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月为青》 《荧月为青》正文 噩梦缠身1 2014年夏 7月11日夜 林青燃低着头靠坐在许勤身上,眼神里还透着一些游离。温热的眼泪,和着鼻尖细密的汗珠,渐渐滑落下来。 “没事了,青燃。我在这里,那只是梦……”许勤慢慢柔柔的拍着林青燃的肩膀,安抚着她。 半小时前的梦里 林青燃一身西式小洋装的打扮,手中拿着个宝石包和漂亮的蕾丝花伞。然而,天空中并没有高照的艳阳。倒是有些昏暗黑沉,让人心中憋闷。 原本该是热闹的步行街,此时正冷冷清清,路上星星点点的几个行人也是面色僵硬,毫无表情。道路两边还摆放着许多废弃了的摊位;临街的店铺明明都开门营业,这样阴暗的天气却都不见灯光,原本是该热闹繁华的步行街,如今看起来诡异极了。 林青燃打量着周边的环境,诧异自己怎么跑到这样的一个地方来?身上这小洋装的裙摆,拘谨着林青燃迈不开步子;正烦闷时候,林青燃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股凉气。不禁有些纳闷抬头看天,这天气看起来是有些不好,但并没有黑云压城的趋势啊,怎么凉风阵阵的。林青燃扭头往身后看去。 这一看,险些惊倒了林青燃。她看到自己身后一团乌黑又无形的雾气正跟在自己身后,她走一步,雾气就往前挪动一下;那雾气每动一下,林青燃就感觉到一股股凉风穿过衣服钻进自己的身体里。 因恐惧而产生的本能,促使着林青燃向前奔跑。一边跑着还不忘回头看,生怕一个不经心就被身后这团黑雾给吞埋了。手里的东都往身后乱丢一气。脚下的粗高跟鞋笨重碍事,干脆踢掉了光脚跑起来。 她想问问身后这玩意儿。怎么突然冒出来就追着自己不放?可身后这团黑色不明物还没到自己身边跟前,林青燃就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它冰冷阴森的气息。那种冷是让骨头都跟着发凉的滋味。她胆怯的根本不敢开口。 她想求救,想呼喊。可街上那本就少的可怜的行人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他们看不到听不到林青燃,也感受不到那黑雾的袭击,更不受任何影响。 黑色不明物还跟在自己身后。所到之处不论是店铺还是摊位,能够卷起携带的都为它所用,一时间什么糟乱杂物都被吹起到半空中,尘土飞扬,弥漫了整整半边天。原本就灰暗的天色,一时间更暗了。 林青燃哪儿见过这阵仗?跑起来两条腿都不听使唤。一时间,两条腿活动起来,更像是给自己下拌子一般。哆哆嗦嗦的本想爬起来,却看见身后它的影子越追越近,将要直逼上自己面门。林青燃这时候的腿上好像绑了沙袋。拖不动也迈不开,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冒着冷汗。 那黑雾停在林青燃身前两米远的空中,颇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它的四周都围绕着一路上被带飞的砂砾杂物,此时已经整整弥漫了它身后的大半个街道。林青燃只觉得好像有一面危耸的城墙,轰然倒塌在自己身上。压得的她胸口憋闷,喘不过气来。 林青燃坐在地上,鼻涕眼泪流了满脸,也感觉不到,一边往后蹭着一边哭喊 “你是谁,你到底,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你离我远一点!离我远一点!!” 眼前的东西仿佛听懂了林青燃的话,收起四周散漫的黑色雾气;渐渐浓郁在一起,看着快要把那件粗布旗袍给撑破。它慢慢收复,最后竟然幻化出人形,缓缓落在地上,又往林青燃眼前晃了晃;似乎是要她看看清楚。 林青燃哪管这些,看着黑黑的人形往自己眼前来了,抓着地上散落的砂石闭着眼睛就一顿乱扔 “你走开,滚啊!离我远点!你滚啊!!” 黑色人形瞬时像是被激怒一般,刚刚幻化的人形忽而弥散开来,将林青燃四周全部围绕起来。黑色雾气此时像是一个倒扣着的鼎炉,渐渐向内收缩,看起来即将要把林青燃纳入其中。 林青燃愣愣的看着黑雾的变换,惊得连哭都不会了,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瑟瑟发抖,嘴里“呜呜”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可身体却瘫痪了一般无法动弹,一口气提到嗓子眼上也出不了声。只能使劲儿瞪大了眼睛,心里大念阿弥陀佛,希望电视剧里的招数能有点用处。 黑色雾气迅速向内收缩,压强的增大让林青燃不自觉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眼看那强大的压力形成了玄风向自己席卷而来,黑色的雾气越收越紧,越来越多的雾气贴紧林青燃的皮肤,钻进她的耳朵,鼻子,甚至瞳孔…林青燃已经被包围了。 体内渐渐传来的刺痛和麻痹,让林青燃在地上不停翻滚。骨子里透出的那种酸痛,就好像一把年久生锈的剪刀,用力划在玻璃上的滋味。让她不禁大喊出声 “啊……” 林青燃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眼前似乎还在一遍遍重演着梦中的画面。才刚刚打开台灯,隔壁许勤人已经进了房间。听见林青燃的叫声,许勤几乎是弹跳着蹿出房间,一双大长腿,只跨两步就迈到了林青燃床前。 许勤进门时顺手拿起了挂在门把手上的毛巾,给林青燃擦着脸上的汗和泪水,又往前靠了靠身子给她捏着肩膀。快一周了,这些动作每天都做,许勤已经有些熟练。 “又做梦了?” 温暖淳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林青燃有些哽咽, “嗯……” 许勤伸出手,把林青燃往自己身前搂了搂。 “别怕,我在这。” 林青燃往里边挪了挪,示意许勤坐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到 “许勤,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听见林青燃的话,许勤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胡说什么。你才几岁,做了几天噩梦就是病了?” 许勤和林青燃认识已经有五年了,大学四年里就有意无意的殷勤,毕业后又追着林青燃挤进了同一所学校里当老师。直到上个月才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 一周前,是林青燃27岁生日,公司同事都来林青燃家里庆祝,七八口人起哄说情,才让自己住进林青燃家。可林青燃为人保守,也不想两人发展的过快,约法三章才让许勤住在客房。谁知从许勤住下的第一晚开始,林青燃的噩梦就再也没断过。 许勤在床边坐下,看到林青燃有些暗黄的脸色和眼脸下重重的乌青;原本锋锐好看的眉毛被皱的有些倒八字,浅薄的双唇抿的紧紧的。 “可是这都快一星期了,每天到了半夜都发噩梦。情景一样环境一样,就连我被吓醒的时间都一样!” 林青燃心里难受,说话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个分贝。 许勤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正看见有一绺头发散落下来,刚巧挡住了林青燃好看的桃花眼,就想要给她挽到耳后去;哪知许勤手都还没伸到林青燃的耳边,就听见一声大喊 “别碰我!” 林青燃几乎是要跳起来一样,拍打着推开许勤的手;眼睛里透出的不仅仅是怒意,甚至有一丝…威胁的气息。许勤有些惊讶,会是自己看错了吗? 许勤怎么也没想到林青燃会突然反应这么激烈,一时间有些慌乱。看了看林青燃紧张防备自己的样子,心里有疑问,可这会儿也不好再提,只得先找借口缓和。 “好好,我不动你。你别紧张了,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热杯牛奶来。” 许勤看了看林青燃不再说话。径直去到厨房开火。 眼看着许勤出了门。林青燃才又靠在床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那种紧张和抵触的感觉,是从前从没有过的。 林青燃很困,很乏累,潜意识里总有个声音在催促自己快点闭上眼睛。可是她不敢,刚刚噩梦的镜像似乎还在眼前晃。她害怕紧张,甚至觉得自己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立刻再进入到噩梦中去,不断循环。 林青燃用力眨着眼睛,不时的拍一拍脸颊,很怕自己又犯困昏睡过去。 许勤端着牛奶推开房门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你这是在做什么?”许勤有些看不明白林青燃的意图 “我好怕我会睡过去。”林青燃还在努力的眨着眼睛“我总觉得只要我一闭上眼睛,那些噩梦就在我眼前。只要我睡着,我就又会回到那些噩梦中去。” “青燃,你太紧张了。你要放松一点。” 林青燃怎么会不想放松。可那梦里的情景一连好多天出现,似乎在脑海中已经形成了很深的记忆层。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轻易的回忆起那些恐怖的画面,折磨着自己不得安生。 “试着睡一会儿吧。把心情放轻松”许勤扶着林青燃慢慢躺下,又伸手点了点她紧皱的眉头 “相信我,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林青燃看着许勤,心里在还噔噔打鼓 “真的吗?” “你来试试看”许勤又拉了拉被角。示意她闭上眼睛。 因为过度紧张,林青燃的后背僵直,可是又不忍心让许勤跟自己一起这么熬着,只好听话试着闭上眼睛。 许勤把林青燃的每个表情动作都看在眼里,虽然心疼一时间也没有办法。与此同时在心里的问号又加重了几笔。他是不相信林青燃年纪轻轻有什么病症的,可这噩梦来的邪门,恐怕是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吧。 床头灯昏暗发黄的灯光闪了闪,似乎是灯泡不太好。看的许勤心里有些不舒服,以前也没发觉,今天不知是怎么了,这样的光线让许勤觉得压抑。 眼见着林青燃的呼吸放慢了些,身体也有些放松下来。许勤便打算伸手关掉床头灯让她好好睡着。 床头灯“啪”的一声被关掉,许勤手还没从开关上收回。就感觉到黑暗里林青燃尖叫着猛然坐起了身子。 “不要!不要关灯…“林青燃一把抓住许勤的手,死死的扣着。 许勤见状立刻又开了灯,看见林青燃面色僵硬。原本好看俊俏的嘴唇现在正张的大大的,喘着粗气。许勤赶忙给林青燃顺了顺后背,又将人搂在怀里慢慢安抚。 “没事没事,我在这里,没事了……” 许勤回头看着床头柜上的老式台灯,觉得这床头灯实在是太暗了。索性打开了房间顶棚的吊灯,又把它关掉。 屋里瞬时亮堂起来,人也跟着轻松几分。林青燃的眼神还有些发直,愣愣的靠在许勤身上不出声。许勤也不再说让她休息的话。 两人就这么搂坐着直到天亮才起身去上班,对于昨晚的事,都默契的没有再提。 今天是上半年中最后的一个工作日了,这周末开始学校就要放暑假了。 同事们都兴奋着,早早安排好孩子们的暑假作业,计划起晚上的聚餐和约会。只有林青燃捧着面前一堆作业本呆呆的发楞。 “在想什么?”许勤远远就看见林青燃坐在办公桌前发呆,看了看腕上手表的时间,快要下班了。 “嗯?”林青燃思路猛地被人打断,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许勤,我有些害怕。” 许勤看了看林青燃有些菜菜的脸色,知道她担心害怕的源头,脑袋里悄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将手里的文件都收好放到一边桌上,许勤换了个姿势,蹲坐在林青燃面前。面色沉沉的开口 “青燃,我们去一个地方吧。” 林青燃有些纳闷 “去哪里?” “你的梦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噩梦缠身2 夏天七点钟的傍晚,天还没全黑。许勤身上一前一后的背着两个背包,带着林青燃正在车站排队上车。 “萧老板,等我回来。请你吃十份“外婆家”的烤生蚝!十份!” 林青燃举着手机,正讨好着电话那头的闺蜜。因为许勤临时起意,放了好闺蜜的鸽子,这事儿没有十份生蚝是摆不平的。 “真是讨厌啊你们俩!那个许勤到底要带你去哪啊!” 萧潇还在电话那头抱怨着不开心,电话这头许勤已经拉着林青燃上了车。林青燃捂着电话小声问他 “咱们到底要去哪儿啊?萧潇不开心我放了她鸽子,正盘问我呢。” “我家。”反正已经上了车的人,许勤也不怕她再跑回去,干干脆脆的回答到。 “什么?!你家?!” 林青燃大叫着,几乎是要跳起来了。这王八蛋这时候要带自己回家?! “歪歪,林青燃,本宫的耳膜差点被你震碎了你知不知道!” 听到电话里好闺蜜有些跳脚的声音,林青燃压了压胸中怒气,狠狠瞪了许勤一眼,才又举起了电话。 “萧老板……” 林青燃还没想好从哪说起,萧潇已经在那头先打断 “你先别说话。我问你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化妆了吗?” 林青燃摸了摸耳垂“没有…” “猜到了。那你有穿的正式一点或者带什么正式的饰品吗?” 林青燃低头看了看自己特意换的休闲运动装,心里叹了口气 “也没有…” “没化妆?也没穿的好看一点,连饰品都没带?” “唔…,上次我妈寄给我的那套翡翠首饰,带了耳环。” 目前为止,这是林青燃全身上下唯一看起来算正式一点的东西了。之所以会带着它,还是因为下班换衣服的时间太短,忘了取下来。 “虽然心疼你的遭遇,但我也只能祝你好运了。加油!” 萧潇说完果断挂了电话,连回话的机会都没给自己留一个。林青燃有些难过。 许勤在一旁躺坐着,笑的嘴巴快要裂到耳朵去了。林青燃愤恨的瞧着他的模样,又看了看四周都已经坐满了乘客,索性放弃挣扎,也懒得跟他计较。往后仰身一躺,不再理他。 许是昨晚没能睡好的原因,林青燃躺着躺着竟就这么睡了过去。大约是太久没有坐过夜车。司机晃晃悠悠的节奏,把林青燃摇的头晕想吐。 摸索着坐了起来,林青燃看看四周,乘客大都睡了。许勤大约睡得还不错,脸上没什么不舒服的表情。适应了一会儿车里黑暗的光线,林青燃起身慢慢往车尾走去,那里有一个简易的洗手间,供给乘客临时解决问题。 “你要去…哪…里呀…”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好像一个吞了热炭块的老妪。每说一个字都要呼吸一次,嗓子里都发出咕噜咕噜的动静,让林青燃不舒服极了。 林青燃慢慢转过头,整个人也跟着蹲坐下去。 七月的盛夏,深夜里也热的燥人。可这会儿,林青燃的后背正嗖嗖冒着凉气;刚刚迈了两步的腿已经抖得像筛子似得。 明明车上的乘客都在睡着,眼前这个黑乎乎的影子是谁? “你…是谁啊?”因为害怕,林青燃的声音都抖得不成句子。 “我们…呼呼…最近每天都…呼呼…见面。你…呼呼…忘了吗?” 黑色的身影渐渐向前晃动着,费了半天劲才呼噜呼噜的说完了整句话。 忘了?林青燃就算忘了自己姓什么都忘不掉眼前这团黑黢黢的雾气。 “救…救命…。许勤…” “司机,师傅…停车,让我下车!” 眼看着黑色的身形向自己一点点靠近,林青燃慌了,彻彻底底慌了。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叫不醒许勤?车上的其他乘客为什么都没有被吵醒?司机师傅为什么假装听不到?她该怎么办…… “你…呼呼…走不掉的……” 黑色身形在说出话音的同时,猛然飞奔过去。强烈的撞击让林青燃的身体在车里窄小的过道中划出了一个弧度,“抨”的一声被撞落在车尾。林青燃觉得自己的身体零件都要被打散了。 “飞”过来的一路上,不知碰到了多少人,扫落了多少东西。可就是这样大的动静,也没人作出任何反应。林青燃想努力撑起手臂,但头晕的感觉和不支的体力不允许她这么做,只能任由着自己躺在地上。 黑色的雾气飘忽到眼前,有些居高临下的半浮在空中;林青燃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发抖,视线里只能恍惚看见,黑色身形聚起了一缕雾气,抓着自己的脖子,贴紧了车尾的车厢皮。渐渐向上,向上。 它想让自己死! 意识到了黑影的意图,求生的本能让林青燃对着身前黑色的雾气拳打脚踢;可林青燃看见了什么? 她看见自己的手脚从黑雾中来回穿过,自以为的用力了的手脚,对眼前的这一团黑雾来说,毫无用处。 林青燃心中讶异,而更多的,是绝望。 “呼呼…没…用的……你,去死吧…” 黑雾形成的手臂,掐着林青燃的脖子,将她吊的老高。 这次大约不是梦吧。林青燃能感觉到,脖子上那只无形的手还在收缩,强烈的压迫让她想咳嗽,喉咙跟着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强烈的窒息感让大脑都跟着缺氧。 虽然知道对眼前这团不知名的东西造不成任何伤害,可林青燃还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踢了踢双脚。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车窗外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点点洒落进车内。许勤刚刚睁眼看了看手表,七点四十,要到站了。 正准备起身的许勤听见仿佛是从林青燃位置传来的话语声。 “哎。你这个小姑娘怎么睡觉都不好好睡的呀?” “怎么了,怎么回事?” “你看看你看看,这都要下车了,还睡着觉,还把我的水杯给踢到了,撒了我一身的水哦!” 许勤只能一个劲儿点头道歉。一边赔笑一边摇晃着还蒙着被子睡着的林青燃。 可不管许勤怎么扯动,林青燃始终不肯睁眼,甚至连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许勤意识到不对劲,猛然拉开林青燃的被子。看见她双手正用力紧紧的掐住自己的脖子,脸色已经憋成猪肝色还不放手。双脚直直的向前抻着;无法放松。 也顾不上搭理车里人惊讶唏嘘的议论,伸手去拉扯林青燃还在自己脖子上使劲儿的双手。许勤使出吃奶得劲儿都拉不开林青燃的一双手。掰手指,拧胳膊、掐人中什么方法都用尽了,林青燃的双手依然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丝毫不放松。 许勤急的直嚷嚷 “青燃,林青燃!你醒一醒!” “你们有谁有办法,救救她。谁有办法!快救人啊!” 这么下去不用半分钟林青燃大概就要被“自己”掐死了。许勤害怕极了,依旧跪在地上,用力的拉扯着林青燃的双手。眼泪鼻涕在脸上横飞也顾不得。 “都让开”一声浑厚的嗓音轻轻柔柔从车外传进来。可惜这时候的许勤被紧张害怕占据了理智。什么声音都传不进他心里。 “你再不放开,这丫头可就真的没救了!” 许勤听见这话才抬起头。猛地扑到说话的中年人身上。 “你有办法,你快救救她,我不知道她怎么了,救救她,你快救她!” 中年人皱了皱眉眉头,伸手一把推开许勤。 立时蹲下身子,先是从兜里掏出一把白糯米丢撒在林青燃的手上肩头。糯米散落的一瞬间,林青燃的手上立刻消散出缕缕黑烟,车上好事儿的围观人都惊讶不已,却不敢大声只小声议论着。 中年人见黑烟涌出也不耽误,紧接着在袖子里抽出一把桃木刀,伸出自己左手刚要动刀取血,又停顿住。一把抓过还跌坐在地上发呆的许勤,抓住左手小指,挥手便是一条细细的口子。抓着许勤的手立刻在林青燃手上肩上个画下一个符号。符号画落,林青燃的双手便立刻从自己脖子上松开。脸色也慢慢恢复。只是人却还不清醒。 这时的林青燃还深深沉睡在梦里。她一度以为自己将要这样死去,这样强烈的痛苦和窒息,让林青燃心灰意冷。正当林青燃弥留之际,脖子上那无形的手猛地消失,就连眼前原本那团黑色的雾气都消散不见。 林青燃又跌落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嗓子还时不时发出“滋滋”的声音。长时间的缺氧由不得林青燃多想,又让她昏睡过去。 车上中年男人从怀中掏出一个乌木瓶子,又取了许勤小指伤口的血,将原本原本洒落的糯米抓了一把进乌木瓶,又伸手取下了林青燃左耳上挂着的耳环。这才盖紧了盖子起身。扔给许勤一个创口贴。 许勤顾不得手上那一条小小的伤口,他颤抖着手伸到林青燃的鼻子下试探鼻息。 她还活着。还有气,她没死。 许勤咽了咽唾沫,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中年人。中年人也不客气,将乌木瓶子用红绳缠紧后扔给许勤。 “不许搭任何人的车。天黑之前,把人和瓶子都带回去。你爷爷自然明白。” “你是谁?我爷爷怎么会明白?!” 中年人自顾自说完话,便下车离开,仿佛没听见许勤的话。 许勤握着那小小的乌木瓶子,一时怔住。看看身边还在昏迷的林青燃,也无暇分神去拦人。 老爷子家离车站还远着,都是山路不说,连开车都还要将近五个多小时的车程。若是平常也就算了,可现在还有个昏睡不醒的林青燃,不能搭车,天黑之前要到家…… 许勤不敢再多犹豫,揣紧了手里的乌木瓶子,也不管车上还有人在说什么。背起林青燃下车就走。 天黑之前,就算是爬,他也要爬回老爷子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噩梦缠身3 南方的七月,天气是热的让人受不住的。 许勤背着还在昏迷的林青燃,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湿透了。已经走了一上午,眼下到了太阳最毒的时候,许勤有些担心这么晒下去,自己没关系,林青燃也要中暑了。 四处打量了一下,实在没什么阴凉的地方。距离老爷子家还有半座山的脚程。许勤咬了咬牙,把林青燃放到路边,给自己的衣服脱了拧干,叠起来搭在肩上。又正面抱起林青燃,继续往前走。 余下的路上,许勤就这么一会背着一会抱着来回颠倒,生怕再把林青燃给晒出个好歹。 天边晚霞当空的时候,总算让许勤晃悠到了许家村头,人却也已经中暑脱水,快要站不住了。好在许家居于村首,进村第一户就是了。许勤咬牙又往前拖了几步,跪坐在家门前。把林青燃从背上放下。 夏天天热,傍晚吃过饭,村里的老人儿都愿意聚在村中央的青溪边上纳凉。许勤只能祈祷,老爷子今儿没有出门。 又往门前费劲挪了挪身子,抬起手拍了两下许家大门,再拍不动第三下,许勤就这样和林青燃一起,昏睡在自家门前。 许家老爷子今天确实没有出门。不过不是巧合,是因为眼前这个奇怪的中年人。 “嘭……嘭……”两声略有点沉重的敲门声从院外传来。许老爷子也不迟疑,抬腿往外走去。中年男人也跟在后面,嘴里还笑着 “还挺快嘛。” 老爷子闻声回头又打量了下眼前的人,转身开门 “小勤?小勤!” 朱红的大门一开,许勤瘫软的身子就滑落在老爷子眼前。读脉,点髓,还没等老爷子再看背脉,中年男人跟门后悠悠的开了口 “您孙子没事,天热中暑罢了。有事儿的,是那边那个被你孙子拼了命扛回来的姑娘。” 老爷子看了看许勤,似乎是没什么不对劲。再看旁边昏迷着的姑娘,残留的白糯米,和着血式制的离魂符;面上还存留着白天里晒的没消散完的炎阳气息。 “这是你的手法吧!”老爷子这才真的明白,眼前这人方才闯到自己家来,跟自己神神秘秘了半天是为着让自己救人。 “这血咒的引一压,这人也算是拉回来七八成。还送到我这来做什么?” 许老爷子看得出来,这人已经没了大碍的,这人费尽心思让许勤扛着走了一天送到自己门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中年男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嘿嘿,我这儿可没有正宗的“黑药”。” 黑药,是取诛鬼师所养的纯正黑公鸡的血,由诛鬼师附魔炼制而成。行里人都管这叫“黑药”。纯正的黑药在行里是极为难得的,这黑公鸡不难找,但辈辈相传的诛鬼师,还要会附魔炼制的。这可是行中少有,许老爷子更是数一数二的。 老爷子清楚这人那点小九九,也不点破。从怀中掏出一个拇指般大的瓶子,往后扔了过去。 身后的人接到瓶子,也不打开。嘻嘻笑着,颠了颠手里的小瓶子说道 “这要是阁平常,您扔我这么一瓶儿黑药。我都得给你拜上一拜。可今儿个,您也就急着推了,看看你孙子手里的乌木瓶,再做决定。” 老爷子哪里想到这事儿已经牵扯到了乌木瓶上去。多少年了,行中人都知道。除非是动手的诛鬼师技不压邪,否则绝不启用乌木瓶。 乌木瓶现,必有大煞。 原本瓶中封存着的气血和白糯米已经消散不见,只有一只林青燃耳朵上取下的翡翠耳环。而那原本纯净温和的祖母绿色,已然变成了鸽子血红。 “一个引子都这么厉害,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老爷子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老人了,可打开乌木瓶,看见这样颜色的一颗耳环,还是禁不住感叹声。 老爷子稍稍思索了片刻,将诛鬼刺先从腰间取了下来。 可别小看这绣花针一样大小的家把什儿,平凡小鬼碰见它,离着五米外都是要抖上一抖的。若是被它碰上了身,不魂飞魄散也是元气大伤。 原本就被收压了个差不多,这时候再动手倒也不必费时再去寻迹,手起针落,诛鬼刺已经稳稳扎进了林青燃的左肩。 林青燃体内最后一丝残留的黑浊雾气,此刻也消散殆尽。许家老爷子转头看了看,没得好气 “你要想现在就留下这瓶,就赶紧去后院给我再取血来。” 中年人闻言,心里盘算起来。就这拇指大的一瓶,到了自己手里够干嘛的? “哪儿能呢?凡事救人为先。其他的以后再说嘛” “哼…” 这人什么心思老爷子心里明镜儿似得。也不再说什么。伸手接过瓶子打开,手指沾了黑药,在林青燃的面门,双肩,背脉,丹田一路沾点下去。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黑药所沾染到的地方,都隐隐发着暗红色的光。 “怎么这么晚才送来?”许家老爷子有些纳闷,这丫头被邪气侵体可不是一两天了。 “这个,可真不是我不说。这得等你孙子醒了,才能知道。” 许老爷子看了看身后一直靠在门边上的中年男人。虽然厌烦,眼下也只有他能搭一把手。 “西边靠南的屋子里,进门左手边有一尊双面灶王。你去那上面借一把香灰来。” 中年男人闻言也不做声,转身就走。约莫过了半刻钟,才小心捧着一把香灰,小跑着回到门口。 “你再慢点,这人就白折腾了!”许老爷子等了半天,口气里都透着不耐烦。可到也不耽误手上的活计。 老爷子一把抓过中年人手里的香灰,在刚刚盖过黑药的地方又细密的撒上一层。 “嗨,这不是您家祖上的么。您去借自然好说,这我去借就…” “行了,把人送到屋里去吧。” 许老爷子看了看已经黑沉沉的天,张口打断了中年人还没琐碎完的话。 “成。” 中年人也不推辞,伸手就要去抓林青燃的身体。许老爷子眼疾手快,“啪”的一声打了上去。 “你背小勤,我背她。你带小勤去东边;我去西边。” 中年男人挨了打,又被人看出心思。心虚往回缩了缩手,又赔笑 “得,得。都听您的!” 中年人背起许勤,老爷子背起林青燃;两人纷纷往屋里走去。 许家老爷子将林青燃放在西边往北的屋子里。头北脚南的让她躺好,重新确认了刚才点的黑药撒的香灰没有问题,这才出去看对面东屋的孙子。 许勤是累坏了,晒了一天又中了暑。这会儿天色暗下来,空气里的燥热也少了些。许老爷子将房间内的窗户全都敞开,又打来清水给孙子擦了身子。这才又回到院子里。 “今晚,你守着西屋。” “啥?老爷子。我这点能耐你让我守着那玩意?!” 中年男人有些惊讶,白天时候出手,暂时压制那东西是为了救那丫头,何况用的血都还是他孙子许勤的。现下这老爷子已经接手过去,又是血咒这样的东西,自己哪能再碰。 “哼”许老爷子有些生气“知道那玩意厉害?!你还敢碰?!” “情况特殊…这,我总不能不管吧。” 老爷子端详着眼前有些软弱的男人,知道他不是故意怂气,也不再埋怨 “今晚不会出什么事了。这丫头被下的血咒主体不在她身上,你只看着她别有异动就行了。” 老爷子说着话,就转身往正厅走去。 “不许进门!”快走进厅门时,老爷子又悠悠的加了一句。 这丫头保不齐就是自己的孙媳妇儿,若不嘱咐一句,怕有人还要乱动心思。 山里的夜晚总格外宁静安然,时间过得也快。林青燃醒来时候,窗外天色才蒙蒙亮。 眼前陌生的坏境让林青燃心里有些紧张,可还是禁不住好奇心驱使,想要出门 “嘶……”林青燃觉得自己好像被抽空过一样,手脚上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支撑起整个身体。 林青燃慢慢坐起身子,打量着眼前的屋子。明明很宽敞,却只有自己身下的一张床,和窗边的一张檀木桌。干净简单的有些让人不舒服。 力气渐渐缓和过来。林青燃下床打开房门,才要迈出脚去,门旁倚靠着的人就歪斜的倒在林青燃的脚前。吓的她腿软脚软,立时靠在门上。 这人是睡着了嘛?林青燃又仔细看了看。这人看起来大概有四五十岁的样子,面色平常,胸口也有规律的起起伏伏。应该没什么问题。 林青燃起身,蹑手蹑脚的从中年男人身上跨过去。绕着许家大大的院子转悠起来。 许家大院还保存着从前老式房子的格局。若要进门需要穿过一条长廊,长廊的尽头就是现在她身处的正院。 林青燃走到长廊尽头,停住转身。她是很喜欢中国古代的房屋建筑的;可惜从没见过真实的古式房屋。这次迷迷糊糊竟然能感受一番,自然是要抓紧机会观察。 长廊的尽头便是整个许家大院的内院。与长廊正对着的是正厅,正厅的门还是最老式的红木做的,分为四扇。最中间的两扇正敞开着,屋里陈设排列都是按照古代老式规矩摆放,主人家在家中的地位显而易见。而左手边大约是主人家的卧室,双开扇的木门用红木板重新加固过,窗户一一开着,也几净明亮;看得出来这屋子的主人是个极爱干净的。林青燃往右边转了转身子,右边倒是分两间屋子,前面一间门窗紧闭,大约是有什么私人物品妥藏在内;而后面一间则是自己刚刚出来的那一间了。单扇的木门被自己打开,这会儿太阳正悄然上移,洒落的光刚好都钻进了屋子里。倒让整个房间都撑得满满的。 林青燃动身将要穿过院子时,注意到院子中央放着一口老式的大缸,缸的四角有四只灵兽石像牢牢稳固着;里面只养着一朵莲花。那莲叶下面是几条颜色红的极正的锦鲤。缸里的水干净透明。林青燃忍不住走进了些,两手撑在莲花缸边上,微微探身。 荷花缸里清亮的水面上映出了林青燃俏丽可爱的小鼻子。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正直直的盯着水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青燃看着水中倒影出的自己,眼波流转之间竟然有些陌生。 林青燃想要伸手点破水中沉静的画面,不想一个手滑,整只右手都没入莲花缸中,人也跟着往前扑倒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求助1 完了完了,这回是真的栽了。 林青燃的鼻尖才刚刚碰到水面,脖子肩膀就被人紧紧勾住,一把往后拉起。连带着胳膊也从荷花缸中抽出,洋洋洒洒甩出一片水雾。 林青燃转身想看身后是谁拉了自己一把,却是笑了一脸的许勤。 原来。天还没亮时候老爷子就已经将许勤叫醒,想趁天光未进时候,了解这血咒的来历。只有了解清楚事情原委,才能对症下药,除诛邪祟。哪想到这上了倔脾气的孙子,一口咬定那翡翠耳环绝没有问题。老爷子也不在言语,只等着林青燃清醒,自己来说。 “一大清早,就急着吃我的鱼了?” 许家老爷子看着人已经从荷花缸里拉出来了,就开口打趣。 “你的鱼?”林青燃有些懵了 “这是我爷爷。这院子就是我家。”许勤轻轻贴在林青燃耳边说出的话,差点雷的她又一头扎进荷花缸里去。 “许爷爷”没办法,已经到了这么尴尬的境地。林青燃只能先规规矩矩的点头问好。 许老爷子这会儿正院子里走出来,也不多说什么,只点点头,眼里透着些笑意。 许勤本打算带林青燃回房间去换身衣服,身上还滴滴答答的掉水珠,得清理干净才行。 谁知老爷子更快一步,走到原本林青燃休息的房间门口,一脚踹醒还在门口歪着的人。 “起来起来,死猪一样的躺着” “嗯?”歪在地上的中年人猛地睁开眼睛,见眼前三人都盯着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嗨,老爷子。我这盯了一宿了。你不得让我多睡会儿嘛…” 嘴里虽然嘟嘟囔囔的抱怨,人却是已经站起来了。 “去去,里边呆着去。” 老爷子用下巴指了指正厅,又踢了踢中年男人的小腿,叫他快走。 “你去换身衣服,把身上擦擦干净。我在正厅等你。” “嗯” 许勤嘱咐了林青燃几句,又将人推进屋子把门带好。自己才往正厅跟过去。 热壶,洗茶,冲泡,抻线。一连串的动作极为流畅自然。林青燃换好了衣服,站在正厅门前,心想着许勤居然还会这一手。 等许勤放下茶壶,分放茶杯的时候瞧见林青燃正站在门口,挥手示意她进来 抬腿跨过门槛,在桌前坐下。林青燃看着眼前雾气蕴蕴的茶杯,有些发呆。倒是许老爷子先开口了 “丫头,我不跟你玩客套。你瞧瞧这个,是你从哪儿得来的?” 许勤有些讶异,没想到老爷子会这么直接的牵出这个问题。 “爷爷…” “你闭嘴!让这丫头自己说!” 许勤有些担心,这东西怎么来的他太清楚了。 “许爷爷”林青燃看了看老爷子手中的东西“这耳环,是我母亲给我的。” “你母亲?!” 林青燃又重重点了点头,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这样惊讶这耳环的来历。 这样的回答,让老爷子也完全没有预料。难怪许勤会一口咬定这耳环没有问题。差点要了这丫头命的血咒引,竟然是做妈的带给她的,这完全不符合逻辑啊。 因为几人的沉默,桌上的气氛愈发沉重起来。倒是坐在一旁的中年男人沉不住气,拍着桌子嚷嚷起来。 “也是奇了,头一次听说当妈的给自己闺女下咒。还是血咒?!哎丫头,你妈是你亲生的吗?” 许勤听着这话吓了一跳,赶紧伸腿在桌子底下狠狠的给了说话人一脚。再去看林青燃,愣着眼神,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嘿你这小后生,给她下咒的可不是我!你跟我来什么劲啊…” “行啦”老爷子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两人倒也安静下来,都不出声 “丫头,你确定,这东西是你母亲给你的?” “当然!” “丫头,老头儿我是不相信你母亲会对你做什么的。可问题,也确实出在这小东西身上!” 老爷子说着,又伸手指了指林青燃的右耳, “都给我吧。” 林青燃的脑袋里还在回想着中年男人的话,哪里听得见老爷子在说什么。她满脑子都是那句“当妈的给自己下了咒“;和自己这些天来的噩梦。 “许爷爷”林青燃有些木木的开口“我妈她不会的,她绝对不会……” “我知道,知道” 老爷子点了点头,又指着自己的右耳,又重新伸手。 林青燃听话将耳环摘下来送到许老爷子手中。看着拿到耳环的许老爷子,将许勤和中年男人都赶出正厅关起了门。只留下自己还坐在桌边。 “许爷爷,我知道您是很厉害的大师。可是你要我相信我妈妈她会害我。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啊……” “丫头,我老头子跟你一样。并不相信你母亲会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来。所以,既然咱们都不信是你母亲的作为,那么,我就只能求石问路了。” “求石问路?怎么问?” 老爷子手里来回捏着一对翡翠耳环,来来回回在林青燃身后踱步。想着还是要从这被咒的本体上下手。 将茶杯中已凉掉的茶水都倒掉,老爷子从胸前口袋掏出一把小黑米握在手中,摁向林青燃的后颈。 许老爷子着手的地方,是林青燃的天根。要想知道血咒的来历,从天根下手是最好的了。 林青燃被猛地一个动作摁住,明白许老爷子是要有什么动作了;也不敢大意。只用力坐直了身子,不敢动弹。 大抵有一根烟的功夫,老爷子握着小黑米的手从林青燃后颈上移下。又包裹着一对耳环,一股脑儿扔进空中。顺手抄起空茶杯,将小黑米和耳环一齐扣在桌面,竟没有一颗遗漏。 林青燃这时候已经伸手紧紧捂住了嘴巴,脸上的惊奇都被老爷子看在眼里。眼下自然不是给她解释表演的时候。老爷子手上利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寻根木揣在手里握住。 “笃笃,笃笃……” 寻根木敲打着倒扣的茶杯,林青燃数的清楚,每次连敲两下,足足敲了七次,许老爷子才停手。 求一问二,七为上。这是行里求石问路的死规矩。老爷子无暇分神继续手里的活计。 “甲午年,七月初八,辰时。许家二十三代诛鬼师传人,许岐山寻跟问路……” “甲午年,七月初八,辰时。许家二十三代诛鬼师传人,许岐山寻跟问路……” …… 许老爷子盘腿端坐在正厅中央的地上,嘴里念念有词,一遍又一遍。林青燃虽然着急,却什么都不懂,只能干坐着不敢乱动。 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漫长。一分钟被掰成了十份来过,那说的就是现在的许勤了。 “哎哎,小后生,你就别晃悠了,成吗?这总共出来才十几分钟,你看看这地,哎,都快让你踏平了!” 中年男人蹲坐在门槛边上,看着许勤晃来晃去实在心烦,忍不住开口劝人。 “你也在这坐坐,别这么紧张嘛。” “这儿是我家。你还招呼上我了” 许勤看着中年男人笑嘻嘻的露着一口白牙,哪儿还有昨天在车上时候的板正?再想想老爷子对他的态度,觉得这人似乎不太受人待见。可好歹人家昨天才救了林青燃一条命,这会儿也不好说的太多,只得从昨天的事谈起。 “昨天的事,还没谢谢你。多亏你,青燃才捡回一条命” “嗨,救人可是积大德的,哪能看着不管?再说,我就是压了压,这往后的事儿还得靠你家老爷子呢。” “总归是有你救人在先。还不知道大叔你叫什么呢?” “你好,向远舟。” 许勤低头看了一眼向远舟伸来的手,也抬手跟他握了握。 “向叔叔,你认识我爷爷?” “嗯?哦,我们这行里的人,谁不知道许老爷子的大名啊!“ 这话听在许勤耳朵里,他就知道,这人跟老爷子绝对不是相熟的友人,恐怕是有求于爷爷。又刚好撞上自己和林青燃回家,这才给了他一个机会接近老爷子。否则以他这个德行的人,怎么可能入得了许家大门至于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许勤倒不奇怪。诛鬼师一行里,能压得住邪祟,就能算的出人事。 “许爷爷,许爷爷!许勤,许勤!” 听见林青燃焦急的叫喊声从正厅紧闭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两人面上都是一紧,立刻推门而入。瞧见的却是粉碎的茶杯残渣散了一地。老爷子嘴角已经渗出鲜血,胸口还在剧烈起伏,整个人靠在林青燃身上,而林青燃正用力给老爷子敲打着后背。 “我去!老爷子,你这是咋了?”还没等许勤开口,向远舟已经在一旁跳起了脚。 林青燃咬着嘴唇,眼见着就要哭起来了。 “许爷爷似乎是想弄清我那耳环的来历,一直在施法做什么。之前都还好好的。可刚才原本扣在桌上的茶杯,突然崩裂开来。里面的耳环和着小黑米炸的满屋子都是。许爷爷就在同时受伤的。” 才说完话,林青燃就呜呜的哭起来。许老爷子有些头疼,本是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被林青燃这么一哭,倒显得事情难办了。 “丫头,我老头子不碍事。” 老爷子说话间冲许勤伸了手,示意他将自己扶起来。重新坐回椅子之前,许老爷子先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一对耳环。 “丫头啊,刚才的事,你也看见了。老头子再问你最后一次。这耳环,到底是哪儿来的?” 若真是如林青燃所说,耳环单纯是她母亲送给她的。刚才的求石问路绝不会被寻根冥王拒绝,当然,若不是老爷子强行追问,倒也不会受伤。 此刻的林青燃已经哭得满脸泪水,听到老爷子又重复问起耳环的来历。强压了压哭腔答到 “许爷爷,这耳环确实是我母亲给我的。” “那你可知道你母亲是从哪里得来的?” 许老爷子的话几乎紧跟着林青燃的回答脱口问出。可林青燃却突然停住沉默了。 “丫头,实话告诉你,如果这东西来路是正的,就不会有刚才问路而不得的事。我老头子在诛鬼行里不敢说是头一把交椅,但各路散仙也是给我几分薄面的。如今要不要老头子帮你,就看你自己了。” 说着,许老爷子将手里原本握着的一对翡翠耳环又放回桌上,推到了林青燃面前。 “许爷爷,我只知道,这东西是我母亲在一个庙里拜佛请愿时候得来的。具体是谁给她的,又是怎么给的,我真的不清楚。” “庙里?什么庙?” “是在我母亲家住地方的一间小庙,叫魂鹫庵。” 林青燃的话说完,正厅里又恢复了沉静。向远舟是没那么深的道行,连许老爷子都请不来的散仙,他更不敢随意接话;而许勤对这些事也只停留在知道老爷子是业界的个中高手的层面上,至于其他,一窍不通。 许老爷子闭着眼睛想了许久,好像是在恢复,又好像是在思考。过了许久才幽幽开口 “走吧。去会会这个魂鹫庵。” 向远舟的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啥?老爷子您这意思,是要出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求助2 “老爷子,您要是出山。这行里多少人多少事得盯上您啊?就这么一小丫头,您就贸然出山了这……” 向远舟这次的唠叨,没有被打断。不仅仅是向远舟,许勤也是有同样的担心。当年如果不是发生过什么,以老爷子的造诣道行,根本不必封山。可这些事情他本就不懂,老爷子从不提及更不许他问起;如今出山,说不定真的会像向远舟说的那样,引来无数人关注。 “行啦。小勤,你带丫头出去走走,准备午饭。下午吃过饭我们就动身。” 老爷子大手一挥,将许勤、林青燃两人打发了出去,却摁住了向远舟的肩膀,示意他留下来。林青燃虽然一肚子问号,可老爷子已经这么说了。也只好先跟许勤退出房间, “救了人又来拦我,你要的不只是黑药吧。” 看许勤带着林青燃出了门,老爷子起身在屋子里转了转。眼前这人是谁,心中早就有数。 “您老爷子恐怕早就知道我师承谁家了。我也就打开门说话了。”向远舟一早就料到许老爷子会知道,现下被人捅破窗户纸,倒也不羞怒。 “这事儿,救内丫头的时候是必须的,咱们这行救人一命记多少道行您比我清楚。我原想着,能救一人,再能得您老一点指点,我这半辈子也算没白在行里混。可是今儿这事儿一出,我还能想着些么?这血咒有多厉害,这怎么解,能不能解您心里还能不清楚么。” “老爷子,我师父他福薄,没您这么好的孙子。当年出事儿之后,您几位老人儿都封山是为了什么您心里明镜儿似得。到了今天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上劲儿就非要出山了呢?!” 向远舟说完抬头看了看老爷子,盘算着这老爷子别要一意孤行才好。 “远舟啊,当年我和你师傅我们四人封山是逼不得已。现在,我要开门出山也没得选呐。”许老爷子拍着向远舟的肩膀,重新再桌前坐下,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小勤打小跟着我,他爹妈去的早可这孩子却一点也没长歪。心里有多少苦我知道。如今他能把这丫头带回来也十分不容易。何况这丫头,跟我还有些渊源在身上。这事儿我是非管不可了。” “渊源?那丫头跟您还有什么渊源?” 向远舟想问,老爷子却不想说。一摆手又转身去了正厅后身的药房歇着去了。留向远舟一个人在厅里抓耳挠腮的难受,想起自己中午还得厚着脸皮在人家家里蹭着吃喝,也不好意思再去睡觉,一股脑儿将正厅打扫了个干净。 另一边许勤听了老爷子安排,带着林青燃去了村北的小集市。一路上林青燃的小嘴儿就没停过,一会儿担心老爷子会查出耳环的来历;一会儿又斩钉截铁的说自己的母亲不会做这种事。这不,又在一旁跟许勤嘀咕怀疑是向远舟搞的鬼。弄得许勤哭笑不得。 “青燃。” “啊” “知道的明白你是紧张才一直自言自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受了什么刺激魔怔了。” 许勤的话好像一个小鼓槌,敲了敲林青燃的脑袋,让她一时间接不上话。许勤觉得是要好好跟林青燃谈谈。于是板正了她的身体,让她面对着自己。 “青燃,你看着我。” “不管这耳环是你母亲从哪里得来给你的,我们都必须查清楚它的来历。那样的噩梦,我相信你一定不想再做了,对吗?何况,你那么笃定你妈妈不会害你,知道了这东西的来历也能给你母亲一个交代不是吗。” 提起那些噩梦,林青燃就好像被开启了颓然程序,整个人陡然变得丧气。 “所以,不论是为你自己还是为了你母亲。我们都得查清这件事。至于老向,他不会是捣鬼的人。否则,爷爷是绝不会留下他的。” 其实,林青燃知道自己并不是紧张才话痨。是害怕。害怕噩梦的重演,害怕耳环的来历,更害怕因为调查这件事而将发生的一切。连许爷爷那样的高人都受伤了,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出什么事呢? “许勤,不如算了吧。真的是这耳环有问题,我不带它就是了。把他收好或者藏好,再不然我扔掉就好了。这才刚刚开始,许爷爷就受了伤。不管是不是严重,都说明它很厉害。我们这样查下去,我真的怕会出事。” “你该不会以为,这东西只要你丢掉了,就能摆脱了。如果真的这么简单,那么我爷爷他们那些世世代代做诛鬼师的人,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诛鬼师到底是做什么的?照你的意思你家里世世代代都是诛鬼师的话,那你怎么做了老师呢?” 许勤被眼前天真的小丫头问的有些好笑,不禁抬手拍了拍林青燃的脑袋,又牵着她继续往集市的方向边走边说。 “所谓诛鬼师,就像他的字面意思一样。最简单的意思来说就是-诛杀邪祟鬼魅的天师。我家里确实是世袭的诛鬼师,不过传到我爷爷那一辈时候,诛鬼师才被人们重视起来,也才算真的被发扬光大。” “既然这样,你什么不跟许爷爷学着传承下来呢?反而跑来做了老师。” 为什么?难道要告诉她,是因为自己天资不足,爷爷压根不愿意传授自己吗? “诛鬼师是不能随意结婚生子的,所以如果要追着你,就不能做诛鬼师咯。” 林青燃没想到许勤这时候还有心思玩笑,顿时脸红起来,便不再理他,自己逛起了集市。 许勤家虽然在一个山坳里,吃穿用度东西却都能在这小集市上找到,东西也又好又新鲜,一点不比外面的超市差。两人转来转去逛了日头都高了才往回走,一路打打闹闹倒也不觉得东西有多沉。 向远舟收拾了屋子没事可做,许老爷子还在药房歇着没起,他也不好去打搅,索性出门溜达。才刚打开许家大门,就瞧见许勤和林青燃两人嬉笑着正要进门,气窜头顶, “干嘛呢干嘛呢,老爷子还在里头歇着呢!笑这么大声,想给吵起来啊?” 向远舟的话一出口,无疑是给林青燃提了个醒,老爷子为着她的事儿受了伤还在休息。方才被许勤逗乐了的心情,霎时又跌到底。 “老向,发什么洋疯啊你。” 许勤更是莫名其妙,不明白向远舟犯了什么毛病。说完推开眼前挡着门的人,拉着林青燃就进了厨房。留向远舟自己在大门口,气的跺脚。 “这些个没心肝的!合着就我自己担心老爷子会出事是吧,一群小王八羔子……” 许是声音真的传进乐许老爷子耳朵里,等向远舟关了门穿过长廊,就看见老爷子背着手正站在院里喂鱼。向远舟人傻嘴不甜,奔着老爷子就去告状。 “老爷子,您这孙子也没找个好孙媳妇儿给你啊。给她求石问路的事儿还没过半天呢,俩人就乐的跟没事儿人似得。” “哎,老爷子我跟你说,就这事儿要放我身上。那我得难受好几天呢,哪儿还能笑的出来啊。” “还有您内孙子,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能跟着一块乐乐呵呵的呢?就一点不担心您呐?” 许老爷子手里一点点掐着鱼粮往荷花缸里扔,全然一副我没听见的架势,气的向远舟一把拍掉了老爷子手里的鱼粮,扭着头像是看不见老爷子瞪他的眼神。 “老爷子,这事儿,你别管了!你看看他俩……” 老爷子压根儿没把向远舟的话听进去,一心喂鱼。哪知道被人一把打散了鱼粮,这才背着手,张口数落向远舟 “瞧你这幅德行,后半辈子也找不上媳妇了!” “嘿,老爷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内丫头心思细,噩梦缠身这么多天,又亲眼见我为着她受了伤。小勤要不哄着,没准心里要把自己难受出病来!” 向远舟哪里想得到这一层上去,许老爷子随口两句话说出来倒堵得他不知该说什么。 好在林青燃手上麻利,向远舟去告状的功夫,饭菜已经可以上桌了。许勤眼见着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便出来喊人 “爷爷,饭菜都准备好了,来吃饭吧。” “好,吃饭” 许老爷子答一口答应下来,往厨房迈步。爷孙俩这回倒有默契,谁也不招呼向远舟。民以食为天,向远舟只能自己厚着脸皮进屋。 “许爷爷,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就随便做了一些,你尝尝看。”林青燃乘好了米饭放在许老爷子面前,想问些什么,又觉得在饭桌上开口,不太合适,只默默将几人的饭都盛好。倒是向远舟不像在门口时候耷拉着脸,这会儿正笑嘻嘻的看着林青燃。 许老爷子也不说话,动筷就吃。向远舟也只是时不时夸赞林青燃手艺不错,一顿饭下来,竟没有人多说一句。 林青燃才吃着饭也觉得无味,才刚刚放下饭碗,就听见老爷子在一旁敲了敲盘子。 “不许放碗。” “许爷爷…” “丫头,剩下的事怎么查,怎么摆平你都不用管。我老头子有的是招数。” “真的吗许爷爷?您已经有对策了”林青燃又惊又喜,心里感叹高人就是厉害,这么块就已经有了方法。 “先干正事儿,之后咱们再慢慢谈。”许老爷子敲了敲桌上的盘子,又敲了敲林青燃的碗,示意她吃饭。 林青燃心里感动,老爷子竟能明白自己心里所想,鼻头一酸就要涌出眼泪。自己何德何能,让许勤和许爷爷这样用心对待。 “嗯,我听您的。” 林青燃吸了吸鼻子,又重新端起饭碗大口吃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求助3 “青燃,好了吗?我们该走了。” “嗯,我都好了” 魂鹫庵坐落在林青燃老家的一个小山顶上。在地图上看起来,许家是在林家的南面,而那座庵虽然划在林家所属的市区内,却也刚好位处两家中间。 出山路上,老向开着他不知道几手的帕萨特,真是除了喇叭就没一个地儿不出声。好容易晃到了车站,林青燃提议今晚让大家先到家里安顿下来,隔天再去探那庵的水到底多深。从这里到林家所在的地方就已经要两三个小时的车程,爬山登顶到庵里,恐怕也是傍晚了。 “就听青燃的。咱们先去林家,了解了情况。” 后面的话,老爷子收住了口没有继续说出来。如果林青燃真的是当年自己留下的渊源,这事恐怕也不只是血咒那么简单。自己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住这个丫头。许老爷子不知道,坐在一旁的林青燃这时候正给自己准备了一份“惊醒” “许爷爷” “说吧。” 老爷子转过头看着林青燃,她却迟迟没有再开口,知道她是有什么事不得不说也不好说。只得自己先给这丫头铺台阶了。 “有什么事,说出来才能解决。” “许爷爷,我母亲当初给我得首饰里,和那对耳环一起的,还有一条项链。” 林青燃是鼓了半天的气才说出这样一句话,她抬眼看许老爷子的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才继续往下说 “许勤带我来见您之前,并没有告诉我是要来拜访您。所以我只换了便装,项链首饰都摘了。耳环也是因为我忘了取下来才会带着的。” “许爷爷,我不知道那条项链有没有您说的血咒在里面。但是我想,它是和耳环一起到我手上的。所以,所以…” 老爷子本就疑惑,这耳环只是血咒之引,那么主体会是在哪里。现在林青燃这么一说,差点惊得老爷子在座位上弹起来。瞪着眼睛问林青燃 “项链现在在哪?!” “在…在我上班学校旁的房子里。” 林青燃没想到老爷子的反应会这样大,一下紧张起来,舌头也连带着有些打结。许勤是知道项链的事的,可这会儿也插不上话,只能紧紧握住林青燃满是冷汗的右手。 老爷子掀起窗边的布帘。车已经从车站开出来一段路程了,现在正在高速公路上行驶。这时候下车显然是不可能的了,老爷子点了点头,只告诉林青燃,先歇着吧。 刚刚还紧张瞪眼的人,这会儿又告诉自己歇着?林青燃有些缓不过劲儿来。可老爷子已经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自己也没法再问。 好在许勤在旁边安抚着林青燃,许爷爷既然能这样淡然一定是有了对策的。这才让林青燃安心一些。 周身有两位诛鬼师,又有许勤陪在一旁,林青燃难得的没有做梦,睡得极为香甜。只可惜,这样舒服的休憩时间并没持续多久,车体猛地颠簸让林青燃惊醒。 这路,看起来似乎不大对。林家虽然没在一线大城市里,也是位居一个区的中心地段,何况高速公路才走了一小段,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变成了土路?在看看车上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是醒着的,难道车上几十个人都在休息吗? 林青燃推了推身边的许勤,示意他车上有些不对劲。还没等许勤缓过神来,老爷子和向远舟已经起身拿着一副扑克牌走到司机身边。 向远舟手里的扑克牌几次飞起落下,那司机竟然想看不见似的,向远舟龇牙咧嘴的不知在跟老爷子说着什么。转手抽出一张扑克牌,放在手中旋转。扑克牌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然站立在向远舟的手心,周身隐隐闪着蓝色的光芒。 向远舟就是趁这时候,将还在转动的扑克牌贴近了司机的胸口。司机的四肢立刻像木偶一般;减速,换挡,脚刹,手刹。将车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老爷子迅速回身,几步蹿到许勤身边,示意许勤带着林青燃下车。情况如此,许勤也顾不得多问。背起背包一把抓住林青燃就跟着老爷子下了车。 再看还在车上的向远舟,正带着扑克牌一步步后退。扑克牌从司机胸口渐渐离开,拉伸出一条淡蓝色的光线。向远舟从车上安稳落地,向远舟才将扑克牌猛地扣下!淡蓝色的光线骤然消失,车子也发动起来“嗖”的蹿了出去。扬起的灰尘铺了几人满身满脸。 “呸,呸呸。这司机急着投胎啊!呸…” 老爷子不在意这些表面的东西,只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 “走吧。” “爷爷”许勤手快,拉住了要往西走的老爷子 “咱们不是说好了,先去青燃家里吗?这要是往哪去?” “先去魂鹫庵吧。丫头的项链里肯定有血咒的主体,多拖一天,就多一份不稳定。” “可是现在我们在哪儿都还不知道,而且,刚才老向是对人家司机做了什么?没有危险的吗?” 许勤问的正是林青燃心里想知道的。这样半路跳下来,安全因素不说,这陌生的环境他们该往哪走?何况刚刚老向对人家司机做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非正常手段。万一那司机没能恢复过来,岂不是害惨了那一车的乘客! “是啊,许爷爷。这周围看起来很陌生,恐怕我们都没有来过,魂鹫庵在哪?该往哪个方向走我们都没办法确定。而且,老向刚才做的事,会不会被人发现啊?万一那个司机……” “哎哎,我说你们两个小后生。真是不知好歹啊!?半路跳下来还不都是为了解决你这个丫头的事吗”向远舟说着话,伸手指了指林青燃,却被许勤一巴掌拍下不安分的手。 “嘿~还有你!我是那种没良心的人吗?啊?” 向远舟似乎真的有些生气。手里的扑克牌挥起,在空中一一排列又旋转起来。发散出的蓝色光线渐渐形成了一个荧幕,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的见刚刚被他们“叫停”的大巴,此时已经恢复正常,行驶在高速路上了。 许老爷子是见的多了,也不去看。倒是许勤和林青燃两人,从没见过这样神奇的一幕,这时候正面面相觑。 “哼,看见了吧。人人都好好地,一个都没事!” “老向”林青燃慢慢踱步到向远舟身边,戳着他的胳膊“你这个扑克牌怎么这么神奇啊?” “不懂了吧?!这叫“夺心牌”。有了这一副牌啊,妖魔鬼魅的不敢说,但这人心是轻松操控咯!” 之前对人家的手法有怀疑,现在亲眼看到司机和一车人都好好的。许勤是个男人,面上难免有些尴尬,只好林青燃出马卖个萌来讨喜。可得到的答复,却让林青燃心里“咯噔”了一下。 “行了,别耍宝了。探探路,咱们出发。” 老爷子拍着向远舟的肩膀,示意他先做正事。向远舟也乐得开心。难得老爷子肯让他来,就算是平日里的使唤,他也觉得是重用!一时严肃起来,抬手扔牌幻化出一副地图,那地图的右下角一颗红色圆点闪烁着,大约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了。 向远舟的手顺着红色圆点往左又往上滑去,停在了地图左上角边缘的一处,看起来是一个山头上。 “就这儿了,准没错!” “你确定吗,老向。” “小丫头,别的我不敢保证。这寻人寻路嘛,只要沾了地气儿,就肯定没错儿!” 虽说是往林家走,可这周围除了眼前一条不成形的土路,都是人一般高的野草,难免林青燃会提出疑问。可她不知道,唯一让向远舟骄傲的也就是自己这一门手艺了。向家师门在诛鬼师行里是出了名的探路者。向远舟也是小有名气的领路人。诛鬼师里大部分的天师都以诛鬼为重,真正能练就出探路领路手艺的少之又少。 而向远舟正是这少之又少中的一员。与他而言寻人寻路自然不在话下。否则以老爷子的造诣,怎么可能单单为了一个老友,带一个真的不学无术的累赘在身边。 “走吧,趁着天黑前到,还能会一会它。” 林青燃不明白诛鬼师行里的行情是怎样,但老爷子都没异议的,她也自然也跟着一起走。倒是许勤皱着眉头,一脸的警惕。 土路石子偏多,路面也不平和,十分不好行走。许老爷子和向远舟还好,到底是诛鬼师行里的人,有气场护身,不能说不累,但也能支撑的过来。倒是林青燃几次脚滑,都靠许勤紧紧抓住自己才没有跌倒。 可常在路上走,哪能不摔跤?许勤再机灵,也不可能每次都抓得住自己。这次林青燃真的是摔了个实诚。 “嘶…脚好痛” “哎!…我手慢了些,没抓住你。” “是我的问题,许爷爷和老向都没我这么粗苯的。” 林青燃揉着脚无意间说的一句话瞬间点醒了许勤。林青燃年纪轻轻,怎么可能总是脚滑?再看林青燃脚边的那块扁石,通体扁平不假,可是在这样一条土路上,表面居然没有一点尘土,反而有些光滑。这条路上只有他们一行四人,没有人会故意扔下这样一块石头,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迷路了!而且一直在原地打转! 许勤盯着地面默不作声的思索,让老爷子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周围是野草没错,但他们眼前的这些野草,已经有了向两边歪倒的痕迹,明显是有人不止一次的推动过才会这样。这条路,恐怕他们已经走了很多次了! “是鬼打墙!” 许老爷子一句话,林青燃和许勤的脑袋里瞬间都绷紧了一根弦。 “远舟,用天清水。小勤,背好林丫头,跟在我们后面。” “好” “好!” 许勤和向远舟异口同声,也都不耽搁。找法水,被人,拿包,利落有序。 林青燃趴在许勤背上,前面的老向正拿着天清水挥洒。林青燃伸手想给许勤擦擦汗,手尖传来的触感却冰凉。 “许勤,你怎么身上冰凉?不然你放下我吧,我能走的。” “我没事” 许勤的声音让林青燃觉得不对劲,那种僵硬感有些像机器人的声音。许勤人高大强壮,即便是背着自己也不会多费力。声音怎么可能变得这样怪异? “许勤,你放我下来,放下我!” “嘠嘠…我不会放下你的……” 还在拍打着“许勤”肩膀的林青燃听到这句话,两只手僵在半空,连带着身体也不感动弹。“许勤”的一句话,像是被一桶冰水,将林青燃从头浇到脚。 再努力眨眼看自己身下,哪里是许勤宽阔的后背?她明明是跨在一团黑雾上面! 这背着自己的,又哪里是许勤?根本是自己梦里的那团黑雾!林青燃哆哆嗦嗦抬起头,身前早没有了许老爷子和向远舟的身影,四周只黑压压的一片,没有边际。 这哪里是什么鬼打墙,她明明是撞鬼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求助4 林青燃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胳膊小腿渐渐冰冷麻痹。她想脱离开眼前的黑雾,她想要说话,想要出声。可是嘴里哈出的气儿已经泛了白雾! 从前只是在梦里,林青燃虽然害怕,但醒来之后,有熟悉的环境和许勤的陪伴,会让她安心很多。 可现在,她能切切实实的感受到邪祟发散的气息。那些冰凉彻骨的寒气,正透过她的毛孔,一点一点钻进她的皮肤,跟随着她的血液穿梭在她的血管中。 她的手脚已经僵硬不能动弹,想努力活动一下也不得法。寒气还在不停的钻入她的体内,身体被冻住的地方越来越多,越来越弥散开来。林青燃已经明显的感受到身体内的器官都在反抗,小腹部的坠感,胃部的搅动,肺部的收缩加快,最后,是心脏跳动的减缓和呼吸的不畅。 艰难的眨了眨眼睛,林青燃这才发现,自己的睫毛上都已经挂起了白霜。 黑雾似乎很满意林青燃的反应。丝丝缕缕的黑气缠绕上林青燃已经麻木的脸上,似乎在抚摸,轻轻柔柔的飘忽着,欣赏着一部自己的画作。缕缕黑雾缠绕着林青燃猛地扬起到半空,又狠狠落下! 像上一次被甩飞在车上一样,林青燃又被那团邪祟黑雾猛地扔到地上。浑身冰凉僵硬的林青燃在落地的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个玻璃娃娃,被摔碎了一地。 全身的酸胀肿痛,让她想大叫出声。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大口大口的吸气,喉咙里似乎卡着一根鱼刺一般,发出“咔咔”的声音。周边的寒冷和体内的寒气已经让她僵硬的连哆嗦都打不了了,肺部的堵塞感越来越重,林青燃就要不能呼吸了。大脑缺氧让眼前的景象已经开始渐渐模糊,胸腔内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慢,越来越不明显。 林青燃想,她一定是快要死了。不然都已经这么难过了,怎么还会看见许勤和许爷爷的影子? 许勤发现身上人有些不对劲的时候,林青燃已经要从许勤的后背上滑落下去。许勤原以为是一时没抓紧才会这样。伸手就要去拉林青燃的胳膊。 才刚刚触到林青燃胳膊上的皮肤,许勤就发现,这样热的伏天里,林青燃的身上,却凉的像冰棍。再看人哪儿还有精神气儿?脸色苍白不说,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闭了眼睛,这会儿已经是进气儿多出气儿少了。 这个时候出现问题,要说是生病了谁都不会信。何况这人是在许勤背上的,真要是病了不舒服,总会挣扎,他许勤又不是木头怎么可能感觉不到?除了邪气侵体,许勤想不到第二个理由。 “爷爷,老向!你们来看看青燃,她不对劲!” 在这个环境里遇到鬼打墙,肯定是没有人能拉他们出去,只能靠自己来找。许勤喊人的时候,许老爷子和向远舟两人正挥洒着天清水识路。听见身后的声响,两人立刻折回许勤身边。 “小勤,把丫头放平在这。” “远舟,黑铜镜!” 向远舟从包里掏出一面乌漆嘛黑的铜镜递给老爷子,那镜面上还有斑斑点点的锈迹。铜镜四周包裹着的一圈黑狗皮已经有些掉渣,看起来就像一个陈年铁饼子似得。 许老爷子将黑铜镜平行于林青燃的面部,左手又往后伸。向远舟机灵,拿出玄关灯直接照在了黑铜镜上面。原本纯黑的镜面猛地清澈透亮,映出的却并不是林青燃清秀的脸庞。而是一团浓浓的黑煞! “嗬,还挺凶啊!咱们在前头两步远,这东西就敢上了林丫头的身。” “老向,你什么意思?青燃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向远舟是个不识趣儿的,张嘴一句话吓得许勤魂儿也要跟着掉了。许老爷子瞧向远舟嘴里吐不出象牙,伸脚就踹了向远舟一个跟头。在许老爷子眼里,这些小东西根本上不了台面,倒是向远舟,有些大题小做。 “还有工夫碎嘴子,赶紧拿佛槌把东西打了!” “好嘞!” 说起来,这鬼打墙也是邪祟东西故意闹出来的。为的就是让许老爷子两人在前清路,钻林青燃的空子。趁着他们几人分心,使了一计调虎离山。 佛槌稳稳握住,向远舟的手却抬起放下好几次,迟迟没动手。许勤有些着急,林青燃的身体早就冰凉,呼吸也越来越浅,眼下有招儿能把那不干净的东西驱出林青燃的身体,可向远舟怎么就不动手了呢? “老向,你等什么呢?!” “老爷子,这能行吗?”向远舟没接许勤的话茬儿,反倒去问许老爷子 老爷子听着话也不出声,心里却明白的很。这东西要从林青燃体内打出倒是简单,可他们已经在这鬼打墙里转悠了大半天了。这东西一旦从林青燃体内抽离,必然会将其本身的阳气带走大半,若是能及时走出去还好;可若走不出去,没有办法及时吸收到天地阳气,怕是要坏事了。 老爷子看了看眼前许勤和向远舟,没得选了,在这么耽误下去,林丫头救回来了也要少去一魄,咬牙搏一搏! “小勤,你带着天清水,一路撒着往前走。你身后留下的天清水的痕迹我们能看到,你就大胆往前走,没东西敢碰你!我没叫你就不许回头!” ”好!” 许勤听话带着天清水走了,虽然担心,却也明白老爷子一定会把林青燃给拉回来。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这路给清出来。 而老爷子说的话并不都是安慰许勤,也有七八分真。许勤本身阳气重,又是没开蒙的壮年。带着天清水开路,普通邪祟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老爷子看许勤已经往前走,眼下林青燃的事也不能耽搁,便同向远舟谈起对策。 “远舟,佛槌往南打,我在西南接住,万一林丫头有本体被带出来,我会拦住。” “好。” 老爷子挪到西南方蹲站好,示意向远舟准备, “来,3,2,1,打!” “嗬!” 向远舟佛槌猛地落下,林青燃身上却不见伤痕,只有一股黑烟夹杂着些白亮的光,猛地窜出向着许老爷子的方向飞去。 黑烟窜出带起了强烈的风,野草那样坚韧的生命力都被连根拔起。可许老爷子仍然稳稳地蹲坐在地,手中缓缓运气聚成光圈,向前推出的瞬间同窜出的黑烟正面相刚。两股力量碰撞形成的强冲击力将站在一旁的向远舟也推到。 “老爷子…” 向远舟想爬起身去给徐老爷子搭把手,可强烈的冲击让他头晕眼花根本站不起来。 “别过来!稳住林丫头本体!” 老爷子还在奋力抵抗眼前的黑烟。许老爷子也没想到,才刚刚踏上这条诛鬼路,就会有这样厉害的阵法。还只是一个血咒之引。可他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家伙带走林丫头的阳魄。 好在许老爷子道行够高,几番僵持下来,那原本气势汹汹的黑烟已经有了劣势。到底现在还是白天,这样完完全全的暴露在赤阳之下,根本没有优势。 若不是为了林青燃的一缕阳魄,老爷子早就一个挥手打散了这个心机鬼。可它手里还缠绕着林青燃的阳魄,这才逼得老爷子不得不跟他周旋。可这么下去压根不是办法,只会让老爷子的体力耗尽。 “远舟,我撑不住,拿七星石!” “老爷子,不行啊!” “拿!” 七星石是打散邪祟魂魄最好用的道石,行里有句话叫做“七星出手,道行再低不空走”。意思就是有七星石在手,哪怕是道行再低的天师也都能打散压制邪祟的魂魄。 老爷子的话音刚落,刚刚还在眼前跟老爷子僵持的黑烟猛地消散。只丢下了林青燃一缕阳魄,飘飘然浮在空中。老爷子让向远舟拿七星石出来,自然不是真的要打散它。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的一计而已。好在,这邪祟没有跟老爷子拼命的心,自己转身跑了。 向远舟看这情形也并不奇怪。那些邪祟精魄都是沉积修炼了近百年的,谁会傻乎乎的让自己被七星石给打散了去?看着邪祟化成的黑烟已经消散不见,向远舟扔下手里的石头,赶紧去扶老爷子坐下。 老爷子的道行自然不用怀疑,蹲坐这种姿势要长时间坚持,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可许老爷子毕竟七十多岁的人了,之前又封山那样多年,突然来这么一下,也确是有些受不住。可这会儿还在鬼打墙里没出去,许勤又在往前清路,哪里敢停下休息。 老爷子摆摆手,示意向远舟收拾好东西背着林青燃,自己则运气将其还飘浮着的一缕阳魄保护起来。两人没有再说话,默默循着许勤留下的痕迹往前走。 才走了约莫十几分钟,就看见前面许勤的身影,可越走许勤的身影就越近,向远舟觉得有些不对。 “老爷子,咱们有这么快的吗?” 向远舟不问,老爷子心里也有个问号。他们刚刚才跟咒引斗完一程,还背着个昏迷的林青燃,脚程根本快不起来。越走越近是不可能的事,再仔细看起来这许勤怎么好像站在原地不动了似得? “远舟,你背着丫头跟在我身后。” 老爷子是怕许勤被什么东西困住动不了身,向远舟就这么被这个魂魄不齐的林青燃过去,再被钻了空子。索性自己站在前面,也能挡得住煞气。 可等几人走到眼前才发现,许勤手里还握着天清水的瓶子,可人却站在原地不动。向远舟一路背着林青燃走过来,累的要命,再看许勤这木头一样的,张嘴只想骂人。 “妈的,我说你这小后生,你这是几个意思?” 许勤看着向远舟和老爷子过来,有些哭笑不得。 “爷爷,老向,这天清水,没了……” “啥?!” 老爷子和向远舟听见许勤的话,都是一愣。向远舟一个抬头,更是差点将后背的林青燃给甩了出去。 向远舟使劲儿背了背林青燃,腾出一只手来摇晃许勤手里的瓶子。天清水没了,真的没了!难不成他们要一直在这鬼墙里头打转出不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往事1 许勤是早就懵了的,向远舟还背着林青燃,这会儿正在一旁骂娘。只有许老爷子,拿过许勤手里的天清瓶仔细端详起来。 天清水是取晨间露水和夜间雨水相融而成。这么多年来,这天清瓶在他许岐山手上也用过无数次了,什么时候发生过这样的情况?这天清水不能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到底也是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若真是用来开个鬼墙都能轻易用完,恐怕也就不配被老祖宗流传至今了。 “小勤,你是怎么发现这天清水没了的?” 老爷子正端详着天清瓶,突然看着许勤问到。 “我这一路走过来,都是撒着天清水的。就走到这里时候,突然瓶子里就撒不出东西了。我再讲整个瓶子倒过来都没有一滴” “你的意思是,它突然就没了?” “是。感觉就像是自来水的开关被关掉了似得。” 许老爷子收回对着许勤的视线,重新盯住手里的天清瓶。 “老爷子,您就别管这东西咋没的了。先想想咱现在咋出去吧!” 向远舟有些不耐烦,这爷孙俩合计这么多倒是轻巧了。他身上可还背着一个呢! “咱们已经到了。” “啥?到了?!咱到哪儿了?” “我若是没算错,咱们脚下这块地儿应该就是“魂鹫庵”。” “不,老爷子您啥意思?咱们这瞎转悠转悠还就到了地儿了?!” 向远舟有些听不明白许老爷子的话,他们明明还在鬼墙里没转悠出去呢,怎么突然就到了?许老爷子眼神缓缓飘过来看着向远舟,示意他把林青燃放下。 向远舟自然乐得其法,立马给林青燃放下来,靠在许勤身上。一路背着个人转悠,就算林青燃不胖也给他累得直不起腰来。等向远舟活动好了腰腿,老爷子转手将天清瓶交给他。自己和许勤一起把林青燃放平在地上,虽然都是砂石尘土,可铺上了些野草垫一垫倒也不至于把人给镉坏。 “远舟,给我取两滴血滴进天清瓶。过半刻钟,不管我结束了没有,你都把瓶子倒扣过来。直到天色全黑再端正,明白了吗?” “老爷子,您这什么意思?就这么强破?” “来不及了,林丫头等不了。” 向远舟造诣再不高也知道,这鬼打墙强破之后会直接缩减强破人的七年修为。七年啊,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还有几个七年能拿来修为。可这人若是缺失阳魄过久,就会心力不足,从而形同痴呆。这样一个精灵的丫头,向远舟自然也不愿意她出什么叉子。老爷子既然下了心要强破这鬼墙,他只能照做! “得,听您的!” 向远舟着手取了许老爷子两滴血进天清瓶后,两手端正开始掐算时间。另一边许老爷子已经盘腿打坐好,准备给林青燃入魄。 诛鬼师为人阳魄入体,其实就像是医院的护士给人输液打针一样,只不过阳魄脆弱,对诛鬼师的道行要求比较高,对其消耗也较大。 准确找到了林青燃的天根,老爷子手上的阳魄似乎有了感应,自己就向着林青燃的方向挪了挪。老爷子有些惊讶,老爷子在寻天根时就发现,林青燃的天根比平常人要高出许多;如今看着阳魄居然能自我感应本体,心下愈发确定,林青燃确是与自己有渊源的那个了。 许老爷子盘坐的腿略太高了些,双手护住阳魄的气息,慢慢向林青燃的天根送去。看着阳魄逐渐融入林青燃身体里,没有丝毫异动。这样出乎意料的顺利,倒是让老爷子有些纳闷。 不管怎么说,到底是赶在强破鬼墙之前结束了入魄。这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远舟,扣瓶吧!” “老爷子,真扣啊?” 向远舟扶着天清瓶的手有些发抖,这一扣下去可是七年啊!老爷子诛鬼驱邪这一生,好不容易才修到现在这个程度。这一瓶子扣下去就要损失掉七年的修为,别说老爷子,他向远舟都心疼的要命! “扣吧,这丫头天根高的很。将来要是能学个一招半式的,我这七年修为也算是没白消。” “真…真扣了” 向远舟还在晃晃悠悠,倒是许老爷子抓住他的手,一把将瓶子扣了个底朝天。 林青燃的天根颇高,若是取来两滴天根血跟自己的混在一起破了这鬼墙,能免扣自己几年的修为不说,说不定还能带这丫头入行。可林青燃本就体阴,命格又不是十足的强硬。诛鬼师里并不是传男不传女的行当,可女性本身属阴,若是命格有缺更是不可能做得了的。 与其让林青燃冒着危险做这一行,还不如他老头子一个人抗到底。天师血破鬼打墙是轻松的,天清瓶扣到地上不过三两分钟。天空中太阳的光芒便有些散开的痕迹,空气中的温度慢慢降低下来。 许勤发觉身边的事物似乎也在转变,原本人头一般高的野草已经矮了许多,也不像之前看时那么杂乱,周围野草中更陆续飞出了许多蚊子;脚下原本窄小一条的砂石土路也变得宽阔开来,往身后看,一条路蜿蜒伸展向山上去,竟然有了台阶。 再不懂行的人,这时候也知道他们从鬼打墙里出来了。只是眼下天色已经擦黑,林青燃又还在昏迷,去林家是不可能的了。 “爷爷,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小勤,你带着林丫头下山;远舟你跟着小勤,把林丫头的阳魄安定下去。我去山上看看。” 老爷子话说出口,许勤有些不明白老爷子的意图,而向远舟更不明白。但老爷子压根没给他们问为什么的时间,说完就转头上山,身上手里什么都不拿,就这么走了。 “老向,你带路吧。” 许勤不想再耽搁,开口催促向远舟下山。在他心里,爷爷一直是带有浓重神秘色彩的能者;可林青燃不是,她只是一个应该被疼爱起来的俏皮丫头。 向远舟知道许勤的心思,咂咂嘴也不说话,悄声给他带路。脑袋里的小机器却飞速运转。可向远舟是个话痨,这么憋着不说话他压根走不下山。 “哎,后生。咱俩说说话儿呗?” “没兴趣” “哎哎,我要跟你说的,是老爷子的事儿!” 许勤背着林青燃心里正着急,哪儿有心思跟向远舟瞎掰扯?可听见是关于许老爷子的,不禁放慢了些脚步,向远舟不说,许勤心里也是有疑问的。 “你要说什么。” “诶,照理说,这天已经黑了,这林丫头的阳魄又刚刚入体,还是老爷子一手送的;这时候应该由老爷子给她安魂定魄,怎么是让我来做呢?” 许勤咬牙切齿有些想骂人,什么时候了,这向远舟还在这里磨磨唧唧。 “老向,你就要跟我说这个?” “你急什么?我要说的当然不是这个,我都不懂的,你更不懂。”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是怀疑老爷子要自己去找这血咒。可偏偏他啥都没带,又不像是要自己动手的架势。在说都已经这时候了,他自个儿去魂鹫庵,你就不担心会出事儿?!” 向远舟一点点将手里的七星草撕碎,丢在身后的路上,好让许老爷子下山能找到他们。可向远舟刚刚话中的每个字都好像小秤砣,一个个的掉在许勤心上,压得他难受。 从小许勤就跟在许老爷子身边,那种感情是旁人体会不到也体会不了的;说没有担心是假的。但许勤并不相信老爷子会去独自面对什么。 老爷子明白许勤的心思,为他拼力救人;许勤也相信老爷子,不会把自己轻易陷进危险困顿。这也许是爷孙俩这么多年来形成的默契吧。 “你当我爷爷跟你一样傻?!快走吧。” “嘿,你个小没良心的…” 向远舟往身后使劲儿扔了一把撕碎的七星草,嘴里虽然还在骂着许勤,却也听话给他带路。 反方向的一边,许老爷子正往上山的路上一步步走着。腰间的旱烟杆已经被点燃,也只有许老爷子这个年龄的人还在抽这样直冲的旱烟了。 上山并不用很久,台阶路也并不难走;老爷子走了几步,转身在台阶上坐了下来;眯着眼睛吧嗒吧嗒抽起了烟,心里却在琢磨着林青燃的身世。 原来,许老爷子在为林青燃入魄时候,不仅发现林青燃的天根极高;还发现林青燃的命格有些奇特。当然,并不是林青燃的命格适合做诛鬼师,是她的命格,竟然曾经因为许老爷子,而硬性改变过命中轨迹。之前许老爷子虽然心里有些嘀咕,觉得林青燃跟自己恐怕有些渊源,如今真的确定了是怎样一回事,许老爷子的心里反倒多了些不安。 也许是天黑了,背后吹来的凉风让人觉得舒服不少;野草里的蚊虫越来越多,盈盈散散的也有些萤火虫在其中;老爷子的烟早已经抽完了,沿着路往下看,似乎能看到许勤和向远舟走时洒下的七星草沫。 许老爷子又坐了一会儿,将抽完的旱烟杆在台阶上磕了磕,又卷了两颗纸旱烟,才起身下山。 向远舟带着许勤从山上下来走到街上时,已经很晚了。好在酒店旅馆都是通宵营业,向远舟心算了一下眼前的小旅馆没有什么不妥,当即交钱订房。 别看向远舟平时浪荡,但对于诛鬼行里的事绝不懈怠,一样一样都放在心上。才进了门,就招呼许勤放下林青燃,准备给她安魂定魄。 定魂符和安魂香被向远舟拿在手里一燃,安魂香的香气有些浓郁却不会让人觉得烦闷,反倒让人觉得心里清净;倒是定魂符竟然在烧着之后化作了符水。向远舟人虽然打着哈欠,眼睛却一动不动盯着手里的安魂香燃尽。趁香味还没消散,立刻捧了香灰和符水掺好,一把封住了林青燃阳魄入体的天根处。 “齐活儿!”向远舟拍了拍手上残余的香灰沫儿,看着许勤的眼神,似乎在等他夸赞自己。可许勤愣是像没瞧见似得,一心只担心林青燃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许勤才刚刚起身预备往林青燃的床边守着,就听见房门“笃笃”被人敲响。向远舟和许勤的视线相撞都没有动弹,脑袋里都有同一个疑问。他们才刚落脚,谁会在这时候找来?可门外的人似乎并没有想走的意思,还在有节奏的敲打着门板。 向远舟示意许勤保护好林青燃,又从包里抽出佛槌握在手中,慢慢向房门口挪去。向远舟一手牢牢握住佛槌,另一只手慢慢拉开房门把手,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佛槌正举得老高准备落下,向远舟却发现门外站着的是许老爷子! “老,老爷子?!怎么是你啊?!” “怎么,还想跟我动手?” 老爷子看着向远舟高高抬起的手,还握着佛槌,张嘴就刺了向远舟一句 “哪儿能啊,我这不是不知道是您在外头呢么。不过您这脚程够快的啊,山上山下的赶着就过来了” “哼,不过是山上抽袋烟,用得了多久?” 说着话儿的功夫,许老爷子已经进屋查看林青燃的状态。确定是有安魂定魄之后,转身进了洗手间。不一会儿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许勤和向远舟在房间里已经彻底懵了,老爷子夜里上山,会是就为了抽一袋烟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往事2 淅淅沥沥的水声正断断续续从浴室里传出,许勤站在床边,看着床上还在昏迷的林青燃。心里有些不安。许勤轻轻抚了抚林青燃眉边的碎发,让林青燃原本好看清秀的小脸儿都露出来透气。 许勤在想,从前许老爷子是不会隐瞒他任何事的,可如今,为了林青燃的事,言语间越来越多的模棱两可。许勤当然明白,老爷子不想说的太多是怕他担心,毕竟许勤是个外行人,在诛鬼这方面什么都不懂;可许勤也是老爷子的亲孙子,哪有不担心的道理? 许勤觉得,他真是让自己陷进了两难。林青燃的事显然不是简单小事,全靠爷爷亲自出马;可老爷子这样遮遮掩掩的不透个实底,许勤心里不上不下的没个着落。 林青燃的事本来就是他自己带给许老爷子解决的,现在老爷子已经进入了角色,是不会有退路了。 “老向”许勤眼睛还在盯着林青燃,嘴里却喊着向远舟“老向?” 连续喊人两次都得不到回应,许勤转头去看,只见向远舟还歪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人却已经闭眼迷糊了过去,仔细听起来,这会儿已经微微有点打呼了。 也难怪向远舟会这样,折腾了整整一天,要没有他耗费着精力寻路,给老爷子打下手,恐怕他们现在还要在那山上打转的。 房间里只有两张床,林青燃是必定要好好照顾的了;老爷子一把年纪了更是要休息好才行。许勤这样打量着,便招呼前台送了两条薄毯子过来。天气虽然热着,可到了半夜还是得小心别着凉,一条给向远舟搭上,另一条就留给自己了。 许勤正躺在毯子上思索人生,老爷子已经洗好澡从浴室里走出来。瞧见许勤正躺在地上,伸脚踢了踢许勤的小腿,示意他跟自己出门。 许勤知道,老爷子这是要跟自己说点什么,一个咕噜立刻爬起来跟上,将门卡抓在手里,许勤直接将房门关紧。 “爷爷” “你是不是想问我上山干嘛去了?” 许勤看着老爷子点点头,他的心思从来都瞒不过自己的爷爷,更没必要隐瞒。 “小勤,你先告诉我,林丫头家里,是只有一个妈妈了吧。” “爷爷,您怎么知道?!” 许勤压根没想到老爷子会这么直接的点到林青燃身上,还是这样敏感的问题。可也正是许勤脱口而出的惊讶却让老爷子一瞬间确定,自己推断的都是对的。 “果然啊,命是注定躲不过的。” 老爷子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两根纸卷旱烟,递给许勤一只,饶是从不抽烟的人,许勤也还是接了过来。 “小勤你能想到吗?林丫头的父亲就是十多年前让我封山的人呐!” “什么?!” 向远舟这会儿睡的正香,他若是还清醒着听到老爷子说这话,恐怕会比许勤惊讶百倍。 “十多年前,我和远舟的师傅,还有东北铁家兄弟二人一道,我们四人一同协助国家私密机构到云南达县破一桩阴魂灭门的惨案。那阴魂厉害,在我们没到云南之前已经灭了6门,若是再让他嚣张下去,定要修炼成鬼煞,可就要出大事了。为着能早日压制住这邪祟,我们几人粗粗定了计划,只通知了达县居民迁离。原本按照计划,一切也都进行顺利。以我们四人的造诣,别说只诛杀那一只阴魂,就算是诛杀一族也是没问题的。谁知计划进行到最后关头,阵法中猛然闯进了外来探险开石的一行小队。那带头的队长,正是林丫头的父亲。” “十多年前,那时候青燃的爸爸也不过三十多岁吧?” “是啊,三十多岁对于男人来说,可以说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岁了。何况那时候林家小子那时候正事业初成,家庭美满;人生最得意也不过如此罢。” 许老爷子看着许勤的眼光,似乎有点憧憬的意味,拍了拍许勤的肩头说到 “过几年,你也会体会到那种感觉的。” “是,那他们闯进去之后呢,发生了什么?” “他们一行共五人,但不知为什么,闯进阵法的一瞬间,其余四人猛地退了出去。却只有林家那小子一个还在里头晃悠。按理说,有活人闯入,阵法就算是没破也不能再继续了。何况,那次的案件是国家私密压制的,若是有不相干的人命牵扯进来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可当时那阴魂已经灭了整整六家人满门呐,向青山(向远舟的师傅)说什么也不肯停手,铁家两兄弟更是不甘心的。要知道,我们几人能联手,还获得天时地利拉起阵法本就不易,何况还是这样一个造了大孽的冤魂,若是当时收手,很有可能就会让那畜生屠灭满七门修炼成煞,再想要压制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我原本是不愿意伤人性命的,可事态发展根本不受控制,林家小子的命格极弱,闯进了我们的阵法不说,直直的近了那畜生的身;他几乎像是一个送到口边的祭品一般,即刻便被那畜生吸尽了阳气精魄。这样的事发生在我们眼前,哪里还能再犹豫?就趁那畜生还在消化林家小子精魄的时候,我们四人协力,一举弥散了那畜生的元魂,连带着林家小子的精魂也都被我们一举打散呐!” 许老爷子将故事讲述到这里时,声音都已经哽咽。许勤虽然知道老爷子难受,可心里的疑问还是不能不问出口。 “可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他的朋友同事怎么会不管不找呢?” “你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拿真心待人的。何况,那件案子本身就是国家私办,塞上些钱,再拿出身份打压;谁还会去跟国家抗衡?” “所以,这件事并不是没人知道,是没人敢提及。” “是啊,鬼魅邪祟生前都是人,它们会造什么孽,都是为人时候心有多黑。” 人心的不可测和人性的黑暗,让许勤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那畜生虽然没了,可那么大一个活人,也跟着没了。我们心里也都过不去这坎儿啊!自达县回城之后,铁家兄弟回了东北老家,虽然没有对外宣称封山,却也不问世事;而我和向青山则是直接宣布封山收手,再不插手诛鬼行里的任何事。” 许勤这才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老爷子为着林青燃的事会这么轻而易举就出山。原来是有这样一件事在其中,老爷子若是还能不管,恐怕也不是自己几十年来所了解的人了。可再想到林青燃十几年里没有父亲,那样的生活环境,不知要受多少苦,许勤的心里有些凄然。 “爷爷,我明白你们当时一定是有许多的迫不得已。只是这件事,到底牵扯到父母,又是生死大事,我想…还是暂时不要让青燃知道。” “这是自然。我亏欠林丫头,也亏欠他们林家。我,会尽力去还的。” 老爷子话说到这份儿上,许勤也不好再为林青燃多说什么,扶着老爷子起身回房间休息。只是这一夜,除了昏迷了的林青燃,就只有向远舟睡的最舒服了。 许老爷子是往事浮上心头不得安眠,翻来覆去间还伴随着长长的叹息;而许勤更多的是对林青燃的心疼。 许勤铺着毯子正躺在林青燃床下的一边,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林青燃长长俏俏的睫毛,随着呼吸的起伏正微微闪动。许勤在想,林青燃那清澈透明的一双眼睛,笑起来总是弯弯的像月亮一样好看;可这样一双眼睛曾经流过多少眼泪啊? 父亲去世的时候,林青燃最大也不过十岁吧。那样的年纪,是该坐在父亲自行车后座,笑容飞扬的时刻,可林青燃是怎样度过的呢?一个十岁的孩子,对于死亡的概念大约不是很了解;可对于父亲,却是十足的依赖。那些失去了靠山,又杳无音信的时候,林青燃大约都充满了哀伤和疑惑吧。 他想象不到,这样一个小丫头,曾经和自己的母亲一起经历过多少白眼和嘲笑;流言蜚语的力量是那样强大可怕,她们怎么能承受得了那样许多。而又是怎样的一位母亲,能忍得住丧夫之痛,又用心培养起自己的女儿;让她这样的可爱,这样的阳光。 想到这里,许勤突然意识到,林妈妈若是知道自己送给女儿的东西,已经让林青燃噩梦缠身,还差点要了她的命,这对她来说恐怕算是天大的刺激了。这事儿要告诉林母,恐怕还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说。单亲母亲,将悉心养育多年的女儿一手推向鬼门关?这样的事恐怕都能写进新闻里了。 许勤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法子,翻了身对着窗外。向远舟在路边随意找的一家旅店环境还算不错,房间虽然不大,但床铺都收拾的干净利落,窗户也几净明亮。这样的深夜里,月光安静散落下来,刚好都在许勤眼前,亮的他愈发睡不着了。 “许勤,许勤” 林青燃软软的声音从背后传进耳朵,又是在深夜里,许勤直接从地上蹿跳起来;忽略了几人是在酒店里,房间环境不同,一脚踢倒了窗下的小茶几。茶几上原本放着的一套烤瓷茶具系数掉落,叮叮当当碎了一地。 “怎么了!啊…” 向远舟被稀里哗啦的声音惊醒,还没等说句囫囵话,人和毯子就一起滚到了地上。许老爷子是一直没睡着的,这会儿的这些动静倒惊不到他老人家,只也跟着坐起来看着许勤收拾残局。 “诶,你这个后生啊,你…” “我以…那个,是我不小心,没注意到” 许勤扶起茶几,看着向远舟指着他欲言又止也不反驳,又蹲下去收拾地上的茶杯碎渣。本想说自己把这里当家里了,可想到老爷子和向远舟要是知道自己和林青燃住在一起,怕是对林青燃影响不好;原到了嘴边的话硬是改口咽了回去。 林青燃是早就醒了的。可精力消耗得多又才安了魂,觉得身上又累又冷,一直不愿睁眼。可听着许勤在一旁翻来覆去,想着叫他起来两人出去走走也好。没成想,闹了这么一出,让大家都跟着惊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倒转流年1 许勤将地上残局大约收拾了一下。回过头去看,林青燃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许勤开了床头灯,又过去拍了拍被面,哪知被子下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丫头,出来!” 没等许勤开口,老爷子已经着急发了话。林青燃是刚刚才修整好的,这时候该是尽量吸收天地日月精气的,把自己闷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许老爷子年纪虽大,可声音却浑厚极具穿透力。林青燃听见是许老爷子发话,只得磨蹭着,一点点从被子里伸出了脑袋,眼神有些怯生生的看着老爷子。 “许爷爷” “感觉怎么样?” “觉得还好,嗯…就是有些发冷。” 虽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诡事,可林青燃仍然后怕觉得身上凉凉的,盖着被子也暖不起来。南方夏天里是很热不错,可雨水多,湿气也重。现在又是在夜里,林青燃这回又被邪气侵体,哪有这么快就恢复的道理?老爷子心中有数,林青燃天根极高,命势也强,自个儿慢慢就会恢复起来。点了点头就又歪在床上不再出声。 林青燃原以为老爷子会告诉她什么好的调整方法,谁知只是这样问问就罢了。这时候再看许勤,也是写了一脸的不明白。林青燃朝许勤勾了勾手,趴在许勤耳边呢喃 “我们出去走走吧,这里太闷了!” 说完,林青燃又仰着头看许勤,眼神里都是央求和期待。许勤哪里看的林青燃小猫一般的模样。从包里顺出了件外套就护着林青燃出了房门。 许群将手里的衣服披在林青燃身上整理好,扶着她慢慢走出旅店;许勤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半夜三点多钟。 旅店位置并不在城中心,偶尔也有一两辆车经过。许勤和林青燃在大门口面向北站着,还能看见城市里的霓虹灯光。离中心区不是很远有什么急事也能及时应对;又躲开了城市的喧嚣浮躁。 “老向还真是个会找地方的人” 林清然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许勤想扶她在路边坐坐,却发现她正楞楞地出神儿。 “怎么了?” “没什么” 林青燃还面向北面站着不动 “就是觉得那些车水马龙看起来似乎离我很远;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它们都在我眼前;那些飞驰的车辆正从我面前呼啸而过,扬起的灰尘和着一股子暖风都扑到我身上了。” “净胡说,离得这么远不说;就算是在你跟前也没什么暖风啊。” 许群说着话,硬拉着林青燃在路边坐下。 “青燃” “嗯?” “这里离你家,大概还有多远啊?” “如果我说,穿过北面那片闹市区就是我家了,你信吗?” “真的?!” 林青燃看着许勤瞪大的眼睛笑着点点头,何止是许勤啊,连自己刚一出来时候都被吓到了。 “我想,老向大约是真的很会寻人探路,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就到了我家边上来呢?” “是了,平日里他总没个正形,到是没看出来他还有这份能耐。” 许勤话没讲完低头就看见林青燃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许勤” “啊?” “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四年同窗,一年同事,她太了解许勤了;所以林青燃的话说出口时就是个肯定句。许勤在林青燃面前更是不会隐瞒,想到自己要说的话,这会儿正紧张的直咽口水。 “青燃,耳环的事你打算怎么跟你妈妈说?” “我…还没想好。”林青燃没想到许勤忸怩了半天要说的,居然是这件事 “我不想让她知道,不管这东西是真是假,是什么来历,我可以笃定我妈她不会害我!可看许爷爷的架势,就知道这件事是不好解决的。一旦被她知道了实情,我真怕她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或者,你可以试试旁敲侧击的去问问看?” “没用的”林青燃摇头说道“我跟我妈妈就像你和许爷爷一样。彼此之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有着太深的了解。与其我想办法瞒着她,还不如我想办法说清楚。” “许勤,你知道吗?从我十一岁开始,就只有我妈和我在一起。她会跟我分享她的心情,我会跟她说我的秘密。我们两个人相互依靠,相互照顾。是母女,更是朋友。” 月光的影印下,许勤能看到林青燃眼中渐渐泛起了亮晶晶的液体。许勤伸出手摸上林青燃的眼睛,有些不忍心让林青燃再说下去,可林青燃却扯着嘴角冲他笑了起来。 “所以,哪有人会把事情瞒着自己的朋友呢?” 林青燃吸着鼻子冲许勤笑,她林青燃什么都不怕,只要林母还在,不管发生过什么,将要发生什么,她都能够坦然对待。 许勤握住林青燃的一双小手,放在怀里,觉得林青燃刚刚的几句话听起来中气十足,精神也似乎好了许多。许勤想自己该不是有了错觉吧!? “青燃,咱们该回去了,天快亮了。” “是哦,走!咱们回去叫老向起床吧!” 林青燃冲许勤办了个鬼脸,差点让许勤的心跳都漏拍。有多久没看到这样俏皮可爱的林青燃了?林青燃噩梦缠身有七八天了,可也就是这七八天,让许勤过得极度漫长,许勤差点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林青燃笑的模样了。 两人本就没有离开旅店太远,许勤想着这些的时候,已经走进了店门正走在走廊里。林青燃正晃头晃脑的看着各个门上的房间号,可越走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的房间本就距离大门口几步的距离,怎么会把整间旅店都走过了大半还没看见?可当许勤意识到有问题的时候,两人已经站在了走廊的尽头;林青燃苦着一张脸,看着眼前的墙面不敢动弹。 “许勤…” “我在,有我陪着你呢,别怕。” 林青燃看着许勤有些欲哭无泪。她体质就这么招鬼怪的吗?晒个月亮都会这样。好在这次有许勤在身边,不然她真是要崩溃了。 “青燃,我们往回走。你拉住我的衣服跟在我身后,不要松手。” “嗯,我知道了。” “那我数1,2,3,我们一起转身。” “1,2,3!” 转过身的两人并没有看见预想中那样什么恐怖的场景,走廊确是消失不见了,可眼前也没有什么鬼神的面目,只是空旷的一片,望不到边。再回头看身后,原本走廊尽头的墙面自然也不见了。抬头不见天,低头不见地的情况,真是让林青燃想哭。 如果说前两次被血咒折磨的滋味是痛苦难过,那么现在的林青燃大概可以说是有些绝望了。不论血咒对她做过什么,将要做什么,至少林青燃还能感受得到它;何况在她之外还有许勤、老爷子和向远舟能有办法解救她! 可现在,许老爷子和向远舟应该还在休息,是没人能帮得了他们的;只有自己和许勤两个什么都不懂得人在这里。靠他们两个自力更生,可能吗? “许勤…” 林青燃的声音已经表明了她整个人都在发抖,连牙齿也在打颤磕在一起;整个人身体发软有些想要蹲下去,可许勤正在旁边拉着她。这感觉就像第一次被血咒惊醒时一样恐惧。好在林青燃的身上还套着外套,不至于让她战栗的汗毛都暴露出来。 比起林青燃,许勤更多的是紧张。他是不信有许老爷子和向远舟在的地方,会有什么凶神恶煞敢对他们动什么歪心思的。可林青燃不像他明白老爷子的能力,恐怕心里的恐惧已经让她先崩溃了!这才是眼下最不容乐观的吧。 “青燃,听我说。我们没有离旅店太远,爷爷和老向也都在这里,以他们的能力一定能感觉到我们发生了什么。所以我们不会困在这里太久。眼前可能只是一些障眼法而已,但是我们要给他们时间来找到我们,破解这些东西。这段时间里,你要打起精神跟着我,我们一起往前探路,好吗?” 许勤双手握住林青燃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林青燃有多害怕,许勤都感受的到。可目前根本没时间让他们考虑犹豫,待在这个地方越久,就会有越多的不安全。 “青燃,在这样一个异域的空间里,不稳定的因素太多太多,除非尽快出去,否则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没得选!” “你还是拉着我的衣服,跟在后面,一定不能松开。” 林青燃终于咬着牙点头答应,伸出手重新拽紧许勤的衣角。她并不知道往前踏出一步会是走进怎样的一个世界,可就像许勤说的,他们没得选。 窗子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向远舟在椅子上歪着睡了一晚上,此时又滚到了地上。只不过这次不是被什么声音吓醒,是被许老爷子一脚踹下。 “快起来!小勤和林丫头出事了!” “嗯?这俩人半夜不睡觉跑哪去了?!” “别废话了!快找人!” 向远舟被老爷子一脚踹醒过来脑袋里还蒙着,可一听说是许勤和林青燃都出了事情,又即刻叫停了要往外冲的老爷子。 “哎哎,您别忙!这林家丫头出事还有的说;您孙子,那可是诛鬼师的后人!当真不想轮回了,会去动他?” 果然关心则乱,许老爷子感受到许家本脉有异就跳了起来,却忽略了许勤虽不是诛鬼师,却也是自家后人。别说普通鬼怪,就算是各路散仙收人都要忌惮几分。 如此想来,许老爷子正提着鞋的手也松了下来,人又坐回床上。向远舟人虽然还有点迷糊着,手上却已经撰了罗盘,一步一晃倒许勤的毯子旁边捉了个掉发,盘算起来。 “倒转流年?”向远舟有些诧异的看着罗盘,磁场已经全部倒转过来 “老爷子,您家这两位怎么是半夜跑出去的?!” 老爷子怒目一睁,狠狠瞪了向远舟一眼。他要是知道这两人会半夜跑出门去,说什么也不会在林青燃醒来后睡过去。可这时候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它是要他们帮它复灵气?还是…” “是要复灵气。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凶悍的,虽说也架了百年,气场倒还算温和。” “那,就等等看吧。” 所谓倒转流年,和它的字面意思差不太多。就是说当前地界儿上,有枉死的鬼魅因缺失了魂魄或灵气无法投胎。这种情况通常分两种结果,一种是枉死怨气重,又不能转世投胎直接在人间游荡;另一种就是像林青燃和许勤遇见的这样,枉死的鬼魅修时百年,建造出倒转的时间区域,找到合适生辰八字的人来帮忙,替自己找回灵气魂魄安放灵柩之中,借用活人的手重新投胎做人。 合适的人一旦被选中,只能全力以赴帮助枉死的鬼魅找回它要的东西,否则只能被困于倒转的时间域内,永世不得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倒转流年2 四面都是灰蒙蒙的状态下,根本让人摸不着方向。只能约莫着一个方向走过去。许勤带着身后林青燃正往前迈步,已经仔细的走出了几步,虽然环境没有任何变化,好在也没发生什么意外,林青燃原本战栗的心也放松了些。 紧绷了半天的身体忽而放松下来,让人的脚下发软,林青燃脚下的一个打绊,突然引得两人脚下原本灰蒙蒙的地面碎裂下沉,一个抬脚差点歪倒在一边。 “啊!!啊……” “青燃!抓紧我!不要动!” 早在林青燃身子还没歪倒的时候,许勤就已经紧紧抓住了她,这时正抱住林青燃蹲在地上。地面摇晃震动虽然厉害,好在也只是一会儿就结束了。只是留给了林青燃和许勤满脸满身的灰尘,和他们脚下一条碎裂了的石板路。 许勤将两人身上的灰尘大约拍了拍,拉着林青燃站起来重新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地面的震裂,只留出了条约莫半米宽的碎石板路给他们。其余地方已经是碎石残垣,下沉在路的两边几十米。或许是地面碎裂打通了什么,周身已经能感觉到有丝丝的微风吹动。再沿着路的方向看去,一条路并不笔直,往左偏又往右拐,看起来一路也有些曲折;只是尽头离他们两人也有百米的距离。而许勤看到的那所谓的尽头,也不过是一处充满了白浊的雾气,无法真切的看清是个什么地方。 林青燃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些麻木。 “青燃…” “走吧。” “啊?” “走吧,这次,才真的没得选了。” 林青燃知道,许勤是担心她会因为害怕而拒绝继续下去。可是看看眼前这状况,她有说“不”的权利吗吗?她是害怕,是很想等待,想许老爷子和向远舟来解救他们。可万一老爷子他们现在还没他俩已经出了问题怎么办?何况,这次的情况明显不同于前两次,如果老爷子也是没有办法的,他们还能一直等下去吗?所以,她只能走下去。 许勤有些诧异林青燃这次的反应竟然这样平淡。可再一想心里也就明白了,如今这么一条路摆在这里。不走就相当于要一直待在这里,坐地不动,从来都不是林青燃会做的。 虽然林青燃的理智已经战胜了恐惧,可许勤还是禁不住出口嘱咐 “还是我走前面,你还是要抓紧我的衣服。” “好,我知道” 林青燃点头示意许勤往前走。半米宽的路,虽然足够两只脚倒腾,可两人走起来也都是小心翼翼;许勤走在前面,一步路迈出去总重重的踩几下才敢再迈下一步。一方面要保持身体的平衡,防止碎石路的不稳定;另一方面两边都是几十米深的碎石坑,万一一个不小心,可是要玩掉命的。这样想着,哪还有不紧张的道理。 一条路走下来,到充满白浊的站台上,两人都已经是一身的冷汗。许勤一遍走也一遍数着,从他们最后一次出发的地方,倒现在的站台,总共也不过两三百米,可许勤却觉得他们至少走过了半个小时。林青燃从碎石路上踏上站台之后,便蹲下了身子不肯再往前,自从反复经历过血咒带给她的噩梦,对于不明雾气,林青燃的心里是有极大阴影的。 许勤看着林青燃脸色有些难看。对于眼前这股子白白浊雾气,许勤也是有些疑问的。眼前这东西真的是雾吗?还是什么其他砌体,会不会有毒什么的。这东西蓦然出现,另一头是怎样的情况也都是未知。 打量了下周围,确定没有什么其他可用的东西,许勤随手抄了几块碎石头往白雾里扔了过去。不一会儿从雾气的另一头穿来了“咚咚”的声音。声音虽然不大,但跟前的两人都切切实实听到了。 林青燃抬起头和许勤的目光对视,显然许勤也没想到白雾的另一头会传回声音。两人的眼中都有些小小的惊喜。事不宜迟,许勤立即拉起了还蹲在地上的林青燃。让她用外套的袖子捂好了口鼻,牢牢抓着她的另一只手,往雾气中走去。 白雾并没有许勤想象的那样浓厚,反而是走了几步就感觉快要走过了的。只是许勤隐约觉得,雾后似乎有幅画摆放在那里,许勤正往前探着头,想努力看清是怎样的东西,可当许勤终于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林青燃也已经跟着进来。再想挡住林青燃的眼睛,已经来不及了…… “啊!!啊!!…” “青燃!林青燃!!” 雾气的另一头,挂着的是一张女人面。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偏偏这女人面上,嘴里都染满了鲜血,眼珠中透着幽幽的蓝光,头发占了鲜血,贴在脸上;加上整个面庞是倒挂在墙壁上的,搭上这丝丝凉风,饶是许勤在刚刚看到的时候都心中一颤,真的不怪林青燃会被吓得崩溃。 许勤用力拉住林青燃的双手,将人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周围的坏境那样糟乱,不安定的因素遍地都是;这个时候许勤说什么也不会让林青燃离开视线。 “林青燃,你冷静一点!那是画,一幅画而已!” 许勤拼命用力才圈住了林青燃,在她耳边大吼出声。其实,许勤根本不敢咬定两人看到的景象,到底是什么。但他只能这么说,这样安抚崩溃的林青燃,也安抚紧张的自己。 林青燃终于不再挣扎用力,渐渐的趴在许勤胸前,不再出声。许勤一下一下顺着林青燃的头发,林青燃在许勤胸口沉寂了多久,许勤就安抚了她多久。终于,林青燃还是开口了 “我们前面,还有路吗?” “我们面前,不是路,是一个房间。” “房间?!” 林青燃想抬头看看周围的环境,却想起眼前还是那张恐怖的死人面孔,顿时心有余悸。许勤看着林青燃还不敢动弹,有些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干脆观察着房间里的情况,转述给林青燃听。 “这间房间不大,我们脚下的地砖,有五块地砖长,两块地砖宽。除去我们刚刚看见的那副画,同墙面上还有四个暗格,每个都很大,从地面直接房顶;每个暗格上有一盏宫灯,但都没有点亮;最里面似乎是供奉着什么,看不清楚。另一面墙面,有四面镜子分挂;每个镜面上还有一张京戏的面谱;镜面下是一个整柜,每个镜面前相对应的是一个抽屉,前的三个都合上,只有最里面的一格抽屉拉开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机关。靠近我们的一边,有一个很矮小的木质箱子,挂着一把老式锁头,但…并没有扣上,应该可以直接打开。房间里的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了。你觉得,我们该从哪下手?” 林青燃听着许勤的描述,没有说话。这样一个房间出现在他们眼前一定不会是偶然,至于原因,恐怕是要他们自己一点点去解开了。林青燃慢慢从许勤怀里探脑袋 “许勤,我们是不是要靠自己了?” “我想,大概是了。” 许勤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实话实说。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任何鬼怪邪祟出现,迷雾却一重又一重,恐怕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努力,才能搞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也好,我们就先从那个木箱入手吧。” 事已至此,林青燃就算再怕,也得抬起头来,只能让自己尽量不去正视那副女人面孔,专心解开谜底。 旅店屋里,老爷子急的坐不住,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向远舟嘴上有几分厉害,在前台跟收银员打听了些“历史事件”赶着就回来跟老爷子报告。 “老爷子,您猜怎么着?这地儿,前些年还真发生了点事儿!” 老爷子不是许勤,会跟向远舟贫嘴。一个眼神扫过去,向远舟就自己吐了个干净。 “听前台那姑娘说,这地儿白十年前是间戏院,名叫“太平戏院”。那年代里戏院里有个好角儿,基本就能养活整个院子了。赶巧儿这太平戏院里就有这么一个净角儿,从前是给皇家唱戏出身,尤其武净,那是全上海里顶尖儿的。这人虽然是个唱净角儿的,可戏台子后头,却是个白面小生,文文弱弱,好看的紧。当年不少老上海的贵妇小姐都倾心于他,可人家偏是个有心气儿的,从不私底下见人。在这太平戏院唱戏三年多,有一个当地富商的儿子常年包场看戏。那富商的儿子自然有钱,但也是个有断袖之癖的。他曾经放出话去,不得人不罢休。不过这人,还真没让他得了去。有天晚上这富商儿子照常包场看戏,可这戏还没开场呢,不知怎么这戏院里就着起火来了。” “着火?!” “啊。前台内姑娘的话儿是,那场大火戏院班子的人和那富商儿子带的人一个都没能跑的出来,如数栽在了里头。就此这太平戏院也就算是黄了,再往后的年岁人们都跳舞唱歌,很少看戏。因为是起火,也没人着重调查,这事儿就这么磨磨楞楞的给过了。” 若说这火是单纯自己燃起来的,许老爷子是怎么都不会信的。可眼下不是去追究这事儿的时候,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许勤,希望从前老爷子教他的那些戏文常识他还没忘,说不定能派的上用场。 向远舟将听来的故事讲完,又顺手抄起罗盘看势,没等老爷子开口,向远舟就已经拍着大腿乐呵起来 “老爷子,您这孙子真不亏是许家后人啊!这会儿七重关门已经进二重了!” “这么快?!” “看这速度,咱们也不会等很久了。” 许老爷子坐在一旁不知该不该高兴。倒转流年七重险,每一重都充满了机关算计。他们两人这么快就冲到第二重,万一后面几重凶险成堆,林家丫头恐怕是要受不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倒转流年3 一边林青燃和许勤还困在倒转流年中,手中举着四块木牌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先前林青燃和许勤决定先从房间里的木箱入手,不想铜锁拿掉,箱子打开里面竟然空空荡荡,只有四块木质牌子散落在木箱中。房间里没有灯照明,但依稀能看见每块木牌上都写着一个字。依次排开为生、旦、净、丑。 “是京戏的四大行当?!可是这样四块牌子为什么要写上这个呢?” 林青燃虽然对京戏不热爱,但因为林母喜欢,从小跟在林母身边,耳濡目染下来让林青燃京戏也有些了解。 “青燃,你看。” 许勤指着墙壁镜子上面挂着的四块京戏花脸牌说道。 “记得吗,我刚刚跟你说的,每一面子上都有一个京戏的面谱。我想,这木牌应该是对应这四个面谱的吧!” “我们来对对看!” 如许勤所说,林青燃手中的木牌对照着镜子上方的面谱,从左至右的顺序依次为丑、净、旦、生。刚好是按照古人的顺序来排坐好的。林青燃正纳闷这牌子该放在哪里时,便听见许勤在一旁说道 “这里有空缺!” “哪里?” “仔细看,每个镜子的下面都有一个长方形的空缺格子,把木牌放上去试试!” 林青燃拿起一块木牌试了试,大小缝隙果然都是刚好。两人按照之前对照好的顺序将四块木牌依次放进空格中,第四块刚刚放进空格中,原本就有缝隙的最后一格抽屉突然整个弹出。吓得林青燃直往后退,直冲冲的就撞到了后面的供奉台。因为不是墙面的平整,这会儿被撞疼的林青燃正龇牙咧嘴。 “啊…” “没事吧?!” “没事。” 林青燃揉着后背摇头,看见许勤从抽屉里拿出来的,竟然又是两块木牌。 “又是木牌?!” “嗯,不过这次只有生、净两个。” 许勤反复看着手中新得的两块木牌,感觉跟之前的四块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这次为什么缺了旦、丑两块呢? 林青燃看着又拿到的木牌,心里有些失望。原以为找到了下一步要走的路,没想到还是在原地打转。放许勤自己研究两块牌子,林青燃已经往一边的四个暗格摸索过去。像许勤说的一样,四个暗格都是从屋顶连到地面的,这暗格不知是做什么用,建造的这样狭长。 不对!有问题! “许勤!这里!” 林青燃一边召唤许勤,一边挥手指着暗格底下的位置。许勤按着林青燃手指的地方看去,发现原来四个暗格中,中间的两个最底下也是有空缺的,就像镜子下的空格一样! 这次没有再试探,许勤直接将手中的两块木牌放进空格中,反正只有两块,顺序不对再交换过来放一下就是了。谁知一发及中,木牌才刚刚放好,两个暗格就像两扇小门一样“嘭”的一声向两边打开!暗格上原本安静挂着的宫灯也瞬间点亮,随着暗格中发出“吱吱悠悠”的声音,两具阴森灰暗的人体白骨缓缓走出暗格,惊的林青燃又是一阵尖叫…… 许勤立刻冲到供奉台下,一把林青燃搂在怀里捂住她的眼睛。许勤才要摘下手表往暗格丢去,却发现那白骨已经停住不动,灯光下依稀能感觉到白骨的表面有些细腻的光泽,看起来不太像是真的人骨,倒更像是塑料做的。 “青燃,青燃!你看,那不是真的白骨,是假的!” 林青燃还窝在手臂中不肯抬头,听了许勤的话,小心翼翼的从胳膊肘的缝隙间打量了几眼,又立刻低下头去。别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都害怕。 情况如此,许勤知道不能强迫林青燃什么,只好自己走过去查看情况。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还真让许勤看见了些什么。两具白骨的盆骨间,竟然都挂着一块金色腰牌!许勤心里知道,这两块腰牌一定是打通下一步路的必需品!可真要他伸手从死人骨头中取出,还是有些胆寒。 纵然这人骨是假的,在各种环境气氛的烘托下也足够让人胆颤! 看看林青燃还缩在角落里,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子来做这些。打定主意后,许勤咬牙起身,不论真假,先对着白骨三鞠躬,又蹲下身子慢慢从白骨中仔细取下来两块腰牌,赶紧两步并一步挪到了林青燃身边。 林青燃感受到许勤身上温热的气息靠了过来,抬头看到许勤手里又是两块牌子,嘴巴一撇差点要哭起来。 “怎么又是牌子呢!还要有多少牌子啊!” 后面还有一句,林青燃憋住了没有说出口。她想问,这样倒腾来这么些牌子,什么时候才到个头儿。可这样的话现在来说,太过于敏感。她不想给许勤压力,更不想让自己放弃。 “只要能找到下一步要做的,我们就有希望啊!来!” 许勤见林青燃已经恢复,也不耽搁,拉着人就要在屋子里转悠起来。就在林青燃起身的一瞬间,看到了之前自己后背撞上的供奉台,上面正摆放着京戏祖师爷的供奉画像。左右两边各架起了一个小架子,架子前是两根红烛,而画像正前拜访的香炉,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上过香,只有三根没点燃的松香放在一旁。 “许勤,你知道这是谁吗?” 许勤看着林青燃摇了摇头,许老爷子从前是跟他说过不少京戏知识,可他对京戏并不感冒,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我记得,我母亲跟我说过。京戏唱角儿上场前,生、净两行是要拜祖师爷的。而且,只有这两个行当可以拜。这个屋子里有镜子,有暗格,还有这老祖宗的画像。我如果没猜错,这里应该是按照戏院后台来布置的。你手里的两块腰牌应该就是生、净两角儿的!” “青燃,你确定吗?你怎么知道这些?”许勤听得懵懵懂懂,有些不大相信林青燃竟然知道这样多。 “当然!我妈妈可是京剧大师梅兰芳的戏迷。从小我就是听这些长大的。不管怎么说,到底是老祖宗在这里,我们也按照规矩拜一拜吧。就当……祈求他保佑我们快点出去!” 林青燃朝许勤伸手勾了勾,示意他把腰牌拿来。许勤看林青燃说的有板有眼,当下又对下一步该做什么没有头绪,也不好拒绝,伸手将两块牌子递了过去。 林青燃接过腰牌,一左一右在架子上放好,又拿起松香弯腰认真拜了三拜,林青燃这才走上前去,一根根将松香插好。 “没有火,没办法点燃松香,只好请您老先凑合了。” 林青燃的话还没说完,供奉台上的红烛猛的闪现了火光,连带着刚刚插进香炉的松香也飘出了缕缕青烟。林青燃努力的睁了好几次眼睛。自己刚刚才看过,那红烛是灭的,松香插时没有点燃。可现在再看,松香已经闪烁着有了香灰掉落,红烛上正摇曳着烛光。而供奉台下传来了吱嘎吱嘎的木头转动声。 “这里有个暗道?!” 许勤怎么也想不到,林青燃无意间的几个动作,竟然会打开这样一条暗道。若是以前,有这样看见这样一条暗道,林青燃是怎么也不会进去的。可如今被困在这不知名的地方,也只能跟着许勤往里钻了。 暗道虽然很窄,但也两人一前一后,倒也不觉得挤。许勤先从暗道中出头,又回身去拉人。等到两人都站好在新环境中才发现,他们面前的不是别处,正是一处搭好了的戏台! 戏台上头,生旦净丑四角儿都摆着架势,似乎正在上演一出什么。而戏台下就只有一个背对着他们的老板椅。许勤正歪着身子,想往前探看老板椅的前身,整个椅子突然一百八十度调转过来,对着林青燃! “啊!……”好在这次椅子上并没有什么人面白脸一般的景象。没又给林青燃吓得不敢抬头。只是模糊间能看到,椅子上似乎有一个白色人形,正翘着二郎腿听戏。 “你们,是来听戏吗?” “你,你居然能说话!” 空灵的声音一传出来,林青燃险些惊掉了下巴。好在许勤已经回到了自己身边,将她牢牢护住。 “你是什么人?” “你们,是来听戏吗?” “你知道这是哪吗?” “你们,是来听戏吗?” …… 许勤和林青燃的目光在空中对视,这白色人影似乎只会问这么一句话。不管他们怎么问,问什么,眼前这白色人形都像听不见似的,重复的问着这一个问题。许勤突然想到,既然他问,那他们答就是了。 “是,我们是来听戏的!” “嘻嘻嘻,给我你的三口阳气,我就让你听戏!” 果然,按照他的问题回答,就会有后续。可是,三口阳气?这是什么要求? 许勤虽然纳闷,可心中却在一点点理清头绪。眼下只有自己和林青燃两个人,想要出去恐怕只能按照这里的规矩来办。青燃是姑娘,论阳气,那就只有他许勤了。老爷子曾经跟许勤提起过,诛鬼师这一行,妖魔鬼怪都是不敢随意近身的,何况许家世世代代都是诛鬼师出身,他许勤虽然没入行可到底也是正宗的诛鬼师后人,不过三口阳气,顶天就是回去病一场! 这样想着,许勤向前迈出一步,把林青燃护在自己身后。冲着那白色人形缓缓呼出三口阳气。似乎是接收到了许勤给的气息,那空灵的笑声在戏台前飘荡了许久。 “嘻嘻嘻……” “好听话的小后生,既然你们要听戏,那便自己去点吧。” 空灵的声音传出还未落地,林青燃身后就亮起了一片灯光。转身去看,灯光照耀下的,是一排京剧的经典戏册。那白色人形说的点戏,大概就在这里了。可他们根本就不是来听戏的,让他们点什么戏呢?许勤有些烦躁的翻着眼前的点戏册,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接;倒是林青燃,正转过头看着戏台不出声。 “青燃,你看什么呢?” “我在看,这戏台上人的架势,似乎是哪个京剧中的选段。” “哦?怎么你还能看出是哪一出戏来?!” 许勤之所以这么说是不信林青燃能看的出来,故意打趣她的。哪知道林青燃竟真的能说出来。 “你看,那花脸和一旁的小生,看起来像是张定边正带领护卫军扮渔民保护陈友凉的时候,这一段戏…是京剧九江口的选段!许勤,点九江口!” 若是第一次听林青燃这样说,许勤会觉得她是随口胡诌,可刚刚才前一个房间里林青燃已经有过一次“表演”了,许勤当下拿起一旁的软毛笔,翻到九江口的戏册毫不犹豫的就圈了上去。 许勤这一笔圈的极重,宣纸都有些起皱了。就在许勤点戏结束抬起笔的一瞬间,身后戏台上传来了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那武净手中不知是什么物件,竟随着动作扔出了一赤红色的木块,歪歪斜斜,不知有什么用处。 林青燃捡起木块,正想上前送回,却发现戏台后的幕布中间逐渐打开,分往两边移动着。等到幕布移动开来彻底打开一条路,林青燃和许勤才踏上戏台往其中走去。 然而他们迎面看见的,却是一个挂在墙面上有黑有大的“死”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倒转流年4 站在巨大的“死”字前面,林青燃已经无法动弹。他们不是没想过回去,可只要踏进了下一个房间,前一个房间的机关和路都会立刻消失化为墙壁。如果不是手里还撰着刚刚戏台上武净扔下的赤红木,林青燃真的会以为自己是做了场梦。 许勤的脑袋里还残存着些理智。他们这样小心仔细的按照规则来做,一步步破解机关到现在,眼前的环境很明显的表示这个“游戏”还没玩完。许勤当然不相信这时候摆在他们面前的,会是“死”?! 沉下心思的许勤,又仔细观察起身边的环境。房间的空间依旧是狭长,脚下的石板砖很硬实不会有问题;只是光线昏暗,看不清房间里有没有其他的机关;身后原本戏台子的幕布,早也已经成为了一面光滑的墙壁。看来要走到下一步,只能从眼前这个“死”字来下手了。 许勤欺身上前,伸出手细细的浮在字的表面摸索。整个字都是高起于墙壁的,可许勤似乎摸到了一块凹陷。意识到这可能是打开下一步的机关,许勤又赶紧重新按字形笔画摸索起来。 “许勤…” “嘘!” 林青燃看不明白许勤的动作,似乎是在擦拭面前这个巨大的“死”字一般。开口想问,却被许勤示意不要出声。 这时的许勤正摸索着墙壁上的字,在脑海里默默写着笔画。横,撇,横撇,点,脑海中写到一半的字突然停住。许勤摸到了那块凹陷,按照笔画来看,是右边的一撇,能感觉到最后一笔竖弯钩还是凸起的,只有那一笔撇是凹陷的! “青燃,快!把那块红木给我!” 许勤将红木块翻转几次,终于安放进墙壁的凹陷中。果然不出许勤所想,字体被拼好的瞬间,墙壁上原本巨大暗黑的“死”字就发出了血红色的光亮,整体的向右照射去。 林青燃有一肚子问号这时候也没法开口,只跟着许勤赶紧顺着灯光方向过去。字体发出的光并不能照射很长距离,却刚好能让人看到墙壁上挂着的一张旧报纸。 报纸并不是完整的一张,只裁下了单独的一章报道。 “深夜内宫大火,彻底结束封建太监制度” 林青燃小声念出标题后就不想再看下去,这个时候,让她读这样一片文章,着实有些为难。倒是许勤大方出声。现在的许勤对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每样东西都有怀疑,绝不会放过一丝线索,那都是他们逃离这里的机会。 “辛亥革命结束后,清朝末代皇帝-溥仪被推翻,但根据有待条件,仍被允许于皇宫内居住。包括太监在内的“以往宫中所用各项执事人员”,均可照常留用。但溥仪在居住期间,违反禁令,仍征召太监阉割入宫。以至时致1922年,宫中仍留有上千余名太监。但宫内混乱不堪,由于太监征召时的素质参差不齐;多数太监大量偷到珍宝,且蓄意纵火焚烧殿阁。直至1923年7月,后宫突发大火,溥仪害怕再受欺凌,不得不决定遣散宫内所有太监。至此,历时两千多年的封建主义产物,太监制度彻底宣告结束。” 新闻文字下还有一张黑白老式照片附在下面,似乎是从前宫中逐出的太监留影。有一个小小弱弱的身影也夹杂在其中,按理说是看不到他的,可偏偏这小人长得清秀俊郎,不由得让人想多看几眼。 “你看,这里头的人还真有长得不错的呢!” 许勤想跟林青燃打个哈哈,边说边伸出手来点了点照片中的小人。可不等林青燃看清,许勤突然把手握成拳重重的敲打起墙面上的报纸,边敲打着还一边招呼林青燃来听。 “嗡嗡”的声音回荡在狭长的房间里,林青燃有些明白了。这报纸后的墙壁,是空的! 看林青燃面色了然,许勤也不在敲打,慢慢仔细的摸索起报纸贴着的四周。也许是时间久了,许勤的耐心似乎也有些不够用。几次摸索下来没有头绪,许勤有些气急败坏的一拳挥在了报纸所贴的墙上。或许天意相帮,这一拳竟然将报纸所贴的墙壁整个打的凹陷了进去。许勤自己倒是在一边转悠着抓脑袋没有看见。 “诶?许勤,你看!” “什么?” “这块墙壁好像是个格子,能推进去。” 林青燃的话在这时的许勤眼中就像是指明灯,“叮”的一声点亮了许勤眼前黑漆漆的路。说话间,林青燃已经将贴着报纸的整个格子都推进了墙面,直到再用力推不动才停下。林青燃才收回手,推进去的墙面下就缓缓有东西升起。 一个小小的木质盒子?! 通常电视剧里这时候都是不能随意伸手去动这东西的,若是动了一定会有什么暗器从四面八方飞来;偏偏许勤最是不信这一套的,抄手就将盒子握在了手里。事实证明,现实生活的确不是电视剧,不仅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暗器,两人眼前还显现出一个穿着戏服画着花脸的净角儿! 眼前浮现出的人,并没有什么其他举动,只是周身还闪着些白亮亮的光线,看起来倒跟电视剧里差不多。 “难为你们,一路帮我到现在。” 影子会说话这种事,林青燃已经经历过许多次了。光是被血咒折腾的梦里,就已经不知多少次听到声音。只不过,都不像眼前的这一次,没有危机感,更没有给她造成什么威胁。让林青燃觉得人家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好听。 “帮你?那你是谁呢?怎么会…这样?” “我原是太平戏院里唱武净的角儿,名叫周启文。虽然年龄不大,可我是打小儿就学戏的。依我师傅的话来说,我这幅嗓子,就为唱戏才生的。师傅看我有戏缘,便将我送进了这太平戏院。因为有师傅推荐,我这唱功本也不差。这里的班主对我极为重用,又有不少看客相帮,不假时日就将我捧成了这太平戏院的台柱子。可都是为着我那该死的面子,才落的如今这个下场。我若是当初一心好好唱戏,也不会到今日,死后还要飘荡!” “面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从头说来吧!既然你也说是我们一路帮你,那我们也要知道我们拼了命一路下来,是帮了一个怎样的人吧!” “一切只因为我是个阉人啊!!” 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恸哭,林青燃赶紧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抽冷气的声音会刺激到眼前正悲痛的人。许勤悄悄捏着林青燃的肩膀,眼神示意林青燃安抚一下周启文。他一个男人这时候实在不太适合开口。可林青燃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也想不到该说点什么,两人就这么站着听眼前的影子嚎哭了许久,终于渐渐停下。 “从我记事起,就跟在师傅身边学戏了,生活虽称不上富裕可有师傅时常出台唱戏挣钱,我们两人过得也还算充实。可到了我十几岁的时候,溥仪皇帝又回到京城,在全国征召年轻男子入宫伺候。要说真一辈子在宫里老死一生也就罢了,可几年之后一场大火又彻底将宦官制度都烧没了。我们这些人又从宫里被逐了出来。好在师傅不嫌弃,还将我带在身边练戏。几年下来我也到了弱冠之年,师傅看我戏还不错,就将我一手推进了太平戏院。”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在戏院里,班主和看客都待你很好吗?” 大约是往事浮上心头,故事讲到一半,眼前的影子又停顿下来。林青燃是最受不了被人吊着胃口的,等不及便张嘴问了出来。 “是,在戏院里的那几年,班主对我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又有郭家的二少爷非常喜欢我,经常来包场看戏。那几乎是我人生最风光,最得意的时刻了。可是一次偶然事件,让我彻底失去了那些风光得意。戏院里同班的唐旭原本也是个唱武净的角儿,当时我别捧的正红院里就把他作为替补角了。他心中不服却拗不过班主的权利,一时间消沉起来。一天我正在房间里换衣服准备出门,不了唐旭突然闯进来,发现了我的秘密。他竟以此为要挟几次三番的压榨,向我索要钱财。我原以为他是被压制了心里烦闷才这样对我;谁知他竟然是为了吸食鸦片!那可是行里明令禁止的呀!原以为,我知道了他的秘密,他会有所收敛,去没想到他却在我知道之后变本加厉,竟每日都要来威胁我。我哪里有那样多的钱财可以给他。最终我受不住他的威胁,将他吸食鸦片的事告诉了班主。班主一怒之下将其赶出了戏班,并通报了整个行里的各大戏班,也直接导致唐旭没有生活来源。” “其实,在发现了唐旭的问题之后你可以跟他谈判的。你可以跟他说,只要他不再勒索你,你们两个就能一直相安无事下去,这样不是很好嘛?” “那时的我,总觉得自己的把柄比起唐旭鸦片来说会更加让人不耻。我不敢呐!” 是啊,红极一时的京戏名角儿周启文竟然是阉人?这样的新闻在那个时候传出去,可比一个替补角儿抽大烟要多得是看头了。也难怪眼前这个模糊的影子会胆小。 “那后来呢?我想那个唐旭应该没有就这么算了吧!” “他当然没有!唐旭被逐出戏班之后因为没有经济来源,鸦片供给不上不说,连吃饭都要靠人接济。时间一长也没人肯管他。几个月的时间下来,曾有人在街上看见他蓬头垢面,远不像从前一般精神。唐旭一直对外说是因为我才让他名誉扫地失去了一切,他一定会让我都还回去!可他那时候已经疯疯癫癫,我也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那一日,郭家的二少爷像往常一样包了我的场看戏,我才刚刚上妆登台,戏园子里就走了水!那火势熊熊要扑灭是不可能的了,郭少爷情深义重想要带我一起逃出去,却发现戏园子的大门早就已经从外面被锁上,根本打不开。等我们再跑到后台打算从后门出去的时候,整个梳妆室都已经浓烟滚滚;我和郭少爷还有给我搭戏的一干唱角儿下人,就这样活活被烧死在院子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倒转流年5 听周启文讲完故事,林青燃和许勤这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影子和从前他们看到的不同,没有那样的凶狠厉害。生而为人时就那样温和软弱,如今做了鬼恐怕也难改性格吧。许勤看林青燃的表情似乎有些难过,猜测她心里大概是被周启文的故事惹得心里难受,只好自己出马切回主题。 “唐旭他蓄意纵火杀人,一定没有好下场!只是你怎么不去投胎做人?还设了这样多的机关陷阱让我们来做这些?” “因为我一同葬身火海的同班都早已经入了轮回。我原是该好好投胎,再做人也好能报答师傅的恩情。可我身体残破,根本无法进入轮回啊!郭家少爷情深义重,见我无法入世投胎,自己也不肯走。就这样在这里陪着我游荡百年,只为等到上合命格的人,来祝我一臂之力。” “那么前面我们遇见的那个坐在老板椅上的人影,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郭少爷了吧?!” “正是!” 游荡百年,到底是怎样的一份感情,竟然能够让一个人追随者另一个人,从一个时空到另一个时空里,还这样坚持不渝。林青燃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感受。这是她第一次觉得鬼魂也有可爱,可怜的一面。就连身边的许勤心里都跟着感叹。 “可是你说你身体残破才无法遁入轮回,那我们还能帮你什么?” 许勤问出这话时候是有些担心的,生怕周启文告诉他,需要有人来补全残缺。只不过身后传来的有力的声音直接让许勤的担心变成多余。 “把你手中的盒子,扔进这阴域之火。我即刻传你们回去!” “郭少爷。” 郭家二少爷在身后说话的语气并不友善,周启文本想开口劝诫,让他不要现身,被火烧死的人,真身都是残破不堪,一定会把林青燃和许勤吓得半死。哪知道郭家二少言语间都是冲着他来的。 “已过百年,你还在叫我郭少爷。” “……” “那东西在别人手里这样久,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讲故事。” “……” 林青燃眼看着郭家少爷从他们身后晃悠到周启文的身影旁,几句话中她已经能感受到郭家少爷对周启文那份沉溺了百年的爱。 “咳咳…”许勤看了看身旁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了林青燃眼底的笑意,便佯装咳嗽了两声,将手里的木盒扔进了眼前的跳跃着的蓝色火焰中。不仅是郭少爷介意,他许勤也很介意! “多亏二位相助,才能让我再转世为人,我这就为两人打通传送道,送两位回去!” “希望你们再世为人,都能够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时林青燃对着周启文喊出的最后一句话了,眨眼间再看,自己已经跟许勤站在旅店前厅门前。天色已经大亮,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并没有人注意到两人是怎么进门的。许勤拉着林青燃疾步往房间走去。果然,这次才不出几步就已经站到房间门口。 许勤才要抬手敲门,就被林青燃一把攥住。 “等等!” “怎么了?” “我有个问题。刚才我们在帮周启文的时候,你怎么知道那个“死”字就是开启下一步的机关?” “傻丫头,我根本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努力在眼前的环境里努力寻找漏洞,只有找到了漏洞,有了源头才能继续下去。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带你出去。” 许勤说完,抬手揉了揉林青燃的头发,假装没看到她眼角的闪烁。抬手就要去敲门,没想到老爷子手快一步,先拉开了房门。看着眼前完好的许勤和林青燃,堵在喉咙的话,又悉数咽了回去。只有一句“回来就好”。 女生天生心细,林青燃一眼就看出许老爷子神色里透着的担忧。随着老爷子进了房间以后一眼就看到房间里的罗盘,知道老爷子和向远舟两人在这里一定也没闲着。开口打趣到 “老向,你居然醒啦?我们还想着回来能叫你起床呢!” “就是啊老向,逗你玩儿的机会都不给一个。” “哎你两小没良心的,得亏我跟老爷子在这盯了半天,这一个个,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我说老爷子,您可白担心了啊!” 向远舟一番话,说的许勤和林青燃都牙痒痒的。早在老爷子拉开房门时候,林青燃就看明白了老爷子的心情,这会儿拿话打趣向远舟完全是为了缓和气氛。也是侧面告诉老爷子,他们很好,什么事儿都没有。谁知道这个向远舟,诛鬼技艺学不全,情商也低的没下限! 林青燃洗了杯子到了茶水递过去,老爷子只接过去也不说话。还是林青燃先开了口 “许爷爷,您都知道了。” “丫头,事情还没开始解决,只不过找个源头就已经遇见这样多的事。你,怕不怕?” “我说不怕,您会信吗?” 话已出口,林青燃虽然觉得自己口气有些冲,也是收不回来了的。只得低着头不出声。 “丫头,我问你,是想让你明白。你身上的血咒已经不单纯是它自己的力量了,它已经能够影响到你自身的气场,让你无故吸引到很多不干不净的东西。它能从一开始就这么厉害,往后也只会越来越凶。你如果现在就打了退堂鼓,那么不仅是你,小勤,远舟和我都要一起遭殃。甚至你的母亲也会被牵连!所以,你根本没有害怕的资格!” 林青燃没想到老爷子会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精神有些恍惚不定。她把手环起膝盖靠在床头上,下巴越收越紧,连带着头也埋进胳膊里。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样直白的话了,这种感觉好像一张渔网把她的心给兜起来了似的;让她觉得不是滋味儿。 房间里跟随着老爷子的话落地,安静了许久,空气里才又传来林青燃软糯的话语。 “许爷爷,我知道。你说这些都是为了我好。只有一点,我想弄明白。为什么这次我和许勤陷入危险,你们明明知道却不出手?” 这个问题,林青燃介意的并不是老爷子没有出手相救,她介意的是,是不是有一些情况连许老爷子都无能为力。她需要彻底弄明白眼前这个三番几次救过自己的许老爷子,到底有多大的神通,自己又能依赖他多少。 “我明白你的意思。诛鬼师行规里有三鬼事不可管:一、倒转流年不可入境;二、人畜产子不可在场;三、同行入道不可阻拦。这次,你和小勤遇上的就是“倒转流年”。” “倒转流年?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概念?” “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明白来讲,就是枉死的冤魂修炼百年造就出的一个假象境界。那些冤魂生前大多都与人为善,死后也不愿意伤人,所以轮回道允许他们造就假象来向人求助。若是八字相合的人能够闯过流年七重险就能够助它遁入轮回。” 老爷子的话倒是和周启文的话没有什么出入,林青燃听起来也没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感觉;倒是那七重险,让林青燃觉得好奇。 “那,如果我们没能闯过七重险,会怎样?” “严格来说,倒转流年出现到至今,没有上万也有上千;没有闯过七重险的人少之又少。毕竟没有人愿意在死后还飘荡游离。之所以会有那七重险境,也是轮回道的规矩不可违背,通常是不会有人把它设的很难。如果真的用尽办法还不能闯出来,助力之人会被困在流年域中,永不得出。” “也就是说,如果我和许勤今天没能闯过那些关卡,我们会永远被呆在那里面,再也不能出来?!” 林青燃不可思议的看着许老爷子点了点头,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要不是许勤一路鼓励坚持,恐怕在那个流年域里,她早就要放弃了的。现在听了老爷子的话再想当时的情境,真是让人后怕。 “丫头啊,说句你不信的话,老头子从始至终都没担心过小勤。他什么命数我清楚得很,死不了。我最担心的,是你。你要再出点什么问题,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跟着你去了!” “我靠!老爷子您说什么呢?!” 向远舟才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就被许勤一把摁住,强迫坐回凳子。许勤的手指放在嘴巴上,比了个禁声的动作。老爷子要说什么大约是有自己想法的,向远舟这时候窜出去一定会坏事。 林青燃听了老爷子的话心里也是惊讶不已,她没想到,老爷子会突然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 “许爷爷,您别这么说!我知道做您这一行的人都信命,那我也一定是有自己的命数的。是我的,我一定逃不掉。至于许勤,他多半是被我拖累了……” “你有你的命,他也有他的命。遇见你辅助你护你周全,就是他的命了。” “许爷爷” 老爷子摆了摆手,示意林青燃不要再说。林青燃看着许老爷子的眼神,有担心,有安慰,似乎还有一丝歉疚?林青燃有些呆滞,她的大脑还没能理清头绪。许勤对自己的心思,她当然明白;许老爷子喜欢自己,他也能想通,可老爷子把话说成这样,着实让林青燃有些受宠若惊。 “这……”向远舟在林青燃和老爷子之间指来指去,才想要张嘴问许勤是怎么回事,就又被许勤一个手势比了回去。 “爷爷,这知道的嘛,是您喜欢青燃心疼她;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您孙女儿呢!哎,您就当真不看我一眼啊?您亲孙子在这儿呢!” “去,糟乱小子。” “得!青燃,往后你就是最得宠的人了,你可得时常提携我一下啊!” 这几句话,许勤是学着周启文戏文里的调调说来的,一出口将林青燃和老爷子逗得眉开眼笑。许勤心里却是悄悄捏了一把汗,老爷子今天这架势当真是把许勤也吓了一跳。细说起来,向远舟那里倒还好说,现在已经安抚下去,往后有了机会,让老爷子慢慢跟他讲就是了。父母生死这样大的问题,如果贸然被林青燃给知晓,恐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好在眼下气氛已经缓和下来,许勤琢磨着要找个机会,跟老爷子从长计议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吃饭 四人在房间里又说笑了一会儿,许勤提示时间不早该去退房了。几人各自将各自的东西收拾好,一起去到旅店前台。一边林青燃和许勤爷孙坐在前厅,正商量着是先先去林家,还是折回头去魂鹫庵。另一边向远舟已经在办理退房手续,前台当班的还是早晨那个给他讲故事的姑娘,向远舟又少不得跟人贫嘴一阵子,直到许勤在一旁催促起来,向远舟又要了那姑娘的电话,这才算结束。 “老向,多干点正事儿行不行!?” “啧,懂什么?这叫姻缘,可不就是正事儿!” 还不等许勤再笑话向远舟,林青燃已经在旁边“噗嗤”笑出声来。 “老向,就你这岁数,都能给人姑娘当爹了,还算姻缘呢?!” “这才是真爱,明白吗!” 几人又嘻嘻哈哈了一阵,还是老爷子先说起正事。 依着老爷子的意思,魂鹫庵就在眼前,眼下又是白天,如果要去,那现在动身是最好不过的。可林青燃和许勤才刚从流年域中出来,急需阳气补充是断不能再接触阴祟之气的,即便是去了,也只能远远看着不能近身,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老爷子和向远舟根本顾不上他们两人。与其现在冒险,不如调转过头先去林家见见林母。 “反正已经从山上下来了,再上去,怎么着也得准备准备。” 向远舟说话时用手敲打着老爷子面前的背包,示意有些法器法物已经不足了。他本就对诛鬼技艺不精,这次他们要面对的又是血咒。纵然有老爷子造诣深厚,向远舟也不敢掉以轻心。何况从出了许家大门这才刚刚满一天,已经出了几次好茬子,这些东西还是备足的好。 “是啊,许爷爷。老向的话也有道理,这个,您可比我们都清楚得多,我身上这东西也不能急于一时吧?有备无患才好!” “小勤,你的意思呢?” “我?我没意见,你们来定!” 老爷子这一问,让许勤尴尬极了。这整件事里,翡翠是林母送的,血咒在林青燃身上,许老爷子和老向能想办法破解,而许勤,是林青燃的男朋友,许老爷子的孙子。也正是这样一个许勤,是跟整件事都没有关系,却又最脱离不开关系的人。 “那好,我少数服从多数。我们先去林家!” “好,我这就跟我妈通一下电话。” 林青燃话接的很快,她怕老爷子会改变主意,一句话语速极快的脱口而出。只是刚说完就有些犯愁,自己突然要带三个男人回家?不知道林母会怎么想。 “林丫头,这去了你家,是不是得给我们上座啊,啊?” “我给你宰了上桌你信吗?!” “啊呀!我不就随口一说嘛,真是……”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识向远舟的情商,许勤还是忍不住给了他一拳。倒是林青燃笑的眼睛弯弯,还跟向远舟打着哈哈 “行啊,到了我家我就给你搬个老大的太师椅吊在空里,你就去上面坐!” “嗬!可不敢不敢!”向远舟的后半句没说出来,他要真到了林家去上座,许老爷子的眼神都能把他给千刀万剐了!守着这么两个护短的,向远舟觉得自己很是吃亏。 几人开玩笑的时间里,林青燃已经播了两次电话号码,可一直没有人听,林青燃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猜测林母是出门买菜去了,便招呼几人先动身。 从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出发,要穿过北边一整面的闹市区,路程并没有太远。但眼前连个公交车站点都看不见影,想要回家,就只能先用走的了。 许勤把林青燃和许老爷子的包一股脑儿抱起来,扔给了向远舟一个,自己又背起一个。没给向远舟叽哇乱叫的机会,勾着脖子就把向远舟拖出了门,那样子不像是前辈和晚辈,倒像是年纪差略大的两兄弟。 “许爷爷,老向,他多大了?” “远舟啊,也不过三十几,还没到四十岁呢!” “三十几?!可他明明……” 林青燃和许老爷子走在后面,看着前面许勤和向远舟打打闹闹,原本开口是想打趣向远舟一把年纪了还不正经,可老爷子爆出的年龄让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又都硬生生吞回肚里。 “你是不是想说,他看起来已经像是四五十岁了。” “嗯……”林青燃点头承认,对于老爷子,她不必要隐瞒。 “远舟的师傅和我是故交了,他是他们师门里最小的一个,也是寻人探路学的最好的一个。可寻人探路最是消耗精力,而且是无法补救不能回退的。” “原来是这样。” “嗯。像远舟这样的,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难怪,他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感觉那么自然。” “说起来他比你们也大不了几岁,自然是跟你们在一起更舒服一些。” 林青燃心里是想附和老爷子的话的,又怕会让老爷子觉得自己对他有隔阂。只好笑笑不出声。然而姑娘家的心思从来都细腻的,头顶的太阳已经晒得林青燃眯起了眼睛,再看了手上的腕表,时间已经到了饭点。林青燃想了想又对走在一边的许老爷子开口 “许爷爷,太阳这样毒,不如我们吃过饭再” “也对,就听你安排吧!” “好!那我去叫许勤他们!” 老爷子原本的打算,是觉得林青燃又在倒转流年里走了一遭,想趁着中午阳气最旺的时候让林青燃多接触吸收一些,可刚刚林青燃走在身边,老爷子不仅没有感受到她阳气亏虚,甚至感受到了一丝月之光华。 许老爷子还想再探索,林青燃已经快跑出去,几步追上了前面的许勤和向远舟。 “嘿!两位大哥,咱们先吃饭,再赶路,怎么样啊?!” “哎哟喂,要不都说这家里没有女人就过不了日子呢!还是得林丫头你对我好呀!”向远舟说着话,脸上笑得堆起了一排排褶,伸着手就要抓林青燃的肩膀。 “给我滚一边去!”许勤一巴掌把向远舟拍出半米去。 “他啊,从旅店一出门就嚷着要吃饭,你这算是把盘子送餐桌上来了!” “老向,前台那个姑娘不是给你留了电话吗,饿了就约人家一起吃啊,不用管我们了!哈哈”林青燃跟许勤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可打趣儿人的本事倒是没少学。这不就话里话外的刺儿了向远舟一回。气的向远舟蹲在一旁不肯走。 许老爷子虽然封山十多年,练家子的架势一点不减。先前是有林青燃跟在后面,这会儿脚程快的几步就赶上了他们。脚边踢起的石头刚好砸到向远舟的下巴,疼的他哎哟呜呼。 “老爷子!您怎么也跟着欺负我呢!?” 向远舟揉着下巴正冲老爷子抱怨。这林青燃和许勤一唱一和也就罢了,就连许老爷子也趁火打劫。这可把向远舟委屈坏了。 老爷子对着向远舟,又是一脚踢到屁股上。 “出息!起来吃饭!” “哎,得嘞!” 都说民以食为天,今天林青燃和许勤才算是真的见识到是什么模样! 向远舟嘴里咬着排骨不算,桌上的蔬菜肉食,连馒头上桌了都拼命往自己盘子里扒。这才进了饭馆门没多久,向远舟眼前的盘子已经推得满满当当。嘴里的排骨哧溜哧溜啃了一块又一块,还没全咽下,就又紧着就塞上一大筷子的韭黄;小饭馆舍不得电钱没有空调,向远舟吃的开心也不觉得热,脑门上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流,让他觉得有些痒,向远舟伸手抹了把脸,正好把手上抓过排骨的油从上到下抹了一脸。向远舟不觉难受,一旁看着他吃的几人反而有些吃不下了。 “老向,你慢点……” 向远舟正吃的开心,林青燃的话传在耳朵里,连蚊子哼哼都比不上。 看到这,林青燃和许勤对视一眼,都放下了筷子,连老爷子都靠在椅子上叹气摇头。几人眼前向远舟正像狂风卷大地似的将桌子上的菜往嘴里扒,这会儿正是饭点,周围几桌人都在看着向远舟的吃相偷笑;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在拍照!让他们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和向远舟一起吃饭,谁能吃的下? 许老爷子实在看不下去向远舟的吃相,要拍着大腿就骂人,向远舟打着饱隔儿开了口 “从昨天中午出了门,这可是第一顿!第一顿啊!” “怎么?就你没吃?我们不都没吃吗!”老爷子指着一桌子的糟乱,气不打一处来。 “就至于让你这样啊?啊?!你个王八羔子!丢死了人!” 老爷子为人不禁在诛鬼行里是能力强者,在许家村这么多年也是出了名的有脸儿。许勤打小跟在老爷子身边耳濡目染自然有样学样。哪知道来了个向远舟,话里话外竟然说的好像他许岐山虐待小辈。这可把老爷子气的不轻! 许老爷子手里抓起桌边的筷子就要扔过去,向远舟见状赶紧弓起身子闭着眼挥手乱档。好在老爷子只是抓着筷子停在空中,并没有真的扔出去。 林青燃用胳膊拐了许勤一下,示意他去重新叫些吃的来。许勤授意起身,林青燃已经着手打扫战场。许老爷子则说屋里太热要出去透透气,筷子一扔,人就起身走了出去。林青燃只庆幸,老爷子那双筷子没有真的扔出去,否则这餐馆的老板恐怕是不会让他们再继续吃下去了。 林青燃收拾着桌子,看老爷子已经走远了,压低声音对向远舟说到 “老向,我很抱歉。为着我的事大家都辛苦了。可这到底不比在家里那么自由,我们几个人出来,就只有许爷爷一个长辈在这里,你那话传出去,不就成了他不给你饭吃么?!” “我哪有那个意思,我……” “我明白,许爷爷当然也明白。可别人不明白呀!再说,这儿这么多人,你让许爷爷一张老脸往哪儿搁呢!” 在林青燃的角度看起来,向远舟在对面低头拉这个脸,像是个听训的捣蛋学生,而自己就是那抓了他包的班主任。林青燃才想再开口说笑,一旁的手机彩铃就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妈!你刚刚去哪儿了?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呢!” “噢,我刚刚出去买了些东西,咱们家周围的孩子都放假了,我就估摸着你也快回来了,提前预备下了。” “本来打电话就是要告诉你,我下午会到家。哪知道电话打过去一直没有人接。” “嗨,我就说嘛,别人家孩子都放假了,你也该回来了!好了,下午回来就别说了。长途电话费很贵的!” “这才说了几句你就又要挂电话了!” “你这孩子,都要回来了,还说什么电话了!挂掉挂掉!” 挂断电话,林青燃的鼻子就直直涌上酸气,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的滚了满脸。 最近发生了太多诡异的事情,这时候听见母亲慈爱的声音,让林青燃觉得安心极了;可在想到自己这几天的经历,一时委屈起来,也不顾桌子干不干净,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哭出了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保家仙1 别看向远舟撩拨小姑娘多的是办法,可到了林青燃这儿,几乎是秒怂。 眼见着林青燃哭的狠了起来,连肩膀都跟着抖动。向远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林青燃是许勤的女朋友,向远舟不能去搂搂抱抱的安慰;那些嘴边上哄骗小女孩儿的话这时候更是不能说。 好在林青燃并不是那种时刻都需要人哄着宠着才会好的娇娇姑娘,这次流泪也只是情绪使然,一会儿便止住了哭声。也许是外面太阳太毒辣,老爷子又从外面回来,进门刚好能看到林青燃的眼睛哭的通红,再往前走了几步,又看见向远舟尴尬的脸色,老爷子抬手一巴掌就拍在了向远舟后脑门儿上! “唉!” “许爷爷!” 林青燃和向远舟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在餐厅里响起。才刚刚安稳吃饭的食客们,听到动静,这会儿又都抬起头来望向他们,在小厨房里点菜的许勤听见外面的动静也赶紧出来询问。 “怎么了你们?” 老爷子还在桌边站着,林青燃眼睛通红,而向远舟,正在一边揉着脑袋直发晕。 “许爷爷,先坐下来吧。许勤,你也坐下。” 林青燃的尴尬已经快要溢出这间小小的餐馆,脑子里的问号转来转去,不过一顿饭,怎么吃出了这些个情况?林青燃觉得,她一点都不饿了。 “是我自己没出息,跟我妈说了几句话就矫情起来掉眼泪。跟老向没关系。” 许勤突然明白,老爷子刚刚为什么一进门,就给了向远舟脑门一巴掌。原来是为着林青燃,这不就是人家常说的护短吗?许勤的眼睛里显出了越来越浓的笑意,刚好被向远舟看了个清楚。 “我说你们爷孙儿俩,护犊子能不能不可着我一人儿来啊?” 向远舟说话的时候,还觉得脑袋里嗡嗡直响,好像许老爷子那一巴掌给他脑袋里拍进了一只蜜蜂! 许勤想说,就算他们想不可着他一个人,眼下身边也没有其他人了。 好在刚刚重新安排老板做的菜,已经陆陆续续上桌了,可他们这一桌上冷凝的空气还没散开。四人都在端坐着,最后还是许勤先开了口,邀着大家一起吃饭,连带着向远舟,也一起动筷。大约是刚才的事对几人来说都太过尴尬,大家都各自吃饭,一顿饭下来竟没有一个人再出声。 结账出门时,林青燃终于忍不住了 “许爷爷” “嗯…” “您这一身的灰白袍子,看起来像是个走街串巷的算命老道。” 林青燃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她向来是个不会在安静中找话题的人,这样打趣老爷子,不知他会不会生气。 许老爷子扭头看着一旁的林青燃,不说也不恼,抽出腰间的烟杆儿塞了烟丝,林青燃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伸手在老爷子的烟杆儿上吊着的布包里掏出了火柴,给老爷子点烟。 从前林青燃小的时候常住在乡下爷爷家,爷爷就一直抽这样的旱烟,所以这些操作步骤她都晓得。 “丫头,你家里是不是供奉着什么人?” “您怎么知道?!难不成您真的会算命呢?!” “说不上会算命,只会一点点卜卦。” 老爷子眼神盯着林青燃不动,似乎在等林青燃主动提起什么,林青燃不过一个小辈,哪里扛得住老爷子的眼神。 “从我记事开始,我妈就一直让我拜一个排位。说是从我爷爷那一辈开始就供着的,不论年节大小,都会给它奉贡磕头。从前是爷爷和爸爸,后来,就是我了。” 许老爷子有些诧异,老爷子脑海里的卦象,只显示出林青燃有前辈相护,却不想林家竟然还有保家仙?!照林青燃所说,到她这里已经供了三辈人了,还不分大小节气都会供奉。 “丫头,你知道你家供奉的那位是谁吗?” “不清楚,妈妈没跟我详细提过,我也没问。许爷爷,我身上的事跟这个有关系吗?” “我就随便问问。” 自己家里的事自己竟然都不清楚,说出去恐怕没人会信吧?可林青燃巴不得自己可以不弄清楚这件事。如果老爷子非要自己弄清楚,那就意味着自己身上又要牵连到更多了。好在老爷子没有再问,让林青燃松了口气。 “诶,前面有车!” 顺着许勤手方向看去,确实有辆出租车停在前面路边,只不过样式十分陈旧,再走近些林青燃才看出来,那是一辆年代感极强的夏利。车的样式虽然老旧,却收拾的干净利索。 许勤已经先上前去跟司机说明目的地谈了价钱,林青燃觉得也还算公道,就拉着许老爷子上了车。向远舟不愿跟他们在后面挤,自己钻进了前排的副驾驶,车还没开动,就已经开始跟司机侃大山。林青燃和许勤昨晚没能好好睡觉,早晨又在流年域里折腾了一番,屁股才坐稳,两人就开始昏昏欲睡。 许勤扶了林青燃的脑袋躺在自己肩膀上,两人这样相互靠着就呼呼大睡起来。虽然路程不远,但对于现在的林青燃来说,能够好好睡一觉的机会着实有些难得。 李清然觉得自己才刚刚睡着,迷糊间就被周围的吵杂声闹醒,抬头看了发现,他们已经到了闹市区的中心。可向远舟却在前面说,他们已经停在这里有十几分钟没动过。 林青燃自小在这里长大,太清楚这里的情况。一个小小的县城,堵车在严重也不会十几分钟都一动不动,何况出租车司机的技术,哪里是会被轻易堵住的? “前面到底怎么了?就算是堵车,也不应该这么久啊!” “可能是发生事故了吧!” 许勤有些不以为意。上班的时候,这样的事每天都在上演,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反倒是许老爷子和林青燃的意见一致,这一路上蹊跷的事已经够多了,老爷子可不想再赌一把了。 “下车,我们走过去!” 四人带好了自己的东西下了车才发现。远处北边的天色已经灰暗的看不清云彩,那里一股股浓烈的黑气正往下钻去。许老爷子暗道不好,林家就在北面,怕不是要出事了!老爷子带着三人退到路边的一处小巷里,对向远舟伸手 “远舟,罗盘。” 这些吃饭的家伙向远舟从来都放是随身带着的。罗盘在手上平稳摆放,老爷子伸手在林青燃背后捏下一根头发放在罗盘上。这一放不要紧,罗盘指针开始急速转动,连带着罗盘底部也开始震动。 果然,他们还没到进林家大门,就已经有东西迫不及待的要闹事了! “远舟,缩地成寸!” “老爷子,你这是要折我的寿哇?!” 缩地成寸这一手,是向家师门里没有的。向远舟之所以会这一招,是在向师傅归西后向别人偷师而来的!偷师被发现,向远舟又是个死心眼,说什么也不肯另拜师门;为着这事向远舟还差点被人驱逐出诛鬼师一行。这时候要他身为向家弟子,去用别派功法,轻则有损道行,重则折寿三年! “出了事,有我老头子保你!缩地!” “行!” 向远舟咬牙答应,有老爷子作保,他也不必再犹豫,当即放下身上背着的一应物件,准备做法。 缩地成寸阵法,先要将需缩小地域在做法者心中画出地图,在地图中必须详细找到落脚点,再计算比例,按寸缩小,只不过这个“寸”相比平日里所用到的寸还是有些不同的,诛鬼师的寸,是有他们特殊的计算方式的。 “老爷子有了!” “多少?” “七寸。” 好在他们离林家并不是很远,向远舟心中盘算着不用将地图缩的太狠,七寸足够他们一步跨到了。 “小勤,你跟在远舟身后;丫头你跟进我!我们往哪里迈步,迈出多远你们必须都跟我们完全一样,明白吗?!” “明白!” “明白!” 林青燃和许勤异口同声的答应。虽然不清楚老爷子发现了什么,但能让他和向远舟都这样紧张,多半是林青燃身上的事了。 “远舟,缩!” 老爷子的话,就像是在向远舟的心理下了一道命令。心中画出的地图不断细密起来,林青燃的落发正带着向远舟的心头引,找到了林家的具体街巷位置。向远舟双手收起合十,闭上眼睛将地图不断缩小。不过秒钟,向远舟大声喊到 “迈!” 林青燃和许勤眼睛都紧紧盯着自己身边人的动作,生怕因为自己的一个动作会造成大家的失误。好在老爷子和向远舟都有意放慢动作,林青燃和许勤又谨慎,跟随着身边人的动作,小心的迈出步子。当四人都重新站定,身边的人和物开始急剧转变。那些车水马龙的街道开始变幻,高楼大厦和琳琅商品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居民楼和利民超市。见周围环境都变幻也没有异状,老爷子才彻底松了口气,确认缩地完成。 当林青燃随着老爷子迈出了脚步,又站稳在地上时,林青燃便开始打量着身边的环境。缩地成寸,如果是以前林青燃连听都不会听到这些奇怪的词儿,然而现在,刚刚还在那个闹市区边上紧张小心的林青燃,已经站在了自家门前。 “怎么了?不是这家吗?不可能啊,不会错的。” 许是林青燃呆站着不动的样子实在愣了太久,让向远舟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 林青燃转头去看向远舟手里的罗盘,又回头看着自己大门,想开口告诉向远舟他没有弄错。而就在这时,林家的大门,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保家仙2 看着自家的大门缓缓打开,林青燃的心理也跟着紧张。自己身上的事已经足够这些人手忙脚乱了,可千万不要再让林母也跟着发生什么。 林青燃往前迈步猛地拉开了虚掩着的大门,却看到林母穿戴整齐的站在院墙边上,拿了钥匙和零钱包正准备出门。 “青燃?!” 熟悉的声线透过空气传进林青燃的耳朵,也许是惊讶林青燃的突然出现,林母的声音里带着些颤抖,眼光里透出的惊喜。顾不得身后还有许勤一行人,林青燃一个向前就扑向了林母怀里。最亲近的人在自己身边,这些日子里的委屈难过一股脑儿都再林青燃眼前一遍遍浮现。 一个人在外面努力上班奋斗的时间里,那些苦和累,林青燃向来都是自己咽在了肚子里。学校领导给的压力,班级学生对她的顶撞不尊重,同事之间对她的刁难统统涌上心头。林青燃并不是真的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她只是不愿意去计较,不想让大家闹僵,不想让别人不舒服。可她越是柔和,别人就越是当她好欺负;纵然有许勤在身边,也不可能给她全部抵挡。 原本只是工作上的问题林青燃还能坦然。可最近的这些日子里,突发情况越来越多,从第一次做梦惊醒,到现在几乎每天都会发生诡事,林青燃内心深处是有些想逃避的。许老爷子是道行造诣极高的诛鬼大师不假,可她和许勤不还是差点陷在流年域里了吗?纵然有向远舟寻人探路,可在山上的那次鬼打墙也险些让林青燃小命不保。照老爷子的说法,这才刚刚开始,林青燃真怕自己会招架不住。 在林青燃心里,不论她有多不容易,母亲只会比自己更甚几分。何况林母和她相依为命这样多年,对自己可以说是放在手心里护着的。这些委屈难过,既然林青燃已经受了,就不愿让林母再体会一次。 “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想让妈抱你呀?”林母嘴里虽然这样说着,手却还在林青燃的肩膀后背抚摸着;看似是无心的举动,其实林母是在心疼,她的宝贝疙瘩怎么又瘦了。林青燃也不想动,一个小脑袋还挂在林母肩膀上磨蹭。 许勤看着轻笑一声,觉得这时候的林青燃像极了一只没长大的奶猫。林青燃听见许勤的气声心里却暗道不好。得赶在妈妈开口之前先发制人! “妈,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呀!被你这丫头搅的忘了正事儿!我要买个香炉子去!” “香炉?买来做什么?” “就是家供着的那位呀,不知怎么那上香的炉子裂开了好几道口子。人家都说那东西有灵性不能凑合,让我赶紧去买个新的换上!” 林青燃听到这话,眼睛已经不自觉地望向许老爷子。上午老爷子才问过自己家里供奉的事,这会香炉就裂开来。除非林青燃是个傻得,才不会把这事儿与自己联系起来。眼看着林母已经收拾妥当,林青燃还是开口了。 “妈,我带了朋友和…两位师傅回来。他们懂阴阳风水,不如…让他们看看吧!” 林母是早就看到林青燃身后有人的,只是猛然看到林青燃的惊喜冲淡了心里的疑问。这时再看三人里果然是有一位年长的。穿的虽算不上体面,但一套素色的衣衫衬得的人很精神,那眼睛里透出的精明不像是一般人。 林母的沉默让林青燃有些尴尬。许勤还好,本来就是自己的男朋友。可老爷子和向远舟要说是朋友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好在林母没有在这上面纠结什么。 “你这丫头!带了人回来也不提前告诉我,第一次到家里来哪里好麻烦人家?!”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就为这事儿来的!” “远舟!”“老向!” 许老爷子一个眼神甩过去,向远舟马上在嘴巴上比了一个拉链的手势。示意自己闭嘴不会再说话。老爷子这才收回目光,又朝林母拱手说到 “鄙人许岐山,这位年轻人是我的孙子许勤,那算是我半个弟子向远舟。鄙孙与令女是多年好友。这次登门,是我们唐突了。不过我和远舟对茅山之术确实有一些了解,只看您是否愿意让我们经手。” 许老爷子一番话,虽然对着林母用了敬语,但字字句句铿锵有力,绝不像是普通花甲老人能发出的声音。何况老爷子虽然没有明确说明许勤和林青燃的关系,但一句“多年好友“也能让林母明白。你闺女跟人家已经相识多年,要不是关系相近到一定地步,怎么会带这么三个大男人回来? 站在老爷子的角度,他更想让林母明白的是后面那一句。——你家刚好有事,而我刚好能解决! 许勤偷偷伸出手在背后给老爷子竖了个大拇指,这样尴尬的情境下还能讲话说的滴水不漏,真不愧是诛鬼行中首屈一指的天师了。 “老师傅可言重了,青燃的朋友我自然都是信得过的!快请进屋里坐吧!” 别人或许不觉得什么,但老爷子可听出了林母话里的猫腻。林青燃的朋友?要说向远舟还不为过。说老爷子是林青燃的朋友,这不摆明了给他连降两辈,不信任他吗?! 可许老爷子压根不在意这些,大踏步的就进了林家大门。对于林母一个女人来说,在十几年前的那个年代就没了丈夫,靠着自己能把林青燃一个姑娘拉扯这么大,还教育的这样好;要没点心眼还不早就让人欺负死了? 老爷子心里太清楚所以不愿计较,如果这样说能让林母舒服一些,老爷子不介意林母一直这么说下去。对林家这对母女,许老爷子真的有太深的歉疚无法表达。 和预想中一样,林家到处都摆满了和林青燃相关的东西。小学时候的舞蹈照片,中学的获奖作文,大学的奖学金毕业证。几乎每个角落都在昭示着林青燃有多优秀。许勤还在客厅里端详着林青燃的过去,许老爷子却拽着向远舟直接冲进了东边最靠南的一间小屋。 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块木牌,上写有“林府保家仙之位”;对联写的是“在深山修身养性,出古洞保家平安”仙牌中间的三根香还在燃着,可那香炉却已经有了许多裂纹。 许老爷子一个盘腿,就坐在了仙家牌位面前准备请仙上身,谁知向远舟又在一旁拦着! “老爷子!要不,先让我问问吧?这位爷不知出马了没,这要是没出马就贸然上了您的身也不好” “你们要请仙家上身?!” 老爷子正琢磨着向远舟的话不无道理,林母已经端着盘水果进来。 “只是在研究,并不确定。再说,请仙上身也不是说请就能请来的!” “这倒是,自打供奉开始这么多年,我还从没见过我家这位上谁的身去。”林母说话的时候,正伸出一只手来整理着盘子里的水果。老爷子看着林母,连水果都要摆放仔细的一个人,怎么会随随便便给了林青燃那样一套首饰呢? “您介意跟我们说说这位仙家的来历吗?” “可以啊,我们去外面说吧。别冲撞了这位。” 林母言语间对老爷子的抵触已经消了很多,可林母对这些事越是谨慎,越让老爷子觉得不可思议。心里的疑问绕来绕去缺不能开口,让老爷子难受极了。好在林母已经请他们在客厅坐下,准备告诉他们保家仙的由来。 “要说我们这家位啊,还是青燃她爷爷那一辈留下的跟呢。” “妈你都没跟我说过。许爷爷他们一来你就要讲故事了!” 林青燃嘟着嘴的样子,似乎是在向林母表达自己的不满。大约是觉得有外人在场,林母并不接招,只继续说着故事。 “我也是刚嫁过来时听你爷爷说起的。几十年前,青燃的爷爷还在县生产队做队长,那时候条件有限,每个生产队配给了一头牛来耕地,各个队员都对这唯一的劳力保护的很。可有一天,那队里的牛不知发了什么疯,见人就顶,逢粮食就翻。村民和队员一齐出动了几十人都拦不住它,虽然那畜生已经伤了人,可到底还想指望着它耕地。大家商议之下觉得事情不能这么拖下去,就找人去请了青燃的爷爷。” “找爷爷?为什么不找兽医去看看呢?说不定那头牛只是受了伤,打一针就会好” 林母抬手拍拍林青燃天真的脸蛋儿说 “那时候的人知识不足,哪里晓得还有兽医这一行?再说生产队长,那在县里也是个官儿了,何况那牛本就是生产队的,请生产队长来做主,那不是最合适不过了吗?当时情况紧急,你爷爷跟村民赶过去时候,那疯牛已经伤了好几个健壮的青年。这样下去即便是找人治好了它村里的村民也得损伤不小,你爷爷就果断下令,让村民和生产队员们活活打死了它。” “打死了?!” “是啊,如果放到现在其实大可不必的。可那个年代,家家都有好几个孩子,人都养活不起,牲畜就更不是金贵的了。其实当时要不是村民考虑要留他耕地做活,不等你爷爷到场也会将它打死。” “那后来呢?” “后来一切照旧,你爷爷重新向组织上申请了一头牛来耕地。将那头疯牛给各家村民和生产队员分吃了。这样一桩事很快就淡忘在大家心里。一直平安过了许多年,直到…你爸爸二十多岁的时候突然出了事。” “爸爸出了事情?” “嗯…” 爸爸这个词对于林青燃来说,就像是打开儿时铜锁的一把钥匙。里面有林青燃最美好的童年时光,也有她和母亲最艰难困苦的日子。只不过现在不是回忆往事的时候,许老爷子和向远舟在一边听得认真,却也不好张口打断,全靠林青燃再发问,接下来的话显然还需要她去接。 “妈,你说是爸爸出了事情,可是我记得爸爸身体一直很好,精神也很正常。” “傻丫头,那时候还没有你呢!”林母一戳林青燃的脑袋又继续说道 “我记得我那时候才刚刚嫁过来没多久,一天早晨你爸爸正要准备下地干活。还没等迈出门槛,人突然就倒在地上不能动弹。一双腿麻木发凉一点也使不上劲儿。好不容易我把他拖到床上,人的精神都已经迷糊说起胡话来了。我吓了一跳,赶紧跑去找你爷爷奶奶过来把人送去医院。可跑了几家医院下来不管是打针吃药都不见好。最后还是一位老中医说你爸爸的病发的这样突然又不得治,恐怕是撞了不干净的东西,让我们找马仙看看。当时我们几乎打听了所有的亲戚,找遍了周围几个村里每个有名的马仙,都没人能看出是怎么回事。你爷爷奶奶虽然不说,可我能感觉到,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有些想放弃了。” “放弃?!爸爸可是他们的儿子啊!” “是啊,可他们还有另外三个孩子啊!何况当时你爸爸的情况任谁来看都是摇头,连我都没有信心他能好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保家仙3 林青燃觉得,她心里的某个角落似乎被揪了一下,惴惴的疼着。她从来不知道,她的父亲曾经历过这样的事;而自己眼前的妇人,竟然从年轻时就差点失去了她后半生所有的依靠。 林青燃握住林母膝上的双手,轻轻问道 “你一定没有放弃爸爸,才让他好了起来!” “那时候还有没有你,你爸爸他是一家之主,是我的一切啊。可是在我们那个时代跟现在是不一样的。那时候没有医保不能报销,给你爸爸看病的所有花销都是家里自己出。有天晚上你爷爷奶奶把我叫到一边商量,要不要算了。看起来是在询问我的意思,其实是他们确实承担不起了。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就算他们真的不管了,我也不能往娘家开口。不过原来在你外婆村里还有一个哑婆婆,虽然人们都叫她哑婆婆,但其实她并不哑;原本我也不抱什么希望;因为那个哑婆婆她为人脾气秉性古怪的很,很少有人愿意跟她来往。可当时我已经没了办法,想着哪怕只是拖延一下时间也好,凡事总要尽人事不是吗。我就跟你爷爷奶奶说,再最后试一次,如果这次还是不行,就放弃。” “哑婆婆不哑?那既然她不哑,为什么还要叫她哑婆婆呢?” “因为哑婆婆从不跟人交谈,村子里很多人都知道哑婆婆是个能请仙的,可除非是她自己开口,否则不管别人怎么求怎么问她都不会说一个字,也不会管别人家的事!可就是这样古怪的一个人,在我和你爷爷奶奶抬着你爸进了她家门的一瞬间,就开口说话了。” “哑婆婆说话了?她说什么了?” 林青燃急着想知道,林母却吊起了她的胃口 “你猜猜看!” “哎呀妈,哑婆婆她那么奇怪,我哪儿猜的到呢。你快说吧!” “当时我们抬着你爸才刚迈过她家的门槛,哑婆婆正闭着眼睛盘腿坐在炕上,听见了动静也不睁眼看,张口就说她已经等了好多天,总算等到我们了!我和你爷爷一听似乎有些门道,就加快步子将人抬到了屋前。可哑婆婆却摆手说不急着看人,只抓住你爷爷的胳膊厉声问他,是不是曾经杀过一头牛!” “啊!哑婆婆说的该不会当年爷爷在生产队时候,下令打死的那只吧?!” “没错,就是那只!可你爷爷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直回忆了许久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等你爷爷说完了事情的缘由,哑婆婆又来问我,说你爸爸是不是曾经救过一条蛇?” “爸爸救过一条蛇?!” “其实,也不算是救。我记得那天是我们刚结婚准备回门,我在家里打点好东西正准备出门,你爸爸却突然拦住我说外面院子里有条蛇,让我待在屋子里不要乱动,他出去解决。我退回里屋,趴在窗子上看。那条蛇通体乌黑锃亮,看起来绝不是野外的普通小蛇,可它盘踞在院子里一动也不动,就连吐信子的模样都有些费力。看它的样子似乎是受了伤。门外的亲戚朋友们都说让你爸爸趁它不能动弹干脆打死了算完,可你爸爸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个听话的主。当下就回绝了,用一根长杆将那蛇挑起放到屋顶的草垛上,放它走了。” “就这么把它放走了?“ “是啊,亲戚们都说你爸爸人傻,农村人嘛大多都碰见过这样的事,有几个人说那条蛇的蛇鳞颜色极正,体型又大。说不准是个活了多年的老蛇精呢。若是杀了取出蛇胆,肯定能卖不少钱!可你爸爸却摇头笑笑说众生皆有灵,不伤它为好,就这样看着它慢慢爬走我们才出了家门。” “那条蛇既然受了伤,应该跑不远吧?它没有再爬回家里吗?” “当然没有!你爸爸虽然不伤它,可不代表其他人看见了也不伤它。都说蛇是通灵的,它怎么可能再回来呢!” “等我说完事情的来由。哑婆婆才告诉我们,当年那头牛已经修炼成精,现在是回来报复来了。父债子偿,你爷爷那时候已经快要六十岁了,再去找他也没什么意义,所以干脆就报复在了你爸爸身上。好在你爸爸为人心善,当初他不顾反对放走的竟然是一条正修炼渡劫的蛇仙。那蛇仙感念你爸爸对它的救命之恩,不停的向那牛精求情,又为你爸爸扛了些报复,这才没让你爸爸直接殒命。后来哑婆婆告诉我们,蛇仙和牛精已经达成了协议,只要往后我们诚心供奉,他们会一齐保护我们一家人,幸福平安。只不过逢年过节都要给他们上供,更要不偏不倚,不可给其中的谁供的太多,也不可遗漏了哪一位。说来也奇了,我们抬着你爸爸回家之后。才把这两位的仙牌供上,你爸爸他人就醒了,等到了第二天早晨,已经又是精神百倍的活蹦乱跳了。” “原来,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事!” 听完故事的林青燃眼神望着东边那间小小的屋子感叹出声,似乎忘记了她身上还有更恐怖的事情正存在着。和林青燃不同,许老爷子关注更多的,是现在那个房间里已经裂了的香炉。 “鄙人多嘴,想问您几个问题。” “老师傅就别客气了,想问什么您尽管说。” “照理说,这两位仙家既然一齐供奉,那么他们两位一定也和平相处;争吃香火的事是不会发生了。那么这香炉是什么时候出现裂缝的?有什么先兆没有?” “应该没有。香炉的裂缝是我今天去检查香火的时候发现的。明天就是七月半了,原本是记着家里的香火不太够了要去买一些回来。谁知道进门一看,那香炉竟然裂了好几道缝。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人跟我拿个主意,还好去打听邻右舍,人家都说这仙家是有灵性的,用坏了的炉子给他们上香恐怕他们是要生气的。让我赶紧去买个好的换了。” “那,你最近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道士或者和尚?要给你什么东西或者要你给他供香火?” “最近周围的孩子都放假了,我琢磨着青燃要回来了,就常出门买东西。经常在市场上遇见一些喇嘛经过,和尚什么的倒是没有。” “喇嘛?长什么样儿啊?光头吗?眼神凶不凶?还有,他们一行几个人啊?身上带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吗?” “这位小师傅倒直爽,不过我倒真没注意,大约就跟普通的喇嘛没什么不一样的吧!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也是一心想着要买些东西,没看的那么仔细。” 大概是林母的故事有点长,一直没能说话的向远舟一连打了好几个问号,可都没问到点上去。许老爷子示意林母不必在意向远舟的那些话。 喇嘛在诛鬼行里是有些尴尬的存在。要说喇嘛起事的例子本就不多,真正闹起来的更是少的俩只手都数的过来。何况按照林母说的,人家是好几个人一起在外出行,如果要对某一户下手是绝不会在市场上乱晃的。如果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就还是得他们自己动手才能弄清楚了。 许老爷子原想再跟林母多说几句,可嘴边实在没有合适的称呼。一直用敬语对话实在是让老爷子别扭极了,索性转过头去嘱咐向远舟别再说些有的没的,让他和许勤出门去请无相铜炉的香炉回来。至于许老爷子自己,则打算着先去会一会这蛇仙。 向远舟带着许勤才出了林家大门。许勤插着腰就开始数落向远舟 “老向你十万个为什么啊,你问那么多?那可是青燃的妈妈!你可放尊重点啊!” “嘿!后生,你话可别乱说啊!我哪对人不尊重了?我多问点还不是为了老爷子办事方便吗。” “办事方便?怎么,你问人家那喇嘛的长相,也是为了办事方便吗?!” “那不就是顺道多问了一句吗……” 听到向远舟的这句话,许勤抬脚就要朝着向远舟的屁股上甩。向远舟多机灵的鬼啊,撒腿就顺着大路跑开了,惹得许勤在后面追着叫骂。 林家客厅里,老爷子跟林青燃要了一碗清水,便让林青燃和林母在外面等,自己端着碗进了东边的小屋,说想试试看能否跟仙家搭上话。林青燃担心老爷子会像上次求石问路时候那样出事,还想跟着进去,却被林母一把拽了回来。 “青燃,别去打扰人家老师傅。你先来跟我说说,你和老师傅的孙子,是怎么回事?” 林青燃没想到这个时候林母的心思还会在这件事上。林母问的突然,林青燃心里也没点准备,脸上温度“蹭”的就烧了起来。林母看着林青燃通红的脸色心里更加确定了之前的想法。 “你一个人在外面,有人跟你作伴是好;只不过这人是不是可靠值不值得托付你可要好好考虑。” “妈,许勤他很好。从前在大学里,他是学生会的主席就一直照顾我;后来毕业到了单位,他也跟着我帮我做了很多。其实这几年里也有不少姑娘暗送秋波,可他都一一拒绝了。” “青燃呐,不是妈妈要教你学坏。但是人心隔肚皮,这个道理你要明白。你现在的年龄,谈朋友是正常的,不过凡事你可一定得多留个心眼,知道吗?” “妈,我知道了!许爷爷还在里面为咱们家的事儿忙活着呢,你就别说了!” 相比林母对女儿的主意,林青燃心里更多的是对许老爷子的关注。她已经亲眼见识过老爷子受伤的情形,这次向远舟又被老爷子支走,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万一,他们几乎可以说是束手无策。 “看你对人家到比自己的妈还要上心几分呢!那老师傅是个利害的角色,这样的仙家恐怕还拿不住他的!” 话没说完,林母就已经转身往厨房走过去。林青燃有些诧异的站在客厅看着林母的背影。 林母能看看出老爷子不一般她能理解,老爷子对林母说的话虽不多,却都字字卡在点上,何况老爷子周身自带气场,明眼人都能看出些不同;可林母怎么会知道保家仙根本拿不住许老爷子呢? 老爷子的确说过,行中小事,各路散仙都会给他些薄面,可那是求石问路时候老爷子对林青燃说过的话。以林母的性格,绝不会自己主动去研究道法之事,何况老爷子和向远舟、许勤三人进门连寒暄的话都没有几句,谁有什么能耐,林母又怎么会知道呢? 林青燃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她竟然有些怀疑,那个在厨房里忙碌的人,真的是自己的母亲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保家仙4 许老爷子进去屋里已经快二十分钟,林青燃靠近门板时依稀能听到有说话声,可再贴近些,又始终听不真切。许勤和向远舟去请无相铜炉还没回来,林母在厨房里也正忙乎的起劲。只有林青燃一个人在客厅走来走去。拿起葡萄想吃吃不下,端起杯子要喝水,又怕水喝多了要去厕所。万一错过许老爷子的突然情况,林青燃就干脆咬舌自尽算了。 “青燃!” 林青燃心里正焦急,许勤温和的声音就从门口传进来,让林青燃瞬间觉得安心不少。许勤和向远舟回来就意味着老爷子有了帮手,自己也有了保护者。林母虽然会为了林青燃拼尽一切,可到底还是许勤更透彻的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也更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许勤,老向你们回来了!” “嗯!铜炉请回来了,爷爷呢?” 许勤将手上蒙着绒布的铜炉举了举,示意林青燃东西在这里。林青燃原想揭开绒布来看,又怕自己冒失会坏了规矩。只好逼着自己不去在意许勤手上的东西。专心跟他说话。 “在里面。许爷爷跟我要了碗清水就自己端着进去了,还不许我跟着。” “清水?老爷子是想跟那蛇仙儿聊聊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站在门外是偶尔能听到有人的说话声,只是不知是许爷爷,还是那位仙家。” 林青燃越说越无奈,刚刚平复了一点的心情又重新焦躁起来。向远舟这次总算学精了一点,没有继续再问,反而自己从许勤手里接过无相铜炉,说是要进去。 “我进去瞧瞧去!有什么事还能帮一把,这玩意儿是给那两位请来的,老爷子要真是在跟他们聊着,那我端着进去也不至于冲撞。” “那你小心点,别磕了碰了。” “放心!” 许勤嘱咐了向远舟两句才把手里的铜炉交过去。林青燃看着向远舟已经推门进去,林母也还在厨房,悄悄将许勤拉到客厅一脚。 “许勤,我觉得我妈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 “是,我刚刚…啊…妈!” 林青燃正要说话,眼神偷瞄时候突然发现林母正在厨房门口,吓得她一个哆嗦, “你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许勤回来了也不叫人坐,拉人站着干嘛?!” “阿姨,是我拉青燃过来的。原本是想问问该怎么称呼您,没想到让您撞见了。” “这有什么要紧的,你叫我林姨就成了!” “是,林姨!” “诶,快坐下吃点水果歇一歇吧。” 看着林母说完话转身回了厨房,林青燃又向许勤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去桌前坐下。谁知这次还不等人再开口,林母的声音又从厨房里传来。 “诶?小许啊,那个跟你一起出门的小师傅呢?怎么没见他回来?” 林青燃的脚轻轻碰了下许勤的脚,示意他不要告诉林母实话。 “他在外面等无相铜炉定做呢。说是自己一个人就行,就让我先回来了。” 见许勤接收到自己的信号,林青燃也不敢再出声,只好拿起手机,给许勤编辑了一条短信。 屋外林青燃和许勤正偷偷通讯,屋内向远舟已经被许勤气的鼻子冒烟,他才刚刚进门来,许勤就告诉林母他没回来,这是不打算给他准备晚饭了吗? 而这时许老爷子突然一个回手,一把就将炉子上的绒布薅了下来,非要将铜炉砸了!向远舟吓了一跳,虽然不知道老爷子听见了啥,可这无相铜炉可不能随便毁的,便忙将铜炉抱在怀里! “老爷子!您干吗呀您这是!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牛仙,因为惧怕血咒它竟然倒戈了!它竟然要跟着那血咒一起害人!你说它,他是不是想被下油锅了!!” “什么意思?保家仙不保人,要害人?!” “可不是!” 刚刚还紧紧抓着铜炉的手,突然失力。向远舟这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会这样生气。一个保家仙,吃了人家几十年的香火,不仅不在家中有事的时候挺身而出,反而要帮助邪恶力量去加害给自己供奉的弟子。这种事在向远舟的诛鬼生涯中从未碰见过。 其实何止是向远舟,许老爷子在诛鬼行中这样多年,都从没听说过这般离奇的事。 老爷子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林家供奉了几十年的家仙竟然会倒戈!对于保家仙来说。如果不是供奉自己的弟子犯下什么大错,是断不会离家的。可林家的这位早在林青燃出事之前就已经离家了,老爷子再寻着痕迹掐算,那算出那牛精正附在林母身上呢! “老爷子,这事儿您怎么打算?” “那牛精多半是按照血咒的安排做事,林丫头在外头还不知道,得先想个法告诉她才行。” “说是这么说,可那丫头会信吗?!” “不信也得信!难不成要让那畜生用当妈的身份去害死林丫头吗!?” 别看老爷子说的义正言辞,其实向远舟的话,正是老爷子在担心的。林青母女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如果他们贸贸然就告诉林青燃这件事,她不信倒还是小事,就怕一闹起来让那个畜生有了警觉。再想跟着抓到它可就难了。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正是因为林青燃对林母太过于熟悉,又拥有了林母遗传来的敏感,不等他们出来传话,就已经发现了林母的反常。这会儿正和许勤在外面等着老爷子出来商量计策。 “嗡嗡” 许勤的手机在兜里发出了震动声,林青燃赶忙示意许勤是自己的操作。 “刚才我和妈妈谈及到你们的时候,我说我有些担心许爷爷,她竟脱口而出许爷爷是行中高手,一般仙家根本抵不过。我妈妈,她是从没见过许爷爷和老向的啊!对于道法上的事虽然敏感但没有任何研究。她根本不可能知道老爷子的道行和造诣!” 许勤看着林青燃发来的消息,不敢抬头。林青燃短信的内容,无疑像是一个深水炸弹,一下子在许勤脑海里炸裂开来。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林母真的有问题,那么他们将要面对的会是怎样一个恐怖的局面。 “放心,有我!” 纵然局势再糟,许勤也不想让林青燃背负压力。 许勤知道,林青燃之所以会告诉自己,并不是认为他能够解决问题。是因为在林青燃心里已经彻底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依靠。当她无处可去无树可依的时候,自己就是她的后盾! 老爷子和向远舟收拾好东西一推门,就瞧见林母直直的立在门口冲他们笑着。 老爷子和向远舟没有出声,林母也一样沉默;可是那笔直的站姿和诡异的笑容,让向远舟觉得难受极了,就在向远舟忍不住要开口骂人的时候。林母抢先出声了 “小师傅回来了?” “妈?” 早在小屋门打开的一瞬间,林青燃就注意到了事情有些反常。她和许勤就在客厅里坐着,如果林母要从厨房走到小屋门前,必然会从他们眼前经过,可他们刚才根本没看到林母走动的影子。林母刚刚开口的一句话,更是和从前的声音都有极大的区别。 这一声对母亲的呼唤,包含的不仅仅是林青燃心里的疑问,更多的,是难过和痛心! “这样一小会儿,你就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许天师好修养。面对敌人,还能这样温和!只是不知道,许天师肯不肯高抬贵手就此放过小仙?!” 身份已经彻底暴露的牛精也不再遮掩,低沉浑厚的嗓音从林母嘴里发出,似乎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它的得意。不禁让老爷子的心中怒火直烧上头。 说话间,老爷子已经将手中的天清水泼洒了林母一身。纵然已经修炼了几十年,可到底也不是什么正牌仙家,天清水一出,烧的牛精直骂娘! “你残害弟子,以人渡己。还敢自称小仙说什么放过你?妄想!” “妈的,这是什么鬼东西?!” “哼!连天清水都不认识,你真是白混这么多年了!” 许老爷子冷哼一声,套出向远舟背后的佛槌就要往林母的胸前后背招呼上去。可还不等老爷子下手,林青燃已经在一旁哭着喊着冲过来了! “不要不要!许爷爷!不要,她是我妈啊!许爷爷……” “小勤,拦住她!” “丫头,这玩意儿可不是你妈,是你家那个不靠谱的家仙儿!老爷子这是在救你母亲呐!” 有老爷子发话,许勤早就拦腰抱住林青燃。他帮不上老爷子和向远舟,就只能拦住林青燃不让她去捣乱。许勤相信,老爷子要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是绝不会对林青燃的妈妈动手的!何况那东西自己都说了要老爷子放过它,不显然是有脏东西上了林母的身吗?! “青燃,快拦住你的许爷爷啊?妈妈会受伤的!” 这时候从林母嘴里说出的话,在林青燃听来好像有魔力一般,才刚刚被许勤稳住的林青燃又挣扎起来。 “许爷爷,许爷爷我求你了!不管它是谁她都是我的母亲啊,许爷爷,你不要伤害她!”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想操纵林家后人?!” 老爷子已经顾不上林青燃在哭喊些什么,使了个颜色给向远舟,让他找机会绕到林母身后去。只有向远舟在背后把这畜生赶出来,老爷子才能一举灭了它! “畜生,躲在别人身体里算什么本事?敢不敢出来,跟我面对面!” “你用不着激我,你当我是刚入道的小喽啰么,明摆着的坑还想让我跳?” “你既不肯,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老爷子说的凶狠,下手也不留情。一抬胳膊就将手举过了头顶。佛槌被老爷子高高扬起的时候,林青燃似乎能听到耳边有呼呼的风声。可就在佛槌将要落下的时候,向远舟从林母身后突然跳了起来,一把接住。 向远舟不敢耽搁,直接借了老爷子的力,将手中的佛槌重重落在林母的腰眼处。 佛槌还没从林母身上离开,就听到牛精厚重浑浊的声音 “你们竟然暗算我!” 话音未落,林母孱弱的身形猛地弹出一束光影。牛精的本尊形态骤然显现在几人面前。 那是怎样健壮的一头牛啊,光是看腿长就约莫有七尺了!它的尾巴正左右摇摆着,往上看去是顺滑的脊背和粗壮的大腿。腿上的肌肉让它看起来强劲有力,大约是被向远舟一槌打伤的缘故,一双牛角却幽幽的犯出红光,看起来诡异到了极点! 让许勤没想到的是,林青燃这时候突然发力冲了过去。许老爷子暗道不好,若是这时候让林青燃冲了过来,恐怕又要被这牛精上身!眼下老爷子身边压根没有趁手的法器,唯一的选择就是腰间的那杆烟枪了。 别在腰上的烟杆儿被老爷子用力甩出,瞬间在空中迅速旋转幻化,作为降魔杵直接插进了那牛精的心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七月半1 许勤从来不知道,老爷子的烟杆儿竟然还能幻化,还能用来做武器的。 降魔杵插进牛精本体之后不过两三秒钟,空气中弥漫着星星点点微闪的光,像是修炼百年的精华,更像是牛精最后的不甘和执着。 牛精原型就这样在几人眼前怦然消散,所有人的气愤和焦急似乎都随着它一起消弭不见。只有老爷子的烟杆儿又恢复了原样。 随着烟杆儿“叮咚”一声掉落,林青燃整个人也往前倒去,许勤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却发现林青燃并没有昏厥。只是眼神微微发愣,直盯着林母的方向不肯动弹。 “青燃,林姨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你可不能在这里发呆啊!” 许勤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猛地扎进了林青燃的身体。 是啊,母亲现在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如果自己还这样浑浑噩噩,谁去照顾她呢?回过神来的林青燃赶紧往林母身边蹭过去,有招呼了许勤过去帮忙将林母扶到了床上。 “青燃,你先给林阿姨收拾一下。我去问下爷爷我们该做什么,需要什么。都准备好了我再回来” 林青燃木讷的点头打水给林母擦着脸,一个字也不肯说。现在的她只想好好的陪着,守着母亲;她不知道那个牛精已经在妈妈身上呆了多久,会不会对妈妈身体造成伤害。向远舟刚才下手的时候看起来一点也没有余留力气,也不晓得妈妈是不是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从前都是自己躺在床上,有许勤照顾;现在是母亲躺在这里,轮到她来照顾。可林青燃恨不得,现在躺在这里的,是自己。 老爷子和向远舟正盘算着该给林母下几味药,瞧见许勤从卧室里退了出来。 “林丫头怎么样?” 许勤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一屁股坐到老爷子身边深深地叹了口气。向远舟在一旁清理着佛槌和天清瓶等法器,叮叮当当的往包里塞,声音吵得许勤烦躁。 “老向,你能小点声吗!” “我不能,这些东西本来就都是我的宝贝,有什么可小声的!” “你的宝贝?你这宝贝,给青燃的妈妈一棒子打在了床上,你怎么不说?!” “我那是为了谁啊?我那不也是为了救人吗!” “你那是救人还是杀人啊?林姨一把年纪了能经得住你那十足十的劲儿吗?” “怎么着?我能像唱戏似的刷假把式啊!” 眼见着两人声音越提越高,整个屋子里的火药味越来越浓,老爷子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闹够了没有!都嫌事情还少是吗?吵什么?吵给我听吗!” 老爷子发怒,别说是向远舟,就连许勤也不敢张嘴接话。许勤的烦闷是因为不能为林青燃做些什么,觉得自己一个男人没有用武之地;而向远舟倒确是被许勤踩了痛脚,敲牛精出窍时候的那一棍,绝对是用了全力的。 老爷子的精明之处就在于他知道每个人心里的想法,却从不点破。就像现在,他明明知道眼前两个人的小心思,却不开口帮向任何一方。 “小勤,你出去转转买点吃的回来。清淡一些,不要家禽肉食。” “好” 许勤人还在气头上,听老爷子有意支开自己,迈着一双大长腿就往外走。可才出了门,人就后悔了。林母还在昏迷,林青燃又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好在老爷子还在家里,不至于出什么岔子。许勤心里着急脚下就倒腾的更快了。 林家客厅里,老爷子还在数落向远舟 “下手那么狠,第一次做事的生手都没有你这样!林丫头是担心她妈没出来,不然你以为她心里不别扭吗!” “我那也是气极了不是吗。” “你还敢顶嘴!” “不敢不敢……” 怎么说向远舟也算是个经历过不少诛鬼法事的行中老手了,犯这样低级的错误确实不应该。这会儿被老爷子训话,更是埋着脑袋不敢抬头。 “我先进去看看,你在外面准备些安魂的东西。如果魂魄没有损伤,有些符水也就够了。万一魂魄有损那可就麻烦了!” “那,我先去准备着吧。多备点,也给林丫头一份。” “嗯。我先进去了” 许老爷子在林母卧室前徘徊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敲一个女人家的房门实在是有些不好。可眼下也实在没有其他办法。总不能指望林丫头去做什么不是?终于,老爷子还是叩响了林母卧室的房门。 不多时,林青燃就打开了房门,看到是老爷子在门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给老爷子让了条路。可在林青燃要关门的时候,看见了向远舟在客厅里正往这边张望,就“嘭”的一声用力甩上了房门! 向远舟知道完了,这丫头跟他记仇了!自己再去解释什么也是徒劳,不如先去把安魂用的东西准备好,也好为林母康复出一份力。 老爷子进了房间并不先查看林母的状况,反而打量起整个屋子的风水。林母的卧室很大并且向阳,从背面进来,正好能看见屋子的南面有两扇大而透亮的窗户,林母的床正放在屋子中间,床的正上方挂着一整条水晶珠帘,刚好按照床的大小围了个满圈;床西边是一整排衣柜,而东边却放着一台老式的木质书桌。 并且,卧室一开门就是林母的床铺,这样一来,原本应该很是通风透气的南窗北户就被床板挡了个严实。而床上方的水晶珠帘看起来似乎是一个装饰,但在诛鬼行中是将其称之为风水链。家里的通风处挂着这样一串珠帘,窗户拉开时,会将它吹得叮当脆香。发出的声音是极好听的,同时整个房间的风水格局也会就此发生极大地转变! “丫头,你家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也没多久,十几岁的时候家里出了些变故,我跟我妈一直在外面租房子住。直到一年前我大学毕业找到了工作。我妈这才买了房子搬到这里来。” “那你们搬进来的时候,家里的布局就是这样吗?” “布局?” “就是家具的陈设摆放。” “那倒不是,今年春天的时候,我妈说家里的墙面有些地方发潮脱落了,就找人来重新翻修了一下。家具什么的也有些重新换了位置。许爷爷你问这个做什么?” “噢,我是看看到了那台桌子有些陈旧,觉得和你家里的风格有些不融,所以好奇问问。” 不怪老爷子注意,那书桌实在是太简易陈旧了。整个桌子除了桌面就是桌腿,没有任何的装饰。桌面上的红漆已经掉的七七八八漏出了本身木头的颜色,四条桌腿虽然还能稳当的支撑,却也是坑坑洼洼没有一条完整的。老爷子有些纳闷,林家处处都收拾的干净利落,林母看起来也是个有审美的人,怎么会把一个这么老旧的书桌留在自己的卧室呢? 老爷子没有去看过林家其他的房间,没有办法准确的将整体风水判断下来,但就林青燃的回答再结合林母卧室的这些摆放,老爷子几乎可以断定,是有人特意指点过了。至于原因,那就可想而知了。 “嗯,许爷爷,我妈她什么时候才会醒啊?她会记得今天的事吗?还有,之前老向那一棒子打下去好用力,我妈她会不会受伤留下什么……” “稍安勿躁,我既来找你不就是为了这些事么?让我先看看你母亲吧。” “是。” 老爷子一早就想到林青燃一定会问他些什么,这时候听到林青燃开口便直接摆手打断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片人儿丢在了林母的额头。林青燃就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白白的小人儿在林母身上蹦来蹦去,这里闻闻哪里嗅嗅,最后蓄力一个高蹦到了老爷子耳边。 “畜生!” “许爷爷…是我妈不好吗?她怎么了?” 老爷子听到探魂报回来的信儿,一瞬间就脱口骂出声。那牛精在人间游走的时日过多,没有香火供给就阳气不足。最后附着在林母身上竟然吸食了林母的一魂一魄!可眼下林青燃还在一边,老爷子不敢跟她说的太明白,只好把事情先推到向远舟身上。 “她没事。不过是马仙上身伤了元气,你前几次被血咒入梦不也都是要休息的吗?我是气远舟那孩子,下手没个轻重,差点伤了你母亲的根本。不过你放心,佛槌是有灵性的,只会诛杀恶鬼,不会伤人太深。只要休息两天就会没事了。” “真的吗?” “怎么,我老头子你都信不过了?!” “我当然信得过您!我妈她还在昏睡着,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林青燃看着许老爷子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担忧,让老爷子的脑海里,骤然浮现出林青燃父亲当年闯入阵法的情形。他已经伤害过林家人一次,这一次拼了老命他也要为林青燃保住林母。 “安心照顾你母亲吧,我先出去了!” 不等林青燃回话,老爷子已经离开屋子。他不敢再看林青燃眼睛,那种哀伤的眼光,让老爷子的心理崩溃。不禁暗暗感叹 “果然善恶有有因果,许岐山啊许岐山,年轻时候造的孽,终是要还的!” 向远舟正忙着调符水,就看见老爷子从房间里出来愣愣的站在门口,脸上凝重的吓人。 “老爷子,出事了吗?” “远舟,给我准备一盏引魂灯。” “引魂灯?您要内东西干嘛?” “那畜生吸食了林丫头妈妈的一魂一魄,我要去找回来!” 许老爷子一句话像是给了向远舟头上一记闷棍,打的它眼前发懵 “老爷子,您别开玩笑了。那牛精的元神都被咱们打散了,你上哪找去?” “明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吧!” 向远舟掐算了下日子,当今时日,甲午年,七月十四,酉时。今天是七月十四,也就意味着明天是中元节。 中元节,民间又称之为七月半。诛鬼行中对中元节有这样一句话。 “七月半,鬼门开,生人退避,万鬼齐来。”意思就是说,在七月半这一天,阴间通往阳间的鬼门大开,不论是男女老少在这一天到了傍晚都要回家躲避;以免被冲撞。按照老爷子的意思,是要在明天找回林母的一魂一魄。 可引魂灯是只能在晚上使用的,七月半的晚上,那可是百鬼出行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七月半2 向远舟不肯相信,还在一遍又一遍的掐算着。然而每次的结果都一样,是七月半,明天是七月半。他回头去看,许老爷子正背着手站在客厅窗前,面色沉重的望着外面快要西沉的夕阳。 “老爷子,您别逗我了行吗?七月半引魂,您跟我闹着玩呢吧?” 向远舟的脸上还勉强挂着笑意,可却比哭都让人觉得难看。是啊,他怎么能笑得出来呢?引魂灯是要用人的心头血滴进去,以阳气引魂。明天那样鬼门大开的日子,百鬼齐行,若是阳气不足的人出门,连魂魄都会被吞的丁点不剩。何况是以阳气引魂呢?老爷子又刚刚才因为林青燃损了道行,这时候就算老爷子的诛鬼手法再多,也架不住那样重的阴气袭身啊! “您别不说话成吗?老爷子,进门的时候,你跟丫头他妈说,我是您半个弟子。现在徒弟求您,您不能不应!” “远舟啊,明天你留在家里,我自己去就行了!” 向远舟蹭的站起身子,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老爷子嘴里说出来的 “老爷子您什么意思?我向远舟是贪生怕死的蛇鼠之辈吗!” “你不是!可你要留在这里保护他们!我要是有个什么,难道你还指望小勤能在这里做什么吗?” “您还知道这事儿干不得啊?啊?老爷子,为什么啊?他们娘俩到底有什么好,值得您为她们做的?!” “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我当然不明白!这丫头她,她到底哪儿好?” “远舟!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我现在只想敲开这门,问问林丫头,她到底给您下了什么药,能让您为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拼命!” “向远舟!你给我闭嘴!” “咱们四个人里,您就只拦得住我!因为只有我什么都听您的,什么都由着您!可这回,您就不能应我一回吗?!” 向远舟真是急的上了头,不管老爷子说什么,使多少眼色,都不肯闭嘴。老爷子已经在一旁气的跺脚,巧的是这时候许勤回来了。 “青燃,你怎么站在门后不出来?” 许勤一进门,刚好看见林青燃端着脸盆,躲在林母卧室的门后。问她为什么站在那里,林青燃也不回答。客厅里老爷子和向远舟不知在说什么,两人都气鼓鼓的,刚刚还被向远舟珍稀搂在怀里的法器法符正散落了一地。 “你们怎么了?搞得这么乱套…” 许勤话还没说完,林青燃就扔了脸盆直冲到了许老爷子面前。 “许爷爷,老向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又要为我拼命?” “许爷爷,刚刚不是还说让我相信你的吗?现在有事怎么就不告诉我?” “许爷爷……” 林青燃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转了好几个来回。可不管她怎么逼问,老爷子始终紧闭双唇没有开口。还是向远舟一把拉扯着林青燃,将事情吐了个干净。 “老爷子前天才损了自己的道行,为你破了鬼打墙;明天,他又要用自己的阳气做引魂灯去吸引千百厉鬼。林丫头,实话告诉你,如果早知道救你会给老爷子带来这么多事,我宁可你前些天被血咒操控的时候没有救你,就让它把你掐死在车上!” “老向,你最好把你嘴里的话都给我吞回去,一个字都别说!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怎么?怕她知道啊?那去拦着你爷爷别为她再拼命啊?!” 许勤哪里听得别人对林青燃这么说话,手里的饭菜一扔就冲了上去,抓着向远舟的衣领就要打人。 “许勤,老向说的是真的吗?你也知道是不是?” “你说话呀!” 刚刚还气势汹汹要跟人动手的许勤,这会儿倒被林青燃吼的像个犯错了的孩子。他太了解林青燃,林青燃最恨的是欺骗,最讨厌的是隐瞒。 “当时你已经昏迷了,后来我们又被周启文困在流年域里,我也是没找到机会跟你说这些。” “那么,老向刚刚说的用阳气吸引鬼魂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刚从外面回来,也不太清楚。” 许勤拍着林青燃的肩膀,示意她安抚一下自己的情绪,自己则走到老爷子身边,向远舟意气用事,三句话讲不到重点;何况这些事都是老爷子做的,还是他来说更合适一些。 “爷爷,你就跟我们说说吧。不管事情发展好与坏,总归该让我们都清楚。或许我们帮不上你什么,但还能做些准备工作不是吗?” 许勤到底是个情商在线的,几句话就把老爷子说的心中动摇。再看林青燃还在一边咬着嘴唇流泪,老爷子还是妥协了。 “我原本是没有打算告诉你们,毕竟行里的事你们不懂,知道了也只是跟着瞎操心。” “可是许爷爷你做的这些不都是为了我吗?如果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您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难道老爷子要告诉林青燃自己做这些是为了赎当年的罪孽吗? “丫头,你既然要知道,那老头子就告诉你实话。那牛精附上你母亲身的时候,已经离位很久了,加之你母亲本就体弱,在他附身的一瞬间就吸走了你母亲的一魂一魄。人有三魂六魄,想要正常生活,少了哪一个都是不行的!可你也看见了,那畜生的元神都已经被我们打散,想要让他吐出来是不可能的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引魂灯把你母亲的魂魄给找回来。” “照您的意思,只要把我母亲的魂魄找回来她就能恢复了?” “不错。只要这一魂一魄找回来了,你母亲一定安然无恙。” “那为什么老向刚刚说,您是要去吸引千百的阴魂?” “因为,明天是鬼节。” “鬼节?!” 她是个对诛鬼行事一窍不通的,可她也知道每年的鬼节,阴间还没有投胎的鬼魂都会到阳间来看望自己的亲人,所以,大多家长都会告诉孩子,在鬼节的晚上天还没黑之前一定要回家,不能再出门,林青燃自然也不例外。每年到了鬼节这一天,林母会跟林青燃早早的吃了饭,趁天色还没全黑,去买些纸钱烧给林青燃的父亲。 林青燃好像突然明白了,向远舟为什么会那么激动。如果是在鬼节的晚上用活人的阳气去吸引鬼魂,那不就相当于用自身阳气去招鬼! “不能找别的日子吗?如果东西都准备好了,今晚也可以啊?为什么非要明天呢!”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要能找到别的日子,老爷子还用去拼命吗!?” 向远舟的话像是在嘲笑他有多无知,可许勤根本顾不上反驳。许勤真的害怕了,他很想相信老爷子;可是鬼节勾鬼,这听起来根本就是去送死! 林青燃想这件事,如果老爷子不去做,就意味着自己的母亲会一直这样昏迷下去;可如果老爷子去了,可能自己就彻底把老爷子给拖垮了,恐怕许勤也会恨死自己吧。 刚刚还在西沉的落阳这时候已经彻底不见了,屋子里的光线伴随着沉寂的空气暗了下去。客厅里只有四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谁都没有再说话。老爷子之所以不愿把事情都说开,就是想避免这样的情况,谁想到被向远舟一闹,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正当许老爷子放弃思索准备假寐的时候,向远舟又说话了。 “有办法了!” “老爷子,咱们可以试试招魂!” 招魂,顾名思义就是摆设阵法,由做法人跟阴间谈判,确定人养寿未尽,从而召回人丢失的魂魄。但招魂阵对场地,法器的要求都极高,并且需要两个人来维持阵法。老爷子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法子,可他们四人里只有向远舟和老爷子是懂行的,如果要做,就只有向远舟能搭上一把手。可向远舟技艺不精,如果是老爷子入阵,以向远舟的道行在外,根本压不住阵;可如果是老爷子在外,向远舟那不靠谱的德行,老爷子真怕他会把自己都搭进去。 “要做招魂阵,地方倒还好说,可你的德行你自己不知道啊?你根本压不住阵,还不如让我去引魂。” “我压不住,您压得住啊!您在外压阵,让我进去不就得了!” “你当这是小孩过家家呢?不行!” “老爷子,我向远舟可不是傻子,去跟判官过家家。到时候,我入了阵你让我往前我就往前,让我回来我就回来。” “不行!你少给我想这些歪招!” “这怎么是歪招儿呢?明明是先招儿!再说,不是有您在呢吗?这要是别人我可都不信的,可有您在外头,我放心!” 许勤和林青燃是听不懂老爷子和向远舟在说什么的,可也依稀能明白一点。那就是向远舟已经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让老爷子不去冒险,可因为要牵涉到向远舟,老爷子有些不放心。 “许爷爷,我不懂你们说的那些阵法是什么,要怎么做。我也没办法大义凌然的说让你们什么都不做,不要救我妈了。但如果老向的办法可行,我们为什么不先试试呢?” “是啊爷爷,老向虽然技艺不如您,可不还有您给他做后手呢吗?只要他真的听您指挥,我想应该问题不大。毕竟他这么皮实,估计人家地底下也不待见!” “去去,什么叫我不招人待见啊?会不会说话啊你!” 默契使然,刚才还怒目相睁的两人,这会儿已经又打起了哈哈。林青燃乐于见他们这样,也不打岔,就让他们去斗嘴。过了好一会儿,林青燃才又看向老爷子,面色认真的说道 “许爷爷,不如这样,我们把两个能找回魂魄方法所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先按照老向的办法做一次试试看;要是成了当然最好,但如果万一没能成功,我们再考虑引魂,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老爷子终于抬起头看着林青燃,那双眼睛里又充满了期望和询问。老爷子知道,林青燃说的是真心话,她很想救她的母亲,也很不愿意自己去冒险。老爷子有些欣慰,许勤和自己都没有看错人。林青燃是个明事理的孩子,她值得自己为她付出,也值得许勤对她的喜欢和保护。 “好,就按你说的办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七月半3 听见老爷子终于吐口,向远舟直接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嚷嚷着要去准备招魂阵用的东西。还是许勤把人拽了回来,让他先听听老爷子都需要什么。免得遗漏了或是准备多了,反而费功夫。 “现在还不到七点,九点之前你的给我找来红绳两米,白糯米一旦,铜炉一顶,檀香一块。剩下的桃木剑,招魂幡你都有,但我要的那四样东西,一个也不许给我少!现在出门,不管东西到手没有,九点之前都要回来。知道吗?” “得嘞!您就瞧好吧!” 向远舟已经风一样的出了林家门找东西去了,老爷子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张黄色符纸放在桌上,又用手敲了敲, “丫头,在这张符的背面,写上你母亲的生辰八字。一定要准确,一个字都不能错,知道吗?” 林青燃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老爷子才又递给她一直软毛笔,那上面已经沾好了朱砂。好在林青燃从前在大学时候,练过一点书法,这时候写起来不仅不会手忙脚乱,反而字字娟秀。 老爷子显然没想到林青燃会这样从容,盯着林青燃的一双手,眼睛里都是惊讶。当下社会的年轻人,大多都是手机一族,能用笔写字的都是少数,更何况是这样的软毛笔?许老爷子心里愈发肯定,林青燃的将来,绝对不只是一个小小的老师,恐怕她的造化都在后头呢! 老爷子在盘算着招魂阵该在哪里坐阵比较好,一边林青燃已经放下笔,将写好林母生辰八字的招魂符又递回了老爷子眼前。许老爷子探头看了一眼招魂符上的日子,幸好,林母的生辰没有什么特别,不用避让太多东西。 “丫头,你母亲屋里放着的那台旧书桌是做什么的?” “旧书桌?” 林青燃脸上茫然,回身就往林母的卧室里探去。果真有一台书桌在林母的床边,只不过看起来更像是老时候的课桌。 “我也不知道这桌子是哪儿来的,我们搬进来时候是没有的。” “你也是第一次看见它?” “嗯,大概是上次翻修时候我妈妈留下的吧。” 老爷子不再追问林青燃,他知道林青燃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他撒谎。稍加思索,老爷子决定,就用它来给林母摆招魂阵! “小勤,去,把那桌子搬出来放到厨房旁边的那个窗户下面。” 许勤手头也快,应了一声就搬着桌子往外走。按照许勤的身形来看,要搬走这样一个小桌子应该是很简单的事。谁知许勤刚走出林母卧室的房门,就觉得手上无力;再往前,每迈一步,手上的桌子都加重一分。就在许勤准备将桌子扔下的时候,老爷子冲了出来,和许勤一起抬着手上的烂木桌。 “小勤!坚持!不要松手!” 说来奇怪,一张小小的木桌,许勤和老爷子两人一齐用力都要拼命咬牙才能抬住,几人都能看出这桌子有不小的问题,可眼下已经抬起来,老爷子又不让放下,场面一度僵持不下。 “许爷爷,我……” 林青燃急于上手,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在老爷子还能分神出来告诉她。 “丫头,你去远舟包里找一个瓷瓶出来,再去厨房里抓一把糯米,和到一起撒到这桌上!快!” “好!” 顾不上用什么容器,之前向远舟发脾气时,将包里的东西砸了满地,这时候还都在客厅里散落着,林青燃抓着糯米就直接扑到了地上,翻来翻去只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青瓷瓶子。 “就是它!快!” 许老爷子几乎用尽全力喊出这几个字。林青燃一抬头看见许勤和老爷子两人的胳膊都已经颤栗,汗珠早已经流了满脸,爷孙俩的脖子上也都爆起了青筋。 不用再问,一个反手将瓶子倒扣在手中。天清水韵韵流出,和林青燃手中的糯米和在一起。林青燃心里不断的祈祷,快一点,在快一点!终于,手心感受到了天清水的清凉。林青燃不敢耽误,起身的瞬间就将手里沾满了天清水的糯米如数抛洒在了桌面上。 “咚!” “呃……” 碰撞的闷响和许勤的抽气声一起传进林青燃耳朵。因为用力过重,脱力之后的许勤没能控制好力道,手上还保持着发力的他,将手里的桌面狠狠磕到了下巴上。 原本,沾了天清水的糯米撒上桌子的瞬间,原本不断加重的烂旧桌子突然失去重力。老爷子是个懂的,早在林青燃挥手的时候就准备好松手;倒坑了许勤,还用尽了全力在扛着。刚刚几分钟里铆足了的那些狠劲儿,这一下全顶在了自己的下巴上!这会儿已经是两眼发白了。 “许勤,你没事吧?” “没,不要紧……” 林青燃想去给许勤检查一下,可老爷子还坐在一边,她也不好做的太亲密。只好口头关心一下。 “没事就好,以后小心一点。许爷爷,这……” 林青燃本想问这桌子该怎么办,可转念一想,这东西哪儿是桌子啊?明明就是个邪物!又改口称它 “它怎么办呢?还能用来摆阵吗?” “哼,你且看我让它为咱们所用!” 许老爷子才刚刚坐下的屁股又重新抬了起来,转转绕绕走到许勤身边,咚咚的敲了两声桌面! “咱们先来个约法三章!我今晚要你助我摆阵招魂,只要你不动歪脑筋,我也能保证不伤你元气。但不管我做什么,你不能反抗。我既说了不会伤你,就必然不会!至于是谁让你来的,为什么来,这些等到以后再说。只要你跟我交代清楚,我可以既往不咎。如何?” 说完,老爷子又拍了拍桌面,这次老爷子拍完后的手并没有挪开桌面,而是一直来回摩擦着桌面上还残留的糯米。不知是不是林青燃的错觉,她总觉得,老爷子的手每动一下,那桌子就似乎颤抖一分。 没过一会儿,林青燃就看见那桌子的四条腿其中对角的两条突然崩断!而余下那一条对角,却还支撑着桌面稳稳当当。再看许勤的脸色,也是跟林青燃一样诧异。 “小勤,把它的两条腿放回去吧!事儿成了!” “诶!” 说来奇怪,许勤捡起两段半截的桌腿稍一凑过去,那半截的木棍就同桌腿融为一体。 果然,许老爷子出马,万事齐发。林青燃虽然讶异眼前发生的事,可只要一想到自己,又都觉得可以释然了。 按照老爷子的吩咐,许勤把桌子挪到了厨房旁边的窗子下,林青燃则负责把客厅收拾利落。只是收拾到向远舟的那些法器法物时,林青燃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时间。时钟已经八点多了,向远舟怎么还没回来? “许爷爷” “嗯?” “已经八点多了,老向还没回来。不会有什么事吧?” “那个小东西,精的很,咱们不用担心。” 老爷子的话并不是安慰林青燃,向远舟本身就是诛鬼天师,这次出门又只是去找一些东西。只要不是瞎了眼的混鬼就一定不会自己往坑里跳。中国人向来是经不住念叨的,林青燃的担心还没维持几分钟,向远舟就抱着一堆东西进了门。 “红绳,白糯,铜炉,檀香!老爷子,齐活儿了!” “白糯米?许爷爷,我家里是有白糯米的啊,怎么还要老向再去找呢?” 老爷子笑笑不语。林青燃当然不知道,这白糯米也是有讲究的。 要说从前,百姓家里的白糯米和诛鬼师手中的确实没有什么差距,可最近这些年里,转基因的物种越来越多,市面上几乎已经找不到纯正的白糯米种。而对于诛鬼师来说,白糯米的纯度,会直接影响到诛鬼师消灭阴魂煞气的程度。 用于招魂的法物,自然更是要上上之选,林家有什么老爷子当然清楚,可也得防患于未然不是?纯正的白糯纵然难找,也不是没有。向远舟再不精于技艺,这些东西的好坏还是一眼就看出的。何况这次设招魂阵,多半是因为向远舟想拦住老爷子引魂;保险起见也要向远舟自己去找。 “招魂阵的阵法如何摆放不用我教你了吧?” “那是自然,您看我的就得!” 老爷子始终没有回答林青燃的问题,只一步步安排着几人做一些准备工作。林青燃也将收拾的一应法器都交给了向远舟,自己跟许勤一起守在一边给向远舟打下手。 向远舟将要用到的法物法器,一股脑儿都拿到刚刚许勤摆放桌子的地方。又找来的檀香分成两份,一份先点燃,将烧烬的香灰和着白糯米一起分撒在桌前画了个圈;人站在了圆圈中间,将留下的一分檀香点燃在铜炉中放置在了桌子中央。余下的就是一些对联横幅和红烛,向远舟最后拿出的,是一把桃木剑和招魂幡。 招魂幡是由桃木做柄,旗面红布为底,橙黄为边,旗帜中间是诛鬼老祖宗用黑狗血写着下的一个“魂”字。 林青燃并不清楚向远舟手里挥着的三角小旗是什么,张口便道 “老向,这面小旗子好精致啊!” “嘿丫头,可别乱说!这是招魂幡!今儿晚上我能不能成事儿,可就看它了!” 林青燃不知道自己眼睛这样毒,竟一眼就看到今晚的重头戏上。被向远舟这么一说,又捂着嘴巴点点头不再张口。 眼见着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向远舟又拿起红绳在自己身上缠绕。丹田腰间三圈,左右手上、脚上个两圈,最后抬起来要往脖子上缠的时候,手又停住了。 “老爷子,脖子就算了吧,这些,够你给我拉回来了的。” 向远舟说着话,还抖了抖手脚,示意自己已经绑得很多了,可老爷子坐在一边,看都不看他一眼,向远舟知道这是没戏了。 “得得,这不是怕您一个心急勒死我么。” 向远舟也不再嘟囔,老老实实的在脖子上也用红绳缠好。檀香,蜡烛都已经点燃,向远舟又吩咐林青燃去碰了一大碗清水放在铜炉前。 “老爷子,差不多了。” 向远舟的话,让老爷子抬起头来看着月亮,又回过头来看客厅的挂钟。时针已到八点四十七分。 “远舟,准备开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招魂阵1 “好!” 老爷子的话在向远舟耳朵里就像是命令,得到老爷子下令,向远舟立刻在桌前的圈内盘腿坐好。那张写着林母生辰八字的招魂符,不知什么时候被老爷子交到向远舟手里。这候向远舟正将招魂符融进招魂幡内。 这样做,一来是为了让招魂幡能更准确找到需招魂人丢失的魂魄;二来也能让丢失的那部分残魂感应到自己主体的气息;两方面相助之下,能让摆阵的招魂人更容易的完成阵法。如果是平常的招魂阵,向远舟是绝不会这样谨慎的。可这次招魂的对象是林青燃的妈妈,所以,即使是从前觉得没必要的流程,现在碍着老爷子在眼前,也得要把功夫都做足了。 招魂符已经彻底融进招魂幡内,向远舟的手摁住招魂幡,嘴里不知念了些什么奇怪的咒语;再松手的时候,小小的三角旗帜就突然弹起半空中,旗帜的上方正直直的指向林母卧室的方向。招魂幡似乎想向前窜出去,又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拉着后退,就这样来回颤抖着浮在半空中。 林青燃和许勤在一旁,只觉得像是看了一场近景魔术。明明自己一直都没眨眼睛,眼前的事物却已经发生了转变。向远舟人还在桌前忙着,不知道向远舟从哪里又得了一张符,这会让正割了食指,用手指血在符纸上写着自己的生辰八字。 “之前没发现,老向认真起来也还蛮帅的!” “是啊,现在这么看,他还挺可爱。” “怎么样,林丫头,考虑考虑我吗?” 林青燃原是要跟许勤说悄悄话的,谁知向远舟好像有千里耳似的,听见林青燃说话的一瞬间,就张嘴接话。一边说着还往林青燃这边抛了个媚眼,结果还不等许勤说什么,老爷子已经在后头紧了紧手中的绳子。 “哎哟,咳咳咳,公报私仇啊!” “镇魂符给我,赶紧去捞人吧!” 向远舟又重新扯松了些脖子上的红绳,将写着自己生辰八字的符纸交给了许老爷子手里。再看外墙的时钟,离九点只剩下不到半分钟了。 一切准备就绪,向远舟挺直了腰板,左手紧紧抓住招魂幡的手柄,右手则又在红绳上转了一圈;顺着往后看去,老爷子脸色也已经严肃起来。林青燃听不见向远舟的嘴巴又在低声呢喃着些什么。 “诛鬼天师,奉命起阵,招魂幡,去!” 清脆的声音在林青燃耳边落地,向远舟手中的招魂幡“嗖”的向前冲去,带着一束明亮的光线,绕过了林母卧室的门前,又从招魂阵前的窗子飞了出去。再去看外墙上的时钟,秒针刚刚好指向了九点。 林家的客厅并不大,可自从向远舟手中的招魂幡飞走之后,林青燃和许勤就都不在出声。老爷子依旧端坐在招魂阵外一动不动,连脸上的严肃神色都没有改变过。这样陈静的气氛,让等待的时间显得更加漫长。林青燃想深呼吸、想叹气,可又怕许勤心烦;若是一个不小心再惹得老爷子焦心,她可就罪过了。 林青燃不知道的是,老爷子哪里只是端坐在客厅,人的神魄早已经分出去,跟在了向远舟出窍灵魂的后头。老爷子会这样做,并非是向远舟做不成招魂阵,而是担心向远舟逞强。万一遇到特殊情况,有老爷子在天眼上盯着,也能及时拦住他,否则难保这小子不会拼命。不过自从出门开始向远舟还算规矩,有招魂幡的指引,去阴间的路上也还算太平,只是向远舟看见了美艳女鬼,还是会停下来飘忽一会儿。不过很快就又追着招魂幡去了。 “啧,这阴间大门还挺气派啊。” 招魂幡一路上歪歪扭扭,总算到了阴阳两界的连通门前。听见向远舟的话,招魂幡像是点头搬晃了晃旗柄。招魂幡虽然只是一面旗子,可也是老祖宗留下的法物,一早就有了灵性的家伙。向远舟打量着眼前黑漆漆的大门,也不犹豫,咧着嘴就一把推门走了进去。招魂幡这回却不再冲在向远舟前面,阴间的大门一开,它就一个激灵躲到了向远舟身后,颤巍巍的不敢露头。 不怪招魂幡躲闪,周身都是十足十的阴气,别说招魂幡,就算是向远舟都觉得自己出窍了的灵魂有些冰凉。可要找到林母的魂魄哪能就这样晃来晃去?向远舟的手伸向背后,一把将招魂幡捉到眼前来。 “瞧你这怂样儿,我在这呢,你怕什么?赶紧找人!” 向远舟的话一出口,周围成百的阴魂厉鬼猛地围了上来。阴间有了阳人?这是多么新鲜的事儿啊?别说成百的阴魂好奇没见过,就算去问过阎王判官,也说不出几次活人下地的事!阴魂厉鬼越围越多,招魂幡已经开始敲打向远舟的后背,可他向远舟多机灵的鬼,怎么会让自己被鬼捉了?伸手就从胸口掏出了一把黄符,两手这么一挥,身边刚刚围上的引魂又全都退了个干净。 招魂幡就趁这时候,一个劲头就朝着奈何桥冲了出去。向远舟也不再得寸进尺,收了符纸就赶紧跟着招魂幡跑去。脱了身的向远舟一边感叹自己聪明,一边往奈何桥上去。老爷子还在天眼上追着向远舟的灵魂气息没有放松。 向远舟突然一个健步往前冲去,上了奈何桥还没喘口气,一个抬手就打掉了孟婆手里的汤碗。 “你是哪儿来的,这么不懂规矩?小心我叫鬼差下你油锅!” “你个臭老婆子,我还让阎王给你煮了做汤呢!还敢说我不懂规矩?这样残魂没到死期的你都敢给汤喝,你吃了多少回扣了吧你?!” 原来,向远舟刚才感应到了招魂幡的镇灵,告诉向远舟说林母的残魂已经找到了,可却已经在奈何桥上要被送汤了!按理说这林母的死期未到,生死簿上不会有她的名字,判官也应该能看到才对。可招魂幡里已经融入了招魂符也是肯定不会出错的。向远舟原本打算着先来看个究竟,哪知道孟婆手快,端着碗,就要送到林母那一缕残魂的嘴边去了。向远舟没办法,这才一巴掌打掉了汤碗。 “怎么?判官那里送来的人,还要你过问吗?” “判官送来的?那你把判官给我找来!我到要问问,这不到死期的人下了地他是怎么收的!” “哼!到天上去问吧!” 向远舟正抖着腿不知怎么嘚瑟好呢,眼前孟婆就扔了勺子抬起锅,将孟婆汤扬在空中撒了个花! “我靠!” 后面骂娘的话还没说出口,老爷子在天眼里对向远舟传话了。 “远舟,收了林氏的魂魄掉头快走!这孟婆是假的!” “我滴个乖乖!孟婆都能假!急急如律令,招魂幡,收魂!” 听了老爷子的话,向远舟立刻让招魂幡收了林母的残魂。反正要找的已经找到了,向远舟也不逗留,抓着招魂幡往怀里一塞,转身就往大门方向跑去。身后还是走过来时的那些阴魂厉鬼,这次再从他们中见过,向远舟倒不用再掏符纸了,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这些家伙都还没忘了他。见着向远舟炸了毛的往外蹿,直直的就给他让了条路出来。 这一让可不要紧,向远舟越跑越觉得不对劲。总共进了门就没走多远,算上他从哪些魂魄中间跑过来的路程,就算他跑的再慢,这会儿也该看见阴间的大门了。可向远舟都已经有些喘了,身边还是哪些变幻的鬼脸。 “远舟,放招魂幡出来!让它带着你走!” “老爷子您玩我呢!” 向远舟不用问,也知道老爷子是在天眼上看着自个儿呢。可刚刚才让自己收了魂,这会儿又让自己拿出来。这不逗他玩儿呢吗?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了,按照老爷子的话做总归比他这么干跑不动地方要强。 向远舟一边在胸前摸索着,脚下也不敢停。招魂幡还没掏的出来,就听见身后远远传来了叫喊声。向远舟一个分神,差点一头栽到奈河桥下的忘川河里去。再仔细一看不要紧,那孟婆竟然带着判官鬼差追了上来! “我靠!老爷子,你不是说这孟婆是假的吗!这判官怎么还带人来了!” “还t有心思废话!拿出来东西,快跑!” “我跑不动了啊我!这招魂幡特娘的躲着不敢出来啊!” “完蛋东西!真跟你一个德行!” 许老爷子看着向远舟脸上还笑嘻嘻的,那不正经的德行,直接把老爷子气的脑袋冒气。收了天眼回到本身就开始骂人。 “小王八羔子,竟整些没用的!真他娘的不怕栽进去!” 许勤和林青燃正在外面坐着不知所以呢,就听见许老爷子在招魂阵桌前的叫骂声。 “爷爷?” “小勤,快把那碗清水泼到这小王八蛋身上,一滴都不能剩!再抓一把地上的香灰,抹到他的眉间去,快!” “好!” 许勤知道向远舟八成是出了事儿,这会儿也顾不上去问,全都按照老爷子的吩咐一一去做。许勤才刚把香灰抹到向远舟脸上,就看见原本在向远舟身上缠着的红绳一齐颤抖了起来。 向远舟在阴间自然还不得脱身,招魂幡一出,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带着他直接飞到了门口。 可这是在阴间到底是人家的底盘,哪能由得他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呢?招魂幡虽然有灵性,却也派不上用场,带着向远舟的魂魄直接就撞到了阴间的大门上。这会儿许勤已经将香灰抹在了向远舟的眉间,等他缓过劲儿来起身,看见眼前的哪里是什么判官鬼差,都是血咒召唤来的孤魂厉鬼! “完了完了,我老向一世英名,这回是要栽了啊!” 看清了对面的真面目,向远舟反倒心里有了底。只是有些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让招魂幡带着进来的,这好端端的到阴间来招魂,怎么就到了这些人眼巴前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招魂阵2 老爷子正是看出了事情的不对劲儿才赶紧撤出了天眼,准备回来给向远舟压阵,可安排着许勤给向远舟开了眼,又怎么都放心不下。于是又开了天眼,追着向远舟的气息去了。 此时的向远舟正打量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丝毫不敢轻举妄动。招魂幡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虽然怂了一些,但带路是从没错过的。何况,这些家伙虽然跟着自己,可这周边的奈何桥,忘川河,就连刚才被掀翻的孟婆汤一定都是真的。他向远舟就看不透人鬼,却也还能看的透鬼物。也正是这些东西,才让向远舟轻易上了当。 要说有问题,最有可能的,还是向远舟身后的阴间大门了。可眼下他手里什么法器都没有,要看真假光凭他一双眼是肯定没用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地儿一定属于阴间界之内,否则这些孤魂野鬼,怎么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去追一个十几年道行的诛鬼天师? 能确定自己是在阴间,向远舟也就有了些底气。心里也能确定是谁要给自己下绊子了。这时的向远舟还以为眼前这些小喽啰不会对他做出什么来,嬉笑着就上前“谈判”;却不知道,这些没被他瞧进眼里的小喽啰,差点让他再也做不成诛鬼天师。 “哎,咱们讲讲道理啊。我是什么人,各位都知道了,那照规矩,诸位是不是也来报下家门?” “你给我老实点!不敢出来倒敢跟我窝里横,再折腾我就给你扔出去!” 招魂幡在向远舟的怀里来回冲撞,顶的向远舟肺叶都要碎了。想让它出来又觉得派不上用场,若是再把刚刚收好的残魂给弄丢了,可就白费功夫了。 招魂幡这会儿要是能说话,肯定会站出来跟向远舟对骂!人家都已经设下结界了,你一个诛鬼师竟然感觉不到?摆明了是要整你,你还在这里要人家自报家门,真当自己是来这儿嗑着瓜子侃大山呢吗?! 向远舟还在跟招魂幡“打架”,对面的阴魂早已经按奈不住出手,等向远舟再抬头时,不知是什么东西,黑黢黢的正朝着他挥舞过来,吓得向远舟直直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又“嘭”的一声撞到后背的门上。再看自己眼前的东西,是一双手! 不对,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赤红的指甲修剪的细长,一层黝黑的干皮包裹着几根骨头,看起来像是一个变异了的鸡爪子;而这鸡爪子的本体则是一个妖艳的女鬼。此时正在向远舟眼前活动着一根根干枯的手指,眼前的爪子每动一下,向远舟都能明显感觉到,身边的阴气被煽动的重了几分。 “这么厉害的阴气!?” “既然来了,就留在这里吧!” “我去,你这声音真难听的可以……” “敢说我的声音难听?我这就割了你的喉咙,让你再也不能胡说八道!” 向远舟被浓烈的阴气惊得浑身发毛,这样的利爪若是划到向远舟身上,轻则身体流脓黑化,重则灵魂元气受损。他虽然知道血咒厉害,却不想连手下操纵的小鬼都这样狠厉。向远舟气极,他来捞的是林母,又不是林青燃,用的着找这样的角色来对付他吗?!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纵然知道了是这样的角色在自己面前,向远舟也照样不忘打趣恶心对方。第一次动手没能捞到向远舟,本就让那女鬼有些失望;再听见向远舟这嫌恶的话,一双利爪立刻活动起来,不分上下左右的乱挥,看起来似乎是毫无章法,却足以让向远舟招架不住。 虽然是灵魂出窍,可在阴间受的每一道伤,也都是真实存在的。没一会儿的功夫,向远舟的身上已经没有一件完好,一道道小口子倒翻着,漏出了皮肉,疼的向远舟直抽冷气。就在这时候,老爷子从天眼传来的声音,飘飘然的就落进了向远舟的耳朵里,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动作,仿佛没听见似的,靠在阴间大门上,抬起了一只手轻轻敲着门板喘息休息起来。 女鬼看着向远舟这番模样不禁嘲讽 “原以为你嘴硬是有两把刷子的,现在看来,不过是个假把式。” “假不假的,你瞧见了么?” “呵,怎么现在浑身是伤的不是你么?” “你若是跟我上去练练,就知道这点小伤根本不碍什么事儿。” 明明已经狼狈不堪,向远舟却还是不改往日的风流模样。心里虽然感叹自己学艺不精,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却不怀好意的打量着那女鬼妖娆的身材,说出的话,也有些的意味。 “不知死活!” 女鬼生前也是女人,哪有看不懂向远舟眼色的道理?顿时发狠起来,干枯的手爪愈发抻直,往向远舟的心口抓去。 这一下若是抓中,就算向远舟的小命不丢,阳气受损阴气过重,恐怕是再也没法在诛鬼行里魂了。可向远舟这回不仅仅是聪明,更是用了一记扮猪吃老虎! 女鬼利爪的指甲将要碰到胸前时候,向远舟突然伸手抓住了女鬼干枯的手腕,反手一拧、一拍。一张带着阳火的镇鬼符跃然贴上了女鬼的手腕。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有三阳之火!不可能!呃啊……” 向远舟就看着那镇鬼符上的阳火,像是被点燃的鞭炮,迅速爆炸燃烧,连带着女鬼的阴魂烧得一干二净。最后留下的只有一缕缕青烟,似乎还有女鬼那不甘、不信的执念。 向远舟心里苦笑,其实何止是女鬼不敢相信,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惊险。若不是老爷子及时送来这三阳之火,自己恐怕就得抱着这兜黄符长留在这里了。 原来,老爷子刚才在天眼中就已经告诉向远舟,已经给他带来了三阳之火,但只有一味。阳火能祛阴气、镇阴魂,破除结界更是不在话下;若是配上镇魂符,那厉鬼是根本无处可逃的。可阴间到底不比阳间,纵然老爷子有心多给向远舟留些后路也存不下更多的阳火。所以,在交给向远舟之前,老爷子就告诉他一定要谨慎使用,否则别说这阳火浪费了,他自个儿也得交代在里头。 老爷子将阳火交给了向远舟之后也不再耽搁,立刻回到本体给向远舟压阵。阳火已经送去,剩下的就只能看他自己了。 “许爷爷,老向身上好像在流血!” 林青燃到底是个姑娘,更注意关心的还是细节上的东西。走到招魂阵前的李清然,一眼就看到向远舟身体上出了问题。 “丫头,把远舟身上的衣服全部剪开,用地上的糯米香灰往他身上敷。有伤口的地方都不要落下!” “好!” 林青燃本想转头去拿剪刀,可现在去找不是耽误时间吗?索性将向远舟的衣服上咬了个小洞,就此全部撕开。可看到向远舟身上的伤口时,林青燃愣住了。 一道一道细小的伤口错综复杂,皮肤早就已经裂开往外翻着,漏出了粉红色的组织;衣服上的血迹也并不是伤口流出的,这样的伤口最是磨人,明明疼痛难忍却不会大片流血,只会不断渗出一些掺杂了体液的血水。不论什么季节,这样的伤口要恢复起来都非常难受。 林青燃无法想象向远舟在另一边经历了什么,又正在经历什么。更不知道向远舟为什么会受伤,又怎么会受了这么多伤。林青燃的眼泪止不住落下,和着手中的香灰糯米,一齐敷到了向远舟的每一道伤口。 向远舟的一把阳火,明显起到了杀一儆百的作用。原本结界里围着他看热闹的阴魂厉鬼,此时也都惊讶不已,他们的同伴就在他们眼前被一举消灭。饶是在强大的心里,这时候也都不敢再上前了。而到了这时,向远舟看到身边的环境也有了变幻。原本空荡的奈何桥上有了真正的孟婆,忘川河中也有了韵韵流水声;再转头去看,身后哪里是什么阴间大门,只是忘川河边的一块石礁罢了。 但这也意味着血咒的结界破了! 趁身边的一应阴魂还没冲上来,向远舟调转方向,撒丫子就往大门方向跑去!管他身后跟上来的是阴魂还是鬼差,向远舟连头都不回一下直直的向着目标地冲去,可向远舟忘了,他还飞奔在人家的地盘里。许是身后的鬼差意识到他们追不上向远舟了,干脆也不再后面继续追赶;只是还不等他跑到门口,那些鬼差就把原本开着的大门施法关上了! “啊!!” 看着大门关闭的向远舟,几乎是用尽全力吼出了这一声。他身上的伤口从刚才那女鬼消弭之后就开始痛痒的难受,向远舟原以为自己能撑的住。他以为只要快跑几步出了大门回到阳间,老爷子有的是办法把他治好。可现在看着大门就要缓缓合上,他知道他跑不到了,身上的伤口越来越痛,越来越让他难以忍受。 他想抓,想挠,想把自己泡进消毒水里刺激,可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终于阴间的大门在向远舟眼前紧紧关闭,原本撑着向远舟的那一丝意念也崩了弦。向远舟跪坐在地上,身上的痛麻已经让他没有力气再挣扎着站起来。 向远舟似乎能感觉到鬼差的脚步正往自己身边走过来,身上的痛感还没消散,阴气侵体的滋味就又向他靠近,这一刻向远舟真的想笑出声。 好不容易林母的残魂找到了,女鬼的利爪躲过了,血咒的结界也破了,可临了了,他向远舟却被留在这里了。那他之前做的那些还有什么用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招魂阵3 “诶?怎么没了?” 林青燃还在抓着身边的香灰糯米往向远舟身上敷,一个伸手却抓了个空,回头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己一个劲儿的往一个方向抓,愣是把一个地儿给抓空了!林青燃的动静自然的吸引了老爷子的注意力,可这一看不要紧,老爷子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丫头,你干什么呢?!” “我……” “糟了!小勤,快!抓些糯米和香灰来补上这块缺口;林丫头,你过来,坐到这里,抓住绳子。不管一会有多大的动静,都不能松手!不然远舟的命就没了!” 许老爷子要起身为向远舟镇魂,许勤是个天资不足的,唯一能坐阵的,就只有林青燃了。老爷子当然知道她什么都不懂,可林青燃的天根有多高,老爷子是见识过的。比起什么都不做,老爷子只能这么选。 可眼下林青燃只呆愣的流着眼泪不出声,老爷子越看越有些急了 “丫头,你给我打起精神来,远舟的命都在你手里,你听见了没有!” “嗯,嗯,知道了。” 林青燃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老爷子的急躁让她确定,自己闯了大祸!虽然知道许老爷子刀子嘴豆腐心,这时候才更清楚的明白,老爷子有多看重向远舟。 将手中的红绳紧紧缠绕在林青燃手上,安顿林青燃坐在椅子上,老爷子这才又回头喊人 “小勤?小勤!糯米香灰呢!快!!” “来了来了!” 许勤手脚快得很,说话间就已经将糯米香灰和好铺了下来。许勤在一边补空的时间,林青燃有些怯怯的出声 “许勤,老向会不会出事啊?” “我不是故意的,我在想着老向可能是遇见了什么事才受了这么多伤” “我没看到身后的那一块已经被我抓空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老向会不会出事啊,他会不会回不来了……” 林青燃抓着红绳的手握的紧紧的,仿佛自己多用力一分,向远舟就能早一分脱离危险。这样想着,手上便愈发用力起来。许勤看着林青燃已经止住了哭泣,可眼泪却像断线的珠子一般,还在滴下。 “青燃,相信我,相信爷爷。我们都在这里,你要先稳住,才能把老向拉回来!” “没跟你们嘱咐明白,我也有责任。但是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只能尽力挽救。小勤的话没错,你得先稳住了心神,才能再去补救。远舟要我坐阵,是信任我;现在我要你坐阵,是信任你!” “是,我明白了!” 比起自怨自艾,将功补过自然是更好的。林青燃是个懂事的,能明白老爷子的良苦用心。相比之下,她当然也更希望,自己能够做些什么来弥补她对向远舟造成的伤害。 “小勤,一会儿不管我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你只要稳住林丫头,一定要抓紧绳子!” “好,我知道了。” 一切准备就绪,老爷子已经拿着带有向远舟生辰八字的镇魂符,站在香灰糯米圈中。老爷子从桌子上红烛借了火,将向远舟的镇魂符点燃,在符纸燃尽的瞬间将纸灰尽数抹在了红绳上。林青燃能感觉到手中抓着的红绳逐渐开始抖动。开始时频率很慢,林青燃还能稳得住;逐渐加快下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有些发麻将要抓不住了。 “许勤!” 听到林青燃的招魂,许勤忙伸手抓住林青燃的手。许勤的手很大,很温暖,这时候抓住林青燃,甚至让她觉得有些炽热。 “抓好绳子!我要把远舟强拉回来!” “好!” 向远舟跪坐在阴门前,听不见许勤醇厚的声音,也看不见林青燃已经渗出血丝的掌心。身后的鬼差马上就要走到他身边了,向远舟有些后悔。如果自己不逞强,让老爷子开阵,会不会现在林母都已经恢复过来给他做饭吃了? 怀里的招魂幡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从向远舟的衣服中崩裂而出,没给向远舟反应的机会,旗面卷起他的一只手,拖着向远舟就冲向了阴门的方向。 惊愕的不只是向远舟,还有那些在他身后溜溜达达的鬼差。刚刚说那女鬼生前是女人,这鬼差生前也都是常人,虽说死后当了个鬼差,可也是鬼仗人势的很,早就都不把向远舟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大门已经关了,甭管他向远舟是不是阴间的鬼,都得留在这里了。 到了这会儿,看见向远舟飞也似的往大门去了,一个个呆愣愣的站原地,也不往前追,看着向远舟的模样,成群的嬉笑起来。 在那些鬼差眼里,向远舟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就算向远舟飞到门边也是没用的,门已经被它们操控关了个紧,难不成他还能有通天之术,就此消失吗? 其实哪里只有鬼差是这样想,向远舟自己都是这样认为。只是眼下不知道这招魂幡犯了哪门子混,突然就起了兴,拖着原本就浑身是伤的向远舟在地上“飞”。刚刚还痛麻的伤口,瞬间又被蹭的裂开了更多,地上冰凉的阴气猛地透过伤口,钻进向远舟的体内。 向远舟已经感受到阴气入体的滋味。身体的每一个关节,每个骨缝都透出了钻心的疼痛。阴气的凉度让向远舟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就连牙齿都跟着打颤。 地上的向远舟正疼的龇牙咧嘴,眼看着就已经到了紧闭的阴门前。再看看身后的鬼差,向远舟突然觉得,说不定撞上去也是个好事。虽然是阴间的大门,可也是实打实的石板做的啊。以招魂幡的速度,这一下撞上去,疼是一定的了,但会晕过去也是一定的。不过这一下上去,就不用再听到身后那些丑八怪的笑料声,也够自己清净一会儿的了。 向远舟闭上眼睛,他还没真的经历过被撞的滋味,一时间咬紧了牙关,有些紧张的等待着将要来的撞击和闷响。可周遭的环境却突然沉静,没有了鬼差的笑料声,也没有了阴魂厉鬼身上的阴气,就连阴间地上的阴气似乎都减少的几乎感受不到;唯一让向远舟确定自己还醒着的,是身上的感受;骨头里的酸麻胀痛,身上伤口火辣辣的刺痛;向远舟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变了,只有这些疼痛还真实的存在着。 “老向!” 向远舟突然听到了林青燃的叫声,猛地被一股柔软的芳香扑到,向远舟似乎感觉到是林青燃在抱着他大哭。 原来,向远舟被招魂帆拖着飞奔的时候,正是老爷子拿着镇魂符将向远舟强行带回的时候。镇魂符在红绳弥漫开来,渐渐延伸到了林青燃手中。林青燃和许勤自然是不敢大意的,香灰从老爷子的方向过来的越来越多,堆积在林青燃手边渐渐燃起了冥火! 林青燃的手愈发抖了起来,可她不能放手。向远舟的命都在她的一念之间,她做不到为了自己的一双手去放弃一条人命。说来奇怪,冥火虽然就在手边燃烧着,可林青燃却丝毫没有感受到炙烤,就连手里的绳子都没有收到一点点损伤。许勤见状心里也惊奇不已,可形势严峻也没机会让他问一问老爷子,是什么道理。只一心帮着林青燃稳住了绳子,硬生生的将向远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没有人能体会,林青燃当时的心里有多恐惧,多挣扎。如果刚才老爷子没能拉回向远舟出窍了的灵魂,林青燃的后半辈子,一定会陷进深深地自责中无法自拔。她不能接受别人因为自己和自己的母亲而做出这样的牺牲,尤其向远舟还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听见林青燃的声音,向远舟猛地睁开眼,看见老爷子正站在他身前,手里端着一碗镇魂符水,正递到了向远舟眼前。再回过头去,许勤这时正跌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抓着自己摆阵时缠的红绳,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粗气;而趴在自己身上的,确是林青燃了,这会还抱着他呜呜大哭;眼泪一滴滴的吊在向远舟身上,泪水的盐分刺激的伤口发烧一样更疼了,向远舟这才敢肯定,他真的回来了! “青燃,让老向先把符水喝了吧。他还虚着呢!” 安静的气氛还是被许勤先开口打破,林青燃的情绪的确需要收敛一下了,在这么哭下去,就算林青燃没事,向远舟也要被拖的撑不住了。而许勤这样做,一来是能空出机会,让老爷子给向远舟疗伤;二来也是觉得林青燃抱的够久了!就算向远舟对他们有恩,也不必林青燃用这样的方式报答。恩要报,醋也要吃! “别胡说,我不虚。林丫头你就在我身上放心靠啊,没事儿!” 向远舟说着话,还想拍一拍林青燃的后背,可以一抬手才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抓着招魂幡缠着红绳,又悻悻放下。许勤就知道,向远舟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会改这嘴硬的毛病,气的一巴掌拍过去,给向远舟疼的五官大变。 林青燃已经从向远舟的肩膀上撤下,将招魂幡递给老爷子之后,向远舟才接过了符水一口气喝下。 “林姨的残魂应该没事。您去给安魂吧,我可得去洗洗歇着了。” “许爷爷,既然我母亲的魂魄已经追回来了,你能先看看老向吗?” 林青燃看着向远舟哆哆嗦嗦的爬起来,往沙发上一步步挪过去,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向远舟的话是对老爷子说的,说时还指着自己身上那一道道伤口。仿佛是在告诉他们,他可没有偷懒,而是真的需要休息。可看在林青燃眼里,却难受的要命。如果不是自己胡乱动手,香灰圈没有断开,向远舟根本不会弄得这么惨。 “看我?我可是要去洗澡的,确定要看的话,不如林丫头你来看吧!” “你身上这么多伤口怎么能洗澡呢?先擦药吧?” “这个德行我要是不洗,恐怕药也擦不上去吧!行啦,我一个爷们儿能有什么事。先管好你妈吧!” 明明已经疼得嘴唇发白,可向远舟却还是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样子。也正是这时候,林青燃才想起,自己之前确是往向远舟身上敷了不少香灰糯米的。糯米倒还好,那香灰可都沾满了向远舟的伤口,这会儿如果不好好处理,的确是没办法再用药了。 向远舟的身影已经关进了洗手间,林青燃也不说话,一个人默默地翻找着药箱。她得给向远舟准备一些消毒的药品,和一些能用的上的外伤用药;老爷子在拿到招魂幡的时候,就已经进了林母的卧室,检查过招魂幡里的残魂确认是林母丢失的无误,当即着手开始为林母安魂。 许勤站在林青燃身后,看着林青燃为别人忙的不可开交,觉得自己有些无用,心里也多的是无奈。 这样无助的感觉,许勤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可他从没有对任何人谈起过。如今事情的发展愈发复杂,突发情况也越来越多,许勤心里有些忐忑,他要跟林青燃谈谈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交谈1 “青燃,不先去看看林姨吗?老向到底是好好的回来了。这些东西,我给他准备吧!” 林青燃拿着药的手突然停顿,她转过头去看着许勤,眼里都噙满了泪。天底下哪有女儿不担心父母的道理?林青燃心里感叹,许勤到底还是明白她的。纵然老向为自己拼了命,可他已经回来了,虽然不是毫发无伤,可也能蹦能跳;相比之下,林母还在躺在床上自然更牵动林青燃的心。 许勤的几句话,就像是解救林青燃手铐的钥匙;让她终于能安心去陪伴林母,而不用担心向远舟的伤没人照顾。 “许勤,谢谢你。” “快去吧!” 许勤蹲下身子,从林青燃手里接过了药箱,仔细的查看每一瓶药的作用和使用方法。林青燃已经快步往林母房间小跑过去,看着林青燃的背影,许勤终于将手里的药瓶子一扔,心里有些黯然想到 “林青燃啊林青燃,我们之间还要那些客气话吗?相识五年,我追了你五年;直到上个月,你终于肯答应做我女朋友。我为你做的何其多?真要说谢,恐怕再有个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诶?!发什么呆呢?” “这不给你找点药呢嘛?你怎么样了?真没事儿啊?” 许勤回头看见向远舟的时候,向远舟已经洗好澡在擦着头发,虽然衣服已经换了新的,可依旧有血迹不断渗出。让许勤也禁不住多问一句。 “我那是为了安慰那丫头!我要不这么说她能从我身上下来么?” “瞧你那德行!” “诶,你俩发展到哪一步了?牵牵小手抱一抱那种,都是小kiss吧!” “你都哪来这么多话啊,赶紧把衣服脱了!”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脱不脱!不脱我走了没人给你擦药!” “脱,脱,劳您大驾。” 许勤原本想了许多话要损向远舟几句,可等向远舟脱了衣服,将伤口都露了出来,他沉默了。许勤也是个男人,他也打过架,受过伤。可现在看到向远舟的伤口,许勤才知道自己从前经历过的跟向远舟比起来,可能连伤痛算不上了吧。 向远舟的伤口虽然清洗过,可在初受伤时,林青燃已经按照老爷子的吩咐,给他敷过了香灰糯米,按理说应该有所恢复;可向远舟在阴间被招魂幡拖行的时间实在太久,所以许勤这会儿看到的,向远舟身上每一道伤口的皮肉都努力朝外翻着,只有小部分伤口还能看见里面是粉红色的人体组织,大部分伤口都已经开始流脓发臭,连带着肉色都有些黑紫。 “老向,你这身上…怎么感染的这么快!” “嗯?哦,这伤都是在底下被女鬼抓的,阴气所伤是这样的。” “那,你这……” “你去那边,抓点香灰过来,掺着这消炎药往我身上这么一撒,就算齐活!” “好,等我一下。” 许勤跑到招魂阵前,抓了几把香灰扔进箱子里跟消炎药粉混合充分,又回到向远舟身后,将和好的药粉一下全挥洒在向远舟的背上。可向远舟的伤口几乎遍布全身,抓的那几把香灰根本不够用,连后背都是勉勉强强才铺满,许勤一扭头,又折回了招魂阵前。 伸手才抓了两把香灰进药箱,许勤突然觉得自己的右手边似乎有东西在动。许勤突然想到那个被他们用来摆阵的桌子,那可不单纯是一台桌子啊!现在招魂阵已经结束了,它该不会要闹什么幺蛾子吧?! “老向,老向你来看!” “老兄,我现在是病人啊!你不过来照顾病人,还要一个病人去找你啊?” “哎呀你快过来!这桌子有问题!” 向远舟磨蹭了半天,才从客厅溜达到厨房门口的招魂阵前,歪着身子靠在许勤身上问道 “这桌子怎么啦?” “这桌子,我们摆阵之前它是在林姨屋里放着的。我们原以为,它是青燃家里的老物件,可青燃却说她根本没见过这桌子,我们往外抬的时候这桌子竟然能自己加重,我跟爷爷两个人都抬不动它。最后,还是青燃往上面撒过天清水和糯米,才把它又压了下去抬到这来的。” “哟,还有这么回事儿呢?!” “嗯。你回来的时候时间紧张,就没跟你提起。” “对了!它居然能听懂爷爷说话!爷爷跟它说让他为我们所用,它居然会自己断开两条桌腿来表示答应!” “有点意思啊,让我来瞧瞧!” 向远舟光着膀子,从许勤身上站起来的时候顺手在旁边林母种的花上捞了一把,青葱翠绿的枝叶被向远舟咬在嘴里,整个人看起来依旧是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没有半点诛鬼师的气质。 “哗啦!” 向远舟一个挥手,将桌台面上原来摆放着的摆阵物品都扶到了地上,也不管身上的伤口会不会裂的更深,一下就蹦坐到了桌子上去。 “哎,你是哪路的?咱俩唠唠呗!你到人林家干嘛来了?” 如果能唱歌,许勤一定会在这时候唱一首五月天的《突然好想你》。向远舟的话说出口已经过了足足有十分钟,可它屁股底下的桌子却半点反应都没有。没出声,桌腿也没断,毫无反应的表现,直接让向远舟崩了盘。真是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大约也感觉到了自己不被理会的尴尬,向远舟气愤的拍着屁股底下的木桌,可不管向远舟是拍是打,那桌子不仅丝毫不动,就连那四条见了骨头的桌腿,都没掉下一块木渣来! “嘿!嘿嘿嘿!老爷子的话你都能听得懂,你装什么哑巴啊。我说的不是人话啊?!” “行!你给我装死是吧?看我怎么整你!” 向远舟的一字一句听起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一个高儿从桌子上蹦下来,向远舟拿起佛槌就往桌面招呼过去!这一棒子下去,这样老旧的桌面就算不碎也要塌陷下去。不管这桌子是从哪来的,有什么原因。林青燃不知道,可林母一定是有数的。许勤哪能让向远舟就这么下手?许勤想冲过去拦住向远舟,可他身上前后上下全都是伤口,根本没有许勤能下手的地方。 “老向!” “咚,啊!” 许勤喊出声时,向远舟的佛槌还差几厘米就要落到桌面上。许勤伸手扶着脑门顺便挡住了眼睛,不敢去看那桌子被向远舟砸的多惨烈。不想听见的,不是木材碎裂的声音,而是人体被碰撞发出的闷响,和向远舟的惊叫声。 老爷子和林青燃闻声而出的时候,就看见向远舟和许勤两人都捂着脑门眼睛,一个蹲在桌前的地上,一个站在厨房门口。两人谁也没看谁,谁也不出声。林青燃和老爷子对视一眼,也看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猜测着两人别是打架了才好。 林青燃走到许勤身边,把他还捂着脑袋的手拿了下来 “你们怎么了?” “我们?” “喏” 许勤顺着林青燃的眼神看去,向远舟这时还捂着眼睛蹲在那里,手中的佛槌掉落在一旁,再看那台旧桌子竟然完好无损,丝毫没有任何被捶打过的痕迹!许勤赶紧拉着人蹿到了向远舟身边,谁知向远舟脑袋上的手撤下来的一瞬间,两人都笑的倒在了一边。 “哈哈哈哈……” “老向,你,你的眼睛是怎么了?” 许勤是个憋不住的,看着向远舟乌青的眼圈直接就笑出了声。倒是林青燃,努力忍着笑才“关心”了向远舟一句。 “你们,这一个两个没良心的!老爷子,这桌子什么来头?佛槌都锤不动它?!” “你是要去槌它,才弄成这样的?!” “可不是吗!我怎么跟它搭话,它理都不理我的茬儿,我就生气,想给他点教训。” “人家那里头,可是个修炼了百年的正经地仙儿,你还想跟人家动手?难怪你给自己点教训啊!哈哈哈……” 许是向远舟的模样实在是太逗了,连许老爷子都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如果说之前向远舟的形象有些像是个小流氓,那么现在的向远舟就是一个挨了揍还憋着气的小流氓! 向远舟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他这才知道,原来这桌子里藏着的,是位地仙儿!难怪刚刚手里的佛槌还没等落到人家身上,就直接被弹了回来锤到了眼上。不过再想想,自己那一下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劲儿啊!现在这眼睛虽然酸涨的难受,可还能长在脸上没掉出来已经很好了!看看自己身边,林青燃和许勤,两个人抱在一起笑得眼泪直流,向远舟就胸口憋气。好歹他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竟然被两个后生这样嘲笑! 好在老爷子是个压得住场的,不等林青燃他们笑完,老爷子就将向远舟拉到一边擦药去了。笑归笑,但向远舟的伤可不能一直这么晾着,虽说是阴气所伤,可该擦的药还是不能少。 见向远舟已经被老爷子带走,许勤也把林青燃从地上拉起来。看林青燃要伸手去收拾残局,许勤赶紧将人拦住。 “别收了,我们出去走走。一会回来我帮你。” “好吧!正好许爷爷也把我妈给治好了,就稍微偷下懒算是庆祝!” 许勤牵着林青燃从林家走了出来,夜空沉寂安然,星星很少却很闪亮,伴着清透的月光在深夜里格外好看。 “青燃,你知道吗?这段时间以来,我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啊!看着你出事、看着别人出事,除了担心难过,却什么都做不了。” “许勤,你怎么了?” “我在想,什么时候我也能像爷爷和老向那样,可以为了你,奋不顾身。” “坦白说,之前看到你趴在老向肩膀上哭泣的时候,我真恨不得那个陷进了危险的人是我。这样,那个为你拼命,为你付出,让你无时无刻都牵挂的人就会是我了。” “许勤,我那只是……” “嘘,听我说完。我无心给你压力,更不想让你觉得我多事,但是到了现在,也不得不跟你说一说。你必须要知道,在我们几个人之中,我是最没用的那个!如果放到平常生活,不论有什么事遇到什么人,我都一定会尽我所能,去保护你、爱你。可现在,我们正经历的,是一切科学都无法解释的情境,别说是我,整个世界的科学家都束手无策。能帮你救你的,只有爷爷和老向;而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恐怕,以后只会更多。” “所以,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所以,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将来,万一有什么特殊情况,千万不要寄希望在我身上。虽然我们几个人分开的可能性不大,但如果真的是遇到了爷爷和老向都不在的时候,你可得打起精神来,毕竟在这些事情上我都还不如你!” “可是在我心里,你从来都是我最坚定的靠山啊。如果我的希望不能放在你身上,我还能指望谁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交谈2 林青燃理所当然的表情和话语,让许勤心里觉得舒服极了。男人都是这样,即便知道自己没有能力,但听见自己喜欢的人这样说,还是会有一种“大丈夫”的感觉油然而生。 “你的话,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 “就算我没有办法帮你、救你,你也不介意?” “我介意了,你就会有办法帮我、救我吗?你已经帮我找了许爷爷和老向,我很知足!许爷爷和老向都在尽全力帮我,一次一次的为我拼命付出,我都看在眼里;对于他们,我真的很感谢,也很感恩!但我最依赖、最感激的人还是你。于我而言,这半个多月来经历的事,几乎比我从前二十几年经历的都要多上几倍!如果没有你一直在我身边鼓励、帮助我,我是一定坚持不到今天的!你知道,我不是一个会表达自己情感的人,有些话我可能已经在心里想了千遍万遍,也都不会说出口。这几年,也就只有你,还一直在我身边。” 许勤从来不知道林青燃是个这么会说话的人。这样一番话,几乎让他心潮澎湃。他看着林青燃,在月光下,林青燃的眼睛里有银光点点,她黑色的眸子像是夜空,深邃又美好。 “还好,你是个不会表达的人。” “什么意思?” “不会表达都说的这样好,如果会表达那还得了吗?!” “就只有你才会这么贫!” 许勤嬉笑着将眼前小小的人儿拥进怀里;仲夏夜里,微风习习,星空明亮;身旁伴随着蝉虫鸣叫,怀里有自己最爱的人。林青燃多希望日子能一直这么美好下去。可人生不如意十有,哪会有什么美好能一直存在的。 林青燃靠在许勤怀里不过几分钟,背后那种嗖嗖冒冷风的感觉就又出现了! “糟了,该不会又要来了?!” 来不及多想,林青燃从许勤的胳膊里迅速钻出,不等人反应过来,拉着许勤就往回跑。林青燃家住的地方很简单,一条小巷子直直的,左右两边根本没有岔路,加之两人并没有走的很远,也不过跑了几步就瞧见了林家大门。 “怎么了?” “嘘!” 林青燃小心翼翼的推开门,一个健步迈进林母的卧室,确认过林母还再好好休息之后。又仔仔细细的把每个屋子都检查了一遍,肯定了都没有异常,才对许勤开口说道。 “这几次,每次我出事之前,都会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好像有一架空调在对着我的后脑勺吹冷风;之刚才我们在外面,那种感觉就又来了。虽然我们离家很近,可我担心我们像上次那样掉进什么流年里去。所以就先进来看看,现在看起来是没事了。” “我说让你不要指望我,你还真就自己往前冲?好歹我是个男人,阳气足一些,那些鬼啊神啊的事我帮不上你,替你探探路还是可以的!” “你不只是男人,你还是诛鬼师的后人!就凭这一点,孤魂野鬼也不敢进你的身!” “那我是不是还能做些什么别的?” “你只要护好了林丫头,别的不用你操心!” 许老爷子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林青燃和许勤身后,吓得两人都是一个激灵。可许勤到底是男人,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能力去做更多。可老爷子的回答,反倒叫许勤有些不舒心了。保护林青燃是他一直在做的,可他到底还能做些什么,老爷子也并没有说啊? “许爷爷,您还没休息呢。” “嗯,睡不着。” “是不是天气太热了,我去把空调开了温度一会就降下来,您也能好好睡上一觉。” “不用啦,人老了,到也不怕热。只是你自己要小心一些,已经这个时间,回来了就别再出门了!” 林青燃听了话去看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快要十二点了。难怪自己刚刚在外面觉得有些不对劲,过了十二点就是中元节了,虽说是到了晚上鬼门才会打开,可到底也是人家过节的时候到了;老爷子的话没有错,自己还是小心为好。 再看许老爷子的时候,人已经背着手站在客厅的窗前。林青燃觉得,许老爷子似乎特别喜欢自己家里的这扇窗户,从进门到现在,老爷子已经不止一次的站在这里了。林青燃小时候也喜欢趴在窗子上往外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林青燃总觉得,现在老爷子在窗前负手而立的样子,有些熟悉。可真要说,她又记不真切脑海里那个模糊的影像是谁。 “许爷爷,你好像,很喜欢这扇窗子。” “是啊,以前有个朋友就喜欢这样站在屋里,看着外面。” “看您总在这里,我还以为是这扇窗子有什么问题呢。却不想,是许爷爷也有人情世故的一面呢!” 许老爷子侧身去看旁边的林青燃,她眯着眼睛,嘴角微微扬起,侧面看上去,像极了林家小子年轻时候的模样。老爷子突然很想问一问林青燃,经历这些事之后;如果当年那个坐阵的人是她,她会如何选择? “丫头,如果今天远舟回不来了,你会怎么办?” “什么?!” 林青燃被老爷子突然的一句话问住了。晚间向远舟经历危险的时候,林青燃不止一次的恐惧担心过,如果向远舟回不来了,她恐怕以后也没办法好好生活了。可那到底是自己想象的,如今被老爷子当面一问,林青燃突然有些词穷。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呢? “爷爷,老向这不是回来了吗!虽然受了伤,可人并没有大碍,你就别难为青燃了。” “这次他回来了,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许勤被老爷子的话堵得胸口发闷,其实他们怎么会不知道事情的危险。没有人知道,那个被称之为“血咒”的邪恶力量,下一次会有什么样的动作,它会对谁下手?会有怎样的动作?会在什么时候让他们再遭受什么样的痛苦。没有人能够保证在下一次,他们还能够全身而退。 而许老爷子之所以会这样逼问,并非是真的需要林青燃的一个答案。他何尝不知道,这种事是根本没有答案的。林青燃现在面临的就像当年他面临的选择一样,只不过老爷子是为了国家,为了整个村子的村民;而林青燃是为了自己,为了林母。其实两者相比,林青燃是更难抉择的那一方,老爷子当年的事情还可以说是为国为民,而林青燃却纯粹是为了自己。 “许爷爷,你的问题,我回答不了。” 林青燃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和老爷子四目相视。 “不怕告诉您实话,老向在招魂阵里没能回来的时候,我真的很怕;我怕他回不来,怕他会受伤有危险。可是我从没想过,他如果真的回不来了,我该怎么办。” 林青燃说完这话停顿了一会儿,见老爷子的脸色没有异常又继续说到 “老向为人虽然不如您沉稳,可他热情,真诚。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他都会努力的去应对付出。虽然嘴上总是喜欢占些小便宜,可对待我们每一个人,他都十分用心。有他在的时候,我们不都是喜笑颜开的嘛!这样一个人,如果因为我,因为我母亲而出了事;我……我根本无法接受,就算我母亲能够康复;我想,我以后的生活,也会每天都在困顿中度过吧。可即便是我再怎么痛苦,再怎么难过,他人依旧是没了!他的音容笑貌再也不能出现在我们眼前,他再也无法体会到这世界的美好。他还那么年轻,他还没有娶妻生子,没体会过做爸爸的感受,以后也无法看自己的子孙满堂,如果只因为一个我……这太残忍了,这真的太残忍了!” 林青燃说完这一番话,终于掩面而泣。如果老爷子不问,林青燃永远不会去想这些。她确实担心过向远舟,当向远舟终于从阴间回来时候也确实开心激动。可是关于失去,关于死亡;林青燃真的不敢多想。 “青燃,别这样,别这样!爷爷只是做了一个假设,老向他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不,不是的。那不是一个假设,那是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生的事啊!” 林青燃泪流满面的样子让许勤心疼极了,可他也无法再开口劝说什么。林青燃不是十七八岁的小丫头,她太过聪明懂事,也太过理智。 “丫头,我问你是希望你明白,我们早晚有一天会经历这些。但你要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你没有害死任何人!我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经历的承担的都是自己命里该有的,以你的道行还不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命格。” “可如果不是因为我,又怎么会把你们都拖下水!?老向、许勤,还有许爷爷你,不都是因为我才卷进来的嘛?!” 这是老爷子第一次主动跟林青燃有身体接触,老爷子伸出手,轻轻的拍着林青燃垂在脑后的头发,一下又一下。似乎是在安抚,也更像是一个老者对小辈宠溺的动作。 “所以,这都是我们的命吧。就像小勤一样,我们每个人的命数里都有责任保护你,爱护你的责任。这是躲不掉的,我们也不会去躲。也许不久之后,你会失去一些东西,失去一些人;希望你不要反抗,不要颓然;我不要求你能坦然接受,但你要学着习惯。人生就是这样的。” 老爷子的话让林青燃一些不知所措 “许爷爷,你说的失去是指的什么?” “也没有什么刻意所指,只是打个比方。” “那比如呢?” “比如远舟,比如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交谈3 林青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翻身看着旁边还在昏迷未醒的林母,脑海里又浮现出许老爷子刚刚在客厅窗前说的那些话。 “许爷爷,我知道,我和您,和老向相识的时间不长。虽然在一起也经历了许多,但那只是在我看来,我知道做你们这一行的,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了。我十岁就没了爸爸,从小到大,会为了我去拼命去努力付出的就只有我妈。现在,您和老向为我做了那么多,在我心里,早就已经把你们当成是我的家人和亲人了。如果您说,您说的这些话,只是打个比方,那我还能跟您谈下去;可如果您说,是您感知到了什么,我真的不能接受。” “我到底已经老了,诛鬼师这一行里,也没有什么长寿的;我这一把岁数了,交代出去不是早晚的事吗!至于远舟,他还年轻,往后也有它自己的路要走。” “您是不是已经预见到什么了?” “还用预见吗?说说吧,这几天来经历了这些事,对你身上的血咒有什么新的感受!” 许老爷子说话的时候,语气笃定极了,就像是已经知道了林青燃心中所想似的。不禁让林青燃想起几天前,她跟许勤陷进流年域之前,自己也曾经这样对许勤提出过问话。 “许爷爷,我觉得,这个血咒它似乎并不是真的想置我于死地!” “哦?怎么说?” “开始时候它虽然让我噩梦连连,但其实它也只让我做了几宿的噩梦而已,并没有对我有什么其他的作为;那时候只有我和许勤在一起,许勤又是个不懂这些的,如果它真是要我的命,在那时候下手不是最好的时机吗?” “青燃的话似乎有些道理。” 许勤是从一开始就陪着林青燃经历过来的,这时候自然也要参与到话题中来。 “真要说起对你下手,应该是在我带你回家的车上吧,那才算是第一次!” “没错!而且,我觉得它也并不是在那时候就想要我死,不然它怎么可能在早晨对我下手。车是早晨到站的,如果它一心只要我的命,大可以在半夜大家都熟睡的时候下手,何必等到清晨;那时车上的乘客随便一个人拉开窗帘,不都会损伤到它的元气吗?我猜他是知道老向会出现,所以才会选在那个时间段下手,这样一来车上的人都醒了,我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就肯定会引起骚动,到时候就算老向不是可以掐算到我们的踪迹,也能直接跟着人群动向跟上来了!至于后来的上山路上的那次,也不过是趁着鬼打墙的时候来吓唬我一下而已,并没有做出什么真切伤我性命的举动。” 林青燃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当初在鬼打墙里可是丢了阳魄的。要不是老爷子和向远舟给她安魂入魄,她现在哪里还能这么活蹦乱跳?不过,这事许勤还是没有在这时候提起,林青燃分析情势正在兴头上,他不想去扰乱她的思维。 “至于后来我和许勤在旅店门口碰见的流年域,我就有些想不明白了。” “怎么想不明白?” “许爷爷,您不知道。那个流年域的架空者是个特别可怜的人。从小跟在师父身边学艺,长大时候原本被送进了宫,可没几年就又被人驱赶出来。好不容易靠着自己努力唱红了半边天,却被仇家一把火连人带财烧了个精光!这样的一个人,我实在没办法把它和血咒联系到一起。” “倒转流年确实是个特殊的存在,不然诛鬼一行也不会对它有特殊规定。对之前的事,你都有所分析,那么今晚这件事呢,你怎么看?” “今晚的事,也是受血咒操纵的吗?!” 许老爷子看着林青燃,她长而卷翘的睫毛下是一双瞪大了的眼睛,这时里面正写满了惊讶和后怕。 “我看过远舟的伤,虽说是在地下受的伤;可他的阳气受损程度已远远超过那些小鬼的能力范围;何况,若是没有个高能力者做靠山,即便是在阴间,那些小喽啰也绝不敢随意动手;说白了,鬼在地底下就像我们人在地上面一样,我们犯了事有警察,他们犯了事有鬼差。若不是有撑腰的,谁回去做出头鸟呢?唯一的解释,就是血咒在操控它们!” “可是,这次出事初始不是因为家仙上了我母亲的身吗?何况去摆阵、坐阵的也是老向和您。它根本伤不到我啊!” “你以为,一个吃了你家几十年香火的家仙,会无缘无故倒戈?还不都是血咒那个畜生给的引子?!如你所想,它这次所做,也并非是想要你性命;不过是想伤一伤我们的元气,也算是给我们个警告!” “可如果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都把老向伤的那样……许爷爷,我们,还能有胜算吗?” “当然!我们的胜算,就是你!” “我?” “没错!你也看得出来,血咒虽然狠厉,但对你似乎并不急于下手,它在玩,在布局;它想要你按照它的计划行事。我想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缘由故事的,只不过,这个故事恐怕会很长,很险;虽然事情的中心还是围绕者你身上,但一定还会牵涉到更多,远不会是现在的这几个人和事;所以,你可要掂量好,这件事,不容小觑啊!” “我身上的人几乎都在这间屋子里了。余下,就只有一个闺蜜萧潇在南市。但她似乎并没有受到牵连,至少在我和许勤离开的时候还一切正常。我想,我没有什么顾虑了。” “好!既然这样,往后,我们就放手去做了!不管它的计划怎样,会对你做什么,对你身边的人做什么;只要你的立场够坚定,心理够坚强,我和远舟就能保护好你。只要你有信心,我们就一定能扳倒它!” “是,许爷爷,我知道了!” 老爷子看着林青燃脸上微微浮现的笑容,点了点头,又重新站到林家客厅的窗前望着外面的景色不再言语。 大约是房屋设计者比较喜欢家中明亮,林家的屋子里不论是客厅还是卧室,窗户都是很大很宽敞的。墨绿色的窗框镶嵌着两片厚厚的钢化玻璃,林母平日里也是个极其勤快干净的妇人,所以家里的家具桌椅也都收拾的整整齐齐,就连窗户也是几净明亮。 许勤已经在一旁打起盹来,林青燃看老爷子不说话,自己也不再出声,只是又往老爷子身后靠了靠。林青燃一直好奇,自己家对面,到底是有什么美好的景色;会吸引着老爷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站在这里。 林青燃站在老爷子身后踮起脚,从许老爷子站着的角度看去,刚好能看到林家巷子对面的那片小洋楼。 林家住的巷子对面是一片富人区。小区里的房子,都是一栋栋奶白色的两层洋楼。而正对着林家的这栋,外墙装修是略微偏中式风格的一栋。之所以说它略偏中式是因为它整栋楼外墙的装饰都极简单,相比其他几栋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欧式风格建筑;只在房顶上有一漆红宝顶,顺色的,是外墙到屋面外边沿口的飞檐;而飞檐上的檐角让林青燃觉得难受极了。因为那檐角实在太小了!相比那样一栋两层的中式建筑来说,就好像是一个粉红色的可爱发卡别到了一个中年摇滚大叔的头发上,看起来,别扭极了。 大约是因为时间太晚,整栋楼都已经熄灯。在林青燃方向,能看见二楼外的阳台上放着许多白色的泡沫保温箱,每个箱子里似乎都培了土,上面正生长着各种各样的食材;一排白色的泡沫箱子被摆放的整整齐齐,外头是围起来的阳台栏杆,上面还驾着一个晾衣架,大约是夜里衣服都被收了回去,这会儿衣架已经收紧靠在阳台边上。林青燃有些奇怪,能住在对面小区的人大概非富即贵,怎么还会在自家阳台上种菜呢?何况那一排箱子放在阳台边上,收晾衣服不会很碍事吗?! 再往下看,二楼阳台的正下方就是整栋楼的大门。夜色深谙,让林青燃有些看不清们的颜色和样式,但她能猜测,按照楼顶宝塔漆的颜色,大门也应该是朱红或是正红色;如果相应中式风格,大门上一定也刻有很高品质的浮雕花纹,应该会是“一帆风顺”或是“步步高升”吧!不论是做生意的还是官场上的,都会希望自己的事业能越来越好,也只有这两种人是最讲究这些的了! “许爷爷,您家的院子有多少年历史了?” 看着对面人家的这些略中式的装修,再加上林青燃脑袋里浮现出的那些浮雕门的画面,不禁让林青燃的脑袋里浮现出了许家大院,那个充满了中国古代气息的四合院儿。 “我那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大约是我父亲那一辈就有了的。现在算起来,也要有百年啦!” “是吗?我和我妈都是特别喜欢古代中式风格的,从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拥有一个像您家里那样的院子了!” “小丫头,我那院子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压得住的!你去还行,若是你母亲去了,怕是要出事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邻居1 “为什么呢?如果我可以,为什么我母亲就不可以呢?” “这房子也是要命格合适的人才能压的住的!” “住房子还有那么多讲究啊?!”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会在买房之前看风水看五行?!” “那,您说我可以住在您家,也就是说我的命格是合适在那里的了?” “你想知道这些,等血咒的事过去了以后,我再细细跟你讲!” 老爷子话没说话就已经转身回了房间。林家不大,但林母和林青燃的卧室都还算宽敞。林青燃虽然不常回家,但林母还是会她的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应用具也都齐全;这时候老爷子和向远舟歇在里面,倒也省事,不用可以去准备什么。 林青燃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时间已经快要到下半夜一点钟,也该叫许勤回去休息了。 “许勤,许勤。回房间去睡吧,别在外面了,这椅子睡起来硬邦邦的,在这里睡休息不好的。” “嗯,你也快休息吧。晚上照看着点林姨,我们都是男人不方便,就都靠你了。” “那是我妈,当然应该我来照顾。你快去吧!” 把许勤赶回房间后,林青燃又去卫生间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回房间休息的时候,路过客厅的窗户时,林青燃的脚鬼使神差的就转了方向,往窗户边走去;直到已经站在了窗户边上的时候,林青燃才发觉,自己又站在窗前望着对面那户人家了。 林青燃有些奇怪,从前并没有发现这户人家有什么不妥啊,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总觉得对面的整栋房子都怪怪的。可真要她说,她也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只是这么看着,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客厅吊灯的开关就在林青燃的手边,她伸手摁了开关,屋子里瞬间亮堂起来。林青燃又仔细打量起窗户对面的那栋房子。奶白色的外墙让整个房子看起来都干净整洁,屋顶上的赤红宝顶却似乎是落了一只鸟禽,大概是距离有些远了,林青燃看不清那是一只什么鸟;只能从它嘎嘎的叫声猜测,大约是一直乌鸦;林青燃是个对鸟类没有了解的,只是有些奇怪像这样的住宅居民区,怎么会出现乌鸦,还只是一只? 顺着往下看去,又看到了二楼的阳台外面虽然种着食物的那一排白色箱子,林青燃仔细看了看,觉得她的这户邻居一定跟林母一样,是个极爱干净的人。通常别人家养着什么花花草草,偶尔浇水驱虫都要弄得房子里外都有水渍,可这户人家,种着一排食物,浇水施肥、还要驱虫除草;这样一系列活动下来,阳台外缘却没有任何明显的污渍,可见平日里主人家有多么注意这些细节,才能保持的这样完好整洁。 大概是客厅灯光太亮,林青燃看到对面房子的大门,是暗红色的;那种暗红并不是让人觉得雅致舒服的品质红,而是有些冷冻过的血红的颜色;不知是不是林青燃的错觉,她总觉得,在她对面的那扇大门好像闪着幽暗的光,似乎是在告诉她,那扇门里,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林青燃的视力很好,从小没有因为电脑电视而形成近视,只是客厅的灯光太过明亮,反而让她对远一点的事物有些看不真切。 林青燃突然注意到大门的左边有一对平开扇的窗户!从林青燃的角度看,两扇玻璃窗一定也是被人仔细擦拭过的,这样黑暗的夜里,窗户上似乎已经亮的能反射出林家客厅的灯光。林青燃觉得奇怪,刚刚和许老爷子站在这里的时候,她可以确定,对面是没有这扇窗户的;可在这样的夜里,又不过短短几分钟,墙面上怎么可能凭空出现两扇窗子呢? 林青燃正纳闷,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看错了?难道是自己没注意到那扇窗户吗?正当林青燃思索不得解的时候,原本黑暗窗户的突然发出了光亮!那种亮,是几近白昼的亮度,窗户散射出的光就像是正午的太阳,原本该是炙热的光线,在这时黑暗的深夜里显得尤为渗人;林青燃是没有防备的,窗户亮起来的瞬间,就被光刺的眯起了眼睛。 “青燃?怎么还没睡” “今天一直看许爷爷站在这里,我就有些好奇,想过来看看外面是什么景色。” “都已经这么晚了,再好的景色也都是黑色的了;而且你这样开着这么亮的等,人家对面的邻居是会受到光线干扰的。” 是啊!难怪对面一楼的窗户突然发亮,原来,是自己先开了灯的缘故吗?! “也对,这么半夜里了,我是不该扰民的。” 听了许勤的话,林青燃伸手关掉了客厅的吊灯,原本明亮的屋子瞬时黑暗,只有对面窗户煞白的光线和着月光,传进了客厅。 “走吧,回去休息。” “嗯,晚安!” “晚安!” 林青燃跟许勤主动道了晚安,又回头去看了一眼对面的窗户,看着那刺眼的光线,林青燃又皱了眉头;大概真的是自己打扰到别人了吧!没有再多想,林青燃转身进了房间,躺在了林母身边。 林母还在沉睡着,自从上了初中以后,林青燃就再也没有跟母亲一起睡觉了;如今二十几岁了,她又回到了林母身边,看着母亲沉睡的模样,深沉均匀的呼吸和微微颤抖的睫毛,林青燃觉得安心极了。 脑袋里许老爷子对自己说的话还在回响,林青燃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说自己是压得住许家大院的命格。相比之下,老爷子是道行造诣那样高深的天师,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老师;自己怎么会跟老爷子一样,有那么大的能力压得住什么呢? 林青燃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袋里不是思考老爷子的话,就是想着对面邻居家的奇怪状况;明明人已经困的要命,脑袋却还在飞速运转着;一时间根本睡不过去,难受的她在床上唉声叹气。 “咳咳,咳……” “妈!妈你醒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林青燃的转折反侧牵动了林母的心,原本睡的安稳的林母这时候突然咳嗽起来。林青燃赶紧下床去倒了杯水回来,轻轻扶起林母的上半身,给林母顺着拍着后背。 “妈,你好点吗 “能听见我说话吗?” “妈,我们喝点水好吗?” 说着林青燃已经扶着林母靠在自己身上,大概是刚刚拍的那几下起了作用,林母这会儿已经不咳嗽了,林青燃拿着杯子慢慢递到林母嘴边,微微抬高手腕,可林青燃两次靠近下来,却都不见林母有反应。 从林母昏厥到现在,已经快有十个小时了,天气这样炎热,人若是醒了,不喝水是不行的。 “妈,我扶着你,我们喝点水好吗?” “你不用睁眼,不用坐起来,就这样靠在我身上,慢慢抿一抿就好。” 也许是林母感受到了女儿的呼唤,当林青燃再次将杯子递到林母嘴边的时候,林母原本紧闭的双唇终于抖动了两下,见林母有了反应,林青燃又赶紧抬高手腕,将杯子稍往前送了送。 林青燃看见,林母的嘴唇微微张开着,杯子因为有了弧度,里面乘着的水正缓缓流进林母口中,林青燃也不敢再动,生怕自己手抬得过高,水流的太快,会呛着林母。过了约莫秒,林青燃顺着林母的下巴再往下看,瞧见林母的颈间微动,已经小小的咽了两口了!看出来林母是有些渴了的,林青燃赶紧又将杯子抬高了几度,好让林母喝的更顺畅一点。 一杯水慢慢见了底,怕林母喝的太急不好,林青燃将杯子往外退了退,试探着跟林母说话。 “妈,是不是还想再喝一点?我再给你去倒一些好吗?” 林青燃说话时就期盼的盯着林母的眼睛看,她好想看到母亲的眼睛睁开,好想看到母亲看着自己宠溺慈爱的目光。可惜不管她再怎么看,林母最终也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给林青燃任何反应。 林青燃心里有些失望,又觉得自己有些太过急躁了。自己当初被血咒在梦里吓一吓都还休息了好久,母亲已经这么大年龄,还是被那些坏蛋上了身,当然要休息的更久一些才能恢复的好。 这样一想,林青燃心里又有些释然了。将林母安顿好,看着手边空空的杯子,林青燃起身去重新倒了水进来放在床头柜上,免得林母再半夜咳嗽醒来没有水喝。 也许是靠在母亲身边让林青燃安心,半个多月来,林青燃第一次没有做噩梦的睡了整整一晚。当她醒来时,外面天已经大亮,太阳早就高高的挂在空中。看着身旁林母还在安睡,林青燃也不打搅,起身出了卧室。外面许老爷子正在给向远舟重新上药,向远舟的伤看起来好了许多,至少已经没有继续流脓了。而许勤也已经出门买了早餐回来,这会儿正在餐桌上忙着摆放碗筷。 “你醒了。快去收拾一下吃饭吧。” “好,我马上就来!” 经过昨晚林母咳嗽喝水的事,林青燃知道林母已经没事了,只需要慢慢恢复;早晨起床时候的这一幅景象,让林青燃觉得有些幸福。母亲身体康健,家人和睦温馨,男朋友体贴温柔。林青燃从没想过,有一天,她的早晨会这样美好。 “叮咚…叮咚……” 一声门铃的脆响,打破了林青燃幸福的意想,可林青燃的心情还是好的不得了,瞧见许勤要去开门赶忙拦了下来。 “你别管了,我来开门吧!” “是谁呀?!” 拉开门的同时,林青燃俏皮的声音也传出口。林青燃看见门外站着的是一位盘发妇人,头发搭理的一丝不苟,即便是夏天极热的天气,脸上也还画着些淡妆;身上穿着一身浅色麻料的衣裳,让人觉得清爽又亲近。只是年岁上看起来似乎要比林母还大一些。 “阿姨,您找谁呀?” “你是…青燃吧?” “是,我是林青燃。” “哎呀,你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难怪你妈妈总念叨你!” 林青燃站在门口有些尴尬,听这话,眼前的妇人应该是和自己母亲相熟的,只是怎么不回答她的问题说说自己是谁呢?! “阿姨,您认识我妈?那您是住在哪里呢?” “当然认识啦!我就住在你们家对面呀,喏,就正对面这栋!” 顺着妇人手指的方向,林青燃看见了那栋让自己疑惑了一整晚的小中式杨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邻居2 邻居? 这下不止林青燃惊讶,许勤也跟着凑过来一只脑袋。按照林青燃的说法,林母是在林青燃大学毕业之后才搬到这里来,一年多的时间里,林母会认识些邻居并不稀奇,可这邻居能一眼认出林青燃,这不是太奇怪了吗?更何况,林青燃的反应很明显,那就是,她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位妇人。 林青燃的眼光没有再停留于眼前盘发妇人的身上,而在紧紧的盯着林家对面的那栋楼。林青燃觉得,如果不是昨天的自己出现了幻觉,那就一定是现在的自己还在做梦!许勤看出林青燃似乎有些不对劲,赶紧开口提醒。 “青燃!想什么呢?眼睛都发直了,快叫人阿姨进屋来坐啊,怎么能好叫人站在这里!?” “哦,是是,我这脑袋像是没睡醒似的,还一堆浆糊呢。阿姨,您快进屋来坐吧!” 许勤说话的同时手在林青燃的后背轻轻点了两下,林青燃机灵,自然会意。不管眼前这人有没有问题,先放进来再说。若是有问题,许爷爷和老向都在这里,就算拿不住它也能暂时压下来;若是没有问题,那人也是林母的朋友,请进来坐坐,吃顿早餐也是应该的。 盘发妇人笑嘻嘻的进了门,一边热络的拉着林青燃的手,嘴里还不忘夸赞许勤。 “哎呀,这是青燃的男朋友吧?高高帅帅的像个电影明星呢!” “阿姨您夸奖了,我啊,就空有这么一副皮囊罢了。” “噢哟,为人还这么谦虚,青燃眼光好!一定找了个好的!呀,这两位……” 说着话儿的时间,盘发妇人已经从大门走到了客厅的餐桌前,自然也瞧见了许老爷子和向远舟坐在一旁;常年不见阳气的林家,突然有三个大男人在家里晃,也难怪别人会讶异。 “哦,这两位是我的爷爷和大哥。是跟我一起来拜访林姨的。” “这样哦,我还是第一次见女婿带长辈来见亲家的呢!呵呵……” 许勤的话这样一说,不知盘发妇人有些尴尬,就连林青燃,都想把许勤的舌头给拉出来!什么带着爷爷大哥一起拜访林姨?什么人第一次见岳母还要带着自家长辈的,又不是要做上门女婿,来这么多人?别人会信吗! “阿姨,别听他胡说!许爷爷和……大哥只是顺路出来玩的。刚巧我妈她昨天病了,家里一时没人照顾,我这才请人家来帮忙!” “你妈妈病了呀?很严重吗?哎哟,你该先找我才对啊,离得近不说,都是女人也好照顾嘛!” “我这不是刚回来吗,还不知道您跟我母亲关系已经很好了,怕打扰您。” “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这么见外!你妈妈她怎么样啦?” 脸上的尴尬已经快僵硬的绷不住了,林青燃心里有些嘀咕 “我跟你不见外,难道要跟许老爷子和向远舟见外吗?我连你是谁,是人是鬼都还摸不清!” 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林青燃是绝对不会这么说的。 “我妈已经没事了,不过现在还在休息!” “那她是……” “哦,我妈她一向节省,现在天气热了她也不舍得开空调,这不,昨天就中暑了!” “这人到老了,是受不了这天气冷啊热啊的!我家里啊除了睡觉,空调几乎是要开一天的!” “还是您明白,万事不如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哎,你妈妈啊,就是会过日子;之前我有张桌子旧了想要扔掉被她看到了,结果啊,她就非要收起来不可!” “桌子?您看看是那边墙角的那一台吗?!” 提到桌子,林青燃的第一反应,就是昨晚那张被自己扔过糯米断过腿的老旧书桌。因为还搞不清那东西到底是好是坏,昨晚收拾好东西以后,林青燃并没有再把桌子放回林母的卧室,而是让许勤把它推到了厨房外的窗户下面,这会儿还在角落里静静的安放着。 “是是是,就是它!” “这桌子,原来是您家的啊?!” “是啊,那台桌子啊,是我家老太爷生前用的。我想着家里也没人用就不要留着了,谁知你妈妈喜欢要留下。我就给她了!其实你家里也没人上学了,哪里用得着呢?!” 盘发妇人的每一句话都落在老爷子和向远舟的耳朵里。可从人进了门,老爷子的眼神就像一台红外线扫描仪,早在人家身上扫了个透。再听林青燃许勤两人和人说了这会儿话,也没感觉到这妇人身上有什么不对。 可他们都知道,那桌子里,可藏着一位地仙儿呢!而眼前的这位显然是不明白的,否则怎么会随随便便将这样一个物件送人呢? “我们正要吃早饭,既然是亲家的邻居好友,不如坐下来一起吃一点吧。粗茶淡饭,您不嫌弃就是了。” “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无妨无妨,来来来,您就跟林丫头一起坐在南面,小勤,你和远舟跟我坐!” 老爷子突然提议一起吃饭,让林青燃吓了一跳。照老爷子的性格,哪里是会随便跟人一起坐下吃饭的?可既然话已经说了,林青燃也不好当面问,只有向远舟,自告奋勇的又去准备了一副碗筷过来。 林家的餐桌是放在客厅和厨房中间位置的南边,按照老爷子的安排,盘发妇人和林青燃是背靠着墙面的,而老爷子则带着向远舟和许勤坐在了两人的正对面。 许勤准备的早餐其实并不简单。油条配了豆浆,包子配了米粥,还有糖包茶蛋,就连咸菜都选了三种。 饭桌上老爷子是从不言语的,若是放到以前,林青燃和许勤还会跟向远舟打哈哈;今天大概是因为有盘发妇人在场吧,大家都安静的要命,饭桌上就只有几人的咀嚼和吞咽声。 一顿饭吃下来,几人都撑得要命。许勤招呼着向远舟收拾碗筷,可向远舟却往后一歪,靠在椅背上,摸着自己圆滚的肚子打嗝,样子满足的不得了。 “老向,你就不要忌口的吗?咸菜吃的比饭还多!” “嘿,那点小伤,你向大哥压根不看在眼里!” “那你吃了那么多,是不是也该活动一下,免得积食。” “我就多吃了几口咸菜!” “咸菜也是我买的,赶紧干活!” 许勤使了一万个颜色,好不容易拖拽着,把向远舟喊起来干活。两人把碗筷收了才拿到厨房,许勤就一把抓住向远舟开问。 “怎么样?外面那大妈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什么事?” “你说什么事!” “我是没看出来她人有什么问题。只不过,家里竟然能有藏着地仙儿的物件,那肯定不是一般人啊!” “所以呢?这就是你的结论了?!” “不然呢?” 向远舟说这话的时候还耸着肩膀朝许勤摊了摊手,看着向远舟那一脸的“跟我无关”,许勤气就不打一处来,感情这顿饭,他真是光顾着吃了!伸头往外看,发现盘发妇人已经起身,那架势像是要走。许勤又往下伏低了身子,偷偷看着客厅的的动向。 大概是因为想去看望林母被林青燃拦了下来,盘发妇人的脸上有些不太高兴。手上比比划划的不知再说着些什么,按理说林家客厅和厨房里的并不远,如果不是刻意压低声音,是不会什么都听不到的。可许勤这会儿觉得自己好像失聪了一样,只能看到客厅几人人的状况,却什么都听不见。 许勤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向远舟,这个没长心的货色竟然又开始自顾自的吃东西。许勤伸出腿一脚蹬在向远舟的腰上,这下可疼的向远舟呜哇乱叫。 “哎哟我的妈!你个王八犊子,想干嘛!” “嘘!别吃了!你过来听听看,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吗?” 向远舟被许勤那一脚踹的腰一阵阵的酸痛发麻,这会儿伸手也没个轻重,一把就把许勤给推到了厨房门上。房门和墙面撞击,发出了“咣当咣当”的响声。 “你们干什么呢?要给我家拆了吗?” 林青燃听见厨房的动静赶忙跑过来,朝着许勤和向远舟直瞪眼睛。 “你们外面说什么呢?” “那阿姨想去看我妈被我拦了下来,就说要回家。许爷爷正“送客”呢” 许勤又伸头去看,果然许老爷子已经将人送到了门口,那盘发妇人正跟老爷子说再见,看见许勤从厨房露出的脑袋,又向他挥了挥手。许勤尴尬,只好也挥手示意。 人送走了,许勤和向远舟也不用躲在厨房了。林青燃让两个大男人先出去,自己则在厨房里泡了些红茶端了出去。最近大家都很累,早餐又都吃了不少,这会坐下来喝点茶,解腻又安神。 “说说吧,你们有什么想问的?” 果然这种事还是老爷子最敏感,林青燃才刚端着茶杯过来,老爷子一句话就点到她心上了。 “许爷爷,她……是人吗?” “当然,她不仅是,而且还是个完全没问题的人!” “那,她家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一个有地仙儿的桌子都扔掉,家里人该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何况,我从来不觉得我妈会结交跟我家情况相差那么大的邻居!” 老爷子看着林青燃,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就差没有笑出声来。果然他没看错,林青燃的天根真是高! “丫头,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们家的房子,有些怪……” 说话见,林青燃又起身站在了客厅的窗边往对面的小洋楼看去。 原本奶白色的外漆这时再看已经变成了奶油黄色,屋顶上也根本没有什么赤红宝顶、飞檐檐角,屋顶是半球型的城堡样式,看起来,有些像是模仿了欧洲比利时布鲁塞尔的圣心圣殿的堡顶。再看二楼的阳台,哪有什么白色保温箱和晾衣架,有的是欧式的白色栏杆,和一排小花盆,没一盆都开满了鲜艳的花儿,林青燃大约能看见那一朵朵花瓣的样子,有些像是普通的紫云英。昨晚睡前才发现的那扇透亮的窗户,也已经变成了彩色的琉璃玻璃;而一楼原本让林青燃觉得难受的大门也变了模样,不是木门,没有红漆,更不存在什么中式浮雕花纹。那是极明显的欧式地中海风格,柔美的雕花和低调的木纹让整个房子的外观显得文化底蕴十足。 林青燃觉得,这已经不是她有没有看错的问题,而是她看到的,根本就是两栋房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邻居3 正盯着对面房子看的林青燃突然眯起了眼睛,她看到了刚刚才从她家回去的那位邻居。这会儿已经重新换了身衣服,让林青燃汗毛都战栗。 一个近六十岁的妇人,穿着一身淡紫色紧身连衣裙,配了紫红色的皮包和黑色高跟皮鞋。此刻正一手扶着头发,一手甩着车钥匙往房子旁边走去。房子旁边的位置是跟林家完全垂直的平面,从林青燃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一点点外墙。但看这架势也不难猜出来,那大概就是人家的车库了。 果然,没过几分钟,林青燃就看见有一辆大红色的小跑车从对面开了出来,在自家眼前的巷子前一溜烟儿冲了出去。 “人都走了,你也过来坐下吧!” 老爷子说话的时候,那辆刺眼的红色跑车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林青燃,还站在窗边愣愣的出神。 “许爷爷,你说,她真的没问题吗?” “她真的没问题。但是她家的房子,可有大问题!” “许爷爷,您都知道?!” “昨天晚上,你站在我身后瞧了半天,瞧出什么门道了?” “我哪能看出什么门道啊!只不过是奇怪这房子,怎么白天晚上两个模样?” “那不是两个模样,那是他们家的房子和在阴间的位置互换了!” “阴间的位置互换?!” “不错。” 林青燃觉得,自己的三观又一次被刷新了。要说人去了阴间,他还能说服自己那是三维空间;可这房子和阴间互换是什么意思?房子还能翻过来吗!这回蒙圈的不只是林青燃和许勤两个外行,连向远舟都不知道老爷子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咱做人要厚道!” “怎么,你师父没给你讲过?” 老爷子终于不再卖关子,打开话音,对几人讲起了故事。其实说是故事,也是长辈们亲身经历过后,流传下来的。 据说在大约七十年前,老爷子还小的时候,曾经听家里的长辈讲过这样一个故事。在许家村里有这样一户人家姓刘,就姑且称之为刘家人吧。这刘家人都是淳朴老实的本分农民,白天里丈夫妻子在地里干活,家中姐姐带着弟妹玩耍;日子虽然不富裕,但是也过得安逸乐呵。那是的生活水平不高,村里虽然通了电,但到了晚上,还是很少有人出门;老时候人也无聊,没什么娱乐项目,过了晚上点钟大家都会在自家休息。可有一天下午,不知从哪来了一个长袍老道,背这一身的包袱法器,原本进了村子只是跟人讨口水喝;遇到了信鬼神的,就给人家指点几句,换个路费。村里的人吗,很少出山,也很少跟外人接触;偶尔有这么一个外来人路过大家都新鲜得不得了。可不知怎么的,那道士从这刘家门前路过时,突然站住了脚,非说这刘家是阴间上来的鬼做人,过不多久,身上的阴气就会损害村民,立式就要做法除掉他们! 这下可不止这刘家人自己跳脚了,连村里的村民也都跟着反抗。虽然大家都过的清贫,可家家之间也都是互相帮助过的,何况,人家刘家,家里几十年了一直生活在这里,生儿育女,耕种劳作大家都有目共睹;你一个外来人怎么能在这里胡说八道呢?那长袍道士到底是外来人,根本不了解村子里的民风有多彪悍,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要下手摆阵做法;结果被几个身材强悍的壮汉一把打翻了法器。 这道士这才意识到,自己想要用强根本不行;而村子里的村民也是不解,这好好的人,怎么就会成了阴间的鬼呢?而这外来的道士,怎么就这么针对这刘家一家? 情况一番僵持不下,可道士的脑袋到底还是精明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就跟村民商量说道。有哪几个胆子大的,晚上留下来,跟着老道一起坐在他家门口。等到了午夜时分,你们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说他们不是人,而是鬼了。到时候,我若是再要做法,你们可不许拦我! 村民们一听,人家已经退步了,愿意让他们一起来作证,让他们亲眼看见这刘家人的变化;一时间还真有一些人心里有了动摇,毕竟这关乎到全村人的性命,哪里是好开玩笑的?而这刘家的男人更是个不服气的,心想我祖祖辈辈几代人,勤勤恳恳种地谋生,安安稳稳做人教子,你一个外来老道竟要带人见证我们全都是鬼来者。好!你既然要带人看,那我们全家今晚就都不休息了,就陪你玩,看你一个茅山道士能玩出几分花样?! 村里人虽然愿意相信刘家人,可到底人也都是有好奇心的,到了晚上,时间才刚刚过了七点钟,刘家大门口就已经聚集十几个年轻的壮小伙子了。村里人虽然没念过书,可也都知道这女人阴气重,没成亲的成年小伙子是最不怕鬼神啊;所以到了这时候,心里有兴趣有嘀咕的村民,都让自家的儿子、孙子来凑热闹来了。 刘家人起初并不知道自己家门口已经坐了一排人,是刘家媳妇儿出门倒洗碗水的时候被屋外黑压压的一片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白天那个长袍道士带着一应村民已经做到了自己家门口!这刘家媳妇儿是个胆小的,向来只听丈夫的话,看到自家门口这样的阵势那还敢停留,撒腿就往家里跑。刘家媳妇儿磕磕绊绊的跟当家的男人说了自己看到的,刘家男人当即就拍了桌子!喊着媳妇儿大女儿,带上两个小的就搬着凳子,坐到了大门口。他到底要看看,这臭道士,今天到底要给他们卖什么药!? 刘家男人就这样带着妻子一并坐到了家门口,那长袍道士也不怯场。自己倒是该吃吃该喝喝,一包煎饼从背包里拿出来,啃得倍儿香。再看刘家大门口的人,已经将整个刘家围的满满当当;甚至有好事者还爬上了对面人家的墙头,说是站得高看得清楚。刘家男人虽然生气,但也不好在这时候发作。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看呢?! 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手机小说。大人还能坐的住,可孩子却是坐不住的。一会跟姐姐玩捉迷藏,一会儿要妈妈讲故事。时间过的很慢,也过的很快。孩子们玩闹得都累了,这会儿一个靠在姐姐身上一个依在母亲怀里都昏昏欲睡。要说时间已经来到十点多,如果放到以前,两个孩子早就已经爬在炕上睡得香甜;可这会儿,还被家人抱着在外面喂蚊子。 农村夏天的晚上,蚊子多的根本打不过来,两个孩子身上的红包已经快能连成片了。不管是挠还是抓都没法让两个孩子安稳睡着。刘家媳妇儿和大女儿一直央求刘家男人,就让他们抱着孩子回去吧。不管发生什么事,孩子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孩子有什么错呢?可刘家男人上来了倔驴脾气,说什么也不肯让孩子回去;非要让着老道看看,他们一家到底是人是鬼。 也许是看着孩子身上的红包实在不忍心,长袍道士突然摆了摆手,让刘家媳妇儿抱着孩子先回去吧。如果非要见证些什么,留他家当家的男人在这里也不怕看不出问题。 这次刘家媳妇儿没有再看自家男人的脸色,带着大女儿抱着两个孩子,飞也似的跑进了屋里。把两个孩子放在炕上彻头彻尾的检查了一边,又给身上被蚊子咬过的地方涂了一遍夷子水,这才又重新上炕哄着两个孩子睡觉。 女人的体力是远不如男人的,白天要下地干活,晚上回来又做饭收拾家务;到了晚上本该休息的时候,又抱着孩子折腾了这么半宿。刘家媳妇儿的体力早就已经透支了,她拍着小儿子后背,看着他眼神一点点迷离,不多时就一起跟着混睡过去。而大女儿也早就跟着妹妹一起睡的香甜。 一家五口,只剩下刘家男人自己在门口端坐着。看着身边空空的凳子,刘家男人觉得有些难受了。这婆娘不过是回去送个孩子,大女儿不懂事,她怎么也不出来?还真就让他自己在这外面干坐着! 虽然心里生气,可眼前的长袍道士还盯着刘家男人一点也没放松。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自己提出要回家,别管是里子还是面子都是要挂不住了的。到时候不管自己是人是鬼,恐怕都会被冠上个祸害村民的罪。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这刘家男人可扛得住啊!全村人都围着他到半夜,他还真就叫孩子也出来陪着!” “这诛鬼行里,你们是不知道的。我们这一行,小子向来都比老子厉害,能打老子,不遇小子!” “那后来呢?村民们看见什么了?这家人,真的是鬼做人吗?” “当然不是!是他们家的房子风水有问题,每天到了午夜十分,天地日月精华交替时,就会同阴间交换,等到了鸡鸣晨晓时,又会换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荧月为青》正文 邻居4 房子的风水有问题,会造成人鬼互换?! 许老爷子的故事还没讲完,林青燃已经满脑袋都被这个想法占据了。如果按照老爷子的故事分析,那刘家一家人本身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他家的房子;可那道士不过是白天从村里路过,又没有像自己这样亲眼看见过什么,他又是怎么知道刘家有问题的呢? “许爷爷,那个道士,是怎么知道刘家有问题的呢?该不会,真的只是路过看了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吧!” “哼,他当然没那个道行!” 老爷子否定了林青燃的话,却并不急着解释。只是又继续说起为讲完的故事。 话说那刘家男人左右都等不到老婆和大女儿出来,心里别扭极了。可又拉不下面子进门去看,只好跟那道士继续僵持。夏天农村的夜里,吹来的山风经过了溪水,拂在身上,让人感觉清凉舒爽。可刘家门口的汉子们这会儿却觉得有些凉飕飕的。尤其是那两个坐在刘家一旁房顶上的,刚刚还觉得蚊虫烦人,正要挥手驱赶时候突然发觉,刚刚还黏了一身臭汗的自己,这会儿竟然冷的连汗毛都立了起来。 “诶,你打什么哆嗦啊?” “你不觉得冷吗?我怎么这么冷啊,就像…过冬冻着骨头了似的……” “去去,我们都盼着到了晚上风凉点,就你还嫌冷。娘们唧唧的!” 长袍道士坐在刘家门前听了这样的对话倒没什么反应,看着天色已经进了子时,这阴阳屋就要进行交替变换,阳气不足的人自然会先感受倒阴气的冲撞,自然就会觉得身上发冷战栗。不过是正常反应罢了。不过,这也刚好能够印证他的话,这刘家是有问题的! 夜深人静时是最适合休息的,而现在的刘家门前,却聚集了村子里整整三分之一的村民。虽然都是青壮年,可白天下地,晚上到了这时候也是打哈欠,打盹儿的成片。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刘家的当家男人。 刘家男人的眼神已经远不如刚出门时精神,眼睛里的红血丝慢慢多了起来,眼皮也上下打架。脖子上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看着似乎就要昏睡过去。 子时将要过半时候,山里突然吹来了一股子凉风呼呼的在耳边刮过,风里也不知是掺了沙子还是雨水,吹到脸上让人觉得睁不开眼睛。许家村里是有一条清溪的,山风吹过带来薄雾也算的上是正常,可许家门前的村民们看到的却不是薄雾,而是模糊到连身边人的样子都看不清的浓雾。 寂静的山村,突兀的风,浓烈的雾。如果是平日里,大家看到这样一番情景也不过是嘀咕一下天气变幻;可在今天,在这样一个夜里,这一番情境可以说是突兀又诡异了。等那些年轻力壮的汉子们终于拨开了浓雾,再能看清眼前情境时,却发现,身边的环境早已经不是他们来时的模样。 刘家原本的房子不过是三间泥土混着石栎盖起来的土房,房子上面盖着些晒干了的茅草;大门还是用两块旧木板钉制的。因为从前家里的祖辈,也是有读过书的人,所以刘家的大门上一直挂着一个“刘府”的牌匾。刘家人向来尊重老人,爱护组训。这牌子几十年了,也没下来过,灰尘沙土早就已经将字都磨得不像样子,只一个大概轮廓还能看出,那是老祖宗时候留下来的门面。 可刚刚的一阵浓雾过后,村民们在看到的刘家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泥土石栎的土墙变成了水泥砌立的白墙;屋顶上盖着的茅草变成了琉璃的红砖瓦砾;而那原本吱哟乱晃的木板门,也已经成了朱红油漆刷过的两扇高门。就连那刘府的牌匾,都比从前大了一倍不止。 这下村民们可傻眼了。 不是说这刘家人是鬼吗?怎么到了这时候,反而是房子变得富丽堂皇起来?! 再看刘家大门口,哪还有什么马扎板凳,那刘家男人,更是半点影子都没有!两扇红漆大门紧紧关闭着,而对面,则是已经摆好了阵势嚷嚷着要收鬼的长袍道士。 “现在你们可都亲眼看见了,这家人都是邪门异术而来!到了深更半夜无人看见的时候,就会变回原样!这回,没人阻拦我收服他们了吧!” 长袍道士看见刘家变了模样,又看见身边的村民都惊的嘴巴下巴掉了一地,说出的话也就跟着有些狂妄自大起来。却不想话音刚落,就有被人拦了下来。 “哎,先生不妨等等。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 “请说!” “您之前跟我们说,这刘家人是鬼,可这会儿他们家人是不是鬼,俺们不知道;这房子可是变的跟从前不一样了,这看着都像是大户人家了。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弄得?能否帮俺们家里也变变,就算是晚上睡觉,俺们这心里也美的慌!” 说话的,是许家村书记的二儿子,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二十好几的年纪还没能说上个媳妇儿。这会儿看见刘家的变化,不禁起了歪脑筋。 “你!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这都是旁门左道,是邪术!” “什么邪术不邪术的,俺就知道,这刘家,它变好了!你个光说不练的,你倒是把俺家也变成这样啊!” “就是啊,这道士折腾了咱们半天,光让咱们看着人刘家变得这么辉煌了。 “可不是吗!哪儿也没看出人有什么问题,倒是跟画画儿似的,在咱们眼前变了个房子出来。” “就是……” …… 长袍道士怎么也没想到,这许家村的村民会是这样的难缠与无知。眼前的明明是一家鬼魂做人,却偏偏有人稀罕!可当时围在那道士身边的,都是村里最健壮的青年;别说是他一个道士,就算再有十个,也抵不过那些精壮的青年的。 吵闹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说长袍道士是个骗子,忽悠了他们半天想要施行骗术。却无人留意到他们围着的长袍道士的身后。刘府的大门,已经微微开了一条细缝。 “耍宝卖艺,闹了一宿。你们明天都不用下地了是不是!” 苍劲有力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面传来,有人在人群外围率先转过了头,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渐渐的,人群中自动让开了一条小路,讲说话人奉到了人群中央。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许勤的祖辈,许老爷子的爷爷。 “鄙人是这许家村的土生户,也是这村子里唯一的诛鬼师,对风水阴阳也略通。这位小师傅今日一来就将我们村子闹得鸡犬不宁。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既是同道中人,老先生又怎么会不知这刘家情况。还让他们在这里生活这样多年,甚至纵容他们祸害村民。恕小人眼拙,不曾看出老先生是这样糊涂的!” 长袍道士这一句话,可谓是给自己惹了麻烦。不少村民听见道士竟敢对徐太爷出言不逊,扬起手来就要打人。好在许老太爷是个仁慈的,拐杖笃笃的敲着地,就把人拦了下来。 “小师傅,你的学艺,不精啊!” “这刘家,确有问题不假。但并非是他们人有问题,是这间房子它本身是做阴阳宅。刘家祖上的刘老爷跟我是多年好友,我也曾劝诫过它不要因为留恋世间,想要保护后人而建造这样的宅院;可他一意孤行,老夫也无法拦住。这阴阳宅,是必须要祖上建造,后人居住才能成事;若有其他人靠近都会将房子的格局打破。何况,刘家虽然住着阴阳宅,可刘家后人已经照常生活了两辈人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对于周围的邻居村民也都不曾造成伤害。你说他们情况特殊,我承认;可要说祸害村民,你不妨问一问这满村的人,有谁,曾被这刘家人欺负过一下!?” 许太爷的一番话既有情,又有理。说得长袍道士面红耳赤。 的确,道士虽然略通茅山道术,可到底也只是些皮毛。白天里感觉到了这户人家有问题,第一反应就是人鬼之间,根本没有想到,这世间还有阴阳宅院的存在。 “原来,真的有这样的房子啊?!可是那刘家是由坏变好了,我家这位邻居,怎么是由好变坏呢?” 林青燃有些不明白,照老爷子的故事来说刘家的祖辈是对阳间有执念,又想要保护自己的后人,才会改变了房子的格局风水,建成阴阳宅在夜间互换;可自家这位邻居,却跟人刚好相反。白天的房子像城堡,晚上倒有些像是个破庙。 “那刘家人世世代代,勤恳善良。可不是你家这位邻居能比的!” “嗯?老爷子,您是说,我家邻居的人品,有问题?” “我若没看错,刚刚跟我们吃饭的那个妇人并不是这家主人的原配。恐怕是用了什么手段才嫁进了现在的这栋房子。进了家,她不仅不为人传承家业,反而害死了两个孩子!” “害死了两个孩子?!” 这次惊讶的可就不只是林青燃了。许勤和向远舟两人若不是嘴里没有喝茶,恐怕这会儿已经喷发而出了! “你们真的以为,有钱人的日子就好过吗。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为了自己不损失;连自己都不肯为丈夫生孩子,又怎么可能容下前妻的孩子。若不是她太过心狠手辣,做的太过分,家里的老人恐怕也不会让人把风水改得这样利害。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也要折腾死这个女人。” 林青燃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寒,刚刚那个被自己请进门来的妇人竟然曾经害死过两个孩子,而自己竟然还跟她坐在一起吃了一顿早饭! “青燃,青燃……” 林母虚弱的呼唤声突然传来,客厅外的四人皆是惊喜万分,齐齐冲进了卧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休憩1 “妈,你醒啦!” 林母眨了眨有些朦胧的眼睛,头顶上,她最喜欢的水晶珠帘正被清晨的微风吹得来回晃动;窗边米蓝色的窗帘已经被拉开绑好;那漂亮的蝴蝶结,一看便知是林青燃的手艺。大概是有风吹来,让淡蓝色的纱帘浮动着格外好看;身边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大概是有人可以整理过的;林母已经被记不清有多少年头,自己的身边没有那样一分温暖了。 手指微微抖动间,碰触到的,是她最心爱女儿冰凉的指尖。顺着往上看去,是已经咬着嘴唇泪流满面的林青燃。林母抬起手,给林青燃擦去了下巴上的泪痕,微微叹气 “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妈!” 林母的话在这时候,就像是一道赦令;她知道母亲没事了。眼前这个为了她吃过百般苦,受了千般罪之后的女人没事了。 林青燃终于趴在林母胸前,哭的不能自已。她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痛快的哭过一场了。 大约是感受到了林青燃情绪的迸发,许勤带着老爷子和向远舟悄悄的退出了卧室。 “爷爷,林姨应该没事了吧?” “现在看来,应该是没问题了。我想,血咒的事,也暂且不要提了!” 血咒的事不提了?许勤有些摸不透老爷子的意思。他们废了半天的力气,不就为了能弄清楚那套首饰的来历,从而把血咒铲除掉吗?现在林母已经醒了,老爷子却突然说,不提了!? “可是,如果我们不弄清楚东西的来历,怎么去找血咒的根源?” “你认为,一个能给出条件,让家仙都倒戈的咒体,会轻易把自己的踪迹留下来,让我们追寻吗?即便你现在去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恐怕还会让林丫头的母亲也跟着担惊受怕。何况,昨晚我们不是探讨过吗,这个家伙它现在根本不想置林丫头于死地。既然它要玩,我们就陪它玩!我想它最后现身之时,就是所有谜底揭开的一刻。只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要跟它周旋到底!” 许勤看着老爷子坦然的神情,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有些懂得,为什么爷爷可以成为一个道行高深的诛鬼天师,而自己却不行。面对血咒,老爷子自然有许多的了解和疑惑,可他却能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别人的心态,能够逼着自己在这样迷茫的情况下去坦然面对。这份豁然,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感情,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研究的差不多了?” “怎么,你以为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在喝茶睡觉休养生息吗?” “切” 向远舟身上的伤口,从来都没能对他的贫嘴造成一点影响。对于向远舟来说,只要老爷子不以身试险,他什么都可以听从老爷子的安排。 “老爷子,那您眼前有什么打算?” “没有。” “没有?!”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林青燃扶着林母站在卧室门口,听见许老爷子的话,两个人眼中都是泪光盈盈。林青燃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知道,老爷子会为了她,不顾一切。可现在再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还是不能不动容。这些日子以来已经经历过这么多,她已经深刻的明白,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去面对那些恐怖的鬼怪,有多么凶险;而对于林母来说,虽然不知道林青燃发生了什么,至少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未来将要发生什么,站在外面的那几个男人会拼尽全力去保护她的女儿;那个曾经被自己小心呵护着的宝贝,终于有了更多人守护。 林母握住了林青燃冰凉的手,拉着她走进了客厅。 “许师傅,多谢你出手相助!” 林母一边说话,一边微微欠身,向许老爷子鞠了一躬。 “可使不得,快起来,起来!” “我们母女俩,虽然清苦,可从没出过这样的事。这次如果不是您在这里,还不知要出什么乱子。” “我是一个天师,都是举手之劳,您不要挂在心上。” 老爷子赶紧走上前虚扶了一把。他只想能多做些什么,来略微弥补自己所犯的错。道谢,只会让老爷子更难受。 林青燃扶着林母在客厅坐好,又去烧了壶水倒好了给大家端过来。林青燃拿了杯水在手里来回摩擦,看着许勤和老爷子坐在了林母的对面,就连向远舟都一本正经的坐在了一旁。她想,或许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开口谈谈了。 “妈,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林母微微抿了一口杯中的热水,点头示意林青燃继续。 “妈,你还记得我过生日时候你寄给我的那套首饰吗?是你在哪里买的啊?” “首饰?” “是啊,就是那套祖母绿的翡翠!” 林母疑惑的神情让林青燃心里突然一紧,难道,他们最担心的还是要来了吗。 “我没有给你寄过翡翠首饰啊!再说你还这么小,哪里适合带祖母绿呢!” 老爷子的话果然没错,那样精明的一个家伙怎么会留下痕迹让他们追呢?原来都是他们想的太过简单了,现在看来,林母不过是它的一个幌子。也正是这个幌子,差点真的误导了他们。 “青燃,你是不是拿错了快递啊?翡翠可是很贵重的,你可千万别乱动,要还给人家的!” “妈,我没有!” “那你说的那个翡翠是怎么回事?” “妈,我” 林青燃有些语塞,她该怎么说林母才不会揪心疑惑,善意的谎言吗?可一旦实话说了出去,以林母的性格,恐怕会时刻跟着自己;搞不好还会以为是自己疏忽,泄露了信息才让人钻了空子。 “林姨,是我给青燃买的。明着给她一直不肯收,这才在她生日的时候,借用了您的名义。真是不好意思!” “你们现在都还年轻,刚刚工作哪里有钱去买那么贵重的东西。再说,你们现在都自己在外面住,开销那么大,哪里能随便买这些东西。青燃不收是对的!” “林姨说得对,以后,我一定斟酌好了再做事。” 许勤的话所得诚恳,表情也到位,差点连林青燃都被他糊弄了过去。老爷子的意思也是不想多一个人跟着操心,何况林母若是知道了,事情没解决之前,是怎么也不会让林青燃再离开视线的;眼下也只好瞒着她了。 看着老爷子欲言又止的样子,向远舟突然起意要带林母出去晒晒太阳。 “让青燃陪我去就行了,哪里好劳动这位小师傅。” “林姨,我就厚着脸皮也叫你一声林姨。我这身上也有伤,陪着您一块出去坐坐,我也补补钙嘛!再说,这家里你总得留个人伺候着他们爷俩不是?” 向远舟的一番话让林母实在挑不出理来,虽然尴尬,也只好让向远舟陪着出了门。林青燃到不担心林母会出什么事,对面的那户人家虽然放字有问题,可现在到底是白天;何况还有向远舟陪着,母亲一定不会有问题。 倒是她自己,问题大得很。 “许爷爷,项链的线索,是不是断了” “其实,就算你母亲能说出是从哪里得来,我们也不能完全相信了。毕竟,她已经有过马仙上身的先例;而且,我们还有一跳路没走。” “还有一条路?” “魂鹫庵!” 是啊,林青燃想自己怎么把这个地方忘了!前几天上山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达到目的地,而是因为遇到了鬼打墙半路返回了!虽然东西不是林母寄过来的,可这信息可都是一连串给过来的。虽说已经能够确定林母是血咒的一个幌子,可也不能玩去啊一概而论。万一这其中有值得探究的线索,错过了岂不是可惜。 “许爷爷,我们什么时候动身,下午就去吗?” “今天肯定是不行的,一会让远舟回来,推算一下明天的日子;只要不是忌讳,咱们就可以上山!” “那我们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老向身上有伤,需要什么我可以去买!” “今天这个日子你就不要去管这些了,真是需要什么,现找都来得及。你只要送钱的时候保护好自己和你母亲,不要出叉子就好。” 送钱?!是了,今天是七月半,中元节。自己居然忘了,晚上是要给爸爸去烧纸钱的。只是不知道爸爸在天有灵,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模样会不会觉得心疼。可若他真的看得到,又为什么不帮自己一把? 眼下的情形已经这样,林青燃也不想再去纠结这些。只是有些害怕,自己身上带着不明不白的血咒,母亲又刚刚把魂魄安定,两个阳气不足阴气附体的人,还能在傍晚时候出门吗?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岂不是又要让老爷子和向远舟来救人! “今晚,我陪你去吧!” “不好吧,这些年一直都是我跟我妈两个人” “现在情况特殊,我想,林叔叔也会同意我保护你们!”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的脸,都已经快变成“担心”两个字了,我再看不懂不是坏了吗!” “怎么,我的鹅蛋脸已经变成方字脸了吗?” 林青燃被许勤的话逗得笑了起来,想想还真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十几天前,自己还因为做了个噩梦都怕得要命;可现在,明知道自己是个随时都会吸引到阴魂的体质,却还是能笑出声来。林青燃觉得,自己似乎强大了许多。 已经经历过了鬼打墙,鬼入梦,还被阴气侵体丢失过阳魄;又亲眼见过了老向下阴间替母亲招魂,还知道了这世上有阴阳宅的存在,这种种类列起来,她哪里还能是从前那个软软弱弱的林青燃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休憩2 老爷子看着许勤和林青燃在客厅里嬉笑说话,便起身往外溜达。难得向远舟陪着林母出去了,身边没人插嘴打趣,就让他们两个闹一闹也没什么不好。 许老爷子是个爱清净的,来来回回的踱步也不过是在林家门前的小巷子里,他不愿出去看着车水马龙的样子。总让他觉得,自己老了。老爷子正在盘算着晚上应该让许勤带点什么,远远的,就瞧见向远舟和林母从巷子南边走了过来。 向远舟在林母的左手边,一边替林母护住了偶尔的来往车辆,另一只手上还提了些蔬菜瓜果,看起来,应该是两人才买回来的;看到林母伸手遮光,向远舟就会抬起拎着东西的那只手,借着手里东西的阴影面积来帮林母挡一挡太阳;看到哪里有阴凉面,向远舟都会把林母护到一边去;这样一边保护林母,一边还要提着东西,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也还是个负伤的人。 “小向啊,你别管我了。我晒一晒不要紧的!” “那可不成!我一个男子汉,哪能不管您呢?” “你看看你这胳膊侧面,都已经又渗出血水了呀!不行,把胳膊放下!” “林姨,我没事。” “放下!” 不知为什么,向远舟特别听林母的话。早晨带着林母从林家出来之后,林母就一直在给向远舟讲故事。讲她年轻时候的故事,讲她工作时候的故事,甚至,还有林青燃父亲去世以后的故事。向远舟总觉得,听着林母那些唠唠叨叨的话,就像是母亲在自己耳边唠叨一样。潜意识里,向远舟已经有些把林母看成是自己的母亲了。 看着向远舟衣服上的点点红晕,林母眼里心里都透着些生气;向远舟也不过三十几岁,在林母眼里也只是个比林青燃大不了几岁的孩子。 “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林家门口。大约是太过于关注向远舟身上的伤口,两人都没有看见老爷子正站在巷子的另一头,注视着他们。 林青燃和许勤还在家里嬉笑着,突然听到门外传来的林母的话音,两人皆是一愣。孩子?林母在说谁呢?!拉开大门一看,林母正拎着东西,把向远舟往屋里拽。 林青燃接过母亲手里的东西,又偷偷拽了下林母的衣角。不过是让向远舟陪着出去晒了个太阳,怎么林母这会儿已经拽着人往家里走了? “妈,你干嘛呢!你刚刚说的孩子,在哪呢?” “什么孩子?我说的是小向!青燃你快去拿药箱,来给他清理一下。这孩子身上的伤口都裂开了还不管不顾的。” 林母口中说的孩子竟然是向远舟?! 虽然林青燃之前跟老爷子也谈论过向远舟的年纪,可没成想,到了林母这里,直接把向远舟划到了跟他们一样的孩子行列。 心里别扭归别扭,林青燃还是把两人都让进屋里坐下,又赶紧回过头去找医药用品,等林青燃拿着药箱蹬蹬蹬的再跑回来时,许勤已经帮着向远舟把上衣脱了下来。 林青燃站在向远舟背后,看见他右胳膊下才刚刚结痂的细小伤口又裂开了一片。向远舟是正经的右撇子,本身右胳膊活动就多,伤口格外不好恢复,现在又重新裂开,汗水都已经渗到了伤口中,混着血液一起往外流着血水。 林青燃没有说话,她抱着药箱,默默地走上去清理。可林青燃拿着药棉沾了消毒药水之后才发现,向远舟的伤口里,还有些细小的布料纤维,这些东西如果不清理干净,在这样的天气里难保不会再引发感染。 “老向,我要给你好好清理一下,你别乱动。” “不用这么仔细吧!” “用!别动!” 林青燃不想让向远舟看见自己已经通红的眼眶,只好大声呵斥。免得他一个转身看见自己的模样,又要贫嘴。 如果说向远舟第一次受伤还有保护老爷子的成分,那么这回的二次伤害,可谓是完完全全的为了自己和母亲。林青燃没有办法不难过心痛。 伤口二次裂开,又被向远舟的汗水流过,衣服摩擦过,好不容易才清理干净。林青燃又用了止血消炎的药粉都敷好才作罢。 向远舟向来是最怕疼的,被林青燃折腾了这么久,站起身子就对林青燃一顿吐槽。 “我说林丫头,你怎么还伺机报复呢!” “哼,我就是要让你长点记性!怎么样?” “你个小亏了我还给你带了东西回来。白费我的心思了!” 碍着林母面前,向远舟把原本要骂林青燃是小白眼狼的话硬生生的吞了回去。怎么也不能在林母面前失了形象不是? “哟,你还给我带了东西呢?” 林青燃放下手边还没收完的药品纱布,又眯着眼睛看着向远舟。 “呐,我告诉你啊,到了傍晚,要出门的时候,你就把这红绳的两头系在你和林姨的腰上,兜里也都装上几把白糯,这可比我昨晚用的还要好。要派不上用场当然最好,可若是真有什么不老实的,你就抓一把白糯扔过去,再用力摇你们两人中间的这个小铃铛。到时我和老爷子听见了就能追着这铃声马上赶到!” 向远舟说的眉飞色舞,可林青燃听得却很不是滋味。要有多么关心一个人,才能在自己还受着伤的时候挂念着对方。 “老向” “感动了吧?嘿嘿,那你考虑一下你向哥哥吗?” “呸!老向你给我离青燃两米远!去,两米!” 看着许勤和向远舟斗嘴,林青燃心里又有些释然。自己为什么总要纠结这些东西呢,不管是许勤,是老爷子还是向远舟。在她心里不早就是一家人了吗?何况,看林母刚刚对向远舟的态度,这一家人没准会成真也不一定! “哦对了,妈,你们回来的时候没碰见许爷爷吗?他也出门去了。” “许师傅没说去哪儿吗?回来的时候我光顾着看小向了,没怎么注意周围的人。” “这样啊,那许勤还是你出去找找吧!我去准备午饭。” “好!” 许勤应声出门后,林青燃又招呼着林母和向远舟都去休息了。一个魂魄才刚刚复体,另一个浑身是伤。不好好休息哪里能恢复的好。好在林青燃的手艺一直很好,林母也不用担心,简单吩咐了几句就安心睡下了。 倒是向远舟一直跟在林青燃屁股后头,干干这个,碰碰那个。念念叨叨,好像担心老爷子会走丢了似的。要不是许勤和老爷子回来的快,林青燃一定会向远舟一巴掌拍晕再扔到床上! 午饭过后几人都嚷着困乏,吃饱了都一溜烟回去自己屋里休息起来。林青燃也一样,虽然很想把碗筷收拾一下,可这一股子困劲儿上来,折腾的她睁不开眼睛。林青燃索性也把碗一推,回到卧室跟林母一起小睡。 自从做噩梦的那些日子一来,林青燃总觉得自己的每一天都过的极为漫长。难得能像这几天这样,在一个完全安心的环境里呆这么久。 老爷子和向远舟估计也被折腾的累坏了,林青燃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三点半了。却只有许勤自己在厨房收拾着碗筷。 “你醒了。” “嗯,很久没睡的这么舒服了,还是在家里更安心一些。” “上午林姨和老向带回来一些水果,你拿去外面吃,我马上就好。” 许勤递给林青燃一个果盘,就又低头继续洗碗。林青燃也不跟他客气,端着果盘就回到了客厅。桃子很香,葡萄很甜,等许勤收拾好出来的时候,林青燃已经把果盘吃了七七八八;看见许勤从厨房里擦着手往外走,就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你到能吃。” “嘿” “你和林姨以前过中元节都会准备些什么?你告诉我,一会我去给你们带回来。” “也没什么特别,就是一些纸钱,松香之类的。按着人头数买就是了!” 许勤出门的时候,外面还太阳高高挂,没过一会儿就像狗翻脸似的黑了个透。不过许勤也是个聪明的,见着天色不好,也就就近买了些纸钱香烛,刚拿了店老板找回的零钱准备往回走,眼神扫见了角落里的一沓冥币。怎么现在还有人用这个东西? “老板,那是什么?冥币吗?” “对对!现在的厂家啊为了推动消费者消费,这不,产了这种冥币出来,说是更适合人在底下用。我这是刚进的货还没拿出来呢,就被你瞧见了!怎么样,来点吗?” 这家老板是个极实诚的人,若是换了别家,肯定先推荐这种有噱头的产品,他倒好,拿了货放在一边。 “给我来几沓吧,也算我跟个形势!” “好嘞!” 等许勤回到林家的时候,天已经下了大雨,整个人都已经被雨水浇透了。只是怀里抱着的那一堆香烛纸钱却丝毫没沾到顶点雨水。 “你傻不傻啊,为了护着这东西把自己淋成这样!” “我有什么,这东西可不敢沾水。” 林青燃拿了毛巾让许勤赶紧去换洗干净。 “诶?冥币?” 向远舟不说,林青燃还没发现,许勤刚刚放到地上的那袋子里竟然还有好几沓冥币?! “许爷爷,这个,可以一起送的吗?” “应该没问题。今天天气不好,你们早起早回吧!” “嗯。” 虽然时间还早,可许老爷子也是想让林青燃母女俩趁早结束。何况天色已经昏暗了,应该是可以出门去了。 林青燃收拾好了向远舟给她和林母准备的白糯和红绳,确定了火机可以点燃之后,便招呼了林母,两人跟老爷子和向远舟打过招呼后,又将许勤带回来的东西原封不动的拎出了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送钱1 虽然撑了伞,可雨追着风,风跟着雨,整片天都被雨水包围起来,连带着林青燃母女俩也没放过。雨水淋下来,把衣服都粘到了身上,让人难受极了。 好在林家门前的巷子不是很长,没走几步,远远地就能看到前面十字路口处跳跃着好几簇火光。林青燃和林母搬过来的时间不长,林母也不是个爱串门的人,跟周围的邻居并不多熟悉。所以这时候遇到也只是点头交情,并不多说什么。 好在现在环境规划的也有了人情味。巷子的外墙上都留有一小块檐边,不管是白天日头太毒或是下雨时候,都刚好能装下一个人;这样一来过路人如果累了,也有个地方能乘凉歇脚。 林青燃把林母扶到墙根底下站好,自己到路边去捡起了一根别人送钱时用过的木棍。林青燃用被火烧过的那一端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往西的方向留下了一个缺口。又拿出了许勤之前买好的纸钱,香烛依次点燃。 这些都是小时候林母教她的,十几年里每次给爸爸送钱都是这样的顺序,林青燃早就得心应手。 天气湿热,林青燃怕雨水淋过来会浇灭火头,便多加了些纸钱上来,又使劲儿用木棍又挑松了底下的空隙,这才又把林母扶着过来蹲下。 “老林,我带青燃来给你送钱了。今天是你过节,我们娘俩给你多送些。你也吃点好的,买点新衣服穿。把自己打扮的好看一点,别老是凑合着过。” “老林,青燃毕业以后去了一所小学当老师。女孩子嘛,做个老师蛮好的,每年都有两个假期可以休息,平日里又不是很累;至少身体上是不用有多大负担了。孩子长大了,也谈了男朋友。这会带回来,我看着是个贴心的人儿。碰巧昨天家里出了点事,咱们家一直供着的那两位有一个出了马仙,上了我的身。就是你爸爸从前打死的那位,我原以为咱们供了这么多年,它也该回心转意的;谁成想会给我一个半截入土的人来这么一遭。也幸亏人家青燃的男朋友,这次来还带着家里人。人家长辈来搭了把手,这才把事情摆平下去。不然,我今天可都来不了了呢!” 每年到了清明和中元节,林母都会带着林青燃给她爸爸送钱,每年也都会这样对着“那边”说说话。像是在给林青燃的父亲做做生活报告,也更像是林母对自己生活的一些交代。 林青燃听着林母絮絮叨叨的讲着这些,精神有些散漫起来。她已经记不起爸爸的模样了。 只能依稀记得,小时候,爸爸常出差。每次她求着爸爸不要走的时候,他都会在家门口把自己一把抱起来,用胡茬扎一扎自己的小脸说, “青青听话!在家里跟着妈妈等爸爸回来,给你带新得礼物和糖果!” 是的,林青燃的父亲不像林母会叫林青燃的名字。他一直叫林青燃的小名,青青。只是那样一个慈爱的男人,自己再也看不见他了。 纸钱还拿在手里,顺着火光燃尽,烫到了林青燃青细的指尖。 “啊!” “小心点,别走神了!” 林青燃两个手指来回磨蹭了几下,觉得没烫的太过严重就只冲林母点点头,继续拿着纸钱往圈里送去。没有多说什么。 “你看,青燃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你这个闺女,从小就爱发愣。跟你一样!看见什么就琢磨什么,想的多了就钻牛角尖。你要真是在天有灵,可得保护着她。咱们就这一个闺女,我不求她以后能有什么大富大贵的生活,也不期盼她能嫁进豪门;只希望她一声能平安幸福。这就是最好的生活了。” “老林,这是搬家以后第二次给你送钱。你可别走岔了,一定收好了。我给你在外面放一些,你记得拿去打发那些孤魂野鬼和小鬼。人家都说,那边跟阳间是一样的。有政府有管理,也有小喽啰。你啊脾气不好,可别去跟他们犟,平日里多打发他们一些,也别让自己受气。咱们犯不着!” 两人份的纸钱已经在林母说话时间都烧了个干净,林青燃借着纸钱还没烧完时候的外焰火点燃了松香,又突然想起许勤还给他们买了些冥币。 “妈,还有冥币呢!” “对对,快拿出来。老林,你看青燃的男朋友多有心。听人家说,这冥币在你那儿比纸钱还好用,他就买了些回来。你拿了试试。好用不好用的,也给我拖个梦说一声。这么多年了,你从来都不来找我。这回,就当是给我回个话,也好让我告诉告诉人家这东西值不值得买的,就让我梦一回吧!” 林母的这一句话,终于说出了多年所想,也打破了林青燃心里的那一道防线。眼泪突然涌上来,林青燃连防备的时间都没有。就那样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打在手中的纸质冥币上。 已经十七年了,自从爸爸销声匿迹到现在整整十七年了。林母从没在林青燃面前提过这样的话,怕女儿担心,也怕自己会撑不住。现在林青燃长大了,有了新的依靠,她也终于能释放一下自己了。 “妈,你恨爸爸吗?” “青燃,我不恨他。你也不能恨他!我从不认为他会是故意失踪或是逃避什么,他不是那样的人。他那么强悍,那么阳光,那么坚韧。他是你父亲!是我们的靠山!他不会做那样的事。在那样一个年轻的年纪失去我们,离开我们,他比我们更痛!所以,你不能恨他。” “妈,我没有恨爸爸;我可以没有他,以后我也会结婚生子,我会有家;可你没了他,又不肯跟着我你的后半辈子该怎么过?你真的没有怨过吗?” 这个问题,林青燃上大学之前母女俩就讨论过。林青燃想让林母跟自己走,她可以在大学里勤工俭学,他们去一个新的城市,定居在一个新的环境。以后结婚了林青燃也可以跟林母在一起,能照顾她。可林母都一一回绝了。林母说,她要一直在这里,等着林青燃的爸爸回来;即便他活着时候不会回来,在林母老死以后,他们也能在同一片土地上找到对方。 林母一手扶着伞兵,一手轻轻抚上林青燃的脸庞,将她脸上的泪都拂去。“慈爱”这个词在这时候,被林母诠释的很透彻。 “我当然怨过。从前怨把你和这个家的重担都扔给了我,现在怨他不能陪我走完我的后半生相互照料;可是我也心疼他呀!青燃,他还没有看过你长大成人,没有看到你结婚生子;不能听见你以后的丈夫叫他一声爸爸,也不能做一个宠溺孩子的外公;这一生,他也有他的无可奈何吧!” 林青燃真的很敬佩自己的母亲。不论爸爸对她做了什么,留下了多少难题,她都能这样坦然的承受。真不知这份坦然曾带给了她多少痛苦和折磨。 纸钱和冥币都已经烧完,林青燃从林母手里接过了松香,双膝跪地,手臂抬高,将一注松香贴近脑门,往西跪拜了三下。将松香放进送钱的圈子里慢慢燃尽,林青燃又跪在圈子外,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人家都说,清明中元送钱的时候,总会感觉风是跟着自己走的。不管你在哪个方向,站着还是蹲着,总会有一股风带着烧灰吹向你。可林青燃和林母却从未体验过,从第一次送钱到现在,每一次都十分安然。 送钱算是彻底结束了,林青燃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土,觉得雨已经比来时小多了,出来的时间也不算短,也该跟林母回去了。当林青燃转身要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从身旁掉下了一个什么东西,“叮当”一声脆响。 是那根串了铃铛的红绳! 林青燃突然想到自己还忘了带白糯,亏了人家老向还惦记着她。她倒好,一样也没听人家的去做。侧蹲下身子将红绳拾了起来,林青燃心想,看来这东西暂时派不上用场了。 可这人啊,就是不能太过于乐观。这不,林青燃才把红绳揣回兜里,背后就又传来了熟悉的凉气。阴冷的气息,让林青燃直接打了个哆嗦。 “青燃,你怎么了?” “妈,听我说” 林青燃将手里的红绳又从兜里拿出来,在林母腰上紧紧的绕了两圈。 “妈,一会不管我说什么,发生什么,你只管往前走,千万不要回头。我会在你身后拼命的抖绳子,让铃铛一直响,许爷爷和老向会出来找我们。但是这期间,你一定不要回头,努力的往前跑。知道吗?” “青燃,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来不及了妈!一定不能回头,要往前走,不。用跑的!我们家离这里很近,跑几步很快的!” 说话间,林青燃已经将红绳的另一头绑在了自己的腰上,因为给林母绕了两圈,现在轮到林青燃深商就只有很窄的一小圈可以绕。好在林青燃纤瘦,勉强还可以系上。 背后的凉气已经越来越浓重,林青燃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头发中都冒了冷汗。 “青燃!” “妈!听我数123,我数完,你就跑!一切等我回家再跟你解释!” “1,2,3。跑!” 林母终于不再纠结,听到林青燃的一声轻呵,转身就往林家的方向跑去。可林青燃就没那么幸运了,就在她打算跟林母一起动腿的一瞬间,林青燃感觉到自己腰上的红绳被扯断开来,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拦腰抬起到半空中。 林母在刚一迈动脚步时候,就感觉到事情不对了。按理说女儿就在自己身后,如果自己先跑起来,怎么也会感觉到一股往后拽的力量才对。可在她一动的时候,身后的牵引力就猛地失去了,还差点让林母整个人栽倒地上去。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重心,才想回头去找身后的女儿,却发现红绳的另一端已经断开,原本绳子中间的铃铛已经脱落在地上,而身后,早已经空无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送钱2 林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女儿就在她眼前瞬间消失了。可林青燃却能看见林母的状况。正当林母有意想要回头找人的时候,林青燃在半空中挥舞着胳膊用尽了全力大喊。 “跑啊!回家!不要回头,快跑!去找人救我!” “青燃!你在哪?” 林母不是无神论者,可她也从没经历过这样诡异的时刻。她看不见找不到自己的女儿,却能清楚地听见她的声音。她该怎么办?她又能做什么呢? “妈,回家!快回去找啊!” 林青燃的声音戛然而止,和她的人一样彻底消失在了林家的巷子前。可林母却只能感受着这一切,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听林青燃的话,去找许老爷子,她别无选择。 “又是你!又是你对不对!你到底是谁?你想干嘛!” 腰上的力量还在收紧,林青燃不用去思考也知道这个把自己吊起来的是谁。他们,已经是“老朋友”了。 “你还好吗,朋友?” “我好的很!你不在的时候我幸福的很!” “幸福?!” 血咒轻轻的重复着林青燃的话,似乎有些好奇。突然腰间的力量消失,林青燃猛地从半空中坠落。 林青燃能听见自己“砰”的一声掉在地上,地面上还有下雨时候留下的一个个水洼;水渍带着泥土灰尘溅到林青燃的脸上身上,可她已经感觉不到了。 疼,除了疼还是疼。我的肋骨,我的肺,我的腰椎,我的小身板林青燃觉得自己似乎是骨折了,整个人又瘫在地上无法动弹。想在心里问候一下血咒的祖宗八代,可发现自己根本连人家的本体是什么都不知道。胸前喉头的腥甜越来越重,可林青燃拼命的将它压了下去。 她告诉自己,忍住,不能吐! 这次只有她自己面对这个家伙了。许勤不在,老爷子和向远舟也不在。林母虽然已经往回走了,可保不齐这家伙会在半路下什么障碍,自己根本没办法指望任何人。 “现在,还觉得幸福吗?” “呵,你的声音,可比之前好听多了。” 是的,这次在听血咒发生,已经没有那种呼噜呼噜的杂音了。这是目前唯一一个让林青燃觉得舒服的状况了。 “你能不能,换个招数啊?每次都是摔我一跤,很疼的!” 虽然已经疼得睁不开眼,但还是嘴上说起来却有些无关痛痒。林青燃觉得,自己一定是跟老向学坏了。 “人类最怕的,不就是疼痛,和折磨吗?哈哈” “你才怕疼,你才被折磨!你这个变态,禽兽!” “禽兽?我们俩到底谁才是禽兽?!我被折磨得日子已经成为过去了!现在,轮到你了。”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去问你的祖宗去吧!” 血咒身上的黑雾幻化出一条条细长的长须触手,将林青燃从地上卷起,又猛地扔到地上。 又是这样漆黑的环境,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触摸不到。可却偏偏能看清眼前这团黑黢黢的物体。林青燃有些哭笑不得,明明是黑色的背景环境,自己却还能看得清它的存在。 林青燃想抓住什么,想求救,甚至想求饶。一次一次反复的摔打,林青燃却没有昏厥,她还能清楚的感受到血咒将她抛弃扔下时候身边带起的风,还能感受到自己被血咒重复摔打捡起的滋味;这时的她就像血咒的一个玩偶,任人摆布。 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都在向林青燃挣扎叫喊。一次又一次的抬起落下,人体软组织和坚硬地面一次又一次的碰撞,每一次都伴随着尖锐的疼痛。就好像小时候定期去医院打针,每去一次,都变本加厉,可因为你还小,所以又根本无法抵抗。 林青燃猜想,她身上一定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了。火辣辣的灼烧感和着身体内里的疼痛一波一波的袭击着她的大脑神经,因为被血咒的雾气包围着,周身冰凉的气息更刺激的她有种形容不出的难受。 林青燃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了,脑袋里循环浮现的,全是自己跟林母和许勤在一起的那些画面。 “放下吧。” 当林青燃不知第多少次被抛向空中时,突然耳边传来了一个苍老清冽的声音,跟许老爷子的嗓音很像,却远比老爷子的声音听起来更让人心惊。 “你是什么人?” “过路人。” “那就不要多管闲事!” 林青燃的耳边又传来了熟悉的微风拂过,果然是拦不住的吧!就算可以拦得住,又会有谁愿意插手这样一份烂摊子呢?! 意料中的疼痛和颤栗没有来,反而是有一阵暖融融的的风将林青燃包围了起来。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将自己小心翼翼的捧住,保护在手中轻轻放在地上。林青燃努力睁开眼,看见自己身前有一双灰色的棉布鞋。 顺着往上看去,是一身青白色的古风道袍,外面一层透明的纱衣下摆正微微飘动。林青燃又用力睁大了眼睛继续向上看去,是有些花白了的头发和一对极下垂的耳垂。从人的背影林青燃能明显感觉到,眼前人有着一身的正气。那直挺的脊背和沉稳的站姿无一不昭示着此人的身份,绝不一般。 “多管闲事!” 言语间,血咒已经对林青燃身前负手而立的人出手了。一阵强烈的阴气随着血咒的动作呼啸而来,直击到了青衣人的面门。可眼前人却连动都不动,只是慢慢伸出左手,将手握成拳,和血咒幻化出的黑色掌形相对在空中。 林青燃心中一紧,担心眼前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老师傅会吃亏。 不过林青燃的担心有些多余了。在老者出拳和血咒相碰撞的一瞬间,一束橙黄色的光就从两者拳头的缝隙中迸发出来。当光束渐渐扩散,弥漫了半边天时,林青燃已经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前的阴气减弱了许多。再看自己身前的情形,那老者的拳头已经收回,只有血咒还幻化着在对面有些飘忽不定。 这样的情景,终于让林青燃遏制不住,一口污血从胸腔中喷吐出来。剧烈的呕吐咳嗽,让林青燃身上又疼痛起来,刚刚才恢复的一丝丝力气,又顿时消散了个干净。 “今天的事,我不得不管;但仅此一次。往后,只要不在这个地界儿,我不管她,也不管你!” “如果我偏要在这里呢?” “我方才用了几成功,我想,你应该清楚。” 青衣老者说完话,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林青燃;似乎是在叹息,又似乎是在摇头。青衣老者蹲下身子,在林青燃后背偏下的一处轻轻点拍了几下,就又起身走了。留下林青燃还瘫在地上,一头雾水。 这算什么?替自己拦下了血咒的折磨,又跟血咒对抗了一番,这时候拍自己两下算是安慰吗?林青燃闭着眼不想睁开,既然怎么都是死,又何必再去费神费力看呢? 其实,林青燃真的不想再面对血咒了。因为她知道,那家伙根本就不想让自己死。在血咒看来折磨自己,让自己痛苦难过,比死亡更让它舒心。可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它,要受这种罪? 这是第二次,林青燃预想中的疼痛和阴冷没有向自己袭来。因为紧张绷紧的神经,让林青燃身上的痛感越来越明显。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再睁开眼睛,却发现,原本对面的血咒早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身边的环境也已经恢复过来。 可那位青衣老者到底是谁,他又去了哪里?为什么刚刚他会赶来帮自己一把,这样凶险的事,都能轻而易举处理掉的,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吧! 淅沥沥的雨还在下,当林母终于拖着身子和半截红绳小跑到林家的时候,人已经都湿透了。虚掩着的门一推开,林母“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许老爷子身前。 “许师傅!你要救救青燃啊!” 果然还是出事了吗 许勤和向远舟赶忙把林母从地上扶起来做好。看着林母狼狈的模样,老爷子根本来不及考虑。拿起法器就往外走,向远舟还想跟着,却被老爷子一把拦下。 吩咐了向远舟在家里看护好了林母,老爷子带着许勤就出了门。罗盘在老爷子手上来回旋转着,时而往前时而往后,折腾着老爷子和许勤来来回回走了许多弯路。 当罗盘终于停住不动的时候,两人竟然又回到了林家门前。 “爷爷,这” “小勤,收起来吧。” 如果罗盘没问题,那让他们这样绕弯的唯一解释,就是有高人在扰乱他们的视线;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再怎么跟着罗盘走也是做无用功。 许老爷子意识到这一点,就干脆让许勤收了罗盘,两人直接奔着林母说的十字路口方向去了。 “青燃?青燃!爷爷,青燃在这里!” 许勤熟悉的声线传进耳朵里,林青燃终于可以放松神经,立时昏睡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送钱3 许勤跑到林青燃身边的时候,林青燃正躺在一滩水泊中浑身冰凉;身上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已经将她的衣衫全部浸透。泥巴脏水全湖在脸上,整个人奄奄一息的侧着身歪在马路一旁,眼神空洞,嘴唇发白。模样看起来,进气儿还不如出气儿多。 “青燃,青燃!” “用这块袈裟给她包住,把人抱回去!快!” 老爷子递给许勤的那件袈裟,还是老爷子年轻时候请灵隐寺的继云长老开过光的。老爷子是诛鬼师,许勤阳气重,自然用不着这东西;可林青燃就不一样了。 林青燃的命格虽硬,但刚刚经历过血咒的一番折腾,又淋了雨,整个人都极为虚弱;这时候许勤如果冒然将人抱起来,林青燃整个后背的命门都会暴露在空气中,一旦被有心的小鬼发现,躲进了林青燃的体内,她可真是不要活了。 不过有了这袈裟披在外面,加上佛寺十足的正气和佛光,平凡小鬼是绝对不敢近身的。 许勤已经用袈裟把人完全包裹住,只漏出了林青燃一颗小小的脑袋透气,将人拦腰抱起就往林家跑。可许老爷子却在要挪动脚步的一瞬间犹豫了。 老爷子没跟着许勤的脚步一起往林家方向去,而是一个转身又回到了林青燃刚刚昏迷的地方,细细端详起来。 林青燃昏迷的位置并不是在十字路口的边角,而是在马路的侧边,这也就意味着林青燃出事的时候,已经和林母把送钱这件事完成了。 天色虽然已经昏暗,但还没到鬼门大开的时候,何况林青燃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血咒的手笔。也根本不需要去怀疑其他;只是让老爷子纳闷的是,这次林青燃的魂魄全都安然无恙不说,身上竟然有着一丝丝柔和的道法之气!不仅如此,就连她身上本身的阳气也都还保留十足。 从林青燃昏迷的地方往十字路口探去,一堆堆燃尽的纸灰大多都已经被雨水打湿,成了一滩乌黑的脏水;只有一堆小小的纸灰还保持着干燥,甚至还能隐约看见星点的火星;只不过这点点火星并不是阳火,而是阴火。 林青燃就算在有天资,也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现在也更不可能会控制阴火的。加之刚刚感受到的道法之气,老爷子能肯定,以林青燃的命格,一定是遇到高人了。 否则,这阴火不会在这时候还持续不灭;而林青燃也不会在被血咒侵体之后还能保持阳气。 林家里,向远舟正努力安抚着林母的情绪。虽然刚刚才经历过了家仙出马上身,但林母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刚刚经历的事。林青燃那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前一秒还在跟自己说着话,后一秒就在自己身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不是太诡异了吗! “林姨,你信我的。先去把自己收拾干净,一会儿老爷子和许勤指定把人给你带回来!” “林姨,一会儿林丫头回来看见你这一身又是土又是雨的,肯定就心疼坏了。” “林姨,你跟我说说话行吗?” 自从林母进了门,除了给老爷子跪下的时候,求了老爷子一句,就坐在凳子上再也没出声过。向远舟有些担心林母心里会被刺激到,毕竟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这种事情也并不是谁都能接受的;说一码事,亲身经历就是另一码事了。 向远舟正发愁时候,林家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许勤抱着林青燃就站在了向远舟和林母面前。 “老向,快救人!” “我靠!咋回事?!” “说话啊!” “我我不知道” “你特么老爷子人呢?” “在后面,马上就来!” 向远舟看着许勤的模样想骂人,可转念一想,许勤本来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自己骂他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留着力气等老爷子回来,事情就都清楚了。 倒是林母这时候已经凑上来,扒拉开林青燃身上的袈裟,一边不住的流泪,一边抖着双手检查着林青燃身上的各处;嘴里还念念有词。 “青燃,我的青燃啊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林姨” “林姨,林姨!林丫头她身上不会有外伤,但是内里一定被不干净的东西侵入过了,你不要乱动她,先去给她找一身干净的衣服,一条干毛巾来。好吗?” 林母在看见林青燃的一瞬间就已经失去了理智,向远舟没办法,只好大声呵斥。好在林母的脑袋还没有完全麻木,听了向远舟的话,转身就进屋找东西去了。 而老爷子,也在这时候赶着脚步回来了。 “老爷子,林丫头” “小勤,把人放下吧。” 向远舟才想开口询问状况,老爷子就冲他摆摆手。 “远舟,准备点安神符,让林丫头好好睡一觉,别的不用忙了!” “爷爷,青燃她” “我知道,知道。先给她收拾一下吧!” 不用忙了?林青燃已经淋雨昏迷,刚刚在外面肯定又跟血咒发生过对抗,这时候,老爷子却说不用忙了?!许勤憋了满肚子的疑问,碍着林母将要出来也不好问出口,只好继续憋着。 将林青燃放到床上,许勤把袈裟撤了出去,又给林母端了一盆热水放好;又看了两眼躺在床上的林青燃,这才依依不舍的退出房间。 客厅里老爷子和向远舟已经在探讨老爷子发现的事情。许勤虽然不懂,但也能听出些门道来。 按照老爷子的意思,大致就是说林青燃今晚的情况虽然凶险,却半路被一个高人出手相救。所以他们今晚可以什么都不用做,而林青燃现在也是安然无事,只要睡一觉就好。 许勤有些纳闷,老爷子在这些事情上是绝不会有一点点凑合的意思的;可刚刚林青燃的样子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安然无事的样子! “如果按照您的意思,是有人在我们之前先出手救了青燃。那她怎么还会受这么重的伤?” “所谓“救人”,就是要在事情发生之后出手,才算‘救’,如果是在事情发生之前,就把事情截止,那岂不是有无数人的命数都要被改变了吗!何况林丫头并没什么大碍,昏厥的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精神过度紧张;且折腾了这么些日子,她是该好好睡一觉了。” 林母卧室的门还关的严实,许勤很想推开门进去瞧瞧;可碍着林母所在,他不得不收敛。 卧室里,林母依旧一声没吭,默默的帮林青燃收拾着。当一个人完全失去意识时,身体各个部位都会异常沉重,如果不是特别有力,一个人是很难把对方的衣服脱下的;大约真的是为母则刚,林母就这样拖着还没痊愈的身体,将林青燃的湿衣服全部扒了下来,还重新给她换上了清爽干净的睡衣,整理整齐。 看着床上昏睡的林青燃,林母的心里突然异常沉静。这个时候,如果她还不把事情弄清楚,那她就是个傻子了! 将女儿的衣物毛巾全部收拾利索,林母给自己也换了身衣服。一切穿戴整齐,林母直挺着后背就出了卧室。 老爷子和许勤c向远舟三人还在客厅里坐着,看着林母这样一本正经的出来,都是一愣。 “林姨,您这是要去哪儿?” “我哪都不去。只是要来跟你们谈谈。” 许勤有些摸不透林母的意味,只是和他们谈谈,需要收拾的这样利落吗? “许师傅,昨天青燃带你们回来的时候时间太仓促,对于您,或者说。对于你们三位,我都是有很多疑问的。可是昨天我身上的事,发生的太突然,我一个寡妇实在来不及思考那么多;只能暂时依仗几位相帮。现在,我的女儿又躺在了床上,我实在没有办法再抑制我心中的疑问。我只有几个问题,不会涉及到你们的,还请几位,坦白说来。” “您请说。” “你们三位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为何而来?在我女儿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管事情有多严重,或是多隐秘,请体谅我一个做母亲的心,一定将实情告诉我!” “鄙人许岐山,这是我的关门弟子,向远舟;您手边的是我的孙子,您女儿的同窗兼同事许勤。我们师徒两人是诛鬼天师,也就是你们所说吃阴阳饭的人;早在十年前,我本已经对外宣称封山,只在村子里给人偶尔看看风水;这次我们师徒出山,确是为林丫头身上所发生的事。至于事情经过详情,还是让小勤告诉你吧!” 林母虽然疑问,但对于眼前几个人的身份还是没有怀疑的;且不说自己的眼光不会有错,就算是林青燃,也不会骗自己。何况,人家对自己,对女儿都十分尽心。林母最大的疑惑,还是在林青燃身上。她的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经历了什么。 “林姨,首先我要向您道歉。很抱歉,之前翡翠首饰的事情我对您撒了谎。” “首饰?什么意思?” “现在说起来,大约有一个月了。青燃生日的那天,收到一份快递。打开盒子里面装的是一套极为漂亮的祖母绿翡翠首饰。青燃平常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的闺蜜当天也是陪在她身边的,加上快递信息都是您的姓名和电话,青燃就以为是您给他寄过去的生日礼物。” “可我并没有给她买过那样的东西,翡翠是好,可我始终觉得她还年轻,带一些普通的银饰会比翡翠更合适。” “是的,可我们当时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因为礼物贵重,身边的人又多,大家都起哄让青燃戴上。如果是平常,青燃也许还不会答应,可那天大家一起给她庆祝生日,人多也不好拒绝,青燃就把首饰都一一戴上了。可从那之后,青燃每晚都会做噩梦,而且每次梦见的环境,事物,经过都完全相同。” “噩梦?她怎么都没有跟我说过?何况,那东西根本不是我给她的,她怎么也不问一问我!” 话才说完,林母就有些后悔了。何止是女儿没有问她,她不也没有给女儿多一点关心吗?现在想起来,还是自己太在意些无关紧要的了,那天不过是对面家的邻居大姐在这里坐一坐,自己怎么就没打一个电话呢,不过是给女儿去电,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梦境1 “青燃也是怕您担心吧。毕竟你们相隔这么远,告诉您,也只是多了一个人难受。” “也怪我。青燃生日那天邻居家的大姐过来找我聊天,我怕中途打电话不礼貌,就一直陪着人家聊天。等把人送走已经快要晚上十一点了。时间太晚,我也就没问她。” “邻居?就是对门那个,个子不高,眼窝有些凹深,还略微瘦弱的长发妇人吗?” “您怎么知道?!” 林母的反应刚好认证了老爷子心里所想,难怪他们才把家仙的事给平定下来,她就登门来访;若不是阴阳宅在夜里交替,给她造成了牵制,恐怕前一天晚上,她就会露面了。 “今天早晨,那人才来过。说是要来看你,不过,被我们拦下了。” “张姐对我很上心。青燃不在家,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大多都是她来回给我搭把手。” 许勤看老爷子的脸色就明白,那个盘发妇人一定是有问题的。可林母这一脸的放心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林姨,那位阿姨不太对劲,您还是少跟他来往的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身边的人个个都有问题吗?” “您别误会。现在青燃的问题还没能解决,我们实在是需要小心,万一有人怀着不轨之心接近了您,您认为,我们还有能力再分出一份精力来嘛?” “好吧,我尽量跟她保持距离。那么青燃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只是单纯的噩梦,我想不会闹到今天这个状况吧!” 许勤被林母的眼神盯得有些难受,那种眼光就好像是把人的衣服都扒光了暴露在阳光下,让人觉得刺眼,炙烤;很难直面相对。虽然以前也想过林母是怎样厉害的一个人,却不曾想过连眼神都这样锐利。纵然从前也经历过许多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场合,可这样的眼光,许勤还是第一次感受;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许勤的沉默,让屋子里的原本就有些微妙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窗户外的栏杆上又站立了几只麻雀,在啾啾的叫着;方才被乌云遮住的太阳又从云后漏出了俏模样,一丝丝柔和的光,穿过窗子透进房间,虽然是已经要沉寂的夕阳,却更能在这时候让人觉得舒心。 老爷子不想看许勤为难,更不愿让林母这样一直等待回答。将向远舟打发了出去,便自己起身将许勤赶到了一边。 “林丫头的夜夜噩梦只是前兆,真正的问题,是她身上的血咒。而那血咒的本体就是那套以你的名义寄过去的翡翠首饰!” “血咒是什么?一种咒法吗?” “准确来说,他应该算是一种咒怨。” “咒怨?” “不错。血咒对于下咒人,和被下咒人都有着极高的要求。首先下咒人,生前必须品性极为纯良,其次,下咒人的寿命必须因为被下咒人终结,才能以心头血起誓赌咒,且永世不得轮回。至于被下咒人,一来要是极奸极恶之人,二来不能是孕妇老小。两方均能满足这些条件,血咒才能初步成型。” “不可能!青燃为人柔弱善良,凡事哪怕是自己受些委屈都不愿意让别人难做;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是极奸极恶的人呢!更何况,我家青燃一向乖巧听话,连猫儿狗儿都不舍得打一下,更不可能会牵扯上人命的呀!” 许老爷子摆摆手,示意林母稍安勿躁。 “虽然相处不过几日,可林丫头的为人即便您不提,我也可以担保。林丫头还年轻,是绝对不会自己招惹上这东西的。但她身上的血咒,修炼年限也决不低于百年。这些条件不符不说;时间也是对不上的。所以我想,您仔细回忆一下,府上往前的三辈人,可有跟林丫头同月同日同时辰出生的女眷?” “我和青燃爸爸都是冬天的生日,在往上我们两人的母亲和父亲生日也都是在春天,和青燃相近的还真是一个都没有。” “那您的外租家呢?” 林母沉默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 “实不相瞒,我外租家都是命短的人,我母亲才刚生下来,家里人就都相继去世,听说连我母亲都是被人收养长大的。所以,对于他们我是没什么了解的。” “也罢。这件事,我们再从别的地方入手。事情的原委就是这样,对于血咒我们现在也没有过多的了解,目前我们能做的,就是跟它周旋拖延时间,如果可能,就在跟他对抗的过程中,从它本身下手,套出它下咒的本体。” 话既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老爷子也痛快,干脆将最近几日在林青燃身上发生的事,一股脑儿全都给林母说了个明白。说到向远舟下阴府的时候,原想含蓄些;可想来想去又觉得是在没必要隐瞒,除了林青燃父亲当年的事,老爷子可谓是将能说的,都说尽了。 林母也终于恍然大悟。难怪林青燃会突然带三个大男人回来,若是没有他们,真不知道自己那个天真单纯的女儿现在会是怎么样。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虽然不过短短几天,可这事情却是一件接着一件,根本没给我们太多喘息的余地。至于对你的隐瞒,我想这两个孩子也是好意,不忍让你跟着焦心。” “我这半辈子,大多都是为青燃活着;只要她好,我别无所求。接下来的事,还要仰仗你们了。” 林母说完几句话,又深深叹了一口气便回到卧室去了,又将老爷子一行三人扔在了客厅。老爷子倒不恼怒,反而觉得有些舒心。如果林母心理不是已经对他们完全信任,是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的;果然为人处事皆要坦诚得人心。 卧室里,林母已经换回了舒适的居家服。也许是因为进入了深层睡眠,林青燃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眉毛舒展,嘴角微翘,圆圆的小脑袋歪向一边;看起来,睡的很安然。 梦里的林青燃,正站在结界之外,看着年少时候的自己和爸爸。梦见的,是林青燃刚上学时发生的事,那时林青燃才七岁。是林青燃第一天上学。 七岁的小青燃背着一个大大的浅蓝色双肩包,穿着一身红格子校服,正牵着爸爸的手,蹦蹦跳跳的走在路上。如果小青燃蹦的太远,林爸爸会把人往身边的树荫下拽一拽,以免晒到他;如果小青燃跑的太快,林爸爸则会把她抱起来,放在肩上摇摇摆摆,让她能得到休息又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因为无聊而吵闹不开心。 一大一小两人牵着手走到学校门口时,林爸蹲下身子,正视着小青燃说 “今天是青青第一天上学,爸爸允许你提三个条件;如果我都能做到,那么爸爸再对你提三个条件,怎么样?” “那,爸爸不能对我提太难做到的,我还是小孩子!” “当然!爸爸允许你先提!” “第一,爸爸要在学校里等我下课,不能先跑回家!” “好。” “第二,我下课之后要第一个看到爸爸,你不许乱跑让我找不到!” “好。” “第三第三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再说!” “好!那,爸爸也跟青青说三个条件。” “如果,爸爸在学校里等青青下课,青青必须在上课时间按照老师的要求,乖乖上课,不许乱跑;要遵守课堂纪律。” “一k” “下课之后,爸爸会准时在班级门口等青青,但青青不能着急往外跑,要跟小朋友一起排队,一个个往外走,不能拥挤;安全第一。” “没问题!” “最后一个,青青没提,爸爸也跟你一起保留。等你想好了,爸爸再跟你交换,怎么样?” “这是当然啦!我还没提条件,爸爸就也要跟我一样。这才平等嘛!” “像我们俩这样,就可以叫做“约法三章”。以后,如果在学校里遇到小朋友不讲道理,青青也可以这样跟他谈判。前提是,我们青青要占理。” “哼!我才不会是不讲理的那个呢!” 小青燃说话时候,顺着口气,还扬起了下巴;稚气的小脸儿上写满了和年龄不符的傲慢。林爸爸看着小女儿的神情,笑得一脸宠溺。 “好。上课的时间到了,青青要自己去班级,还是爸爸陪你?” “我自己去,爸爸下课再去等我就好啦。拜拜!” 小青燃伸出双手,抱着林爸爸的脑袋两侧,小嘴吧唧一下,就亲在了林爸爸左边眼镜的镜片上。见唇印口水都已经蹭到了镜片上,小青然笑嘻嘻的捂着嘴巴就转身跑开了。 留下林爸爸自己半蹲在校门口,望着小青燃已经跑去的身影,眼神里是满满的爱和宠溺。林青燃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再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一颗颗滴落在结界外的屏障。林青燃也不去擦,只是站在结界外伸出手。 她好想摸一摸那时候的自己的脸,好想抱一抱那时候的爸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梦境2 眼光追随着结界中林爸爸的一举一动,当看到林爸爸在小青燃的班级外远远站定时,林青燃终于忍不住往结界中伸出手,不由自主的想尝试着去触摸那个她和林母思念了十几年的男人。 林青燃的一双手越伸越远,和结界的距离越来越近;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能触摸到林爸爸的时候,一缕细黑的青烟,忽的缠上了她的手腕。 回头去看,果然又是血咒在自己梦里作祟。林青燃早已经没有了最初做梦时候的慌张和恐惧,也或许,是刚刚看到了从前林爸爸和自己在一起的情境,让她心里沉静了许多。这时候的林青燃,看到血咒对自己下手并没有紧张,反而很坦然。 “你想干什么?” “我这可是在帮你,如果你把手伸了进去,这个梦,就醒了。” 耳边传来的话,让林青燃整个人身体为之一震。是啊,她怎么忘了,这可是在梦里!如果她妄图打破梦境,自己不就醒了吗? 林青燃正失望之际突然发现,缠绕在她手腕的黑气从指间开始,正顺着皮下的毛细血管往上延伸,手掌,小臂,手肘随着血液流动,血管所在之处的皮肤表皮,都呈现出了青黑色一片。当她想要抬手触摸自己的手臂时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胳膊早已经僵硬,无法动弹。 “哈哈哈哈人类啊,真是愚蠢!” “你曾经不也是人类吗?你就不愚蠢吗?!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缠着我!” “说话啊!你说啊!给我一个理由,就算死,让我死的明白!” “你才是最愚蠢的!你才是!” 感受到血咒得意夸张的语气,和言语中讽刺的意味,林青燃终于被激怒了。她嘶吼着,大叫着。想挣扎,却发现僵硬感逐渐从双臂蔓延开来,上身,腰腹,脖子,嘴巴。林青燃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中风偏瘫了的病人,她能看得清一切,能明白一切,可是僵硬的身体让她感受不到,说不出任何话语了。 “什么理由?什么为什么?早在你让人欺辱我的那一天起,你就该知道会有今天了不是吗?” 欺辱?自己什么时候欺辱过它!它是谁,从哪来,甚至生活在什么年代自己都不知道!林青燃想说话,想和血咒对峙,可她的舌头已经变得僵硬,嘴唇也无法张开;只有一双眼睛还能打转。 林青燃的眼睛跟随着青烟游走,发现血咒的气息已经爬上了她的胸前,正往她的面门袭来。浓烈的阴气让她禁不住发抖。 “还以为你会变好,没想到还是跟以前一样调皮。真是一点都没变” 身上的僵硬感越来越重,林青燃觉得,血咒已经不只是在皮肤和身体机理中发力了;她的喘息已经越来越费力,心脏也跳动缓慢,肺部氧气的储存越来越少,根本无法保持大脑的供血;因为身体整体机能的迟缓,血液流动也逐渐缓慢,跟着就是血压下降,呼吸困难。 林青燃开始头晕无力,双腿明明是僵硬着的,却因为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已经开始颤颤发抖;也正因为浑身僵硬,虽然腿脚都已经发软,却也只能保持站立。身体中的阴气越来越重,林青燃的牙齿头皮都已经开始发酸发麻,骨头缝里也跟着透出疼痛;越是无力身体就越无法抵抗阴气,这根本,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怎么样,这滋味是不是让你爱不释手了啊?哈哈哈” “当年,你让人折磨我的时候,我比你现在还要痛苦无助!可你呢,就那么看着,笑着!今天,你也算是能感受到我当年所受的十分之一了!” 如果不是不能出声,林青燃现在一定会跳脚骂人。你一个人错了人的冤魂,自己不肯说仇家是谁,也不让我解释。说什么你受的折磨痛苦,跟我哪里有半分关系?! 林青燃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生辰八字和命格中确确实实背负了这样的一份咒念。 人身体僵硬时候,整个人的身体经络会格外绷紧,林母正靠在窗边打盹,就被林青燃突然绷直的双腿猛地踢醒。原以为是林青燃梦中活动才乱踢,林母原想给林青燃压压被角,无意中碰到了林青燃一双僵硬的双腿;林母一把将被子掀开,林青燃原本细白的小腿,这时已经发着乌青;林母的手才刚刚放上握住,就被冰凉的感觉猛地刺激收缩回来。再顺着身体往上看去,身体表面,皆是浮现这样状况,浑身发青不说,还刺骨的冰凉。 “怎么会这么凉!青燃” 林母被林青燃的模样吓到了,老爷子不是信誓旦旦的说只要睡一觉,自己的女儿就能恢复吗?现在,这人不仅没有回复,反而通体冰凉!林母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好的想法,颤颤巍巍的就将手指放到了林青燃的鼻孔下,当探到林青燃的鼻息时,林母整个人一下瘫坐在椅子上。 还好,林青燃是活着的。林母不敢在耽误,立刻起身去客厅招呼了老爷子三人。 听闻林青燃出了状况,原本在客厅了休息的三人都是一下蹦起来蹿进了卧室。老爷子首当其冲,抓住林青燃的手腕开始把脉。 老爷子和许勤找到林青燃的时候,她已经被高人救治过了,这点是绝不会错的。那么现在又出现问题,大多是血咒又一次入梦。可从前几次,都是林青燃自己惊醒,身体上是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的。这次,是怎么回事呢? “我也是大意了,看青燃睡的安稳,我就跟着在一旁打起盹儿来。哪知道这再一看的时候,她就已经这样了” 许勤站在林母旁边握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林青燃的状况一直好坏不定,这根本不是林母能控制理解的。老爷子又撸起了林青燃的衣袖和裤管,伸手在林青燃的腿上c胳膊上揉捏了几下,深吸了一口气。 向远舟看着老爷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问出声 “怎么样了?” “您倒是说话!” 向远舟的两句话都说到了许勤和林母心里,老爷子这样沉默,大家又不知道是好是坏,心里都是万分急躁。 “林丫头,被人开了天眼了!” “什么?天眼?!可天眼不应该是看见鬼魂吗?林丫头这怎么还” “你以为别人会无缘无故救下她吗?开天眼,和梦缘大概就是那位高人救下林丫头的等换吧!” “您老等等,梦缘?什么意思?和梦的缘分?” 要说这天眼,向远舟还能理解;可这梦缘,他听都没听说过。老爷子瞥了向远舟一眼没接他的话茬,倒是让许勤扶着林母在床边坐下,开始给他们解释“梦缘”的意思。 梦缘,按照字面意思来看就跟向远舟说的差不多,算得上是梦里的缘分;但实际上,说的是一个人拥有了实体体验梦的能力。 当人做梦时,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发生,人体本身是不能够体会到梦中的一切的。梦里的风是怎样吹来,下的雨雪是冰凉还是温润,就连身体上的疼痛感和大脑潜意识里的情绪,也都是人潜意识里存积下的感受,人的身体是不会有任何影响和反应的。 而像林青燃这样拥有了梦缘的人来说,她在梦里梦见的一切,体会的一切,都会在她自己的身体上,完全反映出来;打个比方就是,如果林青燃的梦里是在跟别人打架,那么她的身体也会在同时受伤。林青燃现在的表现就是最好的证实了。 “我去还有这种事?那血咒如果要在梦里对林丫头做啥,那她不是” “梦境到底是梦,总会醒来;况且梦缘也不单单只是能让她切身体会,对林丫头也是有保护的。” “保护?它都让人真实体验梦境,还怎么保护?” “哼,要不就说你道行浅薄。诛鬼行里,哪一项异能不都是双面的!梦缘,是能够保护缘人不在梦中丢失本命的。也就是说,如果一旦林丫头和血咒在梦境中发生了冲突有了危险,梦缘会立刻阻断梦境的继续,强制她醒来。” “既然这样,为什么现在青燃还在昏睡?她的身体已经发硬发凉,这还不够危险吗!我们就不可以直接叫醒她妈?” “不可!打断一个人的梦魇,很有可能会强行改变她自身的命数。这对林丫头来说,要比梦缘的危险大多了。” 林母爱女心切,听着老爷子的话,一时间如坐针毡。许勤看的出林母的焦躁,觉得这样眼看着林青燃受罪,也根本不是办法。于是向老爷子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爷爷,我们不能找到那个救下青燃的人吗?他这样给青燃又是开天眼,又是加梦缘的。不会只是因为救了青燃一把吧?!” “当然不可能!你想,这人既然已经插手,就一定还会再出现;只不过现在还不是他时候露面。何况,它既然能轻易解决掉血咒的力量,就说它的能力绝不只是高于我们一点点,这样的人存心要隐匿,我们根本不需要去浪费时间寻觅。” “难道,我们现在除了等,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青燃她在受苦受难啊!我们难道就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林母激动地抓着许老爷子的袖筒,昏黄的眼珠中,满眼都盛满了泪水。这时正咬着嘴唇冲老爷子轻轻吼到。 是了,为人父母,试问谁能眼看着自己的子女受苦? “你是不是非要找一找这人?” “是!” 老爷子双手扶住林母抓在他袖筒上的手臂。不经意间往卧室门边看了几眼,思索再三,老爷子还是吐口了。 “我倒有个想法,但我不能保证一定是他;只能赌一把他是不是有心给我们留下线索。如果找到人固然是好,说不定梦缘都可以被撤回;可如果这一步走错了,不仅是林丫头,连带着你自己恐怕都要搭进去,你可要一试吗?” “为了青燃,我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梦境3 双腿僵硬的肌肉已经撑不住整个身体的重量,整个人慕的向前倒去。 林青燃心想完了,自己面前的,正是林爸爸和小青燃上学情境的结界;这一倒下去,自己会不会醒不确定,这梦境定然是没了。 没想到时隔十七年,自己好不容易梦见了父亲,却是以这样的结果收尾。 看着林爸爸慈爱的神情,林青燃不舍得合起了眼睛。她宁可自己先掐断眼前的画面,也不要眼睁睁的看着爸爸在自己眼前消失。只希望下一次再梦见时,没有血咒的横加阻碍,能让她幸福的久一点,哪怕是在梦里。 林青燃双眼紧闭,眉头也跟着紧紧缩在一起。如果这时候是在战场上,看起来还颇有些视死如归的神情。 “这就不敢看了吗?早知道这样一个梦就能让你这么触动,我该早点让你看看。” “变态!” 林青燃是个没心眼的,被血咒的话一激,直接就睁开眼睛骂人。也正是这时候,血咒的雾气突然散开,包裹住了整个结界,林青燃就这么眼看着林爸爸在自己眼前,和血咒的雾气一起,化做了烟雾弥散。 “不要!” 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人并不是害怕失去,而是无法接受这种正面的刺激。就像现在的林青燃,明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却也被情绪控制了大脑 “你就没有家人吗,你就没失去过自己最珍爱的东西吗!这么对我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这个变态,变态!!” 怒吼完的林青燃,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能说话了!又试探性的动了动手腕,脚腕,确定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林青燃伸手抹掉了脸颊上的泪水,拔下了脚上的鞋子就朝着血咒扔去。 这一下当然不能对血咒造成任何影响,却彻底将其激怒了。 林青燃体内的血液循环很不好,冬天时候,如果在室外待一段时间再回屋,手脚都会突然发热。刚刚血咒的阴气在林青燃的体内整整游走了一圈。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的林青燃,全身已经开始红肿发烫;血咒就瞅准了这个时机,阴气直接又将人围绕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被血咒的阴气侵体所带来的感受是疼痛,那么这一次林青燃所感受到的大概只能是关公刮骨疗伤的滋味了。 红肿发热的皮肤表层毛孔已经全部张开,这时候被冰冷的阴气一激,又瞬间收缩了起来。而那浓烈的阴气,已经顺着毛孔收缩时,迅速钻进了骨缝中。因为毛孔已经彻底收缩关闭,阴气又排不出去,只会在人体骨缝中来回游走。 林青燃觉得自己快死了。 全身上下由内而外的散发着疼痛,就好像有千百万根针,在同一时间顺着毛孔一起刺入。她明明想抵抗,毛孔却本能反应的收缩,心理和生理的两相抗衡,让林青燃觉得,自己身上有血管的地方都在突突的跳着。 阴气在体内来回流窜,就好像一根根针在血管中顺着血液流动,没到一个拐弯处就,针尖就会撞到血管壁上,剧烈的疼痛让林青燃在地上翻滚不止;一时间冷汗直流,竟像是洗了个澡似的。 客厅里,老爷子正跟林母和向远舟在客厅商量试梦的事,之所以说是商量,是因为向远舟一直反对林母的参与。 向远舟内心里,并不是担心林母会在施法时候拖他们的后腿,他更多的担心,是怕林母会受不住法阵的力量,万一被对方拿住了命门,那他们可未必能在试梦的过程中保的住人! 而老爷子这次却也是态度强硬,不管向远舟怎么反对,都坚持要林母加入;老爷子虽然也担心林母的安全,但更希望用林母的爱女之心去做一个试探。如果这次他猜对了,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正当两人在外面僵持不下时候,突然听见许勤在卧室里的大喊,又都冲回卧室。就看见林青燃的皮肤一阵白一阵红的肤色变幻,汗水正顺着身上的毛孔往外一滴滴的渗出,一会儿的功夫,整个人已经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爷爷,青燃她” 只一眼,老爷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血咒已经发现了林青燃梦缘的事情,这是想借着机会,向林青燃体内灌输阴气,逼出阳气。一旦人体内的阳气减弱,被阴气占据,这人就离鬼门关不远了。 “不能再耽搁了!远舟,不管你有多少理由,我们都没有别的选择了!” 老爷子撂下一句话,转身就出了房间,向远舟看着林青燃的模样实在凶险,也无法再跟老爷子杠着;只好也跟了出去准备东西。 只留下林母看着床上的女儿,捂着嘴巴默默流泪。 静静哭过了一会,林母擦擦眼泪,拉着许勤的手,语重心长道 “小许,我这一去不知会有什么后果。若是好的就不说了,如果万一我没能帮上你们,或者我有了什么不测,请你一定好好照顾青燃!” “林姨!” “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待青燃好。不止是你,还有许师傅和小向,都包括在内。你们都拿青燃当成自己家人一样看待,我都看得出来;可我一个做母亲的,忍不住还是要嘱咐两句。” “林姨,阵法上的事,我不懂。但我知道,爷爷和老向一定会保证您的安全,没有把握的事,他们不会让你去做。所以,也请您宽心;我会在这里帮你守着青燃,也和她一起,等您回来。” 许勤说话时,整个人半跪在林母的膝前,紧紧抓着林母膝头的双手;看着林母的眼神真挚而坚定。许勤知道,自己能做的不多,唯一能保证的,就是站在他们身后,保证他们的大后方无忧。 也正是许勤的这一份坚定,让林母心里多了一份信心。有这样的一个人守在女儿身边,又有两个造诣高深的天师在外头给她铺路,是时候为女儿放手一搏了! “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暂时不用” 老爷子听见林母的声音,抬头看了看外墙的时钟,才刚刚十点,而阴阳宅,要等到午夜十二点整才一定会发生交替更变。 “时间还早,我来说说我们要做的事,和基本步骤。有什么疑问,你可以随时提问。” 见林母和向远舟都点头,老爷子又继续说道。 “对于梦缘,我接触的不多,只是有些表面了解,所以林丫头现在虽然状况紧急,我也无法下手做什么。但我们可以从边路着手。比如我们今晚试梦,试探的,就是那个救下了林丫头的高人。” “救下青燃的人?您不是说,现在还不是他露面的时候吗?” “是。我并不能完全确定我们今晚找到的,就一定是他,但也有七成把握;白天时我出去探查过周边的环境,磁场道气来说,只有我们对面的一家与众不同。可对面那户人家家里根本不会有什么高手,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人在阴阳宅更替后才会出现。” “您等会儿,照您的说法,这人只会在阴阳宅更替之后出现,那林丫头出门时候可是傍晚,您怎么断定,会对面的人呢?这不自我矛盾吗!” 向远舟话虽说得有些冲,却也正说出了林母心中疑问。如果是阴阳宅的主人,他又怎么会在傍晚时候就对林青燃出手相救呢? “你们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七月十五,鬼门开!别的日子或许不行,但今天他想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何况以他的能力,大可不必拘于阴阳宅中,只不过是他自己死心眼罢了。” “那,这人要真是同道中人,人家能力比咱们强,道行比咱们高,现在还是地那头的,说不定还是什么“皇亲国戚”;咱们这回去,还带哪些法器做什么?不是自找没趣儿么” 老爷子是个脾气急的,听了这话,伸出一脚就把向远舟蹬在了地上 “照你这么说,咱们干脆就别打着铺回来了!” “那人家比咱们高出那么多来,怎么跟人杠啊!” “哼,他在意的刚好我们有,这不就有了谈判的资本吗!你以为,我为什么让林丫头的母亲跟着,还能真是跟着我们,去送上门啊!” 向远舟突然想起老爷子之前说过的一番话。对面那户人家现在的女主人不是原配不说,还曾经害死过别人的孩子,至于她自己,也是个没有后人的。可在老人来说,年龄大了,唯一的愿望就是子子孙孙能承欢膝下。如果他没猜错,老爷子是要拿这个说事去? “老爷子,他家没孩子,咱们也不能给他送去吧?您到底怎么打算的,就跟我们实在说了吧!” “我如果没猜错,对面阴阳宅里阴宅住的,应该是周易师傅。” “周大师?!” “嗯。周易师傅一声无妻,只在年轻时收养了一个孤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世代延棉。不想到了他孙子这一辈,竟然半路杀出这么个缺德的;若她只是自己无出倒也罢了,可她竟然还害死了人家的两个孩子!你说以周师傅的为人,他会善罢甘休吗!” “啧,别说是周大师,这事儿放我身上,我都得从地底下蹦出来掐死她!不过,事咱们虽然知道了,可咱们怎么跟人去谈呢?你可别再要我去下面给他找个孤魂重孙来吧!” “满口胡言!” 老爷子笑骂了向远舟一句,视线便转向林母 “这就是我要您跟随我们前去的原因了。你是一个母亲,有着极为真切的爱子之心;这一点我们大家都能体会到,而对于周师傅来说,他现在最希望得到的,就是这样一份心思;我想,如果你能用你和林丫头之间的感情打动他,不知这次能让林丫头化险为夷;往后的路有周师傅,也一定会让林丫头好走许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梦境4 老爷子已经和林母商议妥帖,阴阳宅交替变更之后就直接入阴宅找人。当然,法器法物还是要带足,毕竟老爷子和向远舟对周易师傅的了解仅限于留言传说,万一谈判不成双方翻了脸,也不至于两手空空,没有后路可走。 向远舟对待这些事还是极为上心的,老爷子才说完话,自己就屁颠屁颠儿的跑去收拾东西了。倒是林母在一旁有些坐立不安,老爷子知道,这会儿林母的心情定像小孩子第一次考试似的,可凡事都有第一次,尽管林母已经年过半百,现在也没有选择了。 “许师傅,我到底,该怎么去跟对面谈呢?我这个人嘴笨,心理想的再多,到了嘴边也说不出来。” “这些都不碍事,我教你一招儿。到时候,如果真的不知怎么说出口,就哭!” “哭?” “不错。只要你觉得张不开嘴,觉得没法去说的时候,你就想想还在床上的林丫头,想想你年轻早逝的丈夫,也不用多狠厉,只要哭出来,就对了!” “好,我尽量按你说的去做。只是,为什么要哭呢?” “这个道理就像我们平常看电视一样。一个演员演的好不好,我们看平常戏码是感觉不出多少的,但到了哭戏,大多一眼就能看出个高低。一个人如果不是真的感情流露,是哭不出来的;即便眼泪掉了出来,眼神里也不会有什么情感波动。但你不同,我相信只要你心里想着他们,你的眼神一定会让周师傅感觉到你心里的情谊!” “这个周师傅,到底是什么人?听你和小向谈起,似乎是跟你们一样的师傅,他怎么会” “周师傅生前确实跟我一样,都是诛鬼天师一行。但这天师也不过是常人,年岁大了就跟普通老人一样喜欢孩子。可惜他家门不幸,没得个好的孙媳妇儿,算计的他一门香火全断,若是常人或许也没什么法子,可周师傅,从前在世时就是诛鬼行中首屈一指的大师,脾气也是大得很。周师傅一生为人又刚正不阿,如今身后,家中后人有了这样的动作,也难怪他要造一座阴阳宅了。” 许老爷子说话时不经意间的扫了几眼身边的林母,见她一脸了然,并没有什么惊愕,面色中反而还透出了些怜惜的神情。老爷子略顿了顿,又趁机啰嗦了几句。 “其实,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逃不过的命中轮回。只不过有的人是生的平凡,死的壮烈;而有的人,一生都是无声无息。” 听到这样一番话,林母突然瞳孔一缩,紧紧的回过头盯着身边的许老爷子。 其实林爸爸的失踪在林母心里一直都是一个结。当年林爸爸的同事虽然都说是他自己跑出去才失踪的,但林母心里却一直不肯相信。林爸爸的为人她太清楚了,没有把握的事他是从不会去涉足的。何况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在那么多人身边无故消失? 林母很想问老爷子这句话包含了什么意思,可眼下林青燃还躺在床上不知所以,过不一会儿自己还要跟着人家去闯鬼门关,这时候显然不适合谈论这些。只好暂时将心里的疑惑压了下去。 “林姨,这白糯衣服一会儿出门时候,您披上。虽说我们出门是在子时了,但保不齐还有些小鬼没跟着队伍回到阴府;咱们啊,以不变应万变。” “好,那你们的呢?怎么只有这一件?” “嗨,我们两个男人就不用了。我身上背着一应法器自然是不怕的;老爷子呢又是多年的诛鬼师;身上的正气,连阳气弱的人都不敢靠近的。你就放心吧!” 梦里的林青燃还在痛苦中挣扎着,她哪里知道,林母同许老爷子和向远舟两人已经商量好了,要去对面的阴阳宅里为她破梦。 身上的汗已经将林青燃彻底包围起来,阴气入体的疼痛感,已经让她的痛感神经变得麻木没有反应。突然眼前一白,林青燃苦笑一声,觉得自己大概是疼的傻了,明明是闭着眼的,却仿佛看到了一片明亮。 林青燃的眼皮动了动,睫毛微微抖动才要睁开眼睛,一束强光突然刺进了眼球,林青燃惊叫一声立刻眯起眼睛。 “啊” 这样的环境,林青燃可以断定自己一定还在梦里没有醒来。可突然出现的光线是怎么回事? 用力抬起手遮挡了眼前的光线,缓缓眯着上眼脸将眼睛睁开,血咒的青雾已经不在身边围绕,林青燃的头上,脚下,全身四周都是白炽的光亮。 林青燃想撑着身体站起来,看一看周围的环境,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气。血咒虽然已经不知去向,可刚刚阴气入体的滋味到现在还在身上使着后劲儿;她还不能自如的支配自己的身体。 抬起的手还放在额头上遮挡着光线,林青燃借着阴影看了看手面。刚刚还布满了汗珠的手面,这一会儿的功夫却已经变得干燥。 是炽光的问题!林青燃才刚刚出了那么多汗,体液大量流失。这时候如果在这样的炽光下烧灼,人的皮肤会迅速干燥,整个人都会二次虚脱;以林青燃现在的状况,根本承受不了这种近乎极端的环境。 “王八蛋,真是要折磨死我” 林青燃突然想到血咒这几次跟她的对话,似乎总是带这些报复的口气,而这些折磨都是它故意对自己的为难。四周的光拷在身上已经越来越炽热,林青燃已经能感觉到身体里的水分越来越少,身上原本的汗渍也蒸发的越来越快。 原本痛麻的手脚关节,这时候都开始渐渐恢复知觉,炽热的灯光已经让皮肤表面慢慢发热。 糟了!如果照这种速度下去,没等她睡醒,自己就要因为脱水死在梦里了!林青燃好不容易跪着撑起了身子,才发现四周的光太强根本看不出来源!这时候只要多活动一点,身上就会大量出汗,不能保存体力,只会让她脱水的速度加快,也就是说,现在的林青燃根本毫无办法! 十二点的钟声已经滴滴响起,老爷子和向远舟也带着穿好白糯衣的林母站在林家门口了。 看着白天时候精致漂亮的小洋楼在眼前变幻交替,林母不禁唏嘘,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世间的奇异怪事,还真是让她遇全了。 “我在前面开路,远舟在断后。你在我们中间,一定跟进脚步。” “好。” 老爷子带着林母和向远舟一起排成一排,往对面的阴宅走去。果然在宅院前,老爷子看到了大门外挂着的门牌,上面写的,是“周府”。 不等老爷子伸手,朱红色的大门就自己吱呀一声慢慢打开。一阵青烟随着升起,伴随着青灰色的灯光摇曳缥缈,看起来还真有些阴间宅院的意思。 老爷子带头迈过大门槛,前面是一条长长的石板路。老爷子蹲下身子敲了敲石砖,是青石铺的。 “有问题吗?” 向远舟以为老爷子发现了什么,小声在林母身后问道。 “没什么,走吧。” 老爷子摇了摇头站起身,之所以敲击,只是想确认石板的材料。因为老爷子曾经听说过,周易师傅是极爱青石板路的。 石板长廊大约有五六米长,穿过之后内里构造装饰和许家大院像极了。只不过老爷子没想到,周易大师竟然就端坐在长廊前面,看起来,似乎是在等待他们到来。 “周师傅。” 老爷子不敢怠慢,先弯腰拱手对眼前的青衣老者施礼;向远舟见状也不敢多问,只得先学着老爷子的模样,也对老者施了礼,叫了师傅。 可林母是个妇道人家,对诛鬼行的了解又少之又少,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礼法,只得尴尬的退到一边。 “还真就这么沉不住气!我不过漏了一手,你就带着人来了?” 虽然没有得到人的正面回应,但老爷子心里已经可以断定,眼前人必定是周易大师无疑了。 “周师傅,不瞒您说。今日您出手相救的,是我的孙媳妇儿。那孩子这时正经历着梦缘,人已经被折腾的体无完肤,我们,实在是不忍。” “所以,你就带着她母亲,来给我上演一出苦情戏?” 计划被人这样一语戳破,老爷子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可再转念一想,周易大师是比自己高出上百年道行的大师傅,输在这样的师傅面前,不丢人。 只不过,这次还不等老爷子开口,林母就已经抢先了。 “周师傅,我听许师傅和小向提起过您。虽然不能称得上了解,但也知晓您的本领神通。青燃,是我守了半辈子,护了半辈子的女儿;我从不求她能给我带来什么大富大贵,只要她能过的幸福,活的快乐;作为母亲,我别无所求。不论她现在经历着什么,是否和您有关,我都要先谢谢您,谢谢您对她的救命之恩。如果今天没有您率先出手,等到我找人去搭救,就算不会伤及她的性命,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好。” 林母突然向着长廊前的周易师傅深深鞠了一躬,这一躬可是标准的九十度,林母的后背挺得笔直,连腿都没打一下弯;一直到她再直起身子站好时,向远舟才看到林母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入梦1 “林姨” 向远舟扶上林母的胳膊,担心的神色挂满了脸上。林母却没有看向远舟一眼,只将他的手推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这才又向前迈了两步说到。 “周师傅,今天要来求你的人,是我。” 林母这一句话,可谓是把老爷子和远舟都撇了个干净,唯独把自己给推了出去。 “你来求我?你有什么能拿来跟我谈判的筹码?” “我没有。可我是一个母亲,我的女儿现在正在床上,不,是正在梦中遭受着苦难折磨;而您是唯一可以唤醒她c解救她的人。所以,我必须来!” “从小,青燃就是周围同龄孩子里最懂事的一个。为了体谅我,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张嘴跟我要过任何她喜欢的东西;同学朋友拿着她单亲家庭的事对她讽刺挖苦,她也从不告诉我,因为怕我伤心难过;长大后,学校安排的春游活动她也从不参加,因为如果她走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她怕我孤独;直到后来上了大学,都还要带着我一起走。青燃的心里,时时刻刻牵挂着的,都是我啊!” 林青燃从小到大的这些事,林母虽然都看在眼里,却从未跟别人提起过。如今在周易大师面前谈起,可以说是声泪俱下。泪水顺着脸颊不停流下,即便是林母一直在擦,那眼泪也像断了闸的洪水似得,收不住了。 “十几年前,青燃的爸爸突然从我们母女俩的生活中消失,杳无音信;我虽然伤心失望,可我知道,我还有一个女儿啊!十几年来,有青燃跟我相依为命,我们互相照顾,互为依靠;再多的苦难我都不在乎,我都能扛过来。我可以没有男人,我有手有脚可以赚钱养活自己,也养得起孩子;可是现在,我不能没有女儿。没有了青燃,我的生活,我的后半辈子会彻底失去意义;我的天,也就跟着塌了。” 最后这一句话,林母几乎是抱着自己,嘶吼出声。如果说林母最初的眼泪只是为感动眼前的周易大师,而现在,事情却早已经超出了她控制范围之内了。 沉积多年的情绪在这一瞬间迸发,林母整个人已经哭的有些站不住脚;林母也没想到自己的情绪会这样激动,可等到自己发现时,已经彻底收拾不住了。 “周师傅,不论你现在提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您愿意出手救救青燃,林氏愿折寿,为你供给香火!” 林母还在呜呜的哭着,向远舟和老爷子一人搀扶着一边,想劝说却不知怎么开口。 以周易师傅的道行,行里不知多少人在供奉着他的仙位,他哪里会缺香火呢?可对于林母来说,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饶是老爷子在出门前也没有想到,林母真的动情起来,会到这种程度。 “周师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那天眼和梦缘,都是你给林丫头的,您就真的坐视不管吗?” “好歹您也是行里鼎鼎有名的人物,林姨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您可真坐得住!” 这周易大师别的话没听进心里,这一句,可是戳到了心尖上。 “怎么,照你这么说,不管是谁到我这里来哭一哭,我就都要去管别人家的闲事吗?” “这算闲事吗?这分明是您自己先伸手了的!要么别管,要么管到底。这不是咱们行里多少年的规矩了嘛” 向远舟被周易大师的眼神盯得不敢大声,只好看向老爷子小声嘟囔。 可老爷子心里却有另一个算盘。林母已经把该说的,能说的都说尽了,如果自己这时候开口,多半也就是帮着林母再求一求,起不到什么大作用;可向远舟不同,向远舟虽然道行不高,人又傻不会说话,却刚好能给周易大师一点刺激;周易大师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自己顺着他未必能成,但被向远舟这么一刺,说不准,这事儿就成了。 “你还知道规矩?那血咒,是谁招惹的?这会儿想着推给我了,你招揽差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向远舟一愣,没想到周易大师连他们之前的事也能推算出来。可再一想,当时的情境他要不搭把手,林青燃说不定就没了! “哼,我当时可纯粹是为了救人;您敢说自己是纯粹为了救林丫头吗?我跟您,可不是一回事!” “你!” 周易大师救人时,心中想法确实不似向远舟当初那么单纯;这人理亏时,眼神就会飘忽不定,找不到落点。这会儿被向远舟问到了节点上,一个气结,竟被向远舟一个毛头小子顶的说不出话来。 许老爷子是个会看眼色的,知道再让向远舟这么嘚瑟下去,估计就要坏事了。 “周师傅,远舟他还年轻,许多事思虑不那么周全。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当下我们还是,救人要紧。” 周易大师是个精明的,知道老爷子这是在给他铺台阶,想就着话儿往下接,又怕给了向远舟一份话茬。于是也不说话,就那么继续端坐在三人对面。 三人一魂就这么对着约莫有十几分钟,老爷子一直眼神示意着向远舟不要说话;终于还是周易大师先坐不住了。 “老老小小,就这么赖在别人家不走;真是不成体统,哼!” 人就是这样,越是到了一定高度,越没办法轻易的走下高处。即便是心中已经被林青燃母女俩的感情触动了,嘴上也还是要逞强的。 看着周易师傅一甩手,往廊子西边走去,老爷子示意向远舟保护好林母,自己则立刻快步跟了上去。 廊子西边是一间宽敞的空屋,没有窗子,也没有门,只从廊子西边一拐就进了房间。整个房间里,除了中间地上摆着的一尊铜像,别无他物。 老爷子快步上前将铜像端了起来,一手拖地,一手扶背。铜像落于两手掌心时,瞬间传来了一股暖流。果然不出许老爷子所料,周易大师已经将元神回复到了自己的铜像中! 要在天亮之前让周易大师解除林青燃的梦缘,再将人请回阴宅,时间非常紧迫。老爷子也不耽搁,端着铜像回到长廊中,叫上林母和向远舟就往回走。也不多做解释,只说林青燃有救了。 老爷子带着铜像和向远舟c林母三人回到林家的时候,许勤刚好打了第二盆水给林青燃擦着身体。 “小勤,快让开!” “爷爷不行,青燃现在离不了水。” “这,怎么回事?” 明明他们出门之前,林青燃还一身大汗淋漓;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整个人胳膊和腿上因为出汗又干燥,已经泛出了盐渍。浑身上下的皮肤除了脸色苍白,嘴唇干涸发紫,就没有一处不烧的通红。若是离得远还好,若平常人稍稍靠近些,便能感受到林青燃浑身上下散发出的热量,好像一块烧着的红碳! “愣着干嘛,让我瞧瞧去啊!” “谁在说话?!” 老爷子踢了许勤一下,示意他不要出声。将手中还在端着的铜像放到床头柜上,坐西向东的摆着,按照铜像的眼神看去,刚好能看到林青燃的天根处。 不知为什么,老爷子总觉得铜像的这个方向有些不妥,又伸手将铜像略微动了动,让铜像的正面对住了林青燃的太阳穴。想了想似乎没什么能再帮得上的,便起身让开了空间。 “小勤,带你林姨出去坐坐吧。” “不,我不走。许师傅,我要亲眼看着青燃平安!” “我们人太多,围在这里,林丫头醒了空气也不会太好。你先歇一歇,只要林丫头一醒,我立刻让远舟去叫你。” “我就站的远远地,我就在门口。” 林母抓着老爷子的袖筒含着眼泪摇头,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爷爷,就让林姨在这里吧。我陪着她站在窗边,不会阻挡空气流通,也不会妨碍到你们。” “哎,好吧。不过,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你们不要出声就是了。” 或许老爷子也觉得,让一个母亲离开正在危险中的孩子,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也只好吐口。向远舟在包里翻来翻去,那些向来宝贝的法器法物,这时候都扔了一地。最后终于在一堆物器中套出了他想找的东西,竟然是天清水。 “给压在了最里头,这找的,累死我了” “你拿它做什么。” “我看林丫头身上这样儿,也就这玩意能派上用场了吧!” 说着,向远舟已经打开了天清瓶的盖子。顺着林青燃的胳膊小腿将天清水慢慢倒了上去。这时候,周易大师也已经顺着林青燃的天根,潜进了林青燃的梦中。 周易师傅才入梦,就看见他傍晚才搭救的小姑娘,这会儿又躺在了地上。四周到处都是炽热的光,照的他都睁不开眼。 “怎么我每次看到你,你都是这个模样啊。” 梦里的林青燃早就已经放弃抵抗,整个人又侧躺在一边。其实也轮不到她不放弃了,炽热的光线早就已经把她烤的汗流浃背,一冷一热的极端交替,让林青燃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周易师傅说话的时候,林青燃已经闭上眼睛很久了。当听到有人说话时,林青燃的第一反应是血咒又回来了;可残存的一丝丝理智提醒她,血咒才不会有这样温润的气息出现在自己身边。 眼皮沉重的抬不动,林青燃努力的转着眼珠,让眼睛的干涩感缓和一些,再慢慢伸手揉了揉眼皮,这才用手遮着光慢慢睁开了眼睛。 强光下,林青燃依稀看到,自己眼前又是一双灰色布鞋。 “呵” 自嘲的笑声在心里响起,林青燃将沉重的手臂放下,闭起了眼睛。她是很想真的扯一扯嘴角,可缺水干燥的嘴唇,稍一动就会开裂,她要保存身体里的每一滴水分,她不敢。 只是心里觉得血咒这次的幻想做的,实在是有些小儿科。 这可是刚刚才搭救了自己的人,这会儿怎么会又跑来自己梦里伸出援手?这可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入梦2 “亏你母亲还跟我说你如何如何好,竟一点礼貌都没有。哼,缺乏家教!” “你,你才没家教你个臭,老,头!” 虽然林青燃整个人都已经脱力,可嘴上却还是不饶人。没办法,从小到大,她最敏感的,就是别人提及自己的家教问题。对于林青燃来说,一个人可以打她,骂她;但绝不能戳我的痛处。 周易师傅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怒盯着瘫在地上的林青燃,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内心斗争了半天才决定来救的人,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口出狂言的小丫头片子! “丫头,你活腻了?!你知道我干什么来的吗?!” “我才懒得知道。” “还嘴硬,你就不怕自己会后悔?” “我才不后悔。” “你这么牛,怎么还混到这个地步了呢?” 周易师傅虽然是行中为人传颂的大师傅,可从前在世时候也是个调皮的性子。林青燃越是跟他对着来,他反而也越有兴趣对眼前的小丫头多了解一番。 而林青燃的个性坚韧要强,绝不是会被吓倒的那种人。周易师傅越是强硬,林青燃就越是无所谓。反正她现在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惨的? “管你皮事啊” “你行,既然你这么厉害,那老夫可就不管了。” “您请便!” 林青燃觉得自己猜对了,幸好没有寄希望于这人能再救自己一次,否则,现在希望落空心里会更难受吧。周易师傅消失后,身边的炽光仿佛越来越强了,林青燃慢吞吞的磨蹭着,想翻了个身。原本是想尽量减少身体四肢有什么大的动作避免出汗;然而裸楼在外的一侧皮肤已经被炙烤的滚烫发痛,如果再不动一动,恐怕她就要被烤熟了!可翻身的过程中,稍微一个不经意就会扯到被烤上的皮肤,疼的林青燃咬着牙根脑门直冒汗。 卧室里,向远舟和许勤正给林青燃身上撒天清水保持水分,林母被老爷子打发到隔壁的小屋去拜家仙求平安去了。或许是天清水起了作用,许勤一直开心的说林青燃的体温比之前降了许多。 可许勤和向远舟并不知道,真正起作用的并不是天清水。而是周易师傅。 林青燃虽然出言顶撞,可周易师傅并没有像自己所说的那样撒手不管。到底是诛鬼行中的老人了,哪里会跟一个年轻的小丫头一般计较。何况周易师傅在和林青燃说的几句话中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如果不是他先出言伤人在先,林青燃也不会拖着伤累的身体费力跟自己顶撞。 话说回来,林青燃这样坚韧的性子,跟周易师傅年轻时候其实是有几分相像的。就凭这一点,周易师傅也不会轻易退出梦缘;只是周易师傅也深深知道这样的性子有什么问题,他自己就因为这性格吃了不少哑巴亏,绕了不少弯路了;如今在这种情况下碰见了林青燃,刚好可以略施小计惩罚一下,也让林青燃长长记性。 “出来吧。” “你说过,只要不在你的地界上,我做什么,你不会管。” 血咒沉闷的声音在周易师傅面前发出,可周易师傅的脸色不禁不动分毫,还微微笑了起来。 “怎么,这梦缘是我给的,这还不算我的地界儿?” “想借我的手害人,你还嫩着呢!” 趁其不备,周易师傅突然挥手往眼前洒了一大把的血糯。按说驱鬼邪大多都是用白糯,可周师傅的这一把血糯,是用了七七四十九个少年童子的心血泡制的,阳气十足。 周师傅这一下挥洒的面积极大,本意只是想暂时将血咒从林青燃的梦缘中驱赶出去,谁知这一下直接让血咒现了原形,把周师傅自己都吓了一跳,一度怀疑自己身后法力又涨升了。 如果林青燃能看见这时候血咒的本体,一定觉得不可思议。那血咒的本体并非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只是一个穿着件深蓝色旗袍的女人;女人虽然穿着一身破烂的粗布旗袍,可能看得出来她样貌出色,气质高俏。唯有一点与常人不同,就是这个女人未婚却已经生过孩子。 “你的孩子呢?” “你怎么知道我的孩子?!” 周易师傅并没有刻意推算什么,而是从外观上就下了定论。 血咒的修炼已经不下百年,而它本体的这个女人还穿着一身粗布旗袍,还留着满天星的发型。衣裳装扮再加上年数推算,皆是民国时候不会错。在那个年代,女人结婚成家之后大多还是会梳发髻的,而眼前这女子一看便是保守派。 民国时候大多女人爱美都会穿起洋装烫发,可她不仅穿着一身旗袍,连头发也还保持着长直,不过是前额剪了一片小小的刘海;而这旗袍女人的身材明明纤瘦,小腹处却有些许赘肉。如果是普通未婚女子,容颜身材都应该姣好,尤其小腹是绝对不会有半分赘肉的。 “你做的这些,跟你的孩子有关吗?” “不,我根本不知道我的孩子在哪都是因为她!” “因为她?你确定吗!” 且不说林青燃的性格会不会对这女人做什么,百年前的民国时代,恐怕连林青燃的祖母都刚刚出生吧!怎么会跟林青燃扯上关系? “当初下血咒,我就找人千万次的确认过她的生辰八字了,若是有错,我还能追随到她么!” “你可知道她是谁?” “怎么,你来救人,却连自己救的是谁都不知道?” 周师傅当然不会说出自己的思虑,在他入梦的那一刻起,心里就已经把林青燃的生辰命格都算了个清楚。林青燃命中是有一劫不假,可现在看来血咒下咒的时间和人物根本对不上! “她可是大名鼎鼎的“霸女”姜婉云!” 姜婉云?! 若说是别人也就罢了,当年姜家的灭门惨案还是周师傅带着徒弟去平定的冤魂。尤其是那姜婉云,死后可是差点闹翻了天去! 可周师傅想不通的是,这林青燃,怎么会跟姜婉云牵连到一起呢?周师傅还想开口再问,却发现在他愣神时血咒的本体已经幻化逃走。只留下一句话,缥缈在空中。 “生而为人时,我也曾承过周师傅的恩;只不过,你救得了她初一,救不了她十五。血咒,我绝不会解除!” 饶是周易师傅也不曾想过,这个修炼了百年的血咒的下咒人,原本竟然只是一个年轻妇人。而她下咒的对象竟然也并不是林青燃。 血咒走前已经把对林青燃设下的结界解除,周易大师看着脚边已经昏迷的林青燃,蹲下身子想要取出她体内的梦缘;可周师傅的手在林青燃的命门上已经探索了半天,却连一点梦缘的痕迹都探索不到。 如果是常人开了天眼,梦缘进入体内,根本不会在这短短几个小时里跟本人融为一体,。 周易师傅有些愕然,这林青燃的天根,当真就有这样高吗? 许勤和向远舟还在不停的给林青燃的手脚涂抹天清水,老爷子则端坐在一旁,守着林青燃床边的铜像。突然耳边传来“咚”的发出了一声闷响,铜像整个侧倒在床头柜上。 老爷子被这情形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将铜像一把扶起。从前虽然也有过请神的经历,可周易大师的性格老爷子根本摸不透,这会铜像突然歪倒,不知人是不是已经回身。 “周师傅,周师傅?” 老爷子轻轻拖住铜像的底座叫了几声,见铜像并无反应,只好让向远舟先托付着。 “远舟,你来。” 林青燃身上的温度这时已经褪去了大半,人的脸色也已经恢复了许多,看起来已经没了之前那样的凶险。但老爷子不敢大意,还是请了安神符让许勤给林青燃灌了下去。又重新探了林青燃的命门,确定人已经没有在梦缘中了,才让许勤去把林母叫了回来;自己则带着向远舟护着周易师傅回阴宅。 许老爷子走在前面,向远舟端付着周易师傅的铜像跟在后头。将要踏进周府大门时,向远舟忍不住开口 “老爷子,你说林丫头的梦缘,清了吗?” “不知道。” “不知道?!” 向远舟差点被老爷子这一句话惊的跳起来。不知道梦缘还在不在,就把人给送回来了。万一这人没把活儿干完,下回林丫头要再出事儿,他们找谁去? 可老爷子已经沉默不语,只带着向远舟往周府里头走。穿过长廊走到西边的屋子,叫向远舟把人元神放下,又直接把向远舟赶了出去。也不管向远舟在外头跺脚骂人,只自顾自的设下了结界,将向远舟的聒噪屏蔽在外面。 “周师傅,林丫头的梦缘可是已经融合了吗?” “周师傅” 老爷子对着周易大师的铜像拜了又拜,只差没跪倒在地上;终于过了半晌,周大师的元神显身了。 “岐山,不是我不帮你。以那丫头的天根,你早应该想到。” “是,我只是” “诶” 周易师傅突然摆手,没有让许老爷子继续说什么。 “当年她父亲的事,你还记在心上呢!” “是” 被人提到往事,老爷子心里不免咯噔一声。虽然早就料想到周易大师会知道,却不想人会这样直白的提及。 “我今天在梦缘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血咒的本体。大约是下午才被我伤了元气,所以血糯才一沾,它就化出了原形。” “那她的原型是” “不过是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姑娘。去查查一二年姜家灭门的是吧。血咒的事,估计都在那里头了。” “一二年的姜家?” “她口口声声说是对姜家人下咒,大概那个丫头跟姜家是有什么渊源吧!” 一九一二年时姜家的灭门惨案确实轰动一时,连老爷子这个还没出生的人都听说过当时的情境。可到底是听说,哪里有可供考究的地方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九一二1 老爷子从结界中出来的时候,向远舟已经坐靠在长廊上快要睡着了。老爷子伸手拍了下向远舟的肩膀,示意他该走了。两人从周易师傅的阴宅中出来时,外面的天色还黑着。 看着周府的大门缓缓合上,老爷子也不急着回林家去,反而是在巷子中转悠起来。向远舟知道老爷子这是心中有事,可他困极了,实在没精力多问,只在一旁混沌打着哈欠。 “你师父,有跟你提过一二年时候的事吗?” “一二年?老爷子您逗我呢?我师父人都没了快七年了!” “我说的是一九一二,民国那时候。” “一九一二?我师父那时候人都还没出生呢,怎么会知道那时候的事!您这是怎么了,问的这远?” “你那脑子,是留着凑个头的吗?!” “诶,我” 不是老爷子觉得向远舟没动脑子,而是看着向远舟连眼睛都不睁开,满脸哈欠连天的模样,根本没法让人觉得,他的话,是经过大脑思考才说出口的。 老爷子在气头上,也不愿多说什么,哼了一声,甩手回了林家;向远舟磨磨蹭蹭的也跟着脚步回去;可还没走到门口呢,老爷子突然又转身问道 “你再想想,你师父有没有提过一二年间姜家的一些事。以你师父的性子,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知道,也未必就告诉我啊” 向远舟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困得上下眼皮要黏到一起去。这时候被老爷子问的心烦,言语间的口气也跟着不耐烦起来。 “哼,你最好明天睡醒了也不知道。不然我就把你皮都扒了!” 老爷子是在说话间就已经拉开门了的,话一说完人进屋时候就一个甩手就将门带了个严实;向远舟翻着迷糊也不仔细看,一步跟上去差点把鼻子都给撞歪了! “嘶啊” 向远舟再门外捂着鼻子疼的直流眼泪,却也不敢大声叫门;刚刚那点困意都已经被鼻子的酸痛驱赶干净,想起刚刚自己说的话,老爷子这会儿铁定还在气头上,他要再大呼小叫起来,这身皮真是要被扒了。 鼻子上的劲儿已经缓和过来,向远舟搓揉了几下,去推门,发现老爷子小心眼儿的竟然把门从里面反锁了!好在林青燃家住的是平院,向远舟绕到屋后,见林母的卧室已经拉上了窗帘,不过还亮着夜灯,就轻轻敲了敲林母卧室的窗户。 “笃笃,笃笃” “谁?谁在窗子那儿” 林母正给林青燃换衣裳,擦身体。突然南窗边传来敲击声,声音不大,也没什么规律,只隐隐约约的能在窗帘上看到一个人头形状;虽然许勤就在门外,可在这深更半夜时,突然看到一个人头的阴影,还在敲窗户,这已经足够把林母吓得腿肚子发软;赶紧把许勤叫了进来。 许勤正跟老爷子在客厅说话儿,听林母说有这事儿,进了卧室二话没问抄起地上的佛槌就往窗边走去。 老爷子是已经猜出来窗外是谁了的,可刚刚被向远舟顶撞的滋味让老爷子觉得不舒服极了,这会儿心理不舒服,也就没有点明,只想看看向远舟吃瘪的模样。 许勤手中紧握着佛槌,一步一步的往窗边挪去,当人站在窗下时,便示意林母和老爷子小声后退;虽然他手里拿着武器,却也怕外面的人有什么准备,防患于未然还是要的。 见林母和老爷子都后退了两步,许勤将左手从窗帘缝隙中缓缓钻入,抓紧了窗框;约莫好时机,在窗子拉开的一瞬间,窗帘也被猛地掀起,握着佛槌的那只手已经高高甩起,立刻就要朝窗外的脑袋砸下去。 “诶!干吗,爷儿孙俩合起来整我!” 向远舟气的跳脚大喊,手臂已经被佛槌震得发麻。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许勤挥出来的佛槌,这会儿估计发麻的就不是胳膊,是脑袋了。 “怎么是你啊?!这深更半夜的你不走门,干嘛鬼鬼祟祟的在窗子后面!” “你当我愿意啊,还不是你赶紧给我开门去!” 向远舟原本想跟许勤发发牢骚,要不是你家老爷子,把我关在了门外,我用得着来着找你么?可再想想,到底人家才是爷孙俩,怎么着也是人家俩互帮互助,话说出去没准儿就真被他们赶在街上了! 许勤见是自己人也不多说什么,开了门将人放进来。 “手没事吧?” “我给你一槌试试?” “林姨问是谁,你又没说话;我可不知道是你啊!” “林姨问我那会儿,刚好我身后过去个人影,原本以为是什么不干净的,就跟着走了两步看了看。” “这么晚了,还有人在外面?” “嗯,应该是这周围的邻居吧。我看他往巷子西边去了。” 向远舟搓揉着刚刚接佛槌的右手有些想哭。他今天这是走了什么运?跟这爷孙俩这么背晦。林母把林青燃打理好才出了卧室,听见向远舟和许勤的对话就搭了上来。 “那人头脑有些不大好,总说我们这里的社区书记监视他;他跟书记是邻居,两人都是离了婚的男人,哪有什么可监视她的地方;可那人也不听别人说什么,一味地跟书记吵架,有时生气起来都要动手的。你们也都躲着他点,别让他伤着你们。” 林母说这些话的时候,手里还不忘把林青燃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从前她都把林青燃的衣服手洗,总觉得洗衣机不如她洗的干净放心;可现在林母自己的身体都还没恢复好,林青燃又不知什么时候能清醒,实在没必要在这时候还去较真了。 “那这事儿,社区办就不管管么?” “这怎么管呢?往最大去说都算不上民事纠纷,毕竟两个人没真的打起来,大家也就得过且过了。” 现在的社会形势,没轮到自己头上的,都不算事;何况对方一个是社区书记,一个是精神患者;要不是打到自己家门口,恐怕连拉架的人都没有吧! “诶老向,你先别管别人。你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的,有门不走爬窗户?” “还不是老爷子么,非要问我什么一二年姜家的事,我说我不知道,他就跟我急。” “一二年?一二年什么事?” “哎呀,不是现在这个一二年,是建国前那时候!” 向远舟的牢骚还没发完,脑袋里突然就亮起了红灯!一九一二年的姜家?老爷子说的该不会是建国前的姜氏灭门案吧!向远舟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房门,咕咚吞了一下口水。 难怪他说不知道老爷子会不信,建国前姜家灭门那件事几乎震惊了全国诛鬼行;行中有威望的几位大将都从各地赶到上海,为的就是平定姜氏的冤魂。 按向远舟的年龄他是有可能不知道,但向远舟可是向家师门中出类拔萃的弟子,向师傅什么事都会跟他提及。现在冷静下来想想,真是怪不得老爷子会气的撞他鼻子! 向远舟摸摸鼻子,也不管许勤还在屁股后头追问。一个劲儿的往老爷子呆的卧室里钻。 还好,这次门没锁。 “老爷子,您睡了吗?” “这世间还早,要不,您起来咱俩聊聊?” “老爷子” 向远舟推门进屋,看见的是老爷子歪在床上的背影。现在已经都到了下半夜两点多,他当然知道时间不早,但也肯定老爷子还没睡,可要不这么说,他也真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师父教了你这几十年,就教会你怎么聒噪了吗!” “我这不是怕您迷糊着么。” “你说你的,我听着” “得。要说这姜家,我师父确实跟我提过一些。师傅说,当年姜家灭门时,虽然惨烈,但最让人惊愕的是事发的时间。按理说,这冤魂作祟,大多都是在深夜,不然也该是在晚上阴气旺盛的时候。可姜家出事时,是在早晨,公鸡打鸣儿的时候。” “早晨?” 老爷子被向远舟的话惊的一个翻身爬起来。公鸡打鸣,诛鬼回避。这是千古不变的,姜家怎么会在那时候出事? “对,是早晨。这个不仅咱们行里有人知道,当时警局还出动了法医也去查验过,人确实是早晨才死了的。姜家家大业大,姜老爷当时在上海可是上海银行的行长,家里夫妻恩爱却只育有一女,所以对这个女儿可以说是宠到天上去了。这姜小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据说她活着的时候,小到虐待姜家仆人,大到欺辱街边百姓;就没有她不敢做,不能做的。姜老爷和姜太太又宠她,凡事都拿钱压了下去。只有一次是闹出了人命的。可真要论起来,那人当时也并不算是死在姜小姐手上,反而是自杀。” “自杀?” “是。据说是个姑娘,好像还是个没了夫家的。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结果孩子才不到一岁时候突然没了。也不知为什么,那姑娘一口咬定是姜小姐抢了她的孩子,去警局,姜家都闹了好些天。可姜家财多势大,哪是她一个小老百姓能随便招惹的。来来回回不知被人殴打糟践了多少次。最后有一天早晨趁姜小姐坐车出门的时候,她从街边冲了出来,就一头撞死在那个姜小姐车上。” 向远舟说的姑娘倒是能和周易师傅提到血咒的原型对上号去,可这姑娘为什么能一口咬定是姜小姐抢了她的孩子呢?以姜家当年的权势,怎么会去要一个普通老百姓的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九一二2 “那姑娘真就那么死在姜家门前了?” “是啊。姜家目中无人惯了,连司机也都猖狂的很;车开出姜家大门时速度已经很快,那姑娘冲出去的时候根本避不开;据说死相也挺惨烈。” “如果照你所说,那姑娘没了夫家,自己身上也没人。她的后事又是谁给操办呢?” “嘿,这您就问到点子上了!那姑娘之所以会那样狠厉,正是因为身后事无人操办。要说那姜家也是活该,都说死者为大,可他们竟然连个管的人都没有!那姑娘被车撞了之后,当场就断了气;他们家下人竟只是把人推扫到了路边就不再管了。最后还是个流浪的老汉不忍,找了张草席给那姑娘拖到城外去埋了。索性她身后也没别人会管,也就成了座孤坟。” “这也就难怪了。要不是把人逼急了,怎么会在鸡鸣时分屠门。她这是要让他们一家都不得超生!” “唉,这姑娘也是可怜。你说你惹不起你躲着不就不完了吗!非得跟人杠个什么劲儿呢。有人说,那姑娘当时精心打扮了许久,还刻意穿了一身大红旗袍呢。为的就是一朝化为厉鬼,灭了他们姜家!不过说来也奇怪,当年这事儿,听说去的人都是压制姜家那个小姐的;倒没人给这姑娘度化一下。” “红衣厉鬼,还是女的;她根本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去了的,要是你,你敢度她吗?” “瞧您说的,我哪儿有那个能耐啊!” 老爷子没有再跟向远舟搭话,虽然接收的信息不多,但和自己所知道的融合起来;老爷子觉得他需要好好的消化整理一下。 窗子外面,是街道上种的棕榈树,树叶被风吹得来哗啦啦响,淅淅索索的树影映在窗子上,像一把把大而温润的蒲扇,每晃动一下,就把老爷子的心也跟着扇的愈发乱了。 人在心里有事的时候总是特别容易失眠,尤其是到了老爷子这般年纪的人,觉就更少了。 老爷子看窗影看的越发心烦,干脆起身出了卧室,却不料林母也坐在客厅中。 “许师傅,怎么没睡?” “我睡不着,倒是你,元气还不足需要多休息。” 林母含笑点头却仍坐在客厅椅子上没有起身,手中还摩挲着杯子,杯中水大概是刚倒好的,这会儿还在韵韵飘着热气。 老爷子看林母没有要动的意思,干脆自己也去倒了水,一屁股坐在了林母对面。 “林丫头还好吗?” “大约是不做梦了,我出来的时候正睡得香。这会儿是许勤在里头看着。” “嗯,小勤虽然年轻,倒也还算稳当。你放心就是。” 老爷子原本还想再劝林母去休息,突然想起林家一共就这么两个卧室,林丫头昏迷着,向远舟又在另一边睡得正香;林母就算想歇也没地儿去了。 “许勤是个好孩子,也是您教的好。” “这孩子命苦,他爸妈没得早,他的小时候,正是我忙的时候;跟着我也没捞着什么好儿。” “咱们这样家里的孩子,就是会让他们过早的懂事。这也是没办法的。” 许老爷子点头表示同意,反正两人现在都没得睡了,干脆就着两个孩子的话题聊了起来。林母说林青燃小时候的趣事,老爷子则提及许勤上学时候的调皮捣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也不觉得困;大约是有人说话精神也分散开了,刚刚还缠在老爷子心里的那些糟乱事,这会儿也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父母长辈之间谈及孩子,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老爷子到客厅里来的时候才不过三点左右,现在许勤从林青燃屋里出来已经快要五点了。 “爷爷?林姨?” 许勤出来是觉得天快要亮了,想要出来跟林母替换一下,去买些早饭回来。没想到门一拉开,看见两个人正坐在客厅里不知说着什么,乐得眉开眼笑。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就是说一些你和青燃小时候的事,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累坏了?” 知道林青燃没事之后,林母的一颗心就放回了肚子里,这时看见许勤出来自然也不会想到女儿哪方面去,反倒有些担心把许勤给累倒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爱问问你们。这天就亮了,你们想吃什么?我去给大家买些回来。” “清淡些就好,那些油腻带荤的不要。林丫头和你林姨都不能碰。” “好,我这就出去瞧瞧!” “多带些粥回来!” “知道啦” 许勤将要跑出门的时候,老爷子又嘱咐了他一句。不为其他,只是怕林青燃经过昨天一夜的折腾吃不下东西,多喝点粥也是好的。而林母本就是个不挑食的,这时再听见老爷子的话,不禁感叹林青燃是个有福的。找了这样一家温顺和蔼的人家。 只不过今天的早点可没有昨天来的那样及时丰盛。 客厅外墙的时钟已经快指向了七点,许勤还没回来。老爷子已经坐不住,在客厅里来回晃悠了;林母也是卧室客厅来来回回溜达了好几次;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突然远远传来一阵警笛声,那声音由远及近速度快的吓人,惊得林母将手里的毛巾都丢了出去。 “这一大清早的,不知道是哪里出了事。” “是啊,听起来好像就是我们这里不远好像,往西边去了。” 西边?老爷子一句话点醒了林母,这一片平院里,最西边住着的可不就是那个精神不大正常的男人和社区书记吗?! “小勤还没回来,我得出去瞧瞧。你把远舟叫起来,家里得有人护着点你和林丫头!” “好!您和许勤可都要小心些。” 老爷子临走前又敲了敲向远舟那屋的房门,这才披了外衣往西去了。 这一出门不要紧,西边早已经乌压压的一片人群,将整条巷子前后都围堵的水泄不通;就连刚刚过来的警车都没能过的去人群,只好停在了人群外。 看样子似乎不是什么灵异事故,倒像是发生了什么大案。因为那些警察从车上一下来,就把围观人群全部向后驱赶,隔了差不多两米的地方才拉开了警戒线。又派了几个健壮的警员守在了外围,这才放了几个穿着便衣的警察进去。 老爷子是个不愿意打听八卦的,可架不住许勤一直在外面没个音信;这会儿这周围的街坊邻居基本都聚集在了一起,老爷子也就趁机往人堆里扎。这一扎也就不用他去问了,自然有人会议论,老爷子只要负责听就行了。 “诶,我说什么来着!这俩人早晚要出事儿吧!” “哎哟,都以为他老黄就是脑袋不对劲,谁知道他会干这事儿啊?” “你们瞧见了吗?那书记的后脑勺都给凿碎了诶哟” “别瞎说了你们!说不定是咱们社区书记得罪了什么别的人呢,是不是老黄还不一定呢。” “怎么?你跟老黄沾了亲还是带了故啊,这么护着他?” “就是啊,咱们这的人谁不知道啊。那老黄整天追着书记骂,要不是他才怪呢!” “真是” 你瞧,这女人多的地方,信息量自然就会增大。真假不说,话题是永远不会少的。至少老爷子现在已经能确定,这件事跟许勤肯定牵连不上关系;而且这地方死了个人,死的,还是他们的社区书记;而嫌疑人,是一个姓黄的老头。 许老爷子正听得起劲儿时,许勤在对面的人群里看见了老爷子的身影。又是招手又是叫喊的,没两下就把警察给招到了跟前。 “哎哎哎,你干什么的?手里拿的什么东西,把东西放下,手举起来!站出来!” “我” “立刻!马上!” 许勤憋屈。自己不过买了些早点,这难道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吗?何况老爷子正在对面呢,一问不就知道了。 “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胖警察站到许勤身边,用手里的警棍指着许勤放在脚边的袋子。 “刚买的早点,菜包子c素烧鹅c盐烤大饼和茶蛋,清粥c咸菜样样都有。” 胖警察听了许勤的报备,不禁吞了吞口水,又打开袋子看了个遍。今天出勤时警局还没上班,他也是被队长临时打了电话叫过来的,这会儿五脏庙正闹妖呢;听见许勤报了这么多早点,肚子叫不叫不说,眼睛就已经控制不住了。 一旁跟胖警察一起执勤的,是一个年龄偏大的老警员;看着胖警察不务正业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踩在胖警察的脚面上,也不管他还能不能站的稳。 “你刚刚在人堆里叫喊些什么?没看到警察办案吗!” “我爷爷在对面人堆里呢,老爷子年龄大了,我怕他被人挤着。” “在哪?” “哝,就是对面穿着灰色中山装的那个。” 老警员上下打量了许勤几圈,伸手摸了摸许勤的腰带和裤兜。确认他身上没有带什么可行凶的东西,又继续盘问。一边盘问,又一遍拿起了许勤之前放在脚边的牛纸袋检查。 “听口音,你是外地人。来做什么的?” “我女朋友家住在这里,我和爷爷是上门来拜访的。” “带着爷爷上女朋友家?” 老警员查看袋子的眼神一滞,斜眼看着许勤。 “是啊,我家里只有爷爷一个老人,放他自己我不放心。” “走吧。以后警察办案,不要声张。” “知道知道,麻烦了!” 许是没看出许勤的异常,老警员将牛纸袋递给许勤,便让他过到老爷子一边去了。 可许勤才抱着袋子跑了两步,警戒线围起来的院子中突然跑出一个人来,速度快的根本看不清容貌,只看到人手里正高高举着把槁耙,胡乱挥舞着就朝许勤冲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九一二3 别看老警员放许勤穿过警戒线,可眼色却还紧紧抓在许勤身上一点没放松。 余光瞄见有人从警戒内的院子里冲出来的一瞬间,老警员的手“嗖”一下,就抓住了许勤的衣领,一把将人往自己身后拉扯了回来。 人往前冲的时候,身体惯性极大,像许勤这样身材健壮的就更不好控制了。老警员把许勤拉回去了不假,可许勤手里的两个袋子却随着惯性齐齐飞了出去。 也多亏了那些咸菜清粥素烧鹅,从袋子里飞起而出,刚好糊了槁耙人一脸一身。那清粥是许勤让老板刻意加了盐和糖的,原以为能给林青燃吃了补充些体力;这会儿倒好,迷得槁耙人睁不开眼。 “胖子!抓人!” 老警员又推了许勤一把,确认离槁耙人有了短距离后,大喊一声自己就先扑了上去。 胖警员虽然好吃,但抓人时候可以点不含糊。听到老警员的呼喊一个回身,就将槁耙人推到压在自己身下。 槁耙人被压倒之前,手里的槁耙也早就扔到一边去了;两手在脸上头上胡乱摸索着,才把眼睛里糊进的东西清理了个七七八八,胖警员的身体一下就涌了过来,直接就把人死死的压在了身下,不能再动弹。 等院子里的警察冲出来时,老警员和胖警员两人已经将槁耙人扭铐起来了。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面色冷峻的中年人跟在警察队伍最后,不是像其他警察那样跑出来,但步履之间的速度也比常人快上许多。当人走到许勤跟前时候,一股强烈的气场让人觉得胸前有些压抑。 “人抓住了吗?” “是,队长!” 老警员正架着槁耙人,听见问话,立刻立正站好向中年人敬了个礼回答道。原来,这个面色冷峻的中年男人是他们的队长,难怪气场如此强势。 许勤正打量这位队长时候,人家的眼光已经移到了他的身上。眼神中的审厉几乎要把许勤给看穿了。 “老胡,他是谁?怎么在警戒之内?!” “不过是个买早点的外地人,被人挤出来的。也亏了他的早点,不然我们还没这么快住到人呢!” 许勤没想到老警员会给自己打马虎眼,心里虽惊讶却也不敢在面色上表露出来。那队长看见自己脚边散落了一地的早点,又回头去看槁耙人脸上,还顺着头发在滴下粥水,也就没有再问。 “把人压回去,收队!” “是!” 老警员压着人往前走了两步,把人交给身边的一个小警察,自己又折了回来。从兜里掏出了张红色的钞票递给许勤。 “诶?您这是做什么?” “再去买份早点吧,别饿着老人!” “我” 许勤还想推辞说什么却没了机会,姓胡的老警员把钱扔到许勤手里转身就跟上队伍走了。 老爷子在一旁招招手,示意许勤回家再说。 “爷爷,这不好吧。我那些早点总共也没花上这一半儿呢!” “下回你再还给他就是了。” “下回?” “那是个老人了,跟那个队长几乎可以说是差不多的年龄;当警察的时候肯定也不少了;可身上的正气却比平常人还要少。你看看那个队长,别说鬼怪,就俩平常小孩看见他都会缩脖子他就不同了,光天化日,眉间的黑气都快要窜到头顶去了!” “啊?!” 老爷子摁住许勤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声张,这周围大妈级别的人太多,若是被她们听见,还不知会被说的怎样天花乱坠。他们之间的谈话还是不要被人传出去为好。 警察已经将槁耙人带上车押走,只剩下几个维护秩序的小警员留在这里疏散群众。这么快就将人抓到,众人也都失了兴趣,尤其是刚刚还在谈论这事儿的几个妇女,这会儿更是悻悻然就散了。 院子的警戒线一时半会建不会解除,老爷子有疑问也没法去了解,只好先带着许勤离开这片地方。 向远舟起床时,老爷子和许勤还没回来,林青燃倒是醒了。林母原以为林青燃这一回折腾的不轻,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清醒过来;难道那时候的情况真就只是看着凶险吗? “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不在多睡会吗?” “就是醒了,躺着觉得身上不舒服,想起来坐坐。” 林青燃才刚刚清醒,对于梦缘的事大概还回想不清太多;看着她蜡黄的脸色,向远舟也不想主动提起。 向远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可不是许老爷子,随便说起什么来都能让人觉得舒服。万一哪句话说的不对,自己在林姨心里的印象可也就跟着没了。 “起来也好,今儿天气好,趁现在还不热,正好出去晒晒太阳。” “是吗?我看青燃这脸色还是不大好,也没吃点东西,这时候出去,行吗?” 林母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人才刚醒,身上还虚着呢,粒米未进的就出去晒太阳,不会把人再伤着了吗? 林母的犹豫向远舟都看在眼里。虽然难过林母对自己的话不那么信任,可到底是人家的闺女,小心些也是应该的。 “你想啊,这林丫头身上的都是阴晦,晒太阳那是阳气;这么一来不正好冲散了吗?” “瞧你说的,好像青燃晒晒太阳就会好似的。哪有人把自己废了半天劲儿做的事,说的那么轻巧的!?” 被人看穿心思的向远舟显得有些尴尬,不知为什么,向远舟对林母总有些怯怯的;他明明很想跟林母亲近,很喜欢林母,可对于林母的话纵然他占理,也是从不敢多顶一句的。 林青燃看着向远舟乖巧的样子,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妈,老向惯会油嘴滑舌的。你可别被他骗了哦!” 说话的功夫,林青燃已经掀了被子准备下床。幸亏林母赶紧过来扶了一把,不然林青燃这一个脚软可要摔倒地上去了。 昨晚折腾了一夜,林青燃这时候的腿肚子一用力,就抖得像筛糠子似的。林青燃尴尬的看着林母,这个样子,她哪能出的去呢? 就在向远舟准备给林青燃搬凳子出去的时候,许勤和老爷子回来了。 “许爷爷,许勤。” “青燃,你怎么下来了?老向你就不知道搭把手啊!” “我不要紧。” 林青燃觉得自己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实在不想再让人跟着操心。 “小许,怎么去了这么久啊?外面出了什么事吗?” 许勤看了看老爷子,没有接林母的话,只说让林青燃出去坐下透透气再说。人都坐下之后许勤突然看着向远舟说 “老向,你说,你昨晚看见了一个人往西去了?那个人身材怎么样你还记得吗。” “身材?大概就比我高一点点,整个人偏瘦一些,也没什么特别的了啊;对了!那人看起来好像有些驼背。” “那人看起来,有多大了?” “四五十岁把。大半夜的我哪儿看得清楚啊?” 许勤在心里默默的对着人像,如果不看五官。向远舟说的身高,身形,年岁,都跟今天被警察带走的那个嫌疑人像极了!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些警察押人走的时候那人的后背,是微微隆起的。 在加上林母的描述,今天押走的那人,应该就是常年跟社区书记吵架闹事的那个了。 老爷子和许勤在回来的路上,不仅又去绕路买了早点,也对他们早晨看到的事好好探讨了一番。因为老爷子在人群中听察的时候,发现这正片住宅的西面,是一整块的坟地。 要说住宅区旁有公募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怪就怪在那一片坟地都是荒坟c野坟,别说没人上坟烧纸,就连杂草都没人清除;说白了,那就是一个孤魂野鬼的集聚地! “许师傅,可是西边出什么事了吗?” 被林母点名问道,老爷子的眼睛一动,没有说话;只给许勤使了个颜色。 许勤虽然只问了向远舟几句,可林母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一来许勤出去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二来老爷子自从回来就一直在沉思着,脸色颇为难看。 “林姨,昨天你跟我们说的西边那个精神病人,把这儿的社区书记杀了。” “什么?!杀了?!” “是。我回来的半路上,遇到了警察;周边的邻居群众也都出来看热闹。这才被人群堵住没能及时回来。” 林母的脸色满是惊愕,显然还没从这样的消息中缓过神来。可老爷子却等不及了。 “我想今晚和远舟过去现场瞧瞧,你要是知道什么,不妨跟我们多说说。” “为什么啊许爷爷?勘察现场不应该是警察做的事吗?再说你们晚上去,不是很危险吗?” 林青燃还不知道,老爷子已经对血咒有了新的发现,而那片坟地也是老爷子当下最忌讳的,真要探究起来,还是晚上更方便一些,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白天那里都是警戒我们是进不去的。我也是想去看看,万一那社区书记因为冤死,魂魄不宁也好有人度化他。这样对我们来说,也是防患于未然吧!” 如果按照周易师傅的说法,那血咒已经被他所伤,如果按照常理来说,它怎么也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再现身;这也就刚好给了他们时间,能有机会去弄清楚当年姜婉云到底和那个姑娘发生过什么,而林青燃又是怎么跟姜婉云搭上关系的。 可若那片坟地真的是在夜间聚集了众多孤魂野鬼,恐怕用不了几天,血咒的能力和修为就会成倍增长。吞噬孤魂野鬼本是触犯天行轮回的,但依照血咒的个性,她才不会管那么多。到时候,老爷子他们在想要跟它抗衡,可就不似从前那么简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故事1 林青燃虽然才刚醒,可精神还是恹恹的提不上来。许勤见林青燃的神态不太好,干脆提议大家先吃饭再谈。反正老爷子和向远舟晚上才要动身。他们还有一整天的时间来探讨那些故事背景。 吃饭时候,老爷子原本也不想说什么;没想到,林母吃到一半就撂下了筷子,主动提起了话茬。 “我一直在想,老黄和社区主任到底是什么时间闹起来的。可我搬来的时间不长,大多都是对面张姐从前告诉我的。” “谁说的都无妨,你想起什么说什么就是。我们知道的越多,心里就越有底。” 见林母已经放了筷子,老爷子也干脆不再吃了。许勤和向远舟能吃,却也架不住心里有事,都跟着停了嘴。至于林青燃更是个吃不了几口的。几人就这样围坐在饭桌前,像初次踏进林家时候一样,细细的听林母讲故事。 林母和林青燃搬来这里也不过一年左右,当时收拾完家里,林青燃就又回去了南市上班。好在林家对面的那位邻居是个自来熟,经常会来找林母说些八卦传闻。 说起这老黄,也就是早晨被警察押走的那个。本在两三年以前,老黄跟社区书记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紧张。毕竟都是住在一起的邻居,大家一起下棋打牌,虽然社区主任时不时的爱损老黄几句,可老黄也不是个爱计较的;别说打架,连拌嘴的几率都是极少的。 可就在两年前,政府突然在这片住宅的最西边建起了一片公募。大家虽然都不同意,可自古民不与官斗,百姓闹得再多,也架不住政府的压力。时间一久,大家闹得也就累了。最后自然也就都默许了政府的一些作为。 说来也怪,这墓地建成之后,竟没有一个人来这里下单买墓。不管政府人怎么宣传,怎么联系,这块地方就是没人过来。时间一久,政府也就把这片地给放弃了。 这样好的一块地方既然建成了,哪里会有让它白白荒废的道理?周围的居民看无人看管,但凡在街上河边有意外发生,大家就都默契把人拖来这里埋了。给自己积下了阴德不说,也让人走后得到安乐。 随着这孤坟的增多,这怪事也就跟着来了。一日老黄和社区主任又在外面作伴下棋,按说这两人也是多年搭档了,对彼此的性格人品都很了解。可那天也不知是怎么了,这社区主任说老黄的话就在嘴上念叨个没完,老黄也不像平常也一样忍耐,两人直接就在棋盘上动起了手来。 虽然最后是被观棋的邻居们给拉开了,但打那以后,这两人心里也都结下了疙瘩。只要老黄在出门时候碰见社区主任,就会破口大骂,一口咬定社区主任一直在监视自己;有好几次都差点大打出手。可人家社区主任哪有什么可监视老黄的道理呢?两人都是离异了的老头儿,人家又堂堂一个社区主任,监视什么大姑娘小媳妇儿不好,回去监视老黄? 时间一久,大家也就都说这老黄,疯了。 社区主任是个心宽的,不然也做不到一个社区主任的位置。要说老黄精神不大够用,可这社区主任不傻吧?就这样,不管怎么吵怎么闹,两人还是住在隔壁,谁也没有搬走。 到了最近这半年多,老黄闹得尤为严重起来;逢看见社区主任楼面,就大声叫嚷着要杀了他。可这人在两年前就被人认定是疯了,一个疯子的话,哪里有人会当真呢。就连社区主任自己,都是冷笑置之。 只是大家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疯子,有一天会真的杀人。 故事讲到这里,老爷子也已经将人和事都了解的差不多了。这老黄的疯,绝对不简单。现在谁要说老黄的疯癫跟那片坟地没关系,老爷子估计会把他的脑袋都给拧下来。 “那片坟地,就再也没人管理了吗?就算已经有人迁进去了,政府也没调几个人下来?” “据说是没有。我搬来的这一年里也没见有人来过。据说是已经彻底放弃了这块地方。” 无人管理又没有供奉可食,这样的一群孤魂野鬼,不闹妖生事才怪! “那个书记” “哦,书记姓姜,为人还算不错。只不过从前有些苛待了他老婆。也不知他怎么了,总怀疑他老婆出轨背叛了他。时不时就把人打的体无完肤,他老婆人也实在,过了几年这样的日子觉得无法忍受,直接就背着包跑了。再也没回来。” 又是姜?这建国前姜家的事还没打听清楚;这社区书记又是个姓姜的,难不成,有这么巧吗? “这些事我心里已经有数了。大家都累了,吃过饭都先休息。有什么事,睡一觉起来再说!” “对。咱们啊,现在就是得养精蓄锐,管他什么书记主任的。先顾好咱们自己再说。” “你去姜书记家转转,问问那边的小鬼,姜家的祖上是怎么回事。” “诶?凭什么是我啊” “凭你睡了大半宿!” 老爷子把凳子往后一撤,撂下了这么句话,就往卧室里去了。许勤和林母也扶着林青燃往屋里走,原本是打算让林青燃出去走走晒晒太阳的;可林青燃真的太累了,只好让她再休息一番。 “合着你们都去睡,就我自己打头阵去啊!?” 向远舟看着几人分分离座,也无可奈何;老爷子的话是不能不听的,也好在自己昨晚睡得多,这会儿再吃抱一点,出门探路肯定不成问题。 吃饱喝足,向远舟收拾好东西就背着包往西边去了。最近的日子里,学生们都放假了,向远舟从林家出来,满大街都是半大孩子,阳气旺的不行,丁点儿阴欲之气都感受不到。气的向远舟躲在街边的廊檐下直跺脚。 “现在的学校,都不给学生留作业的吗都!不称职!” 向远舟自顾自嘟囔了一句,又背着包往姜书记家走过去。远远的就看见两个警察还守在姜书记家门口哦,橙黄的警戒线也拉的严实。青天白日的,那姜家上面还真就笼罩着一团黑气。 趁着白天日头还高,向远舟在四处打量着,要找条路子接近姜书记家才行。不然就这么在外围绕来绕去,他根本什么也探不到。 向远舟是个爱使坏的,只见他从口袋中拿出了两个纸片小人;向远舟将纸片上浸染了天清水,一口气将两片都吹向了警戒线里那两个警员身边。 “喵,喵” “诶?哪儿来的猫啊。” “怎么还是黑猫啊,人家都说这人死之后碰见黑猫不吉利,快赶走赶走!” 小警察到底没有经验,看见黑猫在身边溜来溜去,脑袋里第一个想法就是赶紧将黑猫驱赶出去。可向远舟哪能让他们如意呢?这么简单就把他的把戏清理掉了,那他还怎么进去院子里! “嘿嘿,小警察,且看看我的手段!” 向远舟一边嘀咕着,一边又拿出一张白纸来浸湿,指尖反换飞旋几下,一只有模有样的小奶猫就又跃然掌心。向远舟这回没有将纸片吹走,而是直接将小奶猫幻化成型,抱在了自己怀里。 小奶猫在向远舟怀里喵喵的叫着,一边叫还一边用爪子挠着向远舟的衣衫。向远舟安抚着怀里的小猫,又伸头去看那两个年轻的小警察。果然,他们已经追着之前的两只黑猫进到院子里了。 向远舟就趁着时候,抱着小黑猫也窜进了警戒线内的院子中去。 “喵喵啊,喵喵你在哪?” “喵喵?” 向远舟站在院门口,刻意的大喊了几声;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小警察先跑了出来,对向远舟驱赶呵斥。 “诶诶干什么的?” “说你呢,这里是办案重地,不许陌生人进入,快出去出去!” 小警察不满向远舟麻木的反映,上前一步推了推向远舟的肩膀。 “哎哟,警察同志。你看我家小猫刚出生,这猫妈就跑出来了,我刚才瞧见是跑着院子里来了,就跟着过来了。” “是你的猫啊?” “是啊是啊,这小猫饿极了正找奶吃呢!” 说着,向远舟偷偷用手捏了下怀里小猫的后退,惹得它又是一阵叫唤。小警察是个心软的,看着小猫窝在向远舟怀里的样子可怜,嘴上的话也就软了下来。 “你跟我进去找吧,找到了就马上出来知道吗!” “知道知道!” 向远舟陪着笑,跟随着小警察走进了院子。 和林家不同,这姜书记家里从一进门时就分成了明显的三部分。正对门的是客厅,左手边是厨房侧卧,右手边的是主卧卫生间。 按说,平院这种格局也没什么不行的。可偏偏这院子的正中央有一颗机粗大的槐树,向远舟目测了一下,他一个人张开双臂也环不住这树干的一半。向远舟仔细回想了一番林母的话,并没有提到过这棵槐树。 如果说林母不知道,这么大一个树种在院子里,就算林母不来别人看到了也会提及吧,何况林家的那位邻居八卦得很,如果知道一定会在林母面前猜测个没完;可要是林母知道,她为什么不说呢? “诶,你看什么呢?跟在我身后别乱走!” “好好。” 向远舟又打量了一眼院子里的槐树,转身跟上了小警察的脚步。 家里,林青燃和林母已经在床上睡下了。林青燃是元气缺失,林母则是熬了一宿累坏了。许勤是个藏不住事的,心里一旦有了心思人就跟着焦躁起来;可老爷子心里还在盘算着建国前姜家的那些事,这会儿虽然知道许勤的心情,却也没空搭理他的那点心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故事2 按照向远舟之前跟老爷子所说,血咒本体的这个姑娘是个没了夫家的,可周易师傅说这个姑娘,却是个未婚,这就是老爷子心中的第一个疑点了;如果这个身份无法核实统一,那基本就可以断定,向远舟和周易师傅所说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确定了向远舟和周易师傅所说的是当年的同一个人,那么这个只身的姑娘,到底是怎么招惹上了姜家那位小姐;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她牵连到一起呢?凡是皆有因果,这事如果不能从头查起,恐怕还是不能弄得明白。 想到这里,原本倚靠在床边的老爷子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光中清透锃亮的光,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 “小勤,咱们早晨路过那个死了的书记家,是姓姜吧?” “是啊。林姨早晨才说的,姓姜。” 姜家从前坐落在上海,可真要算起来,离林家现在住的地方,也并没有多远。真要说是什么支系亲戚牵了过来,也是正常。 “哼,八百年前都是一家。翻一翻,总能查出个由头来。” “爷爷,您说什么呢?这作奸犯科的事儿,咱们就不查了吧!?” “你去把林丫头叫起来,我带着东西,咱们去会一会这个姜书记。我就不信,天底下有这么大的巧!” 愣愣的看着老爷子人已经利索的翻身下床,许勤脑袋里,却还没明白过来人的意思。只是老爷子已经付诸行动,他自然也不能拖后腿。 许勤站在林母卧室的门前,“笃笃”轻敲两下房门,又伸手整理了下刚刚在床上蹭皱了的衣服。一抬头,却看见了林青燃的一张笑脸。 “怎么?衣服皱了扯一扯就会好吗?” “不会好,但是,会好看一点点。” 说话时候,许勤还抬起手在眼睛前比了个大小,惹得林青燃又捂着嘴笑了一阵。 “不跟你笑了。你是要来找我吗?” “恩。林姨睡了吗?” “才睡着没一会儿,昨晚一定把她累坏了。” “是啊,林姨可守了你一夜。让她在家里好好睡吧,你把门锁了,跟我们出去一趟。” “出去?去哪儿?” “西边姜书记家。” 林青燃这时的反应,就像刚才的许勤一样。眼睛里,脑袋里都打满了问号。这明明应该是警察办案,他们去做什么呢?何况,向远舟不是已经去先打底了吗,他们这时候再去,这么多人哪儿能进得去警戒呢! 可林母还在屋里睡着,看许勤的脸色,林青燃猜想,他定跟自己一样,也什么都没闹明白;与其问许勤,还不如她自己去问。 林青燃换了衣服带好房门的时候,许老爷子已经装了一大半赤小豆背在身上,手里还抓着一大把旧报纸和盒装的老式火柴。 “许爷爷,您这是” 要说这报纸,还能说是用来点火柴的;可这赤小豆,不经水泡蒸煮,哪有什么用处呢? “走吧,咱们边走边说!” 老爷子把东西都扔给了许勤,带着两个小的就大步往外走。出了林家大门,老爷子才跟两人说明心思。 原来,老爷子不仅仅是对姜书记有疑问;连带着那个疯了的老黄,老爷子也打了问号。前一天晚上,周易师傅才在无意之间让血咒现了形;第二天一早,他们眼前就出了人命。 且不说这姜书记和这个精神不正常的老黄之间有多少怨气,光是守着西边的那片荒坟来说,想要让老爷子不疑心,也是不可能的了;再加上近两年来姜书记和老黄之间的怨气怒声,姜书记一死,必定怨气骤增,若是血咒在这时候吸食了姜书记枉死的冤魂 “所以,您是怀疑,那个看起来精神不正常的老黄,也被血咒上了身?” “以它现在的状况,想要进入人体操控恐怕是不可能的;我猜它应该是操控了一旁孤坟的小鬼。” “那姜书记的魂魄” 林青燃想问这姜书记的魂魄,不会在被杀的当时就被收走吗?如果是血咒想要以姜书记的怨气来增加自己,那及时吸食不应该是最好的吗! “现在警察的正气虽然少,或许压不住血咒,但于那些孤魂野鬼,还是不敢靠近的。” “那您之前跟我说的那个老警察,他是怎么回事呢?” “老警察?什么老警察啊?” 老爷子没有接许勤的话,倒是林青燃,被好奇心驱使的粘到了许勤胳膊上。 “吃早饭的时候还觉得你没什么精神,现在看你眼睛都在放光。” “哪有,你快说说,是个什么人啊?” “一个面上冷,内心热的老好人。” “什么啊,说了跟没说一样。” 林青燃推开许勤在自己鼻子上剐蹭的手,不瞒的皱眉噘嘴。刚想再开口抱怨,就听见老爷子一声“到了”,三人一行立时都站住了脚。 早晨还挤满了人的姜家门口,这时已经空无一人。就连过路的路人都心嫌晦气,绕着这片地方走过。橙黄的警戒线还拉在姜书记家门口,可原本应该留守的警员,却不见了。 “远舟大概已经在里面了。” 许勤将警戒线抬高,让老爷子和林青燃先进到了院子,自己才跟了进去。才踏进姜书记家的院子,老爷子就看见脚边的两片猫形纸片,一眼就笃定这必然是向远舟的手笔。可姜书记院子里这会儿安静的不像话,如果向远舟在这里,那两个留守的小警察,怎么会允许向远舟在这逗留,还悄无声息呢? 许老爷子面向西南盘腿坐下,示意许勤和林青燃跟在自己身后;才想要启用冥想探一探向远舟的下落,就听见他们身后传来了一份沙哑的声音。 “你们来了” 林青燃的身体不自觉的抖了一抖,是血咒。 这个声音,这个语气,她已经熟的不能再熟。只不过这次,林青燃的后背没有像之前那样蹭蹭的窜起凉风。倒让她觉得比之前安心了一些。 许老爷子万万没想到,血咒会自己躲在这姜书记的院子里等他们过来。看来不只是他们算到了事情的后续;对方,对他们的了解也至少有了七分。还是他们自己太看轻了对手。 林青燃和许勤将老爷子搀扶起身,跟随者老爷子的脚步往院子西边走去。不等几人走到西间,老爷子突然停下了脚步,示意他们转身去看;身后原本空荡的院落中央,此时已经屹立了一棵高大魁梧的紫花槐树。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高大c好看的槐树。” 林青燃觉得自己有些词穷。眼前的紫花槐树是突然出现不假,可跟这院子却没有半点违和感。整棵紫花槐高大茂盛,虽说不上是参天大树,此时看起来却也郁郁葱葱,遮住了小半个院子;因为已经过了花期,这时的树上已经没了优雅清香的淡紫色槐花,树顶的枝叶葱绿,枝丫也不断向外延伸着;树干笔直伸展。 一棵高大清丽的树木站立在院落中,看起来似乎是在努力向上生长,实则,实在努力吸食着姜书记院子上空的那些黝黑的怨气。 “是你让人杀了姜书记吗?” 安静到有些诡异的气氛终于被打破,只是许勤和老爷子都没想到,林青燃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而眼前这棵树竟然也真的答了。 “是又怎样?” “为什么?那是一条人命啊!人命啊!你折磨我c欺负我还不够吗!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 林青燃失声痛哭,眼泪鼻涕猛然落下,整个人大喊着扑向了院中的树干。可一个小女人的这点举动,能对一棵近三米高的大树造成什么伤害呢?反而是紫花槐中蕴含着的阴气,通过裸露在外的手掌外肘又钻入了林青燃的体内。 阴气侵体的滋味,林青燃不是第一次尝到,可每次体验,都让林青燃像第一次经历一样,痛苦的想满地打滚。许勤见状不妙,赶紧上前将人拉回来。 “就因为他姓姜!” “就算他姓姜又如何?难道就因为你的仇家姓姜,就要杀尽这天下姓姜的人吗?变态,你变态!” “当然不。我只杀这天下跟你有关的姜家人,只因为你。” 林青燃的脑袋早已经不能正常思考,因为阴气如题,林青燃浑身上下的骨缝又开始刺骨的疼痛,一口齐白的牙齿此时也上下磕碰的咯咯作响;情绪激动,加之身体感知的疼痛让林青燃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这件事对林青燃的刺激太大太大,她愤怒c生气,甚至在这时候也还想要开口跟血咒再叫骂对峙。 可她心中的疑问太多,多到她不知该从哪说起。 一个缠着自己的冤魂厉鬼,为什么现在要来杀人。为什么一定要杀姓姜的人?又为什么说是跟自己有关系的人? 林青燃的圈子真的很小,她姓林,林母姓周;在林青燃的身边,除了许勤和许老爷子,就是向远舟和自己唯一一个闺蜜萧潇。除了他们,林青燃的圈子就没有其他人了,根本没有任何跟姜姓有关的人存在。 “如果是因为我,那为什么是姓姜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故事3 不只是林青燃自己想不明白,许勤也一样有很多疑问。 血咒缠上林青燃,可以是为了复仇,也可以是因为林青燃体质特殊血咒想要增强自己的能力,甚至都可以是意外。哪怕最后,说是祖辈留下来的孽他都能理解。 可眼下人家直说了,要杀的是姜姓家人,这和林青燃哪里挂的上关系呢? “怎么,这些年世道轮回转变,姜小姐的家族姓氏也跟着变了吗?” “青燃姓林,你一心追逐要灭的人却姓姜;想要报仇却连仇家都没找对,你可当真个好糊涂的鬼!” 许勤的气不打一处来,若眼前的不是棵槐树而是个人,大概早就跳起来指着鼻子骂起来了。 “它没错。” “爷爷?” “许爷爷” “血咒是要跟着人的生辰八字下咒的,单凭这一点,也不会错。” 姜小姐?! 林青燃的脑袋混乱起来,如果血咒找错了人,那么他们大可以把事情说开,保不齐这事儿会就此散去;可如果按照许老爷子的话血咒没有找错她,那血咒所说的这个“姜小姐”跟自己到底有什么渊源呢? 爸爸姓林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的,自己从记事开始就一直叫“林青燃”这个名字也不会错;这个“姜小姐”,到底从何说起的 老爷子从林青燃身边踏了出去,经过她身边时,将原本背在许勤身上的布包绳子悄悄松解开来,里面装着的赤小豆立刻撒了大半出来,滚得院子里满地都是;趁血咒幻化的树形还没幻灭,老爷子又将之前从林家带着的报纸点燃,慢慢烧着往院子中间走去。 当许老爷子人整个站到紫槐树下时,原本枝繁叶茂c高大繁密的紫槐树竟显得有些萎靡。老爷子手中的旧报纸是被林母晒过好多次的,比本身更加干燥易燃;老爷子也不说话,就这么站在树前静静烧着报纸,一张将要燃尽时,就再接着放上一张。 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紫槐树就开始迅速枯萎。许勤顾着林青燃歪靠在西间的外墙上,只见院中原本茂盛的紫槐树叶子突然发黄干枯,以肉眼可见速度迅速凋零飘落;而每一片掉落的叶子,并没有在地上积攒起来,反而在落到地面的瞬间都化作了一缕青烟;那些靠近老爷子身边和火焰的,更是还没落下时就远远的弥散了。 林青燃身体里的阴气还在隐隐作祟,却抵不过她看见这幅景象时的惊讶。不自觉间,林青燃已经睁大了眼睛;连嘴巴也跟着微微张开;手指上关节的突然刺痛,让她突然回过神来;林青燃想要去抓许勤的手,却发现,许勤也早已经跟自己一样,呆愣住了。 老爷子的动作一直没有停下,林青燃不仅怀疑,许老爷子到底带了多少报纸出来? 紫槐树的树叶终于落光了。它的枝丫也跟着开始枯黄干涸,原本延伸了很久的树杈这时都渐渐往回收缩着,就像是没了水分的甘蔗,看起来就干瘪无味。树杈是没有树叶那样繁多的,不过秒秒钟过去,树杈枝丫就都频繁掉落,明明是消散在了眼前,林青燃却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木头掉落在地上的脆响。 树干在树叶飘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逐渐失去了光泽。这时候再看已经不只是光秃的模样,树皮干涸脱落,一片片,一块块甚至有些掉进了老爷子手边的火焰中。 刚刚还繁盛茂密的一棵紫槐树,一时间在几人面前消弭散尽;最终只在老爷子的火光前留下了一个轻薄的身影。那看起来似乎是一个人环抱着自己的双膝,蹲坐在地上;一头乌黑的长发正散开披落在肩头,林青燃看不清它身上穿着什么样子的衣服,只觉得样式有些老旧,颜色也不是很靓。 见大局已经可以掌握,老爷子也不再继续烧灼手里的旧报纸,将剩下不多的几张又重新叠好,揣进了兜里。 老爷子起身后也不急着开口,只将身体站的笔直,一双眼睛凌厉的在对面那个小小的身影上来回扫射着。 “这次你不把我灭了,往后,可就没机会了。” “你若不想魂飞魄散,就把事情全须全尾的说来。” “闹了半天,你们连自己管的哪门子闲事儿,都没闹清楚啊?!” 别看血咒身影小小的,可说出的话,每个字都像带着针似的,扎得人心里极不舒服。老爷子更是个听不得这些的,眉头一皱,脚尖轻扫了一圈,将圈中的赤小豆如数都踢进了血咒的本体中。原本就有些纤弱的身影又抖了两抖。 如果放到从前,老爷子这么轻巧的把戏必然是伤不到它的;可血咒昨晚才被周易师傅伤了元气,早前向远舟来时肯定也没给它什么好脸色,再加上刚才的阳火;它要不害怕这谷物才怪。 “事情说清楚,把人叫出来;我就放你这一回。” “几句话就想换一个人,许师傅可真是好算计!” 原来老爷子心中早有明白。向远舟的能力不强,但既然他们来了,即便是没有及时感应到,也会有所动作。可从老爷子带着林青燃许勤三人进了门,别说对向远舟的感应,连那两个小警察的气息都丁点没有,要说不是血咒搞的鬼,别说是他们,就连旁人也不会信。 原本抱膝而坐的身影正慢慢从地上站起,林青燃也让许勤扶着自己撑起身子。不论这个对手是人是鬼,能否抵抗,在正面相对时,林青燃觉得,她不能输。 酸痛发抖的双腿终于在许勤的搀扶下站稳了,林青燃定了神抬头去看自己的对手,却是个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 林青燃看向血咒的时候,它也才刚刚站稳,正整理着自己身上那件朴素老旧的淡蓝色旗袍,别看血咒总来势汹汹,可身材却是个比林青燃还单薄的,那件旗袍已经很瘦了,除了略微的有些小肚子,其他的地方都还显得有些宽松;将衣服略抚平后,血咒居然又伸手粗略梳理起了自己脑后的一头秀发。 如果不是先前经历过那些可怕的场景,林青燃真的不敢相信,那个几次差点害死自己,害死林母和向远舟的鬼怪,竟然会是眼前这个有些柔弱的女子。 “小时候我娘常说,女孩子家,见人之前要梳洗打扮好;这也是份礼节。我也很久,没有打扮过自己了。自从,你把他带走了之后。” 不知是元气不足不足以支撑,还是要说太多话,这次血咒的声音大概是她自己的本音。林青燃听得出来,那里面有怨恨,有痛心;还有一份痴心 “你说,我带走了谁?” “他。” 血咒的还在梳理着自己头发的手一滞,微微抬起,食指尖一动,指向了林青燃身边的许勤。 林青燃看着许勤没有说话,也没有让许勤问什么,解释什么。既然老爷子让血咒来说,那就听听它到底会说出什么故事来。 “你还说你不是姜婉云。可你看他时候的眼神,表情,甚至连你依赖他时候的神情,都跟从前一模一样;还是那么让我讨厌恶心,一点都没变过!” “我跟你说的那个叫姜婉云的人,长得很像吗?” “长得?哼,我还真是没见过,一个人连自己的根都会忘了。” 血咒说完这句话时,皱着眉头就讲身体扭转了过去,彻底背对了许勤和林青燃;林青燃不想在姜婉云这个人身上纠结太多,她只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据可查。 “好,你就当我是姜婉云。可你为什么,要送给我那套翡翠首饰,为什么说是我带走了他?” “从前你不就是因为喜欢我的那套首饰才对我下手的吗?怎么,这回我送到你眼前了,你反倒要来问我?” 大约是真的觉得可笑,血咒听见林青燃话的一瞬间又转回身子,挂了一脸的笑意看着林青燃。老爷子见状往后退了退,虽然林青燃和许勤没看明白,可老爷子心里却想到了些由头。 许老爷子绕到了许勤身后,把他身上还背着的小半袋赤小豆全取了下来,也不管血咒会不会有意动手,自顾自的背起就往一边走,边走还边说 “林丫头是喝过汤的人了,她不可能记得你说的那些!” “哟,明白人在这儿呢?” 血咒又哼哼笑了两声,往前走到许勤面前两步远的地方站定。眼神中的戾气锋锐都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温润柔和。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也是这么挽着我的。” “我” 许勤一时间有些语塞,看着林青燃不知该怎么张口。他去哪里记得什么当年的事?原本是要替林青燃解决问题,现在怎么会牵连到他身上,他都还没搞得清楚! 感受到许勤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臂明显僵硬了起来,林青燃抬头,将许勤的反应都看到了眼里,要说自己不难受是骗人的。可听人家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自己从前在人家手里把许勤给抢了过来,如果这时候再妨碍人家两位回味过去,恐怕自己今天会直接交代在这里吧! “看来时间真的有些久了,久到你都已经不记得我了。姜婉云,你真的很厉害。能把一个跟我青梅竹马二十几年的男人,在一朝一夕之间就让他变了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故事4 一朝一夕?如果林青燃的历史知识没记错,就血咒身上的这种老旧旗袍,最晚也是流行到了建国前后;如果这么多年的时间,都还能被称之为一朝一夕,林青燃也真不知道他们现在所说的时间单位,应该被称之为什么了。 许勤没有林青燃的想的这样细致。其实站在男人的角度来看,血咒本体所现的这个姑娘非但不难看,反而有些讨喜。 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人却也算得上是眉清目秀,身形窈窕。言行举止,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大方。从血咒的一举一动中能看得出来,从前为人时,它的家教一定很好;所以即便到了现在,人已经死了这样多年,还在保持着从前的诸多习惯。 “他若不想变,又哪里是我能左右得了的呢?” 说话间,林青燃一个用力就甩开了许勤原本挽着自己的手臂,许勤还想伸手去扶,林青燃却在暗地里跟他较劲,怎么也不肯让许勤再碰,只自己提着一口气,硬撑着。 林青燃不是个不懂事的。敌人当前,按说怎么也不该这样闹脾气的;可女人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当林青燃瞧见许勤盯着血咒时候那种异样的眼神,林青燃就知道,血咒的话,未必是假。 “你的意思,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并没有强迫。” “不然呢?难道是我叫他来找我的么!” “可若不是你在街上让人抢了我的项链,他又怎么会去向你讨要!你又哪里来的机会勾引他!” 女人的痴情真是有千千结。纵然过了这样多年,心底的伤疤被猛然揭起,血咒还是忍不住向林青燃扑了过去。吓得许勤赶紧把人护到身后。 也许是感觉到了许勤身上浓重的正阳之气,血咒愣是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从前,你这样担心维护,万般紧张的,何尝不是我呢” 这是林青燃第一次见鬼流泪。不同于人的清泪,血咒那一双弯月似的眸中流出的,是鲜红的血泪。不知是不是同为女人,林青燃隐隐的有些难过。不论血咒对自己做了什么,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她到底也不过是一个被抛弃了的女人罢了。 “你就从头说起吧。就像许爷爷说的,我真的不记得跟你有什么仇怨,许勤也更不会知道。” “从头说起?哈哈哈哪里还有什么头呢。” 血咒还保持着刚刚跌坐在地上时候的样子,一手支撑着地面,一手掩面呜呜的哭泣;那鲜红的血泪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一滴滴的落在地上黑化散去。 相比这样的状况,林青燃宁愿血咒像从前那样凶猛。那样,至少他们不会像现在这么尴尬被动,更不会有这么多的无力感。 “你不想说这些,至少告诉我那条项链是怎么回事吧?” “我真是好奇,怎么现在你有闲工夫来听我说故事了?你从我身上硬抢走它的时候,没想过要这样了解吧!” 血咒将自己飘忽的身形摆正了些,却还是没站起身来;只轻蔑的瞟了林青燃一眼,悠悠的就开了口。 “那条项链,是从前我母亲留给我的。我娘说,那是我家祖上传下来最好的一套首饰了。我家祖上是做玉石生意的,所以家里有各式各样的首饰。可不知为什么,我和我娘都最爱那一套。虽说是祖母绿,可它的颜色真的极正,连我年轻时戴起来,都不觉得重;反而让人觉得高尚。你也是因为这个,才喜欢的,对吗?” 林青燃不知自己该怎么回答。说是,就好像是自己承认了对它做过什么;可要说不是,林青燃真怕它会反问一句,搞得这故事又讲不下去。 “我见过的场面虽然不多,可东西是好是坏,还是能分辨的。那条项链,确实是上乘的好货。” “是啊,所以我平常都不会带着它照耀,怕的就是惹人眼热。可是那天,他来我家提亲。我娘说,他若有办法打造出一对耳环和手镯,配的起那条项链,就同意我嫁给他。” 往事总有美好的画面,血咒似乎已经被自己的几句话拉回了过去。刚刚对着林青燃轻蔑的神色早已不见,青灰色的脸上只有浓浓的向往之情。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家里的大人对于我们的事都是有默契的;说是让他想办法打造什么耳环手镯,其实就是给他一个台阶。只要能找到差不多成色的配饰相配,这事儿自然就成了。我们跑了大半个上海,好不容易找到了颜色最合适的,我高兴的止不住的笑。那时的我,是真的得意啊,觉得自己就要在父母公婆的祝福下,嫁给自己最喜欢的人了。” “能够得到对方父母的喜欢,本就是很难的事。你有得意的资本。” “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要真是这样认为,当初何至于非要抢走我一套首饰?我拼了命的求你,拜你;告诉你那是我未婚夫给我的结婚信物。可你呢?把我最珍贵,最珍视的东西握在手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那种神情,就好像是再看一条向你摇尾乞怜的狗一样!” “我” “你怎么?想不起来了吗?是欺负过的人太多,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吧!” 林青燃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血咒的心里,恐怕还是认定了,自己就是她的仇人姜婉云;自己就算说的再多也没用。 只是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血咒出现在她梦里c结界里都是高高在上的。原来,只是为了报复。为了让她感受到那种被人欺凌的滋味。 老爷子带着两人出门时,天气还是极好的。天空也透亮深邃;而这时候,似乎是要为血咒抱不平似得,整片天色都昏暗了不少,直接带低了环境中的气压,让人觉得心中憋闷着;姜书记的小院并不小,可偏偏不知为什么,有了他们两人一鬼,就显得满满当当;亏的老爷子刚刚溜去寻向远舟去了,不然还不知这会儿会压抑成什么样子。 林母醒来时候瞧见的,就是外面乌蒙蒙的天。 “噢哟,这几个人是去哪儿了呀!这天气这个样子,要不了多久就要下雨了的。” 说着就拿起家里的座机给林青燃拨去电话,可电话才一接通,外面客厅就传来了叮铃铃的彩铃声。知道林青燃没把手机戴在身上,林母只得深叹了口气,将电话扣下。看着外面阴郁的天气,又坐回床边担心起来。 老爷子带着向远舟回到姜书记小院儿的时候,就看见许勤斜靠在西墙上,双手撑着膝盖,时不时的抬头望着自己眼前的“两个”女人。 而林青燃和血咒一人一鬼,正相对而坐。林青燃是盘坐着的,脸上除了不耐烦就没有别的东西了;血咒就不同了,虽然还是那样瘫坐在一边,可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怨气c戾气都快鼓了天去;也不知那两人是怎么忍受的。 要不是老爷子拦的早,向远舟差点就要掏出佛槌,直接上去揍人了。 “当时姜家小姐害死的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 “听说是姓辛,家里也有些积蓄,不似平常小门小户。至于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老爷子点点头,知道姓辛就够了。不管它是人是鬼,既然要跟人商谈,总归不能连个称呼都没有。何况真要算起来,这人要活着,恐怕连老爷子在它面前也不过一个小辈。 “你说她活着时候就没了夫家,是怎么回事?” 事情牵扯到许勤,老爷子不得不多问一句,若没事还好,若这里头再加上个许勤,恐怕这事儿就不好解了。 “这个师傅没说。” “你” “咱们行里倒有八卦,不过不知道有几分金。” “快说!” 老爷子正抬手作势要打人,听见向远舟话锋一转,又硬生生将手压了下来。 “据说从前人活着的时候,夫家也是因为姜家小姐没的。不过有人说是给招走做了上门女婿,有的人就说是为了给这辛小姐报仇才把自己给搭上的。可到底怎么回事,谁也不好说。只知道这辛小姐死的时候,她那情郎已经在姜家了。” 说到底,这辛小姐的死,恐怕有大半是为了个情字。自古这些个男男女女的就爱纠缠不清,老爷子倒也不奇怪,只不过这事儿怎么会把许勤也牵扯进来呢。 老爷子正思索不得解的时候,原本跟在身后的向远舟,突然拔腿就冲了出去。跑起那两步时候,顺手从背包中抽出了佛槌,人还没到林青燃跟前,佛槌就已经落下。 这一下可谓是十成十的砸到了血咒身上,原本就已经露出原形的魂体,此时更是哀嚎不断。刺耳的嗷叫声凄厉又尖锐,许勤顾不上自己,两只手将林青燃的耳朵都紧紧盖住。 如果说昨晚周易师傅只是让血咒的元气有所损伤,那么向远舟刚刚那一槌下去,起码让血咒损失了近半的修炼。 佛槌是什么?那可是老祖宗一代代传乘下来的,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代诛鬼大师的手,收过多少妖魔鬼怪。这其中蕴含的正气,可不是它一个血咒就能轻易承受的。 要不是向远舟造诣尚浅,这一下,绝对足够它魂飞魄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前世1 “想什么呢一个个的?跟这种百年厉鬼坐下来聊天。你们心都气球做的啊?吹吹就大了?” “是我没经心,青燃离得又近;它这一动太突然了,我们都没防备。” “突然?那可是鬼啊兄弟!你不防着她,难不成以为她能给你什么好果子吃?” 没保护好了林青燃已经让许勤快把自己懊恼死了,被向远舟这样一说,啪嗒一下脸就掉了下来。林青燃还往后仰着脸色发青,显然已经吓坏了,这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行了行了,知道你又立了功,少说几句吧!” “立功?行,这份儿功啊,你可千万别记我头上!” 向远舟咬了下后槽牙,手里的佛槌往背包里一插,转身就出了姜书记家。 不怪向远舟坏脾气。方才原本瘫坐在地上的血咒突然奋起,一双利爪直直的逼向了林青燃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别看林青燃和许勤都在血咒对面,可两人早在血咒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将心里的防备放下了。所以刚才如果不是向远舟出手发现的及时,那一双利爪可就刺入了林青燃的眼睛。 阴气入体就已经够可怕了,这要是从眼睛穿过直接入了脑子。往小了说,至少也是个双目失明;要是身边没个靠谱的诛鬼师给招呼着,被厉鬼操纵杀人越货那也不无可能。 向远舟不敢说老爷子什么,只能把话都怼在许勤和林青燃身上。这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真可谓是脸对脸。身边还有许老爷子和向远舟两个正经的诛鬼师,林青燃要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伤了。就算这事情没传出去,回了林家,他们在林母面前也没法抬头做人了。 “青燃,先起来吧。” “我看见了” “什么?你看见什么了?” 老爷子本还在一边自责,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诛鬼师,到了年纪竟然会在敌人面前失守。这会儿听见林青燃的话,赶紧上前两步。 “小勤,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爷爷,这” 许勤也想把林青燃从地上拉起来,可林青燃目光呆滞,神色凄然,让人不敢乱动。 “背走!” “好。” 这次林青燃没有再说什么,任由许勤把她拉到背上,乖乖的带回家去。往林家走的路上,老爷子一直背着手没有说话。血咒的事,已经牵扯的越来越多,现在,老爷子最担心的不是林青燃的安危,反而是血咒。 被向远舟这么一伤,它可不要轻易消弭了才好。不然这整个事件,恐怕最后又要团成了个谜题。 “小勤。你怎么总是跟远舟闹别扭。” “就是有点看不惯他那股子得意劲儿。总觉得自己厉害的要命,好像谁离了他不行似的。” 老爷子被许勤的话说的一惊,从前只以为许勤是在意林青燃,怕向远舟打了歪主意,如今看来,许勤是打心底里对向远舟有敌意。 “他总咋咋呼呼的,我看不惯!” “看不惯?我记得前两天他去下面没回来的时候,你不也跟着紧张了半宿吗?” “我” “今天要不是远舟,我这一张老脸可就真保不住了。他虽然张扬,可也有他的好处。这些事上要没有他尽心尽力帮着我,要单靠我自己,带着你和林丫头,是不行的。” 许老爷子驻足在林家门前没有进去,这些话,是他不想让林母听见的。许勤对待向远舟的态度明显有问题,如果不及时板正,老爷子怕将来有一天,会因此坏事。 可如果把这些话拿到屋里去说,就算向远舟不挑,许勤在林母心里的形象也会打个折扣。毕竟,林母对向远舟和许勤的印象都还不错,如果是因为这种事,让许勤在林母心里扣了分,不是太不值得了吗。 “爷爷” “远舟比你大不了几岁,可他吃得苦,受的罪,都比你多得多。真要算起来,这一路上若是没有他,你以为我还能像年轻时候一样去单打独斗吗?他不过是借着大大咧咧的外表掩盖一下心理的失落感,你也不必总针对他。起码现在,你什么都有,他还孤身一个。” 许勤扶着林青燃进家时,就看见向远舟正给林母剥葡萄呢。还好他在门外把林青燃放下了,否则,让林母看见人是给背着回来的,铁定又,减不了一顿担心。 “你们去哪儿了?我睡醒起来,人就都不在家了。要不是小向回来的早,我就打算出去找你们了。” “妈” 刚刚还神情呆滞的林青燃突然一个箭步到林母身边,一双青葱似的手紧紧抓住林母的衣摆,眼睛瞪得老大盯着林母问道。 “妈,我有没有姐姐,或者妹妹?那种双胞胎的姐妹,有吗?”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咱们家从来就你一个宝贝疙瘩,哪来的什么姐姐妹妹?” “妈你好好想想,仔细想一想!” 林青燃抓着林母衣摆的一双手,几乎是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已经坠的林母有些站不稳;歇斯底里的喊叫和眼眶中兜着的眼泪,无一不是再告诉别人,她林青燃又出事了。 “孩子,你你这是怎么了?” 林青燃没有回答母亲的话,反而松开了还在用力的双手,面无表情的流着泪,将自己整个人都扔到了椅子上去。大概是太过用力,林青燃屁股底下的椅子还吱吱嘎嘎的抗议了两声,见林青燃没有抬起的意思,也没了声音。 “我们在外面,和那个给青燃下咒的女鬼面对面了。它跟我们说,从前是青燃先抢了它的项链,又抢了它的爱人。这才害的它一无所有,最后,连命都搭上。” “什么项链,什么爱人呐!啊?青燃你没出什么事吧?” 许勤几句话说的虽然轻描淡写,却也足够让林母胆战心惊了。哪怕再不明白鬼神邪说的人心里也会知道,这青天白日都敢露面的鬼,那要有多么厉害,多么强势! 老爷子心里还惦记着,从姜书记家回来之前,林青燃说她看见了什么。 “林丫头,把你看见的,告诉我们吧!” 老爷子的话问出口后,就好像一棵小石子丢进了万丈深渊似的。一直在下落,不沉到底,也没有回应。最后还是林母拉住了林青燃的手,在她手心轻轻挠了两下,让人把精神都放松了下来。林青燃这才开了口。 “许爷爷走了之后,血咒告诉我。那条项链,是从前我从她手里抢来的。包括许勤,也是我从她身边抢走的。” “你等等,那项链,不是有人送到你手里的吗?还有这这后生,不是他自己要追你的吗?怎么到他嘴里就都变卦了?!” 向远舟的直白一直不被许勤认可,不过这一回,他也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我原本也是不信的。可它一口咬定,连解释的话都不让我说完。我原以为,她是恨的久了恨得急了,所以才会抓到一个人就这样狠厉。可是刚才,她伸手向我袭来的时候,我分明在她的眼神里,看见了她说的那一幕” “你是说,你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她说的画面?” “是。” 向远舟的想法,是在猜测血咒可能是给林青燃造了幻象。可它一个没有依附的咒体,如果要做幻象,怎么也应该有个结界才可以,只靠眼神,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看的真切,她的眼神里我们几个人的倒影,就好像一个大屏幕在播放电影一样。每个人在做什么,是怎样的姿势,怎样的表情我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我甚至觉得,连当时人的心理,都能感受得到。” 林青燃闭起了眼睛,静静的回忆起刚才自己所瞧见的画面。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林青燃也不会相信。血咒眼睛里倒影出的画面背景,就是林青燃梦中的那条街道;不过不同的是,血咒这画面里,艳阳高照,天空清澈透亮;街上的店铺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就连街边的小商贩都忙得乐不可支;街上的行人很多,可都穿着各式各样的旗袍和中山装,虽然一下子就把年代感拉得老远,却也并不让人觉得违和。 就在这样一幅和谐的景象中,林青燃看到了一个和现在截然不同的自己。这时的林青燃还是穿着梦中的那套西式小洋装,只不过手中的蕾丝花伞这会确实派上了用场。 林青燃看见自己从老爷车上下来,一边撑着伞,扭动着细腰走到了路边。站在林青燃面前的,正是血咒本体所示那个姑娘,而身边那个将她护到身后的人,就是许勤。 “姜小姐,不知有何事请您移动大驾?” “不关你的事,你让开。” 林青燃从没见过这样的自己。细眉高挑,眼神轻蔑,对于自己不在意的人,连多看一眼都吝啬。嘴角的一边微微上扬,明明该是笑意,却被这样一张脸演示的机具讽刺轻视。 林青燃看着下人把许勤拉开,自己则两步向前又走到了那姑娘面前。不顾她正发抖的身体,那只空着的手慢慢抬起,抚上了她脖子上的那条翡翠项链。 “你的项链很好看。” 林青燃的手还放在姑娘的脖子上,手指来回在项链的珠子上摸索着。嘴里说的话,每一个字都似乎爪牙,向着眼前这个纤弱的姑娘,张牙舞爪。 “姜小姐,这个,这个是我未婚夫给我的新婚定礼;确实不能给你!” “那可真是难得,不过,我有说,我要吗?既然新婚定礼,那我也拿一份礼物给你们吧,就当是我换的。” “姜小姐,这是我祖上流传下来的。我不能换啊!” 林青燃眉头一紧,手上发力,拉扯着项链直接把人拽倒,看着人踉跄栽到了自己跟前。而自己,则居高临下的看着脚边的姑娘,眼神里没有一丝的怜悯同情,有的只是嫌恶和不屑。 这是林青燃第一次亲眼见倒如此恶毒的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前世2 “你不诚实。” 林青燃耷拉着眼皮,似要看又懒得看的模样,撇着半跪在自己眼前的姑娘,红唇皓齿间轻轻吐出了这样四个字。 口气听起来虽是轻描淡写,可人的眼神中写满的却是尖酸狠厉。这样简单的四个字,若是听在别人耳朵里,也不过以为是平常一句话;可在上海,在姜家这位大小姐口中说出,人人都觉得诛心。 姜家的下人不能说是个个训练有素,可看人脸色的功夫都是一流。 见着自家小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穿着黑色马褂儿的几个青年男人互相使了颜色,上前将人一把摁到地上。什么项链手镯都是一把扯下,就连耳朵上那两颗小小的珠子,也没有放过。 项链扯坏了能修,手镯扯下来也没什么大碍;可那耳环原本可是扣挂在耳唇上的。猛地被人一把扯下,连带着姑娘的耳朵也被撕裂两个血口。 姑娘“啊”的一声大叫,赶紧捂住耳朵。可见了血的林青燃面上并没有任何惊愕,反而是给手下办事的人递过去一张帕子,让人将耳环钩上的血渍擦干净了,再递给自己。 许勤还被人架着脱不开身,只能干干的喊着姑娘的名字。 “辛妙!辛妙你怎么样?” “放开,你们放开!” 许勤努力挣开身后扭着他胳膊的两个喽啰,想要到自己未婚妻身边去查探情况,却又被人牢牢拦在人圈之外。无奈之下许勤也只好作罢,一甩手,又跟姜大小姐讲起道理来。 “姜小姐,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正仔细端详项链色泽的林青燃闻言一笑,眼睛都没抬一下就回到。 “因为我喜欢。” “难道这世上只要是你喜欢的,就都要不择手段的去得到吗。” “不择手段?” 林青燃越笑声音越大,将手中还带着人体温的整套首饰包好递给了身边的小厮。俯下身子,用手抬起了眼前那个叫辛妙姑娘的下巴,看着她说 “我给过你机会,可你的回答前后不一;一会儿是新婚订礼,一会儿又是祖上流传;是你先不诚实的。何况,我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东西已经到手,刚刚还摁住人的几个小厮这会儿早已经松手。那个叫辛妙的姑娘就这样在众多陌生人面前,被人生生将自己和丈夫的新婚定礼如数抢走。整个人侧躺着趴在地上,不停的颤抖;原本画的清秀可人的装扮,这时已经哭花的没法去看;人的头发被扯得糟乱打结,加之耳朵上还在缓缓向下滴血,看起来尤为可怜。 姜家那位小姐说话时,是半蹲在地上弓着腰的。可她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她霸道恶心。 林青燃讲完这样一些情景时,眼泪已经不知是几次干涸在脸上。林青燃总坚定的认为,自己在人群中还算是个品质不错的,至少她是个善良孝顺的;可今天在血咒眼中看到的这一幕,让她在心里,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疑问。 “照你说的,这后生是跟那女鬼先在一起的。都要结婚时候才遇见了你,有了后来你说的这些事。可这事儿根本不合情理啊,你俩现在才几岁,怎么可能穿越到那时候去?再说,就算真的是什么魂魄穿越,你们也不会失忆到不认识对方吧!” “当然不会!更何况,我从来不认识什么叫辛妙的人。” “这不就是了!” 许勤的否认并非是自己信口开河。且不说灵魂穿越的危险和难度系数;就算他真的能穿越到百年前去,人的记忆也是会随之带去,绝不会和人魂魄本体分离。 至于向远舟,他更不是不相信林青燃的话,只是他实在无法接受这种近乎荒唐的故事。这样两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突然就成了别人眼里显现百年前的景象;可若说这是假的也不现实,一来血咒是无法在眼神中制造假象的;二来林青燃是完全没必要编出这种故事来给他们的。 “许师傅,您的意思呢?” “林丫头的话,我信。不过,我想他们两个不是魂魄越界。” 林母最相信的还是许老爷子,既然大家都没有头绪,索性就把问题扔给了老爷子来解;不过老爷子也没有让林母失望,一张就,就给了大家一个新的路口。 “不是魂魄越界还能是什么?” “你这辈子是做人了不假,上辈子可没准儿是头猪!” 这话要放到平常,林青燃肯定早就跟许勤笑到一块儿,可现在的情形复杂到她不得思考,这时候听到这样的话自然也笑不出来了。 “老爷子,您说话就说话,怎么还骂人呢” “还听不出来?你真是猪脑子啊你!” 老爷子气的直戳向远舟脑门,也不知这人脑袋这么不转弯是怎么跟着他师傅学艺的。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老爷子您说的该不会是” “是什么?” “前世今生?!” 老爷子哼了一声没有接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他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从前他们也遇到过别人的前世今生,可人家不说是直来直去,至少是一眼便能看出本源的;林青燃的可不同,不仅看不到本源,就连找都碰不上对的路子去找。 “老向,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前世,是那个抢了人家订婚信物又抢了人家男人的姜家小姐?!” “那不然呢?” 林青燃在听向远舟说出前世今生那四个字时,其实就已经心中有数了;可她不愿承认,也不想承认。不管那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她都没办法接受,自己曾经是那样一个嚣张跋扈个性又乖戾的人。 抬头看依在身边的许勤,脸色也是难看的要命。他恐怕也没想到,自己从前是一个那样无能的角色,连自己的未婚妻都无法保护周到。 这件事对于许勤和林青燃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冲击。对于他们来说,在血咒给他们的场景里,不论是为人c处事,都是跟现在的他们完全背道而驰的。 “许爷爷,我该怎么办?” 老爷子示意林青燃不要着急,没有接她的话,反而问向了林母。 “林丫头之前跟我说过,你跟她说那条项链是你在庙里求来的。可我也记得,你跟我们说的是,林丫头生日那天因为对面的邻居在这,所以你连电话都没打过。” 老爷子看着林母的眼神停顿了几秒,又转向林青燃。 “我原以为,血咒不会留下这样明显的线索给我们。现在看来,是我错了。那个地方,我们非去不可。” “魂鹫庵?” “对。” 向远舟才倒了杯水过来,听见林青燃说起的地方,一口就噎住在胸口。 “那地儿,老爷子你不是上去过一次吗?” “去什么?抽根烟就算去过了?” “那大半夜的,您还真是去抽了个烟啊” 直到现在,向远舟也不愿相信老爷子那时,真的只是上山抽了一袋旱烟而已。毕竟在他的思想中,老爷子不是一个会做这种无谓的事的人。 “除了这个,我们还有一个人可以问。也不算是人,现在应该说是魂魄了。” “您是说,姜书记?” “是。” 这次及时反映过来的不是林青燃,而是林母。 “姜书记他,他也” “哦,他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没有魔化,也没有变成什么恶鬼。只不过他算是跟从前姜家有些渊源的,我想多少也会知道一些从前姜家的事吧。现在矛头都指向了林丫头的前世,那我们,就干脆先从这个姜家下手!” “可是爷爷,我们不是刚刚才去过姜书记那儿,他连个面都没露,该不会已经被血咒给吃了吧?” “什么吃了,那叫吸食,叫祭品!没学问” “你!” 许勤被向远舟一句话堵在胸口,还想跟人辩驳一番突然想起回来的路上,老爷子跟他谈过的那些话;硬生生的将嘴边那些怼人的话又吞回了肚子。 “我怎么?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不信你问问老爷子去,去啊!” “我才懒得跟你较劲!” 这个节骨眼上,大家都在忙着想办法,林青燃实在听不得这些焦躁的话。可老爷子和林母都在眼前,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把许勤从身边推开,自己做到林母旁边去了。 如果不是许老爷子再提起,林青燃差点就要把这个地方给忘了。既然母亲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那也就意味着从那时候开始,她所碰到的经历的都有可能被掺了假。 至于姜书记,林青燃并不觉得已经被血咒吞食。依老爷子所说,姜书记是对邻居老黄常年有怨气的,如今一朝死在他手里,那种怨气和戾气是会对血咒有极大辅助作用的。 跟血咒打过几次交道,林青燃能明显的感觉到,这一次面对面,血咒是完全失了从前那种气势的;否则她哪里敢坐下来静静的听血咒讲故事呢? 所以,就冲这一点,林青燃就能断定姜书记的魂魄应该还在,至少还没落到血咒的手里。只不过从这件事看来,以后不管是什么地方的什么事件什么人,他们都不能再轻易的排除在外了。 “您说找姜书记,我还能理解;可您说魂鹫庵,我的前世跟那个地方会有什么关系呢?在我印象里,从小到大我都没接触过那个地方啊!” “你这个丫头啊!”老爷子笑着摇头 “还记得远舟的那副地图吗?它坐落的地方,往北有我们许家,往南是你们林家;往东去,可就是上海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前世3 林青燃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后对老爷子说到 “许爷爷,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看到自己的前世吗?” “你的意思是,你要回到百年前去,看一看你到底做了什么?” “是。我想,与其我们在这里胡乱猜测,还不如让我去看个明白。不管那到底是不是我,血咒都是因为那个姜小姐才找上我的。如果我们那能把这个人,和她这个人所做的事弄明白。那么,其他的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如果林青燃的这番话放在半个月前,他们还在许家大院那时候来说,老爷子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可是现在,林青燃经历过的已经太多了。 血咒加身,魂魄丢失,阴气入体,开天眼,结梦缘。这一连串的事情轮战下来,以林青燃现在的状况,不只是她的身体无法承受魂魄出窍的后果,就连老爷子现在都没把握,能在事成之后把她的魂魄完整牵回。 这个险,他绝不能冒。 “不行。” “许爷爷” “先从姜书记入手,饭要一口口吃,事情要一步步做。一口吃个胖子,我们可没法消化!” 话说完,老爷子就起身回了房间。折腾了大半天,他也有些累了。只是林青燃不懂,明明有机会用最简单的方法把事情弄清楚,老爷子怎么不肯呢? “青燃” “妈” “听许师傅的,这么多人在跟着你,你不能拿大家跟你一起开玩笑。” 林母是想不到许老爷子那一层上去的,但她知道,老爷子为人谨慎稳重,做诛鬼师这样多年也可以说是饱经世故。这样一个人办事,一定会有他自己权衡利弊的一杆秤;尤其在这件事里,必定会以大家的安全为首。作为母亲,心中最担心的,就是子女的安危,这时候很自然就会偏向老爷子这一方。 “妈” 林青燃有些气愤,许老爷子不听自己说话跑去躲起来也就算了,怎么连林母也不听自己说完就猫到厨房去?明明她是想了一个办法,怎么倒像是她犯了什么错似的! “慢慢来吧。爷爷或许有他的顾忌。至于林姨,他当然希望你早点摆脱这些事,可毕竟也要把你的人身安全放在首要!” “可是现在牵扯进来的人已经越来越多。这次是你,下次呢?下下次呢?如果牵连到了许爷爷怎么办?如果我妈也陷进去了怎么办?我真是不敢想” 许勤坐到林青燃对面的茶几上,也不管向远舟还在后面吃什么桃子葡萄的,一屁股将东西推得老远。 “你还记不记得从前那我跟你说过的。在这整个事件里,你们都有自己的角色,就只有我,可有可无,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现在这件事里有了我的因素,实话说,我反倒还有点开心。” “这么危险的事,你还能开心的起来?” “因为我总算可以跟你站在同一条线上了。也许我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能力保护你,但至少,我不会再觉得自己那么无能。两个人并肩,总比你自己面对要强势的多。” “你怎么这么傻呢” “这不叫傻,这是对责任的分担。何况,哪有那么容易就都被你牵扯上了的。你看林姨,现在不都好好的么?至于我爷爷,他自己就是个诛鬼师,什么东西敢靠近他啊!” 这一番话,许勤说的真挚诚恳。如果他们两个是独处在另一个三维空间里,周围恐怕早就已有了无数的星星爱心,围绕着他们飘扬在半空了。 人家都说情商高的人处事周全,像许勤就是个典型的正面案例。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状况,许勤为数不多的几句话,总能让林青燃得到宽慰。至于那个瘫在椅子上大开吃戒的向远舟就不一样了,那是一个正经的反面教材。 向远舟正吃的开心,也不在意林青燃和许勤再说什么,左不过就是血咒的那点事。 林母原是给他们四个人准备那一大盘水晶葡萄的,这会儿功夫,已经被吃的就剩下几颗长相不周正的小籽儿;林母精明会生活,买东西更是个会挑的。经她手带回来的水蜜桃个个儿都是熟透了的,外皮儿剥下后,果肉松软果汁清甜,撑的向远舟直打嗝儿了也不愿意停下。 “老向,桃子好吃吗?” 林青燃笑的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线,依在许勤的手臂上,咧嘴看着向远舟,眼神里透露的都是精光。 “好,好吃啊你,尝尝?” “你吃。” 林青燃摇头,笑的春风依旧。 看着林青燃一脸的小算计,向远舟哪里还吃的下去?索性把手边啃了一半的水蜜桃在茶几上一放,等擦手咂嘴这些事都一连串儿做完,先发制人。 “先说好,如果是要我做老爷子不同意的那事儿,二位就免开尊口了!” “怎么会呢老向,你想多了!” “哼!要不是扮猪吃老虎,你干吗笑成这幅德行。” 饶是许勤也没想到,向远舟会这样干脆的戳破他们心里的算计。 不过,许勤和林青燃也确实没有想让向远舟辅助灵魂出窍;林青燃的提议,许勤虽然不赞同但也并不反对;既然老爷子说不能让林青燃灵魂出窍,那他们让百年前的那些旧事入梦不就行了吗!? 这样一来,林青燃的安危肯定不用担心,事情的始末也能迅速搞清楚。 “入梦?你当入梦是说句话就成了的?你没有血咒身上的贴身物件,凭什么引人入梦啊?” 向远舟的话,就像秋天里的一盆冰水,把林青燃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再看许勤的面色,反倒一点惊讶都没有。 这许勤,是早料想到向远舟会拒绝他们了。 林青燃愤然,抽手在许勤腰上狠狠的扭了一把。 “老向,我真的不想等,也等不起了。姜书记也不过四五十岁,百年前的事他哪里会知道?魂鹫庵那里又是个八字没一撇的,这么拖延下去,万一再出什么岔子” “没有万一,是一定会出岔子。” “你,什么意思?” 向远舟偷偷扫了一眼厨房,确定林母没有在门口,挥手招呼许勤和林青燃凑到自己跟前去。 “丫头,我问你。你猜那个女鬼受了伤,现在在干什么?” “受了伤肯定是要找个地方休养生息啊。不然怎么恢复,怎么找我算账报仇啊!” “错!它现在百分百还在那个鬼书记家里!” “你不是已经把他打伤了吗?他还呆在那做什么?” 林青燃有些不信。那血咒从前看起来也是个挺精明的姑娘,这时候受了重伤,怎么可能还待在原地等人回去拿她? 向远舟嘿嘿一笑,说到 “这就看出你年轻了吧。眼下可是鬼月,别看现在鬼门已经关了,这街上,孤魂野鬼可还多着呢!再说,咱们这西边那么多孤坟,它不趁着机会好好利用,那岂不是傻子吗!” “可是可是现在天还亮着,就算她是个修炼百年的厉鬼,可以不避讳阳光;那些孤魂小鬼哪里会在这时候现身啊?” “所以咯,老爷子说我们晚点再去。” 林青燃被向远舟的话点醒,脑袋里好像突然亮起了一盏明灯。原来老爷子早就把事情看的一清二楚;想方设法等着对手往坑里跳呢!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那也就是说,我现在可以去睡上一觉,等我们再动身时,就是整件事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可以这么说吧!” “老向,难怪老爷子要留你在身边。原来,你这么机灵!” “哼,那可不是。” 林青燃没有再跟向远舟多说,他们都有这种默契,知道这件事需要瞒着林母去做。许勤陪着林青燃回到卧室,也顺手将门带上。 “你跟老向打了半天的哑谜,现在是不是该告诉我了?” “你没听懂?我可不信!” “只是想确认一下,我心里想的和你是不是一样。” 老爷子的想法很显然,就是想给血咒一个闹事的时间。他们最近这几天里对血咒下手的次数太多了,如果再紧追不舍,必然会把它给惹恼。 周易师傅到底肯不肯出手相助还是未知,向远舟又是个半瓶醋,老爷子不可能在这时候贸然动手。 而对于血咒来说,时间漫长的百年等待,终于等到了自己有机会复仇的这一刻。她怎么可能因为受了些伤就放弃? 何况在这样一个天时地利的环境中,她可以不费力气就吸食到那样多的冤魂,其中不乏有修炼略高的,正好趁机增强了她自己的实力。 在这样百利而无一害的情形下,老爷子可以断定,血咒一定不会就此脱手。 只不过老爷子还有一件事,是连向远舟都不知道的。——血咒被佛槌所伤,百年的怨气修炼几乎损失大半,如果现在贸然吞噬过多冤魂,积累过剩,必然会被反噬。 说白了,大家都是鬼,谁会在自己死后还甘愿被人欺负? 所以老爷子现在要做的,就是拿捏准了时间。不要让血咒吞食过多被反噬。只要血咒还维持能维持她的本原,那么这一切就都在老爷子的掌控之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前世4 初秋的落阳是极为美妙的。 林青燃记得他们从姜书记家的小院儿回来时,天气还阴沉沉的;这时太阳正悬在半空,余晖纷纷洒落,都掉在路边的一棵棵整齐排列的树上。 几天前还青葱翠绿的树木啊,今天再看,上面已经有了许多干涸枯黄的枝叶了。秋风吹来,干枯没干枯的树叶都一齐晃动,走在街上听见的,都是叶子和叶子间拍打传来的哗啦脆响。 “真快啊,和血咒头一回打照面的时候,还是夏天呢。” “从我家回来都已经好多天了,可不是该换季了!” 林青燃看着头上的一簇簇树叶,有的青翠,有的枯黄;不仅深叹了一口气。 “是啊,再过几天,就又到了秋风扫落叶的时候了。” 许勤不知道林青燃的语气中蕴含了多少奈何,只是现在的内心跟林青燃的神色一样,表面看起来从容无谓,实际上,早已经波澜汹涌按耐不住了。 这是老爷子第二次带着他们踏进姜书记家了,不过这次,向远舟没像之前似得费那么多功夫。姜家门口的警戒线已经撤走,连带着那两个小警察也不见了踪影。 难不成,这案子就这样算是告破了? 林青燃有疑问却也顾不上询问,向远舟有句话说的对。她现在最该做的,是把自己身上的事弄明白。其他的,就先放一边吧。 这样想着,林青燃和许勤跟在老爷子身后就进了院子,向远舟在后面嘀咕了些什么也没人管。 “许爷爷,这院子好像和上午的时候有些不大一样。” “哪里不一样?” 林青燃松开许勤的手,往周边走去。四下转了一圈下来又回到院子中央对老爷子摇了摇头。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刚刚一进门,就觉得有些别扭;可真要说,又说不出什么。” 老爷子点点头微笑,没有再说什么。老爷子出门前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动,之所以提早过来,也只是为了防备。所以现在趁天色还亮,他们也不用着急,慢慢准备着就是。 向远舟自是个不用说的,一进门时就已经把要用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朱砂c白糯c红绳,最后是天清水和佛槌。这些东西都放出来之后,向远舟又掏出小半袋血糯给了老爷子。 “你从哪儿弄来的?!” 血糯可不是什么简单易得的法物,向远舟最近一步都没离开老爷子,怎么突然有这样高段的法物? “当然是凭本事得来的了!” “你有几斤几两,几根汗毛我都看得清楚。这东西会是你自己弄来的?” “这个啊,是前几天晚上我从周易师傅那儿顺来的” “你!” 老爷子一听这话,胳膊一起一落就要将手里的东西扔出去打人,又心疼这血糯没有下手。 “你学什么不好,学人偷鸡摸狗!” 老爷子叫骂,向远舟不躲不恼,就这么送着笑脸给老爷子瞧。即便老爷子真要打,他也不会动一下;毕竟他向远舟现在承在老爷子门下,这事儿传出去,对老爷子也的确不好。 “爷爷,算了。老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想给青燃报个不平。” “哼。你要再敢干这种事,我把你爪子剁下来祭你师傅!” 老爷子瞪着向远舟不说话,倒是反手用力把血糯塞到了林青燃手里。 “许爷爷” “你拿着。一会儿血咒来时,我再给你点上朱砂。今天它铁定不敢有什么动作,不过我会趁此机会,让你窥进它记忆中去。至于能看见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林青燃握着手中那一把血红的糯米,指尖相对轻轻揉搓着。 正当林青燃盘算着要说点什么时,向远舟突然跳脚大喊。 “来了!快,点朱砂!” 向远舟喊出声的瞬间,人就抓了朱砂冲到了许勤面前。看许勤还在愣神,向远舟一把将他的衣服掀起,又从包里翻出一把不知什么刀,将食指轻划了道口子出来,活着朱砂在许勤的左肩胛骨上,重重的抹了一把。 “你干嘛弄在我身上?不应该是给青燃的吗?” “怎么,给林丫头,你能让我这么弄吗?” 向远舟举着自己赤红的掌心在许勤眼前晃了两下,又指向他衣服一角,脸上得逞一般的笑意,好像占了许勤多大便宜似的。 一旁老爷子也已经给林青燃在腰间的天根名门都点好了朱砂。不过老爷子并没有加上自己的心血,毕竟林青燃有血糯在身上;何况老爷子是多年的诛鬼师了,心血太冲,也怕会让血咒产生警惕退却。 “远舟,把香拿来。” “香?什么香?” “不点如梦,你让他们怎么躲进血咒的圈子。” 老爷子说的如梦,其实是诛鬼行里的常用的一种香。外形跟上香时候用的普通住香没什么区别;可一旦点燃,火光油绿,香味弥漫,最能蛊惑那些有心怨的孤魂野鬼。 如梦是行里前辈研制发明的,从前有心术不正的诛鬼师用它引炼过小鬼,以至于现在,老一辈诛鬼师对如梦的使用,还是有些忌惮。 向远舟小心翼翼的将如梦从包里取出,数量不多,看起来只有三两根的样子;却也足够他们用的了。 如梦易燃,也易控制;只要能将其送入需要入梦的元魂中即可。如梦点燃的瞬间,烟雾轻渺空中就勾勒出了一个女人的身形。 老爷子悄悄示意林青燃和许勤先让开到一边,他需要空间和时间来跟血咒周旋。 “做人不过几十年,可我做鬼却已经百年。用如梦来对付我,许师傅还真是大胆。” “你若肯痛痛快快的将事情说出来,我也何必费这些周章!” “一个人做下的孽,犯过的罪,我不信她会忘!” 血咒今晚似乎是打算拼命来的,老爷子和她交手这么多次,这还是头一回见她不动林青燃,对自己下手来了! 见势不妙,老爷子将天清水倒在手中,和着掌心原本残留的朱砂一起摸到了佛槌上。对准了血咒的元魂一槌下去,没留半点力气,向远舟就是趁这时候,把香嵌入了血咒的元魂中。 老爷子这一槌到底还是收着功法了,不然加了朱砂天清水,这一下去,还不把血咒给打散了。等向远舟确定如梦已经送入元魂,林青燃和许勤也已经呆坐到一边。 “这就算成了,你只看着如梦,没燃尽时别熄灭了。” 香若还没燃尽,就被外力熄灭,许勤和林青燃也就困在梦里出不来了。这才是老爷子的后半句。 林青燃和许勤刚一如梦时,两人所看到的并不是同一个画面。许勤看到的,是自己从前和辛妙恩爱甜蜜的那一段;而林青燃看到的,则是从前姜大小姐欺凌百姓,打压下人的那一段。 “姜小姐,我知道错了。以后你的屋子我保证再不踏进;我,我去后院收拾花草去!” “姜小姐,求您发发慈悲慈悲,不要开除我吧。我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要看病吃药,我要是没了这份工作,我拿什么养活她呢?!” “姜小姐” 眼前这个跪在地上一直弯腰磕头的老妇是周妈,姜家二十几年的佣人。原本一直跟在姜太太身边照顾起居的,可这人老了手头和眼神都退化了,姜太太本想给些大洋就让周妈回家去的。可偏偏周妈说自己家里还有多病的老母,不能丢了工作,这才拨到了姜婉云这里来打扫房间。 “周妈,不是我不讲情面。只是你看看那窗帘,底下的花边流苏可是我表哥从西洋带回来的。全上海也买不到第二件,现在扯坏了,你让我上哪儿去修补呢?” “小姐,小姐。我可以补,我会补的。我伺候了太太这么多年,什么手工活儿都会做的!” 周妈在地上跪着向前动了两下,蹭到姜婉云的腿边,一手扶着她的膝盖,一手拍着胸脯对姜婉云保证。只要让她看看原样的针脚,她一定能把窗帘修补好。 可惜,姜婉云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心软的人。她一把将周妈的手从膝头抚下,又拿丝绢轻扫了几下说到。 “周妈,我妈去年冬天就想让你回去了。是我不嫌弃,把你留下了。更何况,你母亲的病情如何,怎么养活,都不关我的事啊?!” “姜小姐!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说?犯错的是你,无法养活你母亲的也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我这二十几年来,一直在为姜家效力啊!不能说做牛做马,可我任劳任怨;我可以离开宅子,去院子里工作,这样,也不行吗?” “怎么,你是能搬得动花盆,还是能打得过院护啊?你已经老了!什么都做不了了,我凭什么白养你!” 姜婉云的话就像尖刀,一把一把的戳进周妈的胸膛。 周妈原本跪着的身体陡然歪倒,眼睛睁的老大看着高高在上的姜婉云。 当年要不是为了照顾好姜太太,她也不回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小姑子去带,儿子也就不会走丢;老母亲也就不会一病不起。这些事,早就在姜太太要敢她回去时候就已经提过;可姜太太非但不同情,反而变本加厉。 “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姜小姐都不会留下我了。哪怕是去后院除草,种花,也不行?” “我都说了,我不会白养你的!” 看着眼前还在卷着头发的姜大小姐,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让周妈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几十年来的劳苦,都白白喂给这一家人了。不,他们不是人,是喂不熟的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前世5 姜家的冷漠荒诞,在上海租界中早有传闻。 周妈是姜家的老人了,从前听见那些外传的话都从不往心里去;如今想来,是自己太蠢笨。 回到佣人房,草草卷了几件衣服,周妈就提着包袱准备往外走了。 从前在老宅,姜家还没有这样粗矿的财力,姜老爷和姜太太的鞋底都是周妈一手纳出,姜老爷是个对鞋底极为挑剔的,周妈为了让主子穿的舒服,时常一做就是十几双,熬到下半夜眼睛都红肿了,第二天一早也还是照常起来给姜太太梳洗更衣。 那时候的周妈,人也年轻漂亮;可就是这样一年年的熬下来,把人的眼睛熬坏了,手也累的骨节都歪了。 如今看着姜家的繁荣景象,周妈不禁自嘲。这一切都是自己自找的。 如果说林青燃看到的,是自己邪恶c冷漠的一面;许勤可就比她好得多了,只不过这种“好”,也让许勤觉得自己无福消受,证明他确实不适合生活在这个年代。 原来许勤看见的,正是血咒遇见林青燃之前的那一段。从前的许勤,叫肖齐。 “肖齐哥哥,这里。” 辛妙穿着一身素底兰色的碎花旗袍,高开叉的衣摆将她窈窕的身形衬的格外好看。这样一个美人儿站在街边的咖啡馆门前向远方大声召唤,自然格外引人注目。 肖齐的眉头紧锁,周围人盯着辛妙的目光让他难受极了。那些明明是惊艳的眼光在肖齐看来,都是自己的威胁。 “不是叫你先进去的吗?在外面做什么!” “我想先看见你嘛~” 辛妙樱红的唇微微嘟起,对自己的心上人撒娇。一双柔嫩的小手拉着肖齐的袖笼左右摇摆,晃得人心都乱了。 “而且,我的肖齐哥哥多厉害啊,哪有谁敢对我不轨!” “小滑头,进去吧。” 这样的画面初呈现在脑海中时,许勤是连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的。 跟林青燃在一起的时间虽然很久了,可林青燃本身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这样温柔娇俏的撒娇是从没有过的;许勤本身也不是个能受得了这些的。 可到底已经入梦,这时候想躲也躲不开了。许勤只好硬着头皮往下看。 “先生你好,请问两位需要点什么?” “两杯咖啡,谢谢!” 不等肖齐回答,辛妙已经抢先打发了服务员的问题。 “你不是不爱吃苦的吗?要一杯奶茶就是了,喝什么咖啡啊!” “你喜欢我就陪你啊!大不了,多加点糖就是了。” 肖齐最感动的就是辛妙这个性子,为了他,不管什么不喜欢不想要的都会去接受;从前在外面留学的时候,也有不少贵族小姐对肖齐示好,却都被他一一拒绝了;因为他知道,那些大家小姐,永远不会像辛妙这样迁就他,这也是辛妙让肖齐最难以割舍的地方了。 “妙妙,我们结婚吧!” 辛妙手里的咖啡匙“叮”的一声落在咖啡杯上,辛妙当然想能跟肖齐白头到老,只是她没想过,肖齐的求婚会来的这样突然。 “肖齐哥哥” “怎么了?你不想嫁给我?” “不,不是” 肖齐看着呆愣的辛妙,知道她是被自己吓住了。于是抓着辛妙的手,又放缓了语气说道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两家人都熟悉的很。我留学之前辛叔叔就有意提起,可我怕我一去几年会耽误了你。如今我回来了,哪能让你在等呢?” 辛妙的眼光偷偷看着说话的肖齐,花痴的毛病在心里又犯起来。 她的肖齐哥哥长得高大帅气不说,人也温柔绅士,现在又跟她求婚。以后结婚了她就可以每天都守着她的肖齐哥哥了。 “妙妙!妙妙?” “啊,怎么了?” 肖齐无奈的摇头,合着自己刚刚的话,这丫头根本就没听见? “我再说,别的姑娘到了你这般大的时候,早就已经定了亲。你家里恐怕早就急翻天,张罗着给你找夫家了吧?” “可不是吗,从前两年开始啊,几乎每个星期都要我去相亲!” “那你现在还不答应我的求婚,打算等到老了再嫁人吗?” “求,求婚?” 从许勤的角度来看,肖齐的笑意已经洋溢的满脸,不知为什么,看着辛妙惊喜发愣的模样,许勤觉得难受极了。他的心里好像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对他说:肖齐会抛弃辛妙,他会背叛他。 就在许勤为辛妙担忧时,画风突然扭转到了辛妙和肖齐大婚的那一天。可就在这个最该激动兴奋的日子里,许勤看见辛妙的脸上没有一点开心的神色,眼眶下的吴青铺了多少粉都掩盖不住,脸上失落冷漠的神色,和她身上的大红喜服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旁的辛妈妈看着女儿在大婚的这一天还这样苦闷,禁不住落泪。 “妈,你哭什么?” “妙妙,你要是不开心,咱们就不嫁了!我和你爸爸养你一辈子也没关系的!” 辛妙脸色微微一动,不自觉的手抚上小腹。已经有了孩子,她还能不嫁吗? 早在几个月前她和肖齐偷食禁果的时候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折腾了一夜,我就是有点累了。妈,你快去外面招呼客人吧。我想睡一会儿。” “妙妙” “快去吧,去吧。” 看着辛妙把辛妈妈赶走,许勤的心里幕的有些绞痛。不知跟前世有没有关系,这样的辛妙,让许勤少了很多厌恶和愤恨,反而对她萌生了怜悯之心。 辛妙就这样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坐在自己卧室的床前。辛妙的卧室不大,可除了内门的那一面,剩下的三面墙中都有一扇大大的窗户;从前挂着的青蓝色窗帘,今日为了应景已经换成了大红色;每扇窗户上都贴着个双喜字,辛妙的屋子里,不论是床上,桌子,椅子,甚至地上,目光所及都是一片大红,天边渐渐初生的太阳光穿过窗子透进来,刺的辛妙眼睛发痛。 外面宾客的贺喜叫嚷声一阵高过一阵,辛妙看着镜子里喜气洋洋的自己,突然失声痛哭。 许勤很想上前去安慰几句,却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去说什么。且不说这只是血咒从前的记忆,就算这不是,辛妙会这样,也是前世的自己坐下了孽,现在的他有什么话可说呢? 不论人再怎么难过,该来的总会来。 清晨鸡鸣时分,肖齐家里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就出了门。肖齐的母亲还是个保守主义者,虽然已经到了民国,结婚的仪式,仍旧按照老式的喜服喜骄来安排。 肖齐家距离辛妙并不远,一路上吹吹打打练一首曲子都还没结束,肖齐就已经捧着一束大红花球站在辛妙房前了。 “妙妙,开门吧。我来接你了!” “妙妙?妙妙,把门打开吧!” “新娘子开门,开门!” 房间外,肖齐的叫喊声,宾客的起哄声此起彼伏。辛妙深吸了一口气,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重新补了妆,这才盖上了盖头。 “妈,开门吧!” 门外的辛妈妈听见女儿的声音,犹豫再三还是打开了辛妙的房门。宾客簇拥着肖齐一贯而入;只差没把人直接挤到床上去。 “哦~开门咯开门咯,新娘子开门了。” “新郎,快问问你的新娘,愿不愿意跟你走啊?” “是啊,快问快问!” 肖齐禁不住撺掇,抱着大红绣球走到辛妙床前,单膝下跪在辛妙的膝前,说 “妙妙,我来接你回家了!” “肖齐哥哥” “是。” “你会永远记得这一天吗?” “我会。这辈子,我都会记得今天,我肖齐娶了辛妙为妻。” “好,我们走吧。” 人人都以为辛妙的话是考验肖齐,给结婚这一天增加点气氛。可只有辛妙自己知道,问出那句话时,她的心里有多痛。 两个月前,辛妙发现自己的月信已经过了日子却还迟迟不来,便召唤了闺中好友去了诊所。诊所虽小,可大夫的检查却一点不马虎。当大夫把检查结果公布时候,辛妙几乎激动的快要哭出来。 她怀孕了!她和肖齐有宝宝了! 辛妙开心的抱着闺蜜打转,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原以为是自己忙着婚礼的事累坏了,没想到,是老天赐了她一份礼物。这时的辛妙还不知道,在她走出诊所,买了一堆礼物要去告诉她的肖齐哥哥时,老天还有另一份大礼在等着她。 “妙妙,你看这个好不好?” 闺蜜拿着一块精致的怀表递给辛妙。从诊所出来以后,辛妙就计划着买什么送给肖齐合适,她要找个机会,把这件事告诉肖齐。 “不好不好,肖齐哥哥已经有好几块怀表了。我想找一个他从前没有的东西。” “他那有什么没有的东西啊?人家从西洋留学回来,什么没见过啊!你就把你肚子里的好消息告诉他就是他唯一没见过的了!” 辛妙的脸唰一下红透,跳起来就要跟好友追打。辛妙并非是没有门第规矩的随便女子,只是对于肖齐,她是完全不会拒绝的。何况两家父母也早就商定了结婚的事,要不是姜小姐当初抢走了自己的那套首饰,说不定他们现在早就已经结婚了。 “你这蹄子,叫你胡说!” “好了好了我错了,你快别乱跑乱跳的!看得我吓死了。” “不碍事的,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那也得小心点!诶?妙妙,你看那边那个人,背影跟你的肖齐哥哥好像啊。” “嗯?我看看” 顺着闺蜜所指的方向看去,辛妙看见肖齐正挽着一个年轻女孩子,在街道斜对面的一家饰品铺子里挑选物品。从背影看去,那个女孩子要比辛妙略矮了一点点,可是她的穿着打扮和气质都极佳;一看上去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可这诺达的上海滩,能称得上大户,跟他们距离又如此相近的,除了姜家小姐,还有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如梦1 如梦一炷香的时间还算久,从点燃到自然熄灭大概要燃一个小时。 香刚点燃时候,向远舟还能坐的住;可这香才下了小半,人就像屁股长了跳蚤似得,开始在院子里到处溜达了。等到如梦快要燃尽的时候,向远舟已经把姜书记家里里外外都转了个遍,这时就算闭着眼,也能知道什么东西放在哪个位置了。 “老爷子,这如梦就见底儿了。林丫头他们,怎么还没动静啊?” “再等等。” 老爷子的眼神在如梦和林青燃之间来回飘忽,老爷子也是第一次在诛鬼时候使用如梦,到底最后该如何收场,他心里也不十分有底。 从如梦融入血咒元魂那一刻开始,林青燃和许勤的坐姿就没变过了。虽说是坐着,可这一个小时下来,不管什么姿势,身上都会僵硬酸楚。 这不,林青燃有感觉要清醒,才一动脖子,身上就像多年没有经过包养的门窗栓,吱吱嘎嘎的发出响声。想扭动一下身体站起来时候,整个人就啪嗒一下栽倒了! 林青燃扶着腰身在地上滚着,嘴里不时的发出感叹。 “我的腰啊,我的背。真是要酸死了。” “嘿!回来一个!” 向远舟看林青燃复位开心的要命,围着人转了好几圈才把人从地上扶起。向远舟笑的开心,连带着林青燃也被感染;原本看见的那些关于自己的回忆突然就被压了下去,跟着向远舟傻笑起来。 “老向,你笑什么这么开心啊?!” “没什么,哈哈” 林青燃看着向远舟,嘴都要咧到耳朵上去了,猜想他大概是看到自己安全回来了,所以开心。不过既然向远舟不想说,她也就不再追问。 许勤还保持着他们刚入梦时的姿势,双腿盘坐,一只手支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正抓着自己的衣摆。林青燃觉得,许勤的胳膊一定比自己还要酸上百倍。 只是现在自己都已经回来了,许勤怎么还没反应?明明他们两个是一起入梦的,出来不也应该是一起的吗? “许爷爷,我都醒了,许勤怎么还没动静呢?” “再等等。” 老爷子没有正面回答林青燃,毕竟如梦还剩有约莫一个拇指的宽度还没燃尽,只要湮灭之前许勤能够魂归体,那就不算问题。 “老向” “嗯?” “我们,睡了多久啊?” “大概四十分钟左右吧。你回来的早,这后生不知还要多久。” “那,血咒就没什么动静吗?” 这才是林青燃眼下最担心,也最好奇的。血咒的厉害她可是亲身感受过不止一次,虽说现在受了伤,可真要对抗起来,也是会要命的。许勤没有跟自己一起回来,林青燃不禁担心,是血咒动了什么手脚。 “它才不会有动静呢!这如梦入体,就等于是让她吧从前的事都重新演绎一次,你说她一个执念那么深的人,哪会有什么动作呢?” “她不会在如梦里对许勤做什么吧?” 向远舟看着林青燃的模样,突然大笑起来。 “看不出来啊丫头,你对小后生还蛮上心的嘛!我原来还以为,这后生有些一厢情愿呢。现在看来,也不全是。” “胡说什么呢你!是我牵连了他,担心,有什么不正常的。” 心思被人戳破,林青燃脸上的温度骤然增高,一抹红霞飞上脸颊,羞的人瞪眼。 林青燃总觉得,自己对许勤的感情是有些微妙的。 初见许勤的时候,林青燃就有一种感觉,这个男人会跟自己牵绊一生。可等到许勤真的对自己展开追求的时候,林青燃又开始犹豫。 对许勤,她当然喜欢;可也不知怎么了,她总觉得这个人现在,还不属于自己。直到自己生日前夕,同事的怂恿加之许勤多年的追随,林青燃的耳根子软,听不得别人念叨,也就放下心结,一切顺其自然了。 “老爷子,不太对啊。这如梦明明已经不剩多少,怎么还一直这样闪着?” 这次可不是向远舟瞎着急,是如梦真的出了问题。按理说,不管什么种类的香柱,燃到最后都是慢慢泯灭;可这如梦也不知是怎么了,明明已经到了香底,往下便是木茬了,却总不见火星熄灭,一直微微闪动。 老爷子虽然是行中老手,可如梦到底还是第一次用,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时也不敢随意做决断。只是老爷子心中有些打鼓,到底真的是如梦出了问题?还是受了血咒操控,根本不想让许勤回来! 身在梦中的许勤并不知道,自己的时间早就已经结束了。之所以还能感受到前世的那些事物,是血咒自身以精元加注了如梦的燃烧。 辛妙站在礼品铺子前,眼看着肖齐陪着那位姜小姐挑了好几样首饰。姜小姐似乎很喜欢,央求着身边男人结账;肖齐也大方,请老板将东西都一一打包带走。 两人转身从铺子里走出来时,姜小姐脸上洋溢的笑容,就像从前的她一样;都是满满的幸福和满足。 “妙妙,这,这怎么回事啊?你未婚夫,怎么跟姜婉云扯到一起去了” 纵使没见过肖齐几次,好友也能看得出来,对面那个陪着姜小姐逛街购物的身影,就是辛妙的未婚夫,肖齐。 “可能,肖齐哥哥有事要她帮忙吧?!一定是的!不然,他怎么会去找那个嚣张小姐呢!” “妙妙,不然,我陪你回去问他一下吧!男人啊,都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不会的!肖齐哥哥才不会呢” 纵然心里已经慌乱发抖,辛妙也不想让别人说自己的肖齐哥哥一个不字。不管怎么样她都相信他的肖齐哥哥,不会背叛他,不会离弃他。 哪管真的要问,也是她自己去问。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有什么事,就再给我捎个信儿来!有事可一定要跟我说哦!” “嗯,一定。你快回去吧!” 辛妙强扯着嘴角把闺蜜送上了黄包车,看着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又转去另一面看着肖齐和姜小姐消失的方向。 他们,真的没事吗? “妙妙,怎么不吃菜啊?光盯着饭也不动筷,这碗里有几粒米都要被你数清了!” 从街上回来辛妙就一直心不在焉,吃饭时候也是辛妈妈叫了又叫才从屋里出来。原本有了孩子胃口就不好,加上下午肖齐的事一直在心里膈应着,这时候的辛妙根本一口也吃不下。 “妈,我不饿,不想吃了。” “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脸色都有些发黄,不想吃就去歇着吧,再有不好,可要找大夫来瞧了!” “我知道了。” 辛妙回房后还能听见外间父亲和母亲的谈话。无非是父亲说母亲又纵容她想什么便是什么,母亲则觉得辛妙已经快要嫁人,这样舒服随性的日子也没多久了。 从前这些话父亲母亲也说过很多次,可也不知怎么了,现在听见这些,就好像一根根针插进了心里,疼的辛妙喘不上气来。 从饰品铺子走出来的肖齐突然扭头往后看去,似乎在寻找什么,却什么都没找寻到。除了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眼神中竟然也显现出丝丝失落。 “你看什么呢?” “没事,就是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人在盯着我。” 姜婉云噗嗤一声捂着嘴笑开,笑过之后双手又缠上肖齐的手臂。 “不瞒你说,我从没觉得你那个傻乎乎的未婚妻会发现你有问题。就她的脑袋里,大概只有对你的花痴吧!” 说完,姜婉云又靠在肖齐手臂上咯咯的笑了好一会儿;直到肖齐有些烦闷的把人往外推,姜婉云才放了手。 “肖齐,我没拦着你跟她结婚,已经是我仁慈了。你心里,可要记得对我的承诺。什么东西,该什么时候给我,你心中有数。” “婉云,你就不能放过辛妙吗?我可以不跟她结婚,可以跟你在一起。” “不。” 姜婉云转过身去,打开了手中的蕾丝花扇,手腕轻轻一摇,扇骨自身而发的香味就飘散开来,弥漫在肖齐和姜婉云之间。 “你一定要跟她结婚。只有这样,她才能名正言顺的把孩子生下来。” “你就那么肯定,她会有孩子?” “当然。我想要的,想知道的,从来都不会错。” 香腻的蕾丝花扇被“唰”的一声收齐,姜婉云扭动这腰肢往前走去没有再回头。原本跟在她和肖齐身后的姜家仆人,从肖齐手里把刚才买来的首饰都接了过去,跟在自己小姐屁股后头回家去了。 只留下肖齐自己站在街边,烦闷的抽烟。 从前在西洋留学时候,肖齐是从不碰烟酒的。不管同学怎么诱惑吸引,他都一一拒绝,如今,到不用人劝说,自己就麻利的操起烟蒂,一口口的吸食。 烟雾缭绕,眼前迷蒙的景象让肖齐觉得,尼古丁真的能麻痹到他。肖齐在想,如果自己一个月前没有去姜家门口蹲守,或许现在,他就不会这样被动;而辛妙也不用再未来承受那样多的痛苦了。 一个月前,肖齐带着辛妙从刚刚的饰品铺子里配好了一套翡翠首饰,才一出门就被姜婉云系数抢走。肖齐隔天登门,本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却不想人家根本没给他进门的机会。 肖齐有心,日复一日的等在姜家门口;心想既然不让他进门,那他就在外面等人出来。 两天后,姜小姐果然又带着下人出门,这一次尾随,却直接让肖齐撞破了姜小姐的一幢糗事。依姜大小姐的性子,肖齐大概是会丢了性命的;可偏偏姜婉云这次改了脾气,不要肖齐以死封口,而是向他要了另一样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如梦2 “辛妙不要!” 许勤大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弹起。此时林青燃正坐在床边,正拿了毛巾准备给许勤擦擦那一头一脸的汗,谁知刚巧碰到许勤惊醒。 林青燃一时起了醋劲儿,将毛巾往许勤手里一塞,气鼓鼓的拉着林母出门去了。留下老爷子和向远舟三个大男人在家里。 “后生,你看见什么了?怎么还能喊着血咒从前的名字。” “我看见的,都是从前青燃和我联手欺负她的一些事。” “那,你最后看见的是什么?” “辛妙确实有过一个孩子,知道自己被背叛之后她要去流产。我刚刚看见的,就是她决定生下孩子,从手术台上跑走了的情形。” ”嗨,你这人,还看见了什么就直说啊!我们正巴巴儿等着呢。” “大多都是我和青燃计算她的事,只有一样有些吓人。” “快说来。” “从前,那位姜家小姐是跟我不是跟我,是跟肖齐谈了条件。只要肖齐把辛妙的孩子送给她炼养小鬼,她就会放过肖齐和辛妙;送他们远离上海,让他们过无忧的生活。” “什么?!” 这次惊讶出声的不是向远舟,反而是老爷子。再看向远舟,嘴巴张的老大,却已是惊得不会说话了。 “你是说,姜家小姐伙同了伙同了辛妙的未婚夫,算计好了天时地利人和,把她的孩子从一下生就带走去活生生的炼了小鬼?” “我听到的,大概是这样的。” 老爷子和向远舟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状况。如果说只是为人乖张,作恶颇多;他们还能想办法说通度化,毕竟血咒曾经是个女人家。可如果是炼小鬼,这件事可就牵扯到了诛鬼圈里的人,事情就比从前棘手了百倍还不止。 “远舟,去把林丫头找回来。” “诶!” 向远舟应声出门,血咒的事已经不是从前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对于小鬼的炼制,多半的诛鬼行人会选择自然夭亡的孩童,只有极少数的业界渣滓会算好时间,硬性匹配自己的炼制要求来找到,或者像许勤说的这样,直接为了炼制生造一个孩童。 这在行中完全是违规的,只有那些走火入魔的神经病,才会通过炼制小鬼来增强自己的能力。毕竟这样的事伤天害理不说,还会折损炼制人的阴寿。而根据许勤的描述,是姜小姐跟肖齐商量的计策,那么这个小鬼极有可能是姜家命人焕养的。至于用途,现在还不得而知。 “林姨,怎么就您自己在这?林丫头呢?” 向远舟找到林母的时候,林母正自己一个人坐在林家小巷东边的长街上。林母坐在长椅上,看起来安然慈和。如果不是有这样一档子事,向远舟一定会坐下来跟林母一起,好好聊一聊生活,和人生。 “在那儿呢!说是要出来买什么东西,我看她心不在焉,干脆就在这坐下了。” “嘿,她这会儿是没心思买什么了。” “是小许醒来说了什么?我还是头一次看青燃这么憋气!” “这丫头,心眼儿实。我们回来的时候,许勤还昏迷,老爷子岁数大了,她担心我身上的伤口还没完全长合,愣是自己脱着背着人回来的。哪知道人一醒,就叫了别的姑娘名字。这不,醋劲儿就上头了!” “什么醋劲儿上头!老向你要在乱说,我就” 向远舟的话音才落,林青燃就跟着过来作势要打人。 原来,向远舟刚来时,林青燃就听见了身后有动静。一直没出声是想听听向远舟会说什么。没想到还真是让她逮了个正着。 “你就什么?老爷子在家等着你回去商量事儿呢。你要买什么赶紧交代,让林姨给你带回去!” 林青燃哪有什么要买的东西?不过是找个借口拖着母亲出来解闷儿罢了,可这时若不说什么,倒真应了向远舟方才说的那些,林青燃是咬着牙也不会承认的。 “妈,我想吃你做的宫保鸡丁了,只是天都晚了,要没了鸡肉你就随便买些什么回来罢!” “好,我知道了。你跟小向先回去吧。” 向远舟从家里出来时,顺手抄了包里的三清铃。现在天已经暗了,他们又要先回去,这东西刚好派上用场。 “林姨,这三清铃你拿好。若是一会感觉有什么不对的,你就用力摇响。只是一定要在有光的地方,冲着咱们家里的方向。” “好好,快去吧,别让许师傅等着了。” 向远舟交代好林母,带着林青燃一路小跑回了家。才一推门,许勤便端茶拿水果,直直的送到林青燃嘴边,茶水都是放的刚刚凉,水果也都是剥皮去籽了的,这一连串下来,只差没喂到嘴里去了。 纵然这样,林青燃也还是不肯正面看他一眼。 “好了小勤,这些都等一等再做。” 老爷子打断许勤的动作,眼下正事最要紧。 “林丫头,你方才在如梦时看到些什么?可有什么异样吗?” “我瞧见的,是姜婉云从前苛待下人的事,原主儿是姜家的一位老仆人,唤做周妈。只不过这人凄惨,年轻时候为着照顾姜家把孩子都给丢了,结果人没到老呢,就要被赶出去。着实是姜家不人道。” “又是孩子?你可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没的?” “我是听到了周妈内心的感叹,意思大概是自己把孩子交给了小姑子照顾,小姑子没有经验,照看了不过两天,孩子就丢了。” “小姑子。她男人是?” 林青燃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林青燃总觉得周妈不会那样简单就离开了姜家。 那个地方有太多她的功苦,甚至为了姜家连孩子都没了,她怎么会那样轻易的离开呢? 老爷子心里倒是没有计较这个,反而是林青燃提到的“孩子”这个字眼,让老爷子疑惑极了。 按理说姜家财大业大,何至于要焕养小鬼呢?可如果真的要焕养,从前周妈丢失的那个孩子就极有可能是被姜家带走了;但如果已经有了周妈的孩子做翁,为什么后来的姜婉云还要让辛妙把孩子交给她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刺激的老爷子头疼,这么一会儿就折腾的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许爷爷,我想,我们能不能再试一次。” 林青燃的话直接吸引住了三个男人的目光。视线齐刷刷的看向林青燃,瞬间就把人看的有些发毛。 “我的意思是,这次我们都没有看到太多有用的东西啊?像我,就只看到了姜婉云当年苛待下人的情形,可这之后发生了什么;被驱赶的周妈有没有什么动作,引起了什么后果,我都不得知。至于许勤看到的,虽然是一个很大的线索,可到底也没看到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后续又发生了多少。血咒总对我说,当年我如何如何让人欺负羞辱她。我想,这是除了孩子之外,让她最痛恨的一点了。如果这一点我们都弄不清楚,就算把孩子的问题解决了,这份愤恨不也还是存在吗?” 林青燃看老爷子的脸色并没有什么不好,起身继续说道。 “解决问题要彻底。血咒,不,往后要叫她辛妙了。辛妙她说的不清不楚,也不愿意仔细告诉我们详情;但既然现在,我们已经有了法子能探听明白,为什么不彻底一点呢?对于我们来说,时间拖得越久,危险就越大越多!” “我同意青燃的想法。爷爷,想要快速解决问题,首要的,就是要迅速的找到问题本源。只有这样,才能真的快刀斩乱麻!” 许勤同意林青燃的观点,并非是讨好,而是真的认可。 于情,他曾经背叛了辛妙,不管当年他和姜婉云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需要给辛妙,也给自己一个交代;于理,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当下他们能做的也只有继续探究下去。辛妙已经彻底回了老窝休养生息,可现在就算她不有所动作,别的什么邪祟也难保不来掺一脚。 事情还是要尽快解决才好。 “即便你们都愿意,短时间内,血咒不可能承受住第二次如梦了。它现在必然是躲回老巢里头,要找她,就得先拿住她的藏身之地。” “藏身之地” 林青燃反复呢喃着老爷子说的这句话,总觉得自己似乎能想到些什么。 “许爷爷,那条项链。有没有可能,这些年辛妙她一直躲在那条项链里!否则怎么我一拿到那条项链,它就能缠住我呢?” “当然有可能!而且这还是最大的一个可能!” “最大的一个?您的意思是,它还有可能躲在别处?” “她等待了百年,不可能只有那一个地方休养生息。那条项链虽好,但也不可能给他十足的精气汲取。万物皆有灵性,何况玉石。” 老爷子的话不无道理。就算项链是血咒藏身的本体,上百年的时间,它绝不会只有这一个藏身所。否则修炼过程中万一被什么厉鬼压制,她不就无处可躲了吗?! “许爷爷,您想的是不是” “不错。你很聪明。” 林青燃没有说出那个地方,但屋子里的几个人心里都已经明白了。那个地方,他们几次提及,却都没有涉及,看来现在已经到了不去不行的时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老窝1 林青燃跟着老爷子上山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昨晚商量了一夜,老爷子决定有许勤带着向远舟回南市取项链回来;自己则带着林青燃上山去魂鹫庵。 早晨出发前林青燃还在跟向远舟打哈哈,嫌弃向远舟被林母的宫保鸡丁迷住,昨夜吃多的晚饭,到早晨都还没消化。 这一行不知有几分凶险,林青燃答应,如果向远舟和许勤能顺利的将项链带回来,就让林母专程给向远舟做一次宫保鸡丁,到时一定没人跟他抢,让他吃个痛快。 “那,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们回来时候林姨做了,你可不许吃!” “切,不吃就不吃。我多的是机会!不像你,吃了一回还不知有没有下回。”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嘴上没个遮拦,以后可不许这样!” “知道了,妈。” 向远舟站在门口,得意的超林青燃挑了挑眉毛。意思大约是说“别看林姨是你妈,心里可是向着我的!” 林青燃也懒得跟他计较,收拾好东西,跟着老爷子一起出了门。 出门后,向远舟跟着许勤直奔车站去了;林青燃跟在老爷子身后徒步往山上走去。这时候的林青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语成戳,向远舟这一趟险些没能回来。 去魂鹫庵的山路跟前几天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这次没有许勤和向远舟在前后护着,林青燃总觉得心里没底。 虽然老爷子技艺高超,可到底自己是个拖累啊!出了问题,老爷子身边可连个能帮一把的人都没有。 “许爷爷,你要不要教我些基本的法术。这样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就不用靠你分神了。” 老爷子扭头去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不仅好笑。 “你当这东西有那么好学吗?!” “可是,您不是说我天根高吗?那我学个一招半式的,应该不会太困难吧?” 山才爬了不到一半,林青燃已经热了一身汗,t恤的后背面已经全被汗水湿透;林青燃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仰头看着许老爷子。 “你若是比我先到了山顶,我就教你两招!” “一言为定!” 老爷子的话就像一针兴奋剂,猛地扎进了林青燃的大腿。刺激的人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拔腿就顺着山路往上冲,再不觉得疲累。 原本计划着要爬上几个小时的山头,愣是被林青燃用了一小时不到就冲了顶。好在老爷子日常锻炼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否则真就被林青燃给甩到半路上。 林青燃终于站定在山顶,看着自己身上被山草划破的一道道血痕,林青燃没有觉得疼痛,反而轻轻抚摸着笑起来。 “从前,自己惯着自己娇气的很,磕了碰了都要嚷上好半天;现在,看着满身都是划痕反而不觉得疼了。” “你长大了。” “那,许爷爷也该教我一些招式了吧?!我们的时间可空余出不少呢,没准儿我还能多学个一招半式!” “这两本,你挑一挑。看喜欢哪个,背过之后我就把能教的都教你!” 林青燃看看许老爷子递到自己眼前的两本书籍,只觉得眼前发黑。 老爷子交给林青燃的书,一本是《金刚经》,一本是《心经》;两本书的厚度相当,都有半个手掌宽;不论林青燃选哪一个,别说这一时半刻背诵下来,就算是读都读不完! 都说小的不如老的,这话还真不是白说。林青燃索性将两本都都装进包里收了起来。 “说过的话,许爷爷不会反悔把?!” “当然。” “那好,刚刚您只说让我挑,却没规定时间;那这两本,我都要了!” 许老爷子的眼神一挑,看着林青燃略得意的脸色,有些讶异。老爷子原本是想用那两本书来打消林青燃学艺的念头,没想到,反而激起了她的好胜之心。 “好。那我就等着看你的本事了。” 时间还早,林青燃和老爷子索性在山顶休息下来。 魂鹫庵坐落的山头相对来说是比较隐秘的。不像我们平日里常去到的巍峨大山,更不像那些土地庙所在的山上有人打理。 林青燃和老爷子歇着的地方是山头不假,可魂鹫庵并没有在这山尖尖顶上,而是在山的背坡。 从林青燃现在所在位置的角度来看,那小小的土质庙庵不像是存在了几十年的,倒像是临时安插在山坡上似的,不能说是摇摆不定,但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安全系数。 魂鹫庵的四周都生满了杂草,站在山顶上,刚好能看见它周围的环境。杂草的生命力很顽强,加之无人管理,大部分都已经长过了庙庵的顶尖。 林青燃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心想着,如果是阴天时候,没了阳光的照射,再有风那么一吹。杂草丛生,凉风阵阵,这魂鹫庵从背面看上去,应该更像是一座土坟吧! “看出什么来了?” 老爷子突然出声,吓得林青燃一个激灵。可碍于老爷子的身份,林青燃也不好说什么。 “这么看倒也没什么,只不过,要是到了阴天时候,这地方该是阴森森的吧。” “你是想说,它看起来不像庙,像坟。对吗?” “您怎么知道?!” 许老爷子转过身深呼吸了一次,又看着林青燃说 “因为它本来就是一座坟!” “可是,可是它不是已经有几十年了吗?如果是坟,怎么会有人来供奉烧香呢?” 老爷子笑笑没有说话,把东西一应带好,只说让林青燃跟自己下去看看便知。 魂鹫庵的门还是旧时候留下来的木门,多年的风吹雨打,木质早已腐烂不堪;贴在门两边的对联还能看出微微的红色底子,大概是过年时候有人来粘贴上的;按说庙宇的门平日里都该是大开着的,可这魂鹫庵没人管束,这会儿门栓还仅仅别在门上,以至于林青燃上手去推,一下竟没推开。 林青燃撤回手来,摩擦感受了一下;指尖粘腻的难受,不知是潮湿木头长出来的青苔,还是什么奇怪的液体。 “许爷爷” “我来。” 老爷子向前踏了一步,就在要推门的一瞬间,一双手停在了半空。稍加思索,老爷子让林青燃取出了天清水给自己倒来擦手。 果然这次老爷子再去推的时候,很轻易的门就被打开了。 老爷子将天清水在门口撒了一些,又让林青燃洗了手。 “那门板上的东西不知有没有阴毒,不过,既然我们已经进门了,也不必去深究,一切小心就好。” “嗯,我知道了。” 魂鹫庵真的很小,大门打开,就能看见里面供奉着的神明。 “诶?这里怎么不供观音不供佛,反而供了一个好看的姑娘。难道,是土地婆吗?” 林青燃的印象里,土地婆还是保留着从前看西游记时候的模样。那该是一个矮矮胖胖穿着布衣拄着拐棍的;要再细说,就是后背略微拱起,面容却慈祥的一个老奶奶。 可眼前庙里供着的这尊石像,不仅身材高挑后背笔直,人的五官面目也雕刻的眉清目秀;唯一能跟林青燃印象挂上钩的,就是石像女子的衣服,看起来倒还是布衣。 “有没有觉得眼熟?” “是有一些,可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只是感觉” “这尊,该是血咒的金身。” 林青燃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石像,老爷子的话就像一道闪电,咔嚓一声劈到了林青燃的脑袋上。 她跟辛妙面对面的机会很少,上一次在姜书记家的院子里,辛妙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而在她眼神中的那个场景,也只是从林青燃眼前闪过。 真要切实说起来,林青燃根本不知道辛妙到底长什么样子。 “怎么,怎么这里供的会是她?不是只有神佛才能被供奉吗?” “民间有不少人是信封鬼座的。只不过,大多都怕人知道,只是自己在家里算个角落摆上香炉供奉。像这样塑了金身建造庙宇的,确实少见。” 林青燃被老爷子的话吓得脚软,一时间无处借力,只好撑在石像前的香案上。哪知手上一抖,香案上的香炉烛台都被碰到,哗啦啦的掉了满地。 林青燃想去扶,双手紧张的乱抖,愈发收拾不利索。干脆把东西一摔,靠在香案上不动弹。 “这是不是代表着,它已经成了神佛一族了?我们还能跟她抵抗吗?” “她一日是鬼,终生都不会成为神佛。林丫头,这话不能乱说,你不要污了神佛的清誉!” “可是她” “这只不过是有人别出心裁。就类似炼养小鬼一样,给她塑金身,吃香火,养着她的能力,供她复仇。” “许爷爷,你是说有人刻意供养她,帮她害我?” “人嘛,都是理想动物。但是以血咒的性子,她断不会听人摆布。所以你看,这屋子里灰尘已经快有两寸厚,蛛网也是满天飞。香灰香烛更是风干老化的都不成样子。这说明她早已经把人反噬了!” 林青燃按老爷子所说的四处打量。果然,这屋子里的灰尘已经在桌上地上铺的老厚,自己刚刚扶过的香案上,还留下两个深深的手印。 房间四角的蛛网已经在中间房梁上连接起来,不像是短时间内能吐露出的样子;至于香炉里,早就没了什么香灰;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那香烛烛台刚刚掉到地上时,也已经都跟着摔的粉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老窝2 林青燃抓了一把香烛粉末在手里,仔细观察闻嗅了一番。 “许爷爷,这好像不是普通的蜡烛。” 老爷子闻言抓过林青燃手边细碎的香烛残渣,摸起来手感和普通蜡烛差不多,风干以后碾过变成粉末,并没有什么异样;可如若放到鼻子底下仔细去闻,就能嗅到还残留着丝丝的尸油气息。 依照周围环境来看,这地方至少闲置了十年不止。如今都已经风干成灰,尸油味道竟还留的这样明显,可想而知在提炼时有多残忍! 林青燃当然不知道自己刚刚抓着的,是尸油蜡烛;只看着老爷子愈发沉重的脸色,心下明了事情定然不简单。不过林青燃没有开口去问,老爷子也没有细说。 只说这蜡烛往后会派上用场,便包里一塞不再提及。 民间有人信奉鬼座的事,对林青燃的冲击虽然很大,但也不至于被吓倒。林青燃收拾了情绪,从地上爬起来;仔细端详起石像。 这是现在她和老爷子唯一能把握的线索。 石像雕刻的粗糙,只能大概看出些风格轮廓。衣服样式自是不必说了,不过是民国时候的粗布旗袍;让林青燃纳闷的是人的发型有所不同。 不管是许勤还是林青燃,如梦时候看见的辛妙都是婚前少女的样子。刘海短短的一片,一头秀发轻柔散下,整个人看起来娇俏又温柔。 可石像上的人,头发是整个挽起做了个发髻的。至于首饰发饰,更是定点没有。 辛妙家里的环境条件虽然不像姜家那样阔气,拿到现在来说也算的是小康之上;如果这石像真是按照辛妙的原形来做,怎么会连一星半点的配饰都没有?可若不是,不也应该把人的金身塑造的比真人更好一些吗?怎么会看起来这样酸苦。 纵然不看衣服发饰,这石像的面部表情也有几分诡异。不管是供奉了神佛还是鬼座,都应该是刻画的慈眉善目才是。怎么眼前这一尊,眉头紧皱,怒目而睁,看起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滋味。 辛妙到底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姑娘,也不是什么驱魔驱邪的大神,哪用得着雕成这样! “许爷爷,你说这石像,是用石头刻的吗?” 老爷子原本正在四处缥缈的目光随着话音,转到林青燃身上。可说话人只一门心思盯着石像,根本没看到老爷子的目光。 “它不仅是石头,还是选了上好的花岗石!” “上好的花岗石?那岂不是很贵了,花了那么大手笔把它雕刻出来,却只供在这里,不是很浪费吗。” “这里靠山邻水,又是背阳。可是个集阴的好地方!我若没猜错,立像的应该就是那个给姜家炼小鬼的!” 老爷子总是这样,要么什么都不说,要么惊的人心脏都跟着漏跳几拍! 且不说这人安了什么心,百年前就能给姜家做活的人,就算他年轻到当时只有二十岁,被反噬时候也至少要有一百一十多岁了。 这样一把年纪的人,恐怕没有什么是他没见过的了。何况到了这个岁数,还能还费时费力的来算计自己,恐怕身体也至少还算强健,真不知该是怎么一个精奇的怪物。 若不是辛妙不甘受控,林青燃真是不敢想,现在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许爷爷,你说辛妙会在这里吗?” 这个问题,在林青燃仔细端详石像的时候,老爷子就已经考虑半晌了。 昨天傍晚,如梦迟迟不灭,老爷子就猜想是血咒在从中作梗;而后,是被他和向远舟硬用天清水浇灭了的。 如梦断,魂飞灭。 血咒本就受了伤,再加上如梦断灭对它元魂造成的损伤,以至于现在,它的气息可谓弱到极点。若真藏匿于金身之中,老爷子还需要点手段才能逼她出来。 “林丫头,我若是把它逼出来。你是想趁此机会了结了它,还是” “不!” 林青燃立刻出声拦住。 “我知道,它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被您或是被老向收付。现在是它最孱弱的时候,也是你们最好的时机。可是许爷爷,我真的很想把事情弄清楚。” “只为着它说的前世?若只为这个,我倒是有别的方法能让你了解。” “不。不只是为着我的前世。我说不出那种感觉;我总觉得,它既然来了,就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一桩。何况现在,不只是我自己的问题。它已经牵扯了太多的人和事。” 老爷子点点头没有说话。血咒的事牵扯的人和事确实越来越多;光是一个炼制小鬼的消息,就足够让人震惊;眼下的确不是度化它的好时候。 与其现在将它泯灭,往后再重头查起,倒不如就先这么周旋下去;元气受损,它本就不会再有什么强盛之机了。 想到这一层,老爷子整个人的状态都跟着松懈下来。 “时间还早,要有所动作还要等到正午时候。我们先出去吧。” 谁能想到,老爷子人才跨出门槛,身后魂鹫庵的老木门咣当一声合上;将跟在老爷子身后的林青燃关在了门内! 看着眼前紧紧合上的大门,林青燃没有激动尖叫,心中反而沉静。她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你就一点都不怕吗?” “我怕了,你就会放过我吗?!” 林青燃看不见辛妙的身影,只好冲着眼前的石像回话。 “从我找上你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月。你可比从前像样儿多了。” “辛姑娘” 林青燃琢磨了许久,才叫出口;想来按照辛妙活着的那个年代,这样的称呼应该没有错。 “你还是不愿意把事情都说出来吗?” “自己做的事,你自己心里都清楚!” “做那些事情的人是姜婉云,不是我!”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敢说你不是姜婉云?!” “我” 林青燃气的跳脚,喊出的声音大的连自己耳朵都震的发痛;可辛妙的声音更尖利,像是被尖刀划破了的喉咙嘶吼出声。 林青燃语塞,没有合适的话能回绝。 辛妙的话没错,姜婉云不就是她林青燃吗?不过一个是前世,一个是今生。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让我知道事情的原委。” “你真想知道?” “是。” “找到我的孩子。” “什么?” 林青燃愣了。照许勤所说,辛妙的孩子一出生,便被肖齐和姜婉云带走炼制成了小鬼。现在辛妙说要让自己帮她找孩子,不就相当于找一个被人操控着的小鬼吗?! “只要你帮我把孩子找回来,我可以什么都不追究。” 以林青燃的能力,她是断然不可能找得到的;可眼下自己在对方手里,若是强势拒绝,岂不成了认人宰割。 “我会让许爷爷和老向帮忙去找。但在这之前,你要把事情一五一十让我知道。” 林青燃既没爽快的答应,也不果断拒绝;这样一句活话儿说出去,仿佛是给了辛妙一个希望。林青燃估算着,庵里大约沉静了分钟才又听见辛妙的声音。只是这回,是温柔如水的哼唱声。 “宝宝睡呀快睡,天色都将要黑;宝宝睡呀快睡,娘亲抱你在怀抱” 眨眼间,林青燃又仿佛回到了如梦中。 看着辛妙做靠在床边的背影,左右摇晃着,手臂交叉绕着,似乎正抱着孩子;嘴里哼着首不知名的摇篮曲,声音轻快温和,听起来舒服极了。 林青燃挪动了下步子,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来回走动。便干脆从床边绕到了床前。 这一绕不要紧,却看见辛妙怀里抱着的哪是什么孩子,分明是一个裹了孩子被褥的枕头!再看辛妙的神情,头发糟乱,眼神呆滞空洞,整个人分明是受了刺激,傻掉了。 “辛妙” 林青燃想叫醒眼前这个可怜的妈妈,可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又伸手在辛妙直楞的眼神前晃了晃,大概也是看不到的。 如果林青燃没猜错,这时应该是辛妙刚刚生产完;想来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那孩子就被人带走了。 “吱——” 辛妙的房门被推开,肖齐带着身后的老妇走了进来。看见辛妙又抱着枕头,不禁皱起了眉头。 “妙妙,你怎么又把枕头给包起来了?!” “放开放开!不要碰我的孩子,你放开我的孩子!” 肖齐的手才伸过来,还没碰到辛妙怀中的枕头上,辛妙就已经开始跳脚大喊。紧紧地抱住怀中的枕头往外跑,不让肖齐靠近。 “妙妙!辛妙!你”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肖齐拦腰抱住辛妙,原本打算连人带枕头一起扔回床上的。可这时的辛妙早就没了理智,做起事来都是使了十分力的;加上孩子对她的刺激,肖齐根本拦不住她;只得招呼身后跟来的老妇。 到底双拳难敌四手,辛妙还是被肖齐绑回了床上。不管她怎么挣扎叫喊,也没给她松一点点捆绑。 肖齐整理了下身上的羊毛西装,在床边坐下来;看着一脸泪痕的辛妙,还是有些动容。 “妙妙,你才生完孩子不能这样折腾。身体要紧,我只能先把你这样安抚下来。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对辛妙说了几句面上话,肖齐又起身去嘱咐自己带来的老妇人。 “就让她在床上呆着吧。看着她吃点东西,别让她下地跑了出去。有什么事,派人去姜家找我。” “是,肖少爷。” “我走了。” 肖齐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摆着大字型的辛妙,厌恶的神情还是在他脸上闪现了一番,转身出门。 辛妙没疯,肖齐的话她每个字都听得见。所以这时,便更觉得讽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孩子1 辛妙被绑在床上,手脚都抻的笔直。光是看着就难受极了,林青燃没法想象这时候的辛妙有多痛苦。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就被丈夫和情人带走炼鬼。 可按照许勤所说,孩子生下来交给姜婉云之后,肖齐不应该带着辛妙远走高飞了吗?怎么会这么对她?! “肖少爷吩咐了,你只能在床上吃喝拉撒。你就将就吧!” 老妇人端了碗小米粥到床前,勺子也跟着递到人嘴边。 辛妙歪头瞧了一眼,里头还放了些红糖。可她偏不要吃,她要扛着,忍者。她要等到肖齐回来,她要她的孩子! 见辛妙扭头故意不吃,老妇人叮当一声把勺子扔回碗里;带了红糖的小米粥溅了辛妙一脸。 “不识好歹!现在不吃,有你求我的时候。哼!” 老妇人将碗重重的撂在门边的桌子上,甩门而去。 辛妙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只觉得她不来也好,至少自己能清静些,能好好的想一想自己的孩子。 也不知这孩子是白是黑,自己带着它的时候,大夫就常说这孩子比平常孩子要长得大些,生下来一定肉呼呼的可爱极了。 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也不知长得像自己多些,还是像那个没良心的多些。 自己这个妈真是不称职。若是肖齐不把孩子带回来,将来要去找人,自己都不知是男是女,该找什么模样的。 这两天里,辛妙的眼泪都快流干了。这时想哭,眼睛里却流不出眼泪,干涸的难受。 试着用力拽了拽手上的布条。还好,肖齐还不是个完全昧了良心的。绑住她手脚时候,用的是布条不是锁链;只要再床头的栏杆多蹭些时候,布条就会断开了。 辛妙生产的时候刚好是秋冬换季,从生下孩子开始屋里就再没有开过窗子,这时米粥的香味儿和着血腥味儿,熏得人犯呕。 纵然是这样,解放了手脚的辛妙也不敢随意开窗。肖齐今天的举动已经让她彻底寒了心。她更不能再让自己受损伤,她还要努力活着;只有活着,她才能有机会逃出去,找回自己的孩子。 不知是不是刻意的,辛秒现在所在的房间里,唯一采光的,就是西边的一扇小窗。屋里除了一张床,一台桌子就没了其他摆设。洗漱用具和日常用品都堆在桌子上下,杂乱无章。 刚才温热的米粥放过一会儿已经有些发凉,纵使这样辛秒也捧着碗吃了个干净。屋里的暖壶应该还有些温水留下,辛秒也不敢多动。只倒了很少一些在脸盆里,把自己略微收拾了一下。 林青燃第一次看清辛秒的模样。擦拭完的她看起来白净可人,虽然已为人母,可面色依旧红润,身材也没有变得臃肿肥胖,反而更有了韵味,看着俏丽的紧;也正因为做了母亲,辛秒的眉眼间,略带了几分慈爱。 辛秒很小心,盛放米粥的碗被藏了起来,擦拭过的脏水也趁外面没人时,从窗子泼了出去。一应归为后,辛秒又扯乱了头发,把自己绑回了床上。 这样被软禁的日子,辛秒足足过了十一天,终于在第十二天的时候,那个看守辛秒的老妇出门去了。大约是看辛秒老实,放松了警惕。 这些日子里,肖齐也偶尔来看过几次,可只要辛秒一提到孩子,肖齐就支支吾吾找借口带过,再问急了便拿腿走人。辛秒原想等自己出了月子,找机会跟肖齐认真的谈谈;可眼下已经等不得了,不管用什么办法,她一定要知道孩子的下落。 看守老妇看着辛秒似乎睡了过去,自己便也收拾了一番回家去了。前些日子她都是宿在这里的,可明天便是她家孩子休学的日子了。 辛秒用力抬头瞧了瞧房门上已经没了影子,知道人已走远自己也赶紧起身。手脚绑着的布条是早就松了的,但辛秒老实,装的也像,才没有被发现。 开窗感受了下温度,外头已经有些凉了。辛秒想找出件大衣套着,又怕穿的多了窗口太小会有麻烦。 索性穿着身上的薄衣从窗子钻了出去。秋风追到身上来,吹的辛妙直哆嗦。 天已经大冷了。辛妙看着周围熟悉的街道景色,有些迈不动步子。 街边的梧桐树已经干枯,落了一地的黄叶。三两行人在路中穿过,不躲避地上枯黄的干树叶,踩出一声声脆响。 辛妙脚边没有干枯的黄叶,反而是一片还带这些青色绿意的枫叶。仔细踩上去,仿佛能听到脚底传来的咯吱声;伴着空中吹来的冷风,辛妙这才确定,自己是真的出来了。 天边落霞的颜色还有些微微泛红。远远的看过去,只觉得天空高阔云层分明;一朵朵一片片的云朵飘移在空中,像极了刚刚弹好的棉绒。辛妙不禁想到自己出嫁前,母亲可是找了手艺极好的棉花匠给自己做了两床喜被的;只是如今早已不知盖到了什么人身上。 纵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天色也还透着些亮,没完全暗了下去,能看见周围几户人家还在进进出出。 辛妙不再耽搁,拢紧了衣领袖口顺着巷子往西走去。不知是不是太久没出门走动,看着周边建筑环境竟觉得有些陌生。 从前辛妙和肖齐新婚时候,新房周围的邻居们都是和他们年龄相当的年轻人,偶尔有几个年岁大的,家中也有和她们一般大的孩子。初来的时候,辛妙常跟大家一起聊天解闷,所以记得清楚。 可今日出门碰见的,都是些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进出在邻居家中。辛妙虽然心有疑问,却也不好贸然上前。 走到巷口时候,辛妙已受冷抖的筛糠似得,眼看就要站不住了。再回去取衣服来,必定要被门口看守的人发现,可眼下又哪有什么能依靠躲避的地方? 林青燃跟着辛妙,一步也不敢松懈。几次想帮她一把,却都在最后发现,自己只是个记忆的旁观者,什么都做不了。 辛妙看了一眼巷口前的那户人家。大门紧闭,屋内灯光也幽暗,家中的大概是老人了。这样想着,人也就靠到了人家的门板上去。后背有了大门依靠,门旁的合页墙高高凸起着,也刚好替辛妙挡了身前的冷风。 半年前的辛妙虽然已经知道肖齐对自己有了二心,可怎么也没料想到,自己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她自问对肖齐情深义重,处处妥帖;不明白为什么,肖齐要抛弃她,又带走了她的孩子。 如果他要跟姜家那位小姐在一起,大可不必和自己结婚。就算结了婚,以姜家的手段和能力,让自己和肖齐合离不也是轻而易举的吗?怎么就非要这么半吊着,自己受罪不说,肖齐也不得痛快。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天色越来越暗,辛妙身上已经被吹得僵硬发凉。心里却还在惦念着自己那未曾谋面的孩子。她还没见一见自己,还没吃过一口母乳,被自己抱一抱。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是不是也像自己这样,穿不暖吃不饱,受尽苦楚。 林青燃想安慰,想替辛妙抹去脸上的清泪。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自己的手,在辛妙身体中穿来穿去。 林青燃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血咒,而这么无助又无奈。 身后的大门突然打开,躲在门前避风的人,正冷的浑身发僵丝毫没有准备。直挺挺的就跟着打开的大门往后倒去,要不是开门的妇人手快扶住,这人就该摔了。 “呀!你是谁家的姑娘,怎么站在我家门口了?” “我我走失了。天冷风大,我穿的又少,这时没了去处。只想,只想在这门后躲躲冷风。” 辛妙是个还没出月子的,虽然肖齐将她软禁在屋里。可一应吃食衣物都不短缺,屋里也暖和的很。出来时怕打了麻烦,也没套上件衣服。 出来的时间虽然不长,可辛妙穿的单薄,加上骤然受风这时说话都开始打了磕巴。 “走失了?” 不怪别人疑惑,谁会想到自己开门倒些脏水的空儿,会在自家门前碰见一个迷路了的姑娘。 “你家是哪儿的?这黑灯瞎火的,还能找到路回去吗?” “夫人,我,我家中变故,怕是回不去了。还请夫人好心,收留我一夜吧!我,我可以给你家里做工,回报您的恩情。” 辛妙说着,便要给人磕头下跪。 “哎呀,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我家已经够清苦的了,哪里还用你做什么工。” “夫人,请你行行好,行行好吧!我,我真的无处可去了” 同为女人,有哪个长辈能看得一个孩子哭得这样凄惨。何况辛妙又是下跪,又是磕头。普通百姓人家,哪里受得了这样大礼。 无奈之下,妇人还是松了口 “好了好了,先进来暖暖身子再说。只不过,我家中还有卧床的老母,实在是没有床铺给你休息。你就只好委屈在客厅的竹床了。” “您肯收留我,已经是大恩。我哪里还有什么委屈。” “进来吧。” 林青燃有些感动,还是老一辈人的心地善良慈爱。若是放到现在社会,谁敢在自家门口,把一个陌生人放进家门呢? 想着,便跟在辛妙身后进了大门。只是林青燃没有想到,自己进了屋迎着灯光才看到,这位迎了辛妙进门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林青燃看到,被姜婉云赶出姜家的下人,周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孩子2 真可谓无巧不成书。 林青燃心里正纳闷儿,周妈怎么会那么轻易就离开了姜家,这辛妙跌跌撞撞的就撞到周妈家里来了。 周妈家很小。门内的院子也不像别人家宽敞。东西两边的屋檐下都堆放了许多干草柴火。东南角的墙角里,还并排放着两口大缸,看起来像是用来盛放粮食的。 院子里在没有其他东西,只这些琐碎物品,就已经把院子占了将近一半,也是放不下其他什么了。 林青燃跟在辛妙身后进了内屋,听了周妈一番介绍下来,才知在姜家时候周妈的话一字不假。 这些年来,周妈不仅要照顾瘫痪在床的母亲,每个月在姜家的劳务所得,除了给母亲治病和日常开销,剩余的都用来找寻自己失散的儿子了。 周妈家中虽算不上一贫如洗,可也好不到哪去。 老母亲身下的那张木板床榻已经有几十年历史,稍一动弹就吱嘎作响;若是夜里要在上面翻个身,估计会连地底下的老鼠都惊动。 木板床的不远处放着另一张简易的小床。床的宽度大概是随着木板而来的,总看起来还不足一米半宽,一个成年人躺上去勉勉强强算够的上用。 许是家里有人常年卧床的缘故,即使正屋的大门窗户都敞开,也能闻到一股股浓重的腥臊气。 原本该是会客的正屋被摆放了这样两张“床”,一张靠东,一张靠西,中间留出了空见来放置了一张放桌;除去这些,整个正屋就只剩下南边的那一扇窗了。 林青燃有些无奈,怎么她遇见碰见的这些个屋子,都奇奇怪怪的。不像别人家有什么高档装饰也就罢了,连桌椅板凳都少得可怜,更别提什么一应茶具了。 “我这半辈子都为着孩子和母亲活了,所以家里清苦些。” “为人母哪有不记挂孩子的,何况夫人还要照顾母亲;日子自然难过。” 说话时,周妈已经带着辛妙从正屋的西门穿过,原本西边这间屋子才该是做正卧的。可周妈听大夫说,母亲常年瘫痪,需要新鲜的空气和眼光照射;所以干脆将人挪到了正屋去。总归家里也没人来串门儿,改了也不要紧。 “这竹床不小,睡起来也舒服的。只是有些凉,抱床被子过来铺上就好。” 周妈拉着辛妙在竹床上坐下,给她搓了搓冰凉的手。 “我儿子要是在身边,也有跟你一般大了。” “夫人的孩子是” “我从前也是个伺候人的,哪里算得什么夫人。我夫家姓周,大家都叫我周妈。你呢,怎么称呼?” “是,周妈。我叫辛妙。” “说起来怪我,他还没下生时他爸就没了,才生了他没几日,我就回了主子家;把他撂给了小姑子。一个没出阁的女子哪里会看孩子,走到哪带到哪,也就这么给带没了。” 林青燃若是能出声,听到这里早就要跳起来骂人了。一个成年女子,即便不会带孩子,也知道不能随意将孩子离手吧?!何况周妈从前是姜家人,说是那个小姑子无意把孩子弄丢的,她才不信! 大约是看着辛妙脸色过分悲凄,周妈也不再多说,从竹床尾的柜子里翻出了两床厚厚的被褥,执意要给辛妙铺好。辛妙人长得娇小,方才被冻着还没恢复过来,让了一番也就放了手;随周妈铺张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人居住,这西间屋里要比正屋干净利索的多。一张竹床,一扇柜子,柜子旁边还有一台梳妆台。虽然是木质的,样式也陈旧,可台面的红漆却一点没掉,木头也没有裂纹和斑驳痕迹,可见日常一定有人悉心保养,才会到现在都保存的完好如初。 “周妈一定特别喜欢这个妆台,所以这么多年过去,都愿意抽出精力来照料它。” 周妈将被子枕头都铺好,转头看着辛妙。 “那是我刚嫁过来时候,夫家给我的。那个时候,普通人家有一个这样的妆台可是很涨脸的!” “难怪这么多年还保存的这样好。” “那时候姜太太看重我,所以拨给我夫家的喜银也多。不然哪有这样的东西。” “您说什么?是谁看重您?” 辛妙被周妈的话吓得身上一抖,现在在辛妙的脑袋里,姜家人是可以和恶魔划等号的。许久没有姜家的消息,这时偶尔听见,还是会让人极其敏感。 “哦,没什么。我是说我夫家从前待我很好,只是他命薄。” 周妈不肯再说,辛妙也不好追问。 于周妈而言,辛妙不过是一个路边捡回来的姑娘,姜家的许多事自己是不便透露的;毕竟人心隔肚皮,万一被人抓住把柄,说是从自己嘴里泄露了出去,那她恐怕连自己的母亲也报不了了。 而于辛妙,周妈是在她困窘时候拉她一把的人,于情她该一辈子感激,于理人家也没必要对自己多交代什么;能收留她不让她流落街头被追回,这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好了。 “周妈,萍水相逢你却真心相待,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 “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今儿先好好歇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林青燃看着辛妙和周妈一一歇下,又自己转悠起来。 不知道许勤和向远舟现在怎么样了,既然辛妙在自己这里,他们应该就还算顺利吧。只是苦了老爷子,在魂鹫庵外不知等了多久。 林青燃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不成想手机的屏幕整个儿像个水彩画似得花了。 从前不喜欢看手机,是觉得重要的人和事都在眼前,没必要太重用;这时真要让它派上用场,它却闹起了脾气。 拍,打,晃,重启开机,什么招儿都用了。可这手机屏幕还是没能恢复原状。无奈,林青燃又把手机放回,不看也好,免得自己知道了时间干着急。 辛妙被软禁的这些日子,每天到了夜里,林青燃都会跟着辛妙一起小睡一会儿,今晚也不知怎么的,一点睡意也无。越是看着窗外的月亮,人就越是清醒。 窗外一轮明月高挂在空中,周围还伴着点点星光。林青燃正奇怪,秋冬换季时候大约都在十月,怎么这月亮一点不见弧度,反而圆的要命。 尖叫声突然想起,连带着正屋的周妈都跟着惊醒。 “孩子,我的孩子。不要抱走我的孩子!哈” 辛妙不知做了什么噩梦,叫喊着从床上弹跳起来;从她刚刚的梦话中听到,大约是关于孩子的,不知是什么梦境,把人吓得一身冷汗,连后背的衣服都整片浸湿了。 周妈点了油灯披着衣服过来时,就看见辛妙一脸呆滞的坐在床边,眼泪一滴滴的顺着脸颊人却豪无动静,眼神空洞的像一潭死水。 “辛妙啊,你这是怎么了?” “周妈” 周妈将油灯又往前凑了凑,看见辛妙的眼睛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在辛妙这个年纪,即便是休息不好,眼珠也该是清澈透亮的;可这时辛妙的一双眼珠却浑浊发黄。 “诶,是不是做梦了,怎么吓成这样,啊!” “周妈!啊” 辛妙突然扑倒周妈怀里放声大哭。小时候的辛妙胆子小,也时常做噩梦,辛妈妈总是会在夜里跑来辛妙的房间陪着,直到她惊醒再睡去才会离开。 周妈关切的眼神,让辛妙想起了母亲。 “好了好了,快别哭了。跟我说说你梦见了什么?” “我,我梦见了我的孩子。有人要杀我的孩子!” “什么?你,你有孩子?!” 辛妙咬着嘴唇点头,她已经太久没有跟人好好的交流过。自从结了婚,肖齐总会找专人伺候她,说是为了让她更安心的养胎,实际上就是为了监视。半年多来,辛妙已经忘了该怎么跟别人沟通交谈。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看着周妈严肃的神情,思索再三,辛妙还是将事情都坦白说来。 “周妈,对不起。我不是别人家走失的孩子。我是从夫家逃出来的。” “逃出来?!” “是。半年前,我和肖家儿子肖齐才结了婚。我们两个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的不得了。我原以为,我怀着孩子嫁进他家,他一定会对我我比从前更好。可谁能想到,我这一步是活生生的踏进了地狱啊!” 眼泪越流越多,辛妙看着西窗外的树枝丫,接着说道。 “结婚后,肖齐便开始不让我出门。以怀孕养胎的名义,给我找了许多看护。我那时还天真,以为他是真的待我好,怕我不懂孕中琐事,特意找人来照顾;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他软禁我的开始。对我的好,对我的顺从,都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要说是为了孩子,也就不算为过。可他为什么要软禁你呢?你不是说你们青梅竹马,感情很深厚吗?” “是啊”辛妙苦笑一番“可是在我们将要结婚前的那两个月,他突然跟姜家小姐搅合到了一起。若是别人也就罢了,那位姜小姐,可是从前欺负过我的人啊!” “欺负过你?” “是,姜小姐脾气性格乖戾。在街上第一次碰见时看上了我的项链,不管我如何祈求她都不肯放过,也是我无能,没能保护好自己的东西。自那日起,他就算认识了那位姜小姐。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两个会有纠缠瓜葛!” “直到结婚的那一日。我还旁敲侧击的问他,是不是会永远记住这一天,他回答我是。我原以为,他会记着,这一天起,我已嫁为他妻,他是我的丈夫了,就不能再跟别的女人有瓜葛。可是我错了,他不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我怀胎十月含辛茹苦的把孩子生了下来,可他却没有让我看见一眼;等我从昏睡中醒来时,他已经差人把孩子抱走了。” 话讲到这里,辛妙已经泣不成声。她掩面埋头在被褥中,大声呜咽。 辛妙这辈子最恨的,是肖齐;可她最后悔的并不是嫁给他,而是没能从他手里留住自己的孩子。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姜婉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孩子3 周妈也是丢失过孩子的人,亲生骨肉和母亲被迫分离的痛是常人难以理解的。 可像辛妙这样,才接生下来就被抱走的的确少见。 “我虽不知道你丈夫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可能入的了姜家眼的,想必不是个俗人;怎么就这之后你有没有想办法探听一下,就没去找过吗?” “我哪里能找得到呢?从我生产完,一直到今天他都把我关在产房里。不许我出去,也不许别人进来。连他自己,也是过了好多天才来瞧我一次,我什么都打听不到。” 想起这半年来被软禁的日子,辛妙的眼泪就像是发了洪水,怎么忍都收不回去。原本透亮的眼底愈发浑浊通红。 周妈在姜家几十年,哪里会不明白他们的手段。这孩子多半儿是被姜小姐抓到了手里,恐怕是凶多吉少。 只是这话是断不能告诉辛妙的,一旦被她知道,凭他的能力去吵去闹还是小事;万一这人没了念想,轻生可就坏了。 “夫家靠不住,孩子又不知去向;你也是个可怜的。只是如今你已经贸然跑了出来,回,是回不去了。” “我既逃了出来,就没有打算要再回去!” “既然这样,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周妈原本是想问辛妙,对于孩子有什么想法。可这个问题太过直接,以辛妙当下的状态,必要对周妈起疑。这个时候,还是自保为上;毕竟周妈也有自己的打算要做。 “我要找到我的孩子。”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可上海这么大,你一点线索都没有,要找一个婴孩谈何容易?” “可,可我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那是我的孩子啊,我这一生,就只有他一个念想了” 辛妙说的凄惨,眼神里除了绝望就再看不出别的。周妈几次叹气想告诉她情况不如乐观;可话到嘴边,还是被咽了回去。 “先休息吧。明天一早,我把你打扮一下,带去警局。” “真的?可以吗?他们会管吗!” “行与不行总要试试才知道。先睡吧。” 周妈的话像一颗定心丸,吃的辛妙开心极了。自从嫁进了肖家,辛妙一没侍奉过公婆,二没照顾过丈夫;看起来似乎是个享清福的,可也正因为这样,辛妙这个肖夫人做的无趣。 愿意为孩子下生,肖齐或许还会回心转意,一心安放在她和孩子身上;谁想到人家早就已经算计安排好了一切,根本没有把她辛妙这个人划分在内。 好在,她逃了出来,好在老天还开着眼让她遇见了周妈;辛妙真的庆幸,终于在这么多的折磨之后,有一个人愿意帮自己一把。 第二天辛妙醒来时,天色还阴沉沉的。原本以为是自己醒的早,可收拾好床铺之后才发现,外面已经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周妈已经跑在院子里拾掇柴火去了。 辛妙也顾不得刷牙洗脸,披着衣服就跑进院子里,给周妈头顶上撑了起来。 “你这孩子,月子都还没出呢,怎么能跑来淋雨!” “我不会做这些,插不上手;只能这样帮您遮挡一些。” 周妈执意要辛妙回到房间里去,女人的月子病最是要命。月子里受了风寒落下病根以后上了年纪可要遭罪的。可辛妙性子倔强,哪里肯听话?周妈拗不过他,只好加快了手头的速度,赶紧带着人进屋去了。 直到辛妙换了干净衣服,抱着热茶坐在桌前,周妈嘴里还在一直唠叨着,看她的眼神也都是嗔怪。 “周妈!我都知道了,以后会仔细的。您就别说了,成吗?” “你要是我的孩子,我可早就一巴掌把你拍到屋里来!” “是啊,若是我妈知道我嫁了人是这副模样。恐怕会让我在家做一辈子老姑娘,也不会同意我结婚的。” 眼看辛妙刚刚奋起的情绪又低落下去,周妈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自己这是又戳到了人的痛处。 “你有多久没回娘家了?” “结婚回了门之后,就再也没回去了。” “嗯那你可记得家里住在哪条街,那条巷?” “当然记得。” 周妈欣然点头,外面的天气很是不好。乌云弥漫了整个天空,刚刚还零星的小雨,这会儿已经有了瓢泼之势;秋雨下的急,随着风一吹,就好像一匹匹缠绵的乌纱飘荡在空中;落到地上的雨水很快积成了滩,院子里的泥石地面倒能被冲刷个干净了。 “今日天气不好,咱们也别去警局触霉头了。先去你娘家吧!” “啊?” “怎么?你不想见见他们吗?” “不,我很想。可我怕他们看见我这副样子,会伤心失落。他们已经一把年纪,何必跟着我受罪。” 林青燃不知道周妈是否能理解辛妙的心情,但她能完全体会。为人子女,尤其是嫁了人的姑娘,大多都是对父母报喜不报忧;并非是觉得父母没有能力替自己解决问题,而是心里不想让父母为了自己,再多一分担心。 “我明白了,你跟我来吧!” 周妈给辛妙重新找身衣服,又找了头巾,脸巾和草鞋。 衣服的样式老旧,是上下的分身,布料摸着虽然很硬,但穿起来并不难受。头巾的料子和衣服相同,倒是脸巾,触手柔软的很。换好了一身装扮,周妈把人推到镜子前看。 辛妙盯着镜子里的人半晌才勉强认出自己。 一身红底浅黄色碎花的分身服,宽松肥大不说,跟辛妙的身材也差的极大;原本该是前凸后翘的身材被这衣服一遮,全然不见。再看头上围着的粉黄色方巾,把辛妙好看饱满的额头都给盖住了大半,加上脸巾的遮挡;辛妙几乎看不出自己原本的样子来。 “来,把鞋换上。” 周妈递了草鞋到辛妙脚边,示意她换上来看整体效果。 “人靠衣装。这话真是不假,你这样打扮起来不就是个农村来的土丫头么!谁还能看得出你原来的身份?” “是啊,这样就没人认得出我了!” “不过你要听话。到了娘家,一定要看好我的眼色。千万千万不要漏了马脚。” 辛妙拼命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临出门前,周妈不放心老母亲自己在家,还是把正屋的大门也上了锁。虽说人是不能下床了,也还是得仔细些。 “等等,我去拿个草篓子装些干粮。咱们农村人进程,不怕没穿的,可不能没吃的。” 按照计策,辛妙和周妈打扮成一对乡下姑侄。从老家进城打工,路过辛家讨口水吃,顺便也对城里的形式打听一二。只不过,这一切都要周妈出头才好,辛妙是断不能出声的。 其实,若只为了见父亲母亲,辛妙大可不必这样谨慎;但如果肖齐发现辛妙逃跑,第一反应肯定会去娘家捉人,以防万一,他们还是小心的好。 到了辛家门口,周妈一再对辛妙示意,千万不要贸然抬头,稳住心智才能全身而退。 见辛妙点头授意,没有其他异动,周妈这才敲门喊人。 “有人在家吗?我们姑侄儿是路过的,讨口水吃行吗?” “来了来了!是谁啊?” 辛妙挽着周妈的手猛地一颤,是母亲!周妈握住辛妙的手继续叫门。 “太太,我们乡下人家想来城里找些活计。路过贵府,冲您讨一口水吃!”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辛妙看见母亲从门里走了出来。还好,人还似从前一样,穿戴整齐,面色红润。这一瞬间,辛妙觉得自己终于心安了许多。 总算有人,没有被自己拖累。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要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我们是下面光裕县的,今年村里农活不好干;我就想带着侄子进城来做工,谁知这天气不好有迷了路,只好叫门,求太太给口水吃。” “这样你们随我进来吧!” 周妈瞟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辛妙。难怪这丫头傻乎乎的会被人算计,但看这母亲就知。对自己家门上的陌生人一点防备之心都不存,怎么可能不被欺负! 辛家一切如旧,看不出和从前有什么不同。辛妙想四处打量,可碍于自己现在的身份,也不好多看什么,只能跟在周妈身后。 “多谢太太了!您人这样善良,一定会有善报的!” “嗨。你们劳作辛苦,一口水罢了,我有什么不能给的呢。” “是是。您家里就自己一个人吗?需不需要我们来做点什么的?” 辛妙的手在草篓子下越收越紧,周妈大约是被抓疼了,反手掐了她一把。 “这倒不用了,我夫家的今天出门去了,一会儿就回。” “那便好,那便好。既然夫人没什么事,我们姑侄儿俩也不多留,就先走了。” “啊,好。” 打辛妙跟着周妈进了辛家大门,辛妈妈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姑姑后身的侄女儿。在辛妈妈看来,这姑娘捂得严实,穿衣打扮也眼生的很;可不知怎么的,辛妈妈就总觉得想要跟她亲近一番。 跟着走到门口,辛妈妈才看见草篓子底下,辛妙和周妈的手一直紧紧牵着,心有感叹。 “你们姑侄儿的感情可真好!” “太太笑话了,我这个侄女儿没出过村子;乍一出来,我怕她乱跑乱动坏了规矩,这才一直抓着。” “不管怎么说,都是好的。” “太太留步,留步。我们” 周妈的话没说完,一抬脚要跨出门槛时,被人猛地一把推了回来;整个人往后靠倒在辛妙身上。这可把周妈吓坏了,这一下被推的突然,可别一个措手不及把辛妙的脸巾撤下了才好。 好在辛妙收拾的迅速,把自己的头巾脸巾整理好便扶着周妈起身,这人的身子还没站直,就听见辛妈妈的话在耳边想起。 “姑爷?你怎么来了?!” 辛妙闻声抬头,看见自己和周妈身前是乌泱泱的两排人。这阵势,以辛妙和周妈的个头儿是看不清前面人样貌的。 可这时候能让辛妈妈惊讶喊叫姑爷的,除了肖齐,还能有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孩子4 林青燃怎么也没想到,当年的许勤是这样混蛋。脚踏两只船不说,竟然能把自己的亲生孩子都拱手让人,现在居然还厚着脸皮带人找上娘家来了?! 肖齐带的人有四五个,一一都挤进了辛家大门,连带着周妈和辛妙也一齐被挤了回去。肖齐没有正面回答辛妈妈的问话,倒反问起来。 “妈今天家里有客人?” “是,不过已经要走了。” “是家里的亲戚还是邻居啊?看着,有点眼生。” 说这句话的时候,肖齐已经开始在周妈和辛妙两人身边打转;两手相互交叉,左手拇指不断地围绕着右手拇指打圈。这是肖齐的惯性动作,每当他有事情需要思考或斟酌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这样做。 辛妙看的出来,肖齐大概是对自己和周妈起疑了。不过让辛妙有疑问的是,肖齐明明已经跟姜婉云混在了一起,孩子也已经抱走,为什么还要费力气来追自己呢?她自己跑掉不是比他们费精力处理,更省心一些吗。 “我们是从乡下来的,路过府上讨水吃来的。少爷觉得生分是正常。” “哦?你们是乡下来的?” “是是。” “可我怎么瞧着,你这个侄女儿有些眼熟呢?” 辛妙人突然一抖,抓着周妈的手也跟着痉挛,带动着草篓子都跳了几下。 “少爷怕是看错了,我这个侄女,上不得台面!” 周妈说着话,边把辛妙又往身后藏了藏;辛妙也机灵,趁着周妈往前站的时候,空闲着的那只手揣进了裤兜,将兜里的荷包使劲捏碎。 林青燃看着辛妙的动作,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口鼻。 这个荷包是出门后,周妈在路上给辛妙的。里面是在路边拾起的一些干涸了的动物粪便。周妈嘱咐过辛妙,万一到了辛妈妈这里,有人硬要靠近他们,就让辛妙把荷包里的东西捏碎。味道一传出,别人自然就会退避三舍。 肖齐自然不知辛妙和周妈的这些花招。他只觉得人越是往后面躲,就越说明他们有问题。 “姑爷,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怎么妙妙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自从辛妙和肖齐结了婚,辛妈妈已经有半年多没有见过自己的女儿。虽说是怀孕快要生产了,克也不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何况,肖齐都能来,她的妙妙有什么不能来的呢? “妈怕是忘了,辛妙现在已经到了生产的日子。不宜出门。” “可” 辛妈妈还想再说,可看着肖齐皱紧的眉头,到了嗓子眼的话又被咽了回去。算了,到底是嫁出去闺女,自己一个丈母娘,可不要去招惹姑爷的不快,省的他回去了再惹女儿不舒心。 “你们也看见我家姑爷来了,我得去备下点吃食。” “是是。我们这就走。” “这天气不好,你们路上小心。” 周妈得了辛妈妈的话,拉着辛妙拔腿就往外走,可还没等他们拨开人层,又被肖齐叫停了脚。 “等等!” 皮鞋踩在地上,辛妙听见了“啪嗒啪嗒”的响声;她知道是肖齐跟了过来。 “这位姑娘,能否摘下面巾?我总觉得咱们从前见过。” “不,不能” 辛妙不敢多说,怕肖齐对自己的声音太过熟悉,会露馅。只一味摇头说不。谁知肖齐抓住机会竟一脚上前,伸手就往辛妙脸上的面巾抓去,可他忘了,辛妈妈还一直在他身后没有离开。 “姑爷!”辛妈妈突然大声呵斥“当着我的面,对别家女子动手动脚,你这是要做什么?!” 不知为什么,辛妈妈总觉得自己该维护一下这对姑侄儿;她可以很确定自己从没见过这对乡下亲戚,可那个怯懦的小姑娘,不管是眼神还是神态,总能给辛妈妈心里激起些涟漪。 “妈,你误会了。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我们妙妙可还大着肚子呢,你可不要在这里做些有的没的,落人话柄!” 辛妈妈没有听肖齐说些什么,反而越站越往前,说话间干脆一步踏进了肖齐和辛妙的缝隙间, “你们俩,赶快从我家出去,不要呆在这里了!我是好心给你们水喝,你这侄女竟然,哼。快走快走!” 得了辛妈妈“无意”的帮助,周妈带着辛妙逃也似的跑出了辛家。可这时已经不能再回去周妈家里了,以肖齐的手段,他必然会找人跟着她们。眼下天气还阴沉着,还是先找个地方躲着,免得一会儿下起雨来无处可去。 林青燃掂量了再三,没有跟着辛妙和周妈的脚步,她选择跟着肖齐。她倒要看看,自己和许勤前世到底做了什么,让辛妙深恶痛绝,不惜拼了命,也要世代报复他们。 辛妈妈看着两人已经走远,想想自己身后还站着一位,就并没有关门。夫家出门未归,这丈母娘和姑爷,还是敞开门避嫌的好。 “姑爷去屋里坐吧,我到厨房去给你准备些吃食。” “不必了。” 肖齐叫住辛妈妈 “我今天不在这里用餐,只是替妙妙带了些补品给您和爸爸。” “跟你们说了很多次,不用惦记我们。” 辛妈妈看着手中的一应补品,只觉得手上有万般重。 “妙妙她,还好吗?” “我会照顾好她,请你放心。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您和爸爸多保重。” “好。你路上小心。” 肖齐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才出辛家大门,便吩咐了两拨人往两个方向追去。发现踪迹一人留守,另一个要立刻回姜家找他报告。他要找到那两个乡下人,他几乎可以认定那两个人一定有问题! 回到公寓时,肖齐原本带出去的人,就只剩下一个司机。 这公寓还是姜婉云以肖齐的名义买下来的。说是为了方便肖齐为她工作,实际上,是更方便他们两个人幽会。 进了门,肖齐就伸手撕扯着衬衣领口上的领结,衬衫扣子系的紧,肖齐烦闷,下手干脆,将线都扯断了。 辛妙的逃跑对他来说,并非是坏事;但他担心的是,万一辛妙找回了辛家,连和自己的父母对自己发起制人,恐怕事情会和难办。 “这是干什么?一回来就拉着张脸,又是撕衣服又是扯扣子的。” 姜婉云穿着一身真丝睡衣,光着脚丫走在地上,一手拿毛巾搓着头发,一手端着高脚杯,里面还有小半杯洋酒。那模样一看便知是刚刚泡完澡出来。 “辛妙从我那儿跑了。” “哦?你不是总说那个小丫头傻得很,怎么还能给她逃了?” 肖齐心里正烦闷,不肯跟姜婉云搭话。对于辛妙,姜婉云倒一点也不在意。 孩子已经有了,肖齐又跟她一条心,她一个辛妙算的了什么?!可看着肖齐烦闷,她也不愿再火上浇油;毕竟肖齐人还是合她心意的。若是能让人入赘到姜家,那可就完美了。 姜婉云又抿了一小口杯中酒,将酒杯毛巾都放到一边,双手缠上肖齐的脖子,一张红唇贴紧他说 “行了,等咱们的柳灵童养成,这一切事情就都掌控在咱们手里了。还怕她一个丫头片子么!” “我向来也是不怕她的。只不过现在还不适合把事情闹大不是?” “哼,我看谁敢闹到你头上来?!” 姜婉云说这话的时候,人都已经挂在了肖齐身上。一双青葱似得手,已经从肖齐的眉眼滑落到嘴边,又从下巴顺延到喉结;一路下滑,顺着肖齐裸露的那一小部分胸膛滑动。 “看我怎么收拾你!” 最后这句话,是肖齐说的。 林青燃从没见过这样浪荡的自己和许勤。更尴尬的是,她竟然就这么看着自己和许勤上演了一场活春宫!可到底是她自己选的路,别说是她自己的,就算是别人的,她也一样要忍着看完。 云雨过后,肖齐搂着姜婉云在床上歇着,看姜婉云正玩弄自己的头发,肖齐开口问到 “柳灵童的事怎么样了?” “我还以为,你心里就只牵挂着那个小丫头片子呢?” 姜婉云看着头顶的男人,说里虽是嗔怪,可眼睛里,却全都是媚态。 “有你在这,我还有力气牵挂别人吗?” “油嘴!已经着人开始历炼了。不出意外地话,最多不超过九天,就能成了。到时候这上海滩,就是你我的天下!” “现在,我可是你的天下” 肖齐抱着人的胳膊又把人往怀里勾了勾,又掀了被子将两人完全蒙住。林青燃听的姜婉云和肖齐在被子里的嬉笑声,直气的她眼前发黑。 林青燃没想到,从前的自己和许勤竟有这么大的野心。别人饲养小鬼,都是为了家族旺盛,为了事业高升。可他们饲养小鬼,竟然是要称霸上海滩!这偌大的上海滩,藏龙卧虎暂且不说;若真凭一个小鬼便能操控,那岂不早有人下手了吗?! “咚咚咚” “姜小姐,姜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姜婉云和肖齐衣衫不整,正在床上闹得开心;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急促的敲门声。 这公寓是姜婉云偷偷买下来的。知道这里的,除了肖齐的人,就只剩下那个给她们历炼柳灵童的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孩子5 肖齐掀了被子,看了眼床边一角的座钟。午饭时间已过,若说是吃下午茶也还早;这个时候他不在地方历炼柳灵童,跑来这里做什么? 门外的人还坚持敲着门,姜婉云本想起身,后被肖齐摁回了床上。自己披着衣服,系着带子走到公寓门口。 门打开时,肖齐手中浴袍的带子才刚刚系完。 这门一开,跟在肖齐身后的林青燃可彻底傻了眼。这站在门外满头大汗,还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可不就是向远舟吗?! 千算万算,林青燃也没想到,向远舟竟然也被牵扯进了这件事里。 “景仪?你怎么来了?” “肖少爷,姜小姐可在么?” “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哎!事情不好了,那个孩子,你前些日子送来的那个孩子” “孩子怎么了?!” 在现世,许勤本就比向远舟要高出大半个头去;放到前世也是一样的比例。 肖齐两手掐住眼前人的胳膊,一个用力,差点把人从地上硬掐到空中。景仪两腿绷直,双脚脚尖用力的点着地面,以防自己被人提起失了重心。 景仪是个会看脸色,可此时他有些拿不准肖齐对这个孩子的在意到底是什么。 是单纯的想要让自己给他们炼出柳灵童?还是心中依旧仍然惦念着那是自己的孩子。 若只是在意这柳灵童,即便是这个孩子不成,也还能有下个;可这人若是惦念着自己的孩子,恐怕这事成与不d不好脱身。 “那孩子,似乎生辰不大对。和我配出的灵之玉液总不能相融。” “不可能!那孩子是我算好了时间,眼看着他降生的。你少给我找这些歪七扭八的杂事儿!” 肖齐果断否认,两手一松,将人扔回了地上。 景仪说的,自然是假话。那孩子的生辰八字和他调配的玉液可谓完美结合。对于肖齐,景仪还是留了些底的,到底他是给姜家做这些事的,和一个不放心的外人说什么问题所在。 肖齐和景仪的话,姜婉云都听在耳里。等肖齐到了酒回来,姜婉云人也已经收拾利索,坐在沙发上了。 “来都来了,就别在外面站着了。” 景仪知道姜小姐指的是自己,也不寒暄,径直跨进了公寓,把门关了个严实。 “关门做什么?我一个姑娘家,跟你们两个男人共处一室。传出去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谁敢乱说一个字,怕是不要他的舌头了。” 肖齐将酒杯端到姜婉云嘴边,缓缓抬手,让姜婉云小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之后又将自己的唇凑上去,一同品尝了番滋味。 林青燃看着,鸡皮疙瘩立了一身。带着身上的汗毛,都站的老高。 幸好许勤现在没有这种嗜好,否则她真不知道要打死他几百万次了。 “这些事要谈论起来,还是仔细些好。” “行了!到底怎么回事,说吧。” 景仪看了看肖齐,又看了看歪在人家怀里的姜大小姐,眼神连看都没往他这里多看一眼;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心上人;合着人家姜小姐压根儿没拿这肖齐当外人,只他自己在瞎避讳着。 看这幅情景,景仪就知道,他不用再遮掩了。 “那孩子,是个吃阴的。” “吃阴?” “就是说,不管她是自然死亡,还是命陨他手;一但入了阴阳,所有阴鸷之物都会受她所控。无一例外。” “你不是说,柳灵童就是要吸收十足的阴气,再以纯净的阴柳为衣,才最好吗?这不刚好合了你的意?” 姜婉云晃着手中的酒杯抬起头,一脸无辜的看着沙发对面的景仪。 “再者,听你话里的意思,是这个孩子将来炼成可以成就无敌之手,是吗?” “如果炼成,当然是这样。” 林青燃想不通,她们明明是在残害生命,为什么?为什么还能说的这样轻而易举,还说的这样理所应当! “可现在的问题是,这柳灵童压根儿只收阴气,不吐阳气。这样一来根本炼不成!” “啪” 精致好看的高脚杯被姜婉云瞬间甩去,不偏不倚的砸在景仪所坐沙发的一角;酒杯掉落在地上的瞬间,就化作了玻璃细渣。连带着杯中的洋酒,散落了一地。 “我费尽心思,找人找物,翻遍了整个上海,大半个中国。你现在跟我说炼不成?!” “我,我也没想到这孩子会” “你没想到孩子会出问题。可你若是炼不成,你就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出什么问题!” 姜婉云面上带着笑意,可说出口的话却字字都清冷狠厉的吓人。 “姜小姐,你” “嗯?” 姜婉云歪着脑袋,又恢复了躺在肖齐胸前的姿势。虽然开心这个残害小生命的景仪吃瘪,可看见肖齐和姜婉云的那副模样,还是让林青燃在心中对自己作呕。 景仪到底只是个给姜家办事的。被肖齐和姜婉云这样一闹,话也没能再谈下去。只得拂袖而去。 林青燃懒得再在这里看从前的自己和许勤秀恩爱,干脆又跟着景仪跑了出来。一来她想知道辛妙孩子的下落;二来,她也的确想知道向远舟从前,是什么样子的。 景仪住的地方很是偏僻。 从肖齐的公寓出来。便一路往西去,过了整两条宽大的街道,又要穿过一条城中河;大约是习惯了,景仪的脚步快得不得了。 就在过桥时候,林青燃还险些跟丢了。知道这里没人能听见看见,林青燃也大了胆子抱怨。 “老向啊老向,我只要遇见你就没个好事。跑这么快是急着投胎啦!” 林青燃才嘟囔完,见景仪的背影突然一滞,吓了一跳。 难不成,这景仪还能通灵,听见自己说话?可她叫的,分明是老向的名字,景仪怎么会知道。 “给我来两个!” “诶,好嘞。两个包好,您拿走~” 突然停下,原来只为要买两个包子。突发奇想一惊一乍的,果然是向远舟的性子。 景仪提了包子继续往西去,一路上在没停下。林青燃也就跟着一路小跑,直到太阳快落山时,景仪才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一边扭头看着西边的荒山,一边把两个包子吃完。 林青燃倒是不饿,可看着向远舟的脸在她眼前吃独食,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现下所处的环境已经极为陌生荒凉,出去西边的一座荒山,就只有眼前的一条南北马路。 街道很宽,很平坦,看起来像是新铺建的;一应设施都还没有配备齐全,连树都没有载上一棵。可这周围没有什么商户,连住户也只是相距很远才会有一家;所以即便天还没黑,街上也见不着人影。 空旷的街道,死寂的空气,让林青燃的后脊梁都有些发毛。正纳闷景仪怎么住在这样一个荒芜的地方,却不想人家已经吃完了包子,往山上去了。 林青燃跟在景仪身后约莫五米的距离,走几步便抬起头再确定景仪人是不是还在前面。 并不是林青燃不愿跟的紧一些,实在是环境不允许。 这山是个没开荒,也没人收拾的,上山便只有一条三米宽的土路。还是被人用锄头一下下锄开的,路的两边还清晰可见锄头锄过的痕迹;锄头高高挥起又一一落下,模样就像古时地主家辛苦劳作的奴隶,林青燃仿佛能看到那场景似得。 脚下也是山体本身的土路,每走一步扬起的灰尘沙土便飞扬到空中,扑的口鼻中都是,呛的人忍不住咳嗽。 停住咳嗽时,林青燃看见路边野草丛中有一只奶花色的小狗。那小狗亲人的很,见景仪在前头,便跟着一路溜走;小狗也不懂得脏与不脏,时而咬一咬景仪的裤脚,偶尔还汪汪的叫上两声。 林青燃原以为景仪会厌烦驱赶,谁知景仪并不搭理,只自顾自的往山上走去。 景仪和林青燃上山时,天色才刚擦黑,此时再看,太阳已经彻底没了影儿。 越是咳嗽,脚程就越慢;无奈之下,林青燃只好将衣服的领口上提,遮到鼻梁上去。此时林青燃再去看景仪身后,那只奶花色的小狗不知什么时候,也不在了。 林青燃随着攀爬打量起来,整座山,除了景仪怕是没有别人所在了。上山路的两边都是人头一般高的杂草,许是冬天还没彻底来到,许多草都还是绿油油的颜色,并没有太多的枯黄甘草。 越往山上去,路就越窄;走到最后竟只有半米多宽的路了。天色全黑了不说,山上的温度整体降下来,比在城里下雨那时候还要冷得多,冻得林青燃瑟瑟发抖。 景仪裹紧了衣服,还在往上爬;林青燃有些吃不消,原想放弃在这里的,可想想自己如今的处境,除了跟紧景仪,真是没有别的选择。 好在,景仪并不住在山顶,只是在靠近山顶的一处半山腰上。没再走多久就到了。 虽说是个土坯房,可外围收拾的却干净利落。山上原本丛生的杂草堆被打扫的干净,在土墙的东边种了满满一整片墙壁的爬墙虎。 土墙外正对着西方开了个一米多宽的缺口,两旁没有什么门框,门头;只用木板树杈绑了起来,中间又用红漆刷了个圆形图案;看起来像是太极,却又和太极不大相同;姑且这就算是门了吧。 景仪已经推门进去,可林青燃绕着房子转了一圈,觉得奇怪。这房子纵然是土坯,看起来也不算小了,怎么只有这么个门,连窗子都没瞧见一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柳灵童1 林青燃跟着景仪进屋之前,又仔细打量了山上的环境。 景仪从下午启程,到山腰时已经过了傍晚,天色已然全暗了。山边四周都是没什么人烟的,山上也都是野草杂物,四下无人时,这一片山林看起来倒也舒服,环境并不像林青燃想象中的那么恶劣,不过时不时的有虫鸣传来而已。 大约是夜色降临,趁温度还没有彻底低下去的时候,山间的草木隐约间闪起了莹莹绿绿的光。 “萤火虫!” 林青燃禁不住惊喜出声。 上一次见到萤火虫,还是爸爸在时,带着自己出门野营时才见的;想不到再见,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境中。 萤火虫星星点点从草丛中飞出,林青燃知道,当下的异界中,不止是这些小家伙们感受不到自己,任何人和事都不会被自己所影响;她就是一个透明的物体,不会发出声音,也无法做任何事。 可不知为什么,林青燃总觉得自己正被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萦绕,包围着。若不是景仪的土房子里突然发出了剧烈的撞击声,林青燃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嘭!噹” 景仪的土房子里突然发出了一声闷响,接着还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焖罐坛子之类的东西。 林青燃下意识的去推门,忘了自己现在是个不受妨碍的,差点一个用力扑在地上。脚下踉跄扬起的灰尘迎了林青燃满脸,也顾不得擦。 林青燃抬头打量了下,土房子里只有北面一个大间屋子亮着幽暗的灯光。西边一间小小的隔间,大概是储藏室。 没有犹豫,林青燃拔腿就冲进了北间的屋子。这一进,险些让林青燃的下巴都惊得脱了臼。 冲进房间的瞬间,柳树特有的气息就扑面而来,浓重的直冲鼻子。林青燃很少去北方,南市和家里种植柳树的人少之又少。对于柳树,林青燃原是很陌生的;如今也算得上是有了初次“亲密接触”。 屋子里划分的非常明确,明确到让人一眼就能认定,景仪是个极其有规矩且有强迫症的人。北间一整个屋子很大,很宽敞,可景仪却只把它划为两个部分。 西边是炼制柳灵童的区域。之所以能一眼看出,是因为林青燃看到了西边桌台上的一个女婴。 房间的西边有两张桌子,一个台面。分别放着一个极大的瓦罐,提炼物质的器具,和一个不知名的供奉牌位。 林青燃不知道那些器具是用来提炼什么的,此时里面都是空置;那排位更是不能引起她兴趣。唯一让林青燃转不动眼珠的,是那个瓦罐中的孩子。 婴儿虽小,可眉眼轮廓都跟辛妙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林青燃压根不用疑惑,这一定就是辛妙的孩子。可就是这样一个才出生半月的孩子,却被装进了一个陶瓷瓦罐中。 婴儿的胳膊叠放在胸前,双腿盘起,坐落在罐子底部。一个才下生的婴儿,哪里能自己摆出这样的姿势?不用想也知道是景仪用了什么邪术,将孩子捆绑住了。 可柳灵童哪里是这么简单的罪过?林青燃在靠近几步看到罐子底部,一圈圈的盘踞着柳条,大约有三四层的样子。盘踞的柳条已经将罐底全部铺满,孩子是整个坐落在柳条之上的。 虽然没有过多接触,可一个孩子,身上的皮肤一定是柔软细腻的。不管是什么植物,这样直接的接触到敏感部位,应该都不会舒服吧!可这孩子却连丁点反应都没有,脸上也是一直安详静和的模样,不仅看不出难过,嘴角反而还有些笑意。 林青燃虽然想到孩子很大可能已经死了,却还是有些无法想象;在这样的痛苦之下,这个孩子经历了多少非人的折磨,她又是如何忍受的呢 “怎么竟吃得这样干净!” 吃的干净?林青燃被景仪的话说的晕头转向。 这孩子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能吃东西?难道,他还活着?林青燃满肚子的问号还没得解答,就看见景仪不知从哪儿抱来的一大桶水,呼啦一声倒进了孩子坐落着的那个瓦罐中。 “不要不要!” 林青燃急的上手去抓,想要拦住景仪,不让他把水置入瓦罐之中;结果一下双手又从景仪的胳膊上猛地穿透过去。林青燃这才又想起,自己如今的无奈。 眼瞧着景仪把一大桶水都灌入了瓦罐,林青燃心里说不出的烦闷。就好像那些水不是倒进了罐子,而是倒进了她的心里。将她一整颗心都悬浮泡了起来,吸水之后的心肺,呼吸心跳都极其困难。 景仪将水填满后,还要用手去调节摆放孩子的四肢和坐姿;林青燃不敢再看,忙转过头去。刚好瞧见了屋子东边放置着的东西。 林青燃从没见过这么粗壮的树根。前些日子在姜书记家,辛妙幻化的紫槐花树就已经足够高大,一两个人要环抱恐都费力;如今再看这树根,恐怕至少要有四个人来牵手才能绕的过来吧! 树根截取的并不很高,截面到地面大约不到一米。可树根里面,却已然是被掏空了的;四周只剩下有三存的厚度,连带着粗糙的树皮一同被做成了外围保护圈。 树根中间掏空的部分,都已经用柳叶铺满,看起来绿油油的,并不吓人,反倒有些像是个摇篮。只是林青燃不明白,景仪是怎么把这么大,这么粗壮的树根弄到屋子里来的;把它放置到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说之前,林青燃以为土房子是景仪的栖身之所;现在,她可万万不敢这么想了。 北间一整个的屋子除了门窗,西边是桌子,台面;东边则是这样一棵粗大的树根。屋子中央也只有两把马扎,旁边还散落放着两个袋子,其中一个还能看到从里面散落出的几颗花生。 这样的一间屋子,要说休息住人,难不成是要在那树根里吗?! 林青燃看了看景仪,还在西边的桌台上费力倒腾着孩子。她很想去看,去了解柳灵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她不敢,她看不得那样一个幼小婴孩被折磨的情景。 如此一来,林青燃只好逼着自己,把这周围的环境再打探清楚。 这北间的屋子,正中只有一扇木门向南开着,正门两边各有两扇窗户。而北面墙壁上一个窗户也设立,包括东西两边,都是厚重的土墙;别说窗户,一点透气的缝隙也无。 这屋子,虽说南面有门有窗,可难道就不需要北面墙上也开窗通风吗?何况,这样看来,这屋子可是没有一点起居家具摆设的。一屋子除了柳树柳叶,就是器具和水;景仪再怎么凑合,也不会在这里常驻吧! 溜了一圈下来,林青燃在回到屋子西边时,景仪的身影已经离开了那台放着孩子的桌子,而是到了旁边另一台放着那些提炼器具的桌前。又抓了一大把的柳叶柳条,加之清水炖煮。 煮完了的柳叶柳条并没有被直接扔掉,而是控干了水分放到了桌下一个篓子里。煮过柳叶的水,被景仪用器具一点点的分离,烧制,提炼,原本烧了大半桶的柳叶水,几番提纯下来,就只有两杯那么多了。 而让林青燃意外的是,景仪竟然将这来之不易的两杯柳叶水,倒入了刚才给孩子灌水的桶中。要知道那桶可是有两尺宽,三尺深啊!这样一杯一杯的倒进去,要提炼多少次,才能累积那么一桶呢? 想到这里的林青燃突然打了个寒颤。 如果刚才景仪给那孩子的瓦罐中注入的,就是这样一点点提炼出的柳叶水;那么这孩子,可不知道是从一下生,就吸收了多少阴鸷之气;而对于景仪这个人,林青燃觉得,她有必要重新审视。这份耐心,可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 林青燃想了想,在屋子中间的马扎山坐了下来。就这么看着景仪用柳叶炖煮,再提纯。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景仪竟然一晚没睡,就这么反复炖煮,提纯,再灌入桶中;生生做了一夜。原本空着的木桶,经过一夜的累积,也已经有了快一半的柳叶水。 到了早晨,天色蒙蒙亮时,景仪突然把手中的器具一扔,带着另一份空着的木桶,出门去了。熬了一夜,林青燃看着都觉得乏累,可这人却已经健步如飞。 景仪离开这里,可谓是观察那孩子的最好时机了。可林青燃总觉得,这个景仪,会是解开迷雾的关键,那条线索都能断,可景仪这个人,她非全程跟下来不可! 果然,景仪出门是有目的的。他人倒也并没有走远,只翻到了山的另一面。 只不过这山的另一面和来时那一面,可完全是两幅景象。这满山遍野的柳树,真是让林青燃险些惊掉了下巴。 活了二十几年,林青燃从来不知道这山上也能种植柳树!还种植的这样多,这样繁盛! 至于景仪,已经拿着木桶一头扎进柳树林里,搜集柳叶上的露水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柳灵童2 柳树属阴。夏天里只在柳树底下走动便能感觉到清凉,而林青燃此时所处的异界,已是深秋时节,时候又是天还没大亮的一早;这时站在一片柳树林旁,只叫人觉得地底下的凉气,都从脚底嗖嗖的钻进了身体。 林青燃不自觉的跺脚,想把身上的寒气抖下去,也想让腿脚不那么冰凉涨麻。可她始终没有跟着景仪进去;这片地方,实在太诡异了。 柳树本身多种植于北方,生长在街道两边,或是河边;春天及早发芽生枝,夏天满树翠绿柳枝低垂,可到了晚夏初秋,叶子则会逐渐变黄干枯;纵然实在南方多雨水,也不应该在初冬时候,还这样茂盛繁绿。 可眼前的这片柳林,枝叶翠绿不说,每棵树上的柳条柳叶都繁盛的很,可见景仪日常对它们的保养,也是很尽心的了。 要在异地植养这样满满一山坡的柳树,若没些手段,怎么可能养成?!只看这块地方的阴鸷之气,也可想象的到从这儿出来的东西,有多毒辣了。 对于柳灵童,林青燃并不了解。实际上,平常修行人家也有做柳灵童的,但大多是茅山正术,养做仙童为仙家指路的;可像姜家和景仪这样的,是用婴灵历炼,之后再附与柳树上供他们驱遣。 要说民国时候,养小鬼的大户人家并不在少数;可这柳灵童,还真不是一般人敢沾手的。毕竟邪术中的柳灵童,可是出了名的反噬强者;即便豢养者没有被反噬,最终也都不得善果。 而景仪为姜婉云炼制的柳灵童,不仅深算过生辰八字,大约从一下生开始就被肖齐抱来了这满是柳树的环境,加之为其泡制的水,都是由柳叶上的露水提炼所制。他日若是炼成,这厉害程度可见一斑。 景仪在柳林里收集露水,忙得不可开交;倒苦了林青燃,在柳树林外,又是跺脚又是搓手,要不是空气温度还不算太低,恐怕这会儿林青燃一张嘴都能哈出气儿来了。 可纵然这样,林青燃也一步都不敢离开。她虽不敢跟随景仪,却也不敢回到土坯房中;在林青燃心里,与其要她独自去面对那个孩子,到也不如让她在这里受冻;身上再冷,总好过心里受折磨! 好在景仪手脚利落也不贪心,知道自己一己之力一时半会整理不完,在露水收到半桶时候,就提着桶往回走。走到林子外时,林青燃正捧着手机到处转悠。 自打进了这辛妙的异界,林青燃在里头已度过了快一个月的时日。 事情的梗概她心里已经有了大概轮廓。现在看来,辛妙对她和许勤说的话,句句不假。只不过,辛妙总提起说姜婉云当年让人羞辱过她,这事,到现在还一点眉目都没有。只是,姜婉云勾结肖齐背叛辛妙,对她的孩子下毒手,可是自己亲眼所见了 眼下林青燃最想知道的,并不是辛妙到底受了姜婉云什么屈辱,这些事,早晚她都能看得见;让她担心的,是魂鹫庵外许老爷子的情形。 手机从进了异界就不在使用状态,她不知道自己进来了多久,一天,一个月?还是只有几个小时。老爷子如果还等在魂鹫庵外,这样长久的时间摸不准自己的状况,必定是要急坏了。 自从许勤带着自己回家见到了许老爷子,人家老人家对自己可谓尽心尽力。不管事态转变如何,从未退缩过一步;可谓尽心又尽力,做事为人又严谨沉稳,要不是老爷子一路跟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自己恐怕已经不知死了几个来回。 想的越多,林青燃便越觉得心中不安;现在的她对血咒早就没了恐惧,能让他担心害怕的,也只有身边这些人的安危了。 只是现在这情形,自己也实在无可奈何。 林青燃站在外头思虑这些的时候,景仪早已经提着桶回了土坯房。进屋前,林青燃转头看了看山西边的天儿,太阳虽然还没升起,可云彩却都已经被朝阳染的亮红,天应该快亮了。 景仪提了大半桶露水回来,又在桌前站定开始提纯。 林青燃苦笑。早知如此,她就算是跟在辛妙和周妈屁股后头翻山越岭逃跑,也不愿在这里,眼瞅着景仪把一个好好地孩子炼成小鬼。 伤天害理不说,又极其无聊;林青燃发呆过后,又扭头看着正在桌前提纯露水的景仪。他还是认真仔细的一滴滴蒸馏过滤,丝毫没有因为反复一个举动而觉得无奈。 向远舟现在这样爱咋呼的性子,倒是跟眼前这个深沉有算计的景仪,完全是两个对立。 可再一想又何止是向远舟,肖齐那样薄情c毫无人性,如今的许勤却是个极其心软,又可依靠的;就连自己,也是从乖戾嚣张变成温和柔弱 能把他们三个串联起来的唯一共同点,应该就是家庭问题了。向远舟从小无父无母,许勤的爸爸妈妈也在他很小时候便去世,林爸爸也在自己十岁时候就不知去向。 如今看来,倒不知是不是他们三个人从前作的恶事太多,如今到了现世,才要受这样多的苦难。 “景仪!” “姜小姐?肖先生?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林青燃正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无奈着,被景仪突然的尖叫吓了一跳!紧接着,便是土坯房的栅栏门,“嘭”的一声给来人踹的细碎,什么木渣钉子,都落了满地,有两颗被扯的歪斜的细铁钉,也飞落到林青燃脚边。 “昨儿你不是说这孩子有些不对劲。我们不放心,特意过来瞧瞧!” 即便是来这样的地方,姜婉云也还是穿洋装,戴洋帽;手中还套着一双雪白的蕾丝花边手套;明明天气都已经凉了,手上还端着一把香扇。 可打人进了这屋,那好看的一双玉手就放在脸上没拿下来过了。一只捂住鼻子,另一只则拼命的摇着手中的丝绢扇子。纵使如此,这屋子里浓重的柳树叶子味道,还是熏得姜婉云直皱眉头。 “我说景仪,先别说这孩子能不能成事。你瞧瞧你这屋里,想什么样子?!我家里的人要是跺跺脚,你这地方估摸着就要塌成平地儿了!还有你这泥巴屋子里,这,这什么味儿啊!” 这话没说口时,倒也不觉得什么;可这话一出口,劲头可全不一样。 就像姜婉云现在似得,原本进门时,只觉得这房子老旧脏乱;现在再看,简直是要让人作呕吐出来了! “你,你赶紧给我搬走!你这些什么破烂东西都扔了,便只带着孩子就是了!” “姜小姐,这这不成啊!” “什么不成!不过是让你炼小鬼,可你找了个什么地方?这都快赶上杀人犯的藏身所了!” “你!” “我什么我?你搬不搬?你不搬,可有的是人挣着抢着要干这差事!” “婉云!别胡闹了!” 肖齐突然出声呵斥,林青燃没想到,肖齐一个攀炎附势的家伙,竟然敢出言制止姜家大小姐?!可这事儿奇就奇在,姜婉云竟然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对肖齐撒起了娇。 “肖齐!你看看这里,这哪里是人能待的地方啊!” “好了好了,让他们带你出去透透气;我在这里。” “那你小心点,别被这味道熏坏了!” “去吧!别走的远了,山里虫子多。” 姜婉云出门前,又用扇字冲着景仪狠狠地指了两下,眼神里都是愤恨嫌恶。一转身出门就赶紧让人带她跑到半山腰去了。 姜婉云觉得,若再在那房子里待久一点,自己非要被熏死在那里不可! “婉云她娇生惯养习惯了,景先生别见怪。” “肖少爷不必客气了。你们来,到底有什么事?” “景仪是痛快人,那我也不绕弯子了。这个柳灵童,你还需要多久?” 景仪被肖齐问的一愣,昨天他已经很明确的告诉过他们,最快也还要九天。今天两个人刻意登门不说,又当面提起这件事,恐怕这两人心里又有新的计算了。 “肖少爷,除去今天不算。最快还要八天。” “不行,太慢了!” 肖齐点了一只雪茄,悠然眯起了眼睛。也不管这屋子里都是柳树柳枝,自顾自的抽烟。 “不瞒你说,我们不能再等了。五天,最多五天!” “肖少爷,这不可能!即便你们现在找到道行更高的人来做,五天也绝不可能炼成!” 景仪把手里的柳枝一扔,转身出了土坯房。肖齐和姜婉云的一再逼迫,已经将人逼到了极致。 柳灵童的炼就,本就是损阴鸷的事儿,这行里愿意插手的太少;何况这样强烈的力度炼到了一半,说又人愿意在这时候接手,景仪是打死也不会信的! 也正是咬定了这一点,景仪才敢这样正面的拒绝;否则,他说不出那样强硬的话来。 “那如果,我能给你找到一个戾气更重,更适合它的地方呢?” “哼,肖少爷说笑了。这地方,阴阳风水加上五行,我可都算到了极致!加上这孩子的生辰八字,这真个上海,绝对没人能找出第二个更合适的地方!这话,我还是敢说的。” 肖齐踩灭了烟蒂,有用力的拧了两下。笑着走到景仪身边,贴近他的耳边说 “如果,能在他生身母亲的身上历炼呢?” “什么?!” 景仪大惊!看着肖齐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可思议。 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看起来温润如玉。可他却告诉自己,要利用这孩子的母体来炼制柳灵童。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想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柳灵童3 “肖少爷,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当然不!只要你点头,不出一天,我就能把人带过来!” 肖齐说话时的声音很轻,可这其中的每个字,就好像高山上滚落的巨大石块,一颗接着一颗地砸落在林青燃心上;疼的她说不出话来。 是一个怎样的人,才会把自己的亲生孩子拱手奉送给情人历炼小鬼;又是怎样的一颗黑心,能让人把发妻也推进这个火坑。 林青燃不明白,权势富贵在他心里,就真的有那么重要?比青梅竹马的妻子,才呱呱坠地的孩子还要重要?! 看着肖齐那张和许勤一模一样的面孔,林青燃只觉得无比恶心。如果说从前她还对肖齐抱有一丝希望,那么现在,是丁点也无了。 景仪想自己可能是年龄大了,愈发看不得这样大伤阴鸷的事。这次的柳灵童,要不是师弟苦苦恳求,自己也是断不会接手的。如今看来,这烫手的山芋是要砸在手里了! “肖少爷,如果有母体做底,在这片地方按照这个强度历炼下去,五天的确可以。只是若要如此,也请恕鄙人无能了!” 林青燃没想到景仪会突然撒手不干。这事有多伤天害理,景仪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想来姜家也一定没少给他的后半生做安排,这时候突然说不做了,就不怕姜家对他下手吗? “你太冲动了!我现在就去给你找人,你呢接着炼。” “你若执意要如此,那我也不用再管这事了。” “景仪,在考虑一下吧。别急着答复我。” “肖齐!就算你把人找来了,我也绝不会再插手,希望你掂量清楚些!” 肖齐的话越说越云淡风轻,那种轻快感,似乎是在跟人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街头新闻。林青燃有些恍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听错了。 可景仪脸上的愤恨不是假的,表现出的怒气也真实存在;就连他挥手从桌上抚落的东西也跟着发出了叮叮咚咚的响声;似乎在提醒林青燃,她看见的听见的全都是事实。 肖齐已经带人找到了姜婉云开车离开了,土坯房里又只剩下了景仪和那个已经没了生气的孩子。天色已经大亮了,可屋里却愈发昏暗起来。 景仪人还站在桌前,眼神随着肖齐和姜婉云离去的背影飘忽不定,脸上挂着的满是愁容和不忍。 林青燃看着一地的狼藉,再看景仪的模样,心中幕的冒出一个想法,难道,这景仪是被姜家和肖齐联手要挟的? 这想法才一出,又被林青燃在脑袋里立刻pass。不论是否被要挟,事情都是经他手做的。哪怕姜家在上海地界一手遮天,可他景仪又不是没有腿,真要想躲,哪有躲不掉的道理。真要说起无辜,也应该是辛妙才对! “孩子!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在哪?” 林青燃正想着辛妙呢,这人就来了,中国人果然是最不经念叨的。 “你!你是什么人?” “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吗你把我的孩子怎么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辛妙冲进屋子里时没有停留,直接就冲到了景仪所在的桌前,自然也看到了他身后那被浸泡在柳叶水里的婴孩。 母亲和孩子向来是最通灵性的,更何况是辛妙这样才生完孩子的。即便她从没见过自己孩子的模样,可只一眼她就能断定,那个在泡瓷罐中盘腿坐着的,就是她可怜的女儿。 辛妙想抱住自己的孩子,想把她从瓷罐中救出来。可她不知道是该先倒了水,还是直接把孩子抱出来;一时间抱着瓷罐左右为难,只嚎啕大哭。 到底辛妙也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罢了。 “你,你是这孩子的母亲?!” 景仪就算再傻,也看得出辛妙的悲痛和难过;若说还能为这孩子哭上一哭的,除了肖齐那个做父亲的,可不就剩下辛妙这个做母亲的了吗?! “是!这是我的孩子,我就是她那个无能的妈妈!” “你怎么会到这来?你” “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孩子?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孩子!” 辛妙突然起身,一把将景仪推倒在桌子上;原本桌上还留下的几个提炼器此时也都被推搡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而辛妙两手正死死掐住景仪的脖子,大约是心中愤恨难平而太过用力,脖子上的血管青筋都暴起,眼睛眉毛也都跟着凸起来好多。 “你杀了我的孩子,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咳咳嗬,不,不是我。是肖齐,是,肖齐!” 景仪憋红了脸,挤尽全身力气才说出了这句话。不过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听到这话的辛妙,果然手上松泛开来;景仪也趁着机会,立刻翻身,跑到屋子中央正对门的位置。 “你说什么,你说是谁杀了我的孩子?” 辛妙的双手还保持着掐握的动作,可人却已经整个放空。景仪正忙着咳嗽喘气,撕扯自己的衣领,也顾不得回话。 辛妙回头看着瓷罐里的婴孩,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下来。当辛妙的眼泪一滴一滴落进瓷罐时,林青燃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孩子惨烈的哭声。 “这孩子,是肖齐掐死的。第一滴血,也是肖齐喂养的。小鬼中柳灵童最是认主,反噬也最重。我说我不肯,他便自己动手了。” 景仪大概已经缓过神来。可辛妙还在抱着瓷罐无声落泪,听见了景仪的话,也不做声,只是两手紧紧环着抓住瓷罐的两边,仿佛是在抱着她可怜的孩儿。 知道辛妙是这孩子的妈妈,纵然没有得到回应,景仪也不再隐瞒,将事情都和盘托出。 “当初,姜小姐找到我师弟,说是有一份大差事,做成了后半生荣华无穷。我师弟他是个赌徒,贪心无知。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可这事哪里是他能做的了的?姜家不肯吐口,说是如若他不做,就要把他做成人彘游街啊!” “师傅走得早,门下只有我们两个徒弟。我师弟他年级小,从小跟着我长大;我实在是不能眼看着他被砍去手脚,后半生无望,这才答应了姜小姐来做这伤天害理的事。” “可这孩子她太强了,他们把你和孩子的生辰八字都算的太狠,我又安排了十足的柳阴,一心想要把事情做成,这才把这孩子促成了现在这番模样!如今就算炼就不成,这孩子也得不了善终了。” 景仪说了这么多,可就只有这最后一句狠狠地戳痛了辛妙的心。 一个做母亲的,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平安幸福的成长。可如今她的宝贝女儿才一下生就被人灭口,连死后都还要被人操控。现在又有人告诉她,即便是不受人所用,她的孩子也没个善终。这样多重的打击,已经让辛妙彻底心灰意冷。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据说是要通过柳灵童来报复操控一些人和事,说到底也不过是权和利的事情。姜小姐和肖齐的野心都极大,做事又不顾后果;一心只想求取捷径。” “呵呵,捷径?她们的捷径,就是要用我孩儿的性命来陪吗?!” 大约是在桌子旁蹲的久了,辛妙起身时,是双手用力撑着桌面才站起来的。这也刚好挡住了景仪和林青燃的视线。 直到辛妙人走出土坯房后景仪才发现,那孩子的瓷罐中,哪里还有什么提纯过得柳叶水?里面所剩的,全都是辛妙的血泪! “孩子找到了吗?还好吗?” 周妈和辛妙是跟着肖齐和姜婉云的车过来山上的,可他们脚程慢,又不敢跟的太近怕被发现;一路上只能走走停停打听着跟过来。 这也刚巧,他们到时肖齐已经带着姜婉云离开了。周妈原本是守在屋后的,奈何辛妙进去的时间太久,她实在担心,便溜到了门口来等。 好容易等到了辛妙出来,确实脸色苍白,眼球通红。脸上既没有喜悦之情,也没有悲恸之感。 “辛妙,你说话呀!孩子呢?” “我没有孩子了。我的孩子已经死了!是她的父亲,她的亲生父亲,是肖齐杀了她!” “你不要喊,不要喊啊!这怎么可能呢?这” 周妈捂住辛妙的嘴,手上都是她韵韵而下的血泪。周妈原本也不觉得这孩子还能活着,到了姜家手里,是必定没有好下场的。可就算周妈再怎么想,也没有想到,会是肖齐葬送了这个孩子。 生父弑子。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啊! “啪啪真是一副让人感动的场景啊!“非亲老妇人出手相助,花样少妇巡回丢失亲子”你们说,这明天上海日报的头条会不会写成这个啊?哈哈!” 周妈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听见姜婉云讽刺的声音。他们一路上小心谨慎,几次差点跟丢。即便这样,也早就被人发现,提前摆了这么一道! “姜小姐。” “周妈,你出息了。从我们姜家出来,学会背叛算计主子了,是吗?” 趴在周妈肩头痛哭得辛妙终于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脸,不停地摇头。这个人明明是跟自己萍水相逢,明明是帮住自己策划躲避了一路;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姜家的人呢? “周妈,你,你是姜家的人?” 姜婉云的话,无疑是成了压死辛妙的最后一棵稻草。 辛妙突然好想,她转身四处打量。她的身前是周妈,身后是姜婉云,而肖齐正站在自己的一侧,饶有兴致的看着好戏;唯一一个能让她活动的,是土坯房前的那一扇“门”,可那屋子里,却也是肖齐和姜婉云的爪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凉生1 人啊,最怕的不是自己生活苦难,一无所有;怕只怕自己,生而无望。 辛秒如今的处境,就是这样了。 “妙妙,你为什么要从家里跑出来?” 肖齐上前一步,让辛秒孱弱的身形倒影在他黝黑的眸子里。 林青燃看见,肖齐对辛秒的眼神还是跟从前一样温柔,嘴角微微上翘,眼角带笑,面色如桃。肖齐的从容程度,一点不像是一个背叛了妻子人该有的模样;若不是亲眼看过他和姜婉云的所作所为,林青燃会以为这一切都跟他无关,他待辛秒还跟从前一样好。 “瞧你闹得,身上都没一块干净地方了。走吧,我带你回去洗洗。” “啪!” 辛妙用力将肖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拍掉,脸色从看见他们一行人开始就一直冷峻,没再变过。 “乖,别闹了。” “你滚开。” “你说什么?!” “我叫你,滚,开!” 看肖齐震惊尴尬的样子,林青燃只觉得痛快。早在他弃妻杀子的时候,他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辛妙再软弱可欺也已经身为人母,如今知道了事情真相,怎么可能还无动于衷?人们都说为母则刚,不是没有道理的。 “肖齐” “你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都是一起过的,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并不为过;后来你去了西洋留学,我则留在家里读私塾。说是读书,可不就是我为了等你回来找的借口吗?!”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年又一年,一晃就过了好多年。我们都长大了,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我等啊等,盼的眼睛都直了才把你盼回来。我以为老天开了眼,你回来没多久,就跟我求了婚,在父母的祝福下,我们结婚成了家,还有了孩子。” 辛妙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身边男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继续说道。 “那时看着你对孩子的喜欢,我以为我们能一直这样幸福的过下去呢可是肖齐,为什么?” 辛妙颤抖着抬起胳膊,手指笔直的指向土坯房中 “为什么要杀了她?那是我们的孩子!” “妙妙” “肖齐,姜婉云她也不过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而已啊!我们结婚前我就看到你跟她鬼混在一起,我不愿揭穿!我想只要你好好对我和孩子,我可以容忍。可你不仅跟她勾搭成奸,还因为她,杀了我们的孩子!” “辛妙!” 肖齐突然大声呵斥,双手抓住辛妙的肩膀将人紧紧锢住,他大概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想要阻止辛妙再继续说下去。 可辛妙早已经失去了理智,哪里会看肖齐的眼色? “姜家家大业大,在上海只手遮天,坑还百姓贿赂官员的事他们没少做!她姜婉云在上海奸淫掳掠也是无恶不做,她有多可恶,多可恨你不是不知道!可你还是跟她同流合污,甚至为她杀了我的孩子!哼,一个是未出阁的女儿家,一个是有妇之夫,成日里的厮混在一起,不是奸夫又是什么?” 伴随着辛妙的嘶吼结束的,并不是肖齐的惭愧和悔悟,而是姜婉云一记响亮的耳光。 姜婉云这一巴掌,是使足了劲儿的,辛妙的半边脸也很给面子。立刻高高的肿胀起来,耳朵里嗡嗡的响声,似乎是随着姜婉云的手,给脑袋里也塞进两只蜜蜂似得;辛妙用力咬紧了牙根才收住了劲儿,没让自己摔倒在地上。 “这个孩子能为我和肖齐出一份力,是它前世修来的福分,是它的造化!别人就算送上门来,我都还不稀罕。你可要学会知足!” “谁要这种福分,谁要这种造化!姜婉云,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提起孩子,辛妙就克制不住情绪,不停地流泪;一行行血泪挂在辛妙蜡黄消瘦的脸颊上,加之辛妙空洞无物的神色,清晨的微光洒下来,反倒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填了些诡异。 “报应?我若是要遭报应,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了。真是笑话!” 姜婉云伸出手挽住肖齐的胳膊,高抬着下巴吩咐到。 “这个女人,一没家世,二没钱财。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只带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就是了。” “婉云!” 姜婉云这一招出手,是在他们计划之外的。肖齐再昧良心,最多也只是想利用辛妙来为他历炼成柳灵童。私心下,到底辛妙和他是结发夫妻;不到逼不得已,他还是不愿伤害她的。 “肖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可别忘了你想要的是什么。一个女人罢了,挡我们称霸路的,就都该被清理掉!” 辛妙被姜家下人带到山后的时候,清晨的太阳已经冉冉升至山头上。周妈跪倒在地上不停地给姜婉云磕头,她甚至去抱着肖齐的皮鞋,蹭破了自己的脑门。 周妈说她不求姜家和肖齐能饶过自己,只希望他们不要再伤害辛妙,她这辈子才过了二十几年,却已经受尽苦楚。 “周妈,你在姜家三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你要再敢多求一个字,我就让人把你绑在这山上,喂狼!” “姜小姐” 周妈知道,这姜小姐是个说的出就做得到的主。她若是铁了心要拾掇了辛妙,就算她豁出自己这半条命去,也是没用的。 可怜的辛妙,被人拖到山后团团围住。她当然想得到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可她已经不想反抗了,也无力反抗。 一群男人将辛妙牢牢围住,个个都露出淫贱的笑容。 “诶,兄弟们看看。这娘们居然不怕?腿连抖都没有抖一下啊!” “不怕?那咱们就让她怕啊!哈哈” 两个小混混的话才说话,就有几个有眼力见的,一把将辛妙摁倒在地上,连带着衣服裤子,都统统扯下;原本还想再动手,可刚刚那个挑事的小喽啰却说让他们停手。 “娘们儿,到了咱们兄弟手里,你就别想耍花招了。虽说姜小姐吩咐,不过,你要是能把弟兄几个都伺候好了,咱们哥儿几个就留你一条命,怎么样?” 辛妙看到,这小喽啰提到姜婉云时,双手还拱起举过头顶,不禁好笑。她姜婉云算什么东西?竟能被人如此尊敬,如此看来,这些人也不过是当今社会的渣滓罢了。 “你们想让我嬉笑讨好,摇尾乞怜那就是做梦。我呸!”辛妙含了血的口水刚好吐了眼前人一脸。 那小喽啰没想到辛妙竟然还能有这么强硬的一面,一时间愣住了神。 “妈的,在老子手里还敢妆模作样。兄弟们,别跟她客气!” 终于,辛妙身上仅有的两块衣料被瞬间撕扯干净。她本能的伸手遮掩,却被人齐齐嘲笑。 从上下其手到低吟颤动,再从身边紧紧围绕的一大圈人,到星星两两人去屋空。 辛妙不知道自己被强了多少次,被欺凌了多久。她的身上手上都是淤青,整个身体都动弹不得,稍一用力便疼的她头皮发麻。 可这周身的腥膻气逼得她不能不动,她需要撑着这口气,她要活着,要报仇。 土房外的动静,景仪是听了个一清二楚的。可他不能出去,也根本出不去。这孩子原本应该吸食的柳叶水,被混入了辛妙大量的血泪,受到母体激发的柳灵童此时已经睁了眼了! 景仪原想用符水和桃木暂时将它封印住,总得等外面那个倒霉的女人走了之后再让这小鬼出来折腾。可自己对这孩子用了太多太强的阴鸷,这时候被意外激发,根本无法控制。 眼见着事情要脱离原轨,景仪也不敢再耽误;背上包袱就往外走。 “姜小姐,肖少爷!” “你不在里面做事,跑出来干什么?还背着包袱!” 姜婉云是最不喜有外人干预自己处理事情的了,何况这个景仪,已经不是第一次违背自己的意愿,要不是为了柳灵童,她早不能容下他的。 “那个女人的血泪把柳灵童提前唤醒,我压不住的。此地不宜久留啊!” “什么?!你怎么连一个瘦干女人都拦不住?!” 姜婉云还想再叫骂,又被肖齐拦了下来。一腔怒火无处可使,这位姜大小姐正要炸毛呢,肖齐却说,这是好事。 “好事?肖齐,你脑袋是秀逗了吗?!” “当然是好事。你想,我们现在最急的不就是这柳灵童炼成之事吗?现在虽然是意外唤醒,可我们却不用再等了啊!” 肖齐的话无意是点醒了姜婉云。想到他们就要能成为上海滩的第一把交椅,姜婉云就止不住要笑出声来。 “你们不要再说这些了,不要再耽搁了!快走吧。离开这里,去找北边的许家,他们或许还能帮一把。” 景仪的话,明明是要姜婉云去搬救兵,可在姜婉云看来,景仪却是在告诉他们,有另一位高手能为她们拿下这柳灵童,为他们做事。 这时的姜婉云哪里还顾得上辛妙和周妈,带着肖齐和自家下人上车便绝尘而去。只留下景仪和周妈还在山上。 “去看看她吧。” 景仪略顿了顿,从自己早就料理好的包袱里,拖出了一套衣裳递给周妈。撂下这么一句话,便也往山下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凉生2 周妈接过衣服就往山后走去,没有对景仪说什么感谢的话,她没那份心思,心里也并不认为景仪是个好人。 “你还来做什么。” 辛妙正费力在地上拾掇衣服碎片,虽然已经不能再穿,可至少还能避体。 被欺负时不哭不叫,并不代表辛妙对自己的清誉毫不在乎。只是这一笔笔账,她心里都记得清楚。 周妈一把年纪了,什么世面都见过。可被人轮番欺辱过后还能冷静自处的,辛妙还是头一个。 “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我已经从姜家出来近半年了。当初赶我的人,也是姜家那位大小姐。我虽说不上恨她,可也不存喜欢,不会为她做事。” 说这些话的时候,周妈没有去看辛妙的神情,只是手上也没闲着。 周妈用辛妙拾掇起来的碎布片,给她粗略擦了擦身上,才给她穿上了景仪的衣裳。虽然宽大,可至少干净完整。 辛妙说完那一句,便一直沉默一言不发,却也任由周妈侍弄。在她心里,对周妈还是恨不起来的。 毕竟在自己最孤苦的那些天,都是人家陪在身边悉心照顾。 任由周妈给自己穿上了衣服,整理了头发,最后要起身时候,辛妙还是自己咬牙撑着地起身了。 “周妈,你不该瞒我。” “辛妙,你不知道,姜家夫人和老爷对我有恩。若不是逼不得已,我是不会走的。何况当初,是被人赶出来的。这件事我始终不愿说,也不愿承认!” “这和你对我隐瞒身份是两码事。” “是。我的确不该瞒你。可你说,如果我一早告诉你我是谁。你是会求助于我,还是会愤恨转身离开?” 辛妙看着周妈的眼睛没有说话,她的眼光中,都是对辛妙的愧疚歉意。 “多说无益。好在,他们已经带着人离开,那个给他们做事的法术师傅也下山去了。我听他们的意思,似乎是这事儿要成了。可那孩子还留在里头。” 辛妙没有接话,由周妈扶着自己蹒跚到土坯房前;被那些畜生折磨了许久,加上这几天的辛苦劳顿,能撑着走到土房子前来,辛妙已经是气喘吁吁。她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周妈,再麻烦你最后一次,你把我扶到屋里去,就走吧。” 辛妙这话并不是说给周妈听的,她确是要跟周妈分道而行了。 一来,这周妈是从姜家出来的人,这是辛妙极为忌讳的;二来,她接下来计划要做的事,恐怕是全上海也没有几个人敢站出来支持的;周妈的身份太过显眼,她不想拉任何人下水。 “辛妙啊,你这是要做什么?” “您帮过我,也瞒过我。虽算不得两清,可我这辈子,也没法儿再报答您了。周妈,你走吧!你在这里,我心里总有个疙瘩。” “可你” “我没事。孩子没了我都能站得住,不过是被一群畜生咬了几口,我便活不下去了么?” 辛妙没有提及肖齐的背叛,并不是她不痛;而是他实在无法和失子之痛来做比较。 周妈和辛妙在土坯房前站了好一会儿,确定辛妙不会再跟她同行之后,才悻然下山。临走前还不不忘叮嘱,若有需要,可以立刻回去家里找她。 “周妈,我若真的到了无路可走的那一刻,还会有能力去找你么?” 辛妙自嘲的笑笑,眼神望向东边山头的太阳。 太阳一早就升起了,明亮的光撒满了大半个山坡;连早些时候景仪去过的那片柳树林里都穿透了阳光,一棵棵大树相互交错着,茂盛繁密。 清晨时候的山上依旧没有人烟,可落了露水的花花草草们却很晶莹,被太阳那么一照,带着颜色都显得鲜嫩了许多。 “这样好的景色,以后都看不到了吧!” 看过了山上一片自然美好的景象,这便是辛秒对这世界的最后一次感叹了。自此以后,她活着,便只为她的孩儿报仇! 林青燃从没见过这么冷静的女孩子。 辛妙在周妈走了之后,拖着自己酸软疲累的身体又进了土坯房中。她看到自己那可怜的孩子,竟然在那一坛血水中睁开了双眼! 虽然有血水包围,可辛妙能看见,她的眼睛又圆又亮,即使没见过她转动眼珠,也没看见过她的音容笑貌。可她就是知道,那一定是一双漂亮的会说话的眼睛,她的孩子一定活泼可爱。 因为那是她的孩子,哪有母亲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呢? 只是可惜了,这孩子现在的眼睛里都是猩红的。不知是辛妙的血泪染红了她,还是她也痛心难过自己的遭遇,从生下来时就哭红了眼。 辛妙从没抱过孩子,怀孕之后便没出过门,母亲也没有机会教她;使得辛妙如今想要跟这孩子最后温存一下,都不得法。 局促了半天,辛妙还是放弃了。她抱著住瓷罐向一侧倾斜,将里面的血水缓缓倾倒出。等孩子的大半截身子都露出之后又将瓷罐扶正。 瓷罐本身的重量就不轻,再加上孩子和大半罐的血水,怎么也得有几十斤重,纵然辛妙是抱着它歪倒的,也足够她累了。 孩子自打生下以后,便日日泡在水中。按理说这皮肤该早就泡烂了,可眼前这个孩子的皮肤不仅没有褶皱,还光滑白皙的异常;吹弹可破算不上,可也能说是清透嫩滑了。 辛妙虽然奇怪却也没有心思多想,她终于能抱一抱她可怜的孩子了。 自打这个孩子出生到现在已经大半个月,她这个做母亲的,终于能将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可这却也是最后一次了 “孩子,你来这世上一遭,连妈妈的奶都没吃到一口。是我这个当妈的不合格,没保护好你。你就闭上眼好好睡着,你的仇,妈妈给你报!” 辛妙说话时,语气很轻,很柔软,看着孩子的目光中是满满的慈爱。纵然辛妙再不舍得,这孩子到底已经没了。她在笑,也曾经是个鲜活的生命,如今也该入土为安。 这土房子里,除了柳树根就是柳枝柳叶,别说是被褥床单,连多一件的衣服都没有。孩子虽小,可辛妙也不想让她就这样赤条条的走。 如果不是自己还要想办法报仇,辛妙早就把身上的衣服扒了给孩子包好,可她不能。她还得忍者这口气,为她的孩子复仇。 辛妙抱着孩子把屋里转了个遍,眼瞅着孩子身上就要被吹得风干,总不能再耽误下去。 起初,看着辛妙把孩子放下,将柳枝柳叶铺满一地,还以为她是要用这些东西把孩子给包起来;可没成想,辛妙居然会编筐?! 辛妙将柳叶一片片抚平,连接起来包裹住柳枝。再把柳枝折软,一点点编成筐。大约是第一次给这个孩子做些什么,辛妙一边手上忙着,嘴里也不肯停歇。 “小时候,妈妈的妈妈,就是你的姥姥,曾经教过妈妈怎么编筐子;你姥姥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也比穷苦人家富裕些。妈妈还以为这编筐的技能,这辈子都不会用上呢!” “孩子,你受苦了。是妈妈无能,没能保护好你;现在你都已经走了,却连个小棺椁都给不了你。眼下,这是妈妈唯一能为你做的了,你不要嫌弃。” “呀!你出生这么久了,都还没有名字,妈妈给你想个名字吧?!” “你出生的时候啊,天气已经很冷,都到了秋末了;生下来时候你又受了这样多的苦,不如就叫凉生吧!” “凉生没有父亲,就跟着妈妈姓吧!辛凉生,辛凉生怎么样,名字好听吗?” 辛妙就这样念叨着跟孩子说了很久,说她小时候的事,说她从前见到的,学到的和经历的。c 可从头到尾,辛妙没有提过肖齐半句。真如她自己所说,凉生没有父亲,她也没有丈夫。所有跟肖齐有关的事,就好像从没在她生命中存在过一般,被冲刷的干净。 “凉生啊,柳筐编好了。妈妈抱你进去!筐子有些硬,可总好过你什么都没有不是?” 林青燃看着辛妙把孩子的眼皮合上,轻轻的把孩子放进编好的筐里。 “凉生,妈妈哪儿都不带你去,就把你葬在这屋后。欺你杀你的人,妈妈都认得,所以你放心,他们一个也跑不了。只是你要好好睡,这次醒来,一定要找一个好人家。不要再投胎到像妈妈这样的人身上来。不要再受一点点苦楚” 辛妙说的凄凉,眼泪扑朔,可嘴角却还微微牵起了笑容。她就这样牢牢抱着柳筐,在土房中又哭诉了许久,像是说给凉生听的,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得。 林青燃擦干了脸上的泪痕,依附记忆顺着来时的山路,一路下山去了。 辛妙虽然没有明确的说自己要怎么报仇,可她却觉得那已经不重要了。不论辛妙怎么做,都做了什么,此时她已经都能理解。 想想辛妙初找上她的时候,自己是那样笃定委屈,如今看过了自己做过的这些种种,只觉得自己即便死上个千百万次,也抵不过辛妙生时所受的这些苦楚与折磨,更无法弥补心里对凉生的那份愧疚。想来,真是讽刺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凉生3 下山的路走起来很顺,不知是不是因为姜婉云和肖齐的汽车碾压过,这山路上的石子砂砾都紧紧贴在地上,不像林青燃前些天跟着景仪上山的时候,走几步扬起的灰尘就能把人呛得咳嗽。 林青燃站在山脚下往山上看去,山腰上小土房此时已看不真切了;下山这段时间不长不短,大概辛妙也已经将凉生安顿好了吧。 想想自己在异界,似乎已经呆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出去。 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自己是无法跟外界有任何沟通了,何况,看看自己从前所做,就算辛妙要趁此机会,让自己一辈子都困在这里,也算是情理之中的。 想想自己眼下的处境,不免又担心起许老爷子。 许勤和向远舟是明摆着脱不了干系了,只是许老爷子,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要无辜被牵连。 山脚下的地方还空旷着。依林青燃的脚程,要走上很远才能再见到一户人家。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应该跟着辛妙才对。这样贸然下了山,如今都不知该往哪去才好。且林青燃私心下,还是想看看辛妙和肖齐姜婉云两人,是如何做了结的。 “站住!不许跑!” “站住,站住” 林青燃正站在山下的路边发愁不知该往哪走,猛地听见路北边传来了好多人的喊叫和脚步声。远远看过去,可不就有三四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在追赶着前面的那个吗? 照理说,真要是预见了什么坏人或是出了什么事,这么偏僻的地方,就算是跑也不会跑到自己不熟悉的地方来,怎么会有人这样贸贸然过来呢? 林青燃正纳闷,眼睛却跟着北面来的人没有转动。直到她看清了在前头奋力奔跑的人是谁,才知道这人为什么会选了这条路。 “妈的,给老子站住!不许跑!” “大哥,这,怎么办?” 带头追人的男子,被身后的小弟拉了一把;他们可是从城里一路追到这穷乡僻壤之地来的,这一路下来,别说人没追上,他们自己都要跑的脱力了。 “糊涂东西,追啊!” “诶!” 这带头的人哪会看不出来,自己和人家的差距。追不上,是显而易见的。可也不能就这么撂下不管了,好歹得把人追到不见影再回去。否则他们家大小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看清了被追的人,这跟在后面穷追不舍的是谁,林青燃心里也猜到了个大概。 只是从前没看出来,景仪虽然年龄不小了,那两条腿跑起来还真是快。后面三个二十几岁的小青年都没能追上他,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是了,这前头跑的正是早晨才下了山的景仪。那后面跟着的,不用想,自然是姜家派来的。 只不过看这样子,是合作不成要灭口了?! 这次林青燃没有在犹豫,跟在景仪身后一步也不敢落下。只是觉得这山路走起来,愈发顺脚了。 林青燃一路跟着景仪爬到山腰,在看见土坯房的时候,林青燃才喘吁吁的笑想。真的不是景仪体力好跑得快,是那三个追人的太养尊处优了! 林青燃可是个刚刚从山上下来的,她都能跟得上景仪的脚步,三个大男人却跟不上;如果不是好的吃多了,那只能解释为天资不足了! “你,你这女子在这里做什么?!” 景仪才在土坯房前落脚,刚好撞见辛妙从屋后绕回来。见她已经收拾利索却还没离开,景仪心里暗道不好。 “你们杀了我的孩儿,利用过他又弃之不顾,难道我这个做母亲的,不该给他善后吗?!” “你!你把那孩子弄到哪儿去了?她做柳灵童是已经做定了的。你可不要随意下手做什么,如今他六亲不认,连你也是一样害的!” 辛妙闻言笑出声来, “不。我的孩子他不会。即便又怨又恨,她也懂事乖巧,她知道,我会为她报仇。” “我跟你讲不明白。你只告诉我,你把那孩子埋在哪里了,趁现在姜家没有来人把它赶紧封印住!否则,是要出大乱的!” “你做梦!”听到景仪说要对凉生封印,辛妙的眼神即刻凌厉起来。 她虽然不懂这些道法上的事情,不明白封印具体是怎样的。可她的凉生好不容易才入土为安,她绝不能再让她被打搅。 何况,景仪口中说的封印,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我的孩子,我会拼尽全力去保护她。你若还要对他做什么,就先从我身上跨过去。” “那是柳灵童,是姜家和肖齐一手淬炼的柳灵童,是小鬼!你现在不让我去封印,就不怕将来她对你下手吗!” “我这样的人,如今还怕什么呢!” 景仪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竟然这般强硬。时间已经快到正午了,姜家人若是脚上快些,这时候大概已经把操纵的人请到了家里。再要不将其压制,就来不及了 “我能感觉得到她的气息还在这里,你是不是把她葬在屋后了?你让开,让我过去。” “不,绝不!” “你,你这女人怎么听不懂话呢!” “我什么都不要懂,我只要我的凉生安安稳稳的睡下!” “你再这样耽搁下去,你那个什么凉生就要从土里跳出来,祸害苍生啦!” “不可能!” 景仪着实是急了,说出的话来一句比一句声高,几次欲往土房子后面绕去,都被辛妙死死的拦住。景仪到底还是有些伦理道德在心里的,偶尔碰到辛妙的手臂肩膀,都让他的手迅速缩回。 他是给姜婉云和肖齐干了这损阴德的事儿不假,可他也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不愿在这时候占了辛妙一丁点便宜。 可也正是如此,景仪没能绕的过辛妙到屋后去。两人几番争执不下之时,姜婉云和肖齐便带着人来了。 “哟,肖齐,你这位小娘子的命,可真够大的啊!那么多身强力健的小伙子,都没累坏了她。还在这里跟景仪拉拉扯扯呢!” 姜婉云叫人开了车门,自己提着裙角还没从车上下来呢,瞧见这俩人的模样就开口讽刺。 辛妙听了这话,气的浑身发抖。才恢复了一点点力气的双腿,又开始打颤。 “不过肖齐,你手下的人,也不中用啊!” 姜婉云下了车,黏糊在肖齐身上,瞧着景仪和辛妙笑的一脸奸佞,眼珠子一转便开始找茬。 “你还让他们追景仪,你瞧瞧。如今人家两个都已经扯上衣服拉上手了,你的人呢?” “这些事,以后再说,先办正事要紧。” 肖齐皱着眉头看向辛妙,眼神里比从前多了一份复杂。只是辛妙人已经麻木,知道他们是冲着凉生来的,也顾不得他肖齐是什么态度。 林青燃倒是看得出来,这肖齐对辛妙的态度,还是有些微妙地。至少,在他刚才看到辛妙拉扯着景仪的时候,眼神是有些嫉妒的。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会放弃对柳灵童的作为。肖齐推开姜婉云挽住自己的手,扣好了西装的纽扣,回身将车门又大开了些,将后座上的一位老师傅请了下来。 “许师傅,您且看一看,那小童可还在?” 被称为许师傅的,是一位拄着拐杖头发胡子都花白了的老头。他颤巍巍的从车上蹭了下地,拐杖端了半天才,在这土山路上找到了个稳当的地方站好。 “你且找两个年轻力壮的,去屋后瞧瞧,是不是有个新立的坟包!” “是。你们,去后面看看!” 许师傅的一句话说的很慢,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年迈老者气虚不足;可实际上,这话中的每个字都中气十足。 肖齐的话音一落,辛妙整个人都歪倒在了墙上。景仪在一旁想扶一把,却只是伸了伸手,始终没有碰到。 他知道,辛妙这时大抵是绝望了。 姜婉云和肖齐带了这样多的人来,凭谁来看都知道是拦不住的。何况那许师傅,是城北的许家,如今景仪在这里,也是说不上话了的。 “肖少爷,屋后是有一块地方,新翻了土,看着鼓起来一些。” 肖齐闻言,转头又问 “许师傅,您看” “姑娘,柳树枝子和柳叶做冢,你是不懂,还是存了心要让它反噬啊!” 许师傅这话,是对着辛妙说的。可辛妙却看都没有看向那里一眼,她满心都是她可怜的凉生,哪里顾得上肖齐会不会被反噬? “妙妙,许师傅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那么做了?” 肖齐不愿相信。那可是他这两年来的全部心血。成败在此一举,他怎么能接受,怎么能放弃?! “你们,去把那个坟包挖了!把里面的东西给我原封不动的拿出来!” “等一等!” 靠倒在墙边的辛妙突然发声。她伸手用力将脸上的泪水抚净,努力压制下自己想要放声痛哭的欲往。努力迈步走到肖齐身前,说。 “肖齐,夫妻一场。纵然你与我没有情分,也不要这样绝情吧?凉生她到底是我们的孩子,你杀了她,利用她,我都不计较了。你就让她入土为安吧,行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事儿成了1 “计较?” 看着辛妙盈满了泪水的眼眶,肖齐突然笑了。 “辛妙啊,她不只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只不过,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给她一条命,她还我一条命。有什么不对吗?” 肖齐话说的轻巧,脸上也是一副理所应该的样子。辛妙硬是被这人这话堵得胸口发闷,提不上气来。 “等什么?快去啊!” “肖齐!你一定要这么做吗?你让人这一去,我们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辛妙是要孩子报仇,是恨肖齐;可到底她心里还惦记着,这个人,是自己深爱了十几年的人啊。只可惜,就算她从前不恨,却也被他如今的所作所为逼得,不得不恨了。 “你是在肖齐开玩笑嘛?谁会稀罕你一个穷酸妇人的退路!” “是啊。他一早就有了你,有了姜家做靠山;如今又把我的孩子做了他前路的垫脚石。哪里还要什么退路” “啊嗷!呵” 辛妙心里正酸楚之际,突然屋后传来了一声尖叫。声音凄厉尖锐,像是猴子被伤时的叫声,可仔细听起来,又觉得那叫声里,似乎还掺杂了些棕熊般的低沉。 “不好,小童出头了!” “许师傅” “快,去两个人到后面看看去!” 别看这许师傅岁数大了,可在这些事上依旧耳聪目明。那声音来的古怪,这许师傅一听就晓得事情不妙,干脆自己也拄着拐棍儿,让肖齐扶着他往后面去了。 景仪知道,这个时间闹妖,准是那柳灵童起兴了。现在人都往屋后去了,他若要跑,最好就是现在了。可不知怎么了,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说,“不能走,不要走”。 见人都往屋后奔,辛妙也忙跟着往人堆里挤;她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的凉生还在后头,她不能让肖齐对她动手。 “诶,你要去做什么?” 辛妙好不容易往前迈了两大步,却被景仪在身后又一把了回去。 “你放手!” “刚才那一声你没听见吗?你那孩子已经成了灵童,这是事实,你得认!他们过去,也是制她,让她给肖少爷好好做事。你去做什么?!” “就是因为他们要对我的孩子下手,我才要赶紧去拦着!难道要和你一样在这里等着看戏吗?” 景仪看着辛妙不禁笑出声来,他这才明白,肖齐为什么要娶她用她的孩子来做柳灵童。 “你这个女人,是天真还是傻啊?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你凭什么?” “哎,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可你都已经吃了两次亏了,怎么还不长记性!” 景仪的话在这时候,无疑是对辛妙的又一重打击。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斗不过姜婉云和肖齐;可她就是想拼一拼,万一呢?万一肖齐心里还存着她,不再折腾凉生了呢? 只是这万一,是注定不会有的了;因为她已经听见,从屋后传来的肖齐和姜婉云豪气的笑声,和肖齐连连的拍手叫好。想必事情一定的他们所愿,成了。 辛妙靠坐在土坯房的墙根底下,两眼出神的望着天空。深秋初冬的天儿蓝的有些刺眼,加上阳光的穿透,直叫人睁不开眼睛。 “妙妙!这孩子有多贴心你知道吗?” 肖齐抱着一个赤红的铜体葫芦出来,先跑到辛妙跟前,献宝似得将葫芦递在辛妙眼前。 “妙妙,许师傅说了。这孩子临了之际是有了你的血泪,才被提前唤醒的。所以,往后还是要咱们两人的血合起来,才能驾驭的了她!” “这样一来,咱们三个不还是在一起的吗?她能助我得天下,这不是很好吗?” 辛妙从一听见肖齐声音时,双眼便死盯着他手里的铜葫芦。辛妙知道,她的凉生就被装在了这葫芦里。她在里面一定很闷,很难过。 可肖齐那开心的模样,嘴角都要裂到耳根去了。眉眼中再也没有从前对着她的怒气和厌恶,反而有些期望。辛妙觉得,自己似乎从没见过这样开心的肖齐,至少在他成长为人之后再没有了。 有多久了呢?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时间太久了,久的她都记不清了。 辛妙缓缓抬起手,每抬高一下,向前伸出一寸,都好像要用尽她全身的力气一般。当她终于触摸到肖齐手里的铜葫芦,指尖却像是被烫了一般,猛地缩回。 那是她的孩子,以后也会是一个被人操纵作恶的小鬼;她不敢,也无法接受。 “许师傅,你刚才说这小鬼,要做事之前供给她的必须得是鲜血。” “不错。” “肖齐一人的血还不够吗?怎么非要带上这个女人吗?” 姜婉云对辛妙是很忌惮的。 从前肖齐为了辛妙的项链,敢独身一人来闯姜家,跟她伸手讨要。只这一点,就足够说明他们从前的感情有多深刻。 要说姜婉云非肖齐不可是有些过了,可她心里喜欢肖齐,倒是人尽皆知。 肖齐为辛妙只身闯姜家那时,她只欣赏肖齐的胆量;可愈发接触的多了起来,姜婉云发现肖齐是个跟自己一样,对权极为重视,对利也放在心尖上的人。 她姜婉云到底是个姑娘,想要在这偌大的上海滩站住脚,只靠姜家是不行的;可放眼整个上海滩,哪还有别人敢跟她姜婉云齐头并进? 除了这个留学回来的肖齐,她没有别的人选。何况,肖齐除了对辛妙母子丧心病狂之外,在其他时候还是算得上绅士的。尤其是对姜婉云,可以说是体贴入微,呵护备至。 肖家虽不是什么大门大户,可这也刚好在某些事情上不至于和姜家起冲突。 这样好条件的一个人放在眼前,她姜婉云还不好好看紧了,那岂不是傻子? “喂养小童,一要诚心,二就是要新鲜。若是什么干了脏了的都能给他食用,那她还能算是个金贵吗?!” “可要是这样,我们岂不还要养着那个疯女人嘛!” “以姜家的实力,养这么一个又算得了什么?何况他们两人本不是夫妻吗?” “你” “我累了,要回去了。” 城北的许家,一直是上海的一个谜。他们世代单传不说,且每一辈就只有一个男丁,据说已至少百年未变。 光这些不说,最奇的,还是这许家的人只做祖辈留下来的基业,外面的事一概不做。有传闻说当年日军侵华时,都拿许家无可奈何。 而这许家辈辈流传下来的,不是别的,正是诛鬼传道之术。 这一家人从祖辈开始,还有个不成文的家规,那即是:可为君子,亦可为小人,唯不为权贵。 就像现在的许师傅,这件事里头,肖齐他明摆着是个十恶不赦的王八蛋,可许师傅听了这事儿,二话没说就提了拐杖出门。不为其他,只是他心里知道,这事儿,就该他出手。 同样的道理,才会在姜婉云说这些的时候,不被许师傅买账。 姜家再有钱势,可这许家的人还是不敢得罪的。 他们这一行里的老师傅们想要收拾谁,连他们的徒弟都不用出手,就有人上赶着给对面下绊子了,到头来还无迹可寻。 姜家再猖狂,也不想给人留下这种机会。所以,在姜婉云很小的时候,姜老爷和夫人就一再嘱咐,谁都可以欺负,这城北的许家。 他们的树敌本就不少,何苦再给自己挖坑呢? “你们几个,把那个女人绑好了,扔在后面的那辆车上。” 姜婉云是不敢对许师傅说一个不字的。 可这一肚子邪火没地儿撒,肖齐现在又正在兴头上,根本不理她的岔,姜婉云只得那手底下的人出气。 “快点啊,磨蹭什么呢?我都白养你们了是不是!快点,给我快点!” 姜婉云说着不够,还对身边的几个人踢了好几脚,要不是手里的洋伞是新买的,她也早就扔了打人了! 她这一闹不打紧,只苦了辛妙;那些个打手本来就是男人,手劲儿大得很,再被这姜大小姐一催,手上更每个准儿。抓的辛妙浑身揪疼。 肖齐现在是什么也顾不得了的。一心都在他手里的铜葫芦上,管她是谁被带走了,都与他无关。 景仪不肯动用母体给他加速历炼,可阴差阳错的,竟然是辛妙自己送上门来帮了他们一把,这难道不是上天注定,要助它们一臂之力吗!? “肖齐,我们走吧。” 肖齐只要一想到他往后的权力富贵都近在眼前了,就兴奋地合不拢嘴。从前在西洋留学时候,他受过多少欺辱,等他功成名就,他一定都一一讨回。 姜婉云喊了肖齐两句,自己都已经上了车,却还不见有动静。 再看车外,肖齐还抱着个铜葫芦蹲在那土墙根下。原本身上穿着的一身西装,蹭的满是黄土不说,被肖齐这么一蹲,看起来简直像个从西洋溜回来的乞丐! 姜婉云鄙夷极了,可面上又不好显露,只得再催促一遍。 “肖齐,肖齐!你要再不上车,就留在这荒山上吧!车夫,别管他。开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事儿成了2 姜婉云的车停在了姜家庭院的时候,肖齐还抱着手里的铜葫芦在傻笑着。 她当然不会把肖齐仍在那荒郊野岭。且不说她对肖齐的那份喜欢,单凭那铜葫芦和那里头的东西,姜婉云也绝不可能让肖齐独占了去。 “哎呀,婉云回来啦!” “嗯,爸爸怎么在院子里?” 别看姜婉云在外面嚣张跋扈,可回到了家,对自己的父母可算得上是孝顺乖巧。这不,一下车看到姜老爷站在风口,挽着自己父亲的手臂就要进屋去。 姜老爷眯着双眼睛,对着自己的女儿宠溺一笑,拍了下她挽着自己的手背,还不忘抖落手上夹着的雪茄香烟。 “知道你今天带了贵客回来,我出来迎迎!” “什么贵客,还用得着您站在这里吹风?!” “婉云!” 姜老爷说的贵客,自然是城北许家来的那位许师傅。那位,可不是好得罪的! 姜婉云心下明白,不在做声。只是自己已经下了车,也已经和父亲说上话了,怎么还未见这贵客从车上下来? 姜婉云从车窗伸头到车里去看,只以为这老头儿上了年岁,在车上睡了过去。 却不想刚巧看见许师傅正瞪大眼睛,狠盯着她! “哎哟!” 许师傅是年逾古稀的老人儿了,见得多,懂得更多。方才那狠辣的眼神和姜婉云一对上,直直的就把这年轻姑娘给吓退了回去。 可怜姜婉云一个做了好几年车的富家千金,竟一头撞在车顶蓬上,疼得她头晕眼花。 碍于父亲的面子,姜婉云也不好当面发作,一时间只得忍耐下来。 心里却给这许家老头儿狠狠的记了一笔!来日若有机会,她必得十倍百倍的讨回来不可! 姜老爷知道自家女儿吃了瘪,并不言语;面上还笑盈盈的让人带姜婉云进屋去了,而他自己却留下来,给车上的许师傅,做开门小童! “许师傅的排场,和年岁可谓正相对的。” “听闻令千金向来如此,许某人也只是客随主便罢了。” “不知许师傅对今日的事,有何看法?” 姜老爷问出这话时,已是拥着许师傅往屋里去了。许师傅虽对姜家这些年的所做不齿,但此一时彼一时,该他做的事,他不会撒手不管。 姜老爷的态度,虽然有些不尊不敬,可他的语气和面容,皆是从容和顺;一双丹凤眼自从见了许师傅,就笑的没睁开过。 饶是许师傅这样一把年纪的人,也挑不出他有任何挑衅傲慢的滋味。 可若说这姜老爷是个善茬儿,怕是连鬼都不会信;何况许师傅一早便让人去打探了个明白。 这个姜老爷,他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奸商! 从前人还年轻时,肚子里就是满满的生意经,靠着他父亲的第一口金,做了自己的典当行;据说是从未有过丢失和索赔的单子! 典当行从老一辈手里留下来的规矩,条例极多且杂;何况,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就能自己一个人撑起这典当行,还无丢无赔;少不得被人疑惑。 可人家,愣是不遮不掩;有人要观摩他的营业模式,他就大大方方开门迎客,还给人奉茶送水,有时连瓜果也是一起送上一份;可就算如此,不管是谁家的什么人学了他的那一套管理方法,也还是像从前一样,该丢的丢,该赔的赔。 时间一久,不光是同行中人,就连百姓也都纷传;这姜老爷的典当行最保险!从而也为他在民间立威铺了好大一条路! 国家进入民国时代后,这姜老爷首当其中,模仿人家洋人,在sh开了第一家银行;有了当年典当行的基础,这银行开了自然也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加之这姜老爷脑袋灵活的很;凡是在典当行有过单子的老客户,在他的银行里存款办业务的,全都给了高息。 这么一来,这sh银行的名气,自然也就随之传开。 这样一个有头脑有手段的人,要说他没有手段,经商全靠良心,哪怕是傻子也不信的。许师傅自然也是一样。 “事已如此,许某人只能尽人事,天命,自不可违。” “许师傅是高人,自然能胜天命。” “愿能如姜老爷所愿吧!” 林青燃看得出来,这许师傅是很不待见姜老爷一家的。可既然不待见,又为什么还要来帮他们做事呢? 不知是不是巧合,这位神秘的道法师傅,竟也姓许,林青燃的第一反应,就想到了许老爷子。可她并不知道许家从前的故事,也不好妄下臆断。 “爸爸!” 林青燃正思索这些人事呢,姜婉云冷清的嗓音从头顶花园上传来。 “肖齐还在车上呢,您快遣人把他请下来吧!” “怎么?来了这里,还有我去请他的道理?!” 姜婉云提到肖齐时,姜老爷的脸色并不好看。照理说,这肖齐可是要助他们姜家称霸一方的,也算得上是贵人了,怎么会这样不受待见?! “爸爸!那东西还在他手上,要想让它听话,还得靠肖齐和和他之前的那个黄脸婆子呢!” “什么?!你们还带回了那个野女人?” “您身边儿不就站着个明白人吗?你自个儿问!” 一想到这柳灵童,往后是要靠肖齐和辛妙两人才能唤起,姜婉云就一肚子的闷气。手一甩,转身就回了屋里。 许师傅下了车一直站在屋门口,没进去,也没出去。姜婉云和姜老爷的几句对话自然也听得清楚。可他,就是不想插话,也不想给他们解答疑惑! 姜老爷是个多机灵的人呐!看出许师傅眼中的不屑,自然不会开口让自己去碰壁。只好先吩咐了管家,让他把肖齐请到屋里同坐;再让人把那个“野女人”先暂时安顿下了。 原本事情提早办成,姜老爷心里对肖齐是添了几分肯定的。可瞧见肖齐抱着铜葫芦傻乐的模样,心底里原本对他的那一丝好感,也都被他这一乐,笑的一分没剩。 “丢人,丢人呐!” 若是按照姜老爷的脾气,管他是什么功臣还是贵人,这样疯疯傻傻的,是半步也跨不进姜家就要被丢出去的。 可今日许老爷子在这里不说,这事情也不跟从前似得好办,往后大多还是要靠这个不成气候的小子。可说到底,还不是自家的闺女先看上的吗? 要是不姜婉云对肖齐动了心思先下了手,以他姜家的势力,何愁找不到一个比肖齐更合适的人选。可自己的闺女自己知道,这姜婉云是被他们夫妇俩一早就惯坏了的,根本不顾别人所想,她认定的,就是理儿! 想到这里,姜老爷也只能掩面感叹,到底是自己的闺女,自然舍不得姜婉云委屈。只好就这么认了。 “这,本事家丑不得外扬的。让许师傅笑话了。” “不妨。我们这样的人,向来不拘这些小节!” 许师傅笑盈盈的说完话,便拉着肖齐在屋里转悠起来。 这柳灵童虽唤醒了,可想要让它做事,还得找个合适的方位好好养着,否则这炼就不成,反噬也不过早晚了。 姜家的宅子,布局都是经人仔细看过的,许多人都认为,越是这样按照风水摆设的该是越好安排;可真正明白的人却知道,越是这样处处格局的,越是不得轻举妄动。 这样处处都是格局的地方,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若是想把一样东西安插进去,还不破坏它房中原本的整体布局,几乎是不可能的。 许师傅虽是大家,可也忌讳着这些。何况这一圈圈的转下来,许师傅心中也有底不少。 现下他若是想要把这柳灵童安置好,仅是这屋中的种种摆设,就至少要挪动七处!挪动过后,这姜家祖上安分也还好,若有那样挑了理的,还是会闹得家中鸡犬不宁,对后辈的发展也有不小的影响。 许师傅虽看不上姜家,可到底不会违背自己的德行;一圈一圈看下来,总算是有了个万全之策。 小童安置好之后,许师傅瞧姜家对肖齐的态度,实在不放心,便再三叮嘱;供奉小童的人血一定要纯净新鲜,且供奉期间,万不能做大奸大恶之事;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这柳灵童的位置,一旦安置下来,是决不可挪动的。 都说人挪活,树挪死。尤其是这柳树,一旦离根几乎是没有能存活下来的;这柳灵童到底是柳魂栽培而成,自然也是有部分道理在里头。 何况这小童被唤的时间太早,明眼人能看得出来,姜家对这小童是必然不会恭敬的;唯一能持心相待的,也就只有那个被姜婉云和肖齐带回来的“野女人”了。至于肖齐,不过是利益使然,也算不得诚心。 这样的环境中,再擅自挪动,姜家一门必遭反噬。 许师傅将该嘱咐的话,跟肖齐和他身边的下人各嘱咐了一通。 这些话,本不该跟事外的人说,可肖齐脑袋不在线,这姜老爷虽跟在后头,却也不是个能办事儿的主;许师傅总不好叫辛妙来听,只得跟眼前能看见的人说,好在下人听得明白,应该知道利害。 姜老爷跟在许师傅和肖齐身后转悠了许久,可这脑袋里全都是许师傅方才的那几句话,根本听不见许师傅对肖齐都嘱咐了些什么。 许师傅刚才说什么要他不拒小节?! 他们诛鬼道人收徒,说得好听,是平定三界为民除害,可说的难听点,不就是个捉鬼的江湖术士么?技高者活,学艺不精的不知被鬼怪弄死了多少,自然不用管这人是什么家世有何背景。 可想他姜家,是多大的家业,多高的门第啊?!姜家招婿,怕是不知多少名门望族的子弟,要抢破头来了;何况他家女儿也是异样优秀,这好男儿本该是他们随便挑的;奈何这姜婉云一心就要肖齐,再不看其他! 直到现在,想起当时姜婉云带着肖齐回来的情景,和他们说的那些话,姜老爷都还觉得这脑袋里嗡嗡作响。 “好啦!事已成了,我许某人也回了!” “诶,许师傅留步!辛苦了一日,就留下来用晚餐吧?” “不了。今日我来,只为保事成罢了!” 别看许师傅高龄,可这拐棍拄着,可比姜老爷他们这些中年人的腿脚还要利索。两句话的功夫,已潇潇洒洒的出了姜家宅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事儿成了3 sh的秋天多雨,一到傍晚时分,天色就阴沉着,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水豆子。 辛妙从上车下来后,被人带着走了很远,送进了一个离姜家宅子很远的昏暗房间里。虽然这地方还在姜家院子,可离主宅却已是远到看不清人了。 这屋子大约是许久没人住过了的,里面的家具陈设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正对着门的是一抬梳妆台,样子和周妈家里的那一台像极了。 不过想想也不值得惊讶,周妈和她的丈夫从前都是姜家下人;主子赏下去的东西,即便不是自己用过的,也不会刻意去订制吧?跟家里的东西相似也没是正常。 梳妆台正上头有扇不小的窗户,只是年久未动,窗框四周都起了厚厚的锈渍。 再一旁则是一个立式衣柜,不知是不是光线太暗的缘故,这衣柜看起来乌黑,把本来就不亮堂的屋子映的更昏暗了。 辛妙拍了拍一旁床铺上的落灰,手指所触到被褥枕头的地方,也都是潮湿;贴紧床面仔细闻,被褥垫子底下还传来了一股子霉味儿,是底下的床板也发霉了! sh气候潮湿,屋子里久未住人,有些发霉返潮也是正常。虽然离主宅远,可这地上都还铺着一层厚厚的理石瓷砖呢! 这样看来,可不比普通人家的会客厅还要好上许多?辛妙在想,以姜婉云的个性,自己不过是她的一个取血站罢了,最好也不过是给自己扔进柴房c洗衣房那样的地方,怎么还发了善心,给她安排这样一件房间? 林青燃到不这么想。她跟着带辛妙来这里的一路上,可没少瞎打量。 与其说是姜婉云发了善心,不如说她是没那个机会;因为,姜家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柴房c洗衣房! 也许是大户人家用不着烧柴,林青燃的一双眼睛,从进了院门就一直到处扫荡,连柴火的影子都没见到,更别提柴房了;至于洗衣,姜家这么多下人,洗他们三四个主子的那几件衣服,还不是轻轻松松? 辛妙在床边转了几圈,本想蹭干净椅子,在桌前稍坐一坐,哪知这椅子年久失修,辛妙这屁股才沾上去,直接就把人丢到了地上;中间间隔不过半分钟。 看着这一地的碎木渣,辛妙皱着眉头发愁。这几天下来已经快要把人折腾死了,若是让姜家就此借口再把自己打上一顿,可不知自己又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了。 虽说这地方看起来老旧偏远,可到底还在姜家地界上;家具陈设即便不是价格不菲,估计也不会是什么低端产物。 若是弄坏的东西被发现,即便是便宜货,到姜婉云手里,也一定会咬住借口,不会轻饶了自己。与其等人下手,还不如自己先想办法。 辛妙试着拽了两下北面的窗户,大约是锈的时间太久锈迹又太重,加上辛妙本身没什么力气,这窗子几乎是纹丝没动。 辛妙又冲向门口,不停地拉扯着门闩,拍打喊叫。 “有人吗?外面有没有人?” “放我出去,你们放我出去!开门啊!” “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你们不能这样虐待我!” “来人!开门呐!” “我是凉生的母亲,肖齐和姜婉云需要我的血才能唤醒凉生!你们让我出去,开门,放我出去!” 辛妙颓然的顺着门板滑下,鼻涕眼泪的流了一脸,她突然觉得好笑。 既然都被已经带到了人家的地盘上,怎么还可能让她轻易跑了呢?何况这门,一定是被加固过的!否则,连椅子都是一碰就碎的,这门板,怎么可能这样结实? 不管辛妙怎么拍打,怎么敲,怎么踢,愣是连一根木屑都没落下。 辛妙靠在门板上,刚好瞧见对面的北窗。雨水冲刷之下,原本挂着泥泞灰尘的玻璃,也透亮了。 外面天色也已经全黑下来,雨势也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的砸在窗子上的声音,就像一把木槌,一下下钉在辛妙心上。 辛妙就这样保持着一个动作,瘫坐了许久,仿佛一座雕塑似得一动不动。直到地上冰凉的水汽刺进了她的骨头里,这才让她又有了知觉。 她这才发现,在自己的脑袋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 “辛妙啊辛妙,你真是无能!被软禁在这里,一天不逃出去,就一天不能给凉生报仇!凉生会恨你无能,恨你食言,他会被人利用,会不得安宁,你自己也会不得善终!” 孩子是母亲永远的痛点和弱势。一想到凉生和她所受的遭遇,辛妙的情绪就在崩溃的边缘游走。 “不,我不能就这样放弃。” “凉生的那个爹,已经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我这个当娘的,一定要给她报仇!” 辛妙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翻身将耳朵紧贴了门板仔细听着。确认门外没人后,长叹了一口气。 没人也好,趁今晚没人动作,她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一晚了。等养足了精神,再找机会摸清姜家的环境,只有她安分听话,姜婉云才会放松警惕;如此,她才有机会逃出去。 阴雨连绵的天儿,让原本就发霉潮湿的被褥更沉重了;可辛妙没得选。她拉开被子,将自己牢牢地裹床上,直到体温将褥子被子都捂热乎了之后,才将外衣脱下搭在了一旁。 她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落下月子病,但在她脱离姜家之前,不能再病倒了。 辛妙已经理清了头绪,她知道自己只有这么一套衣服,若是今晚穿着睡一宿,明早起了身上一定还湿漉漉的,以自己现在的状况,不生病才怪。 一个取血站而已,姜婉云是不会给她配备什么装扮的;住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虽然离主宅很远,可只要她姜小姐一句话,想必多的是人来带自己见她。 至于吃喝,辛妙更能确定,姜婉云绝不会让她不会受饿。 毕竟那些道法师傅都说了,这血,要新鲜的。若是她受饿血量减少质量下降,凉生是不会给他们做事的。那她们这一年多来的计划不就白费了吗?! 姜婉云虽然蠢,但在这件事上,哪头重哪头轻,她一定清楚。 想了这样许多,总算把自己眼下的情形分析了一二。 大约是太久没吃东西,辛妙觉得饿极了,肚子里的肠子和胃,都闹起了脾气;本想强迫自己睡过去,可却怎么也睡不着。被窝里好不容易才有的那一点暖和气,又被她翻来覆去的折腾没了。 辛妙正愁的发慌时,房门外突然传来了锁头开动的响声。等她回过神来,慌慌忙忙要穿衣服时候,门已经大开了。 看见门口站着的两个男人,辛妙赶紧抓着衣服就往身上套。可越是着急就越是糟乱,辛妙活了二十多年,从十几岁开始就自己穿衣洗漱了,可她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这衣服的扣子,有这样难扣。 门口站着的两个小喽啰也算不上什么生人,正是今天一早跟着姜婉云去了山上,在后山欺辱过辛妙的。略站在前头的那一个,正是那个挑事儿被辛妙吐了一脸口水的。 此时两人正一前一后,前头的正掌了灯,拿钥匙开了锁,另一个在后头跟着端了饭。 看这模样,本是打算给辛妙送吃的来;可现在,大约是要坏事了。 “嘿,兄弟。你瞧见没,这娘们儿心还真是大啊?她居然还能在这睡得着!奇了,真是奇了!” “可不是么!哈哈哈哈” 辛妙好不容易扣好了扣子,双手将被子紧紧抱在了胸前。 在后山那时候,辛妙是不想活了,他们想做什么她都麻木了;可是现在,辛妙已经想好了计划对策,她必须要好好地活着! “二哥,你瞧!” “哟,还知道害怕了?早前儿不还跟女中豪杰似得么?” “二哥!这女人长得还不赖呢。虽说生了孩子,可那滋味儿还” “你小子,就这点跟你二哥我一样!” “嘿” 两人说话间,原本跟在后头端着饭的跟班,已经进屋踢上了门,将手里的碗筷饭菜都放到了一边。 那个被称“二哥”的,动作更快,连衣服腰带,都已经解开了。 “你们离我远点!” 辛妙抱着被子,突然大吼。她可以不为肖齐守身,可她不能一次又一次的丢了贞洁。被这样的人渣欺辱,她还不如死了痛快! 可寄人篱下的时候哪会有机会让她贞烈?且不说这地方离主宅有了八百里远,即便是在肖齐和姜婉云眼皮子底下,她不也照样被欺负过了吗! “远点?你二哥我偏不!哼,早晨爬山累了,你也没享受呢吧?哥哥我这回就好好“犒劳犒劳”你!” “小四” “在!” “给我把她摁住咯。” “好嘞!” 也许是被辛妙吐唾沫的事耻辱,这二哥居然让小四掀了辛妙的被子,扒了衣服绑在床上。 辛妙身上的淤青还没来得及消,被人一碰,这身上就钻心的疼。大约是吐唾沫的事让那个二哥有了忌讳,见辛妙呲牙咧嘴的模样,以为她又要吐口,抓了旁边才扒下来的衣裳,又勒住辛妙的嘴。 辛妙想呼救,想挣扎。可她的嘴被勒得发痛,手脚也锢的紧紧的。 一次又一次的黑暗和冷气袭来,辛妙无法判定,这个二哥在一天内,强上一个女人两次,还算不算的上是一个爷们;可她能确定的是这个叫小四的怂包,绝不算是个男人。 如果说她辛妙的复仇计划里,原本只有姜婉云和肖齐,那么现在,她更愿意让这两个人也跟着下地狱,就全当是跟着去伺候他们的主子了。 只不过在这之前,他们会受到比现在的辛妙,更恶心更恶毒的折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各有算计1 “肖齐,你已经笑了一整天了。还没笑够?” 姜婉云看着肖齐那笑嘻嘻的模样,这一肚子的怒火就压不下去。 难怪父亲总说,这肖齐空有一副头脑,实则没有半点担当。单看今日这事,这柳灵童被唤醒,不过是他们大计中的第一步而已,何况,那小东西到底能不能成事,还有待考验呢。 这就让他开心成这个样子,往后这一步一步的,不知要有多少更大的事,肖齐若每次都是这副模样,可不要被人笑死了?! 一点小事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姜婉云哪里还敢能指望他,往后挑起大梁来呢? “婉云,难道你不开心吗?我们筹谋了这么久,总算成了这一件事!你怎么无动于衷呢?!” “肖齐,这才刚刚开始,还不知道那小东西能不能成事呢。你至于吗?” “什么小东西!那是我的孩子,是咱们的灵童!她一定能成事,一定能!” 姜婉云被肖齐瞪得铜铃般大的眼珠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话,会让肖齐有这么大反应。 肖齐一把抓着姜婉云的臂膀,锢在自己怀中;抽出一只手来捏着姜婉云的下巴,死瞪着眼睛盯着她。 姜婉云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肩膀被肖齐抓的越来越紧,骨头和皮肉正磋磨的发疼。 “肖齐!你疯了吗?放开我!” “辛妙呢。晚饭没瞧见她,你把她关哪儿了?” 肖齐应言松开了手,却吐出这样一句话来。着实是把姜婉云惊了个不轻。 “我看你真是疯了,看不清你呆在哪里,也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了吧!” “婉云”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答应过我,只要灵童一成,那个野女人就会处理干净。如今把她留下来,也不过是为了用她点血罢了。你还敢记挂她?你就不怕我爸爸一时兴起让你跟她一起下地狱吗!” 不只姜婉云生气,连林青燃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肖齐,还真是“心胸宽广”,一边要低眉顺眼的讨好姜婉云,跟她筹谋什么大计;另一边拼命利用自己的孩子,还惦记着自己的青梅竹马。 林青燃真是看不明白,肖齐的心里,到底装着些什么。他该不会以为,在他做了那些种种之后,再稍加恳求,辛妙就会原谅他吧?! “姜婉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清楚!” 看着肖齐因为发怒而红胀的眼珠,姜婉云竟又向前贴紧了一步。比起刚才那疯疯癫癫的模样,还是这样的肖齐更正常一些。 “肖齐,别怪我没提醒你,收收心吧。你以为那个女人真的傻吗?你杀了她后半生的指望来给你铺路,她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没有哪个母亲,能接受这样的事。” “婉云啊,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肖齐暴起青筋的手使劲扯开衣领,往后退了几步,拿起西装外套继续说 “许师傅不也说了,灵童需要我们两个人的血,才能唤醒为我们做事;她若是被照顾的不好,血液不够,耽误的可是咱们的事。” “肖齐,你站住!” “半个钟头,我一定回来。” “肖齐!” 如果姜婉云从前只是对辛妙有一些忌惮,那么如今,她可真是打从心里恨毒了。 姜家有钱有势,姜老爷夫妇又只有姜婉云一个孩子。 从小到大,什么事都是由着她的;这二十多年来,姜婉云可以说是没受过一点挫折委屈;如今为了一个肖齐,可不止吃了一次哑巴亏。 这份羞辱,姜婉云可都记在了辛妙头上;她不觉是肖齐风流,反倒认定是辛妙狐媚,一心想要剔除。 “老二,从明天开始,以后每两天给后屋从一次饭。不馊不烂的不送!” “是,小的明白。” 二哥带着小四儿刚刚才回到自己窝里,姜婉云的电话就拨过来了。也幸好他们没再留恋,否则这姜小姐找不到人,可是要发脾气的! “二哥,是谁呀?” “还能有谁,咱们的主子呗!可记好了啊,往后两天给后头送一回吃的就得。捡着烂菜叶子馊米饭拿,饿不死就行了!” 这小四儿是个实心眼,一听要让辛妙挨饿,他有些不乐意了。 “二哥,主子是不是有点过了” “闭嘴!说什么呢,狗命不想要了?你是不是忘了老三怎么没的。真是” 小四儿原本是想给辛妙辩驳两句,好歹那也是自己睡了两次的女人,不管她是不是自愿的,小四儿是真喜欢辛妙的身子。 可二哥一提起老三的事儿,小四儿立刻就咽了唾沫不再出声。老三的死,是他们里边的忌讳。 想想当初,老三可也是很被姜婉云重用的;一次在街上,因为他替一个老头儿说了几句情,当场就被姜小姐下令打死,砍分了好几块,直接送去西北山上,喂了野狼! 有老三做例,如今的下人堆里,可没有再敢忤逆姜婉云的。小四儿再喜欢辛妙,也不过是一个睡过的女人罢了,哪里有他的命值钱? 身后二哥已经歪在炕上打呼了,小四儿也干脆咂了嘴,一头歪在了炕上。 一天折腾了两回,他也累了。 林青燃跟在肖齐屁股后头,一路到后屋的时候。房门窗户都大开着,二哥和小四儿来时带的油灯和饭菜已经又被拿走。 辛妙也已经收拾好自己,盖了被子靠坐在床上;一双眼睛空洞的望着窗外那一轮残月,整个人看起来凄凉极了。 “妙妙。” 不知为什么,肖齐呼唤辛妙的时候,语气声调总是那么温柔;不管是从前他们相好时,还是后来他屠杀了凉生,在后生与辛妙对峙时。 若不是亲眼见到了肖齐的所作所为,林青燃真的无法相信,一个这样温婉谦和的男人,会对自己的发妻和孩子做出那样惨烈的事。 “我知道,你不想跟我说话,也不想看见我。可我还是想来看看你,不见你安稳,我放心不下。” “孩子的事,你记恨我是应该的;我无可辩驳。只是妙妙,你不要伤了自己。” “姜家再大,我也还在这里,不会让人轻易欺负了你;只是,你也要适当的帮一帮我才好。” “我们到底曾经是夫妻,不论结局如何,总还有一些情分在;何况,你还为我生了孩子。” 肖齐坐在辛妙的床边,喋喋不休的说了许多。可辛妙愣是连头都没回一下,当她听到这最后一句的时候,林青燃看见她的眼睛抖了几抖。 果然还是孩子最能牵动她的心啊! “肖齐,事到如今我只要你一句话。” “你说,不管你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如实相告。” “好,好。” 辛妙终于转过头来,双眼死死盯着肖齐问道。 “告诉我,为什么非要是我的孩子。即便是你要成大业,要炼养小鬼助你,为什么,一定要是我的孩子!” 这个问题萦绕在辛妙心头许久,她不是不想问,是不敢问。她害怕,怕听见肖齐的回答,怕肖齐说的话就像自己心里所想的那样。 “妙妙,我承认我是故意的。让你怀上孩子,跟你结婚,都是我故意的。” “这我知道。你只要回答我,为什么偏偏要选中我的孩子!” 辛妙很怕,也很急切;她怕听见那些话,却又盼着肖齐快些说出来。要么让她安心,要么,让她死心。 “因为,有人告诉我。柳灵童的怨气越重,做事就会越快越好。可孩子一下生的时候,根本什么都不懂,若是不相干的人扼杀,有许多天性纯良的,压根不会有哀怨;可若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反而会怨恨丛生,从而” “从而加剧对你的帮助,保你往后的财路无忧,是不是?” 肖齐没有接话,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难过是真是假。辛妙刚刚僵直了半天的后背,又重新靠回了床头,没有再说话。 是了,这些话她已经想过无数次了。如今不过是听他说出来罢了;既然自己一早就想到了,又有什么稀奇呢? “妙妙,不论以前如何,可我现在已经有能力了。这孩子是需要你我联手才能唤醒的,往后,还是咱们在一起的日子啊!” “眼下姜家对我还有戒备,我无法救你出去,可过些日子,我一定会让你端端正正的坐进姜家宅子。” “妙妙” 肖齐还想再聒噪,却被辛妙冷清的一句话拦了下来。 “你走吧。” “妙妙” “走吧。” 辛妙不再看肖齐的脸色,自顾自的蹭进了被窝。 肖齐知道辛妙这是不会再给自己什么话儿了,也不再讨无趣;临走前给辛妙关了窗户,也带好了门。 夜很深了,她要抓紧时间睡觉休息。明天姜婉云一定会来,免不了要有一场恶战;与其现在和肖齐在这里纠缠,倒不如她修养生息,为明天做好打算。 现在的辛妙已是到了什么都不怕的地步。 她不信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凄惨的人了。可既已做好了打算,要为凉生报仇,那就暂且先忍耐一段时间罢。 肖齐的话虽不能听信,可也不全是假的;说不定她可以利用肖齐的野心,来帮自己一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各有算计2 “你回来了。” “唔。” 肖齐应了一声,没有多和姜婉云搭话,放下披着的外套,把自个儿扔进了沙发里。 看着姜婉云这辉煌明亮的卧室,肖齐突然一瞬间有些迷惘。他想,将来的某一天了,当自己也拥有了这样一个富丽堂皇的居室时,身边陪伴着自己的,会是谁呢? 这个唯利是图,丝毫不懂得谦卑,没有一丁点礼数的姜婉云吗? 不,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妻子;也不能容忍自己身边的人,有任何计谋算计。 可若不是她,还会是辛妙吗? 肖齐的脑袋很乱,不管从前遇到过多少困难,他从没想过,自己的思想会混乱到这种地步。然而实际上,是他的思想,还停留在辛妙身上。 大约是辛妙今晚的表现太出乎他意料了,肖齐有些迷茫。这人即便是要变,也不该像辛妙这样变得这么彻底。 想想自己今晚面对的辛妙,哪里还有一点从前温婉柔和的样子?言词强硬,眼神锐利;肖齐想起辛妙看着自己的眼神,压根没有一点点的情爱,除了愤恨,便只剩了冷漠。 姜婉云看着肖齐垂头丧气的德性,还以为他是被辛妙的态度刺激了,“突”的感觉心里敞亮了不少。 开玩笑,她姜婉云看上的人,哪有被别人牵制的道理?即便是自己看不上人了,也轮不到别人手里去。 可肖齐没精打采的样子看久了,这姜婉云的心里也不舒坦。 毕竟就现在而言,他们的计划已经开始步入正轨了,往后可都还要依靠着肖齐;何况,姜婉云这私心里,还对肖齐余了几分喜欢。 “走之前我就提醒过你,那个女人不会给你好脸色的;现在信了吧!” “我也是,为长远打算。”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 姜婉云对肖齐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别看肖齐现在心里难受,可只要她稍稍软下声来安抚声慰,明天一早,绝对就还是一个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即便不为了她,肖齐也会为了自己。所以他说的长远考虑,姜婉云倒是有几分信的。 一个连自己亲骨肉都能下手的人,是何等自私,怎么可能不为自己做长远打算呢?只不过要说是全为了她,姜婉云可是一字不信的。 “折腾了一天,已经是要凌晨了,你还不睡吗?” “我才背着重霜回来,你就要撵我了。” 肖齐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如常,跟姜婉云对话时,嘴角也有了笑意;果然姜婉云想的没错。 “到底是在我家呢,你还是守着些规矩吧!别再给我爸爸机会挑你毛病了。” “你想的周到,我这就回客房去。” 姜婉云话说的不实诚,可肖齐却一脸欣慰,也听话的拿了衣服走人。临到卧室门口时,还给了姜婉云一个晚安吻。 当姜婉云卧室的房门被重重关合,肖齐脸上的温柔也跟着消失殆尽。 从卧室会客房的这几步路里,肖齐故意将每一步都走的很慢;他在思考,思考他和姜婉云的关系,该如何发展;也思考他和辛妙之间,还有没有可能。 肖齐对姜婉云的感情很复杂,有依靠也有喜爱。 最初的肖齐,只想靠着姜婉云这个人,接触到姜家这颗大树;可几次接触下来,姜婉云的可爱,她在自己散发出的甜美气息,让肖齐觉得美好极了;那是辛妙从不曾给过他的感觉。 可是,姜婉云的可爱甜美太少了;她的活泼明朗,都是建立在自己心满意足的条件之上,而想要让她满足,又是十分困难的。 肖齐不是个没脑子的,他看的清自己的能力,也知道姜婉云需要什么。 而辛妙不同。 撇开他们青梅竹马的情谊不谈,肖齐对辛妙是很安心的。辛妙的细腻柔软,一直是让肖齐最留恋,也最难以割舍的地方。 她当然也有少女明艳活泼的模样,也会有天真烂漫的时刻;只是这样的时候太多了,甚至多到让肖齐有些厌烦。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没有办法对辛妙完全放手。就像今晚的事,他大可不必去碰壁的,可却始终没扭得过自己心里那道坎儿。 直到现在,肖齐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辛妙是极其依赖信任的;他之所以敢放手去做那些事,是因为在他心里,辛妙是一条永远存在的后路,一个不会离开他的人。 sh的天气真是不好。肖齐回到房间的时候,屋里南边儿的窗户玻璃上,已经又落了许多雨水;还好,他回来时把窗子关了。 这一夜,真是辛妙人生中最寒冷孤苦的一夜了。 可不管夜里有多痛苦难过,太阳升起的时候,辛妙还是笑了。 “凉生,妈妈熬过来一天了。” 想想前面一天所经受的,辛妙只觉得像是看戏一样。大抵是从前被父母护在手心了太久了,久到她从不曾认为这个世界是晦暗险恶的。经过昨天,她也算是尝尽人间苦楚,知道怎么学乖了。 只是现在,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凉生的,还是说给自己的。 总要给自己的日子找些盼头,她才能给自己找到理由撑下去。 和辛妙一样觉得自己过了最难的一天的,还有姜婉云。 不过她可不是为了自己昨天的遭遇,而是为她早起时,看到了镜子里自己浓重的黑眼圈,和一双怎么敷冰都不消肿的眼睛。 “啪!” 抱着冰块的毛巾被摔落在地,里头包着一块块冰被摔碎成了冰渣,散落一地。 “怎么了,一大清早就发这么大脾气?” 肖齐拾起皮鞋前头的毛巾和碎冰,交给迎过来的下人手里;示意他们先下去。自己则留下来,带好了房门。 “让我瞧瞧。” “哎呀,别碰我!” “真不许碰?就算我有办法能让你马上好起来,也不许碰?” “你!” “听话,让我看看。” 姜婉云的一双眼睛真是肿的不像样,大约是昨天在山上劳累,晚上又没睡好;黑眼圈伴着眼袋浓浓的缀在眼睑下,整个人看起来像个花猴儿似得。 肖齐叫人重新拿了冰块和煮好的鸡蛋过来,自己亲自动手,给姜婉云揉眼。 一番功夫下来,虽然没有完全消肿,可这眼下的乌青和眼皮的水肿都消了不少。至少是把姜婉云本来的模样给漏出来了。 姜婉云对着镜子又看了几次,确定自己的眼睛在恢复了,才对肖齐问起。 “你怎么一早就来了?” “本来是想叫你去散散步,雨后的清晨,空气可好得很。” 其实肖齐来时,也是刚洗漱完毕。正批了衣服打算来叫姜婉云下楼吃早饭,可人还没来得及抬手敲门呢,这冰渣到先碎到脚边来了。 现在姜婉云问起,便是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自然要趁这个机会给自己说些好话。 “只不过啊,时间不等人,现在看来,咱们只好先下楼吃饭;等你都收拾妥当,再带你出去走走。” “你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 “还不是看姜大小姐昨日劳累,想要补偿吗!” 姜婉云笑笑摇头,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扯着肖齐的袖子下楼去了。 餐桌上,姜老爷和夫人正用餐。见他们下来了也没停下,只让人添了碗筷又重新热了牛奶。 姜家的餐食向来讲究,早饭也是分了中西两种的。姜老爷和夫人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吃的东西还是偏向老一辈的传统吃食,早餐大多是一碗粥,喝一些开胃小菜;偶尔馋嘴,也会让厨子做一些油条豆浆来吃。 至于肖齐和姜婉云,则是牛奶面包配着煎蛋火腿,标准的西洋吃法。 姜老爷不喜肖齐,肖齐也不主动搭话。一顿饭下来,餐桌上虽然安静,气氛倒也还算和谐。 只是姜婉云吃完时说了一句,自己今天不出门了,要收拾一下,去后屋。 肖齐不明白姜婉云的意思,也不好在姜老爷面前发问,只好说自己也陪着姜婉云前去;可还没等肖齐的屁股离开餐椅,姜夫人突然发话,要肖齐留下来谈谈。 “肖齐啊,我听说你和婉云昨天已经把事情安排好了,是吗?” “是,阿姨。” “好,这是好事。那么,你和婉云的事,你可也打算好了么?” 姜夫人话问的直白,肖齐也是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他何时说过对姜婉云有什么打算呢?自姜婉云第一次带着肖齐进了姜家,见到姜老爷算起;行与不行,许与不许;不都是姜老爷和姜婉云在分辨吗?怎么到了这时,反倒成了他要打算! 可如今这位姜夫人的话已问出口,他也不能不答,若说是没有打算,恐怕他们一家非撕了自己不可;可若说有,肖齐也是想着要怎么脱离开姜家这颗烂树根,这样的话,怎么能说呢? “不瞒夫人,肖齐还没有打算好。” “哦?是你姜叔叔让你挂心了吗?” “不,不敢。原是我不够优秀,配不上婉云。” “你们都还年轻,往后的路且阻且长。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是谁走在前头。何况,事儿不是已经成了吗?” 肖齐看着姜夫人笑盈盈的脸,心里有些毛毛的。 这个姜夫人,手段方法绝对在姜老爷之上。几句话出口,把肖齐从没说过的话,都逼到了不得不做的地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各有算计3 姜婉云装扮好自己下楼时,刚好能从楼梯拐角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肖齐和姜夫人。连带着肖齐脸上的犹豫和不耐都看的一清二楚。 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跟肖齐在谈什么,但她知道,一定跟自己有关的。否则,母亲不至那样严肃,肖齐更无需为难。 “你们在说什么呢?” 姜婉云的高跟鞋踢踏在楼梯上,一阶一阶发出咚咚的响声。 “没什么,我在和肖齐谈论你们的婚事。” “婚事?” 姜婉云一愣 “肖齐,你都还没有向我求婚过,就要来跟我母亲谈论婚事,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姜婉云的本意,是想要替肖齐缓和些气氛;毕竟姜夫人出面说话的时候不多,肖齐在姜家一直也说不上话。 可没想到,先回应她的是姜夫人,姜婉云的这份好心,倒被辜负了。 “当然不会!我们的婚事,求婚c订婚c婚礼都是一样也不能少的。所以,我也跟阿姨表明了心思,待我都布置好了,一定给你一个惊喜。” “这可是你说的!” “是。” 肖齐说的这些,姜婉云何尝没想过?可她不拘小节的性子惯了,早就跟人家生米成了熟饭,怎么也张不开嘴,再去跟人要什么。 所以纵然心里想的急切,却也始终没有开过口;哪想到今天有了这样一个意外的机会,得了肖齐的一份保证。 其实姜夫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处境。 肖齐是有妇之夫,又不受自家老爷喜欢,姜婉云的处境实在尴尬。 可这孩子一早便跟了人家,还那样死心塌地的做了许多事;若是强行将他们两人分开,恐怕在找到别的人家,以姜婉云的性子也是不肯答应的。 何况姜婉云早已不是完璧,即便真有什么门当户对的人家,也一定会因此低看姜家一门,这往后,他们哪里还抬得起头来?就连姜婉云嫁了过去,这日子恐怕也是过不好的。 肖齐虽然没有什么可靠背景,家世也不过普通人家。可现在看来,他们的计划已经能够开始实施,这计划里也确实少不得他;往后的发展可谓无法估量。 这样一番利弊权衡下来,姜夫人才决定要推他们一把。 趁现在姜婉云对肖齐还有心,肖齐的发展又还在可控的范围,赶早把这事儿定下,也不至于在以后出什么乱子。 否则再过两年,肖齐的羽翼丰满起来,那时若是姜婉云还强硬着脾气不肯服软,这事可就未必能成了。 娘家再强,这姑娘也终归是要嫁人的。别看姜婉云平日里在外头作威作福,可真要谈到这些大事上来,她的脑袋里,压根儿没有这份心思。 女人的一辈子,靠娘家的时日也不过是懂事之后的那十几年。到了出阁的年纪,这匆匆一嫁,便是一生了。 真要让自家的女儿受委屈,那姜夫人也是断然不肯的;可依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已经是最完满的一份打算了。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若是婚后两人感情再不睦,即便他们有心撮合,那也是白费了。 打铁要趁热,这婚嫁的事,也该拿到桌面上来趁早谈及了。否则一旦他们的大计划开始实施,到了关键时刻又不能停下,这事必然又要被耽搁。趁早不趁晚,这事不能再等了。 “夫人,既然婉云都已经收拾妥当,那么,我就带他先出门了。” “我不是说了吗,我今天上午不出门。” 不出门?肖齐的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如果姜婉云是当真不出门的,她打扮成这样恐怕是刻意要给谁看的了。 可平日里姜婉云也不过是穿些轻快优雅的洋装,今日怎么反倒穿起旗袍来了? “行了。你想去哪就去哪。让肖齐陪着你就是了。” “我知道啦,母亲。” “肖齐,你答应我的事” “答应您的事,我会尽快安排,您请放心。” “好。” 其实肖齐答应过姜夫人什么呢?他不过是跟着姜婉云的话下了个台阶罢了,到被这老太婆定了一锤。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这次,算是肖齐吃亏了。 不过那些事倒还能从长计议,肖齐现在在意的,还是姜婉云今日的打算, “你说你不要出门,却还刻意打扮的这样好看。从前只看你穿洋装,没想到,旗袍也能穿戴的这样有韵味。” “走吧,咱们去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谁?” “咱们的喜讯,谁该最先知道,就是谁了。” 果然肖齐没有猜错,姜婉云要去后屋找茬了。不过这次,辛妙嘴上可没有留情,姜婉云早上才得了的开心,被辛妙刺激的丁点不剩,险些没直接将人赶出门去。 姜婉云拉着肖齐一路说说笑笑,在姜家院子里走了两大圈,知道身上的香水彻底散发出来,这才挽着肖齐的胳膊,推开了辛妙所住屋子的房门。 “咳咳,这地方霉味儿这么重,你也住的下,倒是不挑啊?” “我如今寄人篱下,哪有什么可以挑的的。” 辛妙的语气云淡风轻,话虽说的憋屈,可人的后背挺得笔直,头也高高抬着,压根儿没有一点寄人篱下的样子。 其实,在姜婉云和肖齐来之前,辛妙已经收拾了床铺,开了窗户和房门,给整个屋子都透了气;要说霉味儿早已经散了大半了,姜婉云之所以会说这屋里有霉味儿,大抵也是指辛妙自己吧。 “我还真是看不明白,你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可清高的?” “是啊,我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姜小姐,你” 辛妙原想讽刺姜婉云,生活虽富裕,可人却也像是那些猪圈里的猪崽儿似得,除了吃饱就是睡觉,满脑子只有长膘一件事。 可辛妙的话被堵在了喉咙。她看见了姜婉云脖子上的那一串项链,那是当年母亲传给自己的,肖齐还陪着自己去挑过其他配饰;为着订婚用的。 没想到时隔两年,姜婉云还留着这东西。 “怎么?见了旧物心生怀念,哽咽到说不出话了?” “我家不比姜家家缠万贯,人自然也念旧些。” “哼,你倒肯承认。这东西确实是上乘货色,不然我也不会过了这么久还带在身边。” 看姜婉云双手抚上颈间,肖齐才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今天的姜婉云不对劲。 往日里姜婉云只穿洋装,是因为她的首饰装扮,一直都是西式居多;今日之所以这样打扮,定是为了搭配这条项链,故意穿来,刺激辛妙的。 “承蒙姜小姐喜欢,是这条项链的福气了。不过,我记得当年姜小姐是连其他配饰一齐抢走的,怎么今日也不都戴上?” “这好东西,哪有一次用完了的道理。肖齐已经答应我母亲,要向我求婚,办订婚宴,再举办婚礼。他每做一件,我就多戴上一份,算下来刚好能在举办婚礼的当天戴齐呢!” “是吗?那恭喜你们了。” 姜婉云那一脸得意的样子,让辛妙真的恨啊! 那些东西,都是肖齐亲手给自己挑选的;除了那天作为订婚信物带过那样一时之后,她就在没见过了。那是她家传的项链,是她的少年郎,带着最真挚的情谊送给她的信物。是辛妙曾经最美好人生的纪念。 可如今,都已经归姜婉云所有了。往后它所见证的,也都是姜婉云和肖齐的幸福了。 辛妙突然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恨? 当年若不是这条项链太过惹眼,又怎么会引得姜婉云在街上就对自己动了手;自己当初如果懦弱一点,胆小一点,不去反抗;说不定,肖齐根本不会到姜家求取;也根本不会再有后面的这些事情发生。 若这样算起,可不就是自己当初的执着,才引了今天的局面吗? “辛妙。我劝你一句,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可千万不要动什么歪脑筋,否则,你这个取血的罐子,也派不了多大用场了。” 辛妙的冷淡和不惊是出乎姜婉云意料的,她今天刻意穿成这样,戴着这压脖子的项链出来,就是要对辛妙做一个宣告。 告诉她肖齐已经是自己的人了,告诉她让她认清形势,也告诉她安分守己,彻底灭了她对肖齐的那份心。 可她没料到辛妙竟然会这样平淡。姜婉云觉得,自己这一拳似乎打到棉花上去了。 软和不说,还刺挠的人心烦。 “小姐,小姐!” “没眼界的东西,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肖齐身后的小路上,突然传来下人的呼喊声。那人边跑边喊,声音大的很;姜婉云正心烦不知道怎么对付辛妙,就有这样一个不长眼的撞上来。 若是放到平常,姜婉云早就一脚踹了过去;可偏偏今日穿了旗袍,这一抬腿,可不都露了个精光!只能嘴上啐骂几句,干瞪眼了。 “小姐,您要小的们找的人找到了!” “找到了?” “是。” “过半个小时,带他来公寓见我!” “是。” “你们几个,陪我回去把这破东西换了!” 姜婉云被身上这旗袍困的难受,更不愿看见身后辛妙那冷淡的脸色。 想到肖齐自来了之后连句话都没有,一股无名火更是直窜了上头顶。索性踢了脚上的高跟鞋,一把甩开肖齐的胳膊,扶着底下人的手臂,一路垫着脚回了卧室。 她烦极了辛妙那张脸,也懒得管肖齐留在那里会做什么;反正婚事已经有眉目了,肖齐就算有百万个胆子,也不敢在这时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各有算计4 姜婉云没有拉着自己一起离开让肖齐很意外。如果是放在从前,姜婉云说不定还会撒泼让自己背她回去,今天倒是奇了。 没牵着自己也好,他也能趁着机会,跟辛妙多说几句。 “昨晚睡得好吗?” “早晨有人来给你送过早餐了吧。他们不知道你的口味,还吃的习惯吗?” “这房间里潮气很重,我让人把被褥都给你晒透了再那回来吧!” “哦,还有这桌椅,我” 也许是昨晚辛妙的态度太过冷淡,让肖齐有些摸不准她的心思,以至于到了现在,独自面对辛妙的时候,还有些手足无措。 只不过这份局促,很快就被辛妙出声打断了。 “肖齐!你回去吧。” “妙妙” “我睡得很好,早餐吃的很舒服,晚一点我会把被褥晾在院子里晒过,桌椅板凳那些东西,我用不到就不用收拾了。” 肖齐有些慌乱,他和辛妙相识的二十几年里,像今日这样的疏离是从未有过的。他听得出来,辛妙话里话外,全都是对自己的抵触和厌倦。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恨不得能跟自己拉开八里远;肖齐有些担心,他怕这一次,辛妙是真的要远离自己了。 可辛妙的用意,却并非如此。她不仅不会跟肖齐生分,反而是要跟他和好。 只不过眼下的形势险峻,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恐怕都脱离不开哪位姜家大小姐的掌控;所以,她还要忍;能跟肖齐独处的机会虽难得,却也不能这么快就让肖齐安了心。 “你走吧。既然已经定了要跟她结婚,就别再来我这里了。” 辛妙这句话可说的肖齐心都快碎了。 他再混蛋也罢,可这些年来,对辛妙的感情,还是有许多真切的啊! 看着辛妙噙满了泪的眼眶,肖齐这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也不知是否早上被姜夫人逼迫过的缘故,现在面对着辛妙,心里就像是被猫挠过了似得,痛痒难耐。 肖齐想给辛妙一些安慰,一些温暖;他想抱一抱这个清冷倔强的姑娘,他知道,是自己一手毁了从前那个善良可爱的小丫头;如今辛妙再恨他怨他都是应该,他只想往后能有机会,让自己对她补偿一二。 “妙妙” 肖齐才上前一步,辛妙就立刻转身过来退了三步。肖齐被辛妙的反应一惊,微张着嘴看着眼前佳人,半天没缓过神来。 “妙妙,你就当真要跟我生分到如此地步吗?” “已经带了新的未婚妻来见我,可不就是要让我知道,你我的缘分就此尽了么?” “不,不是的!” 肖齐大声呵止,想说那不是他愿意的,是被人逼迫的。可婚姻大事,若非他点头,又有谁能强摁着他脑袋去拜堂呢?这样的话说出来,连肖齐自己都觉得假。 可辛妙半咬着嘴唇泪流满面的样子,真是让肖齐心痛极了。他只恨自己从前被什么东西蒙了心,竟没发觉自己对辛妙的感情这样真挚。 “我知道,如今我说什么你也都不愿听的。可我还是要说,妙妙,你等我。等我过了这些坎儿,平了那些挡路的石子。不出两年,我一定好好补偿你。我,我给你做全中国最美的婚纱,找最幸运最有威望的牧师,还你一个最难忘的话婚礼!” 这番话若是放到从前,辛妙听了一定感动的泪流满面,要抱着肖齐转上几圈才罢休。可如今她心都死了,再听这些,自然也没什么滋味。 可复仇的重担在身,辛妙只能顺水而下。 未免肖齐疑心,辛妙也不敢表现的十足相信;只先挣开了肖齐抓着自己的双手,转身望着窗外的枯树杆子。 辛妙沉默了好一会儿,估摸着肖齐该要沉不住气了,才轻轻问出一句 “我还能信你么?” “能!你当然要信!” 肖齐又把辛妙的身体强掰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肖齐原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张满目希冀,笑容璨烂的脸;可没想到自己看到的,却是辛妙已经哭肿的眼睛,和被牙齿磕破还在渗血的下唇。 一年前,辛妙这样哭闹的情状可以说是天天都有;那时的肖齐忙着谋划柳灵童的事,每每看见这样的辛妙都烦的吼叫怒骂;如今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是丁点也见不得辛妙委屈。 “妙妙,你别哭,别哭。” “肖齐哥哥” “在,我在这里。你不要哭,我会尽快想办法让你离开这儿。” 这一声肖齐哥哥,真是叫进肖齐心里去了,若不是当下姜婉云的眼线太多,肖齐肯定把人直接带走到自己的公寓里去,好好安顿。 自从婚前辛妙发现了肖齐和姜婉云的糗事,她几乎再也没有这样称呼过肖齐;也难怪他现在听见,反应会如此强烈。 “肖齐哥哥,你说你要再娶我一次,是当真的吗?” “当然!” “你不嫌弃我被人” “妙妙。我是从西洋留学回来的,我知道中国女人这一生背负了多少无端的罪过。何况,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 “可是” “没有什么的可是的,我现在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肖齐的话跟的很紧,辛妙知道,他这是真的动了心思。不过她现在还不能就此收手。 肖齐为人很善于思考,尤其是事后,特别喜欢抓着一件事的细节斟酌。如果自己松口的太快,他一定会起疑。欲擒故纵这一招,还得继续。 “不,肖齐哥哥。不只是那一次。” “什么?什么不只是那一次?” “昨晚,姜小姐差下人给我送饭,找的就是昨天在后山欺负我的那些人。他们记恨我在后山说了侮辱他们的话,就在这里又把我给” 昨晚二哥和小四的作为,真是让辛妙愤恨不已,所以这时提起,连眼睛里都因暴怒而充血。 辛妙那一脸的愤恨和懊恼,看的肖齐是火冒三丈。他压根没想到,姜婉云会耍这样下三滥的手段。辛妙人都已经被圈进了,她竟然还安排二哥和小四儿来给她送饭,这不是故意是什么?! “我昨天来时,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那时夜已深了,我说了你又要如何呢?何况事已发生,即便是追究,也追究不出个什么来了” “所以,所以肖齐哥哥,算了吧。就算我不计前嫌不恨你,可我真的跟从前不一样了。” “何况,现在你已经答应了姜小姐一家,要娶她为妻。哪里是好食言呢?” 辛妙一股脑儿将话都说完,见肖齐还没有什么动作,索性开始把人往外推。一边推搡着还一边使劲大声哭闹。 “走吧,你走吧!别再来了,别给了我希望,又让我看不到头。” “你走,走啊!”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别人的丈夫,就去跟别人恩爱相守。我只做个你们豢养的猫儿狗儿,开心时给我口吃的,不开心时来取我血便是了!” 肖齐心中一痛,他牢牢抓着门框没有松手。不管辛妙怎么推也不为所动。 辛妙也是算好了,孩子的事,是她的最后一步棋。 她早就已经算好,肖齐昨晚会来看她,对于他们之间旧情其实根本没有多少;他心里难受更多的,还是凉生。 毕竟,那是自己怀胎十月给他生下的女儿,一朝分娩就被他亲手扼杀,要说没有愧疚,怎么可能? 到底,那也是他肖齐的女儿。从前他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如今这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了,他怎么可能不想这些给他铺路的人呢! 如今再看肖齐的脸色,辛妙就知道,自己算的准极了! “妙妙,你听着。我不管你被多少人欺负过,但凡是染指到你的,我一定会让他们拿命来赔!至于我们的婚事,你也记好我说的话。来日,我一定都给你实现!” 肖齐的眼睛紧紧盯着辛妙,有那么一瞬间,辛妙真的差点就信了。 直到肖齐走出几十米后,辛妙看着他英朗潇洒的背影,才又自嘲的笑哭起来。笑自己愚蠢,也哭自己愚蠢。 这个人的情爱有几分真,她明明一早都体会过了。原以为自己算计好了一切,没想到还是险些掉进肖齐的几句话里。 辛妙长疏一口气,用袖子把脸上的泪痕给蹭干净。抱着被褥就往院子里去了。她是真的要把那间屋子给收拾好了,至少在她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不能让自己生病。 “你说真的?” “千真万确。那个女人拒绝了肖先生,只是后来先生贴紧门上说的那几句话,小的没听清;不过,看先生走时的样子。应该是没戏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姜婉云整理着自己头顶上的白纱帽,听了线人的汇报,似乎比刚才的心情好了许多。她原以为,肖齐留在那儿,会让那个女人动了野心;她也好趁机试一试肖齐的心思。 别扭了半天,姜婉云还是叫下人进来给自己整理了。临走前又吩咐身边的人,往后辛妙的饭菜,由他们主屋的送过去,不必老二和小四儿跑腿了。 姜婉云上车时看到肖齐坐在副驾驶上,心里又想起了线人报给她的话。没想到,那个女人很识趣儿,肖齐也是这般可靠;还真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也或许,原本就是她自己多心了。 就是不知道,待会儿要见的景仪,是不是也有他们两个这么懂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故人再相见1 “啪——啪——,叫你嘴硬,看你还能抗多久!啪——” 肖齐和姜婉云才推开公寓的大门,就听见老二的叫喊一遍遍回响在空旷的地下室里。 姜婉云皱了皱眉头,她是嘱咐过老二,要给这人点颜色瞧瞧;可这听起来,怎么像是用了大刑的样子? “婉云” “啊!”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听这动静,老二下手不轻啊;你是不打算再用景仪了么?” “这狗奴才,我说让他略微给点厉害,他还就拿着鸡毛当令箭,自己做主使上劲儿了!” 肖齐脱外套时候,偷偷瞧了姜婉云的脸色,知道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姜家看重权势,姜婉云打小儿就是主子,更不愿让人随意揣摩心思。也正是因为这样,她身边的下人才留不住,一波波换的,比洗扫阿姨还勤。 “这老二啊,跟你的时间久了,大概是觉得,你有意要灭了景仪才会这样的把!” “他知道个屁!景仪虽然怂包,可比那个姓许的老头好掌控多了!他一个奴才,还想看明白我的心思?哼,看我怎么收拾他!” 姜婉云本就对老二心烦,被肖齐的话一推怂,更是起了要赶人的心;手中的皮包遮阳伞往后一扔,踏着一双白色高跟鞋就往地下室去了。 看着姜婉云这样激动,肖齐倒没紧跟着去,反而留在地上开了瓶红酒。不过,他也没闲着;这老二是个嘴上抹香油的,指不定两句话就把姜婉云给哄顺了心。 他既然答应了辛妙,要把所有碰过她的人都处理掉,那就要抓住一切机会,越快处理干净越好! 肖齐一口将杯中的红酒咽下,又叫人拿了托盘,醒了些红酒,带了两只酒杯往地下去了;肖齐可没想到,在他看见景仪的那一瞬间,差点连着手里的盘子酒杯全扣到底上去。 没见着景仪前,肖齐只以为这老二是胆子大,仗着姜婉云发了话,就狗仗人势抽了景仪几鞭子;这会看见了,肖齐才知道自己却是小瞧了老二。 看景仪的这幅模样,恐怕今天的事,不用自己推波助澜,这老二也活不长了。 其实,在肖齐下楼到地下室的时候,楼梯走到一半,就已经能闻到一丝丝血腥气了;只不过那时候红酒托盘都被肖齐举高在耳边,鼻尖充斥的,都是红酒的香气,所以没有闻见。 等到肖齐到了底下,将手中的红酒都放好,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直熏得他反胃。再看地中间被绑在十字架上的景仪,哪还有个人模样?早已经被虐打成了一个血人! 景仪的浑身上下早就没有一处完好的衣衫避体,被鞭子抽打的地方也都露出了皮肤下粉红的肉,处处伤口都还在向外渗血。混着鞭子上的泥巴脏灰,那伤口一道道的,都在朝外使劲翻着。 大约是抽打的时间久了,景仪身上已经没了一块好地儿,抽打的太过反复,连带着皮肉都糜烂了很多。 若只是鞭子抽打也就罢了,可偏偏老二是个脑袋糊涂的;自己用鞭子抽累了也不许旁人闲着,只要他的鞭子一停,就立刻着人对景仪拳打脚踢一顿;致使这人几番昏厥呕吐下,这底下又是个不透气的密闭空间,里头的气味儿实在无法忍受。 何况,这样轮流虐打下来,纵然再强壮的人,也架不住他这样折腾。景仪的身板只能勉强算得上是不单薄,如今看来,人也就还剩了一口气罢了。 至于姜婉云,她才下来看见景仪的时候,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再闻了这底下的血腥酸腐味;知道肖齐下来时,还在一旁不停干呕着。 “婉云,怎么样?” “太恶心了,简直太恶心了!” 肖齐给姜婉云拍打着后背,又使了个眼色给她身边原本跟着的小丫头,让她过去桌上拿了被红酒过来。 “喝点红酒压一压。老二这次,确实有些不知轻重。这人进气还不如出气多,我看是不中用了。” “不中用?!” 姜婉云一手推开小丫头拿过来的高脚杯,擦了嘴就往老二身边走过去。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反手给了老二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可真是响亮又实诚。打的老二一个大男人都往旁边退了好几步才站定。 “小,小姐,您这是为着什么动了这么大气啊” “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肖齐才想嗤笑,就听见姜婉云的怒吼,果然是个空有色心没有脑子的。都到了这时候,还看不出姜婉云是为何生气。 姜婉云自然也没有给他好果子吃,直接打发人把老二拖了出去,说是打的跟景仪一样再带回来。 可真要打成这幅德行了,还会有谁带他回来呢?姜婉云这就是铁了心要把老二给除了了! “行了,别为了个奴才惹得自己难受。” 肖齐站到姜婉云身边,扶着人在自己肩头。忽然想起常跟在老二身边的小四儿似乎不在这里,开口问道 “小四儿呢?他不是总跟着你们二哥吗?” “肖先生要见他吗?我去给您叫来!” “那倒不必,我是想这老二不中用,气坏了你们大小姐不说,还打了我们要用的人,总得有个人去请大夫。” “那小的先去请来,等您和小姐休息好了,再叫小四儿去见您!” “好,你看着办吧!” 肖齐扶着姜婉云回楼上时在想,自己和姜婉云要订婚的事,恐怕是早已传开了的;否则这些下人怎么会对自己这样恭敬。从前,这些个姜家的狗,可是很瞧不上自己的。 不过现在,他也是要翻身的了。虽然还不能动作太快,但从前那些低眼瞧他的,和欺负过辛妙的人,他都会慢慢清理干净,一个不剩。 肖齐把姜婉云扶到卧室里,在床上安顿好,又对她身边的小丫头嘱咐了一番,这才离开。差人去请的大夫还没来,他当然不能去太远的地方,但那个老二不止一次的欺负过辛妙,他非得要看着他死不可。 姜婉云醒来时,肖齐已经让人送走了大夫。他自己则去厨房里给姜婉云做了安神的糖粥,也让人给景仪扎针喂药,包扎好了身上。等肖齐端着吃食再上来时候,姜婉云已经起身去看景仪了。 “自己都还没顾好,就来看他,可见你多重视我们的事了。” 肖齐交叉抱着双臂站在姜婉云身后,看着她被自己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的受惊模样,心里也有那么一瞬间柔软下来。 现在眼前的姜婉云可真好啊! 安静,沉稳,脸上的表情也不似从前跋扈,反而真实可爱;明明自己都受了惊吓需要静养,却愿意为了他们往后的前程而抛下一己之身,来探视景仪。 如果不是姜婉云从前做了太多恶事,肖齐想,自己也确实会喜欢上这样的她吧。 “回去吧。我给你做的粥都凉了。” “你怎么还亲自动手了,这里又不是没有厨娘。” “你不舒服,我不想用别人。” “大夫怎么说他?” “大多是皮外伤,体内虽然偶有充血,不过问题不大,慢慢将养着就好。” “嗯” 姜婉云的眼前,到现在还不停地浮现,景仪被老二虐待时那血淋淋样子。姜婉云为人虽然乖张任性,可她到底是个女儿家,即便有欺负别人的时候,也甚少把人折磨的那样过分。 今日老二做的事,脱离了她本意不说,也确是吓着她了。 难得有姜婉云话少不吵闹的时候,肖齐看她吃着百合粥也还算香甜,就又要差人再去盛;可姜婉云却把人拦下来,说不要了,还接着把人打发了出去。 “肖齐” “怎么了?我看你吃的还好,怎么不再多吃些?” 姜婉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胃口;皱着眉头靠在床头,眼神直愣愣的盯着床尾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 肖齐被姜婉云的反应惊的心里一跳。看姜婉云这模样,不像是平常闹脾气的样子,倒似乎是真有什么事要说。 肖齐想,若真是自己被发现了什么,还是他先开口的好。免得姜婉云一出手,自己又显得被动。 “是想起了什么吗?” 姜婉云抬眼看着肖齐,和他四目相对,眼神里透着些复杂。肖齐不好一直盯着她太久,不管姜婉云是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自己还是得谨慎些,免得露出破绽。 “你这是怎么了,醒了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话都不愿说了?” “我也不知怎么了,心里别扭得很。” “不过一个景仪,怎么引得你多愁善感起来了?” “肖齐,我从没见过一个人能有那么多血。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儿,都是血!我只想让小二打他几下,让他知道疼,知道不能再跑,要安分为我们做事;我没想要那样!” 看姜婉云的模样,她是真的被吓坏了。可想想姜婉云的话,似乎也说错。姜婉云虽然乖张,可她做事,确实是看准了就下手;从来没有像今天老二对景仪这样,折磨虐待的。 何况景仪本就是对他们有用的人,姜婉云对他是没起过杀心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也让人处理了老二吗?这也算是给景仪报仇了!” “小二,他” “他死了。” “死了?” “是。我知道你恨他猜测你心意,但我也知道你不忍心折磨下人。就像当初的老三一样,我让人把他扔到后山去了。” “也算是给他了一个痛快。” “他跟着你这些年,也算没薄待他。” 肖齐没有告诉姜婉云的是,在扔去后山之前,他不仅让人用鞭子抽打了老二;还着人把他的手筋脚筋尽数挑断,连舌头也割了去。 人送到后山的时候,浑身上下自然是血肉模糊,只不过,肖齐还是找医生给老二打了一针,吊着他的精神。 肖齐就是要折磨他。就是让他看着自己,如何吸引狼群,如何被野狼啃噬致死还不能出声挪动。 常人无法想象的是。一个人,在即将来临的死亡面前无法自救,该是如何的绝望。 可即便如此,肖齐的心里,还仍觉得是不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故人再相见2 肖齐和姜婉云出门后的姜家,宅院里很是平静。家里总共就那么两个年轻人,没了他们在家里折腾,姜老爷和姜夫人也是很少出门。 只是辛妙那个背阳又偏远的小屋,今天似乎招人待见。好不容易演完了一场情深不忍别离的戏,又要来个老佛爷赐死的戏码。 辛妙抱着上午拿出去的被褥走到屋门口时,刚好撞见了从主宅过来的姜夫人。 其实,辛妙从未见过姜老爷和姜夫人,只是看那气质和架势,断然不可能是一个下人能有的。何况,这上海人都知道,姜家从不接济亲戚,偌大的宅院里只有他们姜氏夫妇和一个女儿。 从前辛妙也偶尔听人提起过,说是姜老爷年轻时曾风度翩翩,姜夫人也是位美人儿;今日相见,辛妙不得不承认这位姜夫人,的确漂亮。纵然年华老去,可这样高贵优雅的姿态,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也难怪姜婉云生的那样伶俐高傲。 “我好歹算是你的长辈,不请我进去坐,也不打招呼吗?” “这个地方即便我请,您会进么?何况,我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招呼您。” 辛妙之所以对姜夫人用敬语,是不愿意把姜婉云的罪过迁怒到别人身上。以姜夫人的气度看来,她不像是会教唆自己女儿去作恶的人。 只是,养不教父之过;若不是他们身为父母,管教女儿不严,也不会让姜婉云骄纵到如此地步。 辛妙能不迁怒就已经很好了,若要她不恨,怕是强人所难了。 姜夫人见辛妙这样冷淡沉静,也并没有惊讶。只是对辛妙微微一笑,便自顾自的进了房间。 “你把这里收拾的很好,连被褥也晒过了。” “是。” “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东西也都不大结实;要不要找人给你换些器物,或者重新给你安排一个客房。” 姜夫人说的客气真诚,丝毫没有装腔作势的感觉;辛妙原以为,姜夫人会替姜婉云来给她一个下马威,没想到,竟是这样安然的模样。 “姜夫人客气,这里很好。” “虽然不像主宅里那样明亮辉煌,却也安静适合休息;也适合我。” 辛妙跟在姜夫人身后进了房间,将自己手中的被褥放下。 她没有拒绝,也没答应。既然姜夫人不肯直入主题,那么她只好大着胆子试探一二,总归是不能两人都这么一直打马虎眼。 不过,姜夫人并没急着说什么。反而在屋里溜达着,仔细端详起这屋里的细节;看姜夫人的样子,辛妙原以为这地方是她住过的,可转念想来,姜家搬到这宅子也不过十几年,姜夫人又是原配,怎么可能在这里住过! 辛妙不死心,又仔细跟着姜夫人的眼神略过,发现她端详着的,都是自己擦拭收拾过得地方。辛妙猜想,这位姜夫人大概是想通过这些被挪动过的东西,来摸一摸自己的性子吧! “你就不好奇,我是来做什么的?” “这里是姜家,您去哪儿都是正常。家里来了生人,做主人的也确实该来探探虚实。至少,别是招了个贼进门;白养着不说,万一再丢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就不好了。” “你很直白,就不怕我一生气把你打晕了丢出去吗?” 辛妙低头一笑,抿着嘴道 “我之所以还能活着呆在这里,就是因为对姜家和肖齐还有用处;姜夫人是最聪明的,自然不会这么做。” 姜夫人点头笑着没有出声。 她承认看着,在她看见辛妙那俊俏小脸时开始,她就发现自己对这个姑娘,根本生不起气来。纵然知道她会对自己的女儿造成威胁,可这样面对着她,自己竟然觉得有些亲切。 “你我都是明白人,咱们也打开天窗说亮话。现在,是不得不留你的;可往后,也一定是留不得你的。婉云是我的孩子,她做过什么我心里有数;我不能说她做得对,但你的丈夫也参与其中,相较之下,对你伤害至深的,还是他吧!” “我知道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在意,虽然没有养育过,可你到底怀了她。都说这女人来世上走一遭,不做回母亲,是不完整的。你这一生也算得上是圆满。” “婉云和肖齐那两个孩子要养那小童多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保证;自今天往后,你所有的饮食起居由我亲自找人负责,断不会再有昨天一样的事发生。这也算是,我对你的一点儿补偿吧!” 辛妙盯着姜夫人的嘴唇,看她唇红齿白,一双唇瓣开开合合,明明是好看又端庄的一副模样,怎么说出的话来,竟让人这样不齿?! 大约是见辛妙只盯着自己不说话,姜夫人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又开口问她。 “你有什么要求,或者什么心愿也可以说出来;只要不是过分的,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帮她实现?辛妙不禁好笑,实现什么呢?她人都不想要活了,还有什么愿望可言呢! “我已经是个什么都失去了的,确实不在乎什么生死了。只是听了姜夫人一番话,不禁还是要问几句的。” “你说。” “姜夫人以为,若没有令爱,肖齐还会对我如此吗?对我伤害至深的,的确是他;可姜婉云也逃脱不了罪责!” “你!” 姜夫人大概没想到辛妙讲话会这样不遮掩,被辛妙几句话气急,一时竟说不出来。 “若不是她狐媚勾引,我的丈夫怎么会在婚前就出轨与她?又怎么会一早儿就算计了我的孩子!若没有姜婉云,这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她是没亲手对我做什么,可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逃脱不了干系!” “你说一个女人在世若不做母亲有憾,可我也想问一问姜夫人,我做成一个母亲了吗?” “我的孩子,她才一下生就被带走了,我没有给她吃过一口母乳,没有哄她睡过一次觉,没有给她换过一次尿布洗过一次衣裳,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更何谈养育,我这也算是做过母亲了吗?原来姜夫人心中的母亲,就是如此嘛?” 凉生,她和她的凉生何其无辜。无端被人利用算计,竟然还要自认为人生圆满? 辛妙原以为这位姜夫人,会是个有学识有思想的妇人。没想到,也是跟姜婉云一样,心中对这个社会,对别人都是凌驾于上;只认为他们自己才是好的。这样的人,当真空有一副皮囊而已。 “我好言相劝,对你也做出了承诺;可你,你竟然把话说得这样不三不四!你” “不三不四?姜夫人的是非观可真是和自己的美貌不符啊!” “你什么意思?” 辛妙看着眼前的妇人,突然想到肖齐曾经给自己讲过西洋的一些故事。 西洋的皇室中,常举办舞会,皇宫贵族和各官宦之家,都会带着自己该谈婚论嫁的儿子女儿前去。 有许多贵妇,会将自己的女儿打扮的极为出众,趁此机会得到门当户对的满意夫婿;而另有一部分母亲,则会在贫民窟中搜索年轻貌美的女孩,打扮的花枝招展,直接送到皇室中已经年迈的贵族家中。 因为他们舍不得自己的女儿被那些老家伙玷污,所以就干脆找了穷苦人家的孩子来代替,毕竟在他们看来,能够用一个女儿换取一家人的好生活,是值得的;而他们所求的,也不过是一时的权势富贵。 眼前的姜夫人,不也就是如此吗? 他们姜家有权有势,所以他们的女儿不管做了什么都是对的;别人家的孩子平凡或穷苦,就活该要被他们当做垫脚石。 “我的意思就是,世事皆有因果,我这样的人,我的事,就不劳姜夫人费心了。” 辛妙打开了房门,站在门口。姜夫人眼见着她如此,知道她这是下了逐客令。 想她跟了姜老爷几十年,谁人不是捧着她,说话先听她开口,吃饭先等她动筷;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偏偏是这样一个小丫头,还在自家地界上,就敢对自己这么颐气指使。 可就算如此,姜夫人还是起身出门了;经过门口,和辛妙四目相对时突然脑海中影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她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带着人,飞快的回去了主宅。 她许多疑问,许多不结;可她不能问辛妙,她要回去问她的丈夫,只有姜老爷,能给她想要的答案。 “嘭!” “老爷,老爷!” “你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姜老爷甚少见到自家夫人这样。没有敲门,也没带着下人,自己一个人冲到书房来,直接推开门就对着自己大喊。要说不心烦是假的,可见姜夫人一副受了惊的模样,姜老爷也不好埋怨。 倒是姜夫人,被自家老爷一问,一张嘴开开合合好几次,却一个字儿也没说出来。 “哎呀,到底怎么了?” “老爷,你还记得二十几年前,咱们刚成亲的时候吗?你二叔家的女儿从外头捡了个孩子回来,家里不许她养,她非是不听,说是那孩子长得跟她像,是跟他有缘。后来因为这事闹了个不欢而散;人也带着孩子走了。”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这事来了?” 姜夫人说的是从前姜家的陈年旧事,二十几年前,国内民风还封建强悍的很。 一个姑娘,还没出阁就抱了孩子,说是捡的有谁会信呢?且不说她以后还能不能嫁人,对姜家一家人的影响就已经够坏的了。 姜老爷的二叔又是个薄情寡义的,他老婆去的早,人也好吃懒做,要不是姜家主家帮衬着他,恐怕连那个女儿他都养不大。 这人的如意算盘,本是打算让自己的闺女嫁个好人家,得一笔嫁妆来养老的;谁知他那个女儿捡了那孩子怎么也不肯扔! 他原想以父女之情,逼迫着女儿把那孩子给丢出去,没想到那闺女年轻气盛,竟在半夜里收拾了些细软,带着孩子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故人再相见3 姜老爷记得,当年他那个二妹走的时候是夜里;趁着她爹睡着,收拾了家里金银细软。以至于他那个不成器的二叔,第二天一早就闹得满家不得安宁。 姜老太爷本就不满他这个弟弟,整日游手好闲不知上进。趁着这事儿,直接让人分了家,安排他搬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姜家重男丁,女儿也本来就少。 姜老太爷那一辈尚且还有两个姐姐,可到了姜老爷这一辈,便只有姜老爷和二叔两个儿子了。二叔虽结婚早,可夫人也去的早,他品行不正也没人肯为他续弦,一生也只有那一个女儿。 这事对姜家,虽算不得什么太好的事,却也算是除了一个蛀虫;只是姜夫人为这事难过了许久。 姜家里没什么女眷,婆婆又是长辈当家的,姜夫人虽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可进了门还是要守着规矩,对婆婆恭敬伺候的;一大家子里,便只有二房的妹妹是跟她年龄相仿的,时间一久自然也就相处的好起来。 要说起来,二房的妹妹也确实是个好的。姜老爷记得,自己成亲那段日子前后,都是她在跟着母亲帮忙,四处打点。 也多亏了这位妹妹,在姜夫人过门后的那段日子里常去陪伴,没让这位新媳妇儿受了冷落。否则,这女子突然到了一陌生环境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即便夫家再好,也是会惆怅的。 正因如此,姜夫人待这个二房的妹妹也极为用心。平日里有什么好的都想着她,若要上街或是去哪儿,也一定会带上她。那时的姜夫人也还年少,以为在这宅院中,自己终于能得一个知心的人儿了。 所以那时她骤然出走,对姜夫人而言,也是不小的打击。 “老爷还记得,二小姐当年带走的那个孩子为何被疑心吗?” “那个孩子,我细瞧见过几次。眉眼清秀肌肤白皙,看着很像二小姐。可我相信,二小姐不是那样不守规矩的人;何况那时候,她日日都拘在府里,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是啊。二妹她断不是那样不懂规矩的,她当时也是太过倔强,否则父亲不会那样生气。你今儿是怎么了,提这些事做什么?” 姜夫人双手来回搅着手里的丝绢帕子,心里不安极了。这一开口要说的话,必然会引得姜老爷彻查,可这事若以后被翻查出来证实了,自己现在不说,岂不是罪过?! “老爷,肖齐和婉云带回来的那个女孩,似乎是二妹当年抱走的那个孩子。” “胡说什么!” 姜老爷不明白自己的夫人这是怎么了,她陪伴在自己身边几十年来,什么风浪场面没见过?如今不过是见了一个野女人,怎么就突然言行无状了呢! “老爷!我见过那个孩子,虽然人已经长大了,可她并没脱离小时的模样。那眼睛鼻子,都跟她小的时候一模一样啊!” “时隔二十多年,你怎么能靠当初看到那么一眼,就断定那是二妹的孩子?” “再者,那二妹当年可是带着孩子走了个无影无踪,姜家派了那么多人都没有找到,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呢!” “老爷。” “胡闹!” “老爷” “好啦,不要再说了。管他是谁,做好他该做的就是了!” 姜老爷手中的书,早在跟姜夫人争辩时候就不知扔去哪了。听到姜夫人还欲再说,他心里烦躁的很,本想拿手里的书往哪里丢过去,唬一下人,免得姜夫人一直咬着这件事不放。 可这手一抬起时姜老爷才发现,自己手中早就空空,看了一半的书,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书房门边的一角。不禁叹气。 姜老爷不愿提起这事,并非只因为他的二妹当年私自带着孩子出走;姜家二小姐有私生子的传闻,是给姜家添了许多不好的说词;可到底还是抵不过家产分割让人上心。 这件事,是姜老爷和夫人结婚这么多年来,唯一隐瞒的事。虽说是为了他们一家利益而争,可到底是对夫人有些伤害,姜老爷还是避讳的。 “我知道,老爷不想插手肖齐和婉云在做的事。可我我就是忍不住想知道!” “如果这姑娘的母家真的是二小姐,那么她这些年都去哪了,她好不好,过得舒不舒心?这么多年了她有没有嫁人,还有” “离开家里这么多年我早就当她死了!就算她还活着,你要怎样?难道要把她接回来给她锦衣玉食不成?!” 姜老爷的怒吼就像冬天里的一盆冷水,顿时从姜夫人头顶浇下来了个透心凉,将她整个人的心都冰透了。 不怪姜老爷发怒,姜夫人此时冷静下来思索自己刚才的言行举止,的确有些过于激动。 不过是见了辛妙说过几句话,怎么就回来逼着老爷翻查当年的事呢?二小姐走的时候,跟现在的季节差不多,也是快要入冬了。 她一个女人还带着孩子,不被饿死冻死,路上预见了什么强盗土匪给她杀了也说不准的。就算她没有出现意外,身上也有些钱财;可一个女人在外,要哄孩子根本无法做工,也顶不起门房来过日子,想来确实是活不长久的。 只不过,姜夫人不曾想过,自家老爷对当年的事这样上心,到底是血浓于水吧。姜夫人在心里暗自想着,这件事往后她是不能再提的了,却没发现此刻书房外头,正站在一个她和姜老爷都最不乐意见得人。 “笃笃” 书房门口响起了两声有节奏的敲门声,姜老爷还在气头上,正要开口骂人,被姜夫人拉着手臂拦了下来。 到底也不干下人的事,还是别让他们受了委屈去胡乱猜测的好。 “什么人?” “阿姨,是我肖齐。” 听见肖齐的名字,姜老爷的心里“咯噔”一声;他不喜欢肖齐,是姜家所有人都知道的,肖齐心里也明镜儿似得,刚才的那些话如果被他听去了,不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姜老爷咬紧牙根,用手狠狠指了指姜夫人。自己整理了衣襟,走上前去开门。 “肖齐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 肖齐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听见的是见不得人的事,所以也不提及。只说是姜婉云手底下的人办事不利,让她受了惊吓,现在已经在自己那儿歇下了。 “现在时间还早,歇一会儿再让她回来也不是不行。” “叔叔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今晚,就让婉云宿在我那里。” “不行!你们到底还没结婚,这样时常留宿在外,成什么体统!” 体统?肖齐有些好笑,平日里姜婉云也没少往他那儿跑,现在他答应了要娶,这家人家反倒跟自己提起规矩来了?! “叔叔若是不放心,让人跟我回去看看就是了。” “怎么,我担心自己的女儿还有错了?” “不敢。您是长辈,说的话,我都听。” 肖齐这几个字,可算得上是意味深长了。柳灵童虽然还没真切的试过,但依照景仪下山前的说法,可以确定这小童已经可以为他所用了。何况,城北的许师傅都来过了,他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所以这时候,也不怕给这位姜老爷透个信儿。 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他肖齐可都听全乎了。姜家家大业大能称霸一方是好处,可也正因如此,要查清楚一些事情,也是简单的很;只要找一些从前爱捣鼓八卦的老人儿一问就是了。 大户人家嘛,是非再少都能被人给挖出信儿来;何况姜家本就不是什么安分人家,不为人知的事,自然就更不会少。 “肖齐,你听见了?” “叔叔与我的距离并不远,说的话,我自然都听见。” 姜老爷顿时语塞,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有一天,他竟然会被肖齐这个黄毛小子给绊了一跤。 姜夫人在屋里听着也有些奇怪。虽说姜婉云从前也常出去过夜,可都是跟老爷软磨硬泡之后才会去的;今天怎么让肖齐带话回来呢? 男人之间说话,她一个妇人本是不便多言的;可自家老爷和肖齐的关系一向不好,现在又僵在这里,姜夫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姜夫人的意思也是让肖齐把人送回来。到底这里是姜婉云自小长大的地方,要修养,当然还是在家里更好。 可这话还没多说几句,姜老爷却反了边! “行了行了,都不要说了。婉云在你那里你照顾好她就是。只不过,只许今天一次,往后,还是要让她在家里过夜的。” “是。叔叔的话,我自然听得。” 肖齐对姜夫人笑笑,也不再说什么;不过出了姜家大门上车前,就差人包了太平戏院的两出好戏,回到公寓后的肖齐,不由分说就带着姜婉云看戏去了。 姜夫人不解,明明是自家老爷不肯让女儿在外面过夜的,怎么这到最后,反倒是他先松了口? “老爷,你就让婉云这么留在外面了?” “她在外面留宿的还少吗!” “可方才不是您说” “说什么?你看肖齐的样子,像是会放人的吗?让人收拾好婉云的卧室,等她回来吧!” 若是肖齐在,听见姜老爷对自己夫人说的这几句话,肯定会认为这姜老爷也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说好听些,这姜老爷是借着肖齐做借口;说不好听些,这姜老爷是怕肖齐听见了什么,翻出当年的事来做把柄。 其实,姜夫人不知道,当初姜家二小姐会离开家,都是姜老爷一手撺掇的。 姜老爷现在后悔的是,自己事后没有跟二妹打好商量,才使得老爷子留下遗产时闹出了幺蛾子;如今想想,当初若这事如果贸然被肖齐翻查出来,那必定是要闹出乱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喂养1 上海的冬天又冷又长,冬雨下了一场又一场。辛妙住的地方,也被肖齐以喂养柳灵童不易的名义,从那间阴潮的小屋搬了出来。 虽说是住在地下,可到底是在主宅根儿底下了。离她的凉生近了不说,姜家常烧地垄取暖,也没让辛妙冻着。何况这姜家财多,地下也修缮的很好。 其他的辛妙都不惊愕,只是这四周墙面的水泥外面,钉了一层薄薄的木板。明明是低潮发霉的地下,这木板竟能一直保持干燥。没有开裂,也没腐烂。 放了床铺柜子之后,再挂起一盏灯来;看着比普通人家的卧室还要好上许多。唯一算得上缺陷的,大概就是头顶的那一扇天窗了。 那扇小小的天窗打开了,便能让整个地下居室都透过新鲜空气,可以现在的天气状况,开了天窗,辛妙就必然会吹风受冻;可若是长久不开,地下不透气不说,这密闭的空间里,掺着雨水潮气散发出的腐朽味道,着实让人憋闷。 不过辛妙也不在意这些,这几个月来也不知是姜夫人的吩咐,还是肖齐明里暗里的使了力气;总归是一日三餐都没有人敢苛待她。 天气渐冷的时候,也有人送过两次衣服被褥;那些下人给她送来的衣服不少,她只每天都穿的厚厚的开着天窗,能呼吸些新鲜空气。虽然见不得什么美景,倒也能看见姜家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枯萎凋零。 奇怪的是,姜家一只没有派人来接她去给凉生喂养鲜血,也没有人来她这里取过。从第一天被带到姜家算起,到如今已经快三个月了。 辛妙知道他们的目的,就是要以她的血来供养小童;只是这么久了都还没有动静,她有些担心是否凉生出了什么问题。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突然身后响起了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让辛妙抖了好大一个激灵。等她回过神来,看见自己身后站着的,是穿了一身灰色呢子风衣的肖齐。 “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我已经敲了好一会儿,没听见里头的动静。怕你出什么意外。” 肖齐说话时的神情,似乎很开心。 辛妙见他带着双手套,手里提了个草篮,上面用了张包袱蒙住,里头不知是什么刚出锅的吃食,这时正往外蹭蹭蹿着热气;味道闻起来香甜软蜜,像极了从前她最爱吃的一样糕点。 见肖齐只提着东西也不提及,看起来,似乎不是给自己的。 肖齐脸上两团红晕从进门时就带着,也不知是冻得还是暖的;头发大抵是找人重新修过,跟从前的帅气比起来,多添了几分稳重。 盯着辛妙的一双眼睛里,岑满了盈盈的笑意。 “这不早不晚的,你怎么过来了?” “我经过集市的时候,碰见了那个卖糖糕的梁伯伯。还记得吗?你从前最爱吃他做的桂花糖糕,我给你带了些回来。刚出锅的,你尝尝。” 肖齐把手中的草篮放到桌上,蒙布一掀开的时候,浓郁的桂花味和着甜甜的糯米香气扑鼻而来;这一瞬间,辛妙仿佛回到了两年前。 那时候的肖齐每天都围绕在辛妙身边。带她去江边做游轮,去春天的公园里踏青,去太平戏院听戏;遇见了晚上家里不许出门的时候,肖齐会在外墙边上,偷偷的搭一块木桩,好让辛妙踩着下来。 从前的肖齐对辛妙也算得上十分用心。也正是这份用心,让辛妙在咖啡厅里被求婚的时候,连眼都没眨一下就答应了。现在想来,这些事恐怕肖齐也带着姜婉云做尽了吧? 辛妙咽下口中的那一块糖糕,将手中的碗筷放下。轻轻问了肖齐一句 “什么时候来取?” “妙妙” “安稳过了这几个月,已经算是我白赚的了。再说,你们带我回来,本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肖齐愕然许久,往后退了几步,抱着自己的手套坐在了床上。 亏得他原本还想着要说些什么来过渡,如今可好,不用自己白费脑筋,人家自己送上前来了。可他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桂花糖糕是好吃,卖糖糕的梁伯伯人是很好。可再好的人,在好吃的东西,也不会给了你篮子还送上一副碗筷吧? 肖齐篮子里带着的碗筷,周边都是镀了金的,一看就是姜家的东西。 他哪里是从集市上回来,分明是为了让辛妙不吵闹,差人买了东西来讨好她! 这些天里,辛妙开着天窗听见的闲言碎语可不少。其中最多的无非就是半个多月前,肖齐在戏院里向姜婉云求婚,包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戏,只唱姜婉云最喜欢的那一出《春闺梦》。 这期间,肖齐曾几次登台,向姜婉云表述爱意;直到夜深了,姜婉云才点头答应。 据说为着这事儿,还得罪了城东的郭家二少。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眼下辛妙在意的,是肖齐什么时候带自己出去。 她得见一见她的凉生。不管凉生现在是什么模样,还有没有感知,她要确定她的宝贝儿还在这里;否则即便不久后,她给凉生报了仇,又要到哪里去找她,给她安葬呢? “你不说话,是现在就要吗?带我去吧!” “你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闹,不抵触!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我的负罪感就越重!” 肖齐的眼睛里都是血丝,盯着辛妙的时候,眼眶中已经有了隐隐的泪光。辛妙很像相信他是真的难过,可她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因为是你,因为你是肖齐哥哥;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抬手抹掉眼角温热的眼泪,辛妙整理了衣服,自己先出了门往外走去。顺着楼梯一路旋转向上,看见地下室通道的门口,正坐着位穿了貂毛大衣和羊皮靴的贵家小姐。 见姜婉云端坐在这里,辛妙一点也不奇怪。以姜婉云的性子,自己恐怕是她心低埋着的一根刺;轻易无法拔去。 从刚才肖齐沉默不言的时候,辛妙就猜到,姜婉云一定等在门外。 否则以肖齐的性子,肯定会借着机会,好好发挥一下自己那三寸不烂之舌;可姜婉云在门外等着可就不一样了。 若是自己和他两个人眼圈红红的出来,姜婉云必然会疑心发怒,到时候别说是保自己了,肖齐连他自己都未必保得住。 至于姜婉云为什么在这里,这样一个给她下马威的好机会,她怎么可能不在呢? “姜小姐,别来无恙。” “你这个女人真是不讨喜,难怪肖齐不要你。” “是啊,小门小户的女儿,跟姜小姐比不得。” 不知是不是假话说多了,如今面对着姜婉云说出这种话,辛妙的脸上,也能淡然的毫无波动。 姜婉云也没有再客气,直接挥手示意身后的两个护士上前抽血。 之所以说她们是护士,不只是因为他们穿的白大褂和护士帽,更是辛妙在他们身上闻到了浓郁消毒水的气味。 不过这两人下手的样子,可不像是护士。辛妙好歹也是上过私塾的人,知道这人抽血不能一次太过量。可这两个护士,对着自己的胳膊已经抽了满满两个针筒,照这么抽下去,自己还不呜呼在这儿了? “你们抽这么多,是把我当一次性的取血工具了吗?” “怎么,怕了啊?” 辛妙笑笑,低头的时候,余光扫见姜婉云正低头剪指甲。 怕?她若不是要为凉生报仇,早就跟她拼命了,说什么怕呢? “我记得,山上那个先生和后来你们带去的老头儿都说过,一定要鲜血。你让他们抽了这么多,就算它能吃得下我的,肖齐能一次给它这么多吗?” “你威胁我?” 姜婉云踢掉凳子上前,一把捏起辛妙的脸;一双眼睛似乎要蹿火似得,恶狠狠的瞪着辛妙。 而辛妙却依旧嘴角带笑,心里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姜婉云才是那个害怕的人。只要自己还活着一天,她的心里就永远存在着一个刺;就算肖齐对她求婚了又如何?她不还是紧张的一步都不敢离开么! 不过,她辛妙也不是傻子。既然肖齐现在对自己上了心,如果不趁机好好利用,岂不浪费。再怎么说,这强势未婚妻欺凌时势前夫人的好戏,还是要让他看一看的。 “我已经在姜家苟延残喘了这么久,每一天都踩在刀剑儿上活,哪里敢招惹你。” “你做着副可怜相给谁看?!” 姜婉云一肚子的怒火还没发完,猛地被一股外力用力扯到一边。要不是底下的人手快推了椅子过来,姜婉云这一跤必然摔个四脚朝天。 肖齐让那两个护士罢了针,亲自给辛妙按压胳膊止血,又给她套上衣服,差人送了她回去。 见下人把辛妙安全送回去,肖齐又把人打发了出去,这才脱了外衣质问姜婉云。 “你刚刚在做什么?!” “你没看到吗?取血啊!” “取血。许先生嘱咐多次,一定要有鲜血喂养,且每次只需几滴!你那是做什么,她整个人的脸色都白了,嘴唇都没有了一丝血色!” 姜婉云从没见过这样暴怒的肖齐,她有些愣神。难道,肖齐心里真的还惦记着那个野女人?可取血的事,明明是他先开口去说的;如果不是他开导的好,那女人怎么肯自己走上来呢? “你想让她死,是吗?” “我,我” “她死了,没有人能在跟我一起喂养小童;姜家,就能继续压制我了,是吗?” “不是这样的,肖齐。我只是讨厌她那副模样,我没有要” “事成之前,取血的事都由我来;你就不必过问了。” 看着肖齐转身离开的背影,姜婉云彻底颓然了。 不过是给那个女人抽了点血而已,肖齐怎么就生了这么大气呢?自己就算再不懂事,怎么可能拿他们的大计划来开玩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喂养2 按照肖齐的原计划,本不应该这么早就对姜婉云如此的。 可当他从地下通道里出来,看到辛妙苍白的脸色那一瞬间,他就忍不住了。早点开了头也好,早些挑明大家也都跟着早些结束,免得夜长梦多。 几个月来,他不知多少次梦见跟辛妙的那些从前。为着不让姜家那一对老狐狸疑心,肖齐已极其谨慎小心。 思念缠身的滋味纵然难过,可为了保护辛妙,也为了让姜婉云卸下防备;他从来都是向下人打探辛妙的消息,自己连一步也没近身过。 辛妙对自己说的那一句“心甘情愿”就像刻在了肖齐的脑袋里,辛妙苍白的脸色,和着那句扎心的话,一直在肖齐脑袋里晃动,刺激的他快要撑不住了。 “小四儿,进来!” “肖先生有什么吩咐?” “让厨房煮一锅红枣枸杞银耳汤,给宅子地下的辛姑娘送过去。”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老二被处理掉以后,小四儿就被肖齐留在了身边。美其名曰他机灵,但实际上,是要用小四儿来掩人耳目。 到底他以前是姜婉云身边的人,肖齐留他在身边,一是做给姜婉云看,二来,以后若要处理掉他,也好找借口。 毕竟是姜家主子面前常露脸的人,要是随便找个理由打发,怕是不好。 这益气补血的汤水一送就是四天。每天都是到了傍晚时候,肖齐差小四儿把补血汤给辛妙端过去,还告诉小四儿,非得亲眼看着她喝下才许回来。 辛妙本就恶心肖齐的作为,再看见来送的人是小四儿,这心里更是别扭。每次都一饮而尽,早早让人把东西收拾了离开,免得她看着反胃。 这东西送到第五天的时候,终于出事了。 辛妙将那滚烫的补血汤浇在小四儿脸上时,肖齐刚好叫了姜婉云来探视她。冷淡了四五日,难得这天肖齐的态度好些了,姜婉云开心的不得了。 可两人才走到地下楼梯的一半,就听见辛妙住的地方,传出了小四儿杀猪一样的嚎叫。 姜婉云拉着肖齐跑到屋里的时候,小四儿正捂着双眼在地上呻吟打滚儿。 辛妙还侧躺在床上喘着粗气。衣裳半开着,胸前还撒了些银耳汤。牛一般大通红的眼睛,正死盯着地上已经滚成泥猴儿的小四。 “啪!” “亏了肖齐还惦记着你,让人日日给你送补血汤来。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 姜婉云本就忌讳辛妙,再看见自己的人吃了亏,哪里还顾得盘问,大踏步的上前就给了辛妙一个耳光。 小四儿虽被烫伤了滚在地上,可听见了自己旧主的声儿,还是一蹦两个高。跳起来一头磕倒在姜婉云脚边,哭着喊着,要姜婉云给自己讨回公道。 小四儿人跟着姜婉云已经有快十年,这么多年过来,当主子的哪会不知道自己底下人的德行?肖齐才刚和自己和好,可不能让他在这里嚎叫着惹人烦。 “白长了一副壮实模样,下去吧下去吧!” “慢着!” 肖齐抓着小四儿肩膀的衣服,一把就把人给拎了回来。 “她身上的衣服,是你扒的?” “肖先生” “是不是!” “不,不是。我” 小四儿的眼睛被汤里的银耳胡着,怎么擦也睁不开,可肖齐手上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一直拎着他的肩膀;以至于他只能借力在空中打晃。 最近连着天儿的来送汤,小四儿是眼见着辛妙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今天气温不算低,小四儿来的时候姜家地上已经聋了地笼,烘的人脸色就更好看了。 看着辛妙红晕着脸蛋儿歪在床上,小四儿的心里就犯了痒;加上没了二哥做先手,自己可是难得能尝个鲜。何况他出门之前,肖齐就已经不在家了。 想到这些,这精虫上脑的男人,哪还顾得上什么后果! 手里的汤一放下,就急着去扒了人的衣服。可小四儿忘了,辛妙已经恢复了这许多天,体力是早就有了的;衣裳才扯开了几颗扣子,辛妙就把人推到一边,抓起床边柜子上的碗罐,悉数扣在小四儿头上。 “小四儿,是你家小姐告诉我,你勤快又机灵我才把你带在身边的。” “是,小的” “婉云,他说他没有,你信吗?” 肖齐抓着小四儿的手还在一点点收紧,他真是害怕又庆幸。还好刚才姜婉云要他出门的时候他犹豫了,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小四儿跟在肖齐身边的这段时间,日日都向姜婉云汇报自己的行踪他不是不知道。 只是小四儿从前就是姜婉云的人,虽然背着自己在传递消息,对自己安排下去的事却也算得上是尽心。加上自己也一没着手做什么,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小四儿竟然又对辛妙下手了。看来他是不用留他了,便传了自己新招的管家进来,把小四带走了。 姜婉云想拦,肖齐却没有出声。 他有把握,姜婉云不会让他留在这里,自己追出去。所以,干脆径直绕到姜婉云身后的柜子里,拿了件衣服出来,给辛妙递过去让她盖着。 “这个病秧子还真是金贵,竟然要劳动你姜家姑爷来亲自伺候!” “姜家,有把我当姑爷吗?” 这是第一次,姜婉云在肖齐的眼神里,感受到了凉凉的气息。 “你说小四不会急到连一个病歪子也不放过。那么你呢?” “肖齐,你什么意思?” “辛妙若是死了,对姜家可谓无害啊!不,不仅无害,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这前路我可都铺好了,一旦辛妙出了事,灵童就不归我管束了;这一切不都划为你们所有了吗!” 肖齐的言语间,除了冷清就只剩下一股浓浓的厌弃感。 姜婉云有些不知所措,姜老爷确实跟她提过,要想办法压制住肖齐,不能让他一支独大;可姜婉云并没有答应,也没有对他做过什么。 自从肖齐跟她求婚之后,她已经铁了心认定自己就是肖齐的人了。怎么可能在背后算计他呢? 小四儿是自己安插在肖齐身边的不假,可姜婉云只是想时刻知道肖齐的状况罢了;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威胁啊! “肖齐,你已经跟我求婚了,是我的未婚夫。我怎么可能挡你的路呢?何况你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政绩,这是谁也拦不走的啊?” “你不愿意留小四在你身边,可以跟我说啊。你喜欢谁,觉得谁得力,我都可以让他去跟着你!” “还有,还有这个女人。本来就是带回来给你做小童取血用的,我哪里在乎她的什么生死!” 听了姜婉云最后这一句话,辛妙都忍不住嗤笑一声。 “姜小姐怕是忘了。没了我,肖齐不禁不能管束小童,还有极大的可能被其反噬。” “你个溅人,胡说什么?闭嘴,你给我闭嘴!” “听说,被阴鸷之童反噬的人,都死相凄惨,连轮回都不能入。” 辛妙怎么可能听姜婉云的,这么好的机会给他们之间制造裂痕,辛妙当然不会放过。 “你听到了。” “肖齐,不是的。我没有这么想过,从没有!” “不只是我,这事连辛妙都懂得!你还敢说你没有?” 说到底,不还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嘛?这才几天的功夫,肖齐就已经因为这个女人跟自己闹了两次。再让这个祸害待在这里,姜家还不被她给闹翻了天? 姜婉云是个直性子,心里有了想法,这手上就藏不住;她一把抓住辛妙散开在床上的长发,顾不得肖齐是不是在这里,拖着就要往外走。 一边拖,嘴里还念念有词。 “你个溅人,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你做什么?!” 肖齐用力扯开姜婉云拉着辛妙头发的手,急忙把人护在怀里。姜婉云会发怒发疯是完全在他计划之外的。 这几天,辛妙虽然气色好了许多,可一直没能出去屋子,吃的东西也都是应付了事,脑袋早就因为缺氧有些昏沉。被姜婉云这样一闹,整个人头皮发麻险些晕了过去。 “她对你说了什么,哄的你这样怀疑我?” “平白无故的,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无缘无故你会这么护着她,难不成你还怀念她这副烂身子?” “姜婉云,你疯了!” 肖齐不想再理论,把怀里的人又裹紧了几分,就这样拦腰抱着人走出了地下居室。辛妙挣扎着让他放开,他也一言不发。 不管姜婉云在后面怎么捶打追赶,肖齐都没有回头;以至于最后连姜夫人和姜老爷都惊动了,肖齐也不曾松手。 “别再动了。你虽然不沉,可现在前面有狼后面有虎,你就别给我添乱了。” “待会儿不管碰见谁,说什么,你只闭上眼睛靠着我就是了。” 肖齐才凶了辛妙几句,嘱咐的话没说完。姜夫人就带着人,扛了木棍锄头拦在主宅外头,非要他把人放下。 可肖齐是铁了心要把人带走的,任谁出面都拦不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喂养3 “肖齐,把人放下。” “如果婉云都规劝不了我,姜夫人以为,还有谁可以?” 肖齐这样强势的顶撞,是姜夫人万没料想到的;肖齐虽然有心计,可在她和姜老爷面前一向听话;这时当着姜家所有下人的面公然顶撞,着实是让姜夫人丢尽脸面,一时面红耳赤。 而姜老爷此时正站在主宅的阳台花园上,往下冷眼瞧着这一幕。因为担心肖齐听到了二房的事,姜老爷已经很久没有跟肖齐正面相对了。 为着二房的事,姜老爷也对自己的女儿提过,最好能借着柳灵童这个机会,扳倒肖齐;这样一来,除了辛妙这个碍眼的不说,还能把肖齐的气势打压下去。 若是姜婉云无意,以姜老爷的实力,自然能给她安排一门夫婿;可若她还有意,找许家的人来给肖齐保命就是。 姜老爷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的女儿竟是个死心眼。经过肖齐在戏院求婚一事,她竟死心塌地的要跟着肖齐,不管姜老爷怎么劝说,都不肯动摇,也是奇了。 今天这事闹成这样,姜婉云的脸面自然是留不住了;但只要他还没出面,这说出去,充其量也就是小两口吵架,不会有什么太难听的。 可若是他和夫人都出面了,这事即便拦得住,以肖齐现在的状态,恐怕也会豁把实情和盘托出。 姜家下人多且杂,过不了几天外面就会纷传,姜家不顾人伦,竟利用肖齐和其前夫人的鲜血,来谋取利益政绩。到了那时候,可就不是他管制下人能收住场的了。 “请夫人让开。” “肖齐,你已经对我女儿求婚,是她的未婚夫,这事人尽皆知;如今你抱着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从姜家出去,这成何体统?你不要欺人太甚!” “姜夫人以为,是我自己愿意这样的?” “你不愿意,还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不成?” 听姜夫人的这些话,辛妙真是要笑到直不起腰了。 不相干?自己跟肖齐可是正经结了婚的,虽然肖齐跟姜婉云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可到底自己跟肖齐还没有合离,怎么她就成了不相干的人? 再者,听肖齐言语间的意思,这姜夫人应该是对最近的事一无所知;怎么姜家人都有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做事的习惯吗? 辛妙暗中扯了扯肖齐的袖子,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想肖齐今天所做,虽然并不全是为了她;到底也有几分对她的情谊在,既如此,自己何不借着机会,添上一把火呢? 谁知这肖齐竟像感觉不到似得,手臂一动也不动。气的辛妙对他拳打脚踢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掀开盖在身上的衣裳,自己跳了下来。 “姜夫人安好。” “你还敢开口?” 姜夫人是极讨厌辛妙的。 自从她来时见过一面,这几个月来,姜夫人一直没有再过问辛妙的情况。 她有些害怕看到辛妙的脸,只要一想起辛妙的模样,姜夫人的脑袋里就全是二小姐的音容笑貌。姜夫人老了,身边也没个亲信;想起曾经的挚友这样多年杳无音信,不免心中难过。 可姜夫人也确实不知道辛妙所说的这些事,从前的姜婉云,每日回家都会缠着自己将些小秘密;可如今有了肖齐,已经很久没跟自己亲近过了。 “我是不敢,可我若在不开口,怕也就要死在你们家姜小姐手里了。” “溅人,你胡说什么?!” 辛妙扯起嘴角笑着,用力抿住了嘴唇没有说话。等姜夫人拦住了自家女儿,辛妙才有开口。 “姜夫人还不知道吧。就在半个小时前,我险些又被人折辱一番。” “好歹吃了姜家这么久的饭,要说是别人我也就认了;可偏偏是从前就欺负过我的,他那乱七八糟的招数下来,别说是站在这里,恐怕我连说话的气息都没有了。” “姜夫人或许认为,我一条贱命不算什么;可若是我出了什么事,肖先生恐怕也” “这话说出来怕引起误会,姜夫人明白就好。” 面对着姜夫人和姜家一众下人,说辛妙不胆寒是假的。自己眼下的情状跟肖齐可不一样;姜家再怎么恼,也不会碰肖齐分毫;自己若是一句说不好,可就要棍棒上身了! 可辛妙就是故意要在这时候站出来的。不管姜家动不动手,她要趁着机会,给肖齐卖一个人情。免得他还向从前似得,以为略施小计,就能收买了自己。 看着姜夫人的眉头紧皱,辛妙知道自己的话她是听进去几分了。只是现在天已经快黑了,站在外面已经能明显感觉气温正降下来。 原本在屋里辛妙都是躺着的,顾而穿的不多,刚才靠在肖齐怀里也是有他的衣服保护;现在这么干站在院子里,辛妙整个人都抖的筛糠似的;在这么耽搁下去,她没有被饿死折磨死,也要被冻死了。 姜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又端了端下巴;辛妙在姜夫人眼里,就是个诡异的存在,她不愿意多费唇舌;直接开口跟肖齐谈判。 “肖齐,这件事是下人不懂分寸,可你不能记恨在婉云头上啊!何况,这人现在不是没事儿吗?” “姜夫人” 肖齐在开口的一瞬间,把辛妙又往自己怀里拉了拉;也不顾姜婉云黑的快要滴出墨来的脸色,继续说道 “姜小四可算是婉云的心腹了吧?!他跟了我之后,也没少为姜家做事,对吗?” “什么?!” 姜夫人心中一惊,她看着身边的傻女儿,恨得咬牙切齿。难怪这几个月,她常看到姜小四在老爷的书房进进出出,原以为是婉云让他给老爷办什么事;哪里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出戏! 姜婉云会把小四推到肖齐身边,确实是走了一步臭棋。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自己这女儿是怎样打算的,这人用的,未免也太过显眼了! 这个姜小四,从前只是姜二身边的一个跟班儿,还是个出了名爱犯浑的;姜夫人真是惆怅,自己这个傻女儿怎么就看重了他呢! 自两个月前开始,肖齐就已经混入了政界,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给以后的政绩铺路。 现在这事一出,必然会怀疑姜家安插了眼线在他身边,伺机对他不利。 眼下的状况,姜家已经是理亏的一方,再多争论下去也是无益;为避免两败俱伤,姜夫人决定先退一步。 “管家,你带人先下去吧。” “妈妈!” “闭嘴!” 姜夫人呵斥了姜婉云,握着她的双手狠狠掐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出声;自己则吩咐管家把人都带下去,既然是他们理亏,那就先把态度表明,免得让肖齐抓住话柄。 “肖齐啊,我知道我现在跟你说,这事儿与我们无关,你必然不信;所以咱们也干脆一些,不如你先说说你的打算?” “姜夫人是个明白人。” 肖齐很满意姜夫人的处理方式,让他先开口,就相当于给了他主动权。如今的局面,虽然不能是他完全掌控,倒也算的尽在他料想之中了。 “辛妙,是绝不能呆在姜家了;我会带她走,把她保护起来。” “带她走,难不成你要把这个女人带到你家里去?” 姜夫人的话音未落,姜家主宅里突然响起了各式各样的响声,姜家的下人也在里头跟着不停喊叫,一会儿有贼,一会儿又有鬼,闹得不得安宁。 姜夫人和姜婉云也顾不得那许多,越过院子中的肖齐和辛妙,赶紧回屋里一探究竟。 肖齐暗到不好,是柳灵童久未进食,在闹脾气了。 许师傅嘱咐过他,第一次吸食过人血后,每隔三日就要给他吃两滴,可肖齐心疼辛妙的身体,这几天一直都没有开口。现在算起来已经是第五天了。 肖齐扶着辛妙跟在姜夫人身后进了主宅。看见客厅中,原本摆放在高处的花瓶碎了一地,茶几桌椅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到,原本平滑的表面都变得坑坑洼洼。 姜家在内里伺候的几个下人,这会儿正躲在橱柜后头瑟瑟发抖,一个个蓬头垢面不说,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姜家闹鬼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几个躲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出来,把地上收拾干净!” 姜夫人平日里最爱干净,也最不信鬼神之说;听下人嘴里念叨着的话,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一进门就呵斥着让人处理干净。 可这下人都是眼看着东西自己飞起落下的,一个两个都吓得不轻,哪里还管主子在说什么?! 辛妙看着眼前的情状,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却十分痛快。不管是什么人什么力量,能让姜家这样不得安宁,那就跟她辛妙是同道中人。 “妙妙,这是小童许久没有人血喂养,在闹事了,你可否” 辛妙心里正乐呵呢,肖齐突然贴紧她的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 小童?这个折腾的姜家鸡飞狗跳的,竟然是自己的凉生?! 知道了这事儿,辛妙就更开心了;这是不是就代表着,只要自己不开心,就可以让姜家跟着自己没有好日子过呢?! 辛妙思索了一下,强制自己压住了心中的喜悦之情,一双手放到腿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她泪水直流;辛妙也趁此机会,一双眼睛紧紧锁定肖齐,哽咽道 “肖齐哥哥,取血之后,你还会带我走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复仇之路1 肖齐带着从辛妙指尖刺出的鲜血,穿过吵闹糟乱的客厅到柳灵童安坐的位置,先把辛妙的血滴了过去,又把自己的手指刺破也滴了血。 从他们进来开始,小童似乎感受到了喂养人的气息,就已经不再闹了;可到现在姜家还是鸡飞狗跳的,没个安宁。 肖齐送了血之后没有停留,转身拉着辛妙就出了主宅。 外面的天已全黑了。天气冷,辛妙的脚步也慢,完全跟不上肖齐的一双大长腿;肖齐走了几步发现自己身边的身影越发往后了,干脆转身接着抱起人走。 “我自己能走的。” “夜里风大,你别被吹跑了才好。” “明明是你的步子太大了,我哪里跟得上” 辛妙这一句话,说的声音很小;可落在肖齐耳朵里,却是软糯娇俏,受用的很。自从辛妙怀孕以后被关在他们的新房里,肖齐已是很久没和辛妙这样说过话了。这一刻虽然来得有些狼狈,如今看起来却也值了。 肖齐抱着辛妙在怀里,想起刚才在姜家客厅时,辛妙对自己说的话,不禁又把手收紧了些。 “肖齐哥哥,我不求能跟你再厮守,只要你带我离开这里;只要离开了姜家,我就能有精神活下去。” “在姜家的这些日子,我活的无趣无味;姜家是没有人欺负我了,可我也像个是个透明人似的,毫无存在感;不禁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接触不到,更更看不见你。” 辛妙的话,说的凄惨;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哭的,眼泪鼻涕都流了大把。肖齐看她这副模样虽然动容,可心里却萌生了个疑影。 “孩子的事,你就当真不恨我吗?” “失去了凉生,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伤痛;可如果真的要跟你比起来,她到底只跟了我十个月。我忘不掉那些和你的从前,也忘不了这十几年来你对我的情谊。” “妙妙” “我不能说我不恨,但我更恨的是自己不能放下你;所以我才不要和你厮守。也算我为凉生,尽一份做母亲的心了。” 如果辛妙说自己完全不恨,肖齐是根本不会相信的;相反的是现在,辛妙坦白对他说了这些,反倒让肖齐更安心了些。 他宁可相信,辛妙是因为对他还有爱而抵挡了恨,也不会相信辛妙是没有恨得。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辛妙不仅不恨他,反而是恨毒了他! 被肖齐抱着虽然尴尬,可辛妙也懒得跟他较真。眼下最重要的,是要保护好她的小身板;身体好起来之后,她才有力气做别的。 自从跟着肖齐从姜家出来了,辛妙已经回到他们的婚房有半个多月了。 这段时间里,肖齐每天都会自己亲自来送一次银耳补血汤,每三天在她手上刺几滴血带走。 辛妙不止一次的跟他说过,只是几滴血而已,不用这样每天都补着;可肖齐却说,要把她从前亏损的,都趁这机会补回来;否则他心里难安。辛妙也安然受着,不在跟他辩驳。 算了算日子,今天晚上肖齐又该来她这儿取血了。 这段时间以来,辛妙每次都会提前算好肖齐要取血的日子,在他来之前就把血取好了,存在器皿中;等他提及之前,自己就先开口,把预备的好的鲜血递给他。 一次一次下来,肖齐对她的愧疚感越来越重,对她也越来越放心。辛妙想,她也该是时候准备行动了。 肖齐是个地地道道的上海人,最喜欢吃的就是梅菜肉和清炒笋尖。辛妙琢磨了许久,让下人出去买了些菜和配料回来;今晚,她要亲手个肖齐做一餐饭。 只是做饭时,辛妙刻意把梅菜炒老了许多,也刻意把清炒笋尖的油倒多了。她需要一些意外,一些借口。 “妙妙,我回来了。” 从姜家回来之后,肖齐每次从外面来她这儿,都会像刚结婚时一样;一进门就大喊一声。说得好像他们真的还跟从前一样,只可惜,辛妙的心,已经是铁打的,再进不去什么温情了。 “今天似乎有些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我去集市上绕了一圈,带了你爱吃的糕点回来。” 辛妙知道肖齐这是为着今晚取血在讨好自己,却也并不戳破,开开心心的把糕点接过来,用盘子装好了拿到桌上。 “我今天做了你平日爱吃的菜,东西是你安排的人买的,菜是我一手做的。你尝尝,看还和以前一样吗?” “你还记得我爱吃什么?” “你的喜好,我什么时候忘过。” 肖齐看着辛妙,笑的嘴都要裂到耳根子去了;也顾不得脱衣服下手,坐下就动了筷子。只是这第一筷子进了嘴,这第二下就怎么也不想再动了。 辛妙坐在肖齐对面,看他的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的,知道肖齐是感觉到了。也不一直这么尬着,痛痛快快的开了口。 “行了,你别吃了!” “妙妙,我忘了洗手,我去” “我知道不好吃。这梅菜老的塞牙,笋尖油多的腻人;配起来根本吃不下。” 辛妙夺了肖齐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拍,自己也冷这张脸坐在那里不再说话。 看着辛妙和肖齐这样突然尴尬,林青燃真是替这些菜品愤恨。 说起来,林青燃也是许久没对肖齐一行人评价什么了。光是看着自己从前对辛妙做的这些事,就够她羞愧心烦的了,加上还要记着些大致细节,哪儿还有空去整理自己脑袋里的想法。 只是现在突然看到了辛妙做的菜,想起了妈妈给自己做的哪些菜。幸好辛妙已经要有所行动了,大概自己也快能从这异界的空间里出去了;到时候,可要缠着妈妈多给自己做些吃的才行! 林青燃好容易从辛妙的世界里,跳出来一小会儿,这两人就在自己眼巴前吵了起来。 “这些天,你一直让人把我圈禁在这儿,美其名曰,要我好好休养;可实际上,不还是和从前一样么?” “姜家的势力你不是不知道,怎么就偏要去冒险呢?” “肖齐!我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我的父母,已经一年多没有看见外面的街道,我不知道现在流行什么样的裙子,不知道现在最受女孩子喜欢的胭脂是什么颜色。现在,连想要给你做一顿饭,都不能有好的食材!” 辛妙故意把菜做的难吃,就是要等到现在这样一机会,让自己有话可说。她要跟肖齐争取,只有她得到了出门的权力,她才有机会安顿好父母,为凉生报仇;否则,就这么被他肖齐困在这四方的院子里,她不是白受了这么久的委屈! “妙妙,我知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可眼下,我实在是不敢妄动啊!” “虽然我的政绩已经越来越好了,可姜家在政界的手也是越伸越长;若是这时候让他们抓到了你,你认为他们会手下留情吗?” “何况,经过上次我从姜家把你带走之后。我跟姜婉云的关系,就一直冷冰冰的;姜家虽有心撮合,我却也不想再迎合了。我想要的人,始终是你。” 辛妙相信肖齐不想再迎合姜婉云,却不信他是为了自己。 肖齐的野心大到意欲称霸整个上海,当初能为了这个接近姜婉云,现在又怎么可能为了自己放弃?还不是因为有了柳灵童做辅,让他没了后顾之忧! 他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跟姜家翻脸,恐怕也并不是担心姜家在政界的人脉;而是因为柳灵童还安放在姜家地界,若是收在他自己手中,恐怕姜家会是他第一个要扳倒的吧! 过河拆桥,可不就是他一向做的么? 辛妙看着肖齐,或许是因为太激动,他的脑门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辛妙沉默了许久,掏出侧兜的丝绢,给肖齐沾拭了脸上的汗渍。 “或许是我太心急了。我只是想,如果能偶尔出去走走,带些时新瓜果回来,你来了,我也好给你做些喜欢的东西吃。” “政界的事,我不了解也弄不明白那些;只是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我不出门就是了。” “肖齐哥哥,只要你待我的心还跟从前一样,我愿意做你的笼中鸟。” 辛妙的话才说完,停留在肖齐鬓边的手就被人一把抓住。肖齐紧紧握住辛妙青葱一样的五指,来回摩挲,不停地放在嘴边亲吻。 “妙妙” “我知道你担心我。是我不好,不该跟你吵的。” 都说男人是给个杆儿就往上爬,今日林青燃可见识到了。辛妙这才说了几句软话,肖齐就从握手直接变成了拥抱。 肖齐拉着辛妙的手,把人紧紧锢在怀中;重新拥抱着辛妙的这一刻,肖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 为名利奔波的这些时间里,他跟姜婉云,也跟许多交际名媛来往过;可都是逢场作戏,不曾走心;只有辛妙,让他在抱着她的时候,打从心里觉得安稳。 辛妙虽然厌恶和肖齐接触,但复仇胜过一切,姜二和姜小四当初对她那样羞辱她都能忍,如今被肖齐这样抱一下,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辛妙没想过,这肖齐贪心不足,竟然要在她这里过夜! “妙妙,我今晚留下来陪你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复仇之路2 林青燃心里不禁冷笑一声。 突然对许勤这个人,在心里画了个红问号;这个人的前身怎么这么渣啊! 她突然想起前些天在家时,林母对自己说的话,心里有些打鼓;万一自己跟许勤结了婚,他该不会也这么不靠谱吧?! 说起来真是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许勤了,前段时间林青燃还会时常担心许老爷子和许勤c老向的状况,现在反倒不去费心了。反正自己也出不去,连辛妙都触摸不到,她还是别白费那些精力了。 林青燃现在只祈求,辛妙能坚定信念,抓紧时机赶快下手,她也好早点解脱,出去跟老爷子汇合。 “你说什么呢,别胡闹了。” “我没有胡闹,我是真心的!” 辛妙挣扎着从肖齐怀里脱离开来,她可以委屈自己去做一些事,但她还不能委于肖齐身下,报仇的路,她还一步一步走的谨慎小心;绝不能有意外。 何况,跟肖齐生活在一起,和他复合,是辛妙根本无法接受的。 “肖齐哥哥,我在姜家的时候就说过,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了。在你向姜婉云求婚的那一日开始,我们就已经合离了。” “不,我不承认!” “你不承认,可全上海的人都已经替你承认了!何况,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恐怕你在我这里还没睡到天亮,姜婉云就会让人来砸开门把你带走。到时,我是死是活,还不都在人家手上了?” “妙妙” “你自己不也说嘛吗,如今姜家的势力还在你之上,你不愿让我冒险。” 肖齐看着辛妙,眼中似乎有一些陌生;他在想,是什么时候开始,辛妙已经变得这样伶牙俐齿了;从前的辛妙,对自己是不会说一个“不”字的。 此时的肖齐真恨啊,他恨姜家的触手无处不在,也恨姜婉云当初的威逼利诱,可最恨的,还是自己这一颗曾经被蒙了的心。 他何尝不知道上海之大,能人无数。他一个西洋留学回来的无名小生,想要在大上海里打出一片天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当姜婉云把事业蓝图描述给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沦陷了。 他毫无保留的依靠在姜婉云身边,拼了命的依附于姜家;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能挺胸抬头的站在大上海的地界上,带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呵护她,保护她,再也不让她受一点屈。 如今时间过去两年多,这一路走来,肖齐都不敢回头看。他不敢想自己都对辛妙做了什么;在利益驱使下,他几乎忘了自己的初衷是什么。 肖齐人走的时候,已经像丢了魂似的浑浑噩噩;辛妙虽然讶异,却也并没有多问。 肖齐没有强求着要留下已是万幸,今天的事已经有许多超出了计划,自己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这一天之后,肖齐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看过辛妙。家里的下人还是每天都给她炖银耳补血汤,也还是跟从前一样不许辛妙出门。可肖齐却在没有来过,就连取血的事,也都耽搁了下来。 辛妙知道,这里的下人每个都能联系的到肖齐;也一定有人每天都在给他报备,自己都做了什么。 说不心急是假的,可现在的辛妙还不敢轻举妄动;她还没有完全的把握,肖齐对自己,到底有几分信任。 “今天还是一样吗?” “是。这段儿时间,她每天都让我去给他卖不同的菜回来;大概傍晚六点左右就会做好饭菜,起初实在厨房等着,后来大概是心急,就每天都做好了跑到大门口去等。” “我有多久没去看她了?” “得有半个多月了。我瞧着,她人都瘦了不少。” 肖齐想问她怎么会瘦,是吃的不顺心,还是休息不好?可看看自己身后正低着头的下人,又自嘲起来。 问他们有什么用呢? 辛妙是个实心眼的人,从小都是自己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的。从姜家把她接回来的这小半年里,自己几乎日日都去看她,如今突然断了联系,她又怎么会过得好呢? 这个丫头,嘴上说着不愿跟自己在一块儿,可心里还是这样既挂着他的;否则,怎么会这么久了,每天都做了饭等着自己呢? 想到这里,肖齐的心里突然明亮了许多。他不想再怀疑探究了,辛妙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恋人,他要把自己最初的人找回来! “都这么晚了你要哪儿?” 肖齐才拿起衣服准备出门,就被姜婉云站在门口撞了个正着。现在时间已经快要到十点了,深更半夜里的,难怪姜婉云要多问。 “我有点急事儿,出去一趟。” “肖齐!” 姜婉云伸手拦住肖齐的胳膊 “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溅人?” “婉云,我希望你尊重我,也尊重她。这些日子我一直没有去给柳郎送吃的,再晚几天,它会闹脾气了。” 肖齐抚掉姜婉云抓在自己臂上的手,脚步飞快的出了公寓;只是他没看到,姜婉云另一只手中正拎着一桶香菇鸡汤。 为了留住肖齐的心,姜婉云不得已,跟着家中厨娘洗手学做羹汤。可惜天不遂人愿,老天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姜婉云站在公寓门口,就这么看着肖齐这样头也不回的跑去,姜婉云知道,没用了。 就算她真的愿意为了肖齐变成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他们之间也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从前,不管她怎么吵闹,哪怕肖齐再难受,也会碍着姜家的势力,给她几分薄面宠着她;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她,也算是尝到了从前辛妙的几分辛苦滋味了。 就在姜婉云冷静失望的同时,肖齐正用力踩着脚下的油门,往辛妙的住处冲过去;这是结婚以来,肖齐第一次这么急切的想回到那个新房里,想建到辛妙。 大约是天冷夜也深了,街上只有三两行人,远远的看着车灯光,就已经躲得老远;原本要二十分钟的路程,肖齐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下了车,他也顾不得锁车熄火,只把钥匙丢给门口的门童,飞也似的跑进了院子里。 一路到了卧室门口时,肖齐却突然拧不开门栓,他看着屋中漆黑一片,知道辛妙大概是已经歇下了。 可他等不了,他现在立刻就要看见辛妙。 “妙妙,你睡了吗?“ “妙妙,是我来了,你开开门好吗!” 肖齐用力拍打着卧室的门,咚咚的敲击声在深夜里格外响亮。 辛妙披着衣服走到窗沿下,轻轻掀开窗帘一角,透过窗子借着月光,她看见肖齐正努力拍打着自己卧室的房门;他没有戴手套,还穿着一身灰蓝色的中山装,看样子是从办公室里过来的。 肖齐一直没有跟辛妙说,他现在在做什么;但从姜家出来前,姜夫人和肖齐的谈话里,偶尔都有提起过,肖齐已经设计政界。辛妙想,他如今大概也算是小有成就。 这样一位青年才俊的政客,深更半夜里来到自己的院子里大敲房门,传出去,可不知要闹出多少笑话。 辛妙放下手边的帘子,把肩上披着的衣服整理好,又点了盏油灯才开的门。 “这样深更半夜了,你还跑来做什么?” 辛妙掌着灯站在门口,火光映在她腮上红红的,衬在这月光下好看极了。肖齐看着眼前温柔娇俏的人儿,方才一路上想的话,这时都说不出口了。 “你既不说话,就回去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着辛妙吹了灯就要关门,可这手边的门还没拉动一半,就被肖齐给握住了。 辛妙也不急着抬头,只把灯放下抽回了手,就那样静静的站在肖齐面前,等着他开口。 “你瘦了。” “这些日子工作很忙,我实在抽不开身来看你;今天听底下的人说,你日日都做了饭菜等我,我很欣喜。” “妙妙,抱歉;从前我做的那些事。” “你能原谅我吗?” 肖齐的一双手把门框捏的咯吱作响,此时的他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面对着自己心仪的姑娘,在轻声告白。 他紧张,害怕。生怕自己一个说不好,对面的姑娘就开口拒绝;可越是这样,说出口的话,就越语无伦次,不成思路。 “你说完了吗?说完就回去吧,我要睡了。” 辛妙虽然算到了肖齐会来,可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些话。她不能昧着自己的良心说原谅,也不能断然拒绝;为今之计,只有先说其他了。 “妙妙” “今晚做饭时,我窗口听到街坊们议论,明天太平戏院有一出《玉堂春》,你陪我去吗?” “去!你还喜欢听什么,我都找人唱给你听!” “我又不是什么霸王,人家唱什么我听什么就是了。” “是,妙妙向来是最贴心的了。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好。” 肖齐在辛妙这里,总共呆了不过一个小时,可人回去时却比来时还要精神得多。 辛妙关了门,又在窗子上看着肖齐出了门。终于,她这些日子的戏没有白做,肖齐让她出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复仇之路3 按辛妙的意思,只要按照人家戏开唱的时候出来就是了。可肖齐好不容易得了辛妙一副好脸色,说什么也等不到晚上。 这不,天还没亮,人就梳洗打扮好了,又等在新房门口。这回可不是辛妙不让他进,是肖齐下了车之后,就没再往里走。 他想像从前一样,能等到辛妙自己从屋里心甘情愿的走出来。 “小姐,还不出去吗?” “他来多久了?” “估摸也快有两个小时了,早晨天一亮我去开门的时候,就看见先生在外面等着了!” 辛妙愣愣的看着镜子,有些摸不透肖齐在想什么。 这看戏再怎么早,也是下午,哪有人一清早就去戏园子里,听那些咿咿呀呀的曲儿?再说,从前她和肖齐也常去天平戏院,那里日常是什么规矩,肖齐可比她还要清楚的多! 可这人既然来了,她也不好不露面。欲擒故纵也需有度,她可不想等到最后,把姜婉云给等来。 “你去把他请进来吧,就说是我让的。” “早前儿我就说了好几次了,先生不肯;就说要在外面等。” 这是什么意思?合着昨晚那个半夜闯进人家卧室的人,睡了一宿就改了性子了? 可看着身边丫头的模样,也不像是打趣她的,辛妙无奈,只好把人打发出去,说自己换好衣裳就出门。 年下的天愈发冷起来了,可辛妙思来想去还是穿了一身轻薄些的旗袍。出门肖齐有车,戏园子里人多又有碳炉子,只要他们不在街上闲逛,应该冻不着人。 从前,辛妙和肖齐出去的时候,总穿那些鲜艳亮丽的颜色,如今大约是心境变了,看衣服的眼光也和从前不同;挑来选去,辛妙最后穿了一身青蓝色白碎花的,不过是衣领和袖口都沾了狐毛。 这还是她刚从姜家出来的时候,肖齐给她做的,说是天冷了,这样护着暖和。 衣服换上简单,只是这头发可有些为难。因为辛妙,不会盘头。 以前和肖齐在一起时,辛妙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随着流行去烫了几个洋式的卷发,头发散着也不碍事;可如今她已经嫁了人,出门总该盘起来的。 辛妙对着镜子拧巴了半天,最后还是把梳子一扔,气鼓鼓的坐在梳妆台前。她算计了这么久,也没算到自己最后会被这三千烦恼丝给绊住! 门外的下人自然听得见辛妙房里的动静,这小丫头不仅没有帮辛妙一把,反而是快步跑出去,把肖齐给叫了进来。 自从辛妙生了孩子从新房逃跑了之后,这里的下人从里到外,都被肖齐换了个干净。人是肖齐找来的,心自然也是向着肖齐的。 “你不是不进来吗,怎么又来了?” “守门的小丫头说,听你在这里唉声叹气,不知道怎么开解你,只好叫我过来;幸好我来了,才没错过你这么美的一幕。” 这时的辛妙穿着一身青蓝色的碎花旗袍,旗袍修身的剪裁把辛妙的身材勾勒的几近完美,加上侧边两面的高开叉,一双修长笔直的玉腿,差点没勾了肖齐的魂儿去。 大约是辛妙的体质特殊,怀孕生子并没有让她的身材发福走样,反而让她从一个青涩的姑娘,变成了一个略微丰满,又韵味十足的轻熟女。 肖齐看着辛妙披散在背后的一头秀发,忍不住伸手上前。辛妙惊愕回头,却被肖齐一把摁住肩膀,说不许她乱动。 “你想梳什么样的头发?” “你会梳头?” “以前在西洋的时候,学过一点点。” 肖齐拨弄着辛妙柔软黑亮的头发,对着镜子里的人微笑夸赞 “还没打扮好就已经这么好看,我都不想让你出门了。” “简单一点就好了,只是去听个戏而已,不用太麻烦。” “好!” 好不容易才让肖齐吐了口,现在说什么因为人太漂亮不让她出门,岂不是要让辛妙气死了吗?! 还好她的话就在嘴边,不然这肖齐若是反悔了,她可是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这肖齐梳头的技术还真是不错。 他在辛妙的头尾出扎了辫子,又从中分成两股,一股一股的辩好又盘起,最后用一根青玉簪固定了位置;配着辛妙身上的青蓝色衣服,简单大方更添了一丝丝俏丽。 辛妙对着镜子扭来扭去看了半天,也觉得好看极了,一时兴起,还说要跟肖齐学学。 “你若是觉得好看,也不必学;我天天来给你梳头怎么样?” 若是肖齐肯接着辛妙的话往下说,兴许辛妙真的会跟肖齐找个时间学一学也说不定;可每每听到他这样的话,辛妙这心里,就有股说不出的烦躁。 “你今天来这么早,是要带我去哪儿;我记得戏院上午一般是不出戏的。” “你很久没出门,我看今天太阳好,想带你去浦江边上走走。” “浦江边?” 辛妙又问了一遍,想确定一下肖齐说的话;他是真的完全信任自己了吗?自己一个人来带她出门,还要去江边,就不怕她心有怨恨,把他一脚踹进黄浦江里?! “是啊。从前你怀孕的时侯” “从前你常念叨说想去看看,我想把它们都给你补回来!” 辛妙低着头转了转眼珠,不想让肖齐看见自己红了的眼眶。 怀着凉生的时候,辛妙已经被肖齐软禁在这里;那时的肖齐还时常应付着她,每当辛妙说想出门,肖齐就会说,她怀着孩子出门不安全,等孩子生下来了,要去哪里他都陪着辛妙。 可等到孩子一落地,连人带孩子,就全都没了 辛妙不想再回味这些不堪往事,她假意整理了几下衣摆,不去看镜子里的肖齐;她怕自己回想的太多,一个控制不住,在这里跟肖齐撕破了脸;那她这么些天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我们去江边之前,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天冷,饿着肚子去吹风,怕是不行。” “我来的时候,正见着咱们巷子口前头有人家在做,他家的粢饭糕看着就不错,你也爱吃。” 看肖齐说的眉飞色舞,辛妙也没拒绝他;好在自己不挑食,随便什么,吃点就是。 肖齐说的那个地方离他们的新房不远,辛妙也说想沿街走一走。 辛妙出了门,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说是要适应一下外面的空气;实际她是在分辨,自己当初是从哪里跳出来的,周妈的家又该是在哪个方向。 心里有了大概后,辛妙便主动扯了肖齐的袖子,一齐往西边去了。 幸好,这卖早点的人家是巷子西头的,若是在东头,万一给周妈碰见了,她可是要说不清了。 时隔近两年,浦江边还是和以前一样。江水滔滔不绝,一波接着一波的浪潮涌动,哗啦的水声自脚边传来,反倒让辛妙的觉得心里多了几分平静,仿佛是江水冲走了自己的那些毛躁。 江流天地外,大约就是如此了。 “在想什么这样出神,我去人家妹妹那里买了好多花回来,你看也不看一眼。” “花?” 辛妙顺着肖齐手里看去,果然是有一束红橙不一的野花。 她看见肖齐身后有一个拐着篮子的小姑娘,正顺着浦江边的栏杆,一个一个拽着周围人的袖子,问人家要不要买花。 小女孩的花很杂乱,一看就知道是自己清晨在路边采的。各式各样的野花,有许多,是辛妙连见都没见过的;那卖花的小姑娘长得清秀可人,如果家里条件不是太困难,将来一定会是个受人追捧的大家闺秀。 辛妙想到凉生。 她的凉生和这个姑娘一样,有一双大而透亮的眼睛,黑又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似的,眨起眼来上下扑朔,肯定可爱极了;凉生的嘴巴也长得好看,一张小嘴透红微翘,像极了自己,若是长起来了,一定比这个姑娘还要好看的多! “妙妙,妙妙!” “啊” “你见过那个小姑娘吗?” “没有,我只是” 看辛妙欲言又止的样子,肖齐心里明白了什么;他没有说话,只把花都塞到辛妙手中,给她紧了紧外面套着的衣服,单手把人搂在怀里,顺着江边慢慢走起来。 对于孩子,肖齐的心里也一直有些自己的疑惑。 孩子生下来时,自己就在眼前。那么柔软又邹巴的一团,是自己亲自把她裹在怀里,抱了出去。 人人都说,父女连心。可他抱着那孩子的时候,心里竟平静的很,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现在想来,就算当时的自己是被姜婉云忽悠算计了,也不应该对自己的孩子没有任何感情吧?他怎么就能毫无保留的,把那孩子给做了给自己铺路的祭品呢?! “肖齐哥哥,有件事” “你说。” 辛妙转过身子,从背靠着肖齐,变成了和他面对面;辛妙瞪大了双眼紧紧盯着肖齐问道 “你恨姜家吗,恨姜婉云吗?” “怎么突然这样问?” 肖齐有些发愣,自从辛妙进了姜家门开始,不管自己如何示好,辛妙对他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让他跟姜婉云好好过日子,不要再缠着她;现如今,难得他们两个人脱离开了姜家的视线,有了独处的机会,辛妙却突然问起了这样的话。 “从姜家出来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当初,姜婉云为什么非要你,以自己的亲生孩子为祭?以姜家的势力,她明明可以选择别的办法,或者选择其他人家的孩子;可为什么,偏偏是要你的!” 肖齐皱了皱眉头,这话,辛妙在山上的时候明明就问过一次,现在怎么又提起了呢?! “当时,是婉云跟我说” “你信吗?肖齐哥哥,到现在了,她的话你还信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准备1 辛妙话里的意思,肖齐不是听不出来,心里也不是没有计较过。 可他实在没有发现什么有力的证据,也找不到姜婉云这么做的理由;再者,当初要让凉生做祭的点子,景仪也有提及,并不是姜婉云一个人开口。 可不知是不是主观意识作祟,肖齐总觉得,辛妙的话不无道理。二者相比,他的心里还是更愿意相信辛妙。 “你突然这样问,是发现了什么吗?” “我在姜家就一直被软禁着,回来了这里,也没出过门,哪里能发现什么?只是一个人闲着无事的时候,会想想这几年里发生的事。大概是我太久没接触生人,疑心太重了把!” 辛妙越是这样的口气,越是让肖齐的心里刺挠起来;可等他在想追问的时候,辛妙早已经从他怀里溜了出去。 肖齐顺着她背影追过去的时候,辛妙正跟那个卖花的小姑娘嬉闹着,说要买下她篮子里所有的花。 “你这么喜欢这些花儿的吗?!” “是啊!它们都是在夹缝中努力生存绽放的,气味和花色,自然不能跟那些有专人饲养的名贵花种相比;可论起身姿,它们是最美的了。” 辛妙低头侍弄着篮子里的一簇簇野花,肖齐也安静看着她不说话;小姑娘没读过什么书,听不懂辛妙话里的意思。 可她知道,眼前这个漂亮姐姐喜欢自己的花,如果能抓住机会,让身边的大哥哥都买下来,自己今天就可以早点回家去帮母亲照看弟妹了。 “哥哥,你就给姐姐买了吧,我会算便宜一点的!” “是吗?那我都要了,你算我多少钱呢?” 肖齐的手里并不缺钱,可这个卖花的小姑娘模样可人,说起话来也是糯声糯气的,很招人怜爱,让人忍不住想要逗一逗她。 小姑娘看了看浦江边来往的行人,又看着自己篮子里的花,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对肖齐竖起了五个手指。 “五分钱?” “这些是我今天一早就去西边的山头上采的,每一朵都是刚开又很漂亮的,真的不能再少了!” 小姑娘怕肖齐嫌贵,一张小嘴叭叭的说话,紧张起来,手里的篮子也晃来晃去,急的直跺脚。 辛妙知道肖齐是有意调笑,不禁把手背过身后,瞧瞧掐了他一把。谁知这样一个小动作,不禁没警醒了肖齐,反而是让他使坏的更起劲儿了。 “可你这些花,到了晚上就会枯萎;我花五分钱,只买他们一天的盛开,岂不是太不合算了!” “我,我”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眼瞧着到了手的生意竟然要飞,小姑娘急的团团转,却又说不过肖齐;一时间眼圈通红,眼看就要哭出来。 辛妙气坏了,也不再背后做什么小动作,当着小姑娘的面就狠狠踢了肖齐一脚;这才蹲下身子安慰她。 “好妹妹,你别听他的;给你一块钱,这花我都买了。你快把篮子放下,回家去吧!” “你当真都买了?” “怎么?你不肯买的,我就不能买了吗?” “当然不是,只不过你带钱了吗!” 辛妙闻言一愣,糟了!光顾着跟人家打包票,自己身上哪有钱呢?这段日子的柴米油盐,都是有家里的下人去安排的,自己几乎都忘了买东西要用钱这档子事儿! 可这已经答应了小姑娘的,总不能再食言;辛妙起身,咬了咬牙对肖齐伸出手。 “借我!” “不借。” “你” 看着辛妙吃瘪脸红的样子,肖齐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最后仍没有把钱街给辛妙;不过,他倒是自己蹲下身子来,从她手里拿过了花篮,又掏出了两块钱给那卖花的姑娘。 “往后,你每隔一天去山上采一次花,采了的花都送去浦湾巷十八号;花一送到,就会有人给你一块钱。” “每隔一天送一次,就给我一块钱吗?真的吗?!” “你试试就知道了。” 说完,肖齐站起身来,把手中的篮子递给了辛妙;连带着她之前握在手里的那一簇花,也一同放进了篮子里,两人就这么牵着手走出了小姑娘的视线。 辛妙和肖齐从浦江边离开回到车上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正午了。肖齐开了车就走,也不问辛妙去哪儿吃,看他一脸的春风得意,心里应该早有了盘算。 也不知肖齐是不是故意的,车子一停下来的时候辛妙就知道,他这是带自己忆从前来了。 因为肖齐带辛妙去的不是别处,正是当年他跟辛妙求婚的那件咖啡店。 只是时隔几年,这咖啡店已经不只做咖啡,还加了许多西餐甜点的道行。看着人来人往的模样,口味大约不错。 辛妙坐下之后环顾了四周,发现和前几天他们来时没什么太大差异,就连服务员也还有些老人在这。一一打过招呼之后,辛妙点了几样自己从前爱吃的,就把服务员打发走了。 “你为什么要让那个小姑娘,隔天就去我那里送花呢?” 辛妙原本是想说,自己根本用不着那个小姑娘来送,她更想的,还是肖齐给她权力,让她自己出门去采;她也好有机会摸一摸那周围的地形,以备不时之需。 “咱们那条街上,早晨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她若是聪明,可以把采来的花先卖一部分,再送去你那儿;这样就有多一份收入了。” “你倒给她想的周到,可她那样小的年纪,哪里想得到这一层啊!” “她想不到,你教给她不就好了?我看你似乎很喜欢她,不如给你个机会卖个好。” 肖齐的话说得自然流利,手上擦拭盘子刀叉的动作也没有停,看起来并不像是刻意编排的;只是辛妙有些捉摸不定。 她很想接着机会再提一提孩子的事,又怕说得多了,会让肖齐疑心;再一想这时间还长,也就索性闭嘴不言了。 一顿饭下来,辛妙没有再提姜家,只是跟肖齐聊了聊家常,偶尔会问几句他工作上的事,以示关心。肖齐也不遮掩,但凡辛妙问到的,都一一仔细回答;偶尔打趣调笑几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微妙。 肖齐开心,是因为辛妙终于肯跟他有进一步的接触,不再抵抗他;辛妙开心,是因为自己终于能脱开被软禁的情状,她终于可以开始诱导肖齐,一步一步的帮她完成复仇的路。 只是这大半天下来,苦了看戏的林青燃。肖齐虽然让人愤恨,可到底有一张跟许勤一模一样的脸,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和自己的情敌你侬我侬,这种滋味,可不是好受的。 不过毕竟都是前世之事,林青燃也不必要真的计较,只是当她跟着辛妙和肖齐进了戏院,真正让她在心里打了结又吃惊的,是那唱戏的人。 那人虽然换了戏服浓妆艳抹,可他的声线和眼神,是林青燃这辈子都不会忘的;如果许勤在这里,林青燃相信,他绝对也会和自己一样讶异。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内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那一位去往南京转” 那“苏三”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林青燃听得心里七上八下,在看辛妙,倒听得正起劲儿入迷,时不时的还能跟着哼上几句。 可林青燃越听越不安生,她从辛妙和肖齐身前穿过,直直的走到台前,盯着那台上的“苏三”看了好半晌,突然明白了自己心里为什么会这样别扭。 只不过,这事儿辛妙不应该最先发现的吗?!明明她可是比自己感受更真实的啊! “你今天似乎心情很好。” “我难得出来一趟,还是跟你在一起,难道不该开心吗?” 正跟着台上唱角儿一起哼哼的辛妙,听了肖齐的话突然噗嗤一笑。辛妙才不怕肖齐疑心呢,她就是要说这些话给他听。 一边拒绝,一边又示好;这样来往的时间越久,肖齐才会越焦急;他的心,才会来不及怀疑,牢牢地黏在自己这里。 欲擒故纵的招数,辛妙已经玩的得心应手,看肖齐的样子,也是很受用的。 听了辛妙的话,肖齐激动地一把握住她的手,在手心哈气。 “以后休息了,我会常带你出来;只是下次可不能再穿这么少了,看你这手,冰一样的。” “我总不能穿的像个乡下婆似得,给你丢脸吧!” “我不在意这些,你喜欢就好。” 肖齐说话时候,一直握着辛妙的手没有抬头。他专心的哈气给辛妙暖手,似乎这戏院里的一切嘈杂都于他无关。 辛妙多希望这些情景能发生在两年前,纵然没有凉生,她也愿意为了肖齐的前程去不顾一切,守在他身边依靠一生;可到了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辛妙从肖齐炽热的掌中撤回了手,仿佛不经意般的搭在膝上,专心听戏;肖齐看她没什么异样也没有多问,只是辛妙自己心里明白,若再不收手,她恐怕就又要走了从前的老路了。 “你最近工作还算顺利吗,姜家没有让人刁难你吧?” “还好,你今天怎么了?总问些你从前不太关心的事。” 肖齐招呼跑堂儿的上茶水,给辛妙要了一盏秋菊花茶,辛妙一开杯盖,瞧见里面还有四颗枸杞,两颗桂圆;这就是肖齐吩咐的了,否则戏院哪会给她这些!? 见了肖齐的心意,辛妙原本要挑唆肖齐和姜婉云的话也收了回去。话头一转,成了个一心一意挂念情郎的痴心儿。 “你每天都照顾我,姜家不会不知道;现在你又有了自己向往的事业,我是怕我拖了你的后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准备2 雨后深夜里的月亮可真透亮啊! 窗子外面,树杈间相互交错压着,已经干枯了的黄叶,还借着最后一丝生气牵挂在枝丫上;深秋的风轻轻一吹,它们就被放开了最后一丝希望,飘影在夜空中。 月光透过树杈扫过枝丫,最后将枯叶的影子一片片映上窗前。 辛妙的头发很长,很软;洗过后松松软软的垂在脑后,人一走动,发间清新细密的香味飘逸而过,诱人极了。 辛妙就这样,披着间灰蓝色的外衣,手中握着一杯刚烹好的茶,立在窗前。 肖齐似乎是感受到了身边的空虚,翻身也没有触摸到熟悉的温度;等他穿了衣服起身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温婉的景象。 “怎么这么晚了还烹茶来喝!” 肖齐站在辛妙背后,伸出手抱着身前温润软蜜的姑娘,肖齐的头,深深埋在辛妙的颈肩;用力嗅着她的发香,也贴近着她。 辛妙没有回头,也没有拉开自己腰间的手;只是低头轻轻问了一句。 “是我动静太大,吵醒你了吗?” “没有。是我怀里感受不到你的温暖,提醒我要赶紧找人了,免得丢了。” “这么大人了,还说这些,你不害臊啊?!” 辛妙噗嗤一笑,嬉闹着嘟囔了肖齐一句没正经,推开他锢在自己腰间的手,转过身来正对着人。 大概是为了躲辛妙手中的杯子,怕靠的太近碰撒了它,在辛妙一转身过来时,肖齐就往后退了小半步;可稍停顿了一会,就又搂着辛妙纤细的腰肢,把人推到了一旁的藤椅上去。 “月信在身上还靠着窗边,受了凉你可有该腰疼了!” “你还记得啊!” “唔” 是了,辛妙之所以会答应让肖齐留下来过夜,是因为她今天刚好来了月信。 有这层保护伞在,肖齐对她做不了什么,她也正好能趁这个机会,在这几天里,跟肖齐的关系更近一步,这样一来,计划就能更快的施行了。真可谓是天助。 早些年,肖齐和辛妙还没结婚的时候,辛妙就有个毛病;若是身上有了月信,是一点凉气都受不得的,否则第二天醒来,准备腰疼。 倒是难为了肖齐,这两年多来,身边来来回回的莺莺燕燕那么多,竟然还记得辛妙身上的这些小事。 “明天还要去上班,你快睡吧。” “我刚刚问你的问题,你可还没回答我。怎么这么晚了,还起来喝茶?” 辛妙笑笑,低头看着自己杯里泡着的百合,禁不住伸手出去 “你瞧瞧我这里是些什么?” “百合?!” “月信疼的难受,我睡不着。” 说着,辛妙端着杯子轻轻吸了一小口;百合的味道有一点点清苦,一点点沁香,热水冲泡之后的口感软滑,每一口下肚,辛妙这心里都跟着安稳一分。 其实这次的月信,并没有折腾到辛妙。最近一个月来,肖齐日日都让人给她用温润滋养的汤药,虽然没把她的身体彻底调理好,却也把女生这些小毛病改善了不少。 之所以让辛妙难以入眠,还是因为肖齐在身边的缘故。 早晨起的太早,晚上回来洗漱过之后,肖齐几乎是沾了枕头就着;可被他搂在怀里,辛妙实在是难受;仇人毫无防备的在眼前,她哪里能安睡? 看着肖齐近在眼前的动脉和脑壳,辛妙不止一次的想要就此了结了他;可她不能。 她要忍耐,要通过肖齐扳倒姜家,她要等;要放长线钓大鱼,她就必须要沉得住气! “难受怎么不告诉我呢?这个我虽然没办法感同身受,能陪你说说话,或许会好一点呢。” “你明天要上班的,不像我” “妙妙,我现在能力有限,没办法陪你,也不能给你带在身边;我” “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是姜家。你再努力,他们想压你也是易如反掌的;到底他们财大势大,你就别去跟他们比了。” 若现在不是深更半夜,还有肖齐在眼前,辛妙一定要在原定蹦上一蹦,好好夸一夸自己。 辛妙的一句话,看似是在安抚肖齐,实际上,字字都在往他心里扎。 肖齐如今已经身在政界,耳濡目染的时间下来,最忌讳的,就是权力和名利受打压。而姜家,刚好就是那个能压住他的人。 辛妙之所以会说肖齐没有问题,就是要先给他一颗甜枣吃。先告诉他,我虽然无奈,但我了解你的为人,明白你的处境,所以不怪你;再把问题往外一推,这姜家,可不就成了他们共同的敌人了吗? 肖齐做事当然也不是不努力的。 相反,他入了政界之后,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没有一时不牵挂在工作上的;虽然有柳灵童的帮扶,他倒也确实是个办实事的政员。 至于姜家的权势吗,这恐怕是肖齐心里最大的一块心病了。一个男人,再没有志气也不可能被一个女人和她的娘家一直压着;何况肖齐还是个志向远大的。 姜婉云那样强势c蛮不讲理,姜家一对长辈又不真心待他;说肖齐心里不别扭,鬼才会信!且看当初他带辛妙离开姜家的时候,就能知道一二了。 一句话能说的有刚又柔,在无形中给人种下颗刺,她比从前的进步可真不是一点点。 反关肖齐坐在辛妙对面的椅子上,皱褶眉头,整个人四周都散发着些阴郁。辛妙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作用了。 “肖齐哥哥,去睡吧。” 辛妙软糯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肖齐转过头,看着辛妙的眼神有些复杂。 “你为什么,觉得姜家能压得住我?” 觉得?辛妙很像告诉他,这并不是自己觉得,而是事实。 姜婉云虽然蠢,但不是傻子。就今晚的事,明天一早就肯定会闹出花来。 姜家那两个老狐狸,更是老谋深算,加之他们姜家在上海各行各业都混迹了这么多年,有多不好对付,可想而知。 他肖齐就算有再大的靠山,再多的助益,也不敢说能跟他们抗衡吧! 理儿虽然是这么个理儿,但话,辛妙是绝不会这么说的。毕竟肖齐现在想听的,是恭维。 “我并不认为他们能压得住你啊!” “你还这样年轻就进了政界,前途一片大好,往后的发展是不可限量的;可眼下,到底姜家人多路广,要办什么事,在你背后对你下黑手,恐怕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当然知道你是有能力的,可咱们手里没有他们的把柄,姜老爷和姜夫人又那样滑头,你总要当心啊!” “我既帮不上你,自然也不能拖累你;所以,你有什么就去做,我在这里等你。” 肖齐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样温暖舒心的话了。 和姜婉云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肖齐满耳朵听得,都是自己如何如何不行,哪里哪里不好,最好最好听的话,也就姜婉云会偶尔夸赞他几句,事情办得不错。 姜家上面的那两位更没说的,他肖齐办的好,那也是他们从旁辅佐的功劳;他做的不好,那就是在浪费他们的资源。 肖齐虽然不是头顺毛驴,可心底里也还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 辛妙的一番话虽然是在说他当下的困境,可她语速缓慢,语气又柔软;一字一句,没有一点点瞧不起肖齐的意思,反而是在体谅安慰。 这样一个处处为自己着想的贴心人,肖齐怎么能让她觉得自己不好呢?! 看来,有些事,是到时候拿到台面上来了。 “瞧你人不大,担心的事可不少。想这么多,难怪你要睡不着了。” “我这不是怕你被姜家人给算计了吗!” 辛妙堵着嘴,一张嘴的话,说的娇俏万分;引得肖齐笑出声来,起了坏心,想逗一逗她。 “怎么,我记得前些日子,有人总不愿意跟我在一块儿的;还拼了命的把我往姜家大小姐那儿推呢!” “明明是你跟人家求了婚,还闹得满城风雨;我不让你找她去,难道让你找我来呀!” “哦,是这样啊。那你现在,又肯让我留在你这,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了?” “肖齐,你?!” 辛妙被肖齐弄的有些气结,亏她刚才还洋洋得意的呢,觉得自己长进了不少,说话办事都有了头脑;这肖齐两句话下来,可就把她气的脑袋发晕。 她当然知道肖齐是故意的,可这话赶话下来,她根本来不及思考那许多;大概她还没张嘴时候,肖齐就猜到她会说什么了。 原本只想做低服软的给肖齐示个好,怎么这几句话龃龉下来,却搞得两人像是打情骂俏似得? “人言可畏,我怎么会不怕?可那种无依无靠又任人鱼肉的日子我更过怕了!” “从前我怀着孩子被圈禁,一步都卖不出大门,日常生活所需全靠下人采买;别说是接触什么生人,连父亲母亲我都见不到。” “后来,你们把我带去了姜家,他们把我关在地下,像豢养了只猫狗似得;按时给我一口吃的,心情好时才让我出去放风,成年累月的不见天日,我只能仰着头看窗外!” 辛妙站起身来踱步到肖齐身前,眼睛紧紧抓着他,继续说道。 “是,从前你说过那样许多次要带我走,我都没有答应。那是因为我怕,经过凉生的事,我已经把自己的能力看的清清楚楚了。” “我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我得到的,也未必就一直是我的。就像你一样,如果不是你愿意,我没有那个资本去跟她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卖花的姑娘1 肖齐错愕。他原本只想逗逗辛妙,再哄一哄她;说不定这心情一好,人也就能睡着了。没成想弄巧成拙,到让辛妙想起了从前的这许多事。 为了安抚,肖齐急忙赔礼道歉,对天对地又起了好大一通保证,这才把辛妙的气给压了下去,重新搂着人回了床榻睡下。 与此同时的姜家,可就没有这么温馨的场面了。 姜婉云听了线人的回报,眼珠子红的像是要杀人。 这些日子,肖齐一直往返于公寓和那间新房,忙的不亦乐乎;姜婉云也敲打过肖齐,让他不要过分。 可只要姜婉云一开口,肖齐就用柳灵童的供养来搪塞她;有许家的话放在那里,即便姜婉云再生气,也不敢随意乱动那尊小东西。 如今可好,肖齐带着那个野女人在外面招摇过市不说,居然敢大着胆子直接睡在那里了! 这不就等于是在当街打她姜婉云的脸吗?! “他们两个都不想活了吗,背叛我,居然背叛我?!” 姜婉云怒吼着,扫落了手边茶几上的一应杯具。 因为怒气太盛,她抓着椅子把手的一双玉手,正不停地发颤;姜婉云想抓着自己的手,让她安分下来,不显得那样慌乱。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发抖。最终整个人都软趴趴的强撑在椅子上嘶吼叫喊,人也一直微微颤抖着。 “杀了她,杀了他们!” “我要杀了他们!” 姜夫人拖着姜老爷寻声而来的时候,看着眼前的模样,差点心脏病都引得犯了。夫妇两忙请了大夫来,总得先把孩子的情绪给稳定下来。 其实何止是姜家的老爷夫人,连姜家的下人也没见过姜婉云这样动气。 她虽然跋扈乖张,可到底也只是公主脾气,只要有人哄着,就不会出什么岔子。如今事情闹得这样,恐怕是压不下了。 只是众人都不明白,这肖齐一向对姜婉云言听计从,前段时间才求了婚;怎么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像变了个人似得? 大夫连夜赶来,脾气很是不好,姜老爷越心急就越是态度不佳,惹得那大夫更不愿意了。可这深更半夜的,到哪里去再找呢?到底还是姜夫人打了圆场。 整整半宿折腾下来,这姜婉云才算真的安分睡下了;姜老爷和姜夫人,也终于能歇下;闹到这般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透着白亮。 冬日降霜,和着前一夜下过的雨,都停留在窗子上。 辛妙醒来的时候肖齐早已经走了,身边的床榻也收拾的整洁。要不是下人敲门,说外面有个小丫头磨人要见她,恐怕她还要再睡上半个早晨。 辛妙开了房门才看到,外面的天才蒙蒙亮而已,琢磨了半天也没能断定大门外头的人是谁;思来想去,又问了身边的下人一回,应该就是昨天他们在江边碰上的那个小姑娘了。 “门口的那个姑娘,是不是带着些花儿?” “是!好大一篮子呢!只不过,都是些野花,派不上什么用场,也不是稀罕。” 辛妙点点头,嘱咐了下人先去把人领进来,再去备些点心甜茶,最好能装起来一份;自己得换过衣服收拾一下才能见人。 她也要回房里看一看,肖齐有没有给他留下钱来。万一食言,有些吃的带回去,也好看一些;不然这第一天送花上门,自己就不按约定给人付钱,让人空着手回去,岂不成了骗子?! 回到屋子里,辛妙四下打量了一圈,最后在梳妆台的高格子上,瞧见了一个信封。辛妙一打开,里面竟然有一百块! 辛妙顿了顿,只从里面抽出了两块钱装起来,再略收拾了一下;想着人家小姑娘还等在外面,也没有执意梳头,只用了个圈绳绑了一下,就见人去了。 “你来的这样早,什么时候去采了花呢?” “我天不亮时就起床了,这花都是刚采来的!你瞧,这露珠白霜都还没褪呢!” 小姑娘急急地站起身,将手中抱着的那一大捧花儿往辛妙眼前送。意欲让辛妙看一看,好证明自己没有偷懒,用前一天剩下的花儿来骗人。 自打进门开始,小姑娘心里就忐忑的紧,看着老大的院子,和满屋子的下人,她已经紧张的快要喘不过气了;如今再被辛妙这么一问,可要吓坏了。 辛妙没想到自己不过随口一问,这小姑娘的反应会这么强烈,脸上有些烧灼难受。 “咳,我的意思是你以后不用这么早来,早上多睡一会儿,这一天才会精神。也快过年了,你家里必定忙得很,天没亮时也还冷着,你仔细些,不要感冒了。” “我,我” “你怎么了?” “从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你真的,不是怕我送来的花儿不好吗?” 看着这小姑娘眼睛里透出的惶恐模样,辛妙突然有些心疼。 她是谁家的女儿呢?这样小小的年纪,本该最爱赖床的,可她却要出来为家里奔波;如此不算,做事说话,都这样谨言慎行。如果不是在外面受多了委屈,也是在家里没有得到什么关爱吧。 辛妙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花篮,叫人拿了几个矮花瓶和剪刀来。 “你去坐下,先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再边吃边听我说话。” “你要留我吃东西?!”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似乎很是不相信。 自己这样一个乡下的卖花丫头,怎么突然就转运了?能遇见这样一个贵人,不但高价包了自己的花,第一天送花,还留自己吃东西说话! 辛妙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只是嘱咐下人办事时候,更大声了。 “好了,东西都齐了,我教你插花吧!” “插花是什么?” “就是把这些不起眼的小野花,变漂亮的办法。” 辛妙拿起剪刀,一边剪一边往花瓶里摆放,每侍弄一只,都会给眼前的小姑娘讲解一番;她不确定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不是都能听懂,但她知道,这时她收用人心的唯一一个机会。 这小姑娘也是个没防备心的,和奶茶时还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有些不好意思;可听了辛妙一番插花讲解下来,点心都一应吃光了不说,还一连打了两个饱嗝儿! 也得亏了辛妙没有害她的心思,否则以她这样的“戒心”,不知要被人害死多少回了。 “好了!你瞧瞧,是不是比你拿来时候好看的多?” “嗯!” 小姑娘拼命点头,甚至想为辛妙拍手称赞。可她不敢。 自己吃光了人家准备的东西,又在这做了好一会儿,万一人家嫌自己吃得多,不给钱可就坏了! “那以后你来送花的时候,可要负责插好再走。不然,一块就要变五毛了!” “我吗?” “是啊。你聪明懂事,肯定一学就会。明天你不来,后天,我就等着看你的了!” 辛妙从兜里掏出一张一块钱的票子,拍到小姑娘坐着的桌前。 这些花儿,如果放到浦江边去卖,她就算跑上一天也未必能买的上这一半的价格;现在隔天送一次,一次能赚到两天的钱,不过是插个花而已,又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她才不怕这小丫头不来呢! 果然辛妙想的没错,这第三天一大早,她就又被下人叫醒了。 这两天肖齐还是照常过来,只不过没有留宿,晚上都是吃了饭就走。大约是觉得辛妙有月信在身上,留下也没什么意思。辛妙心里自然更明白,也不多问,只是说不用给她留太多钱,她用不着。 不过,辛妙奇怪的是,这姜家怎么迟迟没有动静? “小姐,你好了吗?人在外面等着了。” “好了好了,我就出来了。” 今天的小丫头还是带了不少花儿来,只不过人看着却不似前天那么精神。眼圈青黑不说,脸上的表情也是厌厌的。 辛妙问她,她也始终不肯说。僵持了半天,还是辛妙先妥协了。 “行了行了,你不说我也不问了。先吃东西吧,吃完了再来插花。” “我不吃东西了,也不插花。你只给我五毛钱吧!” 不吃东西了,也不插花?还只要五毛钱?说是她没事,打死辛妙也不会信的! 这样乖巧的一个小丫头,突然变了卦,若不是有人故意教唆,也肯定是有人对她说过什么了。自己好不容易就能有一个在外面自由来去的眼线了,辛妙怎么可能让她轻易失去? 大约是跟肖齐混迹的时间久了,辛妙也学着腹黑起来。她冷着脸把桌子一拍,告诉这小丫头,如果不插花就走人,这花她往后就都不买了! “你!” “我怎么样?前天可是你自己答应我的,现在又要反悔,好事儿可不都让你占了?” 大约也是觉得自己不占理,小姑娘也不再别扭,管旁边的下人要了个花瓶剪刀,抓了篮子里的花要开始动手。 可她的剪刀还没下剪呢,就被辛妙一把握住了。 “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叫兰翠,乌兰翠。” “兰翠,很好听的名字。那兰翠,你再告诉我,昨天发生什么事了?你刚刚为什么连钱都肯少要一半,也不愿意在这里插花?” 兰翠看着辛妙关怀的眼神,心里的委屈都齐齐涌上心头,她明白母亲为什么会说这个和蔼的女人是坏人,这一个忍不住,眼泪就大颗大颗的掉出来。 原来,昨天小兰翠想要趁着空闲,在家里练习一下插花;她觉得辛妙待她好,给她吃点心,又关心她不要感冒受凉,所以想多联系一下,能插的好看一点,让辛妙开心。 哪知道兰翠的母亲看见了,甩手就给了孩子一个耳光,还怒斥她整日在外面浪迹,只会这些莺莺燕燕才玩的东西,不肯学好不说,还一心想着做些表面文章。 若再这样做些有的没的,就把她嫁给邻村的老地主家里,换粮食回来! 小兰翠今年才十五岁,两年前就开始为家里拼命赚钱贴补,她本身又正是青春年少的敏感时候,哪里听得这个? 这一迁怒,自然就对辛妙起了敌意,也就有了早晨刚来时的那一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卖花的姑娘2 “你真的是坏女人吗?” 辛妙被乌兰翠问的一愣。有些好笑的反问 “你觉得我是吗?” “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而且你一定觉得,我不是你妈妈说的那种女人,对吗?” 乌兰翠圆滚滚的一双眼睛上,还挂着颗泪珠,看着辛妙的时候,扑闪扑闪的甚是惹人怜爱。 辛妙看着这个小丫头,总能想到自己的凉生。做母亲的人,没有一个能看着孩子受委屈的。 “兰翠,这插花不是什么坏女人才会侍弄的;相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才能学到的。” “真的吗?” “当然!” 乌兰翠的眼睛和辛妙努力对视着,似乎是想能从她的眼中得到证实。辛妙也不避讳,眼神直直的回应过去;倒是把乌兰翠看的有些心怯。 乌兰翠到底还是个孩子,被辛妙这样一说,自觉难为情极了。 明明人家是帮衬了自己和家里的恩人,她怎么就能因为母亲的一句话,怀疑人家呢? 光看人家住的院子和这满屋的下人,就该知道自己家和人家的差距了,母亲常年只在家里照料,确实不能明白这样大户人家里的生活! “对,对不起。我” “你不必抱歉。你母亲会那样说,大约是怕你眼高手低,在外面时间长了心浮气躁,会不帮衬家里。” “如今的社会不像以前那样单纯,她想你谨慎些也没错,你可不要怨恨她。” 辛妙说了半天,乌兰翠还是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应声;辛妙走过去强让她抬起头,才看见这丫头又哭了。 问了几遍,乌兰翠才断断续续的说了句话出来。大约是说自己对辛妙不明是非,可她还待自己这样亲厚;很感谢辛妙在她面前帮母亲打圆场。 见着乌兰翠这样,辛妙知道,自己这收拢人心的第一步,算是成功迈出去了。 见好就收,辛妙也不再就此事多说,只告诉乌兰翠;以后她隔天来一次,自己还让人给她做点心吃,指点她插花。 时间是最好的证明,孩子的心是最纯净的存在。 长时间的接触下来,辛妙和乌兰翠早就混成了朋友一般。隔天见一次面的时间,刚好能让乌兰翠每次来时,都有话可以跟辛妙相谈。两人虽然差了十多岁,可却总是相处的很好。 这天是腊月二十八,在过一天就是年三十了。 辛妙想着,今天要跟兰翠说一声叫她三十别来了,在家里好好帮衬着过个年。 可她一早起来后,在客厅等了好半晌,也不见乌兰翠的影子。 甜甜的奶茶凉了再热,热了又凉,换了一杯又一杯;直到客厅的钟声敲响到十二点的时候,辛妙知道,乌兰翠今天是不会来了。 她跟乌兰翠交往的时间不是很长,可那孩子绝不是一个会轻易对人食言的主。辛妙猜不到她到底碰见了什么,总不要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心里惦念着乌兰翠,辛妙这午饭也吃得不上不下,现下躺在床上想休息一会儿,也不得安心。 辗转了半天,辛妙还是让人去给肖齐报信了;不过她没有直接告诉肖齐让他去找人,只说是自己有点事,让他晚上早点过来。 辛妙极少会在肖齐工作时间打搅,这不,乍一得了信儿,肖齐这心里也别扭了起来;干脆给底下的人留了话,自己就先走了。 大约是回来的早些,肖齐到的时候,辛妙还歪在床上眯着养神。 “说是有事叫我回来,你自己倒好睡呢,嗯?” 肖齐说着话,把外衣一脱,冰凉的手伸进了辛妙的后脖颈;惊得辛妙尖叫一声跳了起来。 看了墙上的挂钟,还不到三点,看来肖齐这是一接到报信儿就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 “你难得差人去找我,可不是要赶紧回来的么!说说吧,什么事儿?” 人都回来了,辛妙也不推诿,干脆把事情的原委都给肖齐说了一通。 若肖齐说要明天再找,自己就全当他下午没回来过就是。 “乌兰翠不是个会随便放人鸽子的,花儿以后都不送了也没关系,我只怕她是出了什么事。” “你的意思,是要我查一查?” “不行吗?” 辛妙有些不悦,若不是不得已,自己哪会找他呢?这人,一边说着要为自己做这做那,如今这样一点小事,他都不肯帮忙吗? “不是不行,只是这件事,我出面不大好吧。” “你只要随便找个人去打听清楚就是了,不必非要你亲自出面啊!” “我倒有个人选,性子沉稳对乌兰翠的事了如指掌,办事你一定放心。” “谁?” 辛妙瞪大了双眼瞧着肖齐,等了半天也不见人说话,只是肖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直到最后扯着嘴角哈哈大笑起来。 辛妙才想生气,转念一想,这肖齐说了半天,又死盯着自己;他该不会,是要自己出面吧?! “肖齐哥哥,你的意思是” 辛妙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敢相信。可肖齐却还是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肖齐就当真信任自己到这样地步了吗?以他的心思和戒备,怎么会这样短的时间内,就对自己如此松懈 辛妙的疑惑和不信任已经写了满脸,根本不用她开口,肖齐也看的明白。 “你跟她接触得多,了解也多;她平日里该是什么状态你都最为清楚。” “她虽然年纪小,可到底是个姑娘;没出事当然好,可万一出了什么事,人找到后,要怎么调节询问,还是你出面比较合适了。” “再说,到底她是为了来给你送花儿,讨你开心的;你不主动一些,她往后再来,恐怕心里也不会好受的。” 辛妙不得不承认,肖齐的话很有道理。 可不知为什么,辛妙就是觉得肖齐这是给她下了一个套。 他这人哪里有这么好心真诚,肯定不知在什么地方挖了坑,等着她往里跳呢! 可眼下已经是到了下午了,再犹豫下去天色都要暗了;不管肖齐这次打了什么算盘,她都只能先把人找到,再去应对了。 辛妙不再耽误,同意了肖齐的意见后,换了衣服直接让司机带自己出了门。 乌兰翠跟她说过,她家就住在浦江东面的浦一村里,进了村子顺着往东走的一条小路,最里头的一家,就是乌兰翠的家了。 辛妙站在村东头的泥土地里踌躇了许久。 她原本是不想先到兰翠家里的;可又怕人只是普通的发生感冒,或是有什么事耽误了;自己若是没弄清楚状况,就闹得满城风雨,反倒不好。 若是人不在家,她再向兰翠的家里人打听一下她平日里的去向,说不定也好找许多。 理清思路后,辛妙终于扣响了眼前那扇,已经快要碎掉渣的红木门。 “咚咚,咚咚” “谁啊?来了来了,别敲了!” 在辛妙坚持不懈的敲了约莫十分钟的时候,门内才传来了这样一声回应。 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个中年妇女,声线有些厚重嘶哑,像是没睡醒似的。 红色大门被吱呀一声拉开,一个穿了暗红色夹袄,灰黑色棉裤的中年妇女,揣着手从门里迈了出来。 为了找人方便,辛妙今天并没有穿旗袍风衣出门。反而是选了一身利落些的洋装。可越是这样,站在这穷乡僻壤里,就越是出挑。 大约是辛妙穿的太过体面,一看便让人知道,不是这村子里的人。 女人看了辛妙几眼,就也伸手把脚上的灰布棉鞋提好,也不顾手上的灰尘,又抬手拢了拢蓬乱的头发。这才请了嗓子开口问道: “你找谁啊?” “你好,我想问一问,乌兰翠是住在这里吗?” “找那个死丫头的?!你是谁啊?找她做什么?” 如果说这女人的第一句话,是碍着辛妙的不同身份,压着嗓子问出;那么这第二句,就可以当成是故意扯着嗓子,嚎出来的,连辛妙带来的司机都惊动的下了车。 辛妙的右手伸向背后,示意司机不要轻举妄动;她知道,肖齐一定嘱咐过司机了,如果有什么人敢对自己不轨,这司机恐怕是个能以一敌十的。 只是辛妙也有些呆愣,她不过是问了一句乌兰翠,怎么这人的反应就这样大? 看她的年纪不小,应该是兰翠母亲那一辈的,怎么听到自己来找人,态度竟会突然这样恶劣起来?! “我是乌兰翠的雇主,要她隔日到我府上送一次花的。今天是她该去我那儿送花的日子,可她并没有上门。” “你就是那个,每次给他一块钱买花的主儿?” 女人明显的从辛妙话中,听明白了她的身份;看着辛妙的眼神里都绽放着种异样的光彩。 让辛妙不解的是,自己明明强调的是乌兰翠今天没有见人的事,这女人怎么避重就轻,在意起自己的身份来了?! “是。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啊?她,嫁人了。” “什么?!” “她嫁人了啊!还是我们隔壁村子的地主呢,家里有钱的很!” 辛妙被眼前这女人的一句话说的天旋地转,要不是司机站在她身后扶了她一把,恐怕她连战都站不稳了! 他们才不过一天没见,乌兰翠怎么就突然嫁人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卖花的姑娘3 这是辛妙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起了杀心。 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无知妇人,在辛妙看来,就好像两年前的肖齐。 为了自己,和所谓的以后,可以不惜出卖自己最亲近的人;去换取她的一时所需。而那可怜的乌兰翠,就好像是当年的自己和凉生。 这个时候,如果自己不去救她,还能指望谁呢?! “我们来做笔生意怎么样?” “生意?你要跟我做生意?” 女人很讶异,看辛妙的穿戴排场,哪里用得着跟她做生意呢? 可辛妙的话已经说出口,不只是她,连辛妙身后的司机也都听见了,这样的话,试试总没关系吧。 “什么生意,你说吧!” 辛妙在心里冲这女人翻了无数白眼,脸上也还是没忍住,鄙夷的一笑。 她就知道,有买卖可做,就是有钱可拿;这中唯利是图的货色,才不会拒绝呢! “你若是肯告诉我,乌兰翠嫁的那个地主家住在哪儿,我就给你五十块。” “五十块?你说真的?!” 女人突然疯了似得,伸手就要去抓辛妙的衣摆;还好司机眼疾手快,在她还没碰到辛妙之前,就把她的手给拍到了一边。 女人似乎不服,双手叉腰一架,大有泼妇骂街的架势;可肖齐手底下的人哪有好惹的? 司机将墨镜一摘,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再加上这司机的眼角上,本就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几样合到一张脸上,看起来狰狞极了。 辛妙虽然不喜欢司机插手自己的事,可看着这女人吃瘪,她心里痛快。 “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告诉我在哪儿,是五十块;带我去,是一百块。” “一百块?我的亲舅老爷啊,你,你不是哄着我玩儿吧?!那个死丫头,就值这么多钱?!” 女人这次学乖了很多,虽然嘴上说的一惊一乍,两只手却紧紧的揣在一起没有松开;她眼神又重新上下打量起辛妙来,似乎是有些不信。 “一百块就嫌多了?呵,我这还有个妙宗儿,能让你赚两百块呢!” “呸!我看你就是个嘴上跑火车的粪桶子!那个死丫头整日里的不学好,十块都值不上,两百块?我呸!” 女人的话音未落,就听见两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甩到了她脸上。 司机是个壮实的男人,不知是不是也讨厌她的缘故,下手时候并没有因为是女人而收起力度,相反是实实在在的甩了两下出去。 这女人摔在地上,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惊的,一时间竟也不说话,只是捂着脸,呆呆的看着辛妙。 “告诉我,隔壁村子那个地主家在哪?” “出了我门村子往西,过了第一条大道再往北,顺着路一直走,路西有一户绿漆的大门,就是了。” “他们家” “陈,陈地主。” 辛妙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武力要比道理有用的多。这不,她跟人家说了半天,都不如这司机两个耳光来的管用。 只不过这女人还真是个死性不改的,辛妙转身要走的时候,她居然还爬着起来,张了张嘴,看那模样似乎是想问辛妙要钱。 辛妙本不想再多说的,趁着司机拉开了门,就要往车上迈;可这第二条腿始终没有跟着迈上去。 她下了车,摘下手套,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信封。 这还是上次肖齐留给她的。 辛妙抽出了一张五块钱的纸票子,轻悠悠的扔到了半空中。 “我本是好意,觉得能问出兰翠的去处,我就趁机接济一些;如今来看,是你不配。” 辛妙的一句话说完,那张五快的钱票子也刚好飘落到那女人的脚边。 这次,辛妙没有再回头,转身上了车,带着司机绝尘而去。只留下那女人蹲下身子在门口,拿着那五块钱,呆愣愣的掉眼泪。 说是两个村子,其实也就是中间隔了一条挺宽的土路。那女人说的也明白,司机没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陈地主家里。 辛妙下了车把衣服整理好,嘱咐了司机几句,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凡事,看她眼色行事。 司机到也听话,说自己不会再鲁莽了,只听辛妙吩咐;当下就扣门去了。 这次门那边儿没有传来什么奇怪的声音,是有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大爷,佝偻着背来开了门。 老人询问辛妙的来意,辛妙也不好直说,直说自己是兰翠的远方亲戚,知道她嫁人了不放心,来看看情状。 这管家倒也没再多问,身子一侧,就赢了辛妙和司机两人进门。 可这农村到底还是农村,即便是地主家里,也不过是有个小院,找人侍弄些花草罢了;比较起来,别说是姜家;就连辛妙现在住着的她和肖齐的新房,都要比这打出五倍不止。 这陈地主虽然是地主,可为人却不张扬;见辛妙带着司机登门,先是拱手问好,再招呼人上茶。 茶叶随为普通红茶,却也是个礼数。 “陈先生,我这个人不会外拐抹角,有话我就直说了。” “辛姑娘好性情,请说。” “乌兰翠可在这里?” 陈地主闻言一愣,看着辛妙的眼神,也从欣赏变成了审视锐利。辛妙不了解这陈地主的为人,心里自然也打鼓;可越是拿不准的状况,她就越不能轻举妄动。 比起遮阳耍心眼,她更倾向于坦白。 毕竟单刀直入要比背后用力得手快得多,再不济,至少她能有点时间机会,了解这陈地主的为人性格。 “辛姑娘好灵通的消息。小翠儿到我这儿来,满打满算,也才不到两天呐!” 陈地主说话时,还伸出了两根手指再来回晃着;这一晃可连带着辛妙的心都晃了起来。 才不到两天?!他陈地主一句话说得轻巧,鬼知道兰翠这两天是怎么过来的? 辛妙有一肚子的疑问,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乌兰翠了。 她想知道兰翠这两天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家里人是在什么情状下把她嫁出了门,她反抗的时候有没有受伤,甚至于现在是不是已经被陈地主这个老贼糟蹋了! “我是兰翠的雇主,不能不管她。” “雇主?我怎么没听说,这翠儿什么时候卖身了?” 陈地主的茶杯往桌上一磕,发出叮的一声,明显是不满也不信辛妙的话。 这时候辛妙可有些真心感谢肖齐了。 得亏了肖齐,让辛妙出门前手拟了一份雇佣合同;否则,现在这状况,辛妙还真正不知要怎么应对。 只不过那手印,是肖齐在家里随便找了个下人冒充摁上的了。反正也无从考证,她不信这陈地主,还能扒着乌兰翠的手指挨个去对! “卖身算不上,只是她早就跟我签了雇佣合同,这白纸黑字,可都在这儿。” “怎么?你的意思是要把我这新过门的媳妇儿带走?!” 新过门的,还媳妇儿?! 辛妙听着心里就狠狠啐了一口!这个陈地主还真是个老不要脸,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大岁数了,一把年纪还要讨个小老婆,乌兰翠才十五岁,当她闺女都小了! 心里虽这样想,可辛妙到底还在人家地盘上,不能这样大咧咧的撕破脸皮。 “陈先生,现在是民国;结婚是要领结婚证的。以兰翠的年纪,恐怕还不行吧?” “何况,据我所知,兰翠也并不是自愿嫁过来的。所以,她是不是你的媳妇儿,还不好说呢!” “你!” 辛妙站起身来,把那一纸合同放到陈地主手边,自顾自的在客厅里转悠起来。 “陈先生也不用急,到了明年这时候,我亲自把人给你送回来就是了。到时兰翠也十六了,我好好开导她,她一会听话的。”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把人交给你?” 辛妙笑笑,转身看着陈地主,悠悠的说了一句 “因为您知道,民不与官斗。姜家的触手无处不在,您不会为了一个小丫头冒险。” “姜家?你是说” 陈地主虽然常年住在这偏僻村子里,可对于外面的事,比那些农民知道的要多得多。 他终究有些不敢相信,邻村的这个翠儿家里,他早就翻查透了,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姜家人呢? 可他再怎么别扭,也不敢再轻易辩驳,这真假各占百分之五十,万一是真的;别说他一个小小地主,这整个村子都一样遭殃。 陈地主在主位上皱褶眉头不吭声,辛妙就一直在客厅中一步步的溜达,高跟鞋的声音,哒哒的都在地上,听得她自己心里也打鼓。 辛妙也怕,万一这个陈地主是个通晓世事的,自己这一招可是收不住的;不过,好在老天有眼,这陈地主犹豫了半天,还是让人把乌兰翠给带出来了。 当着人的面,辛妙虽然激动却也不好表现得过分。 只是赶紧带着人出了门,又让司机给陈地主留下了两百块,算是补偿。 辛妙心里又喜又急,拖着乌兰翠一路小跑出陈家小院到了车上。这才放心的检查起眼前的小丫头。 可不管辛妙怎么抬胳膊抬腿,怎么问怎么摸,这乌兰翠就像是木头似的,毫无反应。 “兰翠,兰翠!” “你这是怎么了?你说话呀!” “乌兰翠!” 辛妙急的大喊,哪怕乌兰翠被欺负过,被糟蹋过了,她也想听。 只要乌兰翠能开口,她就有把握能帮她报仇。 可兰翠这样呆滞着不说话算什么呢?难道她这么努力拼命救回来的,是块木头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意外1 “辛姐姐” “在,我在。” 乌兰翠终于出声的时候,他们的车已经从陈地主家的村子里驶出来很远,大约已经有回程的一半了。 辛妙抓着乌兰翠冰凉僵硬的手,她感觉到,乌兰翠的手心正往外滋滋的冒着冷汗。 大约是感觉到危险气息的远离,乌兰翠轻唤了辛妙一声之后,突然趴倒在她身上嚎啕大哭;眼泪鼻涕什么都不顾,就这样在车里放声哭泣着。 辛妙一下一下缓缓的给她拍着后背,也不问也不安慰。她知道,现在不管自己说什么,都太过苍白无力;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陪伴。 “你先进去吧,告诉你们先生一声事情都处理好了;我稍晚一点再进去。” “是。您在车上自己小心。” 从下午出门,到现在回到家;一路上,这应该是辛妙听到司机说的最多字数的一句话了。 不过这样的人也好,口风严谨的人,会让主子安心。 乌兰翠大约是哭累了,刚才还抽抽噎噎的,这会儿到了家,人反倒趴在辛妙膝上睡着了。 只是人虽然已经迷糊了,眼泪却还在无声的滑出来。 辛妙把她耳边的碎发一点点拢到耳后,看着她安静纯然的侧脸,心里是心疼又气愤。 她就是想不明白,这样一个懂事又可爱的孩子,怎么会有人忍心把她“卖”给别人呢?! 别人家十几岁的孩子,都还依偎在父母怀里撒娇讨喜;可她不仅为生计奔波,还要被自己的亲人算计;看她这副模样,在陈地主家里肯定也没落好。 不知要过多久的时间,才能抚平她心里的伤痛了。她这个年纪,就要经历这些,真是难为她了。 “咚咚” 随着耳边传来的敲击声,辛妙看见自己右手边的车窗上,映出了肖齐俊俏的容颜。 辛妙突然想,如果那年,肖齐没有跟姜婉云沆瀣一气来算计她;大约他们现在也会过得幸福美满吧。 只是世事,终难如人意。 辛妙艰难的挪动了下身体,让自己略往右侧了一些,能够到车窗的摇柄。她摇下车窗,对肖齐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她大概累坏了,回来的路上就睡着了,她睡的香,我就没叫醒她。” “我抱她进去吧。车上冷,你坐在这里容易受冻;她也会感冒的。” “好。” 肖齐向来贴心,这次,也确实说的做的都在点子上;辛妙没有拒绝的理由。虽然很不愿意接受肖齐的好,可这次,是不得不受了。 乌兰翠已经被肖齐抱进了屋里,辛妙刚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腿麻了,一动就像针扎似得痛痒。 没办法,她只好又坐回去,慢慢捶打着双腿。 眼下,乌兰翠是一定不能回家了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住在自己这里。 只是这样一来,乌兰翠的行踪也一定会被肖齐的人盯上,自己原本最得意的,就是她可以在外面自由行走;现在看来,又要重新打算了。 不过,凡事皆有利有弊。 经过这一次的解救事件,乌兰翠想必会对自己死心塌地。辛妙之前最担心的,就是兰翠会拒绝给她做眼线,现在这应该不算问题了。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啊!” 肖齐站在一边突然出声,吓得辛妙尖叫一声,险些从车坐上跳起来。她正聚精会神思考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呢,压根儿没瞧见肖齐又从里面出来。 “怎么了你这是。” “没事,我就是有些腿麻,自己敲一敲就好了。” “外面冷,我先扶你进去。” 辛妙从车上下来时抬头看了眼天空,这才发觉时间已经很晚了。今天真是幸好有肖齐给她安排了司机,若是只靠她自己,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闹出多少状况来。 只是肖齐也奇怪,怎么她出门这么久才回来,这人都不问一问自己的吗?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把兰翠接回来的吗?” “不是已经打发司机来跟我报告过了,还要我问什么呢。” “你就不怕我收买了司机,来骗你然后跑了啊!” 辛妙是想开个玩笑来逗一逗肖齐,却不知肖齐可把这一句话听进了心里去。 当下就甩开了扶着辛妙的手,一把将人扔在肩上,直接把人扛进了卧室,扔在床上。 “哎哟,你这人” 辛妙一句囫囵话都还没说完,就瞧见肖齐欺身压了上来;等她想挣扎着躲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不是什么不经人事的姑娘家,可就这么毫无准备的被肖齐给欺负了,辛妙这心里总是有些不舒坦。 从她决定要讨好肖齐来扳倒姜家的时候起,她就知道,这一遭是早晚都会有的;只是来的太突然,着实让她厌烦。 再看看肖齐,裸露着上身半倚靠在床头抽烟的样子;活像是一头刚刚吃饱了的狮子,那模样,仿佛正趴在空院子里的石头上,晒着太阳呢! 辛妙气从中来,趁其不备,一脚把人踢下了床。 “你,你这是做什么?!” 肖齐有些懵,一朝吃了个饱,他抽着烟正得意开心呢,不料被辛妙一脚从床上踹了下来,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屁股底下冰凉不说,还摔得痛麻。 辛妙看着他这副滑稽模样,忍不住蒙着被子嬉笑起来。 肖齐这才反应到,是辛妙故意使坏,让自己出丑,打地上蹦起来就要去咯吱她的笑穴。得亏门外的下人来敲门,才让辛妙躲过了一劫。 “什么事?” “先生,你们带回来的那个姑娘醒了,吵着要见辛姑娘。” 辛妙听见这话,赶忙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一把扔开肖齐压着自己的手,跳起来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跑。 肖齐有心拦,想想也作罢了。反正是在家里,就随她了。 等辛妙跟着下人一路小跑到客房的时候,乌兰翠已经蜷缩了一团,窝在房间角落的地上,整个人发抖的不行,脸上又挂满了鼻涕眼泪。 “兰翠!” “辛姐姐” “不哭了不哭了,是我不好,不该留你一个人在这儿的。” 辛妙冲过去把人抱在怀里,不停地拍抚她的后背;都怪肖齐,要不是他乱来,自己定是要陪着兰翠直到她睡醒的。 这下可好,乌兰翠好不容易才放松下来的神经,这会儿又该上弦了。 不过乌兰翠的心里可比辛妙想象的强大多了,这哭了没一会儿,人就吸了鼻涕从辛妙怀里钻了出来。 只是手却一直牢牢抓着辛妙的,不愿松开。 “辛姐姐,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辛妙本想告诉乌兰翠实情,可她只要一想到兰翠妈妈的那副嘴脸,这心里就忍不住恶心。 “你刚来我这儿的时候不是跟我提起过吗?我看你一天没有消息急得很,就找人去你们村里打听了一下。” “谢谢你只是我,我今晚能不能先不回家? “为什么?” “我现在回去了,第二天天一亮,母亲一定还会把我送回到陈地主家里的!辛姐姐,我不想嫁给他!” 乌兰翠声泪俱下的委屈模样,不禁又让辛妙想到了两年前的自己。没办法,在小兰翠的身上,辛妙总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没有告诉乌兰翠,自己是打了她母亲才知道了她的去向;也没有告诉她,自己本就不打算让她再回家了的。 辛妙只告诉了乌兰翠,她想在这里住多久都行,直到她愿意回家为止;自己都会收留她,只是每天早晨,都要起来给她侍弄院子里的那些花草。 乌兰翠自然开心应允,辛妙本想让下人给她做点吃的,可她却说自己不想吃东西只想洗澡;辛妙也只好答应。 趁她洗澡的时间,辛妙回到卧室找到了肖齐,她需要跟肖齐沟通一下。 “你能不能告诉家里管园子花圃的下人,明天开始,让他带着兰翠活动。” “你想把她留下?” “不然呢,难道要把她送回去那个“家”里吗?” 辛妙反问肖齐的态度明显,她是绝不会让乌兰翠再回到那个火坑的。 可这肖齐也不知是怎么了,一直跟辛妙对着干。 “我听司机说,你答应了人家陈地主说:时过一年,你就把人给送回去。” “我那就是信口一说,这个司机怎么傻乎乎,还当真了!” “司机傻不傻我不知道,那个陈地主万一傻起来,你打算怎么办?” 辛妙有些烦躁,什么叫陈地主傻起来?她当时可是打着姜家的名号去要人的,就算那个陈地主要人,也是去姜家要,自己又没留名留姓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再者说来,这陈地主就算真是个傻子,也不会傻到跟姜家抢人吧?! “凉拌!” “哼!我不管,我已经答应了兰翠,这事就要你去说!” 辛妙撂下一句话,就又跑回兰翠的客房去了。 她可没心思管肖齐怎么处理这些事,只有兰翠的事安排好了,她才能为自己的下一步筹谋。 这期间已经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耽误的太久了,兰翠恢复心情大约也还需要一段时间;她不能再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意外2 辛妙再回到客房的时候,刚好碰见从洗澡间回来的乌兰翠。 她穿着的一身妃色睡衣是辛妙提前给他预备好的,大约是天气冷,刚洗过澡的乌兰翠身上还微微散着热热的雾气,她手里还拿这个毛巾,擦拭着还在滴水的的头发。 辛妙走上前去,又握起她的手;明显能感觉到,乌兰翠的双手要比下午一上车时细滑了许多,可不知是不是气候问题,指尖的死皮都微微翘起,显得她整个人都干涩着。 看模样,她已经彻底清洗干净了。 辛妙吩咐人去自己房里,把擦手油和脸油都拿了过来;倒不是因为利用才想要讨好;只是她能为乌兰翠做的不多,只想让她在自己身边的这段日子,能过得舒心。 “兰翠,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这几个问题略微尖锐,本不该是我来提的;可你相信我,愿意在我这里住下,我就不得不弄清楚。” 乌兰翠的手正在辛妙怀里擦着手油,听见辛妙所说,乌兰翠也没有出声,只轻轻点了点头。 “我听人说,你去陈地主家里已经两天了?” “嗯。” “家里人怎么没提前跟你商量一下,就这么匆匆忙忙把你“嫁”过去了?” 乌兰翠突然抬头看着辛妙,眼神里透着些痛心难过。辛妙看着她嘴唇颤抖了许久,才开口说道。 “母亲说,到了年下家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我若不去就是不孝;再不去,也是小一岁的妹妹。” “辛姐姐,我不想让弟妹受委屈” “所以你就答应了?你母亲就也真的把你送去了?!” 乌兰翠的眼泪就像串流的河水,怎么擦也擦不断,拦也拦不住。 辛妙又气又痛,真想对着眼前这个小丫头破口大骂一番;可直到她是为了弟妹委曲求全,那些埋怨痛斥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了。 “你既是知情的,过去的时候可有人欺负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乌兰翠摇头,呶糯着嘟囔了一句。 “那,你在陈地主家的那一晚,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不规矩的事?” “不规矩的事?” 辛妙看着乌兰翠的反应,自己也是一愣。 乌兰翠是个没经世事的小丫头,应该不会瞒着不说,可她现在一脸懵然,难道那个色老头真的没做什么? 辛妙还是有些不信。 “嗯我打个比方,他有没有要你跟他同床,或是要你在他面前脱了衣服休息之类的?” “辛姐姐!我没有,没有!” “你懂我的意思吗?你确定没有?” 乌兰翠的脸上通红,急的大叫,头也摇的拨浪鼓似得。 她虽然还小,可也多亏她那个不知收敛的妈,做事说话都不避讳着她;纵然兰翠还小,对男女之事却也多少了解那么一点点。 “辛姐姐,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是陈老爷说的,我还小,就让我在他那住下,等到了明年,我身子长开了再正式娶我进门。所以” 这么说来,这个陈地主还真没有对乌兰翠做什么。辛妙有些庆幸,幸好,那个老色鬼,还没完全丧了良心。 他若是趁兰翠这么小就把人给糟蹋了,辛妙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肖齐废了他。不过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没有就好。我是怕你年纪小,自己吃了亏还不知道!”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的。” “没事就好。这几天折腾坏了,早点睡吧,有什么事就去找旁边屋子里的姐姐们,或是让她们带你去找我都行!” 辛妙原本是打算着,今晚自己陪一陪乌兰翠的。不过现在知道小丫头没事,原本的担心也就好了很多;加上肖齐还在这里,她总不能把人晾在一边。 看这时间,肖齐今晚是不会走了。她正好也有些事,要跟肖齐谈一谈。 辛妙守在乌兰翠身边,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看乌兰翠依靠着她安然入睡的模样,辛妙第一次感觉到做一个母亲的幸福滋味。 叹了口气,辛妙还是扯了个枕头来挡在身前,替代她让乌兰翠靠着。自己起身悄悄从屋里退了出去。 辛妙出了客房,没有直接回去卧室;她去菜窖拿了几颗青菜,想着她跟肖齐都晚上都还没吃饭,时间这样晚了,也不适宜再开大火,就简单下一碗面算了。 可等她拿着菜哆哆嗦嗦的去到厨房时候,却看见另一个穿着浴袍在锅灶前忙的乱转的身影。 辛妙手里的菜“啪嗒”一声,掉落了一地。 她还记得,从前肖齐跟自己说过,他最讨厌的就是厨房锅台灶前的油烟味。 那时辛妙还小,嬉笑怒骂的,说如果自己结了婚,一定要找个肯为自己下厨的男人;肖齐则说,如果有一天他结婚成了家,一定是一个只吃饭,连碗都不洗的主儿;要他做饭,那更是不可能的。 如今,辛妙想要的实现了。 “肖齐哥哥?” “你来的正好,快拿两个碗过来,我的面就出锅,可以开吃了。” 肖齐没有回头,手上还在不停地忙乎着;口中说出的话也轻松爽快。听得辛妙心里一颤一颤的,难受极了。 “你在外面跑了一个下午,回来也没吃点东西就,我算计着你肯定饿了,随手下了点清水面,少吃一点好睡觉。” “诶,那个小丫头睡了吗?没睡就也叫来一起吃吧!” 说话间,肖齐的面已经出锅了;他手里拿着漏勺和筷子,直起腰来一回头,就看到辛妙手里还抓着最后一颗菜叶,泪流满面。 手里的厨具咣当一声又掉回锅里,肖齐冲过来打掉了辛妙手里的菜叶子,把人抱在怀里不停安抚。 “妙妙别哭,别哭。告诉我,你怎么了?” “你这样留着眼泪不说话,是要急死我吗!” “妙妙,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不管肖齐怎么说,辛妙始终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她也不安于肖齐温暖的怀抱,把人猛地一推,就要跑回卧室去。 可人还没迈出厨房的门槛,突然间腿上无力,连抬腿都十分困难;辛妙想用力迈动,却整个人都僵直的倒向了一边! “妙妙!” “嘭,咚” 肖齐的尖叫声,和辛妙摔倒的碰撞声几乎是同时发出的;辛妙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 “妙妙,你怎么了!” “说话,告诉我啊!” 辛妙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可把肖齐急坏了。 先是没理由的哭,又是没有预兆的摔倒;肖齐心里七上八下,像老鼠闹猫似得难受。 “肖齐哥哥” “我在!” “我的腿,好像动不了了” 腿动不了了? 肖齐想问辛妙这话是什么意思,可看着她懵然的样子,知道自己问的再多也是无益,干脆把人抱回了卧室。 把人送回床上安顿好,肖齐没有说话,披了衣服就要出门去找大夫。 可他衣服都还没穿完,就听见身后稀里哗啦的东西掉了一片。 正伸着胳膊准备套衣服的人往后一看,辛妙整个人都从床上滚了下来,床单被子扯着床头的茶具,一应全摔碎了,辛妙整个人就摔倒在那些碎渣中间。 “你这是要做什么?生病了怎么还不老实一点!” “我” 辛妙想说你不要凶我,我只是害怕;害怕自己突然患了什么怪病,害怕你像从前一样,一走就不回头。 可肖齐着急着去找大夫,把人连着被子床单裹回床上,转身就又要走。 辛妙手快,一把抓住了他风衣的衣摆,要不是肖齐停步停的快,辛妙就又要从床上掉下来了。 “妙妙,你” “肖齐哥哥,你别走别走。” 辛妙一开口就遏制不住眼泪,整个人都呜咽的厉害,她实在怕极了。 看着辛妙这副模样,肖齐也知道自己是走不开了;干脆把家里的下人都招呼起来,让司机带着管家先去找大夫,又安排了人轮番去烧热水。 刚才事发突然,肖齐自己也慌了神;眼下大夫还没到,他只能先用热水给辛妙擦拭加温,试试看会不会恢复知觉。 辛妙许久没出门,今天这一动就是大半天,还穿的那样单薄,肖齐怀疑她是冻着了。 可这热水毛巾换了一拨又一拨,辛妙的腿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肖齐有些沉不住气了,吼了好几次,问大夫怎么还没来。可回答他的,只有夜里安静的冷空气。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司机这一声叫喊声是从院子里传进来的,深夜里,这一声可算是挽救了新房里的一通下人。 这司机若再不带着大夫回来,恐怕肖齐就该要吃人了。 只不过,这大夫看起来睡眼惺忪,整个人穿戴邋里邋遢不说,医药箱也破旧的很;看着并不像是个靠谱的。 这个时候,肖齐也顾不得挑拣了,拖着人胳膊就往屋里拽。说只要人把辛妙的病看好了,想要什么他都答应。 这大夫从进门就一直打哈欠,对肖齐说的话也没半点反应。 只是看见躺在床上的辛妙时,眼睛瞪得锃亮,手里的药箱子一扔,掀开被子就冲着人的腿去了。 一旁的下人还有几个想给人拉着被子遮掩一下的,肖齐却挥手拦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果然,检查试探了半刻钟之后,这不靠谱的大夫开口了。 “今天傍晚,你是不是腿麻过一次?” “是。” “刚刚,是突然之前不能走动了吧?” “是。” “你们还养了柳郎,对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意外3 辛妙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肖齐。 她并不觉得这事会是肖齐透漏出去的,毕竟他如今已经踏进了政界,用这种手段获取利益,是最见不得人的了;他不会这么傻。 可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大夫,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就真的只是捏了捏她的腿,就看出了柳灵童的事,辛妙有些不大相信。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辛妙知道,这时候肖齐不适合开口,所以干脆自己先装傻充愣,看看这大夫还能说出什么道道来。 “这位夫人,您自个儿心里头清楚我什么意思;您这腿没什么毛病,就是最近喂给那小祖宗的东西不太新鲜,求的事儿又多;它闹脾气,给您使坏呢!” “不可能!我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给过它取过血了!” 辛妙的话才出口,立刻双手捂住了自己嘴巴。这人太坏了,居然用圈子套她的话! 可话已经说了出去,一众下人都站在这里,听了个一清二楚。她要否认也来不及了。 只是这人的话,辛妙可都听全了。依他的意思,不仅是有人用不新鲜的血喂了凉生,还求凉生办了不少事情。 这几天肖齐一直跟自己在一块儿,若有需要应该会向自己开口;自己也并没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可以排除这不是肖齐的作为了。 辛妙真是无奈,本想借着这事儿,能让肖齐在心里记上一笔,感谢一下自己的;没成想就砸手里了。 “照您的意思,这东西并不在您这儿?” “嘿,您要不介意就带我去看看;反正事儿我也已经知道了,说不定能帮你们一把。如何?” 辛妙沉默着,她对柳灵童这一类的风水道法压根儿没有什么了解。 她所谓知道的,不过也是从肖齐那儿听见的一些;再多,也就是在姜家的时候听见的些闲言碎语。 这时候要她说话,她哪里能拿的定主意呢? 那大夫也不说话,哈欠连天的眼泪都掉出来了,也陪着辛妙僵着;最后还是肖齐开口答应了。 不过肖齐也说了,现在时间不合适;一切静等明天一早;自己会亲自带他去安放柳灵童的地方一叙。 送走了那个神秘兮兮的大夫之后,肖齐把屋里凑簇着的下人也放去睡了。自己披着衣服坐到辛妙身边,揉捏着她的腿不说话。 这件事里,辛妙一点也不担心肖齐会怀疑自己,可看着他这样愁眉不展,辛妙也不好就这么一直沉默不出声;何况人家还给自己捏腿呢! “肖齐哥哥,别捏了。你坐过来一些,我跟你说说话。” 辛妙费力往床里侧挪了一下,手拍着自己身边的位置,掀开了被子一角,示意肖齐过来。 看她这样示好,肖齐也不推辞,把人脚边的被子捂好后,身子一歪靠在了辛妙身边。 “你在想那个大夫说的话?” “你不也是吗?” 肖齐这话问的有些白废,这样的事一出,谁会不想。就算辛妙不为了他,也总会为了自己想一想罢! “妙妙,带你从姜家出来之后,我每天都跟你在一起,我不会” “我知道,不是你。” “你知道?” 辛妙笑笑把头靠近肖齐怀里继续说 “我不是没给过你,你也不是没跟我张过口;若真有什么事需要,你大可跟我提一提就是了,根本不必这样。” “你明白就好。我还怕你疑心,是我背着你做什么了。如今看来,是我多想了。” 辛妙没有告诉肖齐,自己早就不是从前那个脑袋里只有一根筋的傻丫头了。虽不能说凡事只看利弊,但到底,心里是都有自己算计的了。 至于肖齐,他自然感动;原以为他费尽心思才改善了的和辛妙的关系,会就此付之一炬呢;没想到,辛妙竟然会这样体谅;让他怎么不动容呢? 辛妙又呢喃着跟肖齐说了很多,关于她,关于肖齐,还有关于乌兰翠和姜家;不管是不是姜婉云做的,这件事她都跑不掉了。 第二天一早,肖齐就带了人直奔姜家去了。 折腾了一夜,辛妙的腿又没好,原本是打算多睡一会儿的,可是,乌兰翠来了。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要不要来我这儿再睡会儿?” “我睡得很好了辛姐姐,可以开始做工了。” “时间还早,园子里的师傅也都还没起呢,你过来,跟我再睡一会儿!” 乌兰翠虽然已经洗漱收拾好了,可人眼下的黑眼圈还是将她暴露了。 辛妙睡眼惺忪,下不了床,也不愿睁开眼睛;可乌兰翠还在她眼前站着,怎么说也不动一步,她也实在睡不安稳。 “兰翠,我的腿不能动,你就别让我着急了,快过来吧。” “不能动?为什么啊辛姐姐!昨天晚上你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不能动了呢?!” 乌兰翠一连串的问题提醒了辛妙,想起来,昨晚一应下人都来了,确实没有见到乌兰翠的身影。 辛妙想想也对,乌兰翠到底还是个孩子,折腾了许多天,终于到了个安稳地方,一定睡得很沉,也难怪她不知道了。 “过几天就会好的,病嘛,来得快就去的也快;不用担心我。” “真的吗?” “我骗你做什么,这腿可是我自己的。” 辛妙拉着乌兰翠的手,在想要不要借着机会,让她给自己带个话出去。 现在自己不能下地,肖齐也不在家;时间尚早,趁这个机会让兰翠出门,她应该不会拒绝。 “兰翠,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 “愿意,辛姐姐说什么我都听。” “瞧你说的,好像是我让你上战场了似的;现在时间还早,你帮我带个话去箱子东头的周婆婆家。你只说” 避免隔墙有耳,辛妙还是贴着乌兰翠的鬓边耳语了一番。 乌兰翠聪明,听了一遍就一字不落的记下了,拿腿就要出门;到是辛妙留了个心眼,让她去柜子里,找出了格子间中放着的那一套灰蓝色衣服。 “你带着它去,话说完衣服放下就走;门边高格子上有五块钱,你带着出去买些早点回来。” “好,我知道了。” 辛妙没有要乌兰翠刻意避讳什么,一来是她想看一看肖齐到底有没有派人盯着她;这二来,也是对乌兰翠的一种试探。 如果她能在自己没有提醒的情况下,发现有人跟踪且想办法处理掉对方,那她才是自己真正能放心的人。 若是她被人盯上了却还不自知,肖齐回来后得到消息,也一定会对自己旁敲侧击;左不过自己也没让她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到时再找机会提点下那个丫头就是了。 这样想着,倒让辛妙觉得这腿坏的有些值得了。 能将自己的复仇计划这样推动了一大步,可不就是比值钱的买卖么? 只不过自己这腿可不能一直这么下去,肖齐今天这么一闹,姜家必然是要有所动作了的;她若还这么半瘫痪似得只能躺着,恐怕又要被送到他们案板上去了! 肖齐带着人回来的时候,辛妙还在床上犯着迷糊。 早上才被乌兰翠吵了一下,满脑子浆糊的辛妙也是好容易才又睡过去的,这才过了没多一会儿,肖齐又带了人回来。 辛妙的起床气直窜到头顶,瞪着双眼睛像要吃人似的。 “一清早晨一趟一趟的,还要不要人睡了啊!” 她不舍得对乌兰翠生气,可不代表也不会对肖齐生气;辛妙觉得自己最近大概是好日子过得多了,肖齐越是对她好,她就越对他肆无忌惮。 这不,那个神秘大夫还在眼前呢,辛妙就冲着肖齐发起脾气了。 “一清早是谁惹到我们姑奶奶了?” “除了你,还能有谁啊!” “可我似乎是出门才回来呢,你说的一趟一趟,应该不是我吧?” 辛妙甩开肖齐的手就要去打人,却看见肖齐嬉笑的一张脸。 这人不是带着神秘大夫去姜家了吗?怎么像没事儿人似的,辛妙可不信肖齐在外面做了什么姜婉云会不知道,会给他好脸色才怪! “你这是去过了?” “去过了。” “那” 辛妙知道自己不说肖齐也能明白她想说想问的是什么,可肖齐偏偏绕开了话题,说要让那个神秘大夫先把辛妙的腿治好再说。 治好什么?这腿难道不是因为凉生才会突然变成这样吗,怎么还要从她这里治? “等等,不是说是那边的问题才会导致的吗,怎么还要我们自己治呢?” 辛妙拦住了打算在自己脚趾上下手取血的大夫问到。 “妙妙,先让大夫给你治疗,我再慢慢跟你说。” “不行,你先告诉我,不然我不治!” 辛妙用被子牢牢捂住自己僵硬的双腿,嘟着嘴说什么也不掀开。 她必须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一肖齐又犯了老毛病,要对她下手;那自己岂不是又稀里糊涂的吃了亏! 不仅有肖齐姜婉云,还多了个诡异神秘的邋遢大夫。 这次若是再大意,自己恐怕死了被分尸也都没人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意外4 辛妙态度坚决,大夫也不好随意掀动女病人的被褥;肖齐知道,自己不说这事儿大概真的不得解了。 肖齐挥挥手,示意下人先把大夫领了出去,自己掀开被子,给辛妙按捏着冰凉麻木的双腿。 “那大夫从前是吃阴阳饭的,这些旁门左道他多少有些了解。” “我们早晨去姜家的时候,刚好撞见姜婉云在喂食柳郎,用的是之前从你这儿多取的血。” “时间过去太久,天气又冷,纵然她仔细保存,也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灵童自然分辨的出来。” “虽然有我们两个人,但灵童机敏,是谁的血它一尝便知。所以,就闹到了你身上。” 肖齐说的慢,一字一句都吐的清楚;辛妙听得明白,却又不明白。 话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坐实了是姜婉云在背后捣鬼,可肖齐并没有说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更没说得清为何要从自己身上下手;反倒是把前因后果说了个明白。 可辛妙要知道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既然是因为姜婉云对柳灵童做了这样的事,为什么是要从我身上下手,而不是从她身上入手,不是从姜家入手?” “妙妙,我们现在还没有办法对姜家下手。” “下手?” 辛妙不能理解,肖齐怎么会对自己用这样的字眼。明明是姜婉云做错在先,她辛妙从头到尾都是最无辜的受害者;可是肖齐居然在自己二次被算计的时候,跟她说不能对姜家“下手”?! 真是太可笑了! “你说刚刚说不能对姜家下手?” “肖齐,从两年前到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有哪一件不是你和姜婉云对我下手的?这次,也是你们计划之中的吧。” “妙妙你再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姜婉云早就对我起了敌意杀心你不是不知道,如今都被你抓着手腕了,你居然还跟我说不能动她?!” “妙妙,你” 辛妙真是悔啊!得亏自己昨晚还被他感动的一塌糊涂,现在看来,还不都是障眼法。 也是自己异想天开了。 以肖齐的性子,满心满眼都是对权利的欲往和贪念,怎么可能为她洗手作羹汤?! 辛妙伸手冲肖齐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示意他闭嘴。 自己强迫性的压住了胸口几乎要喷发而出的怒火,继续说道。 “从头到尾,是我和凉生最无辜受害;我之所以现在能够不计前嫌的跟你和好,不是因为我不恨。” “而是因为当初,在我最寄人篱下最无助孤苦的时候,你带我离开了姜家。” “你说你知道对我不起,你要对我好,要补偿我;我虽然心痛凉生的遭遇,心痛自己是一个失格的母亲,可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选择了相信你!” “我原以为,我真的平心静气下来,或许可以接受没有你的生活;可也是你,追着我不放说什么都要跟我在一起,连姜婉云也可以不管不顾,我还以为你真的回心转意了。” “一直到昨晚,我看见你穿着睡衣,一个人在厨房忙的满头大汗;我还都以为老天有眼,让我真的等到了。” “可你再一次,用事实告诉我:就是我自己蠢,蠢到不仅看不清现实,还要被你带着人一巴掌打到脸上才醒过来。” 辛妙的眼泪和言辞并不只为给肖齐,更多也是给自己。 昨晚小厨房的那一幕,直到现在还不停在她脑袋里浮现;当时看着肖齐的模样,她心里也真的动摇过。 这些日子里,肖齐对自己的无微不至,曾经不止一次的让辛妙想过,如果自己能放下对凉生的执念,或许他们真的能有温和从容,岁月静好的生活。 可今天,现实再一次狠狠的给了辛妙一个耳光。 她不仅不会有那样安静从容的生活,从此刻开始,她更会紧逼自己,不惜一切代价,为凉生报仇! 当下,辛妙就给肖齐下了逐客令。反正这地方也不是他肖齐的长久住所,如今跟姜家又搭上了桥,更是不用留在这里了。 “你走吧,我不会治疗的。” “妙妙,你的腿不能不看大夫啊!你再生气我都没话好说,可自己的身体也不管不顾了吗?” 辛妙说了那么多,肖齐并不是不想回驳,是他没有脸,也没资格说话。 辛妙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在理儿上,换位思考,这件事如果发生在他自己身上,恐怕要比辛妙还激动愤恨十倍。 可肖齐也冤枉,自从把辛妙从山上带回来,自己真的是越来越想念她,也越来越离不开她。 从前是他混蛋不假,可现在他想要尽力弥补,还辛妙一份安稳的生活也是真啊! “我知道,从前你生气我跟姜婉云的事,所以现在以为我不帮你讨回公道,是因为对她有情;可是妙妙,我现在,确实还不能对姜家,对姜婉云做什么。” “姜家的人脉和势力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柳灵童现在又还在他们地界上;若是我贸然动手,万一他们再做点什么,你我岂不是更会遭殃?!” “我是为了大局,为了长远考虑,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你先把腿治好,咱们可以从长计议,好不好?” 肖齐说的越多,辛妙的脑袋里就越多凉生惨死的画面。 本来这段日子里过得舒心,她已经很久没有梦见凉生了,可被肖齐这么一折腾,自己满心满眼又全都是凉生在后山上的模样。 “走,你离我远一点。” “妙妙” 辛妙抄起手边的枕头被褥,猛地抡起来,迎面就坤在了肖齐头上;把人打的脑袋都嗡嗡直响,整个人都已经懵了。 “你走不走?” “你不看病,我就不走。” 不走?辛妙又抓了床头柜上的茶杯,回首一胳膊就砸到了肖齐头上。 肖齐也不躲,屁股就像发了根长在辛妙身边似得,一动不动的只坐在那儿挨打。只是这一茶杯下去,可不像枕头那么绵软。 肖齐只觉得脑袋好像被人开了瓢似得,痛胀的厉害,整个脑袋里像是钻了个马蜂窝嗡嗡的响。 辛妙这一茶杯下去,不只喀嚓一声脆响;连房门也被人给撞开了。 不过进来的不是别人,却是乌兰翠。见来的是自己人,辛妙也没在有别的动作,手里的茶杯渣子扔了就往床上一倒;努力翻了个身,背对着这一干人。 乌兰翠是早就提着早点回来了的,可走到门口,被那大夫给拦了下来。 大夫说里面俩人正吵架,不让她进门,乌兰翠本是不信的;可再一想,这人就站在辛姐姐卧室门口,就算不是人家府里的,也应该是亲信;索性就自己也在外面等着就是。 这一等可就是一刻钟,屋里大呼小叫的说些什么乌兰翠听不清,可两人在吵架可是落实了的;所以这瓷具的碎裂声一出,乌兰翠就赶紧冲了进来。 只是她没想到,动手的不是肖齐,而是她看起来温柔娴静的辛姐姐。 “辛姐姐!你怎么” 乌兰翠想问辛妙怎么能拿杯子打人呢?可一转眼看到辛妙的手上也划了好几道口子,个个都再往外渗血。 何况明显人家俩是两口子,肖齐的模样又是自愿的;这周瑜打黄盖,她还是不问的好。 “是我自己撞上去的,你先给她看看吧。” “诶,那你这” “我自有办法。” 大约是见着有人来了,肖齐捂着脑袋主动起身;走之前还嘱咐了大夫,腿可以先不看,但一定要把辛妙的手先给包扎好。 当着乌兰翠的面,肖齐知道辛妙不会闹得过分,这才敢离开。 只是可怜了肖齐,自己一个人去到客厅,随便抓了个下人来给自己包扎。 巧的是他抓到的这个人,正好是个笨手笨脚的,别说是包扎;看着肖齐一直往外留血的脑袋,她手都发抖;几次碰到伤口上去,让肖齐疼的直跳脚。 终于在第n次被碰到伤口的时候,肖齐发飙了。 “码的,滚!” 肖齐捂住脑袋看着小丫头哆哆嗦嗦的跑开,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要蹦出什么来,疼的他连牙都不敢咬。 还好大夫听见外头的动静跑了出来,要不然肖齐没被辛妙打死,也要自己懊恼死了。 “你怎么出来了?” “我再不出来,你这脑袋可就破相了。” 这大夫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拎着医药箱的手一边指着肖齐受伤的额角,一边打着哈欠。 肖齐也不计较,询问了几句辛妙的情况,确定人已经包扎好了,这才让大夫给自己动手。 “那边儿什么时候能动?” “不是跟你说了吗,这事儿不能急!” 肖齐有些气急败坏的想打开自己脑袋上的手,可又怕碰到自己得不偿失;抬起来的手只好又落回原处,只嘴上过过瘾。 “不能急?今天是腿,那明天呢?后天呢?” “她不敢。” “不敢?用混沌了黑狗血的失效人血去喂养柳郎,刻意造成反噬;这世上还有她姜婉云不敢的事儿吗?!” 肖齐原本是气话,出口也是抱怨给眼前这人听得;既然知道了这人是个有能耐的,那就最好能催着他,赶紧想个办法把事情了结掉。 可惜隔墙有耳,辛妙才让乌兰翠和下人搀了自己出来,这才走到客厅屏风后头,就听见了肖齐的这一声怒吼。 辛妙苦笑,用自己已经失效的血,掺上黑狗血来喂给凉生,姜婉云当真是丧心病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正面对抗1 “辛姐姐,不过去了吗?” “我有点累,大概走不过去了。” “那,那我们架你回去吧!” 乌兰翠用力抬着辛妙的胳肢窝,帮她转了个身。 她并不知道肖齐和那个奇怪的大夫在前面说的是什么,但她能看出来的是,辛妙的脸色很难看。 辛妙的腿突然发病本就让人闹心的很,她可不想再让辛妙听见什么不好的话难过;辛妙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人,她才不要眼看着她受什么伤害。 这人腿一旦使不上劲儿,整个身子都跟着沉重起来;加之辛妙还要用手撑着,这力量就借的更多了。 乌兰翠和下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辛妙架到卧室房外,门一开,辛妙整个人都往左一侧瘫软在地上;肋骨盆骨全磕在门槛上,疼的她直抽冷气。 “辛姐姐!!” 乌兰翠的嗓门高,这一喊直接就把肖齐从客厅给召唤了过来;看见辛妙摔在地上,肖齐原本憋了一肚子的气就更圣了,乌兰翠是辛妙的人,他只好冲着下人撒火。 “你是怎么伺候的?夫人腿不好还让她下地,不要命了吗?!” “先生,是小姐自己” “小姐,什么小姐?我说过多少遍要你们叫夫人,夫人!!” 大约是情绪太过激动,肖齐说这话的时候刚好把辛妙抱起到了床边,随着话一吼出口,手上的劲头也没收的住;往下这么一扔,辛妙觉得自己仿佛收了二次伤害似得,屁股和后背都酸疼。 肖齐不用想也知道,辛妙一定听见了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可具体听到了多少他不好确定。 可当下这情形他也不好去问,肖齐对下人虽算不上和颜悦色,却也从不曾发这样大的脾气;今天这破天荒的一遭,可把小丫头吓的不轻,胳膊腿儿都抖得筛糠似的。 辛妙看着肖齐背对着自己的背影,也不愿用他,抬手招呼了乌兰翠过来帮自己倚好。 “你先下去吧,今天别做事了,去歇一歇。” “兰翠,你也去园子里跟师傅学花艺吧!” 乌兰翠明白,辛妙这是要支开旁人跟肖齐说悄悄话,也不推脱;只说自己就在院子里,哪儿也不去,只要辛妙声音稍微大些,她就能听见。 人都走了,辛妙也没必要再忍着,直言不讳的就问起了肖齐。 “姜婉云那里,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 “不是说现在还不能动手,那么你的计划是什么?总不会是一直这么下去,等别人打上门来吧!” 辛妙这么一说不要紧,肖齐只觉得自己的额角又突突的痛起来了。 他当然不会等姜婉云打上门来,可现在的状况是: 最了解柳灵童的景仪因为被姜二凌虐,一直处于休憩状态,根本不能为他们所用。 许家的人更是肖齐连想都不用想的,倒不是他请不动,只是就算他请了人来,人家也一定不愿插手他这份烂摊子。 唯一一个懂点皮毛又肯帮他们一把的,就只有昨天夜里请来的神秘兮兮的大夫;肖齐私底下问过,这人也姓江,只不过不是姜家的“姜”,是江河的“江”。 这个人,熟悉的人都管他叫三水江,不只是因为他的姓,还因为这人曾经有三次都是以水为借,给人平息过一些诡事。 只是眼下这人也并不愿意自己有所动作,反倒是他比肖齐还要往下压制;大有要息事宁人的势态。 “妙妙,我答应过你的我都会一一办到;只是眼下我确实没有得力的人手。” “这个三水江虽然也小有名气,可他不知葫芦里卖着什么药,说什么也不现在动手;我对他也只有一知半解,真要用起来也不放心。” “我知道,你从前受了许多委屈;有些是因为我,更许多的还是因为姜家。再给我些时间,我一定给你讨回来!” 肖齐手中的安神茶已经泡好半天了,直到他话说完才递给辛妙。 辛妙也不接,眼神冷冷的瞧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时间,你要多久?一天,一个月?还是要一年,两年?!” “肖齐,我等不了。” “姜婉云一次又一次的对我下手,无非就是欺负我软弱无能;从前,你站在她那边,所以我无依无靠;可如今,你人都在我这里了,你还要我等!” “如果你真的有不方便,不妨让我先跟她当面对峙;总归她不能吃了我吧?!” 辛妙说着话的时候,肖齐显然被惊的一愣。 面对面的对峙,是肖齐一直想做却又一直不敢做的;姜家的势力太大太深,纵然他有江老爷子当年的把柄在手,他也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姜家在上海混迹了这么多年,他们的势力到底有多深厚,他一个后生一时半会根本摸不清楚。 可事到如今,看辛妙的模样是定了不会吃这个哑巴亏。这一时之间,他还真拿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 “妙妙,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正面呛起来,咱们未必能占便宜。” “你也说了是未必,那也就是说正反比例各占一半;既然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试?” 辛妙的意思就是要告诉肖齐,哪怕伤敌一千会自损八百,我也在所不惜。 他姜家越是家业大,就越怕人知道这些私隐之事;再怎么说,这柳灵童也是在姜家里头,扯不到他们身上来。 “你现在的身份是政客,许多事不便出面;明天一早你只把我和兰翠扔到姜家大门口,我自有办法。” “不行!” 肖齐立刻回绝道 “这事因我而起,我有脱不掉的责任;就算我不去,这些日子我的所做,姜家也都看在眼里了,姜婉云必不会跟我善罢甘休;还是我出面,你在家里休养。” 辛妙有些看不懂肖齐的战略了。他出面能做什么呢? 这一来他跟姜婉云现在还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和姜老爷也有一些政界上必要的来往,怎么说也不能跟姜家闹得太僵。 二来嘛,出事儿的到底是她辛妙,这主角都不露面,只他一个中间人去算怎么回事! 可如果是自己去了,事情就完全是另一个局面了。 辛妙本身就是受害者,弱者本就被人多偏心一些,她这么瘫软着身子,再带上一个瘦弱的小丫头把故事一说;大庭广众之下,怎么看,都是她姜家仗势欺人。 姜家若是懂事,这时候必不会跟她正面冲突,而会想尽办法,让自己快速恢复起来。 可姜婉云若是闹起来不讲道理;辛妙就只好把两年的事和盘托出,惨上加惨只会让人更加愤恨姜婉云的所作所为,到时哪还有什么道理让她讲? 姜婉云做下的恶事那样多,本就不得人心;再被自己这么一激怒,免不得有脾气暴躁的民众会撅挑子;到时自己只要多哭一哭就是了。 至于肖齐,就说他那时是被姜婉云下了邪术,心不由己不就成了! “真要这样吗?我总觉得,咱们还没走到这一步上” “不这样,你还有别的办法么?” 肖齐的眉头皱的很紧,这些天里不管遇到什么大小事,但凡略需要思考的,肖齐都是这样一副面孔;辛妙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肖齐就算考虑的再多,再犹豫;也不该是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以他脑袋里的思路和算计,根本不至如此。 她可别真一语成戳,是姜婉云一直对肖齐使了什么邪术才好。 “这样,咱们把时间订到后天;到时你让三水江跟我和兰翠一起去。” “他也去?!” 辛妙看着肖齐,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需要一个三水江这样的人在一旁,万一姜家发难,她也总要有个人能坐实姜婉云的所作所为才好。 “你也说了,三水江在外面也算是小有名气;万一姜婉云真的翻脸不认,我不懂的事,也好有个人能站出来说几句。” “你说得对,咱们得有个明白人跟着;这样我也放心一些。只是你这腿,真的不要先看一看吗?” “不要,千万不要!” 辛妙急忙挥手,这肖齐的脑袋是怎么了? 别管是什么法子,自己若是这时候把腿治好了,这最有力的证据不就没了吗?! 她就是要拖着这双坏腿,在一早清早人来人往的街上,把姜家和姜婉云堵个正着! “我这腿若是好了,还有什么值得去闹得?” “只是这样一来,免不得要把你牵扯进来;你可就完完全全站在姜家的对立面了,你考虑清楚了吗?” 话说到这时,辛妙才接过了肖齐手里的茶杯。 她吹了一口杯里早就不烫了的茶水,轻轻吸了一口咽下。 “从我再带你去太平戏院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表明立场了不是吗?!” “妙妙,我想和你一起。管他姜家有多大势力,她姜婉云有多少手段;我都只想要你。” 辛妙是算准了的,肖齐一定会说些这样的话来表忠心;所以现在听见也不惊讶。 她端着茶杯,眼神悠悠的看着肖齐,微笑着只说了一句: “我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正面对抗2 这天晚上,肖齐破天荒的没有守在辛妙这里,而是去了姜家。 此刻肖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大厅里,等着姜婉云下楼。 明天就是年三十了,姜家的下人已经放回去好多;别看姜家对外很苛待,可对家里的下人也还算说得过去。 譬如眼下,姜家便只剩下两个管家个厨子和姜婉云身边的一个贴身小丫头;而这几个人,都是从小在姜家长起来的,无家无业,自然也就不用离开了。 “肖先生请喝茶。” “多谢!” 肖齐也不客气,端了茶杯就要往嘴边送;可这茶水还没碰到嘴边呢,就听见姜婉云清亮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肖先生这么久没来,对我家里的东西,还用的顺手吗!” 姜婉云的话,无疑不是在讽刺;可肖齐却在想,距离上一次他这样面对姜家人,已经时过几月了吗? 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肖齐总觉得最近自己的精神恍惚的厉害。 肖齐虽不应声,姜婉云倒也不觉尴尬,反而自顾的坐到了人身边。 姜婉云的一只手搭上了肖齐的肩膀,手指来回在他的肩上滑动,姜婉云手指的温度就这样隔着衬衫来回游弋在肖齐的肩头;在这样的冬夜里显得尤为撩拨。 “辛妙的腿是你动的手脚吧!” 肖齐头也不回的抚掉了肩上姜婉云的玉手。他不敢看,也不能看她。 对姜婉云,肖齐心里总有一丝愧疚。 “外面这么冷的天儿,你该不会就是来问我这个的吧?!” “我难道不该问吗?” “那么,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呢?她的丈夫,还是我的未婚夫?” 看着肖齐面色一愣,姜婉云铃儿搬的笑声咯咯响起。 肖齐来之前也想过许多和姜婉云对峙时,她会质问自己的情形;可她现在这般模样,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就算她不发起脾气大闹起来,也不应该这样说说笑笑吧? 姜婉云起身站到肖齐面前,扯着裙摆转了好几圈;又快步走到肖齐身前,把人从沙发上拉了起来,跟她一起在厅见跳起舞来。 只不过这舞曲的伴奏,是姜婉云自己哼唱来的。 “婉云,你这是做什么?” “跳舞啊!啦啦啦啦” “婉云你放开我,婉云,姜婉云!” 肖齐一边大叫着,同时用力挣开了他被姜婉云握着的双手;姜家宅子里,偌大的客厅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地笼中燃烧炭火发出的“噼啪”声。 肖齐不知道自己保持一个动作的时间过了多久,但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大腿的酸痛。 从昨晚开始,他就没有好好休息了;东奔西跑了一天,腿一酸,额角也跟着突突跳起来。 “婉云,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辛妙。” “放过她?” 姜婉云的声音有些沙哑,却还是在笑。 “肖齐你还记得她是谁吗?” “什么意思?” “从两年前开始,她就只是咱们计划中的一部分;你跟她好,让她怀孕,跟她结婚生子;为的都是今天咱们能得到柳郎不是吗?” “现在柳郎的事儿成了,你根本用不着对她这么好!” “是,我们还需要她的血和你一起才能豢起柳郎;可她只要不死,她只要不死就行了,不过是一个垫脚石,一块垫脚石而已!你干嘛对她这么上心啊!” 姜婉云仰着头,双手不自主的抓住肖齐的衬衫袖子,她看向肖齐的眼神里,正噙满了泪和失望。 这些日子里,姜老爷和姜夫人不止一次的开解过姜婉云;他们从来都不是非肖齐不可,哪怕现在柳灵童被安放在这里也无所谓;他们有的是人和办法,能解决掉它。 可姜婉云说什么都不肯。似乎是从景仪被姜二凌虐一事之后开始,姜婉云的性子就渐渐转变了许多。 她越来越胆小,也越来越柔软;和从前的嚣张乖戾比起来,倒是两个极端。 现在的她,不愿让任何人伤害到肖齐一点点。从前辛妙不在的时候,她也以为自己和肖齐不过是互帮互助的情分;可现在她看明白了。 她爱肖齐。她真的爱他,舍不得他;更不能失去他。 在姜婉云眼里,她和肖齐会闹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因为辛妙故意勾引,想要利用肖齐来报复自己;不管肖齐做了什么,她都不相信,肖齐对自己是没了感情的。 姜婉云坚信,她和肖齐有一样的思想,一样的抱负;她相信只要没了辛妙,肖齐就一定会乖乖的回到自己身边;到时,他们就能一起摆平上海滩的一切阻碍。 再也不会有人敢和自己抢任何的人,和事。 “婉云,对不起。” “你道歉做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面对姜婉云的质问,肖齐实在抬不起头看她的眼睛;那是肖齐在姜婉云眼里从不曾见过的失望和希冀。 “婉云,我们之间,始终是我对不住你。” “如果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两年前我就不会答应和你联手。是我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伤了你,也伤了她。” 肖齐还想再多说些什么,可一肚子的解释安慰,在如今的情形下都显得格外苍白。 他知道,姜婉云对自己动了真心;可他已经不能再接受了。对辛妙的一次背叛利用,已经让醒了的自己时刻自责;他决不能优柔寡断,让姜婉云再步辛妙的后尘。 “辛妙的事,就此结束吧。我们还是像两年前说好的那样,以柳灵童为界;我只做政界的首领,你来统帅上海滩的全部商界;好吗?” “肖齐,我可以不要商界,我只要你。只要你乖乖的在我身边,我就放过那个野女人,好吗?” 不管肖齐怎么用力掰扯,姜婉云始终不肯松开他的衬衫。 直到这些话说出来,让肖齐听得直接使了蛮力,把人一把推倒在沙发上。 在肖齐心里,他早就把辛妙放回了妻子的位置,这时候再听见姜婉云说辛妙是“野女人”,他哪里受得了呢?! “她不是野女人,她是我妻子!” 肖齐抬手扶额,他脑袋上的伤口又在突突发痛了。 他知道,以姜婉云现在的状态,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索性拿了风衣准备走人。 “你今天的情绪不好,我们还是不要谈了。过了年我再来看你!” “肖齐,你想救她吗?” 躺在沙发上的姜婉云突然叫住肖齐,她若是说了什么别的,肖齐定然是头也不回的;可偏偏她悠悠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肖齐感觉到背后一寒,以他的直觉,姜婉云绝不会这么简单松口,除非她对辛妙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你想说什么?” “那个许老头只告诉过你要注意什么,却没告诉过你,柳郎也能控噬宿主吧?” “控噬宿主?!” 肖齐回过头来,不解的看着姜婉云。 他确实不知道,柳灵童还有这样可以倒打一耙的能耐;可要算起来,自己也是它的宿主吧,它怎么就只找了辛妙的茬呢? 姜婉云没有再回答肖齐的问号,倒是起身整理了衣服,擦了眼泪;穿过主宅往后院走去了。 肖齐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跟上去了。 他今天没有带人过来,心里有些没底;可姜婉云现在的情绪太不稳定,要不跟过去,万一她在做出些什么举动来伤了辛妙;肖齐可要恨死自己了。 南方的冬天都是下雨的,这一晚也不例外。 冬雨打到身上冰凉刺骨,可姜婉云却像感觉不到似的,不止腰板挺得笔直,连脖子也没有缩一下;要放到平常,她穿着大衣恐怕都还要哆嗦一会儿呢! 肖齐手里的风衣打开合上了几次,始终也没披到前面人身上去。 他知道女人是最不能受寒的,可他又怕自己这样的举动过于亲密,再让姜婉云起了什么心思。 索性把风衣一收,自己也跟着受冻起来。 还好姜婉云和肖齐都没有停留,一路走过来倒也没把两人冻着,只是停在木屋跟前的时候,肖齐的眼光在夜色里不经意的紧了紧。 姜婉云推开房门,屋子里的陈设用品还跟辛妙在的时候一样,只是屋里的空气不太好,弥漫着一股腐烂发霉的味道。 肖齐用风衣领子略遮挡了下鼻尖,有些不满的问道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看这里还熟悉吧,你再仔细看看,这屋里有没有多出些什么来?” 姜婉云应声拉开了门边的灯闸,肖齐这才看清,屋里已经发霉的床铺上,正躺着一条奄奄一息的黑狗。 狗的体型不大,看模样应该也是温顺听话的那种。只是现在看起来,它似乎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瘦的皮包骨一般,整个身体的框架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吓人。 本该圆滚有神的一双眼睛,此刻也暗淡无光;黑狗的毛发应该是最顺滑闪亮的,现在摸起来,却是有些干柴一样的脆,再一碰就掉下许多来。 “怎么样,是一条很乖顺的狗吧?” “你把它怎么了。” 肖齐没有回头,双手还在黑狗的身上不停抚摸着。 以姜婉云的性子,她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带自己来看一条狗,何况她本身是最不喜这些猫狗家禽的。 “这几天柳郎吃的血里可不只有那个女人的,还有它一份呢!” “你知道吗,现在只要我动一动它,那个女人也是会跟着动的!” 姜婉云的话吓得肖齐手上一抖,他费了许久的功夫才缓过神来,一双手慢慢地放到黑狗笔直的后腿上,才要一动,那黑狗便“嗷”的一声惨叫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正面对抗3 肖齐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抱着一条气息奄奄的狗,飞奔在下着冬雨的长街上;为的,还是给它治病。 肖齐原本平整洁净的大衣,此刻已经被他揉成一团,正包裹着那条他从姜婉云手里抢来的黑狗。 他还记得自己从姜家出来时候,姜婉云的那副模样;她的眼底黄白,眼中有无数交错纵织的红血丝。 肖齐不知道她在多少个夜里期待着自己,才熬红了眼;可现在姜婉云的眼中,除了失望和愤恨,更多的,便是不甘。 事情闹到这一步,无论如何姜婉云也不会善罢甘休了;这些肖齐都明白的很。 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今天哪怕是天王老子跳出来,也别想拦住他! 肖齐对阴鸷巫蛊这一类的了解很少,少到对柳灵童的一知半解,也只是听景仪偶尔提及。 对于自己怀里的这只狗,它到底代表着什么,会发生什么,又怎样的后果;肖齐一概不知。 他只知道,如果他再不抓紧时间找人插手到这件事里来,姜婉云一定会想办法弄死辛妙,事情闹大了,自己也无法独善其身。 与其等到那时候被动应对,肖齐当然更偏向于主动出击;何况,他的心早就已经一边倒向了辛妙;所以,现在要怎么做,他根本没什么可犹豫。 “三江水。咚咚!开门!” “三江水!王八蛋别睡了,起来!开门!” “咚咚!三江水!!” 因为怀里抱着个小家伙,肖齐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怕碰到它的哪个地方,会伤害到辛妙;只好用脚来回踢踹三江水家的大门。 这静谧深冬的夜里,肖齐扯得老高的大嗓门显得尤为惊人。 不过也亏得肖齐放的开,否则就三江水睡的那样死,就算他敲门到天亮,也未必能听见。 不过,三江水听见后并没立刻穿衣起身;慢吞吞的披了件衣服,站在卧室门口打了个哈欠,悠悠说了一句: “大半夜的你少扰民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扰民?还明天? 肖齐要不是怀里还抱着一个,现在一定翻墙进门,一拳打掉他三江水的门牙,两颗都掉! 自己晚上出门前就托人来捎过信儿,让三江水不要睡得太死,时刻警醒着点,今晚说不定会有急事要他帮一手。 现在到了节骨眼上了,他倒好,自己说起什么扰民来了?肖齐会放过他才怪! “扰民?你再不出来,我房子都给你烧了你信不信?!” “我不信!你烧个试试看?!” 不信?! 肖齐怒极反笑,这三江水的脑袋是被雨淋坏了吗!他现在虽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可也却是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没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了。 肖齐扯开怀里的呢子大衣,目光刚好对上里面包着那只黑狗的。 它的眼神中透着许多畏惧和担忧,前肢用力蜷缩靠近后肢,尾巴也都努力卷到一起;它大概是冷太久了吧,所以即便肖齐一直抱着,它也还想要更暖和一些。 看着瑟瑟发抖的小家伙,肖齐仿佛又看见了辛妙的影子。 曾几何时,辛妙也是这样一心一意的依赖着自己。 肖齐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了烟夹和火机,每点燃一根,肖齐只吸上两口,确认烟会自己燃烧的状态下,一个甩手就扔进了院子里。 因为提前没有准备,所以肖齐手里的烟也并不多;一根一根的扔进去,就好像石沉大海一般,定点反应都没有。 “王八蛋!” “三江水你个王八蛋!” 看着空空的烟夹,肖齐不禁怒骂出声,可院子里c屋里依旧一片寂静,就知道肖齐之前扔进去的几根烟都没起到什么作用。 其实肖齐也不过是搏一搏罢了。 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天气又这么冷;肖齐想这三江水总得屯点干柴炮仗过年吧?这才出了个点烟扔院子的计谋。 可也不知是肖齐的运势太背,还是三江水一个老光棍的不讲究这些,从第一根烟被撇进院子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有足足一刻钟了。 别说是烧着什么,就连一缕烟都没有。 肖齐重新把怀里的小家伙用风衣裹好,他有些泄气了。如果今晚不能让三江水把这个小东西治好,谁知道姜婉云明天会做出什么事来? 肖齐虽然已经把这小东西带出来了,可姜婉云万一真要耍起狠来,即便他带走了这一个,也会立刻就有下一个的出现。 他根本没有把握能在姜婉云二次动手之前让事情结束,所以才会这样急切,要让三江水先治好怀里这个小东西;他不敢,也不能在知情的状况下,再让辛妙有危险。 可他不知道,此时的辛妙在新房里,已经险些被折腾死了。 黑狗作为被控体虽然离开了姜家,也脱离了姜婉云的控制范围;可小家伙的感受依然会翻倍的加之在辛妙的身上。 所以从肖齐把小东西从姜家带出来的那一瞬间开始,辛妙就躺在床上哭泣哀嚎了。 冬夜里的风和雨都是刺骨的冷,人类比不得动物,它们身上本身就有皮毛御寒,加之有肖齐的外衣包裹,小家伙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可辛妙就不同了。她本身体质就易害冷,又没有小家伙身上自带的那一层皮毛;这冬夜里冷风吹又雨水淋的;刚开始还能用力裹着被子取暖,没过一会儿就冷得浑身发抖,躺在床上嚎叫的厉害。 闻声而来的乌兰翠和几个下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辛妙以一种及其诡异的姿势窝在被子里,唯一裸露在被子外面的,只有半颗脑袋。 辛妙的双腿依旧僵硬而笔直的伸放在被子底下,可她整个上身却因为寒冷而不自觉的蜷缩成一团,发抖的整个被子都跟着颤动。 两条胳膊围着腰腹又觉得脖子发凉,可若是把手伸出来护住脖颈,就算被子捂得再严实不觉得暖和;辛妙只能两只手上下并用,一只护住腰腹,另一只手则在脖颈上来回摩擦取暖。 而她唯一露出被子外面的那半颗脑袋的眉毛和睫毛上,此时都已经挂上了一层白霜。 “辛姐姐,你你这是怎么了?!” 乌兰翠的眼睛瞪得老大,不敢也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辛妙的卧室是整个院子里最暖和也最舒适的一间。时间虽然已经到了深夜里,可屋里的窗户都封的严严的,地笼也一直烧的热着,根本不至于把人冻成这样。尤其是辛妙眼睛上挂着的白霜,实在有些夸张! “兰,兰翠,兰翠冷,我太冷了!” “冷,怎么会冷呢?屋里地笼都烧着呢,明明” 辛妙这一张嘴,连一句利落话都说不出;乌兰翠有些慌乱起来,辛妙的身体很明显是出问题了的。 这屋子里的地笼温度烧的特别高,是肖齐刻意嘱咐过得,因为怕辛妙害冷,所以比别的屋子里都多少了好几个地笼。 乌兰翠和几个下人一路跑过来,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秋衣都还没觉得冷呢,她怎么会被冻到这种程度!? “快!咱们把各自屋子里的被子c棉袄能保温的都拿过来!” “我去找仓库里的那些,只是这样只怕还不够用的;你们几个再去烧起几个地笼来!再找个人,去通知先生,让他请大夫来!” 乌兰翠到底是个孩子,遇见这种情况自己就已经慌了手脚。 倒是一直贴身伺候着辛妙的那个小丫头,这时候反而镇静安排起来。 “兰翠姑娘,你也帮把手;去小厨房里端些热水来,给我们给我们夫人擦擦手脚,也好让她从身上暖和起来!” “诶,好!我这就去!” 辛秒听得见底下人的言语,不论是不是出于肖齐的角度,她都感激她们对自己这样用心;可现在的辛秒实在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辛秒觉得,自己就像被人扒光了丢在雪地里似得;因为长时间的寒冷,她原本就不得动弹的双腿更僵硬麻木了,而她正努力护着的上半身也正在以可感知的速度麻木下来。 乌兰翠被安排的差事最好做,她的手脚也快,没一会儿就先抱着一大盆热水跑回卧室来。辛秒看着那正咕嘟嘟冒着热气的大盆水恨不得自己能立刻跳进去泡着;可她现在哪里动弹的了?只好安分躺着,一边打着颤一边等着乌兰翠给她温洗身子。 只是乌兰翠和辛秒都没想到被子下的情况,远比她们预想的要糟糕的多。 乌兰翠知道辛秒的腿最不舒服,就端着木盆准备先给辛妙擦洗腿脚;可等她掀开被子的刹那,整个人又一次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被子底下辛妙原本修长笔直的双腿不知什么时候被窜了两个拳头大的血窟窿,此刻正突突地往外冒着黑血,那黑血浓郁且泛着恶臭;将辛妙身子上盖的被褥和底下的床单都已经尽数浸透。 “怎么了,兰,兰翠,我怎么了?” “没没什么,辛姐姐,我,我这就给你温洗腿脚。” 乌兰翠也不想这样磕磕巴巴地说话,可任谁猛然间瞧见这样血腥的场面,都无法淡定而处吧! 辛妙就算身上再怎么不舒服,理智还是残存着一些的;当她瞥见乌兰翠惊愕的眼神时,辛妙的心里就知道:出事了。 她是早就不怕死了的,可她不能现在就死;她还没把姜家拉下水来,她怎么能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发病1 辛妙腿上的伤口居于她大腿靠上的地方,左右腿的位置相当,一边一个老大的窟窿;相比之下,乌兰翠的手真的太小了。小到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摁不住辛妙腿上那两个恐怖的血窟窿。 她想要装作若无其事,不想让辛妙多心再受刺激;可她做不到。 乌兰翠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在热水盆里捞起毛巾了,她很想慢一点稳一点,可不管她再怎么自我安慰,都无法让自己颤抖的双手停止下来。 惊恐和颤栗从指间一点点的蔓延开来,如果现在有人靠近乌兰翠的身边,甚至能看见她的睫毛都在微微颤栗着;她的头皮毛发也早就跟着发直了。 乌兰翠尽力把毛巾拧干,再一次盖在辛妙的伤口上。 几次三番下来,乌兰翠当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控制不了局面;可现在辛妙的身边没有别人,她不能走;况且刚刚已经有人去找大夫了,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辛妙想掀开被子看一看,她必须要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才能有下一步的对策;可她做不到。 乌兰翠把原本包裹着腿脚的厚厚的被褥都掀起,压在了她的上半身,因为寒冷,她蜷缩了这么久的胳膊早已麻木;现在就算她想要把胳膊换个角度舒展一下,都困难的要命。 “兰翠” “啊!辛姐姐” 辛妙的突然发声把乌兰翠吓了一跳,手里好不容易拧了半干的毛巾又掉回了热水盆里;这一盆原本温热的清水,在多次的涮洗之下,早已成了一盆血水。 “扶我起来。” “辛姐姐,你还是躺着吧,坐起来会更冷的!” “让我起来!” “辛姐姐,我,我一个人扶不动你的;你再等一等好不好?” 小兰翠的话还没说完,一声愕然尖叫就从卧室门口传来。 “啊!!” 出声的是一个小丫头,原本抱了满满一怀的被子棉袄,此时都已经散落在脚边。 小丫头看着年岁要比乌兰翠大一些,可胆子却要小上许多;只是站在门口远远的看了一眼,就把小丫头吓得蹲坐在地上浑身发抖,脸上扑朔而下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这一叫彻底打破了院子里的寂静。 原本被安排着去做事的下人们都赶紧跑回来,看见躺在床上辛妙的状态后,无不掩嘴惊愕。就连方才最镇静安排事物的丫头,此刻都已木然了。 这丫头叫青环。是肖齐刻意从自己身边播来照顾辛妙的,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可平日里也算得上是机灵了。 “这,这这” “我的姐姐,快别问了!你先过来帮忙再说!” 青环结巴了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还是乌兰翠看着她的模样急了起来;赶忙把人叫过来搭把手压住辛妙腿上的伤口。 辛妙的血若再这么突突的冒下去,不知命还能不能保住。乌兰翠喊了青环过来后,便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 她是最早看见这一幕的,已经慌乱了许久,如今人多起来,乌兰翠反倒缓过神来一些。只是还不等她张口,辛妙便突然抓住了她! 辛妙这一动,可是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她知道,她若是再不有点动作,乌兰翠这个丫头,一定会让人闭口不言。这么耽搁下去,鬼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不怪辛妙喊冷,她这在被窝里捂了半天的手竟像冰块似得僵硬,猛一搭上,让乌兰翠整个人立时抖了三抖。 “兰翠,让我起来!” “辛姐姐” “我,我到底怎么了?!” 乌兰翠有些害怕,她看着青环的眼睛里,有询问,也有犹豫。乌兰翠当然知道辛妙是必然要看见的;可她总觉得,不该是现在。 这偌大的院子里,除了辛妙这一个主子就只剩下乌兰翠和一众下人;在那个年代里,家中没有男人,也难怪小兰翠心中没底。只是辛妙却不这样想。 越早的了解自我情况,就越早的能让自己为下一步计划做好打算。 哪怕是她就要死了,她也要想好临终遗言;总不能自己这样撒手一死,让姜婉云就此好过下去。 青环是下人,乌兰翠又是孩子心性;纵然是他们人多,可也还是拗不过辛妙。可青环和乌兰翠一人一只手正给辛妙压着伤口呢,虽说是作用不大,却哪里敢随便乱动?青环只好吩咐了屋里其他人。 肖齐留给辛妙的下人里都是女孩子居多,原本是为了给她行方便,这时候反倒使不上力,费了好久的功夫,才勉强把人勉强拖起来,靠住床头上。 辛妙也顾不得自己抖得筛糠似的,努力克服着寒意往被子外头伸了伸脖子。 这一瞧可不要紧,自个儿腰以下的哪还能叫做双腿啊?那血窟窿大的都快把辛妙的腿给分开两截了! 乌兰翠虽然已经给辛妙擦洗过许多遍,可污血浸染的床单还未换,辛妙那一双白而袖长的玉腿,就好像是一双原本洗净了的玉筷,被人冒然扔进了泥土堆中。 污血和着毛巾上的血水,还在不停的向外涌动;辛妙有些诧异,按照这情况来看,这血就算是有什么问题,自己就算命再大,出了这样多的血,也不该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的啊! 辛妙闭上眼睛仔细感知了很久,身上除了冷,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反应。就算她没学过西洋医学,也知道这普通人若是碰上了这样的事,指定早就一命呜呼了。 何况这腿上的伤口来的古怪,自从肖齐走后,辛妙就再也没下地了,怎么会好端端的冒出这样两个伤口;她的腿是没了知觉不假,可她也不会傻到连有人伤了自己,都不知道啊! “你们,先把地笼烧上” 辛妙也有些感叹,她真的要快点把乌兰翠培养成材才好。否则再出点什么事,自己身边连个伶俐点的人都没有。 就像现在,这些个丫头把她扶起来就放置不管了,只一心发愁她的腿去了;压根没一个人想到她还在冷着! 辛妙想问青环,肖齐要什么时候才来;可转念一想,她和自己一样都是个等消息的,问了也是白问;索性又把下巴鼻子缩回了被子底下,不再出声。 倒是乌兰翠,看着辛妙这副模样,还以为她是要自暴自弃了,有些着急。 “辛姐姐,你别怕。已经有人去请先生和大夫了,他们马上就会来的!” “而且你看;我们压着伤口呢,它已经,已经不那么流血了” “辛姐姐,我” 乌兰翠觉得自己可真傻,这些话任谁听着都是胡说来哄人的,何况辛妙那样聪明的人,怎么会听不出呢? 乌兰翠正发愁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脑袋里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辛妙曾经让自己去找过一个人!那个人家住的离这里不远,看起来善良和蔼,年龄又大;能有法子帮得上他们也不一定呢! “这位姐姐,劳烦你给辛姐姐摁住伤口,千万不要动,我去去就来!” “啊?我” “千万不要松手啊,我很快回来!” 乌兰翠在床边随便抓了个下人来替补自己,其实她们摁与不摁,对于辛妙的伤势来说并没什么太大用处,止血效果也是一般;可就算是心理作用,也好过她们一群人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吧?! 乌兰翠从屋子里跑出来时才发现,自己身上还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秋衣;外头风雨加身,直接把乌兰翠冻了个透。 可她住的屋子离大门太远,她实在不想再回去耽搁一回;索性就这么咬着牙,冲出了门;只是小丫头不知道,自己前脚才离了大门,肖齐后脚就带着三江水进门了。 三江水看着乌兰翠奔跑在雨夜里的背影皱起了眉头,用打着伞的胳膊肘拐了拐身边的肖齐。 “诶,那不是你家的丫头么?这深更半夜的往哪儿去呢?!” “乌兰翠?” 肖齐刚刚也有看到一个影子窜过去,可一想到辛妙还在受苦受难,根本就没空多想;原本三江水不提,肖齐还顾不上的;只是他这一说,反倒让肖齐停住了脚。 只这一眼,肖齐便认出了那一身秋衣的主人;因为那秋衣,是他之前吩咐人做给辛妙的。 乌兰翠来时什么都没带,辛妙也说,不想让乌兰翠再穿那些从陈地主家爬出来的衣服,这才把这身还没穿过的给了她。 只是这深更半夜的,她穿的这么单薄又冒着雨是要去哪儿呢? “先生?您回来了!” “先生回来啦!快掌灯,先生回来啦!” 这看守的门童年纪小,本来是穿了鞋打算撵乌兰翠去的;可这一出门,便和肖齐撞了个满怀。这不,立刻就叫嚷了起来。 “先生,您快进去看看吧,夫人大不好了!” “什么叫大不好了?” “我也是听屋里的人传话来说,让我仔细着留门,说夫人暴病,那血跟喷泉似得外涌,止都止不住啊!” 肖齐听得脚下一软,差点没一头栽倒门槛去;将怀里包着黑狗的毛呢衣服一把塞进门童怀里,抓着三江水的衣领子就往屋里拖,边拖边说: “都是你干的好事!辛妙今天要是有什么不好,我就让你陪葬在她身上!” 三江水想辩驳也无奈,手中的伞也被肖齐扔的不知哪里去了,只能踉跄跟着人的脚步前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发病2 三江水被肖齐拖着,那些要嘱咐门童的话被卡在喉咙里,来不及说,又怕那个门童不懂事;万一要是碰伤了那个小东西,他们家夫人可就跟着遭殃了。 “诶我说,你得让人看着那个小门童啊,可别让他乱动!那孩子看着不大,可别把那小东西当玩具了!” “嘿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没有啊?” “啧,你个不识好歹的,你松开,松开我!我自个儿能走!” 三江水一把拽开肖齐抓在他衣领子上的手,狠狠地甩到了一边。 他的力气并不比肖齐的少,只是他知道肖齐现在的心情复杂,也懒得跟他计较;只是这人现在情绪当头,什么好赖话也听不进去。 也不管肖齐诧异的恶狠狠瞪着他的眼神,三江水伸起手来皱着眉头整理了半天;仿佛自己接下来是要去参加什么盛宴似得。 “出门前就告诉过你,这头儿不会有事你急什么?不信我还找我干什么!?” 三江水就着院子里的月光瞥了一眼肖齐的脸色,那好像吃了苍蝇似得脸色着实难看;他倒也不管,匝巴着嘴又啰嗦起来。 “哼,冷静了?能听我说话了?!” “那个小东西,你得找个靠谱的人给抱过来;那个守门的孩子不行,放他手里,指定坏事。” “你女人出了事,你又不在家,一众下人指定都在屋里凑着;找人先给他们都散开。” “不要人伺候?” 肖齐撇撇嘴,把人都潜走了,岂不是自己要给他来打下手?! 屋里辛妙到底什么情况虽然还没看见,可也能料想到是不容乐观的了。 “我说你这脑子是不是真不转了啊?人多嘴杂,万一事情还没了结就给你传到那边去;我能耐再大还能比他们厉害吗?!” “还有吗?!” “那个跑出去的小丫头,回来的时候找人拦住她。别带些不该来的人过来。” “这回没了吧,能进去瞧人了吧?!” 肖齐承认,自己在门口听见辛妙不好的那一瞬间,脑袋里一团浆糊,整个人都失去理智了;听三江水唠叨这会儿话,心里也确实沉下来不少。 刚才在三江水家门口,肖齐正要放弃的时候,身后的大门突然打开,三江水眯缝着双眼一边骂他一边把人往屋里招呼。 肖齐人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转身就先把怀里抱着的那只塞给了三江水。 “这,什么东西?!” 肖齐包裹着黑狗的外衣在深夜里,早已经被雨水淋透此刻例外都已经透着冰渣;那只可怜的黑狗在里头缩了大半夜,整个身子都抖得快要散架。 此刻贸然被推给了三江水,好容易才熟悉起来的气息,又突然改变,整只狗更是抖得厉害起来。 “先救它!” 三江水的问题,肖齐琢磨了半天不知怎么开口。 说它只是狗吗?可姜婉云已经把它和辛妙的感知都连在了一块儿,它分明就是辛妙的一个分身;可真要说它是个人,它又明明只是只狗的模样。 肖齐也索性不说了,只让三江水先搭救再说。 三江水一边听着肖齐在身后絮絮叨叨,一边半抱半举的把手里那坨儿给供进了屋里。肖齐不想把自己和姜婉云之间的感情史也牵扯进来,所以说的言简意赅,只让三江水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 “你的意思是,这东西是从那边出来的;身上有柳郎的信息,还成了你女人的操控手?!” “大概是这样子了,你有什么办法吗?” 三江水伸出一只手在肖齐面前勾了勾,示意他点支烟来,被肖齐说了句没了推开到一边。 三江水烦躁的挠头,勉强理了理思路。 “你和姜婉云利用了你女人和你的孩子做柳郎?” “是” “现在你和姜婉云意见不和,她不能对你做什么,所以意欲对你女人下手。” “是” “因为怕家里遭殃,所以不敢轻易动柳郎的主意,就动了歪主意,挪到了“它”身上?” 肖齐有些不耐烦了。这事情的原委他都已经说过一次,三江水也确认过了;怎么就迟迟不肯动手呢! “你还要问多少遍?到底要怎么救,能不能救,你说就是了!” “这样一遍遍的问来问去,你到底是要做什么?!” 三江水是个光棍,平日里总不在家,所以这时即便肖齐冷得难受,也没能喝上一口热水。 肖齐将手中把玩着的茶杯扔回桌上,茶杯和桌面碰撞发出了叮叮咚咚的响声;听得肖齐更烦了。 “你想让我怎么救?” “什么怎么救,当然是把它和辛妙脱离开了!那岂不是谁得了这狗,谁就能对她为所欲为了吗?!” 想到辛妙往后一辈子都有可能被只狗给操控,肖齐这心里就止不住的恶心。 “我可以帮你把它和你女人的牵连分开,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一句。” “什么?” “姜婉云是什么人,你我心里各自有数;这事我一插手,姜婉云是定了会有所感应的;只不过,你会不会有什么,我有些没把握。” 肖齐正沉思着,听了三江水的话明显一愣。 “我?我会有什么?!” 三江水没说话,拎着水壶便烧水去了;不过肖齐这次并没懵然太久,因为三江水掌了灯回来还没坐下,就立刻给肖齐解释了一通。 三江水先是挑明来讲,对于肖齐和辛妙这样,两人喂养柳灵童的模式,是极其少见的。正常情况下,柳灵童应该只有一个宿主,也只有一个寄主;但肖齐和姜婉云辛妙二人的关系过于微妙,以至于柳灵童在选择宿主和寄主时发生了这样的乌龙。 也正因如此,不管是姜婉云还是辛妙哪一方出现问题,只要涉及柳灵童,都有可能会牵扯到他身上。 就比如现在辛秒被姜婉云牵制,如果三江水要动手,辛妙会康复,姜婉云会遭到反噬;而肖齐也会被牵涉其中,若是柳灵童不对他下手,他还能安然无恙;若是把他和姜婉云划为一党,那可就不好说了。 “照你这么说,就没有什么办法能确定下我的位置吗?究竟我是被柳郎视为辛秒一样的寄主,还是姜婉云一党。” “你便以为,这事是那么简单就能界定的吗?!” “你不是自诩神通广大,说什么大家能做的,你都能做到吗?这区区小事,怎么就不行了!” “说得轻巧!柳灵童的金身都是以婴孩造就,婴孩的喜恶脾气最为多变,连父母都拿不准他们的脾性,你以为我们这一行的都是什么人,神仙吗?” 三江水真是好气又好笑,他不知道眼前这男人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当初是他自己主动跟姜家人搅和在一块儿,如今也是他回心转意,和旧妻重归于好;三江水本以为,肖齐这次对辛秒该是真的意识到了感情所在,才浪子回头。 现在看来,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时间不多了,你快些决定吧。再晚,这小东西能救,你女人也未必能好完全了!” 这话三江水本不想说的,可他最看不上男人优柔寡断。 凡事皆有利弊,权衡过后就该果断定论;但凡迟迟无法抉择的人,在他看来,都是贪心不足。 当然,结果很明显,肖齐是决心要救辛妙的。 当时就算三江水不说,肖齐的心也是没有变过的。他会犹豫,并不是怕救了辛秒会拖累自己;他担心的是,万一柳朗只报复了自己,而没有对姜婉云做什么,那他们岂不吃了大亏! 不过现在看来,肖齐的担心是多余了。 三江水此刻已经在卧室里给辛妙救治。说是救治,其实就是通过她身上的伤口和血液采集信息,再以相同手段作用在那只黑狗身上,反噬给姜婉云。 从三江水踏进卧室门的那一刻起,肖齐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里;他很怕,怕三江水汇束手无策,怕辛妙会弥留,更怕自己会成为姜婉云复仇的对象。 可他是个男人,他不能恐惧,不能倒下;他还要打起精神,操持好家里的事。 他的境地虽然尴尬,左右也不过是在柳郎一念之间;不过说起来,到底也是左右各一半的几率;选中了他,他就当是还给辛妙的;没选中他,他就拿他的后半辈子来补偿辛妙。 “先生,乌兰小姐带回来个人,我瞧这眼生,不敢让人进门;您是过去瞧上一眼,还是” 肖齐正负手而立,站在辛妙的卧室门口思考人生呢,门童气喘吁吁的跑来,扯着嗓门就喊出了这样一段话,搞得他好容易沉下的心,又浮躁起来。 肖齐不禁回忆起来,乌兰翠跑出去的时候,正是自己带着三江水往回赶的时候;她不在辛妙身边陪着,居然跑出去带了个人回来 “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看清楚了吗?” “那人古怪,从头到脚裹得密不透风;加上这黑灯瞎火的,我掌了两盏灯都没看的清他是男是女!” 肖齐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卧室,他现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这里一步的。 乌兰翠是辛妙带回来的人,肖齐就当是之前信任辛妙一样,赌了一把 “去把人带进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