《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1.竞拍1 这是一场小型的明星慈善拍卖会。 室内设计大师精心排布的意大利吊灯致力于照亮会场的每一个角落,微型摄像头不时转动着,场中众多竞拍者不为人知的细节被忠实地还原。 近百帧不断变化的画面,但苏棠还是一眼就抓住了莫尧那一帧。 在看到莫尧身侧努力把胸口贴到到对方身上的眼熟的女明星时,这具身体的心脏骤然一痛。 苏棠指尖一颤,脸上却没表现出什么端倪。 一直观察着对方脸色的拍卖行经理没能注意到这个细节,因此监控室里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抬手亮出腕表: “苏先生,拍卖会要正式开始了。您看……” 修长的手指徒然地屈伸了一下,苏棠最后看了一眼画面中与女星调笑的莫尧,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 转身,他低声回答:“走吧。” 量身定制的小牛皮鞋踩在地毯上,苏棠不清楚身后的经理和侍者看向他的目光究竟是带着这几个月他熟悉过头的鄙夷和轻视,还是犹自混杂着不必要的同情和迷恋,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携着核对好的拍卖资料,离开黑绒布的遮挡,一脚踏进真实的灯光里。 重要的是,他能不能在站在这个拍卖台上,把他所负责的拍卖标的拍出应有的价值。 负责人发表完敷衍的致辞过后,被包围在若有若无的打量探究视线中的苏棠面露不浓不淡的微笑,语速不紧不慢地道: “谢谢王总的致辞。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请出今晚的第一件拍品,‘幽静森林’绿幽灵项链,这条项链是……” 单看台上青年的个人表现,仿佛这真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慈善拍卖会,但随着手中标书的页码数越来越往后,越来越多的竞拍者沉不住气地翻到了最后几页—— 倒数第一的拍品照片资料上,倒数第一的拍品资料上,已签好的十年经纪合同样本配着拍卖师的寸照,青年美得无一丝瑕疵的艳丽面孔摄人心魄,眼含忧郁,旁边配着清晰的黑体字注释: 第十六件拍品。 “今夜的最后一件拍品是,明日之星合约。” 一道击槌声过后,第十五件交易成立。 拍卖师合上了拍卖台上的资料。 完美不似真人的青年站在最闪耀的灯光下,精致的脸上挂着看不出情绪的得体微笑,一如拍卖之前任何一件标的一样,他叙述的语气毫无变化: “今晚明日之星的背景为,19xx年出生孤儿,今年六月毕业于xx电影学院。起拍价,三千万每次举牌五百万。” 话音刚落,最前排的一名国际知名女星便抢先加了五百万,打响了今夜真正的战役开端,紧接着,号码牌林立,你来我往,无一相让。 莫尧也在其中。 ‘攻略目标好感度上升了,当前好感度范围,好奇。’意料之中的系统机械音适时响起,苏棠的笑容不变。 越是难以得到的东西,就越是容易叫人上心。人不就是这样 “四千五百万!132号先生,四千五百万,请问还有再加的吗?……五千万!后排的先生五千万!……” 苏棠一边报出令台下气氛越发狂热的价格,一边分神问系统:‘目标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两亿呀。’与苏棠相处了一个多月的系统果然没有在这上面难为他。 两亿。 场下的竞价已经从起拍的三千万直追亿级,竞拍者你来我往,进入了无形的白热化厮杀状态。 苏棠看着早已放开了女星一意加入激烈竞争的莫尧,面对攻略目标的好感突破好奇变成占有的进度和竞价的双双攀升,唇角的笑容弧度丝毫未变。 两亿,也够了。 青年看似毫无倾向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到场中,漆黑眸中道不明的情愫在灯光下一闪而逝,快得让人疑心是错觉。 然而那一抹不同于故作沉静的表象下的暧|昧情绪,犹如压抑在厚重冰层下破出的汹涌浪潮的一隅,吸引着见到的人想要不顾一切地了解更多。 象征着攻略目标的109号牌举起,玩世不恭到出了名的风流莫家二少比出了一个“v”字,将上一位竞拍者留下的一亿三千万陡然拔高到了两亿。 如此之大的跨度,和对合同真正价值的判断,让会场一时被犹豫笼罩。 苏棠立刻抓住这个空当,拿起拍卖槌笑道: “两亿。看来这位先生对这件拍品是志在必得啊,不知道还有没有哪位买家对它感兴趣” “那么109号两亿一次。” “两亿两次。” “两亿三……” “次”还卡在喉间,并不属于莫尧的陌生号码牌从后排的某个位置高举了起来。 苏棠的笑容一僵,想要当作没看见,结果没想到那人不但固执地举着印着“14”字样的号码牌,还主动出击了。 右手举着号码牌,精英模样的人左手不大灵活,一不留神,手指滑过了免提键,电话里低沉优雅的男声穿透了会场的寂静: “五亿。” “……” 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诡异的安静通过听筒传递到电话另一头,隔了好几秒都没得到回应的男声变冷: “林秘书” 透过话筒放大的男声仿佛成了会场的一个开关,有人回过神,倒抽了一口冷气。 “啊?是!在!先生!” 一时手误的林秘书也被惊醒,这下也顾不得举牌了,他手忙脚乱地关上了免提,在全场的注视下窘迫地朝台上打了个“继续”的手势,慌慌张张地离开了会场。 然后,拍卖会继续……个鬼哦。 苏棠看着安静如鸡的会场,微笑。 猝不及防的“五亿”报价之后,场下寥寥无几在两亿上下蠢蠢欲动的买家纷纷放弃举牌,莫尧对上苏棠斜过去的目光,摊手,深表遗憾。 拍卖行的监督员见他迟迟不落槌,轻轻咳嗽了一声。 系统:‘哦哟,搞砸了。你说气不气嘛’ 苏棠:‘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啊。’ 最后,苏棠只能微笑着,在缓慢地重复了三遍“五亿”后,击槌成交。 一个多月的苦心孤诣被连面都没露的路人甲拍走,连声响都没听到的那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2.竞拍2 正式拍卖的过程出乎意料地几经波折。 但交易在公知上成立后,拍卖结束后的合同签定反而没有苏棠意想之中的波澜起伏。 其实,这种“波澜起伏”的判断倒并非完全只是出于他的个人意愿。 毕竟在当时的情境下,一般人的猜想都是,“五亿”先生当时要么是在跟林秘书报心理价位,要么是在谈论其他项目。 会场中响彻的“五亿”,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买受人在非自愿情况下意外出现的事故。 何况经纪合约本身就具有不可控|性,专业的经纪公司与团队尚难把握其中风险,而拍卖行提供合同范本的乙方却是个人。 虽然参与这项“明日之星”拍卖活动的甲方(拍卖师本人)的本来目的是透明的,但随着环境的改变,人的心理永远是合约里最不可控的因素——尽管,如无意外,合约的变动并不能给在场真正的竞拍者带去过大损失,然而不自在一段时间,在所难免。 种种考量下,连拍卖行本身都做好了把英格兰式拍卖,临时转变成维克瑞式拍卖的心理准备。 结果…… 接完电话的林秘书回到会场后,二话不说,拿起合同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睡在拍卖行安排的酒店套间里的苏棠就听到了敲门声。 门一开,一身黑西装的人就将买受人一栏已签好钢笔字的两份交易确认书,伸手送了进来。 黑西装目光灼灼地站在客厅里。 系统的机械音平平淡淡:‘好感度,喜欢。’ 苏棠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黑西装愣了愣,绷了一下脸,未发一言,掏出西装口袋里的签字笔,递给了他。 咦 纵使没这个意思,但对方把笔都递到了眼皮子底下,苏棠也没拒绝。 他笑了下,接了过来。 没再看黑西装变红的脸,苏棠坐回沙发,在甲方姓名栏签了字,看着与凌厉劲拔的三字并列,每一笔都恨不得化龙上天的“苏棠”二字,莫名忧伤地感觉,自己真卖出了十年青春似的。 ‘这是不行的呀。’涉及到任务范畴,哪怕是个微不足道的小玩笑,自称“和谐友爱号”的系统也会用软萌的机械音迎面泼来冷水:‘宿主要是真的把自己卖了,攻略目标怎么办呢你可是要成为攻略目标真爱,传播和谐思想的人啊。’ 尽管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但苏棠每次听到任务内容,还是有一种无言的感觉。 让靠着潜|规则上位的影帝,成为走肾不走心的攻略目标真爱,制造系统的人可真有创造力。 ‘这样的攻略目标找到真爱,更多无辜的人就能免遭|毒|手了呀。’一月前,出了车祸成了意识体的苏棠与系统刚刚相遇时,系统也曾试图说服苏棠。 “正直”的苏影帝不接受这种邪|教垃圾的洗|脑手法,他懒洋洋反驳:‘这样的攻略目标,已经荼毒过许多人了吧既然被他荼毒过的那些人都没找到真爱,他凭什么能比别人好过呢?仅仅因为运气好滥|交没得aids吗?’ 这话说得好有道理,不论是从社会公平角度,还是从自然平等原则,竟都无法反驳。立场本来就不怎么坚定的系统就这么被反邪|教洗|脑了。 它软软地问:‘可是,如果不能成为攻略目标的真爱,宿主你怎么能完成任务,复活成功呢’ 和谐友爱的系统称,制造者给它设定的筛选宿主标准是强烈求生意愿,刚刚经历了一场车祸的苏棠是它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达到及格线数值的生物,所以它选定了他作为宿主。 ——成为六个世界攻略目标的真爱,给系统提供足够的能量,宿主就能够起死回生了。 听起来就像苏棠没出车祸前,见过闻过的那些俗套[划掉]小说的基础设定。 但更俗套的是,苏棠就持着小说必备的主人公身份,影帝头衔。 苏棠不相信系统那见鬼的筛选标准。因为,他觉得,如果在某人还活着的基础之下,自己好不容易才死得不能再死了,居然还会有什么求生欲|望,于他而言,这跟天方夜谭也没多大区别了。 不过,苏影帝热爱演戏。 如果把苏棠三十三年的人生经历悉数一遍,就会发现,他能活到现在,直到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才走完漫漫人生路,十三年的演艺生涯真是功不可没。 继续演戏的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演完六场戏,万一他真的有什么自己一时没意识到的遗愿,再活回去,也没什么亏好吃的。 ‘那好吧。’苏棠便说:‘有剧本吗?’ ‘咦为什么要有剧本呀,宿主你只需要完成任务就好了呀。’当时还是一个小天真的系统并不知道,这话会给它未来的和谐传播之路,造成多大的阻碍。 而那一瞬间,由于编剧能力稀烂,被幕后行业严词拒绝多年的苏影帝,整个灵魂都沸腾了。 我的天呢,死一次还能完成梦想,这一波,不亏! 就这样,苏棠笑着投入了第一个任务世界。 这个世界与苏棠的原世界相差无几。 为了方便完成任务,系统挑选的原身,都是近期死亡人士之内,在真爱方面对攻略目标好感度最高的人。 苏棠运气好。对本世界攻略目标好感度最高的原身是个青年人,也叫苏棠,二十三岁,除了八百年前是一家之外,与攻略目标莫尧没有什么亲属关系。 原身之所以会对攻略目标好感度极高,是因为花花公子莫尧七年前在酒吧与朋友的一次打赌,无意中救下了当时正因亲生妹妹的心脏病走投无路,准备踏入成人社会的原身。 少年人的好感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又轰轰烈烈,有时候还经常夹杂着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总之,原身还没来得及见识到攻略目标禽|兽的一面,只有一面之缘的两人彼此的交点就消失在了漫长的生命线上。 原身抱着这种年少的好感,一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苏棠到来时,原身妹妹因相当一段时间里,治疗费用的后继无力没能逃过死亡的魔掌将将下定决心参加某拍卖行一项“明日之星”计划的原身听到这个消息,先天性心脏病发作,身亡。 两个相依为命的孤儿,以恨不能得到全世界注意力的哭声来,最后却无声无息地离开。 苏棠不置可否。 他接管了这具真正的灵魂已逝的躯体,从系统那里得知攻略目标也得到了这个拍卖行的请柬后,自己花大力气搞了个剧本大纲,上面的细则写满了在攻略目标成功成为买受人的一二三四五……条任务步骤,经过整整一个月艰苦卓绝的奋斗,前天总算在拍卖行的暗|箱|操|作下拿到了拍卖师资格证。 昨天晚上,苏影帝踩着拍卖行一地的芳心和嫉|恨,信心满满地正式上岗,未料得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前功尽弃。 呕心沥血的剧本报废,只能依靠临场发挥了。 唉,好气啊,好想拿出四十米长的大刀杀他个片甲不留。 系统安慰他:‘宿主你要冷静呀,杀|人是犯|法的,这个世界的刑|法很严重的,而且你还有心脏病。’ 苏影帝微笑着,黑色签字笔险些把第二份确认书划穿。 黑西装看着他戾气横生的笔触,默默地拿走了第一份确认书装好离开前,对苏棠转述了上司的话:“莫先生让您下午十点到别墅去。” 苏棠坐在沙发上,看了看闭上的门,转回客厅桌子表面的合同上,定睛呆看了好一会儿,延迟了两份合同签字那么长的反射弧终于接触到了确认书上的甲方栏三个字具体的意义。 ——莫先生 他拿起确认书,下意识地念出了那眼熟的三个字:“莫行止……谁” 是,他想的那个莫行止吗? 系统给出了官方确认:‘是的哦,莫行止就是攻略目标从属的那个全球十强之一的莫式企业当家人。’ 受到了惊吓的苏影帝坚强地保持着微笑:‘哎呀,心口有一点点痛。’ ‘啊,对了。’系统补充:‘他还是攻略目标的堂叔。’ 苏影帝笑出了声,捂住胸口:‘唉,我的药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3.竞拍3 原身的灵魂已经离开了,但多年暗恋在体内建立的那套条件反射机制仍然有效。 在得知这一辈子可能都将与“自己”的心上人无缘,负责潜意识的大脑枢纽一动,时刻牵着的心脏立刻为前主人抗议起来。 在系统的帮助下,苏棠及时把自己从死亡边缘线抢救了回来,避免了再一幕的“死得无声”的人间惨剧,但是,比死亡更惨淡的现实难题却是逃也逃不开。 已知:攻略目标莫尧为莫式企业现任股东第二继承人,攻略执行人苏棠的现买受人莫行止为莫式企业现任董事长兼ceo,攻略目标与买受人为,叔侄关系。 问:怎样在不惹怒买受人的前提下,执行成为攻略目标真爱的攻略 系统判定:这是一道送命题,宿主请谨慎作答呀。 答主苏棠:‘谢邀。唉,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系统:‘……那您还想得蛮开的哟,要不要为您鼓鼓掌呀?’ ‘你还能鼓掌’苏棠一脸新奇。 ‘啪啪啪。’ 系统发出了三个似模似样的拟声词,其姿态之坦然,听得苏影帝心服口服。 口水话说了一堆,大难兀自如山崩,英勇的宿主和系统一动也不动。 直到下午,反射弧有十万伏特那么长的苏棠忽然困扰:‘说起来,那个人说的别墅,在哪里啊?’ 关键想法索引只针对攻略目标有用的系统也一懵,随即用时间查了下资料,回到:‘莫行止的私人别墅在本城一共有三幢,国内国外共计十五幢。要不然,我们先在本城看看’ 苏棠看着系统给出的缩略地图上的红点,乘完比例尺,双手插|进干瘪的裤兜,微笑: ‘你的想法很棒棒哦。’ 系统:‘……其实不怎么棒,我知道,宿主你别说话了。’ ‘那我也不会吻你。’苏棠严肃地道。 这个问题就这么疑问句开头,满头问号草草结束。等一人一系统混完一整个白天之后,晚上九点半,套房里的客服内线准时响起。 苏棠接起电话,前台小姐姐温柔的声音传进耳中: “请问是苏先生吗?莫先生说他在酒店楼下等您。” “什么?” 前台小姐姐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苏棠问明情况,确认了来者名为“莫行止”,而不是其他的什么莫先生以后,挂断了电话。 系统对自身数据库产生了怀疑:‘说好的不|日不夜工作狂呢?恍恍惚惚。’ ‘不夜我信,不|日就有点不现实了吧。’苏棠更是心中生疑。 事实上,与系统相处了一个月的苏影帝早就发透了对方在任务以外的坑爹本质,不过这一次他依然keep住了微笑,从衣橱里换上了一身拍卖行请专人为他定制的正装,表示,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经人。 ‘弃|妇|从良’跟了苏棠一个月的系统也不再天真,搜索数据后,将这口大锅甩了过来。 ‘是金盆洗手……啊不,浪子回头!’苏影帝义正辞严地踢翻了这个锅,并回了系统满数据库的浆糊,绷好了短时间里计划出的人设:‘还不允许穷小子有点梦想么为了梦想付出一些代价,是可以原谅的。况且,我还是一个病人。’ 面对着穿衣镜里身材修长,貌美值破表的青年,原世界有着更盛容貌的苏棠内心毫无波动,然而精致的脸上已经自动挂上了挑不出丝毫错漏的微笑。 ‘我有什么错呢?我只是一个可怜的、有心脏病的孤儿,除了比常人出挑的容貌,我一无所有。过去的那个我在妹妹死的那一天就死了,我现在只想追逐自己的梦想而已啊。’ ‘我有错吗?’ 系统:‘没错呀。可这跟宿主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啊。 苏棠笑了,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 ‘霸道总裁的娇弱小白莲听过吗?’ 在前台电话接通的那一秒里,新剧本的大纲立马在影帝的脑海中成形,这戏瘾上来,十个系统都拉不住。 而且,系统程序近乎紊乱地发现,这新剧本除了名字换了一个,所谓的大纲,或者说是套路,跟之前被苏棠针对攻略目标列举的一二三四五……条没有一个标点符号的区别。 简直辣瞎了系统的机械眼。 未免伤眼,系统实在不敢再窥苏影帝的新剧本,但宿主的决定涉及任务,判断出其中的不利导向,它去掉了刻意的软萌叹词,机械音冰冷地道: ‘请宿主记住,任务时限为一年,如果一年之内宿主不能成为攻略目标的真爱,在这具身体发病死去的瞬间,你自己的身体也会直接死去。’ 墙上的椭圆钟面上,时分针接近直角。 这意味着剩下的准备时间不多。 敬业的苏影帝一头扎入剧本,不再回话。 首先,服装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镜子里的青年仍旧有着艳丽的长相,以及比长相更加艳丽的身份标签。 过艳而俗。 由是,灯下,镜中人毫无情绪的漆黑眼瞳里先是逐渐蒙上一层浅淡的忧郁,削弱了上扬眼角带来的妖娆。 随后,明显的算计覆上那双忧郁的漂亮眼睛,世俗的烟火气缭绕,让人心生不悦,却又忍不住想要揭开它们的本来面目。 拙劣的演技与算计如影随形。虚伪的天真让漆黑的眼睛重新变得清亮,乍看过去,温顺如绵羊。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历经世故的成熟将重重情绪杂糅,整合,分散…… 镜中的青年看着镜外的人,感到惊心的陌生。 ‘影帝今晚果然也这么棒。’ 殷红的薄唇拉起的弧度越加完美,白色的薄手套罩住了修长的手掌,另一只露在外面的手抬起,食指指尖点上红唇,镜外的青年若有所思,低声自语: “你会喜欢吗莫先生。” 这可是我专门为您定制的形象啊。 晚上九点十分,黑夜取代了光明,一切不能见光的影子便重新狂欢起来了,整个城市都随之蒙上了一层暧|昧的危险|色。 花了五亿买回一份经纪合约的莫行止想到标书最后一件拍卖品上的寸照,一时兴起,亲自开车来到了酒店。 酒店临湖,夏日燥热的夜风在此难得平静,一身西装未换的莫行止站在护栏边,望着表面上波光粼粼、实际上底下一片漆黑的湖水,俊美的侧颜和挺拔的身形让过往的路人频频回顾。 可惜男人身材高大,周身气势冷峻,再加上两侧虎视眈眈的黑西装,众人望而却步。 但这些人中,并不包括苏棠。 “莫先生” 正分神衡量五亿所具价值的莫行止闻声,转过头。 一身正装的青年背对着酒店明亮的灯光站在夜色里,大半张精致的面孔与阴影相伴,唇边挂着再标准不过的完美微笑,戴着一双象征着公正与纯洁的白手套,音色清冽,柔顺无害。 无一不完美的皮相下,隐藏着的致命吸引力若有若无,但已足够让所有人都为之驻足。 完美,柔和,清纯,艳丽。 充满矛盾的光暗在他身上合二为一,引人好奇,诱|人痴迷,教人堕落。 莫行止想起,昨晚正式拍卖时,拍卖行派人送标书过来,说: “您一定会感兴趣的。” 他翻到最后一页,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很少有人会对钱不感兴趣,我确实是大多数人之一。” 接通林秘书的电话后,报价五亿,他事后也没有多少犹豫。 就拍品的后续升值潜力来说,五亿不算折本。 直到现在。 莫行止觉得,作为一切向钱看的业余收藏人士,他可能,拍下了一件在他有生之年,永远也无法升值的拍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4.竞拍4 “莫先生” 再度询问系统后得到了肯定回答,身为买受人的俊美男人却久久不应。 苏棠疑惑地走近了一些,在把男人眼中的暗芒清楚地收入了眼底后,睫毛微颤。 完美的笑容弧度略降,漂亮的黑色瞳孔中闪现出不自知的茫然,怀疑自己认错了人的青年在男人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下抿了抿唇,问话也变得不那么自信起来: “您不是,莫先生吗?” 莫行止沉默不语。 青年充满忐忑地看着他。 男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与电话里相差无几的低沉男音“嗯”了声。 青年偷偷松了一口气。在察觉到男人的注视后,又连忙重新扬起完美的微笑,企|图让对方忘记自己刚才的一时失态,然而不断轻颤的长睫却出卖了他所有或真实或虚伪的情绪。 年轻,稚嫩,孤注一掷,实际上自以为是的伪装不堪一击。 还满意你看到的吗我的买受人。 男人听不到苏影帝的心声,没有发表意见。 他转过身,走到酒店门口黑色的车身前,亲自打开右边的车门,看向他。 局促的青年一惊,瓷白无暇的脸上染上了红晕,强行按捺下自己的紧张,微笑着走了过去。 错身的一瞬,男人短暂地感受到青年身上传来一股温暖又暧|昧的气息。 然后,在他意义不明却存在感极强的注视下,青年僵硬着身体,坐上了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车门闭合。 一分钟后,汽车发动,另一辆装着黑衣保镖的车辆坠在其后。 ‘哇,722s,该死的有钱人。’为了不崩人设,苏棠在男人没有搭话之前都无法开口,在守护自己矫揉造作地忐忑不安着的白莲花形象时,只能跟面和心不和的系统尬聊。 ‘可是,宿主也是有钱人呀。’系统在不涉及任务的内容上,还是那么软萌。 ‘唉,所以我现在出|卖了灵魂,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啊。’苏小白花棠很伤感地开了趟车。 今天仍然很纯洁的系统没γet到,很生气宿主不听话但又没什么办法的,只好软萌萌地说:‘看来这个天是聊不下去了呀。’ 和人不一样,认为自己应该生气的系统说到做到,话音一落立刻就没有了声音,任凭苏棠怎么呼唤,死不吭声。 夜晚,高峰期渐息,路灯的影子在车窗外一闪而逝,车速平稳,没什么风景可看。 好无聊,想搞事。 此念一出,系统依然是下线状态,苏棠心里啧了一声,影帝之魂躁|动,不|甘|寂|寞,手动给自己加起戏。 车厢里,副驾驶座上的青年并着双腿,戴着白手套的双手搭在膝盖上,在数完了十五盏路灯之后,总算逐渐适应了闭塞的空间里,共处一室的男人带来的强烈压迫感。 后视镜里,青年右手的小指轻轻弹动了一下。 莫行止眼神微动。 又过了两盏路灯的时间。 那只手在膝盖上忽的磨蹭了一下,长裤出现了一丝皱褶,迅速平复下去,动作间,手套上方露出了一小截瓷白的肌肤,又隐没了。 某种无声的信息从那个微小的动作里传递出来,男人看到了,喉结攒动。 而青年似无所觉。 他似乎还因为两个人之间的陌生而拘谨犹豫着,不知道自己应该以哪一面的形象单独出现在“买受人”眼里。 自以为隐|晦的目光若有若无,莫行止平视着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不动声|色。 然而不论早晚,这个决定都是必须要下的。 青年的气息急促起来。 这就是下决定的时刻了。 下一秒,青年小心翼翼地问: “莫、莫先生,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因青年这个决定感到的失望缓解了胸腔的火热,作为惩罚,莫行止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 青年浑身一僵。 哦哟,无脑小白花枯萎。 但我又能怎样呢? 苏影帝深沉地想:还不像父亲一样把你原谅。 强行打开话题谈情失败,苏心机小白莲棠上线,谈行。 青年咬了咬下唇,看上去那么楚楚可怜。 然而在黑暗的遮掩下,戴着白手套的手却无声地覆上了男人黑色的西装裤。 离最危险之地不过半指的距离,隔着同样轻|薄的手套和长裤,刚才一触即离的温热与敏|感相贴,只是轻触,西装下的形状就出现了极为明显的变化。 血液里的火热被重新引燃。莫行止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转过头,眼中神色变换,冷漠的目光沾上了炙|热的欲|望,深邃无比。 没有出声阻止他。 开心吧 但是,不行呀,小司机新手上路,装备不齐,不开车。 苏棠根据紧绷的西装裤精准地判断出了真正的敌人的力量,联想到自己这具身体的情况,心内微笑完美。 节能减排小卫士,遵守交通规则,从我做起。 男人的目光过于强势。 青年在抬眼接触到的刹那,一惊,本就小心翼翼的手掌颤了一下,迅速收了回来,漂亮的眼睛在眼眶里不安地游移了一圈。 好像他真是被吓到了似的。 莫行止盯着青年。 然而不断颤抖的眼睫让他什么也观察不出来。 一个路灯的时间。 却仿佛一个世纪。 意味深长的眼神从青年精致的面孔上收回。 男人回过头,幽深的瞳侧映出前方的车灯,仿佛青年的动作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虽然车里仅有的两个人,谁都知道不是。 苏棠甚至不用看,从男人压抑的粗|重呼吸里就知道,这事没完。 神出鬼没的系统上了线:‘恭喜宿主呀,莫行止好感达到最低标准,好奇。宿主你很棒棒哦。’ 好感度面向所有人,任何人一旦对宿主产生真爱向的好感,系统就不得不出声提醒。 而好感度分为好奇、占有、喜欢、独占、爱意和爱意巅峰真爱六个阶段,好奇仅仅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关注的开始。 换句话说,刚才那一摸摸完,莫行止才对苏棠产生了一般人直接跳过的阶段。 这对精心准备的苏影帝来说无疑是一种嘲讽。 ‘影帝就是这么棒,谢谢,小甜心。’但是苏棠对刷爆系统恶感度的这项娱乐总是那么不遗余力。 无言以对的系统下线。 苏棠满意了,余光敛到男人受到招惹到现在依然余怒未消的地方,垂下眼睫,盖住了漆黑瞳孔里无法掩饰的笑意。 比攻略目标还高冷呢。 哎呀,有点喜欢怎么办? 像是羞愧于自己的两次失败,青年挺直的修长脖颈低垂,后颈雪白,精致的侧脸偏向一边,如羽的长睫遮住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沮丧。 对于一个宠物而言,也许,他的要求是有些苛刻了。 莫行止看在眼里,前方有道拐弯,他转过方向盘,抬起了踩在油门上的皮鞋,低沉的声音今夜第一次在车内响起: “他们还教了你什么” 嗯 长睫一动,青年抬起头颅,漆黑的漂亮眼睛茫然地转了过来,里面如琉璃般易碎的光芒微微闪动。 过了一会儿。 路标上的红灯亮起,男人踩下刹车,侧过头,漫不经心的语气: “他们教过你什么,都忘了吧。” 下颌被看似养尊处优实则粗砺的手指抬起,男人俊美的面孔在他眼中放大,低低的话音从两人相贴的唇|齿中逸出: “我不喜欢我的宠物和别人一样。” “……”那你不是很棒棒,亲完了是不是还要把你举高高啊? 唇上是柔软的触感,男人幽黑的眼睛里满是深邃的欲|望,飘进耳里的话音却那么冰冷而危险。 青年眼中力持的镇静彻底破碎,长睫剧烈地一颤过后,各种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上涌,漂亮得无以复加。 半晌。 “是。” 脸色惨白的青年应了一声,嘴唇颤抖。 男人的舌这才撬开青年的关齿,强势地侵入他的口腔,从上颌扫刮到喉间,抵上了对方的舌根,无法喘|息的青年不得不动用柔软的舌钻入对方的口中,汲取空气。 银|丝不可避免地从两人的唇间滑落,车厢里的热度无处宣泄,只好回馈到两个制造者身上。 周而复始,更加燥|热。 “嘀——” 绿灯已亮,后排的司机迟迟没等到前方车辆出发,愤怒地按了按喇叭,摇下车窗,刚想骂人,看到车牌车型时,又硬生生吞下了想好的骂辞,一打方向盘,默默地开走了。 “唔……”车里的人不知情,青年努力挣动,总算让男人不知何时搭上他后脑的大掌松了一丝力道,洇水的漂亮瞳孔对上男人隐含不耐的目光,下移了一点,却又因为某种更大的决心不得不祈求地看了回来。 男人与那双渐渐生出退意的眼睛对视着,在其中光芒熄灭的前一瞬,留在他口中的舌退了回来。 正打算决定采取行动的交|警刚迈开脚步,那辆奔驰如离弦之箭一般混入了流动的黑夜。 ‘为什么不就继续下去呢?宿主不是很喜欢刺激吗?’系统问。 ‘影帝很惜命的,谢谢。’苏棠从不耻于承认这一点,否则他也不会愿意跟系统互相折磨这么久了。 ‘呵呵。’ 苏棠毫不在意。 青年侧着身,瘫|软在车座上,低低地急促喘|息着,精致的下巴上还挂着银丝,未竟的余韵在他漂亮的眼睛里洇着朦胧的水光。 本来就怒气勃发的地方受到刺|激,更加涨|大,莫行止强迫自己收回所有目光,加大了踩油门的力度。 系统的机械音响了起来:‘好感度,占有。宿主,你好棒啊,爱你哟。’ ‘我也爱你啊,小宝|贝,比心。’苏棠嘻嘻回道。 ‘哦,祝你爆炸。’系统如是说。 没料到这具身体如此敏|感的苏棠用迷离的眼神收住后视镜里照出的一切,眨了眨眼: 影帝才不会爆炸呢,爆炸的是你们啊小宝|贝。 系统幽幽地道:‘再继续下去,你就要失去你软萌萌的系统宝宝了。’ ‘哎呀,好伤心,哭得像个两百多斤的孩子。’ ‘……爆炸吧,心机表。’ 苏棠内心微笑,鼻翼微动,轻哼了一声。 细细的声音如一把钩子一样爬上男人的心头,轻而易举地勾动了全部的欲|望。 男人重重地一转方向盘,车轮与地面摩擦出沉闷的响声,花园后的寂静别墅近在眼前。 男人把车停进车库,识别完人脸的别墅灯光大亮。 苏棠跟在男人身后,一路上没有看到他以为的帮佣。 ‘开心吗,宿主莫行止把你带到了他平常最少居住的一幢别墅哦,今晚以后,你可以一个人住一整栋别墅呢。’系统软萌萌的机械音里带着丁点不掩饰的恶意。 ‘那不是很棒!我最烦恼的就是酒店里的衣柜不够大。这里的应该足够’ 很够。 莫行止打开了一楼的一间客房:“这是你的房间。” 青年沉默着,见男人一直没有关门的意思,快速地、自以为不引人注意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黑色的床将视野占去一大半后,巨大的衣帽间进入眼中。 青年抬起头,看着男人,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变得惨白,他低头,抿了抿唇:“……我今晚,就住在这里吗?” “我不在的时候。” 男人回答完,关上门。 精致的面上重新染上殷红,眼中水光缠|绵,在灯光下,像是盛开的白瓣晕血,属于清纯的美转为了极致的妖。 而那贴身的正装和白手套,正如花瓣边缘仅存的最后一点白色,渲染出截然不同的诱|惑。 那只妖施展出了他最得意的手段,没有人类能够拒绝。 莫行止,也是人类,还是一个自愿被走入陷阱的人类。 于是,男人原本的计划被理所当然地打乱,在明亮到刺眼的灯光下,两道修长的人影慢慢交颈,西装长裤散落一地,白色的手套与浓|稠|液|体一起落入地毯。 …… “你知道搞收藏投资,最忌讳的是什么吗?” “什么?” “就是碰上一件你明知它价值连城,升值潜力无限,却无法转手的藏品。” 不转手,就意味着再大的价值,都是空头支票。 但是,“为什么无法转手?” “……”领他入行的大师弹落烟灰,“等你遇到,就知道了。” 你遇到了他,得到了他,收藏了他。 于是终其一生,哪怕你死,他都不应该再有见光的机会,那么,也就无法转手,无法升值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5.竞拍5 次日,窗帘过滤后的阳光失去了炽烫的温度,装修得与商品房相差无几的室内夏天过得像冬天。 一夜的欢|愉过后,初次承受的病弱身体的痛苦难消,苏棠拉高了薄被,满是红痕的手臂横上额头,腹部的鼓涨和胃部的饥饿并存,怪异的难受。 ‘和谐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呀。’宿主神智清醒,因特殊内容被屏蔽了一夜的系统也上了线:‘宿主你加油,玩的就是心跳呀。’ 苏棠昨晚上过足了戏瘾,还在某方面爽了一晚,听到这话,笑起来:‘生气了不哭,你要相信,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宝宝啊。’ ‘原来你就是这么对你亲爱的宝宝的呀’ ‘挫折教育呀宝|贝。’ ‘……对方不想跟你说话,并且向你扔了一个挫折教育。’ 系统一生气,苏影帝就高兴了。 他起身时,从某处淌出的液体,打颤的双腿都仿佛不再那么恼人。 短时间里走不稳,苏棠索性先撑着墙站了片刻。 房间里没有其他娱乐,他的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落到墙上小幅的装饰画上。 画面上是一片普通的星空,非常常见的画,奇怪的是,这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画,而且作为装饰来说,画的内容和大小都与装修风格有些格格不入。 奇怪的画,而且……相当眼熟。 ‘这是什么名家名作吗?’苏棠不动声色地曲起手指,绷紧了脊背,问系统。 虽然系统对这个宿主深恶痛绝,但职责所在,不得不翻阅相关信息:‘不是。’ 苏棠挑眉:‘这画对莫行止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比如,恋人、亲人赠送的 ‘没有。’ ‘……有趣。’ 什么都不是。 腹部瘪了下去,双腿有了力气,苏棠掀了掀唇,冷漠地收回目光,不再深究。 进浴室做了一次彻底的清理,苏棠走进满是难以言明的气味的衣帽间里,穿上一件衬衫后,发现莫行止的身材要比原身大两个号,衣服的下摆超过了臀|部,镜子里的青年颈子上密密麻麻的吻|痕在衬衫下若隐若现,而未套上长裤的肌肤上,痕|迹更加明显,本就艳丽的外表因这些或红或青甚至是紫黑的印记更添一层淫|糜,浑身上下都是写满了四个大字。 ‘什么字?’ ‘快、来、日、我。’ 苏棠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给小天真系统狠涨了一下知识,穿上长裤,扣上皮带,对着镜子里的人,忽然翘了翘嘴角。 系统搞不懂他:‘你在笑什么?’ ‘突然间就明白了某人的感觉。’ 镜中人与镜外青年一模一样的面孔相贴,水光氤氲的漂亮眼睛相对,重重照出彼此,鼻息模糊了镜面。 ‘原来换成我自己,也恨不得扒掉这些道貌岸然的东西呢。’ 难怪。 他言语里的讽刺遮都遮不住,和谐的气氛被一扫而光,有关宿主生前的经历,系统不好接口,但为了和谐友爱,只能生硬地转折道:‘你第一部戏的合同在楼下,宿主快走吧。’ 拍卖会的名头是“明星慈善”。作为买受人,他们竞拍合同的目的是为了得到“明日之星”的肖像权等全部商业价值,其余都属“意外之喜”;如果不能升值,就相当于投资失败。 ‘咦’苏棠直起身,十分惊讶:‘看我买受人昨晚那个态度,我还以为我的演艺生涯会就此断绝’ ‘然后宿主你就可以等明年夏天一到,就死在这个世界了。’系统又开起嘲讽:‘你是不是觉得,努力了一晚上,第二天莫行止就会爱上你了呀?哎呀,真可惜,现在还是占有范围呢。’ 仅仅是占有,并不足以让自控力良好的一个投资人放弃即将到手的利益。 ‘那不是把宝宝你高兴坏了?’ ‘是的呀,可高兴了,怎么,你不高兴吗?’ ‘宝宝高兴,爸爸就高兴了。’苏棠很欣慰。 系统再次表示,它很、十分、非常、极度厌恶这个宿主,若不是绑定不能解除,它早就任他自生自灭去了。 苏棠微笑着,扯了扯空荡荡的衣领,再度扫视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任何一条领带,耸了耸肩,转身,离开了衣帽间。 而在楼下从早晨七点等到下午一点的林秘书终于等来了人。 拖鞋踩在楼梯上的“沓——沓——”声音让专注于手中文件的林秘书抬起头。 最先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双脚。 套着深蓝拖鞋的雪白脚背似乎能被外界炽热的阳光穿透,起落间,青色的血管在隐约带着红印的细薄的皮肤下跳动,似乎随时都会因为过重的落地力度破裂出血。 然后,相对而言过于宽大的长裤和衬衫遮去可以想见的白嫩长腿和上|身,的的确确带着痕迹的修长脖颈,一张似曾相识又艳丽得陌生的精致面孔。 殷红的薄唇微微肿起,嘴角还残留着一道细小的伤口。 长久等待的怒气被一扫而空,胸腔里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久违的热|流席卷了全身,坐在沙发上的林秘书站了起来。 ‘好感进入爱意范围。’ 苏棠停下了脚步。 眼睛一眨不眨的林秘书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身体撞到沙发上,发出一道响声。 逃走的理智回笼,林秘书神情一僵,定在了原地。 楼梯上的青年歪了下头,对出现在别墅里的陌生人保持了应有的警惕:“你是……” ‘宿主前天晚上才见过他呀。’ ‘清纯小白花,智商就是上帝关上的那扇门,不可以吗?’ ‘好吧好吧,你长得美,你说了算。’ ‘爱你哟。’ ‘宿主原地爆炸吧。’ 不要。 青年用疑惑的目光全心全意地注视着他。 林秘书的喉头微动,做出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为了控制自己,低下头,声音粗哑道: “我是莫先生派来请您确认演艺合同的人。” “我们……”林秘书无法克制地抬起头,想要在青年眼中找到一丝熟悉:“……之前见过面。” 青年漂亮的眼睛里闪过茫然,眉心微微蹙起。 林秘书忍住隐痛的心脏,期待地看着对方。 可惜。 青年最终摇了摇头,遗憾地道:“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算了。”林秘书苦笑了一下,低声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抱歉。” 林秘书没有接话,侧身做了一个延请的手势。 脚步声再次响起,一步步都似踏在心上。 林秘书闭了闭眼,妄图抛却那些不切实际的艳丽想象。 却没想到带着微暖温度的吐息主动接近了他:“林秘书” 林秘书一惊,青年艳丽的面孔近在咫尺,漆黑的瞳孔里写满了担忧:“你怎么了不是说看合同吗?” 控制不住想要抚|摸上青年脸颊的手掌一滞,林秘书猛地喘息了一声,后退一步,瘫到了沙发上,狼狈地别过头抓过桌上的文件夹,抖着手翻开文件:“对……对……看文件……看文件,文件在这里。” 察觉到青年打算跟坐在旁边的意图,林秘书立即起身走到了对面,对上青年错愕过后略微黯淡的视线,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不,不是,我只是不习惯和其他人坐在一起。” 青年眨眨漂亮的眼睛,笑了。 林秘书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 ‘他是个好人。’系统说。 ‘是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呢爱上一个注定不可能的人。’ 薄唇勾起的弧度不变,青年低着头翻阅文件的模样安静而美好,林秘书却不得不出声干扰: “这部戏的待遇虽然很高,但拍戏条件也很苛刻,你要想好……这部电视剧酬劳很高,演技要求也相对较低,但是……” ‘为了这个。’ 看完已送来的总共十一份合同,每一份条款的优缺点都伴随着林秘书的分析在脑海中清晰地呈现,苏棠在一部名叫《佩今》的青春偶像剧合同上落下了自己的姓名。 林秘书欲言又止:“这部戏……并不利于你未来的发展。” 苏棠盖上笔帽,微肿的薄唇上扬,微笑着看向他。 “……”仿佛心被针扎了一个孔,不知从何而来的冰冷灌了进来。 记起了青年身份的林秘书变得沉默。 苏棠合上文件夹,推了过去,微笑:“谢谢。” 谢谢你爱我一场。 林秘书带走一堆寻常演员梦寐以求的合同,脚步不稳地离开。 系统看不过去:‘你伤害了他。’ ‘人总是要在经历完伤害后才会学会穿上铠甲。我在帮助他成长,小朋友。’ ‘……宿主,你好渣呀。’ ‘小宝|贝,你怎么才发现呀?’ ‘人艰不拆,你就要失去你的宝宝了。’ ‘那真是太棒了。’ ‘上一句是开玩笑的。’ 互相伤害完,三句话不离本行的系统上线。 ‘任务时间是一年,宿主你已经用去了一个月零三天了。直到现在,攻略目标才刚刚见过你一面,好感度跟攻略目标的堂叔在同一范围。宿主,一年之后不成功,你就要死了呀。’ ‘小宝|贝,你要相信我啊。’ ‘相信想用一晚上的和谐把攻略目标的堂叔好感度刷成喜欢的宿主好爱你的脑洞啊,可爱的宿主。’ ‘哎呀,这不是没有达到吗?’苏影帝耿耿于怀。 ‘宿主,请容提醒,林秘书刚才已经警示过你,莫行止是一个不会容忍别人错误的人,林秘书就是因为拍卖会上的错误才被派来关注你的合同这种事的。宿主你真的确定要在刷完莫行止的好感度后再去刷攻略目标的吗?’ ‘谁说我要刷满了’苏棠微微一笑:‘喜欢就够了。’ 既不会轻易丢弃,也不会宣布独占。 更重要的是—— ‘小傻瓜,拍卖已经敲定了,只有顺势而为,我们才能接触到攻略目标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6.竞拍6 莫式企业的堂叔侄在拍卖会上用亿级价格竞争一位“明日之星”的风|流逸事,很快就传遍了上流社交圈。 不少人在调侃的同时,也不由对这次“明日之星”的风采心生好奇。 “能怎么样还不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也不见得好看到哪去。” 林晓晓躺在太阳伞下,听到小助理好奇的问话,墨镜外的一字眉狠狠一拧,嘴上不耐地回完,脑中却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一晚的拍卖会上,青年至今清晰的艳丽容颜。 以至于得体的微笑和一身正装,却只会让人更想狠狠扒下那层伪装,窥|探其不为人知的内容。 倘若她是当晚的竞拍者之一……恐怕也会不顾一切地举牌。 那就是个妖|精。 不过,她绝对不能承认这一点。 这还不只是因为女人的虚荣心,更因为她是莫家叔侄里,那个竞拍失败的侄子莫尧的情|人之一。 莫尧近段时间正对这个只在拍卖会上见过一面的妖|精念念不忘,最近几周里,新找的小|情|人跟对方不是这像就是那像。 她不奢望跟莫家的风|流二少结婚,可不论如何,她现在好歹是这位少爷摆在明面上的正牌女友。 承认了对方,就是在一群见不得光的西贝货面前打自己的脸,她可没那么贝戋。 而且一想到其中一个西贝货还打电话来耀武扬威,林晓晓简直鼻子都要气歪了。 怒火上头,皮下的太阳|穴越发抽痛起来,偏偏此时不知发生了什么,小助理忽然停下了手上的按|摩动作。 额上青筋一绷,林晓晓狠狠摘下墨镜,弹起身,恶狠狠地瞪住小助理,不满地大声道: “你怎么回事?还想不想干了?!” 满溢怒气的声音使得她还算悦耳的声音又尖又厉。 安静的拍摄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包括不远处的绝艳青年。 意识到这一点,羞|窘腾上心头,小助理的脸瞬间红得快要滴血,赶忙对林晓晓鞠起躬,连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林姐对不起,我只是一时走神了,对不起林姐……” 小助理的道歉声在现场扩散,林晓晓终是注意到了现场过分的安静。 她僵硬地转动脖子,转向导演所在的方向。 几个导演沉着脸冷冷地看着她,制片人身边,站着神色清淡,长相艳丽的青年。 林晓晓的心沉入谷底。 余光中,眼中犹带泪水的小助理似乎冲着她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插曲过后,该进行的事情还是要进行。 制片人和其他几名导演暂时离开后,现场导演看向面前极致艳丽又极致禁|欲的青年,并没有藏住眼底赤|裸|的欲|望,笑纹加深道:“苏棠是吧?来之前看过剧本了吗?” 青年似无所觉,眼帘微低,谦和地微笑道:“看过了。” “是吗,那你觉得这个剧本写得怎么样?” 在青年发表意见之前,现场导演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笑道:“这里太阳大,我们到屋里说吧。” “好的。”希望你不是真的只想说话。 两人进入了寂静的化妆间,关上了门。 拿着剧本的青年与现场导演的距离相隔不过几尺,精致的脸上仍然挂着得体的微笑: “每一个剧本都是剧作者的心血,我想,作为一个新人,我无法轻易评价。” “那就谈谈你对你要饰演的角色的看法吧。”散布着猩红血丝的浑浊眼睛紧紧盯着青年修长脖颈上露出的白皙喉结,现场导演的呼吸渐渐浊重起来。 “好的,请先恕我无礼了。就我而言,谢金这个人身为《佩今》里的男二……” 青年殷红的薄唇张张合合,说得再如何有道理,脑海里想象将对方按在身|下的样子的现场导演都无法再多听进去哪怕一个字。 六分钟后,苏棠走出化妆间,在众人的窥|视中坦然微笑。 ‘时间短就算了,还是个早|泄|货,才说两句话就受不了了。’还没发挥出自己精湛演技的苏影帝很不满。 ‘不然呢你还想他做什么?做完了等着被已经对宿主你好感达到喜欢的莫行止封杀吗?呵呵。’这一刻,系统的嘲讽技能已经运用得相当熟练了。 下一秒,一人一系统同时消音。 两个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黑西装与苏棠擦肩,把刚发泄出欲|望的无辜的现场导演堵住嘴拖出了化妆间,很快消失在了片场。 毫无预兆。 好怕怕。 受到惊吓的青年僵立在原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剧本。 苏棠:‘……哎呀,心脏有点痛。’ 系统:‘娇花,该你上场了。’ 众人或明显或隐|秘的窥|视如针扎一般刺在身上,心思敏感的青年自尊立刻上涌,脸色苍白,尽量稳住脚步走进了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这才捂住胸口,急喘着摸进裤兜。 空空如也。 不可能! 长睫抖动,青年神色一变,弓着身体,一只手紧紧地捂住心口,另一只手在裤兜里反复翻找,青年的脸上彻底褪下血色,却始终没能找到应有的东西…… 他的气息越来越急,半靠着墙壁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滑落。 终于,暗中跟随的阴影投上了墙壁。 “——你在找什么这个吗?” 痛得蜷缩在墙的青年艰难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曾经传递过暧昧的漂亮眼睛因疼痛而水光氤氲,别有一种韵味。 拿着白色小药瓶的男人弯起一双多情的桃花眼。 失血的嘴唇颤抖着,那双眼睛里布满了祈求。 征服的快|感攫住心脏,墙上的阴影倾身而下。 从药瓶里倒出一粒药丸,莫尧捏住青年雪白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巴,吞下了药丸。 吞咽声过后,青年的喘息声逐渐平复,下巴上被捏出的红痕却仍在。 莫尧着迷地看着那一抹红,声音低哑地笑开: “看来你没把心脏病的事情告诉我叔叔他怎么会放你一个人待在这里?” 意识还有些含混的青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盈泪般的眼角微红,而艳|红的舌在粉白唇缘若隐若现。 ‘好感度进入喜欢范围。’ 哦,那当然是因为我在等你啊,大傻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7.竞拍7 虽然系统在其他方面都很坑爹,但对攻略目标的动向掌握得还是很明确的。 这之中,包括但不限于莫尧近来上手的一系列新情|人的长相,和对方半个小时前与苏棠先后脚来到片场的举动。 所以,走动时药瓶的不经意掉落,是第一步利用现场导演调走莫行止的人,是第二步发病时单独走到无人处,是第三步。 步步度身定制,不怕一肚子花|花|肠子的莫二少不上钩。 而这一次,尽管莫行止的人依然在事后赶了过来,但却没有像拍卖会上一样,直接搅乱整盘棋局。 垂在丝被外的指尖弹动了一下,薄薄眼皮下的凸出的部分不安地转动。 系统上线。 眼皮下的眼珠顿住动作,感受到昏昏暗色的苏棠主动打招呼: ‘早上好,小可爱。’ ‘这是晚上呀,宿主你睡傻了吗?’ ‘哦哟,看来有人在房间里’ ‘是的呀,人家可在这里守了你大半夜了呀。’ ‘看来不是攻略目标啊,小宝贝不高兴了吧?’ ‘是呀,宝宝不高兴了,爸爸你也不高兴吧?’ 苏棠对答如流:‘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呀。’ 这个完美的寒暄杀扼杀了系统聊天的欲|望,很快,闭着眼的苏棠就成了孤家寡人。 唉,下线的系统好无情,好冷酷,好无理取闹,讨厌。 长睫翕动,残存着朦胧睡意的眼睛睁开,流光缓缓晃动,定格在明若星辰的黑色瞳孔正中。 盈着光的眼珠偏移,将房间里的陈设柔和映入,又无情抛开,最后,那双眼中光芒微闪,落地窗前,男人的背影高大。 夜色的无边繁华映在窗前,看不到尽头的灯光织出朦胧的轻纱,又暧|昧,又无情。 他翻身时,水|床|形变和丝被摩|擦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莫行止眼皮一动,回过身。 男人走了过来,脚后的影子随着步伐的跟进,渐渐倾斜,变短,再倾斜,然后拉长,变广,完全罩住了他的上|半|身。 对方幽黑的眼珠里有浓雾,有暗光,像风雨欲来的茫茫海面,诡异的平静下面潜藏着无法想象的危险。 无声的警|报骤然拉响,苏棠内心的嘈杂却陡然安静下来。 来了。 他抬起眼。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醒了?” “嗯。” 青年水蒙蒙的漂亮眼睛看着他,声音却还带着几分病弱的无力。 乖巧柔顺,成算清晰。 而与此同时,下属的汇报在脑海中反复盘旋。 莫行止审视着那双眼睛。 很美。 相处了一个多月的男人的眼神深邃异常,居高临下的压力随着时间的流逝成倍增加,感到了什么的青年原本直视着对方的睫毛颤了颤,目光闪烁了一下,却又似想到了什么,理直气壮地伪装回了乖顺的表象。 一举一动,无不明显。 莫行止感到意外。 如果真的是商业|间|谍,这种反应能力,也是差到不行了。 也是。 一个搞不清主人喜怒的小宠物,生出一些自己的小心思,也无可厚非。 或许,他应该,适当地它一点靠近的鼓励。 慢慢的,云收雾敛,男人眼中的幽深隐去。 警|报暂时解除。 苏棠微笑:你爸爸,他就是你爸爸。 青年眨眨眼睛,对方才的危机似乎一无所知。 男人伸出的大掌盖上他的额头,眼前一暗,粗糙的感觉从敏感的皮肤传递到神经中枢,引起轻微的战|栗。 “下次不要再单独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男人摩挲着他的额头,幽邃却不再危险的目光注视着人的时候,有一种深情的错觉。 他的声音带上了罕见的温柔:“别让人担心。” 哎呀,离影帝这么近发挥都这么烂,这个演技我给零分。 然而青年长睫轻扇,敛眸:“好。” ——才怪,那是不可能的,你侄子还在等着爸爸解救呢,小宝|贝。 伪装的乖顺惹人怜|爱,艳丽的容貌却暴|露了初心。 最终,艳极而妖。 男人眼神深沉。 欲|望从虚无钻进身|体,然后集体涌向某一处,他的眼中有过隐忍,但片刻后,青年垂着的长睫掀起,看了他一眼。 所谓的隐忍,土崩瓦解。 这是他的人,他为什么要忍 男人俯下|身,咬住了对方因病变得粉白的唇。 身|下的青年长睫急颤,同样升起的难|耐欲|望让漂亮的双眸更加湿润,缺乏血色的薄唇因为男人越来越|粗|暴的撕|咬而殷红|肿|胀,银|丝从嘴角滑落颈间,齿间比唇更红的舌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 额头上的大掌下移,钻进丝被,青年的喘|息湿|热|急|促。 流连在修长脖颈上的唇舌开合,喑|哑声音几不可闻: “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夜色深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8.竞拍8 换过一个现场导演后,电视剧的开机仪式如期举行。 加上男主从知名度颇高的国内当红流量小生,变成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还未开播,《佩今》就在网上掀起了一股狂风暴浪。 什么“潜|规则上|位”,“小鲜肉后|门大开”……点开任何一篇网页,除了无脑颜控,与“佩今苏棠”这四个字挨着的根本没有正面评价。 饶是莫行止手腕过人,他也绝不可能砍下这个国|家好几亿人的手。 经过一晚的屏蔽,系统隔天上线看到莫行止发展到占有范围的好感度,彻底变态,于今局面,乐见其成:‘这就是爱的代价呀。’ ‘可不是么?’苏棠放下手机,捧起化妆台上的温水,笑容不变:‘真爱总是不能为外人所理解的。’ ‘……wuli宿主,你还假戏真做了?’ ‘君子慎独呀。’苏影帝语重心长。 系统好委屈,但系统又不能打宿主。 最后,憋了好一会儿,只能留下了一句‘人来了’,就下了线。 可怜的系统宝宝。 负有同情心的苏影帝悠悠地想完,掀了掀眼皮,觑到镜中的身影,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放下了水杯。 噫~莫氏企业的后浪赶不上前浪啊。 镜子里。 一滴水珠,沿着杯口滑落。 青年微垂下头,伸出手。 青葱般的指尖触上瓷白杯身。 水珠顺着柔嫩指腹缓缓流下,渐渐经行过修长指骨,最后落入细腻指缝,在雪白手背上湿下一条几不可见的水泽。 杯身如柱…… 而灯下,润湿的手被慢慢收回,水泽贴上未干的殷红嘴唇,侧脸如玉的青年唇间红舌一闪而逝,神情淡淡。 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常见不过的事。 发紧的身心难以约束。 一双手,从椅后轻佻地环到青年身前。 来人粗|重的呼吸喷到他的脖颈上,引起一阵战栗。 青年再次碰上水杯的手一顿,杯中的温水水面漾动,泛起涟漪。 他僵着身体,抬起头,却状似惊愕地在镜中发现一双熟悉的桃花眼。 同样看着镜子的莫尧很满意青年的反应。他轻笑了一声,空出一只手握住他落在化妆台上的手掌,反复揉|捏,在颈后游移的嘴唇移到了他的耳边,吹了口气: “宝|贝儿,不认识我了?” 哦哟,一报还一报。 青年身|体敏|感地一颤,红晕从耳根慢慢蔓上脸颊,苍白的脸上染了血色,比任何记忆和想象的片段更加美|丽|妖孽。 这样的美,只适合独家收藏。 莫尧手上的力气一重,炙|热的视线从镜中转到随着揉|捏生出红晕的手背上,变得越来越滚烫。 当看到青年张开殷红的唇,轻声说了一句“认识”的时候,化为痴迷的视线几乎能把人灼伤。 ‘好感度,独占。’ 好孩子。 颈项微动,青年偏过头,唇角带着与拍卖场上如出一辙的完美笑容,眼中闪动的迷离情绪证明了那天晚上和墙角暧昧的一瞥的确并非他的错觉。 他身上还穿着属于《佩今》男主颁奖典礼的正装,嘴角的笑容也是那么得体,然而全身上下,那双最漂亮的眼睛里,却藏着最危险的情绪。 那情绪把一个猎物,生生转为了猎人。 叫人欲罢不能。 ‘好感度达到占有巅峰。’ ‘你看,我说了,他会主动回来的。’ ‘呵呵。’ ‘喜欢猎|艳的人,最期待的,莫过于一场狩|猎盛宴。’ ‘你们人类真是复杂。’ 复杂吗? 苏棠看着莫尧越来越近的英俊面孔,想起另一张俊美的面容,笑而不语。 不过求予给予,求仁得仁,如此简单而已。 眼看两人鼻尖即将相碰,化妆间的门却在此时被敲响。 “苏先生,您换好衣服了吗?”保|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青年眼中的迷蒙被瞬间惊散,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莫尧将里面的惊慌情绪看得清清楚楚,笑了一声,没有再往前,却也没有如青年愿退走,而是收紧了揽在他腰间的手,哑声道: “这么怕我叔叔,他对你不怎么好” 比你对我好。 腰间外来的大力让苏棠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待会儿最好都会变得跟手背一个样。 呵,你这刁民,竟然想谋害影帝 苏棠维持住微笑,学着莫尧探头凑上对方的耳廓,吐气如兰: “……他也不会放过你。” 腰间力道一松,苏棠不动声色地把腰背靠上扶手,把手也从对方的手中抽|出,十指在腰腹上交叉,看着莫尧,笑容依旧那么完美。 莫尧紧紧盯着青年,却没能在那双眼睛里找到一丝方才的暧|昧。 “……” 桃花眼一挑,莫尧抬起青年的下颌: “放心。” 放在下颌上的手指松开,光明正大地风|流了二十七年的莫二少在苏棠的注视下,泰然自若地钻进了衣柜。 哎呀,有点可爱啊。 苏棠整好衣领,温声道: “请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9.竞拍9 “请进。” 温和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有些失真,语调却十分坦然。 仿佛说话的人没有任何秘密需要遮掩,再光明正大不过。 置于门柄上的手掌微动,黑伞下,高大的男人幽深眼神中一片乌沉。 原以为只有保|镖在门外的苏棠动脉一紧。 哦哟。’系统幸灾乐祸:‘捉|奸|成|双。’ ‘捉贼拿脏。’ 斜靠在椅背上的青年听到响动,侧首,漂亮双眸映出男人看不出情绪的俊美面孔,生出适度讶然。 殷红的唇张合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合适的话,青年有些拘谨地起身,被推开的皮椅在地板上轻轻晃动。 长睫垂下,难得显得不安:“莫、莫先生,你怎么来了?” 来得还挺巧啊。 青年那双漂亮的眼睛被低下的睫羽遮挡,将所有清晰可见的灰暗情绪悉数掩盖,微偏的颈项弧度优美,身材修长,贴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手指蜷曲,又伸直。 外形、表情、肢体语言,一切都显得那么直白易懂。 然而,仔细看时,又全部都罩着一层迷雾。 莫行止静静打量着他。 不必抬头,苏棠都能感受到男人目光中的审视,那眼神在他身上寸寸游走,像是一把锋利而冰冷的剔骨刀,由外而内,要剐|下他每一层的皮肉,挑开他每一根筋脉,扒开胸腔,直抵心脏。 他本应维持平静的表象。 但男人的怒意藏而不露,危急程度不知比前一天晚上高了多少,直觉和理智都把警|报拉到了最高级别。 ‘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天之将倾,卿必慎之。’苏影帝意味深长。 ‘呵呵。’ 不管系统接不接受自己的“好意”,苏影帝的戏台子都搭好了,绝不会自拆自台。 长久的注视。 青年故作平静的表情终于有所动容。 阳光照成浅灰的眼睫颤动着,血色变淡的薄唇微抿,唇上精致柔和的棱角显出冷硬陌生…… 他之前未曾见过的模样。 ——你还有多少我没有见过的样子? 在苏棠即将抬起头,打算当着攻略目标崩掉小白莲人设表露心声的前一秒,遮住了他全部光亮的男人忽然开口,语气平淡: “来看看你。” ……ex! 突如其来的神转折让苏影帝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了一瞬,但在男人察觉之前,他用仰起的脖颈把刹那的失神掩饰了过去,迎着光的黑色眼睛眨动,眼眶迅速泛起泫然欲滴的红,精致的脸上,控|诉的表情明显。 那转变如此自然,如果不是莫行止一直地盯着青年,绝不可能发现其中的异常。 而如果没有意义。 就像拍卖会上,竞标成功的是他,而不是另一个“如果”一样。 毫无意义。 “昨天发生的事,让我很担心你。”男人宽大的手掌覆上他的额头,粗砺的触感迫使苏棠抬头,直视那双令人战栗的眼睛。 男人的声音低沉平稳:“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哦。 ‘他不是憎恨欺骗他的人吗?宝|贝儿,你情|报有误啊。’ ‘冷漠。’ “所以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男人低下头,隔着手掌,与他额头相抵,声音在两人交融的吐息之间飘散:“我会不高兴的。” 哦,然后呢?苏影帝心下挑眉。 然后。 唇|舌相碰。 保|镖轻轻带上了门。 男人覆在青年额间的手掌缓缓落到对方腰间,西装下的手臂稍稍用力,气息不稳的青年便倒在了他的怀中。 青年的背影正对着衣柜。 黯淡的光线下,睁着眼睛的男人如暗夜下的一头孤狼,面对未知或已知的敌|人,尽显残酷。 尽管透过缝隙里微弱光线看到外界的莫尧并没有与那双眼睛正面对视,但他依旧浑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可当那双眼睛移开,青年的喘|息|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时,一股怪异的感觉笼罩了他。 那是莫式企业的掌舵者。 比他大不了几岁,却处处压他一头的叔叔。 而他花了五亿得到的收藏品,却在想方设法地,接近自己。 野性难驯的胜负|欲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攻略目标好感度范围,爱。’ ‘你看,他就是个好孩子。’ …… 剧本上,大雨瓢泼中,女主被女配陷害,男一怀疑她接近自己别有用心。 “女主(崩溃):我只是爱你!我爱你啊!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我们之间的爱情吧?爱情是不可以被收买的! 男主(置疑):是吗? 女主(点头) 男主(摇头):可我不信。我能相信你爱我,但你敢说,在你爱我的时候,权|利、金|钱、欲|望里,这些东西,一样没打动你吗?” 一样都没打动 当然了。 为了表现女主爱情的无价,编剧特意让男主在后面的剧情里经历了一场身|败|名|裂,而女主的爱依然那么坚定,一直陪着他重新夺回了这些“身外之物”。 ‘看到了吗?真正的小白花就应该是女主这样啊!小白莲宿主,就算你是装的,你也要用心学习呀。’系统对女主表达了盛赞。 ‘好的呀。’哪怕苏棠不反驳一句,系统也不见得能好过。 接不下去的系统任性地下了线,苏棠看着镜子里的艳丽青年,笑了。 身外之物不动人,身上之物、身内之物呢? 欲|望,说的可不单单只是色|欲啊,傻孩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10.竞拍10 夏天过去之前,《佩今》拍摄结束,剧组杀青,同天,莫式企业召开季度股东大会。 会议上,莫行止照例对一个季度里公司的盈亏情况做出了总结。 投影仪下,三十多岁的男人长相俊美,举手投足气势非凡,事业有成,修道士般禁|欲的私|生活里,至今只有那个玩笑似的人。 这样一个男人,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不应该是被遗弃的一方。 然而如此荒谬的事情偏偏就这样发生了。 被其父强行勒令旁听会议的莫尧坐在下首,手机发出的蜂鸣吸引他收回的目光投放到了桌下的屏幕上。 “su:开完会了吗?今晚杀青宴,人多,他不会来。[玫瑰]。” 桃花眼不由自主地弯起,莫尧下意识扫了一眼上首的人,捺平了欲|要上扬的嘴角。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来”,点完“i”键的拇指顿了顿,又一字字删除。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低能。他想。 那个人不喜欢愚蠢的人,就像他的堂叔。 即便已经在一起同|居了一百多天,他还是不喜欢他的。 所以他不能变得跟他的堂叔一样愚蠢。 那么。 “人多你还敢约我” 他挑起嘴角,想象那人因轻蔑而骄傲扬起的下巴和必然变得挑衅的表情,喉头滚动,情|难|自|禁,几乎就要按下发送键—— 慢着。 莫尧记起两人为数不多的约会里,提到这个话题时,他们之间的沉闷气氛。 他抬起手指,握着发热的手机,眉目间的笑意消散,嘴角不由自主地垂下,面色阴郁地靠回了椅背。 要不然,他用半边手掌盖住屏幕,干脆不回好了。 晚上直接过去就行了,反正,他从前到片场的时候,也没有通知过他。 问起的时候,就说是,惊喜。 ……可万一他以为自己不去,先离开了呢? 除了他的堂叔,那个人和那个人身边紧跟的保|镖都是不会等人的。 他的下颌往里收缩,下面的牙床无意识地向上|顶|了一下。 坐在他左手边不知代哪位股东来开会的秘书对这位少爷古怪的表情心生好奇,探身小声问:“莫少,什么事让您这么生……” “砰!”地一声,厚重的会议桌一震,十几位股东和股东代表不明所以地抬头,就看见莫二少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捂着撞到桌上的胳膊,痛得龇牙咧嘴。 “……气啊。”秘书口中的末尾两个字消失在莫二少的瞪视下,近乎无声。 在某一两秒中的时间里,会议室里安静地针落可闻。 直到两秒后,轻微的页面翻动声响起,站在长桌上首的莫行止低沉的声音传来: “上月的情况就是这样,接下来,方特助会就下月的企业计划为各位做出详细讲解……” 包括旁边的秘书在内,众人注意力转移,莫尧却没能松下一口气。 他僵直身体坐回椅子上,握紧了屏保光亮暗淡下去的手机。 刚才莫行止说话前,看了他一眼。 会议结束后,莫尧随着人群进入电梯之前,莫行止身边上任三月的方特助拦住他,递给了他一份文件袋。 “莫先生让您回去再打开。” 他愣了愣,没有再多问,接过密|封的牛皮纸袋。 莫尧回到了家里,进入自己的卧室,反锁了门,裁开了沉甸甸的文件袋。 “啪嗒。” 文件袋落地,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日光下,触目惊心。 …… 临秋的最后几个夏日,酷热的垂死挣扎格外激|烈,掌中的机身滚烫,苏棠按亮屏幕,仍然没等到应有的信息。 三个月过去,莫氏叔侄的好感度都如苏棠预计中一样,突破独占在爱意范围中稳步上升,出人意料又情理之中的是,一个月跟他只见得到一两次面,每次见面最多能牵个手的莫尧反而比他堂叔的爱意值上升得更快。 ‘但他的爱意值每天早上都在涨。’苏棠拍完最后一场与男主有关的戏,转着手机,坐在太阳伞下看《佩今》女主声嘶力竭的浮夸表演,对着周围来往的人温和地微笑:‘如果爱意满值是一百点,我们莫先生还真是铁石心肠呢。’ ‘承认吧,你的剧本就是很辣鸡。’ 苏棠出离了愤怒:‘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怎么能侮|辱我的剧本!’ 系统:‘……真奇怪,你有什么人格可以侮|辱的。’ 苏棠:‘……’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 ‘你的辣鸡剧本害了你。’ ‘哦哟,这是怎么说的。’苏棠眯起眼,微笑:‘上次没成功,上上次没成功,你知道今天是最后一次了吧?’ 苏影帝自认剧本完美,时机把握还算恰当。 他没分神看立在自己身后的黑西装一眼,检视了一遍,还是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今天晚上,醉酒,无意间说出七年的暗恋,他拒绝不了的。’ 先沉醉于这场爱情的人,总会把自己放得很低。 ‘而人的情绪就像艺术品,可以伪造,看起来是真迹,其实是赝品。’ 一切都很完美,就跟他在拍卖行时准备的剧本一样,毫无漏洞。 只不过,这一次再不能成功得到攻略目标的好感,拍摄全部结束后,应该就很难有机会了。 ‘然而你似乎漏掉了一个人。’ ‘嗯’苏棠瞳孔微缩:‘……他’ ‘对。’ ‘不可能。’苏棠嘴角的肌肉僵了僵,勉力叽嘲:‘我刚跟莫尧接触完,他不是就已经把我给监|控起来了?都过了三个月了,这才来找我的麻烦,还偏偏是今天’ 又不是电视剧,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 ‘——你的调查资料到了,就在刚刚,莫行止看到了。’系统说。 偏偏,还正好就在今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11.竞拍11 纯一色的单人病房里,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弥散在空气中,电视台新|闻|联|播主持人的播音腔与空气中的寂静挨挤着,总算在正对着的病床上争得了一席之地: “……娱乐行业税|率提高,预计下半年将有部分影视作品推迟上映。据悉,电视剧《佩今》今天中午已确定延后问世时间……” ‘哦哟。’拨弄手背上连接着的针管的动作顿住,半靠在病床上的苏棠直了一下身,挑眉:‘那我的后续片酬不是要打水漂了?’ ‘就算不打水漂,那也不是宿主你的呀。’系统戳穿他。 ‘可是那也好气哦,不想保持微笑。’整整三个月的演技低能儿人设还没被搬到观众面前,就夭|折在了搬运的路上,苏影帝痛心疾首:‘他不想让我好过就罢了,居然连自己赚的钱都不放过。禽|兽。’ ‘这点宿主你可就说错了,禽|兽都比他强呀。’ 苏影帝心生好奇:‘哦爱卿有何见教’ ‘禽|兽可不会在知道自己头上长了一片大草原之后,还选择把罪魁祸首送到病房里接受换心治疗。’机械的话音波澜不兴,然而其中的嘲讽意味遮都遮不住。 苏影帝就笑了: ‘哎呀,你不懂,他都忍了三个月了,忍着忍着就习惯了呀。’ 只要日子过得去,头上何妨顶点绿嘛。 影帝的表演毫无破绽,但绑定了宿主的系统却明显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咬牙切齿,顿感神清气爽,幽幽道: ‘爱的代价啊。’ 这话仿佛有几分耳熟。 苏影帝微笑,装作自己没听懂的样子:‘变|态毕竟不是一天炼成的。’ ‘那是一次次被宿主你逼的呀。’如果有一张人脸,系统也想回以微笑:‘就你们人类的逻辑而言,任谁看到自己的爱|人每隔个几天就背着自己去见另一个男人,还把自己当成与另一个人相处的跳板,都不可能看开的呀。’ 苏棠抬起没有输液的左手,托腮:‘言之有理。’ ‘而且他还是攻略目标的叔叔呀,你让他情何以堪呢?’ ‘哎呀,就这样被你征服。’ ‘西湖的水,你的泪。你们人类的容忍都是有限度的呀。’ ‘嗯。’苏棠附和,笑容不变:‘但偏偏是昨天。’ 不早不晚,恰好遇上影帝准备收网的时间。 这我可就不高兴了。 ‘唉,没办法,谁让宿主你不听老人言呢’ 系统平静道:‘规则一早就清楚了,你一心沉迷演戏不能自拔,谁也救不了你呀。’ ‘……还真绝情呢。’苏棠嘴角的笑影淡下去,精致的脸上神情黯然:‘你真的不爱我了。’ ‘你倒是说说,你哪一点值得我爱呀?’ 就是因为想不出来,所以才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啊。苏影帝忧伤地想。 新|闻|联|播结束,电视里的主持人整理新|闻稿件的画面淡出视线,不知所云的广告过后,《渔舟唱晚》的曲调伴着天气预报的“阴”、“晴”、“中雨”……在病房里飘荡。 床头,百合的清淡香味徘徊在鼻端,苏棠背靠回枕头上,找都不用找,也清楚花瓶里必然藏着不知数量的微型摄像头。 整间病房里,除了唯一的一张病床|上,不知道藏了多少这样的摄像头。 就跟他这三个月到过的所有地方一样。 莫行止强得令人厌恶的控制欲,真是跟某人一模一样。 不自主上涌的记忆片段里让人厌烦,苏棠使劲皱了皱眉,挥去了那些影响心情的影像。 爱不爱的,就让往事随风吧。 最重要的是。 长睫垂下,黑色眼珠微斜,苏棠的目光落到扎着针的右手手背上,内心微笑: 时限未到,胜负谁知 莫先生,你的对手,可是苏影帝啊。 一墙之隔。 孤身而坐的青年眼睫长而密,稍稍低垂,精致面孔上的艳丽渐渐消散,神色间便尽是不为人知的忧郁黯然。 而这黯色,却是为了另一个人。 莫行止注视着手表上方,纳米传感摄像头传递过来的青年的数据影像,把那双面对自己时妖|冶双眸里的黯淡看得清清楚楚。 桌面上,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光在幽静中无声无息地亮着,文档页面下方的“经历”一项上,几行小字刺眼极了。 “……20xx年,因其妹苏娅病情加重,受聘某酒吧特殊侍应生,莫尧偶然助其度过难关……” “助其度过难关”。 三个月的忍耐,那一星、一簇、一团的火苗在几个黑体字的添柴下,终于燃成了一场熊熊大火。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是一个宠物而已。 他本应这样认为。 就像三个月前,他第一次从保|镖口中听到有关对方与另外一个人单独的“巧遇”一样。 遣人调|查是为了弄清楚宠物接近主人的目的里,是不是掺杂着更复杂的利益纠葛。 打蛇摁七寸。他一贯如此。 然而,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青年手边倒流着暗红的输液管道,看着脸色惨白,漂亮如黑曜石的眼睛里,妖艳与算计尽失。 扣下了笔记本屏幕,模糊的莹亮消失,男人站起身。 再多回顾,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身兼投资方身份的买受人冷静地想: 是他被对方拿住了七寸。 除了束手就擒,早已别无他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12.竞拍12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停在门外,预想中的敲门声却迟迟没有响起。 苏棠靠在软枕上,垂着眼睛,右手边的针管里,逆流的静脉血与管内力度加大的药液相抵,寸步不让。 电视里的声音在室内孤芳自赏地飘荡着,墙上的时钟不紧不慢地摆动,细长的秒针“咔——咔——”地轮回着,一圈、两圈、三圈。 “咔哒。” 病房门内置的弹簧发出轻微的响声。 青年捂着额头的瘦削右手没有动,暗红的血液流速稳定,透明的药液却步步紧逼。 男人走进来,侧身,关上门,停在床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重力影响,血液终究无法流过管道节点。 暗红与透明稳步移动着。 青年抬起了头。 那双亮着碎光的漂亮眼睛里,无人时的忧郁与黯然已全然退却。 但是殷红诱|人的唇的确淡了血色,那张精致的脸的惨白程度,淡白灯光下,与摄像头传递的影像相比,只有更甚。 他雪白的下颌上扬,裹在蝉翼般薄晰皮肤下的小巧喉结上下滚动: “你知道了,对吧?” 青年的声音有些沙哑,语调很平静,艳丽面孔上的表情更是对这一天的到来早有预料。 与平时的乖巧、妖娆,都截然不同。 那是一个演技拙劣的诈|骗|犯在发现天|网|恢|恢之后,不甘自首的表情。 而青年和诈|骗|犯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他面对自己的累累罪|行时,拒不认错的矛盾态度。 莫行止没有说话。 他上前了一步。 “在竞拍会开始之前,我从没想过,我会失败如果不是你横插一脚的话,我也不会失败。” 男人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青年的右手下意识地一动,输液管里的血液骤然回流。 那双幽深的眼睛眨也不眨,紧紧地盯着他水|光|充|盈的眼睛。 青年忍住想要打冷战的冲|动,昂着下巴,粉白薄唇抿着,撕破乖顺的伪装之后,俗世的算计让那双艳丽的眼睛里流露出彻底的阴郁,而阴郁之下,修长脖颈上,跃动的青|色|的血管几乎要破出透薄的皮肤。 他苍白的手指抓着床单,阴郁覆盖着的黑色眼睛里,极为微弱的情绪若隐若现,他的唇抖动地开|合: “我也不想骗你的……是他救了我,我是一个快要死的人,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的……我不想骗你……” 发|泄过后,青年眼中极力隐藏的恐惧溢出,声音也跟着呼吸颤抖起来:“我也不想的……” 男人依然不言不语,静静地注视着他。 无形的压力倾轧在他孱弱的身|体上,强自的镇定溃败,犹自艳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绝望的表情。 自以为是的影响力溃不成军,男人的冷酷大概并不会因为他三个月以来的乖巧柔顺而改变。 妄图保留最后一丝尊严的希望,无情破灭。 于是强行压迫下去的恐惧倾巢而出,他青白着嘴唇,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乞怜神色: “我知道错了。” ‘神转折呀。戏过头了吧宿主?难道不是摊牌’ ‘我是心机小白莲好吗?不能崩人设呀。’ ‘你高兴就好。’ 当然了。 他终于在你面前剥落了所有面具。 他卑|鄙,阴|险,懦|弱,胆小,自以为是,这是他的真实。 苏棠控制着身体的颤抖,盈着水光的眼睛与男人深不可测的目光相对,苏影帝被掩饰在恐惧与祈求下的好奇心尽|情地打量着对手: 那你呢?莫先生,这个角色,你会给几分呢? 几分呢。 莫行止看着青年颤抖得不能自己的身体和青白的脸色,胸中的火势渐渐平稳,它燃烧着,却仅仅只是燃烧着。 五脏六腑被这场大火灼烧着,与这场大火拉锯着,在青年乞求的目光下,居然又奇迹般地共存了下来。 就是这双眼睛了。 这个人唯一真实的地方。 永远着着形容或美丽或丑陋的外衣,却永远保持着拥有者不自知的清亮。 而现在,那双眼睛里反射着人造的灯光,深黑的瞳孔却依旧清明。 竟与他进门之前的料想截然相反。 病房里,青年瑟瑟发抖,男人微微躬下挺直的脊背。 掌心粗砺的大手不容拒绝地在青年惊恐的目光中,撩起了他的刘海,触上了他白皙的额头。 而另一手从背后,轻柔地环住了他的腰。 “我不在乎你之前的目的,”男人的下颌碰到他的发顶,吐出的气息平稳而沉静:“我只要,你以后,不会再犯。” “好吗?” 那好吧,勉强,答应你一下 “……”青年僵着身体,一动不动。 ‘翻车了吧,装x遭雷劈呀宿主。’ ‘宝贝儿,你是不是傻了难道我们的目标不就是让莫绿帽先生接受现实,放你可怜的宿主出去’ ‘呵呵。’ 苏影帝飚戏飚得正high,一时没能注意到系统这个“呵呵”的深意,大脑运速急转,无缝切换到心机小白莲频道。 久未等到回答的男人直起身,盯住他的眼睛。 身体出于惯性持续僵硬着,青年眼中的恐惧、惊诧、忧郁、悲、喜……在十几秒钟之内陆续交替后,不出意料,最后,窃窃的喜意占据了上风,犹犹豫豫地点了头。 而那双漂亮的眼,也再次明亮妖冶起来。 近乎真实。 莫行止受到蛊|惑,情|不|自|禁地凑近,放轻了呼吸: “那,你以后,能试着,来爱我吗?” 苏影帝内心言笑晏晏:那当然是…… 系统的声音骤然响起:‘宿主稳住呀,这是一道送命题。’ ‘……’ ‘攻略目标就在窗外呀。’ ‘……’ …… …… …… ‘你仿佛在逗我’ 好几个刹那过去,头脑忽然空白的苏影帝内心微笑着,问。 ‘宿主你听呀。’ ‘……听什么海哭的声音’ ‘窗台上的绳索摩擦声呀,攻略目标来解救小公举啦,宿主你开心吗?’ ‘……你一定是在骗人家,莫先生都没有反应的。讨厌。’ ‘呵呵。你仔细看看你的莫先生,他还在看你吗?’系统的机械音里满是怜悯。 苏影帝依言,将心神转回了莫先生身上。 然后,他从那双总是深邃无比的眼睛里,清晰地看到了窗台上的一个耸|动着的黑色脑袋。 哦哟,真翻车了。 ‘wuli宿主,沉迷演戏,不能自拔的感觉如何’ ‘好棒,要上天了。’ ‘为你助力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13.竞拍终 这他妈可就尴尬了。 病房内两人的视线如有实质,攀在窗户上的莫尧很快察觉到了异样,身|体|用|力,一身专业装备,坚持从窗外的黑暗里爬进了窗里的静默。 人“砰”一声落地后,夏蝉的聒噪被与他擦肩而过的夜风带进来,更加刺耳。 莫行止早已直起身体,神色晦暗不明。 苏棠再也演不下去。 他毫不作伪地扭过僵硬地脖子,在真正看到莫尧那一瞬间,说不好是原主还是他的心跳,都真真切切地停了一拍。 ‘那么,问,题,来,了——你,不是说,莫行止,没,有,把调查到的文档传给他吗?’苏影帝感受到胸口真实的疼痛,失去了笑容,咬牙切齿。 ‘说来话长,这件事情很复杂呀宿主。’ ‘那就长话短说。’ ‘简单来说,就是莫行止给他的你跟他的那些照片出了问题。’ 昨天早上。 莫行止的下属完成了原身的调|查|报|告,第一时间将文档传输给了自己的老板,而莫绿帽王行止先生在了解了事实的真相后,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让特助将他与苏棠的某些亲|密照片交给了莫尧…… ‘已知的情况就不用重复了。’苏棠看着两个陷入诡异对峙的男人,呼吸困难:‘说点有用的。’ ‘前情提要呀宿主,这就是起因啊。’ ‘一堆被用作|警|告和示|威的照片’ ‘可是,攻略目标却觉得,要是自己对莫行止没有任何威|胁的话,他堂叔是不会给他寄照片的呀。真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苏棠陡然沉默。 病房里,莫尧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娇生惯养的花花公子的手背因刮蹭破了一大块油皮,血丝分散,十分骇人。 面对莫式企业掌舵者与家族长辈本能的畏惧使得他没有立即上前,下意识避过了莫行止的打量,看向苏棠的眼中,盛满了破釜沉舟的期待。 他做好了失去的准备。 ‘因为爱|情总是使人盲目。’ 沉湎于这情感的傻瓜们,在入场之前,他们分明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赌|徒身份,但在下场后,只因小小的甜头,便难免会误认为自己拥有平等交易的权利。 因此误判,自以为的赢家最终还是输光了一切,输了的永远输更多。 莫尧,则是赌徒里,最寻常的一员。 苏棠目光与那双桃花眼中的期待相接,吐出一口气,抽空笑了笑。 莫行止看了他一眼。 高大的男人弯下腰,当着情|敌的面,掰过青年的头,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医生很快就来了。别怕。” 莫行止幽深的眼神与背对着自己的青年光明正大地纠缠着,深深地刺痛了莫尧的眼睛。 嫉妒,或者还混合着别的什么,烧红了他那双多情的眼睛,年纪稍轻的男人率先出了手。 叔侄之间,没有一句交流,直接大打出手。 苏棠来不及出声、也无力阻止,病床“哐当”一声,撞到床沿的莫尧眼也没眨一下,拳头就擦着莫行止的下巴挥了过去。 ‘哦哟,厉害呀!’系统观察到莫行止灵活到不可思议的闪避,机械音里几乎出现了一丝激动。 然而苏棠的情绪却与系统的兴奋截然不同。 经不起任何波澜壮阔的情感的器官在莫尧出现的刹那已遭受了暴击,莫家叔侄这一打起来,那颗先天不足的心脏更是条件反射地一顿之下,牵连着全身的血管,极其剧烈地跳动起来。 如果说两人在动|手之前,苏棠的每一次呼吸都承受了一次生死之压的话那么在他们打起来以后,他的每一次呼气和吸气都承受了一个世界的重量。 这痛苦,可要比单独演出来的,猛烈多了。 他蜷缩起身体,手指颤抖着,想要够到床头的药瓶。 但疼痛割据了他的身体,神经中枢短暂的空白令他甚至无法对系统说出哪怕一个字,何况是一个相对复杂的拿取动作。 痛。 好痛。 视网膜上,莫氏叔侄互相搏斗的身影逐渐淡去,变暗。 苏棠昏过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男人冷声一句“出去!”,和一声拳|骨相撞的脆声。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 “假设爱情是一个艺术品,那么,出价最高的人,便可以拥有世界上最伟大的爱情。” 这一天,凌晨五点,莫行止从睡梦中醒来,没有开灯。 他看着对面墙上与整间屋子的风格都不搭调的星空图——其实这个时候,窗帘遮住了外面的五光十色,他最多只能看到那一块不同寻常的黑。 但这黑使他安心。 自认记忆力尚过得去的他,突兀地想起了这句话。 这应该是一部电影里的一句台词,然而他翻遍记忆,却没能找到这句台词的出处。 太奇怪了。 就像墙上的星空一样。 从很小的时候,他的性格就是一板一眼的,格外严谨,或者用外人的说法,他是冷酷的。 他的母亲曾经看着他,满脸忧虑:这孩子好像没有什么常人该有的感情。 父母把他送去看心理医生,想要让他像个正常小孩子一般活泼一些,哪怕如小他整整五岁哭闹得让保姆头疼的小侄子一样呢。 很可惜,直到这对夫妇逝世,他与从前心理医生失去了联系,也没能变得“像个正常人”一样。 他机械地继承了家族,机械地工作,没有正常人的情感、没有正常人的欲|望,活得就像上好发条的机械钟表一样,只等时间一到,发条卡顿,他便终于可以歇下了。 他那流连花丛的侄子公开在聚会上说:如果让我过他那样的生活,还不如让我去死。 明面上,他没什么表示,私下里,他想,倘若叫他过上莫尧那样的生活,他也不愿意活着。 因为,他很明确地知道,他在等一个人。 这个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美是丑,他全然不知他只知道,当那人来到,一定会是全世界最闪耀的人。 不过,他肯定,在他的有生之年,就像那片星空一样,他一定会来的。 所以,他必须每时每刻,都做好迎接那人到来的准备。 他很幸运,等到了这个人他很不幸,他自以为高昂到足够的价格在那人面前不堪一击。 他以为无度的宠爱可以拿下这件艺术品,却忘记了,拍卖锤并不在他手里。 这名拍卖师,早就把更高的价格堆到了另一个竞拍者的手边,锤落得又快又狠,根本没打算、也没有给过他机会。 他在临晨的黑暗里,想了很久。 最后,早上七点,他拨通了方特助的电话。 ——告诉莫尧。这场竞价,我输了,但认输的对象不是他。 不是那个人,更不是不堪一击的对手。 当你的生死成为我所有的价码。 我还如何有勇气举牌竞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14.药人1 像是一场梦。 昏暗中,铁锈和汽油的味道塞满鼻端。 压住后背的重物并不尖锐,但每次呼吸上的困难提醒他,倘若这种挤压一直持续下去,结果不难预测。 胸口的疼痛也让人难以忍受,他觉得,断裂的肋骨可能刺穿了某处脏器。 求生的本能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有液体从他的口鼻中涌了出来。 浓重的铁锈味钻进他的神经,他下意识的反抗却只能体现在不断翕合的鼻翼上。 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的后脑与身体的其他地方相比,痛意很钝,或者说,这部分神经已经麻木了。 光是模模糊糊的,他左眼的眼皮被额头上的流下的鲜血粘住了,右眼的能见范围也不广。 仅见的是朦胧的光和暗,还有……一只手。 他的眼皮猛地弹动了一下。 宽大的手掌贴着他右边的脸颊,肌肉虬实的小臂直接映进他的眼瞳,血液从正对着他瞳孔的一道深痕里无声淌落,在他的脸侧留下黏腻的触感。 这不是他的手。 他大口呼吸着,吸入满是铁锈味的空气,头脑空白。 然后,他感到,被他压在脸下的指尖,轻微抽动了一下。 那动静很小,但在这样的时刻,触觉神经忽然就变得极其敏锐。 先前过于平静的脉搏,一|鼓|一|鼓地,跳动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回过神来的他竟然松了一口气。 这个荒谬的想法一闪而过,耳边另一道沉重呼吸出现,同类的气味麻|痹了他疲惫的神经。 仅仅停息了刹那的痛和累苏醒,光越来越弱,暗侵袭上来。 他从未见过这样令人放松、舒适的黑暗,他甚至在这黑暗中,听到了陌生又熟悉的呼唤。 没有具体的内容,却无比亲切。 久违的轻松惬意在暗|色|中浮动。 是解脱。 那里是他一直向往的世界,但隐隐的,另一个声音又在他脑海中急切地回响:别去。 别去。 去了你就回不来了。 你会后悔的。 别去…… 两种对立的声音拉扯着,然而后者却随着外界光亮的黯淡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就要听不见了。 这时候。 恍惚的意识里,他挨触着的手臂离开了。 他完好的右脸神经传递出一种撕裂般的痛苦。 黑暗沉沉地压迫下来。 但在一阵哐当声和震动之后,光芒即将谢幕的最后一个瞬间,有另一只触感粗砺的手,沾着清新的泥土气息,力度极轻地抚上了他的额头,低沉的声音夹在粗|重的呼吸里,居然格外清晰: “别害怕,别害怕……不要睡,小棠,不要睡。我们会出去的……” 话音里深藏的压抑,被他听出来了。 奇异的,苏棠被疼痛和黑暗搅得混沌的神经微微跳动,他无意识地扬了一下嘴角,想法充满讽刺: 傅君又,原来你也有这样的时候。 晨曦的天光彻底亮起。 …… 湿气厚重的房屋里,令人舌根发苦的药味布满了边边角角,连从灰瓦片里漏下的天光都蒙着阴翳的尘埃。 身形单薄的少年蜷在红木床脚,短褂黑裤,清秀精致的面孔惨白一片,细瘦的右手腕上,一道深刻的刀痕|筋|肉|翻出,凝固的血液蜿蜒进泥土的地面,浸湿了身下的一大团土地。 正是夏日,蚊虫鼠蚁却一直到少年伤口上的血肉变白,也没打算冒头。 苏棠就是在这间死寂的屋子里,闻着刺激的药味,睁开眼睛的。 这味道难闻得实在是平生仅见,让原本还自认半梦半醒着的苏棠一睁眼就忘记了梦里模糊的一切,痛心疾首地质问系统: ‘莫先生才把事情告诉莫尧,我刚醒一个小时不到,突然就那么心脏病发死了,这是什么烂剧本你把攻略目标的表情调出来看一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不痛啊。’系统无形的机械脸上仿佛露出了微笑:‘我亲爱的宿主,你忘记了吗?在你决定要剑走偏锋的那一刻,我就没有良心了呀。’ ‘而且,’它犀利地指出:‘宿主你想看攻略目标他们是什么反应就直说,反正我都是不会答应的呀。’ 苏棠幽幽道:‘……你变了。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和谐号了。你把我的小甜心还给我。’ ‘昨日之日不可留。上一个任务已经完成了,宿主你要向前看呀。’ ‘向前看你就能把和谐号小可爱还给我了吗?’ ‘不会呀。但是你不努力一下,永远不知道人生可以多绝望呀。’ 再次上线的系统明显毒鸡汤装备满级,从疑似鬼|畜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鬼|畜。 苏棠连着影帝魂,都一起惊呆了。 他僵在地上,一动不动良久,才呜咽着悲从中来:‘你不爱我了……’ 系统冷笑着,静静观赏着苏影帝的表演。 直到三分钟后。 苏棠在自己脑子里喃喃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系统才察觉出了不对: ‘宿主’ ‘……嗯’ 这反应慢了不止一拍。系统启动了检测装置,惊讶地发现苏棠身体的温度极低,发着严重的低烧。 ‘天啦噜,宿主你不冷吗?!你在发烧,地上还是凉的呀!’ ‘唔’敬业的苏影帝迷迷糊糊地回答:‘……冷啊。’ ‘那你为什么不爬起来呀’ 苏影帝被身体上的病痛拖慢一拍了反应,吸吸鼻子: ‘……你别是个傻系统吧?’ 这具身体是割脉自杀。 下手忒狠,换在别的地方,就是一刀毙命,地上的一滩血就是少年流失的全部生命力,苏棠进入这样的身体,还坚持了三分钟,根本就是奇迹。 不能跟生病的人计较。 好修养的系统憋了憋,深沉地问:‘我的傻宿主哟,你为什么不问我要外挂呢?’ 苏棠默了默,虚弱地问:‘来,扶朕起来,告诉朕,你什么时候说过你还有这方面外挂的’ 系统搜索了整整一分钟。 一分钟后。 机械的莹蓝|色|光包裹住少年冰凉的身体,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就将其从地上转移到了药味更重的红木床上。 床上的被褥湿气也很重,但比起地上,那可真是不知好上了多少。 身体这才从麻木中恢复过来,苏棠呼出口气,一抽鼻子,差点被扑进鼻腔的刺激味道再呛死一次。 天啊,苏影帝就算是最落魄的时候,也没受到过这种“虐待”。 ‘宝宝委屈,但宝宝不说。’ 刚刚发现自己失了职的系统忍住了怼回去的欲|望,一声不吭。 苏棠得寸进尺,指责它:‘你为什么不对我嘘寒问暖你是一个假的和谐号!’ 面对如此严重的控诉,系统忍无可忍,冷酷道: ‘既然宿主还有精神操心我的真假,那就趁着这个时候,接收一下这个世界的资料吧。’ 这个假和谐号好无情! 上个世界传输资料的时候还叫人家“小棠棠”,这个世界就只剩“宿主宿主”的了。讨厌,好想锤它胸口——雷神锤的那种。 苏影帝一边沉迷被抛弃的苦情少男角色不能自拔,一边忍着昏沉接受了冷酷无情的系统给出的任务资料。 这次的任务世界同样与他的原世界相差不大,只不过在时间线上,往前推了一点点。 是个硝|烟|四起,秩|序|混|乱的年代。 这个年代里,有最深重的黑暗,有最活跃的光明有三教九流的顽固,有人|人|平|等的激进有最让人猝不忍闻的血|腥,有最使人心情激|荡的平和。 有人生之如地狱,有人处之如天堂。 很不幸,这具生前同样名为“苏棠”的身体,属于前者。 他是一个药人。 就是从小泡着各种毒液长大,用身|体给宋家大少爷宋云祯做药引的人。 而攻略目标,则是负责宋云祯药人的宋管家之子,宋青书。 手腕上皮开肉绽的伤疤,疼痛几入骨髓。 顷刻间,脑海里上万字的狗血剧本大纲蓄势待发。 苏棠抿起嘴角,微微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15.药人2 借来的身体失血过多,又经过了小半个下午的“抛尸荒野”,苏棠饿得头昏眼花。 虽然系统屏蔽了他一时的痛觉,但苏棠在床上躺了整整大半天,无力的感觉却越来越严重。 天黑下来的时候,苏棠躺在黑暗里,第二十次有气无力地问系统: ‘有人过来了吗?’ 在宋家,药人是很金贵的下人。 宋家这一代的家主宋石魏夫人姨太太不少,可惜运气不好,做了大半辈子白工,人到中年才得了一位大少爷,还是个病秧子。 如此,宋家只好花重金将其千珍贵万|爱|惜地养护着,自这位少爷小时候,就给他陆续培养了三位体质特殊的药人宋家不但有比大少爷大了五岁的宋青书管理三名药人,还令专人安排着三个药人的具体事宜,一日三餐、药浴和取药时间,都有人时常注意着,不敢疏忽。 因此,苏棠作为药人之一,一个下午不露面不足为奇,但要是误了吃饭的时辰,宋家肯定会来人管他。 系统外挂有限,不能控制人的思想,更不可能控制别人什么时候来而和谐友爱系统又是依附着宿主的作息时间的,如果宿主完全失去意识,光靠着一副已经失去灵魂的躯体,系统也无法运行。 苏影帝就半死不活地这么等了一个下午。 除了面对某人,从没受过委屈的苏影帝忍耐度有多低,系统不敢计算,所以听到问话,只能再一次不厌其烦地给他鼓劲:‘马上就来了,加油呀宿主。’ 一个万金油式的答案。 脸色苍白的少年表情变得越发生无可恋,萎靡的精神瞬间消沉着,黑黢黢的屋子里气氛无比压抑。 系统也急,不过是干着急。 就这么又急了好一会儿,系统忽然提高了音量:“来了来了!” 苏影帝立即精神一振。 沉住气息,少年合上了一双在黑暗中幽亮的眼睛,屏住了呼吸。 意料之中的脚步声来到门外,来的家丁脾气风火,没什么耐性,顿也没顿,提着灯笼,直接一脚踹开了门。 “砰”的一声,黄白的灯光稳稳当当的,两扇门却身不由己地吱呀摇晃了好一会儿。 “小哑巴,你想死了是吧?”对让自己等了小半个时辰的哑儿药人,怒不可遏的年轻家丁还来不及注意到屋子里的味道,一箭步就跨过了门槛冲了进来:“敢叫你祖爷爷我等你那么久,我看你真是皮痒了……!” 屋里是静的,桌上的油灯没亮,家丁暴躁的步伐顿在床边,举着灯笼,看着床上盖着被子一动不动的人,凉意一路从脚底板冲上了天灵盖。 不同寻常的铁锈味爬进他的脑子,啃噬着他的神经,过了好一会儿,全身僵冻的血液才复苏,炸了似的急涌上脑门。 抓着灯笼杆,家丁抖抖索索地伸出手指,碰到少年的人中…… 冰凉。 “啪”的,灯笼滚落在地,家丁软着腿,也跟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嘴唇抖索:“……”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惊动了宋家半座宅院。 栖在寒枝上的老鸦拍拍翅膀,裹着夜里的雾气,飞走了。 宋宅东,主屋。 灯昏,纸上瘦骨嶙峋的梅枝被掩在繁茂的树叶后,不算稀奇,然偶尔露出的一笔怪节使人不由想要顿神凝看。 最后一点残墨印上去后,修长手指收住笔势,苍白手腕抬起,将墨笔投进砚台。 “少爷这一遭回来,画技真是越发的好了。”宋青书站在一旁,看着灯下的墨画,感慨道。 “咳,咳。”宋云祯抵着拳咳嗽了两声,苍白俊美的脸上,神情寡淡: “好什么,不过是融入了些西洋的画法,看着更新奇些罢了。烧了吧。” 宋青书一愣:“可是……” “烧了。”宋云祯寡淡的神情依旧,也没皱眉,语调平平淡淡,却不容人违抗。 “是。” 上好的宣纸被卷起,宋青书提起灯罩,墨迹在火光中缓慢地化成灰烬。 宋云祯坐在椅子上,垂着眼皮,上好的皮相上,光暗阴沉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宋青书用余光注意着,瞟了眼手里的画,表情亦是阴晴不定。 屋子里的一主一仆各怀心思,火星安静地噼啵着。 慌乱的拍门声就在此时响起。 沾着火浪的纸筒烧到了手指尖,宋青书猛地回过神,连忙把手上的余纸扔进火里,盖上灯罩,皱着眉走到门口,打开门: “什么事这么急急慌慌……” 不想门一开,外面的人一个腿软便栽到了他脚边。 宋青书还不及阻止,看守药人的小总管便嚎了出来: “——二管家,死人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16.药人3 “死、死人啦!” 小总管跑了大半座宅子,此时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一下子卸了力气,瘫下身体,哆嗦着唇,却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少年昨天下午绝望的眼神闪过脑海,宋青书心里“咯噔”一声。 他心里一急,再顾不得朝这边走来的宋云祯,一把揪起小总管的领子,还算俊秀的脸上,额角青筋毕露,显得有些狰狞: “……谁死了!你倒是说啊!” 宋青书年纪不大,可手段着实不少。突然间被这位宋府的二管家拎着离了地,小总管吓出去的三魂立刻忙不迭地蹿回了过来,惊恐地回到: “是,是小哑巴!” 心中的预感验证,宋青书震惊,手一松,小总管再次龇牙咧嘴地屁股着了地。 “是怎么回事?” 宋云祯走了过来。 宋家大少爷的问话惊醒了两个一失魂、一吃惊的人的心神。 比小总管反应更快的宋青书刚一回神,便对上了宋云祯乌沉沉的眼睛,他心下一寒,压下了冒冷汗的冲|动,收起了失神的表情,转过脸看向小总管,厉声问: “少爷问你话呢,到底怎么回事!” 总算全醒过神来的小总管浑身一抖,连忙跪正了身子,哭丧着脸:“是,是方才……” 他抖索着身体将家丁发现小哑巴自|杀的“尸体”的过程如此这般、磕磕巴巴地说了一番。 因不清楚留过洋回来的宋家大少爷的性|情,更拿不准宋二管家的脾气,便低着眼偷偷用余光觑了两人一番,却意外地发现,这二人听完,都一时没流露出要惩罚他的意思。 那前几天才漂洋回到宋家的大少爷宋云祯表情与刚才没什么分别,叫人猜不透他的主意而宋二管家面上却是同刚才一样,愣了下。 小总管怕被发觉,不敢久看,只扫了一眼,端跪着,不敢擅动。 过了好一会儿,宋家大少爷的声音才不慌不忙地响起: “死的是个药人” 若真论起来,阖府上下,除了宋管家一家,宋家的下人,全加起来都没那三个药人重要。 这小总管名义上是个“管”人的,可实际上,就是宋青书任命去看着药人吃喝拉撒一干事的,如今他们这些看药的人好好的,药人死了,可不就是他的失责么? 听宋云祯这么一问,宋青书也转过了头,眼神凶戾。 此时才转过这根筋的小总管脸色惨白如纸,被吓得连连磕头: “虽,虽是药人,可他的死,实在不关小人的事啊!求大少爷饶命、二管家饶命,饶命啊!” “饶……”宋青书勃然大怒,正想一脚踹过去,一只手却按住了他的肩膀。 “咳咳。” 宋青书被迫停了动作,宋云祯收回了手。 他咳嗽了两声,摆了摆手: “你既然什么都不知,也不能妄说错处。这样吧,我与青书随你一道去看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这……”宋青书神情一僵,又很快敛起目中情绪,面露担忧:“少爷,您的身体不好,不宜到那晦气的地方去吧?” 宋云祯淡淡看他一眼。 宋青书顿觉藏的那些事都被照了个透亮,心里凉意深重。 一眼过后,宋云祯没再看他,苍白的俊美容颜上,神情不变: “能有什么事?既是我的药人,与我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生前我与他不见,人都死了,我怎么也该去看看。” 他对小总管道: “前面带路。” “是,是。” 险些以为自己至少也会挨上一记窝心脚的小总管逃过一劫,终归得了一回眼|色,晓得了自己究竟该听谁的。 主子一吩咐,不敢抬头看宋二管家铁青的脸|色,拾起了落在地上的灯笼,为病殃殃的瘦削宋家大少爷鞍前马后地带起了路。 跨过门槛就要拐弯,宋青书很快被主仆二人落在了门内。 屋里的灯火幽幽地燃着,照得他面|色|阴沉。 刚回宋家五天的宋云祯仅在短短半刻钟不到的时间里,就收伏了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手下,宋青书实在谈不上高兴。 但是小哑巴的死…… 少年清秀的脸孔闪过,他阴沉的神色郁郁了一下,变得更加阴沉。 他暗自道:我对不起你。 但是,绝不能让宋云祯查出来,你的死和我有关系。 毕竟,你是喜欢我的既然你都死了,总应该希望我好好地活着吧? 心里喃喃了两句,宋青书一握拳,撩起长衫下摆,急匆匆追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17.药人4 拖出灯台的粗棉捻子升着幽幽的焰火,光亮在墙面上晃出怪异狰狞的模样,打眼一看,囫囵提在人手上的灯笼柔过的光倒不如一盏油灯明亮。 最先发现小哑巴“尸|体”的家丁站在离床不远的桌边,身体一直不易察觉地颤抖着,满头冷汗,不敢往掀了半边被子的床上斜一眼。 宋家虽是富户出身,但祖上也曾出过在前朝说得上名号的人物如今前朝虽已没落,森|严的家规却没怎么改变。 这一方宅院里,各有各的规矩。例如,虽说苏棠的“死”已传到了看守药人这处与某些耳目灵通的下人耳中,可除了起先的家丁和小总管之外,其余无关人等须得谨守本分,一概不得跑过来凑什么热闹又例如,一事不传二主,既然宋府里总管药人事务的是宋二管家宋青书,那在二管家把事情弄清楚之前,就不能有人越过他去找他老子过来。 因此,就在宋青书一路沉着心跟宋云祯往北院走来的路上,另一半宅子的主人还兀自沉浸在安谧之中。 鉴于宋宅实在太大,苏影帝躺在床上装着“尸|体”,憋得无趣,跟系统聊起这些,他书读得不怎么样,但在这些东西上面意外还挺有话说: ‘……其实这些规|矩就是做个样子,有些人正事不行,整天收买人心暗|度|陈|仓的手腕玩得比我还666。’ 与任务无关,系统也软萌地问:‘这是怎么说的呀?’ ‘哦,就是有一回,我不是拍戏吗,就是一部跟这时候有关的片子,戏里面着意捧的就我一个,其他人戏里戏外都斗得跟乌鸡眼似的,就见识到了呗。’ 谈性一起,时难及时收住,既然忆起那部电视剧,苏棠便不由忆起了那段时间,他的脑子恍惚了一下,情|不|自|禁地道:‘说起来,那还是我第一次拍电视剧呢。’ 第一次上电视,第一次就担纲男主角。 那个时候,人人都羡慕嫉妒恨他的运气,却不知道,如果上天能给他一个机会,他宁愿成为芸芸众生的一员,也不愿意要那种时刻罩着阴影的“好”运气。 更讽刺的是,仔细算下来,这阴影居然自此还罩了他大半辈子。 苏棠忽然没了声音,熟知他人生的系统却没什么好奇心。 机械音平平道:‘等宿主完成任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哼,影帝爸爸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啊宝贝儿’苏蛇精病影帝棠再次上线,讨人嫌的气质突破天际。 ‘……简单点,入戏的方式简单点,智障别突然就出现。’ 苏影帝:‘臣妾做不到啊。’ ‘爱妃,快睁眼,看看朕为你打下的江山啊。’ ‘……’并不整齐的脚步声响起,苏棠真要是个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睁开眼。 系统的坑爹来得快去得早,到底还是给苏影帝留下了足够的时间调整了身体状态,静待攻略目标的出现。 进门的人脚步不慢。 带进来的急风促使油灯爆响,吓得弓着腰的家丁腿一软,人都没看,忙慌慌怂着哭腔把头一磕到底: ‘二、二管家。’ 走在最末的宋青书将才跨进门槛,就被当着宋家大少爷的面受了一个响头,脸色顿时难看极了。 宋云祯正站在家丁磕下的脑袋旁边,闻声,停住了脚步。 宋青书看到他的举动,心猛跳起来,面上一下带上了要吃人的神色,骇得站到一边的小总管忍不住往阴影里退了一步,才缩着脖子道: “大少爷。” 大少爷!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响,移向床边,家丁这才听出,这声音与往常宋二管家布鞋落地的声音不同,一时伏下的身体僵住,面若死灰,却怎么不敢抬头。 “这狗东西不长眼,冲撞了少爷,待我查清小哑巴的事后,必要给他好看!” 宋青书上前,狠狠瞪了眼地上的家丁,转头见宋云祯已去到小哑巴床边,一只手竟碰到了被子,眼瞳一缩,来不及发火,急急走过去想要阻拦: “少爷,您见也见了,人已死,我待会儿便叫人来收拾。这地方不吉利,您……” 没拦得住。 宋青书就那么眼睁睁地看到宋云祯握住了床上少年的手腕,苍白的手指用力,按住了少年狰狞的伤口,之前一直压在心头的恐惧和愤怒涌上头脑,竟压得他只能盯着对方,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 “西医说,人有假死状态,我只是看看,万一人没死呢。” 宋云祯抬起头,淡淡看他一眼,俊美的面孔苍白如恶鬼。 宋青书再一次想起,数年前这人未留洋时,看到难得与己投缘的一只京巴与自己亲近时,专门遣人打死那只小狗时朝自己看过来的眼神,噤若寒蝉。 此人没变,果真没变。 “咦?” 多年后,再一次看到宋青书这般变化的神情,宋云祯已达到目的。 他面上无甚表情,激动的情绪却刺|激了经不起一点波折的身体。 咳嗽时,他执着“尸体”的手下意识加重了力气,还没察觉出不对劲的温热,一抬眼,却对上了一双漂亮到不可思议的眼睛。 宋云祯手一松,愣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18.药人5 灯光被挡了大半,那眼睁在昏暗里,眼中因手腕上的疼痛浮出水|色,蒙在水光下的眼珠却黑白分明,尤其是眼瞳,漆黑得妖|异。 指腹下的伤口突然变得粗糙起来。 宋云祯放开手,伤痕几可见骨的手腕便重重地落到了湿冷发|硬的床褥上。 那双眼睛里的水光猝然破裂,洇出发红的眼角,从惨白的肌肤上滑落。 “嘶……”毫无防备的少年皱起眉眼,抽了一口气。 僵瞪着虚空未回过神的宋青书听到第一声响动时,便转过了头,眼见“已死”的人脸上出现了活的表情,顿时呆立当场。 “……”低着头站在一侧,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小总管见到这“死”而复生的一幕,瞪大眼,猛退了一步,嘴巴上下开合着,一个音都吐不出来。 系统:‘哦哟,又砸锅了呀。’ 苏棠:‘……你能不能行了开个外挂就不能开到底!你还是不是我的小甜甜了?!’ 苏影帝毕生之耻! 原剧本上清清楚楚的“等攻略目标来以后give一个‘惊喜’”,被手腕上使人怀疑来生的疼痛,字字风化成灰。 手痛,心痛,脸痛。 致力于坑死苏影帝的系统幽幽道:‘你也没有求我呀,大甜甜。’ 苏影帝:……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剧本灰渣随风飘远,唯有现场发挥。 除了还趴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家丁,在场三个正经的大活人里,有两个都一脸见鬼的表情,还有一个,却是对“死人”都能下手的男人。 因这么个突然冲出来的人吃了亏,苏棠理顺眉目前,快速扫了对方一眼。 男人一身暗青色的长衫,生就一副好骨相,可惜病态抽走了其中几分硬朗,三七分头,面相俊美,却没什么颜|色。 没看到那一双乌沉沉不见底的眼睛,想不出这么一个病弱的少爷竟能下如此的狠手。 苏棠在对上那双眼之前,稳住一擂的心跳,率先移开了目光,截住了皱眉的反射。 而攻略目标宋青书这边,僵滞的神情也慢慢缓了过来,映在对方侧脸上的焰缘受风摆布,时时跳跃不定,飘摇得很。 说时是迟,那时是快。 苏棠打量间,也不过区区十几秒的工夫,回过神来的小总管注意不到周围微妙的气氛,他指着床上的苏棠,颤声打破了寂静: “鬼、鬼啊……” 宋家的真主子和二管家俱都在场,给了他一丝儿的胆气,急起来就说不顺话的小总管这回倒是能定在原地,指着“鬼|魂”说了两个成句的字了。 小总管声音虽小,可近在身旁,宋云祯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眼角都不动一下,只看着表情渐渐从疼痛中舒缓过来的少年,没言声。 宋青书亦看到了少年的活气,心中的鬼|神之论落了下风,对主家的怒火便深埋了回去。 目中闪过恼怒,宋青书瞥见宋云祯的表情,转头呵斥小总管: “胡说什么!连人是死是活都没弄清楚,你是怎么办事的没用的东西!” 眼见那小哑巴听到他的话,看过来的神态与“活着时”无异,指着对方的小总管心里也生了犹疑,又想自己也是听家丁上报的消息,受二管家斥责,恐惧散了大半,便绿了脸色,讪讪缩头,不敢答话,只暗瞪了一眼家丁。 对头上的事一无所知的家丁听到喝责,丁点的疑惑和好奇烟消云散,半个身子都伏在犹散着血腥气的泥地上,抖得像打摆子。 宋青书自不畅气,但宋云祯还站在这儿,他既不敢动手,也不能做别的事。 见宋云祯一直盯着醒过来的小哑巴看,宋青书提起心,怕自己看少年泄|露更多情绪,便硬起心肠,一眼不看,再次对宋云祯道:“少爷,既然人没事,这么晚了,咱们就回去吧。” 少年闻言,眼底的光一闪。 宋云祯看在眼里。 蓄意的破|坏|欲引出极为陌生的情感,他看向宋青书,“嗯”了一声,看到对方自以为不引人注意地松了一口气,转回眼,跟少年对上,身侧的手动了动,神色平淡: “不过,你伤得不轻,等大夫看完了,我再走吧。” 苏棠心中的微笑凝固。 ‘宋云祯,好感度范围,好奇。大甜甜宿主,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记得明年的今天给我烧纸就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19.药人6 天刚黑下,乌桕街的仁善堂伙计插|上门闩不久,拍门声便响了起来。 时年北方新历初立,西南界上兵|权|分|合。仁善堂生意不大,然东家精于保身之道,一到晚间,门立即闭得死死,除了旧门楣上顶着的一块招牌,其余地方与四邻是别无二致。 若非熟人惯客,外人极少在夜间找上门来。 守夜的伙计听到声响时,正在堂后打点当归的手一顿,匆匆将草药装好,端过桌上的油灯,用手拢着灯火,轻着脚步转到了前堂。 叫门声这才清晰了起来: “有人吗?快开门……宋府的……” 是熟客。 伙计松了一口气。 将油灯放上柜台,堂中大亮伙计快步到门后拨开了门闩,迎头就是宋府家丁的一顿痛骂: “长耳朵了吗?!……” 伙计不敢反驳,赔着笑请对方进了门,等人骂完,才问家丁是拿药还是看诊。 宋家大少爷的病根是娘胎里落下的,仁善堂与宋府多年来往,并不十分忌讳。 然而今天这一问,却不是时候。 只见宋府家丁闻言,刚刚不耐烦的脸僵了一下,面上很快闪过一抹畏惧之|色。 伙计察言观|色,急收住笑,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家丁欲言,想到宋府的规矩,犹豫了一下,又吞了回去,装出一脸不耐烦神|色,道:“去去去!出了什么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快去叫苏大夫出来就是了!” 伙计想听,可家丁显然不愿多说,心念道,反正要真有事,苏大夫回来也不会瞒着,眼珠一转,“哎”了声,又点了一盏油灯,小跑去了后堂。 过了一会儿,苏大夫领着背药箱的学徒,跟在伙计身后转了出来。 家丁也没再说什么多要准备,带着人就走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把野火烧到了门神。 伙计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暗自嘀咕着又要等个小半夜了,关了门。 西南边不同他处,街就是街,一条街道通到底,没有巷的说法若有拐角路径,只能归做另一条街。 乌桕街是南临城的主干道,路程不长,跨一条河,尽头就是宋府。 所以等那位老态龙钟的五柳须大夫和他的学徒进入药味儿浓重的屋子里时,苏棠只觉得,系统给自己挖坟的铁锹还没准备好,这填土的人也来得太快了。 ‘这次我们可说好了,不照着我的剧本来,咱们都得去领便当。’ 看着老大夫当着众人的面伸过来的手,苏棠眼神闪动,明晃晃地威|胁。 系统:‘……宿主你就作吧。’ 今晚之前,因为渣宿主阅遍地球剧本的系统原以为,再也不会有哪一个剧本比宿主给第一个任务世界安排的更烂了。 然而今晚,眼睁睁看到宿主拿着“所爱险成亡人,渣攻泪流回头”这种比还不如的东西,系统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一连串的脏字刷过数据库,系统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有点暴躁。 这种倾向不利于传播和谐。分析后,系统认为它需要冷静一下。 所幸宋云祯脑回路正常,请来了这位大夫,任务可能还能抢救一下。 然后。 ‘唉,看来暴|露我的神异之处是无法避免了,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呢。’ ‘……所以呢?’ 苏影帝突发奇想:‘所以,我这么棒,你说再来个失忆,攻略目标会不会后悔呀?’ 强势忽视了坐在桌边朝自己看过来的宋云祯,苏棠的目光转到始终不看自己的宋青书身上,眸中光暗迭起。 原身的血流地面的时候,整个宋府里唯一对自己“好”的人站在檐下,面对少年谦卑到尘埃里的爱|慕,嘴上说着“你误会了,我对你们都一样”,眼底却尽是得意。 背过身后,藏青的长衫渐行渐远,成了一道远景。 苏影帝在借鉴了以往的电视剧后,刚立项的新剧本里,失忆梗上线。 系统计算了一下这稀烂剧本的成功概率,言语软萌萌,机械音毫无波动地同意了:‘反手一颗小心心,献给宿主你。’ ‘接下来就是失忆的暗恋者爱上了第三者,引起了男主的嫉妒……’ 系统:我就知道,能超越你自己的,永远只有你自己。 它的宿主,真是永远都走在“烂剧本之王”的前沿。 系统冷漠地旁观着烂剧本之王的剧本进行之路。 老大夫大摸到脉,察觉不对,半眯的眼睁开,定睛一看,大惊失色地收回了手:“这……!” 血管分明断了,也未见止血措施,人居然还好好地活着!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少年神情迷茫,陡然被触到伤口,皱着眉头,有意识地转脸面向了自己张眼时看到的第一张面孔,漂亮眼睛里透出无意识的祈求。 宋云祯看得清楚,对上那双眼,脸上的淡漠有所减轻。 乌沉目光中划过轻微讶异。 从小到大,永远比你身体康健、永远比你更加自由、永远比你更受喜爱的人就在旁边,可他重视的人,却看向了你。 他全心全意,注视着你。 系统的数据库冷漠地刷着不和谐的,苏棠却在宋云祯起身时,弯起了眼。 …… “青书,你今天去学堂了吗?” 药味腥重的主屋里,病弱的幼童穿着中衣,坐在床上,脸色苍白,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不止一头的孩童,眼带羡慕。 高大的孩童端着汤药,心不在焉地侍立在旁,闻言,敷衍点头: “是啊,少爷。” “我听说,学堂里有很多和我们一样大的孩子,是真的吗?”幼童渴盼地问。 端着汤药的孩童却不想回答,避过了问题,皱着眉道:“少爷,快些喝药吧,再不喝,药就凉了,喝完我再告诉你。” “好!” 幼童抱着期待快速服完了汤药,放下碗,再抬头时,年纪稍长的孩童已经端着碗跑开了。 那日,浮光扫入红木窗棱,鸟雀安静。 独身留在室内咳出血的宋云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是有病的。 他的病迫着他,反复告诉他,他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 多年以来,无药可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20.药人7 苏老大夫悬壶一生,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病人,因此一诊、一惊之后,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害怕,而是想要伸手再探一次。 浑身无力的苏棠看着老大夫即将再次碰上自己伤口的手,幽幽地道:‘我可还是个宝宝啊。’ ‘世界上没有一个宝宝应该知道什么叫做第三者,’系统比他更幽怨:‘宿主你是个假宝宝呀。’ 系统收到了你的暴击,系统受到了暴击但拒绝了你的“免疫疼痛”请求。 哦哟,小甜甜又生气了。 苏影帝泫然欲滴。 宋云祯站起身:“苏老先生。” 老先生顿住手,颌下五柳须跟着下唇往上拱了拱,虚着眼回过头。 宋云祯做了个“请”的手势,老大夫脸上的光明暗不定,犹豫了下,跟了出去。 一脚悬在棺材板里的苏棠被拉了出来,盯着宋云祯和老大夫走到门外低声交谈,面对宋青书看过来的眼神,垂下眼睛: ‘他们在说什么’ ‘宋云祯让苏先生把这件事忘掉。’ 明知道不对,还特意找来了大夫,大夫来了以后,却叫人家闭嘴。 宋云祯这个人,确实不容易揣测。 ‘有意思哎。’ ‘呵呵。’阻止不了宿主作死,系统干脆给出了最真挚的嘲讽。 宋云祯一走,宋青书立刻转头看向了小哑巴。 原本看着门外的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垂下了眼。 看上去很是消沉。 不知怎的,宋青书心里略有些不是滋味。 宋家三个药人,小哑巴是里面年纪最小,在宋府呆的时间最长的。他不同于另外两个从外面半路买回来的药人,小哑巴来到府里的时候,还是个刚过三尺的小娃娃。 那时候前朝还在,整个世道都笼罩在一股昏昏欲灭烟火气里。小哑巴的母亲亡故,父亲抽大|烟,手上没了活,有一天青着眼瘪着嘴路过宋家宅院院墙,看到草纸上的几笔“银元”两字,想也没多想,顺手就把牵在手上的孩子卖了进来。 乌桕街的冬天湿冷。小娃娃头发上顶着白霜,脸上都是皲裂的条痕,身上裹着一件脏得看不出料子颜|色|的旧袄,下摆拖到膝盖,腿杆上露出来的一截裤子是藏青的,色因为拖了霜雪变深,脚上的鞋自然是破的,冻烂的小脚趾伸在外面,一双眼却是黑漆漆的,又大又亮。 小哑巴的爹拿到两块银元,眉开眼笑地佝着腰转身就走了。小娃娃扭过脖子,细瘦的颈子伸得老长,一双脚却像是被霜钉、被雪粘在原地一样,始终一动不动。 两管鼻涕流了出来,那瞥过去的眼睛,却是黑亮的,滴泪未有。 约莫是,他爹说的,待会儿就来接人回去吧。 宋青书彼时才十二岁,还不是声名在外的二管家,他刚开始跟父亲宋大管家学着料理这些杂事,没见得惯那幅情景。 他不晓得,院墙外传来的隐忍的呜咽是不是真的只是看到小娃娃不愿意扭过来的头,年少时为数不多的良心隐隐作痛。 他有意对这个娃娃好一点。 院墙里,宋大管家收起钱袋子,看了他一眼。 宋青书就带着小娃娃去换了衣服,抹了脸,擦了药,领进西院,请来的偏方老大夫心里就有了数。 最开始,小娃娃还会哭几声,哭声大得那片院里的人都听不下去。 宋青书有回听了,也听不下去。 他溜进那个药味比少爷的屋子还重还熏人的屋子里,给了小娃娃一块儿糖。 小孩儿躺在床上,盯着他看,乌溜溜的眼珠,蒙着雾。 他不落忍。 不落忍的宋青书晚上就去找了他爹,宋大管家。 宋大管家掂着钱袋子,觑着他,眼神怪异:“咱们是奴|才。” 小哑巴是宋家买来的人,他们一家是奴|才。奴|才,怎么能做主子的主 第二天,西院里再也听不到能撕破良知的哭声。 后来,宋青书见惯了冷成那模样的天气,长成那模样的小娃娃,穿成那模样的人,哭成那模样的声,却再也没感到过胸口的疼痛。 人人见了他都赞好,说,他和宋大管家,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奴|才,是真有奴|才样。 再后来,他成了二管家,管着三个药人的事,对另两个一碗水端平,有时却难免因为小哑巴的年纪,照顾他一些。 倒没想到,这娃娃起了那样的心思。 宋青书听着都觉得怪。 两个男的,两个奴|才,这怎么能起那样的话头 得意是得意的。 一是自己年少时候那点儿微不足道的良知竟然有了回报,真是意外之喜二是这么个小萝卜头都说喜欢自己,宋大管家实在不该担心自己娶不着媳妇儿。 不过,他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撇开刚回来的宋云祯不说,他自己也不会答应。 只是这么个小娃娃,却为自己的一句话去寻了死,现在还要受宋云祯这一番磋磨,让人心生不忍。 宋青书看着一直没抬头的少年,暗自这么说。 仿佛他当真没看到小娃娃变得完好的脸,已经抽成少年的瘦削身体一样。 这时,宋云祯也跟苏大夫的话也说完了。 大概是受了什么威|逼|利|诱,先进来的苏大夫脸色不怎么好,领着学徒,用比来时要快上许多的步伐离开了宋云祯目送两人离开,站着看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那脚步声落地不重,每一步却像踩在人心上。不管是去延请大夫入府的家丁,还是重新转过头的宋青书,甚至是觉得自己稳|操|胜券的苏棠,心都跟着一震。 那鞋子落地声不重,每一步却像踩在人心上。不管是去延请大夫入府的家丁,还是重新转过头的宋青书,甚至是觉得自己稳|操|胜券的苏棠,心都跟着一震。 还真有点小紧张呢。 苏棠勾勾唇角。 耳闻到脚步声的少年迅速抬起眼睛,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全是他身上青衫的影子,脸上的好奇突破了茫然和疼痛烙下的星点恐惧。 宋云祯眼神一深,在宋青书提起的心里,缓缓踱了过来。 脸色苍白的男人走到床边,见少年眼中受到惊吓的一点瑟缩,顿了顿,看到对方曲起的手指,伸出手。 少年的手臂一颤。 干燥冰凉的手掌搭上了他的额头。 少年楞楞地抬起映着男人俊美面孔和苍白面色的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 宋云祯像是忘记了他“小哑巴”的绰号一般,温声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21.药人8 苏棠当然无法回答。 少年不自知,懵懵懂懂地张开嘴,只漏出一声风破喉管的微弱气音。 宋青书踟蹰了下,上前,道:“少爷,他是个……哑巴。” 少年眼神一震,眼珠里凝聚的光点碎了些。宋云祯凑得近,看得明白,心里的猜测印证了七八分。 大难不死,醒来后求助的不是熟人,反而是给自己带来皮肉之痛的另一个陌生人,再来,这熟人还是向来“待人和善”的宋青书,可算得上疑点重重。 现在,连自己原是个哑巴也不知道。 真是可怜。 宋云祯这么想着,因瘦削而棱角分明的轮廓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俊美的脸上,带了一分叫人格外吃惊的温柔。 冰冷的手掌在稍暖的额头上摩|挲而过,他收回了手,道: “我明天会再来看你。” “少爷……”宋青书一呆,想要劝阻,然而宋云祯却神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宋二管家噤声,另一边冷汗潸潸的家丁和小总管自然更不敢说话了。 “叫厨房送碗粥过来吧。等他吃完,我就回去。”宋云祯说。 苏棠眼睛一亮:‘这个小伙子还是很上道的嘛。’很有做配角的自觉啊。 系统:‘……久病成医呀。’既然你不问,也不能怪我不告诉你他有多变|态了我亲爱的宿主。 宿主的脑回路和系统的逻辑暗中交锋了一回,剧本上的另外一位主角和既定配角并不知情。 宋云祯突如其来的好心,在宋青书看来,无异于当面寻衅。 他暗暗地看了眼床上虚弱的少年,肚里的火星又“噗”地一声,没冒出一缕烟,熄灭了。 一碗粥而已,不能如何。 刚才伤口上那么重的痛都忍下去了,喝碗粥,也无妨。 宋青书不动,快被这屋里的药味憋出病的小总管觑着少爷的表情,主动揽下了这份差事,得到应允后,麻利的腿脚踩着风火轮似的转出了门,暗自舒口气道:可算是出来吸了点人气了。 想罢,到底不敢磨洋工,照着出来的速度,溜溜达达地去了厨房。 灶屋里还亮着灰蒙蒙的煤油灯。 天热,吃过了饭,灶下的火都盖上了灰。两个帮厨的女工拿着针线头碰着头,凑在一条长板凳上,料想前院睡着了,西院又出了大事,没人会在这时候进来,于是随便拿了个撮箕,用一根柴火撑着,扣了三面火光,刚好留了两个头那么大的光缝,偷用主家的灯油给家里人缝些衣服裤子。 “这小哑巴也是苦命,”年纪轻一点的女工新来不久,眯着眼细细挑出合适的间隙,把针尖挨挨摁进去:“才十五六岁大,从小就遭了那么多罪不说,还没熬出头呢,就这么去了。” 一个年纪大点的女工手里的针熟练地穿过一排孔洞,拉出一条长长的细线,心不在焉:“这年头,谁还没遭过几回罪啊。再说了,像他这样的,早些去了才好呢,一了百了,说不定阎王爷看他命苦,去得又早,下辈子还能给他轮个好胎。” 说完,头一低,咬断线头,“呸”了一声。 “唉,这倒也是。”光被低下的头挡了一大半,年轻的女工一时分不清衣服边,干脆停住针,叹了口气:“你说这宋家也是作孽啊,好好的孩子,却要人去当药人,以后真长大了,说不准娶了媳妇也没个后。这人,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呢?” “人的心不狠,能富得起来吗?” 年长的女工抻抖了手里的褂子,三两下叠好,从篮子里扯出一条破了洞的裤子,不以为意。 “可药人……这孩子要遭多大的罪啊。”年轻女工重新摸着布缝补起来,感慨了一句。 手上的活是熟练的,年长女工心里松了弦,便也跟着说了两句: “这人的命,天注定。药人遭的罪是不少,可除了这个小哑巴,你再看看那另外两个,哪个不是比你我的命好有二管家撑着腰,连刘大头的声都敢呛……” “咳嗯!” 熟得耳朵疼的声音倒气似的咳嗽,两个女工都是背一僵,转过了汗涔涔的脸。 说曹操,曹操到。 歪号“刘大头”的小总管背着手,黑着一张芝麻锅贴脸,吹着小胡子,瞪起眼睛:“这么晚了,你们两个蹲在这儿下蛋呢?” 年轻的女工吓得面无人色,年长的熟知刘大头的秉性,定了神,早一步遮上了篮子,起身拍拍|胸|口,嗔怪道: “还以为是什么人呢,是刘管家呐,这大半夜的,怎么突然过来了,您是过来转转,还是前院那边又饿了啊?” 一进门就听到自己的坏话,小总管先是恼怒,不过芝麻眼贴到女工的手底下的那两团,那点儿怒气又“滋”一声,转成了别的,但“前院”入耳,刘大头瞬间醒回了神。 他是来办正事的。 “咳咳。”小总管一只手绕过胸|口,咳嗽了两声:“不是前院,是大少爷给小哑巴叫的。” “哦,大少爷……!”年长的女工瞪大眼,声音都惊得变了调:“小哑巴不是死了吗这,大少爷……” 年轻的女工也是错愕不已,一脸惊恐。 “大晚上的,瞎说什么死不死的!”小总管被女工的尖声吓了一跳,狠狠瞪了两人一眼,才没好气道:“人家小哑巴就是手腕子上受了点伤,流了点血,没死,是陆二狗那个小王八蛋看也没看清楚就满嘴放炮,等会儿回去我非得去好好收拾他……你们闲着也是闲着,把火点起来,大少爷还在等着呢。” “不是,小哑巴受伤,跟大少爷有什么关系啊?”年轻的女工摸不着头脑。 “还不是陆二狗!”说着就是气,小总管把芝麻眼足瞪成了绿豆大:“这个没用的东西眼睛长着不管事,我不就去找了二管家吗,二管家在大少爷那边,人家说要来看看……你们还杵着干什么?听戏呢?还不快点火!” “是是是!” 不敢再耽搁,年长的女工趁着黑,一脚把篮子踢进了身后的柴堆,年轻的有样学样,没想到靠墙这面堆的是玉米杆堆的根茎,垒在一起,比头可要密得多,也硬得多,一脚踢过去,竹篮子没遮住,脚踝骨踢上篮子,作出一声大响。 在场另外两个人都看了过来,年轻女工又急又怕,一张脸涨得通红。 “大少爷要什么粥啊?”眼看着小总管的芝麻眼睛就要盯到自己脚边,年轻女工都要吓昏过去了,年长的女工忽然出了声。 小总管收回目光,睨过去:“受了伤流了血,要什么粥啊?” “那就红枣吧。”年长女工扭过头,退一步,不动声色地把另一个篮子踢进了柴堆:“春杏,你说呢?” “诶……诶!”靠墙的女工感激地看了眼年长的,暗自抹了一把冷汗,抬起一张笑脸,絮絮叨叨:“红枣可是好东西……” 两个女人互相攀谈着掀了灯上的撮箕,亮起油灯,一个坐回板凳上折下玉米杆,擦燃火柴引起火,一个拿着钥匙去开橱柜,灶屋里叮叮咚咚响了起来。 小总管狐疑地看了玉米杆堆一会儿,最终,瞥了眼灶下红浪|浪的火光,没说什么。 一码归一码,帮厨的女工拾起本分来,也是干脆利落,小总管站了不久,一小锅红枣粥就冒出了香气。 厨房的光一番明暗,年轻的女工端着粥跟在小总管身后,走了出来。 西院里的人声也寂下来了,少有灯火。 小总管回来得不算慢,苏棠却饿到觉得简直过完了一个世纪,他昏着脑袋,眼皮沉沉欲坠: ‘我原来以为,快饿死的人看人会重影,根本是瞎几把扯,没想到,这是真几把扯。’ ‘宿主,你这是失血过多,放心,有我在呢,你死不了的。’ 苏棠听到了里面明显的鬼|畜意味,叹了口气:‘由妒故生爱你懂不懂佛家名谒啊,你不要这么看不开呀。佛说了,那么多电视剧也说了,那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 ‘……宿主,我是个正经的和谐友爱系统,谢谢。’ ‘嗯怎么呢?’ ‘我们和谐世界观里,科学才是指导一切的方针,你这个观点太违心了呀。’系统是个坚持原则的好系统。 ‘无f|u|c|k可说。’ 苏棠回完,转过眼,女工端着粥来到床边,宋青书欲|动,宋云祯却忽然出了声: “我来吧。” 苏棠眨眨眼,好的呀。 男人一只手托着少年受伤的左手,另一只手从少年右边腋下穿过,将他托到床头靠好,一臂揽着少年瘦弱的身体,接过勺子,舀了粥吹凉,递到少年唇边。 少年温驯地垂着眼睛,张嘴含了下去。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倒是意外和谐。 宋青书看着身前的画面,不知不觉的,握紧了拳头。 小哑巴眼神落在粥上,偶尔抬头,看的也是旁边的病痨鬼。 他迟钝地发现,自从小哑巴醒来,一眼也没看过自己。 你莫不是在怨我 ‘攻略目标好感度范围,占有。宿主,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别讲了,我不想听。’ ‘……宿主你不想听呀,那我就讲了。你们人类真奇怪。’ 所求在身边的时候,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所求离开了,到别人身边去了,却摆出一副受伤至深的模样。摆给谁看呢? 苏棠抬了抬眼皮,用余光扫了眼宋青书,长睫垂落,目光定回执着勺子的手,含下温凉的粟米粥,咀嚼吞咽后,侧过头,对着宋云祯,弯起了眉眼。 宋云祯手一顿,乌沉眼珠里出少年嘴角下方的两个梨涡,眼中深潭迭起。 ‘宋云祯好感度,占有。攻略目标好感度,喜欢。double kill,给宿主你一个么么哒。’ ‘嫌弃。’ ‘……宝宝生气了,别叫我,叫我也不会答应。’系统气愤地下了线。 说得好像你不下线,真有什么用似的。 苏影帝心里挑了挑眉,低头吃粥,没看宋青书一眼。 他是没读过几本书,可影帝的头衔,也不是纯靠某人捧出来的。 有关这个年代的电视剧电影大火的时期,为了揣摩人物心理,他也曾经看过几本著名的小说。 其中一本,所有的具体情节,他早忘了个一干二净。 直到今日,唯剩下一句男主角的台词: ——“我怎么失去你了,你的好,我全都想起来了。” 这世上有情感的动物,总容易拿习惯当永恒,可沧海也能变成桑田,何况有尽之情呢? 苏棠看了眼手上翻白的伤口,默了默,改了话: 何况,有尽之人呢。 少年的目光沉默地低回,而看过那一个笑容的宋云祯,却再难将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 那笑涡出现的一瞬,压在身体里的病痛忽然脱了力,被病魔挤压的胸口一跳,有什么松动开来,依稀间,他见到了一束光。 他转动勺柄,看着少年的侧脸,心里的主意改了。 这双眼,天生合该看着他那个笑,天生就该对着他。 宋青书算什么呢。 宋青书没资格待在这双眼睛里。 除了自己,没有人该待在这双眼睛里更不应该有人,见到这个笑。 都应该是他的,统统都是。 这是他的药人。 激动的情绪上涌,他放下勺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乌沉沉的眼神却始终死死地钉在少年的身上,身体兴奋得微微颤抖。 这是他的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22.药人9 宋云祯咳嗽了好一阵,却又坚持不假他人之手,给苏棠喂食的时间自然被拉长了。 等一碗粥从热变凉,羹匙到白瓷碗底,屋檐遮去一半的昏黄月晕已然大亮,幽沉暗色受蒙,屋子里反倒不那么阴森了。 有声似无声的蛙声蝉鸣里,端着空碗的女工和打着灯笼的家丁前后脚离开,宋云祯伸出冰凉的手掌,反复摩|挲过少年的额头,咳嗽过后的嗓音低哑: “好好休息。” 眼神从茫然渐渐变到友善的少年平躺在床上,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长睫翕动,闪着不舍的眼睛注视着他,犹豫了一下,理解地眨了眨。 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里面的火光摇曳着,焰缘曳进了谁的心里。 宋云祯心里一跳,压抑住了冲到嘴边的咳嗽,收回了微颤了下的手,乌沉沉的目光跟少年久久地对视着,最终,还是直起了身: “我走了。” 宋云祯说完,没有再拖泥带水。 尽管知道漂亮黑瞳里盛着无限眷恋,但宋云祯走了出去,没有在此时再回头。 不是时候。 剧烈的咳嗽和旁边的其他人都成了延长他体内病痛的毒瘤。 宋云祯听着身后“吱呀”的合门声,立在银霜洗练过似的走廊上,看向檐下的半轮刀锋般圆月,神色淡漠。 不为人所见的乌沉眼眸,因为狂热,分明映着月光,却变得更加幽深。 而屋内。 幽白的月光钻进窗缝,苏棠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回想刚刚宋青书吹灭油灯时朝自己看过来的那个复杂难言的眼神,对系统道: ‘这个攻略目标,内心世界还挺丰富啊。’ ‘宿主你也不差呀。’系统挖苦他:‘难为你一边又要看着宋云祯,还要顺便观察攻略目标了。’ ‘唉,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低调,低调啊。’ ‘……接下来怎么办’ ‘宋云祯一个药罐子刚从国外回来,没有书童,也没有仆从和丫鬟,他每天要过来,宋青书不还是得跟着来嘛’苏棠托出自己的打算,勾着嘴角:‘迟早的事。’ 只要接触超过三天,苏影帝保证,再智硬的人都会察觉“小哑巴”醒来后的不对之处,然后…… ‘当然就是我的剧本了呀。’影帝表示,他那四万页“我爱你你不爱我你爱我了我又不爱你了”的虐|恋|情|深剧本已经饥|渴|难|耐。 面对一下子激动起来的苏影帝,系统放弃了对他的治疗:‘……早睡早起身体好。宿主晚安。’ 说完,消声下了线。 独留苏影帝在这一个晚上,辗转反侧,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将剧本甄至完美,后来还是这具身体完全支撑不住了,才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寂静中,钻进屋子里的月华无声地变浓,变浅,变凉。 …… 鸡鸣一响,日|升月落,西院的活声,起来了。 盖过蝉鸣的鸟翅扑打树叶的沙沙声,装水的木桶重重落到石井盖上的响音,清水从盆中泼出落地的哗哗声,丫鬟女工叽喳的说话声,家丁长工来往的脚步声……伴着这些声音,窗里进了晨光,墙里钻了微光,连瓦缝里都渐渐漏了日|光。 最后,门外响起“扣扣”的敲门声。 ‘宿主,宿主,宿主……’ 系统的呼声直接在脑海中响起,苏棠按在右耳上的棉被再也无法阻隔,生无可恋: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活了’ 五更天开始的鸡叫比闹钟还准,后来的声音更是让苏影帝脑子都要炸了——就是拍戏的时候,他也绝对没生受过这种洋罪! ‘宿主起床了,宋云祯过来了。’ 系统没回答,或者说,还没来得及回答,匆匆丢下这句话,只给苏棠留了个擦眼角的时间,门就被推开了。 宋云祯宋大少爷言而有信,清晨用完早饭就过来了。 高大却清瘦的身形逆着光,一袭青衫,面容俊美,即使端着盛了一碗粥的托盘,也是风骨不减。 可是…… 苏棠看着来人,眼神向后扫了又扫。 直到觉出盯在自己身上的幽深视线后,才收回目光,对着宋云祯,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只有他一个’说好的大少爷呢? 系统:‘哎呀,恭喜宿主霉开二度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23.药人10 清晨,西院的槐树影子映进门槛,薄有凉意。 “从明天起,你和我一起住。” 苏棠背靠在床头,看着送到嘴边软烂的米粥,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他绷|紧了下颌,又迅速放松下来,转过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疑问之色。 苏影帝觉得,这种反应,对方怎么都应该看得出来自己的抗拒了。 然而宋云祯却只是盯着他,眼神幽深。 少年的嘴唇擦过羹匙边缘,沾了一点水泽的唇|色|殷红,衬着常年不见光的苍白面庞和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显出了一点奇怪的与众不同之处。 这一点奇怪,使得宋云祯想要掌控少年的心情再一次加强,突兀的,他甚至生出了一种将少年揉进怀里的渴|望。 心上发了热,咳嗽的冲|动从胸腔一路蔓上喉咙,宋云祯手一颤,羹匙里的粥险些洒出…… 眼见着床边的男人忽然起身放下碗,背过身咳得撕心裂肺,还没来得及分清男人眼中情绪的苏棠不明所以。 对人类情感了解不深、只能抓取攻略目标想法关键词的系统更是摸不着头脑。 头一遭,宋云祯咳得脸|色|通红回过身时,少年亮着一双眼睛,似乎是又忘记了自己是个哑巴这件事,湿|润的嘴唇微张,雪白的齿缝中间,一点细细的艳|红正对着他。 喉|头再度生出一点痒意,宋云祯目光一沉,按捺住了伸手的想望,别过眼,重新端起了米粥。 瓷制的羹匙在米粥中央搅动,氤氲白汽柔和了男人侧脸峻冷的线条,声音低沉缓和: “住到我的院子里,更方便我照顾你。” 不不不,你方便了,我不方便啊! 苏棠话都落到嘴边了,不给力的身体却阻止了他所有的反抗声音。 带着温度的细小气音落在耳边,宋云祯手指一顿,抬起眼,深邃的目光一下对上了苏棠来不及避开的眼睛: “你不想吗?” 苏棠身体僵住。 你没有记忆,没有过去,找不到未来,睁眼所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你会不想,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吗? 乌沉的眼眸仿佛一下子穿到了他的心里,苏棠背脊上窜起一股寒流,蔓延过全身后,渐渐软下了身体。 怎么会不想呢? 不会的。 苏影帝笑起来。 不会的,少爷。 少年神情一阵恍惚后,眼中仍旧闪动着犹豫与茫然,然而挺直的身形已然回归了放松,嘴唇抿着,棱角微凸。 那是虽然不解,却依然顺从的姿态。 强|烈的满足填满胸腔,宋云祯的耳根都控制不住地出现了一丝热意,将喉间的咳嗽压了又压,才勉强得到了表面的平静。 羹匙把冒着热气的米粥状似平稳地抵到唇上的红|润棱角,少年垂下的长睫掀起,漆黑的瞳孔里,神色迷惑。 这一回,羹匙没有收回。 粘|稠的米粥执着地挨着少年的唇缝,宋云祯把视线从湿润的棱角转移,幽深的眼神里带着看上去毫不作伪的温柔,他沙哑着嗓音,认真地说: “你一个人在这边,我会担心。” “乖,”嘴边的羹匙被苍白修长的手指稳定而强势地送入了唇|缝:“别让人担心。” “……”眼瞳不易察觉地缩了下,苏棠故作乖顺地低下头,有些心不在焉地张开嘴,含住了羹匙。 ‘甜心,这些任务世界跟现实世界,没什么联系吧?’ ‘任务世界对于宿主来说都是任务呀,宿主完成了任务就可以离开了。’ 那就好。 纤细的脖颈彻底驯服地低下,苍白手指用力,宋云祯从少年口中抽|出空匙,少年没有防备,一点透明的唾|液黏连住了小匙,拉长后,些许的液体在空中分|断,极少部分遗留在唇棱,大部分留在了羹匙上。 少年若有所觉,艳|红的舌头探出,扫了下唇缘。 宋云祯心脏一跳。 手指用力捏住了匙柄,男人声音喑哑地一锤定音: “待会儿就搬吧。” 苏棠:“……”说好明天的! ‘怪我咯。’系统幽幽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24.药人11 宋云祯说的是立刻就搬,但最终却没能马上成行。 因为粥喂到一半,西院里响起了浩浩荡荡的脚步声和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最先飘入耳中的是,是一个处在人堆里都格外尖利的女声:“……死……奇怪……” 接着是状似憨憨厚厚的只言片语:“……也不奇怪……” 继而是越发清晰的柔声细语:“……妖精鬼怪。” …… 这时,所有声音都离得很近了。 近得只差一点,门外的脚步声就要一齐踏进来。 苏棠听着近在一门槛之隔却猝然寂静的人语,若有所觉地抬起眼睛——宋云祯面|色|淡淡然地一匙粥送到了他的嘴边,自在得很,仿佛他丝毫不知道自己的爹妈和一干姨娘就立在仅能并三人的门脸上,齐齐地哑了声,直着眼睛瞪着他的挺直的背。 打头阵的宋老爷宋石魏扶着门框,看着背对自己若无其事的独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自这不孝子留洋回来,总共只拜见了一回父母便罢,免了他请安,如今倒不好好养着身体,大清早的,他都勒令宋管家莫惊动东院,结果不成想,人比他来得还早,伺候一个药人比伺候自己亲爹娘还尽心! 宋夫人念念辗转着檀木佛珠的絮语一顿,耳边唯一聊以安慰的声音没了,连那被伺候的下人都转过眼来看他,不孝子却还一动不动,宋老爷气闷,这就是过不去那个槛了! 宋老爷心里一恨,大步跨进门槛,两只脚进了屋,重重落地,终究是念着独子体弱,憋着气先开了口: “水莪。” 少年看着宋老爷领着若干陌生女眷进了门,一惊,眼中丁点好奇骤然消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露出不安,未知的惶恐,还多了一群人。 一匙粥进了嘴巴,嚼都忘了嚼。 宋云祯不乐。 不过他一身的好教养踩踏到此处,也就践到了底线了,容不得他自己对生身父母再多一分不敬。 返乡来头回争吵如何激烈,如何叫人心绪烦乱,大家少爷的气度孝道和西洋的绅士风度都不约而同地束缚住了他,让他做不出其他的事。 宋云祯把收回的羹匙斜置到小半碗粥里,起身放下碗,回宋老爷道:“爹。” 又对泥胎木佛般驻在门口的慈祥妇人问候了一句:“妈。” 甚至还对被挤到门边上的宋管家也颔了颔首:“管家。” 宋管家听到这几天格外的一句话,脸上愁苦的褶子皮撑开,激动得满面红光宋老爷与宋夫人身后一群花枝招展的姨太太们却全都或早或晚地拉下了脸,看得苏棠暗暗称好。 顶着个盘丝洞过来的老头子,一看就于他的任务没什么助益,不来才最好。 然而妾不同于妻,纵使宋老爷听了这称呼损了他的什么,却也没为身后的姨太太们回护一句。 他皱着眉,问宋云祯:“大清早的,你在这里干什么?” “左右无事,过来看看。”宋云祯神色淡极了:“您过来干什么?” 宋老爷往他身后看:“听说这孩子出了事……我来看看。”起死回生的事,哪怕当事人有意掩盖,可有人旁观了,总是神异。 “来看稀奇的”宋云祯说。 宋老爷威严的一张脸涨红,鼻孔翕合,想要发怒,却有人先扬了声: “哟!少爷,这话是怎么说的呢?老爷和咱们可都是关心人才过来的哎!” 新过门的姨太太是年纪还小,比宋云祯还小了十几岁,长了一张好养活的生面孔。她是举家从近海的南边逃难过来的,因兄弟生根被父母卖过来时,还没吃过什么大苦头,说起这边的话,少了母语的熟练,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凑,更谈不上西南盆地里独有的缓慢平和,声调是扬上去的,比洋人学语也差不多,乍听上去,似乎连个叹词里都埋了引线,处处是雷。 宋云祯看了眼,没说话,宋老爷却猛一下回过头,怒目相视:“闭嘴!” 异地来的姨太太受到呵斥,脸一白,眼泪上了眶,随时紫红的脸竟然意外变得好看了些。 活菩萨似的宋夫人挨着她站着,捻着佛珠转头看她,也不像对这位姨太太往日在别处昂首挺胸的模样那样视而不见了,不过仍语声淡淡的,面上一片慈和,照旧是大家主母的和气: “老爷和少爷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 入门几个月以来,顶在姨太太头顶的天,就这么平平静静地塌了。 姨太太涨紫了脸,她自一天一个样的新天地里来,却无从晓得新天地里的一些新道理。 她嘴唇张了张,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健实的身体晃了晃,没倒下去,却也无法探出头来了。 无人有那个闲心理睬她。 宋老爷生意其实忙碌,神异的稀奇没看成,还生了气,也就忘了稀奇这回事了,因此斥责完就回过了头,抬头对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儿子:“既然你起都起了,就跟我一起出去走一趟。” 和气生财的道理,生意人是比谁都懂的。 有了矛盾,总是捂着,那看似和气,也是不和气。 宋云祯听着,神情淡淡,“嗯”了一声,说:“先不忙,请人来搬东西。” “什么东西?”宋老爷眉头蹙拢,以为他在找借口,不大高兴。 宋云祯回过头,看向懵在一边的苏棠,又反口了:“不是东西。” “……” “不是东西,是人。”宋云祯对床上的小哑巴说:“我请人准备一副担架,将你抬过去。” 对着失忆的哑巴少年,一身青衫的男人站在床边,侧对众人,苍白病态的脸上,淡漠神色郑重,似乎不是要用担架抬一个药人,而是要用花轿请一位新娘。 我请你过门。 你陪我一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25.药人12 宋家没有简陋的担架,但有供人来往出行的滑竿。 与担架比起来,不省力气,却要气派得多。 在宋老爷宋夫人和一干姨太太怪异的神情中,苏棠一脸惶恐地被宋云祯半抱着坐到了滑竿中间竹片串成的躺椅上,双脚都由男人亲自拢到了前面的脚踏上放好,仿佛他不是割腕未遂的失忆症少年,而是全身瘫痪的痴傻儿童。 “别害怕。” 男人手掌拂过额头的动作那么专注温柔,要不是系统一直没有动静,苏棠都差点以为他喜欢上自己了。 ‘这演技,跟影帝比也不相上下了。’ 竹竿中间,前后两个短褂的家丁一使力,轻轻松松地把滑竿连人抬了起来,苏棠看到一下变到腰际的男人的脑袋,心里高兴,难得赞了一声。 ‘宿主你怎么就知道,宋云祯在演呢?’系统唱反调。 苏影帝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因为像影帝这么无私的人,好感才到占有,影帝也不会对人到这种程度啊。’ ‘哦哟,’系统麻木地说:‘我竟无言以对。’ ‘那不是正好。’又一次旗开得胜,苏棠志得意满,一双眼落到宋云祯身上,不吝展开了一个笑容。 少年靠在躺椅上,往下低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亮着暖融融的光,笑影化开到嘴角两个深深的梨涡上,乖驯得不得了。 全身心掌握一个人的感觉太好。 宋云祯的心里一动,伸手紧握住少年垂落的右手压制住了喉间的痒意,在对方吃痛拧眉之前,低声道: “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乖。” 说完松开了手,吩咐家丁:“把他抬到我的院子里,你们就可以走了。走吧。” 手上重得要人命的力道松下,滑竿分开夫人和姨太太们,苏影帝的笑容黯然失色。 宋家人都落在了身后,宋老爷困惑又不满的残音落出来:“水莪,你这是做什么呢……一个下人……” ‘打脸了吧。’早知宋云祯变|态的系统幸灾乐祸。 苏棠坐得高,一路秀秀气气地垂着眼睛,避开丫鬟家丁们的窥|探,十足乖巧的一朵柔弱小白花。 小白花影帝心想:这宋云祯就被宋青书整了一回,就能变|态成这个样子他再接着撩,恐怕是要有生命危险啊。 ‘爱他你怕了吧!’得知宿主的想法,系统高兴得像过年。 ‘你知道有一句名言叫什么吗’苏影帝微笑着问。 ‘不想知道。’ ‘叫狂风越大我越浪。’原身的梨涡都快给苏棠笑出来了:‘你放心,我已经准备好剧本了。’ 偏心眼到胳肢窝的苏编剧摩拳擦掌,誓要将垃圾剧本进行到底,哪怕——男三的戏份把男一都压到了打酱油的程度。 而系统搜索着数据库,发现,它可能是头一个被科普“狂风越大我越浪”是一句“名言”的系统。 这么一想,真是习惯|性|地无心可放了呢。 宋云祯身体不好,居住的东院光照足,院子里便种了许多花草,晨风一送,浓淡相宜的香气混着药味,与原身住的小屋味道截然不同。 院子里的人少。进了门,只看到两个洒水浇花的杂事丫鬟,长得比刚才的那位宋家姨太太还辣眼睛。 死颜控苏棠被那镇宅的长相唬了一跳,对系统说:‘其实宋老爷不喜欢宋云祯吧’ ‘宿主你想多了。宋云祯小时候被算命先生批过命,说要到而立之年才能行房,否则就活不过而立之年。宋家人觉得这是为了他好。’系统陈述完,又补充道:‘当然了,从和谐社会科学价值观出发,抛开医学根据而言,这个说法是完全不可信的。迷信要不得。’ ‘哦,’苏棠舒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 ‘要是三十岁之前不能行房,我的剧本说不定会遇到难以想象的阻碍。’苏棠严肃地说。 ‘……难以理解宿主你污|秽的思想。’系统如果是个人,那头发丝可能都跟着羞红了。 苏棠微笑:‘人家可是潜规则界的小骄傲呢~’ 伴随着滑竿的落地,系统一语不发,直接下线。 两个家丁得过嘱咐,把人落到阴凉的廊檐下,因对这个起死回生的小哑巴心生忌惮,不敢像往常一般轻慢,却也拉不下脸寒暄——自然了,跟一个手势都比划不好的哑巴,也没什么能说的,两下相加,只多看了他几眼,没能看出个三头六臂来,便匆匆地走了。 二人离开后,不小的院子里,除了蝉鸣鸟叫,就只剩下两个丫鬟扫地浇水的声音。 寂寞得很。 苏棠躺在椅子上,从最左边的一园茂绿梅枝看到最右边的一畦大红鸡冠花,全身的戏剧细胞都开始战栗起了“无聊”两个字。 是真无聊。 考虑到宋云祯的变|态和乖巧小白花的人设,他不能贸然起身这具身体又是个连系统性哑语也没学过的哑巴,开口说句话也不能。 四四方方的天空上的云聚起又飘散,苏棠垂着眼皮,昏昏欲睡。 梦里,熟悉的黑暗与明亮交织着,摇曳的鸡冠花朦朦胧胧,化了一般。 …… 苏棠眼睛一睁,被一个记不清情境的噩梦囫囵个吓醒了。 听到一个硬跟他死磕了半辈子的人,用从来没有过的语气让他“别害怕”,说实话,渗得人某个部位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那是粥的水多。’系统幽幽地出现。 苏棠:‘我告诉你,别动不动就开车啊,我还是个小萌新呢。’ ‘……’和谐友爱号系统居然秒懂,又不能骂回去,一悲愤,下线了。 谁还不是个小公举咋的? 本来是个好天气,却被一场梦给破坏了心情。 本来就不讲理的苏影帝直接迁怒到系统动不动就下线的举动上,在心里哼了一声,犹不解气。 耳朵一动,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笑了。 廊檐下,宋云祯靠在长椅上,手里拿着书,才看了没两页,就听见了屋里细微的声响。 醒得倒快。 因还没看入神,宋云祯倒不觉恼怒。 他收起书卷,掀了青衫下摆跨过门槛,扶着少年起了身,低头,正碰上对方仿佛盈了一汪水的漂亮眼睛,心头一动,温言: “饿了” “……”少年摇了摇头,垂下长睫,耳根染上了淡淡的赧红。 掌下温热的腰线起伏着,宋云祯了悟。 把人带过来的决定并不草率,却难免匆忙,屋子里没有准备应有的物事,宋云祯便只能带着人去就“山”了。 来回一趟,一个活死人,一个病秧子,都是满头大汗。 将人往床上放好,宋云祯背过身,压抑已久的咳嗽猛烈地袭出,苏棠看着那剧烈抖动的后背,都想象得出那种风扯呼着撕裂胸膛的痛苦。 该出手时就出手。 咳嗽是压不住的。 就是压住了一时,反弹起来,也会愈加剧烈。 宋云祯这一回压得久,手帕上都有了腥气,耳朵听到了身后的响动,也没心思去顾。 等他咳完了,直起身,看到站在身侧一脸焦急的少年,才一愣。 少年黑白分明的眼里尽是担忧,受伤严重的左手垂着,右手护着一杯水在怀里,见他停下咳嗽,右手直直地往前递。 他总也不动,少年便急了,又说不出话,忽然,眼中亮光一闪,想起了什么似的,右手伸过来,直接把杯口靠在了他的唇上,张开嘴,作出“啊”的口型。 那一双眼里、一颗心里全全只有一个人的画面被碾在水里,温水从唇齿落入舌根,滑过喉管,润过肺叶,滴在心头陈年的旧伤疤上,焕发新生。 陌生的痒意蔓延。 ‘宋云祯好感范围,独占。’ 咦直接跳过了喜欢 苏棠心里的念头一惑,眨眼被手腕上的剧痛夺走了所有注意力。 右手上的水杯落地,他却只能顾上左手非一般的疼痛,下意识地挣动: “……” 影帝的手要废了废了。 控制不住身体里的痒意,宋云祯凭着直觉扣紧了少年手腕上的伤疤,掌握住痒意的源头,声音低哑:“抬起头来。” 不要,讨厌。 即使全身的细胞都在拒绝着这个命令,但是敬业的影帝之魂依旧绷住了人设。 少年的眉头疼得快要打结,一双眼睛蒙上了茫茫的雾气,万分困惑委屈地看着他。 那里面不谙世事的全心全意猛扎了他一下。 负隅顽抗的病魔被那眼神一刺,连同着新生的不可控的痒意,同时停住。 宋云祯松开力道,虚虚握住少年的左手,眼神幽深。 睁着懵懂的眼睛,警|报拉响,苏影帝背上的汗毛立了起来。 在他不自觉放大的瞳孔里,男人乌沉的眼睛注视着他,手掌落到他的额头,神色晦|暗: “不管你记不记得,你都是我的了。” 都是我的。 所以你只能看着我。 否则就只有疼痛。 伪装的温柔尽去,幽深眼神里的偏执显露。 苏棠瞳孔缓慢回缩。 警|报歇下,警|钟长鸣。 仰起脸,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着懵懂,轻轻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26.药人13 搬进东院主屋的第十三天。 宋云祯如往常般,倚在门廊下的竹椅上看书苏棠听着书页的“哗哗”翻动声,仰躺在床上,盯着雪白的帐顶,假装自己是一具尸体。 “尸体”的目光呆滞,面部肌肉僵硬,思维迟滞地运转着: 今天……也是……无聊的……一天啊。 系统突然上线:‘不是的哟。’ 嗯 “尸体”动了动眼珠:‘愿…闻…其…详。’ ‘宋云祯的朋友找来啦,’系统说:‘宋青书也进货回来了。’ ‘宋…青,书?’被动与攻略目标隔离整整十三天,苏棠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这三个字了,反应了一会儿,从“尸体”状态脱离,draa kg回归,眯了眯眼:‘你有办法支开宋云祯’ 影帝不信。 十三天,三百一十二个小时,四舍五入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苏棠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后悔了。 宋云祯与上个世界的“男三”莫行止完全不同。 莫行止眼见到他和莫尧纠缠,可以忍着头上的绿色三个月宋云祯却是真正把“独占”这个阶段的感情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他不但不给苏棠接触宋青书的机会,甚至不给任何人、任何生物接触苏棠的机会。 来到东院的第三天,苏棠仅仅对偶然进入庭院的一只花猫多看了一眼,他就见到了宋云祯发怒的模样。 手执书卷的男人一身青衫,神色淡漠,令下人带回了一条狼犬,专门放了一碟猫食在墙下,次日下午,苏棠坐在院中一方石桌旁,便听到了凄厉的猫狗叫声。 大红的鸡冠花摇曳着,越冶,越艳。 苏影帝碰上了自踏入戏剧界以来的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对手。 对方没有任何流派章法,却能压戏压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这很不好。 一个血的教训。 等待了太久,反击的机会近在眼前,拉得太长的战线叫人不敢轻易相信。 ‘我是没有办法的呀,不过宿主你不是已经策划很久了吗?’ 苏棠笑了一声,眼中却孰无笑意。 他没有说话。 知道自己的剧本烂,和明言承认自己的剧本烂,可不是一回事。 过了不一会儿,宋家果然派了丫鬟过来请宋云祯,说是“友人找”。 友人。 宋云祯十二岁离开乌桕街之前,并未见过生人,更谈不上认识什么友人离开乌桕街之后,刚到北边不久,就因其过人的天赋留了洋,去了当时闹得最凶排外最狠的“自由国度”,也就是这段时间,才有了自己的友人。 此次回乡,宋家父子为守成与进取的问题几番争执不休,这位飘过洋却又选择在新历回来的友人,怎么看,都重要到了一定程度。 苏棠不能笃定宋云祯不会把他带在身边,不过,他敢肯定,宋云祯不会因为他耽搁与友人的相见。 而现如今能被利用的,只有这个“不会耽搁”。 ‘要是被宋云祯知道了……’ ‘那你说说,我要你何用啊宝贝儿’苏影帝笑了笑,语声轻柔:‘养儿不送输,不如养头猪啊。’ 被迫与世隔绝了十三天的宿主真发起飙来,瑟瑟发抖的系统才回过神,发现之前的其实都是小打小闹。 诶,其实真要骗一个人的心,没什么剧本可言。 这世上,唯有真心才能换真心。 ——就像只有在切实知道自己曾得到过这么一段感情的时候,莫尧才回以了“真爱”一样,苏棠书看不懂几本,拜某人所赐,这些浅显的道理却看得很透。 而宋云祯。 看着跨进门槛的病态青年,苏影帝歪了歪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映着光,乖巧柔顺的面孔上露出梨涡: 影帝从不吃亏,更不会在一颗弃子身上反复吃亏。 “听到了?”拘了十来天,宋云祯并不意外少年听到即将出门时的热切,常年冰凉的手掌抚上他温热的额头,心里缺憾的满足溢出到俊美的容颜上,温柔得紧,他低声道:“乖,起床了。” “……” 少年乖巧地笑了笑,两个小梨涡深陷在颊边,像是浑身都沾着蜜,甜得和和气气的,能甜到人心里。 他的眼睛在发亮。 宋云祯发觉了这件事,恍惚了一下,忽然觉得,其实适当地让他去透透气,也不是不可以。 他,喜欢他这般的模样。 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男人把额头抵上了少年的,鼻尖相抵,鼻息交缠。 皆大欢喜。 ‘……wuli宿主,霸气威武,好感度,爱。’ 两个小梨涡陷得更深。 宋云祯起身时,还没从自己的所做的事醒神,又被晃了晃,让他继续沉迷,下意识地忽略了伤疤。 这笑容是一味专属的止痛药,未必能药到病除,可压制疼痛,却是绰绰有余。 看着少年穿上衣服兴奋地回过头看着自己时,宋云祯仿佛觉得,自己跟常人也并无不同。 原来,他也是会因为一件不伤大雅的日常琐事而开心的。 询问的目光递过来,宋云祯没有忍住,喉咙里逸出了一声低笑。 他走过去,顺从了自己的心意,揽住了小哑巴的肩膀,下颌触到少年柔软的发顶,喉结微微颤动,喟叹了一声: “你就是医我的药。” 你就是医我的药。 脸贴着男人的胸膛,苏棠心脏一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27.药人14 整个宋家,除了宋大少爷本身以外,都是不怎么欢迎宋云祯这位友人的。 这一点,非止堂内的冷清有些端倪,还有陪友人立着的宋青书可以看出。 当年宋老爷应前朝之时策,心里盼望的是宋云祯能外出见见世面,学一学北边的经营手段,把宋家发扬光大,却不料宋云祯后来能拼着一副羸弱到每月还需从家里得“药”的身躯,本事过了头,在学院里过了五关斩六将,成了留洋学子里的一员。 然而既然是官家的决定,那好么,宋老爷也只能怀着满腹的无奈,每月花着大价钱寄钱寄“药”,望独子能够学一学洋人对上国人时的经算本领,总而言之,满心满眼的,都是宋大少爷回来以后能够顶起梁柱,光耀宋家门楣,来日也让宋老爷不算愧对列祖列宗。 但是长子没能学成归来前的多年里,宋老爷年岁慢慢上去,一世不行,一时的接班人总要找到,于是,家里唯一一个可塑之才——管家的儿子,宋青书,就成了宋家家业的临时打理人。 宋云祯回来,的确学了一身本事,可惜他自己的意愿跟老父的意愿发生了分歧,而宋青书的立场,是显而易见的。 苏棠还从系统那里得知,前几天父子俩一场深谈,宋老爷已经当着宋云祯的面发了狠,对着先祖起誓,说要么宋云祯老老实实顺势撑起宋家,不要搅入北方那一潭浑水,要么就把家业全交给宋青书,任你宋书生去自生自灭。 ‘那宋云祯就选了第二条路’苏棠看着狠咳完一阵的宋云祯高兴地走向站起来的友人,问系统。 ‘呃……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因为他说……’ 宋云祯说:儿必选二。只是若列祖列宗泉下有知,当为宋氏之举蒙羞。 ——就暂且这么拖着了。 今天跟宋云祯交好的这个友人,三七分油头,挺直的脊背,随时都和善的笑容,满眼的书生意气遮也遮不住,宋老爷能欢迎他,才怪。 现在有宋青书得过吩咐,要跟着两人,就是父子俩这场拉锯要到了终局的时候了。 巧得很,苏影帝也打算在此时快刀斩乱麻,可以想见,今天是个好日子。 “水莪,回国后多日不见,没想到你这精神还真的好了。”拥抱过后,友人讶异于宋云祯的神气变化,心中高兴:“你小子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啊。” 宋云祯笑了笑:“灵丹就没有,妙药却近在眼前。” “咦?”不过随口一问的友人扬起眉梢。 宋青书站到了宋云祯身边,一眼也不往这边看,苏影帝看着两人的后背,心里正挑着眉,就见宋云祯转过头,喊了他一声:“小棠,过来。” 叫谁! 苏影帝眼瞳一缩。 ‘……玄幻了,宋云祯为什么知道宿主你的名字!’系统不禁怀疑起了系生。 少年对自己来路上就起意近“糖”这个名字并不熟悉,闻言,抬起头,睁大的眼睛里满是茫然。 从来不知道自己能这么心软。 宋云祯放弃了让小哑巴自己先领会到这名字含义的想法,主动拉过了少年的手,面对惊讶的友人,用难以想象地郑重介绍道:“这就是我的‘药’。” 这就是我的药。 治我多年病痛身,愈我心底软伤痕我要活命,就得随身带着的药。 宋云祯对友人说时,自己都不知道,这话里含着的千般思绪,万种柔肠。 所以,他更不知道,把这话听在耳中的苏棠,脑中得到的信息是烂剧本的遗骸生效,第三方效应再次响应。 余光里,宋青书的双手握成了拳,脸上出现了隐忍的色|彩。 ‘攻略目标好感度,独占。’ 噫。 ‘我们的攻略目标对宋云祯的敌意真不是一般的大。’苏棠感慨。 系统说:‘那是因为攻略目标认为,宋云祯拥有的太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28.药人15 “这就是我的‘药’。” 脸上泛着病态苍白的年轻男人握着少年的手,大方地介绍给自己的友人,宋青书站在一旁,见到少年先是茫然,接着,清秀的脸上便绽开他此前从未见过的腼腆乖巧的笑容,露出颊边的两个梨涡。 一眼也未朝这边看。 莫名其妙的,这个寻常的举动如针一般扎到了心头,未必见血,却如毛毛雨落到地上一样的密集,疼得让人喘不过气。 于此,宋青书十分茫然——少年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甚至就是他想要那个小哑巴变成的、对己对人都好的模样,怎么现在…… 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十几日前对少年“改邪归正”的忠告,十几日后,对方看上去虽然没有改了“邪”,可到底不再有把他拖下水的打算,甚至还将宋云祯拖到了“邪”处。 他如何会不高兴 生来为奴,兢兢业业,主家终于有决心要将家业移交给他年过而立,等宋家家业一入手,他就能如宋管家所愿,娶一房媳妇,洞房、生子,老有所依。在这世道里,与其他人相比,真算得上是活出了头。 在离开宋家采货的十几天里,少年醒来后的一举一动无不清晰,宋青书原以为自己知道了对方的怨,夜深人静时偶尔想起,也觉理解,认为自己看得明白。 当时就想好,日后再见,且当那一个下午不存在,是自己糊涂了,发的一个梦罢了。 见到这一幕之前,宋青书都是这样想、这样做的。 然而人这种被礼仪约束、世俗加身的动物,极难做到心口如一。 托宋云祯身体不好的福,宋青书也上过几年学堂,晓得自己就是圣贤书上说的那种“俗人”,蝇蝇于富贵,汲汲于名利。 要不然,他也不会明知宋云祯厌恶他厌恶得不加掩饰,还得忝着脸贴上去,装出一副愿意为主子鞍前马后的样子更不会在宋云祯离家的这十几年,表面上为宋家劳心劳力,把自己的亲爹都骗过了,背后却慢慢笼|络着宋氏的那些宗族。 为了宋石魏那个老东西能下定决心说出“转手家业”那一句话,他经营了多少年,自己都忘记了。 就为这一天,他年过三十不敢娶妻,怕自己有后顾之忧为这一天,他连自己的亲爹都得瞒着。 他绝不能让一个小哑巴轻轻松松毁了自己的路。 他先前是这么想的,现在还是这么想的。 可要么是宋石魏一开始就不该送他去学堂读什么书,要么是他那些书读得还是不够多这么想的时候,看见少年视自己为路人,那只为自己受过伤的手放在宋云祯的手里,他心里的那些痛苦一点也没有减少。 他想不开,高兴不了,无法满足,甚至觉得痛苦、愤懑。 少年颊边的梨涡陷得愈深,他心尖上的针就扎得越深: 是你说你喜欢我的,怎么你轻易就变了呢? 你不是说过,只喜欢我一个吗? 这两个问题拉扯不出个答案来。 痛苦成了常态,等他回过神发觉少年的选择是宋云祯的时候,宋云祯出离了愤怒。 ——谁都可以,怎么就偏偏是宋云祯 这个人有的已经够多了! 一出生就是主子,坐拥万贯家财,年纪还小时,一声咳嗽都能不顾他宋青书的学业把他叫回宋家“陪读”年纪稍长能够远行游学后,他宋青书就没有了读书的必要再等到多年留洋一回来,他宋青书辛辛苦苦打拼这么多年的东西就活该拱手让人! 凭什么呢? 宋青书红了眼。 你宋云祯今天已经有了这么多东西,连我的生父都觉得我一家合该是你家的下人,如今你终于要走了,却还要带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多年不满的积压一朝爆发,让宋青书对“属于自己”的东西独占欲陡升。 当苏棠面带笑意转过头以看陌生人的眼神看过去的时候,不意外地听到了系统的机械音。 ‘好感度,独占最大值。总觉得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呀。’ ‘比如?’ 宋青书腮帮微动,心生狠戾。 这是你们逼我的。 是你们逼我的,怨不得我。 ‘哎呀……’ 苏影帝听到系统给出的提示,旁观与友人相谈甚欢的宋云祯,难得良心发现,委婉道:‘这么大的事,还涉及不和谐的内容,就这么瞒着他,不大好吧?’ ‘是的呀。’和谐友爱号系统说:‘不过宿主你要想好呀。’ ——告诉了他,你面对的可就不是一道送分题,而是一道送命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29.药人16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苏影帝原计划趁着宋云祯与友人相见,无暇顾及自己,让系统开个小外挂掐个时机,然后他以绵绵春风徐徐图之,辅佐回忆,争取在秋天到来之前把宋青书拿下。 这是一个很有保障很有前途的计划,连反复嘲讽影帝剧本是堆垃圾的系统都赞不绝口。 以至于苏棠跟着宋云祯来前厅的一路到现在,和谐号系统都仿佛变成了自己最初的小甜心模样,又是主动帮宿主探听攻略目标的想法,又是外挂随时待机,聊天实时在线。 真是居家旅行必不可少的贴心小棉袄。 可惜宿主和系统没能想到,这大夏天的,披着过于贴心的小棉袄,影帝被捂出了一身痱子。 宋青书的“痱子”想法简单又粗暴,猛一下就给苏影帝完美无缺的计划上点上了数不清的瑕疵,以为自己苦尽甘来的系统数据库被辣得生疼。 系统计算得出,如果想要按照原计划执行,那么苏棠不开腔是对的,任务完成是迟早的事,这是一道送分题。 然而这破坏了和谐友爱号的底线。 虽然它需要能量,但是核心指令绝不可违背,即便它和宿主仅仅是知情“人”,事情没真正发生之前,连个帮凶都算不上。 可要是苏棠把这件事告诉了宋云祯,那宋青书的想法必然落空,在推算了各种情况的结果后,系统发现,没有一种情况是可以完美避开心有执念且专注此事的宋青书的。 换句话说,只要苏棠今天要帮着宋云祯,那攻略基本就成了泡影。 这就变成了一道送命题。 直到宋云祯与友人带着两条尾巴出了宋家,走到了乌桕街横跨过的大河边上,快算炸了的系统还是没能想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 ——怎么样才能破坏宋青书的计划,不让宋云祯掉进河里呢? ‘天气这么好,我放弃治疗。’ 水岸相连的软泥上,青荇开出的小黄花浮在水面,坠在畅聊的宋云祯与友人身后,苏影帝踏着布鞋踩在河岸边上,对着难得清朗的日光,决定放飞自我。 ‘……今天给你脸了是吧’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系统对苏影帝不时给自己加的“神来之笔”已经无法感到震惊了,它沉浸在计算方法中不可自拔,机械音恢复了冷漠:‘烦着呢,别乱加戏。’ ‘你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 苏影帝不开心了,直白地乱上加乱,委屈道:‘攻略目标办事妥帖,要给去人买东西送过来也就算了,宋云祯居然也不看我了!这还治什么呀?死了算了!’ 心里柔柔弱弱求关注的小公举受到辜负,苏影帝笑不出来,于是在脑海里哭得像个三十多岁的孩子。 系统:‘对不起,接不住宿主你这个梗。麻烦下一题。’ ‘下一题么……’苏影帝眼睛微微眯着,看着面面俱到的宋青书提着友人方才在街上多看了一眼的玩意回来,友人受到吸引停住脚步。 宋云祯只言未语,神情淡淡,转过头来看他,欲要转身走来。 迎着男人从幽深冷漠变得柔软温情的目光,苏棠瞥到一道越来越近的身影,露出颊边的梨涡,弯起眼睛: ‘悟空,妖怪来了。’ “妖怪”身形如电,几乎是苏棠话音刚落,那身影就变出了具体的人形,是一张惊慌失措的孩子样面孔。 大部分外挂仅作用于宿主和攻略目标身上的系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身形瘦弱的孩子冲过来,狠撞上了毫无防备的宋云祯,常年在困境里挣命的小身板里潜藏的巨力爆发,身材高大却瘦弱苍白的男人一下子就被撞进了河里! 意料之中的意外,却发生得猝不及防。 “噗通”一声。 友人听到声响,猛地回头,大惊失|色|,手里的小玩意滚落: “水莪!” “少爷!” 宋青书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得了手,听见友人的喊声才回过神,急急跟在友人身后奔了过去。 ‘……宿主,宿主!’ ‘……嗯。’ 眼看着在场另两个人都跑了过去,最该及时奔走的宿主却崩了人设,系统大惑不解,喊了两声,苏棠才回应了一声。 ‘宋云祯落水啦,宿主快过去啊!’发现自己和宿主猝不及防成了帮凶的系统机械音语速快得听着都催人白头: ‘快去呀!’ ‘嗯,好。’ 这一回应了声,苏棠终于迈开了脚步,挥开脑海中宋云祯落水时看着自己的画面,以接近走的速度慢慢靠了过去。 …… 乌桕街这条河不宽,却是看着清凌凌,实际上比一般的河要深连岸的地方虽是浅水,可艄公泊船时,也是不怕搁浅的深度。 宋云祯被捞起来时,一身的青衫都湿成了深色,眼睛紧闭着,脸色苍白得像是就那么死了一样。 撞了人的瘸子小乞丐第一回干这勾当,脚一软,没能及时跑脱,被宋云祯并不会水的友人抓住了,一双乌漆漆的眼睛充满了恐惧,但下意识往把人救上来,同样全身湿透的宋青书那里看。 友人心焦没发现,探到宋云祯鼻息、念头一转后下手将人又救“活”回来的宋青书却是一抬头就看见了,他的眼神一厉。 这狠厉没持续得了多久。 因为正在此时,小哑巴恰恰从间隙里挤了进来,看到他的目光,黑亮的眼珠动了动,木愣愣地朝小乞丐那边看了一眼。 宋青书僵在当场。 友人还急着,未能察觉这番眼神交汇,见宋青书动作顿下,宋云祯却依然没有反应,急了:“诶?你怎么停下了” 苏棠眨了眨眼,眼睛里,宋青书闻言,僵硬地转头,刚刚已咳出了水的男人却恰在此时睁开了眼。 “水莪!” 友人大喜,可惜要按着渐渐缓过神来的小乞丐,只好喊了一声来表达自己的放松和高兴。 友人高兴得太早了。 男人躺在岸上,苍白的脸色慢慢变得潮红,发现宋云祯在旁边,也没坐起来。 只是骨节分明的手从湿透的袖管里抖动着伸出来,做了一个久未使用过的、挥退的手势。 原本僵跪着的宋青书回了神,脸色不好地跪远了些。 苏棠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暂时分|身乏术。 铤而走险的最后一场戏来了。 苏影帝对上男人直直看过来的目光,平静了呼吸。 看到自己抖得越来越厉害的手,少年的神色仍有些缓不过神似的茫然,他像是还没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珠缓了缓,才转了下,了解了自己的意图,慢慢走了过来。 宋云祯不知道少年是否如自己看到的一般,几步之遥的走动,却走得如幼儿学步,跌跌撞撞。 他的脑子开始发昏了,耳朵里响着形容不出的嗡鸣,面前一阵阵发昏,憋在喉间的咳嗽更是叫他头疼欲裂,难以看清面前的景物。 直到徒然伸出的手被一抹熟悉的温热握住。 抑制不住的暖和痒爬上心头。 咳嗽这才终于顺理成章地逸出了胸腔。 “咳,咳咳,咳……”牢牢抓着那只温热的手,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宋云祯竟出乎了自己意料地半坐了起来。 少年茫然失措的脸就在他面前,触手可及。 于是,他便真的伸手了。 触手却是一片湿润。 唉,真是傻。 我隔离了你的过去,拿走了你的现在,还为我哭这一场,真是傻。 傻得可怜。 宋云祯心想着,一阵猛咳,口里的腥甜忍都忍不住。 在若有若无的惊呼声中,他死死抓着少年的手,亲密地抵着对方温热的额头,撕裂了的喉咙气若游丝,声音沙哑,带着鼻音,说了自己之前想告诉对方的话: “棠,是这样写的……” 男人的手在在他摊开的左手掌心里慢慢划动着,苏棠不由自主地就想去辨别那笔画。 “……是‘甘棠’的‘棠’。” 失了焦的眼睛与他未加掩饰的眼睛相对,含着笑意,还是乌沉沉的,却格外有一点好看。 灼热的鼻息落到他的脸上,男人的手紧握着他的不放,却逐渐无力,他察觉到了什么,声音低得像喃念: “……不准忘了我……” 那才是不可能的。 脸上湿了一片,喉咙里发不出声音,苏影帝却在心里哼了一声。 他的右手抓紧了男人的手,收回了无力的左手,偏过了头。 就跪在少年背后的宋青书瞪大眼:“不……” 他想扑上去阻止,听到他声音的少年却在此之前回过了头。 ——清秀的脸上,泪水洇化了唇边的殷红,那双眼睛,却一如多年前一般,乌溜溜的眼珠,黑亮得可怕。 艳得惊人,冷得惊人。 ——你的罪,我来赎。 伤疤被残忍地撕落后,淋漓的鲜血从手腕上流到宋云祯的口中,少年微微侧头,沉默地做出口型。 少时沉默的孩子脸庞、檐下紧张的面孔,与这张脸重叠,宋青书失了神,失了声。 ‘攻略目标好感度,真爱。任务成功,脱离世界时限,三秒钟。’ 苏影帝回过头。 他看着男人近在咫尺逐渐舒展的眉头,唇角微勾。 这下,我可不欠你什么了。 他想着男人之前想要走过来时,面上露出的那一点笑,感到了轻松。 这药送给你,予你一场病,予我一条命。 两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30.药人终 溯之吾友: 三月廿四得书,展信佳,铭问候,家君体贴,体康健,遥闻海内干戈稍歇,国之初立,幸甚。于今书,续二月拙见,归国事宜也。 得君之言,时海外安稳,而我国家动荡,比之前廷,或有变数,内外相较,留外而待内平定,计大事。君之心诚,吾知。然值此家国不安之际,吾亲、吾友、,皆于大难求大安,独余置身于海外,苟安一隅,望其自稳,君不言,我亦羞愧矣! 共风雨而同舟济,守大难而望相助,此吾友之义。昔年,君与余同窗,恨前廷之不争,叹山河之零落,憎外敌之暴行,未论寒衣轻裘,悉愿师夷长技以制夷。当今,君已归国,践行前言,洞内外之别,余实当归也。 君言,尔一书生,立身乱局,殊不易也。然余尝闻顾氏之言,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余以为然。而君亦书生身也。 君忧我病,望我安康,我知君心。然此病痛缠身,近三十载,挚亲辗转,心力交瘁,月月药来,花销甚巨,而如握茧抽丝,一无起|色,莫如节俭,留待未来。余尝与君言,敝药不同其他,甚异。初已觉不妥,现于海外知世,拾得牙慧,知其确有不妥。人生平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长于此世,同属艰难,余较他人,仅粪土多少之别,无有他事。是以余归国之计,此事亦因由之一。 君言及安排,此前余已思之。长恨此身残缺,未能与君掷笔从戎,所幸家尊时时叮咛,早年习得些许经商之道,自前年初,于海外小试,薄有盈余。与海外之友来往,知此盈余尚算实用。言此之际,不禁万幸,家君邮寄本草之费用,终究相抵,同有一乐事,家君知前廷助人远渡海外,便觉其包揽一应琐碎花用,犹记当年初至海外,余一轻裘换饱腹耶然此之时,窘况无有,乐亦消也。及,余言与辉毅等所办之留学生所,秩序已生。辉毅亲友等,成算明晰,余归国后,经营照旧,勿忧。 如君所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家君数度来信,示余以本草当归,望余归国以子承父业,叹家君心慈,孩儿不孝。然则幸得宋氏之青书,虽余恶之非常,其承业之志,终不负家君之望。 笔书及此,君当知我意。余五月十四日乘船归国,自北而南归家。盼君当日相见,余有行李,不便归乡。又及,若君有意,余归时,当伴手信。书与老巷王姓老者,下月初余当得讯。 …… 我的朋友溯之: 三月二十四日收到你的来信,我很高兴,非常感谢你的问候,因为我父亲的体贴,我的身体还算健康,听说最近国内的战火稍微平息了一些,新国初立,我感到十分庆幸。不过在今天这封信里,我打算继续说一下我二月给你的来信里提过的问题,关于我的归国事宜。 你的来信里说,现在这个时节,国外要比国内安|定,当|局比起前朝,可能还有许多变数,两者相较,叫我不如先留在国外,等到国内时局真正平稳下来了,再回来实施我的抱负。我很明白你的情真意切。但是,在这种家国不安的时候,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可能的挚爱,你们都在这难关中拼命求取来日的安定,却独独让我留在国外,苟且地偏安在一隅,盼着国|家自己能够安稳下来,就算你不说,我自己都会为这样的自己羞愧! 在风雨中同舟共济,在困难时守望相助,这才是我对朋友的定义。以前咱们一起做同窗的时候,一直遗憾前朝的不争气,为千疮百孔的国|家而叹息,憎恶外敌的暴行,那时,我们不以出身论人,都希望能够到国外去“师夷长技以制夷”。现在呢,你已经学成回了国,践行着你先前的诺言,洞察了海内外的区别,而我,也着实应该回来了。 你在信里说,我只是一介书生,想要在这么个乱世里安身立命,实在是太难了。但是我曾经听说过顾炎武的话,他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非常同意这一观点。更何况,你不也只是一个书生吗?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我身体不好,不如常人,应该先安心养病。可我这个病,已经快养了近三十年了,家里人辗转着费了无数心力,光是每月寄药来的费用都是一大笔钱,结果就像握着生茧抽丝一样,越养越反而越磨人,倒不如省下这些钱,用在更需要的地方。而且,我也告诉过你,我的药,与寻常的药并不相同。从前没有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不妥,如今学习了一些理论,终于知道了不妥在何处。人与人都是一样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来到世间的时候,都同样艰辛,没道理只是多了一点钱,我就比他们更金贵了。所以,我决定要回来,除了践诺之外,我这怪病也算原因之一。 至于你问的,我回来以后的具体计划,其实在此之前,我也已经有了一二想法。我知道自己身体不好,非常遗憾不能跟你一样投笔从戎,所幸早年间我听了我父亲的话,多学了一点经商管理的东西,这些年来游学了其他很多国家,多谢父亲的嘱咐,我也没有落下,前年开始在花都帮外国人做过一些生意,盈利还看得过去,没有亏本,积累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本钱。我与我们国|家有生意往来的一些商人交往过,从他们那里,我得知这些钱够做一些事情了。说到这里,我不禁觉得万幸,我父亲多年邮寄药材的成本也收了回来,说起来也有趣,他老人家一直以为前朝送我们出国,因此生活费都是他们发的,你还记得我们刚到国外那年,我还卖了自己的衣物换取生活费吗?但是现在好了,我的境况再也不会窘迫到这种程度了。还有我上次跟你说的,我和辉毅他们一起办的那个帮扶留学生的组织,现下也运转起来了。辉毅他们与家中联系紧密,所以,即使我回了国,只要我这边的资金链不断,它的安全应该没有问题,不必过多担忧。 当然了,就像你说的,我也不可能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我父亲多次来信,甚至把药材当归片放到信里,他一直希望我能回去继承家业,他的期盼如此殷切,可惜在这一点上,我肯定要让他失望了。幸好,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宋青书吗?我还是非常讨厌他,可现在,我又不得不感激他,等到来日我父亲失望了,他还能替我顶上。 说了这么多,我相信你应该能够理解我的决定了。我打算五月十四号启程,坐商船回国,回国后先来北边,再回家。到北边的时候,还麻烦你来接我一趟,因为我有一些行李,不方便带到家里去,等你我见了面,我再把事情详细地讲给你听。以及,你需要我带点什么东西回来吗?若有,还是把信交给老巷的老王就行了,五月初我应该就能收到。 祝身体健康。 你的朋友水莪敬上。 xx年四月十三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31.江雪1 男人和他都知道,他流了很多血,不宜搬动。 但汽油的味道越来越重,新鲜空气里很快填满了一触即发的紧张。 斜坡上的草叶上沾着露水,绿得发亮。 他仰躺着,感受着男人抚在额头上的阴影,连接着视网膜的神经中枢却映射不出对方具体的样子,隐隐约约的,目之所及,都被天蓝和碧绿填满。 自由,纯粹的自由。 就像他看过的那些剧本里,落叶终于脱离了树的辖控,回归泥土般的自由。 这本该是他想要的。 然而男人声音里的压抑却让他心中的弦无声一直紧绷,怎么都甩不开身体的沉重和疼痛。 男人的手臂受了伤,伤口很深,但另一只手在抚过他的额头后,却不敢有丝毫耽搁地横过了他的后背。 通过胸腔的钝痛和目光中色彩的些许晃动,他大概清楚,两个人都在缓慢地移动着。 男人粗重的喘息一声比一声沉重。 然而每一次世纪般漫长的挪动后,男人总会停下来,用带着不知道谁的血腥的柔软触碰他的额头,声音沙哑: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小棠。” 其实他们都听得出来,从“我们会出去的”变成看不到尽头的“再坚持一下”,里面的绝望有多深。 深到他都想说,放过吧。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还不够吗 你囚禁了我大半生,互相折磨着受了多少苦,到了这种时候,你何必还要选择受一次这种徒劳无功的苦 胸口疼痛最深刻的时候,他口鼻里的腥气已经掩不住了的时候,他触到男人在他额头上急促又湿润的呼吸,一边冷眼看着沉入黑暗深潭的半边沉重身体,觉得对方有病,想要一走了之一边无奈地任由心口处的情感蛮横拉扯,听之任之地接受这种缓慢又压抑的折磨。 那情感是不会弱的,可黑暗也越来越猖狂。 一点亮光,化为一点点,看上去,小得可怜,如同受到狂风摧折的一缕孤焰,将熄未熄,几度欲熄。 但最终,奇迹在黑暗完全崩坏的边缘,降临了。 被野草覆盖着的斜坡是柔软的,而梗过一道阶梯样的坎后,就成了熟悉的硬的地面了。 隔绝了大自然附加的安稳,人工的钢筋水泥在此时竟带来了希望。 汽油味究竟什么时候消失的,他居然记不得。 只是“砰!”的一声,水泥路面都跟着颤了一下的时候,他通过笼在自己身上的阴影,感觉到了刹那的危机。 不过男人是多此一举了。 没有热浪,没有火光,甚至好一会儿都没有汽油味飘散上来。 听到第三个人脚步落地的那一瞬间,时间便宛如静止了一样。 苏棠看清了男人俊美面孔上,惊慌失措的表情,嘲讽似的叹息了一声: 诶,你真可怜。 生来含着金汤匙,无数人为你折腰,你却偏偏要在一棵死树上吊着不走。 傅君又,你真可怜。 ——可我,我又何尝不是呢?这么痛,这么黑,我居然也不愿意就此放手。 …… ‘你知错了吗?’ ‘知道了。’ ‘你能改吗?’ ‘……我尽量。’ ‘还任性吗?’ ‘这个任性是……’举起小手,苏影帝睁大了好奇的眼睛。 ‘少来不来就开车!脏!’ 秒懂的和谐友爱系统愤怒又熟练地从一数据库的[——哔——]里选出了后一个字,然后接着喷宿主:‘你每次换剧本就不能跟我商量一下!我当时数据库都被吓卡了你知道吗?!要是那时候攻略目标不接受你的套路怎!么!办!你就说你该怎!么!办!’ ‘呃,’苏影帝想了想,迟疑道:‘换个套路’ 如果不是任务在身,那点血应该还流不死人吧 系统:‘……我有一句[——哔——]一定要讲。’ ‘[——哔——]是……’苏影帝脸色古怪。 ‘……宝宝不想跟你说话,请你拿上你的臭资料,走开。’ 系统宝宝粗暴地给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宿主塞了一堆任务资料,决心要洗洗对方那从火车头污到火车尾的思想,资料里的全部遣词造句都充满了和谐友爱的气息。 譬如,资料里是这么形容这个任务世界的: “大周六十一年,和谐的春风吹遍了这片经历过半个世纪战乱的土地。这一任的大周皇帝,周二代宣和帝,是一个十分具有奉献精神的和平主义者。在他和平|政|策的领导下,大周在中原地区的统治由周一代周高宗的全境范围变成了部分区域,辖外三分之一地区,都被周二代及其臣属慷慨地赠送给了少数民族同胞的大氏|政|权,换取了国家短期内的安稳和平……” 苏棠:……说白了就是割|地|求|和|卖|国|求|荣呗,真几把能扯。 总而言之,大周的时代背景,就跟苏棠原世界里往前近一千年的朝代差不多,是游牧民族领土意识觉醒的大爆发时间。 宣和帝虽然是大周开国后的第二任皇帝,但可能是因为历任皇室“老子好汉儿|怂|蛋”这条千古至理,上位刚刚二十年的时间里,一直揣着一颗不同于他亲爹的、软糯糯的包子心坚持给缺衣少食的少数民族送温暖、送希望,哪怕自己饿着肚子,可每年依然会从自己的盘子里割一点肉,妄图把草原里来的饿狼喂成走不动道的肥羊。 可惜近年来,宣和帝终于发现了这个方法效果不佳,因为狼就是狼,吃饱了,那就是饱着肚子有了力气的老狼而相对的,在这二十年里,他成功地将大周变成了一只跑不动道的待宰小羔羊。 这时候,宣和帝已经快六十岁了。 在他即将进入耳顺之期的前一年,冬天来临,又是一个送温暖的季节,软糯了五十九年的包子心忽然从红豆沙变成了芝麻馅儿的——江南告急,他起复了自周高宗时代结束后便被圈禁在京都的姜氏一族,任命了曾跟随高宗南征北战过的名将姜明和之孙姜靖国为一空城计将领,把一碟近在大氏人眼前的美味佳肴换成了硌牙的沙石。 这件事情,别说大氏人反应不及了,就是满朝文武,在听说了江南传来了捷报之后,也是一脸被狗|日了的表情,大致心理活动如下: 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什么?!捷报!什么时候打的仗! 老人家的叛逆期来得猝不及防,又迅又猛,而且其多数宗亲已去世多年,一时无人管教,竟让小包子也尝到了一点别人的甜头。 恰好此时,耳顺之年到来,耳顺么,听着顺耳的才叫“耳顺”。此一战后,宣和帝沉迷吃糖,不可自拔,一年多以来,姜靖国守江南临安、据江北秦城、攻陷大氏都城长州……捷报频传,姜氏重新煊赫一时,大周上下,闻姜氏之名,无不欢腾。 以上,都说明了,何其有幸,苏棠进入的这具原身江程雪,就是收复了大周失地的大英雄姜靖国背后的男人。 而何其不幸的是,苏影帝的任务目标,不是姜靖国,更加不幸的是,原身只是英雄背后的男人……之一。 也就是说,想要完成任务,他必须要在英雄的后方放一把火。 ‘哦哟,这真是……’拉了拉盖在身上滚了边的狐裘,苏影帝卧在床上,看着窗外炽热的艳阳,咳了一声,摇头微笑:‘我见过的,最不和谐的任务了。’ 有点小兴奋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32.江雪2 大周历宣和二十一年六月,长州府内,上下如履薄冰。 刚拿下长州不久的周将军姜靖国之前才将长州都城上下整肃一清,州府前的满地血迹犹未干涸,隔着半座庭院,腥气都还仿佛萦绕在鼻端。 州府兵器库内。 姜靖国站在叫人眼花缭乱的各式兵器前,握了一把宛如月牙的腰刀,右手抬起,抚上如雪的刀身,俊美如铸的侧颜,线条冷硬,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乌沉目光专注地落在刀面上,分明一身玄色常服,周身气势却似从未脱下染血铠甲般骇人。 原身为长州府大氏府君的仆从的灰衣小厮禀明情况后,久未听到回复,三伏的天,却仍有一股寒流从贴着地面的额上递到全身。 战战兢兢中,他不禁记起了,一月前,原长州府君就是在此地,在这一般的沉默中,被一刀斩断了头颅。 是了,是断,不是落。 那刀锋来得那么利。 没人能反应过来。 一线银亮过后,府君欲要撑住气势的下巴还昂着。 他站在角落,竖着耳朵,还以为会听到一番戏文里唱的那些慷慨陈词。 然而没有。 他等过许久,府君张开的嘴巴都那么张着,未能再开合。 代替那些慷慨说辞出现的,是对方挤出肉的脖颈上,缓缓漫出的猩红。 那一幕太过深刻,以至于小厮已经忘记,前主人的人头是如何滚落在地,而包括他在内,周围所有人又是如何麻木地跪下的了。 唯有面如冠玉的俊美男人,收起滴血未沾的如雪刀身回鞘,面对喷涌的鲜血时,那淡漠的神情,深深刻在了他的脑中。 恐惧长铭于心,煞神烙印就此拓下,面对姜靖国,小厮与所有奴仆一般,皆是胆战心惊。 何况,他今日还带来了这样不祥的消息。 前府君那张将合未合的嘴巴在臆想中,变得猩红迫人,寂静中,小厮吓得几欲昏厥。 但他最终也不敢昏过去,更不敢抬头窥|伺。 肝胆齐颤到濒死时,那尊煞神终是有了动静。 “当。” 修长手指弹上刀身,换来一声叫人肝胆俱裂的清响,头顶上,低沉的声音喟叹了一句: “好刀。” 小厮趴伏着,听得面无人色。 偏这时,像是才知道这里还有个人一样,那声音顿了顿,问: “你方才,说的什么?” 来了!小厮浑身抖如筛糠,却不敢不言,只是语声溃不成调: “……是,是,是江公子,江、江公子他……他要,要不好了……” 江公子 姜靖国皱起眉,想了好一会儿,总算记起来,自己是有那么一名姓江的幕僚,依稀叫…… “江程雪” “是……” 听到这一问,小厮心生绝望,觉得这尊煞神是要冲冠一怒为蓝颜,拿自己祭刀了。 姜靖国默然。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个名叫江程雪的幕僚有过什么建树,一时陷入了是该去看个死人,还是留下看刀的迷惘之中。 最后,他两相权衡,虽然对方生前没立过功,可到底不能寒了帐下其他幕僚的心,放下了腰刀,淡淡道: “带路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33.江雪3 姜靖国是在抬脚步入装饰清幽的房屋前一刻,才终于完全记起,这位“江公子”的根底的。 江程雪,字子棠,原籍衡阳。 本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然而三年前家中长辈因上获罪,江家没落年初,他重掌秦城时,一姓魏名晟的富商要献|媚|于他,借酒宴之机,将此“江南第一公子”送到他身边,说是任他差遣。 他思量一回,想江家祖上也曾是人杰辈出,为天下楷模,把江家之后收入帐下,为自己招揽别的幕僚造出声势,也算不亏。遂摸摸下巴,同意了。 不过,众幕僚琐事,自有手下料理行军打仗,除了冲杀在前的将士,欣慰于大周终于崛起的幕僚也是前仆后继,因此将此人纳入麾下后,他便不再上心。 是以,一年过去,并不知道这等一无建树之人,居然还跟着自己从秦城来到了长州。 难道……望了眼比自己手下第一幕僚于潇的临时居所也差不了多少的房屋,姜靖国挑了挑眉,心生古怪: 这被自己拿来充点门面的“江南第一公子”,还有些真本事不成 那这一死,倒是可惜了。 另一只脚也迈进门里,姜靖国负起手,等着方才说几句话就欲昏厥过去的灰衣小厮先上去抱着人哭嚎一通,自己再行慰问,以示大将之风。 他如是想着,听到小厮顿下的脚步声,视线不紧不慢地跟着转了个弯—— 蝉鸣声里,支开的窗户外碧白菡萏摇曳,斜束着一头乌发的青年身披与时不符的厚重狐裘,骨瓷般润白手腕自袖而出,托于下颌,倚窗而卧。 闻声撇头看来时,绝艳的眉目间,满是清冷。 刹那间,恍若寒江渐雪,清凌凌拂去所见者心中焦躁,却留余温长存。 对上那双冷清的眼,不知怎的,姜靖国莫名记起生平首次上战场杀敌的时候。 未冷的血自受刀刃分离的敌人身体上溅到他的脸上,带着灼烧的温度,引他这持刀人的血液,竟也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 于是他兴奋着,那一场战役里,以一当十,以十当百,一战之后,竟无俘虏。 那样不受控制的激动,别说骇到了旁人,就连他自己,也暗自心惊,生出抵触。 自此,刀术愈精,动辄杀敌时,从来小心避血,怕几失控。 而此时。 此时这犹如高山冷雪般的眼睛,却叫他再一次的,在滴血未见之际,体味到了那般胸腔震动、身不由己的感觉。 男人的俊美脸庞绷紧,淡然神色变冷,眼中闪过冷酷。 ‘王二,好感范围,喜欢姜靖国,好感范围,喜欢巅峰。宿主你再接再厉呀~’ ‘哦哟,他好凶,有点怕怕呀。’ 系统深沉地盯着任务版块,给维持着高冷的神态的宿主加油打气: ‘别害怕!放心,哪怕干不过,我们还可以怂!大自然的怀抱在敞开等你呀!’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怂,就有机会怂的。’ 面对完全变|态的和谐友爱系统,男人凌厉的气势和比宋云祯还异常的反应,苏影帝意识到,自己在屡次得罪系统后,可能、大概、真的,来到了一个不那么和谐的高危世界。 哎呀,好可怕。 苏影帝为支离着一身病骨的自己暗暗神伤。 那清冷的眸子便视两个外人如寻常物品一般,扫了一眼,便转了回去,只是收回了瓷白的手腕,面朝着窗外,沉默地拒绝着外界的一切。 如凛冬寒山,隔离了夏虫蛙声,周身都是对万事万物皆不在意的淡漠与冷清。 倏地,连心的指尖颤动,姜靖国抿起唇,忽然觉得,比起对方的才干,他更想知道,到底是如何样的经历,才会造出这样一个冰冷绝艳的人了。 六月霜冷,自成一绝。 此情竟无可拟,竟不可说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34.江雪4 与姜靖国见过一面之后,苏棠心里有了底。 这一回的任务里,攻略目标是为了荣华亲手将原身送到“不好女子好男风”的姜靖国身边,与原身江程雪自幼一起长大的富商,魏晟。 当初攻略目标送人的目的,是为了通过美人来与这位执掌秦城的将军打好关系,得道升天。 却没想到,这个传言中不喜女子,帐下却养了一堆俊秀男子的“龙|阳|君”,事实上,是个不折不扣的一根筋。 养的那一堆“俊秀男子”,多是身为书生的谋士幕僚,其人本身,除了打仗杀人,对什么都兴趣缺缺。 受到魏晟的殷勤,一根筋姜靖国在考量过江程雪的出身之后,二话没说,就把人接进了秦城州府,见也没见一面,纯将人置到幕僚群中,当了个吉祥物来养。 容人前,他甚至都不知道,江程雪的“江南第一公子”实际上携带的是其他方面的含义,更不知道,在其他人眼中,把徒有外表而无才干的江程雪放进幕僚群中这一举动,有着多强烈的旖|旎|意味。 就在当事人完全不知情的私下,“江程雪是大将军的第一男|宠”这个传言,已经流遍了五湖四海,漫说是对姜靖国完全不了解的灰衣小厮人等,就是连魏晟都相信了。 一月前,生意上遇到了难处的魏晟病急乱投医,在街上“偶遇”了原身,盼望这颗曾经的弃子能够帮自己盘活局势。 一直知道自己作用,却因为姜靖国的不闻不问而松了口气,终日待在屋里的原身,也就是在这时才知道外面的流言传成了这样。 他本应该立即开口解释。 然而对着怨、念了整整一年,终究见到了一面的人对着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人对着年少时家道中落帮了自己许多的人。 望着对方脸上的急切,他没有说得出口。 回到秦城州府、被摸不清楚状况的下人一齐辗转到长州州府后,水土不服加上心中郁结,一病不起。 苏棠在这个世界睁眼的一瞬,也知道,那句最终化为一声叹息的解释,再说不出口了。 坏掉的和谐友爱系统的意见是:‘面对这种人渣,我们就要稳抓稳打,先不要急着解释,拖着他!完成了任务我们就抛弃他!哼!’ 苏影帝有更好的办法:‘既然解释不了,不如就坐实吧?’ 没有剧本可翻,没有电视可看。 唉,想搞事。 系统的机械音里仿佛染上了淡淡的沧桑烟味: ‘宿主你,高兴就好吧。’ 影帝戏魂可嘚瑟了,它是管不了了。唉。 反正最后任务失败回归大自然怀抱的又不是我。和谐友爱系统的数据库里刷满了冷漠的表情包。 手把手调|教出了一个碳黑系统的苏影帝笑而不语,甜咸自知。 他还从来没挑战过这种……全程只靠颜,面瘫撩一脸的角色啊。 见到姜靖国之前,苏影帝拗着人设,排练了无数遍,结果没想到对方连念一句台词的机会都不给他。 伴随着‘喜欢’的提示音响起后,男人反而脸色大变,只字未语,转过身就拂袖而去了。 这种反应实在是…… ‘可爱吧’苏影帝微笑着点评:‘一看就是个纯洁的小公举。’ 公举…… 置身[——哔——]溢满的数据库里,和谐友爱的系统宝宝用数据化出了虚拟的手臂,坚强地抱紧了自己。 没听到应答声,毫无开车自觉的苏影帝并不知道系统的一举一动。 他的语气犹带着微笑,眼神里却盈着万年不化的积雪的清冷,艳极的面孔上,多了一分似笑非笑的神情: ‘宝贝儿别哭,这一次,爸爸会好好完成任务,收集能量的。’ 若不帮你得到真爱。 又怎么对得起,那眉目冷清的青年缠绵病榻时,那一丁点,心心念念的少年情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35.江雪5 一场急雨过后,刚从雨里逃出来的人袖边裤管满是长州城街上的土腥。 魏晟倒是备了伞,不过他今日打扮着装颇为富|贵|风|流,佳公子姿态俨然。 可惜身边没有童子小侍伴随,一路收获的好几位少女芳心并不能帮他拭净沾了泥水的锦绣衣摆。 合拢了油纸伞,魏晟站在檐下,看到靴尖上的泥点,两道剑眉微蹙,星目中流露出些许不满。 如何狼狈,人穷水不穷以此种模样见人,实在有失了他的体统。 不过…… 绝艳青年如水墨晕开的冰雪线条在脑海中化出清风和缓,皱起的眉尖松下,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伞骨,那立在酒肆屋檐下的男子低着头,在偷偷从绣楼上投下一瞥的女子脸色的羞红中,温润如玉的面孔上,露出了一抹柔和至极的微笑: 不过,如果是他的话,便不会多在乎吧。 即便自己那样对他,再见面,眉目间残存的清冷依旧会在一席软语下逐渐消失的那个人。 他暗自叹息了一声,将伞交给了迎过来的小二,被小二殷勤地招待着,一步步踏上了二楼的雅间。 蜡打磨过的松木木板吱呀作响,魏晟一边想象着那人真正见到自己时会是何样的惊喜神情,一边在小二的带领下,敲响了顺数第二间的门: “江公子。” 闻声,一贯清冷的声音从门后传来,稍显朦胧: “魏……公子” “是。” “……请进。” 他便推开了门。 门正对的屏风是以罗绸纹织的江山桃花图,修长的身影投在一片轻舞的桃瓣上,清绝而冷艳。 把拖曳着泥点的衣摆移进来,两扇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 茶案上袅袅的明香悬勾着,从屏风后涎丝般飘了出来,他移步,心里一跳。 一只以雪为骨、冰为肌的手搭上了案几上的茶壶壶柄。 磨得光滑的暗紫砂壶与质地细腻不知凡几的手掌相贴,暗愈暗,明愈明。 莫名的,跟上右脚的左脚后跟轻下,落地无声。 手的主人对这停顿仿佛一无所知。 修长手指曲起,偎骨的微薄青脉隔着瘦削指节的瓷白肌肤挨上壶柄弯折,微微用力,手背上的脉搏便跳动得欲|透|体|而|出般牵动人心。 他忍不住想上前。 才止半步。 又停下。 半步之遥,另一只手,连着桃|色|指甲的葱白指尖压上小孔,按住了蠢|蠢|欲|动的壶盖。 那两只手便引着暗紫的茶壶,从青|色的广袖中牵出两段无暇的雪腕,两截瓷白的冰臂。 伴随着水声坠入杯中,恍如置身远山清寒烟雾。 拨开云雾的,当得曦光。 曦光藏于那墨发青年抬起的绝艳眉目间,点漆冰眸。 一点寒色,清悟世人。 双脚似是长成了松木地板上一段枯枝,心有千般近前杂绪,身如槁木僵立无言。 那眼神分明是冰的,可又似一道光,破开了年久的记忆尘埃—— “江南第一公子”的名号,最初乃是青年舞象之年一手琴音清绝,诗画无双而得的雅号。 后对方家道中落,昔日才学便成了余坠,反是那张绝艳的面孔,渐渐取代了雅号中原有的寓意,变得流|俗。 魏晟一直不明,此号有何意义。 今日始知。 浊世翩翩佳公子,当如是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36.江雪6 茶雾氤氲。 对坐的两人却相顾无言。 一个思着,一进门就报出“好感度,独占”,倒个茶又报出“好感度,独占巅峰”的和谐友爱系统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一个忖着,之前打算过问的“帮忙”到底该如何开口。 其实先前如豆的雨点噼啪在伞面上时,魏晟其实已计划得十分周全了。 以江程雪对他的痴恋程度,他只消稍稍几句蜜语,凡能收获的,必定能够有所得得失相与,再如了对方的愿回到少年时的关系,也未尝不可。 他本就是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商人。 确定自己只需要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便能轻而易举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做几场戏。 可当下,对上青年清冷的眉眼,不知怎么,无缺的措辞破为成竹梗在胸间,却硬是吐不出来了。 直到风|撩|起青年颊边的一缕乌发,绝艳眉目微敛。 “你上回说的事,”鸦羽般的长睫垂在漆黑的瞳眸上方,那仅有的、足引无数人争夺的一点神光便落到了紫砂的茶杯上,声如碎玉溅冰:“回去以后,我已想过了。” 那结果是…… 想到青年可能已下定决心要“帮”自己,滚烫的热意从杯身过手传递到心口,烫得魏晟呼吸一窒。 却不是妒意。 而是失落。 ——那真正的清冷无双的江南第一公子,已然逝去了。 眼前这个…… “我答应你,帮你问问情况。不过,问完之后,就不必再见了。” 滚茶洒落在手背上,痛意袭来,魏晟却顾不得地紧缩了瞳孔: “程雪……” 他的声音里满是痛意和震惊,换做之前的江程雪,怕是早就忍不住殷殷看来了。 但并没有。 耳闻到他的呼唤,青年挺直了脊背,侧头,漆黑眼瞳里照出窗下自河上漂过的一舟乌篷,雪白肌肤上,茶水烫过的殷红嘴唇不为所动地开合: “便如此吧。你我都知,这一天早该来了。” 在高贵无双的清冷公子|沦|落为依附他人的风|雅|玩|物那天。 在自幼及长的两人分道的那天。 在重逢时诉求的那天。 昔日情分已消耗殆尽,再相见,留下的皆是逼迫、欺骗、不堪。 不如止步于此,可想当年怀念。 未竟之言在齿颊徘徊,能咽下去的,咽不下去的,居然都是苦涩。 魏晟以为自己该觉得解脱。 江程雪丧亲以来,便把自己当做了唯一的亲人,曾经的高傲清绝在对着自己时,皆化为了温和柔顺。 他不耐,厌烦这般黏腻。 后来步步紧逼,一曰形势,二实是隐|秘中,他也想知道,这人究竟被迫到如何程度,才会死心。 何等高傲清贵之人,可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腰,便也叫人倦了。 如今,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处心积虑地等到了。 等到以后,却是突兀的仓皇。 ……那一刹那,他回顾了这许多年的点滴,震惊而颓然地发现,近两年来,他们二人间,越走越远,从相濡以沫的无猜同伴变成了对面相逢不愿识的熟人,昔年被破坏殆尽,竟连一丝值得回忆的地方也没有。 二十余年,一朝灰飞烟灭,如何作想已不提,只是仓皇……怎能不仓皇 他准备了许久,可下意识里,却不觉得这一天真会发生。 茫然之下,魏晟本能地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抓住了对方言语里的“漏洞”: “问完……程雪,你当知道,我要的是答案。你总要来见我的。” “不过一面罢了。” “一面”魏晟被气笑了,然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他咄咄逼人:“你知道我要知道多少?一面能说多少?” 青年回过头,神色冷清,不急不缓地道:“不外长州下任府君是谁,治历如何,于商策是何打算……” 魏晟打断他:“都不是。” “……”漆黑瞳眸里的光亮漠然,静静地照出他急躁的模样,良久,殷红的唇才抿了抿,淡声道:“那你要如何,今日便一齐问了吧。” “……好啊。”好啊,竟还是想一道了结么?! 魏晟怒极反笑,“哗啦”一声,衣袖拂过茶案,他起身倾覆过去,牢牢盯住了青年琉璃般透亮的漆黑眼珠,不准备放过对方微毫情绪,一字一字,轻声道: “如果我说,我想知道,姜靖国的事呢?” 青年眼瞳果然一颤,脸色煞白地看着他:“你……!” 到底思及场合,压低了声音,凝眉:“你这是刺|探|军|情!” “我知。”得到还算称意的反应,魏晟松了口气,贪|婪地闻着对方身上清冷的气息,牵起嘴角:“这不是一时之事,否则,我也不会来找你了。” 闻弦音而知雅意。 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青年的瞳色变沉,愈近愈艳的眉眼中覆上了一层化不开的寒霜: “你忘了。” 魏晟眯起眼。 “我已是将军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37.江雪7 “我知。” 魏晟话音一落,系统的提示随之响起: ‘好感度,爱。’ 哦~哟。 ‘可怕。甜心你是不是坏掉了’苏影帝盯着无甚变化的男人,在心里挑眉。 ‘没有。’ ‘……’苏影帝持保留意见。 ‘没有的呀,为什么不信我呢我可爱的宿主。’ 黏得能抽出丝的字句配上冷冰冰的机械音,苏影帝安心了:‘我信呀。’ 不过,自打影帝入宫以来,就独得意外恩宠,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初始好感度高到这种地步的攻略目标,看起来,系统甜心其实还挺爱他的么……才怪。 肯定有哪里不对。 究竟会是哪里呢…… 他琢磨着这个问题,漫不经心地跟魏晟尬着演技,然后听到系统紧张地道: ‘来了来了来了呀!宿主!捉|奸|的来了!’ 捉、奸 没有丁点脚步声入耳,苏影帝却近乎本能地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正在靠近,心里的弓弦绷紧,耳边却恰好听到“……我也不会来找你了”这句充满了暧|昧又暗含着无意识冷漠的话。 ——你明知前方艰险,却亲手推他近前…… 哎呀,苏影帝在心里笑了笑,江程雪,你这眼光,可真是,一言难尽。 屏风到底是层障碍,堪不破站在门外的身影。 然而那份熟悉的感觉,叫苏影帝的戏魂不禁为之沸腾。 他寒下目光,满意地看到鼻与自己的鼻只有一指之隔的魏晟敏锐地眯起凤眼,缓声慢调,似平稳的冰层下而蕴藏着的激流,台词把握得正正好: “……我已是将军的人。” “吱——呀——”,开门的声音钻过丝罗中的缝隙混入茶雾,朦朦胧胧地飘入在场另两人的耳鼻,像是加了定身丸,将二人一齐定在了原地。 来者不慌不忙地跨过了门槛,靴底落地的声音,带着浑厚的气势,重重地砸在人心上。 这份气势,绝非常人可以拥有。 苏影帝气定神闲地看到,魏晟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僵硬,用一种复杂难辨的眼神看过他后,僵着身体,竭力镇定地坐回了位置上。 他的不情愿和不甘心都写在了那道眼神里,而昔日奉他为至交的青年,却冷着绝艳眉目,如画面孔,不置一词。 似乎方才的一切无形之意,悉为他独自一人的幻梦一场。 这其实大好。 代表着青年不愿意再多费口舌与自己扯上关系,此一来,也自然不会泄|露自己的目的。 只是,只是。 方才分明一丝脚步声不漏的俊美男人绕过屏风,玄|色|衣摆近于靴底,富贵做派比他更甚,可那来路,却是真真切切,一星泥点也未沾的。 路过他时,一股与刚刚还流连鼻端的清冷气息相似的味道强|硬|地进入他的鼻舌,然后,两种味道合二为一。 对他视若无睹的男人向神色淡薄的绝艳青年伸出了手,低声道: “回去了。” 魏晟置于案下的手,慢慢握紧成拳。 眼帘抬起,青年漆黑的眼睛里的神光全心全意地落到了男人的脸上。 嫉|妒从紧握的掌心蔓延到血脉。 而抚过紫砂茶壶壶柄的瓷白的手抬了起来,青|色|的广袖近于无声地滑到雪一般的臂弯里,葱白指尖,按上了玄衣男人的掌心。 冷与热,便在他面前交织,融|合。 那两人对视,如一幅静止的画。 只他,从先前的作画人,成了失了笔、无能为力的旁观者,只能站在画卷外,徒然旁观着他人的喜怒忧乐。 此一刻,妒意犹在脑海中奔腾着,他却觉得,仿佛自己失去了什么。 ‘好感度掉落,爱意初级。’ ‘……我就知道,你真的再也不是那个小甜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38.江雪8 骨瓷般精致白腻的手落到他粗糙的掌心上,于不动|声|色之间,让姜靖国自掌心延至后背,生出一阵战栗。 他抿紧了唇。 刚刚才从属下那里得知这人一同长大的人背叛了他,可转眼,又听到汇报说他与此人在此地约见了。 姜靖国不满。 他搞不懂这份不满的来由,干脆不想,跟从了助自己多次凯旋的野兽般直觉,匆匆赶来了这里。 来了要如何,来了又怎样,他还没想那么多。 不过在下意识放轻脚步上了楼,站在门外,听到青年隐约的声音流出门框,说“我已是将军的人”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攫住了他。 这感觉比热血上涌多了一分玄奥,比拒敌万里多了一分柔和。 然而实在不错。 一时冲|动之下,开门看到屏风后抵得极近的两道身影后,他却心生了不愉。 由是刻意加重了自己到来的压抑。 所谓“竹马”识趣地退开,让他的心情好转了一些可真面对的人仍是若无其事地满目清冷,他的心情便又低落得更甚了。 他的祖父教他兵法时曾说:一军之将帅,心思可以不细腻,喜怒却必须不能露在表面。 后面补的“尤其是你”那话,他忘得差不多了,但是惯会装相这一点,治军以来,他受益匪浅。 自然了,姜大将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拿对|军|事一样郑重的态度对待此事,但战场上少有思索,而且大多都是应急之变,用不着思索。 反正,得到的结果都不那么坏就是了。 他从心所|欲,伸出手,神色高深淡漠地伸出手掌,说出了自己的所思所想: “回去了。” 回去了。 好歹也在我帐下白吃了那么久的饭,也该回去做点正事了。 他是这么想的,理智地咽下了后面跟着的话。 又想到青年病弱的身体,因惯于不拘小节,姜靖国下意识地伸出了一只手,拉他一把。 他握过不少人的手,尤以这两年为最。 这里面有活人的,有死人的,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儿,却从未遇到过这样一双手。 冰凉,柔软,冷硬,纤细,修长。 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冰与软贴合上来,仿佛是缺失的部分归于身|体。 他看向青年。 ——正对上了那双蒙了寒雾般清冷剔透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点破冰的明光。 那是他常常在率军出征时所遇的将士家眷的眼睛里看到的光。 是希望,是……祈求。 你,在求我什么? 他愣了愣,凭着直觉,想要转头去看一旁的魏晟。 然而察觉到他意图的那双眼里祈求意味更重,放在他手上的那只冰凉的手,也以其独特的坚韧,不由分说地扣上了他的指掌。 青|色广袖回落,他掌中却未感到受力,身形羸弱的青年已起了身。 像是真很亲近他似的,低垂着眉眼,将凉薄的吐息喷在了露在领口外的皮肤上,声如碎冰: “是,将军。” 那模样柔缓和顺,是姜靖国想象中,自己未来夫人才会有的姿态。 可这样的乖顺,不明因由的,他竟觉得,还不如昨日视人如无物的青年来得顺眼。 至少,昨日是敌人温血骤溅的失控,而非钝刀刺入己身的凉意。 不,不是钝刀。 当是这世间锋锐无匹的冷锋。 披执的锐意是收敛的,来时警觉初生,热血已凉。 爱刀如痴的姜靖国忍不住握紧了手中虽不坚|硬,可对己伤害甚重的冰凉手指,觉到激起他脖颈上点粒的气息紊乱,想到方才进门时看到两道身影的熟稔亲近,呼吸窒闷。 这算什么。 他出|卖了你,而我却碰不得 ‘姜靖国好感度,独占。’ ‘哎呀,真是可爱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39.江雪9 艳阳高照,蒙蒙的雨雾和土腥味还黏|腻在空气中。 到底并不全部平稳的黄土官道上,代表着将军府的马车摇摇晃晃地向着府邸行进着,一阵微风掀起马车左侧的玄色绸帘,玉般冰白的绝艳面孔一闪而过,看呆了偶然路过的小贩。 “这就是……将军府中的那一位” ——倒是难怪这长州府上下的高门巨贾找来的男男女女,都要失|色了。 回过神,摇着头喟叹了一声,小贩挑着担继续吆喝起来: “荷——叶——糕——嘞,衡阳树下荷叶糕嘞……” 那地道的江南悠悠调子拖得长长,带着荷叶的清香和糕点的甜糯,飘转着落入晃远的轿中。 苏棠用了老大的意志力,才压下了身体上|涌的本能,克制住了被原身味觉记忆勾出来的吞咽动作,不动不语,端住了自己餐风饮露的高冷贵公子人设。 系统还从没见过苏棠这副隐|忍的模样,友好地表示不解: ‘需要吗宿主你也没吃过呀。’ ‘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呀。’为了不让自己回忆起美味,苏棠直勾勾地盯着轿帘,用心感受着古代交通工具的颠簸,内心露出参禅悟道的微笑:‘人之所以生而为人,中有一样,便是为了体验五味之变……’ ‘……’参个禅也能参到吃,系统数据库毫无波动地认识到,自己此时此刻,可能终于发现了宿主最大的天敌。 然而作为一个由数据组成的虚拟系统,这个消息暂时并没有什么|卵|用。 不过,这轿子里,长了耳朵和眼睛的也不止苏棠。 坐在对面的姜靖国能够听闻到战场上任何一丝事关生死的细微变化的耳目清楚地看到,一步入轿中便冷回了面孔,侧头盯住轿帘的青年在听到那吆喝声时,殷红嘴唇上的细小棱角那一瞬的拉平。 那唇其实本是冷着也带三分笑意的,而稍稍一抿失去那笑,绝艳清冷的眉目里,就多了一点怏怏的味道。 此时乘轿时间已不短,一路上风也少,难言外界是如何模样,能惹得他情绪变化的,就只有那几声夹在风里的长短吆喝了。 一念未完,那渐远渐小的调子无力地追了上来: “——荷——叶——糕——嘞……” 衡阳树下荷叶糕。 姜靖国在心里默默续完了已听不见的短调,然后一愣,看向了对面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冷淡青年。 衡阳树下……他仿佛记得,青年的原籍就在衡阳。 绝艳眉目间幻觉般的不乐表情一闪而过,姜靖国皱眉: 这是,想家了? 虽家破人亡,可究竟故土难离。 他不由摩挲起食指指腹上一道已经快要找不见的伤疤,忆起去年夺回秦城时,手下的一名士|兵跪在一家大氏酒楼前,头磕出血的模样。 四年前的冬天,大氏人一如既往地挥师南下,周朝文武听到秦城罹难的消息,悉已麻木,彼时他还站在庭院里,听着祖父望着江南方向,神色沉重地叹息:不知又要有多少人流离失所了。 他挥剑斩下一截枝叶繁茂的桃花枝,信誓旦旦:若他日我能当指挥三军,必将收复山河,扬我国威! 三年后,他意气风发地带着那场未在激起京都任何风云的战争里遗留的旧人回来,所见的,却是士|兵跪在曾容纳过在史书上一笔名姓也留不下的一家人的土地上,一言不发,额头染血。 那一天他才明白,祖父那句“流离失所”的真正含义。 离我故土,远我家人,埋骨之处,皆为他乡。 后来那士|兵升为小将,在整顿长州不远一处村庄时,帮他挡下刺|杀后,不治身亡。 每当摩挲到指腹上的这道疤痕,他总会想到,那小将每回在扎营时,都会不自觉哼上的一首听不出原曲的秦城小调。 ——秦河溜溜,我心悠悠,姑娘小子,桨橹竹舟。 长州与衡阳相距千里,衡阳也没有什么词曲可供传唱,约摸是青年听到这荷叶糕的吆喝,想起了家乡吧? 陡遇一坡,马车又是一震过后,不知所措地看着青年的姜靖国二十几年都没接上过的那根弦猛地炸出了一道灵光。 神情淡漠的男人将令人压抑的乌沉沉目光从苏棠身上移开,掀起了轿帘,沉声道: “停车。” “吁——” 车夫令行禁止,勒住了缰绳,被拉住的马亦是温驯地垂下了头。 快要睡着的苏棠惊醒,想要起身,男人不容置疑的话音却先他一步递到了耳边: “你坐着。” 面貌俊美的男人乌沉沉的目光转回来,让人倍感压力。 青年直着身体,端正坐回轿中,不发一言。 ‘好嘛,坐就坐嘛,干什么要这么凶呀?讨厌。’ ‘……宿主你醒醒。’ 对苏影帝已经装满了一卡车的内心戏毫不知情,姜靖国见青年乖乖坐好后,收回目光,自顾起身下了马车,给车夫留下一句“把……人护好”就匆匆离开了。 轿帘放得很快,又没有妖风作祟,苏棠甚至没看到男人究竟去了哪个方向。 影帝浮想联翩,觉得以资料上姜靖国那个粗神经,‘他现在是不是才反应过来该去把攻略目标打一顿啊?’ 系统:‘……那叫反应迟钝,说的是宿主你姜靖国只不过是不会注意自己不在意的事。’ ‘噫。’苏影帝才不承认自己反应迟钝,保持着自然的微笑,转到了另一个话题:‘说起来,好感度会掉这件事,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呀甜心?’ ‘……’ ‘嗯’ ‘……’ 没了反应的系统装着死,直接下线。 啧。 回回都用这种烂招。 苏影帝笑容都懒得撤下,百无聊赖地欣赏起自己修长漂亮的手,散漫地想: 这手倒是眼熟……他这次来做任务,还没见过原身长什么样子…… 零散诸事浮过,裹挟着荷叶清甜的南风一吹,便散得无形无影。 苏棠盯在手上的眼神微动,移向轿帘。 恰好那斜刺里的一只手伸出玄衣袖筒,掀起了绸帘。 俊美的男人身上披了土腥的味道,曾摸过百刃千剑的粗糙右手上,提着一包碧油油的、鲜嫩的莲叶米糕,抵到了他的面前。 …… 衡阳树下的荷叶糕,并不能算是江南名点。 说糯,它不如京都软糕的绵软润泽说甜,它不如长州松糕的丝丝入扣。 原身的味觉之所以能在浩如烟海的糕点里独独记住了它,不过是江家人曾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一个小小的荷叶糕,也是费了不少食材,被改良过许多次的。 因此等苏棠真吃上这糕点时,味道远不如记忆中一般的滋味绵长。 可这一包糕点在唇齿间留下的香味,却是最为长久的。 久到夜晚披星戴月地轮到长州府房舍的窗上,苏棠还枕着手臂,曲腿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那轮明月,难以回神。 荷叶糕啊…… 他想,我也吃过。 十五岁的夏天,他就是因为一包荷叶糕遇到某人的。 小店里面转着风扇,焦绿的叶子包着黏糯的米糕,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烈日下,似乎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俊美的面孔上染着焦躁,。 神使鬼差的,他从冷柜里拿了一包冻过的荷叶糕,说:消暑。 自此,每每他怒火高涨时,对方总是目光乌沉,理直气壮:是你先惹我的。 是你先惹我的。 ……切。 苏棠撤下手臂,横月而卧,闭上眼,在梦里呵呵了对方一脸。 而房顶。 陷入沉睡的青年眉目间的冷清淡去许多,绝艳的面孔多了一些柔和,坐在屋顶上的男人手里握着揭下的黛瓦,没能迅速放下。 在“把瓦片放回去回房睡觉”和“不放”之间犹豫再三,想到自己明天反正还要过来一趟,男人思索了片刻,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将瓦片轻轻放回去遮了一半,玄衣的男人枕着月华星辉,与剩下一半犹有湿意的暗|色里漏出的绝艳面孔,交颈而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40.江雪10 次日清晨。 晨光刚起,临着一池菡萏的小窗里,便飘起了茶雾。 青|色的广袖扫过桌案,匆忙中只斜束了一头乌发的青年提着茶壶,直起身,冷淡道: “不知将军要来,思虑不周,暂请以茶代酒,万望见谅。” 闻言,姜靖国僵了僵身体,不动声|色地遮住颜色稍深的左袖,埋头喝了一口茶,润过喉舌后,低声压住沙哑道: “无碍,行军时也不许饮酒。” “如此。” 又自倒了一杯茶水,苏棠不指望这个棒槌将军能想到让自己坐下,跟着原身的人设便自顾坐了下来。 一早就听到系统报出对方上涨到爱意范围的好感度,他对这人会来找自己,并不意外。 只是不知道具体的借口会是什么。 披着高冷的壳子,苏影帝自斟自饮,看着窗外亭亭的菡萏,偶尔调戏调戏系统,自得其乐。 醒着的青年在松下眉目间的冷凝时,又是不同于沉睡的灵活。 点漆的黑瞳里盛着菡萏清风,光亮湛然,神采奕奕,殷红的唇不自知地轻微上扬,狐裘上的茸毛被风摁在雪白他修长颈子上,多了一分活意。 姜靖国看着,默默地喝了一口水,等它流到肺叶里,才开了口: “久闻江公子是衡阳江家后裔,我心慕甚,只是琐事繁多,一直未曾拜见公子,也还望公子海涵。” 你说海涵就海涵吧,反正我也没什么面子了。 转过头,苏影帝冷着脸,点了点头。 果然。 就这么一句寒暄过后,对方就开了见山的门: “尝闻衡阳江家,门下子弟皆是龙章凤姿,卓有才华。据闻,江公子投入我门下亦一年又三月,不知公子卧龙于府中,可有什么见地” ……嗯。见地。 苏影帝高深莫测地冷着一张绝艳的脸,问系统: ‘他刚刚说什么?’ ‘嗯,好像是,见地’ ‘……’日|了狗哦。 极长极缓的一段沉默后,青年面上的冷意稍退,绝艳面上,嘴角微勾,却似嘲似讽: “草民,不明白将军的意思。” 姜靖国皱起眉。 “江家早已没落,若族中子弟真如传闻一般,可以翻云覆雨,又怎会有……之怒,氏族之祸。” 修长的手指握着茶杯,青年神情并无苦涩,只是冷漠:“恕草民直言,将军留下草民,而年余亦不相见,想必图的也不过是个虚名而已如今,又是为了什么而来呢?” 抬起冷清剔透的眼,双目中映出他沉默的神情,青年举杯缓声道: “若是除了收复疆土的他事,将军便不要再来找我这个罪|臣之子。就当是草民的报恩了。”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姜靖国僵坐,面露怔愣。 …… 午后,长州府议事堂。 “长州一战后,青云城娄沅已得消息,此人生性狡诈,精于算计,然而素来胆小如鼠,听到风声后,已向大氏京都借了万余雄兵,兼之此地易守难攻,若想年前攻下青云城,难啊。” 谋士宋昱揪着已经没几根的胡子,看着摆在桌上的地势图纸,摇着头,长叹了一声。 另一位副将亦是唉声叹气地附和:‘若我军兵强力壮,尚可一试,只是近来京都风起,咱们……’ 姜靖国冷着脸,不言不语。 “京都之事,今上自有理会。我等乃是将军帐下之人,令将士们不饥不寒,行军便可,既说此事,言他作甚”于潇觑着姜靖国面|色,果断冷声呵斥了两人,转向图纸:“青云城水路繁多……” 一番商量,秋日行程大已定下,又言及具体安排,商议完成后,天已披霞。 谋士和副将们陆陆续续离开。 姜靖国站在室内,看着灯下昏暗的地图,想起刚才许多人离开时欲言又止的神情,手掌覆上地图。 京都有变,他当然知道他们的心思。 论大周初立,姜氏之功业,不可埋没,然而四海林中飞鸟尽,良弓藏于深寒中,二十余年过,天晚欲雪,存粮告急,才想起了这把弦上结了冰的长弓,未免叫人心寒。 而如今他手中“握”着三城,他们不生想法,已是万难更何况现在京都风云又起,前途艰险,另起炉灶的想法自然就更加深入人心了。 只是,不论姜氏一族均扎根在京都,单是想起每回征战时,落在大军后长长的送别队伍,就让他心底发沉。 “收复疆土的他事”…… 他盯住图纸上虚虚的旧边界,仿佛透过那条线,看到了破碎的群山,倾覆的河水,和游离的异乡客。 他握紧了自己腰上的弯刀,想起离开京都是时,立下的誓言。 ——守我土,卫我家。 并无他事。 …… ‘姜靖国好感度上升,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41.江雪11 和与战中,夏日酷暑与秋天高阳转瞬即逝。 苏棠跟着姜靖国行军以来,由夏至冬,于今已接近半年。 期间成就,成为姜靖国知己真幕僚得力挡箭牌一枚,作为姜靖国挡于潇等活|靶数次,每日收获姜靖国及众多路人甲乙丙丁好感度数次,攻略目标魏晟的好感度进度——零。 汾州久攻不下,京都情|势万变,眼看这场北|伐|之战就要化为泡影,魏晟见风使舵,找他找得也不那么勤了。 苏影帝在与和谐友爱系统一番商(zheng)量(chao)后,计算出怀柔|政|策如今已不可取,终于决定,他要搞个大事情了。 …… 搞大事情的这一天,正是冬至。 夹在长州和青云城之间的必由之路汾州,便早扬起了朔雪。 细如飞沙的雪花随着冻雨晃晃悠悠地飘到结了薄冰的湖上,融入剔透的冰面,在一记干脆利落的锤击声中,在凛风中,近于无声地滑入冰凉的湖水里。 裂开冰口的一只木瓢杵进混着融化了些许碎冰的水里,拿瓢的腕子稍一用力,就舀起了半瓢冰水。 盛着水的木瓢扬起,倾下,一瓢接一瓢地迅速倒满了缝隙上结了冰的木桶,于是拿瓢的腕子便一使力,眨眼间,瓢换到了另一边手上,木桶被稳稳地提起来,加深了薄雪层上的一个个脚印。 脚印停在不远处秃得只剩下枯枝的大树下。 此处,一堆堆橙黄的火光在间或落下的雨雪中熊熊地燃着,火浪中心不时传来朽木断裂的“噼啵”声,外焰边还带着湿气的枯草树枝滋出一股股散着温暖草木香气的水雾,与架起的十几口大锅里升腾到半空的香味混到一处,在高处凝结后,又降回来。周而复始。 或搅动着大锅里的热汤,或添着锅下木柴的伙头兵再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晰地体会到,庖厨,居然也是一件叫人高兴的事情。 提着木桶的手遇热,僵冷冻烂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在一片热气腾腾的喧嚣中,将木桶里的冰水倒入一口空出的铁锅里。 种了火种的火堆迅速在锅底架起。 “滋啦啦”一会儿——“扑哧”一下——“咕噜噜”一阵后,铁锅里的水开始沿着锅边滚起牛眼大的水泡,又接着,大小不一的水泡在避让开的雨雪中滚遍了锅炉。 一个崭新的木瓢伸进去,木制的茶壶揭盖不过片刻,便被灌满。 这一次的脚印更深更急了,近到主|帅|帐前时,新雪还没来得及盖上去。 将茶壶放到堆满竹简的桌案上,小|兵低着头,竭力不去看垂在案|底外的褐|色|狐裘,转过身离开,留在帐内的讨论声入耳不入心。 ——满头满脑的,都是把茶壶放到桌案上时,不小心瞥见的那一只肤白胜雪,纹理细腻的手背。 …… 宋昱愁眉苦脸地揪着下巴上仅剩的几根毛:“将军,粮草的事,京都已几番推诿,再继续这么下去,怕是不成啊。” 姜靖国指点着地图上的某处,闻言,原就皱得厉害的眉毛纠成了川字,问押运粮草的副将:“还能支撑多久” “若不算上霉烂的,恐怕不到一月。”副将神情严峻:“这还是在长州输运不断的情况下……将军,若等到长州也像临安和秦城一样,被京都的人接手,这一仗——” “恐怕凶多吉少”还没脱口,比外面的凛风还要冷冽的眸光扫了过来,乌沉沉的眼瞳里映出他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的表情,一丝笑意也无。 “……”副将老实闭上了嘴,不敢多言。 于潇察|言|观|色,打圆场道:“管他临安秦城还是长州,悉属我大周,只要京都来的人还想把这一仗继续打下去,与以往定无什么区别。” 副将瞪起眼睛: “可——” 他想说,老弱能换壮丁,陈米能换新米,京都和朝廷的把戏,这些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却被一个冷清的声音中途打断道: “于先生说得对。” 本以为能顺利把“心照不宣”变成“心照便宣”的于潇身体一僵,抿了抿嘴,僵笑着转过了身,话音像被风雪撕扯过一样僵滞: “不知江先生,有何高见” 水流咕咕滚入茶具。 身披着厚重狐裘,一手拢着一只暖炉斜倚在桌案边的青年插|完了话,得众人瞩目,却并不急切。 绝艳的眉目里,覆着与帐外雨雪如出一辙的清冷淡漠,伸出袖筒的冰白玉手握着壶柄,倒了半杯洗净茶具,随意往案下一泼—— 无甚表情的面孔抬起,漆黑的眼睛越过他,对上案后那双乌沉沉的眼,恍如没看到泼到于潇身上的茶水似的,颔首道: “我同意于先生之计。” 他的神情认真到不像话,不但于潇等人为之一惊,就连姜靖国一时也是愣住。 ‘最恨宿主忽然自我,最怕空气突然沉默。’系统幽幽。 ‘诶,”影帝不高兴了,委屈得像个宝宝:“事情是大家一起搞出来的,没道理我就要负全责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42.江雪12 帐内的讨论重新变得热烈时,外面的风雪还大。 苏棠一身及地的狐裘从帐里出来,冷玉一样的面孔神情淡淡,只字未语,暗地里依然受到许多瞩目。 打量他的人,要么为|色|所迷要么如常揣测,觉得他约摸又是跟大将军手下的那群谋士闹翻了天,出来躲打了。 合起来,都只有“轻蔑”这一种态度——谁让,他是大将军的|脔|宠出身呢? 一介|脔|宠真正参与谋事,一向野心勃勃的大将军还一反常态地向与之争锋的谋士疾言厉色,对其言听计从,帮着奠定了他表面上“第一谋士”的地位。且不论与他共事的谋士如何作想,就是这里许多头脑简单的兵卒亦会生出不屑之心。 这些一个箩筐大字不识,心眼里只容得下简单的“将军、打仗、回家”的士|兵还搞不大明白,什么叫制衡之术,什么叫权|御之谋。 他们知道京都的权|贵们会为了所谓的权|力在背后扯大军的后腿,却不知道这里的小小书生谋士也会为了遥遥不可期的权|力扯他们大将军的后腿他们了解“京都的仓库”紧缩,却不了解,这场风雪过后,它会再次紧缩成何等模样。 于潇等人为大军助益良多,他们便是好人苏棠从入军至今一直争权夺利,他便是个坏人。 坏人再有一副好皮囊,那心也是坏的。 所以苏棠不过找了张刚刚拿茶壶时见到的“熟面孔”问了个路,就从篝火遍地的大树下绕进了旁边路径错综曲折的深山里,走得脚都麻木,跺了跺脚,一抬头,却对上小|兵正直地咧嘴一笑,推了他一把,转身就跑了个没影。 徒留苏影帝浑身僵冷地站在漫山的银白里,瞪着接连不断的雨夹雪:‘……我以为,他对我的好感度是,喜欢’ ‘当然是了,我的傻宿主。’系统冷不丁出声:‘不然刚才可就不只是遗弃智障儿童这一幕了。’ 还会伴随着先[——哔——]后[——哔——]。 ‘我只是想解放一下我的需求,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苏影帝痛心疾首:‘我还是个孩子啊!’ ‘要不是宿主你还是个孩子,你也不可能在干出想解放需求结果非要绕到深山这种事情之后,得到爸爸的原谅啊。’ 苏影帝对这个好感度总是跟行为表现不匹配的世界绝望了。 在这个雨雪簌簌的天气里,他拒绝了系统的外挂,决定要郑重地思考一下自己的演艺人生,究竟遇到了怎么样的障碍,才会遭逢此等大难。 为了避免被塑成一座人形冰雕,苏棠在感受到露在外面的手脸都变得有些麻木之后,决定边走边想。 或是为远战|祸,或是为寻生计,这样一座雪一来,便把松柏盖得严实的不具名深山,沿途走一道,总能遇到几级平整的石阶。 霜打过的野草细长的叶子枯黄着,挨着被雪润湿的泥土的根茎里,却依稀残留着一点绿。 狐裘边缘蹭过草叶,留下的水泽便将那黄衬出几分可爱了。 矮身避过一拨劲拔的松枝,折下一段保着几片褐黑叶片的荆条,苏棠伸手接住一片从叶隙里飘落的鹅毛般雪花,眼睫微动。 追到他身后的脚步声匆忙,停下后的喘息声|急促:“你……” “咦。” 听到声音,青年转过了身,向他摊开了手。 姜靖国下意识看过去。 冰一般莹透的掌心里,融了些许水渍的雪却仍旧有迎春花大小。 他愣了愣,站直了身体,闻说消息后一路不安的心跳平稳了下来。 二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 “……到山顶了?” “到山顶了啊。” …… 这片野山山顶的松柏变少,树种却多样,因此比起山腰,倒显得光秃秃的。 青年背对着他,立在山巅上开阔的一面,垂着头俯瞰山下,墨发沾着片片雪花。 鹅毛大雪飘絮般从天上下到地上,寒冽的风刮过来,卷着枝头上最后一片枯叶旋着,降着。 缱绻着栖到青年厚重狐裘的毛领上。 像是被一根打了死结的无形的线牵引着,姜靖国的目光紧紧盯在了那片挨着墨色长发的枯叶上,心里莫名的不愉把先前的好奇都淹没了许多。 直到青年冷淡的声音主动从风雪里递了过来: “将军一定是在奇怪,草民为何要赞成于先生的话吧。” 姜靖国移动目光,落到挨在对方墨发上的雪花,“嗯”了一声。 “将军想要收复我大周疆土,免大周子民流离之苦,却不想节外生枝,引得生灵涂炭。”微微侧头,精致小巧的雪白下颌从毛领里露出一点,险与枯叶相触:“将军之志,入营之前,草民已知。” “那你为何还……” “但将军未免,把现下的形|势,想得太简单了。” 长风吹开遮在青年耳后的一缕墨发,枯叶真切划过冰白无暇的耳垂,侧脸上,浅|色|的唇漠然开合: “他们既不知足,已开始插|手军|中|事|务,就不会再如之前一般,慑于将军的威严停手了。” “若将军继续如之前一般任其猖狂,再接下去,吃苦的会是卫我家国的将士,冤屈的是已牺身的亡魂,此一战,师出有名,最终却只能无疾而终。” “将军,”青年转过身,绝艳眉目中,尽是冷然:“即便你甘心,他们呢?他们会甘心吗?” 狂风吹来,那片枯叶倏然飞起,叶脉正中,直指山下一堆堆熊熊的篝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43.江雪13 皑皑白雪将山上山下的松柏盖得严密,远远望去,天地苍茫一片,看不见的枯枝落叶添进柴堆,仅有的火焰在幽冷中,孤独而静谧地燃烧着。 “将军仁义,草民却狭隘。” 落着苍雪的岩石边缘,狐裘被风抛起,青年羸弱的身躯如一截松柏,顽执立于绝巅之上: “草民眼中只看得到我大周疆土多年来的四分五裂,只看得到大周子民多年来的漂沛,只看得到京都朝廷多年来的无所作为,只看得到——” “将军统领三军以来,被大氏人奴役了多年的大周百姓夹道相迎时,老者感佩之余泪流,壮年回归大周之欢欣,青年历经战乱之郁郁,幼童不明过往之懵懂。” 不歇的风雪簌簌而下,青年仰起头,漆黑的眼瞳里照出无垠的天穹,似是透过苍穹,看到了一片片从大周分裂出去的河山,近于无色的唇张开,清冽如霜雪的声音喟叹着飘来: “将军,我们等得起,大周之山河、之百姓,却等不起啊。” 谁又知道,这一个姜靖国被区区权力之争辖制,下一个姜靖国又在什么时候才能出现亦或是,直到大周亡灭,依然不出现 那时,这个曾雄据在这片土地上的国已湮灭,旧事与旧人皆埋藏在风雪中,任凭后来感冬者吟上多少酸诗,都不会再知道,这地上,这河边,万人亡国时的苦闷,千人破家时的伤痛,百士迎刃时的血|腥。 而彼时的荣辱兴衰,又不过是另一次无断纷争的开始罢了。 来路上的衰草与荆棘在大雪中隐约,苏棠移开目光,神|色|清冷: “十年山河换,百姓无家还。如今京都时移,哪怕受那些争一时权力者如何唾|骂,将军,都是时候该有一个决断了。” 猩|红的披风被抛起狐裘的狂风携着,高高扬起。 姜靖国握着挂在腰间的刀柄,落在眉骨上的一片雪花缓缓融化,凝聚出的水珠从眉梢滚落,划过他乌沉的眼睛。 “先生之言,我明白了。”他说。 …… ‘你,觉,得,他,真,的,明,白,了,吗,?’ 男人的目光乌沉沉地盯过来,苏影帝用心感受着一个人在冷风中被渐渐冻成冰雕的过程中的全部知觉,完全放弃了对僵冷面部的控制,机械地念完不知所云的台词后,麻木的脑子“咔咔”转着,问系统。 相当清楚影帝现在的状态的系统犹疑: ‘大概……明白了吧’ 男人如同藏着火焰一般的目光硬是穿透影帝冻僵的脸皮,烧出了淡淡的羞|耻|感: ‘他,是,不,是,发,现,我,在,胡,扯,了,’ ‘……不、不会吧。’面对宿主把它自己都说服的胡扯,和谐友爱系统开始怀疑起了它庞大的数据库。 ‘唉,’苏影帝僵硬的语调里带上了一丝忧伤:‘你,说,我,养,你,有,什,么,用,呢,’ ‘……在这样的时候,陪你说说话’ 世间竟有如此混账之系统,影帝爸爸气得想打人。 近乎透明的薄唇抿着,孤傲的气息在青年的不自知中从霜冽成般的绝艳眉眼中倾泻而出。 一飒雪压下来,狂风慢缓,清冷的身影独立在影影绰绰的群山之间,寂静蔓延。 姜靖国目不转睛地看着飘落在对方墨发和狐裘披风上的冻雪,眸|色|越来越深。 终于。 他下定决心,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迈开了腿,大步走了过去。 苏棠冻得木楞楞的脑子没转过来,一道高大的阴影就压了过来。 纹路凌乱的粗糙大掌触上他冰凉的额头,热意瞬间拉回了他的神智。 “诶……” 颤了颤长睫,他正待仰头,那手却轻轻地从额头移到了他的眼睛。 反射|性|的,他闭上了眼。 剩余的四感便再清晰不过地感受到: 那只手拂过睫上雪时,轻柔而温暖雪落时,睫羽扑簌簌的细微声音手掌路过鼻尖时,冷铁霜冻的锈蚀气息还有…… 来不及多想。 那手停在唇上时,他下意识探出了一点舌尖,触上了它。 ——是铁锈的无味,伴着些许大雪的苦涩。 殷红舌尖在浅白唇瓣上回味般地游荡了半圈,似艳艳的红梅与霜雪互相映照。 手掌一顿。 姜靖国本来因冻雪的妄为而冷硬似冰的心脏,陡然在这野山的山顶上,奔马似的狂躁地热烈了起来。 狂乱,急躁,匆匆忙忙慌不择路地从胸膛出奔涌到四肢百骸,甚至涌到了不该有异的地方。 似被雷电凭空击中,他发现了身|下的不对,震惊中,猝然僵住。 却像着了魔。 原本停住的手掌不受控制地覆上了青年一无所觉的冰冷面颊,慢慢下滑到那精致的下颌,强硬地捏开了那两瓣浅淡的唇,食指移动…… “……将,军” 慢了许多拍才接收到痛意的青年蹙眉,相交的长睫抖动,徐徐睁开,漆黑清冷的眼睛里映出他近似捕猎时的凶狠神情,满是困惑。 姜靖国蓦地回神,一怔之后,神情巨变,一下收回手,倒退了一步。 不待青年发问,他又目光一动,看到一寸白色,自狠拧起眉,沉默地上前,拂落了对方肩头墨发上的积雪,才闷声道: “雪大了,下山吧。” “啊……”青年不明内情,仰了仰头,一片雪花正好落在他的眼下,遂从善如流:“是啊。” 姜靖国看了那雪一眼,抑住指尖的微痒,没有吭声。 他坚持在后,青年便先踏上了落雪的石阶。 被银雪覆盖的一片洁白里,一叶几不可见的枯槁在露尖的上松塔几番摇摇欲坠,这一次,他没有克制。 走过先时漏雪的松枝边时,他捡起了被青年随手掷在途中的荆条,坠在青年身后经过一径衰草,伸手—— 巴掌大的枯叶上,似乎还沾着狐裘上的清冷。 那躁|动的热|意,便奔腾着,回归了本源,从清冷中,品出了丝丝甘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44.江雪14 上山容易下山难。 未知的景致变成了千篇一律的松柏萋草,铺白的石阶变成了溜薄的冰道,拖着厚重的狐裘,苏棠一步一定,用了十分的小心,结果依稀听到一点人声,头便下意识地一抬,过于羸弱的身体收势不及,被狐裘压着猛地向前栽去—— 有惊无险。 男人一只手拦在他的腰间,犹带着惊心潮|红的俊美面庞贴在他的耳侧,十几息急喘缓过后,骇人的神情才终于渐渐归于平静,察觉到掌下人脊背僵硬地挺直,皱起眉,平常淡漠的语气不自主跟上了几分后怕过的严厉: “别动。” 苏棠只好一动不动。 姜靖国被这么一吓,什么心思都空了个遍,匆匆地将枝叶放进了怀里,教人站稳,才走到前面,回过头,表情严肃地伸出手:“来。” 凭着自己的理解,苏棠试探地递出了右手。 姜靖国想也不想,一把握住后,转头专心探路:“跟上。” 诶。 这人倒真是…… 苏影帝在心里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如此,半山的路途便牵着手,磕磕绊绊地过了;真正及到沸腾的人声时,苍松柏树已少,仍旧是雨夹着雪,悄无声息地落在高过人头,飘着毛絮的青黄草杆上。 领着一个苏影帝相当眼熟的小兵与他们迎头碰上的,正是于潇。 同为书生,于潇出身却与江程雪不同,出营一身长袄足矣,见到人影时,他带着一列人飞奔过来的脚步也不比姜大将军到达山顶时慢,难以想象,明知方向,这一行人又是如何能到现在还在山下晃荡的了。 系统幽幽出声:‘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就像宿主你对我一样啊。’它都联网发帖问了,大部分地球人都说了,像宿主这么没文化的人,根本不可能随口胡诌出来那样的话。 那就是说,它一个寄居在宿主脑子里的系统,居然都被骗了! 身为一个和谐友爱系统的宿主,竟是做出这种事! ‘啊……’苏影帝闻言,落后半步的右脚踏实到平铺的石板上,自姜靖国背后探出半个头,漆黑瞳中映出于潇于先生阴沉下来的脸色,朴实的微笑中,带着一丝小小的惊奇:“你居然相信了啊?” 系统:‘[——哔——]。’ 影帝并不在意系统再一次被[——哔——]声击溃的数据库,而是当着众人的面,从姜靖国掌中,不紧不慢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对上已然换上了一副焦急神情的于先生,缓缓抽去自己眉眼中的温和,昂起了下巴。 刹那间,于潇眼里还可以忍受的脔|宠,就变成了熟悉的、不可一世的、惹人讨厌的竞争对手。 他隐隐泛着黑气的扭曲笑容落入苏影帝眼中,系统“哇”了一声,很是同情:‘气成河豚了哎。’ ‘噫。’苏影帝不甚赞同:‘他哪有河豚可爱’ 至少河豚不会一上来就哔哔个不停—— “苏先生倒是好兴致。孤山赏雪,不失为雅事一桩,可不言一声,将军与我等却好生担忧。”虽然是小兵把人丢下,但苏棠出营时的借口亦是“赏雪”,能把这么一口瓷实的黑锅扣下来,河豚也没有如此伶俐的手脚。 对立不知就里的兵|士本心的不满便呈到了脸上,于潇依旧恭谦和善地笑着,这抱怨像是无意。 苏影帝无理可说,应当认栽。 不过此时,于潇身侧,那个眼熟的小兵,却当即涨红了脸,神情里出现犹豫。 影帝在心里笑弯眉眼。 果不其然。 下一刻,一直沉默打量着一行人的姜靖国便皱起了眉,点出那名小兵,沉声: “怎么回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45.江雪15 “怎么回事?” 将军冷着脸出面,军|中自是无人再敢有所隐瞒。 一场有形的风波在小兵的实话实说中消弥。 姜靖国沉默,于潇在众|军|士的汗颜中压力倍增。 雨雪不留情面地落下来,风拂过松浪草尖,汇成逼人的凛冽。 无声的压抑从四面八方围剿上来。 看了眼这一回真正气成了个瘪嘴河豚的于潇,苏影帝身心舒畅。 他活动了下手腕,把高昂的头颅放平,浑身的傲意也似敛起,披着再次沾上点点雪白的狐裘,从姜靖国背后转了出来。 眉目照旧绝艳,气息仍旧清冷,路过人时,直视着前方,头也不回。 那靴底慢慢踩过枯断的枝叶发出的沙沙声响,不急不缓,一如既往地傲气。 然而有心人却从那寻常的音调与傲意里,听出了一点不同寻常。 ‘于潇好感度,喜欢。’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听到身后匆匆追上来的脚步声,苏影帝抬了抬脚,并不如何高兴: 靴筒湿了。 ‘……又没湿到里面。’ ‘难看,重。’ 这个理由真是好让系统服气。 青年一番停顿,自然引起了跟上来的姜靖国的注意。 看到他视线所及处,男人自然是终于如了影帝和系统所愿,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语不发地将他背了起来。 青年的脸颊靠上自己后背的那一刻,姜靖国仿佛听到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而他此时,背负着自己的意愿,分明已经很满足了。 …… 十二月隆冬,京都派出使者新驻长州,一应行事屡遭制掣,长州悉如过往,掌于周军之手。 一月初,周军拿下汾州,全|军|休整,州府清肃过后,上下欣欣向荣,官府邸报于二月开始正式通行。 京都朝野震惊。 宣和帝端坐在龙椅上,头上的垂帘将大殿之外的幢幢风雪割裂成了一缕缕指宽的条纹,已开始变得有些浑浊的眼珠里,映出的天地便仿佛是风平浪静的。 可金色龙廷下,却生生把这份平静撕毁,扯出了背后像破棉絮一样凛然的大雪。 朝臣仍然分为两派,只是具体站立位置与往常相比,稍有变动。 不过还算得上长寿的宣和帝如今看不大清楚了,他看不到哪一派哪一|党|的具体面孔,只能把今晨听过尖细的邸报声音的耳朵竖起来,再去听。 先说话的是他最厌恶的御史。不过这一次,这坏嘴的御史倒是说了一回顺耳的话: “……姜靖国大逆不道,当诛!” 然后是他钟爱了二十年的丞相。说话做事还是那么稳妥,只是听起来不那么顺耳: “……大氏人虎视眈眈,失土青云城还待收复,还请圣上三思。” 接着是一名辨不大清楚的老臣,他的声音浑厚,但宣和帝听着,却是比那念邸报的太|监|声音还要刺耳: “……姜大将军也是一时之计,缓军之急。微臣以为,若是京都愿意伸出援手,将军未必会——”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等坐于京都,竟会克扣我大周之军了?!” 那老臣子话还没说完,另一人已急急慌慌地跳了出来,话是好话,可听上去,还是不那么顺耳。 宣和帝沉着脸色,没等三息,底下果然嗡嗡吵成了一团,除了仅有的几个熟悉的人,他是一句也听不明白了。 最开始,宣和帝是想放任的,随他们吵,吵赢的作数。 他觉得,反正这二十多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剩下一年或几年,又有什么区别? 但他欲往椅背上靠,头上的珠帘却晃动了一下,不巧,外面的大雪落入了他的眼珠,惊得他一下坐端。 他记得,二十年前,也是这么一个隆冬,父皇猝然过世,他刚被群臣赶鸭子似的赶上皇座,就遇上了一场同样的大雪,大氏人兵临城下的消息传来—— 回忆起年轻时候的恐惧,他又惊又怕,保护过他父皇的姜明和的长孙那只见过一面的身影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他安心了,坐直身体,准备保下那个沉稳可靠的影子…… 想要抬起的右手却不经意地碰到了龙椅上大张着嘴的龙头。 他猛地一抖。 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龙吟,骑在马背上的大周始祖扬鞭时的严厉神情清晰如昨,亲口说出“勿要起用姜氏一族”的冰冷吐息似乎还在耳畔,他便在这混乱又清醒的情境中又想到了,他已没几年好活了。 功业……他大概建了。 若是为了功业赔上了龙椅……来日等他到了地下,他的父皇,会如何责骂他! 宣和帝不敢想了。 他搭在龙头上的手已开始颤抖。 于是他怒声喊了一句: “够了!” 可他已老弱,廷下吵得热火朝天的朝臣们听不到。 幸好,他身边的大太监一直是忠心耿耿的,帮他重复了一遍—— 满朝文武陡然肃静。 龙椅上的皇帝满意了。 浑浊的眼珠将朝臣模糊的面孔和珠帘后平静的灰色天幕扫视了一遍,总算开始慢条斯理地宣布自己的决定。 …… 汾州府内,对京都反应其实一点也不关心的苏棠放下邸报,拾起不知从何处落在案上的纸条,笑了起来。 ‘来了。’ ‘终于来了。’系统说:‘再不来,宿主你就要上天堂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46.江雪完 乌燕双飞过,啁啾驻檐下。 风曳起一川柳絮飘过河面,野渡口的小舟横在芦苇荡里,相接的水面陷下,波纹谐和。 脱|下内缝长袄的厚重狐裘,单披了一挂镶了白狐脖领的披风的苏棠袖手立在河岸边上的大柳树下,神色高邈。 ‘这真是附近最大的一棵柳树吗?’他问系统。 ‘是的呀。’系统不耐烦。 苏影帝又做回安静的美男子。 隔了三秒。 ‘你确定攻略目标真的知道那棵柳树是最大的吗?’ ‘……你还要我怎样?’系统的数据库漆黑一片:‘才三分钟,你已经用了五十九种方法把这两个问题问了二十九点五遍了。’ ‘哦哟,你好凶。’苏影帝委屈:‘一大早起来背着我家将军见攻略目标,我紧张嘛。’ ‘……请宿主你自己慢慢紧张吧。’ 系统黑着数据库下了线,戏魂作无可作,影帝只得忧伤地四十五度仰脸,扮演一棵慕柳树而不得的劲草。 只零星几人往来的柳岸边,清风徐徐,披着素白披风,身形高挑瘦弱的青年背对着长街站在两人合抱粗的柳树下,落长发上的柳絮绒绒欲起,几度不得,最终服帖地留在了他墨色的发顶。 好不容易解决了跟在对方身后的士卒,想要穿过长街的魏晟看到那道久违的清冷背影,足下一顿—— 像是隔着时光,家道刚开始中落,贵公子气息还十足的青年来找他,亦是同样一身黯淡的素白,背对着他,不发一言。 跟他这个从小在商局里摸爬打滚长大的商人之子不同,青年自幼形成的家教让他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诉出自己的苦难。纵使眼下已生出了青黑,看到他时,依旧只是淡淡一笑,丝毫不提江家当时的困境。 而那时,魏晟知道,江家许多高昂着头低不下去的人,就指望着这个幺子来跟他俯首,以低劣的方式,换取他们苟活于世的卑劣自尊。 可他们不敢明说,就只暗地里,以种种微妙的方式将青年排除在了亲父的丧葬之外,逼着他来找自己。 仿佛他们不知道,这人比他们之中的谁,都要有傲骨。 当时的魏晟欣赏这份傲气。 并且,出于一同长大的情分,他圆滑地保留了青年的傲然,在对方面前给江家人丢下了一个勉勉强强的脸面,彼时,他以为—— 即便视之为一个玩|物,他也会永远对他好的。 却没能想到,真正摧折了这根傲骨的,会是自己更没有想到,仅仅几年时间,两人之间,已经面目全非。 他恍惚着,挨过行人,踏过长街,走近了,才发现,青年身上的白,不再是多年前麻布晦暗的白色,而是无一丝尘杂的清冷银白。 柔软的带着灰白的柳絮沾在上边,像是落在了裹素的雪地上,界限分明。 青年没有回头。 一片柳絮被风拂落枝头,在清可见顽石的浅水上砸出一圈微小的波纹。 依稀有水声。 他蓦地想起,这可能就是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要说什么,青年却先于他,开了口: “周军北上之路已定,将军不会再因为京都的敕令改变心意,最迟五月,青云城必被拿下。” “汾州与长州安稳,若你不急着赶青云城的买卖,还是老实些吧。” 话音落,墨发上的清淡冷香掠过他的鼻端,太久没听到那冷淡声音的魏晟这才回过神,一把拉住了对方的手。 已经转过身的青年绝艳的侧颜近得伸手可触,神情却是陌生的冰冷,被他拉住,眉也不皱,只是漠然: “放开。” 魏晟闻言,越发加大了力道,眼起阴霾:“旧友相见,江公子都不愿意看故人一眼么?” 他以为,这样迫着对方,依照青年的傲气,必会恼怒,如此一来,当有纠葛。 却没料到,青年闻言,忽然侧过了艳如海棠的明丽面孔,引得他呼吸一滞后,又冷淡地转了回去,话音里满是索然: “看完了。魏公子可以放手了吗?” “……”其实话到此处,他再厚的面皮,都该松手了,可魏晟稳下气息,究竟还是不甘:“江公子后面一句话,是在关心我么?” 青年愕然,转过头,惊讶地看着他:“什么?” “‘汾州与长州安稳,不赶买卖,便不要去青云城’这句,”清冷的眼睛里多出他的影子的刹那,魏晟忽的生出了勇气,勾起唇角,抓着青年的手,微微倾身:“难道不是吗?” “……你想多了。” 皱起眉,青年终于用上了另一只手,冷然拽下了他的,被握的手轻巧脱开,收回了广袖之中,举步欲走。 魏晟停在原地,手中还留着细腻的触感。 一步、两步、三步。 青年驻足,回首。 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旧华服的魏晟站在柳树下,眼角眉梢皆含着笑,悉如多年前的少年风流。 旧梦里,隐约传来谁家笛声。 苏棠看着,嘴唇无声开合了几下,不等对方反应过来,重新回头,迈出脚步。 他想起睁眼时看到的一池冷白,嘴角挂上了不知是讽是嘲的笑意。 ——好了,他如愿了。 你该高兴了。 …… 汾州府内文书散乱,苏棠刚摊开一卷奇话话本,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攻略目标好感度,爱意巅峰。’ …………………… 苏棠头都不抬,懒懒散散地支起腿,竖起话本: ‘他终于卖了那点消息在大氏人那里建功立业了’ ‘哎呀,怎么可能呀。’系统说:‘封建社会是只讲父系血统的不和谐社会,虽然他母亲是大氏王室的王女,但也不过是上一任大氏王的众多子女之一,基本上没有继承权更何况这一任大氏皇帝年少时跟他的母亲关系并不好,别说宿主你给的那丁点信息没什么用,即便真的有用,攻略目标也不可能在大氏人那里建立任何功业的呀。’ ‘那这是怎么说?他良心发现了呀’将目光移到下一页,苏影帝明确表示,他不相信。 ‘呃……’系统也不信,不过,它不用强迫自己相信,因为真相与这两者都毫不相干:‘他知道你最后说了什么了。’ 咦。 这倒真是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苏棠从话本里抬起头,换了条腿支书,抬手打了个呵欠: ‘算他有良心。’ ‘……我以为宿主你会问一下他什么时候学的唇语’ ‘这有什么好问的。’苏影帝挑眉:‘既然他是个|奸|细,那读唇应该是基本技能啊。要是他不会,我才是白费工夫呢。’ 系统沉默了一下,问:‘难道你们地球的|奸|细都要学唇语吗?’ ‘嗯……’苏影帝想了下自己收到过的那些|谍|战剧本,认真道:‘对啊,这个职业就是这么高级啊。’ 于是系统新塑的统生观里,又加上了一条从未在其他地方见过的“名言”。 正忙碌中,“咄咄咄”的脚步声匆匆变近,灰衣的小厮进屋传报: “江先生,将军请您到正堂去。” 诶? 一个上午还没过完,事情就败|露了? 苏影帝意外,却没有推避。 手指一动,合上书页,衣物窸窣过后,秉承着“影帝死也要死得好看”的想法,起身拂去了上面看不见的尘埃: “走吧。” …… 州府正堂。 男人沉默地站在桌案前,手摩挲着悬在腰间的刀柄花纹,如临大敌地瞪着案上摊开的书卷,神情严肃。 侍立在下方的左右小厮眼观鼻鼻观心,别说向上窥|探了,就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一息吐重,人头就不知不觉地落了地。 衣料的摩擦成了屋子里唯一可闻的声音。 姜靖国丝毫不察。 他眼睛大睁,仔仔细细地数着夹在书页里的枯叶纹路,心里默念: 喜欢、不喜欢、喜欢…… 最后一道叶脉落在“不喜欢”的调上。 他想,他应该是数错了。 那就重新数。 头脑简单的姜大将军干脆地变了方法,重数一次,准备着迎来第三十三次“喜欢”,结果—— “将军,江先生到了。” 太过投入,而未能及时察觉到小厮进来时的响动的姜靖国猛地抬头,默念的字词留在了抓心挠肺的“不喜欢”的尾巴上,俊美的脸沉得能滴水,利剑般的目光险些将说话的小厮瞪出两个窟窿。 小厮差点昏厥。 自屋外慢慢踱入门框的羸弱青年救下了这条人命。 姜靖国瞬间移开目光,下意识地合上了书,慌张将一本蓝皮塞到了一堆雪白的公文里,迎了过来。 苏影帝老远就看到那显眼的蓝,然后成功把自己演成了一个长了张冰块脸的瞎子,似模似样地颔首:“将军。” 姜靖国点头,手指几动,终究还是按捺住了那点冲动,言简意赅: “你来。” 不是要命,好感度也没有掉,影帝就放心了。 系统装着死,苏棠也懒得喊它,便难得带上了几分好奇,跟着男人走进了左侧的屏风后面。 尔后,跟在男人身后的青年倏地定住了身体,神色僵硬—— 姜靖国看着光洁的等身琉璃表面,照出的自己身后的绝艳青年,压抑着满怀的期待,竭力绷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状似无意地回过身: “虽不比铜镜清明,可能照见的事物却更多,君觉如何?” “……” 啊,很好啊,真的是很漂亮很帅气呢。 苏影帝表面上平静地冷着脸,内心微笑地看着镜子里那张有着七八分熟悉的面孔,觉得自己就算是变成个病痨鬼了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呢……呸。 他叫了一声系统,果然没有听到回应。 心里的微笑扩大,绝艳脸上,似是凝了霜。 迟迟不闻他的回音,姜靖国唯心地想到了刚才的“不喜欢”上,期待的心情暗下,男人身后那条原本快要掩饰不住的尾巴怏怏地收了回去。 看来今天不宜做事。 凭着本能,他捏紧了藏在衣袖中的纸页,藏得更深。 觉得,可能这诗也不大合适。 ——对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即便他诗书习得都不如何,也知道这意象寓意不好。 纵然前路艰难,可青年总会相伴,怎么会是“人踪灭”呢? 而后面两句。 他垂下的乌沉眼睛里,从不曾有过的温柔蔓延,决定独自珍藏。 如同翻飞在风雪中的狐裘,淡淡清冷,横舟记忆江面。 ………… 事发这一日,是四月中。 巧得很,这处靠近青云城州府的小镇上遍开海棠,粉白艳红的花瓣在营外飘着淡香,碧绿的叶舒展着,可怜可爱。 三月末,押运粮草的军|队|行|军|路线泄|露,遭遇敌袭,军|中所有人自一月以来的出行记录皆被彻查,查到苏棠这条线时,追查的人已感精疲力竭,可每当想起死于押行粮草的数十同袍,隐藏在心底的仇恨之火便如遇狂风,猛烈地燃烧起来。 火起时,不燃烧掉一些东西,是永远不会熄灭的。 而苏棠对栖身火堆的事,不能说算无遗策,但至少一行将士怒意高涨地冲破大将军专门为这位“第一谋士”准备的柴扉时,他执壶的手还是稳稳的,没洒漏一滴茶水出来。 似是被他这一手本事镇住,最先破门而入的人冲冠的怒发僵竖着,陆续涌进来的人亦是从怒不可遏的状态里僵滞下来。 正像于先生说的,这位江先生就是有让人大热天撞冰山的浑身一冷的气势。 却不是令人舒适的冷,而是透入心肺的凉。 半边小指粗细的水流平静地落入茶杯,“咕噜”声响着,水雾腾着,杯沿满着,却不见丝毫水珠渐出。 一声轻响,清香弥散中,冰白如玉的修长手指从壶柄上抽回,宽大的青色广袖拂过的仿佛不是污渍满布、看不出原貌的松木桌,而是一方名贵的红木茶案。 屋外的日光炙热,热风穿过乱哄哄的人群吹进来,扬起脖颈边雪白的柔软茸毛,青年看着人群中的那丝空隙,眯了眯眼,睁开眼时,眉目间清冷神色如常。 他随意解下披风,搭在了另一刚空的座位上,一身青衣孑然,语气淡淡地吩咐: “待会儿最后一个出去的人把门带好,等到黄昏,将海棠花收起来,别晾过夜。有人喜欢这个。” 他的姿态过于理直气壮,僵滞的人群一时没能回神,点了头不算,见他过来,还怔怔地分出了一条路。 青衣广袖便踏入人群,孤高人影脱出。 直到那人在门外一树海棠下停住脚步,低下头,轻轻拂去肩上的一片雪白的海棠花瓣,回过头,挑起绝艳的眉眼,冷清的声音传来: “还走不走” 所有人才蓦然回神。 他们上前,绑人的绑人,押解的押解,可心神,却不受控制地留在了那一树如雪的海棠上。 …… “海棠花,四月花,解尽相思语万匣。” 五六岁的瘦弱小姑娘伸出双手,接住男孩从枝头摇下的粉白海棠,细细的童谣传得很远。 未及于潇顿首,大将军便停下了脚步,看了过去。 他情知原因为何。 果然。 住下脚步的大将军披风一扬,转了方向,走到了那株枝繁叶茂的海棠树下,仰起头,神情严肃。 跟了对方戎马几年,于潇不敢说自己一定能猜出大将军在想些什么,可这种闲情,却还是能略通一二。 大约,是想起了,现如今应该已被审|问|完毕的某人。 没料到会在此时想到那人,于潇愣了愣,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该是厌憎吧——这个人为了一己私情,泄了军|中|情况,明明落入低谷,却还一度昂着下巴,藐视自己和一众同僚。 可不是。 若只是单独的厌憎,那他现在就该畅快,也不会因为借故把将军引开而隐隐内疚。 那该是棋逢对手的尊敬吧——这个人能一眼看穿将军的心思不说,其当断则断的魄力和容人的肚量,都远非自己能比。 于潇知道自己的不足。 他出身不如对方,眼里看到的俗务便多,心量却小,表面圆滑,实际上恃才傲物,就是与自己共事了几年的同僚,他也看不上。 所以遇上真君子,他便尤其惭愧。 可这份尊敬,不足以叫他牢记住对方踏雪而过时的清冷气息,看到海棠满山时眼中亮起的神采,和昂起下巴看人时,眼底的淡然。 都不是。 然而除开这两样,别的,他又不知道如何形容了。 他形容不出偶然路过主帅帐营时,看到那两道身影秉烛相对而坐时的心情也形容不出那人拾起海棠花,丢在面无表情的将军提着的篮子里时的心情更形容不出……十三天前,在对方冷淡的逼视下,硬着头皮将彻查的日期多提前了两个月的心情。 他当时不明所以,及到昨天,他顺着线索,怀着说不出的心情,见到了那个一身颓然的男人——魏晟。 明明家财万贯,却能把自己活得那么落魄的人,他也是头一次见到。 好奇之下,他避过一起调查的人,先翻阅了调|查|卷|宗。翻完,一是意外大氏人三十年前失踪的王女遗留下来的血脉竟会出现在这里二是意外此人分明接触到了苏棠,得到的消息却少,反而是动用了自己的财力向另一个家里情况紧急的普通士|兵买出了重要信息,结果许下承诺的大氏人却翻了脸。 临时辟出的牢|房光线阴暗,一身旧华服被折腾得褪色的男人背朝着他,,心存死志,声音嘶哑: “你们也不必问他了,问不出什么来的。” 毕竟他什么也没说。 于潇在心里替他补充完,但如同他以前想的一样,并非任何人都和他一样,有个聪明的脑子,圆滑的个性,做事会留一线。 消息一夜之间,跟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介入此次调|查的军士中间。 不过那人到底是没做亏心事。 今晨,于潇思索了片刻,同意了同行之人提出的先把将军请走。 问问而已,问问又不会怎样,将军不去,谁也不敢真正动他—— 他神思不属地胡思乱想着,一缕格外勾魂的幽香锁住了他的思绪。 他跟着那香味看向源头,继而怔住。 雪白海棠在将军的手中炽烈地盛放着,他从没见过那么夺目的鲜花。 骑在树上的男孩惊奇地高叫出声。 他看到,侧对着他的将军脸上的淡漠渐去,乌沉沉的眼睛看着那花,出现了一点柔和…… 倏忽间。 一阵不知从何处起的风吹来,将军握着刀的手还来不及松下伸出,一片花瓣骤然飘远。 一点红缨迅速变近,铠甲齐鸣: “将军,江先生寒症发作……” 呼地一下,狂风大作,卷起全部花瓣,暗香浮尽。 巨大的海棠树栽倒,一夕倾颓。 …… “我要走了。” 秦城的州府外,青年眉目如旧绝艳,神色清冷。 魏晟觉得这光影模糊得异样,可想起他在被周军审|问许久,头脑早该混沌,便没有管。 他看着站在对面的青年,一时陌生,一时又熟悉,然后清醒的意识浮上来,他记了起来。 哦,对。 这是他亲自把青年送到将军府的那一天。 这一天…… 男人的神情迷惑了又恍然,苏棠站在对面,听到系统的造梦倒计时,暗自挑眉。 快没时间了。 想了想,预定的台词涌到了喉咙口,几不可闻的声音刚出,就卡住了。 不再稳定的梦境一震,对面的男人忽然神情剧变,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对上他的眸光乌沉,吐字清晰: “不要走。” 苏棠悚然一惊:“你……!” ‘攻略目标好感度,真爱。任务完成,脱离任务时限,七秒。’ 苏棠睁大眼。 “不要走。” 男人死死握住他的手,又重复了一遍,熟悉的乌沉目光紧盯着他,深刻如刀。 那是魏晟绝对不可能拥有的眼神。 “你是姜——” 剩下的两字未完,苏棠猛地被抛入了一片黑暗中,失去了意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47.狐妖1 像是走在一片沼泽满布的荒野里,遥远的呼唤声在昏茫的黑暗上忽近忽远。 一张张嘴唇急促开合的脸变成了黑暗中闪烁的一颗颗星星,时而遥远,时而寂静。 他感知到身体的疼痛,却如同体验着别人的人生,记忆在刺眼的白光中倒退着,他听到机械零件响动时的琐碎声音,照出圆形轮廓的眼睛睁着,却仿佛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久到他们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平常的一对同性情侣。 四月海棠红的时候,一场热烈的情|事过后,他们躺在后来被他厌恶至极的看得到满天繁星的别墅里,约定好明天的行程,互道了晚安,彼此安好。 静谧的黑暗里飘动着安稳,谁也不知道灾祸会在什么时候来临。 他知道。 他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揽着自己的男人的眉眼、鼻唇、耳喉和整个面庞。 他看得很仔细,是一种有预感的仔细。 他知道他明天会远行,会去一个当时很危险的地方。他已做好了告别的准备,因为那里有一个尽管对他不好,然而却是唯一的亲人。 他那时的年纪还不大,不学无术。电话接不通、区域性地断网就能把个没文化的少年人吓得方寸大乱,在男人明确说了“不准”之后,他便独自下了决定。 一个只留下一张纸条给最重要的人,悄悄离开的决定。 离开前一晚,吊儿郎当的他忽然一反常态,做什么都很认真:认真地嗅闻男人身上的气息,认真地投入亲吻,认真地黑暗中喃喃地说“我爱你”……一切都做得前所未有的隐蔽。 人生最奇妙的地方就在于,它们是互相联系的。 某个人与某个人相遇,相交,相知,他们的命运就连接在了一起,其中一个人自以为做了不影响任何人的微小决定,可却往往能改变另一个人的一生,跟着改变自己的一生。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不过是在不同的地方。 他站在了一片废墟上。如果说手机最初的用途是用来通信,那么它已经成了一个装饰品。 他在泥泞里跋涉了很久,泼瓢的大雨从黑色的天幕中扣下来,他不像现在这么幸运,灾难来临的刹那,什么也没听到。 可他又是很幸运的。 余震的威力还是不小,可在先前的巨震中,该倒塌的豆腐渣工程或者老旧房屋已经连着塌了个遍,剩下的发育不良的“矮个子”在这种时候反而稳如磐石,连一片瓦的负担都没增加,只不过是他一下踩了空,整个人被困到了残垣断壁里,只伤到了几根头发丝,是被封顶的木板夹住了。 第一天的时候,他的内心充满了宁静,决意要保命不保身,一动不动,怕自己脑袋一抽走,上面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的碎块会落下来,打破他金贵的头。 到了第二天,他的脖子酸痛,又饿又渴,苦涩泥腥的雨水从壁面上滑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比电视剧里最过分的拷问还要没有人性,因为它拷问的是本能。 第三天,他忍不住了,心一横,抱着“死就死吧”的决心,留下了自己的几根头发丝,喝到了水。 第四天……没有第四天。 就在第三天晚上,他喝到水,境界刚升华了没多久,男人的声音就钻进沙砾碎石的缝隙里,传了进来。 真是不可思议。那时候那么多专业人士和志愿者的声音,他就只听到了那个响起时间隔最长的呼唤声。 他好比海里独行的海豚,只接收得到相同频率的声波。 虽然,苏棠看着白色的医用手套拿起镊子,闭着眼睛,笑,接收到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是折磨的开端,也是他大半人生的开始。 或者,傅君又把它称之为:“生命的”。 …… 被纯自然的清脆的鸟叫声唤醒,这对于苏影帝来说,也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他抖了抖耳朵,鼻尖闻到馥郁的花香,还没来得及生出任何想法,就伸出舌头舔了上去。 结果闻起来那么香,却是不酸不甜,寡淡无味,冰冷的凉意激得他一下打了个抖,猛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影帝的身心巨震—— 那是一张多貌美的脸啊。 自然如半弦弯月的淡色眉毛,上挑的眼尾天然魅惑,流转中,却带着清冷遗世的味道,肌肤莹白如雪,淡粉的唇抿着,也还是带了笑意,一身素雪织就的白衣,举手抬足间,毫不掩饰地诠释着“貌美”二字。 苏影帝都看呆了。 系统背着更新过的数据库上线,看到了和苏影帝眼中同样的景象,抱紧了数据瓜:‘至于吗宿主,这不就是女版的你吗?’ ‘你不懂,这种一醒来就能沉迷在自己的美貌中的感觉,真好。’苏影帝微笑着说。 ‘[——哔——]。’ 系统冒的粗口无人能懂。 苏影帝不理它,仰头看貌美的小姐姐。 小姐姐神色复杂。 白霜没料到自己的孪生兄弟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能被一滴露水吊出命来,这是超乎了她认知的事。 毕竟百灵知道他们两个关系不好,要不是碰上收尸这种大事,百灵是不会把她叫过来的。 她看了一眼足下碗大的随处可见的火红色的花,心想难道这其实是一朵仙花,还是那是一口仙露 这个弟弟向来不上进,运气却总是很好。 白霜看了眼一身火红色的皮毛黯淡,还断得只剩下一条尾巴的狐狸,实事求是地想:当然她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这个蠢弟弟才把自己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渡个天劫也能碰上有缘人庇佑,并不是狐族谁都能遇到的机缘。 不过她走的是独奔天道的传统修道路,与这个懒得没骨头似的兄弟说不到一处,见到对方醒了,只是简单地过了一下脑子,便站起了身,说: “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语声落地,就当着继承了唯物主义科学世界观的苏影帝和系统的面,身上白光一闪,变成了一只雪白的狐狸,四蹄一扬,越过大片火红色的花海,消失在了狐狸洞口。 良久。 ‘……我是不是在做梦’苏影帝恍恍惚惚。 系统的数据瓜化成粘都粘不起来的碎片,艰难地否定:‘不是,吧。’ ‘可是狐狸会飞呀。’ ‘那也……’ ‘会飞的狐狸哎。’ ‘但……’ ‘她是不是从人一下变成狐狸的’ ‘……’新统生观上,缝缝补补又一言。 苏棠趴在地上,以从未有过的呆蠢姿势仰着脑袋,火红脑袋上的尖尖耳朵竖着,漆黑的眼睛紧紧地盯住在火红花朵上振翅来回的蓝色蝴蝶,头越仰越高。 ‘来,宿主,你接收一下这次任务的资料……wuli宿主,你在干什么?!’ 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小狐狸支起身体伸出爪子勾向蝴蝶,眼泛泪花,呜呜地叫: ‘我控制不住我寄几啊!’ …… 妖怪的本能是很可怕的东西。 开满红花的狐狸洞中,与鲜花颜色一致的火红狐狸面壁缩在墙角,不敢往身后五彩缤纷的世界多看一眼,认认真真地接收着资料。 这是一个传统的东方故事里,最寻常的修仙世界。 人、妖、魔、仙、鬼五界各有规条,秩序井然,不过各族之间的规矩,是法力越高的顶级强者,受限越多,法力越弱的,界限便并不分明。 人可以遇妖,妖可以化魔,魔可以成仙,仙可以陨落,鬼可以通过黄泉,历经重重磨难,回到人间。 什么都有可能,混乱的因果到处都是。他这一次所寄托的原身,只是连人间话本都写烂了一沓的,芸芸众生之一。 雷雨天,破旧的寺庙,渡劫的红狐,赶路的书生,这是缘起。 书生青云直上,如有神助红狐偿还因果,五尾断四,这是缘灭。 缘起缘灭中,成了古书上最不鲜见的一段传说。 可人类的传说上,不会续写后来的事。 无法再变出人形的红狐预感到缘灭,拖着仅剩的一条尾巴,到寺庙前去见了书生最后一面,书生问:你是谁 因缘线在那一刹那斩断,动了凡心的狐狸却不甘心,说:我就是那个十几年来一直帮你的人。 强行拉上的因果是一段恶缘。 书生不信,并且感到害怕,骗了狐狸等在原地,请来了高僧,将红狐轰走。 恰逢雨至,这一回,狐狸彻彻底底地还回了书生的恩情,还牵着一条性命。 我是来收债的。 上个任务憋屈了一整个结尾的苏影帝恍然大悟,顿觉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连鼻尖上不习惯的茸毛都感受到了一分可爱…… “阿嚏!” 对着墙壁人立的火红狐狸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本就有伤在身的尾椎和结实的地面相撞,“吱”的一声痛叫,整个狐狸洞里的蝴蝶都被惊得飞了起来,振翅的声音不绝于耳。 ‘啊,看来收债之前,我还得护理我美丽的尾巴。’苏影帝抱着自己火红色毛茸茸的尾巴,自怜自爱。 ‘是的呀。’翻过攻略目标情况的系统软萌萌应声:‘加油啊宿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48.狐妖2 妖界的天空看不到太阳月亮,却有白天黑夜。 白日时,天空是一望无际的郁蓝,连着五界的水流经过妖界时,被称作妖月河的河面格外地宽阔,卷着河水冲向两岸的风在峡谷中带出气势恢宏的呜咽声,妖界所有妖怪都住在相对的峡谷之上。 只不过,法力高强的大妖们都被束缚在左边独立于其他四界的峡谷,修为还不到某个临界点的小妖怪们住在与人界和鬼界有不少重合点的右峡谷。 小妖怪们每一天从自己的洞穴往外看时,做梦都想飞跃妖月河,成为令五界闻名而战栗的大妖,在他们看来,左峡谷就代表着妖生巅峰,小妖怪们头脑普遍简单,除了狐族那样,一心想修道成仙的妖,他们很少去仔细地想,为什么扬了名以后的大妖很少再出世。 大部分都认为,是不屑吧——举世无敌手,那出不出世,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们不知道,其实曾也畅游过五界、无拘无束的大妖究竟有多渴望重获自由。 他们日也盼夜也盼,枕着山风河流,等了许多许多年,等待着不知从何处传出的预言实现:“妖王现,天下乱。” 天下乱。 这世上,除了端坐在九霄上,无情无欲掌管着世间万物的自然规律的太古神仙,包括后来成立的天庭,皆为天下。 大妖们几灭的心燃烧起来了。 少有大妖不渴望成为妖王。 因为“妖王”,这是个象征了自由的符号,也是妖族英雄的象征,就连右峡谷不知内情的小妖怪们,有时也会幻想,若是自己当上了妖王如何如何。 而妖王,万妖之王,只需随意一听,大妖们就知道该如何变成妖王。 ——那就是厮|杀。 计谋也好,力量也行,只要一方败在另一方手上,就有了胜者。 胜者为王。 数不清的年月中,旧的大妖败了,新的大妖又从右峡谷过来,挑战,争斗,厮杀,始终保持着数目的平衡,甚至有大妖开始怀疑,这是否只是一个阴|谋。 直到千年前。 一个不明出身、不知原型、不晓姓名的妖没有穿过妖月海,凭空出现在了左峡谷。 他黑发乌眸,人类将军模样,穿一身铠甲,腰间悬一把弯刀,火红的披风,几乎不与其他大妖交流。 他一开始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只有碰上某些天□□惹是生非,或者对人类仇恨极深的妖怪出手,才会还击,但因为从无败绩,渐渐有了些名气后来走遍了左峡谷,见到了妖月河,就一心想要打破左峡谷的壁障,离开这里—— 千年间,不知依靠了什么样的修炼方法,他每一刻都以令人心惊的速度在变强,近百年,更是强到了单一道气息也能震慑住四方大妖的程度。 他依然没有败过。 慢慢的,就连很多从未挑战过他的大妖也承认了他的强大,“妖王”的头衔,不知不觉地传了出去。 越传越响,最后传到了本尊的面前。 此时天将破晓,妖月河的风声又急又厉,妖界漆黑一片,一群大妖围在新晋的妖王身边,看他磨刀。 刀身龇过磨刀石的表面,嘶钝的声音把风声吓得陡然低沉,翘望着对面峡谷的山崖上|草|浪|倒伏,人类将军模样的妖王沉默地单膝低矮的磨刀石边,手臂上的肌肉绷紧,每一下都磨得很认真。 他仔细打磨着天一明,就会再次重复每一天都会重复的事情的刀,生怕它不够锋利,就要再多等一天。 他不想浪费时间。 周围自在惯了的大妖们难得肃穆,至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 他们神色郑重地看着妖王磨好了刀,收起刀,站起身,转身面对左峡谷上看不见的壁障,看到他举起了刀—— 一线金光从西天陡现,照亮了雪般的锋利刀刃和他火红色的披风,刀尖向前递进,与无形的力量相撞。 钳刀的虎口出现血口,刀身上出现清晰的火花。 天穹中,欲|升|的郁蓝陡然顿住,所有大妖都屏住了呼吸。 “滋滋”的声音爆裂,刀尖裂痕隐现,无形的力量回压,汗水落下,妖王沉默着,一步也不肯退。 虎口上的血一滴滴落入草地,野草拔高,开出一片火红的花。 却没有引起任何大妖的注意。 他们不约而同地相互看了一眼,瞬间,一起做下了同一个决定。 下一刻。 随着一句:“王,我们来帮你!”,与无形壁障对抗的力量剧增! 壁障同点受到超出承受范围的攻击力度,霎那间,金色的刺目光芒亮起,“轰”的一声,山河与郁蓝巨震,妖月河浪冲天倒悬! 所有大妖都在一刹那间感受到,一直阻碍着他们的力量,消失了! “我们……成功了” 没来得及收回的力量冲向右峡谷的山崖,一下击落了一片山石,看着自己的手掌,有大妖呆呆地问。 成功了。 小妖怪落水乱叫的声音唤回了他们的神智,大妖们欣喜若狂,有的高兴得飞上天空,有的直接跳入了妖月河里。 妖界的天空响起惊怒的雷霆,却无妖理睬,他们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 然而此时,看着外界的倒悬的河流,他们一心想要出来的妖王却停在山崖上,没有急着离开。 而是弯下腰,神色温柔,珍之又重地摘下了一朵摇曳在风里的火红色小花,护在了怀中。 旁边的一尾蛇妖愣住。 因为她听到了千年来,这位妖王说出的第一句话。 低沉沙哑的声音问她: “我听他们说,你见过人类。那人类会喜欢花吗?” 蛇妖睁大眼:“……人” “嗯。”山崖上的妖王点点头,披风扬起,双手捧着那朵娇弱的花,说:“我在找一个人。” “那他,”蛇妖看着他柔和的神情,不忍告诉他人类的寿命是有限的,想到鬼界的地府,就问:“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 妖王愣了愣,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他的样子呢?” “……也不知道。” “……”蛇妖张了张嘴,舔了一下剧毒的牙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妖王想了想,掌心升起白光,裹住殷红的花朵,乌沉的眸光温柔: “不过我知道,他一定会出现的。” 他一定会出现的,就像以前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49.狐妖3 天色刚明,人、妖、魔、仙、鬼五界同时一阵山摇地动,死伤无数的大难来临,其他四界都还不明所以,唯有妖界郁蓝的天空,多出了一道巨大的通天水柱,透体晶莹。 大妖和小妖怪们在水位下降了不止丁点的妖月河里畅游,飞溅起的水珠在郁蓝的光芒里闪耀,串起一河的欢声笑语。 ‘然而快乐都是属于别人的。’ 火红狐狸抱着一根浮木,沿途看到他的妖怪都从那张对自己来说都一样的笑脸上看到了生无可恋。 实际上……把时间推前半刻钟。 地面开始剧烈抖动时,苏棠心里蓦地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与在上个任务时看到攻略目标变得乌沉的目光一样,头脑里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眼看就要陷入昏厥—— ‘宿主!不好啦!攻略目标要死啦!’ 系统的机械音语调急促地出现,一下把苏棠的注意力转移,疼痛和回忆瞬间一齐被抛入大脑深处,像是什么也不曾出现过的一片空白延时了一下,苏棠才猛地反应过来,大惊: ‘你说什么!’ 不是说攻略目标是个人世间难得福禄寿三全的大人物吗?! 他刚问完,一声沉闷又巨大的声响出现,倒霉催正好被打在右峡谷的山崖尖上的狐狸洞在一道五颜六色如彩虹般绚烂的光芒里炸成了史上最难看的烟花。 要不是系统反应及时,在苏棠急速坠落在半空中时发射了一个缓冲气泡,让他平平安安地成了一只落水而非淹死的狐狸,那他们肯定就要再用一次系统收集了两个世界以后进化出的新外挂——造梦功能了。 ‘不过话说回来,’两只短得让一直长手长脚的苏影帝想打人的前肢每一刻都用尽了全部气力刨抓着比狐狸本身还粗壮的浮木,话说一半,红狐狸顺着漩涡熟练地在抓着木头在水里转了一圈,又蹬着两条小短腿蹭蹭蹭跟着滚动的浮木游到另一端,甩掉红脑袋呆毛上的水珠,打了个喷嚏,继续问:‘上个世界任务成功了,造梦功能时间应该延长了吧?’ ‘延长了……一秒。’ 总共一分钟,延长一秒,系统真是猝不忍说。 ‘哦哟,’火红狐狸水葡萄似的黑眼睛一亮,‘不错啊,六十分之一耶。’ ‘……’系统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耶’出来的,诡异地沉默了半秒,然后才开腔:‘容我提醒……’ “呜——真是可爱的小狐狸。” 忽然出现在狐狸头顶,一听就怀着万分恶意的声音成功地让浑身是水的火红狐狸全身的毛都炸开,跨物种成了一只刺猬。 经验丰富的身体反应迅速,“唧”一声抓着木头把脑袋埋入了水里,但还没等苏棠挑战一下这具身体的肺活量极限,听上去是凭空、实际上确实是凭着空气稳稳飞在水面上的狼妖“嗷呜”一声,低下头,张开大嘴就要叼起浮木,一道轻微的“嘶”声却在刹那间引起了他的注意! “嗷——”灰狼迅速夹住尾巴丢掉木头,张开险些触水的四肢在水面上“飞”奔出老远,头都不回。 “嘁,胆小鬼。” 酥人至极的女声通过水层,不减丁点妖媚地传进耳朵,感受到耳尖都麻了一下的同时,不知道情况的苏棠紧闭着眼睛,抖着毛炸得更高的身体,在水中瑟瑟。 “好啦。小东西,没事了,出来吧,我不吃你哟。” 真、真的吗? 这声音实在太好听了。 身兼死颜控和死声控二职多年的苏棠心里发|痒,而且原身身受重创不久,心肺都受了一定损伤,他也实在是憋不住了。 在水中飘动的火红色呆毛抖了抖,先是机警地只竖了两只贴着湿毛的耳朵上来,在接收了风向等种种信息后,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在狐吻上方骨碌碌转着。 “噗嗤”,忍俊不禁的笑声传来,漆黑眼珠向上,一下子陷入呆怔。 好……好漂亮! 跟白霜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和面貌,妖|媚到了极致,却是一看就足以颠倒众生,使人忍不住神魂相授。 苏棠这回是真的看呆了,狐狸眼瞪得圆圆的,除了尾巴跟上的一点,其他地方的毛都服服帖帖地湿了下去。 “咦?”靠在浮木上,披着一头黑色长发,露着香肩的光|裸|女子偏了偏头,伸出纤纤的柔软玉手提起红狐的后脖领,兴味地挑眉:“你这只小狐狸,怎么跟人类一样,还会看着我发呆呢?” 嗯,因为我……苏棠眨了眨眼,迟钝地反应了一下“她”话里的意思,结果被美貌侵蚀的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 系统幽幽出声:‘宿主,你往下看。’ 被提在手中的小狐狸下意识地听从了脑中的声音,往浮木另一端的水里一看—— 碧色的水流里,人类女子腰身粗细的乌蛇半身若隐若现。 “吱——!!!” 发自动物本能的一声惨叫惊得蛇妖软细的手都一抖,火红的狐狸落入水中,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立刻拼命扑动四肢,很快就游得没了影。 “哈哈哈。” 银铃般的笑声传出老远,蛇妖在水里欢快地翻了个身,人类女子般诱|人的上半|身晶莹如玉,在郁蓝的天光下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自在。 …… 蛇妖爬回左峡谷时,妖王还站在崖上,面对一大片颜色火红,状态各异的花作的行李,犹豫不决。 虽能变成人形,但对于人类的表情并不精通的蛇妖凭着本能想要静悄悄地溜走,却被察觉到一丝不对的妖王叫住了。 妖王皱眉,周身气势凛冽:“你去了人界” 被叫住的蛇妖懵了下,伏低身体:“没、没有啊。” “……”妖王抿起嘴,又认真闻了闻,一脸笃定:“你就是去了。” 蛇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50.狐妖4 人间三月六,一场地动后,丞相孟旭负伤昏迷不醒,群臣一时无首。 自地动后,各地报灾以求振济的奏折如雪花般飞上皇帝的案头,少了丞相的统筹,臣子们忙得脚不沾地,以致这几天下了朝,都会奔赴丞相府三省门房:丞相今日醒了吗?丞相今日好点了吗?丞相明日会醒吗? 然而每次相问,得到的回答总是一样。 ——没有。没有。不知道。 今天也一切如故。 瓢泼的大雨如珠般落在油纸伞上,两个后背已有些佝偻的老臣子问完了门房,叹着气在下人的搀扶中走下了石阶,其中一人忧心忡忡地望着天空: “这雨已下了三日了,自地动后就没停过,今天若是还不停下,势必会成涝灾……也不知道孟丞相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 “希望越早越好吧。”另一人摇了摇头,愁眉不展:“圣上是,唉,各地灾情如火,连京城也未能幸免,要是醒得晚了,丞相可有的忙了。” “嗯……诶?”先说话的人早一步走上了平地,回望丞相府,却不意看到了一抹火红,顿时一呆。 “怎么了?” 那红一闪而逝,雨照旧下着,丞相府前的石狮端正凛然,苍苔覆在灰瓦上,并无不同。 揉了揉眼睛,还是没有变化,老臣子苦笑了一声,道: “没什么。是我老了,眼花了。” 说话间,两人被自家下人扶着,分别上了马车,车夫一扯缰绳,马匹便拉着车在雨中留下四行车辙,咕噜咕噜地走远了。 隐身趴在的红狐这才人|性|化地舒了一口长气,直起前躯将两辆远去的马车望了望,整个身体人立起来,短短前肢伸出,左爪抱着右爪,如人类作揖般朝门前两墩石狮分别弓了身,然后伏下身体,猛地甩干毛发,在家丁合拢门扇时如箭一般蹿进了漆红大门里,等一句“奇怪,哪里来的一滩水?”问完时,火红的狐狸已经熟练地飞奔过了游廊,直冲丞相居住的主屋里去了。 此时天色将黑未黑,因丞相还未娶妻,屋里并无家眷守候,只有一个家丁在桌边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开了半扇的窗户对着一张桌,桌上的青釉花瓶里插|着一枝火红的花,花瓣被急促的风雨打落在窗台上。 两只湿透的火红色小短爪子扒到花瓣上,机警地探头转着眼珠往屋子里看了一圈,看到半睡不醒的家丁时,一双尖尖的耳朵立刻抖了抖,身子向下一沉。 过了好一会儿。 家丁的鼾声平稳地起伏着,屋子里也没有传来异动,红狐再次慢慢探出头,黑葡萄眼珠一动也不动地在家丁身上定了许久。 鼾声依然如雷。 狐狸放了心。 与瓶中花颜|色|相仿的火红身影灵活地从窗台跳上桌案,又从案上落到地面,一丝动静也没有出,家丁趴在桌上,睡得极沉。 火红狐狸抖落一身湿气,在落下的原地蹲坐着,观察似的远远看着睡在床上的人,胸膛起伏了片刻,才胡须耸动,鼻子发出一声呼噜,起身走了过去。 躺在床上的人虽脸色苍白,却眉清目秀,是话本里常说的好相貌。 以妖怪视角来看,这人有着天生的“贵人之相”,寻常怀有恶意的妖魔近不了其身,容易结善缘,甚有专门的天庭小仙看护着,通常情况下,连个小痛小病都很少生。 只是如今妖王现,妖界横生变故,逆天而行,五界马上都将迎来大难,天庭自顾不暇,地府鬼怪作乱,人间灾难接踵,许多原定在天庭司命部的贵极命格或者地府阎罗殿的因果债都乱成了一团,人间丞相孟旭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宗。 在那些神仙眼里,他只不过是代表了极贵命格的一个符号,或是因果债上凌乱的一笔,今世于大劫遭难,来世亦能补偿。 可在那只蜷在火红花丛中仰看着天空的红狐看来,他是它的恩人,他是它的爱|人,他是,孟旭。 火红的狐狸蹲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孟旭,眼为上挑的漆黑眼睛里目光闪烁,耳尖一动一动。 叼着口中的发着润光的圆珠,狐吻凑近床上的人,即将触碰到对方鼻尖时,睡梦中的人忽然声音嘶哑地呻|吟|了一声: “小云……” 红狐动作陡然顿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51.狐妖5 狐狸为了报恩,曾经也化作人形在书生身边陪伴过一段时间。 但在这个世界上,就像人变成妖后会有特定的外貌一样,每个妖怪幻化出的人形也是特定的。 无形的大道不允许相同的叶子在同一时间出现。妖的人形不是如苏棠看过的那些小说一样根据人的外貌变化所得,而是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身处其他四界的天然状态。 红狐的原本人形虽然与孪生姐姐差不多,可于人类而言,气质却是千差万别。 一个是眉梢眼角都不自主带着慵懒风情的妖艳大红花一个是孤绝清冷开在雪山上的冰心白雪莲。 同样是漂亮,可久远的传承记忆让生物总是倾向于后者的无害。生长在人妖界重合处的狐族一心修仙,但族里总会有个别“叛逆者”,向往成为四海扬名的大妖怪,向往成为叫残忍杀害他们同族的人类闻风丧胆的魔鬼,因为他们,并不如何拘束小辈造化发展的狐族记录里对人类的这一点算不得隐秘的心理都有剖析。 天|性|懒惰的红狐一开始除了报恩并没有其他任何心思,为了省事,他将自己的容貌和性别都改换成了孪生姐姐的模样,不过考虑到因果偿还,还是把真名报了出去。 火红花朵摇曳的荒野里,方出破庙不久的书生碰上白衣姑娘,一见倾心,问: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懒洋洋张开手掌,蓝色蝴蝶振翅飞远,清冷的眉眼里,莫名多出几分妖娆的风情: “我名红云。” 灯下红袖添香,“姑娘”一路陪着书生平安到京城赶考,却没有如预期一般遭遇种种磨难然后偿清因果,反而在路途中遇到天敌,又因为书生的命格侥幸躲过了一劫,欠下一段缘分。 根本辨不清人类美丑的狐妖在听到书生立下“待到金榜题名日,便来迎娶姑娘”的誓言时,听到自己的一颗懒洋洋的狐狸心蹦得要跳出来,就机敏地察觉到—— 它的劫数来了。 这一代的狐族小辈里,狐妖和它的孪生姐姐天赋都是最高的,然而狐各有志。红狐觉得五界轮回,生来不过快乐,若是断情绝|欲,一丝快乐也无,修炼成不灭的太古神仙亦不过尔尔白狐认为不老不死,不生不灭,端坐众生之上方是正途。 因此红云活了百来岁,修为平平,根本比不上白霜天纵奇才,可一母同胞,它与道的联系,强得惊人。 情劫。 这世间最厉害的心劫之一,据说,即便是太古神仙沾上了它,不费一番工夫,也有陨落之危。 渡过了,从此修为乘风直上渡不过,身死魂消只是寻常。 它还算聪明,知道先躲一躲。书生廷下折桂打马游街的那一天,狐妖悄悄地隐了身,变出原型,看着书生在屋里惊惶地寻找,从心怀侥幸到绝望接受,它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沉默。 一跟就是十二年,弱不禁风的书生变成了万人之上的丞相,狐妖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五尾断四不够,最终魂飞魄散。 因为真内丹已经随着原身的魂消破碎,苏棠叼着系统外挂开出的假内丹,不知道是该凑上去,还是不凑上去好。 毕竟,听到这一句梦呓,他也不确定,到底是原身欠了孟旭,还是孟旭欠了原身的了。 要是孟旭欠了原身还好,可如果是原身欠了孟旭,那他这一嘴下去,就是了断了因果,再想牵起,谁知道孟旭会不会再请高僧来撵他一顿? 苏影帝陷入了难得的忧郁。 而系统忽然幽幽出声:‘宿主你想没想过……小云,其实可能跟原身没有多大关系。’ ‘咦……?’苏影帝愣了下。 比如。 风声一动,火红狐狸猛地竖起了耳朵,叼着珠子蹭地一下钻进了床底,听到喊声醒过来的家丁揉着眼睛站起,看到床上慢慢睁开眼的人,大喜过望: “老爷,您醒了!” 孟旭点了点头,移动眼珠往窗台边的红花看了一眼,看到零落的花瓣,顿了顿,垂下眼睛,梦里的花香重新沉下,是过去的幻影。 他哑声叫住了准备冲出去找大夫的家丁,摆了摆手: “小云,水。” 缩在床下的红狐瞪着家丁那双迅速靠过来的鞋,天生的笑脸都做不出来了。 …… 人间三天,妖界一刻。 “一只红狐狸。”蛇妖不自在地扭动腰身,想了想,又道:“红得像花一样。我就只碰到过它,还有一只胆小的狼妖。” 跟你手上的花颜色一样。 妖王低下头,看着满怀火红的花,忽然想到人妖界的时间差,做了一个严肃的决定。 白光团住所有形态中最艳丽的一朵红花,一朵朵迅速变小汇入妖王掌中,殷红盖下,郁蓝天幕失色。 等到蛇妖再次重见天|日时,崖上已经没有了妖王的身影,低沉的传音却震响在她的耳中: “我去人界,你去找到那只狼妖,找到后,立即带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52.狐妖6 孟旭醒来不久,皇宫就得到了消息,谴来使者慰问,也是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朝。 这个世界的皇帝是个难得糊涂的明白人,生性软弱,却能用人不疑,放心地将朝政一股脑交给大臣。 他知道,只要他的治下清明,令无过错,即便一生政|绩平平,想要造|反的人也都会掂量掂量,看看承不承担得起挑起争端的千古骂名。 苏棠趴在床底,听着宫里来的人真心实意的担忧和诚恳的盼望,又听到孟旭一边咳嗽还一边大包大揽地向使者传递一些有关灾情的处理意见,发现孟旭此人,真不愧资料评语上的“治世贤臣,乱世奸相”八个字。 该他分内的事,他做了不该他分内的事,他也做了。但凡皇帝有一丝怀疑,他早应人头落地。 ‘但是没有呀,’系统说:‘这任皇帝很好的。’ 好? 抖了抖耳朵,头顶呆毛的火红狐狸脑袋在黑暗中偏向一边,爱答不理地抬着眼皮,嗤笑了一声:‘将来史书上不留他个无能的评价都算是对他够好了。’ ‘可他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呀。’ 于人而言,这一条太难做到了。 他是一个好人。然而在不和谐的封|建|社会,能被称为“好人”的皇帝,“软弱无能”是好的,亡国是一般配置。 ‘为什么呀?大家不都喜欢好人吗?’ 孟旭带着家丁起身送客,火红狐狸四肢用力,站起来,把假内丹吞进了肚子里,抖落皮毛上的灰尘,懒洋洋回道: ‘大概是因为,人是不可能对得起所有人的吧。’ 这届皇帝是天上的由一位神仙下凡担任,不是为了渡劫,而是为了平稳承接这个朝代的一环,以引出下一个征|伐时代的开始。 谁知道妖王会突然现世。 红狐“嗖”一下从门里蹿进花园,家丁闻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孟旭受使者再三推拒,放弃了亲自送对方出府的打算,吩咐名叫小云的家丁代替了自己。 稀稀落落的脚步声混在瓢泼在青石瓦甍上的雨声中,火红狐狸隐身躲在满园残谢的红花里,没有看见,一身单衣的丞相孟旭,若有所感地往自己的方向望了一眼。 …… 注定会发展成涝灾的大雨没有停下,趁着孟旭回房的空当,火红狐狸钻进了一间空置却干净的屋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熟练地钻进了被子里,一副万事不愁的样子,准备睡觉。 皇帝不急急太|监。 “公公”系统数据库愁得黑屏:‘怎么办呀?说好的路遇孤男,可看样子,攻略目标现在连门都不准备出,宿主你又快要上天堂了呀。’ ‘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苏影帝舒舒服服地卧在床上,翻了个身,眯着狐狸眼:‘你是一个和谐系统,怎么还迷|信天堂呢?’ ‘……你个没文化的,和谐世界尊重信仰。而且我这是正信,是在心里默默向信仰许下愿景,用自己的勤劳、智慧创造奇迹迷|信是盲目搞一些不必要的活动,满足自己好逸恶劳或者不切实际的妄想。天堂只是我帮宿主你定下的美好愿景,并不是说,像你这样的人类,以后真的能上去。’ “这样的人类”苏影帝:‘……’没有文化,竟是无法反驳。 于是旗开得胜的系统继续喋喋不休,中心思想实际上只有一个,就是完成任务,越早越好。 影帝快被烦死了。 不管怎么说,看孟旭的样子,一天两天是不会轻易出门的,苏影帝原先准备的聊斋简易剧本宣告破|产。 但他是一个妖怪,在人界是没有来历的,除了孤男或者顶替他人身份,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其他好主意。 苏影帝难以想象,将自己貌美如花的脸自毁成服侍孟旭的家丁“小云”那样的坑洼一片。 费神地琢磨了片刻,不比孟旭强壮到哪去的身体困意就袭了上来,打了个呼噜,火红的狐狸翻一翻身,就睡了过去。 被迫陷入黑暗的系统:‘……’[——哔——] [——哔——]声没持续多久,系统自从进入这个世界后准备上升但还没有动静的淡绿色数据,忽然跳动起来…… 雨声淅淅沥沥,一只幽蓝色的蝴蝶沾着水汽和花香,从不知何时打开的窗户,翩然飞进屋里,飞到了枕边。 睡梦中的火红狐狸闻到一股异香,狐吻两边的胡须动了动,闭着眼睛睡得更沉。 与此同时,梦里的淡香从红狐的皮毛上散出,于人类而言几不可闻的味道放大,幽蓝蝴蝶振翅栖在半空,良久,纤长触角一动不动。 屋外,伴着隆隆雷声的雨势越发沉重,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天空,雷声炸响,人间丞相满园的红花零落一地的同时,屋子里的红狐沉沉睡着,被白光包裹不属于妖艳花朵盛放在枕边,幽蓝蝴蝶扇动翅膀,自空中轻轻落下,触角碰了碰红狐额头,静静栖上红花。 …… 夜里,他栖息在左峡谷不知名河流旁边的红花上,等待着那梦的降临。 梦如期而至。 只要忍受过莫名椎心泣血的海棠花树的倒下,就是单纯的快乐。 追在火红身影后面,他控制不了修习过的法术,有时隐身,有时显形,他跟在对方身后,闻到过许多种从未在梦外闻到的香味。 但是那火红上所带的淡香,却始终如一。 风吹过来,触角微动,他做了一个美梦。 他梦到—— 他跋涉了千山万水,飞越了沧海桑田,终于顺着那道淡香,回归了远古的旧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53.狐妖7 那头一身皮毛红得似火的狐狸是在丞相醒来的第二天,赖到丞相府里的。 是的,就是靠“赖”。 那一天早上,连续几天的瓢泼大雨终究没停,家丁拉开铜环大门,就看到了那头耳朵边上飞着一只幽蓝蝴蝶蜷在门口睡得正香的红狐。 尺长的个头,身上的毛是与普通狐狸绝不相同的火一样的红,耀目得看一下都觉得能灼伤眼睛,蓬松的尾巴摇动,头顶湿透的呆毛显得可怜巴巴的,让准备去拿棍子将其赶走的家丁都生出了十分的不忍心。 一时的犹豫过后,等看到闻声睁开的那对湿漉漉亮晶晶的漆黑眼珠,哪怕是铁石心肠,也硬不起来了。 再趴着抖一抖毛,火红的呆毛竖起来,歪一下头,眨眨黑葡萄似的眼睛,人一颗软成酥的心,直接就化了。 此时哪里还想得起来去拿什么扫帚棍棒,只恨不得赶紧将它揣回家,当祖宗一样养着。 迷了眼的家丁不敢往前,生怕自己脚步一重,这头一看就十分稀罕的狐狸就跑了,只敢试探地伸手,希望这位祖宗是个通人意的。 狐狸耳朵机警地竖起,黑漆漆的眼睛骨碌转了一圈,打量了一会儿,给面子地搭上了他的手掌。 家丁误以为这是狐狸也喜欢自己的信号,结果没想到,对方一只爪子按住他的手,转眼就出其不意地蹿进了门里,瞬间跑了个没影没踪。 想起来要禀报时,已经有丫鬟传言丞相住的睡屋门槛前赖了一只耳朵边绕着蓝蝴蝶的火红狐狸了。 丞相的心是青铜造的,比铁要硬,说是不喜欢这头狐狸,要她们扔出去。 仅有的几个丫鬟下不去手,就让管家带家丁来。谁知道这小东西狡猾得很,见到姑娘家就一动不动地恹恹装可怜,见到肯下狠心的大男人就嗖一下跑个没影,等到人走了,又赖回去。 雨哗啦啦地下,一府的人都没有办法,传到了家丁耳里。 家丁自告奋勇,拨开人群,蹲到大开的丞相主屋门前,伸手摊在地上。 实已折腾得有些疲惫的红狐懒洋洋看了他一眼,以为还是小姑娘们用惯的老招数,没搭理。 谁也没想到家丁祖上其实是以捕狐为生,另一只空着的手像闪电一样探出来,揪住了它的后脖领。 被逮住的狐狸叫声凄惨得让人猝不忍闻,幽蓝蝴蝶振着翅膀追上来,在家丁手边快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 “放下吧。” 一直待在门里沉默的丞相开口说。 火红狐狸如愿在丞相府里赖下。 可赖下的客人都是不受欢迎的。 当晚,丞相就下了命令,不许府里任何人给它食物,它如今的生活在家丁看来,还不如跟着自己回家。 他祖上的确捕狐,可一家对狐狸也有几分喜爱之心,就算真的把它卖给一户高门,也必然不会过得像现在这样落魄。 天还没亮,黎明前,只有闪电是最亮的,累积的雨水已经淹没了丞相府前的三级石阶,丞相上了马车,车帘前挂着的结实灯罩被风吹得东摇西晃,披着蓑衣的车夫动了鞭子,才让马拉着车在快淹了轱辘的大雨里向皇宫驶去。 而红狐蹲在屋檐下,浑身的皮毛被风吹进来的大雨淋湿,一直目送到那一点灯光消失,才抖了毛,准备带着栖在它耳朵上的蝴蝶回去。 因自己小时候亲父受过狐狸报恩,从而一家改换生计的家丁看着它,叹了一声,说:“你这是何必?” 狐狸漆黑的眼珠回望了他一眼,带着那只蓝色的蝴蝶,踏进了门。 好像真什么都听不懂似的。 …… 从大门一直跑回熟悉的空置屋子,一路恹恹的怂样秒变回了懒洋洋的狐狸样,苏影帝钻到床上,问进度。 ‘攻略目标好感度,爱。’ 依然没到巅峰,更没有突破巅峰进入真爱。 伸爪子去勾幽蓝蝴蝶,苏影帝眼都不眨,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意外。 丞相主屋旁,同朝着花园的另一间屋子空置多年,却一直打扫得干干净净,隐身的狐狸睡在那里,就是夜里多翻点身都会掉几根毛,懒到没骨头的狐妖再谨慎,也没谨慎到每天都用法术清理一遍的程度。 不可能没人发现,更不可能没人怀疑。 治大国如烹小鲜,不需心细如发,可也不能糙得跟空心竹一样。苏棠只睡了半晚,就发现了这点不对劲,一试之下,孟旭高到恐怖的好感度值表明他果然是知情的。 然而这些天跟下来,认出了他的孟旭好感度既不上升也不下降,油盐不进,苏影帝有理由认为,坚持“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孟旭独自去寺庙的原因,是一条线索。 ‘真是没想到呀,宿主你也学会分析了。’系统冷不丁道。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晚才发现我的这个优点。’ ‘……’ 跟系统比无耻,影帝还从来没输过。 ‘那接下来的计划是?’ ‘我的傻儿子,当然是变成人形再继续试看看了。’ ‘……难道不是去那座法源寺……’ ‘——要是再被高僧扫一次地,你想搞事吗朋友?’ 正打算搞事的宿主歪着脑袋,萌萌的狐狸脸上一派天真,把系统说得哑口无言,直接掉线。 喂了几声没得到反应的苏棠继续懒洋洋地抓蝴蝶。 躺在床上的红狐狸懒得要命,爪子伸一会儿,酸了,又放回去,乍一看,倒像是蝴蝶主动往它身上扑似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今天依然没能从系统那里问出蝴蝶来历的苏棠玩了一小会儿,不自觉便睡了过去,漆黑的眼珠被薄薄的眼皮遮住,红狐狸的眼睫纤长。 专门飞在狐吻周围吸引对方视线的幽蓝蝴蝶投在围帐上的浅淡影子拉长、变深……人类将军模样的俊美男人无声无息地坐到了床沿上。 他乌沉沉的目光紧盯着火红狐狸的睡颜,像被什么吸引着似的,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掌,碰上了狐狸软茸茸的额头。 然后严肃的神情变得温柔,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人形……高僧……” 还听不大懂人类语言的男人近乎无声地喃喃了一遍,后面一个理解不了,前面一个却觉耳熟。 他学着自己听见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终于在妖语里找到了同样发音的词语,眼睛一亮,看向了自己的手掌。 人形——人类的形态。 他本能地往好处思考,恰好摸到了真相,欣喜地想,如果是人形,他就能和小狐妖长成一个样子了。 他真是做梦也梦不到这样的好事。 男人眼睛里的光亮着,白光包裹着独属妖界的红花一朵接一朵,落到火红狐狸的身边,落满了整张床,整个屋子。 他仿佛听不到外面的天空一声接一声的炸雷,亮着光的眼里全都是大红的花,和躺在花朵中央的那头火红的狐狸。 …… 千年前,他在雨夜里破茧。 翅膀的湿重让他以为自己再也无法飞起。 是梦里从未见过的花香和阳光给了他力量。 ——我等了你很久,但是太好了,你终于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54.狐妖8 丞相回来的时候,天空中的暗色已经换了一种黑法,从黎明变成了深夜,雨水淹到了第四阶,马车上遥遥的灯光在狂风骤雨里几度岌岌可危,本应被天庭小仙操控着的雷电间隔时间极短,一个白昼过去,京城都又有四五人家的房屋或因风雨、或因炸雷垮塌了。 孟旭刚从马车上下来,衣摆便湿了一大截,羸弱的身体全靠家丁和车夫拖着,才勉勉强强地自大雨里脱困。 大病未愈,强撑着议了一整天事的书生脸色苍白,眼下青黑,看也没看蹲在门边的红狐一眼,披上家丁带来的狐裘,就急匆匆走向了主屋里累椟的公文。 大雨倾盆,耳边飞绕着幽蓝蝴蝶的火红狐狸全身皮毛水汽淋漓,家丁往里看看,又往外看看,摇了摇头。 红狐蹲了一会儿,忽然箭一般射|进门里,转瞬间,火红和幽蓝都没了影子。 丞相宅邸前的灯笼光晕昏黄,两头石狮伫立在大雨里,雨痕滑下,仿佛泪流。 闪电划过,“轰隆——”一声,跑到灯火摇曳的主屋前的红狐下意识抬头,正看见一道雷电斜下,有什么东西在雷声中炸裂,引起人声惊叫。 狐狸脑袋本能地一缩,漆黑的眼珠转动,朝主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留下一条缝的门里看去,就见孟旭已换上了一身中衣,披着狐裘端坐在案上,清俊的眉目蹙着,一丝不苟地批注着公文。 看上去似乎很不宜打扰。 ‘怕什么呀,’系统说:‘干不过就怂!wuli宿主你可是妖怪,你怕谁!’ 有道理。 仗着系统开的外挂,上挑的眼尾水波一转,不等幽蓝蝴蝶反应过来,一道艳红的光亮伴着闪电刺进了屋里。 雷声再次炸响。 蘸了朱红的笔尖正落在一本京官哭诉暴雨雷电成灾的公文上,孟旭皱着眉头,听到后续出现的“吱——呀——”一声,以为是家丁送来了姜汤,头也不抬道:“放到一边,你且回去歇息吧。” 进入屋子里的脚步声顿了顿,孟旭没有在意。 他专注地批注起下一本有关某地灾情的公文,脑子里铺开这人间的地图,一处处搜索过去,很快找到了相应的地点和此地的税|收、地势、父母官的品行等情况,最后淡色朱笔一动,在公文底下画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叉——此一处税收薄弱,地势贫瘠,官长品行优良两袖清风,灾情虽然严重,但与其他要都比起来,显然只能押后再议。 他的头脑清醒,思路明晰,聚精会神地一本本看过去,连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直到水汽的冰凉从没有被狐裘遮到的脖颈后钻进来,引得他忍不住抵拳咳嗽,才发现,桌案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两条影子。 一条身形修长,或有站得较近的缘故,矮一些一条靠后一点,身形霸道魁梧,刚好将前一条影子脖子以下部分盖了个严严实实。 才蘸了墨的朱笔笔尖饱满,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一滴赤色在公文上缓缓晕开。 苏影帝在心里数到从一数到了五十,以为要么会看到一支抖得不成样子的笔杆,要么,会见到一双热泪盈眶的眼睛。 但二者全无。 一国之相,会是一个何等样的人?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大河汇于川而稳若磐石。 熟悉又陌生的乌沉眼睛映出了他一身耀目如火的红衣,惊人的妖艳外貌却没能在里面翻出一点浪花。 苏影帝眼睛微眯。 红衣广袖的青年立在他身后,看到他的面无表情,上扬的眼尾越发凌厉逼人,妖艳容|色却因此而变得更加艳丽,宛如从画中走下来的人,越发鲜活起来。 幽蓝蝴蝶在青年肩膀上翩翩飞着,浑然如一体。 孟旭的神色越冷,红衣青年的神情则越嘲讽。 清俊的书生满身的正气,是誓不与异类为伍的坚决,可苏影帝听进去的,只有不断重复的‘攻略目标好感度,上升,爱’,似乎“爱”这个字,根本没有尽头。 这是第一次,苏影帝向系统询问了攻略目标的具体想法。 系统说:‘他在怕你。’ 他在怕你,他也在爱你。 ‘咦。’苏影帝微微笑起来:‘有意思了。’ 孟旭看着红衣青年,心里怕得难过。 然而。 对视着沉默了半晌,嘲讽勾连着的笑意渐渐消失,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伤感,悄然落进了青年漆黑的眼睛。 像是被人用凿子在胸口锥了一下,孟旭勉力维持的冷漠面具摇摇欲坠。 “诶。” 截然而立的红衣青年低下高傲的头,缓缓蹲下身,干净得能在里面一眼望到对方自己的漆黑眼睛盯住他,桌案上的一束火苗在里面分成了两簇,却始终没能拨开里面的黯淡与伤感。 妖艳至极的面孔无一丝邪念地凑了过来,殷红的唇瓣张开,带着梦中千回百转的浅淡香气的吐息碰到了他的鼻端。 狐妖的问话充满着不解与伤感: “你怕我做什么呢,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呀。” 孟旭冷着脸,心内苦涩。 漆黑的眼睛里染上泫然欲滴的水光,狐妖眨眨眼睛,水光从咫尺之遥的雪白面颊滑落下去,是不自知的妖娆。 “我不会害你的,恩人。” 孟旭嘴唇翕动,终于欲言又止。 狐妖凑得更近,眼波流转,似在生辉。 朱笔“啪”地落在纸上,不由自主的,孟旭倾身—— “轰隆!” 幽蓝蝴蝶扇动翅膀,屋外风雨大作,家丁急急慌慌地跑进来,气喘如牛: “——不好了不好了!老爷!不好了老爷!府外的石狮,被雷给轰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55.狐妖9 法源寺的高僧修为深厚,但再强的实力,也仅仅限于人界。 与其他四界的生物相比,人界生物生死轮回频繁,命途短暂,但跟大道天然亲近,领悟力高出同龄的他界生物不止一截,然而一旦走上逆天的修行路并站到某个高度,无形的道就默认其破坏了规矩,这时的人界高手,要么像从前的妖界大妖一样,被动留在人界等待死亡,要么超脱人界,离开此地,成为仙妖等他界生物。 天地间的无形力量,通过有形的方式,不容置疑地实施着它的规则。无数年来,从未变化。 ——直到一只小小的蝴蝶出现。 书生的确不是个傻子。 在红狐现身之前,不瞎也不聋的书生已经通过十几年里种种的蛛丝马迹掌握了一定线索,怀抱上了某些足以令世人惊骇的揣测。 月前的某日清晨,孟旭自梦中醒来,从隔壁本该空荡冰冷的床铺上,摸到了一根仿佛还留有余温的火红的柔软茸毛,沉默着握紧掌心的香味,登上了岩华山顶,来到法源寺。 山高寺深,大和尚的木鱼敲击声穿过释迦牟尼佛慈悲圈起的手掌,混进冉冉的檀香里。 一开始,书生不计成本,只想要一个结果。 高僧此时已经活了一百零三岁,见过不少世情,依然理解不了他的执着,却因为书生作为丞相的功和孽,圆寂之前,想要多余地相帮一回。 “咚——、咚——、咚——……” 木鱼声、捻珠声与佛经的声音交替响着,木刻的燃灯佛祖静坐在铺团上,火红的茸毛在高僧的经文声里升高,白衣与红花相映,书生总算得到了一个根底。 在喉间哽了十多年的气舒了出去,活物的劣根性,却随之浮了上来。 狐妖如此,书生如此。 生与生相隔十二年的漂泊,叫他不敢轻易相信佛光里的红狐。 但十二年的互相守护,最后落的结果却是一个人间丞相,一个五尾断四,终究形同陌路,其中神伤黯然,由不得他不信。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结局了吗? 他凝望着在释迦牟尼掌心犹豫不定的红狐,没有犹豫,说出了自己贪妄的请求。 高僧闻言,合掌,摇了摇头: “孟施主,缘来天定,自有尽时。强求不得啊。” “我只是想看一眼。” 这一刻,孟旭又记起了他的丞相身份,冷静地安排好了自己的退路。 若能进,他绝不会退若不能进,记了十二年的背影,也该他转一回身了。 高僧最后劝他: “人妖本殊途,看了,也不能改变什么。你这是何必呢?” 人间的书生丞相看向那根火红的狐狸毛,木鱼一声连着一声,进入耳里,心里,他的眼睛盯着仍在寺前犹豫的红狐,神态却渐渐变得平静: “世间千般事,买卜为一痴。” 买卜为一痴。 痴心,痴妄,痴狂。 “阿弥陀佛。” 他神志坚定,高僧不怀疑,自己今日若拒绝了他,将来哪怕是真走入了邪魔外道,对方也会在所不惜,何况,甚至不消看,书生自己也知道人界的丞相与妖界的小小狐妖有多不匹配,跨越了两界,规则不允许,这本来就是一段孽缘。 不过是与徘徊在寺前的狐妖一样,放不下,不甘心,痴心妄想。 那便继续看吧。 高僧捻动佛珠,口中经文声起,笑容可掬的弥勒佛腆着大肚,左手上朝向世人的布袋里,冒出金光。 书生正襟危坐,神色严峻,以为自己对最坏和最好的状况都准备周到了。 谁都没能料到,出现的却不是他与红狐彼此拉锯的穷途。 而是一只幽蓝的蝴蝶。 那并非是凡人所能见到的幽蓝。 因为黑洞洞一片的天空下,幽蓝还泛着光,蝶翅薄如蝉翼,扇动间,悬崖上下风云色|变,水浪高高翻起。 奇异的,站在寺前的红狐与那黑漆漆的背景融合,却是在另一方崖口上,成了天地间唯一的明亮。 无形的障碍与滔天的河水阻隔在两道相对的山崖上,蝴蝶与红狐在金光中几乎相触,却又始终分离。 “——噗!” 孟旭正看得入神,高僧却忽然脸色煞白,经文声停,猛地吐出了一口血,金光里的景象蓦地变为一片漆黑,一阵风吹过,竖在三尊佛像面前的香火猛地摇曳出火焰,烧断了夹在中间的蜡烛。 堂外的大和尚似乎有感,木鱼声紧跟其后,骤然消失不见。 已端坐西方极乐上境,负责冥冥规则的弥勒佛木刻的眼眶里,流下了一滴眼泪。 “祸患……祸患啊!” 孟旭对此场景不知其然,高僧却显然认出了那画面的深意。 违背了人界规则的僧人面容迅速变得苍老,口中喃喃着“祸患”二字,已付出代价的高僧看出了其中厉害,为人,为仙,为鬼,为魔,为妖,为这天下,感到了由衷的恐惧。 一只蝴蝶打破规则的大难。 高僧时间不多,面对可能是唯一希望的书生,以秘法向对方灌注了自己的所知与推测,让这位受万人景仰的人间丞相,来抉择天下生灵的哀与乐。 自年少时便一身抱负的书生闭上了眼。 堂外的大和尚重新拾起木锤,木鱼声响。 其实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只是一个决定。 丞相书生决定先稳住狐妖,等法力在消退的高僧到来,直接杀死狐妖。 他会为它收尸的。 高僧却是失手了,留了红狐一命,被它逃走。 孟旭站在台阶上,看着一块块滚落在雨里的焦黑碎石,昏黄的灯光下,再看不出石狮原本的威严。 如这惶惶五界,破碎不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56.狐妖10 瓢泼大雨足足下了半个月,半个月后,如同天谴的雷雨终于退去,人界的丞相却未能松下气。 天雷劈碎府前的石狮被参上几本已是小事,如何安置流离失所的灾民,如何面对来势汹汹的疫情,又该如何统领各地残缺不全的官属造册登记人口……孟旭忙得焦头烂额,每每早起晚归,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根本没时间关注一心情|爱的狐妖的身心发展。 不过自从那天晚上苏棠变了人身,孟旭总算不再苛待于他,给吃给穿,还正大光明地把隔壁的空屋子腾给他住。 下人们对这个凭空出现的红衣青年的身份皆有怀疑,不过只敢私下在已知的圈子里议论,可惜摘出真相的人寥寥,还并不能参与话题的讨论。 幽蓝的蝴蝶就栖在青年的肩膀上,看房檐水断断续续地滴落。 青年伸出手,透明的水珠砸在白皙的手指上,啪的一声,蝴蝶的黑色触角探了探,意外地没嗅到伤口的气息,欲振的翅膀静止,一动不动。 “听说有灾民把疫病带进了京城,老爷自当更忙了。” 见到已在此处留了许久的红衣青年的动作,身为唯一一个知情者,祖上捕狐的家丁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闻言,化成人耳的耳尖下意识抖了抖,伸展的白皙手指微曲,红衣青年转过头,一双漆黑的眼睛懒洋洋地看了过来,见到他,微微眯起。 习惯了狐妖的不言不语,何况对方有一副好容貌,家丁也不觉他反应冷淡,仰头看着房檐水,自顾自喋喋道: “这雨完了,今年的收成也完了……幸好我还在丞相府里做事,老娘不用种庄稼,不然照她昨晚看到田地的那个嚎法,能把一湾人哭醒……” 是吗? 漆黑眼珠转动,青年收回目光,跟着望向了歇了雨势,却依旧乌云密布的天空。 狐妖眼中,灾情疫病造出的亡魂冤孽与横行的妖魔穿梭在云层里,挡住了天上的金光。 大乱终起。 ‘那仙呢?’看着不时故意给路过的人捣捣蛋的鬼怪或者妖魔,苏棠问起负责维护秩序的某界。 ‘有大妖出世,对司命部和阎罗殿给自己子孙后代安排的前途不满,已经带着一群魔鬼和小妖闹起来了呀。’ ……真是相当别致的滋事理由。 长街上,一头隐身的黄鼠狼妖从瞎眼的老婆婆背篓里偷出了一只鸡,却没料到此鸡不是凡鸡,而是祖上有妖的鸡,顿时,一场鸡飞鼠蹿。 苏影帝看得津津有味。 看了好一会儿,天气变得对凡人越来越不妙,新来的守门家丁见红衣青年迟迟不离开,看了看相府冷冷清清的大门口,暗暗叫苦一阵,一咬牙,上前道:“公子,这疫病肆虐,相爷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在府外久待,您……” 最要紧的是,原先的守门家丁前几天染上疫病,昨晚咽了气,家丁老娘的哭声一湾都听得见,即便现在外面空空荡荡,才来不久的家丁依旧不敢冒险。 苏棠回过头,目不斜视地穿透前守门家丁错愕的脸,垂下眼睛,对新来的家丁“嗯”了一声: “知道了。” …… 红衣青年回了屋,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变回原身,而是神色恹恹地支颌倚到了窗边。 家丁半透明的身体和铁青的脸色在脑海中逡巡不去,窗台下,满园的绿都显得阴翳翳的。 妖魔大闹阎罗殿,肆意破坏轮回转生之道,阴差或死或伤,人界新丧的鬼魂缺了指引,渡不过黄泉是好的,至少他们不像家丁一样,徘徊在人界之中,面见亲友而被视于无物,连自己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不能受渡黄泉,收不到人界供奉,最后结果,多半是沦为孤魂野鬼,乃至妖魔食物。 苏棠记得,几天前,家丁还点灯陪着自己站在深夜里,等马车回府。 青年怏怏不乐,身周隐隐红光变暗,幽蓝蝴蝶却没听到任何心音,找不到对方情绪低落的源头。 变得幽暗的殷红依旧符合妖王的食谱要求,可蝴蝶却本能地不喜欢看到青年这种模样。 触角转了转,薄如蝉翼的幽蓝翅羽扇动,在尘埃中留下一串肉眼不可见的幽蓝光迹,飞到了青年面前,在漆黑双瞳中映上了幽蓝的影子。 潮湿的空气里,蝴蝶振动双翅,窗前的绿叶忽的被一团透明白光照得朦胧明亮。 柔和的白光里,一株米粒般大小的黑种子在青年目不转睛的注视下长大…… 碧绿的枝叶慢慢抽条,舒展,第七片嫩叶展青后,一朵小小的花苞从枝头发出,长到成人拳头一样大时,微不可察的声音响动,艳红花苞陡地绽开。 重叠的红花花瓣一层层绽放,雪白的花心散出无与伦比的幽香,清淡又浓烈,铺满了整间屋子。 苏棠怔怔的,缓缓抬眼。 人类将军装束的俊美男人手穿过白光,递出殷红的花朵,乌沉的眼睛里执着地只装得下他的影子。 …… 破茧前的记忆,他是完全没有了。 蝴蝶的世界里除了遥不可及的梦,只有花。 出于梦境的原因,他偏好红花。 有一天,他找到了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美的花。 那时候,他连人形都还化不出来,用尽全力,也只能保留下一颗种子。 但是这已经很好了—— 等我见到你,我可以把它送给你,给你看看,我千年中所闻的风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这是一道送命题[快穿]》正文 57.狐妖11 “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妖界左峡谷。” “你只会说妖语吗?” “……”男人抬起眼睛,乌黑的瞳孔映出擒着花枝斜倚在窗台边的红衣青年的身影,一抹忐忑的光清晰地划过,几息犹豫后,还是闷闷用妖语道:“会一点,人语。” 不知怎么,他并不想让青年知道自己能听懂他的心音。 “哦?”苏棠略显惊讶地挑起眉。 五界各有一种通用语言。但凡是在界内,无论仙妖鬼魔,除开同族,异族之间共用的都是通用语,而决定通用语的,一般是界内话语权最大的族群。譬如妖界的妖语是由太古时期数目最多的蜉蝣一族创出,而因使用者寿命短暂而变化多端的人语在天书上几经沉浮,最后都由人族帝王定下。二者之别,不可谓不大。 即便狐族自诩聪慧,族中幼儿从出生起就开始学习五界语言,面对跟其他四界迥然不同的人语,依然会感到困难重重,更不说人界王室的更替。照男人的说法,他刚来人界不久,却能懂一点人语,确实容易让人对他的话心生疑虑。 不过…… 连挈着枝叶的红花在近乎透明的白皙指端舒展,苏棠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松开了握着枝干的手指。 殷红花朵将落未落,男人就已经下意识地看过去,朦胧的白光笼上去,把花枝定格在了半空。 而苏棠的指尖却还点在花瓣上,透着淡粉的指甲盖上,恰好接住一滴凝露。 如擂鼓的心跳一顿,隐形的触角静止,男人乌沉的目光滞住。 同样注意到露水的苏棠眉梢挑得更高,收回手,另一指指腹轻轻拂过,水渍在漂浮的红花后擦净,指腹上却湿润不减。 心内“啧”了一声,敛回扬起的眉毛,他垂下眼睛。 懒得管了。 虽然容貌一模一样,但任务世界已然换了一个,同一个世界都没有规定不准人和人长得一样,何况不同的世界? 他还真的不信,要是有意识,那位姜将军能容许自己变成这副傻白甜的样子。 ‘就是的呀。你要相信我的判断嘛宿主,跟他接触不会影响任务的。再说你们都接触这么久了,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苏棠轻轻嗤笑了一声。 系统讪讪的,不吭声了。 青年心音里的笑声含着浓重的讽刺意味,惑人的气息漫出,独听到这一声笑的男人不明所以,却知道红花的讨好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眸子里的光黯淡下去。 这是他所能找到的,最好看的花了。 遗留在房檐上的雨水“滴——嗒——”落下,溅到只剩下枝叶的暗绿上。 苏棠把男人毫无遮掩的黯淡神情看在眼里,有些新奇,抱起双臂,嘴唇阖动,对于人类来说,没有任何声音的妖语进入对方的触角中: “你为什么跟着我?” “……”触角一动,男人怔了怔。 他本想开口说是因为梦境,但若是梦境,他其实能够一直待在左峡谷做梦;可若不是梦境,他跟着对方,又能是因为什么? 上千年时光,他是近两百年才学会的妖语,表面看上去是个成年人类,然而实际上,不说与人类相比,纵使在妖界,心智也不过七八岁孩童大小——未经历任何人事,未学习任何诗书,无人教导,亦无人陪伴。还辨不清这世间所有痴妄。不明痴而痴,所以泥淖深陷,再也无法脱身。 他无言以对,却本能地耻于自己的沉默,望着苏棠的乌沉眼睛里,眸光越发黯淡。 苏棠没打算究根结底。 既然在此之前,蝴蝶没有干预自己的任务,他也不打算点破对方眼中明显的情愫,给双方徒增烦恼。毕竟这是个高危世界,影帝又时间不多,攻略目标到现在为止还没什么反应……各样乱七八糟的理由在苏棠脑中一闪而逝,对人语到底不熟悉的男人听都没听清楚,重要与不重要的分析已经结束。 他不知道自己错失了什么,所以也就无所谓更坏的情绪了。 当听到苏棠启唇叫他变回原形时,一瞬的失落后,他反而觉得庆幸。 蝴蝶的原形不大,却能一直栖息在青年的身上,抓住自己的整个世界。 …… 这十几天来,人界已是习惯看不见星月的深夜了。 晃着灯笼的马车停到丞相府前,马蹬了蹬蹄,泥水“啪嗒”溅落,车夫轻甩了马鞭,将马驯老实了,才下车将孟旭扶下车,三两步踏上阶梯,拉起铜环,扣响了大门。 门应声开启。 “相爷!”新来的家丁探出头,连忙把人迎了进来。 时值盛夏,夏衣单薄,却由于天气异常,相府偌大,过了小半座庭院,也把人冷得够呛。 屋里亮着火光,暖不了身,总暖得了心。 家丁眼尖,看到晕黄火光边现着一角红衣,立即识趣地退下了。 孟旭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把人叫回来。 化成人耳的狐狸耳朵动了动,趴在案上的人影已经直了起来,颀长修俊。 极尽妖艳的面孔融着火光转过来,蒙着水光的眼珠漆黑琉亮,坦荡清澈,映出他的身影时,那双形状冶|艳|媚|气的眼睛就弯了起来,像是月牙一样:“你回来啦。” “……嗯。” 孟旭回过神,瞥了眼红衣上静栖的幽蓝,答应了一声,跨进门槛,青年便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苦药,献宝似地迎了上来,眼神清亮:“我听到你最近老是咳嗽,去采了草药。你试试?” 他的感情炽烈真挚,毫不作伪。孟旭垂眸看了那褐黑的药汁一眼,抬起来,平静道:“这是给人喝的,还是给畜|生喝的呢?” 青年愣住。 他的反应出乎了狐妖的意料,可对方的一举一动,却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因此看到那双漆黑眼睛里腾起受伤的雾气时,孟旭心里十分冷静,甚至希望立刻就出现自己能想象到的最坏结果,希望对方摔下碗,从此再不踏入人界,他们两不相欠。 可狐妖的执着,在法源寺时,他已领教,这样的奢求,其实过分了。 天生的小妖怪在发现人类对自己目中流露的情绪无动于衷时,眼中的雾气散去,抿起棱角分明的红润嘴唇,喉结滑动,执着又倔强地盯着他道,并不高明地隐藏住自己的黯然,低声说:“我是问了人的,是……给人喝的。” 其实妖怪对“畜|生”之类的称呼,并不在意;但狐妖是妄图书生把自己当成同类的,所以这“畜|生”,就成了一句锥心的话。 一人一狐相对着沉默了一会儿。 但在面对这狐妖时,孟旭到底不如自己想象中冷心冷情,对峙片刻,先别过了眼,在青年开口之前,拿起碗一饮而尽。 狐妖拿回碗,压抑了又压抑,结果弯成一弦月的眼睛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 孟旭权当没有看见,从案上随意抽了本书,命狐妖离开。 若是原形,红狐浑身的皮毛都该黯淡下来了,变成人样时,却只有那双眼睛里的变化最为明显。 弯月落下,眼圈泛起微红,眼里的水光收了又收,才能暂时归于平静。 最后,青年捧着碗,低声应了一句“是”,离开了。 红衣迤地,与幽蓝蝴蝶一并离开。 孟旭握着书卷,心上绵密的如同针扎般的疼痛如影随形。 然而于人言,太过的冰冷从敞开的门外袭来,落到他这个锦衣玉食的书生丞相单薄的肩颈上尚且如此难以忍受,遑论那些在灾难中无家可归贫病交加的百姓呢? 他想得头痛,却丝毫想象不出来,他们该如何度过接下去的秋冬。 就像在佛光里看到的一样,除了风浪颠簸的河水,蝴蝶与红狐尚有一息接触,他却始终没有看见自己。 书生与狐妖的未来,没有书生。 “呵。” 孟旭自嘲地笑了一声,看着火光的眼睛里,红光隐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