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直上》 正文 第一卷 少年游 第一章 典当铺 小镇很小,四百多户人家,从镇口进来走到镇尾,也花不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小镇偏远,靠山而建,背后便是蜿蜒数十里的高大山脉,一年四季也不见得有多少外人进来。小镇居民平日里除了下地农务之外便只是聊一聊家长里短,倒也算是邻里融洽。其实这些人平时也没有什么新鲜事要说,来来回回就那几椿子事,什么五大三粗的赵屠夫娶了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那小娘子是如何承受的住这粗壮男人的夜夜蹂躏;又是什么老宋头嫁女儿的那天晚上,和书生女婿喝大了,拉着女婿的手在庭院里称兄道弟要拜把子,被女儿拉下后倒头便睡,足足睡了两天才悠然醒来,听了自己醉酒后的传闻后,恨不得拿种地的锄头敲死自己;再比如那家媳妇儿生了个俊俏的儿子,那家媳妇儿又生了个如花似玉的闺女。要说小镇发生过的的轰了天大事或许便是二十年前一个书生终于考上了秀才,小镇居民连贺三天,各自传着这个偏僻的小镇终于要出个官儿了,而现如今,那个中了秀才的书生,成了城南私塾的一个教书匠。 要说平日里这些妇人们最喜欢念叨的事情不过就是城北靠山的那间典当铺了。典当铺的老板是个慈祥的老人,发须皆白,二十年前来到了这个小镇开了这家典当铺。当时小镇的人们并不看好这间叫做春秋典当的铺子,因为小镇真的太小了,开这家铺子怕是要赔不少。可是老人就这样开下来了,一开便是二十年。 十年前老人外出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抱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镇子上的人看见了,纷纷问这个姓徐的老人这孩子哪儿来的,姓徐的老人只说是朋友家的娃娃,其他的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或许是这娃娃确实可爱,而且看着这个连走路都颤巍巍的老人怎么可能有精力照顾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热心的邻里便互相帮衬着,让这小孩子今天这家,明天那家,吃着百家米,终于长大到了开始明理懂事的年纪。老人感激,每家每户送过去一些钱财和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不多,每家二两银子,也就小镇人家差不多一个月的开销。 转眼间便是十年过去了,当年那个生活在襁褓中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可爱的少年,皮肤白净,眉宇间秀气得像是个姑娘。在外人眼里,或许是因为吃着百家米长大的,所以少年明显地比同龄的孩子更要聪明懂事些。家里只有一个老头子,所以日常家务便都交付到了少年的手中,好在少年从来没有过半句怨言,什么事情都要竭尽全力做到最好,让邻里乡亲好一顿羡慕这个老不死的徐老头儿临老了还有着这么一个孝顺懂事的好孙子。 晚秋时候,天朗气清,名字叫做徐宁的少年跑出典当铺,用手中拿着的书遮住额头,抬头看了看高处的太阳,眯了眯眼睛,向着门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老人喊道:“喂,老头儿,该烧午饭了,今天中午你想吃啥?” “没大没小的,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想我和蔼亲近,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个目无尊长的野娃子。”老人掖了掖身上的毯子,扭过头去,嘴里念念叨叨,旱烟被他抽的吧嗒吧嗒直响。 徐宁啪得一声将手中的书砸在老人身上:“见过不要脸的,倒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说罢拿起门后的背篓背在身上,就要向着不远处的菜市场走过去。 “我还没说我今天想吃啥呢?” “万年不变的泗湖鲤鱼,你就不能变换着吃点别的?天天就只吃这一种鱼,我现在一闻到这鱼腥味就想吐。”徐宁往地上啐了一口,头也不回。 老人在身后嗫嚅着:“不识货的玩意儿,这泗湖鲤鱼肉质鲜滑酥嫩,味道极美,尤其是有着寻常人不知道的壮阳功效,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到后来等你讨了媳妇儿,你就会念着我的好喽。”只是怎么看,都觉得老人有点猥琐的样子。 菜市场里人声鼎沸,各种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徐宁背着背篓,向着每一个遇见的人问好,惹来一片称赞。 “宁小子,又来买菜啦,今儿个最好的泗湖鲤鱼还给你留着呢。” “根叔好。”徐宁结果男人手里的鱼,付过钱,将鱼扔进背后的背篓里。 “徐宁,你可是有一段时间没去找铁柱玩耍了,这几天他天天念叨着你呢。”一位丰腴的少妇笑着说道。 “这几天爷爷让我背书呢,等过几天我一定过去找他。” 转悠了一圈,将需要用到的食材买全,徐宁和众人打过招呼,回到典当铺。或许真的是因为年纪大的缘故,老人现在的睡意越来越重,这会儿躺在摇椅上睡得正香,发出满足且细微的鼾声。 “这糟老头子,明明知道晚秋了,就是不知道保暖。”徐宁嘀咕着,轻轻走到老人跟前,小心地为老人将滑落下来的毛毯拉好,这才转身提上背篓进了典当铺。 身后的老人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嘴角笑意盈盈。 吃过午饭,老人一如既往地爬上摇椅,正打算午睡,却见着不远处一位妇人踟蹰着,想过来却又不好意思的样子。老人对其招了招手,笑道:“王家媳妇儿,既然来了就过来啊,将自己凉在那儿算个什么事儿。” 王家媳妇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了一声走过来,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捏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像个犯错的孩子。 “有什么难处了?没事,又不是外人,扭扭捏捏的可不像是你的一贯作风啊。” 王家媳妇儿像是突然鼓起了勇气一样:“徐大爷,我想找您借点钱。” “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呢,就这点事儿啊,借多少?” “五两啊不,三两就够了。” 老人朝着典当铺内喊道:“徐宁,取五两银子给你王婶送来。” “哎。”门内答应一声,不一会儿徐宁就拿着几块碎银子跑了出来。 “徐大爷,真的不好意思,大宝上学找您借的钱还没还尽,现在又要过来跟您借钱,主要是二宝也到了上私塾的年龄,我也没有想着他以后能够立身立业的,只要能够读点书,识点字就成。” “孩子上学重要,再说了,宁小子从小到大就是靠着你们这些邻里帮衬着长大的,我心里念着你们的好呢,其他的先不要想太多,让孩子先将书读起来。” “徐大爷,您真的是个好人。”妇人又是鞠躬,又是感谢,直等到老爷子有些耐不住性子了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走回去,老人长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徐老头儿,这就是你经常和我说的体验世间疾苦?” “你懂个屁,滚犊子!”老人吹胡子瞪眼。 徐宁一脸哀怨:“徐老头儿,真不是我说你啊,春秋典当这么好的名字真的白瞎了,你说你在这么小一镇上开这么一间破陋的典当铺,取这么一个霸气凌人的名字,是觉得这名字能够为你多挣几两银子还是怎么地?这么多年,典当的东西倒是不多,白纸黑字的借条倒是存了不少,我看你还是将这典当铺改成接济所得了。” “白眼儿狼一个,你这十年怎么过来的自己心里不清楚啊?” “正是心里清楚我才让你将典当铺改成接济所啊,这样多好,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多伟大。” 老人气得一甩头,靠着摇椅上下摇动。其实老人心里清楚,徐宁倒不是真的像他嘴里说的那样想的,小镇上面要是哪户人家真的到了揭不开锅的时候,徐宁都会偷偷从老人的存钱罐儿里拿出点儿铜钱给那户人家送过去,他其实打心眼儿里感激着这个小镇上面的每一个人,这些老人都知道,关于偷偷拿钱的事情老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徐宁见老人再没了说话的兴致,哼了一声,丢下句:这么大的人了,自己盖好毯子,别着凉了,便优哉游哉地走进了典当铺,拿起摊在桌子上的书从之前看到的地方继续看起来。 自徐宁识字以来,老人便开始时不时地扔一本书给他,让他背诵熟记,什么样的书都有,包罗万象,徐宁也不曾推辞,一是他虽然对老人没大没小,却从来没有忤逆过老人的话,第二,便是徐宁本也想看看,书中所描绘的这个精彩纷呈的浩然天下是否跟外面那座天下是一样的让人惊心动魄,异彩连连。 老人躺在摇椅上,视线由近及远,越过典当铺,越过数十里高大山脉,越过白云流曦,目光所及,便是这整个浩然天下。姓徐的老人收回视线,看了看门厅里面安静看书的少年,没来由长叹一声,随后闭上眼睛。 “这狗日的入冬时节,还是一如既往地寒冷啊。”老人嘀咕一声,沉沉睡去,鼾声微起。 阳光惹眼,只是温度不高,风中早已经带上了些许凉意,撩拨着老人一头花白的头发,稀稀拉拉地,在风中打着旋儿。 小镇上的居民还是和往常一样,锄田农作,家长里短,浑然不知这个偏远小镇,未入冬时已入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卷 少年游 第二章 有人踏山而来 入冬之后的小镇多了些冷清,少了些人情味儿,往常喧闹的大街也暗寂下来,没了往日的喧闹。 或许是因为今年的冬天没来由地比往常更冷,让小镇上的每个人都病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入冬之后,再不用每天都去田地里务农,男人们便多出来大把的时间聚集在一起,背着自家女人喝酒聊天打屁,什么这家媳妇儿水灵,娇滴滴的样子让人我见犹怜,那家媳妇儿像个熟透了的水蜜桃,可能一咬便是满嘴汁水横流;要不就是哪家哪家还未嫁人的闺女儿胸大屁股圆,保不定能生个儿子,传宗接代约莫是全得靠她了,要不就是镇口的赵家寡妇愈发丰润腴满了,也不知道现在能有哪个男人能够喂饱她 要说小镇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是城东的老打铁的周铁匠到底还是没有能够熬过这个冬天。 这个小镇上面只有一家铁匠铺,所有的农务用具,锅碗瓢盆全都是从铁匠那里购买,铁匠一辈子兢兢业业,打出来的用具都是上乘,往往能用很长一段时间。老人从来不会与邻里相亲在价格上面起过纠纷,按照老人的话,能够生活在一个镇上便是上辈子的福分,只要不让我亏本,养得活一家子就成。老人最常教育自家儿子的话便是,做人要有良心,同活在一个小镇上的便都是自家人,哪里会有自家人坑自家人的道理,所以打铁的时候要出工出力,不能偷懒,不然人家用了咱们家的东西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老人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说起道理来却头头是道。然而却也是这么一个和蔼善良的老人,到底没有熬过去。 入冬时候周铁匠便大病了一场,请来小镇上最有名的郎中诊治也未见好转,郎中瞧过一遍便偷偷拉过床前的周家儿子,那个自小跟着老铁匠打铁,最后总要继承老铁匠衣钵的青壮男人:“老铁匠怕是不行了,经年打铁,身体虽是强壮,但也因为打铁用力迅猛,伤了根本,再加上上了年纪,治不了了,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难说,你们心里要有数,现在唯一的法子便是拿药材先吊着,走一步看一步。”说完,老郎中叹一口气,也没寻要诊金,摇着头走出周家的大门,青壮男人在身后泪如雨下。 徐宁听过这件事情后,知道自己拿的那些个铜板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便找到老人向他那些银子,老人知晓人生生老病死的常律,却也不曾说什么,吩咐徐宁取来十两银子给周家送过去买药,叮嘱他,这十两银子不用周家铁匠还了。 老铁匠死的那天,天从早晨便开始稀稀拉拉地飘着雪花,姓徐的老人并未像往常那样躺在摇椅上,而是一个人坐在门厅板凳上抽着旱烟,身边的陶盆里燃着几块木炭,丝丝缕缕的烟雾随着老人嘴里的吧嗒声升腾而起,随后又消失不见。 突然,老人停下了抽烟,将烟丝在陶盆里磕尽,走到典当铺门口,看了眼周家铁匠铺的方向,叹了口气,知道了那位曾和他一起喝过酒的老人没能熬得过去。 姓徐的老人右手提着烟枪,左手缓缓抬起,不快,却准确无误地捏住了空中飘落的无数雪花中的一朵。雪花沾着老人的手,竟然不曾融化,准确的来说,雪花与老人的两指之间仍然留存了些许空隙,了不得与发丝无异。 “生老病死,世间常态,天地万物,一饮一啄之间,皆有定数。”老人呢喃。 街头有位少年冒雪归来,脸上有浓重的悲哀。老人放下抬起的左手,两指间的雪花重又飘落而下。 “爷爷,周爷爷走了。” 听着少年许久不曾有的称呼,老人却没有多少高兴,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掸去少年肩头的零散雪花,领着他进门。少年兴致不高,耷拢着脑袋,亦步亦趋跟在老人身后,突然,少年停下来,在老人疑问的目光下问道:“爷爷,你会走吗?” 不知道多少年不知眼泪一事的老人蓦然鼻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不会!”老人说得斩钉截铁:“我可是陆地神仙,怎么可能会死。” 少年听着老人的话,缄口沉默。老人口中的陆地神仙少年已经不止一次听老人吹嘘了,可是少年打心眼儿里不信,要是他真的是神仙,那么那位慈祥和蔼的打铁的老爷爷也就不会死了。 今年的年过得有些沉闷。 按照小镇的风俗,家里有人过世,三年之内不可见喜,衣衫一律素白,更不用说过年应贴的福字门联了。周家在一圈子喜气洋洋的福字中,总有些格格不入。 除夕夜徐宁照例放好爆竹,嘴里念念有词一些吉利的话,对着来年的期许与祝福,每件事情都弄好之后便来到陶盆边与抽着旱烟的老人一起守岁。 往年叨叨不休的少年今次有些沉闷,像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老人从怀里掏出一包用红纸包裹着的压岁钱递过来,少年伸手接住放入怀中,便又沉闷下来,只是用铁纤拨拉着盆中的木炭。老人看了看少年愈发成熟的侧脸,欲言又止。 终于,老人不想就这样沉默下去,将烟斗中燃烧殆尽的烟丝抖落出去说道:“有人说天道不公,以万物为刍狗,但又有人说天道公平,花开花落,生老病死,荣辱相关。说到底,世间之事皆有其定数,人生牢笼间,若想逍遥游,便要破开这牢笼,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自逍遥。” “那又该怎样跳出这座牢笼?” 老人看着陶盆里明明灭灭的火光,视线浑浊,将心中事缓缓道来:“世间有人,一拳破万法,武道巅峰之境,一拳可开天,可辟地,可乱乾坤;世间有人,一剑定江山,剑仙逍遥之境,一剑可摧岳,可逐日,可挑春秋;世间有人,读书破万卷,袖中藏灵之境,一气搬山海,搅风云,掌握天下;世间有人,佛法惊天下,金刚伏魔之境,一力可断江,可撼地,可开日月。” 老人说得平淡无奇,少年听得热血沸腾。 “我想成为那样的人。” 少年说。 严冬褪去寒意的日子有些长,所以今年的春天比以往来得慢了些,早该抽芽的绿植今年费尽了力气也没能冒出头来。 冬末春初城西书生家的媳妇儿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件事冲淡了些城东老铁匠的死带来的沉闷,小镇重又活了过来。姓白名承志的书生喜气洋洋,兴奋之意溢于言表。老宋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更是愈发地褶皱在一起,像是盛开着的一朵菊花。 徐宁听说后,将手中的书一扔便兴冲冲地往书生家里跑,说是要看看小孩子长什么样。说白了还是前段时间心里闷地狠了,想找个由头出去转转散心。老人心里清楚这一点,也就由他去了。 徐宁走到半路,想想空着手过去也不算个事,便掏了掏怀中,拿出几钱银子到菜市场买了条黑鱼再加一篮鸡蛋。等走到书生家门口的时候才发现书生家门口已经围满了人,一个个昂着头向里头张望。老宋头一脸喜气,与书生女婿一个一个地迎进门来,收下众人手中的礼品,客气地说着谢谢您。 徐宁将手中的黑鱼与鸡蛋递给老宋头儿,后者怎么也不要,说本来嫁女儿的时候就承了徐老板的情,现在怎么敢再收礼物了。徐宁不管不顾,正好看到身后从小一道长大的铁柱到了,便不由分说地将东西往老宋头手里一按,拉着铁柱就冲了进去。 书生家里早就准备好了糖果与瓜子这些小吃食,桌椅并不太够,众人也不嫌弃地面的灰尘,一股脑儿坐下来,拿过来瓜子磕着,拉帮结伙地聊着天。 不一会儿书生抱着孩子出来,大伙儿便又围过去看,都称赞一声“好俊俏的娃儿”或许因为认生的缘故,看到众人,这小娃娃哇的一声便哭出来了,声音嘹亮且具有穿透力。徐宁拉着铁柱的手也踮起脚尖张望,可是人太多,他们怎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婴儿哇哇的哭声。 书生见到儿子哭了,一下子就慌了,抱着孩子摇啊摇,可孩子就是停不下来。 徐宁心里好奇地痒痒,从人缝儿里挤进来,伸手拉了拉书生的衣服下摆。书生看了看徐宁的希冀的眼神,哪里还不知道这小子的想法,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过来,嘴上还念念叨叨地说着小心。 徐宁更加小心地接过孩子,抱在怀里摇了摇。婴儿瞪大眼睛可按着这个好看的少年,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不哭了,惹得周围的人一阵惊叹。 到底是少年心性,徐宁抱了一会儿小孩儿就又还给书生,问道:“白叔叔,小孩子取名字了吗?” 白承志点了点头:“叫岳清,取自山岳潜形,清风徐来之意。” 徐宁说一声真好听,便拉着身边的铁柱疯玩去了,前段时间他确实被憋得狠了,众人则围着白书生,继续看着他怀里那个白净可爱的孩子。 姓徐的老人站在屋檐下,笑意盈盈:“有人死,有人生,这便是轮回众生。” 小镇上的人只知道镇后的山脉蜿蜒数十里,却不知道,山后还有山,蜿蜒数百里。山脉中有山高万丈,距小镇数十里,直入云霄,仿若突破了天际。 远方有人踏山而来,须臾百里,一身白衣飘飘,不似人间中人。 屋檐下的老人抽着旱烟,微不可察地抬了抬眼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卷 少年游 第三章 开山 小镇的居民曾经想着踏入那片崇山峻岭,不说其他,单单是见其山中草木茂盛便知其内说不得便有年份极足的大药。然而待小镇居民尝试着进入之后,却发现只要踏入那片方圆,便会失了方向,走再多的路也只是原地打转,久而久之,小镇居民便再没了打那片山脉的主意,只说是那山林中或有鬼怪魑魅,不宜探索。就这样一代一代传下来,久而久之,那片山脉倒成了一个禁区一般的存在。 姓徐的老人刚来此地,只是瞥了一眼,便看出了端倪。老人也不泄露天机,随着小镇居民的以讹传讹。 那片崇山峻岭钟灵毓秀,得天地之气温养,竟是慢慢形成了一种天然的幻阵,倒也没有伤害性,了不得让胡乱闯进去的人瞎摸一通,最后踩了狗屎运一般走出去,呼叫着老天有眼。 那座小镇居民认为无人能够攀登绝顶的万丈威山山顶,此时却站了一位中年男人。男人一身白袍,流云广袖,山风吹动间,随风而舞,如谪仙一般。 山峰间气息流转,烟雾纵横,将天边照射进来的阳光稀释分解成不同颜色的光晕,印在山体上面,仿若书画大家的泼墨山水。 男人看着眼前的风景,心里却想着家中那位也不知道是在发什么疯,老神仙在这座江湖上的痕迹已经消失地七七八八了,天下间也约莫有了百八十年再没有出现过老神仙的身影,这还让自己怎么找。男人撇了撇嘴,刚要动身御剑而去,却突然强行止住了身形。男人眼神突然锋锐起来,就在他将要起身的那一刹那,只觉得一道飘渺却凌厉的气机蓦然锁定住了自己。男人在心中权衡一番,若真的动起手来,男人自觉并无丝毫胜算。 典当铺中老人依旧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旱烟。 男人的视线似乎可以穿透重重叠叠的山峦一般,盯着那个山脚下的村落良久,那道气机自始至终都是可有可无般飘渺无踪,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好在提醒多过杀机。男人终于是有些无可奈何,收起本命飞剑,飘掠下山头,向着那座不起眼的典当铺走去。 男人提前布好禁制,所以小镇上并无其他人知晓男人的到来。典当铺外男人驻足而立。 典当铺内设施简陋,厅堂里面仅仅是摆了一张桌子,两条长凳。桌子上,一只水壶,四只茶碗。徐宁坐在长凳上,手里捧着书,而姓徐的老人则靠在陶盆边抽着旱烟,眼皮耷拉着,对门外发生的一切仿若未识。 门内平静如水,门外的男人内心却足可用惊涛骇浪来形容。 自己的境界自己知道,外面那座天下,凭自己的实力,只要不主动招惹一些老不死的,完全是可以横着走的强悍存在,而现在却被一堵门挡着,进退不得。 老人抖了抖烟杆,站起身来,和徐宁说一声出去拉屎,在徐宁厌恶的目光下拍拍屁股走出了典当铺的门栏。门口的男人一退再退,十丈后便停下,倒不是他想停下,而是一股霸道的气机飘飘忽忽围绕着自己,或许再动一下便是死。 好在老人似乎没有针对自己多少的意思,颤颤巍巍地向后山走去,男人硬着头皮跟上。 “外面来的?” “是。” “是个好苗子,只是自己一桶水尚未端平,到开始想着学那些三教九流抖露神仙风流。”老人嗤笑一声,男人苦涩地笑笑,不敢接话。 “许久没有在外走动了,虽然也隔着老远观望着那座天下的琐碎小事,倒也忽略了一些少年天才,你还可以,天赋虽然比林秋荣那小子差了些,底子倒是不错,只是缺乏生死之间的锻炼。要想迈出那一步,死过一次或许可以。” 男人一身冷汗透背而出,听着老人如此评价在自己看来恍如仙人的人物,隐隐约约猜出了眼前老人的真正身份。 那时男人还是个少年,跟着那个在剑之一道上或已经走到极致的男人游荡江湖。他总是对还是一个孩子的自己说这个江湖没了那个人总觉得是少了那么一股子韵味,当时自己问那人是谁啊,那个叫做林秋荣的男人转过头来看着自己说:“一个叫徐安平的老头儿。” “一个老头儿,怎么可以让师祖推崇备至?” “因为他或许才可以称得上是天下无敌。”自己师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闪过的明亮的光自己到现在都还记得。 后面才知道那个叫徐安平的老人在年轻的时候层创造过怎样的神话。九岁习武,二十岁便破入武道第十境远游境,二十八岁升入武道十四境,成就陆地神仙,一身实力壮阔如海。三十岁观铸剑而入剑道,随后沉寂十年,打铁铸剑十年,再出世已入剑仙之境。曾入春秋剑冢,使万剑齐空争相要做其配剑,他却嗤之以鼻,拂袖而去,称这整座浩然天下无一剑可配入其双眼,至始至终,所用之剑,只是当年他自学打铁后铸造的第一把剑。曾因为一个女子,一剑连挑中原排名前十二的十二座传承宗门,未逢敌手,也曾去过域外战场,一剑劈落,邪魔尸落如雨,浩瀚一千里,无一邪魔敢与之对峙,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随后百年,那座中原武林便一直被他压在身下,无数天才横空出世,却仍然被他打落凡尘,那时候的武林,好不寂寞。 然而,百年前他却突然消失不见,无人知其去到了哪里,但也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喜,这座江湖,终于又到了我们自己的手里。 自己曾问师祖是怎么认识那种神仙人物的,师祖深吸一口气,不无骄傲道:“我的剑便是他教的,算是他的半个学生。” 男人想到这里,愈发恭敬。 “别整那些有的没得的,林小子可还好?” “师祖他老人家很好,我这次出山便是他的授意,他说我缺少一个契机,让我自己外出游历,顺道打听您老人家的消息。”男人直起身来,发现面前老人撤去了那种飘忽的气机,觉得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老人往回走,示意男人不要再跟着了,男人驻足行了一礼,唤出飞剑,破空而去,只是心底里还是有些失落,便是此时,耳边却又突然响起了老人的声音:“都说无招胜有招,但是无招之后呢?你自己体会,悟到了,便可以回山了,当然了,在你回山之前,帮我做一件事,典当铺里是我的弟子,两年后我会让他出去走走,你到时候记得过来一下,充当一下他的护道人,我自会给你一场造化。” 男人听着这声音宛如洪钟大吕,心中的那丝失落一扫而空,转而是不可抑止的兴奋,记住了老人所说的两年,转瞬间便失了踪影。 老人回到典当铺,看了眼徐宁,便重又坐会陶盆旁抽起旱烟来,看似毫无精神气可言。 “拉个屎拉了四分之一个时辰,你再不回来我还以为你掉茅坑里了,正想喊人去捞你呢。”徐宁声音有些阴阳怪气。 老人并未答话,沉思许久,最终叹一声,整日里呆在这么个犄角旮旯也不是个事儿,再说,徐宁也该到了去外面见见世面的年龄了。 徐宁还在想着这老头儿今日怎么转性了,往日里要是听到自己这样挖苦,早提着烟袋打过来了,不曾想听到老人说道:“宁小子,想不想去外面走走。” 徐宁当然知道老人说的外面并不是典当铺的外面,而是从小就在书里看到过,一直向往着的,小镇外面的那座浩然天下。 少年突然涨红了脸。 初春的空气里多了些水汽,所以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别有一番光景。小镇安静了几个月便又活络起来了。天气转暖,连带着人心也开始温暖起来。 这日徐宁丢下书籍,随着老人,来到百里开外的万丈高山脚下,深吸一口气,随老人登山。 寻常人物只一进去便会晕头转向的幻阵在老人眼里,比不上小孩子过家家。平日里老态龙钟步履蹒跚的老人突然有了股出尘意,让徐宁眼神亮了亮。刚过冬的缘故,山体上的杂草并未见得有多高,只是表面日积月累的枯树枝桠着实繁多,让徐宁好不气恼,再看老人,全不放在眼里,步伐轻灵,哪里还有往日颤颤巍巍的迹象。 山内兽类繁多,却无一只敢进老人徐宁周身十丈。老人每走一段路便会停下,堪堪徐宁的体力用尽之时,休息时,老人也不说话,只是望着远处的崇山峻岭愣愣出神。徐宁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就着清水咽下,心中虽有好奇,但也不去发问。 小镇里突然就不见了那对祖孙二人,典当铺铺门紧闭,小镇居民总觉得少了什么,算算时日,已有三四天没有见到那个活泼却谦逊有礼的少年了,卖水货的长根泗湖鲤鱼已经存了三条。 四天后,老人领着徐宁站在此山之巅。 山顶风光无限好,广阔的视野让徐宁也不禁心胸开始变得开阔起来。 “其实在我看来,还是太早了些,本想让你将那些书全部看完之后再谈出去的事宜,但是今天看看,却还有一百多本遗留在我手中,按照你看书的那种温吞性子,这百本书籍,料想还需个三年到五年的时间才能被你消化吃透。但是我觉得这样的话,便是我太自私了。从小到大我从不曾对你提起过哪怕一次武之一道,甚至从来没有在你面前展露过丝毫境界,也总是和你开着像模像样的陆地神仙的玩笑,便是不想让你那颗通透圆润的剑心蒙尘,或许你并不知晓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块剑道璞玉,当然了,现在的你还不用知道。”老人站在山巅,俯瞰云端,山气飘摇,仙风道骨,早已不是平时萎靡不振的困顿模样,“当然了,即使你将要远游,我仍然不会真的教你什么神通术法,剑式拳招,说白了,你这趟远游,仅仅是远游而已。你是剑心通透如美玉,但终究少了些钟灵毓秀的江河山川,皓瀚广阔的湖泊大海,不曾见过那座我辈武夫剑士甘愿为其如过江之鲫般送死的浩然天下。” 徐宁心头大振,一直以来都只当是这老头儿吹牛,现在看来,似乎真的有了些世外高人的模样。 徐宁不懂剑心纯粹通透是什么意思,却知晓老人的苦处,这世间哪有做长辈的不盼着自家后辈的好,他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 老人右脚抬起,向着地面重重一踏,高逾万丈的山峰动也不动,却见着此山周围的山体轰然崩塌,碎石滚滚,向着地面奔涌而去,像是数十条长龙翻滚而下。场面太过于壮阔,徐宁甚至好长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再看老人的眼神便又不一样了。老人背着徐宁,偷偷得意,转过身来时又是一脸郑重其事,道:“武之一境,在我看来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尽头一说,老夫纵横外面那座江湖数百年也从来不敢说自己已经是天下无敌,只是那群井底之蛙,不曾见过外面的群星璀璨,道我是什么天下第一,可又有谁真的敢称自己是天下第一,众人皆知我突然离开那座浩然天下消失近百年,却不知道我为何消失,终究还不是被人一拳打落凡尘?当然了,要是我能再遇到那人,说不得还要再战一场,到底是他的拳头更硬,还是我的拳头更猛!”老人突然豪气丛生。 徐宁听得心生向往,从来不知这个老头的前半生竟然也这么波澜壮阔过。 只见老人豪气干云,挥袖间气机弥漫,眼神睥睨,在那一瞬间,徐宁感觉这个对谁都和和气气的老人突然变成了一柄锐气弥漫的出鞘长剑,无敌于天下! 老人猛然下蹲,随后拔地而起,双指并剑高举过头顶向着前方蓦然斩下,天地间一阵巨响,一条剑道凭空出现。 老人开怀大笑。 山高万丈何惧?且看我一力开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卷 少年游 第四章 又是一年花争艳 青微山千年以来有大气象。 先不说千年之内举道飞升的道人不知凡几,单说两百年之内,便已有三人证道飞升。在道教之中可谓执牛耳者。不管是武当山的正统还是龙虎山的锋锐,皆是被其斩压了不止分毫。 这日,青微山崎岖的小道上缓缓走上来两人,为首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 老人,鹤发童颜,山路崎岖,却未见其有多么吃力。跟在屁股后头的却是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儿,七八岁的模样,粉雕玉琢的样子,人见人爱。 青微山作为道教一脉,自有自的风采,以怪石名传天下。山上怪石嶙峋,各有各的绰约风姿,似龙似虎,似飞禽走兽,似花鸟虫鱼。女孩儿抓着老人的右手小指,一路走走停停,一双明媚清澈的眼睛中满是震撼。老人任由女孩儿抓着,随着她的脚步,从没有显露过丝毫不耐烦。 前面过了那座上书道法自然的牌楼便是真正意义上面进入了青微山的地界了,牌楼门口站着一位样貌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淳朴厚重的脸庞上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见到了老人和小女孩儿,中年男人快步上前,行礼一丝不苟。 “小师妹?” 老人笑着点头。 中年男人看向小女孩儿,小女孩儿先是有些认生,畏畏缩缩地躲在老人身后,只是探出一颗脑袋来,见者眼前的中年男人那张温柔而朴实的脸,不知怎么得就不那么害怕了。 “路还长,来,师兄背你上山。”中年男人伸出手来。 小姑娘没了害怕,大大方方伸出手来让中年男人拉着,然后被男人抱着坐到了他的脖子上。或许是因为视野忽然变得辽阔起来,小姑娘咧着嘴笑了。 江湖上面对于青微山掌教王若甫到最后选择了一个小女孩儿作为承教之人大为不解,各执一词,倒是同样作为道教正统的龙虎山与武当山并不发表任何意见,江湖人见人家道家都不曾说些什么,各种风言风语便很快散了去。 从此之后,青微山上不再单调沉闷,只是因为多了一个不爱读书,不爱修行,只爱天天爬上爬下,疯玩胡闹的小姑娘。 江东聊城,孔圣故居,少年书生临窗而坐,手中拿着经卷,目光却不在书上。 窗外有青葱幼草破土而出,有干枯枝桠枯木逢春,有南归候鸟盘旋起落,有一位老夫子瞪着眼睛恨其不争少年书生看到窗外的老夫子,先是一愣,随后赶紧低头,故作沉静,低声诵读着先贤文章。 “你这疲懒货,又忙里偷闲呢。”老夫子虽是责怪话语,却听不出多少责问语气。 少年书生讪讪一笑,不予回答。 看着少年书生这反应,老夫子气笑道:“说了多少遍,这荣辱春秋,花开花落,生死轮回凭借你现在的境界强行感悟只会使你珠玉灵胎不堪其重,还未长成便会胎死腹中,你怎么就不听!” 少年书生知道老人是关心他:“知道啦知道啦,你前前后后都不知道废话了多少遍了,我又不傻。” 老夫子吹胡子瞪眼,少年含笑临窗。 最后老夫子叹了一口气,转身走远。 少年书生闭上眼睛。 连老夫子都未曾发现的是,少年书生的珠玉灵胎迎着这初始春风茁壮成长,整个灵胎上面散发着一股朦胧却不飘渺反而犹显厚重的光晕,其上文字流转,不知转过了多少前辈先贤的道德文章。 “天下间何事最重?天下间文字最重!”少年书生低声呢喃。 相比于道家的无为,儒家的育成,和尚就显得努力而谆勉。 白马寺的由来已久,但是世人对其知晓得并不多,主要是那些顶着锃光瓦亮的头皮的僧人真的少有人在俗世间走动。然而毫无疑问,这座偌大的江湖没有人会轻视作为佛家扛鼎般存在的白马寺。 不像传统那般寺庙非得建造在深山老林里面,世人上香得要走出长长一段山路才能显出心诚。白马寺就在人间烟火中,所以大雄宝殿里面的香火总是会昌盛几分。大秦重法而轻百家诸子,却不代表会在百家争鸣的时候耍些手段干预,而是任由其发展。大秦历代君主雄才伟略,这才有了除去法家超然之外诸子百家中流击水,蒸蒸日上的大面貌。 大雄宝殿中的金身佛像手捏慈悲像,一手衡平托举,一手竖于胸前,面容柔和,目光看向众生,却又不像在看众生。佛像横着的手掌心里躺着个小沙弥。小沙弥眼里有股子精怪劲儿,但是却并不惹人讨厌,反而会让人喜欢那股子活泼劲儿。小沙弥手里拿着经卷,摇头晃脑,却不出声,只在心里默念,这是他自己的一套背书方法,迅捷而有效。 执事和尚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摇头,主持师兄说小沙弥能见如来,便给他取了个“如见”的法号,不过也确实神奇,这小子平时古灵精怪的,但只要看到如来佛像,便会定心定意,没来由地欣喜,唯一不雅的地方便是这小沙弥喜欢爬到金身佛像手里坐着,但是主持师兄没说什么,也便放任自流了。 主持静觉和尚说如见能见如来,能见众生,能喜世人之喜,能悲天下之悲。小和尚却没有这样的觉悟,日日看书念经,额中神海光芒大放,在修出慧眼僧人眼中,如如来。 小镇上消失了足足有八天的祖孙二人再又回归到了众人的视线,小镇居民皆是好奇这些天这祖孙二人去了哪里,二人只是说去了后山上看了看,小镇居民一阵后怕,虽然传闻中后山鬼魅并不害人性命,但要是有个万一呢?老人当时遮掩了天机,所以几十里之外的动静并不曾有丝毫异动传入小镇居民的耳里。回到小镇的徐宁变得有些沉默下来,见过了高山之高,水长之长,才明白自己的渺小。徐宁沉默倒不是因为自己的渺小而自怨自艾,只是在想着,真到了走的那天,自己时不时真的可以舍得下这座偏远却充满了人情味儿与烟火气的小镇。 初春的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草木香,三月过后,姗姗来迟的春风终于吹满了天地,四处皆是绿油油的一片。田地里的小麦远远看去,像是绿色的毛毯一样,满目的绿意让人心中感动。小镇男人收起了冬日的轻浮,各自回归到了那种平淡朴实却又充实的劳务日子,而小镇的女人们还是一如既往那样,收拾了自家的家务便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八卦起来,徐宁顶喜欢这样的小镇生活,但是心中又向往着外面那种充满了无限可能的波云诡谲的多姿多彩的浩瀚天下。 小镇人都觉得那个平时谦恭有礼但也有着孩子心性而活泼爱闹的徐宁变了,就在他们祖孙消失了八九天之后。那孩子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心事重重的样子,虽然见着他们后仍会停下身子来笑着打招呼,但是你可以明显地感觉的出来少年有心事。这么小的年纪,即使再早熟,也还没有学会如何将心事藏起来。 这一年,少年始知愁滋味。 再晚一点,当春风驻足不前的时候,小镇终于有着第一朵花开放,然后便似连锁反应一般,小镇周围,不管是野花还是被一些妇人挖回去种在庭院里的稍微有点姿色的花皆是竞相开放,赶集一般,翛然而至,毫无准备的小镇居民脸上的笑容便也都像这开满山野的鲜花一样了。 老人站在屋檐下,嘴巴里叼着烟枪,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春风骤放花千树,一轮又始,老人已经足足走过了一座春秋,在这足足三百年的时光的雕琢腐蚀下,或许是真的自己也从心里觉得自己愈发苍老起来了,老人便总是喜欢去回忆一些过往自己逍遥江湖的日子,那时候大秦还没有建立,还是诸国相互征战的时候,那时候的自己也就与现在的徐宁一般大小吧,总是向往着那座浩瀚却对没有丝毫宗门或世家背景的自己走一步便难于登天的江湖。还记得自己攒了许多年的碎银子才堪堪买回去一本最下乘的拳谱,约莫是十两银子吧,或许在他人眼里不过是烂大街的东西,而自己却如获至宝,先是最简单的踩谱出拳,一遍不行就两遍,两遍不行就三遍,三遍不行就无数遍,反正自己也忘记了那么一个或许会很恐怖的数字。世人皆言我之天赋无双,又会有谁知道,自己的资质不过中下,能够取得这样大的成就或许便是因为自己那种锲而不舍,难听一点就是可劲而钻牛角尖的性格了。 老人想着想着,便笑了起来,当年的江湖,漫山遍野开满了花,自己一力破之,而如今又是一轮春秋,谁又能剑出而万事具寂?老人看了看徐宁,笑意愈发明显起来。在自己这个曾经的“天下第一”手里足足打磨了十一年的上好玉佩,若是被你们的传人比下去了,我直接臊死算了。 老人哼了一声。 春风广渡,百花一簇又一簇争先恐后。 远在小镇的老人遥观整座浩然天下,拿小拇指抠了抠鼻屎,不屑道:“又是一年花争艳?且看日后徐小子一剑破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卷 少年游 第五章 少年远游 徐宁过了十三岁的生日,便再没有读过书。 按照老人的话,在一位没实力却又爱装模作样的大叔到来之前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将从小到大所看过的那些书的内容回顾一遍。 这其实真的是顶了天的无聊的一件事情。徐宁越来越漂亮的脸蛋儿上面起的褶皱都快成了一朵临风而怒放的黄色菊花。 那位爱装模作样的大叔来到小镇的时候,才入秋不久,所以叶子都还是紧咬着枝桠不放,只是叶片上面已经从边缘开始有了一层朦胧的黄晕。 白重还是一身白衣,只是相较于两年前,身上少了点漂浮,多了点厚重,看起来有一种风流写意的意蕴,让一直想看这位大叔如何装模作样的徐宁完全没了兴致。 白重这次没有布下禁制,所以小镇上面家家户户都在讨论这么漂亮的男人是不是徐宁那个从来没有出现的父亲。当然小镇里面的人也知道,这个男人的出现,或许意味着,那个聪明伶俐的小孩子不久就要离开了。 小镇居民心里虽有不舍,但更多的都是对于徐宁的祝福,小镇偏远,小镇上的年轻人基本上除了科举,终其一生都只能生活在小镇里,娶妻生子,虽然碌碌无为,却也平安顺旅终老在小镇上。现在徐小子有了这样的不可多得的机会,淳朴的村民皆是在心中默默祝福。 徐宁对于白重的了解,只是在于徐老头儿口头传述的那两句蹩脚的描述,在真正见到这么一位帅大叔的时候,其实徐宁打心底里是羡慕的,风流不羁,一身白衣飘飘,像是从仙宫走下来的神仙一样,不像徐老头儿,满身的烟火气,一看就是个老不死的。徐老头儿对此不屑一顾,用右手小指扣了扣鼻屎,然后在身上随便擦了擦,再不去看徐宁。 徐宁花了三天世间走遍了小镇所有的人家,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的事情,用自己自打懂事起便存下来的银子买了很多的东西,一家一家送过去,即便有人家不要,徐宁就站在他们门口,也不离开,直到那户人家实在没有办法,将人和东西一起迎进家门。 徐宁去了白书生家仔仔细细抱过了白岳清,去了周铁匠家认认真真地对着那个木质排位行了一礼,然后去长根那里买回了每天都是最好的泗湖鲤鱼,然后到赵屠夫那里买回了精肥适当的猪肉 徐老头儿看着徐宁一家又一家地跑,没有言语同样也没有阻止,只是这个曾经只是流血不流泪的老人时不时用手偷偷抹一下眼角。老人怎么不知道徐宁的想法,他走之后,老头子一个人终究会很寂寞,虽然自己不得不承认老头儿确实是一个或许曾经是一个很高的高手,可是在徐宁眼里,他只是一个老人,褪去了所有铅华与锐气的老人。徐宁在每一家都会深深鞠躬道谢每一个人,谢谢他们这些年的照顾,同样的也有请求在自己走后,小镇上面的人能够经常去找老人说说话,毕竟老人真的很老了。 老人曾经对白重说过,两年之后过来做徐宁的短暂护道人会给他一场造化,老人记得清清楚楚。老人同样清楚白重最需要的是什么东西。放眼外面那座江湖,白重的天赋无疑是最顶尖的那批人,两年前老人一眼便看出了白重的跟脚,不然在白重到了这个偏远小镇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死了,林秋荣算是自己的半个弟子,虽然自己从来没有承认过,他的剑道也并不是与自己一脉相承,但终归是有那么一段香火情在里面。他的性情自己清楚,那他所看重的承剑之人,料想性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当然了,徐小子日后的道路自己不可能真的为他一直铺到剑仙境界,但是若是真的有人敢动一下徐宁,自己不介意让那座江湖已经消失了近百年的剑神重临,以一人压整座江湖。 那时候的江湖都知道姓徐的最是护短。 更不用说他徐安平有这样的手段与实力。 徐宁还在一家一家走动着,老人没有知会他,自行带着白重行到两年前自己一剑开出来的剑道前。 对于未曾学过剑道的徐宁来讲,其实两年前老人的那一剑除了给予了他视觉上的冲击之外,并没有给他太多实质性的概念,但对于白重来讲这就是不同的意义了。 剑道前,白重目瞪口呆。 那是被吓的。 白重从来没有想到过世间会有人能够将剑用到这种程度,师祖林秋荣不行,自己更不行。老头儿瞥了眼愣愣发呆的白重:“剑之一字,从来不是所谓的勤能补拙,更不是说每天练剑多少次多少次就能成为那人人仰慕的大剑仙,我不否认努力会有效果,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事情并不是说笨鸟先飞就能有用,有些事情是要讲究天分的,恕我直言,以你的天资,虽不能说此生无望传说中的陆地剑仙的境界,但是相较于林秋荣那小子,无疑你会走的稍微远一点。” 顿了顿,老人右手双指并拢,遥指天际:“何为剑道?我的理解与世人同源却相差甚远,剑者,追求那种一往无前的锋锐,想要以手中剑直直劈落了那道天门,不达目的不罢休,这种被整个武林推崇的道理却是我最嗤之以鼻的,剑为双锋,多了一锋何尝不是多了一条道路,世人讲究条条框框,整天将规矩摆放在嘴边,表面谦谦君子,实则内心里面的那一肚子花花肠子一个比一个汹涌澎湃。而这些人,最不适合学剑,却也最适合学剑。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说就是让你遵着我的道路走下去,剑为何能当百兵之首,剑道恢弘深远,剑招繁杂无数。但在我的心中,这并不是我们用剑之人所追求的极致,我曾经用半生的时间去钻研属于我自己的剑招,并且想以此一举突破至陆地剑仙的境界,但是遍观我之半生,我最终也没有能够创造出一招一式,并因此受困于此境地,境界不升反降,跌落了那最靠近剑仙的十三境。” 老人摸出烟杆,狠狠抽了一口烟,烟雾飘然生气,模糊了老人的模样:“我是观铸剑而入剑道,境界不升反降之后,我便沉寂了十年,十年间,我几乎走遍了天下间所有的打铁铺子,而后在一位打铁老人的建议下,自己开了一家铸剑铺子,打铁十年,心中因为跌落境界而带来的所有不快与失落最终归于平静,十年后,我打造出了我最为满意的一把剑,剑的材质并不突出,只是寻常的精铁,剑成的那一刻,我心中无比平静,自然而然地踏入了剑仙之境。练剑需静心静意,要能够耐得住寂寞,我的经历世人皆知,我的心路历程这却是第一次说与外人听,我告诉你,因为我曾说过要给你一场造化,你学剑,正好我的剑用的也还算不错,你能理解多少就看你自己了,我前面说你无望陆地剑仙的境界,其实这句话你完全可以不用听进去,当年有一个人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而我在踏入剑仙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掀了他的山头。” “这里的剑道有我的剑意,你自行领悟,我的建议是你借鉴就好,不用刻意去学,每个人的剑都不同,这才是剑到引人入胜的原因所在,不是吗?” 白重一直认真听着,老人说他此生无望陆地剑仙,说实话,心里是不愿意听到的,唯有自嘲,只是听到老人当年也有过这样的遭遇,心中不免平衡了几分,老人的话说的直白,没有故作高深莫测,也没有讲什么大道理,但是白重听来,这些话无疑是天底下最正确的道理。 老人看了眼小镇,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转头对着白重道:“此剑道不远不近,堪堪百里,什么时候你能够通过,便已经得到了造化,到那时候再带着徐小子离开吧,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护道人一说,我并不是无的放矢,在此砥砺你的剑道便算是承了我的些许衣钵,日后徐小子若遇生死危险,你要为我出一剑。当然,虽为护道人,你也不用时时刻刻呆在徐小子的身边,但是他的第一轮游历,你需要寸步不离,外面的世界毕竟不比小镇的日子充实写意,你要磨一磨他的性子。这之间的度,你自行把握,不过料想,我的眼光不会很差,你应该会做得很好,这也当作是你自己的砥砺。” 最后老人泄露天机:“这座天下从来不是世人所看到的天下,我自我封闭,独处于此方小镇,也因如此,他日见到你师祖,对他说一句,天门开,不入仙!我的意思,他应该明白,毕竟他也到了十三境,那个秘密应该也有所耳闻。” 说完,老人留下白重一人在此砥砺剑道,自己走回了小镇。 徐宁躺在老人时常躺着的摇椅上,半眯着眼睛,目光随着日头的降落而降落,发着呆。瞥见老人走回来,徐宁也没有问他去了哪里,徐宁不笨,相反还很聪明,大抵上知道老人与那个大叔之间应该有什么交易。 老人用烟枪敲了敲摇椅,示意让徐宁让开,好让自己躺上去,徐宁翻了个白眼,转过了身子,不去看他,老人不怒反笑,自己搬了个小凳子过来坐在徐宁跟前。 “我曾经站在武道巅峰过,那时候的我自认天下无敌,癫狂而又自负,到后来遇到了一个人,我拼尽剑仙之境不要,才斩了他右手上一只小指,最终以命相博才堪堪逼得他退回了他来的地方,或许因为觉得我此生不可再巅峰,便没有真的将我斩杀。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龟缩于这个小镇,除了将你照顾大,更重要的是我已经老了,没了争斗的心思,老了终究是应该养老的,整天打打杀杀的,不成体统,你看这边的日子悠闲自在,我就懒得再动了,再说了,难不成你就真的再也不回小镇啦,真的就舍得我这么个糟老头子啊。”老人一直都只是平静地说着,也不看徐宁,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 徐宁转过头来,直直盯着老人的眼睛,往日的嬉笑怒骂皆不见。徐宁看着老人很认真地说:“徐老头儿,到时候,我帮你连本带利收回来!” 老人哈哈大笑:“够了够了。” 剑道之中,十天过后,白重行进了五里,一个月后,白重站在五十里外,一身锋锐皆不见,只留下厚重,似整座山峰一般,过了这五十里,白重不再前行,而是盘腿坐下,自丹田中召唤出自己的飞剑盘旋于自身四周,飞剑颤鸣不止,声音清脆。再过十天,白重突然长身而起,一步踏下,人已经在五十里开外,历时一个月又二十天,白重终于迈过百里剑道,踏入剑道十一境。 小镇里,老人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三天后,小镇里终于没了徐宁的身影。 这一年,徐宁十三岁。 那一年,徐宁无剑入江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卷 少年游 第六章 大鹏一日乘风起 白重一路上话很少,所以这让徐宁对这个好看的大叔怎么也喜欢不起来。毕竟他还是一个孩子,总少不了跳脱的性情,早熟也没到了熟透了的年纪。白重改了一身装扮,原先风流写意的白袍变成了现在不起眼的青灰色长衫,原本让徐宁觉得有些刺眼的锐气全都内敛不见,多了沉稳厚重的意思。 徐宁总觉得大叔身上的某些东西变了,但自己又说不清楚,只觉得那应该是大叔极为重视的东西。 老人在白重离开之前私下里曾找过他谈话:“剑有轻重之分,剑有快慢之分,你现在勉强达到了重剑的地步,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知晓藏锋,藏住一身的锋锐之气,当然,这绝不是让你完全丢弃你原本的锐气,而是让你用你一身的精气神去养这一身锐气。重剑无锋,但重剑却最是能杀人。重剑之后便是需要找一个契机,一个出剑散尽全身锐气的契机,那时候,身无锐气,却无一处不含锐气,你的剑,便又到了轻剑的层次了,却又不是轻剑,其中意味,你自己体会。林秋荣善养剑,你若不想一直遵循他的剑道,你可以去养锐,彼时一剑出而天地间无人敢出其左右。” 小镇处于整个浩然天下的最南端,是最最偏僻的那一个角落,徐宁与白重一路向北。白重大体知道老人的意思,这次出游,见世面是第一位,其他的,看徐宁喜好,练剑还是练拳还是练刀,都随他去,老人在这方面没有做过多的苛求,只是说明了徐宁天生适合剑道,多一点其他的铺垫,也挺好。这一点让白重很是不解,外面的那些世家宗门,见到好的剑道种子,那一个不是打小就开始练剑,哪有像老人这样放养的。 白重并不知道,老人不止如此嘱咐他,私下里也和徐宁聊过:“我徐平安的孙子,要走的道路岂是那些凡夫俗子所能窥探得了的,你练剑可以,但需要看够了浩然天下的万里河山才能去着手练剑,练剑之前,你想练什么练什么,哪怕天天做一个闲散的公子哥,昼夜寻花问柳也无所谓,但是有一点便是你需要走过那座浩然天下。” 徐宁对此并没有什么概念,那种初出茅庐的激动心情一路上也没有消褪多少。徐宁自小便是生活在那个方圆十里的小镇上,对外面的了解也只能从老头儿给他的书中汲取,在出小镇之前,他到过的最远的地方也就只是老人带他去过的那座山头。所以徐宁看外面的世界都是很美好的,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身边有着一个闷葫芦,怎么撬也不开嘴的那种。于是一路上基本上都是徐宁一个人自说自话,在他的感觉里,第一眼见到的这个大叔并不是像这种闷葫芦的类型啊,难道需要有一个漂亮的小娘子在跟前他才能多说几句话? “大叔,听爷爷说你是学剑的,为什么我没有看到你的剑啊,还有就是你的剑是不是很厉害啊,书上说练剑到一定程度可以踏在剑上飞,你可以飞吗?” “大叔,书上说自古英雄配美人,你是不是有一个很漂亮的媳妇儿啊,我跟你讲,我们小镇上面最漂亮的应该就是那个王家媳妇儿了,我经常听到小镇里面的叔叔们说王家媳妇儿那胸,那屁股,那身段,简直就是人间尤物,你说,评价一个女子好看不好看,是不是就是看她们的胸和屁股啊。” “大叔,还有就是爷爷说外面人心难测,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姑娘,往往都是蛇蝎心肠,那要是我以后喜欢上一个姑娘,但是她又很好看,那我该怎么样呢?我应该会伤心死了吧。” “大叔,你这一生去过多少地方啊,我爷爷说浩然天下很广很浩瀚,那爷爷说的要我走过了浩然天下才可以练剑,那我岂不是等到老了牙齿都掉光了还不一定能够练到剑,那我还想着练个屁的剑啊,我总感觉那个老不死的框我呢,下次回到小镇,我非得将他所有的头发拔光。” 白重从来没有回应过徐宁,徐宁也不尴尬,一路上碎碎念着,白重现在很难受,恨不得马上扔下这个小子自己回宗门,可是想了想那个老人,却不不敢再想了。 徐宁跟着白重走了很远,一路上除非真的到了累的不行的时候才会要求白重停下来等等他,似乎自己也觉得话多了一点,走了一个多月后,徐宁的话开始少了起来,这让白重很是讶异,其实白重过了最初的不适应,后面倒是习惯了少年的碎碎念,毕竟他还是个小孩子,长这么大都没有走出过那座小镇,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也是应该的,于是白重路上也会捡着需要告诫的地方对徐宁传授一些江湖上广为人知的道理。徐宁自小没有受过什么苦,但是他的毅力与适应能力让白重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从一开始的每走三四里地便要歇息一下到后来的五里c十里直到现在的三十里,前后也不过就一个月的世间。 白重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徐宁的话少了以后,总觉得开始有些不适应,于是对于徐宁再次问询的一些问题,自己也开始好好对他解释起来。白重总感觉这个少年很不简单,不知是不是有老人的夸赞在前,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还是在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自己对于少年的细微动作看在眼里,所以开始慢慢改观,总觉得少年平日里嘻嘻哈哈的面皮下面有一颗不一样的心。 “大叔,按照你说的,大概明天咱们就能出了这片山脉吧。” “对,”白重停下身子点了点头,看了看前方为数不多的几座山头,道:“过了这片山脉便是青州地界了,那里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浩然天下。” 少年听到回答后默不作声,当先向前方走去,白重站在他的身后,现在的少年,成熟的速度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期。 前方的山仿佛是一座天然的屏障,隔绝了青州与这座山脉之后的世界。山头耸立,山体像是被刀剑切削过的那样。 “最前面的那座山太过陡峭了一点,等到了那里我带你飞过去,你不是很早就想看我飞一次嘛?”白重很少见地对着少年开了一次玩笑。 少年停下脚步转头对白重笑了笑:“以后的机会多的是,大叔你可是需要陪到我开始练剑的时候呀,这可能是我一辈子的时光,长着呢,总有机会看到你飞的,只是前面这座小土包,还是慢慢爬上去吧,再说了不是有大叔在嘛,总不可能出现危险的不是吗?” 白重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什么。 或许也只有那个人可以教出这种在这种年纪便已经如此出色的少年吧。 晚间时候,徐宁与白重在那最后一座山的山脚停下。徐宁熟门熟路地在四周找了干燥的枯枝升起火来,然后从背后的包里面小心地拿出干粮,分给了白重一点,随后自己细细吃起来。 “大叔,你知道吗?这才走了一个多月吧,我都已经开始想念根叔的泗湖鲤鱼了,泗湖是小镇外面大约三十里地的一个湖,根叔常年在那边打渔然后到小镇里面卖,爷爷很喜欢吃里面的鲤鱼,连带着我也必须天天吃那种鱼,从小到大,餐餐都是。你是知道的吧,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天天吃吧,但就是那种鱼,我却吃了十三年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啃着干粮,在脑子里面最先浮现的反而是泗湖鲤鱼。我明明是最讨厌吃这个的。”少年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的神情,给人的感觉反而是个大人。 白重抱肘斜靠在一棵树脚,看着明明灭灭的火光在少年脸上印出认真的模样,不知怎么地想起了自己约莫这般大小的时候,那个时候,因为每天都需要练剑,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那帮子老不修从来不会因为你的天赋好便会对你青眼有加,所以自由相对而言就显得尤为珍贵,记得那时候因为不练剑而偷偷跑出去打鸟捉鱼所收到的严厉惩罚恐怕没有一百也有八九十了。再后来,年岁渐长,那种跳脱的性子开始收敛,再后来,自己似乎便不怎么喜欢说话了,除了在师叔祖面前会显得随意一点,其他时候自己都是一身锋锐,拒人千里之外。 所以看着少年现在的模样,白重打心眼儿里羡慕。虽然少年已经初识乡愁,但少年有的是无拘无束的日子。 第二天一早白重自入定中醒来,看着熟睡中的少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将他推醒。以往少年在醒来之后虽然睡眼朦胧却从来没有抱怨,通常都是很迅速地收拾好一切事情跟随上白重的脚步。徐宁醒来的时候并不晚,日头稍稍露头,晨光霰射出来,将天边的那一抹白渲染成熟透的红色,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看着身边默默吃着干粮的大叔,徐宁破天荒的有些不好意思。 草草吃过早饭,收拾好东西,徐宁看了看眼前的高山,心中豪情万丈。 青州人喜好将这片山脉往南喊做断南山脉,意为从此南路被断,浩然天下至此到头。这最后一道山体屏障陡峭异常,远远望去像是被仙人一剑切成的那般,看不出借力的点。徐宁攀爬地异常艰险,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白重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对徐宁,他到没什么担心的,少年表面嘻嘻哈哈,其实骨子里是个非常沉稳内敛的孩子,应对突如其来的危险绰绰有余,最不济,自己就在身后,绕不开的。 日头已经西斜地厉害,徐宁才堪堪到了山峰的半山腰,这次白重不由分说拉住了还要继续向前的少年,一如昨天那样,等着夜幕降临,然后看着少年沉睡过去自己再闭眼养剑。等到真的到达这座山的山巅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阳光并不刺眼,但光线充足,,少年站在山巅向北而望,身上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弥散开来,白重站在徐宁身边不远处,微微侧目。 “狗日的浩然天下,老子来了!”徐宁站在山巅扯着脖子大吼大叫。 白重看着生机勃勃的少年,没来由想起前人的一句诗来:“大鹏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卷 少年游 第七章 入门 青州城南门平时来来往往的都是城里的人物,对于生僻的面孔守城的士兵数年也不一定能够碰到,所以白重与徐宁的出现对于他们而言那是比之于哪个妩媚多姿的小娘皮进出城门对他们抛媚眼还来的稀罕。 青州城虽然是大秦最南方的一座小城,却也不是徐宁长大的那个小镇可以比拟的。在核对了白重早就准备好的通关文牒后,徐宁站在城门后的街头驻足了很久才又小跑着跟上了白重的脚步。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相似却又很陌生,街道两边的房屋鳞次栉比,被堆砌地很整齐,与小镇那些泥坯房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地位。徐宁用手拍了拍房子墙壁,手掌上传来的厚实感让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再进去一点,耳边渐渐传来了一阵阵的叫卖声,这是在小镇里面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徐宁循声望去,发现街道两侧摆满了格式各样的小摊位,有卖水果农蔬的,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花鸟虫鱼的所有的东西都在冲击着他的观感,一遍一遍刷新着他对于这个世界的新的认知。 徐宁咧了咧嘴,原来买个东西也能这么花样百出么。 青州城虽然地处大秦最南端,却因为有着断南山脉这样的天然屏障,所以倒是少了两国之间兵戎交战的机会,相应的民风也没有其他边城那样的彪悍,柔和多于争锋。城里的百姓安居乐业,平时也没有多少大事件发生。 随着行走,眼前的事物愈加繁华多彩起来,徐宁有些幽怨地瞥了眼前面快步行走的大叔,很多东西他都只能一带而过。白重其实对这一切看在眼里,只是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啃了一个多月的干粮,即使沾染过荤腥,也都是山野间直接烤熟了的,没有任何的作料相伴,实在令人发指,现在好不容易到了一座城,哪有时间让你在这边赏景,赶紧找一家酒楼进去坐着是正理。 醉仙居和水月坊是青州城里面位于城中心最繁华,也是最具景致的楼。只是初次到来这里的人往往都能将这两处地方弄混了。醉仙居听着像是酒楼,却是一家青楼,拥有这整个青州城里面最漂亮的姑娘,多少城里的富商巨贾与纨绔子弟在这座楼里夜夜笙歌流连忘返;而水月坊听着是青楼,实则是一家经营多年的酒楼,以一手唤做“水中捞月”的名菜远近闻名,尤其是楼里私酿的陈年花雕更是一绝。 白重以往都只是御剑远远掠过青州城,这其实也是第一次进到这城中来,所以对于醉仙居与水月坊的区别并不知晓,所以在醉仙居门口被好几个姑娘拉扯着往楼里送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只是徐宁瞧着有趣,毕竟小镇里面没有青楼窑子这种东西。在觉得有趣的同时,徐宁也是不得不赞叹一声这外面的姑娘就是比小镇里面的漂亮,像王家媳妇儿,在小镇里面是出了名的身段好,脸蛋俏,看过了这楼外面的迎客姑娘,再远远瞥见楼里面的姑娘,徐宁不由得有些心有戚戚,王家媳妇儿的那张脸蛋拿来放在这里,感觉都排不上号了吧。好在徐宁还小,即使被小镇那帮无良的镇民熏陶惯了也不算中毒多深,最多只是这样在心里想想,说到评头论足,到底还得是那些小镇男人才能完成的活计。 白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逃出了那些姑娘们的魔爪,这个能够御剑遨游九重天的人物第一次感受到了女人如虎的概念,看着徐宁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白重忍不住走过去重重给了他个栗子,随后在众多姑娘们的唉声叹气中扬长而去。徐宁抱着头跟上去,还不忘对着身后的姑娘们展颜一笑,惹得又是一顿花枝乱颤。 水月坊就在醉仙居的街对面,即使现在并不是就餐时间,水月坊里面也是满满的人,空余的席位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寻到一处相对而言位置还算不错的桌子坐下来,白重狠狠盯了一下桌子对面的徐宁,这才喊过来店小二点了几道招牌菜,又要了两斤陈年花雕。 到底是大酒楼,上菜的速度就是快,徐宁也不等白重拿筷子,自己抢先拿起筷子就是一顿扫荡,让还没走远的店小二一阵头大,这哪里来的孩子,这是多少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徐宁扫荡的速度很快,也就是白重喝了一碗酒的速度,桌子上的菜已经十去四五,最终徐宁在白重直欲杀人的目光下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讪讪一笑。 “会喝酒吗?”白重问了一句,又觉得问一个孩子喝没喝过酒有些过分,自问自答般:“应该不会。” 徐宁摇了摇头,小镇里面的男人大多是喝酒的,不过喝的不好,大多是那种酒糟居多,要不就是那种特别冽特别烈的用来过冬的烈酒,徐宁曾经偷偷背着老人试过一次,差点没有将喉咙都给辣穿了,所以下次再没有喝过酒。 白重给徐宁倒了一碗花雕:“不会喝酒的剑士还算剑士吗?知道你在想什么,这种酒胜在绵柔,只是后劲有些大,与你们小镇上的那些闻着都冲鼻子的酒不一样。” 徐宁接过来小口抿了一口,果然没有之前偷偷喝的那种酒的辣劲,反而有种甜味在嘴里徐徐环绕。不过看了看白重,总觉得这个大叔给自己挖了个无比巨大的坑。 想当年师叔祖也是将我如这般诓骗到了酒鬼一行里面。白重看着眼前的少年,有些缅怀,一转眼,多少年过去了,自己似乎也有十多年没有再见师叔祖一面了,自那次师叔祖宣布闭死关开始,从来都只是让人传下话来。 徐宁小口小口地喝着眼前的花雕,确实如大叔所说,入口绵柔,如丝般顺滑,不知不觉间已经慢慢喜欢上了这个味道,白重只是帮他加着酒,一空就加,最后,徐宁在白重一脸坏笑的神情下重重磕在了桌子上,就此沉睡过去。白重也不管少年怎样,自己就着花生,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花雕,想着过去。 白重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恋旧的人,只是和这少年开始相处起来,自己就总是会回想起自己少年时期的那些事情,好的坏的,自己都想要从前到后想一遍。想当年师叔祖还没闭死关,他见自己最后一面的时候,对自己说了一句话,时间久远,自己似乎都有点想不起来了,似乎是让自己别整天这么独来独往,冷的跟个冰棒子似的。看着少年,白重只觉得少年像极了相反的自己。 “喝过了江湖里的酒,这才叫入了江湖呢。”白重轻声说道,就像当年那位温和的中年男子对自己说的那样:“你不喝酒还练个屁的剑啊,酒剑酒剑,不喝酒,你就不觉得练剑总是感觉少了点什么么?就不觉怎么练都不对么?” “是啊,喝过了江湖的酒才叫入了江湖。” 徐宁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揉了揉还在隐隐发胀的头,徐宁从床上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饮尽。 白重就坐在桌子边上,打趣道:“怎么样,感觉是不是还不错,就是酒量少了点,本来还想着你是不是会说些酒后胡话,到没想到你还有着如此不错的酒品,实在难得。”徐宁那张脸变得通红。 “对了,大叔,要不你跟我说道说道,江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啊,之前一直想问你,只是原先你一直绷着个脸,让我怎么也问不出口,只好慢慢跟着你。”徐宁在桌边坐下。 “之前有位老前辈说过这样一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们其实一直都在江湖中,只是很多人不知道罢了,总以为踏剑远游是江湖,恩怨纠葛是江湖,门派纷争是江湖,却不知道,一颦一笑也是江湖,柴米油盐也是江湖,打猎捕鱼亦是江湖。江湖浩渺不知其踪,江湖实在近在眼前。你问江湖是什么样子,其实,江湖,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啊。” “大叔,你干嘛说的这么拗口啊,我一句都没有听懂,算了,当我没问。那大叔,武林中人们大体的境界划分你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白重拿出一只银白色的酒葫芦,打开瓶塞喝了一口后才回答:“武夫与剑修皆是十四境,只是第十四境除了当年的徐老前辈上去过,目前的江湖没有哪怕一人能够达到那样的高度。其实按照境界划分,修士达到十二境便可尝试叩开天门,举道飞升,成为真正的神仙人物,只是,叩天门与自己开天门终究是有差别的,所以有时候明知道不可能,可是大部分的人都还是愿意去尝试自己开天门。” “武夫与剑修境界划分没有过大的区别,只是最后两境的叫法不一样罢了。修士前三境统称练筋,中三境统称金丹,后三境统称羽化,在之后是第十境远游,第十一境觉我,第十二境观自在。最后第十三境,武夫称为本命,剑修称为长生,第十四境,武夫称作陆地神仙,剑修成为陆地剑仙。” “两者有什么区别吗?是不是练剑的都比武夫相对而言来的厉害啊?” 白重摇了摇头:“武夫耐力见长,不像剑修需要频繁换气来保证自己的每一次出剑都在最巅峰的状态,基本上剑修与武夫对拼,若是剑修在第一剑的时候未能占据上风,那接下来基本上便没有了与同境武夫叫板的资格。剑修杀力更强,却是说的剑修修出了本命飞剑的情况下。剑修在有本命飞剑和没有本命飞剑的情况下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前者与同境武夫捉对厮杀胜者八二开,后者在同样的境地也是八二开,只是剑修只能占据那个二。” “相较而言,老天是公平的,不然人人都去练剑了。毕竟世上如徐前辈那样的人凤毛麟角,武道巅峰之境才去转修剑道,一人独压整座江湖。” 徐宁撇了撇嘴,原来那个老头儿曾经那么厉害。 “我不明白的一点是难道徐前辈就只是想让你走纯粹剑修的路子?一般武道皆是从小开始打磨,毕竟武道不像练剑那样对于天资看的更重,你的资质无疑是剑修之中也是最顶尖的那批人,不然老前辈也不会在你出小镇的时候亲自出手帮你遮掩天机。不过想来老前辈有他自己的想法,一切等到你看过了天下就会水落石出了。” 少年无言,默默洗漱了一番,重新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知道的越多,便会越来越觉得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身上的迷雾越来越厚,那个曾经以一人之力独压整座江湖百年的人就此消逝了吧。 少年沉沉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卷 少年游 第八章 临江仙 因为断南山脉这一天堑的存在,大秦国祚三百年内青州就没有过两国交战的例子出现过,因此不同于其他的边关,青州人有点乐而忘典的意思在里面。 倒不是说他们有心谋反,只是平安长久总归会滋生出来一点让人眼睛看不到的黑暗出来。 青州城主老来得子,因此对于少城主的溺爱使得这位少城主的性子愈发地乖戾孤僻喜怒无常,只是相对于普通的纨绔子弟,这位少城主却是个极喜欢动脑筋的人,虽然纨绔,却知晓主动擦屁股,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便是做坏事,也要能够做的理直气壮。因为一直以来并没有出现过纰漏,青州城主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往事情便过去了。山高皇帝远,只要屁股擦得干净,也就没有什么能够查得出来。 这位傅公子平时有个不为人知的喜好,便是乔装打扮后去醉仙居喝花酒,故意找出点事儿来打发时间。每次少城主开始乔装打扮,扈从便会心中一凛,不知道这次又会是哪个不开眼的要倒霉了。 越江很长,自西至东几乎横跨了整个大秦版图。越江很广,眼神所至,皆是江面反射而出的粼粼一片。日头已经升出了老高,所以江面上早晨弥漫的水汽皆已消失不见,白重领着徐宁至青州渡口准备乘船北上。 忽然,白重有些意外地皱了皱眉眉头,偏过头来,遥望青州北门官道上面飞奔而来的人群。渡口人群也发现了那群不速之客,人头攒动之间隐隐有些骚乱。 当先奔跑的是一位发须皆白的老人,看着怎么也已经是耄耋之龄的老者健步如飞,丝毫不见老态,其身后是一位长相并不出奇的少年,相较于徐宁稍微年长一点,此时完完全全是被老人拽着的状态。身后是身着轻甲的数十名甲士,在一名粗犷的军官带领下追击着老少二人。 渡口往返的船只并未到来,老人至渡口边停止,徐宁透过早已散开的人群看去才发现老人身上血迹斑斑,发须之上也零零散散地溅着血滴,或许因为时间关系,早已结成的紫黑色的血痂。反观少年,除了气喘地厉害之外,身上并无一点血渍,可见老人时刻将少年保护地很好。身后无路,身前追兵已至,老人惨然一笑,盯着近前的军官恨声道:“难不成真的要赶尽杀绝?我并不知道何人诬陷我们武馆有傅公子想要的那件东西,你们查也查了,搜也搜了,既然没有得到,何故屠我顾家满门?” 渡口处的人群一听傅公子三个字便顿时作鸟兽散,跑出去很远才顿足遥遥观望,白重也拉着好奇的徐宁寻了一处地方看着那个场面。 军官对于周围的群众如此识相很是满意,淡淡瞥了眼老人身后的少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既然梁子已经结下了,你们两人又不可能放下灭门之仇,公子总归需要好好提防。不管东西是不是在你们顾家武馆里面,既然已经动手,便没有留存的道理。”说完军官朝着身后摆摆手,又对着周围的民众说道:“顾家武馆盗窃城主府一件珍贵物件坐实,杀无赦。” 扈从知道此时谁先上去谁先丧命,皆是有默契一般一起逼迫上去,老人与少年一退再退。老人脸上一片惨然,眼睛里面被一片无奈与愤懑填满,少年倒是相对平静一点,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种场面吓的,只是白重注意到了少年眼中浓郁到化不开的仇恨,这仇恨并不是对着围着他们的扈从,也并不是对着下达杀无赦的军官,少年眼睛直直向着城中而去,像是透过了重重阻隔,看到了那个建造在青州城中央,被四周建筑物如众星拱月般凸显出来的城主府。 “大叔,难道这两个人真的拿了那个什么城主府的东西?”徐宁问道。 白重低下头来,看着徐宁好奇的眼神,反问:“重要吗?” 徐宁越加迷茫了。 “事到如今,到底有没有拿那样一件东西早就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现在的事情是,城主府要灭这个顾家满门,那么无论顾家武馆是不是真的拿了那件东西或者这根本就是凭空捏造的子虚乌有的事情,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城主府要顾家满门死,既然这样,你再告诉我,现在你问的那个问题重要吗?”白重耐心地解释了一遍。 “可是我就想知道这两个人有没有拿城主府的东西啊。” 白重无力地拍了拍脑门,他大体知道了少年心中所想:“徐宁,你知道行走江湖的最重要的底线是什么吗?就一句话,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有着自己的江湖,别人的江湖恩怨江湖了,我们权当个过客便好了。这个江湖不是话本小说里面所描写的那样处处充满了行侠仗义的少年英侠,也不是行走所至皆是志同道合的知音伴侣。这样的场面我早就已经见怪不怪,只因为这座江湖,入眼处皆是尔虞我诈,出眼外尽是恩将仇报。当然我也不否认这个世界上确实有行侠仗义的存在,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可是这本就不关我们什么事不是吗?你这次远游,目的是行遍名山大川,踏遍流觞曲水,所以,这也是我给你上的第一堂课,关于江湖的第一堂课。” “若是这样的话,这就不是我想要进入的那个江湖啊。”徐宁沉默了许久,有些低落。 江边,老人死死将少年护在身后,眼神落寞而无助,只是看着面前的扈从,老人目露凶光,就算是死,总也要体体面面的死,这才对得起顾家武馆的戒训。料是今天绝不会走出这青州地界,老人反而多了一点坦荡赴死的感觉。 老人与少年实在是退无可退,扈从在前,老人忽然欺身上前,夺过一位扈从手中的刀,反手劈下,将摇摇欲坠的尸体撇在一边,“来啊。” 老人声嘶力竭。 不远处的徐宁有点于心不忍,想要踏步而上,白重伸出手来拉住他,徐宁转过头来看着白重,眼神有点别样的意味。 “想好了?” 徐宁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江湖恩怨仇杀也好,侠骨柔情也好,总要坦坦荡荡,这只是我理解的江湖,我看不见便罢了,我看见了,便不可能装作看不见,这是我的道理,或许与这个江湖格格不入,但是不管是在我弱小时还是以后有了与这整个江湖叫板资格的时候,我总想要和这座江湖里面的人好好讲一讲我徐宁的道理。” 徐宁重新看向与那些扈从厮杀的老人:“我不会因为他是老人便有多少怜悯之心,我只想知道,他们顾家是不是真的拿了人城主府的东西,若是拿了,杀了也与我无关,因为道理不在我这里,但要是真的是凭空诬陷,那我便要站出来与这个城主府讲一讲道理。” 白重叹一声,“知道了。” 将徐宁拉倒身后,白重转过头来笑道:“既然我在这里,这种事情总不好你来做,不然你家那位以后知道了还不得生撕了我。” 说完白重一步踏出,周身气机喷薄如泉涌,江边厮杀的众人只觉泰山压顶般,四肢沉重如灌铅,怎么也做不出下一步动作,周身冷汗直冒。 “诸位可以停一停了,我家公子想要与在座的各位讲一讲道理。”白重笑容清淡。说完便撤去了气机,但是周身的扈从与那位老人却不敢再有所动作。 那位军官眼神锋锐,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怎么也想不出青州何时出现了这样的人物,为何之前从未听说过,他口中的那位“公子”又是谁,能有这样的侍卫,本身的地位又该有多高。 暗中喊过来一位扈从,在耳边交代了几句,在扈从跑开后,军官这才迈步过来在白重面前站定,拱手道:“不知大人何故扰了咱们城主府的大事?” 白重并未制止军官的小动作,此时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军官,这军官倒也是个人物,话语中无形便占据了道理。只是白重并不答话,朝着徐宁招了招手。军官眼神一凝,他已经将城主府搬了出来,但在此人眼中似乎并不在意一般,此时他如何不明白这次碰到了硬点子。 老人拉着少年来到白重面前便要下跪感谢,不料这双腿怎么也跪不下去。 “我是挺烦这些事情的,不过我家公子又是个倔驴脾气,无奈出手,还望各位别往心里去,公子说要与你们讲讲道理,你们听着便是,后面你们打生打死也就与我们无关了。” 白重错开身子,让徐宁站在他原先的位置上,就此眼观鼻,鼻观心。 徐宁刚要开口,忽然一道浩然的气势倾泻而下,一位仙风道骨的道人出现在了徐宁的眼前,青灰色的道袍随着气机涌动。白重眯了眯眼。 见到此人,军官没来由地便舒了一口气。 “便是你这小娃子扰了少城主的好事?” 徐宁挑了挑眉头,“我只是想和他们讲一讲道理。” “那我告诉你,在这青州,拳头大便是道理。”道人转过头看了眼军官:“将那两个顾家人杀了,随后自己去少城主那里请罚。” “是。”说着便要拔刀上前。 徐宁抢先一步挡住老人与少年,只是看着面前的道人,不说话,却也不让步。 “我看你是真的在找死。”道人一掌朝着徐宁拍下,一旁的白重撇了撇嘴,右手探出,在旁人看来只是轻飘飘地捏住了道人拍下的一掌,但道人的一掌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前进分毫。 “何必呢,我家公子只是想和你们讲讲道理,讲完道理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这样就不对了吧。”白重抬起眼帘,瞧着道人变得慌张的脸色,声音轻轻地像是在劝阻一般。 道人额间冷汗泌出,一口气机被卡在喉咙处,出不尽,也进不去,慢慢使他涨红了脸。白重若是再不松手,可能他将会是第一个因为自己的气机憋死的人。 “倒是你刚刚说了一句:拳头大便是道理。其实这句话我很赞同,只是我家公子是头倔驴,我说的东西他从来不听,这通过你的口说出来,我想总归比我自己告诉他要强,既然你们说拳头大便是道理,那我就让你们看看,我的拳头,比之于你们整个青州城,大不大。” 白重捏着道人的右手并不放下,只是撤去了隐藏自己修为的屏障。白重浑身气势一变,气机流转间衣袍飘飘,除了徐宁以及被捏在手里的道人,其他人连带着那一老一少皆不由自主地退后数十丈。白重遥望越江对岸,嘴中呢喃:“老前辈珠玉在前,今日我白重一指断江。” 白重深吸一口气,左手食指中指捏作剑诀,遥指青天,蓦然斩下,越江江面轰然巨响,平静如镜的江面像是突然被一股大力撕开,上游的江水奔至,被一道剑气封锁,在此平叠而上,江底显露出来,两侧的江水久久不能填满,在江中形成了一条路。 此时的白重,雄姿英发,在徐宁看来,青丝乱舞,衣袂飘飘,恍若天上仙人临江而立。 “终于知道了爷爷那句就爱显摆的话的意思了。”徐宁嘀咕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卷 少年游第九章 看得见的黑暗与丑陋 第九章 看得见的黑暗与丑陋 江湖人都向往风姿更胜的中原武林,所以在青州看到第八境羽化境的道人的时候,白重有些诧异,按理说即使作为青州城的供奉般的存在,了不得金丹境封顶,毕竟青州城的地理位置太过偏远。不过这种现象是否说明了这青州城主府不简单? 江边发生的事情自有人传递到城主府,毕竟一指断江的神仙手段在乡野村民看来太过于虚幻化。傅千山在房间里面踩着脚步,房间不大,没有任何的奢侈装饰,反而过于简单,只留一桌两椅,桌子上放着一直茶壶和几只杯子。名为傅清的少城主此时沉默地坐在桌旁,两只眼睛时不时闪过一抹狠厉。 “收起你那套作为,能够一指斩断越江的人物不是这小小的青州能够吃得下的。”傅千山思绪变转:“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赶紧去跟人家赔罪,同时我要知道,小小的顾家武馆,凭什么可以请得动这样的一尊大佛。” 傅清咬了咬牙:“做事之前,我已经查清楚了,顾家武馆绝不可能与这样的存在有一丝一毫的情分存在。” “可事实就在眼前,人家还就真的为了顾家出头了。” “爹,这件事如何解决?” “你平时不是总喜欢思前想后,屁股擦的比谁都干净吗?为何此次竟然还跑出去两个人?” 傅清再次沉默不言。 “那件东西呢?” “不曾找到。” “废物。”傅千山恨声道。 “那两人是否可以接受我们城主府的善意?” 傅千山突然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碎瓷夹杂着茶水铺了一地:“蠢材,你当人人都像城主府养的这几个眼高于顶的武林人士?”傅千山的脚步有些乱:“毕竟这也是一种方法,只是要看我们给的东西够不够分量。” 青州城的江湖就那么点小,白重原本是不放在心上的,出了个羽化境的道人倒是让白重的兴趣提了一点出来,顾家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够让这样一个堪比三流宗门或许还更有惊喜的青州城主府这么上心。 江边出现了一位神仙人物凭借市井小民的一传十十传百扩散速度很快便传尽了整座青州城,人人都想看看神仙风采,导致江边渡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只是每个人都很有默契地停在了渡口百米之外,遥遥观望。白重在道人脸色变成紫黑色的时候松了捏住道人命门的手指,不然道人或可能真的被他自己的一道气机活活憋死。道人浑身冷汗直流,丝毫不见了刚到渡口时候的那种嚣张姿态,心中一阵后怕,好在眼前这位并不是视人命如草芥的人,让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安安静静退到一边。 江面随着时间的平移慢慢恢复到了常态,江水奔流直下,伴着江风打着旋儿,跳脱着流下去。 青州城城主来得比白重预料中的要早一点,傅千山年过半百,头发也已经灰了一片,精神头看起来却是极好,此时身着一件青色的长衫,已经瞧出纹路的脸上看起来很是慈祥,没有半点锋锐之意。傅千山身后跟着一位年轻人,二十岁的样子,想必便是那位少城主了。此时唯唯诺诺地跟在傅千山身后,人畜无害的样子让白重不得不佩服这爷儿俩的高超演技。 再后面还有三位,一位持刀壮汉,一位黑衣剑客,还有一位竟然是容颜娇媚的少妇,风姿绰约的样子引得周围围观的汉子们一阵打趣。 “不知先生何时莅临青州城,怠慢了先生,还望先生海涵。”傅千山快步走至白重身前抱拳作揖,身后四位紧随其后。 白重抬了抬手:“本来就是随意走走,清净些好,城主大人公务烦身,怎敢叨扰,要不是江边犯了这档子事儿,我和我家公子说不定已经渡江至云州了。” 傅千山微不可查地抬了抬眼皮,瞥了眼白重身边身着普通粗布衣的少年人,本以为只是一个小厮,却未曾想到听眼前这人口气竟是他的侍从,心中不禁打量起来,这么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存在,是否自己原本准备的那些东西他是否会看在眼里,能够让这样的人物贴身护卫,身份想必高的吓人。 “不知何事惊扰了公子?”傅千山一副惶恐模样。 徐宁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禁为自己的这一趟江湖游历感到有些心烦,走到傅千山面前,徐宁突然觉得无话可说,只是想起身后的老人与少年,徐宁说道:“我只是想讲一讲道理罢了,顾家到底拿了城主府什么东西,能够使得顾家满门皆被城主府斩杀,初衷不是只为了一件东西吗?” 徐宁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老人道:“我现在只想知道,顾家到底拿了什么东西,能够让城主府的人这么不遗余力地对付一个小小的武馆。” 老人有些踌躇,毕竟那件东西对于顾家而言,太过重要。倒是他旁边的少年站了出来,对徐宁道:“我若告知 ,你们可否保许叔与我一命。” “少爷” 少年对老人摇了摇头:“命若是没了,即使拥有那件东西又有什么用呢?”当下转头对于宁道:“傅千山爷儿俩所说之事皆是诬陷,那件东西本就是我们顾家所有,他们知晓我顾家有那件东西之后便一直向我顾家索要,数次无果之后便由着傅清这个少城主故意乔装打扮过来挑衅滋事,只是一场冲突之后城主府便派了高手剿了我顾家满门,最后我在许叔的拼死护送下逃了出来,没想到城主府做的真是干净啊,除了灭门高手,在我顾家之外竟然还安排了三队城卫军,只是为了防止有走漏的顾家之人。傅千山,傅清,你们还真是好手段啊。” “公子,此事”傅千山连忙反驳,却见着徐宁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 “城主先稍等一下可以吗,我这边听着事呢,要是你有什么不相符的,等这边说完了在谈不迟。” 随后徐宁转过头,也不管傅千山变换的脸色:“没事,你继续说。” “那是一把刀,刀身狭长,薄如蝉翼,却又坚硬至极,由我顾家先祖意外所得,先祖知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便一直小心谨慎地守着这个消息,一直传承至今,只是没成想现如今这个消息还是传了出去,更是传到了城主的耳中,后果您也看到了。” 徐宁抬起头,看着城主:“城主,真是这样?” “一面之词,怎可尽信。”傅千山赶紧回复道:“那件东西本就是我城主府的东西,何时成了他顾家的传世之宝了。” “既然城主口口声声说刀是城主府的,那你可否告知公子刀长几尺几寸,重几斤几两,颜色样式为何?”老人一步上前,双眼盯着城主的眼睛。 傅千山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徐宁无力地叹了一口气,看向白重:“大叔,这件事你处理吧。我不再参与分毫了。” “这就甩手掌柜当起来了有点不够意思了吧。”白重撇了撇嘴,“事是你惹出来的,现在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却要我来做,忒不地道了,老爷子临走前让我藏锋,这才藏了几天?你倒好,两个嘴皮子一碰,我这一个多月的努力全废了。” 话是这么说,白重还是看了眼城主与随之而来的扈从,叹了口气:“下辈子别再干这么蠢的事情了。” 一时间剑光突起,明亮地让江边所有人都眯起了眼睛,再瞧不真切江边发生的事情,等剑光消逝于天地之间的时候,城主府的一干人马皆已倒地,江边所留只剩下了那一老一少,白重与徐宁已经不见了踪影。 随后众人才在距渡口不远的北城门城墙上留了一句话,杀气四溢:见财起利者,杀。 老人与少年在江边驻足良久才起身返回已经布满尸体的顾家武馆,收拾好尸身后少年坐在堂前的石阶上,低声呢喃:“爹,娘,孩儿会好好活下去的。”语气中的迷茫沉重而冗长。 老人站在少年身后,看着空荡的院落,想着:冬天快到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卷 少年游第十章 看不见的道义与道理 第十章看不见的道义与道理 青云两州的江湖,说到底白重是看不上眼的,不管是青州的一门三宗还是云州的两阁两宗,白重有过耳闻,却没有太过在意。当然,这是之前的白重。现如今带着徐宁,白重不得不开始重新着眼于眼前的这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的江湖。 云州的版图相较于青州的狭长,显得较为匡正。青州在大秦堪舆图上一直是一笔干净利落的“一”字,像是被越江与断南山脉压迫得有些过分。 云州多山少人,虽然有着较为阔大的版图,却人烟稀少,往往城镇之间相隔数十上百里,中间群山相隔,在徐宁看来倒有了小镇的味道在里面。只是白重告诉徐宁,山体大多在云州偏南,一路向北,山脉大势会愈加减少,虽仍然地处高原之上,却再不用走崎岖多变的山路。 徐宁一路上欲言又止,白重也不点破,一路上介绍着云州的地理人情。 晚间时候,徐宁一如既往地拾掇好干柴,起好火,白重在不远处靠着一棵树坐着,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其实说真的,他现在有些看不透徐宁,或许因为从小生长的环境不同,徐宁骨子里还是乡野小镇里面远僻孤陋小民形象,性格中有太多的人情味。 生好火,徐宁一溜小跑跑到白重身边蹲下,恬着脸嘻嘻笑着:“大叔,你的剑是怎么练的啊。要不教教我呗。” 白重笑了笑,“你的剑我可不敢教,老爷子看着呢。” “那糟老头子都快懒成精了,老眼昏花,现在说不定就躺在那把摇椅上数星星呢。”徐宁嘀咕一声。 白重忽然对徐宁问道:“要不和我说说你小镇上的事情吧。” 徐宁先是一愣,不知道面前这位大叔怎么就好奇起他们家那座偏远小镇的事情起来了,随后便见着徐宁整个脸上都像是冒出光来,眼眸明亮地吓人。 “用外面的话说我们那个小镇,大概就是淳朴这个词吧,小镇虽然小,一年到头就那么几件事情,耕务劳作,但每个人都能活出自己的精彩来。一年四季,除了农作时段,小镇大体上算的是宁静平和的,大老爷们儿聚出一堆,各家的娘们儿又能聚出一堆,插科打诨,说着一些粗鄙的笑话或者一些小孩子听了都会脸红的荤段子。记得小镇上的大叔们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劳作结束后一群,喝着最次的酒糟,吃着炒熟的花生,聊着小镇内外在他们看来顶风趣的事情。或许在他们看来,这就是顶高兴的生活了。” 不远处的柴火明明灭灭,火舌忽高忽低,烧着黑暗,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小镇人们没有机会看过什么异彩纷呈的大千世界,很多人终其一生,眼睛所能看到的只是眼前的这个小世界,在他们眼里,小镇便是他们的整个世界了吧。小镇对于外面的了解大体上都得靠城南私塾的李老先生的口述,你要知道,李老先生二十年前可是中过秀才的,这在当时的小镇,可是顶了天的大事。小镇上并不设镇府巡衙,隶属小镇向西五十里开外的那座南城辖管,只是小镇一年到头也并没有什么大事,每年的税收交过之后,那座府衙便再没了管理小镇的闲心思,当然了,小镇人民也乐得自在。” “铁柱是王姨家的孩子,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俩从小一起长大,爷爷说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其实我吃得最多的还是王姨家,王姨真的是一个顶了天的好人,温柔善良,和每个人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王姨和谁起过争吵。现在都已经离开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铁柱和王姨他们现在生活怎么样,有没有想我,我是挺想他们的。” 徐宁抬起头透过树桠间的缝隙看着,天空渺远,没有月亮,但并不黑暗,让人心不自觉的便静下来。 “不知道白岳清那个小东西有没有开始长第一颗牙,不知道王婶儿家的小子书读到了哪里,不知道长根叔家的泗湖鲤鱼是不是一如既往的肥美不腻,不知道周家叔叔的铁匠铺生意怎么样,不知道那个老不死的现在是不是很孤独”徐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意,转过头来对着白重咧嘴一笑,“这就是我生活的小镇了,每天捯饬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却从来不会让人觉得有多无趣,每个人都是在花尽心思的生活。” “所以你在青州城渡口才会那样对吗?” 徐宁想了想,重新看着那对柴火:“老头子之前总是告诉我说这是一个讲道理的世界,道理在人心,自觉地对得起自己的本心就好了,不用强求,只是我觉得城主府错了,所以我想在我有能力的范围之内,帮着那一老一少同城主府讲讲道理,我只是单纯的想要一个公平公正。我记得李老夫子教导我们小镇上的孩童时候最喜欢讲的一句话就是道理比天大,不欺人,不怕事,行端坐正。我从来不觉得我徐宁是一个多么理想化的人,这是道义所在,错了就是错了。老头说这个世界不是我看到的这样,小时候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有点明白了,或许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决定了我的思维,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人生在世,总要有些自己需要坚守的东西。” 白重叹了口气:“会很累的。” “没关系啊。”徐宁咧嘴一笑:“之前老头子和我说过他归隐的原因,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后面或许要和某个特别厉害的人或者是宗门掰手腕,能够将老头儿弄得丝毫没有了火气,可想而知那个存在的强大,讲道理这件事总不可能比这个还要累吧。” 白重无奈地摇了摇头。当年徐前辈的忽然销声匿迹在江湖上引起了特别广泛的轰动,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为何忽然消失,只是知晓这一隐秘的宗门每一个都是三缄其口,久而久之,随着这件事的落幕,随着新一代的武林天才层出不穷如雨后春笋般争相涌现,江湖上最终剩下的就只是关于那个人的传说了。白重曾经听林秋蓉说起过这段隐秘,很模糊,但不影响他的判断,再加上老头子在他临走前说的那句天门开,不入仙,白重大体知晓了那段不为人知的隐秘背后到底关系着怎样的祸端。 “说真的,大叔,那天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老头子那样落寞,虽然他隐藏的很好,但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我现在还不懂所谓修行的具体划分,但是听你们说过,老头子当年是站在这个世界巅峰的存在,能够将他逼得自毁一个境界不要才堪堪斩了那人的一根手指头,我都有点发憷,但这不是害怕,只是觉得心疼。”徐宁挪到火堆旁,给暗淡下去的火堆添了点柴,用干枯的树枝拨拉着:“老头子之前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他之前的事情,除了他老是挂在口头,我觉着像是吹牛的那句‘陆地神仙’直到两年前的一天,他忽然问我想不想去外面看看,去那座整座武林江湖为了它的钟灵毓秀如过江之鲫赴死却无怨无悔的江湖天下,我还记得我当时那种兴奋的心情。现在看来,是我有些想当然了。” 白重走到徐宁身边蹲下来,在徐宁诧异的目光下手掌一翻,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便翻出来一坛子酒,坛子不大,两只成人拳头大小。白重拍开封泥,顿时酒香四散开来。白重将坛子向着少年推了推,“来一口。” 徐宁点点头,抓起坛子,喝了一口,辣气入喉,徐宁却没有咳出来,将酒在嘴中转了一圈便咽了下去。 白重拿过来坛子,自顾自地喝着,眼神渺远:“这座江湖,又有谁能够说自己看的真切呢?我也曾少年意气,我也曾豪情万丈,现如今还不是被打磨了棱角,虽然还有着想到山巅看看风景的豪情,但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可以为了喝酒偷偷跑下宗门四处晃悠找酒喝的少年郎了。” “其实这个江湖上面,有很多道义与道理是看不见的,藏在某处,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相比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座江湖总体而言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徐宁从白重手中接过来酒壶,狠狠灌了一大口酒,看着跳跃的火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啊,总要有些坚持需要留在人心不是吗?”徐宁忽然开口:“现在嘛,不想那么久远的事情,未来如何,要走过才知道,当下如何,要经历才知道,我才不去想未来种种如何,我生活我的,总不至于这样了这座江湖还不满意吧。” 白重笑了,忽然觉得老头子让自己做这小子的护道人应该还有一层深意,自己当时没有去深思,现在看来,徐宁的赤子之心,不正是自己当年有所欠缺的东西吗?老头子让徐宁先打马过江湖,走一遭,修心,这何尝不是自己的修心,藏锋,藏的是什么,锋锐?不见得吧,或许,藏锋,更多的是藏自己的内心吧。将年少的理念,现在的思想藏而不发,待到山花烂漫时,喷薄而出,这才是老人的深意所在吧。 看着眼前的少年郎,白重心中忽然一动:“徐宁,明天跟着我练拳吧。” “昂?”徐宁一位是自己听错了。 “你的剑我不敢教,你的拳,我总能教一教吧。” “哎。”徐宁脸上一片通红,不知是被火光映照还是怎么。 白重看着面前这位少年,将坛子里的酒喝尽,心中有个东西慢慢氤氲开来。 道义与道理,看不见又如何,知道它在那里,就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我见青山多妩媚 青州城城主及其子协随同一干人等被斩于城北渡口在大秦帝国引发了不小的轰动,一时间朝野震恐。傅千山或是大秦建国三百年来第一个非秦国皇室斩杀的第一任城主。只是这件事从发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不了了之。 传闻只道秦皇早朝时候发了一大通的火气,将当年举荐傅千山的那位官员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降职一阶,停俸三年,随后重新选定人选,不日上任。众人都在猜测斩了青州城主的那位到底是什么背景,虽然傅千山有过在先,不过这档子事终究驳了秦国皇家的面子,按理总要循例追究一番,没成想,雷声大雨点小,最后甚至连象征性的文书都没有下发。 这日过了早朝,秦皇留下国师及当朝宰相,挥了挥手宣布退朝。 金銮殿上,秦皇坐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国师及宰相来到御书房,屏退太监关上门,秦皇便又沉默下来,后背靠着椅背,有些无奈。 宰相年事已高,留着一小撮山羊胡,此时抱着朝笏眼观鼻,鼻观心,时不时还打上一两个呵欠。国师不惑之年,不着官服,穿一件青色长衫,浑身不着一饰,脸庞清癯,面白无须,中正平和。此时眯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皇看了看眼前的两人,有些无力地揉了揉额头,终究是打破了平静:“将你俩喊来是给朕处处主意,不是让你们俩来看朕笑话的。尤其是你白杨,真的是生了一个好孙子啊。” 宰相仍旧老神在在的样子,让秦皇气不打一处来。 国师双手拢在袖中,沉吟一番道:“王上,傅千山所犯必死之罪,世人皆知大秦重法,他身为城主,知法犯法,本就没了能够存活的必要,死了也就死了,我想王上应该也是这么想的,重要的是杀人的人太过张扬。秦先祖曾言江湖琐事不上朝堂,这算是给了江湖之人极大的生存环境,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僭越执法,这或许便是王上的心结所在。” “其实本来这件事要是寻常江湖人士所为倒也简单,随便下发一个海捕文书,并不指望能够抓得住他,能够让他伤筋动骨也好,谁曾想,那人是在座某人的孙子,还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这就不好办了,先祖求学之地,说到底,这之间还是存在了不少的香火情在里面。” 秦皇点了点头,有些憋屈:“朕倒不是真的生气,只是面子挂不住而已,都是林秋蓉那老小子教出来的好徒弟,等他出关了,朕非要揪住他的胡子狠狠骂上一通,什么人啊!你说让他那个好徒弟给上京发一道书信,朕会不给他处理了?非要自己动手,现在好了,世人都在看着呢,偏偏朕又不可能真的做出什么来,真的是胡闹。” 秦皇瞥了眼在一旁装睡的宰相大人,又好气又好笑:“你的孙子做出来的事情,你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真的不怕朕治你个管教不严之罪?” 宰相白杨像是忽然惊醒一般,长揖到底,嘴中高呼:“王上,老臣有罪。” 秦皇无力地往后一靠:“你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子,没成想老而弥坚了,偏偏又打骂不得,朕怎么就摊上了你们这爷孙俩这对活宝。” 老宰相恬着脸一边赔笑,国师别过脸,有点看不下去了。 忽然秦皇像是想起了一件事,坐直身体:“白重之前奉着林秋荣的命令去寻找老神仙,可找到了?” 国师听着便知道王上心中又开始想念四皇子了,叹了口气道:“应该是找到了吧。” “为何是应该,朕要听确切消息。” “因为消息中,白重身边有个少年郎,十三四岁的样子,更主要的是,少年姓徐。” 秦皇蓦然起身,眼中光芒爆射:“可属实?” 国师点了点头。 “王上,四皇子的身份要不要告知我那不肖孙儿?”宰相忽然插了一句。 秦皇想了想,摇了摇头,“老神仙带走宁儿的时候曾说宁儿入了他的门下便在与皇家无缘,并要求朕护住这个秘密,除了当时在场的你们两个。既然现在世上只知道皇子秦宁生而夭折,那边让他以着徐宁的身份生活下去吧,没了皇家子弟这重身份约束,或许这样日后他会更加轻松一点。只是以后若是有机会,朕想看看他。” 秦皇挥了挥手,国师与宰相告退而去,秦皇坐在龙椅之上,目光看着御书房的紫檀木门,脸上笑意盈盈:“是想朕多一点还是像你那福薄的母妃多一点呢?” 这时候的秦皇,更像是一个父亲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云州清凉宗是一处三流宗门,山中没有什么高手坐镇,虽然如此,仍旧是市井小民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清凉宗坐落在云州腹地岭山之上,宗门占地不大,门内不过三个山头,这还是靠着清凉山以往的福运挣下来的。清凉宗门内弟子不多,百十号人,其中单是门内长老执事都已经占去了两成,委实是个不能再小的宗门了,当然了,三流宗门总归不似那些不入流的宗门或是山林盗寨,清凉山有着自己的传承,虽然在一些大人物的眼中有点上不得台面,但是浩然天下这么大,哪来的那么多大人物,清凉山上弟子或许也清楚自己宗门的地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倒也乐得自在。 这日,岭山下来了两个风尘仆仆的行人,一人而立之年的样子,身穿青灰色长袍,却盖不住自身的那股绰约的气质;另一人是一位少年,粗布衣裳,踩着旁人看不出来门道的步子,左右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酒打飘一般。 “这狗日的山林里终于出现了一处能够落脚的地方了。”白重往地上啐了一口,也顾不得形象:“半个月不见荤腥,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大叔,爷爷让你藏锋,你怎么将以往的文质彬彬也藏起来了。”徐宁一脸哀怨。 白重赏了徐宁一个栗子,大摇大摆的开始循着石阶登山。徐宁脸色更幽怨了。 下山腰处,清凉宗守山门的弟子看着这两个不修边幅的不速之客,有些好奇,莫不是城里来的?只是最近的镇子离这边也有百来里路,单凭脚力走过来?守门弟子有些捉摸不定。挡住山门,守门弟子抱拳作揖:“清凉宗门内弟子见过两位,不知两位莅临清凉宗有何贵干。” 徐宁赶忙还礼,白重则是东瞧瞧西望望:“小哥,这里便是清凉宗?终于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了。” 守山弟子看着这个大叔,耐着性子道:“两位可有邀约?或者说是否递过拜帖?” “这倒没有。”白重有些伤脑筋,邀约拜帖是那些大宗门为了限制拜访之人设置的,旨在不想每天应对各色的人物那么麻烦,只是这么个三流宗门怎么也弄了这一出,虽说曾经的清凉宗在江湖武林或可以称得上是一处大宗门,门内也是有着一位十二境观自在的宗主,在武林上层也能说得上话,可自从两百年前清凉宗上任宗主开天门失败,清凉宗便没落下来,怎么还承袭这这样的规矩? 白重四下看了看荒无人烟的来路,再看了看守门弟子,无奈道:“我们俩外出游历,行至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要在此借住一晚,不知小哥可否通融一下。” “这个我要请示一下门内长老,两位在此等候片刻。”守门弟子有些踌躇,往常也没有这样的例子过,一路小跑着上山。 白重有些百无聊赖,便与徐宁说了一些清凉宗不为人知的鲜闻密事。 清凉宗原本在江湖上面是排的上号的,原来的山门也不是在这里。现在看来没落得有些过分了。原来清凉宗鼎盛时期,门内弟子数万人,声名煊赫,奈何自当年的枯石散人开天门失败身死道消便没落了下来。江湖骨子里是弱肉强食的,清凉宗过去的山门地理过分优越,便引来了其他宗门的觊觎,按理说,清凉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奈何看上那处地址的宗门不止一家,最终清凉宗承受不住那些宗门的联袂讨伐,门内弟子死的死伤的伤,迫于无奈搬了出去,在大秦皇帝的压力下,那些宗门不得不放弃了斩草除根的念头,好在在他们看来,那时候的清凉宗再也翻不出任何浪花出来,便也没有在事后做些小动作。清凉宗从此也一蹶不振,消失在了武林江湖人的眼里,不曾想是到了云州这么偏僻的地界。好在宗门传承还在,这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白重叹了一声:“当年枯木散人一身修为比之于现在的我只强不弱,因为他性子冷傲,江湖人送了他一个枯木的称号,走的是纯粹武夫的路子,或许我藏锋大成的时候在修为上才可以与之争锋一二,现在嘛,往事随风,尽都消逝了,连传说都没有了。” 守门弟子去得快来得也快,跟在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身后,显得很是恭谨。 老人是个随和的性子,见着了白重徐宁两人,也没有阻挠,侧过身子让白重和徐宁随着他一同上山。 “除了每几年招收一些弟子,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来过清凉宗了,你们可能是近百年第一个拜访清凉宗的人了。”老人主动与白重说着话,语气有些落寞。 “那真的是打扰了。”白重心有戚戚,只是面上也不好表露出来:“麻烦老人家了。” 老人将白重领上山,在一众弟子好奇的目光中安排了一处厢房给白重徐宁两人,招呼弟子要好生招待后便道告辞,白重也不挽留,到过谢后便领着徐宁进入了厢房之中。夜色有些暗了,只有远处的天边还有着一丝微光散布出来,天幕上已经零零散散地出现了一些星星,只是星光暗淡。 厢房内,徐宁围绕着桌子踩着当日白重教的步伐,摇摇晃晃。白重则是坐在床上,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的藏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老前辈的话是要藏尽周身锋锐,这便表示了没有时间限制,完全需要白重自己来判断。按照白重自观,现如今远游境之下无一人可观其气势,再往上就不好说了,任重道远啊。 “大叔,你让我感受武夫的那一口气,我走这种步子已经半个多月了,你说的那一口气我为何还是感受不到啊?” 白重道:“武夫练筋养气哪里是这么容易的,别人家的孩子是从小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先练筋骨,后养真气,你嘛,别人家学武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抓鸟逗蛐蛐呢。走纯粹武夫的路子最重要的就是要耐得住寂寞,哪有还没学会走就先想着飞的道理?你的起步比别人玩,我只能用这种笨法子帮你练筋养气了,不要小瞧我给你的那套步伐与养气口诀,就算是在中原十二座传承宗门中,这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徐宁应了一声,便又绕着桌子转起圈来。 门外有清凉宗弟子敲门,徐宁停下脚步,过去开门,结果是有位弟子送过来晚饭,道谢一声。那弟子摆了摆手,让徐宁他们吃完饭将碗筷放在厢房门口便好。徐宁目送那位弟子离开后将晚饭搬回厢房,喊过白重过来用餐。 清凉宗的客饭称不上丰盛,但比徐宁自己携带的干粮好了太多,一如既往,白重翻手拿出一壶酒,徐宁早已经见怪不挂了。吃过晚饭,徐宁按照那位弟子的吩咐将碗筷摆好,白重走到厢房门口,拉着徐宁说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徐宁思忖一番也就答应了。 晚风习习,已经带了些许凉意,一路向北,冬天终究是快到了。晚间的清凉宗比较宁静,四下里也有清凉宗弟子例行着晚间的巡游,却没有发出过大的声响。或许知道这两人是长老领进山门的,打过招呼后倒也没有过多的询问。 在徐宁的眼中,白重真的称不上是一位靠谱的老师,教过步伐与养气口诀后,大多时候都是任由徐宁自己去理解,白重称自己理解得到的总归比别人传授得来的更有用处一点。徐宁并不否认,但也不是白重这样的甩手掌柜做法。当然,这只是私下里叨叨几次,对于白重的一些做法,徐宁虽然有些不明白,但想着白重总有他的道理,也没有质疑。 宗门内的常青树并不多,大多数的树叶都已经泛黄,时不时有些许树叶在凉风中打着旋儿,飘落下来。跟着白重行走着,漫无目的,徐宁的心却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 岭山的夜别有一番滋味,尤其是在这深秋时节。夜已经有些深了,星光不再暗淡,明亮的似是一颗颗晶石一般。月光很亮,将清凉宗充斥得很饱满。白重一路行走,徐宁一路跟随。 行至山巅,徐宁深深呼吸了一口,咧嘴向身边的白重笑了笑,开始走桩,呼吸按着养气的规律。慢慢地,或许是福灵心至,徐宁慢慢闭上了眼睛,脚步却丝毫不乱。先是慢慢绕着一个点转着圈,随后速度渐渐加快,越来越快。一边的白重眼眸明亮了一分,像是天上的星星那般。 蓦然,徐宁速度慢了下来,眉头紧皱,脚步仍旧是先前那样跨着。白重只是看着,并不出声打扰。徐宁像是到了某个点,后面的脚步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慢,到最后,一个换气的时间才堪堪迈出去一步,周身气息也是压抑到了极点。最终,徐宁一步迈出,却怎么也踏不下去,额间有汗珠沿着脸颊流下。 白重安安静静地站着,耐心地等着。 时间像是停止了一般,徐宁一脚站立,一脚抬起,静止不动,如雕塑一般,山风吹过,拂过他后脑随意捆绑的长发。 终于,徐宁面露笑容,抬起的脚重重落了下去,在地上砸出了一道浅浅的脚印,随后的每一步皆是如此,走了一个周天,徐宁停步,调整了一下呼吸,睁开眼来,看向白重,兴奋之意溢于言表。 白重笑着点了点头。 “大叔,我想喝点酒。”少年有些忸怩。 白重翻手拿出一壶酒:“喝酒而已,更何况此情此景此事,当浮一大白。” 回去的路上,少年一路走走跳跳。连看着远处的青山也觉得柔和瑰丽起来。 见着远处的妩媚青山,少年豪气干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天凉好个秋 早晨的岭山有些清冷。 徐宁早早地起床,在厢房门口的空地上走起桩来。体内的那道微弱的气息在腑窍中奔走游动,虽然细微得与发丝无异,但徐宁已经很开心了。口中默念着那套养气法子,脚下步伐不停。 徐宁有些后知后觉地看向一边,昨日领他们上山的那个和蔼老人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徐宁。 老人本想着前来邀约这两位游子一同走一走岭山的三个山头,尽一尽地主之宜,没成想却见到了这么飘逸却又给人敦实感觉的走桩路子,不由得看的呆了,直到徐宁停下身形望过来的时候,老人才老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徐宁也不在意,邀过来老人攀谈一番,知道了老人的来意后,徐宁欣然答应。向老人告罪一声,徐宁走回去厢房,看到白重已经起床,说起老人的意思,白重笑了笑:“你跟着去就好了,不用管我,我自己在房间里面就挺好,走的时候过来喊我一声就成。” 清凉宗虽小,建筑却有很多,一路走过,石阶上干净清爽,稍微有些落叶便会有专门的弟子过来清扫干净。 交谈一番,互换了姓名,徐宁问道:“宋前辈在清凉宗好些年了吧。” 名叫宋停生的老人点点头,面上露出缅怀的神色:“等到这个年一过,就是四十三年了。年少时候仰慕村里的游侠,觉得男儿在世,就得对酒当歌,笑傲江湖,做着虚无缥缈的武侠梦,便参加了宗门里的大考,侥幸过关,那时候心中欢喜,以为朝朝暮暮碎嘴念叨的那个梦想就快要实现了;苦苦奋斗了几年才终于发现,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做那个梦,毕竟资质摆在那里,就像我,浑浑噩噩了几十年,最终被卡在了第七境羽化境之上,或许终其一生也就这样了。最后混了个门内长老混混剩下来的日子罢了。” 老人有些自嘲,对于自身度过的时光也不藏掖,林林总总地和徐宁说了好大一通。 白重眼里的小小宗门其实在徐宁走下来的观感中已经很大了,随着老人穿行在各式建筑之间,徐宁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第一次见识到了宗门内容的丰富。老人每走到一处建筑跟前都会和徐宁解释一通,哪里哪里是藏书阁,哪里哪里是藏兵阁,哪里哪里是长老居所,哪里哪里是弟子宿舍徐宁跟在后面认认真真听着。 徐宁能够从老人眼中读出感情出来,这个为了清凉宗奉献了自己大半辈子或有可能是一生的老人,说到自己的年少时光,虽然自嘲,但并不后悔,用老人自己的话来讲,终究是自己选择的路,要是再来一遍,相信自己还是会这么选。徐宁知道,老人深爱着脚下的这片山林土地。 后山是清凉宗弟子练功的地方。清凉宗走的也是纯粹武夫的路子,一脉相承于那个差一点自开天门的老祖,只是后世一些年轻人再没有恢复那样的盛况的存在。老人领着徐宁走到后山,看着那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们,满意之色溢于言表:“或许小友不知,咱们清凉宗当年也是煊赫辉煌过的,只是最后终究是没落了,不过传承没有断,这就是顶了天的一大幸事,说不定在这些小子当中日后就真的能走出个顶了天的陆地神仙出来。”老人容光焕发,看着面前的这些年轻弟子,像是看到了年少的自己。 老人说的尽兴,徐宁总不好驳了老人的面子,说了些祝福的话语,老人也不管是不是徐宁发自真心还是就走个过场,总之很是高兴。清凉宗在云州可能算是一个不错的江湖宗门,可是放眼整个大秦武林,还是有些排不上号,老人心里清楚,刚刚他的那番话,到底还是一个美好的幻想,这个老人心里也清楚,说要独上高楼,看看最顶层的风景,或许这辈子他是看不到了,不管是他,还是他眼前的这些弟子。 回去的路上老人问徐宁是不是着急踏上行程,徐宁说并不着急,这次游历其实是家里大人想要自己看看这处天下的风景。老人欲言又止,徐宁看在眼里,却也没有过问什么。 老人其实是想要邀请徐宁观礼后天的宗门祭祀,这是每年宗门都要举行的例行祭祀,是清凉宗少有的大场面,老人其实还是有些私心的,想让徐宁见识一下宗门的排场,说到底还是想徐宁能够觉得清凉宗并不似那些不入流的宗门山寨,最终还是放弃了,觉得此事有些多余了。 厢房外与老人分别进入房间,白重百无聊赖地喝着酒,见到徐宁进来了,问道:“和老掌门聊的怎么样?” 徐宁这才知道原来陪了自己一路的慈祥老人是这清凉宗的掌门而不是他自己说的门内长老,徐宁到没有怪罪老人故意隐瞒身份的事,自行拿过白重手里的酒壶喝了一口:“挺慈祥的一个老人。聊得挺好。” 白重从徐宁手里夺回酒壶:“好啊宁小子,现在都敢从我手里抢酒喝了,胆子挺肥啊。” 徐宁白了眼白重:“还不是你带出来的,喝你点酒怎么了,你瞧瞧你那样,还有没有大剑仙的一点风采了。”白重摇头晃脑喝着酒,也不搭理他。 徐宁透过窗户看了看天,已经快正午时分了,走过床架上拿过来自己的包裹:“大叔,该走了。” 老人像是知道他们要走的事情,站在山道边等待着,见徐宁出现便迎了上来。 白重抱拳行礼:“这一夜叨扰老前辈了,这就告辞了。” 老人赶忙还礼,嘴里说着不碍事,不碍事。随后转向徐宁:“小友什么时候游历归来,尽可到宗门内坐坐。” “一定!” 一直走过了很远,直到岭山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面,徐宁才再没有回望一眼。 “其实这才是绝大部分人的江湖。”白重低声说了一句:“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进去,最后得到一个不尽人意的结果。” 徐宁想了想老人说过的那些话,摇了摇头:“大叔,你第一句话我是赞同的,第二句中那句不尽人意的结果我是不赞同的,宋前辈将一生都奉献给了宗门,可是他并不后悔啊,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江湖理解吧,他觉得他打马走过的那座江湖,虽然有些不如意,但终究是不后悔的,这一点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吧。” “是这样吗?是这样吧!”白重呢喃一声,随手赏了徐宁一个栗子,在徐宁幽怨的目光下,白重悠然道:“小兔崽子,到教训起我来了,给你涨涨记性。” 徐宁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道:等到哪天我成了比你还要厉害的大剑仙,非得天天揍得你哭爹喊娘! 云州的山林的优点是人烟稀少,白重可以无所顾忌地对徐宁说一点江湖之中的隐秘,但其缺点也是因为人烟稀少,往往几天走下来也不一定能够遇到一个像样的小镇落脚,所以徐宁和白重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山林里面拾点柴火,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徐宁自从生出那一丝真气之后便勤耕不辍,除了睡觉的时候或许可以歇一歇,其他的时间全都用在走桩以及呼吸吐纳的那种养气口诀上。当然效果是显而易见的,白重探查过一番,有些惊讶,徐宁体内的那道原本孱弱非常的真气游丝如今已经壮大了不少。这与那套养气口诀有一定的关系,更重要的还是徐宁的资质以及勤奋。徐宁对白重说过,我的起步有点晚, 所以理当比别人更辛苦一些。 这日,生好火堆,徐宁一如既往地绕着火堆走起桩来,白重看着徐宁,心中想着:这法子之前没人用过,只是有过记载,到底要不要告知宁小子呢?毕竟以他现在的体魄,想要完整得承受我的一道剑气,终究是有些苛求了。若是他自小便在各种大药中泡着长大,或许还有可能。白重摇了摇头。 徐宁走过几个周天,来到白重边上坐下来,看着白重一脸纠结的样子,问道:“大叔,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白重转过头来:“纯粹武夫除了内练一口气外,最重要的还是外身体魄的强度,所以那些走纯粹武夫路子的宗门或者家族会在弟子很小的时候便用各种大药去改善那些人的身体,通过一个人身体吸收药性的多少来判断这个人体魄的饱和度,从而能够筛选出最适合纯粹武夫这条路子的弟子出来。长此以往,用大药改善过的身体辅一接触修炼,其纯粹武夫的体魄之强健便会显露无疑,随着练拳练腿的坚持,那些年积累下来的药力会慢慢改善那些孩子的体魄。但是你没有经历过这一步,所以我在想,是不是需要用那个法子来淬炼一下你的身体。” “什么法子?”徐宁有些好奇。 白重欲言又止,是在拗不过徐宁的死缠烂打才说:“这个法子其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是当年我从宗门内藏书阁的一本破烂的藏书上面看到的,说是可以用锋锐的剑气打熬身体,走的是与用药物温养正好相反的路子。当然了,也不一定非要用剑气,只是剑气的锋锐能够更有成效罢了。这个法子我告诉你,想不想尝试我听你的意思,不过我先跟你说好了,我的一道剑气能够斩断越江,你这小小的身板究竟能不能够承受,我持怀疑态度。”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徐宁在养气的同时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白重也不打扰他,毕竟这是关乎性命的决定,虽然他可以控制剑气的大小,但是那股子锋锐却不是他能够削减的。 “要不,咱们试试?大叔,你将剑气压缩到最小打入我的身体看看?” “想好了?” “我可是以后要与仙人扳手腕的,现在也由不得我退缩吧?”徐宁咧开嘴巴笑起来。 白重有些无奈, 将一丝剑气不断地剥夺,直到比发丝还要小很多,白重才小心翼翼地以手抵着徐宁的额头将那丝剑气渡进徐宁的身体。 徐宁整个人蓦地跪下身来,只感觉后背上忽然加上了千钧之力,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身体裸露在外的双手和脸面突然噗噗噗地溅射出一滴滴嫣红的血滴。白重刚要伸以援手,就被徐宁制止下来。 徐宁的面上还在笑,就是在笑,裂开的嘴巴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血液与口水混合的血沫:“大叔,我还受得住。”徐宁艰难的说出这句话,以手撑地,让自己不至于倒下来。 徐宁灰色的粗布衣裳慢慢被血液晕染开来,此时若将徐宁的衣服脱掉,可以清楚地看到徐宁浑身上下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一道道血线,像是快要破碎的瓷器,或许只要轻轻一碰,便会整个碎裂开来。 现在连呼吸似乎都成了一种奢侈,徐宁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只觉得整个胸腔就要炸裂开来。说到底,自己还是太小觑了大叔的那一丝剑气啊。徐宁强忍着身体以及灵魂深处传递出来的那种疼痛,硬生生抗了一个时辰,终于到底昏迷过去。白重赶紧以手指抵住徐宁的额头想要将那丝剑气牵引出来,只是下一刻他的脸上便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看着倒地的徐宁,面色复杂。 他的那道剑气,竟是被徐宁在这一个时辰内生生消磨没了。 徐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天边已经露出了丝丝白光。白重就守在徐宁跟前,见徐宁醒了,赶紧凑上来,嘴里有些苦涩:“你小子”后面的话他再没说得出口。 徐宁发现他现在连动一动手指头都是奢望,即使想要笑一下,只觉得嘴巴扯出弧度的时候整个脸庞都在抽搐,那种入股入髓的疼痛在他面皮抖动间便清洗地传递给了他的大脑。 我不是废了吧。徐宁这样想着,心中有些惆怅。 徐宁在一块地方一动不动了足足半个月,其间甚至连饭与水都吃喝不得,能够存活下来完全靠白重渡过来的一股元气。其间这片山林下过一场雨,好在徐宁这边有着白重以剑气形成的一个护罩才避免了落汤鸡的结果。直到一个月之后徐宁才稍微能够动一动手臂和大腿。 白重有想过带上徐宁哪怕到最近的小镇上面找一个客栈落脚都比在这荒郊野外要强上不少,可是刚一碰到徐宁的身体,看着徐宁逐渐变得扭曲的脸庞,白重不得不放下了这个想法。知道足足一个月之后,在徐宁稍微能动的情况下白重才背起徐宁,白重背起的速度已然够快,徐宁仍是痛的沉闷地喝了一声。 徐宁朝思暮想的飞翔也终于在这次重伤之下完成了,在白重唤出本命飞剑踏剑而去的场面让徐宁心中好不羡慕。白重白了徐宁一眼,自己都什么样了,还有心思关心这些。 寻到一处小镇,白重也不管他人异样的神色,将浑身血痂密布的徐宁安置好了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前面那一个月的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即使在自己宗门重药的疗治下,徐宁也是经过了一个月才堪堪有了好转。白重站在厢房窗口,看着小镇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轻叹一声。 徐宁倒是精神头越来越好,在能够说话的第一瞬间便滔滔不绝地碎嘴起来,似乎要将先前那一个多月不曾说的出来的话一股脑全都说干净。 “大叔,你的那丝剑气真厉害,都已经那么小的一丝了,竟然让我都是一幅快死了的状态,那要是你一道完整的剑气那该有多厉害啊。” “大叔,你说我身上的那么多血线会不会留疤啊,身上的倒无所谓,就是这个脸上,这就尴尬了啊。” “大叔,你在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天天涂在我身上的是什么东西啊,是不是疗伤圣药啊,可是我怎么觉得疗效也就那样啊,让我不吃不喝不动地足足躺了有一个月。” “大叔” “唉?大叔,你别走啊,我还有好多东西没和你说呢” 白重最终也没有能够忍受的了徐宁的碎嘴,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厢房。 徐宁看着走出去的背影,嘴巴咧起来,只是牵到了脸上的一处血线,徐宁哎哟一声,眼神幽怨。 白重关上门站在门口,并没有走远的意思,此时听着房内渐渐安静下来,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于是便笑了起来。 丰腴靓丽的老板娘站在楼下的柜台后面百无聊赖地翻着账本儿,瞥了眼看见了白重的笑意,不由得心跳都加快起来。 “哪儿来的俊俏小哥 ,长得真好看。”老板娘有些挪不开眼睛。 屋外白重看着楼下人来人往,喝酒吃饭的,嬉笑哄闹,好不快意。白重没来由地心中宁静下来,浑身气质更加沉淀起来,给人的感官开始变得朦胧。老板娘眼睛里的光芒更亮了起来。 屋内徐宁默念着那套养气口诀,沉沉睡去。 秋天终于走过了所有的路,慢慢消逝而去,冬天踩着沉重压抑的步伐缓慢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山高水长,少年出拳 徐宁的精神头很足,这就坑惨了白重。 一开始徐宁的碎碎念使得白重除了吃饭的时候出现,之后便整天整夜里也见不到一丝人影,到最后,白重甚至连吃饭的这两炷香的时间都忍受不了了,在徐宁可以自主用餐的时候,白重直接喊过来店小二每日里将饭菜端送进去再将碗筷清理出来,自己则是一刻都不想留在徐宁的跟前。实在是受不了徐宁的这张嘴巴,白重甚至难以想象这十三年,老前辈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其实在徐宁能够牵引着体内那股真气游走周身的时候,他便明显的感觉自己的伤势以一种迅猛的速度好转起来,后来在白重的解释当中知道因为真气游走,将外敷药的药力带至了浑身各地,这才加快了痊愈时间,不过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徐宁仍旧是又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才终于在表面上看起来是养好了伤势。按照白重的估计,若要彻底痊愈,可能还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 外面初冬的阳光温度适中,驱散了空气中大部分的寒气,只是相比较秋天的时节,天气终究是冷了下来,白重到布行给徐宁做了几身冬衣,一套让他穿着,其他的让他自己用包裹包好背在背上。 完完整整的洗过了一趟热水澡,徐宁舒服的快要喊出声来,想了想影响,徐宁生生制止住了。穿过白重买回来的衣服,摸着上好的锦缎料子,徐宁第一次有了翩翩佳公子的感觉。 等徐宁从客房走出来的时候,楼下时不时偷偷打量客房门口站立的白重的老板娘直呼一声:“亲娘咧,又是一个顶漂亮的公子哥儿,不行了不行了,要死了。” 老板娘伸手抚慰着胸口,将胸口那对波涛挤压的有些变形,知道听到客栈内食客中传出粗重的喘息声,老板娘才后知后觉,口中直呼一声:“看什么看,老娘也是你们这些糙老爷们能看的?”随后红着脸走进了后面的账房里面。客栈里又是一阵打闹唏嘘的声音。 白重领着徐宁到柜台与店小二结完这一个月的房钱便走出了客栈,老板娘从账房里面出来,看着走远的两人的背影,心中有些失落,鼓了一个月的勇气也终究没有能够与那个好看的年长公子说说话。老板娘有些怅然。 徐宁的脚步还是有些虚浮,虽然还有些摇晃,但终究是能够继续走桩了。于是小镇上面多出了一个脚步歪扭摇晃的少年郎,引得行人一阵侧目。 照顾到徐宁的身子,这一趟白重走得很慢,还时不时地停下脚步示意徐宁休息一番。徐宁也不客气,每次白重停下脚步的时候徐宁就会先从背后包裹里拿出一件破旧的秋衣然后再大大咧咧地坐下。每每此时,徐宁都会遭到白重的一个白眼,徐宁只当做没看见。 终于待到徐宁整个身子骨都恢复到了最巅峰的时候,感受着身体里面比之于两个月前超出太多的爆发性力量,徐宁便有些傻呵呵地笑了。白重有些头疼地说了一声:傻子。心中却隐隐有些佩服起面前的这个少年来。 其实不用徐宁多说什么,白重都能理解到那个过程之中的痛苦,从来不曾打磨过自身体魄的凡夫俗子,纳入自己的那丝微小的剑气,纵然不死,那个过程想来也是有如凌迟那般想要自己主动求死。白重从未想过徐宁不仅忍受下来了,甚至在堪堪一个时辰之内便将自己的那丝微弱剑气消磨殆尽,其中痛苦,又怎可为外人道也。 又过了些许时日,于一片密林之中,稍作休息的时候,徐宁忽然脱下了平时里爱不释手的冬衣,翻出来那件仍然血痂满布的秋衣出来穿上,在白重疑惑的目光中站定,身形微微下蹲,朝着白重笑道:“大叔,要不,咱们再试试?” 白重恨不得直接上去一脚踹死这个小混蛋,可最终还是在徐宁希冀的目光中渡出一缕与上次相同的剑气。 徐宁紧咬牙关,让自己尽量不出声,尽管浑身颤抖地越来越严重,徐宁仍是尽最大限度地保持着平衡。直到徐宁重重瘫软在地上,白重才飞速跑过来查看徐宁的身体,和上次一样,徐宁体内已经没有了丝毫剑气的存在,整个身体虽然还是布满了血线,却比上次好了太多,白重沉默地收拾着徐宁的身体。看着这个这次硬生生挺过去而没有昏厥的少年郎,白重有股气噎在心头,让他隐隐有些烦闷。 “大叔”徐宁有些艰难地开口,只是还没说全便被白重恶狠狠打断。 “闭嘴!” 收拾好的白重守在徐宁身边,良久,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值得吗?” 看着徐宁眼眸内明亮的光芒,白重只感觉自己白问了。 往后的几个月内,只要徐宁完全恢复后都会要求白重度过来一缕剑气,直到整个冬天快要过去,徐宁终于能够打磨掉一缕剑气而不倒,而自身的恢复速度也终于开始提起来,从一开始的两个月,到一个半月,到一个月,到半个月,再到现在的十天,徐宁硬是在白重第五次渡入的时候打磨掉了整个剑气,身体却依旧挺立,甚至在白重震惊的目光下向前摇摇晃晃走了几步路。 之后的日子里,徐宁的体表再没有溅射出血珠,也再没有出现过血线。 少年明眸皓齿,向阳花开。 白重清楚地记得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徐宁躺在地上,看着天上浩渺的星空,第一次回答起有关白重的那个问题。 “大叔,你问我值不值得,其实我说不好。说了不怕你笑话,其实如果你每次在渡入剑气的时候迟疑个几息时间,我或许就真的放弃了,你都不知道第二次要求你渡入剑气的时候我其实双腿都在打颤了,那种痛苦是真的比之于剥皮抽筋都要严重好多的痛。可是没办法啊,虽然知道大叔你不会让我死,可我在那种痛苦之下还是会想自己会不会一个撑不过去就死了,大叔也来不及救我,那以后爷爷的仇就没有人给他报了。一想到爷爷那晚上流露出来的落寞眼神,我就觉得身上的这些疼痛似乎也都可以接受了。没想到,那丝剑气,还真的就被我磨没了。”徐宁说的很慢,脸上传来的疼痛让他整张脸都一抖一抖地,但是他的言语却前所未有得清晰。 “大叔,今天是过年吧,我心里数着数呢。也不知道我走后今年会有谁帮忙着老头子粘贴福字门联。料想会是铁柱吧,我走后,邻里乡亲应该也会帮衬着爷爷,想必也只有铁柱会打心眼儿里孝顺爷爷吧。” “大叔,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值不值得啊,要我说的话——大叔你也别往心里去,只有应不应该吧。” 白重蓦然抬头,看着面前连说话都费劲的少年郎,那股子压抑在心头的闷气终于像找到了门户一般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从那天之后,每次徐宁身体恢复,不用徐宁要求,白重都会主动献出自己的一缕剑气,用以徐宁打磨体魄。只是这便耽误了赶路,整整一个冬天的三个月的时光,白重带着徐宁才堪堪走出了两百多里山路。 在山林内冰雪尽数消融的时候,春天终是姗姗而来,一眼望去,满满的嫩芽点缀在交错繁杂的枝头。徐宁走在山林间,只觉得呼吸之间,自己的精神头都变得清朗起来。 初春的空气中有着浓重的水汽,连带着远处的青山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天空中时不时地会有飞鸟飞过,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整个天地像是焕然一新一般,褪去了冬季的烦闷萧条,整个开始变得活泼生动起来了。 徐宁走过了冬天便没有再接受剑气打磨,按照白重的话来讲就是过犹不及,现在徐宁的体魄在白重看来已经将同为练筋境的武夫甩出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已经隐隐摸到了金丹境的门槛。不过白重并没有与徐宁说过这些。徐宁内养的那口气与日增长,在徐宁的腑窍中越发地如鱼得水起来。 只是徐宁仍然停留在练筋一境,刚刚踩门入武夫的那个境界。 往后的日子里有些枯燥,好在徐宁能够耐得住寂寞,每天沉浸在走桩养气里面,到让听惯了徐宁碎嘴的白重有些不习惯。每日里白重只要在前面领路便好,徐宁亦步亦趋地跟在白重后面,白重曾经和徐宁说过当他能够将那套步子完全融入了日常的行走之中而不再像开始时的那样摇摇晃晃就算是在走桩中登堂入室,徐宁一直记在心里,甚至每到一个小镇上面徐宁也顾不得行人的眼光,这点让白重都有些惊讶。倒是徐宁挺看得开:我又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我,他们的眼光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在山川地势终于开始变得平缓起来的时候,徐宁终于能够即使一边运行着养气口诀,一边走桩而整个人仍可以犹如标杆一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晃动。整个变化徐宁甚至都毫不知情。那日,白重指着徐宁前方传出轰响水流声的高山对徐宁说:“过了那座山,便进入了云州的腹地,相对而言,人烟会多一些。” 徐宁则有些没心没肺:“大叔你带着路就好,我反正就在你后面跟着,丢不了的。” 瀑布从数十丈的高处砸下来,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原先距离隔得有些远,所以这种感觉还不真切,随着距离的不断接近,徐宁的这种感受越来越强烈,只觉得两只耳膜突突突的,像是要炸裂开来,随后徐宁发现若是将养气口诀运行起来,那种令人作呕的感觉便会消退不少,耳膜也不会被瀑布砸下来的水流声撕裂。 那种震撼的场面只有真的站在瀑布跟前,临近去看才能真的领略到其中的风味,那道洁白粗壮的水流像是从天幕上面撕裂了一道口子,奔流直下,狠狠砸在观者心头。 “武夫里面有一种打磨体魄的法子,名字叫做‘仙人拂面’别看这个名字叫得端雅,其中的意味不足为外人道也。”瀑布的声势浩大一丝一毫也没有阻挠白重声线分毫,清晰明了地传进了徐宁的耳朵。 “浩然天下浩瀚无边,秦皇朝的版图之大已经是前所未有,只是即便是秦皇朝这样的庞然大物也只是占据了浩然天下的一隅,所以在这天下间有很多不能够用人力解释的事情,比如大秦以北的端王朝有一处天生打磨武夫体魄的阴煞福地,煞气可以丝丝入扣,无所不至,直到将武夫的体魄打熬成世间有如神兵利器一样的存在;大秦以东的燕王超有一处天生适合剑修的春秋剑冢,里面藏剑不知几许,却无人可强突进入取剑,那些剑仿佛有自己的灵识一般,会自主择主,至今没有一丝一毫的史书传记里面记载过春秋剑冢里面的剑由何而来,我的这把承渊便是从那处地方获得。”说到这里,白重脸上有些自得,“大秦的中州有一处天生适合儒家夫子学生滋养浩然正气的地方,尤其以其中山东聊城的孔圣故居为最;而在大秦西北再西北,还有一处地方,一个似乎是专门为了浩然天下武夫剑修而存在的地方,那里被称作域外而这些地方,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建议你可以去一下。” 白重忽然一拍脑门:“一不小心就扯远了,现在和你扯这些似乎也没什么用。那个叫做‘仙人拂面’的法子其实是学的端王朝的阴煞福地,只是将那丝丝入扣的煞气换成了你面前的这种奔流直下,冲力极大的瀑布,当然成效不能和那处阴煞福地相比,却也相差无几了。” 白重忽然拔身而起,一头砸进瀑布下游因时间慢慢积累出来的水潭:“我只是剑修,体魄比之于同一境界的纯粹武夫远远不如,只是即使像我这样的半吊子,也能将这瀑布砸地退避三舍。” 只见白重右手握拳,沉喝一声,周身气机流转,气势如虹。白重眼眸明亮,右手向上递出一拳,奔流直下的瀑布突然炸裂开来,随后接踵而至的是白重的一拳又一拳,砸得那道瀑布倒回向上。白重逆流而上,而那道瀑布再没能够落下哪怕一滴水滴。 白重忽然撤去气机,飞身至徐宁身边站定,积聚在山崖之上的那团水流猛地砸下来,发出轰然巨响,甚至连坚硬的石壁都明显地震了震。 白重浑身剑气一震,震去身上的水渍,瞥了眼一旁目瞪口呆的徐宁,道:“明天开始,你到那道瀑布下面练拳。” 于是,那道顺流直下的瀑布下面多了一位少年。 一开始徐宁连站立都是一种奢望,那种砸落下来的水柱在徐宁感觉之中若不知之前有过大叔的剑气打熬,体魄已经增强了不知凡几,可能自己辅一接触,便会被水柱直接砸死。咬牙运转养气法门,徐宁花了十天的时间才堪堪能够站立在那道瀑布之下。之后用了半个月,徐宁能够在那道水柱之下支撑一个时辰。在之后,徐宁能够支撑的时间越来越长,等过了三个时辰的大关的时候,距离徐宁到达这处地方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春去夏至,天气隐隐燥热起来。倒是山林里面的树木越发青翠欲滴起来。 这天,徐宁站在水流下,深呼吸一口气,按照走桩的路子扎好马步,平平向前递出了一拳,瀑布表面微不可查地凸了一下。 不远处喝着酒的白重嘴角划出一抹笑意。 ps:新书求推荐,求收藏,万分感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拳之于剑,一往无前 空气当中不知不觉间便带出了一丝闷热的感觉,日头升的老高,一身青色单衣长衫的白重有些无聊,指尖分泌出一缕剑气,绕着右手食指时高时低,时急时缓。 这是白重自己琢磨出来的路子,虽然只是剑气离指这样的一个或许连刚刚修出剑气的懵懂剑修都能做出来的动作,白重却做得分外认真。撇开表象不谈,究其内里,白重操控这一小把戏远远不像表面见着的这么简单。 剑修之于纯粹武夫,对于自身体魄的打熬一直是处在劣势一方。若是剑修与纯粹武夫捉对厮杀,抛开境界不谈,剑修更侧重于剑招杀力之大,而绝非武夫追求的体魄无陋。因此,剑修对于自身本命飞剑的饲养以及剑招的砥砺相较于自身体魄的淬炼,侧重了太多。这就导致了在追求剑招杀力的同时自身体魄远没有同境界下的武夫来的更坚硬如铁,倘若武夫能捉着一丝契机近身,凭着体魄的优势,或许能够在一瞬间便分了生死。 白重深谙其道,倒不是对自己的剑不自信,只是想着与纯粹武夫耐力见长的特点来讲,自己多打磨一分,便多了一分保命手段,现在的自己处于藏锋阶段,左右无事,经由徐宁的经历来看,用剑气打磨自身体魄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抉择。不同于徐宁练筋时候的那种拼命,白重的体魄砥砺就舒心了太多。虽然走的不是纯粹武夫的路子,白重现如今境界下的体魄也不是徐宁这个刚刚在修炼上登堂入室的人可以比拟的。 此时的白重一身如海剑气,并不像他指尖表现出来的这般活泼听话。跳脱了循规蹈矩的经脉腑窍,一时间便杀伐凌厉起来,在白重的脏腑之中跳脱游走。其中的痛楚也并非有如白重表露出来的这般写意,以自身作剑炉,以剑气作锻火,以本命飞剑作锻锤,白重事后都有些惊叹于自己的胆气之大。倘若一个疏忽,或许白重自身便会被自己的一身如海剑气分崩离析。 徐宁从瀑布下面滑下来,整个身体有些脱力,跟着水流滑入那方深潭,借着自身的浮力在深潭中起起沉沉,顺道恢复一些气力。一炷香过后,徐宁游至岸边,用清水冲洗一番,然后拿起衣物胡乱擦拭一番,从包裹里翻出干净的衣裳穿好,看着白重安静地坐在一边,却浑身锋锐之气纵横。 徐宁想是白重修炼的缘故,也不去打扰,想着脑袋里的三招拳法,在空地上摆好拳桩,缓慢出拳。 拳法是白重见着徐宁老是单调的走桩养气太过无聊,便试着传授着玩玩,虽然是一时之举,这三招拳法的来头却很大。是秦王朝还未建立之时,先秦的一位边关统帅的压箱底的宝贝,那位皇室正统出身的统帅走的是纯粹武夫的路子,终身只练一套拳,将这一套拳练得炉火纯青,遍览秦关之内外,同境之内,无人是其三招之敌,于是便有了一个秦三招的称谓。白重选取了那人拳招中最突出的三招教授给了徐宁,分别是杀力最大,防守最坚以及一个以伤打伤的招法。 那位秦姓统帅虽然是个纯粹武夫,长得也是粗狂,却给自己拳招尽取了一些文绉绉的名字,在当时招来一桩笑谈。就拿白重教给徐宁的这三招,就叫做“气蒸云梦泽”c“罗汉罩金钟”c“气血连天外”白重在告诉徐宁这些拳招名字的时候,或许想过大秦王朝罗烟阁里面那位统帅的画像,一时脸上有着憋不住的笑意。 按照白重的说法,徐宁对于这三招的演练,不必求快,尽量将拳招拆分开来,一笔一划的就像是写字那样,将这三招真正吃透了再去寻求着三招之外的变化。徐宁听的云里雾里,却认真记住了白重的话语,辅一练拳,缓慢异常,比之于乡野小儿拿着棍棒乱舞还有所不如。不过徐宁并不着急,他知道练拳一事最是急不来。 一旁的白重已经撤去了浑身剑气,看起来有些飘摇。持续一个月的淬炼让白重收获不小,不过白重并不觉得这就足够了,相较于同一境界的纯粹武夫,他这一点点体魄底子实在是有些不够看的。 看着一边徐宁捯饬着粗鄙的拳架白重就有些好笑。实在是难以想象在剑道一途上面犹如纯粹美玉通透无暇的徐宁在练拳上面竟然这么没有天分。远的不谈,单单是徐老前辈珠玉在前,徐宁的武道一途,也总不至于这么破落不堪吧。白重很无奈。 说的是让徐宁分解拳架,可也不是这么个分解法啊,竟然将每招每式之间的连贯完全打乱,一板一眼,真要这么练下去,要练到何年何月他才能真的将这三招拳法完全吃透,或许等到他剑仙大成,这三招拳法,还是如这边犹如稚童打架,杂乱无章。 白重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欺身向前,一巴掌将徐宁拍的趴在了地上,徐宁有些幽怨地爬起来,用手揉了揉后脑勺,生疼。 “照你这么个练法,这辈子别想着登临武道至境了,趁早滚蛋。”白重没好气道。 徐宁有些疑惑:“难道不是这么练的吗?一开始我这么练的时候你也没说什么啊?” 白重一拍脑勺,亲娘列,往常挺聪明伶俐的一小伙儿,怎么到了练拳这上面就跟个痴呆一样:“之前没说是因为你分解的这一步走的是对的,可是我也没让你一直分解下去啊,你一直这么分解着练,还要拳谱招式干嘛?直接靠蛮力去和别人打架得了。拳谱为何珍贵,因为除了招式之外,你每一次挥拳路线都要辅一身体之中那一股真气游走,承上启下,一拳终结,再一拳开始,你这么练,不比小孩子打架强多少。” 白重摆开拳架:“我也没练过这套拳,完全是因为当时闲来无聊,在藏书阁中看了打发时间的,不过出拳与出剑是一样的道理,我对于这套拳的理解也不算有多身后,不过教你这么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子是足够了,你看好了。” 白重身子下蹲,双手握拳置于腰间,平直打出一拳:“这是拳架之中最简单一种拳法,却也是最能够考验一个人出拳的一招,力起于地,经由小腿转至大腿,再通过腰间发力传至手臂,奋起出拳。” 白重拳招开始有些流畅起来,但出拳并不快,反而相当缓慢,却丝毫没有徐宁练拳的那种滞顿感:“按照创造这套拳法的那位来讲,出拳讲究的是一种一往无前的势,要求我既出拳,妖魔退避,天下间何人能与我争锋相对。” 徐宁看着白重演练的拳招,有一点明悟涌上心头。 “在我看来,练拳练剑,殊途同归。练剑讲究一股冲劲,一股携剑气以战天下的势,势落而无人可挡,练拳也是同样的道理,倘若有一天,你徐宁没了我的庇护,而你所面临的敌人却又境界远高于你,难道你就不出拳不出剑了?若真是这样,你根本不配成为一名武夫,更不配成为一名剑客,只因为若是退避,那你的心境便已经败了,心境败则一败涂地,再怎么练拳练剑,终究不会有所成就。” “老前辈的剑道中有种敢教旧日换新天的豪迈,有股子我之剑下仙人不惧的宏伟气势,这些现在的我还达不到,我也不要求你现在就能达到,只是我要你记住,以后出拳,不出则以,一出要教那风云变幻,一往无前。” 徐宁看着白重周身拳意深重,衣袂飘飘,气机卷着落叶纷飞飘舞,不由得看的呆了。 “一次不行就连两次吗,两次不行就练十次吗,十次再不行,百次,千次,万次总该可以了吧。”白重收身停下,“我终究不是走的纯粹武夫的路子,对于拳法也不精通,只能教授一些拳法与剑招之间相通的东西给你,更深层次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拳罡掌风这种纯粹武夫看重的东西我也不懂,你先练着,以后等你回到小镇再好好请教一下老前辈,我就不僭越了。” 徐宁有些惗然,在想了想自己先前练拳的架势,确实是有些不对,当下有些羞愧难当。 白重拿出酒壶喝了一口酒,随手抛给徐宁:“哟,你竟然也有不好意思的一天啊,该喝酒,该喝酒,哈哈。” 徐宁拎着酒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想着白重刚刚说过的话,我出拳,要教那妖魔退散,要让敌人不敢应其锋芒,要一拳打得那雨幕退散,要一拳打得瀑布回流 徐宁突然间便有些豪情万丈,仰头大口喝了一口酒,没城下下一刻便被辣的咳嗽起来。转过头来死死盯着白重,白重却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忘记说了,上次独自去小镇买酒,没有那种绵柔的花雕和桂花酿了,只剩下了这种烈性的烧刀子,没办法,谁让你一口喝了那么多。” 徐宁的眼光要杀人,一张脸涨红无比,不知是被辣的,还是被咳的,抑或是被白重气的。 山清水秀,本该是宁静温婉的气氛,少年却有股杀人的冲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老人与少女 练拳一事毕竟是实打实的水磨工夫,没有任何捷径可言,所以徐宁最让白重满意的便是从来不会说是否有那种让人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能有很大提升的秘笈。 这种压迫潜力,强行提升境界的心法,白重不是没有,相反的,他知道的有很多。一剑阁立世已久,藏书楼的藏书之丰盛连当年徐老前辈都有些惊叹。一剑阁并不规定阁内弟子一定要走那循规蹈矩的路子,但也不代表门内弟子可以随意练习藏书阁内记载的的邪门歪道。每个弟子终身只可选择一门可以在紧要关头强行提升境界的禁书,并且需要登记入册,且不得向外传授。一剑阁的主旨只是为了能够使得门内弟子在之后遇到祸及生命的危险时能够多出一种保命手段。 只是,一旦使用了这样的心法,身体的创伤自不必说,更主要的是会消耗你更深的潜力,动摇你之前辛辛苦苦打磨出来的体魄,摧毁修出来的剑心根本。用过了这种心法不是不能在短时间内便有很大的提升,但过了这两三个境界之后所面临的境地或许就是终其一生,再无寸进。 因为从未中断过那套养气口诀的运转,所以现如今徐宁体内的那一道真气已经十分壮大,每一次出拳的气势也更足。前段时间的突然破境让徐宁着实高兴了好一阵子,那一整天里徐宁的兴致都特别高,只是知晓白重不喜自己的唠叨,徐宁到没有与白重分享自己愉悦的心情,但是那股子兴奋劲是掩藏不住的,时不时地在练拳时候都能笑出声来。每每如此,白重都有些哑然,不就是修行路上破开一境,用得着如此?说到底还是少年心性。 江湖武林喜欢用山上山下这样的界限来划分世俗与修行,但这并不表示山上之人便关起门来不问红尘之事,江湖中有过明确的规定,山上之人不可惊扰世俗,即使下山游历,也要收起自己在山上的那套行事风格以及高人一等的性子,在这一点上,绝大部分的山门都做的很好,当然也不代表着就没有那一两个宗门会干预着世俗的生活。 山河宗的名字取得有些浩瀚,只是宗门却很小,稍微跻身于三流宗门的行列。不同于其他将宗门设立在人烟罕至的山川大泽中的门派,山河宗充其量只能算是半出世的状态。好在山河宗宗主性情纯良,总是教导门下弟子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同为世俗中出来,便有着护住这一方水土的责任。所以在隶属山河宗的那片地域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乡镇居民不会麻烦在他们眼中犹如仙人的山河宗弟子,但是若要涉及到妖魔鬼怪之事,了不得会在一番商议后,由县太爷出面,亲自去往离镇落一百四十里以外的那座仙人府邸叨扰一番。 破境之后的徐宁在脚程上倒是加快了不少,一路走走停停,若是遇到适中的小镇便会进入置换一点衣物与干粮,当然,酒水肯定是必不可少的。一路上白重倒也乐得自在,藏锋的同时,一有闲暇便会用以自身剑气打熬自身体魄,颇有点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的感觉。徐宁破了练筋二境之后便像是有了更深层次的东西,总之更加抓紧时间,行走间走桩养气,小憩时摆架练拳。 夜色有些暗了下来,四下里除了山林树木并没有更多的东西。白重领着徐宁继续走着:“再走一段路,若还没有人家,便只能在外草草对付一夜了。” 徐宁点了点头,出来这么久,徐宁想了想,似乎在外靠着一根树木睡到天亮的次数远比睡客栈来的多了多。 走了三四里路后,前方隐隐有点火光透过树木之间的罅隙照过来,让徐宁眼前一亮,白重看着火光照来的地方,眯了眯眼睛,并不出声,领着徐宁像火光之处走过去。 那是一处早已破败的山神庙,斑驳的断壁上面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山神庙的庙门只掩了一半,另一半早就不知道被岁月扔到什么地方去了,唯一剩下的这一片上面还都布满了腐朽的印子,原先涂在门上的彩绘早已脱落干净,露出了里层有些昏黄的木质。 火光从半开的门中传出去,里面噼噼啪啪响着火苗烧着干枯枝桠的爆裂声。 白重领着徐宁进入庙中,之间庙中杂草丛生,山神爷金身所在的正堂更是门户大开,只剩下了墙壁角落里还有着一点门榫的痕迹。山神爷的金身已经破落倒塌,在案台下碎石滚滚,想必是从山神爷的这具金身上面剥落下来的,山神爷的身子上面也已经没了当初的黄金熠熠,一眼看去,浑身上下或许也就只剩下了零星的淡金色的点。 庙台下面燃着一簇篝火,篝火边坐着两人,一位耄耋老者 ,一位青葱少女。 老者头发已经灰白,衣服是普通的麻布衣裳,有些宽松,似乎并不合身,此刻睡眼昏忪的模样,摇头晃脑,像是在打盹。一旁的少女身穿大红色衣袍,红色艳丽至极,像是要滴出水来。此刻瞥了眼领着徐宁进门的白重,顿时如遭雷击,整个身体都开始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老者有些惊奇于少女表露出来的异样,半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两位不速之客。 白重行至老者跟前,看也不看那个少女,对着那位老者道:“老伯,我与我家公子外出游历至此,四周也没有人家,就只有这么一个破落的山神庙,并不知已有人进入,希望老伯不要见怪,让我主仆二人有个落脚的地方歇息一夜。” 老人一边想着少女的异样,一边衡量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两位,可是在他看来,这自称仆役的男人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机流转,反而那个少年,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势应该是刚刚不久才突破到了练筋二境。从他们的装饰上也看不出什么,或许是附近小镇上面的小民,不过也不能大意。 “不妨事,这里虽然破败,好在地方还算不小,你们两个自行找个地方歇息吧。”说完老人重又恢复到原先那种打盹的情形,只是低头之前,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少女,眼神如刀。 徐宁从庙外拾了点柴火进庙点燃,在白重跟前蹲下,本想说点什么,却被白重眼神制止,徐宁心中讶异,却也没有此刻就询问的意思,用手中的枯枝拨拉着火苗。 “今晚养好精神,明天带你见识一点世面。”徐宁抬头看了眼白重,刚刚到句话像是在心底响起。 白重果然已经闭眼假寐:“一点小手段,等你境界上去了也会。”说完白重不再言语,看样子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徐宁偷偷打量起庙堂另一边的一老一少,直觉告诉他白重的这些异常是因为那边的那两个人。只是徐宁怎么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老人突然抬头,看了眼徐宁,对上他的目光,嘴角扬了扬,露出一抹微笑,徐宁报以微笑,随后自己也找了个稍干净的地方卧下,用包裹垫着头,闭上了眼睛。 一边的老人看了眼白重,又看了眼徐宁,心中有些疑惑,却又不知道这疑惑从何而来。瞥了眼少女,虽然少女掩藏的很好,却没有逃得过老人的眼睛,当下老人的声音在少女心湖响起:“别想着搞什么小动作,你的灵魄在我手上,说不定老人家一个手抖,你便灰飞烟灭了,到时候你可怨不得我。” 少女眼中露出怨恨,死死盯着老人的脸庞,双手狠狠攥起。 “别那么看着我,想想自己做的事情,我现在能够心平气和地和你坐在这里你应该觉得幸运,要是在四十年前你遇到了我,境地只会比现在更糟,我说的。” 少女想起了老人的手段,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耷拉下去,像是泄去了一身的精气神。 老人再次看了看一旁的白重与徐宁,摇了摇头,自嘲一笑:“难不成是年纪大了?总有些心神不宁,看来人不服老真的不行啊。” 老人重又落下了头颅。 少女稍稍转头,看了看那个让她从心底里不寒而栗的那个人,那种感觉来的很没有道理,就算面对老人,少女也没有过这般如坠冰窟,可是这个男人明明浑身上下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修为波动,可是给她的感官比之于自家的那位还来得可怕。再看了看那个呼吸平静的少年郎,少女眼神幽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山风轻轻拂过,火苗有些跳跃。夜已经深了,少女看着面前的这个老人,虽有想法,却终究没有什么动作。有些憋屈地拢了拢大红色的袖子,少女低头,开始闭目养神。 山林静谧,山神庙里面除了噼噼啪啪的火簇声,再没了一丝声响。 庙外,整个山神庙像是沉坠到了某个幽暗的渊薮中去了,火光渐渐暗淡,最终被无边的黑暗掩埋。树叶漱漱作响,山风不停,只觉得会将这细微的响声一直传递下去,不知归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山神挂刀,徐宁挥拳,白重出剑 庙堂中的两堆柴火都已经熄灭,焦黑的碳木之间仍然有着不曾燃尽的点点火星在不安地跳动着。白重直起身来,伸了伸懒腰,嘴里打了个呵欠。 另一边,老人像是整夜未睡,一直保持着那样耷拉着头的模样坐在那边,此刻见白重醒来,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从庙堂中望出去,外面还未亮,原本还有些星光的天幕此刻更加幽暗起来。白重见老者望过来,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红衣少女还是坐在火堆前,只是换了个姿势,由原来的盘坐变成了现在的两腿并拢伸直,后背向前弯着,双手虚握放在膝盖之上。 庙堂中的亮光越来越暗,柴火中的零碎火星也告燃尽的时候,随着整个庙堂沉入黑暗,庙堂中的气氛也开始变得有些厚重与紧张起来。 白重暗地里伸手弹出一缕剑气将徐宁敲醒,在徐宁睡眼朦胧的时候通过心湖告知徐宁:“打起精神来,昨晚上本来打算今早这个时辰先带你避一避锋芒,让那两处先斗一斗法,到不曾想那隐藏在后面的一尊大妖如此按奈不住,看来这少女在那大妖眼中的分量不低啊。” 见徐宁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白重的声音在徐宁心湖间悠然响起:“你现在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说,先看着就好,现在我们虽然还在山神庙里,却已经不在山神庙所在的那座山上了,可能有点绕,后面给你解释。”说完,白重心里计算着时间,再过约莫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只是不知道这方小天地里面有没有天亮天黑这一说法。 老人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抬头望了望庙堂之外的天幕,总觉有件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从怀中掏出一枚灯芯,老人双手揉搓一番,放置最前轻轻一吹,一抹明黄色的亮光从灯芯上面传出来,明亮却不刺眼。白重瞧着这枚灯芯,眉头一挑,心中有些讶异。 老人手中的这枚灯芯并不是什么出彩的宝物 ,出自中州那座书院,本来是读书人为了晚间方便看书制作出来的小玩意儿,除了照明以外没多大用处,白重之前碰到过,只是没想到在云州这样微小的江湖中也能看到那座书院的东西。 老人看了眼少女,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蹲了起来,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眸中尽是戏谑。老人察觉到不妙,猛然站起身来,仔细打量着这座山神庙,却并没有被他看出什么端倪,随后老人再次将目光转向了庙堂外面的那道天幕,整张脸开始变得灰败。 “现在才发现,不会有些晚了吗?”少女声音不大,在老人听来却十分尖锐。 “晚了又如何,能够有正宫娘娘给我垫背,种某只赚不赔。”老人突然笑了起来,“就算那头妖物在此处布置了什么,可是我总归能够保证一点,那就是在我身死之前,你也肯定活不了。” 少女死死盯着老人,忽然间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少女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像是精灵一般,“何必呢,你用我跟大尊做个交易,饶你一条性命岂不是更好?” “先不说我真的底牌尽出,那头大妖是否真的能够在我手中讨得多大的好处;单说以你蛇蝎心肠的性子,我山河宗上下三百口性命可能即时化作飞灰,你当种某是傻子吗?” 姓种的老人右手手掌摊开,一枚淡蓝色的虚幻珠子显现出来:“你说是你的大妖姘头杀人速度快还是我手掌握拳的速度更快?” “种闻,你这个老王八蛋,你若敢伤我分毫,大尊定灭你山河宗上下满门,鸡犬不留。”少女气急败坏。 种闻右手手掌虚握,突然转过头来,看了看白重与徐宁,脸上有些遗憾与自责:“这两位小友对不住了,这桩祸事本祸不及你们,若是我昨晚能够将你们遣退出去就好了,现在可能要你们白白丢了性命。” 白重摆了摆手,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地答道:“老人家是山上仙人,自会护佑我们主仆二人平安,我与少爷定不会打扰老人家施法除妖。” 种闻张了张嘴,有些无语,但此时此刻也容不得他多想。山神庙外有股恐怖的气机流转开来,一时间庙内光芒大作,老人一手捏诀,一手虚握少女灵魄,神色紧张,如临大敌。 山神庙内外的黑暗如水般倒退远去,庙堂之上突然间多出来一人。 那人中年模样,面白无须,脸颊硬朗棱角鲜明,颇具威严,一身金色长袍上面印满了山禽野兽,随着男人一呼一吸之间,流转不定。 男人环视一周,先是与少女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就好,随后瞥过老人,眸子中便再不带任何色彩;看到白重与徐宁的时候,明显的看出来男人在白重身上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面露疑惑,有些捉摸不定。最后,男人转头。 “种闻,你想要你山河宗上下三百八十一口人如何死?”男人言语淡漠,仿佛这么多人的生死并不能在他心中泛起多大涟漪。 种闻扯了扯嘴角:“还未战过,你怎就断定我不能生生从你身上撕下一块肉下来?再说了你家正宫娘娘的灵魄在我手上,生死在我一念间,难道你真的不在乎你这姘头的死活?” 不远处的白重翻了个白眼,声音在徐宁心湖响起:“人不错,就是有点蠢。” 男人一脸嗤笑:“不过是半只脚踏入了羽化境第九境,便敢触我巍山的眉头。”男人气势外放,老人顿时觉得真个人后背有如压了千钧之物,连站立的双腿都在打颤。 “九娘,这老东西也就这等修为,比你还不如,怎么你就失了足被他擒住?” 被称作九娘的少女并不答话,只是眉眼间已经展露出了些许笑意。 老人自知不妙,右手用力,却骇然发现整只手掌上用不到丝毫的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中的灵魄缓缓飞起,少女伸出手来接住自身灵魄,放入口中,顿时浑身红芒大作,有些刺目。待红芒消失殆尽,一旁的徐宁目瞪口呆,之间原本还是十三四岁少女之姿的少女早已不复原貌,站在男人身边的是一位可用风华绝代来形容的妖艳女子,身上仍旧穿着那件大红色的衣袍,与原先的样式稍有不同,此时像是紧紧勒在女人身体上,女人身体的波涛汹涌展露无遗。再看白重,并不见得有多意外,像是早早就知道了原先少女的真身。 种闻的额间已经能够看到明显的冷汗,沿着干枯脸颊上的纹路流下来。这头大妖绝不是山河宗典籍之中记载的那般只有九境的修为,但为何会相差了这么多?宗门典籍出自上一任宗主之手,料想是不会错的,可是眼前所见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就在这短短几十年间他便打破了那道壁障,升入了第十境?念及此处,老人惨然一笑,倒不是后悔,只是想到今后山河宗便可能从云州的江湖中除名,这边让老人感觉很难过,看了眼不远处的白重与徐宁,老人表露出一抹歉意。今日铁定会死的很憋屈了,老人无需去尝试便已经知道,唯一心有不甘的便是没有及时捏碎那女人的灵魄,现在就算自己想要自爆给这大妖添添彩头都不可能了。 男人好整以暇,现在场上唯一让他有些琢磨不透的那个男人其实在心里并不在意,大不了到时候不为难他们两个便好。 不怪男人有此底气。 在大秦还不曾一统中原的时候,七国割据争霸,云州原本是属于南魏的辖地,南魏都城临安便在云州。当时秦朝铁骑南下踏平南魏后窃其国运,只是还遗留了一部分山水国运散落在云州山泽大川之中。因缘际会之下被男人得到,在前朝国运的加持下短短数十年之间便堪破了那道在世间修士眼中重峦叠嶂的第十境关隘。之后修为更是一日千里,如今已经修过了第十境远游境,半只脚踏进了十一境觉我境。 白重在男人泄露气机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心中讶异,不禁感叹于男人的福缘深厚,一国气运这种可遇不可得的珍贵事物竟然也能被眼前这个男人吸收炼化。白重看了看山神庙里面倒地不起的山神石像金身,有点了然。 男人邪魅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牙齿,对妖艳无比的女人道:“他这几天是如何欺辱你的,现在可以讨要回来了。” 女人摇了摇头:“除了一开始用计窃取我的灵魄,一路上出言恐吓,种老头儿对我还算不错,真要折磨的话,倒是我巍山失了体面,给他个痛快吧。” 男子点了点头,体内气势更加磅礴地涌出,种闻整个身体都弯曲下来,只是还在咬牙支撑。 “何必呢?”男子道。 老人嘴角已经有鲜血流出来,配合着渐渐变得惨白的脸颊,尤为刺眼。 “我山河宗自有山河宗的风骨。” “山野小宗,也敢说风骨二字。”男人面露不屑。 老人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伴着扭曲的脸颊有些丑陋:“我山河宗从来不以名门正派自居,但也从不与邪魔歪道为伍,自我山河宗立宗五百年以来,周边百姓人人虔诚爱戴,就凭你,又有什么资格否认我山河宗的风骨。”老人语气自豪而坚定。 忽然,老人只觉得周身一轻,身体因为这种突然转变而差点扑倒,却被一双手稳稳得扶助,抬头,见着一位青山青年正对着自己温暖的笑着,这场面怎么看来都有点不和谐。 男人双目紧缩,看着白重随意地在自己的气场中行动移走,男子如临大敌,第一次觉着自己似乎有些看走眼了。 白重将老人扶至徐宁跟前,度过去一口真元帮助老人稳定伤势,顺道叮嘱徐宁好生照料,随后转过头来看着男人与女人:“好好的山神不做,非要与一帮魑魅魍魉为伍,你是真的觉得得到了南魏残余气运便能够在这小小的云州江湖翻起多大的浪花?还是说从山野淫祀晋升为大秦正统山神的道路太过崎岖,远远比不得占山为王来的舒坦?” 男人袖中的手握紧了拳头,眼神慢慢变得尖锐,能够一眼看穿他周身气运源自何处的人一身实力绝不可小觑,只是任凭他如何观望,白重浑身上下仍旧是没有丝毫的气机流转,像是一潭幽深的泉水,不起丝毫波澜。 正如白重所说,男人本是巍山山神,神道授命,皇命册封,此地破败的山神庙原本就是他的,只是他隶属南魏,自南魏被大秦铁骑踏过之后,南魏气运分崩离析,大部分被大秦气运吸收同化,男人若再想修行,不得不重新从一个小小的山野山神做起,勤勤恳恳,说不得几百年之后,天道念其功德,下传天命,再由秦皇册封,他还可以继续回归到正统山神的道路上来,只是,这中间的时间太久了,男人便生出了其他的心思来。运用了一点小手段,制造出山神庙受难崩塌,金身破灭,自身消亡的假象用以从大秦王朝的制式经卷中除名,在之后就是天高任鸟飞,三百年的自由让男人品尝了前所未有的畅快,没了朝廷掣肘,不用凭借香火增长修为,男人除了弥补了破灭金身的暗伤,一身境界扶摇直上,更是在数十年前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了前朝残余气运,更是让男人的自信心极度膨胀,开始放眼整座云州江湖。 云州的山野丛林,大泽山川从来都不会缺少魑魅魍魉的存在,所以男人占山为王后不用运作什么,自有宵小过来投奔,几百年的时间倒也让男人的势力越来越大。男人所图甚大,虽然扈从众多,却没有让他人发现什么。本来男人的计划是等到自己踏入十二境觉我境,有了叩天门的资格在手,便可以放手施为,一统云州江湖,到时候凭借自身占据的天时地利,怎么也可以与大秦掰掰手腕,虽然动摇不了大秦的根本,自己也能得到不少好处。 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男人右手置于身前,手掌虚握,一把狭长的锋锐长刀显现出来,男人紧紧握住,刀身雪白,自由气机流转不定,仿若水流一般。男人当先拿出自己的本命物,一身修为股东,将自身状态调制最巅峰,男人心中不定只觉得面前的白重给了他太多的压力。 “朋友,当真想要趟一趟这趟浑水?”男人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白重撇了撇嘴角,笑道:“我身为山上之人不得干预山下王朝的叠更换代,因此本不用管这档子事的,你要谋反是你的事情,我也懒得去问。” 男人听到此处,心中一喜,有转圜的余地便好。 紧接着白重又说道:“山上人不问山下事,这是规矩,规矩不能破,奈何我除了是山上之人,还是当朝宰相之孙,有了这重身份,那这档子事,我还真就要管一管了。” 男人刚放下去的心重又提了起来,脸上阴晴不定。 实在是白重的这个理由有够蹩脚的,一边的徐宁都觉得漏洞百出,然而对面的山神和他那位正宫娘娘却又说不出任何反驳话语。 男人忽然身形暴起,手中长刀滑出一道摧残的弧度,直直向着白重劈落下来。白重并不有所动作,脸上闪过一抹不屑:“若是你能够将那一朝残余运数尽数吸收炼化,我还真就不一定是你的对手,不过现在嘛,你还差了一点。半步终究是半步,没用的。” 白重忽然伸手,只用两只手指,便已经捏住了男人劈落的长刀。一边的妖艳女子一退再退,白重仍旧是一身气机沉厚如水,不起分毫,男人裹挟凌厉刀芒的一刀便已经被白重破解,刀身上的刀意与气势,被白重尽数抖落殆尽,四散开去。 男人心如死灰。面前这位笑意盈盈的年轻人,竟然最少是实打实的十二境觉我境修为。不过男人并不甘心引颈就戮,强行催动潜伏在自身体内的前朝运数,将狭刀从白重指尖震出,自身的气势竟然一提再提,隐隐有冲破那道屏障的势头。 白重并不阻止,男人脸上有些不甘,终究是少了岁月的积淀,十二境觉我不是那么好踏入的,一身修为虽然只剩下了临门一脚,但是再小的距离在此时此刻也仿佛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天堑。 徐宁身边的老人看着白重不着一丝烟火气,抬手破了男人的手段,心中震惊到了极点,男人的修为他已经领教过了,没成想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青年一身修为竟然更高。老人自嘲一笑,这么大的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男人挂刀而行,气势巅而刀出。 “没用的,不是自己的东西,终究不属于自己,就算让你现在就觉我成功又怎样,我的本命之物都不用出,你就已经死了。”白重轻飘飘抬起右手手掌,在急来的刀身上拂过,男人如遭重击,身形猛然倒射而出,狠狠地撞在山神庙的墙壁上,将一整片墙壁都震得开裂,纹路如蛛网般四散而去,原本便已经破落的山神庙更加摇摇欲坠。 男人以刀撑地,艰难起身,用左手拇指拭去嘴角流出的淡绿色血液。 “挂刀那式还成,就是火候差了太多。” “我不甘心!我怎能甘心!”男人声嘶力竭地嘶吼着,一双眼眸布满了血丝,通红一片,眼神死死地盯着白重,里面的怒火仿佛要喷薄而出。 白重脸色一片平静,并不理会男人的嘶吼,心中却想着今天在徐小子面前露了一手,那他对我的崇拜之情还不如越江之水,滔滔不绝?抬眼撇了撇一旁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妖艳女人,白重扭过头向徐宁招了招手:“可敢出拳?” 见识了白重手段的徐宁,心潮澎湃,向前一步踏出,摆出那式“气蒸云梦泽”的拳架,豪气干云道:“有何不敢!” 只见徐宁一身拳意升腾,如江水东流,厚重而湍急。 白重抬手挥出一道剑气,封住妖艳女人一身穴窍,女人喷出一口嫣红血液,修为已经稳稳停留在了第三境。白重朝着徐宁努了努嘴,随后再次转向一脸茫然的女人:“不要留手,全力打杀,或许我可留你一命。” 女子听闻后,眼中露出凌厉之色,看着已经摆好拳架的徐宁,她想赌一把,山神道心已经不稳,在眼前这个青年男人眼中抬手可杀,或许这是自己的唯一机会。既然左右并无活路可言,女人深吸一口气,指尖掐诀,在身前空中凝聚出数根以自身元气聚集而成的芒针。 女人何尝不知道白重将她当做磨刀石这样的想法,只是退无可退,只能拼命,最不济,眼前这个漂亮的少年郎,自己有信心杀了。 掌风挥动,芒针破风而至,徐宁踩着走桩的步子堪堪躲过,随后跑步欺身而上。“气蒸云梦泽”一式最是讲究一股声势浩荡一往无前的气势,这一刻,徐宁的锋芒展露无遗,聚精会神的脸上竟再无少年郎应有的稚气,狠厉而果决。 女人脸色一变,眼前这少年郎不过才第二境的修为,却给了她十足的压力,双手飞速掐诀间,挡住了徐宁气势巅峰的一拳,女人身形向后直退。可是徐宁一拳过后,便是接踵而至的无数拳。 女人虽是鬼修,一身修为也被压制到了第三境,但自身体魄是绝无花假的第八境羽化境的强度。此刻被徐宁欺身,无暇捏诀,只好凭借这身体魄与徐宁硬碰硬,徐宁却占不到任何好处。徐宁不顾其他,直观出拳,在与女人互换数拳后,徐宁的嘴角已经隐隐见到了星星点点的血丝。 徐宁一拳轰出,重重打在女人额头,而自己也被女人一拳轰在胸前,徐宁闷哼一身,与女人同时退后,两人之间,尘土飞扬,气机混乱。 徐宁吐出一口血水,不给女人丝毫掐诀机会,右拳裹挟风雷之姿重重轰出,女人毫无花假地与徐宁对撞一拳,心中也不禁有些凛然,这少年拳下的杀伐之中,简直是生平仅见。 徐宁忽然变换拳招,拳拳到肉地打在女人身上,但是自身也重重挨了女人数十拳,徐宁只觉得整个胸腔都要爆裂开来。 “他这是不要命了么?”女人心头微怒。 徐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瞥了眼已经有些血肉模糊的拳头,并不觉得有多疼。 看了眼女人,徐宁继续攻伐而至。 白重只教过三种拳架,徐宁便只会这三种拳架,既然之前自己便认定了一往无前,那招“罗汉罩金钟”便不可能采用,一味防守挨打,毕竟不是个什么事。既然“气蒸云梦泽”并不能瞧见多大成效,那便只有“气血连天外”可以放手施为。 徐宁并不在意生死,既然大叔在一边,自己便不可能会有真的危险。 徐宁挥拳而至。 拳意流淌,气势更足! 白重安静地立在一边,并不在意一旁的男人是否会暴起发难。 这是徐宁的第一战,却以一种无比惨烈的结局收尾,当女人倒地不起的时候,徐宁整个左手臂骨骨折,以一种骇人的弧度弯曲着,拳头上骨节之间已经隐隐可以见到白骨,一道一道血液从头颅上滴落下来,在安静的山神庙里尤为刺耳。徐宁艰难转身,向白重咧嘴一笑:“大叔,我赢了。” 种闻的震惊久久弥漫在脸上,看着倒地不起,只余丝毫气息的女人,种闻之感觉到了一种不真实,可是现实又是如此的真实。 白重也笑了:“恩,是赢了。” 当下伸手给徐宁错落的骨节归为,拿出药沫均匀地涂抹在徐宁伤口处,轻声道:“我们出去吧。” 徐宁点了点头。 白重走到女人跟前,提起半死不活的女人,渡入一口气机给女人护住心脉之后随手丢给了跟在身后的老人手中,然后转过头来,看着仍旧以刀驻地的男人。抬手抵住自己眉心,从气府中取出飞剑,莫无表情道:“死在我的剑下,你应该也可以安心了。”随后剑光乍起,男人的头颅已经滚至一旁,脸上还残留着浓郁的不甘。白重剑尖抵住男人尸体,向上一挑,一抹明黄色的气流被白重从男人尸身上挑出来,随后白重随手一拍,将这道气运全数打入了徐宁体内。 看了看这片惨白的天空,白重笑了笑,一片小天地而已,破开便是。 徐宁与老人站在白重身后,看着青年男人出剑,却不凌厉,反而无比厚重。 天塌地陷,碎石滚滚,白重拉着老人与徐宁,看了眼老人背上的女人,纵身一跃,已至巍山脚下。 老人站好身形,抬头看了看巍山方向,目瞪口呆。 巍山还在,只是从山腰处以上,皆已不见踪迹,断口处,圆滑如镜,剑气纵横。 此时此刻,白重在老人眼中的飘摇身姿,如剑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山河宗内,心思之外 徐宁伤的比想象中的还要重一点,在心里松懈下来的时候,整个人便瘫了下来,浑身上下提不起丝毫的力气,眨巴着眼睛,看着白重。白重叹了口气,走过去将他背到背后。因为也没有临近的地方安置,老人提出邀请,说可以去他们山河宗住上一段时间。能够让一位大剑仙住一点时间,山河宗上下,与有荣焉。白重也不忸怩推辞,答应下来。 一路上照顾到徐宁的伤势,一行人走的并不是很快,但也远非徐宁与白重日常游历时的那种走路速度。老人告诉了白重和徐宁自己的身份,随后道出了山河宗的一些前尘旧事以及这个山神大妖的由来。 山河宗与山神大妖的争斗由来已久。按照老人的说法,方圆几百里之内只有山河宗这一处宗门,说的是山上之人不问红尘之事,真的到了那种境地,又会有哪个宗门会藏着掖着自身的宗门底蕴。难道宗门内的弟子不是从附近城镇之中选拔出来的?如此,山上山下一说到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小老儿名叫种闻,是这一辈山河宗的太上长老,早就不过分管理宗门内的事物了,这次若非背上的这鬼娘们儿瞎闹腾,我也不想出来捯饬我这把老骨头。说出来也不怕大人笑话,咱们山河们虽然小了点,但是该尽的责任山河们从不会推脱,别的不说,单单是大秦国祚三百年以来,山河宗周边所有的小镇都在受着山河宗的庇护,当然了,说这个并不是想要向大人您邀功,只是觉得,所谓的山上山下,又哪里会有十分明确的界限。”种闻一边赶路一边对白重说着。 白重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眼种闻手中提着的女妖。倒是他背上的徐宁问道:“老先生,为何之前没有对这帮妖物有所动作?” 种闻缓缓道来:“原本巍山那边只要他们没有做得太过,我们山河宗也不好故意找上门去寻他们的晦气,所以这么些年来,两边都是相安无事的状态。平日里宗门内有时会接到山下小镇内的求援,帮忙祛除一些肮脏东西,大部分都是巍山那边的小喽啰,杀了也就杀了,巍山也并没有与我山河宗有过多的摩擦,当然除了这次,山神大妖的正宫娘娘作妖,不知是在修行什么邪恶功法,需要童男童女的心头血,短短半个月内便犯了七场大案,一时间人心惶惶,宗门内在折损了众多弟子后掌门出手,奈何魔高一丈,掌门也被击伤。门内商榷一番,不得已唤出了已经闭关数十年的我。通过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手段,这才擒住了这头鬼妖,因为在与这头妖物的争斗之中受了不轻的伤,以防万一在返山途中进了那座山神庙。后面的事情大人与这位小友已经知道了。” “那些孩童怎么样了?”徐宁忽然问道。 种闻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样呢,被取出来心头血,那孩子即使当时不曾死亡,不超过一个月也必定会夭折。” 徐宁沉默下来,只觉得心中有些疼,脑海中闪过白岳清的胖嘟嘟,粉嫩嫩的脸蛋,徐宁忽然说道:“杀了吧。” 原本已经萎靡不振,只留一口气的女妖忽然暴起,因为事发突然,还真的就挣脱了种闻的束缚,化作一道流光向远处急奔。 早已看穿女妖把戏的白重头也不抬,向前行走的脚步不停,抬手一挥,本命剑疾驰而去,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便安静下来,白重收回掠回的本命飞剑,还不忘朝着背后的徐宁做了个鬼脸。 徐宁翻了个白眼,只是觉得很累,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用手戳了戳白重的后辈,在白重一脸疑惑转过头来后徐宁问:“大叔,这世界上各种鬼神妖物魑魅魍魉有很多吗?可是为什么自从和你开始远游之后我便从来没有遇到过,不管是在断南山脉还是在这云州的山林大川之中,甚至是连一些常见的野兽都没有,更不用说猛虎巨蟒之类的凶兽了。” 跟上来的种闻听到这个问题后笑道:“小友有所不知,世间剑修杀力最大,气势最足,寻常山林野兽或者凶兽是不敢随便现身的,因为它们远远地就能感受到那股锋锐之芒,自身衡量过后便会转瞬离开,至于那些妖魔鬼物,天生就被剑修一身锋锐所克,避之不及,又怎会主动抛头露面,普通剑修便可以造成这种状况,更妨论如大人这样一身剑气如海的剑仙人物。” 徐宁眉头皱了起来,果真如此吗?徐老头儿当初和自己登山的时候,不也出现了很多山林野兽吗? 白重转头看到徐宁这个表情,气笑道:“徐宁你大爷的,徐老前辈早就返璞归真了,他若不显露实力,我都觉得他只是一个寻常的老人。我这一身藏锋还是徐老前辈教的呢,你能不能别老是拿我和老前辈比较,怪伤心的。” 山河宗距离巍山其实并不算得有多短,堪堪百余里,与聚集起来的城镇正好形成了一个三角形。三人到达山河宗的时候,只是才过了正午,日头有些偏了偏。 白重在种闻的带领下走到宗门内接待贵客的厢房。偏过头,看着肩头已经睡熟的徐宁,白重有些啼笑皆非,实在是徐宁现在的这个样子太过搞笑了一点——整个脸都有些浮肿起来,被尘土与血液混合的混凝物盖着,面目全非。将徐宁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厢房的床上,白重搬过来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打过来清水,用毛巾仔细地擦拭着徐宁身上的干枯血迹。徐宁身体上到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只是一双手有些惨不忍睹,由于涂抹过了伤药,恢复了不少,伤口处也已经结好了厚厚的血痂。擦拭好了之后,白重拿着已经变得黑红的毛巾,靠着椅子后背,想了想徐宁夜里与女人的争斗,嘴角渐渐扬起一抹弧度。 宗门里面来了一位剑仙的消息不胫而走,以至于第二天一早白重出来厢房给徐宁打清水清洗的时候就被一大群弟子远远围住观望,这阵仗确实让白重下了一跳。瞧见了这群弟子脸上的神色,白重那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无奈,到最后还是种闻出面才遣散了那一大帮聚集在一起的山河宗弟子。 “这帮小兔崽子没见过世面,大人见笑了,还望大人不要放在心上。”种闻有些不好意思。白重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少年恢复的怎样?” “还好,昨晚上已经醒过一次了,料想过个十天半个月就该差不多了。” 种闻点了点头,告知白重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直接找他即可,随后便告辞离去。 白重打好清水,提回厢房的时候发现徐宁已经醒了招呼了一声早,问道:“还疼吗?” 徐宁摇了摇头:“已经不疼了,就是觉得与之前淬炼体魄的时候有些不一样,那时候动一下便是撕心裂肺的疼,而现在,似乎还没有达到那样的程度,不碍事的,就是双拳那里有些痒。”白重点了点头,嘱咐了几句,告诉徐宁伤口痒是正常现象,以后受伤多了也就习惯了,见着了徐宁要吃人的目光后,白重有些悻悻然地闭上了嘴。 接下来的日子有些无聊,徐宁除了每天在床上运转着那套养气口诀,就是在脑海中演练这与那头女性鬼妖的对决,思考着得失。 山河宗内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宗门内来了一位大剑仙,只是白重平时并不怎么露面,多数时间还是呆在厢房内与徐宁聊聊天,顺道将自身剑气尽可能的往气腑里面引导。藏锋已经到了一个关键时刻,所以白重心中有些激动的同时还有点期待。山河宗内弟子每每谈及到那位剑仙大人,都会是一脸的艳羡,本以为既然是大剑仙,那就一定是仙风道骨,慈眉善目,只是看过白重之后,那些弟子们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年轻的一个青年人,不过才是而立之年的样子。 白重也不去管那些宗门弟子对自己的评头论足,开始整天整天地呆在厢房内。白重觉得现在的感觉有点奇妙,在自己将自身的剑气全都汇入气腑,浑身上下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剑气之后,只感觉整个身体有些飘起来,似乎没有了那些剑气之后,整个的变得轻灵起来。白重有点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境界,只是知道,现在自己若是真的全力刺出一剑,或许可以和半步踏入十三境的大修叫板。白重心生佩服,藏锋虽然没有境界上的提升,但是在剑修的杀力上,无疑是做到了最绝。 日子虽然无聊,却走得很快,徐宁能够下床的时候在山河宗内已经过去了八天,虽然整个脏腑在自己稍稍用力的时候还是会有些疼,但已经不是那种不可以忍受的了。 走出厢房,阳光刺目,徐宁不由得用手遮了遮。看了眼碧蓝如洗的天空,深吸一口气,压下脏腑里面传出来的疼痛,徐宁摆桩练拳。 在靠在厢房门板上的白重眼里,少年一身拳意升腾,似是一条条小溪,流转奔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寡妇杀人不用刀 山河宗的掌门是个四五十岁的男子,跟在种闻身后,显得有些局促。恭恭敬敬向白重行礼之后走至一边。或许是刚刚恢复的缘故,脸色还有些苍白,精神也不是太好,带着点萎靡。 徐宁见到有人过来,早就收了拳架,走过来向种闻与随之而来的山河宗掌门抱拳行礼,两人连忙将之扶起。随后两人转向白重,欲言又止。白重笑了笑,打趣道:“我又不是什么邪恶大妖,不用这么局促。”只是两人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是不是巍山那边的事情?”白重问道。 种闻与掌门相视一眼,点了点头,种闻道:“兴许是那头大妖实力疯长的缘故,在这几十年里面倒是招募了不少实力深厚的手下,因为从来不曾露过面,因此之前我们一直没有这方面的消息,这几日我们宗门对巍山实施了几次攻打,成效甚微,所以敢请大人再为我山河宗出一次剑。” 白重点了点头:“小事。”随后对一边的徐宁说:“我和他们出去一下,你自己在这边琢磨琢磨,打入你身体内的那股气运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大造化,对于现在的你而言,虽然说不得雪中送炭 ,但锦上添花是少不了的,你自行感悟炼化。借着这一次生死大战的砥砺,想必不需多少时日你便可以踏入第三境了,到时候我告诉你一点事情,与你的修行有关。” 徐宁点头应下,目送白重与山河宗的两人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运的原因,徐宁的恢复速度有点迅捷,当时白重估计的是十天半个月,现在是堪堪八天便已经可以下床摆桩练拳。不过徐宁确实有所感应,在床上运行那套养气口诀的时候便能够感觉到,有一股飘渺的东西在缓慢温养自己的那股气,同时随着那股真气在腑窍中的游走,那股飘渺的东西也在温养增强着自己的穴窍,虽然缓慢,却是实打实的好处,将那些脏腑穴窍开拓加固。徐宁一开始并没有往白重拍进自己身体内的那股暗黄色的气流上面想,现在听了白重的话,有点恍然。 或许因为经历过了那场生死大战,现在的徐宁练拳再没了原来的那种滞顿感,挥拳行云流水,抬手间拳意升腾,奔流不息。因为体内的伤还未全数复原,徐宁在有点压制不住脏腑间疼痛的时候果断收拳静意,练拳是一辈子的事情,不急于这一时。感受着日渐粗壮的那股真气,徐宁不由自主地笑了。 日头往正中靠着,徐宁从厢房门口望去,满眼青翠,窝在房间里八天的烦闷感觉一扫而空。虽然时至盛夏,但由于山河宗所在的这座彩云山高度上的优势,所以山上并不觉得有多热,反而有些沁人心脾的凉意。就着这样的一个万里无云的日子,徐宁第一次开始游览起山河宗。 山河宗总体来说要比之前去过的清凉宗要大上不少,但人似乎要少上很多,徐宁转念一想,感觉是自己疏忽了,今早种前辈找大叔似乎就是为了巍山那边的事情,料想山河宗内现在大部分人都去往了那边,延绵近三百年的恩怨纠葛,今天或许要画上一个句号了。 徐宁摇了摇头,不做他想。 山高有山高的好处,彩云山山巅之处弥漫着沉重的雾霭,随着山峰涌动,身处其中,仿佛是来到了人间仙境。一路上,徐宁遇到了不少山河宗的弟子,他都一一停下打过招呼。因为上面的宗门长老与掌门早已吩咐过宗门内来了一位剑仙和一位漂亮的少年郎,所以徐宁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盘问,打过照顾后便继续着自己的游览。倒是他的谦恭有礼的模样让山河宗弟子好感大增。 彩云山山巅并没有什么屋舍,只是有一个用竹子围起来的院子,院子里有一个平整光滑的石台,石台四周有四张石头凳子,摆放整齐。在石台边上还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两人多高,约莫需要十多人才能环保过来,徐宁绕着巨石转了一圈,发现在巨石的另一边,面对满满一山云海的方向,整面被切割开来,上面用行云流水的行书书写着“仙乘彩云去,不知何时归。”日头越升越高,山巅上的雾霭消散了几分,阳光被这些雾霭中的水汽分解散射,有些明亮,有些晦暗。 徐宁自巨石下站了一会儿,一转头发现白重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石台上,手里提着一只酒壶。 “那边都解决好了?种前辈他们呢?” 白重点点头,喝了一口酒才回答:“就只修为稍微深厚了点的妖物,没多大事,我宰了之后就先回来了,后面的事情让山河宗的人收尾就好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纰漏了。在厢房那边没见到你人,神识扫过之后发现你在这边伤春悲秋,就过来了。怎么样,想什么呢,要不要来口酒?” 徐宁走过来坐下,接过白重的酒壶:“没什么,就是走走看看。” 喝过了酒的徐宁,眼神渺远。山峰吹过,长发飘摇,衣袂舞动,白重看在眼里,如今十五岁的徐宁,个子比两年前窜高了不少,是个风姿翩翩的少年郎了。 等到种闻带着山河宗弟子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徐宁和白重已经回到了厢房,种闻从巍山那边搜索过来的藏物一股脑全带过来放置在厢房之外,白重和徐宁听着外面的喧嚣,已经走了出来。 山河宗弟子们显得激动异常,即使过去了半天时间,那些参战的弟子心中还是有些莫名的澎湃,那宛若从天而来的一剑,直接将那几只宗门就算拼尽了全部手段也拿它不下的大妖斩杀,那道乘风而来的身影,像是烙印宰了这些宗门弟子的心神中,久久挥之不去。 “这是干什么?”白重有些诧异。 种闻压制住宗门弟子的骚动,对白重拱拱拳道:“这是从巍山那边搜出来的那些大妖珍藏了几百年的藏物,现在给大人送来。” 白重笑了笑,摆摆手道:“不用这么客气,你们护佑这方百姓的平安喜乐,本就有不可磨灭的功德,这些东西权当用来增加自身宗门的地蕴,再说了,我也不缺修行资源。” 种闻有些坚持,白重无奈道:“既然这样,我就随便选取一件事物吧,也好安你们的心。” 白重走至那堆成一座小山的物件,神识扫过,眼神不由得一亮,伸手一招,一只只有两指宽度,一寸长短的不起眼的玉佩便到了白重手上。白重手指在玉佩上摩挲而过,将玉佩上的附着尘土去掉,显露出玉佩的样貌。玉佩呈现一种暗黄之色,上面用简明的线条雕琢着一只凤凰。 “这件东西比较珍贵,我也不瞒着你们,即使在中原那座浩瀚江湖里面也是不可多得的物件。虽然不起眼,却是仙家梦寐以求的方寸物。当然,这个的品轶有些低了,堪堪一米立方,但也算得上比较稀有珍贵的了。”白重捏着玉佩对种闻说道:“我觉得拿了这样一件东西,有些占你们的便宜了,可是你们山河宗主修符道法术,我对这一方面不是太过擅长,不过我倒是可以从你们这群弟子中选一些人,教他们一些剑上的东西。” 方寸物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种闻知道,但如果没有白重,他们或许也发现不了这样的东西会存在在这堆藏物里面,因此心中算不得有多不舍,听到白重最后的话之后,种闻欣喜若狂,白重的境界他是有所猜测的,能够不用剑便将一只脚踏入第十一境的山神大妖压制的丝毫没有作为,其自身实力最起码也是十一境觉我境的修为,能够得到这样的一个人的指导,就算没有能够在未来从宗门内走出十分出彩的剑修,最起码的与白重之间已经存在了这样一份香火情,日后山河宗即使遇到了大难,想必白重不会袖手旁观,最起码的,在能力范围之内,肯定能够保护山河宗平安。 山河宗门内弟子三百六十一人,白重一一扫过,最后选定了三人,其实在白重看来,除了一位腼腆少女让白重有点眼前一亮的感觉,其余两人的资质也就那样,只是相较于其他的宗门弟子在剑修这条道路上或许能够走的更平坦一点。 少女的资质算得上中上的层次了,白重捏过根骨,对种闻说道:“这女孩子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苗子,虽说未来的成就或许不会真的到达剑仙那种层次,但一路磕磕绊绊,也总能达到第十境远游境,护这一方山水村民料是无虞了。” 种闻听后感动莫明。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白重每天都会抽出两个时辰的世间来教导那三个孩子,教授的并不是什么繁杂的剑招,而是基础的剑术正经,按照白重的说法,那些花里胡哨的剑诀招式真的到了日后的江湖并不见得有多少用处,反而是这些剑招基础,往往是决定胜负的首要手段,三个孩子铭记于心,知道白重的指导有限,所以每个人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在这简短的世间内尽可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徐宁这几天并没有练拳,整天除了吃睡,其他的世间都在山河宗上下转悠。同时,养气口诀并没有落下,时时刻刻都在运行着。白重看过徐宁的这个状态,了然于胸,也不去做过多的提点。 半个月后,徐宁来到山顶的小院中。夕阳西下,阳光将天边的云霞熏染承黄红相间的靓丽颜色 ,煞是好看。 看了眼天边的云霞,徐宁摆架练拳。 拳风呼啸,一身拳意流淌如水,徐宁腑窍之中的那股真气显得尤为活泼。 徐宁一拳轰出,前方的雾霭炸裂开来,向着四周涌动,徐宁脚步不停,出拳亦是不停,将“气蒸云梦泽”与“气血连天外”反复演练。徐宁忽然闭上了眼睛,身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头女子鬼妖,与之争锋相对。 徐宁一身气势不断攀升,周身生气了一股明黄色的气流,绕着他的身体扶摇直上,厚重却又轻灵。徐宁深吸一口气,双脚重重跺地,左手掌划开身前的孽障,右手握拳直击。 不得不说,那场生死大战徐宁得到了太多的好东西,果然在生死之间人的潜力会被最大限度地开发。尤其是生死大战后得以活下来,重伤之后恢复如初的体魄更加紧实,这又是纯粹武夫的又一重好处了,大战时的各种击打,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对体魄的淬炼。 那一口纯粹真气在脏腑之间游走地愈加迅捷而凶猛,徐宁闷哼一声,只感觉胸腔之中有一股气不得不发。徐宁双眼蓦然睁开,双手直直递出去一拳,拳风鼓荡,天地间一声惊响,徐宁周身想起了啪啪啪的犹如过年的爆竹炸开来的声响。徐宁收拳伫立,待周生遍响过后,徐宁长啸一声,只觉得浑身舒坦。 随后,徐宁来到石台边坐下,看着山顶的云雾变换,离家两年了,虽然没有了刚开始的那种迫切的想念,可是一个人的时候,自己还是会止不住地想想那个老人,想想那个安逸平和的镇子。 白重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徐宁身边,递过来一壶酒,徐宁接过来喝了两口就还了回去。 “想家了?” “嗯。”徐宁轻声回答。 白重喝了一口酒:“我也想家里的那个老不死了,小时候没少被他鞭策过,当时想着以后要是有机会离家,便一辈子不回去了,可是真的在外漂泊了许久后,便开始想念他以及他手中的棍子了。”白重自嘲一笑:“人阿,还真的是一种奇怪的矛盾体,在家的时候羡慕外面的天高水远,等真的到了外面,却又会想念自家的温馨安适。” 白重忽然翻手拿出来一样东西扔给徐宁,徐宁接过,发现是那日白重从那堆东西中找出来的那只玉佩。 “这东西送你了,我用不上,是个小小的方寸物,顾名思义,里面有个小空间,你可以放置一些东西进去。” 徐宁面露恍然:“原来你那首凭空变物的本是是因为有这种东西阿,枉我还对这种神仙手段思慕了许久。”徐宁有些爱不释手,在白重讲解了公用与方法后便一遍又一遍地尝试,不厌其烦。 “之前你说等我到了三境时候会有些关于修行上面的事情要告诉我,是什么?” 白重晃了晃酒壶:“纯粹武夫的第三境是一个及其重要的转折点,需要压制身体里的那股真气,将其压迫成丹,这是个崎岖的关隘。在纯粹武夫的一生中,有两个重大关隘需要跨国,第一个就是你将要面临的三境转四境,结成金丹,还有一个就是后面的羽化境突破远游境,后面的那道关隘对于你来说还有些遥远,我们就只说说目前你将要面临的这种情况。若是一般的纯粹武夫,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不仅仅是一个纯粹武夫,你还是天生剑胎,往后是要练剑的,这就要好好思量了。” 见徐宁面露疑惑之色 ,白重缓缓道来:“世人口中的武夫剑修,其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修炼体系,因为纯粹武夫主练身体里的那一股纯粹真气,何为纯粹,便是浑身上下再留不得一丝一毫的其他灵气。这是武夫之流的立身根本。” 徐宁目瞪口呆:“那我以后还练个屁的剑阿。” “你别急阿,我还没说我完呢。”白重道:“已经有老前辈在前的例子,你还怕什么?你要知道,老前辈是纯粹武夫登临武道巅峰之后才又专修剑的。当然了,整个浩然天下,也只有老前辈一人的例子,前无古人,其中的隐秘或许现在整个浩然天下知道的也不超过一手之数。” “因为剑修与武夫是两个不同的修炼体系,所以武夫转修剑,便要重新再确立一个体系出来,按照老前辈的说法,这叫做辟府。当年老前辈硬生生用自身真气在丹田之外中心开辟了一座气腑,用以储存与一身真气相冲的灵气,当然,你现在的境界还远远没有达到自主开府的程度,到时候等你浩然天下游历结束归去后,老前辈会有所提点吧,不然我也不会在思虑再三之后让你随我练拳。” “白重你大爷的。”徐宁愤懑不平,刚刚得到方寸物的喜悦被这个惊人消息完全冲刷干净:“我以后要是修不了剑,看我不让徐老头将你剥皮抽经。” 白重有些讪讪,转身一掠,消失不见,他怕再呆下去徐宁怕是就要咬人了。 徐宁看着白重的慌不择路,眼神像是要吃人。将白重没来得及收走的酒壶拿起来狠狠灌了几大口酒,徐宁将浮动的胸膛压下去,深吸一口气,看着已经有些晦暗的天幕,喃喃道:“徐老头儿,看来以后我得和你走一样的路子了,可惜了。” 徐宁忽然笑了起来,说已经不生气了,那是假的,却也没有刚开始听到白重给予信息时的那种连杀人都有了的心情。知道了自己并不是不能修剑,徐宁的心也就安定下来,不再起伏不定。 “这狗日的白重!”徐宁嘟囔一声,笑意盈盈。 徐宁站起身来,山风吹过,衣袍鼓动,深吸了一口气,徐宁下山而去。 —————— 云水城是一座小城,管辖之下不过六七个小镇,之前日常里到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邻里和睦。但是最近却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城南员外郎沈崇楣被发现死于家中书房,脖子上被开了老大的一道口子,听闻被发现的时候,沈崇楣浑身上下的鲜血还没有流尽,仍然有血液从凝固不了的切口处流出来。城主听闻后大怒,下令彻查。 白重和徐宁来到云水城的时候,这件事情刚好水落石出。白重听闻事情的经过,啧啧称奇,看了眼身后闷闷不乐的徐宁,气笑道:“你还真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了还?” “你管我。”徐宁别过头去,过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大叔,你说说那个沈崇楣他该死吗?” “该阿,将你的道理顺用到这件事上面,这个姓沈的当然该死了。”白重义正言辞。 “那为何还要判处那个寡妇死罪呢?” “你真当山下跟山上一样阿,杀了人只要自己占尽道理与实力,完全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可是世俗之间这种规矩就不适用了,要是人人占尽道理便可杀人,那这个世俗世界又会变成哪一种惨淡景象。大秦重法,有恶必诛,但这并不表示平民百姓便有了这样的一种杀人的权力,不然还要这些官府干嘛?” 徐宁有些了然,点了点头,却又问道:“可是寡妇也没有杀人阿,人是沈崇楣那个书生弟子杀的。” 白重摇了摇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有道是“寡妇杀人不用刀”因为她的魅惑与谗言,那个书生才将他的老师杀了,不过不得不说,这个寡妇是个人物,能够让那些死书呆子都能够暴起杀人。就是有点可惜了,或许她在害怕官官相护吧,或许在她说动书生杀死沈崇楣后便没有再想过独活了,毕竟自己的丈夫被沈崇楣迫害致死,如今自己三岁的女儿也惨遭毒手,换到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会被逼疯的。” “好在这个云水城的城主还算公正,法不容情,查出来这一切之后,除了寡妇与书生,员外郎的一家也被抄家,该杀的杀,该罚的罚,倒也没有徇私舞弊,不然可能不用你说,我都要跑到城主府去讲讲咱们家公子的大道理了。” 徐宁笑了笑,随后叹息一声,嘴里呢喃一声:“寡妇杀人不用刀,真是可惜了。” 接上面人来人往,秩序井然,或许刚刚发生的这一场大事,人人都有些局促,连街边叫卖声都不似往常的那样大声。 徐宁在腰间挂着的玉佩上面抹了一下,拿出来几文钱在街边小贩那边买了串糖葫芦,跟上了白重的步子,边走边吃,将嘴角染上了红红的一片。 阳光正好,万里无云,虽说寡妇杀人不用刀,但也有清官肃清不容情,百姓们的生活还是充实平安也其乐融融的。 徐宁吃着糖葫芦,心里有些开心,于是便笑了起来,明眸皓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剑仙风流(一) 一剑阁在大秦的江湖中有着不一样的地位,不单单是其内有着林秋荣这样一位修行境界已经达到十三境长生境剑修以及数十位十二境观自在恐怖存在,更重要的是它的兴盛荣辱与大秦的国运息息相关,世人皆知,大秦先祖始皇帝师从一剑阁,因此一剑阁更被广大武林人士称之为国教,与寻常意义上的国教不同的是,一剑阁的地位更加凌驾在国家这一羁绊之上,这是始皇帝的金口玉言,无人反驳。因为有着始皇帝的这一层关系的存在,大秦与一剑阁的关系一直都是同进同退,无人敢怀疑一剑阁的初衷。 一剑阁说是一处宗门,更不如说是一处大熔炉,因为在一剑阁之内没有所谓的教派之分,无论是大秦皇家子弟,或者是高官子弟,抑或是大秦崇尚的法家弟子,抑或是道家儒家弟子等等,只要入了一剑阁,便不可能再存在了所谓的教派门户之争,因此一剑阁是大秦第一修行圣地,无人可撄其锋芒,更有人说,一剑阁,其实是当年的那人一手创办,大秦先祖始皇帝便是那人的第一个弟子,只是这种说法,无根无凭,并没有人真的当真。 一剑阁占地及其广阔,堪比大秦那座无比巍峨气派且富丽堂皇的宫殿。然而却无人觉得僭越了,因为一剑阁的地位放在那里。 青苍峰是一剑阁乃至大秦的第一高峰,高耸入云,如一把利剑直冲云霄。但是在青苍峰的巅峰却像是被人给一剑削平了,留下了一片浩大的广场。这日,青苍峰顶突然剑气勃发,一时间天地变色,剑气搅动风云,蔚为壮观。一时间 ,宗门长老,山门弟子齐聚青苍峰顶。 在青苍峰顶有一座草庐,存在了许久的年月,不知是和人所留,剑气盎然,经年累月而不散分毫,或许是剑气存在的原因,草庐历经风吹雨淋,日照雷劈,一直安静立在那里,一剑阁称之为剑庐。而那道搅动青苍峰风云的剑气正是从那座被称作是剑庐的草庐中冲出。 那声势浩大的剑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待一切风平浪静,草庐的柴门突然被轻轻推开,现身人前的是一位穿着简单的中年男子,男子相貌平平,乌黑顺长的长发随意扎在脑后,脸庞坚毅,下颚上面留着一小撮胡须,却不显猥琐,反而多了一股说不出的韵味,而其眼角处有着历经蹉跎岁月之后的沧桑感。男人只是穿着一件亚麻色的麻衣,但是独特的气质却让人丝毫不觉得有多粗陋。男子静静立在那里,手中提着一把剑,剑柄与剑鞘只是寻常的松木所制。看了眼眼前激动莫名的宗门长老与弟子,男人露出一抹温和笑容:“林某不在的这二十年,幸苦各位了。”众人压下心头的激动,山喝:“一剑阁长老弟子恭迎阁主出关。” 男人伸手摆了摆,看了眼或许已经近在咫尺,却有可能远在天涯的天幕,叹了口气:“可惜了。” —————— 在大秦最南端的断南山脉中有一处不起眼的偏远小镇,小镇生活平缓舒适,有个老头儿躺在典当铺门前的摇椅上晒着太阳,一头花白的头发迎风飘动,老人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枪,让烟在嘴里滞留了许久,随后轻轻吐出,烟雾升腾而起,渐渐遮住了老人的脸。老人有些微不可察地抬了抬眼皮,停下上下摇摆的身体,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空,呢喃道:“可惜了,不过好处是应该对那件事有所了解了吧”随后老人重新躺下,随着摇椅的晃动幅度继续摇晃,眼睛闭上,严丝合缝。 闭死关整整二十年的一剑阁阁主林秋荣主动出关这件事在中原这座浩瀚的江湖中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位天资绝伦的一剑阁阁主是不是已经踏出那一步迈入了那一境界,而此时此刻,这位江湖人士所谈论神仙人物此时正处在京州的那座壮观堂皇的皇宫之中。 “你这甩手掌柜当得挺爽阿,昂?”御书房中,秦皇用手捏着林秋荣的胡子,一脸的兴师问罪。一旁的原本一直以庄严肃穆著称的国师此时一张脸已经因为憋笑涨得通红,而在想白杨早已经抱着肚子哈哈大笑,一头花白的头发一颤一颤的,绕着圈儿抖动。林秋荣有些尴尬。 秦皇并不放手,吐沫横飞:“还有你那得意徒弟,现在都敢直接不向京州递交奏疏斩了朕的朝廷三品大员,真的是越来越放肆了昂?你说你们这一个老混蛋,一个小混蛋,真的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林秋荣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讪讪道:“师兄,这么说你师弟和师侄,有些不妥吧。” “你还知道我这个师兄阿。”秦皇一听这话,更加暴跳如雷,手一抖,直接拽下来林秋荣的几根胡子,呼呼呼地直喘粗气。 “师兄,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再说了,我这不是出关了嘛。”林秋荣道,有些不好意思。 秦皇来到桌前,倒了满满一杯茶水仰头喝下,深吸一口气,这才平复下心中的躁动,转过头来对林秋荣道:“怎么样?” 林秋荣不顾秦皇的白眼,拽过来一把椅子坐下,叹了一口气:“还差了一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了,料想是时机未到,又或者是资质不够。”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秦皇也搬过来一把椅子,同时招呼国师与宰相自己寻觅地方坐下,“你那个乖徒弟,还真的找到了老神仙的踪迹。” 林秋荣眼神一亮:“真的?” 秦皇点了点头,“不止如此,朕的皇子现在也跟在他身边呢?” “嗯?”林秋荣有些迷惑。 秦皇恍然,笑道:“十多年前出生的一个小家伙,现在算算世间,也有十五岁了,当年被老前辈带走了,现在跟着白重出来了,看样子老前辈是想让他开始游历江湖了。” 林秋荣忽然一抱拳:“师兄老而弥坚,宝刀未老阿。” 秦皇气笑道:“你大爷的。” 随后秦皇正了正神色,面色有些沉重道:“西北出状况了。” 林秋荣严重锋锐之芒一闪而过:“百年前老前辈的那一剑难道斩得还不够锋利吗?这些腌臜东西竟然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秦皇叹了一口气,对国师道:“老韩,你来说。” 国师接过话题:“大秦这边还未出现什么大事,北端那边有一伙年轻修士被一锅端了,据说现场惨不忍睹,断肢残臂四处散落了一地。北端朝镇楼人顾海潮前去探查了一番,说是有大修的气息。偏一隅而看全局,大秦这边可能不久也会有所骚动。” 林秋荣默不作声,低头沉思,忽然道:“要不要我去一趟?” “现在还不曾到那种不可掌控的地步,朝廷这边已经派人过去了,随同的还有青微山的大弟子和夫子庙的李老夫子。” 林秋荣一惊:“连李老夫子都动身了?” 秦皇点了点头:“李老夫子说过去看看,一剑阁本来也要派人随同,被李老夫子婉拒了,说不到真正开战的时候,一剑阁最好按兵不动。” 林秋荣知晓其中意味,点了点头,看了眼秦皇:“师兄,现在到哪一步了?” “停步不前呗,还是十二境的观自在。”秦皇笑道。 “当时本该让你接手一剑阁的,老前辈之前说过,你的资质比我好,当年若是留下,或许真能踏出那一步。”林秋荣有些可惜。 秦皇笑了笑,并不在意:“你以为朕像你这样阿,拍拍屁股走人,朕有这一国子民呢。” 秦皇目光深远,林秋荣重又沉默下去。 ps:今天的跟新有些晚了,因为白天时候有点事情,现在是第一更,等下还有一更,不算是5号的。5号还有一个大章,6000字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剑仙风流(二)【补昨天晚更】 一剑阁的阁中事物一向不在江湖人的眼中展露,所以除了那几个有限的存在,几乎没人会知道当朝皇帝与一剑阁阁主竟然还有着这样的一重关系。 世人皆知当年的始皇帝出师一剑阁,一身浩瀚修为如海,随身一把承雪剑不知斩落过多少头颅,却不知在往后的世间里面,秦朝皇子,皆会送至一剑阁,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当然,这也有秦王朝想要避闲的意思在里面,毕竟一个国家与山上宗门走得太过靠近,总是免不了非议,这与一国崇尚的学问不一样,虽说大秦以法治国,重法而轻诸子百家,可也摆明了道儿的,从来也没有在百家发展的路上使过手段,相反,秦王朝在培养人才这一方面一向做得圆满无缺,这才造成了秦王朝现在百家争鸣的局面。法家现在是秦朝国教,此国教非一剑阁那种国教,是真正用来教化于民的。 秦王朝每朝国师皆是集法家理论之大乘者,法家不以黄紫论贵贱,这与道家的黄紫贵人,掌符天师并不一样,法家更崇尚学术而非道家法术为规矩,当然,这并不代表法家集大成者的修为就一般了,只说当朝国师韩真,其实就已经有了十二境观自在的浩瀚修为,若是放在外面的江湖,这已经是仙人一般的存在,足以开宗立派,自立传承了。 秦皇还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瘫坐在椅子上,旁边的韩真咳嗽一身。秦皇撇了撇嘴:“又没有其他人,朕偷偷懒也好,再说了,朕的面子在上次就已经被在座某人的孙子丢光了,朕还要收着干嘛?” “皇上,微臣惶恐。”白杨颤巍巍说了一句。 秦皇不屑道:“你这个老不死的,还当朕在夸你呢,等什么时候白杨回来了,非得好好教训一下,好好教教他尊师重道的道理,咱们大秦以法立国,朕就好好和他谈一谈法上面的道理。” “王上,那个,您现在可能打不过他了。”老宰相厚颜无耻,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秦皇随手抄起台子上的笔架掷过去:“滚犊子!” 大琴历三百六十一年,秦王朝国土西北域外战场突发暴乱,妖邪作祟,斩中原武林夫子庙,青微山,武当山,披云宗,一剑阁等宗门弟子一十三人,青微山大弟子重伤退回镇妖楼,夫子庙的李老夫子被困天阴山消息传出,一时间江湖轰动。 一剑阁顶楼,秦皇不知何时立在了草庐之外,却未曾有弟子发觉。草庐柴门打开,露出林秋荣的身影。 “听说了?”秦皇走进草庐,回头问了一句。 林秋荣点了点头:“看来这些邪祟有备而来,李老夫子已入儒家圣人层次,却依旧被困与天阴山,看来我要走一趟了。” 草庐里面设施简单,桌凳都没有,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破旧的蒲团和一把松木剑柄剑鞘的剑。蒲团上面已经磨损地严重,内里的草屑都已经泄露出来,秦皇也不管,提了提衣袍坐下去。 “一百多年的时光确实是太过漫长了,以至于长到那些邪祟忘记了刻在骨子里的痛,现在老前辈似乎有些不得已的苦衷不能够出手,但我就不信,没了老前辈的江湖便不能护佑这一方浩然天下福泰安康。”秦皇从地上的茶壶中倒满一杯茶水一口饮尽,“我要你这次前去便要让那些域外邪祟知道,没了老前辈的浩然天下,也不是它们这些恶心东西可以染指的。” 林秋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秦皇起身:“收拾一下,尽快前去,不知道李老夫子现在所面临的状况如何,不要晚了。” 林秋荣单手一招,地上的那把剑闪至他的手中。林秋荣露出一抹缅怀的神色:“快五六十年了吧。” 那剑发出一丝青翠的剑吟,寒光一闪,自主出鞘,围绕着林秋荣欢快地转了一圈。林秋荣踏剑而上,对着秦皇拱了拱手,随后浑身剑气喷薄而出,刹那远去,宛若一道惊鸿,转瞬消失不见。秦皇在青苍峰顶站立许久,看着西北方向,随后又抬头看了看蔚蓝如洗的天空,脸色有些阴沉。 这天下从来不是天下人所看见的那座天下。 风光秀丽,锦绣绵安的表面,里子里是无数风华绝代之人用鲜血浇灌而来。 西北再西北,那座晦暗冗长的长城之外是一片残破萧瑟之地,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存在使这天下一分为二,这边繁荣不止,那边破败不堪。那里是被中原武林所称作的域外。 大秦国祚三百年,两边的争斗却远远超过了这三百春秋。 那边像是忽然出现一样,来的毫无征兆,也毫无道理可言,整个世界像是硬挤进来一样,甫一出现,便是各种烧杀掠夺,更出于道义之上的食人而活。偏偏其有着天赋神力,举族皆修。唯有浩然天下的广大修士武夫可堪与其一战。 域外战场存留了的世间太过久远,没人知道这群东西是怎么到的浩然天下,秦皇曾经在皇家藏书楼里面看过这样的一则描述,上古时期,当所谓的练气士还存在的时候,这些邪祟便已经存在且声势浩大。而域外战场,似乎就是上古练气士与域外邪魔征战守护浩然天下之际所造成的一处埋骨之地。 时至今日,传说中虚无缥缈的练气士早已绝迹,无数武道人物横空出世,继续守卫着浩然天下。 “这是我们浩然天下祖祖辈辈修士练气士用命换来的土地,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让你们这些域外邪祟所染指?”秦皇呢喃,眼前雾霭变换,秦皇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坐在始皇帝的腿长,看着无数剑修御剑西北,无数武道扛鼎人物远游域外,宛如过江之鲫一般,明知此去前路渺茫,或许会死,可是这些浩然天下的武夫修士阿,仍是前赴后继一般,昂首挺胸地,前去送死! 浩然天下与域外战场连绵三千六百里,每隔四百里便设立了一座高耸入云塔楼,人称镇妖楼,是浩然天下守卫域外邪魔的第一道防线,也是最后一道防线,镇妖楼有镇楼人的存在,皆是从中原武林传承宗门中挑选的十二境大修,大秦九座镇妖楼占了五座,以一甲子为限,进行轮换。 大秦国土宣州地界,与域外交界的地方,一座镇妖楼内,镇楼人沈温神色凝重,看着域外战场的一处地方,忧心忡忡。沈温身周站着数人,青微山大师兄何平之赫然在列,只是这位平常敦厚温和的大师兄此刻一脸苍白,眉宇间还有着重伤遗留下来的痛苦神色。 其余人等皆是大有来头,最低的都是十境远游的存在,这是在那件事情发生后的第一次集结。 一位白袍中年男子挎刀而立,气势沛然,脸面上却尽是温和之意,丰神俊朗。在男子身边站着一位身材娇小的美丽女子,不施粉黛却仍然姿色清奇婉约。女子轻轻挽着男人的手臂,低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白袍男子用指节敲了敲刀柄,闷声道:“老夫子当时说能撑几天?” 沈温皱眉道:“四天,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了。” “我等前来的第一时间便已经测试了那座阵法的浑厚程度,其实破开不难,难的是那边驻守的邪祟。”白袍男子道:“里面竟然有着一位十三境的存在,由此可见,它们此举,定有深意,单凭李老夫子一人,虽然儒道入圣,却也难敌那位十三境的邪祟,若是邪祟下定决心要斩了李老夫子,我感觉,李老夫子绝对撑不过一天世间。” “难道就这样等着?”何平之问道,若不是李老夫子的拼死相救,他现在或许已经死了。 沈温摇了摇头:“现在就要看中原那边的那些老不死的谁先过来了。” 众人脸色一滞,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楼外忽然有剑气飘摇,众人脸色一变,急速掠至楼顶,却见的一道沛然的长虹穿过了重重的云层,由远及近,其身后的云层骤然紧缩,再骤然炸裂,像是在湛蓝的天幕上泼墨洒下的点点盛开的梨花。 那人携剑重重落在镇妖楼上,发出一声轰然巨响,众人只觉得这座不知承受了妖邪多少次猛烈轰击却仍然矗立无恙的镇妖楼狠狠地晃荡了两下。来人脸色冷冽,眉眼如剑,一身剑气恍若凝成了实质,在周身形成了一圈厚厚的朦胧雾霭,众人望去,只感觉来人行走在雾间。 等到周身剑气被那人压迫收回体内,身形样貌浮现出来,在场的众人不由从心底里呼出一口浊气,只感觉心中那道重逾万钧的天堑烟消云散。不怪得旁人如此,因为来人是林秋荣,只因为来人名叫林秋荣。 林秋荣现在的样子才真正算得上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剑仙人物,不苟言笑,此时眼神锋锐地看着一个地方,嘴角裂开一个弧度,露出了森白牙齿,向在座的众人问道:“李老夫子困在那里?” 众人点头。 林秋荣突然气势升腾而起,周围的一干人等皆不由自主地退后三丈。林秋荣左手执剑立在胸前,右手轻轻在剑身上弹了一下,一圈恍若实质的剑气波纹以剑为中心向周围扩散,周围人一退再退。 林秋荣猛然蹲下身形,双腿用力,拔地而起,整座镇妖楼又震荡了几下,众人只看到一道白虹转瞬即逝,剑气凌霄,飘逸出尘。 许久,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众人只看到天边划过一道绚丽刺眼的剑光,随后天地再次归于寂静。再然后,众人只见远处天边处有两人御剑归来,一人暗黄色的麻布衣衫迎风飘摇,脸色淡然,似乎万物不萦纡胸,丰神俊秀,一人衣衫蓝宇,神色萎靡不振,灰白的发须上面尽是污秽,正是御剑归来的林秋荣与李老夫子。 众人后来才知道,林秋荣到达天阴山,从头到尾,只出了一剑,天阴山驻守十三境的域外邪魔及其扈从肢体分解,好不惨淡,地上因为残余剑气被犁出了一道长三十丈,宽十丈,深二十丈的浑雄剑道。 远在京州的秦皇听到这个消息后,抚掌大笑,一脸与有荣焉,赞道:“剑仙风流,不过如此。” ps:我现在正在努力码那剩下来的六千字大章,请大家多多鼓励,求收藏及推荐,墨白在此拜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我是清都山水郎 浩然天下与域外战场的争伐由来已久,只是一百多年前的徐安平太过璀璨夺目,以一人之力,划下了那处萧瑟之地的新规矩。只是时间真的是一个操c蛋的东西,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将事物变得朦胧,失了敬意。域外战场的另一边的存在就是这样。 浩然天下在庆祝林秋荣这一剑的风姿的时候,林秋荣一脸沉静,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毕竟这次的事,发生的毫无道理,像是那边的邪魔故意挑起事端,然后找个十三境的大妖故意来让自己,或者是浩然天下这边的其他隐藏在迷雾之中一身实力却已经臻至此方天地最顶峰的几人出手击杀。 林秋荣握住自身随身携带的酒葫芦,拔掉塞子,却没有往嘴里倒的意思,心思电转,确怎么也想象不到那边究竟在唱哪一出,只是让林秋荣有些担心的是,那边护卫阵法的十三境大妖,根基虚浮,气机飘忽不定,若是面对十二境的众人或许会有一击必杀的威胁存在,但是真的面对根基深厚的十三境,哪怕是初入十三境,或许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击败那头十三境的大妖。按理说,之前也不是没有与这群腌臜东西有过接触,但是举族皆修,体魄强健无比的邪祟绝不是这样的表现,那头十三境的大妖,好像是被人硬生生强行突破十三境的壁障提起来的。 一念如此,林秋荣面色大变,眼中浓郁至极的剑芒一闪而过:“难道真的是强行提上来的?这世间又有何种存在,竟然连第十三境都能够强行助人提升?” 林秋荣想到此处,来不及与镇妖楼里面的众人打过招呼,直接唤出飞剑乘风而上,眨眼消失在众人眼中,御剑之急,速度之快,让看到的众人心中不知怎么的慢慢笼罩了一层厚重的迷雾,心思渐渐沉了下去。 大秦与东方大燕交界处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天堑,名为东山,山高万丈,高耸入云,山巅有一座道观,道观朴实无华,白墙黑瓦,与寻常道观的宏伟壮阔相去甚远。道观里面没有香客,没有道童,只有一位年迈的老道人,静静扫着道观里面的落叶。道观里青色的烟雾升腾,与云雾搅在一起,随着山风四处飘摇,缥缈无踪。 林秋荣御剑而至的时候,老道人停下扫动的扫把,正了正衣冠,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域外战场的事先告一段落,但是边关九座镇妖楼留守之人皆嗅到了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中原江湖沉寂了百年多的江湖水也不禁荡起了一丝涟漪。 云州的锦绣在于山多水多,即使到了相对较为平缓的高原之上,高山流水仍是让徐宁这个乡野土包子应接不暇。白重就显得较为随意,一路游山玩水,时不时给徐宁松松筋骨,美其名曰是给徐宁喂招,只是下手的分寸不是能够把握得很好,惹得徐宁怨声载道。 见识了山间山神,世间鬼魅的徐宁让白重不要再刻意释放自己的威压,所以一路上他倒是见识了不少在自己看来足以称得上壮观的“大场面”这让见识浅薄的徐宁着实开了一下眼界。白重只是撇撇嘴,说着一些无伤大雅的打击人的话语,对徐宁这种市井小民的小眼光少不得一些嗤之以鼻的不屑。 徐宁对这些只装作看不见,有道是眼不见心不烦,一直到现在他还对于那场嫁鬼的壮观景象念念不忘。事后白重推测应该是这一方的山水正神娶妻纳妾的场面,只是刚好被两人撞上,在山上也是为数不多让人眼前一亮的事件,倒不是说这是多大的一件事情,只是山水正神娶妻纳妾,总归不似寻常人家那样可以大摇大摆,锣鼓喧天,因此真的见识到的人物,少之又少。 说来也巧,那日徐宁挨揍之后怎么也不愿意再挪动半步,满脸幽怨地看着眼前这位下手不知轻重的大叔,又或者是他故意为之,反正徐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皮懒姿态,倒地不起,非说自己受了严重的内伤,白重好笑之余,也不好太过强求,看着猪脑袋一般的徐宁,白重内心憋笑,看着斜阳老高的日头,想了想也就安置下来。山水正神的姻亲嫁娶本来是最忌讳有凡人在场,因此嫁娶之地往往选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偏偏因为徐宁的一番吵闹,让少于见识到这种场面的白重也着实开了一回眼界。夜色低沉的子时时分,正是一天阴气最重之时,徐宁本已经沉沉睡下,用以照明的火堆也已经早早燃尽。本来异常明亮的月光忽然像是被什么遮起来了一样,天地间再无一丝一毫的微光。徐宁被一阵阴风吹醒,本以为有大敌来犯,都已经将自身调至成最巅峰的状态等待着将要到来的搏杀,可看到一旁早已醒来的白重一脸奇怪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猜错了。白重压低声音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声,若是看到有人向你招收也一定要装作视而不见,千万别傻乎乎地就走过去了,不然就算我 ,也不能破了这个山上规矩。” 徐宁刚想问这种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除了咱们两人还能有谁?随机便听到了一阵喜气洋洋的锣鼓声,其中唢呐的那种刺耳的声响尤为壮大。徐宁揉了揉眼睛,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一般,目瞪口呆地看了看从远处过来的一大帮人马。那帮人马每个人身上都穿着一身红艳艳的喜服,队伍中间甚至有着身上用红布绸串着大红花的八个壮汉抬着一定红艳艳的轿子。在轿子左边还有一个已经上了年岁的喜娘,一脸开怀的样子,随着颠簸的轿子,走着一摇一晃的步伐,稳定向前。这帮人看着脚步之间的幅度并不大,迈动的频率也并不快,可是速度却很快,只是徐宁揉了揉眼睛的这一刹那,那帮人就已经走过了三四百米的距离,依着山路,与白重和徐宁擦肩而过。便是擦肩的时候,轿子中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咦,本来浩浩荡荡快速向前的那帮人马突然停了下来。徐宁看着有一只嫩白的手轻轻地撩起了轿子窗口的挡布,随后一张清秀的脸印了出来,徐宁甚至能够看到那女鬼的小巧的鼻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像是在呼吸这空中的一些气味。嫁衣女鬼先是看了看白重,随后眼光稍移,落到了徐宁的身上,脸上露出一丝欣喜,嘴巴翕动,传出来一声让徐宁毛骨悚然的声音:“哥哥~”随后果真如白重所说的那样,女鬼竟然伸出手来对徐宁招了招:“哥哥,我不想嫁人,要不你带我回去吧。” 徐宁如遭雷击,倒不是那嫁衣女鬼有多好看,只是那声音是真的好听,徐宁想着,从小到大,似乎还没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有这般好听,如初春新生的黄鹂那般清脆动人。徐宁正要回话,突然听到身边的白重轻轻咳嗽了一声,连忙闭口,将都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重新咽回肚子里。那嫁衣女鬼恨恨地看了一眼白重,有些不甘心,却又像是无可奈何一样,缩回了轿子当中,随后整天的锣鼓唢呐声又想了起来,那帮人转眼消失不见,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天地间又恢复清明,饱和的月光倾洒而下,照的这山中有如白昼。 直至真的看不到了那帮人,徐宁回过头来,看到白重一脸促狭的样子,徐宁红了脸颊。 “怎么着,看上人家女鬼啦,也是,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确实让人心生怜悯,更加不要说添加了媚术的那一声哥哥了。”白重哈哈大笑:“怎么样,要不要叔叔我帮你将那位小娘子抢回来?” 徐宁白了眼白重,突然问道:“你似乎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阿,不然为何知道那女鬼竟然会招手?” 白重好整以暇地坐下,缓缓道来:“看这个场面应该是这方圆百里之内有为山水正神在行嫁娶之事,虽然说是能够嫁予一位山水正神,可也昭示自己以后再无修行的可能,虽然身为鬼物,不用顾忌生老病死这一凡人常数,但是自由自在总归是好的,所以总会想着在嫁人之前能够与一位心中契合的少年郎厮守,因为曾经因为这个事情闹出了一桩不小的风波,所以现在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定。这个世间最不缺少的便是那种整日里羡慕书上才子佳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酸腐儒生,曾经便是有着这样一位书生因缘际会撞上了一位城隍爷的纳妾之事,因为被那女鬼勾了婚,在那女鬼招手之际奋勇向前,阻止了这一件山上神仙的美事,城隍爷大怒,最后更是因为这件事情闹出了人命。虽然世俗之中在那种大人物的眼中这样的人命并不值钱,但这人命若是落在了庇佑一方水土平安的城隍爷的身上,便算不得小事了,之后城隍爷被废黜,金身被山上神仙打碎,成了一个神智湮灭的孤魂野鬼,而那女鬼因为书生的死亡,自我兵解,魂飞魄散。随后山上便有了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女鬼在接亲途中,若是遇到了自己相中的少年郎,便有一次招手机会,只要那人愿意跟她走,不管是谁都不得阻止,否则便会遭遇山上之人的联手诛杀,当然,出嫁一方也不能强行逼迫。这件事在山上那群人眼中并不是什么大事,人人心中有数就行,也就只有你这种刚接触这个世界的愣头青不知道而已。” 徐宁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有些后怕,也不是说对女鬼之流有什么偏见,只是想着若是真的以后要娶一位女鬼做老婆,总觉得心里有些别扭。 随后徐宁又开了几次眼界,只是规格没有那次山水正神的场面来的震撼人心,不过也不是凡俗人等所能见识到的场面。当然这些在白重眼中比不得小孩子过家家。 一路游山玩水夹杂着徐宁是不是惨绝人寰的叫声,生活倒也过得舒心惬意,当然徐宁心中想着,若是没有了那个大叔的黑手,这样的日子才算得上真正的神仙风流。徐宁咧开嘴笑着,看着远方的山水,少年心中突然想到了少年时候书上看到的那句话:“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不过想了想,似乎有些词不达意,不过少年想着,日后总归能够达到那样的层次,一想到这些,少年更开心了。 白重看着少年顶着猪头一般的脸色还能笑得如此没心没肺,有些蒙,不过少年脸上的那份自信倒是越来越出彩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一剑远方来 域外战场的事端在大秦林秋荣以及大端朝一位久不出世的鬼谷门高手的强势姿态下渐次趋于稳定,但是这样的消息在真正的高层听来,却不会真的放下心来。一剑之后的林秋荣御剑远走,无人知其目的所在,但是那个鬼谷门高手所发布出来的消息中来看,域外战场或许已经有了一种催生十三境的手段,虽然众人猜测这种手段必定不会轻易达成,且催生出来的东西战力也弱的可怜,但那毕竟是十三境的存在,十三境,几乎已经是站在这片浩然天下顶端的那群存在了,战力再怎么不行,也不是普通十二境修士可以比拟的。这个消息在中下阶层并没有走漏丝毫的风声,但是这些人在看到自己老祖前辈们的沉重脸色,总觉得有一种风雪压城城欲催的压力。 远在秦南云州游山玩水的两个人或是真的寄托于山水,对于近期发生的这些大事竟是丝毫不知,也怪不得他们,毕竟地处云州,虽然也是大秦国土,却终究少了能够排列至大秦朝最前端的那些顶级传承宗门。因此,白重与徐宁,一大一小,一路过山蹚水,一直走到了中州地界,才第一次听到了这件事的风闻,但也只是片面,白重只是觉得那片地域的腌臜东西,终究能够翻出来什么浪花不成。倒是有一件挺让白重意外的事情,那就是闭死关的那个老东西竟然提前出关了,这让白重当下很矛盾,倒底是陪着宁小子继续游山玩水砥砺心性还是架长剑以遨游,去京州看看那几个老不死的。 徐宁见白重这几日有些心不在焉,心里想了想也就释然了,找了个机会,将心中的想法告诉白重:“大叔,要不咱去那个京州转上一转?总是这般游山玩水也不是个事,虽然每日修为都在精进,但是大叔你总归是少了一个试剑的机会不是?你上次刚说藏锋也藏得差不多了,我虽然不懂什么叫藏锋,但也知道,剑阿,放久了不用,是会钝的。”徐宁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眼珠子乱转,打心眼儿里希望白重答应下来,总是在这深山老林里面瞎转悠终不是个什么事儿,场面倒是见过不少,可是老头子说的那些拳意惊天下的阿,读书人袖中藏灵的阿,剑仙一剑摧岳的阿,和尚佛法无边的阿,一个也没见着,都出来走了两年了,心中渴望的那种一人踏出,邪魔外道退避三舍的宏伟场面一个也没见到,徐宁当下很忧郁。 白重想着事情呢,对徐宁的这点花花肠子到真没有什么想法,尤其是徐宁说话时的那种心口不一,两只眼珠子乱转的神色斜视无睹,终于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重重点了点头,“成,就带你去那方锦绣天地好好转一转,跟你讲徐小子,到了那边,可就到了我的地盘儿,保准让你眼前一亮,在心中赞叹我的伟岸无双。”徐宁甩了个白眼儿,这大叔之前还好,怎么一下子就这么自恋了。 抬眼望了望京州方向,白重右手食指中指并作剑诀抵着额头向前一划,一柄寒光凌冽的锋锐长剑像是出水芙蓉一般显现出来,徐宁不是第一次看白重牵引出剑,只是每一次徐宁都会有一股子由衷的惊叹与羡慕。毕竟谁家少年郎不羡那仗剑走天涯。 白重伸手抓住徐宁,纵身一跃,平稳地踏在长剑之上,中州与京州虽然相邻,但是其中广袤的地界足足跨越了一万五千里之遥,不过在白重眼中,虽然不比自家老头儿林秋荣那般盏茶功夫就到,自己驾剑远游,速度提升到最高,也不过就是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便能抵达。白重手捏剑诀,长剑冲霄直上,须臾百里,在天上划过一抹璀璨靓丽的长虹。站在长剑上的徐宁看着脚下的锦绣山河转瞬即逝,在心中害怕的同时还有一抹向往与期待。 不同于林秋荣那边锋锐尽出,大开大合,白重御剑有些小桥流水般的圆润,不是不快,而是单从御剑的风姿来看,是个不折不扣的仙人之资。 一剑阁笼括了京州千里方圆,阁中山头林立,围绕着冲天直上的青苍峰,像是众星拱月一般护卫起来,剑气凌人,甚至连一剑阁山间飘荡的白云,似乎都有着攻伐凌厉的剑气。 远方有一剑飘摇而至,阁中弟子只是瞥了一眼便都开始欢呼起来,玉树临风的逍遥身形,明摆着的嘛,山内六师兄御剑归来。 白重在一剑阁中排行老六,是他这一辈最小的弟子,也是阁中长老阁主最宠爱的弟子,剑心通透,天资无双,为人跳脱不按常理,是个无法无天的主,虽然时不时让阁内长辈吹胡子瞪眼,却在一种弟子小辈中有着振臂一呼,万人响应的盛状。只要他自己不逾矩,阁中长辈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看着山下弟子的欢呼,白重转过头来对着徐宁眨了眨眼:“怎么样,咱这声望,不错吧。”说完还不忘摆了一个剑仙临尘的骚气姿势。不同于之前见过的清凉宗又或者是山河宗,那种宗门气度让徐宁的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番,视线所及,皆是一剑阁的山门弟子,用崇拜的眼光看着风光无限的白重。 白重落下身来,与一众一剑阁弟子抱拳打过照顾,扯了扯身边有些目瞪口呆的徐宁,“带你去见林老头儿。”随后与一众弟子告别一番,拉着徐宁长掠而走。青苍峰山腰站了两位剑意凝实的男子,一人青袍飒飒,一人白袍飘飘,两者都在三十五六岁左右,其中一人看着归来的白重,脸上不由得闪过一抹笑意,对着身边的白袍男子笑道:“外出磨砺了六年,怎么还是这么不着调,爱显摆?”虽然是责备话语 ,语气中却丝毫听不到责怪的意味,反而有种宠溺的意思在里面。 一边的白袍男子笑了笑,也是一脸的宠爱神色,嘴中却说:“还不是你这个做大师兄的和师傅他老人家宠出来的。” 青衣男子一愣,露出一抹鄙夷:“说的好像你和老二,老四,老五宠的就少了?”白袍男子讪讪一笑,转移话题:“也不知道二师兄和四师弟外出远游现在到了哪里,小师弟都这么耐不住性子的疲懒货都回来了,他们也快了吧?” 青衣男子点了点头:“也好长世间没有见到老五了,那么个剑痴憨货,成天就知道将自己关在洞府里面对着一把剑,好像那把剑比世间最漂酿的姑娘还来的有吸引力。” 抓着徐宁扶摇直上的白重在空中突然止住身形,轻咦了一声,随后身形一转,轻轻落在半山腰的两人面前,收了收性子,躬身问候:“大师兄三师兄好。” 两个男子脸上笑意盈盈,青衣男子笑道:“你还知道回来阿,我还以为你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彻底荼毒了呢?” 白重在徐宁的震惊下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才不会,外面哪有师兄好。”说真的,徐宁还真的没见过这么小孩子气的白重,跟镇里的铁柱一样,竟然还撒娇卖萌。 白袍人看了眼白重身边的徐宁,道:“小师弟,这是哪家的少年郎?全身拳意敛而不发,却浑厚异常,是一个小天才阿。” 白重脸色一整,凑上前假模假样地低声道:“老神仙的弟子。” 随后白重退后,看着眼前两人变换的脸色,不无骄傲地说:“小爷现在可是这小子的护道人。” “没想到当初师尊只是为了磨一磨你这疲懒性子,怕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整个宗门会被你折腾地鸡飞狗跳,才给了你这么个虚无飘渺的任务,本来也没打算你能完成,没想到还真被你给找到了。”白袍男子有些惊讶。 “好啦,大师兄,二师兄,等下再和你们扯皮,我现在先上去堪堪师尊他老人家,二十年没见了,怪想他的。” 青衣男子与白袍男子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与笑意,他们哪里不知道,白重这兴致勃勃的样子是想着和师尊他老人家炫耀邀功呢。 青衣男子伸手将白重按下,白了他一眼:“师尊不在剑庐,之前去了趟域外战场,现在嘛,无人知晓他老人家的踪迹。” “嘎?”白重一愣,突然转过头来看着青衣男子:“不对,大师兄,域外战场那边何时需要师尊过去,即使出了什么大事,不是还有镇楼人吗?” 白袍男子摇了摇头,“感情你是什么都不知道阿。”在白重疑惑的目光下,白袍男子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白重。 “十三境?”白重一脸震撼,“还是有可能被催生出来的十三境?” 青衣男子点了点头。 “不行,我得去一下秦皇宫。”白重火急火燎的转身下山,随后又像是忘记了什么一样跑回来拉过了站在一边的徐宁,化作一抹白虹,眨眼消失天际。 青衣男子与白袍男子在此对视了一眼,现在两人眼中都只剩下了无奈。 小师弟还是那个小师弟。青衣男子翻出来一壶酒,喝了一口,头也不回的向后抛出,白袍男子接过也喝了一口,两人几乎同时地摇了摇头。 时临傍晚,斜阳西下,秦皇坐在御书房中安静地批阅着奏章,脸上有一抹化不开的忧愁与烦闷。 御书房外有剑气一闪而逝,秦皇挑了挑眉,感知中知道来人是谁后,秦皇脸上露出笑容,看着推门而入的白重,秦皇笑道:“你小子怎么来了?一消失就是六年,第一次收到你的消息就是斩了朕的三品大员,真不怕朕拿着椅子打你屁股?”随后秦皇视线停留在白重身后跟着进来的徐宁身上,心中不由得一震,脸上却没有表露分毫,只是拿着朱笔的手在止不住地细微抖动着。原来这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生得倒是俊俏,颇有朕当年的风范。秦皇这么想着,一时之间竟忘记了问责走到书台这边的白重。 徐宁在书中倒是看了不少世俗王朝的皇帝描写,大多是冷酷无情,可是徐宁看着面前这个年过半百模样的老人,总觉得与书上的描写不对应,明明是一个挺和蔼的爷爷阿。 四周打量,徐宁即使有所准备,还是被眼前的这种金碧辉煌震惊到了,毕竟书上记载的是一回事,可是真的身临其境却又是另一回事,徐宁这个乡下的土包子直接被惊得不说话了。想了想镇里书生寒窗苦读十年也只是遥想今后能够有那么一丝希望走出小镇,当个笑笑的九品芝麻官,可是现在自己却见到了传说中的皇帝老爷,要是这件事被镇上老夫子和书生门听到,想必会羡慕死吧。徐宁想着,脸上不由得扬起一抹微笑。 本来就是当朝皇子的徐宁看着这皇宫,却想起了远在断南山脉的那个偏远小镇,一脸幸福。 秦皇终于回过神来,看着白重一脸疑惑的样子,有些尴尬,问道:“那啥,你刚刚对朕说了写啥?” 白重一抹额头,只得再说了一边:“亲亲师伯,师尊他老人家去了那里你知道吗?” 只是刚刚问完这一句话,白重突然安静下来,因为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浓郁至极的剑气从远方呼啸而来。 秦皇努了努嘴:“喏,哪儿呢。” 只见一抹璀璨的剑光像是突然炸裂开来,在渐次变黑的夜空中大放光明。 一剑自远方来,倏忽而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相见不能识 大秦皇宫的辉煌大气着实让徐宁好好地震惊了一番,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种气势非凡的建筑鳞次栉比,夜色下,灯火辉煌,照耀得整个大秦皇宫婉如白昼。 其实徐宁对于大秦皇宫的期待大于畏惧,虽然自偏远的小镇而来,但是徐宁却没有一个乡下土包子该有的那种觉悟,在白重进入皇宫地界,徐宁的眼睛就没有停下过,四处打量着皇宫里的一切,同时与自己依照小时候看书后在自己印象中的皇宫作比对。记得年纪还是很小的时候,徐老头曾经说过现在的大秦国主雄才大略,或许在他的手上,大秦王朝的辉煌或许能够超越他的先祖始皇帝的治理。因为现在的大秦秦皇,不止拥有始皇帝的杀伐果断,还有着始皇帝没有的圆润与怀柔,用徐老头的话来讲,就是现在秦皇多了一点人情味。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一脸不屑,嘴上说着:徐老头儿,就你这个邋遢样子,还谈论当今秦皇呢,有这个谈论国家大事的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咱家这个春秋典当铺到底要怎么经营下去,单单上个月,都已经支出二十四两银子了,心疼死了。徐老头高深莫测地一笑,“老头儿我可是陆地神仙,什么不能谈论,不就是几两银子嘛,以后有的是赚钱机会。” 在之前的游历中徐宁不止一次地听到白重谈论他那个剑仙之流的师尊,每次谈到林秋荣,白重都会收起他的那股子吊儿郎当,变得有些肃穆与敬佩。徐宁其实挺好奇的,除了在小镇里面白重见着了徐老头之后就像老鼠见了猫那样温顺之外,徐宁还从来没有见过白重在其他什么时候会变得正经。即使在老头子叮嘱白重藏锋的时候性子要稳重一点,白重虽然有所改变,却也没有一下子改变多少,大部分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着调。 御书房外的那道剑光翛然而至,剑气尽而人立。徐宁看过去,那是一位身穿普通麻制衣袍的中年男子,四十多岁的样子,面容清癯,脸庞上有浓厚的沧桑感,但是却遮掩不住眼中的锋锐之意,一头黑灰相间的头发被随意地束在脑后,手中提着一柄剑,不似御剑的那种迅猛,现在站在御书房外竟然还有些安静的意思。 白重老早地就拉着徐宁跑到了御书房外,见到林秋荣落地,赶忙抱拳作揖。林秋荣先是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这小子会在大秦皇宫里面,摆了摆手,看着白重身后的徐宁,再看了看刚从御书房内走出的秦皇,林秋荣心中了然,想必这么少年郎便是师兄流落在外的那一位皇子了。 见着了林秋荣,已经见惯了山山水水的徐宁其实还是有些局促,林秋荣察觉出来了这一点,在与秦皇进入御书房的时候传音道:“白重这小子知道这少年郎是你的儿子吗?” 秦皇摇了摇头,眼神里面闪过一丝落寞。 林秋荣放满了脚步,与身后的白重等同,伸手指了指白重身边的徐宁,笑道:“怎么也不介绍一番这是谁家的少年郎,走的好像纯粹武夫的路子,一身拳意隐而不发,却厚重得如黄河流水,底子打得确实不错。” 白重一脸骄傲道:“那是,他的拳可是我教的。” 林秋荣伸掌拍了一下他的头,笑骂道:“不要脸。”只是林秋荣忽然发现了白重身上的某些不一样,剑气消泯,似乎不像个剑修,与以往剑气纵横的白重很不一样。而一旁的白重仍然在自我邀功:“师傅,我跟你讲,老神仙可是真的被我找到咯,喏,你面前的这个少年就是老神仙的弟子了。”白重一指徐宁。 林秋荣眯了眯眼睛,对白重后面的话却没怎么听进去,他只是有一种感觉,白重虽然还是像以往的不着调,却不知怎么的,给人一种“重”的感觉,常人看着并不会发现什么,但若是境界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再来看,却能够发现白重的境界虽然高,但也就那样,十二境刚入门的水准,但是在十三境巅峰的林秋荣看来,白重身上竟然有一种滞顿感,仿佛空气到了他的身边便会被某种东西吸引,然后变得厚重而不轻灵。 “什么时候到的十二境?”林秋荣问道,“记得我刚开始闭死关,你才十境远游境巅峰。” 秦皇看着这师徒两人聊得开心,便向徐宁招了招手,在徐宁一脸疑惑中秦皇道:“老神仙与我和我那师弟之间有一段浑厚的香火情,所以你迟早会过来京州皇宫的,只是我也没有想到你会来得这么早,这么快。”徐宁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在秦皇和蔼,徐宁在心中便也没有了多少畏惧,一问一答,将徐老头儿这些年的事情捡着说了几道。 一边的白重则是不无骄傲地对林秋荣道:“师尊闭关两年之后突破了十一境觉我,而十二境观自在是在三年前突破的。” “那你这一身藏住自身锋锐又是谁教的?” “还能有谁,老神仙呗。老神仙说练剑三重境,快剑,重剑,无剑,我现在才勉强藏锋,还只是在快剑的层次,距离老神仙说的剑第二境还有不远的距离,老神仙让我藏锋结束后找一个机会散尽全身所藏锋锐,现在距离藏锋大乘还有一点距离,不过快了,我有这种感觉,我藏锋大成之后的那一剑,应该怎么着也有一丝剑仙风采了。老神仙先的剑我看过一次,天地间纵横无阻,一指下,断山脉百里,剑道之中,剑气纵横捭阖,竟无一粒碎石。”白重道,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沉重地问道:“师尊,您开天门了吗?或者说,尝试过开天门吗?” 林秋荣摇了摇头:“还差了那么一丝,为师一向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那就好。”白重舒了一口气。 林秋荣有些讶异:“怎么了?” “老神仙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天门开,不入仙’这句话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只是老神仙说将这句话告诉你,你就明白了。” 林秋荣只觉得整个人轰然一震,喃喃道:“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一边的秦皇看过来,问道:“什么传说?” 林秋荣只觉得有点苦涩,嘴巴里面干干的:“天上有门,门后有仙。” “难道是始皇本纪中记载的那个?” 林秋荣点了点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哀。 “反正还没有到踏出那一步的时候,现在不是已经知道老神仙在哪儿了嘛,那个境界近千年来也就他上去过,等到有机会你自己跑一趟就好了。”秦皇道:“现在要紧的,还是西北的域外。” 林秋荣点了点头说:“我之前去了一趟东山。可是这件事连那老东西都没有能够算到。不过倒是有个好消息,域外在五十年内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了。” 秦皇有些疑惑:“他告诉你的?” 林秋荣道:“老东西测不出是何人能够强行提升 境界,倒是拼着自身反噬测出了域外邪祟的气运似乎极为不稳定,应该是催生了这两个十三境的后遗症。” “你怎么就确定是两个?” 林秋荣道:“猜的。” 秦皇笑骂:“你大爷的。” 域外的事情暂告一段落,秦皇舒了一口气,只要能够有缓冲的世间便好。一边林秋荣对白重道:“回过一剑阁了?” 白重点了点头:“嗯,已经见过大师兄和三师兄了。” 林秋荣眼神扫了一下徐宁,有些疑惑:“为何老神仙不让他修剑?” “按照老神仙的意思,徐宁的格局终究是小的,所以他想让徐宁先行看过了这座浩然天下再去修剑,将钟灵毓秀锦绣长安,风光秀丽蔚为壮阔的浩然天下装进心底里,然后再出剑。至于练拳嘛,我让的,反正整天里游山玩水无所事事,倒不如让他每天都有个念想。再说了老神仙不也是剑武双修嘛,除了开府的时候可能会痛苦一点,过了这一道坎,还不是天高任鸟飞。”白重道。 “旨在修心。”林秋荣低声呢喃一声,随后问道:“看遍了浩然天下?若是用走的话,感觉任重道远阿。” “我感觉应该不是,不过要走多远老神仙也没说,不过差不多的时候老神仙应该会有所提点的,总不可能真的将这块剑道璞玉扔进茅坑吧。徐宁还小,自小长大的地方没有尔虞我诈,没有争强斗狠,也没有侠骨柔情,有的只是市井小民的安逸舒适,或许这才是老神仙主要要求徐宁学到的东西吧。”白重道,“虽然走过了山山水水,装进了锦绣山河,不过修剑修心,徐宁总要见识过生离死别,花花世界里面错综复杂的人心才能开始修剑吧,在此之前,我想老神仙应该是不会教徐宁修剑的,老神仙说是归隐了,不过,他的眼睛阿,亮着呢,指不定现在就看着咱们四个人呢。” 林秋荣啧啧称奇,打趣道:“还真没看出来,二十年不见,虽然你还是像之前那样吊儿郎当,不过见识倒是增长了很多阿。” 白重翻了翻白眼,拉起徐宁:“我也就回来堪堪你们几个老不死的,现在还要回家一趟,老头儿指不定又在想我呢,后面我就不回一剑阁啦,徐小子的远游之路任重道远,我看过了爷爷就走了,若是有什么事情,剑诀联系我就好了。”随后架起飞剑拉起徐宁转瞬即逝。 秦皇看着那个颀长的背影慢慢消失,沉默了很久。林秋荣走过来拍了拍秦皇的肩头:“儿孙自有儿孙福,有老神仙在,最起码这小子以后的成就不会低了。” 秦皇并不回话,回过头来,低声呢喃:“还是比较像你那福薄的母后多一点,唉” 叹息声在宁静的皇宫中传了很远,才慢慢消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夜凉如水,水冷如冰 宰相府邸位于皇城南端,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皇城之中的夜禁比较早,刚刚过了戌时,皇城的街道上便已经只剩下了打更的更夫。白重速度极快,须臾之间便已经在一处恢弘府邸之前落下。徐宁抬头看了看宰相府邸,在夜禁之后的宰相府邸之内仍然灯火通明,丝毫不见疲累,隔着院墙都能听到府邸之内的呼和声。在府邸门口有一座青石牌楼,上书“护国柱石”四字,煊赫大气,蔚为壮观。大门两侧,矗立着两尊威严无比的石狮子,栩栩如生,横眉怒目,注视着过往的来人以及浩瀚的天空。 白重交代徐宁稍等,便上前扣住青铜门环,重重敲击铜环下面的铜台,发出清脆的声响。白重立在门下静静等待。大门缓缓打开,因为沉重而与门璇之处摩擦产生了刺耳的声响。那位开门的半百管家看到白重,先是愣神了片刻,随后揉了揉眼睛,待确定了眼前之人后,激动莫名,仍旧以一种怀疑的口气询问:“二少爷?” 白重上前扶住老人的手臂,轻声说着:“华叔,我回来了。” 名叫华叔的老人赶忙将大门全部推开,向着院内高声呼喊:“二少爷回来了。”旋即领着白重进门。白重停下脚步,对徐宁招了招手:“愣着干嘛,进来阿,难道是被小爷我的身份吓了一跳?” 徐宁撇撇嘴,安静地跟在白重身后进了门。随后大门再次被重重关上。 院外夜色清冷,院内夜色撩人。 徐宁进门,只以为是走进了两个世界。 白家府邸自始皇帝御赐至今已有三百五十年的历史,一家出过两位宰相,一位尚书,如今的白杨老爷子更是深受当今秦皇的宠信。当年始皇帝揭竿而起,携浩瀚天威一举平乱了延续整整八百春秋的战国时期,白家先祖白守樾从龙有功,被封护国公,位至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时间风头无两。之后白家兢兢业业才有了如今的家大业大。当年始皇帝为报白家先祖白守樾多次冒死救主,曾经许下誓言,秦王朝一日不破,白家一日不灭。 白家府邸之内灯火通明,四下里灯笼高挂,明亮的烛火将整个院落照耀得婉如白昼,穿过影壁与屏门,整个视线便豁然开朗起来。这是一个极大的院落,距主殿犹有二十几丈的距离,院子两遍有廊桥穿行而过,走石阶下去,便是一处被精心修饰过的花圃,中间有几处雕琢别具匠心的假山,并不阻挡视线,反而增添了一种闹市之中及其少见的静谧感。远处的厅堂主殿门口聚集了不少人,白杨老爷子赫然在列。徐宁跟着白重与管家一路穿行,走至厅堂,便见着白重上面规规矩矩跪下,对着在座长辈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在白杨老爷子亲自搀扶起来后,白重拉过来徐宁,给在座的长辈一一介绍。白杨老爷子看了眼徐宁,眼中精光一闪,心中想着,想必这就是四皇子了。只是当日秦皇的心意已经表露清楚,当下自己也不能透露出什么,舔着脸接受了徐宁的一一拜会。 一路上徐宁都觉得很拘谨,和皇宫里面的感觉丝毫不同,或许是因为去皇宫有白重的飞剑,直接抵达御书房,而且那个年过半百的秦皇看起来倒像个和蔼的老先生,所以自己过了开始时的惊叹与仰慕,余留下来的也并不是敬畏。但是在宰相府这一路走来,感官上的冲击已经白重在老爷子面前的规矩,让徐宁有些放不开。 例行行过礼之后白杨老爷子摆了摆手,白重呼出一口气,立马喜笑颜开起来,拉住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的手道:“娘,孩儿许久没见到过你了,没想到娘竟是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年轻了。” “贫嘴。”美妇笑了笑,一脸宠溺。 徐宁见着这一幕,悄悄别过脸去,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徐宁打小就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的感觉,因为早熟,吃着百家饭,虽然小镇上面的叔叔婶婶从来不说,也向来对他很好,他也知道自己与别的小孩子是不一样的,他们有父亲有母亲,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在父母膝下承欢,可是自己不行,他们可以从来不管时辰几许,只要到了时候便有家人长辈喊回家去吃饭,可是自己不行,他们打小可以从来不管家务劳动,自有家庭长辈操劳,可是自己不行徐宁从来不说,可是这并不表明他自己就不知道。 厅堂里面除了白杨老爷子一人知道徐宁的身份,其他人皆不知道,此刻洋溢在自家二公子回来的喜悦里,并没有哪个注意到了徐宁在干嘛。徐宁悄悄退了出去,并没有人发现。院落很宽大,徐宁走在院落中,行至一处假山山下,那里有一处完全用爬山虎坚韧的藤蔓编织成的椅子与桌子。徐宁坐下来,从玉佩里面取出一壶酒,安安静静地守着夜色,安安静静地喝着清酒。暮夏的空气中少了点烦闷,多了点凉意,夜色空明,在灯光照耀下显得饱满而又透明。酒是从白重那里拿过来的那种狠辣狠辣的烧刀子,但是此时的徐宁喝着这酒,却没有觉得有多辣喉。 “爷爷,你家的宁小子现在成了一个小酒鬼喽。”徐宁笑着呢喃,手中酒壶往嘴边送的频率有些快。 花期早就已经过了,可是在白家府邸的这个院子里仍然有不少的花争相开着,徐宁认不出是什么品种,只是好奇什么花在夏末秋初竟然也能开得这么热烈。 看着这些热烈的花儿,徐宁有些落寞的同时还有些寂寞。 —————— 在京州与中州还有柳州交界之处有座湖,并不宽广,纵横二十余里,烟波浩渺,湖面上常年积攒着一层茫茫的白雾,从不曾消散过,不管寒暑,也无论晴雨,一直都飘散在这座湖的湖面。湖有一个挺好听的名字,洞庭湖。湖边方圆十里之内,只有一户人家,所以显得异常空旷。倒不是有人不想居住在这个地方,只是余留在这边的那户姓陈的人家太过于霸道,所以洞庭湖周边,只剩下了这一户人家。其实走进这户占地两里的宅子,你会发现,并没有多少人烟,整个宅子加起来,也就二十余人。宅子的主人是一位耄耋老人,颤巍巍的样子,常年穿着一件白色的棉质袍子,映衬这花白的头发与胡子,倒也有种让人眼前一亮的别致。 夜已经很深了,残月西斜。 老人独自一人站在洞庭湖岸边。有微风从湖面吹来,扬起了老人花白的发须。风轻轻扬着,湖面上的雾霭却没有一丝一毫能够飘到岸上来,似乎在湖面四周有什么看不见的屏障存在着,任雾霭飘摇,却怎么也登陆不了。 老人伸手在湖面上挥了挥,苍老的手面上竟然渐次结起了一层白霜。老人将手放置嘴边哈了口气,低声呢喃:“快了,再有五十年就可以了,希望到时候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老人笑了笑,转身朝着没有一丝微光存在的宅子走过去,身影渐渐沉入黑暗,消失不见,像是进入了深不见底的渊薮当中去了。 —————— 即使在夜间,青微山上也烟雾缭绕着,香烟从大雄宝殿中升腾而起,绕着山头,盘绕直上,仿若青色游龙。头发虽然已经花白,但身形依旧挺立的青微山掌教王若甫站在青微山山顶看着那轮残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残月光微,但是天空并不暗,星星点点的星光将天幕映照起来了。 仿佛是心有所感,王若甫抬起左手,掐指测算,只看见原本围绕整座青微山盘旋的青色游龙烟气突然冲腾而上,直奔王若甫左手而去。天机浩渺,王若甫闭上双眼,左手指间跳动越来越快,青色烟气的聚集速度也在加快。蓦然,王若甫睁开双眼,神色狰狞,眼神远远飘香中州西陲的洞庭方向。旋即却又卸下了一身精气一样,聚集在左手的烟气游龙猛然炸开,重新退回到青微山山周,继续着盘绕。王若甫重重叹了一口气,整个人萎靡下来,嘴中呢喃道:“多事之秋阿。”说完闷哼一声,嘴角流下来一道血线。王若甫抬起袖子将嘴角的血迹拭去,衣袖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红艳。 天机不可泄露,更遑论是如此重大的消息,王若甫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想起了自己还是一个小道童的时候师傅他老人家一脸慈祥的摸着自己的头,说:“真武巡守,青微当兴。” 王若甫看了看那个小家伙的房间,脸上露出微笑,一个天真活泼却又懒惰调皮的小姑娘,怎么就会是那个真武大帝呢? 当年自己找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小姑娘缩在墙角,手中抱着一片陶罐上面掉落下来的碎片,想必就是自己的碗了,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碎不堪,尤其是小姑娘的脸上被污渍涂满了整张面庞,但是剩下来的那双眼睛仍然像是黑夜里最明亮的那双星星,闪闪发亮。 还记得小姑娘当时前前后后对说了一大通的自己就说了两句话,一句是:老爷爷,我跟你走的话每天能有馒头吃吗?在得到自己的肯定答复后,小姑娘第二句话是:走吧。 “时间不多了。”王若甫叹息一声。 夜色如水,王若甫走下山巅,背影萧瑟。 ——————— 徐宁缩在藤椅之中,像是要连带着椅子一起缩入黑暗。 白重在厅堂里回过头,并没有看到徐宁,心中一突,暗骂自己怎么就将他扔在了一边,只顾自己和家里人诉说经历了。告罪一声,白重神识铺开,看到了缩在假山后面的椅子上的徐宁。白重从廊桥那边轻轻走来,看着这种时刻这种状态下的徐宁,白重不知道为何自己心里有些堵得慌。那个少年,孤独,落寞。即使喝着酒,还是有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忧愁。白重并不打扰此时此刻的徐宁,而是坐在廊桥的围架上,学者徐宁,取出来酒壶,就着夜色下酒。 侧边有丫鬟过来通知白重说公子的朋友的厢房已经收拾好了。白重这才走过来,在徐宁旁边坐下。徐宁见白重过来,裂开嘴巴笑了笑,口齿不清地呢喃:“真好,我真的挺羡慕的。” 少年脑袋磕在藤桌上,沉沉睡去。 白重无言,抱起徐宁朝着客房那边走过去,路上吩咐丫鬟打一些清水过来。 看着躺在床上的徐宁仍旧有些伤感的脸色,白重叹了一口气。少年已知愁滋味。白重挤了条毛巾,给徐宁擦拭过脸庞,随后退了出去。 关门的一瞬间,有一丝调皮的秋风悄然而入,轻抚过徐宁还带有水汽的脸庞,徐宁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脸上的水珠,清冷如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金秋桂子,书生下山 孔圣故居位于锦州的江东聊城,不同于中州京州等大州之内的儒家学宫,孔圣故居在儒家弟子心中的地位更像是一种精神象征而非教学场地。儒家在浩然天下有二十四所学宫,不像道门那般有着正统一说,虽然按照名次排下了镇守学宫的大人物的境界,但是所有儒家典藏,除了珍藏孤本的道德先贤文章,所有藏书,每个学宫之中皆有相同的一份。所以在教学方面,儒家有着让天下世子羡慕与向往的本钱和底蕴。 没了花团锦簇的大好春光,曾经说出“天下间文字最重”的少年郎有些惆怅地斜靠在凉亭立柱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手中的竹卷,院子里大部分的绿植的叶子都已经泛起了单单的鹅黄,少年有些心不在焉,向往着书中的锦绣天下。 老夫子陈玄礼这次没有吹胡子瞪眼,手里拿着中州宣德镇出产的上好紫砂茶壶,时不时滋溜喝一口,满脸享受。少年看着慢慢踱步而来的老夫子,翻了翻白眼,口中的声量稍微提了点。 “装模作样,还不赶紧死过来。”陈玄礼喝了一声,却不看少年,而是用空余的左手拨弄着渐次发黄的园中绿植。 少年“唉”了一声,从凉亭的亭台上跳下来,拍拍屁股,随手将手中的竹卷往凉亭中的石桌上一扔,一溜小跑跑到陈玄礼身边站好。陈玄礼眼皮一跳,硬生生压制住心中的火气,默念着“君子动口不动手”可到底还是没能忍住,一个板栗敲下去,少年郎抱头跳到一旁,一脸幽怨委屈。 陈玄礼扶额长叹,当时怎么就收了这么个让人不省心的玩意儿,每天都能被气的少活多少年。摆了摆手,陈玄礼让少年过来,可是少年一脸防备,距离陈玄礼足足有两三个身位,一脸打死我我也不过去的神色,陈玄礼哭笑不得,也就听之任之了。 “前些日子夫子庙异动可有所感?”陈玄礼将左手从绿植上的叶片脱离开来,转过头看着少年问道。 少年点了点头:“有点感应,但是程度不深,只是灵胎上有毫光一闪而逝,无数先贤的文字自发运转,也就几息时间就又重归安静。” 陈玄礼将茶壶送至嘴边抿了一口,回过头,目光深远,“有些布置,不得不做了。” 少年有些摸不着头脑。 “前些日子复圣颜渊金身显灵,这就是夫子庙异动的原因,说了一些事情,具体的事件你现在还不用知晓,等到修为到了,自然水到渠成,既然已经身在局中,总要想些法子阻挡一番。此局浩大,也不指望你短时间内就能够有了这个破局的能力,但自保的手段总要开始锻炼起来。”陈玄礼缓缓道来:“百年前众人皆知徐安平那老匹夫一剑西去,破邪祟如雨落,但又有多少人知道在此之后他还有一战,对战之人从前从未曾听说,那时候的徐匹夫已经是武道剑修双至尊,能够与他一战且最后还赢了的人,那一身修为又该到了哪一步。世间众人皆不知老匹夫为何归隐,恰巧儒家却知道一点点关于这一方面的隐秘。” 陈玄礼抬头望天:“这片天空,真的是我们熟悉的浩然天下的天空吗?”想到了那个虚无缥缈的传说,陈玄礼幽然一叹,语气有些苦涩。 陈玄礼接着说道:“儒家至圣先师孔圣至复圣其间整整五代人,对于整个天下人只是宣称开天门成仙去,又有谁真的知道,儒家先贤都在,一直在。” 少年面露震惊,陈玄礼温和一笑,知道少年的疑虑,主动解释:“现在的你也有资格知道这一隐秘了。不止是儒家先贤,法家至圣,道家道祖,佛家佛陀等等诸子百家的成道成祖的人物也都还在,只是变换了一种存在方式罢了,当然了,这一隐秘世间也就诸子百家每一代的传承人物才能够知晓。”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无处不在。”陈玄礼道。 少年突然想到了之前在一则孤本竹卷里面看到的一件事情,震惊道:“与一千年前的那件事情有关?” 陈玄礼点了点头:“何为仙,何为凡?这浩然天下是凡人的天下,是山上修士的天下,是神道的天下,是鬼妖的天下,但终究,是你们的天下,触手太长了,总归会被斩断的。一千年前的那场人妖仙的大战,最终在三方陨落无数大修的情况下渐渐熄火,最后不了了之,诸子百家余留下来的成道称祖的人物主动兵解自身,溶于浩然天下,各自镇守一方。由此三方休养生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千岁月,目前从域外战场那边传出来的消息来看,终于有一方坐不住了,或许还是两方。” 少年对于这些隐秘丝毫不知,不用说少年,整个浩然天下知道这一隐秘的或许也不超过两手之数,当年先贤兵解,终究是想要瞒着这个浩然天下,更是为了瞒着那两方。 —————— 徐宁起床的时候头还有些痛,打开房门看了看日头,发现已经过了辰时。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只喝酒的缘故,徐宁的胃有些酸涩,只是也不好在现在过了早饭的点去向人家主人询要吃食,只好从玉佩中取出一点干粮就着客房桌子上的清水就食,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胃中舒服了一点。 客房门口的院子并不是很大,两侧各种了一株梧桐,已经很高了,巴掌大的叶子在风中摇曳。梧桐树下是一方小小的草坪,里面夹杂种着几株花树。院子正中也摆放着一座石台,四周有四张椅子,徐宁挑一台坐上去,看着紧闭的远门,有些孤独。 白重是临近中午的时候过来的,说是早晨过来了一趟,见他还在熟睡,便没有吵醒他。 徐宁午饭并没有和白重一起去厅堂,有些不好意思,说着白重很久没有回来了,让他去好好和家里人吃一顿饭,不用管自己,白重拗不过他,只好依着他的意思,私下里遣下人送过来一顿在徐宁看来异常丰盛的饭菜。徐宁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酒,吃着菜,吃得很慢。他不知道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到底怎么了,总是有些心神不宁,腻歪得紧。吃过午饭,自有丫鬟下人过来将一切收拾好,徐宁便又安静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枝叶泛黄的梧桐树发呆。 回到家的白重有一大堆的应酬要做,每日里到徐宁这边的世间少得可怜,最多的一次待了半个时辰便道告辞,徐宁并不挽留 ,也乐得自在,每日里窝在小院中,独自走桩,独自养气,独自出拳。徐宁不知道白重这次回来会待多久,也不过问,练好拳就行了。 当梧桐树上的叶子开始打着旋儿飘飞下来的时候,徐宁在院中出拳总能闻到一股别致的幽香,是徐宁之前从来没有闻到过的。这日里,徐宁打拳结束,循着这股幽香,第一次出了自己居住院子的院门。院子相对整个宰相府邸有些偏僻,所以出了日常打杂的小厮,并没有几个下人,徐宁一路走过,终于在一处院子门口站定。院子的大门并没有关上,不过徐宁也不好贸然进去,只是停留在院门处向里面张望。 院子里桂树开得正浓,鹅黄色的小花朵像是深闺女子一般藏在一片片青翠的叶子后面,只是从枝桠叶子的缝隙中看去,仍然能够看到饱满浓密的黄色花朵密密麻麻充斥着徐宁的整只眼球。 徐宁站了许久,最终深吸一口气,将整个腹腔都装满了这种空灵的香气后转身准备离开,这才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位中年男子,正一脸温和地看着自己。见徐宁转过身来,男子问道:“既然喜欢,何不进去坐坐?” 徐宁看着眼前的男子,抱拳作揖,感谢道:“谢先生邀约,不用进去了,看过了,闻过了,就已经很满足了。”随后告辞离去。 男人看着徐宁身影拐了个弯,消失不见,轻声呢喃:“有意思的小家伙,想必就是二弟带回来的那位小友了,只是不知道因为何事,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男人也未做多想,抬脚进入院中。 八月十五的那天晚上,白重短暂地陪徐宁聊了会儿天便被丫鬟喊走,说是老爷子喊他过去祭拜天地。徐宁闻着远处飘来的桂花香气,看着天上的圆月,有些想家了。 徐宁举起酒壶,对着那一轮明月:“老爷子,我这边一切都好,勿念。”随后喝了一大口酒,眼角闪过点滴泪花,但很快便被他擦拭干净。 到底还是少年郎阿。 —————— 过了中秋,天气已经隐隐有了丝凉意,更多的树叶离开了枝桠,像是蝴蝶一般飘摇飞舞着散落下来,在地表铺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地毯。 江东聊城,孔圣故居里突然走出来一个少年书生,看着山下,一脸兴奋与向往。 空气中桂花的香气似乎还没有消散殆尽,书生抽了抽鼻子,脸色陶醉而满足。 这一年,当黄叶落尽,桂花飘零的时候,名叫公羊羽的少年书生走出了那座承载了天下士子精神的夫子庙,回头看了眼充满了浩然正气的学府,少年书生深吸了一口气,依着山路石阶,缓缓下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白鹿 白重前前后后忙了半个多月才真的闲散下来,饶是十二境的大剑仙犹是被这些柴米油盐的人情关系弄得苦不堪言,按照白杨老爷子的话,一走六年,连年都没有在家里过过,总要在枝繁叶盛的家族姻亲里面好好走动,保不齐以后又是多年不归。白重不敢忤逆老爷子的意思,本本分分做好吩咐下来的事情。 这一日,徐宁正在小院里面练拳走桩,白重连院门都懒得敲,直接翻墙进来,走至石台边坐下。徐宁停下练拳,看了眼没了丝毫精气神的白重,进客房取出茶壶茶杯,过来陪他坐着。白重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对徐宁道:“闷在这里半个月了,你就一点儿也不觉得烦闷?” 徐宁摇了摇头,“每天练拳走桩养气就已经需要花费很长时间了,再加上人生地不熟的,到也不会想着自己出去转转,宰相府邸这么大,说不定就迷路了,你又不在,想想也就放弃了。” 白重点点头,忽然来了精神:“现在基本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七大姑八大姨那边的走动也告完毕,小宁子,要不要随我去京州城转转?我跟你讲,在大秦地界里,京州城可以说是最繁华的一处重城了。” 徐宁想了想,答应下来。 当日白重御剑一闪而逝,徐宁还真没有机会看看这个大秦国都究竟是怎样的繁荣昌盛。 走过了相对安静的居民区,整个街道上喧嚣尘上,行人商客车水马龙,路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徐宁有些震撼,作为大秦的国都,京州城最能够体现大秦的繁荣,不止是体现在穿着与住所,更重要的是徐宁能够从每个人的脸上看到那种从骨子里面传递出来的那种身为大秦人民的荣耀与幸福满足。 天香楼在京州城算得上是最顶端的酒楼,非天潢贵胄或者朱门绣户根本支付不起在天香楼的一顿饭钱。因为不用可以地去招徕客人,所以用以站门的店小二有些无聊,打了个呵欠,慵懒地靠在门口的玉柱上。与其他的喧闹酒楼不一样的是天香楼内其实比较安静,众人喝酒吃饭轻声细语,不知道是自身素养极高还是怕大声吵闹了厢房里面的贵人。 白重领着徐宁穿过一条条街道到达天香楼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时间,天香楼内更是显得有些冷清。徐宁看着这家连门口迎宾的走道都是上好白玉铺成的酒楼,有些目瞪口呆。 白重扯上徐宁进入酒楼之内,随口道:“这家酒楼算得上是京州城的牌面之一了,当然是对于凡俗而言。在这里吃上一顿饭的钱,我说的是最便宜的那种,都够得上乡野村夫一家三口富足地生活一辈子了。” 徐宁像是土包子进城一般 ,看着雕梁秀柱,富丽堂皇的酒楼,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白重喊过来店小二,让安排了一个靠窗的包厢,随意点了几道菜后有些懒散地靠在椅子上,视线透过窗看着过往的行人。 “因为自小上山的缘故,这里倒也没有过来多少次,这次借着一尽地主之谊的借口,正好也能让我解解馋,你都不知道,吃过了这边的山珍海味,再吃外面的那些东西,总觉得少了点味道。” 徐宁有些局促,样子滑稽地让白重有些好笑,“喂喂喂,徐宁,你以后可是要做大剑仙的,这么点儿场面就将你吓着啦。” 徐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端着的身子放松不少。 天香楼的饭菜上得很快,白重深谙其中的道理,在店小二上完最后一道菜的时候屈指一弹,射出了一锭银子。店小二熟门熟路地够了勾手指,在射来的银子上点了点,正好将白重的这一锭银子纳入袖中,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态度更加殷勤积极起来。这一手玩得让徐宁愣了愣,一脸高山仰止。遣退了店小二,白重排开面前酒坛的封泥,分别给徐宁和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徐宁抽了抽鼻子,脸上有一丝疑惑。 白重像是早就料到了这般,却不解释,而是用手指了指徐宁面前的酒碗,示意徐宁自己感受。徐宁心中奇异,端起来喝了一口,不由得眼前一亮,即使像徐宁这种半吊子的酒鬼都能感受得到这种酒的绝妙。 “这种酒叫做‘醉心酿’用天香楼掌柜的那句话来说就是‘何以忘忧,唯醉心尔’。记得年少时耐不住修炼的寂寞,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瞒着师尊和二师兄偷偷溜下山,来到这座天香楼,心疼钱,所以也不点菜,只是要过来一坛‘醉心酿’两人一小口一小口地分着吃。”白重笑了笑,笑容柔和而略带缅怀。 “这酒的绝妙之处在于不会散发出一丁点的酒香,就算你放在鼻子下也是如此,若非品尝,就真的跟白开水一样,但是当喝到嘴里的那一刻,那种破裂的感觉,像是水珠砸在口腔内壁上,整个馥郁的醇厚酒香就像是撕裂开来一样,迅猛地抢占你整个感官。即使由喉管顺滑而下,你仍旧能够感受得到整个口腔里面那种饱满的香气和空灵的韵味。” 徐宁的感觉并没有白重这种在酒之一道浸淫多年的人那般感受良多,只是确实觉得比之前喝过的酒好了不知多少个档次,酒并不是单纯的醇厚,其实有一点点辣,但是这种辣,并不是辣喉的那种辣,而是像是为了引爆整个口腔馥郁香气的引子。 “在师兄弟六人之中,二师兄最受师尊荼毒,虽然其余的四位也都好酒,但是不像二师兄那般每日里无酒不欢,并且还给自己封了个‘酒痴’的名号,为了酒没少被师尊责骂过,却也从来没有见效过。”白重脸上的笑容越发洋溢起来,“说来好笑,咱们六兄弟每个人还真的都有个名号,大师兄‘情痴’由情入剑c三师兄‘书痴’由圣贤文章入剑c四师兄‘画痴’由笔墨丹青入剑c五师兄‘剑痴’由剑入剑,年少时候,在他们还没有跟随师尊上山的时候,在他们还在各自山门里面如耀眼之星璀璨夺目的时候,倒是发生了很多的故事,与他们名号有关的故事,只是很久远了,现在也不一一道来了,纯粹是浪费时间。” 徐宁喝了一口酒:“大叔,你还没说你的名号呢。” 白重哈哈一笑,只是怎么看都有一点心虚的样子:“小孩子还是喝酒吃菜就好,大人的事情少去关注。” 徐宁虽然心有疑惑,但也不好刨根问底,随他去了。 天香楼的菜品与酒水确实当得上一绝的称号,只是徐宁脚底下的路才刚刚开始铺就,到底没有机会也没有那个资本去吃到多好的酒宴。满足地拍了拍肚皮,徐宁将最后一口酒倒入口中,幸福地靠坐在椅子上。 京州城的街道像是没有疲累的时候一样,时时刻刻都充满了行走的行人,徐宁铆足了劲才堪堪跟得上脚步快速宛若游鱼的白重。之前一口气走下四五里山路而不觉得累的徐宁在跟了白重一路之后竟然也觉得有些累。 回到宰相府邸的时候徐宁的心情已经可以看得出来的好了很多,在假山那边的藤椅上,徐宁安静地坐着,白重则是借着假山凸起的部分借力一跃,坐到了山顶上,对着徐宁招了招手,徐宁本不想上去,奈何拗不过白重的意思,只好循着白重的路数,翻身跃上山顶。山顶上,白重就着月光下酒,好不洒脱。 “其实少年郎,本就应该明眸皓齿不是吗?”白重笑道。 徐宁愣了愣,不知道白重为何突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 白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回过头来看着徐宁:“前一段时间一直忙着事情,所以对你的情绪变化其实并没有太多关注,后来与大哥的一次谈话中他意外地提到了你,后来我过来看了几次,有时候现身与你聊一会儿,但是更多的是在你独自练拳的时候我偷偷站在一旁看着,才发现你心中装了不少事情,其实在那天晚上你独自坐在这下面的藤椅上喝醉了我就应该察觉到的,只是我这个人没心没肺惯了,也没有往这方面想。” 白重喝了一口酒,接着道:“少年不识愁滋味,这才是最美好的一种状态不是吗?少年就应该肆无忌惮,就应该恬不知耻。少年里没有生离死别,没有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我大体能够猜到你为什么会情绪低落,但是再怎么分离,总还有相见的一天不是吗?记得小时候,刚到一剑阁,总是因为想家而耍一些小性子,整天弄一些自我感觉足够磕绊而在宗门长辈眼里过家家的小孩子‘事故’当时挺希望宗门能够在我调皮捣蛋之后告诉我我辈逐出师门了,我可以回家了。好在师尊个师兄们一直都宠着我,最起码,他们保留了我身为少年人该有的朝气蓬勃。” “但是你徐宁不一样,在我的感官里面,你一直像是一个小大人,虽然也有暴露少年本性欢脱的时候,但更多的时候你更喜欢将自己圈养在自己的那一方小天地里面,自己想一些足以烦心的忧愁。其实,现在的你,根本还没有到那个可以一个人担下所有打碎了牙往肚里咽的年龄,远远没到。” “记得年少的时候,师尊骗我喝酒的时候和我说‘少年阿,肩上挑着杨柳依依,眼里装着锦绣山河,脚下踏着凌云飞剑,手里提着醇厚烈酒’既然想要当最厉害的剑仙,那就得喝最醇厚的烈酒,本来就是个为老不尊的家伙。”白重再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面闪烁着微光。 徐宁有些迟疑,白重看在眼里,笑容温和道:“想说什么就直说,跟我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徐宁斟酌了许久,才轻声道:“可是总有一些不得不想的烦忧,也有一些不得不为的事情,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么生活过来的。我也羡慕那些可以在春日放纸鸢,夏日听蝉鸣,秋日捕肥鱼,冬日堆雪人的少年,可是” “生活里阿,哪有那么多的可是,想到什么就去做阿,本来就还是个孩子,非得给自己加什么负担?今日欢来今日享,明日忧来明日愁,人生在世,哪里来的那么多的不如意?还不都是自己想出来的。”白重悠然道:“我这么没心没肺的人,怎么就带出来了你这么一个小老头儿?有些悲哀阿。” 徐宁看着白重一副怨天尤人的样子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重看着徐宁的眼睛,正色道:“少年本来就属于烦恼之外的年龄,一路上踩山过水,悠然出拳就好了,何必给自己增加无谓的负担呢?” 徐宁点了点头,看着天上晦暗的月亮,少年深吸一口气,觉得本来有些浓雾遮掩的心门开始散发出闪亮的光来。 少年举杯,对着残月,一饮而尽。 —————— 京州洛阳,承载着与兰州的交接枢纽,繁华之处并不亚于京州城,只是少了点烟花宿柳之地。不同于江南少桥流水,花下人家,地处西北的洛阳城多了股穷兵黩武的剽悍意味。虽然近年来大秦停止了开疆扩土的脚步,但是能够终结春秋战国铁血战事八百载的那股子勇猛犹在。最为大秦起步的洛阳城,更是将这股子勇猛铁血演变到了极致。 官道上行人稀少,秋风猎猎,内里已经捎上了一股股仿佛能够沁入骨子里的凉意。官道两边的黄土伴着秋风扬着细碎的黄沙。夕阳西下,红颜的晚霞将天边渲染地如梦似幻,只是路途上的行人匆匆,并没有人在意这么绚丽的景色。 远方有一人缓慢走来,在步履匆忙的行人之中有种特立独行的感觉。来人一脸青年模样,却生出了一头华发,身上穿着一件做工繁杂且精美的白袍,袍子上用白色的丝线绣着乘风直上的仙鹤,栩栩如生。其手中牵了一头白鹿,踩着欢快的步子跟着前人,时不时扭头撇几眼路上的行人,一双水润的眸子中透着股不屑。 来人一身纯白,手中牵着的也是一身纯白,只是其头上却别上了一朵明黄色的菊c花。 行人侧目而视,来人举目向前,步伐丝毫不乱,像是打着刻度一样,每一步都是正好相同。 当天边隐没了太阳的余晖的时候,这人牵着白鹿,在一行惊异的目光下 ,缓缓走进了洛阳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秋千 洛阳以东,那片深暗悠远的山林内,有一座在天下江湖都能够说得上话的宗门——听风阁。 听风阁身为十二座中原传承宗门,相较于其他的十一座,算得上低调,因此有些声明不显,却也很少有人敢撄其锋芒。平时宗门弟子行走江湖,阁中长辈也都会刻意嘱咐不得将自己宗门的名号报出,在外面打生打死,赢了皆大欢喜,输了死了,也会有宗门人亲自料理后事,听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就这样一个宗门,却是一个极为护短的宗门,你若身死江湖,杀死你的那个人,哪怕走到天涯海角也自会有人去取了他的性命。但就是这样一个行事作风不按常理的宗门,阁内弟子却无比拥趸,让一些知道内情的江湖人摸不着头脑。 身为中原十二座传承久远的宗门,听风阁拥有着一整片洞天福地,与那些先成宗门,后养天地的新锐门派不同,听风阁的底蕴是一般江湖人难以想象的,整整十一座得天地造化的山头遥相呼应,灵气充沛,钟灵毓秀,山上青植常驻,古朴端庄的亭台楼阁依次而建,雕梁画栋,人烟不绝。 这一日,从远方的山路上出现了一位牵着白鹿的俊美青年,青年有着一头白发,头上插着一朵明黄色的菊花。青年的目的地很明确,看着掩映在山林中的殿宇,青年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白鹿跟在青年身后,摇头晃脑,蹄子踩在山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陈先生,这路也忒难走了,你说这听风阁建在哪儿不好,非得建在这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郑老头儿也真是的,自己当年应下的赌约,自己懒得动弹 ,非得让我过来,你说我就这么点儿微弱实力,真被人一剑劈了,也不知道他心不心疼。”白发青年一脸悲戚,泫然欲泣。 白鹿鼻子中哼了一声,转过头权当没听见,一脸的关我屁事儿。 白发青年伸手捋了捋白鹿的脖子,自顾自地说道:“郑老头儿说听风阁阁主的女儿是个十足的美人,你说这次咱俩要不要找个机会将她拐回去阿,反正郑老头儿肯定也乐得如此,他盼着抱孙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白鹿停下了脚步,白发青年拉了拉,没拉动,青年转过头来,有些无奈:“陈先生,不至于吧,你说以后要是有个孩子天天陪着你上蹿下跳,多好,你也不孤单不是?”白鹿缓缓抬起了前腿,白发青年一个窜步跳开来,嬉皮笑脸道:“徐先生,和你开玩笑呢,谁知道这次去听风阁砸场子会不会被人打得连爹娘都认不出来,这不先稍微放宽心,等真的变成了猪头,那就连乐的机会都没有了。” 白鹿起步向前,昂着头。白发青年一路小跑,跟在白鹿身后。 正奇峰并不是听风阁内最高的一处山峰,却是听风阁内所有弟子心底里的第一山。不单单是因为听风阁阁主常年在正奇峰修行,更因为正奇峰上有着一件能够让修者实力凭增一个小境界的半仙兵。 中年人站在正奇峰议事大厅门口,目光看着山下,像是能够穿透山林,看到山下缓步而来的青年与白鹿。 山下的白衣青年心有所感,抬起头朝向一个方向,咧了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中年人身后站着一人,也是个青年,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手中提着一把剑。青年低着头,显得很恭敬。中年人藏在衣袖中的右手食指轻轻敲击这中指,在心中衡量一番,那个老小子向来不是个吃亏的主,当年就不应该答应和他来这个什么二十年之约,现在倒好,他自己不知道在哪儿逍遥快活呢,也真放心他儿子一人独自入洛阳,真不怕当年他的那些仇家将他这唯一的种给做了阿,真不知道是自信还是自负。 白衣青年走到听风阁山下的时候有些疑惑,寻常大宗的那种守山弟子并没有出现,青年一路前行,进入那十一座钟灵毓秀的山头领地。依着郑老头儿临走之前的描述,白发青年一路到底,在路的尽头的那座山下停了停,深吸一口气,对身后的白鹿笑了笑,让白鹿留在山脚耐心等候,随后,青年缓步登山,脚步坚定而有力。 听风阁每座山头的峰主在早些时候便已经接到阁主通知,约束好了门下弟子不得外出,在这一周之内只能留在自己的住处闭关,各大峰主只是留了每座山头最顶尖的那群人在外,让着决斗时候好好看看,取长补短,见贤思齐。毕竟,需要决斗之人,是整个听风阁天资最突出的一人,这种可以就近观摩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当然了,这种事情在自己的山头观看就可以了,宗门内的护山大阵有着监听整座听风阁的能力,并且在每座山头的内殿之内皆有一块影壁,用以观察宗门内的种种。此时每张影壁之前皆是站立了数位听风阁修士,看着从正奇峰山脚下缓缓登山的白发青年,看着正奇峰山顶的阁主与那个在修行上只能望其项背的木讷男子。 白发青年登山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山顶的两人耐心却是极好,登山的时候才刚过卯时,等到白发青年站在两人身前已经正午时分,看着面前的中年人和青年男子,白发青年咧嘴一笑:“有些累,要不吃过了午饭再打?” 中年人愣了愣,没想到这小子登了半天山,临了来了这么一句话。看着与那人七八分相似的脸颊,中年人心中喟叹,一脉相承,又能好到哪儿去? 看着中年人有些僵硬的脸庞,白发青年摆了摆手:“开玩笑呢,反正打个架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打过了再吃也不迟,不过说好啦,这一路风尘仆仆,你们听风阁也不能太小气了,这深山老林的,各种野兽肯定凡异纷呈,到时候各来一两只也就差不多了,不用太丰盛。” 这句话一出口,就连中年人身后的男子嘴角都抽了抽。 男子向前一步,横剑在前。 白发青年退了一步,摆手笑道:“我说这位兄弟,你也太心急了吧,打架而已,总归得报个名号吧,不然我今天要是打输了,以后找谁报仇阿。” 虽然有些挂不住,但面子上总要说得过去,中年人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对白发青年笑道:“这是我的弟子纪羽,倒也没有破了当年立下的规矩,郑太渊那老小子应该告诉了你我的名号,这次较量本来就是一个半当玩笑话的赌约,你们点到为止,我在一旁看着。” 白发青年拱手道:“听风阁阁主李悠然的名号不用家父告知我也知晓,当年的‘一叶飞花’如雷贯耳,小子在这里见礼了。”随后白衣青年正了正衣冠,拱手正色道:“郑玄祯见过李叔叔。” 李悠然点了点头,心道:“这还差不多。”摆了摆手,示意郑玄祯不用多礼,随后李悠然让开身子,翩然退后,对着纪羽点了点头。纪羽深吸一口气,拔出手中长剑,长剑划过剑鞘,发出清脆的声响。 举剑齐肩,纪羽淡然道:“请!” 郑玄祯身形微蹲,脚后跟稍稍离地,脸上再不复平日里的嬉皮笑脸,眼神紧盯着那一身雪白的剑锋,双手握拳置于双侧。 纪羽见着郑玄祯的样子,有些疑惑,师尊所言,对方应该也是一名剑修,当下疑道:“你不出剑?” 郑玄祯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已经出了。” 纪羽心头一震,身子猛然横移出去,一道白亮的剑光一闪而逝,郑玄祯笑道:“你大意了。”身形却是不停,双足发力,身子像离弦之箭窜出,欺身而上,腰间拳头上扬,狠狠向前砸落。纪羽抬起左臂硬生生扛住了这一击,右手长剑横劈,郑玄祯却已经退了出去。场外的李悠然叹了口气,一步先机,步步先机,更不要谈目前看来这两人境界实力相仿的情况下。 郑玄祯向前奔跑,右手抬起,那一抹白光飞至,被其牢牢握在了手中,借着纪羽换气的空挡,郑玄祯举剑似刀狠劈,纪羽一退再退,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慌张的神色。 “还是少了江湖的历练。”李悠然在心中微叹,因为天资之高,所以纪羽一直没有像其他宗门弟子那般到了某一年龄后就会投身江湖,自己去体会一番江湖之中的恩怨情仇,一直都是在正奇峰的养心殿修行。 郑玄祯并不想放弃这样的一个机会,脚下发力,速度暴增,纪羽举剑横迎,长剑相击,发出叮的一声响,颤音悠长。郑玄祯咧嘴一笑:“还想藏拙吗?不然你就真的输了。” 纪羽手中长剑一震,发出朦胧的微光,剑气蓬勃而出,袍发飞扬。郑玄祯蓦然退后,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纪羽足尖在地面一点,身形冲霄直上,长剑之上剑气冲出,在空气中隐隐破开了一层屏障,那是剑气太快划过了空气所致。郑玄祯脸色正了正,身子直冲向前,竟是用长剑与那飞驰而来的剑气硬撞,空中爆裂出一声巨响,郑玄祯身子倒退而出,脚掌在竟是在这坚硬的山地上犁出了两道印子。 甩了甩手中长剑,郑玄祯笑道:“是有几分力气。威力还凑合。” 一旁的李悠然眼皮抖了抖,脸色有些不好看。 纪羽并不答话,手中长剑在身前挽了朵剑花,身形一闪,空气中竟然留下了几道残影。郑玄祯身子冲出,甩出了手中的长剑,纪羽横剑在前,又是一声清脆的声响。 “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我与老爷子不一样,我是用刀的。”纪羽第一次脸上露出惊容,一旁的李悠然也掩饰不了心中的震撼,眼中爆射出一道亮光。 郑玄祯右手一转,手中竟然多出来一柄狭长细刀,刀身薄如蝉翼,反射出幽冷的亮光。但是郑玄祯甩出去的长剑并未落地,而是绕着郑玄祯的身周急速旋转,郑玄祯左手一掐剑诀,长剑爆射而出,旋即其身子也迅捷冲出,手中长刀刀罡喷薄,刀刀直劈。纪羽冷着脸,疲于招架。 “竟然是刀剑双修,剑成御剑,刀有刀罡,纪羽要败了。”李悠然叹了一口气,想到了当年那人一脸自得的神色,有些惆怅,“这老东西,自己不怎么样,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果然场中郑玄祯左手扣指轻击长剑,右手抬起长刀狠狠劈落,刀罡暴起,白光欲裂,纪羽抬剑格挡,闷哼一声,身形倒退出去,李悠然闪身上前,伸手按住纪羽后背,帮其化解了那一刀的冲力,待至站定,纪羽看着面前的白发青年,神色有些茫然。李悠然拍了拍纪羽的肩膀,没有说话。随后上前一步,看着白发青年道:“你赢了,当年你家老爷子要的那件东西我会亲自走一趟,亲手交予他手中,说来我与他也有十多年没见了,怪想念的。” 郑玄祯完全没了在场中的那种认真,又恢复了往日里的不正经,笑道:“李叔叔,架也打过了,现在可以吃午饭了吧,肚子饿着,怪难受的。”李悠然扶额,点了点头,真的拿他没办法。 各个山头峰主们没有想到事情最后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当下有些沉默,回头看了看正奇峰的那个白发青年,心中有些酸涩。 郑玄祯吃过了午饭,踩着雀跃的步子下山,山腰处,他见着了一个少女,风姿绰约,天仙之资。少女看到了俊朗如玉的郑玄祯,对着他笑了笑,郑玄祯连忙端起型来,拱手回礼。 郑玄祯瞥了眼少女身后,那里有一张秋千,正随着秋风微微晃荡。像是一颗石子落在了湖中泛起了阵阵涟漪。 再之后下山的路上,郑玄祯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心湖间有一抹春风飘过,吹皱一湖春水。 牵过了白鹿,郑玄祯回头望了望正奇峰的山腰,那里的少女已经消失不见,犹能隐隐约约看到一张秋千在秋风中摇曳。白发青年叹了口气,愁啊。 山顶,李悠然看着一步三回头的青年,嘴角露出一抹狡黠如狐的微笑:“郑老头儿,想跟我斗?你今天吃了我多少,看我往后的日子里让你加倍吐出来。” 想到了这些,李悠然的心情不觉间便好了起来。看了眼纪羽,李悠然道:“这与你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关系,比之那个郑玄祯 ,你还是欠缺了一点历练,人事复杂,圣人难断,更何况他自一开始就在藏拙,不要太往心里去,记住你入门时候我和你说的那句话,就像一开始郑玄祯说的那样,输了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号,以后打回来就是了。” 纪羽脸上的茫然不在,躬身对李悠然行了一礼,转身走入养心殿。李悠然知道自己的这位得意弟子已经开悟,心情更加愉悦,向着一边的屋门招了招手,那里走出来一位美丽如画的女子,此时脸上带着一片温柔的笑意,走过来拉住李悠然的手有些委屈地说道:“爹爹真是的,非要我去干那种事。” 李悠然哈哈一笑,并不解释,一脸神秘地拉着女儿的手转身走如后山。 少女回头看了眼远方,心中想着:“那个白发青年,好像是挺有意思诶。” 想着想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就像山腰处踩着秋风晃悠的秋千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轻刀似水 接下来的日子白重带着徐宁逛遍了整座京州城,让这个从偏远小镇走出来的乡巴佬真正涨了一回眼界。虽然因为少年时候长居一剑阁,长大之后又开始了四方远游,其实白重真的算不上是一个好导游,但是身份这种东西一向是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东西,身为大秦宰相之孙,一剑阁阁主嫡传弟子的白重,在这么一座京州城中只要不是自己主动找事,也没人真的会不开眼地去得罪,所以徐宁一样被白重照顾得很周到。 宰相府邸的客房院落,徐宁坐在石凳上,一手撑台,抵着下吧,一手拎着一瓶白玉色泽的瓷瓶,摇摇晃晃。喝着手中这瓶五年陈桂花酿,徐宁有些愁上心头:“大叔,你说这些天里喝了那么多的好酒,以后我再喝寻常烧刀子,粗酒糟之类的酒水,喝不进了怎么办?” 白重笑道:“等你真的到了许久没有喝过酒的那一天你就知道了,就像现在我们喝着这个从天香楼带出来的第二招牌五年陈桂花酿,只觉得心中舒坦,但仍然觉得这是酒而已,虽然好喝,但要真的说这世间再无与之匹对的,那是混账话;等到有一天你独自身处深山老林,身上没有一滴存货,熬个十天半个月再给你喝你已经看不上眼的粗酒糟,那时候你倒了满满一杯,一口饮尽的时候,绝世佳酿这种措辞都已经形容不了你当时的感受,就此认为天庭仙露也不无不可。” 徐宁咧了咧嘴,对白重生出大拇指,打趣道:“大叔这段话,必是久病成医,感受良多阿。” 白重喝了一口桂花酿,斜眼道:“你懂个屁!” 随后白重学着徐宁晃荡着手中的酒瓶,有些百无聊赖。 天地更冷了些的时候,白重带着徐宁走出了宰相府邸,走出了京州城。少年还有大片的山河要看,还有大把的人心要识,见过了好山好水,分辨了人心善恶,之后少年才能无所顾忌,一往无前。白重看着渺远的天地,叹了一声:“愁阿。” 离开之前,白重重又去了一下一剑阁与大秦皇宫,因为不知归期,所以白重也只是本本分分地道别,笑称这个世界上还有好多小爷没去过的地方,小爷这次出门要将浩然天下晃悠个遍。林秋荣与秦皇皆是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倒是对徐宁的往后打算问询了许久,白重也不知后面徐安平的具体安排,船到桥头自然直,老神仙总不会放这徐宁这块上好的璞玉不去打磨。 白重问过了徐宁接下来想要去哪儿游历,徐宁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世间好山好水看不足,每一处皆有每一处的独特之处,要真的定下一个大体方向的话,其实我挺想去春秋剑冢看看。” “那就去吧,一路向东。”白重笑着回应。 阳光尚好,光线刺眼,但是温度不高,徐宁穿着青色的加厚长衫,脚上踩着那套走桩步子,跟着白重一路东去。 “此去春秋剑冢,路途遥远不说,毕竟需要跨国,所以在途中我们需要乘坐一处仙家渡口,与寻常渡口无甚差别,只是将水路换成了空路。大秦与东边的燕王朝重剑隔出了一道蜿蜒数万里的天堑,若是到了十境远游境可以踏空而行的境界自不必多说,自己飞过去就好了,虽然有些幸苦,但也方便,但是十境之下的那些修行者想要跨过这么远的距离无疑是痴人说梦,于是便有了仙家渡口的存在,那处与京州相去甚远,现在只是与你说说,等到了地方再和你详细解释。”白重一边走着一边与徐宁介绍着:“当年的始皇帝雄才大略,一统祸乱中原的八百年春秋战国纷争,当年不是没有想过借着剽悍勇猛的大秦铁骑一举踏平大燕大端两朝,奈何大秦与这两朝之间间隔着须臾万里的山泽大川,而与大端唯一可以连接的便是那个几乎竖劈了整座浩然天下的域外,因此为了这种状况始皇帝当时无奈忧愁了许久,不过也恰恰因为这种状况,大秦与这两国井水不犯河水,其中修士倒也相处得其乐融融。更是因为域外的原因,大秦与大端息息相关,武夫修士一脉相连,这才有了三国修士皆可去往春秋剑冢拔剑,去往阴煞福地淬身。不像大秦这般纯粹武夫与剑修各自占比一半,由于两国的福地原因,大燕剑修占了九成,而大端王朝正好相反,纯粹武夫占了九成,等到了大燕,你便能够亲身体会那种剑修御剑如过江之鲫的震撼场面。” 徐宁听得心驰神往,对后面的远游历程充满了期盼。看着眼前少年郎的神色,白重温和地笑了笑,那个时候的自己,跟在师尊身后,听着他的言语介绍,似乎也是这个样子,满眼里都是急不可耐。京州少山少水,除了几处作为洞天福地被各个宗门占据的山川大泽,余下的路途一马平川,对于见识过了皇城的徐宁来讲,重镇小乡的吸引力远远比不得幽深的山林更让自己神往,虽然一路上多多少少也会有一些出人意料的小事,但徐宁一路走过看过,并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中原多武林,徐宁也见识过山下宗门武林人士的恩怨纠纷,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山上纠葛,比之于山上修士动辄杀人灭宗,山下武林总也顶着大秦律法,所以并没有太过出格的事情发生,徐宁入世出世,除了一开始会有的心湖波动,见的多了也便没了过分在意的心思,大秦重律法,恢恢法网下,倒也用不着徐宁去做那个强行出头的人。 对于体魄的打熬,在沉寂了许久之后,白重重新开始将剑气导入徐宁的身体里面帮忙徐宁砥砺身子,如今站在金丹境的门槛上的徐宁再没有了一开始剑气入体的那种惨淡样子 ,痛苦虽说还有,但也到了不是不能承受的范围之内,过了最开始的那种撕心裂肺可堪比凌迟的疼痛,徐宁再也没有如开始那般需要在床上躺上一个月,往往打熬之后,休养生息个两天便可以接受第二道剑气入体。白重对于这个度把控的很好,堪堪打熬体魄却又不会伤及徐宁根本,始终在最低端的那条线上徘徊,每次增加的剑气分量刚好够徐宁日益求精的体魄要求。 在徐宁将一身拳意靠着那三式拳招练得收发自如的时候,白重终于将那套先秦边关将领秦姓统帅自创的三十六式拳招全部交给了徐宁,按照白重的说法,这套名为《搬山》的拳谱练至最巅峰处确实有‘搬山’的威力,只是这部拳法对于体魄的要求甚是严格,要求武夫最终的体魄可以堪比浩然天下上古妖族的身体韧性,毕竟秦姓统帅镇守一方,重在杀伐,要求杀力最大,杀气最甚,在千军万马之中仍然有一种一往无前冲锋陷阵的精神。 徐宁听得心神激荡,对于《搬山》修行之后的威力心向往之,同时觉得那位创出此篇拳法的统领简直就是天纵之才。白重随后解释,这位秦姓统帅本就是当时先秦时候最具武学天分之人,与当年的始皇帝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始皇帝主内,秦姓统帅主外,这才有了先秦马踏山河,一举平复八百年春秋战乱的大好局面。当年秦姓统帅的体魄之甚,杀力之强,冠绝天下,真正做到了单在体魄一说上与上古妖族平分秋色的地步。 白重介绍时候徐宁眼神明亮,对于《搬山》的期待又上了一层楼。 —————— 当日里老头子曾经说过中原江湖的浩瀚根本不是这小小的兰州边陲之地可以比拟的,郑玄祯记在心里,对中原江湖有着一股子向往,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自行入关游历的机会,了不得需要好好转一转,看看中原的江湖到底比兰州多了些什么样的异彩纷呈。郑玄祯牵着白鹿在京州城的地界上晃悠,也没有目的地一说,只是想着我自西边来,当往东边去,一路上也不在意行人对于他手中牵着的白鹿的好奇,倒是有不少山林盗匪有眼无珠,见郑玄祯衣着考究,手中牵着寻常根本见不到的珍惜白鹿,心生歹意,只是最终都被郑玄祯折了手脚随手丢在山道上,若是有人发现,算他们命大,若是无人,只能慢慢等死好了。 “陈先生,我愁阿。”这日里郑玄祯一脸悲戚,想着在自己心湖中投下一粒石子的美丽女子,不由得悲从心中来。一旁的白鹿踩着碎步,头颅高高扬起,一脸的鄙夷无视。郑玄祯轻轻拍了拍白鹿的脖子,“陈先生,不要这样嘛,你当人人像你这样,眼光奇高,老爷子都不知道给你找了多少品种优良且样貌绝佳的雌鹿,你看不上又能怪谁咧。” 紧接着郑玄祯身形高高扬起,随后重重摔在地上。郑玄祯揉着屁股一脸哀怨地站起身来,用手抖了抖沾上了尘土的白袍,白袍焕然一新,丝毫没有点滴尘土沾染在上,他身上这间白袍竟是水土不占的上好仙家衣物。 用手按了按被白鹿踢过的屁股,郑玄祯咧了咧嘴,嘻嘻笑道:“陈先生,你这样不好,咱们正派弟子,那里需要用得上偷袭这一偏门伎俩。”看着白鹿隐隐又有抬起迹象的右前腿,郑玄祯一个窜步跳开,举手投降:“陈先生,我错了还不行吗?” “不过陈先生,这京州城内还真是繁华,比兰州那边人烟稀少的状况好了太多了,就是这里的人,怎么说呢?说得好听一点叫婉约,说得难听一点叫有些娘,没有咱们那里的汉子女人来得豪爽,这边人喝酒竟然是用酒杯,这一次才能喝个多少酒,润喉咙都不够吧,还是咱们那边爽快,喝起来直接上海碗,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多痛快。”过了京州城行至山水之间的一人一鹿倒也不会有多无聊,只是有时候白鹿实在闲郑玄祯烦了,便会抬起前右腿,每每如此,郑玄祯就会赶紧闭口,可是没过多久便又会念叨起来。见识过的行人只觉得有些可惜,这么漂亮且气质绝佳的白衣青年似乎脑子有点不好,总喜欢一个人对着一头鹿说话。 日头西斜,夜色渐渐朦胧起来,郑玄祯牵着白鹿,走在山道上,嘴巴里面说着:“失策失策,怎么就来到了这么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连个破庙都没有,晚上该不是让我睡地上吧?”郑玄祯看了看黑暗的山林,又抬头望了望暗沉的黑夜,愁上心头。又走了一会儿,打着能不能遇到破败山神庙的心思,郑玄祯终于看到了前面有点微弱的火光。心神一震,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陈先生,你看,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有人,咱们过去看看,要是是山魅精怪,咱们还能长长见识,回头到了兰州还能和那帮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纨绔子弟好好吹嘘一通。” 白重坐在树下,小口小口地喝着桂花酿,现在不比还在京州城,喝一口就少一口,白重每喝一口便心疼一次,可是嘴又馋,只能将原来一口的分量缩减分成现在的三四口。突然,白重抬起了头,看向了山林的一处地方,旋即站起身来。徐宁不明所以,也站起身,问道:“大叔,怎么了?” 白重笑了笑,重新坐下来,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就是有两个不速之客往这边来了,实力似乎还凑合。” 徐宁噢了一声,从新蹲回火堆扒拉着柴火。 白重远远地就听到那人的说话声音,一口一个“陈先生”白重本以为是个什么大人物,等一人一鹿出现在白重与徐宁面前的时候,饶是白重这样心思大条之人都明显地愣了愣,那边的郑玄祯转头对身边的白鹿说道:“陈先生,我说吧,这里有人,你还不信?” 徐宁惊异的看着面前的这一人一鹿,心中的第一印象就是“白”入眼处,都是白色,白发白衣白靴白毛白角,但是看着并不觉得有任何突兀,反而有种赏心悦目的协调感觉。 郑玄祯凑上来,嘻嘻笑道:“两位兄台,这荒山野岭的,不介意和我们一起守个夜吧,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白重徐宁看着面前这位自来熟的哥们儿,有些好笑,白重笑道:“你也不怕我们两个是歹人,晚上偷偷宰了你然后将你的‘陈先生’烤了?你也知道这荒郊野岭的,能够碰到一头鹿,着实不容易。” 郑玄祯摆摆手:“这哪儿能阿,我一看两位兄台这种正气凛然的面向就知道两位兄台绝非歹人,而且定有一个菩萨心肠,我怎么可能不放心咧。” 徐宁止不住脸上的笑意,对白重道:“大叔,人外有人这句话我今天是切身体会了,我真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更加不着调的人存在,以往是我片面了,抱歉了哈。”白重狠狠瞪了徐宁一眼,对着郑玄祯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好咧。”郑玄祯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来,对着徐宁和白重说道:“我叫郑玄祯,怎么样,这名字高端大气吧,嘿嘿,还不知两位兄台名讳?” “徐宁。”“白重。” 郑玄祯坐了一会儿,百无聊赖,突然鼻子抽了抽,脸上带着垂涎神色看向正在喝酒的白重,腆着脸凑过来,搓了搓手道:“白大哥,那个,能不能给我也来上一口?有些馋了。” 白重瞪大了眼睛,这哪里是不着调阿,简直就是朵奇葩阿,哪有刚认识人没多久就能厚着脸皮凑上来要酒喝的?可是看着眼前的这一脸期待,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得将手中的葫芦递过去。郑玄祯双手接过,在手中颠了颠,眼神一亮,上好的仙家法器阿,这小小的不过巴掌大小的酒壶中所装的酒水足足有数十斤了,仰头将桂花酿倒入口中,郑玄祯感受着那晶莹剔透的水线穿过喉管,一脸享受,而白重看着郑玄祯喝下的那一大口桂花酿,一脸心疼。白重黑着脸伸过去手,郑玄祯咂着嘴一脸不情不愿的将酒壶递还给白重,有些惋惜,早知道这酒这么好喝,多喝几口就好了。 无视着白重的黑脸,郑玄祯仰面倒下,双手枕在脑后,嘴中悠悠叹道:“陈先生,到底还是这般自由自在阿,在兰州那块地方闷了这二十几年,身子骨都快发霉了。”趴在一旁的白鹿稍稍扬了扬头。 白发青年看着幽暗的天空,有些怅然。 第二天一早,白重最先醒来,轻轻敲醒了睠卧的徐宁。徐宁爬起来,收拾好了行囊,随后将行囊纳入那件玉佩方寸物之中。白鹿也早已起身,在一边轻轻踩着蹄子,转着圈儿,而那个郑玄祯还在熟睡。 “大叔,要不要叫醒他?”徐宁问道。 白重撇了撇嘴,摇着头:“喊醒他作甚,咱们赶路要紧,谁知道他要去哪儿游历,不一定就和咱们顺道。” 徐宁奥了一声,跟上先行一步的白重,转过头来对那头白鹿招了招手,白鹿昂着头点了点,算是打过了招呼。 白重走的不快,为的是徐宁能够更好地走桩,徐宁踩着那种怪异的步子缓缓行走,离开那个奇异的青年人后白重就渡了一丝剑气进入徐宁的体内,徐宁用体内温养的那道纯粹武夫的真气引导着那一丝剑气在脏腑穴窍中行走,淬炼着体魄。 快到正午时候,白重突然苦笑一声,徐宁刚刚磨完那道剑气,正在用那套养气口诀温养这脏腑穴窍,见着白重慢慢拉下来的黑脸,有些疑惑。白重停下身来,朝身后努了努嘴,徐宁转过身来,果然看到了两个白色的身影,一路小跑着跟了上来。 跑至跟前,郑玄祯气喘吁吁地道:“我说,你们也太不厚道了吧,竟然不告而别,还好咱们家的陈先生鼻子好用,不然还真的就让你们给跑掉了。” 白重黑着脸:“作甚?” 郑玄祯笑道:“白大哥,一个人走在路上终归有些无聊,这不是想和你们搭个伙嘛。” “哦?” “别这么一脸的不信,我会伤心的。”郑玄祯一手抵胸。 白重眼神渐渐锋锐起来,徐宁缓缓退后。 “白大哥,不至于吧,我真的就想搭个伙而已。”郑玄祯口气随意,但是脸色已经变得正经起来。 白重突然向左身形一错,右手握拳朝着右侧横击而出,一声闷响,伴着一声哀怨的剑鸣,一道白光被白重横砸出去。白重缓步向前,嗤笑道:“就这?” 郑玄祯说道:“白大哥,收收手,这都是什么事儿阿。” 白重道:“还不说吗?那我就打得你说为止。” 旋即白重脚下发力,身子猛地窜出,地面被踩出了一道深洼,泥土四射而去。白重右拳直递,左手成掌在身后一拍,将在此飞来的长剑拍飞出去,右拳狠狠砸下去。郑玄祯抬起左臂硬生生扛了一道,身子被白重砸飞出去,双脚过处,泥土草屑横飞。郑玄祯刚稳定下来身形,却见着白重又已经欺身而上,不得已一退再退,左手一捏剑诀,远处的长剑迅速飞至。白重随意伸出左手,这次不再拍飞,而是重重一握,长剑落入白重手中,发出一声颤鸣。 “还不错。”白重用右手扣指敲了敲长剑剑身,随后心意一起,直接斩断了郑玄祯对长剑的把控,白重随手一丢,将长剑掷出去,长剑插入地面,直没剑柄。 在白重斩断飞剑联系的时候郑玄祯一声闷哼,嘴角稍稍流下来一丝血线,郑玄祯伸出大拇指在嘴角擦过,甩了甩手,将上面的血滴甩出去,然后右手一拍腰间,身子直冲而上,右手中已经握住了一柄狭长细刀。刀身清透如水,光晕流转。白重看了一眼,不由赞道:“你身边的好东西还挺多阿。看这狭刀的品秩竟然比那把长剑还要高了不止一筹。” 郑玄祯脸色愈发严肃,握着狭刀的右手紧了紧,双腿微蹲,身子向前倾,反手握刀,横刀在前。 “挺少见阿,刀剑双修,要是一般人,可能还真的会被你一不小心给阴了。”白重笑容愈发灿烂。郑玄祯心知先机的重要性,并不答话,下一瞬便已经近了白重的身前,手中长刀反手劈下,即时刀身薄如蝉翼,但是刀速太快,竟然发出了破空声。白重身子后退,“有意思。” 郑玄祯一刀落空,并不沮丧,脚下一个错步,躲开白重一拳,持刀横斩。白重飞速退后,右手双指在飞速而过的刀身上一扣,发出轻灵声响,郑玄祯手臂一震,身子快速退后。 “底子打得不错,体魄也打熬地颇为坚韧,要是你再不使出刀罡,你就要输了,到时候先将你揍成猪头,再好好撬一撬你的嘴巴,我还就真不信了。” 郑玄祯果然不再保留,双手握刀,一身刀意沸腾而出,低喝一声,郑玄祯双手持刀落于右侧,刀尖指地,身子由慢变快,划过一道残影,长刀反射着刺眼的白光,朝着白重劈落而下。白重看着被刀罡包裹着的狭刀,撇了撇嘴,竟然还有闲心对着一旁观战的徐宁眨了眨眼。狭刀携带着滚雷之势落下,其上流光辗转,清莹如水,白重指间透出一抹剑气,双指并拢成剑,后发先至,狠狠戳在竖劈而来的刀身之上,随后右脚抬起,横扫而出,速度太快,甚至郑玄祯都没有看到这一脚的轨迹在哪儿,便直接被横扫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数十丈后才堪堪止住身形。 郑玄祯有些惨淡地笑了笑,并不管嘴中流淌而出的血液,以刀驻地,缓缓站起身来。白重欺身上前,却没有再出手,只是看着郑玄祯。 郑玄祯无奈道:“白大哥,您这出手也太狠了一点,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尤其你还跨了两阶,这叫我怎么打。” 白重还是不说话。 郑玄祯抬手认输,苦涩道:“白大哥,您应该听说过郑太渊的名号吧?” 白重点了点头,“西北孤狼的名号我还是听说过的,在我少年时候成名,近二十年间到没有怎么听到过有关于他的消息了。” “他是我爹。”郑玄祯伸手挠了挠头,一边的白鹿别过头去,不再看向郑玄祯。郑玄祯当下很忧郁,出来的时候信誓旦旦保证绝不会用自己老爹的名号寻求庇护,这才出来了多久? 没成想白重并不按常理出牌:“那又怎么样?” “嘎?”郑玄祯一位自己听错了,可是看了看白重的眼神,顿时萎靡下来,从怀中取出一个挂坠,递给白重,说道:“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在外面专门给自己老爷子脸上抹灰吧。” 白重将挂坠拿在手中,这是一方小小的青铜牌,上面用篆书铭刻着西北孤狼四个字,在牌子背面还有一头仰头啸月的孤狼,其实磅礴。白重将铜牌还给郑玄祯道:“那你不早点解释?” “可你也没给我解释的机会阿,上来就”看着白重的目光,郑玄祯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旁边的白鹿摇晃着脑袋,乐见其成,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小子怕的人,稀罕事阿。 “行了,别在那边装模作样了,我心里有数,不然下手不会那么保留分寸,没伤到你的底子,休息几天就好了,要是不留手,你已经死了。” “哎。”郑玄祯又恢复了以往的不正经,擦了擦嘴边的鲜血,没心没肺道:“白大哥,要不是你最后露了一手,我还以为你是纯粹武夫呢,不过剑修能有你这样的体魄强度,还真是少见。” 白重没搭话,伸手招呼了一下远处的徐宁,“看来短时间内是甩不掉这个拖油瓶了,咱们接着赶路吧。” 徐宁答应一声,跟着抬步向前的白重,身后郑玄祯伸手拍了拍胸口,将脏腑内的一口浊气排出,小跑着跟上,还不忘对白鹿使了个眼色,嘴里叫道:“哎哎哎,白大哥,你慢点儿,我这伤还没好呢,走不快的。” 白重头也不回:“滚犊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重剑如山 秋暮冬初的时候,李悠然带着纪羽走了一趟关外兰州,带着那头孤狼心心念念了二十几年的锦绣山河图,来到了兰州郑家寨。 不似郑玄祯那么秀气英俊,郑太渊反而更符合西北这一代豪放男子的长相,浓眉大眼,体格健壮,身上并没有装点什么装饰品,只是套了件粗布麻衫,显得较为简朴,但也颇具威严。见识过了郑太渊的女人,便能够知晓为何有了这样的一个粗犷的老爷子,郑玄祯还能生得那般丰神俊秀。已经四十岁的铁蓝心保养得非常好,便像那二十几岁的样子,风韵犹存,可见真的在铁蓝心二十多岁的时候又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当时铁蓝心嫁给郑太渊的时候,郑太渊还没有在江湖上打出赫赫威名,而当时作为兰州城城主兼兰州四大家族之首的铁家,却已经是一般江湖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了。而铁蓝心是铁家的小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地位之高,普通江湖人根本无法想象。江湖人都不知道为何这个小公主对当时声明不显的郑太渊会那么死心塌地,曾经扬言此生非他不嫁。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铁家小公主的眼光无疑是极好的,郑太渊完全凭借这自己的实力在西北拼出了那么大的家业。 李悠然带着纪羽见礼,那位风韵犹存的妇人赶忙虚扶,对着犹在首座淡然喝酒的中年男子道:“都十多年没见过面了,也不知道过来接见一下自家兄弟。” 郑太渊放下手中的酒杯,笑道:“你不也说了嘛,自家兄弟,要那些个繁冗礼节作甚?”旋即对李悠然道:“东西呢?都想了二十几年了,嘿嘿,我说嘛,还是老子当年高瞻远瞩。” 李悠然也不忸怩,对铁蓝心问候了一声,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纪羽站在他身后,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铁蓝心从新回到郑太渊身边坐下,吩咐下去给李悠然和那个年轻人一些吃食与酒水。 李悠然取出画卷,直接扔给郑太渊,郑太渊小心接过,一脸肉疼:“也不怕将这珍品给弄坏咯。”李悠然嗤笑道:“你大爷的,再给你涨上一个阶位你都不一定能够将这幅仙家遗留的锦绣山河图撕碎。” “那也不能就这么随手一扔阿,多好的东西。” 李悠然喝着闷酒,直接忽略了郑太渊的那副嘴脸。 “对了,郑玄祯那小子呢?怎么没见到他人,按理说算算日程,他也该早回来了。” 铁蓝心给郑太渊将酒满上,温柔笑道:“那小兔崽子还不知道现在在哪儿鬼混呢?早就盼着要去中原武林走一遭,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机会,不在外头玩腻了是不会回来的。” 李悠然点了点头,对郑太渊道:“太渊,上次那场变故后续发展如何?” “还能如何,现在浩然天下的江湖大派个个敝帚自珍,偌大的江湖竟然最后只来了一剑阁与中州学宫,若非当日林秋荣一剑倾城,那些邪祟能这么乖乖的退回去隐匿起来?不是我说,安定了太久,一些人都不知道自己血脉里的鲜血温度了,一个个说起来都是名门正派,传承久远,还不如一个刚刚建宗三百年的后起之秀来的更让人敬佩。”郑太渊喝了口酒,沉闷说道,“现在边界之处,抛开其他地域不谈,只是兰州这块地方,四大家族皆是重兵守护,虽然平日里各大家族之间会为了利益小打小闹,可是在这些是是非非面前,不是我瞧不起浩然天下的江湖门派,还真的就没有咱们兰州人来的豪放不羁,勇猛无前,同样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单说兰州这边的粗犷武林,就是比中原那边来得更有血气。” 李悠然默默地喝了一口酒,并不说话。 “不过近期看来,域外那边似乎有些哑火,看来会有一段时间的安稳时光了,但是也不能排除他们正在谋划一场大的,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只能保证兰州地界沦陷之时,兰州武林绝不会退缩一兵一卒,死就死了,能够为了自己的浩然天下战死,心满意足,后面如何,就不是我们可以论定的了,你们委曲求全也好,奋起反击也罢,都与兰州无关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李悠然沉默许久,端起面前酒杯,“我敬你。”说罢一饮而尽。 “我不敢说其他,到了那个时候,听风阁绝对会全员出动,咱们两兄弟虽然打闹了一辈子,但是若能死在一起,我感觉还不错,最起码黄泉之行不会那么孤单就是。” 郑太渊哈哈大笑,伸手握住身边佳人的小手:“你个驴操的,占我便宜呢,怎么样也是我与我夫人一同,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铁蓝心温婉一笑,低声骂了一句:“死样儿。”但脸上尽是一片温柔幸福的笑意。 李悠然在郑家寨度过了半旬时光便道告辞,只是独自一人离去,让纪羽留下,让郑太渊帮忙带去域外历练一番,毕竟只知道练剑而不知道杀人的剑客算不得真正的剑客,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赏心悦目的,郑太渊自然一口应下,告诉李悠然不必担心。 临行前,李悠然看了眼西北方向,叹了口气,看来这件事情之后,听风阁内有些布置便要开始着手实施了。 —————— 最近郑玄祯的日子有些惨淡,原因无他,白重总是会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与郑玄祯切磋,不过白重并没有用上自己全部的实力,而是将境界压缩在十境远游境的层次,这倒让郑玄祯好受了一点,但也只是好受了一点而已。郑玄祯一直在想自己到底那个地方惹上了白大哥,从而使白大哥对自己这般照顾。这点倒是他想歪了,白重如此无非就是觉得自己一声藏锋已告完成,只剩下了最后一点积淀,沉住最后一口气,最后再来一次锋锐尽出。打磨剑锋总不可能让堪堪三境巅峰半只脚踏入金丹的徐宁来做对手,好在郑玄祯底子不错,剑术与刀法也是上乘之选,便成了当下白重比较满意的对手。 徐宁倒是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也有时候像模像样地抬手比划一些剑招,但更多时候是看着白重的剑出得越来越缓慢,再不似原先那般写意,倒不是说郑玄祯变得厉害了,只是白重慢则慢矣,郑玄祯在他的手上却从来没有讨到过半点好处。 已经将本身境界压制到十境远游境的白重从来没有托大过,而是将自己的本命飞剑从气腑中牵引出来,虽然已经再无一丝剑意流转,但是郑玄祯却从来没有小看过白重刺出的每一式剑招。有些反常的事情是随着白重的剑越来越慢,但是他所受到的压力却越来越大,甚至到最后即使白重将自身修为一压再压直至初登远游的那一阶位,郑玄祯竟是连白重的一剑也接不下来。这让郑玄祯很郁闷,一直自得于自己天赋之高,学剑之快,可是遇到了这个看起来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剑气剑意的大叔,郑玄祯觉得自己前二十几年所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崩塌了。 当然做陪剑也有做陪剑的好处,最起码现在郑玄祯觉得再遇到那个“深闺”纪羽,自己有把握在不出刀的情况下便能够轻松赢他,这让郑玄祯这颗受伤颇重的心好受了一些。 对于徐宁所说的“春秋剑冢”郑玄祯当然也有一探究竟的心,只是说着等以后成了一名世人皆知的“刀剑双豪客”自己才会去那个春秋剑冢走一走,看看自己究竟能够配上一个什么样的剑。郑玄祯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坚定而充满了期望。白重一个巴掌拍下来,“先打过我再说吧。”郑玄祯刚提上去的气势一泻千里。 在一次郑玄祯全力一击仍旧被白重缓缓一剑磕出去十里之后,白重再也没有让郑玄祯陪他练一次剑了,按照他的话来说,不需要了。往后的日子里,白重再没有将自己的本命飞剑藏于气腑之中,而是用一块白巾包裹着背在了背上,只有每次休息的时候才会解下来横剑于膝,两手中指成扣敲击着剑身,声响清泠,像是山间小溪踩着山崖飘流而过。郑玄祯一直不知道白重这种做法是为了什么,更不要说是半吊子的徐宁了。 —————— 清凉郡其实并不算得太有名,只是京州边界的一处不大不小的小郡城。但要是说起清凉山,那在整个浩然天下都有些名气,作为一处一流仙家宗门福地清凉宗的坐落之地,有着深厚底蕴与实力,虽然没有能够达到十二座传承宗门那般程度,却也不是一般人可以随意去触一触霉头的。 只是清凉宗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宗门弟子也鲜有人外出游历,所以江湖上对于这么一处宗门其实是抱了很大的好奇心的,曾有一处在京州也排的上号的一流宗门觉得清凉宗名不符实,拾掇了大大小小二流三流七八个一起去触碰清凉宗的眉头,一开始清凉宗只是持一种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心态来处理这样一件意外之灾,然而事与愿违,最终在一名清凉宗只是长老外出采购死于非命之后,这件事情来到了不死不休的层次,清凉宗掌教怒发冲冠,携门下长老弟子一千余人只是一夜时间便将那几处宗门血洗,血流成河。后来江湖上传言,那晚顺着山道石阶从山上流下来的血水竟然在山脚下冲刷出来一个血潭,甚至在那些宗门之内挖地三尺仍然能够见到被鲜血浸染鲜红的泥土。从那以后,清凉宗在江湖上一战成名,也再没有那个不开眼的宗门敢去寻清凉宗的晦气,只是那件事过后,清凉宗又回归到了原先那种半归隐的状态,依旧对世事不闻不问,坚守在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里面。 清凉山是那片山脉最高的山头,也是清凉宗的宗门府邸所在,深秋的清凉山上落叶纷飞,好不寂寥。山顶宗门议事大厅之内站着两人,一人青衣长衫,面白无须,中年模样,文质彬彬的样子,只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有一股化不开的寒意。 他的对面,有一个穿着灰色长衫,身形佝偻,发须皆白的老人,此时一脸心惊胆战的样子,额头上甚至有着冷汗沿着干枯的脸颊流下。 青衫中年的嗓音醇厚,音线平和,但是在老人听来,却像是阎王索命,“已经给了你们二十年的时间了,你们现在竟然告诉我还差九人,这个天下何其之大,单说整个大秦帝国,人口就已经十多亿,就算出去一些高深修士,余留下来的这些凡夫俗子,你竟然还是凑不到九十九个纯阴之体?我看你们这些年是活得太痛快了,有些怀念原来那些漫无天日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是吧,想了就说嘛,难道我作为一宗之主,你们这些小要求都满足不了吗?” 看着青衫中年人平静的眼神,老人扑通一声跪下来口中哀求道:“宗主饶命,再给我们三个月的世间,保证将那九十九个纯阴处子凑齐,保证不会耽误宗族大计。” 青衫中年人将老人扶起来,也不看老人惊恐的脸色,拍了拍老人的肩膀,笑道:“这就对了嘛,又不是什么难以完成的大事,你也不要太紧张,还有三个月呢,肯定能找到的,就算是为了你肩膀上的这颗头颅,我相信你也能够在约定的世间之内将人数凑齐的。” 青衫中年人用手拍了拍老人的脸颊:“去吧,不要让我失望。” 老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退着走出大殿,然后才转身走远,整个后背的衣衫,已经整个地被汗水浸透。 “记住了,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咯。” 一道醇厚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老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缩在衣衫袖口之中的手掌因为恐惧而颤抖不止,老人加快了步伐。 大殿内,青衫中年人随意坐下,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茶,伸出殷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这茶,终究没有人血来的好喝阿。” 青衫中年人眼神炽热,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只觉得有一条金黄色的登天之梯显化而出,金光闪闪,直眯人眼。 大殿中突然有畅快淋漓的笑声传出,在清凉山上传了很远。 —————— 这一日,白重突然从盘膝中长身而起,手臂婉转,剑势缓慢而无力,像是跟着秋风在风中打转。白重脚下踩着剑步,六步一停,三停之后,长剑顿住,剑指苍天,在郑玄祯眼中,这一刻的白重锋锐无比,仿佛这个世间再无人可与其争锋。白重忽然长跃入天,剑尖由上至下,像是小孩子舞剑那般没有丝毫章法,只是速度却是比小孩子舞剑还满了百倍千倍。但是郑玄祯的额头上却已经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只觉得这一剑,就算自己底牌尽出,说不定也挡不住剑尖落下的一寸距离。 白重脸色慢慢变得苍白,落在徐宁郑玄祯眼中,不由得让这两个人提心吊胆起来,生怕白重会一不小心发生什么意外。 长剑剑尖开始出现一个微小的亮点,起初并没有什么,但是随着白重持剑不断下移,剑尖上的那个白点越来越大,光芒越来越炽,像是天上的太阳那般,从初日开始渐放光明。白重的剑还在下落,因为白光越来越亮的原因,徐宁只好背过头去,郑玄祯依旧在用体内灵气坚持这,只是一双眼睛已经变得鲜红无比,像是被火烤了一样,终于郑玄祯再也支撑不住,闭上眼睛偏头过去,有两道清泪从眼眶中滑下。 天地尤为寂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宁与郑玄祯只觉得身后光芒突然爆开,炽热的光线一闪而逝,两人小心转过头来,发现白重已经已剑驻地,嘴角有一丝血迹,只是那道血迹竟然呈现出来一种暗黑色泽,在阳光下竟然反射着乌光。 “终于逼出来了。”白重重重舒了一口气,右手重新将剑抬起。 这一刻,郑玄祯只觉得白重浑身气质一变,整个人变得厚重粗钝起来。 白重的剑重新开始下划,只是再没了那种炽烈的白光,郑玄祯看着白重挥剑,只觉得白重挥在手中的剑,重过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不讲道理(第一更) “山上那边怎么说?” 这是一处密室,设施简陋,只有一张八仙桌以及四张分散四周的椅子。密室幽深黑暗,虽然八仙桌上也点着一盏油灯,但是跳跃的火舌像是怎么也驱散不了密室中的浓重暗色。 说话之人坐在一张椅子上,用手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在这寂静幽暗的密室中显得异常刺耳,但也同时彰显了说话之人的烦躁。看其面相不过中年,但是两鬓却隐隐有了斑白之意,一身米白长衫,看着倒有些温文尔雅,此时他阴沉着脸,眼色阴沉。 坐在他对面的那人只是一身仆从装扮,显得很年轻,但是从长衫中年的隐晦脸色看来此人绝非普通的仆役家奴之流。 “还有最后的三个月期限,大人在这最后三个月时间里面,可能要多上上心了。”年轻人面容平静,眯着眼睛让人瞧不出其内心的真实想法。 “整整二十年,我一直都是不遗余力地在寻找主上所需的纯阴处子,单是这小小的清凉郡以及周边大大小小数十城镇,在这么多年的积累下才堪堪找到了九十人,余下的九人,你让我在三个月之内找齐?”长衫中年死时压抑着嗓门不让自己的声线太过大声,单是脸上的神色已经将他此时的愤怒与无助表露无遗。 年轻人好整以暇地坐着,一如既往地平静:“这就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了,我只是一个传话之人。时间一到,人没凑全,你我以及家人老小都是一死,还是那种很恶心的死法,我还好,孑然一身,你就不一样了,偌大的城主府,嘿嘿,你自己掂量掂量。” 长衫中年人紧皱着眉头,颓然坐在椅子上,无力地靠上靠背。 “该说的我都说了,也就不多逗留了。”年轻人站起身来,走至暗门处忽然停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记得你老来得子,儿子现在才十一岁是吗?所以说,就算是为了那个小东西,不遗余力肯定不行,竭尽全力才是。噢 ,对了,一些小心思你就别动了,像将家人转移这种些末思想,在心中想想也就算了,没必要真的实施开来,到时候可能都不用等到三个月之后了。” 年轻人打开暗室的暗门,外面的光线照射进来,室内一阵光亮。年轻人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发现一切正常后才有将密室的门关上,快步离去。 密室重又回归黑暗。开门时候流窜进来的风将油灯火舌撩起,不安无助地跳动着,一如现在长衫中年的内心。 静坐良久,中年人忽然长身而起,小心离开密室,唤过来一位府上下人,低声交代几句后朝着一处地方快速离去。 —————— 清凉郡作为一郡之城,自有它的大气繁华。一处酒肆之内,徐宁c白重和郑玄祯相继落座,喊过来一些吃食和酒水后便安静用餐。旁边酒桌上时不时传来一些酒徒谈话让白重皱了皱眉眉头。 “这些人贩子最近似乎有些嚣张了,连周家小姐都告失踪,这是这个月的第二起了吧。” “谁说不是呢,听说周家已经发文悬赏,谁若能够找到周家小姐,赏钱千金。” “话说,那周家小姐虽然才十二三岁,却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若待长成,绝对美艳不可方物,可惜了。”一位汉子喝着酒叹道。 旁边一人笑骂道:“李二,就算人家周家小姐再漂亮,能有你什么事儿,还是赶紧将碗中的酒喝了,我可是看见了,你最起码还留了两口,你小子不上道阿。” “喝就喝,怕你不成?” 白重听了一圈下来,发现整个酒肆里面谈论的东西几乎都是周家小姐失踪一事,不动声色地喝了口酒,伸手压了压,打断了徐宁快要出口的话语道:“这几天天天在山林里赶路,有些乏了,今晚要不就在这清凉郡落落脚吧,明天再走。” 郑玄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与白重双眼交汇,会心一笑。 徐宁见二人如此,心中了然,继续喝酒吃菜。 三人随意找了个客栈住下,晚上郑玄祯出去了一趟,三更时分才回来,敲了敲白重房间的窗户,白重打开窗户,郑玄祯闪身进来,手中提了一人,只是那人早已昏死过去。 白重过来敲门的时候徐宁还未睡,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喝着桌上的茶水。 白重摆了摆头,示意徐宁跟上。 那边郑玄祯已经敲醒了昏死的男人,看了眼身前站立的年轻的公子哥,眼中锋锐之芒一闪而逝,但是瞥了眼郑玄祯,脸上又浮现出浓浓的畏惧神色。 男人有些色厉内荏:“我劝你们还是早点放我回去,我的后台你们惹不起。” “还挺聪明,没有第一时间大吼大叫。”白重慢慢踱着步子走到被郑玄祯压在地上的男人面前询问道:“那两个小女孩儿在哪儿?” 男人神色有些慌乱:“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那没办法了。”白重伸手一摊,转头对徐宁笑道:“你看,他不告诉我们。” 徐宁翻了个白眼,一脸信你有鬼的样子。 白重摸了摸鼻子,道:“办法嘛,也有,只是场面会有些血腥,怕你受不了。” “放心,我受得了,连你杀人我都见识过了。”徐宁撇撇嘴。 白重点了点头,对郑玄祯道:“断他一只手。” “你们最好放了我,不然我身后的人一定会让你们”只是这句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觉得左边胳膊一凉,一股侵入骨髓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哀嚎起来,额头上冷汗密布。 徐宁看着从男人左肩喷溅出来的血水,脸色一白,深吸了几口气才堪堪将胃里翻腾的冲动压了下去。 郑玄祯听到男人的惨嚎挑了挑眉,白重道:“没事,让他嚎吧,这间房间被我用气机隔绝开来了,别人听不到的。” 接着白重看向男人,一脸笑容密布:“那两个小女孩儿在哪儿?” 男人忍者肩头传来的撕心的疼痛,咬了咬牙,恨声道:“不知道!” “骨头还挺硬,那么玄祯,将他另一只胳膊也砍了吧。”白重说得云淡风轻,男人听来却毛骨悚然,这人根本就是个恶魔。 剑光一闪,男人另一只手也齐肩而断,男人身子缓缓倒了下去,脸砸在地上淤积的血水里,身体止不住地抽搐。徐宁再也遏制不住,捂着嘴巴到窗口一阵翻江倒海。 看着徐宁的窘态,白重笑道:“宁小子,这就受不住啦。” 徐宁脸色苍白,并不搭话,伸手扶着窗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白重让过流淌而出的血水,蹲下来,啧啧几声,继续轻声细语道:“那两个小女孩儿在哪儿?” 男人失血过多,拼命呼吸,嘴唇已经有了点青意。 “玄祯,喂他颗丹药,不要太好,堪堪能够吊住他的命就好。” 郑玄祯手掌一翻,拿出一枚青色药丸递给白重,此刻他的脸上也有了些白,隐隐有些呼吸不顺。 白重屈指一弹,将丹药弹入男人嘴里,然后伸手连点,用剑气封住了男人肩周血脉,止住了血液的继续流淌。 过了一会儿,男人 脸色稍微有些好转,白重继续蹲着:“俗话说事不过三,我已经问了你三遍了,你还不说的话,死就好了。” 男人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周周家小姐在在北城帮,另外一个已经送去送去城主府了。” 白重眼神一凝,随后笑了起来,叹道:“又是城主府,喂,宁小子,你不会是和这世上的城主们有什么因果吧,怎么自从和你在一起后,咱们总是与城主有矛盾。” 徐宁对白重的打趣不置一词。 “北城帮在哪儿?” “在在郡城以北三十里的密林之中。” 郑玄祯看了看倒在血泊里的男人,询问白重这人怎么处理。 白重站起身来,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夜空,眼睛眯了眯:“杀了吧。” 郑玄祯手起剑落。随后将地上的尸体与两只断臂在白重的示意下送到了城主府的门口白重鼓荡全身气机,将房间中的血腥气散尽,伸手一引,地上的血水随之凝聚成血注,被白重牵引出去,随后白重伸手一拍,将血注拍散成无数细小如尘的血滴,四散开去。 白重转过身来,看着脸色仍然不好的徐宁,笑道:“喂喂喂,宁小子,等会儿肚子饿了,我可不会帮你去问店小二要吃食。” 没等到徐宁做出回应,白重说道:“我出去一下,你先回自己房间。” 徐宁狠狠瞪了一眼白重,转身离去。 白重身形一闪,从房间消失,窗户自动关上。 北城帮只是普通的武林帮派,在世俗王朝里面这种帮派多如牛毛。虽然在山上之人的眼中这种绿林帮派不值一提,但是在世俗之中,这已经是高高在上的一群人了。 四更时分,夜色深沉。深秋的山林之中一片萧瑟寂静。北城帮内虽然仍旧灯火通明,但也是无比宁静,虽然也有几波守夜巡逻之人,却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 远处夜色中走出来两人,一人青衣垂地,一人白袍飘飘,一人青丝挽起,一人白发高束。 白重与赶来的郑玄祯并未隐匿身形,像是游山玩水般走来,脚步不快,但转瞬之间便到了北城帮寨口。 “什么人?”瞭望哨口有人探出头来,看着这两个世家公子装扮的两人问道。 “来杀人的人。”白重轻笑出声,探出头来的那人只觉得自己听错了,但是下一刻他便瞪大了眼睛,嘴里嗬嗬有声,血沫从嘴中冲出,那人摇晃了几下,身子从高高的瞭望架上砸下,在这寂静的山林之内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一剑封喉。 重物坠地的声响惊动了寨内巡守的人员,众人连忙赶来,隐隐成包围之势将两人围住,一人走上前查看了一下暗哨,走到巡守队长那边附耳轻声道:“死了。” 队长点了点头,大手一挥:“拿下。” 众人起步向前,白重站着不懂,郑玄祯踏前一步,剑光一闪,众人连惊呼的机会都没有便已全部倒地,仍旧是一剑封喉,有些还未死绝的用手紧紧捂着脖子,身子抽搐,眼中露出绝望。 队长看着身周已经全部倒下的众人,惊骇出声:“敌袭,敌袭”粗大的嗓门在寂静的山寨中回荡。郑玄祯眼见队长呼和完毕,挥手一剑,看也不看,直接走进了北城帮山寨,白重抬脚跟上。 山寨中突然热闹起来,四周响起咒骂声,待众人穿戴整齐拿上家伙冲出来的时候,白重与郑玄祯已经站在了北城帮演武场的正中央。 演武场尽头的高台之上走上去两人,一男一女,男的粗犷豪放,女的妖娆妩媚。两人坐下,男人看着演武场的白重与郑玄祯,喝道:“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敢到北城帮闹事?” 作为清凉郡的第一大帮,背后又有城主府的撑腰,男人说话中气十足。 “你是这儿话事的?”白重问道。 男人道:“老子是北城帮二帮主,你们既然敢来闹事,就要做好死的准备。” “喔。”白重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二帮主大手一挥:“愣着干嘛,上阿。” 四周帮众一拥而上,白重眼睛看着脚尖,并不理睬。郑玄祯欺身向前,手中长剑在篝火的照耀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踏入人群,郑玄祯信手挥剑,也不看结果,稳步向前,那么多的人从前到后都没有人能够让他的脚步顿上一顿。 高台上的两人眼神冷了几分,尤其是那个妖娆的女人,眼神紧跟缓步上前的白发男子,脸上再也安静不下来。 演武场上,众人已经慢慢退下,手中拿着的刀剑有些颤抖,那个白袍白发的年轻人身上滴血不染,手中的长剑上冷冽的寒光依旧,与一地死尸以及仿佛流淌不尽的血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们不上了吗?”郑玄祯问了一句,见没人搭话,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眼神一挑,“那我过来咯。”郑玄祯身形一闪,众人只见到白影略过,演武场上再次倒下数人。 高台上二当家腾的一下站起来,此时这位二当家的脸上再没了那种倨傲神色,冷汗直流:“这位朋友,俗话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不知道北城帮因何故招惹到了你,还请明示。” 白重不再看脚尖,抬步走至郑玄祯身边,平和道:“那个姓周的女孩儿在哪儿?” 男人女人脸色一变,显得有些慌乱。 “唉。”白重叹了一口气,对郑玄祯道:“动手吧,速度快一点。” 郑玄祯点了点头,身形再次闪过,不过须臾,整个演武场还站着的不过四人。看着演武场上倒下去的北城帮帮众,高台上两位身子颤了颤,足足四百多人阿,在那个白发男人的面前竟然如破布一般不堪一击。两人悲从中来,知道今日之后,这清凉郡再不存北城帮,两人心中对于那位城主都滋生出了浓重的怨气。 眼见那白发年轻人还要有所动作,那妖娆女人第一次开口,颤声道:“在柴房。” “带过来。”白重道,想了想又出声道:“算了,还是我去吧,告诉我在哪儿。” 听过了两人所说的方位,白重一闪不见,台上两人相视苦笑,到了现在两人怎么可能还没有能够想到两人的身份,除了山上仙人,那个绿林人事能够如吃饭喝水一般直接杀了四百多人。 白重来到柴房,打开门,里面的那个小丫头身子一惊,只是看清了来人并不是那些凶神恶煞的歹徒,呼出了一口气。但紧绷的身子仍然透露出姑娘并没有放下心防。 白重看了眼小姑娘,心中有些了然,换了张温和笑脸:“来,我带你出去。” 见姑娘仍然放不下心,白重伸出了手道:“放心,大哥哥不是坏人,是来救你出去的。” 小姑娘问道:“那些歹人呢?” “都死了,现在安全了。” 小姑娘有些蹒跚,白重张开双臂:“来,我抱着你出去。” 小姑娘点了点头,让白重抱起来。快到演武场的时候白重伸出一只手捂住小姑娘的眼睛,温和道:“场面有些不好看,等下再拿开。”姑娘听话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走到演武场,白重唤过来郑玄祯:“玄祯,走了。” 郑玄祯跟上,台上的两人嘘了一口气,觉得逃过一劫的两人刚准备去收拾东西逃离清凉郡,只觉得脖子一凉,两人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带着浓重的不甘与怨恨倒了下去,一直到死,两人都搞不懂,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白重抱着小女孩儿走至寨外,抬头看了看天色,拿开捂住小女孩儿的手,叹道:“天快亮了。” 天边划过一抹青白的光线,随后有红色晕染开来,就像演武场的那一片殷红,迷了人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阴气 徐宁一夜没睡,晚上的血腥场面在徐宁脑中挥之不去,脸色苍白如纸,神色萎靡至极。 天色渐明,街道上已经有了稀疏的行人。客栈已经早早地开了门,只是厅堂空空荡荡的,还没有客人。店小二拿着抹布擦着厅堂的桌子,做着每天例行的清扫。 当白重与郑玄祯带着小女孩儿走进客栈的时候,店小二明显楞了一下,想不明白这两人什么时候出去的,怎么身后还跟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店小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觉得这小女孩儿有些眼熟,只是一时之间没想起来,再想好好看看,却见着三人已经上楼而去。 徐宁听着敲门声,过去开门,发现白重拉着一个小女孩儿站在自己门口,郑玄祯脸色也有些发白,此时站在外面的走廊上,伸手扶着栏杆,有些无聊的看着楼下店小二的清扫动作。 小女孩儿有些忸怩,躲在白重的身后。 “下楼吃早饭去,吃饭还有一堆事情要做。”白重道。 徐宁点头出门,回身关上房门,跟着他们下楼。随意找了个干净的桌子坐下,喊过来店小二上了几笼包子和一些清粥。店小二上完菜之后还不忘看了眼那个小女孩儿,突然脑中一亮,那个小女孩儿貌似便是被人贩子捉走的周家小姐。 小女孩儿开始有些腼腆,只是身边的白重给了她很浓重的以来感觉,她只觉得呆在这个大哥哥身边会很安心。看着面前的雪白馒头,小丫头咽了口水,当白重主动拿起一只递给她后,小丫头再也顾不得腼腆,狼吞虎咽吃起来。白重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慢点吃慢点吃,不够还有。” 小丫头扑楞着大眼睛,笑嘻嘻地点头。 “你们俩怎么不吃?”白重转过头来,眼神里面有些戏谑。 “你还说,昨晚上从前到后就最后出了两剑,我活了二十三年加起来都没有这一个晚上杀的人多。”郑玄祯撇了撇嘴,当时没怎么觉得,现在只觉得胃里有些涌动。 徐宁只是瞪了眼白重,伸手拿过来一只馒头,却怎么也放不进去嘴里。 白重正了正神色,看着徐宁道:“我总不可能事事都将你保护地很好,你总要经历这些东西,还有你郑玄祯也是,你们只是初步踏入这风波诡谲的江湖,后面会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需要你心坚如铁的时候,千万不要有任何侥幸心里,想着必杀之人是否会悔过自新,我从来不信中州的那些光头所谓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当然,我不会要求你们也如我这样,只是该动手的时候,出剑就好了。” 郑玄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徐宁似懂非懂,将手中无论如何也吃不进去的馒头放回去,拿出酒壶浅浅喝了一口,压制住心中的躁动。郑玄祯伸手夺过来 ,自己也灌了一大口。 不理郑玄祯,徐宁指了指吃着早饭的小女孩儿:“周家小姐?” 白重点了点头,自己也拿起一只馒头,自顾自地吃起来。 —————— 早上城主府门口被人丢了一具死尸以及双臂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清凉郡,郡内哗然,其实在清凉郡人眼中,这位城主大人在上位的这二十几年之内一只兢兢业业,将清凉郡治理地很好,郡内百姓对于他的感官还不错,所以人人都在谈论是谁这么胆大,敢那么做。 城主府内,城主肖真狠狠发了一大通脾气,将书房内的东西能砸的都砸了个遍。 门外有敲门声响起,肖真喊了声‘进来’。 管家避过一地碎片,小心翼翼道:“北城帮被人灭了,帮内上下四百五十二口人五一活口,皆是被人一剑封喉。” “一帮废物,吃屎了不成?”肖真再顾不得城主身份,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只觉得前路无光。 “既然暗中的人将那具尸体公然放在城主府门口便是知道我是北城帮末后的那人,这么说来,今天暗中的人便要来我城主府坐坐了。”肖真一拳砸在地上,发出砰得一声响,地上的青石板砖应声而碎,裂纹像是蛛网那般延伸出去。 “派人去清凉山了吗?” “二长老已经在路上了,应该快到了。” “希望来得及。”肖真喃喃道,随后站起身来,“将书房收拾一下,我出去安排一下阳儿和他母亲。” “是。” “既然已经乱了,便不用收拾了吧,反正你往后也用不到了。” 突然一道声音从书房外面传进来。肖真与管家一惊,城主府戒备森严,豢养了不少武林中的好手,这些人能够悄无声息地直达他这间书房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肖真与管家从书房中走出,看着眼前的四人,有些难以置信,因为眼前的四人都太过年轻了。肖真没有傻傻地问有没有和解的可能,若是真的能够和解,北城帮上下那么多人也不会死了。 “另一个小女孩儿在哪儿?”白重问道。 肖真咬了咬牙,没有回答。 白重叹了一口气,有些惋惜,“何必呢?玄祯,动手。” “又是我?” “废话,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动手不成?” 郑玄祯无奈,从方寸物中取出长剑,闪身上前。肖真见着这个白衣白发的年轻人凭空取出长剑,心中便是一沉,当下也不藏掖,最起码要等到二长老的到来手不定还能有些转机。 肖真右足重重踏地,猛然发力,躲开郑玄祯的一剑,右手握拳暴起直击,郑玄祯一时不慎,竟被这一拳砸中,整个人横移开去,将书房外面的围栏砸断了几根才止住身子。郑玄祯用手揉了揉左侧后腰,咧了咧嘴:“嘿,力道还挺大。”说着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甩了甩手中的长剑,身形前冲。肖真本想示敌以弱,然后寻找机会反击或者逃跑,却没想到自己那全力一拳竟然连让这个白发青年吐一口血都做不到。 “难怪有底气不回答我的话,原来已经武夫八境巅峰了,什么时候师叔招了这么多实力非凡的武林人士做的城主,我怎么不知道?”白重低声呢喃。 郑玄祯不再藏拙,虽然面前这位城主对自己没什么威胁,但是早点解决掉也省事不少。 肖真堪堪躲过去一剑,却被郑玄祯一拳砸在额心,倒退出去,将身子撞在书房门扉处,顿时整个门板爆裂开来,碎木四射。 郑玄祯提剑向前,剑尖抬起就要刺下,白重突然在后爆喝:“玄祯,快退!”但终究晚了一步,郑玄祯只觉得后辈一股大力袭来,蓦然转身举臂阻挡,然后整个人被这股大力冲撞地将这个书房撞了个通透,深深陷在房后的院墙之上,郑玄祯只觉得喉咙一甜,喷出一口血来,随后丝丝缕缕的血流从嘴角溢出来,滴在他雪白的胸襟上,像是盛开的朵朵梅花。郑玄祯双臂无力地垂着,臂骨已尽碎,那把剑插在他的脚下,在热烈的阳光下反射着白芒。郑玄祯窝在墙壁上,想动,但是身子一扯便觉得无尽的痛意袭来,不由得闷哼一声,嘴角留下的血液加快起来。 “十二境?”白重出声问道,如临大敌。 来人是一位老人,面容阴鸷,却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留下,一双深邃的眼眸中尽是狠厉。 老者转过头来,看了眼白重,轻咦一声,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能够一眼看出自己的修为,说明这个年轻人的修为最不济也是十二境。 白重有些头疼,本来以为这失踪案只是世俗城主府里面闹出来的一桩事,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着山上宗门的存在,看来人的修为可以断定这还是一个在中原武林都能排的上号的宗门。想了想此地,一个宗门浮现在了白重脑中。 “所以说,这两个可以作为炉鼎的女孩儿其实是你们清凉宗想要?”白重咬了咬牙,世人对于清凉宗的了解并不多,或许林秋荣在这里可以率性而为,可是自己不行,这个宗门宗主修为几何,有没有那种老不死的存在?白重一概不知。可是之前清凉宗虽然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在武林中也没有什么不好的风头,不然早就被武林群起而攻之了。 不远处,郑玄祯悬在院墙上生死不知,面前这老者自己也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那老者听到炉鼎二字,眼光一凝,注视着白重:“小友,话,可不能乱说。” 另一边,郑玄祯终于从院墙上挣脱开来,带起了一地碎石,郑玄祯咬着牙竭尽全力堪堪站起来,左右摇晃,却没有倒下去。往地上吐了口血沫,郑玄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靠着墙挨着长剑坐下来,双手耷拢这摆在身子两侧。 白重将徐宁和小丫头护在身后,传音入密对徐宁道:“等一会儿我不一定能够保护得了你,这人实力即使不如我也相差不了了,等会儿记得护住你身后的小姑娘,郑玄祯现在已经废了,当我与老头儿交起手来。”白重看了眼城主和管家,还有听到动静赶到这边的城主府众人,“他们应该会与你动手,尽力就好。” 徐宁知晓轻重,点了点头。 “大家都是明白人,说话也不用遛弯子,你应该知道这小姑娘的体质瞒不了我。”白重看着老人,争锋相对。 老人哈哈一笑,“是又如何?” 白重身形拔地而起,本命飞剑已经握在手中,不再保留,一身剑意如瀑布直落九天,喧腾而起。老者脸色凝重了几分。白重浑身剑意仿若游龙盘游,左右剑诀抹过长剑,剑气喷薄而出,老人不再让其剑意升腾,同样拔地而起,气势鼓动衣袍,沙沙作响。白重剑尖一挑,足尖在空中一点,一声音爆炸裂,白重已经携剑闪道老人面前,反手便是一剑。老人伸手握拳狠砸在白重的剑身之上,白重借着冲劲落下,嘴角闪过意思戏谑的笑容,老人发觉不对,须发张扬,吼道:“竖子敢尔!” 但是为时已晚,白重抬手射出两道剑气,两道闷声响过,清凉郡城主与其管家已经身首异处。 老人暴怒,拳头上拳罡喷射,朝着白重落下,白重剑尖在地上一点,借力越过去,拳罡砸在地上,将地面爆开一个三丈方圆的大坑,徐宁将小姑娘护在怀里,整个人被这股罡风掀飞出去,砸在一旁的地面,但是小姑娘却丝毫无伤,郑玄祯就没这么好运了,溅射的泥土喷射了他一脸一身。徐宁抱着小女孩儿几次跳跃,趁那些围拢过来的城主府家丁愣神的当儿落到郑玄祯面前,蹲下来。 郑玄祯咧嘴一笑,露出被泥土和鲜血沾满的牙齿,“没事,死不了,小爷我命大。” 小女孩儿潸然泪下,知道这个大哥哥是为了她才伤成这样,郑玄祯本想伸手去摸女孩儿的头,却怎么抬也抬不起来,只好扯出来一个微笑:“不哭,哥哥没事儿。”只是这个笑比哭好不了多少。 徐宁蓦然起身,双手握拳,看着重又围拢过来的人,一身拳意流淌而出。横拳击倒一人,徐宁重心下移,将郑玄祯与小女孩儿护在身后,周围人在有人带头开始之后便源源不断地围拢过来,徐宁深吸一口气,双臂如龙舞。 与一人互换一拳,被那人一拳击中胸膛,徐宁身形不动,那人却倒飞出去,直直砸散了身后的一群人。 “徐宁,留些力气,这群人中藏了五个好手,实力在四境的样子,正准备伺机而动。”郑玄祯虽然废了,但是眼力还在,徐宁左右出击,但脚步却没有移动过哪怕分毫。郑玄祯的话让他多了个心眼,以“罗汉罩金钟”为主,尽量保留体力。虽然他现在体魄强健,但也不一定耗得过这城主府上下百十多人。 天空中突然爆发出了刺目的光芒,白重与老人各自退后百丈之外,在两人中间,气劲在空中烧出了两道长虹。白重的头发有些凌乱,胸口还有几道脚印,只是老人更惨了一点,束在背后的白发被白重一剑斩开,迎风飞舞,身上的长袍也被割出了数十道口子,透过洞口能够看到内里的殷红。老人伸出手指抹去嘴角的血迹,“你是哪家的后起之秀?再打下去不过两败俱伤而已,至于吗?” 白重甩了甩手中的长剑,笑道:“小地方,入不了你们清凉宗的法眼,这世上有所为有所不为,再说了,曾经有个人和我说了一句话,我觉得很对,今天免费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值不值得,只有应不应该。”白重一句话近,双腿微屈,再次冲射出去,与相向而来的老人再度战在了一起。 清凉郡的行人看到天上有两人在战斗,直呼仙人,因为双方气势太盛,所有人都只敢躲在屋子内透过窗户小心张望,不知这两位仙人为何打斗起来。 徐宁那边,普通护卫倒下去了七成,还有三十多人蓄势待发。徐宁喘着粗气,靠着这个攻击闲暇迅速将脏腑内的浊气排空,随后引入一股新气。 每次出拳的速度已经开始减缓,虽然幅度并不大,但是那种感觉是实实在在的,众人又是一哄而上,突然,徐宁眼神一凝,双臂成交叉状护在胸前,一道势大力沉的拳头实实击在徐宁双臂上,将徐宁砸的退后,双腿在地面青石上犁出了两道长长的沟壑,徐宁脚下用力,终于在郑玄祯身前一尺停下,不过徐宁却笑了起来,只要能够主动现身就行,这样来自心中的压力骤减。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双臂,徐宁重新抬步向前,站在先前的地方,屹立如松,挺立坚韧。 人数在一个又一个地减少,徐宁手中留着力道,没人都只是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时候休养生息一段时间便会好转,这之后,又有两个人暴露出来,给了徐宁沉重的两击。徐宁的口中已经有鲜血滋出,只是都被他快速地用袖子擦拭干净。在场上最终只有六人站立的时候,徐宁露出了被鲜血染红的牙齿,脸上战意高昂,一身拳意竟然没有流泄,反而有种升腾而上的趋势。 其余五人四男一女,男的大都上了年纪,那唯一的女人身材别致,胸部臀部丰满挺翘,只是脸上被人斩了一刀,刀疤从左额起一直到了右下颚,分外狰狞。 徐宁深吸一口气,摆出“气血连天外”的拳势,顿时,徐宁浑身气势一边,不同于先前“罗汉罩金钟”的防守,现在的徐宁浑身上下多了一股子铁血味道。 那五人正要上前,突然觉得一股冷冽无比的气息从空中泄露出来,众人不由得愣了愣,徐宁除了保持拳架不散,也抬头看了看。老人早已不复原来的仙风道骨,浑身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再看一旁的白重也不好受,黑着脸揩去脸上的血沫,白重长剑指地,轻呼出一口气。 老人身周有红芒闪现,越来越多,直至将老人整个身体笼罩在内,那股子沁人骨髓的冷冽气息正是从那红芒之中散发而出。 “阴气。”白重脸色愈加难看,缓缓吐出两个字,藏锋这么久,那一剑看来终于有机会递出了。 看着老人越来越高昂的气势,白重忽然笑了起来,左手在长剑剑身抹过,笑容清冷。 白重不再可以压制浑身剑意,剑气从身体脏腑穴窍中喷薄而出,翩若惊鸿,宛如实质,四下翻腾,白重身前的空气竟是承受不住这重逾山岳的剑气,自行流散开来。 白重吐出一口浊气,平平白白刺出一剑,剑势缓重如山。 一剑风姿平平,然,天地蓦然变色。 ps:今天第二更,总计一万多字,求推荐收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惨淡(第一章) 天色晦暗不明,猩红血腥的红芒像是笼罩了整个天地。老人神色狰狞,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青筋密布,高高凸起,宛若虬龙鼓动蜿蜒,身上升腾而出的红芒越靠近身周越像是凝练成了实质。 空气中有浓重的血腥味道。 气氛慢慢变得浓重沉闷。 徐宁不再去看这种仿若天地异变的变化,一手拖掌于腹部,一手横拳于胸前,低喝一声:“来阿!” 上面的战斗不用他去关注多少,不单单是因为对白重的放心,就算白重输了,徐宁除了心有遗憾与不甘之外,似乎觉得能够与白重还有身后郑玄祯死在一起是一件挺开心的事情,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其实徐宁自己也说不上来。 看着面前重新沉着下来的五人,徐宁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只是觉得竭尽全力或许会有机会,此刻徐宁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体内那股真气在脏腑穴窍中腾运转挪,帮忙让他的身体恢复到巅峰状态。五人的修为皆是比徐宁高出了一线,已经迈入了金丹境,丹田之中,金丹快速旋转,一缕缕真气流淌于四肢百骸。 五人对于徐宁,虽然最后结果不会变化,但是若论起一对一单打独斗,捉对厮杀,还真就不一定能够将徐宁拿下,每个人心中都在郁闷,只是练筋三境,一只脚踏入金丹的入门纯粹武夫,为何体魄之强,已经隐隐超越了五人一头的感官。这小子平时到底是如何修炼的,自古以来,体魄皆是跟着修为,能够一碗水端平肯定最好,修为与体魄之间的差距,肯定会影响出拳的平衡,只是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拳意流淌之间,哪里会有一丝一毫的颓势。 空气中渐渐生气了冰冷刺骨的寒风,不知从何处来。 徐宁打了个寒战,感觉体内真气流动凝滞了几分,看着面前的五人,徐宁第一次反守为攻,主动踏步向前。 刀疤女子首当其冲,只是徐宁一拳势大力沉,虽然能够接下,势必会对自己后面的出拳有所影响,身子一错,避让开来,其余四人中较为年老的那位,看着佝偻着身子,此时确实眼中寒光一闪,在刀疤女子退让的一瞬间闪身而上,一拳轰向徐宁中堂。徐宁应对迅速,变拳为掌,抵住佝偻老人打来的一拳,同时另一只手握拳直击,与佝偻老人互换一拳,各自退后四五步。 “点子确实有点扎手。”佝偻老人笑了笑,伸手揉了揉被徐宁砸中的额头,脸上到没有多少在意神色。 余下三人,一人粗布麻衣,一人青衫文士,一人灰色长袍,对于佝偻老人的吃亏,仿佛是在意料之中。 刀疤女子错步向前,脸色阴沉,配合着可怖的刀疤,分外狰狞,长臂鞭扫,徐宁举臂格挡,但是青衫文士已经攻到,身子借力向后跃出,只觉得耳边有拳风呼啸,徐宁只来得及抬起手臂,便听见耳边传来一声闷响,徐宁横移数步,余光瞥见麻衣男人收拳,大步向前。徐宁沉喝一声,脚底发力,堪堪稳住了身形,但是佝偻老人与刀疤女人又已经攻至,徐宁疲于格挡,身子一退再退。 郑玄祯看着徐宁的窘境,只能在心中干着急,这几只宵小,倘若在自己未曾受伤之前,一个指头都能轻易碾死的存在。郑玄祯一身剑意已经被天上那人击碎,流散在身周,郑玄祯默念剑诀,身前的长剑抖动了几分便有沉寂下来,郑玄祯叹了一口气,力有不逮。 天上两人仍在对峙,老人浑身上下都已经弥漫了一层白霜,浑身筋脉血管凸起在周身游动,像是一条条黑蛇。但是老人的眼神确实越来越亮。 “小辈,这是你逼我的。”老人沙哑出声,一身气势似乎还没有达到顶峰,黑红色的红芒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老人的身体,老人身上,白霜又重了一分。 天上温度极地,好在两人升腾地有些高,不然清凉郡的百姓说不定会被牵累,但即使如此,不比天上,地面的温度也已经下降了许多。白重周身剑气纵横,倒没有收到这股寒气的侵蚀,对面的老人需要世间,他何尝不是如此,藏锋期间,浑身剑气被他压缩打磨,尽藏身体各大穴窍 ,此刻突然被引导出来,衣袂飘鼓,随着剑气的喷薄飒飒作响,但是白重一身剑气再不似之前那般轻灵写意,像是有了重量一般,在白重身周凝聚不散,像是大山高处的深云浓雾,如有实质。手中的本命剑承渊震颤不知,一声声剑鸣轻灵如水,宛转悠扬。 白重感受着剑气冲刷脏腑穴窍的久违的舒适感觉,平静道:“能够将阴气凝练到如此境地,想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看来你们清凉宗,虽然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但是秘密却是极多。”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只要你今日身死清凉郡,秘密又怎么样,谁人能知道?当无人知晓的时候,秘密又怎么会成为秘密。”老人笑了笑,虽然看到白重周身宛如实质,凝练如水的纯白剑气,但是老人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这些年,暗地里死在他手中的天才剑修也不在少数,多少横空出世的剑修在死前脱去了剑修的风骨,跪地求饶的场面自己也见过不少,他不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剑能够锋锐到让自己折戟在此。 白重不再答话。 另一边,徐宁喘着粗气,脸上已经被鲜血涂抹,有他自己的,也有面前五人的。 徐宁用已经隐隐有些颤抖的手抹了把脸,他现在的状态已经开始委顿,但是对面五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自从觉得没有胜算之后徐宁便变换了一种打发,弄得对面五人烦不胜烦,就算你能够一拳击倒徐宁,徐宁也会拼尽全力,或拳或掌或腿,也要让你也留下一点彩下来。就算是素来以杀伐果断的佝偻老者现在也有些烦闷。 徐宁抬起右手,上面已经血肉模糊,向心间一阵一阵传递着痛楚。徐宁从衣角撕下一条长条棉布,草草包扎了一番,鲜血从内里氤氲出来,星星点点,像是在白色的布条上开除了朵朵梅花。 徐宁咬了咬牙,将嘴中的血沫吐尽,奔跑向前,一拳挥向佝偻老者,佝偻老者抬臂格挡,却发现徐宁递出的这一拳看起来气势十足,却软绵无力,旋即抬起腿鞭扇出,徐宁对这疾驰而来的腿鞭不闻不问,嘴角反而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容。 腿鞭重重砸在徐宁的背上,发出一声闷响,徐宁张口吐出一口鲜血,身子被佝偻老人的这一腿击飞出去,正是青衫文士的方向,青衫文士举拳,见着了徐宁的表情,眼角一跳,却也不知道心中突然涌现的不安感觉从何而来。徐宁飞至青衫文士面前,忽然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一矮,躲过了青衫文士的一拳,随后身子扭动,转过了一个令人咂舌的弧度,右拳上拳意升腾,在青衫文士尚未收拳的档口狠狠击在青衫文士胸口檀中穴,青衫文士闷哼一声,血剑从口中喷出,脸色顿时苍白如纸,体内真气紊乱,在全身筋脉中左冲右撞。徐宁一击成功,不等青衫文士的反应机会,曲腿微蹲,随后高高跃起,膝盖重重撞在青衫文士下颚,青衫文士倒飞出去,身子抽搐,有血沫不断从他口中流出来,晕死过去。 一击成功的徐宁猛咳几声,整个胸腔像是要裂开一样,一口浊气闷在胸口,怎么也发散不出去。 青衫文士倒在地上的身影让余留下来的几人沉默下来,一时间场面上有些停顿,个人心中不知道在想写什么,徐宁抓紧时间默念养气口诀,真气游走于脏腑穴窍中,让徐宁好受了不少,胸中那口浊气终于呼出,徐宁抬眼扫视了一下身周站立的四人,咧嘴一笑。 身后的郑玄祯不顾伤势,龇牙咧嘴道:“宁小子,可以阿。” 徐宁抬手摆了摆,“养你的伤去。” 小女孩儿蹲坐在郑玄祯身边,看着徐宁满脸血污,泪珠子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女孩儿却没有哭出声来,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哽咽声。 郑玄祯换了个柔和笑脸,“哭什么阿,小姑娘家的,脸都成了大花猫了,没事哈,你宁哥哥会保护你和我的。” 郑玄祯不说话还好,说话之后,小姑娘的泪水更多了。 空气中的气氛有些沉闷,压抑的让人烦闷,刀疤女人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足掌在地面青石板上踩出一个微坑,身形一闪而逝,徐宁仓促举臂,身子又退开去。 徐宁的体力几乎耗尽,单腿跪坐在地上,单手撑地,重重地咳嗽,血沫在他身前洒了一地。徐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手颤抖,本来想要乘这段时间靠那套养气口诀恢复一些体能,却没想到刀疤女子突然暴起攻来,被佝偻老者击伤的脏腑伤上加伤。 那四人相视一眼,同时踏步而来,周身气势虽然委顿,杀气却越来越盛。 徐宁转过头来看了眼郑玄祯,惨笑出声。 重重吸了一口气,徐宁不退反进。 接下来的战斗让郑玄祯都有些不忍心看,拳拳到肉,空气中时不时传来沉闷的声响,但是徐宁却是一步不退。 咔嚓一声,徐宁脸色一变,额头上顿时沁出冷汗,随后麻衣男子重重一脚踹在徐宁胸口,徐宁身子倒飞出去,砸在郑玄祯身前的地上,尘土扬起,又轻轻落下,无声。 徐宁嗬嗬有声,伸出还未折断的手撑在地上,颤巍巍地站起来,脚步虚浮,但是异常坚定地向前挪去。 郑玄祯眼角滑落过一滴晶莹的泪水,心中愤懑,最终骂道:“狗日的徐宁,你大爷的,你个驴操的,老子不用你救,滚蛋玩意儿,有多远滚多远!” 徐宁并不答话,脚步不变。 郑玄祯体内剑气竭尽全力地运转,口中剑诀的速度越来越快。 徐宁的身子在此倒飞出去。身子在地上画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线。 身子抽动了良久,徐宁在此用手撑地站立起来,眼神不变,继续向前。 随后再次重重砸落在地上。 徐宁再也没有站立起来。勉强抬头,看着郑玄祯和小女孩儿,徐宁一边吐血一边低声喃喃道:“对c不c起。”声音细弱蚊蝇。 徐宁缓缓闭上了双眼。 “阿。”郑玄祯声音沙哑,沉着脸死死盯着那四人,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缓慢道:“我要你们死,很难死的死。” 听到那句“很难死的死”四人皆是遍体一寒,隐隐有些退缩,但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又觉得好笑,这白发年轻人都已经这样了,又能如何。 四人害怕突生事端,同时提起脏腑内余留的丝缕真气,快步向着郑玄祯与女孩儿行来。 郑玄祯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面前的飞剑突然争鸣一声,四人暗道不好,暴退出去,但是四人突然都觉得腹部一凉,从丹田处飞出了一颗已经黯淡无光的金丹。 “不”可是已经晚了,金丹滚落,四人身子摔下,脸上一片悲凉。 郑玄祯猛然吐出一口血,狠厉道:“我说了要让你们很难死的死。”长剑飞起,剑光一闪,地上多出了八条手臂八条腿,四人犹未死去,在地上抽搐不止。 郑玄祯终于支撑不住,眼睛闭上,头一歪,昏死过去。 小女孩儿看着两人惨状,终于不再压抑,清脆的哭声伴着残砖瓦砾传出去了很远。 血液流了一地,殷红一片,像是一卷被缓缓展开的红色幕布。 白重突然心中一跳,眼光穿过红芒,看在倒在血泊里的徐宁和郑玄祯,周身剑气突然暴起,发出霹雳噼啪的响动,老人心中一惊,脸上却露出了微笑,“就算你赢了又怎么样?下面那两人不还是死了?而且就算你赢了,你觉得你还能够逃得出去吗?清凉宗内有我本命玉牌,只要我死了,宗内人员便会知道,就断你逃到天涯海角都会有人去杀你,再说了,现在的你不一定就是我的对手。” 明知道老人在影响自己的心境,但是白重的心湖中就像被投下了一枚石子,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寒风吹过,呼啸着奔腾远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观棋 清凉山上,大殿前。 一位两鬓已有些泛白的中年人长身而立,一身亚黄麻布长衣在风中飘摇。 中年人手中提着一柄长剑,长剑看起来古朴素雅,平淡无奇,用的是最普通的松木做的剑柄与剑鞘,再无多余装饰。 中年人是一名剑客。 中年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息外露,只是静静地站在殿前。空中有一片枯黄的落叶在风中游曳,打着旋儿飘落在中年人肩头,中年人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两只手指夹起来,谨慎的样子像是生怕一不小心就将这片脆弱的枯黄叶片弄碎了。 中年人将叶片放在眼前,透过叶片上的虫洞打量着天上的太阳,中年人眯起了眼睛。 中年人忽然手一送,叶片滑落下去,轻轻旋着,最终落在地上。 中年人叹息一声,看着飘落在地的枯黄落叶,轻声道:“活着,不好么?” 天地间有微风吹过,秋风萧瑟,有些凄凉。 —————— 很南的南方,有个喜欢躺在藤椅上抽旱烟的老人。老人本来舒舒服服地躺着,眯着眼睛晒太阳,藤椅前后摇晃,发出吱呀声响。 忽然,老人从藤椅上蹦下来,骂骂咧咧。 “干你娘的林秋荣,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能装呢?没看见我家徐宁倒在地上,还流了那么多血?” 老人绕着藤椅转圈圈,上蹿下跳。 “一剑在手,直接砍了那狗屁的清凉宗就是,扭扭捏捏地跟个娘们儿似的,这么大岁数全活到狗身上去了。你他娘的还不如狗呢,狗还会叫唤,还会护主呢。” “他娘的还跑过去和人家论纵横,你真当自己是什么狗屁读书人了?” 老人忽然蹲坐在地上,闷闷地抽着旱烟,然后抬了抬头,看着洁白的天幕,挠了挠头,当下很忧郁阿。 不过只一会儿,老人就咧嘴笑起来:“徐小子,没给我丢人,这风姿,有点儿我当年的风范,甚好甚好。” —————— 清凉郡的上空突然迸发出无比浓重的色彩,像是山水大家碰洒了胭墨,一股脑儿地泼散在洁白中透着暗红的天幕之上,缤纷绚烂。 二长老浑身浓厚的冰霜猛然爆开,冰冷刺骨的冰片四下飞射,一身精气神已经提升至顶点。 “歪门邪道。”白重嗤笑一声,长剑横举至肩,“今日拿你试锋。” 脸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有些难受,白重伸手挠了挠,将血痂抹去。白重忽然低喝一声,长剑映着缤纷的色彩,白重一闪而逝。 二长老咂了咂嘴巴,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伸手在胸前结印,一片暗红色的光幕蓦然出现,白重身子显现,长剑重重磕在光幕上,竟然发出了金铁交缠时的清脆声响。 白重目光一凝,看着二长老那双因为褪去了密布青筋而逐渐显得洁白如玉的双手,脸色阴沉,“魔。”白重缓缓吐出一个字。风云变色。 一道浓重的血气从二长老体内冲出,白重首当其冲,身子被这股气势掀飞出去。 二长老哈哈大笑:“魔?哈哈,还不都是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人物为了彰显自己所扣的大帽子,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正魔之分吗?要是真的有,你倒是告诉我,何为魔。”二长老眼神锋锐,死死盯着白重的眼睛。 白重自百丈外站定,“这种小伎俩就别抖搂了,挺白痴的。” 将长剑那道胸前,白重道:“你真以为我的剑心是泥塑的不成?要我说,这些年来,远远不止我所知道的这两个女孩儿了吧,你们清凉宗外表道貌岸然,暗地里蝇营狗苟,若我所料不错,山门内应该藏了不少的大秘密吧。” 二长老不再废话,伸出两只已经隐隐透明起来的手,在胸前猛然一击,传出金玉之声,长袍鼓胀,二长老飞驰而来。白重身在半空,脚尖猛然一点,身子飘摇之上,内心叹了口气,那股子藏锋剑气,丝丝缕缕地从穴窍中传递出来,屡屡不绝。 —————— 清凉宗大殿,青衫中年文士看着提剑缓缓走近来的中年人,脸色没有丝毫变化,随后又低下头去,看着面前的残局。中年人将长剑放在面前桌面上,没有出声,视线同样看向那盘残局,黑棋已隐约有屠龙之势。青衫文士手执白子两颗,轻轻摩擦,有些捉摸不定。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殿外,慢慢聚集了不少人,神色凝重,中年人站在殿外的时候,无人敢稍露身影,等到中年人抬脚进入大殿,一些人才慢慢聚集起来,无他,虽然那人浑身没有一丝一毫烟火气,但是却给了整个清凉宗上下两千余人无比沉重的压力。 中年人抬起头,打量起大殿来,只是这所大殿太过于简约,没有雕梁画栋,有的只是几根外表也早已斑驳,脱落了红漆的柱子。 青衫文士思虑良久,终于是缓缓落下去一子,不由得呼出一口气,这才重新抬起头来看向中年人。 “林秋荣?” 中年人点了点头。 青衫文士突然有些无趣,慢慢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提出来放入棋盒,一丝不苟:“这春秋棋局,恢弘大气的同时又不缺小桥流水的婉约,我解了一辈子才解出来七成,真不知道那鬼谷子是如何天资高绝,竟然在纵横之道上有着如此让世人无法企及的造诣。” “我不懂棋。”林秋荣闷闷道。 青衫文士一愣,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对牛弹琴。” 看着两个人的状况,不知道的人只会觉得这两个是多年不见的好友,没有一点碰撞,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争锋相对。 两个人都显得异常平静。 良久,林秋荣道:“你越界了。” 青衫文士笑了笑,嘴角闪过一抹嘲弄:“界?何为界?”青衫文士从棋盒之中拿出一颗白棋,一颗黑棋,握在手中:“是否在你们眼中,所谓正道魔道就一定要像这两种颜色一般,泾渭分明?可是你不要忽视了一点,正如这棋盘上的棋子。”青衫文士眼神明亮,“缺少了一方,另一方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林秋荣冷哼一声:“强词夺理。” “我只是在称述一件很平常且众所周知的事情罢了。”青衫文士不在意林秋荣的脸色,自顾自地说道:“自古以来,光明与黑暗一向是共同滋生的,你倒是给我说说,在你眼中。”青衫文士将两颗棋子放在棋盘上,“这两颗棋子,除了颜色之外,他们还会有什么不同呢?” “我读书少。” 青衫文士扶额长叹:“当年徐老前辈是多么风趣幽默的人,怎么就教出了你这样的呆厉古板毫无生趣的弟子的?” 林秋荣默然,轻声道:“他是不会认我做弟子的。” “看来聊不下去了。” 林秋荣道:“我今天本来就不是来找你聊天的。” “你就真的放心你的那个弟子能够斗得过老二?” 林秋荣笑了笑:“老前辈曾经说过一句话,打不打得过,总要打过才知道。” 青衫文士点了点头,道:“有道理。” —————— 白重剑身剑光璀璨,像是打破黑暗的那道阳光,温和却又充满了不可一世的骄傲。白重持剑横斩,速度极慢,但是二长老结印的双手已经在开始微微颤抖,本来已经平静下去的脸色涨得通红。在他看来,白重的这种剑招前所未闻,看起来很慢,似乎处处都是破绽,但是真的投入战斗的时候,二长老发现白重的这一式慢剑,无一处破绽。不知不觉间,有一丝冷汗慢慢从二长老额间沁出,汇成汗滴,沿着已经变得光滑的脸颊流淌下来。 “你输了。”白重淡淡道。 二长老脸色忽然变得无比狰狞,“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输。”老人猛地一拍胸口,吐出一口心头精血,血并没有喷洒出去,而是在老人胸前凝聚成一颗血球,老人双手在胸前一撮一拉,血球被拉扯成为一柄细小的血剑,老人爆喝一声,右手手掌抵着左手手掌猛地向前一推,那柄血剑一闪而逝,空中竟然因为速度产生了一丝雷鸣音爆。 白重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对于激射而来的血剑视若不见,随意地抬了抬右臂,长剑在身侧划过一抹流光。 叮地一声脆响,白重的长剑抖了几下,白重看着四散开来的血珠,低眉道:“有点意思。” 四散开来的血珠竟然没有掉落,而是在白重身侧停了停,旋即猛然朝着白重全身激射而去。白重长剑不停,看起来缓慢异常,浑身上下都是空档,但是却没有一颗血珠能够真的射到他的身上。 “原来,这就是藏锋阿。”白重低声叹了一声,浑身无锋,却又无一处不是锋。 白重眼中露出明悟神色,脸上从容笑意更浓。 老人脸色忽然一沉,只觉得这位年轻剑仙整个周身的气势蓦然回缩压制,整个人的身上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剑修气息流露出来。老人心中没来由地一紧,有种生死危机感萦绕在心头。老人双手上红芒大放,一双洁白如玉的手恍若琉璃,老人伸手一探,在身前红芒中凝注出一杆数十丈长的凝练暗红色长枪,长枪横扫,老人已经攻至白重身前。 白重淡淡笑道:“我刚刚就说你已经输了,只是当时我没把握杀你,不过现在嘛,你可以去死了。” 长剑在胸前闪过长虹,像是陨石尾后长长的光尾,再没有了之前的那种仿佛重若万钧的样子,重又变得轻灵写意。 剑尖与枪尖碰撞,长枪一瞬间便尽碎了去,老人只觉得眼前一亮,长剑便又已经回到了白重的手中。白重持剑,在空中由上至下轻轻一划,像是大幕被蓦然拉开,暗红色的幕布猛然朝着两遍席卷而去,然后寸寸龟裂,消散天地间,原先那种侵入骨髓的严寒,转瞬间消失不见。 白重看也不看老人一眼,身形一闪已至郑玄祯与徐宁跟前。 白重蹲下身来,轻声呢喃:“对不起,我来晚了。”只是郑玄祯与徐宁却没能够听到。 老人从天空之中摔下来,发出一声巨响,城主府那片建筑被砸的砖瓦飞射。老人躺在一片断壁残垣中,面容枯败,眼睛无神地看着重新变得洁白的天空,心中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清凉山后山的那片竹林,风声吹过,竹林涛涛。老人有些不甘,但又有些满足地闭上了眼睛,虽然心中矛盾,但是脸色却慢慢变得平静。 —————— “你输了。” 大殿中,林秋荣对着青衫文士说了句白重刚刚说过的话。 青衫文士伸手抓起棋盘上的那颗黑棋,手中微微用力,黑色的玉屑慢慢从他指缝中流散下来。青衫文士有些可惜道:“这就有些伤脑筋了阿。” 然后青衫文士转过头来看向林秋荣,露出一口森白牙齿,“要是那九十九个纯阴处子早一点收集完整就好了。” 青衫文士嗓音一如既往地醇厚温和。 当观棋人不再观棋,大殿中不知何时产生了一股凉意,直冲心头。 林秋荣放在桌子上的长剑轻轻鸣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断山 徐宁还好些,由于体魄强健,虽然样子惨淡,但终究没有伤到根本,只是血流地有点多,脸色有些苍白。此时缓缓睁开眼,发现城主府早已经凌乱不堪,到处都是断垣残壁,碎石遍地。小姑娘在一边用心疼的眼光看着徐宁,徐宁朝她温和地笑了笑。 郑玄祯有些惨,本来在不及防范的情况下收到了二长老的含怒一击,体内筋脉已经断去数层,后来又强行聚集剑气为徐宁解了那一围,在白重结束战斗过来检查的时候,已经是有些灯火燃尽的意思了。当下,白重顾不得心疼,将身上林秋荣给的唯一一颗“盗元丹”给郑玄祯服下,见着郑玄祯慢慢变得平缓规律的呼吸,白重感受了一下郑玄祯的脏腑穴窍,发现已经有一股元灵气息在慢慢温养修复郑玄祯的错乱筋脉脏腑,不由得重重呼出一口气。 “盗元丹”是青微山的“丹痴”宋知秋的手笔,共集天下灵药九十九株,耗时七七四十九天才炼制出来的灵丹妙药,虽然没有传闻中生死人肉白骨这般夸大,不过哪怕你只剩下了一口气在,不管伤势如何,都能给你恢复如初,更重要的是能够改善后天体质,温养筋脉,经年日久,源源不息。这种丹药当年宋知秋只是炼出了一炉,之后便再也炼制不出,所以那炉合计九颗的丹药便成了天下绝响,当年二师兄入山门带了来三颗,到现在白重仍然记得当时林秋荣将这颗丹药给自己的时候那一脸的肉疼。 郑玄祯的两条手臂骨骼尽碎,绵软无力,被白重用厚厚的木板夹起,穿过白布吊在郑玄祯脖子上,徐宁见着郑玄祯的样子,没忍住,笑出声来。发现徐宁醒来的白重,脸色尴尬,“这已经算是我这么多年来捯饬地最好的一次了。” 感受着体内慢慢恢复的气力,徐宁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来,衣物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在身上紧邦邦的,有些难受,徐宁皱了皱眉,发现脏腑犹自隐隐作痛,当下赶忙运转起养气口诀,用那口纯粹真气温养,这才好受了很多。 “怎么样了?”徐宁喘着气挪过来,依着郑玄祯靠墙坐下。 白重看着脸色煞白,但内里已经渐渐红润的郑玄祯,叹了口气,“死不了,只是看这架势,得在床上躺好一段时间了。” 徐宁点了点头,想起一件事:“另外一个小女孩儿呢?” 白重取出来银白色酒壶,喝了一口,低声道:“稳定好玄祯的伤势我便找了一下,城主府内已经没了那丫头的痕迹,应该是晚了一步吧。” 徐宁沉默下来,心里有些压抑。接过白重递过来的酒壶,徐宁抿了一口酒,却不知为何,往日里绵柔甘甜的酒水在喝下去之后,只觉得脏腑内被烧地生疼。 但更多的是心疼吧。 小姑娘早已经不再哭泣,徐宁招了招手,小姑娘跑过来蹲下,徐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和笑道:“不怕,等会儿送你回家。” 小姑娘重重点了点头。 —————— 清凉郡城主府外已经闹翻了天,见之前的天地异象消失不见之后,城主府外已经围满了人,但是却没人敢向那道已经残破不堪的城主府大门踏出一步。 周家家主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此时在城主府外急得团团转,自今早有消息传来说在清凉郡一家酒肆客栈里面见着了他的女儿他便立马外出寻找,没成想到了那处地方,竟然又听到了他女儿被那群年轻公子带去了城主府,这又赶来,谁知道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女儿怎么样了。 城主府内终于缓缓走出来一行人,满血血污混杂着黄褐色的泥土,显得有些狰狞。那群人稍显年轻的公子手里牵着一个小姑娘的手,小姑娘挺安静地跟着,虽然脸上也有污渍,身上也有些脏乱,但是却一丝一毫的伤势都没有。 郑玄祯已经醒了,趴在白重的背上,双手无力地垂在白重脖颈两侧,随着白重的走动,一晃一晃的。 走到门口,小姑娘忽然眼睛一亮,拉了拉牵着她手的徐宁,徐宁好奇地转过头来,见着小姑娘用另一只手指着一个方向,徐宁循着方向看过去,看见一个有些胖的中年人正一脸期许不安地朝着自己这边看着。 “你家里人?”徐宁停下来问道。 小姑娘点了点头。 徐宁松开了握着小姑娘的手,笑着说道:“去吧。” 小姑娘捏了捏衣角,用力拉了拉徐宁的手,示意徐宁蹲下来。徐宁蹲下来后,小姑娘忽然在徐宁满是血污的脸上亲了一下,红着脸跑开了。边跑边喊着:“大哥哥们谢谢你们,大哥哥们再见。” 徐宁愣了愣神,笑着挥手。 “宁小子可以阿,这小姑娘不错,虽然小了点,但终究是个潜力股,你可要好好把握。”郑玄祯在白重背上咧着嘴打趣。 徐宁一下子跳起来,牵扯到了伤势,不由得闷哼一声,立马减轻了幅度,揉了揉胸口,徐宁一巴掌排在郑玄祯背上,“你大爷的。” 郑玄祯腾时龇牙咧嘴:“你丫的没轻没重,没见着我是伤病患者?白眼儿狼。” 白重笑骂道:“两个不省心的玩意儿,都病着呢,安分点!” 周家家主宠溺的抱起小姑娘,心疼的问道:“嫣儿,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伤到了?” 小姑娘乖巧的摇了摇头。 安稳了一下小姑娘的心神,周家家主将小姑娘交给随身侍卫,叮嘱了声‘照顾好小姐’然后快步走到白重他们面前,竟是直接跪了下去:“多谢各位公子大义,小人无以为报,若是以后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小人随叫随到。” 白重赶忙伸出一只手将周家家主扶起来:“先生快起来,折煞我们了,我们只是做了我们应该做的。” 周家家主站起身来,看到了白重背后郑玄祯的虚弱样子,连忙道:“我瞧这位公子伤势不轻,周家虽然是个小户人家,倒也有几间上好厢房,各位还是先去我家安顿一下,等养好了伤势再说其他。” 白重想了想,并不推辞,“也好,麻烦先生了。” 周家家主脸色一喜,在一边引路,喊过来随身马车,安顿好了郑玄祯与徐宁。 马车并不奢靡,但也足够宽敞舒适,安顿好两人,白重从马车上出来,看着周家家主背在背后的小姑娘,做了个鬼脸,小丫头咯咯咯笑起来,声音清脆如黄鹂。 “公子怎么不进去歇息一会儿?家里马上就到。” 白重摆摆手,“占用了先生的马车就已经是罪过了,怎好让先生一人在外面引路。” 周家家主笑着说道:“不打紧,若非各位公子,嫣儿可能就遭了歹人的毒手了。” 周家是商贾之家,大门气势非凡,两侧青石雕琢的石狮子威武雄威。走过了厅堂,一片奇珍异草,嶙峋怪石错落有致地铺陈在庭院中。小道蜿蜒幽深,别有一番情致。 好不容易见过了热情的周家人,白重这才在周家家主亲自引导下背着郑玄祯带着徐宁来到了一座幽深的院落,梧桐枯黄的大叶随风而舞,将地面铺上了一层金黄色的毛毯。白重对这宁静深远的院子很是满意,当下诚挚道谢,让周家家主好一顿惶恐。 周家家主让白重一行人好好养伤便辞去了,白重与徐宁好好清洗一番,换上了一身干净衣物,随后在郑玄祯一脸幽怨与羞涩之中将郑玄祯周身擦拭干净。郑玄祯身上那件仙家衣袍并不需要清洗,白重释放出一缕剑气轻轻抖动一番便又洁白如新,看了看床上脸色惆怅的郑玄祯,白重笑道:“都是兄弟,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郑玄祯叹了口气,幽幽道:“我这身子可是想着留给未来媳妇儿的”忽然,郑玄祯脸色一变,“遭了,陈先生被我们忘在客栈了。” 白重一拍脑门儿,还真的忘了这一茬。 徐宁在一旁道:“我去吧。” 白重点了点头,嘱咐一声小心,然后看向清凉宗的方向,心中有些捉摸不定,“是要去看一下才好。” 郑玄祯道:“小心行事,实在不行,我传讯给我爹,让他奔袭两千里,我还就不信踏平不了这清凉山。” “安心养你的伤,这些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白重敲了下郑玄祯的脑袋,与徐宁先后踏出厢房。 在厢房门口,徐宁欲言又止,白重做了个安心的手势,身形一闪而逝。 徐宁看了眼白重消失的方向,低着头,从小径走出去。 —————— 大殿内温度降地很快,但是林秋荣就像是没有感受到那样,伸手摩挲着松木剑鞘,眼神幽暗。 “你要想清楚。”林秋荣声线也有些冷。 青衫文士笑道:“想清楚会怎样?不想清楚又会怎样?不出手吗?难道就引颈就戮,将脖子送给你砍?”青衫文士将棋盘上的那颗白棋捏起来郑重其事地放回棋盒,“别傻了,既然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你难道还有什么调和的可能?既然这样,那就干阿。” 忽然,青衫文士头扬了扬,笑道:“你徒弟好像来了,不出去看看?” 林秋荣无动于衷,只是嘴中说道:“滚进来。” 外面自以为身影藏得很好的白重脸色一变,不过听到那个熟悉的嗓音,白重不再躲藏,在殿外一群清凉宗弟子充满杀意的眼光下掠至殿门,快步走了进去。 抬眼看了下面前的两人,白重沉默不语,走到林秋荣身后停下。 青衫文士走至茶桌前,并不去看林秋荣放在桌子上的长剑,而是伸手握住茶壶,给在座的没人各自倒了一杯茶,将茶杯推出去,自己拿起一杯自顾自地喝起来。 林秋荣看了眼茶杯,并没有拿起来喝,转过头对刚站了没多久的白重说道:“退后。” 白重摸不着头脑,但也没有多问,一闪至门边。 青衫文士眼睛眯起,“你有些急了,一急,破绽就有了。” 林秋荣并不废话,手里劲气一吐,长剑推出半寸,一时间殿内剑气纵横,林秋荣随意扎在脑后的头发飘摇而舞,“聒噪。” 林秋荣右手一捏剑诀,在剑柄处一引,长剑与松木剑鞘摩擦起轻灵的声响。 殿外有巨响传来。 殿外清凉宗弟子一脸惊恐地看着周围六峰山石滚滚,呼啸而下,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响声。就在刚刚,他们只是隐约看到一抹亮光闪过,然后从那六峰山腰处突然发出了刺目的光芒,随即光芒爆开 ,山峰齐腰而断,腰上山体寸寸崩裂,翻滚而下。 殿内,青衫文士脸色阴沉,“林秋荣,你过分了。” 林秋荣转过头来,“不是你说的吗?反正不死不休,那就干阿。” 林秋荣身周剑气爆开,甚嚣尘上,大殿仿佛是承受不住一般,猛然掀开,白重身子一闪,倒退而出,立于飞剑之上,瞬间十里开外。 林秋荣身子慢慢拔高,低头看着还立于殿内的青衫文士,嘴角闪过一抹讥诮。 青衫文士脸色愈加阴沉。 空中的灰尘砂砾在剑气之下四处飘散,林秋荣单手持剑,身影被阳光拉得极长。 林秋荣抬眼看了看光线渐渐晦暗的太阳。 斜阳西坠,已是近黄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朝阳 当一个酒鬼不能喝酒的时候,心中大概是想死的。别人不清楚,郑玄祯自己觉得自己现在就想双眼一闭,两腿一蹬,眼不见心不烦。 因为“盗元丹”的原因,郑玄祯的伤势好得极快,只是两天时间便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只是伤及了肺腑,白重不让他碰酒,这就馋苦了他,每日里看着徐宁和白重拖着一条板凳坐在院子里喝酒,那幽怨的眼神,像足了深闺里的怨妇。 这几日安定下来,小姑娘周嫣总是一寻到机会就往小院里跑,哪怕不说话,就只是看着眼前这三个大哥哥聊天打闹,她都觉得日子过得十分满足,远不是之前无聊的日子可比的。虽然以前小姑娘也有充足的自有时间,但是因为父母亲整天忙着家里的生意,所以大部分时候小姑娘所感觉到的只是深深的孤独与无聊,只是姑娘还小,又是养尊处优一般长大,所以所谓的忧愁其实也算不得忧愁,一转眼就烟消云散啦。 庭院深深,曲径通幽,树上的叶片已经掉落殆尽,当然有时候也能看到一两个意外,枯黄的叶片紧紧咬着枝干,在秋风中颤栗,丝毫没有妥协的意味。阳光已经收敛了温度,光线有些惨白,就像现在郑玄祯的脸颊。 在周家重新请过了江湖郎中较过了双手骨骼,郑玄祯悬在胸前的双手的包扎总算是顺眼了一点,山上之人的气腑之中的那股灵气本来就对自身的伤势有着很好的疗伤效果,再加上“盗元丹”的元灵气息,虽然才两天时间,郑玄祯已经能够感受到两条原本毫无知觉的臂膀开始像是重新抽枝长芽,里面的碎骨慢慢合拢聚集,渐渐吻合生长起来。 周家平时很知晓轻重,从来也不会主动过来打扰三人,只是有一个小姑娘却是从来也不管这些东西,三天两头往这个偏院跑。 这日里,小姑娘吃力地拎着一盒吃食,走两步歇一下,终于到了小院门口,让徐宁过去接过食盒,小姑娘大手一抹额上的汗水,大大咧咧地走到院子里的小板凳上。 “宁哥哥,上次你们好厉害,尤其是你,一个人打倒了那么多人,你是不是他们里面最厉害的那个人阿。”小姑娘瞪着个大眼睛,一脸期待。 徐宁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我们三个人里面最菜的那个。” 小姑娘翻了个白眼:“骗人,玄祯哥哥和白重哥哥就只打败了一个人,而你一个人就打败了那么多人,肯定是你最厉害了。” “哎哟。”郑玄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面挪出来,“嫣儿阿,你这话真的太伤人了,不行,我胸口疼,让我揉揉。” 郑玄祯一脸悲戚,突然发现自己现在两条手臂都废了,脸上有些尴尬,连忙改变话题,“嫣儿,今天又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啦。” 小姑娘伸出双手掰着手指说道:“有杏仁饼,桂花酥,柿饼,芙蓉糕,红豆糕” 小姑娘数地一本正经。 郑玄祯连忙跑过来,“嫣儿,你怎么知道我们都饿了?真聪明,哥哥爱你哟。” 没想到小姑娘朝着郑玄祯吐了吐舌头,说了个让在座三人汗颜的话,“我才不要玄祯哥哥喜欢呢,我只要宁哥哥一个人喜欢就好了。” 白重一口酒喷了出来,与郑玄祯对视一眼,皆是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徐宁,“唉,我说宁小子,你这样就不道德了吧,人家嫣儿才多大,你都人心下的了手?”郑玄祯唯恐天下不乱。 徐宁啐了一口道:“郑玄祯你大爷的,滚滚滚。”不过倒是有一丝红晕渐渐从少年的脖颈处升腾开来。 白重在一旁喝着酒,看着戏,挺舒心! —————— 一如既往,秦皇在御书房内吹胡子瞪眼,只是这次除了老般配的宰相白杨和国师韩真,还多了一个叫林秋荣的一剑阁剑客。 秦皇将面前杯子里的茶水饮尽,狠狠呼吸了就大口气,犹自气不过,将手重重拍在离案上,有些萎靡的宰相大人身子一震,抱着朝笏一揖到底:“皇上阿,老臣有罪阿。” “你也知道你有罪阿,成,这还是这么多年来你第一次这么看得清,朕就治你个管教不严之罪,正好你孙子的欺君之罪你也一并罚了,等会儿就自己脱了这顶乌纱,回府去吧。” 白杨愣了愣,一脸疑惑地看了看一旁站立的国师,小声道:“啥?还真有罪?” “嘀咕什么呢?” 白杨心中惶恐,突然跪拜下来:“皇上,老臣冤枉阿。” 秦皇死死盯着这个老不死的,离案上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一旁的国师韩真实在是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不再顾忌在什么地方了,前仰后合,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林秋荣此刻脸上都是满满的笑意。 秦皇将案上的一道奏疏直接砸给白杨,恨声道:“自己看,这才多长时间,昂?你这孙子又砍了朕的一方城主,感情他天生和城主犯冲是吧?” 见着林秋荣的笑脸,秦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干你姥姥的林秋荣,你平时是不是就教着徒弟怎么无法无天怎么来?你个驴操的,胆子真的挺肥阿,一人一剑挑了人家一个一流宗门,怎么着,觉得一剑阁地方太小了?要开个分店?你以为你是老神仙阿,人家老神仙当年挑了一个宗门是因为人家有这个实力,你算个什么东西?有本事你不要受伤阿,有本事你不要来找朕让朕给你擦屁股阿,多大的人了,连拉个屎都不会,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多厉害的剑仙人物,呸” 一旁的国师抱着肚子就差满地打滚了,此时用力忍者,断断续续地说道:“皇皇上,注意一下影响。” 秦皇看着腰都直不起来的韩真,操着笔架就打过去,“你个老东西,连朕的笑话都敢看,不想活了是吧。” 秦皇突然收了收性子,对林秋荣说道:“那两个孩子没关系吧。” 林秋荣点了点头,“徐宁只是受了点内伤,大体无碍,太渊家的那小子有些惨了,双手骨骼尽碎,身上筋脉断了七成,好在白重用‘盗元丹’帮他稳住了伤势,现在在慢慢愈合恢复。” “那老小子没气地吹胡子瞪眼吧。” “你还说呢,因为来晚了一步,扶越宗已经被我移平,那老小子吵着闹着要我给他个说法。” 秦皇笑了笑,道:“这么多年了,那小子还是那个样子,记得他还小的时候,鼻子上还挂着黄龙,就已经显露出了这种滚刀肉的潜质了。” “谁说不是呢,一转眼,他连儿子都这么大了。”林秋荣有些唏嘘。 秦皇沉默了许久,问道:“后续怎么处理?” 林秋荣用直接敲击这剑鞘,眉头深深皱起来:“其实一个一流宗门而已,又牵扯到了魔,灭了也就灭了,只是外面还有那么多只白眼狼眼巴巴地等着呢。” 韩真终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人性贪婪,自古如此,虽然他们没有出手,但是总能想到从清凉山分走一杯羹的法子,毕竟不要脸和脸皮厚是两码事。” 秦皇眼睛眯起:“要是朕就是不给,他们又能怎么样呢?大不了像先祖始皇帝那样,不过是再一次马踏江湖罢了,他们不要忘了,他们站立的地方,姓秦!” 韩真心头一跳,“陛下,这样有些不妥吧。” 秦皇眉头扬起,一扫前面的玩笑神色,一身王者霸气一览无遗:“笑话,什么都不做就想从我这里咬一块肉,看来他们是安稳太久了,需要好好磨砺一番,上次域外事故,也没见到他们这么争先恐后阿,真当我这秦皇是泥捏的不成?” “师兄,这么擦屁股,我屁股会疼的,毕竟稚嫩。”林秋荣弱弱说了一句。 秦皇拿起桌上的镇纸就扔了过去,“滚犊子!” 旋即秦皇用右手轻轻摩挲着龙椅的扶手,目光悠远:“时间不多了,要是再不给他们一些颜色,他们或许真的会忘了这么个锦绣绵安的浩然天下究竟是怎么得到的。” 林秋荣握剑的手紧了紧。 —————— “对了,白大哥,你上次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阿。”郑玄祯一脸馋样看着白重手上的酒葫芦,挑着话题问着。 白重一脸“想喝阿,就不给你喝”的神色,“林秋荣到了,我看戏就好。” 郑玄祯呆了呆,“林前辈?他怎么在?难道扶越宗在什么时候欺负了‘一剑阁’?这个胆子都有点肥了吧。” 徐宁在一旁憋着笑。 “怎么?我有什么说的不对吗?”见着了徐宁脸上的笑意,郑玄祯有些摸不着头脑。 白重喝了一口酒,悠然道:“他徒弟被人欺负了,他要是再不出手,等哪天死了都没人给他下葬。” 郑玄祯咽了口唾沫,“白大哥,这么说人家林前辈不好吧,怎么样人家也是前辈。” “为老不尊的东西,还前辈呢。”白重翻了个白眼。 徐宁笑着打趣:“那你到林叔叔面前说去阿。” 白重立马哑火了,答非所问道:“辈分差了,辈分差了,你既然喊我大叔,怎么又喊那个老混蛋大叔呢?” 徐宁笑着喝了一口酒,也不去揭穿白重的小把戏。 一边的郑玄祯脸色越来越迷茫。 白重伸手拍了拍郑玄祯的脸颊,对徐宁笑道:“瞧这小子这样子,还迷茫着呢,我看上次那老不死的不止伤了他的手臂和筋脉,连他的脑子也一并伤了。” 郑玄祯拍掉了白重的手。 白重道:“都说了他徒弟被人欺负了。” “谁是他徒弟?” “这小子没救了。”白重扶额,“老子是他徒弟。” —————— 对于清凉山上扶越宗的地蕴江湖人并不知晓,因为不知道,所以便有了联想,有了联想的同时也便有了动作。 尤其是京州地界的一些自认是名门正派的正道宗门为主。 当日林秋荣与扶越宗宗主力战三个时辰,绵延一百里的清凉山尽数毁去,扶越宗弟子伤亡惨重,根本来不及去整理搬运自家宗门底蕴。林秋荣一剑断山,随后与扶越宗宗主互换剑招三百一十六招,最终险胜,那个身为扶越宗宗主的青衫文士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脸上的温和笑意,坦然赴死,只是最后望着尽数毁去的清凉山与浩渺的天空,青衫文士似乎有些不甘,也有些可惜,呢喃道:“就只是差了三个” 一战之后,林秋荣离去,白重在清凉山晃悠了一会儿也自离去。 作为一宗底蕴,只要是修行之人皆会眼红,更不用说是像扶越宗这样的一流宗门,之前无人敢去挑他的霉头,现在已经毁了,三三两两便跳出来了不少人。按照他们的想法,扶越宗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谁知道宗门内藏了多少好东西,见者有份,你林秋荣总不能一个人都吞下了。 京州江湖之中在不知不觉中有些翻动起来,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只是谁也不敢当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所有人都在观望,毕竟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一向是山上之人最喜欢看到的事情。 夜色冰凉,一轮残月勾在西边的天幕之上,摇摇欲坠。 林秋荣靠在凉亭之中,喝着酒。长剑被他别在腰间,一下一下拍着亭柱,发出轻微的声响。 秦皇大大咧咧地靠在凉亭的柱子上,看着月亮出神。 “天快亮了。”林秋荣轻声道。 秦皇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轻声询问:“那么,从哪一家开始呢?” 林秋荣喝着酒,笑道:“真是伤脑经阿。” 秦皇一把抢过林秋荣手中的酒壶,喝了一口,滋溜了一声,一脸满足:“还是你小子会享受,天香楼的‘醉心酿’平时我都没得喝。” 林秋荣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我看‘熙华亭’就不错。” 秦皇在此送入口中一口酒,也自站起身来,与林秋荣并肩站在一起,看向东方,那里有一轮红日缓缓升起来,染红了正片白云。 “既然师弟觉得它不错,那就拿它开刀吧。”秦皇将酒壶还给林秋荣。 林秋荣接过来,然后朝着秦皇笑了笑:“走了。” 秦皇点了点头,目送林秋荣远去,在此看向东方的朝阳。 日头渐次升高,天地间最后一丝黑暗也告隐去。 秦皇叹了口气,转过身低着头朝着朝堂走去。 “这座江湖,还是老神仙眼里的那座江湖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书生 深秋时候下了一场雨,雨过天晴,天地间便突然冷了下来。 郑玄祯的双臂已经可以稍动,也不用一直挂在脖子上,只是整个臂膀对于手掌的控制还未能全部恢复,了不得动几下手指,若是想要能够握拳,可能还要一段时间。不过郑玄祯已经很满足了,原先陷在院墙之内,他脑中的第一想法是这下惨了,筋脉断尽,胳膊粉碎,这辈子别想着成为剑仙刀圣了。等到知道了白重喂了他一颗“盗元丹”郑玄祯就差跪下来喊白重爷爷了,那舔着脸的忸怩笑意,白重现在想起都能觉得从心底里升上来一股恶寒。 徐宁的身子已经完全康复,现在除了每天固定的走桩练拳,徐宁喜欢时不时逗一逗跑过来晃荡的小姑娘。陈先生被徐宁领回来后就一直呆在小院里,每次看到小姑娘过来,都能看到陈先生脸上充满人性化的笑意,也总会低下高昂的头颅,拿鹿角轻轻蹭着小姑娘的胳肢窝,逗得小姑娘哈哈大笑。每每如此,郑玄祯皆会羡慕地看着笑眯眯的小姑娘,脸上充满了羡慕以及一丝嫉妒。 “狗日的陈先生,我小时候连摸你一下你都会用蹄子踹我屁股,现在竟然主动逗一个小姑娘开心,看我以后不甩了你丫的,一个人闯荡江湖,多自在!”郑玄祯用下巴抵着窗柩嘀咕着,小眼神溢满了幽怨。 通过前些日子的那场大战,徐宁倒不是说可以立马结金丹,入四境,只是巅峰三境的那座山头又向上拔高了不少,凭空增添了几分厚重与大气。白重问过一次徐宁自己的感觉,少年双手抱着头靠在房间的墙壁上,面向小院:“现在我反而不急着打破壁垒凝气成丹,我总觉得似乎在这一境界上面,我还能做的更好。”白重不再赘言,拿起银色酒葫芦与徐宁手中的酒壶碰了一下,转身回房。 徐宁提起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酒,看着院子里小姑娘握着白鹿的鹿角来回摩挲,伸过脸贴在白鹿的脸颊上,不由得笑了起来。现在的这个日子,倒有点像是小镇里的时光了。徐宁洒然一笑。 虽然现在有时候还会想起,但更多的是放在心底,记得就好,就像大雁南飞,黄叶落地,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总有一天,当南雁北归,青芽出头,自己总能够有回去的时候。 人生,不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远游与归去的交织吗?很多时候,走着走着,才发现,岁月在不知不觉中消逝了去,再回首,你已望不清。 徐宁抬手,对着南方,遥遥敬了一杯。 —————— 当天气更冷了一些的时候,中原的江湖宗门的心也像这骤然寒冷的天气,几乎是瞬间冷冽下来。 继二百五十年前始皇帝马踏江湖,今朝秦二世皇帝在此让当年始皇帝胞弟一手创办的雪龙卫再露锋芒。秦朝江湖人人自危,不知秦皇朝锋芒所至,谁会首当其冲。 熙华亭已经是一个成名已久的江湖宗派,所以当日里那两人提出这样一个宗门有些杀鸡儆猴的意思在里面。当然若是熙华亭自始至终一直兢兢业业,倒也不会有什么矛头主动钉到他的脸上,只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太过于认不清形式。 男人穿轻甲,骑白马,立于山门之外,身后黝黑重甲的雪龙卫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男人抬头,嘴角露出一抹嗤笑,眼神之中有浓浓的不屑,其眉脚处有一道狭长刀疤,但并不狰狞,反而有些贴合,给男人本就俊朗的脸上增加了一股子铁血的味道。左右都护一人扛着一柄冲天旗帜,旗帜鲜红如血,金丝描边,上书“秦”字,铁画银钩,杀气凛然。 “大人,已经递过拜帖,各种礼数也已做全,山门还是没开,我们是不是应该” 左都护萧平礼一拉坐下黑马缰绳,行至与男人齐平,轻声问道,只是还未说完便被男人打断,“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缺不缺少的那群人都有一个共同点,自己蠢却认为自己很聪明,再加上自身出身好了一点,便更加有了一股子优越感,觉得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这种人最是容易对付。不巧,似乎我们这次的首要目标熙华亭里面似乎都是这样的蠢货,看来咱们开始的那点礼数还真的没有画蛇添足。” 男人看了眼山门紧闭的熙华亭,转过身子来,打了个呵欠,有些慵懒道:“若是整个江湖铁桶一块,咱们这次快马江湖说不定还真的有些麻烦,如今这种勾心斗角已经习以为常的江湖大派,人人自扫门前雪,那咱们,走着?” 之间男人身后三万雪龙卫上前一步,杀气冲宵,气势昂然,“杀!” 声涛阵阵,在山林间回响婉转,传递了很久。男人策马退至一边,伸出右手手指掏了掏耳朵,再不去看结果。 三万雪龙卫眼神如刀,脚步一丝不苟,直接砍断了山门向上行去。 “大人,武林中熙华亭也是名门望宗,为何要先从这里下刀?从其他的二流三流宗门开始不好吗?” 右都尉曹真有些不解。 男人道:“上面其实最主要的目的只是在于一个震慑而非真的要掀了这浩然天下的江湖,若真的逼迫地太紧,即使有一剑阁的存在,江湖的反扑也不是咱们一个世俗王朝可以招架得住的,咱们要做的,就是在不影响大部分江湖人利益的情况下给足了震慑。二流三流宗门是好,但是当你真的从二流三流宗门开刀的时候,也就间接向整个江湖宣战,因为连这种小角色都不放过,可想而知其立场。” “这个世界上蠢货虽然多,但是聪明人也有不少,只要不是眼高于顶的那种自命不凡之人,大多数人都能从皇上那边的那道旨意中读出点东西出来。也就这个熙华亭,安稳日子过得太久了,自持地位,便不将王朝放在眼里,而现在这个时候王朝需要立威,既然如此,对于这种可以算是专门送过来的大礼,秦王朝再不收,倒是显得咱们王朝有些放不开去,平白遭人笑话。” 两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男人对于最后的结果并不在意,虽然熙华亭的底蕴太过于深厚,宗门内单是十境远游境之上的人在密谍记载中就已经有了十三位之多,但是既然选择了熙华亭作为跳板,总有些手段不是? 男人看了看天空,日头已经走过了些许距离,男人呢喃了一声,“时间差不多了。”随即打了个响指,身旁丛林之中慢慢显现了四位笼罩在青灰色长袍中的神秘人。男人抬了抬手,四人转瞬间消失不见。 “怎么牡丹亭的人只来了四个?是不是有点少?” 男子重重一个巴掌拍在出声的曹真头上,“这种话是能够随便乱说的吗?既然皇上只派了四人,就说明四人实力已够,你瞎操心个什么劲?要是什么时候自己因为这大嘴巴死了,可别想着老子给你收尸。” 曹真顿时噤若寒蝉。 “牡丹亭。”男人低不可闻地呢喃一声,眼神向上飘去,神色平静,像天边漂浮不动的流云。 山上冲杀阵阵,嘶吼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熙华亭,或许熙华亭的这些人怎么也没想到大秦铁骑竟然真的敢明目张胆地冲杀上山,丝毫不顾及整个江湖的面子。 随着山上的呼喊声渐渐停止,男人伸了个懒腰,收拾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轻甲,轻轻拍了一下坐下白马的脖子,白马踩着山道,悠悠上山。四处皆是断臂残肢,男人厌恶地误了捂鼻子,将浓重的血腥气味隔绝出去,四位青灰色衣袍神秘人闪身而至,躬身行了一礼,再次隐没身形,男人知道大局已定,大手一挥,声线传递出去:“收兵。” 雪龙卫一股股行兵宛如一条条黝黑巨龙,渐渐汇聚,男人看了眼掉在地上已经面目全非的“熙华亭”匾额,往地上啐了一口,“狗屁的江湖大宗,一群衣冠禽兽般的杂碎玩意儿。” 白马扬着马蹄,重重踩踏而过。 —————— 短短不过一个月的世间,中原江湖两个一流宗门被灭宗这件事在江湖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原本想着在清凉山分一杯羹的江湖宗门皆都隐了下去,既然江湖这么听话,秦王朝也就少了继续兵戈指向的借口,很快便退回了京州城。 大秦帝宫,秦皇站在凉亭之中,看着夕阳逐渐隐没在远方的晚霞之中,转过身来在亭台边坐下,随后倒了碗茶细细品着。韩真静静地站在其身后。 秦皇呷了口茶,淡淡道:“有些人,非要将他打得疼了,才知道那个底线在哪里,这次做做样子的马踏江湖是吓住了不少人,不过后续发展如何还要看林秋荣那小子怎么处理,人家拉屎撒尿都蹲到头上了,那老小子还是一点心气都没有,这么多年的剑也不知道修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韩真想了一下措辞,“毕竟面子是自己挣的而不是别人给的,这些人在这两百多年的安乐日子中过惯了,也就整天想着风花雪月了,这个时候,一点贪念都会演变成无穷的自信,既然他们连基础的脸面都舍弃不要了,为什么只是踩平一个熙华亭便止步了呢?虽然是做做样子,但做戏也要做全套不是?” 秦皇笑道:“简单,因为还有林秋荣嘛。” “您刚刚还不是说林秋荣一点心气都没有吗?” “要是那些宗门欺负到了他弟子的头上,你说他还稳得住心气吗?”秦皇笑得有些狡黠。 韩真愣了一愣,苦笑道:“陛下,这个有些不好吧,怎么说他也是您师弟,哪有做师兄的算计师弟的道理。” “就许他们师徒两个人老是往朕头上扣屎盆子而朕一点反应都不能有了是吗?”秦皇吹胡子瞪眼。 韩真有些无奈,不再说话。 秦皇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夜色,笑容狡黠而奸诈。 —————— 徐宁一行人离开周家的时候已经是入冬之后了,郑玄祯一身伤病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体内的断裂筋脉也已经重新愈合,剩下的只是枯燥无味的温养一途。 离别的时候小姑娘趴在徐宁的肩膀上哭了很久,徐宁一直安静地抱着她,也不说话,等到小丫头终于不再哭泣,主动放下了死死抱着徐宁脖子的手臂,徐宁伸手摸了摸丫头的头发,笑道:“嫣儿不要担心,以后会有见面的时候的,我保证噢。” 周嫣小丫头抽泣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了无辜与不舍。周家家主遵守协议送来千金,这个白重到没有推辞,虽然后面或许世俗王朝的钱币用处会越来越少,但是最不济还能买几壶酒用来解馋。 当日头升的有些高了的时候,徐宁转过身来,右手高高扬起摇了摇。缓步向前,不再回头。白重跟上,转过头来对小姑娘挤眉弄眼做了个鬼脸。郑玄祯牵着白鹿,对周家家主这段时间的照顾道了声谢,然后对小姑娘说道:“还会再见面的,不要哭啦,不然真的成了大花猫就不可爱了。”说完,郑玄祯也不再回头,步伐跟上前面两人。陈先生的头颅再次高高昂起,踢着清脆的步子,优雅向前。 小姑娘看着几人身影逐渐远去,本来已经干涸的眼睛又不由自主地留下了两行清泪,怎么也止不住。 周家家主伸手拉住了小姑娘的小手,用空余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管怎样也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他如何不知道那群公子哥会有着怎样的让凡夫俗子难以想象的身份与地位。 拉着有些落寞的小姑娘,周家家主转过身来,抬步走进深深的庭院,随手关上了大门,像是隔出了两个世界。 —————— 宣泄了一身锋锐的白重从骨子里开始散发出一种出尘意味,之前还不怎么发觉,等到了山林野地,这股子出尘意越加厚积薄发起来,对于这种变化,白重也来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料想是前面藏锋的缘故。郑玄祯只能温养自身筋脉骨骼,做不得什么大的动作,所以有些百无聊赖,继续碎嘴与陈先生说着一些闲碎话语。徐宁一身体魄皆已温养恢复,脏腑穴窍也都焕然一新,于是便再次开始接受白重引渡过来的剑气。徐宁有一种感觉,凝气结丹的日子应该快到了,只是自己还缺少了一个契机,这个契机是什么,现在还不知道,一步步走下去就是了,徐宁并不奢求。 白重有过交代小姑娘的体质,纯阴之体,阴年阴月阴时生人,在修行鬼道上有着常人难以想象与企及的天赋,但同样的,这种体质也是上好的炉鼎材料,真的能够一声顺旅抵达大道的少之又少,大部分成为了山上修士修行路上最不起眼的那块垫脚石,虽然有些残忍,但是抵不过人家所说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般的买卖公平。 “我和郑玄祯私下里对小姑娘的未来有一些安排,先前没和你说,是因为并不知道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对的,但是我总觉得还是要和你说一下,要是你不愿意,现在还来得及取消我之前做下来的安排。” “我又不是人家小姑娘,那里会有资格去截断人家的机缘,看小姑娘自己的选择吧,我又不会干预。”徐宁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们两个,不会真的一位我喜欢那个小姑娘吧,我说的这种喜欢就是那种以后会娶回家当媳妇儿的喜欢。我一直都将她当成一个小妹妹一样看待,你们可别乱点鸳鸯谱,不然以后我和你们没完。” 白重不置一词,郑玄祯偏过头去。 徐宁走到陈先生面前,抚摸着陈先生的脖子,叹道:“愁啊!” 天空洁净而渺远。 书生倒骑着一头瘦小毛驴,手中拿着一本书。 这是徐宁一行人第一次见到公羊羽的时候。 天地间有种不明不白的缘分,总是会牵引着一些有意思的人聚集到一起,像是前世约定好的那样,不管出发点在哪里,在去往终点的途中总能相交。这是日后公羊羽在回忆起第一次与徐宁相见的时候说出的话。 天地清明,寒风呼啸而过,衣衫猎猎作响,肆意飞扬的头发在空中交错凌乱。 陈先生有些不安地踢着地面,郑玄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子还没好透的缘故,紧了紧衣袍。白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一行人止步不前,右边山道上悠悠而来了一人一驴。 视线交汇间空气中似乎有一声轻微的像是玻璃碎裂的声响。 像是两条本来就应该早就汇聚的线,此刻终于相交糅杂在一起,彼此之间总是有那么一种让人觉得割舍不断的脉络,像是很久没见的老朋友,熟悉中却又透着陌生。 南方的老人扔下了烟枪,抚掌大笑。 夫子庙中陈玄礼吹胡子瞪眼,将手中经卷扔出去砸在书房房门上,吼道:“徐老匹夫,我跟你没完!” 山风吹过。 徐宁挑眉,书生抬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落子 作为天下儒家发源地的夫子庙其实并不像其他的宗门那般隐匿山林。 锦州乌江以东,一个名叫聊城的小镇上,有一座特立独行的山丘,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面很突兀,其上绿植掩映,山道纵横,青石玉板铺就的阶梯从山丘四个方位延伸下去。 山丘并不高,二十几丈的高度,因此或不可称作为山,但这座山丘却是天下儒林士子心中最难以翻越的一座山。 山上有一处老旧的学府,建筑手法并不如何出奇,只是寻常学宫的试样,从前院走过便是一方只能坐下十多人的教堂,堂中学桌学凳依次排放的整整齐齐,或许因为时间久远的缘故,学桌学凳表面因为经年日久的摩擦而隐隐发亮。 学宫中原本就只有两人,一老一少,前些日子少年外出游学,学宫内便只剩下了一个两鬓斑白,但是精神头却是极好的老人。 过了教学厅堂,内院里有一处花园,奇珍异草种植了满院,有一座小亭矗立在园中,小亭四周的木梁皆已露出斑驳的内里,像是经历了风吹雨打的沧桑老人。 小园周围是学舍与夫子书房。陈玄礼打开书房房门,深深吸了一口冬季特有的干燥空气,只觉得心中的那股气将自己憋地更难受了。行至小亭坐下,陈玄礼翻手取出随身携带的宣德镇紫砂茶壶,加入小亭中茶壶里的清水,也不见他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将紫砂茶壶握在手中,须臾,壶口水汽袅袅,一股浓厚香醇的茶香便在空气中四散开来,陈玄礼使劲抽了抽鼻子,才觉得心中的那股子压抑稍微好受了些。往嘴中倒入些许茶汤,陈玄礼用手指敲击着石桌表面,呢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的想法,无非就是想将我儒家承教之人作为你看中那人的磨刀石,甚至为此不惜拉下脸主动出手干预他们俩的天道缘分,哪怕你同样给羽儿注入了一股子分量不轻的士林气运,也别指望我感恩戴德,哪有需要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的道理。” 陈玄礼心中暗自琢磨,“徐老匹夫的出手倒是阔绰,天下儒林气运在那次事件之后便成了只减不增的稀罕玩意儿,那老小子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大一块气运?连儒林功德碑林里的前辈先贤都不知晓其出处。” “不过这也是羽儿自己的机缘,我还是别太过干预了,或许那老匹夫也料定了我拒绝不了这样一份大气运,你不是要磨吗?我就看看到底是你弟子会越磨越光还是我的承教之人越砥越利。”陈玄礼眼中露出无比自信,嘴角露着狡黠的微笑,“就是别最后自个儿将自己磨断了,这就好玩了。” 老夫子越想越觉得有意思,连带着觉得喝了两百多年的茶也多滋多味起来。 —————— 老爷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没有在门口抽着旱烟晒太阳,而是坐在昏暗的典当铺内徐宁以前常坐的地方,脸色有些沉重。徐安平闭上双眼,手指在烟枪上面摩挲,脑海中闪过这么多年来的布局,仔细推敲。 “三年时间才到了武夫三境巅峰,有些慢了,好在底子打得极好,尤其是在体魄的锻炼上面,比之独创《搬山》的秦涵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徐安平在口中呢喃,“就是按照他这个速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始提剑,这个就有些伤脑筋了,其次,他的心气还是有些小了,心中还没有装进去浩然天下的锦绣山河与沟沟壑壑,这事倒是急不来的。那三家的磨刀石也差不多都长成了,就是王若甫那狗东西对那小姑娘的保护有些过了,怎么也找不到沁入进去篡改大道的契机,这件事到底应该怎么去运转呢?” 徐安平眉头紧紧皱起,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当年秦皇朝建立初始,我遮掩天机,好不容易才攒下来这么一点儿家底,这么快就要全部败掉了,愁阿。” 徐安平取出烟枪狠狠抽了一口,“宁小子,我路都给你铺成这样了,你要是以后不能帮我打那群人的脸,我跟你爹没完!” 烟雾缭绕,青烟升腾而起,徐安平伸手一抹,将烟雾凝聚成为一个拇指大小的烟球。徐安平捏在手中,抬头看了看典当铺的屋檐,有些无奈,有些不甘,还有些难以说出口的落寞,“躲了一百多年了,以前的心气都被磨平了。”徐安平叹了一口气,嘴中轻轻一吐,烟丝凝聚而成的烟球眨眼间消失不见,徐安平的一身精气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泄了出去。 徐安平颓然坐下,烦闷地抽着烟,在别人不知道的境况下,他的体内那口遒劲粗壮的纯粹真气与锋锐无匹的凌冽剑气缓缓流过脏腑大窍,循序渐进,互不干扰。但是在天阴脉处,那里存在了一个黑色的块状物事,每次真气与剑气汹涌而至,皆会被这一物事阻挡消磨,任你雨打风吹,我自屹立不倒。 —————— 大秦与大燕交界之处的东山之巅,那个独居的老道人扫着仿佛永远也扫不完的地。 空中像是石子落入平静无波的水中那样泛起阵阵涟漪,老道人拄着扫帚站起身来,看着从空中慢慢浮现的那朵烟球,苦笑一声:“值得吗?” 波纹中有声音传出:“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请求过你做什么事情,这是第一次,还希望你不要回绝。” 老道人仍旧是那句话:“值得吗?” 空气中安静了许久,终于传出话来:“当年师尊被那些人逼迫致死,迫于师尊遗言,我没有挥剑斩天台,但是后来我一样被那些人盯上,那场大战之后,我或许再也与那传说中的境界无缘,说不甘心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心心念念的与那人再互换一拳,心中的那股子怨念也渐渐平息下来了。但是,我绝不愿宁小子以后同样步上师尊与我相同的道路。上次域外那件事你也已经知道了,那群人又已经将视线投下来了,若非一千年前那些前辈先贤兵解化作天道气运,给了他们十足的震慑,或许这个浩然天下早就不是现在这个浩然天下了。” “你会死的。”老道人幽幽叹息一声。 “在一百二十年那场大战之后我便已经死了,我凝聚浩然天下气运,拼死一搏才迎来了这样一个弟子,这或许就是我这么多年苟延残喘存活下来的唯一念想了。本来这么多年下来我已经赚了,所以在以后有机会再与那人互换一拳我便也无憾了。” 老道人沉默许久,终于伸出手来将空中漂浮的烟球纳入袖中。 “师兄,谢谢了。” 老道人苦涩一笑:“自师尊身死,多少年了,这还是你第一次喊我一声师兄。” “什么时候来东山坐坐吧,或许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哈哈,在死之前,会的。”空气中传出一声充满了满足的话语,洒然一笑,随后波纹消失不见,天地间重新归于寂静。 老道人重新将那股烟球托在掌心,抬头看向天空的深厚流云,沉默良久,轻轻道:“师弟,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再次将烟球纳入袖中,老道人提起扫帚,继续着或可能会直到地老天荒的扫地事业。 “域外与天门么?山雨欲来风满楼阿” 东山上,一道飘渺的声音响起,随即便消逝了去,白云流曦,日复一日,笼罩这这座高逾万丈的大山,久不知疲倦。 —————— 作为老一辈的道教祖庭,龙虎山近一千年来其实并不算得上有多惊才绝艳。 龙虎山斩魔台上盘坐着一位紫衣道袍的年迈道士,身后背着一柄桃木剑。 一股股飘渺的山气被道人牵引而来纳入口中。许久之后,道人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睁开紧闭的双眼,站起身来。作为龙虎山这一辈的掌教天师赵素礼一直以一种纯良温厚的面目示人,所以在江湖中倒有不少人对他的印象极好。 赵素礼伸手在斩魔台上重重一按,一股黑色烟气蓦然从斩魔台上冲出,在斩魔台高处凝聚成为了一个宛如实质的黝黑长龙。黑龙浓黑透亮,面目狰狞,只是一双眼睛却是大而无神,少了一股生气。道人一拍胸口,一股橙黄色的山气从老人口中吐出,形成了一颗滚圆的黄球,道人掐诀一拍,山气黄球闪电般射入黑龙口中,本已浓黑的鳞片竟是又加黑了几分,道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浑身气息流转,将这条烟气黑龙再次压入斩魔台。 “不知道老二在洞庭湖那边捯饬了这么多年效果如何,不要耽误了老祖的大计才是。”道人嘀咕一声,身形一闪而逝,冷风吹过,空气中最后一缕黑烟也消失不见。 —————— 徐宁看着面前的书生,心中有股奇异的感觉,浑然不知对面的书生也有这一重疑虑,当下两人并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抬起双手在胸前握拳,遥遥打过了招呼。 天空渺远,两个少年擦肩而过,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两人心中都有些可惜,然后两个少年同时转过头来,笑了笑,道了声:“你好。” 天下为棋盘,黑白两种棋子纵横交错,大人物们在棋盘之上指指点点,斟酌着落子。 徐宁与公羊羽相交而过,像是这棋盘上的两条线,被人在相交的那一点上重重地落上了一颗棋子,只是两人犹自浑然不知罢了。 天地悠悠,这张棋盘上,究竟被人落下了多少棋子,还有多少棋子还没有被落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少年 (第一更) 或许是因为锦州是儒林起始之地,所以整个锦州大兴儒林风气,曾经有句话便说“天下士子尽出锦州。”锦州的崇文之风可见一斑。 当书生公羊羽说明来处的时候,众人皆是露出了然神色,只是白重私下里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眉头。此时尚没有去到书生士子出门游学的时间,若真是书生游学,那眼前这书生的身份绝不是他自己说出来的那么简单。 过了那一片山脉,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甚少能看到高过地平线的丘陵存在。大秦人口众多,但是因为国土太过于庞大,因此总的来说,人烟分布并不密集,一眼望去皆是满目青绿色的麦田。 “这里便是锦州了,从这边向东一直走便是锦州边缘的第一个小城上阳城。”书生公羊羽牵着毛驴跟在白重后面介绍。毛驴时不时踩着轻快的步伐,绕着陈先生打转。刚开始的时候毛驴还会用身子过去蹭陈先生的腹部,只是被陈先生一蹄子踹出去老远后便知道收了性子,只是仍然抵挡不了那个诱惑,时不时蹦跶上前,但是也学聪明了,知道控制两者之间的距离,打着响鼻,嘴巴里哼滋哼滋地叫唤。每每如此,公羊羽皆会用手中的书遮住脸颊,叹一声:“没脸见人阿。”郑玄祯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经常拿这件事去撩拨陈先生,“陈先生,这小毛驴眼光不错阿,怎么样,有没有收入房中做个小妾的打算?”每次白鹿抬脚羽踢,郑玄祯皆会举着双手可怜兮兮:“陈先生,我现在伤着呢,你可不能欺负我,不然我娘以后肯定不会放你出来跟我一起行走江湖了。”每次白鹿双眼都是闪着要吃人的凶光不甘心地放下抬起的蹄子,尾巴在空中甩出 一声声清脆的声响。 在大秦广阔的国土内,锦州其实算不上是一个大州,面积只比最小的青州大了一点,但天下人却从来没有过轻视这片土地的意思,不说千年前的至圣先师,单说天下士子对这片土地的推崇向往便能够让天下人生出来一股敬畏之心。 “那日里你只说是锦州出来的书生,据我所知,锦州学宫两所,不知道你是是从哪一家出来的。”白重试探性地问道。 公羊羽笑道:“谁说书生就一定要去学宫求学的阿,学宫每年里要交的学费就已经让大部分寒门弟子望而却步了。” “当年至圣先师推崇有教无类,更不用说是这小小的贫贱之分了,学宫讲学,一向不分商贾贵胄,将相王侯,只要有颗想要求学的心,我还没有听说哪个会被书院夫子拒之门外的。” 公羊羽点了点头:“没想到先生对学宫了解甚深,我这般做作反而显得孟浪了。”说完书生神情一正,一股子出尘意味猛然散发出来,衣袂飘飘:“小子求学锦州夫子庙。” 徐宁对于夫子庙的理解并不深厚,只知道有这样一处地方,但是白重与郑玄祯皆是脸色一变,尤其是白重,不似郑玄祯了解的那般浅薄,郑玄祯或许只知道夫子庙是天下儒林士子心中的圣地,或许会有很多惊才绝艳的后辈前往求学,但是白重却知道,只有作为儒林承教之人才有资格入驻夫子庙,虽然夫子庙并没有设定这一规矩,但是整个浩然天下已经默认了这一事实,虽然每年慕名前来的士子有很多,但是他们只能前往夫子庙凭吊先贤,求学一事,只能在夫子庙三十里之外的上阴学宫,能够在夫子庙学习且居住的,白重所知,这一辈只有两人,现如今,一人正在一剑阁中当自己的三师兄,那么,还有一人,白重眼角抬了抬,此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白重不再赘言,有些事情自己心中清楚就好了,儒家承教之人游历天下本来就是一件可以说是顶了天的大事。白重斜眼瞥了眼徐宁,心中有些捉摸不定,“难道真的是天意?”白重心中如此想到,有些难以言喻的疑惑。 现在的白重已经不是当初游山玩水,虽然走过了名山大川但仍旧涉世不深的闲散人,有些东西他不得不拿到心中仔细思忖。若真是徐老前辈的手笔,那这件事的深意便不言而喻了。 “老前辈,你究竟想要干什么?若只是想让徐宁一步一步走向那天下第一,似乎并不用这样的大手笔,究竟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白重只觉得似乎有一双大手在身后推搡着众人前行,无处不在。 一番思虑无果,白重不再纠结,实在解不出,那便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我记得儒家有先例告诫说是非君子不得远游,莫非小夫子小小年纪竟已经修到了君子境地?”白重说道。 公羊羽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但那眼神又那里存在羞涩一说,那神情就差主动说着:“快夸我快夸我了。” “前些日子机缘巧合之下过了君子考核,运气而已,当不得真,当不得真的。” 郑玄祯看着公羊羽摆着手,不由得眼前一亮,同道中人阿。心中想着便踏前一步勾过公羊羽的肩膀:“小夫子就不要谦虚了,君子考核可不存在运气一说。” 公羊羽眼神一闪:“机缘而已,哈哈,机缘而已。” 郑玄祯眼神更亮了,给了公羊羽一个眼神,两人默契地点了点头,同时笑起来。 “人生酒客易与,知己难寻,能够得幸认识公羊兄弟这一生平知己,当浮一大白。”郑玄祯满脸春光,在这初冬时节都罩不住他脸上的春意。郑玄祯大手一挥:“宁小子,拿酒来,今日我要与公羊兄弟不醉不归。” 白重忽然一个板栗敲下来,郑玄祯疼得龇牙咧嘴,抱着头跳到一边去,公羊羽看着这个情形,眼皮子一条,怎么觉得这个情景如此眼熟呢? 眼见着郑玄祯还想再说什么,白重气笑道:“赶紧滚蛋,自己想喝酒就直说,别拐弯抹角找这些蹩脚理由,我都替你臊得慌。” 郑玄祯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也不全是想喝酒,主要还是认识了公羊兄弟这一知己,心中高兴,就想解解馋。” 白重捂脸,能遇到这样的脸皮厚的奇葩,也不知道上辈子撞了什么邪。 徐宁在一旁轻笑,还是取出了一壶桂花酿,抛给郑玄祯,郑玄祯伸手接过,拔开封口灌入一口酒,满足的咂了咂嘴巴,嘻嘻笑道:“还是宁小子心善。”看见白重撇过来的视线,郑玄祯立马道:“白大哥也心善,心善。” 白重像是认命一般不再说话,走到陈先生跟前牵着陈先生当先而行,现在已经知道了这少年书生的身份,后面老神仙还有什么安排便不是自己应该考虑的事情了,自己将徐宁护好便是。身后徐宁跟着,踩着拳桩,时不时向着四面八方递出一拳。再后面,郑玄祯搂着公羊羽的胳膊,不知道在嘀咕什么,自己一人喝的痛快。 “不是我说你阿,人人都说书生风流,怎么你一个君子人物,竟然连口酒都喝不了。” “你不知道,家里严苛,从小到大我不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忧郁阿。”公羊羽仰天长叹。 郑玄祯将酒壶递过去,公羊羽抵不住郑玄祯的软磨硬泡,终于是接过酒来,小小地抿了一口,不由得眼神一亮,只觉得浓香馥郁的酒水满齿留香,酒线顺着喉咙滑下去,并不有多烈,反而有些清凉,下意识的公羊羽便又喝了一口。 郑玄祯使了个颜色,询问道:“怎么样,不错吧,我跟你讲,白大哥身上还有一种酒,闻之无味,却胜过天下间所有的佳酿,当然与那些山上众人所喝的灵酿雨露不能比,但是在世俗之中已经算是顶了天的存在了,到现在我就只喝过一口,那滋味,我就不多说了,等以后你有机会再试一试,总之让我心心念念直到现在。” 郑玄祯忽然疑虑道:“你不是已经出来游学了吗?那之前没有试过的东西为什么不从头到尾都试一下。” 公羊羽不由自主地捏了一下胸口的钱袋,脸色有些发红。 郑玄祯心中了然,“无妨,跟着哥哥,以后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说的匪里匪气,倒也有点豪气干云的味道。 公羊羽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喝酒的缘故还是本身酒量就不行,不过喝了半斤桂花酿便有些醉了,偏偏醉意朦胧的公羊羽尝过了酒水滋味之后,缠着郑玄祯还要喝,吵着闹着要跟郑玄祯拜把子,最终喝掉了那壶桂花酿中的最后一滴酒水,公羊羽耷拉这眼皮,踩着虎虎生风的歪八步,身体打着飘,终于是一头栽倒在地上,嘴巴里还叫唤着:“大哥,来,干了。” 郑玄祯看着四仰八叉的公羊羽,挠了挠头皮。 白重回过头来看着仰面而倒的公羊羽,哭笑不得,伸手朝着郑玄祯招了招,郑玄祯一步跳开:“是他自己要喝的,和我可没关系。” 白重气笑道:“又没说要打你,你激动个什么劲,赶紧给我滚过来。” 郑玄祯唯唯诺诺地走上前,白重取出一枚丹药交给郑玄祯:“这是我二师兄给的醒酒丹,去给他服下,虽然会睡上一会儿,但醒过来不会头痛就是了。” 郑玄祯接过去给公羊羽服下,然后将公羊羽扶上毛驴,牵着毛驴跟上白重。 白重身后的徐宁欲言又止,白重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在青州,这不是只顾伤春悲秋,劝你喝酒嘛,倒是忘了有醒酒丹这一茬了。” 徐宁吼道:“白重,我干你大爷。”白重一步跳开,向前窜去。郑玄祯牵着毛驴笑呵呵地跟上。 天地清朗,满眼的青绿色麦子在寒风中茁壮成长,丝毫没有因为严寒而止住了自己向上的脚步。 寒风吹过,麦浪层层叠叠,翻涌这向前滚去,生机盎然,像极了此间的少年。 少年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我有一拳(第二更) 渡过了“重剑”这一关隘的白重已经不再需要藏锋,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将一身锋锐与凌厉剑气纳入脏腑穴窍,与其说是为了更熟悉这一境界,倒不如说是习惯使然。对于老前辈的剑道第二重境界“快剑”一说,白重还没有理得清头绪,只知道,这“快剑”二字,绝非仅仅是“快”之一字这么简单。 在一身剑气呼啸而出,宣泄殆尽的那次战斗过后,白重除了酣畅淋漓之外能够很清晰地感受自身经脉大窍之间的改变,若说那时候的经脉腑窍只是流溪小潭,而现在,它们皆已经变成了长河湖泊,虽然自身的实力境界并没有多大的提升,并且可能在日后的破镜会遇到更加强力的关隘,但是白重并不在意,破镜本来就是水滴石穿的水磨工夫,在这种本来已经定性的经脉腑窍面前反而算不得上是什么大事。只是这第一重境界白重便已经获得了这种难以想像的好处,这便使得他对后面的“快剑”c“无剑”充满了期待。 远处的天地像是衔接起来了一般分不清彼此,麦田广阔无垠,视野尽头坐落着几处低矮的茅草屋,料想是农家建在此地便于大忙时节来不及回家而居住的临时住所。 看着这博远的天地,徐宁只觉得脏腑间气机升腾而上,有一种扬天长啸的冲动。在白重每日渡剑气的打磨砥砺下,徐宁的武夫体魄越发凝实,虽然身子依旧瘦弱,但是白净的表皮下像是藏着一座座火山,只是在等待着引爆的那一刻。 西边的云彩被西去的太阳染成了金黄中透着红晕的色彩,光线零碎,折散在空气中,像是五颜六色的琉璃。 徐宁长身而立,背着光,在阳光的阴影里面,幽暗的脸庞上尽是笑意。夕阳西下,将徐宁的身子拉长,在无垠的麦田里投射下了狭长的光影。 白重转过头,看着静立的徐宁,突然觉得此刻的徐宁蓦然变得陌生起来,少年脸上幸福而满足的笑意喧腾而出。 驴子上的公羊羽悠悠醒来,原本睡眼朦胧的双眼在看到徐宁之后忽然精光四射。 徐宁的眼前不再有白云流曦,不再有麦田青翠,不再有散碎阳光,不再有随行伙伴。天空尽头的太阳最终只是成了一个闪着微光的光点,四周弥漫着黑暗,徐宁呼吸轻缓,身子逐渐放松,四肢绵软无力。徐宁慢慢闭上了眼睛。 白重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着徐宁栽倒的身子便闪身上前扶着,随即便要渡入自己的一道精气,但却被公羊羽挡住了。看着白重与郑玄祯的一脸疑惑,公羊羽主动解释道:“你们两人并未涉猎纯粹武夫这一境界,所以不知道这种境况也情有可原,这是区别于修士悟道的另一种玄异状态,我之前在一本书上看过,名字好像是叫做‘灵觉’可遇不可求,若非我刚刚的阻止,徐宁现在丢了这一天大机缘不说,或许还会因此道心蒙尘,这辈子再不会有一丝寸进。”饶是白重这样的人物都忍不住后怕,要是徐宁真的道心蒙尘,就算过的了自己这一关,老前辈都能将自己给活生生撕了,都不带眨眼的。 “这种运气,我都有些羡慕了。”公羊羽低声叹了一句。还记得前些时候自己离山之时,天地震动,风云际会,那一股文脉气运凝乳实质,蓦然突破天地壁垒直接冲刷进自己的身体,本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却不曾想到这才多长时间,便见到了这种自古以来只有圣人身上才会出现的“灵觉”竟然出现在了一位少年身上。 徐宁紧闭着双眼,脸上一片安详,一股朦胧的土黄色光晕忽然从徐宁的四肢百骸中升腾而起,包裹着徐宁全身,缓缓如游龙一般环绕,从徐宁鼻尖吸进去在周身运转一周后再有嘴中吐出。 “这是”公羊羽愣住,听着那隐隐的龙吟,好一会儿才呆呆地带着苦涩说道:“一国气运?虽然残缺不全,但是也不该出现在这样一个少年身上阿。这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是前辈先贤转世?” 白重没有去关注公羊羽到底说了什么,而听见了公羊羽说过什么的郑玄祯也并不了解公羊羽这句话中的分量。 那一股土黄色气运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着,并非流散天地间,而是全被徐宁吸收炼化进去。此时的徐宁,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处于什么样的一种状态,之前看着广阔的天地,只觉得豪情万丈,心神没来由得放松开去,随后便有种很玄妙的气机锁定着自己,然后自己便不由自主地进入到了这样的一种状态。闭上双眼之后,徐宁只觉得天地寂静,所有的东西都在一刹那之间尽数远去,浑身松懈下,只觉得自己一直在往下沉去,像是要全身心沉入道一种浓稠的黑暗中去了。那种感觉很奇异,虽然一身意识皆在,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下坠的身体。 前面不知何时开始渐渐散发出一种明亮的金黄色光晕,徐宁明明紧闭着双眼但是他像是亲眼所见一样,那股光晕越来越亮,最后周身的黑暗皆都消失不见,整个世界像是都只剩下了这种光线。在徐宁的面前有一座桥,桥身像是用最纯粹的黄金打造,其上龙飞凤舞,桥身两端起始,有两条遒劲的苍龙相向争斗,通体金黄,宛如实质,精美的壁画雕刻满了整座桥所有的桥砖。满眼的金黄色光线似乎就是由这座桥身上散发而出。几乎是下意识地,徐宁抬脚,缓缓踏上了这座金黄长桥。徐宁只知道这座桥很长,尽头几乎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徐宁只知道自己现在需要踏上这座桥,然后走下去,一直走下去。天空之中有一股区别于金黄世界中的土黄色光晕显现,随着壮大,逐渐形成了一条土黄色长龙,行云流水上下飞舞。如鱼如水般跳跃不止,随后龙首一低,盘绕而下,绕着踏桥而上的徐宁,舞动不断。 像是永无休止一般,徐宁机械的踏着步子,周身的黄龙越发壮大,气势越来越盛。徐宁恍若未觉。时间白驹过隙一般汹涌向前溜走,徐宁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样一种状态下走了多久,世界中的金黄色光线已经黯淡了很多,徐宁丝毫不知此刻处于这一方天地的他身上已经被一片金黄掩埋,那些消失的金黄黄线似乎都已经被他吸入身体,从体表至内里,都在闪耀着浓郁的金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徐宁忽然感觉脚步一空,回过神来,徐宁发现空中最后一丝金黄光线慢慢暗淡,世界重新回归到那种浓稠深厚的黑暗中去了,回过头去,自己已经走完了一整座长桥,开始环绕在自身身周的黄龙已经没有了身影,而自身也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金黄色的身体,朦胧的金黄色光晕与这黑暗格格不入。 深吸一口气,徐宁向前踏出一步。 徐宁悠悠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陈先生的背上,之前种种就像是一个虚无缥缈,了无痕迹的梦。 天上高高的艳阳让徐宁眯了眯眼睛,伸手过来挡着,慢慢坐起身来。陈先生停下了优雅的脚步,长鸣一声,白重与郑玄祯围拢过来,书生公羊羽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靠上前来。 郑玄祯伸手在徐宁面前晃了晃,徐宁转过脸来,郑玄祯嘻嘻笑道:“宁小子,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这么能睡阿。”徐宁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缓了好一会儿才疑惑道:“我睡着了?” “已经四十九天了。”白重淡淡道。 徐宁一个趔趄摔下鹿来,旋即赶紧爬起来,一脸惊愕:“多久?” 看着面前三人脸上的神色,徐宁喃喃道:“难道那个梦中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徐宁忽然伸手将手臂上的袖子捋起来,看着依旧白净的手臂,疑惑道:“可是也没有什么变化阿。” “什么梦?”公羊羽问道。 徐宁思虑了一番,还是如实相告,将梦中所经历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公羊羽皱着眉头,“和书上说的不一样阿,书上并没有说有那么一座金黄色的长桥存在阿。” 徐宁不知如何解释,只是觉得醒过来的这段时间,体内的那口纯粹真气并不需要自己自主去引导便在自身经脉中游走起来,与原本的白色不同,现在的这口纯粹真气闪耀着土黄色的光晕,浓稠厚重,凝实如水,流过脏腑穴窍,像是溪流流过崇山君临,发出泠泠的声响。徐宁心神跟着这口真气运转,直抵丹田,徐宁忽然通体一震,之间空旷广博的丹田世界之内的空中静静悬浮着一座石桥,除了没有金黄色的光线流转,其余的纹路壁画与梦中长桥一般无二,那两条苍龙像是生长在了徐宁的丹田穴窍之中,吸入徐宁身体内的真气再吐出来,循环往复,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在两条苍龙行云流水翻涌的身体之间已经隐隐可见一颗圆形的轮廓正在构建,与两条游转的苍龙相得益彰,像是双龙吐珠那般引人震撼。 徐宁的心神退出去,对上三人关心的眼神,并未多说什么。看着依旧空旷的远方,徐宁忽然摆起了搬山拳架,从第一式第一招开始,一丝不苟,循序渐进,缓缓出拳。 那股子搬山的韵味,一开始并不明显,随着徐宁拳招递进,徐宁周身开始变得粘稠,像是有一股子让人压抑的气场忽然压迫下来。 白重等人一退再退。 徐宁的拳打得很慢,但是他体内的真气巡游却流地很快。 丹田处的那颗雏形龙珠越来越凝实,其上有龙气流转,奔腾呼啸。两条苍龙时而扶摇直上,时而俯身冲过,时而盘绕叠起,龙珠随着两条苍龙的游动上下翻滚。 徐宁递拳,气势越来越盛,身周渐渐有朦胧的雷鸣响起,随后滚滚而逝,再之后 ,雷声乍起,轰鸣不止。徐宁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豪气,长啸一声,拳架更加行云流水。 “我有一拳,要教敌人退走,无人敢撄其锋芒;我有一拳,要教邪魔退散,拳罡处天朗气清;我有一拳,要教天道溃散,眼神内规矩破碎;我有一拳,要教天地无物,浩然下举世五仙!” 白重等人心神震动,此刻的徐宁让人无比陌生,一身凌厉气机像是锋锐的刀子遍布周身天地,让人眯了眼睛。 天上的太阳越来越炽烈,徐宁收拳长身而立,一身白袍在风中飘舞。白重看着相比较于三年前长高不少的徐宁,脸上的青涩意味皆已经消失不见,留下的是清朗俊秀的坚毅脸庞。白重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大笑,其中的快意与后辈长成的那种满足感让郑玄祯摸不着头脑。 徐宁看着远方,丹田内,两条苍龙静静地盘绕,一颗滚圆龙珠在苍龙嘴边旋转升腾。 叹了口气,徐宁收起浑身气机,眼神也没了打拳时候的锋锐,虽然像是恢复到了往日里的那个徐宁,但是三人皆是有一种感觉,仿佛一瞬间长大一般,以前的那个徐宁,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了。 喝了一口桂花酿,徐宁一马当先,向着东方坚定而去。 一股酒香在身后飘摇了许久,终于渐渐消散干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意气之争(第一更) 早晨徐宁起得有些早,天还未亮透,东方那丝白净的微光还没有荡漾开来,所以天地间还有些朦胧,黑暗仿佛不甘一般,死死坚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久久不愿退散。 寒风呼啸而过,沾满了白霜的麦子随着寒风左右晃荡。即使在冬日,这天的早晨空气依旧清新地出奇,徐宁深呼吸一口气,将头脑中浓重的睡意驱散干净,脱下自己的白袍,整齐叠好放在田垄上,向着东方的曙光缓慢递拳。 茅草屋旁边,小毛驴侧头而卧,脑袋偏向白鹿休憩的地方,脸色安静,时不时嘴巴里咀嚼一番,尽是满足。白鹿陈先生在徐宁推门而出的时候就已经睁开了眼睛,昂起头,站起来,干净澄澈的眼眸中灵气流转,随后用长长的白色鹿角在身上蹭了蹭。 东方的光芒越来越盛,天边那抹鱼肚白渐渐被红光燃尽,露出钢铁被火煅烧过之后才会显露出来的生红颜色。大红色的太阳露出了半只角,并不明亮,反而有些晦暗,红色的轮廓,红色的内衬,努力地散发着并不刺眼同样并不炽烈的光辉。 徐宁的《搬山》拳谱刚打了过一般,旁边一处茅草屋的柴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书生公羊羽打着哈欠,手里拎着一卷竹经,跨门而出,睡眼惺忪。书生先是例行对东方正色一拜,这才拿着经卷行至徐宁三丈开外,将经卷打开,也不嫌弃地上脏乱与否,一屁股坐下去,并不打扰徐宁的出拳,眼睛看着手中的经卷,嘴里念念有词。徐宁看见了公羊羽,也没有停下手里的拳架,犹自无人一般出拳,挥拳。两人互不干扰,却又相得益彰,拳风呼呼,掺杂着书生并不洪亮但却异常清晰明了的读书声,相映成趣。 远方的日头已经全部挣脱开来,阳光由红转明,渐渐炽盛,但光线犹自不惹人眼,照耀在两张干净且清逸的脸庞上,宁静祥和。 小毛驴已经醒来,一双小眼睛贼不溜鳅地看着无聊踏着碎步的白鹿,不安地转着圈圈,一身黑灰色毛发被它添得整齐透亮。白鹿只是瞥了眼,递出去一个不屑的眼神,然后有些百无聊赖,趴下身来,很人性化地将头颅耷拢着爬在两条前蹄上,时不时甩着屁股后面精致的白色尾巴,慵懒却又异常高贵。小毛驴本欲踏步向前,白鹿并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抬起头颅,递过去一个晦暗不明的眼神,小毛驴立马安分下来,有些失望地趴下身来,学着白鹿的样子,用头枕着前蹄,眼神向着书生延伸过去,但是一双耳朵却悄悄竖起来。 打完一圈《搬山》拳谱下来,徐宁呼吸之间并没有多少变化。昨天在不知不觉中一举踏入金丹境之后,徐宁便发现他体内的那口纯粹愈发活络起来,从金丹之上升腾而起,自动巡游过四肢百骸脏腑大窍,随后顺着经脉流回丹田被两条苍龙吸入腹中,然后再次吐到眼前的龙珠金丹之上,让金丹更加凝实几分,这一切都在自主发生,并不需要徐宁去刻意地引导什么,这两条苍龙像是知道徐宁一口纯粹真气的运行路线,随着吞吐之间,竟然是一丝错误都没有发生过。丹田内徐宁的那口纯粹真气越发朴实厚重,那种土黄色的色泽被凝聚压制成澄黄色泽,虽然并不明显,但一切都在往这个方向发生着。徐宁饶是不懂其中的关窍,但也知道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也就没有多家干预。丹田上空的那条跨空石桥仍旧是灰暗的色彩,但是徐宁没有发现的是,在石桥底部的桥引之上,已经有一块石砖上面开始泛起了点点明黄色的星点,虽然毫不起眼,但已经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了。徐宁并不知晓这道石桥的来历,也没有向白重他们透露什么,并不是说不相信白重与郑玄祯的为人,而是身边的书生,虽然现在成为了朋友,但是心中总有一种感觉,像是某种羁绊与故意。就像是自己与他的相遇相识,就像是规定好了的一样,充满了有迹可循的刻意。虽然胸中沟壑并没有填下多少的徐宁,走了这么远的路,终于开始将心思内敛,开始考虑一些自己原本从来不会去考虑的东西,或者说之前也有过考虑,只是没有那么在意罢了。既然现在体内一切正常,那石桥就让它继续存在好了,大不了等到一轮游历结束,回到小镇,问问徐老头,他应该会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徐宁收拳在田垄边上站了一会儿,这才从地上拿起白色长衫,仔细拍去上面沾染的草屑,套到身上。转头回走,朝着坐在田垄上的书生微笑致意,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走至柴门处依着门扉坐下,靠着门沿,徐宁取出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小口酒,阳光照耀下的少年一脸满足的笑意荡漾开来。 这样的生活,恬静里面带着温馨,反正徐宁是顶喜欢这样的生活的。 郑玄祯一如既往地最后一个起床,推门而出的时候眼睛仍然是眯着的,微微打着盹儿,只是在白重的一个板栗敲下去之后便整个人都清醒起来。 茅草屋内陈设简陋,因此也不用过多收拾便已经干净清爽起来,白重一一关上门扉,招呼一声仍旧坐在田垄上的书生,领着已经走至身后的徐宁先行而去。书生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湿土与草屑,牵着毛驴跟上去。郑玄祯一向懒散惯了,此时叫上陈先生,拔腿飞奔上去。 其实书生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徐宁他们,就像你打开了一扇紧闭的房门,虽然知道这可能与寻常的房间并没有多少差异,但你仍旧想要进去看一看。 身体内的珠玉灵胎上流光掩映,无数道德文字像是跳动的火焰此起彼伏,这与在枯燥无味的学宫中不同,那时候的灵胎,更多呈现的是一种与世无争的姿态,所有的光华皆是安静地互不干扰,完全不似现在这样不安跳动了许久而有些愈演愈烈的趋势。看着眼前如温润美玉的少年,公羊羽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有一种与他一番争斗的心思,不知道是少年意气还是就是心底里没来由涌现起来的一丝竞争之心。只是书生掩藏的很好,他本来就是这样,任何神情心理从来不会宣诸于表,即使有大起大落的心理落差,也能够在书中平复。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徐宁竟然也有这样的一种心思,一种与书生一决高下的心思,这种心思像是命中注定了的那样,陨石总会有与行星碰撞的那天,然后升腾起耀眼的火光。 冬日暖阳一向是人们最喜欢的东西,虽然才是初冬,但是空气中的冷意已经足以沁人骨髓。已经武夫四境的徐宁算得上是寒暑不侵,所以对这空气中的冷意感触不深。前些日子徐宁大梦一场,一行人并未走出去多远,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用来等待徐宁的自主醒来,日头已经升高,空气中的寒意被驱散很多,温暖的阳光洒下来,在一大片麦田上空浮现出朦胧的光晕。喊过来白重给自己渡入一道剑气,徐宁踩着拳桩,一身如水拳意奔腾不止。 一行人除了郑玄祯耐不住寂寞,时不时开口碎嘴,皆是缄口不言。前面已经有村庄小镇的轮廓显现出来,白重加快了步伐。 书生公羊羽忽然顿下身来,走在最前面的白重皱了皱眉头。 郑玄祯转过头来,疑惑道:“小绵羊,怎么不走了?” 公羊羽笑了笑,温和道:“我这次外出游学,本来就是打算前去繁华的中原看看,总不可能一路跟着你们回去那座枯燥无味的学宫吧。本来这么突兀地随行这么久了,也怪不好意思的,便就此别过,以后天地浩远,我们江湖再见咯。” “喂喂喂,小绵羊,你这样就没意思了阿。”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人生在世总是离离散散,相聚总是短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所以分离也就成了很平常的事情了。”公羊羽抱了抱拳,“只是还有一件事情未做,等这件事做完了,我便可以畅意山水间了。” 徐宁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一步向前,公羊羽看着徐宁,很快意地笑了。 “其实你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徐宁道。 公羊羽认真道:“你也是。” 徐宁不再废话,摆好拳架,体内白重的那丝剑气虽然仍有不少,但是徐宁觉得这并不会让他的拳出得有多慢。没想到公羊羽却是摆了摆手,道:“不差这一时三刻的,等你体内剑气打磨消散之后再交手也不迟。” “不是,你们两个好好的怎么突然这么剑拔弩张起来。”郑玄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过头来看向白重,只见白重轻轻摇了摇头,便闭口不言。 徐宁也不忸怩,直接盘坐下来,体内真气如潜龙在渊,翻腾不止,一丝丝将白重那缕剑气逼入肉身打熬体魄。书生也端坐下来,一头青丝无风自动,一卷模糊经卷在书生手中显现,散发着如玉般的纯白光泽。 一时间气氛有些清冷,有一种厚重的气息蓦然在徐宁与公羊羽之间浮现,严肃庄穆。良久,徐宁长身而起,一身白袍鼓胀飘摇。气机流转间,拳意浮出体表,在徐宁身周形成了一道看不见却实在存在的光幕,如山间雾霭,辗转流淌。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我们两个之间会有这么一战,其实这种感觉挺操c蛋的,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觉得我们两个人身上被添上了丝丝缕缕的线,像是提线木偶般有一种被别人提捏在手中的不舒服的感觉,我觉得,其实我们可以做很好的朋友。”公羊羽有些无奈地起身。 徐宁笑道:“又不是说打过之后我们便不能做朋友了,既然已经是朋友了,那这些都不重要了吧。” 少年书生侧着头认真地想了想,如释重负般咧嘴一笑,“倒是我过分苛求了。” 说完浑身气势一散,头发飞扬而起,手中经卷凝实如羊脂美玉。徐宁同样气势喧嚣而出,两人争锋相对,但脸上却尽是笑意。 “现在想想,其实挺欺负人的。” 徐宁笑骂道:“现在才想起来,晚了,等会儿下手轻一点,我这才升的四境,还没有完全巩固,悠着点儿,给我在他们俩面前留点面子。” 公羊羽笑着点头,手中经卷铺陈开来,其上金色文字光晕流转,微微跳动,像是要活了过来。 “小心了。”公羊羽低喝一声,伸指连弹,一颗颗宛如微小流星的文字因为速度太快而拖着长长的金色尾巴,向着徐宁电射而去。徐宁身周拳意如山,右手挥拳,迎上那些看似柔弱的文字,却被这些文字猛然轰得退后,脚后泥土堆叠,徐宁身前已经有了两道深浅不一的长痕。 徐宁甩了甩右手,拳头松开又捏起,咂着嘴道:“厉害。” 书生笑道:“你也不赖,正面对上第七境羽化境修士,硬抗一击而不伤,这已经很难以让人想象了,看来白大哥的‘仙人拂面’效果不错。” 徐宁哈哈一笑,抬步向前,主动出击。 公羊羽同样提着经卷踏步而出。 许久之后,已经变成猪头的徐宁毫无风范地躺在地上,四仰八叉,喘着粗气,公羊羽一屁股坐在他的身边,也不顾忌徐宁快要杀人的眼神,伸手拍了拍徐宁的肩膀道:“酒呢?” 徐宁嘶地抽了一口凉气,这小子下手没轻没重,现在浑身跟扎了针一样,生疼。斜眼瞥了下公羊羽,徐宁没好气道:“滚犊子,我都这样了,你还想喝酒?”虽是这样说着,徐宁还是从玉牌中取出酒来,递给公羊羽。 大口喝了一口醇厚绵长的桂花酿,公羊羽整理了下散乱的头发和衣服,站起身来,对着一边的郑玄祯以及白重抱了抱拳,“山水际会,我们有缘再见,书生公羊羽,再次拜别。”说完一揖到底。 郑玄祯跑过来勾着公羊羽的肩膀:“以后记得去兰州郑家寨找我玩哈。” 公羊羽点头应下,对着地上的徐宁笑道:“等着你喔。” 再不顾徐宁脸上的神色,公羊羽牵上一步三回头的小毛驴扬长而去,再没有回头。 来路是归途。 少年意气何由挽,两位以后注定在整个浩然天下都会有声音的少年,相遇又相离,像是树上缤纷的落叶。 徐宁拿起公羊羽放在地上的酒壶,凑到嘴边喝了一口酒,欢畅而笑,在寂静的天地间尤为清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西归(补前天第二更) 过了浩荡乌江,路过夫子庙的时候白重问徐宁需不需要进去看一下,有林秋荣的面子在,料想里面的老夫子不会觉得太过为难,只是徐宁拒绝了,想着那个淡蓝长袍的书生,徐宁觉得还是等到以后自己再登门拜访。 或许是儒林起始之地,礼仪规矩早已经深入人心,多以锦州民风淳朴,百姓待人诚恳热情。一路向东而行,徐宁等人并没有因为外乡人的身份受到多少影响。冬季总让人感觉病恹恹的,一路上的城镇之上以往的叫卖声与行人身影少了不少,在加上田里农务并不需要时时敦促,所以百姓皆乐得守在自己家中或是走步邻里闲话八卦趣闻。这倒与自己家乡小镇有些相似。 现在身体内的真气已经可以自主运行,不用徐宁专门花费心思与时间去温养壮大,每日里感受着那口纯粹真气的日益磅礴,徐宁的心情便像这冬日里的暖阳,温暖而不失光亮。练拳是经年日久的事情,急不来的,这与境界攀升并无多少关系,练拳更多的是形神意的结合而非力气境界的稳定增长,这种道理徐宁很早就已经知道了,现在的徐宁,做的最多的东西便是将那《搬山》拳谱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演练,即使对于所有的招式皆已熟悉通透,每次摆架练拳,徐宁仍旧是一丝不苟,没有丝毫偷工减料的成分在里面,这让作为护道人的白重很是满意。 原本白重还害怕徐宁会因为年少而耐不住寂寞,却没想到这个少年虽然有时候也会有少年意气,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脚踏实地。徐宁是剑道万古无一的天才不错,但走纯粹武夫的路子,在这条道路上并不缺少更加惊才绝艳的天才,所以徐宁能够在如今体魄强健与实力卓绝尤其是拳意之浓厚这一方面的造诣深厚绝不是运气使然,而是一步一个脚印挣回来的。 锦州少山多水,除了广阔浩荡的乌江贯穿南北,东西方向上还有一条广阔无垠的扬子江奔腾而过,除此之外,烟波浩渺不知其方圆几里的大小湖泊仍有十余座。一路上徐宁便是遇上了四五座大小不一c深浅不一的湖泊,皆是风光秀丽,碧波荡漾,宛如明镜镶嵌在锦州大地。即使在冬季也是一些不可多得的景点。 几千里的山川秀泽,锦绣江湖走下来,可以明显的看出来徐宁的心气比原来的乡巴佬高出了不少,视野,更重要的是心胸的开阔让徐宁的眼界越来越高。 读书人喜欢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但有时候,读万卷书,还真就比不上行万里路,最起码白重是这么认为的,想到家里那个离经叛道的三师兄,白重咧开嘴笑着,或许天底下再也没有那样有趣的书生了。读书人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是那位书生一向是先动手再动手,你要真欺负了我家人,我管你有理没理,先打过了再说,打得过,再和你讲道理,要是没打过?嘿嘿,对不起,我喊家里人来继续打过,等打赢了,还要和你讲道理。这哪里是克己复礼的儒家君子应该做的事情,街上的地痞流氓可能都不会做得比这个更差,但是要说五位师兄弟之中白重最喜欢谁,那个书生绝对会排在第一位,然后才是带着自己翻墙出宗门偷偷买酒喝的二师兄,当然不是说白重不喜欢其他的师兄,只是相比较于他们的规矩,白重这种懒散性子还是更喜欢离经叛道的三师兄和二师兄。 或许现在自己的懒散与跳脱,想必是与二师兄三师兄一脉相承了。 白重并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剑修本来就是最应该跳出条条框框的一类人,要是还弄出各种规矩来束缚,那哪里还会有让人津津乐道的剑仙风流。 在踏出锦州地界,踏入亳州边关的时候,郑玄祯有些愣神,看了眼来时的路,脸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挺纠结的。自己当时说过,要等到自己剑术高绝的时候才会真的去大燕春秋剑冢选一把自己的佩剑,而现在自己与那座剑冢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郑玄祯不是没想过这次跟着白重徐宁走出来这么老远的路,权当是游历了,自己走出兰州那座广阔的郑家寨不就是为了游历嘛,可是这种心思在公羊羽离开之后便有些挣扎起来。 看着前面埋头前行的两人,郑玄祯默默道:“或许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作为与锦州交界的重镇——齐安城一直是烟柳繁华之地。与西北的土石建筑稍有不同,锦州亳州的建筑更偏向于青竹木楼,当然主要承基还是土石结构,只是在外观上,锦州亳州的建筑更有了一些观赏性。 酒楼内白重吩咐店小二上了几道特色菜肴,尤其是酒楼内最好的酒。吃饭的时候,白重有些意外如今的郑玄祯何时变得如此沉闷,虽然说吃不言睡不语,但是这种蹩脚礼仪向来是郑玄祯看不上的,在西北,一直吃饭喝酒却不说话,非得将嘴中闷出疹子来。只是今天的郑玄祯真的像是换了一个人。 白重倒了碗酒,与郑玄祯碰了一下,笑道:“怎么,想媳妇儿了?” 白重只是开开玩笑,没想到郑玄祯还真的点了点头,将面前的酒碗一口干净,郑玄祯道:“当时和陈先生一起出来的时候,是为了我爹和他朋友的一个约定,当时我爹就在私下里告诉我他那朋友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让我将他要的那件东西赢过去后,最后再给他坑蒙拐骗一个儿媳妇儿回去,当然啦,最好还是他那朋友家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后来我在我那叔叔家里确实是看上了一个荡秋千的姑娘,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我那叔叔的闺女,不过我也不在意,毕竟当时爹只是说带个儿媳妇儿回去,也没说非要我叔叔家的闺女不是?只是后来我着急下山是一个原因,实在不好意思上去搭讪又是一个原因,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哟,感情还是一见钟情阿。” 郑玄祯点了点头,“算是吧。” “那之前那么长时间也没见你想媳妇儿想成这样阿。” 郑玄祯挠挠头:“这已经到亳州了,再过一小段时间你们应该就能够到那处仙家渡口了,我在跟着也就没什么必要了,就想着,我差不多也该走了,书生当时和我说过一句话,我觉得挺对的,一个人走过多少地方决定了他的眼界高度和思想深度,和你们洋洋洒洒走了这几千里路,我觉得也该自己一个人轻装上阵,也去好好晃悠一番咱们大秦的山水风光。” 白重不再说话,徐宁也是沉默着喝着酒。 “宁小子,咱们俩现在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我也不多废话,以后等你去往域外战场的时候,从我们那边走,我让你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 徐宁鼻子里嗯了一声,声音模糊不清。 “那你想好了后面怎么走呢?”白重问道。 郑玄祯喝了口酒,“肯定是先去我叔叔家阿,不管是坑蒙拐骗还是精诚所至,实在不行就是强行绑回去嘛,这次回家我总也得带个媳妇儿回去不是?然后回家好好沉淀一下,将自己的剑术刀法再砥砺砥砺,毕竟有白大哥的珠玉在前,再然后,我想去域外战场看看。” 听闻最后一句话,白重明显的楞了一下,正色道:“想好了?” 郑玄祯点了点头,只是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想好了阿,等你们什么时候听说过一对夫妻双煞杀的域外天魔屁滚尿流,不用猜,那板上钉钉的就是我和我未来媳妇儿了。” 白重啐了一口,笑骂道:“不要脸。” “上次因为要脸已经错过一次媳妇儿了,这次可不能再要脸了。”郑玄祯笑道,只是眉眼里的不舍怎么也关不住。 “放心好啦,我这么没心没肺一人,难道还会有什么意外不成?反正以后咱们三肯定还是会见面的,毕竟这座天下就这么大,走来走去也还在这个大框架里面,记得小时候看奇侠志,里面有一句话我觉得特别好,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反正我相信,等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们三肯定是最好的我们。” “之前老是大大咧咧的,没成想你肚子里墨水倒是装了一大堆,牙都快被你酸掉了,谁特娘的会舍不得你,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自说自话不嫌臊得慌阿。”白重笑道。 郑玄祯端起酒碗,举至方桌中央,白重徐宁皆是端起酒碗与之重重碰了一下,然后三人一同饮尽。 一餐结束的时候,郑玄祯已经有些醉了,脸颊上面已经有了两坨红晕,在他一身白色的映衬下显得异常明显。 将郑玄祯送出齐安城,看着他独自牵着程先生低着头自顾自地离去,白重轻叹了一口气。 徐宁高高扬起了右手,在空中摇了摇。 郑玄祯像是心有所感,只是脚步不停,头也不转,同样高扬起右臂,在空中舞动。一头白色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眯了人眼。 徐宁鼻子微酸,但终究没有落下泪来,郑玄祯自始至终都没有一句告别的话,就这样走了,在已经有些西斜的阳光下,缓缓西归。 徐宁和白重在城楼下站了很久。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相聚的欣喜,也有离别的心酸。离别不说再见,因为我知道,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见。 徐宁道:“郑玄祯,很期待与你下次相见。” 阳光下的少年笑了起来,像是寒风中盛开的一朵花。 ps:墨白还在码字,这两天会将昨天的两更补上,还有今天的两更补上,然后会有一次小爆发, 恳请各位看官支持收藏,要是有推荐,那就更好不过了,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白狐(补昨天更新) 山水之间有神灵。 这句话在山上山下是两种不同的解释,一者认为山川大泽之中存在神灵鬼魅,后者除了一笑了之之外,更多的是侧重向了那“神”c“灵”二字。神者,神异俊秀,灵者,灵气盎然。虽然这个世间存在着山神水神一说,但是在排得上名号的宗门眼里,不过是有了皇城做靠山的山泽野修罢了,上不得台面。 过了齐安城,亳州地势陡然一变。位于大秦最东的亳州一向是以地理纷繁异杂,山泽陡峭多变闻名遐迩。亳州之内的山水风光若说是大秦一绝也绝不为过,崇山峻岭,高耸入云,高山流水,江山如画,青山绿水掩映成趣,便是当年始皇帝游历天下,行至亳州也不由得赞叹一句:好一处大好河山。 一路上少了郑玄祯的叽叽歪歪,果然让人觉得冷清了不少,总让人觉得缺了什么。成长除了教会你为人处世之外,还有离愁。这些徐宁之前从来不会去深思的道理,在这么一番游历下来,开始慢慢从他脑海中浮现,似乎,人生在世总是免不了要离别,生离死别。 十六岁的徐宁身子已经长到白重鼻尖了,白重伸手比了比,笑道:“记得刚带你出来的时候你才到我胸口再往下一点,现在都已经这么高了。”白重有些感慨,少年脸上的稚气已经尽数褪去,整个肤色虽然一如既往地白净,但若是细细打量,还是会发现比之于刚从小镇出来黝黑了不少。一双开始锁住心中事的眸子开始变得有些深邃起来。脸庞也没了小时候的圆润,开始棱角分明,有着明显的边际。在少年下颚处,眼尖的白重甚至发现了几根微小的青色胡须。或许是练拳的缘故,少年清秀却不清癯的脸庞虽然依旧秀气好看,却隐隐中透露着一股男子气概,气质独特。 这是时间走过的痕迹,也是时间画下的刻度。 少年眉远如山,眼神清亮,澄澈干净,笑容温和敦厚,再加上一身锦缎长袍,白重觉得以后不知道又会有多少江湖侠女会为了宁小子终身不嫁,枯守终老。 一重山是一重山,一重水是一重水,徐宁走山又过水,不知不觉之间,已是青年。 “亳州山水清逸,多彩多姿,大秦在此地设立了两位统管山水气运的山水正神,一者,琼山山神关无意,一者黔江水神洛无双,就在前面不远,若是有机会,你倒是可以到神祇府邸观游一番。这两尊正神与寻常山神水神的品秩并不一样,寻常山神水神只是用来镇压一地山水气运,而这种受王朝与神道联合册封的神祇,有着温养一国山水气运的能力,就比如说这亳州之地的山水,因为有了这两尊正神而变得灵气盎然。” “大秦一国十四州之内一共有十位王朝与神道一同册封的山水正神,分别对应着大秦之内的五江五山,以后你游历江湖的时候应该会有所认知,现在就不给你一一道来了,现在就只是给你介绍亳州之内的这两尊山神水神。” 白重一路上对徐宁介绍着亳州之内的宗门流派以及山水神祇,徐宁知道这些对于以后的江湖游历总会有些帮助,便仔细听着。 “琼山山神关无意其实并不是大秦人士,而是隶属于前朝赵国天下兵马大元帅,为人坚毅果敢,聪颖异常,于兵法造诣更是独树一帜,秦破赵前的那一场长平之战,关无意死战不退,硬生生将大秦铁骑雪龙卫的前进进度拖慢了三月之久,后秦破赵边关长平,关无意屹立于城墙之上,身体死而不倒,始皇帝念其勇武,在前朝赵国遗址上设山水正神,予其琼山山神之位,其尸体被镀金存放于琼山山神庙,以为神道金身,让其帮忙镇守一州山川气运。再往前一点便是琼山所在的琏祁山脉,到时候带你上去走一走。” “黔江水神洛无双倒是个实实在在的大秦人士,是为当年始皇帝的小舅子。当年始皇帝出兵楚地,大败,洛无双挺身而出,携四千轻骑突袭楚国腹地,乱楚国元帅军心,牵一发而动全身,后始皇帝重整旗鼓,直捣黄龙,楚地覆灭,始皇帝念其功德,其死后封为黔江水神,统领亳州江湖气运。” “那这些山水正神的修为如何?”徐宁问道。 白重想了想,说道:“不一而足,就拿亳州这两尊山水神祇来说,按照大秦礼碟上记载,似乎只是第十境远游境的存在,并不如何突出,但这并不是说他们的战力也就只是第十境,你要知道,他们前身便已经是国家大帅,一身杀气与煞气冲天蔽日,本就以杀伐见长;再加上在自家庙宇神龛之中,我觉得战力最起码也是在十二境左右,震慑一方山水是绰绰有余了。” 徐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是不是所有的山水河流,江河湖海都有神祇存在阿?” 白重摇头道:“若说土地公婆,倒是大秦每一方土地皆在大秦记录在案的土地公婆的管辖之内,若说到山川江湖,倒不是都存在着山神水神。神道册封是要看山水灵气的,册封神祇之后,你要考虑的东西有很多,比如说,最基本的,香火。神祇靠香火存活,若是一个地方人烟稀少,即使册封了山水神祇,香火不足,那么那位神祇说不定镇守不了一方山水,还有可能有着境界暴跌的危险。再者,看山水灵气,若是一块死地,更不用谈论册封神祇一事了。” 徐宁双手抱头跟着一路说话不停的白重,脚下踩着拳桩,心思却已经神游出去不知多少万里。 琏祁山脉纵横三百里,虽然已是冬季,但仍旧存在绿植长青,清脆的枝叶仿佛不知冬来。 在一片小山坳里面,有一只灵巧的白狐,眨巴着澄澈的大眼睛左右乱转,打量着这一巍峨耸立的高大山脉。 “姐姐又骗人,外界哪里有家里好玩,走了这么远的路,连个人影都没有,还想着像才子佳人小说里面那样从外面勾搭一个书生当相公呢,看来是没戏了。” 白狐叹息一声,一双爪子很灵性地在脑袋上挠了挠,屁股上面三条雪白的大尾巴在寒风中摇曳着。看了看一个方向,白狐奔跑起来,白色的身形一闪而逝。 冬季的白天总是很短暂,夜幕低垂,其上星星点点,闪耀着幽光。徐宁捡回来干燥的枯枝,堆在一旁,用火折子点燃,伸手在火舌上搓了搓,呼出来一口寒气,白雾凝聚成柱,向前推出去老远。 白重拎着酒壶,喝一口酒,闭目养神。 这段时间以来,白重一直在思考着“快剑”这一层次,曾经听说过一句话,在同等境界之内,剑修之间,所有剑招唯快不破,白重并没有觉得这句话有多正确,远的不说,单说最近他的重剑,其缓慢就令人发指,但是威力却直逼十三境,所以白重知道,这一层“快剑”绝不是唯快不破的那种“快”那么简单。只是这段时间以来,虽然思虑良久,但终究所得甚少,白重也便随他去了,这种顿悟随缘,却不熬时间,说不定那天灵感迸发,自然而然地便修行完美,但也有可能即便时间过得再久也没有用,那层境界,没达到就是没达到,急不得的。在这一点上白重看得很开。 干燥的枯枝在寂静的山岭里面炸裂出噼啪的声响,在黑色笼罩下的山林间尤为刺耳,远处有一只小东西,眨着大眼睛看着坐在火堆旁边的徐宁与白重二人,小爪子挠着下巴,烟球滴溜溜地转着,想着怎么上去搭讪。 小东西鼻子抽了抽,眼睛眯起,脸上一片享受神色,“什么味道,真好闻,像是桂花的香气,但里面好像有掺杂了其他的味道。” 小东西摇晃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靠近。 闭着眼睛的白重嘴角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掌心灵气暗送,酒壶里面的味道越发馥郁起来。 见着火堆前面仍旧没有发觉的两人,小东西越发胆大起来,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徐宁也没想到白重还好这口,这时候心里憋着笑,想着白重在自己心湖所说的那个小东西究竟是个什么事物,让白重这等人物都升起了这等“龌龊”心思。眼角瞥见白重脸上隐晦的笑意,徐宁心中越发好奇起来。 白重晃荡着酒壶,时不时喝上一口,嘴巴发出清脆的砸吧声音。 小东西躲在白重靠着那颗大树后面,探出一颗小脑袋,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白重手中的酒葫芦,“看这人的表情就知道他手中的这个东西一定很好喝。” 小东西身子微微下蹲,三条雪白尾巴平直托在地上,后腿猛然发力,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小东西心想:“在家里我的速度就是最快的,我只要将这葫芦抢了就跑,他们肯定追不上我的。”小东西的想法很好,只是下一刻它便被一直大手抓着脖子拎了起来,顿时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那样用两只前爪挡住了脸,连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也耷拉下来,浑身泄气的模样,让人我见犹怜。 徐宁转过身来才知道原来白重口中的小东西是一只白狐,浑身雪白毛发一尘不染,此时被白重抓在手中,耷拉着身子,一双雪白耳朵也无精打采地贴在脸颊上,让徐宁觉得惊奇的是这只白狐竟然有着三条松软雪白的粗长尾巴,此时也安顺地拖在屁股下面,很整齐地左右摇晃,一双黑不溜秋的大眼睛透过两只爪子咕噜噜地转着,打量着白重以及转过身来的徐宁。 “哼,姐姐的话果然不错,人类都是阴险狡诈的坏人,我不就是想喝点那葫芦里的东西嘛,又没说不换给你们。”小狐狸口吐人言。这让徐宁的眼神又清亮了几分。 白重将小狐狸提起来,放到眼前,笑道:“喂喂喂,还讲不讲道理,是你要抢我东西诶。” 小狐狸似是自知理亏,争辩道:“姐姐说了,在外面除了丰神俊朗多才多艺的书生可以相信,其他人都不能相信,都是坏人,我抢坏人的东西还要什么道理。” 白重伸手在小狐狸头上拍了一下,气笑道:“好啊,反正我们是坏人,那就将你囚禁起来,等后面找个机会卖了,九尾狐一脉可是稀缺物种,我想价钱肯定高的离谱。” 小狐狸一下子慌乱起来,语无伦次,“你敢,我让我姐姐来揍你。” “那你让你姐姐来阿,我等着。”白重好整以暇道。 小狐狸两只大眼睛里面立马升腾出一片水雾,嘴中哭出声来:“你这人怎么这样嘛,我就是想要喝一口那葫芦里的东西,你竟然就想要把握卖了,你欺负人。” 白重拍了拍额头,好嘛,这小狐狸是真的够蠢的,这还好是被自己和宁小子遇到了,要是被其他一些心思歪斜之辈发现,可能这小东西被人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呢。 “好啦,别哭啦,白大叔吓你呢。”徐宁笑着对白狐说道,然后从方寸物中拿出一壶桂花酿递过去:“你想喝这个?喏,这个给你喝,不过要注意分量,不然会醉的。” 小狐狸看着面前这个笑起来很好看的青年,不知怎么地,泪水一下子就止住了,两只爪子也不挡着脸了,伸过去将酒壶抱着。白重并不害怕小狐狸逃走,将它放到地上,小狐狸却没有立马跑开,而是抱着酒壶挪到火堆旁边,靠着徐宁坐下来,伸着头,用爪子抱着酒壶往嘴巴里面倒酒,然后摇头晃脑,嘻嘻笑道:“咦,这东西真好喝。” 徐宁伸手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小狐狸也不躲开,反而觉得这个笑容干净的青年摸得很舒服,还不忘伸头过去蹭了蹭。 “即使觉得好喝,也不要喝多,醉了就不好了。” 小狐狸点着小脑袋算是答应下来。 徐宁坐下来,就坐在小狐狸身旁,扒拉着火堆,火舌跳跃着,火星随着火舌跃动。 白重靠在身后的树上看着火堆前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个喝着酒,一个摸着脑袋,温和地笑着,安静且随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山神 琏祁山脉中的琼山是亳州界内的第二大高山,第一高山东山被一个老道士鸠占鹊巢之后,不是没有闹事的上去闹过,有传承宗门,也有山泽野修,只是上去过的人再没有下来过,一些山泽野修死了也就死了,没人会过问多少,但是按照传承宗门的德行,在宗门弟子身死东山之上却没人上去追究就已经很耐人寻味了。从那时候起,除了甚少的那几个人有资格踏足东山之上,再没人敢明目张胆地踏上东山。 琼山位于祁连山脉南侧,接受南侧主城居民香火,庇护一方百姓。琼山山巅,站立着一尊金甲巨人,虎背熊腰,手持一柄方天画戟,红发红髯,怒目圆张,远眺西北。 金甲巨人其实对于大秦并没有多少怨气,大秦当年携带大一统的浑雄之姿用铁骑踏平中原四国,若非两遍天堑存在,说不定此时的大燕与大端王朝的疆土也已经划入了大秦版图。当年秦破赵,血洗长平,胜者为王,自古以来就是天理,所以金甲巨人也没有过分将过去的一些事情存放在心里,不会因为自己当年隶属赵国就会对大秦的山水气运使一些小手段,即使心中有怨气,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金甲巨人也不屑去做,更何况金甲巨人对大秦心服口服。自从被册封为一方正神,金甲巨人便一直守着自己辖管的山水气运,兢兢业业。 小狐狸终究没能管得住自己的嘴巴,再加上喝的比较快,最终一头栽倒在徐宁的脚下,徐宁将它小心抱到怀中,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它毛茸茸的耳朵,软软的,像是在上好的绸缎上面划过。 白重上前到徐宁身边坐下,笑道:“也不知道是哪一脉的九尾狐子嗣,才这么小就出来尘世间了,它家大人也不管管阿。” 徐宁指了指小狐狸的三根尾巴,意思不言而喻。白重道:“你当九尾狐一出生就是九根尾巴阿,九尾狐是为数不多的先天灵兽,在妖族之中也是皇者存在,随着年龄与修为的增长,其尾巴的数量也会逐渐增多,你怀中的这只小狐狸,应该刚出生没多久,按照人类的年龄来算,大体不超过八岁,所以我才说怎么这么一个小不点就来到尘世间了,料想是偷偷跑出来的,它家人应该急疯了吧。” 徐宁显然对小东西很喜爱,轻抚着它脖颈间的柔顺白毛,有些心疼:“真可怜。” “一千年前那场人妖仙之间的大战,虽然已经过去了许久,人世间也不在对于慢慢显露出头的妖族喊打喊杀,但是这种稀缺的先天灵兽只要被人发现那就是一场腥风血雨,不单单是因为这些先天灵兽本身便是抵得上年岁深远的大药,更主要的是这种幼兽,是可以从小培养成灵宠的,每一只先天灵兽的战力都不可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待,所以像你怀中的这只小狐狸,甫一现世,感觉又是一番动荡不安的争斗了。”白重喝着酒,叹了一口气。 徐宁看着怀中的小狐狸,忧心到:“可是咱们也不能直接丢下它不管阿,你看它,长得多可爱,要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得到,不管它被当做大药炼丹还是当做灵宠培养成战力,我都觉得有些不忍心。” 白重摊了摊手,“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了,还能怎么样呢?带上吧,我后面会给它遮掩天机,将它身后的尾巴遮起来,只余出一根好了,这样一来,除非是十三境的大修,不然普通人是看不出它的灵异的。” 徐宁捶了一下白重胸口,“够意思。” “不过宁小子,你要当心一点,作为妖族之中的皇者存在,子嗣失踪是一件顶了天的大事,你以后要么就将它保护好了,要么在现在还能收手的境地下放任不管,尤其是你第一轮江湖游历结束,那时候或许我已经有了自己的事情要做,那时候什么事都只能靠你自己了,你想清楚了再说。”白重脸色变得认真起来。 徐宁送入口中一口酒,眼神盯着面前跳跃的火舌,咧开嘴笑道,“大叔,动手吧。” 白重点了点头,右手抬起在小狐狸身上抹过,剑气流转,像是切断了一层透明的薄膜,薄膜上面数根看不见摸不着的丝线根根绷断。白重收手,摸了摸额头上沁出的汗水,“现在你就是后悔都没用了。” 徐宁看着睡得正香的小狐狸,眼神漂浮开去。 清晨,徐宁被一双肉嘟嘟的爪子拍醒,徐宁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张凶神恶煞的小巧脸庞,徐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个打挺跳了起来,待看清来者这才舒了一口气。 徐宁笑道:“小东西,你醒啦。” 小狐狸一脸委屈:“人家的尾巴呢,你们将人家的尾巴藏到哪里去啦?你都不知道,为了长出这两根尾巴,我被爹爹整天锁在天心楼里面,连饭都没得吃。我不就喝了你们一点好喝的东西嘛,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大不了我再吐出来还给你们好了,你们快将我的尾巴还给我。”说着豆大的泪珠从小狐狸澄澈的大眼睛中流了出来,小狐狸也不去擦拭,只是用可怜的目光看着徐宁。 徐宁无奈道:“我们没拿你尾巴,它们都还在呢。” “你骗人,我怎么没看到。” 徐宁无助地看了看白重,白重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你自己整出来的事,自己去搞定。” 徐宁只得重新坐下来,“你的尾巴只是你暂时看不出来罢了,这世界上有好多坏人的,你想想阿,要是那些坏人看到了一只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三条尾巴的小狐狸,你说他们会怎么办?” 徐宁并不等小狐狸回答,自顾自说道:“他们肯定会想各种办法将你抓住,然后去卖一个好价钱,我们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将你的尾巴藏起来了而已,其实它们都还在呢,不信你看一下,是不是你的修为什么的都没有下降,而且屁股那里也不疼?” 小狐狸仔细感受了一下,伸出爪子在胸口拍了拍,呼出一口气,脸上还挂着泪珠笑道:“吓死我了,我就暂且相信你了,不过你们刚刚真的把我吓着了,我不管,你们那种好喝的水,我还要喝,就当你们赔礼道歉了。” 徐宁哭笑不得:“那是酒,你昨天喝成那样了,现在还要喝?” 小狐狸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要喝了,谁让你们刚刚惹我不高兴了。” 徐宁只得从方寸物中拿出一壶酒,再拿出一直小酒杯,倒满递给小狐狸:“只有这么多,不能再多了。” 小狐狸立马用两只爪子抱着,对徐宁翻了个白眼,嘴里还嘟囔着:“真小气,枉我还觉得你长得好看呢。” 从这天起,秀气英俊的徐宁肩头蹲上了一直软萌可爱的小狐狸,眼睛大大的,时不时滴溜溜地转悠,也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日受其害的徐宁终于开始忍不住想着,自己当初那个决定到底是不是真的正确的,愁啊。 琼山山神庙就建立在琼山山脚,并不见得有多么恢弘大气,但是流民香客摩肩接踵,山神庙内烟火鼎盛,浓厚的烟雾时不时升腾而起,攒着升空,转瞬消失不见,似是被人吸收消化干净。 远处走来了两个年轻的公子哥,当先一人,黑发青衫,衣袂飘飘,脸颊如刀削斧劈,棱角分明,俊逸非凡,另一人一身白色长袍,剑眉星目,丰神俊秀,脸庞长得像是一个姑娘,她手中拿着一只酒壶,时不时给肩膀上的那只白色小狐狸的两只前爪抓着的酒杯中倒入一丝桂花酿。小狐狸抱着酒杯喝上一口,一脸享受。 白重领着徐宁到山神庙前面,抬脚踏进去。供台上的山神金身徐栩栩如生,在徐宁看来金芒万丈。徐宁从案台上取下一只香点燃,然后恭恭敬敬地行礼拜祭,一丝不苟。 他没有发现,案台上的山神金身突然震动了几分。 琼山山巅的金甲巨人突然一个胸闷,只觉得一口淤血堵在喉咙之间,进退不得。 山下徐宁拜下第二次,山巅巨人只觉得脚下轰鸣不止,头晕目眩。 徐宁第三次拜过,山巅巨人已是半膝跪地,眼耳口鼻之中皆有金色的血液流淌而出。 而山脚下,山神金身后背之上已经爬上了一条细微的裂缝。 金甲巨人擦拭干净脸上的血迹,眼神中金芒闪耀,投射而出,眼神直直撞向山脚下的山神庙,只看见两个如日般的光团闪耀着让人心悸的光芒。 山脚下,庙中,徐宁与白重心湖间同时有声音响起:何方仙师不告而访,小神失职,还望恕罪。 下一刻白重的声音在山神耳边响起:我俩就是路过贵庙,前来拜祭一番,多有叨扰,还望海涵。 金甲巨人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不过还是耐着性子道:“若方便的话,还请上山一叙。” 山脚下,白重与徐宁商议了一番,两人一兽身形突然消散,像是从来没有在此间出现过。 山巅,金甲巨人身子缩小到与常人无异,看着眼前蓦然出现的两个年轻的有些不像话的年轻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看着眼前肩膀上站着一直小狐狸,修为并不高的年轻人,山神只觉得眼前光芒四射,有些睁不开眼睛,只得将神仙慧眼关上,内心震动,面前这位小仙师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是上古大能转世,所以才有了那让人睁不开眼的气运金芒? 山神心思电转,一时间气氛有些安静。 白重咳嗽一声,打破僵局:“不知山神老爷唤我俩上来有何指教。” 山神哈哈一笑,摆摆手:“指教不敢,只是两位仙师莅临弊舍,小神只觉得蓬荜生辉。” “我记得关大将军可不是会溜须拍马的人阿。”白重笑道。 金甲大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道:“刚刚这位小仙师拜了三下,差点拜得我金身破碎身死道销,这才不得不传音下去,本以为是有人故意在我的地盘上使绊子,刚刚那些奉承也是希望两位仙师高抬贵手。” 白重睁大了眼睛,指着徐宁,惊讶道:“就他?你没搞错?” 山神无奈地点了点头。 白重啧啧称奇,围绕着徐宁转了好几圈,嘴里嘀咕着:“老神仙到底瞒了我多少东西,宁小子又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一拜祭,竟然连一方山水正神都承受不住。” 徐宁被白重看的心中发慌,“大叔,看什么呢,我脸上长花儿了?” 白重道:“看来你小子是某个大人物的转世之身阿,难怪老神仙会亲自给你遮掩天机。”徐宁听得云里雾里。 “行了,你也别多想,等你到了某个阶段自会理解,现在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早点将拳练好呢。” 徐宁点了点头。 白重转过身,“今天的事情你也别出去大嘴巴子,不然,你可能就真的会金身破碎身死道销了,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金甲大汉点点头:“仙师放心,我省得的。” 白重道:“这几天现在这里住下了,之前宁小子对你金身和元神的破坏我会在这几天给你修补完善,说不定你还能获得一桩不小的机缘,就当是宁小子之前在山脚下因不知而犯得过错了。” 金甲大汉连忙摆手道:“不敢劳烦仙师。” 白重道:“宁小子的身份现在谁也不知道,所以这份因果必须就此了解,收起你的那点花花肠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要是再生出什么龌龊心思,别怪我削你神位,破你金身,杀你元神,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金甲大汉额头汗水密布,心惊胆战,说实话,他刚刚是真的动了一点歪心思,世间人,缘起缘灭,因缘一说,自古以来便是众修士所相对认可的一种说法,有因便有果,要是面前这少年郎真的是某个大人物的转世,此时这桩金身破裂的因果或许便是他以后证道的机缘所在,只是这个稍大一点的年轻人只一眼便看穿了自己的心思,金甲大汉的心中再也翻不起一朵浪花出来。 白重摆了摆手,示意金甲大汉退开,自己在山巅盘坐下来,眼神示意徐宁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山上白云流曦翻转不停,山风中寒意凌冽,白重只当不知,眯着眼睛,看着山巅下的云山云海,心思飘散开去。 金甲大汉在石阶上不甘的转过身去,重重叹了一口气。 正午时分,阳光炽烈。 金甲大汉突然感觉如坠冰窖,立马脚步加快,身形消失不见。 山巅处,白重收回目光,继续低头沉思。 徐宁并不打扰,只是给肩头的小狐狸不断加着桂花酿。 小狐狸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拳意(第二更) ps:七千字大章节,九月求收藏推荐。 修复山神金身其实是一件挺麻烦的事情,除了表面的金身修复,还要保证不会让这种破裂的纹路阻断山神以后的大道晋升之路。 若是山神自主温养,说不定养个百八十年便能够恢复如初,但是在这百八十年之内山神不要想着有任何的境界增长的期望,说不定还会因为金身不稳而导致境界下跌,到时候说不得连山水正神的位至都会被察言观色的魑魅魍魉觊觎,虽说真的放任自流,以后让宁小子自己来了断这一份因果,白重有些于心不忍,徐宁才初入江湖,没理由让徐宁在现在就背上这么一个分量已然不小的担子。 与一州山水正神有了牵连,这怎么就能够小了? 若是给足了天材地宝让山神自主温养,白重总觉得有些斩不断理还乱的因缘在里面,这种有关于徐宁以后大道走向的事情,即使再过微笑,但有了丝毫苗头,白重都会小心翼翼。 白重在山巅端坐了足足五日,除了一开始在想徐宁的身份问题,其他的时间都是在思考如何帮琼山山神将金身修缮完成。若是能够与当今皇帝讨要一份镇叱一方山水气运的圣旨,注入一丝大秦国运,封禅此地,琼山山神的破裂金身会立马恢复如初不说还能因为秦朝的那一丝气运而真的踏足神道,说不定以后能够成为镇守整个大秦山水的正神首座,只是这样一个滔天的机缘,白重并不打算用在这个虽然看起来粗犷且没有心机实则心细且轻贪的山神身上,只是思虑良久,自己本身并不擅长神道一途,对于神道法术功法也知之甚少,若要短时间内便将山神的金身修缮完成几乎不可能。 坐在山巅的白重,眉头皱着能够夹死一只虫子。 这么多年走南闯北,白重的家底相对而言其实已经算是相当富裕的了,但是此时白重翻看了一下自己的方寸物,除了与剑修有关的一应事物,白重再找不出其他有关于神道一途的物件。 白重叹了一口气,难道就真的只能走那一途?以自己与秦叔叔的关系,要那样一份圣旨理应不难,只是这样一来,这里面的情分就大了去了,再说了,自己是真的不太愿意将那份滔天机缘白白送给了那个金甲大汉。 “即使要送出去,我也非得在他身上狠狠剜下一大块肉下来,让他虽然心疼,仍要对大秦王朝与宁小子感恩戴德。”白重恨声道。 当下白重不再犹豫,从方寸物中取出飞剑传讯的玉简,烙印下此间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对于徐宁的看法,双指注入一道浑厚剑气,然后夹起玉简向身前掷去,玉简上剑气纵横,流光一闪,破开山巅的浓重雾霭,消失不见。白重看着玉简消失的方向,眼中光芒闪烁,沉默良久,最终仰天叹道:“究竟是天大福缘还是泼天大祸,就要看你这个小小山神如何取舍了。” 这几日徐宁与小狐狸倒是过得颇为自得,对于不知跟脚的徐宁,山神将唯唯诺诺贯彻始终,对于徐宁整日的行踪不闻不问。于是徐宁拗不过小狐狸,硬生生在这五日时间里将整座琼山晃悠了个遍,徐宁最终累得直接挺倒在地上,任小狐狸怎么闹腾也不愿起身。 小狐狸肉嘟嘟的小爪子踩在徐宁的胸口,撒娇道:“宁哥哥,你就再陪我逛逛嘛,我还没有见到过温文尔雅,品行温软如玉的书生呢。” 徐宁没好气道:“你才多大?都想着学那种才子佳人小说里面的酸腐情节与书生拜堂成亲了。” 小狐狸一脸理所当然:“姐姐说了,这世界上的好书生很难寻的,尽早下手才能够吃到肉,要能做到老而无憾嘛。” 徐宁在心里将小狐狸的无良姐姐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却是一片无奈神色:“你也知道好书生难寻,那种从一而终的书生更是稀缺物种,就这么一处破山林,你还想找到什么成色上佳的书生?这个世界上,卖弄学问的酸腐儒生遍地都是,就算你跳着挑选都能让你成为黄脸婆了,现在还是正经休息一会儿是正理。” 看着小狐狸仍不愿意,徐宁只得道:“我认识一个书生,现在已经是儒家君子头衔,品行端正,肚子里的学问大着呢,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很好看。” 小狐狸一下子就眼冒金光,“宁哥哥,你快说说,你这朋友在哪儿呢?” 徐宁在心里对公羊羽道了声抱歉,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不是,看着小狐狸道:“他阿,现在按脚程应该已经进入京州了。” “那我们现在去找他好不好阿。” 徐宁一拍额头,这叫个什么事儿,无奈道:“找他也可以,可是最起码也要等到你能够化作人身吧,你现在这么个狐狸样子,你让我那朋友怎么喜欢的起来阿。” 小狐狸面露恍然地点了点头道:“好像也是噢,可是咱们九尾狐族最起码要到五尾才能够化身成人,那还要很久呢。” 见小狐狸有些松口的迹象,徐宁再加了把火,循循善诱道:“你现在不是已经三条尾巴了嘛,再加把油,按照你的无上天资,你要相信距离五尾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世间,正好那时候我那朋友应该已经游历一圈归来,咱们直接到他家里去找他,那时候你也长大了,嫁人什么的也就不成问题了。” 小狐狸用力地点了点头,“宁哥哥,我听你的,我一定能够在两年时间内长出第四c第五条尾巴!” 徐宁暗地里抹了把汗,鼓励道:“加油,我相信你。” —————————————— 京州地界,有一位倒骑毛驴手拿经卷的少年书生正认真看着书,嘴巴里哼着:“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忽然少年书生身子一个趔趄,从毛驴背上摔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 书生赶忙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无人后长呼出一口气,嘴巴里面骂骂咧咧,“哪个狗腿子正在给我使绊子呢,我干c你大爷的。” 重新整理好一身行头,书生爬上小毛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看着经卷哼着歌。 —————————————— 大秦皇宫,秦皇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忽而抬头,有一片剑气盎然的玉简破窗而入,停在秦皇面前,嗡嗡抖动。秦皇伸手取过来玉简,灵气注入进去,空气中忽然浮现出来一大片文字,秦皇看完之后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传少司命进来。”秦皇出声。 暗地里有一人应声而去,不久,御书房外有敲门声响起。 “进来。” 有一位身着轻甲的青年推门而入,脸上眉脚处有一道刀疤,英气逼人。 秦皇将已经写好的圣旨抛给轻甲青年:“你走一趟琼山,要尽快,将圣旨交给白重,白重现在在琼山山巅,到了之后替传我口谕,此间人情不用他白重来担当。” 轻甲青年双手接过圣旨,单膝跪地:“臣遵旨。”说完慢慢退出去,重新关好御书房门。 门内秦皇叹了口气,想着玉简中白重所说的徐宁三拜而山神金身破裂这一现象,眉头渐渐皱起成山字,最终,秦皇起身,对着暗处道:“我走一趟一剑阁,这期间任何人不得觐见。” 暗中有人回应:“诺。” 秦皇抬眼看了看南方,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 关无意对于白重所说的帮忙修复金身并不是如何上心,真的让他上心的是白重的后面那句会给予一份机缘。这句话不由得他不动心,虽然可能因此断去了一份与后世大能的一份香火情,但是那总得等到以后,中间因为自己金身破裂会不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个山神说不好。自己在第十境远游境上已经足足滞留了百多年,每天靠着香火供奉修为虽有增长,但若说道破镜,恐怕再来个一百年都不太够,虽然这个山神当得确实挺舒服,并不用自己主动去做什么,只要镇叱一方山川气运,帮忙秦王朝巩固国运就好了,但是作为修行之人,怎么可能不会向往那高处的秀丽风光。 所以对于白重口中的那一份机缘,山神在确认自己与徐宁之间再无直接联系的可能之后,便成了重中之重,这到嘴的肉可不能让他飞了。对于白重坐于山巅鸠占鹊巢的做法,山神也权当为了自己后面修为突破的利息了,并不见得如何心中不甘。对于面子与自尊这种事情,对自己这个前朝统帅却做了后朝山神的人来说,一文不值。 白重一直端坐在山巅,脚下云雾飘摇,仿若置身云端,神仙风流。山神只敢远远偷偷观望,对此白重虽然心有所感,却也懒得过问了。白重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算算时间,自己的传讯玉简应该已经去到了秦皇桌前,料想旨意这两三日便到。 徐宁携小狐狸游历琼山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去到了最西边,云海翻滚,渐渐变成红色的江河涛浪,滚滚而来,滚滚而去,好不壮观。徐宁见白重仍旧坐在山巅,连坐姿都没有变化一下,并不上去打扰,而是抱着小狐狸找了一块平坦的山石躺了上去,双手抱头看着天边的巍峨景象,赞叹出声。 小狐狸抱着酒壶,嘟囔道:“真好看,比在家里看日落有意思多了。” 日头已经全部落下山去,夜幕降临,小狐狸抱着酒壶沉沉睡去。徐宁小心地将小狐狸平放在山石上,收起已经空了的酒壶,伸手在小狐狸鼻子上刮了一下,温和笑道:“小酒鬼,这酒我都舍不得喝呢。” 兴许是鼻尖有些痒,小狐狸伸出爪子挠了挠,然后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没心没肺的家伙。”徐宁嘟囔一声,起身离开山石,走至一处旷地,摆架练拳。 天上明星点映,山上青年奔流。 秦王朝那边的来人比白重的预期早了不少。当那位轻甲青年登山而上的时候,山巅白重蓦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眼神明亮。 轻甲青年怀中抱着紫檀木盒,踏上山巅,白重早已起身,立在山道尽头,见到来人,白重笑道:“子意,怎么是你小子,我还以为镇远侯会亲自来呢。” “怎么,不欢迎阿,要是不欢迎的话,我马上就走。”孙子意挑了挑眉。 白重哈哈大笑,“怎么会,要真的是镇远侯来的话,各种繁冗礼节都得做得尽善尽美,让人烦都烦死了。” 孙子意笑骂道:“你大爷的,有种你当着我爹的面将刚刚的话再说一遍,我管你叫叔叔。” 白重立马摆了摆手,摇头道:“不敢,不敢。”随后白重瞥了眼孙子意怀中的紫檀木盒,“东西带来了吧。” 孙子意将紫檀木盒交到白重手上,“东西带到,我也要回去复命了,皇上口谕,此间的香火情不用你白重承担。” 孙子意抱拳。 “这么快?” 孙子意点了点头,“你不是问这次怎么不是我爹亲自过来吗?因为我爹被派去镇守域外战场了,我回去复命之后,很大可能也要去往那边。” 白重一挑眉:“域外那边又发生什么事了?” 孙子意摇了摇头:“目前还算稳定,只是皇上与阁主总觉得心神不宁,感觉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就先派遣一部分雪龙卫赶往域外战场,旨在防患于未然。” 白重点了点头,并不挽留:“那等以后有时间了,我去域外战场找你喝酒。” 孙子意下山而去,头也不回,“一言为定,你小子都不知道说了多少年的请我喝酒了,到现在也没见到过你的人,这次可不能再放老子鸽子了,不然我跟你没完。” 孙子意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浓厚的雾霭之中了,声音远远传来,白重会心一笑。 嚼着那句“此间香火情不用你白重承担”这句话的深意,白重苦笑一声,摇头感叹:“感情就我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了是吧。” 唤过来表情唯唯诺诺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山神,白重将紫檀木盒放到身边的石台上面,伸手在锁扣上轻轻敲击:“说出来也不怕你怨恨,说实话,其实我并不想将这里面的东西给你,因为太便宜你了,只是为了宁小子的日后大道,我不得不这么做,为此还耗费了一大段香火情在里面,我说这些出来并不希望你就此感恩戴德,最起码的,不要忘本,虽然我断去了你一条有可能存在的天大机缘,但是我想这里面的东西,最起码能够将你损失掉的那点东西补回来,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你自己待会儿自己看,丑话说在前头,哪怕到现在为止,对于将这件东西白白送给你我还是心有不甘,但是没办法,只能便宜你了。” 白重将紫檀木盒推出去。关无意伸手附上紫檀木盒,只觉得一股沁人心脾的舒爽感觉刹那之间便流转全身,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是透过紫檀木盒弥散出来的一点气息便让自己停滞不前的十一境关隘有所松动。当下山神不再迟疑,打开紫檀木盒,明黄色的布帛显露出来,其上金龙锦绣游转不停,仿佛将要活过来。 山神瞧见了里面的物件,呼吸陡然间加重,“这这是圣旨?” “打开来看看。”白重与其淡然。 山神双手颤抖,缓缓展开盒中圣旨,一股浩然庄严c肃穆神圣的气息扑面而来。山神贪婪地深吸一口,脸上陶醉,待看清了左下角的那章朱红色玺印,山神只觉得脑中一晕,险些背过身去。他在那章玺印之中感受到了一国气运的气息。 山神正了正衣冠,肃穆而跪:“仙师大德,小神没齿难忘。” 白重平淡道:“你要感谢也要感谢宁小子,这算是你因祸得福,也算是了了宁小子的一桩因果,只是为此付出的代价有点大,你别觉得这个东西颁给你了就是你的东西,你要知道,我能给你求来这道圣旨,也一样能够随时收回,我这句话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毕竟,能够做到前朝兵马大元帅的位置,我觉得你并不是一个蠢人。” 金甲大汉心思电转,猛然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伸手指了指身下的琼山道:“仙师可知这是哪里?” “你是在逗我吗?”白重一身凌厉剑气蓦然外放。 金甲大汉额间汗水密布,身子颤抖不止:“仙师息怒,我是说仙师可知前朝时候,这是哪里吗?” 白重眯了眯眼睛,金甲大汉抹了抹额间的汗水,有些口干舌燥:“这里本是一处宗门旧址,随着前朝覆灭而消散人间,我也是在一次偶然间才发觉了此间的秘密。” “自己掂量掂量,要是这个秘密在我看来没什么用处,那你就不用说了,浪费我时间。” “请仙师耐心听我说完。不知仙师可曾听说过‘仙师府’的名号?” 白重眉头一挑,“春秋战国之初,名至江湖泰斗的‘仙师府’?” 金甲大汉点了点头,“这处便是其宗门遗址了。” 白重点了点头,若真是“仙师府”旧址,倒是有点意思了。 关于仙师府,白重有所耳闻,在春秋战国之初,那可是与“巴山剑场”同被推崇为武林双至尊的江湖顶级宗门,只是后来不知是何原因,参与到了世俗王朝的争权逐利之中来了,这在江湖武林之中是大忌,直到大秦建立,以无上之姿废除了这一说法,当然了,在当时老前辈的剑下,即使有不服的,最后也不得不服了。最终仙师府被巴山剑场协同一干武林人士所灭。 “据我这么多年的考察来看,仙师府应该是体魄成圣的纯粹武夫,与巴山剑场的剑修互成掎角之势,我看小仙师也是有的纯粹武夫的路子,若我以仙师府传承炼体锻拳的拳谱相赠,可否抵得上此次机缘的一二?” 白重抬眼看了眼金甲大汉,大汉只觉得浑身无所遁形。 “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那么好说话?”白重抬手挥出一道剑气,金甲大汉倒退撞在远处的地上,面如死灰。挣扎着站起身来,金甲大汉浑身颤抖:“仙师,小神再也不敢了。” “这次先断你一层境界,若是再犯,你也就没有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必要了。”白重声音清冷,“不过我在山巅坐了数日,为何一点感应也没有?” “仙师有所不知,那片宗门旧址被我整个割裂开来,现如今放在我的山神空间之中。” “这倒说得过去。”白重点了点头,唤过来徐宁和小狐狸,对着金甲大汉说道:“带路。” 金甲大汉道:“仙师站稳了。”然后双手掐诀,徐宁只觉得眼前一晃,便到了一处破败的宗门遗址旁边,整个场地已经破落不看,断垣残壁铺陈了一路。 “便是这里了。” 白重感受着其中的苍凉与悲壮,萧瑟与不甘,伸手至山神胸前,山神不敢作伪,伸手一招,一卷残破竹简从旧址中飞至,被白重一把抄在手中,随意翻开,看着其上记载的文字,白重点了点头:“拳谱不错,不过,因为刚刚那件事,这点东西,不够。” 金甲大汉咬了咬牙,伸手一拍胸口,张嘴吐出一块状事物,见着这块状事物,白重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是我在这处旧址之中发先的一块山精,看成分应该已经有了万年历史,不知此物可能抵消我之前的冒犯。” “这还差不多。”白重伸手一招,将山精拿在手上道:“我也不占你便宜,毕竟你修行这么多年也殊为不易,这块山精我一分为二,我取其一,剩下的还是留给你自己吸收炼化吧。” 金甲大汉感激涕零,颤巍巍地结果余下的山精,重新吞回肚中。 白重将另一半山精与竹卷抛给徐宁:“收好了,这可是个宝物,我用不上这东西,不过你后面应该会用得上,还有这卷竹简,与我之前传授给你的搬山有着异曲同工的妙处,你后面自行理会。” 徐宁结果收好。 “行了,你的这一亩三分地我就不过多叨扰了,那道圣旨上的一丝一国气运足够你修复金身与元神上的伤势,并且一鼓作气冲上十一境了,我之前斩了你一大境界,不过未曾伤你跟脚,苦修几年也就赚回来了,还能顺带着重新打好十境基础,总的来说是你赚了,以后你能不能凭借着那一丝一国气运成为总管大秦山水的正神首座就要看你自己的机缘造化了。不过我有一点需要与你提前说明,下次不要总想着耍些小手段,我相信前朝的兵马大元帅不至于现在度量这么狭隘。言尽于此,你听与不听是你的事。出去吧。” 金甲大汉苦涩地点了点头,重新掐诀,众人重又回到了琼山山巅。 大道机缘一线牵,自己若非还懂得耍一些小手段,现在亳州山川正神也不至于落到自己手中,不过这些金甲大汉也不好说出来,面前这位喜怒无常且不形于色的仙师,可是真的会杀人的,对于这一点,金甲大汉深信不疑。 暮色浓重,白重看了看天色,“可能今晚还得在这里过上一夜,明天我们便离开了,那一国气运你自己想法子吸收炼化,别告诉我你当山神这么长时间之内连炼化一国气运的手段都没有,注意一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尽快将那一丝一国气运消磨吸收干净,然后尽自己的本分,继续镇守亳州山川气运。大秦能够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并不欠你的,你只是自己欠自己的。你自己在这里,好自为之。” 金甲大汉不停点头,随后便退走不见。 石台上,徐宁盘腿而坐,白重不再端坐山巅,而是又恢复到了以往不着调的神态,手里拎着银白色小酒壶,时不时喝上一口桂花酿,看着天边云卷云舒,好不自在。 小狐狸也坐在一旁,爪子抓着酒壶,看着认真坐在石台上的徐宁,愣了愣神,忘记了喝酒。 宁哥哥现在的样子真的好吸引人阿,温润如玉,丰神俊秀,要是他是书生就好了,我就可以和他成亲了,以后和姐姐说话的时候肯定特别有面子。小狐狸用爪子抹了把口水,样子滑稽可爱。 徐宁将那卷竹简翻出来,细细研读。搬山全都是来自白重口述,自己并没有机会研读最初的搬山拳谱,现如今有了人生当中第一本拳谱,徐宁心中激动的同时,像是小孩子第一次收到了礼物,总喜欢时时拿出来翻翻看看。 徐宁蓦然长身而起,摆出拳桩,缓缓递拳而出,却不是搬山中的招式。 拳意如黔江之水,奔涌而至,涛涛不觉。 徐宁挥拳。拳意升腾而起,直冲霄汉。 天边明月高挂,寒风徐来。 月涌云海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流云 一开始,虽说少了与徐宁之间的那条因果线,山神心有不甘之外,并不会生出丝毫的逆反心思,毕竟就现在而言,白重的剑也由不得他生出哪怕一丝的不甘心,除非他真的想死。好在后面那一丝大秦国运给了他太大的冲击,一国气运是多么珍贵的东西,牵扯到了一国后续发展,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缘,管中窥豹,牵一发而动全身,秦皇硬是说送就送,尤其是给了他这个前朝旧臣,山神除了不敢置信与激动之余,确实对远在京州那座重重幽深皇宫之中的那个人感恩戴德,最起码,在山神的认知内,自古以来,还没有哪一个君主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金甲大汉在心中感激与激动之余,突然悲从中来,赵国,其实输的并不冤枉,尤其是在这两任雄才大略的君主手中。 白重的存在本就是一重威慑,山神不信若是有宵小之辈觊觎大秦镇叱山水的圣旨白重不会出剑,所以山神自从一得到那道蕴含了一丝秦朝国运的圣旨便想着趁着白重还在琼山的时间内能够炼化多少就炼化多少。 炼化国运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不然之前在云州那个坠入邪魔外道的山神得到前朝遗留国运之后几十年的时间都没有能够炼化殆尽,最后反而白白便宜了徐宁。大秦国运,虽然只有一丝,或许对于凡夫俗子抑或是山上修士,诱惑是有,但也不多,虽然碰到了残碎国运,有所争斗,却远没有身处神道之中的山神水神抑或城隍土地甚至是山间魑魅魍魉来得疯狂,仿佛这种虚无缥缈的气运一说对于这些存在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并不需要过多关注感受,知道了白重徐宁以及那只小狐狸仍旧坐在琼山山巅观赏流水白云,山神不再迟疑,闪身进入自己的山神空间,端庄肃穆地取出那道散发着煊赫大气,威严磅礴的圣旨,山神盘对而坐,双手捏指放在双膝之上,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眼。圣旨从紫檀木盒中升空,在山神面前自动打开,坐下角的朱红色章印散发出夺目金光,光芒四射。圣旨上面的漆黑字块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自行在圣旨空白处游动,时不时有微弱却坚韧的气息散发出来,勾动天地山水灵气在山神面前聚集,然后随着山神的一呼一吸之间注入山神体内。金光夺目的朱红色章印上面缓缓浮现出一道细微的金色丝线,甚至比之于发丝还要再细一点,随着汇聚而来的山水灵气,一点一滴地通过山神的鼻腔进入山神的脏腑之内。 山神盘坐的身子忽然颤抖了一下,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子狂喜。 琼山山脚山神庙内那座神龛之内的山神金身背后的碎裂纹路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然后有金色的光芒流转于山神金身全身,一股浩瀚的气息从金身之上浮出,然后四散开来,气息之中还夹杂着一丝足以使这周围百里之内魑魅魍魉邪祟大妖发狂的空灵意味,整个山神庙金光闪耀,熠熠生辉。 然后整个琏祁山脉都躁动起来。 山上白重从石台上坐起来,瞥了眼山脚山神庙,再环顾了眼四周高耸山脉。嘴中轻声道:“不知死活。”也不知道是对山下山神还是对四周鬼魅。一股无形的气机猛然间发散,辐射向四周山林,山林猛然间寂静下来,但是过了不久,便又隐隐出现了躁动的声响,只是每一只山精鬼物皆没有敢向前再踏出一步。 山神空间内,金甲大汉按着吸收国运的独特呼吸方法运转着体内的灵气,将吸收进来的一国气运散布在四肢百骸。金甲大汉知道时间金贵,所以此刻最大限度地先将那一丝一国气运吸收进身体里面,并未全数炼化,因此那种独属于国运的气息越发厚重凝实,飘散开去。 山神此举并非没有道理,毕竟山巅处有白重镇守,山神有信心白重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好不容易才斩断的那一道牵连再次藕断丝连,在必要之时定会出手相助,虽然此法投机取巧了一点,但却是当下最安全的一种做法了,虽说以后山神完全可以依靠时间累计,用水磨工夫将这一丝国运尽数吃下去,但是谁能保证以后就没有意外发生,毕竟能够吃进去的东西才是自己的,这一点,做了这么多年山神的金甲大汉比谁都能够明白。 如今这道国运若真的到了自己体内,虽然没有尽数被自己炼化,但是国运已经与自己元神相连,别人再嘴馋不甘心,也不可能将那丝国运从自己元神之上剥离出去,元神散而国运灭。如今自己之前被那位小仙师在无意之中造成的伤势已经尽数恢复,但这一丝国运仍旧余留了很大一部分,足够往后的自己任意挥霍了,最起码的,在自己晋升十一境之后,这丝一国气运或许还留有一点点。对于这次秦朝的大手笔,山神自己心中都有点不切实际的感觉,难道秦王朝就真的这么相信自己不会在境界高了之后于秦国山水之中使一些小绊子?虽然这样想着,山神却无比清醒自己绝对不能这么做,不单单是前面的感恩戴德,还有成为神道之人之后附带的一丝警觉,若自己真的这么做了,后果可能真的不是自己能够承受得起的。 四周山林内阴风阵阵,尖啸的风声响彻了整个琏祁山脉。 徐宁忽然弹坐起来,身子蓦然紧绷,看到一脸随意,懒散坐在石台上的白重,徐宁呼出一口浊气,却没了一丝一毫的睡意,瞥了眼仍旧睡得正香的小狐狸,徐宁在笑叹小东西防范之心竟然如此低下的同时,索性起身来到白重身边坐下。 “感受到此间的变化了?”白重笑道。 徐宁点了点头,还不等他发问,白重便回答道:“这个关无意终于是有了一次让我并不反感的小聪明了,若是连我还在琼山的这段时间之内他还不敢炼化那一丝国运才会真的让我看不起。”白重并不引申话题,言归正传:“一国气运,哪怕只得一丝一缕,仍旧是这些山野精魅可欲而不可得的东西,这四周的异动,只是那些四散在琏祁山脉之中的精魅鬼修感受到了这一丝国运的气息而引起的躁动罢了,上不得台面的。我跟你说,这个世界上,修行一途,重在一个‘抢’字之上,大道机缘并不会自主落在你的头上,那如何获得大道机缘?这便需要争抢了,这是一条不归路,也是一道血雨腥风之路,现在我还在你身边,所以你不用在你的修行资源上面伤脑筋,但是如若有一天我离你而去,去做我自己的事情,那时候,你便不可能再像这般悠闲,每日游山玩水,闲暇时光练练拳,甚至还有精力去管管一些不平事。” “而现在,就是那些山间精魅鬼修认为自己的机缘到了,想要争抢这一丝国运。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蠢货,克制不住自己的贪念,我一直认为,是你的,就是你的,就算在外面几经人手,仍会落在你的手里,不是你的,再怎么努力,哪怕为此付出生命,那机缘还是不会落在你的头上。”白重顿了顿,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徐宁摇了摇头。白重继续道:“‘抢’也是需要实力的。不然,所谓的机缘,就成了你断送生命的锋利狭刀了。就像现在这四周的这些山精鬼魅,跳梁小丑罢了,机缘是重要,也需要争抢才能够落在自己的头上,但是你也要有命去享用这份机缘不是?” 徐宁恍然大悟,大叔这段话听着像是在给自己解释,更不如说是在借这件事情给自己讲一些道理。虽然对于大叔的这些话徐宁目前还没有深刻认知,但是都已经被他记在了心里,总归有一天会明白的。 白重重新将视线投向四周的山林。 山林间的躁动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不过白重仍旧不放在心上,反而白重对金甲大汉炼化那丝国运的时间花费有些好奇。 空间内,金甲大汉本就金光熠熠的身子越发耀眼起来,面前的圣旨上最后一丝气运也被山神纳入腑窍之中,山神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脸上原本有的紧张神色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喜悦之情。 将流窜与经脉之中的灵气归入神庭,山神收功起身,重新回到外界,对着山巅的白重遥遥相拜,随后看向四周山林,目露杀机。先前白重的那道气机充其量只是震慑,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所以那些鬼物虽然知晓琼山之上存在着一尊不可招惹的恐怖存在,但是也不缺一些心思活络的鬼物已经偷偷靠近这座大山。先前白重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去管,要是山神连自家一亩三分地上的一些小东西都收拾不了也就不用再厚着脸皮继续窝在这个位置上了。 金甲大汉浑身金芒暴起,冲入浓密的山林之中。一时间,阴冷清绝的惨叫不绝于耳,只是大汉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又临至琼山之上,看了眼山巅的白重与徐宁,并不去打扰,沉默下山。 白重不去过问此间结果,看着黑色的夜幕不说话。 流云缓缓飘过,在冷风中变换成不同的形状。 “或许,这个江湖真的不是我心心念念的那个样子吧。”徐宁忽然叹息了一声,有些落寞。 白重伸手拍了拍徐宁的肩膀,笑道:“你看天上的流云,并没有固定的形状,若是将其比作江湖亦无不可,这空中的无根之风便可以看做江湖间的规矩与道理,在规矩与道理的作用下,江湖总会变成想要的那种样子。” 徐宁抬起头,看着白重,无比认真。 “所以啊,你要先长成你想要的模样,然后再用你的规矩和道理将这个江湖变成你想要的模样。流云上的江湖,又有谁能够说的清呢?” 徐宁重重点头,“大叔,我知道了,谢谢你。” 白重看着天上的流云,笑了,笑容像是久不经人世间的春风,温暖和煦。 徐宁取出酒壶喝了一口酒,一脸天真烂漫。 天上流云变换,渐渐变成了一朵花的模样,随冷冽的寒风渐渐远去。 ps:昨天墨白去陪朋友看房子了,再加上晚上出去搓了一顿,回来晚了,原来定的一万字更新先补上三千五百字,余下的白天补上,不会耽搁今天的一万字更新,九月,求收藏推荐,谢谢各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初雪 山下香火依旧鼎盛,这个世界上虽然也有心诚墩勉之人,却也有着想着一飞冲天,不劳而获之人,人性之复杂,实在是这个世界上最深远的一门学问。 山下的香火烟气攒聚升空,一如既往地被山神纳入腹中,其中的愿力与祷告,山神除了挑选一些心思纯净,一心向上之人的愿望记在心里,方便后面一一替请愿之人实现,而那些肚子里藏着鸡鸣狗盗的腌臜之辈的愿望被山神直接拔除里面的愿力与愿望,只留下最纯粹的香火,然后一吞而尽。 不说现在是一州山川正神的金甲大汉,单说前朝兵马大元帅关无意,自己的功勋那一件不是靠自己的双手拼死挣回来的,所以只要遇到这种只想着不劳而获却又心比天高的自命不凡之人,山神直接忽视掉,连正眼都不会看一眼。 山下百姓都奉行“头香”这一说法,所以在每天的清晨都会有不少香客在山神庙外晃悠,只待庙门一开,便一窝蜂冲进去,争抢那能够烧上“头香”的机会,这种现象在每年的特定的几个节日之内尤其盛大,这就是山下百姓心心念念的机缘所在了。 山上,白重睁开眼,看着山下庙门口还算稀疏的几名香客,有些好笑的同时却又有些同情,这些山下百姓,所求其实真的不多,除了少数几个例外,大多数人都是祈求自家人一生平安,老人无病,孩童无灾,也有的会祷告自家寒窗苦读十载的孩子能够高中,最起码要对得起自家孩子在这十年里,日复一日的付出,当然也有求姻缘的,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够遇上一位知心的体己人,不要求波澜壮阔,能够与他平安顺旅地走完一生也是一种满足。 山上之人大多不敬鬼神,但是在山下百姓的心里,这些神鬼,无疑是大到天际的存在。多少人真诚一生,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心安与幸福美满。 白重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下山游历,在一处城隍庙门口见到了两位年轻父母,跪于庙门不吃不喝长达三天世间,这放在凡夫俗子身上其实就是已经是在用命相求了,最后男人额头磕得血肉模糊,最终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女子额头一样不见一丝完好之处,伴着自家夫君倒在庙门口,后来白重才知道,他们不过是想给刚出生不久便已身患绝症的孩子求一个平安罢了。殊不知,命由天定,世间事,大多数不是人力可以左右的,虽然修行之人觉得一生修行本就是逆天之举,与天地争抢自身寿元,但遇到这种本身便已经天定的气数,莫说一个小小的城隍爷,就是山上大修,也不敢随意替人逆天改命,这不单单是不愿违背冥冥之中的那一丝定数,更多的是不愿因为这种事情而祸及自身修行的大道根本。可怜那年轻父母最终心如死灰,在一些好心人的帮助下搀扶回去,感叹世道不公,凭什么自己夫妻两个一生兢兢业业恪守本分,自己的孩子却仍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山下山神庙门打开,门外香客争先恐后地向里面疾走,但若是发现自己“头香”机会已逝,却也不会因此有什么怨恨,仍旧是满含着诚挚之心,按照顺序一丝不苟地上香跪拜。 白重在山巅看着这山神庙中的各色人物,叹了一口气,“所谓头香,不过是求一个心安理得,难道真的就那么重要?殊不知,‘头香’一说,从来不是每天插在香炉里面的第一支香,而是自己在今天最诚挚的一炷香,可惜他们自己并不知道罢了。” 白重转过头来,发现徐宁与小狐狸还未醒来,便自己坐在山巅,遥看东方,等待着那道能够划破天际的第一道曙光的到来。 “用不着藏藏掖掖的,既然来了,总是这么躲着纠结终究不是个事。”白重忽然开口。 有些尴尬的金甲大汉挠了挠头,显露身形,轻轻飘到白重身后站定。 白重并没有收回视线,“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那些是你应得的,我还没有那么不讲道理,非要你对我也要心怀感激。你也不用如此故作姿态,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蠢,总的来说,你与宁小子的牵扯已断,等天亮一点,我们就下山继续远游,你就还像之前那般坚守你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应该不用我多说什么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后面的路已经铺陈地差不多了,你是一路悠然登山也好,一蹴而就也罢,只要你能吃得住,不会被自己的贪欲撑死你大可施为。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金甲大汉唯唯诺诺地退下,白重瞥了眼已经有点醒来迹象的徐宁,换上一副笑脸,继续看着渐渐泛白的远方天际。 当一丝曙光渐渐从泛着鱼肚白的东方升起来的时候,徐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爬起身来,发现白重早已醒来端坐山巅,发丝飘扬,徐宁有一种错觉,此时的白重似乎身在此间,却早已经远离了世间。 看着已经有三分之一露出来的日头,徐宁朝气蓬勃,眼神明亮。 离开的时候,山神并没有现身,也用不到这般多此一举,说不定还会因为自己的小聪明热闹了那位心思难以捉摸的年轻仙人。 再次望了眼远没有早晨香火鼎盛的山神庙,白重轻呼出一口气,领着徐宁踏上朝着东方无限延伸的道路。小狐狸眼神仍然有些朦胧,此时在徐宁的肩头,点着头,让徐宁好一顿担心,怕它就这么一头栽倒下去,只是小狐狸虽然摇摇晃晃,但是四只爪子像是生了根一样,牢牢抓在徐宁肩头。 走过了琏祁山脉,路途一片平坦,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道路,徐宁不知道这条道路一直会延伸至多远的地方。 远离了琏祁山脉的一天,天空上突然飘起雪来,零零散散地飘落下来。徐宁伸出一只手,手掌朝上,雪片掉落下来,只是刚刚触及徐宁的手掌便化开,随后连一点水汽也消失不见。 越来越靠近那道将大秦大燕分割开来的天堑,人烟便越是稀少起来,往往行走天甚至最多的一次,一直走过了半旬时光徐宁他们都没有碰到一人。 天地寂静,只有雪花飘落的沙沙声。天幕越来越厚重,但天地之间并不黑暗,反而有种异样的光亮,随着风雪愈急,空气中的冷冽意味猛然加重,让人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起来。小狐狸皮毛浓厚,但仍是觉得有些冷,于是便钻进了徐宁的胸口,贪婪地享受着温暖的怀抱。 这场雪持续了很长时间,也一直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像是浓厚的雪白毛毯,反射着刺目的银光。 宣锦城是徐宁东行路上的最后一处城镇了,再往动,便是高逾万丈的东山山脉,其中东山巍峨耸立,直插云霄之上,让人费尽心力仰望仍然不得其高。 宣锦城中走来了两位风尘朴朴的年轻人,脸上有着因为长时间赶路而留下的疲累,年纪更轻一点的年轻人怀中鼓鼓的,时不时会有一只小巧的雪白头颅突然露出来打量外面的风雪以及两边建造的并不紧密的建筑。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落雪,白重一言不发,寻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客栈便住了进去。大堂之中是在冬季里百无聊赖而拉三结四勾搭着过来喝酒打屁的男人,嘴里骂骂咧咧,说着今年的这场雪是真的大,都已经这么多天了仍然没有一丝一毫减弱的迹象。 白重带着徐宁进入客栈的时候,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大堂里的人寂静了一会儿,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嘴里惊叹出声,似乎成立员外郎家的公子也没有眼前这两个年轻人身上不由自主散发而出的气度。只是凡俗市民的关注点总是短暂,只是赞叹过后,在白重和徐宁走上楼去,消失在拐角处的时候,男人们的话题便又回到了原先讨论哪家媳妇儿胸脯挺翘,屁股圆润的争吵之中去了。 今天似乎是一个挺不同寻常的日子。 刚刚那两位气质卓绝的年轻人上楼不久,紧闭的客栈大门便又被推开,寒风裹挟雪片冲进来,只是不等在座男人骂骂咧咧,便又顿下声来,看着眼前推门而入的两人,都只觉得今天是见鬼了还是什么,刚走了两个俊秀的公子哥,怎么现在又进来两个不似人间凡俗的青年与女子。 客栈大门被店小二重新重重关上,抵挡住了外面呼啸的风雪。刚刚进来的两人,一男一女,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年龄都不算大,男人一身淡蓝色厚实长袍,黝黑的眸子扫视了大堂一圈后沉默不言,在柜台处办理入住手续,开了两间上好的厢房。 年轻女子,一身紫衫,眉宇间有种与生俱来的柔弱,却又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让人心疼,却又生不起一丝一毫的亲近之心。 当这两个年轻人同样消失在楼梯转口处的时候,客栈里的男人们却不知怎的再没了聊天的兴致。 徐宁在自己的房间内,怀中抱着小狐狸,将窗户推开一点点,细碎的雪片像是缤纷的梨花透过这微小的缝隙飘进来。徐宁习惯性地搓了搓手,将双手伸在口前抱着哈了一口气,指缝间白雾升腾。 看了眼天空洋洋洒洒飘落下来的雪花,徐宁将窗户关好,坐到屋内桌边,拿出一壶酒来,在小狐狸亮晶晶的眼光下喝了一大口,一股微热的气息从腹中升腾而起,全身舒坦。 小狐狸跳上桌子,将桌子上倒扣的酒杯翻转过来推到徐宁面前,一脸期待。 徐宁只得给它倒了两口,小狐狸嘟囔着:“小气鬼。”然后将茶杯牢牢抱在怀中,像是生怕徐宁抢了回去。 见着小狐狸这种作态,徐宁心情大好,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山上人走人间路 在第二天的时候,这场已经持续了很久的飘雪终于停了,天空中露出了久违的阳光,在白雪映照下,有些晃眼。 积雪的山道一向难走,所以白重即使在雪停之后也没有想过继续东游。 大雪过后的道路上渐渐有了零散的行人,多家稚童耐不住性子,拉帮结伙地出来在雪地里疯闹打雪仗,银铃般的笑声在天地间久久回荡。 客栈后面有一处占地挺大的小院子,是掌柜的特地为家里那位柔弱的老板娘专门建造的,里面除了栽有四级花卉之外,还有两处雕琢无比细腻的假山,两座假山中间是一座小潭,只是潭水早已经凝结成冰,上线铺满了白色的雪。院子里的树枝上都挂上了尖锐的冰棱,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线,有种锐利的味道,白雪堆积在枝桠上,像是满院春风吹过,梨花遍地。 徐宁拗不过小狐狸,带着她到小院中堆起了雪人,小狐狸满院跑动着,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细小的脚印,像是开在地上的梅花。雪人堆砌地并不大,只到了徐宁腰间,但胜在惟妙惟肖,是个狐狸的模样。徐宁抱过来小狐狸,指着雪人笑道:“喏,这就是你以后长大了的模样。”小狐狸脸上的兴奋之意溢于言表,要是这个时候有一口桂花酿,那就更好了。 院子里的动静不小,白重在楼上推开窗,对着楼下的徐宁招了招手:“像是像了,可是尾巴呢?” 徐宁尴尬地挠了挠头,“忘了。” 小狐狸却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在自己的雕像边跑来跑去,好不畅快。 白重另一边的厢房窗户被轻轻推开,一位风姿卓绝的年轻女子临窗而立,看着院子里的少年与狐狸,苍白的脸上竟然也露出来一抹笑意。 小狐狸蓦然止住跳跃的身子,看着二楼的临窗女子:“姐姐真好看。” 紫衫女子明显地被吓了一跳,没想到院子里的那只小狐狸竟然能够口吐人言。徐宁脸色一边,赶忙将小狐狸抄在手中,眼神狠狠一瞪面露委屈的小狐狸,伸手握住小狐狸的嘴巴,任她呜呜作响也不松开。看着楼上的少女,徐宁不知从何说起,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紫衫女子深深看了眼徐宁和徐宁手中的小狐狸,伸手关上了窗户。 徐宁再不顾堆雪人,拎着小狐狸快速上楼,敲响了白重的房门。 推门进来,却见着白重依然在悠闲地喝着酒,似乎全然不把刚刚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徐宁将小狐狸往白重床上一丢就不再管它,小狐狸自知理亏,眨巴着无辜的双眼,一脸讨好。 白重将手中的银白色酒葫芦放下,笑道:“多大点儿事,就把你徐宁吓成这样了?” “可是” 不等徐宁说完,白重便打断了他的话:“可是什么?难道还害怕人家见了口吐人言的小狐狸就被吓死了?” “毕竟在世俗生活中这样的事情太过于梦幻。”徐宁小声道。 白重继续悠闲道:“你自己不也说了吗,那是在世俗生活里面啊。” 见徐宁仍然不放心的脸色,白重耐着性子道:“难道就只能你徐宁游历江湖,别人家的年轻后辈就不能来江湖闯荡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徐宁放下心来,可是又突然想起一事,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要是那女子起了其他心思怎么办?” 白重喝了一口桂花酿,悠然道:“这个世界上能够开口说话的山泽精怪多了去了,很多山上修士也都喜欢在身边养几样能够使自己心情愉悦的小东西,身边有个能说话的小狐狸怎么了,又没谁规定不可以。再说了,你是觉得有人能够看破小狐狸的真身还是什么?怎么,对我遮掩天机的手段没把握啊。” 徐宁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白重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隔壁的厢房里,紫衫女子在关上房门后久久不能平静,刚开始她也确实觉得那就是寻常饲养的一直宠物而已,看样子年龄也不大,只是在小狐狸口吐人言的时候,终于泄露了天机,被女子一下子看破了真身,那拖在小狐狸身后的三条尾巴一张一弛,撩拨着紫衫女子的心湖。 千算万算,白重还是算漏了这个世界上的一拨人。 山上人走世间路,人有千万种,路有千万条。 阴阳家除了在春秋战国时期曾烜赫一时之后,便不知是何缘故沉闷了下去,在世间似乎一下子丢失掉了他们的足迹,但是他们仍然实实在在存在的,而身为阴阳家弟子,有着一种能够堪破业障的眼睛,或是与生俱来,或是后天修成。阴阳家当年行走于世,推测吉凶,规避灾害,全都是靠他们那双仿佛看透天地的双眼。 而紫衫女子,却正是从久已不出世的阴阳家而来。 身边竟然有着一条九尾皇族陪伴,这少年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看少年与那只小狐狸之间,似乎有没有那种缔结约束或是契约的因果丝线,难不成是这只小狐狸自愿跟在这少年身边?可是身为妖族皇者的九尾一族,生性自负,自视甚高,怎么可能会对这么一个少年青眼有加。紫衫少女有些想不明白。 门外传来敲门声,女子身子一震,下意识地问道:“谁啊?” “是我,开门。”听着熟悉的嗓音,女子呼出一口浊气,过去将门打开:“哥,怎么了?” 男子走进房间,随手关上房门,用山上法术隔绝了此间的天地,脸上的悲伤一闪而逝,小声道:“这宣锦城的周围百里皆被隔绝,我的传讯根本就透不过去,这次可能凶多吉少了,只是连累了你了。”男人脸上露出宠溺神色,伸手揉了揉女子的头发:“哥这次是肯定跑不掉了,不过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在最后关头我会自爆魂魄元神,拼着来世不要也会将你送出去的,只要出去了,家族长辈感受到了你的气机,这帮跳梁小丑便不可能再翻出什么大浪来。” 紫衫女子早已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哥” 男人伸手擦去女子脸上的泪珠,温柔笑道:“乖,不哭哈,我家梓墨笑得时候最好看了,你不会连哥哥这个最后的要求都不答应吧。” 苏梓墨眼眶中的泪水犹自止不住地往下流淌着,只是嘴角还是努力向上扬起。 男人拍了拍苏梓墨的肩膀,“没事的,只要你能活着,哥哥就已经很开心了。” 苏梓墨忽然抬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稻草,猛地跑向门口。 能够有九尾皇族相伴左右,那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争取下来。苏梓墨想着,打开门冲到隔壁门前,伸出双手急促地敲击着。 白重挑了挑眉,一脸不耐烦,“宁小子,开门看看。” 徐宁走至门前开门,看着梨花带雨的女子,徐宁手足无措。女孩子抽泣着,真的待房门打开后,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男人从后面扶住女子,一脸歉意。 白重在里面出声道:“门都开了,进来就进来,不进来就滚,哭得我心烦。” 门外女子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男人皱眉道:“这位兄台,我承认舍妹刚刚打扰到了你们,可是刚刚兄台的话,有些重了吧。” 白重凝目望去,男人如遭重击,一声闷哼,随后一道血线从嘴边流出,原本便苍白的脸颊更白了。 徐宁不知道今日白重怎么了,以往的白重对初次相逢的陌生人一向很好说话,回头看了白重一眼,见他还是原先那种懒散模样,实在受不了女子哭泣的徐宁,侧过身去,“两位进来吧。” 门外两人未曾挪步,白重的声音又从里面传来:“耳朵聋了吗?我家少爷让你们进来,听不见啊。” 徐宁对门外兄妹歉然一笑,再次邀请,两人这才抬脚踏进房内。 进入房内的男人明显有些局促不安,刚刚白重对他的那一眼震慑力让他丝毫提不起反抗的心思。 徐宁搬过来凳子给男人和女子坐下,苏梓墨此时已经止住了泪水,一脸希冀地看着徐宁:“公子,不知我能不能用一个秘密换公子护住我们逃出此间天地一次。” 徐宁看了眼白重,白重心有灵犀般接过话,淡然道:“这就要看是什么秘密了。” 苏梓墨鼓起胆子,伸手指了指已经在白重床上熟睡的狐狸:“它的秘密。” 白重的眼神忽然眯了起来,转瞬消失不见,哈哈笑道:“一直山野间的小小精魅罢了,能有什么秘密。” 过了开始时候的心神不宁,苏梓墨像是变了一个人,有一股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公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白重抬了抬眼皮。 “九尾妖狐在人世间似乎并不多见吧,最起码已经有四五百年的世间没有在世间现世过了,不知”苏梓墨话没说完,男人女子突然闷哼一声,嘴里吐出去一口血剑,气息顿时萎靡下来,男人更是不堪,脸色苍白如纸。 白重缓缓站起,居高临下看着两人,清冷道:“你威胁我?” 苏梓墨惨然道:“小女子不敢,只是想求一个活命的机会。” “我怎么觉得你就是敢呢?”白重玩味道,手指轻敲桌面,“你怎么就觉得我在听了你的话之后不会杀了你呢?要知道,宰了你,我们的秘密就还是我们的秘密。” “前辈息怒,小妹不是有意的。”男人挣扎开口。 白重随意一挥手,男人倒飞出去,身子撞断了房间里的梁柱,重重击打在墙上,然后像一滩烂泥一样滑落。 苏梓墨面如死灰。 徐宁有些不忍心,实在是这两位兄妹真的没有冒犯到自己两人的身上,走过去将男人搀扶起来,靠在墙上,轻声说道:“大叔,要不就算了吧。” 在没人看见的时候,白重忽然对徐宁眨了眨眼,徐宁一愣,不知道白重是什么意思。另一边白重又回到了先前那种神色,伸出一根手指在苏梓墨面前晃了晃:“一个问题,你回答了,咱们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后面看你能够舍弃多少,若是我满意了,救你们出这个必杀之局只是抬抬手的事情。” 像是丢失了整个身子的精气神的苏梓墨蓦然抬头,“什么问题?” 白重道:“你是怎么看破小狐狸身上的那层禁制的。” 苏梓墨没有搭话,而是抬起头来,凝视着白重,双眼之中眼黑与眼白竟然自主旋转起来,成为了两幅阴阳鱼的图案。 白重看到这双眼睛,一拍额头,“妈的,竟然忘记了这世界上还有这波人存在了。”白重骂骂咧咧,直呼失策,与原先那种非打即骂的作态相去甚远。 “不知道前辈需要什么样的报酬才肯帮我们兄妹俩走出此地禁制。”苏梓墨小心道。 白重坐下,想了一会儿,“没想好,先欠着吧。” 苏梓墨一愣,不明就里。 “相逢即是有缘,放心吧,挥挥手的事情,你们这事交给我好了。”前后态度差距直达,变化之多,令人咂舌。 徐宁无奈地扶了扶额。 白重挥手谢客,苏梓墨过去将男人扶起来就要打开门走回去,忽然被白重叫住。苏梓墨诧异回头。 “名字。” 或许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苏梓墨的精神看起来好了不少:“小女子苏梓墨,这是家兄苏桐阳。” 白重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房内,白重看着关上的房门,嘴角笑意盎然。 对白重知根知底的徐宁心虚的走到床边抱起了小狐狸,轻抚着它身上的白毛。 “有意思,有意思,原来阴阳家里面真的有那种眼睛的存在。”白重喃喃自语。 徐宁不懂他在说什么,也没有多问。 白重忽然将视线放在徐宁身上,看的徐宁一阵毛骨悚然。 “宁小子,过年就十七了吧。” 徐宁身子不由自主地退了退,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白重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你看你也这么大了,是该找个媳妇儿了。” 白重不再出声,而是挤眉弄眼,用口型对徐宁说道:“我看那个妞儿就很不错,皮肤白脸蛋俏,胸脯大屁股圆,一看就能生儿子。” 喝了一口桂花酿的徐宁一口酒喷出来,呛声道:“白重我干你大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梅花(六千四百字大章) 天地清明,阳光经过地面铺就的白毯的映射,莹白透亮。 距宣锦城百里之遥的一处小山山头立了五人,面容上,老少皆有,单看面相,最年长的耄耋之龄,头发干枯花白,脸上沟壑纵横,而最年轻的看起来才十一二岁那般的孩童,面容上还有一些稚嫩。其余三个,皆是中年模样,面容冷冽。五人皆身穿白袍,仿佛要融入这一场风雪。 孩童模样的年轻人看着视线中并不出现的宣锦城,声音清脆,问道:“四处穷极大阵都布置完成了吧?” 其余四人面带恭敬,躬身道:“回禀宗主,皆已布置完成,那两个阴阳家的小辈此次定然无法逃脱。” “孩童”面露讥讽,“你们有什么资格称呼那两个人为‘小辈’?虽然说阴阳家弟子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但是你们四人齐出另外还携带有宗门十位内门弟子,最终结果呢?竟然还是让那两人逃脱,你们告诉我,到底谁是‘小辈’?若非我提前给了你们那件可以遮蔽一方天机的宝物,隔绝了阴阳家族中长辈的窥探,别说你们,就是我们整个浩源宗或许都已经被夷为平地了,真是一群混账玩意儿!” 四人默不作声,头颅低垂。 “别在我面前装作这幅死人样,有这份闲心情还不如去东南西北四方将阵法再检查一边,看看是不是有需要变更或者加固的地方,若这次还不成功,你们四人就不用回山了。”“孩童”恨声道,旋即身子拔地而起,朝着宣锦城处飞掠而去。 四人相视一眼,皆是摇头苦笑,也都四散开来,到自己设阵的地方镇守。 宣锦城的凡俗百姓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变化,但是城内的一些隐藏修士皆是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猛然间笼罩下来,自己与这片天地之间的联系像是突然被人以大力斩断。众人心间震动的同时也蛰伏下去,害怕自己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触了眉头,犯了忌讳。 “孩童”此时漂浮在一块空中低垂的云朵之上,半眯着眼睛,仔细感受。宣锦城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但一切似乎都有了变化。 客栈中,苏梓墨坐在苏桐阳的床边,苏桐阳已经恢复了不少,靠在床沿上。当那股只是针对武夫修士的压力蓦然下沉的时候,两人皆是脸色一变,心中苦涩,那些人终究还是动手了。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只能寄放在那位年轻却实力极强的公子身上了。 房间内徐宁也感受到了一种压力,脏腑间沉闷异常,有些难受,偏偏这股沉闷还无从发泄。 白重推门而进,见到徐宁的一样,挥手打出两道剑气,分别注入徐宁与小狐狸体内,与原先砥砺徐宁武夫体魄不同的是这次剑气没有四散开来,而是始终凝聚,温和地在徐宁以及小狐狸的经脉脏腑中巡守,徐宁只觉得胸口一轻,那股异样感觉消散不见。 “看来那些人忍不住了,已经动手了。”白重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总觉得现在就出手会不会太早了一点,虽然答应过他们会出手解决,但是人家都将戏台子搭到自己面前了,自己没理由不看吧。 下过雪的天气极为寒冷,街道上行人渺渺,每一人都是带着厚重的帷帽,身上裹着厚实的棉衣,蜷缩着身子缓缓而行。这种天气其实还是适合一家人围坐在煤炭炉子四周,嗑着瓜子,唠唠叨叨说着家长里短。 被限制了行动范围只能在这间小屋子之内的小狐狸对徐宁龇牙咧嘴,满脸愤然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透着点百无聊赖的气息在床上滚来滚去,要不就是找徐宁要一些桂花酿,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云端上的“孩童”蓦然睁开了半闭着的双眼,嘴角邪魅一笑,低声道:“嘿嘿,找到了。”然后“孩童”一个翻身,从云端上站起来,向着四周四人传音入密:“驾驭着阵法赶紧给我死过来。” 镇守四方阵法的四人皆是一起动手,将阵法朝着正中心的宣锦城压迫而来,压迫在阵法之内的武夫修士一身压力持续增长着,只觉得一身修为如溪涧流水,缓慢而坚定地离自己愈来愈远,偏偏自己还无可奈何。 云端上的“孩童”缓缓降落,在距离宣锦城一百丈的高空顿足,遥遥看向一家客栈,眼中的锋芒一闪而逝。 街道上埋头赶路的行人因为稀少且低着头抵御空中的寒风,并未发现天上的“孩童”,所以倒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四人驾驭阵法至宣锦城四方城门止步,双手掐诀,将阵法拍入前面的空气中,然后四人进城,朝着一个方向一闪而逝。 客栈内,白重站在窗前,笑道:“好戏开场,怎可无美酒旁伺。”说着翻出银白色酒葫芦,向最终倒入一口桂花酿,脸色轻松且愉悦。 街角有四人掠杀而至,杀气之浓,甚至将此地的寒风都吹散了几分。 站在窗前看戏的白重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本以为能够布置出粗陋‘灭生阵’的一行人怎么也是来自一处隐世大宗的前辈高人,没想到就是四只才一只脚踏入羽化八境的跳梁小丑,大失所望啊,难怪那两个阴阳家的弟子能够逃走。”白重转过身来,不再看向窗外,对徐宁眨了眨眼:“要是论起逃跑能力,阴阳家自认第二,整个浩瀚江湖无人敢认第一,才四个七境巅峰就想将已经金丹境巅峰的苏桐阳和第五境巅峰的苏梓墨包饺子,有些异想天开了啊,真的想不通,是这些人太过于自负还是阴阳家久不现世,已经有很多人忘记了他们的特点了。真是蠢得可怜。” “不过这个‘灭生阵’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还能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看到,料想若不是这个灭生阵,这俩兄妹早就逃出生天了。”白重自顾自地说道。 窗外四人隐蔽身形,蓄势待发,天空中的“孩童”一直紧盯着客栈内的动静,以备万全之策,即使那对兄妹有法子瞒过了那四个蠢货的包夹之势,也铁定逃不出自己的掌心,“孩童”胜券在握。 屋内白重有些无趣道:“本来兴致挺高的想要看一场别开生面的戏,没想到尽是一些脏人眼球的跳梁小丑,就凭这些人,是谁给他们的胆子去截杀两位已经表明身份的阴阳家弟子,难道真的就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阴阳家虽然已经遁世许久,江湖上也渐渐少了他们的传说,但是在当年能够培养出那么多惊才绝艳的阴阳子的阴阳家,即便隐世不出,其底蕴只会越来越厚,哪有越来越薄的道理。单从苏桐阳和苏梓墨两兄妹来说,观其骨龄不过十八岁和十六岁,却已经一个六境巅峰一个五境巅峰,这种天才人物,若不中途夭折,日后必定会大放异彩。白重一向自视甚高,但是纵观修行路上,自己在与这两兄妹一般大小的时候,也就比之稍微强出了一线,这一线之差还是只因为自己是道心坚韧通灵的剑修。 当年的阴阳家在法家还未崛起之时,赶佛超道,隐隐与当时如日中天的儒家也有分庭抗礼的趋势,其内天才人物辈出,惊艳了一个时代,之时后面因为什么事情,宣布退出天下纷争,归隐山林,如此阴阳家才在江湖中渐渐消失,盛名不再,声名不显,但是有些地位的修士,皆不会小看了这一已经隐世四五百年之久的偌大学派。 白重再没了继续看戏的兴趣,在那四人奋起冲向苏桐阳兄妹房间的时候,白重打了个哈欠,在眼角抹了抹,然后在身前弹了几下,似乎是想将粘在指间的眼屎弹出去。不远处疾驰在空中的四人忽然面目狰狞,整个身子蓦然爆开,不知何时注入到他们体内的剑气如春日化血那般将四人的身体以及身上的衣袍配件全都撕扯干净成了最细微的那种尘埃,蒴蒴落在洁净无暇的雪地之上。几滴在四人爆开之时溅射出来的血滴四散开去,溅射在洁白的血层上,殷红夺目,像是在一张广阔的洁白宣纸上一角忽然点映的几朵娇艳的梅花,正凌寒独自开着,浓墨重彩。 天空中的“孩童”本来稳操胜券,不急不缓地安心等待着那兄妹二人的落网,蓦然眼皮一跳,发现本来冲杀上前的四人忽然消失不见,像是本来就没有出现在这一方天地一样。“孩童”没来由得心底一寒,就要远遁,却发现一道气机已经遥遥锁定了自己,或许自己再有个小动作,下一刻便会像底下四人那般直接湮没殆尽。 即使在这般严寒的天气里,“孩童”的额间仍是沁出了浓密的汗珠,四下扫了一眼却未发现有任何异样,“孩童”用仙家润物无声的山上本领颤声道:“不知何处惊扰了前辈,还望前辈能够将在下当个屁放了便是,在下定当远离此地,再不打扰前辈清修。” 客栈内白重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一眼,轻咦一声,道了句:“有意思。”下一刻,身形蓦然消失不见。 “孩童”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青衫男人,浑身颤抖不止,虽未看见那四人的惨状,但更是因为如此“孩童”在如此忌惮,能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弄死四人,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而自己也是后知后觉,可想而知面前这位年轻人一身修为到了那种境界。 “孩童”并不认为面前男人的这张脸就是他本来岁数的表现,山上修士驻颜有术,已经百年高龄的修士只要修炼有成皆能将自己定格在某一段岁月里容颜不改,在“孩童”眼里,面前的白重无疑就是这种修行了上百年甚至年岁更加久远的老怪物。 白重绕着“孩童”转动数圈,嘴里啧啧称奇,这种“借尸还魂”的山上术法白重以往只觉得是一种让人心里妥帖的噱头,并不如何当真,可现在见识到了面前的“孩童”白重一时间竟然不忍心出剑,不是说可怜自己面前这个看起来才十一二岁的孩童,而是完全见猎心喜的心思,害怕出剑之后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另外的例子可以让自己研究。 “孩童”被白重眼睛里面冒出的光芒盯得遍体生寒,偏偏自己又不敢乱动,只得让面前的这个看起来极不容易相处的“老怪物”研究着。 沉默许久,白重忽然连续拍击“孩童”身周数个身位大穴,待最后收手而立的时候“孩童”七窍流血,面如死灰,一身修为十去五六,原本已经第十境远游境的“孩童”一身修为此时不过停留在第五境金丹中阶之上,且真气虚浮,可见并不扎实,这还是面前这位有所保留的情况。“孩童”一个趔趄,身子急速向下坠落而去。白重一拍脑门,忘了这人被自己封去周身修为,现在已经失去了悬空的实力,当即一个闪身重新将“孩童”提在手中。随后白重抬手一挥,天地间并不见得如何变化,但是宣锦城四个城门门口皆是有着爆竹炸开的清脆声响遥遥传递出去,原本笼罩在“杀生阵”之中的武夫修士只觉得周身蓦然一轻,之前流失的修为竟然像是水缸里的水,随着时间流逝和自己努力持瓢,竟然有了渐渐增长的趋势。 客栈中的两兄妹觉得心间的压抑不再,相视一眼,知晓此间事了,不由得双双呼出一口气,紧绷的心弦就此松开。 厢房内,徐宁坐在桌边耐心等待。白重身影忽然出现,手里还提着一个身穿白袍,七窍流血的十一二岁大小的孩童。徐宁起身向前,心中诧异。 白重随手将“孩童”掷在地上便不去管他,抬头对行来的徐宁笑道:“你可别被这么一个孩童模样的外表给欺骗了,这具身体里面的秘密大了去了。” 见徐宁面露疑惑,白重主动解释道:“山上术法之中有一种歪门邪道,叫做‘借尸还魂’顾名思义,就是一些老不死的在寿元断绝之际心有不甘,在死前用秘法借宿在一具年轻的躯体之内瞒天过海以此躲过天道追查,然后缓慢与这具躯体融合为一体,借此再生。期间定然有着我们不知晓的莫大的凶险,我之前一直以为这种术法只是一个噱头存在,没想到今天倒是见到了一个成品,好奇之下也就没有将他杀了,看看以后能不能从他身上研究出来什么秘密。” 听闻白重话语的“孩童”浑身颤抖地更加厉害,对于抓捕那两个阴阳家弟子这个决定生出了莫大的悔意。现在自己的这具躯体当时花费了无数的人力财力才寻找到了一个,“借尸还魂”为什么在绝大数山上修士眼中只是一个噱头一般的存在,只因为真的能够供一个人“借尸”的躯体太过凤毛菱角了一点,每个人有自己独特的三魂七魄,正如这个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一样,这个世界上也不可能存在两个相同的人,这种区别正是因为每个人的魂魄皆不相同,寻找到的躯体必须要能够与这十种不同的魂魄尽数融合且不产生排斥,这就已经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险阻了。其次,要看所寻到的可供“借尸”的躯体的修行天分,若是躯体找到了却不能修行,那还要这躯体又有何用,最后就要看最终要的一点,那就是“还魂”。 “还魂”并不简单,需要逃过天道的眼睛。天道无处不在,所以这最后一步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而“孩童”当年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个可以暂时遮掩天机的无上宝物,这才“借尸还魂”成功,好在寻到的躯体修行天资太过于惊才绝艳,所以在数年之间“孩童”便已经修到了前世的水准,这次寻求破镜机缘,这才将目光盯上了这两个游历在外的阴阳家弟子,仗着自己有遮掩天机的宝物,连天道都能隐瞒,阴阳家人员绝对没有可能推测出到底是谁杀了他们阴阳家弟子。 计策可谓是完美,可是谁知半路突然杀出来一个白重,将自己寻求破镜的机缘尽数破灭不说,还在自己祭出那方遮掩天机的宝物之前便寻到了自己的藏身所在,如今本来是好好的破镜机缘却成了跌境的灾难。 “孩童”彻底绝望,生无可恋。 白重忽然摇了摇头,“不对,你一个小小的十境远游境修士便是一宗之主,那你所在的宗门撑死了不过是一处二流宗门,怎么可能有能力和财力瞒着天下四处搜集可供你借尸还魂的躯体。” “孩童”自知已经没了后路,灿然道:“因为当年我发现了一处残破的宗门遗址,除了得到了难以想象的财富之外,我们还在里面找到了一件东西。”“孩童”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方砚台抛给白重。白重伸手接过,注入一丝灵气,蓦然变色,“这这是可以遮蔽天机的重宝?” “孩童”点了点头。 “不过,如此重宝,你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扔给我了?” “等你杀了我,这东西还是会被你得到,你也还是会知道其中的秘密,我现在倒不如干脆点,说不定还能有一丝活命的机会,从我废了那么大的力气‘借尸还魂’这一点来看,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是一个特别惜命的人。” 白重点了点头:“也对,大家这么坦诚相待,多好。” “孩童”胸中翻涌,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白重将那方砚台仔细收好,这才转过身来:“留你一命,没问题,不过我有个条件。” 一听不用死,“孩童”目露精光,急促道:“什么条件?” 白重一指徐宁:“从今天起,做这小子的仆从五十年,五十年内,徐宁有令必施,五十年之后还你自由身,这个条件相比于性命来说不过分吧。” “孩童”脸色挣扎,白重也不去催促。最终“孩童”一咬牙:“不就是五十年么,老子答应了!” 白重眯了眯眼,“孩童”一个激灵,连忙道:“老奴答应了,老奴答应了。” 白重这才将重新降临在“孩童”身上的气机撤去。 “行了,自己将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要是被一些人看到了还以为我虐待儿童呢,我只是封住了你的修为,你的武道基础我并没有破坏,你就当是砥砺自身武道了,这对你而言,好处多过坏处,当一切水到渠成的时候,你的一身修为还会回来,说不定底子会被你越打越牢,以后会走的更远也说不定。” “孩童”颤巍巍站起身来,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孩童”用桌子上茶壶中的水将袖口浸湿,仔细将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袖口之处多出了一抹灿烂的红色,像是秀在袖口的怒放的寒梅。 随意交代了几句,白重走出房间,敲开了隔壁的房门。 苏桐阳挣扎起身,想要拜谢白重大恩,却被白重制止了:“按照我的性格其实挺不愿插手你们这之间的纷争,我一向奉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做事风格,你要谢就谢随我一起的那个少年,还有,我之前索要的报酬还算数,你们不要觉得我忘了这茬,我白重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儿,所以以后你们真的赖账,我不介意喊过我护短的师尊和宗门师兄们去你们阴阳家的隐世之所闹上一闹。”此时的白重一脸痞气,像足了街头打架打赢了的地痞流氓,趾高气昂,“我感觉,虽然一剑阁的实力不一定能够撼动你们藏了四五百年的底蕴,不过一剑阁的牵扯之广,你们好好掂量掂量,我倒要看看,那时候到底懂不懂得了你们阴阳家的根基。” 已经猜到了面前之人一些身份的阴阳家兄妹心头震动,打定了注意以后不管白重提出多苛刻的要求都去尽量满足。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大案之后的白重心满意足,昂着头回到了自己的厢房。 “娘的,原来借着自家宗门的名头打压别人是一件这么爽的事情,我那二十多年游历江湖的经历都特么游历到狗身上了。”白重忽然间唉声叹气。 饶是自认已经很了解白重的徐宁都有点摸不着头脑,而那个“孩童”更是噤若寒蝉,唯唯诺诺,不敢动弹分毫。 隔壁厢房内,苏梓墨打开窗户,将虽然寒冷却足够清新的空气送进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空气中有浓重的香气传来,苏梓墨眨着眼睛,在院中仔细寻找,终于在院子角落找到了两株并不见得如何粗壮的梅树,上面纯白的雪花积压了很厚的一层。 有星星点点的鲜艳红梅从纯白厚实的雪层中冒出头来,鲜红如血,娇艳欲滴,在寒风中充满生气地怒放开来。 苏梓墨心情忽然就开朗起来,脸上笑容熠熠,就像,独自面对风雪,凌寒怒放的寒梅。 煊烈,干净,生机,激昂而多彩! ps:补昨天更新。终于将原先漏更的全部都补上来了!码字码到累得不行,不过今天白天还会有爆发。 ps:新书不易,希望你们能够支持,收藏。若是能够将每日赠送的免费推荐票推荐给我,那就是再好不过了,先谢谢大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阴阳 (今日第一更,五千字,晚上还有一更!) 苏桐阳本来就受了不轻的伤,再加上白重的那一击,彻底跨了下来,足足在客栈里躺了半旬时光在堪堪能够下床。在半旬时光里的温养,苏桐阳的脸色终于不是如宣纸那般的惨白,而是透出了一点红晕出来。好在阴阳家遁世久远,家底深厚,两人身上又带了不少疗伤的药物,不然在那么重的伤势情况下,短短半旬时光,苏桐阳绝对还是像一条死狗一样躺在床上,半死不活。 对于苏桐阳现在的境况,白重并不在意,哪怕他是造成这种情况最重要的一环,白重仍旧是一笑置之,死与活之间的纠葛,若是随便选一个人来选择,也一定是选择能够活下去的那条道路,白重不要求苏桐阳兄妹感恩戴德,不过最起码的感激还是要有的,好在兄妹两人的表现让白重很满意,并没有因为上次白重的出手而对白重有所抵触或是怨恨。 “孩童”的名字徐宁他们已经知道,唤做林曦。白重当时笑道:“名字是好名字,就是这人品嘛,确实让人喜欢不起来,你跟我说说,你有哪一点能够配得上这个名字?” 本命林曦的“孩童”沉默不语,不敢反驳。 白重摇头晃脑,一锤定音:“以后就叫‘林鬼’好了。” 徐宁拍了拍额头,其神情不言而喻:大叔你这取名字的功夫,还真是比不上你剑术的万一。 徐宁开始对于将林鬼留在身边还心有芥蒂,毕竟那“借尸还魂”的噱头太大了一点,好在后面林鬼主动解释,虽然身处邪魔外道,但是道亦有道,手中的术法兵器只会指向修者,不会真的如那种邪祟视寻常百姓人命如草芥。其实从“借尸还魂”的名字就能够知道,这种术法虽然也在邪魔外道的行列,所需要的躯体却一定不能是活生生的人命,只因为“借尸”之时,必须要保证尸体的纯灵无垢,连一丝一毫的魂魄残余都不能有,不然在后面“还魂”之时,总会有或多或少的抵触,而对于这种精细的术法,这种抵触便会成为要命的存在。就像现在林鬼这具躯体,得自于一处偏远山村的人家早夭的孩子,为了不影响后天因果,还付出了很大一部分的代价,最细微处便是保证那户人家平安喜乐度过一世时光。 如此,徐宁才放下心来。 江湖上的恩怨纠葛徐宁在行走了这么远的路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越是生活在底层的江湖人士便愈加需要去拼抢一些有关于自身的机缘,在林鬼看来,这两个独自出门游历而又没有家族长辈陪同的阴阳家子弟便是自己的机缘。以后这两家会如何发展,徐宁并不放在心上。 半旬时间,林鬼因为境界跌落而造成的反噬也已经被恢复完善,原本有些虚浮的五境也渐渐凝实起来,不得不说林鬼现在的这具躯体是真的天资绝伦,彷如天生契合大道,修行路上一日千里。 半旬之内,又下了几场雪,再加上天气严寒,积雪不化,只是这空气中的温度是越来越低了。院中的梅花开了几茬,风雪中的幽香从未间断过。 年关越来越近了。 这日里林鬼独自在自己房间内打坐,白重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林鬼身前,林鬼惊疑不定,不知道白重的忽然出现是何缘故。自顾自地走到桌边坐下,从一边碳炉上将早已烧开的茶壶提起,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呷了一口茶,白重这才出声:“五境的修为凝实好了?” 林鬼从床上走下来,点了点头。 白重道:“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是不甘心的,任谁从一宗之主忽然贬落尘埃,成为一个才刚刚踏进金丹门槛的少年的奴仆都是这样,即使你们浩源宗本来也就是一个小小的二流宗派,但在这种犄角旮旯的百姓眼里也是高不可攀的神仙人物了。我不屑于做那种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红枣的低下做派,所以你也别指望成为宁小子的仆役之后能够从我这边获得什么好处,这是你自找的,能够保留一条性命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或许是觉得白开水寡淡无味,白重取出银白色的酒葫芦往嘴里倒入一口桂花酿,接着道:“我这些日子大体知晓了一些你这种‘借尸还魂’的手段,相较于上古大能的转世重修,你这种法子除了能够自主抉择最适合自己的躯体之外能够保留自己的意识,不用走那种重修之后需要到某一境界才能够打开前世记忆的充满了不可预知风险的道路。我知道虽然你灵魂强度虽然还是成人状态,但既然能够瞒过此方天道,想必你已经在融合方面将自己的灵魂也同化成为了一个新生孩童的那种年轻程度,也就是说,你现在其实就是一个‘孩子’这样说没错吧。” 林鬼继续点头,白重所推演的确实就是最真实的事实。 “我也不需要你真的就放弃你浩源宗宗主的身份,但是在五十年内,我希望你能认知好自己的身份,那你只是仆从林鬼,而非浩源宗宗主林曦。” 见林鬼应承下来,白重满意地点了点头,主动泄露天机,也好让林鬼在接下来的五十年内有个念想:“宁小子的身份是你难以想象的,我不给你任何机缘的另一个原因便是五十年后,并不需要我给你机缘,那个时候你从徐宁身上得到的机缘之大,福缘之厚,难以想象,这一点我希望你能够好好掂量一下。” “当然了,”白重话锋一转:“若是你生出了什么龌龊心思,我保证你浩源宗上下,鸡犬不留,我也不会杀死你,只会废了你,然后将你扔在已经成为废墟的浩源宗上,任你自生自灭。” 白重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又顿住了身形,“徐宁身上有一种特质,你自己好好摸索学着,对你的修行与修心很有帮助,这就当是预支给你五十年的利息好了。”说完白重推开门走了出去。 林鬼颓然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轻轻摩挲着桌上的茶壶,眼神深邃渺远,似有挣扎,最后慢慢归于平静:“不就是赌博么,我赌了,能够有一位这样年轻的剑仙人物做护道人,身份再小也不是我能够触摸的,现在既然碰到了,说明也是我自己的机缘,之前那桩机缘已经消逝,现在人家机缘都已经送到眼前了,若是再不抓住,还真的对不住这一辈子这么好的修行资质。” 林鬼忽然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如风铃。 站在门外不曾离去的白重收起了指间的剑气,走至徐宁厢房门外,推门而入,并没有关上房门,同时用山上法术在苏桐阳兄妹心湖响起声音:“男的能够下地了吧,既然能够下地了,过来徐宁房间一趟吧。” 徐宁正在房间内走桩,体内纯粹真气呼啸来去,在徐宁的体表有两条苍龙滚滚,盘转遨游。小狐狸躲在床上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只小脑袋,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对徐宁体表翻腾游动的苍龙显然很有好奇心思。 见到白重进来,徐宁停下走桩,笑道:“怎么,今天不打算坐闺房了?” 白重白了徐宁一眼,并不与他拌嘴,而是走到床边坐下,逗弄着徐宁被子里的小狐狸。 “你每天都与徐宁睡一个被窝啊。”白重不怀好意地问道。 小狐狸明显一愣:“我不和他睡一个被窝那我睡哪儿啊,再说了,宁哥哥身上那么暖和,多舒服。” 白重计谋得逞,转过头来对着徐宁一脸坏笑:“我道你怎么对那个苏梓墨不感兴趣,感情在心里已经有了一份‘少女养成计划’啊。” “我也没说对苏梓墨不感兴趣啊。”忽然徐宁一愣,后知后觉,抄起桌上的茶壶向白重掷去:“白重,我干你大爷。” 白重将茶壶稳稳接住,“怎么,徐宁,道破你的心中想法,你想杀人灭口啊。”随后白重又打趣道:“原来你对苏梓墨有意思啊,我就说嘛,要脸蛋有脸蛋,要胸脯有胸脯,要屁股有屁股,是个少年都会动心。” 白重对徐宁眨巴着眼睛。 已经搀扶着自家哥哥站在门口将徐宁和白重的对话全数听进耳中的苏梓墨脸上红艳艳的,娇艳欲滴,又有些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苏桐阳,一脸思索神色,像是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看见了自家哥哥的脸色,苏梓墨更加无地自容,小声道:“哥,怎么连你也欺负我。” 苏桐阳哈哈一笑,向房内抱拳道:“前辈,请问我们可以进来吗?” 徐宁瞥了眼门外,赶忙跳开,脸红到了脖颈。 “进来吧。”白重收起了玩笑心思,安排身子尚且虚弱的苏桐阳坐在火炭炉边,伸出手在炭火上面烤了烤,看似随意道:“据我所知,阴阳家遁世得有四百八十年了吧,平时也没听说过有阴阳家弟子外出走动啊,难道阴阳家最近又有了出世的打算?” 苏桐阳知道白重的话内意思,斟酌了一下言语道:“前辈有所不知,阴阳家虽然不问世事,但是也要了解现在的世道不是?每过一段时间,门内便会派遣几名弟子外出打探,了解世事动向,实不相瞒,若说出世,门内确实是有这样的打算。” 白重倒没有想到苏桐阳如此直接,便也收起了小伎俩:“既然已经遁世许久,为何又考虑重新出世呢?” 苏桐阳叹了口气,道:“当年阴阳家先祖曾经有过一番告诫,当天运不明,当恶龙出世,当西北作乱之时,便是阴阳家出世之时,十七年前,家中长辈发现天机已经有些散乱,而前些日子,长辈有算出这冥冥天下之间蛰伏了一条恶龙,虽然还未长成,但也快了,最多不超过五十年,而西北经过上次那件事情之后,已经有了乱的前兆,所以,阴阳家在遁世四百八十年后,不得不考虑出世了。” 白重点头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一层秘密。” 苏桐阳道:“本来我们这次外出游历,也有考察西北那边运势的意思,不然不会将我们阴阳家这一代的‘阴阳子’带出来,只是没想到先前出了那么一件事情,还多亏了前辈的援手,不然我的过错就大了。” 苏梓墨红了眼睛,呢喃道:“哥”苏桐阳拍了拍苏梓墨的手背以示安慰,随后又转头对白重道:“先前前辈出手,小妹曾答应过前辈一个承诺,不知前辈可曾想好,我们也好了结此间事情,就此西行而去。” 白重摸了摸下巴,看了眼苏梓墨,又看了眼徐宁,心中道:“老神仙,我这是在给你找孙媳妇儿呢,你可不能怪罪于我。” 没想到下一刻有一道声音在白重心湖响起:“小子此举,甚和我意,大善,以后请你吃泗湖鲤鱼。聘礼什么的,就不用你操心了,宁小子的媳妇儿本我还是有的,明天我就会通知一剑阁先送一部分礼过去,到时候阴阳家的地址我也会和林秋荣说,你接着陪徐宁东游就好了。”然后就是一阵爽朗的大笑:“没想到老头子我也要抱孙子了。” 白重吓了一跳,抬眼看了看四周,惊疑不定。不过得到了老神仙的首肯,白重胆子便大了起来,扯起虎皮做大旗谁不会,当下不再迟疑:“我家公子性格随和,内敛含蓄,善良墩婉,人也长得玉树临风,丰神俊秀,我看这位小姐性情淑君,想必是我家公子的同道中人,苏兄,你看,他俩这事是不是就该这样定下来了?”一时间连对苏桐阳的称呼都变了。 苏桐阳怎么也没想到白重这样的大剑仙会有给你牵线搭桥的嗜好,一时间僵坐不动,没有回过神来。徐宁也是瞪大了眼睛。 白重转过头来对徐宁道:“你别这么看我,这事老神仙的意思,我只是奉命行事。” “狗日的白重,你玩我呢,借口也不是这么找的,爷爷的意思?难道爷爷在我远游的时候就已经算到了我能够遇到阴阳家的苏小姐?” 有了尚方宝剑的白重好整以暇:“信不信是你的事情,反正老神仙的意思,我总要一丝不苟地去完成。” 苏桐阳有些尴尬,小心到:“前辈,这件事情我是做不了主的。” “叫什么前辈,见外见外,以后你就跟着徐宁喊我一声大叔便可。”白重哈哈大笑,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可是” “嗯?”白重忽然拉下脸来,声音也变得清冷:“你想清楚了再说,明日里我家宗门便会知道此时,最多不超过半旬世间,一应聘礼都会到你们阴阳家的高堂之上,你不是说你做不了主吗?行,我让你家长辈给你做主。” 苏桐阳有些苦涩地摇了摇头,形势比人强,他是实在没有想过,原来姻缘一事,竟然也有强买强卖这么一说。 前前后后,徐宁和苏梓墨都还没能够发表自己的意见便发现此间谈话已经结束,离去的时候,苏梓墨搀扶起苏桐阳,在走出房门的时候,苏梓墨回过头来深深看了眼徐宁,咬着嘴唇,消失在了房间的拐角处。 房内,徐宁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火气:“狗日的白重,你大爷啊。” 白重喝了一口茶,淡然道:“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旺盛,伤肝。” “你说的都是真的?” “不管是老神仙的意思还是半旬之内的聘礼,我说的都是真的。” 看白重的神色不似作伪,徐宁颓然坐下来,虽然自己对苏家姑娘有些好感,但也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吧。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小狐狸在床上叹了一口气:“宁哥哥都有媳妇儿了,我的书生什么时候才会有呢?也不知道宁哥哥嘴里的那个书生到哪里了,愁啊。” 小狐狸抓耳挠腮,脑袋搁在床板上,神情落寞。 白重喝着白开水,突然觉得这白开水的味道也清幽芬芳起来。 白重心情大好,满脸笑意,走回了房间。 徐宁打开窗户,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笑骂道:“我知道你这老不死的看着呢,看我后面回去不将你的胡子一根根揪下来我就不姓徐。” 很远的一处小山村内,老头子靠着火盆烤着火,嘟囔道:“你本来就不姓徐。” 木炭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显得这天地,尤为寂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过客 腊月里,家家户户都透露着喜气洋洋的气息。 徐宁不再整天闷在客栈里,而是在外面不下雪的时候,拎着小狐狸走在宣锦城的大街小巷。 屋檐上堆积着厚厚的白雪,遮蔽了原来的青瓦,使得整个墙体建筑看上去都像是抹上了厚厚的石灰。街道上自有专门的人处理积雪,所以虽然潮湿,却不会碍于行走。坊市在街道的另一头,因为年关将近,所以那里分外喧哗吵闹,各种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 去坊市的路上,有一座私塾,只是如今私塾里的孩子都已经放了年假,所以显得私塾里面分外清冷。私塾的门并没有关,徐宁踏步走了进去。 私塾外院里面的一角种植有几株腊梅,红黄皆有,散发着阵阵清香,除了梅树,院落里面还稀稀疏疏地种植了好几种徐宁交不上名字的树木,用竹篱笆圈在人行小道之外,想必是怕小孩子在堂休时候进去玩闹破坏。 学堂教书的地方其实不大,徐宁看了一下,也就比自家小镇城南学塾大了一小圈,约莫能够同时坐下十五六个学生。在学堂正堂端口的案台后面,端坐着一位老夫子,精神矍铄,此时身子依靠着案台旁边的火炉,看着一本书,时不时用左手食指拇指沾一下口水将粘结在一起的书页分开,翻过去。徐宁轻手轻脚地,并没有打扰到老夫子的看书雅兴,而是在学堂外边的廊道处依着一个木质梁柱坐下来,伸手逗了逗怀中的小狐狸,一脸安逸恬静。 其实这是徐宁第一次走进来学塾里面。 当时在小镇,虽然也有一座学塾,但是每次少年从旁边经过,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心里不是没有艳羡,就是没有进去过。老秀才曾经不止一次地登门拜访老头子,想让自己去学塾读书,都被老头子给婉拒了。少年其实知道,老秀才可不是为了每年二两银子的学费,而是老秀才打心眼儿里希望小镇上的每一个孩子都能够有书读。 少年心里有对老秀才的感激,但心里没有对自家老头子的怨愤,那些年里徐宁读过了很多书,多以有些早熟,这种事情在他看来,在家里读书与去学塾读书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心里终究有些失落罢了,少年曾经不止一次地放下手中的书,蹲在典当铺的门槛上,看着放学回家的学塾少年嬉戏打闹,少年心里挺委屈。但是看过之后,少年都会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老秀才在来过五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过来了。 小镇上的生活就是那样,在安逸平缓的时光里,总能有那么几点浪花会耐不住寂寞跳将出来,然后再钻回水里,虽然幅度不大,但终归会产生一丝丝微弱涟漪。 坐在廊道下的徐宁,不知为何,莫名心安。 天地寂静,尤为寂静。 徐宁将视线投向高空,因为早前下过几场大雪的缘故,天空显得异常洁净渺远,没有飞鸟,没有流云。徐宁拿出酒壶,不忘给怀中的小狐狸倒了小小一杯,然后就着心底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下酒。少年眼神清凉。 堂内,老夫子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自嘲一声:“老咯,总是这么像睡觉。” 然后老人站起身来,背着双走,走了出来。随后老人就看到了靠坐在廊道梁柱上的少年与少年怀中的小狐狸。少年的气质让老人眼前一亮,心想这是哪家的公子哥,以前却从来没有见过,尤其是看到了小狐狸两只爪子手中抱着的那只倒了些酒的酒杯,老人眼神奇异。 徐宁之前一直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投入,所以没有发现已经走到身边的老人,直到小狐狸在徐宁胸口拱了拱,徐宁这才回过神来。慌里慌张站起身来对老夫子抱拳行礼,看到仍然提在手中的酒壶,少年赶忙将手别到身后,脸色有些尴尬。 老夫子并不在意,而是随意坐到石阶上,然后拍了拍身边的空余,示意徐宁也过来坐。 “老先生,地上凉。”徐宁出声提醒道。 老夫子摆了摆手,示意不碍事,徐宁这才用手将怀中的小狐狸往下压了压,坐过去老人身边。 老人用目光打量着被雪层覆盖的院落,轻声道:“每年的这个时候,学生都回去休了年假,学塾就会特别冷清,没什么人气,老头子我也就只能看看书,然后到这院子里坐坐透透气,然后再回去看书,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老头子却没有觉得有多枯燥乏味,只是觉得有些寂寞罢了,今天看到了你,老头子其实很开心,想着终于能够有个人陪着我说说话。” 徐宁安静听着老人缓慢的话语,并不打扰。 “学塾开了好些年了,你还是第一个在这种时候过来学塾的人。”老人脸色慈祥和蔼。 “老先生,您的家人呢?” 老人道:“夫人已经去世十年了,早年有过个孩子,不过因为看了几本游侠小说,羡慕外面的世界,我们拗不过他,许多年前就外出了,到现在也有三十多年了,一直没有回来过,想必这辈子都回来不了了。” 徐宁有些歉然,不过老夫子却没有多少在意:“习惯啦,日子总要过去,人生嘛,不就是这样吗?在早年时候总会希望能够过自己期待已久的生活,随着人生阅历的增长,棱角渐渐被生活的琐碎磨干净了,会发现,希望之所以是希望,是因为它给了人们最美好的念想,却与现实冲突太多,于是,人们开始慢慢接受自己现在的生活,再然后,等年纪大了,人们开始喜欢回忆过去,会想如果当初自己再坚持一下,努力过上希望的那种生活,现在又会怎么样。明知道不可能,却总会止不住地去遐想。”老人摩挲着腰间悬挂的一枚上面刻着温恭俭让四字的小方印,因为历经世事而沧桑的脸上布满回忆。 老人的话题有些大,而且空泛,徐宁一时间很难有所回应,只是感觉身边这位随和的老人装了满肚子的墨水,学问极大,最起码小镇里面的老秀才就没有老人的这番见地。 “当然了,与你说这些,并不是说我有多讨厌现在的生活,反而我挺喜欢现在的自己和现在的生活,每日了教那些小家伙读书,教会他们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闲暇世间看看书,喝一口清茶,我感觉挺有意思的,尤其是当那些小家伙学会一些知识,懂得了一些书上书外的道理,我都会很满足,同时也会很自豪。” “我读过一些书,但是没有上过学,但我觉得,能够在老先生堂下求学,是一件挺幸运的事情。”徐宁轻声道。 老人抚掌大笑,显得很高兴,嘴里却说着:“可是那些小家伙们不这么觉得啊,整天觉得上课无聊的紧,暗地里老是埋汰老头子的不是呢。” “他们以后会懂得的。” 老人更加高兴了,眉毛一跳一跳的,很滑稽。 “其实人的一生挺平淡的,就像轮回四季,在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那种轰轰烈烈的人生其实很少见,大部分人都是这般平安顺旅地过完一生,没有波澜壮阔,有的只是柴米油盐的心安。”老爷指了指自己:“就说我吧,年少时最大的想法就是能够考中举人,然后做官造福一方百姓,后来落榜了,我也失去了再考的念头,回到家乡办了这个私塾,与夫人携手终老,虽然平淡,但是我挺开心的,只是在最近的十年里面有些孤独罢了。” 老人忽然道:“人老了,就会变得啰嗦,你可别嫌弃老人家啊。” 徐宁笑着说道:“怎么会,老先生,我听着呢,我觉得啊,每个人就像是这天地间的过客,走走停停,终其一生,最后埋入黄土,可是这天地还是在有条不紊地继续下去。” 老人眼神一亮:“过客这个词用的好啊。就像清风之于落叶,天空之于飞鸟,我之于你,到最后,不过是一声当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话题有些伤感,少年喝了一口酒。 老人欲言又止,徐宁却是瞥见了老人滚过的喉结,当下笑道:“老先生,一个人喝酒没意思,要是不嫌弃晚辈突兀的话,咱们走一个?” 老人哈哈大笑,“孺子可教。” 喝过桂花酿,老人眼神明亮,“这恐怕是我这辈子喝过的最好的酒了。”徐宁笑而不语。 时间流逝地有些快,当天空有些昏暗的时候,徐宁起身告辞。老人并不挽留,只说:“一个人孤独久了,总想找人说说话,今天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小兄弟不要介意。”徐宁忙说:“不敢。” 行至私塾门口的时候,徐宁忽然转头,看着站在堂前遥遥相送的老人:“老先生回去吧,外面挺冷的。” 老人伸手挥了挥,走回了学堂。院中的梅花在寒风中摇曳着。 天空渐渐黑暗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守岁 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浓重了,天气依旧严寒,但是街道上已经陆续出现了家家户户置办年货的人,在这冷寂的寒冬里面,宣锦城也渐渐有些生气起来。 客栈里面的住客陆陆续续离去,在腊月二十的那天,整个客栈里面就剩下了徐宁一行人。掌柜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和蔼老人,这些天也与徐宁他们熟络起来,经常被白重拉过来到酒桌上喝喝酒,唠唠嗑。一直以来没露头的掌柜夫人在年关将近,也开始出来安排一些过年所需的一应物品。掌柜夫人或许因为平日里不用太过操劳,所以并不显得上了年纪,虽然也已经五十岁出头,但看起来仍然像是刚过四十那般徐娘半老,是个很好说话的体己人。 老掌柜生有一儿一女,两人也都该成家立业的成家立业,该相夫教子的相夫教子,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会来到老掌柜家慰问一番。说到儿子,可以看到老掌柜的脸上洋溢着由衷的骄傲,不过才刚刚三十出头,便在城主府做上了主簿一职,这在这种小城里已经算得上是光宗耀祖的事了。 徐宁渐渐喜欢上了那个私塾小院,经常在客栈里面走桩练拳之后闲暇下来,就会拎一壶酒,顺带捎上小狐狸去往私塾看望老夫子,每日里听着老夫子说一些他年轻时候的事情,自己并不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生活是一个人平凡而又一成不变的生活,但是在徐宁听来,却有着他自己的精彩隐藏其中。 林鬼在白重的首肯之下回去了一趟浩源宗,安排一些事宜,将手中的权力和位置交了出去。在离开的时候,林鬼深深看了一眼浩源宗熟悉的一草一木,然后转头离去,再没有回头。 在知道了徐宁白重他们是外出的游子,家乡是在很远的京州城,那个繁华锦绣的地方,老掌柜其实并没有多想一些什么,只是觉得这些孩子挺可怜的,就连过年都不能和一家人团圆,于是便主动邀请:“若是你们不嫌弃我们两个老人啰嗦且烦闷,倒是可以与我们一同过年,反正家里的儿子女儿都有了自己的家庭,除夕那晚也就我和夫人两个人守岁,挺冷清的,要是你们能够答应,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白重欣然答应,连连道谢,老掌柜夫妇脸上笑开了花。 徐宁再次来到私塾的时候,老夫子并没有坐在幽暗的学堂里面,而是坐在私塾门口的门槛上看着过往置办年货的行人,或许是老夫子办了这么多年的学塾,教书育人,所以在城里挺有威望,行人走过学塾,都会停下身子慰问一番,老夫子都是和颜悦色地回应着。徐宁拎着酒壶走到老夫子身边的空位上坐下,陪着他一起看街道上的行人。 “你看,是不是觉得每个人都挺忙碌的,但是每个人的脸上却都是年关到来的喜悦。”老夫子指着街上的行人说道。 徐宁从怀中拿出三只酒杯,将小狐狸抱出来放在膝盖上,倒满三杯酒,老夫子一杯,小狐狸一杯,自己一杯。 “因为团圆吧,不管在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在家的时候,有家人的陪伴,那些吃苦受气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老人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笑道:“是啊,家和万事兴,不管走了多远,想一想自己还有个家,似乎都能从心底里提出一点勇气起来,做什么事情的劲头都有了。” 老人忽然问道:“宁小子,怎么过年都不回家的吗?” 徐宁端起酒杯,却并没有喝,有些黯然道:“我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已经游历在外很久没有回去过了,现在算来,过了这个年,得有四年了。我家里也有一个老头子,也像老先生这般和蔼可亲,当时在家的时候时常与他拌嘴,等到现在远游了,怪想他的,但是我知道他一直在看着我呢,所以除了不能相见的落寞之外,还有一点被他看着的喜悦。” “那你父母呢?” “我从没有见过我的父母。”徐宁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听村里王姨说,我是被老头子抱回来的,一直都是跟着老头子生活。” 老夫子沉默不语。 徐宁手里轻轻抚着安静趴在膝盖上的小狐狸,有些伤感,“我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其实吧,心里挺委屈的,村里和我一般大小的孩子都有父母,而我没有,所以他们可以在受了委屈的时候,在被人欺负了的时候,可以哭着跑回家向自己的父母告状,然后让父母给自己找回场子,可我不能。老先生,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多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哭着跑回家,和那两个不存在的人诉说自己的委屈。” 老人伸手拍了拍徐宁的肩膀。徐宁抬头咧嘴一笑,“老先生,没关系的,习惯了,而今已经这么大了,那种小孩子脾气早就没有了,现在除了心里想想,会有些失落委屈之外,其他的已经影响不了多少了。” 老夫子轻声道:“徐宁你看啊,这街上的行人,彼此间擦肩而过,或许平时的生活里面会有交集,但这种交集毕竟是浅的。我们长大,身边会遇到很多人,但是又会错过很多人,怎么说呢,就像第一次我们见面你所说的‘过客’那样,我们彼此是彼此的过客。随着渐渐老去,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你而去,或远走,或离世,你终究还是会变成独自一人,这么想想,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又何尝不是你这漫长一生中的过客。每一次离别都会感伤,你其实挺幸运的,少了两次断肠的离愁,我这么说,你理解的吧。” 徐宁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与老人碰了一下,“我知道的,所以老先生放心,我没什么的。”然后徐宁望向天南,呢喃道:“我就是有些想家,有些想那个糟老头子了。” “老头子我一生也就这么过去了,不过我有种感觉,宁小子你是做大事的人,所以可能会有一些说不出口的原因,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若是有机会,多回家看看,同样身为黄土埋到天灵盖的老人,我理解那种一个人的孤独。” “嗯。”徐宁轻声应道。 一老一小坐在学塾的门口,不再交流,时不时笑着碰过酒杯。时光温婉,像是悄悄从两人身边溜走,并不打扰。 —————————————— 阴阳家遁世之地走来了一行人,身后是刚从外面城镇里面买回来的八匹马车,每一辆马车上面都是载满了用大红色布绸包裹的货物。此时在山道间艰难的行走着。 林秋荣看着前面狭小的山道,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对身后一位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开口道:“师兄,不用如此吧,将东西放在方寸物之中,到了再取出来,总好过用马车在崎岖山道艰难搬运来得轻松吧。” 一身富家翁打扮的秦皇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一巴掌拍在林秋荣肩膀上,力道之道,让林秋荣也是一个趔趄,差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感情不是你林秋荣娶媳妇儿是吧,不愿意?那你和老神仙说去,怎么说也是你侄儿给人家下聘礼,走点心成不?” 林秋荣敢怒不敢言,对着身后的弟子撒气道:“磨磨蹭蹭干什么呢,给老子走快点。” 平白遭受无妄之灾的白重一干师兄弟见气氛微妙,赶紧用力抡着手中的皮鞭,在寂静的山岭里边抖得噼啪作响。 秦皇看着,满意地点了点头。 走过了崎岖山道,众人面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处山坳,四周是并不高大的山峰,山头上面时不时有烟气平白无故地冲天而起然后又消失不见。 林秋荣深呼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惊叹神色,“不愧是阴阳家老窝所在,单是这种于平凡山林之间造大龙的手段就已经让人眼前一亮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够将一处平凡山坳用大造化变为一方洞天福地的手段,真是好大的手笔。” 秦皇的关注点却不是在这里,此时看着面前林立的建筑,脸上露出满意神色,对身后的几位年轻人道:“再快点儿,咱们直接进去。” “都不用递过拜帖么?”白重的书生师兄问道。 “对对对,差点将这个事忘了,还是你小子有见地,成,那你就去递拜帖吧,我们在这边等着。” 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一拍嘴巴,早知道就不这么多嘴了。 见着书生跑出去,秦皇一脸自豪:“不愧是我儿子,阴阳家的阴阳子怎么了,不一样泡到了。” “师兄,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这有什么,他敢不答应?看我不直接调动大军,给他来个马踏山林。”秦皇说得痞里痞气。 跟着书生过来的阴阳家此辈家主看着面前的阵仗也吓了一跳,看着那装的满满当当的马车一阵愣神。 秦皇立马变换了一个模样,脸上笑意盎然,亲热地挽住阴阳家主的手臂亲切笑道:“这就是亲家吧,来人呐,替我将这些聘礼都给亲家运过去。” 阴阳家主呆呆地站在原地,到此刻还弄不清此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总不能让这些人站在外面,招呼着将林秋荣与秦皇迎了进去。 一路上旁敲侧击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阴阳家主有些坐不住了,道:“秦兄,这这是不是有些过于迅速了。” “还叫什么秦兄啊,多见外不是,我看啊,一点都不迅速,你看两个小辈情投意合,我这次来除了下聘礼之外还想与苏兄将这件事定下来,然后安排一个婚期,将他俩的事情早些定下来。” 看着过分热情的秦皇,阴阳家主有些无奈。这都是些什么事儿,自家女儿才出去了多久?怎么就与人私定终身了? 秦皇倒是不见外,稳稳当当地在阴阳家住了下来,俨然以半个主人自居了。 林秋荣扶额,师门不幸啊。 ———————————— 除夕这天,徐宁白重帮忙着掌柜夫妇将客栈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边,苏桐阳兄妹也过来帮忙,一切清扫完成,喊过来徐宁和苏梓墨,让林鬼抱着春联桃符以及大红灯笼,将客栈每一个门窗都张贴了一遍。然后徐宁在掌柜的同意下,将老夫子请了过来。夜幕降临,众人在客栈大堂祭拜过了天地鬼神,然后就围坐在一张大桌子边上,掌柜夫人将早就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众人推杯换盏,年味盎然。 吃过饭,放过爆竹烟花,一大帮子人围坐在大堂的火炉边上守岁。 掌柜夫妇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五份用红艳艳的纸包裹着的压岁钱给众人分发下去,嘴里笑着说道:“每个人也不多,权当讨个喜庆。” 众小辈连忙推辞,但拗不过掌柜夫妇,终于是收下来贴身放好,掌柜夫妇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白重看了眼同样获得一份压岁钱的林鬼,眼神有些意味不明。林鬼尴尬地挠了挠头,说起来,他的岁数,算上前世,比这对夫妇加起来都大了。 同样知根知底的徐宁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林鬼更加无地自容了。 老夫子与掌柜夫妇看着徐宁与白重脸上的笑意,只当是过年了心里高兴,并没有过问什么。 世间在众人的聊天打趣之中过去了,后半夜,掌柜夫妇与老夫子有些精神不佳,被白重和徐宁搀扶着下去休息,随后众人又围坐在火炉边,徐宁从房间里将小狐狸抱出来,用下巴抵着狐狸的额头,静静望着跳跃的火光,沉默不语。 “对了,前些日子我收到了师门传讯,宁小子,你与苏梓墨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白重忽然道。 徐宁与苏梓墨蓦然抬头,两人对视了一眼。 苏梓墨脸上的潮红在这明亮的火光中异常明显。 白重与苏桐阳相视一笑,互相勾肩搭背走到了客栈门口的门槛上坐好,林鬼也识趣离开,火炉边就只剩下了徐宁和苏梓墨,还有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狐狸。 气氛有些尴尬。 徐宁轻声道:“苏姑娘,要是你不愿意,我会和白大叔说的。” 苏梓墨瞪了一眼徐宁,这个笨蛋,问道:“你愿意吗?” 徐宁有些慌张,羞赧道:“苏姑娘,你很好看,可以说是我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了,要是能够娶回家当媳妇儿,肯定是愿意的啊,我就是怕姑娘你不愿意。” 苏梓墨哦了一声,又沉默下去。 火炉里的竹炭噼里啪啦地响着,时光悠然。 门槛出的白重与苏桐阳几乎同时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白重笑道:“任重道远啊。” 苏桐阳深有所感地点了点头。 ps:今天同样会有一万字跟新哦,新书求收藏和免费的推荐,谢谢各位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山上山下 宣锦城的年味余韵悠长,随着地上积雪的消融,各种坊市地摊上面又重新响起了叫卖声。 过了正月初八,学塾重新开课,徐宁每次只是会远远张望一下,再没有去学塾一次。有些东西,即使不曾拥有过,但是接触之后,心中满足,便不用再过于强求了。 小院里的梅花已经谢了,在二楼再也没有那种清幽的香气裹挟着寒风过来,少了让人精神为之一爽的机会。 苏梓墨在二楼临窗而坐,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被残留白雪覆盖的没有生气的小院,视线越过来越过去,长发被寒风挽起,在脑后飘摇。然后苏梓墨的视线落在了站在街角看着学塾的那个人身上。苏梓墨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对于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感,说一见钟情?自己心里清楚,并不是这样。自己与那个少年接触地并不多,但自己也能够看得出来少年心里藏着心事,虽然少年也时常与那位实力高的出奇的剑仙白重玩笑打闹,但是可能少年自己也没有发现,在他一个人的时候,从眼底里流露出来的那种孤独,像是与生俱来的那样。从那个时候开始,苏梓墨就知道,这个好像对谁都挺好说话的少年,与他做朋友或许会很简单,但是要走到他的心里,会很难。 少年站在街角,一身白袍,手里提着酒壶,看着那座私塾。苏梓墨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少年对那个私塾里的老夫子另眼相看,按理说,当走上了修行之路,与凡俗之间的联系就应该慢慢淡了去,所谓的山上山下,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少年个子已经很高了,虽然依旧瘦削,但并不瘦弱,脸上似乎永远都在笑着,对这个世界有着足够的善意。 夕阳西下,光影将少年的身影拉得很长,在黄色的光线里面,少年浑身弥漫着一股淡黄色的光晕,像是宝相庄严的仙人。苏梓墨看着,不由得有些看的痴了。 学塾里面有欢呼声响起,徐宁知道放学了,果然,三三两两的学童勾肩搭背,互相簇拥着向家走去,徐宁等学童全部走干净后才拎着酒走进了学塾。正在用抹布擦着学桌的老人看着走进来的徐宁,先是一愣,然后直起身,笑着打了声招呼,“好久没过来坐坐了,是不是要走了?” 徐宁点了点头:“是啊,就着两天,走之前想着再过来与老先生喝喝酒。” 老人继续擦着桌子:“这次走了,想必就再不会到宣锦城来了吧。” “或许吧,以后的事情,谁会说得清呢?老先生,您说是吧。”徐宁将酒壶放在一张学桌上,走上去帮忙老人擦着学桌。 老人哈哈大笑:“你说得对,以后的事情,谁说的清哟。” 将学桌擦好,老人领着徐宁到小院里面他们刚开始相识的地方坐下,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地面的青石板上的纹路。徐宁拿出酒杯,给老人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 “少年人是那种传说中的仙人吧。”老人忽然开口。 徐宁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仙人啊,现在还算不上吧,只是才开始走在了这条路上。” 老人笑了笑:“我就说嘛,老头子虽然老了,但是眼神还是好的。”老人显然很高兴:“能够与一位以后会是仙人的少年喝酒喝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说都是我赚到了,以后老头子教书的时候还可以对着那帮小子吹牛说你们的夫子可是和仙人在一起喝过酒的。” 徐宁摆摆手:“老夫子说笑了。” 晚间的风还是有些寒冷,月色清凉,老夫子抬头看着天上已经有些圆润的月亮,叹道:“多少游子在外乡,望明月,哭断肠。多少老人独守窗,听夜色,愁上扬。” 徐宁看着面前一肚子里装满了故事的老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心疼,想到了很远很远的那位老人,徐宁沉默地喝了口酒。 离别愁绪都消融在酒中,月已低沉,徐宁看了看已经深沉的夜色,站起身来,“老先生,我该走了。” 已经微醺的老人颤巍巍站起来,徐宁赶忙搀扶住,老人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行啦,老头子还没喝多呢,你放心去吧。” 徐宁深深看了老人一眼,忽然躬身,行了一个弟子礼,然后转头走出去。 老人看着渐渐消失的身形,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幽暗的学堂。 ———————————— 青微山上的积雪还很厚,当年的小姑娘身子已经渐渐长开,性子里也多了股沉稳,没了原先的跳脱。每日里除了读经修行,便没了其他的事情,所以日子过得有些无聊,尤其是青微山就这么大,再怎么晃悠,四年的时间也都够将整个青微山转悠多少遍了。 小姑娘王一玄跟着掌教王若甫站在青微山的山巅,柔和的月光将雪白的山头映照得犹如白昼。 王若甫从山下流云中掬起一抹流云,握在掌中,流云在王若甫掌中变化着不同的形状。 王若甫忽然抬头,掌中流云尽碎。王若甫左手掐诀在王一玄额间一抹,目光锐利如刀,直望中州龙虎山,口中声音低沉:“赵素礼,你有些过分了。” 一丝黑色的烟气在王若甫指间显现,变成了一只小巧的黑龙模样,王若甫不管黑龙嘶吼,直接捏碎,看着空灵的天地喝道:“你真当我王若甫好脾气不成?难道四百年前陈师兄还未将你们打疼么,若要是真的如此,我不介意在你们薄弱的山水气运上再斩一刀。” 空中有一道阴沉的嗓音传出:“王若甫,若非青微山上的这一丝陈老道遗留的紫金气运以及陈老道的道剑,你真的以为就凭你这个废物可以硬抗龙虎山?你给我等着,不出五十年,我要你青微山道统断尽,山门尽碎。” 一道凝如实质的黑光从天际直降青微山,王若甫双手飞速掐诀,一道金黄光幕飞速凝实,其上符文流转,金光四射。黑光重重撞击在金黄光幕上,王若甫伸出右手凝指点去,黑光碎裂,成为黑色的烟气消散天地间。 天边传过来一阵闷哼,天地间再次恢复寂静。 青微山上身形几闪,出现几位老道身影,见王若甫挥了挥手,身形有告消失不见。 王若甫忽然口中喷出鲜血,血滴溅射出去,在白雪之上异常醒目。王一玄脸色慌张,一双眼睛中已经盈满了泪水。王若甫看着小姑娘脸上的担忧神色,蹲下身来,伸手摸着小丫头的头笑道:“师傅没关系的,不要担心哈。” 王一玄伸出洁白的双手将王若甫嘴边的鲜血擦拭干净,用额头抵着老人的额头,闭上眼睛:“师傅,你一定要好好的,你还要看着我盛兴青微呢。” 老人笑了起来,眼神明亮。 —————————————— 与掌柜夫妇告别,在掌柜夫人有些不舍的目光下,徐宁与白重一行人再次踏上了东游的路途,路上的积雪已经消融,只剩下了一些阴暗地方还残留着一些不愿就此消散的冰雪。 一路上,徐宁有些沉闷,小声道:“大叔,你能告诉我,到底什么是山上,什么是山下吗?” 白重笑着说道:“你这个问题其实问得很大,笼统地说,所谓山上,其实只是修行人为了区别于凡夫俗子而给自己的一种称谓,称作是山上人,修行其实是一个枯燥而且孤单的路程,想要踏上大道,就必须要斩断与凡俗的尘缘,入山静修,远离世俗,为的就是不让世俗里的些许小事耽搁了自己的大道征途。正所谓山上神仙,山下王朝嘛,久而久之,山上山下就成了特指修行人与世俗人的一种说法了。” “可是,”徐宁争辩道:“世俗尘缘,真的是说断就断的吗?若要真的如此,为了所谓的大道就要斩断七情六欲,那还要修个什么道。我们修行,难道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世间弱小的那群人吗?” 白重顿了一会儿,措辞道:“怎么说呢,你说的也对,毕竟生而为人,随后才是修行中人,可是这个世界上的选择有很多,你不能强行改变别人的意愿正如别人也左右不了你自己的想法。有的时候,这其实就是一个选择问题,有些人选择斩断情缘舍身入道,也有的人一世修行,为的只是想要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少年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有些伤心道:“大叔,我知道了。” “少爷,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林鬼忽然出声。 “你说。” “其实游历江湖,并不用管所谓的山上山下,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路遇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我们的选择,这个江湖太大了,大到我们即使有了一统江湖的能力仍然没有掌管江湖的精力。所以啊,少爷您其实不用纠结这个问题,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坚持在,这就是一件值得人高兴的事情了。” 徐宁道:“林鬼,没想到你平时不说话,真的到了讲道理的时候,一出接着一出啊。” 林鬼笑道:“少爷,怎么说我也活了这么久了,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苏桐阳兄妹一直在后面跟着,关于徐宁与白重的对话,他们也有些思考,只是没有说出来。 有些时候,山上山下,真的没有那么重要,毕竟,这个世界上,山上人走人间道,有的是这种例子。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相伴,总会有离别的时候,苏桐阳带着苏梓墨对白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然后准备继续踏上去往域外战场的道路。 临行前,苏梓墨忽然像是下了很大的勇气,喊住徐宁,在徐宁惊讶的目光下,苏梓墨语速极快:“从此之后,你不许喜欢上别的姑娘,你不许随意看其他好看的女子,以后若是碰到了其他女子,你要主动与她保持很远的距离,即使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与人家姑娘合作,你也要对那个姑娘没有好脸色,你以后要经常想我,虽然好像我们之间也没有值得想念的事情发生,但是你就是要经常想我,就算以后会有好看的姑娘主动追求你,你也要主动向对方告知你是有媳妇儿的人了,让她死了这条心” 苏梓墨一下子说了很多,说到最后连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涨红了脸,拉着一脸呆滞的苏桐阳逃也似的奔走而去。 徐宁愣在当地,脸上的吐沫星子还没有风干干净,从侧面还能看到上面的晶莹。 一旁白重和林鬼憋着笑,脸上的戏谑之味溢于言表,最终白重再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指着徐宁:“宁小子,我看你以后的生活也没什么意思了,要不我直接将你送到大燕白马寺当个和尚吧。” 徐宁白了一眼白重,当先向东走去。 在金黄的阳光下,少年面带微笑,如沐春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山上有个老道士(一) 大秦边界有一座山,高山。 山高逾万丈其上终年云雾飘摇,不可观其全貌。 是整个浩然天下最高的四座山头之一。 此山来历无从考究,与那些动辄绵延数百里上千里的巨大山脉不同的是,东山只有一座山,山底似乎就是其山脉表现,占地方圆数千里。 有传言,此山是浩然天下的天柱,与其余三座高山共同支撑起这整个浩然天下的天地,传闻真实与否,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 站在远处远远打量东山的徐宁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一双眼睛里满布着不可思议。巍然屹立的高山层峦耸翠,壁立千仞,孤峰突起的山头像是一柄利剑直直插进了天际,在徐宁看来只觉得高不可攀。 自山腰处便可看到白雪皑皑,弥漫上去,像是给山体套上了一层银装。 “这天地间有四座在世人看来高不可攀的高山,东山就是其中一座。其余三座,一座位于大燕,一座位于大端,还有一座,不说你也应该猜到了,位于域外。据说是这座天下的天柱,用以支撑此方天地。当然了,这些不过是一些凡夫俗子的臆想罢了。”白重看着前面的高山,低声给徐宁解释,“不过这四座山的名头确实极大,每一座山头皆有一个守山人的存在,守山人一说,亘古相传,具体为何有守山人存在的内情我也不知道,如今四座山头的守山人,大燕王朝的是一个金刚不坏的佛陀,大端王朝的是一个肉身成圣的武神,而咱们大秦地界上的这座东山上相传是一个老道士,一个修剑的老道士。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倒是师尊林秋荣与他似乎有些渊源,具体是什么渊源,我也不知道。” 白重脸上露出一丝向往:“当年我自认为学有所成游历天下的时候,虽然也有心到除了域外的其他三座高山上看看,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始终与其擦肩而过。这次陪你游历,怎么也要顺带着满足一下当年的愿望。” 林鬼忽然道:“白老爷,不是说东山之上,并不允许他人踏足吗?” 白重嗤笑一声:“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一群人罢了,自古以来,只要你有那个登临绝顶的实力,没有人会阻止你登山,只是有些人实力不足,以讹传讹,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假的也变成了真的。” “大叔,那我们,登山?”徐宁道。 白重猛一点头,“登山!” 东山之巅有座破旧道观,道观里有一个头发花白且凌乱的老道士,穿着破旧的衣服,拿着破旧的扫帚,扫着同样破旧的地板。 老道士扫的一丝不苟。 在徐宁他们踏上山道的时候,山上的老道士忽然停下了自己扫地的动作,用老眼昏花的浑浊眼睛看了一眼山下,又看了一眼南方,随后从衣袖里面用手虚拖出一枚烟球,用双指夹住。看着烟球内部纷繁杂乱的烟气纹路,老道士低低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师弟,你且放心去吧,师兄这把老骨头还能撑个一两百年,到时候咱们师兄弟两个黄泉之下再作陪。” 老道士温和地笑了笑,“如果你还愿意给我这个机会的话。” 老道士忽然很伤心地摇了摇头:“以你的骄傲,或许那个时候,天地之间便再没了徐安平这个人了吧,一丝一毫都不留存。” 烟球被老人纳入袖中,老人继续扫着破旧的地板,一道寒风呼啸而过,破烂的道观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了外面的皑皑世界。 老道士颤巍巍地走过去将木门关上,门外寒风依旧,门内温暖如春。 东山太过于陡峭,以至于已经进入金丹的徐宁,凭借其突出的体魄犹自不能长时间坚持下去。只是一个时辰,徐宁已经有了点虚脱的样子,就连白重,一双白净的脸上也已经有了一丝红晕。林鬼之前虽然有十境的底子,但并不是胜在体魄,所以此时比之于徐宁还更有不堪,脸上虚汗密布,走路时候双脚已经在不由自主地打着战。白重将众人脸色看在眼里,主动找了个相对平缓的地段让两人过来坐下休息。 徐宁看了看走过的山道,不过才三四里地,有点心有戚戚,再抬头望了望高耸的东山,徐宁只觉得似乎还是在原地踏步,并未登山。 “按照咱们的这个脚程,大概光是登山就会花费咱们一个月的世间,这还是我们一直以刚刚的速度来计算,半山腰之后,我们的速度只会有减无增,所以刚刚推测的时间还要再向后延迟。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所以保守估计,咱们在这东山上应该会花费个三个月的时间,大体就是初春时候,咱们刚好能够到山脚,想想那时候的万里长青,应该是少有的秀美景色。”白重拎着银白色酒壶笑道。 徐宁有些无力地抬了抬手,向白重要过来酒壶,狠狠灌了一大口,这才觉得干涸的喉咙好受了一些,随手扔给林鬼一壶桂花酿,却见着林鬼接过去并未打开封口,而是自己取出清水来,“少爷有所不知,老奴是不喝酒的。” 徐宁并未强求,将那壶桂花酿重新收起来,毕竟自己的库存现在也已经不多了,能少一个人喝,那自己就能多喝一口不是? 摸了摸躲在胸口的小狐狸,徐宁有些讶异,本来挺欢脱的一个小东西怎么进入了东山地界之后便自主温顺下来,揪出来还有些畏惧的小狐狸,徐宁打趣道:“怎么,想明白了,现在开始为了以后的书生相公努力修炼了?” 小狐狸病恹恹的,低声道:“宁哥哥,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座山好恐怖,似乎对于我们妖兽有着天然的抵御心,我从你们登上这座山开始,便一直觉得提不起精神来,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重皱了皱眉眉头,“或许是因为守山人的原因吧,不过小狐狸只是精神有些不好,所以现在看来似乎守山人并不会对小狐狸做出一些多余的动作,咱们只管放心好了,实在后面小狐狸有了状况,我们再下山不迟。” 趴在徐宁腿上的小狐狸点了点头,“宁哥哥,我没关系的,只是提不起精神,其他并没有什么状况发生,要是后面我支撑不住了会主动告诉你们的。” 徐宁点头道:“那你一有状况就告诉我,不要自己硬撑。” 小狐狸点头答应。 众人休息了半个时辰之后,再次开始登山。 山雾缭绕,仿佛永远也看不到边际。 ps:现在先发出来一章,字数有些少了,墨白在后面补上,对不住大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山上有个老道士(二) 时间如流水而逝,山脚之处入眼所见的高大树木皆已被低矮的灌木丛取代,在网上,山体已经有了些许白意,而那些灌木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暗青色的苔藓,点映在山体的雪层之间。 山道开始变得湿滑,徐宁等人觉得前路更难行走了。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白重叹道,也不顾及风范,直接在湿滑的冰雪地面上坐下来。 随着众人渐渐上升,雪层加厚,往往行走半个时辰便不得不停下身来休息,对于这种湿滑的地面,一个不小心就是滑倒摔落,其后果,想想都让人觉得心寒。 白重喝了一口酒,对徐宁笑道:“宁小子,还坚持的下去吧。” 徐宁点了点头。 “你就当这是一场修行就好了。”白重在地面捧起一捧雪,“修行并不是一条康庄大道,不是你觉得踏上了修行路便能够走到最顶峰,这路上的磕磕绊绊,艰难险阻会一遍又一遍地消磨你的锐气。就像我们现在登东山一样,根本不知道尽头在什么地方,但是一路上却又如此难以移步,很多人,就是那些传出东山之上禁止常人登临的那一群人,因为自身的胆怯以及不自信而退缩了,放弃了或许能够登上东山山巅一览众山小的机会。但是,徐宁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翻不过去的山,若是有一天你觉得有一些山之高耸是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这没什么,翻过去就是了,山登为顶c我为峰,若是连这点锐利进取的勇气都没有了,那还不如成为田舍间的一老翁,等着埋入黄土,反而还乐得自在逍遥。” “修行如登山,一阶一险关。” 徐宁若有所思,忽然间笑了起来,“大叔,可是这里的风景其实不错啊。” 白重一愣,不知道徐宁怎么突然扯到了此地风光上面来了。 “大叔你看啊,虽然我们才攀登了三分之一不到吧,可是从这里面看出去,我已经能够感受道一股浩荡的意气在胸间迸发,如江河瀑布,那要是真的攀登到了山巅,那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景象。你也说了,修行如登山,登过了一山又一山,那会见识到多少壮丽巍峨的景象,所谓山间景色,移步换景,我是有多大的幸运才能够流连于这般秀丽的道路上,我登过一山,看过一景,心中宽慰,这就已经是很让人开心的事情了,大叔,你说对吗?” 白重看着面前意气风发的少年,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睛,此刻的少年,由内而外不由自主地发散着一种让人仰视的光彩。 “既然我已经在路上,那我就要登上那一座又一座山,看遍那一处又一处景色,这样我才能够对得住自己吧。” 白重有些高兴,于是便笑了起来。喝过了一口酒,白重忽然正色道:“徐宁,我不如你!” “大叔,这是我听过的最值得让人高兴的夸奖了。”徐宁咧嘴而笑。 林鬼听着两人的对话,若有所思。 山巅上的老道人停下了扫地的动作,坐在道观残破的石阶上,看着天边的舒缓流云,叹道:“不只是你不如他,在他的这段话之下,我不如他,当年叱咤江湖纵横无敌的徐安平也不如他,这个世界上,这个江湖里,又有谁能够比得上他。” 老人遥望远方,“师弟,你真的收了一个好徒弟啊。” 或许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徐宁接下来的山路攀登地很开心,累了就休息,休息好了就继续登山,真的就像是游山玩水那般,开始不过分地去讲究登山的速度,但是在他们这样的心里下,登山的行程反而加快了不少。 东山山腰,这已经是一个很高的高度了,流云婉转,遮蔽了向下眺望的视线。明媚的光线将流云映照地洁白无比,绕着东山转悠,仿佛只要山上的这群人一抬手便能揽入怀中。空气清新且干净,徐宁深呼吸一口气,神清气爽。在浓厚的白雪之下,山道早已经被遮掩起来,但是众人并不觉得麻烦,而是硬生生用腿走出了一个山道来,一路踩踏下去的白雪被挤压成洁净的冰层,反射着泠泠清光。 徐宁抬起头,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掩盖在层层流云中的山巅。 林鬼一直跟着,权当这次登上是一次打熬力魄强健身力的机会,见识过徐宁的坚韧以及大道所向,林鬼忽然觉得,跟着面前这位小主人,以后的成就或许不会太差,即使再差也不会比偏居在一隅,当个小小的二流三流宗派的宗主更差了。孩童林鬼头一次有了直击中流的干劲。将一切看在眼里的白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从此之后,林鬼这一点上,自己也可以放心了,虽然还需要继续观察,但再不用自己时时刻刻关注。 徐宁怀中的小狐狸最后沉沉睡过去,白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小狐狸呼吸顺畅,并无不妥,便放下了提着的心,告诉徐宁并不需要担心,或许待日后下山,小狐狸便又能够活蹦乱跳。 “我看你徐宁还是好好享受一下最近这一段安逸时光吧。” 知道小狐狸不会有太大问题的徐宁笑着答应。 徐宁已经下意识忘记了自己一行人到底在山道之上前行了多久,脚下终于踏在稍微平缓的山头之后,徐宁仰天长啸,胸中有着浓厚地不知如何挥洒出去的豪情。 太阳很远,天很近,云卷云舒,不似人间景色。 徐宁将胸肺之中的浊气一口呼尽,在最前形成了一道长长的白气长龙。然后徐宁才回过头看着后面的景物。 山顶有座破落的道观,道观上面的牌匾早已经斑驳,上面字迹模糊,早已经不可辨认,依稀还能看出最后的一个“观”字。道观的大门只是两个同样被岁月洗涤了不知多少遍的木板,象征性地靠在道观大门两遍的门墙上,似乎稍微有些大一点的风便能够将其吹倒。白雪在道观四周三丈而止,露出了黑褐色的石头表面。 在道观门前站了一个像是已经风烛残年的老道士,一头花白的头发在寒风中凌乱,脸颊清癯消瘦,身子也有些单薄,其身上道袍破破烂烂,补丁随处可见,此时站在风中,向着登上东山的徐宁三人微笑致意。 在东山之上住了不知多久的老道人,微笑道:“来啦。” 刚登上东山而意气风发的徐宁点头,轻声道:“来了。” ps:本来这一章其实是和前面那一章是一起的,不用分章,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墨白不得不这样做了,对不住大家啦,昨天的还有三千字,后面补上,今天白天墨白还要去其他地方看房子,所以跟新还会很晚,但是我尽量不会再出现这种字数少的分章了,而且字数上面也会补上去,这两天应该缺了六千字左右,也就是一到两章的样子,墨白后面都会补上去的,求收藏,求免费的推荐票,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人间香火 道观不知道已经屹立于东山之巅多少年,上面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斑驳的石壁坑坑洼洼,被风化的像是只要轻轻一触碰便会散称粉末。 老道士转过身来,轻轻推开了遮掩的木门,带着徐宁三人一同走了进去。 道观内并不大,一个小小的院子的地面上铺就的青石板零零碎碎,裂纹密布,偏偏又一尘不染。三人在踏入道观的时候,一同变了脸色,不由得同时望向身后的那两块只可称作是木板的大门。 这道门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内温暖有如春风化雨,门外严寒有如数九冬藏。 老道人并不去在意三人脸上的震惊神色,只是向前走着,踏入了道观主殿。主殿内神台上供奉的道祖神像已经看不出本来样貌,泥塑的神像上面早已经在岁月之中脱落了不知道几层。神台同样破旧,只是上面的两只长明灯还是新色,其内灯火长明,散发着柔弱却始终不灭的微光。 地面上有三只蒲团,表面破损,露出同样破旧的内里,或许是经年日久使用的缘故,蒲团上面有着灰黑色的污渍,已经有些油亮之色。 老道士走至神台前,从扫帚上面摘下一根细小竹枝在长明灯里挑了挑,将灯芯拨出来一点,一时间,原本微弱的灯光跳了一跳,火团增大了几分。 “地方残破,贫道就不招呼各位了,若是不嫌弃,可以在神台前坐坐,登山这么久了,想必身子也乏了。”老道士像是寻常老头儿,说话轻声细语,像是山间小溪,源远流长。 三人一同抱拳,白重恭声道:“老道长客气了。” 看了一眼白重,老道士道:“没想到林秋荣求了一辈子的剑意,徐安平倒是传给你了,一身剑意内敛,引而不发,出则荡清寰宇,很不错了,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快剑层次了吧,还欠了点火候,应该是理解有些偏了。” 白重重新抱拳行礼道:“老前辈法眼如焗,还望不吝赐教。” 老道士笑道:“一处破落道观里的破落道士罢了,当不得前辈高人的称呼。你只是步伐迈得有些大了,虽然走得快,不免落入歧途,倒也不是什么大错误,后面稍微改一下方向就好。” 老道人用刚刚折下来拨动灯芯的细竹枝在身前随意点了几下,但见一点寒光如冰雪之后的烈阳,猛然散发出无尽的光明,刺痛了三人的眼睛,徐宁与林鬼当先支撑不过,转过头去,白重确实强行忍者眼睛的不适,一眨不眨地看着老道人手中的竹枝,那从竹枝尖端露出来的光点像是轻轻推开了一扇门,白重只觉得心湖突然静谧下来,像是置身深山老林,与周围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眼前的光亮来得快去得也快,老道人早已经袖手而立,看着久久不曾回过神来的白重,心中有些了然为什么徐安平会将那一身剑意在白重不知道的情况下传授给他,这孩子与林秋荣想必起来,虽然剑术比不上林秋荣,但是养剑之意却是比林秋荣高了一筹。 白重忽然躬身拜下,“老前辈指点之恩,白重没齿难忘。” 老道人将白重搀扶起来,笑道:“你已经踏在了这条路上,我只不过是一个指点方向的游人而已,即使没有我刚刚的那几点,你后面同样会在摸索中走到正确的路上去,我并没有值得你行如此大礼的地方。” “老前辈结庐修行,不问世事,淡泊名利,但是对小子却又点播之恩,前辈或可以不在意,但白重不可不感恩,若日后前辈有用得上白重的地方,白重万死不辞。” 老道人笑笑:“严重了。” 刚刚老道人的随意用竹枝点了几下,在白重看来犹如黄钟大吕重重敲击在心头,白重以往对于快剑之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老道士的随手演练下,白重才明白,快剑在追求那唯一的“快”的时候,更重要的是那种剑由心生的随意,意之所往,剑之所在,这世上人,出剑速度怎么可能赶得上自身的意念之所,一股明悟之感升腾而起,白重告罪一声,在一旁端坐感悟。 老道人再次转过头来,看向林鬼,目中有奇异之芒暗生。 “你的这具身体倒是有趣。”老道人说着上前,在林鬼身上四下打量。 林鬼站着,一下也不敢妄动。 “这具身体接手还未超过十年吧。” 林鬼点头,对于面前这位连白老爷都恭敬有加的老道士,林鬼生不出一丝抗拒之心,主动解释道:“当时这具身体还是婴儿的时候便到了我的手里,至今已经有八年有余了。” “当时你融合这具身体的时候可有什么异样?” “这倒没有,无比顺畅,当时我差点觉得这就是我自己的身体了。虽然之前有遮蔽天机的那方砚台看护,但是能够那么轻而易举地瞒天过海,还是让我有些不敢相信。” 老道人点点头:“这样啊,看来我还有很多没有看出来的地方,你这具身体很好,好到连我也有些羡慕,天资根骨都是高绝之选,这样本该天生具有大气运的孩子,当时怎么会就夭折了?这没理由啊。” 林鬼忽然拜服下来:“老前辈,我从未使过任何手段。” 老道士将他搀扶起来,笑道:“老头子只是眼神不好,但又不瞎,知道你没使过手段,只是心中还是有些好奇罢了,这样一个在以后注定会惊艳一个时代的人物尚未长成而早夭,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老道人伸手在林鬼身上随意按了几下,有些疑惑:“这身体现在真的就像是你自己的一样了,若非你的灵魂露了破绽,就是我也看不出任何纰漏出来,当真奇怪,看来这个世界上,不为人知的事情还是有很多啊。” “你的功法还是有些破烂了,反而埋没了这具身体的光亮。” 林鬼不敢辩驳,自己练的功法虽然在江湖上声明不显,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山上秘法,在老道人眼里却成了一个破烂货色,林鬼有些心闷。 “这样吧,要是你不嫌弃,我传授你一种功法,只是若是改练这种功法你就要将你十境修为尽数化去,就看你如何取舍了。” 林鬼沉默下来,说不心动那是假的,老道人是什么人物林鬼这种二流宗门的宗主没有机会知道,但是这不代表他不能从一些小事上面见真章,老道人的身份肯定高的吓人,林鬼思索了一阵,心中有了决断,跪拜下来,恭声道:“请老前辈赐功。” 林鬼有他的考虑,现在这具身体还很年幼,即使将前面十境的修为尽数舍弃,自己定然能够在以后再拾起来。现在面前的一桩天大机缘,只要自己伸手就能抓在手中,没理由不去抓住。 老道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有十境的底子在,后面修行只会一日千里,不会有什么关隘阻挠,所以在境界上你尽可放心,十境之后还有一番广阔的天地,到时候就要看你自己有没有那份心气想要上去看一看了。” 老道人伸手轻抚上林鬼的额头,掌中劲气一吐,林鬼只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的全身经脉尽数破去,体内浩然气机在一瞬间像是被扎破的皮球,喷薄而出,在身周形成了一个恐怖的灵气旋涡,等到林鬼回过神来,只觉得喉咙一甜,嘴角有鲜血流下,一身修为全部丧失,筋脉寸断。然后林鬼感觉到又有一股生机在体内游走,修复损伤筋脉,林鬼心中骇然,这是什么手段,已经称得上是造化。 将林鬼周身伤势修复完成,老道士取出一卷古朴经卷抛给林鬼,“这里面的功法,你自信感悟,前面的路我已经给你铺就开来,以后就看你自己了。” 林鬼跪拜下去,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身子颤抖不能自已。 老道人叹了一声,心中默默道:“师弟,我目前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后面徐宁如何,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随后老道人转过头来,看着一直安静守在旁边的徐宁,微笑道:“出去走走吧。” 徐宁点头答应,跟在老道人身后走了出去。 日头已经有些西斜,老道士在院中止步,看着徐宁,叹息一声,将藏在袖中的烟球取出,掌中劲气微吐,烟球漂浮而去,悬停在徐宁身前。 徐宁不明就里,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这枚烟球。 “这是徐安平给你的。”老道人轻声道。 徐宁身子一震。 老道人缓缓道:“徐安平以苍生香火为烟丝,吞云吐雾这么些年,给你凝聚了这么一枚烟球,里面愿力之盛,福运之广,气运之大难以想象。以浩然天下众生之力,瞒天过海,从天门之后的仙人嘴里给你抽取这么多人间香火,只是想着在以后你能够走上那一条道路。在这一点上,徐安平是自私的,因为你本来可以走自己的路,而非在他规定好的道路上愈行愈远,但是徐安平同样是无私的,舍弃了自身大道不要也要让你能够一生顺旅走下去。” 徐宁看着眼前的老道人,涩声道:“爷爷怎么样了。” “人还好,只是寿元无多了。” “多久?” 老道人沉默良久,轻声道:“若是他就安分地守在一隅,大概还有五六十年的世间吧,若是还要有些什么手段与布局,我也不知道他还能够撑多久。” 徐宁静静地站在那边,忽然咆哮起来,声音中哭意浓重,“徐安平你大爷的,老子什么时候要你管了,老子怎么游历江湖是老子的事情,你横插一脚算什么,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要决定老子以后的道路” 少年最终掩面蹲下,抽泣不止。 老道人站在徐宁身边,伸手抚在徐宁身上,轻轻拍了拍,没有说话。 山风带着寒意,轻轻吹过,少年深埋的脸面上,泪痕深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斩千秋 ps:这几章是一个比较大的伏笔,可能会相对平缓一点,过了过一段,剧情会迎来一个飞速发展的阶段。 青灰色的烟丝在圆球中缠绕游动,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徐宁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泪痕粘在脸上,涩涩的,有些难受。 看着悬浮在面前的烟球,徐宁伸出有些颤抖的右手,轻轻握住。烟球蓦然爆开,看似小小的青灰色烟球在徐宁手中四射出庞大的烟雾,自徐宁的指间缝隙中泄露出来,成为了一朵无比庞大的青灰色烟云,笼罩着徐宁,笼罩着老道士,笼罩着破落道观,最终笼罩住整个东山山头。 徐宁手足无措,但是却在浓厚的烟雾中感受到了一股无比熟悉且亲切的气息。徐宁想起了老道士刚刚说过的话,鼻头一酸,一股暖流又开始盈满了徐宁的双眼。徐宁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将鼻头的酸意压制下去,双手在身前拂过,烟气缠绕,如梦似幻。 在徐宁不知道该如何做的时候,整个烟雾突然像是沸腾了一般,翻滚涌动,似找寻到了目标,整个地朝着徐宁汹涌而来,自徐宁中堂一拥而进,如滚滚奔流的江河湖海。当天空再次恢复清明的时候,徐宁身周已经没了一丝一毫的烟气,而在徐宁的额头出现了一个有繁异复杂纹路的青色符文,如朦胧的烟丝一般,竟像在缓慢飘动,给原本只是干净秀气的徐宁平添了一股邪气。 一阵阵温暖的暖流自额头间如深林溪涧缓缓流淌过全身,浑厚古朴的气息带着一股徐宁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力量不断冲刷洗涤着徐宁全身的筋脉脏腑,徐宁不由得舒服地呻吟了一声。徐宁体内的那两条苍龙虚影愈发凝实,吞吐着徐宁龙珠一般的金丹,在那股厚重的气息中欢快游动,徐宁只觉得自己的纯粹力量在被不断压缩打熬,最终凝练浑厚,一身雪白衣袍在鼓荡的气机下翻飞飘摇,如仙。 老道士满意地点了点头,半眯着的眼里尽是不加掩饰的笑意。 徐宁轻轻掩上了道观外面的木门,与老道士并排坐在道观前的斑驳石阶上,手里拎着一只酒壶,随意摇晃着,东山上的雪层已经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年,厚且坚,表面松软的雪层下是早已经冻得坚硬如铁的晶莹冰层,散发着冰冷刺骨的寒意。徐宁视线停留在三丈之外的雪层上,嘴巴蠕动着,欲言又止。 老道士伸出右手,握成拳头,留了一只大拇指高高翘起,举过肩头对身后的残破道观指了指,眼中露出回忆道:“当年师尊还在世的时候,这座自古相传的道观虽然残破,但因为小师弟的存在,却依旧充满了生气。小师弟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主,对于一直住在这东山之巅心里一直很不舒服,觉得生活不应该是这样枯燥烦闷的,他理想的生活是那种无拘无束且自由随性的样子,一如他的剑,逍遥天地间。师门里,当时的我比较古板迂腐,观念陈旧,对于这个小师弟一直很不满意,但是师尊并没有说什么,反而从他每日的一言一行中可以看得出对小师弟的喜爱,所以我也并没有说他什么,只是让他每日里对师尊多一些尊重,只是这种劝告并没有生出多大的用处,小师弟一直我行我素。” 老道人站起身来,走到雪层边上,弯腰从雪地里面捧上一捧雪,不断揉搓成一枚鸡蛋大小的雪球,“师尊曾经和我说过一段话,他说:‘衍之,你的道在守,所以将这座道观交到你的手中我很放心,但是你的性子太严苛了一点,对什么事情都要循规蹈矩,所以守成有余,却没了往后的发展,而你师弟不一样,他的道在争,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并且一直走在自己想要走的路上,这一点你不如他,所以你能够守道,而你师弟却是那个能够传道的人。’当时我还年轻,对于师尊的评论愤愤不贫,我勤勉笃行,天资高绝,那里会比不上那么一个只知道每天在雪地里捏着雪球往万丈深渊扔说着要打碎流云的混孩子。” 老人将手中的雪球抛出去,雪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往山间,穿过流云消失不见,“我知道的,师弟的天资根骨并不突出,但是他的悟性却是一绝,当年下山的时候,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修为根底,但是他却是在他当时用的十两银子买回的一本最下乘的拳谱指导下,最终登上了那传说中的陆地神仙的境界,用时之短,刷新了浩然天下修行中人心中根深蒂固的观念。他在外面从来没有说过他从哪里来,所以世人皆认为他只是山野间的一名散修却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一举登峰。” 老人突然看向一直安静听讲的徐宁,问道:“你知道我师弟为什么下山吗?” 徐宁楞了一下,摇了摇头。 老人一指自己,涩声道:“因为我。” 老道人背着双手,像个小孩子一样在雪层上面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脚印与脚印之间间隔相等,排列成了两道平行线,“师尊想要一个守山人,我成了守山人,我不喜欢师弟,所以我让他走了。” “我记得当时师尊并没有责备我,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年轻气盛的我并没有在意师尊的那叹的一口气,只是觉得,师尊没有责备我,说明师尊也同意我的观念。只是我没有想到,在他下山后,竟然真的比在山上活得更好,而且以一己之力压得整座江湖都抬不起头来。” 老道人在雪地里忽然停下身,看着山巅亘古不变的天空,有些难过:“再然后,师尊死了。” 老人伸出手指指着天空:“被藏在这片洁净明朗的天空后面的一群人杀死的。” 老人忽然蹲下来,掩面痛哭,泣不成声:“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知道,之前的我是多么幼稚,我终于知道了自己比较师弟到底差在哪里。因为因为在那群人当着我的面杀死师尊的时候,我竟然连出拳的勇气都没有,任由师尊被他们打得肉身碎裂,元灵湮灭,身死道销,从前到后,我竟然只是跪坐在一旁看着,连挣扎都没有。再后来,师弟知道了这件事,一怒之下,强行剑开天门,与门内的那群人中的一个在师尊坟前决斗,最终拼的自毁一个境界,将那人断去一指,重伤逃遁,师弟将那只手指带回了道观,拜祭于师尊面前,三跪九叩之后下山远去,自始至终没有看过我一眼。” “随后师弟销声匿迹,再没有在这座江湖内出现过,也再没有到这东山之上哪怕一次。” “这些年里,我一直在想师尊当年和我说的那段话,我也终于想明白了我与师弟终究差在哪里,在我刻板迂腐的表面下藏着一颗懦弱唯诺的心,因为,我连自己想要踏上的道路都没有勇气去踏上行走。然后我才知道,原来,师尊心中一直觉得最适合守山人这一身份的人是师弟。现在想想,我确实挺没资格的。” 老道人擦拭干净脸上的泪水,重新坐回去世界上,面容落寞:“只是现在没机会了。我知道,就算我无论怎么苛责于他,哪怕最终将他遣下山去,他对我都没有丝毫的怨恨,他的心里还是认我这个师兄的,直到师尊身死而我畏惧不敢向那群人出手任由师尊被打得魂飞魄散,他才真正意义上和我形同陌路,现在我想明白了,当时我没有能够做成的事情,在他快要死的时候,总要做起来。” 老道人脸上挤出一丝微笑,看着徐宁轻声道:“毕竟,就算他不认我,我也是他的师兄不是?总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让他一个人担着,更何况,他已经喊过我师兄了,那我这一生,也算是稍微挣回来了一点圆满。” “当年我已经对不起师尊一次了,这一次,再不能对不起师弟了。”老道人看着天边的斜阳,有些伤感道:“因为,他是我的师弟啊。” 徐宁喝了一口酒,轻声道:“前辈,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他从来没有怪过你呢?或许他只是怪他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他的师尊与师兄。” 老道人豁然抬头直直看着徐宁,最后有低下去,盯着脚尖,只是嘴里说着:“徐宁,谢谢你。” 徐宁将手中的酒壶放在脚边,站起来走到雪层边上,学着老道人刚刚的样子,手中捧起一捧雪揉捏成球,然后抛出去,看着空中的那抹弧线,徐宁心中呢喃:“爷爷,你可不能先死了啊,你没能递出去的一剑我还要帮你递出去的,到时候,你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哦。” 老道人将徐宁放在地上的酒壶拿起来朝着口中猛灌,站起来的时候竟然已经带了一点醉意。 老道人在胸前凝指成剑,遥遥看向已经略带昏暗的天空,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老道人道:“徐安平可为你凝聚浩然天下三百年气运,那我就为你一剑断去天门后千秋香火。” 老人凝指在头顶狠狠划过,大笑出声:“天上仙人又有何惧,天门前立,我看谁人敢破此门而出。” 天际隐隐出现了一道虚幻的白玉大门,其中仙气缭绕,玉柱挺立,老道人一剑近时,玉柱崩塌,只听闻天门之后,愤怒且不甘的嘶吼此起彼伏,最终随着消失隐去的天门湮没下去。 老道人突然委顿下来,气息微弱,徐宁赶忙搀扶而上,老道人摇手道:“不碍事。” 典当铺里的老人串跳起来,最终却是愣了愣,安静下来,嘴里嗫嚅道:“白痴,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个性子,真的是白痴!” 随后老人走到典当铺门口,眼神远眺东北,久久不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两代人 山巅的夜色轻灵高远,有种如透明的琥珀那样的饱满空灵感觉。 道观里长明灯的灯火跳跃着,散发着薄弱的微光。 徐宁坐在道观院子里的青石板上,看着如梦似幻的璀璨星河,愣神出奇。一身气息更加深远内敛的白重走过来坐下,将手中的银白色酒葫芦递过去,并未出声,而是如徐宁这般抬起头,仰望星空。 “大叔,你说,天门后面有什么?” “是仙人吧,那种真正意义上的仙人。” “书上说,仙人不应该是那种无欲无求,庇护天下百姓的崇高之士吗?”少年语气有些暗淡:“难道说上说的都是假的么。” 白重沉默不语。 “大叔还记得当时离开小镇的时候爷爷让你转告给林前辈的那句话吧,是不是大叔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白重叹了一口气,“怎么说呢,只是之前看过一些有关于这些事情的典藏,原以为这只是一种传说罢了,毕竟这种事情太过于震撼,后来从老前辈的话语里还有师尊的谈话中我应该已经确定了一些东西,只是一直不 敢去想。” “能和我说说吗?” “其实你还小,远远不用接触这种惊世骇俗的东西,有的人,终其一生也不知道这件事的存在,生活在他的世界里,也能善始善终,有的人,或许也对这件事有所了解,只是不去相信,在其一生修行中也确实没有碰到这样的事情,于是便觉得传说终究是传说,只是一个噱头罢了,有的人,知道这件事的真实性,修为到了,因为觉得顺从或许比反抗更好,于是,叩开天门,飞升成为了那些人中的一员,以浩然天下的众生香火为食,像是最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逍遥。然后,还有一些人,自始至终,也不愿力开天门。”白重转过头来笑了笑:“就像老神仙,师尊他们,就是这最后的一种人。” “徐宁,你知道一千多年前的那一场人妖仙的大战吗?在世人面前,是我们浩然天下胜了,妖族退守隐世不出,那些仙人被关在天门之后,想要出来必须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可是徐宁,那一场有关三族的大战,其实浩然天下败了,当时百家争鸣的盛世,在无数前辈先贤死战不退后分崩离析,我没有经历过那样的战斗,但我也能从宗门典藏里面看出那一站的惨烈,人族修士十不存一,所有圣人只说是飞升成神去,又有谁知道,他们最后的下场只是兵解化身为整个浩然天下的武道气运,各自镇守一方,为的只是想要庇护浩然天下再不受天门之后那些人的纷扰。” “那些人退守天门之后的条件有一个,只有一个,那就是整个浩然天下,从此之后,巅峰境界断去,众生提供香火,供那群人吸食。” 白重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闷酒:“所以,我们其实都是在苟延残喘得活着。” “所以说,其实浩然天下的境界划分并不是表面的这样是吗?” 白重点头又摇头,“其实我并不知道,我只是从典藏里面推测出来的。” “这样啊。” 夜空很近,又很远,没有月亮,只有星星,但已经足够明亮。 白重接着道:“老神仙要做什么事情,我虽然不知道,但也推测应该与天上的那道门有关,而你,应该就是他在与天上门后那群人对峙棋盘上的胜负手,我不知道老前辈是发现了什么还是什么原因,所以现在只是听从老前辈的吩咐,尽力将你保护好了,最起码,在你练剑之前,将你保护好了。” 白重忽然回过头来,看着徐宁额头上的青色印记道:“这是老道长给你的什么东西吗?” 徐宁摇了摇头道:“这是爷爷给我的东西。”徐宁伸出右手,用指间轻轻摩挲,“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听老道长的意思,这应该是叫‘香火’,到底有什么用处,现在我还不知道,只是觉得它在我的体内让我感到挺舒服的,于境界增长上面,就目前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帮助。” “香火啊,这我也不知道了,我所知道的是,我们所见识到的山水神灵倒是靠着香火存活,比如庇佑一方百姓的城隍土地,也是有所求然后再会有所付出,所求之物,也是香火,但是老神仙为什么给你香火,我就不得而知了,难道你真的是什么神道大佬的转世?” “神道又是什么?” “神道其实就是世间神灵的同城,与人共存于浩然天下,我们现在所接触的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喽啰,所以我才能在他们面前作威作福,但要是真的是一国重臣,比如大秦中州的惠山山神,统掌大秦天下山水,这样的神灵,就是我,在他面前也只能执弟子礼。” 徐宁点了点头,忽然道:“这位老道长,好像是爷爷的师兄。” 白重神情一滞,惊呼出声:“据我所知,老神仙自出世开始,就是山间散修啊。” 徐宁道:“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以隐秘,我现在也知道了爷爷为什么会归隐边城一隅了,哀莫大于心死。” 白重沉默下去,看着眼前明明还很年少,却背负了很多的少年,脸上神情莫名。 —————————————— 在老道人一剑断去天门前千秋香火的时候,龙虎山斩魔台里面突然传出来一阵沉闷的嘶吼,随后便是大物撞击某物的声音,沉闷而又压抑。 老道士赵素礼脸色阴沉地站在斩魔台边上,看着天空,伸手在斩魔台上拂过,黑烟涌动,那股黑烟长龙又凝实而出,只是再没了之前的威武雄壮,整个看上去病恹恹的,原本犹如墨翠一般的体表鳞片甚至有了些许皲裂。 “徐衍之,很好,你真的很好,没想到连你这么一个懦弱病夫都会出手了。”赵素礼恨声道,声音沙哑,像是骨节摩擦那般,刺耳可怖,却怎么听都有点色厉内荏的感觉。 黑色烟龙悲鸣不止,赵素礼心里烦闷至极,徐衍之不是一向胆小懦弱,尤其是那件事情之后,只敢龟缩东山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竟然让他也出手了,如今天门与凡间的联系被他斩断,香火供应更是被他一剑断去根本,这可如何是好。 从新将黑龙打入斩魔台,赵素礼沉吟不语,心中默默算计推演:除非有惠山山神的金身碎片,不然天门最起码要到百年之后才会修缮完成,只是这香火该如何供应,老祖那边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管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行血祭之法,强开天门,让老祖莅临人间。赵素礼脸上一抹厉色一闪而逝。 —————————————— 洞庭湖畔的宅子内,老人缓步而出,步行至洞庭湖,洞庭湖上依旧烟雾缭绕,看不真切,老人感受这洞庭湖中慢慢减弱的寒气,脸色难看至极。 洞庭湖下,黑暗的水里有庞然大物游动不止,卷起阵阵浪花,重重拍打在岸堤之上,如木槌重击鼓面,声音轰然,只是被老人用法术隔绝开来,并未传开。老人深呼吸一口气,右手凝指在左手手腕之处划过,切出一道口子,浓稠的鲜血喷涌而出,滴落在湖里,良久,老人脸色愈加苍白,身子更加佝偻,湖中怪物终于止住了翻腾的身子,停息下来,沉入湖底。四周的浪潮隐匿,湖面平静下来。 “这样不是办法。”老人凝视湖面,低声呢喃,忽而抬头望向龙虎山方向:“多年未见师兄,是该去见见的时候了,域外那边的算计也该提前了。” 说着老人踏步而出,并不见得步伐多大多块,却须臾远去,身子消失不见。 —————————————— 典当铺里的老人在典当铺门口驻足良久,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幕,将手中的烟枪插在腰间。 看了看白岳清的家里,小孩子已经开始蒙学,跟着白书生读书写字。老人叹了一口气,伸手向着天空一抓,一股纯白灵气被老人抓在手中。老人屈指一弹,将灵气没入白岳清身体之内。 白承志握笔的双手蓦然抖了一下,脸上苦涩之意一闪而逝,但很快就隐匿下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典当铺前的老人叹了一口气,朝着白承志的方向抱拳躬身,“这是老夫欠你们儒家的。” 白承志身子偏了偏,躲过去老人的这一行礼,手中毛笔不停,在面前宣纸上写下“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十个字。 白岳清一脸懵懂,看着书生面前宣纸上书写出来透着一股英气的字,眼神清明。 老人轻声道:“谢谢了。” 白承志握着毛笔的手轻颤了一下,一滴墨汁滴在宣纸之上,氤氲开来。 老人转头朝着典当铺里面走去,心湖间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不管岳清这孩子前世是谁,但是今生他是我的孩子,所以我不管你以后执子落向何处,我要你保证岳清这孩子最起码能够活下去。不然,就算我抛弃了儒家圣人这一重身份不要,也是会发火的。” 老人重新将烟枪拿在手中,深吸了一口,云雾飘摇。老人道:“我保证!” 黑暗渐渐笼罩过来。 典当铺内乌黑一片,老人的身影渐渐溶于黑暗当中,只剩下了烟枪端头还有一道细微的红色光点,一闪一闪。 —————————————— 老道人慢慢从偏殿走出来,身子佝偻,脸色还有些病态的苍白。 看着夜空,老道人声音落寞:“我感觉,这安稳了一千多年的浩然天下,又要乱了。” 徐宁和白重坐着,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徐宁忽然站起身来。 “既然爷爷想让那门后的世界分崩离析,那我就去做好了,哪怕现在我还只是一只蝼蚁,翻不出什么浪花,但是,谁又真的能够确定,蚍蜉就真的撼不了大树呢?” 老道人看着眼前的徐宁,仿佛见到了年少时候的徐安平。眼角忽然有些湿润,老道人险些流下泪来。 这是不同的两代人,却又是如此相像的两代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杨柳依依,草长莺飞 老道人后半夜离去,徐宁与白重仍然坐在院子里面聊着,彻夜未眠,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徐宁与白重两人却没有多少睡意。 东山上的日出蔚为壮观,朝阳的光线千丝万缕,铺天盖地般洒下,彩云翻滚,铺泄千里。少年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脸上再见不到任何沮丧,一片朝气蓬勃的昂扬景象。 徐宁忽然扔了酒壶,长身而起,走到院子中间,对着还懒散坐在石阶上的白重笑道:“要不,搭个手?” 白重斜眼看了下徐宁,也将手中的银白色酒壶收起来,走至徐宁一丈前站定:“怕你不成?别待会儿哭爹喊娘,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徐宁笑骂道:“去你大爷的,不过事先说好,只可将境界压制在四境巅峰。” 白重笑道:“哟哟哟,宁小子可以啊,这才几天,都武夫四境巅峰啦,是不是再过几天都能触摸到五境门槛了?” 徐宁道:“哪有这么快,还有些距离呢,不管怎么说,有点压力才有进步空间,但是压力又不能过大,我思索了一下,感觉你境界控制在四境巅峰,应该是最好的状况了。” 徐宁说着,也不打招呼,足下突然发力,身子如电射一般冲向白重,右拳高高扬起,随后狠狠落下,势大力沉。白重抬臂格挡,拳与肘之间发出了沉闷的响声,白重一身青色衣袍竟是在这股冲撞的气机下鼓荡起来。 “哎哟。”白重咧了咧嘴乘着空挡甩了甩胳膊道:“宁小子,你竟然学会偷袭了。” 徐宁脚步不停,“反正是要打的,还管什么偷袭不偷袭。” 白重伸掌拍开徐宁直递的一拳,笑道:“可以啊,最起码这话我没法反驳。”说着猛然一记腿鞭,横扫出去,徐宁身形微蹲,双臂交叉挡在身前,重心前移,仍是被这一腿鞭轰得向后滑去。 “你确定你已经将境界停留在了四境巅峰?” 白重懒洋洋道:“怎么,怕我骗你啊,放心,就你这点微末实力,我还真不稀得使小动作。”白重说着抬起右手,拇指指甲在小指指甲上弹了弹,“喏,就这么点儿实力,可不能再多了。” 徐宁有些不信邪,长长吸进来一口气,体内苍龙辗转,呼啸而上,在徐宁体内经脉中肆意遨游,徐宁体表,一层土黄色的拳意弥散开来,隐隐有龙吟响彻。徐宁双脚一前一后,大约有一个身位的距离,摆开来拳架,双手握拳,拳心朝上,与脚呼应,一前一后置于胸前,丹田处,那颗浑圆金丹滴溜溜地旋转着,将那口浑厚的纯粹真气散至徐宁四肢百骸。 白重的脸上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意,脸色认真起来。 徐宁脚下一旋,身子在原地划过一道残影,下一刻,人已到白重身前,白重格住徐宁的一拳,右膝盖上抬,徐宁一手在白重膝盖上一拍,借着冲力侧翻一下,另一只手又已经握拳砸来。白重见识到徐宁这势大力沉的一拳,右腿直踢,意在徐宁变招,没想到的是徐宁前冲的身体一丝停顿也没有,白重脚掌狠狠踹在徐宁的腹部,与此同时,徐宁的一拳也在白重惊讶的目光下,狠狠砸在白重脸颊,两人同时倒飞出去。 止住身形,白重揉了揉隐隐发痛的脸颊,气道:“你发什么神经啊,不就搭个手吗,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这种以伤换伤的打法都出来了,你是脑子进水了?” 徐宁捂着腹部站起来,身子还有些佝偻,抬起头对着白重歉意地笑了笑,道:“大叔,以后到了江湖里,可就没人会压低境界和我以伤换伤了。” 白重忽然说不出话来。 “所以啊,我现在就要开始熟悉这种打法了啊,你是我大叔,我不找你找谁呢?”徐宁笑了起来,脸上还因为腹部的疼痛感而一抽一抽的,显得有些怪异。 白重无奈地摊了摊手。 “大叔,可别继续藏拙了哦,不然有你受的。” 白重一翻眼皮,“白痴。” 随后两人身子又缠斗在一起,然后再次倒飞出去。良久,体力用尽的徐宁四仰八叉地躺在道观院子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红肿,早已经失去了原来的颜色,与猪头想必并无二致。白重也毫无风范地直接坐在地面上,拿出来酒葫芦喝着闷酒。他比徐宁好一点,但是一张精致的脸上也有稍微红肿,一身青色长衫上也东一个西一个地分布着清洗的脚印。 白重朝地上啐了一口,看了看身上的脚印,骂道:“你小子是属狗的吧,一点亏也不吃。” 徐宁躺在院子里,看着明媚的天空,也不答话,只是笑着,像个傻子。白重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里嘀咕一声“白痴”,也躺了下去,不一会儿,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沉沉睡去。 林鬼从大殿内走出来,靠在殿门上,看着院子里睡去的两人,不知道为何,脸上露出笑来。阳光照耀在院子两人的脸上,光晕流转,如梦似幻,像是在两人脸上罩上了一层薄纱,让人看不真切。 原本被徐宁安置在蒲团上沉睡的小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一脸迷糊地看着空荡且残破的大殿,那股萦绕在她心头的压抑感觉消失不见,小狐狸一个跃动跳起来,眨着灵动的小眼睛打量着这个大殿。林鬼回过头来,不知道这小东西怎么就醒了。 小狐狸不搭理林鬼,从其身边窜出去,正好看到了躺在地上熟睡的鼻青脸肿的徐宁和白重,小狐狸一下子就哭出来了,“宁哥哥,白叔叔,我才睡了一觉,你们怎么就死了呢?” 听到小狐狸的话语,林鬼拍了拍脑门,走过来解释一番,小狐狸这才转忧为喜,坐在徐宁身边,将脑袋搁在徐宁的胳肢窝蹭了蹭。 可能是觉得无聊,小狐狸从道观大门那边溜出去 ,看着山巅的白雪,小狐狸跳上去,拿爪子认真地在雪地上印着梅花般的脚印。然后小狐狸看着自己的“大作”,开心地笑了起来,一阵风轻柔地吹过,小狐狸显示在外的那根雪白尾巴灵巧地晃动着。从远处看去,纯白的小狐狸像是完全融入到了这冰天雪地里去了,消失不见。 往后的日子里,老道人出现的越来越少,大部分都是在偏殿里做一些事情,徐宁与白重并没有好奇老道人到底在做些什么,一如既往地,开始互相搭手,与之前不一样的是,现在两人身边多了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狐狸,这边埋怨徐宁的一拳不够大气,力道也不足,不然足够让白重捂住鼻子呻吟好一会儿,那边埋怨白重的那一记腿鞭力度太小,不然徐宁早就倒地不起了,弄得最后徐宁和白重都有些疑问,你这小东西,倒地是站在那一边的。 小狐狸理所当然地道:“我肯定是站在两边的啊,这样不管你们谁赢了,都是我的功劳。” 山中不知岁月长,在三月初的时候,足足一个月的时光,林鬼才终于将老道人所赠送的功法打好了底子,然后林鬼在徐宁惊愕的目光下,一举踏入了金丹。对此,老道人与白重倒是觉得理所应当的,一来林鬼本来就是十境修士,如今虽然改功重修,但是之前修行的经验都在,说道破镜,在十境之前,说不定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除非是为了自身基础,强制压迫自己的修为,将破镜后移。再者,林鬼这具身体的天资摆在那里,之前能够在八年之内从一无所有修行到修士十境远游境就已经说明了现在这具身体的独到之处,如今再次修行,破镜速度只会越来越快而非越来越慢。 在一个明媚的日子里,徐宁拜别了老道士,与白重林鬼,还有肩上站着的那只小狐狸,一起下山而去。 临行前,老道人唤过来徐宁,轻声道:“如今你也不用有多大的压力,毕竟我们所设计的东西不是你这么一个小小的四境纯粹武夫可以参与进来的,不然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在心中记住这样一件事情,在你以后能够与这座天下之外的域外叫板的时候以及有了自己一力开天门的时候,我和你爷爷都希望你能够在那些所谓的仙人面前持剑伫立,说一句,浩然天下疆域,踏入一步者死。这句话当年师尊幻想过,师弟幻想过,如今的我也幻想过。若是以后真的有这么一天,我觉得,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徐宁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道人接着道:“你爷爷那边不会不辞而别的,在你将要练剑的时候,不管你在那里,你爷爷都会过去找你一次,所以你先放宽心,最起码,他不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就死翘翘了。” “我知道的。”徐宁轻声道。 老道人伸出手来,像是摸着自己的孙子那般在徐宁头上摸了摸,一脸慈祥,“下山去吧。” 徐宁转身,用肩膀将眼角的泪滴快速拭去,跟上白重下山而去。 东山之巅,终年如一日,除了道观之内,一眼望去,除了天边的流云就是山巅的白雪。上山容易下山难,但是徐宁一行人却觉得下山容易上山难,只是十天世间,徐宁一行人竟然就已经走完了上山时候的一半路程。之后,苔藓开始从轻薄的雪层中露出来,再然后,是低矮的灌木丛,等到又是十天过去的时候,徐宁一行人已经穿过了高大的山体绿植,走到了东山另一边的山脚下。 初春温暖的阳光洒下,光影熠熠,天空中开始有北归的飞鸟在云中穿越,无数青翠欲滴的小草破土而出,绿植上面也抽出了青黄色的嫩芽。 徐宁深吸一口气,融化雪层的空气中水汽弥漫,飘着淡淡的草木香,让人精神一爽,之前下山的疲累感觉在这清新的空气中消散不见。 白重计算了一下行程,对徐宁道:“大概还有一旬世间便能到仙家渡口了。” “四年了。”徐宁忽然叹息一声。 白重道:“是啊,当年那么一个小屁孩儿,都长成如此俊秀的少年了。” 徐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过去了万物具寂的严冬,世界开始缤纷多彩起来,小狐狸不再躲在徐宁的怀中,而是主动跳出来,一路东去,铃铃的小声自丛间传出,像是混不知岁月愁的孩童。 林鬼比较沉闷,每日里只是跟着徐宁与白重,并不会主动说写什么,每次休息的时候,也是在一边打坐,希冀着早一日回到自己巅峰时期。 徐宁与白重依旧时不时地搭手,每次结束的时候,徐宁与白重的脸上除了鼻青脸肿之外还有说不尽的笑意。 空气之中的温度越来越高了,天空洒下的阳光越来越亮,像是想要将冬日里藏起来的光芒在最短的时间内释放干净。 三月底的时候下了几场雨,随后,距渡口越来越近,空中的温度也越来越盛,路边的小草与野花也越来越密。 远远望去是一片广大的平原,上面密密麻麻地点映这五颜六色的野花,入眼处,满目缤纷。小狐狸早就窜了出去,在花间跳跃,像是一只无忧无虑的精灵。 徐宁满面春光,脸上笑意藏掖不住,一双星星一般的明亮眼眸闪着光。 白重站在徐宁身后,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话:少年嘛,就应该在肩上挑着杨柳依依,在眼里装着草长莺飞,在胸间藏着鸟语花香,在脚下踏着柳绿花红 白重笑了起来,这样的少年,才是少年该有的模样不是吗? ps:希望大家能够收藏一下,那么几个收藏,实在是有些难看。。。还有就是如果觉得这本书写的还不错,希望能够投一投手中的免费的推荐票,谢谢大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锦州渡(补昨晚上漏更) ps:昨晚上账号不知何因,忽然登不上去,变成了“书友某某某”,没了作者信息,后来找客服才弄好,导致这章更新有些晚了。补昨晚上的更新,不好意思了。 “大秦与大燕的交界是绵延数万里的高大山脉,山脉南北走向,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大秦通往大燕的仙家渡口就在这片名叫“落霞山脉”的一座唤做“真姬山”的山头。” “仙家渡口由大秦皇室把持,每渡过一次,倒也没有多少费用,当然以一物相当亦可。这让那些想要跨国游历的江湖游子感恩戴德,纷纷对大秦的这一举措充满了溢美之词。” 一路上白重对徐宁主动解释将要到达的仙家渡口,“每年需要过境的修士不知凡几,所以虽然说到底还是大秦皇室赚到了,但也没有什么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当然了,也不是没有眼热的山上宗门觉得这么一处油水十足的差事放置在一个世俗王朝的手里太过于暴殄天物,要知道大秦在建立这处仙家渡口之后,每年从百姓那边的税收足足减少了九成,国库仍旧充盈甚至尤有剩余,可想而知这里面的油水有多足。当然了,这些冒头的山上宗门,全被一股脑地下了饺子,笑话,你连你所处的宗门之地都是秦王朝给的,难不成还想着在我的地域之内搞一些小动作?随后倒真的在没有哪处仙家宗门敢明面上打这座锦州渡的注意了,暗地里是不是使过绊子这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我对这些事情也不上心,不过料想秦王朝处理得应当不错,不然这锦州渡也不可能直到如今依旧稳稳当当地掌握在秦王朝的手中。” 徐宁通过这件事情,对于大秦王朝又有了一番新的认知。 山野间,一路上繁花似锦,花团锦簇,每一处野花团簇之地,每一朵野花皆在盛烈地开放着,山上绿植生长,叶子青葱,好一片欣欣向荣。 在越来越靠近渡口的时候,徐宁反而越来越慢了下来,人们常说近乡情更怯,但是在远离家乡的时候,才发现,近乡的情怯远没有远离家乡时候来的更惆怅。小狐狸到没有这样的离愁别绪,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地嬉戏玩闹着,让徐宁有些无可奈何。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也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繁易的风景,所有的一切在小狐狸看来都是美好的,有点像刚离开小镇的徐宁,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最大的善意与好奇。 “真姬山头的锦州渡是世间少有的修士集结之地,其上仙家坊市林立,所以里面藏了很多的机缘。当然,机缘往往伴随着伤亡,不是没有一些前面好不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物件,正高高兴兴躲在一边暗自窃喜的人忽然被人摘取了头颅。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带里,无情多过了人情,所以我要提前给你们说好了,在里面走走看看可以,但若是真的看到了自己中意的东西,不妨告诉我,由我出面帮你们拿下,若是有不长眼的过来犯忌讳,宰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没人会说什么,技不如人还出来做贼,死了拉倒。这些坊市里面的水c很c深,再加上明里暗里不知道躲藏了多少存了投机取巧的人将这本来就已经很深的水搅得浑浊不堪期待着能够浑水摸鱼,所以你们都要上点心,凡事都多留个心眼,不要到时候明明知道这或许是一个坑还眼巴巴地往里跳。”徐宁还是头一次见白重这么认真,点头应下。 瞥了眼怎么上心,只顾在花丛中左串右跳的小狐狸,白重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小狐狸抄在手中,拎着她脖颈处的毛发气道:“真当我们是游山玩水来啦,跟你说,刚刚那段话最多的就是针对你这毛躁性子说的,在我们这一行人中也就你最轻浮毛躁。像你这般跳脱,惹出了不好收场的大事,我都没法尽善尽美得处理干净。谁知道一处跨越两国的仙家渡口有没有十三境的存在?到时候看穿了我在你身上布置下的障眼法,可能你到最后被人剥皮抽筋,将灵肉全部炼化成了炼丹的大药,我看你都没地儿哭去。” 小狐狸畏畏缩缩地缩了缩脑袋,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白重见了,直接将小狐狸扔给徐宁,“怎么着,对我卖萌啊,跟你讲,这招对我没用,你还是对你的宁哥哥用吧,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只是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你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见着白重似乎是真的生气了,小狐狸这才真的耷拉下来头颅,一头钻进徐宁的胸口衣衫中去,再不敢稍露分毫,白重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白重重又转过头来看着林鬼道:“你家主子是个善心泛滥的主,还特喜欢多愁善感,所以到了锦州度难免会被人钻了空子,你现在虽然从头修行,一身修为十不存一,但是怎么也活了这么久了,眼光总是有的,别看着徐宁不知深浅地往一些火盆子里跳,好好看住他,我到了锦州度之后会去见一个老朋友,大概有半日光景,所以在这段时间内你要好好看住徐宁和他怀里的小东西,尤其是那只小东西,别真的捅出篓子出来不好善尾。” 林鬼连连答应下来,随后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白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出声说道:“让你林鬼为奴五十载,但也从来没有压榨你分毫吧,总不会连这点买东西的身家都没有?” 林鬼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道:“原先身上是有点压箱底的好东西,也有一笔数目不菲的存款,这不刚刚被您老人家夺去了那一方可供遮蔽天机的砚台,难免心里会惴惴不安,所以在前面回宗交代事情的时候,一并交给宗门了。” 白重碎嘴笑骂了一句,随后说道:“成成成,今日里你所有的开销都记在我的头上好吧,就当付了你的砚台的资金了。” 林鬼笑逐颜开:“小的先谢过白老爷。” “滚滚滚。”白重没好气地一挥手,当先往锦州渡方向走去。身后徐宁拉上林鬼,笑意盈盈地快步跟上。 锦州渡确实不愧为一处山上神仙集结的仙家渡口,其煊赫气度让从不曾见过此番阵仗的徐宁震愕不止。 真姬山整个山头都被削了去,变成了一处高悬的空中城镇,地表平滑如镜面,其上建筑林立,笼罩在一片雾霭深重的云层深处,但是真的踏上真姬山间的坊市的时候却又发现那些漂浮在建筑表面的雾霭尽都消失不见。白重笑着解释这是一种山上仙家的障眼法,算不得什么高深法术,旨在不要让世俗百姓不小心看见了而觉得惊世骇俗,虽然这里似乎也不会有世俗百姓前来,但是这种表面样子还是要装一下的。 白重曾说,真姬山,锦州渡,是天下间为数不多的里面没有一丝一毫凡俗之人存在的地方。徐宁刚开始有些不信,难道连扫地仆役都是修士?只是踏上了真姬山,见过了锦州渡,徐宁不得不信。 “一如江湖深似海,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你并不知道的情况存在了。修行路上,总是命途多舛的,所以有些人,或是为了生计,或是为了修行,不得不做一些普通修士不屑为之的事情,只为能够活下去。其实修行路上,真的不如你在小说里面所看到的那样美好,而是充满了别人眼中看不到的残酷。”走在坊间的平整路面上白重对徐宁说着,视线转过坊间行人欲摊位,“这里面的所有人,都在想要能够好好活着,然后出人头地。”随后白重叹道:“这个世界上,又有那件事情是容易的呢?” 坊市其实并不算很大,真要走下来,想必也花不了半日时间,只是里面各种繁杂的物件纷繁了人眼,所以要真的在这么多东西里面找出适合自己的东西还真的是一件相当耗费时间的活计。白重领着两人草草逛了一圈熟悉了一下锦州渡的分布后,随手扔下来一袋子钱币,随后嘱咐了几句便消失在人海中,说是去会一会多年未见的好友,让徐宁与林鬼自己先逛着,等自己拜会了老友出来,自会有法子找到他俩,徐宁表示自己不会去主动招惹事端便与白重分开,与林鬼在坊间游走起来,挑选着一些物件。 待白重走远,徐宁怀中突然钻出来一颗小脑袋,不过脑袋的主人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跳出来站到徐宁的肩上,只是用钻出来的脑袋看着锦州渡繁华喧嚣的坊市,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地安静,这让徐宁心中有些诧异,料想是白重之前的那段话确实吓着了小狐狸。 坊市间虽然热闹,物件种类也很繁多,但是徐宁却没有什么真的想买的东西,一是自己现在纯粹武夫的道路上并不用多少身外之物的辅佐,再者,自己对于这里坊市也并不熟悉,再加上白重之前的那段话,徐宁即使遇到了一些稀奇珍巧,也只是会驻足观望片刻,倒也不会真的生出来买卖之心。倒是林鬼看上了两件东西,在徐宁帮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后,满脸喜气洋洋,可以看出其心中的满足。 交易物品的时候徐宁才发现了此间坊市与凡俗交易货币完全不同,这里所用货币有三种,材质如何,徐宁这个半吊子出家的纯粹武夫看不出分毫。一种是通体雪白,其上铭文篆刻真灵通宝四字的珍珠钱,圆形方孔,与凡俗世界内的铜钱一般无二;一种是通体金黄,其上铭文篆刻驱魔辟邪四字的守心钱,方形圆孔;还有一种是通体紫色,其上铭文篆刻紫气东来四字的紫暑钱,圆形无孔。 三种钱币除了交易货物之外还有各自的功效,珍珠钱凝结了纯粹灵气,可供修士寻常修炼,守心钱有压制心魔之用,而最珍贵的紫暑钱内藏着一丝紫气,取自清晨东来紫气,具体功效,林鬼也不知道,只知道此种钱币的珍贵,一般修士易物,大多是珍珠钱,用得上守心钱就已经算得上是重宝,而最后的紫暑钱,一般都不是用来交易所用。白重给徐宁的钱袋中三种钱币皆有,见识到了珍珠钱和守心钱,林鬼倒不会如何惊讶,但是看到钱袋里足足十颗紫暑钱的时候,林鬼震惊地张大了嘴巴,随后赶紧打量四方,让徐宁将钱袋收好。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是个人都很清楚。 或许是心中高兴,林鬼除了解释山上所用货币之外还主动为面前的主人解释自己刚刚交易得到的山上宝物,一件是武当山道教符箓,名曰:“镇魔。”倒不是什么杀伐符箓,而是一道用以凝神静气的辅助符箓,有着镇守心门使心魔退散的功效,十二境以下修士皆可使用,效用非凡,深得山上练气士的喜爱,这种符箓与守心钱的效用相差不大,但是在镇守心门之上,到底比用以交易货物的守心钱来得更稳当一点,是个不可多得的辅助符箓,说到第二件,林鬼更是眉飞色舞,连道自己撞了大运,捡了一次大漏,那是一只分辨不出什么材质的酒葫芦,上面锈迹斑斑,交易时候徐宁只是花了两颗珍珠钱便从一位摊主那边将这葫芦买了下来,刚开始徐宁也没觉得这葫芦奇异在哪里,只当是林鬼喜欢,便也没多问,现在看来,似乎里面大有文章。 “这只葫芦并不是表面这般不堪,这层锈迹只是表象,其实内里大有乾坤,我之前不是发现过一个宗门遗址吗?里面就有这样一只葫芦,同时葫芦边上有使用之法,我当时学会了之后才知道了这只葫芦的名字,也知道了这只葫芦的功效为何。”林鬼将徐宁拉倒一处僻静角落,一脸兴奋:“这只葫芦的名字叫‘乾坤一气葫芦’是当时那处宗门的镇山之宝,共有三只,每只效用不尽相同,现在我宗门内的那只葫芦可吸收炼化一方山水灵气,在葫芦中凝结出纯粹的灵气精粹,每十年才能凝聚出三滴,若非得到那处宗门遗址的时间太过短暂,我之修为又怎可能只是十境?也不会被白老爷那般轻而易举地就收拾了。其余两只或许是当时那处宗门灭宗的时候流传出去了,那两只的功效我也知晓,一只可用以剑修温养本命飞剑,养出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浩然剑气与敢与天挣前途的凌厉剑意,还有一只是可以纳入天下万法,无论什么神通道法皆可吸收进去。我猜测,这三只葫芦绝对超过了仙兵的范畴,而且当年那处宗门被灭宗,或许也是因为这三只葫芦。就是不知道这只捡漏回来的葫芦到底是个什么功用。” 徐宁惊异莫名,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原来这世间竟然还有这般神异的宝物,嘱咐林鬼收好,等到白大叔归来之后再炼化也不迟。 林鬼有些惊讶,自己都已经将葫芦的功效说过一遍,不管是可以养出一身无敌天下的剑意与剑气还是可以吞天地万法,都是可遇不可得的宝物,难道面前这个主子就一点不动心?不由得心中敬佩起来。这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两人像是什么都未发生那般从角落中出来,继续漫无目的地逛着,林鬼睁大双眼,期望着能够再又一次大漏可捡,只是一直走出去老远也未曾发现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不由得摇头失笑,这种宝物,有三个就已经很不可思异了,自己倒有点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距白重回来的时间还很早,林鬼继续跟着徐宁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忽然,徐宁怀里的小狐抽了抽鼻子,眼睛转向一个方向,面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宁哥哥,那边有个东西,我想买下来。”小狐狸轻声说道。 徐宁没有发现小东西语气中的情感,大手一挥,笑道:“走着,宁哥哥身上有钱,给你买了!” 小东西抬起爪子,指向一个方向,徐宁领着林鬼快步前去。 小东西在徐宁怀里,神情落寞,有些伤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当财外露之后 坊市西区一座阁楼内,两位麻布老者正在品茶。两人单看头发颜色,已到耄耋之龄,只是面部皮肤竟似初生婴儿那般滑c嫩。穿着华贵紫色绸缎长袍的老者喝了一口茶,笑道:“陈兄,有几成把握?” 端坐对面,穿着一身用金丝制成的长袍的老人好整以暇道:“那少年不过一个四境金丹境的纯粹武夫,身边跟着一个大约十岁的孩童,看样子资质应该比那少年还出色,也已经结成金丹,也就是说最起码也是一个四境的修士,这种资质我修行到现在都没有见过,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一点。” 紫袍老者浑不在意道:“再怎么天才,也要活下去才是天才。” “你这说的倒是真的,只是,他们的跟脚你都摸清了?” 金袍老者道:“从他们买过那件武当山符箓与那个垃圾酒壶我便一直派崇光尾随他们,自始至终没有跟谁碰头过,料想应该就他们两人,而且看少年模样,应该是刚出门远游,这种冤大头,不宰白不宰,那稍微一瞥,他那钱袋里紫暑钱最起码有八九枚之多。” 紫袍老者眼神亮了亮,笑道:“如此说来,不管他有没有后援或者说是否有高人护卫左右,倒也值得咱俩冒一次险了,富贵险中求嘛。” “先不急,再等等。”金袍老人沉思一番,说道:“小心使得万年船,待真的确定了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再出手也不迟,这点耐心咱们还是有的。” 紫袍老人眯着眼睛点了点头,伸手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 不同于州内主城,在这锦州渡大秦其实并未设立城主一职,而是派遣一位皇子亲自坐镇。 在坊市北区的住宅院落里面,有一处美轮美奂的院子,里面没有多少房子,只有两座,一座议事主殿,另一座是休息的厢房。院子里很简朴,并没有什么花草树木的修饰,空落落的,只是居中有一座石台,四周有着六张石墩。 白重此时就坐在石墩上,看着对面那位已经十多年不见的好友,笑道:“你这一出来就是四年,嫂子怎么舍得的?” 男子剑眉星目,嘴角噙着笑意,将白重面前的银白酒葫芦拿过来喝了一口,“每年夏初时候她都会过来这里住一段时间,没关系的。” 男人笑了笑,忽然道:“他还是个少年,不用这么残忍吧?” 白重叹了一口气,眼睛盯着石台表面轻声说道:“差不多走完去春秋剑冢的路程我就要离开了,最近浩然天下不太平,上次在东山之巅我已经有些感受到了,我离宗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回去和师尊以及师兄们谈谈以后的规划,再说了,我是他的护道人没错,但也不可能总是护着他吧,你见过哪个温室里面长大的孩子能够走得远的?别的不谈,就拿你举例子,若非师叔当年狠下心来将你塞进域外战场历练,你能有现在的成就?” 男人笑骂道:“你大爷的。”随后男人沉默良久,最终也是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是觉得现在就让他接触这些还太早了些,你凭良心说,你我这么大的时候在干什么?在与家里长辈斗智斗勇想着怎么撒欢地玩。” 白重目光看向天边的流云,沉重道:“秦武,有些东西你不懂,你根本不知道那个孩子的肩上挑了些什么,现在不让他接触,我怕以后就晚了。” 秦武摆摆手道:“好好好,就算我不知道他背负了什么,但是换一种不行吗?别和我说你不知道十颗紫暑钱代表了什么,那是连十二境大修都会眼红的东西,你在不告诉他这些钱币具体功效以及价值的情况下一股脑塞给他,你难道就没想过这个后果?” 白重用手敲着石台表面,听到秦武这般说着,忽然咧嘴笑道:“想过啊,不过我转念一想,你也在这里,即使是捅破了天去的大事,你应该也会给我摆平吧。” 秦武白了白重一眼,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叹道:“打小就是这样,你一个劲地瞎胡闹,我在你屁股后面给你擦擦屁股,看来你这屁股我是得擦一辈子了。” 白重一脸理所当然:“废话,你是我哥诶,你不给我擦屁股谁给我擦?白瞎了当年我娘那么疼你,真特娘的白眼狼一个”看着秦武有些变了的脸色,白重立马换了个谄媚笑意:“跟你说着玩呢,不当真哈,咱俩什么关系,动动嘴就好了,别动手哈诶诶诶,你怎么还真动手?诶诶诶,秦武你大爷的,我跟你没完了哈喂喂喂,别打脸啊,喂” 须臾,秦武拍拍手掌重新到石墩上坐好,对死猪一样躺在地面的白重挑了挑眉:“怎么,还要我扶你起来不成?” 白重一个打挺跳了起来,讪笑道:“这哪儿能啊,大哥你手都酸了吧,来来来,这里有上好的桂花酿,您可劲喝,不够我这里还有。”白重从方寸物中取出一壶桂花酿递给秦武。 “我看你就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秦武哼了一声,结果白重递来的酒壶,喝了一口,接着道:“刚刚就算此间事发我出手的利息了。” 白重揉了揉有些肿胀的脸颊,立马回应:“好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武别过脸去,不再搭理他。 这真姬山都多少年没出现过紫暑钱了,看来这次这档子事不会善了了,只是不知道这次又会死多少人。 “你到是真舍得下本钱!”狠狠地瞪了一眼白重,秦武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有些惆怅。 —————————————— 徐宁依着小狐狸的指引来到一座藏宝楼外。 藏宝楼是独属于修士交易坊市的一种买卖楼,不同于外面寻常修士摆下来的地摊,藏宝楼有着自己的一套运作手段,并且保证楼内交易之物绝对真实,不会弄虚作假,只是价格相比较于外面的地摊,高出了不止一筹,好在藏宝楼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是修士在楼内易物,藏宝楼会保证修士最起码在真姬山上的安全,真姬山之外,只能各凭手段了,即使这样,也为藏宝楼招来了很多人气,山上修士最忌讳的就是有命拿没命花,有了这一重保障,哪怕仅限于真姬山,也足够很多人动心了,要是交易之物为珍宝丹药,很多人都是窝在真姬山上炼化吸收干净之后才会出山,这让一些喜于偷鸡摸狗制备无机可乘。 面前的这座藏宝楼规模在真姬山上也能排的上号,建筑辉煌霸气,四方檐角直直凸出去,其上坐着一只貔貅,嘴含金元宝,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灿灿。 徐宁向着怀中的小狐狸确认了一下,问道:“在里面吗?” 小狐狸点了点头。 徐宁抬脚踏进去,林鬼跟在身后。 藏宝楼内顾客并没有多少,大部分跟在客引后面转悠着,走走停停,不乏有时候眼前一亮,驻足不前,客引便会先夸赞一声“客人好眼光”,然后滔滔不绝的讲述着珍宝的来历与功用,期待着顾客能够慷慨解囊。 拒绝了客引的好意,徐宁说自己就随便逛逛,然后在小狐狸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座木架之上。 木架是由紫檀打造,上面雕刻满了各种精美花纹,在木架每个格子之中皆放了一只木盒,木盒材质徐宁不知,在林鬼的提醒下才知道这是一种山上修士用来装妖族妖丹的特制木盒,材质基本上是百年酸枝木,能够最大程度得保存妖丹中的妖力。 徐宁扫视了一眼,木架上面琳琅满目,约莫有几百只酸枝木盒,里面皆是放上了各种颜色的浑圆饱满的妖丹。 徐宁忽然有些明白了什么。 顺着小狐狸的目光,徐宁看向木架中层最显眼一处的一个木盒中,那里面有一颗犹如璀璨珍珠的浑白珠子,上面乳白色的妖气流转,但却被酸枝木很好地封存下来,并不会消散开去。 林鬼在徐宁身边小声道:“少爷,这颗妖丹的品秩不低,粗看下来,最起码也是到了十境远游境的九尾妖狐的妖丹。” 徐宁摸了摸怀中小狐狸的头颅,示意她安心,而后小声问道:“那你觉得这颗妖丹价值在多少之间?” 林鬼思索了一番,斟酌出声:“这个不好说,毕竟九尾妖狐是妖族之中的皇族之一,其妖丹相比于寻常妖兽的妖丹珍贵之处不言而喻,我估计,大概需要二十颗守心钱的样子。” 徐宁捏了捏怀中的钱袋,有些讶异道:“这么少?” 林鬼苦涩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少爷,你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将守心钱的价值想象地太低了,这么说吧,寻常十境妖兽的妖丹,最多也就一颗守心钱便能买下来。” “二十倍?”徐宁瞪大了眼睛。 林鬼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之前徐宁统计过钱袋里的钱币数量,除了十颗紫暑钱,还有一百颗守心钱以及五百颗珍珠钱。看着白重走时扔钱袋的那种随意,徐宁只以为白大叔给自己的身家并不多,还想着是不是要节约着花,看来终究是自己太没见过世面了。 对着怀中的小狐狸安慰地笑了笑,徐宁伸手抱起那只装有九尾妖狐的妖丹的木盒走向柜台。 柜台后的收银人员见过了抱着妖丹的徐宁,眼前一亮,这可是个大主顾,之前不是没有人打过这颗九尾妖狐妖丹的注意,只是要价太高,最终放弃了,看着少年的神情,约摸着是打算买下来的。收银人员这般思忖着,笑意盈面。 “请问这颗妖丹多少钱?” “二十二颗守心钱。” 听闻这个价格,徐宁在心中衡量一番,这与林鬼所说的价格贵了两颗守心钱,那就是多了两颗寻常十境妖族妖丹了,可是看着小狐狸的黯淡神色,徐宁又不忍心说不买,于是取出钱袋数出二十二颗守心钱递给收银人员,抱起那只盒子,关上盒盖领着林鬼走了出去。 其身后的收银人员呆呆地看着那一袭白袍背影,心中的震惊难以压制,以他多年从业练就的眼力看来,刚刚那一抹紫色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回过神来的收银人员赶忙唤过来一个伙计帮忙看着柜台,自己朝着楼上飞奔而上。 —————————————— 感受着空气中的隐晦波动,白重与秦武相视一眼。 秦武低声呢喃:“开始了么。” 白重低着头颅,手中拎着银白的酒葫芦,眼神中的厉色一闪而逝。 白重忽然长身而起,对秦武说道:“哥,随我去杀人。” 秦武也站起身来,目光越过小院,轻笑道:“走着。” —————————————— 坊市内,看着四周渐渐成包围之势的人群,林鬼不由地变了变脸色。 徐宁一开始不明所以,等林鬼小声说了些什么,徐宁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心不平 坊市里的空气似乎突然变得压抑起来。 一些不明就里的修士依照以往的经验,已经察觉到了此间的不同,很默契地慢慢退后。然后慢慢隐匿而去。 徐宁发现身周的修士越来越少,最后形成了一个圆环般的空余地带,而徐宁与林鬼则是站在圆环圆心。 一位金袍老者与紫袍老者相伴而来,四周围拢的修士让出一条道来。 气氛有些凝固。 徐宁看了眼四周围拢的修士,即使已经稍微知道发生了什么,仍是凝眉对那为首的两位老者问道:“两位老先生何故挡我去路。” 按照白重的说法,他去见老友,不过半日光景,现如今距离半日时间已经很近了,若是能够拖到白重过来当然最好不过。再者,这座真姬山头就这么大,这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传到白重那边只是时间问题,所以现在摆在自己面前能够解决此时问题的就只有时间而已。 金袍老者露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温和笑道:“无他,只是想小友过去坐坐。” 徐宁少了一开始的紧张与不安,有白重在的境况下,自己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于是笑了笑,道:“恐怕老先生的目的不止于此吧。” “小友这份心气倒是让人眼前一亮。”紫袍老者笑道,“那我们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小友的钱袋子的那几颗紫暑钱,我们要了。” 徐宁没有管一边林鬼的眼神示意,反而拿出了怀中的钱袋子道:“紫暑钱啊,在这里呢,只是,我为什么要给你呢?” 街角处遥遥看着这边的秦武与白重都有些讶异于徐宁的表现,秦武拍了拍徐宁的肩膀,笑道:“你这个小友的心性挺不错啊,临危不乱,有点意思啊,看这个架势,他应该是在等待消息传到你的耳中等你出手摆平。” 白重点头道:“想法是这个想法,只是他这一次注定要堵错了。” “你不会出手?” 白重摇了摇头道:“最起码,现在不会出手,我总也要让他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事情我都要给他摆平,现在让他多吃一点苦头,让他渐渐趟下江湖这趟浑水,知道这江湖之中的一些尔虞我诈总好过以后不明觉厉地被人砍了头颅要好。” “你倒是有心了。” “既然当时老前辈将他交给了我,肯定预想到了总会有这么一天的,老前辈并没有在这些事情上对我多费口舌就说明了在行走江湖上让徐宁吃些亏也是老前辈的意思。吃亏是福,能够让徐宁在吃亏之中有所得才是我最终的目标。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我只是希望在我离开的时候,徐宁已经有了一些在这纷乱江湖上面平安无虞行走的手段与智慧。” 秦武不再说话,抬头继续看向场间。 场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紫袍老人看着面前这个脸上笑意盈盈的年轻人,有些讶异到底是什么给了这个少年的底气让他在这个时候还能如此泰然自若。难不成自己这边真的忽略什么,可是这么长时间,自己一直派心腹在少年身边打探,已经确认就一个少年和那个怎么看都有些邪气的孩童。 紫袍老者心神外放,小心翼翼地在四周查看,却没有发现一丝不同寻常的地方,心中不由地定了定,若是这少年只是在色厉内荏地吓唬自己这些人,那这个少年的心性之高,确实极其罕见。 紫袍老者的眼神冷了冷,看了看依旧云淡风轻的少年郎,道:“你可要想清楚了。” 徐宁道:“我其实很不解一个现象,曾经有个人和我说过修行路上,机缘一事可遇不可求,只看你能否主动将他抓在手中,那时候,杀人夺宝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当时我就有一个疑问,难道为了所谓的机缘便可以视别人性命如草芥?当时那个人和我说,这个江湖不是你看的话本小说。从那个时候,我就想着这是个很不公平的事情,公平买卖各取所需难道不好吗?可是我没说,我只是觉得现在的我确实没有什么资格与这个世界讲道理;然而我心里却开始有了一个想法,在我有了足够的实力与势力的时候,我真的挺想与这个浑浊的江湖好好掰掰手腕。” 看着眼神越来越明亮的少年,金袍老者忽然噗地一声哈哈大笑,甚至连眼角的泪都笑了出来。金袍老者伸出手来揩掉眼角笑出的泪水,指着侃侃而谈的少年对紫袍老者说道:“瞧瞧,还真的是个初入江湖的雏,连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还妄想着与整个浩然天下的江湖掰手腕讲道理,难道他真的是一百多年前以一己之力独压整座浩然天下的徐安平?” 徐宁听到金袍老者的话语,神情有些不可言喻,同样也有点与有荣焉,那个老东西离开江湖这么久了,江湖上竟然还流传着他的传说。 紫袍老者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既然君子之道行不通,那便只好做一回小人了。” 徐宁笑道:“真的是越老越不要脸,当婊c子还想着立牌坊。” 紫袍老者脸色一变,眼神之中锋锐之芒闪现,“小东西,我看你是着急去死。” 突然外放的浩然气机让徐宁措手不及,整个人一个趔趄,半跪下来,右膝盖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声响。徐宁咬了咬牙,体内纯粹真气滚滚流淌,硬扛着紫袍老者的气机威压颤巍巍地站起来,一旁的林鬼也是如此,骨节噼啪作响,像是要断开一般,但终究是站了起来。 “骨头挺硬啊,那我还真要看看到底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拳头更硬。”紫袍老者身形一闪已经站到徐宁身前,抬起右手为掌狠狠拍下,徐宁刚想有所动作,却见着林鬼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身子竟高高跃起,面向徐宁,紫袍老者那一掌去势不减,林鬼硬抗一掌,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其中夹杂着脏腑碎块吐了徐宁一脸一身。林鬼惨然一笑,这老东西的修为最起码已经是十一境觉我境,巅峰时期的自己又不能抗衡,现在不过四境巅峰,在这老东西的眼中与蝼蚁又有何异。念及此处,林鬼对徐宁歉意地一笑,眼睛闭上栽倒在地。 满身沐浴鲜血的徐宁在此时看起来有些狰狞。 紫袍老者看了看昏死过去的林鬼,诧异道:“这小鬼底子倒是不错,虽然我才使出三分气力,但是仍能硬抗不死,日后若是成长起来,必定是一方巨擘。”说着脸上却不是惜才之意,而是满脸的欲杀林鬼而后快。 “只是为了几颗紫暑钱,你们这班做法,有些过了。”徐宁涩声道,同时在心中将白重骂了好几遍,此间事情想必早就已经传出去了,而这紫袍与金袍老者定然是此方实力极为庞大的一股势力中的龙头人物,或许连大秦驻扎此地的兵官将士都不敢随意招惹,所以才在这边作威作福。而白重那边肯定已经知道了,可是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任由林鬼重伤濒死却仍不出手。 如说是惧怕这边这两人的势力,徐宁绝不相信。 “与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你无任何答复,既然如此,还不如来的直接一点,将你们宰了,东西一样是我们的。”金袍老者嗤笑道,“现在的江湖,道义道理为何物,能吃吗?” 紫袍老者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徐宁,笑道:“当你死了,你还能与这整个浩然天下讲道理吗?” “紫金二老果然还是这般喜欢不要脸,不过还真的不能不说,你俩这种做法还真的是立竿见影。”忽然一道飘忽的声音传了过来。 紫袍老者脸色一变,看着除了自己麾下再空无一人的街道沉声道:“难道藏宝楼也想横插一刀么?” 一位中年人忽然从空中显露出身形,黑发飘摇,面容刚毅中却带着点妖邪之意,这两种本该相生相克的气质在一个人的脸上出现竟然没有让人觉得有多少突兀。 中年人笑道:“天材地宝有能者据之,我自认能力不比你们紫金二老差吧,这难道就叫做横插一刀?如果这也算的话,那就算吧,我无所谓。” “你难道真的要与我紫金阁作对?你要知道,藏宝楼与紫金阁一担打起来,对你我双方都没有好处。” 中年人伸出一只食指在身前摇了摇道:“非也非也,好处可大了去了,粗略计算最起码八颗紫暑钱,这已经可以在浩然天下买一座正统册封山神的灵气高山了,再者,八颗紫暑钱,我的境界修为最起码还能再进一阶,如此划算的买卖,怎么可能是你口中的没好处呢。” 林鬼已经气若游丝,脸色蜡黄中透着一股暗白,已经是一只脚踏进阎罗殿的情形了,徐宁知道再不做出措施,林鬼可能就真的死了,当下不再犹豫,声音虽然清,但足够传入在座每个人的耳中。徐宁道:“我说,各位,你们就真的觉得吃定我了?” 徐宁自嘲一笑,“我们以为这天下江湖怎么也会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现在我算是有些明白了,之前的我有些想当然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再给你们讲道理了,我心中有不平,那么我也就按照你们江湖手段,谁的拳头硬谁就是道理,心中不平就要发泄,而你们,我觉得就挺好。” 原本对峙的中年人与紫金二老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皆是笑了起来,中年人不再去看紫金二老,而是转头望向徐宁道:“原来你也知道拳头硬就是道理啊,可是我觉得你的拳头似乎也不怎么硬。” 徐宁先是蹲下来对林鬼歉声道:“林鬼,对不起啊,白重那边我已经记下了,以后会为了你这拼死一阻与他好好合计合计的。” 而后,徐宁站起身来,并不看此间众人,而是仰头望天,吼道:“白重,我干你大爷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在想些什么,现在如你所愿了,你满意了么,还要缩在你那乌龟壳中多久?” 墙角处的白重叹了一口气,一脸幽怨,这下好了,那小爷那边算是得罪下来了,看来以后酒壶里的桂花酿不归自己咯。白了一眼身边一副事不关己的秦武,白重突然小跑出去,谄媚道:“少爷,您大人大量,行行好,小的再也不敢了。” 随后闪身到林鬼身前,喂入一颗灵丹讪笑道:“少爷,我就拉了个屎,真的没想到局势会变成这样,要不我将功抵罪?再说了,林鬼这小东西没什么大碍,我都出手了,他就是想死,阎王爷也要敢收不是?” 见徐宁依旧冷着脸,白重尴尬转头,之前那副样子转瞬消失不见。 白重道:“我家少爷心有不平,想与你们好好讲一讲拳头大小的道理,你们两家,谁先来?” 当一丝剑意从白重身上泄露出来的时候,整个坊间忽然变得无比寂静。 中年人与紫金二老有些惊颤不止地看着面前这个气势庞大无比的年轻人,惴惴不安。 街角处秦武摇头走了出来,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们干什么不好呢?偏偏要寻死,我就是想捞你们,也是无能为力了。” 见到走出来的秦武以及从其嘴中传出来的声语,场间众人心如死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平沟壑 良久,藏宝楼过来的中年男人蹙眉道:“我们两家,在真姬山的份额不低,你秦武可要想好了再说话。” 秦武悠然转头,看着说话的中年人,笑意盎然:“威胁我?谁给你的胆子。平时看着你们几家唱戏一般的打闹,难道你们真的当自己是个人物了?真姬山上来往修士如此之多,所站之地如此之高,你们两家的眼界还是这么低,真不知道你们活了这么久,是不是都活到狗身上了。” 中年男人与紫金二老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实在是秦武这段话说得太过于尖酸刻薄。 “狡兔死,走狗烹么?” 秦武摆了摆手:“话可别这么说,其实你们两家真的连走狗都算不上。” 金袍老者不顾紫袍老者拉扯上前一步怒道:“秦武,你欺人太甚。” “喂,钟离,大家都不是傻子,你别说傻话可以吗,这些年你和你大哥背着我这个名义上的真姬山锦州渡监事做了些什么真以为我不知道?懒得和你们计较罢了,本来监事一职就无聊得很,要是今天你们被白重一锅端了,我还真得为以后的无聊日子发愁。”秦武说着挠了挠脑袋,转过头对白重道:“要不,留一个?” 白重更是连眼皮都懒得抬,道了声:“滚。” 秦武“哎”了声,退避一旁。 白重等的有些不耐烦,沉声道:“怎么,我刚刚的音量小了,你们没听到?”见还是没人应声,白重摊了摊手抬眼望去道:“那我再说一遍好了,你们两家谁先来和我讲讲拳头上的道理。” 紫袍老者将名为钟离的金袍老者拉至身后,抱拳道:“这位道友,江湖上多个朋友多条路,不用如此逼迫吧。” 这次白重连话都懒得说了,直接闪身将紫袍老人提起,顺手一砸,烟尘与碎石溅射开来,紫袍老者已经躺在白重脚下的刚出现的深坑之中。 白重转过头来,对徐宁道:“徐宁,这才是江湖。” 紫袍老者七窍流血,呼吸微弱,本来华美的紫色衣袍已经凌乱不堪,被灰尘沾满。白重不再过问深坑中的紫袍老人,眼神凌厉地在藏宝楼那边过来的那位中年人身上扫过,轻声道:“这不是你家上面的意思吧。” 中年人不自觉地往后退了数步。 “怎么,觉得一个看似刚入江湖的四境纯粹武夫,身边又没有高手护卫,更诱惑的是其身上竟然还有连十二境觉我境大修士都会眼热的紫暑钱,便动了抢夺的心思?”白重笑了笑,“难道你们藏宝楼都是像你这样的蠢货白痴?” 中年人不敢反驳,本已经寒暑不侵的中年人额间竟然出现了细密的汗珠,然而自己连擦拭的勇气都没有,“道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你家少爷,这是个误会,还望大人能够饶了我等藏宝楼人员,好在并未铸成什么大错,事后藏宝楼定有稀世珍宝奉上。” “好像是个不错的解决法子。”白重点了点头。 中年人眼看有戏,连连点头道:“想必大人也知道藏宝楼的背后扶持势力,放了我绝对对于大人您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我知道啊,只是你知不知道,其实事实上,我即使现在宰了你,你所说的稀世珍宝还会被你们藏宝楼高层双手奉上。”白重嘲弄道,“这世上的蠢货何其多也,也不知道自身的那点优越感从何而来。” 白重一步踏出,一巴掌将中年男人甩出去,不屑道:“就凭你这不入流的小角色,还想和我谈条件?” 慢慢踱步到中年男人身前,将脚重重踏在男人脸上,蹭了蹭,白重这才说道:“下辈子还想参与这些空手套白狼的事情当中去的时候好好记住,有些人不是只能光看表面就能判断其麾下能力的,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呢?真不知道藏宝楼高层怎么就派遣你这么一个废物过来镇守真姬山这里的场子,虽说真姬山上往来超过九成都是十境之下的修士,但也不是你这么个白痴能够吃透的。” 中年男人被白重踩着脸,嘴巴里呜咽有声,但是说不出话来,白重脚下用力,中年人整个脑袋蹦碎开来,红白之物洒了一地,凌厉的剑气透体而出,带出一蓬血雾,中年男人形神俱灭。 徐宁心中有些恶心,伸手捂住怀中小狐狸的眼睛,别过头去,不再看向场间,一直到现在他都有些心里面憋得慌,白重的做法虽然有些出格,但他知道白重是做给他看的,不留余地,本来这几个人或许不用死,但是白重已经下定决心给他一个难以忘怀的记忆,所以此时所发生的一切也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 白重转身朝秦武撇了撇嘴,秦武心中了然,吹了声口哨,四周破风声响起,在场间一群人四周又围了一些黑衣人,带着面巾。 这些暗卫曾是秦皇派遣跟随秦武至真姬山行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最低修为也是十境远游境修士,秦武道一声可惜,以往这些人藏的很好,并没有多少人能够察觉到他们的存在,现在曝光于大众视野,往后再有什么事情,就好好好思忖一番了。 秦武挥了挥手,招呼过来一位黑衣人,低声嘱咐一番,黑衣人领命而去。 “这次屁股有些臭啊。”秦武看了眼死相惨状的藏宝楼中年男人,想到其身份,有些头疼。 白重不管秦武有何动作,此时缓缓走至紫袍老者的深坑前,每一步脚印,虽然浅不可闻,但都像是重锤击打在周围人群的心中,震动莫名。 “到咱们讲一讲道理了。”白重脸上依旧笑意盎然:“准备好了吗?” 金袍老人看着面前的这个杀伐果决的年轻人,已经知晓今日怕是不会善了了,自己与大哥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打拼下来的紫金阁基业怕是过了今日便会在真姬山荡然无存,倒也洒脱了几分,沉声道:“这次是我两兄弟看走了眼,技不如人,活该如此,大人要该如何处置,尽管放马过来,我接着就是。” “倒也有些硬气,怎么,想要欲擒故纵啊,跟你讲,我这里没这么一份善心,所以,你去死吧。”白重抬手挥出一道剑气,便转头来到徐宁面前,轻声道:“聊聊?” 徐宁点头:“聊聊!” 场间事情并不用徐宁过问些什么,自有白重与那位处理妥当,这些徐宁猜得到。此时抱起林鬼跟着白重朝着坊市北区行走而去。 秦武让余下的几位黑衣人料理此间事宜,也跟了上去。 众人散去,不过真姬山上像是突然就清冷了下来,坊市间再见不到多余行人。 真姬山上最具影响力的两家巨擘紫金阁与藏宝楼一朝覆灭不免让人心虚,却没有多少人会投去同情,虽然不免会在茶余饭后沦为谈资,但人人都知道,最起码在真姬山,在没有这两家存在了。 北区小院,秦武从徐宁手中接过虽然仍旧昏迷不醒但已经性命无虞的林鬼,道了声:“你们聊。”便进入了偏院厢房。 院中,徐宁让小狐狸跟着秦武一同离开后,与白重在石台便相对而坐,颇有点谈判的架势。 徐宁用手指在石台表面轻轻敲击,良久才问道:“是你的意思还是老头子的意思?” 白重苦笑一声,看来面前这个原本心思单纯的少年在走了这么远的路之后终究改变了一些,心中有些高兴的同时还是没有隐瞒地说道:“是我的意思,老头子也同意了。” “可是你们难道就没有关心过我心里的想法,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三个人本来不用死的。”白重坐正身体,看着徐宁道:“既然你说如果,那我就和你说这如果,如果今日是你徐宁一人游历至此,身边并无如我这般的高手坐镇,当你不小心露财之后这些人封你道路,欲争你身上宝物,你又该如何,你考虑过这种后果吗?” 徐宁有些哑言。 “我就不明白了,你徐宁什么时候才能真的不要这么天真,你是不是觉得破财消灾,将东西给他们了你便会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大错特错,哪怕万一,他们都害怕你将来会有一天前来报复今日之事,所以放在他们面前的唯一选择就是杀了你,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心安理得地将你身上的东西据为己有,而且很多年来,他们一直是这样的。”白重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走江湖不是接济所,说不定有时候你一不小心释放出来的善意最终会变成要你命的利器。” “我们游历江湖,保持本心要有,但是杀伐果决也要有,千万不要存在侥幸。这个江湖和棋枰上纵横交错却依旧泾渭分明的黑白棋子是不同的,因为你在棋枰上一眼就能看出黑白,但是在江湖里,熙熙攘攘,利来利往,有时候,黑白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徐宁,总有一天我会因为自己的事情离你而去,我不可能一辈子呆在你的身边保护你,你要学会用江湖里面的那杆秤去称量是非功过,善意要有,但恶意同样不可或缺。” “曾经有人和我说过,要我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世人,我开始不以为意,再之后心有所感,到现在深以为然。我没有要求你一下子改变多少,但是我希望在我的潜移默化之下你最起码能够有所改变,在我离开的时候你已经有了在这座波云诡谲的江湖之中行走游历的资格。” “徐宁,我知道你对这个世界,对这个江湖不是很满意,这也没关系啊,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流云’吗?当你在日后成长为你爷爷徐安平那样的人物之后,你就是流云身边的那股风,可以随意将其揉捏成任意的模样。” “而这些,恰恰是我希望看到的。” “江湖上,有的是明面行善意之举,暗中走苟且之事,所以很多时候,看事情一定不要局限于自己眼睛看到的那点东西,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虚,是非功过自在人心我所能教你的终究有限,所以绝大部分还是要你自己自行领悟。” 最后,白重看向烟波浩渺的远方山脉轻声道:“这是最好的江湖,也是最坏的江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余震(求收藏!) 本意为会有好一出大戏的真姬山上,风未起,云未涌,实实在在安分平稳了几天。 这几天里,徐宁沉默寡言了很多,经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着桂花酿看着天边的流云,白重与秦武经常远远看着,却不去打扰他,连带着告诫小狐狸徐宁最近这段时间,最好让他自己静一静,要是能够自己想通,那就再好不过了,要是还是想不通,那就代表老前辈看走眼了,这小子天生不是跑江湖的料子。 成长孤立无援,每个人都要学会独当一面。 林鬼已经醒了,回复的不错,有白重的丹药在,只是在床上躺了两天便可以下地行走了。也很有默契地没有去打扰徐宁。 仙家渡口的渡舟只有来往各一艘,往往两边同时出发同时到达,白重与徐宁刚刚登上真姬山的时候在时间上有些不凑巧,正好前往大燕那边的仙家渡舟已经起航,不得已需要等待下一艘。白重问过秦武一次,大概需要等待多久时间,秦武伸出一根手指道:“一旬左右。承载渡舟的是一只性情温驯的背云龟,一直温吞惯了,要想让它快一点,还真不太可能。” 白重了然。这背云龟虽然是妖物的一种,也是上古遗种,但是不知为何灵智再怎么开化也只能到达五六岁孩童那边模样,因为性子温驯且可驾云飞行,虽然速度慢了一点,但是游客住的舒服,且一次可以驮运的东西可以很多,便被很多人用来运送货物。 “如此说来,等另一只背云龟从大燕驶至真姬山大概还需要个二十多天?” 秦武抖了抖肩,转身离开,离开前,想了想道:“收到消息,火云宗已经知晓了此间发生的事情,一位太上长老已经在前来的路上,大概今日便到。” “只是一处坊市的据点被灭了,火云宗也用不得出动一位太上长老吧。” 见白重有些讶异,秦武道:“你杀的藏宝楼管事,是他的儿子。” 白重揉了揉眉心,有些麻烦了。 作为浩然天下十二座传承宗门的火云宗,实力地位在浩然天下的排名都不低,尤其是这些所谓的太上长老,一个个都是老不死的存在,其实力与手段都不可以常理度之。 “我要去准备一点东西了,你看着那小子吧。” 白重点点头,目送秦武离开。 踱步至石台边,徐宁抬头朝着白重笑了笑:“白大叔,我想清楚了,不用担心哈,以后该怎么走就怎么走,想来是我太过优柔寡断了,这是个什么样的江湖我又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只是觉得有些无奈罢了。” 白重喝了一口酒道:“想清楚了就好,毕竟你手上还没有沾过鲜血,其实我们都是这样的,开始满怀热情,对这个江湖充满善意,到头来善意被摧毁,留下来的就只是眼不见为净的心酸了,再后来,手上沾染了鲜血后,之前的那些想法,不是被束之高阁了,而是我们现在没有那份能力,等到有了那份能力之后,该怎么做,就还要怎么做。现在我们遇到不平事,可以尽我们力所能及的努力去摆平他,可是整个浩然天下又有那么多的不平事,我们不可能每一件事情都管过来,没那份功夫也没那份能力。” 徐宁点点头道:“白大叔,我省得的。” “那就好。徐宁,这个世界上不是 每个人都会想你这样善良,就像之前那三个人,因为他们在真姬山有着势力与底气,便可以如先前那般明目张胆拦路抢劫杀人,而且可以在那般没有道理的情况下说出拳头大就是道理的这种荒谬言论,只因为他们觉得在这真姬山上,他们就是天,这般毫无道理的事情他们却理所当然。而且,那个藏宝楼的背后势力如今竟然也派遣了一位太上长老前来,怎么样,讽刺吧,明明是受害者那一方,如今却变成了需要付出代价的那一方。” 徐宁道:“来人实力很强吗?” 白重笑道:“喂喂喂,徐宁,人家可是太上长老诶,你说强不强。” “那怎么办?” “之前看你与那三个人对峙的时候也没发现你有这么六神无主啊,怎么现在就这般傻了呢?打不过难道还不会跑啊。”白重理所当然道。 真姬山这几天一直很平静,但也陆陆续续来了好一些人,大部分是要等待下一艘渡船的游客。不少人对于坊市消失的两大交易场所有些震惊,不知道是哪位前辈做的。了解了一些详情的游客很自主地住到仙家客栈里面,紧紧关上房门,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还是眼不见地为好,谁知道会不会是一个性情难以捉摸的前辈,只因为远远看过了一眼便会因此丢了性命。坊市里面可是盛传他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残忍至极。 在傍晚时分,真姬山下走来了一人,发须皆白,穿着一件淡蓝色水洗长衫,沉闷着脸缓缓上山。在坊市前,老人抬头看了看远方的落日,然后步入坊市。在几日前战斗的地方,老人驻足良久,地面上之前白重砸出来的深坑已经被铺平,地面上还残留几颗不起眼的碎石头。或许是事发之地,所以连续几日这边都没什么游客,挺清冷的。老人抬起右手在身前空气中抹过,几丝清幽的青色烟气被老人掬起,竟然慢慢在老人掌心凝聚成为了一个小人模样,看起样貌,尽是几日前被白重当场打杀的那个中年男人。老人将男人的残留魂魄小心翼翼地捧起,然后放入一只白净的玉瓶之中。 老人轻声道:“郯儿,爹爹帮你报仇之后就带你回家,到时候帮你重新找一个上好的身躯让你夺舍重生。” 然后老人抬头,眼神锋利如刀,朗声道:“二皇子,火云宗长老宗越前来讨个说法,不知郯儿得罪了谁,竟然被打得差点魂飞魄散。” 小院内秦武与白重并肩站在一起,相视一笑。白重道:“没想到是这个老不死的,看来这次有得玩了。” “也不知道这老小子什么时候有了个儿子,怎么有越老那把枪越亮的道理。” 白重笑道:“这你得当面问他去,我可不知道。” 两人同时抬脚,向宗越那边走去。徐宁看了看两人的身影,咬咬牙,也迈步向前。 白重不漏痕迹地朝秦武眨了眨眼,秦武撇了撇嘴,传音给白重:“瞧你那嘚瑟劲,好像谁不是这么过来的一样。” 听闻是火云宗宗越,坊市里面藏匿的修士皆是脸色一变,毕竟六十年前这个名字在江湖上还是引起了好一番的轩然大波。那时候宗越才刚刚出道,出道即成名。学着当年徐安平的道路一个人将其余十一座传承宗门走了一个遍,不同于徐安平的寻仇,宗越倒是很有礼节,提前递过拜帖说是寻找同境切磋。那时候十一座传承宗门走下来,宗越未尝一败。此后问道秋水,得道西岳,一举踏入十二境觉我境,在其名声达到最高的时候突然在整个江湖中销声匿迹,避世不出,说是入宗门闭死关,不破十三境便终生不出山。 当时的武林因为这件事情讨论了很久。 而现在,当年那个活在传闻里的人正站在坊市之中,眼皮低垂,浑身没有丝毫仙气,蓝布白发,像是寻常人家的老翁。 白重与秦武从街角处转出来的时候,宗越抬了抬头,道:“谁动的手?” 白重一步向前,“我动的。” 宗越“哦”了一声,抬手轻飘飘打出一掌,白重浑身汗毛立起,如坠冰窟,当下不敢托大,调动全身的剑气在身前布下层层屏障,只听见空气中有花瓶碎裂的清脆声响,白重闷哼一声,猛然退后,嘴角已经有一丝鲜血溢出来,身子摇摇欲坠,但终究是挡住了宗越那一掌。 “难怪能打杀我儿,确实有几分实力,只是今日你是注定跑不掉了。”宗越面无表情道。 徐宁从街道里面冲出,扶助白重已经有些颤抖的身子,盯着宗越的脸凝声道:“老人家,是你儿子做错了,既然做错了事情,那便需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宗越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哈哈大笑,“你是谁家的小孩子,没断奶吗?不然怎么连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的道理你都不知道。对错很重要吗?即使很重要,那也是在强者面前才分对错,在弱者面前只讲利益。” 徐宁不再与宗越多说什么,对白重低声道:“大叔,没事吧?” 白重摇了摇头道:“没事,暂时死不了。这老东西的实力确实高强,最起码单凭现在的我,还真的处理不了。” 秦武走过来道:“看出来了吧。” 白重点头道:“十三境没错了。” 宗越缓缓向前踱步,“我儿死于肉身魂魄碎裂,那你也这么死好了。我很公平的,你身后这个小娃娃我不会动他分毫。” “老东西,我怕你杀了我你们整个火云宗都得给我陪葬。”白重咧嘴道。 宗越皱眉,但很快便又释然:“一命换一命,我没破坏江湖规矩,即使你背后势力通天,难不成还会与整个浩然天下的规矩对立不成?” 白重啐了一口:“特娘的老不修,现在倒是跟我谈起规矩来了,怎么之前没见你提规矩这俩字?都这么大的人了,儿子才三十多岁,也不知道你是真的身体好还是早就被人戴了绿帽子,想想都觉得可怕,话说,你是调查过的吧,要是没有调查过,我劝你还是回去调查一下吧,不然你可能就要误伤了恩人了。” 宗越本来淡然的脸色也变得绯红起来,怒道:“竖子,看来真的不能让你死的太舒服,但就这张嘴而言,我便要用你的魂魄过来点天灯。” 白重咬牙道:“老不死的,怕你不成?小爷若是求饶半个字便跟你信。” 宗越脸色沉下来,看着白重,不再说话,但是一身气势猛地被提调起来,如江流入海,蓬勃不息。 白重与秦武的脸色渐渐沉重下来。 ps:求收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剑气长(求收藏!!!) 南方小镇里面,老人走出了典当铺,看了看充满春意的天空,叹了口气,身子猛然拔地而起,在小镇空中顿了顿,遥遥看了眼真姬山方向,身后破空声响彻天际,须臾远去。这一刻,自青州地界起,亳州地界终,这一大片广袤无垠的大秦江山上空轰鸣之声久久不散,像是积聚已久的春雷,滚滚而来。 小镇里面,白承志走出书房,看着天空之中寻常百姓并不能看到的渐渐消散的残影,叹道:“一百二十年了吧,再次君临江湖,又该掀起怎样的波涛呢。”白乐清眨着大眼睛,跟在屁股后面,摇头晃脑地背着白承志布置的背书任务,看着天空,懵懂道:“徐爷爷怎么会飞啊。” 白承志宠溺地摸摸他的头,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牵着他的小手重新走回书房,身后的房门自动缓缓关上。 真姬山上,宗越步伐却不快,但每一步都像是直接踩在了白重的心上,让白重觉得呼吸都有些顿促起来,秦武闪身站在白重面前,只觉得头顶像是承载了一座大山,膝盖都有些战栗不稳。 宗越饶有兴致道:“怎么,二皇子看来是想趟一趟这浑水了?” “宗越,你想一下这么做的后果。” “后果?”宗越哈哈大笑,笑得眼角流出了泪,“你现在跟我谈后果,那你们当时杀了我儿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个后果?” 徐宁咬牙喝道:“那是你儿子有错在先,怨得了谁?” 宗越咦道:“哦?那你们有谁死了?肉身碎裂,魂魄散乱的那种。”见无人回应,宗越接着道:“这不就对了嘛,现在的情况是,我儿子死了,但是你们毫发无伤,你说要讲道理,但是道理好像不是这么讲的吧。” 宗越蓦然挥手,徐宁如遭重击,身子被横砸出去,将坚硬的石墙表面砸出来一个深坑,烟尘弥漫,宗越已经欺身上前,秦武想要有所阻拦,但宗越只是伸手一弹,秦武便倒飞出去,宗越眯着眼睛,右手直直伸出去一拽,便已经将徐宁扣住脖子提了起来。 “你现在告诉我,我儿子到底错在哪儿了?” 徐宁七窍中淌出鲜血,气息委顿,全身耷拉着,像是破布一般被宗越提在手中,宗越道一声:“无聊。”然后随手将徐宁身子掷出去,像是扔出去一只发霉了的馒头,还在淡蓝色的长衫上擦了擦,转过头来,看着眼中布满怒火的白重,笑道:“怎么,生气啦,我在刚刚得知儿子死讯的时候比现在的你只会更生气。但现在发现儿子还有一线生机,我就没那么气了,但是该讲的道理还是要和你们讲清楚道明白,该死的人,我也不会让他在这浩然天下余留哪怕魂魄一丝。”宗越最后一句话说得杀气凛然。 宗越缓缓踱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白重:“后悔吗?我现在倒是挺可惜的,避世这么久了,想来这整个浩然天下都忘记了原来江湖上还有我这么一号人物存在,想来这么年轻就已经十二境的剑修,你应该也是什么大宗的传承弟子,不过无所谓,杀了也就杀了,死在我手上的各宗天才没有七八十也有十,现在也不差你这么一个。” 白重朝地上啐了一口:“王八蛋,别让小爷缓过来,不然小爷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宗越笑了笑道:“放心,我耐心挺好的,你这激将法对我没用,我来的时候就已经封闭了这方小天地,什么传讯都飞不出去的,想要外援?我想你可要死了这条心了。” 秦武从被砸出来的废墟中站起来,颤巍巍走过来,宗越瞥了一眼,淡然道:“二皇子,你是真的想死啊。” 秦武笑道:“若是你宗越真的敢杀了我这一国皇子,我无所谓,真的。” “你这是在玩火。” “那你就试试呗。” 宗越眯起了眼睛,在心中衡量许久,还是打消了心中的念头,杀那青衫年轻人一人或可能后果还承受得住,要是真的杀了一国皇子,不单单是自己,或许自己的宗门也会跟着覆灭。毕竟,这不是三百年前的那个混乱的春秋战国,如今的大秦,已经有了与任何一家传承宗门掰手腕的实力与底气,再加上那个刚创办便崛起的一剑阁,在大秦地界之内,或许真的没有任何宗门敢真的与大秦这一国之力抗衡,哪怕是十二座传承宗门。 虽然如此,但这并不代表宗越没有想让秦武受些罪过的心思,当下闪电般伸出右手凝指在秦武眉心一点,顿时秦武如遭雷击,整个人如炮弹一般直直射了出去,直接撞断了三堵墙壁才堪堪停住了身形,伏面扑倒在地,晕死过去。 宗越还算手下留情,并未断去秦武修行之路,只是震断了其全身经脉。回过头来,宗越看着白重笑道:“这下局势就明朗了,你说我应该怎么打死你呢?” 宗越忽然抬手射出一道灵气,电射出去,直接穿透了刚刚艰难站起身来的徐宁肩头,将徐宁带飞出去。宗越淡然道:“二皇子我或许会考虑一下杀了之后的后果,其他人我可就没那份闲心了,自踏上真姬山起,我所有的行为都是在江湖道义里面,寻仇也只是针对这青衫年轻人一人,你们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徐宁咳嗽数声,讥讽道:“江湖道义?原来这就是你们所将的江湖道义,哈哈,真的是讽刺啊。” 宗越脸色变了变道:“小辈,我一直对你手下留情,看来这是我的不对,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说完,宗越凝指朝着徐宁一点,徐宁惨然一笑,闭上了眼睛。良久,徐宁心头诧异,睁开眼睛,意料之中的血溅三尺并没有发生,却发现在自己身前站着一位熟悉的佝偻身影。徐宁鼻子一酸,眼角清泪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老人转过身来,对徐宁笑了笑,和蔼道:“宁小子,怎么哭了?在我的印象中,自懂事起,你还就真没哭过。” 徐宁忽然蹲下身子,双手掩面,肩头颤抖。老人并未管一旁的宗越,而是蹲下身来抚摸着徐宁的头,轻声道:“爷爷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徐宁只是摇着头,却说不出话来。 老人拍了拍徐宁的肩头,随后站起身来,朝着白重笑道:“白重,你这个护道人当得有些不讲究啊。” 白重有些苦涩地摇了摇头,谁能想到随便杀个人都是传承宗门太上长老的儿子。 “行了,别苦着脸,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后面没你什么事了,自己拉上那边倒在墙里的那位协同宁小子站到一边吧,等会儿我出手,你能学多少算多少吧。” 白重兴奋地应了一声,急速掠至秦武那边,抱起仍旧晕死的秦武闪身至老人身后的徐宁那边,从方寸物之中取出丹药分别给秦武与徐宁喂下,然后自己也服下丹药,盘坐下来。 徐安平看着一边局促不安的宗越,温和道:“宁小子从小到大就喜欢和别人讲道理,这是我教的不好,所以哪怕在江湖游历了三年时间还是有些天真,有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意思在里面,可是现在他已经定性了,所以再后面教些什么还不如将这江湖的门门道道真的当着他的面揭露出来更来的有用。可是既然他喜欢讲道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总要护着他点。” 宗越不知道面前这位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老的老人与自己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唯唯诺诺不做回应。 徐安平接着道:“你或许会疑惑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不着调的东西,没关系,你马上就要知道了。”然后徐安平转头对徐宁道:“宁小子,你想要的江湖不是不存在,只是你走得路太短,还没有遇到罢了,往后,该怎么样走还要怎么样走,但是,该杀的人,还是要杀。” 徐安平见徐宁点头,这才开怀大笑,一改原先和煦老翁形象,整个人气质一变,有股子睥睨天下的意味油然而生。 徐安平对宗越道:“出手吧,不然等会儿你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宗越有一种直觉,面前的这个自己看不透的老人说的话都是真的,但是自己现在上不去也下不来,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有心求饶,但是看着面前的老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像是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当下宗越不敢托大,全身气势猛然提起,双手在胸前掐诀,一道青色的气流自宗越指尖流淌而出,在其身前积攒成为一只小巧的铃铛,宗越右手双指凝指狠狠击打在面前的青色铃铛上,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但一旁的徐宁白重却觉得脑袋一阵绞痛,面色蓦然惨白不堪。 徐安平道:“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瞧你气势还以为你是个人物,没想到也就这么点水准,那你可以安心赴死了。” 宗越那件秘宝其实并不是什么末流货色,反而成色等阶很高,是山上有名的摄魂铃,有摄人心魄的能力,一般修士可遇而不可的,有五种品阶,白c黑c黄c青c紫。宗越的这一摄魂铃的品阶已经到了青色的水准,哪里有徐安平说的那般不堪。只是徐安平见识过了太多的人和事与物,对于这些东西早就已经看不上眼,当下徐安平缓缓抬起右手,如山间溪水那般,轻柔如风,在身前的空气中划过,带起一阵透明的涟漪。一道双眼瞧不见的剑意自徐安平指尖流淌而出,如天上之水,顺流直下,一线连天,长出天外。 徐安平一身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机外漏,但在宗越眼中,眼前的老人那随意一划,只感觉天崩地裂,一道无形的剑意横冲直撞,宗越凝指敲击在镇魂铃上面的波动还未全数传开,便只听见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响,宗越面前的那枚青色的摄魂铃已经断裂成为了数枚残块,掉落下来,在石头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宗越呆立一边,双眼早已无神。 徐安平转过身,不再去看身后的宗越情况,先是对白重笑道:“懂了吗?” 白重懵懂摇头。 “没关系,我已经在你心中种下一颗种子,发芽只是时间问题。” 然后老人转头看向徐宁,伸手擦去徐宁脸上残留的泪水,老人温和道:“宁小子,爷爷带你去杀人。” 徐宁重重点头。 老人瞥了眼还沉浸在自己那一剑中的白重道:“一起?” 白重猛然起身。 老人点了点头,先是随手一挥,将秦武的身子轻柔送至小院,然后抓住白重与徐宁的身子一跃而起,直直冲向西方,音爆弥漫了一路。 待老人走远,许久之后,呆立在原位的宗越身子忽然一分为二。 再往后,宗越正后方的落霞山脉中的一只高峰,由上而下,自正中忽然出现一条剑道,直接将整座山峰一分为二。站在山脚往上看去,一线连天。 碎石滚滚,烟雾弥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一剑斩蛟龙(求收藏!!!) 火云宗之所以名称火云二字,其一因为其在大秦最西陲的鲜州之地 ,坐落于鲜州最高峰珠峰之上,得名于天下奇景白日蒸云,一入晚间,斜阳西下,火红色的阳光熏染下,天边的云彩像是被天上仙人放了一把火,猛然燃烧起来,煊赫而又壮观;其二是因为在火云宗创办之初,火云宗第一任宗主天资聪慧,实力高绝,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条火属性真龙骸骨,后来成了火云宗的立宗之基,在聚灵之下,火云宗上下龙气盎然,在宗内修行一日千里。 之后几百年,不是没有人打过火云宗宗内那条真龙骸骨的注意,但是所有觊觎之人在登上了火云宗便再没有下过山。 火云宗坐落的珠峰山脚,徐安平抬了抬头,有些唏嘘,当年为了那一袭黄裙,独自一人连挑浩然天下的十二座传承宗门,潇洒而来潇洒而去,本以为此生再不会踏上十二座传承宗门中的任何一座,但是世间缘分就是那么奇妙,时隔一百二十年,自己竟然又站在了传承宗门之一的火云宗山脚下。 “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徐安平叹息一声,知会徐宁与白重一声,开始登山。 火云宗掩映在一片山林之中,单从珠山山脚下并不能发现任何一鳞半爪。 “只是这么看着,还真的看不出来原来这里面另有乾坤。”白重赞叹一声。 徐安平笑道:“火云宗的护山大阵里面惨杂了一道幻阵,十境之下修士,除了宗门内部弟子,无人可以发现,与其余十一座传承宗门相比,算得上是比较低调的了,但是他们的行事作风却又低调不起来,因为在十二座传承宗门之中火云宗也是排名靠前的存在,所以其内的宗门弟子乖戾孤僻,自视甚高,也因为如此,火云宗在这座江湖的风评并不出彩,当年我的那件事情始作俑者也是火云宗的一位自觉地天资聪慧,自命不凡的年轻人。” 白重知道徐安平嘴中的那件事情是什么,并不发表言论,只是沉默地跟着。 “当年上山的时候我自是巅峰时期,所以能够以一人之力将十二座传承宗门一口气连挑,今时不同往日,不过料理这一处火云宗,料想是足够了。”老人低声言语。 徐宁担忧道:“爷爷,其实我这边的委屈在爷爷出手一剑斩了那个老不修的时候就已经消了,现在真的不用这样的。” 徐安平慈爱的摸了摸徐宁的脑袋道:“怎么,不相信爷爷啊,就算爷爷现在再怎么不堪,但是我的孙子也不是它这么一个小小的火云宗可以随意欺凌的,小的没了竟然还来了老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自山腰处,三人眼前景色蓦然一变,原本崎岖的山道竟然变得平坦舒缓起来,四周亭台林立,草木纷繁,时不时有各色的鸟儿飞过,啼鸣之声清脆悦耳。 “地方是好地方,人却不是太好的人。” 徐安平一行三人上山,并未隐藏身形,但是一路走来,愣是没有一个火云宗弟子能够发现他们三人的存在,像是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里,往往视而不见,直到徐安平领着白重和徐宁站到火云宗主殿火云殿的时候,从后山才飞掠出来四人,三男一女,女人徐娘半老模样,偏偏风韵犹存,扭动着腰肢,媚态展露无遗,其余三人之中,两人不过不惑之年模样,还有一人与之前的宗越看起来差不了多少,鹤发童颜,四人皆是水洗淡蓝长袍,看着徐安平一行人,如临大敌。 “何人胆敢无故擅闯火云宗之地?”四人之中年老年人喝道,心中有些忐忑,能够行走到这里,才能被自己等人发现,决计不是默默无闻之辈,但是浩然天下的巅峰之认就这么多,自己似乎却对面前三人没有丝毫印象,更何况现在自己对于来人意图丝毫不知,是敌是友更是无从说起。 徐安平环视了一眼如今的火云宗,发现与当年自己来时并没有改变多少,只是这山中的龙气似乎又增添了不少,瞥了眼山涧,徐安平可以肯定,这珠山四周的山林之中绝对已经诞生了蛟龙之属,就是不知道已经达到哪一层地步了。 听到有人问话,徐安平看了眼说话之人,笑了笑:“林平之,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死呐,一百二十年过去了,也难怪你会忘记了老朋友的音容笑貌。” 名叫林平之的老人凝眼深深看了眼徐安平,从那张密布褶皱的脸上瞧出了一丝熟悉,窥一发而见全身,眼前之人慢慢与头脑中的那张脸重合,顿时如遭雷击,右手颤抖抬起,哆嗦着手指指着徐安平,像是见到了这世上最恐怖的凶兽那般,声线颤抖,竟然凝聚不起来,“是是你,你你是”林平之狠狠咽了口唾沫这才说道:“你是徐安平?” 徐安平笑着点头。 林平之心中波涛翻滚,如天上风卷残云,翻涌层叠,哑声道:“徐前辈,不知道您再次莅临本宗,有何贵干?” 但是心下却在埋怨: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好端端地活着,一百二十年了,怎么他还是如此阴魂不散,当年那件事情是我的错没错,但是我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整个宗门因为那件事情元气大伤,那条真龙遗骸之上那道尤为醒目的剑痕历久弥新,不是说好了不会再追究了吗?现在宗门好不容易恢复过来,怎么他又来了,为什么他又来了。 小辈之间的事情,我就是来为他讨个公道,不是什么大事。 其余三人听闻了老祖宗口中的那个名字,皆是后退数步,脸上惊骇欲绝,毕竟宗门长辈的话还如余音绕梁那般响彻耳迹,当年那个人在自家宗门做过什么,其实并不需要自己宗门长辈与自己多说什么,自己在当年游历江湖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耳闻,自家长辈的话语只是让自己更加确信了那一件事情,那是怎么样的一个恶魔一般的存在。 听闻徐安平的话语,林平之颤抖的身子稍微平稳下来一点,既然徐安平说了不是什么大事,那就真的不会是什么大事,但是徐安平接下来的那句话却又让林平之刚放下去的心蓦然提起,整个人如入三九严寒中的深邃冰窖,一股凉意自脚底直冲而上。 徐安平说:“只是想将你们火云宗上下所有宗性之人宰了而已,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挥挥手的事情。” 江湖里徐安平的积威犹在。 林平之颤声道:“前辈,这个要求有些过了吧。” 徐安平淡然道:“既然你们不愿意,那我就只能自己动手了,到时候误伤一些他姓弟子可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林平之脸色变换,神色阴沉无比,“前辈真要如此?” 徐安平斜眼道:“你说呢?” 林平之猛一咬牙,喝道:“开护山大阵。”身子随即暴退而出,其余三人也不逗留,皆是瞬间退后。 一道虚幻的屏障猛然之间自火云殿之中涌出,向外扩散而出,徐宁与白重皆是感觉有一股大力袭来,站立不稳,身子被推搡着向后退去。徐安平伸出右手在身前一点,白重与徐宁只觉得身前大力忽然消失不见,大阵还在向外扩散,但在徐安平身前止住,从外看去,就像徐安平一人抵着虚幻薄膜,向里深陷进去。徐安平纹丝不动。 徐安平缓缓开口:“一百二十年前,我一剑破去你这护山大阵,难道你觉得一百二十年后,这道大阵真的就能阻挡我分毫?” 随后徐安平转头对白重道:“带上宁小子去后面等着。” 白重点头,然后伸指在眉心一点,将本命飞剑引导而出,伸手在剑身一划,飞剑迎风就涨,白重拉上徐宁踏剑而上,转瞬之间就已经在珠峰百米开外。 火云宗护山大阵看着就只是一道浅浅的薄膜,却又坚韧无比,在徐安平的指尖形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度凹槽,却不曾碎裂出去。徐安平忽然撤手向后飘起,火云宗护山大阵瞬间恢复成平滑的半圆形护罩,稳稳当当的罩住火云宗山头。其上有龙形波纹流转不止,张牙舞爪,分外狰狞。 徐安平看了眼指尖,低声道:“还是一如既往地糟糕破烂啊。” 忽然有一道龙吟响彻天际,一条黝黑长龙自火云宗内冲天而起,在徐安平身前盘旋,头颅高高扬起,用它那打入灯笼的漆黑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佝偻的老人。 徐安平看着眼前这一凶物,嗤笑出声:“龙角还未长成,四爪也未破体而出,只是一只修炼有成的老蛟而已,真当自己是那翱翔天地间的真龙了?” 然后老人忽然闪身不见,天空中盘旋的蛟龙灯笼大小的眼瞳内露出惊骇,还未如何反应,只觉得一阵头重尾轻,一个趔趄,飞行不稳,整个身子倒转下来,却见到那个佝偻老人已经出现在自己尾部,悬空而立,一只手掌稳稳抓住自己的尾巴上刚刚长出来的尾毛,掷抡起来,刚刚还自觉高高在上的蛟龙成为了老人手中的一条长鞭,被老人狠狠抡在火云宗的护山大阵之上,大阵深深凹陷进去,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如春雷炸起,响彻天际,整个珠山震颤不止,地动山摇。 “龟缩在这道并不坚硬的龟壳之中真的不是个好选择。”徐安平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响在火云宗众弟子耳边。 徐安平随手将手中的蛟龙扔出,笑道:“让这么一头蠢物出来送死以消减我心中的火气,真不知是哪个白痴的手笔,既然这样,沉寂了一百二十年的手中剑倒也不好直接拒绝了这份大礼,不过是斩杀一条还未长成的蛟龙,也就是挥挥手的事情。” 徐安平一手指天,一道纯白剑气透指而出,在徐安平指尖凝聚成长剑模样,徐安平直接朝着蛟龙斩下,如晨光划过夜幕,争抢了天地间所有的光芒,似乎天地之中只剩下了这一剑。 远处珠山上空的蛟龙身子尽碎而去,碎肉与鲜血如雨,朝着珠山落下,顺着火云宗护山大阵花落,画出来一道道醒目的血线。原本透明虚幻的护山大阵瞬间像是被红色渲染,嫣红明目。 火云宗内各种惊呼尖叫此起彼伏,徐安平并不理会这些嘈杂的声响,又出一剑,只见火云宗护山大阵蓦然自中间一分为二,朝着四周散去,眨眼间消失不见,鲜血顺着火云宗的地面流淌出去。 “现在,我想我们可以开成公布地谈一谈了。”徐安平笑道。 珠山上蓦然寂静下来,山上人看着空中悬立的那道佝偻身影,苦涩无奈。 徐安平重新落回珠山,看着远处气息萎靡的林平之,脸上笑意盎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天地苍茫(一)求收藏推荐! 一剑过后,天地清明。天空中的白云在春风拂动之下变幻着各种形状。 白重还沉浸在徐安平那一剑的风华绝代里面不能自拔,而火云宗内各人,尤其是那四位太上长老,再也生不起丝毫的反抗之心,任由徐安平再次踏在火云宗的火云殿门前的广场上,一步步向前,似欲来的山雨,压抑的众人喘不过气来。 其实自徐安平要杀整个火云宗上下宗姓之人,林平之就已经知道了徐安平此次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真姬山那边,自己等人所求的道理是一事,但是自己等人了解的事情经过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其实在他们眼中,宗郯所做之事,真的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了,只是谁能想到,那个少年的背后站着的是这个当年以一己之力独压整座江湖的徐安平。 林平之涩声道:“技不如人,徐安平你要如何,只管做着便是。” 重新被白重载着站在徐安平身后的徐宁忽然道:“可是你们就是错了,难道要山上之人主动承认一下自己的错误就真的有这么难?” 白重笑道:“这些个传承宗门弟子,一个个眼高于顶,真的要他们承认自己的错误难于登天,这是已经既定好了的性格,更改不了的。” 徐宁沉默,忽然对面前的老人道:“爷爷,我们走吧。” 徐安平转过头来,深深看了眼徐宁,柔声道:“想好了?” 徐宁点头道:“想好了,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情,待到以后我有了这个实力再亲自做来与他们讲讲这里面的道理吧,现在我只是觉得挺累的,那两个为主之人已经死了,其实现在想想,也没有再去追究的必要了。” 徐安平“哦”了一声,转身离去,徐宁与白重跟上,林平之等人长长呼出一口压抑在心口的浊气,在徐安平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他们的眼帘之中的时候,徐安平忽然转身,嘴角笑意盈然,“不管怎么说,赶了这么远的路,总要收取一些利息吧。”说着徐安平忽然抬手朝着火云宗主殿火云殿一抓,一股烟气缥缈的气息被徐安平抓起,自火云殿上冲腾而出,直直被徐安平抓在手中,在空中形成了一条浩大的烟气长龙。 整个火云宗上下弟子蓦然变色,感受山水灵气的快速流逝却又无可奈何,形势比人强,现在除了在心中怨怼却不敢说出任何话语。徐安平凝指在火云殿上面凌空一斩,将那条凝聚不散的烟气长龙拎起一分为二,一份磅礴些,还有一份稍微有些暗淡。徐安平将两条烟气翻滚的长龙分别拍入徐宁与白重的眉心,朗声笑道:“反正有那条真龙遗骸的存在,如今这点山水气运与真龙之气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面都会补充完成,就当是这次宁小子受了这么多罪的利息了,以后他是否还要与你们掰手腕,讲他的道理,另说,我就不掺和了。” 火云宗上下敢怒不敢言,只觉得无比憋屈。 “怎么,也感觉到了这种憋屈感觉了?你们这群人高高在上惯了,就是要杀一杀你们这种嚣张气焰,心里不服是吗?你咬我啊。”徐安平不再逗留,笑声传来之际带着徐宁与白重一闪而逝,没了过来时候的那种声势浩大,反而多了一股仙气。 在徐安平一行人消失不见之后,整座珠山忽然发出轰然巨响,蓦然下沉十丈。 真姬山小院内。 秦武已经醒来,只觉得浑身似乎散了架一样,提不起任何力气。看着坐在床边的孩童与小狐狸,嘴角扯出来一丝微笑,随后又担忧问道:“白重与那小子现在如何了?” 林鬼将他扶坐起来,说道:“具体过程我不知道,小狐狸说后来过来了一个老人,将宗越一剑斩了,现在似乎是带着宁少爷与白老爷去火云宗问罪去了。” 秦武咂咂嘴,暗道一声“厉害。”随后想到,一剑斩了宗越,莫不是林叔叔过来了?也是,也只有林叔叔那样的剑道高手才敢带着白重与那小子去一座传承宗门问罪,可是林叔叔虽然双鬓有些斑白了,也不能算是老人吧。只是秦武并未深思,从头开始修行的林鬼只会与这具身体更加契合,外人如今很难瞧出内里的关窍,他现在连林鬼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只当是小孩子对那一辈人物的尊称。 默默运行了一下体内灵气,发现浑身经脉碎裂超过了七成,好在根基并未受到创伤,不会影响大道根本,这让秦武心中好受了不少。躺了一会儿,觉得身子当中有了些力气,秦武挣扎着爬起来,在林鬼搀扶下走到小院中的石台边坐下,逗弄主动跳上石台的小狐狸。 小狐狸有些开心不起来,徐宁他们已经前去了很久,还未归来,由不得小狐狸心中不担忧。 天边有流光闪过,小狐狸用小巧的白色爪子揉了揉眼睛,忽然欢呼一身,纵身一跃跳入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之中。徐宁宠溺地摸了摸小狐狸颈间的柔顺毛发,任她窜入自己的怀中。 秦武先是看到了白重,笑道:“回来啦?事情顺利吗?”然后秦武看到了白重身后的老人,心中疑虑,难道真的是我自己猜错了?可是这个老人又是谁?一剑阁的某位不出世的供奉吗?为何我从来也没有见过? 白重先是问过老人,老人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站在徐宁身边就好,然后白重才小心坐下,没有往日里的一丝跳脱,只会让第一次见他的人觉得这人有多么沉稳,但是秦武是与白重从小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白重什么性格可以说他爹娘都没自己了解更多,所以现在对这个老人的身份更加惊异起来,要知道当年在一剑阁,白重可是有名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怎么现在改性了? 白重习惯性地取出银白色酒葫芦,刚想吹嘘一番,但是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正襟危坐起来,这让站在身后的徐安平恨不得一个板栗敲下去,最后无奈道:“你们两个先聊,我与宁小子去房间里去交代一些事情。” 等到老人与徐宁走远,白重长长呼出一口气,端着的架子一下子就垮了。随手送入一口桂花酿,白重道:“事情已经解决了,挺畅快。” 林鬼自觉走出小院,说是到远门外散散心。 瞥了眼关上的厢房房门,秦武看着白重问道:“这位老前辈是谁?能让你这个一剑阁小霸王都畏惧成这样?” 白重压低嗓音:“要不你猜猜呗,我保证你猜不出来。” 秦武瞥了眼暗自得意的白重,在心中深思江湖中的前辈高人,却怎么也猜测不出这老人的身份。白重得意道:“怎么样,猜不出来吧,我说出他的身份只会吓死你。” 这话秦武就有些不认同了,自己活了这么久,这点定力还是有的吧。 白重凑过来,低声道:“徐安平。” 秦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徐安平?没听说过啊。”忽然脑中亮光一闪,猛地咳嗽起来,苦声道:“老神仙?” 白重挑了挑眼皮:“怎么样,我面子大吧,能够让老神仙为了我亲自出手。” 秦武一把夺过白重手中的酒葫芦喝了一口,不屑道:“就你?算了吧,我看是那个少年吧。” 被揭露的白重也不尴尬,摇头晃脑。 “不过,那少年是谁?老前辈的关门弟子?” 白重摇头道:“是老神仙的孙子。” 秦武瞪大了眼睛道:“可我也没有听说老前辈什么时候还留有子嗣啊,那袭黄袍身死之后老前辈也就心死了吧。” 白重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徐宁确实是老前辈的孙子,这是老前辈亲口说的。” 秦武不疑有他,将酒葫芦递给白重,两个人同时看了眼关门的厢房,沉默下来。 厢房内,徐安平看了眼不知不觉间沉默了许多的少年,笑道:“嗯,不错,性子平和稳重了很多,只是还是有些天真,可是这才是我家的徐宁呀。” 徐宁不再抑制,眼泪唰唰流下来,抽噎道:“爷爷,我想你。” 徐安平摸着徐宁的头,宽慰道:“爷爷这不是过来了吗。” 徐宁哭得更严重了。 怀中的小狐狸探出头来,看着哭得跟个泪人似得宁哥哥,手足无措,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许久之后,徐宁擦干净泪水,坐在床沿晃着双腿,小狐狸从徐宁怀中跑出来,蹲在徐宁身边,眨着黝黑透亮的眸子偷偷打量着面前这个看起来性子随和地不能够再随和的老爷爷。 徐宁当先问道:“村子里还好吗?” 徐安平点点头:“挺好的,除了一年前,老宋头也死了,不过那时候白岳清已经能够喊着外公跟在他身后跑了,所以老宋头死的时候挺开心,没什么遗憾。” 徐宁又有些伤心了,那个喝醉了酒就会和别人吹着牛皮,称兄道弟的慈祥老人,终究也没能够躲得过天道轮回。 “白岳清五岁了吧。” 徐安平点点头,“现在天天跟着白书生读书写字呢,小小年纪,已经读过了不少圣贤书,小肚子里面墨水挺多的。对了,你走之后铁柱经常会跑过来坐坐,就坐在你经常坐的位置上陪我这个糟老头子聊天,说是你走了他怕我一个人没人陪着太孤独,我这次出来的时候,铁柱出村去了,村里李老夫子给他说了一门亲事,离我们村子还挺远的,不过那个女孩儿不错,我曾经远远看过一眼,是个吃苦耐劳的性子,主要是胸大屁股圆,将来肯定能够生儿子。” 说道最后,不止老人,徐宁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大概是来年春两人的事情就要操办了,铁柱曾经不止一次和我提起过,希望你能回去看上一眼。” 徐宁点头道:“我到时候会回去的。” 随后徐宁又道:“爷爷,您还回去吗?” 徐安平点点头:“我出来这座浩然天下并不能够太久,我还要去东山看看,就是那个老道士,他是我师兄,这么多年了,也该去看看了,然后我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需要办一下,大概会在浩然天下滞留半旬时光吧,然后我就又要回到小镇当中去了,所以,等你来年春回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哦。” 徐宁沉默下来。 徐安平宽慰道:“又不是见不到了,再说了,徐宁,你也这么大了,前些日子亲事都已经定下来了,也该独当一面了,不能再耍小孩子气,对待这座江湖要存在善意,但也要有恶意,老话说得好啊,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所以我不求你能够将这座江湖变成什么样子,我只希望你能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人,自己变得更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徐宁点头。 “江湖事江湖了,所以江湖里有些匪气,但是江湖侠江湖情,所以江湖里又有温暖如春的时候,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要一棒子打死,你刚刚见识过了高山流水,也要去会一会生活在这座江湖中的底层人物,这才是我让你游历这座浩然天下的最根本的心思。人情世故四个字,从来不只是说说而已,见识过了高山上仙人的气派风光,也总要看过山脚下准备登山之人的摸爬滚打才算真的见识过了这座江湖。” “你以往的性子要收起来一点,心中虽然要存仁慈善意,但绝不是滥好人那样的货色,你要有你自己的想法,有的人,你若饶他一命,只会让以后心中有善意的人更加痛苦,因为那种人,他是不会对你饶他一命后感恩戴德的。纷繁江湖,最难识别是人心,所以你以后一定要多看看,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不是说让你即使见识到了恶行也要袖手旁观,只是要让你明白究竟什么是真的善,什么又是真正的恶。” “所以啊,对于该杀之人,不管他当时是不是表露出一副幡然悔悟的样子,出手之后就不要犹豫,当然了,对于该帮之人,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量力而行,在自己还没有真正成长起来的时候,脑门一热这样事情一定要杜绝。修行本来就是千万人马过独木桥,你要先保证自己能够过了那道独木桥再谈其他。” 徐安平看着徐宁的眼睛道:“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徐宁点头应道:“爷爷,我懂了。” 徐安平开怀大笑。 ps:先这一章,后面还有三章,今晚十二点之后发布,两万字的承诺不会少,明天会继续日更两万,求推荐与收藏,谢谢各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天地苍茫(二) 徐安平在真姬山只待了一天便道离开,其间只是与徐宁聊聊家常,如和蔼可亲的老爷爷一样,脸上一直噙着笑意,白重识趣没有过去打扰,让这分别许久的爷孙俩好好享受这短暂的重逢。 徐安平离开的时候,谢绝了白重与秦武相送,只是让徐宁跟在身边,一老一少两个人下山而去。离去的时候,徐安平仔细叮嘱了徐宁几句话,徐宁一一应承下来,随后老人再不赘言,慈爱地摸了摸徐宁的头,转头看了看东山方向,迈步离开,步伐不大,却须臾远去,徐宁在后眺望,终于看不见了任何身影,有些伤感,低着头重新上山。 再之后,徐宁恢复了往日的嬉笑,脸上终于不见了浓重的阴霾。 随着下一轮的登船时间越来越近,真姬山上游客越来越多了起来,鱼龙混杂,人多了总会引起争执,所以往往坊市间每隔一两天就会有一次小小的摩擦,每当此时,秦武总要拉上白重拖着伤病的身子前去调和,只是这后面的冲突在之前徐宁那场看来不过是小打小闹,好在冲突虽有,但没有发生过命案。 闲来无事,徐宁与林鬼捎上小狐狸又重新晃悠了一圈坊市,也见识了不少之前从未见过的山上宝物,眼界开阔了不少。 白重扔过来的钱袋子一直没有要回,按照他的说法,徐宁日后总要用到这份山上钱币,就当自己给他的家底了,这让秦武也不由得夸赞白重的大手笔,抛开那里面的珍珠钱与守心钱不谈,单说那十颗紫暑钱,这种能够让山上十二境大修士都会生起热络心思的钱币,白重说送就送,竟然看不到丝毫心疼的模样。 有了上次的经验,徐宁学乖了不少,十颗紫暑钱被他藏于方寸物之中,又从钱袋子里取出来五十颗珍珠钱和十颗守心钱,一样与紫暑钱一样,放在方寸物之中,这样一来,虽然钱袋子里面依旧富裕,但也就是富裕而已,已经够不上让别人眼红心热的那种程度了。 逛了一圈,到没有真的出手买什么东西,权当是听从林鬼的建议,出来见见世面。 这日,站在真姬山上的徐宁抬头见忽然发现远方有云海翻涌,一道宛如山岳的庞然大物正朝着真姬山驶来,一路的云海被冲撞开来,向着四周散去,露出大物真容,那是一只无比庞大的山龟,灰褐色的表皮上边布满了深深的沟壑。其背上的龟壳黝黑发亮,在壳上还载了一座山峰,山峰上亭台楼阁依次建造,鳞次栉比,其间花草树木繁杂多变,五颜六色,春意盎然。 白重不知何时站在了徐宁身边道:“渡舟到了,该启程了。” 吞云龟平稳缓慢地驶来,悬空停靠在真姬山东面山头的广场边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然后上面陆陆续续走下来一众自大燕前来的渡客,有惊奇不已的,也有泰然自若的。 “渡舟在真姬山上会停留三天时间,用以留下最充分的时间给客人登船,你们在渡舟上的房间我已经派人安排好了。渡舟上面一共有四等房间,特等的是留给那些大宗门行走在外的传承弟子或是不愿意自行远游的前辈大修的,然后后面的一二三等就是看你们自己所交钱财来定了。给你们安排的房间是一等房间,不是最好的,但也绝对不是太差的。”随后走过来的秦武说道。 白重理会,道了声谢谢,徐宁同样作揖还礼。秦武搂过白重肩膀笑道:“哟,现在还学会客气了啊,当大哥的,肯定要为小弟谋福利不是。” 白重笑道:“你大爷的。” 秦武的伤势已经好转许多,所以白重也放下心来,登舟的时候,白重回头深深看了秦武一眼,挥手道:“兄弟,再会了。” 秦武同样挥手,“早点回来。” 白重道:“快了。”随后协同徐宁林鬼以及小狐狸登上了渡舟。 寻到房间,安置好一应事务,林鬼在自己房间中修炼,白重无所事事,跑到徐宁房间来串门。徐宁正绕着房间内的桌子走桩,小狐狸蹲在桌子上,手里抱着一只酒杯,一边喝着桂花酿一边给徐宁加油打气。 见白重进门,徐宁并没有停下走桩,白重自顾自地走到桌边坐下,先是不管小狐狸的反抗伸出纤细手指在小狐狸鼻子上面刮了下,然后取出银白色酒壶与小狐狸一起看徐宁稳稳挪动步伐。 觉得有些无聊,白重推了推看得津津有味的小狐狸,打趣道:“喂喂喂,你整日里吃喝玩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出第五条尾巴啊,在这么下去,你的书生相公可就要被人抢走啦。” 小狐狸浑不在意:“不会的,姐姐说了,书生最是专情,会等着我化为人身的。” 白重撇了撇嘴道:“你可拉倒吧,才子佳人小说里面一些个移情别恋的书生少了?你也就能自己骗骗自己。”白重在心中说了声“三师兄莫怪。”然后对小狐狸恐吓道:“一些书生自持文采卓绝,见异思迁,总觉得自己能够配得上更好的女子,喜欢了这个后又喜欢上那个,前后不过三分钟热度,所以啊,我看你还是早点将那个讨个书生当相公的法子尽早扔掉,专心找个公狐狸嫁了算了。” 小狐狸被白重吓得眼中都出了委屈的泪花,连酒杯中的酒都忘记喝了,一下子跳到床上,用杯子 蒙住自己的耳朵,“大叔欺负人。” 徐宁被这俩逗弄地乐不可支,在走完一圈走桩,停下来坐下,将小狐狸余留在桌上的酒喝掉对白重道:“大叔,你就别吓她,不然今晚我可就睡不了了。” 白重问道:“她委屈她的,你睡你的,你怎么就睡不了了。” 徐宁摊了摊手,耸肩道:“喏,整张床被都湿了,怎么睡?” 白重笑得用手捂住肚子弯下身去,久久直不起来,喘着气儿道:“徐宁你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损起人来,一鸣惊人啊。” 床单里,小狐狸将头埋得更低了。 白重忽然对徐宁道:“想不想去外面看看?跟你讲,这与在飞剑上看山河又是另外一种不一样的体验了。” 徐宁被白重挑起了兴趣,转头对深陷在被窝里的小狐狸道:“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小狐狸这才将头从被子里拔出来,只是两只耳朵还是耷拢着,从床上小跑至徐宁身前一跃就窜进了徐宁的怀中。 走至房外,徐宁才发现渡舟竟是早已经远离了渡口,可是这中间他却丝也没有感受到渡船离开渡口抑或是这时候行走间的震动。这艘渡舟的平稳性可见一斑。 从吞云龟背后的山峰之上,由上到下,特等与一二三等房间依次排下,所以徐宁等人的房间视野已经足够开阔,走出房门,只见这吞云龟在云雾中遨游前行,云雾翻动之间雾气弥漫,让众人只觉得如坠仙境。 白重在一边行走间一边与徐宁介绍道:“据传闻在大秦与大燕之间来回的这两只吞云龟背上驮着的两座山峰就是从真姬山上斩下的,真姬山不是从山腰处便被切成了一座阔大的广场吗,上面的山峰就是现在这两只吞云龟背上的山峰了。” 山峰上众客房间分布着小道,延伸向下,聚集到吞云龟背上靠头那边,那边有一个广场,不大,只有二十多平方米,周围用石柱砌出栅栏,徐宁与白重到广场的时候,上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数都是各守一方,三三两两眺望着远方的景色。白重与徐宁挑选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场地,伸手扶着栅栏看着脚下的风景。 脚下是一片仿佛望不到边的广阔山脉,其内山头林立,重岩叠嶂,连绵起伏,在云雾下若隐若现。白重指着脚下的山川对徐宁说道:“这下面被称作是十万大山,其广阔程度并非你可以想象的,往南联通断南山脉,往北联通大端王朝与秦王朝中间相隔的祁连山脉,若是再加上西方的域外战场,就像是一个圆将秦王朝圈在里面。” 与在飞剑上感受那种风驰电掣不同,吞云龟的速度相对来说较为缓慢,所以有了太多的时间去观摩脚下的山河,这给了徐宁两种很直观的不同感受,相较于飞剑的一闪而逝,其实这种在吞云龟上看着脚下山河的感觉更给人足够的冲击。 天空渺远广阔,地上苍茫无尽,徐宁只觉得心中像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欢畅。 “这或许就是远游的乐趣所在吧,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见万般事,赏万种景,这本就是一件极为让人觉得高兴的事情了。”徐宁取出酒壶喝了一口酒感叹道。 白重从徐宁手中拿过来酒壶,也喝了一口,俯瞰云端,“有的时候,见过了这些东西,你才会觉得自己渺小如斯,也同样有了继续前行的动力,你之前有一句话说的很好,就是说修行一事,跨一座山,赏一处景,一阶一景,很有意思。” 徐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狐狸从徐宁胸前探出脑袋,极目远眺,有些痴了。 峰峦如聚,云波如怒,江山如画。 天苍苍,野茫茫,天地苍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你想死吗? 虽已经到了暖春,但在这高空中行走,还是会感受到些许凉意。 徐宁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将小狐狸抱在手中,用一只手给她顺毛,小狐狸眯着眼睛,一脸享受模样。 小道上走来两人,一位二八年华的少女,容貌卓绝,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妪,佝偻着身子。 少女神色有些倨傲,一路上指指点点,但是她身后的老妪却似乎觉得这少女就应该这样。 徐宁瞧见了这两人,没有过多言语,偏过头,对白重说着:“大叔,咱们回去吧。” 白重笑问道:“不看了?” 徐宁轻抚着小狐狸的额头道:“已经看过啦,所以要回去好好走桩练拳啊。” 白重笑着点头。 两人与少女老妪交错而过。 擦肩时候,少女的眼神忽然明亮了许多,于是便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对着徐宁与白重的背影喊道:“喂,那两个乡巴佬,站住。”却没见到徐宁与白重转头,少女跺了跺脚,怒声道:“你们聋啦,听不见人话啊。” 少女发现那两人的脚步更快了。 那老妪一步向前拦住徐宁与白重的前路,脸色有些阴沉。 徐宁这才与白重一同转过身来,徐宁将放在小狐狸额头上的手伸起指了指自己和白重,脸色有些不喜,“你刚刚是在和我们说话?” 少女颐指气使道:“废话,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小狐狸拿头拱了拱徐宁,示意徐宁接着给她顺毛,徐宁只得重新将手掌放到小狐狸头上,眼睛却依旧看向少女:“那姑娘的语气可否放尊重一点。” “我就这样了,你管得着吗?” 徐宁听后,不再言语,转身绕过拦路的老妪继续前行,白重嘴角有些笑意,紧跟而去。 少女何时被这样忽视过,想着在家里,谁不是将她当做菩萨一样地供着,哪怕是那个眼高于顶的大哥,见着了自己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当下少女便抽出随身携带的长鞭,手腕一抖,长鞭呼啸着朝着徐宁背后摔打出去,空气中传出急速的破空声。 徐宁前行的步伐停下,却没有转身,只是脑后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原本搭在小狐狸头上的那只手已经绕至身后,牢牢抓住那条呼啸而来的长鞭。之后,徐宁才重新转过身来,只是一张脸上的温和笑意已经消失不见,眼睛中也已经带上了些许寒意。 “你这个女人。”徐宁低喝一声,伸手一拽,少女只觉得长鞭那头一股大力蓦然传来,一个站立不稳,身子前倾,老妪身子虽然佝偻,却足够眼疾手快,在少女快要跌倒的时候已经牢牢稳住了少女前摔的身子再看向徐宁与白重的时候,眼神里竟然已经带上了冰冷的杀意。 徐宁向前一步,看着少女有些受了惊吓的脸色,沉声道:“我自问没有任何地方得罪姑娘,为何姑娘竟是一言不合就出手相向?” 看着身边的老妪,少女有了些底气,神色倨傲道:“本小姐想打谁就打谁。” 徐宁丢下声:“不可理喻。” 老妪蓦然睁大了眼睛,“你这小小粗鄙武夫,竟然敢辱骂小姐。” 徐宁争锋相对:“骂了又如何,如此女子,难道不该骂?” 一边少女气得直跺脚,咬牙切齿道:“云婆,我现在不单单要这少年怀中的小狐狸了,我还要这少年嘴巴里的舌头与抓了我心爱长鞭的那只手。” 那叫云婆的老妪眼中闪烁着凶光,恭声应道:“谨遵小姐之命。”随后身子竟然不再佝偻,看着徐宁与白重趾高气昂道:“小子,来世招子放亮一点,不是所有人都是你这等粗鄙之人可以随意冲撞的。” 渡舟广场这边原本不多的游客皆是发现了这边的不同寻常,聚集过来,却也没有考得太近,免得招收无妄之灾,饶有意味地看着徐宁与这少女老妪的冲突。人群中已经有人认出了少女的身份,交头接耳。 “是于家的那位吧。”人群中有人低声说道,旁边有人低声问道:“哪个于家?” “这世间能有几个于家,肯定是凉州那家啊。” 听闻凉州于家的时候,围拢的众人可以明显看到先是一愣,然后沉默,已经有不少人露出了胆怯的神色,身子慢慢向后挪着,显然是知晓了是那个可以说是凉州一片天的于家所拥有的能量,有些惧意。 一旁的白重倒是无动于衷,依旧冷静地看着徐宁与老妪的交手。 场间,老妪已经抢先动手,飞身欺近徐宁身前,两只手掌在胸前交错,十指张开,其上有道道青色丝线迎风暴涨,在老妪身前游曳。随着老妪双臂微抬,青色丝线交结成网,朝着徐宁当头罩下。 徐宁的脸色很不好看,足下发力,身形一闪,堪堪躲过迎面而来的青色丝网,衣袂飘起,被青网切割成数块。 “没想到还是个修为不错的年轻纯粹武夫,奈何冲撞了小姐,哪怕你今天是天王老子也得交代在这里了。”老妪面无表情道。 徐宁冷若冰霜,生硬道:“真要这般不死不休?” 老妪没有回话,回答徐宁的是迎风飘展的青丝。 徐宁将手中的小狐狸交付给白重,面对老妪,严阵以待。 小狐狸倒是有些没心没肺,在白重怀中变换了数个姿势,终于找到了最舒服的一种,趴着,闪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场间的徐宁,嘴里用只有白重能够听到的声音轻声嘟囔道:“一直没机会看宁哥哥打架,今天终于是得偿所愿了。” 白重白了小狐狸一眼,“还不是因为你,这还没化身成人呢,要是真的化身成人了,还不得怎么着祸国殃民?” 小狐狸不在意道:“那还不是你们男人定力太低了,再说了,面前这两位可是女人,关我什么事。” 白重轻轻在小狐狸头上敲了一下,小狐狸抬起一直爪子揉了揉头顶,一双眼睛一直看着徐宁与老妪的对峙。 少女的眼神就没有在场间逗留过,一直关注在小狐狸的身上,看着她一脸灵性的样子,越来越欢喜起来,等到后面收服了这只看着像是灵宠的小狐狸,以后在自己那帮姐妹面前,多有面子啊。 险之又险地与老妪交换数招,虽然还没有性命之虞,但是徐宁的白净脸颊上已经有了一道半指长的血口,正往外渗透着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有些痒,徐宁下意识伸出舌头在嘴唇边上舔了舔,沾上了一点鲜血,有点腥,还有点咸。只是这个动作让观战之人感觉到面前这少年有点邪魅,也有点嗜血。 徐宁知道面前老妪其实一直都没有尽全力,完全以一种猫捉老鼠的玩耍心态在对付自己,于是徐宁也舍弃了自己以命换命的打法,转而用上了罗汉罩金钟这种防御力更强的招式。 见自己的好几道招式都被眼前少年给躲了过去,老妪轻咦一声,“老身的青丝结虽然算不得秘法之流,但也是实打实的山上一流法术,任你纯粹武夫将体魄打熬得坚若磐石,我这青丝结一样能给你似切豆腐一般切开,并不会花费我多少工夫。你能凭借四境武夫的实力坚持了这么久,确实让我有点意外。”说着老妪忽然浑身气势暴涨,空中青丝不再结成网状,而是交缠成为了一条青色的长鞭,随着老妪舞动之间,空气中发出了清脆的噼啪声。 徐宁一直沉静的脸色变了变,那条青色长鞭宛若毒蛇吐信,死死将自己所有能够辗转腾挪的方向全部堵住。看着那朝着自己飞速袭来的长鞭,徐宁避无可避,深吸一口气,体内两条苍龙升腾,带着全身纯粹真气转瞬间便在全身经络里面游走一番,最后汇聚分布于整条右臂,致使整条右臂都散发出一道朦胧的白黄色的光晕,徐宁握拳,向前狠踏一步,右臂高高举去,迎着长鞭一轰而去。 啪的一声,徐宁身子倒飞出去,撞在身后的山峰山壁上,猛然间吐出一大口鲜血,整条右臂止不住地颤抖,抵住那道青色长鞭的拳头,血肉模糊,其内有白骨若隐若现。 从山壁内挣扎爬起,徐宁稳住抖动的身躯,看着在一旁看起来静若白莲的少女,忽然间笑了起来,嘴角与脸颊上血口渗透而出的血水与脸上的笑意相互交错,分外妖邪。 其实徐宁心中有些遗憾,这样美丽的女子,要是性格温婉一点,少了这样的嚣张跋扈,那就最好了。或许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天真,徐宁自嘲似得摇了摇头。 看着这样的少年,少女没来由地有些害怕,但是想了想自己的身份,强做镇定,对老妪喊道:“云婆,现在再多加一条,这人的一双眼珠子我也要了。” 老妪点头应下。 徐宁想着刚刚在周围人群中听到的少女的来历,虽然体内脏腑难受至极,但是少年眼神却无比明亮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少年对少女展颜笑道:“凉州于家的于大小姐是吗?” 少年向前踏出几步站定,空中忽然有一股春风飘荡而过,冷意弥漫,扶起少年额间的碎发。 少年轻声说道:“你想死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借剑 少年笑如春日暖阳。 天地间忽然一片寂静,但是少年的话语却仍然如余音绕梁一般响彻在众人耳边,场间众人脸色上都有些呆滞。 那少年对凉州于家的大小姐说:“你想死吗?” 不只场间众人,就是白重都忍不住多看了少年一眼,他怎么也没想到,徐宁会说出来这样的一句杀机凛然的话。 老妪先是一愣,而后捧腹大笑,笑得眼角有清泪流下,难道自己先前那一鞭子将这少年抽傻了?那种蠢话都能说得出口?谁给他的这份自信? 徐宁也在笑,一双好看的眸子看着少女,宛若天上星辰,似乎在等待少女的回答。 “云婆,他的那些物件我不要了,直接杀了吧。”少女脸色怒意弥漫,长这么大,还真的没人敢这么对她这么说过话。 徐宁眼神清冷,看着袭杀而来的老妪,并没有过多的动作,就只是看着呼啸而来的长鞭,真的就像傻了一样。场间众人有些人别过头去。 老妪的那一鞭子终究没有能够抽的下来。 白重一手抱着小狐狸,一手握着那一条老妪由体内灵气凝结而出的青丝长鞭,脸色平静地站在老妪与徐宁之间。老妪脸色忽然变得有些沉重,那一条本来就是虚幻而出的长鞭竟然不能被她收回去,就连将其内凝结的灵气撤回都做不到,更别谈撒手了。 老妪至始至终都没有想到这个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年轻人的境界竟然如此之高,不由得有些慌乱起来。一边的少女催促道:“云婆你在迟疑什么,给我杀了他们。” 老妪有些苦涩地转头,看了眼少女,却没有说出话来。 徐宁走到白重身边,伸出完好的左手,轻轻附上青色长鞭,虽然右手仍旧时不时传递过来让人心悸的疼痛,但是连剑气淬体都忍受过来的徐宁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丝毫痛楚,徐宁淡然道:“所以,想好了吗?” 老妪有些不甘心地说道:“我们是凉州于家的人,杀了我们,后果不是你们可以承担的。” 徐宁点点头,却是嗤笑道:“凉州于家啊,势力很大吗?”徐宁转头看向白重。 白重平静道:“不是什么大家族,也就在凉州有些脸面,算是土皇帝那种,主要还是京州那位没心思动他们,不然这世间哪里还有什么于家。” 老妪从白重的话中读出了不少信息出来,第一,这两位年轻人非但实力非凡,背景似乎也深厚地吓人,第二,年长的那个男人似乎与京州皇城的那位也有关系。老妪心中开始萦绕其许久不曾出现的情绪,那是恐惧。 少女终于读懂了场间的微妙意味,身子开始缓缓退后,眼神躲躲闪闪。 徐宁左手离开那条青色长鞭,伸手从白重腰间取下酒葫芦,用嘴巴将塞子咬下来,喝了一口酒,感叹道:“我真的想不明白,这世间为什么总有那些自以为是的蠢货,自觉高人一等,我真的不知道你们的这种底气从何而来,等到发现真的踢到了铁板之后,这幅恶心人的嘴脸以及深藏在骨子里的懦弱就会展露无遗。”这一刻的少年甚至让白重都有些陌生起来。 白重撤去封锁青色长鞭的气机,长鞭耷拉下去,随后青烟飘起,转瞬消失不见。老妪瘫坐在地,额头上冷汗密布。想着少年之前说的那句话,遍体生寒。 远处的少女忽然哭起来,哽咽道:“那只小狐狸我不要好了,你的手我也不要了,舌头我也不要了,眼睛我也不要了,不要杀我好不好。” 徐宁只觉得好笑。 “现在才说这些,晚了些吧,再说了,你说不要了,这件事就结束了?” 少女道:“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们?我家里有很多钱,我可以给你钱,我家里有很多婢女,我可以给你美女”少女说了很多,但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说了些什么。 徐宁不去看少女,而是望向天边的雾霭,沉声说道:“我爷爷告诉我说,行走在这浩然天下,虽然要心存善意,但是对于该杀之人,同样不能放过,因为这世上有些人不会因为你放过了他一马他便感恩戴德,所以到了出手的时候,千万不要犹豫。” 瘫坐在地的老妪忽然暴起,冲杀至徐宁身前,但终究没有快的过白重的剑气,被斩了双腿,趴伏在徐宁跟前。 徐宁脸色不变,轻声道:“你看,就像现在,她想的并不是向我道歉,乞求我的原谅,而是想着如何才能杀死我。” 徐宁不去看被斩了双腿的老妪的惨状,盯着慌乱的少女,一字一顿道:“你心中想的应该也是与她一般无二,如此,你如何让我放过你俩。”说道最后,少年眼神锋锐如刀。 广场上的人越聚越多,就是山峰上有些本来在房内静修的修士在听到了这边的打斗声响,也都走出房门,却都只是站在高处山道栏杆边上朝着这边遥遥相望。 徐宁蹲下身来,看着老妪有些伤心道:“其实这样的浩然天下,真的很没意思。” 然后少年起身,来到白重身前,正对着白重,伸出双手,第一次正色对白重道:“大叔,我想借你的剑一用。” 白重并没有一时间将剑取出来,而是盯着徐宁看了许久,最后涩声道:“你,真的想好了?” 见徐宁肯定地点了点头,白重不再赘言,自气府见将本命剑取出,倒持递给徐宁,徐宁双手接过,然后右手持剑,剑尖斜着向下,右手上刚刚结痂的伤口被徐宁这一使劲崩裂开来,血水流淌而出,顺着长剑滑落,一滴一滴,鲜红地有些耀眼。 老妪第一次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徐宁转过身来,视线在场间众人脸上划过,众人只觉得少年的眼神有些冷,有些人甚至别过头去,不愿与少年对视。 少年缓步至老妪身前,高高举起手中长剑。 少年握剑的手虽然血肉模糊,但是少年的手依旧很稳。 长剑似一道流光一闪而逝,老妪那颗双眼仍旧睁得滚圆的头颅滚落至一边,脸色上仍旧带着浓浓的不甘以及浓重的悔意。少年不躲不闪,自老妪颈间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少年一身,但少年脸色依旧是无比平静,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此时的少年,像是从地狱归来。 少年拖剑向前,少女哭着惊恐退后。 “不,你不能杀我,我可是凉州于家大小姐,你怎么能杀我呢?”少女措辞散乱,脸色惨白。 忽然少女神色狰狞,叫嚣道:“你若是杀了我,我爹,我哥,我们整个于家一定会将你剥皮抽筋,魂魄用来点天灯,与你有关的所有人都会死,都会死的很惨。” 徐宁依旧拖剑稳步向前,脸色依然平静。 少女退后的脚步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之前高高在上的嚣张气焰皆已消失不见,转而是深深的不安与恐惧,面前这个浑身浴血的少年,在此时此刻的少女眼中,着实与地狱魔鬼无异。 徐宁在少女身前站定,轻声问道:“后悔吗?”嗓音醇正温和。 少女慌乱点头。 “可是终究是晚了啊。” 徐宁挥剑。 少女那一颗好看的头颅滚落出去,身体栽向一边。 整个渡舟之上的修士哗然,没有人会想到,那个少年会真的杀人,而且连那貌美且身份尊贵的于家大小姐也未放过,那可真的是天仙一般的人物,说杀就杀了。 对于那被鲜血浸透衣袍的少年,所有观战之人无论境界高低,眼中竟然都露出了浓浓的惧意。 徐宁闭上了双眼,无力地叹了口气,随后又睁开眼,看了眼场间众人,然后又抬头看向山峰那边遥遥观望的游客,朗声道:“各位,大戏已经落幕,诸位散了吧。” 众人一哄而散,皆是奔向了自己的房间,山峰那边的看客也都赶紧回去房间,紧紧关上房门,是在是徐宁刚刚说杀就杀的利落性子给了他们太多的震撼。 不过片刻时间,目之所及,除了两具无头尸体,已经没了丝毫人影。 徐宁忽然像是没了任何精气神一般,瘫倒在地,长剑在地面上碰撞,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响,徐宁脸色忽然变得惨白,遏制不住地呕吐了起来,像是要将胃连带着食物一起吐出来。 白重怀里的小狐狸用两只小爪子挡住了眼睛,不去看现在的徐宁。 白重走至徐宁边上蹲下,随手收了本命剑,苦笑道:“何必呢,感觉很糟糕是不是,我当年也是这样,挺糟心的一件事。”白重伸手抚上徐宁的背帮他理顺体内混乱的气机以及躁动不安的脏腑,轻声道:“其实你根本不用出手的,有我在,最起码杀人这件事,我比你做得更加得心应手。” 吐了好一会儿后,徐宁终于觉得好受了不少,翻转过身体,也不顾及地上流淌的血水,一屁股坐下,从方寸物中取出一壶桂花酿,蒙灌一口,压下胃中残余的翻滚之意,涩声道:“只是时间问题,我怎么也会踏出这一步的,早一些,晚一些又会有什么关系?” 白重笑了笑,没有接话。 徐宁大概是真的累了,直接躺下来,不顾鲜血沁湿背部将衣袍与身体黏在一起,看着高远的蓝色天空,对白重,更像是对自己说着:“杀人嘛,杀过了之后才发现,好像也就那样。” —————————————— 东山之上,有个老人开怀大笑,对着身前的老道士说道:“这混小子。” 眼睛里的溺爱与心疼却怎么也止不住,流溢开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心境(求收藏推荐!) 这几日,下过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经久不停。 吞云龟飞的极高,所以看着雨幕从脚下的云中涌出,其实是一个挺罕见的景象,让徐宁着实惊叹了一番。 几日前的那起纷争,虽然没有人真的明面上议论,但是私底下的谈话终究少不了,只是没人胆敢再去触犯白重与徐宁的眉头。 徐宁缓了几日时间才真正从杀人的那件事情中走出来,只是脸色还是有些白,精神也算不上有多好。林鬼当时也被山脚下的纷争吵起,站在山头远远观望一阵,直到看到徐宁杀人,林鬼也是好一番感叹,实在是徐宁以往的性子与表现,真的不能与他竟然有一天能够亲手挥剑杀人一事联系起来,林鬼有些唏嘘。 广场上的尸体与血迹自有渡舟管事前来处理,纷争起时,这些管事其实真的说不上什么话,说不定还会遭受无妄之灾,这种例子在以往并不少见,长此以往,渡舟上便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渡舟管事不管你们纷争如何,你们自行处理就好,管事们只要最后出来收拾一下纷争过后的残局就行,对于这种事情,其实每个人都乐见其成。 再次踏上广场的徐宁其实还是有些不适应,但是心中的烦乱终究是被手中的桂花酿压下去了,脚下春雨淅淅沥沥,徐宁趴在栏杆上,看着脚下风雨以及大好河山,心情只能算得上不太糟糕。 广场上观光的修士见到了白重与徐宁两人,皆是离得远远的,好像徐宁与白重是那从深渊爬出来的恶兽,视线所及都会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对此,徐宁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这些修士心性,徐宁差不多已经琢磨透彻,所以徐宁才觉得这样的浩然天下,挺无趣且没什么意思。 白重与徐宁并肩站在船头。少年现在的个子虽然已经停止了迅猛增长的势头,但细微增高处还是有些看得出来,此时的少年个头已经到了白重的耳垂,想必再不用几年,少年就会与白重的身高一般无二,甚至犹有过之。 白重伸手轻轻拍着石头栅栏,眯着眼睛,笑着对徐宁说道:“怎么,还没走出来啊。” 徐宁笑着回答:“倒不是没有走出来,只是心中还是有些遗憾罢了。” 少年并没有说出遗憾为何,但是白重知道,于是轻声道:“这一路走来,你也见识过了不少风景,小的道理不用我说,你已经知道,这个世界上,心存善念的人其实不在少数,比如青州清凉宗里的老宗主,比如山河宗内的掌门人,以及他们的门下弟子,他们虽然也是山上之人,但是或许一辈子也见识不了真正的山上风光,但是他们的心中,一直有一盏明灯在照耀着。像之前的老妪少女这样的性子,虽然也有不少,但是我们知道了在浩然天下里面,仍然有着那群人在一直坚守着自己内心觉得很美好的事情,这就已经很让人开心了。” 徐宁眼神飘忽不定,思忖着回答:“大叔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人,是好人多过坏人还是坏人多过好人,在之前我或许会迟疑不定,但是现在我已经对这件事有些不上心了。毕竟真正穷凶极恶的人又有多少呢?” 少年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之前看过一本书,我觉得上面有一段话特别有意思,书上说,世俗意义上的好人与坏人的定义其实并不纯粹,所谓好人,不过是顺从自己既得利益的一方,于自己有所帮助,又或者信仰相同,道路相同,而坏人,则正好相反。我一开始看到这段话的时候不是很明白,但是现在有些明白了,只是还没有真的明白透彻,但是我觉得往后的日子还长,总有一天我会真的明白的。” 白重感叹道:“世间事,非黑即白,但是黑白只是自己说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才是白的一方,到底谁为黑谁是白,身为局中人,又有谁能够看得清,说的明呢?” 白重忽然问道:“徐宁,如果,我是说如果啊,要是再来一次,你还会杀了那两个人吗?” 徐宁将手伸出栅栏,感受空中春风的温润,少年想了想,轻缓而又肯定道:“会啊。” 白重忽然间感觉到如释重负。 身边的少年终于有了些改变,虽然才开始,但白重觉得,这时候的徐宁,才真正开始了他自己的远游之路。 大道之路崎岖多变,终究只是一小撮人才能真正登顶最高处,一览山河风光,虽然其中涉及的种种事宜缺一不可,但是心境一事,尤为重要,若是少年一如既往的心性与忸怩性格,白重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喜,那样的少年,实在是没有登顶最高峰的机会,现在少年刚刚起步,其实不算晚,虽然任重道远,总有一天能够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去。 手上终于沾血的徐宁或许自己都不曾发现,自己的心态终究是改变了不少。 少年迎风,碎发飘摇:“我已经有些想清楚了,世间不平事,当道理说不通的时候,一剑斩过去就好了,挥舞过拳头,比过了拳头谁的硬,再来讲道理,事半功倍。”说着少年扬了扬握紧的拳头,只是牵扯到了伤口,少年咧咧嘴,但是笑意不见减少,甚至是愈加浓重起来。 白重笑道:“这才对嘛,自己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应该站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才是最根本的事情,其他的事情,都只是在自己本心上面去延伸,去拓展。这世上不讲理的人有很多,但是讲理的人也不在少数,与讲理的人讲道理,费一些口水罢了,与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也就挥挥拳头,再多费一些口水的事情,其实世间事,并没有那般繁琐,说白了,还是境界最直白,等到你境界足够高,拳头足够硬,你的道理,即使再没理,在别人看来,都很有道理。” 徐宁笑容灿烂,与白重一同回到房间内,小狐狸正躺在床上无聊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壁画,小爪子时不时在身上挠挠,见着徐宁归来,一下子跃起来,徐宁一把抱住,宠溺地在小狐狸头上狠狠揉了一下,小狐狸一脸享受。 白重在一旁打趣道:“我说小东西,你以后化身成人后直接对着宁小子以身相许得了,我反正是没见过这么主动的人,整天粘着宁小子,你的那些书生相公还要不要了?” 小狐狸一板一眼地答道:“要啊,当然要,只是宁哥哥也要,谁让宁哥哥身上那么好闻,怀中还那么舒服。” 白重笑着出主意道:“要不你让徐宁开始读圣贤书当个纯正书生呗,这样,你的书生相公和宁小子就重合了,这多好,既不影响你找一个书生相公,又不影响你继续喜欢你的宁哥哥。” 小狐狸明显有些意动,眨巴着大眼睛朝着徐宁看来,徐宁别过头去,看着白重笑骂道:“白重你大爷的,你怎么不去读圣贤书当个剑修书生,这样小狐狸还能多个选择。” 白重摆摆手,有些黯然道:“我还是算了,这辈子应该就要这般孤独终老了。” 见白重忽然兴致不高,徐宁直觉告诉他白重在娶媳妇儿这件事情上面有什么心结,只是不好莽撞发问,便舍过这个话题不谈,徐宁主动笑道:“林鬼呢?怎么到了渡舟上,林鬼就整天像个守深闺的邻家少女一般,将自己关在房间中,也不嫌自己闷得慌。” 白重笑道:“你当人人都像你这般懈怠啊。” 小狐狸反驳道:“宁哥哥才没有懈怠,一直在走桩练拳,甚至在睡觉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有一股拳意与气机在交汇相融,于整个身体内肆意流淌。” 白重哟了一声道:“怎么着,这还没过门儿呢,都开始向着徐宁帮他说好话啦。” 小狐狸非常具有人性化地白了白重一眼,“就算是没过门儿,我也帮着宁哥哥说话,气死你!” 白重附和地以手捂胸,声泪俱下:“连你现在都欺负我,这日头还有什么好盼的。” 小狐狸摇头晃脑,好不得意。 待白重离去,徐宁却没有第一时间走桩练拳,而是将小狐狸重新放回床上,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心中有些沉重。 小狐狸看着徐宁的身影愣愣出奇,她实在是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徐宁,只觉得徐宁现在的浑身气度蓦然内敛起来。 徐宁没有喝酒,而是取过来桌上的茶杯倒了杯茶,缓缓喝着。 “爷爷,我会越来越好的,白大叔说的没错,成长孤立无援,每个人都要学会独当一面,我现在已经开始学着去独当一面了。” 少年在心中说着,眼神在暗淡过后又散发出明亮的光彩起来。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责任,我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白大叔替我操办而我坐享其成,总有一天白大叔会离我而去,而我有个感觉,这样的一天应该不远了,我只是希望,在白大叔走的时候,是笑着离开的,最起码要让他觉得,当我徐宁的护道人,似乎也不是什么枯燥无味的事情,最起码,要让他觉得,以后的徐宁,即使没了他的陪伴,一样可以走得很好,很高,很远!” 徐宁喝过了茶水,开始绕着方桌踱步,双手握拳埋在腰部,脚步势大力沉,却没有发出多少沉闷声响,甚是奇怪。 少年脸上笑意连绵。 在少年房门外久久不曾离去的白重嘴角划过一抹笑意,嘴里老半天蹦出来三个字,随后笑着走回去自己的房间。 “这小子” ps:终于是补出来一些字数了,后面墨白还在继续补充前面放出来的豪言壮志,希望大家能够收藏,要是能够推荐,那再好不过,当然要是能够投一些月票,更是意外之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