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自序 “你为什么杀人?” 上班刚满一年的我,第一次面对杀人犯时,在审讯室内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杀人犯姓宋,我习惯称呼他老宋。老宋是个暴脾气,也正是他火暴的性格,才让这起命案变得相当简单,简单到领导放心让我这个新兵蛋子办理的程度。 那天晚上,老宋喝完酒从夜场离开,由于饮酒过量,晃晃悠悠地撞到了路边的行人,他与行人的对话只有两句:“你撞我了。”“撞你怎的?”接着两人便推搡起来,老宋随后抽出匕首,将路人捅死。整个作案经过被路边的高清探头完完整整地记录了下来。 酒醒之后的老宋依旧一副“要杀要剐请便”的模样,好在他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他这种“敢作敢当”的性格比那些“挤牙膏”的小偷要来得痛快很多,相比之下,我对老宋还是有少许的好感。 虽然案件没有什么难度,细节也明明白白,但由于命案侦办有十分严格的制度,定期去看守所提审就成了必须履行的程序。 老宋很喜欢提审,因为案情清楚,问话只是例行程序,提审更多的时候都变成了我和老宋抽烟聊家常。 老宋烟瘾很大,号房不准抽烟,每次提审我都让他过足烟瘾,也正是我的“大方”,让老宋从心里和我拉近了距离。 每次提审时,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很难再收住。 老宋很有钱,家里有20多辆运输车,一年好几百万的收入,他老婆是大学生,对他言听计从,他还有两个上高中的儿子,据他说,也是名牌大学的坯子。第一次听老宋说这些时,我以为他在吹牛,可后来经过核实发现,他居然没有一句话掺过水。 如此殷实的家庭环境,如此幸福美满的四口之家,却因为老宋的一时冲动毁灭殆尽,真是不值。 我最常问老宋的一句话是:“如果当时你没喝酒,还会不会用刀捅受害人?” “我会,是他先推的我。” “他推你,你就要捅死他?” “捅死他是因为失了手,如果没喝酒,我最多把他捅伤。” “就算捅伤你也要负刑事责任,你觉得这样值吗?” “我觉得值,我老宋从小到大就没吃过瘪,谁惹我,我就弄死谁,我就是这样的人!” 每次遇到这个问题,老宋都会争个面红耳赤,在他的世界里,面子比命都金贵,这也是我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一年以后,在交了100多万补偿金后,老宋保住了一命,被判处死缓。临走前我去看守所见他最后一面,在囚车上,他冲我拍着胸脯大喊:“老子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我冲他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在一些老侦查员眼里,这只是一起上不了台面的凶杀案,它的侦破难度甚至比一些伤害案件还要简单,但最让我难以释怀的还是老宋自始至终的态度。 对破案来说,只要查明犯罪事实,一切便终止于此,可从来没有人去考虑,凶手为何会犯罪,是什么原因最终导致了恶果的发生。我坚信,人之初,性本善,从“善人”转为“恶人”的过程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老宋的妻子这样跟我说:“他们家祖上几代都太有钱了,否则他也不会被惯成现在这种性格。” 一起简单的杀人案背后,其实是老宋多年养尊处优下的优越感在作祟,这种超然的状态是多方因素所造成的必然结果,也就是所谓的“罪恶根源”。 接触太多的罪恶后,你会发现,任何罪恶都有源头。而在我看来,“罪恶根源”比“人性”还要深刻。 当我提笔开始写下这本《尸案调查科》的提纲时,忽然有所顿悟,我认为,罪案小说不应该去简单地追求精彩的破案过程,更不能去刻意描写一些不堪入目的场景,“他为什么会犯罪”“是什么导致了他犯罪”,其实这才是罪案背后我们更应该关注的东西。究其根源,才可能斩草除根。 也正因为想通了这一点,这本《尸案调查科》与前三本相比,有了很大的改变。这本书的侧重点从“案件”转移到了“人伦”,所有出场的人,都有一个属于他的故事,而这些故事中,又隐藏了你所见过的或者没见过的方方面面。 七个案件,七种不同的命运,我希望每位读者在翻开这本书的时候,都能在“罪与非罪”之间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一案 威廉古堡 1 一 “威廉古堡”这个以歌曲名命名的小区在云汐市绝对是颇具盛名。说它出名,原因有二。首先,它的建筑风格很独特。在小区里,你根本看不到任何中式建筑的影子。整个小区被一道近3米高的做旧城墙围在其中,一栋栋仿欧别墅,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小区的各个角落。前庭花园,后院草坪,几乎是每栋别墅的标准配置。小区外被一条人工开凿的“护城河”包围,就连进出的大门也照搬了欧式宫廷的吊桥风格,从空中鸟瞰,绝对会让你有种童话变为现实的既视感。 其次,既然建筑考究,尽显奢华,那房价也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因为整体规划的原因,这里的别墅只按总价出售,八位数的房价,在云汐这个四线城市,绝对会让每个人望洋兴叹。就在大家都想看看开发商如何赔掉老本时,事情却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小区刚一开盘,80栋别墅便被抢购一空。咱先不管别墅是真的全部售罄,还是开发商无底线炒作,但最终,开发商还是如愿在云汐市打出了“天价小区”的名号。 每月1日,是“古堡”小区工作人员最为繁忙的一天,为了保证小区草坪的整体美观,这一天被定为雷打不动的修剪日。 “我说小翠,你也歇歇,这么早干完,回头物业公司的人肯定还会给咱安排其他的活儿。”说话的人叫李萍,从穿衣打扮上看,她最少已经40岁,估摸着最少也要比初出茅庐的小翠大上10岁,所以小翠平时都称呼她萍姐。 为了方便“点对点”地服务,物业把小区的住户按照每10户一组,分为八个组,每个组由两个专门的工作人员进行日常的保洁和绿化工作,李萍和小翠则是其中的一组搭档。 “可是萍姐,还有那么一大片没有割,咱忙得完吗?”小翠按下了割草机上的“off”(关闭)按钮,抽空喘了口气。 李萍起身鬼鬼祟祟地环视一周,确定四下无人后,走到小翠身边附耳说道:“你刚来,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潜规则。” “啥?潜规则?” “对,干活儿要学会巧干,人家住户的私人草坪咱肯定是要给人家修整好,否则住户要投诉的,小区外的草坪随便修修就得了,没人会计较。” “那这草要长高了咋办?” “爱咋办咋办,那句话咋说来着?”李萍咧着嘴,绞尽脑汁地想着那句她常常挂在嘴边的俗语,“啥门前雪来着……”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对对对,就是这句,瞧我这脑子。” 小翠没有搭腔,眯着眼睛等待下文。 “咱这里的住户,只会关心自己家院子的草坪有没有被修剪整齐,公共绿地就算草长到一人高,也没有人费那闲心去投诉,等草长得实在看不下去了,物业公司就会增收物业费统一清理,住在这里的人,没有人会在乎那多收的几百块钱,你现在要是修整好了,物业公司就没办法收钱了,所以这里外一算,根本就是出力不讨好。” “还能这样干?” “要不然咋干?我们今天要修整完10户人家,按照每户半个小时来算,就算俺俩一刻不停,也要5个小时,再加上吃喝拉撒睡午觉,忙一天也忙不完!你这丫头,就是太实诚,听你萍姐的准没错,我都在这儿干好些年了。” “哦。”刚从乡下走出来的小翠,依旧有些担心。 李萍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这里差不多了,咱换下一家。” “可是这里还没弄呢。”小翠指着栅栏拐角的一片杂草说道。 “没事儿,这家住户好讲话,就算不修剪他们也不会讲什么,围栏下的草地最难修整,遇到好说话的咱就两个月修一次。” “这……” “我发现你这孩子一点儿都不机灵,指着兔子让你撵你都不知道怎么干。”从李萍埋怨的语气中,不难看出她对小翠的失望。 “萍姐,我知道了,那就不修了。” “哎,这就对了,跟着你姐,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走吧,下一家。” 小翠点点头,咬紧牙关拖拽笨重的割草机,恭敬地跟在李萍身后。 “要说云汐市有钱人真多,这一栋别墅加上地下车库,总共才500多平方米,要卖1000多万,咱一个月才开2000多,要想在这儿买房子,不吃不喝也要攒500年。”李萍咂巴着嘴,“500年孙悟空都转世成至尊宝了。” “噗。”小翠笑出了声。 “你还别笑,”萍姐一脸认真,“人比人气死人,话说得一点儿都不假,看看咱小区的那些二十啷当岁的小丫头,天天名包背着,豪车开着,她们凭啥?不就是凭身材、凭长相?你姐我是人老珠黄了,否则我一定也去傍个大款,也让他在这里给我买栋房子,好好享受一下人生。”李萍边说边上下打量着还带着乡土气息的小翠。 “还别说,仔细一看你还是个美人坯子,等明儿姐把那些高级化妆品都给你用上,咱小区这么多大款,说不定哪天被人看上,你也惦记着姐对你的好。” “萍姐,你说什么呢?”小翠害羞地揪着衣角,这么露骨的问题,对她来说多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表情,那些大款就喜欢你这样十岁的清纯女娃娃,我觉得你有戏!” 面对李萍的调侃,小翠的脸色已经变得相当难看。 “得了,不开玩笑了。”李萍从口袋中掏出一串钥匙,仔细查找后,她把那把贴着17栋标签的钥匙插入了锁孔。 “吧嗒。”别墅侧面的栅栏被打开。一个狭窄到只能容一人进出的空间出现在两人面前,别墅栅栏的正门和侧门,把住户的高贵和仆人的卑贱衬托得淋漓尽致。 “这家女主人是个孕妇,她脾气坏得很,咱一定要好好地弄,否则一投诉,咱俩就要被扣工资。”李萍低声说道。 “嗯!” “还有,割草机调成低挡,她几乎每天都在家,咱多割几次都无妨,千万别吵到她!”李萍显得格外小心。 小翠心领神会地把挡位按钮推下了一格。 “还是老规矩,你修第一遍,我来修第二遍。” 只要修剪过草坪的人都清楚,第一遍最费体力,虽然小翠刚从乡下来,但这明摆着的道理她不可能不懂,初来乍到,揣着明白装糊涂是最好的选择,她抱着“年轻人就应该多干点儿”的想法应了下来。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李萍如同工头儿指挥着自己手下的劳工一样,许久之后,她说道:“行,前院的差不多了,现在开始修整后院。” 小翠的额头和鼻尖已经冒出了汗珠,为了抓紧时间,她用袖口胡乱地往脸上一抹,推着割草机朝别墅的后院走去。 小翠的背影刚消失在李萍的视线中,李萍便听见一声叫喊:“姐,你快来!” “怎么啦?”李萍循声走了过去。 后院中弥漫的腥臭气味让两人都本能地捏住了鼻子。 “什么味道?” “萍姐,你看后门的门缝,在朝外面渗水!” “不会家里没人,水管爆了吧?” “那咋办?” “咱俩是保洁,又不关咱俩的事儿,咱去找物业过来。” 听萍姐这么一说,小翠本来还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得到一些慰藉。 挂掉电话之后,物业的工作人员很快赶了过来。 “阿萍,咋的啦?想我了?这么焦急给我打电话?”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笑眯眯地朝两人走了过来。 “老不正经,我看你一会儿还能不能笑出来!” “为啥笑不出来?”男人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猥琐来形容了。 “17栋的水管爆了,从后门往外渗水呢!” “什么?”男人顿时慌了神。 “走吧小翠,咱们到下一家,这里不关咱们的事儿!”萍姐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了这几个字。 “哎,别走啊,最起码你俩要在旁边给我当个见证人啊。” “凭什么?” “凭我是领导,你说凭什么?”男人看了一眼萍姐胸口的“保洁员”胸牌,指着自己的“物业经理”的胸牌,来了底气。 “行,按你说的,我们俩就在一边站着!”考虑到身份的差异,李萍做了妥协。 “沈小姐,在家吗?”男人清了清嗓子,很有礼貌地张口问道。 声音在门的那一侧,如同石沉大海,见无人应答,男人提高了嗓门儿:“沈小姐!” “喊这么多遍都没人理你,不是肯定没人吗?拿钥匙打开门看看不得了,何必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李萍撇撇嘴。 “就你话多!”男人翻了翻白眼,从口袋中掏出了钥匙。 因为小区的业主大多是天南海北到处飞的生意人,所以别墅的闲置率很高,为了能保证屋内的清洁,每一栋别墅,小区的物业都会保留一把备用钥匙。 “吧嗒,吧嗒!”随着几次钥匙的扭转,厚重的古铜色防盗门被缓缓地打开。 扑鼻的腥臭也随着房门的打开,冲击着所有人的鼻腔,阳光直射,屋内的惨状让几人瞠目结舌。 “血、血,全是血……” 今年科室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叶茜终于结束了实习生涯,顶着一杠一星的肩章回到了她的刑侦岗位,虽然得知这个结果后,叶茜也曾努力地想留在科室,可无奈上面的领导有了新的想法。而这个想法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第二件事。 二是乐剑锋,这位曾救过我们科室所有人身家性命的“无间道”,竟然鬼使神差地被分到了我们科室,当得知这个消息时,我真是蒙了,虽然我和他接触时间不长,但以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绝对是一块干刑侦的好材料,我真是闹不明白他为何会弃武从文。按照胖磊的说法就是:“人家可能是厌倦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来我们科室清净清净,过过正常人的生活。”胖磊的话也不无道理,所以我们都很识趣地没有细问。 叶茜搬走以后,她的位置留给了阿乐,由于没有什么具体的事要办,抽烟、看书成了阿乐每天上班的必修课。按照他烟不离嘴的抽法,每天二手烟的吞吐量,已经完全可以满足我的烟瘾。 “小龙,今天有案子吗?”早上刚一上班,一身牛仔装的阿乐便张口问道。虽然他才来科室上班三天,但这句话已经成了他每天上班的习惯用语。 “哪儿能天天有案子?”我把便装换下来塞在衣柜中,回了句。 “得,今天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阿乐好像很享受这样的生活,跷着二郎腿往办公椅上一靠,然后从办公桌上拿出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翻到了昨天的位置。 阿乐在科室从不穿制服,这也得到了明哥的默许,主要是因为他在卧底时曾有两处文身,第一处是左臂上那个“鬼”字,另外一处就是整个后背的关公像,由于文身的面积太大,无法消除,所以上级领导也就特批他将文身保留下来。 阿乐总是说:“我这文身花里胡哨的,穿制服老觉得心里特别扭。” 我感觉,这可能只是个借口,一时间无法适应角色的转变估计才是真正的缘由。 叶茜不在,明哥不善交流,老贤依旧以实验室为家,胖磊最近迷上了一个新型的图像处理软件,阿乐虽然性格外向,但这货一上班就翻书。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儿怀念叶茜整天叽叽喳喳的日子。 看着阿乐已经入定,我也习惯性地打开电脑开始研究新型的痕迹。不知不觉,一包烟已经快被我和阿乐瓜分殆尽,就在我起身想从铁皮柜中再拿包烟时,胖磊急促的脚步声朝我们办公室传来。 在科室,他是最藏不住事儿的一个,如果没有发生什么紧急情况,他不会这么慌张。 “小龙,阿乐,来活儿了!” “啪!”阿乐快速地合上书,起身理了理被压得有些褶皱的牛仔上衣,见胖磊已经出现在视野之中,他用他那既兴奋又期待的语气问了句:“磊哥,啥情况?” 胖磊这个人最念情分,阿乐曾救过豆豆(胖磊的独子),所以他对阿乐始终抱着一份感恩,正因为有了这份感情在,胖磊对阿乐那是相当热情,就连介绍案情的语气都带着感激:“威廉古堡小区发生命案,死亡三人,两个成年人,一个婴儿,不过阿乐你别担心,你从来没干过刑事技术,如果不习惯这种凶杀的场面,你在外面等着就行。” “磊哥,你说的哪儿的话?正因为没接触过,我才要多学习学习,要不然我不成科室吃白饭的了?” “什么吃白饭不吃白饭的,既然来了咱科室,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怎么开心怎么来,没事儿。” “嗯,得嘞!” “小龙,你还站在这儿干啥,还不赶紧准备工具去?跟个木头疙瘩似的。” “我x,我这么快就成后娘养的了?” “滚犊子,别贫嘴,赶紧的,明哥和老贤都上车了,徐大队那边都已经催疯了。” “知道了!” “我来!”阿乐主动抓起了我的两个勘查箱,径直朝门外走去。 当年这个以歌曲《威廉古堡》命名的小区在我们云汐市出现时,我还曾对它抱有一丝幻想,可没想到,万恶的开发商硬生生地把这里打造成了“藏娇古堡”,简直是侮辱了我偶像的名声。 小区位于风景最为秀丽的南山新区,距离主城区约20公里的路程,出了市区,全程双向八车道,胖磊拉着警报器,一路撒欢地朝目的地驶去。 我刚点上第二根烟,胖磊就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古堡”的“护城河”外,按照我抽烟的速度来计算,顶多也就十来分钟。 “磊哥,车技牛x啊!”这种脱缰野马式的开车方法,很对阿乐的胃口。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胖磊向来都不知道“谦虚”二字怎么写。 因为现场勘查的第一步,必须由我这个痕迹检验员完成,所以我此刻没有心思在意两人的调侃,透过车窗,我开始观察小区外围的情况。 “古堡”小区在我们云汐市虽然是无人不知,但由于小区并不对外开放,再加上地理位置偏僻,这个小区对我来说也同样陌生。 从外围观察,小区一共三个大门,分别为北门、东门和西门,东西门的石桥为双向两车道,而北门却是双向四车道,这种分类设计,不难猜出北门就应该是车流量最为密集的正门。 我们勘查车此刻所停放的位置,正好位于北门的石桥末端,明哥挂掉电话,隔着前挡风玻璃给胖磊指明了路线,可能是小区物业早已接到了通知,勘查车刚行驶到门禁时,就有一位身着礼服的男子,踩着两轮电瓶车在前面带路。 勘查车从小区北门,一直行驶到小区的最南端,车刚一停,叶茜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冷主任,国贤老师,焦磊老师,阿乐师兄。”叶茜扒着车窗打着招呼。 “哎,我说,怎么到我这儿没声了?” “谁让你最没存在感?”叶茜“切”了一声。 “叶茜,目前的调查结果怎么样?”明哥没有心思寒暄。 “发现死者的是小区物业的工作人员,根据他们的介绍,早上9点左右,小区里的两名保洁人员例行修剪草坪时,发现17栋别墅后门往外渗水,随后两人喊来了物业张经理,张经理用钥匙打开门后,发现屋内到处是血水,接着他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发现卫生间的浴池水龙头呈打开状,屋内有三具尸体,两个成人,一个小孩儿,尸体已经出现巨人观,看不清楚面貌。”听叶茜有条不紊地介绍,她已经完全进入了刑侦角色。 正说着,徐大队也快步地赶了过来。 “现场情况,我已经跟冷主任介绍过了!” “那我就不重复了。” “这栋别墅的户主是谁?”明哥接着问了句。 “户主是一个叫阮玉林的商人,但根据物业的介绍,常住这里的是一位叫沈梦的年轻女子,而且沈梦已经有了身孕,所以我怀疑浴池里的小孩儿会不会是沈梦产下的婴儿。” “不排除这个可能,现场勘查完,我们再碰。” “行!” 明哥点点头,接着他把目光转向了一脸期待的叶茜:“你也想进去?” “冷主任,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叶茜很“自来熟”地打开后备厢,取出了一套勘查服。 在科室待了整整两年,对于我和叶茜这对活宝组合,大家早已习惯成自然,再加上案情紧急,所以只要徐大队不说什么,我们自然不会计较。而徐大队作为叶茜的亲姑父,当年就是他找到明哥,要求叶茜跟班学习,看着叶茜现在如此上道,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说个“不”字? 说话间,我们所有人都已经换好勘查服,按照勘查顺序,我和胖磊最先站在了警戒圈的外围。 由于阿乐曾在临来前随口客套了一句“要多学习学习”,胖磊这个直肠子竟然当了真,连拖带拽地把阿乐也拉到了第一勘查批次,叶茜跟在我后面摸爬滚打了两年,痕迹检验方面的知识也学习了不少,所以她主动“叛变”到和明哥一组。 第一组——痕迹检验组,由我带队,胖磊辅助拍照,阿乐打下手,我们三人按照顺序站在了指定的位置。 从外围观察,案发现场是一栋砖混结构复式别墅,分为地上地下共三层,地上为两层挑高住宅,地下一层为车库。 别墅的南边是一片树林,东、西、北三个方位均为小区道路。别墅以房子为分界,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的装饰相对简单,除了一条通往地下车库的机动车道外,其他的地方基本上都被植被所覆盖。 后院则相对精致一些,除了该有的草坪外,这里还设有专门的休闲椅和遮阳棚。阳光明媚的下午,坐在这里饮一杯咖啡看着远处的风景,绝对是一种高端的享受,可遗憾的是,如今的后院,到处散发着那种令人作呕的恶臭。 室外现场观察完毕,望着院子内使绿化使面积已经快接近90的草坪,我已经放弃提取足迹的念头,勘查出嫌疑人的进出口,成了我下一步的工作重心。 “别墅有两个门可以进出,正门和后门,两个门的锁芯均完好,无撬别痕迹,室内的窗户紧闭,嫌疑人打开房门的方式应该是这个。”说着,我指向了后院玻璃窗上的一个圆形洞口。 “被划开了?”胖磊眯着眼睛。 我握紧拳头伸进洞内,“吧嗒”一声,铁门被我从里面打开。 “这就没错了,嫌疑人是从这里把玻璃划开,直接用手打开的房门,后院的防盗门,应该就是嫌疑人进入室内的入口。” “这个洞划得够圆的啊!是不是用了什么特殊的工具?”阿乐也很快进入了状态。 “对,是用了专门的切割玻璃的工具,一般市面上最常见的有两种,一种是金刚砂轮,这种东西医生用得比较多,它主要是用来划割注射针和口服液瓶的工具;另外一种就是玻璃刀。” “那到底是哪种工具?” 我没有着急回答,而是低头看了一眼被划开的玻璃边缘:“金刚砂轮的砂粒大,质地松散,缺乏硬度,所以它的划痕较宽,又因为很难集中受力,在玻璃划痕的边缘会有大量的玻璃碴儿和粉末,这也是医生在使用砂轮之后,还要敲一下的原因。玻璃刀则不一样,它由手柄、金属头两部分构成,金属头顶端中央镶有一块金刚石,金刚石的硬度很大,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将玻璃划开,由于手柄会造成受力集中,所以玻璃刀划痕边缘相对光滑,根据这一特点,嫌疑人使用的应该是市面上常用的玻璃刀。” “玻璃刀不是到处都有卖吗?” “对,所以光分析出这个没有用,不过嫌疑人使用的可能不是一般的玻璃刀。” “哦?这怎么说?” “你看,玻璃窗上的这个洞很圆,单靠手划,就算是熟练工也做不到划这么圆,所以我怀疑嫌疑人使用的是一种名叫‘画圆玻璃刀’的东西。” “画圆玻璃刀?” “嗯!这种工具由三部分组成,一根带有刻度的金属杆,末端连接硅胶吸盘,在金属杆上有一个可以左右灵活移动的金属切割头,需要多大直径的圆形玻璃,只要调好刻度,固定好吸盘,绕着划上一圈即可。这种工具一般生产玻璃工艺品的厂商用得比较多。” “能不能通过这种工具,分析出嫌疑人的职业特征?”胖磊调整好焦距,给圆洞拍照之后问道。 “不行,虽然这个东西用的人很少,但是还是到处都有五金店卖。” “圆洞正好是成人握拳的大小,嫌疑人又为作案准备了工具,这至少说明他在作案前极有可能踩过点,别墅的外围我们要不要看看?” 虽然这只是基础的判断,但是话从阿乐嘴巴里说出来,我多少还是有些震惊,毕竟这些年他的主业就是混社会,我一直把他当成“门外汉”,可他说这话的含金量,绝对要比当年的叶茜不知胜上多少筹。 我认可地回答道:“不排除这个可能,但外围现场需要等第一遍勘查结束以后才会着手。” “哦,原来是这样!” 趁阿乐愣神之际,我快速地挪动了步子。 “小龙,你在找什么?”胖磊在我背后喊道。 “我在找这个!”说着,我用镊子将一块玻璃碎片夹起。 “都已经碎成渣了,要这有何用?”阿乐不解。 “或许这会成为破案的关键!”我小心翼翼地把碎片收集在物证袋中。 “你在开玩笑吧?” “你觉得我像吗?”我拿着放大镜,确定没有遗漏之后,起身解释道,“这些东西需要带回去做进一步的检验,或许它真的能给我们带来惊喜。” “那好吧!”阿乐双手摊开,依旧有些怀疑。 再三确定前后院没有遗漏之后,我把铁门完全打开,腐尸味夹杂着血水的腥臭,能让第一次接触的人绝望。这种场面我和胖磊早已习惯,但对首次进入现场的阿乐来说,绝对是一个极大的挑战。从他鼓起的腮帮子不难想象,他一定在强装镇定,好不让自己的早饭过早地交待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一案 威廉古堡 2 “阿乐,不行你就在外面等着?”胖磊关心道。 “没事儿,既然决定来科室,这种场面迟早要经历,我能行。” “得,那我就不劝你了。”胖磊很快调整状态,举起照相机开始固定现场的原始概貌照片。 别墅的一层呈现南北走向,纯欧式设计,装修也相当考究。客厅、餐厅、厨房、卫生间、卧室,这是整个一层的布局。 嫌疑人在作案之后曾将卫生间的水阀打开,这种被水覆盖的地面,没有提取足迹的必要,再加上案发现场相当潮湿,所以根本无法用正常的粉末去刷显指纹(刷显指纹的粉末容易吸潮,如果现场水蒸气含量过大,需等到现场通风干燥之后,才能做进一步的提取工作),根据现场条件,我当即决定,直接前往尸体所在的重点部位。 这是一个占地约40平方米的卫生间,卫生间被一个欧式的屏风隔为南北两块,进门处为洗漱间,推开屏风则是一个可容得下两个人的半圆形大理石浴池。虽然门框上贴着“卫生间”的字样,但把这里叫作“浴室”可能会更加贴切。 浴池上方的水阀已经关闭,两具尸体因为高度,已经快挤满了整个浴池,可能是之前水满溢出的原因,一具肥大的婴儿尸体被冲出池外,尸体正好堵住了地漏,好就好在厨房也安装了一个下水孔,否则室内的水位肯定比现在要高出很多。 “我x!”看清楚现场情况的阿乐,突然爆了句粗口,捂着嘴巴朝屋外跑去。 “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适应!”胖磊摇摇头。 “让明哥和老贤他们进来吧。” “得,我去喊他们!” 为了能扩大视野,我直接将屏风搬到了门外。 趁着明哥观察的空当,叶茜在我身边小声问道:“阿乐呢?” “那边。”我指了指门外。 “我晕,到底行不行啊。” “你别说人家,你当初第一次见尸体的时候,比他强不了多少,要怪就怪他命不好,第一次出现场就遇到这么惨的场面。” “嫌疑人杀死两人,三命,婴儿是死后分娩。”明哥将那具堵住地漏的婴儿尸体抱起,仔细观察后得出了结论。 “死后分娩”是一种伴生的尸体现象,孕妇被杀后会和正常人一样,经历尸体从新鲜到的全过程,当尸体高度时,体内微生物排出的气体会让尸体充气膨胀,由于气压的原因,孕妇内的胎儿很容易被顶出体外,这就是所谓的“死后分娩”。一般“死后分娩”多出现在尸体晚期。 明哥说完,双手呈抱拳状开始挤压婴儿尸体的头部:“颅骨发育接近完全,孕妇最少已经怀孕八个月。嫌疑人杀死两人之后,随着尸体的产生,最后胎儿被挤出体外,由于加剧形成人形气球,最终浮尸于水面,接着在水流的推动下,尸体被冲出浴池,浴池边缘的棱角割断了胎儿的脐带,最终形成了现场的状况。” 明哥放下“婴儿”,接着说道:“死者为一男一女,两人的颅骨有凹陷,都曾受过钝器打击,根据伤口的凹陷弧度来看,击打工具应该是市面上最常见的‘奶头锤’,对了,小龙,屋内其他地方有没有大面积的喷溅血迹?” “暂时没有发现。” “两名死者的颈动脉均有锐器伤,如果嫌疑人是在室内杀人,肯定会有大量的喷溅血迹,从这点来看,嫌疑人应该是使用‘奶头锤’将两人击昏,接着在浴缸里实施了杀人行为。” 话音刚落,浴缸中一块漂浮的人体组织引起了明哥的注意:“难道……” 疑惑之际,他将两具尸体的口腔逐一掰开。 “一个人的舌头被割掉了!”我惊呼一声。 “嫌疑人为何单将男性死者的舌头给割掉?”明哥也有些疑问。 “泄愤?” “熟人作案?”我和叶茜同时发声。 “目前不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看来只能等勘查完现场再碰了。”说完,明哥将尸体重新放回池中。 我们用了近一天的时间才将整个现场囫囵吞枣地勘查一遍,随着勘查的深入,一个个令人不解的谜团也渐渐浮出水面。 由于现场并没有提取到有价值的生物物证,老贤只能去殡仪馆给明哥打下手,胖磊则围着现场周围紧锣密鼓地调取沿途的监控,因为我和阿乐同在一个办公室,明哥直接安排我们两人一组,开始从痕迹检验入手。 “接下来怎么做?”阿乐像看一件稀罕玩意儿似的反复看了看手上的乳胶手套。 “有两个重要的工作需要咱俩去完成。” “两个?” “对。”说着,我从勘查箱里取出了一个塑料盒。 “这个是?” “从死者手指上切下来的指纹皮肤,也叫作‘皮手套’。” 阿乐强装镇定地“哦”了一声。 “我先把‘皮手套’用乙醇泡一会儿,回头再处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处理这个!” “玻璃碴儿?这要怎么弄?” “拼起来!” “我x,没搞错吧,都碎成这样了,怎么拼?” “我当然有办法!” “我真是服了你们这些搞技术的!” “你干啥去?”见阿乐转身要走,我一口喊住了他。 “也不知道要拼到什么时候,我先出去过过烟瘾再进来,要不要一起?” “得!陪你!”我摘下棉手套往工作台上一扔,紧随其后。 夜幕已经降临,我俩叼着烟卷,趴在二楼的走廊上朝院子里望去,可能是触景生情,半年前阿乐救我的场景,如放电影般在眼前闪过。 “阿乐,问你件事儿行吗?” “什么事儿?” “你为什么要来我们科室?我是说,或许你在刑警队会更有前途一些,你不觉得吗?” 阿乐把脸转过来望着我,嘴角一扬:“你是不是真想知道?” “嗯!”我并不否认地点了点头。 “行,我告诉你,但现在不是时候!等案件有眉目,咱俩坐下来好好聊聊,怎样?” “没问题!” 一个话题结束,烟卷还剩一半儿,阿乐接着又开了个头:“小龙,那玻璃都碎成那样了,你真的能拼起来?” 涉及痕迹学领域,我还是有相当的自信:“在外人看来可能有些没头绪,但在我看来并不难。” “你就吹吧!”阿乐倚着窗框,弹了弹烟灰。 这种激将法叶茜不知道在我身上用过多少次,但是依旧屡试不爽。 “要想知道这里面的缘由,还真要从玻璃的制作工艺开始说。” “哦?说来听听?” “我们在案发现场提取的是平板玻璃碎片,这种玻璃的主要原料是石英砂、纯碱、芒硝、碳粉、碎玻璃、白云石、石灰石。我们把所有原料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后投入大窑煅烧,当温度达到1000摄氏度时,固体原料便会融化为液体的玻璃水。玻璃水注入成型机,成型机按照选定的尺寸制作出玻璃板,玻璃板随后进入引上机,引上机上安装有石棉滚,当玻璃板经过引上机时,由于石棉滚的挤压,会在玻璃板上形成密度不均匀的线条状痕迹,这种痕迹肉眼很难识别,但在比对显微镜下却相当明显,这一条条的隆起,在痕迹学上叫‘玻筋痕迹’,顾名思义,痕迹就像是玻璃的‘筋’。” “奥秘就在这些‘玻筋痕迹’上?”阿乐听得相当入神。 “对,尚未冷却完全的玻璃板在经过石棉滚筒的挤压时,往往会形成多条‘玻筋’,且每条‘玻筋’不会完全一样,我只要能找到这些‘玻筋痕迹’,就可以轻松地把碎玻璃给拼凑起来。” “但就算是把玻璃拼起来,又能有什么用处?” “我怀疑,这块被摔碎的玻璃上会留下重要的物证。” “物证?” “从玻璃的碎裂程度看,很显然是嫌疑人故意为之,基本排除了意外掉落摔碎的可能。” “嗯,这点很好理解。” “你有没有想过,嫌疑人故意把这块玻璃毁掉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这能有什么目的?” “如果我现场分析得没错,嫌疑人使用的开窗工具就应该是画圆玻璃刀,这种玻璃刀的末端带有一个很大的吸盘。吸盘一旦吸附在玻璃上,需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拔掉,戴手套极容易打滑,通常的办法就是靠手掌纹线来增加摩擦力,也就是说,嫌疑人可能在取下那片玻璃时并没有戴手套。如果这一点能说得通,那嫌疑人多了一个摔玻璃的附加动作就不难理解。” “嗯,有道理!”阿乐好不容易转过弯儿来,紧接着又问道:“玻璃都被摔成这样了,那指纹不也跟着玩儿完了?” “这也是我担心的,不过只要有可能,咱们就要试一试。” “我他妈就欣赏你们科室的人这股劲儿,走,干活儿去!” 拼接玻璃碎片比我想象的要难很多,可能是嫌疑人用力过大,粉末状玻璃占的比例相当大,就算我再如何努力,也只能拼凑出个大概。 阿乐看着操作台上的那一片七个窟窿八个洞的玻璃,有些不敢确定地问道:“这就是拼出来的结果?” 我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点点头:“这是最好的结果,接下来只能等待奇迹出现了。” “你还要玩什么花儿?” “玻璃已经碎成这样,不用通过正常的方法提取指纹,我需要把这个移动到碘酒熏显箱里处理。” “难不成这还真能处理出来指纹?” “如果我想得没错的话,在边缘部位或许可以。” 阿乐没有再接话,他的表情好像在说:“你说行就行,我倒要看看结果是不是这么神奇。” 他哪里知道,我们科室的人都是“《焦点访谈》派”的,只会“用事实说话”。被拼接起来的玻璃板,果然没令我失望,在加热的碘酒熏显箱中没过多久,玻璃板边缘部位就出现了几枚残缺的指印。 “真的可以?能不能不要这么牛x?” “简单的原理而已。”虽然阿乐经常表现出玩世不恭的态度,但我对他并不反感,大概从小受电影《古惑仔》的影响,我还相当欣赏他的为人,有时候我甚至感觉,阿乐性格像极了电影的男主角陈浩南,那种带有痞气的正义感确实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所以不管阿乐表现得多么不可一世,我都很愿意倾囊相授,短暂地停顿之后,我接着说道:“由于新陈代谢的原因,人手上会有油脂、汗液之类的分泌物,当手指接触玻璃板之后,油脂和汗液就留在了玻璃板上。碘酒在加热时,随着乙醇的挥发,碘蒸气也随之挥发,碘溶于油脂,碘蒸气就会溶解在含有油脂的指纹纹线里,形成棕色的指纹,这种方法甚至可以查出几个月前的指纹。” “嗯!了解!但你怎么确定这些就是嫌疑人的指纹呢?万一是住户的指纹咋办?” “不会,你看这四枚残缺指纹的分布,全部集中在圆形玻璃板的四周,而且全部为手指指肚上的纹线,如果我猜得没错,嫌疑人当时应该是一只手抓住圆形玻璃板,另外一只手在往外拔吸盘,只有这样才会形成现在的指纹分布,所以这四枚指纹只能是嫌疑人留下的。” “有了指纹咱们是不是就能破案了?” “只能说暂时有了抓手,能不能破案还另说。” 所有物证检验完毕已是深夜,明哥决定让大家休息四个小时,养足精神后再碰头。 “阿乐,你在干吗呢?”我看着被他画得乱七八糟的打印纸好奇地问道。 “咳,闲着没事儿,把还给数学老师的东西再要一些回来。” “明哥说了,我们只有四个钟头休息时间,你还不抓点儿紧?”我打着哈欠说道。 “很快就算完了,你先去吧。” “得,我看你这精神头也睡不着,那我先下去了!” 阿乐轻轻“嗯”了一声,便又接着在纸上计算起来。 古诗有云,春眠不觉晓,我总感觉自己刚躺下,四个小时便瞬间过去,我顶着鸟窝头,刚好跟叶茜撞了个满怀。 明哥曾规定,技术室的会议不准外人参加,叶茜虽然已经正式到刑警队上班,但她可不是外人,而且有叶茜在,可以及时地沟通,也是一种比较便捷的工作模式,所以叶茜现在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我总感觉,叶茜就是办公室挪了个窝儿,别的好像跟以前没有太大的区别。 “有情况没?”从实习生转变为侦查员的叶茜比以前要稳重不少,这要搁在去年,她的第一句话准是“哟,这个点儿才起床啊”,然后接着一顿数落。 “我这边有指纹,其他的我还不是很清楚。” “好歹有个抓手了。”叶茜长舒一口气。 “死者的身份查清了?” “差不多清楚了,咱们去会议室说。” 看着神色紧张的叶茜,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随她来到二楼。 简单洗漱之后,所有人全部落座,明哥扫视一圈:“阿乐呢?” 听明哥这么说,我这才发现,我们其他人好像都没有把阿乐是否参加会议放在心上。 “他现在已经正式调入我们科室了,去喊他过来!” 不管阿乐能否对办案起到作用,但既然是科室的一员,坐在一起开会是最起码的尊重,所以我很钦佩明哥的做法。 当我推开办公室的大门时,阿乐的面前已经摆满了画满数学符号的打印纸,他本人则四仰八叉地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阿乐。”我轻轻地拍了他一下。 “啊?”受惊的阿乐突然从椅子上站起,当看清楚面前站的是我时,他揉揉眼睛:“啥事儿?” “你怎么不去休息室睡?” “哦,时间太晚了,我怕打搅其他人,所以就在办公室眯一会儿得了。”阿乐说得不痛不痒。 “明哥喊你开会。” “哦,行,走。”简短地说完三个字后,阿乐整理了一下桌面,踩着他的人字拖走进了办公室。 “不好意思,来晚了。” “嗯,没关系,坐吧。” “叶茜,死者的情况查清楚了吗?”明哥没有耽搁,开始了会议。 “嗯,古堡小区的那栋别墅是一个名叫阮玉林的商人的,男,58岁;常住在别墅里的是一个叫沈梦的女子,22岁,怀孕已经八个半月,后来我们在医院找到了两个人的体检血液样本,样本已经送给国贤老师进行比对。” 老贤接过了话茬儿:“通过dna检验,阮玉林和沈梦就是浴池内的两名死者,也是那个死婴的父母。” “刑警队那边还有没有什么进展?” “根据摸排,阮玉林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身价上十亿,其本身有家室,他和死者沈梦其实是情人关系,阮的老婆长期生活在北京,我们已经通知她过来了,正在路上,暂时只有这么多。” “这个阮是不是经常和沈住在‘古堡’小区?” “不是,听物业的人介绍,他只是偶尔会过来一趟,时间不固定。” “国贤,焦磊,你们两个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现场除了两名死者的dna外,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生物检材。” “妈的!”焦磊直接爆了一句粗口。 “磊哥,啥情况?” “你说可气不可气,这么大的小区,竟然没有安装监控,小区物业还美其名曰要保护住户的!” “说来也难怪,毕竟这是出了名的‘二奶小区’,谁也不希望落下把柄,万一物业哪个员工使坏,偷偷录了一段大款和情人在小区漫步的视频,这可不是十万二十万能够解决的。” “嗯,小龙说得有道理。”老贤认可道。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明哥顺水推舟,把问题抛给了我。 “嫌疑人是通过画圆玻璃刀从后院门进入室内实施作案,我在玻璃上提取了嫌疑人的残缺指纹,根据指纹纹线的数量,提取的指纹具有比对价值。但嫌疑人的指纹在我们公安局没有档案。 “一层地面已经被水泡过,无法提取到嫌疑人的鞋印,好就好在嫌疑人上过别墅的二层,我在二层的地板上提取到了清晰的鞋印。鞋印的鞋底花纹呈菱形,为普通的帆布鞋,根据成趟足迹的步幅特征以及鞋印的大小来判断,嫌疑人的身高约一米七五,男性,落足有力,青壮年,步态正常,无残疾。 “接着我提取了两名死者的皮肤指纹,通过比对排除,证实屋内所有家具摆设上的指纹均为两名死者的;换句话说,就是嫌疑人进入室内时戴了手套。 “一层卧室床上的被子凌乱,案发当晚,两名死者应该是居住在一层的卧室内,嫌疑人进入室内杀害两名死者之后,进行了盗窃。” “盗窃?”叶茜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叶茜之所以是这种表情,也情有可原,大家可能还记得,明哥在勘查阮玉林的尸体时,发现其舌头被嫌疑人给割掉,这是明显的泄愤行为,通过这一点,我们可以推测出嫌疑人和阮之间可能有着某种仇恨,也就是说两人之间或许熟识,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起案件的性质就偏向于熟人作案。可案件一旦跟“盗窃”扯上关系,那就有太多的变数在里面。 打个比方说,嫌疑人的主观目的就是侵财,他是在进入室内偷东西时,被发现,失手杀人,有可能在作案的过程中阮的某句话刺伤了嫌疑人,接着他有了泄愤的行为,这好像也说得通。假如是这种盗窃转化而来的杀人案件,嫌疑人和死者之间没有交集,小区内又没有像样的监控设备,破案就跟瞎子摸黑几乎没有太大的区别。 看着叶茜耷拉下来的脸,其实我心里也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我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态接着说:“我在勘查室内指纹时,发现有大量的东西被盗,包括现金、首饰、衣服、鞋子、化妆品,最让我难以接受的是,我发现嫌疑人连二楼的冰箱也打开过,冰箱里主要装的是一些高档零食,里面有明显的盗窃痕迹。” “吃的也拿?”胖磊有些难以置信。 “嫌疑人盗窃时,手上戴的应该是布手套,凡是有手套印的地方,全部有翻动取物的痕迹。二楼主卧的地面上有嫌疑人多次来回进出的鞋印,正常情况,室内所有双人床上都应该铺有床单,可案发后,唯独二楼主卧的床单不翼而飞,所以我有理由怀疑,嫌疑人把所有盗窃来的东西全部集中在二楼主卧的床上,等东西装满之后,他把床单一系,连同床单和物品一同盗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一案 威廉古堡 3 “丢的东西多不多?”从明哥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看,嫌疑人的这种做法十分反常。 “很多,我在衣柜中发现了大量的矩形浮灰痕迹,而且我在勘查中还发现,偌大的屋子里,竟然没有剩下一件像样的衣服,我估计,嫌疑人几乎盗走了屋内所有带包装盒的东西,不管是衣服、鞋子还是化妆品。” “这家伙不会是搬家公司的吧?你要说弄个现金、金银首饰我还好理解,吃的、穿的他要来干吗用?我也没听说哪个当铺会要这些东西。” 胖磊的想法和我一样,上班这么长时间,我还没有见过哪个侵财的嫌疑人能侵得这么彻底。虽然我不明白嫌疑人作案时的想法,但至少证明了一点,嫌疑人对财物有极大的占有欲,这一细节可能会导致整个案件的性质朝侵财杀人转变。如果是侵财杀人,那就有流窜作案的可能性,假如嫌疑人选择作案目标是随机的,那这起案件要侦破起来,难度可不是一般大。 “这个我们暂时不讨论,还有几处外围现场没有勘查,现在就给案件定性还为时过早。”明哥总是会在关键时刻给我们打上一针“强心剂”。 “小龙,你那儿还有没有?” “暂时没了,明哥。” “那好,我来介绍一下尸体解剖的情况。 “两人的头部均有凹陷状颅骨骨折,推断为小号‘奶头锤’所致,这种锤子携带方便,在市面上也很容易购买,没有任何的针对性。 “两名死者的致命伤均在颈动脉,属于锐器伤,从刀口的纵横深度和宽度来判断,锐器很锋利,一刀毙命,刃口长度大于25厘米的直形刀具都可以造成这样的创伤。 “一楼的主卧枕头上也有少量的喷溅血迹,分析可能是嫌疑人进入室内,用‘奶头锤’击打两名死者的头部所致。 “按照现场不明显的反抗迹象来判断,嫌疑人应该是在两名死者睡觉时先将两人击昏,接着把两人移入浴池之中杀害。” “冷主任,我能否打断一下?”明哥刚想往下说,阿乐开了口。 “怎么了?” “我就想弄明白一个问题,嫌疑人的具体作案时间是在什么时候?” 明哥摇摇头:“两名死者被杀害后,被泡在浴池之中,尸体在特殊的环境下产生,如果根据尸体现象进行推断,会有很大的误差,所以这个问题,只有结合之后的调查走访才能有一个精确的答案。” 如果换成其他人,明哥早就发飙了,他最讨厌有人打断他的话,可没想到的是,明哥好像对阿乐特别有耐心。 “冷主任,是这样的,因为我掌握了一个时间点,或许会对你的结论有帮助,所以我才打断了你,抱歉。” “什么?你掌握了一个时间点?”为了确定我没有听错,我又问了一遍。 “嗯,闲着没事儿,算出来的。” “好,你说说看!”从明哥相当严肃的表情中不难看出,如果阿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估计下一次明哥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是这样的,你们在勘查现场时,我去物业查了一下案发现场的水表,嫌疑人在作案后把现场的水龙头打开,这就让我想起了上学时做过的关于‘放水和蓄水’的数学题。” 说完,阿乐的表情忽然变得认真起来:“我查过,在案发之前的几个月,别墅的生活用水基本上都处于一个正常范围内,平均每月9立方米,也就是9000升水,按照每月30天计算,那这栋别墅所有用水器的平均流速为每小时125升。” “案发现场的水龙头是20毫米规格,我从网上查询了相关的数据,按照厂家给的实验结果,这种水龙头完全打开后的正常流速是每小时1500升,根据报警人的描述,他关闭水龙头时,水阀就是处于完全打开的状态,这样我就可以利用水龙头的流速参数。 “物业登记的上一次抄水表到案发结束水龙头关闭,合计用时是小时。 “现场勘查时的水表读数,与最后一次抄水表读数的差为24941立方米,也就是249410升水。 “接下来我们只要稍微计算一下,就可以得出结论,用平均流速每小时125升乘以总的时间小时,这样就可以得出一个平均用水量,大约是24503升。我们用总数249410升减去平均用水量24503升,可以得出一个数值,这个数值就是多出的用水量,这个值大约是224907升,也就是水龙头打开时的流量。接下来我们只要用水龙头完全打开的流速每小时1500升,减去生活用水的平均流速每小时125升,就得出每小时升的差值。 “最后用多出来的流量224907升除以多出来的速度每小时升,就可以得出多出来的时间,约为1512小时,这个时间也就是水龙头一共开启的时间,换算成天数就是63天,也就是6天零72小时。物业公司关闭水龙头的时间是上午9点30分,也就是说,我们已知的已经多出了95个小时,用95小时减去72小时,得出结果是23小时,也就是凌晨2点18分,所以我给出的结果是,嫌疑人应该是在6天前的凌晨2点18分打开的水龙头,而作案时间也应该就是在这个时间点前后。” 阿乐说完,在场所有人都相当震惊,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原来数学方法也可以用在现场勘查中,而且阿乐的计算方法几乎没有一点儿疏漏,得出的结果要比调查走访来得精确太多。 “我结合尸体解剖和尸体两点来推测,结论是死亡7天左右,与此相比,阿乐的数据更为准确。”明哥一向以严谨著称,既然他都已经认可,我们更是没有一丝怀疑。 “阿乐师兄,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学霸!” “哪里,闲着也是闲着。”面对叶茜的调侃,阿乐有些害羞地挠挠头。 “通过阿乐的计算,嫌疑人的作案时间是在凌晨2点18分前后。”明哥的一句话,使会议的气氛又重新紧张起来,“夜晚,人的睡眠状态可以分为四个阶段:入睡、浅睡、深睡、延续深睡,凌晨两点,正是人睡眠的第三个阶段,处于深度睡眠的状态。睡眠者一旦进入深度睡眠状态,肌张力消失,肌肉充分松弛,感觉功能进一步降低,不易被唤醒。 “死者休息的卧室的枕头上有血迹,按照现在掌握的情况,嫌疑人应该是在两名死者深度睡眠时用锤子击打其头部,所以现场并没有明显的反抗痕迹。 “假如嫌疑人只是单纯地盗窃,在这个时间点,只要稍微注意不要发出声音,他完全可以得手,但他为何要杀人?” 如果他的主观目的是杀人,为何不趁着两人熟睡一杀了之,还要多此一举在浴池中实施杀人行为?” “这个……”我们所有人都面露难色。 “两名死者在熟睡中被杀死,嫌疑人不可能和死者有什么言语冲突,可阮玉林的舌头为何又被割掉?这明显的泄愤行为又代表着什么?” 明哥接连抛出的几个问题,确实让我们所有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所以,在问题没有彻底搞清楚之前,我们还不能给案件一个准确的定性,接下来,还有几个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们去解决。” 明哥竖起了三根手指: “第一,我们假设泄愤行为成立。嫌疑人泄愤的对象主要是阮玉林,而根据叶茜反馈来的情况,阮玉林并不是经常过来和沈梦同居,假如嫌疑人和阮玉林有仇恨,那嫌疑人肯定需要等阮回到别墅才会下手,从这一点分析,嫌疑人或许事先有蹲点的行为,接下来我们要扩大现场勘查范围,看看能不能找到这样的蹲守点。 “第二,嫌疑人带走了大量的财物,要想把这些东西运出小区,他肯定需要交通工具。案发现场是完全封闭的小区,进入小区内必须使用他们特制的门禁卡,外来车辆除非有人带入,否则一律不许进入,在勘查现场时,小区物业已经反馈,一个月内并没有外来车辆登记,所以我有理由怀疑,嫌疑人很有可能盗走了死者的汽车作为逃跑的交通工具,所以,别墅的车库,是我们下一个勘查的重点,只要能确定嫌疑人驾驶的是什么车,我们以车找人也是一条捷径。 “第三,全面调查两名死者的社会关系,看看有没有什么矛盾点。叶茜,这个交给你们刑警队了。” “明白!” “对了,阮玉林的老婆有没有到呢?” “估计这个点儿也差不多了吧!”叶茜抬起手表。 “小龙,你和叶茜去刑警队,把这个人的口供给取掉!” “没问题。” “那个……冷主任。” “怎么了,阿乐?” “我也去成吗?” “行。” 自从叶茜离开科室以后,这问话的活儿几乎都是我一人包揽,要问为啥明哥他们不再参与,那还要多亏了我那整天唠唠叨叨的老娘,我和叶茜一直是所有人撮合的对象,今年以来,对于这种旁证材料,通常都是我询问,叶茜打字记录,用胖磊的话来说,这是在工作中交流感情。 三月刚冒头,北京依旧徘徊在0摄氏度以下,而作为南方城市的云汐市,白天的最高气温已经可以达到15摄氏度上下,近20摄氏度的温差,让阮玉林的老婆有些焦热烦躁。 “请问,你是不是叫罗兰?”叶茜走进接待室,客气地问了句。 罗兰刚想发飙,抬头一看,是一位长相俊俏的小丫头,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也不过等了十来分钟。算了,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她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回道:“有什么情况快点儿问,我还要尽快赶回北京,晚上还有重要的客户要招待。” “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叶茜在前面引路,把罗兰带进了询问室。 阿乐趁着我在纸上罗列询问提纲的空当,已经吞云吐雾了两支烟卷。他刚才在会议上的惊人计算能力,已经让我对他刮目相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流氓胆子大,就怕流氓有文化”。阿乐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超级有逻辑思维的古惑仔,一旦某个人被你打上“欣赏”的标签,那他做什么你都不会觉得碍眼,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看一个人顺眼,看他做什么都顺眼,看一个人不顺眼,他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你都会觉得他在浪费粮食”。 “咳咳咳。”“这么大的烟味?”罗兰刚走进询问室,就不停地用手来回驱赶着飘散在空中的烟雾,她捏着鼻子,上下打量着一身牛仔装的阿乐,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了阿乐胸口夹着的皮质警官证上,她抱怨地开口说道:“这位警官,公众场所吸烟违法你知道吗?” “知道!”阿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差点儿让罗兰一口老血喷在了墙面上。 “知道你还抽?有没有公德心?” 阿乐冷笑一声,倚着门框,慢慢悠悠地又续上了一支,他很享受地抽了一口又接着吐出:“等我过了烟瘾,就灭。” 虽然我和阿乐相处时间并不长,但我心里清楚,他绝对不是在耍帅,他的烟瘾真的不是一般大,一天两包是底线,而且他抽烟还有一个特点,只要烟瘾上来,必须一根接着一根,根本停不下来。 知道内幕的人有一本清账,可在外人看来,这不经意的拒绝,却给他打上了“很an”的印记,就连站在一旁的叶茜,也好像被他抽烟的一幕给吸引。而罗兰,正处于如狼似虎的年纪,我几乎可以清楚地观察到她从反感到花痴蜕变的整个过程,这还真应了那句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罗兰,根据我们的调查,你丈夫阮玉林,于今年2月24日凌晨2点18分左右在威廉古堡小区17栋的别墅内被人杀害。”为了尽快切入正题,我在叶茜还没有打开电脑之时就开始了询问。 “哦。” “哦?”我提高了嗓门儿,阿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叶茜则有些尴尬地回过神来,用最快的速度按动了电脑的开机键。 “行,我知道了。”罗兰这才不舍地把目光从阿乐那张貌似吴彦祖的脸上移开。 “你丈夫在外面有没有什么仇人?”为了尽快找到案件的突破点,我直接问出了问题的关键点。 “警官,我实话和你说吧,我们两个人名义上是夫妻,其实早就分家了,他干他的,我干我的,我们俩除了过节回家逢场作戏以外,其他时间几乎都不会联系。至于他有没有仇家,这个我真不清楚。” “那你丈夫的为人你是否了解?” 罗兰冷哼:“要不是对他的为人太过了解,我也不会跟他分家,男人有钱就变坏,说得一点儿都不假。” 罗兰轻叹一声,继续说道: “想当年我们白手起家时,他对我真是好得没话说,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哪怕穷得只能买一碗馄饨,他也想着给我吃。可……”或许对罗兰来说,那种清苦中的甜蜜在现在看来,最终只能沦为不痛不痒的一句话。我唯一能捕捉到的一丝情感波动,也仅是她低头抠手指的瞬间,但她很快调整情绪,接着说: “阮玉林这个人,极度重男轻女,可没办法,我不能满足他的心愿,我们要孩子本来就很晚,接连生了三个女孩儿之后,我已经很难再受孕;从那以后,阮玉林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从背着我跟别的女人鬼混,到后来发展到明目张胆地包养情人,从那时起我就已经看透了这个男人,总有一天,他会把我扫地出门。为了三个孩子,我必须坚强起来,所以从那以后,我开始利用阮玉林的资源,自己做生意,自己当老板,我只用了10年时间,资产就已经是阮玉林的两倍,当我真正在北京站住脚后,我们两个就已经分道扬镳了。” “这么说,阮玉林这些年在做什么你都不知道了?” “一个多月前,我们曾回老家过年,听说他跟人合伙在你们云汐市做煤炭生意,好像收益还不错。” “煤炭生意?具体是谁你知道吗?” “他给我看过对方的名片,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什么‘涛’。” “陈涛?”在勘查现场时,死者的钱包被丢在了屋内,那张写着“云汐市潘一煤矿集团总经理陈涛”的名片我曾见到过,所以我有印象。 “对,就是他。” “别的情况你是否还了解?”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罗兰起身拉了拉因久坐而变皱的西裤,有些伤感地说了一句,“没想到夫妻一场,他却走在我前面。” 罗兰的口供,几乎没有任何破案的价值,刑警队已经马不停蹄地开始全面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煤老板陈涛也被叶茜打上了重点调查的标签。 短暂的休息之后,我们在当天下午,便开始对外围现场以及车库进行全方位的勘查,按照由远及近的勘查规则,我们的第一步,就是找寻嫌疑人的蹲守地。 案发现场所处的位置,正好是小区的最南端,别墅三面沿街,后院正南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如果嫌疑人事前蹲过点,屋后的树林绝对是最佳选择。 好就好在,树林的地面均为软土,再加上定期灌溉的原因,树林里极易留下清晰的鞋印。而且小区物业为了保证树林的原始生态,全部采用了全自动化灌溉的方法,所以一般不会有人进入。 树林与别墅目测只有20米左右的距离,我们刚走到树林边缘,就有了重大发现。 “这边,这边,还有这边,全部是嫌疑人的鞋印。” 说完,我沿着鞋印的方向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去:“这里的鞋印比较陈旧,这里相对新鲜,明哥,嫌疑人不止一次来这儿踩过点!”我很快得出了这一重要结论。 明哥站在我手指的位置,朝案发现场的后院望去:“只要别墅开着灯,站在这里几乎可以看到客厅和卧室的全部情况。” “现场很干净,嫌疑人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提取生物检材的东西。”老贤仔细找寻了一圈,失望地说道。 “嫌疑人不止一次来过这里,难道他真是在等阮玉林?”明哥捏着下巴来回踱步。 现场有些地方真的很难解释得通,如果嫌疑人的动机是杀人,那他为什么要把室内的财物洗劫一空?如果嫌疑人是侵财,他为何又要多次踩点,并在现场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泄愤行为? 侵财、杀人,两个主要的作案动机就好像天平两端的砝码,随着勘查的深入,砝码在不停地上下交替。有人要问了,会不会嫌疑人既想杀人,又想侵财?当然有这种可能,但破案不是随意地猜测,一切的定论都需要证据去支撑。 “走,去车库看看。”既然想不通,只能暂时放放,作为技术员,必须有这种随时保持平常心的心理素质,否则一个细微的证据,都有可能导致判断的失误,作为领导者的明哥,心理调节能力更要比一般技术员强很多。 车库虽然在别墅的地下一层,但入口却在西侧的院子中。 车库的门禁是一扇折叠的卷闸门,案发后,卷闸门一直处于关闭状态,这也使得现场保存了案发时的原始概貌。在物业公司的帮助下,我们打开了这通往地下一层的门禁。为了最大限度地不破坏现场的痕迹,这一次依旧由我、胖磊和阿乐三人先行进入,其他人在门外等候。 供汽车驶入驶出的是一条蜿蜒的水泥路,为了增加地面的摩擦力,水泥路面上被画上了多条线状凸起,这种设计方便出行,但给观察轮胎印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沿着水泥路一路下行,尽头是画着6个停车位的车库,此时三辆豪车整齐地停在车位内。 “奔驰s600、宝马迷你、奥迪a8,怎么都在这里?” “你这是啥表情?”胖磊放下照相机问道。 我掏出手机,点开相册调出三张图片解释道:“这是我在系统中查询到的阮玉林名下的三辆车,你看。” 胖磊边看,边核对:“奶奶的,三辆车都在这里,难道嫌疑人自己开车来作的案?” “你们看这里!”阿乐蹲在车库的墙角,指着一袋已经挤压变形的巧克力威化饼包装袋,“上面有鞋印。” 我和胖磊对视了一下,几步走了过去:“对,这是嫌疑人的鞋印没错,他来过车库。” “小龙,你看,这边地面上也有巧克力印记。” 顺着胖磊的指尖,一串清晰的黑褐色斑点一直延伸到奔驰s600附近。 “走,过去看看。” “小龙!”阿乐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透过车窗的挡风玻璃,很快有了重大发现:“这不是吸在车窗上的蓝牙卡门禁底座吗?蓝牙卡被掰掉了?” “嫌疑人如果不是开车逃离现场,不会多此一举掰掉这辆车的蓝牙卡,很显然,我们刚才所在的那个车位上,原本还停有一辆车,而这辆车已经被盗走。”阿乐分析道。 “有了针对性的目标就好办了。”我打了一个响指,打开了标注有“静电吸附仪”字样的工具箱。 车库为磨砂水泥地面,这种地面灰尘覆盖量高,反差小,肉眼很难发现鞋印和轮胎痕迹,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静电吸附。我们都知道,一旦有人踩在灰尘地面上,那么由于重力的挤压,灰尘就会随着鞋印被带走,静电吸附的原理就是将案发现场的所有灰尘全部吸附在一张反差很大的黑色静电纸上,这样室内的所有痕迹都可以一目了然。 吸附的结果令人欣慰,嫌疑人果真驾驶了一辆汽车逃离现场,根据轮胎印迹的宽度以及轮胎花纹的深度来判断,被盗车辆应该是一辆攀爬力很强的越野车。 车库中现成的三辆轿车嫌疑人没有选择,却选了一辆越野车,我们的推断是,越野车的容量比一般轿车要大,方便盛放大量被盗财物,这也从侧面印证了我们现场勘查的结论。 接下来,这辆不在死者阮玉林名下的越野车成了调查的重点,嫌疑人驾驶的车上携带了大量被盗物品,他不可能会随意弃车逃窜,如果我们能搞清楚车辆品牌、颜色等具体特征,那么之后的调查工作就会变得简单起来。 复勘结论在第一时间反馈给了叶茜,剩下的只要耐心地等待刑警队那边的调查结果即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一案 威廉古堡 4 九 我们一行人赶回科室时,已经是晚上8点。 “晚上有没有时间?喝一杯怎么样?”阿乐见我已经换好便装,开口问道。 “行,蓝湾啤酒广场,我请客,看在你救我一命的分儿上。” “分内的事儿,别说得跟欠了我多大人情似的。” 男人之间,说多了就是矫情,所以我没有再说什么,出了科室大门,拦了一辆出租车,我们俩一路朝目的地赶去。 “烧烤、海鲜、龙虾”,一眼望去,几乎每家大排档都用黄底红字标注着自己的经营项目。 “哥儿俩好,五魁首啊……” “两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啊……” “五,十,十五,二十……” 各式各样的猜拳声此起彼伏。来这里吃饭,讲究的就是一个痛快,七拐八拐,我们终于找到了“老六龙虾”的招牌。 “六哥。” “哟,小伙子,你来了!” 由于经常光顾生意,我和老板也相当熟络。 “吃点儿什么?” “3斤龙虾,10串儿大腰子,20串儿猪五花,40串儿肉串儿。”我熟练地报出了几乎是雷打不动的几样菜。 “给我加两个牛鞭!”阿乐坐在椅子上对着老六摆出了剪刀手。 “咦,今天你那女性朋友没来?”老六循声望去,这才发现跟我随行的不是叶茜。 “没有,再给我来两箱啤酒,快点儿啊!” 由于生意太过红火,老六也没有过于八卦,“哎”了一声之后,开始准备食材。 “真他娘的痛快。”阿乐一口气干掉6瓶啤酒,喝到兴起时,他一把将上衣甩掉,肩膀上那个有些灵动的“鬼”字文身,一直延伸到手腕。 “你这个,看起来好酷!” “文了一整天。” “你后背那个关公呢?” “三天!” 阿乐简明扼要地回答之后,放下烤串儿,点了一支烟卷,他从来没有让烟的习惯,并不是他不懂得社交,而是他好的那口儿无过滤嘴万宝路,不是一般人驾驭得了的。 “来,走一个!” “干!”对我来说,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过。 “小龙,跟你打听个人!” “谁?” “叶茜!” “叶茜?”听到这两个字,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听说你俩关系不错!” “是,怎么了?” “我想追她!” “噗,咳咳咳……”我一口啤酒喷了出来。 阿乐看到我如此狼狈,好像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举起酒杯,猛灌了一口,溢出的啤酒沫在他的胡子上凝结成珠,滴落下来。 “我觉得这丫头对我胃口。” “哦!”我把手中的半杯啤酒放在桌子上,调整了一下呼吸。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来你们技术室吗?”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我要不来,叶茜肯定不会走,到时候你们两个还是一个办公室,这样我一点儿胜算都没有,但是我来了,结果好像就不一定了,我这么说,你还拿我当兄弟吗?” 我开了两瓶啤酒,送到他面前一瓶:“来,干!” “看你的表情,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担心似的?你真有这么大的把握?” “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是感情这东西我看得最透彻。”我率先“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口。“啊。”我畅快地吐出一口气后,擦了擦嘴角,“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不是你的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别想得到。” “哦?那叶茜到底是不是你的呢?”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是或者不是,这都不重要,谢谢你告诉我缘由,我愿意和你公平竞争!” 阿乐用他那始终让人看不透的表情盯着我好几秒钟,接着他说道:“我发现,我越来越欣赏你了!” “我也一样,干!” “干!” 第二天一早,刑警队反馈了一条重要消息。 煤老板陈涛为了讨好阮玉林这位投资人,曾送给阮一辆价值百万的悍马h2越野车,因为阮的资金还没有完全到位,所以陈涛就多了个心眼儿,车一直没有过户到阮的名下。 按照陈涛提供的照片,一辆跟坦克车造型相似的橘黄色悍马轿车成了我们接下来调查的重点。 以车找人,是胖磊的强项,按照阿乐推算出的精确时间段,胖磊调取了案发现场附近所有公路卡口的监控。凌晨两三点,本来车流量就小,更何况还是如此风骚的悍马车,胖磊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锁定了这辆被故意遮挡号牌的嫌疑车。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沿着嫌疑人行驶的路线,展开视频追踪。 可胖磊盯着电脑一天之后,却给出了一个令人痛心的结果:“坏了,跟丢了。” “丢了?怎么会丢了?”我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蹦起来。 “这小子从我们省的富阳市下的高速,接着就驶向了乡道,监控从这里开始就中断了。”胖磊惋惜道。 明哥在得知这一结果之后,在第一时间也赶了过来。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仔细地观察着胖磊截取的收费站的监控录像。 “所有清晰的视频都在这里,看来想从监控上找到捷径,很难了。” 明哥眯起眼睛,没有理会,仔细观察一段时间以后,他指着电脑屏幕说道:“把这里给我放大。” 他手指的位置,正是嫌疑人经过卡口时的一段录像。 “明哥,你说哪里?” “这里,手的位置。” “手?”胖磊似懂非懂地依照明哥的指示,开始处理那个肉眼勉强可以看见的细小画面。 放大,缩小,放大,缩小,胖磊在软件上重复了十几次,终于画面变得略微清晰起来了。 明哥拿出一支水笔,用笔尖点着电脑屏幕说道:“收费站的监控基本上都是黑白的,所以焦磊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也情有可原,你们看嫌疑人的手部,从视频上看,很明显戴着一双手套,从监控上看是白色,但实际情况下,并不是白色。” “嗯!”我和胖磊动作一致地点了点头。 “黑白监控的好处就是,我们虽然分不清楚颜色,但是我们能看清楚差异,你们看嫌疑人手套的背面。” “背面?” 明哥干脆用笔在定格的监控截图上画了一个圈。 “这里的图帧并不连续,难道手套上有什么图案或者印记?”胖磊看出了端倪。 “刑警队在调取录像的时候有所疏忽,他们只调取了收费站外的监控视频,那里的视频只是针对车辆,所以很模糊,如果想看到嫌疑人手套上到底印的是什么东西……” “我懂了,咱们要把收费站岗亭里的视频弄到手!”胖磊打了个响指。 收费站是24小时on call(待命),我们马不停蹄地把嫌疑人途经的所有收费站岗亭录像全部调了一遍,经过认真的筛查,终于让我们看清楚了手套上的印记——“格林酒店”。 格林酒店是我们云汐市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所以对我们来说并不陌生。 明哥根据现有的证据,开始一步步地对嫌疑人进行画像:“凶手杀人后连冰箱里的零食都不放过,说明此人的生活水平不高,这是其一。” 我和胖磊都竖起了耳朵,明哥接着说:“根据视频反映,嫌疑人驾驶豪车的能力很强,证明他可能不止一次接触过这种高档车,这是其二。” “嫌疑人作案时戴着印有格林酒店标志的手套,也就是说他有可能跟这个酒店有某种交集,这是其三。” “一个生活水平不高的人,却能时常驾驶豪车,又能和星级酒店扯上关系,你们觉得嫌疑人会是什么样的人?” “会不会是酒店的泊车员?”我提出了一个总结性的假设。 “什么会不会,肯定是!”胖磊兴奋得手舞足蹈。 “赶紧查查死者阮玉林近期有没有在格林酒店的开房记录!”明哥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拨开云雾见彩虹。 打开网页,输入关键字,很快,一条条记录被刷新了出来。 “有,2月14日情人节,登记住宿的是阮玉林和沈梦。” “案发是3月2日,嫌疑人作案时间往前推6天,就是2月24日,两名死者入住的时间是2月14日,中间有10天的间隔,嫌疑人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嫌疑人是从富阳市下的高速,明天我们直奔酒店人事部,把酒店里的员工花名册找出来,把所有户口是富阳市的人员先仔细筛选一遍。” “明白!” 我们暂时还不知道嫌疑人是否还在这个酒店工作,为了不打草惊蛇,第二天一早,我们一行人身着便装,分三拨来到了酒店顶层的总经理办公室。 道明来意之后,接待我们的是酒店的一把手吴思敏。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能坐上五星级酒店的第一把交椅,没点儿真本事,肯定行不通。这一点,从她干练的处世态度也不难看出。 “各位警官,这是你们要的花名册。” “有这么多?”我低头看着那两张密密麻麻的a4纸有些为难。 “富阳市距离我们这儿很近,而且那里是我们省人口输出大市,多一点儿也不奇怪。” 明哥只是扫了一眼名单:“这些人是不是都在岗?” “全都在岗在位,而且在我们酒店工作的所有员工,有全套的健康证以及无违法犯罪记录证明。”吴经理像连珠炮一般说完,已经表现得有些不耐烦,这火暴脾气真的跟磊嫂有一拼。 明哥不紧不慢:“离岗员工的名单有没有?” “只要在我们酒店干过的员工,不管是来还是走,底册我都会永久保存,当然有。” “我们需要看看。” “可以,你们需要多长时间以前的?”吴经理边询问边快速按动了办公桌上的固定电话。 趁着电话接通的空当,明哥说出了“最近”两个字。 “小刘,把今年以来我们酒店所有离岗、被辞退的员工底册抱一份过来,给你10分钟。”话音一落,吴经理按动了挂机键开始看表。 “喝茶吗?” “就10分钟,我看还是算了!”胖磊这直肠子已经表现出了不悦。 “行,茶在那里,各位请便。”说完,吴经理不再理会我们,自顾自地翻阅桌面上的一沓材料。 不知过了多久,经理室的门铃响起。 “进来。”吴经理依旧没有抬头。 “吴总,这是您要的材料。” 吴经理放下笔,紧绷的脸如同被拉长的硅胶手套:“你迟到了两分钟。” “经理我……” “不要跟我解释,我一再强调,你的服务要对得起我付给你的工资,下不为例。” “谢谢经理,谢谢经理。”小刘感恩戴德地一个劲儿鞠躬。 我现在总算明白这个吴经理为何镇得住如此大的酒店,这火暴脾气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住的。 “把这些资料拿给几位警官。” 小刘欠身之后,转身望向我们:“麻烦几位,请随我来。” 那些写满人员身份信息的资料被平铺在了大理石茶几上。 “这是我们今年离岗和被辞退的户籍为富阳市的员工,一共12位。” 今年才过去短短的三个多月,酒店光富阳市的员工就离开了12个,这位吴经理的工作理念也真的让人无话可说了。 “徐良才,是因为什么被辞退的?”正当我开小差之际,明哥已经挑出了一张表,紧紧地握在手中。 回过神来的我,这才注意到表格上徐良才的被辞退时间刚好是2月15日,也就是阮玉林和沈梦退房的日子。 “他是因为和客人发生了点儿矛盾,被吴总给解雇了。”小刘轻声回道。 “和哪个房间的客人?” “888总统套房。” “当时登记的客人名字,能不能帮我们查一下?”为了确定我们的判断正确,明哥想用酒店的系统再重新核对一遍。 “可以,请随我来。”在小刘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走廊对面的“综合办公室”。 回到自己办公室的小刘长舒了一口气,说话的嗓门儿也跟着大了起来: “总统套房只有我们的贵宾用户可以入住。”小刘边解释边打开了酒店登记系统。 页面完全打开后,我几乎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我的目光随着屏幕上的鼠标箭头从“时间选项”一直移动到“房号选项”。 “2月14日”“888总统套房”两个关键词被输入之后,小刘点击了“确定”键。 很快,入住客人的详细信息显示在了电脑屏幕上。 “当晚居住在房间里的客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叫阮玉林,女的叫沈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徐良才是在第二天一早和这个叫阮玉林的客人发生了争执,因为他是我们酒店的顶级贵宾用户,所以吴总可能是为了维护酒店的利益,做出了辞退徐良才的决定。” 鱼终于浮出了水面。 十一 说到苦,徐福从来没怨过谁,自己老娘膝下一共生养了八个子女,唯独徐福落了一个天生残疾,一辈子只能靠拄着一根拐棍儿过活。俗话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徐福虽然兄弟姊妹一大家,但等到所有人都成家立业之后,手足之情变得比一瓢水还淡。一座老屋,3亩田地,这是爹娘给他留下的最后一口果腹的家财。 按照徐福的说法,世上有两种人过得最为潇洒,一种是特别有钱,想吃啥吃啥,想买啥买啥;另外一种就是穷得叮当响,每天能有一口吃的,就乐得优哉游哉。不用想都知道他属于哪一种。 因为很穷,徐福从小就没有上过学堂,大字不识的他,却被教书先生偶尔的一句话影响了整个一生,那句话只有四个字,就是“勤能补拙”。 那天徐福追了二里地,才让一个上过学的文化人给了他最通俗的解答:“你从娘胎里出来腿脚就不好,就是拙,你只有比别人更勤劳,才能过得更好。” 勤劳就等于好好种地,多收粮食,可以说这是徐福给自己定下的人生中最伟大的目标。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每天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繁重的劳动,他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等他富裕以后,他想讨个大屁股老婆,再给他生个“带把儿”的男娃,这辈子就算是圆满了。他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自己的3亩田地上,这是他的盼头。 他从15岁等到20岁,再从20岁等到30岁,又从30岁等到35岁,地里的稻谷一年好上一年,日子也一年比一年滋润,但他始终弄不明白,自己那么勤劳为何还是光棍儿一条。 “瘸五,你别傻了,除非是有人瞎了眼,要不然谁会嫁给你这个死瘸子。”徐福在家里排行老五,所以“瘸五”就成了村民对他的恶称,虽然这个外号带有歧视的味道,但徐福总是宽慰自己,谁让自己生下来就是个瘸子呢?随他去吧。 记得有一次,徐福起早下地,走在路上就听见玉米地里哼哼唧唧,他天真地以为有人在祸害庄稼,拄着拐棍儿就跑了过去,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撞见村里的李寡妇和别人偷情,徐福看清楚了对方的长相,但他很识趣地把这个秘密藏在了心里。虽然他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但他同样也知道,对方他得罪不起,因为那个人是村主任。李寡妇起先还担心自己的丑事会败露,后来在村主任拍着胸脯的保证下,她也胆大起来,但回头想想自己光屁股的样子被徐福看了个精光,心里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从那以后“死瘸子”就成了李寡妇对他不离口的代称。 徐福知道,因为自己穷,村子里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他,所以就算李寡妇指着鼻子骂翻天,他也不敢言语什么,毕竟她有村主任撑腰。 1986年,正是计划生育如火如荼的年份,农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下猪崽儿似的生娃,那年徐福40岁,依旧打着光棍儿。记得那天晚上天特别黑,外面还下着瓢泼大雨,村主任抱着一个包被找到徐福,包被里是个刚满月的男娃。 “瘸五,你都40了,总不能到老了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吧?现在计划生育查得紧,这是别人扔在路边的娃,我寻思着就给你捡回来了,你看,还是个男娃呢,以后长大了还能帮你种地,多好!” “可我连口奶水都没有,娃咋养活?” “我是村主任,这点儿事儿就包在我身上,我明天去供销社给你捎一袋奶粉。” “村主任,我要是不养,你准备把这娃送给谁啊?” “你瞅瞅我们村,哪个不是三个五个的,还能送给谁?天晴了我还给扔到路边去,能不能活,就看娃自己的造化了。” “别啊……” “你看,我们村就你一个光棍儿汉,其实你养最合适。” 徐福看着男娃乌溜溜的大眼睛,心里七上八下地不敢吱声,倒不是因为他不想养这个娃,主要还是因为自己太穷,怕苦了孩子。 村主任见徐福始终不给一个明确的答复,佯装抱起孩子愤愤地说道:“得,我还是把娃扔到路边去吧,我这个村主任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但瘸五,你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别抱走,我养!”最终,徐福还是被村主任的激将法给拿下。 那晚,徐福抱着男娃一夜未眠,有些兴奋,更有些激动,他给娃起了一个徐良才的名字,虽然他不知道“良才”两个字是怎么个写法,但是他听村里的大喇叭说过,“良才”就是“栋梁之材”的意思,就是有出息的人。 徐良才4周岁那年,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村主任和李寡妇偷情的事情被捅了出来,人们都在背地里议论,说李寡妇还给村主任生了个男娃,徐福思来想去,4年前的那个晚上,村主任的所作所为总有些蹊跷,他看着熟睡的徐良才,总感觉眼睛像李寡妇,脸形像极了村主任。那一夜,他过得很忐忑,心里总是有说不出的空落。他已经能隐约地猜出,徐良才就是村民口中的“野种”,他不怕名声不好听,他最担心的还是徐良才被人议论。 好就好在事情败露没多久,村主任和李寡妇终于受不了村里的闲言碎语,一个搬出了村子,另外一个去外地打工,村主任的小舅子接管了他的位置,做了新一任村主任。 终于没有人再提及那件事,徐福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徐良才是“路边捡来的”这种身世,也被村里的所有人认同。 随着时间的推移,孩子也在一天天地长大,徐福依旧辛苦地劳作,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巴,但却充满了幸福,用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来说,就是生活有了盼头。他盼着有一天,徐良才能长大成人,成为栋梁,就像当初给他起名时期盼的一样。 幻想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无比残酷。“徐良才是捡来的”,在村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人是群居动物,最喜欢成群结队,这种生活习性从孩童时就已经表现出来,一个娃娃如果能被集体所接受,那他的童年肯定是无比快乐,可如果一个娃娃被集体所排斥,这会给他带来不可磨灭的阴影,在精神生活极度匮乏的农村,这一点表现得尤为明显。 “残疾父亲”“被捡来的”,贴有两个标签的徐良才,很自然地被所有同伴列为对立面。 一本名为《笑话大王》的杂志上,曾写过这样一个段子,说一个记者去南极采访企鹅,她问第一只企鹅:“你平时生活中都干些什么?”企鹅回答:“吃饭,睡觉,打豆豆。”接着她又问了第二只企鹅,回答仍是:“吃饭,睡觉,打豆豆。”第三只、第四只依旧如此,直到她问到最后一只企鹅时,它的回答却是:“吃饭,睡觉。”这时记者就好奇了:“你为什么不打豆豆?”企鹅可怜巴巴地回道:“我就是豆豆。” 如果单纯只看段子,确实很好笑;但如果它真实地发生在你身边,你还能否笑出来? 孩童时的徐良才就是那个现实版的“豆豆”。 因为自己和父亲一直受人歧视,所以徐良才不管在什么方面都很努力,他16岁外出打工,辗转多个省市,用了五年的时间给徐福盖了一套再也不漏雨的大瓦房。 徐福的腿脚一年不如一年,陪伴他多年的那个拐杖已经被磨得发亮,徐良才一直有个心愿,他想让父亲堂堂正正地站起来,他想让父亲能永远摆脱“瘸五”这个恶名,所以他又用了三年的时间,给父亲换上了一副假肢。可以说,他的所有青春,都在报答徐福的养育之恩。他很孝顺,这是所有认识徐良才的人最为中肯的评价。 在外闯荡了八年,当初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也一一实现,厌倦了漂泊的徐良才决定回家拼搏,他不甘心做最底层的员工,所以他把力所能及的社会技能,全部学了一通,驾驶、电脑、夜校,一样不落。经过努力,他终于在云汐市的一家名为“格林酒店”的地方站住了脚。 月薪2500元,已经可以和当地的公务员旗鼓相当,徐良才很是满足。 他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平时除了本职的接待工作外,还会顺道帮其他同事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酒店里不管是谁,一提到他的名字,都不由得发出赞叹之声。 在酒店工作的第二年,他喜欢上了一名女服务员,她叫陈梅,梅花的梅。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主要因为她在出生时,她的父母种下的蜡梅开了花,这一切都是陈梅亲口告诉他的,所以他才知道。 徐良才很喜欢陈梅,酒店里所有员工都有目共睹,但陈梅却总是对徐良才忽冷忽热。 陈梅在酒店里主要负责打扫客房,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这份工作几乎成了徐良才另外一份兼职。对于陈梅这种欺人太甚的做法,很多人已经看不下去,他们总是在劝:“我说徐良才,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没看出来陈梅在利用你?” 往往这个时候,徐良才总会憨厚地一笑:“也许这是她在考验我呢?” 俗话说,“和明白人打一架,不和糊涂人说句话”“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后来很多人都抱着这种态度,就没人再提及此事了。 2月14日情人节,陈梅谎称和朋友聚会,实际上却和一个微信好友在一起鬼混,第二天早上7点半,徐良才拨打了她的电话。 陈梅被刺耳的电话声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周围的一切她是那么陌生,因为喝得太多,她已经记不起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的头像裂开一样。她努力地摇了摇头,在转头时,她忽然注意到自己的枕边原来还睡着一个男人,那个自称身价上百万的微信好友。 眼前的这一幕,她好像已经见怪不怪,她使劲儿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额头的痛感让她清醒不少。她于是起身,一丝不挂地走进卫生间,接着拧开水龙头,按动了回拨电话。 “梅子,你在哪里?” “在朋友家里,刚起。” “那你几点来上班?” “我过一会儿就去,你回头把8层的几间客房给我打扫一下。” “行,我知道了,上班路上注意安……” 徐良才的“全”字还没说出口,陈梅就挂断了电话。 说陈梅对徐良才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但有一点,陈梅心里很清楚,她想要的徐良才给不了。虽然她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服务员,但她依旧做着自己的天鹅梦,她不想醒,更不想跟着所谓的爱人一起打拼,她就想飞出鸡窝变凤凰。她有脸蛋,有身材,这就是她的砝码,所以她一次又一次地拿自己的身体去博未来,她幻想着自己被哪个大款看中,这样她就能永远摆脱卑微的身份,可以像韩剧女主角那样过着自己编织出来的浪漫生活。她怕自己陷进去,所以她听不得徐良才对自己的任何一句关心。 徐良才挂掉电话,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接待高峰,他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帮陈梅打扫完整个楼层,所以他很焦急,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急中生乱”却是一切罪恶的开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一案 威廉古堡 5 十二 早上8点的888总统套房内,一男一女全身着躺在那张豪华慕思床垫之上。 “别墅有现成的床,你还要来这里睡!”睡在一旁的女人,用手指撒娇地戳了一下男人的额头。 “哎哟,我亲爱的小梦梦,难道你忘记了?你肚子里的种子,不就是去年在这里种下的?” “你坏死了,林哥哥,说得我都害羞了。” “我已经找人看过了,百分之百是男孩儿,只要孩子瓜熟蒂落,威廉古堡的别墅,还有那辆宝马迷你,全都是你的了。” “人家可不是图你的钱,人家只是图你的人。”女人发嗲地在男人身上画着圈圈。 “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搞得我快受不了了。” “那……我……帮……你……啊……”女人在男人的耳边轻语,手指顺着男人的胸口一路下滑,很快,男人感到了触电般的兴奋。 他一把抓住女人的头发,粗鲁地把女人的头按了下去。 冰与火的享受让他很快陶醉其中。 “嘀嘀嘀。”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切,就在两人还没有回过神来时,一个身高马大、身穿工作服的男人径直走了进来。两人衣不遮体的模样,被这名服务员看了个精光。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捂着眼睛退出了两人的视线外。 男人好歹是个成功人士,如此不堪的一幕,让一个“下等人”看到,简直是奇耻大辱。他伸手裹上床单,愤怒地大声喊道:“你别走,你给我过来!” 服务员战战兢兢地折回:“先、先、先生,实在不好意思。” “一句不好意思就算了?你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在这里住一夜,你是什么东西?” “先、先、先生,我在门外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应答,所以我以为……” “这是总统套房,你按门铃我不可能没听到!” “我真的按了。”说着服务员快步走出门外,使劲儿地按了几下,屋内鸦雀无声。“先、先、先生,门铃好像是坏的。” “我他妈一晚花3000块,你告诉我门铃是坏的?你等着,我要投诉。”男人说着拿起了床边的电话,拨通了一串号码。 “让你们酒店的总经理给我过来!” 挂下电话没多久,一位身穿职业装的女人快步走了进来:“我是酒店的负责人,我姓吴,请问有什么事情可以帮您?” “我在你们酒店是贵宾客户,一大早,我和我太太赤身地躺在床上,就是这个杂碎突然闯了进来,还口口声声说,包间的门铃是坏的,我现在要告你们酒店侵犯我!”男人额头的青筋暴起。 “你骂谁是杂碎?” “我骂的就是你,怎么了?你这个垃圾、杂碎,你把我们两口子看个精光,你还有理了?” “你再骂一个试试……” “徐良才!”吴经理大声喝止住了他。 “吴总,他……” “你被解雇了。” “吴总你说什么?” “你从现在开始,被开除了,给我滚蛋!” “为什么?我真的按门铃了,明明不怪我!”徐良才的眼泪差点儿没忍住,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门铃坏了你不会敲门?还有,你一个接待,为什么会在这里?楼层的服务员呢?” “陈梅她有事,我替她的……”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你滚,要么你和陈梅一起滚。” “把陈梅留下,我走!”徐良才想都没想,做出了他的选择。 “对不起阮先生,让您和您的太太受惊了,您对我的处理还满意吗?”吴经理很快换了一副口吻。 “你们好歹是全市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怎么能找这样的货色过来,完全是砸自己的招牌嘛。”男人看对方给了一个台阶,语气也软了不少。 “今天这一晚房费免单,算酒店对您和您爱人的一点儿歉意,您看这样,行吗?” “行行行,就这么着吧。”男人挥挥手,同意了吴经理的提议。 吴经理退出房间,回到自己办公室,接着她拨通了人事科的电话:“给徐良才结算工资,他被解雇了,另外,昨天晚上888总统套房的房费也给我算在他头上。” 徐良才被赶走之后,陈梅就再也没有接过他的电话,“我们不合适”这是陈梅给他发的最后一条短信。 工作和爱情的双双折翼,让徐良才整夜买醉,“垃圾、杂碎”的咒骂声仍然不断涌现,沉睡之后,他总能被当天的那一幕惊醒,那个画面就像是魔咒勾起了他那些不愿再提及的悲惨童年往事,他总是在半睡半醒中,隐约听到儿时同伴的笑骂声:“打他,打他,他是捡来的小孩儿,他就是垃圾,哈哈哈哈……” 不知何时,一个念头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他们骂我垃圾,我要杀了他们。” 罪恶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很难再驱散,在魔咒的驱使下,他付诸了行动。 宾馆住宿需要实名登记,他想知道对方的住址并不难,人虽然被辞退了,但感情还在,他只打了个电话,便问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多亏了小时候练就的上树打枣的本领,徐良才的攀爬能力一直很强,“古堡”小区那区区3米高的围墙,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几次踩点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下手的最佳时机,那天,男人和女人都在别墅内。 晚上11点,他像一只等待捕食的饿狼,静静地寻找猎物暴露致命弱点的那一刻,他要一举成功,除了一条烂命,他手里已经没有任何赌注。 别墅客厅中嬉笑的男人,在徐良才的脑海里逐渐扭曲,“垃圾、杂碎”“垃圾、杂碎”,错觉般的回声一次次地撞击着他的底线。心中的怒火也像是急速上升的体温计,即将达到顶点。 3个小时过去了,他终于盼来了出动的那一刻,他发誓要食之肉、饮之血,想想这个愿望很快就能实现,他无比期待地打开了别墅的后院房门。 屋里很安静,静得只能听见两人酣睡的呼吸,他举起锤子,慢慢地靠近了床头。 “嘭”“嘭”接连的几声闷响,两人不再有均匀的呼吸。 徐良才清楚自己的力道,他们并没有死,只是昏过去了而已。因为从小被人打怕了,所以他很害怕见到血,临来之前,他已经想到了杀人的方法,把两人丢在浴池之中,这样鲜血就不会轻易地喷溅出来。 他拧开浴池的水龙头,待水没过了半身,他掏出了一把西瓜刀,这把刀他磨了很久,刀刃锋利到可以一次劈开半厘米厚的铁板。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虽然在杀人的那一刻他犹豫了,但他已经没有退路。 他没杀过人,但他杀过鸡。 “这跟杀鸡是一样的道理。”他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念叨。 接连的两刀,浴池的清水如同被加了染料一样,越来越浓。刺鼻的血腥味,让他变得有些兴奋。 现实中的凶杀变得比想象中复杂许多,心理上的落差使他得不到满足,于是他又想起了男人骂他时的场景。 “我让你骂,我让你骂……”他拽出了男人的舌头,一刀连根斩断。 舌根带出的鲜血甩满了他半边脸,血的温热让他心里总算可以平复,在水龙头下简单冲洗之后,他开始了第二个计划。 对他来说,杀人和这个计划,缺一不可。 浓重的血腥味让他感到不适,为了冲淡这种味道,他不得不再次打开水龙头,做完这一切,他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寻一切可以带走的东西,哪怕是一颗糖果。 前后搬运了一个多小时,他足足装满了整整一大车。他的下一站是回乡,他在地下车库中选了一辆越野车。 十三 2月26日富阳市徐圩村好比过年一样闹腾,村子里的村民都炸开了锅,还有十里八乡的外人赶来凑热闹。一打听才知道,那个曾经被全村人瞧不起的徐福,养了一个了不起的儿子叫徐良才,人家现在衣锦还乡,大摆三天流水席,全村的男女老少,他都给带了礼品,连村里刚会跑的娃娃手里都攥着他送的糖果。 “福哥,你真是养了一个有出息的儿子。” “福叔,良才哥的那辆车要好几百万吧?” 被徐良才这一折腾,村里的男男女女都殷勤地前去攀亲道故,他们都希望徐良才能从手心里漏出一点儿,好让自己沾沾荤腥。 宴席结束的第二天,徐良才揣着一个信封来到了村主任家中。 “哟,良才来啦,快进屋坐。” “村主任,我今天是有事儿来求您。” “啥村主任不村主任的,多见外,喊叔。” “哎,行,叔。” “我做梦也没想到,你小子能混这么好。”村主任盘坐在长椅上,开始感叹物是人非。 “我来就是跟您说这事儿。”说完,徐良才从口袋中掏出了信封。 “你这是?”村主任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一眼。 “5000块钱,我想请叔帮个忙。” “嘿,要帮忙就直说呗,拿什么钱啊?真是的。”村主任说完又瞄了一眼。“嗯,差不多5000块。”他心里盘算着。 “实不相瞒,我现在跟了大老板,估计要经常在外,我别的不求,就想求叔给我爹办个五保户,我爹年纪也大了,这万一哪天……” “你就算跟了大老板,也不能忘本啊,难道你爹万一哪天死了,你还不回来了?” “叔,我一个农村娃,好不容易攀上能当人上人的机会,叔要是能帮我这把,以后我自然亏待不了您。” 其实村里每年都有“五保户”的名额,要想给徐福争取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之所以故作为难,就是在等这最后一句话,徐良才一回来,又是摆宴席,又是送东西,还开着几百万的车,傻子都知道人家混发达了,作为村里最会耍心眼儿的村主任,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赚人情的好机会。 “你是个孝子,我们村这些长辈都看在眼里,行,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下午就去乡里走一趟。” “那辛苦叔了!” 三天之后,村主任兑现了他的承诺,看着白纸黑字,徐良才最后的心愿总算是有了了结,他知道,距离他离开这里的日子不远了。 一盘猪蹄,一盘牛肉,一盘花生米,一盘素拼再加两瓶二锅头。 徐良才在院子里支起了八仙桌,他心里清楚,这可能是他和父亲最后的晚餐。 徐福没有文化,也不知道说什么,他只会一个劲儿地劝儿子吃菜。他也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已快活到古稀的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受到如此的尊敬。 一瓶白酒下肚,徐福有些喝高了,他微醺着对自己的儿子不停地重复他一辈子的座右铭:“良才,你一定要成为栋梁之材。” 徐良才没有接话,只是红着眼眶回了句:“爹,你喝多了。” 酒足饭饱之后,父亲被搀回屋中,徐良才望着已经酣睡的父亲,心里不是个滋味。 “走吧,在警察还没有来抓我之前。”艰难地做出决定之后,他丢下了身上所有家财,趁着夜色拧动了汽车钥匙。 汽车点火,一阵音乐从车内的喇叭中传出,是朴树的《平凡之路》: “徘徊着的在路上的你要走吗 易碎的骄傲着那也曾是我的模样 沸腾着的不安着的你要去哪儿 谜一样的沉默着的故事你真的在听吗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窗外如墨般的景色让人压抑,他这一刻才明白,有时候追求“平凡”也是一种奢望。 他眼中的泪水像决堤般滑落。“爹,儿子对不起你……”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喊。 曲声终了,他猛然一脚踩住刹车,车轮卷起的烟尘迅速包裹了整个车身。 车门被打开,他像行尸走肉般站在那里,望着自己离去的方向,这是他最后一次回眸,面对家乡的热土,他重重地跪了下去。 “儿子愿意用命,换回您余生做人的尊严。爹,我们来世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二案 封尘木偶 1 一 云汐市西南方有座风水极佳的山脉,因其远观神似龙首,所以得名龙头山。早年山中曾发现了迄今为止云汐市最大的古代高官墓葬群,出土了各类精美绝伦的玉石器皿。古代人最讲究入土为安,试想,那时候的官老爷都扎堆埋在这里,如果不是因为这是龙脉,谁会愿意把自己的身后事安排在这荒山野岭之中? 从古墓群被发现后,山中藏着宝贝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多干着“倒斗”(盗墓)行业的“摸金校尉”集体出动,差点儿没把山头挖成马蜂窝。一直到山体多次塌方活埋了十几人后,盗墓者才彻底变得消停。 山体倾斜,导致交通不便,一荒就是20多年,也正是这次休养生息,让山中的自然环境才有了一点儿喘息的时间。 2000年,云汐市大力开发旅游业,龙头山作为第一批重点整治工程被列入其中。有了雄厚的资金作为保障,市政府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龙头山一期建路工程便完全竣工。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正当市委“一哥”准备大刀阔斧开始二期景点工程的建设时,中纪委找他进行了一次谈话,之后“一哥”就再也没有在政坛露过面。市委领导的落马,也意味着龙头山工程的全面停工,如今也只有山脚下那幅《龙头山4a景区构想图》还能让人留下一点儿当初的念想。 如今的龙头山,虽然风景如画,但因为地处偏僻、道路狭窄,始终人迹罕至。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热闹,对热恋中的情侣来说,龙头山绝对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幽会场所。 春节期间,刚考上公务员的林楠被父母安排了一场相亲,对方叫尹雪,是云汐市重点大学的语文老师。我们的父辈,结婚必备四大件,又叫“三转一响”,“三转”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一响”是半导体,也就是我们常见的收音机。而在当下,这个极为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两人谈朋友处对象,则需满足“三大件”,乍一听还少了“一件”,可殊不知,过去的“四大件”是“硬通货”,而现在的“三大件”却难死了多少有情郎。 这“三大件”指的是:第一件,工作是否稳定;第二件,家庭背景是否相称;第三件,长相是否满意。 其实所有相亲都万变不离其宗,一旦条件达成,相亲绝对是一个相对愉悦的过程。所有相亲者都信奉这样一句话:“只要条件合适,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好就好在林楠和尹雪之间并没有耗费太大的周折,第一次见面两人就相互有了好感,第二次见面便确定了恋爱关系,第三次见面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林楠是学理科出身,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化学,他总是用一个极为拗口的化学式来形容他和尹雪之间的爱情,他说:“我们的爱情就像是分解中的高锰酸钾遇到了二氧化锰。”尹雪也是重点大学毕业,虽然她学的是文科,但她从小便不愿服输,她虽然听不懂林楠想表达的意思,但她依旧是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后来还是学校的化学老师告诉了她其中的缘由,原来二氧化锰在化学实验中是一种催化剂,林楠想表达的意思,无外乎就是感情进展得无比迅速。 因为两人各方面条件都很合适,所以只要不出意外,谈婚论嫁只是个时间问题。对于林楠,尹雪一直有着自己的想法,不知是来自母亲的教诲,还是来自同事的灌输,她总是觉得,女人一定要在婚姻上占据主动权。所以结婚前,不管在什么方面,尹雪都不能输给林楠。 对通读诗词歌赋的尹雪来说,再没有比漫步山间、吟诗作对更能展现自己实力的事情了。 也正因为这个爱好,尹雪和林楠几乎成了龙头山的常客。 虽然林楠很厌烦尹雪这种故作清高的做作,但他总会用很多理由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是语文老师,喜欢玩弄高雅也正常。” “她是女孩子,喜欢漫步花丛也能理解。” “吃完饭出来散散步也挺好,总比逛街要省钱。” “结婚前就随她去,结婚后可由不得她。” 诸如此类的想法他都有过。 龙头山从山脚走到山顶需要6个小时30分钟,步行11400步,从上到下有四个转弯,这些数据都是林楠在无聊的漫步中得出来的。 阳光明媚的周末,本想去踢场球的林楠又被拉到了这座该死的龙头山上。他极不情愿,但又不得不从,因为马上就要到装修房子的关键时刻,按照周围朋友的以往经验,这是相亲对象感情最脆弱的时刻,“说拜拜就拜拜”简直再正常不过。 虽然他和尹雪只相处了不到两个月,但他已经为这段感情投入了两个名牌包、三套名牌衣服,外加一个苹果平板电脑,总价值已经超过了1万元;如此大的投入,他不能轻言放弃,他告诉自己,一定要熬到结婚,一定要。 “林楠,你看那里,漫山遍野全是花。”尹雪站在路旁,踮起脚,双眼微闭着。 她深吸一口气,由浅入深地把山林中那带有花草芬芳的气息慢慢地融入自己的肺里。 “这是大自然的味道,这是田野的味道,这是爱的味道。”她冲着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大声喊出了即兴想出的一个排比句。 “是啊,真的很好看。”林楠偷偷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随口应和了一声。虽然他此刻心里想的全是球赛,但还是装出一副陶醉的模样,他把这理解为“爱的奉献”。 其实对林楠来说,建立在现实基础上的婚姻不需要玩得太过花哨,他无比想要速战速决,可无奈尹雪似乎很享受婚前这不切实际的一切。 拿春天来打个比方,在尹雪的心中春天代表着生机,代表着绿色,代表着浪漫;可在林楠心里,春天就是一个交配的季节。 在山林中漫步时,他喜欢跟在尹雪身后,尹雪凹凸有致的身材,总是能让他有很多遐想。每当此时,他总是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激励自己,只要结婚,一切想法都能实现。正是这种心理暗示,才让林楠能够如此隐忍,在他看来,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盘山公路的第一层已经走了14,林楠在心中盘算,尹雪继续陶醉在大自然中不能自拔。 “林楠,你看!”尹雪突然停下了脚步,紧随其后的林楠刚好和她撞了个满怀。 不经意间的肌肤之亲,忽然让林楠有了感觉。 “你看。”尹雪欢呼着,跳跃着。 “看什么?”林楠假装慌乱之后,很自然地握住了尹雪的手,这个场景他已经谋划了很久,今天是第一次尝试。 尹雪没有回避,反而和他十指相扣,右手已经撒不开,所以她举起了左手,指着一片飞舞的彩蝶。 “要不要给你抓一只?”两人的关系更进了一层,林楠也比刚才有了活力,这大概就是“爱的力量”。 尹雪心里虽然一直在担心:“蝴蝶会不会有毒?会不会有细菌?会不会有寄生虫?……”但她嘴里还是假装惊奇和期盼地问了句:“真的可以吗?” “看我的!”林楠的雄性荷尔蒙瞬间达到了最大值,他吆喝了一声便爬下了公路。 “小心一点儿!”尹雪双手合十。 “放心吧,没事儿的!”渐渐地,山下树木的绿叶已经没过了林楠的头顶。下山之后,他才发现好像太高估自己了。 “哗啦,哗啦……”他脚下的山石好像在嫌弃他一样,只要他的脚尖稍稍一触碰,山石便立马变得无比松散。 林楠双手抓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桩,双脚则悬在斜坡上,他感觉自己像只准备荡秋千的猴子。“不行就别逞能了,上去吧!”林楠有了放弃的念头。 “哎呀,你快上来吧,我不要了!”尹雪善意的劝说,在林楠的耳朵里却被翻译成:“你真是弱爆了!” 男人的自尊心使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线粒体都不停地往外挤压着atp,肾上腺素瞬间爆棚,只见他双脚一下蹬起一块裸露在外的岩石,只是用一个借力,他就飞跃到了蝴蝶扎堆的地方。 “真是‘你的能量超乎你想象’。”林楠想到了一句广告词。 他冲着与自己有一人高落差的尹雪做了一个ok的手势,接着他脱掉上衣做成网兜,准备将这些盘旋不走的蝴蝶一网打尽。 “它们是不是傻?为啥不飞走呢?”在林楠心里,其实最好的结果就是一阵风吹过,一群蝴蝶全部作鸟兽散,这样既不失面子,也不至于使自己这件价值上千元的夹克沦为捕捉的工具。 “呼哧!”林楠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一把搂了过去。 所有蝴蝶几乎被一网打尽。 林楠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悲喜交加,喜的是,他终于证明了自己,悲的是,他也不知道蝴蝶翅膀上的粉末会不会让自己的夹克染色。 “林楠,你好棒!”尹雪站在路边拍着手。 林楠微微一笑,算是回应,就在他刚要踏上归途之时,脚下似乎传来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有些柔软,不是岩石。 他低头望去,眼前的一幕,差点儿让他整个人完全崩溃在那里。 “人手!”林楠嘶喊一声,重获自由的蝴蝶四散飞走,它们好像传声的话筒,把回音带到山间的各个角落:“人手——人手——人手——人手——” 自从第一起命案办结,阿乐对他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趣,现在他的所有好奇心全都放在了我的勘查箱上。经常看影视剧里说,卧底只有最出色的警察才可以胜任,话说得一点儿都不假,别看阿乐平时吊儿郎当、懒懒散散的样子,但这货的智商绝对异于常人,我的四个勘查箱里一共82种工具,他竟然仅靠说明书便掌握了一半儿以上工具的使用技巧。人比人气死人,想想四年大学所学也不过如此,我的脑门儿不由得拉下三道黑线。 “这家伙的学习能力简直逆天!”这是我对阿乐的终极评价。 “勘查现场是不是这些东西就够用了?”阿乐见我的勘查箱里已经没有东西能再让他提起兴趣,试探性地问了句。 虽然比智商我自愧不如,但情商我却不低,我何尝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他说这话的意思很显然是在问我,有没有压箱底的东西没有拿出来。 “一般命案现场基本上就需要这些工具。”我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平均多久会发生一起命案?”阿乐点了一支万宝路,准备放松放松。 “阿乐,你相信男人的直觉吗?”我答非所问。 “你的意思,要来活儿了?” “我从早上上班心里就慌得很。” “今天周末,单位就咱俩值班,不会这么邪乎吧?”阿乐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嘀零零零……” “什么声音?”阿乐突然紧张起来。 “我x,不好,值班室电话。”一般只有出现场电话才会响起,不用说,肯定是来事儿了。 “真是念叨什么来什么,千万别是什么棘手的事情。”我急匆匆地走下二楼,按动了免提键。 “喂,技术室吗?” “您好,哪里?”听着电话那边急促的语气,我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龙头山,发现碎尸!” “碎尸?”我的脑袋如同瞬间被击打的挂钟,嗡嗡直响。 挂掉电话,明哥他们也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科室,由于龙头山距离市区较远,为了争取最佳的勘查时间,我们所有人都不敢耽搁。 “具体是什么情况?”明哥坐在副驾驶座张口问道。 “报警的是辖区派出所的民警,说一对情侣在山上散步,女孩儿看到山边有一群蝴蝶,男孩儿去捉蝴蝶时,发现了一只人的手掌。” “现场只有一只手掌?” “暂时是这样。” “徐大队他们有没有通知?” “派出所的民警已经联系了刑警队,他们也在路上。” “行,等咱们到了现场再说。” 龙头山距离市区近百公里,可以说是云汐市最偏僻的一个角落,平时那里对我来说只是窗外的风景,印象中我还真没有上去过,据说那里因为鲜有人去,所以生态系统保存得也相当完好。 从环境保护的角度来看,那里绝对是一片处女地,但对现场勘查来说,难度增加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很多人不是很理解,现场无人问津,岂不是可以更好地保存证据?如果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任何一个现场环境对证据的保存都只是相对而非绝对。龙头山生态系统完整,那势必在山中会有大量的野生动物存在,虽然这里没有人会破坏现场,但动物破坏绝对比人要来得彻底。试想如果嫌疑人把尸块丢得漫山遍野到处都是,万一被山林里的某种动物叼走当了干粮,这对案件的侦办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要说抛尸点多,我并不担心,但万一现场正如派出所民警所描述的那样,只剩下了一只手掌,这可咋整? 行驶的勘查车,载着我这颗忐忑的心一路南下,40分钟以后,我们被盘山公路入口的四根水泥桩拦住了去路。 “前面只能步行了。”一位肩扛一杠一星的年轻民警在车前比画道。 出于礼貌,明哥摇下了车窗,点了点头。 我站在山脚下,抬头仰望这座苍郁的大山。如果用《题西林壁》里的“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来形容龙头山,再贴切不过。 “风景真不错,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来呢。”我们一行人也只有阿乐能有如此雅兴。 勘查服已经换好,可我左顾右盼依旧不见叶茜这丫头。前段日子听说刑警队接手了一个跨省流窜的盗窃集团,人数多达上百人,队里的侦查员一个个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紧接着又来了起劲爆的碎尸案,估计他们一时半会儿很难缓过劲儿来。 因为案件前期的调查都以我们科室为主,所以这次我们破天荒地没有等到徐大队赶来介绍情况,在派出所民警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第一处抛尸现场。 整个龙头山被四层环山公路所包围,虽然道路不宽,但四层环山公路几乎是平行于山体之间。有人用一句话来评价修路和修桥的成本,叫“金桥银路”,普通的道路一公里随随便便花上几百万都属正常,而盘山公路的造价更是难以估量。路修得越是平整,距离就会拉得越长,一旦距离加长,成本自然而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但这似乎还满足不了前任市委“一哥”的胃口,他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依旧任性地在道路的外侧加修了一道相当坚固的防撞钢梁。钢梁分为上中下三层,甚至比高速公路两侧的还要瓷实。难怪龙头山工程刚刚完结,市委“一哥”就直接进了班房。不过正是这贴心的设计,使得现场勘查的难度系数下降了不少。 根据目击者介绍,手掌被甩在了护栏外侧的山坡上,直线距离不超过2米,从此不难判断,嫌疑人抛尸的过程很随意,并没有刻意地追求抛投的距离。 说到这里,大家可能并没有在意一个词——“抛尸”。其实在现场勘查没有结束前,用这个词很不合适。整个现场,报警人只发现了一只人的手掌,我们暂时还无法判断案件的性质,说“抛尸”难免有些过早。比如在某些重伤案件现场,受害人手脚被砍断也不是没有,所以我们在现场发现一只手,不能就盲目地把它定性成一起命案。 但有人又纳闷儿了,既然还无法判断案件性质,我为何又紧张成这样?记得网上流行过一句话:“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而我们对犯罪现场勘查也是抱着这个态度:“每一个案件都当成命案来对待。”只有这样,才不会在现场有任何的疏漏,所以自打接到派出所的报警电话,我们就已经给这起案件打上了“命案”的标签。 室外现场由于天气、气温等一系列可变因素,比起室内现场,难度增加得绝对不是一星半点儿。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所有人都绑上了安全绳,沿着斜坡一路下滑。绳索刚刚放了两圈,我们便找到了那只裹满沙土的手掌。老贤用毛刷简单清理之后,手掌露出了它原本的面目。由于发现及时,手掌的情况并不严重。 明哥刚把手掌从地上捡起,紧接着一群色彩绚丽的蝴蝶便一窝蜂地围了上来。 “这是什么情况?”阿乐不解。 “蝴蝶的触角具有嗅觉和触觉的功能,它们能闻到从不同地方发出的化学气味,借以觅食、聚集、求偶和寻找产卵的场所,虽然手掌的不是太严重,但特殊的尸臭味还是要浓于周围的任何嗅源,所以蝴蝶才会一窝蜂地聚集过来。” “原来如此。” “小龙,拿着。”明哥将手掌递给了我,“你应该能从这上面得到点儿关于受害者的信息。”一向严谨的明哥,并没有用“死者”这个词。 “如果是碎尸案,估计在这周围还会有人体组织,我带着国贤和焦磊再往下找找,小龙和阿乐你们两个先上去。” 山坡上的岩石很松散,多人勘查会对现场造成极大破坏,所以我没有推辞,小心地将手掌装入物证箱之后,便和阿乐折回了公路上。 喘息之后,阿乐似乎对这只手掌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小龙,你说就这么一只手掌能看出点儿什么?” 我趴在护栏边看了一眼已经消失在我视线之中的明哥几人,心里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他们不会上来,于是我倚着护栏边休息边解释道:“男性右手,55岁左右,长期从事手工劳动。假如这是一起碎尸案,那嫌疑人在分尸的过程中还存在泄愤行为,不过这一点还有待考证;从掌骨侧切面观察,嫌疑人使用的分尸工具应该是斧具。” 阿乐听完没有作声,这也在我意料之中。如果这个场合换成叶茜,她早就冒着星星眼跟在我屁股后面不厌其烦地问个不停了;而阿乐不同,他对任何事始终抱着一种怀疑的态度,他不会像叶茜那样主动要求你去解释,但如果你不给个让他心服口服的答案,他对你永远都是一副“我不相信”的态度。 为了证明结论并非空穴来风,我接着解释道:“男性手掌大,指骨粗、短,而女性恰好相反,所以从手掌判断性别很容易,左右手那就更加直观了。” 接着我把阿乐的视线引到了手掌的中心位置:“胼胝俗称‘老茧’,是皮肤长期受压迫和摩擦而引起的手、足皮肤局部扁平角质增生,在这只手掌的虎口、手指侧面以及指根区有大量的老茧,只有长期从事手工劳作才会出现这种特征。” “这些都好理解,你是如何通过区区一只手掌就能判断死者的年龄,以及嫌疑人作案时的心态的?” “判断年龄我们则需要观察手的背面。” “手背?” “对,我们痕迹学上有一个很大的分支,叫肤纹学,要想判断年龄,我们只需要观察手指背的皱纹即可。” 阿乐像个上课专心听讲的学生,等待着接收一切我所传递的信息。 “皱纹其实是皮肤长期松弛活动,反复引起褶皱而逐步形成的细小沟纹,有的在胎儿时期就能出现,有的在出生后产生,它们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变多、变长。皱纹一旦产生,很难自行消失;根据统计,我们人的手指中,拇指和食指的功能占整个手功能的80,中指的功能占15,虽然中指功能占据的比例不是很高,但中指在五指中,活动度和活动量都很大,因此中指上出现的皱纹具有一定的稳定性和代表性。痕迹学上对中指皱纹的研究分为三个方面,分别是中指粗纹、中指细纹和中指粗纹间距。 “皮肤皱纹的出现其实不光与活动量有关,体内的激素水平也是影响皱纹分布的一种重要的决定因素。我们人类随着年龄的增长,体内的激素水平会随之变化,例如,男性出现喉结,女性每月一次的经期,都跟体内激素有着莫大的关系。 “根据痕迹学的研究发现,青春期之后,皮肤弹性开始下降,皮肤变松弛,这时指背纹线间的距离也随之逐渐增宽,尤其是中指粗纹间距增加得最为规律,表现为从21岁至70岁之内,平均每增长1岁宽度便增加01毫米,我就是根据这个,推断受害者年龄在55岁左右。” “原来是这样。” 我转身看了一眼山坡,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于是继续说道:“假如这是一起杀人碎尸案,我们接着来分析嫌疑人分尸时的心态,碎尸案我之前接触过不是一起两起,而且其间我还查阅了大量关于碎尸案的典型案例,一般根据嫌疑人分尸工具的不同,他们分尸后的尸块形态有着很大的差别。” “我们最常见的分尸工具有刀、斧、钢锯、刀锯、电锯。 “刀具分尸全部要靠蛮力,所以选择关节处分尸较为普遍,表现为尸块较大,且尸块多为整体功能性分离,比如一次砍掉一整条胳膊或一条腿。 “斧具分尸靠的也是蛮力,但是由于斧子的砍切能力很强,所以分尸所耗费的体力要比刀具小,嫌疑人分尸的尸块较小,便于盛放。 “钢锯、刀锯、电锯,靠的是锯面和尸体的摩擦力进行分尸,所耗体力也相当大,因此使用这类工具的嫌疑人,也多选择关节处分尸。 “但无论是使用哪种方法分尸,很少有人单独将手掌与手臂分离开来,我完全可以理解为,这是嫌疑人的附加行为,只有在作案动机的驱使下,才会表现出明显的附加行为,换句话来说,受害人的这只手,或许曾惹怒过嫌疑人,所以他才会在分尸时多此一举,不过这一点还没有其他证据可以证实,目前只是我的猜测。” 一口气说完,我的喉咙已经有些发干,但我还是一鼓作气继续解释:“最后就是嫌疑人的分尸工具,我的推断是斧具。” 说着,我把放在物证盒中的手掌重新拿出:“你看骨切面。”阿乐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到了那块有些发白的椭圆形骨质面上。 “斧具分尸利用的是杠杆原理和‘冲量等于动量改变量’的原理。斧头分为两个部分,斧刃部和斧柄。斧刃部为金属质,斧柄一般为木质,刀口形状一般为弧形,也有直线形。形成痕迹时,创角有骨裂线延长,垂直砍切时,两端创角的骨折延长线与创长轴一致,创底可以反映出砍器刃部豁口以及卷刃等特征。斜砍时,创口骨折线延长裂向砍击方向,并造成侧骨板反向向外翘起,创壁留下刃部豁口引起擦划线条。创口附近也会有较多的骨骼小碎片。创壁上可能出现微量的工具分离物或者遗留物。” 面对专业知识,阿乐似乎并没有听懂,我指着圆形的骨质面尽量通俗易懂地解释道:“你所看到的是手掌被砍断的地方,也就是我刚才所说的创壁,上面附着有少量的肉末,它就是遗留物;你看这下端,也就是创底的位置,有明显的卷刃特征;这里是创口,有较多的骨骼碎片,结合这三点,基本上可以锁定嫌疑人使用的工具是斧具。” “也就是说这真的是一起命案喽?” “不能这么武断,我们只在现场发现一只手掌,要是真有人在山上火并,其中某人的一只手掌被砍掉扔下山崖,好像也解释得过去。” “砍人我最有发言权,如果嫌疑人是在火并时用刀砍下受害人的手掌,绝对有可能,但是用斧子,可能性为零。虽然斧子的砍切能力很强,但斧子刃口的受力面太窄,要想一次性斩断某个人的手掌,难度不是一般大,而且斧子不便于携带,按照以往我砍人的经验,除非万不得已的情况,否则没有人会选择斧子。”“砍人”对做过卧底的阿乐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所以他的话不管是在科学层面上还是技术层面上,都无可挑剔。 “难道真是命案?”就在我思前想后的同时,公路护栏外响起了“咯吱、咯吱”的鞋底碾压岩石的刺耳声响。 “有人上来了。”阿乐第一个跑过去拽住了其中一条晃动幅度较大的绳索。 “哎哟,哎哟,累死你胖爷了。”胖磊一步一歇,使着吃奶的力气拽着绳索向上攀爬。 “磊哥,下面什么情况?” 灼眼的阳光,让胖磊睁不开眼睛,体力透支和视觉眩晕带来的双重压迫,让他苦不堪言,他一手拽着绳索,一手拍着胸口,歇了很长时间之后开口骂道:“奶奶个腿,下面还有条腿!” 一只手掌、一条腿,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伤害案件可以造成的后果,胖磊刚爬上来没多久,明哥和老贤也紧接着跟了上来。 “目前有两件事情急办。”明哥喊来了附近派出所的民警。 “冷主任您说。”民警已经注意到了明哥相当严肃的表情,当听到召唤时,他几乎是一路小跑赶了过来。 “第一,报告你们分局的相关领导,组织警力封山,我们勘查现场期间,不准任何一个人进入。第二,联系分局的警犬基地,我们需要他们的技术支持。” “明白,我马上去办。” 简短的对话,已经给这起案件下了一个百分之百的定论——“杀人碎尸后抛尸”。目前来看,我们在一层的盘山公路上只发现了手掌和一截大腿,很显然,这只是其中一处抛尸点,按照正常推理,嫌疑人估计是把尸块抛撒得漫山遍野都是,龙头山的任何一处都有可能是我们接下来的勘查目标,所以必须封山。第一处抛尸地的发现存在着太多的巧合,想要快、准、稳地找到所有的抛尸地点,利用警犬绝对是一个捷径。 待派出所的民警离开后,明哥把我们几个喊到了一起:“这是一起杀人碎尸并抛尸的案件,从嫌疑人抛尸的分量来看,他选择的是多点抛撒,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这次的勘查任务很重。”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让我们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见我们几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吱声,明哥看向了阿乐。 “没问题。”阿乐回答得相当干脆利落。 明哥认可地点了点头:“我们发现的手掌很有可能是因为有树木遮阳,并没有明显的迹象,但在山下提取的腿部组织已经,所以我们接下来的首要任务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所有尸块,先将尸块拼接之后,再回头对抛尸地点进行勘查。” “明白。” “小龙,手掌分析出了什么?” “男性,55岁左右,有长期手工劳动史,分尸工具为斧具。”对于一向严谨的明哥,我只给出了确定性的结论。 明哥很赞赏地“嗯”了一声,接着他抽掉乳胶手套,点开了手机上的天气软件:“虽然现在是三月,但龙头山最近一段时间的气温和环境都很适合蛆虫的生长,这样我们可以通过蛆虫的生长情况来推断嫌疑人抛尸的时间。” 明哥转头看了老贤一眼,会意之后的老贤打开物证箱,接着他用镊子夹了几只乳白色的蛆虫放在了带有刻度的载玻片上。 从阿乐的反应来看,老贤打开箱子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说来也不奇怪,再硬的硬汉,也不一定受得了那密密麻麻爬成一团的蛆虫。想当年我第一次见时,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二案 封尘木偶 2 离开食物的蛆虫在载玻片上一点儿一点儿蠕动,明哥淡定地低头看了一眼:“从生长情况分析,嫌疑人抛尸的时间应该在48小时之内。” 就在我们讨论的同时,徐大队带着叶茜一行人很快朝我们这边跑来。 “冷主任,实在不好意思,接到电话时,我们正在省城抓人,全队的人都出去了,我刚刚才赶回来。” “没关系,还是你们最辛苦。” “我x,你是不是被人捶了,眼睛怎么肿得跟鸡蛋似的?”趁着明哥和徐大队相互介绍案情的空当,我把快要丢了魂儿的叶茜拉到一边。 “两天没合眼了。” “你姑父是不是疯了?让你一个女孩子两天不睡觉?”我埋怨地看了徐大队一眼。 “这事儿不怪他,我自己要求的,而且又不光是我一个,全队都没休息。” “得得得,你厉害。” “给,湿纸巾,擦擦汗。”阿乐几乎把我当成了空气。 “看看师兄多体贴,再看看你,就知道瞎叽叽。”叶茜嫌弃地朝我噘着嘴。 “谢谢师兄。”她很快又换了一个表情。 “真是邪了门儿了,你一个曾经的黑社会大哥,竟然还有随身携带湿纸巾的习惯?” “要不要再来一张?”阿乐还真把我当成了空气。 “不要了,谢谢师兄。”叶茜显得很有礼貌。 “哎,我说司元龙,你发的哪门子酸啊,有意思吗?你心眼儿也太小了吧?要淡定,要淡定。”看着眼前这一幕,我像和尚念经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提醒自己。 第一现场提取的物证刚被送回勘查车中,远处两辆打着“公安”标志的运兵车快速朝我们这里驶来。第一批从车上走下来的正是分局的一、二把手。 “赵局,李局。”明哥对他们并不陌生。 一把手赵局开门见山:“我们局紧急抽调了60名警力用于保护现场,另外,警犬基地的5条警犬也在赶来的途中,县局技术室的全体民警也赶来增援,具体人员怎么安排,冷主任你根据现场情况来分配,这几十人我全权交给你。”局外人可能对赵局的性格不太了解,由于案件的原因,我们却经常接触,他的个性跟开封府的包拯绝对有一拼,铁面无私,做事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 “行。”此次勘查工作任务量巨大,明哥没有推辞。几十名干警很快在山脚下集结成方阵,明哥站在排首开始具体分工。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在太阳即将落山之时,13处抛尸点全部标注完毕,死者的人体组织也在第一时间送到了殡仪馆的解剖室内。 为了最大限度地节约警力,明哥直接下令,除山下封锁道口的民警外,其他人全部回去休息,尤其是刑警队的侦查员。“有了指向性的结论,我再通知你们。”这是明哥在现场跟徐大队说的最后一句话。 夜幕已经完全笼罩在殡仪馆的上方,忙活了半天的明哥拿起电话喊了外卖。 “猪扒饭,5份。” “一会儿吃完,咱们抓紧时间把尸块拼接一下,争取今天一夜把活儿干完了。” “明白。” “冷主任。”阿乐脸色难看地打断了一句。 “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 “不是,我最近晚上减肥,我的那份猪扒饭就不要了。” “没事儿,你不要正好给我,今天跑了一天山路,都饿死胖爷了。”提到吃,没有谁能比胖磊更兴奋。 在殡仪馆吃消夜对我们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连经常给我们送便当的小哥似乎也见怪不怪。 “阿乐,你真不吃?”胖磊把还冒着热气的猪扒饭递到了阿乐面前,做最后的确认。 “咕咚。”阿乐的喉结快速地上下蠕动,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眯起眼睛摆摆手:“磊哥,您享用。” “得嘞,现在的年轻人都注重身材,我这结完婚的老男人就论堆儿了。”胖磊舔了舔嘴唇,撕开了便当盒,一口将猪扒咬在嘴里,巨大的咬合力,使得肉里的汤汁一滴滴地挤出,看胖磊那满足的表情,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正享受着满汉全席。 “对不起,我上个厕所。”我能感觉到眼前的场面已经超出了阿乐的承受极限,可就在阿乐起身的瞬间,他又折了回来。 “什么情况?” “没、没、没事儿了。” 看着阿乐写满无奈的脸,我突然记起了一个细节,从现场回来时,胖磊负责搬运死者的那盆内脏,为了省事儿,他在洗完手之后,顺势把盆放在了解剖室的卫生间里。 “这家伙已经被我们给玩儿坏了。”我突然有些同情阿乐。 饭后,我们几人重新穿上了解剖服,虽然阿乐曾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而且他还是唯一一个开枪杀过人的硬汉,可面对如此惨烈的解剖现场,他已经有些招架不住,好就好在明哥并没有让他真正地参与其中,只是给他分配了一个记录的工作。 分工之后,尸体拼接工作正式开始。 对于碎尸案,在拼尸之前,观察创口是第一步,当我看完所有创面,我更加确定了我在案发现场时的推断。 “分尸工具百分之百就是斧头,嫌疑人使用的斧头刃口呈弧线,较为锋利,推测为大型伐木斧。这种斧子市面上很常见,没有指向性,目前只能看出这么多。” 阿乐停笔之后,明哥抱来了死者的头部。 “死者的面部有重叠状矩形钝器击打痕迹,分析为斧背部位,从死者的面部无法分辨死者的长相,嫌疑人有分尸后毁容的行为,他担心我们会从死者的面部特征找到线索,由此推断,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说完,明哥拿出骨锤,在死者的后脑勺处轻轻地敲打了几下:“后脑曾受到过剧烈的撞击,颅脑损伤是直接致死原因。”说到这里,明哥又拿出柳叶刀沿着死者后脑有血块结痂的部分开始清理,很快,一处明显的倒三角状的骨裂痕迹出现在我们的眼前,为了确定伤口的大小,老贤抽出一个物证软标尺贴了上去。明哥看了一眼刻度,继续说道:“死者是后脑撞击锥体硬物导致的重度颅脑损伤,而非工具所致,但具体的撞击物是什么,暂时还不好判断。” “阿乐,这些都记下没有?” “妥了,冷主任。” “好,我们接着来重点看一下包裹尸块的衣物特征。” 听明哥这么说,我这才留心到这一细节,有人纳闷儿了,尸块连着衣物,能有什么值得推敲的?其实里面蕴含着大量的信息。 在以往的碎尸案件中,连着衣服一起碎尸的情况很少,毕竟死者穿着衣服会增加分尸的难度。而在有一种情况下,嫌疑人选择穿衣分尸的概率会大大增加,这是尸体现象所决定的。 法医学上把人死后身体各器官、组织和细胞的生命活动停止,并受到内外环境各种因素的作用,发生一系列特殊征象的死后变化,称为尸体现象。 尸体在自然环境下,通常将死后24小时内出现的变化称为早期尸体现象,早期尸体现象有肌肉松弛、尸冷、尸僵、尸斑、局部干燥、自溶等。而死亡24小时后出现的变化被称为晚期尸体现象,晚期尸体现象有尸体、霉尸、干尸、尸蜡、鞣尸等。 通常情况下,人死后除特殊情况外,最早出现的尸体现象是肌肉松弛,这时的尸体就好像正常人睡着一样,各种关节都可以活动自如,但由于新陈代谢的停止,尸体温度很快下降,于是就出现了尸冷。一般经过1到3小时之后,死者的肌肉便开始收缩,关节再不能弯曲,这时候便开始出现尸僵。一旦尸体变得僵硬,再想从死者身上脱去衣服就会变得相当困难,嫌疑人如果是在尸僵时分尸,那“穿衣分尸”的可能性就非常大。 “穿衣分尸”往往可以从侧面反映嫌疑人的动机。假如嫌疑人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分尸准备,或许不会等尸僵出现,他就已经动手。而这起案件的嫌疑人为什么会在人死了近3个小时,才想到分尸?完全有可能是出于“毁尸灭迹”的想法,换言之,嫌疑人分尸的主观动机并不是深仇大恨。 明哥之后的解释,也跟我的想法如出一辙,他继续说道:“尸块连着衣服的部位被最大限度地保留,死者下体完整地保留着内裤,说明嫌疑人在分尸的过程中,想尽可能地保存死者衣着的完整性,也就是说,他在某个方面想尽力来维护被害人死后的尊严。由此分析,嫌疑人和死者之间有可能有一定的情感关联,而非一般的熟人。嫌疑人分尸手法很干净利落,其有一定的体力,分析为男性的可能性较大。死者的其他部位尸块完整,唯独双手被斩断,泄愤行为明显。观察死者的骨龄以及头骨特征,死者的年龄约在55岁,这一点跟小龙分析的吻合。” “你说,会不会是儿子把老子给杀了?父亲平时对儿子太严格,经常拳打脚踢,儿子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误杀了父亲,接着分尸?” “别再瞎想了,赶紧把卫生间里的内脏给我端来。”对于胖磊的奇思妙想,老贤不以为然,慢悠悠地回了句。 胖磊撇撇嘴:“活跃下气氛都不行。” “凌晨3点了,我们还要抓点儿紧。” 在阿乐的帮助下,那一盆爬满蛆虫的内脏被端进了解剖室。 老贤蹲下身子,解剖灯打在他的镜片上,射出一道反光,这一幕瞬间让我脑补了一下《名侦探柯南》里的经典场景。 仔细地找寻之后,死者的胃部被取了出来。 “还好比较完整。”老贤嘀咕了一句,接着拿出了一个大号的塑料物证盒。明哥则配合地拿出一把解剖刀将胃部自上而下划开,胖磊也在第一时间用dv记录了整个过程。 “哗啦啦啦……”死者胃部的饭渣连着黑色的汤水流了满满一盒。 “乖乖,饭量真的跟我有一拼了。”胖磊咂咂嘴。 老贤白了他一眼,从自己的勘查箱中取出了一把一次性汤勺。 胃内容物分离,是尸体解剖的一个重要环节,尤其是对死亡时间不明的案件,胃内未消化的食糜可以给判断被害时间提供强大的依据。 “猪肉、豆腐、青菜、米饭。”这是老贤分离之后肉眼可以辨识的固体颗粒物。 “食物消化不完全,分析为进食后一个小时之内被杀。我们当地人早餐多以粥搭配包子、油条等为主,晚餐也多以面条、馒头等面食为主,食用米饭基本都是在午餐时。食糜中肉类以及蔬菜豆腐含量很大,死者食用的菜品很丰富,我们当地人一般把午餐当成正餐,由此可以推断,死者是在进食午餐之后被害。” “明哥,能不能确定确切的死亡时间?” “尸块得并不严重,且没有冷藏的迹象,推测分尸之后便被抛尸,根据尸体上寄生的各类蛆虫生长情况来分析,死者被害的时间应该是3天以前的午餐之后。” 老贤扶着眼镜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也就是说,死亡时间在3月22日中午前后。” “补充一下,是下午1点前后。” 对于明哥给出的结论,我们从来不会怀疑。 阿乐记录好这一关键点,我们开始了拼尸前的最后一个步骤——称重。 “总重量145斤。”我看着电子秤,给了一个数据。 “如果算上被啃食以及寻找不到的尸块,死者的体重绝对超过150斤,死者的身高为165厘米,体态偏胖。”这一点明哥不用解释也一目了然。 一切准备就绪,缝合尸块变得相当顺利。大致拼凑出人形的尸体被胖磊用照相机固定之后,接着被送入了殡仪馆的冷藏室。 老贤搬出我们特制的香案,明哥从香案下抽出五支香,点燃之后分发给我们。在遗体送入冷柜前,给死者上香是明哥定下的规矩,一来是为了给亡魂以慰藉,二来就是在死者面前许下承诺,一个不让受害者含冤而死的承诺。三鞠躬后,我们五人把香插入了香炉。 “尸体解剖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要对所有抛尸点分步勘查。”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明哥便开始对后面的工作进行部署:“现在是早上6点,休息4个小时之后,我们选择一天之中光线最好的时间开始,目前一切都是未知数,案件能不能成功告破,后续勘查尤为重要,我们务必不能有任何的疏漏。” “明白。” “好,现在去殡仪馆的接待室休息,10点钟我准时叫醒大家。” 市殡仪馆的院外有一栋二层小楼,它的功用类似于单位招待所,虽然里面条件设施相当完备,但很少有人愿意在这里下榻。 接待室楼上楼下共10个房间,全都是清一色的标准间配置,明哥习惯一个人一屋,按照年龄搭配,我很自然地和阿乐分在了一个房间。 “我他妈总算服了你们了。”阿乐只有在我们面前才会暴露他痞气的一面。 “一晚上没吃饭,饿不饿?” “一身的尸臭味,哪里还吃得下?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人,千万不能来科室,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儿。”阿乐在卫生间用肥皂拼了老命地往手上蹭。 “没用,洗不掉的,你闻着闻着就习惯了。”我打着哈欠。 “想当年小爷我开枪杀人,崩我一脸,我连眼都没眨一下,今天倒好,面子差点儿掉在地上摔得稀碎。”阿乐从卫生间走出,使劲儿嗅了嗅自己刚洗过的双手,从他咧开的嘴巴来看,清洗后的效果依旧不容乐观。 “臭味啥时候能消掉?” “两三天吧。”一整天高强度的工作,让我说完这几个字便倒头昏睡过去。 古语有云,“春眠不觉晓”,我感觉眼睛刚刚闭上,就被明哥喊了起来,就在我准备起床时,阿乐却不见了踪影。 “这家伙到哪里去了?”我边犯着嘀咕,边走进卫生间。 洗漱完毕,虽然还是“熊猫盼盼”,但至少头脑变得清醒了很多。 一切准备就绪时,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是阿乐。 “你干啥去了?” “没事儿,出去买了几瓶红牛。” “你没睡觉?” “他妈的,味道实在太难闻,我都快被折磨死了,还睡个啥,喝点儿提提神算了,大不了今天晚上多睡一会儿。” 我呵呵一笑,没有回答。 “小龙,你这啥表情?” “你回头就知道,今晚到底能不能睡觉了。”我丢下这句话,提起勘查箱朝楼下走去。 在前往龙头山的路上,明哥已经给我和老贤下了死任务,一定要尽可能多地提取与案件有关的痕迹物证。所以这一次,我已经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 很快,我们再次来到了山脚的入口处,和值班民警简单寒暄之后,我们走进了警戒圈。 沿着盘山公路,嫌疑人的抛尸点都用物证标牌做了标注,按照明哥的分工,白天每个抛尸点都有专门的民警看守。 步行大约10分钟,我们来到了1号抛尸点。1号位于山脚下相对平坦的位置,距离入口也最近,几乎没有斜坡,从这里还需要再次步行十几分钟才能到达3号抛尸点,也就是报案人最先发现手掌的位置。 抛尸点附近是一片油菜地,景色相当迷人,而尸块的位置,恰好就在油菜花丛之中。为了尽可能不破坏现场,明哥规定在警犬搜索时,训练员必须穿上鞋底花纹一致的警用皮鞋,为的就是不给我分析嫌疑人鞋印带来干扰。 “1号发现的是躯干部。”明哥翻开了一下昨天的勘查本,“由于上行比较费力,嫌疑人选择在山下抛撒最重的部位。”本子被合上,明哥望了一眼远处的油菜地,“目测距离约200米,死者的躯干部重10公斤左右,直接抛撒的可能性为零,所以嫌疑人应该是步行至油菜地进行抛尸,那边松软的土地上,应该会留下嫌疑人的脚印。” 明哥推测得十分合理,按照指令,我率先踏进了这片极为重要的第一抛尸现场。 几乎不用太刻意地寻找,一串伴生血滴的足迹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鞋印一直延伸到油菜地的边缘,我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这些就是嫌疑人的成趟足迹。 拿出皮尺简单测量之后,我得出了下面的结论:“嫌疑人为男性,身高在一米七左右,30岁上下的青壮年,脚穿一双新款的解放鞋,生活水平不高,极有可能为山区人。” “前面的我都好理解,山区人是咋分析的?”在一旁负责记录的阿乐纳闷儿地问道。 “这要从步法特征来分析。”我看了一眼嫌疑人的返程足迹,接着说道,“步法是指人的行走习惯及其所反映出的规律。影响步法差别的因素很多,首先是社会环境和思维活动的影响。人的习惯动作受大脑思维的支配,社会环境、生活条件对人的思维都有一定的影响,而思维活动又可影响和改变人的习惯动作。以青少年为例,山区青少年的生活条件比城区青少年的差一些,由于社会环境及家庭的影响,对生活的向往和要求比较单纯,思想也比较朴实,对人体形态健美、行走姿势等很少注意,往往是顺其自然。” “而城区青少年因物质条件、社会环境比山区人优越,文化生活丰富,多数人比较注意人体形态健美和行走姿势,久而久之就使人体结构、生理机能、行走姿势等产生人为的改变,致使在步法特征上形成了各自的特殊性。 “比如山区人行走比较泼辣、有力,反映在步幅特征上,就是外展步较多,步角较大,步宽较宽。而城区人行走比较轻盈、敏捷,反映在步幅特征上,就是步子长,步角小,步宽较窄。 “还有就是地理条件的影响,山区人长期在高低不平的地理环境中生活,经常行走在凸凹不平的地面上,需要不断地观察地面情况,因此山区人习惯低头走路,躯干前倾,这样会在鞋印上表现出明显的拇指压痕。城区人行走的地面相对平坦,行走时,习惯眼睛平视、躯干正直和挺胸走路,在步法上反映出后跟压痕较为凸显。” 我起身继续说道:“嫌疑人能够选择在这里抛尸,说明距离龙头山并不是很远,应该跑不出本市范围。我们云汐市多山,依山而生的山区人很多,我曾经对咱们市山区人的鞋印做过系统的分析,所以我的推测有十足的把握,嫌疑人就是山区人。” “可龙头山附近有十几座山头,你到哪里找去?”胖磊收起照相机,狠狠地补了一刀。 “急啥,这不才是第一处抛尸现场嘛。” 胖磊一本正经道:“从第二个抛尸点开始,盘山公路下方就有坡度了,我估计这是唯一一处嫌疑人步行抛尸的地方,按照我的估计,其他的点,嫌疑人基本上都是站在护栏外一扔了事,能不能留下物证还是个未知数。” “哎,我说磊哥,咱能不能给点儿力,别说那丧气话好不好?” “得得得,你这儿结束了没有?” “差不多了,我去喊老贤。”胖磊转身拂袖而去。 “磊哥这是咋了?” “他一般吃不好、睡不好都是这毛病。”我对着他大腹便便的背影,见怪不怪地说了句。 返回公路,我把痕迹学上勘查的情况和明哥做了一个介绍,接着便坐在路边等待老贤的结果。 接连的几支烟卷,让我清醒不少,老贤也在一个小时后无奈而归。 稍做休息以后,我朝着第二个抛尸点进发。在护栏上绑好安全绳,我和阿乐最先下去确认。 “2号仅仅是一块抛尸地,并没有可疑之处。”经过仔细勘查,这是我给出的确定性结论。 第3、第4、第5、第6……第10,一直走到了二层盘山公路的尾端,依旧是这个结果。 “一层有6个抛尸点,二层有4个,我们一共发现的是13处,也就是说另外的两层盘山路上只剩下3处,大家再努把力。”看着我们已经快接近体力的极限,明哥开始给我们加油打气。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在第11处抛尸点有了重大的发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二案 封尘木偶 3 七 “明哥你看,大片血迹,还有轮胎印!”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欢呼雀跃。明哥翻开勘查本:“这里是发现内脏的位置,内脏含血量较高,血迹滴落在地面上是在所难免的事情,能不能从轮胎印上分析出嫌疑人使用的交通工具?” “自行车。” “我x,这家伙体力够好的,用自行车抛尸?”胖磊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 “磊哥,估计你没有注意到山脚入口处并排的水泥桩,间隙只有20厘米左右,汽车、三轮和两轮摩托基本就已经被排除在外,剩下的只有简易电动车和自行车两种,电动车的轮胎较宽,所以嫌疑人使用的抛尸工具绝对是自行车没错。” “好啦,好啦,别嘚啵了,赶紧和阿乐下去看看。”胖磊双手叉腰指挥道。 我没好气地瞥了胖磊一眼,拴好安全绳,爬下山去。越往下,山体越陡峭,几次攀爬之后,我能明显地感觉到腿有些软绵绵的。 “行不行?”和阿乐比体力,我是自愧不如。 “行。”我的牙关已经咯咯作响。 “这就对了,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加油。” “嗯!” 仔细观察了第11处抛尸点的位置,依旧没有任何收获,简单地休整之后,我们朝着最后两处进发。 夕阳的余晖如黄油般均匀地涂抹在我们的脸上,时间已经不允许我们再有任何耽搁。 “最后两处了,加油。” “好!” 我和阿乐像是已经接近报废的汽车,拼了老命在公路上驰骋。终于,我们在最后一处抛尸点,找到了嫌疑人的盛尸工具。 工具是手工制作,一根原木加上两个内置塑料薄膜的编织袋,两个袋子的封口处用家用的包芯电线捆扎,电线的另外一头,缠绕在原木的两端,嫌疑人为了抛尸方便,在两个编织袋的侧面用刀分别开了一个长约25厘米的竖向刀口。 老贤拿起原木测量了几个重要的数据:“长61厘米,直径14厘米。”说完,他又拿出了裁纸刀,在树皮表面轻轻地划开一处刀口:“有组织液溢出,树木相对新鲜,怀疑嫌疑人截取的是正在生长的树木。”说完,老贤开始给原木表皮取样。 “能不能判断是什么树木?” “树的学名叫啥我也不清楚,但是在我们这里的山上到处都是,你看,就是那种。”老贤随便一指,果真有一大片相似种类的树木傲立在龙头山上。 “贤哥,编织袋的高度是多少?”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差点儿被我忽略的重点,于是我问道。 “大号编织袋,高89厘米。” “这就对了,嫌疑人运尸的方式不难想象,他是把原木架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然后在原木两边各捆绑了一个编织袋,接着把尸块装入其中。我们在编织袋的底部没有发现摩擦痕迹,也就是说,嫌疑人在抛尸的整个过程中,编织袋并没有着地。嫌疑人使用的编织袋有89厘米高,市面上售卖的自行车轮圈常见的只有22吋、24吋,大于24吋的几乎很少见到。吋是英寸,按照1英寸等于254厘米来计算,24吋自行车轮圈的直径就是6096厘米,数值小于编织袋的高度,可以排除在外。” “嫌疑人使用的是不是特殊的自行车?” “对,目前自行车轮圈最大的就是28吋,换算成厘米,就是7112厘米,虽然这个长度也没有编织袋长,但这里有放余量我们需要扣除。第一就是轮胎到后座的空余高度,第二是原木的直径,第三就是编织袋绳结处的长度,如果把这些数字全部加在一起,28吋轮圈的自行车,完全符合抛尸的条件。” “28吋是什么自行车?” “目前市面上能看见的就是上海产51型二八加重自行车,也就是我小时候最爱骑的大杠自行车。” “这种自行车市面上几乎很少见到了,可以作为重点调查的对象。”老贤很严谨地补充了一句。 在我分析结束后,明哥蹲下身子,仔细地观看了一下编织袋的打结处:“两个编织袋打结方法相同,且方向一致,松紧度也接近。如果是两个或者三个人打结,结的打法不会这么一致,方向也不会完全相同,松紧度也会有差异,可以初步地推断,作案人只有一个。” 明哥的推论看似随意,但对之后的调查工作有着莫大的帮助,虽然我们在第一处抛尸点只发现了一个人的鞋印,但我们不能先入为主地就认为嫌疑人只有一个,万一嫌疑人有两人以上,我们之后的调查就有很多不确定性。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判断抛尸距离,如果是一个人,我们可以根据人体极限能力来估算范围,但如果是两人以上轮换骑车,抛尸距离就没有办法估量,勘查到这里,明哥的结论不管对之后的案件调查还是物证分析,都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科室能挂上如此多的光环,如果没有明哥这个无论何时都能沉着冷静的车头,绝对办不到。 又是一天高强度的工作,我们带着疲惫和浑身的酸臭味,回到了科室。 “终于可以睡觉了。”阿乐伸了个懒腰。 “睡觉?” “怎么着?还有事儿?” “才刚刚开始,从现场提取了一大堆物证,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出结果。” “什么?” “如果要换成平常,我就放你去睡觉了,不过今天晚上你必须搭把手。” “我x,你是要玩儿死我是吧?” “恭喜你都会抢答了,去痕迹检验室。” “老实说,是不是我公开追叶茜,你小子吃飞醋了?”我前脚刚坐下,阿乐后脚便跟了上来。 “案件破不了,我根本没有心思。拿着。”我把那根绑着电线的原木递给了阿乐。 “木头桩上还能有指纹?” “指纹只是痕迹学上一个很小的分类,今天我们要着重分析从现场提取的原木、电线、绳结以及编织袋。” “这些能分析出来什么名堂?” 阿乐说话间,我已经将四种物证分类放在了痕迹检验台上。 “先从原木开始。”我打开了检验室的多波段光源,这种光源有利于观察一些细小的痕迹。阿乐学着我戴上滤光眼镜,把头凑了过来。 “按照老贤的推测,原木很有可能是从某棵正在生长的树上砍下来的,要想知道这根原木具体出自哪棵树,分析它的痕迹特征是必需的步骤。” “是不是年轮啥的?”阿乐搜肠刮肚想出了一个名词。 “年轮只是一方面,我们痕迹学上把木材的组织特征分为五大类。” “五大类?” “对,分别是树木的外皮特征、木射线特征、管孔特征、髓心特征以及生长年轮特征。外皮特征很好理解,不需要赘述。 “木射线是原木截面上唯一的射线状痕迹,木射线根据识别度可分为几种,在肉眼明视距离内非常显著的叫‘极宽木射线’,在肉眼下明晰至显著的叫‘宽木射线’,在肉眼下易见至明晰的叫‘中等木射线’,在肉眼下可见至易见的叫‘细木射线’。我们这根原木上的就属于‘宽木射线’。 “接着是管孔特征,树木的管孔特征包括木材导管和树脂道。木材导管的有无是阔叶树木和针叶树木的最大区别,只有阔叶树木才会有导管,而针叶树木常具有树脂道。树脂道是由分泌细胞围绕而成的能分泌树脂的特殊孔道,在放大镜下才能看到。从此特征看,这根原木是从阔叶树木上砍下来的。 “再次是髓心特征,髓心也就是树芯,是第一年轮组成的初生木质部分,位于树干的中心,被木质部所包围,是一种柔软的薄壁组织,不同树种的髓心形状和大小都不一样,这一点可以作为统一认定的参照。 “最后是生长年轮特征,在树干的横截面上看到的,围绕着髓心构成的同心圆为生长轮,它是通过树木形成的细胞分裂、新生木质部的细胞成熟、成熟木质部的积蓄过程形成的,它代表着树木生长的痕迹,这一点也能作为分析比对的依据。 “以上为泛指特征,我们还可以再利用树木的一些独立特征,比如变色特征、节疤特征、虫洞特征以及伤疤特征等等。”说到这儿,我的喉咙已经有些发干,于是抓起水杯喝了一口:“现在不像以前,滥砍滥伐现象很严重,如今国家对环境保护的意识相当强,盗伐林木可是违法行为,假如嫌疑人在林业局有案底,那我们就有了目标。就算是没有被抓到,伐木动静这么大,万一有个证人出现,也不是不可能。有了树木的这些特征,我们就能从痕迹学上对树桩做统一认定,只要能比对上两个以上的特征点,嫌疑人绝对是百口莫辩!” “算你狠。”阿乐给了我一个相当中肯的评价。 口若悬河地说完理论,接下来便是细致记录特征的时刻。俗话说得好,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10分钟可以说完的理论,却要花上近10个小时去研究记录,不知过了多久,鸡鸣声伴着日出一同出现。 两天没有合眼的阿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昏睡过去。 距离约定的开会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虽然身体已经极度透支,但精神意念还没有倒下。 早上9点的钟声准时敲响,我收起实验数据,叫醒了沉睡的阿乐,感觉自己像是踩着棉花一样,东倒西歪地走进了会议室。 “我们开始吧。”明哥从来不喜欢说那些客套话,“昨天我联系了刑警队,让他们查一下最近一段时间的失踪人口报案,并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报案记录,我这边暂时就这么多,焦磊你那里呢?” 胖磊猛抽了一口烟卷,提了提神:“龙头山还没修完,前任市委一把手就被抓了,周围的基础设施根本没有配备,所以我并没有在案发现场周围找到相关的视频监控。” “小龙,你来说说看吧。” “昨天晚上我和阿乐对现场提取的原木、电线、绳结以及编织袋进行了分析。原木的所有痕迹特征都已经测量出来,可以做同一认定。嫌疑人用于封口的电线为家用双芯线,直径06厘米,外皮为聚氯乙烯塑胶绝缘材料,线芯为铜线,电线为新线,并没有使用过的痕迹,捆绑装尸袋的绳结口有大量的摩擦痕迹,这个可以作为比对实验的依据。嫌疑人所打的绳结为最常见的‘挑夫结’,没有针对性。最后就是编织袋,我们现场提取的编织袋主要是用来盛放化肥的,这种品牌的化肥铺货量很高,在我们当地农村一抓一大把,也没有任何针对性。” 明哥记录完后,把目光望向了老贤。 老贤会意:“抛尸现场并没有留下嫌疑人的生物检材。” 听老贤这么说,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虽然案件到目前为止做了大量的理论分析,说得天花乱坠,但依旧没有任何破案线索。抛尸现场是在户外,非确定因素很大,万一哪天天公不作美,来一场暴雨,我们连复勘的机会都没有,这也是我们要连续加夜班勘查的原因。就在我无比纠结之时,老贤不紧不慢地抽出了一份检验结果。 “这个是……?” “我在死者衣物中提取到三种植物,这是植物种类的分析报告。” “植物种类?” “对,我在检验死者衣物时,发现其有被拖拽的痕迹,而且死者上衣内附着大量的植物叶片,我怀疑,死者最先被害的场所应该是在户外。通过检验,三种植物分别是鹅观草、水稻以及松针。鹅观草是阳性植物,它只生长在向阳的山坡上。我们云汐市是两季水稻,第一季水稻的插秧时间是清明节前后,虽然现在是三月下旬,还没有到种植的时间,但是水稻还有一个培育秧苗的过程,这个过程从初春便开始,而我提取的这些叶片,也正是水稻秧苗的叶片。最后一个是松针,这个任何一座山里都有,没有针对性。结合前两点,我怀疑,死者最初被害的地点应该是一个向阳的山坡,而且这个山坡上种植有水稻。” “我们云汐市四周多山,但能在山上种植水稻的,只有被开垦过的山才可以,这样的山脉不多,应该很好排查出来。”会议进行到这儿,明哥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 “大家还有没有什么补充的?”明哥又问。 “我需要做一个侦查实验。” “侦查实验?”这起案件中,最闲的就是胖磊,所以一提到侦查实验,他立马来了兴趣。 “嫌疑人抛尸时捆绑编织袋的电线是并未使用过的新电线,电线的外皮有严重的磨损痕迹,应该是在运尸的过程中摩擦造成的,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死者的重量,只要1:1模拟嫌疑人找来编织袋和原木,再弄一个‘二八大杠’自行车,就可以模拟整个抛尸的过程。我想通过这个实验证实一个问题,就是从龙头山开始,需要骑行多远的距离,才能导致如此严重的磨损特征。” “嗯,这个实验很有必要。”明哥第一个支持了我的观点。 “行,那我就着手准备。” “由此看来,侦查实验的数据尤为关键,我们所有人都上。散会后,你们都去休息,实验工具我来联系。” “明白。” 明哥平时虽然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其实就是一个大暖壶,而且他的人际关系比我们想象的要广泛得太多,我们上午10点钟刚开完会,正午12点,所有的实验工具就已经全部准备妥当。 嫌疑人从龙头山脚下开始抛尸,抛尸过程中两个编织袋的重量就已经开始减轻,这段距离会影响实验的最终数据,所以我们为了得到较为精确的距离,只能舍弃嫌疑人上山这一段,从山脚下的平路开始。 那有人要问了,嫌疑人上山这段距离不也是有磨损吗?答案是肯定的,但是我们要的距离只是一个大概值,允许存在一定的误差。 侦查实验准备就绪,按照分工,明哥是此次实验的指挥员,老贤负责记录数据,胖磊则用摄像机记录整个实验的影像资料,我和阿乐交替骑行,一切准备就绪以后,侦查实验在dv“嘀”的一声响后,正式开启。 实验不做不知道,一做真的把我们吓了一跳,我和阿乐足足骑行了近20公里,电线的磨损特征才和现场提取的相吻合。 “这家伙疯了吧,拖着两袋尸块骑这么远?”胖磊扛着摄像机跑了一路,体力的透支让他几度崩溃。 “不管嫌疑人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们的实验结果真实有效。”明哥翻开笔记本,“早上会议结束后,我联系刑警队摸排了全市可以种植水稻的山头。没想到比我想象的要多,龙头山附近就有五六个,我们结合侦查实验的结论,刚好可以作为排除的重要依据。” 明哥合上笔记本,点开了手机地图:“根据刑警队提供的调查结果,附近只有两个山头符合条件,这两个山头并不高,我们可以顺势在向阳的地方搜索一遍。” “小龙。” “明哥,你说。” “如果我们在山中找到了被伐的树桩,你能不能确定是不是嫌疑人砍伐的那根?” “应该可以。” “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搜山。” 知道了被伐树木是阔叶树,再加上年轮特征,寻找起来并不是很费劲。两个目标山头的向阳面都种植有梯形的水田,所以树木的覆盖量很少,在排查完第一个山头后,我们终于在第二个目标山头找到了可疑树桩。 近些年政府大力宣扬环境保护,很少有人敢在山上伐木,虽然“很少”,但也不代表没有,我在第二个山头一共找到了三个差不多大小的树桩,因为树的种类和生长情况都差不多,再加上没有专业的测量仪器,我还真有点儿傻傻分不清楚。 为了证明我们的推断没有错误,证实木桩的来源就尤为重要,只有确定了这一点,我们才好往下开展工作,一旦这个被否定掉,就意味着要全部推翻重来,由此可见我这个结论的重要性。可办案讲究的是证据,不是意气用事,我不能因为结论重要,就满嘴跑火车,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必须实话实说:“明哥,我不敢确定。” “要不我来试试?”说话的是老贤。 “贤哥,你可以?”我惊喜万分。 “我不行,但是中科院的教授行。” “你要把教授喊到这里来?” “不是,我只要提取一些样本,做dna比对就行了。” “啥?dna?你是说植物dna吗?”为了确定我没听错,我又问了一遍。 “对啊。” “植物也有dna?” “当然有啊。只不过我检测不好,但我知道有一位中科院教授可以,植物dna条形码是2003年一个加拿大学者基于线粒体细胞色素c氧化酶基因1提出的构想,后来这种构想得到证实,而且他还发起了一个‘国际生命条形码’的计划,专门研究这个课题。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含羞草我们都知道,为啥我们一碰含羞草的叶片,它们就卷起来了?为啥别的植物不行?这都和植物基因序列有关。” “如果这个行得通,那可真是对以后的办案帮助太大了。” 老贤摇摇头:“此项技术还不成熟,别说办案,就是能不能检测出来都不好说。我们只能碰碰运气。” “实在不行,只能锯掉木桩回去用仪器比对。”我已经想好终极办法。 “你们往山下看。”在明哥的提议下,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山下密密麻麻的房屋上。 “按照估算,山下最少有几百户人家,光排查就需要好一阵子,所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让国贤先去省城送检,最近大伙都累了,趁着这个工夫,回去休息一两天再说。” 十一 对警察来说,盼星星盼月亮,就是希望能有个安稳的周末,作为副厅长的孟伟也是一样,周六一大早,吃完早饭的他,本想着逛逛菜市场,买点儿自己中意的菜,回家好好给孩子和老伴露一手,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最不想听到的一个电话铃声却响了起来。 老孟有三部手机,一部自己女儿淘汰下来的苹果手机,这部手机用于单位同事之间的联络;一部是电信宽带送的华为,手机里都是一些家人的号码;还有一部黑色手机,这部手机没有品牌,手机通信录里也没有存任何一个号码,因为这部手机他只有接听的权限。 别的手机老孟可以随时丢在家里,唯独这部,他洗澡都要拴在自己的手背上,因为他心里清楚,一旦电话铃声响起,就肯定有大事发生。 老孟找了一个四下无人的角落,按动了接听键:“喂?” “孟厅长,我是唐建雄。” “阿雄,怎么了?” “‘老板’要见你。” “什么时候?” “现在。” “发生了什么事儿?” “电话里不方便说,你到1号秘密接头点,‘老板’在那里等你。” 老孟抬起手腕:“给我半个小时。” 挂掉电话的他,心开始忐忑不安,电话里的“老板”和“阿雄”他再熟悉不过,前些年,按照公安部的要求,在湾南省开启了一个名为“行者”的卧底计划,“老板”就是此次计划的最高领导,“阿雄”是中间人,也是由公安部选派,主要起到一个传递信息的作用。而“行者计划”的具体实施则由老孟负责。除非有重大特殊情况,三人之间从来都是单线联系,平时他与中间人“阿雄”见面次数最多,“老板”亲自召唤的次数绝对是屈指可数。 如果放在以前,“老板”亲自召见,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而现在则不一样,“行者计划”已经结束,部里领导也亲口答应,不再让老孟参与其他卧底计划,他心里早就盘算着,再过两年退居二线,过几天安稳日子,可没想到时隔半年,这部手机竟然又响了起来。 “行者”计划完美收官,老孟最担心的就是部里领导又有了什么特殊的要求,军令如山,如果真的再来一个计划,不管他自身有什么困难,也必须接受上级命令。 1号秘密接头点他去过不止一次,那里是省城边缘的一个废弃工厂,工厂的外围建有一个军事基地,工厂平时是部队的秘密训练场,所以未经允许,没有人可以进到工厂内部。 给门岗的士兵递交了通行证后,老孟走进了军事禁区,站在门口迎接他的是一位身穿大衣的中年男子,男子个子不高,约50岁,比老孟小不了多少。 “阿雄。”老孟认出了他。 “你好,孟厅长。” “都快到四月天了,你咋还穿着大衣?” “就是夏天,我也要穿,这是规定。” “难不成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老孟打趣道。 “咱还是说一下正事儿吧,边走边聊。”阿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见对方表情严肃,老孟也收起了笑容:“‘老板’在工厂里?” “已经等候多时。” “那赶快。”老孟加快了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几道暗门,最终来到了一个四周封闭的小会议室内。会议室的正位上,一位戴着佐罗面具的男子正注视着门的方向。 自从“行者计划”实施以来,老孟从来没有见过这位“老板”的庐山真面目,也不知其姓甚名谁,他只是知道,这位是公安部领导钦点的行动带头人,这一点容不得他有半点儿猜测。不过话又说回来,卧底计划本来就是绝密,所以这种保护,对老孟来说也可以理解。 “孟厅长,好久不见。”老孟被引到了会议桌的另外一端坐下,“老板”开了口。 “不知道今天喊我来,有什么新的指示吗?”老孟试探地问道。 “部级领导已经答应你,不会再给你安排其他的任务,所以没有新的指示。” 听“老板”这么说,老孟总算是好受了一些,他端起桌面上早就准备好的茶水,轻描淡写地问道:“那不知今天着急喊我来有什么事儿?” “‘行者计划’出了问题。” “噗!”老孟一口茶水喷在了桌面上,“什么?‘行者计划’出了问题?这怎么可能?” “阿雄,把资料拿出来。” “是,老板。” 看着阿雄拿出一张盖着公安部印章的调查函,多年担任领导职务的老孟已经感觉到了不妙。 “乐剑锋是你选中的卧底,他在这次行动中隐瞒了一个事实。” “阿乐隐瞒了事实?怎么可能?这孩子是我亲自选出来的,他为人怎么样,我都看在眼里,他怎么会隐瞒事实?” “阿雄,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说给孟厅长听听。”“老板”似乎很不喜欢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二案 封尘木偶 4 “是,老板。” “孟厅长,乐剑锋暴露身份以后,负责给鲍黑集团运送毒品的泰国人王志强也被一并杀死,毒品的上线被移交给了国际刑警,是他们查出了一条惊人的线索。鲍黑曾经一次性从金三角购买了价值5亿元的,这批被王志强分10次安全运送到了国内,但毒品还没有来得及交接时,鲍黑集团就被我们给打掉了。毒品被王志强藏匿在了某个我们还没掌握的地方。这件事虽然隐蔽,但负责跟踪王志强的乐剑锋不可能不知情。” “万一他真的不知情呢?”老孟对自己选出来的人绝对有信心,一听到上级领导开始怀疑阿乐,直肠子的他有些坐不住了。 “根据我们的调查,乐剑锋他绝对知情,出于保密,调查的过程我不能直接透露。”坐在一旁的“老板”开了口。 “你们的意思是说,阿乐知情不报?他想自己吞了这价值5亿元的毒品?” “孟厅长,你现在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你想过没有,现在王志强所带的猎鹰小队,被乐剑锋给全部歼灭,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如果不是国际刑警摸出这条线索,谁会知道还有5亿元的毒品存在?” “这个……”虽然老孟心里有火,但是“老板”说的却是实情,他没有办法去反驳。 “还有,难道你不觉得,乐剑锋恢复警察身份之后,行为有些古怪?” “古怪?” “在没有得到国际刑警的线索之前,我以为‘行者计划’已经完美收官,我们之间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可谁会想到,里面竟然出了个这么大的窟窿。孟厅长,你是公安厅的二把手,接受过多年的组织领导,部里对你的为人绝对放心,也正因为这个,我不得不对乐剑锋多留个心眼儿,他一个对刑事技术一窍不通的人,为什么在复职时选择定岗在刑事技术室?” “这……”阿乐选择岗位时,老孟曾想让他留在刑警队,毕竟阿乐接受过多年的系统训练,绝对是干刑侦的好苗子,可令老孟都没想到的是,阿乐竟然主动要求定岗在刑事技术室,老孟本以为阿乐已经厌倦了冲锋陷阵的生活,所以就尊重了他的选择,这一点别说“老板”,就连老孟自己都解不开这个结。 “按照我的理解,其实很简单。”“老板”苍老的声音又在会议室内响起。 “乐剑锋需要大把的空余时间,他作为一个门外汉,在刑事技术室工作,正好可以满足他的要求。5亿元的毒品,没有足够长时间的运作,很难消化掉,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孟厅长?”“老板”的语气,已经变得很不友善。 “我该怎么做?”对于今天的交谈,老孟想不到任何一句话去反驳,就连他自己都已经开始对阿乐持怀疑的态度。 “乐剑锋是你选的人,我们也不想让你为难,你只要保证从今往后不再给乐剑锋提供帮助,接下来的调查工作就交给我们。当然,保密条约你必须遵守,从你踏出这个门开始,我们所说的话,你必须都烂在心里。” “这一点我清楚。”老孟叹了口气。 “那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有需要,我会让阿雄联系你。” 老孟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在阿雄的带领下,离开了工厂。 十二 植物dna的比对结果在三天后有了回复,因为技术还不成熟,所以中科院的教授不能给我们出具相应的报告,他只是在口头上告诉老贤,我们所送的3号样本和目标样本比中,三组样本全部来自2号山头,只要是其中一个样本有了结果,那就证明我们的调查方向完全没有偏差。 刑警队经过近一周的休整,恢复到了巅峰状态,既然确定了山头,那就有了调查的目标,明哥把山头附近村落“失联的55岁左右男性”作为关键的摸排点。 经济欠发达地区的村落都有一个共性,很多村民为了谋求生路,几乎都是拖家带口地拥入大城市,现在年关刚过,村子中房屋的空置率接近50,而剩下的这些人中,也都是一些老人和孩子,根据刑警队的走访结果,在外务工的55岁男性随处可见,依山而建的三个村落中,有近50人符合条件。 “下一步该怎么办?”我已经彻底没了主意。 “虽然调查范围有些大,但我们的侦查方向没有偏差,所以我有理由怀疑,死者就在这50人中。”从明哥说话的语气不难判断,他好像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我可以把这个范围再缩小一点儿。”老贤开了口。 “啥?还能再缩小?” “对。”老贤平时喜怒哀乐始终是一个表情,所以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到任何兴奋点,这让我对他接下来的话充满了好奇。 “目标山头下的村落我很熟悉,我有亲戚就住在那里,因为大山的阻隔,交通很不便利,村子和村子之间很少与外界接触,这样就有一定的规律可循。” 我们都没有打断,老贤继续说:“死者为男性,染色体为xy,在受精卵初期,x性染色体来自母亲,y染色体来自父亲,所以y染色体的基因来源相对明确。在农村,世代多年都存在遗传关系,同村的村民y染色体上基因型相同的位点较多,我们可以从这三个村子中,找一些上年纪的男性,做一次y染色体基因型的配对,看看死者和哪个村子的村民基因型位点相同的较多,通过实验数据,我们就能推断出死者属于哪个具体的村落,当然,这样做是有前提条件的,我们必须假设死者是当地村民,如果是外来人口,那就没有可比性了。” 明哥当机立断:“不管怎么说,总比漫无目的地筛选要来得准确。死者年纪在55岁上下,他小时候,村里还没有修路,是当地人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国贤说的实验很有必要。” 既然有了捷径,那我们也没有再浪费时间的必要,老贤用一天的时间得出了实验结果,果然跟我们猜测的一样,死者可以确定是山下陈窑村的村民。 陈窑村早年以烧砖窑而得名,每家每户都有经济收入,和周围村落相比,陈窑村绝对首屈一指。村民手头有了钱,本着“多生孩子多出路”的想法,村中的人口急剧增长,只用了短短5年便翻了一番。 多年以后,政府为了保护环境,下令关闭了村中的窑洞。没有了营生的村民,只能选择外出谋生,因此陈窑村55岁以上在外务工人数占的比例最多。 也就是说,老贤虽然得出了结果,但它并没有起到太大的排他作用,调查范围也只是缩小了十几人而已。 案件进展到这一步,我们都始料未及,是针对剩下的三十几人挨家挨户地调查,还是另辟蹊径,我们都在等着明哥的一声令下。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给我们集体放了一天假,单位只留下他一人在不厌其烦地翻阅整个案件的调查材料。 只要案件遇到瓶颈,明哥便会把自己锁在办公室,仔细梳理遗漏,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我们也没有推辞。 “走,晚上啤酒广场撸一把?”胖磊的提议得到了我们的赞同。高度紧张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歇息,唯一遗憾的是,这种场合总是少了明哥的参与。 第二天一大早,明哥站在单位门口,像个训导主任等待上学迟到的孩子。 “啥情况?” “等国贤,有发现。” “真的?” 明哥嘴角扬起,“嗯”了一声。 10分钟后,大门外响起了“嘀嘀嘀”输入门禁密码的声音。 “我去,你们干吗呢?”厚重的铁门刚一打开,老贤便被笔直的“一排列队”吓了一跳。 “国贤,案件有了新的发现。” “什么发现?” “死者的胃内容物。” “胃内容物我检验了啊,死者并没有被毒死的迹象。” “你们看这个!”明哥拿出了一张死者胃部的特征照片,他指着一些白色的点状物说道:“这是未孵化的苍蝇卵。” 那密密麻麻的乳白色苍蝇卵,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抛尸当天的气温很适合苍蝇卵的孵化,而且,死者的内脏都是裸露在外,按理说,不应该会有这么多的苍蝇卵死亡。” “明哥你是说,这些苍蝇卵是因为某种其他原因死掉的?”我好像听出了原因。 “确切地说,苍蝇卵应该是被毒死的。” “什么?毒死的?贤哥不是说,死者并没有被毒死的迹象吗?” “我是说人,不是说苍蝇,明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老贤说完便转身朝物证室走去。 “什么情况?”胖磊和我一样,已经蒙了。 “你们还记不记得,我在提取死者胃内容物时,有大量的黑色汤汁?” “对,有!”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负责全程记录的阿乐对这一细节记得很清楚。 “解剖时我就已经发现,死者的心血管均有病变,我怀疑那黑色汤汁极有可能是死者为了治病而喝下的中药。” “现在治病喝中药的极少,是不是只要分析出中药的具体成分,就可以按照药方子去中药店调查了?” “对,目前这个思路最为便捷。” 十三 下午3点,老贤的实验室门终于打开。 “贤哥,情况怎么样?” “死者服用的大多是治疗心血管疾病的中药,能分辨出来的有:合欢皮、五加皮、栝楼皮。合欢皮为豆科植物合欢的干燥树皮,五加皮则为五加科落叶小灌木细柱五加和无梗五加干燥后的根皮,栝楼皮是葫芦科植物栝楼或双边栝楼等的果皮。 “这些中药材我们当地不产,死者只能从中药店购买,而且根据我的分析发现,这些中药材,死者均过量服用了,是药三分毒,我怀疑,要么是死者自己不懂得医药知识,要么就是给死者看病的医生,医学水平还没到火候。” “中药不都是大夫按量给抓好,然后回家自己熬制吗?”胖磊插了一句。 “焦磊说得对,去中药店都是医生抓好打包,病人不会自己给自己加量,由此可分析,给死者治病的医生医术并不高明,极有可能是半路出家。”明哥这么一说,我的脑袋中瞬间浮出一个地方:私人诊所。 在农村可以抓中药的诊所几乎没有几家,经过排查,侦查员最终锁定了陈窑村卫生所。 老贤刚说出几味中药的名称,诊所的医生便回忆起一个人,他叫陈怀根,今年56岁,住在村子的东头,平时靠耍木偶戏为生。 得到这一重要的消息,我们在刑警队的配合下,找来了陈窑村的村主任,道明来意之后,村主任吧嗒着烟卷,打开了话匣子。 “按照辈分来算,陈怀根还应该喊我一声叔,别看咱俩年纪差不多大,但我和他爹是一个辈分的。”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留意到一种怪现象,平时和某些人聊天,一些爱充面子的人在介绍某人之前,总是喜欢先报出对方的身份或者显赫的地位,比如某某是哪个局长的儿子,又比如某某是哪个老板的闺女,这种癖好到了农村便成了攀比辈分,所以很多好面子的农村人一张口便开始论资排辈。 村主任说得很起劲儿,我们没有打断。 “要说怀根这个人吧,绝对是个直肠子,他爹就是玩木偶戏出身,在电视啥都没有的年代,咱村里的人还能看个木偶戏解解闷儿,可传到怀根这一辈儿,木偶戏就不吃香了,要咱说,没人看就不传了呗,可怀根固执得很,非要传给自己的儿子,他老婆不答应,两个人就打了起来,后来因为这件事,老婆带着孩子也跑了,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光棍儿,我实在弄不明白,图个啥?”村主任有些惋惜地摇摇头。 “陈怀根是光棍儿?” “对。” “那他家里就他一个人居住?” “不是,他还有一个徒弟。” “徒弟?” “对。” “这个人叫什么?多大年纪?” “韩军,30岁不到,十来岁就跟在怀根后面学艺,算下来都有小20年了。” “你多久没见到陈怀根师徒俩了?” 村子眯起眼睛开始盘算:“今天逢集,上次我是在集市上看见的怀根和他徒弟小军,中间大概隔了有六个集,我们这儿两天逢一次集,算一算,至少有十二三天没见到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联系到他们?” “对了,我有怀根的手机号,你们稍等。”村主任起身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诺基亚黑色直板手机。 “嘀嘀嘀”,随着几次翻阅通信录的声音响起,村主任选择了一个号码,为了能让我们听清楚对方的说话声,村主任还很贴心地按动了免提键。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几秒钟之后,电话中传出一句话。 “大白天关什么机啊。”村主任有些闹不明白。 “我们能不能去陈怀根的家里看一看?”明哥提了一个要求。 “当然可以,我带你们去。”村主任起身,热情地给我们领路。 沿着蜿蜒崎岖的山石小道一直东行,道路尽头是一座面积不大的四合院。 “就是那里。” 顺着村主任手指的方向,我们快步走到了门前。 院子的红色大铁门被一把五环锁从外侧牢牢锁住。我用力一推,中间露出了三指宽的缝隙。 “明哥,你看,大杠自行车。” “树干,斧头,那边还有血。”视力最好的胖磊,给了最为有力的补充。 随后在特警队破门器的帮助下,我们一行人进入了院内,经过细致的现场勘查,基本确定了这里就是分尸现场,在院子中提取的指纹、鞋印以及生物检材都指向了同一个人——陈怀根的徒弟韩军。 十四 把湾南省的文化古迹往前推300年,云汐市绝对可以提到台面上来说道说道。为何会有如此的赞誉,那就要从堪称“绝活儿”的湾南木偶戏说起。 要说湾南木偶戏有多吃香?根据野史记载,乾隆爷庆寿,都要专门把湾南木偶戏班请进紫禁城。当然,传言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少我们不得而知,但湾南木偶戏曾火遍大江南北,却是不争的事实。按照当时戏台的规格,一场戏最多百十人观影,这就好比现在的超级明星巡回演出,一次只卖100张票,而且演出内容不外传,不转播,动动小脑都能想到,那时候的木偶戏绝非一般平民老百姓可以随意消费。 既然湾南木偶戏从最初走的就是高层路线,戏的内容也必须有相当高的水准,如果只是寥寥几出陈词滥调,绝对不会受到达官贵人的追捧。 湾南木偶戏从木偶的制作到表演,都有极其严苛的一套规矩。 唱戏所用的木偶大体可分为布袋木偶、提线木偶、杖头木偶、铁线木偶,每一种木偶都有着不同的操作方式,这练的是表演者的手上功夫。 湾南木偶戏还讲究手和嘴的配合,在熟练掌握多种木偶的操作技艺以后,接下来便是练习演员的嘴上功夫。贯口、地方戏曲、方言、口技、绕口令等等,你所能想到的一切,全部在湾南木偶戏的涵盖范围之内。 木偶戏的学徒拜师学艺,需从10岁开始,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十年如一日,20岁方可跟着师父出门演出。 别以为湾南木偶戏如此严苛便无人问津,那时候如果谁家能出个木偶戏的学徒,简直比现在的北大毕业生还光宗耀祖。 陈喜来就是这么一个幸运儿。 8岁的陈喜来出生在一个贫农的家庭,父母都是衙门的苦力,一辈子只能租种公家的土地糊口。陈喜来兄弟姊妹五个,家里的那点儿口粮只能维持全家人一天一顿饭。也许是上天眷顾这个落魄的家庭,一次木偶戏班来给衙门老爷演出时,戏班的班主一下便看中了聪明伶俐的陈喜来,并决定将他收入门下作为自己的关门弟子。 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差点儿没让陈喜来的爹娘激动得哭出声来,他们用半年的口粮换了一只公鸡,摆上香案,行了拜师礼后,刚刚懂事的陈喜来便跟着师父过上了漂泊不定的生活。 练习木偶戏的日子对陈喜来来说,特别刻骨铭心,已经不能用“苦”来形容了。为了保证木偶能活灵活现地做出每一个动作,手指的反关节操纵几乎是家常便饭,十指连心,里面的痛苦用笔墨都难以形容。 如果只是耍木偶时叫苦,可能有点儿为时过早,因为对木偶戏来说,手上功夫只是基础中的基础,嘴上功夫才是精华所在。 戏曲要想唱得好,舌头必须灵活,口含石子是锻炼舌头的最好办法,练功者为了避免舌头被石子扎烂,必须不停地搅动,何时棱角分明的石子被磨得圆润光滑了,方算合格。 舌功达到一定火候后,接下来便是嗓门儿,那时没有麦克风,演员在演唱的过程中,必须保证在场的100多号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嗓门儿必须洪亮。 木偶戏中把提高嗓门儿的基本功叫“亮嗓子”,那时候的人都信奉一个原理,嘴张得越大,嗓子亮得越响,所以“亮嗓子”之前,必须要把嘴巴张开,叼起重物,便是最为原始的方法。 基本功出师,最少需要三年的时间,接着便是各种分门别类的戏曲和唱腔的学习,有时为了满足观众的猎奇心,木偶戏演员还要有看家的本领,俗称“花活儿”。正常曲目演完,如果没有“花活儿”垫底,就像吃饭没有酒一样,很难让达官贵人们产生兴趣,“花活儿”已经不是随随便便的反关节动作那么简单,有时为能达到“绝活儿”的境界,倾尽一生心血去研究木偶戏的也大有人在。 陈喜来经过11年非人的磨炼,终于可以登台演出,漂泊演出九年后,他衣锦还乡,成了当地木偶戏大师,为了能让更多像他一样的苦孩子有出头之日,他决定在家乡开宗立派,名为陈氏木偶戏。 陈氏木偶戏吸收了湾南木偶戏的优点,弥补了其中的不足。这就好比一张专辑,有的歌朗朗上口,有的则难以入耳,陈喜来结合自己多年的表演经验,基本上是把那些流行度较高的曲目纳入自己名下,接着他又糅合了地方小调以及坊间的流言俗语,把原来只能达官贵人享受的木偶戏,搬入了寻常百姓家。 要么说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这一创新的举措,立刻赢来非同凡响的效果,陈喜来也因此成为可以独霸一方的名角。 练习木偶戏需要体力,从来都是传男不传女,陈喜来膝下有三个儿子,一辈子全部以木偶戏为生。陈氏木偶戏从陈喜来算起,一共辉煌了近百年。 十五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清政府被推翻,中国从此结束了2000多年来的封建帝制。1912年2月12日,清帝被迫退位。自此之后,中国脱离了帝制而转入了民主革命时期。从那时起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中国就再也没有消停过。中国的百姓,都在夹缝中求生存。 陈永和,陈氏木偶戏的第六代传人,在战乱年间,几乎很少有人再有雅兴去欣赏什么木偶戏,但陈永和却和他的老祖陈喜来一样,有着一个执着的信念,他不能让祖上的世世代代的荣耀毁在自己手里,就算是豁出老命,他也要把这门手艺给传下去。 可能是上天的眷顾,他的老婆几次怀胎后,总算给他生了一个男娃,取名为陈文康。 陈文康12岁那年,经过革命先辈的浴血奋战,城楼上终于飘起了五星红旗。 陈文康20岁时,继承了父亲的衣钵,他算是赶上了一个好时机,在精神生活极度匮乏的年代,陈氏木偶戏绝对是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陈文康也因此被挂上了“文艺工作者”“先进个人”等诸多头衔,1960年,陈文康的最后一个“老疙瘩”呱呱坠地,是个男娃,取名陈怀根,他也是陈文康最后的希望。 “已经没有人再愿意学陈氏木偶戏啦,怀根,你一定要把它给传下去,这是咱们陈家老祖宗留下来的瑰宝,无论如何也要让后人看到。”陈文康临死前把儿子拉在身边,交代了自己的身后事。父亲的临终遗言,陈怀根深深地记在心里。 1979年5月1日,是一个值得陈怀根骄傲的日子,19岁的陈怀根用自己的才华和文艺气息,赢得了村花马玉萍的芳心。迎亲那天,挂着大红花的拖拉机上装着结婚顶配的“三转一响”,村里的流水席更是猪肉管够。奢华的婚礼,足足让村民津津乐道了好一阵子,甚至有些生活条件欠佳的村民,只要一提到流水席上的大肥肉,口水便不听使唤地往外流。陈怀根能过上如此富裕的生活,全靠着自己祖上传下来的木偶戏手艺。 “1979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从那时起,中国改革开放的浪潮正式拉开了序幕。 改革开放最先带来的是文化的冲击,霹雳舞、喇叭裤,这些国外的流行元素在中国的70后、80后身上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流行歌曲对地方戏曲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那时候的大街小巷,几乎到处传唱着邓丽君、张明敏还有费翔的歌。 渐渐地,陈怀根意识到自己曾引以为傲的陈氏木偶戏已经无人问津,以前一年要演几百场,可现在一个月只有个三四场,还大多是上不了台面的红白喜事,虽然场次少了点儿,好在收入依旧可以维持家里的口粮。 1982年,陈怀根的第一个孩子呱呱坠地,得知是个闺女以后,他足足三天没有合眼。这三天陈怀根一直在考虑一件事:如何在计划生育打击如此严厉的情况下生个二胎。 孩子刚满周岁时,陈怀根的老婆再次怀孕,为了躲避处罚,他和老婆过起了“超生游击队”的生活,一年以后,二娃出生,是个男孩,孩子落地时的第一声啼哭,差点儿让他的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那是感动的泪,他终于可以对得起列祖列宗,把家族的荣耀传承下去。 一个家庭,两个成年人,两个嗷嗷待哺的娃,陈怀根的木偶戏已经不能再维持整个家的生计,迫于经济的压力,陈怀根的老婆放弃了和丈夫搭伙唱戏的生活,独自一人带着两个孩子在砖窑里给人当起了苦工。 陈怀根不怨妻子,他们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把老祖宗留下的瑰宝发扬光大。从那天起,他和老婆分道扬镳,一辆大杠自行车,一个唱戏的皮箱,成了陈怀根全部的精神食粮。 寂寞孤苦、风餐露宿,陈怀根寻找着一个又一个可以唱戏的机会,5年里,他什么苦都吃过,什么罪也都受过,他曾为某个庆典卖力地演唱了一天,只换回了一盒盒饭的酬劳;虽然没有收入,但他很快乐,每次演出围观群众的叫好声,都能让他美上一整天。 为了保证唱出的戏曲字正腔圆,陈怀根从来不抽烟,但每次演出,商家给他的烟他都没有推辞。虽然陈怀根没上过几天学,但他总是以文化人自居,骨子里的清高让他最看不起占小便宜的人,他收着烟卷并不是因为贪心,而是另有用处。 多年的跑场,让他发现了一个规律,木偶戏的受众群体依旧是上了年纪的那群人,为了拉拢人心,开场前给每位观众一支烟卷,已经成了他必不可少的一个程序。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既然抽了烟,观众就不会轻易离开。逐渐养成习惯后,一些经常听戏的观众,一到开场前都起哄要烟。没钱赚,还要贴烟钱,这是陈怀根经常遇到的尴尬局面。 距离儿子8岁生日还有两天,陈怀根把那个贴身藏着的存折拿出来看了又看,里面存着他这几年在外漂泊所得的所有积蓄,一共5000块。那时候流行“万元户”,5000块已经是个不小的数目。不过这些钱中,有3000元得益于一个北京大老板的打赏。 “终于可以和老婆孩子交代了。”陈怀根掂量着那个红色的本本,心里乐开了花。他很期待在进家门时,自己的老婆能称赞一句:“俺男人真能干!” 回家的日子如期而至,陈怀根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推开门那一瞬间,老婆竟会如此冷淡。 “玉萍,今天是儿子生日,你干啥板着脸?” “你自己说说你多久没回来了?你还要这个家吗?”玉萍满肚子的委屈。 “咋不要?我不是出去挣钱去了吗?你看看,5000块,够你搬多少块砖?” “搬砖咋的了?我吃窝头咸菜我心里踏实。” “二娃子8岁了,我准备让他唱木偶戏。” “休想!”陈怀根的这句话仿佛触及了她的逆鳞,她暴怒地吼叫着。 “这个家我说了算!” “你凭什么?” “凭我是一家之主,凭我能挣到钱,这5000块就是铁证!”陈怀根狠狠地把存折拍在了桌面上。 “滚,拿着你的钱现在就滚,这个家不需要你,我不会让孩子跟在你后面受罪,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不会让孩子碰你那一箱子破木头!”玉萍恼羞成怒地把陈怀根推出了门外。 “你妈的!”矛盾激化到顶点,陈怀根选择了用暴力去解决,他一巴掌甩在了玉萍脸上,五枚指印像是风疹浮起的疙瘩,瞬间爬满了玉萍的左脸,结婚这么多年来,陈怀根还是第一次对自己的老婆动粗。 玉萍捂着脸颊没有说话,眼眶像是拧开的水龙头,泪水不停地往外涌出,从她愤恨的眼睛中不难看出,她对面前的男人简直失望透顶。 手腕的阵痛,让陈怀根渐渐清醒,他很后悔动手打了自己的老婆,但他没的选择,如果木偶戏在他手上失传,他死后无颜去见陈家的列祖列宗。 看到老婆如此伤心欲绝,他很痛心,老婆从村花沦落到搬砖,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恨自己没有本事,但是他心里一直有个信念,木偶戏总有一天能重新崛起,因为它是多年文化的沉淀,是历史的见证,所以就算他知道今天错了,但他依旧不能让步,自己的孩子,必须延续家族的使命,这是他的底线。 “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里,除非我死了,否则儿子必须跟我学木偶戏!”也许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这句狠话他说得相当痛快,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一次醉酒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自己的老婆孩子,唯一让他有点儿念想的就是玉萍临走时丢下的一张字条:“孩子我带走了,这辈子我们两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二案 封尘木偶 5 十六 陈怀根一夜白了头,他突然觉得生活没了目标,他经常在祖宗的牌位前一跪就是一天,嘴里不停地唱着木偶戏中的经典唱腔,邻居以为他疯了,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跟老祖宗哭诉衷肠。 “断就断了吧,最起码我要唱到我死的那一天。”陈怀根突然间顿悟。 一辆大杠自行车,一个木箱,同样的行囊,不一样的理想。“把每一场都当成最后一场”,这已经是支撑陈怀根笑着活下去的最后信念。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擂台促销已经成为一种流行的商业竞争模式,作为一枝独秀的木偶戏,突然又成了香饽饽,一天三四百的收入让陈怀根想都不敢想。 那段时间正好赶上政府重拳整治环境污染,陈窑村的砖窑关了一家又一家,很多村民被迫外出打工,但凭手艺吃饭的陈怀根却丝毫没有受影响,这让很多人不禁感叹:“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前穷得叮当响,现在村里就数他最滋润。” 在得知陈怀根有收徒的想法后,村里过得最不行的韩老六找到了他。韩老六不是本村人,是陈窑村的上门女婿,老婆是个傻子。早些年老丈人还活着的时候,韩老六过得还算不错,但自打老头子一命呜呼,女方家的亲戚几乎瓜分完了所有财产。 韩老六带着自己的傻媳妇养着三个儿女实在有些吃不消,于是他就想让陈怀根收他小儿子韩军当徒弟。 陈怀根知道后,差点儿没乐掉大牙,第二天就买了公鸡和猪头,摆了拜师礼。从那天起,10岁的韩军,正式拜入了陈怀根的门下。 半年后,韩老六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了陈窑村,从那以后,再也没了音信,后来听说他被骗到了黑煤窑做苦力,一家人客死他乡。 韩军成了孤儿,陈怀根有些心疼自己的徒弟。一次演出回来,喝了两盅酒的他把韩军叫到跟前:“当年你师娘一声不吭带着孩子离开了我,现在你爹娘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咱师徒俩可是同病相怜。” “师父,你喝多了。”十来岁的韩军还体会不到陈怀根此时的心情。 “我年轻时一顿可以干两斤烧酒,这点儿酒根本醉不倒我。” 涉世未深的韩军不知该怎么去劝说,乖乖地闭上了嘴。 “军儿。”陈怀根喊了他的乳名。 “在呢,师父。”韩军跪在地上,往陈怀根身边凑了凑。 “以后别喊我师父了。” “啥?师父,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韩军紧紧搂住陈怀根的大腿,生怕自己被清理出门。 陈怀根溺爱地摸了摸韩军头上那撮“茶壶盖”:“傻孩子,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你以后喊我干爹吧,瞧见那个柜子了吗?” 韩军顺着陈怀根的手指,看见了藏在床下的保险箱。 “以后我挣的钱,都会放在里面,钱我给你存着,等你长大了一起拿给你,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儿子。” “谢谢师父。”韩军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还叫师父,叫干爹。” “谢谢干爹,谢谢干爹。” 从那以后,朴实的陈怀根信守了自己的承诺,每次演出之后,他只留下零头维持生计,剩下的则全部锁在保险箱里,这一切,逐渐长大的韩军都看在眼里。 随着年龄的增长,陈怀根的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远途演出已经让他有些吃不消,很长一段时间,附近集市的擂台促销,几乎成了陈怀根师徒的主战场,但多次演出之后,很多观众已经越来越腻歪,比起拗口难懂的戏曲唱腔,一场模特走秀更能让人血脉偾张。 渐渐地,长腿美女占据了主流市场,陈怀根的木偶戏已经快被逼到了绝迹的边缘,为了能让自己的木偶戏继续唱下去,他情愿赔本赚吆喝,心甘情愿充当低俗演出间隙的暖场表演。 “我曾经一个月都没有演过一场,但后来不还是演出不断?演出就是一阵一阵的,等哪天观众看够了这些露大腿的表演,就轮到我们木偶戏撑台面了。”陈怀根总是这样安慰韩军。 韩军已经快20岁,他再也不是那个什么也不懂的毛头小子了,当同龄人都在唱着周杰伦、王力宏时,他却像个另类,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戏曲小调。他觉得自己已经变得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看着自己每次演出时穿的黄马褂,总感觉别人像看小丑一样看着他。他顶了多年的“茶壶盖”,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他想像同龄人那样,穿着嘻哈帅酷的衣服,踩着音乐的节拍。他也想剪个“机车头”,赶一把时髦。酝酿了许久之后,他跪在陈怀根面前,说出了憋在心里一年多的想法。 “干爹,我不想唱戏了,我想出去打工。” 此言一出,陈怀根一把将手中的紫砂壶拍碎在了桌面上,他没想到自己的徒弟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颤抖的手指对着韩军的脸颊,心仿佛被瞬间掏空。 “师父。”韩军扑通一声跪在了陈怀根的面前。 “你给我过来。”陈怀根连拖带拽地把韩军拉进了宗族祠堂。 “跪下!”他呵斥道。 面对陈怀根的呵斥,韩军始终无动于衷。 “你反了是不是?我今天就要在老祖宗面前,家法伺候!”陈怀根抽出了拴着红绳的柳条。 “我叫你不演,我让你犟嘴,我看你还说不说,还说不说……”柳条在韩军的背上抽出了一道道血印,叛逆的性格,让他在心里开始更加憎恨木偶戏这个行当。 一顿抽打之后,陈怀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韩军:“你告诉我,这木偶戏你还演不演?” “演!”韩军回答得铿锵有力。 面对徒弟的回答,陈怀根突然愣了,他没想到韩军竟然能给他如此坚定的回答。 “你小子。”陈怀根放下柳条,被韩军给气笑了。 可就在陈怀根转身回屋之后,韩军刚才还真诚的脸,忽然变得像魔鬼一样阴冷,木偶戏传承与否,对他来说还不如吃饭拉屎来得重要,他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爽快,完全是因为床下那个保险箱。“我不能陪姓陈的白耗了这么多年的青春。”这才是韩军的真实想法。 这场风波很快被时间冲淡,日子还像往常一样过。 一个周三的下午,陈怀根正在院中和徒弟对唱滑稽戏《大闹天宫》选段,忽然口袋中的手机振动起来。他低头一看,是广东的号码,他本以为是诈骗电话,便没有理会,可这个号码一遍遍倔强地打个不停。 他挥手示意韩军继续练戏,自己则走进堂屋按动了接听键。 “喂,哪位?” “我是玉萍。”电话那头短短的四个字像是定身术,让陈怀根突然愣在那里。 “喂?”电话那边有些焦急。 “玉萍,真的是你吗?”回过神来的陈怀根死死地抓紧电话。 “是我。” “你这些年都在广东?” “对。” “孩子还好吗?”陈怀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今天给你打电话,就是要说孩子的事儿,我想让你来一趟广东。” “孩子怎么了?” “你来了就知道了,地址我短信发给你。” 电话刚挂断,陈怀根的手机上便显示出了“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字样,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陈怀根小心翼翼地望向门外,此时的韩军正背对着他在院子中卖力地练习“木偶花活儿”。陈怀根瞅准机会,悄悄地打开了床下的保险箱,保险箱里唯一一张建设银行卡被他揣在口袋中。 “军儿,亲戚出了点儿事儿,我去一趟外地,两天就回来。”陈怀根从口袋中掏出300块钱递了过去:“省着点儿花。” “知道了干爹。”一想到不用出去演戏,韩军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他巴不得师父能在外面多待一段时间。 家里交代好,陈怀根买了一张去广州的车票,按照短信上的地址,他找到了那个挂着“icu”的病房。 十七 多年未见,一家人彼此已经有些陌生,他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儿子质问玉萍:“孩子到底怎么了?” 玉萍委屈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陈怀根作为男人,关键时刻要比玉萍冷静很多,他一把将玉萍拉出病房。 “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儿子被诊断出有白血病,我的骨髓配不上,你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娃能不能活,全得指望你。” “什么?”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陈怀根突然有些腿脚发软,他踉跄地扶着墙角,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知道,我不该一声不吭就带着孩子离开,我求求你救救孩子,我求求你。”玉萍跪在了他的面前。 这一刻,陈怀根竟然有些敬佩面前的女人,他一个男人差点儿都要垮掉,玉萍又是靠着什么支撑到现在的? “无论如何,我应该尽一个父亲的责任。”陈怀根用力拉起玉萍,“走,去找医生,有我在,天塌不了。” 在医生几近严苛的检查中,陈怀根符合骨髓移植条件,但高昂的手术费让他望而却步。 医院在得知情况后,几乎减免了一切可以减免的费用,可就算如此,他手头的现金比起40多万的手术费依旧是杯水车薪。 “玉萍,不要着急,我回家想办法。”陈怀根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医院。 “除去花销,这些年演出所得的积蓄一共有15万,自己的四合院可以抵10万,我再去找亲戚朋友凑点儿,兴许能凑个五六万,手术费就基本差不多了。”陈怀根坐在回乡的火车上盘算着。 一到关键时刻,才知道人情淡如水,他没想到平时称兄道弟的乡里乡亲,到救命时全都一毛不拔。陈怀根有木偶戏的手艺,高利贷债主不怕他还不上债,被逼无奈的他,只能拿了5万块的“爪子钱”(高利贷)。 七拼八凑之后,总算是救了自己孩子一命。就在陈怀根幻想着他和玉萍可以破镜重圆时,老天再一次戏耍了他。 刚办完出院手续,玉萍的电话就再也无法接通:“我们不可能了,还是分开吧,救孩子的钱我没打算还你,这是你欠儿子的。”陈怀根看着玉萍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没有难过,相反他却笑出了声。这些年,他总是对这个家庭背负着歉意,如今他终于还清了,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从广东回来,他带着徒弟拼命地跑演出,在韩军眼里,师父是在替他挣钱,而在陈怀根心中,他却是在还高利贷。 忙忙碌碌过了三年,债务全部还清,陈怀根终于可以喘一口气。常年的奔波,让50多岁的他看起来比同龄人要苍老很多,为了省钱,他甚至不舍得买一辆电动三轮车,那辆已经锈迹斑斑的“二八大杠”像一位老伙伴,一直伴随在他的身旁。“是该让他自己出去锻炼锻炼了。”陈怀根给自己找了一个金盆洗手的理由。 单独演出的韩军,像是冲出牢笼的喜鹊,每天都叽叽喳喳乐个不停。自打韩军单枪匹马以后,他的演出收入,陈怀根没见过一分钱。陈怀根对徒弟一直心存愧疚,那个曾经允诺过的保险箱,现在已经空空如也,所以不管韩军怎么做,陈怀根从来不说什么。 “军儿,师父对不起你,钱师父是没有了,这栋四合院就留给你吧。我这辈子算是对得起妻儿,对得起徒弟,也对得起列祖列宗了吧。”夜深人静时,陈怀根心里总不忘记念叨念叨。 陈怀根想得圆满,可他哪里知道,韩军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演出只是个幌子,泡网吧快成了他的主业。 周六,本是演出的黄金时间,可韩军却把自行车停在了网吧的车棚里。 从吧台开机之后,韩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qq,他在好友界面找到了网名为“鱼宝宝”的账号: “在吗?宝宝?” “在,军军你来啦?” 确定对方在线后,韩军打开了视频通话,屏幕那边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留着非主流的发型,上身的胸牌可以隐约分辨出“鱼码头火锅城”的字样。 “想我了没?” “哼,油嘴滑舌。” “那就是想了?” “喂,大叔,能不能不要做白日梦了?” “大叔?你喊我大叔?” “你比我大岁,我不喊你大叔,喊你什么?” “得,现在小姑娘不是都流行喜欢大叔吗?” 听韩军这么说,对方冲着屏幕做了个鬼脸。 “宝宝,我们认识多久了?”韩军忽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一个月了,怎么了?” “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 “喂,大叔,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 “不要在火锅店干了,跟着我,我可以带你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你穿得比我还寒酸,你有钱吗?告诉你,要不是你长得还能看,我都懒得理你。” “20万,算不算多?” “什么?你有20万?” “有!”韩军回答得很肯定。这个数字可不是他随口一说,十来年演出赚了多少钱,他心里一本清账,师父床底下的保险箱里,20万应该只多不少,银行卡的密码是他的生日,这是师父当着他的面设的,所以他才这么有底气。 “如果你真有20万,我明天就跟你走。” “好,把你电话给我,我现在就给你拨过去。” 对话框中,显示出“正在输入”,11位的手机号码,很快发了过来。 韩军拿出手机,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是宝宝吗?” “是我。” “明天这个时候,等我电话。”说完,韩军按下了挂机键。 “我已经奔三了,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了,我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他娘的木偶戏吧,老子要过正常人的生活,老子要抽烟喝酒,老子要泡酒吧,老子要玩儿女人。”韩军就像是燃气灶上的高压锅,心中的不满已经快要爆发出来。 他蹬着大杠自行车,一路不停地骑回了村子。 “不能让师父看出来。”韩军想“智取”,他站在村口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几次深呼吸后,他像往常一样回到了四合院。 刚推开门,一股浓重的中药味从厨房飘出,这种味道他已经闻了好几年,早就习以为常。 听到响声的陈怀根探出头来:“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商家突然说不演了。”这种谎话韩军张口便来。 “那行,我刚上街买了点儿菜,回头我熬完中药,搭把手生火做饭。” 他低头看了一眼拴在师父裤腰带上的保险箱钥匙,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十八 午饭之后,陈怀根按照医嘱喝了整整两大碗中药,多年的风餐露宿,让他全身上下都是毛病。“年轻时无所谓,到老了活受罪。”他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碗筷洗刷完毕,陈怀根照例扛起了锄头,自从村里的砖窑相继关停之后,没有了收入的村民集体去乡政府上访,要求给条活路,政府多次协商之后,答应村民可以适当地开山种地。陈怀根也因此在山上分得了一亩三分地。 “金盆洗手”的陈怀根,把种地当成了主业,每当吃完午饭,他都要上山转转,一来是干干农活儿,二来也算是打发时间。 眼看师父就要出门,韩军却想不出好办法将钥匙弄到手,“智取”不行,只能“强攻”。演木偶戏,最费的就是木材,尤其是支撑木偶的圆木杆,几乎隔三岔五就要换上一换。趁着夜色盗伐林木,已经成为师徒心中不能说的秘密。锋利的伐木斧是韩军心里早就选好的工具。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他抡起斧子便朝里屋走去。 保险箱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沉,他随意一拉,便拖了出来。 “对不起了师父!”韩军抡起斧子朝铁皮柜门砸去。 “砰!”巨大的冲击力,把保险箱砸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 “嘿,我以为是铁的呢,原来是水泥的!”韩军喜笑颜开。 “砰砰砰”几次,保险箱已经完全被砸烂。 “怎么会?钱呢?卡呢?”韩军看着空空如也的保险箱,失心疯般使劲儿地扒拉着。 “姓陈的把钱藏哪里去了?”韩军开始翻箱倒柜。 几十分钟过去了,屋里被翻得一片狼藉,可韩军依旧一无所获。 “估计在姓陈的身上。”局面已经被他闹得不可挽回,他准备鱼死网破。 因为住在村子最东边,所以屋后的那片山林,在村子里最为偏僻。 韩军几乎是飞奔着跑到了山上,四周除了陈怀根,再无一人。 “军儿,中午怎么不休息,来山上干啥?” “钱呢?” “什么钱?”陈怀根忽然警觉起来。 “保险箱里的钱。” 陈怀根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腰间,当他清晰地感觉到“钥匙还在”时,很快有了底气:“钱我都给你留在保险箱里了,你着急啥。” 因为上山时,用力过猛,此时的韩军大口喘着粗气,没有说话。 陈怀根以为是虚惊一场,从腰间拿出钥匙:“只要你把咱们陈氏木偶戏传下去,等我死了以后,这钱,还有我那房子,都是你的。” “我去你妈的木偶戏!”韩军一怒之下,将陈怀根手中的钥匙打落在地。 “军儿,你干啥?” “我干啥?保险箱我已经砸开了,一个子儿都没有,我问你钱呢?钱呢?”韩军咆哮着。 眼看事情已经瞒不住,陈怀根长叹了一口气:“实话告诉你吧,钱让我花了。” 韩军上前一把揪住了陈怀根的衣领:“姓陈的,这十来年你是不是拿我当猴儿耍呢?” “军儿,你冷静一下,你听我说。”陈怀根高举双手,“我实在是逼不得已。这样,我现在还耍得动,明天开始我接着去演,挣的钱,都给你。” “木偶戏,木偶戏,现在谁他妈还看那些老古董,去你妈的国粹,去你大爷的瑰宝,老子这辈子就让这该死的木偶戏给耽误了!” “军儿,你一定要冷静,你都苦了十几年了,现在不演了,你对得起你自己的付出吗?” “十几年,十几年……”韩军紧握的手咯咯作响,“你也好意思跟我说十几年,我最宝贵的十几年就让你给祸害了,我他妈杀了你的心都有!”愤怒到极致的他,用尽全力,把陈怀根推倒在了山坡上。 山坡上瞬间传来一声闷响,陈怀根躺在地上,大睁着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韩军,再也没有说话。 “姓陈的,你给我起来,不要给我装死!”韩军指着地面骂道。 “姓陈的,你给我起来!”韩军用脚试探性地踢了踢。 “姓陈的?”他忽然感觉到了事情不妙,语气变得惊慌起来。 看着丝毫没有反应的陈怀根,韩军战战兢兢地把手指放在了他的鼻尖。 “啊!”韩军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没、没、没气了……”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我杀人了,我杀人了?”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 许久之后,他起身环顾四周,除了稻田,周围没有一个人影。 快速平静下来的韩军,首先想到了藏尸,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尸体拖入树林。 “陈窑村我是待不下去了,我得赶紧走。”韩军跑回家中,慌乱地收拾行李。 就在韩军即将出门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尸体在山上迟早会被人发现,自己是陈怀根的徒弟,如果就这么走了,警察肯定会找上门,还是把尸体给处理掉比较妥当。” 已经发硬的尸体被他从山上扛回了家中。 “要不埋在院子里?”他用铁锹把敲了敲坚硬的地面后,放弃了这个念头。 “要不埋在屋外?” “还是不行,山上的石头比院子里的软不到哪儿去。” “这可怎么办呢?”他一时间没了主意。 “啪嗒!”一个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扭头一看,是靠在墙根的伐木斧倒了下来。 他望着陈怀根的尸体,一个大胆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分尸。” 他找来了两个盛放化肥的编织袋,在艳阳高照的下午,开始了滔天的罪恶。 “去你妈的木偶戏吧!”韩军分尸的第一斧便将木偶戏演员最为重要的双手给砍了下来,他并不是针对陈怀根,他这么做的目的完全是发自对“木偶戏”的厌恶! 三个小时后,韩军坐在盛满尸块的编织袋旁边,点燃了一支烟卷。在尼古丁的作用下,他想起了陈怀根一直以来对他的点点滴滴。 “军儿,看,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烤鸭!” “军儿,这衣服你喜不喜欢?喜欢咱就买!” “军儿,累不累,累了咱就歇歇!” 烟卷一根接着一根,韩军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年如果不是师父收留,估计我早就跟着爹妈死在了外乡。您人已经不在了,我就算再后悔也不能让您起死回生,覆水难收,不管怎么说您还是我的师父,徒弟会给您选一个好地方,听说龙头山的风水最好,我就把您放在那儿吧。跟您说句实话,我这心里真是空落落的,假如我平安无事,木偶戏我一定接着唱下去,您要是想我了,就让警察把我枪毙了,到了下面我还是您徒弟,木偶戏照样可以唱!” 自言自语之后,韩军抬头望着墨色的苍穹:“师父,是时间上路了。”他从院子中找来一根刚伐的原木架在自行车后座之上,接着又用电线把两个编织袋绑在两边,一切准备就绪后,韩军载着自己的“师父”踏上了前往龙头山的不归路。 想着和师父已经阴阳相隔,韩军的眼角泛起了泪花: “师父,我给您唱首您最爱听的小曲吧,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给您唱了。” 黑夜里,一段极有腔调的地方小戏拉开了嗓门儿: “说的是唐僧到西天去取经,师徒四人跋山涉水赶路程,唐僧他,骑着一匹白龙马,猪八戒沙僧左右不离紧跟行。看!开路先锋在头前走,他就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一路上,师徒齐心把妖灭,修得正果取真经。终末了,师徒一行普度众生传美名! “终末了,师徒一行普度众生传——美——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三案 花季江湖 1 一 老李是个实诚人,一辈子也没跟谁红过脸,街坊邻里一说起他,都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老李总以普通老百姓自居,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不简单。1979年2月17日,中国对越自卫反击战爆发,27岁的老李代表国家冲锋陷阵,打了一场漂亮仗,可遗憾的是,他的右腿却永远地丢在了越南战场上。一副拐杖陪伴了他半辈子的光景,因此他也得了一个“铁拐李”的诨名。虽然周围邻居都说这是神仙的代号,但是看着别人异样的眼光,他心里跟明镜一样。老李没有埋怨谁,他觉得都是街坊邻里没必要弄得面红耳赤,也正是老李的包容,“铁拐李”的称呼逐渐被“老李”所取代,就算孩子的偶尔两句无忌童言,也会惹来家长的严厉训斥,每当这时,他总是和颜悦色地劝说:“孩子小,不懂事儿,没关系的,改天到我店里,我给娃拿两个棒棒糖,孩子就跟我亲了。” 老李的老伴患有癌症,40岁便撒手人寰,老李靠着一己之力把一双儿女供养成人。他的小女儿毕业于省重点医科大学,就职于上海的二甲医院,是一名心血管医生。他的大儿子高考时以全市理科第二名的成绩考入了北京大学,毕业后留在北京,成了一名“金领”,儿媳妇是国家公务员,孙子正在读初中。 儿女出人头地之后,老李选择在家乡守着一个破旧的小卖部,他总跟人说,他舍不得离开家乡,这里是他的解忧杂货铺,可只有他心里知道,他是多么想自己的宝贝孙子。 小店不大,四十几平方米,老李给隔成了里外两间,外屋二十几平方米用来做生意,里屋的十来平方米便是他蜗居的场所,在他的床边,只要视线可以触及的地方,几乎都贴满了孙子的照片,从出生到满月,到周岁,再到上学,一张张照片后的故事,老李都可以如数家珍。 老李退伍时有固定工作,在市区的工厂做技术员,收入很高,那时单位还给分房,所以结婚时,老李的经济条件并不差。虽然老伴得了癌症,但查出来时已经是晚期,妻子突然的离世,没有给老李花钱的机会。 现在的老李很拮据,为了能给儿子在北京买套房,他几乎倾尽了家财,因为急需用钱,单位提出将他的工作一次性买断,空出了一个名额便宜了领导的亲戚,而他只得到了15万的买断补偿,这个价格对于年收入接近3万的他,可以说很低,但是他没办法,他不能耽误儿子的未来。 老李卖了房,卖了工作,卖了一切可以卖的东西,换成的钱终于让儿子在北京安顿了下来,可轮到女儿用钱时,他却囊中羞涩,女儿也因此给他打上了“偏心”的标签,到现在为止,女儿都几乎不和他联系,老李也因此落下了心病。 令老李欣慰的是,儿子虽然很忙,但很孝顺,他主动把老李接到了北京,想让父亲感受一下大城市的生活,可不到一周,满心欢喜的老李便借口“过不习惯”偷偷坐上了回家的火车。老李的儿子因此大发雷霆,说他是个“倔老头儿”。 老李心里苦,但是他不敢说,他知道一旦说出来,儿子和媳妇一定会打得天翻地覆,他不想因为自己破坏了儿子的家庭。儿媳蔑视和嫌弃的眼神已经告诉他,他这辈子都别想融入儿子的家庭。 经营杂货铺的日子,悠闲里带着忙碌,但每周五下午5点半,却是老李最开心的时刻,这是一周中唯一一次可以和孙子通电话的时间,老李眼睛不好,看书读报时,总是戴着厚厚的老花镜,可只要给孙子打电话,他一定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那一串号码。孙子上的是私立学校,每周五下午5点半离校,从学校到家一共是10分钟的车程,这10分钟是他唯一可以和孙子通话的机会。 “爷爷。”电话那边的声音稚嫩而洪亮,这种喜悦是源于对爷爷的思念还是对周末的祈盼,我们不得而知。 “哎,宝贝孙子。”老李有些耳背,他使劲儿地把手机按在自己的耳朵上。 “爷爷,你什么时候来北京看我?你答应给我买礼物的。” “会去的,会去的。” “爷爷,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这次班级测验,我得了第一名。” “真的?我孙子真厉害。”老李右手拿着电话,左手慌忙扶住嘴中的假牙。这副假牙是街边小贩的甩尾货,不到20块钱,因为价格低廉,所以很不服帖,老李只要稍微咧开嘴,假牙就会从嘴中滑落。 “那是当然。” “好了,快到家了,别聊了,电话给我。” “干吗啊,我还想跟爷爷说话。” “说什么说?到家洗洗澡,给我练小提琴。” “我不!” “由不得你!” “嘟嘟嘟嘟……” 老李酝酿了一堆想对孙子说的话,可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儿媳便剥夺了他通话的权利。 “算了,她也是望子成龙。”作为过来人的老李,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电话已经挂断,可老李还是不舍地把手机放在耳边仔细地听了听,当确定手机完全不出声后,他把手机贴身装好,走到了货架前。 货架分为四层,最高的第一层从左到右按照价格高低摆放着一排白酒,5块,10块,20块,价格一路攀升到50块便到了头。虽然超市里价格上百的白酒比比皆是,但老李从来不进,他了解城中村住户的经济状况,50元一瓶的白酒,已经是这里的消费极限。 有了酒,那肯定少不了烟,在最为醒目的第二层,摆放着各种各样包装的烟卷,价格依旧是由左至右一路攀升,25元的金黄山是收官价格。 如果你足够细心,你会发现小卖部门牌都喜欢挂上“烟酒百货”的字样,有了烟酒,百货当然也在老李的经营范围之内,生活起居的油盐酱醋,孩童最爱的各种零食,都被老李分门别类地放在货架的三、四两层。 小店虽然货物繁多,但十分干净整洁,讲究卫生,是他当兵时养成的习惯。 此时的老李站在货架前,选了一瓶标价为15元的白酒,随后他关上店门朝老莫家的方向走去。 老莫大名叫李莫,当年征兵,他俩一起挂着大红花进了部队。老莫和老李的情况很相似,膝下的儿女都在外地发展。 这两个曾经的战友,现在的孤寡老头儿,平时没事儿就喜欢坐在一起喝两盅。老李带酒,老莫整菜,两人早已心照不宣。 “哟,老李,今天有什么高兴的事儿?”老莫是个大嗓门儿,离老远就喊了起来。 “孙子考试得了全班第一!整两盅!”老李举起了手中的白酒。 “那要庆贺庆贺。”说话间,老莫已经迎了上去,“一会儿我拍个黄瓜,再炝个青椒土豆丝咋样?” “好得不能再好了,快走!”人越老越小,两个已经年过花甲的老头儿,怎么看都给人一种孩童的感觉。 不到20分钟,四合院中便飘起了酒香。 “走一个!”两人异口同声。 “啊!”酒精的辛辣,让两人很是享受。 “吃菜,吃菜!”老莫举起筷子嚷嚷着。 “咕嘟,咕嘟。”老李自斟自酌。 “我说你少喝点儿。” “嘿,这不是孙子争气,心里高兴吗,大不了喝多了回去睡觉。” “你呀你。”老莫不再劝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们走过的桥比常人走过的路都多,大风大浪都见过以后,生活的一切在他们眼中都仿佛平淡无奇,有些苦,两人不需要说出来,一个眼神的交流,相互都懂,所以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的言语交流。不过有时老李受气时,还是会埋怨儿媳几句,但老莫总是劝他:“咱都快见阎王爷的人了,还跟小的计较那么多干啥?” 老李有高血压,1斤白酒,老莫6两,老李4两,这是两人达成的默契,冒着热气的两道菜,在推杯换盏中越来越少,饭局已经接近尾声。 “老李啊,你行不行,要不然我送你啊?”老莫将老李送出门外。 “回去刷锅刷碗吧,我没喝多。”看老李依旧精神头十足,老莫也没有挽留。 人一上了年纪,很注重保养,许多老人都有晨练的习惯,老莫也不例外,第二天早上5点是他雷打不动的太极拳时间,简单收拾以后,老莫便推着自行车往市中心的大广场赶去,就在途经老李的小卖部时,他发现门缝里竟然透着灯光。 “这家伙今天起这么早?看来酒量不错啊!”因为赶时间,老莫也没多想,蹬起自行车便朝目的地骑去。 两个多小时的晨练,对老莫来说已经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早上7点半,享受完锻炼带来的愉悦之后,他蹬着脚踏车开始返程,再一次路过老李的杂货铺时,门缝里的灯光依旧清晰可见。 “老家伙不会昨天晚上喝多了,忘记关灯了吧?”老莫支起自行车,走到了木门跟前。 “咚咚咚。”为了不打搅到对方休息,他先是礼貌性地敲了敲门。 见没有反应,老莫拉开了嗓门儿:“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他本以为老李会像以前一样扯着嗓子回骂一句,可等了近一分钟,门的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响动。 “坏了,不会出事儿了吧?”老莫慌张地推开了门。 “老、老、老李……” 屋内那张七窍流血的脸,让他瞬间瘫软在地上。 最近比较太平,日子过得也算舒坦,上班忙完一些事务性的工作,下班去爬爬山、打打球,和之前相比,我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而阿乐可大不一样。自从他得知叶茜喜欢公路赛车后,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上百万的顶级赛车,这可算是击中了叶茜的软肋,最近一段时间,只要叶茜没事儿,他们两个就会去刘府的赛车场飙车。 有人要问了,这你都能忍?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我还真忍了下来。虽然我和叶茜一直是所有人撮合的对象,但我总感觉我俩似乎还没有到达那种火候。阿乐已经表明了立场,他要追叶茜,而且他也付出了行动,按理说他俩最近整天泡在一起,我应该吃醋才是,可令我自己都感觉诧异的是,我竟然没有一点儿感觉,我似乎根本不担心他们两个人会发展到哪一步,是过于自信,还是其他的原因,我也说不清楚,如果非要给个解释,那只能说是我的直觉。 虽然飙车我不参加,但飙车后的撸串儿,叶茜却总会喊上我。刑警队没有命案时,工作节奏还是可以掌控的,而一出命案,我们科室肯定也跑不了,所以要忙都忙,要闲都闲,我们两个部门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再加上叶茜对我的习惯太过了解,所以只要她打来电话,那绝对都是算计好的,我连推辞的理由都找不出来。 仅有的一次拒绝,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那是上个月一个周六的晚上11点,我已经在床上和周公大战了n个回合,叶茜一个电话便甩了过来。 “干啥?”我极不耐烦地问道。 “撸串儿。” “不去。” “到底去不去?” “不去!” “好,10分钟后,我到你家楼下,你不下来,我不走。” “随便你。”人一睡沉,最烦有人打搅,所以我挂完电话倒头便睡死了过去。 要不是母亲起床晨练碰到了叶茜,我还不知道这丫头真在我家楼下等了一夜。打那以后,我已经彻底被她折服,所以只要是叶茜的电话,我基本上不再推辞。 最近一段时间,叶茜似乎养成了撸串儿的习惯,只要飙车回来,不撸一顿就跟缺了点儿什么似的。叶茜的父母很民主,从小就对她施行散养政策,叶茜是怎么开心怎么来。别看她跟个疯丫头似的,但是她有自己的原则,除非是她喜欢的男人,否则没人敢占她的一点儿便宜,毕竟她的身手可不是一般男人可以承受的。也正是这个原则,她的父母对她也很是放心。 既然是飙完车撸串儿,自然少不了阿乐,有人可能会认为这种场面会很尴尬,但恰恰相反,我们三个人相处得相当愉快。 昨天晚上又是一顿狂撸,吃饱喝足之后,已经是晚上12点。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了办公室,阿乐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接连不断的哈欠声都能连成音符。 就在我刚想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时,胖磊这个传话筒慌忙跑了过来。 “十八里铺,命案。” 简短的几个字,比兴奋剂还提神,我几乎是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十八里铺是云汐市的一处破旧的城中村,因为拆迁赔偿款的问题迟迟没有谈拢,所以就一直僵在了那里。其实这里的地理位置相当优越,四面环路,交通便利,如果能有个大手笔的商家,把这里打造成一个集住宅、购物、娱乐为一体的大型综合性商圈,那绝对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无奈的是,很多开发商在听到住户索要的赔偿数额之后,只能望而却步,遗憾而归。 虽然现在的十八里铺有点儿鱼龙混杂,但如果往前推个20年,这里绝对可以代表整个云汐市面点界的辉煌。十八里铺麻圆,只要听到这个名字,很多人便止不住地咽口水。麻圆外表酥脆,糖心软糯,一口咬下去,绝对是唇齿留香。时至今日,十八里铺还依旧保留着几家制作麻圆的老字号。可随着媒体对食品卫生的曝光,这种用老油炸出的食物,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受市民的追捧。 科室距离十八里铺并不是很远,按照报案人提供的地址,我们从村子的北边开车驶入,向南行驶了大概100米,便看见路边整齐停放的一排警车。 “冷主任,前面进不去车了,要下车步行。”派出所民警朝一米多宽的巷子内指了指。 简单交谈之后,我们几人穿戴整齐,走进了弄堂,在民警“左转”“右转”的指挥下,我们很快找到了中心现场。 现场是一栋位于生活密集区的红砖瓦房,房屋南墙上被挖出了一个矩形的墙洞,两根木棍支撑的木板刚好把洞口盖得严严实实。洞口东边的红色砖墙上,被人用黑色油漆写着“商店”两个大字。一扇老式的绿色木门便是现场唯一的进出口。 “小龙,阿乐师兄。”叶茜站在警戒圈外朝我们挥了挥手。徐大队闻言转身,紧接着也走了过来:“冷主任。” “徐大队,什么情况?” “死者叫李乐意,男,64岁,本地人,这里就是他开的商店,报案人李莫,和李乐意是战友,昨天两人在一起吃饭,晚上7点钟之后,死者李乐意离开,今天早晨李莫晨练回来途经此地时,发现李乐意已经死在了小店中。” “死者的社会关系现在有没有开始调查?” “来之后我让手下人到处询问了一下,周围邻居都反应死者就是一个老实人,口碑相当好,没人反映死者和谁有过矛盾。” “行,我们先去看看现场再说。” “你的勘查服我给你带来了,你要不要换上?”我走到叶茜面前。 “还是你了解我。”叶茜自从转正之后成熟了不少,如果换成以前,她早就叽叽喳喳地没完了,而现在,她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了声,颇有从少女过渡到御姐的苗头。 不管任何现场,都是由我先行进入,时间紧急,我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走进了警戒圈。 商店坐北朝南,房门为木门,锁芯完好,因为房门枯朽不堪,所以基本上失去了提取指纹的必要。 推开木门,屋内货架把房子分割成了南北两间,室内的陈设很简单,南边靠墙摆放着一张木桌,北边货架后方是一张东西走向的单人床,床尾零散地摆放着一些锅碗瓢盆等日常用品。 死者仰面躺在地上,耳鼻口处已经沾满了黑褐色的浓稠血迹,其额头左边有一处钝器伤口,屋内货架上有大幅度的翻动痕迹,从现场来分析,侵财现象很明显。 我推开房门大概环顾了一下之后,接着把足迹灯对准了地面。 “坑洼不平的水泥地面,基本上留不下完整的足迹。”我有些失望地关上了开关。 “屋内有翻动迹象,说不定有指纹呢!”胖磊看出了我的心思,在一旁给我打气。 “嗯!”我几步走到了抽屉呈开启状的长条桌跟前。 忽然,一张写着“不要报警,事后归还”的字条引起了我的注意。 “嫌疑人还留下了一张字条?”开口的是阿乐。 我仔细端详着字条上歪七扭八的字迹,没有出声。 “难道这上面能看出东西来?”胖磊有些好奇。 我依旧没有理会,接着把字条放在鼻尖嗅了嗅,扑鼻的水果香味让我捕捉到了一些信息:“嫌疑人很有可能是青少年。” “什么?你就单凭这8个字,就能判断出是青少年?”阿乐不解。 “纸张上的字,张牙舞爪,歪歪扭扭,根本不符合正常的书写习惯,推测是左手伪装笔迹。”我没有停顿,继续解释:“众所周知,大脑的左半球一般控制右手活动,大脑的右半球一般控制左手活动。因为直接控制左手书写的右半球还没有形成支配言语活动的中枢功能,所以左手书写所需的储存文字信息只能从大脑左半球获取,语言优势半球的存在,是大脑控制左右手书写差异的生理原因。这是区分左手伪装笔迹的关键。 “利用左手伪装笔迹时,控制左手的右半球需从左半球获取文字信息,并控制左手在大脑中枢的支配下完成书写动作,书写技能的迁移,会导致左手书写的速度缓慢,搭配比例不协调,笔画呆板,有不由自主的拖带和反射钩,文字布局搭配不均匀,文字不正,字形较大,由于运笔压力轻而不均匀,整体面貌为虚重而笨拙的形象。” “嗯,你说的这些特征都符合,左手书写目前看来很容易看出,但如何判断是青少年?”阿乐站在一旁问道。 “这一点要结合多方面来分析,第一,就是书写水平。文字书写水平就是书写文字的熟练度,如字写得是否工整严谨,结构搭配是否均匀适当,字的大小排列是否相称,运笔是否流畅自然、有力等。一般来说,年龄大,从事书写实践的时间长,书写水平就高,年龄小,从事书写实践的时间短,书写水平就低;学历高,接受教育训练时间长,书写水平高,反之则低;从事职业要求经常动笔写字,书写水平高,反之工作中动笔少或者根本不动笔,书写水平就低;平时爱好并经常练习书写,书写技能提高就快,书写水平就高,等等。综合这些因素,纸张上的这8个字,书写水平很低,很有可能是由年龄层次、学历水平以及很少锻炼书写技能等多方面原因导致的。 “如果只是看这个,我们还不能得出结论,还需要分析其书写时的生理抖动现象。生理抖动是由书写中枢、神经传导及书写器官的变化而引起的笔迹抖动。我们都知道,书写器官由脑到手,再由手到脑是一个自动控制的闭合回路系统,在中枢系统和肢体系统之间存在双向信息系统。大脑皮质传出的书写信息到手导致书写活动后,又及时将手的书写活动信息反馈到大脑皮质,从而控制部分指令纠正、调整和传出连续活动信息,达到精确的书写活动。 “生理抖动可以分成很多种,如常见的注意力分散型抖动、意志失控型抖动、精神紧张型抖动、垫衬物不平造成的抖动、颠簸环境中的抖动等等,从现场来分析,书写符合精神紧张型抖动,这种情况说明了作案人在作案的过程中,心理上的高度紧张,影响了书写肢体功能的正常运动,写出来的字会表现出某些失常。此类抖动不是作案人所能主观控制的。一般出现这种情况的,都是初次作案。最后一个关键点就是作案人使用的笔。” “笔?” “难道你们没有发现,这是圆珠笔字迹吗?” “当然发现了,怎么了?” “我刚才特意观察了一下现场,死者经营的小店并不出售文具,而他的抽屉里也只有一支英雄钢笔,现场为何会出现圆珠笔的字迹?” “嫌疑人作案时还自己带着笔?” “对,圆珠笔按照笔尖圆珠的书写宽度可以分为1毫米、07毫米、05毫米等规格;按照它的材质则分为水性圆珠笔和油性圆珠笔两种。由于水性圆珠笔书写润滑流畅,线条均匀,是一种较为理想的书写工具,多为学生所使用。而油性圆珠笔,书写性能稳定,保存期长,油墨黏度高,所以书写手感相对重一些,多为一些从事财会的工作人员所使用。 “我国到目前为止不具备独自生产圆珠笔笔尖圆珠的能力,现在的市面上出售的圆珠笔笔芯大多依赖于进口,进口商品有统一的规格,所以我可以根据笔芯墨水的气味和呈现出的颜色度,判断国内的代理品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作案人使用的是真彩牌05毫米水性圆珠笔。” 说完我放下纸张:“嫌疑人作案的时候留有字条,这是思想不成熟的表现,再加上明显的左手伪装、初犯时的生理抖动、书写水平较低、随身携带只有学生才会经常使用的圆珠笔,结合多种因素来分析,他极有可能是青少年。” “一般老手也不会选择这种落魄的小商店下手。”阿乐认可地补充了一句。 我把纸张收入物证袋,开始处理各种家具摆设上的指纹,明哥和老贤也很快走进了屋内。 “尸长165厘米,除头部钝器打击伤外,尸表无任何外伤,从血液颜色和黏稠度看,死亡时间未超过12小时。”明哥接着分析,“死者左侧额头有多处不规则打击伤口,伤口皮肤组织向斜下方堆积,从而可以分析出死者和嫌疑人之间有身高的落差,从伤口的凹陷程度来看,嫌疑人右手为常用手,且其在作案时用力很重,分析为青壮年。国贤,你看一下伤口的红色粉末是什么。” 老贤用滤纸沿着死者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圈,很快白色的纸片上沾满了红色颗粒物,老贤用放大镜仔细观察之后,得出了确定的答案:“主要成分是三氧化二铁,这应该是普通红砖的成分。” “小龙,你在勘查现场时有没有发现砖块?” “没有。” “叶茜。” “冷主任,你说。” “嫌疑人一定是将作案用的砖块给带走了,跟徐大队说,多组织点儿警力在中心现场外围搜索。” “明白。” 明哥这边吩咐完,那边又将注意力转向尸体:“从钝器打击的伤口来看,不足以致命,造成其死亡的原因是颅脑出血,死者很可能患有心脑血管疾病,而嫌疑人的打击行为或许只是杀人的诱因,他的主观目的应该不是害命。” “现场有财物损失。”我很适时地补充了一句。 “嗯,看来侵财的可能性比较大。”明哥用床单将死者完全遮盖,“尸体暂时这样,回头解剖后看看还有没有具体的发现。小龙。” “在。” “屋内有哪些财物损失?” “还需要进一步核对,现场除了现金,货架上的货物也被盗走了不少。” “货物?”明哥看了一眼翻动明显的货架,“能不能确定少了哪些东西?” “我在现场发现了这个。”说着我把一个印花笔记本递给了明哥:“因为店小,所以货物的进出在这个账本上都有详细的记录,有了这个我们可以很方便地找出丢失的东西。” “嗯,这就好办了!” 现场勘查到目前为止,案件的性质变得明朗许多,不管从字条还是伤口上来分析,嫌疑人最主观的目的还是侵财,既然知道了嫌疑人的想法,控制赃物则很自然地被列入下一步的重点工作。控制赃物,简而言之就是从被盗物品下手进行侦破,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已知现场丢失的货物,一旦销赃地被我们掌握,我们就可以由此为线索调取周围的影像资料;再或者走访周围的住户,确定嫌疑人的体貌特征,所以这一项工作便显得尤为重要。 半个小时后,尸体被运往殡仪馆,叶茜那边也传来佳音,在现场附近的一个垃圾池中,找到了一块带有血迹的红砖,老贤提取完血样之后,把砖块交到了我的手里。 嫌疑人使用的作案工具就是一块外观尺寸为24厘米x115厘米x5厘米的立方体砖块,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因为红砖随手可得,用它杀人的案例数不胜数,所以在痕迹学上对红砖有着颇为细致的研究。 普通红砖,在生产的过程中会经历四个阶段:一是和土,即把松土浇水后搅拌成黏度适中的泥土。二是挤压形成泥柱,即把和好的泥土经过传输带送入砖机挤出口挤压成长方体泥柱。三是切割分离成砖坯,经挤出口挤压形成的泥柱,再传输到并排竖立的9根切割分离丝口,由两端头固定的9根铁丝将泥柱切割分离成砖坯。四是堆码晾晒,切割分离形成砖坯后,经人工搬运到存坯场所,采用侧面叠压式堆码晾晒,微干后送入砖窑中烧烤一定时间取出,便是成品砖。 制砖工作是流水工艺程序,即由和泥到挤压形成泥柱,再到切割形成砖坯,是一个连续生产的过程,在此过程中,流水线的切割丝和挤出口会在砖体上形成稳定的痕迹特征。每个砖窑的流水线工具在长时间使用之后都会在自家砖体上形成特定的痕迹,我们可以根据稳定的痕迹特征找到砖头的种属。 砖头这种作案工具,很大概率是嫌疑人在路边随机拾取,而砖块基本上都是批量生产,拿我手中的砖块举例,我只要在砖体上找出生产时留下的稳定痕迹特征,这样我就可以以此在四周寻找,看能否比对出同窑生产的砖块,由此就能捕捉到嫌疑人的行走轨迹,从而扩大勘查的范围。 “好就好在砖体很新,并没有粘连水泥,房屋拆迁后遗留的可能性较小。”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开始沿着中心现场寻觅,阿乐闷不作声地跟在我身后。 一般只有建房才会有人使用新砖,所以寻找起来并不是很难,我和阿乐很快找到了疑似目标。 这是一处刚刚打完地基的在建楼房,从地表稀稀拉拉的几堆砖头来分析,应该是刚动工不久。接着一打听才知道,因为不知谁说十八里铺要拆迁,所以房主为了争取更多的补偿款,把自己原本的小平房给推掉,准备大干一番,可谁知被人举报,城管局下令不准动工,否则就要面临巨额的赔款,房主弄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如今一大家子只能搬出去租房,当初购买的建筑用料也只能随意地堆放在那里。 这一招杀鸡儆猴,让周围的住户打消了投机取巧的念头,这也是我能那么快锁定目标的原因。 建筑工地灰尘很大,基本无人进入,给我的分析工作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砰砰砰……”接连地对比了十几块砖头后,我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嫌疑人作案使用的红砖就是出自这里。” “那如果按照你这么说,这里的鞋印还有烟头……” “很有可能也是嫌疑人留下的。”我打开足迹灯,很快,我发现了鞋印上的第一处疑点。 “怎么了小龙?有情况?” “从鞋印看,嫌疑人所穿的是阿迪达斯运动鞋,但从鞋底的磨损特征来分析,鞋底的材料又是工艺不高的泡沫注胶底,由此推断,他穿的是高仿货,鞋子的售价不会超过100元,嫌疑人很好面子,有一定的虚荣心。” “这就是疑点?” “当然不是,你看这里。”我指着鞋底花纹后跟和前脚掌,“这两个地方有明显的半月牙形压痕,这是一般运动鞋不会出现的特征,所以我怀疑嫌疑人在自己的鞋底上加了东西。” “东西?” “对,如果从印痕的规格上看,应该是加了‘马掌’。”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果然像马掌的形状。” “鞋底加马掌,走起路来会发出声响,只有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喜欢干这事儿,正好跟我猜的一样。”观察完鞋底印花特征,我把注意力又集中在了成趟足迹上,细致地测量完各个数据之后,我得出了我的结论:“男性,青壮年,身高在一米八左右,身材较瘦,走路有些外八字。” “小龙,我很好奇,你是怎么从这些看似凌乱的鞋印里,看出如此多的特征的?” “从鞋印压痕可以分析出嫌疑人的落足轻重,由此可以判断出年龄范围;分析身高更简单,可以直接测量步长和步角之后,再套用公式,也很容易得出结论。”面对阿乐给出的问题,我明显在打哈哈,并不是我不愿意细致地回答,而是随着足迹观察的深入,我发现这一大片凌乱的鞋印特征好像有着某些我看不懂的规律。 “小龙?”看着我即将入定,阿乐试探性地喊了句。 “你去把老贤喊来,让他把地面的烟头给提取一下,我好像发现了一些问题。” “得,我去去就来。” 阿乐走后,我再次陷入了沉思。对痕迹检验员来说,根据鞋印来解析嫌疑人的步伐特征是最为基础的技能。拿这起案件来说,嫌疑人如果只是随手拿起一块砖头便前往现场作案,那他在地面形成直线成趟足迹才符合常理,可现场却出现了大片凌乱的踩踏痕迹,这一点很不符合常理。 鞋印周围有大量的新鲜烟头,如果不出所料,应该是嫌疑人所留,说明他在此有过等候,工地距离案发现场有很长一段距离,他为何要选择在这个地方蹲守?他是等候同伙还是另有目的? 一个小时后,案发现场被贴上封条,工地也留有专人看守,按照以往的程序,专案会定在第二天上午8点开始,也就是说,我们所有人要在一夜间把自己手头的物证处理完毕。 在这个案发现场,我一共提取了三种痕迹,分别是命案现场的指纹、纸张上的书写痕迹以及室外现场的鞋印。前两个并没有分析的必要,现在唯一让我有些头痛的便是那一片凌乱的鞋印,根据我多年观察鞋印的直觉,嫌疑人并非随意走动才留下如此凌乱的鞋印,所以我必须弄清楚嫌疑人的步法特征。 现场足迹照片被我扫描在了足迹检验室的电脑之中。 阿乐在我的指令下,踩在了检验室的矩形沙池之中,一台摄像机悬挂在阿乐头顶的正上方,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妈的,我怎么感觉自己在拍a片啊?”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时候,阿乐从来没有正形。 我好不容易组建起的思路,被阿乐一个荤段子差点儿击碎,我表情严肃地说道:“别说话,按照我的指令做,争取一遍成功。” “得得得,我看你马上就能跟冷主任拜把子了,能不能有一点儿幽默感?” “打住!”我高举双手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左脚12点钟方向,踩下去。” 面对我猝不及防的第一条指令,阿乐像个牵线木偶一样慢慢地抬起了左脚。 “动作快一点儿,要不然这要踩到猴年马月了。”我像一个场外导演,焦急地催促道。 “你妹的,我知道了。”阿乐有些不服气,但还是顾全了大局。 “右脚6点钟方向。 “左脚西南斜45度。 “右脚东南45度。 “哎呀,错了错了,重来。 “又错了,再重来。 “你到底行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三案 花季江湖 2 “你妹的,不行你来。” “你要是知道怎么拍摄,那就换我来。” “好好好,你接着念,我来,我来。” 一晚上整个足迹实验室内都充斥着我和阿乐的喊叫声。值得庆幸的是,经过一夜的拍摄,完整的母片终于录在了摄像机的内存卡里。 趁着电脑打开的空隙,我看着满身大汗的阿乐调侃:“你说,如果内存卡没录上你会不会疯啊?” 阿乐恶狠狠地白了一眼,龇牙咧嘴地说道:“我会杀了你。” “你咋这么粗暴呢?” “你录一晚上试试?” 电脑很快启动,我赶忙切换掉嬉皮笑脸的状态,把那录制了有50分钟的视频给复制了出来。 “这能看出来什么?”阿乐把头凑了过来。 “慢动作是看不出来什么,但是放快就不一样了。”说完,我点击了四次快播按钮,把播放速度乘以16倍。 视频上的阿乐像个杂技团的演员,飞快地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录像刚刚播放到一半儿,我和阿乐都有了重大的发现。 “这家伙在……” “嫌疑人在……” “他在跳舞!”我俩异口同声。 专案会如期举行,叶茜也参加了此次会议,阿乐因为体力消耗过猛,明哥特批他去休息。待一切准备就绪以后,明哥最先开了口。 “通过解剖,死者的死亡原因是脑出血,根据调查得知,死者有长年的高血压病史,其在被害前饮用了大量白酒,这是导致其脑出血的最重要原因;根据胃内容物的消化情况来看,死者是刚吃完晚饭就被杀害,死亡时间应该是在4月11日19点10分前后。通过对死者头部的伤口分析,其叠加伤有三次,也就是说,嫌疑人在其头部连续击打了三次,致其昏迷。正常情况下,嫌疑人的行为不会引发死亡,他的主观目的并不是杀人,这一点我们在现场也已经得到了证实。我的就这么多,国贤,你说说看。” 老贤拿出了一份报告:“杀人现场并没有遗留生物检材,我只在室外现场提取到了6枚烟头,烟头的唾液斑新鲜,基本上可以分析出为嫌疑人所留,基因型为xy,男性。dna数据我们并不掌握。” 老贤接着说:“烟头是7元一包的红双喜,烟卷在我们云汐市很畅销,基本上没有什么针对性,也只能证明嫌疑人的经济水平不是很高,我的目前只有这么多。” 明哥见老贤已经收起了报告,他把目光看向了我和胖磊。 “小龙你先说!” “好。”说着我把笔记本电脑连接投影,我所掌握的物证,全部被打在了白色的大屏幕上,“首先我在屋内所有能触及的地方都找到了指纹,根据指纹以及边缘轮廓来看,为男性青壮年所留,指纹痕迹新鲜,分析为嫌疑人的指纹,也就是说他作案时没有戴手套。” “其次是字条‘不要报警,事后归还’,嫌疑人作案后留下这种字条,且并没有做大量的伪装,推测其心智不成熟,极有可能是初犯。 “最后就是鞋印,我按照嫌疑人行走的规律和阿乐拍摄了一段这样的视频。”说着,我双击了那段avi格式的视频文件。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极为认真。 “他这是在跳舞?”叶茜第一个反应过来。 “对,舞步很像是街舞,因为我对舞蹈一窍不通,所以会后还要找专业人士帮忙甄别,但这不是我要说的重点。我有一点搞不明白。” “哦?哪一点?” “发现砖头的地方距离案发现场还有一段距离,他为何会选择在那里又是跳舞,又是吸烟,他会不会在等同伙?假如是在等同伙,为何现场只留下了单独作案的痕迹?” “这还不简单,一个人作案,一个人望风啊。”叶茜顿悟似的回道。 “不可能!”我否定了她的结论。 “为什么?”叶茜有些不解。 我接着点开了死者经常使用的账本的照片:“这上面详细记录了小店的所有资金流转和物品进货、售卖情况。根据账本我推测出,嫌疑人在案发现场拿走了25元一包的金黄山香烟一条,13元一包的黄山香烟8包,10元一包的迎客松5包,7元一包的红双喜一条,接着就是价值50元的古井白酒4瓶,还有少许的酒鬼花生和辣条、瓜子等食品。现场抽屉里只少了一些20元以上的整钞,那些10块、5块的均留在了现场,被盗金额的总数是460元。” “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个疑点,屋内床头上扔着几张百元钞票,这些钱嫌疑人并没有拿走。嫌疑人的主观目的虽然是侵财,但是从被盗钱财和物品来分析,他并没有表现出对金钱极大的,而且所盗的物品一个人完全可以带走,如果是超过两人作案,现场丢失的物品绝对不会这么少。” 明哥开了口:“嫌疑人的作案时间是晚上7点钟左右,按照现场当时的人流量,根本不需要一个人在外望风,相反这样还会引起人的注意。嫌疑人选择在人流密集时间段作案,完全可以理解为是急需用钱后的铤而走险。通常情况下,吸毒者可能性较大,但吸毒需要大量的金钱来支撑,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毛钱,这一点说不通。瘾君子被排除,还有一类人可能也会如此大胆,那就是对现场环境极为熟悉的人,他可以轻易地分辨出,哪些人能构成威胁,哪些人不构成威胁。” 说着,明哥打开了地图软件:“咱们再来分析嫌疑人为何会选择建筑工地蹲守。”光标在地图上移动,“这里是发现鞋印的工地,工地的南侧是一条东西巷子,我们沿着巷子往里走50米,这里是……” “报案人李莫的家?”明哥还没说完,叶茜已经抢答了。 “对,现在来看就好理解了,案发当晚死者李乐意在李莫家吃饭,工地旁的巷子是死者回家的必经之路,所以我有理由怀疑,嫌疑人是在等死者回家。” “难怪商店的所有门锁都没有撬别的痕迹,原来嫌疑人是尾随死者进入店内实施的作案。”我瞬间顿悟。 明哥点点头:“目前不排除这种可能。” “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死者李乐意和李莫是战友,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吃饭,嫌疑人很有可能利用了这个时间点。”叶茜补充道。 “也就是说,嫌疑人对死者的生活习惯很了解,难道嫌疑人就住在附近?”我提出了大胆的假设。 “不是难道,很有可能就是!”胖磊开了口。 “啥?就是?” “小龙,刚才你还漏说了一点。” “哪一点?” “塑料马甲袋。” 胖磊这么一提醒,我瞬间回过神来:“哦,对!” 我继续说道:“明哥,我在勘查现场抽屉时,找到了一卷大号的塑料马甲袋,根据账本记录,这一卷袋子是其当天下午购买的,袋子是用来装酒用的,但案发当天并没有销售酒的记录,也就是说袋子死者并没有使用过。” “按照袋子的规格,一大卷是100个塑料袋,经过清点少了两个,而且我在现场留下的袋子上找到了嫌疑人的指纹,很显然,丢失的两个袋子很有可能被嫌疑人拽走了。而现场丢失了四瓶白酒,也正好是两个塑料马甲袋的容量。 “但问题来了,屋内除了这一卷塑料马甲袋外,再没有可以盛放东西的容具,剩下的烟卷还有零食嫌疑人是如何带走的?” “硬塞在塑料袋中不行吗?”叶茜提出了一个假设。 “不行,我在现场就尝试过了。” “你是说,嫌疑人自己带着可以装东西的容具?” “对,而且根据我和磊哥的测算,用普通的书包装这些东西,刚好可以装满。” “书包?” “对,字条上的笔迹特征已经偏向于青少年作案,再加上鞋印特征,所以我大胆假设了嫌疑人是学生,这才想到用书包来测量容积,这么一看,正好歪打正着。而嫌疑人在现场留下字条说‘不要报警,事后归还’,我觉得这就是嫌疑人内心真实的想法,所以他才没有拿走大量的现金和财物。” “嗯,解释合情合理。”叶茜很是认可。 “磊哥,你接着说。”我把问题扔给了胖磊。 “小龙的假设有物证支撑,绝不是空穴来风,这就给我之后的视频分析指明了目标。我调取了十八里铺周围的所有监控探头,如果嫌疑人作案后离开了十八里铺,根据小龙的描述,一个背着书包,手里提着两个马甲袋的男性青年,我完全可以找到目标人物,可遗憾的是,在案发后的两个小时内,我都没有找到目标人物,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在作案后还在十八里铺没有离开。敢在人流那么密集的情况下作案,又熟知死者的生活习惯,在作案后那么长时间没有离开十八里铺,只有一点解释得通,嫌疑人就住在案发现场附近。” “可十八里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们如何才能锁定嫌疑人?”叶茜所说的,也正是我们所困惑的。 “案件到目前为止,我们还需要弄清楚三个方面的问题。”明哥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找出问题的症结所在。 “第一,死者的关系网调查。嫌疑人既然可以知道死者的生活习惯,说不定就是其生活圈子里的人。这个交给叶茜你们刑警大队去完成。” “明白。” “第二,视频延展工作。从现场分析,嫌疑人既然能在人流密集时作案,说明其急需用钱,被盗物品中有烟酒和食品,而且量很大,这些东西销赃的可能性不大,极有可能是食用。按照分量来看,一个人食用,根本吃不完,他或许会在之后的某个时间段,把这些东西带出十八里铺,所以之后的视频要着重分析。这个工作焦磊来做。” “没问题。” “如果视频延展没有发现嫌疑人,那我们就要启动复勘计划,在十八里铺城中村里寻找可疑包装物,用来锁定嫌疑人的范围。”明哥简单地补充了一句之后,又把目光对准了我。 “第三,从小龙和阿乐录制的视频来看,嫌疑人在等候的过程中,所跳的这种舞蹈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想办法弄清楚这是什么舞步,难度系数有多少,说不定咱们可以另辟蹊径。这个交给你和阿乐去办。” “好的。” 午饭后,阿乐坐在床上半睡半醒地挠挠头:“我感觉这玩意儿有点儿像街舞,咱们要不要去街舞培训中心问问看?” “这不巧了吗这不是!这不巧了吗这不是!俺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能不能不要学岳云鹏?一想起他的《五环之歌》我就崩溃,太骚了。” “妮儿,那你咋还不起床呢?” “你妹的,老子迟早被你玩儿成神经病。”阿乐气急败坏地抓起了床边的上衣。 街舞起源于美国,是基于不同的街头文化或音乐风格而产生的多个不同种类的舞蹈的统称,诞生于20世纪60年代末,是美国黑人城市贫民的舞蹈,到了70年代它被归纳于嘻哈文化,街舞的动作优美随意,最吸引人之处是以全身的活力带来热情澎湃的感觉,经常练习还可增强全身协调性。 街舞常见的种类有: eakg(霹雳舞)、poppg(机械舞)、lockg(锁舞)、hip-hop(嘻哈舞)、jazz(爵士舞)、ae(雷鬼舞)等等,现如今,街舞已经是一种时尚的代名词,在一些青少年中,有很广的传播空间。 既能张扬个性,又能锻炼身体,所以很多青少年的家长并不反对自己的孩子学习街舞,这也使得云汐市的街舞教学市场十分火爆,既然教学点多了,那教学的内容也就参差不齐,在街舞圈中,为了赢得荣誉,没有比举办街舞比赛更直接的方法了。 各个街舞培训中心都会“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但光自己说好还不行,“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一年一度的云汐市街舞挑战赛便在此基础上拉开了序幕,这一办就是10年。 因为街舞都是短期训练,所以每一届的冠军培训中心不光能赢来荣誉,还能获得更多的生源,这就使得很多教学点根本不敢有一点儿松懈,这也让云汐市的街舞行业有了一个良性的竞争。 “精舞门”这个以电影片名的谐音得名的培训中心,算得上云汐市街舞培训行业的佼佼者,光是蝉联三年的冠军,就足够让人信服。虽然他们的培训费用和门槛很高,但依旧阻挡不了学员们的高涨热情。 pete,精舞门里的首席舞蹈老师,年龄和我相仿,文身和阿乐有一拼。 道明来意之后,我们拿出了之前录制好的视频。 “鬼步。”pete刚看了开头,便给了我们一个很确定的答案。 “鬼步?” “是一种舞蹈,源于澳大利亚墨尔本,于是也被叫作‘墨尔本曳步舞’,这种舞蹈和街舞还有所不同,他基于runng an、t-step两个基础元素。” “啥?”我实在弄不明白,为啥玩儿时尚的人说话都喜欢夹杂英文单词,对我这种对英语重度过敏的人来说,我只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再问一遍。 “就是奔跑和侧滑。” “哦。”我似懂非懂。 “其实别看这动作简单,但是想跳出花样一点儿也不容易,我们培训中心也有教鬼步舞的老师,两位请稍等。”pete拿出贴着骷髅贴纸的手机按动了一串号码。 “k,你来工作室一下。” 手机刚挂断,一位穿着嘻哈装留着小辫子的微胖男子走了进来。 “这两位是公安局的,你看一下这个舞步。” 简单寒暄之后,k点开了视频。可能是舞蹈动作涉及了他的领域,他很快也跟着跳了起来。 随着他脚步越来越快,阿乐本来呆板的步法,很快便流畅起来。 “pete,来点儿音乐。”在电子合成乐的刺激下,k是越跳越兴奋。 我的目光在视频和k身上来回游走,阿乐所跳的节拍和k基本吻合。 20分钟后,k停下了脚上的动作:“哥们儿,这个舞蹈你跳得还不够熟练,要不要我教你?”他问向阿乐。 “是吗?”阿乐好像对他的挑衅不以为然,“pete,刚才的音乐再给我一段。” “ok!”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阿乐的舞步彻底征服了k。 “我x,保留实力啊。” “嗯哼!”阿乐摊开双手,没有回答。 “你是我见过的第三个能完整跳出这段舞蹈的人。” “第三个?”我竖起了耳朵。 “对,这段舞是鬼步舞大师js上传在网络上的一段视频,难度很大,没有教学资料,我们只能凭借自己的舞蹈基础去学习,我也是刚学会。” “另外两个人是不是咱们云汐市的?” k摇摇头:“不是,他们都是我们鬼步舞群的高手,一个在北京,一个在广州。不过高手在民间,有些人的天赋极高,就算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也能轻易地跳出来,所以具体多少人会跳,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只见过三个。” “你确定在咱们云汐市没有见过?”我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 “在所有正规的培训中心以及学员中,我没见过任何一个人可以完整地跳下来,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行,那麻烦你了!” “没关系,应该的。” 只知道一个“鬼步舞”对案件可以说并没有任何帮助,与此同时,叶茜那边也传来反馈,和死者接触比较密切的人只有报案人李莫,死者生活关系网的调查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绝处逢生的是,胖磊不负众望,从视频中总算是分析出了一点儿线索。 “就是他了,晚上9点40分从十八里铺的南侧出来,步行一直朝南,接着上了一辆出租车。”胖磊指着视频里一个手提塑料袋,身背双肩包的青年男子。 “出租车开往哪里去了?”明哥问道。 “这个我也找到了,”胖磊点开了另外一段视频,“嫌疑人是从滨河湖岸下的车。”他点击暂停键接着说,“我调取的视频都是高空黑白球机,根本无法分辨嫌疑人的长相和着装,嫌疑人去滨河湖时,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很好分辨,但是后面的视频中没有了这一特征,我也弄不清楚到底哪个是嫌疑人。” 明哥抬手看了看表:“带上工具,去现场。” 滨河湖位于云汐市南山新区的东南方,那里本来是一片天然湖泊,后来被地产商相中,准备大刀阔斧地干上一票,项目是上届市委“一哥”钦点的重点工程,可随着其执政生涯的断送,工程也只能烂尾停工。本是风景秀丽的自然景观,硬是被戳得千疮百孔。 按照胖磊的指引,我们沿着嫌疑人的行走路线走到了滨河湖的岸边。 湖水、沙滩、垃圾堆三样东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胖磊望了一眼长长的湖岸线:“他娘的这么长,咱们要从哪里下手?” “麻烦的可能还不止这个!”我仔细看了一眼人工沙滩,“嫌疑人的鞋子上钉着马掌,我本以为可以根据这个特征找到嫌疑人的鞋印,可你们看,沙滩上的鞋印60以上都钉有马掌,要分析到什么时候?” “难道这里是某个团体聚集的场所?”明哥自言自语。 就在我们琢磨怎么开始勘查时,胖磊耸了耸鼻子,朝远处走去。等我们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出了50多米。 “你干啥去?”我大声问道。 “这里,辣条!” “什么?辣条?”我提起工具箱,一路小跑了过去。 “闻着味,我就过来了!”胖磊用手指搓了搓鼻尖。 “说你是吃货,还真是!” “少跟我贫嘴,看看这是不是现场被盗的辣条?” “这种东西满大街都是,根本没办法判断。” “那鞋印呢?” “你没看到,干燥的沙堆留不下清晰的鞋底花纹,风一吹啥都没有了,根本无法判断。” “小龙,你看那里。”阿乐指着岸边一个已经堆满的垃圾堆。 “酒瓶外包装?”我的眼睛放出了光芒。 “走过去看看。” 明哥一声令下,我们全部围了上去。 “一,二,三,四。正好四个空瓶子,这不就是现场丢失的四瓶古井酒?嫌疑人来过这里。” “国贤把瓶子提取一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等一下。”就在老贤拿起第二个玻璃酒瓶时,我忽然又有了一个发现。 “干啥,一惊一乍的。”胖磊挖着鼻孔。 “这个装有果皮和瓜子壳的红色塑料袋也要提取,它就是嫌疑人从现场带走的塑料马甲袋。” “垃圾堆里那么多塑料袋,你这么肯定?” “原理和砖头一样。”我解释说,“塑料袋的生产要经过原材料加热熔融塑化—吹膜—折边—卷膜—切膜封口—切耳—成袋等步骤。其生产过程中,‘切膜’和‘切耳’两个操作需要用刀具切割,刀具的宽窄、长度、刃口数量、形状、角度和锋利程度等特征,都会形成个别特征,根据这些特征,我完全可以判断出,这就是现场的塑料袋。” 明哥对我的意见并没有产生任何质疑:“国贤,把这个袋子中的东西一并带走,回去检验。” 一个小时后,我们把所有物证归类完毕返回了科室。刚推开实验室的玻璃门,老贤便把所有的物证分门别类,开始检验。这也让我们其他人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看着墙上的时钟,马上快到下班的时间了,我看着闭目养神的阿乐:“晚上有没有活动?要不要去撸串儿?” 阿乐一听撸串儿,立马起身回应:“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来喊叶茜。” “还真是干什么都不忘记叶茜啊!”我在心里苦笑。 就在阿乐刚拿出手机时,一条短信很凑巧地发了过来。他微微扫了一眼,便有些歉意地看向我:“今天晚上不行了,我有事儿。”话一撂,阿乐便着急忙慌地走出了办公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三案 花季江湖 3 八 脱离科室监控范围的阿乐忽然变得不再像以前那么和善,他的目光不停地游走,在确定视线所能触及之处并没有可疑情况后,他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他并没有告诉司机确切的目的地,只是“左转”“直行”“左转”地来回切换着指令,本来司机还有一点儿小抱怨,但是看着阿乐拍在操作台上的一张“不用找了”的百元大钞,他立马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四月份,6点钟的天空还在大亮。“光天化日之下,难不成还有劫道的?”司机不以为然地载着阿乐七拐八拐地来到一片空地上。 “停车!”阿乐突然的指令,让司机猛踩了一脚刹车,由于惯性前后晃动的身体,让司机差点儿吐了出来。 “嘭!”司机还没来得及抱怨几句,阿乐便重重地关上了车门。 “轻点儿!哎,人呢?” 阿乐像是训练有素的特种兵,在司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地的尽头连着山脉,阿乐的身躯很快和树林融为一体,密密麻麻的树木、崎岖蜿蜒的山坡,对外人来说根本摸不到头绪的道路,在阿乐脚下,却显得如此驾轻就熟。 步行20分钟后,他停在了一个天然的洞口处。 “出来吧!”阿乐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烟卷叼在口中。 “你竟然还有心思抽烟?”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丁雨彤,我他妈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们完蛋了,不要再缠着我,你听到没有?”从阿乐说话的语气,他简直不耐烦到了极点。 “乐剑锋,你为什么不敢回过头来看我?” “我现在已经不再是黑社会大哥,我是警察,我是警察,我是警察!我以前和你在一起,完全是在利用你这个江湖大姐大上位,我们之间根本没有感情,我要跟你说多少遍你才明白?” “警察,呵呵。”丁雨彤自嘲地笑了笑,“自从我认识你那天起,你给我的感觉就和别的道上的人不一样,我早该猜到,只怪我太傻。” “这个台词,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见面都说一遍?”阿乐掐灭了烟卷准备离开。 “站住!”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你能不能回头看我一眼?” 阿乐似乎做了极大的妥协,他慢慢地转过头来,女人微微隆起的肚子,让他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乐剑锋,你终于肯面对我了。” “你……” “是不是很狗血?你的孩子,六个半月。” “这就是你的砝码?”阿乐的脸上很快恢复了平静。 看着有些冷血的阿乐,丁雨彤觉得不可思议:“乐剑锋,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嘴脸?以前那个重情重义的阿乐到底去了哪里?我不相信这一切都是你的伪装。” “哼!”阿乐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你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我是卧底,为了自保我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不可能,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不相信。” “我心里已经有别人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 “你也别想用孩子来圈住我,你要生,我不拦着你,但是我不会认这个孩子,为了你好,我好,我劝你还是打掉吧。” “乐剑锋,你这个王八蛋,你是不是人?你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认,你简直就是个杂碎!”丁雨彤咆哮着。 “丁磊,好戏看够了没有?我知道你也在,把你姐给我拉走。”阿乐话音刚落,一个年轻人慢慢地从山洞中走了出来。 “乐哥……” “滚,我不是你乐哥,我是警察,今天老子不想惹麻烦,带着你姐离开这里,以后不要再联系我,否则我不介意把你们两个之前干的那些违法的事儿给抖出来。” “你要不要做得那么绝?” “绝吗?我是警察,你们是黑社会,我现在洗白了,我是正,你们是邪,自古正邪不两立,我是看在你们曾经帮助过我的分儿上才放你们一马,如果你们还这样纠缠下去,那我只能不客气了。”阿乐的语气中充满了蔑视。 “我丁雨彤这辈子没有看错过人,你乐剑锋算是头一个,你他妈竟然连孩子都不认,对于你这种人我无话可说。”丁雨彤和之前相比,似乎变得平静了很多,她几步走到阿乐跟前,一双明眸忽然像死人一样黯淡无光,“啪!”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在了阿乐脸上。 “这一巴掌送给你,好自为之,乐警官。” 晚饭过后,老贤终于得出了实验结果,塑料袋瓜子壳中检出了混合dna,除嫌疑人以外,他还发现了另外七种不同的男性dna。也就是说,当晚嫌疑人所带去的食物,最少有八个人在一起分享。 我们来回顾一下整个案发经过,嫌疑人作案急切,从现场盗取财物和食品,接着在某处一直等了近三个小时,最后在滨河湖岸与一群人会合。案件侦办到此,所有的证据都显示,嫌疑人可能是一个青少年。明哥综合分析之后,得出一个结论:嫌疑人不是随随便便选择了这个时间点。通过调查我们得知,南山新区初高中的晚自习放学刚好是9点50分,所以我们便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和嫌疑人共同在滨河湖岸抽烟喝酒的人会不会是刚刚下了晚自习的学生? 结合现场如此之多的马掌印,我们有理由怀疑,滨河湖岸每天晚上10点前后,会有大量的人员聚集于此,为了能找到破案线索,曾经干过卧底的阿乐很自然地被明哥发配了过去。 放晚自习不回家,又是抽烟,又是喝酒,也只有学校的不良少年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为了更好地融入其中,阿乐只穿了一件贴身背心,便走进了滨河湖岸。 不来不知道,10点的滨河湖岸简直热闹得快炸开了锅,长长的湖岸线被路灯照得灯火通明,密密麻麻的学生成堆地坐在一起,有的抽烟喝酒侃大山,有的则一男一女你侬我侬,湖岸上不乏文着文身的不良少年,阿乐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就在这时,远处扎堆在一起的数十人,吸引了阿乐的视线。 距离越来越近,手机播放器传出的音乐声也逐渐清晰。伴着一群人的叫好声,阿乐把头凑了过去。 身体的碰撞,让周围的一个少年有些恼火,他刚想骂一句,但扭头看到阿乐手臂和背部的文身,未出口的脏话被他硬生生地给咽了下去。 沙滩被围观的人群圈成了一个圆形的场地,五六个人在场地中央轮番表演鬼步舞,从舞步的难度来看,这些少年所跳的只不过是一些基础中的基础。 阿乐叼着烟卷观望了一会儿,也就在几乎没有人上场时,他挤进了人群。 也许是阿乐本身就有古惑仔的气场,再加上他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文身,周围这些涉世未深的青少年竟没有一人吱声,所有人都在忽闪着眼睛等待下文。 阿乐环视一周,一个蹲在地上有些发蒙的男孩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用桀骜不驯的语气说道:“喂,小子,给你哥来点儿音乐。” 男孩半天没反应过来:“你、你、你是在跟我说话?” “对,来首劲爆的!快点儿!”阿乐挤着眉头,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 “哦!好!”少年熟练地拨动着手机,一首节奏感很强的韩语歌曲从手机中传了出来。 阿乐冲男孩竖起大拇指,踩着节拍,抬起了双脚。 “我的天,js的舞步!” “没错,就是js的舞步,他竟然跳得这么溜!” “手机少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阿乐:“曲子比js的伴奏要快,他竟然还能跟上,太不可思议了。” 阿乐像台录音机,逐个儿分析着周围所有人发出的声音,一曲终了,他还是选择了那个“手机少年”。 “小子,你过来。” “大哥,你找我?”少年有些受宠若惊。 “你哥我跳得怎么样?” “简直都神了。” “这里为什么会这么多学生?”阿乐有一搭无一搭地问道。 “都是下了晚自习来放松放松,最多一个小时这里就没人了。” “还有谁会跳js的舞蹈?你知不知道?” “十八中有一个小子会,但他绝对没有大哥你跳得好!” “这小子呢?” “我有好几天没有见过他了。” “他叫什么?住在哪里?” “叫李军,住在十八里铺,挺能嘚瑟的一个人。” “得,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家吧!”阿乐摆摆手。 “好的大哥,明晚见!”少年朝阿乐鞠了一躬,欢天喜地地朝自己的自行车跑去。 “李军,十八里铺,一切好像都说得通了。”阿乐望着少年的背影,嘴角一扬。 当天晚上,刑警队便查实了李军的住处,遗憾的是他并不在十八里铺的家中,老贤提取了李军父母的血样,看着白纸黑字的检验结果,其父母终于说出了李军的藏身之所。 杀人凶手,最终落网。 李建设的父母都是手艺人,十八里铺最早做麻圆的几家老字号中就有他们一家。因为生意火爆,李建设从小就比同龄人要幸福很多,当别人家的孩子都在为一日三餐发愁时,他们家已经可以做到顿顿有酒肉了。 那个年代的父母,基本上不懂得什么叫家庭教育,整天忙于生计的李建设父母更是如此,童年的李建设就像是放飞的鸟儿,无拘无束,自由畅快。不光如此,家庭的优越感,还让他在玩伴中有着绝对的领导权,每人每天一个麻圆,凭借着这点儿小恩小惠,李建设很快成了附近的孩子王,经常和他玩耍的孩童,都喜欢称呼他为“老大”。他从小就很享受这种别人给予的尊敬。 虽然整天阿谀奉承的人很多,但李建设却没有迷了心窍,在他的心里,真正算得上死党的只有四个人,二蛋、顺子、牛牛和小伟。之所以和他们几个人走得近,一方面是几个人都住在十八里铺,相互之间沾亲带故;另外一方面则是五个人在同一学校,同一年级。这种亲戚加同学的关系,自然要使得相互之间的感情增进不少。 贪玩和成绩不管在什么年代都是成反比,李建设兄弟五人,从小就没有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挂上一点儿边儿,他们里学历最高的也就数高中刚刚念完的小伟。 眼看就要到二十啷当的年纪,整天游手好闲的兄弟几个,也开始为了以后的生活发愁。听说下海挣钱,哥儿几个跑到深圳,被人连蒙带骗搞了半年传销。听说卖服装挣钱,哥儿几个经人介绍干起了皮衣生意,一年之后又赔得血本无归。后来又听说开滑冰场挣钱,兄弟几个好不容易咬着牙开了一家,可没想到因为滑冰打架闹事的太多,滑冰场只能被迫关停。 “建设啊,你能不能不要再折腾了,家里的那点儿钱,眼看就要被你败光了,你压根儿就不是干大生意的料,你就老老实实跟在我后面做麻圆不行吗?”李建设的父母经常挂在嘴边念叨。 李建设作为一群人的老大,每次做生意自然都是他出大头,20多岁的他,也已经长大成人,他也很理解父母说的话,但让他一个年轻小伙子,穿着围裙每天起早贪黑起来炸麻圆,他压根儿丢不起这个脸。 “但是不卖麻圆,又要干些什么好呢?”这是一直困扰李建设的一个问题。 经过这几年的折腾,兄弟几个手头已经所剩无几。“不能再胡闹了,必须找个稳妥点儿的行当。” 1997年对华夏儿女来说,有件可以载入史册的大事,7月1日中国政府恢复对香港行使主权,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成立,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结束了对香港多年的统治。对李建设来说,那一年是“双喜临门”,一家挂着“五虎饭庄”的夜间排档在云汐市最为繁华的龙湖南路正式开门营业。 在那个年代,老百姓手头都不宽裕,请客吃饭很少有人会去大饭店,李建设兄弟五人经营的排档几乎成了不二之选。 因为之前栽了多个跟头,这一次兄弟几个也长了心眼儿,为了能让饭店经营顺畅,他们在排档开业之前做了细致的调查,包括云汐市人的口味、喜好,食材的新鲜度,菜品的分量等等。 “薄利多销”是五虎饭庄经营的核心理念。上好的味道,热情的服务,亲民的价格,使得五虎饭庄的生意干得红红火火。 《史记??越王勾践世家》里有这么一句话:“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这句话从字面意义上就不难理解。“五虎饭庄”的生意是火爆了,但因为分配不均,兄弟几个的心却越来越远。 最先退出的是二蛋和顺子,他们两个是亲姑老表,两人一合计,在别的地段开了一家招牌为“双龙饭庄”的夜间排档,因为两人熟悉饭店的整个操作流程,所以双龙饭庄开业一个月,生意便走上了正轨,它的火爆程度和五虎饭庄相比,几乎差不了多少。 有个段子这样形容兄弟和女人与自己的关系:“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谁动我衣服,我砍谁手足。”虽然是句玩笑话,但它也折射出了现实生活中的某个方面。 小伟因为学历最高,脑子也比其他人要活络得多,再加上有些韩范儿的外表,在兄弟几个中,绝对算得上“风流才子”,也正因此,他率先领着女朋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男人一旦有了家庭,便有了责任,小伟的老婆曾经是五虎饭庄的服务员,她几乎见证了饭庄从开业到现在所有的辉煌,当然,双龙饭庄的火爆,也被她看在眼中。 “你看看人家二蛋和顺子,你再看看你,你准备当一辈子小弟?你怎么就没有魄力出来单干?你个包!”她时常敲打小伟。 “谁不想出来单干,但是总归兄弟一场,我哪儿能拉下来这个脸?” “是兄弟感情重要,还是钱重要?现在这个社会,没钱你狗屁都不如!” “不行缓到年底!” “缓、缓、缓,再缓,好地段都被人抢走了,我好歹嫁给你的时候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我跟你粗茶淡饭也就算了,但你总要给肚子里的孩子赚点儿奶粉钱吧?”小伟的老婆使出了最后的撒手锏。 “什么?怀上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上个月,刚检查出来!”一张标注着“云汐市妇幼保健院”的化验单被拍在了桌面上,它也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两个月后,“伟孩饭店”正式挂牌,兄弟五人从此分道扬镳,聚少离多。 十一 对于这种局面,李建设很受打击,二蛋和顺子走时,他关门歇业了三天;小伟走时,他足足一个星期没有缓过劲儿来。他这个人把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他没想到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兄弟几人,到头来因为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回去炸麻圆。”李建设懊悔不已。 时间是治疗一切伤痛的良药,这句话一点儿也不假,一年以后,李建设经人介绍认识了在商场当售货员的王艳。王艳的长相并不是很出众,但是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种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女人,这也是李建设最为看中的一点。两人认识没多久,便领了结婚证,半年之后,王艳有了身孕。 李建设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安安稳稳过下去挺好,可谁曾想到,噩运正悄悄地降临在他的头上。 2000年7月14日,李建设像往常一样穿梭在各个饭桌间招呼客人,作为老板娘的王艳,挺着大肚子坐在收银台前干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也就在这时,一直对李建设不离不弃的牛牛从饭店后堂跑了出来。 “建设哥,不好了!” “怎么了?” “小伟的老婆刚才来电话,说小伟被客人给打了!” “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估计是客人喝多了闹事儿呢。” “快去换衣服,咱俩过去看看。” “哎!” 虽然饭店声音嘈杂,但是李建设和牛牛的对话,王艳听得一清二楚。 “小伟他们两口子早就跟咱们撇清关系了,你过去干吗?”王艳有些不悦。 “再怎么着,他也是我兄弟,不管是谁,欺负我兄弟就是不行。” “你……” “别说了,把店看好,我去去就来。”李建设板着脸,王艳很识趣地没有说话。 伟孩饭庄距离李建设的饭店并不是很远,两人抄小路飞奔了十来分钟,很快便来到了饭店门口。 “x他妈的,今天我非把这个饭店给砸了!”一个面红耳赤的大汉借着酒劲儿在饭店中耍着酒疯。 小伟满脸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老婆则抱着孩子战战兢兢地蜷缩在收银台内,周围一群人围观,但没有一个人报警。 就在大汉刚要举起板凳砸向收银台时,李建设怒吼道:“你大爷的,把板凳给我放下!” 大汉循声转过头,打了个酒嗝,眯着眼睛问道:“你妈x你是谁?敢冲大爷我嚷嚷!” 一个一米七,一个一米九,两人力量上的悬殊,让李建设不得不拿起一把水果刀防身。 “呦嗬,难不成你还敢杀了我不成?”大汉蔑视地笑了笑。 面对大汉的挑衅,李建设没有脑子发热,他冲着自己的兄弟喊道:“牛牛,打电话报警,给小伟喊辆救护车。” 听到“报警”两个字,大汉彻底被激怒:“你这个蛋,敢报警?妈x的,我他妈在警察来之前就把你给收拾了!”大汉举起折叠凳,快步朝李建设跑来。 “嘭!”在李建设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板凳便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强烈的震痛,让李建设牙关紧咬,单膝跪地的他,在第二次板凳砸下来之时,开始了反击。 李建设并没有傻到直接用刀,他很害怕出事儿,所以只是往大汉的胸口使了一记掏心拳。但和铁板凳砸在身上的痛感相比,这一拳根本算不了什么。 很快,打斗局面有了压倒性的扭转,大汉将饭店的双开玻璃门反锁,屋里只留下李建设和小伟的妻儿。酒精上脑的大汉,已经失去了理智,板凳、酒瓶、餐盘,一切能打在李建设身上的东西,他都没有放过。 长时间的忍耐,让李建设也红了眼,压抑在胸口的愤怒让他拿起了尖刀。 “来呀,扎我呀,你要够种你朝这里扎,你个包,你个软蛋!” “我x你妈!”面对大汉的恶语相加,李建设的底线被冲破,他握起尖刀刺入了大汉的胸口。 一刀、两刀、三刀……他一次又一次释放着自己的愤怒。当温热的血液从他的手上流过时,他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大汉不再作声,重重地倒了下去,屋内屋外,死一般地寂静。 “呜哇,呜哇,呜哇……”警笛声由远及近。 “杀人啦!”围观的食客,不知谁喊了一声。 “7??14命案成功告破,嫌疑人李建设被当场抓获”,24小时之后,一份关于当晚命案的汇报材料,放在了局长的办公室内。从那一天起,李建设开始了自己15年的牢狱生涯。 案件庭审时,很多毫不相干的食客都在笔录中给李建设说了好话,所以他才能得到如此轻的量刑。但一件事,对他来说,始终难以释怀,那是小伟老婆笔录中的一句话: “当时场面很混乱,我什么都没有看清,我只注意到了是李建设拿刀把那个男人给捅死的。” 李建设被打时,她已经带着孩子走出了收银台,现场什么情况,没有谁比她看得更清楚,而且这件事也因她而起,可到头来,对李建设最不利的口供却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简直就是极大的讽刺。 李建设被判决的那一年,他的孩子呱呱坠地,是个男孩儿,王艳给他取名叫李军。她希望孩子长大能成为一名军人,可文化程度并不高的王艳哪里知道,父亲是个杀人犯,孩子这辈子注定和军人无缘。 人们常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从小被冠名“杀人犯之子”的李军,似乎对父亲的劣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童年的玩伴,都因为他父亲是杀人犯,对他敬畏三分,他在小伙伴中,只要他说一,没人敢说二,他很享受这种呼来喝去的快感。 王艳为了生计,一个人打两份工,平时根本顾不上对儿子的教育,这使得李军从小学开始就被贴上了“不良少年”的标签。 小学四年级开始逃课,五年级开始抽烟,六年级就已经开始谈恋爱,在不良记录榜单上,他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学校的底线。 “要不是九年义务教育,我早就让你滚蛋了!”这是他小学班主任的原话。 十二 转眼间,到了初中,李军依旧和以前一样玩世不恭,打架、旷课甚至逃学,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儿。 初中生和小学生比起来,要难对付得多,那种“杀人犯之子”的“光环”已经起不到任何震慑作用,在这个一切靠实力说话的年代,他必须拿出点儿真本事才能让人心服口服,否则没人会买账。 当了十几年“老大”的李军给自己定下了目标:“无论如何,年级的扛把子必须是我!” 于是他在学校靠着自己以前的余热,纠集了11人,在本年级开宗立派,名为“十二星座”。 常年混迹社会的人都有一个共识,有人来闹事儿,不怕对方心狠手辣,最怕对方天不怕地不怕。“十二星座”帮派成员,最大也不到14周岁,按照我们国家的法律规定,这些少年杀人都将免于刑事处罚,但谁要是惹了他们,只要动起手来绝对是自讨苦吃。人家打你,不受处罚,你打人家,算殴打未成年人,还要加重处罚。 那时候,学校的帮派很少见,尤其还是清一色未成年人的帮派,更是少之又少,李军的这一“壮举”让不少同年级的学生刮目相看。几次群架之后,他终于在学校坐稳了自己江湖的第一把交椅。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到了李建设刑满释放的日子,那一天,王艳带着李军早早地来到了省城的监狱门前等候。 “出去之后,好好做人!”这是狱警在打开那道厚重的铁门时,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最高刑期,一路减刑到15年,蹲了这么些年的监狱让李建设苍老了不少,人生中最辉煌的15年,他葬送给了兄弟义气,可讽刺的是,15年中,小伟却始终没有过来探视过他一次。 “可悲吗?可怜吗?可气吗?”在那些不见天日的日日夜夜,他始终在考虑这个问题,但无论如何,他始终无法释怀。 虽然十几年过去了,他依旧可以瞬间想起自己戴上脚镣走上法庭的那一幕,当天,他站在被告席上,检察院的检察官把当时在场所有人的口供一一读给他听,虽然大多数人的口供都对他有利,但依旧有不少人避重就轻。“大汉虽然打他,但是他也不能杀人啊。”“他杀人了,就该枪毙。”很多人的笔录太长,他不可能全部记住,但是最关键的地方,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也让他认清楚了现实。 “如果当时有一个人上来帮我,我也不会沦落到杀人的地步,但是为什么围观的有几十人,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这是李建设当庭陈述的最后一句话。他的这句话,也让庭上的所有人无言以对。 监狱的大门缓缓地关闭,围墙外的花草香味让他陶醉。“是自由的味道!”他喊了一句。 “建设!” “爸爸!” 王艳带着儿子听到了喊叫,眼中噙着泪水跑了过去。 “我还有老婆,我还有儿子,我还有家!”一分钟前还在悲观的李建设,瞬间打开了心扉。他尽可能大地张开臂膀,把王艳和李军紧紧地搂在怀中。 李建设被释放的当晚,前来道喜的亲戚围了满满一院子,热闹劲儿一直持续了三四天,他的生活才重新归于平静。 “小军,你给我过来。”他被释放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打听自己儿子这些年过得咋样,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他不曾给予任何父爱的儿子,竟然变成了一个混世魔王。 “爸,你找我?” “你以后是不是想走我的老路?”李建设恼羞成怒地拍打着桌面。 “爸,您这才放出来没几天,难不成就要跟我说大道理?”李军不以为然地抖着腿。 “我不是在和你说大道理,这是血的教训,你老子蹲了15年大牢,你难道还不长记性?” “行了爸,我去上学了!”李军从鞋柜上拿起那个只装着砍刀的双肩包。 “小军,听爸一句,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得,记住了!”李军冷哼一声,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虽然父亲出狱对自己多少有些影响,但李军依旧在学校混得风生水起,以他为核心的“十二星座”已经收了不少小弟,可以说在周围的学校已经打响了名号。作为老大的李军,出手也十分大方,打架前或打完架出去吃饭喝酒,已经成了潜规则。 学生之间吃饭,其实花不了几个钱,一二百块钱基本就能搞定,王艳对于儿子物质上的要求,几乎都不会拒绝。但李军随心所欲的生活在李建设被释放之后有了质的改变,李建设几乎断掉了李军所有的经济来源,父子俩也因此曾闹得不可开交。 人总有多面性,虽然李军学习和品德上都不咋样,但是他却很擅长舞蹈,而且他对舞蹈有着极高的天赋,很多舞种,他几乎看个两遍就能学会,尤其是那种随时随地就能show(秀)一把的鬼步舞,更是他潜心钻研的对象。他也因此获得了不少女孩子的芳心。 时间飞逝,转眼间到了高中,以李军为首的“十二星座”也因为升学,从之前有12位“骨干成员”,变成现在只能以8人为核心的“八仙帮”。 高中生活,对那些爱学习的孩子来说,无疑是痛并快乐着,但对李军来说,只有快乐。 无忧无虑,青春萌动,纯纯的爱,淡淡的甜,这是多少青春题材电影的槽点。 多少人把自己最美好的回忆,都埋在了高中时的花季雨季。 高一刚开学的第一天,曾有过多次恋爱经验的李军,就把目标对准了高一四班的班花——邢晓雨。 上过学的都知道,在小学和初中,评判班花的标准是成绩加长相。而到了高中,班花的评判标准就只剩下了长相。 李军虽然是个顽主,但他有自己的原则,他不会主动去干扰别人学习。换句话说,假如邢晓雨这丫头的成绩在班里数一数二,李军绝对不会去招惹。 “玩儿归玩儿,咱不能耽误人家的前程。”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所以他选择女朋友的前提,必须是学习跟自己一样渣,这样他不会有负罪感。 而邢晓雨就属于那种长相和成绩都符合的精品。近水楼台先得月,李军当然不会让到嘴的鸭子飞到别人碗里。 送花,送礼物,写情书,打电话,晚自习围追堵截,这些事李军全部尝试了一遍,可无奈邢晓雨就是一点儿都不买账。 “军哥,不行哥儿几个哪天把邢晓雨给绑了,你来个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不就得了。” “滚蛋,就你馊主意多,我这次是动真感情了,不是随便玩玩。”李军一本正经。 “那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李军灵光一现:“我知道了,可能是我在初中时名声太坏,她估计只认为我是个小混混儿,咱要表现点儿优点出来,让她刮目相看,兴许就能成。” “刮目相看?那要怎么做?” “最近学校不是在搞什么文体比赛吗?” “对,有唱歌,有朗诵,还有跳舞,听说还要代表学校和周围的其他五所高中一起pk(较量)呢。” “你老大我别的不行,跳舞绝对是一把好手!” “对啊,你那鬼步舞,都跳化掉了。”一个手下奉承道。 “老大,你要是上,绝对可以代表学校参赛。”另外一个少年说道。 “学校外滨河湖的沙滩岸边上,每天晚自习放学都有人在那里跳,老大,不行咱们晚上也去那里练,以老大的实力绝对可以一鸣惊人。” “那是,鬼步舞最牛x的js,他的视频全集我全看过,只要我在家潜心练习个几天,绝对没问题。”李军对这一点,还是相当自信。 “老大,那不就更简单了,明天找班长报个名就完事儿了。” “妥了,就这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三案 花季江湖 4 十三 李军苦练鬼步舞的这半个月里,邢晓雨难得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对五官精致的她来说,她的男朋友必须是高富帅,而且重点是一定要帅:“没错,我就是外貌协会的资深会员。”这句话源自她的微信签名。李军虽然个头有了,但是他本人和其他两样一点儿都扯不上关系,在她的心里,就算李军再怎么折腾,李军也不是她的菜。 二十中高一的扛把子,号称“中国小栗旬”的樊天瑞,才是邢晓雨心仪已久的男人。经过邢晓雨的不懈努力,她终于在一周前弄到了对方的微信号,并且最近一段时间在手机上聊得火热,估计再有几周,很快就能捅破那层窗户纸。而这一切,对沉浸在舞蹈练习中的李军来说,根本就毫不知情。 学校文体比赛的事儿,进展得很顺利,李军以压倒性的优势代表学校参赛,长时间的舞蹈练习,也让他在滨河湖岸小有名气。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邢晓雨和樊天瑞已经跨过学校的界限,开始交往。 李军追邢晓雨,这是整个十八中都知道的事儿,在这么多双雪亮的眼睛监督下,就算邢晓雨和樊天瑞之间再隐蔽,也很难不被人发现。 不过话又说回来,樊天瑞本身也不惧谁,他虽然知道十八中李军的名号,但是在他眼中,李军的“八仙帮”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帮派而已。能让樊天瑞如此有底气的原因就是,他的老子是一个食品公司的老总,身价上千万,而李军只是一个穷得叮当响的杀人犯之子。身份的差距,让樊天瑞有得天独厚的优越感。 纸永远包不住火,事情很快便传到了李军的耳朵里,邢晓雨在他的质问下,也承认了和樊天瑞的恋情。 这件事对李军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就算是得不到邢晓雨的心,他也不能让樊天瑞好过。 为了能争回面子,这场群架必须打。按上血手印的“战书”,在当天晚上便送到了樊天瑞的手中。 樊天瑞也是一方老大,对于几个土包子的挑战,他自然不会放在心里,于是经中间人传话,双方约架在第三天晚自习放学后的月光广场上。 这次是“为了面子而战”,如果他打输了,就再也没有脸在学校里混下去,所以李军把这场架看得比任何一次都重。 打过群架的人都知道,如果双方约的人太多,架根本就打不起来,所以李军在战书中表述得很清楚,双方人数都不能超过10个,也就是说,这场架绝对不是耍耍嘴皮子,而是要实打实地动真格。 大战开始之前,李军把帮里的所有人召集在一起。 “这场仗是因为我而起,兄弟们如果有不想参加的我不勉强。” “老大,你怎么说这话,要不是你,我们能在十八中站住脚?老大的事儿,就是我们的事儿!” “就是,咱们从初中到高中,怕过谁?我早就看不惯樊天瑞这孙子了,仗着自己老子有两个臭钱,瞧把他横的!” “妈的,这次非把樊天瑞给制伏了,绝对让这货跪倒唱《征服》!” “干,跟他们干……” 看着兄弟们都站在自己这边儿,李军很欣慰:“好,后天晚上,给我往死里砍,妈的,抢老子的女人!” 对于干仗,李军绝对有百分之百的底气,从中学到现在,只要是砍人,他就没有怕过谁,但这两天他却为另外一件事发愁。 按照惯例,为了鼓舞士气,打架之前一定要给兄弟们张罗点儿好吃好喝的,可无奈的是,他那刚出狱不久的父亲,为了让他不误入歧途,早就掐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如何才能弄到钱,这让李军想破了脑袋。 “向朋友借?”他丢不起这个脸。 “向亲戚借?”他父亲肯定会知道。 思来想去,他想到了一个人,同村的“铁拐李”。 只要是在十八里铺长大的小孩儿,没有不认识“铁拐李”的,几乎所有的小孩儿,从小都从他那儿骗过糖吃,他是有名的老好人。 “自己和老李非亲非故,要是借,他肯定不肯。” “他整天都在店里,偷也不合适,就算是偷成功,他万一要报警,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看来只能明抢了,想办法把他弄晕,然后再留个字条,上面写上‘不要报警,事后归还’,他虽然不知道我叫什么,但是看到我肯定觉得面熟,以他的性格,如果他醒来看见字条,一定会去找我父亲,而不会选择报警。到时候这个钱,我爸掏也要掏,不掏也要掏。对,就这么办。”好胜心极强的李军,为了打赢这场仗,终于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开战”当天,李军谎称自己生病,跟自己的班主任请了半天假,傍晚6点,李军按照计划,背起双肩包来到了老李的商店门口。 “不在家?”李军疑惑地推了推关得严严实实的木门。 “可能在老莫家。”老李平时不是在自己的小店,就是在同村的老莫家里,住在附近的人几乎都知道。所以李军没有停留,而是快步走到老莫的院子外。 他小心翼翼把老莫家大门推开一条缝:“真的在这儿。” 确定好目标的他,准备在老李回家的那条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 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他选择了一个独特的等候方式。 “小军,干啥呢?”路过的村民问道。 “跳舞呢,婶子,马上要参加学校的比赛了。” “你在别人家工地上跳啥?那么大的灰。” “这里场地大,家里跳不开啊!” “你爸你妈呢?” “他俩不在家,去我爷爷奶奶那里了。” “难怪你连学都不上了。你爸你妈一不在家,你就撒疯了。” “我请过假了。” “得得得,你跳吧,好好练,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个舞蹈明星。”不是自己的孩子,村民也懒得管。 “妈的,虚惊一场。”李军擦了擦汗,蹲在一个不容易被看见的拐角抽起了烟卷。 一支,两支,三支……李军不停地掏出手机察看时间:“这都快一个小时了,老李怎么还不出来?” “好在老子不赶时间,要不然指定坏事儿。”李军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急切的心情。 “老李啊,你行不行,要不然我送你啊?”老莫那极具穿透性的嗓音,从巷子深处传来。 “结束了!”得到信号的李军从工地上抄起一块砖头装在书包中。 很快,老李晃晃悠悠的身影出现在李军的视线中,就在老李拐出巷口朝小店方向蹒跚而行的同时,李军也抓起背包尾随其后。 晚上7点多,天色已经昏暗,虽然路面上来来往往都是熟人,但他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会被认出。 很快,老李站在店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锁,推门走了进去。 就在屋内灯泡刚刚被拉亮的同时,李军一个身影冲了进去。 “你干啥?”老李一脸酒气地问道。 李军慢慢地从包中掏出板砖:“李爷,我来找你借点儿钱,回头让我那杀人犯的爹还给你。”说完,老李被接连的三下板砖给敲晕了过去。 李军把手指放在老李鼻尖,确定他还有呼吸之后,接着他推开后窗,把板砖扔了出去。 “烟、酒、零食、钱……”他严格按照之前的计划实施,“东西只拿够,不拿多。坑爹的事情也不能一次性做得那么绝。” 东西装好之后,他从抽屉中的账本上撕下了一张空白纸,接着从书包中掏出了一支圆珠笔。 “不……要……报……警……”李军一边念叨,一边在纸上书写,可当写到“警”字时,他突然打了一个冷战,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老李。 “这家伙不会报警吧?要是真的报警,我可就……” 正想着,他飞快地把那张没写完的纸给揉成一团,装在了自己的口袋中。 接着他又撕下了一张,可能是为了找寻一丝心理安慰,他这次选择用左手书写。 “他真的不会报警吧?” “他应该不会报警吧?” 李军突然感觉到一丝后怕,握着圆珠笔的左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不要报警,事后归还。”寥寥八个字,他足足写了五六分钟。 “呼……”他深吸一口气,用来平复自己紧张的心情。 “老李人这么好,肯定不会报警的。”李军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情绪稳定之后,他推开木门,确定周围一切安全之后,他提着东西回到了自己家中。 接着李军又拿着从老李那儿抢来的几百块钱去街口张罗了一堆卤鸭、猪蹄、牛肉等熟食。 一切准备就绪,他换了一个大一点儿的双肩包,手里提着四瓶白酒,来到了约定的地点——滨河湖岸边。 “军哥。” “老大。” “嗯,好,你们都来了。”李军把酒肉从背包中取出。 “我x,这么丰盛?”不知谁喊了一句。 “别废话,赶紧吃点儿喝点儿,回头跟樊天瑞这小子死磕到底。” “干!”李军的一句话,瞬间鼓舞了这些少年的士气。 酒足饭饱之后,李军带着“八仙帮”的所有成员站在了月光广场之上。站在他们对面的是樊天瑞的手下,刚好10个人。广场上其余的数十人,都自动散到一边等待观战。 “以八敌十,你是不是也太看不起我二十中的人了?”樊天瑞手持砍刀指着李军的额头。 “不是看不起,是从来就没放在眼里过。”李军把握刀的手又紧了紧。 “给我砍!”也不知谁喊了一句,两帮少年很快厮打在了一起。 “八仙帮”是出了名的打架不要命,樊天瑞手下的那些富家子弟哪里招架得住,前后不过三个回合,对方的10人便被打得落荒而逃。“八仙帮”全胜。 “x,都他妈的假把式!”李军对樊天瑞啐了一口唾沫。 “你……” “我告诉你,以后在我十八中的地盘儿上,不要给我耍狠,否则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李军踩在樊天瑞的肩膀上霸气侧漏地说道。 “我……” “还有,邢晓雨那丫头,大爷我赏给你了,我李军从来不穿破鞋。走!” 李军一声令下,围观的所有人都给“八仙帮”主动让开了一条道路。人群之中,李军用力地把手中的砍刀举向天空,帮派的其他七人也齐刷刷地学着他的动作。 “真他妈的太霸气了!”观战人群,给出了终极评价。 带着胜利的喜悦,所有人都提出去网吧包夜熬通宵。 “去雨蝶网吧!”李军之所以选择那里,是因为那儿的网管他很熟,可以赊账。 可能是因为这场仗胜得太漂亮,所以“八仙帮”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睡意,经过一夜“lol”的历练之后,除了李军之外,其他人都选择回校上课。 李军的心里始终放不下一件事:“老李到底有没有报警?” 为了让自己能睡个安稳觉,他决定回家一探究竟。 就在他刚走进十八里铺的巷口时,密密麻麻的警车让他的心狠狠一抽。 他不敢再踏进那里半步,因为他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忐忑之后,他还是向旁边的村民问出了口:“叔,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铁拐李’被人杀了。” “什么时候?” “就昨天晚上七八点钟,听说凶手还留了一张字条呢。” “嗡……”李军脑袋瞬间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已经快喘不过气了。 “小军你怎么了?小军你没事儿吧?”同村亲戚的呼喊声像是磨损的磁带在他耳旁扭曲。 “跑,快跑!”他心底的一个声音,让他立刻清醒。他在周围人群异样眼光的注视下,撒开腿跑了出去,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不知前往何处,只能拼命地逃离,绝望之中他耳边隐约响起了父亲的那句话。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四案 绝命轮回 1 一 胡文昌的前28年,用两个字完全可以概括,那就是“励志”。他的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兄弟姊妹一大家,全靠那一亩三分地养活。因为经济的拮据,所以他早早地辍学打工。 2000年,16岁的他,带着家里卖粮食余下的几百块钱,独自一人去深圳打拼。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深圳,他只是经常听电视里说:“你想发财吗?去深圳吧;你想成功吗?去深圳吧;你想让梦想变成现实吗?去深圳吧;深圳遍地是黄金。”对胡文昌来说,这段铿锵有力的排比句,前三句都是扯淡,他最关心的还是深圳地上到底有没有黄金,为了一探究竟,所以他来了。 出了火车站,胡文昌彻底傻了,他从没见过那么高的楼房,也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轿车。硕大的站前广场上,人如蝼蚁般穿梭。“不是说遍地是黄金吗?黄金呢?”若干年后,胡文昌回忆起他刚到深圳时的傻样儿,依旧乐得合不拢嘴。 但“傻人有傻福”,就在他愣神纳闷儿之时,来往的人群硬是把他挤到了一辆大巴车的跟前。 “你、你、你,赶紧上车。后面还有人呢,别挡着路。”司机站在门后使劲儿地推了胡文昌一把。 “说谁呢?说我吗?” “不是说你,还说谁?赶紧上车。” “哦,要钱吗?” “不要,你哪儿那么多的废话。”司机连拖带拽地把胡文昌推上了大巴。 “要么说这大城市好呢,坐大巴都不要钱,要是在我们乡下,怎么的也要5毛钱吧。”胡文昌心里美滋滋地找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来。 很快,大巴上挤满了和胡文昌一样大包小包的外地人。 “坐稳了,开车了!”司机关上车门,汽车“扑哧”一声,慢慢驶离了火车站。 “这是去哪里?管他去哪里,反正对我来说,到哪里都一样。不会遇上坏人吧?奶奶的,车上这么多人,大白天,坏人也不可能这么嚣张。”胡文昌心里时而忐忑,时而平静。 “不管了,睡觉!”几分钟后,胡文昌靠着椅背打起了呼噜。 汽车行驶了约一个小时后,一行人被送到了工业园区,胡文昌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当了一名手机流水线工人。一个月3000块,包吃包住。 2000年,当内地还很少见到彩屏手机时,深圳的手机厂商便开始研究国外的智能手机品牌,那时候最有名的“跑马灯山寨机”最早的起源就是这里。深圳可以说是国内手机市场开发的摇篮。 2003年到2013年是手机市场的黄金十年,深圳的很多中小型手机厂家,全部因此赚得盆满钵满。胡文昌也不例外。 虽然他大字不识几个,但脑子却很灵光,在手机厂干了不到两年,就已经把这行琢磨得不离十,于是他拉着自己工友开始干私活儿。对胡文昌来说,他没有设备,没有人工,所以不能直接制造手机,但他对手机内部构造了如指掌,对他来说没有什么能比翻新手机更合适的工作了。 他的第一桶金,就是从翻新手机开始的。在那个大家都还不知道手机怎么玩儿的年代,单纯的人们,根本不知道手机这种高端的产品还能组装,因为价格比新机便宜很多,所以胡文昌的手机生意很是火爆。 翻新手机做了几年,随着人们认识的提高,这行也在逐渐饱和。抓住机遇的胡文昌很快转型,用自己在深圳赚的钱,在家乡云汐市开了第一家手机连锁超市,他打破常规手机品牌专营的局面,把所有品牌和档次的手机全部集中在一个店里,让不同阶层的顾客都有选择的机会。这一创新的销售模式,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他只用了3年的时间,便把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全部接到了市中心,而且还给他们每人置办了一套住房。 经商得力的他,在感情上也是丰收,他用自己的实力,征服了自己的金牌美女店员,两人在2010年牵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有句话好像说得很有道理:“不管是谁,不可能一直走运,上天都是公平的,人一生的运气也是有限的。”这句话放在胡文昌身上绝对受用,自打他结婚以后,他的生活就变得糟糕起来。 第一波打击,电商对手机市场的冲击。这让手机市场利润逐渐透明化,像他这种房租惊人的手机连锁超市,已经摇摇欲坠,无法再支撑下去。 第二波打击,几大运营商的垄断。充话费送手机,交宽带费送手机等等一系列的促销,已经让零散手机市场逐渐被淘汰。 第三波打击,品牌手机的自营。最显而易见的就是苹果、华为、小米等铺货量很高的手机品牌,他们基本上都是自产自销,省去了中间环节。 接连的三次打击,让胡文昌最终含泪退出这个曾经让自己辉煌的手机行业。他用自己多年的积蓄,投入了看似火爆的餐饮市场,因为没有从业经验,结果只能是一赔再赔,眼看家底儿快要赔光,胡文昌只能选择收手。 事业走向低迷,家庭生活也并不和睦。常年的操劳,让胡文昌夫妇一直没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去医院检查,是胡文昌的毛病,可生育精子活力不足5,医生告诉他,可能是过度的劳累和精神压力导致的,让他回去好好调养。药一吃就是两年,精子活力依旧在5上下徘徊。 男人没了钱,就没了地位,现在连最基本的生育能力也打了水漂儿,这对胡文昌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望子心切的妻子开始和他大发雷霆,从一开始的吵吵闹闹,发展到如今的摔锅砸碗。 他的婚姻生活开始出现裂缝,但胡文昌又不能反驳什么,因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渐渐地,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老婆借题发挥、指桑骂槐,越是这样,他心中的苦闷越是无法排解,抽烟、喝酒成了他戒不掉的习惯。一切的一切,开始变成恶性循环。 “抽、抽、抽,就知道抽,医生怎么告诉你的?”晚饭后,胡文昌打开电视机又习惯性地点了一支。 “只抽一支。”面对妻子的训斥,他只能笑脸相迎。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愿意跟你过一辈子?”妻子一把将他嘴上的烟卷夺走,在桌上捻个粉碎。 “孩子会有的,你要给我时间。” “时间、时间、时间,你算算我给你多少时间了?你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一不在家,你就抽烟喝酒,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要上孩子?” “会有的,会有的。”连胡文昌自己都没了底气。 “说真的,你现在就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妻子气急败坏地冲他吼叫。 “烂泥就烂泥,你愿意过就过,不愿意过就离婚!”常年的怨气,让他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他抓起烟灰缸,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好哇,胡文昌,这可是你说的,我没有逼你!”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我想要的?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走吧,你正好趁着自己年轻,还能再找个好归宿,不要在我这棵树上吊死了!”胡文昌有些伤感地挥挥手。 “你——”妻子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 “还不快滚!”他的吼叫,彻底激怒了妻子。 “啪!”他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妻子摔门而出。 看着妻子下楼时的背影,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脸颊。上的疼痛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相比起来,他更加无法接受变得如此颓废的自己。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重整旗鼓、卷土重来,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里的那点儿钱根本经不起自己再祸害。面对生活的落差,他怎么可能没有压力。 空荡的房间里,也只有《新闻联播》的声音能让他感觉自己似乎不是那么孤单。 他从地上捡起被踩扁的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上。 “吧嗒。”打火机点燃,烟卷上的火星快速地朝烟头灼烧,他吸得很用力。 一支,两支,三支……他的眼睛盯着电视机屏幕,可脑袋中却不知在想着什么,许久之后,客厅里传来了这么一句话:“今天的《新闻联播》就播送到这里,欢迎明天同一时间继续收看。” “明天?还有明天吗?”他在心里反复地问着自己。 “自己已经是个废物,离就离吧,也许一个人过还会好受一点儿。”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哀莫大于心死”,这是他此刻的心情。在尼古丁的刺激下,他似乎变得冷静许多,打定主意的他,拿出了手机,拨打了妻子的电话。 “嘟……” 几次长音之后,手机里传出了这样一句话:“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又一次拨打,依旧是同样的结果。 再次拨打,还是如此。 “看来还在气头上,发短信说吧。”他拿出手机,选择了短信图标。 “我想好了,我们还是离婚吧。”短信编辑完成,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发了出去。 等待回应是莫大的煎熬,他又习惯性地叼起了烟卷。 就在他想看看是否有回信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这是谁?”他看着那一串陌生的号码,有些愣神。 手机依旧在他手上振动加响铃。 “嘀。”他按动了接听键。 “喂,胡文昌吗?”电话那边是一个男人的口音。 “对,你是……?”对方的声音十分陌生,于是他问道。 “我们是刑警队的,刚才我们接到报案,发现一具尸体,我们通过手机号码联系到你,我们怀疑死者是你的妻子。” 近日,公安部开展了一个专门打击境外金融犯罪的“猎狐行动”,从全国公安基层抽调精英警力,远赴海外缉拿犯罪分子,虽然这是份苦差事,但能和国际刑警联手办案,这种诱惑简直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几乎所有刑警队的侦查员都跃跃欲试。可殊不知,除了能力以外,这还是一场警界学霸之间的pk,别的咱先不说,光“国际英语”这一项,就直接秒杀了99的侦查员。 说一千道一万,这本来是刑警队员之间的竞争,跟我们技术员八竿子打不着。我之所以如此关心,主要是令我万万没想到,叶茜竟然突出重围,代表云汐市参加了全国仅有50个名额的“猎狐分队”。我就是敲掉脑袋也想不到,那个整天嚷嚷着半夜出去撸大腰子的叶茜能和“学霸”扯上关系。就连阿乐都说:“没想到,叶茜竟然还是个警界的扫地僧。” 叶茜不在,我和阿乐两个大老爷们儿也很少夜出,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天下太平”,我的生活总算归于平静。单位、家里、足球场,几乎是三点一线。但再平静的湖面,也会儿波澜。因为母亲带辅导班,我们家的晚饭一直要等到晚上8点半才能开饭,这也是一天之中我最难躲过去的坎儿。 “叶茜回来没?”母亲刚端起碗,就开始叨叨个不停。 “没。”我的脑门儿上已经出现三道黑线。 “小龙,我说你是怎么想的?” “啥怎么想的?” “能不能严肃点儿?”母亲用筷子敲了敲桌面,对待我仿佛对待她的学生。 “职业病。”我嘀咕了一句。 “嘿,你啥意思?嫌我烦了是吧?” “我……”我刚想反驳两句,父亲便在桌子底下用脚踢了我一下,示意我闭嘴。母亲当了多年的班主任,脾气自然也是火急火燎,还好在最关键的时刻父亲阻止了我,要不然一旦母亲火山爆发,第一个遭殃的肯定是我。 “怎么的?你还有理了?”母亲把筷子往碗上一横。 我实在被她整得没脾气,只能不搭腔,低头吃菜。 “你也不看看你多大了,我同事家里像你这么大的,哪个个人问题没解决?叶茜到底哪里不好?又能文又能武,长得又漂亮,人家哪点儿配不上你?你再看看你,整天稀里糊涂的,我告诉你……” 母亲忽然压低了声音:“你们单位新来的那个同事是不是单身?” “好像……是吧……” “什么叫好像是?你怎么一点儿危机感都没有?你就不怕人家挖你墙脚?” “妈,你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什么哪儿跟哪儿?你也不掰手指算算,这都几年了,我当初跟你爸,见了三回面就成了,你俩待在一个办公室里那么多年,咋还没个进展?” “年轻人,要多了解了解。”父亲有些尴尬地插了一句。 “哎,老司你……” 母亲刚要发作,我掏出手机,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打住!” “喂,明哥。好,我知道了,马上下去。” “怎么了?”父亲问。 “学府小区,命案。” 明哥只给了我5分钟的准备时间,我顾不上解释那么多,嘴上叼着一块馅饼,便冲下楼去,虽然一发生命案肯定要加班加点,但我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解脱。 一块馅饼边走边下肚,胖磊驾驶的勘查车如期而至。 “什么情况?” “暂时还不清楚,案件发生在室外。” “什么?室外?”我突然紧张起来。 “抛尸案都能搞定,还有什么搞不定的?”阿乐坐在我旁边小声说了句。 “得,我信你的。”我和阿乐击拳打气。 学府小区在我们云汐市也算是高档住宅,再加上地处市中心,还有重点名校做学区,房价一直处在蹿升的状态。讲到这里,就不得不说小区开发商的精明所在,小区按照规划,一共分为四期建造,而目前只有面积较小的一期和二期是全部竣工入住,剩下的将近34的楼房,也只是盖了一个框架,从外面看,这里似乎已经快接近竣工,而实际上,整个小区的基础设施、配套项目根本不完善,这也是很多地产商惯用的伎俩——先圈地建房,用最少量的住户,去争取学区房、公交站等资源,然后再利用资源抬高房价,榨取最高的利润。学府小区这一点就操作得相当到位,最初的开盘价也只有每平方米3000多元,现如今已经翻了一倍还多,就这还有上涨的空间,虽然每平方米7000多元的房价在北上广这些大城市还够不上零头,但在我们这里已经是泡沫顶端。 学府小区的一期、二期分布在东南和西南,三期、四期则坐落在东北和西北,整个小区呈椭圆形,中间被一条双向四车道的柏油路分割成两半,路南人声鼎沸,路北萧条冷清。小区北部还未竣工,我们只能从小区南门进入,在门口侦查员的带领下,勘查车直接绕到了小区的东北角,也就是四期工程的腹地。 为了尽可能地不破坏现场,所有警车全部在外围停成一排。 刚一下车,徐大队便赶了过来。 “什么情况?”明哥问道。 “报警人是小区一个遛弯儿的老大爷,他在这条路上遛狗时,听到有手机铃声在响,走近一看,发现一位女士躺在地上,满地的血,人已经死亡。接着老大爷拨打了报警电话,我们赶到现场时,发现手机依旧在振动,显示的是‘老公胡文昌’,为了不破坏物证,我让单位小刘用自己的手机按照号码拨了过去,联系到了胡文昌,经过辨认,死者正是他的妻子夏青。据了解,今天晚上7点钟左右,胡文昌和夏青因为家庭琐事吵了一架,夏青气愤之下离开了屋子,家里只有他独自一人在抽闷烟,没过多久夏青就被杀害了。目前胡文昌的情绪有些激动,我已经让侦查员带他去刑警队做问话笔录了。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明哥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晚上9点钟左右,也就是说嫌疑人是在两个小时之内遇害的。” “差不多是。” “行,我们先勘查现场再说,麻烦徐大队带兄弟们疏散一下围观的人群。” “没问题。” 趁着换勘查服的空隙,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中心现场的情况,这也是我每次勘查现场前必做的一件事。 中心现场是一片还在施工的工地,一条还未完工的双车道水泥路与小区的主干道交叉向北延伸,水泥路的东西两边分别为三栋高层在建楼房,水泥路的最北端连接省道,两者之间有一扇可以自由通行的黑色铁门。 楼宇还在建设,开发商并没有给这里安装路灯,根据刑警队的介绍,夏青的尸体就位于路北端黑色铁门附近。 发生命案的重磅新闻在小区里炸开了锅,跳广场舞的大妈、遛弯儿的老头老太、出来散步的年轻夫妻,浩浩荡荡最少有上千人,把现场周围挤得满满当当,案件发生在室外,嫌疑人的活动范围很大,为了尽可能地保护现场,徐大队只能紧急抽调警力,把整个四期全部警戒起来。 吵嚷的人群让我压力倍增,伴着晃眼的手机闪光灯,胖磊、阿乐我们三人像明星走红毯一样,率先走进了警戒圈。 “人都去世了,最起码的一点儿尊重都不懂。”胖磊很反感地看了一眼试图往里钻的几个年轻人。 “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阿乐也跟着摇摇头。 现场的环境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没有时间去在意围观的人群,我的大脑快速把干扰鞋印全部过了一遍,确定可以完全排除之后,我打开了宽幅足迹灯。 灯光像是一道激光,把整条路照射得清清楚楚。 “哇塞,好厉害,我要拍下来发朋友圈。” “你们看那边,死人,我x,真刺激。” “你们看那边,地上,还有好多血。” “……” “妈的,喊什么喊,能不能尊重一下死者?”阿乐忽然冲身后的人怒吼了一声。 几个围观的年轻人先是一愣,没过几秒钟,一个戴着眼镜的文化人指着阿乐说道:“你身为国家公职人员,怎么可以骂人?” “妈的,没看见老子没穿警服吗,我他妈是协警,你们谁敢叽叽喳喳的,我今天晚上就是不干了,也要跟你们死磕到底!”阿乐那天生的凶相,对他们的杀伤力绝对是致命的。 “喊什么喊?再喊真给你开除了!快点儿过来干活儿!”胖磊的鬼点子最多,和阿乐天衣无缝地唱起了双簧。 “都给我撤远点儿!”阿乐很嚣张地指着蒙了的年轻人。 “警察好歹是在办案,年轻人离远点儿。”周围上年纪的人开始劝解。 “得了,阿乐。”我起身把他拽到一边。 “妈的,我最烦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阿乐骂骂咧咧地蹲在了我身边。 “你最近情绪好像很不稳定。” 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阿乐却很紧张地看着我:“有吗?” 我已经把自己调整到了勘查的最佳状态,附和了声:“只是感觉。” 阿乐看我已经进入角色,就没有再打搅我,一声不吭地跟在我身后。 道路的两边除了未建成的楼房以外,还有一片片尚未种植树木的矩形树坑,也许是经常有人从土坑中抄近路的原因,鞋子带出的泥巴小块,像狗皮膏药似的沾满了整条水泥路。 水泥路面几乎无法观察到鞋印,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一块块的小泥巴上。 “千万别踩到泥巴!”我小心地提醒了一句。 胖磊和阿乐顺着我规划出来的一条道路,在路面上搭了一条直接通往尸体的板桥。现场光线很暗,我暂时无法区分路面泥巴上鞋印的种类,于是只能想到一个最笨的方法,把中心现场附近的所有泥巴斑点全部铲走,我手持物证袋,第一个沿着安全通道,走到了死者附近。 “尸体头西,脚东,长发,30岁左右,穿一套白色睡衣,脚穿运动鞋,右手抓握一部苹果手机,全身衣着完整,地面有大面积血泊,颈部有锐器伤。”我粗略观察之后得出了结论。 为了尽可能地节约时间,我沿着尸体走了一圈,划定了重点范围,在阿乐和胖磊的帮助下,几十处泥巴斑点被一一从地面上铲走。 夜晚勘查的光照条件很有限,如果盲目地进行勘查,极有可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破坏现场,明哥当即决定,室外现场勘查推迟到第二天,接下来的重点工作,全部放在尸体解剖上。 在老贤确定现场无任何可以提取的生物物证后,我们直接把尸体运到了殡仪馆的解剖室内,现场留给派出所的民警全权封锁。 半小时后,尸体被平放在了解剖床上,按照分工,阿乐负责记录,我们其他人全部参与到解剖当中。 解剖前第一步是观察尸表,也就在这个环节,我们有了重大发现。 “颈动脉锐器伤,这个是……”明哥眯起眼睛。 “怎么了?”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明哥没有回答我,而是转身说道:“国贤,酒精棉球。” 老贤熟练地用镊子夹起递了过去。 明哥小心翼翼地捏住,在死者的嘴巴附近反复地擦拭。 “一个,两个,三个。”也不知过了多久,死者的左脸位置,忽然出现了两截蜡黄色的印记,死者的皮肤十分白皙,特征显得格外明显。 “局部干燥?”胖磊在印记完全显现出来时,拿起照相机拍了一张照片。 “局部干燥”这个名词可能很多人听起来十分陌生,但是对我们技术员来说再熟悉不过,它是尸体早期现象的一种。 我们都知道,人,不论生前还是死后,都会通过体表不断地蒸发、丧失水分。生前,丧失的水分可以得到不断的补充,从而保持体内水分的平衡;死后,丧失的水分不再得到补充,尸体就会慢慢地呈现出失水的状态。 在尸体的表面,尤其是在湿润的创面或黏膜,以及皮肤较嫩薄的部位,由于水分不断地蒸发,局部就会变得异常干燥,在干燥的局部表面形成蜡黄色或黄褐色或深褐色的硬斑,从外观上看有些类似于皮革或者羊皮纸,因此我们又将尸体的局部干燥现象称为“皮革样化”或者“羊皮纸样化”。 局部干燥在一些被掐死的尸体上表现得很明显,受害人由于颈部皮下出血和表皮擦伤,在早期这些特征很难用肉眼辨别,只有在死后一段时间,待其创面发生局部干燥,形成了皮革样化斑痕后,才易于被我们识别。 无水酒精可以使表皮迅速脱水,从而加速局部干燥的过程,这样可以在短时间内观察到一些不易被发现的压痕、扼痕等。 “小龙,你过来,仔细看看,这是不是指印?”明哥给我让了一个位置。 我拿起多波段光源,把光线调整到最佳状态:“通过指节印压痕以及长短来判断,死者下巴部位的是拇指,和拇指并联的应该是……”就在这句话刚脱口而出时,我错愕万分地惊在那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四案 绝命轮回 2 四 明哥没有说话,从他波澜不惊的表情上看,他已经发现了猫儿腻。 “到底怎么了?”胖磊打破了平静。 “嫌疑人左手有残疾。” “当真?”负责记录的阿乐又确认了一遍。 “不光如此,嫌疑人的左手除了拇指健全以外,其他四根手指很有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你说什么?能不能确定?”就算是门外汉的阿乐,也听出了这条线索的重要性。 “我们在死者的嘴部发现手指印记,很显然,嫌疑人应该是在作案的过程中做了捂嘴的动作。我刚才已经判断出,死者左脸下巴处是拇指的完整指印,这是前提,我们来分析一下嫌疑人用何种动作捂嘴,才能造成现在这种印记。 “第一种,嫌疑人和死者面对面,接着用右手正面捂嘴,这样拇指印应该是留在死者右边脸部。 “第二种,嫌疑人绕到死者身后,从背后用右手捂住死者的嘴,这样拇指的印记是留在死者左脸部的上方,而不是下巴处。 “右手被排除,那剩下的只有左手,左手和右手一样,二选一,就可以推测出,嫌疑人是和受害人面对面站立,接着用左手捂住其嘴巴,防止其喊叫。 “既然左右手已经区分,那么我们接着来看死者面部的指印。”我把所有人的目光引到了痕迹上,“通过多波段光源可以清楚地发现,死者脸部只有拇指印痕最明显,其他四指的印痕并没有发现,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会不会嫌疑人在作案时,用力并不大,所以看得不明显?” “不会,死者的下巴处已经出现了皮下出血和擦划伤,从这一点看,嫌疑人作案时力道很大。”明哥开口解释道。 “除非他会反关节动作,在作案时,翘起了其他四根手指,否则按照常理,我们应该可以在死者的脸上发现完整的五个指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一根手指的印记。” “还有一点或许可以佐证小龙的推测。”明哥指着死者的脖颈处纵横交错的伤口,“死者颈部有多处重叠交叉的z字形锐器伤,而真正致命的只有一条,但通过观察伤口的深度,我发现致命的这一刀,也只是恰好割断了颈动脉。致命伤着力点也可以证明嫌疑人是右手持刀。从伤口分布来看,死者面对嫌疑人时,做了激烈的反抗。”明哥将死者的头部翻转,“后脑有擦划伤。” “大家仔细回忆一下,尸体所在位置的身后刚好有一栋在建楼房,结合伤口来推断,嫌疑人当时应该是捂住了受害人的嘴巴,将其逼到了墙根处,接着右手持刀抵住其脖颈,但没想到的是,受害人反抗激烈,所以在其后脑以及颈部才会出现相应的伤口。 “我的推测是,嫌疑人应该是在死者反抗时,失手将其杀害,由此可以得出两个结论。首先,作案时嫌疑人情绪高度紧张,他不会考虑太多细节,他没有在死者脸部留下完整的指印,极有可能像小龙说的那样,其左手残疾。其次,嫌疑人作案时的主观动机可能不是杀人。” “不是杀人?是侵财?”阿乐脱口而出。 “死者的手机、首饰、口袋中的钱全部在,如果嫌疑人的主观动机是侵财,为何在作案之后并没有拿她的财物?”我之所以极力反驳,主要还是因为案件性质直接关系到破案,不能妄加猜测。 一般的杀人案件,大体可以分为财杀、仇杀、情杀、激愤杀人等等,虽然有这么多分类,但总体上可以归结为两大类:熟人作案、陌生人作案。 假如这起案件是熟人作案,我们已经推断出嫌疑人的左手有残疾,接下来的事情,只要按照条件去检索死者的朋友圈,看是否有符合的人,即可找到破案关键。 但如果是陌生人作案,那这起案件侦破起来就要复杂得多,而一般室外侵财杀人案件,则以陌生人作案居多。 “嫌疑人也许是在作案的过程中出现了动机转化,不过我只是推测,结果怎样还有待考证。”明哥说完便拿起剪刀,准备剪掉死者的衣物。 “等等。”我制止了他。 “怎么?” “衣服上有情况。” 明哥顺着我的指向,认真地观察着死者上衣上的几道长条形的血迹:“这个是……?” “嫌疑人在作案之后,刀具上肯定沾染了大量的血迹,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在逃离现场时,可能用死者的衣服擦拭了刀具,所以才会在衣服上留下这种痕迹。” “能否从痕迹的宽度以及其他的特征,分析出是哪一种刀具?”明哥试探性地问道。 “暂时还不好说,还需要结合测量数据才能有答案。” “行,死者的上衣你小心收好,接下来我们开始解剖。” 尸体被送入冷藏柜时,刚好是凌晨1点整,为了确保白天现场勘查能顺利进行,我还有一项最为重要的工作要开展——拼接泥片,分析嫌疑人的鞋底花纹特征。 这项工作对外行来说,看似没有任何头绪,但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困难。 通过尸体解剖我们得知,死者在被害前曾有过激烈的反抗,而我提取的泥片均在中心现场附近,假如嫌疑人和死者之间有过相互推搡等动作,那在泥片上,就极有可能留下两个人的鞋底花纹。 目前我们已知死者的鞋底花纹,接下来只要找到泥片上的另外一种共生鞋印,再根据泥片分布推测出行走轨迹,基本就可以确定嫌疑人鞋印的种类。 在做这项工作之前,我首先要感谢的是云汐市常年的潮湿气候,我提取的几块泥片上,均留下了大量的鞋印特征。 经过层层筛选,3个小时后,我终于在电脑中拼出了嫌疑人鞋底花纹的局部特征——菱形格块状花纹。 做完这一切,我们简单地休整了4个小时,早上8点,我们再次来到了案发现场。 室外现场和室内现场的勘查侧重点有着本质的区别。在室内现场,我们可以结合现场鞋印分析出嫌疑人可能接触过哪些物品,从而找出能被利用的痕迹物证;而在室外现场,我们则要搞清楚嫌疑人的来去路线,这样有利于结合其行走的轨迹,调取周围监控。 这起命案,我们要搞清楚三个问题:第一,死者为何会在这个地方;第二,嫌疑人为何会在这里作案;第三,嫌疑人的来去路线。 虽然经过几个小时的拼接,我得到了嫌疑人鞋底花纹的局部特征,但只根据这一点,我暂时还没有把握还原嫌疑人整个鞋底花纹,毕竟很多鞋子的鞋底,在制模的过程中,相似度都很高,有时甚至一模一样的都有。就连耐克、阿迪达斯这种大牌子,鞋底花纹的款式都极少更换。 死者的鞋底、鞋面均沾有大量的泥土,泥土绝不会是偶然沾上的,它必须有一个长期接触的过程才会形成,根据分析,死者可能曾在泥土地中行走过。 临来的路上,明哥给我们看了一份关于死者的初步调查结果: 案发当晚,夏青和丈夫因为琐事发生矛盾,接着出门离开,这种情况曾不止一次发生过。 死者住在学府小区南门口附近,从她家到达案发现场全是水泥路,除非她故意在未修建完的花池中行走,否则不可能在鞋底沾上如此多的泥土。 单靠这一点,我还无法从痕迹学上还原现场的情况,好就好在,徐大队还给我们提供了一份死者详细的通话记录。 通过询问死者的丈夫胡文昌,他可以很确定夏青在离开家时,是晚上7点零5分,夏青关门时,他曾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 查询夏青的通话记录,7点零6分时,有一次长达40分钟的通话,电话那边是其闺密王品燕,根据王品燕描述,当晚夏青给她打电话只是在倾诉委屈,她们俩一直通话到结束,没有断过。 7点50分,夏青的另外一个朋友给其打电话,其并没有接听,而且铃声并没有中断,响铃7次。 接着是死者丈夫胡文昌的电话,一共打来两次,都是无人接听,而手机响铃惊动了报案人。 从调查结果来看,嫌疑人作案的时间可以确定在7点46分到7点50分之间,中间间隔仅4分钟。 接下来我们要弄清楚三个问题中的第一个:死者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答案很简单,她是在和闺密聊私事,自然不想被过多的人听到,我们很多人都有边走边打电话的习惯,案发现场距离死者的家不足400米,她有足够的时间走到这里,人在打电话时,所有的精力全部集中在手机上,走路不看地面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她踩踏泥土地,可以解释得过去,这一点现场的鞋印也可以佐证。 第二个问题:嫌疑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从刑警队的调查结果不难看出,死者和丈夫吵架完全是随机事件,而且时间短暂,如果这是一起仇杀,除非是死者丈夫雇凶杀人,否则不可能把作案时间控制在4分钟之内。但根据调查,胡文昌不具备作案条件。 我们公安局内部,把一些不可控的案件,叫作临时起意案件,比如拦路抢劫杀人、拦路强奸杀人等,这些都是嫌疑人冲动意识下的犯罪行为。根据现场综合分析,本起案件更为符合临时起意作案的特征。 此类案件嫌疑人和被害人之间互不相识,作案完全随机,从一个突然的念头,到作案结束,4分钟完全足够。如果本起案件真的如此定性,那嫌疑人的作案动机很有可能有两种:侵财和劫色。 从现场来看,如果是侵财,死者并没有财物损失。如果是劫色,那就更讲不通,案发现场乌漆墨黑,嫌疑人根本看不清死者的长相,而且死者衣着相当完整,并没有遭到性侵害的迹象。到底嫌疑人是出于何种动机,这一点只能待定,但不管怎么说,我们科室基本达成一致,嫌疑人临时起意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大。 既然是临时起意案件,那嫌疑人只有熟悉这里的情况,才敢在小区中作案,所以嫌疑人不排除居住在小区或者在小区工地务工的人群。 最后一个问题:嫌疑人的来去路线。 通过死者的通话记录,我们可以分析出一个比较精确的点,嫌疑人把作案时间刚好控制在4分钟以内,按照正常的推演,他几乎是在死者刚挂掉电话后,便开始作案。 他为何可以把握得这么准确?唯一能解释通的是,他可能一直在某个地方观察,由于光线的原因,他虽然看不清死者的具体位置,但是通过电话里传出的声音,他完全可以把握作案时间。如果可以找到嫌疑人蹲守的点,那就有可能在附近找到相关的生物物证。 搞清楚这三个问题,也就等于捋顺了整个勘查的思路,接下来只要用现场的痕迹物证一一考证即可。 沿着南北水泥路仔细观察后,我在中心现场附近找到了多处死者的鞋印: “根据步态特征,死者应该在这里漫无目的地打圈行走,这时她可能还在打电话。打电话的位置在水泥路西边的花池内,她被害的位置在东北方约5米处的水泥路边,尸体呈东西方向平躺在地,其很有可能挂完电话,准备从北边的铁门离开小区,接着遇害。 “以水泥路为分割,路西边没有发现嫌疑人鞋印,我只是在路面的泥片上发现了可疑花纹,从这一点,我可以推断,嫌疑人要么是从北门进入小区作案,要么就是从水泥路东边步行过来作案。” “焦磊,小区北门附近有没有监控?”明哥问道。 “在建小区,相关的配套设施还不完善,暂时没有发现。” “小区北门的勘查先放一放,咱们接下来把重心放在水泥路的东边,有没有问题?” 对于明哥的判断,我们一向都很信服:“没问题。” 虽然没有证据支撑,但在我心中也基本排除了嫌疑人由北门进入作案的可能性。 死者被害的位置距离北门不超过10米,嫌疑人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蹲点,只有蹲守在门外最为妥当,但出了小区门就是省道,来往车辆的鸣笛声会造成很大的干扰,他可能根本听不清死者通话的声音。 如果是在大门内蹲守,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很容易造成受害人的警觉,而且人一旦习惯了夜视之后,死者或许还会发现嫌疑人的存在。我和明哥的观点一致,嫌疑人从路的东边走过来作案的可能性极大。 划定好勘查范围,我们一行人如扫雷般,一寸土地一寸土地地向东缓慢步行。 有人要问了,你不是掌握了嫌疑人的鞋底花纹特征了吗,岂不是一眼就能认出,干吗还需要这么费事儿?但殊不知,泥土也分为硬土和软土,硬土受力之后,只会留下一个土坑,根本看不清楚鞋底花纹,我目前只掌握了部分特征,需要一个甄别的过程,而且整个过程极其痛苦,如果没有强大的耐心,根本发现不了鞋底花纹的细微差别。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地面上匍匐向东推进了大约20米的距离后,我终于找到了可疑花纹,现场测量的数据基本和我在电脑上拼接的吻合,我们在路的东边找到了嫌疑人完整的鞋底花纹,也就是说,我们的推断完全正确,没有偏差。 “小龙,这一片都是!”胖磊兴奋地指着地面。 “阿乐,帮我一把。”说着,我把卷尺扔到他手中。 找准成趟鞋印,测出数据,套用公式,我很快得出了嫌疑人的大致体貌特征:“男性,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身材中等,从立体鞋印的深浅度和步态特征来分析,嫌疑人作案时没有饮酒,腿部无残疾,但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右脚持重。” “右脚持重?什么意思?”阿乐问道。 “通过测量立体鞋印的深浅,嫌疑人右脚踩出的鞋印深于左脚,也就说,他走路是习惯重心偏向右边。” “有哪些人有这种习惯?” “这个不好说,一些长期用右脚支撑身体的人,走路都会出现这种特征,最常见的人群就是切墩厨师。这种特征有可能是先天性的,也有可能是后天养成的,不具备判断职业特征的条件。” “你们看这里是什么。”趁我解释的空当,阿乐已经沿着鞋印的方向走到了尽头。 老贤第一个跑了过去:“是烟头!” “三块五一包的渡江?”胖磊看了一眼烟屁股,很快判断出了烟卷的品牌。 “烟头上有鞋底花纹,应该是嫌疑人踩灭烟卷时留下的。”我指着地上散落的5枚烟头继续说道:“烟卷燃烧得很完整,基本都烧到了烟屁股,烟头唾液斑明显,嫌疑人在抽烟的过程中,基本上是一口接着一口,他的烟瘾很大。”“三块五一包的渡江烟,还抽得这么省,都烧到海绵了,嫌疑人的生活条件不咋样嘛。”阿乐咂咂嘴。 “死者夏青以及她的丈夫胡文昌,都曾是比较成功的商人,虽然最近几年生意不景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的生活圈子中,应该不会有经济条件如此欠佳的人群,这就更加证明了嫌疑人临时起意作案的可能性。” “死者没有财物损失,又没有被侵害,那嫌疑人的动机是什么?”阿乐还在纠结。 “至于犯罪嫌疑人的动机是什么,也不是所有的案件都能弄清楚,假如嫌疑人性格扭曲,他就是享受作案的快感,这种变态的心理,也不是不存在,所以不必那么纠结,通过证据找到凶手,才是破案的关键所在。”明哥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给我们所有人来一颗定心丸。 现场勘查完刚好是午饭时间,明哥给了我们10个小时用于处理物证,案件碰头会定在晚上12点准时开始。为了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初步的成效,我们做了细致的分工,由阿乐和胖磊一组负责监控视频调查,老贤处理生物物证,明哥则给我打下手处理痕迹。 分工合理,办起事儿来也就有了效率,晚上的专案会整整提前了一个小时。 “我先说说尸体解剖的情况。”明哥从来都是开门见山,“死者是颈动脉锐器伤,伤口有多次重叠,死者的后脑、手部均有抵抗伤,说明死者在被侵害时有激烈的反抗,嫌疑人极有可能是误伤将其杀死。通过分析死者胃内容物的消化程度,其是在刚刚吃完晚饭后不久被害,这一点和死者丈夫胡文昌的口供一致。 “尸斑集中在背部,其死亡时,处于平躺状态,结合现场血液分布,排除移尸的可能。死者的死亡时间,与通话时间一致,再结合小龙在现场提取的物证,嫌疑人作案的时间段可以判定在19点46分到19点50分这4分钟以内。我的暂时就这么多,焦磊,你来说说。” “小区目前只有南门附近安装有监控,现在不清楚嫌疑人的体貌特征,我和阿乐只是把所有的监控视频备份待查,暂时没有什么好的结果。” “国贤,你说说看。” 老贤拿出报告:“我在现场提取了两种生物物证,第一种是死者指甲内的皮肤组织,我检测出了男性dna;第二种是烟头上的唾液斑,也检出了男性的dna,且两种dna吻合。但遗憾的是,目前我们不能掌握dna的详细信息。” 明哥记录之后,把目光转向我。 我点头会意:“通过鞋印分析,嫌疑人为男性,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左手残疾,身材中等,青壮年,走路右脚持重,也就是说他在走路时喜欢向右偏,表现在步态上,就是身体朝右边摇晃。通过他在现场留下的鞋印来分析,他腿部并没有残疾,意识很清醒,排除饮酒后作案的可能。”说到这里,我提示胖磊:“磊哥,你接下来在观察视频时,把那些正常行走,又喜欢朝右边压步子的人列为重点,如果我推测得没错的话,嫌疑人习惯走企鹅步。” “好的,没问题。” 我继续说:“通过鞋底花纹,我分析出了嫌疑人所穿的为市面上最常见的塑胶底帆布鞋,售价在35元左右。鞋底花纹磨损严重,鞋子他穿了很长时间。嫌疑人抽的是三块五一包的渡江烟,鞋子如此廉价,他的着装应该也不会贵到哪里去,磊哥,这也是排查的重点。” “收到。” “最后就是嫌疑人的作案工具。通过分析,嫌疑人有可能在作案后,在死者的衣服上擦拭过血迹,经过测量血痕印,嫌疑人使用的刀具宽6厘米,刀刃长40厘米,刀柄处有褶皱型血痕,通过放大观察,刀刃每间隔1厘米有一直径约05厘米的孔洞,排列很整齐。这是一般刀具不具备的特征,所以我怀疑嫌疑人使用的作案工具应该是自制的,而且做工粗糙,极有可能就是在一个较为锋利的刀片上包裹了一层胶带。” 明哥忽然对我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小龙,我打断一下。” “嗯,明哥你说。” “你测量的这些数据准不准确?” “嫌疑人在死者衣服上留下了完整的血痕,绝对准确。” “好,咱们来分析一下,嫌疑人使用的刀刃长40厘米,刀柄处包裹着东西不好测量,但是不管包裹物有多大,他最少要能保证正常人的握拳量,否则根本拿不住。我们按照成年人握拳量的最小值10厘米来计算,加上刀刃,嫌疑人使用的刀具最短是50厘米,这么长的工具如果拿在手中,多少会引起注意。” 明哥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云汐市最近一段时间比较闷热,夜晚的平均气温都在25摄氏度左右,现在大街上都是清一色的夏装,就算是在夜晚,也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穿一穿薄外套。 “按照我的分析,嫌疑人能把作案工具带在身上,又能掩人耳目,要么他随身背有背包,要么就是藏在身上。如果他背有背包,结合小龙说的企鹅步,通过视频不难分析出嫌疑人的特征。 “如果嫌疑人是随身携带,要么他会穿一件长袖衫,要么就是把作案工具插入腰间。穿长袖衫有指向性,道理和背包一样。假如是插入腰间,嫌疑人必须把腰挺得很直,走路会显得上身僵硬,焦磊,你在查询视频时要结合这些细节。” “明哥,你是这个!”胖磊崇拜地竖起大拇指。 “小龙,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除此之外,我还提取了一种痕迹,指纹。” “指纹?” “对,在死者的手机上,我不光提取到了夏青的指纹,我还找到了另外一种指纹,指纹很新鲜,为男性所留,指纹信息我们目前不掌握。手机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比较私密的工具,很少会借给别人使用,我能在死者的手机上发现陌生人的指纹,这一点应该不是巧合,我有理由怀疑,这枚指纹极有可能是嫌疑人留下的。” “你的意思是说……” “从这一点我们可以得出嫌疑人的作案动机。”我打断了阿乐,“死者是和闺密通完电话后被害,按照一般人的习惯,打完电话之后,手机要么握在手中,要么就是揣在口袋里,夏青穿的衣服有很深的口袋,而且其打完电话是往北门外步行,这种情况下把手机随手装起来的可能性极大。手机作为财物,如果嫌疑人的主观动机不是侵财,为何会去触碰?再结合嫌疑人窘迫的经济条件,我怀疑他的主观动机就是侵财。正如明哥之前所说,他可能是在误杀人之后,放弃了侵财的念头,而逃离现场。所以,根据我的推断,这就是一起拦路抢劫杀人案。” “有理有据!目前说得通。”明哥点了点头。 “案发现场是一个在建小区,谁会没事儿拿着刀去小区里抢劫呢?”胖磊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有几件事急需去办。”明哥一句话,让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死者左手残疾,他选择的作案地点也比较特殊,回头我会联系刑警队,让他们结合我们刻画出的嫌疑人体貌特征在小区排查,尤其是小区在建工地的务工人员。” “小龙,你要在短时间内搞清楚嫌疑人使用的是哪种作案工具,是否有指向性。” “明白。” “焦磊,你抓紧时间分析视频,看看能不能找到嫌疑人的影像资料。” “行。” “暂时就这么多,等有了结果我们再碰。” 华清医疗中心在云汐市的正规社区医院里,算是声名远播。一方面诊所里的大夫基本都是来自三甲医院的著名医生,另外一方面则是诊所的规模已经可以和一家小型医院媲美。大夫医术高明,再加上就诊方便,这里已经成了不少市民寻医问药的最佳场所。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最近医疗中心的主治医师陈华清就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有人托人传话给他,需要做一个引产手术,孕妇已经怀孕七个多月,而且无任何手续,先不说这件事是否违规,孕妇七个月引产,已经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一旦在手术的过程中出现意外,绝对可以闹出人命。虽然顶着莫大的风险,但陈华清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这个差事,因为传话的这伙人他根本得罪不起。 手术时间定在晚上11点。一来这是医院关门的时间,二来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他的诊所走的都是正规渠道,私下里干非法的勾当,还是头一回。 手术当晚,陈华清把所有大夫都留在了医院的诊室内,他们如临大敌般等待着前来手术的那个孕妇。 “咚咚咚。”敲击玻璃门的声响,引起了几位医生的骚动。 作为这家私立医院一把手,陈华清率先起身:“我去看看。” “咚咚咚。”敲门声还在继续。 陈华清并没有着急开门,而是隔着门缝小声问了句:“谁啊?” “陈大夫你好,我是丁雨彤。”对方报出名号后,陈华清已经知道,她就是今晚要做手术的那名孕妇。 “行,我知道了,这里不方便,能不能麻烦你从旁边的侧门进来?”女人身后的势力,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大夫惹得起的,陈华清虽然心里很不情愿,但依旧是一口商量的语气。 “知道了。” 侧门打开,走进来的是一男一女。 “这位是……” “我的弟弟,丁磊。” “检查单带来了吗?” “带来了,给你。”丁磊从包中掏出一个文件袋,把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检查单递到了大夫的手里。 陈华清双手接过,把诊室的人叫到一旁,房间内只留下丁磊姐弟两人。“真的要打掉吗?”丁雨彤失神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姐,你觉得还有留下去的必要吗?” “负心的是乐剑锋,可孩子是无辜的。”丁雨彤红着眼眶。 “乐剑锋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咱们在这件事上已经纠结了快一个月了,你这肚子一天天变大,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拖了,如果孩子不打掉,这就是你一辈子的心病,你难道想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你别傻了,你不为孩子考虑,你也要为你自己考虑考虑。” “可是……” “没有可是,这个孩子就是不能要。” “小磊,你知道姐现在心里有多苦吗?”丁雨彤声泪俱下。 “不管多苦,这事儿咱怨不得谁,要怪只能怪我们看错了人。”丁磊言辞犀利,“姐,我们来都来了,打完麻药一切就都过去了,我答应你,我会找个好地方把孩子葬了,而且这个医院的医生医术很高明,绝对不会让孩子有什么痛苦,姐,你就别再想了。” 丁雨彤曾是云汐市叱咤风云的大姐大,可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会变得如此感性。难怪书上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就算自己把自己冻成冰,也总有会被融化的那一天。 她在心里这样劝说自己:“算了,不纠结了,也许小磊说得对,这就是唯一的选择,没有退路。” 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接着深吸一口气,稍微平复之后,她说道:“小磊,去把医生给我喊来。” 丁磊如释重负:“我马上去喊。” 因为各方面检查结果均已达到了手术的标准,再加上得罪不起的后台,所以医生们不敢怠慢,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始准备手术。一个小时的全方位检测后,丁雨彤被推进了手术室。 丁磊站在走廊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门外亮起的灯箱,和刚才的坚强相比,现在的他已经脱去了伪装,他失神地倚着墙根,颤抖着从口袋中掏出烟卷。尼古丁的灼烧,让他清醒了不少,自始至终他都没曾想过,事情会变得如此复杂,复杂到要牺牲一个无辜的孩子作为代价。“现实真他妈的太残酷了!”丁磊不禁感叹。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灯熄灭,身穿手术衣的陈华清第一个推门走出,走廊里呛人的烟味,让他有些蹙眉,但他的脸上很快恢复平静。 “手术怎么样?”丁磊踩灭了烟卷。 “手术很成功,不过你姐需要休息,我给她准备了豪华单间,先住上一周,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 “辛苦你了陈医生,回头钱直接打到你的账户上。” “没关系,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哦,对了,胎儿尸体……” “这个我会处理。” 会议结束后,明哥和老贤选择回家,胖磊在自己的办公室内专心研究现场监控,我和阿乐则选择在休息室内凑合一宿。就在我刚躺在床上想伸个懒腰时,阿乐突然从床上坐起。 巨大的响动,赶走了我的睡意:“什么情况?难不成做噩梦了?” “没、没、没什么。”阿乐吞吞吐吐地回了句。 “我感觉你这段时间好像有些心不在焉,难不成有心事?”我倚在床头,扔过去一支烟卷。 “心事?我能有什么心事。”阿乐摇摇头,点燃了烟卷。 我虽然没有明哥那种察言观色的功力,但我也没有笨到连如此明显的差别都看不出来,从阿乐强颜欢笑的表情看,他绝对有事儿瞒着我。每个人心里都或多或少会有一些不能诉说的秘密,这也是人之常情,既然他不愿意说,我也不方便细问。 “你难不成是想叶茜了?”为了缓和气氛,我调侃了一句。 “叶茜?”阿乐先是一愣,接着微微一笑,“她貌似现在在美国,咱们现在摸黑睡觉,估计她还在享受日光浴呢。” “被你这么一搅和,我也一点儿都不困了,要不然出去整两杯?”我提议道。 不知为何,我感觉阿乐看我的眼神里,忽然有了些许的感动。 “哎哟我去,怎么磨磨叽叽的,这不是你的性格啊,去不去?” “现在是办案期间,冷主任不是说……” “他又不在,少整点儿不就成了,以你的酒量,一箱啤酒还不是轻而易举?” “小龙,你这个兄弟我这辈子交定了,走!妈的,今天晚上不醉不归!” “就是,能有什么烦恼是一顿串儿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撸两顿。” 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俗话又说,酒不醉人人自醉;按照阿乐平时的酒量,一斤白酒下肚真的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可谁曾想到,串儿才撸了一半儿,阿乐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我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把他抬回科室,经过这么一折腾,我也彻底累到了极限,把阿乐安顿好,我趴到胖磊的沙发上,一直睡到下午6点钟。 “明哥,估计就是这家伙。”我半睡半醒中,听到了胖磊的声音。 “嗯,看看能不能再把视频延展一下。” “给我半个小时。” 两人的对话在我的耳边逐渐清晰,我的意识就像是扎破的气球,瞬间被惊醒。 “磊哥,你刚才说啥?嫌疑人找到了?” “我晕,你终于醒了,你那呼噜声简直惊天动地,要不是看在你昨天晚上给我带串儿的分儿上,我绝对给你扔出去了。” “别扯那没用的,到底有没有找到嫌疑人?” “你这话说的,你磊哥我啥时候让大家失望过?” “我看看!”我趿拉着鞋走到电脑边,胖磊将截取好的视频双击打开。 “根据你和明哥的分析,只有这家伙最符合,我一共调取了两段视频,分别是他进小区和出小区的影像。他是从小区南门进入,后来又从小区南门离开的。作案的时间点都能对上,而且他离开时,几乎是跑出小区的,基本上可以确定他为嫌疑人。” 胖磊接着说道:“嫌疑人脚上穿的是白色帆布鞋,这个和你推断的一致,接着是蓝色裤子,他的左手插在裤兜里,很有可能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左手有残疾,上身是棕色的t恤,再看他的右手……” 胖磊点击暂停,双击放大画面:“看见没有,他的右手是被一件外套包裹着,你们再看看这一处反光。”胖磊用笔尖点击了一块模糊的区域,“嫌疑人在进入小区的时候,正好有辆车驶出,所以这个反光看得很清楚,他的衣服里包裹的是金属物,我怀疑就是作案工具。” “这么说,就应该是他了,可他进门时是低着头,根本看不清死者的长相,咋办?” 此时半天没有吱声的明哥开了口:“小龙,你有没有发现,嫌疑人穿的衣服有些眼熟?” “眼熟?” “死者的裤子是深蓝色棉布裤子,而他的手上包裹的也是深蓝色外套,衣服和裤子不管从颜色还是材质看,都像是成套的衣服,我怀疑嫌疑人穿的是成套的制服。” “制服?”听明哥这么一说,我又仔细地瞅了瞅:“还真是,这种制服貌似工厂的工人穿得比较多。” “你说,嫌疑人使用的刀具会不会是从某个工厂的零部件上卸下来的特殊切割刀片?” 明哥的逻辑思维果然是一般人都无法超越的,能把这两点联系在一起,我是想都不敢想,不过经他这么一点拨,我瞬间有了抓手。 我们云汐是矿产资源城市,政府主要经济来源都是依靠大大小小的煤矿,除此之外真正成规模的企业不会超过10家,我们现在已知嫌疑人身穿制服的款式,再把作案工具的模型给临摹出来,最后按图索骥去排查,很容易就能得出结果。 有了调查思路,明哥当机立断,拨通了刑警队的电话,为了节省时间,负责调查的刑警分多组分头开展调查,很快,鸿泰配件厂进入了我们的视线。 这是一家生产各种零部件的工厂,经营的范围有手机配件、机器配件以及高端电子配件等等,它的规模在云汐市也算是首屈一指,厂里就业的工人有好几千,没有明确的目标,我们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在第二天驱车前往,接待我们的是厂里的一把手——霍总。 “昨天那个图我已经看了,有点儿像我们厂经常使用的切割刀片,昨天时间有点儿晚,工人们都下班了,拿不到实物,我也不好给你们打包票,今天一大早我就让工人送了一个过来,你们看看是不是这个。”霍总把那个包裹着报纸的刀片放在了我们的面前。 “小龙,测量一下数据。”明哥示意。 “长55厘米,宽62厘米,孔洞直径05厘米,孔洞间隔1厘米。”很快,我放下直尺说道,“明哥,数据全部在正常值范围,完全可以对上。” “好。”明哥话锋一转,“霍总,刀片是用在什么地方的?” “哦,这个我昨天也问了,它主要是在流水线上切割边角料用的。” “是人工切割,还是机器切割?” “我们厂生产的东西品种很多,还达不到机器自动化的标准,一般都是工人手动切割。” “能不能带我们去生产车间看一看?” “还要去生产车间?”霍总有些为难。 “是这样,我们这次来只是单纯地调查案件,没别的意思,这点请霍总放心。” “那……好吧……”霍总起身,“各位警官,跟我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四案 绝命轮回 3 十 在霍总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一个比较小的厂区车间内,车间里有几十名工人正在不停用类似铡刀的工具切割各种各样的下脚料。 “小杜,你过来一下。” 闻言,远处一位头戴安全帽的男子一路小跑过来:“霍总,您找我?” “这几位是我们市公安局的,他们来我们厂调查一些事情,你接待一下。” “哎,好。” “几位警官,小杜是我们厂切割车间的负责人,有什么事情你们可以尽管问他,我这边还有点儿事儿……” “谢谢霍总,您忙您的。” “几位警官,我们去办公室说。”小杜很是热情。 落座之后,明哥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便给我使了眼色。 我心领神会地开了口:“杜经理。” “哎,客气,客气,您说。” “像这种刀片,厂里还有哪个车间会使用?”说着,我把霍总刚才给的刀片,递到了他手里。 “别的都是生产车间,我们这里是回收车间,我们车间平时的工作就是切割一些下脚料,把那些还可以用的零部件回炉重造,你手里拿的这种切割刀片是专用刀片,这玩意儿很锋利,别的车间不会使用,只有我们这里会有。” “刀片上的孔洞是做什么用的?”问这个问题,完全是好奇心驱使,也正因为这个特征,我们才能如此准确地锁定这里,所以我很想知道这些孔洞的具体用途。 “刀片上的孔洞对应着切割机,我们可以根据切割东西的大小任意调节刀片的长度,比如,我们切割10厘米长的零部件,只需在切割机上调节出10个洞,这样就会很省力。” “原来是这样……” “对了,我们市有没有其他的企业会用到这个?” “要说外省可能还会有,但是我们云汐市,就只有我们一家,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厂里目前负责这项工作的有多少人?” “就我们车间这三十几个人。” “有没有左手残疾的工人?” “我们这儿都是体力活儿,而且靠的就是双手的精准度,怎么可能会有残疾人?” “因为案件需要,我能不能采集一下所有员工的血样?”老贤插了一句。“行,霍总说了我们要全力配合,我这就把大家喊出来。” 提取血样的过程很简单,使用专门的采血针,扎破手指,再用采血卡吸入血样即可,虽然有浩浩荡荡30多人,但老贤一个人完全忙得过来,杜经理让所有员工按照顺序排好,老贤拿出工具,一切均有条不紊地进行。 因为有些疲倦,我和阿乐找了一个长条板凳坐了下来。 抽完血的工人,像是t台上的模特,从我俩身边一一走过。也正是这个无心之举,让我有了新的发现:“工人中,竟然有34的人没有右脚持重的步法特征。” 为了确定我的发现,老贤抽完血后,我又让所有工人重新步行了一圈。得到的结果和刚才的一致。接着我把其中的八个人喊到一边。 “杜经理,他们几个人工作多长时间了?” “哦,他们是车间里最老的员工,最少的工作年限都在六年以上了。” “那他们呢?”我指着剩下34的员工。 “他们有的刚来上班,有的也已经工作了三四年了。” “能不能把他们的工作简历调出来给我看看?” “没问题,我的电脑里就有。” 经过核对,果真和杜经理说的一样,我选出的那八名员工,工作的最低年限都在六年零两个月。如果是个别现象,那有可能是小概率事件,但一下有八名员工,这就至少可以证明一点,长时间从事这种靠人力切割零部件的活儿,确实可以改变人行走的步态。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明哥调取了自建厂以来,所有在车间工作满5年的员工的详细资料。 刚一回到科室,老贤便把三十几人的血样全部录入仪器,最终无一人和嫌疑人的dna相同。也就是说,嫌疑人不在这三十几人当中,刑警的排查也无任何结果,目前我们唯一的抓手就只有明哥手中的十几个离职人员名单。 有了详细的信息,调查起来并没有太大的难度,无巧不成书,根据刑警队的反馈,十几人中,只有一名叫邓传伟的男子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查询通话记录,他关机的时间点正好是案发当天晚上9点钟。这一切绝对不是巧合。 十一 在刑警队摸排出邓传伟的具体住址后,我们科室整装待发,驱车前往。 邓传伟住在云汐市西郊的石铺村中,距离案发现场约5公里。按照刑警队侦查员的指引,我们顶着烈日,来到了村子的腹地。 这是一座普通的农家四合院,大门紧锁,看不出有人生活的迹象。 “村主任说,前段时间还看见邓传伟,但最近这些天,好像都没看到他露面。”侦查员在车上给我们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 “村主任有没有说,他最近一次看到邓传伟是几月几号?” “这个还不清楚。” “行,秘密搜查的文件你带来了吧?” “嗯,在包里。” “好,你去找两个见证人,他们家中没人,我们要在见证人的见证下才能勘查现场。” “好,我这就去办。”侦查员说着,拉开了车门。 也就在车门刚刚露出缝隙的那一瞬间,明哥脸色突然变得难堪起来:“等一下,你别着急走。” “怎么了,冷主任?” “去通知徐大队,多派些人手过来,屋里有人死亡。” “什么?有人死亡?”侦查员有些蒙了。 也就在谈话间,有阵阵的腐尸味道传来,让我终于知道了明哥话里的意思。虽然农村到处都充斥着各种牲畜粪便的味道,但腐尸味,对经常接触尸体的我们来说,绝对不会判断错。 侦查员不敢怠慢,很快拨通了徐大队的电话,一辆辆警车几乎把村里的主干道围得水泄不通。 院子的大门很快被我处理完毕,在液压钳的帮助下,我推门走进了院子中。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浓烈的腐尸味,还是让我差点儿干呕。 为了不被这种味道干扰我的勘查工作,我只能折回车中拿了一个防毒面具。 院子不大,因为光照充足,勘查起来也没有什么难度,随着勘查的一步步深入,就算是身经百战的我,也已经快无法忍受这种的气味。在推开卧室门的那一瞬间,我彻底惊在了那里。 三具已经充气肿胀的尸体,排成一排躺在一张木床之上,尸体的面部已经完全黑紫,蠕动的蝇蛆滚成团地在啃食着尸体的肌肉组织。的脓血,顺着床脚一滴滴地缓慢滑落。 整个现场用惨绝人寰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消息一传出,市局一把手亲自赶到现场指导工作。整个云汐市公安局能调用的警力,几乎都参与到了这个案子当中,短时间内出了四条人命,这一轰动性的消息,像是瘟疫一样,在一夜间就被传得沸沸扬扬。 现场勘查,尸体解剖,所有勘查程序走完,已经是第二天夜晚。为了抓紧时间,我们顾不上休息,直接开始了案件初步的碰头会,会议由市局局长主持。 “情况紧急,冷主任,你就当我不存在,按照你们平时的程序来。” “好的,局长。”明哥直接切入正题。 “我来介绍一下法医解剖的情况。根据调查,三名死者分别为嫌疑人邓传伟的妻子邵丽,父亲邓钟祥,母亲周燕。三人均为颈部锐器伤,嫌疑人在作案后,把作案刀具遗留在了现场,这种刀具是带有孔洞的专业切割刀,与夏青被杀案的作案工具吻合。从三名死者的死亡时间分析,嫌疑人是在杀掉夏青之后,回到家中将自己的妻子和父母接连杀害。三名死者均无反抗迹象。国贤,你说说看。” “我在现场遗留的刀具上,提取到上起命案受害人夏青的dna,从这一点就足以证明,邓传伟就是这起案件的嫌疑人。邓传伟的妻子以及母亲的胃内容物中,检测出有安眠药的成分。堂屋的饭桌上有两瓶已经喝完的白酒,两个酒瓶口上,分别留有邓传伟和他父亲的dna,所以经过推测,邓传伟父亲被杀时,极有可能处于醉酒状态。小龙。” “现场只有四种鞋底花纹,其中三种为三名死者所留,剩下一种为嫌疑人邓传伟的鞋印,我在屋内的酒瓶上提取到了大量的指纹,也与夏青手机上的指纹吻合。磊哥。” “我把夏青被杀案的现场监控播放给了与邓传伟相对熟悉的村民看,经过他们的辨认,基本可以认定当晚杀掉夏青的就是邓传伟。我的就这么多。” 明哥停下笔:“局长,经过我的初步调查,基本可以认定嫌疑人邓传伟就是制造两起命案、四条人命的凶手。” “好,悬赏50万,向全国发放通缉令,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一举抓获!” 十二 几十年前,在石铺村有两个人过得最惨。第一个是狗娃,谁都不知道他爹娘姓甚名谁,只知道他从小便被遗弃,是一条跑窝的大狼狗把他叼回了村里,那时候的人都迷信,说“猫来穷,狗来富”,狗在人们心中不光代表着忠诚,也代表着富贵和财运。狼狗叼娃娃,绝对是个稀罕事儿,消息一传开,十里八乡的人都来看热闹。 “狗叼来的娃娃,到底是扫把星,还是福星啊?” “没人要的孩子指定是扫把星。” “我看不见得,说不定是福星呢?” “瞎嘀咕啥,找个先生来看看不就得了?” “对啊,去把谭祖师给喊来。” 村民口中的谭祖师,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风水先生,全乡的红白喜事都是由他张罗,在村民心中有着极高的威望,提议得到认可后,由村主任出资,把谭祖师给请了过来。 先是看手,接着看相,谭祖师边做法事边念叨着“子丑寅卯”,村民们一个个屏息凝神忽闪着眼睛等待下文。 “娃是个好娃,就是反应慢了点儿。”谭祖师研究一通后,甩下这句话便拂袖而去。 既然是“好娃”,有人就起了收养的念头,那时候的养娃不像现在这么金贵,顶多就是多双筷子多双碗的小事儿。 “反正也是个可怜娃,谁想养谁就抱回家吧。”当年没有计划生育,捡个娃养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既然有人提出收养,村主任也就顺水推舟允了下来,他还亲自给娃娃起了个奶名,就叫“狗娃”。 那个年代,几乎每个家庭都五六个小孩,因为家家户户都不缺孩子,所以根本就没有拐卖人口这一说法,家长对待孩子也都是散养的态度。而且孩子一多,也根本顾不过来,因此狗娃的养父母根本没有在意过他的变化,直到狗娃6岁时,那一脸的傻气才让养父母有所察觉。 “我竟然养了六年傻子,不行,这事儿我得找村主任去,这孩子我不养了。”狗娃的养父当天就找来了村主任理论。 “可现在全村的人都知道狗娃是个傻子,你不养,谁养呢?”村主任也跟着为难。 “反正我不管,当年是你给我养的,现在娃就跟着你了。” “哎,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呢?当年不也是你自己提议要养的?” 狗娃的养父是个倔脾气的人,跟村主任理论了一整天,就是坚决不再继续抚养,村主任被他弄得也没了脾气,甩下一句:“你爱咋弄咋弄,我不管。” 也正是这句话,狗娃的命运开始彻底改变。 狗娃的养父当天晚上就把狗娃扫地出门,村口的柴火房,成了他到死的唯一住所。从那天起,狗娃就真的像狗一样,靠村民们的施舍过活。 邓钟祥和狗娃同龄,虽然他家里在石铺村是出名地穷,可他从来没有像其他同龄的孩童一样以欺负狗娃为乐,他觉得他和狗娃都是可怜人,可怜人就应该相互帮衬,虽然邓钟祥也经常食不果腹,但只要手头富裕,他都会给狗娃送点儿过去。 现在的很多人都说,社会很现实,除了钱,就是钱,其实不管是哪个年代,经济条件始终是衡量一个人最重要的标准。邓钟祥很穷,穷得只剩下个人,他连自己住的毛坯房,都是他一个人去山上挖石头建起来的。因为他太穷,所以根本讨不到媳妇,好在那时候还有“亲上加亲”的说法,他的表妹最终没有流到外人田,和邓钟祥凑合在一起组成了个家。 邓钟祥的表妹叫周燕,和狗娃绝对可以拜上一拜,两个人的面相有惊人的相似度,她也是个傻子。虽然邓钟祥心知肚明,但他别无选择。 因为周燕有缺陷,她的娘家也没有提出任何条件,只要邓钟祥能对周燕好,对方还许诺每年都帮衬帮衬。有了这句话,邓钟祥就再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没有流水席,没有唢呐鞭炮,周燕被家人用一辆毛驴车送了过来,跟邓钟祥过上了日子。 两人婚后的第一年,周燕生了一个男娃,第二年,接着生了个女娃,第三年,还是个男娃。 因为近亲结婚,又加上周燕本身有先天性缺陷,三个孩子最终全部夭折,邓钟祥一夜白了头。时隔一年,他依旧不信邪,周燕再次怀孕,这次孩子还没出生,周燕便临盆大出血,要不是大夫来得及时,她的这条命就算是搭了进去。 “钟祥啊,你可不能再折腾你老婆了,她这辈子根本就不能再生了。”医生的嘱托像是针扎进了他的心口。 “我邓钟祥这辈子要断子绝孙了。”每每夜深人静时,他总会蹲在田埂间,反复地跟自己说这句话。接连的打击,几乎让他有了寻短见的打算。可每当看着躺在床上的周燕,他一次又一次放弃了这个念头。 狗娃是个傻子,周燕也是个傻子。所以从那时起,邓钟祥就被村民认定为石铺村第二个过得惨的人。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了快10年,因为邓钟祥的吃苦耐劳,他家的经济条件也一天比一天有了好转。周燕的娘家人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老实人,他们始终对邓钟祥抱有歉意。也就在他35岁时,周燕的娘家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他们不知从哪里抱来一个男娃,这总算了了邓钟祥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为了有一个好的念想,没有多少文化的邓钟祥花钱给孩子取了一个极有寓意的名字——邓传伟。传,意味着传宗接代;伟,一辈子要过得不平凡。当听到算命先生的解释后,他想都没想便掏了钱。先生有一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那就是“延续香火,传宗接代”。 十三 有了家庭的责任,邓钟祥比以前更加勤奋,他种地的同时,还去市里的小厂打零工,虽然经济条件只能达到温饱,但对邓钟祥来说,已经实属不易。 按照年龄算,邓传伟应该是1990年腊月出生,是个标准的90后。人们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虽然90后一直以来都被很多人贴上了“叛逆”的标签,可从邓传伟身上,却丝毫看不出一丁点儿对家庭的逆反。当别的小朋友都在父母的羽翼下茁壮成长时,刚上一年级的邓传伟就已经跟着父亲走大街串小巷地捡破烂儿。对他来说,一天之中最幸福的时刻,就是父亲每次卖完废品后给他5毛零用钱。 他知道钱来得不易,从来不敢乱花,他有一个捡来的存钱罐,每次他都会把钱悄悄地塞进去。他从小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自己能早早地把存钱罐装满,这样他就能给母亲买一个收音机,好让她一个人在家时不再那么寂寞。 一枚枚黄铜色的硬币,寄托着邓传伟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愿望,每每愿望实现时,他总是能感觉到莫大的幸福和甜蜜。 虽然邓传伟很懂事,但一心始终不能二用,他顾得了家庭,就顾不上学校,他的成绩一直很不理想。 “上学本来就是有钱人做的事,我还是不要给家里添负担了吧。”邓传伟给自己找了一个极有说服力的理由。 家庭的经济情况,确实无法负担邓传伟的学业,于是邓钟祥也同意了他中断学业的想法。 初中辍学,16岁的邓传伟,开始了自己的打工生涯。没有技能,没有学历,没有背景,像他这种“三无”的年轻人,去了大城市也不会有太大的出路,除了出苦力,几乎没有什么地方愿意接收像他这样的人。 做工地小工、蜘蛛人,贴广告,发传单,这种杂活儿几乎成了他打工生涯的主业。虽然收入不高,但总比出去收破烂儿来得要强。邓传伟很积极向上,也很容易满足,他觉得生活虽然不易,但要懂得感恩。虽然他没有钱,但遇到路边行乞者,他还会扔上一两块钱。 有的人说:“你就是个傻子,那些都是骗人的,那些乞丐比你有钱多了。” 邓传伟也会乐呵呵地回:“不管他骗没骗我,至少我心里安稳。帮一把,总比不帮强。” 2008年,北京成功举办了国际奥林匹克运动会,大街小巷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不管是谁,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自豪。邓传伟是个草民,他从来不去关心什么国家大事,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每天那50元的收入是否有着落。 北京奥运会如火如荼,可邓传伟的小广告却再也没有了市场,他几乎一个多月没有再接到活儿,没有了收入的他已经做好了继续出苦力的准备。可祸不单行,家里传来噩耗,他的父亲在收破烂儿的过程中惨遭车祸,永远失去了右腿。肇事司机逃逸,至今没有下落,邓传伟几乎花完了所有积蓄,才勉强给父亲做了截肢手术。从那以后,他成了家里唯一的劳动力。 母亲疯疯癫癫,父亲行动不便,为了这个家,他已经放弃了远行的打算,经朋友介绍,他在家附近的鸿泰配件厂当了一名切割工。 这个工种说白了也是个体力活儿,每天保底1000个元件,没有一定的耐力,还真难有人可以坚持下来,他所在的车间,几乎月月都有新面孔。邓传伟和别人不一样,因为他没的选,辞掉这个工作,他就断了经济来源,就算再苦,他也得咬牙坚持。 工厂的上班时间是每天早上8点到晚上9点,中午有一个小时休息时间,这就是在最大限度地压榨劳动力,很多工人都苦不堪言。你们爱干不干,反正对工厂来说,最不缺的就是劳动力。 邓传伟痛恨工厂老板的自私和蛮横,可回头想来,若不是在工厂里上班,他也不会遇到一生的至爱。 工厂为了能保证统一的上班时间,中午这顿饭工人必须在工厂的食堂用餐,起先工人每顿还要付5元的伙食费,后来经过联名抗议之后,工厂只能做出妥协,免费提供午餐。 免费的午餐简直惨不忍睹,菜品几乎见不到一滴油花,就连平常人家懒得看上一眼的肥膘肉,食堂都不舍得放上几块。时间一长,工人们只好自己从家里带上点儿咸菜疙瘩、臭酱豆,用来下饭。 邓传伟从小就跟着父亲走街串巷,回到家里还要帮着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别看他是个男人,却有着一手好厨艺。尤其是腌制黄泥咸鸭蛋,那叫一绝。蛋黄浓郁流油不说,就连蛋白都爽嫩弹牙。 他就是用那一枚枚用心腌制的咸鸭蛋,获得了邵丽的芳心。 邵丽不是本地人,她的家乡在千里之外的云南,她之所以能和邓传伟在云汐市“郎有情,妾有意”,完全要归功于他们当地的一所每月7号、17号、27号开学的技工学校。邵丽轻信了招生简章上“100推荐就业”的广告语,于是她从家里拿出仅有的1000块钱,报名上了三个月。可没承想,毕业之后就被送上了绿皮火车,来到了这座举目无亲的城市。 工厂的生活对刚满20岁的邵丽来说,简直是与世隔绝,每天站完流水线,就是回宿舍睡觉,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早就让她有些麻木。再加上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她在这个年龄所向往的爱情,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痴人说梦。 有句话说得好,婚姻这东西,就是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上对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四案 绝命轮回 4 十四 第一次和邓传伟相遇的那一天,邵丽一直记在心里。那一阵儿,她正好赶到经期,身体不适,中午的饭菜对她来说简直味同嚼蜡,就在她埋怨着把餐盘里的青菜豆腐扔到垃圾桶里时,餐桌对面一位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子坐了下来。 “你怎么不吃啊?”听男子的口音是本地人。 邵丽闻言,抬头瞄了对方一眼。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人,她的心里有些小鹿乱撞。 “是不是饭菜比较难吃?”男人呵呵一笑,“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工厂的老板可真够黑心的,不给吃好,还让人拼命干活儿。” 邵丽本身就是一个内向的人,对于男人自来熟似的夸夸其谈,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就在邵丽纠结要不要继续吃饭时,男人从口袋中掏出一枚咸鸭蛋,放在她的面前。 “来,尝尝,我自己腌的,山上取的黄泥,绝对够味儿。” 邵丽有些警惕地看了对方一眼,没有伸手去接。 “嘿,难不成你还怕里面有毒?”邓传伟爽朗地笑了笑,接着他把鸭蛋掰成两半儿,他自己吃了一小半儿,鸭蛋黄全部留给了邵丽。 “尝尝,香着呢。” 邵丽一个外地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好用筷子轻轻挑了一点儿鸭蛋黄上的黄油,放在嘴巴中,长期的粗茶淡饭,让邵丽的舌尖早已麻木,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这小小的一枚鸭蛋,竟然唤起了她沉睡已久的食欲。第二次她夹了一大块,塞在口中。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好吃吧?” 邵丽报以微笑,用普通话说了声:“好吃,谢谢。” “你不是本地人?”邓传伟打开了话匣子。 “嗯,云南的。”邵丽不再像之前那样有所介意。 一回生,二回熟,时间长了,几乎所有人都看出了两人之间有些猫儿腻,工厂并不干涉工人的恋爱自由,只要不耽误工作,其他的方面爱咋发展咋发展,在这一点上,工厂的领导还算是干了件人事儿。 两人相处了一年以后,便见了家长。令人欣慰的是,邵丽丝毫没有嫌弃邓传伟的家庭,答应一切从简。邵丽的父母也没有太难为这对苦命鸳鸯,只提出3万块彩礼的要求。虽然两人的工资不高,但3万块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大数目。 前后也就一年,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邵丽的父母总算和她划清了界限。按照他们那里的规矩,邵丽从此以后就是出笼的家雀,和家乡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从今往后,她生是邓传伟的人,死是邓传伟的死人。 两人的婚礼热闹而简单,八桌流水席,一个民间艺术团,在工厂几位工友的祝福声中,两人就算是组成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小家。 折腾了这么些年,两人手里几乎没有任何积蓄,为了不让自己的下一代跟着受罪,他们决定等个一两年再传宗接代,虽然邓传伟的父亲很不情愿,但还是尊重了小两口的选择。 可谁也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鸿泰配件厂因为厂房质量不过关,在一次生产作业时,厂房上的钢筋柱突然坠落,多名流水线工人不同程度受伤,其中最为严重的要数邵丽,她被钢筋柱直接击中脑部,当场便昏迷不醒。 消息传来时,邓传伟正在车间作业,突然的失神,让落下的铡刀,斩断了他三根半手指,就这样,两人在同一时间被送到了医院。 邵丽的伤,属于工厂的责任,医药费由厂里来负担;但邓传伟的伤则完全是自己的责任,工厂拒绝支付一毛钱的费用。 “不要管我,治我老婆!”邓传伟坐在手术台上,把自己本来可以接上的手指扔在了垃圾桶里。最后医院迫于无奈,只能让他在放弃治疗的单子上签了字。 因为颅脑受到了重创,邵丽在icu病房躺了整整一个月才算捡回了一条命。 “你要时刻做好心理准备,她随时都有成为植物人的可能,能不能恢复过来,只能看后期的调养。”主治医师的忠告,邓传伟时刻记在心上。 邓传伟精心的照料,化为爱的呼唤,邵丽在住院后的第三个月,奇迹般地恢复意识,但四肢仍然无法动弹。 “你们没有必要再花冤枉钱了,现在就能出院回家,多调理一段时间,或许还有站起来的可能。”在医生的好心劝说下,邓传伟带着希望,把邵丽接回了家。 邓传伟刚把妻子安排妥当,厂里的一把手霍总就着急忙慌地把他喊到办公室。 “你老婆恢复得怎么样?”霍总一改往日的横眉怒目,冲他和颜悦色地说了句。 “医生说要调养一段时间,到底能不能站起来,还不知道。”邓传伟回答得很实诚。 “哦,对,你等等。”霍总一拍脑门儿,绕到自己的办公桌下,从保险箱中取出了一个密码箱,“你老婆这件事,厂里存在过错,医院那边的医药费我们厂已经全额垫付。”说到这里,霍总的语气忽然变得柔和起来,如同长辈安抚晚辈那般,“我真的很同情你们的遭遇,我们厂相关负责人也了解到了你家里的情况,所以厂里一致决定,再一次性补偿给你10万块,帮助你渡过难关。” “10万?”邓传伟没上过几天学,可他也不是那么好糊弄,这件事本身就是工厂的错,虽然他的老婆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10万块钱未免有点儿太拿他不当回事儿了。 邓传伟不会答应得这么爽快,霍总觉得也在意料之中,他故作为难地接着说道:“我知道,数目可能少了点儿,但是厂里也有厂里的标准,而且你也知道,咱们厂的效益并不是那么好。” “霍总,我老婆都已经这样了,我不是来跟你讨价还价的,我就想让你能给我一个说法。”邓传伟有些怒意。 眼看邓传伟将要发火,霍总赶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邓啊,你放心,我作为厂里的一把手,肯定会给你一个说法,但是有些时候我希望咱们能各让一步,你看,你和邵丽能结婚,也多亏了厂子不是?做人咱不能不念旧情不是?” “霍总……” “你听我说完!”邓传伟刚想开口,霍总便打断了他,“厂子里最多只能拿出10万,这一点改变不了,但作为厂领导,体恤下属是我的责任,所以我不会装孬,这样……”霍总眉头紧锁,沉默几十秒之后,伸出五根手指,“我代表我个人,再拿出5万,一共15万,你觉得怎么样?” “15万?”这很显然没有达到邓传伟的预期。 “小邓,你听我说。”霍总的脸色有些难看,“工厂有工厂的规定,前期的医药费我们已经垫付了,这15万补偿已经不少了,咱们也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私下里把这件事给圆满地解决了。” “这……” 霍总加重了语气:“对,工厂在这件事上是存在过错,你可以选择私了,更可以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果选择经公家处理这件事,这可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能完事的,如果你要和工厂对簿公堂,那我们只能公事公办,假如走到这一步,那你什么时候能拿到钱,还真不好说。” 听完这番话,邓传伟心里压抑得不能出声,他明明知道对方给他挖了一个火坑,可他没的选择,还必须往里面跳,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小人物的悲哀。社会就是这样,要么自认倒霉各退一步,要么像马猴一样被人玩儿来玩儿去,不同阶层之间,根本连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 霍总能主动找到邓传伟,其实已经吃透了他的心思,按照套路,邓传伟只能被迫接受,这一切他早就在意料之中,看着邓传伟正一步步被他牵着鼻子走,他很有成就感,他很热衷于玩弄像邓传伟这样的草民,他在一丝窃喜之后,接着说:“你现在根本就没有经济来源,如果要走正规渠道,你是否玩儿得起?家里几张嘴要吃饭,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感受?” “我……” “不要‘我、我、我’的,我知道,现在网络、媒体多的是,你也听了一些风言风语,但是你要看看自己的实际情况,跟工厂对着干没好处。”霍总把桌子上的密码箱拎在手中,“拿着这15万,回去好好照顾你老婆,等她康复之后,我答应你,工厂会给她安排一个行政文员的工作,这样就不用整天站流水线了,而且工资还翻番。” “这……” “你还犹豫什么?难道你还看不出我的良苦用心?15万,在咱们这个小城市,干什么都够了。来,拿着。”霍总说完,硬生生地把密码箱塞进了邓传伟的手中。 15万人民币,3斤多重,但对邓传伟来说,却如同万吨的巨石,怎么也提不起来。“我他妈有的选吗?”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 “你要是同意,就在这份调解协议书上签个字。”霍总很贴心地帮他拔出笔帽。 邓传伟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心里明白,如果自己签了这个字,只要走出这个门,姓霍的肯定不会再管他老婆的死活,但如果不签这个字,自己又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打赢这场官司,如今他的手上连一家四口果腹的钱都没有,他又拿什么跟这么大的工厂死磕?“还是先拿着钱吧,有了钱还有回旋的余地,如果连钱都没有,那只能在家等死。”痛苦挣扎之后,邓传伟颤抖着拿起了笔。 “这就对了嘛,在这里签名就行。”霍总指着“签名”的位置。 “唉……”邓传伟红着眼眶,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刚一停笔,霍总慌忙起身将文件收起,锁死在保险箱中。 “哎呀,这件事总算是了了,小邓啊,我就不留你了,你拿着钱先回去吧!” “人啊,就是这么现实,这边刚签完协议,那边就让你滚蛋。”邓传伟心里一寒,冷冷地甩了句:“那就不耽误霍总的宝贵时间了。” 办公室的房门关闭,霍总用双手捋了一下自己油光发亮的大背头:“宝贝儿,出来吧。” 话音刚落,房间内挂着“休息室”牌子的木门被打开,浓烈的香水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一个身材火辣的年轻女子从里面翩翩走出。 “哎呀,我的霍总,你可真厉害啊,厂里准备的30万,你只出15万就搞定了。”女人嗲声嗲气地说道。 “对待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傻x,15万都是多的。”霍总使劲儿拽了拽自己的领结,饥渴难耐地打量着与自己相对而站的女人。 女人会意,轻轻地走到他的身边,一双烈焰红唇慢慢地靠近了霍总左耳,空气中充满了暧昧的味道。 “剩下15万打算怎么处置啊?”女人如鬼魅般已经让霍总开始有些把持不住。 “人家的lv包包,你都答应人家好久了。” 霍总深深地咽下一口唾沫,眼睛迷离地说道:“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回头就给你买,不过你得先让我爽一下才行。” “哎呀,不要心急嘛,我们去房间好不好?” “好的,我的秘书大人。”霍总淫笑了一声,搂住女人走进了房间。 十五 在没有找好出路之前,这15万,邓传伟不敢动一分钱,他刚走出工厂,便把钱存进了银行之中,他心里这么盘算着,15万一年的利息也有小5000块,如果自己省吃俭用,再去打点儿零工,或许这本金就能省下来,假如自己的老婆能够恢复,就用这钱做点儿小买卖,这辈子就算是过去了。 要说这命运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它不喜欢锦上添花,却总喜欢火上浇油。就在邵丽出院回家后的第二个月,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出血,让她又一次接受了颅脑手术,15万现金还没焐热乎,便只剩下不到1万。 “手术虽然成功,但病人颅脑内的淤血还有可能会压迫她的神经,如果病人感觉到头痛难忍,你就来医院拿这种药给她吃。”医生递给他一个写满英文的药盒,邓传伟看不懂药的说明书,也不知道这种药到底会起到什么效果,他看着药单上一盒1200元的价格,竟毫无征兆地流出眼泪。 一个月后,邵丽再一次被拉回家中,和第一次不同,这次出院的原因,是没有钱。 “爸,妈和丽丽就交给你了,我要出去挣钱。”邓传伟望着残疾年迈的父亲,无奈地说出了这句话。 “去吧,没事儿,家里交给我,你爹我一条腿断了,还有另一条腿!”年过花甲的邓钟祥向儿子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谢谢爸!”邓传伟感到了莫大的鼓舞。 自己的左手残疾,厂里不可能再雇用自己,他虽然穷,但不会去讨那个下贱,他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做苦力。 去建筑工地拎泥斗,是他思来想去最合适的工作。凭借着自己多年外出打工的经验,他总结了一个规律,大工地他不能去,因为大工地的工期长,很难在短时间内拿到钱,可小工地又不好找。琢磨了半天,他准备去装潢公司给泥瓦匠当个小工,普通家装,泥瓦工七八天就能完工,这样正好可以解燃眉之急。 拎泥斗需要一定的体力,年纪大的干不了,年纪轻的又碍于面子不屑于干,所以这也算是一个紧俏的行业。求职的道路对邓传伟来说不算艰辛。 “一天50块,行情价,以后你就跟着我。”装潢公司给他介绍了一个姓庞的泥瓦工。 “庞师傅,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邓传伟把早就握在右手中的烟卷递了过去。 “你不抽?” “暂时不想抽,您先请。”邓传伟烟瘾很大,但是他不想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左手残疾的真相。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干咱这行要的就是体力,不是玩儿花拳绣腿,我先说好了,要跟着我可以,最少要干满一个月,如果你中途给我跑了,你一分钱拿不到。” 邓传伟听出了警告的味道,一行有一行的套路,一个师傅有一个师傅的规矩。 “一个月就一个月,只要保证有钱就行,一家四口,睁眼就要吃饭,自己不能再闲在家里了。”考虑好的邓传伟,点头道:“庞师傅,您放心,除非我干不动了,否则我不会轻易不干的。” “行,把我的工具背上,我们去学府小区,那里有十几家要装修,这几个月都有活儿干!” “哎,好嘞!” 给泥瓦工打下手,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和水泥、垒砖头、拎泥斗,每一项都是对体力的极大考验,邓传伟的工期是从早上8点,一直做到晚上8点,整整12个小时,而且很多时候,庞师傅只是把雏形垒出来便早早地离开,剩下大量的体力活儿基本上都需要邓传伟来完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姓庞的确实不是个东西,等干完这几个月,看有合适的师傅,一定不跟他了。”邓传伟在心里总是这样对自己说。 才来没多久的邓传伟,哪里知道师傅庞虎的恶习。庞虎赶上了房地产最辉煌的年代,一天300块的工费,他足足拿了10年,可谁曾想到,这些年近百万的收入,被他挥霍一空,赌,已经深入了他的骨血,他可以为此抛妻弃子,六亲不认。 “这个月的工钱还没有结算,等装潢公司算钱以后,我再把钱给你。”一个月后,庞虎这样跟邓传伟解释。 作为家装,泥瓦活儿基本上都是前期工作,一般顾客装修结束再给钱也是常有的事,所以邓传伟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他只是很含蓄地解释了一句:“我家里条件不好,老婆指着工钱买药。” “谁家里有钱来干这个?等着吧!”见庞虎很不耐烦,他不敢再说下去。 其实邓传伟并没有夸大其词,邵丽刚刚做完手术,一切都在恢复当中,头部震痛的后遗症,几乎每周都会发作,那1200块一盒的“进口药”也最多只够一个月的用量,他不懂药理,医生告诉他只能吃这个,他就认死理只会买这种,他就是到死的那天也想不到,原来很多药之所以价钱不一样,只是因为换了一个足够高大上的包装。不变的是药品,变的是人心。 虽然家里几乎没有余粮,但一个月他还是可以咬牙坚持,邓传伟很能吃苦,庞虎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去潇洒,几乎快把全部的活儿都交给了他。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邓传伟总是用这句话激励自己。 “虽然庞师傅不问事儿,但是自己也学了很多东西,再过上几个月,等把本事全部学到手,我就可以不用当小工了,这样收入也能多一些。”他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 时间如水,总是无言,两个月过去了,邓传伟身上只剩下最后的300块钱。 “庞师傅,我的3000块工钱什么时候结?” “结什么钱?公司还没给我,我怎么给你结?” “这怎么会?都两个月了!” “怎么?难道我还能吞你那点儿钱不成?” “我……” “姓邓的,你要是还想跟着我干,就别叽叽歪歪的,有钱了自然会给你,如果你要是不跟我干,你自己去找公司要钱去,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我的小工,公司是不可能直接把钱结给你的,这是规矩。” “庞师傅,你这是什么话?我真的要拿钱救命,我老婆一发病就会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不信你跟我回家看看?”邓传伟愤怒得浑身颤抖。 “信、信、信,你说什么我都信,但是我没钱,要么你滚蛋,在家里等信儿,什么时候有钱了,我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要么,就再等一个月,干完这一个月,学府小区的工程基本就完工了,到时候装修公司肯定会把钱一块儿给我,你就不能再耐心等两天?” “庞师傅,我真的等不起了,我老婆的头痛药不能断啊,您能不能高抬贵手,先给我结1000块钱,就1000。”邓传伟苦苦哀求。 “别说1000块,我就是一块都没有。”庞虎拒绝得相当干脆。 “你……” “干,就留下,不干,就走。” “如果一个月后,公司还不结钱怎么办?” “不管公司结钱不结钱,三个月的工钱,我一定一分不少地掏给你!”庞虎信誓旦旦地说。 “好,我就再相信你一次。” 结束了一天的辛劳,邓传伟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回了家中。 “钱要回来没有?”邓钟祥显得比他还要焦急。 “没有,说还要等一个月。”邓传伟无力地拿起桌子上剩下的馒头,咬了一口。 “什么?还要等一个月?可是丽丽这头痛一发作,简直比死了还难受,看着我都揪心啊……” 再坚强的汉子,在自己的父亲面前也只是个孩子,邓传伟含着泪说道:“爸,你说咱们是不是上辈子作孽太深了?老天爷这辈子故意惩罚我们?” “传伟,想当年你爹我什么苦没吃过?有些时候,咬咬牙就过去了,没啥。” “我是能咬咬牙,可丽丽怎么办?这个月她怎么过?” “不行就买些安眠药,也许睡了,就会好一些。” 邓传伟没有再接话,因为他别无选择。 十六 一个月后,邓传伟干完最后一家的活儿,接着拨打了庞虎的电话,可无论他怎么打,电话里都只有“嘟嘟嘟”的忙音。 他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装潢公司,对,找装潢公司。”他慌乱中,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们装潢公司的泥瓦工工钱,都是工人自己找房东结算,我们不掺和。”装潢公司前台的工作人员给了他答复。 “这怎么可能?”邓传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你是不是跟庞虎做工的?”前台忽然反问了这么一句。 “对,就是他!” “这家伙就是一个赌徒,他手底下好几个小工都是这样被他骗的。” “什么?他怎么能这样?我等着这钱救命啊!”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三个月,却是这个下场。 “你别急,我给你查查。”为了帮他一把,女子很快翻开了面前的台账:“只要是我们公司的活儿,都有合同在,你不要着急。” 活到这么大,邓传伟第一次感觉到了做人的尊严,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女子,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哗啦啦啦……”翻页声戛然而止,“有了,学府小区8号楼4单元502室。” “我知道,就是今天我刚干完的那家。” “他们的泥瓦工钱还没有结算。”女子说完,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下午4点半,一般情况下六七点钟业主会过去验收,你不行就直接去小区等着,赶在庞虎前面到,当着业主的面,他想赖也赖不掉,你记一下业主的电话号码,等不到就打电话。” “谢谢,谢谢!”邓传伟连忙作揖。 “如果姓庞的再不给钱,我就跟他拼了。”为了能加重砝码,他从家里拿出了一个刀片用胶带裹住。这是他出事后从切割机上卸下来的,也是夺走他三根半手指的刀片。因为切割工最忌讳这个,所以这个沾有“晦气”的刀片,被邓传伟带回了家中。 虽然封存已久,但由于油纸的保护,刀片依旧锋利无比。 就这样,他带着怒气,回到了学府小区的工地,他望眼欲穿地蹲在502室的门口,可直到夜幕低垂,他也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打个电话问问吧。”邓传伟拿出了手机,“喂,是业主吗?请问泥瓦工的钱你们给了吗?” “怎么还要钱?钱不是中午就打到你卡里了吗?” 听着电话那边业主的咆哮声,邓传伟这才恍然大悟。 “一切都晚了,我被人骗了三个月。不行,我要报警!”他掏出了手机,就在他准备按动“110”时,他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工钱八成都被姓庞的赌掉了,他没有钱,就算是报警也没有办法。” “唉!”邓传伟已经感觉到了心灰意懒。 “丽丽已经吃了大半个月的安眠药,再这样吃下去,迟早会出事儿,我该怎么办?我他妈现在就是卖肾也来不及……”他把口袋中仅有的100块钱紧紧地攥在手中。 “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他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绝望和无奈。 许久之后,他重叹一口气,失魂落魄的他,准备从小区北门步行离开。可就在他经过那片没有完工的在建工地时,一个女人的哭泣声越来越清晰。 “我该怎么办?胡文昌整天抽烟喝酒,我什么时候才能要上孩子?呜呜呜……”女人哭得很忘情,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异样。 出于好奇,邓传伟转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的亮光,让他分辨出女人用的是一部最新的苹果手机,价格要在6000元以上,他之前在工厂经常接触手机配件,这一点他不会判断错。 “这女的好有钱啊!”邓传伟嘀咕了一声,接着低头往北门走去。 四周安静得可怕,唯独女人的哭声是那么清晰刺耳。 “周围难不成只有她一个人?”邓传伟停下了脚步。 “不行,我不能这么做。”生活的窘迫,已经让他开始有了触碰底线的想法。 “周围又没有人,我拿她手机,她应该不会找到我吧?”他小心地环顾了一下漆黑的四周,“而且附近也没有路灯,或许……” 女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它一次又一次地勾引着邓传伟心中的贪欲。 几经挣扎之后,邓传伟停下了脚步。“吧嗒”,他找了一块僻静的地方点了一支烟卷,他心里清楚,如果现在就去抢手机,电话那边一定会被惊动,所以,他只能等女子挂掉电话才能动手。 “老天爷,我答应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请你千万不要惩罚我,我也是被逼无奈。”邓传伟朝月亮的方向跪了下去。 10分钟,20分钟,女人的哭泣声也越来越小。 “好吧,那就这样吧,我挂了!” 邓传伟终于等到了信号,他慌张地把手中的烟卷按灭,接着快速地接近远处那一片微弱的手机亮光。 因为是第一次作案,邓传伟很紧张,他借着奔跑的惯性,很粗鲁地将女子抵在了墙根之上。 “不要说话,把手机给我。” “你……”女人试图挣扎。 邓传伟直接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他害怕随时会出现过路人,所以他用左手拼命地按住女人的嘴巴,低声咆哮道:“不要说话,把手机乖乖地交给我。” 其实在女人心里,一部手机的价钱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可令她无法释怀的就是手机里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女人平时虽然看起来斯斯文文,但也有少数人知道,女人其实还藏着一颗放荡的心。 邓传伟试图从她的手里夺过手机,可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女人根本不肯撒手。 焦躁的他,再一次把刀片抵在了女人的脖子上:“你到底放不放手?信不信我杀了你?” 女人的嘴巴被捂住,根本无法出声,她使劲儿地扭转自己的头部,发出“嗯嗯嗯”的声响,女人知道对方只是图财,她试图露出嘴巴和对方解释一句:“手机我不能给你,不行你把我全身的首饰拿走。” 可谁也没想到,悲剧竟然在这一刻发生,女人扭动的脖颈,忽然被锋利的刀片划开,温热浓烈的鲜血,顺着刀片流到了邓传伟的手上。 “啊!”受到惊吓的邓传伟,一把将女人推开,他多么想听女人再喊叫一次,可最终事与愿违,女人像断了线的风筝,重重地摔倒在地。 邓传伟慌忙放下刀片,把右手放在女人的鼻尖。她已经没了呼吸。 “我、我、我,我杀人了……”邓传伟已经彻底绝望。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北门附近有了响动。 “不好,有人来了。”他把放在死者身上那个沾血的刀片在死者衣服上擦了擦,重新裹在上衣中,朝着反方向跑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当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已经快要接近极限时,他停下了脚步。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如果不是他右手还沾着鲜血,他根本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感觉自己在虚幻和现实之间来回游走,他不知该何去何从,路灯和周围的景物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巨大的打击,让他一时间还无法从刚才的阴影中挣脱。 许久之后,他终于平静下来,来自心底的一个问题,忽然让他打了一个冷战:“我被抓了,我的父母、老婆怎么办?” 妻子卧病在床,母亲疯疯癫癫,父亲终身残疾,这是他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算了,一切都结束吧!”一个极端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猪蹄、猪耳、猪头肉,卖完收摊儿了……”路边小贩的吆喝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要走了,怎么也要吃顿好的吧。”他把口袋中仅有的100块钱掏出。 “老板,给我每样都来点儿。” “得嘞。”小贩麻利地拿起铁盆夹了一满盆,上秤之后道:“65块,要辣椒和大蒜吗?” “都来点儿。”他把百元大钞递了过去。 小贩找完零钱,他又从小店买了两瓶父亲最爱喝的白酒,剩下的3块钱硬币,他扔给了路边乞讨的老人。 “爸,咱爷儿俩今天喝两盅。” “哟,瞧你高兴的,钱要到了?” “要到了,以后咱就不用再受苦了。”邓传伟将卤菜和白酒放下,走到院子的压水井前,开始清洗手上早已干掉的血渍。 “那就好,那就好。”邓钟祥已经好久没有闻过肉香,他只是瞥了一眼,目光就再也不舍得移开。 “要不要让妈和丽丽起床吃一点儿。” “我不知道你回来这么晚,丽丽刚吃了安眠药,你妈疯疯癫癫的,以为丽丽吃的是好东西,趁我不注意,也吃了两粒,现在都在床上睡觉呢。” “那行吧,咱爷儿俩喝两口。” 邓传伟把塑料袋打开,四道凉菜散发出令人垂涎的香味。 “爸,你说来世咱们会不会过得比现在要好一点儿?” “这死后的事儿,谁知道呢?” “来,走一个。”邓传伟抓起了酒瓶,灌了一大口。 邓钟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么快就能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他笑眯眯地干了一口又一口,很快一瓶白酒被他喝下肚,不胜酒力的邓钟祥已经有些醉意。 “爸,我扶你上床睡觉吧。” “呼呼呼……”在酒精的刺激下,邓钟祥很快昏睡过去。 “是时候了。”邓传伟扫视了一眼,抽出了还沾有血迹的刀片,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爸,妈,丽丽,对不起,这辈子太苦了,我们来世再见!” 痛苦中,他紧闭双眼,割开了三人的喉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五案 粉红女郎 1 一 古语曰:“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不光是在古代,炫富败家的“富二代”在当下更是比比皆是。虽然“富二代”的名声并不好听,但万事皆有变数,比如朱子昂就绝对算得上“富二代”中“独具慧眼”的一位。他父亲是云汐市有名的煤老板,靠着村里的矿井发了家,好在他并没有继承父亲土豪的气质,他家里虽然很有钱,但他从小就表现得相当低调。“品学兼优”“三好学生”,一个又一个似乎和“富二代”根本不搭界的名号,就是那么合情合理地被他一举拿下。 2005年,他不负众望,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全国重点大学,毕业后回家自主创业。他并没有像其他的“富二代”那样坐吃山空,他有他的思想。回家的第一年,他综合分析了云汐人的口味,从餐饮入手,开了第一家以“麻辣鲜”为主题的综合性娱乐餐厅,餐厅的灵魂宗旨是“在吃饭中尽情地享受快乐”。他打破了以往餐厅的传统模式,采用自己独创的营销体系。餐厅午间正常营业,晚餐则分为三个时段:17点至18点30分,18点30分至20点,20点至21点30分。以90分钟为间隔,每个时间段内都有一位主持人在食客用餐的同时开展一个主题互动,并在活动期间会有相应的礼品送出,一旦活动开始,餐厅便不再接待其他客人,每场接待的满场人数为80人,所以来这里吃晚餐必须预约。新奇的炒作模式,再加上饥饿营销,很快让朱子昂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在他眼中,这种餐厅属于“刺激性”消费,生意不可能长期火爆下去,所以在餐厅生意正顺风顺水之时,他突然将餐厅转让,投入“韩流”之中。从化妆品到服装再到美发沙龙,他几乎打造了一整套“韩流”商品线,这一次的转型,再一次证明了他独具慧眼的能力。他只用了三年的时间,便给自己存下了八位数的存款。 朱子昂是一个很重情的人,他并没有因为自身的富有而让自己变得滥情。他从中学起,心里就默默地喜欢一个人,那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叫李紫薇,她不光和《还珠格格》里的紫薇同名,而且长相也如紫薇格格那样清纯可爱。一晃十几年,朱子昂一直把她藏在心里,在他的心里,没有人可以取代紫薇的位置。 和朱子昂不同的是,紫薇大学毕业后选择出国深造,但值得庆幸的是,每年一次的同学聚会让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断了联系。同学一旦走入社会,之间的感情或多或少都会掺杂一些微妙的东西。 朱子昂的成功,紫薇看在眼里,她觉得如果将来可以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或许更有安全感。她也不是傻子,其实中学时期她就知道朱子昂暗恋她,但为了她自己出国的梦想,感情对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走出国门之后,她才恍然大悟,一切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资本主义国家永远把“资本”两个字看得比什么都重。在国外教育和文化的熏陶下,紫薇开始小心地选择自己的“资本”。综合对比之下,朱子昂绝对是不二之选。 第一次同学聚会,两人留了联系方式后,紫薇便回到美国继续深造,而在第二年的同学聚会时,两人便手挽着手,以男女朋友相称。这一年里,两人仅仅见过两次面,交往的顺利程度,连朱子昂都觉得诧异。人们都说,沉浸在甜蜜爱情之中的人大脑往往是短路的,就连在生意场上如此精明的朱子昂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从那以后,朱子昂开始了长达五年的异国恋,每月的固定出国,几乎成了家常便饭。要说这机会总会在你身边游走,只是看你是不是把握得住。朱子昂在此之前很少住宾馆,但自从和李紫薇相恋之后,他几乎住遍了国外各种千奇百怪的酒店,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的他,在综合分析市场之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在云汐市做第一家恋爱主题宾馆,一来是纪念自己可以和紫薇修成正果,二来是以此为噱头,率先占领年轻人的市场。 前后也就一年时间,“蜜恋”宾馆在云汐市最繁华的地段正式开门营业。宾馆共分为7层,100间客房,每个房间都有它独特的装修风格。 朱子昂在开业初期,就给宾馆贴上了“以粉色为主打,以初恋为主题,以暧昧为核心”的标签。不得不说,他的定位相当准确,无论何时,这种主题宾馆都是以年轻人为消费主力军,而男男女女之间最喜欢玩儿的就是暧昧。宾馆刚一开业,就受到了大多数“消费主力军”的追捧,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出现了一房难求的火爆场面。 “你瞧瞧现在的年轻人都像什么样子,才多大的娃,就学着人家来宾馆开房,要是家里人知道,不打断他们的腿。”说话的人叫张凤琴,是“蜜恋”宾馆的一名楼层服务员,是一个性格大大咧咧、心直口快的大婶,只要一有看不惯的地方,便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凤琴姐,你少说两句,要是被客人投诉了,我们可是要丢饭碗的。”猫在她身边的女人叫刘芳,是和张凤琴搭班的另外一名楼层服务员,说起她的性格,那和张凤琴比起来简直是两个极端,基本上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哎呀,怕什么,听不到。” “不就怕遇到难说话的人吗?” “来这里开房的都是二十啷当岁的年轻人,谁会和咱们这把年纪的人一般见识。” “哦。”刘芳还是有些不放心地望了一眼昏暗的走廊。 张凤琴早已见怪不怪:“瞧瞧你那胆小的样儿,来,陪姐聊聊,要不然我都快要睡着了。” 主题宾馆的钟点房比较火爆,为了随时保持房间的整洁,楼层服务员只要当班,每天晚上8点到早上8点这12个小时,几乎都彻夜不眠。 “你看见没,这一排都是钟点房,一会儿咱们也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刘芳十分苦恼地摇摇头。 “嘿,铺一下床铺,倒倒垃圾桶,再不济换一套洗漱用品就完事儿。”说到这儿,张凤琴忽然压低声音,“我告诉你,有些着急的,连洗都不洗,直接就那啥了。” “哎呀,凤琴姐,你也不害臊。” “我儿子都比他们大了,怕啥!” “那你可要管好你儿子,千万别和这些小年轻学啊。” “没事儿,咱是男孩儿,不吃亏。” “可我家是闺女……” “张姐,刘姐,406打扫房间,下一拨客人在等着,请快点儿。”就在两人刚打开话匣子时,张凤琴腰间的对讲机忽然响了起来。 “好的,好的,收到,收到。” “走吧,芳儿,干活儿。” 宾馆这个点儿,只要一忙就根本停不下来,两人一直忙到半夜才有了一丝喘气的机会。 “都快12点了,估计这个时候不会有人开房了,咱俩也抓紧时间再休息一会儿。”张凤琴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建议道。 “哎。” “服务员!”刘芳刚想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一位客人便站在走廊中呼喊道。 “哎。”刘芳本能地应了一句,接着快步走到了408房间的门前,“怎么了?” “你们主机一直占线。”说话的是个20岁左右的女生,听语气应该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刘芳在心里有了大致的判断,她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可能是订房的太多,请问有什么我能帮到你?” 女孩儿翻着白眼指了隔壁406的房门:“我和我对象刚进房间时,隔壁的淋浴头就一直不停地冲水,现在都过去两个多小时了,淋浴头还没关,宾馆隔音效果这么差,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到隔壁沟通一下,这是小事儿。” “那行,就麻烦你了!”女孩儿说完“砰”的一声关闭了房门。 刘芳挪动了一步,来到了406房门前,按动了画着铃铛图案的门铃按钮:“叮咚、叮咚。” 门内无人应答。 她又快速按了几次:“叮咚、叮咚、叮咚、叮咚。”依旧无人回应。 “凤琴姐!”一般没有主见的时候,她习惯让张凤琴给自己拿个主意。 问明缘由之后,张凤琴不以为然:“那有啥,直接用总卡刷进去就是。” “可人家万一在洗澡咋办?” “一个澡洗这么长时间,估计是女的,咱们这么大年纪,稍微提醒一下,没啥。” “那……好吧……”刘芳掏出门卡,在房门的感应处刷了一下。 “嘀嘀。”两声响后,房门被打开。 “这是什么味道?”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捂住了鼻子。 好奇心极强的刘芳,探头朝卫生间望了一眼,也正是这不经意的一眼,让本来就胆小的她,彻底昏死过去。 午夜12点刚过,明哥的电话把我从睡梦中惊醒,说是在市中心的“蜜恋”宾馆中发生一起命案。我极为疲惫地挂掉电话,打着哈欠走下楼去。倒不是因为我思想上有所懈怠,只是这接二连三地发案,让我明显感觉到体力透支得厉害,要知道距离上起命案才刚过去三天。 不过一听说命案是发生在宾馆中,我心里总算是宽慰一些。很多人不知道,其实某些案件发生的地理位置对侦查破案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拿宾馆来说,只要它是正常营业,按照特种行业管理规定,宾馆内部肯定安装有大量的摄像头,而且如今宾馆住宿全部要求实名登记。单从这两点看,案件的侦破几乎已经有了头绪。 胖磊驾驶的勘查车如期而至,15分钟后,我们来到了宾馆的外围。 “冷主任。” “徐大队,什么情况?” “命案发生在宾馆的406房间,最先发现的是楼层服务员,后来是前台服务员报的警,死者是一名男性,50岁左右,被人杀死在浴室里,宾馆的住宿系统显示,当晚登记入住的是一名叫张文的女孩儿,这个人我现在已经让人去追查了。” “死者的情况知不知道?” “暂时还不清楚,前台只登记了一个人的信息。” “行,我们先上去勘查现场再说。” 幸好案件发生在凌晨,否则肯定会引起恐慌,毕竟这是在闹市区。不过越是这样,留给我们的时间就越紧张,为了能及时消除影响,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把第一遍现场完全勘查完毕。我走进电梯前,看了一眼大厅上的挂钟,北京时间1点30分;也就是说,我们剩下的时间只有不到6个小时。 电梯一路上行,胖磊看了一眼电梯间拐角处的摄像头,表情稍微轻松了一些。可当我们走入四层走廊时,眼前的一幕让我们彻底傻了眼。整条走廊除了房间门牌灯发出的粉红色亮光以外,其他地方几乎都是伸手不见五指,换句话来说,楼层的监控活脱脱就是一个摆设。 “我顶你个肺呀。”胖磊懊恼地骂了一句。 走出电梯,向右拐,步行到中间位置我们终于找到了406房间。当推开木门时,我的心又凉了半截,宾馆不论是室内室外,地面上铺设的全部是厚厚的地毯,这种地面根本留不下脚印,因为地毯缝隙藏灰比较严重,就算是使用静电吸附仪也基本上起不到任何效果。 “直接进去吧。”明哥对我和阿乐说道。 虽然明哥是个法医,但是作为技术室的一把手,什么样的现场需要什么样的勘查手段,他心里都门儿清,有些时候根本不需要我解释他就已经明白。 房门简单处理之后,我进入了屋内,这是一个坐北朝南的大床房,房屋面积很大,约有50平方米,房门为棕色木门,朝南打开,进门右手边是一间用玻璃隔开的浴室卫生间,再往里走,靠西墙是一张2米乘25米的粉色大床,房间靠西墙的位置则是一排镶嵌在墙体内的衣柜,房间除了装修比较另类之外,其他的与普通宾馆并无太大差别。如果非要指出一二,那最为醒目的就应该是房间里那把“欢乐椅”。椅子的功能,不便赘述。 简单扫视了一眼房间,除了椅子上凌乱摆放的男性衣物外,其他地方相对比较整洁。因为宾馆本身就不会摆放太多的家具,所以痕迹处理节省了很多的时间。 “磊哥,走,去浴室。”我提起勘查箱,站在了呈开启状的玻璃门前,其实,这才是我的勘查重点。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宾馆来往人员较为频繁,很容易产生痕迹物证交叉感染的情况,比如房门的把手,从报案到我们到达现场,已经有很多人触碰过,嫌疑人的指纹很有可能已经被破坏,室内的其他家具摆设也是一样的道理。我根本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住客在上面留下了指纹,这就给排查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困难。但中心现场就不一样了,案发时,只有被害人和嫌疑人,极有可能会留下至关重要的物证信息。 玻璃表面光滑,处理起来并不是那么费事儿,一枚枚清晰的指纹很快被我显现出来,胖磊负责照相,阿乐负责记录痕迹物证的具体位置,当他们俩忙完之后,我拉开了浴室的玻璃门。 浴室的布局并没有房间那么讲究,靠近东南边墙角是一个还在往外冒水的淋浴头,东北墙角是一个toto(东陶)的坐便器,进门的左手边则是一个大理石材质的洗漱池,除此之外,近8平方米的卫生间再无其他多余的摆设。 尸体此时正头东脚西仰面躺在瓷砖之上,可能是因为有淋浴的冲洗,所以尸体以及地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血迹。一把长约20厘米的金黄色弯刀就扔在下水口的位置,目测死亡原因应该是心脏锐器伤。 “地面浸水太严重,留下足迹的可能性很小。”我皱起眉头说了一句。 “不行我去喊冷主任他们过来,直接勘查尸体?”阿乐插了一句。 “别着急,我再看看。”说着我从勘查箱中取出多波段光源,把光线调整到最强挡位,又重新检查了一遍地面,我之所以这么做,主要还是因为我的一个猜测。这个猜测,我在一走进房间时就一直在琢磨。 我们从头来分析,死者赤身被杀死在浴室中,从尸体上还沾着少许的泡沫来看,他估计是在洗澡的过程中被杀害,在一个如此暧昧的房间,受害人又赤身,所以我有理由怀疑,嫌疑人为女性的可能性要大一些。除非死者的性取向不正常,否则两个大男人也不会选择在这种主题宾馆住宿,毕竟云汐市大大小小的商务宾馆不在少数,这是其一。 其二,我发现房间内的一次性拖鞋刚好被拆开了两双。一双被死者穿进了浴室,另外一双则被扔在了垃圾桶中,由此不难判断,嫌疑人很有可能是一人,一男一女来开房,这也符合大多数的情况。 其三,我在这双被丢弃的一次性拖鞋上,发现了一个疑点。 死者被杀时,是在洗澡,假如嫌疑人穿着拖鞋进入室内实施作案,一次性拖鞋避免不了会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但我并没有发现这双拖鞋上有浸水的痕迹,也就是说嫌疑人实施作案时,很有可能是光着脚。 我们都知道,人的脚掌和手掌一样,都有纹线,而脚纹的主要成分也是油脂,假如嫌疑人真是赤脚在浴室的瓷砖地面上行走,就很有可能会留下清晰的赤足足迹,油脂不溶于水,地面上的水渍不会将其破坏,只不过是因为油脂相对透明,再加上水渍的浸染,很难产生反差,在勘查的过程中不易发现。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我决定在地面水渍完全退去之后,再重新勘查一次。 “百二秦关终属楚,三千越甲可吞吴”,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细致观察,终于让我找到了整整6枚足部肤纹印记,我和胖磊几乎是把脸完全贴在地上才将这至关重要的物证拍摄到照相机之中。 “小龙,你发现什么问题没有?”胖磊把照片放到最大。 “发现了。” “什么情况?”阿乐把头也凑了过来。 “足迹前脚掌区变形严重,假如这是嫌疑人的足迹,那她的两只脚都存在骨骼错位的现象。” “骨骼错位?两只脚?有没有指向性?”阿乐接连问出了三个问题。 “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还不清楚。”我实话实说。 “不懂咱先放放,让明哥他们进来吧,眼看就要天亮了。”胖磊建议道。 “嗯。” “嫌疑人为女性的可能性较大。”明哥进门只瞟了一眼,便得出这个结论,接着他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了一下尸表,“尸斑沉积于背部,死者死亡时,一直保持仰面向上的姿势,不存在移尸的可能性。尸斑刚形成不久,结合伤口的新鲜程度,死亡时间不超过6个小时,具体被害时间应该是在头天晚上11点左右。” “死者头发上残存有洗发水,被害时,其可能在洗头。正常人洗头都会闭眼,嫌疑人应该是利用这个时机杀的人。 “心脏位置的三刀可以断定为致命伤,从伤口的位置很容易判断出,凶手在杀人时,是和死者相对而站的。” 明哥掰开那三处“i”形的伤口:“角度向下倾斜不明显,凶手持刀摆臂的弧度并不是很大,也进一步说明凶手的身高并不是很高。” 明哥拉开软标尺,贴着尸体测量了一下数据:“尸长182厘米,再结合伤口的位置来分析,嫌疑人的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明哥说完看了我一眼。 通过脚印判断身高对我来说是一项基本功,刚才明哥在门外已经得知我提取到了脚印,他看我一眼,是想得到我的求证,我会意之后,解释道:“我虽然在地面提取到了几枚赤足足迹,但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为嫌疑人所留,而且脚印的前脚掌有严重的骨骼变形,暂时无法判断凶手的身高。” 明哥“嗯”了一声,没有停顿,接着说道:“心脏的功能主要是泵血,以维持人体的新陈代谢。在受到锐器刺穿时会喷溅出大量的血液,但浴室的地面上这一特征并不明显。” “冷主任,我们进来时,浴室的淋浴头是打开的。”阿乐提醒了一句。 “淋浴头固定在墙面上,就算一直打开,也只能保证在淋浴范围内的血迹会被冲洗掉,而且浴室地面为了下水方便,都是靠近下水孔位置地势较低,这间浴室的地漏在淋浴头的正下方,也就是在西边的位置,死者和嫌疑人相对而站,喷溅血迹是往门的方向喷溅,而门口位置地势较高,不管淋浴头怎么开,门附近的喷溅血迹都不会受到影响。”明哥说完指着墙面上那个可以活动的小淋浴头,“我推测,凶手在杀人之后,极有可能冲洗过地面。” 明哥的一番话,给我堵住了一条疏漏:“活动淋浴头我还没有处理,等尸体运走之后,我立刻就用试剂显现,看看上面有没有指纹。” “好!”明哥小心地把那个可以手持的淋浴头用物证袋包裹之后,接着说,“我刚才在门外仔细观察了一下室内,除了浴室,其他地方很整洁,看不见一点儿血迹,而且房间的垃圾桶内也没有用于擦拭血迹的纸张、毛巾等物品。凶手在杀人时,喷溅出的血迹不可避免地会沾染到她的身上,而且量不会少,她能如此轻易地清洗掉血迹,我怀疑她在作案时,也有可能是赤身的。凶手杀人之后,在卫生间内冲洗干净身体,接着穿衣离开,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外部现场会如此整洁。” “嗯,完全有这个可能。” “小龙。” “怎么了,明哥?” “把从垃圾桶内提取的一次性拖鞋拿过来一下。” “好。”我从物证箱中取出物证袋递了过去。 明哥瞅了一眼:“我刚才简单询问了一下楼层的服务员,宾馆大多是一男一女来开房,房间里的一次性拖鞋分男女号,咱们提取的这双应该是女士拖鞋,鞋底的部位有标注。” 在明哥的提示下,我看了一眼鞋底,不出所料,在鞋子的足弓位置有一个“女”字。 确定这一信息之后,明哥接着说:“根据楼层服务员介绍,只要有人退房,房间就会立刻被打扫,所以这双遗留下来的女士拖鞋不出意外应该是嫌疑人所穿。根据现场重建,符合一人作案的特点。结合物证,我的结论是,凶手是一名一米六五左右的女性。一男一女在一起开房,要么是相互熟悉,要么是招嫖。具体是哪一种,还需要做进一步的调查。” “对了,死者的身份搞清楚了没有?”明哥检查完尸表问了一句。 “死者的手机和钱包均被盗。身份暂时不清楚。” “有财物损失?” “难不成真是招嫖?小姐来了一招仙人跳?”胖磊忽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假如真是这种情况,那这起案件办理起来难度显然增加了很多。 招嫖引起的命案,凶手和死者之间有可能根本就不认识,现在死者的钱包和手机已经被盗,单靠目前提取的物证,根本没有破案的条件。但值得庆幸的是,“招嫖凶杀”存在被推翻的可能。 我从勘查箱中又拿出了几个物证袋:“这是死者的随身财物:一块iwc牌手表,市面价值应该在15万左右;一条金项链,重400克左右,按照市面价格也在10万上下;另外还有翡翠扳指以及和田籽料手链。所有这些都是直接扔在桌面上的,如果凶手的动机是侵财,手机和钱包能值几个钱?” “会不会凶手不识货?” “不会。”明哥开口解释,“如果嫌疑人的作案动机是侵财,他应该不会放过任何一件财物,而且你们看这个。”明哥举起了那把有点儿弧度的匕首,“刀鞘被压在尸体下方,从材质上来看,除了刀刃以外,刀鞘和刀柄的做工很精湛,而且都是纯金打造,作案凶器也是价值不菲。” “凶手用的是金刀?”胖磊觉得不可思议,“这么长的刀,怎么也有一斤多重,这要值多少钱?” “按照市面上的价格,光材料费都要十几万。”我估算了一个价值。 “我x,大手笔啊,用十几万的刀做凶器?”阿乐也感觉到有些难以想象。 “结合小龙提取的物证综合分析,嫌疑人其实真正的作案动机还是杀人,招嫖小姐对钱财的渴望要高一些,就算是和死者发生矛盾,也不至于以杀人的方式来解决矛盾,而且从凶手对杀人时间段的把握来看,她还是有事先预谋,所以凶手是招嫖小姐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我个人还是倾向于熟人作案。” “凶手会不会是那个开房的女孩儿?” “不好说,我们先要把痕迹物证分析完毕,等刑警队抓到人才能有所判断,现场疑点很多,我就怕出什么幺蛾子。”我有些担心。 “能不能别乌鸦嘴?” “是不是乌鸦嘴,很快就会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五案 粉红女郎 2 四 勘查结束的时间恰到好处,我们在人流刚有所聚集时,便把尸体送往了殡仪馆。尸体解剖并没有发现关键线索,三个小时之后,尸体被推进了冷藏柜。 痕迹检验室内,阿乐给我打起了下手。 “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要找足内足迹。”我用剪刀把那双一次性拖鞋的鞋面给剪掉,只留下鞋底的部分。 “你说的是这个?” “对,足内足迹在我们痕迹学上也叫鞋内底足迹,它是指赤脚或者穿袜脚在行走的过程中,以鞋内底或鞋垫为承载物,经过反复接触、摩擦与挤压后留下的印痕。人足底长期踩踏在内底上,反复摩擦运动,脚掌或穿袜的脚底各个突起部位与之接触,人体的汗液通过脚掌皮肤乳突花纹上的诸多汗孔溢出,与脚掌或者袜底上的污垢混合,黏附在鞋内底或者鞋垫上,再加上人体自身重力的影响,很容易会形成清晰的印痕。而且宾馆的一次性拖鞋的内底是白色的,更方便于我们发现。” “你不是在现场提取到了足迹?还要鞋内底足迹有什么用?” 我摇摇头,说:“我父亲经常对我说这样一句话:‘咱们干技术的,最怕的就是先入为主。’虽然卫生间内有赤足足迹,但也存在一定的变数,万一楼层服务员没有打扫干净,是上一个客人留的怎么办?如果我们单方面认定这是嫌疑人所留,很有可能会导致侦查方向的偏差。但拖鞋上的鞋内底足迹则不一样,我们已经证实,拖鞋就是嫌疑人所穿,如果拖鞋上的鞋内底足迹也有足部变形特征,那就基本上可以确定凶手的这一特征。” “原来是这样。” “来吧,咱们还要抓紧点儿时间,我测量完数据之后,还要把鞋子交给老贤。” “提取dna?” “对,这种汗液内足鞋印,很容易找到脱落细胞。” “我x,还有什么细节是你们发现不了的?”阿乐竖起了大拇指。 “我接受你的夸奖。” 调侃之后,我很快进入了比对状态,两种足迹的认定原理很简单,把鞋内底足迹照片和现场提取的足迹照片按照同比例缩放,只要数据吻合,基本就可以认定种类。前后也就半个小时,我就把拖鞋送进了老贤的实验室。 从实验室折返回来时,胖磊的办公室正好虚掩着,他的两只胖手正在电脑前不停地点击着鼠标,满屏幕米粒大小的软件图标,让我有些密集恐惧症发作的感觉。 “磊哥,你这是干啥呢?”我推门走了进去。 “车牌!”胖磊指着屏幕上一张模糊的照片说道。 “啥车牌?” “根据明哥告诉我的作案时间段,我调取了案发现场周围所有的视频,正好发现了一段死者的影像,他是被一辆黑色的轿车送过来的,视频有些模糊,我正在处理图像。” “有没有难度?” “有一点儿,但是难度并不是很大。” 听胖磊这么说,我瞬间轻松了不少,我给他点了一支烟卷:“不过话说回来,我对你这处理图像的本事还真是好奇,这到底是啥原理?” 胖磊很享受地抽了两口烟卷,放松地说道:“原理其实很简单,不过隔行如隔山,你对图像的成形并不是很了解,所以会觉得很神秘。” “哦?洗耳恭听。” “图像学上,把模糊图像大致分为五种。第一种就是非正确曝光的模糊图像,是由于拍摄时曝光不足或者曝光过度;第二种是运动模糊图像,是由于拍摄期间摄影机和被拍摄物体之间有较大的相对运动,而拍摄的快门速度又比较低;第三种,散焦模糊图像,是由于镜头对焦不准确,使得被拍摄物体的主体形象模糊不清;第四种是噪声干扰模糊图像,是由于成像系统中存在噪声干扰,随机地附加到了图像上;第五种是衍射模糊图像,是由于摄影系统的实际孔径大小有限,存在光的衍射效应,使得景物的光电在成像面上形成光斑,成为衍射模糊图像。 “知道了模糊图像的形成原理,接下来要分析图像的本质:其实一段影像是由若干帧单幅画像组成的,通常每秒有25帧的图像,理想状态下,如果拍摄的影像清晰,每幅图像中都应该含有相对完整且有价值的信息,如较为清晰的车牌号码、五官分明的人像等,但由于以上种种原因,会使得单帧图像的信息很不完整,导致一些重要信息的丢失。 “然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分析,图像噪声分布是随机性的,在某一帧图像中丢失的信息,常常能在另外几帧图像中找到。处理模糊图像的原理其实就是将所有的图像融合在一起,将有用的信息进行整合,就可以得到较为完整的图像信息。” “也就是说,磊哥你要把每一帧的图像全部找出来?” “嗯,对头。” “我x,一秒25帧图像,一分钟就是1500张图片,这是人干的活儿吗?估计也只有你坐得住。”我真为胖磊的毅力感到惊讶。 “没有那么夸张,其实关键时刻,也就那么十来秒的工夫就能搞定,你哥我可是老手,能不能不要用菜鸟的思维来衡量我?”胖磊很自信地朝我挤眉弄眼。 “得,你赢了。等待你的好消息!” “估计还有半个小时差不多了。” “妥了,老贤那边一结束,就可以开碰头会了。”我伸了个懒腰,躺在了胖磊办公室的沙发上。 下午3点,专案会准时召开,会议依旧由明哥主持。 “尸体解剖确定了死亡时间在案发当晚的11时左右,死因心脏锐器伤,作案工具就是嫌疑人丢弃在现场的那把匕首,我这边暂时就这么多。” 明哥简明扼要地介绍完后,老贤开了口:“宾馆房间内的一次性拖鞋上,提取到了少量的脱落细胞,经过比对,基因型为xx,女性,dna信息我们不掌握。接着我在死者的胃内检测出了西地那非成分,它是全球第一个口服pde5抑制剂,用于治疗男性功能障碍,在我们国内,通常叫它‘伟哥’。‘伟哥’的物理特征是蓝色薄膜衣片,除去包衣后显白色;我从死者胃内提取的‘伟哥’消化并不是很完全,说明是刚刚吞食不久。按照正常的推理,估计死者是准备洗完澡后和某人发生性行为。” “而这个某人,就是嫌疑人?” “目前来看,应该是这样。”老贤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照这样分析,死者和嫌疑人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啊!” 胖磊使劲儿拍了一下桌面:“肯定是熟人作案!” “小龙,你那里有什么要补充的?” “我一共提取到了两种痕迹,第一种是指纹,在现场指纹主要分布在室内家具摆设、手持淋浴头以及房卡之上,家具摆设因为很多人触碰过,所以并没有比对的价值,但手持淋浴头和房卡上的指纹具有唯一性,综合分析多枚指纹后,我在房卡上确定了一枚嫌疑人指纹,通过指纹的大小和边缘形态分析,为女性所留。 “第二种为赤足足迹。现场提取的足迹有很严重的变形,所以无法分析凶手的体貌特征。造成脚掌严重变形的原因有多种,我也拿捏不好,只能事后联系省厅或者公安部的专家。” “嗯,焦磊,你说说看。” “时间太短,我调取了大量的视频,还没有来得及分析完。”胖磊从本子中抽出一张打印好的a4纸:“我在其中一段视频中发现死者是乘坐一辆车牌为‘湾a66688’的黑色奔驰轿车来到案发现场的,目前死者的身份不明,或许车主能帮我们找到一条捷径。” “干得漂亮!”我冲胖磊打了一个响指。 明哥接过a4纸看了一眼:“好,回头我让徐大队通知车主过来接受调查,焦磊,你那儿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还有一点,而且这一点还非常关键。” “哦?怎么说?” 胖磊表情严肃:“我调取了吧台的监控录像,发现当晚开房的是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小丫头,目测年龄不超过20岁。” “我看了住宿登记,女孩叫张文,只有18岁。”明哥补充了一句。 胖磊接着说:“而且奇怪的是,这个叫张文的小丫头开完房后,只是乘坐电梯到四楼转了一圈,前后连两分钟都没有,然后又乘电梯下了楼,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监控画面里。张文走了一个多小时后,死者才赶到宾馆,按照监控上的时间显示,正好是10点半,距离凶手作案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如果我分析得没错的话,张文有不在场证明。” “会不会走的楼梯?”我提出了一个假设。 “楼梯口也有监控摄像头,我看了,她从电梯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宾馆的视频画面里。” “这难道还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谋杀?”我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胖磊紧接着又拿出了厚厚一沓照片摊在桌面上:“不管怎么说,嫌疑人出现的时间节点是从张文离开到死者前来的这一个小时。”胖磊把照片分成两摞,一摞画有红色的圈圈,另外一摞没有任何标记,他接着说:“嫌疑人和死者是分开进入的房间,这一段时间内单独进入房间的女性都有作案的可能性,我把这些人的照片全部打印了出来,因为监控视频的质量问题,照片只能识别出衣着,面部特征分辨得并不是很明显。画圈的这10人,一进电梯就按动了4层的按钮,而没有画圈的这一摞,按动了其他楼层的按钮,我担心嫌疑人会注意这个细节,从别的楼层走楼梯到达案发现场,所以我一股脑儿把所有人的影像资料全部打印了出来,总共24人,凶手肯定藏在其中。” “开会之前我接到电话,张文已经找到了,你把这些照片带上,从她那里应该可以了解一点儿信息,争取尽快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行。” 20分钟后,我们在刑警队的询问室内看到了一身萝莉打扮的张文,因为她现在还没有作案嫌疑,所以只能在询问室内接受问话。 “你叫张文?”明哥语气算不上和善,在问题没有搞清楚之前,她还是有同案犯的可能。 “警察叔叔,你好凶。”张文忽然噘起嘴巴,毫无征兆地流出了眼泪。 “你……”一向铁面无私的明哥看到这种萌萌的场面,也顿时乱了阵脚。我忽然怀念起叶茜在的日子,如果她在场,对付这种小萝莉,肯定是一拿一个准儿。 “呜呜呜……”张文的哭声越来越大。 明哥双手一摊,朝我使了个眼色:“小龙,你来问吧,我去徐大队办公室等你。” “嗯,行。” “给,照片也交给你了。”胖磊拍了拍我的肩膀,步了明哥的后尘。 最终,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阿乐。 “别他妈哭了,18岁了,装什么清纯!”阿乐在我面前从来不做作,他一脸痞气地冲张文喊道。 阿乐此言一出,时间像是静止一般,询问室内突然静得有些诡异。 我和小萝莉都觉得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我感到惊讶的是,为何阿乐会对这么可爱的小萝莉张口就骂。 而张文的想法可能和我如出一辙。 “美瞳,烟熏妆,牙上的烟垢,左手腕上的文身,再加上你那割得不成功的双眼皮,”阿乐说着,撸起了袖管,露出了左臂的文身,“你哥我在混社会的时候,像你这样的丫头见得太多了,怎么着,你还想继续装吗?” “大哥,你这文身不错啊!”女孩突然换了一副高冷的模样。 “有眼力见儿。” “不过警察也能做文身?” “x,你看见我穿警服了?你哥我是协警,所以有话给我好好说,要不然这位警察‘欧巴’要是走了,我可没有好脸色对着你。” “切,你难道还想跟我动粗?”张文有些不屑。 “不行我关掉监控,咱试试?”阿乐的脸阴得很难看。 “得,怕了你们了,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张文眼睛一转,很快权衡了利弊。 “妹的,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说,昨天晚上你去‘蜜恋’宾馆干什么了?” “能不能给我来支烟?”张文瞅了一眼桌面。 “行。”我答应了她的要求。 “吧嗒。”烟卷被点燃,张文很享受地抽了一口,“也没干啥,就是赚点儿外快。” “赚什么外快?” “‘蜜恋’宾馆可是咱们市的‘打炮’圣地,宾馆天天客满,想尝鲜的人又很多,尤其是每个房间标配的欢乐椅,玩儿过的人都说可以。我跟宾馆前台很熟,能订到房,着急‘约炮’的,可以从我这儿拿号,每个房间抽取100块的佣金。” “宾馆还有黄牛?” “喂,协警大哥,能不能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黄牛?我们是中间人好不好?” “行,咱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我来接着问。”我冲阿乐使了个眼色。 “嗯,警察叔叔你说。”张文撑起下巴又变成了萝莉模样。 “你是不是每次帮人开房都是用自己的身份证?” “当然不是,用我的身份证开房还要加50块钱。” “昨天有几个人用你的身份证开的房?” “昨天生意不是很好,就一个。” “男的女的?” “女的,戴了一个口罩,说自己的身份证忘记带了,想要用我的开个房,谈好条件,我就帮她喽。”张文吐出一口烟雾,“我估计是出来偷情的,要不然干吗搞得这么神秘。” “几点钟的事儿?” “那是我最后一个单子,晚上9点半前后吧,具体时间我也记不住,你去宾馆的住宿系统上应该可以查到。” “你能不能把当晚的情况仔细跟我说一下?” “你比这协警大哥可爱多了,我当然愿意说啦。”张文嗲声嗲气,“当天晚上我本来打算要走,出门正好撞见一个人在宾馆外来回走动,显得很焦急,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我感觉是生意上了门。我一问,果然不出我所料,她想在宾馆开间房,提出用我的身份证,并且答应给我150元的佣金,条件谈妥之后,我就很自然地开了房,并上楼给她试了房卡,接着一手交钱一手交卡,拿完钱,我就和朋友去酒吧玩儿了通宵,手机一开机,接着就被你们给带过来了。” “你看看,让你帮忙开房的是哪个人?”我把一摞照片递了过去。 张文掐灭烟卷,很配合地翻阅起来,很快,她把一张画圈的照片从中间抽出:“就是她。” “你确定?” “百分之百肯定,我别的没记住,就记住了她那双鞋子,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个人穿的是一双舞蹈鞋。” “舞蹈鞋?” “我从小学舞蹈,应该不会认错,大半夜穿舞蹈鞋来开房,绝对是个另类,我就多瞅了两眼。” “行,那今天麻烦你了,你请回吧。” “好的,警察叔叔。”张文冲我微微一笑起身离开,当她走到阿乐身边时,很嫌弃地丢了句:“协警大哥,你一点儿也不可爱。” “哎,你妹的……” “阿乐。”我忽然叫停了他。 看到我如此严肃,他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怎么个情况?” “刚才张文提到了一点,我需要赶紧回去验证一下。” “哪一点?” 我指着照片上女子的脚部:“白色舞鞋,凶手的脚掌严重变形,而且变形的部位全部集中在了脚尖的位置,你说什么舞蹈会对脚尖的位置造成如此大的损伤?” “难道是小天鹅?”阿乐张开手臂比画了一下动作。 “极有可能,我现在需要去足迹库中找到芭蕾舞演员的赤脚足迹模板,只要一比对,就应该可以确定是不是。” “嗯,好主意!” 明哥简单看了一眼问话笔录之后,同意了我的提议。在我问话期间,刑警队也联系到了奔驰车的车主,他也在抓紧时间从省城赶往我们科室。 痕迹检验室内,十几张照片被我从系统中调阅出,经过仔细比对,我发现了其中的规律。芭蕾舞又被称为脚尖上的舞蹈,舞蹈演员长期脚尖着地,很容易造成足部大拇指向内扭曲,跖骨和趾骨交接关节磨损变大,而我在现场提取的足迹均有这个特征,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一名芭蕾舞演员。 而且根据足部骨骼的变形程度来看,凶手有长期从事芭蕾舞工作的经历,否则变形绝对不会有这么严重。这一细节,将会对整个案件的调查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晚饭之后,奔驰车的车主如期而至。西装革履、器宇轩昂,这位自称是某文化传媒公司老总的段智深,绝对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 “段总。”明哥放下他递过来的名片,客气地称呼了对方一句。 “警官,您说。”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开车送一名男子到我们市的‘蜜恋’宾馆?” “有这么回事儿,什么情况?”段总很谨慎地问了一句。 “他的基本情况你能不能介绍一下?” “可以,他是我的好友,是北京小驴奔跑文化传媒公司的老总,叫江宇。” “你仔细看一下,是不是这个人?”明哥把一张死者面部照片递了过去。 “江总他、他、他、他怎么了?” “昨天晚上,被人杀死在宾馆的房间里。” “什么?”段智深仿佛触电般从板凳上坐起,不可思议地瞪着我们。 “胸口三刀,当场毙命,这是作案凶器。”明哥又拿出了另外一张照片。 “这、这、这不是江总的金刀吗?” “哦?你认识?” “我当然认识,这把刀还是几年前我们两个一起进藏,从一个得道高僧那里请来的护身法器。为了得到这把刀,我们每人花了50万人民币,我这里也有一把。”说完,他果真从腰间抽出一把和作案凶器一模一样的匕首,“你看,我的刀鞘上刻着‘善’,他的那把刻了一个‘忍’。” 根据段智深的提示,我们也发现了这两处不同。 “现在事情非同小可,我们怀疑凶手就是当晚同他开房的女子,你的口供至关重要。” “我发誓,只要我知道的,我什么都说。” “好,你和江宇是如何认识的?还有,当晚你为何会送他去宾馆,是谁让他去的宾馆?这些事情经过,你要仔细跟我说一遍。” 段智深紧张地咽下了一口唾沫:“我和他都是做文化传媒发的家,他的公司在北京,我的在咱们省的市,他比我起步早,而且生意做得也比我大,我俩最先是经过别人介绍认识的,因为经营范围有交叉,所以来往就比较密切,从认识到合作,我俩在一起估计有小10年的时间了。” “最近他准备投拍一部超级网剧,投资和演员都已经到位,剩下的他准备交给我去做。因为这单活儿请的都是国内一线明星,所以我就想约他当面谈谈。可江总实在太忙,整天在国外飞来飞去,我是盼星星、盼月亮才接到他的电话,当天飞机航班延误,他会在湾南省待上一天,我就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去机场接的他。” “你是什么时候接到他的电话的?” “昨天早上8点钟。我刚准备去公司,他的电话就来了。” “也就是说,江宇来咱们湾南省,完全是因为凑巧?” “那可不是,你不知道,他在北京也算是小有名气,我们这些省一级的传媒公司,都指着他发财呢,所以很难请。” “嗯,你接着说。” “趁这个工夫,公司上下陪他开了一整天的会,合同上有出入的地方,也基本谈妥,晚上我在省城最高规格的长江饭店设下晚宴,酒足饭饱之后,江总让我开车把他送到你们云汐市的‘蜜恋’酒吧,我本来已经安排好住宿,可他执意要去,所以我就亲自开车,把他给送了过去。” “知不知道喊他来云汐市的是谁?” “不清楚,江总他没有说。” “一路上你有没有发现江宇和谁有过通话?” “太多了,他的电话几乎一路都不带停的。” 明哥皱起眉头考虑了很久之后,接着问:“你仔细回忆一下,江宇有没有故意回避过你和别人通话?” 不得不佩服明哥的逻辑思维,江宇当天晚上很明显是和女人出来开房,这种私密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当别人的面说?如果段智深能回忆起这个细节,通过两人的通话时间就能找出可疑号码。 “故意回避……”段智深嘴中喃喃自语,“一整天我几乎都跟他在一起,如果说故意回避的话,就是在晚宴期间他曾出去过20分钟。” “去哪里了?” “就在饭店的大厅沙发上坐着,他好像是在和某人发短信聊天。” “你怎么知道?” “晚宴他是主角,我出去找过他,不过看他神情专注,我也不好去打搅,所以又折回了包间。” “江宇在我们云汐市有没有什么朋友,尤其是芭蕾舞演员之类的?” “我们做传媒的接触面太广,芭蕾舞演员更是多如牛毛,这个问题,我真的不好回答。” “嗯,那行,今天的问话就到这儿,回头有问题我再电话联系你。” “哎!”段智深惊魂未定地离开了科室。 明哥又仔细翻阅了一遍问话笔录:“凶手杀人使用的是死者随身携带的器具,说明两人的关系很不一般,而且死者来咱们湾南省,完全是碰巧,凶手是如何能如此精确地掌握死者的动向的?他们这些做传媒的老总,身边应该不缺漂亮女孩儿,他为何还要执意让段智深把自己送到200公里外的云汐市?综合分析,嫌疑人对死者的吸引力很大,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咱们云汐市人。” “明哥,你是怀疑,凶手是江宇公司的人?” “完全有这个可能。” “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明哥竖起了三个手指:“分三步走。” “第一步,调取案发前一晚长江饭店的视频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儿线索。 “第二步,让徐大队逐一摸排死者当天和哪些人在通电话,有没有符合条件的嫌疑人员。 “第三步,我们动身去一趟江宇的公司,看看能不能找到我们云汐市户籍的女员工。” “明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五案 粉红女郎 3 八 明哥带着我和阿乐坐上了当晚去北京的高铁,经过4个小时的颠簸,我们三人来到了此次的目的地——小驴奔跑文化传媒公司。 公司位于北京二环内的一栋写字楼内,从公司的规模来看,说是一家中上等的传媒公司也不为过。 老总失联,公司早就乱成了一锅粥,道明来意之后,公司的副总田静接待了我们。 “江总被人杀了,这么大的公司,我可如何是好?”我从她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悲伤,能让我们捕捉到的,只有对生意经营的担心。 “我觉得这不是我们目前该考虑的问题,我希望贵公司能够帮助我们提供强有力的破案线索。”明哥直截了当。 “不好意思,我失礼了。”善于交际的田静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各位警官,你们想问什么?” “不知道你们公司有没有这个人?”明哥递过去一张嫌疑人的视频截图。 “根本看不清楚脸面,你们有没有更清楚的照片呢?” “没有了,就这一张。” “抱歉,我们公司人员流动很大,如果只是这一张模糊的图像,我根本对不上号。” “公司有没有专门负责人事的职员?” “公司的人事都是我在掌管,只要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我都有印象。” “好,换个问题,你们公司有没有湾南省户籍的员工?” “你稍等。”田静拿起电话:“给我拿一份公司所有员工的花名册,现在就要。” “麻烦了!”明哥客气道。 “咚咚咚。”很快,一位身穿ol(女白领)制服的女子抱着一个文件袋走了进来:“田总,您要的东西。” “嗯。”田静不耐烦地挥挥手,从文件袋中抽出了职工表,她快速翻阅之后,很确信地摇了摇头:“没有。” “最后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江宇身边有没有会跳芭蕾舞的朋友?” “芭蕾舞?” “对!” “舞台剧也是我们经营的范围,芭蕾舞在舞台剧中是一个很宽泛的舞种,每年我们公司经手的芭蕾舞舞台剧最少有50场,参演的芭蕾舞演员少说也有三四百人,而且都是女性。” “和江宇关系比较亲密的芭蕾舞演员有没有?” 田静微微一笑,无奈地摇摇头:“我们江总有个外号叫‘江门庆’,如果你们要从他身边的女性朋友着手调查,可能是个很庞大的工作量。” 真所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到头来,就算是打破脑袋也没有想到,一件看似简单的杀人案,竟然会弄到如此复杂的程度,结束了对田静的问话,我们没有耽搁直接返回了云汐市。 通过询问刑警队“江宇通话记录”查询结果,我们得到的答案是“遥遥无期”。原来这家伙在短短的一天之内,接打了近300个电话,其中不乏单身女性,而且这只是一天的量,万一这个江宇是提前和凶手联系上,也不是没有可能,“上千条的通话记录”逐一甄别,想想头皮都发麻。 长江饭店的视频,在胖磊的仔细分析下,也没有什么好的反馈,视频上只能看出被害人当时在饭店的大厅通过手机和某个人在聊天,具体和谁,根本无从得知。 一桩普通的杀人案,最终却走进了迷宫,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刑警队身上。 等待真是一种莫大的煎熬。 对逆反心理十分强烈的阿乐来说,他从小就没有感受过父爱和母爱。从他记事起,爷爷没完没了的唠叨,奶奶不痛不痒的训斥,几乎伴随了他整个童年的成长。 出来“混”的第二年,爷爷认为他走了歪路,活活被气死,不久后,他的奶奶也跟随着驾鹤西游,现在让阿乐唯一还有点儿念想的,就是这座近50年历史的灰砖四合院。 “老头子”是阿乐对他爷爷的代称,虽然阿乐没事儿总喜欢跟他顶上几句,但在阿乐的心里,爷爷的地位绝对是举足轻重。 “老头子,今天过得咋样?”只要一有空,阿乐总喜欢在香炉前冲两位老人絮叨两句,“要不是你心眼儿只有芝麻粒儿那么大,也不至于被我给气死,你说你走了就走了,还把我奶给带走了,老头子你也太自私了,有意思吗?”阿乐埋怨着鞠了三个躬后,将点燃的三炷香插进了香炉。 “想当年,我让你听我解释,你就是不听,有些话我不好说得太明白,要不然你孙子我就要走在你们前面喽,你看这是啥?”阿乐掏出了一个黑色的证件在两位老人的黑白照前逐一扫过,“瞧见没?认识不?”阿乐加重了语气,“尤其是你,老头子,给我瞧好了,看看这上面写的是啥?警——察——” 阿乐说完把警官证往香案上一扔,坐在板凳上点了支烟卷:“整天絮絮叨叨个没完,你们的孙子真正的身份是个警察,给你们长脸不?”他跷起二郎腿,夹着烟卷的手使劲儿戳着“老头子”的照片:“你呀你,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还有你!”阿乐很快转移了视线,“没事儿就喜欢跟着瞎起哄,他说我是黑社会,你就信了?哦,你们以为文身的就没好人了?瞎扯淡,那些整天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多了去了,被抓的贪官污吏,哪一个不比黑社会的可恨?” 说完,阿乐突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可是你们唯一的亲人,你们为什么都不愿意相信我呢?” “你觉得你相信你自己吗?”声音从阿乐背后传来,很有磁性,从音质判断,声音是从一名中年男子的口中发出的。 阿乐没有回应,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紧张感,他受过系统的专业训练,对方竟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自己的身后,这让阿乐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腰间。 “不用掏家伙,我没有带武器,今天就是来跟你聊两句。”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阿乐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他把置于腰间的手下滑至口袋,接着他快速转过身去,一位戴着佐罗面具的男子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就连男人的五官都是那么陌生,几经思索之后,他很肯定,印象中他根本没有见过对方。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男人很自然地搬了一张板凳坐了下来,“来,咱们坐下来谈。” 阿乐屏息凝神。 “能不能给我来支烟?”男人问道。 阿乐没有说话,抽了一支烟卷扔了过去,男人单手接过,低头看了一眼烟卷上的品牌: “手里有5亿的货,还抽这种13块一包的劣质烟,你也真够低调的。” 听着对方间接道明的来意,阿乐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鲍黑从金三角订了5亿的货,由猎鹰小队的队长王志强负责交接,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阿乐没有作声。 “不说话就是默认喽?”男人耸耸肩继续说道,“这批货还没有交接,鲍黑就被判了死刑,王志强也被你亲手干掉,而事情又被你给隐瞒了下来,这是巧合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男人颇有意味地上下打量着阿乐:“你不认识我,但是我很早就知道你,这些年你干过哪些事儿,我全部看在眼里。” “哦?” “哦?”男人微微一笑,“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喽。” 男人慢悠悠地掐灭烟卷,接着把烟头小心翼翼地装入上衣口袋:“这个我可要小心收好,否则要是被你拿去验dna,游戏就不好玩儿了。” 阿乐冷哼一声,充满了不屑。 男人拍了拍身上的烟灰:“我还真没想到你的心能这么狠,为了独吞那批货,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 “嗡……”阿乐的脑袋里突然像炸开一样,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 “你的表情是不是在说,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男人仿佛洞悉一切的掌控者,“我已经跟你说了,有些东西只要我想知道,你根本瞒不过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阿乐心理的最后防线已经接近崩溃。 “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些时候有些私心可以理解,但做人不能太贪,那批货,你一个人吃不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还嘴硬?我这人做事,喜欢开门见山,按照王志强一贯的作风,在交易之前,他已经把这批货送到了中国,我需要从你这儿知道,这批货的藏匿地点。” “你不是自称可以洞悉一切吗?难道这个还用问我?”阿乐笑了笑。 面对阿乐的调侃,男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如果没有我们,这批货只能永远地埋在土里,如果你愿意跟我们合作,一切好商量,到时候绝对不会亏待你。” “你们?还是个团伙?” “乐剑锋,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勃然大怒。 “能不能别嚷嚷,回头我爷爷奶奶来找你,我可拦不住。” “你……” “既然你是来谈判的,就要有点儿诚意,别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在没有搞清楚这批货在哪里之前,你们不敢把我怎么样,我现在就烂命一条,大不了你们把我弄死,可我要是死了,你能不能跟你的主子交差?” “你到底想怎么样?”男人仿佛做了极大的妥协,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 “不想怎么样。”阿乐掰了掰手指,发出“咯咯咯”的响声,“看你的体格,也是练家子,现在我转成了文职,身体都快生锈了,要不陪我比画比画?” 男人很自信地回了句:“拳脚不长眼,要是伤了你,我可不管。” “被打我也认了,谁让我长了一身贱骨头?”阿乐走到了院子中,摆出了格斗式,“来吧!” “哼,这可是你自己选的。”男人本来就压了一肚子火,阿乐的提议,正好随了他的心。 见对方也拉开了架势,阿乐快速把重心置于两腿之间,迅速地移动双脚,就在两人的距离缩短到一米之内时,阿乐左手直拳,右手勾拳招呼了上去。 面对即将要贴近的两记拳头,男人丝毫没有避让,只见他下身马步扎稳,瞬间摆出格挡式,“嘭嘭”两声,阿乐的拳头完全被阻挡下来。 强烈的冲击,让阿乐的双手有些发酸,攻击之后,他火速拉开安全距离,趁着对手没有靠近之时,他用力地甩了甩十指关节。 “你就这两下子?”男人有些不屑。 “再来试试啊?”阿乐冲男人招呼着。 “你可要小心了!”男人话音刚落,身体如扑食的猎豹般冲到了阿乐面前。 “好快!”阿乐心里暗叹。 “嘭嘭嘭!”男人的拳法十分刁钻,阿乐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可以格挡。 “你在警校学得不怎么样啊!”男人始终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一边嘲讽,一边朝阿乐的要害挥拳,仿佛要将刚才受到的羞辱全部释放出来。 “根本没有任何破绽。”阿乐很想回击,但束手无策。就在他走神之时,一记摆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脸上,略带咸味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看着阿乐已被击伤,男人没有继续下去,他双手下垂,停止了格斗式:“小子,想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哦?真的吗?”阿乐舔了舔嘴角的鲜血,不以为然。 “你小子是不是脑子被我打糊涂了?” “可能是吧。” 男人感觉阿乐的状态有些不可理喻,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不管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希望你慎重考虑那批货的事儿。如果你真的玩儿过分了,大不了鱼死网破,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让你知道我们的手段有多残忍。”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改天有空我再来拜访,希望到那时候你已经想通了。告辞。”怒气消散的男人,捋了捋衣袖准备转身离开。 “喂!”阿乐叫停了男人的脚步。 “怎么了?”男人背对着他,侧脸冷声问道。 “警体拳打得不错!” 一周后,刑警队的调查有了反馈,在案发前三天内和死者江宇通话的所有人均被排除。 “江宇来我们湾南省确实是属于偶然,‘蜜恋’宾馆的房间是当晚才开的,嫌疑人和死者没有通话,江宇怎么会跑到我们云汐市?”明哥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困惑之际,我的手机忽然传来一段铃声:“您有新短消息,请注意查收。”我拿出手机解锁屏幕,是叶茜发来的微信,那边传来一张她与一个黑人警察的合影,紧接着又来了一段语音:“小龙,我现在在美国的旧金山!” “社交软件!”我像是被点燃的爆竹,忽然喊出声来。 “对啊!”阿乐也应和道。 “qq、微信、微博现在都有语音功能。”我仿佛拨开迷雾般顿悟。 “我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了!”胖磊一拍脑门儿,打开了自己的电脑,很快,一段影像被他拖进了播放器里。画面中,死者江宇正在饭店的大厅中对着手机的听筒说话。 “这家伙果然在聊语音。”阿乐指着监控屏幕喊道。 “死者来我们湾南省纯属偶然,假如死者在社交软件上发了动态,嫌疑人恰好又是他社交软件的好友,这样就很容易暴露目标。” “嗯,有这种可能。” 我打了一个响指,继续说道:“这也正好解释了嫌疑人为何拿走死者的钱包和手机;正常人都习惯把自己的相关证件放在钱包中,嫌疑人拿走钱包,是为了掩盖死者的身份。” “拿走死者的手机,就是为了掩盖两人之间的对话记录!” 阿乐的抢答正是我想表达的意思:“没错!” “按照小龙的推断,一切都很合情合理,我现在就把死者的好友段智深喊来。”明哥说完拿起了电话。 因为事关重大,而且江宇的死也和他脱不了干系,所以明哥电话一挂,段智深就火速赶了过来。 “江总不经常玩儿微信和qq。”段智深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差点儿把我浇个透心凉。 “你把手机给我,我找找看。” “行,给你!”段智深把手机解锁后,递给了我。 我翻遍了江宇近一个月的朋友圈,几乎没有任何收获。 “微博呢?”这是我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十分忐忑地问了句。 “我不是很清楚,我不玩儿这个,你看我手机上都没有这个软件,对我来说,平时微信就够了,不过……”段智深说到一半儿,眉头紧锁着仿佛在回忆什么。 “不过什么?” “江总经常在我面前说他是网红,说他有上百万的粉丝,是不是你说的微博?” “能有上百万粉丝的除了微博还能有什么?”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我接着问道,“你知不知道他的微博网名叫什么?” “你稍等,我应该可以打听到。”段智深很快拨了一串电话号码,从手机屏幕备注的“媚娘”二字来分析,对方应该是个女子。 “哎呀,段总,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晚上有空吗?喝两杯啊……”段智深的手机隔音很差,从对方说话的语气来推断,很显然是个交际花。 “没心思跟你开玩笑,江总的微博名你知不知道?” “他啊,当然知道啦,叫什么‘倔强的小毛驴’。也只有他死了我才敢说,这名字真他娘的土。” “好了,好了,知道了!”段智深很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 还没等他挂电话,我就已经在微博中搜索到了对方的昵称,点击进入主页,一条带有图片的微博引起了我的注意。 “又谈成了一部网络剧,马上答谢宴就要开始了,有没有想做女主角的?”文字下配了一张晚宴的照片,图片的下方显示出一串小字:“湾南省,长江饭店”。 常玩儿社交软件的人很容易就能看出破绽,综合现在的所有证据分析,嫌疑人有可能是看到这条微博后,才知道了江宇的行踪。 我大致翻看了一下江宇之前的几条微博,不管是回复量还是转发量都高得惊人,按照正常的理解,估计他微博中的私信也不会少。嫌疑人能用微博和对方联系,很有可能双方是“相互关注”的好友。 我紧接着点开了江宇的关注界面,在近两千人的界面中仔细寻找: “芭蕾舞,芭蕾舞……”我快速地翻动着每个人的信息。 “舞动精灵”“随风而动”“沉默的天鹅”…… 10个芭蕾舞演员的微博被我圈了出来。 输入搜索栏逐一排查,很快“沉默的天鹅”进入了我的视线。她的粉丝只有区区几百人,微博中也几乎没有回复。 “一切都结束了。”这是她最近更新的一条微博,更新时间正好为案发当天夜里12点钟。 “这不是巧合。”我兴奋地翻动着她的所有微博,半个小时后,终于找到了几张她的自拍。 “磊哥,你看!”我把照片放大,递给了胖磊。 “发型还有身高,就是当天晚上开房的那名女子,绝对不会有错。” “好,我联系网监的同事,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明哥把消息给发过去没多久,就得到了回复,“沉默的天鹅”真实身份叫闫梅,某传媒大学学生,上学时户口迁入学校一直未迁回,其原籍为云汐市城区惠港街道。得知了其住所,再加上指纹、足迹、dna等信息,“天鹅”很快落网。 十一 说起1990年,闫求实几乎快乐开了花,和别的封建家庭观念不同,闫求实不指望老婆给自己生个儿子用来传宗接代,他打心眼儿里想要个女儿。“女儿好,女儿好,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他总是挂在嘴边。 三月,春风拂柳,产房里的一声啼哭,让他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是个闺女!”大夫站在走廊冲他喊了一句。 “真的是个闺女?”闫求实站在走廊上手舞足蹈。 “这家伙是不是受刺激了?生个闺女那么开心?” “人家都是生男娃才开心,他八成是脑子不好。” 闫求实根本无心理会旁边人的窃窃私语,他之所以想要个闺女,是因为他早就有了打算。闫求实16岁入伍参军,在部队一直从事文艺工作,如今分配到了地方,他依旧选择从事老本行,在国企的政工部门当了一名职员。 他骨子里对曲艺的热爱,让他渴望能有一个女儿继承衣钵,好就好在老天帮他实现了这个愿望。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他经常用这句诗来激励自己,所以他给女儿取了一个闫梅的名字,他希望女儿能宛如一棵傲雪的梅花,在艰苦的环境中绽放自己的美丽。 就这样,闫梅带着家人的祈盼,从3岁便开始了舞蹈基本功的练习,在长达15年的舞蹈生涯中,她渐渐地爱上了脚尖上的舞蹈——芭蕾。 值得庆幸的是,勤学苦练的她,还遗传了老爸的艺术天赋,不光在舞蹈上的造诣很深,而且在唱歌和表演上也丝毫不逊色;更令人惊讶的是,她的文化课在班级里更是名列前茅。 “你是我近几年来不曾多见的好苗子。”这是闫梅在参加艺术考试时,评委老师对她的评价。 为了能让自己有一个全方位的发展,在艰难地抉择之后,她最终决定,把自己的未来奉献给中国的电影事业。 2008年的9月,她独自一人踏上了求学的火车,这是她第一次背井离乡,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新的环境、新的同学、新的体验,一切对闫梅来说是那么新鲜刺激。 “自己的梦想就要在这里实现了,yes!”她第一次走进大学校门时,跃上半空,对自己许下了愿望。 大一堆积如山的文化课,让她忙碌而又充实,和别的院系不同,这所大学的表演学院十分重视学生的自我发展,只要熬过大一,剩下的三年要自由很多。 闫梅住的是四人间,寝室有三名室友,一个来自湖南,叫尹若冰,小名冰冰,天生一副国色天香的好容貌。一个来自北京,叫李婉如,长相虽然一般,但是据说她有一个背景很强大的“干爹”。人都有个比较之心,在闫梅的心中,这两位室友她根本就是望尘莫及,如果非要攀比,也只有寝室的“老疙瘩”吕双双能和她一较高下。 吕双双来自东北,根据她自己介绍,她的父母都是屯子里的农民,她能考上某传媒大学表演学院,完全是走了狗屎运。 人们都说,学校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这话一点儿也不假,在社会上,人被分为三六九等,在学校也不例外,因为吕双双自暴的家庭背景,让她很自然地被列为下等阶层,在这个炫房、炫车、炫“干爹”的生活圈里,她几乎被人看成另类,甚至有人觉得,跟她在一起很掉身份。 闫梅很欣赏吕双双的坦荡,虽然自己的出身比她要好一些,但也优越不到哪儿去,正因为这样,两人成了无话不说的闺密。 大一的生活虽然很艰辛,但充满了挑战,闫梅几乎以全优的成绩完美地结束了大一的生活,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差距从大二那年才开始逐渐被拉开。 “冰冰,你最近挺忙啊?” “是啊,接通告接得腿都酸了,你怎么样?不是说你‘干爹’要投拍电影吗?你演女一号?” “唉,别提了,本来是说请个一线明星来和我搭戏的,没想到剧组竟然只挖到一个二线,我已经没兴趣了。” “你啊,就别挑了,你看看现在当红的明星,哪个不是在上学的时候就开始接戏?先别管电影好不好,混个脸儿熟最重要,等哪天我也傍个‘干爹’,让他也给我投一部电影。” “你这姿色,傍个导演还不分分钟的事儿?导演系黄教授每次看见你,哈喇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现在玩儿的就是暧昧,能看到、吃不到的才算香,你要是还没出校门就被‘吃’了,以后就不值钱了,我要傍导演,绝对要一步到位。” “还是你想得周到,咱们可是同寝室的好姐妹,等你哪天红了,可要带着姐姐一把。” “没问题,都是同学,本身就要相互照应。” 这样的对话,李婉如和尹若冰几乎每周都要来一次,听得闫梅和吕双双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虽然闫梅心里极度厌恶这种炫耀攀比的行径,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就是现实。 “我觉得不管社会多黑暗,还是演技最重要,我要做中国未来实力派的女演员。”闫梅给自己树立了今后奋斗的目标,寝室的四个人,她是唯一一个能坚持每堂文化课都准时上课的“三好学生”。 虽然她很用功,但有些跟她关系不错的老师也经常委婉地劝她:“理论知识和社会实践始终都有一点儿差距,文化课学好的同时,还是要适当地去社会上找点儿机会。” 闫梅何尝不明白老师的意思,她也曾尝试过走出校门,但屡屡碰壁,只能让她变成“受惊的鸵鸟”。 “埋头钻研文化课”已经成为她掩盖内心脆弱的最后一块遮羞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五案 粉红女郎 4 十二 “舍得,舍得,只有舍弃了才会得到。”室友李婉如常常挂在嘴边。闫梅不是傻子,她哪里听不出来话中的含意,但做人要有底线,如果自己苦练了20年,到头来还要选择“潜规则”,她宁愿放弃梦想。 回家做一名幼儿园老师,这是父亲给她早就留好的一条出路。 也许是因为寝室里一直有吕双双垫底,所以闫梅的攀比心始终没有那么强烈。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她把这句话贴在了自己的床头,用来激励自己永不言弃。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大四上学期一次偶然的相遇,让她的内心掀起了无法平息的波澜。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闫梅正要去图书馆借阅一本关于演员修养的专业书,刚一下楼,她便和吕双双撞了个满怀。 “干吗去啊?急匆匆的。”因为关系不错,闫梅就多问了一句。 “我男朋友来接我,我上去拿点儿东西。” “男朋友?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才认识两天,昨天晚上才确定的关系。” “干吗的?”闫梅随口一问。 “哦,彭导的外甥。” “谁?彭导?” “对,彭谦导演。” “他可是全国十佳导演,你男朋友是他外甥?” “嗯,亲外甥。”吕双双很骄傲地点了点头,“那个什么,我先不和你说了,他还在楼下等我,等哪天有空我们再聊。”吕双双蹬着细高跟,啪嗒啪嗒地踩着楼梯走向寝室。 在回眸的那一瞬间,她这才注意到吕双双手上拎着一个还挂着吊牌的lv手提包。 闫梅在楼梯间停下脚步,一种莫名的失落感让她不知所措,她几乎是目送着吕双双坐上了那辆酒红色的玛莎拉蒂,她攥着手里那个只卖20来块的手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显然已经成为寝室中最没有前途的那一位,她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 “难道自己真的要回家乡当幼儿园老师吗?”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 “算了,还是出去走走吧。”万念俱灰的她,放弃了去图书馆的念头,她站在学校大门外,看着一辆辆来回穿梭的豪华轿车有着说不出的忧伤,公交车站人影稀疏,她从口袋中掏出一枚硬币,随便找了一路车,走了上去,她蜷缩在拐角,若有所思地欣赏着逝去的风景。 “既然想要红,就不能当了还立牌坊,这年头放不开怎么红?”这是最早一位有“干爹”的女生,在班级里的经验之谈。 说实话,当初闫梅打心眼儿里鄙视这个女生,可三年过去了,她已经参演了近10场电影,接过的广告也不下20条,其中更不乏一些知名品牌。令人讽刺的是,三年前都是大家在一起挤公交,而三年后,人家开着跑车,而自己还是在挤公交。 此时的闫梅忽然觉得那位女同学的话,似乎有了几分道理。 “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做不到。”闫梅依旧无法说服自己。 转眼间,夜幕已经悄然降临,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倒了多少趟公交车,饥肠辘辘的她,最终选择在一条美食街下了车。 表演学院的花费很大,这些年,闫梅的所有开销全部要靠父母仅有的一点儿工资去维持,所以她很节俭,路边摊是她经常光顾的地方。 有时她也曾幻想,能像电影里一样,在拥挤的街道,转角遇到爱,最好对方还能是某某总裁,接着再和自己演绎一场灰姑娘与王子的童话。 虽然她心里清楚“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但她还是会把这个编织出来的愿望,时不时地提起来满足一下小小的幻想。 “好啦,该回去啦。”闫梅把手中还带着辣酱的一次性饭盒扔在了垃圾桶中。 十三 虽然很舍不得,但是大学四年还是在弹指间散尽。演员是个青春饭,尤其对女孩儿而言。学校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如果你在毕业五年后还不见起色,那你基本上已经红不起来了,除非有奇迹出现。” 18岁入学,22岁毕业,再过五年,对女人来说,已经快到了要成家的年龄,这句话说得不是没有一点儿道理。 投简历,跑选秀,跑通告,没有门路的学生,甚至还会兼职跑龙套。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自己推销出去。 走出校门的闫梅,几乎是两眼黢黑,虽然她在学校练就了一身本事,可很多的公司对女演员的评判标准都是“身材和长相”。 “不行你就再闯两年,实在没有希望,再回来也不迟。”她在绝望时,父亲给了她极大的鼓励。 听着电话那边父亲苍老的声音,她在心里暗自发誓:“我一定要实现自己的梦想。” 口号虽然喊得响亮,但她还是像没头苍蝇一样东奔西走了整整一年。 “回去等消息吧,有合适的角色会通知你的。”这是一年之中,她听过的最多的一句话。 “自己已经出来一年了,可还是花着家里的钱,我真的要再继续下去吗?”身心疲惫的她,像只受伤的小猫,蜷缩在廉价的青年旅馆里,也只有手里的手机,可以暂时让她忘却心中的痛楚。 为了最大限度地节省开支,除非是有免费的wi-fi,否则她的手机几乎都是处于断网状态。东奔西走的她,除非是真的无所事事,否则她才没有时间去关心朋友圈的是是非非。 坐在旅馆的高低床前,她抬头望了一眼海报上的wi-fi密码。 网络刚一连接,接连的几条微博私信,一条一条交替从屏幕上弹出。看着对方的头像,不用猜也知道是她曾经的闺密吕双双。 闫梅曾和吕双双一同患难,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是闫梅把她视为最好的朋友,所以吕双双毕业这些年一直都和闫梅保持着联系。 闫梅看着那一行小字“北京小驴奔跑文化传媒公司签约艺人”问了句:“你的微博认证又改了?” “唉,别提了,估计过段时间还要改,我又交了新的男朋友了。”对方发来的是语音。 “你这都换几个了?还换?”闫梅笑着回了句。 “娱乐圈,不是你娱乐我,就是我娱乐你,反正大家都是相互娱乐,经常换换口味也正常。” “你可真看得开,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农村小丫头吗?”闫梅半开玩笑地说。 “唉,从大三就不是了,人哪,活得现实点儿挺好,虽然不能一步登天,最起码能离梦想近一点儿,其实傍大款这事儿,咱们要辩证地去看待。” “你不会是要跟我讲哲学吧?”闫梅打了一行小字。 对方依旧使用语音:“这就好比给食品做广告,东西好吃,你要让别人知道,品牌打出去,自然会有人买账。要打品牌,必须要有投资,咱一没钱,二没背景,要想把自己的品牌打出去,你觉得应该靠什么?” 如果是在两年前,闫梅肯定会回一句:“靠自身的实力。”可如今自己沦落到了如此落魄的田地,她竟然不知该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 “闫梅,别再傻了,女人的青春就那几年,你还在外面瞎折腾什么?娱乐圈就是个圈,它没有门,你要想走进来,必须有人站在圈里拉你一把,好在还有我,你别再浪费生命了,如果你再闹腾两年,那你就真跟这个圈无缘了。” “我……”闫梅按住语音键,吞吐了半天,也只冒出了这一个字。 “我什么我,你平时连流量都舍不得开一下,我真的很难想象你现在落魄到了什么样子,想想我心里都难受。” 闫梅鼻子一酸,眼泪“唰”的一下便流了出来,这一年里,她几乎尝遍了各种辛酸,也受够了冷嘲热讽,吕双双的一句话,正好戳中了她内心最痛的地方。 “闫梅,你怎么啦?你还在吗?” “在。”她擦了擦眼角,回了一个字。 “我现在就职的这个公司很有潜力,他们正在招艺人,我刚好又要跳槽,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要是考虑好了,来北京找我,我带你直接去见老总。” 闫梅不敢相信幸福会来得如此之快,她喜极而泣地回了句:“真的吗?” “咱俩的关系,我还能骗你?千万别想着在外面瞎折腾了,你订好车票告诉我,我开车去接你。” “嗯,谢谢你,双双。” “跟我别说谢,我晚上还要出席一个晚宴,先这么着,到了给我打电话。” “嗯。” 十四 也许是厌倦了漂泊的生活,再或者是多年的漂泊让她看清楚了现实,所以这次北上,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赌注。 “如果能成,继续追逐梦想,如果不行,坚决回家当幼儿园老师。”她给自己下了最后通牒。 车次定于第三天上午10点钟,经过八个小时的颠簸,她终于在站前广场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吕双双。 “你真的是双双吗?”闫梅看着浑身国际名牌的吕双双,眼睛差点儿要瞪出来。 “可不是我咋的。”吕双双操着一口东北腔,摘掉墨镜,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你这……” “啥这这这的,我的车在地下停车场,我喊人过来帮你拎箱子。” “哎呀,不用,我自己能行。” “什么自己能行?我们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干苦力的。”吕双双不顾闫梅的劝阻拨通了电话号码:“杰米,马上来站前广场。” “杰米?” “哦,我男朋友的小跟班儿,我借来用一用。” “你的鼻子,还有眼睛……”凑近以后,闫梅才看出一些端倪。 “去韩国做的,花了我三十几万。” 三十几万从吕双双口中说出,好像就如同三十几块那样随意,这让本来就很感性的闫梅不禁感叹物是人非。“她还是那个曾和我在门口排队买麻辣烫的双双吗?”闫梅看着她有些愣神儿。 “怎么了?”吕双双挥了挥手掌。 “哦,没什么,可能有些晕车。”闫梅用了个毫无破绽的理由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行咱们去歇歇再走?反正也不急这一会儿。” “没事儿,我怕耽误你的事儿。” “嘿,我现在轻松得很,其实我根本就不是演戏的料,这一年多,大大小小的电影也拍了不少,可就是不温不火,我也想开了,不想遭那个罪了,我准备趁着年轻,多交几个男朋友,炒炒绯闻,抬抬身价,然后再接点儿商演,跑跑综艺节目,这样兴许还轻松一点儿。” “有规划,挺好!” “要说,还是我命好,你知道咱们寝室的另外两个吗?” “你说冰冰和婉如?” “对啊,现在都快混成‘外围女’了,行情价,不超过1000块一晚上。” “怎么会这样?想当年她们可是咱们寝室最有潜力的两个人。” “我呸!”吕双双啐了口唾沫,“在圈子里混,光会劈大腿最多只能当个‘外围’。那些大老板,一个个都猴儿精猴儿精的,你如果只是吸他们血的寄生虫,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拍死,群里流行一句话,叫‘狼狈为奸,互利互惠’。你要会用他们的资源,帮助他们创造最大的价值。” “资源?价值?” “别看我整天换男朋友,其实我有我的目的。每一个大老板发家,都有他压箱底的东西,当我摸清楚一个公司的套路之后,再把这个套路卖给更高一级的老板,这样就能帮助他们赚更多的钱,而我也就像踩楼梯一样,一步一个台阶地往上走。” “你不怕别人报复啊!”闫梅有些担心。 “我身边的老板是越换越大,小老板想报复,也要看看实力不是?而且我也不会傻到亲力亲为,这年头没有什么事儿是用钱解决不了的。” “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吕双双有些无奈地回了句:“残酷的社会。” 说话间,杰米已经一路小跑地过来。“双双姐。”他恭敬地喊了声。 “把东西交给他,我们去前面等着。”说完,吕双双很自然地挽住了闫梅的胳膊,朝阴凉处走去。 步行没多久,一辆粉色的奔驰轿车便停在了两人的面前,闫梅看着那辆“京xls520”好奇地问了句:“这是你的车?” “对,男朋友刚送的,家里还有两辆。上车吧。”吕双双亲自给闫梅拉开了车门。 “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只要你想,没有什么不可能。”吕双双打了一个响指:“杰米,去新光天地。” “好的,双姐。” “不是去传媒公司吗?” “人配衣裳马配鞍,你穿成这样,指定会被人看不起,我带你去置办一身行头。” “可是……” “没事儿,我有卡。” 闫梅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很识趣地没有再说话。 十五 新光天地,在北京可谓顶级奢侈品卖场,它是由台湾零售业巨头新光三越百货与北京华联集团共同投资75亿元,在cbd商圈建起的顶级购物广场,总面积173万平方米。prada(普拉达)、chanel(香奈儿)、i(古驰)、sfreeagao(菲拉格慕)、hugo boss(雨果博斯)、ach(蔻驰)等均在新光天地设置有旗舰店,而且这些旗舰店首次做到货品“零时差”,每一季新品与其在巴黎店或纽约店中展示的毫无二致。拿i举例,这里的旗舰店面积比香港中环广场店的还要大。光顾这里的,基本都是一些超级富豪或者是大牌明星。毕竟那些动辄上万的商品,根本不是一般老百姓消费得起的。 车辆停稳,吕双双带着闫梅直奔二层的高级女装区。 很快,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个装修豪华的店铺前,门头上的英文,闫梅根本连见都没见过。走过橱窗时,她有心地扫了一眼标牌,还以为衣服上的一串“0”少点了一个小数点。 “贵宾您好!”门前的售货员小姐很有礼貌。 吕双双面无表情,十分高冷地递过了一张金色的卡片。 售货员双手接过,态度比刚才谦卑了很多。 “我男朋友给我的卡,里面的余额应该够从头到脚置办一套,看到喜欢的随便拿。” “这个……” “你底子比我好,是个演戏的料,如果这次机会把握得好,说不定哪天就红了,我以后可都指望着你呢。咱姐妹俩别不好意思,就全当我投资了。” “那……那……那谢谢了。”闫梅的虚荣心最终还是占了上风。 在售货员细心的帮助下,一个小时后,吕双双刷掉了整整10万元,随后两人又从一层买走了近1万元的化妆品,这次购物才算圆满收官。 “走,去江总的公司。” “朝廷有人好做官”,这句话虽然是在形容政坛,但放在这里也同样适用。 有了吕双双的推荐,作为公司的一把手,江宇亲自接见了闫梅。 “江总,这可是我的好姐妹,相当多才多艺,你以后可要好好地照顾照顾哟。”吕双双像个顽皮的孩子,抓着江宇的手,不停地荡着秋千。 “啊呀,我的小双双,有你的推荐,我哪儿能不重视啊,放心吧!”江宇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 “你叫闫梅是吧?”江宇拿起了简历,简单地扫了一眼。 “是!”闫梅看着比自己父亲小不了几岁的江宇,有些怯懦地点了点头。 “你都会哪些才艺啊?” “唱歌、演戏、话剧、舞蹈。” “嗯,确实多才多艺,以后可以考虑多方面发展。” “真的呀江总,那以后可多靠你栽培了。”吕双双时刻不忘给江宇灌汤。 在传媒界驰骋了数十年的江宇,哪里会被这点儿伎俩给骗到,他直言不讳地说道:“话谁都会说,但才艺靠的是真功夫,虽然你是双双介绍来的,但我还是想看看你的本事,这样我好确定你未来发展的方向。” “这个绝对没有问题!”听江宇这么说,闫梅的心里顿时踏实许多,她真的很担心这个江总只会以貌取人,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是选择了以实力说话。从这一点也至少说明一个问题,这位江总或许真的有意要包装自己,否则不会如此认真地让自己展示才艺。 “那就先从唱歌开始吧,你是唱……” “我最拿手流行歌曲。” “好,那就来首王菲的《传奇》。” 王菲的歌对唱功的要求很高,从点歌这个细节来看,江总绝对是个行家里手,闫梅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说了句:“没问题。” “ok,直接唱副歌的部分就好!” “嗯。”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虽然是清唱,但闫梅已经把这首歌拿捏得炉火纯青,让周围的听众自然而然地就融入了这婉转悠扬的曲调之中。 “不错!”江宇很赞赏地拍了拍巴掌。 “多谢。” “演戏和话剧,我们可以在以后的合作中再尝试,你刚才说你还会舞蹈?” “对,从小学过芭蕾舞,这些年一直没有放下过。” “嗯,难怪身形这么好。”江宇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闫梅一番。“今天方便展示一下吗?”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可以,双双,能不能麻烦你把车后备厢的舞蹈服给我拿来?” “愿意效劳。” 也许是吕双双在,江宇有所顾忌,就在吕双双转身离开办公室时,他的眼中似乎多了一种闫梅看不透的东西,这种眼神,让闫梅想起了动物世界里准备扑向羚羊的猎豹。 “他到底想干什么?”闫梅感到了一丝不安。 “不用太紧张,我平时看人都是这个样子。”江宇的一句话,让屋内的气氛缓和了很多。 也许感觉自己错怪了江宇,她红着脸轻声“嗯”了一声。 听着闫梅嫩声嫩气的回应,江宇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我x,好久没有这个感觉了!”他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视线又在闫梅身上重新游走了一番。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江宇很不舍地收回目光,一切仿佛都未曾发生过。 “舞蹈服来了,你快去卫生间换上。” “嗯!” 几分钟后,闫梅重新站在了办公室内。 “嗯,可以开始了。”在江宇的示意下,闫梅多年的舞蹈功底,在这一刻完全被释放,脚尖的交错,勾勒出形体的美感,让作为观众的江宇如痴如醉。 “要是能穿着芭蕾舞服……那一定是一件很带劲儿的事儿。”意淫中的江宇,下身奇迹般地有了反应,这让他很是吃惊。 长期纵欲过度,让他的性功能常年只能靠药物去维持,没想到区区的一段舞蹈,竟然能有如此神奇的功效。“果真是个极品。”他对闫梅做了一个终极评价。 “啪啪啪……”江宇卖力地拍打着手掌:“跳得真是太好了。” 闫梅微微躬身,表示谢意。 “江总,你觉得我这个姐妹怎么样?”吕双双趁热打铁。 “很不错!” “既然不错,那就直接签了呗。” “这个……”江宇略显为难。 “双双,公司的艺人哪里能说签就签,我刚来公司,很多东西还不懂,等我熟悉了也不迟。”闫梅出来打了圆场。 “行,反正也不是着急的事儿,既然我已经给二位搭上线,江总,你能不能放我一马呢?”吕双双嗲声嗲气地问道。 “笑话,你可是冯公子的女朋友,我这小庙还能拴住你这大佛?” “ok,那明天就让我的姐妹过来接替我上班喽,你看行不行呢?” “行行行,都随你!” 就这样,闫梅很自然地成了公司的一名待签艺人。 十六 “要想今后有所发展,必须要在圈里混个脸熟。” 所以从闫梅上班的第一天起,陪江宇出去应酬,便成了主要工作。 因为在饭桌上,她确实接触到了不少导演和编剧,所以她对这件事本身没有任何的抵触,可就在一个月之后的一天晚上,令她没有想到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那是一次电影杀青的庆功宴,作为一把手的江宇被灌了不少白酒,等饭局结束之后,他已经不省人事,但在他半睡半醒之中,还是点名让闫梅送他回别墅。这种情况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闫梅并没有拒绝。 “反正他老婆孩子都在家,他就是想,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这一点闫梅很有自信。 一切都像往常一样顺利,江宇的司机把车停在别墅外,闫梅则把江宇搀扶到客厅的沙发之上。 “能不能给我倒杯水?我心里好难受。”江宇呢喃道。 “好的江总,你稍等。”闫梅起身走进厨房,用玻璃杯倒了一杯白开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五案 粉红女郎 5 “去卫生间给我拧一条毛巾,我擦擦身子。”江宇又说道。 “嗯!”闫梅依旧照做。 可就在她身影刚闪进卫生间之时,江宇突然从沙发上坐起,脸上丝毫没有刚才的醉意,紧接着,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片粉色的药扔进了水杯,药片与水快速地发生反应,前后也就几秒钟,指甲盖大小的药片在水杯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总,你好些了没有?”闫梅拿着两团拧干的毛巾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我有点儿口渴,你帮我试试水还热不热。” “好。”闫梅端起水杯,抿了一小口。 “差不多可……以……了……”最后一个字说完,闫梅直接倒在了沙发上。 江宇起身推了推闫梅的身体,确认没有任何反应之后,他拨通了自己司机的电话:“你小子这招儿真损,药不错。” “谢谢老板夸奖,今天老板娘不在家,请老板好好享用。” “得了,你回去吧,回头少不了你的好处。” “多谢老板!” 江宇挂掉电话,抠了一粒伟哥塞入口中,借着药力,他把闫梅扛进了自己的卧室。 那一夜,闫梅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她只知道,她醒来时,下体的疼痛差点儿让她昏死过去,看着枕边的江宇,她就是再没脑子,也已经猜到了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你还是个处!” “你……”闫梅虽然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当它真正发生时,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废话我也不跟你多说,”江宇换了一副模样,振振有词地说道,“你如果想告我,出了别墅左转就是派出所,不过公司会有专业的律师帮我打官司;如果你全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就把这份合同签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公司的正式签约艺人。” 江宇说完,把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扔在了闫梅的身上:“两条路,你自己选。” “他为什么在糟蹋了我之后,还能如此理直气壮?”闫梅从未感受过如此的羞辱,但她别无选择,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把自己裹在被子当中,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不知该何去何从。 “一个行业有一个行业的潜规则,既然你想混这个圈子,走这一步是迟早的事儿,我江宇好歹在圈子也算是个人物,你跟了我,最起码可以名正言顺地当上艺人,你再想想那些削尖脑袋想往圈里挤的其他人,他们有的人被潜了无数次,还只是个跑龙套的,相比之下,你已经算是走了捷径。” 江宇的话,让闫梅无言反驳,现实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就算是别人免费把你给玩儿了,你还要笑嘻嘻地回一句:“大爷常来啊。” “唉,既然事情已经成为定局,自己也没有必要得罪这棵大树。”稍微平复之后,闫梅拿起了床上的那个文件夹,在签名栏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样识趣的女孩儿!”兴奋之后的江宇,又肆无忌惮地扑了过去。 第一次被攻陷,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就变得理所应当:“我还是喜欢你穿芭蕾舞服的样子。”江宇在闫梅身上玩遍了所有花样之后,总结出了一条最让他百试不厌的玩法。 虽然上饱受折磨,但在事业上江宇确实给了她极大的帮助,公司只要有合适的角色,总少不了闫梅的戏份,这让她总算找回了一丝安慰。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娱乐圈中存在一种怪现象,有些艺人就算是一天24小时滚动出现在电视机上,也很难被人记住,而闫梅恰恰就属于这一种。 她被公司签下的一年多里,大大小小的戏演了不下30场,可无奈还是不温不火。 “太普通,没有特点,很难被人记住。”这是公司导演对她的评价。 “没事儿,慢慢来,实在不行,咱们就花钱炒作,混圈子,也不一定就要演技好。”看着闺密吕双双借着炒作混得风生水起,闫梅似乎又看到了一点儿希望。 “反正自己还年轻,慢慢来吧……”闫梅总是用这句话给自己打气。 可她哪里知道,江宇对她的倾斜,已经引起了公司高层的极度不满,他们觉得,把所有的资源都用在一个根本捧不红的女演员身上,简直是极大的浪费。 高层之间激化的矛盾,也让江宇开始对闫梅有了一些偏见。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风言风语的催化,闫梅在江宇心中渐渐地被打上了“肉鸡”的标签。“肉鸡”是对那些只会卖肉上位的女演员的恶称,一旦被贴上了这个名号,除非是走了狗屎运,否则这辈子就基本可以和“明星”两个字彻底划清界限了。 十七 “晚上有一个导演的聚会,你去陪酒。” “刚入门的导演聚会,也让我去?”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最近闫梅能明显地感觉到江宇对自己很不耐烦,而且让她出席的场合也越来越低端。 “唉,谁让自己老红不起来呢?算了,就这样吧。” 看着闫梅对自己的安排逆来顺受,这让江宇更加觉得闫梅其实就是一个“肉鸡”。 一次和几位好友聚餐之时,江宇忽然有了一个很刺激的想法,他借故将闫梅灌醉并勾结三名好友,在酒店的房间里,上演了一场“四男战一女”的“大戏”。 没想到这一次,却触碰到了闫梅的底线。 “你搞我我忍,因为我别无选择;但是我是人,不是你养的母狗,去你妈的梦想,我不干了!”闫梅当着江宇的面,把合同撕得粉碎。 矛盾既然已经不可调和,江宇也没要留的意思,就这样,被彻底敲醒的闫梅,带着绝望踏上了归途。 常年的奔波,已经让她有快四年的时间没有回家,再次站在家门前,一切都是那么亲切和温馨。 “其实当一名幼儿园老师也挺好。”一想到父亲,她忽然很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亲口对他说一句:“女儿以后不走了,天天陪在你身边。” 可就在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像是停了电的机器,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墙上的那张黑白照片。 “妈,我爸他……” “去给你爸上炷香。” “这、这、这怎么可能?” “走了有一年了,一直没敢跟你说。” 父爱,一直是闫梅能够支撑下去的强大动力,回想着父亲宠溺自己的点点滴滴,闫梅的泪水不住地往外涌。 “呜呜呜呜……”她重重地跪在地上,“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见我爸最后一面?” “你爸快走时,我给你打过一个电话,是一个姓江的经理接的,他说你在拍戏,没有空回来,这件事我也征求了你爸的意见,他也不想让你分心,毕竟有个戏拍不容易,他怕耽误了你的前程。” “江宇……”闫梅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你也不能怪那个江经理,他也是为你好,你万一中途回来了,耽误了剧组的拍戏,对你肯定影响很大。” 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明白的,她没有理会母亲的唠叨,当她给父亲磕完三个响头之后,接着便把自己反锁在了房间内。 从踏进表演学院那一刻起,所有的过往如同纪录片胶片一样在她眼前一点一点地滑过,除了那少得可怜的回忆外,这8年里,留给她最多的就是和痛苦。而这一切的根源都要归结在一个人的身上,那就是江宇。 “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念头一旦产生,在闫梅的心里便挥之不去。 她想过无数的杀人方法,但最终还是因为地域的原因而无法实施。 念头埋在心里,日子依旧继续,一年的时间在弹指间流逝,人们都说,时间是治疗痛苦的一剂良药,虽然闫梅的心中始终藏着恨,但她不得不接受无法报仇的事实。 俗话说得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闫梅偶然翻到的一条微博,让她的怒火重新燃烧了起来。 “江宇竟然在省城的长江饭店,这一次我一定不能让你活着离开。” 闫梅早就构思过n种杀人计划,她不经大脑思索,就知道该如何将其碎尸万段。 闫梅对江宇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他除了是传媒公司的老总外,还是一名网红,每天刷微博,几乎成了他生活中不能缺少的一部分。而闫梅在江宇的微博中还是“特别关注”,所以只要是闫梅所发的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被推送。 按照计划,闫梅先发了一张诱惑力极大的写真照片。 视觉的冲击,让江宇很快上了钩。 “抱歉,我出去一下。”正在吃饭的江宇从饭桌上离开,推门走进了饭店的大厅。 “我是闫梅。” “你发照片给我是什么意思?”江宇发了句语音。 闫梅用语音回道:“我想为一年前的冲动,向江总道歉。” “就这一张遮得严严实实的照片,就想道歉?” “我在云汐市‘蜜恋’主题宾馆开了房间,我会扮成你最爱的小天鹅,在那里等你。”闫梅说话的语气充满了暧昧。 江宇有些心跳加速:“你真是个磨人的妖精,看我今天晚上不吃了你。” “那就来啊,我今天晚上就是你的玩物。” “房间号发给我,今天晚上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会去。” “406,我等你!” 长江饭店的晚宴刚一结束,江宇就像是一只发情的公狗,催促着自己的好友把他送到云汐市的“蜜恋”宾馆。 晚上10点半,精虫上脑的江宇,终于在宾馆的房间中看到了穿着一身芭蕾舞服的闫梅。 “你果然很有诚意,只要今天晚上把我伺候好了,明天我就带你回公司上班。” “谢谢江总。”闫梅的红唇贴近了他的耳垂,“一刻值千金,我们去洗洗吧。” “我x,太刺激了。”江宇习惯性地抠了一粒伟哥塞在口中,三下五除二便脱个精光。 闫梅也丝毫没有避讳地将衣服一件一件地脱去。 “走吧,江总,人家都等不及了。” “瞧你心急的。”江宇快速走进了浴室,拧开了淋浴头。 “你这一身酒味,可一定要洗干净哟。”闫梅顺手挤了一大把洗发水抹在了江宇的头上。 就在他闭眼冲洗之际,闫梅从江宇的手提包中,找到了那把他走到哪里都不忘携带的护身法器——西域金刀。 “江总。”闫梅再次走进浴室,轻轻呼喊了他的名字。 “怎么了?”江宇闭着眼睛转过身去。 闫梅用力地把金刀从刀鞘中抽出,接连三刀,全部扎在了江宇心脏的位置。 喷溅的鲜血,沾满了闫梅整个身体,她俨如地狱的修罗,在执行罪恶的审判。她看着地上已经没有呼吸的江宇,蔑视地说了句:“一个双手沾满污秽的人,任何法器都无法净化你的邪恶灵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六案 **之绳 1 一 潘蓉出生在一个富农家庭,从小衣食无忧。虽然她出生时中国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但这对她的家庭丝毫没有影响,他们家之所以在特殊年代还能过得如此富足,完全得益于她有个会投机倒把的老爹。从小娇生惯养,让潘蓉养成了刁蛮任性的脾气。 转眼间到了潘蓉出嫁的年纪,她一眼就相中了十里八乡帅到爆的“国民老公”何承业。 说起何承业,在这里还要赘述一个典故。根据古书记载,当年曹后,长子曹丕继位。曹丕唯恐几个弟弟与他争位,便先下手为强,夺了二弟曹彰的兵权,又逼四弟曹熊上了吊。此时就剩下老三曹植,曹丕深恨之。故命曹植在大殿之上走七步,然后即兴吟诗一首,成则罢了,不成便要痛下杀手。曹植不假思索,立刻脱口而出:“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丕听了以后潸然泪下,放弃了杀他的念头,最后只是把他贬为安乡侯。从此以后“七步成诗”的典故,就广为流传。假如曹植能活到现在,何承业绝对可以和他一较高下。 学问可以外修眼界,内长气质,且不说皮囊,何承业光从气场上就已经秒杀了很多同龄青年。可令人嫉妒的是,老天爷似乎就是要把他打造成一个完美的男神,一米八五的身高,修长匀称的身材,棱角分明的面容,再加上少女根本无力拒绝的侧脸。就连上门提亲的媒婆都说:“我要是年轻30岁,我就是倒贴钱也要嫁给他。” 何承业就像一块肥肉,所有待嫁少女都想挖到自己的碗里,可没承想,其实他16岁时就对一个女孩儿暗生情愫,这件事儿他也曾跟家里人坦白过,但由于对方家境贫寒,何承业的父母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 “我情愿让你娶一头猪,也不会让你娶一个村姑!”这是他的酒鬼父亲给他的警告。 何承业的家庭条件很一般,他没有办法拒绝父亲蛮横无理的要求,再加上潘蓉父亲的强力施压,何承业就这样被迫从了这门亲事。 就像歌词里说的那样,“一旦得到了对方,爱就停止了生长”,潘蓉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结婚的头一年,她似乎还没有暴露太多,日子还凑合着过,可自从她有了身孕之后,何承业便开始了人生中最为屈辱的生活。 “你是不是以后拉完屎了,还要我给你擦屁股?”若不是被逼急了,何承业也不会爆此粗口。 “你别忘了,你是我爸花钱买来的倒插门女婿,你要是敢跟我嚷嚷,信不信我让我爹弄死你?”从小就被宠惯的潘蓉,哪里会吃他这一套。 自从那次吵架之后,何承业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从小以文人墨客自居,喜欢《沁园春??雪》的气势磅礴,更欣赏《呐喊》《彷徨》对人性的呼唤,自认为以后也能写出传世之作,但又生不逢时;是文人都有傲骨,他不愿接受被百般的现实。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一个月后,他提笔在书上写下了这句诗词,最终选择在村口的柳树上,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刚怀孕七个月的潘蓉,一时间无法接受如此重大的打击,抱着何承业的尸体昏死了过去。那时候的医疗条件并不是很好,在潘蓉被推进手术室不久之后,主治大夫便推门说了句:“如果保守治疗,可以保住孩子,但大人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如果直接用药,孩子可能就保不住了。所以,你们准备保大还是保小?” “废话,当然是保大!”潘蓉她爹气得吹胡子瞪眼,差点儿没就地把医生按倒捶一顿。 得到答案的医生,很快拿了一张责任单,她爹想都没想就签了字。 “不要孩子也好,以后我闺女还嫁得掉,有了孩子就是个累赘!”这才是她爹心中真正的想法。 有了家人的认可,医生开始把大量药剂注入潘蓉体内,等她出院时,她腹中的孩子最终死亡了。 对于女婿的死,潘蓉的父亲有着自己的想法:“反正自己有钱、有势、有人脉,自己的闺女还小,大不了再找一个。” 可天有不测风云,任何人都没有前后眼,1983年,全国“严打”,潘蓉的父亲因常年祸害一方,直接被处以枪决。从那以后,潘蓉的兄弟姐妹只能分道扬镳,各寻各的出路。 失去了父亲这个强大的后盾,潘蓉在村子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再加上“逼夫上吊”一事,“恶妇”几乎成了她的代名词。从那以后,潘蓉开始了她最悲惨的守寡生活,活寡一守就是整整20年。 “这辈子就这么凑合过吧。”潘蓉似乎一眼就能看到自己老死后的样子。就在她对生活彻底失去希望时,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竟然抓住了一次咸鱼翻身的机会。 潘蓉的隔壁住着一家三口,生活条件还算不错,男的叫潘顺,和她同村,媳妇是他从云南花钱买来的,两人育有一子。一家三口,本来还算和睦,但谁让他和寡妇是邻居,而且还是个极为难缠的寡妇。 虽然潘蓉的父亲被枪毙,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父亲死后,兄弟姊妹们都分得了不少家财,潘蓉不缺钱,为了打发时间,她选择在一家商场当起了“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售货员,不管从长相还是气质,潘蓉都比潘顺那个只知道下地干活儿的老婆不知强上多少倍。 农村的厕所不像公共卫生间保护得那么严密,妇女上厕所“春光乍泄”是常有的事儿,为了方便自己偷窥,潘顺还特意在自家的后墙上凿了一个机关,拿掉墙壁上可以活动的红砖,视线的那一边正好可以看到潘蓉家厕所的正门。 “我他妈要是能弄她一次,少活10年也愿意!”潘顺一直把这个龌龊的想法埋在心里。 时间过去了一年又一年,两家相处得十分融洽,随着社会越来越开放,“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潘蓉也开始按捺不住那颗放荡的心。那时候最流行的酒吧和舞厅,几乎成了她每天必去的地方。因为长期受到流行元素的熏陶,潘蓉的着装也紧跟时代的步伐,能露胸露肉的地方,她绝对不会遮着。 “反正都这把年纪了,再不疯狂就老了。”潘蓉很放得开。在舞厅里混久了,她也不乏追求者,和她滚过床单的男人,最小的只有18岁。过度的纵欲,让她在村子里的名声变得越来糟糕,很多闲来无事的农村妇女,看不惯她的穿衣打扮,就编造了她在外坐台的消息。此话一出,很快得到了很多人的回应,“坐台小姐”的名号,就这样被强加到了潘蓉的头上。 “既然她是坐台小姐,搞一下也没事儿。” 一天夜里,潘顺借着老婆孩子回娘家的空当,在家里灌了一瓶白酒壮胆,三更半夜,他翻过院墙,把潘蓉一把按倒在了床上,多年隐忍的在那一晚发泄,直到天蒙蒙亮,潘顺的才算渐渐消退。 “给你,50块钱!”潘顺提了提裤子,扔下钱抬腿就要走。 潘蓉不是聋子,村里怎么嚼舌根,她不是不清楚,她虽然滥情,但是绝对不是“小姐”,如果潘顺没扔这50块钱,潘蓉可能还会顾及一下邻里关系不去声张。她心里也清楚,潘顺早就想搞她,寂寞难耐时,她也曾幻想过和潘顺翻云覆雨。 可今天这一出,潘蓉实在接受不了了,潘顺的行为已经触碰到了她的逆鳞,所以她没有顾及任何颜面,拉着潘顺去找了村主任。 事情一出,村里就像是烧开了的沸水,丑事被传得沸沸扬扬。 “我是寡妇,还在乎名声?” 潘蓉可以不在乎,可潘顺上有老下有小,他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考虑。在“公了”和“私了”之间,潘顺很自然地选择了“私了”,作为补偿,潘顺把自己家的大院子拱手让出,他们一家三口背井离乡,另谋出路。 就这样,在村主任的调解下,双方按下了手印,拿到房子的第三天,潘蓉就找来工人,把中间的院墙推倒,把两家的院落连成了一片,转眼间,她成了村里的大户人家。 在那个所有人都不知道“房地产”为何物的年代,根本没有人去理会自己家有多大,直到五年以后,一个台湾的开发商看中了村子的土地,准备把村子开发成规模性的小区,从那以后,潘蓉的命运才彻底改变。 合同签订之后,开发商为了安置村民,在地理位置相对偏远的地方盖起了质量很差的搬迁楼,每户按照土地面积,1:15折算,就这样,村民们敲锣打鼓,全部住进了日思夜想的楼房之中。 按照面积折算,潘蓉足足分了一整栋楼房,共六层,12间。 从那以后,潘蓉靠着房租,又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这两年随着云汐市外来人口越来越多,租房的生意也相当火爆,为了能获得最大的利润,潘蓉把原本90平方米的房屋一分为三,从原来的12间,变成了现在的36间,为了防止住户之间相互干扰,她还花钱对楼梯进行了简单的改造,使得每间小屋都独门独户。 虽然房屋很简陋,但是低廉的房租还是吸引了不少租客,其中以生活层次不高的外来务工者居多。 每个月的10号,是潘蓉腰包最鼓的时候,往往这个时候,她会按照门牌序号挨个儿收租。 “1号,该交房租了。” “哎,给你,150块,你收好。” 潘蓉的脾气很暴躁,租客们迫于她的淫威,对她的态度都很恭敬。 “2号,开门,交房租。” “好咧,给你,潘姐。” “还是小张的嘴甜。”潘蓉接过钱,接着往下一家挪步。 潘蓉一般会在晚上11点钟左右出来收租,根据她对自己租客多年的观察,这个点很少有漏网之鱼,就算是有,也就是一两个。 潘蓉有强迫症,10号能办完的事儿,她不会拖到11号,所以她跟自己的租客约法三章:“就算你不在家,也要在10号晚上把钱给我放在屋子里的桌面上。每月10号,我必须见到钱,否则就给我搬走。” 她之所以敢这么蛮横,主要还是因为这里已经从之前的“荒郊野外”变成了现在的“闹市区”,她的房子不愁租。 租金收得很顺利,潘蓉握着一把钱,走上了六层,也许是得意过了头,楼层的第一间,就让她吃了一个闭门羹。 “不在家?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鬼混。” 潘蓉大喊一声,走廊上的声控灯亮了起来。 “叮叮当当……”她眯着眼睛,开始寻找房门的钥匙。 “就是这把了。”潘蓉抬头对了一眼钥匙上的序号。 “吧嗒、吧嗒……”木门被打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扑鼻而来。 “什么东西,这么臭?”潘蓉捂着鼻子,打开房间的白炽灯。 “杀、杀、杀、杀人啦……”惨叫之后,潘蓉连滚带爬地跑下楼去。 七月的云汐市,如同烧烤摊的烤炉,把穿梭的人群烤得吱吱冒油,燥热的温度是暴躁脾气的催化剂,每年的此时,都是严重暴力性案件高发的时期,用胖磊的话说就是:“凉水放炉子上一烧都咕嘟狂沸,更何况是人。” “为啥天气热,人就容易暴躁?” 美国加州大学曾对此做过系统的研究,该研究小组还总结出了一个公式,用来预测极端天气里不同类型的暴力事件的发生情况。根据公式,在赤道边缘的非洲地区,气温每升高1华氏度1,暴力冲突事件的发生率就会由原来的11上升至14。而在美国,气温每上升54华氏度,暴力犯罪事件的发生率就会由原来的2上升至4。咱们姑且不去考虑这个公式的准确性如何,但从全国各地年年的发案来看,七月绝对是特别重大案件的高发月份。在我们云汐市公安局还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七月不发案,重案少一半。” 老话说得好,很多事情根本不能念叨,越是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7月10日晚上11点30分,我的手机屏幕上突然闪起明哥的电话,想都不用想,指定是发案了。 “明哥,怎么了?”我强打精神。 “黎明村,命案。” 多年的配合,这种对话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不需要过多解释,挂掉电话,我便冲下楼去在单元楼门口等候。 胖磊轻车熟路地驾驶着勘查车在小区中七拐八拐,还未待车停稳,我便一头钻了进去。 “死者是一位年轻女性,怀疑被性侵,我暂时就知道这么多。”明哥简明扼要地说了句。 “室内还是室外?” “室内。” 听明哥这么说,我总算是松了口气,毕竟室内现场破坏程度要小很多,比起拦路强奸,这种案件更有抓手。 勘查车一路驰骋,20分钟后,我们到达了目的地——黎明村。 说起黎明村,不得不谈谈云汐市这些年的变化。早在10年前,谁也没承想多年后还会有高铁这种交通工具,快速的交通,不光给人们的出行带来了极大的便利,还给开发商带来了巨大的商机。一些耳聪目明的地产商,早早地就已经打听到高铁站的选址,于是周围很多村庄被他们收入囊中,纷纷开发成住宅小区。 居住在高铁站附近,可以很好地解决两地分居的难题,楼盘刚一开盘,就受到了很多年轻人的追捧。火爆的交易,让一些后知后觉的地产商也跟上了步伐,他们抱着“别人吃肉,我们喝汤”的想法,开始往周围的乡村蔓延。直至楼盘开发到资金断裂他们才收手。 现如今,原来的乡村变成了高楼大厦,而乡村里的村民,则被集中驱赶到相对偏僻的角落,一栋栋拆迁还原的搬迁楼,组成了如今的黎明村。 在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只要有了适合生存的条件,那就一定不会缺少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了人,就会有消费,什么购物场所、娱乐场所、餐饮场所,在这里一样也不少,繁华程度堪比市区。 集中的服务性行业,带来了很多就业机会,对于外来的务工者,他们住不起成规模的小区,拆迁还原的黎明村成了他们最好的选择。 黎明村的房东,很多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过惯苦日子的他们,对金钱有着很高的渴望,“只认钱,不认人”绝对是对某些房东最好的诠释,换句话说,只要你付得起房租,就算你是在逃犯,也能轻而易举地住进去,在这里租房,根本不需要核对个人信息。 针对黎明村,大规模的人口清查已经开展了不知多少次,但收效甚微,一来是房东打马虎眼,早早地通风报信,二来则是黎明村的房屋太过密集而且四通八达,很多时候,清查刚刚开始,居住者都已经作鸟兽散。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所有人都不自觉,光指望辖区派出所那区区十来个民警,就算是累到死,也不可能有太大的改观。 现在的黎明村很自然地成了云汐市的藏污纳垢之所,这里经常被人誉为“传销者的天堂,瘾君子的乐园”。 按照刑警队给的地址,我们的车停在了巷口的位置。 准备好勘查设备后,我们在侦查员的带领下,来到了中心现场。 这是一栋坐北朝南的砖混式结构六层自建楼房,楼房的造型,很像是小学的教学楼,每一层的房屋外都加盖有长长的水泥走廊。楼梯把楼层从中间一分为二,东西各三间房屋,共计36间。一楼的单元楼道,呈开放式,任何人均可以自由出入。据保护现场的民警介绍,凶杀现场就位于六楼的东一户。 “冷主任。”就在我刚刚观察完现场概貌时,徐大队快步地走了过来。 “现场是什么情况?” “死者是一名女性,根据房东的描述,大概20岁,就住在六楼那个房间。”徐大队说着用手一指,我们的视线也跟随他手指的方向,再次朝现场望了望。 徐大队接着说:“今天正好是房东收房租的日子,她打开六层东户的门时,发现了死者,接着报了案。” “死前的情况知不知道?” “房东在租房时,并未登记身份证,她只知道房子是死者单独居住,其他的一概不知。” “行,我知道了,我们先去勘查现场再说。” “嗯,那就麻烦冷主任了。” 楼梯已经被无数人踩踏过,痕迹早已破坏,失去了勘查的必要,所以我们一行人直接上至六层,朝凶杀现场走去。 “咔嚓、咔嚓。”随着胖磊按动几次快门之后,我打开了足迹勘查灯。 “磊哥,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地面的鞋印很清晰,在我的指引下,胖磊把可疑的鞋印都拍摄在照相机之中。 “阿乐,你记录数据。”我接着又吩咐道。 “嗯,没问题。” 房门朝南,为最普通的木门,门锁为老式的球形锁,根据微型痕迹采集仪的数码成像照片,锁芯并没有任何撬别的痕迹。 “房门完好,门锁无撬别痕迹,嫌疑人进入室内的方式要么是用钥匙开门,要么就是‘软叫门’。”带着我初步的判断,我开始了房门客体的处理,十几分钟后,一枚枚清晰的指纹被胖磊用照相机固定下来。 待一切处理妥当之后,我推开了房门。 这是一间只有30平方米左右的房屋,南北走向,屋内的摆设很简陋,靠东墙的位置摆放了一组衣柜,衣柜的南侧紧挨着一个梳妆台,靠西墙则摆放了一张15米乘2米的双人床,此时,一具下半身完全的女尸被五花大绑地躺在床上。 “这玩儿的是哪一出?”胖磊看着这奇怪的尸观有些纳闷儿。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种场景和s很像。”阿乐开口接了一句。 “s?” “你们仔细看,死者的手、脚、脖颈均被绳索捆住,打结方法很有规律,而且这种打结方法我见过,绝对不会有错。” “你见过?” “对,看过这方面的影视资料。”阿乐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把看a片说得这么文艺。” “小龙,说得太直接了啊。”胖磊一直对阿乐都有些亏欠,所以赶忙帮着打圆场。 “得,你们兄弟俩是穿一条裤子的,我不说了。”我佯装生气,关闭了屋内的光源,接着打开了足迹灯。 “你呀,心眼儿就这么点儿大。”胖磊一掐小指,嘴里嘟囔了一句,很快也进入了状态。 室内地面铺贴有白色的瓷砖,足迹的反差很大,就在足迹灯光线打上去的那一瞬间,我发现了一条线索。 “伴生鞋印。” “什么意思?”阿乐张口问道。 我指着一串鞋印解释道:“屋内一共就两种鞋印,一种高跟鞋印,一种点状鞋印,死者床边放置着一双高跟鞋,点状鞋印应该是嫌疑人所留。” “嗯。” “点状鞋印与高跟鞋印在水平面上保持相对平行,也就是说,死者和嫌疑人是肩并肩走入室内。” “熟人作案?” “按照我的分析,极有可能,你们看。”我指着地面的鞋印接着介绍,“死者的步态不稳,鞋印很凌乱,其进屋时意识可能处于昏迷或者半昏迷的状态。我们再看看嫌疑人的鞋印。”说着,我把足迹灯对准了那一串男性鞋印,“步态匀称,步长间隔相似,嫌疑人在行走的过程中意识清醒。通过鞋印脚尖的朝向,我们可以很容易分辨出,有伴生鞋印的是入室方向,而另外一侧单串鞋印是出室方向,这一点可以反映出两个方面。” “第一,嫌疑人是从门进入室内。 “第二,嫌疑人进门时鞋印清晰,而出门时的鞋印要相对模糊,说明其在进入室内的过程中,很有可能在负重,结合伴生鞋印,我怀疑是嫌疑人架着死者进入的室内。” “有道理。” “会不会死者喝醉了,然后嫌疑人借故将其送回家,然后发生了性侵,最后嫌疑人将死者杀害?”阿乐提出了一个假设。 “完全有这个可能,目前这也是最能说通的一种假设。” “想证明这个还不容易?让老贤分析一下死者的胃内容物,一切就清楚了。”胖磊虽然平时给人的感觉就是大大咧咧,但心里的鬼点子可不少,他说这话的弦外之音是让我别再磨叽了,抓紧时间让明哥他们进来勘查尸体。 地面固定好后,屋内的家具陈设就要简单得多,也就在半个小时之后,明哥和老贤走进了屋。 “死者的下体有精斑。”老贤很是兴奋。 明哥“嗯”了一声,掰开了死者的双眼:“眼结膜下出血,面色苍白,死亡原因,机械性窒息死亡。”说完他提了提死者脖颈处的红色绳索,“勒痕明显,捆绑在死者身上的绳子就是致死的工具。死者体表无外伤,死亡时间应该在24小时以内,尸体痉挛现象明显,死者在被害时,可能受到了惊吓。” 明哥口中的“尸体痉挛”其实是尸体现象的一种。要知道何为“尸体痉挛”,那就要详细了解一下人死后的尸体变化。 人刚死亡时,全身肌肉的紧张性就会立刻丧失,变得松弛而柔软,身体的各个关节也变得非常容易弯曲,这种现象被称为肌肉松弛,也是最早的尸体现象,通常会持续1到3个小时。 人死后肌肉能够保持松弛柔软全部要依靠一种名叫三磷酸腺苷酶的物质,这种物质会随着死后肌肉中糖原的分解消耗而呈现先高后低的变化趋势,于是肌肉便由松软而逐渐变得僵化,接着就进入了尸体现象的第二个阶段——尸僵。 尸僵一旦形成,尸体上的肌肉会变得异常强直,强直的肌肉让死者的关节被牢牢地固定起来,使得尸体能够在一定的时间内,把死者死亡时的姿势和体位固定和维持下来。 但并非所有的尸体都会经历肌肉松弛到尸僵的过程,法医学中把死后肌肉未经松弛期而即刻发生强直的现象称为尸体痉挛,也就是说,死者刚刚进入死亡状态,尸体就已经发生了僵硬。 尸体痉挛产生的原因有多种,最为常见的就是死前极有可能受到了强烈的情绪影响,最常见的就是害怕、紧张等等。 所以明哥通过这一尸体现象,判断死者死前曾受到过惊吓,完全合情合理。 “嫌疑人曾多次性侵死者。”老贤张口插了一句。 “贤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很好奇。 “量。”说完,老贤打开手持式紫外线灯,床单上顿时出现多处淡蓝色的光斑,而发光的部位就是精斑的位置。他接着说道,“正常成年男子一次射出的量为2到6毫升,精子数应在1亿到3亿个,而我们在床单上发现的精斑要远远高于这个量,再加上死者内残留的量,基本可以证明。” “死者应该是在第一次和嫌疑人发生性行为时就已经死亡。”明哥仔细检查了一遍尸表,“死者出现尸体痉挛,嫌疑人应该是在死者还活着时,在她身上捆绑的绳索,根据小龙的推断,被害人死前处于昏迷状态,嫌疑人应该就是趁这个时候,将其手脚和脖颈捆绑,接着开始性侵,在侵害的过程中,死者的意识突然清醒,接着其试图反抗,在反抗的过程中,导致了关节处有不规则的擦划伤口。”明哥说着,翻开了肘关节,果真像他说的一样,在死者的关节处有一大片红肿的擦划伤。 “死者手脚的绳索和脖颈处相连,强烈的反抗使得其脖颈的绳索越勒越紧,最终导致其呼吸困难,窒息而死。” “也就是说,她是自己把自己给勒死的?” “理论上说是这样,嫌疑人的强奸行为是致死的诱因。” “冷主任,你是如何判断嫌疑人是强奸的?我是说,他们两个有没有可能是自愿?” 面对阿乐的提问,我直接回答道:“如果是自愿,死者就不会受到惊吓,也就不会出现尸体痉挛,嫌疑人强行和死者发生性关系的可能性很大。” 阿乐点了点头,因为时间的原因,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小龙,有没有发现可以证明死者身份的相关证件?”明哥继续问道。 “没有。”我摇摇头,“而且我在室内所有家具上都发现了新鲜的男性指纹,说明嫌疑人在作案后,还翻动过屋内的财物。” “杀人后侵财?”明哥皱起眉头。 我继续分析:“第一,黎明村的住房很拥挤,而且所有楼房都长得一样,如果没有人带路,嫌疑人不可能准确地找到死者的租住处。第二,门锁没有撬别痕迹,嫌疑人是用钥匙开锁入室的。第三,嫌疑人搀扶死者一同进入的屋内。结合这三点,足以证明,嫌疑人和死者熟识,很有可能是其在送死者回家时,起了歹心。” “你说得不全对。”明哥摇摇头,“捆绑死者的绳索,是嫌疑人从外面带过来的,也就是说,嫌疑人为作案准备了工具,他事前有过计划,他强奸死者完全是在他的计划之中,只是其没有料到死者会因此丧命。” “明哥你是说,嫌疑人侵财极有可能和咱们上一起案件一样,是为了掩饰死者的身份?” “也不一定,除非嫌疑人知道死者租房时没有向房东提供身份证件,要不然就算是拿走与死者相关的一些东西,也无济于事。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嫌疑人真的是为了掩饰这些,说明他还是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但他为何还会在现场留下精斑?这仿佛又说不通。”明哥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看来只有查清楚死者的真实身份,一切才能有个结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六案 **之绳 2 四 现场被贴上了封条,尸体则直接被送往殡仪馆开始解剖。准备就绪,明哥的柳叶刀划开了死者的胸膛。 老贤也在这一刻,拿了一个大号的物证盒,准备承装死者的胃内容物。 就在死者胃部被划开的那一瞬间,浓烈的酒精味扑鼻而来。 “果真喝了不少酒。”明哥放下刀,将流动状的胃内容物,全部倒进了物证盒。 “国贤,分离一下,看看有哪些东西。” 老贤会意,拿出汤勺,将一盒类似呕吐物的胃内容物,一勺一勺地舀出。 “结合尸表特征,死亡时间应该在7月9日凌晨2点钟左右,死者胃内容物充盈,且消化不完全,其极有可能在死前刚刚进食。”明哥边说边观察老贤分离出的食物种类。 “西瓜、圣女果、车厘子、火龙果、杧果……”看着老贤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惊呼道,“怎么除了酒,都是水果?” “这些水果可能会帮助我们查明死者的身份。”明哥胸有成竹。 “水果能查明死者身份?”阿乐一时脑袋没有转过弯儿,而我却明白了明哥的意思。 “其实这是很简单的推理,死者在凌晨2点钟遇害,而在遇害前不久刚刚进食,如果是在白天,食用这些水果还比较常见,但是在七月份的云汐市,凌晨除了大排档,几乎没有饭店会通宵营业。 “我们这里的大排档以小炒、烧烤和小龙虾为主要经营范围,要说晚上卖水果,这个还真没有。如果你是一个经常赶夜场的人,肯定可以想到有很多地方会在凌晨提供水果,比如ktv、夜总会、酒吧等娱乐场所出售的果盘。 “确定了这一点,咱们接着再来分析:第一,死者胃内容物只有两种东西,水果和酒,如果她是消费的客人,不可能会灌自己这么多的酒,根据这一点来推断,死者极有可能是夜场的异性陪侍。第二,死者胃内分离出的食物残渣,大多数都是一些高档的水果,一般小夜场的客人很难消费得起,说明其工作的地方很有可能是上档次的娱乐性场所。第三,死者能选择居住在黎明村,说明其工作的地方很有可能就在附近。第四,嫌疑人在作案后并没有对死者毁容,我们只要拿着死者的面部照片,结合推断,不出意外的话,很容易查明死者的身份。 “确定了这些,其实就等于找到了最为便捷的破案线索,咱们只要查明当天晚上和死者在一起的有哪些人,说不定就能找到突破口。” 明哥说的意思和我的一拍即合,胖磊在解剖还没结束时,就选了一张相对清晰的死者面部照发给了刑警队,调查也在同一时间展开。 进展似乎比我想象的要顺利,我们几人刚离开殡仪馆,刑警队那边就已经把死者的身份核实,死者是案发现场附近大富豪夜总会的一名陪酒女郎,名叫关念秋。跟死者关系最为亲近的老鸨也被传唤到了刑警队的询问室。 “我们带回来的这个人叫关文娟,43岁,和死者关念秋同村,两人均来自广东省。”徐大队递给明哥一份沉甸甸的调查报告,“关文娟手底下有14名坐台小姐,这些人都是关文娟从家乡带过来的,她们以在全国各地夜总会陪酒为生,通过调阅夜总会的用人合同,这伙人是在一个多月前刚到的我们云汐市,对了,还有这个。” “这个是……”明哥看了一眼徐大队递过来的牛皮纸袋。 “14名小姐的身份证件,死者关念秋的也在这里。关文娟为了能控制这些小姐的出行,扣押了她们的身份证。” 明哥从一沓二代身份证中把死者的挑出来递给了阿乐。 “关念秋,女,1992年10月2日出生,身份证号码为xxxx……”阿乐快速地将关键信息记录后,又将身份证件原封不动地放入了牛皮纸袋。 “徐大队,别的还有没有?” “时间太紧,还没有时间深入调查,暂时只有这么多。” “行,那我来问问看。” 刑警队的询问室我们早已轻车熟路,穿过一道电子门禁之后,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正在询问室内来回踱步,她应该就是徐大队口中的关文娟。 “警官,念秋的案子怎么样了?”我们刚一进屋,关文娟便一步冲到我们面前,急切的心情不亚于手术室外的病人家属。 如果换成普通人,或许还真能被她的演技给蒙骗过去,但对常年跟社会黑暗面打交道的我们来说,这种鳄鱼的眼泪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其实想看穿很简单,如果真是至亲被杀害,关文娟表现出的应该是发自内心的悲伤而不是急切。在这个案子上,其实她真正关心的不是关念秋,更多的是在担心怎么和死者家属交代,而警方的调查结果,是她最好的说辞。试想如果案件一年半载破不掉,作为组织者关文娟,死者的家属怎么可能会放过她,所以她才会表现得如此焦急。 换句话说,她比谁都希望早点儿破案,那么她口供的真实性就会高上许多。 一名合格的审讯员,事前分析被询问人的心理状态尤为重要,这一点当然难不倒身经百战的明哥。 “案件侦破现在遇到了瓶颈,我希望你们全力配合我们办案,否则破案可能有些难度。”明哥张口的第一句话,就给了关文娟莫大的压力。 “我说,我什么都说,你们问,你们快点儿问,问完了赶紧去抓凶手!”关文娟失心疯般朝明哥喊叫道。 “你先坐下,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这件事儿急不来。” “警官,你不知道,关念秋跟我同村,她是我表弟家的长女,我表弟只知道我带她出来打工,根本不知道是让她做陪酒小姐,现在人已经死了,我到现在都不敢联系我表弟,你们不知道,我表弟就是一个大老粗,跟他讲不通道理,如果让他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他真敢把我给弄死……”关文娟一股脑儿地倒出了自己的苦衷。 “有些事情也不用想得那么极端,我觉得咱们还是先把这件事儿搞清楚,再考虑别的也不迟。”明哥很委婉地把关文娟的负面情绪消除掉。 “说的也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该来的躲也躲不掉。”关文娟长叹一口气,“警官你们想知道什么?” 明哥趁热打铁:“你把关念秋被害当晚的情况仔细地说一遍。” “当天晚上8点,我带着手底下的小妹挨个儿包间去推销上钟,念秋长得并不是很好看,很难排上钟,所有包间转完,我手里的14个小妹,只有念秋和另外两个年纪稍大的没有生意。 “她们陪酒的小费是一人300块,我每天从中抽取100块的佣金,如果晚上上不了钟,我不光赚不到钱,还要搭上小妹的伙食费,这赔本儿的买卖如果一次两次我还吃得消,但时间长了我也没有那个经济能力。 “大的夜场有很多老鸨,之间的竞争也十分激烈,所以为了能保证我手下的小妹都有口饭吃,我只能拼自己的关系帮她们联系熟客。 “当天晚上我打了几十个电话才联系到一个姓吴的小老板,在答应送给他们两箱啤酒和水果拼盘之后,他们才愿意让念秋她们三个小妹进包间陪酒。 “按照我们约定的时间,吴老板是晚上11点在三楼的001包间内点的钟,三个小妹一直陪到将近凌晨2点才散场,之后我带着吴老板结完账,三个小妹就各自离开了夜总会回自己的租住处。第二天念秋并没有来上班,我打她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因为我们上班都在晚上,而且一上钟就忙个不停,我本想着天亮时去她的住处看看怎么回事儿,没想到却等到了她的死讯。” “最后陪酒的那个吴老板的真实身份你知不知道?” “不清楚,因为经常点钟,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听别人都喊他吴老板,我也就跟着喊了,至于他是做什么的,具体叫什么名字,我都不清楚。” “吴老板是以什么方式结的账?刷卡还是现金?” “刷卡!” “确定?” “可以确定,当时我是拿着他的银行卡去前台结的账,我没记错的话,当天晚上加上念秋三个小妹的小费,他们一共消费了3100块钱。” 明哥“嗯”了一声,把这一关键点记录在了笔记本上之后,他接着问道:“和你手里其他小妹相比,关念秋每月的收入是不是不高?” 关文娟点了点头:“念秋一个月也就出十五六个台,相比其他小妹,这收入要少一半儿。” “关念秋平时的开销大不大?”明哥开始绕弯子。 “都是20岁出头的年纪,攀比心理还是有的,念秋平时花钱也怪大手大脚的。”关文娟没有否认。 “如果关念秋的收入和支出不成正比,她会不会通过其他的方式填补金钱上的空缺?” 明哥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他就是想知道死者除了陪酒以外,会不会还有卖淫的行为,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如果嫌疑人是一名嫖客,半夜三更出现在死者的家中,或许也说得通。 “这个……”关文娟有些犹豫。 “有,还是没有?”明哥加重了语气。 关文娟摇了摇头:“我只能说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这一点关系到破案,我希望你考虑清楚再回答。”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我根本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警官,跟你们说句实话,在夜总会里,坐台小姐是严禁和客人在包间里发生关系的,但是有些小妹为了能赚更多的小费,私下里和客人发生关系也是常有的事儿,这个我控制不了,我也无权干涉。” “照你这么说,关念秋曾经也有过这种情况?” 关文娟沉默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在省城发生过几次。” “关念秋在我们云汐市有没有什么经常联系的熟客?” “她的熟客几乎都是我给她介绍的,她自己如果有,也不可能点钟率那么低。” “你介绍的这些人能不能联系上?” “我只能提供手机号码,别的一概不知。” “关念秋在云汐市有没有关系很好的异性朋友?” “绝对没有,念秋藏不住话,如果有她早说了。” 关文娟自始至终都很配合,明哥认真记录之后,又接着问:“关念秋的酒量怎么样?” “论长相念秋可能差点儿火候,但是论酒量,她绝对在小妹中数一数二,白酒两斤,啤酒随便拎。” “她陪酒之后,有没有出现醉酒的情况?” “绝对不会,夜场为了多卖酒,基本上用的是假啤酒,根本喝不醉,而且当天晚上六个人才喝了20瓶,一个人只有三瓶,念秋平时出去吃个烤串儿也不止喝这一点儿。” 看着关文娟信誓旦旦的表情,我在心里犯起了嘀咕,因为从鞋印的状态来看,死者在进屋时确实处于昏迷的状态。“难道不是因为醉酒?”我百思不得其解。 明哥吩咐阿乐记录了关文娟手机上的可疑电话号码,随后便结束了这次问话。 “徐大队,有三件事儿需要你们刑警队去办。” “冷主任,你说。”徐大队和主办侦查员已经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明哥将刚才的问话材料摊开放在桌面上,他指着几处重点问题说道:“关念秋被害当晚曾和另外两名女子在包间内陪酒,结账者自称‘吴老板’,他们使用的是银行卡刷卡结账,通过银行卡号查到他的身份信息并不难,当晚吴老板还带了两个朋友在包间内消费,这两个人的身份信息也需要查实,我需要采集他们三人的dna信息做比对。” “没问题。” 明哥说完,从阿乐手中拿出了那张记录二十几人手机号码的a4纸:“这些手机号码的机主资料也需要查实,必要时,我会按照目前掌握的证据,从中挑选可疑人员采集生物样本。” 徐大队双手接过这张a4纸仔细记录之后,把纸交给了主办侦查员。 “最后,我需要知道死者关念秋在云汐市的社会关系网,根据目前证据的掌握,不排除嫖娼杀人的可能。” 常年参与命案,让我发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现象,调查越是顺利,得到的答案往往越不尽如人意,本案也没能摆脱这个魔咒。通过刑警队长达三天的调查,明哥给的线索全部见底。 当晚死者陪酒的三名对象经过老贤的dna比对,均被排除嫌疑。老鸨关文娟的那些熟客也有不在场证明。而且死者在云汐市比我们想象的要收敛许多,她平常只是偶尔和一些熟客不冷不热地聊上两句,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的异常。待所有问题都已经调查完毕之后,明哥主持召开了专案会。 “尸体解剖确定了死因,机械性窒息死亡,致死工具为捆绑在死者身上的红色绳索,死亡时间确定在7月9日凌晨2点左右,死者身上除磕碰伤之外,并没有明显的抵抗伤,从这一点可以说明,嫌疑人在实施性侵害之前,就已经将死者捆绑。 “尸体出现痉挛,怀疑死者死前受到了惊吓,分析嫌疑人和死者发生性关系并非出于死者自愿。换位思考,只有在死者无意识的情况下,嫌疑人才有可能在性侵之前做如此多的准备工作。” 我插了一句:“这两天我又仔细分析了死者的步态特征,我可以很确定,关念秋进入室内时的步态只有处于昏迷或半昏迷状态下才可以形成。” 明哥继续说道:“尸体解剖证实死者确实饮用了大量的啤酒,但根据老鸨的口供来看,这些酒根本不足以让死者昏迷,而且在尸体上又未发现可以致人昏迷的外伤,所以……”明哥望向了老贤。 老贤会意:“我在死者的口腔内提取到了高浓度的乙醇,我怀疑死者不光喝了啤酒,可能还喝了大量的白酒。” “还有白酒?老鸨不是说只有啤酒吗?” “去夜场自带酒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阿乐的一句话让我茅塞顿开。 “这就能解释通死者为什么昏迷了,说白了还是酒精导致的。”我打了一个响指。 老贤表情凝重:“可是我在检验死者胃内容物时,其体内的乙醇浓度并没有这么高。” “这个也很好解释。”阿乐一副久经沙场的模样,“我就遇到过这种人,光喝啤酒几乎千杯不醉,只喝白酒也是,但是如果喝完啤酒再喝白酒,可能禁不住几杯就扛不住了。这种人不能掺酒,一掺酒就容易醉,说不定死者就是这样的人。” 阿乐的解释绝对合情合理,酒场上不能掺酒的人比比皆是,我也不是第一次接触。其实北宋年间陶谷所著的《清异录》中就有这么一句话:“酒不可杂饮。饮之,虽善酒者亦醉……饮家所深忌。”掺酒容易醉,这是几百年之前就已经得出的结论。 根据现在一些专家学者的研究表明,啤酒和白酒掺在一起是最容易引起醉酒反应的组合,究其缘由还是因为白酒和啤酒的制作工艺导致了其成分大相径庭。 白酒的主要工艺是蒸馏,而啤酒则是发酵,不同的工艺,导致了两种酒的成分不同。白酒除少量的杂醇外,主要是乙醇,而啤酒中含有的成分就丰富得多,有二氧化碳、肽及氨基酸、无机盐、维生素、抗氧化物质如多酚类物质,其中的很多物质可以促进乙醇的吸收。让饮用者的醉感提前到来,更严重的甚至会引起头昏、恶心、呕吐等中毒症状。虽然根据老鸨关文娟的口供,死者的酒量大于常人,但如果她自身属于掺酒易醉者,也不排除会有醉酒的表现。 “阿乐所说的有存在的可能性。”明哥第一个表示赞同。 因为这个问题并非主导整个案件的侦破,所以我们也并没有在此过多地纠结,会议接着进行。 “尸体解剖大致就只有这么多,小龙,你接着说。” “中心现场的房门未发现撬别痕迹,通过鞋印分析,死者和嫌疑人是一同进入室内的,也就是说,嫌疑人有可能是使用死者的钥匙打开了房门。后来我在死者的皮质钥匙包上提取到了嫌疑人的指纹,从而证明了这一点。 “接着我在室内一共提取到了两种痕迹:指纹和鞋印。 “我先来说说鞋印。室内的鞋印很清晰,呈点状分布,嫌疑人所穿的是钉鞋,鞋印表现出的物理特征只有一些不规则的点状图案,很难用作比对分析。 “好在室内鞋印比较清晰,我通过测量嫌疑人的步长、步角数值,再结合步态特征,得出了初步的结论:嫌疑人为男性,身高在一米八以上,身体健壮,根据足压分析,青壮年的可能性比较大。 “鞋印上得出的结论就这么多,剩下的便是指纹。 “根据指纹的分布,室内所有的家居摆设都曾被翻动过,死者的手机、钱包以及首饰均被盗走,侵财现象明显,从这一点看,嫌疑人的经济条件可能并不是很好。 “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死者租住处摆放了大量的工艺摆件,有陶瓷玩偶、音乐盒等等。我在这些小东西上,也提取到了嫌疑人的指纹,尤其在音乐盒的旋钮上,叠加指纹相当明显,嫌疑人曾不止一次地扭动过音乐盒的开关。 “根据鞋印的分布,嫌疑人所做的这些附加动作均在强奸杀人之后,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嫌疑人能做到这么从容,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本人对此已经麻木,有很强的反侦查经验;第二种,嫌疑人的好奇心很强,反映出心智很不成熟。 “第一种情况很显然不可能,我们之前没有接到过类似的报案,嫌疑人不可能对此产生麻木的心理;假如嫌疑人的反侦查能力很强,他也不至于在现场留下大量的痕迹物证,所以我猜测,嫌疑人有可能是缺钱、好奇心强且心智不成熟的青壮年。” “有理有据!”明哥点了点头。 “国贤,你来说说。” 老贤推了推眼镜作为开讲前的标志性动作:“我提取的所有生物检材都证实嫌疑人为一人,男性,dna信息不掌握。” “第一步检验的是精斑。综合死者擦拭物以及现场床单上的精斑残留量分析,嫌疑人当晚的射精量应该在20毫升以上,根据正常男性的一次射精量5毫升来计算,嫌疑人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多次和死者发生了性行为。按照男性的生理特征推断,嫌疑人的很强烈,对性行为有很大的渴求,分析嫌疑人可能是单身青年。 “接着,我在死者的嘴唇、胸部以及会均提取到了嫌疑人的唾液斑,这一点只证明了其作案时的某种动作,并不能给案件带来实质性的侦破。嫌疑人用于捆绑死者的绳索为普通的棉绳,市面上铺货率很高,没有比对价值。我目前只分析出来这么多。” “焦磊,你说说。” “他奶奶的,我怎么感觉这起案件越来越玄乎。”胖磊直接爆了一句粗口。 “磊哥,你啥意思?” 胖磊把刚点燃的烟卷掐灭,掰着手指说道:“咱们现在调查的结果很明显了:第一,死者在被害前并没有任何可疑的通话;第二,她在云汐市也几乎不和外界接触;第三,当晚被死者陪酒的客人被排除嫌疑;第四,老鸨的熟客也全部被排除在外;第五,嫌疑人杀人之后并未毁容,他并不担心我们会通过死者的生活圈找到他。这一切似乎都在证明,嫌疑人和死者没有交集。本案有可能不是熟人作案。” “但按照小龙所说,嫌疑人和死者是一同进入室内的,而且凶手在作案之后,还很淡定地在屋里玩起了音乐盒,如果他对死者的生活环境不够了解,怎么可能会这么悠然自得?单看这一点,似乎嫌疑人又和死者有些交集。而且最令我疑惑的还是在视频上。”胖磊说完打开了投影仪,接着把处理好的那一段录像拉进了播放器。 “虽然视频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分辨出个体特征,根据录像显示,死者是在7月9日凌晨1点40分出现在黎明村南侧巷口的城市监控画面里,就是我现在截取的这一段。”胖磊言毕,直接点击了播放键。 视频只有十几秒,播放条很快结束。 “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看完视频之后,我们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丝不妙。 胖磊见我们鸦雀无声,直接说道:“虽然视频很短,但是不难判断,死者下班之后是独自一人回到住处,身后并没有人跟随。而且从她走路的步态来看,她神志清晰,并没有像小龙说的那样迷迷糊糊。” “视频只有十来秒,万一她酒劲儿还没上来呢?”阿乐提出了一个假设。 “得,咱们就算她酒劲儿没有上来,但嫌疑人从哪里来的?前后一个小时的录像我都看了,死者就是独自一人回的家,后面没有人尾随。而且最让我想不通的还是嫌疑人的作案时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皱起眉头:“作案时间又怎么说?” 胖磊翻开笔记本看了一眼写得密密麻麻的数字:“去现场调取监控时,我做了一个测算。” “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从黎明村的南侧巷口步行到中心现场6楼,一步不停地走,需要近10分钟,死者是凌晨1点40分出现在巷口,用最快的速度到家,也应该是在1点50分左右,而明哥推断的死亡时间在凌晨2点前后,也就是说,嫌疑人必须在10分钟之内,完成第一次强奸。死者身上的那个绳结,没有5分钟捆绑不完,就算脱衣服的时间忽略不计,留给嫌疑人实施侵害的时间也不足5分钟。 “徐大队已经给了明确的调查结果,死者的下班时间是根据包间客人的心情而定,每天都很随机,案发当晚如果不是那个点钟的吴老板临时有事儿,或许死者还会晚半个小时回家。 “死者下班后也没有跟任何人有过约定和通话,就连社交软件我们都查了一遍,嫌疑人是如何把握如此精准的作案时间的?” 胖磊没有停歇,接着说: “从监控上不难判断,嫌疑人肯定是事先埋伏在巷子里,在死者回家的路上实施的作案。明哥刚才也说了,嫌疑人在作案时准备了棉绳,说明其有作案的计划,而且他或许还对死者的一些生活环境有所了解,否则不可能知道死者的住处……” “我们好像都钻进了一个误区。”我突然灵光一现。 “误区?什么误区?” “现在手机已经融入了我们的生活,我们在案件调查时也先入为主地认为,和死者熟识就必须有通话,其实这么想很片面。往前推个几十年,那时候都没有手机,人与人之间不也相处得很融洽?如果我们抛开这个误区,一切就变得好理解了。” 可能是想通了其中的前因后果,我点了一支烟卷,惬意地吸了两口,接着说道:“有没有这种可能,嫌疑人和死者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两人之间没有联系方式,但是相互之间很熟悉。我们假设这个人为a某。 “a某早就对死者图谋不轨,心里早就计划着对死者实施性侵害,a某想知道死者的职业并不困难,虽然死者的下班时间不固定,但其每天都会回到租住处休息。a某或许通过长期观察,知道了死者的生活习惯,最终选择在7月9日死者下班时作案。” “小龙,你是说嫌疑人有可能是死者的邻居?” “极有可能。会不会是这样一种情况,死者喝多了回家,邻居上前帮着开门,借故把死者扶到床上,趁死者昏迷不醒时,实施作案,这样一切就能解释通了。” “邻居这个假设太片面,和死者打过照面或者有过寒暄的人都有作案的嫌疑。嫌疑人对死者来说,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熟悉的陌生人’。” “也就是说,嫌疑人很有可能就居住在黎明村里,咱们只要以中心现场为圆心,挨家挨户地排查,嫌疑人或许就在其中。”胖磊总结性的发言,给这次专案会画上了圆满的句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六案 **之绳 3 八 7月14日,这是阿乐失眠的第三个夜晚,倒不是因为案件遇到了瓶颈,而是这些天他一直在某个问题上艰难地抉择。 “本以为这件事儿或许没有那么复杂,没想到到头来依旧是最坏的结果。”阿乐此刻的心情,就像是被人用枪逼到了悬崖边,等待肯定是死路一条,纵身一跃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也许,只能这样了。”阿乐从未感觉到如此失落,迫于无奈,他只能在矛盾中做出选择。 解锁手机屏幕,他直接点开了一款名为《剑仙》的游戏app,此时的他当然没有心思去打怪升级,这款游戏对他来说有着特别的用处。10,50,90,游戏画面很快被载入,阿乐熟练地将角色传送至主城,并点击了游戏设置键的分享按钮,很快,页面上弹出了三个选项: “分享至微博获取元宝20个。” “分享至微信获取元宝20个。” “分享至qq获取元宝20个。” 阿乐没有丝毫犹豫,点击了第一个“分享至微博”。 前后也就一支烟的工夫,游戏上的私信栏里有了消息,对方发来的是一个疑问的表情。 阿乐点开回复栏,打了一个“山”字,便退出了游戏。 多年的特训让他明白一件事儿,市面上没有一款通信工具是100安全的,通过游戏软件交流,是阿乐独创的私信方式。 “该来的总会来的。”阿乐喃喃自语之后,身影很快融入了似墨的夜幕中。 几经周转,行程30公里,阿乐来到了约定地点,一处隐藏于山林之中的天然洞穴内。 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阿乐扭动了一个看似很不起眼的钟乳石。伴着一阵“咔咔咔”的齿轮转动声,原本看似天然的石墙,缓缓地打开了一人宽的缝隙。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或许很多人都难以置信,石墙的那边竟然是一个装备齐全的小型会议室。 “乐哥!”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和阿乐碰过面的丁磊,他也曾是阿乐混江湖时的左膀右臂,虽然他的年纪不大,但心智要远远比同龄人成熟。 “嗯。”阿乐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按动了室内的屏蔽按钮。 “你姐最近还好吧?”阿乐一改平时的冷漠,关切地问道。 “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她送回老家了,目前情况还算稳定。” “孩子你是怎么处理的?”阿乐虽然言语轻松,但泛红的眼眶还是将他心中的悲伤表露无遗。 “找了最好的风水先生,超度之后,埋在了罗山公墓。” “谢谢。” 丁磊将手举起,似乎很不愿意接受:“乐哥,自从咱们在一起混时,我就已经猜到你不是真正的黑社会大哥,我很感激你能在最后为社团里的所有兄弟们开脱,我很敬佩你的为人,但对于拿掉孩子这件事,我很不理解,既然你已经洗白,和社团的兄弟也划清了界限,为什么你不给我姐留一个念想?你也知道我姐的性格,估计这辈子除了你,她可能不会再喜欢上其他人,我作为孩子的舅舅,你让我亲手杀死还在腹中的外甥,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面对丁磊的质疑,阿乐彻底地沉默了,他不敢正视丁磊的眼睛,封闭的空间内,很快弥漫着呛人的烟草味道,许久之后,阿乐缓缓地张口: “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社会也是如此,普通人生活在白天,而我只能活在黑夜。99的人也许这辈子都不会见到社会那不为人知的一面。” 丁磊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还记得两年前你姐过生日,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泰国度假的那段日子吗?”沉静许久之后,阿乐不痛不痒地开了个头。 “当然记得,那半个月里,我从未见过我姐如此开心过。” “其实那次去度假只是一个幌子,实际上我是接到上头命令,去调查泰国人王志强的行踪。也是在无意中,我知道了一个就连上头都没有掌握的秘密。” “什么秘密?” “咱们湾南省贩毒集团的头目鲍黑,从金三角一次性购入了整整半吨的高纯度,市值5亿元,而且这些毒品已经被王志强分多次运进了国内,埋藏地点未知。”阿乐深吸一口烟卷,顿了顿,接着说道,“王志强这个人做事一向很谨慎,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做猎鹰小队的队长,我也是费尽周折才得知,他把运进来的毒品分批藏匿在了多个地方等待和鲍黑验货交易。就在两人交易日期即将临近时,鲍黑贩毒集团被我们一举端掉。” “按照毒品交易的一贯程序,交易双方验货之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鲍黑还没来得及验货,就已经被警方‘釜底抽薪’。鲍黑到死对此事也只字未提,所以这个秘密就被隐瞒了下来。 “虽然鲍黑集团全军覆没,但是这件事对金三角的猎鹰小队并没有任何影响,‘北极’扫毒行动风平浪静之后,王志强准备带着自己的小队和那批毒品返回金三角,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这件事并非我想象的那么简单。”阿乐言毕,气氛似乎紧张了起来。 “我当年被特招在警校接受秘密训练时,结识了一个叫小伟的师弟,他是云北省公安厅特招的卧底,专门负责缉毒工作,他虽然比我小一岁,但缉毒经验很丰富,我们两人在一起也经常交流,因为属于不同的省份,从事不同的卧底工作,所以我们两人之间没有什么秘密,在分开之时,我们相互之间留了联系方式。用游戏app私信,也是我们两人在警校训练时琢磨出来的最稳妥的方法。 “我俩从警校分别之后就各自披挂上阵,按照上级领导的要求,扮演自己的角色,虽然我们俩没有见面的机会,但在游戏里还会时不时地聊上两句,相互的近况还算有些了解。 “小伟用了两年的时间,就坐上了云北省最大贩毒集团的第四把交椅,这不得不令人佩服。小伟的卧底任务是条长线,我这边的‘行者计划’已经快要收尾时,小伟那边依旧遥遥无期。 “按照规定,我不应该把自己的卧底计划向任何人透露,但小伟不是别人,我们俩隶属于同一个教官,睡一个寝室,是一个坑跳出来的过命交情。王志强运货进入境内的消息,我也是通过他才打听到的,所以我对他没有隐瞒。 “王志强送货是从云北省入的境,所以我怀疑他在撤离时还会选择那里,于是我就让小伟帮我留意王志强的一举一动。结果跟我猜的一样,王志强第一次试货,果真还是选择的云北省。” “试货?”常年在社会上混,毒品交易他也接触过,但“试货”这个名词,丁磊还是第一次听说。 “携带毒品偷越边境,不可能一次成功,他们要多放几次烟幕弹,找一条最为稳妥的路离开,‘试货’就是蹚水的意思。” 丁磊听完点了点头,没有再插话。 阿乐又续了一支烟卷:“贩卖毒品在我们国家是重罪,没人敢抱侥幸心理,但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王志强手下在刚刚跨过中国边境时,就受到了武力袭击,负责试货的几名猎鹰小队成员没留一个活口。事后,小伟曾去过袭击现场,根据他的判断,袭击者的动机就是杀人。 “那么问题就来了,我当时并没有接到伏击王志强的任务,我不会主动去袭击王志强;金三角那边还指望王志强把毒品运回去,他们不会派兵;小伟所在的贩毒集团和金三角也有交情,他们更不会插手此事;中国警方也不会跑到别国境内执法。所以到底是哪路人马下的黑手,我们根本不得而知。我本打算将这件事情上报给‘老板’,可小伟的一个发现,让我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阿乐没有停歇,继续说道:“虽然当晚伏击者捡走了现场所有的弹壳和弹头,在普通人看来似乎没有任何疏漏,但是对受过专业训练的小伟来说,他还是能看出一些破绽。小伟通过子弹的射击方向找到了伏击点——路旁一块坑洼的水沟。” “水沟内泥土潮湿,水沟底部留下了清晰的鞋印,根据小伟的判断,伏击者全部穿的是我们国家自主研发的特警作战靴,这种鞋子市面上几乎买不到,只有公安部门才会统一配发。如果是一双两双,还有可能存在巧合,但一次性出现这么多,难免让人心里有些疑惑。 “王志强这伙人,是属于‘行者计划’打击的目标,我是计划的执行者,如果真是警方动的手,我为什么没有接到任何消息?这一切根本不符合常理。 “第一次试货失败,王志强又尝试了第二次,还是同样的结果,猎鹰小队几名成员在跨过边境线后被射杀,现场依旧留下了特警作战靴的鞋印。 “接连两次伏击,也让我们彻底搞清楚了对方的目的,他们是想让那批价值5亿元的毒品永远留在中国境内。 “这件事跟贩毒集团没有关联,既然不是黑道所为,我和小伟都担心,是不是我们警队里出了内鬼,而这个内鬼想吞了这批货。除此之外,我想不出第二个能解释通的理由。 “两次试货失败之后,王志强也猜出了对方的目的,对他来说,想法就简单许多,伏击不是黑道人所为,那只能是中国警方做的。 “既然已经被警方盯上,那他把货带出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按照‘金三角白熊武装军’的一贯作风,如果王志强把货留在了中国,就算回到老窝,整个猎鹰小队也会被集体执行枪决,所以他放弃了出逃的念头,准备和中国警方拼个鱼死网破。 “王志强作为泰国人,对中国警方的职能分工根本不了解,他的想法很简单,中国警察,能杀多少杀多少,而负责牵头端掉‘鲍黑贩毒集团’的云汐市刑事技术室就成了他们第一批报复的对象。 “就在王志强展开报复行动时,我接到了‘老板’的指令,要求全力保护技术室人员的安危。也正是这个指令,让我有了试探一下到底有没有内鬼的想法。” 阿乐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们假设伏击者已经掌握了王志强隐藏毒品的地点,按照他们的作风,绝对会在短时间内将王志强灭口,但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所以我怀疑对方可能还没有掌握毒品的藏匿点。” “所以谁最关心王志强的生死,那问题的症结就出在谁那里,于是我就借着这条指令,准备先拿王志强下手,但试探的结果令我寒心,我接到了‘行者计划’的‘中间人’的指令,要留王志强的活口。 “这样一来,问题就变得简单了,‘老板’和‘中间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很显然,王志强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除了那批货以外,我实在想不出还能从王志强身上挖出什么线索来。 “如果上面想通过正规渠道办理这起案件,为何还会偷偷摸摸地跑到别国境内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所以我和小伟的推断应该不会错,警队里真的出现了内鬼。而且这个内鬼,极有可能就隐藏在‘行者计划’之中。” 阿乐弹了弹烟灰,长叹一口气,有些失望:“‘行者计划’出了问题,对于我个人来说,也就是丢掉一条烂命,但我担心社团里的兄弟都会受到牵连,所以我没有办法,只能故意放王志强去技术室的大院演一场好戏。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恢复警察的身份。 “从黑变白,一来我可以和你们划清界限保全社团的兄弟们,二来有了这身皮,内鬼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把我怎么样。” “乐哥,原来你是准备一个人把这事儿给扛了?” “我本以为我扛得住,但没想到王志强在临死前还给我下了一个套。” “他把秘密告诉你了?”丁磊慌忙问道。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阿乐有些无奈。 “这、这、这怎么说?” “王志强这个人信奉邪教,为人心狠手辣,他心里清楚,自己最终都是一死,如果他不把这个秘密说出来,接下来的游戏就没办法再玩下去。那天在技术室的大院,我并没有开枪,确切地说,是他自己扣动扳机饮弹自尽。就在他快断气的那一刻,他说了一句话:‘我虽然不能亲手杀了你,但是你知道了这个秘密,会有人让你生不如死。’他说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估计他也已经猜到了有内鬼的存在。” “王志强真的在临死前告诉了你毒品的藏匿地点?” 阿乐摇摇头:“王志强这个人十分狡猾,他把毒品藏匿的地方分割成了经纬坐标,他在临死时,只说出了纬度坐标,而经度坐标却只字未提,也就是说,我到现在依旧不知道毒品藏匿的具体地点。” “经度坐标没说?这……” “王志强只说出一半儿,肯定是有他的目的,我现在怀疑有人已经知道另外一半儿了。” “内鬼?” “王志强既然能猜到有内鬼,那就不敢保证他会以此做文章来挑拨我和内鬼之间的关系,只有这样,才会两败俱伤,如果我是王志强,我也会这么做。 “恢复身份之后,我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就算是死,也要让这个秘密永远地烂在肚子里,绝对不能便宜那个内鬼。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小伟在一次执行任务时被人暗杀,他被杀害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还有过联络。 “那次任务很隐蔽,而且他是警方的卧底,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暴露行踪?小伟死得很蹊跷,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敲山震虎,用小伟的尸体来恐吓我,让我长长记性。虽然我不确定事情经过是不是真如我想的一样,但我找不出其他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内鬼能为了一己私欲,暗杀卧底,这个结果令我万万没有想到,所以我不得不有所提防。 “恢复身份之后,按理说我应该被分配到刑警队这样的外勤部门最为合适,但在这种部门上班,也最容易被人下黑手,所以为了稳妥起见,我选择了刑事技术室。我曾救过他们的命,技术室的人也不会对我有所提防,对内鬼来说,我出的是内勤,他就更没有机会对我下手。 “我在技术室的前几个月里太过平静,这让我感到不安,俗话说得好,这狗急了还跳墙呢,我担心内鬼会对我身边的人下手,最让我担心的就是你姐。” 阿乐的脸上写满了愧疚:“这辈子除了你姐,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我和那个叫叶茜的姑娘,也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我本以为这样,就能给那个内鬼造成一些迷惑,但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你姐竟然怀了我的孩子。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定会变成内鬼要挟的筹码。” “孩子是我的骨肉,我是人,我也有感情,我不可能面对要挟无动于衷,一旦秘密被说出去,我便也失去了利用价值,到时候所有跟这件事儿有关联的人,都不会被留下活口,所以我……” “乐哥,我懂了,谢谢你能为弟兄们着想。” 阿乐无奈地摇摇头:“人都是被逼出来的,以前在组织里我们两个堪比亲兄弟,有些事儿不告诉你,我也有我的苦衷。” “乐哥,你别这么说,没有谁能比我更了解你的为人。” “这些事情,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你是知道所有真相的第一人,也是最后一个人。” “我知道该怎么做,这件事儿我绝对会烂在肚子里。”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面对丁磊的曲解,阿乐解释道:“前段时间,内鬼已经派人跟我交过手,我试探过对方的拳法,他用的是警体拳,而且功夫很扎实,这让我更加确信了所有猜测。” “既然孩子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我也没了后顾之忧,坐以待毙也不是我的性格,我倒要看看,这个害死我兄弟、逼我打掉孩子的内鬼到底是谁。” “乐哥,你的意思……” “现在,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乐哥,我该怎么做?你只管说!” “好,从今天起,咱俩就把脑袋都拴在裤腰上,跟内鬼死磕到底。” 黎明村的摸排工作在第二天就已经完全见底,筛选出来的所有可疑人员全部被一票否决,“熟悉的陌生人作案”这个假设再次被推翻,绕了一大圈,案件又回到了原点。 “他姥姥的,嫌疑人难不成人间蒸发了吗?”胖磊在办公室使劲儿滑动鼠标,把密密麻麻的视频文件,一个接着一个地往播放器中拖拽。 “嘀零零零……”就在我刚想安慰他几句时,值班室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什么情况?难不成又是命案?”胖磊脱口而出。 “磊哥,闭上你的乌鸦嘴。”我没好气地甩了一句,夺门而出。 “喂,哪里?” “技术室吗?我是龙顺派出所的王所长,今天上午我们接到报案,在奥林社区一自建房内,发现了一具女尸,全身,死相很惨,怀疑是他杀,你们赶快过来吧。” “行,我们马上就到。” 刚放下电话,胖磊便晃晃悠悠地走下了楼梯。 “什么情况?”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又是一起命案。” 接连发生命案,我们也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对技术员绝对是“极限挑战”,刑警队缺人还可以随时抽调,可作为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技术员来说,必须是全程跟进,不能有任何松懈。 10分钟后,我们科室所有人坐上勘查车,朝案发现场驶去。 云汐市公安局按照接警量,把全市的派出所分为a类、b类、c类三个等级。 a类,顾名思义就是市区中心派出所;b类,多为城乡接合部派出所;而剩下的c类,就是接警量最小的农村派出所。龙顺派出所正好卡在中间,属于b类,王所长口中的奥林社区和黎明村类似,都可以归为城中村的范畴。 勘查车一路狂飙,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赶到了案发现场。 “徐大队,现场什么情况?” “死者名叫陈小凤,女,22岁,是附近一所私立医院的护士,租住在奥林社区c楼四层的一间单人出租屋内,报案人是她住在一层的同事王娟。根据我的初步调查,王娟和陈小凤是同组的值班护士,平时夜里下班都是一同回到租住处。 “昨天晚上因为一台手术,两人一直忙到凌晨1点钟才从医院下班,回到租住处后,王娟和陈小凤便在一楼分开,各自回房休息,今天早上9点钟,王娟起床准备喊陈小凤一起吃早餐,可拨打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王娟以为陈小凤还未起床,便上四楼敲门,结果发现陈小凤已经遇害。” “好,勘查完现场我们再碰。” 待我们穿戴整齐,侦查员把我领到了奥林社区c楼的楼下。 奥林社区,虽然名字要比黎明村体面一些,但这一栋栋几乎没有任何间距的自建楼房还真没办法和黎明村相比。案发现场所在的楼,就是一栋坐北朝南的砖混式劣质土楼,一共只有四层,可能因为房屋的地基打得不是太深,整个楼宇给人一种向南倾斜的错觉。 和上一起案件相比,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栋楼的房东没有那么黑心,每层只被分割成了四个房间,从房屋面积上来看,至少在这里住不会感觉到拥挤。 站在一楼,简单地观察一下地面,在确定没有任何痕迹物证可以提取之后,我带着阿乐和胖磊直奔中心现场。 这是一个单人套间,南北走向,房门朝南,为铁皮防盗门,按照勘查的顺序,我最先打开了微型痕迹测量仪开始观察锁芯。 “a级锁芯,无撬别痕迹,嫌疑人如果从门进入,可能采用的是‘软叫门’的方式。” “小龙,你看那里!”我话音刚落,阿乐便用身体挤开了门缝。 “点状鞋印!”我失声喊了出来。 “你再看看尸体上捆绑的绳索!”胖磊直接把门完全推开。 “什么!”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和黎明村同样的杀人方法?” “两起案件是同一人所为?”阿乐试探性地问道。 “等等,我先观察一下地面鞋印。”说着,我打开了足迹勘查灯。 “这、这、这……”眼前的这一串鞋印,让我始料未及。 “小龙,怎么了?你倒是说啊!”胖磊催促道。 “这个现场竟然也有伴生鞋印,和上一起案件一样,嫌疑人和死者是一同进入的室内,且死者的步态凌乱,在入室的过程中,很有可能处于昏迷或者半昏迷状态。” “这怎么可能?听徐大队刚才的介绍,死者是和她同事一起回的家,应该是处于清醒的状态才是。” “很显然,死者在打开房门之前,受到了嫌疑人的伏击。”说完,我掉转方向,朝身后那条通往楼顶的楼梯走去。楼梯经常无人行走,水泥台阶上落了厚厚一层浮灰。 “有了!”我指着拐弯处的第三级台阶说道,“这里留有嫌疑人的灰尘减层鞋印,他在这里蹲过点。” “你说第一起案件,嫌疑人会不会也是这种作案手法?” “完全有这个可能。” 十一 “黎明村和奥林社区相差20多公里,第一个死者关念秋是个陪酒小姐,这起案件的死者是名护士,从职业角度来看,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嫌疑人选择作案目标的跨度为何会这么大?”阿乐有些不理解。 “在案件完全调查清楚之前,盲目地猜测没有任何意义。”为了节省时间,我再次折回了室内。 指纹、鞋印完全和上个现场一模一样,所以我并没有耗费太大的周折,半个小时之后,明哥和老贤一前一后地走进了现场。 “颈部有扼痕,尸表未发现明显的抵抗伤,和上一起案件不同的是,这次嫌疑人是先将陈小凤掐死之后,才实施的性侵害。” “明哥,根据鞋印判断,死者进门时处于昏迷状态,她的头部有没有外伤?” “明显的外伤没有,如果只是瘀伤,尸体解剖会有发现。” 因为可以确定为同一嫌疑人作案,所以很多物证(指纹、鞋印)基本上不用重新分析,这样节省了大量时间,专案会则定在晚上10点钟准时召开。 “死亡原因:机械性窒息死亡。死亡时间:凌晨1点左右,根据时间推断,陈小凤刚回到家中,就遇害了。从尸表和解剖情况来看,除颈部扼痕外,再无其他外伤。嫌疑人这次是先杀人,后奸尸。小龙,你接着说。” “中心现场提取的鞋印和指纹,与关念秋被杀案的完全吻合,两起案件为同一人所为。现场有明显的翻动痕迹,室内有财物损失,作案手法也同上一起案件一模一样。根据室内鞋印分析,嫌疑人是在死者进门前使用某种方法,使其处于昏迷状态,接着再实施的作案。” 我刚说完,老贤便接了过去:“我在死者的口腔和鼻腔内提取到了乙醇、乙醛、丙酮等成分,由此可以推断,嫌疑人有可能使用了。” “贤哥,你是说嫌疑人随身带着具有强烈麻醉效果的?” 老贤点点头:“第一起案件,死者是个陪酒小姐,在其口腔发现乙醇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而这起案件不同,死者是名护士,而且刚从手术台上下来,她肯定不会饮酒,所以我就多长了个心眼儿,结果终于让我发现了极其少量的乙醛和丙酮,除了水以外,乙醇、乙醛、丙酮这三种物质,正好是的组成成分,再结合小龙所说,嫌疑人使用麻醉受害人的可能性非常大。” “我好像在电视里看过,说可以在几秒钟之内就让女人昏厥。”阿乐开口插了一句。 “绝对是危言耸听,并没有那么强的麻醉效果。”老贤继续科普,“从制作工艺上讲,把乙醇与浓硫酸混合,加热至130到140摄氏度就可以制得。其物理特性是极易挥发,除非是过量吸入,否则只会对人在短时间内有麻醉的效果,像电视上那种直接把人麻醉到失去知觉,几乎不可能。” “这也正好解释了嫌疑人为何在第二起案件中选择杀人奸尸的作案手法。”我的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估计嫌疑人事先可能和阿乐的想法一样,认为可以将受害人给麻醉昏厥,可谁曾想到,其在性侵时,第一起案件的受害人关念秋突然惊醒,如果嫌疑人不是事先在其脖子上捆绑有绳索,估计关念秋的反抗,绝对会惊醒周围的邻居,而第二次作案,嫌疑人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在性侵前选择直接将受害人杀死。” “推断得合情合理。”老贤连连点头。 “其他生物检材的情况怎么样?”明哥接着问。 “还是精斑和唾液,和关念秋被杀案可以做出同一认定,暂时只有这么多。” “焦磊,视频是什么情况?” 胖磊挠挠头:“我本想着把黎明村和这起案件的视频重合比对,看看在案发后有没有体貌特征相同的人在视频里出现过,可无奈的是,奥林社区的监控摄像头太少,死者陈小凤下班的那条路的监控设备还是坏的,所以这个方法根本行不通。虽然我们目前已经掌握了关键的痕迹物证,但是对于嫌疑人体貌特征的描述太不具体,从监控视频上,根本无从下手。”胖磊一股脑儿说了目前的窘况。 “行!”明哥没有浪费时间,“刑警队已经把死者的关系网排查得很清楚,本案的陈小凤、上一案的关念秋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交集,也就是说,嫌疑人选择作案目标很随机,其主观目的为性侵害,并伴有暴力升级。” “作案方法刚才小龙已经说过,嫌疑人是在死者租住处的门前蹲守,接着使用麻醉受害人后,实施作案。 “作案动机和作案手法搞清楚以后,咱们再来分析嫌疑人针对的作案目标。” 明哥把手中的笔记本往前翻了两页,继续说道:“关念秋、陈小凤均为单独居住的女性,且租住的房屋都是开放式的自建楼房,这种楼房人员流动性大,根本谈不上任何安全性。现在嫌疑人未到案,他极有可能还会继续作案,城中村单独居住的年轻女性,都有可能被列为目标。” “可是全市大大小小的城中村几十个,单独租住的年轻女性更是多如牛毛,我们怎么知道嫌疑人下一个作案目标会是谁?” “目前来看,只能先通过媒体发布预警信息,给嫌疑人以警示,从而能争取更多的办案时间。” “小龙。” “明哥你说。” “现场遗留的钉鞋印,你再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有所突破。” “行,没问题。” “焦磊。” “在。” “尽量把两起案件的视频延展到极致,嫌疑人在选择作案目标之前,可能不止一次踩点,把现场周围一个月以来的视频都仔细地观察一遍,看看有没有人在凌晨多次出现在监控画面里。” “收到。” 十二 因为担心嫌疑人会再次作案,明哥请示领导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把案件进展情况提供给了市级和省级媒体,一天之后,一则名为《午夜鬼手》的专题报道准时出现在了黄金档。 预警信息不同于以往的侦破纪录片,两者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一个嫌疑人已经被抓获,另外一个嫌疑人还在逍遥法外,所以报道一经播放,便在云汐市引起了极度的恐慌,几乎在一夜间,云汐市大大小小的城中村内,很少再能见到年轻女性的身影。 就在我们都认为可以松口气时,一个我们怎么都不愿意接受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第三起命案,再次发生,死者名叫郑晓,云汐市师范大学大三学生,其原本是和男友共同租住在一起,不料男友最近几日到外地出差,让嫌疑人钻了空子。 根据调查,案发当天,郑晓刚好在学校参加集体活动,一切忙完时,已经接近凌晨,其回到租住处后,紧接着遇害,嫌疑人作案的手法与之前两起如出一辙。 接连的三起命案,几乎给云汐市所有警察脸上都抹了一把锅底灰,我们的市局一把手更是为之震怒,悬赏通缉,24小时不间断巡逻,封锁整治城中村,几乎能想到的警戒手段全部使了出来。 能否破案,关系到整个云汐市警察的声誉,这段时间我们科室所有人几乎是茶不思饭不想,可想而知压力有多么大。 父亲在得知案情之后,主动帮我联系了全国顶级的痕迹检验专家,在多方努力之后,终于在现场遗留的点状鞋印上找到了突破口。 根据搜索大量的鞋印样本图,最终确定,嫌疑人作案时所穿的鞋为足球钉鞋,按照市面上常见足球钉鞋鞋底防滑钉的数量来分类,可以分为“13钉式”“14钉式”以及“15钉混合式”。 “14钉式”:其鞋底由14枚圆台状凸形防滑钉组成,前掌10枚,呈腰鼓形状排列,后跟4枚,呈正方形四角分布。防滑钉一般高出鞋底1至12厘米,防滑钉的直径为1至14厘米,根部的直径为2至23厘米。 “13钉式”:其鞋底由13枚圆台状凸形防滑钉组成,其排列形式除内侧只有3枚防滑钉外,其他均与“14钉式”相同。 “15钉混合式”:其鞋底由13枚圆台状和2枚椭圆台状防滑钉组成。13枚圆台状防滑钉排列形式及相应距离与“13钉式”相同,仅在掌前侧和后跟后侧各有1枚横向排列的椭圆台状防滑钉。 根据市面上足球钉鞋的生产销售情况,“14钉式”因鞋钉为偶数,制模的过程相对简单,铺货量极大,其次为“13钉式”,而市面上铺货量最少的则为“15钉混合式”。 “15钉混合式”足球鞋因为鞋底模具工艺复杂,所以价格也比其他种类的足球钉鞋要贵上一些。 俗话说,好马配好鞍,鞋底工艺已经上了一个档次,生产商更没有理由把鞋面档次降下去,稍微能看上眼的“15钉混合式”足球鞋,售价都在好几百块。 三起命案的现场,唯一让我欣慰的是,嫌疑人所穿的恰巧都是“15钉混合式”足球鞋,根据测量出的数据换算,嫌疑人鞋码足足有45码,这要远远大于正常成年男性的尺寸。而且通过比对显微镜观察,嫌疑人所穿的鞋子几乎没有磨损特征,也就是说,他脚上所穿的这双足球鞋,可能刚购买不久。 云汐市正儿八经出售足球钉鞋的店铺根本就没有几家,按照我提供的筛选条件,刑警队没有费多大周折,便在市中心步行街的一家鞋城摸排到了线索。 根据鞋城售货员描述,在半个月前有一名身高在一米八五左右的男孩儿在店里购买了一双足球钉鞋,因为脚码很大,售货员还亲自让厂家调货,所以售货员记得很清楚。 鞋城的监控视频几乎无任何死角,而且可以保存一个月之久,在售货员的帮助下,胖磊调取了那名可疑人员的清晰影像——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有了样本视频,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在海量的视频监控中,筛选目标人物是否在三个案发现场出现过。 陪胖磊熬了两个通宵之后,他给出了最为振奋人心的消息:“他奶奶的,三起案件,这孙子连衣服都没舍得换。” 可高兴没多久,一个不得不面对的事实摆在我们眼前:虽然我们获取了嫌疑人的清晰影像,但我们根本不知道画面上的青年到底姓甚名谁,说穿了,案件还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胖磊把所有带有嫌疑人影像的视频剪切在一起之后,喊来了明哥。 明哥在看完监控之后,问向胖磊:“三个现场,分别位于市中心的东部、西部和南部,而且作案时间段都是凌晨,嫌疑人是通过什么交通工具到达的现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六案 **之绳 5 “妈的,死都死了,就算出事儿,老子也要做个风流鬼。”丁鸿伟看着床上的尸体,又有了反应。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他一直做到感觉自己下体有些疼痛,才最终善罢甘休。 “我不喜欢有人反抗,还是这样最爽。”尸体已经发凉,丁鸿伟再也提不起半点儿兴趣,他穿起衣物,正要准备出门时,忽然感觉有些腿脚发软,过度的体力透支,让他不得不选择在屋内稍做休息,养精蓄锐。 百无聊赖的他,开始四下寻觅解闷儿的小玩意儿,一来是好奇心驱使,二来则是因为心里的恐惧,和一具尸体共处一室,他必须找点儿东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桌面上的小东西被他把玩一圈之后,他把目标对准了死者的粉红色斜挎包,当他看到拉链缝隙露出的百元大钞时,忽然想起了一个月前洗浴房中的窘境。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拿白不拿!”钱包中的所有值钱玩意儿被他搜刮一空后,他又把目标对准了屋内的其他物品。翻箱倒柜一通,确定再无遗漏之后,丁鸿伟满载而归地回到住处。 十七 再次躺在床上的他,有些担心,有些害怕,但更多的还是对刚才香艳一幕的回味。 并不是因为丁鸿伟无知,而是“应试教育”并没有告诉他法律是什么,从小到大,他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我还没到18周岁,是未成年人,听电视里说,好像是未成年人杀人不犯法,就算是被抓到,估计也没事儿。”丁鸿伟用这个压倒性的理由说服了自己。 没过多久,丁鸿伟的再次“满血复活”。“反正做都做了,管他三七二十一,趁着18岁之前,多享受享受人生。”带着这种想法,丁鸿伟开始把魔爪对准了第二个目标。 和第一次不同的是,丁鸿伟在第二次作案时做了细致的经验总结,考虑一番之后,他觉得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先动手将目标杀死,再接着享受过程。 想法在第二次作案时被付诸了实践,翻云覆雨之后,丁鸿伟提起裤子,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离开现场时,他忽然感觉有些后悔,倒不是因为他对死者有什么悔过之心,而是他现在觉得自己前一个月选择的目标有些过少,毕竟距离大学开学的日子最少还有两个月,现在八个目标已经解决掉了两个,照这个进度,剩下的六个根本无法满足这两个月的需求。 如果让丁鸿伟趴在桌子上解道物理题,他或许会有很大的耐心,但在思考琐事上,他却显得极为烦躁:“唉,算了,等玩儿完了再说。” “下一个该选谁呢?”几天之后,丁鸿伟趴在电脑前,又一次开始了艰难的抉择,而此时的丁正业正和老婆在客厅中观看一则触目惊心的新闻。 “我们这小地方怎么会有这样的变态杀手?半夜跑进单身女性的房间强奸杀人?” “这绝对是父母教育的问题,这种变态就应该从小把他掐死在娘胎里!”丁正业愤恨地往垃圾桶里吐了一口唾沫。 “还好鸿伟是个男孩儿,要不然,我还真不敢把他独自放在院子里。” “我呸!”丁正业忽然暴跳如雷,“咱儿子是谁?是未来的北大学子,国家的栋梁,谁敢动他一根汗毛试试?” “你瞧瞧你,怎么说急眼就急眼。” “能不急眼吗?全市那么多学生,能出几个北大学子?” “行行行,咱儿子这么有出息,都是你培养得好,消消气,我去给你拿啤酒,球赛就要开始了。” “……” “就她了!”从来不看电视的丁鸿伟,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此时的他,把所有的兴奋点全部放在了硬盘中的另外一个目标身上。 很快,所有作案工具准备就绪,丁鸿伟哼着小曲朝目标进发,他本想着这一次能像前两次一样完美,可没承想,他足足在屋外等了一整夜,却不见目标出现。待到朝霞满天时,他这才发现屋内早已人去楼空。 “x他奶奶的,搬走了!”丁鸿伟十分懊恼地一脚踹在门上。 接下来的几天,丁鸿伟像是一只发情的公狼,到处寻找可以发泄的猎物,可令他失望的是,几乎所有目标都像是受惊的羚羊,全部搬离了住处。 “只有她了!”丁鸿伟的硬盘中,最终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没的选的目标。 丁鸿伟连续两次前往,都碰到了女人的男朋友,这让他有些气急败坏:“妈的,就只有一个了,还整这么多幺蛾子!” “明天晚上再去最后一次,成不成都要再找目标!”丁鸿伟抱着“必胜”的决心,在第二天晚上再次来到了女人的住处。 也许是天空作美,这一次,丁鸿伟终于把饥渴难耐的獠牙,刺入了猎物的体内,多天的,让他足足发泄了近一个小时。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警车?”从死者住处离开时,丁鸿伟有些慌了神,“不会是来抓我的吧?不管是不是,看来要消停几天,避避风头。”回到家中的丁鸿伟已经有了收手的打算。 “抓到我又何妨?反正我是未成年人。”每当自己担心害怕时,这句话总会在瞬间将他治愈。 休整了三天后,丁鸿伟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来自北京的录取通知书已经邮寄到了学校。 校领导以及全体教师,为了庆祝这历史性的一刻费尽了心血。 当天的学校大礼堂内张灯结彩,准备来年迎考的学生座无虚席,丁鸿伟胸前挂着大红花站在演讲台上,一份班主任早就准备好的演讲稿,被丁鸿伟照本宣科地读了出来。 鞠躬答谢之后,礼堂内的掌声久久不能散去。 “丁鸿伟同学,此时此刻你最想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坐在主席台上的校长给他使了个眼色。 丁鸿伟会意,慷慨激昂地喊出了那排练了几十遍的一句话:“今天我以学校为荣,明天学校以我为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七案 爱之誓言 1 一 “学习苦,学习累,学习还要交学费;不如参加黑社会,有吃、有钱、有地位,晚上还有美女睡。”这是郭玉虎在孩童时最喜欢唱的一首歪歌。他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在于,别人只当它是一首溜口的磨牙歌,可郭玉虎就是那么耿直地让它入了脑、沉了心。 1996年,香港导演刘伟强,开始把“古惑仔”系列电影搬上银幕,血腥暴力的江湖情义,让当时很多的青少年趋之若鹜,主角陈浩南和山鸡的海报一时间贴满了大街小巷,和如今的“包治性病”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怎么退出?” 武侠小说中慷慨激昂的话语,再加上影视剧的热血,让本来就有江湖情结的郭玉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澎湃,于是他初二弃学,和几个狐朋狗友歃血为盟,成立“洪门”。 帮派的运作需要资金的周转,郭玉虎对钱的概念几乎照搬电影剧情,“收保护费”成了他唯一的经济来源。可个一米七都不到的不良少年,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屡屡碰壁之后,郭玉虎作为帮派的扛把子开始总结经验教训。“从底层做起,不能一口吃个大胖子,咱们要先找好欺负的干。”于是他们直接把矛头对准了菜市场的小商小贩。 “别看我们只有五个人,只要够狠,保护费肯定能收上来。” “先从一两个人下手,只要有人先开始交,剩下的就都会交。” “按摊位大小,每天1块到3块,不给就让他干不下去,他们要做生意,咱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郭玉虎从“指导思想”“行动计划”和“实施方案”三个方面阐述了构想的可行性,这也给帮里的所有兄弟吃了一颗定心丸。 “洪门”一帮人在第一次收保护费时,曾遇到点儿阻碍,可矛盾并没有持续多久,商贩便乖乖地上交了所谓的“保护费”,那时候电话没有普及,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何为“110”,郭玉虎不怕报警,只要有一家不交,他们就在菜市场门口强行驱散前来买菜的客人,这样一来,市场里所有摊位的生意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哎呀,不就1块钱吗,赶紧给了,我们里面的好做生意。” “就是,就是,都交了吧,也不是多少钱。” “跟这些地痞流氓犯不上,咱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就当花钱买平安了。” 经过一上午的矛盾升级,99的摊贩选择向郭玉虎一伙人妥协。 鲁迅先生曾说过这样一段话,他说:“既然猴子可以变人,为什么现在的猴子不想变人呢?并非都不想变人,也有少数猴子想变人,它们曾经两条腿站起来,学人走路,并且说它们想做人。然而它们的同类不允许,说它违背了猴子的本性,把它们咬死了!” “奴性”是中国人几千年来根深蒂固的东西,这一点对生活在底层的中国人来说,显得尤为突出,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靠希望过日子,他们崇尚明哲保身,他们习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面对“暴力”从来都奉行“忍”字哲学,正是因此,才有了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一个菜市场,200多个摊位,郭玉虎一天的收入就有300多元,这在当时,相当于一名国家公务员三个月的工资,腰包鼓起来之后,一些曾和郭玉虎一起混过的学渣也开始蠢蠢欲动,而郭玉虎也正想借此机会拿下更多的菜市场,招兵买马变得尤为迫切。 一个月后,郭玉虎手下从当初的五人一次性扩展到了30余人,这些刚进的“小兵蛋子”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弄得菜市场的小贩是苦不堪言。 “洪门”这种胆大妄为的行径,也曾惊动过派出所,可按照国家法律,未满16周岁不用负法律责任,这帮人无一人达到法定年龄,就算是抓到派出所,也只能批评教育后由家长带走。 不懂法的摊主,眼睁睁地看着一群人安然无恙被释放之后,便开始以讹传讹:“这帮人和派出所都是串通好的,报警没用,抓进去又给放出来了。” “难怪那么嚣张,原来是上面有人,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这帮人来头不小,咱这平头老百姓怕是惹不起,报警都没用,下次还是乖乖地交钱了事吧。” 就连郭玉虎自己都没想到,几次进出派出所后,自己的帮派竟然声名大噪,借着这股东风,他自己也心安理得地扛起了“上面有人”的大旗。 从那以后,周围大大小小的菜市场再也没人敢造次,每日一次的“保护费”已经成了一种常态。到最后,竟然发展到某些摊主不交“摊位费”都觉得自己心里过意不去的地步。 当别的初中生还在苦读“abcdefg”时,郭玉虎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赚到了20万。20万是个什么概念?给大家举个例子,在当时云汐市闹市区一套上百平方米的门面房,也仅仅标价5万元。 有了钱的郭玉虎,眼界也比其他同龄人要开阔很多,他心里清楚,他的帮派时刻游走在危险的边缘,一旦所有人都达到法定年龄,估计这一行当就很难再这么顺利地开展下去。当年只有15岁的他就已经开始琢磨着由“黑”到“白”的转型。这绝对是一件让人寒意顿生的事情。 “既然收保护费不是常事儿,那我就自己盖一个菜市场,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收钱了。”再怎么说,郭玉虎当时也还是一名未成年人,他不可能有什么伟大的抱负,他是因菜市场发家,所以他心里只能拿“菜市场”说事儿。 要盖菜市场,必须有大片的土地,为能更多地收取费用,这地一定要越大越好,也正是本着这个想法,郭玉虎在自己父亲的帮助下,在当地以极低的价钱圈了一大片土地。 虽然土地是拍了下来,但修建菜市场的预算,让郭玉虎一筹莫展:“妈的,要这么多钱?这要收多少年的保护费?”被逼无奈,郭玉虎只能望着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土地“空悲切”。 口袋已经被掏空,土地也长满了杂草,但郭玉虎的日子依旧过得有滋有味,小弟收来的保护费被他全部变成了“录像厅”“台球室”“赌博房”,常年的“剑走偏锋、反弹琵琶”,让郭玉虎依旧积累了大量的资本。 可令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好运在一年一年地朝他逼近,“房地产”这三个字,就像是一泡尿浇出古文物那般令人惊喜,郭玉虎的那片“荒地”很快被抬高了十几倍的身价,一些外地的开发商,几乎快把他的家门挤破了。 从初中就开始混社会的他,哪里看不出里面的门道,那么大的一块肥肉,他可不会随意拱手相让。 “虎哥,你还没看清楚吗,现在只要有了地,那就是直接把水泥变成金砖,这地咱们千万不能卖!” 帮派“军师”的一番话,也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不久之后,一批由他带领的考察团队,开始浩浩荡荡地南下“取经”。 “大学生刚毕业,有技术,吃苦耐劳,根本不用付高价,就能当狗使唤。”这是一些所谓的“过来人”在饭桌上给他的建议。 郭玉虎坚信“酒后吐真言”,所以他按照“过来人”的说法,雇用了大量的大学毕业生,组成建筑团队,“琥珀山庄”建筑项目,就这样如火如荼地剪了彩。 “有房”是结婚最为基础的硬性条件,20世纪十年代的筒子楼、四合院根本不符合现在年轻人的审美观,“高楼洋房”才是他们最终的选择。 “琥珀山庄”作为云汐市最早的一批成规模小区,受到了很多年轻人的追捧。楼房刚一开盘,便被一抢而空。 “这他娘的比抢银行来得都快!”郭玉虎看着银行卡中那一串数不到头的“0”,连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尝到甜头的他,开始彻底地转型,“琥珀山庄二期”“琥珀山庄三期”“琥珀山庄四期”,就这么理所当然地盖了起来。 当年的“洪门”摇身一变,成了如今的“洪门地产公司”,郭玉虎身上也挂满“民营企业家”“劳动模范”“先进个人”的勋章和绶带。 强大的经济实力,让他开始频频接触政界的官员,经过多方的“努力”,一些城乡接合部的改造工程,也纳入了郭玉虎的经营范围,仗着自己手下的那些由未成年人组成的强拆队,郭玉虎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拿下了多个重点工程,他也因此赢得了极高的赞誉。名声一旦打出来,赚钱就像是滚雪球那样随意。 “根据规划,咱们市的古桥社区今后需要改造成高架桥,这一片地方都需要在两个月内完成拆迁。”郭玉虎的办公室内,一位官员正在拿着规划地图仔细地介绍着项目进程。 “没问题,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到时候你们直接接手就行。” “哎呀,如果这次能顺利完成拆迁任务,郭总为云汐市的大建设,简直就是做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啊。” “老哥,你这话就说得太客气了,我郭某能有今天,也全是仰仗各位领导的关爱,放心,这件事我绝对给你办得妥妥的!” “好,只要这件事能办成,我一定会告诉上面,只要有合适的项目,你们洪门地产以后在云汐市绝对会一路绿灯!” 说了这么多,郭玉虎等的正是这句话。 对于工程项目,最难办的无外乎就是“钉子户”。某些所谓的“钉子户”在政府部门看来比较难缠,但对郭玉虎来说,他有他的办法。 “断水断电”“威胁恐吓”“打击报复”这些开发商惯用的伎俩,郭玉虎以前也很喜欢用,但随着人们法律观念越来越强,这种方法除了能激起民愤以外,根本起不到任何的效果。 “在合同上做手脚”是郭玉虎引以为傲的创新。 不管“钉子户”多么“狮子大开口”,只要诱骗他们和名称与开发商相近的皮包公司签了合同,郭玉虎便露出獠牙,最终的结果,要么“钉子户”接受“照价赔偿”,要么就是和那些身无分文的皮包公司打所谓的赔偿官司。 就算是赢了官司,皮包公司没钱,“钉子户”也无可奈何。房子拆了,钱拿不回来,时间一长,几乎所有的“钉子户”都会选择妥协。郭玉虎手里根本不缺这种“泼皮无赖”似的小弟,所以这招儿他屡试不爽。 “要说这洪门地产公司还真有办法,这么难啃的骨头都给搞定了。”拆迁队队长老霍,望着人去楼空的古桥社区感叹道。 “是啊,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我记得上个月村口的那家钉子户还嚷嚷着‘房在人在,房塌人亡’呢。” “管他用的是什么办法,咱们必须要保证按时完工,兄弟们,抓紧干活儿吧。” “好嘞,霍队。” 古桥社区大都是年久失修的四合院,为了最大程度地节省开支,这支由亲朋好友组建的拆迁队,准备先用人力“扫荡”一遍,遇到硬茬儿再花钱租用机器,这样可以比直接用机器“扫荡”省很多钱。 老霍按照地形图细致地部署之后,自己带头走进了社区。 “咚咚咚……”房屋坍塌声此起彼伏,作为工程队长的老霍,早就习惯了这种嘈杂。 刚开工没多久,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骨头,骨头!” “没事儿,硬骨头的回头咱们上机器。”老霍冲远处嚷嚷着。 “霍、霍、霍、霍……霍队,骨头,骨头!”喊叫的人从视线末端的院子中冲出。 “什么骨头?”老霍有点儿纳闷儿。 “水、水、水泥台,砸出了人骨头!” 结束了几个月“猎狐行动”,叶茜挂着“个人二等功”的勋章返回了单位;我本想着喊上阿乐给叶茜接风,可谁知他却请了长假。 没有了阿乐陪叶茜赛车,我很自然地成了她唯一的“小伙伴”。为了保证“友谊的小船”不会“说翻就翻”,除了不陪睡其他都陪,我几乎成了叶茜的“跟班男秘”。 因为刑事技术和刑事侦查本身就有重叠的地方,所以叶茜几乎时不时地就要来科室逛上一遭。 “你看看这白墙,都被你和阿乐两杆老烟枪熏成了什么样子?” “打住,比起烟瘾,我可敌不过阿乐,这一切可都是他的功劳。” “你也不是什么好鸟,你知不知道每吸一根烟,就要少活5秒?” “没事儿,我也不差这5秒。” “你……” “你俩咋一见面就要掐起来?”胖磊喘着粗气推开了我办公室的房门。 “无事不登三宝殿,啥情况磊哥?”我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刚才接到电话,古桥社区在拆迁的时候发现了一具人骨。” “什么?人骨?” 要说在荒郊野外发现人骨,我或许不会感到如此吃惊,但在生活区发现人骨还是很少遇到的。 “难道是流浪者或者拾荒者病死之后,无人发现?”我之所以这么猜测,也是有我的依据。古桥社区对我来说也不陌生,它位于云汐市的城乡接合部,很多房屋都是20世纪十年代的红砖青瓦,毫不客气地说,随便来个三四级地震,估计都会沦为一片废墟。 “穷”是那里公认的标签,凡是住在那里的人,几乎都活在社会最底层。一些空置的房屋,也成了拾荒者的天堂。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很容易造成拾荒者客死他乡,这种情况我也曾经常遇到,所以我很自然地就联想到了这方面。 “我之前也以为是,但情况比我们想的要糟糕,发现白骨的是工地的拆迁队,他们是砸开水泥台之后发现的白骨。” “水泥藏尸?” “差不多就是这个情况!” 嫌疑人有藏尸的行为,单从这一点来分析,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定性为他杀。 最后的一丝幻想也被无情地打破,10分钟后,我们整装待发,朝案发现场驶去,当我们的勘查车刚刚停稳时,徐大队已经先我们一步,在现场配合当地派出所拉起了警戒线。 “徐大队,现场什么情况?” “报案人叫张胜,是拆迁队的工人,他们今天在古桥社区93号执行拆迁任务时,砸开了院子中的一个很大的立方体水泥台,发现里面有一个人的头骨,随后就报了案。” “房子是谁的?” “根据户口底册记录,古桥社区93号属于一名叫黄修萍的女子,我已经让侦查员去联系了,很快就能有答复。” “好,那我们先去看看现场再说。” 穿戴整齐后,我们一行人站在了中心现场外围,虽然房屋的院墙已经被完全推倒,但通过建筑布局,还是可以很容易地还原房子的构造。 这是一座坐北朝南的砖混式四合院,院子由东、西、中三间瓦房组成,正中位置的瓦房面积相对要大很多,按照正常的建筑布局,这间应该是起居生活的主屋。 那块被砸开一半儿的水泥台,就砌在了主屋的窗台下。 根据测量,这是一块长2米,宽80厘米,高1米左右的立方体水泥,水泥的表面长满了绿色的青苔,估计已经修葺了不短的时间。 还带有毛发的白骨像是化石一般镶嵌其中。 现场已经“时过境迁”,我这名痕迹检验员也基本失去了勘查的必要。 “咱们先把尸骨小心取出来再说。” 在小型切割机的帮助下,所有人都给明哥打起了下手。 取骨的工作比想象中要简单很多,因为尸体膨胀后会使骸骨和水泥之间存有空隙,所以只要切割开水泥面,就可以直接将遗骨取出。 尸体变为白骨,往往要经历很长的时间,根据环境的不同,少则一年,多则十年,均有可能。 对于尸骨,拼接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我们都知道,人体由206块骨头组成,分为长骨、短骨、扁骨和不规则骨四种。尸骨的拼接对侦破有着重要的作用: 第一点,判断死者是否存在残疾或者天生缺陷,这对判明死者身份有着重要的指导作用。 第二点,可以根据骨骼特性,判断性别、年龄、身高等个体特征。 通过骨骼判断性别,很多朋友都不陌生,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观察盆骨,女子一般坐骨宽度、耻骨长度、坐骨大切迹宽度等等都要大于男子,利用盆骨分析性别对法医来说是最基础的技能。尸骨拼接完毕,推断身高那更是轻而易举。 但根据骨骼推断年龄,却是一个考验法医能力的活儿。 技艺精湛的法医,可以利用人骨的多个特征来分析死者年龄,常见的有四种:第一种是利用骨化点的出现和骨骺的愈合程度来分析;第二种是观察骨骼的长度;第三种是分析颅骨或者骨盆的变化来判断;第四种也是最为准确的一种,就是从死者的牙齿上去找寻答案。 利用牙齿分析死者年龄,用得最多的就是利用牙齿的磨耗程度,或者根据牙髓腔的变化来进行判断。 牙齿的磨耗程度对于“年纪偏大的白骨”使用得较多,但对于“青年白骨”,利用最多的还是牙髓腔特征。 正常的牙髓腔位于牙齿内,分为髓室和根管两个部分,周围被牙本质所包围,腔内有牙髓,髓腔的形态与牙齿外形相似,髓室位于牙冠部,分为髓角、髓室壁、髓室顶、髓室底、根管口几个部分;根管是髓室在牙根部位的延续,呈细小管状,其数目大体与牙根数相同,形状与牙根的外形相同,根尖有空,通过血管和神经与牙周围的组织相连。其实牙髓腔对我们来说并不陌生,一些牙膏广告上经常会模拟牙髓腔的动态图。 随着年龄的增长,牙齿的牙质也会缓慢地增多,这样就会使得牙髓腔逐渐变小。年轻人的牙髓腔较大,随着年龄的增加,牙齿咬合面的磨损会使髓室顶逐渐下沉,牙尖渐渐被磨平,髓角变成钝圆形,牙髓腔体积也会跟着减小,到了老年时,牙髓腔会因为萎缩而干枯。 按照牙髓腔随年龄变化的情况,可以分为a、b、c、d四种类型。 a型:髓室开阔呈圆锥形,髓角尖锐,根管近髓室处大而呈漏斗状,约10岁。 b型:近根尖13部分的根管变细呈棒状,髓角萎缩呈现钝圆,约20岁。 c型:髓腔与根管萎缩最为明显,根尖孔变小,上颌第一和第二前磨牙、下颌第一磨牙呈现此种情况为30岁左右,第二磨牙等所有牙齿都呈现此种情况为40岁以上。 d型:根管呈细棒状,整个髓腔变得更窄小,50岁以上。 通过牙髓腔来判断年龄的跨度虽然都是在10岁,但经验丰富的法医根据自身的经验,几乎可以缩短在5岁左右。 “死者为女性,身高一米六五,年龄25周岁上下。”明哥仔细观察完骸骨之后,继续说道:“死者的头部有数十处钝器打击伤,这里并不是杀人现场。” “什么?这里不是杀人现场?” 明哥点点头,拿起了颅骨:“你们看,死者的整个头部几乎布满了钝器打击造成的凹陷,根据伤口成形的原理,我个人推测,嫌疑人使用的作案工具很有可能是扳手。死者的致命伤应该是这一处重叠打击的颅骨凹陷,按照击打的次数,嫌疑人大概在死者头上敲打了几十次。” 明哥说着拿出一张物证软标尺贴在最为明显的一处凹陷之上:“伤口长约6厘米,宽15厘米,嫌疑人使用的是大号的扳手。” 明哥放下颅骨:“假设嫌疑人和死者在一个相对开阔的地方,那么嫌疑人使用大号扳手,只要用力得当,三次以内,绝对可以致命。但从现实情况来看,嫌疑人一共连续击打了数十次,说明嫌疑人在作案的过程中,不具备直接打击致死的条件。” “决定钝器击打作用力的大小,一是作案工具,二是自身力量的大小,第三就是击打的距离。 “嫌疑人使用的作案工具是大号扳手,其能将死者的颅骨敲开,证明力量并不小,这两点被排除之后,剩下的欠缺就只能在打击距离上。 “也就是说,嫌疑人在作案时,可能是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导致其无法长距离地挥动扳手,所以才造成多次击打致死的后果。” “四合院的每个房屋都很宽敞,可以排除,也就是说,嫌疑人是在某个‘狭小空间’杀人后移尸到了这里?”我反问道。 “对,所以这里不是杀人现场。” 明哥没有停顿,继续说道:“水泥块上有修补的痕迹,说明嫌疑人用水泥将死者密封之后,还曾在这里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什么?嫌疑人在这里居住过?”这绝对是案件到目前为止最令人振奋的消息。 明哥点点头,继续说道:“水泥主要是以硅酸盐、石灰粉等为主料,水泥直接凝固效果不佳,必须混有黄沙,从我们切割下来的水泥块来看,嫌疑人在浇筑尸体时,也混有大量的黄沙。” “水泥加水其实就是一个水化的过程,其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水泥颗粒和水接触并反应,放热率很高,但是由于石膏的存在,在水泥颗粒的表面会形成一层钝化膜,使放热率降低;第二阶段,水泥水化热释放率最高,水泥颗粒也随之增长很快;第三阶段,水泥的水化产物在水泥颗粒的表面堆积的厚度逐渐增加,水泥的水化放热率逐渐降低。 “从反应效果来看,水泥水化其实是一个剧烈放热的过程,高热量会加剧尸体内微生物的新陈代谢,使得尸体变得迅速,在水泥凝固之后不久,被浇筑的尸体就会逐渐膨胀,巨大的作用力会使得水泥块在一定时间内裂开,水泥块上的大量修补痕迹,就应该是尸体导致水泥块炸裂之后,嫌疑人所做的善后工作。” “现场的立方体水泥块相对完整,也就是说嫌疑人在最后一次修补之后,尸体的已经不太明显,难道嫌疑人在这里一直居住到尸体完全白骨化才离开?” “不用,”明哥摇摇头解释道,“也只有尸体前期才会导致水泥块被撑裂,在人体组织被微生物消耗得差不多之后,所产生的作用力就不足以再将其撑裂,但根据我个人经验来推断,嫌疑人在浇筑尸体之后,最少要再居住两个月以上。” “不管居住多久,只要嫌疑人曾在这里居住过,咱们就可以通过房东问出一二。” “奶奶的,嫌疑人就是房东也说不定!”胖磊收起照相机,给这次勘查做了一个漂亮的总结性发言。 尸骨刚被送到殡仪馆,徐大队便传来捷报,古桥社区93号的户主黄修萍已经被找到。就目前来看,也只有老贤还有后续工作要开展,我们其他人则全部在第一时间赶往了刑警队大院。 黄修萍目测已经接近70岁,比我想象的要苍老太多,从她有些担惊受怕的神情来看,她绝对不会跟嫌疑人画上等号。 “老人家,不要紧张。”明哥主动倒了一杯水,放在了她的面前。 “警官,你们到底抓我来干什么?我犯了什么法?”黄修萍虽然年纪很大,但口齿还算清晰。 “您没犯什么法,我们就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您,问完了就直接让您回去。” “哎,行,你问吧!”黄修萍听明哥这么说,心情也变得好了许多。 “您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哦,我之前和我儿子住在一起,不过去年儿子儿媳带着孙子去省城念书去了,说省城的房子小,我去住不下,就把我自己留在了云汐市。” “住在古桥社区的老房子里?” “没有,那个地方我已经有20多年没住过了,孙子一出生我就搬到了儿子的住处。” “您儿子住在……?” “供电局家属院,是他单位给分的房子。” “那古桥社区的老房您平时是怎么打理的?” “有人租就租给别人,没人租就空着。” “那租房子的人,您都要求他们提供身份证件了吗?” “以前没有,但有一次警察找到了我,说我的房子里有人在搞传销,因为我没登记他们的身份证,还罚了我几百块钱,所以从那以后,只要有人来租房子,我都会让他们提供身份证复印件。” “那这些复印件还有没有?” “如果你早一年来,或许我还能拿给你,但自从这房子被政府规划之后,空置有两三年的时间了,房子都要拆了,我还留着那些复印件干啥?都让我引煤球给烧了。” “租客在您房子里搞传销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人一上年纪,这脑子就不好使,记不清了,有好多年了吧。” “有没有年轻男女租住在你的老房子里?” “应该……有吧……我不确定。”黄修萍回答得模棱两可。 “你每月怎么收房租的?” “我不按月收租金。” “不按月?” “老房子租不上价,很多人都是一时资金周转不开才会选择在咱们社区租房子,我那个大院子,一个月的租金也就100块钱,如果按月收,我这老胳膊老腿还不跑断啊,按照咱们社区的行情,半年起租,房钱半年结一次。我年纪比较大,老伴去世得早,如果租客要续租,我一般都是要求他们把房钱送到我儿子的住处。” “院子中的水泥台是什么时候砌的,您知道吗?” 黄修萍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平时根本不往老房子去,我哪里知道什么水泥台?” “您到目前为止收过多少租金,您知道吗?” “我一般收的租金都贴补给儿子了,也没记过账。” 黄修萍的这份问话笔录,和“一问三不知”几乎没有太大区别,本来我们都还信心满满,可现在都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送走了黄修萍,明哥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休息两个小时,等国贤的结果出来以后,我们准时开专案会。” 白骨案和碎尸案的侦办难度基本可以等同,只要能查清尸源,案件就等于破了一半儿,对房东的询问没有任何进展,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老贤身上。 通常情况下,报失踪人口,都会采集失踪者父母的血样,只要老贤能够根据白骨的基因型在库中比中信息,就绝对是寻找尸源的一种捷径。 下午4点,专案会准时召开,叶茜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国贤,你那里有没有头绪?”明哥的开场白便问向了老贤。 “基因型为xx,女性,dna信息不详,没有比对结果。”老贤说完,抽了一口闷烟。 “尸体已经白骨化,案发已经不知是多久之前的事情,所以痕迹检验无从下手。” “古桥社区早在一年半前就已经全面停水、停电,等待拆迁,周围根本不存在任何监控设备,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有,视频资料最多也只能保存一个月,对于这起案件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中心现场周围早就被拆得一片狼藉,一个人影也找不到,刑警队更是没办法调查走访。” 专案会上,除了老贤,还能说上两句的也只有明哥。 我从未感觉到如此大的压力,如果明哥那里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这起案件黄的可能性最少也会达到80。 “下面,我来说说。”明哥掐灭了手中的烟卷,“死者的基本情况大家已经了解,我就不在此赘述了。” “受害人骨架完好,在其他部位并未发现致伤痕迹,死亡原因为头部大面积的钝器伤,嫌疑人的作案工具可以确定为大号扳手。 “水泥藏尸和正常情况下的抛尸还有很大的区别,再加上环境因素的独特性,我暂时无法判断死者的具体死亡时间。 “房东的口供并没有给案件带来实质性的线索,所以就此案来说,我暂时还没有想到破案的突破口。”明哥的几句话,让我的心几乎瞬间沉到了谷底。 “冷主任,难道不能试试颅骨复原?”叶茜说。 “对啊,咱们上次办理的下水道藏尸案不也是用了这个办法吗?”我冲叶茜竖起了大拇指。 明哥摇了摇头:“死者是一名年轻女子,失踪这么久,父母不可能不报案,国贤并没有比中死者的dna,也就是说,死者有可能不是咱们云汐市本地人。” “难道是外地来的传销者?”叶茜结合刚才的问话笔录,提出了一个假设。 “完全有这个可能。”明哥接着说道,“嫌疑人在作案时,不光击中了死者的头部,面部的大部分地方也有相当多的钝器伤,这会严重影响颅骨复原的准确性,不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不会选择走这条路。” “明哥,那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 “既然我们推断,嫌疑人有可能在中心现场生活起居过,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明天一早动身,复勘现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七案 爱之誓言 2 四 如果是其他案件,在复勘之前,明哥肯定会制订详细的复勘计划,而这宗白骨案却变成了“靠天收”。目前的窘境是,我们既不知道嫌疑人是何年何月作的案,也不知道那间屋子换了多少租客,我实在想不出复勘现场有何意义。 再次来到中心现场,明哥蹲在了水泥台前。 “我们在水泥中取出了完整的骨架,根据水泥块中的凹陷痕迹来看,死者被水泥浇筑时呈蜷缩状。我们之前已经分析过,嫌疑人是在某个狭窄空间内作的案,如果嫌疑人在杀人之后紧接着就浇筑尸体,那时尸体处于肌肉松弛阶段,死者在重力的作用下,会呈平躺状态,而不是蜷缩。从这一点来推测,嫌疑人应该是杀完人很长时间以后才想到水泥藏尸的方法。那时尸体已经出现尸僵,所以尸体才会一直保持蜷缩状。” 明哥的话让我们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继续说道:“我们在发掘尸骨的过程中,并未发现死者有穿衣痕迹,也就是说,死者在被浇筑时,有可能是全身,嫌疑人为何会多此一举,将死者的衣服脱去?” “会不会为了减少工作量?”我提出了一个假设。 明哥点头赞许:“没错,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假如案件发生在伏天儿,那时天气较热,人们所穿的衣物都比较贴身,脱与不脱对浇筑尸体来说,意义不大,但如果案件发生时气温较低,死者穿着的衣物较多,这样就会无形之中增加嫌疑人的工作量,据此推断,凶案应该发生在天气寒冷之时,按照咱们云汐市的天气情况来看,12月、1月、2月这三个月份的可能性很大。” 明哥继续说:“嫌疑人杀人和藏尸有时间间隔,也就是说,嫌疑人在浇筑时,尸体已经完全尸僵化,这时要想从蜷缩状尸体上把衣服脱下,只能借助剪刀等工具。回头咱们去屋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有明显裁剪痕迹的女士衣物,如果有,说不定可以找到突破口。” “这都行?”叶茜相当崇拜地看着明哥。 就在大家都在摩拳擦掌准备进屋一探究竟时,我却被水泥台上隐约的一种痕迹吸引住了全部的目光。 “小龙,你看什么呢?”叶茜戳了戳我。 “明哥,我有重大发现。”我指着水泥台正上方的几处梅花印喊道。 “这是什么?弄得你那么兴奋?”叶茜伸长了脖子。 “来,搭把手。”我把直尺从工具箱中取出,示意叶茜帮着测量数据。 几分钟后,我十分肯定地得出了结论:“是大型犬足印。” “什么?犬足印?有什么用?” 也许很多人会和叶茜有同样的疑问,但是在我看来,这绝对是新的突破口。 在痕迹学上,除了研究人的手印和足迹以外,一些动物痕迹也被囊括在内,其中猫、狗等常见宠物的足迹也是痕迹学重点研究的对象,所以我对犬足印一点儿也不陌生。 犬足根据结构,可以分为前足和后足。 前足骨可分为:腕骨、掌骨、指骨。 后足骨可分为:跗骨、趾骨、跖骨。 和人脚的掌纹趾纹相比,犬足印迹则分为趾、掌、爪三大块。 所谓的趾就是脚趾,和人一样,犬分五趾且长短成比例。按照顺序,一趾最短,犬在行走运动中,一趾不接触地面,所以不会留下一趾印;二趾与五趾对称排列,五趾大于二趾;三趾与四趾对称排列,四趾窄,短于三趾,每个犬足趾结构的形态较特殊且稳定,足趾大小及其间距离也不相同,趾端切线形态各异。 说到掌必须要先解释一下犬足的枕部。枕部是犬足掌底部的枕状弹性组织和脂肪,它是支撑在地上的部分。枕表皮是厚而无毛的角质层,它可分为腕枕、掌枕、跖枕、指枕四大部分,犬足的掌印,其实就是枕部受力留下的印迹,通常犬的前足掌印扁而平,后足掌印凸起。 接着就是爪,爪是犬的趾器官。可以分为带有爪沟的爪轴,具有爪冠的爪壁和爪底。爪轴是趾皮肤变为爪的部分。爪壁是一个整体,它位于爪的背侧面和两侧面爪冠部,并从爪沟的深处现出。爪底狭窄,位于爪的底面。爪印其实就是爪尖抓地而留下的印迹。 犬足印的形成与人足迹形成的大体条件一致,影响犬足印形成的主要因素包括:犬足的类型,承受体的情况,犬足与地面相互作用的情况,犬足行走与运动的周期性。 根据研究,犬在行走运动中四肢分别落地。当犬在行走时,左前足摆动、右后足落地;右前足、左后足、右后足同时支撑,右后足是重点支撑。瞬间左前足落地,右前足摆动,左前足、左后足、右后足支撑,左前足是重点支撑。从摆动变为支撑,如此重复运动,形成周期循环,使承受客体上形成一条曲形印痕或小八字印痕。 套用人类足迹的研究,上面的阐述实际上就是在解释足部的构造、脚印的组成以及人类行走的状态。这些是足迹鉴定的前提,只有搞清楚这些特征,才可以对足迹进行系统的研究。 基础问题掌握以后,剩下的便是鉴定工作,一般犬足鉴定可以分为两种:种类鉴定和个体鉴定。 种类鉴定很好理解,就是通过犬足印的形态、长短、宽窄,趾、爪、掌的大小,倾斜方向和角度来判断属于何种类别的犬。 个体鉴定则是根据犬足印四趾和爪的分布、相互关系和形状,以及畸形、残缺、病变来认定某个犬足印是某只犬所留。 不管是种类鉴定还是个体鉴定,在某些案件中都能为破案带来捷径,公安部每年公布的典型案例中,不乏“以犬找人”的经典代表。 而咱们这起白骨案,我刚好要运用到“种类鉴定”的相关知识点。 “明哥,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嫌疑人极有可能养了一只大型的金毛犬。” “哦?” “水泥块上的‘梅花印’根据测量,基本可以判断为金毛犬所留,犬能在水泥未干之时踩在上面,它极有可能和嫌疑人共同生活在这个院子中。” “嗯,假设成立。” “大型犬体味重,不适合在屋中饲养,在院子中应该会有狗窝。”说着,我仔细地环顾了一圈已经面目全非的四周。 “那里是不是?”叶茜指着远处一个散落有石棉瓦的砖堆。 “房子用的是青瓦,石棉瓦极有可能是狗窝的顶部,去看看再说。”走到跟前,我指着墙根说道:“在院墙里侧,说不定真是狗窝。” 说完,我戴上手套,扒开了砖头堆,几分钟后,一个标注有“金毛专用狗粮”的大号包装袋被我从砖下翻了出来。 “看来我猜得没错,嫌疑人果真养了一条金毛犬。” “养了这么大的一条狗,作为房东不会不知道吧?”叶茜的言下之意,就是想通过租客养狗这一特征来唤醒房东的记忆。 “我估计够呛。”胖磊撇撇嘴。 “有了这个包装袋,就算回忆不起来也没有关系。” “小龙你说啥?难不成你还能从这个包装袋上处理出来指纹?”胖磊有些难以置信。 “案件都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就算是有指纹,也早就被破坏了。” “那要这个破袋子有什么用?” “条形码。” “条形码?” “对,它属于痕迹学中的电子痕迹,”我继续解释,“通常条形码可分为一维码和二维码。 “一维码仅在水平方向表示信息,二维码可在水平和垂直方向上表示信息。熟悉微信的人对二维码可以说一点儿也不陌生,而一维码很多人见过,却从未细致研究过。生活中,一般较常见的一维码有五种: “第一种,ean码,也被称为商品条形码,多见于商品的外包装。 “第二种,39码和128码,主要用于工业生产线的产品标识。 “第三种,upc码,也叫万用条码,主要在美国和加拿大两个国家使用。 “第四种,isbn码,国际标准书号。 “第五种,issn码,国际标准期刊号。 “根据痕迹学统计,世界上有200多种一维码,每种都有特定的编码规则。而狗粮上标注的就是一维码中的ean码。” 我把包装袋举高,置于所有人的视线范围内:“当我们在超市购物结账时,收银员在光学识别器前一扫描条码,商品的名称、价格信息就可以立刻显示在电子屏上,这就是扫码技术。” “商品的ean码,其实就是厂家代码、产品型号、流水号、校验码等信息的线条(bar)和空白(space),按照一定规则组合在一起的图形。我们可以通过识读设备和计算机软件系统将商品条码转换为信息。 “咱们这个包装袋上已经完全看不出生产日期,但我们可以根据条码查出这袋狗粮的生产厂家,再根据流水号和产品型号等找到这袋狗粮的具体销售日期和销售地域。而且你们看……” 说着,我指着包装袋上的保质期一栏:“保质期12个月,嫌疑人不可能购买过期的狗粮,咱们只要能查出狗粮的具体生产时间和销售时间,就可以推断出年份,刚才明哥已经分析出,嫌疑人作案的时间在12月、1月、2月这三个月的时间范围内,只要知道年份,我们就可以在全市筛选符合特征的失踪人口,这样对查找尸源会有很大的帮助。” “国贤老师已经比对过dna,不是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信息吗?” “dna技术近些年才开始普及,如果死者死亡时间过久,没有采集dna信息也正常。”老贤开口解释道。 “小龙的办法完全可行,等这条线索走不通时,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下面按照计划,重点勘查屋内。” “明白。” 在我的印象中,有两种案发现场最让人头痛,第一种就是满地都是物证,第二种则是几乎没有物证,两种极端的现场,对技术员的耐性绝对是一种强大的考验。 要想从闲置近三年的老房子中找到蛛丝马迹,绝非“困难”二字可以形容。值得庆幸的是,经过一整天的努力,结果令人欣慰。 按照明哥的推断,我们果然在房屋内的狼藉之中找到了大量被剪开的衣物。 假如嫌疑人在搬出房屋时又有新的租客,那这些衣服不可能还原封不动地留在屋内,单从这一点分析,嫌疑人就是这个房子的最后一位租客。 现场勘查完毕,明哥便结合物证情况向刑警队传达了几件急需见底的工作。 第一,查清狗粮的具体销售时间。 第二,在该时间范围内,筛选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口。 第三,再次让房东回忆最后一位租客的体貌特征等细节。 任务安排下去之后,老贤便把从现场提取的衣物全部拿进了实验室,因为时间间隔太久,经过几天的努力,也没得出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几件衣服的品牌也都是大通货,铺货率很高,根本没有任何的针对性,线索查到这儿,基本已经中断了。 刑警队的调查工作在第四天终于有了反馈,除了房东还是一问三不知之外,其他的两条线索都有了预期的结果。 狗粮是2012年从我们市的家乐福超市中销售出去的。 有了年份,结合明哥提出的大致作案月份,刑警队很快筛选出了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口报案,通过细致的排查,最终只有一例无法排除:报案人名叫蔡国权,今年54岁,云汐市人。人口信息系统显示,其户口本上登记的还有另外三人,分别是妻子陈莉,女儿蔡瑶瑶,儿子蔡明明。 根据其口述的接警记录,他的女儿蔡瑶瑶于2012年1月21日,也就是过年的前一天从家走失,至今杳无音信。按照蔡瑶瑶出生年月,1987年8月6日来推断,她失踪时刚好25岁。 为了更进一步地确定尸源,明哥把报案人蔡国权传唤到了科室的询问室内。 “警官,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54岁的他,看起来比年过古稀的老人还要憔悴不少。 “我们找你来,是想问问关于你女儿的事儿。” “瑶瑶?”蔡国权忽然眼前一亮,“警官,瑶瑶是不是有消息了?” “我们还不能确定,所以还想向你核实一些情况。” “好,核实,核实。”蔡国权满口答应。 “你在报失踪人口时,有没有采集血样?” 蔡国权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没有。” “没有?难道是派出所民警不作为?”明哥眉头拧在了一起。 “不是,而是没有采集的必要。” “这怎么说?” “瑶瑶不是我和我老婆亲生的,是我们抱养的,我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那她的亲生父母你能不能联系到?” “联系不到。”蔡国权叹了一口气,“二三十年前,我刚结婚,和爱人居住在单位分的筒子楼里,住在我们隔壁的是一对年轻情侣,大名我不清楚,只知道男的叫小王,女的叫小夏。” “小王和小夏是纺织厂的工人,两人未婚先孕生下了一名女婴,那时经济萧条,不管什么厂的效益都不是很好,孩子的出生更是给两人增加了不少负担。 “自打孩子出生以后,小王和小夏几乎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结果没几个月,小王竟然扔下小夏和孩子一走了之,小夏一时间经不起这个打击,准备带着孩子跳楼自杀,巧就巧在,那天我刚好在家,否则两条人命绝对就没了。 “救下了小夏母子,我和爱人开导了她整整一晚上,她总算是放弃了轻生的念头,我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小夏抛下女婴,再也没有回来。 “那时我爱人已经有了身孕,本想着把孩子送到福利院,可我爱人抱起孩子后,就再也没有放下,那个女婴就是我的大女儿,蔡瑶瑶。” “你女儿知不知道她不是你们亲生的?” “知道!”蔡国权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是怎么知道的?” “瑶瑶她自己发现的。” “自己发现的?” “对,瑶瑶上的是医科大,毕业后被分配到医院检验中心工作,因为医院有照顾员工的政策,所以我们家人每年都可以免费抽血化验一次,也就是在抽血化验时,瑶瑶发现了问题。”蔡国权接过明哥递去的烟卷,深吸一口,“我和我爱人还有儿子明明,都是o型血,而瑶瑶却是ab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双亲是o型血,子女也会是o型,根本不会生出ab型血的孩子。” “得知血型有问题后,瑶瑶就回家质问我和我爱人,虽然我们心知肚明,但是为了孩子,我们只能矢口否认,可没想到的是,瑶瑶这丫头非要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她竟然背着我们去省城的鉴定中心,做了亲子鉴定。” “什么?亲子鉴定?在哪个检验中心做的?”老贤异常兴奋地插了话。 蔡国权从身后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皮包,从中掏出了一份报告:“鉴定的结果我带来了,这上面应该有。” 老贤双手接过,扫了一眼,喃喃自语道:“湾南医科大学鉴定中心……也算是全省最具权威的鉴定机构了。”仔细翻阅之后,老贤没有再说话,而是拿着报告退出了询问室。 明哥继续问话:“蔡瑶瑶在临走之前的衣着,你能不能形容一下?” “上身是波司登牌黑色羽绒服,下身是蓝色的牛仔裤,鞋子是红色的棉鞋。”蔡国权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你这么确定?” “她失踪时还有一天就过年了,当天我们全家用手机拍了一张全家福。”蔡国权说着,把照片从手机中调了出来。 蔡瑶瑶的衣着与在案发现场提取的衣服碎片完全吻合,事实证明,这绝对不是巧合。 我把照片备份后,将手机重新递还给了蔡国权。 虽然还没有确切的比对结果,但就目前来看,死者应该就是蔡国权的女儿蔡瑶瑶。 根据蔡国权的描述,其女儿是大学毕业生,有稳定的工作,这就排除了参加传销组织的可能性。所以接下来的重点,就要围绕死者的社会关系展开。 “蔡瑶瑶有没有男朋友?”很显然,明哥也想到了这一点,从问话不难看出,他准备先从死者的生活圈入手。 “瑶瑶乖得很,从小到大都很听话,在我印象中,她没有谈过恋爱,其实……”蔡国权停顿了一会儿,“其实……我和我爱人还给瑶瑶介绍过对象的,对方是大学教师,比瑶瑶大两岁,家境也好,人长得也帅,而且他们俩之前已经见过面了,对方对瑶瑶印象也不错,可……”蔡国权没有继续说下去。 “对方的基本情况你知不知道?” “知道,他叫徐雨,我们市理工大学的老师,1985年8月出生,到学校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听说小徐都已经结婚生子了。” 明哥仔细记录以后,接着问道:“蔡瑶瑶平时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蔡国权拍着胸脯,回答得很是肯定:“这个绝对没有,我们家瑶瑶老实得很。” “那平时跟她关系好的人有没有?” “这个……”蔡国权眯起眼睛,仔细回忆,许久之后,他有些歉意地回道,“我知道瑶瑶平时喜欢跟几个要好的女同学在一起玩儿,但是具体是谁,我还真不清楚。” “蔡瑶瑶在失踪当天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和平常一样,没看出什么异常,我记得当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吃完饭,都坐在客厅看电视,后来瑶瑶接了个电话说有事儿,就走了,然后就再没有回来。” “几点钟的事情?”明哥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晚上8点左右。” “蔡瑶瑶出门有没有带什么东西?比如现金、银行卡之类的?” “没有,她连包都没有带,临走时就拿了一部手机,说一会儿就回来,我们也就没太在意。” “你当年的住址在哪里?” “蓝湾小区,瑶瑶失踪时,我们搬进去还没有一年。” “你女儿失踪多久后,你报的案?” “当晚就报案了。” “派出所有没有出警?” “出了,警察给我做了问话笔录,还调了小区的监控录像。” “有录像?”胖磊两眼射出光芒。 “有,录像我也看了,我女儿是从小区北门打了一辆出租车走的,因为是在晚上,视频太模糊,警察看不清出租车的车牌号,所以也没有办法查下去。” “监控视频在谁手里?”胖磊又问道。 “当时出警的民警姓郑。”蔡国权从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翻开,“他的警号是019227。” 明哥刚一停笔,老贤再次走进办公室,他附耳对明哥小声说道:“我刚才联系了省城检验中心的人,我让他们给我传真了一份dna图谱,结果和死者的完全吻合,我们发现的白骨,就是蔡瑶瑶。” 老贤的声音很小,我站在他身边才能勉强听见,但令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蔡国权突然从椅子上起身,一把抓住了明哥,颤抖着声音说:“你们说什么白骨?我们家瑶瑶怎么了?”他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绝望。 “对不起,你的女儿已经遇害了!”明哥有些歉意。 “不可能,不可能,瑶瑶这么乖的孩子,怎么会遇害?警官,是不是你们搞错了?”我能感觉到他的精神状态即将崩溃。 “我已经联系上了省城的鉴定中心,dna图谱比对上了,死者是你女儿,没错。” 老贤出口的一句话,让蔡国权直挺挺地昏死了过去。 经过一番抢救和疏导,蔡国权虽然依旧无法面对,但他还是忍痛接受了这个结果。明哥根据他的笔录,调整侦查方向,由胖磊联系派出所民警调取当年死者离家时的监控录像,刑警队的侦查员负责对死者的相亲对象以及社会关系展开调查。 好在当年出警的民警有着极强的责任心,胖磊需要的视频几乎全部被拷贝了回来。 “监控设备太老旧。”胖磊看着满屏的雪花点,皱起了眉头。 我闻言把头凑了过去:“太模糊了,要不是知道死者的衣着特征,根本分辨不出来哪儿跟哪儿。” “对啊!”胖磊的表情相当严肃。 “磊哥,能不能处理清楚一点儿?” “估计够呛,我只能试试看。” “刑警队那边调查结束还早着呢,你有的是时间,不着急。” “不是着急不着急的事儿,关键是处理视频有没有实际意义,我们目前能掌握的只有死者出门乘车的这一小段,前后也就一分多钟,一看不清楚死者的长相,二分辨不出出租车的车牌,就算是能处理清楚,也没啥用啊!” “好像……也对……”我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竟无言以对了。 “看来视频这一块儿的线索,只能中断了。”胖磊点了一支烟卷,有些惆怅。 最大的煎熬莫过于等待,我坐在胖磊的电脑旁,百无聊赖地来回观看着那一段模糊不清的视频。 有句话说得好,叫“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反复观看了几十遍以后,我忽然发现了一个极易让人忽略的细节。 “磊哥,你醒醒!”我摇醒了胖磊。 “啊?怎么啦?” “视频有些不符合常理。” “不符合常理?这怎么说?”胖磊的小眼睛重新聚光到了监控画面上。 “监控画面记录,蔡瑶瑶从小区出门时,刚好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小区的门口,接着蔡瑶瑶便拉门上了出租车。” “对啊,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我按动了暂停键,指着监控画面说道:“这里是小区大门,这里是出租车停靠的位置,这里是公交站牌。” 胖磊恍然大悟:“出租车怎么会开到人行道上载客?” “虽然监控视频很模糊,但是从视频中还是不难看出,其他的出租车都是在公交站牌等活儿,也只有这辆出租车例外。而且还有一点,你看这里!”我重新按动了播放键。 “蔡瑶瑶从小区大门走出去时,曾拨打了一个电话,当她电话挂掉时,出租车正好出现在了监控画面里。” 胖磊按照我的提示,仔细观察以后说道:“没错,照这么说,这辆出租车极有可能是蔡瑶瑶自己喊来的。” “也就是说,当晚的出租车驾驶员极有可能和蔡瑶瑶熟识。”我继续推理,“明哥之前已经分析出,死者是在一个低矮的空间中被钝器多次击打后杀害,从视频上不难看出,蔡瑶瑶打开车门就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如果出租车驾驶员就是那名嫌疑人,那他完全有条件造成蔡瑶瑶头骨多次击打致死。” 胖磊捏着下巴:“蔡瑶瑶出门时才8点08分,而且她居住的小区还是人流密集场所,结合时间段和地理位置,基本上可以排除临时起意作案的可能,照这么看,你的假设完全成立。” “如果真是这样,只要调查死者生活圈子中有没有出租车驾驶员,一切就明朗了。” “没错,这条线很重要。” “我现在就通知叶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七案 爱之誓言 3 七 俗话说,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当年准备和蔡瑶瑶相亲的徐雨,在其失踪时正好在湖北老家过年。徐雨被排除,剩下的就只有蔡瑶瑶的生活圈,根据叶茜的反馈,死者平时根本没有跟出租车司机有过任何交集,和她熟识的人也没人可以提供有价值的线索。案件侦查又一次钻入了死胡同。 就在我们已经看不到希望时,明哥却总喜欢绝处逢生,网监成了他最后的必胜法宝。 可能是受几个月前那一起案件的影响,明哥想到了网络社交工具,按照时间推断,蔡瑶瑶失踪时,刚好是2012年,那时最火的社交工具就只有qq,而qq空间则扮演着微信朋友圈的角色。 明哥的意思很简单,他就是想从记载死者所有喜怒哀乐的“说说”中下手找寻线索。 有句话说得好,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在观察完死者的2000多条“说说”后,一个网名为“流浪狗”的账号进入了我们的视线。锁定他的原因很简单,根据调查我们发现,“流浪狗”的qq和死者的qq注册时间正好是同一天,而且两人的号码都是以数字“520”结尾,这是其一。 其二,从死者发布的第一条“说说”开始,这名“流浪狗”就以各种方式在狂刷存在感,或是留言,或是点赞。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暧昧的话语,但他对死者的关注可见一斑。 按照正常人推断,这完全是一对情侣的节奏,但令我们疑惑就疑惑在这里。因为刑警队也反映,死者压根儿就没谈过对象,在她的朋友圈中,也从来就没有谁听说她和哪个人好过,而且死者一直很介意和男生交往,所谓的男闺密更是不可能存在的物种。 黑格尔曾说过:“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的。”用五个字概括就是:“存在即合理。” 根据网监的调查结果,“流浪狗”的真实姓名叫谢强,云汐市郊区谢圩村人。 按照其登记的人口信息,我们很快找到了他的户籍地址“谢圩村81户”,一座破旧的四合院。 在村主任的带领下,我们推开了院子的大门。 “汪汪汪。”陌生人的气味,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滚开!”村主任朝扑来的黄狗叫骂了一声。 院子中到处都是松软的泥土,清晰成趟的犬足迹引起了我的注意。 “明哥,犬足迹可以和现场水泥台上的做出同一认定!”仔细测量之后,我给出了确定的结论。 “虽然脏兮兮的,但这只黄狗肯定是金毛犬。”叶茜也很适时地补充了一句。 待我收拾完工具,村主任再次开了口:“各位警官,老谢身体不太好,咱们进屋说。” “行,麻烦村主任带路。”明哥客气地回了一句。 沿着院子中的红砖路走到尽头,是并排的三间大瓦房,村主任站在门口喊道:“老谢,在哪屋呢?” “是村主任来了啊!”回答的声音显得分外苍老。 “警官,人在偏房!”村主任循声走了过去。 “这几位是……”老谢倚着床头,张口问道。 “公安局的,来找你问点儿事儿。” 很多人对“公安局”三个字有着本能的抗拒,老谢也不例外,他有些担心地接着问道:“你们找我到底要问什么事儿?” “你儿子谢强现在在哪里?”明哥直奔主题。 “什么?强子出事儿了?他犯了什么事儿?”老谢一连抛出三个问题。 “你先回答我,谢强在哪里?” “警官,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也不知道我儿子现在在哪里。” “你也不知道?” 老谢点点头:“我最后一次见我儿子还是在三年前,那天他给了我几千块钱又牵回来一条黄狗,吃完中午饭,他就走了。” “你儿子有没有说去哪里了?” “没有,那天中午他喝了一瓶白酒,光说醉话。” “说的什么醉话?” “我只记得一句,就说什么就当我们没有生他这个儿子。” “你儿子平时做什么工作?” “给老板开出租车。” “你见过你儿子开的出租车吗?” “见过,他开回来过几次。” “车牌号码你知不知道?” “他是二百五。”老谢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话。 “t4250?”明哥闪电般地把文字翻译成了数字。 “对对对,强子经常念叨,说车老板怎么弄了一个半吊子的号牌。” “谢强失踪这么久,你们有没有报案?”明哥接着问道。 “我身体不好,老婆子整天忙里忙外,而且孩子也大了,没觉得会出什么大事儿,就没有想过要报案。” 得知了两个关键点,再问下去也是徒劳,老贤按照明哥的指示,提取了谢强父母的血样之后,便结束了此次行程。 刑警队在当天下午,便找到了那辆牌照为“湾dt4250”的出租车,虽然车内饰被重新更换过,但副驾驶车顶上的凹陷状痕迹依旧原封不动地保留在那里。从这一点足以证明,这辆出租车极有可能就是嫌疑人的杀人现场。 就在我们摩拳擦掌准备全力抓捕嫌疑人谢强时,一个我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的结果却发生了。 老谢夫妻俩的血样在dna数据库中竟然有了一条信息反馈,双击网页,一张巨人观男尸的图片缓缓被打开,案件信息一栏这样写道:“落水者,男,25岁左右,身份不详,体表无外伤,根据码头监控视频记录,死者为自行从码头跳下,排除他杀可能。”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看了你的日记,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你从前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 你也曾无意中说起,喜欢和我在一起。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 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 谁把它丢在风里? …… 有多少80后,曾被一首《同桌的你》勾起了在校园时青涩而甜蜜的回忆,不能否认,“同桌”对很多人来说可能还是最关心和思念的人。学生时的爱情,也许就萌生于“她”的那半块橡皮。 1999年9月1日,对谢强来说是一切美好的开始,因为搭上了父亲送给村主任的两条阿诗玛香烟的“东风”,他走进了梦寐以求的城区中学。和农村学校的红砖青瓦相比,这里的高楼花草着实让刚进入校园的谢强好好地兴奋了一把。 “果然跟电视剧里放的一样。”谢强没有着急走进班级,而是在校园中饶有兴趣地欣赏起来。 画面定格于此,也许很多人会认为谢强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实际上恰恰相反,谢强虽然出生在农村,但他却从来不缺钱。究其缘由,咱们还需要从头说起。 “传宗接代”是农村人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很多村民倔强地认为,一旦生了女娃,就等于断了祖宗的香火,这辈子不会再受到祖先的庇护,所以很多人情愿让老婆冒着引产的风险,也一定要生个“带把儿的”。“重男轻女”几乎贯穿了中国历史的整个篇章。 按照顺序,谢强应该算是他父母的第四个孩子。 “你老婆的壁太薄了,不能再引产了。”医生的忠告在老谢耳朵里,连个屁都不是,他没有文化,不知道什么叫“壁”,他只知道,他谢家几代单传,到他这一代绝对不能平了祖宗的坟。 “你这个没用的婆娘,要是你再生不出男娃,别怪我休了你!”刚从黑诊所出来,老谢指着拖拉机上的女人训斥道。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在农村,所有的经济来源都要依靠劳动力,女人根本没有地位,所以她不敢反驳,只能忍着剧痛,坐在颠簸的车斗中默默流泪。 老谢不喜欢戴套,女人在两个月后再次怀孕,医生“一年内不能怀孕”的叮嘱,全被老谢一泡尿冲进了粪池里。 “观音菩萨保佑,这次一定要是个男娃!”虽然老谢手头很拮据,但他还是花重金从娘娘庙请来了一尊泥菩萨,并把它供在了堂屋的天眼之上。(“天眼”是云汐市农村的俗称,是指一屋之中风水最好的地方,一般农村建房,都会事先让半仙找准“天眼”摆放祖先灵位。) 这一次的祷告终于灵验了,女人在怀胎十月之后产下了一名男娃,由于女人的已经撑到了极限,所以在分娩的过程中大出血,伴着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女人紧接着又做了一次次全切的手术。 站在县医院的产房门口,老谢抱着自己的儿子激动地哭出声来:“我老谢终于有后啦……” “喊什么喊,你老婆还在抢救,你赶紧在这上面签字!”医生很不耐烦地把一份手术风险通知书递到了他的手上。 “我不会写字,按手印咋样?”老谢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紧张。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开玩笑,你老婆随时有生命危险。” “哦!”老谢不以为然,在医生手指的方向签下了他这辈子仅会的几个汉字:谢春刚。 女人的命很硬,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总算还了阳。 “医生,你们切了个啥,收这么贵的手术费!”老谢拿着一小沓钞票,站在收费窗口前抱怨。 “手术单上不写着呢吗,次全切!”收费的医生略带鄙视地打量了一眼农村人打扮的老谢。 “切了这个对我老婆有啥影响?”老谢从窗口外把钱递了进去,他试图用这种方法来拉近一下自己和医生的距离。 医生没有理会老谢,她接过钱,在手中啐了口唾沫,熟练地点了起来,那时候点钞机还没有普及,银行的员工还流行用点钞券,所以一般窗口收费的人,手艺活儿都相当了得。 看着逐渐变薄的人民币,老谢心头一凉:“怎么要这么多钱?”虽然有些心疼,但是他不敢说出口,只能任由对方从中掐走了99。 “这个是给你的!”医生把剩下的那一张从窗口中扔了出来。 “医生,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切了对我老婆有啥影响?” 医生翻了翻白眼:“没文化,切了还能有啥影响,你老婆以后不能生孩子了!”说完,她“啪”的一声拉上收费口的玻璃挡板。 “啥?不能生孩子了?妈的,我他娘的还想要一个呢,这下倒好,早知道不签字了!”老谢感觉上了医院的当,他很气愤,但是却无能为力。直到老婆出院的那天,他才敢放开嗓子朝医院大门吼道:“妈的,黑心医院,骗了老子的钱,你们给我等着,等老子的儿子以后当了大官,绝对要来收拾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为了要让自己的儿子以后比谁都强,他绞尽脑汁给儿子取了一个自己都觉得特别硬气的名字——谢强。 有句话说得好,“现在的努力只为了当年吹过的牛x”。因为没了偷生二胎的麻烦,所以老谢一门心思要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大官。“知识改变命运!”老谢经常在电视里听人这么说,他觉得很有道理。 “村里有文化的人都出去打工了,哪个过年回家不是金链子、金手表的?”这是老谢能看见的最实在的东西,所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很注重培养儿子的文化功底。 前几年,为了能生个男娃,女人是受够了委屈,如今虽然没有了生育能力,但好歹了了这门心思,卸下思想包袱的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干活儿挣钱上。 老谢作为一家之主,也不是“凡角儿”,他那有小腿粗细的臂膀,绝对可以媲美一台小型的联合收割机。种田、养牲口、挖鱼塘,一年上万元的收入,在那个年代,绝对可以甩出工薪家庭好几条街。 老谢对儿子十分溺爱,谢强从小就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优哉日子。 “我要去城里上初中。”谢强的一句话,在老谢耳朵里被当成“有出息”的表现。 为了能让成绩平平的谢强圆了这个心愿,他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托人买了一个上学的名额。 在校园里溜达了好一大圈,谢强这才心满意足地返回教室,开学的第一天,最让人期待的莫过于分座位,刚走到教室门口,班主任孙林便把所有人喊到走廊上,准备开始新学期第一次“大洗牌”。 孙林是谢圩村村主任的女婿,谢强在来校之前,他的岳父因为“拿人手短”,所以特别叮嘱过他,要好好“照顾”谢强。 他的岳父在家中有着绝对的权威,而孙林又是一个“妻管严”,对岳父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 为了体现自己对谢强的关心,他在排座位上面就动了不少心思,看着谢强语数总分140分的成绩,他按照自己从教多年的思路,很自然地把谢强和192分的蔡瑶瑶分在了一起。 “欢迎大家来到云汐市第四中学开始新的学习和生活,我是你们初中三年的班主任,我叫孙林,你们可以喊我孙老师。” 孙林在讲台上照本宣科地介绍着学校的规章制度,这几乎是他每学期必备的开场白,班级里只有极少数学生在侧耳倾听。谢强并不是这“极少数”中的一员。 同桌蔡瑶瑶,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和农村女娃邋邋遢遢的样子相比,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蔡瑶瑶不管是长相还是穿衣打扮,都让谢强着实惊艳了一把。 课桌面积并不富余,谢强和蔡瑶瑶的身体频频有接触,这让谢强很不适应,为了避免尴尬,坐在墙角的他,使劲儿地把身子往里缩了缩。 “不用这么拘束,以后咱们可是同学。”蔡瑶瑶从书包中拿出了一块抹布,把整个课桌都擦了一遍。 “谢谢!”谢强的心里始终有“农村”和“城市”的落差感,对于“高他一等”的蔡瑶瑶,他一直抱有敬畏。这种感觉就好比员工和老板坐在一起,自己还未动手,老板却主动帮你把桌面擦了一遍,此时员工对老板肯定是发自内心地感谢。 “你真的不用这么客气。”谢强诚恳的态度,又在无形之中拉近了与蔡瑶瑶之间的距离。 “谢谢。”谢强已经词穷。 万事开头难,但谢强就是命好,在开学的第一天就十分顺利地让蔡瑶瑶产生了好感。 老谢经常把这样一句话挂在嘴边:“跟好的学好的,跟叫花子学讨的。”用文人的话翻译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谢强是墨,蔡瑶瑶是朱,“朱”与“墨”经过了一年多的博弈,终于有了一个平衡。 谢强从之前在班级垫底,成绩突飞猛进到班级的前20名。 蔡瑶瑶从开学的数一数二,却落到了前10名开外。 中学和小学在教育方式上千差万别,小学成绩优异,不能代表初中就名列前茅,在班主任孙林眼里,谢强和蔡瑶瑶的搭配,让他看到了预期的结果。他也因此在第一学期末,收到了老谢托他的岳父转交而来的“感谢”。 上过中学的人都知道,从初二开始,两极分化逐渐拉开,学霸和学渣们也逐渐划清了界限,班级的前10名,几乎都在为重点高中拼命,班级后10名则专注于怎么开开心心混到毕业。 这其中最为尴尬的莫过于“中等生”。在班主任眼里,他们有冲刺重点的希望,也有沦落成学渣的可能。 在那个动不动就有家长来找麻烦的大环境下,班主任对“中等生”都抱着任其自由发展的态度。 巧的是,谢强和蔡瑶瑶均属于“中等生”的范畴。 在学霸们都在为重点高中头悬梁锥刺股时,“中等生”的日子却没有那么紧张。遇到主科,认真听讲,遇到副科,偶尔也会开点儿小差。 在课桌上挖个小洞,把随身听放在桌洞中,延伸出来的耳机在手臂的遮挡下,一人一个塞入耳朵里。 上副科偷听周杰伦的歌,是谢强和蔡瑶瑶心照不宣的消遣。 经过了一年多的相处,两人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陌生感,从初一开始,谢强就已经开始注重自己的外表,因为自己并不缺钱,所以他的穿着也很快地跟上了潮流。 蜕变之后的谢强,成了班级里的阳光男孩儿,帅气的外表,也让春心萌动的蔡瑶瑶对他产生了好感。所以,不管什么事儿她都很愿意和谢强分享,包括那个别人看一眼都是奢望的索尼随身听。 2000年,在云汐市这样的四线城市,别说p3,就连cd都还没普及起来,磁带才是唯一的音乐存储设备。那时候让学生党最为头痛的事情莫过于“搅磁带”,一旦发生这种情况,要把磁带抽出来盘上好半天才可以接着听。 蔡瑶瑶的随身听虽然是顶级品牌,但无奈谢强的磁带却都是10块钱5盘的盗版。倒不是因为谢强图便宜,而是满大街根本没有正版可以给他买。 下午的政治课,这是一门被中考抛弃的科目,也成了中等以下学生的“轻松时刻”。下午第一节,代课老师自己都还没有清醒过来,更别说肩负学习压力的学生。 看着老师站在讲台上连连打哈欠,从教室最末排的“学渣聚集区”传来一句话:“老师咱们上自习吧。” “对啊,上自习吧!” 从教室的第四排往后,几乎是一呼百应。 老师没有理会,而是扫视了一眼第二排、第三排上的学生,当他看到桌面上摆着的全部是“语数外”的练习题时,忽然有种被冷落的感觉。这是所有副科老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得得得,自习!”老师把粉笔往讲台上的纸盒中一扔,从兜里抽了一支烟卷,落寞地站在走廊上吞云吐雾起来。 “今天听哪首?”谢强趴在桌子上小声问道。 “《星晴》。”蔡瑶瑶想都没想,开口回了一句。 谢强把手伸入桌洞,单凭感觉便拿出了那盘磁带。课桌也不知道传承了多少年,本应该把桌洞一分为二的那块木板,早已被人戳穿,谢强可以很方便地在桌洞里完成装带、播放、快进等一整套动作。 一分钟后,耳机从桌面上冒出头来,蔡瑶瑶偷偷摸摸地将它塞入耳孔,因为坐在第四排,距离老师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只要老师不注意观察,根本发现不了他们的小动作。 音乐声在耳旁逐渐清晰: “乘着风游荡在蓝天边,一片云掉落在我面前,捏成你的形状随风跟着我,一口一口吃掉忧愁。载着你仿佛载着阳光,不管到哪里都是晴天,蝴蝶自在飞,花也布满天,一朵一朵因你而香。试图让夕阳飞翔,带领你我环绕大自然,迎着风,开始共度每一天……” 就在歌曲刚要进入时,一阵扭曲的嘈杂声让两人同时拔掉耳机。 “搅磁带了。” 谢强下意识地把手伸进了桌洞,蔡瑶瑶担心自己的随身听,也把手伸了进去,肌肤之间毫无征兆的接触,让两人同时有了触电的感觉,又因为私密的动作发生在无人察觉的桌洞内,气氛一下变得暧昧起来。 谢强能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出汗,虽然很紧张,但是他始终没有动。感情比较丰富的蔡瑶瑶心里此刻也是小鹿乱撞,这种接触,不像是平时无意间的触碰,虽然也存在不经意的成分,但是对她来说,这种感觉就是和平常的不一样,所以她的手也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初中早恋,早已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儿,作为走读生,谢强也经常听室友说起“某男和某女”在一起的花边新闻,经过一年多城市生活的熏陶,谢强早就告别了那个啥也不懂的农村土包子形象。 人们都说,对人的感觉,眼缘很重要,虽然蔡瑶瑶在班级里长相不算出众,但因为第一次见面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谢强始终对她抱有幻想。 而此刻,蔡瑶瑶的“无动于衷”,被谢强误认为是默认的表现,在万分情急之下,他想到了舍友的一句话:“男人就应该主动一些。”这句话仿佛给了他力量,他鼓起勇气一把抓住了蔡瑶瑶的左手。 蔡瑶瑶根本没有想到谢强会如此主动,她轻轻地“啊”了一声。 蔡瑶瑶并没有挣脱,她的举动,在谢强的眼里变成了“欲拒还迎”。 蔡瑶瑶脸颊绯红,有些娇羞地看了谢强一眼,一颗含苞待放的少女心,正在渐渐地展开。 跨过界线的谢强,微微一笑,接着他很自然地和蔡瑶瑶十指紧扣,左手在桌洞中调整好了随身听。 音乐声再次响起,直接到了副歌的部分: “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背对背默默许下心愿,看远方的星,是否听得见…… “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背对背默默许下心愿,看远方的星,如果听得见,它一定实现……” 在周杰伦歌声的见证下,青涩的爱情终于在两人之间萌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第七案 爱之誓言 4 十 从古至今,在九年义务教育范围之内,你不好好听课,老师可以忍;你学习成绩差,老师也可以忍;但唯独“早恋”,叔叔婶婶都不能忍,只要是在班级中发现了“早恋”的苗头,就等于触碰到了班主任的逆鳞,请家长、写检查绝对是最低层次的处罚,遇到变态的班主任,勒令退学也是常有的事儿。 虽然班主任孙林逢年过节没少收到“慰问”,但谢强心里清楚,这件事要曝光出去,神仙也帮不了他。 为了还能坐同桌,也为了他们的爱情,两人只能把青涩的果实小心翼翼地藏在黑暗之中。 转眼间到了初三,蔡瑶瑶的父亲给她打好了关系,为她争取了一个省重点的名额,为了能和蔡瑶瑶再续情缘,谢强也很努力。 他的刻苦对蔡瑶瑶来说,绝对是男人负责任的表现。 帮助谢强补习,成了谢瑶瑶整个初三的主业。 被蒙在鼓里的班主任,差点儿被眼前这一幕感动得落泪,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在佩服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多么英明。 2002年7月下旬,中考放榜,蔡瑶瑶如愿考上了省重点,而谢强和分数线还差了近30分。 好在那时候的学校为了创收,还设置了一个交钱入学的门槛。学生只要考入“拿钱分数线”,交笔钱也能圆了你的求学梦。 虽然老谢对儿子的成绩没怎么上过心,但他没少听村主任夸自己儿子多用功多用功。 “你儿子没能考上,那是因为目标太高,我看这娃以后指定有出息!”谢强的成绩已经上了拿钱的分数线,如果谢强可以上省重点,班主任孙林也会拿到返现,所以孙林便鼓动自己的岳父来谢强家里做公关。 “那是,我老谢的儿子,自然不一般!”村主任还没怎么下套,老谢自己找了个缝就钻了进去。 “我觉得强子这娃,以后要是不上省重点,绝对可惜了!”村主任咂巴着嘴。 “上,怎么不上?我就这一根独苗,就是他妈的砸锅卖铁我也要让他上!” “哎呀,老谢啊,我看咱们村估计也只有你家能出一个大学生了!”这句话就像是在老谢的心头抹了蜜,村主任根本没怎么费事儿,老谢就已经完全被攻陷。 1分1000块,老谢把厚厚的三沓百元大钞递给了村主任,由他出面去摆平这件事。 3万,25万,2万,经过层层过滤,谢强如愿地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因为是花钱买分数,谢强被录取的消息要比蔡瑶瑶晚上半个多月,为了能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给蔡瑶瑶,第二天一早,趁着老谢还在大摆流水席之际,谢强揣着100块钱,转了四趟公交车,总算来到了蔡瑶瑶家楼下。 “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我给你10块钱。”谢强在小区附近的电话亭拦了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儿。 “哦,我知道了……”女孩儿用一副“我懂你”的口吻回了一句。 2002年的云汐市,10块钱绝对可以吃一顿豪华午餐,面对如此诱惑,女孩儿当然“恭敬不如从命”。 蔡瑶瑶的父母是双职工,弟弟又十分贪玩,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谢强的电话打过来时,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这刚好给两人创造了得天独厚的机会。 网吧包间的双人沙发,成了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地方。 借用言情小说中常出现的一句话,恋爱就像一剂上瘾的毒药,一旦服下,就很难自拔,更何况还是学生时代的那种纯洁爱情。 相聚总是甜蜜短暂,离别却是酸楚不舍。距离的跨度,让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网吧qq上的视频聊天,成了两人排解相思之苦的良药。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转眼间就到了开学的日子,学校本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基本原则,把入学的学生分为了三六九等。第一等,实验班,里面几乎是尖子中的尖子,学霸中的王者;第二等,普通a班,要么是刚刚达到录取分数线的学生,要么就是家里有关系弄到保送名额的学生;第三等,普通b班,这也是学校教师“福利”的来源,里面全是清一色的拿钱买分的学生。 按照分类,蔡瑶瑶和谢强分别是第二等和第三等。 和九年义务教育相比,高中不仅要给教师创造“福利”,更要注重“升学率”,正所谓“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福利”在学生入学前就已经收齐,那剩下的就只有“升学率”了。 有的老师这么比喻,“福利”是土,“升学率”是花,有了营养,花才能绽放,可又有多少人在赏花之时理解土的辛劳。相反,花开时节,或许还会有人嫌弃土的臭臊。 省重点高中的校领导就是这样的人,为了保证不让尖子生受到影响,同是高中年级组,三类学生竟然被分到了三栋教学楼之中,分别是最为气派的状元楼,装修一般的教学楼,还有那栋还没来得及拆的土楼。 不在一个班级,教学楼还离得那么远,这让蔡瑶瑶和谢强多少有些失望。不过一件事还是让两人兴奋不已:学校为了体现对学生负责任的态度,从早到晚制订了最为苛刻的作息时间表,早读7点钟开始,晚自习10点半才下课,基于此,学校规定,除非家长签订承诺书,保证孩子出了意外和学校无关,否则全部要办理住校。周末可以回家,周一到周五必须吃住在校内。 在学生家长看来,这一方面省去了接送的烦恼,又可以督促学生学习,简直是一石二鸟。 在学校领导看来,这一方面可以拉动学校食堂、澡堂、商店的内需,又方便了管理,简直是一箭双雕。 所以这个“乌龟屁股”,就这么你情我愿地被裱在了学校规章制度的首页。 两人都住校,就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秘密幽会,这就是谢强和蔡瑶瑶久久不能平静的原因。 可希望有时候就像是野外的果实,当你刚想采摘时,忽然就有个人蹦出来告诉你:“这是一棵有5000年历史的果树,一颗果子10万块。” 果子就在你眼前,楚楚动人,但只要你敢摘,绝对能让你倾家荡产。 “高中老师怎么比初中老师还变态?”谢强看着学校规章上那句“发现早恋者,一律勒令退学”,暗骂了一句。 在入学之前,蔡瑶瑶亲眼看着父亲,为了那个保送名额整天低声下气,求里求外,她知道自己能上这个学很艰难。 谢强上学用的那3万块,是他爹妈累死累活三年的收入,所以他也很清楚自己来之不易的求学机会。 “不行就忍忍,上了大学就好了!”蔡瑶瑶最先建议道。 “嗯,我听你的!”谢强对她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 从那以后,两人在校园里,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十一 很多人都认为,女孩儿的情感要比男孩来得细腻,但谢强却是个特例,他会用尽一切细微的方法,让蔡瑶瑶感觉到他的爱:课间时设计完美的“不经意碰面”,qq日志中永远占据“沙发”位置的留言,还有分别时深情一望的公交车站。 每天的深思熟虑和翘首以待,让谢强几乎用掉了所有的“学习时间”,再加上相差甚远的学习环境,他和蔡瑶瑶之间的距离就像天坑,已经无法弥补。 哀莫大于心死,谢强选择了放弃。 因为儿子不争气,老谢没少被学校老师约谈。 “早知道你是这副德行,老子当年就不应该拿3万块钱让你上这个学!” 面对父亲的指责,谢强无力反驳。 “老子还指着你能考上个大学,让祖坟冒冒青烟,你倒好,全班倒数第一!你要不是老子的独苗,我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恋爱偷偷摸摸,学习一落千丈,对谢强来说,就相当于“爱情”和“事业”双双落败,本来就一肚子委屈的他,面对父亲的训斥,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喊道:“有本事你今天就弄死我!” “你妈的!你还敢跟老子顶嘴!”老谢拿起粪叉就要往谢强身上戳。“儿子,快跑!”如果不是母亲拦得及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当天,谢强是跑了,但消气后的老谢却坐在院子里抹起了眼泪,虽然家里的经济条件在村里还算不错,但他心里清楚,这些钱没有一张不沾满血汗。想让儿子当官,只是老谢的一个说辞,其实他真正的想法就是让儿子摘掉“农民”的帽子。 从儿子出生到上学,谢春刚始终都抱有希望,而且他也固执地认为,儿子有一天绝对可以体面地生活在城市之中,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到头来,一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学生时代,老师经常会问,希望是什么? 最具代表性的三句话就是: 希望是漫漫黑夜里的一点灯火,即使微弱也能给你前进的力量; 希望是寒冷冬季里的一盆炭火,即使微弱也能给你丝丝的温暖; 希望是茫茫沙漠里的一抹绿色,即使微弱也能给你生存的勇气。 对此时的老谢来说,他没了勇气,没了温暖,更没了力量,他决定放下锄头,让儿子自生自灭,喝酒、打麻将成了他每天的主业。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到了高考的日子,成绩放榜,谢强和蔡瑶瑶之间差了近200分,他们之间没有出现青春电影里的桥段,什么“女方可以为爱情放弃大学”,或者“男方可以为爱情拒绝出国深造”。 七月中旬,蔡瑶瑶如愿拿到了北京某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可谢强却收到了父亲不准他再念书的最后通牒。 “强子,我们该怎么办?”蔡瑶瑶依偎在谢强的怀里,泪眼婆娑。 “唉!”谢强不知该如何回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难道我们真的要分别五年?”蔡瑶瑶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她很爱谢强,她把他认定为这辈子的男人,她知道谢强为她所做的一切,所以她的眼泪饱含深情。 “五年?我们刚好在一起也有五年了。”谢强眼神迷离地看着远方,口中呢喃。 “强子,你以后会不会不要我?” “除非我死了。”谢强深情的一句话,让蔡瑶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暑假匆匆而逝,在离别之前,谢强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我去当北漂,陪你读书。”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蔡瑶瑶对未来幸福的憧憬,一向保守的她,把自己视为性命的初吻给了她的男人谢强。 北漂的生活,没有书里说的那么文艺,在这个随地吐痰都要罚款的北京,谢强的生活比想象的还要艰辛。 他当过小贩,但败给了城管。 他当过小工,却输给了老板。 他想铤而走险,但又斗不过公安。 是生存,还是毁灭,为了蔡瑶瑶,他没的选择。 “男儿有泪不轻弹,再苦再难也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他总是这样激励自己。 最终,他还是选择靠出卖苦力在这个城市立足。 繁重的体力劳动,尘土飘扬的工作环境,让谢强整天都是一副蓬头垢面的装扮。 他成了农民工,而蔡瑶瑶却是白衣天使,早早步入社会的谢强,已经感觉到了两人之间身份的落差,所以就算是到了这种程度,他们之间的爱情依旧不敢昭告于天下。 “我们以后真的可以在一起吗?”谢强越来越看不到希望,但每次见面时,看着蔡瑶瑶对他丝毫没有降温的爱,又会让他重拾信心。 2009年,对谢强来说有两件事儿让他痛并快乐着。 痛的是,自己的父亲因为赌博欠下高利贷,被要债的打成了重伤,最终导致下半身永远地失去了知觉,后半生只能在床榻上度过。高利贷,因为他父亲的重伤被一笔勾销,但邻里亲戚的钱却不得不还。他的母亲自从跟了父亲,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谢强心疼母亲,所以独自一人扛起了家庭的重担,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经常人困马乏,痛苦不堪。 快乐的是,同年的11月,蔡瑶瑶被云汐市第一人民医院提前录用,双方签订了合同,她一毕业就可以直接去医院上班,没有了求职的压力,蔡瑶瑶就像是脱去紧箍咒的大圣。 “等我上班了,有了收入,咱们就结婚。” “结婚?” “对啊!”蔡瑶瑶并没有感觉到谢强的变化,继续说道,“我一定要给你生一个男孩儿,然后我会告诉他,他的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责任感的男人。” 谢强低头看着怀中的蔡瑶瑶,挤出一丝苦笑:“我们真的能结婚吗?”他在心中不停地问着自己。 十二 2010年,蔡瑶瑶正式走进了云汐市唯一一所三甲医院,而谢强也跟着回到家乡,当了一名出租车司机。 虽然谢强一个月有近4000块的收入,但刨去吃喝拉撒,再加上帮父亲堵窟窿,他也剩不下多少,所以他只能租住在城市边缘的古桥社区之中,那里是全市房租最低的地方。 刚上班不久的蔡瑶瑶发现了一个秘密,那是在一次针对医生家属血液检测的福利中暴露出来的。 检验结果显示,父母和弟弟都是o型血,唯独她自己是ab型。作为堂堂的医科大毕业生,这个结果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可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直到她看到亲子鉴定上的“没有血缘关系”,她才彻底死了心。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和你妈也没有必要隐瞒了。”蔡瑶瑶的父亲蔡国权,看着女儿拿出的鉴定报告长叹一口气,仿佛压在心口多年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顿了顿道,“你的亲生父母以前是我们的邻居……” 蔡国权用了整整一个小时,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把蔡瑶瑶的身世说了一遍。 没有哭,没有伤感,蔡国权感觉不到自己女儿有一丝情感上的波动。 “瑶瑶?”他试探性地问道。 “哦,我知道了,今天有点儿累了,我先休息会儿。” 蔡瑶瑶把自己锁在卧室中,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抽掉灵魂的躯壳。 她端坐在床头,回想着这些年父母对弟弟的溺爱,她本以为只是单纯的重男轻女,可到头来真相是,她根本就不属于这个家。 “是他们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无忧无虑的生活。”蔡瑶瑶很善良,她决定带着一颗感恩的心,重新融入这个家中,她的提议也得到了谢强的认可。 自己不堪回首的身世,让谢强成了蔡瑶瑶唯一的心灵寄托。 他们之间的爱情没有被现实打败,虽然谢强一无所有,但蔡瑶瑶依旧深爱着他,谢强也被她的倔强所感染,他要靠努力给蔡瑶瑶一个家。 “还完父亲的赌债,我就攒钱买房子!” “我以后不逛街,不买衣服,不买化妆品,我要把所有的工资都存起来,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外拼搏,家是我们两个人的。” 蔡瑶瑶躺在四合院的吊床上,对着天空开始憧憬以后幸福的小日子。 之后的一年里,两人一直为此而努力,直到2012年10月的一天,晚上6点,蔡国权给女儿发了一条短信,让她下班以后去“贵宾楼国际酒店至尊包间”,短信上说是家庭聚餐,蔡瑶瑶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可当她推开包间的房门时,发现“家庭”的数量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爸,妈,弟,叔叔,阿姨。”蔡瑶瑶看着包间里的5个人,逐一问候。 “这是你们家的大女儿吗?”包间里那位50多岁的阿姨张口问道。 “对。”蔡国权应了声。 “在人民医院工作?” “对,上班两年了。” “有没有对象呢?” “还没。”蔡国权随口回了句。 女人听言“哦”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徐局长,我们一家人都到齐了,你们那儿还有人吗?”蔡国权小心翼翼地问向包间内另外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子。 “哦,还差一个人。”徐局长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浪琴手表,“估计也快到了。” “哎。”蔡国权搓着双手,扭头对身边的妻子说道:“老婆,你让服务员把热菜都备着,人一到立马上菜。” “好的!”她冲蔡国权使了个眼色退出门外。 蔡国权会意,把自己的儿子蔡明明拉到徐局长身旁:“叫大伯。” “大伯。” 徐局长拍了拍蔡明明的脑门儿:“嗯,不错。” “徐局长,明明这次考公务员的事儿,就拜托你了。” “嗯,距离考试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不用那么担心。”经常和老百姓打交道的一局之长,他最擅长的就是说半句,留半句。 就在蔡国权刚想把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时,包间门再次被打开,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推门走了进来。 “爸,妈,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没事儿,不着急。”听到对方的称呼,蔡国权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我儿子,徐雨,在大学教书。”徐局长简单介绍之后,所有人全部落座。 对蔡瑶瑶来说,这只是一次普通的饭局,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顿饭其实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某位爱情专家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女人爱上男人,往往需要很久,而男人爱上女人,只是不经意的那个回眸。” “所有的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对局长公子徐雨来说也不例外。整个饭局期间,蔡瑶瑶几乎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 “这妞儿好纯啊……”徐雨虽然为人师表,但如果不是靠拼爹,他什么也不是。 儿子的表现,全部被他的母亲看在眼里。 就在蔡瑶瑶还被蒙在鼓里时,“蔡明明能不能考上公务员”和“蔡瑶瑶能不能和徐雨结婚”,已经被画上了等号。 当蔡瑶瑶明白过来时,她已经收到了徐雨送来的99朵玫瑰花。 “爸,妈,我对徐雨没有感觉。” “人家又高又帅,而且家庭显赫,工作也稳定,有什么不好?”蔡国权很不理解。 “没感觉就是没感觉。”蔡瑶瑶对谢强始终只字未提,她心里清楚,在这个万恶的金钱社会,如果她向父母坦白自己的恋情,除了会得到无止境的反对和羞辱,别的什么都得不到。 蔡国权有些恨铁不成钢:“明明已经考了两年多公务员了,一直落榜,这次好不容易找到了熟人,你如果拒绝了,明明这次估计又没戏了,你能不能体谅一下你弟弟的感受?” “可谁考虑过我的感受?你们把我当什么?筹码是吗?”蔡瑶瑶从来没有对父母发过火,这是第一次。 看着女儿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蔡国权忽然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如果徐雨没有稳定的工作,没有帅气的外表,他绝对不会在背后应了这门亲事,在他看来,徐雨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配自己的女儿都绰绰有余,而且徐雨还对自己的女儿有着强烈的好感,他本以为能毫无悬念地钓到这个金龟婿,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女儿会跟他玩儿这么一出。愤怒之余,他想到一个问题:“如果瑶瑶是我的亲骨肉,她会这样对我说话吗?”他最终把这一切归罪于血缘关系。 许久之后,他叹了一口气:“算了,爸爸不该逼你,你应该有你自己的选择,对不起,爸爸给你道歉。” 说完,已经戒烟多年的蔡国权,无力地坐在沙发上,拿起了茶几上的招待烟。 “咳咳咳……”父亲剧烈的咳嗽声,让蔡瑶瑶无比煎熬。 一边是无私抚养了自己20多年的养父母,一边是默默爱着自己十几年的恋人。 “我该怎么办?”蔡瑶瑶根本无从选择,身心疲惫的她,很想找个人依靠。 十三 谢强下了晚班,一推院门,便看见蔡瑶瑶在院子中给“米修”梳理毛发:“瑶瑶?你怎么来了?” “米修”是条金毛犬,是蔡瑶瑶刚上班时从狗市花了500块钱买来的,因为工作和家庭的原因,她不能经常过来陪伴谢强,所以她想了这个办法,为的就是让谢强独自一人回家时好有念想。 “我会一直iss you(想念你),它以后就叫‘米修’吧。” “嗯,‘米修’很好听,快谢谢妈妈。”谢强溺爱地抱起“米修”,在他心里,这就是他和瑶瑶的“宝宝”。 “瑶瑶?”谢强这时看出了一丝端倪,“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就是工作有点儿累了。”对于家中的事情,她选择了沉默,她太了解谢强的脾气,假如谢强知道了真相,他绝对会选择消失来成全自己,并不是因为谢强不爱她,其实恰恰相反,谢强吃过太多苦,他看得更透彻,他曾不止一次地对蔡瑶瑶说过:“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绝对不会选择爱上你,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所以蔡瑶瑶不敢提,更不能提。 谢强微微一笑,躬身给了蔡瑶瑶一个公主抱:“累了就休息,我的娘娘,朕抱你起驾回宫怎么样?” 蔡瑶瑶喜欢看宫廷剧,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经常开的玩笑。 可让谢强感到奇怪的是,蔡瑶瑶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脖子。 “瑶瑶,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谢强把她轻轻地放在了床上,低声问道。 “强子,能不能要了我?”蔡瑶瑶的双唇忽然贴在了谢强的嘴上。 “不是……说好……结婚……”谢强想起了当初两人的约定。 “我现在就想做你的女人。”蔡瑶瑶的一句话,瞬间点燃了谢强的。 老旧的床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个小时的翻云覆雨已经快让它的寿命走到尽头。 屋内的喘息声逐渐平静,窗外的光亮也跟着模糊起来。 蔡瑶瑶看了一眼手机:“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嗯,我送你!”离别的场景发生过太多次,谢强并没有挽留。 晚上7点钟,蔡瑶瑶站在了自家的房门口。 “爸,我姐和徐雨的事怎么样了?” “没戏了。” 她家是刚买的新房,房门还没来得及更换,这种工程房门起不到一点儿隔音效果,门那边的对话,蔡瑶瑶听得很清楚。 因为徐雨的事儿,她已经惹恼了养父,虽然养父嘴上说尊重她的选择,但她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儿了,她知道养父心里根本就没有放弃,由于好奇心作祟,她很想知道家里人对这件事的真正想法,所以她没有着急开门,而是小心地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什么?没戏了?今年我可一点儿书没看,就指望徐大伯了!” “还有几个月,看书还来得及。” “爸,是你傻还是我傻?考公务员这东西跟看书有必然联系?我第一年看得那么用功,到头来不还是在面试中被人给顶包了?” “那你姐不同意,你说我怎么办?” “她一个捡来的野丫头有什么好挑剔的?要不是你和妈白白养活她这么多年,她早就饿死了,她也不想想,是谁给了她今天!” “混账,给我闭嘴,那是你姐!” “好了,老蔡,我觉得儿子说得有道理,瑶瑶确实做得有点儿过分。”都说儿子跟妈亲,这话一点儿也不假,蔡明明对自己的母亲竖起了大拇指:“妈,你是这个!” “你怎么也跟着瞎掺和!”蔡国权略带埋怨地看了自己老婆一眼。 “想想当年,不是我心软,估计瑶瑶还不知道在哪里过苦日子呢,而且她上高中那会儿,要不是你低三下四地去找熟人,求了一个入学名额,瑶瑶她能考上医科大?能那么顺利地去人民医院工作?” “那你们说怎么办?” “依我看,瑶瑶估计是一时间没有做好谈恋爱的准备,如果我经常开导开导,说不定这事儿就成了。” “你能行?” “我是女人,我有分寸,徐局长那边你暂时不要给人回了,就说咱们瑶瑶比较乖,还没有做好谈恋爱的准备。” “如果能成,那最好不过,徐局长是工商局一把手,要是能跟他结为亲家,明明以后的仕途也就铺平了。” “咚咚咚。”对话到这里,房间里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 “爸,是我,我忘记带钥匙了。” “嘘!”蔡国权把手指放在嘴边,“这个话题打住,瑶瑶回来了。” “爸,妈。”推门而入的蔡瑶瑶一脸轻松。 “哟,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儿了?” “妈,没什么,就是跟几个同事出去逛了逛。” 蔡国权冲自己的老婆挤了挤眼。 “饿了没?饿了咱们就开饭。” “妈,你还别说,我这肚子真有点儿饿了。” “那好,咱们开饭。” “对了爸……”晚饭时,蔡瑶瑶望向蔡国权。 “嗯?怎么了?” “能不能把徐雨的手机号码给我?” “号码?你要他的号码干什么?”蔡国权有些出乎意料。 “我想清楚了,我觉得可以先和他聊聊。” “对对对,先聊聊,培养培养感情再说,不着急!”说话的是她的弟弟蔡明明。 刚才站在门外,蔡瑶瑶已经明明白白地知道了家人的想法,她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狗血,为了自己的家庭,选择一段没有爱的婚姻,如果她是这种人,她也不会跟谢强走到今天,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让自己舒舒服服地过一天算一天。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反常的蔡瑶瑶,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 “与其苟且于世,不如为爱痴狂。”她之所以没有选择私奔,是因为她逃不出心中的牢笼。 说她不敢面对现实也好,说她逃避生活也罢,为爱而死,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解脱方式。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就在全家人都在盼望着蔡瑶瑶和徐雨能“有情人终成眷属”时,她却做好了准备。 那天晚饭之后,蔡瑶瑶给谢强发了一条短信:“开车来小区北门,有事儿!” 谢强上班时,很少能接到蔡瑶瑶的短信,他不敢怠慢,开车飞奔到了约定的地点。 “去芳泉路!”这是蔡瑶瑶上车后的第一句话。 “去那儿干吗?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去了再说!” “哦,好吧!”谢强打了转向灯,朝目的地驶去。 “强子,我问你一件事儿。”蔡瑶瑶打开了副驾驶上的工具箱,把一只扳手握在了手中。 “什么事儿?”谢强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她怪异的举动。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跟我一起?” “会!” “好,给你。”蔡瑶瑶把扳手递到了谢强手里,“杀了我,你再自杀。” “瑶瑶你……”谢强感觉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我是我父母丢掉的垃圾,也只有在你眼里我才是块宝。” “你说什么?” “其实这些事,我早就该告诉你。”蔡瑶瑶平静地望向窗外,娓娓道来。 事情说完,谢强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本以为他和瑶瑶之间的爱情没有被现实所玷污,可到头来,现实却要把他们逼上死路。 “我是你的女人,让我离开你,我做不到,我情愿和你化成孤魂野鬼,也不会背弃你我之间的诺言!” 蔡瑶瑶的话引起了谢强的共鸣,两人之间坚定不渝的爱情,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他也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蔡瑶瑶离开了他,他一定会选择轻生。 “忘记你,我做不到!”这同样是谢强心中所想。 “瑶瑶,你如果想好了,我愿意和你一起去死!”谢强握紧了扳手。 蔡瑶瑶冲着他,微微地闭上了双眼:“奈何桥边,我等你!” 谢强没有犹豫,抡起了扳手,砸了过去。 一次,两次,三次,对他来说,他宣泄的不是愤怒,而是对自己恋人的承诺。 浓烈的血腥味,让谢强的意识从模糊逐渐变得清醒。 看着副驾驶座上已经冰冷的尸体,他微笑着说道:“瑶瑶,咱们回家。” 出租车缓慢地行驶在道路一旁,他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在离别前,他想再好好看看这万恶的世界。 再次推门而入,墙上的一串粉笔字让他愣在那里。 “欠债15300元。” “瑶瑶,你再等我几个月,爹妈养我一辈子,他们的债,我必须要还。” 虽然蔡瑶瑶已经是一具尸体,但谢强依旧不想离开她半步。 “我把你葬在院子中,这样就可以天天看着你了,好吗?” 谢强买来了水泥和黄沙,第二天夜里,蔡瑶瑶的尸体被他封在了水泥之中。 “汪,汪,汪!”刚刚躺下的谢强,被院子中凄惨的犬吠声惊醒。 他起身走出院外,“米修”正蹲坐在刚刚砌好的水泥台之上。 “宝宝不要哭,妈妈已经走了!”谢强把“米修”抱下安慰道。 时间依旧在无情地流逝,谢强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活在社会中,下了班,趴在水泥台上自言自语,已经成了他唯一的生活方式。 “瑶瑶,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这个月结了钱,我就能去找你了!”谢强深情地抚摩着水泥台上被他修补过多次的裂痕,度日如年。 一个月后,家中的账全部还清,他带着“米修”回到家中,陪父母吃了最后一顿饭,便来到了泗水河边。 他不想给任何人带来麻烦,所以他选择了一个带有监控的码头,纵身一跃,没有丝毫的犹豫,在死前的那一分钟,他的记忆里只剩下和蔡瑶瑶的一段对话: “你爱我吗?” “爱!” “那你愿意为我去死吗?” “我愿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尸案调查科第二季1:罪恶根源》正文 尾声 经过多方考证,案件终究告破,就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后,冷启明接到了省厅副厅长孟伟的电话。 “20分钟后,云汐市公安局大楼前,一辆奥迪a6轿车,我在车里等你。” 冷启明对孟伟并不陌生,他挂掉电话,便来到了约定地点。 几分钟后,一辆挂着军区牌照的奥迪轿车缓缓地行驶到他跟前,驾驶员是一位身穿大衣的男子。 “冷主任,上车!”孟伟摇下了车窗。 因为是上级领导,服从命令是警察的天职,所以冷启明并没有丝毫犹豫。 可就在他拉开后排车门的那一瞬间,他忽然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冷主任?”孟伟张口问道,与此同时,驾驶室的大衣男,也正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冷启明的一举一动。 “没什么!”冷启明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有人要见你!”孟伟开门见山。 “谁?” “‘老板’!” “‘老板’是谁?” “‘行者计划’的幕后指挥者!” “他找我有事儿?” “这个我不清楚,我只是奉命行事!”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没有!” “那请带路!” “我就喜欢你这脾气!”孟伟微微一笑,对着驾驶室说道:“阿雄,开车!” “对了!”车行至半路,冷启明忽然开口说道。 “怎么了,冷主任?” “这车是您的座驾?” “我哪儿有这待遇,是‘老板’的!” 冷启明“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轿车很快驶入省城,在省公安厅的大楼门前,孟伟推门下了车。 “冷主任,我就送你到这儿了,‘老板’见的人是你,我只负责接头!” “嗯!”冷启明很冷静地点了点头。 送走了孟伟,轿车的玻璃窗落下了黑色的帷幕,冷启明再无法感知周围的一切。 “冷主任,不好意思,请你戴上这个。”大衣男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眼罩。 冷启明没有拒绝,爽快地戴在了双目之上。 大衣男透过后视镜确定冷启明完全没有可视能力之后,他重新启动了汽车。 失去了视觉,冷启明的其他感官变得更加灵敏,他把一切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的鼻尖。 “应该没有错!”他确信了自己的推断。 几十分钟后,车辆放慢了速度直至停止。 “冷主任,你可以摘掉眼罩了!” 推门下车,在大衣男的带领下,冷启明来到了一个小型的会议室内。 此时一位戴着“佐罗”面具的男子,正坐在会议桌的正位之上。 “坐吧,冷主任!” 经过处理的声音十分锐利,让冷启明听起来很不舒服,但他还是照做了。 “找我来什么事儿?” “阿雄,把文件拿给他!” 大衣男从皮包中拿出了两张a4纸递了过去。 冷启明飞快地扫过,随着内容的深入,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相当严肃的表情。 “怎么样,条件还满意吗?” “很有诱惑!” “那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呢?” “文件已经看了,我人也来了,你觉得我还有拒绝的可能吗?” “哈哈哈哈,我就喜欢和聪明人合作!” “冷主任,既然您同意,就请签字吧!”大衣男抽出了一支钢笔。 冷启明接过,没有迟疑,直接在空白处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能不能摆平乐剑锋,就看你了!” “只要你能保证我应得的那份,我想应该问题不大!” “成交!” (全书完) [1]每升高1华氏度,相当于升高大约056摄氏度。华氏度与摄氏度的换算公式为:华氏度=32+摄氏度x18。——编者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