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何时偃锋镝何时销》 正文 第一章 黑衣少年 且说这天下,四方战乱多征调。且说这江湖,各路群侠来证道。且说这夏都洛城,将有一场刀剑大会,引得各路持刀握剑之侠前来问刀论剑,比武切磋。 辰时,洛城郊外,凉风徐徐,鸿雁高飞。一座老旧的木桥上,走过一位黑衣少年。少年手握着同样漆黑却不发亮的剑,这剑朴实无华,没有丝毫装饰。同时,他又背着一把用黑布裹着的剑。握剑的人,却似乎对他的剑很满意。他缓缓走着,握剑的力度不松不紧。如果望向他的脸,你会发现少年的眼神充满绝不轻敌的谨慎,同时又有目空一切的自信。 一步,又一步,他缓缓地走过桥。四周安静的很,只有脚下木桥的吱呀声。突然间,他停下来。不知从哪冒出一个人,腾空而起,身体笔直,继而向前飞去,持着银剑刺向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那刺客的速度实在太快,眼见就要击穿少年的心脏。刺客兴奋极了,脑子里还幻想着马上就能见到的鲜血喷涌,而自己成功夺走少年背后之剑的景象。 原来银剑杀手的目的是黑衣少年所负之剑。那剑到底什么名头?漆黑的粗布下是仙人扶顶所授的长生剑,还是江湖魔头所用的喋血剑? 杀手几乎得手。但就在此时,他觉得自己动弹不得。他就这样横着身体悬在空中,手中的剑离少年的心只有一指的距离。若不是桥头的落木在风中打转而下,就真让人觉得时间静止了。 少年眯了眯眼,瞥向杀手:“路上这么多夺剑的,你是离成功最近一步的。 杀手瞪大眼睛充满恐惧。他的身上缠绕着黑气,黑气一团一团,一簇一簇,有的化作鬼手,有的化作利齿,缠绕着杀手。 杀手正想呻吟,却已经被拧成,或说是压缩成一摊血水。 少年继续走着,身上没有沾染一滴血迹。 一步,又一步,木桥的吱呀声又响了起来,只是多了血水从桥上滴入干涸的河滩的声音。 少年过桥后,黑气亦散。杀手只是倒在桥上,没有血水。 那刚刚的景象又作何解释? 午时,洛城神剑堂,门庭若市,热闹喧嚣。 大门口,一位灰眉霜鬓脸上却清秀无皱纹的男子正立于门右,迎接前来参加刀剑大会的剑侠刀客。 神剑堂对面是红亭客栈,刀剑大会也使这家客栈近日生意兴隆,伙计端酒送菜,忙忙碌碌。二楼雅间,一男一女正在喝茶,透过窗户,正好可以看见神刀堂大门前的景象。 男的是位年轻公子,端坐着品茶。女子的长得更是清纯婀娜,气若幽兰,十六七岁的样子但却已经是倾国倾城之貌。 “长歌哥哥,那人就是神剑堂的堂主吗?”女子也对那迎客之人充满了好奇,“怎么年纪轻轻就白了头呢?” 长歌抿了口茶,微微一笑道:“不错,他正是神剑堂主傅云霄,今年二十五岁,只因练了江湖失传已久的寒霜决,才鬓如寒霜。” “寒霜决厉害吗?” “当然,要不然前任堂主也不会让位给他,这次的刀剑大会也不会在神剑堂举办。” “听说刀剑大会会有很多高手,到时候我要找位最厉害的,拜他为师。”女子嘴角微微一翘,甚是动人。 “小凝,想拜师学武,这是为何?” “我也想当一位行走江湖,惩恶扬善的女侠啊,怎么?不行啊!” “哈哈哈,行行行,小凝说行就行,”长歌笑着点头道,“那我们可不能错过了这次刀剑大会。” “嗯,长歌哥哥,到时候你一定要带我去啊。” 长歌点了点头,继续品着茶。 好一番功夫,傅云霄终于一一拜会完了那些侠客,走入神剑堂内厅。随从道:“堂主,来的人都见过了,可并未见到鬼影先生。” “你急什么,鬼影先生是何人,既已答应替我取来龙寂剑,定不会失约。”傅云霄毫不心急地款款道来。 “启禀堂主,门外有一位黑衣少年求见,说是替堂主取剑而来。”一喽啰进来报道。 傅云霄心想:黑衣少年?替我取剑来?转而对随从说:“我听闻历代鬼影先生都只有一位弟子,来的人莫不是他的徒弟?”说完,傅云霄就走向正门,步伐平稳,似乎真的不急。 “少侠久等了,在下便是神剑堂堂主傅云霄,”傅云霄行了礼,“敢问少侠可是鬼影先生荆衡的高徒?” 少年正是从洛城郊外而来的那位黑衣少年。黑衣少年回了个礼:“在下鬼影先生之徒流綮,奉师父之命替堂主送来一把剑。” “流綮少侠,尊师为何不亲自来,也好让在下好好款待。” “师父他老人家已去云游四方了,分别前交给我这把剑,说如果能安全送到傅堂主这,便能独自行走江湖了。”说完,流綮取下身负之剑,将剑双手奉上。 “那傅某就恭喜少侠出师,名师出高徒,少侠定能如尊师那样名满天下,”傅云霄解开包裹的黑布,“果真是好剑,龙寂龙寂,神龙虽寂,一旦出鞘而醒,定腾云驾雾,令万剑低眉。”傅云霄一脸满足。 “既已如此,那在下就告辞了。”流綮对眼前之人之语并未在意,双手抱拳,准备转身离去。 “少侠请留步,”傅云霄赶紧叫停流綮,“少侠既已出师,独自行走江湖,何不留下参加这里即将举办的刀剑大会。” “刀剑大会?”流綮似乎第一次听说。 “少侠有所不知,这刀剑大会是江湖上最近几年才兴起的,五年召开一次,本次乃第二次召开,鄙堂得江湖剑侠刀客尊敬,幸能举办。刀剑大会呢,其目的在于聚集天下使刀剑的高手,来次比武交友,互相观摩学习剑法刀法。想必少侠练的定是鬼影剑法,此大会正可以作为少侠踏入江湖的。” “好,我会参加的。”流綮也不多说什么,爽朗地答应了。 “那就恭请少侠在鄙堂住下,大会还有两天就要开始了。”傅云霄极力邀请流綮住下。 “怎敢劳烦傅堂主,我去对面的客栈住下就行了。” “少侠太过客气了,只不过这些天慕名而来洛城的人过多,想必那客栈已没有空房了,”傅云霄说,“不过我与那掌柜关系甚好,应该能替少侠要来一间上房,胡六,快带流綮少侠去与刘掌柜说说。” “是。”随从胡六低头应到。 红亭客栈里,掌柜找出一间留着的上房,让小二带流綮上楼。流綮还是握着他的剑走上楼梯。 恰逢长歌和小凝走下楼。小凝见了流綮,不知为何地心生好感。流綮先瞥了小凝一眼,然后再看长歌。长歌也边走边打量着流綮,流綮亦然。随着二人擦肩而过而止,一人上楼,二人下楼。 流綮回想起那位公子腰间所佩之玉,默念到:“为何他也有那玉?”流綮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 楼下,小凝说:“长歌哥哥,你看见那位黑衣少年了吗?我总觉得他的武功应该很高。” 长歌收起了思索,如同刚从与流綮的对决中走出来,道:“这你可说对了,那人绝对不是一般人,而且不知为何,我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小凝望着长歌复杂的神情,更加充满疑惑与好奇。长歌转向小凝说:“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未时,夏皇宫御书房。 “父皇,冲弟从玄武城派人送来消息,说北胡朝堂如今限于权利争斗,暂时不会南下扰我大夏。”太子南宫冶道。 “如此甚好,我大夏北境子民能多过几天没有战乱的日子了。”夏皇南宫缔叹了口气说道。 只听得从回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父皇,皇兄,凝儿回来了。”小凝跑进来道。原来她是夏国的公主。 “凝儿,你又跑到哪玩去了,近来那些江湖人士要开什么刀剑大会,洛城里鱼龙混杂,出去可要当心啊。”皇帝因北胡暂不会与夏国交战,心情也好了许多,并未责备小凝。 “放心吧父皇,我叫长歌带她出去,不会有事的。”太子南宫冶替小凝答到。 “长歌那孩子我是放心的,行了,你们先退下吧,我还有些奏折要看。”皇帝说到。于是兄妹二人行礼而退。 “皇兄,今天我和长歌见到了神剑堂堂主,这人已经够怪的了,年纪轻轻就白了头,”小凝边走边兴致勃勃地说着今天的见闻,“不过还有更奇怪的,我们遇见了一位全是黑的少年,衣服是黑的,鞋是黑的,连手里拿着的剑也是黑的。” “黑衣人?普天之下穿黑衣的人多了去了,你瞧瞧,我今天就穿了黑色的衣服,这有何奇怪?”南宫冶只是笑笑。 “哎呀,有什么好笑的,你是没见过,才觉得好笑,你要是在现场,变也会发觉他那独特的气质,”南宫凝跺了跺脚道,“长歌哥哥都说那人绝不是一般人。” “哦,长歌都这么说,那倒是有点意思。” “对了,皇兄,过两天的刀剑大会,你和我们一起去吧,那里有好多好多高手呢。” “我可不像你这么闲,我还要帮父皇分忧呢。” “那你就赶紧去忙吧,我先走了。”说完小凝便迈着小步离去。只留太子在原地叹了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今天就伤一伤人 桂魄初生秋露微。一路风尘仆仆,杀手如云,少年有些倦了,正端坐着闭目养神。 流綮护送龙寂剑途中,总共遇到六次截杀,虽未曾受过一次伤,却也有些力不从心。初入江湖便认清了江湖险恶,杀人越货是常事。这次经历也使流綮的心性变得更加谨慎,但他目空一切的自负感却始终与他的谨慎双双斗争。他这次决定参加刀剑大会,便源于他身为鬼影先生唯一亲传弟子的自信。 但此时,他急须静坐运气,恢复内力。因为他不想在刀剑大会上露出破绽。 秋夜清冷,凉风透晚墙。吟霜宫中,一线袅袅香飘金兽。公主南宫凝望着窗外天上月,若有所思,似有所念。 “不知他会不会参加刀剑大会呢?”南宫凝举起纤手托着腮私语道。 想着想着,想着神剑堂前群侠汇集,想着红亭楼内擦肩而过。少女只觉得眼皮如千斤鼎般沉重,迷迷糊地伏在桌上睡去。 翌日,南宫凝醒来。不知是不是昨晚梦见了什么,突然决定再去红亭楼。那黑衣少年到底有何神秘的力量,引得堂堂夏国公主朝思暮想? 出了宫门,南宫凝坐着马车直去丞相府找林长歌。夏国丞相林懿与皇帝南宫缔是结拜兄弟,当今皇后林北烟,南宫凝的母后更是出自林府。而林长歌是林懿的长子,也就是南宫凝的表哥。林长歌自小便扬名洛城,因其既有林懿谋政谋国之才,又有叔父林武武学兵法之修。加上为人端正,风度翩翩,办事无纰漏,连皇帝也赞誉不绝。南宫凝从小便喜欢与长歌一起玩,因为其他皇兄面她时而任性的脾气,和她待久了,就觉得不耐烦了,而林长歌待任何人,总是不急不燥,不气不恼,遇事总是笑笑而过,还替南宫凝背下许多黑锅。这不,南宫凝遇到什么事,总要找长歌,今早她便决定和长歌一起去红亭客栈。 “你一大早来找我就为了找那黑衣少年啊?”长歌放下手中的书,淡淡的问到。 “你不是也觉得那少年绝不寻常吗?” “我是觉得他奇怪,可也没到小凝这般走火入魔的地步吧?”长歌眯了眯眼,一顿一顿地逗笑道,“你该不会是是” “才没有呢,我才没有喜欢上他呢。”南宫凝急忙娇羞的说到。 “我说什么了吗,你就这么急着否认?”长歌继续地取笑道。 “你到底去不去啊!” “去,我去,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长歌收起了笑容,将书放好。 红亭客栈离丞相府并不是太远,二人步行前往。夏国比起其他国家,算不上大国,富国,但洛城毕竟是夏国国都,沿街而望,朱栏楼阁,碧瓦亭台多如牛毛,商贾云集,人来人往。虽是清晨,却已喧闹了起来。 红亭客栈前挂着的两串红灯笼在秋风中轻轻摇动,仿佛少女,扭捏羞怯。 长歌向掌柜询问流綮住在哪间房。 刘掌柜见这位公子衣着华贵,相貌谈吐不凡,心想必定是个官家子弟。于是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公子,实在是不赶巧,公子所说的那位黑衣少年刚刚出去了。” “出去了?他去哪了?”南宫凝问到。 “在下不知,不过他好像是往东边走了,”刘掌柜无奈地说到,“敢问二位可是他的朋友,这位黑衣少年似乎是对面傅堂主的贵客。” 长歌与小凝对视了一眼。长歌回答道:“我们却是他的朋友,既然他已出去,那我们就出去找他,多有打扰,告辞了。” “长歌哥哥,我们去找他吗?”出了客栈后,南宫凝问到。 “找啊,当然找啊,他既是傅云霄的贵客,定是不俗之人,能与他结交一番倒也有趣。”说完,长歌迈着步子往东街走去。 南宫凝若有话要说,可看见长歌已走,便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且听得东街人声鼎沸,有叫喊声,有惊呼声,有刀戟激撞声,有拳脚呼呼声。林长歌和南宫凝闻声而来,抬眼望去,眼前一片混乱狼藉。继而人群惶惶恐恐散走,竟有一孩童孤立于街中,眼泪潸潸然。莫不是父母落荒而逃竟一时弃下不顾。 南宫凝奔跑上前,抱起孩童,连声安慰。后气愤不已道:“岂有此理,堂堂夏都,天子脚下,竟有人光天化下之下伤民作乱。” 待人群散去,见街中有三批人。准确来说,应该是两批外加一人。街中心一黑衣少年正是流綮。他的面前,是三位凶神恶煞相貌之人。 左边一人脸上一条如裂缝一样的伤疤水平刻着,手持一把金龙纹饰,蓝紫色前刃的大刀。右边一人身材矮小,双手戴一对利爪,爪锋寒光烁烁醒目,长度更甚其臂几许。中间一人不带兵器,面色青紫,双目通红。三人外貌实在怪异可怕,难怪人们都逃走了。 另外一批人,是洛城巡防营的锐士。带头的是统领王歇,人称绝命天蝎,此刻身披红甲,手持长剑,厉声喝道:“鬼妖风,你好大胆子,官府四处通缉你,你竟还敢来洛城撒野,今天王某定灭了你这只衰鬼!” “哪来的小喽啰?爷今天找的是眼前这位小兄弟,不关你们的事,趁着爷还没生气,赶紧滚。”中间那个怪人盯着流綮,瞧也不瞧王歇地回答。 南宫凝站起身子,与林长歌认出了王歇和流綮。南宫凝将孩童带到街边,然后走了过去。林长歌上前问王歇:“王统领,此处所为何事?” “林公子,这三位都是杀人越货,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歹徒,今日又在洛城里兴风作浪,是在下失职。不过公子放心,王某今日定将他们碎尸万段。”王歇随即指挥士卒上前。 “且慢,”林长歌抬了抬手,满有兴致道,“王统领不妨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士卒们停下了脚步。南宫凝心里疑惑着这些人和黑衣少年是什么关系。 流綮朝这边望过来,与林长歌和南宫凝先后对视。这时鬼妖风语气恶狠狠地说:“小杂种,快把龙寂剑交出来!” “原来三位也是为夺剑而来,只可惜我已将剑送达约定之人处。”流綮不气不恼道来,“剑你们是拿不到了,你们既是恶人,那就早点降了官府的好,免得到时候不得好死。” “休要唬我们,快把剑交出来!”三人反而被流綮激怒。三人互相示意,疾步而上,攻向流綮。只见那持巨刀的,拖着刀而往前冲去,刀刃在地上划出火光,并伴随着刺耳的金属声。即使是终日与兵器为伴的人,听了此声也会头疼难耐。随着距离慢慢靠近,那人提起巨刀在空中横劈向流綮。同时,铁爪男已一记翻腾,高高跃起,双爪前伸,与整个身体呈一条直线,就像一杆短粗的枪,那双爪就是枪头,插向流綮。 巨刀男的刀虽巨大无比,却挥动得极快,似乎能听见那刀撕裂空气之声。见着二人似要得逞,南宫凝不紧闭上了双眼,不忍看这一幕。 流綮握了握剑,左脚一点地,向后方腾起,躲过了这两记致命攻击。流綮心想不对劲,突然发现鬼妖风凭空消失不见了。等流綮反应过来,鬼妖风出现在流綮的身后。他是何时到达流綮的身后,流綮竟感知不到。鬼妖风抬手一招万妖恸哭掌,直往流綮脊柱而来。流綮勉强反应过来,赶紧用那漆黑的剑鞘挡住这一掌,但还是被击飞了出去。流綮在空中稍作翻腾,掌握了平衡,准备落下,巨刀男与铁爪男又准备好了第二次攻击。 林长歌看在眼里,心想这般轮番急攻,黑衣少年该如何破解。 令人意想不到,流綮身形似鬼影般,居然毫发无伤地躲过这波。林长歌眉头一皱,露出惊讶的神情。 流綮落于地上,很快站稳,调整好阵势。这次的试探使他更加的谨慎,他在寻找机会。 南宫凝睁开眼睛,看见流綮毫发无伤,终于松了口气。林长歌口气疑惑,轻语道:“为何他不拔剑?”南宫凝这才把目光移向流綮的剑。漆黑却不发亮的剑鞘幽寂而神秘。 鬼妖风也注意到了流綮虽一直握着剑,却迟迟不拔剑。又气又疑道:“还不拔剑?” 流綮面色清淡如无风之湖面,好无涟漪与波澜。接着,他说了句更让人惊讶的话:“我从不杀人!” “小杂种,你没那个本事,装什么呢!”三人被彻底惹恼了,齐冲而来,势要流綮惨死。 流綮突然移了移右脚,右手放在左边的剑柄上:“但今天看来要伤一伤人了!”话还未说完,三人就停止了动作。等话说完,流綮随即把右手移开,右脚收回,巍巍然站立着。只听得三声响声,鬼怪三人接连倒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众人彻底惊呆了,唯有王歇和林长歌看出来些端倪。王歇问林长歌:“公子可看清了那少年拔剑?” “勉强看清了一剑。”林长歌的手有些颤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林府 南宫凝完全看不出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三个恶徒突然间倒在地上。这也正常,南宫凝不曾学武,但林长歌与王歇竟也看不太清流綮出剑,是他们的修为太低,还是流綮技法太高深?太精妙?若是境界的差距,那么流綮的实力,究竟是什么境界的呢? 林长歌问王歇:“王统领,你看那人可有天境实力?” 江湖武人,将武学修为,实力强弱分为若干个境界。由低到高,依次是人间境c人玉境c人魂境c天魂境c天人境c天神境。前三境统称人境,后三境统称天境。天下武夫甚繁,但大多居于人境,若达人玉境,便可算上实力不俗,若有人魂境实力,开宗立派勉强可行。而天境却是少之又少,世间武人求而难得,若有天境实力,便可在江湖称雄称霸。那些名门望宗的掌门长老,虽有天境实力,也大多是天魂境。达天人境者,当今江湖仅寥寥数人。更不必说那最高境界的天神境,现如今是否有人达到,还尚不可知,或许有那些个隐士高人也无处寻访。 林长歌见流綮招式行为如此之怪,也难怪将他当做天境高手。 王歇木讷地摇了摇头:“这王某也不知道啊,王某也没见过几个天境高手。” 站在街上的流綮对王歇说到:“这位大人,我只是伤了这三个人,并未取他们性命,接下来如何,还待大人处置。”说完,流綮转身正要离去。士卒们这才上前处置那三人。 “等等!”南宫凝才缓过来,想叫住流綮。南宫凝快步走向流綮,林长歌也跟了上去。 流綮有意无意地停下了脚步,背对着二人,只说了两个字:“有事?” “你好厉害呀。”南宫凝羞怯地说到。“你的剑法好厉害啊。”南宫凝终于完整的说出对流綮的赞许。 林长歌道:“这位少侠好快的剑法,今日大展英姿,为民除害,在下甚是敬佩,想结交少侠,不知少侠可否赏脸。” “对啊对啊,我们想和你交个朋友。”南宫凝补充道。 “朋友?”流綮道。 “嗯,朋友。”南宫凝重复了一遍。 “我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流綮目空一切的一面再次展现了出来。 “你,你,你”南宫凝有些气恼,还没有人敢对她如此无礼。 “哈哈哈,少侠甚是有趣,无妨,既然做不了朋友,那一起喝杯酒总可以吧。”林长歌笑道。 “不必。”流綮又是简短的两个字,眼睛的余光再次看见了林长歌腰间所配之玉。 “少侠因何故一再拒绝,我又不是那些歹人。” “是啊,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南宫凝快急哭了出了。 流綮全然不管,又迈开步子走去。 林长歌提高音量道:“少侠可是要参加明日的刀剑大会,在下对这大会略知一二,对这参加之人也有些许了解,少侠如若感兴趣,在下可与少侠把酒笑谈,一一道来。” 经这一说,流綮再次停下了脚步。他终于转过身来,依然面无表情。流綮对林长歌说:“红亭客栈可否,昨天你们也去过那的。” “好,少年果然爽快,在下一定言无不尽,把知道的都告知。”林长歌回道。 这林长歌果真善于与人交谈,硬是把流綮这块“石头”说通,还夸流綮爽快。南宫凝早已习惯了林长歌的做法。只是她很好奇,林长歌怎么就知道流綮要参加刀剑大会,还知道流綮对此极感兴趣。 路上,流綮走在前面,南宫凝和林长歌走在后面。南宫凝小声发问:“长歌哥哥,你是怎么知道他要参加刀剑大会的,还料定他想听有关刀剑大会的事。” 林长歌轻声回答道:“客栈掌柜说他是傅云霄的贵客,而今日他与鬼妖风一战,鬼妖风本想夺剑,而他说已把剑交与他人。想必这少年是替傅云霄送剑而来,而傅云霄留下他参加刀剑大会。” “原来如此,但你怎么确定你那样一说他便会答应与你喝酒呢?”南宫凝继续问到。 “这个嘛,我也只是碰碰运气而已,并无十分把握。”林长歌嘴角微微一笑道。 南宫凝若有所思,但心里也更加佩服林长歌。 回到红亭客栈,三人在昨日林长歌与南宫凝喝茶的地方坐下。林长歌替流綮倒了一杯酒,说到:“少侠,我们昨天就插肩而过,今日又在东街巧遇,甚是有缘。在下林长歌,这位小姐是我的表妹小凝。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流綮心想告诉名字也无妨,说:“流綮,流动的流,綮戟的綮。” “流,可意为流美,綮,致缯也。少侠的相貌,心思,果然也是美c密二字。”林长歌思索着道。 “流綮,流綮。”南宫凝望着流綮,念着他的名字。似乎对知晓他的名字不易,而终获知而欣欣然。 三人一坐便做到中午,林长歌将他得知的有关刀剑大会和参加的人的事,事无巨细,全部说与流綮。流綮全程左手握着剑,右手有时举杯小饮。林长歌也没有在意他奇怪的举动。南宫凝就在流綮杯空的时候,起身替他满上,借机又凑近看了流綮几眼。 “时候不早了,流綮少侠可否赏脸去我家里吃顿午饭?”林长歌继续问到。 “不敢打扰。”流綮道。 “去去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你要吃饭的,我们也要吃饭的,朋友之间一起吃饭,怎么说是打扰呢?”南宫凝说,“我们现在是朋友,对吧?” 流綮没有回答,他看向南宫凝。如此美女的盛情邀请,常人又有几个人能开口拒绝。流綮想了想,答应了到林长歌家中。南宫凝高兴极了,就差赶紧挽着流綮的手拉着他走了,不过她还是克制住了。 这丞相府门前牌匾,并未题丞相府三字,而是黑底溜金而书成的林府二字,字体端正却能看出些许霸气。 大门两边,一对一人高的石兽巍然伫立。兽前左阀右阅,上题:一门勇武四境保,两代智谋大夏安。此为皇帝所赠,书尽林府两代文武功绩。林懿曾助南宫缔夺得帝位,拜为丞相,封文忠侯。其弟林武,平定四境外敌内乱有重大军功,封为武安侯,如今镇守南境朱雀城以抗衡南方强楚。兄弟二人皆功勋卓越,朝堂上无人能与之抗衡,可林家人却行事低调,从不与人争执。曾有人谣曰:林家文治武功,无人能及,却无与人争,无揽大权,阴收人心,私养亲兵,其志在何?奈何林懿与皇帝是生死之交的结拜兄弟,其族妹又贵为皇后,皇帝丝毫不受离间,后来就再也没人敢妄加猜忌了。 流綮见此气派府门,心想这是何等的名门望族。 走进去,只见园中佳木葱茏,繁花绚丽灼耀。轩榭错落,青砖碧瓦。楼阁许许,亦是画栋雕梁,朱漆金纹,光彩夺目,尊贵彰显。园中一片碧湖,碧湖广深而平常富户贵阀也无力建成。湖上有一直达对岸的青石长桥,还有一座白石九曲桥连着红顶湖心亭。虽已入秋,湖中仍有些许濯濯青莲,碧碧荷叶,水里锦鲤竟多如牛毛,成群成军,群鱼舞湖,似作那万尾朝圣状。林长歌带着流綮走上青石桥,眼前此等繁华富贵,不及流綮一一嗟叹。 又走过两处石门,似乎到了正厅,长歌将流綮引入。厅中更是富贵奢华如斯。墙边桌几,一对绘着百鸟朝凰图的精致青瓷里,插着数根珍贵的白孔雀羽毛。墙上挂着多副名家的画。阁台上,横架供奉着一把龙纹蛇腾的宝剑。流綮的目光被此剑所吸引,似曾相识一般的感觉冲上心头。 南宫凝注意到流綮在看这把剑,笑道:“果真是个剑客,流綮哥哥,这把剑听说是什么几百年前什么大人物所用的古剑,你要是感兴趣,可以让长歌哥哥给你好好讲讲。” 林长歌正要开口,从侧厅走出一帮少男少女。这些都是林府的少爷小姐。一位十三四岁的少爷跑过来对林长歌说:“二哥,你们可回来了,你给我评评理,姐姐们都欺负我。” 几位小姐都轻轻地笑出声来。 林长歌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忌儿,你又调皮了,” “我没有。”小少爷反驳道。 “好了,你们都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流綮少侠。”林长歌向弟弟妹妹们介绍到。 林长歌站在流綮身旁,又一一向流綮介绍他们。刚刚那位调皮的小少爷,是林长歌的四弟林忌元。眼若明星,脸颊微微泛红的是三妹林沐君。另外一位身着红衣,眉目间竟显英气,丝毫不逊须眉的是林武的女儿,林长歌的堂妹林红霜。三人向流綮行礼,流綮却不为所动,只是一一看过他们。林忌元有些不悦。 流綮有些疑惑,问林长歌:“林公子,家中排行老二,敢问林家大公子身处何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刀剑大会 众人听流綮此言,竟青了脸色。这人怎么如此唐突无礼?他究竟是何人,想干什么?两位小姐有些担忧。连南宫凝抬头看向林长歌,她想这下林长歌该生气了吧。 林长歌并未嗔怒,心想:刚刚忌儿喊我二哥,虽能知晓我并非家中老大,可他如何得知我有个大哥而不是大姐?林长歌对流綮更是好奇,他莫然一笑道:“家中本是有个大哥,只是在出生后不久恰逢夏国内乱,大哥在战乱中与家人走散,再未寻得。” 林忌元站了出来,双手叉腰道:“你这人怎么这般无礼,上来就打听我家伤心之事,还好母亲不在,不然让她听见,又要伤心落泪了。” 林长歌挥一挥手,示意林忌元不要再说了,转而问流綮:“流綮兄,在下有一事不解,流綮兄刚来洛城,我们在此之前从未见过,你如何得知我家中应有个大少爷而不是大小姐。” 流綮似乎有所隐瞒,也有些许愧疚弄得众人兴致全无。便说到:“我也只是猜测,今日之事,是我唐突了,多有得罪,在下不宜多待在这里,我还是离开为好。” 流綮说完便疾步退去,林长歌与南宫凝想留住他,却没能拦住。待流綮离去后,林长歌说:“流綮似乎有些事情瞒着我们。”南宫凝轻抚了一下额头垂下的头发道:“流綮身上的秘密真是好多,我们一点也看不透他,可好像他全看透了我们一样。” 林长歌笑道:“没你说得那么严重,我觉得流綮不像坏人。” “当然了,流綮绝不是坏人。”南宫凝急着替流綮辩解道。 其他三位少爷小姐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夜深人静,林长歌来到林府书房。烛光通明,烟香袅袅,丞相林懿坐着写着公文。四十三岁的丞相头上已有几缕银丝,多年来把持朝政大局c邦国外交,花去了他许多精力。可虽有几缕白发,他的体态,面容皆看不出任何病态。少有人知道他也是习过武的,而且实力不俗。 林长歌轻步走到林懿案前,请了个安,说到:“父亲叫孩儿前来可是为了刀剑大会一事?” “不错,”林懿对林长歌的机智已见怪不怪,“那帮武夫实在是令人放心不下,我听说了今日鬼妖风一事,生怕明日的大会又再生事端。” 林懿顿了顿,接着道:“明日你也去趟刀剑大会,我让王歇听你调遣,一有事端,立即出手。” 林长歌并未告知他本来就准备带南宫凝去的计划。更未言流綮之事,他想:以父亲精狠老练,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心性,必定会对流綮出手,流綮似乎并不是恶人,不能误伤了他。 “是,孩儿遵命。”长歌从思绪万千中回过神来答到。 夜更深了。 一室秋灯,一夜秋雨,数点寒英,为谁零落。 次日,流綮下楼走出红亭客栈,前往对面的神剑堂。一阵急促的车轱辘敲击石板声传了过来,马车在流綮身边停下,走下来的正是林长歌和南宫凝。 林长歌扶着南宫凝下了车,南宫凝上前就拉着流綮说:“流綮哥哥,怎么也不等等我们?” “好了,别闹了,我们赶紧进去吧。”林长歌道。 他们没看出来,流綮昨天没怎么睡过。这也难怪,流綮与平常一样,仍是面无表情,不过他的眼里,多了几分常人难以看出的不同寻常的坚定。 神剑堂内,院中已站满了人,多是使用刀剑的侠客,也有像林长歌这样只是前来观看的。当然,林长歌的观看另有目的。神剑堂在院正中央设了一个擂台,擂台由松木搭成,四四方方,端正威严。四角搭有三角火盆,火焰伴着黑烟,散出烟味。擂台周围,插满旌幡,上面纹着各类刀剑图案。院子边缘,排列着一列列的落兵台,台上也是各类刀剑,有长刃有短锋,有质朴有华丽,有形阴柔,有样霸气,有气若白虹,亦有状如紫气。 林长歌没有想到,神剑堂经傅云霄之手,才过几年竟能如此壮大,傅云霄不但练就了寒霜决,治理神刀堂也有如此心力,甚是难得。 见过院内陈设,再看此番前来的各路刀侠剑客。只见院内各人服饰各异,除了夏国,连其他国也有侠客前来。这场刀剑大会,真算得上规格到位。流綮认得的不多,其中有黑虎帮的刀虎,草木门的赵布,狂沙的吴铭,但都算不上高手。起码比起自己,还差的很远。只因流綮从小跟着师父在隐蔽山林中习武,极少外出,认不得几个厉害的宗师大家。 林长歌认得人群当中一头戴逍遥巾,身穿青兰色道袍的道士——李南冥,出自赵国当今道家执牛耳者的指玄宫。 指玄宫开宫已有三百年,修仙证道的同时,极力秉持江湖正道,亦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指玄宫所供主神乃祖师吕洞宾,宫中有永乐殿,金殿压云,玉坛和月。因此指玄门下有不少能开天遁,御飞剑的持剑道长。李南冥虽只是弱冠之年,却修得七重大洞真经决,御得了仙剑,离天境只有一步之遥。 林长歌没想到李南冥也回来参加,他身为指玄宫长老真人们最看重之人,还要来刀剑大会为自己正名吗?或许他也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吧。 此外,院中各人也都在互相打量,又与同行之人,旧识之人谈论着。值得一提的是,此次刀剑大会的擂台赛,胜者出了能为自己手中刀剑正名之外,还将被傅云霄赠与一把惊世之剑。而这把剑,就是流綮所带来的龙寂剑。这一事项,是林长歌之前所未得知的,应该是傅云霄这两天才想好的。 这个消息是刚刚从大厅走入院中,站在擂台中央为此次刀剑大会揭幕而亲口说的。流綮有些不解,那日交剑与傅云霄,他是那么的欣喜若狂。虽然流綮不知龙寂剑的来历,但一路上六批,加上昨日鬼妖风的截杀,亦可知此剑绝非寻常之兵。而傅云霄竟将他送人,实在是与昨日他的反应不符。 台下,身后负着一刀一剑的刀剑门少门主古飞城先说到:“龙寂剑真在神剑堂?江湖上都说那剑在一位黑衣少年身上,已有许多人为夺剑而死在黑衣少年的剑下。” 偃兵阁的女子剑客蓝流苏说到:“我偃兵阁也派出过人夺那黑衣少年的剑,只是他们没有死,却不记得自己与少年交手过,更不记得少年的体态样貌。那少年定是会些玄学法术。” 流綮看着蓝流苏头上的摇动的流苏装饰,默默地握紧了剑。原来,流綮紧张时总会握紧他的剑,他为何紧张?怕他的秘密被人知道吗?他有何秘密?知道了又何妨?他能败他们一次又一次,何惧再战。 但傅云霄并未揭露流綮就是那黑衣少年,尽管流綮依旧是一袭黑衣。可正如太子所说,天下着黑衣的人多了去了。 各个门派议论纷纷,但无论如何,都想取得那把龙寂剑。 南宫凝见众人如此狂热之状,问林长歌与流綮那龙寂剑究竟如何特殊。 流綮面无表情沉默不言,不是他不想回答,他是真不知道。 还好林长歌说到:“据说百年之前的江湖第一人,已入天神境的剑神姬冉,便是这剑的持有者。姬冉是楚国皇族,亦是楚国大将军。沔湖一战中一人一剑破敌三千,拖住了梁军,使楚国援军最后赶到而打败梁国大军。强梁元气大伤,楚国从此变为强国。后来姬冉爱上了梁国公主,面对爱人与家国,选择了偃兵沉剑于江,与梁国公主云游天下,逍遥一世。而那龙寂剑最后也不知所踪。” 流綮感叹这剑还有此等故事,师父交与他之时并未言过,而这剑也是师父的一位故友所赠,其又从何寻来,实在不得而知。 南宫凝想着那位梁国公主,心有所感,心有所慕,说到:“剑神之剑,难怪那些人处心积虑想要得到。” 林长歌笑了一下,说到:“我倒觉得剑神之所以是剑神,并不是因为此剑而为剑神。而是此剑因为剑神才被尊为神剑。” 流綮亦有所感,一路上与那剑相伴,他也打开看过,并未见得如何特别之处。 人群中有人说到:“力压群侠者得龙寂,敢问这刀剑大会上如何才能算得上力压群雄,而这擂台赛又是如何比法?” 傅云霄抬头一笑,说:“问得好,这擂台赛,旨在切磋技艺,点到为止,无须生死不论,凡倒地,出台,或自动退出者即为败。坚守擂台至力压群侠,无人敢复上而战者,为最终胜者。初始上擂之人,为我稍后以剑气指天为号后,前两位先上擂台者也。诸位可清楚?” 众人议论纷纷,也犹犹豫豫,谁愿做那先上者而被众人轮而攻之。谁也搞不懂傅云霄此举何意。 林长歌问流綮:“流綮兄今日可有意夺剑?” “林公子呢?”流綮道。 “我自然无意,今日在此只是凑个热闹。”林长歌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一袖惊天雷 难啊,难啊。傅云霄给众人出了一个大难题。只见傅云霄已准备拔剑,傅云霄,傅云霄,这次真要将一缕剑气交付云霄之上。云霄之上,若有仙人,又将是何等神貌?仙人惊否,仙人怒否无人能知。擂台下,已有几位自认为武功高强者已准备当一当扑火的飞蛾。 终于,傅云霄拔出佩剑,右手紧握,凉凉寒光从袖中缓缓流出,直达剑锋,寒光并不满足,婉转曲折,缠绕剑刃。傅云霄朝天一指,顿时凉风吹拂起他的衣襟与袖口。丝丝缕缕的白发也舞于寒光之中。寒光似的剑气,霎时喷薄而出,傅云霄举起剑,直指青天,剑光从幽柔寒凉,转而霸道无常,又化作一道黄雷,作那后羿射九日之状,似那银河倒泻入空。 风动,光动,雷动,人不动,傅云霄立于原地不动。这便是寒霜决吗? 人动,人随风动,腾越而起,直奔擂台;人随光动,拳罡剑光,横冲乱撞;人随雷动,动若惊雷,互不相让。一人拂手而上,被另一人拔刀逼退,而自己又被他人一击踹飞。来来往往,你争我夺,不曾料想有这么多人甘心做那扑火虫蛾。这便是龙寂剑,不,是剑神的魅力,是天神境的魅力,是武夫梦寐以求的境地。虽然仅是此剑,并不能让他们跻身天神境,但平凡武人,亦为之神往。 而最终站定擂台的是刀虎与吴铭。 二人对视,嗔目相向。刀虎摸了摸脸上渗血的剑伤,拔出刀来。在刚才地战斗中,刀虎在乱战中受了些伤。不过这种伤对于这个体魄健壮的壮年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刀夹劲风,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这一式刀法如猛虎扑食,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向吴铭,实在有模有样。一刀劈过,劈了个空,吴铭身法矫捷,向前弯下上半身,躲过一刀。接着身体前倾,并飞步前行,反手抽出悍剑,划向刀虎颈部。 刀虎反应也不差,左扭脖子,闪过这剑,再出一刀,斩向吴铭后背。吴铭将剑锋一转调回,挡下这一刀,刀剑相撞,迸射出星星火光。只不过这一刀的冲劲过大,吴铭轻哼一声,踉跄地跑出几步。可他马上又站定,转反手剑为正手握剑,接着翻腾而起,在空中使出狂沙剑法中的飞沙迷眼。 只是刚刚出招,他便收手。刀虎也停了手。二人望向头上天空。 众人也感到有所不对劲,气氛诡异,似有不详之物逼近。 抬头一看,刚刚所倒泻而上的寒光惊雷,又倾泻而下,而且颜色更深,速度更快,范围更广,正准备注入院中。惊雷呼声赫赫,虎啸龙吟,长鸣八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们皆茫然不解。 唯有流綮与李南冥同时惊道:“一袖天雷惊!” 天雷奋兮震万里,威临宇宙兮动四海。 傅云霄以一袖寒光,化作寒雷,能引得天上神雷,究竟为何?天雷即天劫,天劫乃天人所降,凡人如何引雷下凡? 前人有曰: 大罗神仙大罗天,不老不死亦不灭。 红尘凡子存地界,功名利禄转云烟。 七情六欲轮回转,得失成败百世同。 证道飞升列仙班,须经天雷与天劫。 凡逆天而行事着,必遭天谴也。李南冥心想:傅云霄应该是用寒霜决吸取了夏国洛都的国祚气运,逆天引惊雷。他想杀死神刀堂中所有人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流綮竟也冒出冷汗,他有些懊悔,自己没能早点猜出傅云霄的目的。现在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不然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于天雷。 南宫凝抬头望了望天空,此时雷已变成紫色,愈来愈粗,愈来愈近。无名的恐惧揪住了她的心,十几年来,她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景象。于是乎,她不知不觉地靠近流綮,纤纤玉手紧紧攥着流綮的衣袂。不知从哪里来的信心,她觉得流綮一定有办法的。 庭中众人,有的因恐惧忘了逃跑。有准备逃走者,发现等反应过来,院墙不知何时被神剑堂布下阵法,即使轻功极好者,也出不去。原先那些落兵台上所架之刀剑,一时之间皆腾转而起,都像有了生命一般,阻止企图逃走之人。 古飞城与随从仍不放弃,冲向法阵。他同时流畅地拔出一刀一剑,并努力运气于刀剑,企图斩开一道活路。 众人见此景,走投无路之间,也加入这徒劳无功的行动。一时间,刀劈剑砍声接连不断,刀剑与刀剑碰撞,有些刀剑被折被断,然而断剑残刀又一分为几,继续腾空,阻止冲阵之人,此阵仍是威力不减,巍巍然不为所动。 再说这道天雷较之寻常雷,速度极慢,仿佛是故意慢下速度,使人不至于马上神形俱灭而能慢慢地体会它的恐怖。 这些人的举动,傅云霄看在眼里,只觉得实在是滑稽至极。他自觉得如天人一般,看着这些蝼蚁。 “哈哈哈哈,吸收了天下各刀剑门派的功法,来炼化我的龙寂剑,天下刀侠剑客只得乖乖听我神剑堂,听我傅云霄的号令!”傅云霄狂笑道。 古飞城道:“傅云霄,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如此歹毒!” 蓝流苏又疑又恼地道:“难道你能在这雷中安然无恙吗?” “自然如此!哈哈哈哈!”傅云霄狂笑不止。 “疯了,你真是疯了!”蓝流苏怒斥道。 众人皆詈骂傅云霄之狠毒,傅云霄全不在乎。自陷入大胜之欣喜若狂状。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傅云霄平日里为人正直谦和,都是装的。”林长歌说到。 神剑堂外街道,王歇一众见此状,公主与林公子此刻身处险境。便立刻号令巡防营包围了神剑堂。只见神剑堂此刻大门紧闭,门前早已有神剑堂的人守着,领头的便是傅云霄的随从胡六。 胡六看着王歇领着甲士前来,手中已经默默地攥紧剑,下令道:“堂主有令,不得放任何人进去。” “诺!”神剑堂众气势咄咄逼人,异口同声地说到。 街道之上,附近居民也竞相抬头望见这奇异景象,但不知此景何为,当做天降福瑞,皆驻足而望。直到见着神剑堂将要与官兵打起来,才默默散去,省得被卷入是非之中。 王歇使得一柄夏队制式长剑,朴实却实用,是军中工匠在多年征战中改进出来的。王歇抽出剑,指着胡六道:“放肆,夏国洛都,天子脚下,竟敢以武犯禁,挟持公主。” 神剑堂并不知晓公主也在院内,但此时也管不了,顾不上了。他们都死忠于傅堂主,为了傅堂主的大业,为了神剑堂能独步江湖,他们死又何惧。在他们心中,侠士为主而死,是种职责,是种荣耀。 “拔剑!”胡六吼道。 “巡防营,拔剑!”王歇亦高声喝道。 两方人马,陷入交战,一方是江湖武夫,一方是沙场武卒,立场不同,各为其主。江湖有争斗,两国有争斗,江湖与庙堂间也难免有争斗。这就是这个时代,这个天下的写照。 剑光剑影,叫声喊声,场面失控,生死不顾。巡防营虽倒下数人,阵型却未紊乱,另有其人前来援补。而神剑堂一方孤军奋战,无援无靠,唯有死战。 神剑堂内。流綮忽地对林长歌说到:“林公子照看好小凝。”接着拉开南宫凝的手,对视道:“别怕。” 林长歌有些诧异,流綮所言所语,竟有反此前的态度,难道是这天雷险境,使他的心态有所变化吗?他接下来,到底要做些什么呢?又将是昨日东街之战的惊人之举吗? 南宫凝望着流綮,眼波流动,脉脉无言,却道尽了心中所言。此刻,她只觉得心中如释重负,流綮之语,语气轻婉,是那么好听,令她深陷,如春日初生之阳光,暖暖人心,彻骨冰雪亦被消融。 她再次回想起初与流綮见面时擦肩而过而又回首再看流綮的情形,流綮,他一定有办法化险为夷的,因为,他是流綮,是我喜欢的人啊。想到这些,南宫凝轻轻地点了点头。 只见流綮倏地拔出剑来。这一次林长歌终于看清了流綮的剑,此剑剑鞘漆黑无华,剑身亦与他剑无差。只是此刻,剑身较之剑鞘,更是锃亮无比,仿佛黑夜中一到曙光,象征希望。 蓦然间,流綮踏空而起,行如雷,气如虹,步生风,竟径直向着天雷而去。 “哼,以肉身凡胎抗天雷,蚍蜉撼树,可笑不自量耳。”傅云霄嗤语道。 李南冥依然没有任何行动,眼看着流綮奔向天雷,默默说到:“这黑衣少年已有破解之法了吗?此天雷天境可解,我方才已打量过他,并无天境实力。莫非真如傅云霄所言,是情急之下的送死之举。” 此刻流綮改单手握剑为双手持剑于眼前,而接着淡淡地闭上眼,口中似念念有词。顿时,众人见黑气生于剑,又是这黑气。黑气袅袅而生,紫雷光照黑气,更添神秘,丝丝缕缕,幻化万千,绕剑重重,继而绕身数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剑士、剑式、剑势 司天监内署,监正严君罡望见洛城上空竟有紫雷破空而下,长满皱纹的脸一瞬间变灰。 严监正捋了捋白须,摇头叹道:“此等天象,吾平生初见也。” “师父,师父,大事不妙了啊!”忽有一人,疾步奔来,喧叫到。此人衣着素白,黑带束发,十五六岁的样子,神色惊恐万分。 “文谦,出什么事了,如此慌张?”严君罡声音沙哑,一字一字地说到。 少年名叫刘文谦,是监正的徒弟。 “师父,弟子奉命看守玄机楼,方才看见紫雷,再看玄机楼中长生花长生花”刘文谦一路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难道是?”严君罡自语道,“不好!” 严君罡似乎猜到了什么,神色大乱,脸色更加灰暗。他右手持着拐杖,左手提起衣袍,二话不说往玄机楼赶去。 “师父。”刘文谦喊了一声,也跟着跑去。 玄机楼养着象征夏国国祚的长生花。傅云霄偷取夏国国运而引天雷,此时长生花竟凋零了一半的花瓣。 “十年啊!老夫奉皇命在此养了十年的长生花,为的是延泽夏国气运,如今这花唉,我还有什么脸面见圣上啊!”严老唉声叹气道。 “师父,这怪不得你,定是那紫雷。”刘文谦道。 “今后夏国,怕是不安宁喽!”老人顶着长生花,眼神空洞无物,一字一字道。 刘文谦扶着老人,低垂着头,脸上亦是哀婉之色。 再说神剑堂内。三尺青锋幻化黑气万千,流綮蓦然睁开眼,继续踏空御风。接着大喝一声,剑锋一挑,玄黑剑气尽朝天雷而去。然后极力运气,御着黑气。流綮眉头一皱,额头渗出汗珠。 黑气之前扩散缓慢,如今在流綮御下,迅速与紫雷相遇。此状如二龙缠斗于空,一黑一紫。二龙皆出于剑,生于剑,成形与乾坤之间,果真是乾坤剑气二龙啸。 众人望而兴叹,亦有为之喝彩者。林长歌心中更加疑惑,流綮究竟是什么人。此刻,他已听到外面打斗声,知晓王歇已在和神剑堂交手上了,看着身边的南宫凝,他发现只有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十分懊恼,此刻竟帮不了流綮。 李南冥嘴角一勾,暗自说到:“原来是鬼影流阵,这少年是新任鬼影传人无疑了。” 鬼影宗,一人即一宗,每位鬼影先生,只收一位徒弟,仅是如此,依然傲立江湖数百年。 只不过,果然如李南冥所言,此雷天境方可解。流綮实力,尚不能达天境。流綮压制着紫雷下落,已用尽全力。 流綮心想:还是不行,我用尽全力也只能减缓天雷的下落,再这样下去,所有人还是都得死。 流綮朝下看了一眼南宫凝与林长歌,然后再次运气,似要用尽气力。 傅云霄见此,瞪大了眼,以为流綮能够抵御这天雷。心想鬼影果然名不虚传。思索了一番,为保计划万无一失,他拔出龙寂剑,信手一提,冲向流綮。 这时的流綮,注意力全在紫雷上,丝毫未觉背后凛冽刺骨的寒霜决与可令万剑低眉的龙寂剑正向他袭来。 南宫凝大喊道“流綮,当心后面!” 林长歌见此,以极快的速度运气于掌,将气压做球状,整个过程在他的衣袖里完成,而他的面色毫无波动。林长歌准备出手,不曾想之前并未有所动作的李南冥不知何时已腾于空中,一柄指玄剑,叮当一声,与龙寂交锋上了。 “李南冥!”傅云霄道。 “不错,正是贫道。”李南冥道。 “你终于出手了。” “贫道对于天雷无计可施,与你斗斗尚可一试。” “他真能破了天雷?”傅云霄瞥了一眼此时正处于重压之下的流綮道。 “或许吧。”李南冥在心里说到。 二人经一回合,又拉了开来。傅云霄再度使出寒霜决,龙寂剑伴随着寒光,熠熠生辉。二人目光交织,又几乎同时出了一剑。 “指玄宫也不过如此!”随着两人这一剑再次打成平手,傅云霄轻蔑地说到。 “方才我并未使出本门招式,接下来你可睁大眼睛瞧好了。”李南冥心中有些不悦,但未明着表现出丝毫愠色。他决定使出真本事了。 青兰色的道袍在风中浮动,像极了飘逸逍遥的神仙。李南冥左手食指与中指并着从剑柄划至剑锋,拂袖起剑,一股凌冽剑罡似那天雷炸裂,随着李南冥转成双手持剑而喷薄出。 速度之快令傅云霄稍稍皱眉而再次凝聚寒霜决内力。聚寒决,化剑气,一点寒芒,几方惊雷,龙寂剑上泛起丝丝雷纹。 不知何时,李南冥已贴近傅云霄。李南冥再转双手剑为右手剑,转身蓄力而已雷霆万钧之势斩向傅云霄。傅云霄亦以雷纹龙寂挡下,转瞬之间在左手上凝聚寒霜决内力,然后一手寒霜掌呼向李南冥心脏。这一掌有断水破空之势,又快又狠,直取要害。 李南冥用余光看到了这掌,但他心想这掌实在出手过快,难以躲过,于是乎撤走了这近身一斩,往后退开。 忽地一声炸响,寒霜掌离击中李南冥左胸只差了一寸,但李南冥还是被掌风所伤,仰着飞了出去。李南冥左手扶着胸口,在空中运转大洞真经决。气机轮转,在经脉中迤逦前行,李南冥总算护住心脉,没让那寒霜决的极寒内力侵入体内。傅云霄不给李南冥喘息的机会,挺起龙寂,速速来攻。顿时剑击之声再起。傅云霄还行估计重施地使出寒冰掌,李南冥惊于他竟能一心二用之际,亦望见了他做出此举的破绽。傅云霄运气时稍有分心,李南冥抓住机会,挑开龙寂剑,剑锋游曳舞动,三尺青蛇,祥光复起,直指人心。 傅云霄慌叫到:“不好!” 傅云霄极力想躲开这剑,最终剑偏了一点,虽刺穿了胸口,却未致命。李南冥继续压制,一记飞踹将傅云霄甩出去。鲜血点滴,在空中撒开。傅云霄惨叫一声,背对着擂台的围栏撞了上去。栏杆尽断,擂台在这一撞之下竟也摇摇欲坠。 这次换到了傅云霄捂着胸口,奈何鲜血顺着指缝流出。傅云霄表情痛苦,但心里却想着我不可能败,江湖,是我的囊中物,怎么能在这里停下。这时,他还不忘想着今后江湖俯首于他的情形。 众人亦为李南冥拍手叫好,李南冥得势不饶,这剑才放下,剑上鲜血未干,顺着滴下,而马上又起一剑。 李南冥眼神正气凛然,口中念到:“三尺青蛇,亦柔亦刚。移转乾坤,斡旋万象。斩邪除恶,宁静诸方。指玄遁法剑,开!” 李南冥一剑化为二,继而三,而似于万,熠熠生辉,光彩夺目。随着李南冥振臂一抖而出,剑鸣御空。古有诗云:辉辉光焰射斗星,灿灿锋芒覆地天。说的便与此式有异曲同工之妙。指玄宫自诩正道,剑招也出的如此霸气磊落,集蕴剑仙之风流。今日众人皆大开眼界,一剑惊鸿伤得了人心,亦上得了人心,这一剑,若众人能躲过这天雷而劫后余生,定一生不忘。 傅云霄极力掩痛苦的神情,望见这一招,也不显露恐惧之情。但在心里,他已陷入绝望,他的宏图霸业,他的独步武林,都没有了吗?那万千剑影就是那将他的梦斩碎之物吗? 傅云霄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沦为刀俎上鱼肉的绝望感。早些时候,正是他将这些人逼入了绝境,而现在自己反而被李南冥逼至如此境地。 指玄遁法式,气势浩荡,压迫着周围的环境。傅云霄看了看手中已不能攥紧的龙寂剑:“龙寂,龙寂,剑神之剑,何不能助我?” 剑神之所以为剑神,并不是因为手中的剑,而是心中的剑。傅云霄虽年纪轻轻就习得寒霜决,在江湖中亦有一席之地,但比起天境高人,亦是渺小。李南冥虽只是人魂境,但离天魂境只有一步之遥,他的剑招剑气,已有几分天境剑的影子。 转瞬间,指玄剑式以朝傅云霄而来。 在这即将揭晓胜负的一念之间,突然有一道身影闪出。一位身着绿袍的女子出现在傅云霄身前。她的身躯看过去柔柔弱弱,却替傅云霄挡下了李南冥的剑招。 啊的一声,语调痛苦凄惨,绿袍女子浑身似经脉尽断,向后飞去。她只感到胸口血气上涌,接着喷出一口血雾,红得渗人,在空中扬起。 傅云霄眼睛瞪大,脑子似一片空白,只见他的嘴角微微颤抖。绿袍女子闭着双眼,发丝凌乱,丝丝缕缕在空中飘散。李南冥刚刚在那一瞬之间看见了她冲出来,无奈并来不及停下。 傅云霄在刚刚的对战中,多次使用寒霜决,何况之前引出天雷,此时身负重伤,用尽了气力。刺穿前胸的那一剑并不致命,却阻碍了他凝气聚源,所以他这时应该没有行动的能力。可是出乎预料,傅云霄不知是从哪来的的力气,先是随手一丢丢开了龙寂然后飞奔向前,用双手接住了那绿袍女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傅云霄 傅云霄抱住那女子,却也精疲力尽地倒下。他轻抚着女子的脸,泪水在眼眶中流转,这一刻,他的心,竟比自己丧命更加绝望,更加的痛。因为眼前为他挡下剑气的,是他心爱的女子啊。 “初月,你为什么要来?你不是说过此生不相见,不相欠吗?我宁可你说到做到,也不愿你替我去死啊!”傅云霄歇斯底里却有气无力道。 女子勉强睁开眼,滑落了两行温泪,朱唇轻启道,艰难地说到:“你走的路,错的太远了,回头吧!”女子喉中感到一阵腥甜,又咳出一口血。 “初月,我错了,要是我早听你的,你也不至于此,是我害了你啊!”傅云霄一只手抚着女子的脸,一手握着女子的手说到。 “不重要了,”女子已然奄奄一息,“云霄,我们和好吧,再带我去看一看那决山的红叶好吗?” 没等听到傅云霄的回答,女子再次合上了眼,只是这次,再也无法睁开了。 诗云: 情若风雨无常,却是一动即伤。 一朝声色黯然,方念红尘初妆。 “人世沉浮,三千繁华终有落尽时。一夜凋零归于尘土,哭也罢,痛也罢,不舍也罢,又奈何?你最终还是离我而去。”傅云霄此刻不再想着他独霸武林的梦,他的心已经死了。没有了初月,攀再高的峰又有何意义。他心如死灰,紧紧抱住绿袍女子,任凭四周如何,他也不管了。 那些武夫,见傅云霄奄奄一息,身心皆残,都想上去结果了他,报了这困入天雷之仇。 而李南冥此刻看向流綮,见他皱眉闭唇,额冒汗珠,虽然还握着剑,已经不能压制住天雷了。 “且慢,”李南冥正阻止众人杀傅云霄,“各位先留他一命,问问他如何破解这刀剑法阵。”李南冥即已知此雷天境方能解,故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破了神剑堂的刀剑阵,在流綮坚持不住之前,逃出天雷所及范围。 “道长说的有理,大家先别动手。”古飞城张开持一刀一剑的双手,拦住大家说到。 “姓傅的,快说如何破这刀剑阵。”蓝流苏道。她头上的流苏又是摇曳,脸露愠色却别有风姿。 傅云霄沉默不言,低头凝视着初月憔悴无生气的脸,轻轻拭去尚未干的眼泪与嘴角的血迹。他在他心里,已经将当初的理想,当初的妄想,都放下了。心中空空,本该轻轻松松,却隐隐作痛。 方才,傅云霄脑海里,一次次浮现过往流年,那时,他的头发未白,那时,他有初月。那年,十二岁的傅云霄刚刚来到神剑堂 “他就是老七说的那个天赋异禀的少年?”一位穿棕黑色衣服,腰配神剑堂专属佩剑的中年男子道。男子面容英朗,却饱经沧桑,他正是江湖人称惊雷剑客的神剑堂堂主柳翚。 “嘿嘿,就是他,老七说他就是风长老说的神剑当兴之人。”回答的是一位缺了一颗门牙的剑客,说到“风”字时,发音实是引人讥笑。 “你先带他下去,明日起教他武功,”柳翚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傅云霄,名字倒是不错。”说完,缺牙剑客向傅云霄走去。 不远处,少年傅云霄呆呆地站着,一身素衣短褐,手中紧抓着草编的蚂蚱。他刚刚远方的一个小村庄被缺牙剑客带来,说要带他拜师学艺。他的爹娘信了,觉得儿子能拜个名师,学得一身本领,说什么也比在那穷乡僻壤放一辈子牛强。 少年羞怯的望望这边,看看那里,慌慌不安地打量着神剑堂内的一切。 “走吧,小鬼,跟我来。”缺牙剑客走近傅云霄道。 翌日,神剑堂一小院中,缺牙剑客演示了一套剑法,行云流水,三尺青锋信手腾转无常,看似无常,却有暗藏,暗藏杀意,暗藏杀机,暗藏剑客的剑意。此人剑招说不上上上乘,却能算上有所成。缺牙剑客姓方名泉,乃神剑堂柳翚的师弟。 方泉止剑站定,缓缓而收,剑入匣中,匣有锋鸣。 “小鬼,你可看清了我刚刚动作?”方泉问傅云霄。 “看看清了。”傅云霄仍有些羞涩地回答。 “小鬼,可别蒙我,我就耍了一遍,你就记住了。” 柳翚双手交叉于胸前,也是将信将疑。 “那你耍一遍给我看看,要是发现你说谎,我就杀了你。”方泉加强了语气说了“杀”字,将佩剑扔给傅云霄。 傅云霄没反应过来,“哐”的一声,剑砸在他的脑门上。他闭上眼睛,手摸着头,难受地哎哟道。他捡起剑来,看了看这把剑,剑鞘质地细腻,主色红黑,纹着青丘狐图腾。傅云霄又抬头看了看方泉,然后骤地拔出剑来,寒光凌凌入目,而剑身亦倒映着傅云霄的脸。紧接着,傅云霄身影窜动,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竟无纰漏。 方泉突感震惊,张大嘴巴,露出中间的缺口。旁边的柳翚也看呆了,这孩子第一次握剑,就能挥能舞,而且剑招过目不忘,一一复现。柳翚心想:神剑当兴也。 几日后。 “喂,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少女刚从城外游玩而归,望见独自练剑的傅云霄,极为好奇,因此问到。 傅云霄停下了动作,看到少女,明眸皓齿,肤若凝脂,结着双平髻,款款移步向自己走来。傅云霄羞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到:“我我” “你?你什么啊?你不会是个结巴吧?”少女打断道。 这时,柳翚从院外走来,“初月回来了啊。” “爹,”少女道,“这小结巴是谁啊?我怎么从没见过?” “别这样说云霄,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的师兄了”柳翚说到,继而向傅云霄介绍女儿柳初月。 “什么,他才刚来,凭什么做我师兄?”柳初月双手虎口叉腰,忿忿道。 四年后。 黄牙山上,血迹斑斑,场面狼藉,一场激烈的打斗刚刚发生。傅云霄与柳初月疾步赶来,看见方泉已经倒在地上,绝了气息,嘴巴微张,那有缺口的一排白对着天空。 傅云霄四处寻找,看见了奄奄一息的柳翚。柳翚挣扎着想爬过来,却一场缓慢,几乎没动。二人跑了过去,扶起柳翚。 “师父,对不起,我来晚了。”傅云霄红着眼睛道。 柳初月一时哽咽,看见父亲身负重伤,不知说什么好,做什么好,只有恐惧,恐惧父亲会死。 “云霄,初月和神剑堂,就交给你了,从今天起,你就是神剑堂主了,神剑堂兴盛,靠你了。”柳翚身负七处刀剑之伤,已然面色煞白,颤颤巍巍的说到。 “师父!”傅云霄望着鲜血淋漓的柳翚,而自己却救不了他。 “爹,你会没事的,你别吓我啊。”柳初月此时已经哭成泪人,伏在柳翚身上,鲜血染红了她一身素衣白裳。 傅云霄又是绝望,又是愤恨,他恨自己,来晚了一步,让师父惨遭绝杀门毒手。他恨自己,让初月失去了父亲,让她伤心落泪。 四年来,柳翚毫无保留地教傅云霄武功剑法,傅云霄凭借着惊人的天赋,已然全部掌握,如今实力亦不输柳翚。今日绝杀门约神剑堂前来商谈结盟之事,柳翚只带了方泉前来,却不知是陷阱,绝杀门聚集了一门各位长老高手,狠下毒手。傅云霄料想事情有所蹊跷,急忙赶来,却为时已晚。 “云霄,我不行了,答应我,让我能死而瞑目。”柳翚道。 “嗯。”傅云霄点着头,两行温泪从通红的眼中被摇落。 柳翚似心满意足,闭上了眼,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他的嘴唇微微闭合,迂缓念道:“仙人骖鹤,授剑谪仙,可斩素霓,可通云霄神剑当兴,兴于云霄” 柳初月撕心裂肺地哭着,唯有呜呜哭声,反而衬托出山林的寂静。一旁的傅云霄,一动不动的,而心中却乱成一团。师父的离去,神剑堂的重任,还有初月,种种种种,压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身上。 浮乱于心,锁困于殇,傅云霄想通了,也冷静了。“处湣湣之浊世,唯有以力而不死于他人手,我傅云霄发誓,定杀光神剑堂的仇人,屠戮尽阻我傅云霄之人,如若不然,神明殛之。”傅云霄眼神笃定,充满杀意地发誓到。 傅云霄变了,变得不再像四年前那样胆怯羞涩,他伸出手掌轻搭着柳初月的肩道:“初月,你放心,师父的仇,我一定会报的,答应师父的,我也会做到。” 柳初月泪眼汪汪,望着傅云霄,楚楚动人的样子令傅云霄下定决心。自从父母死后,师父死后,神剑堂与柳初月,成为了傅云霄心中唯一所念所牵挂的,支撑着他在这弱肉强食的乱世中笃定逆行。 此后,傅云霄成为神剑堂主,谁也不知道,他身负正义,嫉恶如仇,待人和善的外表下,隐藏着何等抱负。只有在柳初月面前,他依然秉持初心,还是那时少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天魂境 几年之中,傅云霄功力大增,修成寒霜决,也白了头。神刀堂在他的带领下,灭了绝杀门,为柳翚和方泉报了仇,声望日增,骎骎乎有傲视一方江湖之力。 洛城东北,有山立与洛水昔年决江凿道疏涝处,故曰决山。 又是一年之秋,决山洛水,落木铺江桥,远方暮帆归来迟。红叶掩映千枝复万枝,情网交织一丝又一丝。 “云霄,你看这红叶多美啊!”柳初月道。 “嗯,很美。”傅云霄站在柳初月身旁道。 “以后每年,你都带我来,可以吗?” “好。” 柳初月靠了过去,不知不觉,依偎在傅云霄怀里。枫林红透,好一番秋景,只有二人,忘却烦恼。 秋景醉人,人亦醉人,沉醉好偷生,梦里意难忘。 时光继续流转,距离傅云霄当上神剑堂主,已有六年。 神剑堂暗室里,微弱的油灯照着青石壁,火苗不时微微摇动。丝丝缕缕的,不知名的燃香飘满整个密室。倚着石壁摆放的,有各种刀剑,各种功法秘籍。暗室正中有一方圆石台,台上一人,正是傅云霄,静坐着运转气机。倏然,傅云霄拔剑而起,剑气炸裂而出,刺穿密室之顶,紫气直射斗牛。 剑气持续了一会儿,又停止了,继而四周再次平静,似乎无事发生。只有傅云霄的喘息声,他单膝握剑支地而跪,私语道:“只是初窥门径,还差得远。” 这时,密室门打开了。柳初月肯定看见了射出的剑气,急忙赶过来。 “云霄,你真的在修炼一袖天雷惊吗?”柳初月又气又担心的说到。 “是。”傅云霄不想隐瞒,不想辩解。多年来,为了达成他的目的,他暗中干了许多阴险的事,而平常他却对人摆出和善的模样。他骗尽了所有人,却不会骗柳初月。 “你可知道,这是逆天而行之举?” “一切都是为了神剑堂。” “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我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我相信你复兴了神剑堂后就会收手,就会悔改,可你” “” “等你你练成了天雷,又要害多少人?” “他们都该死,你忘了师父被绝刀门残害吗?” “我怎么会忘了父亲?”提及此等伤心事,柳初月眼睛通红,就要哭了出来。 “复兴神剑堂是师父的心愿,所有阻挡我神剑堂的都该死。” 傅云霄眼睛露出柳初月从未见过的邪气与阴毒。她有些害怕,她竟然在想这到底是不是他的云霄。 “父亲没有教会你仇恨,没有教会你滥杀无辜,你已经查清楚父亲之死是绝杀门叛徒所为,可还是把绝刀门整门都灭了。你怎么,这么会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你都知道了,”傅云霄叹了口气,“但我已停不下来了。” “收手吧,云霄,不要再做逆天逆道的事了。” “师父把神剑堂和你交付与我,我两个都不会放手的,你应该理解我,初月。” “我理解不了,父亲一辈子光明磊落,一身正气,绝不会想看到神剑堂如今为了所谓的虚名,变成这样。” “初月”傅云霄从未见过柳初月如此生气。 “你不放手,好,我放手。我们,从此不见。” “从此不见”,这四个字同时在二人脑中不断回响。柳初月说出这句话,转身而去,白衣飘飘,随着她的转身而发出声响。她走得很慢,她以为傅云霄会就此醒悟收手,追上她。可是,傅云霄并没有。 柳初月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的密室中。傅云霄站在那儿,摇曳的火光照着他的半边脸,一道闪闪发亮痕迹似刻在他的脸上。 “初月,原谅我,等我再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我就去找你,再带你去看决山的红叶漫漫”傅云霄默默说到。 傅云霄回过神来,院中一片落叶飘落到他的手上。人来人往宛如梦,叶红叶落又是秋,又是一年秋天,决山的红叶,此时正浓,可赏景的人呢? “此时的我,解不了,傅某亦陪诸位死。”傅云霄低着头说到,没有任何语气,没有任何表情。不知何时,他的发鬓更加如雪般洁白,再一看,他已是满头银丝。因为他在刚刚的一瞬之间,又走过了那十几年。 “一瞬而白首,竟有此等事?”林长歌诧异道。 “长歌哥哥,你管这些干嘛,你快点想办法帮帮流綮啊!”南宫凝扯了扯林长歌的衣服道。 这算什么?傅云霄用尽了功力,加上心已死,已经解不了这天雷与阵法。这可惹恼了众人,大骂声不绝于耳,更有准备杀之而后快者。 大家见没了希望,只能期盼那黑衣少年了。只是不称人意的是,流綮剑势渐颓,剑气渐靡,一番力不从心之态。 “流綮。”南宫凝在心中喊着流綮的名字。她的手心攥得紧紧的,里面早已捂得湿热。 这是,有几位侠客,竟然冲上去想要帮助流綮。看来这江湖道义,还是有人讲的。 “别过来!”流綮突然喊到。 几位侠客来不及停下,已经被紫雷波及。紫雷所及,刀剑皆被崩断,侠客手上身上都被紫雷烧伤。他们倒在地上哀嚎着,手掩着伤口,表情极为痛苦。 “凡胎难抗天雷,若非修过奇门遁甲之人,定被伤及。”李南冥对众人这么一说,没有人去冒那个险了。 “道长可有办法?”林长歌道。 “这位道长,你快帮帮流綮啊。”南宫凝道。 李南冥方知这黑衣少年,鬼影宗传人叫做流綮。李南冥摇了摇头,说:“指玄宫修道修仙,证理证道,皆守天道而行,天雷虽是人引,却是上天所降罚,吾辈修道之人,不敢乱天之经,逆地之纬。且此雷天境可解,贫道没那本事” “连击败傅云霄的李道长都没办法,我们只能等死吗?”南宫凝有些按捺不住,她堂堂夏国公主,难道就此殒命吗? 神剑堂外,最后站着的胡六也被重伤倒下。他手里依然紧握着剑,眼睛瞪大,倒在一片暗红色的血之中。神剑堂几十人,全部战死。他们绝对不弱,奈何武夫武艺再高,也难敌千军万马。巡防营火速支援而来,更有皇城禁军,也出动了。看来皇帝也知道此处骚乱了。 方才,司天监速速派人到宫中禀报,皇帝震怒,命钱一承与金疾二人带着禁军前去平息骚乱。 钱一承与金疾是何人?夏国之内,能攀附朝堂的武人也有很多,他们听命于朝廷,或为名利,或为一官半职。而这二人,便是这些武人中的佼佼者。二人外貌普通,却实力恐怖,都有天魂境的实力。皇帝派出了他所能派出的最强二人,因为他的性格如此,他绝不允许洛城c夏国有人危及他的统治,有人忤逆他的权威。 “快,撞开门”王歇喊到。 这朱红色的大门后,尊贵的公主与丞相府少爷身处险境,这些将士丝毫不敢有所怠慢。 “不必了,都让开。”金疾对准备撞门的士兵喊到。 只见空气忽然扰动起来,金疾抬起右手,白气丝丝缕缕从他的手上冒出。然后空气的扰动更加剧烈,紧接着,金疾嗖的一声推掌向前。白气愈滚愈大,原先只能覆及手掌,直到门前,已经能轻而易举盖住朱门。 厚门随即炸裂,残屑四散。这一招极快,极尽雄浑气势,士兵们都退到一边,免得被波及。钱一承就站在旁边,对这一招看在眼里,却波澜不惊地和金疾一起走进神剑堂。 堂中,剑阵仍在,钱一承看了一看,然后抽出匣中剑。剑嗡嗡而鸣,竟浮空而起,剑尖朝前,飞向剑阵。顿时刀剑皆偃,锋镝散于一地。 这是何等傲人恢宏的内力,众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恐怕就是武人所神往的天境吧。 流綮这时已经支持不住,一口黑血喷地吐出。他在空中无力停留,仿佛全身无力,径直地往下坠落。 天雷刚刚被他止住许久,积压的气势在流綮松手之后使天雷变得更加强大恐怖。神剑堂上空,天空变得阴暗,仿佛末日,一副即将崩塌的景象。 流綮摔落在地,林长歌与南宫凝过去将他扶起。众人哀叹大势已去,此时就算剑阵以破,就算自己轻功再好,也来不及逃离。 天境二人相互一望,骤而扶摇而上。一人以掌,一人因剑。钱一承一刃斩雷,耿耿剑气一挥数仗。此剑宛若内含天象,震慑飞腾之紫雷。雷光呜呜而鸣,竟被斩成两段。金疾双手抬起,似那霸王举鼎,凭空将那紫雷上抬。钱一承又连斩数剑,紫雷被斩乱斩散,气势已渐渐颓靡。金疾复而转手运气,一掌指天,紫雷一声震耳炸响,化为紫光散发苍穹。二人配合流畅,无花招胡哨,一招一式,都是心中反复推演所得。与天而斗,定将拼尽全力,半点疏忽,就或将被天雷反噬。霎时,天空转晴,又是风清云淡,似无事发生。 二人缓缓落地,收掌收剑,亦是满身大汗,喘息连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天人境 人境武夫望雷愁而嗟叹,天境高手拂袖讥笑看。斩雷卷云仅需须臾,抬眼万里风烟俱静。这便是天境,无须多言,就能令人赶到窒息般的压迫感。 且说钱一承与金疾二人,双双天魂境,因为依附于夏国庙堂,又常在洛城中行事,所以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名声。可他们天魂境的实力在那,此刻又有谁敢不服。 二人刚刚站定,相互一视,走向南宫凝。 “属下来晚,让公主受惊,望公主恕罪。”钱一承与金疾对南宫凝如是说。 “金钱双士,是父皇让你们来的吗!”南宫凝道。 “陛下担心公主安危,派我二人前来。”钱一承道。 “好,你们来得很及时。”南宫凝道。 “公主没事就好。”金疾道。 这时,披红甲带长剑的王歇也带人过来。王歇一脸血迹,头发凌乱,亦是自责求恕道:“林公子,公主” “行了,王统领,我都知道了,你在外面与神剑堂战斗,不能赶进来,多的话就别说了。”林长歌道。 王歇仍是感到惭愧,他毕竟是负责夏国京畿洛城地区的秩序的巡防营统领,在天子脚下出了这等混乱之举,他实在难辞其咎。他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长剑,目光瞥了一眼金钱双士。他们仿佛在看王歇的笑话,皇城禁军,向来在军伍之中自恃所居之位,自视高人一等,何况此时,若不是他们及时赶来救场,公主要是有什么闪失,后果恐怕不是巡防营所能承担。王歇为此感到难受,却也没有办法。 “流綮,流綮,你怎么样了?”南宫凝一脸担忧,轻轻摇了摇流綮道。 林长歌听见南宫凝的喊声,看向流綮。流綮此刻内力用尽,疲劳过度,迷迷糊糊中昏了过去。 “王统领c钱先生c金先生,这儿先交给你们了。”林长歌说完,便背起流綮往林府跑去。 南宫凝自然是跟着他后面,但钱一承道:“公主,陛下召你速回宫。” “知道了,我马上就回去。”南宫凝跑时回头回道。 “王统领,您身为巡防营统领,如何处置这里,应该清楚吧?”金疾率先开口,神态自负,口中满是对王歇嘲讽语气。 “金先生,不用您提醒,在下知道怎么做。”王歇也不卑不亢,他的部下都看着呢,他的武功比较二人差之千里,可在气势上,却不能输给人。 秋风瑟瑟,吹拂众人的发梢,吹动神剑堂中残破不堪的旌旆。神剑堂里满目疮痍,混乱不堪,中央的擂台也早已倒塌,勉强连接着的木架在风中吱吱作响。傅云霄经营了几年,神剑堂起死回生,可刚刚复兴了几年,就这样殒没了。从前老堂主与长老们都说“神剑当兴,兴于云霄”,而如今真是“成也云霄,败也云霄”。 经此浩劫,这些本想来刀剑大会扬名立威的刀侠剑客,此时惊魂未定,又见众多甲士前来,真觉得怎能倒霉到这般,什么好处都没有不说,反而差点丢了性命。 王歇打量一番在场众人,说道:“诸位受惊,在下洛城巡防营王歇,今日之事实在闹得太大,已经触怒龙颜,还望各位配合查清此事。” “还查什么查什么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这些都是那个傅云霄弄得,他就在那边,你们把他抓了杀头不就完了。关我们什么事?”古飞城觉得倒霉透了,一心委屈与怒气无处发泄,忿忿道。 “就是,就是。快让我们走吧。”身旁的人附和道。 “对对对,走走走,去对面红亭客栈吃碗猪脚面去去晦气。” “走走走,我请客,我请你吃面,你请我喝酒。” “好说好说。” “哈哈哈哈,今日大难不死,来日必有福泽,兄弟,今天咱们先喝个痛快。” “” 更有人起身便往门口走,这一幕惹得钱一承拔出剑来。 “看来王统领震不住这些武夫啊,在下要出手了,你不会怪我吧?” “呵呵呵,金先生请把。”王歇一脸尴尬地回答道。 清脆而瘆人的抽剑声仿佛定身符咒一般,众人停的停,静的静,如果可以,他们甚至连呼吸都不敢了。刚刚二人所作之举,大家看在眼里,何人不惧。 “一群人境的小鱼小虾,狂什么?”金疾双手交叉于胸前,一番天神蔑视众生的姿态说到。 众人更加敢怒不敢言了。这混混沌沌乱世,这纷纷扰扰江湖,向来是实力说话,有时纵使心中如何不快,奈何也得颔首低眉。 可是偏偏有一个人,唯有这一人,依然在走。他的步伐缓慢,一步一步踏响石板路。何人如此大胆,众人一看,是一头白发苍苍如雪的傅云霄。胸前的伤口血迹已干,秋风吹抚他杂乱而染着点点猩红的白发,吹动他染血的衣襟。他抱着死去的柳初月,无视了周围的喧闹,无视了钱一承手中天魂之剑,无视了众人诧异的目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人来人往皆如梦,雁回雁去又是秋。 又是一年秋,傅云霄从前醉心于设计此局,并未太过在意时节。然而,在他心里,却一直记得他答应过柳初月,年年去看决山的红叶满山与无限秋光。 “初月,我带你去看那决山的红叶。”傅云霄默默对着怀里的柳初月道。他走着,继续走着,望着柳初月苍白的脸颊,没有悲伤,甚至微微一笑。他似乎终于能够满足柳初月的愿望,尽管这一愿望,在别人看来多么可笑,多么凄凉。他走着,一脸满足,没有悲伤,论他是谁在他面前拦着,他也不管。众人看在眼里,不能理解,他疯了吗? “绝望而准备送死了吗?”蓝流苏道。 “这样也好,早死早超生吧,神剑堂与心爱的女人都没了,对他来说,也是个解脱吧”古飞城语气充满讥讽,没有任何同情。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傅云霄完全是自作自受。 “直接杀了他。”金疾说完,飞身而动,霎时如斗转星移,幻动乾坤,没人看清他动作,可他已接近傅云霄,一刚烈煞掌不知何时运转完毕,正对着傅云霄头顶呼啸而下。 傅云霄,一个可恨又可怜的人,终究命丧于此,结束他二十五岁的生命了吗?可正当大家都认为他已经失心疯了,一心寻思的时候,他恰恰是比以往更为清醒,并且是看破浮华,超然物外的清醒。 一念十年,一瞬白首,一朝堕落,一醒顿悟。十多年的经历,十多年的沉浮无常,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又经历了一遍。他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c师父c柳初月c方泉c神剑堂,还有他曾经经历的江湖。 忽然间,只见微微蓝光闪动,破空裂风般声响彻傅云霄四周,丝丝缕缕的寒气咄咄逼人,向外散发。 “寒霜决!”金疾叫到。 正是傅云霄的寒霜决。凉秋孤鸿,洛城平际,寒霜凝凝落叶稀。是天降寒霜,还是傅云霄的寒霜,众人已分不清楚。 眼前的傅云霄什么动作都没有,金疾正准备拍下那一掌时,就被震出数丈。金疾在空中划过的轨迹,此刻白气弥漫,继而凝霜成冰,散落一地。 何为人,何为剑,何为情,何为红尘,傅云霄一刹顿悟。 这一刻,傅云霄已然跻身天人境。 这一刻,他只想带柳初月去看决山的秋风红叶,暮帆晚霞。 钱一承眉头一皱,执剑准备上前。 “且慢,”金疾站定后叫住钱一承,“他已入天人境,却为对我们使出杀招,让他走吧。” 天境之人,对于一个人实力,气息的感知亦不同。傅云霄只是稍稍放出内力,他们二人就能感到这寒霜决的威力已经是天人境的级别。 “放他走,我们怎么向上头交代?”钱一承道。 “我二人就算战死,他也是能走的。”金疾无奈地劝道。 见二人没了方才的傲慢自负,王歇此时竟有些暗中欣喜。 “竟有这种事,竟有人直接从人魂境一跃而入天人。”李南冥也感受到了傅云霄境界的提升,赞叹他武学天赋之高。 昔年神剑堂就是看中了傅云霄非同凡响的武学天赋,才将他找来,授尽一门武学,并寄予“神剑兴于云霄”的厚望。 一山更比一山高,钱一承调转剑锋入鞘,只感羞辱却无可奈何。自己与金疾加起来,此刻也不是傅云霄的对手。 此情此景甚为怪异,武夫与甲士,俨然而立,呆呆望着傅云霄离开。 他走了,迈出了神剑堂早已支离破碎的大门。那年来时,他是稚幼少年,此番走时,他霜发满首,怀抱一人。他迈出的,不仅是神剑堂,还有这座江湖,这片浮华。脚下倒着众多神剑堂的人,他一眼都没看,他眼里只有怀中的初月。 柳翚托付给他的两样,他都失去了。天人之境又如何,傲视江湖又如何,如何抵得上所爱女子一句情深。 他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明德殿 洛城,林府。 “快,忌元,去把宋大夫找来。”林长歌匆匆忙忙将流綮背回来,刚扶上床,对弟弟林忌元说到。 林忌元很少见到林长歌如此神情,见到那受伤之人,便是昨日那无礼之徒,又疑又气。他嘴角一撇:“我不去!” “马上去!”林长歌竟然大声喝道。 这回连南宫凝也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林长歌生气。 林忌元仿佛被冷水从头浇下,心中胆寒,只好唯唯诺诺的跑出去。 “小凝,你在这照看流綮,我去处理剩下的事,出了这么大事,父亲一定在找我。”林长歌对南宫凝说。 “嗯,你放心吧,这里交给我。”南宫凝道。 待林长歌走后,南宫凝坐在床边,双手握起流綮的手,贴在自己额前,情不自禁地小声抽泣道:“流綮,你千万别有事啊,等你醒来,我一定要让你收我为徒,教我剑术。我还有还多话想对你说,我要把你的秘密全部问出来,把你烦到不能再烦为止。” “不行,不行,”南宫凝又摇了摇头,“你脾气这么古怪,那样你就不理我了。” “哎呀,总之你快点醒来吧。”南宫凝被自己气到而跺了一下脚。 不久,林忌元和林沐君c林红霜带着大夫来了。 “凝姐姐,宋大夫来了。”林忌元喊到。 南宫凝沉闷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喜色,说到:“宋大夫,快瞧瞧他的伤势。” “诺,公主莫急,让老夫瞧瞧。”宋大夫放下背着的药箱,走上前替流綮把脉。 只见他边把脉边思考,时而捋捋胡子。 “他怎么样了?”南宫凝问到。 “回公主,这位公子并无大碍,只是心神过劳,待老夫开几副药,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那就好,那就好。”南宫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宋大夫开完药离开后,林沐君看着南宫凝满面笑容,笑着说道:“凝姐姐,你对这人如此关心,这人可是你选的驸马?” “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看在凝姐姐的面子上,我就原谅他昨日惹我们生气的事。”林忌元抢着说到。 “你们,瞎说什么呢,我和他认识才两天啊!”南宫凝涨红了脸道。 “那就是一见钟情了呢。”一向少言少语的林红霜竟也来打趣南宫凝。 “连你也!”南宫凝手指着林红霜道。 林忌元和林沐君相视而笑。 “你们别笑了,饶了我吧。”南宫凝有点受不了了。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了,”林忌元清了清嗓子,收起笑颜,“凝姐姐,跟我们好好说说今天发生了什么,我们也看到了那天上奇观。” 南宫凝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似乎还没从之前的险境中缓过来。她顿了一顿,把事情的经过细细道来。 听完后,大家又是惊,又是怕。难以想象南宫凝和林长歌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难以想象流綮一人挡天雷而受伤。他们对流綮的态度,散去了先前的怒气,多了几分好感与敬佩。 皇宫,明德殿。 此殿乃夏国皇帝常召大臣来次商议重要事项之所。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南宫缔把大臣门都叫了过来。 殿外,林长歌这才赶来。林懿看见林长歌来了,先向其他官员示意,然后走过去。 “具体的我听王歇说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和公主没事就好。”林懿看了林长歌,叹了口气道。 “孩儿办事不利,愧对父亲厚望。”林长歌低头道。 “这已经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陛下若不是当机立断,让金钱双士过去,恐怕情况更糟。” “陛下传各位大人进殿。”殿内走出一位霜鬓老宦,对各位大臣说到。 “先进去吧。”林懿说到。 林懿乃百官之首,待进去后,众人才跟在他的后面进去。南宫缔愁容满面,负手在后背对着殿门,待大臣们进来,才转过身来。 除了皇帝c太子和老宦,大家看见殿内还跪着两个人,正是司天监的监正严君罡和他的徒弟刘文谦。自从长生花调后,严君罡立马来了皇宫,他在这哭哭啼啼,哭诉自己如何罪该万死,如何让那象征夏国国运的长生花调败。南宫缔念及老监正年纪以高,并且早年有功于夏国,虽然对夏国国运受损而心痛,却并未怪罪老监正。但严君罡也是一副怪脾气,非要跪着求南宫缔处罚,南宫缔本来就心烦意乱,被他这哭哭啼啼弄得更加难受。但怎么赶都赶不走他,南宫缔当下也很无奈地任由他继续跪在这,先叫大臣们进来。于是便有了现在这哭笑不得的一幕。 “臣等参见陛下。”众人道。 “免了免了,”南宫缔挥了挥手,又负于身后,“今日之事,诸位可都知道了。” “启禀陛下,儒以文乱法,侠以武乱禁。这些江湖匹夫蔑视我夏国权威,公然作乱,早该加以整治。然丞相大人早些时候却对这些所谓的侠客过于纵容,甚至鼓励百姓习武之行,才导致今日之变。”洛城兆尹景白及率先说到。 景白及作为洛城京畿之地的行政长官,一直与林懿的政见不和。他一直不满林懿经常越过他,直接插手洛城事务。前两年,林懿撤掉了洛城都尉营,换成了巡防营来护卫洛城,这件事,景白及一直耿耿于怀。 “景大人这么说,也太过了。相国大人推武扬武,也是为了我大夏着想,以此来激发国人的尚武之志。我大夏身处四战之地,北有胡人扬鞭策马;东有赵国c梁国心怀鬼胎;南有强楚图谋北进。唯有尚武强军方能保境安民。”太尉黄望城府极深,虽与林懿同在朝为官,同列三公,却也是在公事上有些交集,此番替林懿说话,不知究竟何意。林懿也是看不懂黄望的这番言语出于什么目的。 “太尉大人此言谬哉。尚武与乱武岂能混为一谈?”景白及道。 南宫缔听了,有些不悦,这些人,此刻不能替自己分忧,反而争这些。 长史张怀南察觉了龙颜,捋了一把胡子道:“诸位大人莫要提这些,今天陛下找我们所谈之事,乃神剑堂一事,而非谈论相国大人的功过。” 林懿看在眼里,却未打算开口。善于和稀泥的张怀南又在极力调和各方,大家已经见怪不怪。 南宫缔终于发话:“傅云霄偷取我大夏气数,行乱于京。各位爱卿有何高见?” “启禀陛下,傅云霄罪恶之极,不诛次贼,难以平众怒。我大夏国运在人而不在天,我大夏有英明神武之君,何患无气数。至于武人以武乱禁,实为个例,如金钱二士等习武之人为我大夏尽忠尽力之人不在少数。安能一朝被蛇咬而十年怕井绳耳。”刑部尚书孙良书如是说到。 兵部尚书赵新甲道:“孙大人所言有理,只是傅云霄已入天人境,且如今踪迹不明,如何能诛?我大夏气数亏损,恐有敌国伺机而动,当下应该严守窃取国运之事,并加强边境防御之事。至于这武夫乱禁还是要加以约束的,微臣认为,第一,京畿之地所有宗门帮派,刀侠剑客在各处衙门皆须笔录在案。第二,洛城之外地区因地而异,对有固定宗门所在的门派登录在案,对来往各个关口要隘的武夫进行盘查,对他国所来往的武夫加以限制。” 南宫缔认为有些道理,但还是感到不是很满意。各位大人也有所顾虑,约束武夫一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便是另一回事。 孙良书道:“如此加以强制措施,练武之人岂能服我等管束?武人打斗的本事高于寻常军士,若起了冲突就算灭了一门一宗,我大夏也要损失许多将士。退一步说,我大夏军伍中也有武功高强,一个便能与数个江湖人交锋的良将,可若是派他们镇压不服管束的宗门帮派,那我大夏四境谁来镇守?” 景白及哑口无言,他并没有为什么良策来对武人加以约束而又不起冲突。诸位大人有的面面相觑,有的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些大臣又各抒己见,道尽心中所想。 说来说去,这些人并没有道出些良策,南宫缔也实在是有些烦了,他把希望寄托在生死兄弟林懿身上,希望他有治疗自己心病的良药。 林懿始终没有说话,甚至对于之前景白及的落井下石和黄望的一反常态也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丞相认为呢?”夏皇道。 沉默许久的林懿终于说话了:“臣,没有话讲。” “没有话讲”,这四个字仿佛在殿内一直回荡着。满心期待的夏皇也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他也不生气,他怎么会生他的结拜兄弟的气呢。站在父亲身边的林长歌也不清楚父亲为何这般说到,父亲肯定有所计策的,可他毕竟不能当面问。 南宫缔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挥了挥衣袖道:“行了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改日再议吧。” “臣等告退。” 待大臣们走后,殿内又空了。老监正还跪在那,南宫缔看了他一眼,老监正亦看向南宫缔。严君罡又哭啼道:“陛下,老臣罪该万死啊。” 南宫缔更是苦笑不得地道:“你不走,朕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内儒外霸 南宫缔走出明德殿,忽然觉得空气清新,似有从万丈深渊走出的舒适感。太子南宫冶跟在他后面。南宫缔边走边说:“冶儿,凝儿回来了吗?” “父皇,凝儿应该现在应该在林府吧。” “在林府也好,她估计也怕回来被朕责骂吧。可朕如今也没那精力了,只要她没事就好。对了,你去把长歌叫回来,朕有事问他。”南宫缔想到林长歌与南宫凝今日经历了神剑堂一事,不禁有些后怕,现在想找林长歌来问问具体情况。 “诺。”太子南宫冶道。 “这个长歌,平日里做事可靠,怎么会把凝儿带去那里。还有他爹,今日居然一言不发。哎。”南宫缔一个人叹息道。 诸位大人出宫途中,亦是在商论着这件事。 林懿这次却与他们避开,走在最后,待有一定距离后,突然停下脚步。林长歌一直跟着父亲,没有说话,此时见林懿停下,也停住了脚步。 “长歌,你是想问我今日为何不直言我的想法是吗?” 知子莫若父,林懿猜出来林长歌心中所想。林长歌,点了点头,正准备聆听父亲教诲。 林懿目光充满睿智与老练,看着远处宫墙上随风飘动的红底黑字的夏字大旗道:“今日我叫你去神剑堂盯着那帮武夫,而你把小凝带去,连我都未告知,一定又是小凝求着你带她去,所以你就偷偷瞒着我们。” “是。”林长歌有些愧疚,毕竟他让小凝遇到了危险,但是他实在出乎意料,傅云霄居然如此丧心病狂。 “长歌,最近陛下肯定会宣你,询问你神剑堂具体情况。到时候若问你对今日所议之事有何看法,你就说以江湖制约江湖。” “父亲是说招募江湖人士来震慑那些不服约束的武夫?”林长歌道。 “如果朝廷能多些金钱二士那样来自江湖的高手就好了。”林懿感叹道,“夏国武将亦有段骖龙c曹邺和林介寅那样的天魂境高手。可夏国四战之地,如今夏国运气流失,一旦列国,尤其北胡得知,定会来犯,实在不能让他们带兵去插手江湖事务。” “这些我也知道,不过为何一定要强行去插手江湖,傅云霄只是个别没事找事的疯子。” “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只是那帮死脑筋的大人们可不这么想,他们既然要禁武,就让他们折腾去。我们正好借此机会剪除那些人暗中扶持的江湖势力。”林懿看了看前面走着的那帮大臣道。 “所以父亲方才才什么都不说。”林长歌终于明白了林懿的用意。 “前几日探子说黄望和赵新甲在江湖中都布有暗棋,这些武官岂会容得那些主张禁武的文官剪除他们的羽翼。赵新甲最先提出禁武措施,倒实在有点贼喊捉贼的意思。到时候让他们斗就好了,我们也做一做那鱼翁。” 原来如此,林懿的算盘打得真是高明。 “只是景大人c孙大人这些忠贞耿直的性子,碰到那些老狐狸注定要吃亏。”林长歌替他们担心道。景白及和其他官员虽然不满林懿,却也是些忠良之士,林长歌不忍看到他们将来处于窘境。 “到我们该出手的时候,我们也不能闲着。” “孩儿明白。”林长歌刚刚说完,便看到太子从后面追上来。 “舅舅,长歌。”南宫冶道。 “太子殿下。”父子道。林长歌心想父亲虽然想到,可来的也太快了吧,自己还没准备好到时候面对皇帝的具体言辞。 “长歌,父皇召你单独谈话。” “父亲,我先去了。”林长歌道。 林长歌和太子与林懿就此别过。 林懿单手负于腰后,扬长而去。林懿心中暗暗说到:“缔大哥,不要怪我瞒你,我会以我的方式,帮你看好大夏。” 宫墙上的夏字大旗,依旧在风中猎猎作响。斜阳晚霞,暮色下,林懿远去的身影就像那撑着大旗的漆黑木杆。 微微秋凉,昼渐短而夜渐长。今日的风波,在市井中,并未掀起什么波澜,只是徒增了百姓们晚饭后的谈资。 夜幕降临,天气逐渐转冷,林懿独自一人,一手负于背后,走在一条冷清的街上。街上有间酒肆,黑色的木门半掩着,灯火从窗透出,照亮了路上几寸空地。酒肆里不时传出酒客的嚷叫声,酒器的交撞声,伙计的叫唤声。这间酒肆,门面破旧,门口的灯笼纸已经褪色破损,招牌也是摇摇欲坠。可就是这间酒店,成为了这条清冷的陋巷的唯一生气来源。 不比洛城其他繁华大道,此处偏僻,鲜有人知。市井小民尚不认得,何况那些居庙堂之高的大人。 堂堂紫绶金章的一国之相,夜色之中,何故来此。他继续走着,走过这家店,转而走进拐角处更加幽静惶惶的巷子。片刻过后,他已走到小巷尽头,这里居然还有一家小店。林懿轻轻扣门推入。 屋里简简单单,仅两副桌椅,墙边一个大酒缸和一方褪色的蓝布掩着的门。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一只脚踩着椅子而坐。这人背上背着一个用白布包着的物体,看那形状,是一把刀无疑了。男子的桌子上有一小坛酒和几个空碗。仅此,再无他人,再无他物。 林懿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与那人相对而坐。走近了,借着灯光,才能看到男子饱经风霜的脸颊上有一道狭长的伤疤。 “说吧。”林懿道。 “呵呵呵,不先喝一杯?”中年男子把已喝了半碗的酒对着林懿笑道。见林懿无动于衷,男子道:“你不喝我喝,你知道我嗜酒如命,一滴都不浪费,哈哈哈。” 林懿无视了他玩笑式的邀请,说道“今日之事你也知道了吧,大夏气数十不存三,恐有巨变。” “那傅云霄呢?你们怎么处置?” “他已入天人境,抱着死去的恋人走了,洛城无人能拦,不过想必也从此退出江湖了。” “怪我啊,没能早点看出傅云霄的目的。” “百里瑾,你这次回来,定是有要事,快说吧。” 原来男子叫百里瑾,林懿忽然想起当年与他共同助南宫缔登上皇位的往事。那时,南宫缔准备拜他为大将军,他却痛快直爽地拒绝。从此决然一身,云游四方,闯荡江湖。林懿永远记得他对自己和南宫缔说的那句:“我等三人生死结拜,今缔为帝,懿为相,庙堂之上汝等在明,而江湖缺一窥查四方之影,瑾将去也。”从那时起,一旦是关于江湖与他国的重要情报,百里瑾就会回来告知。此番来前他并不知晓傅云霄的计划,想必是有其他重要的情报。 “北胡政乱是假,必有异心。”百里瑾眼神笃定有光,沉重而道。 林懿大惊,但刚要说话,便与百里瑾同时察觉到屋外有人。二人目光交集,心中想法已传达对方。 霎时之间,林懿已经站起,右脚对着凳子往后一踏,飞身冲起,身形轻盈却稳重。此时他的左手仍负于背,然而整个右臂气机窜动,滚滚白气直向窗外射去。林懿素来一副文人模样示人,鲜有人知他的武功之高,因为有幸见识大夏丞相武功的人,大多都已命丧黄泉。几乎同时,百里瑾已经撞破屋顶,瓦砾沙土飞扬而落。尘土埋灭了油灯,也弄浊了淡香清酒。自称嗜酒如命的百里瑾,怎忍得他的酒就这样被糟蹋了呢,看来屋外的“客人”,必是“贵客”。 秋露微,月如钩,寒光从撞破的窟窿透入屋内,屋子似乎又亮了起来。 “嘭”的一声,窗户已被林懿震得稀碎。那一阵滚滚倾泻的内力,冲出窗子继续向前。窗前果真有一黑影,这时已经灵动闪烁地躲过林懿这一击。屋顶之上也有“贵客”,百里瑾稳稳站在屋顶青瓦之上,与包围着他的四个蒙面黑衣客对峙着。月光照在百里瑾的脸上,那道疤,更加令人感到不详。 百里瑾倏地后翻越过四人包围,落于地面,与从破碎的窗中飞窜而出的林懿背对而立。屋顶四人亦手持悍剑,飘然而下。 狭窄幽静的小巷尽头突然间出现了七人,实在略显拥挤。 “客为何来?”林懿负手而立道,眉宇之间杀念蛰伏,儒表之下却是霸气无双的骇人气魄。 林懿环顾五位刺客,其中一人所用之剑与他剑略异,想必是为首者。 果不其然,那人语调放肆,狂妄自信,说到:“来取汝命!” 此时百里瑾的手已移向背后所负之物,为转移刺客的注意,他笑道:“哈哈哈,你们的主人似乎真以为大夏的丞相是个羸弱的儒生,竟派你们这些喽啰。” 林懿对他此言并未太过在意,他不怕真实的自己被刺客知道,因为死人的嘴巴最紧了。 刺客先前似乎真的不知道林懿会武功,有些惊讶,经此一言,面容怫然不悦:“是不是喽啰,接招便知。”他们五人,暗中跟踪林懿,好不容易找到下手的机会,岂会放过,这是他们主人的命令,也是他们证明自己的试炼。这时,他们已经注意到百里瑾准备抽布出刀。懂武的都知道,百里瑾这一解布显刀,必然处处都是破绽,处处都是被对手利用的突破口。既已知晓,他们岂会没有动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如何拔刀 火石电光之间,五人似心意相通,齐身并发。三人朝百里瑾去,企图在他解下缠刀布前结果了他,而另外两人,起剑攻向手无兵刃的林懿。五道粼粼剑光,夹杂呼呼剑风,势若雄鹰掠空,精准而狠辣。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懿为掩护百里瑾亮刀,心想着快速解决攻向自己的两人,于是乎双手齐出,亦有烈风滚滚出袖。一袖对一剑,双手战双人,以一双血肉手掌抗那锐利剑锋,丝毫不怯,丝毫不乱。 林懿所使乃习自儒家先辈的圣王功法。儒家为人治世,“内圣外王”境界为高,内圣在于修心养性,克己复礼,存仁存本,谓之不离精,不离宗,不离真。唯有此,而能服己,服人,服天下。圣王功法便是源于此理,内清修气机,婉转内力,聚之朝暮,如细溪入池,因有所源,虽微而不绝。一旦运转而发,刹那滚滚内力喷薄倾泻,转儒为霸,霸道无常。此功此法精妙之处在于气,在于意,在于势,而不在于一招一式,因此招式变化无端,可为拳掌,可为腿脚,持剑亦得舞,秉刀且能挥。 且说林懿这一掌看着就要没入剑锋,可掌与剑之间有一层白气,月光下也能看得真切。正是这层白气,阻隔了剑刃与剑气。林懿一手“抵”住一剑,继而身体绕着左脚,往右转腰,甩动双臂,由慢转疾,两个刺客竟连着剑被甩到空中。甩起的二人咬紧牙关,倾尽全力试图将剑从林懿掌风的吸引中拔出。 “起!”随着林懿一声喝道,二人彻底把持不住,似那秋天的枯草,被轻轻拨开。这两位刺客此时面色难堪至极,为了不被甩开而撞向墙壁,他们那长满老茧的手一松,无奈地放开了剑,任凭着两把剑一头扎进墙中。剑没入乌黑的砖墙,只剩一半露于外,颤颤晃动,呜呜而鸣,似在哭泣。二人见没了剑,又羞又怒,步法招式全然混乱,在林懿眼中,全是破绽。他们舍弃佩剑转而空手搏击,却正是林懿所欲见到的。林懿林懿,此时如意,此时得意。 圣王功法,此时转掌为拳,蓄力而出。林懿这次只出一右拳,这一拳打在空气之中,空气却如水面泛起涟漪一般扩散开来,扰动之状在银辉之下如此熠熠绚烂,破空一拳直射靠前的一人。林懿想错了,那人看似心神已乱,招式胡散,却突然定睛凝神,继而横着打开双臂,身体后仰,双脚凌空滑向林懿,竟躲过这一飞射而来的拳风。 林懿心中所惊异的是此人反应不慢,竟能躲过自己的拂袖撼岳。惊叹之余,拳风继续往前,翻起阵阵“浪”,扑向后面一人。后者反应也是极快,飞跃而起,勉强化险为夷。 几乎同时,两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阴险诡谲的笑容,不知怎的,像变戏法一样,从袖中射出飞剑。这飞剑越有三寸,剑虽小,却有柄有格,有剑脊有刃。两道飞剑似乎与那融融月光融为一体,直教人分不出是光还是剑。 林懿定睛一瞥,勉强看清一剑,挥袖而断去剑刃。这把飞剑砰然落地,响音清脆绕耳。 “呃!”林懿轻轻地发出声来,面色有一丝痛苦,继而看向腹部。另一把飞剑没入腹中,仅剑格与剑柄在外。 “林懿!”百里瑾林懿受伤,喊叫道。 攻向百里瑾的三人见同伴得逞,又瞧见百里瑾分心,兴奋地喊到:“哼,先管好自己吧。” 百里瑾看那三人已经逼近,心感时间紧迫容不得自己缓缓解刀。于是乎,他转而握起刀,握起这把裹着好几层白布的刀,向前横挥。他的手臂青筋突起,如一条条青蛇,青蛇之中,却是万千滚滚气机。百里瑾的刀与三人的腰部同高,似要如刈草斩蒿一般,将三人活生生砍断。 这霸刀还未露形,竟已然恐怖如此。三人料想继续向前实在不妙,纷纷后退,再做图谋。 一刀落空,虽未斩到敌人,却已将三人劝退。刀上,刀鞘已经完全可见,经过刚刚一挥,缠刀的布已尽碎而散于空中。风一吹,飘往巷口。 反观林懿那边,拳风也未击中,只得撞往巷墙。一声巨响墙为之倾倒,烟尘扬起。响声在夜里更加震耳,惊得远处的狗吠也吠叫起来。 林懿一手按住渗血的伤口,一手继续对着二人。二人已没了飞剑,亦不敢上前,但与林懿对峙之间,心中已然因为伤了林懿而暗喜。 此等局面林懿不知见过多少,只是自从为南宫缔扫清道路以来,多年身处相位,鲜有出手,不曾料想眼力已经不足洞察上乘速度的暗器。他盯着二人,心想,我已受伤,他们还不乘胜追击,应该是飞剑只有这两柄,但如果如此,那另外三人应该也有飞剑。他用余光瞥了一眼百里瑾,若能等百里瑾出刀,此战就结束了,他对百里瑾的刀法有足够的信心。 那三人中的头目此时也洞察到百里瑾的刀绝不寻常,不能让他有亮刀的机会。 “散!”头目道。 瞬时三人分散开来,从三个方向继续发起攻势。 头目目测了那把刀的长度,料想己方的速度已经快过刚才,百里瑾已经来不及拔刀,连像刚才那样挥刀的机会都没有。 一人抵着剑送出,剑尖直刺百里瑾喉部。距离只有一尺,百里瑾抽身躲过。那剑刺空后,刺客头目从另一方向袭来。此时他真的是无法出刀了,头目想到此,反手握剑,右手食指抵着剑首,既然刺不到你,那我就用剑刃划你。 剑刃从百里瑾耳边划过一半,百里瑾摆头而躲。 “还有一半的机会!”头目心中暗暗说到,并且正要调整剑刃的朝向,企图用剩下的一半剑刃划开百里瑾的头颅。 然而就在此时,刺客突然一声惨叫,停止了动作。时间仿佛像秋夜的霜,凝住了。不知何时,百里瑾已经用刀抵着头目的腹部。 鲜血滴滴,落于地面。 头目看见百里瑾左手上空荡荡的刀鞘,面目狰狞,慌慌惊恐:“不可能!刀不是这么拔的” 是啊,这刀拔的,不合常理,林懿也看到了,甚是吃惊,难道几年不见,他的刀法已经高深到如此了吗?那种距离,那样的刀长,怎么可以拔出来,还刺穿了敌人。 刺穿?好像不是这样。夜色模糊中,林懿仔细一看,头目背后并无穿腹而出的刀刃。 “哈哈哈,原来是把断刀!”林懿终于明白了,于是开口笑道。 是断刀,所以才能在瞬间,在方寸之间抽出,其余的刺客也明白了百里瑾诡异的刀法。 “刀怎么拔,还用的着你教!”百里瑾霸气地说到。 他抽出残刃,刺客头目应声而倒。他接着看向剩下的四名刺客,双眼中杀气腾腾,右手又是万千青蛇游动。 夜色黯然,秋风透衣凉,真是杀人见血的好时辰。等青蛇游动了一会儿,百里瑾霎时出刀,动若流光飞舞,没有丝毫迟疑与停顿,再斩两人。 五名刺客,只剩下没了佩剑的二人面面相觑,神色惶遽而正准备飞身逃走。 林懿岂能让他们得逞,他还想从刺客口中问出点什么,比如他们的主人是谁。于是乎,林懿看向百里瑾道:“要活的。” 百里瑾知道了,便立刻腾空而起,凌踏着秋风,大步流星地追上刺客,嗖嗖两声刀响就将他们斩落。然而只是斩落,并未要了他们的性命。 百里瑾走进林懿,打量了一番,边玩弄自己的断刀边满脸嫌弃地说到:“看来你这丞相日子过得真是舒坦,功力竟然退失到如此。” “你入天境了?”林懿无视了他说的话,转而问到。 “刚入的天魂境。”百里瑾边用手指轻轻把站在残刃上的布屑弹掉边说到。 “快,这里。”一声急促的声音从巷口传进来,借着是一阵隆隆的脚步声。 原来是洛城巡防营副将公孙离,带着人寻着方才的声响赶来。 “丞相大人。”公孙离见到受伤的林懿道。他很好奇,为什么林懿会在此,但此时他的心中更是无奈。统领王歇此时还在调查神剑堂一事,这一天都还没过去,洛城又发生丞相被刺一事。 “今夜之事,别声张,不要让皇上知道,他已经够烦了。把那两人带回去审问。”林懿吩咐道。 “诺,”公孙离也不多说什么,低着头道,“丞相大人,您的伤不要紧吧。” “不碍事,”林懿挥挥手,转身对百里瑾道,“百里,到我府上来,我赔你那杯酒。” 百里瑾听见酒字,眼中仿若冒着光,“哈哈哈,还是你林懿懂我,走走走,你我今日就好好喝一杯。” 公孙离满是疑惑地看着二人离去,他是谁,竟直呼丞相名字,百里,百里,是百里瑾,那把霸气无双的大夏龙雀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流光难溯 环顾四周,空白无物,无边无际,流綮心中自问自道:“这是哪?我怎么在这里。” 一阵持续许久的嗡鸣,刺耳难耐,然后又突然安静,静的一点儿声没有,最后四周逐渐露出一副经历战争屠戮的小村的景象。四处断壁残梁,荒芜破败,满地的髑髅骷骸旁更有一群鸦鹫啄食。 流綮往前走着,极力避开地上的尸体。走了好一会儿,他看见前面倒塌的土墙边蹲着一位孩童。 孩童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蜷缩在这寒冬之中,与这番凄凉的环境融为一体。突然之间,矮墙边的柱子欲要坠落,正要砸向孩童。 “当心!”流綮的心为之一颤,大声喊到。正要冲过去之际,那孩童他突然睁眼跳开,扑倒在地上。孩童躲过一劫,起身回头看着那木,目光无神,面部无情。 还好,他听见了我的呼喊,流綮为那孩童感到庆幸。流綮向他走去,可那孩童似乎看不到流綮,缓缓转身离去。 流綮心中甚为疑惑,他是这个村子的人吗,是从这地狱中幸存下来的吗?于是流綮一直跟在他后面。 走啊走啊,就这样,孩童缓慢的走着,流綮在后面跟着。 下雪了啊,流綮抬眼望天,伸出手接着一点白色,白点马上化为水。 蹄蹄踏踏的,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而是十多名身形高大威壮,披着兽皮,手持形状怪异的弯刀的骑士伴着腾腾扬起的尘土与零星飘降的雪点将那孩童包围。 北胡天佛骑!他们也看不见我吗?流綮见那孩子被围,想要握紧左手,却发现他并没有剑。我的剑呢?为何这么久我才发现我的剑没了? 管不了这么多了,流綮一拳朝其中一骑砸去,却愣的从那骑穿了过去,为什么?眼前是如鬼影幻法那样的幻象吗?流綮联想起此前洛城郊外对那夺剑杀手所用的招式。接着,他又一拳砸向地面,却毫无知觉。 那阵中孩童,一声不吭的站住,眼神变得十分涣散,目光呆滞。眼前此景,仿佛一群青眼烁烁放光的恶狼包围着一只弱小的猎物。 北胡游骑,又南下侵扰中原,刚刚那个地狱一样的村庄,就是他们所为的吧,屠戮中原人,是他们最痛快的事。 有一短歌如此说这一时期: 北风吹云云欲飞,弧矢难拒天狼来。 千里凄凉燕惊散,露野白骨无人收。 又要打仗了啊。 一北胡蛮子抽出弯刀,准备御马上前,却被身边一骑劝住。抽刀蛮子又把刀收了回去,面露阴险恶劣的笑容看着那待宰的小孩。 拦刀的那一骑从身后摸出弓箭,就要搭箭射向小孩。 “嗖”的一声,箭已离弦。又是千钧一发。 然而一道黑影飘然掠空而来,一片苍白荒芜的景象中,这一袭黑衣更加惹人注目。身着黑衣者,乃一名老者,鬓边华却眉眼精神十足,有王公贵族之貌。一声脆响,黑衣老者手提一剑,斩断一箭。 箭镝仍在空中打转前行,却已偏离。 箭镝落于地时,十数名天佛骑也已倒地。 唯有战马立于地,打着响鼻。 老者拂袖收剑。 流綮认错谁也不会认错,老者就是他师父。他想起来了,此情此景,正是十一年前自己与师父相遇之景。那小孩,就是自己啊。 这是梦啊。 离神剑堂一事,已经过了三日。这日,南宫凝又来到流綮床边坐着发呆,恰好看到他仍在昏迷,却流出两行泪。 南宫凝看着流綮俊朗的脸庞,嘴里喃喃:“为何落泪?是做梦了吗?梦中如何?是暖心醉人梦前尘,还是断魂残殇念故人?你说你没有朋友,你的梦里,愿也有我陪着你。” 自武昭帝国没落,已过了近五百年,中原政权割据,攻伐不止。大漠以北,更有北胡虎狼蛮族之师。夏国泰安六年初冬,北胡天佛骑南下屠掠夏国西北凉州边陲,流綮的村庄首当其冲,全村唯有他幸存。那一年,他遇到了他的师父,鬼影宗荆衡。 “你一个人?”荆衡问。 小流綮愣了好久,点了点头。 天佛骑南下屠戮村庄无数,荆衡也猜出了他遭遇。但心中却对他小小年纪对面天佛骑无所怖色很是惊奇。 “你叫什么名字?”荆衡道。 “刘七。”小孩已经许久未和人说过话,不是很利索的说到。 “可愿随我习武?”荆衡观出此子天赋尚可,便想收为徒。 流綮抬起头看着那老者,不知所言 鬼影宗历来只传一人,但每位鬼影传人都是武道高人,江湖巨擘。荆衡看流綮只是觉得天赋尚可,就收为徒,难免令人感觉有点轻率。一方面是一时兴起,出自对自己的武道修为的自信,认为只要在他教导下,资质尚可亦足矣。另一方面,前些天在赵国与玉神宗宗主黎天元喝酒时,黎天元谈及他刚收了一位关门弟子,言语中暗示荆衡年纪已大,却未收徒,倘若按照鬼影宗的规矩,在他这代便要断了传承。荆衡虽笑言自己为老不死,但经黎天元这位自己半生的对手与挚友一说,心中亦生下了尽快收个徒弟的想法。 这次相遇,便是缘分,流綮从此便入了鬼影宗。 三个月后,荆衡带着流綮回到了梁国鬼嵇山。鬼嵇山乃鬼影宗清修之地,林木葳蕤,山峦叠嶂,环境极为幽闭。更因地形复杂,加之常年云雾瘴气不散,因此鲜有人来。山里有悍罴戾彪等猛兽,鬼影宗弟子刚入门,作为考验之一便是徒手猎杀一熊一虎。鬼影的名号之所以响彻江湖,便是从选人一事之始就无比严苛,如若不是天赋奇禀的武学奇才,如何能为习武之前就能徒手与猛兽搏斗。 鬼影宗石窟内,烛火耀亮了冰冷的石壁。石壁上凿着十九方拱形小石洞,每个石洞内金字黑底的是历代鬼影的牌位。每个名字,在他们的时代,他们的江湖,哪一个不是威名赫赫。 荆衡拜祭完先人,一手抚须一手负于身后,若有所思。他心里也对流綮不是绝对的有信心,他是有信心把流綮教得和自己一样,但他忘了要入鬼影就要过这一关。流綮此前从未习武,且才不过七岁,如何与那些畜生搏斗。 荆衡道:“刘七儿,要想入鬼影,必须空手猎杀这鬼嵇山里一熊一虎,你敢去吗?” 敢去吗?正常的七岁小孩,哪一个不是一谈猛兽鬼怪就吓得大哭。不然哪来父母用虎狼吓唬不听话的子女的事情。可流綮的反应却令人感到这个孩子真是有些不同。 “敢!”流綮道。 不知何时,流綮也在盯着那些牌位看。水灵稚嫩的目光,是否懂得这些都是何等的高手吗? 荆衡也是惊讶,想不到流綮如此笃定,“你可有把握?没有把握还是别去送命,就此作罢,我送你回夏国。” 流綮对那时荆衡一招制裁十几个天佛骑的场景记忆犹新,他不想在当弱者,他想学武。他想学武,他想替父母报仇,他想杀光天佛骑。寒冬里,他曾蜷缩在墙角睡过去,梦里都在想着手刃仇人的场面。 一想到此,流綮眼睛变得通红,呼吸急促,撒腿就奔出去。荆衡喊了一声却没喊住,后跟了去。 凛冬还未过去,只是鬼嵇山地理位置特殊,四季如春,熊并不冬眠。流綮奔走着,他这是要去找熊找虎杀。眼看着流綮往山林深处而去,荆衡却停下了脚步,望着流綮的身影消失在那片雾气之中。 荆衡托起剑,放在眼前端详着,“或许他真的有办法呢?” 荆衡想起自己当年的情况,那年他也七岁,花了一整天才杀死了一熊一虎。可他与流綮不同,荆衡被他师父找来前,就练过武,而且能被他师父找来,肯定是天赋异禀。 荆衡就这样放流綮进山了。鬼嵇山的迷雾,就像谜一样的鬼影宗,神神秘秘。 流綮跑进林子,一不小心就被杂乱的树根绊倒。他咬了咬牙,右手死死攥紧前方的一把草,只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弱。他忽地站起来,再回头时,发现浓雾已经遮住了后方,分不清哪里才是来时的路。 没有退路,那就继续往前吧。小流綮唯一有的,便是异人的胆量和勇气。地狱他已经经历过了,这些又算什么。 情绪激动之下,人们尝尝忘记了思考,被情绪左右。流綮却不同,他的心思,已经超越了他这个年龄。飞奔之间,他不时的停下,在草丛,碎石,树根处搜寻着什么。是的,他在搜寻猛兽的踪迹。 只是这鬼嵇山林实在太大了,一个时辰过去了,流綮除了发现了些兔子,什么都没发现。他之前摔倒受伤的脚,伤口渗出了不少的血,流綮从袖子上扯下一小段布,扎好之后继续在密林里搜寻着。 密林幽寂,阳光只能从树叶间隙之间渗入,斑驳的光影照在流綮稚嫩而坚韧的脸上。 此时,一声猛兽的长啸撕破幽寂的树林。流綮却笑了,他兴奋地朝声源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练剑 孩童的笑靥,本该如一汪清泉那般干净透亮。然而在这乱世,有多少孩童的笑容是充满仇恨和杀意。这本不是他们的错,他们背负着家破人亡之仇,他们经历过屠戮的地狱,如何在这湣湣乱世保持那一颗童心。 再说那流綮循着啸声而去,在别人看来,真若是寻死一般。 “赌一赌,要是等会儿能出来就没问题。”流綮暗暗自语道。 流綮突然停了下来,攥紧了幼小的拳头,心想要是没有出来呢。 “那就死吧!”流綮斩钉截铁地说出来,然后继续跑去。一个七岁的孩子,这么容易就把“死”这个本该离他遥远的东西说出。本该遥远,实际上也很近啊!或许是他经历太多生死险境而变得麻木了。 事情是如此凑巧,声源处竟是一熊一虎在对峙着。这鬼嵇山的熊和虎果然不同寻常,体型之竟有寻常同类的两倍大。流綮蹲在一棵树后,极力压低喘息声。小流綮与那两个巨兽形成鲜明对比,对于此时的流綮而言,这两巨兽就如同两座山。他两手空空,该怎么擘开着两座山。 那老虎晃着黑黄相间的粗壮尾巴,有力的四肢紧抓着地面,利爪更是已经陷入土中。凶狠炯炯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只熊,丝毫不怵,尽显百兽之王的威严。仿佛一声怒吼咆哮,就能令乾坤颤抖,叫苍生低眉。那熊也不示弱,张开那满是獠牙的大嘴,舌头往一边伸着,黏糊糊的口水一条一条的挂在他的嘴里。可想而知,这畜生是有多么饥饿而变得如此贪婪。 在这怖气森森的密林里,气氛变得肃杀起来。骤然间,那头熊已经猛地向老虎冲去,只见那粗壮的四肢上,鼓鼓的肌肉一颤一颤的,棕黑色的皮毛也遮盖不住。流綮觉得这是机会,将要起身。 就在这时,熊和老虎竟然同时向流綮这边冲过来。流綮暴露了,两头巨兽竟然默契地决定先解决掉碍眼的人。像极了人类的江湖决斗,若要来一次堂堂正正的决斗,就要扫清一切阻碍。 那巨熊拥有着与他体型不符的惊人速度,眨眼间就逼近流綮躲藏在后的那棵树。再是一挥那斧头般的巨掌,竟将树给折断,流綮完全暴露在猛兽的视野中。 流綮闭上了眼睛,就像从前一样,又在等待死亡的到来。另一只老虎也过来了,栖身在流綮又后方,只要它一扑过去,就能把流綮撕碎。 这二兽或是水火不容的宿敌,此时又是心意相通的战友,竟然同时朝流綮扑去。 忽然流綮大叫一声,只见流綮身边流转着蓝气,抵住了两头猛兽。接着一声炸响,两头猛兽竟被震飞,沿途压倒了几棵粗壮的树,在泥土上压出一道道深深的印记。 这道蓝气霸体就是流綮说要来的东西,他未练过武功,身上却有着如此惊骇的功法。 那两头猛兽站了起来,身上的骨头已经折了几处,痛苦地咆哮着。它们的目光变得更加残暴无比,恶狠狠地盯着流綮,势必要将流綮撕碎才能解它们心头之恨。它们紧接着发起第二轮冲锋,虎在前,熊在后,一前一后,伴随着滚滚如雷的咆哮。 流綮身上蓝色气息像刚刚添了薪的火苗,忽然窜得老高。那熊熊蓝焰随着流綮的身体,洞穿了先来的虎的躯干,血浆喷薄而出,流綮浑身被染红。血腥味仿佛使流綮变得更加兴奋,他的眼里杀气腾腾,刚刚此举,他竟不曾眨眼。不禁让人感叹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恐怖的孩童。 那头熊原先恶狠嚣张的气焰碰到如此癫狂嗜杀的蓝色魔焰也得变得萎靡。巨熊转身就要溜走,没想到这小孩竟比老虎更怖,自己宁可与老虎决一生死,也着实不愿死于这魔童之手。 可以肯定的是,此时的流綮已经失去了理智。弥漫在林子里的不仅是雾,现在更有这一片猩红。流綮向着一棵树奔走,转身踏树,借助这棵树腾空而起,精确无误地扑在巨熊的脖子上。眼前此景若是在平常看来,是多么滑稽,孩童细小的手抱紧熊的脖子,如蚁附树,只要熊用力一甩就能将他甩飞。 可接下来的一幕令人丝毫笑不起来。伴随着一声怒吼,流綮小手一扭,竟活生生将熊头扭下。这力气不符合常理,就算是相对于体型而言而力气巨大的蚂蚁,也做不出来这等骇人之举。但流綮此时也本就是没有一点符合常理。那头熊被拧下了头,竟然还在往前奔跑着,直到撞上树才停了下来。 至此,流綮居然真的徒手猎杀了一熊一虎,而他也仿佛用尽了气力,伴随着蓝气的退散,他已然应声倒地。 密林又安静了下了。 待到荆衡赶来,见到此番狼藉,惊叹道此子生而附有另类气数,若不能加以引导,将来必然成为屠戮江湖的魔头。于是荆衡更加觉得自己责任之重已经不只是为鬼影传承,而是为了今后江湖不至于过于混乱。 时光荏苒,今后的年岁里,荆衡将鬼影所有武学功法以及兵法谋略逐步地传授给流綮。 修鬼影心法如登危楼,一层一层均别有洞天,唯有心无杂念,步步为营才能逐步登楼,逐步突破。楼层愈高,气机愈旺,心志弥坚,不困扰于外物,不烦乱于内心。这样一来,恰好能够压制住流綮心中的另类气数。流綮学得很快,而且心无旁骛,也再也没有出现那日失去理智的情况。 春剑绵绵生于风,夏剑震震成于雷。 秋剑萧萧落于雨,冬剑寂寂藏于雪。 一年四季,练剑便练四季,一季一剑,一剑而又衍生出两剑三剑四剑千万剑,四季四剑,就有四千万剑。一来指流綮出剑练剑次数之多,二来更是指鬼影剑法,鬼道也,诡道也,招无常招,式无常识,剑无常剑,万千剑招有常意常势而无常式。如此诡谲多变,幻化多端令人防不胜防,这实在不是人应有的招式,因此有人说这是向鬼讨教来的“鬼招”。然千变不离其宗,万化皆因其源。其宗其源,在于那四季四剑,一剑婉转如春风,二剑刚厉如夏雷,三剑无情如秋雨,四剑沉寂如冬雪。 流綮勤于练剑,无一日不刻苦。只因荆衡说等练好了剑,就能去闯一闯那快意江湖,去闯一闯那壮阔沙场,去灭一灭那天佛骑的威风。唯有最后一句,流綮记得最牢,每每想起,他的眼神就透射出寒光与杀意。事后荆衡也后悔不该对流綮提起天佛骑,他不想流綮因为仇恨而毁了本可以逍遥自在的人生。 鬼嵇山望天峰上石柱林立,如万千春笋拔地而起。其中有一最为粗壮,需二十余人方能合抱。流綮常在此练剑,此石柱上已然沟壑丛生,剑痕布满石柱,从下而上,无一处空隙。随着流綮剑术地日益精进,剑痕也愈来愈深。这些剑痕,都出自流綮所用的木剑。数年过去,流綮已经记不得用过了多少把木剑,更记不得出了多少剑。记得的,只有最近一次的剑痕有多深。 本来随着时间推移,流綮再也没有使用过那骇人的功法,凭借着自身的努力,亦是有望成为历代鬼影那样的武道高手。并且随着慢慢长大,他逐渐忘却了孩童时的噩梦,对复仇的执念已经慢慢变淡。只是后来的一次意外,流綮再起发狂,目睹流綮入魔的荆衡下定决心将流綮体内的魔功封印。只是已经长大且习了武的流綮,入魔时的功力更加强大,竟然已经化入了鬼影剑法之中,荆衡损耗了许多修为功力,最后连流綮的鬼影剑法也一并封印了。 流綮练了八年的剑,八个四季的剑,就这么没了。一个不会剑法的剑客,多么讽刺,他没有怪师父,而是因看到受伤的荆衡而心怀愧疚。因为魔功的缘故,他也无法重新修炼鬼影剑法。流綮意志消沉之际,终日坐在高高的石柱之上冥思,望着那一道道逐渐忘记深浅的剑痕。 一日,荆衡看着消沉的流綮道:“想想你还有什么能用的招式。” 流綮立于原地,陷入无尽的沉思,我还会什么?我练了八年的剑,我还会什么? 流綮望向手中的木剑,骤然握着剑柄,递出夹带电光与劲风的一剑。 “我还会拔剑!”流綮如是说道。 荆衡点了点头道:“那就练好拔剑,练到未拔剑而众人惧,一拔剑而众人靡的境界。制敌何须万千鬼剑,一招拔剑足矣!” 一招拔剑足矣,任你万千剑招,破之只需轻褪剑鞘,就是如此简单而霸气十足。 后面三年,流綮苦练拔剑,并学成了鬼影宗令一门秘术鬼影幻法。离开鬼嵇山之前,十八岁的流綮已经稳稳跻身人魂境,那一招拔剑,更是有天魂境的实力。 离开鬼嵇山前,流綮对着那石柱,沉默了许久,终于拔剑,不再是木剑,而是真正的剑。 寒光鸣匣,一声清脆无华,骤然而出,石柱折而断口平齐光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一剑一刀 第四日清晨,日光剥开了云雾,洋洋洒洒地透过窗子,耀亮屋内。不知是谁新将一对青瓷花瓶摆在桌上,阳光经花瓶的反射照在流綮俊朗的脸上。 流綮的眼皮微微一动,睁开眼睛后因为阳光的缘故又眯上了。 渐渐的,流綮已经适应了光线,他瞥了瞥屋内精致的摆设,心想:“我这是在哪?” 他从床上下来,多日的昏迷使他有些走不稳。别具一格的紫檀剑架纹着二龙戏珠图案,剑架上整齐地安放着流綮的剑。流綮取来那把墨黑色的剑,他没有拔出剑看一看,正如他不常拔剑一样。 踩着地上的深蓝花卉金丝纹毯,流綮打开房门。 “原来是林府。”流綮暗暗道。流綮从屋中走出,此刻身处林府听涛阁三楼回廊。方才流綮自上而下望去,正好看到那方广阔的内池。 流綮纵身一跃,竟从回廊直接跳下。一身翩翩黑衣,如流动的墨水,飘然落地。下落之时,正好撞见本准备来阁中看流綮的南宫凝。 南宫凝先是被忽然从天而降的一道黑影吓了一跳。发现是流綮后,便忍不住以手掩齿而笑,清扬的双眸弯成两道勾,乐道:“你怎么好好的路不走,非要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若不是被我撞见,非得被人认做飞贼不可。” 流綮看了一看自己一身黑衣,倒真的有些像贼。他并无多想,一跃而下只图方便,且没人看见,他才做出此举,不料碰到了南宫凝,当下真有些尴尬。 “我睡了多久了?”流綮想不出该说些什么,随口而道。 这句话倒也自然,一个昏迷数日的人刚刚醒来,不就是要问第一个看见的人自己昏了多久。 “四日了。”南宫凝道。 “那日我倒下后发生了什么?何人破的天雷?是李南冥吗?”流綮一口气把心中藏着的疑问说出了。 一向沉默寡言的流綮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一脸疑惑又有点着急的表情把南宫凝乐的不行。在南宫凝眼里,流綮这个样子着实有点可爱。不过乐归乐,南宫凝还是将后面所发生的事道与流綮。 南宫凝言毕,流綮紧握着手中的剑,皱着眉,眼中噙着叹惋。傅云霄收入天境便如天境,说走就走,神剑堂说没就没。江湖之中,一门之兴衰譬如一国之兴衰,往往只因一人,而一朝衰亡,一切乌有。 “那日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我们也撑不到金钱二士到来。”南宫凝以为流綮懊悔自己没能破解天雷,柔声细语地安慰道。 流綮倒还没考虑这么多,他沉寂在自己的思考中,忽然想起什么而抬头。这一抬头,恰巧与一直盯着流綮看的南宫凝四目相对。南宫凝的心变得慌乱起来,羞怯地扭头避开流綮的目光,模样动人自是不需多言。 心动的少女不禁想起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传说,想着下一刻流綮或许会说出什么撩拨人意的温柔言语。 南宫凝容颜绝美,又贵为公主,若是换做洛城之中的那些个公子哥儿,哪个不是被她勾走魂魄,为之迷窍。 然而事实证明果然南宫凝对流綮的了解实在太少,他真的是一块石头,一块黑色的石头。 流綮看向远处,神情淡然,没有丝毫波动,接着又移回目光道:“诸事既定,在下就先告辞了。” 流綮托剑作揖后正打算走,南宫凝蹙眉之间露出稍稍愠色。她甚至想不顾身为公主应有的端庄矜持与婉约含蓄,去把流綮拉住。于是心中纠结难解,她怕流綮这一走,以后安能再见。 还好此时林长歌与百里瑾走来恰好走来,与流綮撞个正着。百里瑾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个酒葫芦,一大清早便喝上一口,可神态自若无醉意。他本是嗜酒之人,来到林府,自然是少不了各种美酒,这几日他可是喝得畅快淋漓。 “流綮兄醒啦,”林长歌面带笑意,他顿了顿道,“流綮兄先别急着走,在我家多住些日子无妨,等养好了伤再走。” 南宫凝心中悬着的重负似已消散,她庆幸林长歌出现的正是时候。 流綮道以已无大碍,不敢多加打扰之语。 旁边的百里瑾打了个酒嗝,抬起龙纹刀鞘,指着流綮,朗声道:“小子,我听说你是鬼影先生的徒弟,既然你说已无大碍,那就来与我耍上几回。” 他这是要和流綮打架啊,百里瑾不知从哪里来的兴致,在南宫凝看来只是一个耍酒疯的酒鬼,他为何要刁难流綮。 “喂,哪来的酒鬼,一大早就耍酒疯。”南宫凝一脸嫌弃的看着用刀指着流綮的百里瑾道。 “哈哈哈,不错,我就是个酒鬼,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酒仙。”百里瑾说完又喝了一口酒。 “小凝,这位是百里瑾叔叔。”林长歌道。 “百里叔,你就是百里瑾叔叔。”南宫凝想起了她父皇与林懿以及百里瑾三人是结拜兄弟,她常听父皇说起此人,却不曾见过。这一身酒气,粗布素衫,放荡不羁的刀客就是父皇常提起百里瑾叔叔,他的形象实在是与贵为天子与丞相的那二人格格不入。 “长得真像北烟。”百里瑾见南宫凝便想起来皇后林北烟,不禁一声感慨。想起昔年,他与南宫缔都喜欢林懿的妹妹林北烟,但最终林北烟选择了南宫缔。当时人们都以为他们二人终将兄弟反目,纷纷称林北烟为祸水。然而却不知百里瑾输给南宫缔,输得心服口服,他选择了放下与祝福,并与林懿一起替南宫缔扫清帝位前的障碍。 他又顺势想起自己从前对南宫缔与林北烟说的那句“新婚无以为贺,我百里瑾,送你们百里江山如何!” 俱往矣,百里瑾收回飘远的思绪,他心中的想法从未变过,他是百里瑾,南宫缔的兄弟,从前是,今后也是,我说到做到。 咕噜一声,他喝下了第三口酒,此时酒葫芦已空。百里瑾第一口喝的是自由,第二口喝的是自嘲,第三口喝的是自信。他不醉于美酒,却醉于往事,醉于情义。说他逍遥,却有羁绊,如他的刀法,霸气狂野而随心所欲,谨慎狷守而心有秉持。 且说百里瑾这只是如散步般随意的举起刀鞘,或许并无丝毫恶意,但入得江湖以来变得越来越小心谨慎的流綮无意中握紧了他的剑。这是来自天境的压迫感,虽然百里瑾谈笑风生,一副放浪形骸的神态,但是那双饱经风霜的锐眼与那道深邃的刀疤却时刻警示着别人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让我见识见识鬼影剑法如何。”百里瑾眯了眯眼睛,嘴角轻轻上扬道,“胜了我,便让你走,不然就乖乖留下做这相府的家丁。” “相府的家丁?”流綮愣了一愣,看向林长歌道,“这是何意?” 此时流綮已经知道了这林府就是丞相府,而林长歌便是丞相的儿子了。虽然有些后知后觉的感触,不过早些时候见识过了林府的奢华壮丽,流綮倒也觉得如此一来倒也合理。那么百里瑾为何要强留自己,这是林长歌的意思,还是那位未曾见过面的丞相大人的意思。 一旁的南宫凝乍一听此言,并未深思此中有何蹊跷,只是觉得这位百里叔叔比起自己更加不讲理。但另一方面,她又急切的期望流綮能够留下来。她望向流綮的背影,想着流綮会怎么做。 “酒,不不不,百里叔叔,长歌,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南宫凝还是忍不住想替流綮解围。 “瑾叔,您喝醉了,莫要和流綮开玩笑了,他的伤还未痊愈,您要是想和他切磋,不妨等他伤好了再说。”林长歌拉下百里瑾提刀的右手,劝道。 “流綮兄,瑾叔只想是想见识见识鬼影宗的功夫,与你开了开玩笑,不要见怪。”林长歌又道,“流綮兄别急着走,多住些时日,等身体完全好了后,若有兴趣再和瑾叔论论刀剑。” 百里瑾扯开林长歌的手,道,“诶诶诶,是他说的身体已无大碍,我只是慕名鬼影先生已久,想见见传说中来自于鬼的剑法。” 百里瑾盯着流綮,激道:“莫非鬼影宗只是徒有虚名?” 流綮皱了皱眉,心想这两人一唱一和到底想干什么,林长歌不像是会加害于我的那种人。 流綮沉思着,握剑的手却难以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实在难忍有人讥讽鬼影宗。他出于维护师门的自尊感,也出于不能使用鬼影剑法的无奈,恶狠狠地盯着百里瑾。 “怎么,我说错了?若不服就出剑赢我,若是输了,先前我说到照办。”百里瑾气焰更是嚣张,咄咄逼人。 秋日的阳光,难抵消四周的肃杀景象。 “如你所愿。”流綮蓦地说到,飞身似往往百里瑾撞去。 南宫凝见就要打起来,张嘴说着不要,却被置若惘然。 沉默许久的流綮突然爆发,手中剑鞘与百里瑾的刀鞘哐当相撞。四目相对之时,百里瑾已湮没了酒意,深邃的眼中是战斗时的煞气腾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对局 二人右手握着刀剑横架在一起,聚力对峙着,两杆未出鞘的兵刃微微颤动。 忽然空气一声扰动,百里瑾左手手掌一推,推向刀鞘。霸刀借着两手之力,将流綮连人带剑弹退三步。百里瑾紧追不舍,一招横扫刀随着身体的冲劲悍然而出。 只见猛力一扫中,刀鞘分离,鞘横突而出,如平野落雷般迅疾有力,龙纹刀鞘直射流綮。流綮侧身躲过,刀鞘夹带的凌凌寒风掠过他那俊朗的脸庞。 流綮瞥见那刀,那仅有刀鞘一半长的断刀,断口似已经被磨平,看来他经常在敌人不备之时用刺击。仅是瞬间一瞥,流綮便推断分析了百里瑾的战斗习惯。 那百里瑾果然在流綮侧身躲过飞鞘之时猛然拨刀刺来,只是流綮早有防备,百里瑾再空一刀。 “反应挺快的嘛。”百里瑾冷冷说到,此时更是来了兴致。 的确,鲜有人能在不知百里瑾第一手的招式的情况下防住那虚晃飞鞘后的奋力疾刺。从他的刀断至今,使用那把断刀以来,已不知有多少反应迂缓的武夫死于那一刺。他深谙物尽其用之理,刀未出鞘,便不可知其长短几何,敌人往往没想到这一点而成为刀下冤魂。 百里瑾是在试探流綮的实力,倘若他就这么轻易死了,那本来昨日与林懿父子商论之后准备招纳他的决定就没有必要了。 林长歌本是极力反对,他真心的将流綮当做朋友,却最终选择了家国利益。此刻,他见百里瑾招招不遗余力,若只是试试流綮的实力,也太过火了。他的心有些动摇,他认可的朋友不多,洛城中那些将种官家子弟因想攀附林家这个深扎于夏国的大树,纷纷讨好结交林长歌,而林长歌常日里待人也总是不吝惜笑脸相陪,但真正打心里当做朋友的却寥寥无几。他想流綮留下,与他一起捍夏强夏,继承林懿与百里瑾甘当那撑起夏字大旗的旗杆的志向,他想让流綮真心留下,而不是利用他。 洛城准备禁武,可禁武就得有依附朝廷的武夫震慑那些平日里恃武乱禁的江湖人。流綮近来在洛城中显露的实力令各方企图吸纳江湖武人的官僚将门都极感兴趣。林懿可没放过这一点,正好先下手为强,他并未见过流綮,却算准了流綮必定中此激将法,如果百里瑾能够击败他,他必然不会食言而辱没了鬼影宗,答应留下就必然留下。 高手之间总是比寻常人高了一分独特的感知力,方才一番短暂交手,流綮已经感受到百里瑾有天魂境实力,若想胜他,必然要小心谨慎。流綮只有魂境实力,他也知道武夫境界有别,然而一境之差有时如天堑海渊般不可逾越,有时却在触手比肩之间。百里瑾才刚入天魂境不久,流綮虽不知道,却也无形之中添了一分微小的胜算。 “面对天境也不拔剑?”百里瑾看向流綮墨黑色的剑鞘道。他听闻流綮与鬼妖风交战时到最后一刻才拔剑,但鬼妖风的实力如何与自己比,流綮也太过于自信了。 飒飒凉风吹过,拂动听涛阁旁一片翠色的紫竹林,传来沙沙的响声。流綮这个时候望见听涛阁前朱红色的门匾,心想,听涛阁,原来听的是紫竹林的林涛。 见流綮对他的话置若罔然,百里瑾冷冷一笑,粗壮的手指此时却细腻地微微一动,动作小到流綮和林长歌都没有发觉。 “刷刷”的一声呼啸,林涛声似乎更响,然而风却没有变大。正思考着何时出剑,如何一剑破敌的流綮心头忽然一怔,随即也听见了不同寻常的响声,灵敏的感知使他洞察到有危险的靠近。 然,为时已晚。 “我输了。”流綮紧紧攥着剑,默然闭上了眼睛,微微抬头对着云淡气清的天,面色坦然,似在等待死亡的来到。 简简单单三字,似乎绵绵不断回荡传扬在清凉秋空之间。 林长歌与南宫凝的表情困惑,才不过交手一回合,流綮怎么就认输了,这可不像那个目空一切,冷峻而自信的黑衣剑客。 然而下一刻,大家都明白了。流綮身后飞来一柄龙纹刀鞘,正是百里瑾的。刀鞘不偏不倚直对着流綮,一抹绛红色的气在刀鞘上化作真正须髯飘扬,牙尖角锐的龙头。 由于刀鞘的速度极快,就在后方拖出一道长长的鲜红轨迹,从竹林延伸到此,由此构成龙身。伴随着震震龙吟,一条赤色游龙腾舞于空,呼风唤气而来。 刀鞘落地,一半没入乳白色的石板,就在流綮脚边石板向四周开裂,溅起的碎屑拍撒在流綮的鞋上。 最后时刻,百里瑾偏移了刀鞘的方向,他并不是想真的置流綮于死地。 “我输了。”流綮心中一直荡着这三个字,从出鬼嵇山以来,他第一次败了。 流綮输了,输得出乎意料,他以为防过那一刺便已经化险为夷,却不知百里瑾的刀招,一环扣着一环。虽只是初入天魂境,但百里瑾几十年来出生入死积攒下来的战斗经验也远在流綮之上,流綮输给他,这样看来倒不是什么令人吃惊的事。 “流綮败了,百里瑾赢了流綮。”南宫凝愣了愣,自言自语道。她不相信,不相信流綮会败,在她心中流綮自然是不可战胜的。那次他没能挡下天雷,在她眼中流綮还是那剑术超群的武道高手。然而方才的红龙掠空着实令她目瞪口呆,她后悔刚才以貌取人,认为百里瑾这样粗鄙的酒鬼,如何和自己的父皇称兄道弟。除了傅云霄那窃用天数,武人的实力究竟可以到什么程度,涉世未深的南宫凝实在难臆想出那高手如林,巨擘如流的江湖。 四周又静了下来,静得出奇,微微秋风又起,拂响声声竹涛。被那一招飞鞘夹带而来的竹叶,恋恋不舍地飞舞在空中,最终稀稀疏疏散在地上。 百里向流綮走去,沉闷的脚步,踏过几片竹叶,他俯身取起刀鞘,干净利落地将刀收入鞘中。 “为何不杀我?”流綮问到。 百里瑾却没有理会流綮的问题,而是继续往前走,正好与流綮插肩而过。走出了几步之后,他才以命令的口吻说到:“刚才我说的,可别忘了。” 流綮露出一丝苦笑:“我若刚开始就拔剑,能否胜你?”流綮对于自己一式天魂境界的拔剑极为自信,但这一式却有这种实力。 “或许吧,但我不会给你拔剑的机会。”这是百里说的最后一句话,话语刚毕,他便提着刀扬长而去。 看完这一幕的南宫凝丝毫不迂缓地跑过去,裙摆翩翩,青丝飘飘,轻盈灵动如斑斓彩蝶。 “你没事吧,流綮。”南宫凝轻启绯唇,心忧是真,眉眼更是脉脉流动着似水柔情。 流綮抬眼与南宫凝再次目光交集,然而此次却不是爱理不理,毕竟如此温情款款,曼妙动人的女子在眼前,就算是死气沉沉的顽石也会被裂开而笑。虽然流綮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但也胜过之前。 流綮转而对林长歌直言道:“林府便是相府,我早该想到的,师父劝我不要与官家扯上关系,如今我输了这局,拒绝不得,所以你们究竟想让我干什么?” 林长歌心中觉得流綮已经对他心存芥蒂,毕竟他不够坦诚,还与百里瑾设计拉拢他。本来想真心与流綮交朋友的林长歌,眼中流露出一丝愧疚,他不想在有所隐瞒:“流綮,我本想等你醒来马上与你商讨,实不相瞒,我们确实打算让你协助我们。傅云霄之事弄得满城风波,为了安抚各方,朝廷准备禁武,以限制哪些恃武自傲的武人。家父,哦,也就是夏国丞相,准备借此机会剔除那些心怀鬼胎的佞臣与他们暗中扶持的江湖势力。只是眼下边境局势不稳,北内乱是假,妄图南下是真,要想剪除这些江湖势力,实在无将可调。于是” 流綮道:“于是你们想招纳像我这样的江湖中人来对付他们。” “流綮兄果然机敏过人,不知流綮兄可否帮我们这一个忙。”林长歌举止恭谦而请求道。 “百里瑾,还有金钱二士,他们实力都在我之上,况且我相信洛城之中更有你们麾下的其他高手,为何还要找我?” “那些人立场摇摆,且安知私下是否已经依附了那些佞臣。百里瑾此次专门回来,但仅凭他一人,也是杯水车薪。” “真没想到,这个傅云霄带来这么多麻烦,自己却溜了。”南宫凝撇着嘴,虽整日贪玩游荡,但对自己家的江山,她又何尝不关心,“边境局势真的如不安吗?前几天还见父皇收到冲皇兄的书信,说北境安稳,他还准备回来看我呢。” 林长歌看着本该继续无忧无虑的南宫凝叹了口气:“傅云霄窃用你们南宫家的国祚气数,才凝成天雷,如今玄机阁的长生花已经凋零了,夏国,不同往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兄弟 林长歌道出了南宫家,谁人不知南宫是夏国皇族之姓,流綮只觉得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他顺势想到了小凝就是南宫凝,夏国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林长歌是丞相之子,初入江湖已经觉得够纷扰了,如今还卷入了朝堂之争,流綮不禁感叹此间的机缘巧合是如此捉弄人。 听完长歌绝非危言耸听的话语,南宫凝的心不禁一颤,一丝不安从凝雪般的脸上漫开:“事态已经这么严重了吗?那可怎么办?舅舅一定有办法的吧。”在南宫凝眼中,舅舅林懿便是夏国最无所不能的人,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夏国能在列国争霸的夹缝中稳定发展,全仰仗他。 “放心,小凝,有我们在,夏国定能安然无恙。”林长歌眼神笃定,他不是安慰南宫凝,而是觉得有父亲他们在,任何危机都能挺过。这让他想起了十年前林家率兵以寡敌众,北拒胡人三十里的壮举。 林府内湖,阳光撒下湖面,粼粼闪耀,数尾斑斓锦鲤争先蹦出水面,激起道道水纹。这世界就像这一片湖,不是时刻能保持水波不惊的,总有什么能像鱼儿一般掀起浪纹。如此,才有那些荡气回肠英雄传说,死生挈阔的凄美恋歌,分分合合的天下大势 “都说江湖纷扰险恶,狡谲勾心,一路而来,我也体会不少,现在看来这庙堂之争,凶险更甚。”流綮用含着一丝微微责备的目光看着南宫凝,“对吧,公主殿下?” 南宫凝的脸上流露出不该瞒着流綮的愧意,她低着头,看着鹅黄色的鞋尖,“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再说,你也没告诉我你的身份啊。” “我的身份?你们不是早就知道我是鬼影宗的吗?所以才打算留住我,只可惜你们高估我了,鬼影门下的人,实力都能纵横武榜前十,而我却是鬼影开宗五百年来境界最低者。” 南宫凝的心情变得委屈,她心想,流綮怎么误会了我,我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什么鬼影宗,我只想知道你而已。 秋风轻轻,两滴玉珠落在鞋上,指尖微微颤抖,心却被泪困住,南宫凝此刻觉得人生最大的委屈莫过于被喜欢的人误会。 “是啊,我们帝王家的人,向来喜欢权谋算计,我们接近你,只是想把你当做棋子罢了,既然你连做棋子的实力都没有,那就赶紧走吧。”南宫凝不知怎地就把这些话脱口而出,她之前还是百般希望流綮能留下,只是刚刚说完,就又后悔了。覆水难收,这下子与流綮的误会便更甚了,南宫凝心如乱荆杂楚般纠结不知奈何,于是便掩着泪,踉踉跄跄地跑开了。 林长歌本想追上去安慰她,毕竟所谋之事完全出于他们,与一个单纯善良的少女有何干系,他早已看出来南宫凝对流綮的态度,如今因为此事让他们心生误会隔阂,实属不愿之为,但是此时他更不能让流綮真的走。流綮的师父鬼影荆衡之名,如雷贯耳,正所谓名师出高徒,一般人都会认为流綮方才只不过是自谦之语。 流綮其实没有真的怪南宫凝,只是刚刚输给了百里瑾,心里难免有些烦乱,而说出那些话,他看得出南宫凝内心单纯,绝无算计自己的想法。望着南宫凝负气而走的背影,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若大的听涛苑内,眼下只剩流綮和林长歌。流綮沉思了一阵,眼中有些失落与失望,许久,他没有看向林长歌,却说到:“家丁我是不会干的,不过我可以替你们做两件事,一来为报答你们几日来的照顾,二来为刚才的对局而愿赌服输。” 林长歌看着流綮的一袭黑衣,心想流綮话都这么说了,便是与他做真正的朋友无望了。 他微微地露出一丝苦笑:“何以至此!” “还有替我向公主道歉吧。”流綮说出此话,似乎比逼他拔剑还难,此刻他的神貌极为难为情。 “哈哈,这种事,你还是自己去吧,我若帮你,你就要再帮我们做一件事了。”林长歌倒是心大,见流綮此刻心态平稳,埋怨之情渐靡,于是笑道。 流綮沉默了一刻,然后开口:“那就再做一件事吧。” “你不怪我们了?”林长歌诧异于流綮态度的转变。 “我不想欠别人的。” “你并不欠我们什么,是我另有目的的接近你,心中有愧的是我。” “” 林长歌不知怎的,对站立在面前的流綮愈发感到熟悉与亲近,他想到自己的大哥要是在的话,应该也会像流綮这样沉稳而强大。林长歌身上的重担,本该有那位失散的大哥承受。如今流綮能助自己一臂之力,长歌真切地感受到能有人一起抗下将倾之大厦是多么难得。 林长歌突发奇想:“流綮兄,你我二人兄弟相称如何,今后我便待你如兄长。”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令流綮内心一阵浪卷涛翻,他想到了什么,他心中有着什么难言之隐,不便对林长歌说出。他再转而想到林长歌出于看重我也好,想利用我也好,都是准备让我留下,而我的心,本该游于江湖,国政之争与我何干,我不该长留于此。 然顿了许久,流綮看着林长歌满怀希冀的眼睛,终是点了点头 林府昭日阁内。 “那少年如何?”伤势未愈的林懿依靠在一张花梨木椅子,右手搭在桌上的茶杯,对坐在对面的百里瑾如是问到。 茶雾氤氲,袅袅腾起,阵阵清香醉人心脾,然百里瑾却是一脸不屑,在他眼中,能喝的除了酒,还是酒。他把佩刀啪地放在桌上,双手交叉于胸前,身体后仰,依靠在椅背上。 “并未见他使出鬼影剑法,连剑也未曾拔,不过我能感觉到他隐藏在身体里的一股惊人内力。” “哦?”林懿诧异地挑动了一下眉毛。 “听人所言,那日他对战鬼妖风所出一剑,却有天境实力,但却不是鬼影剑法。今日与他交手,得知他只是上层魂境实力,他所用招式也是寻常之招,而且我也没给他拔剑的机会。他为何一直隐藏实力?” 百里瑾迷惑不解,沉思着,竟不自禁将一杯茶递到自己嘴边。将要饮下之时,才发现这不是酒,赶紧伸手放回。 林懿相视一笑,道:“鬼影宗历来神鬼莫测,亦正亦邪,本可恃其能而为所欲为,然历任宗主却极少插手诸国事务。如今若能得下任宗主的协助,我大夏将多一份胜算。” “游历江湖多年,我也未见过鬼剑荆衡,你们是如何得知那小子就是鬼影门人?”百里瑾道。 “神剑堂中,指玄宫李南冥认出流綮所用鬼影流阵,道出他是鬼影传人,长歌后来才道与我。” “鬼影流阵也抵不了天雷?还要后来金钱二士出手?他隐藏实力也过头了吧,要是再晚一点就真丧命了。莫非他料到会有人来解围?” “有可能,不过如今也无关紧要了,你把他留下来了吗?” “我办事你还信不过?”百里瑾有些不乐意,语气变得高涨。 林懿浅抿了一口茶水,说到:“回来也有些时日了,不去看看南宫吗?” 私下里,他们俩与南宫缔三人并无尊卑之分,都是直呼其名。居高位前,是生死之交的兄弟,集大权后,亦不忘前盟。 “这不是等你伤好了再一起去!”百里瑾所言并不是所想,他怕见到林北烟,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所以近来久久不去见南宫缔。 “不过话说回来,你瞒着南宫受伤的事,就是不想让他知道你与黄望暗中的博弈?”若不想,便不伤,百里瑾面不改色地给自己转移注意力。 “你已经知道那些刺客是黄望派的?你也知道我与黄望的暗中较量?”林懿难料百里瑾竟然猜出了事实,“黄望必反,我猜神剑堂一事也与他有关,然而我并没有证据。若是让南宫知道,他必然有所顾虑而让我停手。” “是我离开太久了,而跟不上你们的变化了吗?我还是我,我把你们当成亲兄弟,而你们却因君臣关系而有所隔阂了吗?南宫应该相信我们这些兄弟。”百里瑾的心微微颤抖,三人的生死交情是他除了那把刀外唯一所执所珍之物,刀断了他还能用,兄弟情要是断了,便是天崩地裂,难以复存。 “并非如此!黄氏一族势力不输我林家,其在朝中党羽众多,我要动他与南宫要动他可不一样。我若动他,在别人看来只是权臣暗中私斗,皇帝默许是为了让权臣相互制衡,不让一家独大,若是我在南宫的授意下针对他,那便是皇帝要排除异己,任人唯亲了,那些依附黄望的大臣们就要乱了,到时候你也料不到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林懿道。 “哈哈,原来是这样,是我多虑了!”百里瑾似松了一口气,他相信林懿所言,接着说到:“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冰轮之下 日暮时分,听涛苑中依旧站立着一个巍然不动的身影。 流綮微闭双眸,回忆着与百里瑾交手的情形。 秋风拂起先前交战时残缺不全的竹叶,稀稀疏疏地卷起又卷落。 一招一式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闪现,每次回忆,速度都如怒风滚浪一般,越推越快。 蓦然,方才还是腾腾滚滚的脑海,似结了冰一样,凝了下来。只见流綮振臂抽剑,动作刚劲有力。接踵而来的是由剑尖幻化而出的龙头,与那百里瑾的刀头赤蛟有几分神似。 不一样只是颜色,一如鬼影所尚之色为黑,一尾黑蛟遁空而出。 鲜有拔剑之举的流綮,顷刻间抬鞘,握柄,拔刃,动作流畅无隙,准确无误,凌冽无情,将那豪迈剑气炸射而去。 不断的回忆之中,流綮已经悟到了百里瑾刀式之精髓,仿其恢宏之气,浩荡之势而化为自己的剑式。他何时有了这种天赋,才不过半天就把百里瑾练了一年的游蛟滚刀掌握了不离十,并且是用剑使出了这招。 流綮微微笑了一丝,朗声道:“收!” 暗墨色的游龙本是张牙舞爪疾冲向前,听到流綮的命令却乖乖调转龙身,低沉地呜鸣而回,遁入剑尖。 剑入鞘,风亦定。流綮喘着气,额上浮出极细的汗珠,心想控制游龙竟如此消耗内力,百里瑾却那么轻松,他的内功究竟有多可怕。 感叹之余,流綮不曾察觉到有人靠近听涛苑,直到一声“好厉害的剑招!”从背后传来,荡在渐寂的暮色之间。 此声若空谷幽兰般,但字字之间似乎藏着丝丝愠怒之意。流綮转身一看,原来是林长歌的堂妹林红霜。 “但却是如此不讲理的人。”林红霜眼神凌厉冷峻地斥道。 不知是名字里有红而喜欢红色还是因为喜欢红色才名红霜,林红霜一袭红衣,冷傲如秋霜,那一抹红在暮色之下愈加浓烈。 林红霜是为南宫凝鸣不平而来,南宫凝不会让她这样做,她自然是自己来的。 流綮听此,固然知晓她的来意,便诚心地说了声对不起。 可林红霜却眉头一皱道:“道歉要是有用,那天下早当太平,何来乱世。”说完便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亮堂堂的匕首,指向流綮。 流綮以为林红霜只是看上去冷漠,未曾料到她竟也如此急躁冲动。 一念间,少女执匕而来,但流綮轻轻拂手,便将匕首打落。 “红霜姑娘,你冷静一点。”流綮道。 “你知不知道,凝姐在你昏迷这几日里都不曾回过宫,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你。她一位公主,如此放下身段,我真为她感到不值!” “” 流綮原先并不知道,而现在得知了真相,更加懊悔于自己先前对南宫凝的态度。他想见南宫凝,想做点什么来弥补自己的错。 “她在哪?我想见她?”流綮诚恳地问到。 “你现在想见她了?晚了,凝姐姐已经回宫里去了。”林红霜冷冷地回到,眼里满是怒火,她似乎把流綮当成了一个负心男子。 “皇宫” 是啊,流綮想到她是公主,而自己只是一介武夫。流綮虽然是夏国人,但从小随师父在梁国长大,见惯了梁国极力推崇的尊卑之别,贵贱之分。他本来都不想和林家扯上关系,更何况夏国皇族。只是他想此事因自己而起,必须妥善对待 天色已暗,一道黑影腾墙而出,又隐没在夜色里。 林红霜怒中带着几分惊讶,呆呆望着飞身而去的流綮。她不知道他是想去见南宫凝还是只是单纯的想离开这里,这些她都不管,她只想亲人们都能够平平安安的,只想南宫凝明日醒来,又是活泼开朗的那个凝姐姐。 流綮的去向,果真是夏国皇宫。他知晓夏国皇宫因前段时间的事定会戒备森严,俨然密不透风,但不知是何力量,驱动着他即刻前往。 或许知会一声林长歌才是好主意,他肯定有办法让他见到南宫凝,但流綮并没有这么做。 秋夜里,天上冰轮,俯瞰隐藏在黑色里的暗流涌动,真真切切无所不查。人如果都有那样的皓眸,在高位者便能牛渚燃犀,见风雷怒,鱼龙惨,荡涤佞臣污浊。 若大的宫门浮现在远处,果不出意料的有几队精兵巡徊于前。夏国皇宫禁军分为东西两卫,东门神策卫,西门神威卫。流綮前方正是东门,这是离丞相府最近的一门。 巡逻卫兵持戟列队,银甲银戟,寒光照铁衣,俨然如一道移动的白墙。流綮悄悄摸进,一团黑气窜动而出包围了那队卫兵。 是流影幻法,鬼影门秘术。 这队卫兵没有任何一个反应过来,全部陷入幻境之中。幻境中,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依旧披着寒甲,靴子踏响静夜,守护一座城门。 而现实之中,他们也在巡逻,只是流綮就站在他们身边,他们却未看见。流綮将他们的精神困住了,如今他们的躯体只不过是一副行尸走肉。 城门下流綮这一招只是将空气微微扰动了一番,却被城门上一人察觉到。 可流綮也察觉到了他,于是便踏着城墙,如履平地地登上城楼。 楼上一人感觉到了杀气,但流綮却没有杀人的想法。 “嘶”的一声,那人拔出剑来,而流綮却正对着他的后方,一记手刀那人闷声倒下。流綮扶着他,将那人和他的剑依靠在柱子旁,尽量不发出声音。 “怎么有拔剑的声音?”城门楼里的一伙人之中的一人说道。 “我出去看看。”一覆甲卫士开门而出,未曾看见阴暗角落里倒下的卫兵和流綮。他紧接着往城墙下看,看到那队俨然有序的卫兵就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走进去了。 流綮这才翻下城墙,进入皇宫。只是这若大的皇宫,如何在不引发骚乱的情况下找到南宫凝。流綮当下很头疼,对自己冲动的想法有所犹豫,但转念一想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见到南宫凝。 此时林府中,林长歌本想叫流綮与他们一家人一起吃晚饭,却没能在听涛苑中找到流綮。林长歌想着流綮只是想出去透口气罢了,便没放在心上。 晚饭期间,林府一大家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其乐融融,这里是多么温暖,仿佛再大的忧伤都能被融化。值得一提的是林懿与百里瑾还在书房当中,并未与他们共进晚餐。林懿怕受伤之事被府中别有心机的下人传出去,已经有几日未露面,所以这几日,府中各事都由林长歌定夺。 此时,林长歌无意间问起弟弟妹妹们谁见过流綮。 众人皆摇头,林忌元似乎还为那天林长歌吼他的事生气,忿忿不乐地向林夫人抱怨道:”娘,哥哥最近只关心那个怪人,都不管我们了,那天还为他把我吼了一番,你快说说他。” 林夫人赵萱端坐在主位上,仪态端庄尊贵,一点也看不出已经年近四十。曾经的她,是赵国倾国倾城的公主,她与夏国丞相的结合在当时实是一段佳话。赵萱来到夏国已近二十年,多年前的失子之痛一直是她的心病,每每联想到此,便心如刀锉,所以林府上下都不敢言及此事。 林夫人对林长歌道:“最近一直听说那个黑衣少年的事,想必他是个重要人物,又或是能帮助我们的厉害角色吧。” “母亲说的不错,我也确实欣赏流綮,他是鬼影宗主唯一亲传弟子,已经答应帮助我们了。另外,我已与他结为兄弟,我本想今晚带他来见你的,不料他似乎有事出去了。” 众人都有些惊讶林长歌竟与此人结为兄弟,纷纷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唯有林夫人微微笑着点头,道:“这样啊,长歌,你做事,娘向来放心,只是有机会一定要带我见见那少年。” 林夫人的话让林忌元更加不乐,他冷哼一声,夹起一块肉就往嘴里塞,并用力的嚼着。 “坏了,长歌哥哥,流綮可能真去皇宫了!”林红霜突然想起此前流綮所问,一下子惊呼出来。 “他去皇宫干嘛?” “我与他说了凝姐姐前几日是如何照顾他的事,他便准备找凝姐姐道歉,问了我凝姐姐在哪,我就说” 林长歌急得站了起来,道:“夜闯深宫是死罪,我得马上去找到他。” 内城里不但错综复杂,更有可能突然冲出一些像金钱二士那样的高手,流綮不敢有所懈怠。巧的是流綮发现了另外一个黑衣人,有所不同的是那人还蒙着脸,正贴着墙作那飞檐走壁之姿。 或许那才是皇宫该防的真正的刺客。正毫无头绪的流綮觉得先跟着他,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流綮一路尾随,倒也有些难度,毕竟一边要防止被黑衣人发现,一面还要防着被皇宫守卫发现。 跟踪,潜入,暗杀,这些对于鬼影宗来说丝毫不在话下,流綮已经运用得非常熟练。 翻过了几道宫门,黑衣人潜入了一座宫苑里的危阁。借着月光,蹲伏在墙头的流綮望见了那座建筑正门的“流云阁”三个鎏金大字。 “他要是刺客的话,来这里干嘛?这里不像是寝宫。”流綮心想,“那他就是要见什么人了。”一想到这,流綮有些好奇,飞身后轻落于飞檐之上,悄无声息。隔着窗棂,刚好能洞察里面所发生的事。 微弱的烛光把两道人影投射在窗棂上,果然如流綮所料。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一年轻男子的声音先传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绝望之境 “办好了。”然后是一女子的声音。难料这温柔似水的声音却是那黑衣人的。 “你过来。”男子道。 素色窗纱上的人影渐渐相靠近,流綮能感觉到那黑衣女子的焦虑不安。 微微烛光勉强盈满屋子,女子的眼睛闪烁,已然走到男子正前方。她不敢看男子的脸,仅以目光对着那身幽蓝深邃的蟒袍,为何心中惶惶不安? 容貌俊朗而凛然露着英姿英气的年轻男子望着她那双令人沉醉的双眸,轻启双臂,将她拥入怀中。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讶得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年轻男子正是夏国太子南宫冶,他嘴角微微翘起,柔声道:“办完了就留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要去。” “太子殿下”女子想说什么,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叫我阿冶。”南宫冶依旧柔声细语道,并将自己的额头靠向女子的额头。 “对不起。”女子声音细小难识,不知不觉间,她已滑落了两行温泪。 她从袖中抽出一把黯淡无光的短匕,或许这样的短匕,才能在黑夜里不被人看穿。两人依旧相拥,然女子的刃尖,却直直对着南宫冶的后背。 流綮瞪大眼睛,看着窗纱上的人影,看着那匕尖的影子,虽只是影子,便能让人望而生畏。她终究是刺客啊,目标还是夏国太子,南宫凝的亲哥哥,于是流綮便不得不出手了。 蓦然间,一道寒风呼啸而进,惊得微微烛火也不寒而栗,摇摆得愈加不安。 女子身手自是不寻常,感受到寒风之后并未慌乱,而是趁势眨眼间将短匕收入袖中,然后故作娇柔惊慌之态,躲入南宫冶怀中。 “谁?”南宫冶定睛瞧着猛然出现在前的流綮,“你来杀我?” “我来救你,你怀中此女刚刚正要杀你。” 南宫冶冷笑了一声,这理由他如何会信,一位是他日夜思念的女子,一位是突然破窗而入的陌生人,谁是刺客,在任何人眼里也皆是一目了然。 南宫冶将女子挡在身后,做出一番御敌之态,然而后背再次完全暴露在女子的短匕前。结局可想而知,“嘶”的一声,短匕刺开蓝色蟒袍,没入南宫冶的后背,刺痛了他的心,更刺痛了他的心。 南宫冶瞪大了眼睛,痛苦地吼叫着。这声长嘶尽显无奈,就这样在深宫荡开,各处守卫暗岗皆朝此处而来。 南宫冶不回头,他不敢回头,他不愿相信那个自己深深爱着的人,却给了自己绝命一刀。他跪倒在地,咳出一片猩红,回忆起初见那女子时她那青涩的模样,心中如被毒蚁啃噬。 黯淡的匕首似乎经过特殊处理,在被拔出之时一点鲜血未染,女子再次将它收入袖中。 流綮见此,立刻朝女子掩杀而来,几招之内,已将女子逼到墙角。女子勉强运气于掌,准备做那最后一搏。 忽然房门被人推开,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林长歌与南宫凝。 南宫凝看了眼流綮,再看到受伤的南宫冶,眼眶瞬间变得通红湿润,她飞身跑过去,将自己的皇兄抱住,哭道:“皇兄,你怎么了,快,来人啊,快叫太医!” “来不及了”南宫冶面无血色,额上满是一粒粒汗珠,惨言道。 南宫凝:“是谁,是谁干的?” 南宫冶默默无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沾满鲜血的手指着流綮,然后便再无响应。 在场所有人,无一人不是瞪大眼珠,这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南宫凝的心似乎碎了一地,她喜欢的人,杀了她最亲的人,她该怎么办,杀兄之仇,如何不报? 林长歌极力地让自己保持冷静,问流綮:“这到底怎么回事?” 流綮更是没有想到,自己本是来救南宫冶的,如何成了杀人凶手,何况当下死无对证,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只能无奈地实话实说:“相信我,不是我杀的他。” 南宫凝惨笑道:“这就是你的真实目的吗?做了还敢否认,我真是瞎了眼” 流綮攥紧拳头,眼中余光再次注意到了黑衣女子,他明白了,南宫冶如此爱她,爱到被她亲手杀死,也要保她平安,所以才指了一个替罪羊。 她心中有对他的半分爱意与悔意吗?为何她的双眸如此平静?流綮想不明白,但既然南宫冶如此爱她,爱到致死不悔,这番痴情微微渗入流綮坚忍不动的心,流綮此时此刻也不忍与之争辩谁是真凶,或许流綮懊悔于没能救下南宫冶而准备帮他完成这心愿吧。 当今之际唯有背下黑锅速速逃离,眼看一队队甲士已将流云阁重重叠叠圈了起来,这里的骚乱已经像一团漩涡,正在渐渐地将整座皇宫卷入进来。 流綮忽然破窗而出,月光下,半空中,流綮有意无意地回首一顾,跪坐在一片殷红之上的南宫凝的双眸里惊恐绝望黯然不舍皆有,流綮又能看懂几分? 流綮只希冀与来日有机会当面与她解释清楚,当下他必须在金钱二士等大内高手赶来之前火速离开。 踏上另一处飞檐,流綮换了口气后再次跃起,他已顾不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放箭!”宫中甲士统领猛然喝道。 顷刻之间,后方已然一阵箭雨流星洒向流綮,林长歌也立马飞窗踏下流云阁,喊到:“快住手!” 奈何宫中禁军不受林长歌命令,甲士们拈弓搭箭,下一波箭雨已然蓄势而发。 林长歌抬眼望去,只见流綮转身抽剑,一条黑龙舞爪而出,将箭雨胡乱拍散,箭镝尽折,散落一地。林长歌想着这就是流綮真实实力了吧,他果然藏了不止一手。 林长歌大声道:“流綮,既然不是你干的,为何要走,有我在此,自然会还你清白。” 说是这么说,可流綮夜闯深宫之事已经坐实了,光这一条就能判他死罪。但相比刺杀太子,夜闯深宫只是小事,以林长歌的能力,足以替他开脱。 转眼过去,流綮收回黑龙,在屋檐上稳稳立住,道:“解释不清楚的,日后你们会明白的。” 流綮此时亦是无奈,他本想和南宫凝说声对不起,却将误会推得越来越深。时间已然不多,源源不断的禁军从四面八方涌入,容不得流綮再继续逗留。屋漏偏逢连夜雨,前方反射着寒霜般光泽的石板道上,走来两道熟悉的身影,金钱二士金疾与钱一承。 夜风拂起流綮的一缕头发,前有狼后有虎的情况下,流綮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双眼。待他睁眼之时,亦是如流星般迸射而冲向二人。 流綮的剑,再次幻化万千黑影,向着左右两边,急剧散开。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钱一承拔剑道。 话音刚落,他便横掀出一剑,砍出一道幽蓝的剑气,毫不拖沓地将黑气斩散。 林长歌没有看清,着实为流綮捏一把汗,喊到:“流綮!” 黑影散开,流綮也跟着黑影遁与无形之中,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何凭空消失,甲士们摸不着头脑,左顾右盼地四下搜寻。 唯有金钱二士看在眼中,金疾倏地转身,隔空拍出凶煞无比的一掌。天下掌法,唯佛门空山寺大日如来金刚掌最为至圣至深,而金疾所练灭佛掌在名字上便胜过一筹,加上他天魂境的实力,不说灭佛,寻常人若中了他全力一掌,自是肝肠寸断,骨化形销。 遁影而亡的流綮躲避不及,唯有双手托剑而抵,奈何还是被这一掌震慑而出,后背径直撞向一处石栏。流綮轻嗯一声,嘴里涌出一口殷红鲜血。 寒光寒甲,冷锋冷匣,最是威严凌然,一队神威卫兵步伐一致无误,持剑而来。流綮困囿于中,黯然喘息,紧握手中剑以待金钱二士。 林长歌已经重回流云阁,他想着此时此刻唯有南宫凝才能阻止金钱二士,才能救下流綮。 危阁里,黑衣女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几位年迈的太医被伤心欲绝的南宫凝怒喝而出。已亡之人,神仙难救,太医又有何错,只是南宫凝一腔悲愤无处可话,才发泄于这些老太医。若是平日里那个温柔善良的南宫凝,自然不会这样。 林长歌心里也很难受,轻叹一口气,言道:“流綮如今命悬一线,你可愿救他?” 南宫凝先是一惊,神色流露着仓皇不安,然后瞪着林长歌,眼中噙着绝望与哀怨:“那谁又能救救我的皇兄?他杀了我的皇兄,你却要我救他?” 林长歌见她先前听到流綮身临险境时的反应,认定她心中还有流綮,她对流綮不是完全绝望,只是眼前的铮铮事实让她不知该如何相信,她需要一个人与她一起坚信流綮是清白的。 林长歌笃定不移道:“我相信流綮。” 简短的五个字似寒夜升起暖阳,让南宫凝重拾了希望,但她依旧为难,望着南宫冶逐渐冰冷的脸庞道:“可皇兄,他临终前以手指向流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无踪之影 “当下唯有问那女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林长歌环顾四周,“她人呢?” 南宫凝一直对着她的皇兄流泪,并未注意到那女子早已趁乱溜走。林长歌转念一想,那女子定善于伪装潜伏,竟能在众多甲士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南宫凝也看出这女子一定有问题,并且是解开此局地关键,转而吩咐身后地禁军将领派人搜捕。她渐渐恢复了理智,接着便对林长歌说道:“先救下流綮,等找到那女子后让他们当面解释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长歌如释重负却不忘流綮当前局面:“必须快点,流綮已经被金钱二士逼入绝境。” 宫中生此事端,皇帝如今已经得知。近来洛城各种事端,南宫缔此时方信先前所言夏国气数十不存三。国之储君,关乎社稷,东宫遇害令平日里温雅宽厚的南宫缔性情大变。他站将不稳,在阍人的搀扶中大吼着皇儿二字。 何为天子之怒?众人从未见过南宫缔如此。南宫缔拔出侍从腰配之剑,直指流云阁方向,嗔怒激呼道:“不惜一切也要拿下贼人,朕要亲手将他斩成肉醢。” “鬼影宗,不过如此。”钱一承对插翅难逃的流綮道。 “住手!”南宫凝怕来不及,远远喊到。 众将士辩得是公主驾到,暂且定住刀剑,以待后话。金钱二士回身相迎,问到:“公主何意?此乃刺杀太子的凶手,罪该万死。” “事情还未清楚,先生先不要妄下定论。”南宫凝望向血渍满身的流綮,难免心疼。 流綮此刻却只是低头不语,盯着手中的剑尖,心里已有悔意。他本不该如此鲁莽从事,夜闯宫闱,不但没有救下南宫冶,还惹出此番祸端。 “流綮,你要我相信你,那你就留下,我保证你不会有事。长歌哥哥和我说了,你是为了向我道歉才潜入皇宫,只是你不该如此莽撞。”南宫凝的眼泪才干而此时眼眶再次通红。 流綮抬首望着南宫凝泪水汪汪的眼睛,心想不能再辜负她的一片好意。一番思索之后,流綮将剑卷入匣中,道:“好,我留下。” 南宫凝此刻甚是欣慰,透过流綮的眼神,她全然相信流綮绝不会是凶手。 然而她还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忽然间,随着一阵甲胄碰撞声,一队皇帝亲卫秉剑疾步而来。带队之人乃神威卫统领南宫长万,此人生来勇武异常,善使一方巨戟。虽只是暂居魂境,但是先前在一场与金钱二士的较量中,二人联手亦不能伤他分毫。 而今南宫长万气势凶煞,领皇帝旨意而来:“陛下有令,不惜一切代价诛杀逆贼。” 南宫凝听此,心中惶恐不胜,她想着自己的父皇此时此刻应也是悲痛之至,但不调查清楚,不深究幕后是何人指使就下令诛杀,确实不像以往那般沉着睿智。她又看向流綮,眼神虽泪光莹莹,却是黯淡无光。 流綮看在眼里,他明白了。南宫凝此刻也无能为力了啊。 钱一承露出一丝诡笑,复又提剑而起,一腔激昂之词:“此贼夜闯深宫,刺杀太子,天人共愤,神明不殛,我辈亦诛之。” “不要!”南宫凝飞步上前,拨开阻拦的甲士,以背挡着兵士,只身孤影护在流綮身前。她泪雨不止,却微微一笑:“我说过,有我在,保你安然无恙。” 流綮不曾料到南宫凝竟维护自己到如此地步,他勉强握着剑匣站起身子。素日向来不喜亏欠别人的他,此时更不能够连累小凝。 林长歌刚闻南宫长万所言皇帝之命,亦知流綮难救。他喊叫到流綮,流綮向他望来,二人眼神交集,流綮会意,长歌也点了点头。 “还不护送公主退下!”林长歌竟口出此言,他这是要放弃流綮。今日才结下的兄弟之盟誓,未满朝夕便要恩断义绝。 蓦地,南宫凝怔住了,她好像被钉在那儿一般,急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她惊疑地看向林长歌:“长歌,你说什么?你叫我退下吗?我没有听错吧。” 林长歌此时哑口无言,他愤愤然握紧拳头低头不语,平日足智多谋的他此刻不知该如何行事。他虽与流綮结拜兄弟,然则此事重大,皇帝亲诏诛杀,此时如能就此了住,便不会牵连林家。林家虽与皇室深有渊源,然一旦被人误认为林家与此事有牵连,到时只怕只能和流綮这般难以自证清白。更不必说那些朝臣作何感想,言出如何诛心之论,做出如何落井下石之事。 金疾道:“为何愣着?公主受贼人蛊惑不能明辨,还不上前救下公主,诛杀贼人。” 继而甲士们向前推进,南宫凝被逼退后,愈靠近流綮,她细声问道:“你还能逃走吗,鬼影宗定有更为玄通之术。” 还真被南宫凝一语言中,方才南宫凝为赶到之时,流綮便有所谋划如何脱身。只是南宫凝好意而来让他留下还他清白,他才无所行动。 流綮轻嗯了一声。 南宫凝:“要我做什么吗?” 流綮:“对不起,我未料到事情会发展至此,我不但没救下太子,还连累了你们。” 南宫凝此刻和从前浮躁的自己完全不同,情形如此之下,却很是冷静。面颊前几缕凌乱的头发随风轻扬,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眼下逃走才是要事,其他日后再说,别死了,我还要你好好解释清楚今天之事。我尽量帮你,你自己见机行事。” 流綮感动颇深,心想定不负南宫凝的好意,日后再找时机将事实言表清楚。 南宫凝站定住,气场十足不负公主应有之尊。她竟从袖中拾出一把短剑,径直架在脖子上,厉声喝道:“何人敢在上前一步!” 眼前一幕,出乎意料。当下甲士俨然持兵不动,无人敢上前,太子已经遇刺,公主要是再有什么闪失他们可真担待不起。 流綮已知这是小凝之计,但心中也不禁为之一颤。 他知道要抓住南宫凝给自己创造的机会。忽而黑气再起于流綮脚下,继而飒飒悲风再起,但见黑黯黯几层惨雾,又似乎听闻几声冷凄凄鬼啼之音。 “不好,他要逃跑,快拦住他!”南宫长万将手中巨戟疾速投掷而出,竟不顾南宫凝还站在流綮前方。好在南宫长万善使戟,巨戟不偏不倚夹带凌凌劲风,从南宫凝身侧呼啸而过。 南宫凝也被这有如此威力的一擦身而过的飞戟吓了一跳,不禁感到耳朵有些刺痛。 金钱二士也即刻向前准备拦截流綮,傅云霄他们没能拦住,那是他们实力不足,这次要是在放跑了流綮,他们可就真的没法交代了。 只可惜他们还是晚了一步,众目睽睽之下,流綮随着黑气妖风消失不见。南宫长万的巨戟扑了个空,重重砸在地上,半身没入,激得碎石四射。 千斤之石,此刻从南宫凝的心头移走,她累了,精疲力尽地跌坐在地。 她轻笑了一声,却再次哽咽。 金钱二士脸色难堪之至,攥紧了拳头注视着流綮方才消失之处,心中怒气久久难消。 林长歌皱眉低语:“鬼影流綮,真能驱鬼御魂?莫不是鬼神之力助他脱身?” 眼下忽有一人,急忙赶来,正是神策卫统领褚先雄。 “杵着干嘛?人呢?”褚先雄见众人沉默不语,望着眼下残局问到。 “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人都跑了。”南宫长万素来与褚先雄争锋相对。 皇帝亦知他们实力相当,又不和,似有刻意令他们两个相互制衡之意。 “东门那边有情况,我手下一队卫兵像是中了魔怔一般,只顾巡逻,到交接班的时候也不停下,叫喊他们也丝毫没有反应。你说奇不奇怪。可我没想到我就晚来了一会儿,你们却让贼人跑了?” “你什么意思?”南宫长万听出褚先雄讥讽之意,本是心有不快,被他一激,怒火更甚。 “褚将军所言之事,恐怕和流綮脱不了关系吧,公主殿下。”钱一承对南宫凝道,他已然对南宫凝助流綮逃脱怒不可遏,然碍于身份有别,不敢对南宫凝动手。 南宫凝倒是没有理他,小声地呜咽起来。 南宫长万道:“钱先生所言,那就是褚先雄守卫东门不利,才放贼人入宫,褚将军,你可别想置身事外。” “你!”褚先雄瞪大眼睛道。 金疾道:“今日之事,守卫宫城之人,人人有罪,眼下要做的可不是在此争论谁的过错更甚。你们赶紧去通报巡防营,让他们在城中搜捕,你们再派一队人在宫中继续搜捕,那小子受了伤,跑不远的。而我二人先去向陛下禀报请罪,随后便到。” “哎,当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南宫长万叹到。 随后,除了少数甲士仍列队警戒此处之外,大部禁军已然散去。林长歌上前将要扶起南宫凝,却被南宫凝狠狠推开。 南宫凝眼中亦是充满对长歌的怒责,声色俱厉道:“你刚刚真准备任他们杀了流綮是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出城与进宫 林长歌方才未曾料到这番情形之下流綮却能逃出升天,他心乱如麻,也怨恨自己。 他在心中自讽:林长歌啊,你素日自诩心怀正义,诚挚待人,为朋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想不到内心深处也是如此真实的丑陋。 林长歌虽想已一切都是为了林家这个理由安慰自己,但是如今一想,此事如何置身事外。如今众人皆知流綮与自己和小凝素有渊源,自己之前的举动简直多此一举,流綮是怎么想的?或许自己的几两所谓仁义道德在流綮看来本就不值一提吧。 喟然一声叹息,林长歌不想再解释什么了:“天寒地凉,你自己起来吧。” 月光啊月光,明月本无心,静观默察人间万事。这一夜似格外黑沉,格外漫长,人人都在希冀曙光 话说流綮,用尽全身功力使出鬼影遁匿术逃出生天,现如今气息奄奄倚靠在洛城中一处堪破幽僻的巷子里。 草柔而未必安,术强而注定伤。此玄通之招,虽能移换时空,转危为安,然毕竟是借助鬼魅阴魂之力,对自身亦有极大反噬。天下之大,精通鬼神之术者繁,无论是用于定国安邦济世救民,还是用于祸乱四方屠戮生灵,都是逆天犯顺之举。滥用之人,或早或晚,上天必施与惩戒,以章天威。 流綮在受了重伤之后,精神已渐渐萎靡,加上玄术的反噬,此刻已是动弹不得,不说金钱二士找来,就是一寻常兵士也对抗不过了。 金钱二士已经通知了洛城巡防营,洛城四处封禁,势要流綮插翅难逃。流綮若要逃离,恐只能再次依靠鬼影遁匿术,然而他如今的负伤疲惫的身躯,并不在再次承担此术。 黎明时分,巷中荒草衔着露珠,巷中无风,露水却被抖落,自然是有人前来。流綮苦撑着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把他无法忘怀的刀鞘,残龙刀百里瑾,居然是他。 “你是来杀我的?”流綮已然觉得生存无望,无所顾忌地说到。 “你只猜对了一半。”百里瑾一改往日恣意之态,一本正经的说到。 这倒是令流綮疑惑,他想知道百里瑾此话是什么意思,更想知道那位丞相对此是何态度。 百里瑾道:“你真是疯了,私自跑到皇宫里去,无论你出于何种目的,这都是死罪。” 流綮道:“太子不是我杀的!” 百里瑾道:“我知道,可眼下谁会相信呢?” 此话一出,流綮便明白了他没猜中的另一半,百里瑾要他活。 百里瑾环顾四周道:“我带你出城,洛城你就暂时别来了。待到今后该来之时,你必须来。” 该来之时?流綮不解,但言下之意便是当他的一枚暗棋,留为后手,那他们究竟要对付谁呢?或是将来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可叹的是如今刺杀太子的事情已经天大了吧,难道他要应对的就是幕后之人。 百里瑾竟也是坦诚,道:“洛城或早或晚,定生大变,今时之事与之相比可能都算不得什么。到那时,若我和林懿都顶不住了,你自然该来。” “你就这么相信我,一来我们素未谋面,二来我实力不济,赌在我身上,不太合适吧。” “毕竟鬼影宗啊!我相信荆前辈收的徒弟定不会辱没他的名声。” “你认得我师父?”流綮感叹一路而来,凡事提及他师父荆衡,无不是赞誉敬畏不绝。 “你师父当年凭一人之力,硬是在众多高手围攻之下救下被逼宫的大梁皇帝,此战之后,何人不识鬼影荆衡之名。” 流綮一头雾水,师父从前从未告知自己他竟做过如此名动天下,声震四海之事。况且师父叮嘱过自己,勿要与官家扯上关系,流綮实在不解师父当年所为为何。 “废话就不多了,马车在外面,我送你出城。”百里瑾扶起流綮就往外走。 车轱辘声在清晨格外清晰,这么一看倒实在高调。相府的马车,虽不算极致的华贵雍丽,但黑楠木的车厢,朱红色的窗牖,四周环绕的精致丝帛亦是醒目。马车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在百里瑾的驾驭下穿行于洛城街道,而街道上往来不乏一队队任在搜捕流綮的巡防营士兵。 车行至城门,自然要过守城卫队这关。城门校尉俨然而立,带领手下士卒严查进出之人。不料金疾却也在这里,想必洛城各个城门如今都有高手把守着吧。 百里瑾勒马停住,观察到金疾面色有一丝怀疑。可百里瑾没有丝毫破绽,游历江湖多时,可谓是何种场面未见,这点应对之道确实不在话下。 相府马车,城门校尉自然不敢贸然查勘,他示意了一下皇帝亲派而来的金疾。 金疾不缓不快走上前来,向百里瑾行了个礼,毕恭毕敬道:“鄙人奉命严查逆贼,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就算是相府马车鄙人也当躬身查看,还望大人行个方便。” 百里瑾一脸不屑之意,反问道:“太子乃丞相外甥,相府岂会私藏谋逆凶犯?” “公族之亲,自是不同于寻常人家。况且这马车是相府马车,而御车与车内之人是不是相府的人,谁也说不清楚。”金疾话里带刺道。 “放肆!一介武夫胆敢是诽谤丞相!你真不知道我是谁?” “恕鄙人愚钝眼拙,还望阁下好好配合。”金疾早已察觉百里瑾实力不俗,但丝毫不惧激怒他,此时言辞犀利,势必有要挑起一战之意。 而百里瑾此刻并不想挑起是非,他只是有些感叹,自己销声匿迹多年,还记得自己的人已经寥寥无几,果真是小人名时慕者如流,君子穷时谒者乌有。然而他又怒从心头起,这人竟连林懿也不放在眼里吗。一时冲动之下,他拿出了当年南宫缔给他的金牌,高举于众人之前。 龙纹金牌金光熠熠,清晰可见“如朕亲临”四字。百里瑾举牌而呼:“见此如见陛下亲临,还不速速让路!” 众人瞪大眼睛,不曾料到他竟有此物,纷纷应声跪倒,让出一条路来。金疾心中忿忿,也不得不照办,但他坚定百里瑾一定有问题。 马车出城行至二三里,一路平坦,未有异样,流綮此时也稍稍恢复了一口气。他掀开帘帷问百里瑾情况如何。百里瑾据实以告自己如何出城。 流綮听至一半却将百里瑾打断:“既是相府马车,乃为相府行事,怎会亮出皇帝所赐金牌,金疾肯定会怀疑。” 经此一说,百里瑾皱眉懊悔道:“坏了,追兵应该不久就来,你现在还走的动吗?” 流綮点了点头。 “我原路返回去拦下他们,你自己保重吧。”百里瑾道。 流綮下了马车,动作还是有些迟钝,言道:“今日蒙前辈所救,所托之事定铭记于心,不负所望。” 此后百里瑾驾车而回,果遇王歇与金疾率巡防营赶来,因车中自然空无一人,众人只好作罢,而派兵在洛城郊外继续寻觅。 再说洛城之内,东宫上下白衣素缟,太子遇刺之事,满朝文武已经人尽皆知。早些时候,南宫缔召见林懿,林懿虽有伤在身,但是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动了。 碌碌车轮声随着马儿一声长鸣停了下来,此时正逢百里瑾归来。看到林懿在长歌的搀扶下走出府门,百里瑾便朗声道:“上车吧,你伤还未好,如今能让你赶往的地方只有皇宫了。” 马车直往皇宫,车轱辘穿过街头巷尾。城中百姓一切照常,商贩吆喝声,工匠斧锤声,儿童嬉戏声不绝于耳,望着车外熙熙攘攘,林长歌终于按耐不住,问到:“瑾叔,流綮怎么样了?” 百里瑾驾车直视前方,并未回头:“放心吧,我已经送他出城了。” 听到此言,林长歌才消偃了心中惶恐不安。他瞥了一眼父亲,林懿此刻沉默不言,定有所思,只是微皱眉头,却是无计上心来。 救下流綮是林懿与百里瑾商议之后的决定。单凭流綮师父之名,并不足以令二人违抗圣命,只因昨日百里瑾听闻指玄宫李南冥之言。百里瑾为了确认流綮的身份,前往拜谒李南冥,李南冥亲言流綮所使乃鬼影流阵无误。除此之外,因林府与指玄宫素有渊源,李南冥还告诉了百里瑾另一件事。原来据指玄宫如今最为德高望重的赵天师所言,当世鬼影传人身负非凡气数,将来势必有扭转乾坤之举。百里瑾还想听闻具体,以及此人对夏国是否有益,李南冥却辞以天机不可泄露,往后之事不可言传。 百里瑾回来后将所闻之事具表于林懿。林懿叹到赵天师所言定不会假,恰逢听闻宫中之事,遂让百里瑾前去救下流綮。 不久,百里瑾御车来到皇城东门,正是流綮昨夜到来之处。林长歌小心扶着林懿下车,百里瑾走在前头,在一位公公的引领下向内城而去。 这条路林懿并未少走,只是此时此刻,他不知为何感到这条路可比以往难走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截杀 金兽散着据说安神定心作用极好的龙蕙香,在光的照耀下缕缕翩飘。 明德殿里,南宫缔以手支案,再撑着沉重的脑袋,神伤之至自不必说。他早早地就便弓着身子坐在这里,退去了寺人宫女,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林懿三人前来觐见。 南宫缔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居然见到百里瑾,他将信将疑地揉了揉疲倦的眼睛。 “真是你,你回来了。”南宫缔忽地起身道。 “是我,太子的事,还望陛下节哀。”百里瑾道。 南宫缔一下子又瘫坐下来,一拳重重地砸在案上,震得笔墨纸砚散落一地。他随手丢出一叠折子,眼睛扫视林懿父子二人,瞅见林懿有伤在身,悲愤兼集道:“看看,这些全是大臣们弹劾你的折子,就连廷尉府也禀明了刺客与林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朕与你虽为君臣,更是手足,这些谣诼之言朕自然不信,可你也得告诉朕,这些日子你究竟在干什么?多年不曾出手的你竟也弄得一身伤。” 林懿亦是感慨,不禁激动得红了眼睛。 身为九五之尊,统御大夏千里江山的南宫缔,此刻再也抑制不了五脏六腑的剧烈翻腾,心头只觉得苦涩的胆汁就要一口吐出。 天子黯然落泪,惨言道:“朕没了一个儿子啊!朕下诏诛杀凶手,你们却瞒着将他救走。” 林懿没想到南宫缔如此快就知晓了他和百里瑾的行动,想必是百里瑾行事不够谨慎,留下了破绽。 事已至此,林懿不得不言事情经过,将赵天师所言告知南宫缔。 “傅云霄窃我大夏气运,以致种种灾祸,又有黑衣女子刺客弑我皇儿,这些武夫,再不实以惩戒,亡国定在不期之后。”南宫缔抬头仰望大殿之上一簇簇祥瑞飞腾的至尊龙纹,一声长叹道。 林懿:“武人不可不禁,可如何禁法,手段分寸定当仔细斟酌。想当年武昭大帝一统天下后发起的销镝灭武运动,就因手段过分激进而导致天下武人同仇敌忾而纷起攻之。纵使武昭大帝自恃已跻身天神之境,穹宇之下,陆地之上无人能敌,到头来还是落得亡国的下场。” “朕知当日你已有计策,为何不说。”南宫缔问。 林懿侃侃而言:“当时各位大人俱在,争执不下,难以言表,臣有上中下三计已托与长歌转达陛下。” 林懿所言三计,上策遣武人赴北境抗胡;中策限制各宗派规模;下策兴兵剿灭有乱禁之心者。 “你既有上策,朕自然依你。只是一来如今北境安定,何故无端生兵祸,二来江湖武人如何俱听朝堂调遣?” 林懿不迂不快道:“欃枪之祸恐将再起,百里前时深入北胡,探知北胡内斗,政权将要更迭实为假象,其意在瞒天过海,待我等松懈,突袭我大夏。” 南宫缔极为震惊,复又起身,也顾不得践踩到洒落的乌黑墨水,上前紧握着百里瑾的手,仔细打量了他那一身粗布短褐,感慨道:“真乃大夏之龙雀!” 林懿接着说到:“至于如何遣派那些宗门帮派,依臣看,不妨先礼后兵,或又礼又兵。夏国武林门派中,唯衡州偃兵阁当下实力最甚,声势最大。可从这下手,一旦这偃兵阁都唯我朝廷马首是瞻,再拿下其他门派便轻而易举。若要做到既不损我大夏皇威浩荡之势,又不需征调四境的戍卒守将,可派洛京之中几大高手与五百精兵即可。” 南宫缔很是赞同,问之人选如何。 林懿看向身边,再答:“天魂境高手百里瑾,金钱二士,黄蟠足矣,领兵之人可派黄望统领,长歌可佐之。” 黄蟠乃是黄望的小儿子,亦是天赋异禀之人。据说生下来就没哭过,力气更是不得了。五岁那年恰逢黄府祭祖,只因族中年长几岁的小孩抢了他手中一串糖葫芦上仅存的一粒山楂,他便大发雷霆。当下一掌将那小孩甩出数丈,当场毙命,之后又是冲到祭祀之地,一双小手推翻了宗庙之前一方千斤重鼎。 林懿此番进言让黄望亲往亦有监视他的想法,另外这黄蟠凶煞勇武,却只听父亲的话。 如此甚好,南宫缔同意了林懿所言,但追捕流綮之事,他并没有下旨停手。林懿与百里瑾也懂得南宫缔念及兄弟之情没有追究他们放走流綮,并没有再言 十日之后,从北境而返的皇子南宫冲行至河州凤鸣津,渡过洛水,便可速到京畿境内。 河州与洛城所在的京州栉比相邻,以洛水为界,可此时南宫冲才收到宫中传来的驿报。当下南宫冲才得知太子遇害,此番回京自己将被立为太子,南宫冲一口愤怨之气难咽,忽然坠马,责喝传报驿兵:“皇兄遇害已有多日,为何现在才报与我?” 驿兵不胜惶恐,怖俱不安,跪拜而答:“二皇子息怒,非小人们办事不利,宫中驿报不日前就以送出,只是途中遭遇截杀,小人已是第二批传令兵。” 南宫冲不禁联想起几日前遇到的一群匪徒,当时只只当是不要命的宵小蟊贼,原来是截杀自己的。太子遇害,又截杀皇子回京,究竟出自何奸佞之手,这是要亡了大夏啊!南宫冲被左右扶起,重新上马,望前方一片浩浩洋洋的洛水,当下归心如箭,恨不得胯下是一匹能踏水飞江的神马,就此越过此河,执鞭直达洛城。 身边昭武校尉隋庭安观出南宫冲心思,道:“末将以为,洛城得知消息,定会派人前来接应,殿下不必担忧,不出三日,必能返回洛城。” 南宫冲以为然。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粼粼波光潋滟的水面上,从对岸驶来六艘大舸,舸队之首立有一人,正是林长歌。 然而此时,渡口之后密林,突然窜出三四十名黑衣武士,煞气凌然。手上所秉持的兵刃,南宫冲怎么都不会忘记,正是北胡弯刀。 在北境几年中,南宫冲所率玄武军曾与北胡大小交战数次,互有胜负。虽是皇子,但他却不是甘心安坐在帅帐之中,只发军令,只听战报,多次深陷蜂虿,他是如何都忘不了那种只剜头颅的北胡弯刀。 北胡甲士,如何渗入夏国如此之深,四下惊疑之间却没有丝毫紊乱。 隋庭安声音洪亮,随即拔出三尺青锋,果断吼道:“全队警戒,保护殿下!” 南宫冲所率之伍,足有百余人,北胡人虽是骁勇善战之族,却也太不把夏队放在眼里了吧。仅仅三四十人,就有胆前来截杀。 不过南宫冲转念一想,渡过洛水,就是京州,此时再不下手,恐怕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这算是他们的绝命一搏了。北胡素来崇尚武士风骨,不达成主子委派的任务,他们宁可玉碎,也不愿意安然返回。初到北境之时,南宫冲曾围困了一伍北胡士兵,尽管他们身处困境,却如何都不肯归降,直至南宫冲下令进行了一阵又一阵的冲杀到没有一人继续站立为止。 南宫冲正愁当下一腔怒气无处宣泄,二话不说便提起金麟噬火枪,飒然一人跃马而出,直奔敌阵。左右俱呼当心,随即跟着南宫冲发起冲锋,轰轰然之气势如万丈奔雷。 南宫冲一手执缰,一手握枪,胯下更是是凉州名驹飞电追风骢。枪骑作战,要点便在全速冲锋的那一刺,如此疯狂而冲,他早已盯上一个目标,将已雷霆万钧之势在他身上扎上一个大窟窿。 那匹飞电追风骢黑白杂色,墨黑色的马头前一道白亮亮的电纹清晰可见,蓦然之间已至敌军前方。 南宫冲眼神威武凌厉,正要一刺,而那目标却以弯刀勾住金麟噬火枪,转瞬腾移身躯,极为巧妙地借助了这枪的冲劲与弯刀的韧性一跃而起。此人左手再从腰间拔出一把弯刀,用力地朝南宫冲头颅挥去。 南宫冲亦是身经百战,立马反应过来,收回握缰左手,从腰间拔出佩剑。一抵,一挑,一挥,对方首级已滚滚落地。 江中林长歌远眺而望见此景,速令左右加速行进,自己一人孤身提着一剑踏江飞来,身影如飞鸿戏海,轻盈灵动,踏起阵阵浪纹。 行至将到岸边,林长歌衣袍翩翩,朗声而呼:“洛城林长歌,前来助战!” 南宫冲此时已再次提枪,诛杀几人,闲隙之间,竟气定神闲地勒马回首,笑曰:“哈哈,原来是长歌,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殿下请恕长歌救驾来迟之罪。”林长歌才刚说完,便持着一剑,一式孤鸿掠影斩杀一人。 南宫冲道:“你我兄弟二人,何须多言这些。” 几番冲杀,但见陆上几处尸横,鲜血淋漓渗入泥土。北胡人全军覆没,而夏军亦损折了二十人。南宫冲断言这些定是北胡精锐中的精锐,不然如何以如此悬殊兵力斩我亲兵二十。 清理了战场,眼下南宫冲与林长歌兄弟二人相拥,言尽心中感慨之言。 从战有惊无险,此后六艘大舸已然泊于岸边,在林长歌相迎之下,南宫冲总算登船而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行动 秋雨,秋雨,无昼无夜,滴滴霏霏。秋雨时至,百川灌河。多情者见雨潇潇而忧,天真稚童反以风雨为乐,兴致颇足,大街小巷地奔走。 南宫冲回洛城之后,封为太子,拜谒太庙,眼神沉重坚韧。他心中发誓,定要查明刺杀皇兄的幕后黑手,以慰亡者在天之灵,以彰大夏承天之威 今日是百里瑾等人出发之期,一场秋雨也终于停住,但空气依旧寒湿。 洛城城墙上龙纹旌旆威威,南宫冲一身黑金色蟒袍,俨然立于城楼之上,身边只有一名带刀武士相伴。低首俯视,城门口亦是人马浩浩荡荡。 此番同去之人,有天魂境高手百里瑾,金钱二士,黄蟠,更有太尉黄望以及林府林长歌。人群之首,正是百里瑾,许久未曾领兵的他,今日倒真是威风凛凛不减当年。他终于换去了那一身布衣短褐,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精致的红黑袍子,与他那柄红黑的刀鞘甚是相配。此次前往衡州,南宫缔并未授予百里瑾任何官阶,只是一道圣旨,便将决山营五百精锐铁骑交付于他,连一品黎阳太尉黄望此次都要听他遣派。 于是这位黎阳太尉此时就策马于百里瑾身旁。黄望不似那些新晋的后生,自然是识得这位无爵加身却荣宠云集地天子义弟。他心中所愤乃是认为此次前往偃兵阁都是林懿出的馊主意,皇帝任人唯亲,只听林懿一面之词便将自己这堂堂一品军政大员给那百里瑾当喽啰使唤。 他前几日接得皇帝圣旨后,便与长子黄螭议论到林懿还是不放心自己啊,或是林懿已经嗅探到什么端倪了吗?待他仔细地捋清楚之后便安下了这颗悬着的心,断然认定自己与北胡密谋之事不可能有所纰漏。 话说夏国武将官制实是有些混乱,兵部之上竟还有一个黎阳太尉,可别瞧这名头,认为是个殿前太尉什么的虚衔,这可是正一品的武官之首。这夏国兵部,主管军资粮草的调配以及统领些许个州郡的武将兵马,要说这边境御敌之军的行军布防安排,可就得归这黎阳太尉管了。说到底,夏国乃四战之地,武将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黄家不但有这么一个一品太尉,更有其弟黄华这么一个正三品怀化将军在孟州夏梁边境统领大夏四大主力军之一的青龙军。这点倒着实有趣,像那林府,也是一个一品丞相和统领南境朱雀军的武安侯林武。可真要比起来,林懿毕竟是天子的义弟,更是国舅,这便要胜于黄家许多,要不然黄望此时如何沦为百里瑾的马前卒呢。 行军之中,百里瑾首先开口:“此番衡州之行,还望太尉大人不计前嫌,你我联手共替陛下分忧。” 黄望费力想着百里瑾说的前嫌是什么,最终料定这或许是百里瑾故意有所试探,便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这是自然,与阁下这样的高手共事,在下荣幸之至。” 正当百里瑾与黄望对话之间,殊不知这黄望的小儿子黄蟠此刻正骑着一匹黑身大马,跟在黄望身后,目光凶煞之极,阴飒飒地盯着百里瑾。百里瑾无意中瞥见了那双如黑夜凶狼般地眼睛,心中亦不自主地感到一丝畏惧,暗暗感叹道世间竟有如此凶悍外表之人,真是人间修罗一般。 眼神严明如秋光的南宫冲立于城楼之上,望着这五百精骑逐渐远去,心中难免有所感慨,但他此时也不能闲着,办事觉不迂缓和拖泥带水是他一贯的作风。他声音俊朗,目光坚毅地说道:“他们行动了,我们也该行动了,走吧。” 接着两道高挑挺拔的身影飘落城楼,一个是身着黑金蟒袍一心只想查明谋杀兄长的凶手的新太子南宫冲,另一个是一袭素衣白裳为了报答南宫冲恩情而来的天魂境刀客慕容千乘。 南宫冲此前回来,听其妹南宫凝所言,当时在场除了流綮,还有一位黑衣女子。生性多疑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南宫冲自然不能完全相信流綮与此事毫无关联,但流綮已走,当下只有先调查调查这黑衣女子的踪迹。 因自己的母后向来信奉佛教,受其影响,自小在他心里总把那些个自认是通晓天机,秉持正道,斩妖除魔的道士与闹市之中靠着几枚铜钱龟甲瞎鼓捣,糊弄人的江湖术士联系起来。于是乎在他的心中自然很是不满长辈们居然就因指玄宫几个道士之言就相信流綮,不说一向宽宏大量的父皇如此,就连从小崇敬的智囊舅舅也如此。南宫冲与其兄感情深重,不愿其如此含冤而死,但这洛城毕竟不是向来唯他马首是瞻的北境玄武城,因此他勉强收起了那时不时乍现的火爆脾气,决定亲自调查此案。 先太子遇害,皇帝自然下令廷尉府增派人手严查此案,南宫冲并不满足,多次求见皇帝,让他参与调查。却说那皇后娘娘已经历了如利刃扎心窝子的丧子之痛,身怕如今这唯一儿子再遭危险,于是向来温柔的她硬是不同意这件事。南宫冲多次以自己从北境带来了许多天魂境高手保护自己为由,好说歹说才将这件事情确定下来。 折衷起见,南宫冲在他父皇的默许下准备先调查起了那黑衣女子。只可惜据南宫凝和林长歌的描述,那女子他们就见过一面,当时灯光昏暗,他们并未看清。不过南宫凝虽不懂那么多的江湖武功,却描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当时一眨眼之间,那女子就恍如蒸发了一般,在人们不注意的情况下消失不见,这令南宫凝联想到了后来流綮所用的鬼影玄术。 只是这鬼影之术施展之时鬼风飒飒,若那女子也是用得此术,如何不被发现。南宫冲也知晓这个理,小凝无心所言他当时就未放在心上。 当下这二人刚一纵身跃下城墙,本毫无头绪的南宫冲忽然心生一想,对慕容千乘说道:“千乘,慕容家也算武学世家,你可知晓江湖中有什么功法能做在甲士包围之下毫无征兆的消失?” 慕容千乘俊朗温雅的脸庞露出一丝淡淡笑容,看他的样子,他似乎早料到南宫冲会如此提问。 城墙下一处僻静小巷,一袭白衣将宝刀抱于胸前,笑道:“南宫兄,江湖之事当然得问于江湖人,你可算想起我了,我这穿的一身白,还以为你真把我当白墙了。” 南宫冲虽然勇武,可智谋略有不足,这次为了查明真相,自然要有人相助。这慕容千乘所属的河州慕容家,确实在夏国江湖之中有着一席之地。 而这慕容千乘,更是一个奇葩,身为慕容家的大公子,长得是眉清目秀,英俊潇洒。但谁会料到他前些年还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何等顽劣行迹不曾为过。 慕容老爷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无论怎么都劝不了他好好习武,可突然有天这慕容千乘一觉醒来想要学刀。这可气坏了慕容老爷,他气不打一处来,抡起一青瓷花瓶就砸了过去,怒骂道:“你这小兔崽子,我慕容家祖传的拳掌功夫哪一招在江湖上不是威名赫赫,你看不上,不好好学,非要学什么刀,你是想气死我吗?” 慕容千乘当时就被他爹伺候了一整套慕容家的玉骨掌。可这慕容家的大公子不服气啊,私下竟不知从哪找了一本刀谱,背着老爹偷偷练着,转眼几年便练成了这把天境刀。 再说这南宫冲听慕容千乘这么一说,也不掩饰如此迟钝的尴尬,道:“你倒是说啊!” 慕容千乘也比起当年稍稍知了些分寸,言归正传道:“人人都说我早年不学无术,可他们不知道我是个天才,几岁的时候就把家中有关江湖上各种武学功法的书籍翻了个遍。据我所知,能做到如此的除去鬼影宗,有赵国草木门的上乘轻功蒲英飞雪,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你倒是痛快点啊!” “还有北胡狼族的幻法巫术。” 北胡,听到这两字,南宫冲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此番回来,截杀他的,不正是北胡吗,于是南宫冲认定兄长遇害是北胡所为,至于其中有没有朝中奸佞参与,南宫冲并没有多想。 “快,跟我走。”南宫冲道。 “去哪啊?” “前几个月我与北胡交战,正好抓了几个北胡月族的巫者,我这就派人传信到玄武城叫手下重新审问,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慕容千乘踏着步子走在南宫冲身后,如雪的袍服甚是惹人注目,他一脸茫然,问道:“北胡不是向来没有俘虏的吗?” 南宫冲解释道:“月族本也是我华夏一族,几百年前世居之地被北胡占据就做了北胡的臣民,向来被胡人压迫的他们可比北胡人惜命多了。” “可这一来回,也要些许时间,不如跟我走,刺客是个女子,找女人我可是经验丰富啊!”慕容公子三言两语亦不忘吹嘘自己,略带得意地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破绽 南宫冲停下了脚步,忽然间明白了这慕容千乘想干什么,点头说到:“那你带路?” “跟我走着便是。” 慕容千乘就这样走在了南宫冲前面,穿过些许阡陌街巷。才出了一处街道,映入南宫冲眼帘的竟是一处奢华楼宇。 朱红金黄的雕梁飞檐一层之上更有一层,抬眼数去,共有五层之高。 南宫冲问道:“这是哪里?此处能寻得线索?” 慕容千乘伸了伸手,指着那楼前门匾道:“你不认字啊,醉霞楼,青楼啊!” 原本以为明白了的南宫冲并没有明白啊,他本以为慕容千乘要带他去些什么正经地方调查。 “慕容千乘,你脑子没问题吧?” 这慕容公子到底是本性难移啊,他也顾不得南宫冲此时恨不得给他一拳的火爆脾气,抬脚就往那醉霞楼走去。却说他这一步一跨,痞气十足中还不忘带着些风度翩翩,还真和其他纨绔子弟有所不同。这几日里满城戒严搜查,醉霞楼的生意着实大不如前,慕容千乘此时幻想着这些个如今哭丧着脸的美人,看到他这般俊俏的风流公子,还不把他当做贵人。 只听他边走边淡淡说到:“揽杨柳,醉流霞,饮千觞,不羡蝶鸯,小娘子们,公子来也!” 走着走着,他回头发现南宫冲还杵在原地,便轻轻招了招手道:“走啊。” 南宫冲顿时火冒三丈满脸愠色,甩了甩衣袖便赫然大怒而去。慕容公子见此,当下是急忙跑过去,不知他是真的不知世故还是有意气南宫冲,自己却反倒觉得无辜,问道:“怎么啦?小弟哪里又做错了吗?” 南宫冲张开双臂,示意他这一身尊贵的黑底金蟒袍服,说到:“你让想让满城百姓,把大夏太子光天化日里逛青楼这件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吗?” 慕容千乘看样子是听懂了,挠了挠脑袋,赔笑道:“怪我怪我,没和南宫兄说清楚。你有所不知,这间醉霞楼的老板是河州人,生意可以说是遍及各方,北胡那边也有他许多产业。” “你是说这里也有北胡人?” “这不才要领你进去看看。” 南宫冲这下明白了慕容千乘不是真疯癫,他平复了怒火,说到:“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你先进去,我先回宫换身衣服再来。” “你这一去一回得耽搁多少时间,罢了,罢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只能让本公子来替你好好陪陪那些小娘子了。” 南宫冲吸了一口气,指着慕容千乘的额头道:“办正事,别给我乱来。” “是是是,放心吧。” 慕容千乘面容沮丧,可心中仍是暗喜,这又是办正事,又能逍遥快活的差事天底下还到何处寻呢? 再说眼下这座可谓是戒严得不能再严的洛城之中一些主要街口,日日夜夜都有巡防营轮番巡逻,想必没有什么贼人再敢以身犯险,贸然行事。南宫冲就这样走在这看似安全无余的洛城之中,可谁知这些贼人真的是胆大妄为。 “嗖嗖嗖”,三支翠翎羽箭从不远处的二楼窗牖之中衔着阵阵阴风而来。南宫冲毕竟是久经沙场,对这冷镞暗箭是见怪不怪。只见他稳稳地侧身一躲,三支箭镞扎在了地上。 南宫冲用余光一看,自己的黑金蟒袍已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才发现这箭风也是如此凌厉。 当下几道黑影踏碎了几方青瓦,凌空翻身,又借助几杆枯黄的枝桠轻轻一蹬,是提剑直奔太子殿下而来,倒真是恣意妄为。 这狭小街口,气氛顿时宛如一枚石子涉入水潭,泛起叠叠水波。附近的巡防营已探闻到几分异动,四散奔来。 不料寥寥无几的行人之中,却更有伏笔的伏兵。为了不被发现,这些乔装成平民的贼人并未携带任何兵刃,就连绣花针那般大小的暗器也未曾有过。 可就是凭着赤手空拳,却将靠近的一队巡防营完完全全地撂倒。巡防营虽比不得在北境的那些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师,可也是正儿八经的京畿戍卫,南宫冲就想不明白了,这幕后之人真是本领通天,如此戒严的洛城,竟还能藏下这么多刺客。 当下这街口可就剩南宫冲一人,黑影窜动之间已将他困囿于中。南宫冲也还沉得住气,细细打量了四周,瞅见了一家客栈前晃晃悠悠立着的枯黄竹竿之上却站着一人。 瞧这曼妙的身段,分明是一个女子,她居然能如此气定神闲,稳如泰山地站在一杆将折之木上,定是高深轻功。这两点加起来,足矣让南宫冲断定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南宫冲嘴角露出怪异的一笑,轻轻抚了抚被划破的袍服,说到:“可算现身了。” 杆上女子不明白他说的“可算”是怎么回事,但她也并没有多想,当务之急是趁着这好不容易找到的他独自一人的机会结果了他。 女子纤细白皙的手上,忽然从袖中探出一段红绫,红绫如蛇缠手,殊不知这方红绫末端系一把薄如蝉翼的利刃短剑。 明明看着那女子蹬脚一跃而至空中,可那杆竹子却没有一丝晃动。女子身影在空中更是飘逸灵动,但那系剑红绫随着主人的一振臂,化作一条直线直指人心,朝着南京冲心口而去。 就在这命悬一线之机,霎时间一道白影萧然而出,紧接着秋色似凝一般,四处惊起同样煞白十足的刀光。 刺客们不禁惶恐,如此密集,闪耀四处的光刀,来者必然超过五人以上。可就当这阵刀光逐渐弥去,众人只看见了一位白衣刀客,而女子手中红绫早就被斩成数段,就像当季洛城外决山之上被秋风吹落的红叶,惊散在完全被白衣刀客掌控的一小寸天地之中。 白衣刀客,正是慕容千乘,只见他眯了眯那双迷人的桃花眸子,轻轻说到:“真当我南宫大哥是个傻子吗?就不懂卖你们几个破绽?” 南宫冲虽有些不悦,却也是愿意配合慕容公子这番潇洒十足的出场,说到:“怎么,醉霞楼的姑娘,不对公子的味口?不继续留在那什么饮千殇,不羡蝶鸯了?” 慕容千乘心想着你南宫冲不是不懂幽默嘛,于是他眼神之中满是宠溺,转向南宫冲说到:“小娘子再俊,可如何比得过我这位太子殿下啊。” 南宫冲当下就后悔不该和这位恬不知耻地慕容公子开玩笑,占不到半分便宜不说,要是再被人当做他们之间有什么断袖之癖,龙阳之好那他怎么解释得清楚。 再说这一众刺客,茫然不知已经中了南宫冲的圈套,但也算气定神闲,毕竟这来者就慕容千乘这么一人。可眼前被斩断了红绫的女子却不这么认为,她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这白衣刀客是个高手,还是个天境高手。 这一阵的刀光就像这位公子一样翩翩柔柔的,着实称不上吓人,因此这提剑的一拨刺客们便继续冲来。 他们不退怯,慕容千乘便继续抽刀而挥。 慕容公子的刀法,不似百里瑾的那般刀匣破,蛟龙舞,恸鬼惊神的霸道无常,反而与他优雅翩翩的长相相符。若是在不懂刀的门外汉看来,他这刀法着实是灵动潇洒,高深莫测,可在习武之人看来,又太过花哨。但就和佛家所说的芥子须弥有些相似,慕容千乘的刀法虽然明面上明艳繁杂,格局略小,可每一挥,每一斩无不蕴含着天地之理,宇宙之机。 他练的是什么刀法,没人知道。 但这,便是天境刀。 一番行云流水,再而风卷残云,一拨提剑刺客并一拨拳脚武士全被慕容千乘撂倒在地。唯有那名女子,见势不妙准备先走为上。她一转身准备施展自己十分自信的轻功,行至不远却撞上一道“白墙”。 没想到这慕容千乘在胜敌之时,却也时刻注意着那名女子的动向,不知什么时候也一跃而起,忽然出现在女子身前。女子一脸撞入他的怀中,但即刻反应过来,折了兵器的她倾尽全力卖弄了几招拳脚功夫之后,并未在慕容千乘身上讨到半点好处。 一切似乎都在慕容公子的掌控之中,与女子交手之余还不忘展示他的浪子形象,趁机嬉皮笑脸地又摸胸又蹭臀,眼神轻浮之中满是之意,惹得女子满脸通红,又气又恨。 女子心想若不是我方才疏忽大意以致红绫被毁,如何招致这番羞辱,眼下我得想办法先脱身才是。 不懂是慕容千乘疏忽大意还是真的想怜香惜玉,竟露出一个破绽让红衣女子逃离。慕容千乘倒是不慌不忙,一番激斗后也大气不喘地走回到南宫冲身边。 “怎么样,本公子救驾还及时吗?”慕容千乘道。 南宫冲丝毫没有领情,反而焦急问道:“我不是让你来救我的,我让你来抓人的,谁叫你放她走啊?” 慕容千乘摇了摇头,面带失望:“此女轻功虽高,却不是当时在场的女子。” “何以见得?” “若是月族幻法,我留不住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此处可北望 确实如此,南宫冲仔细想了想,若那女子就是先太子死时在场的女子,刚才又何必被慕容千乘戏弄一番,可不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南宫冲明白了,刚刚慕容千乘是故意让自己穿着这身明丽显眼的蟒袍单独行动,引他们出来,他开始有点佩服这位花花皮囊之下不完全是腹内草莽的慕容公子,说到:“这也是你的计谋,你准备跟着她挖掘更多线索?” “聪明。” “哈哈,看来没白叫你大老远的从玄武城过来,我真是捡到宝了。” 慕容千乘也乐了,呵呵说到:“那啥时候把我介绍给你那位国色天香的公主妹妹认识认识?” 南宫冲二话不说当即变了脸,抬起脚就往慕容千乘的屁股踢去,还附带了说了一句:“滚,赶紧给我去盯着那女子。” 还好慕容公子反应够快,屁股才没遭殃,心想抱怨道这南宫冲也太黑心了,真是吃力不讨好。 想是这么想,可慕容千乘还是不忘勉强挤出笑容,说了句告辞,前去跟踪那位女子。 入夜。 灯火阑珊处,一方破败院落,本是静谧默默,却被倏然而出的一道刀光划破。 “别动。”慕容千乘从背后一手捂住一名女子的嘴,一手持刀横架在她颈部如是说道。 女子神色惶恐,看不见劫持她的人,却认得这把刀,他是白天的那位白衣刀客,他怎么追来的。女子口被封住,满脑子的疑问想发问也难啊。 慕容千乘道:“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找来的?想知道就眨一眨眼睛。” 女子心想你在我背后怎么看到我眨眼间,不过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女子还是眨了那双动人的双眼。 原来慕容千乘早就从刀的倒影中观察着女子的神情,此刻只见他深深的嗅了嗅女子脖子上散发出的暗暗幽香,笑道:“本公子最擅长找女人了,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从小到大,凡是女子身上的香气,无论是华贵浓烈的脂粉,还是淡淡的处子体香,我都是过目,不对,过鼻不忘。不管你信不信,我是跟着姑娘的香味找来的。” 且不论慕容千乘是出于戏谑之意还是他真有像犬类一般的敏锐嗅觉,当下他将身子往那女子靠得更近了。 慕容千乘口气温柔地说道:“要我放开你也可以,不过你要安分点,我喜欢乖巧地女人,你知道的,我的实力远在你之上。” 见女子没有反应,慕容千乘转瞬抽刀入鞘行云流水。而身前女子猛然向前逃去,转过身来背靠着墙,死死盯着慕容千乘。白日里交手没有看清,女子没想到慕容千乘的面容竟如此俊美,但她的双眸之中仍然流露着提防与恐慌。 慕容千乘收起了刀,负于背后道:“别怕,我就问你几个问题。”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女子面色笃定,更有不知从何而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坚定信念。 “你是月族的?” 女子坚如磐石,冰寒的脸上沁出惊疑。 “看来是了。那你可还有同族的姐妹在这洛城之中干些什么歹事?比方说,像你今日这般刺杀太子。” “没有。”女子斩钉截铁道。 慕容千乘注意到了眼前女子并不十分安分,她的袖口露出了一星寒芒。白日里女子使用的赤练薄剑正是慕容千乘亲手斩断,他想到了这女子又准备了一份啊。不过慕容自恃天魂境的实力如今洛城无人能敌,女子的小动作他就并未放在眼里。 慕容千乘嘴角露出一丝他向来常有的不怀好意的微笑,说到:“哦?这倒是个意外。那我身后之人又是谁呢?” 话音刚落,慕容千乘形若流光,动若玄箭,转身递出左手。随着五指弓成爪状,手臂肌肉的一张一弛,慕容千乘眨眼间就扼住了身后之人的咽喉,“咚”的一声,将便将那人抵在墙上。 慕容千乘眼神变得锐利,语气也不再和善:“知道本公子最讨厌哪种女人吗?就是你这种背后偷袭的险恶之女。” 月族幻法,隐匿无形,落地无声,可黯然而退,亦可悄然而现。准备偷袭之人,正是刺杀南宫冶的月族女子。她本想着凭借着自认为一流的刺杀功法来一个出其不意,可谁料慕容千乘还是技高一筹。 先前那名女子也没闲着,骤然一丈红绫尾系一剑如蛇似螭,在手臂上迤逦前行,继而飞腾起来,直指慕容千乘颈部而去。 慕容千乘空着的另外一手“嗖”的一下抽刀而出,亦是冷飒飒几道寒光故技重施,红绫再次被斩成数段。 接着煞白锃亮的刀尖继续向前,抵着女子尖翘的下巴。当下这幕,慕容千乘一手扼着被抵在墙上的女子,一手持刀震慑住了另一名女子。只闻得慕容千乘口中念到:“还是不长记性啊!” 被抵在墙上的女子强忍着被扼着咽喉的痛苦,声音沙哑惨言道:“太子是我杀的,放了我姐姐。” “不,阿兰,要死我们就死一起。” 刺杀太子的女子叫阿兰啊。 孤兰生幽院,香气为谁发。慕容千乘着实是凭着阿兰身上淡淡兰香才能从无形无影之中感觉到她。慕容千乘之前所言并不是信口胡诌出来的,久经风月之地,他真的赏花无数。 被刀架着的女子话音未落,慕容千乘即刻掉转刀锋,反手握刀,放开了阿兰,移身飞步上前用刀柄敲晕了阿兰口中的姐姐。 女子轻哼一声,还未倒地,慕容千乘却又回站到原位,身形幻动翩翩却只是一眨眼功夫。这次慕容千乘并没有继续掐着阿兰的脖子,而是用刀指着她道:“你们是北胡派来的,还是说洛城之中哪位大人物与北胡勾结所为?” 阿兰惊惶地望着倒下的姐姐,想要上前,却被慕容千乘一把刀横住了去路。 “你放心,她只是晕了过去。” “呵,我说了又如何?我们两番刺杀太子,还能有活路?” “可你们的族人呢?月族幻法只在族长嫡系宗亲之间相传,我可听说月族族长现如今只有两个双胞胎女儿,该不会就是你们两个吧?” “你想对我们族人怎样?” “呵呵,我能拿他们怎样?只不过南宫冲知道了会不会一声令下让玄武军踏平月族我就不清楚了。” 慕容千乘如此说可不是恫吓,南宫冲还真会这么做。月族世居之地虽处北胡,却也离夏国不远,况且那儿地势平坦开阔无险可守,自然是挡不住玄武军的汹汹铁骑。除此之外,北胡也不会为了他们眼中的卑贱之人出兵相救。 阿兰当下就仿佛失了神一般,她听北胡的使唤,来此刺杀太子,可不就是北胡以族人性命相逼迫。若不是如此,身为族长之女的姐妹俩如何会深入如此险地。而眼前这位刀客,却再次以自己族人的性命相要挟。 此时此刻,她仿佛深处满是冰锥的深渊之中,流落了两行无济于事的温泪。 身处乱世,她弱小如草芥的部族就如此不堪一击,任人摆布驱使,肆意屠戮。 “啊哈哈”,阿兰笑了,笑得如此凄惨无力,“好,我说,我” 阿兰还未说完,取而代之的是“呃”的一声更加瘆人的,本想要大声呼出却无法太大声的惨叫。一杆乌黑发亮的弩箭,洞穿了阿兰纤细的脖子。 慕容千乘不曾料到洛城之中还有人能逃过他的洞察,在他眼皮底下杀人灭口。他俯身抱住倒下的阿兰。阿兰全身微微抽搐,双眼盯着慕容千乘,似在向他求助,而颈部的动脉正在不歇地喷涌着热血,不一会儿就停止了挣扎。 她死不合眼,两行泪痕还未干过。 只见慕容千乘“嘭”的一声握刀斩碎窗户而出,环顾四周,院内却空无一人,唯有孤零零一座枯井覆满草蒿。慕容千乘踏着枯井飞身翻上屋顶,抬眼也只有夜空孤月,并未发现人影。 “阿兰,阿兰。”此时屋内传来急促而悲情的呼喊声,阿兰的姐姐醒了过来。但仅仅是两句呼喊,院中再次静谧下来。 慕容千乘一无所获,推门返回屋中,却发现阿兰的姐姐也倒在血泊之中。 鲜血淋漓,弥漫开了,竟流到了慕容千乘雪白的鞋尖之前。他此时沉默无言,心中却是追悔莫及,过于自负无敌,使他心生疏忽,才使得线索终断。 阿兰的姐姐是自杀的,她醒来时发现妹妹被她熟知的弩箭灭口,而自己却没事,就知道上头要她自行了断,不然定将殃及族人。都是可怜之人啊,卷入乱世纷争,纵是佳人亦是难逃香消玉殒的薄命。 滴滴答答,洛城下了一场大雨。 洛城郊外,大雨滂沱之中,一袭白衣,腰中挂着一把刀,左右肩膀各扛着一个女子,一步一步走着。 天亮了,雨也停了,山丘之上新鼓起了两座土包。 白衣刀客立于前方,轻轻说到:“此处可北望,若是能魂归故里最好,就当是弥补我对你们的愧疚吧。” 他不知从哪儿折了一朵兰花,放在其中一座土包前,转身拖着湿漉漉的被鲜血染红的白袍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奔星谓彴约 上古典籍曰:山有神兽,斑文而像虎,名曰驺虞,其性好仁,故出则天下偃兵。 传闻偃兵阁所在的衡州驺山有神兽驺虞,故名驺山。百年之前,一位武道宗师兼朝廷三品将军游至此山,忽生厌倦杀伐之意,故后来在此建阁,名曰偃兵,从此不念沙场之事。之后更有沙场武卒,江湖武人慕名而来,为了是在此清修武学,参悟武道,从此不问世事。 时过境迁,百年过去,那时真正意在偃兵息甲的阁众已归尘土。而如今的偃兵阁势力庞大,逐渐在江湖争斗中崭露头角,已然有独霸一方之势。出头椽儿先朽烂,朝堂禁武,可不得先拿这儿杀鸡儆猴。 “咣,咣,咣”,晨曦方至,偃兵阁钟楼里的古朴青铜钟响彻驺山,惊起林中鸟,惊醒梦中人。 整个偃兵阁里,人们陆陆续续醒来,然而却早有一人在山崖上操练着衣杠玄铁长枪。 山崖上用青石板铺就了一处演武台,演武之处难免斗迹斑驳,一块块石板上皆有些刀剑留下的凹痕。 只见一人身着飘然宽松的白袍,持枪而武动一方。如此装束,却并未妨碍着他臂握一枪,时而激突骤扫,时而飞身奋疾掠影。此等枪法,飘逸而饶勇,如若一只持螫针之白蜂,咄咄逼人。 此人正是阁主,彴约枪宋鹏抟,第一代阁主的嫡孙,当年威名赫赫的名枪彴约,时至今日也传至他手。 一套奔星枪舞,着实令人胆寒。更加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溢满英气的眼睛,这眼睛太锐了,只有野心十足的面相才长着这么双眼睛。 此时一负剑武夫神色惶遽而来,说到:“阁主,五百骑兵离驺山不过五里。” “岂有此理,这是要把我偃兵阁当流寇山贼剿了吗?我偃兵阁何时得罪过朝廷?” “我们偃兵阁习武之人也有二百多人,要不然和他们拼了。” “不,我倒要先看看他们准备如何,叫人准备准备,山下迎着。” “遵命。” 宋鹏抟倒是沉着冷静,心里有所盘算地收起彴约枪,擦了擦额上的汗。 估摸着一个多时辰,驺山山脚前蹄蹄踏踏声越来越近,骑兵走得不快,却依旧扬尘飞沙。百里瑾和黄望瞧见前方有人相迎,相识一看后继续并辔上前。 “不知太尉大人亲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宋鹏抟抬眼望着骑在马上的黄望道。 “宋阁主不必多礼,是我等不请自来。” “在下已在阁中备下酒菜,为各位大人接风洗尘,大人们请。”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劳烦宋阁主带路。” 一番客套之语,表面上是风平浪静,和和气气。黄望与百里瑾等人下了马,身后跟着金钱二士c林长歌和黄蟠,另外后面只带了二十名随从,其余人马皆在山下等候。 众人行于山径,百里瑾说道:“阁主可知我等前来所谓何事?” 宋鹏抟沉默了良久,答到:“恕草民愚钝,实在不知大人们所来为何啊。” 黄望道:“偃兵阁虽意在偃兵息甲,清修武道修为,可宋阁主此等英豪,岂非池中鱼,羁中鸟,甘心在驺虞山中画地为牢。” “太尉大人此言何意?” 黄望看似随口一说,实则暗中试探道:“阁主难道不想像祖父宋青云一样提彴约,踏奔星,驰骋疆场。” 同行在后的女子剑客蓝流苏对朝堂来人插手江湖之事着实不满,并且对此前在神剑堂被金钱二士强行留下审查而怀恨在心,于是说到:“我偃兵阁秉承祖训,不问天下事,不与天下争,不敢违背,至此已有百年,我等断然不会重新覆甲而出。” 却说这蓝流苏乃是宋鹏抟的义妹,因此在这偃兵阁中也自然有些话语权,她此言一出,却引得百里瑾哈哈大笑。 百里瑾笑道:“好一个不与天下争,不过在下可听说前段日子争夺龙寂剑的一干江湖武人,里面好像也有偃兵阁的影子啊。” 宋鹏抟心中疑惑,自己并未插手龙寂一事,如何来得此说,但一看见一向爱争强好胜的蓝流苏此时脸色灰暗哑口无言,他便知晓了定是蓝流苏派人所为。 宋鹏抟道:“在下治下无方,让大人们见笑,此阁中个别背道之人所为,我已惩罚过他们了。” 黄望道:“阁主赏罚分明,我等自然信服,只是我等前来,并非谈论此事。” 北风呼呼,空中不知何时飘落了零星雪花。 宋鹏抟道:“我等愚钝,大人不妨明说。” 黄望道:“如今北胡又有南下之意,阁主可愿效仿先辈沙场点兵,气吞万里,杀敌卫国?朝廷自当授你与你祖父当年的三品云麾将军。” 宋鹏抟顿时失了神,他虽有想到朝廷来此可能是为了招安自己,但却万万没想到朝廷竟会只凭着祖父当年荣光,直接授予自己三品武将品阶。他沉默了良久,开口道:“太尉大人授如此大恩赐,在下实在受宠若惊,在下一介匹夫,何德何能与祖父相提并论,况且我偃兵阁之人,当终身不问世间争端,请恕小人无能,难以胜任之罪。” 百里瑾心想这些年江湖事你偃兵阁也没少插手,就不信你心里不想着干一番大事。百里瑾若有所思,然后说道:“阁主可还操练奔星枪法?” 宋鹏抟道:“先祖所传,一日不敢忘。” 百里瑾:“你与我比试一场,太尉大人与金c钱二位先生观之,是否能胜任,一试便知。” 宋鹏抟望向百里瑾的刀,不觉一惊,这质朴厚实的刀鞘,可曾丝毫掩盖霸道气息。他缓缓道:“看来在下不好再推辞了,与大人比试一番,倒也无妨。后山演武场,乃在下终日练枪之处,还望各位大人移步。” 百里瑾:“爽快!” 冷风飒飒,几树惊寒,山中雪渐起,雪中二人立。 演武台中,一方是手握赤黑色残龙刀的大夏百里瑾,一方是提着八尺玄铁彴约枪的偃兵阁宋鹏抟,二人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却是风雷皆动。 却说这短刀对长枪,常人看来着实是处于下风,疲于应对。虽然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为人熟知,可同为武道高手,兵器之要,在于称心,在于熟练,熟则心能忘手,手能忘兵,仅此而已。 枪虽名彴约,法虽名奔星,可这枪,这枪法,却不似那流星掣电,闪烁飞光。双方兵刃相接之时,宋鹏抟均处于守势,这几招泼水不能入的一挥抡扫都使百里瑾磅礴万丈的刀光难以侵入。 可一旦百里瑾稍稍喘息,减了半分攻势,那杆彴约枪便寒星点点,银光烁烁,刹那转守为攻,幻化万千奔星。 百里瑾有些招架不住,双脚踏空,拉开距离,叹道:“以锐锋造坚盾,而又化坚盾为漫天飞星,攻守兼备,攻守仅需一瞬一念,如此得心应手的枪法,我生平未见也。” 宋鹏抟辞以谬赞,而夸百里瑾之刀霸道无常。百里瑾听后大笑,而后再出一刀。 二人来来回回,已有数十回合,场外偃兵阁众人,纷纷称好喝彩。阁主面对朝廷派来之人丝毫不怵,着实令他们倍感骄傲。 可另外一些排的上辈分的一干长老却不以为然,他们切下私语,揣测宋鹏抟有意当那个云麾将军。如若真如此,偃兵阁众人将置身何地?是随他上阵杀敌以示忠义,还是就此封阁四散不复以往,或是又有谁来当这阁主? 这些人心中各有所想,各有算计,当年的偃兵阁早就不复存,大争之世中,功名利禄早已令偃兵息甲清修武道之人失了本心。良肉美酒所诱之下,何患圣佛不逾墙,更不必提及区区凡夫。 “呼”的一声,百里瑾草草收刀。二人相较之前,只是换了位置,丝毫看不出谁胜谁负。究其原因,宋鹏抟心中想着胜他输他都不太好收场,不如来个不胜不负,而百里瑾本就意在收服偃兵阁为朝廷所用,何必与之斗个两败俱伤,便半推半就地打了个平手。 而在场之人,除了天魂境的其他三人,也并未有人看出端倪,只是赞叹称奇着这天魂境之间的对决,着实令他们大开眼界。 一旁的林长歌不经意间瞥见黄望那不安好意的笑容,想到这老狐狸倒是真狡猾,将计就计地就这样多了一个云麾将军令他调遣。林懿原先谋划地削弱江湖势力,却让黄望多了一分实力。虽说这云麾将军还需皇帝任命,可只要黄望只要言明百年之前,初代阁主宋青云开国之功,加之宋鹏抟报国之心,眼下正需良将的皇帝如何拒绝。到时候宋鹏抟会感念谁的举荐之恩,又怎会不唯黄望马首是瞻。 演武之后,宋鹏抟自然是宴请众人,热情款待。宋鹏抟言明需些时日处理阁中事务,而后赴京,但他并未保证能说服多少阁众一同前往边疆。 日暮十分,小雪已停,百里瑾与黄望等人下了山。 黄望看见那等候的五百铁骑,转身对百里瑾说到:“百里大侠,您看此番所带五百铁骑,是否多余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人心生祸端 百里瑾也未有什么表态,只是淡淡说到:“是啊,太尉大人只需一言便可拿下偃兵阁,在下佩服。” 黄望笑道:“哪里,哪里,还是多亏了百里大侠的那几刀啊。老夫虽看不太明白,却也被那气势唬住了。如今偃兵阁已经去过,我等接下来去往何处呢?” 百里瑾道:“接下来就不劳烦太尉大人了,眼下大夏兵事还需太尉大人回洛城定夺。” 黄望在黄蟠的扶持下上了马,转身爽朗笑道:“既然如此,下官就先告退了,这五百铁骑,就交给林大公子统领吧,蟠儿,我们走。” 暮色下,林长歌与百里瑾望着这父子二人并辔齐驱而去。 良久,林长歌见黄望已经走远,说道:“瑾叔为何让黄大人回洛城?这家伙在回洛城途中肯定会有所行动,我看还是派人跟着好。” 百里瑾道:“放心,我已派人暗中盯紧他” 林长歌想不到百里瑾已经有所准备,这下自然放宽了心。 且说朝堂禁武,不是只有派来偃兵阁的一行人,一张罗网,早已从洛城之中向夏国四境铺开。前日里进言禁武的一派官员已经把京畿之地的小门派打压得不敢出气。像青龙会,恶狼帮等等小宗小派,连拿得出手的人魂境武夫都没有几个,一向雷厉风行的洛城兆尹景白及调了二百武卒就直接把他们灭了。这些帮派最多不过二十来人,势小力弱,以武乱禁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可那些官员哪在乎这些,他们心想上头要禁武,我怎么也有点拿得出手的东西。那些大宗大派高手如云,以他们能调用的资源惹不起,所以也就只能拿这些小鱼小虾做文章。 驺山一别后,黄望父子夤夜宿于一客栈。烛火之下,黄望手中托着一小杯温酒,细细酌着。荒野小店,自然没有什么好酒,可苦寒之夜,若能在火炉旁喝上一杯温酒,着实令人感到庆幸,然而这是常人的想法。 黄望细细喝完一杯杂质太多口感委实不好的浊酒,他只是在等人,等黄蟠杀人回来,所以他喝酒,只是等待时因无聊而做出的随手举动。 客栈楼下大厅之中,几张桌椅随意摆着,已经深夜,伙计料想不再有客来,便把门闩上,此时正趴在柜台上呼呼大睡。相必他已经睡了许久,火炉里的炭火几乎只剩下灰烬在散着余热。厅内坐着的客人共有三个,一个是相貌平平,书生士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一个是五大三粗,虬髯卷鬓的壮实汉子,还有一个,便是眉宇凶煞,面若修罗的黄蟠。 只见黄蟠站了起来,看了看其余两人。烛火之下,书生手不释卷地边看书边喝酒,并未留意身边动静,直到黄蟠出现在眼前。 黄蟠毫无拐弯抹角之意,直直说到:“两位哪个才是跟踪我的人,照实了说,不然我就全杀了。” 书生道:“同为羁旅客,来者皆远朋,温酒尚腾腾,足矣慰风尘。这位朋友坐下喝酒不好吗?为什么开口就言及打打杀杀。” 黄蟠见他所言皆是废话,也不和他多言,举手就是一掌,直接将书生的头颅拍掉,头颅先滚到椅子上,溅起血后最终滚落在地。书生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哼出,就没了性命。 那壮汉见此,手心竟在寒夜中沁出汗来,神色仓皇道:“看来你也不会让我安然置身事外了。” 黄蟠一声阴狠冷笑道:“你既然有胆子跟踪我,就应该想到你的死法。” 壮汉似在极力撇清,说到:“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黄蟠向来就烦这些不爽快的人,在他眼中,没有比打一架,杀一人更加有效的解决问题方法。此刻亦然,黄蟠刹那间已经移步到壮汉桌前,再出一掌直指壮汉头颅。 壮汉看见了之前书生的死法,对这一掌有所防备,反应极快地侧身躲过,却被凶狠掌风刮去了伪装得天衣无缝的精致面皮。 虬髯大汉原来只是易容之身,此时在黄蟠眼前的是一个女子相貌,身体却虎背熊腰的人。此番样子着实滑稽,女子看见伪装已毁,便随手一挥,如戏法一般变回了原来的自己。 眼前此女身体娇小,竟能易容成那般高大威猛的壮汉,看来是在易容术这方面造诣很深。她原本只是按百里瑾的吩咐跟踪黄望父子,自恃上乘易容术无人能识破,却没想到黄蟠是个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杀人魔。当下她脸色煞白,不敢妄动,她面对的可是跻身天魂境的人间修罗,如何脱身已然不敢奢望,心中竟然生出希冀个痛快死法的苦念头。 在黄蟠眼中,再杀一人就如在呼吸一口气般自然,他飞身一步,便死死扼着女子咽喉。随着手臂肌肉收缩,女子被举起,然后整个颈部就此为之捏断。 黄蟠随手一扔将尸体甩在了柜台上,伙计这才惊醒过来,面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血淋淋尸体,不禁吓得高声呼喊,准备夺门而出却发现门被闩上,万分惊恐之间忘记了如何开门,而后便昏瘫在地。 四下静谧无声,黄蟠踩响吱呀作响的楼梯上楼。黄望已然心中有数,并未询问如何。 黄蟠说到:“父亲,百里瑾派来的人已然除了,我们接下来去哪?” 黄望把一盏酒置于桌上,轻轻说到:“刀剑门。” 三日后,驺山偃兵阁一处院落内,四名偃兵阁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正掩门闭窗私语。 其中一男子三十出头,面若敷粉,鬓若刀裁,长相阴柔,此人姓王名凤笙,善吹笙,传闻笙音起时便真有翔凤舞九天。由他率先开口道:“长话短说,如今阁主准备出山领军,你们准备如何?” 另外三人,一个是刘溪岩,一个是俞弋,还有一个是邱扶风。四人能够相约于此,都因对宋鹏抟此举不满,宋鹏抟不但自己准备出山投靠朝堂,还准备带着他们,这让这些习惯了江湖逍遥的武夫如何接受。 刘溪岩对此事看得最通透,有理有据地分析到:“我听说朝廷最近插手江湖颇为频繁,目的就在削弱江湖势力。此次前来我偃兵阁就是出此理由,如果阁主不答应,那山脚下的铁骑就将踏平驺山,可眼下阁主答应了,不管是出于真心想要出山还是为了保全偃兵阁,都将埋下一个祸端。” 俞弋听这么一说,也顿时明白了什么,开口道:“你是说引起我们偃兵阁内乱?” 王凤笙道:“不错,可眼下不乱不行了,偃兵阁上下,有多少人愿意投身朝堂,去那荒芜边疆。” 邱扶风越想越有点难受,说到:“不说其他人,我可不愿去那种鬼地方,你们有何打算?” 刘溪岩心中早有当阁主的打算,摆明了说到:“不想去,眼下两条路,要么逃下山,如此宋鹏抟定不会放过我们,要么废了宋鹏抟自立。” 此言一处,众人都怔住了。王凤笙本只想着就此下山不在与偃兵阁有所瓜葛,可没想过有废了宋鹏抟的打算,毕竟当初宋鹏抟收留了自己,心中的一点良知让他有点不忍如此。 早就垂涎于偃兵阁中各种武学秘籍却因是外人没有福祉翻阅的俞弋说道:“宋鹏抟实力在我们之上,要想下山,需要我们联手才能干掉他,到时候我们一起分了阁中武学秘籍,散于江湖,没人能耐我们如何。” 武学秘籍,便是最能诱钓江湖鱼儿的饵料。王凤笙和邱扶风想了想,如果有了那些武功秘籍,自己的实力都将更上一层楼,比整日里在阁中自己苦苦琢磨有用得多,如此一来,入得宋鹏抟那样的天魂境也不是不可能。 就凭这点,令王凤笙摒弃了最后一点善心,他直言赞同俞弋所言。 刘溪岩见如此甚好,没人和他抢夺阁主之位,就也应了下来。 邱扶风对此事不解,问刘溪岩道:“宋鹏抟既然答应做那云麾将军,就算半个官家的人,我们杀了宋鹏抟逃至江湖,江湖之大,朝堂就算要寻我们也如大海捞针,可你要做这阁主之位,就不怕朝廷继续派人来吗?” 刘溪岩不知是真的心大,还是想当阁主想疯了,笑道:“我们做得干净利落点,不留口实随便胡诌个理由,谁又能得知是我们做的,经此一事,偃兵阁自然衰败不如从前,朝廷本就是要我们内乱,他们达到目的,我就不信到时候还再有当日那样的阵仗,强着押着我去当官。” 邱扶风转了转眼珠,突然心生一计:“我们放出风声,说偃兵阁中有可以独步天下的武功秘籍,而此时偃兵阁因为宋鹏抟准备出山而对秘籍之事有所懈怠。由此引得江湖中野心十足之人前来争夺,到时候将宋鹏抟之死嫁祸于他们,我们得了秘籍又可以瞒天过海,岂非一举两得。” 其余三人认为此计可行,纷纷表示赞同。四人共饮了一杯酒,以此为盟,商定待朝廷的人远离之后再找机会动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小乞儿 云容冱雪,暮色添寒。 伤势痊愈的流綮依旧穿着秋日里的那身单薄黑衣,不同的只是外面多裹了一匹同样墨色的斗篷,遮住了半边脸。他担心仍有暗中追捕自己的朝廷探子,于是自从洛城出来后一直如此示人。数日里,他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有意无意地来到了衡州。 鞋子踩得雪沙沙作响,烙下一道道新添的凹坑,流綮抬眼望了望远方的斜阳,忽然觉得腹中空荡。可眼下这荒郊旷野,除了荒草枯树并无它物,更别说有间足以歇脚的客栈。 流綮神色有些失落,闭了闭眼,继续走着,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能去哪里。 入夜,流綮生了一堆火,弓着身子倚靠在大树下面,手中拿着一杆串着硬如石头的的面饼的树枝在火堆上烤着。 就在当下,忽然听闻有规律的沙沙踏雪声,流綮抬眼一看,漆黑树丛之中竟走出一道人影。只见这人个儿不高,头上缠着一方蓝布,几搓杂毛如野草般从蓝布的缝隙长出,被这寒冷天气冻得流露出两处红晕的脸上分明还是稚气十足,双手颤抖着抱于胸前,踉踉跄跄地朝流綮地火堆走来。 流綮瞧他这一身破破烂烂,一件包裹行囊都没有,分明是个还不如自己的小乞儿。小乞儿晶莹通透的大眼直勾勾的盯着流綮手中的烤饼,想必也是腹中空空如也。他也不管不顾流綮一脸的疑惑与惊讶,本来毫无气机,晃晃悠悠的身子竟不知从哪儿注入了一管真气一样,如饿虎扑食一般夺去了那烤饼,咚的一声盘腿坐于地上,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 流綮看了看自己手中仅存的树枝,摇了摇头道:“喂,这是我的晚餐啊。” 那小乞儿边嚼边看着流綮,腮帮子被饼填得满满,他嘟囔着听不清楚的话,一不留神还被饼给噎住了,于是乎赶紧抓起身边一把洁白的雪,伸手靠往火堆融了融了后凑向嘴巴,吸了几口雪水才缓了过来。 不一会儿,流綮眼巴巴地望着整块饼完全没入小乞儿的腹中,小乞儿满足地一笑,露出两排皓齿,抱拳说到:“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小弟行走江湖,不慎在这树林中迷路,饥寒交迫之际幸好有大侠的一饼相救,这才活了过来,小弟日后若是飞黄腾达,成为名动一方的江湖大侠,定当涌泉相报。” 小乞儿的一片正儿八经的说辞流綮听在耳中,声音清脆让流綮有些怀疑这该不会是个女孩吧,流綮想了想他这一脸饿坏了的可怜模样,也不准备追究抢食之仇,满怀好意的说到:“就你这样还行走江湖,若不是我恰好在这,就要成了野狼的晚餐,还是早日退隐江湖吧。” 赶巧此时远方山谷传来狼群嚎叫,着实应景,小乞儿冷不丁竖起汗毛,不过瞧见流綮仍在看着自己,立马变了副模样好掩饰自己的恐惧之态。只见他小手儿叉腰,扬起了下巴,趾高气扬道:“别小看我,几日前在李家镇我可是一个人灭了一帮欺压百姓的土匪,怎么样,知道我的厉害的吧。” 流綮面无表情,他想到了几日前路过李家镇,途中正好遇见一伙从镇上打劫而归,还绑了一位貌美小娘子的土匪,女子凄惨的啼哭声与这伙面容粗犷凶煞的土匪引起了流綮注意。于是在恰好路过的流綮飞身一跃拦住了一伙人的去路,耿直地问他们是不是土匪,小姑娘就像遇到了救命的神仙一般,连连点头。接下来的事自不必多言,流綮用一柄没出鞘的剑将他们全部撂倒,却也行如往常不伤人性命,给小姑娘松了绑后吩咐她去报官,之后自己悄无声息的离去。想不到这小乞儿竟把自己吹嘘成一人打败一群土匪的大侠,可是实在不凑巧,小乞儿眼前这位就是打败土匪的本人。 不过流綮也没有拆穿,独自望着炽热的火堆,用那树枝拨了拨炭火当作消遣。小乞儿见眼前此人似乎不太相信自己,左顾右盼了良久,动起身子快速穿过了几处干枯的灌木,找了一棵粗壮的树,三下两下翻了上去又精挑细选了折下一树枝,蓦然转身,踏树奔下,如履平地。小乞儿杀气腾腾地持着树枝向流綮挑来,流綮被他的举动吸引,心想这小乞儿还是有点三脚猫功夫的。 “嗖”的一声,坐在原地的流綮从火堆中拔出树枝,轻轻一拨便将小乞儿整个人给挑开。想不到小乞儿身躯如此轻盈,在空中翩然腾转,飞舞如蝶,而后手握树枝,自上而下径直攻向流綮头顶。可流綮依旧倚坐树下,目视前方,没有任何抬头抬眼的动作,只见他手腕轻轻一抬,刷刷地挥动手中树枝,速度之快令小乞儿只看见了他地抬手,而未见挥动。 小乞儿继续飞流直下,可突然手中树枝毫无征兆地断了成数截,四处散开,而身子却如同被无形的粗壮树干撞上一般,向后飞去,这时他再也没找到继续在空中翻身的机会,扑通一声坠地是惨叫了一声“哎哟”。 流綮复又挥动手中树枝,只见空气微微颤动,托起了那一截截被斩断地树枝,再一挥,这些枝节纷纷听命流綮,注入火堆。 新折下的枝条有些新鲜,中间还有些水分,在火堆中劈哩叭啦作响。小乞儿呆呆地看着流綮所为,心想我该不会真的遇见了名动江湖的大侠吧。于是小乞儿快速爬起,随意拍了拍本就是沾满污垢的身子,又走到流綮身边左看右看,细细打量,正琢磨地入迷的小乞儿伸手就准备揭下流綮覆着半边脸的斗篷,却被流綮用树枝止住。 小乞儿这才晃过神来,退却了一步,说到:“看来我遇到了比我厉害的高手,我甘拜下风。” 流綮叹了口气说到:“好在你碰到的是我,要是碰到的是其他人,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死法。” 小乞儿对于流綮越来越好奇,问道:“其他人?比你还厉害的高手吗?” 流綮脑海中回想起了此前在洛城劫后余生的经历,说到:“天下之大,比我这个不入流的剑客厉害的高手多了去了,你还是打消闯荡江湖的年头吧。” 小乞儿认真听着,可还是见不得别人瞧不起自己,他信誓旦旦地说到:“那些人是你的仇人吗?不怕,等我以后武功大成,就替你报仇,就当是报了今晚的一饭之恩。” 仇人?那些人算得上仇人吗?自己本是无意卷入纷争,却次次遇险,实在是嘲讽,我何时才能变得比他们更强呢?连这小乞儿都如此志存高远,我又当如何?流綮覆在斗篷之下的左手暗暗攥紧。 小乞儿突然想起还不知道流綮的名字,于是问到:“对了,大侠你叫什么名字啊?” 流綮道:“刘七。” 小乞儿道:“原来是刘七大侠,我叫小暗,现在是没有什么名气,不过以后江湖上肯定会流传着我小暗大侠的故事。” 流綮打量了他蓬头垢面的乞丐模样,不屑的说到:“我还是叫你小乞儿吧。” 小乞儿倒也未恼,笑道:“我打不过你,随便你吧,不过等我练成了《武昭功》,到时候你求我做我的小弟我都不一定答应呢。” 《武昭功》是何物,流綮从未听闻,皱眉问向小乞儿。 小乞儿前几日去了李家镇,在酒馆中听到了几位江湖味十足的几位壮汉谈论着如今江湖上的新鲜事,说那偃兵阁中有本五百年前武昭大帝所留下的武学秘籍,名为《武昭功》,小乞儿听得饶有兴致,竟然决定去偃兵阁把那本秘籍偷来。于是才离开李家镇准备去往驺山,不料却差点饿死在这荒郊野外,幸好遇到了流綮。 小乞儿对答到:“五百年前武境第一人武昭大帝留下了一本绝世秘籍《武昭功》,如今现身于驺山偃兵阁中,我要是把它取来,以我的资质,好生勤加修炼一番,会不会就成为第二个武昭大帝呢?” 流綮听完,心中两种感受,一是对小乞儿委实天真,过于异想天开的无语,二是感叹江湖又要掀起和之前抢夺龙寂剑那般的腥风血雨。 小乞儿侧着脑袋企图看清在斗篷之下的流綮的脸,结果并未如愿,他拨开流綮身边的枯枝杂草,腾出一块地方坐下,呵呵笑道:“刘七大哥也想要那本秘籍?” 见流綮不说话,小乞儿还以为流綮默认了,复又说到:“罢了,罢了,既然你是我恩人,我就把它让给你行了吧。” 流綮转头看着小乞儿面带笑容,看似诚恳真切的脸,说到:“我没兴趣,不过可以和你同去也无妨。” 流綮心想如今江湖传闻朝廷禁武,偃兵阁作为夏国第一大门派,定将首当其冲,去那儿说不定能见到些故人。 小乞儿一听心中窃喜,天真以为有刘七与他一起去,那这本秘籍不就是他的囊中物,于是嘻嘻笑道:“这样也好,我们路上也能相互照应。” 流綮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是谁照顾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三相剑阵 江湖传闻,真真假假,然而总有人宁信其有不信其无,邱扶风放出的消息在江湖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江湖之中那一帮野心勃勃的侠客们自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武昭大帝遗世之秘籍,多大的诱惑,只是百里瑾所率的一众精甲良驹,五百决山营铁骑还在衡州境内,江湖之中还不太敢引起太大的风波。不过还是不乏一些不知是自恃武功高强,还是抱着侥幸心理的人偷偷溜进偃兵阁中,可此下偃兵阁大体上还是一片井然有序之貌,这些闯入者自然被阁中诸多高手拿下。 不过明面上的全阁上下齐心,赞同宋鹏抟出山之念,却愈来愈不能遮掩住私底下的层层暗流。 十一月初五,琼华飞坠稍稍歇止,一片素白妆罢驺山方才初晴。 宋鹏抟端坐于湖心亭,凑着红泥小火炉,手捧一盏热茶,望着这自己即将离去的偃兵阁,难免心生不舍,但他的那双锐眼,怎会甘心终身守于此。几日前与阁中众人商讨,他表明了前往北境抗击北胡,一来是君子该挑起的兴亡之责,二来与北胡高手一较高下,可扬我偃兵阁之威名,等功成名就,诸位可选择继续为官为将,亦可回我偃兵阁享那一方逍遥。如此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自然笼络了不少武夫跃跃欲试,他们纷纷表示追随。可也有另外一些人,宋鹏抟将他们心怀不满的表情看在眼里,并未点破,心里推敲着他们日后应该会明白的。 眼下四周一片无声,而忽闻有人吹笙,宋鹏抟继续抿了口茶,并未在意。王凤笙又在吹笙,如往常一样,笙声直而不居,曲而不兆,疏音简节,乐不及妙。上古先贤造“龢”字,右边“禾”乃其音,左边乃“笙”之形,故笙之音向来富含和谐之理。《道德经》曰“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阴阳调和如王凤笙所吹笙音,悠扬回荡在偃兵阁中,使人心情放松。江湖武人通常认为音乐对与习武练功有所裨益,王凤笙以笙为兵,以音为刃,声音之中自然蕴含着他的内力,平日里他也经常在偃兵阁中吹响手中凤笙,阁中武夫都认为他的笙乐令他们练功时更加轻松愉悦,受益非凡,纷纷心怀感激。 可转瞬之间,清和笙声竟突然奏出变徵之声,悲凉哀怨,宋鹏抟忽然感到胸口有些闷,继而心中隐隐作痛。眼下着实不太对劲,天魂境的他对于气机的感应高于常人,此时他感受到了来自于四周蛰伏着的杀机。 五音对应五脏,徵便对应心,王凤笙此变徵之奏,运转了内力直逼宋鹏抟心脉,宋鹏抟毫无防备之下天镜之躯亦被毒音侵入。 此时,只听得砰然三阵响声,早就伺机而动的刘溪岩c俞弋和邱扶风三人从平静湖面的三个方向先后踏水而来。宋鹏抟轻嗯了一声,手中茶盏猛地坠地,碎裂四散。宋鹏抟环顾四周,心中惊怒竟是他们四人,他抖了抖脑袋,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冷静,转念一想自己即兴来此观雪品茗并未将兵器随身携带。 宋鹏抟忽然站起,虽然心脉受损然天魂境气势仍在,巍巍然伫立于此,本就高大的他如高耸山脉屏断妄图过山之风,因此三人立于湖上并未贸然进攻。 这时宋鹏抟仰天一笑,继而看向三人,说道:“尔等等候到此时下手,真是煞费苦心,你们对我不满,当日何不直言,却行这阴毒之计?王凤笙呢?出来。” 终于,王凤笙抱着笙,脚尖轻轻点地,而后翻飞空中,稳稳立于湖中浮木,停笙说到:“阁主叫在下,在下便来了。” 宋鹏抟已然怒到了极点,颈上青筋隆起,厉声喝道:“王凤笙,你可还记得当年走头无路是谁收留了你?如此恩将仇报实在小人之心。” 王凤笙轻蔑一笑,笑宋鹏抟可叹可悲,说道:“今日不同往日了,阁主还是认命吧。” 宋鹏抟心中忿忿不甘,攥紧拳头道:“你们杀了我准备如何?” 邱扶风最是烦这些饶舌之语,说道:“该如何是我们的事,别和他废话了。” 说完,便将利剑从朱红色的剑鞘中拔出,幽幽寒光闪进宋鹏抟双眼。俞弋和刘溪岩见势亦拔出佩剑,摆起阵势只待互相配合而攻。 蓦然间以湖心亭为中心,湖面上剑光乍起,水波扰动荡漾不绝,刘溪岩c俞弋c邱扶风三人立于三方,秉剑列式,而王凤笙立于后方,口手协调配合,复起笙音。 宋鹏抟定睛一视,心中苦笑自语道:“以我偃兵阁的三相剑阵来对付我,好生讽刺啊!” 按佛家所言,无常c苦c无我谓之三相。 乾坤万物,宇宙万象时刻流转变化不止,此为无常。滴滴答答,亭上飞檐积雪逐渐消融,化水而下,剑阵之内,湖上生出丝丝绿芽。接着绿意转浓,一片白茫茫天地之间竟只有此处突然荷叶田田,莲花绽开。荣荣芙蕖继而枯靡,并有萧萧落木从剑阵上空翩翩而下。最后,又是一片素白银装。眼前此幕,如此玄幻,亦真亦假,令人叹为观止。原来天地之间,春夏秋冬四季更替,便是无常。三人起阵,伴着王凤笙所奏出的一曲《秦王破阵》,径直攻向宋鹏抟。 三人剑招,亦如四季无常,更替不断,没了彴约枪又心染毒乐的宋鹏抟艰难以双拳对抗三剑。忽然三人互相示意,锋合一处,剑气合为一处,三色剑光随这一合,骤然嗡鸣不止,如一道惊雷射向宋鹏抟。宋鹏抟拂手而起,掀开火炉,火炉在空中翻腾,与那道剑光撞在一处。三人见未得逞,抽剑分离,拉开距离,仍以亭子为圆心,绕着奔行。水面波纹四起,随着他们每次践踏越来越高,宋鹏抟以手抚额,不禁有些炫目头晕。 一声惨叫,之间宋鹏抟单膝跪地,又是捂着胸口喘气。王凤笙心想定是我的内力侵入他体内后已经开始蔓延生效,逐渐地从心脉奔走,侵入其他脏器。 宋鹏抟此时真是苦不欲生,这便是宋鹏抟体会到的第二相,苦。若是什么支撑着此时的宋鹏抟,那便是不服输的那丝傲气,他勉强站了起来,一声长吼回荡在偃兵阁中,整个亭子都被此恢宏喉音震碎,青瓦木屑四散于湖。宋鹏抟拾起一杆本是亭边栏杆的长木,当做长枪,挥舞之中负于身后,眼神充满锐利杀机,轮流看向他们四人。 且说此处声势如此之大,全阁上下不可能没人来。原来平日里听惯了王凤笙所奏之乐的偃兵阁众人,眼下也如宋鹏抟一样丝毫无防备之间中了他的乐毒,他们的修为自然比不上宋鹏抟,所以此刻晕的晕,倒的倒,就算不倒,也定是痛苦难耐,如何顾得了此处。 然却有一人,刚刚从阁外回来,闻见刚才的一声长吼,复又感觉此时所奏之乐充满杀机,便运转了内力,抵住不让毒乐侵体。此人就是蓝流苏。蓝流苏料想莫不是阁中出了什么事,正准备循声赶至,途中但见处处有人伏地哀嚎,问之如何,个个却表情痛苦难以言表。蓝流苏无奈只得继续寻去。 最终蓝流苏来到这湖边,眼前此景令她又惊又怕,她亦没料到四人如此歹毒,将宋鹏抟围于湖中。本来平日里就急躁亦动怒的蓝流苏大声说到:“你们做什么?” 蓝流苏说完便要拔剑上前,此时王凤笙从浮木上踏起,拦在她的面前,转头对三人说到:“我拦住她,你们速度解决。” 宋鹏抟见状,甚是担心蓝流苏安危,论单打独斗,蓝流苏是斗不过王凤笙的,宋鹏抟紧张道:“流苏快逃,别管我,你斗不过他。” 蓝流苏眼中噙着温泪,摇头说到:“大哥,我是不会走的。” 说完便提剑攻向王凤笙,王凤笙腾于空中,吹响手中笙,忽若凤翔于空,假借内力化出一双硕大凤翅,凤翅震响空气,生出一道劲风,蓝流苏啊的一声被劲风吹开。 另外一边的宋鹏抟想要援助也是分身乏术,此时三人已经重新向自己攻来。宋鹏抟心想,他们已经施展了无常和苦两式,若是再施展出最后一式无我,便无法挽回了。 宋鹏抟手握轻盈长木,自然比不上彴约枪的手感,但也是无可奈何之举。俞弋先向前递出一剑,长木在空中化了个半道弧,巧妙划开,而背后复来一剑出自刘溪岩。宋鹏抟收回长木,接着一计横扫,却没料到刘溪岩移转身形在空中留下几道幻影,刹那间出现在宋鹏抟左边。 宋鹏抟右手持枪全力一扫,左手边自然空虚无防,刘溪岩与邱扶风同时刺出一剑,两剑一前一后,如一把剪刀,将宋鹏抟的左臂生生剪下。宋鹏抟痛苦难忍,全身仿佛失了力气一般,在三人眼中尽是破绽。 三人丝毫不留机会,转瞬间最后一式已出。 生老病死万物法则,自身无法定夺,这便是无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一剑了魂 且说宋鹏抟本可以手中长木,使出奔星枪法之宛虹一式做那破釜沉舟一搏,只因见着蓝流苏此刻已被王凤笙逼入绝境,宋鹏抟千钧一发之际猛然掷出长木。 虽不是彴约,可枪势已是汇聚全部内力的一发猛击,速度之快若九天惊雷,已同奔星无异。 俞弋还未来得及向王凤笙喊出当心之际,长木贯穿凤翅,直射怀抱之笙,霎时木屑迸溅,笙与长木共同形销。王凤笙没能及时稳住,落入刺骨寒池。 无我一式剑气,经三人一同释放,覆住宋鹏抟全身,宋鹏抟只感气息奄奄逐渐殆尽,喊到:“流苏快走,活着才能报仇。” 而后宋鹏抟全身如万千毒蚁覆集,噬咬着五脏六腑,声声惨叫令人不寒而栗。蓝流苏含泪奔走,她纵是再冲动急躁,也不能枉费了宋鹏抟用命换来的一线生机,是啊,活下去才能为宋鹏抟报仇,这个理由打消了蓝流苏准备飞蛾扑火的念头。 短短一阵剧烈反应,宋鹏抟再没了动静,一动不动伏尸于一片狼藉之中。刘溪岩见此,满意一笑,他之所望,莫过于此,除掉了宋鹏抟,偃兵阁便是自己囊中之物。不过眼下蓝流苏逃走,她虽算不得什么威胁,可若将此事告于江湖,于己不利。 忽然湖中水波窜动,王凤笙挣出水面,急促地呼了口气,他抓住一片浮木,见得眼前此幕,稍稍匀了口气,说道:“愣着干嘛,快去追蓝流苏,这里我来善后。” 三人互相示意,同声说到:“走。” 此时此刻,蓝流苏面色仓惶,跌跌撞撞往山下奔逃,她脑中能想到的,就是找到百里瑾,找到朝廷的人。蓝流苏天真地认为,朝廷既然答应了宋鹏抟便不会不为他报仇,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宋鹏抟虽未当成那云麾将军,可堂堂黎阳太尉难道不要脸面的吗?怎会容忍钦点之人遭人残杀。可眼下百里瑾行至何处,便不得而知,蓝流苏也没多想,目前大计便是逃脱他们的追杀。 三人的轻功皆在蓝流苏之上,照这么下去,蓝流苏迟早要被追上,不需良久,三人施展轻功在林中翻飞穿行如履平地,视野之中已能望见蓝流苏那道纤细的身影。 蓝流苏回头一望,瞧见三人尾随在后,眼中瞪大饱含绝望,感叹天要我亡。而突然嘭的一声,蓝流苏似被一物撞倒在地,这么一撞,蓝流苏头有些昏沉,加上先前的惊魂未定,眼下她倒在地上意识模糊。眼神迷离之中,她似乎望见了两人,其中站着的人好像穿着一身黑衣。 “哎哟,痛死我了,谁这么不长眼睛啊。”小乞儿小暗被蓝流苏撞倒在地,揉了揉脑袋道。 身边身着单薄黑衣与墨色斗篷之人,正是与小乞儿同行的流綮,流綮望向蓝流苏,皱眉思索到这人好面熟。眼下刘溪c岩俞弋与邱扶风接踵而至,流綮突然想到这女子自己见过两次,一次是为夺龙寂被自己所败,一次是在神剑堂中。 蓝流苏好像恢复了意识,正准备挣扎着站起,而身后三人已经拔出剑来。三道寒光映入流綮和小乞儿眼中,小乞儿当下就慌了神,平日里虽然在流綮眼前装作一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样子,但遇见危险的下意识反应,分明是个涉世未深的雏鸟。小乞儿扑腾爬起,赶紧溜到流綮身后,说到:“刘七,你看这些人杀气这么重,是不是就是来杀你的你的仇人。” 流綮打量着三人,打量着三人的剑,轻声道:“他们是来杀这女子的。” 小乞儿目光瞟向蓝流苏,心头还有怨气,说道:“喂,你刚才撞了小爷,你要是给我赔罪,兴许我还能救你一命。” 小乞儿扯着流綮的斗篷说道:“喂,你应该打得过他们三个吧。” 流綮摇了摇头,说到:“不好说。” 小乞儿心想这就不好玩了,慌张说到:“那我们还是溜吧。” 还未等流綮表态,刘溪岩迈着步子过来说到:“偃兵阁清理门户,闲杂人等还是避开点,免得伤了自己。” 蓝流苏笑道:“好一个清理门户,宋大哥何曾亏待过你们,你们竟下如此毒手。” “休得胡言!”三人见有外人在此,不能让蓝流苏继续说下去。俞弋径直冲上前,气势如狂风骤雨摧残水上孤零浮萍,飒飒剑风指向蓝流苏咽喉。 “咣”的一声,蓝流苏本正准备摸向撂在雪地里的剑,却闻此两兵相交之声。玄黑色的金属剑鞘横着抵住俞弋的剑尖,划出一道火花来,小乞儿没想到流綮瞬间挣开自己的拉扯,如此快的身法令小乞儿更加认定了流綮果真是个绝顶高手,方才流綮所说不一定打得过他们三人或许只是随便说说。 流綮道:“看来此事并不像你们表面说的那样,蓝流苏所说的宋大哥,是阁主宋鹏抟?你们杀了他?” 蓝流苏一双明亮的眼睛充满惊疑,心想这人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俞弋收回剑道:“这位朋友,英雄救美的侠客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既然你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就应该知道下场。” 流綮面无表情道:“死吗?” 俞弋道:“你不怕?” 斗篷遮住了流綮的脸,俞弋看不清流綮此时的神情,若是知道流綮神色如常,一丝不乱,他或许会恼,或许会乱,可眼下俞弋只当流綮已经是个死人。见流綮不语,俞弋嗖的一下掀出一剑,剑身覆满剑气,熠熠生辉,与这照耀而下的冬日暖阳浑然一体,然而,这剑气却是充满杀意的寒冷。 流綮以剑相格,而后引剑直指俞弋,黑色剑鞘蓦然初生出丝缕黑气。一明一暗两种剑气,全然不同,俞弋剑气虽明,光芒闪耀,所行却是阴暗之事,着实讽刺。只见流綮剑气更甚一筹,一声震耳尖啸,抖落了树上堆积的白雪,俞弋连人带剑退出数丈。 琼花片片落无痕,墨剑黯黯了人魂。 一剑了魂,流綮自从无法使用鬼影剑法,经过不断地参悟,终于悟出了这道凌人剑气。 这番剑气的比拼,是流綮胜了。 不得不说,几个月中的数次经历已使流綮的剑意心境愈来愈逼近天魂境。且说这武人境界的评定方式,并非全凭那拳脚功夫与剑招刀式,而更多源自看似玄乎缥缈无形的武道心境,正如南宫长万仅凭一方巨戟便可与金钱二士打成平手,而却不是天魂境。按前人所言,武夫心境分为三等:三等初窥门径,略通万物谓之初生;二等观物生感,以感化形谓之悟道;一等通达气运而后能法天象地谓之玄同。心境若大,剑气剑意剑势便愈大,在这世上,剑客常言剑气射云天胜于剑招翩翩,说得便是若能修炼剑气剑意便就能少练些剑招,剑招再强也抵不上至上的剑意,这便是心境。所以常有高手对决尽在一念之间,他们比的就是这一心境的差别。 此番高手对决,剑气炸裂着实令小乞儿开了眼界,他也不顾得被剑气所伤,不禁更往前目睹二人交战。而一旁的蓝流苏忽然想到什么,黑衣人运招之时所流淌而出的内力,在哪里见过呢? 且说俞弋退出了数丈,复又握剑,对旁观的刘溪岩与邱扶风说到:“还不来帮忙。” 听见同伴求助之言,三人再次合力,一同攻向流綮。 三人,三剑,三方,三相,剑光剑芒如雨后春笋,平地而起,又是三相剑阵。 转眼之间,剑阵已经结成,同时用剑之人,流綮自然知晓剑阵之威,纵使三人实力都不济,可一旦结成剑阵,威力就不见得只是简单番了三倍之多。却说鬼影宗,一人一宗,一人亦能结阵,流綮双手握剑,口中喃喃,黑气缠手,他企图用鬼影流阵来应对。 那日神剑堂一事怎会忘记,蓝流苏惊呼道:“是你!” 流綮并未理睬,专心结阵。观之三人所用阵法,其中定是非凡而另有玄机,先前吃过轻敌之亏的流綮愈发谨慎,运转体中内力感知着这剑阵的玄妙之处在何。 随着三人挥剑如骤雨而来,四季枯荣流转再次在这一小寸天地之中流转。从未见过如此玄幻景象的小乞儿吓得不敢再往前,只是呆呆望着,然后踉跄地往后退去,口中说到:“这这这,这还是剑法吗?” 蓝流苏道:“偃兵阁的三相剑阵,原来他们是用这招对付宋大哥的。” 小乞儿道:“三相剑阵?既然你知道那就告诉刘七怎么对付啊。” 蓝流苏望着流綮背影,心想原来他叫刘七,她沉默不言惹得小乞儿心急如焚。小乞儿跺脚说道:“你倒是说啊!” 蓝流苏对流綮喊到:“他们所使乃三相剑阵,别让他们施展全部三相!” 流綮步步生鬼影,剑剑飞黑气,与三人兵刃相接,缠斗在剑阵之中。三相剑阵包围着鬼影流阵,交战双方都看出来了,由于三人进攻而还未完全结阵的流綮在阵的气势上输给了三相剑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空 邱扶风见流綮久久剑不离鞘,道:“你的剑,难道只是摆设?” 众人也看到这一点。唯有蓝流苏把事情全部记起,不拔剑的剑客,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他出招两次,一次是在神剑堂,一次是在我准备夺龙寂剑时,他就是那时的黑衣少年,那时他不杀我,今天还要救我,到底为什么? 只见三人合力相攻,流綮虽出剑极快,一挥而生风,然而剑气却逐渐消靡。流綮额上已初露汗水,看四周不断衍化的四季与三人不断随四季变化无常的剑招,流綮心想蓝流苏方才说的三相剑阵,想必这就是其中一相非常。 此等剑法流綮怎会忘记,一季千万剑而剑剑无常,当年学鬼影剑法的时候便是如此,想不到这三相剑阵竟和鬼影剑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流綮的鬼影剑法被荆衡封印了起来,若不是这样,流綮也倒想用鬼影剑法好好招架一番。 三人又绕阵奔走,速度快而周围只剩他们的残影,蓝流苏见三相已出一相,又将出第二相,便提剑而来准备入阵相助,只是刚准备破阵便被剑阵散发的无形气意推出。蓝流苏退了数丈,双手挡在面前,抵御被扬起的一阵白雪,一头乌发与头上的流苏发饰被剑风吹起,模样甚是动人。 刘溪岩心中暗暗思索想不到这人竟能抵御我们两轮的四季更迭,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流綮道:“待缘故非常,逼迫性故苦,违我所见故空,违我见故非我,此为四行相,三相剑阵,为何少了空,难道是因为你们只有三人?” 三人面面相觑,这偃兵阁的三相剑阵本就如此,阵势心法皆是书中所述,本就三相何来第四相?三人当是流綮信口胡诌,是准备扰乱自己的诡计。 流綮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看来三人并未完全参透其中奥妙,自己并不是没有机会。 剑法亦是诸法之一,而有心境才有外法,诸法缘起缘灭皆有所因,故剑招剑式此等能看得见的外境都是空。三人对于三相剑阵的心法并未完全参透,在武学心境高深之人看来只是徒有其表,不过三人不信,毕竟天魂境的宋鹏抟也倒在此阵之下。 几剑之间,三人已经施展出苦相,然而流綮并没有倒下,除了有些累并没有什么不适。 邱扶风道:“怎么回事,宋鹏抟那时候不是几乎内力尽失?” 刘溪岩皱眉道:“接着第三相,看他死不死。” 剑气复又升腾而起,萧萧剑鸣射向流綮。 流綮却闭上了眼一动未动,蓝流苏瞪大眼直呼:“你疯了吗?快躲开?” 俞弋呵呵嗤笑道:“来不及了,受死吧。” 原来流綮重新静下心来,结起鬼影流阵,一道鬼魂筑起的气墙将四面八方的剑气全部截断。 刘溪岩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直呼不可能。 流綮一语如寒冰一般,凉透三人本就煞白的脸:“三位杀宋阁主之时,应该还有一人在场吧。” 王凤笙,是他,是他的变徵毒乐才让宋鹏抟感觉心脉痛苦,所以流綮在他们使出第二相的时候才安然无恙。 想到此处,三人中智谋最高的刘溪岩叹了一口气,却并未放弃,说道:“我就不信我们三个还杀不了你一个人。” 只见流綮抬起剑鞘,眼神锐利看着玄黑色的金属剑鞘,而后缓缓拔出,锃亮的金属光泽也缓缓显露,一尺,两尺,三尺,剑尖刚刚完全入于众人之眼,流綮边忽然飞身而出。 鬼影流阵挡不了天雷,难道还挡不了你们三个尚未参透剑阵之妙的人魂境武夫吗?流綮只聚攒了一道剑气,而后全身而动,一道身影闪过三人,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三人佩剑俱断,握剑的掌心皆被流綮的剑洞穿。 殷红鲜血滴滴答答落在皑皑白雪之上,三人抚着掌心哀嚎,他们已经无法拿剑了。 流綮的剑尖没有沾染任何血腥,无声无息之中已经收入剑鞘。 流綮道:“诸行无常,皆因缘起,是为性空。而知相由心生,故法无常法,道无常道,唯我鬼影之道。” 鬼影,他是鬼影?知晓鬼影先生荆衡的偃兵阁四人无不心生惊叹。 鬼影?什么是鬼影?从没听过的小乞儿也心生惊叹。 只见蓝流苏提剑而来本要杀了他们三个复仇,却被流綮挡住,蓝流苏道:“你让开。” 流綮道一身黑衣,背对着三人,对蓝流苏道:“我救你并不代表让你杀他们。” 蓝流苏此刻只想为宋鹏抟报仇,瞪着流綮说:“别以为你救了我,我便要听你的。” “他们已经无法用剑,形同废人,还不够吗?”流綮转身对三人说到,“你们赶紧走吧。” 鬼影之名在人境武夫之中自然如雷贯耳,三人惊魂未定,也顾不得此时是否狼狈不堪,转身跑去。 蓝流苏道:“休走!” 说完她便飞剑踏步而上,流綮以剑鞘挡下这一剑,可蓝流苏不依不饶,一腔怒气无处发泄,竟向流綮攻来。流綮不愿伤她,只是一直退让防守,而后一挥剑鞘,将蓝流苏之剑甩出。 剑在空中翻转数圈,插入雪地,蓝流苏神色黯然,跪倒在地,本就面容姣美,此刻更是哭得梨花带雨,没了往日的轻狂高傲,直教人怜。 流綮看着她那一袭蓝衣,不禁想到了林红霜,难道名字里有红就喜欢穿红衣,名字里有蓝就喜欢穿蓝衣,她的心性,却和林红霜一样固执啊。流綮又想到了南宫凝,同是失去了手足,蓝流苏哭的样子,与南宫冶遇刺当晚的她一样。 良久,蓝流苏抬头看向流綮道:“偃兵阁中还有最后一人,你能帮我杀了吗?” 流綮摇头道:“我从不杀人。” 蓝流苏呵呵苦笑道:“是啊,我真傻,那时夺你剑时,我是下了杀心的,最后你却放了我,我该想到的。江湖之上,又有几人手上不染血,你不杀人,有人却认为你杀了人,不然你如何沦落至此。” 流綮明白她说的是皇宫之事,只是未曾料到消息传得如此之快,于是问到:“你如何知道?” 蓝流苏只觉得可笑,整个夏国都在通缉流綮,怎会不知道,她站了起来,缓缓走去捡起自己的剑,说到:“所以你杀不杀人又有什么区别?” 流綮道:“你相信我没杀人吗?” 蓝流苏拍了拍衣上雪,步伐轻盈走向流綮,两人近得不能再近,再近一步,蓝流苏的脸就能贴到流綮胸膛了,她勉强看清了流綮的半张脸,轻声轻语道:“相信。” 流綮道:“我可以帮你废了第四个人。” 流綮当下很是感慨,他疾恶如仇,敢作敢当,却不能忍受别人污蔑自己,对于相信自己的人,他总是心怀感激。 他们在说些什么,小乞儿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只是他们两凑得这么近,惹得小乞儿不禁问到:“喂,你们两个该不会是一对情侣吧。” 流綮扭头走开,只留蓝流苏站在那儿,她笑了。 小乞儿气愤地跟上去责备流綮,一拳砸在流綮手臂上道:“说什么来帮我夺《武昭功》,原来是来会情人的,我可是发自肺腑地把你当朋友,你怎么不对我说实话呢。” 流綮懒得解释,继续迈着步子往山上走去,望着不远处石壁上刻画着的驺虞图腾,流綮黯然说到:“哪有这种神兽?若有也不会在这种大争之世。” 且说此时偃兵阁中,王凤笙从屋内柜子里,取出一个崭新的竹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端坐在椅子上,吹奏起来,为阁中众人解去乐毒。 悠扬笙音随着王凤笙运转内力,盈满偃兵阁,众人从地上爬起来,而后寻声而来。王凤笙走进了偃兵阁大厅,俨然抱笙而立,他白净的脸庞没有污点,好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待众人咸集,他停下笙,郑重其事道:“诸位,方才阁中异变,我不得已施展乐毒术,连累大家,如今奸人已被打败,只可惜阁主不幸罹难。” 众人唏嘘不已,有人问到:“宋阁主武功盖世,何人能够杀得了他,况且还有你在场。” 王凤笙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套措辞:“江湖传闻我偃兵阁中有武昭大帝传世秘籍,那人也是来夺秘籍的,至于是什么来路,他的招式太过古怪,不像中原大家之手,实在不得而知。” “他说谎。”人群中传来蓝流苏的声音。 随后蓝流苏c流綮c小乞儿三人从人群之中走出,蓝流苏再次指着王凤笙厉声说到:“是他和刘溪岩c俞弋c邱扶风,他们四人杀了宋大哥。” 满堂无不瞠目结舌,没人料到王凤笙平日里和和气气仪表若堂堂君子,竟会做出此等令人不齿之事。 王凤笙咬着牙,心中恼怒那三人竟连一个小丫头都除不掉,眼下行迹败露,宋鹏抟的义妹亲自指认自己,已经百口莫辩。王凤笙环顾四周,见群情激奋,飞身跃起就想夺门而出。 “别让他逃走。”众人纷纷拿起兵器,追杀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飞鞘斩凤 王凤笙踏着屋顶青瓦奔走,流綮便紧追在后。没想到王凤笙的轻功竟不输流綮,不知不觉中已经追出偃兵阁外三里。 王凤笙见就他一人追来,便一个急转,立在一座青石之上,正对着流綮道:“你不是偃兵阁之人,为何多管闲事?” 流綮亦停了下来,说道:“不用管我是谁,我不杀你,只废你的武功。” 王凤笙仰天大笑道:“那我是不是还要说句谢谢?” 转瞬之间,王凤笙没了笑声,显露出满是杀机与煞气的一双眼,他缓缓开口,吹起竹笙。 迂缓音波,如水涟漪,四散荡开,一层一层,一浪一浪,掩断枝桠,掀起飞雪。以乐器为兵器者,纯靠自身的浑厚内力,流綮心想他不但轻功不输自己,内力更是旗鼓相当,比起之前三人必定更加不好对付。 流綮聚力凝神,负气于手中剑锋,硬生生斩开一道道密集音波,开出一条通路。剑尖开路,脚尖凌雪,唯有天生的剑客,才能如流綮这般,不用任何剑法,只凭对剑的领悟,就如庖丁解牛一般,划开一道道音波而丝毫不被触及。 心中有剑,我心即剑。 两人相距不过数丈,王凤笙转奏《玄鸟》之章,五彩凤翼生成于背,而后振翅而起。 仙人十五爱吹笙,学得昆丘彩凤鸣。 此乐发于凤笙,此音宛如凤鸣,凤翔于空的王凤笙此时真如仙人一般,白衣翩翩,飘逸出尘。 王凤笙心想只要与流綮拉开距离,用自己擅长的音波不断袭扰,就算耗,也能把此剑客耗死。 流綮踏起那块青石,亦腾空而起。只是这凤凰振翅,刮起阵阵妖风,自上而下压制流綮,流綮蓄劲再起,在体内流转鬼影内力,一道剑气直冲斗牛。翔凤侧身前飞,躲过一击,随后剑气落于地,炸出一个大坑。流綮在空中如履平地,小错步交替御空前行,如纵云梯般,竟接近翔凤。王凤笙此时无法调转身体,流綮手中剑鞘飞身而出,轰然一声炸响,才吹奏不过三曲的竹笙已然炸裂,流綮继续飞身,追上飞鞘,将裸露之剑递入剑鞘,而后飘然落地。 飞鞘术,习自百里瑾。 王凤笙白皙的手指上鲜血淋漓,一股猩红更是从喉中涌出,吹笙之时被流綮打断,他此时全身气机溃乱不堪,无奈之中从空中坠下,砸出一道雪坑。 王凤笙口含鲜血道:“我只见过飞剑,可还是第一次见过还能飞鞘。” “你输得不甘心?” “倒不是。” “还有话讲?” “我以手口吹奏,以乐器为兵刃,你要如何废我?封了我的口,断了我的手?” “废你内力,今后你只能吹奏,而不能杀人。” 王凤笙对天大笑,露出两排染血的牙齿,说道:“那多可惜,不如我把内力赠你,何如?” 正在流綮惊疑之际,王凤笙以口为哨,吹奏出一只体型如堂燕大小的彩凤,速度之快令流綮来不及反应。 彩凤由王凤笙的内力化成,直扑流綮胸口,遁入流綮体内,而后王凤笙内力枯竭而亡,他真的把内力赠与了流綮。流綮确感体内一股新生气力流转,王凤笙所言不假,但是他本可以用这招杀我,与我同归于尽,为何却助我增长功力。 望着死去的王凤笙,流綮神色有些黯然,我不杀人,他却可以算因我而死,呜呼哉! 由于流綮与王凤笙轻功过高,即使是雪地之中也难留下痕迹,良久之后,偃兵阁众人才接踵而至。蓝流苏第一个跑过来,端详了倒在地上没了气息的王凤笙,再望着握剑于另一边,一动不动的流綮,心想他不是不杀人吗。 流綮瞧出蓝流苏面容之中疑惑神情,说道:“他是自绝经脉内力而死。” 此时流綮把王凤笙赠予自己内力之事隐瞒。 蓝流苏甚是欣慰,得以报仇雪恨,不过那三人,她一定要杀,方才在路上,她就已经吩咐其他人四处搜索刘溪岩三人。那三人武功已废,被抓住只是迟早的事,所以如今蓝流苏看到流綮,丝毫没了那时的怒气。 蓝流苏眼中碧波伴着淡淡优雅清致,头上流苏发饰微微摇动,不薄不厚的两片唇轻轻翘起,笑道:“谢谢!” 她在表露心迹吗?女子的笑有太多地方不能读懂。流綮向前走去,向她走去,却是与她擦肩离去。她转身,目送他的背影远离。 大口喘着粗气的小乞儿跟上流綮:“喂,我追了好久才跟上,你也不等等我,对了你答应留给我的《武昭功》呢?我们现在去偃兵阁取?” 流綮道:“我没答应你这种事,偃兵阁也并没有《武昭功》,王凤笙他们散播谣言为的就是引人前来,把杀害宋鹏抟的事推给夺书之人。” 小乞儿神色失落道:“啊?那我不是白跑一趟。” 流綮道:“你我就此分别,以后行事要多点心,不可鲁莽。” 流綮是对小乞儿说,也是对自己说。 小乞儿跑到流綮身前,张手拦住道:“你要去哪?我跟着你。” 流綮道:“我喜欢一个人。” 小乞儿道:“你喜欢谁?蓝流苏?对啊,你们不是情侣吗?她怎么不和你走?” 流綮:“” 流綮绕开小乞儿,继续走着,小乞儿便一直跟在后面,流綮停下,小乞儿也停下,流綮走,小乞儿也走。 走了一段路,流綮说到:“你跟着我,是想学剑?” 小乞儿:“你,你,你怎么知道?” 流綮道:“你想夺秘籍,不就是想变强,现在没得到秘籍,还跟着我不走,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解释吗?” 小乞儿:“你肯教我?” 小乞儿顿时眼睛发亮,对流綮充满敬意,就差扑通下跪叩首拜师。 流綮道:“不。” 小乞儿:“为什么啊?是你小气还是怕我天赋太高,哪天超过了你?” 流綮道:“鬼影宗一人一宗,知道什么意思吗?” 小乞儿道:“知道啊,不就是只收一个徒弟,你收我做徒弟不是正好,难道你已经收了徒弟?” 流綮道:“鬼影门规,我师父还在世,我便不能收徒,你懂了吧。” 小乞儿黯然叹息道:“懂了。” 流綮走近小乞儿,从斗篷中解下一个包囊,流綮将其中一半的银子分给小乞儿,说到:“拿着这些盘缠,回家去吧。” 小乞儿一怒之下挥手将银子甩开,散在雪地之中,喊到:“你走吧,我不跟着你了。” 流綮无动于衷,将留有自己一半银子的包囊系好,装入斗篷之中,他转身离去,只留下沙沙踏雪声。 斜阳照雪,雪映斜阳,千树万树,梨花染红,驺山好像又安静下来。 此时偃兵阁中,众人还未归来,只留下几个中了乐毒还未完全脱离不适之人。连着山崖而建的后院,趁乱偷偷溜进两人飞檐走壁的蒙面人。两人四下搜寻,掩人耳目,寻到了一处楼阁。 藏书楼,门匾之上的三个大字令二人相视一喜。 二人轻推开门,后又小心掩上。楼中卷宗无数,有道家,佛家,儒家典籍,也有医c农c兵c巫等书,各种竹简书籍,分类而列,如网在纲,井然有序。二人找寻了半天,一本有关武学功法的书都没有。 失望之中,一人随意翻开一本书籍,书中绘着似乎是有关拳法的小人,于是心中甚喜,覆上书一看书名,竟是《五禽戏》。这人气得将书狠狠砸在地上,骂了句驴操的偃兵阁。 二人寻遍藏书楼,什么武学功法都没发现,更不必说传闻之中的《武昭功》。怒火难平之下,二人提议趁现在偃兵阁几乎是一座空阁,不如一把火烧了。 良久,整个驺山都能看到先前偃兵阁之地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待偃兵阁众人急忙赶回,却是为时已晚,原先的亭台楼阁的影子,全部渐渐消失在一团团火光之中。 人纵谓之火,天火谓之灾,流綮抬眼,瞧见浓烟遮天,摇了摇头,不禁念到:“南方离位,荧惑在先头。东风便与周郎谋,溃退万兜鍪。晋文公绵山忆介子,齐田单即墨驱奔牛。周褒姒一笑倾国,幽王戏诸侯。” 这把火烧了两天三夜,宋鹏抟所倒下的那片湖都被烤干,好在宋鹏抟的尸首在大火之前已被妥当安置,如今被阁中众人安葬于驺山一处密林。 几日后,李家镇。 小镇不大,却因临近要道,因而云云车马不绝,街上行人,一张张从容淡然面容,似乎已然忘却前日的土匪之祸。那飘扬的客栈旗帜,在空中舞动,寒冬之中,从窗中涌出的腾腾热气,掺杂着淡淡酒香,最是沁人心脾。 跨过一道不高的朱红门槛,流綮走入客栈。看人,不知何时,流綮养成了来到一处,便要打量此处之人的习惯。却说这客栈之中,形形色色之人虽多,有的苍老年迈,有的风雅清致,有的粗犷剽悍却并无不妥。流綮目光扫视,直至看到一桌两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叹相遇谈相遇 客栈小二习惯性地用肩上搭着的有些泛黄的汗巾擦了擦汗,瞧见流綮进来,心中暗暗抱怨:“妈呀,这几天生意也忒好了,老子刚把一桌酒菜上齐,又来客人了。” 小二勉强一笑,声音热情之中带着些许疲惫,拉长音道:“客官里面请。” 客栈大厅之中,几乎座无虚席,唯有一隅,一张柏木八仙桌只相对而坐了两人,小乞儿和蓝流苏,他们两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流綮径直走向桌子一边,左手向后甩了甩斗篷,右手把剑横放在桌上,然后坐下。 流綮道对小乞儿道:“你怎么还跟着我?” 小乞儿当下就不乐意了,小手轻拍桌子,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啊,刘七,我们前脚刚进客栈,你后脚就到了,谁跟着谁啊,是吧,流苏姐姐。” 流苏姐姐?小乞儿怎么和蓝流苏在一起?流綮瞥向蓝流苏,蓝流苏边磕着瓜子便说到:“小暗说到没错啊。” 小乞儿嘻嘻笑道:“听见了吧,理亏了吧,还不快向我道歉。” 流綮并未理睬小乞儿,却问蓝流苏:“你还是杀了他们三人?” 蓝流苏放下了手中瓜子,眼神飘忽看向他处,像做错事被大人发现的小孩,心不在焉说到:“是啊,那又怎样。” 流綮黯然,也并未说些什么。 见流綮不说话,小乞儿以为流綮对蓝流苏怀着怒气,一直把他们俩当做两口子的小乞儿伸手拍了拍流綮的肩膀,说到:“刘七你别生气了,流苏姐姐也是为了报仇,因为那些坏人,现在偃兵阁也没有了,流苏姐姐只有靠你保护了啊,你让我滚可以,可你不能丢下她不管啊,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做始乱终弃的事。” 流綮一脸茫然看着小乞儿,心想他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就连蓝流苏逗得咯咯笑出声,眼角挤出了一滴泪。 流綮忍不下去,才说到:“小乞儿,我和蓝流苏,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没有生气。” 一字一字,字正腔圆,流綮之所以说得这么清楚,可不就是怕看上去有点呆头呆脑的小乞儿不明白吗。 小乞儿觉得流綮的语气不像开玩笑,当然平日始终一个表情的流綮也没开过半句玩笑话,再说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一个表情,他那黑斗篷宽松得不像话,兜住了大半个脑袋,我到现在还没看清楚他的脸呢。 一旁的蓝流苏倒是颇有几分兴致,悠哉悠哉地戏谑一笑道:“是啊,流綮大侠这样大慈大悲的菩萨才不会和我们生气,以前我要杀他,他不但放了我,后来还救了我两次。” 小乞儿道:“真的吗,你们还有这种过往?真不是情侣吗?” 蓝流苏道:“我倒是想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向寻常故事中的女子那样以身相许,可他估计是嫌我老,比他大了好几岁,因此看不上我。” 却说流綮今年十八,而蓝流苏已二十有六,不过二十多岁正是女子如花似玉,风华正茂却有成熟稳重的年纪,不过蓝流苏有时候行事却还是冲动。蓝流苏生的如此冰肌玉骨,身材也是错落有致,该纤细的地方纤细,该丰腴的地方丰腴,一双桃花媚眼更是萦人心魂,是个男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可流綮却是心不在此。 流綮想了想还是不说话算了,论耍嘴皮子他可比不过这两人。于是这一桌三人就剩蓝流苏与小乞儿继续有说有笑,当下气氛实在有些微妙。 正巧方才的小二刚为隔壁桌的年迈老翁添了壶热酒,便来招呼道:“客官要点什么?小店有驺山泉水所酿的玉华酒,方圆百里可是一绝,要不要来壶尝尝?” 流綮走了一天路,不比蓝流苏领着小乞儿走近道早早就来到这间客栈,嘴巴还道真有点干燥冒火儿的架势,便随口答应,要了杯寻常茶水。 小二口上却实是热情真诚地道了句“得嘞”,可暗中翻着白眼儿,心中谩骂道:“哪儿来的穷鬼,来这不喝酒,叫本大爷给你找茶吃,要不是看在同桌的那位大美人的份儿上,我还懒得搭理你。” 不光是店里小二,周围喝酒吃菜的客人与柜台前拨弄着算盘账本的掌柜都不忘多瞅瞅蓝流苏一眼,小镇地方小,他们何时见过这等美人,尤其是她胸前那番壮阔景象,可比这酒香有滋有味。几个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的粗俗酒客,眼瞟得正起劲,忘记了身前酒菜,心中感叹这或许就是书中所言的秀色可餐吧。不过流綮一来,恰好将他们的眼前美景挡住,可流綮这一袭黑衣外带个斗篷,一柄黑剑在手的江湖打扮,几日却惨遭土匪之祸的他们不禁摇摇头,直叹惹不起。 眼下蓝流苏和小乞儿二人还是唠叨个不停,小乞儿一堆诸如流綮斗篷下的脸长啥样之类的问题想问。蓝流苏费力地想了几个词形容,最后也有点不耐烦地说了句总之就是相当俊俏就是了。 小乞儿似乎对流綮有着无穷无尽的兴趣:“你们既然不是情侣,那你可知道刘七有喜欢的人吗?” 蓝流苏一听,不禁想到了当时在神剑堂中,流綮负伤倒下后一位美貌不输自己的女子将他扶起,后来那两个天魂境高手好像称她公主,难道她是 原来如此,想到此,蓝流苏道:“他喜欢的人,可是夏国” 蓝流苏话未说完,一旁的流綮便将她打断,流綮放大了音量对小乞儿说到:“小乞儿,你想学剑?” 原来流綮想以教他剑术的诱人条件封住他喋喋不休的那张嘴。 小乞儿两眼放着贪婪的青光,道:“想啊。” 流綮:“我教你。” 小乞儿:“啊?你这么大方?可你说那是违反门规的事啊。” 流綮:“我不教本门武学便可。” “不行,我不学,要教我就要有诚意,不教我你们门派的真功夫,拿些乱七八糟的糊弄人呢?” 鬼影宗的剑法,小乞儿倒是还挺挑剔。可流綮实在是使不了鬼影剑法,平日里使的,都是从交手过的刀侠剑客那儿学来的。也许这就是流綮与生俱来的天赋,对于别人所用的一招一式,哪怕步伐之中微微一点儿细节变化,他都能印烙在心中。光是从只交手过一次的百里瑾那,他便学会了一袖飞龙与飞鞘术,还有面前的蓝流苏,之前与她交过几手,她的剑招虽然比不上天境高手,可习自偃兵阁,自然不会太差。 经流綮这一提点,蓝流苏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再往下说了。虽然远在洛城的南宫冲和慕容千乘已经查明了流綮不是凶手,可刺客阿兰被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况且二人并未将此事上报,加之流綮夜闯宫闱确实是死罪不可逭,因此整个夏国各个府衙中通缉流綮的公文一直未被撤除。流綮此番寒碜打扮,面不示人可就是不想让人认出,要是在这人多眼杂之地再云因那件事被禁足的夏国公主,难免不被有心人怀疑,流綮也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小乞儿见蓝流苏死活不再说下去,自己剑法也学不到,便把手臂倚在桌上,再用手掌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把玩着一粒已经剥了壳的瓜子,一副兴意阑珊的姿态。流綮倒了一杯仅有几丝破碎茶叶的马虎茶水,吹了吹热气慢慢品尝,味道也着实寒碜至极,不过解渴便行,流綮毫不讲究。 良久,流綮与蓝流苏几乎同时说到:“你接下来去哪?” 伏在桌上倦意上头的小乞儿呵呵道:“你们可真是心有灵犀。” 蓝流苏依旧正襟危坐,神色从容,心中却别有一番玄妙感受,而后玉容漾起涟涟笑意,她在等流綮先答。流綮低头凝视那把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黑剑,这把剑,随他闯荡江湖之初就一直在旁,他有些想鬼嵇山了,于是缓缓道:“梁国。” 蓝流苏:“是啊,离开夏国,你就不用继续披这身斗篷了。” 流綮道:“你是这么认为?” 蓝流苏将垂下的一缕青丝绾于耳后,言道:“不然呢?” “随你。” 简单两字回答,是流綮的淡然,很快湮没在客栈旅人酒客吵吵嚷嚷声中。流綮再是随口一问道:“你去哪?” 默然片刻后,蓝流苏媚然一笑,梨涡深陷,轻抚桌上茶盏道:“随你。” 流綮:“” 蓝流苏:“行啦行啦,不逗你玩了。偃兵阁已经付之一炬,我也着实没地方可去,我虽是女子,却也有想一试天下之大的豪情。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蓝流苏之行,便从梁国开始。” 或许是走了太久路,小乞儿淌着口水伏在桌上睡着,嘴中还不忘碎碎念到:“梁国,梁” 瞧这桌光景,一位蓝衣美人,一位黑袍剑客,一位烂衫小乞丐,先前惹来的好奇目光,很快被阵阵酒香冲淡,食客酒客有吃有笑,客栈里一片喧嚣,气氛浓浓。 玉华酒,或许真的是好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柴荆炊粮(1) 西北壤夏,东北交梁。且看,一带荆水自天荡。列岫出云,烟萝入霄,八百里泛舟风飏。鱼谷不胜食,何处田塘?碧波惹人怜,谁家小娘?养文养贤养百姓,恩从吾皇。修兵修甲修弧矢,欲问天狼。 南方楚国,当今天下强国,国土幅员辽阔,文武贤才云集,内修德政,外筑干城。楚皇姬瀚励精图治,举国上下政治清明,百姓安居。帝王功业如此,名垂万古万人敬仰不在话下,然而楚皇心中仍有一桩心愿未达。 十秩前,梁国国力最盛,为诸国之方伯,骎骎然有一统天下之势。而与之接壤的楚国,当时困于内斗,两年之内臣弑君,子弑父,接连换了四任皇帝。当时又逢上天降灾,连年蝗旱,民不聊生,使本就是弱国的楚国雪上加霜,眼看着大厦将倾。梁昭帝本就有侵吞天下,振策御宇之心,丞相萧广深谙皇帝心思,联合一帮大臣上书言事。萧广道:“楚国无道,天之将弃,陛下何不取之?”梁昭帝见群臣都表示楚国可伐,于是即刻下诏,授魏骥越大将军宝印,统长泰c长华c长衡三军共十万人前往伐楚。梁师势如破竹连下十城,楚灵帝命大将军姬冉征调各地精良之师抗梁。 剑神姬冉率临近战火的五万前军,与之战于沔湖。姬冉亲率五百轻骑,切断梁军补给十日,共计破甲三千,最后等来大军,加之夏齐赵三国不忍梁国独大,联兵梁境,梁国最终撤军。天神境剑神姬冉因此被人盛传手提一柄龙寂,一剑破甲三千,略有夸张之意,此为后话。 梁国虽退兵,却依然占据楚国十城,百年以来,历代楚皇无一不以为耻。时至今日,楚国逐渐强大而梁国不同往日,楚皇怎会无收服旧土之心。 远方的天空,乌云逐渐聚集,缓缓挤来。 阆州城外,一万楚军正在有条不紊的安营扎寨,此为楚军最先抵达的一军,由卫将军风渊统帅。凤鸾乃楚国尊崇的神兽,寓意大道祥和,国祚绵长。军营正中,一杆凤鸾虎纹纛旗在风中猎猎招摇,上书“蝥弧”二字。 楚军并未通告梁国,便挪了一支精锐而来,就是以此来告知天下,我楚国来收回故地,如入我宅,何须窃土之贼知晓。 与楚营相望便可见的阆州城楼上,旌旆林立,矛弧以待,阵势不输楚军。一排排持戟士俨然不动,任凭寒风一刀一刀割着他们早已开裂的嘴唇。守将涂雷披着鲜明铠甲,腰配梁国宽刀立于城上,朱红披风堂堂威风,可脸上光景,一副白净模样哪里是饱经风霜的将军。他总是披着这套魁梧挺拔的铠甲,以此掩饰铁衣之下瘦弱的身躯。身为将种子弟的他,在其舅舅兵部尚书孙德的一路庇护提拔下,才当了这一州守将,准备在这梁楚边境捞些军功。本以为梁楚之间一如往常相安无事,可谁曾料到楚国会真的打来。 身旁副将望见楚军汹汹气势如云如虹,问道:“将军,这阆州城,守得住吗?” 涂雷一掌拍向副将头盔,可当下就后悔了,这天寒地冻的,我没事拍这铁疙瘩作甚,真他娘疼。涂雷装作一脸相安无事的样子道:“怕他娘的怕啊,我舅舅已经领着五万大军前来支援,不出五日就能赶到,况且城中还有三千精甲,箭矢刀枪无数,我就不信还守不住五天。” 涂雷此番所言不假,梁国兵部尚书孙德亲率的五万大军已经集结在军事重镇崖州城,而阆州城自从楚国纳入梁国以来,一直作为前线之地,城固兵利,纵使梁国荣光不胜百年之前,然几世的积攒,家底尚在。远在前线的涂雷都不惧,围绕在天子身边的大臣更何有所惧,在他们眼中,“荆楚蛮夷”之念根深蒂固,楚国不过是为开化的弱国,纵使几十年中效仿我中原变法图强,也只不过学了我大梁制度的皮毛,我百年前能败你,便能将你一败再败。 崖州府衙前,四匹肌肉健硕的青毛军马拉着一辆看上去就知道坐着大人物的车厢。同样青色如墨却威严端庄的车上,门帘被猛地扯开,探出一个满脸肥肉纵横的脑袋,车上之人,扶着马车,踩着仆人的背脊下车,那臃肿的身材,怎么也有二百多斤。这便是梁国的兵部尚书孙德,他那脸上的肉一颤一颤,惹得被踩着的仆人心惊胆战,身怕大人将自己的瘦弱身板踩折了。 孙德刚一下车,便对立与府衙门口的宋太守破口大骂道:“老东西,老子明日就要发兵了,我已经吩咐过你征发三千民夫前往,人呢?” 年已花甲的崖州太守被他如雷的吼声一怵,摸了摸额头发现已是大汗淋漓,宋太守上前道:“尚书大人息怒,此事已有叶校尉负责,叶校尉为人为事向来稳妥,定不会有差池。” 孙德冷哼一声道:“叶校尉?哪个叶校尉?他人呢?” 宋太守道:“正是珩阳侯的庶子叶寒,方才好像出城办些事,我想应该不久就回来。” 孙德道:“哦,原来是叶炎自己都不待见的庶出儿子,竟打发到这里做校尉。” 宋太守暗中叹气,他真替叶寒感到不值,相比其他那些生来就是锦衣玉食,整日鲜衣怒马威风凛凛的将门子弟,叶寒的这个校尉可是用一点儿一点儿的军功挣来的,就因是贱婢所生的庶子,竟连自己的父亲都不顾他的死活,把他扔在这儿。 听得宋太守所言,此事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孙德这才上车。蹄蹄踏踏的玲琅声响从青石路面上声声奏响,伴着马车渐行渐远,宋大人这才松了口气。 崖州西北三里一处荒山,残阳如血,柔柔红光徜徉在皑皑白雪之上。 叶寒正与从楚国回来的探子交接。 事出紧急,探子用飞鸽将叶寒唤来。 崖州城临近夏国与楚国,在梁国百年之前为夺得楚国十城时,这里便是离楚国最近的一城,因此故来都是军事重镇。只是如今再往前有那十城作为屏障,这座城里已没有多少戍卒。叶寒在此为校尉,更多的时候是做一个密探头子,手下有几十号潜入夏楚两国的探子。他从未大打出手,以前在京城遇事总是退步避让,任人欺负,外人看来是因他的庶出身份,因此行事低调,可鲜有人知,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天魂境高手。 那探子一脸的敬意与郑重其事道:“叶大哥,荆水上游飞津,聚集了大量楚船,而且连百姓的渔船,都被征用了起来。” 叶寒神色错愕,盘问道:“可容多少兵马?” 探子道:“一趟一军,不在话下。” 楚国一军,一万两千五百人。 叶寒道:“你继续去盯着,我马上回城禀报。” 叶寒飞身上马,勒起缰绳,直奔崖州而去。前往崖州城郭的影子已经近在咫尺,叶寒不禁思索到楚军帅营就在阆州城前,难道只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们准备从荆水自西而下,直驱崖州吗?不,眼下马上就要下大雪了,水面结冰便行不了船。叶寒望了望斜阳之中的直直孤烟,说道:“但愿如此吧。” 当晚,叶寒一回城,便直往城中帅营拜谒孙德。 “哼,一派胡言,从荆水顺流而下直驱崖州?你也不看看外边已经下雪了,这荆水马上就要结冰了,何如行船?”孙德拍案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怕上天生变,如此崖州岌岌可危,崖州一失,我军补给将断,百年前沔湖之战便会重演。” 孙德极怒而皱眉道:“叶寒,你好大胆,我军还未出征,便言不吉之论。” 叶寒默然片刻,而后跪下道:“请尚书大人三思。” “你想如何?” “请大人分军一万守崖州,若几日后荆水果真结冰,再将军队调往阆州。” “一万?我总共才带了五万兵。楚军都把帅营安在了阆州城外,分明是不把我大梁放在眼里,我正要带兵去和风渊那老家伙决一死战,绝不会在此时分兵。” “大人!” “够了,我看在叶炎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赶紧滚。” 一提到父亲的名字,叶寒内心总是生出一股怨火,但此时事关大梁国家,叶寒压着怒火道:“孙大人执意如此,下官求大人留下那三千精壮民夫,以备不时之需。” “明早三千民夫,一个不少,全部随军而行。”孙德指着叶寒,满脸盛愠嗔怒之色,上气不接下气的吼道,脸上的肉一颤一颤。 楚都光龙城,司天监。 谋士李昌卿与荣王姬彻端坐一处,燃壶品茗,腾腾热气在他俩之间散了又生。 姬彻望向雾气之后李昌卿若隐若现的沉稳脸庞,端着一杯热茶,悠悠说道:“师父观天象,从未失手,此次胜梁,一雪百年之耻,不日成之。” 李昌卿将一把枯枝丢入火炉之中,笑道:“百年前梁为狼,我为羔羊,今时不同往日,荆条楚枝,亦可炊烹一箪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柴荆炊粮(2) 寒夜里的崖州城,幽寂无闻,唯有零星火点在似近非近处迷离闪烁。刚从孙德的营房中负气而出的叶寒徘徊于凄冷地的石桥上,波澜不兴的水面映衬着叶寒满是失意的惆怅脸庞。 良久,一层薄纸般的冰正从堤岸旁往中央漫去,叶寒信手握起一小块石子,扑通一下往水面掷了去。如玉通透的薄冰瞬间显露出一口碗大的窟窿。叶寒缓缓舒了一口气,暗自说道:“或许真是我想多了,可楚国人难道就想不到水面结冰吗?” 翌日清晨,哨兵探子来报,荆水自西往东,楚军可能行船之道,皆为冰所封,可行人而不碎。 孙德一身锦裘宝甲将体型显得更加臃肿,冷哼蔑笑道:“叶寒,你还有什么话说?” 攥拳而立的叶寒无话可说,任凭孙德身旁一帮大小将军冷嘲热讽,嗤笑他想立功想疯了。孙德故作一番仁德大方姿态,说道:“等本帅大败楚军回京后,不妨替你在朝中美言几句,也让你父亲想起还有你这个儿子。” 众人皆笑,丝毫未有即将对楚作战的紧迫感。 听孙德此言,叶寒一点儿也没想起他那绝情的父亲。言及那好几年未回的京城,他想到了自己出生卑贱,终年在叶府受尽白眼的母亲。天寒地冻,她穿的暖吗?叶寒出生之日,正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大寒,母亲因生他染了病,每到冬日旧疾复发,是她最难熬的日子。在诸国之中,推崇极为严苛的纲常正统之道的梁国最看重出生和血统,叶寒的母亲最初只是叶府一个最下等的贱婢,即使生了叶寒,也并没有母凭子贵。每年寒冬,叶寒都能远远望见其他兄弟姐妹与他们的母亲和父亲在一起簇拥着炉火品着热茶与糕点,而此时母亲往往独自在僻陋的小屋里暗自咳嗽。京城里,还有一人令他朝思暮想,恋人裴书婉,五年未见,不知她怎样了。裴书婉答应过叶寒等他回来,叶寒信她也所言绝不是情愫初开少女的信口之谈。 话说回来,孙德一行,旌旗蔽日,盾戟如毛,良驹劲弩不计其数,气势恢宏,不胜骄恃,浩浩荡荡直奔阆州。虽是途中积雪冰封,要赶到阆州需比往日多花了一日功夫,可梁军各部依旧不慌不急,除却孙德的五万大军,梁楚交界各州皆收到烽火驿报,调兵谴将而来,而楚军,除却那阆州城外的那面虎纹鸾凤帅旗,还未见得其他旗号。 腊月初八,孙德行后两日,雪霁而天大晴。 初九,天大晴,荆水冰解。 楚国谋士李昌卿身着一袭白裘,一手轻握墨色羽扇,一手负于身后,黑白之间,就如同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神机军师。与他同立于飞津渡口的,还有荣王姬彻与莫敖曲瑕。而岸边,是多如蚁附蝇集,正在井然有序登船的楚军将士。 曲瑕道:“探子回报,崖州城守军不过五百,沿途梁国堡垒军镇,早已往阆州调去,看来拿下崖州是志在必得啊。” 姬彻看向曲瑕,笑道:“还是风老将军这个饵够诱人啊,鱼儿才能上钩。” 曲瑕相视一笑,心中自然不胜窃喜地想到这几年功夫没有白费,梁国官府军营而楚国探子能够不断渗入,如今已对梁国动向了如指掌。 “王爷,曲大人,还请登船,容我等在崖州城头在叙上一叙如何?”李昌卿道。 三人笑着一同登船。 冬日里还带着羽扇,已经成了李昌卿的一种习惯,在他的指挥下,半日不到的功夫,五千甲士与必要的辎重已然装载完毕。梁国探子估计一趟一军略有夸大,但确实能装下五千之众。 船队乘着西风,顺流而下。虽比不上乘奔御风,疾若飞箭惊雷,不过直到崖州不过朝夕之间。 姬彻望向南岸,说道:“算算日子,阆州那边,风将军的援军也该到了吧。” 莫敖曲瑕捋了捋胡须,沉声说道:“五万后军,携各式云梯弓弩,应该是到了。” 姬彻笑道:“如此一来,中途得知我们要攻崖州的孙德该怎么选择?是去阆州救他外甥,还是撤兵回崖州守后方?” 李昌卿眯了眯眼,道:“孙德此人虽名里带德,却是无情寡德之人,断不会为了涂雷鲁莽从事。” 姬彻有些惊讶,问道:“那他是要回崖州,我们怎么办?” 李昌卿盯着姬彻,眉头微皱,似乎对他这个徒儿有点失望,说道:“他不会回崖州。” “为何?”曲瑕也是一脸不解地问道。 沉闷了一会儿,姬彻复扬起一道笑容道:“崖州若破,孙德定想击破风老将军挽回局面。”姬彻望向李昌卿变得平静的脸,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说道:“希望风老将军能够顺利吞下这五万梁军。” 梁国崖州,斥候来报,荆水冰解冻释,楚军顺流而下,来势汹汹。 宋太守面若寒冰,灰暗无神,站将不稳,被仆者扶坐在椅子上,声音沉闷仓皇道:“叶校尉呢?快叫叶校尉来。” 此时叶寒已派斥候乘上崖州驿站最快的马,前去追赶孙德的大军以及通知附近的军镇前来支援。叶寒已经穿起军甲,叮铃作响的片片青色鳞甲伴着他走入军营。 “崖州营将士们,楚军入夜前就将兵临城下,我们只有五百人,但只要守住两天,援兵必来。”叶寒朗声道。 “将军,我们只有五百人,听说楚军数以万计,我们怎么守?”一位都头哭丧着脸道。 叶寒拔出剑来,直指那位都头咽喉:“守不住也得守,再有动摇军心者,皆斩。” 那位都头当下面色土青,神色惊慌中咽下一口唾沫,心想你这叶寒,在孙德那儿受气,却发泄在身上,不也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耍什么威风。 “大家都行动起来,弓矢箭镞,檑木火油全部搬上城墙。”叶寒说完便直奔衙署而去。 一路策马奔腾,叶寒在衙门前飞身而下,也顾不得将马儿拴好。宋太守与一干文官,皆在厅内。 暖阳撒进大厅,叶寒握剑穿过青石阶梯,三步并作两步跨入。见叶寒拱手禀道:“城中军士不过五百,还望太守动员城中百姓共拒楚军。” 原本厅中众人你言我语,商量不出什么对策,宋太守这下赶紧吩咐主簿通告全崖州。主簿领命而退,而叶寒心中不胜忧虑,说道:“就怕这样一来引起城中恐慌,崖州将不攻自破,从内而溃。” 宋太守道:“哎,要是孙大人听你所言,就不会如此了啊。对了,你可派人求援?” “崖州最快的军马都已经派出。” 军马斥候却是在叶寒得知楚军来犯的第一时间就已派出。斥候为图第一时间转达军情,皆行于官道大路,且全部布衣装扮,不带任何甲胄,完全看不出是出自军中。不料渗入梁国的楚军不认人,只认马,那青毛褐尾的马,是梁国良种军马,各个从崖州通向其他军镇的道路上,凡是骑马飞奔的,全部被截杀,无一人闯过。 宋太守缓了口气,以为只要援军一来,便可解崖州之急。 入夜,楚军上岸集结。岸上一片银白,映着溶溶月光,没有丝毫阻挡,崖州不过五百军士,不可能在此伏击,他们唯有困守崖州,以待援军。从崖州城头远远望去,一片火把发出的红光,有燎原之势,若索命鬼火,缓缓向这儿挤来。 楚军兵临城下,列阵以待。叶寒望着熠熠耀眼的熊熊火光,在想他们要如何攻城,如此短时间的水路运输,不可能调来楼车冲车等大型攻城器械。 五百楚军弓箭手,点燃桐油浸泡过的火箭,一手握着楚国黄桦弓,一手将箭搭在弦上。“呲”的一声,肌肉一阵紧绷,将弓拉满。 “放!”统帅一声令下,声若洪钟。 漫天火雨,遮天蔽月。 每根箭羽之后拖着的一缕黑烟,在夜空中硬是聚成一团团久久不散的青云。 接连十波飞天火箭,崖州城楼上已是一片火海。梁军守城士卒皆举着一人高的巨盾,成群,躲在盾后,几乎没有伤亡。楚军此举,不过是制造混乱,他们何尝不知,仅凭如此怎能攻下数百年的军事重镇。 没人没料到崖州城里却也有楚人渗入。城楼上一片火海,崖州营的注意力都集中于此,城中临近城墙的一条幽僻巷陌,弓身飞奔而出一队剑客。踏地无声,飞奔如风,绝对的江湖轻功,而他们的目标是城门。 队前的名剑客踏空而起,手提利剑,身形如飞燕掠过地面,冰寒的剑光划过士卒的颈部,剑未染血,血却溅地。 杀气在冰冷冥冥的空气中扰动,丝丝缕缕漫上城头。百步之内,一片鹅毛飘雪,一缕薄纱凝霜都瞒不过天魂境的眼睛。叶寒顿时如临大敌,心想杀气非从城外来,而在城中,就在城下。 叶寒拔剑,众人惊疑他正要做甚,蓦然间他已经转身,腾空而起后直扑城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柴荆炊粮(3) 崖州城墙,高两丈,层层砖石垒叠而成,石垛以下三尺,断断续续横砌着的是独特的夔纹兽头砖。 叶寒踏着一处兽头石砖,从城墙之上奔下,如履平地。手中一柄梁军制式宽刃阔剑附着天魂境的纯厚真气,绿光幽幽莹莹,不耀眼,不夺目,不光彩陆离,不闪烁流泽,却借助下冲的劲力斩向一名剑客。 城外火雨,是信号,引城中楚人剑客出动。火雨过后,楚军开始攻城,以此吸引为数不多的崖州守军,为城中剑客创造机会。 楚军此行,为求速攻,不给梁军回援时机,因此乘船而下,未有大型冲车楼车c床弩橛箭,只有竹梯木板。乘着夜色,楚军摸到护城河边上,用长木竹梯架起浮桥,再在桥面覆上一层茅草,最后在撒上一层湿漉漉的黑土灰石,以防梁军用火烧毁。楚军攻城步卒,背负一面大盾,腰别一杆短窄勾刀,专挑崖州城墙前凸出的马面墙正面架梯而上,从而尽量避免梁军弓手的交叉火力。 叶寒虽不在指挥,可梁军防守战法依旧有条不紊。短短几眨眼之间,呼啸而过的阵阵箭镞飞羽已经插满了如蚂蚁般攀附在竹梯上的先锋士卒手中举起的大盾,如同刺猬披覆于全身的针刺一般。除此之外,浇满火油然后一点而着的檑木从石垛上轰然滚落,将竹节梯上的持盾楚军砸落。亦有几方布满铁牙尖刺的火檑木,绕过大盾,径直砸向楚军脊背。轰乱声中,似乎能听见咔嚓一声脊柱断裂。随后伴随一声惨叫,身躯落地造成二次伤害然后再被淋下来的油点燃,不久便被焚成一具焦尸,实在惨不忍睹。即便如此,依旧有源源不断的士卒前赴后继。 只见飞斩而下的叶寒以一剑幽芒砍断一名剑客的剑,而后在空中再次一挥,剑客头颅如石滚落,掷地有声。身首离异之间,喷涌着鲜血的炽热头颅还尚有意识,是悔意,悔不该愣是硬抗下那表象风平浪静,实则凝聚了天魂万机的一剑。叶寒翻转了一下身子,健硕的双脚踏在地上道:“楚人?”不等对手回答,叶寒又轻蔑而道:“死人!” 楚国剑客不甘挑衅,因剑飞夺而来,叶寒抡起宽厚剑锋又与两三名剑客交上手,不过几剑之来回,双方剑刃之上的缺口已经越来越多,可见这两三名剑客的实力比刚才那人高了许多层次。 退后一步之后,叶寒大吼一声,剑气霎时纵横于城门之间。 夜寒,叶寒,一人守一门。 此时一剑,不似方才黯淡微光不露四表,而如九霄星汉熠熠然从城门洞子里倾泻而出,势若溃提之洪,迅如霹雳之弦。而那一队剩下九人的剑客,踏着小错步聚在一块,三人一排,列成三排,从前至后,手上三尺青锋高提而指向叶寒,如此便结成九宫之阵。 此道剑气本该冲射列宿,荡涤八裔,然而冲撞到九人剑阵之后却形销气靡,大势化小,只剩一道微风拂过,在这寒夜里连冷风都算不上。叶寒微微皱眉而想到:天下奇门遁甲,分天c地c人c神四盘,而九宫为地,地盘不动,为坐山,九宫剑阵,此阵一结,确实巍然不动。 眼下城墙之上交兵正酣,没人想到内墙之下却亦有一场激战。前后汇聚过了两道磅礴剑气,叶寒握剑的手心沁出了不少汗水,叶寒解下脖子前围着的朱红色梁巾,慢慢悠悠地擦了擦掌中的汗。而后突然之间,红巾抛向空中,展成一面。叶寒起身一剑掠过,红巾已然斩成两截,断口平齐似未曾裁过,扬扬后飘。叶寒嘴角一笑,而过却牙关紧咬,掠过了红巾,便向九宫杀去。 前方剑阵,亦有变动,九宫列开,不知不觉间将叶寒包入。叶寒立于演化中宫的那名剑客身前,打量剑客冷酷的脸庞。剑客就是剑客,骨子里就印烙着剑字,位处中宫的剑客,冷峻的眉宇之间透露出锐利剑意。叶寒侧了一下脑袋,他没想明白为何眼前剑客突然露出一丝诡谲怪诞之笑。 不过接下来这幕,却令叶寒追悔莫及。只见除却中宫,其余八宫的剑客,奔走而动,两面对称地绕开,竟在叶寒身后排成一排。 叶寒身后,本就是城门。 “不好!”叶寒瞪大了眼珠,准备转身。 原来八名剑客,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眼下八人,提剑直奔门洞而来,他们本是死士,从未有过活着出城的奢侈念头,他们的任务,便是赚开城门,引楚军入。 九宫已散,中宫已不再是中宫,没有结成的剑阵,在天魂境叶寒的剑下,眼前那名剑客竟还敢冲上来。叶寒心想不能被此拖延,于是一挑快剑,径直刺穿了剑客的咽喉。大梁的宽刃军剑,留下一道巨大的纵向淌血伤口。叶寒抽剑,双脚蹬着剑客胸口,借助冲力向后飞去。八人之中,再次分调出两人,挡在叶寒前进之路。 两剑,两人倒,叶寒没有停留,看着已有两人迈入城门洞子里,而其余四人又如飞蛾扑火般而来。叶寒见时间已经不多,于是身转一圈递出飞剑,飞剑速度确实比人快,直追最前准备开门的二人。叶寒接着从左右腰间,各解出两柄短刃,在双手一阵挥舞后笔直而握,逼近四名剑客后身法幻动无常,躲过四剑后两柄短刃直扎二人心脏。 叶寒双手松开还扎在两名剑客胸口的短刃,而后两手四指,凝聚内力,夹住两剑后竟硬生生将剑折断。鲜有人知道叶寒的实力,梁国都不知,何况楚国。叶寒剑习自何处,指功又习自何处,只有叶寒自己知道。这双手四指,他已经有好多年没用过。 先前双手各两指,如今双手十指弓成两爪,叶寒大喝一声,双爪死死钉住两人脑袋,指尖所指之处凹陷而鲜血淋漓从十指之间渗出,景象可怖。叶寒就这样把双手当成两方猛兽之口,衔着二人一路拖行至城门洞里,任凭两人痛苦哀嚎。直至叶寒猛地用力一甩,两人的尸体撞向城门洞的两侧石壁,划出两道殷红血痕。而两具尸体已经血肉模糊,容颜难辨。 且说先前一道飞剑,却被最后仅剩的二人躲过。那二人在最后一刻,强行打通全身所有经脉,顿时体边红光层层若现。这红光,是他们的血,他们此举能够短暂获得强大内力,然不出几步就将气绝而亡。 以此,依然杀不了叶寒,以此,却可挑开开门的机关。叶寒,还是慢了一步。 城门附近,有死人,十个被叶寒杀掉的死人,他们武功不弱,绝不是宵小之辈。 死人,死的是楚人。而城门一开,尽是蜂拥而至的楚人。 “这下要死的是梁人了。”叶寒微微自语道。 望着一群涌门而入的持枪持戟的楚卒,叶寒笑了。他笑肉食者鄙,目光短浅,他笑大梁气衰,国祚难存,他笑百年大国将如这崖州城门由内而溃,他笑自己这等卑贱之人因何而舍身而战。他望见的本是楚军,而脑前不知为何浮现出梁都繁华之景,华车琼楼宫闱,金砖碧瓦殿宇,酒肆商贾繁灯,花船妙音清影,之中尽是娓娓而谈,论兵纸上的贵阀将种,便便大腹,卖官鬻爵的紫绶金印。而那若大的富贵梁都之间的仅有一隅留给营营众生,那是最后一寸叶寒看得清爽之地,那儿有他的母亲和裴书婉。 我因何舍身而战?因我问心无愧。 顷刻之间,叶寒已陷入蜂虿之中,楚军杀伐之声阵阵雷动,轰轰然天地为之久久低昂。叶寒振臂一握,那柄宽刃梁剑,如有生气般自动回到叶寒手中,他还是握起了剑,梁国的剑。 此夜,崖州城破,叶寒战至最后,破甲百余,战至昏厥被俘。 几日后,孙德方知。正如楚国谋士李昌卿所料,孙德志在与楚国卫将军风渊一战,以挽回崖州一败。可楚军后军已到如今阆州城前足足六万楚卒,而孙德之君加上周围军镇调集的梁军,虽共计八万,但却因孙德急于与楚一战,放弃坚固城池不守,贸然出城,徒遭大败。孙德不甘,集兵阆州城中,准备再战。可崖州城不断有楚军自荆水而来,五日已经集结了一万五千楚卒,梁军前线难在有援军和补给,如若一直耗下去,从楚国不断调集来的军队迟早要把阆州城活活困死。可楚军不会这么干,荆东十城,百年前也是楚国子民,于是楚军再使里应外合之计,煽动荆东各城内仍心念那面凤鸾旗的楚人,分兵各个击破。 半旬不到,除了阆州,荆东九城重归于楚。孙德见大势已去,准备弃城突围。楚军在风渊统帅下,截杀了一番故意留下一道阙口令孙德领着残兵败将而逃。 手下将领不解,问之为何。 风渊道:“孙德败而还我荆东,不足解我等之恨,放他回去,等他再送些梁国的城池与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救援 崖州大牢,阴森可怖,最深之处,连微微烛光都照不到。 几道青钢所铸的厚锁重枷将叶寒死死束缚,纵使他天魂境之躯,也无法随心所欲地挣脱开。牢内的墙壁更是坚固难破,除了几道拳头大小的通风口,再无他处与外界联系。披头散发的叶寒被卸去了军甲,侧低着头微微喘息,脸上血迹斑斑的他不明白为何楚人不杀了他。 俄然之间,一道隐隐阴阴的风吹拂着叶寒尚染着血的发丝,伴着一声沉闷的踏地声,似有一道人影出现牢房外同样是青钢所造的栏杆前。此处一片黑暗无灯,叶寒虽能听见声响,却不知是何人。忽然刷的一声,似乎是金属被利剑斩断的声音回响在寂静幽皇的大牢深处。然后是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 “叶大哥,你还好吧!”是一声俊朗而轻柔的年轻男音。 惊疑之间,叶寒似乎对这道气息似曾相识:“是你吗?流綮。” “是我。”一袭青衣,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二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脸。 “你怎会知道我在这?你又为何会来这?” “叶大哥,我们先出去,等等再说。” “好。” 黑暗之中,几点铁器相撞而溅出的火星眨眼之间生了又灭,流綮循着气息,将束缚着叶寒的厚重枷锁铁链一剑剑斩断。叶寒想起了几年之前与流綮相遇的情形,那时自己听说在梁国鬼嵇山生长着能治疗母亲寒疾的稀罕药草,于是便孤身一人深入道瘴气迷雾重重的密林之中,不料那鬼嵇密林实在令人难以寻觅方向,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在那被困了三天三夜,不但没有寻到传说中的药草,反而差点成为林中的孤魂野鬼,还好那时遇到流綮,被他所救。现在想起,仿佛就发生在昨日,那时觉得与流綮投缘,便于他结为挚友,想不到如今再次被他所救。 流綮解下背上所负的另一把剑,递给叶寒,说道:“你先用着此剑。”几日被牢牢定在那儿,身体着实僵硬难受,叶寒松了松筋骨,而后接过剑,不解地问道:“你是如何进来的,这军牢可密得紧啊。” 流綮道:“我用鬼影幻法困住了守卫,不过大牢地形复杂,我寻你花了不少时间,算算现在他们也该醒来了,看来我们或许只能杀出去了。” 杀出去?叶寒联想到城破的那日,凭借自己的武功,如何会被楚人所擒,自己不过是一心只求战死而已。不过如今流綮竟舍身前来相救,自己也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几日里被困于此,唯一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念想便是梁都里他的母亲和恋人裴书婉。如今她们怎么样了,叶寒幽幽地叹了口气。 二人紧紧贴着牢中墙壁而奔走,两人的轻功都不弱,鞋子与地面之间没有发出半点可疑声响。而此时老门口与牢中的守卫都已经从流綮地幻法之中苏醒,细细回忆起刚刚仿佛有一道黑影溜了进去。禀报于牢头之后,两三队楚军人人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提着刀,在牢中寻觅。此处大牢,不仅困着叶寒,宋太守与其他一众官员都被关押在此处,楚人挨个挨个清点,并未少人,唯有关押着天魂境高手的牢房最深处,他们还没去过。 其中一位机灵的头目想到此处,便立刻带人前往。他们飞奔而过,不料此时叶寒和流綮二人正如壁虎一般,攀附在过道的顶部。待他们过去之后,二人赶紧落地,朝着牢门奔去。记忆力过人的流綮早就把这军牢的地形摸了个透并牢记于心,他正领着叶寒逃出生天。 灯光之中,叶寒无意间看向手中的剑,刚才黑暗之中并未注意过这把流綮递给他的剑,如今一看,纤细剑身宛如女子曼妙身姿,这剑鞘之上精致的金累丝镶彩蝶戏牡丹纹与剑柄尾部系着的玉玲珑鸾凤剑穗,分明是把女子所用的剑才有的。 良久,牢门就在前方,而两人也就此停下,眼前,便有一队楚军。 “上!”不等流綮反应,叶寒说完便飞身而出,一剑而过,一队楚军纷纷倒地,身上的剑痕分明就能穿成一条线,而透露出置他们于死地的仅一人一剑一式。 流綮眼下有点头疼,他好不容易求蓝流苏借的剑,如今剑身已被血污所染,事后被她说道个没完是在所难免的,不过救人便难免要付出些代价,流綮以此安慰着自己,或许心也好受了点。他跟在叶寒身后出了军牢,暂时隐藏于一处敝巷之内。 冷冷月光洒在两人的脸上,一个饱经风霜,血污斑驳,一个清秀俊朗,眼若流光。 叶寒手中的剑上,血迹未干,不时低落下几点腥红。想起当年相见之时,还终日在鬼嵇山上修炼的流綮如今居然在这里,叶寒道:“你几时下的山?” 流綮道:“几个月前,去了趟夏国,如今刚回梁国不久。” 叶寒一拳重重砸在墙上道:“梁国,崖州已不是梁国国土了啊。” 流綮安慰道:“不是你的错。” “眼下梁楚局势如何?” “荆东十城加上崖州皆为楚地。” 叶寒瞪大眼,神色错愕问道:“阆州也丢了?孙德手上可有五万大军。” 流綮只道了两字:“败了。” “这个草包尚书!” “听说孙德奏表朝廷,把败因归结于崖州丢失使梁军腹背受敌,而崖州丢失,说是” “说是什么?”叶寒咬牙切齿道。 “说是你叛变了,为楚军打开了城门。” 叶寒面色黯然,任凭月光如何照耀,也尽是冰冷无言。 “叶大哥,你没事吧。” 良久,叶寒开口道:“没事。我早已看清楚了那些人的嘴脸,功名利禄追逐不息,真正遇见事却毫无作为,反而想着如何置身事外,为自己开脱。” “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这梁国的官,不做也罢,我打算回梁都接走母亲,随处寻个僻静小镇让她安度晚年。” “这样也好。” 叶寒忽然想起一事,伸出手中之剑,问道:“这剑?” 流綮哦了一声道:“我朋友的,她在城外等我。” 朋友?叶寒呵呵一笑道:“那先出城吧,我也好谢过她的借剑之恩。” 一路出城,见崖州城内并无大恙,房屋街道均如往常,看来楚军并未为难城中百姓,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城门虽已禁闭,可想要出城,对于两位高手难说并算不得难事,二人一跃而上,在空中翻腾一掠,速度之快,令城墙上俨然而立的楚军以为站了太久而有点眼花,只当做眼前好似有两道黑影掠过。一名楚军还不放心,往城外一看,下方雪地上丝毫痕迹也没有,毫无有人跃下的迹象。这名楚军拍了拍头盔,心想肯定是看花了眼。 出了城,复又走了一段路途,叶寒看着流綮的剑,问道:“你还未入天魂境?” 流綮摇了摇头,缓了缓脚步道:“让叶大哥见笑了。” “无妨,我看你也快了,不过天境又如何?世间凡人,纷纷困囿于情愫羁绊,何人能真正无敌?” 流綮握紧了剑,心有所触,想到什么,却被前方一声“怎么这么久才出来”打断。 小乞儿跑在蓝流苏前方,打量着流綮道:“不过还好出来了,不然就要本大侠我前去救你了。” 流綮见小乞儿还是这般喜欢吹嘘自己,却也逐渐习惯。 流綮道:“叶大哥,这两位便是我的朋友,小乞儿和蓝流苏。” 小乞儿有些恼怒,照势就要一拳向流綮砸去,诉道:“我没名字的吗?我叫小暗。” 叶寒看向蓝流苏,真是好看,除了裴书婉,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佳人,他缓步向前,双手递着剑道:“多谢姑娘借剑之恩。” 流綮想不起来叶寒何时将剑上的血污清理干净,眼前蓝流苏微微一笑,接过佩剑,道了句“不客气”。流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想我求了你半天你才把剑借我,如今一番大度豁达姿态,不就是故意刁难我。 蓝流苏接过剑道:“你就是叶寒?我听流綮说过你。” 叶寒:“正是在下。” 小乞儿插语道:“喂喂喂,你怎么不谢谢我,此番救你我也是出了不少力气的。” 此话怎讲,流綮却也解释道:“我替叶大哥谢谢你,若不是你替我们混入城中打探消息,我也不会那么快得知叶大哥被关押在何处。” 小乞儿点头哼气道:“这还差不多。” 流綮道:“叶大哥要回梁都,正好与我们同路,你觉得如何?” 叶寒没想到流綮也要去梁都,却也未过问缘由,欣然点头答应。 小乞儿一听此言,立志成为一位大侠的心再次蠢蠢欲动,踉跄几步,走近叶寒道:“叶大哥要去梁都,与我们同行?”叶寒点头。小乞儿道:“那太好了,你能教我剑法吗?我听刘七说你的剑法可比他的厉害太多太多了,他也就在我面前卖弄卖弄,还不愿教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一叶飞寒 叶寒道:“那你可错了,我的剑法是自创的,可比不上鬼影宗的剑法。” “自创的?”小乞儿愣着两只眼睛痴痴地望着这个天魂境剑客道。 叶寒微微呼了口气,抬头望着朗朗夜空道:“梁军善使剑,梁国将门叶家自然有传承下来的独门剑法,因我是个庶子,族中长辈并未传我。我的剑法,都是实战中斟酌出来的。” 身旁的流綮与蓝流苏无不投递来惊异的目光,心中叹到叶寒不愧是一个天镜高手。唯有小乞儿更加紧追不舍,欣然道:“那你就教教我吧,等我也成为了天下有名的侠客,必然让天下知道我的剑法习自我师父叶寒,对了,你的剑法有名字吗?” 叶寒道:“没有。” 小乞儿食指和拇指拖着下巴揉搓了良久,细细思索,然后说道:“就叫一叶飞寒剑!如何?” “一叶飞寒”,叶寒将这四个字在心中默默地念叨了两遍,然后应允道:“好,我教你。” 这倒是个意外,小乞儿兴奋得在流綮面前挥舞起前几日流綮做给他的木剑,似在炫耀,笑道:“瞧见没,叶大哥不但剑法比你高超,就连心境也与你不同,你看看人家多大方。” 流綮哑然无言,却也无妨,但看得蓝流苏负剑于前胸咯咯轻笑,他倒也有点觉得失了点面子。叶寒拍了拍流綮的肩膀,在他耳畔暗暗道:“以后他就缠着我,不缠着你了。如此可报得今日之恩否?” 流綮识得叶寒是在开玩笑,随意地点了点头,提点到:“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 四人行于雪夜,除了流綮如往常沉默,三人洽谈融融,似久别故友。望大道漫漫,感天下浊浊,过往经历如烟,叶寒不禁念道: 阑阑夤夜凭天阔,皑皑梨花任风拨。 古人来者不似我,雪霁月溶也漂泊。 且说赶了数日的路,四人终于到来了梁国国都尚尧。 自梁国立国,尚尧便是国都,立世已有二百余年。远望而去,便能看到一块块巨大青灰色砖石垒砌筑就的伟岸城墙乍现在平原之上。城池四四方方,从外而观,形状与他城无异,却将一国帝王将相,精英名流,府库珍宝尽纳于中。走近了看,足有两丈宽的护城河与城墙俨然相依,给人一种气势上的压迫感。城门之上雕勒着的“尚尧”二字,是梁国古时流行的特有字体,仅是简单二字,却委实雄劲有力,龙震虎威,定是出自古时大家之手。 城中通衢广陌交错,商贾云集,车马云云,行人纷纷,四通八达之间尽显帝都雍华。要是在春日里,连檐子上的堂燕,也似乎因生在一国之都,学来了那些达官贵人的高傲姿态,攀在梁上昂首啾啾鸣叫。若不是叶寒领着,小乞儿早就被各种没见过的稀罕玩意儿勾了魂,溜得没影。叶寒将他们三人带到一处客栈暂且歇下,这间客栈在尚尧城中只是勉勉强强排上二流,可不是叶寒小气,不尽地主之谊,那些一流的酒楼馆肆寻常时日皆被些名流高官所垄断专享,叶寒如今被当做是叛徒,何必到那些地方冒着被认出的风险去自找麻烦。流綮与蓝流苏也是体谅,叶寒此番进城本就冒险,于是二人并未多言,何况一向习惯了天地为逆旅的小乞儿。 喝过了一盏茶水,叶寒起身道:“我先回叶府一趟,三位可在城中随意逛逛,我们未时在此再聚如何?” 已经学了叶寒几剑但并未熟练掌握的小乞儿道:“师父尽管去吧,我在这等着便是。” 流綮有些担忧,起身叫住叶寒道:“叶大哥,我担忧你此番回叶府,会起些争执,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叶寒笑道:“放心,那儿我熟,我能应对。” 那儿他熟,却终究不是他的,除却小妹叶蓁蓁,叶府上下就没有几个与他关系好的。此番回去接走母亲,能否行通另说,叶家若是绝情到不念及丝毫情分,认为叶寒背叛母国,报官将他拿下也不是没有道理。 蓝流苏调侃流綮大惊小怪,又对叶寒言道:“要不我再把剑借你?” 叶寒拱手推辞道:“多谢蓝姑娘好意,我只是回趟家而已,用不到的。” 叶寒不想让他们卷入自己的家事,辞别了他们走出客栈,停留门前之际,叶寒思索一下,决定还是先去霂桂巷看看。 寒径通幽,木覆霜白,一处寻常小巷,如何令叶寒神往神来?因情,因佳人,叶寒的恋人裴书婉的家便在这里。裴家先人本也是在朝为官,只因朝中险恶,一不留神惹了些大人物,变被摘去了乌纱。此后家道中落,安身简居于此处鄙巷。 叶寒又想起少年之时,一年上元灯会里,几位大官的府中公子准备轻薄裴书婉,恰逢叶寒看见,将她救下,从此二人便结下了不解情愫。后来那几位公子查明了叶寒身份,带着父亲前往叶府问责。那时恰逢珩阳侯叶炎外出,主事的叶家大公子叶盛畏惧来者位高权重,毫不顾及兄弟情分将叶寒供出,任凭他们在叶府大院内将他毒打。叶寒为了不连累母亲,从未还手,全身青淤血淋也毫不吭声。叶寒为了不惹裴书婉担忧,好多日里不去找她,待到脸上伤好而走路时腿上仍有痛感之时,便欣然奔走来霂桂巷,与裴书婉相会。那时叶寒身子虽是疼的,心却如丝帛锦裘般温暖。 眼前此景,与多年前恰同无异,回忆起往事,叶寒成熟的脸上仍扬起少年时稚嫩的傻笑。叶寒轻叩门扉,满心期待着裴书婉开门看见自己的惊喜之状。可叶寒敲了半天门,连一句应答都未曾闻见。 她外出了吗?可怎么家中一个人也没有,叶寒想起几年前裴父尚在,书婉也还有个弟弟。 “嘎吱”一声,木门开启,却是隔壁卖包子的王姓小哥家。叶寒认得他,从前还和裴书婉一起吃过他家的包子。小哥眯了眯眼,方才确认是叶寒,叶寒回来了。只见他激动地向叶寒跑来,感叹道:“叶寒,你怎么才回来啊?都说你叛梁降楚,我是打死也不信,吃过我包子的人,就没有一个愧对自己良心的。” 叶寒料想是不是裴家出了什么事,也没细说实情为自己洗脱,神色愕遽问道:“王哥,裴家外出了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王小哥不禁抹泪道:“裴家,死绝了啊!你要是早点儿回来,就不会这样了。” 他说什么?王小哥此言似天崩地裂,撕扯着叶寒五脏六腑。叶寒猛地摇头,他骗自己这是梦境,是幻觉。奈何这心如刀绞的感觉是如此真实强烈。 王小哥继续说道:“你走后一年,裴父便去世了。裴家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多年,虽是清苦,却也相安无事。直到个把月前,孙德败师回朝,说你叛国投敌,将一切与你有关系的人等全部缉拿,谁料他竟寻来此处,见着书婉,便想霸占了她,书婉不从,跳进院里那口井自尽。她弟弟准备与孙德拼命,却被手下剑士一剑捅死,惨不忍睹。街坊邻里都说我懦弱没本事,活该卖一辈子包子,我也没不认,那日我就隔着院墙的裂缝看着,吓得腿直哆嗦,一句声响不敢发出,直到现在想起都有些后怕。到第二日我才壮着胆儿叫了几个人将姐弟二人葬于城外。叶寒,你可别怪我啊。” 叶寒泣不成声道:“王大哥,我不怪你,若不是你,我今天也不会知道书婉死于何人之手。孙德,你欺人太甚,我若不杀你,便不是人。” 王小哥叹息道:“这些狗官,也不怕遭报应。叶寒,我将姐弟二人葬在城外东南无名山山腰一棵孤柏下,若是怕找不到,我带你去。” 报应?若有报应,孙德早就该遭天神殛罚,他不但害死裴书婉,梁楚之战,更有多少将士因他而死。叶寒眼中噙着泪水,默然跪下道:“多谢王大哥替我敛葬书婉之恩。”说完,叶寒转身,离开霂桂巷里,梁都里唯一曾令他缱绻难舍,怀念美好的地方,如今也变成一片伤心地。叶寒誓要杀孙德为裴书婉报仇,就算身死,也全然不顾。 走出之后,叶寒心想方才王小哥所言,孙德要缉拿与我有关的人,叶家呢?我母亲呢?于是叶寒决定马上去叶府看看,叶府其他人如何,他无动于衷,他只念着他母亲。 且说前日里孙德那番说辞一出,朝野上下震动。珩阳侯叶炎为了不让叶家成为众矢之的,极力撇清,言自己早已与叶寒断绝父子关系,并将叶寒母亲逐出叶府。梁皇念及叶家曾有功于梁,到后来只作出了革俸一年的处罚。叶家甚是庆幸,私下却无不痛恨叶寒败坏叶府百年将门忠良之名。而叶寒母亲孤身一人被逐出叶府,适逢天寒地冻,早年寒疾复发,无人问津之间惨死于街头,尸首也被草草收葬于城外乱坟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一叶孤寒 叶寒横着一双涨得通红的眼睛,强忍心中悲愤之情在尚尧城间奔走如飞。良久,在叶府周遭的一处店铺,叶寒不知从何人口中,得知了她母亲的凄惨遭遇与叶府的冷酷无情。叶寒再也控制不住,一天之中得闻两位至亲之人的死讯,纵使天魂之躯,纵使他的心境强大到万人莫敌,也难抵住这世间至厚至深的情愫羁绊。他僵硬地伫立在叶府前那条青石街道,如同失了魂般,恻恻然一声撕心裂肺长叹道:“天也,你如此瞎眼枉为天也!” 眼下正值年关岁尾,街边市井小贩将各类门神c财神,福禄咒符等印刻在桃符之上沿途叫卖。叶府门口早已结了几盏通红瞩目的灯笼,亦把新桃换旧符,好生祥瑞喜庆。殊不知对叶寒而言,这是何等可笑与讥讽,这抹浓郁艳红之下隐藏着一桩深孽血债。 郁垒与神荼二神,银甲熠熠,神光斑斓,手持天兵,威容俨立,刻于桃符之上。传说此二神,能镇恶鬼,能压邪魍,却挡不住此时比邪魔更疯狂的叶寒。 复仇。叶寒红得发黑,黑里又渗出血红的双瞳里尽流淌着复仇的血。神若阻他,他便杀神,魔若阻他,他便斩魔,他若成魔,神魔皆诛。 叶寒,已入天人境。 叶寒,径直往叶府而去。 “大伢子你看,那人怎么如此眼熟。”站在叶府大门前的家仆小伢子道。 身旁的哥哥大伢子道:“好似寒公子,他不是叛逃到楚国去了吗?怎么还敢回来?好不知耻。” 小伢子似看见了什么可怖之景,身躯一颤一颤道:“你,你,你,你看,他眼睛怎么那样红,还渗着血。” 大伢子皱了皱眉,装作老江湖模样,若有所思道:“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杀气吧。小伢子,你在这看着,我进去禀报。” 大伢子的一通胡乱猜测,还真言中。只见他面色如常,装作若无其事,然而内心早是翻江倒海,乱作一团,转身拔腿就跑。小伢子怎甘哥哥将自己撂下不管,惊乱之中用劲直抬起那只颤抖得不听使唤的腿,一瘸一拐地蹦跶进去。 兄弟二人一阵飞奔,穿过回廊,踏过台阶,正好撞见大公子叶盛。叶盛本慢慢悠悠的从容神色掠出一丝愠气,皱眉道:“惊慌莽撞成何体统?”叶盛的脾性像极了珩阳侯叶炎,欺软怕硬,宽己严人,秉持梁国奉为圣典的尊卑纲常,自幼便看不起叶寒,没少刁难叶寒,他若知道叶寒回来,会做如何盘算? 小伢子慌忙中正了正头上歪帽,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于是大伢子替他答道:“寒公子回来了。” “叶寒,他还敢回来?”叶盛双手攥得拳头咯咯作响,怫然说道。 叶盛身着墨色衣袍,披一方玄色软褶大氅,大氅不长不短,恰好及地,拂扫着院中积雪,伴随着他快疾的步子一抖一飘。叶盛眉头紧锁道,心想自己非要好好教训叶寒,让他知道叛国辱家的下场。叶盛的自信,来源于从前叶寒总是隐忍避让,对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因此天真认为叶寒武功一般,纵使混上了校尉,也只是凭着叶家这棵大树,人家好歹给点面子罢了。 纵使叶寒走得再慢,此时已跨过叶府高高的门槛,不,他是将门槛踏碎了而进的。 叶盛一瞅果真是叶寒,心头怒惊你好大胆子,厉声喝道:“站住!” 叶寒不管不顾继续缓缓往前,近在比肩,却和叶盛擦身而过。叶寒步子很慢,但每一步,都似在低吼,他开口道:“我来杀叶炎,你若想死就尽管拦我。”想当年叶寒碰到叶盛,哪次不是恭恭敬敬,低头不语,如今这番放肆忤逆之语,真让叶盛气得不知所措。 只见叶盛脸上微微一颤,蓦然掀走玄色大氅,任大氅在空中飘荡,而后呼呼一拳夹带侵肌寒风直冲叶寒。叶寒左手双指一并,与拳相撞,叶盛如何能及天人之境,被一道指气击出三丈开外,背脊直触回廊柱子,木柱为之折断。叶盛苦痛地摸了摸后背,竟被木渣木屑刺伤,淌出一片殷红,他忍痛瞪眼道:“你!”此时大小伢子就在远远观着,怖俱得杵在原地,连上去扶起叶盛都没勇气。 叶寒猛地转头一瞥,蔑笑道:“我?想不到我武功在你之上?还是想不到我敢还手?那我就告诉你,从小到大,我的武功都在你之上,之所以每次任你辱骂毒打都不反抗,只因不想连累我母亲。叶炎害死我母亲,我要他拿命来还。” 叶盛仍不服气道:“就是你武功在我之上又如何?你真当自己是天境高手?想杀谁就杀谁?况且你娘还不是被你连累?谁叫你叛梁附楚,自作自受怨得了谁?” “孙德的话你们全然相信?你也是上过战场领过兵的,荆东一战他怎么打的,就看不出一点端倪?大梁将门叶家?滑稽。” 叶盛再次指着叶寒吼道:“你!” 叶寒道:“还有,我离开尚尧前,便是天魂境,就在刚才,我得知我母亲死讯时,已入天人。上天从前不垂怜我们母子,如今却授我天人,让我报仇,你说荒诞不?” 叶寒怪诞地笑着,连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叶盛,终于体会到一丝恐惧,若叶寒所言属实,他真是天人境,那他就是今天杀光叶家也无人能阻了。叶盛瘫在那,微微喘息,纵使在如何看着自己叶家嫡长子的尊严,叶家的尊严,他还是向天人境妥协了,说道:“你要如何才能放过叶家?” 叶寒笑道:“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欺软怕硬啊。” 此处轰乱声响,引得府中众人皆来探个究竟,然各个具是惊慌失色。二公子叶荣与四公子叶茂奔来将叶盛扶起,难得的四兄弟重聚一幕,却是仇人相见。叶荣和叶茂问叶盛叶寒为何在此,叶盛两臂搭在二人肩上,微弱说道:“他疯了,他要杀了我们。” 院中众人顿失血色,惊慌之际议论纷纷,有疑惑叶寒怎么在此,有辱骂叶寒叛国,有担忧大公子伤势,有怖俱大公子所言若是真的,那该如何是好。 人群之间,走出一位两鬓斑白,身材并不高大,相貌也并不出众的老人,众人让出一条道儿来,让他望见双目通红的叶寒。他便是珩阳侯叶炎,叶寒的父亲,在叶府,他就是天。 叶炎俨然站立,气场十足,他毕竟是梁国侯爷,上过战场,杀敌无数,什么场面没见过。肩上背负着太多冤魂的他戾气不输叶寒,一副老辣高傲的姿态令人望而生畏。叶炎神态自若,如一切竟在自己掌握,稳稳道:“你要杀我?”在他眼里,叶寒不过是贱婢所生的懦夫,还不敢放肆到对自己出手。 此时叶家小妹叶蓁蓁也跑了来,她向叶盛奔去,询问伤势,扭头对叶寒道:“叶寒,你太过分了。” 叶寒挨个看着对面的兄妹四人道:“我过分?这一点伤与我体会过的痛苦与无助相比,算得上什么?呵呵,叶盛,叶荣,叶茂,叶蓁蓁,好生祥瑞的名字,为何独留我一个人,一叶孤寒!” 叶寒双目转而瞪着叶炎,恨怨厉声而道:“你害死我母亲,孙德害死书婉,今天我便要杀了你,再去杀孙德!” 叶荣与叶茂同声怒斥“放肆”,刚从外面回来的他们恰巧腰间别着佩剑,刷地两声抽出来就攻向叶寒。府中甲士见此势,亦拔剑而起,奋勇直前。叶盛在叶蓁蓁的搀扶下,大声道:“不可!他已入天人!” “什么?”众人惊讶得就像一道响雷就在头顶炸起。骑虎不能下,剑势不能收,叶荣叶茂与一众剑士未靠近叶寒半步,便被他天人内力震开,颠倒在地。 叶寒脚尖点地,腾空而起,右手五指弓成一爪飞身袭向叶炎,势要取他老命。叶炎闭上眼睛,自从闻知叶寒母亲惨死街头,他便生有悔意,或许是背负了太多的血债的人老了,终变得有点多愁善感和看淡生死,也不禁时常怀念过往。那日,他竟梦到了从前与叶寒母亲情深之时。眼下叶炎没有任何抵抗,只等着叶寒结果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叶蓁蓁挡在了叶寒与叶炎之间,叶寒猛地收手停下,说道:“你让开。”叶寒唯一不会杀的人,便是叶蓁蓁,从前其他兄弟都欺辱他之时,唯有心地善良的她替自己说话。那年救了裴书婉后被人毒打,叶蓁蓁偷来了府上宫中御赐的上等伤药与他,叶寒一生都不会忘。 叶蓁蓁落泪道:“寒哥,看在我的面子上,别杀父亲好吗?他虽做错了事,可还是我们的父亲啊。” 叶蓁蓁浑身颤栗,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呜咽模样如同受惊了的小动物,实在惹人怜。 他料想过叶蓁蓁会出来求情,也下定了决心绝不动摇,但他最终还是心软了,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那两抹邪红竟已消退,良久道:“好,不过我有个请求。” 叶蓁蓁泪眼闪烁道却欣然微笑道:“你说吧,就算是用我的命来换,我也愿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拿命来 叶寒怎么会杀她,他在心中嘲笑着这位天真的傻妹妹,说道:“借我一把剑。” 借剑?将门叶家何愁无剑,且不说梁国制式宽刃长剑,残雪c雁断c新月c潮生等古时名剑叶亦有收藏。叶蓁蓁问道:“你要何剑?” 叶寒叹道:“一柄梁剑足矣,我用惯了。” 叶蓁蓁示意先前被击倒在地的一名甲士,甲士递来一剑,叶蓁蓁取过后抛向叶寒,喊到:“接着!” 啪地一声,叶寒接过剑,掂量了几下,握剑负于背后。 叶蓁蓁又问道:“仅是要一把剑?你要作甚?” “杀孙德!”叶寒眼神笃定,杀气似又再现。 他要梁剑,用梁剑杀孙德,一来为裴书婉姐弟复仇,二来用以慰藉荆东一战枉死的梁国士卒的在天之灵。叶寒心感老天无眼,不令孙德遭得天谴。朝廷亦不能牛渚燃犀,只因孙德之妹为皇帝宠妃,最善吹拂枕边媚风。因此,叶寒只能自己一人,替天行道。 众人皆瞠目,惊讶他把杀一国兵部尚书说得那么从容淡定。叶寒将要转身离去,却听闻久未做声的珩阳侯叫了一句:“叶寒。” 叶寒竟也站住,又闻叶炎说道:“你真没叛梁?” “没有。” “好。” 几年未见,叶寒没想到叶炎的声音变得如此苍老年迈,往年意气高昂之音已颓靡。叶寒再次红了眼眶,却不是杀气腾腾,眼泪打转将流将他心中百味陈杂感情体现淋漓。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的父亲对他说了一句好,仅仅是这再寻常不过一个字,从前的叶寒盼了二十多年,如今才等到,然而为时已晚。他面朝大门负剑离去,没人看见他的神情面容,没人看见,他的泪,还是滑落了。 再说此时在客栈中的流綮三人,正凑着一桌吃饭。小乞儿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却不碍着他继续提起筷子夹了个莹莹通透,肉馅清晰可见的水晶虾饺,一整颗就塞进了嘴里。惹得蓝流苏笑道:“你慢点儿,这多的是,又不用和刘七抢。”蓝流苏似乎特别喜欢这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少年,一路过来,两人总是如结了盟般,一起数落调侃流綮。 呵呵,原来小乞儿把那天晚上遇到流綮,抢流綮的烤饼之事告诉了蓝流苏。先前流綮想不通为什么蓝流苏与小乞儿会碰到一块,恰巧与自己在李家镇里相遇。此时早已吃好了的流綮双手交叉于胸前,透过客栈窗子看着街上的人来马往,心想或许是那日小乞儿也望见偃兵阁起火,跑山上去瞧热闹或是想趁机捞一两本武功秘籍,因此恰好碰到了蓝流苏。 流綮微微扭头,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蓝流苏,看她淡然神情,偃兵阁之事她也早已看开了嘛。兴亡更替不过天意一念,从前她苦苦追求龙寂剑,又何必呢?眼下她这般江湖任游不是挺好。 蓝流苏似乎感到一道目光注视着她,抬眼一看,恰与流綮四目相对,流綮好不尴尬地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继续瞅向窗外。 刚刚抬眼,又惹得她头上的流苏发饰微微摇曳,蓝流苏眉心微动,含了一抹似有如无的笑,说道:“你有没想过,以前发生的事,都是因你而起?” “我?”流綮不解。 “你,从你把龙寂剑交给傅云霄开始。” 听了蓝流苏所言,流綮联想到了神剑堂之变,夏国禁武,到后来偃兵阁内乱,却是能用一条绳子串联起来。流綮道:“只不过是巧合罢了。” “你也别否认,我又没怪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想那位夏国公主了吗?” “你疯了?” “这里又不是夏国,你慌什么。” 流綮神色如常,心中却不知为何有种绝处逢生的惬然感受。天地从秋黄变为冬白,不过就发生在昨日一般,离开夏国已经好久了啊,还欠她的一句对不起,何时能够言表,还有机会相见吗,或许从绯樱到白骨,都无法相遇了,这种感觉,便是想念吗? 蓝流苏看破流綮心思,心想你个小屁孩,还能瞒过我? 良久,流綮起身,走出客栈,小乞儿问道:“你去哪?” “去找你师父,我还是不放心。”流綮道。 小乞儿继续咬了一口馒头道:“行行行,你去帮帮他也好。”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虽为正式拜师,小乞儿对他师父却也是关切,心想着他可别出什么事才好,不然谁教他练剑呢? 流綮一番询问,打听得叶府位置,来的正是赶巧,恰逢叶寒负剑而出。 叶寒抹掉泪迹,远远向流綮奔来道:“你怎么来了?” “如何?”流綮见叶寒孤身一人并未与母亲同行,忧然问道。 而叶寒坦然将所发生之事告与流綮。 但见风恻恻,云昙昙,流綮不禁唏嘘长叹,问道:“你接下来作何打算?” “杀孙德!” “我与你同去!” “我记得你从前说过你从不杀人,莫非你何时已经破了戒?” “未曾。” “那为何?” “我若杀人,于己不仁,故我不杀人,我若任你独去,便是于友不义。” 叶寒笑道:“我已入天人,他们奈何不了我。” “果然!”流綮也没有太过惊讶,他从一见叶寒,就感受到叶寒此时的境界已与他拉得越来越远了。昔日傅云霄因情入天人,叶寒亦步了傅云霄后尘啊,叶寒说过纵使武夫再过无敌,也抵不过最刻骨的情愫羁绊,诚然如此。 不过想起偃兵阁里四名人魂境武夫硬是耗死了一个天魂境,流綮难免提醒了一句:“梁都毕竟是一国之都,群雄云集,孙德手下谁知会不会有一帮天魂境高手,我还是要与你同去,虽然我只是人魂境,却也能多一分胜算。” 叶寒嘴角一扬,想不到流綮与几年前相比,话变得这么多,这倒真不像几年前在鬼嵇山初见时那般沉默寡言的模样,莫不是受小乞儿与蓝流苏的影响。 此时远在客栈里,终于准备咽下最后一口肉的小乞儿冥冥之中似有感应,竟被这一口肉噎住。 “那就走吧。”叶寒道。 二人来到孙府前,流綮叫住了准备直接闯入的叶寒,流綮如此谨慎,正是防备于未然。流綮上前询问阍人:“敢问这位大哥,孙大人在否,在下有事求见。” 阍者打量了一番流綮,一袭青衣剑客模样,心想莫非是老爷江湖上的棋子,不敢怠慢,便问道:“你是何人?” “麻烦禀报一下孙大人,就说我乃荆东故人。” 阍者才想起孙德早前外出,于是回道:“宫里的娘娘召见我家老爷,老爷日中便进宫去了。眼下真是岁尾年关,我们孙大人毕竟和宫里沾亲带故的,往年此时宫里定会召见,赍赠些金银丝帛什么的。” 流綮心想打了败战还能领赏,梁国朝廷真是奇葩。流綮拱手告退,回复叶寒。叶寒早就对梁廷失望透顶,懒得气恼,说道:“去宫门前等他。”流綮想劝劝叶寒别这么鲁莽,叶寒将他一把推开,说这次无论如何你都别拦我。流綮无奈,只是跟在身旁一同往梁国皇宫而去。 清辉门,梁宫正门。朱漆大门向来是天子专享,唯诸侯有德,天子方锡以朱户。此道门前,两列威仪戟士雄然伫立,寒光寒甲,光芒凌人。 俟等了估摸一炷香时间,孙德终于出了宫门。叶寒与流綮有言在先,流綮不得出手,最后时刻再用鬼影玄术带他离开。流綮说不过他,只得答应。 纵使孙德化成灰,叶寒也认得,他对孙德恨之入骨,那一身纵横着的肥肉,脸上脖子上一沟一壑的褶皱,别提有多恶心,简直是头猪。 叶寒萧然拔剑,飞身踏空,左手握匣,右手提剑,双手大张,如飞鹏抟空,仙鹤振翅。两列戟士无不严阵以待,将那一道道锋芒直指叶寒。孙德方要上车,被这一阵轰然喧嚣所惊,眯着眼儿正向此处睇来。只听闻叶寒朗声道:“孙德,拿命来!” 孙德大惊,被叶寒一人一剑的豪迈气势所摄裂了胆,无暇顾及他如何会出现在这,只是唇齿皆颤道:“快拦住他!” 一叶飞寒! 又是这一式,短短几眨眼的功夫,只见一道剑光跳动不断,而两排戟士皆倒。正所谓: 一柄梁剑黯如水,微微殷红湿余血。 黄泉之下赴死人,犹悔不该面青锋。 叶寒一抖手中剑,只听剑嗡嗡而鸣,似在低吼不止。前方的孙德吓得扑通一下瘫倒在地。而宫门之中源源不断涌出一队队皇城御林军,一层又一层,将孙德围了三层,保护得像个铁桶。 就在此时,宫墙之上同时飞身而下六位剑士,个个手持利剑,却剑剑不同,剑剑出奇。 叶寒听说过大梁宫中有六位剑道高手暗中守护,想必是刚才自己太过恣意奔放的天境剑气将他们引来。 青蛇,白虹,赤鲵,黑狼,玄冰,黄鹂是这六把剑的名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青蛇白虹赤鲵黑狼玄冰黄鹂 青蛇剑纤细,曲折如蛇,片片青鳞纹缀满剑身,两侧开刃,剑尖分叉两角,舞动时若毒蛇吐信,莫敢不惧。持者名虺,意为毒蛇,此人剑招险毒,恰与此剑相得益彰。 白虹剑如其名,锃亮银白,形与他剑无异,观其气若白虹贯日,视其势若欻光飞电。所持者名萧毝,是位白发老者,冠白巾,衣青衫,脸上皱纹花斑丛生却难掩仍是精壮十足的身躯。 赤鲵剑浑体朱红,未见杀戮已如染血,常被视为凶邪之剑。传闻古时东海有两海妖,雄为鲸,雌为鲵,曾有一剑士泛孤舟而斩二妖,剖其腹而视两剑,皆通体血红,一为赤鲸,二为赤鲵。持赤鲵者,名莫惊。 黑狼剑两刃长有两排剑齿,每齿大小各异却锋利无比,吹毛立断不在话下,中剑时若锐齿裂肤,若再一拔而出则撕连出一整块肉,惨不忍睹,伤者只求速死,别再折磨。剑主为张弛。 玄冰剑呈一冰锥状,剑身晶莹通透若冰,不知是由何种材质铸锻而成。剑尖极尖极利,高手一看便知,这把剑,是用来刺的。持者名为楚诗岚,是位英秀若天仙的女子,奈何使这一手险剑。 黄鹂剑短小婉约,剑尖一抹绯红,形色俱似黄鹂之喙,一道黑线从剑脊刻过,更如深藏着何秘密一般。持者不知其名,头戴斗笠黑纱,更不见其首,因而他人以剑名称他。 且说梁国这位皇帝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这梁国江湖之上有名的六色剑全部收罗来,几年来守卫宫闱令任何刺客都进不得,梁帝因此兴致满满地称他们六个为“大梁六剑”。 此时叶寒紧握手中梁剑,神色毫不动容道:“诸位剑士守卫皇城职责所在,我只杀孙德,不曾想与你们为敌。” 白虹剑萧毝声音沙哑,却淳厚老练,不服气道:“天人境?果真个个藐视天魂境如草芥?老夫正想领教。” 叶寒正想着这老头儿这么说来见过不少天人境,不知是否交手,交手结果如何。可他还活着,是否能说明天人境也杀不死他?江湖数百年,可从未闻过天魂胜天人,这老头儿莫不是唬人的。不过自己才入天人不过半日功夫,同时面对六位天魂剑客与一众禁军,说能胜而全胜而退,也着实有点勉强。不过眼下杀孙德的机会就在眼前,说如何都不能轻易放弃。今日就让自己也见识见识何为天人,看看两边,究竟是谁贻笑大方。 叶寒道:“真要护着孙德?” 历来持白虹剑者威严刚正,萧毝亦然,他自然也看不惯孙德为人。皇帝正是欣赏他为人磊落,加之与皇族同姓,因此授他“大梁六剑之首”的排位。论年岁资历,武功剑法,为人处事,他当之无愧。 此时孙德趁着他们交谈之际,已逃入皇城。萧毝见之,道:“我等守卫皇城,你若要闯,就从我等尸首上踏去。” 叶寒心想要杀孙德宜速战速决,不可拖沓,若等他逃入深宫,便难寻觅了。叶寒道:“我已不再是梁将,梁宫,我倒是想闯闯!” 话未说毕,叶寒便提起梁剑,抖擞着剑气,飞向萧毝。白虹c青蛇c赤鲵三剑前来接招,一声炸响,随后是剑断之音。盖先前青蛇与赤鲵两把凶剑阴气煞煞只是佯攻,真正一击来自白虹。 叶寒手中梁剑断为两截,吭鸣坠地,叶寒虚惊一场,心想白虹剑虽是有二剑相助,然萧毝的剑气竟能直逼我的天人剑,着实有几分实力,不容轻视。 叶寒看向虺与莫惊道:“想不到向来光明磊落的白虹剑,也能和青蛇c赤鲵两把凶剑同伍,对了,还有黑狼。” 萧毝微微抖了抖白虹,剑刃反射的光闪了又闪,他道:“我等同为梁帝效命,自然剑锋共指一处。所谓杀人刀,活人剑,无论刀剑,其或正或邪,在于人而不在剑。若依你所言,那出自鬼影的每把剑可都是凶邪无比,可江湖之上,谁人不尊称荆衡一声前辈或大侠。想那荆衡,几十年前一人独闯梁宫,救下先帝,而你却来闯宫杀人,谁正谁邪,不用我多言。” 此番所言,流綮听后亦为之动容。那时也听百里瑾说起师父一剑曾当百万师,孤身入宫救梁帝之举,那梁国先帝贤德,秉持大道正统,一时为奸佞所困,师父救之,可谓之侠,可谓之正。反视今之叶寒,虽为复仇,但也有意无意之中死伤了一众无辜,细细想他杀孙德的理由,私怨更甚。 流綮隐藏在一旁,心想我帮叶寒,究竟对与不对? 然叶寒不顾,心中只有复仇一念,怒道:“孙德害我甚矣,此仇不报,妄为天人。” 此时适逢黑狼乘机向叶寒攻来,如锯般的狼牙正欲狠狠撕扯下叶寒持剑的右臂,可叶寒见势一躲,令那黑狼剑张驰扑了个空。叶寒大吼一声,倏地便用左手往右一搭,牢牢擒住了张驰右手,张驰亟待挣扎,而叶寒拨出断了的半截梁剑,劈头砍来,只见一团血雾蒙蒙,一片脑浆四洒,张驰被叶寒削去了半个天灵盖。 叶寒顺手从张驰手中取下黑狼剑而将梁剑弃置于地,说道:“此等投机取巧,小人之举,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正’?” 流綮瞪眼咋舌,想不到叶寒出手竟如此狠辣,一剑便是一个天魂剑士的脑袋,他再也不是从前隐忍不发,不与人争的叶寒了,靡之有初,鲜克有终,所经历的事竟让他变化了这么多。 且说黑狼本就形体霸气,剑势凌纵恣意,恰遇叶寒此时心境内力从内敛狷介转为霸道狂逆,黑狼似乎很满意新主人,齿齿狼牙渗出幽幽寒光。 叶寒随手甩开尸体,提剑再次撞向白虹。大梁六剑此时仅剩五剑,白虹c青蛇c赤鲵交锋与正面,黄鹂与玄冰一左一右,刺向叶寒。这黄鹂和玄冰,本就不善正面相接,短直尖挺的剑身注定了这两把是用于突袭刺杀的刺客之剑。 左右一顾之后,叶寒径直向前,企图先行击破主心骨白虹,然而势必要躲开黄鹂与玄冰。叶寒也摆了五人一道,本是纵身突破向前,蓦然剑锋调转,环着腰间一扫黑狼,铃铃两声金属清脆撞击声,将两剑格开。接着蹬起靴子一踹,斗笠黄鹂撞向赤色城墙,黑纱之下急促咳出一片腥红。 于此相比,玄冰算是运气好的,只见楚诗岚向后退去,体态轻盈若蝶,更有几分遥不可及的飘忽,她握稳了玄冰剑说道:“天人剑,果真当世无敌!” 叶寒道:“那还不滚?” 楚诗岚道:“世上能有几个天人境,能与之一战,我辈剑士人人梦寐以求,何避之?” 叶寒冷笑道:“原来也是个剑痴!” 眼下不知萧毝使出了何等招式,一道依稀可见的剑气,如一道白练,生于白虹剑尖,而后射向叶寒手中黑狼,萦绕了数匝,叶寒突然连人带剑被之拽起,疾速引向白虹。叶寒无奈脱手弃剑,眼睁睁看着黑狼被那道白练一甩,嵌入了宫墙。 叶寒大吼一声,右手食指拇指并列一处,骤然长出一道二尺长的剑气。 以指为剑!血红色剑气惹眼摄人胆。 萧毝道:“江湖传言,唯有同时精通剑法与指法的天人境剑客,才能如此,想不到你如此年纪轻轻便有此成就,然而被嗔所左右,陷得太深。” 叶寒道:“你说我嗔?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日光照耀这萧毝脸庞上的一道道皱纹,那每一道皱纹,便仿佛是一个坟墓,埋葬着过往,尘封着时间,仿佛在告诉叶寒,有人懂。光阴是最烈的酒,灼燃怒火,亦是最淳柔的泉,平息狂躁,萧毝不禁想起从前自己,于是放言道:“老夫失了血性几十年了,今日与你一战,若能重拾,死而无憾,接下来的胜负,只在一念之间了吧。” 萧毝有如何过往,叶寒毫不在乎,不过如他所言,便是要显露杀招了。胜负仅在一念,生死仅在一念,天人仅在一念,这便是天境。 叶寒飞身一指,手缠剑气,似炙腾朱火,若出渊游龙,直直冲向宫门。叶寒嘴角一翘道:“你们挡是不挡?” 挡。 后面就是梁国皇宫,五人死也要挡下。只见先前重伤了的黄鹂剑客霎时急遽而来,先行挡在叶寒之前,一声轰然,黄鹂剑客再次飞出。那一指震断了他全身经脉,落于地后以动弹不得,不久便没了气息。 这一指,减了一成功力。 玄冰c赤鲵c青蛇三剑再来,三人剑气汇于一处,若是面对寻常剑客,自然无敌。三人飞身而起,硬是招架住叶寒一指。叶寒被削弱了不少速度,突然大吼一声,使出全力,挣脱三剑聚合而出的屏障。 三人耗尽内力而亡,这一指,剩下五成功力。 白虹,萧毝,天魂,只剩一剑。 叶寒大呼:“你有一剑,我有一指,可折梅花,可切琼玖,可削巉岩,可隳城郭,可决云霄,可冲列宿,可断长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有何贵干 这一日,梁都皇宫再现天人气魄。 萧毝持着白虹,直视泼面而来的剑气。萧毝自认为叶寒仅剩的五成剑气自己尚可一战,方才四人赴死之时他已汇聚了自己全部内力,集于手中白虹。 萧毝嗓音苍苍道:“老夫从前就在此地,面对天人境鬼影荆衡,竟不由颤抖不敢握剑,为此懊悔几十年,终于练成一招,自认可胜大半个天人,想不到对手是你。” 叶寒道:“无需多言,尽管来吧!” 九天之上,本是诸方宁静,不知是否就是所谓天人感应,平白无端降下一道雷。电光闪过,一瞬间的耀眼,一瞬间的空白。只见萧毝倒在地上,双目通红,黯然脑中自语道:“那年我与宗室其他人逼宫,你却习得天人剑而来,将我们打败,你念及兄弟之情,独为我求情饶我一命,令我守卫梁宫,我却始终怀恨在心,视你为敌,可如今我已无法报仇了。萧衡,从小到大我都没赢过你,以你的天资,做那梁帝都不在话下,你却选择了逍遥江湖,做那鬼影荆衡。你的心境我到死都不能参透,或许这便是我无法胜你的原因吧!” 萧毝说完,便一命呜呼。 叶寒从他的尸体旁经过,游弋前行于一众皇城禁军之间,无人能敌。不需多时他已突入宫门,来到孙德面前。 且说孙德自以为逃入宫城,外边有大梁六剑与一众禁军,叶寒自然拿他没辙,那时在崖州,他不过是个寻常校尉,谁知他竟如此深藏不露。 孙德哆嗦着道:“我知道错了,放了我,我马上推荐你当大将军,我们一同攻楚,一雪前耻如何?” 叶寒不为所动:“那是你的耻,与我何干?”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要你的命!” 叶寒话未说完,便用方才随手取来的白虹削去了孙德头颅。这下叶寒大仇得报,却生空虚之感。他暗自道:“天人境如何?杀了孙德又如何?曾经的我在这湣湣乱世中低眉匍匐,如今只是换了种挺拔姿态继续苟活,我还是什么都为拥有过,可笑,可笑。” 流綮此时亦从城墙上翻下,他看见叶寒站在一片狼藉斑驳之间,四周梁军围了一圈又一圈,却迟迟观望,不敢逾越半步。流綮呆呆望着叶寒,犹豫不决,心想看来他不需要自己也能逃离。 此时叶寒招呼了声流綮道:“带我离开吧,梁宫之中还有比那六剑还要厉害的东西,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还要厉害的东西?那是何物?流綮方才晃过神来,目光涣散地答了一声。此等大开杀戒之举,他已多年未见,童年时候北胡南下大肆屠戮,以及后来自己练功入魔大开杀戒,从前的事有时重温,却显得幕幕在昨。从那时起,师父安慰他那不是真是的自己,流綮也以此自释,然今日之景,令那扇遮掩着血腥的大门重开。 原来,我也曾是个杀人魔。 叶寒见流綮怎如此迟钝,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便不准备依靠他,叶寒奔上前,拉起他的手就往宫门外冲。 梁军见叶寒背身离去,才敢将搭起的一枝枝羽箭射出,金翎箭似也不愿直面天人,未触即涣。 途中那其余五剑好似有了生机,被磁石所引一般,飞向叶寒而来。叶寒见那剑不是要伤自己,便取之而负于身。叶寒身集六剑,说道:“你尚未露面,接下来尚尧城定要堵我,你我分开行动,你去客栈找蓝流苏和小暗,我独自出城,我们城外东南二里处再见。”流綮点头应允,与叶寒相别。 与此同时,本在客栈吃撑了的小乞儿决定出去溜达溜达,一旁的蓝流苏也只觉得这儿闷得紧,便带了小乞儿出了客栈。小乞儿挎着把木剑,不时摸了摸隆起的腹部,他个儿不大,却是一只小饕餮,一桌子的菜,流綮和蓝流苏没吃多少,却被他吃了个精光,真不知是天生就生的好胃口还是过久了苦日子而对于满桌的精致食物竟比学练法愈加有兴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客栈恰巧临近尚尧最繁华的东市,二人循着喧吵声不知不觉便走到这。那两家糕点铺子与药房之间,有一家名为“天下第一兵”的铁匠铺,在偃兵阁里见过各式宝剑宝刀的蓝流苏不禁哼笑这家铺子好大的口气。铁匠铺门前摆着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倒是不少,可没有一样能算是出众。在常人眼中是如此,着实有点名不副实,自砸招牌的感觉,可在懂兵器且常年在尚尧城里奔走的人都知道,这铺子里面却是别有一番天地。这儿锻打出来的梁剑,连特为军士供给兵器的梁国天兵坊都比不上。因其造的少,质量又是上乘,自然而然吸引了尚尧城里真功夫没几个,却偏爱耀武扬威的将门纨绔争着买上一两把。 忽然街上传来蹄蹄踏踏的一阵急促马蹄声,个骑手扬鞭赶来。领头的不知是哪位贵胄的公子,锦衣宝裘,胯下千里良驹,恰巧在这铺子前下了马,无意之中瞥见了蓝流苏,于是原地呆呆地提着缰绳,不由地看痴了。 世间竟有如此美的女侠,这位公子不由得起了淫心,身后三名跟班亦然,只是眼见蓝流苏手里亦提着一柄剑,不知底细可不能乱惹不是。 “哈哈哈,这柄刚刚打造的梁剑还不是本大爷拿到了。”忽然铁匠铺子里传来一阵狂笑。 紧接着掀开布帘走出另一位鲜衣绮绣的公子,身后跟着一位白衣老奴。 刚刚赶来的公子哥顿然缓过神来,看着那位手中的精湛梁剑,不由赫然大怒道:“好你个薛玉,敢和本公子抢剑!” 那人掂了掂手中的剑,蔑笑道:“哼,大爷我来的早,正所谓先到先得,你姒蹇还想抢我的不成?” 原来二人,一位叫薛玉,一位叫姒蹇。 那姒蹇道:“抢你的又怎样?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那剑法舞起来和耍猴似的,这么好的剑在你手上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 “你说什么?你爹不过是孙德身边的一条狗,半点本事没有,酒色队伍里排在前头给人敲锣打鼓的货色,只因给孙德物色了几个,讨了他开心,才做了几天兵部侍郎,你就这么急着借你父亲的脸来耀武扬威?兴许哪天你父亲高兴,把你也送给孙德把玩了才好。” “哼,你也别只逞口舌之快,你也不看看,眼下我们有四人,你就两个人,我看你怎么安然带着剑离开?” 只见姒蹇身后一名跟班凑近了轻声提点道:“姒兄,可别小看那名白衣老奴,那时薛府里从前跟着薛老太爷一起上过战场的,实力可怖,薛玉是老太爷最宠爱的子孙,因此派那老奴保护他的安全。” 姒蹇犹豫了一下,先前来时和族中兄弟夸下海口定能拿到那剑,如今可怎么是好。姒蹇又看了眼街边正准备离去的蓝流苏,突然心生一计,对薛玉说道:“嘿嘿,薛玉,你瞅见那位女侠没?我今日原想连她带剑一同带回府,没想到剑被你先拿走,要不这样,你把剑让给我,我把她让给你如何?” 原来这薛玉也不是什么正经好德之人,只是睇见蓝流苏正准备远去的侧身,就心中不由惊叹道:“真是惊若天人,大爷我什么样的女子没消受过,到还真没试过江湖侠女。” 姒蹇再次嬉笑道:“如何?” 只见那薛玉冷冷一笑道:“这两样我都要了!” 姒蹇急红了的眼如两盏朱灯,瞪着薛玉道:“薛玉,你欺人太甚!” 忽然姒蹇拔出剑来,身边的人未能拦住,硬是狠狠劈向薛玉。那薛玉神色从容,闭上眼不为所动,待他睁眼之时,姒蹇已被白衣老奴一道剑气击出一丈远。只见那白衣老奴全然未动,更没人看清他何时拔剑。 薛玉摇了摇头,轻声道:“老白头,你不用手下留情,杀了也就杀了。眼下兵部那些人刚打了败仗,可没功夫为一个寒碜的兵部侍郎之子出头。” 姒蹇抚着腚直呼哎哟,被跟班扶起后,仍不忘詈骂几句。三名跟班劝他不要再上前了,那白衣老奴太厉害了,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姒蹇忿忿然只能望着薛玉提着本属于自己的剑大步大步地走向本也该属于自己的女侠,两边都扑了个空,一口捻酸的恶气更是难咽。 蓝流苏和小乞儿走得很慢,不一会儿便被赶着大步的薛玉跟上。薛玉倒也是直接得有点肆无忌惮,在蓝流苏身后喊道:“这位女侠请留步。” 蓝流苏并未搭理,却是一旁的小乞儿转身一视。原来是刚刚两个贵公子中的一个,小乞儿神情鄙夷道:“你想干嘛?” 薛玉瞅了一眼小乞儿,皱眉道:“去去去,哪来的小乞丐,真晦气,背了把木剑唬谁呢?赶紧滚!” 只见蓝流苏这时方转过身来,冷言道:“公子有何贵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剑名妭 见蓝流苏转过来正脸,那薛玉更加不满足于仅仅相视一语,他想得到她,想与她把酒酩酊,想将她拥入怀中。 薛玉敛去了方才的狂傲不羁,言语轻柔道:“昨日紫星观的老道说我今日必遇一贵人,从方才我就有一种预感,姑娘就是我的贵人,不知可否邀姑娘到寒舍一叙亦或小酌一杯?” 蓝流苏见他眼色轻浮,定是酒色之徒无疑,不屑道:“滚!” 被骂了一句的小乞儿也解下木剑作出一副要打薛玉之势。二人径直想走,却又被拦住。 “在这尚尧城,还没有几个敢拒绝本大爷的邀请。今日你敬酒得饮,罚酒亦得饮!”薛玉道。 蓝流苏眉头一皱,右手照势便要拔剑,却被薛玉伸手紧紧握住,缓缓举到了眼前。蓝流苏手腕的碧玉镯子滑落到半臂处,想要挣脱却没料到薛玉手劲如此之大。纤纤玉手浮现在薛玉眼前,除了练剑留下的几处茧子,着实美妙动人,薛玉吸了一口气,更加想得到蓝流苏。 小乞儿见蓝楼苏受难,也是仗义,持剑就上,却被薛玉一脚踹开。刚刚饱腹的小乞儿吐了一地,捂着肚子痛苦难耐。蓝流苏担心极了却也自身难保,除了使劲挣开和无助的喊叫放开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能做的。 小乞儿想着要是流綮和叶寒有一人在这就好了,这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死法。小乞儿意识到了正如流綮所言,自己从前良久无事行走江湖只是运气好,今时他默然有些悔疚,若不是自己要出来转转,蓝流苏也不会被人欺负。 街上行人不多不少,却也深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儿,这些达官显贵的子弟可不是能惹得起的,良久竟无一人出手相救。 仓皇之中,蓝流苏瞧见了那位青衫少侠,挽着一剑从街口走来,她粲然一笑,顿时惧色全无,对薛玉玩笑道:“劝你放手,不然一会儿会死得又惨又没面子!” 薛玉惊疑道:“为何?” 电光火石间,一人一剑,衔着一道劲风袭来,众人反应过来时,流綮已用剑鞘对着薛玉脖子。 好快的身法!那白衣老奴都没有反应过来,亦是俨然叹服。薛玉惊得放开了蓝流苏的手腕,退去了几步道:“我说你怎么如此自信,原来有个姘头,亏我以为是个高洁无暇的天女,原是个婊子,真是扫兴!” 蓝流苏见他口出不逊,气得是咬牙切齿,正要开口叫流綮好好教训一番,却闻流綮道:“没事便走吧,此处不宜久留。” 蓝流苏可咽不下这口气,准备出剑,复被流綮拦住。惹得一旁的薛玉笑道:“哈哈哈,原来也是个没种的,自己的女人被欺负了竟要夹着尾巴走!我看你们今天谁也别想着走!” 薛玉正要试试刚得的宝剑,蓦然剑已出鞘。流綮观其气,却有些模样,难怪蓝流苏不敌,不过他更在意的是一旁的白衣老奴。那提剑的白衣老奴,就像一口老窖,里边酝酿着的不是酒,却是陈年的淳淳剑气。 见薛玉挥剑而来,流綮不得已与之过了几招。白衣老奴见自家主子处于下风,飞步上前,与之一战。薛玉见老白头出手,便信心满满地退到一旁,俟等着老白头结果了那黑衣少年。 几式之间,二人不分胜负。流綮目光全在老奴的招式,而老奴始终双目不离流綮未出鞘的剑。 白衣老奴嗓音沧桑若朔风吹得经年的窗牖悠悠作响,言道:“此剑何名?” 流綮微微皱眉,眼露一丝惊疑,心想这老者不问我姓名,不问我宗门,不问我尊师,却问我剑名,甚是怪异。眼下流綮急于脱身,好赴叶寒之约,若能不战而退最好,于是说道:“若言剑名,可否放我等离去?” 薛玉主仆二人闻流綮所言,望其神色气定神闲,毫无怖俱之意却想着不战而退,不知为何。薛玉道:“老白头,这次不用手下留情,杀了他!” 只见那白衣老奴并未理会,与流綮相对呆立,眯了眯眼,良久道:“鄙人与人比剑,定要知其剑名。”白衣老奴晃了晃剑身与流綮瞧,原来上面刻着许多行字。流綮一看,全是剑名,羲和c振鹭c抚雪c长鲸等等布满了大半个剑身,看来这老者每败一剑,便要将其剑名刻在上面。 流綮道:“问我剑名,那我便告诉你,不过我的剑,剑名可刻不到你的剑上。” 白衣老奴:“哦?” 流綮柔柔而有力地拔出剑,言道:“剑名为妭。” 凌凌剑光浮出剑鞘,先前流綮鲜有如此缓缓拔剑,白衣老奴有幸看见剑身所刻一文: 鹿野轩辕帝天地,钟山女子衣青衣。 谓我旱妖祈云汉,惔躯人世润黄泥。 白衣老奴认得此剑,那年荆衡一剑入梁宫,用的就是这把剑。当年荆衡一人一剑,先在宫中乱杀了一通,后来薛家老太爷与白衣老奴才领兵赶到,共同平息了叛乱。白衣老奴心想这人该是鬼影荆衡之徒了,便道:“我与你师父也算有些交情,你走吧。” 薛玉惊怒,责道:“老白头,你糊涂了不成?” 白衣老奴道:“少爷勿惊,若是老太爷在此,也会放他走的。”白衣老奴心中清楚,那年荆衡几乎一人就把那些主谋杀完了,宫中叛军无主,已近溃乱,薛老太爷完完全全是捡了个大便宜,捞了个护驾首功,可以说薛家如今地位,全是拜荆衡所赐。 薛玉摇了摇头,见白衣老奴眼神笃定,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今天算他们运气好,赶紧让他们滚。”既然白衣老奴都把薛玉唯一敬重的老太爷搬出来了,他也无话可说。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转身离开。 流綮收剑,拱手称谢,而蓝流苏冷哼一声,走上去扶着小乞儿询问伤势。小乞儿也是瞪眼看着流綮,怒道:“刘七,我们两个算不算你的朋友?” 流綮知他要怪罪自己,眼神愧疚道:“算。” 小乞儿:“你打不过那老头?” 流綮:“打得过。” 小乞儿捂着肚子:“那为何” 蓝流苏见流綮神色不对,问道:“出什么事?” 流綮顿了一下,对着二人道:“呃,刚刚出了点状况” 小乞儿急道:“状况?我师父呢?” 流綮道:“他出城了,这里人多眼杂,你们先随我出城再说,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 二人想着到底是何紧急的事,但见流綮说完便穿过二人之间,接着转头对小乞儿说道:“我背你吧。” 小乞儿木讷地“嗯”了一声,将脸贴在了流綮温暖的脊背上。蓝流苏与流綮相觑了一眼,随后跟上。 铁链碰击声铃铃作响,将四四方方的城门掩上,正是恰到好处,一时不多一时不少,三人刚一出城,回头便望见护城河上拉上了索桥。 流綮带着二人来到相约之地,一路上将经过告知。 蓝流苏眼波流转,蕴了一丝感慨道:“知道我想起谁了吗?” 流綮道:“傅云霄。” “不错。利剑纵可断长生,却难过一刹情深,莫非世上天人境武夫,皆因情愫一念参机?下一个会是你吗?” 流綮不由动容,被他背着的小乞儿攥紧了他的衣服,脸上神色若朱火焚涂,全身却似霜寒刺骨。流綮感到异常,言道:“你怎么了?” 小乞儿羸羸惨言道:“疼!” 流綮将他放下,而远处叶寒见他们迟迟不过来,即刻飞身而来。 见小乞儿浑身颤抖,叶寒道:“怎么回事?” 蓝流苏道:“被人踢了一脚,怎就这般?是何武功所伤?” 天人境气息感应高于常人,叶寒望了望小乞儿的气机,道:“出手的可是尚尧薛家?” 蓝流苏想起先前那争剑情形,那人好像叫薛玉,于是点头道:“伤他的叫薛玉。” 叶寒道:“薛家雪炭腿,虽是极阴极寒武功,然受之者若寒雪上炙腾火炭,时冷时热,痛苦万分。” “如何解?”蓝流苏问道。 叶寒:“若内力稍强而有防备者,大可无事,可小暗或许方阳草那类极阳极热的药物可解。” “方阳草?可是叶大哥几年前来鬼嵇山寻觅之物?”流綮道。 叶寒道:“不错,那时我没找到,以为只是传说。” 流綮道:“你走后我问过师父,他说却有此物在鬼嵇山里,我本想告于你,却不知你身在何处。先前见到你竟忘了此事,对不起。” 叶寒心想自己母亲毕竟命薄命苦,那方阳草终究没能带给她。叶寒道:“你本就没做错什么,就算你告诉我也无济于事。看了眼下得再去鬼嵇山一趟了。” 流綮心中愧疚,只恨自己不能早点赶到,言道道:“小乞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方阳草的。”说完复将他背起。 且说叶寒先前已在半山腰裴书婉坟前拜祭,虽是怆然恸哭过,然大仇已报,他的面色又再淡然。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小乞儿,言道:“你放心,师父定为你报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鬼嵇山 为小乞儿报仇,对天人境叶寒而言,不过是是剑上多染了一滴血,身上多沾了一粒尘般无伤大雅。 小乞儿撇了撇头道:“师父,你哪来这么多剑?每把各有千秋,都好别致啊。能送我一把吗?” 叶寒笑道:“这些都是当世名剑,我杀了他们原先主人,不是师父小气,若赠与你,说不定哪天就惹来寻仇的人。不急,等你好起来,练好了剑,你随便挑。” 小乞儿点了点头,安静睡去。流綮复将他背起,与叶寒c蓝流苏同往鬼嵇山。 流綮心中默默自语道:“鬼嵇山,我离开未及半年,如今又要回去了,不知师父是否也回来了。” 正月既望,一行人跋山涉水,来到鬼嵇山。山景如常,四季不变。流綮又花了一日功夫,终于寻到方阳草,接着才回到鬼影宗石窟内祭拜了历代鬼影。唯一失望的是没有见到荆衡。流綮心中有许多疑问,比如为何将龙寂交给傅云霄,为何为向自己提及从前一人入梁宫之事。 方阳草如何使用,荆衡以前告诉过流綮。小乞儿服下后,却有好转。在流綮的照顾下,小乞儿终于醒来。小乞儿睁眼后惊惶之中双手抱于胸前,退避到墙边,费力喘着粗气,像一只被猎人逼迫走投无路的动物。流綮看得疑惑不解,以为他刚刚醒来还神志未清,言道:“是我。” 小乞儿晃过神来,总算安定,气息也渐渐平稳,问道:“我这是在哪?” “鬼嵇山鬼影宗,天下最安全的地方了。”流綮想让小乞儿更加安心。 鬼影宗向来尚黑,桌床门椅皆是黑漆,室内素朴无华,静得出奇,与喧嚣的梁都明显相差,亦与表面清宁的偃兵阁不同,历来法天象地,纵横天下的鬼影先生都是在这里修炼的。宁静致远,而后方能御剑掠兵燹,鬼影荆衡孤身入梁宫的那一剑,世人看来是汇天地浩然,凝宇宙万机,是萧萧一剑落天来,是天人一念撼乾坤。然而那一剑,荆衡在鬼嵇山默默无闻练了近二十年。 吱呀一声,木门被轻轻推开,兰流苏端着饭菜进来。见小乞儿已经醒来,笑道:“醒来了正好,刚巧来吃饭。” 流綮道:“这不是给我的吗?” “平日里是给你的,如今小暗刚刚醒来,肯定饿坏了,你要吃自己去做。” 流綮抚着久久曲着的膝盖站起,还果真走出去了。 馋嘴的小乞儿大口吃了起来。蓝流苏道:“你不知道,为你取来方阳草后,流綮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 小乞儿停箸道:“当真?” 蓝流苏继续道:“我想他心中一直过意不去,那天在尚尧城中不但没及时赶到,还不能为你报仇。他想你心中一定还耿耿于怀,于是这几日一直坐在这里,一句话也不说。” 小乞儿道:“这个刘七,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哪有那么小气吗?再说那日又不能怪他,是我嚷着要你带我出去转转的,才会遇到坏人,刘七急着出城,才放过了薛玉。” 蓝流苏笑道:“这些话,你自己和他说去吧。你心里想着什么,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 “你的秘密。” “什么?”小乞儿脸上漾出一丝惊惶道。 蓝流苏看着他,微微一笑,起身开门,只留下一句:“你和我一样。” 蓝流苏走出这间屋子,不见流綮去厨房,反而与刚进院子的叶寒说了几句话,然后二人便往山崖方向走去。蓝流苏心生好奇,便跟在二人身后。 鬼嵇山一带虽四季如春,可山巅高峰亦是抹了一道素白清雪。与山腰一下一片翠绿烟萝相映,宛如一位头戴白笠,身披绿氅的侠客。而那山崖便萦绕缱绻的缕缕云雾,更添几分遥不可及的飘然出尘。 二人立于山崖之上,蓝流苏则侧身于一棵树后,听得不是很真切。 叶寒道:“之前在尚尧城,梁宫前,你怎么了?” 流綮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原本要用鬼影玄术带他离开,却犹豫了的事,说道:“那时我的心很乱,我想起了许多往事。” 叶寒:“哦?” 流綮闭上了眼,良久才睁开道:“三年前,不,四年前,我练功走火入魔,大开杀戒,伤了许多性命,与你那时很像。后来师父将我的内力与鬼影剑法一同封印了。我也下定决心不再杀人。” “你觉得我乱杀无辜?” “我无权评论你做的对不对,你所经历的痛苦,常人无法亲身体会。”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也曾经想过,可我不知道,我是个孤儿,也没有恋人,我无法想象叶大哥你所经历的绝望。” “我还你为你和蓝姑娘” “你误会了,我和她只是朋友。” “那你今后,还会秉持誓言,不杀人?” “恐怕很难!” “看来你终于找到了需要守护的东西。从前在鬼嵇山遇到你,你的心里只有剑。”叶寒一念看通了流綮流綮此话之意说道,“能否告诉我是什么?” “或许是亲人。” “亲人?你找到了亲人?” “我不确定。” “他们在哪?” “夏国洛城。” 叶寒笑道:“绳结不解,终有松散之日,零落难聚,亦得相逢之时。命运玩弄世人的功力,若用武夫境界衡量,应是天神境了吧。” 流綮叹了口气道:“叶大哥能否帮我个忙?” “你帮了我好多次,我为你做任何事也是自然,况且我早把你当做兄弟,有什么事尽管说便是。” “有人告诉我,洛城将有大难,叫我他日相助,我恐力不能及,请叶大哥帮我。” 从山崖而望,云烟之下,江山万里不过眼底,叶寒叹道:“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变幻如苍狗。乱世沉浮,兴亡何定?那日从尚尧城里出来,我便想走遍这天下,寻找一个或许不能令我满意却不得不接受的答案。” “什么的答案?” “人为何?家国为何?天下为何?世间所争又为何?听你所言,夏国亦难逃欃枪之祸。我去洛城,或许能找到答案。” 流綮懂了,叶寒是答应帮忙。昔日百里瑾之言,流綮不敢忘记,他还是不懂百里瑾为何如此相信自己。百里瑾并未提及此为参悟天机的指玄宫真人所言,更未提及流綮身负非凡气数。 流綮道:“武人再强,也难敌千军万马,不说一鼓而胜,就是百十个人一营一营陆续而攻,最后也得精疲力竭。若是欃枪之祸,天人也不能奈何,我只想你帮着尽力救些人。” “何人?” “南宫和林府。” “南宫乃皇族,林府亦是权臣贵阀,洛城若生祸乱,他们如何能免?” “叶大哥尽力便好。” “他们是你亲人?那你是?” 流綮掀开衽口取出颈上所系玉佩。只见此玉晶莹流光,品质非凡,不像寻常人能轻易得到的。流綮道:“那时在洛城,我见林府公子也有同此一模一样的玉佩,而后我入林府,得知那公子是林府的二公子,林府还有一位失散多年的大公子。” “你的意思,你就是” 流綮收起玉佩不语。 “可从前你说过,你是荆老前辈从夏国边境小村庄带回来的,你的父母以及同村的人,皆死于北胡之手。” “我也不能确定,或许我就是那林府公子,或许此玉是我父母捡来的也说不定。但洛城那两家,却有我的朋友,那时在洛城,承蒙他们关照。” “南宫凝和林长歌?” “你知道?蓝流苏告诉你的?” “我猜的。” “” 伏在树后的蓝流苏仿佛松了口气,似乎绝处逢生般感谢叶寒没将自己供出。但转念一想,她的眼神又显得黯然落寞,他纵然百般否认,却依然心有所念。若流綮猜想不错,那他们乱世结缘,又是一国贵胄,更是亲上加亲,真是般配得一塌糊涂。她转身离去,却粲然一笑,一如既往的梨涡深陷,倾国倾城而倾不尽悠悠,独留一番意,默默葬入心中青冢。 叶寒道:“你放心,我会去洛城的。” 流綮抱拳拜谢,却又说道:“只是你还要教小乞儿练剑呢,若是被他知道,他又要恨我了。” “你还是你,总是为别人想,我有一法两全其美。” 流綮问道:“何法?” “梁宫前,我的招式你都见过了?” “是。” “都记下了?” “嗯,除了那一指,我都能使出。你是说,由我来教小乞儿剑法?” 不错,流綮记人招式的能力,与生俱来,那一叶飞寒,流綮已学了个大半。如此一来不但能弥消流綮心中对小乞儿的愧疚之意,更能令叶寒腾出手来。 流綮道:“可这么一来,由我教他,我便不能令小乞儿置身险地,你是让我不去洛城?这本来是我的事,我怎能” “你若痛快些便好,这些何须计较?我向你保证,若是按你本来自己去洛城的意思,你能尽心尽力到什么程度,我便能尽心尽力到什么程度。” 流綮能尽到的,无非舍身不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明隐难透 夤夜空悠悠,又是一片冰轮,为谁圆缺? 蓝流苏留下了一封信,独自下山。鬼嵇山地形迷离,瘴气缥缈,是天然形成的惑城迷宫,她能安然无恙下山,只因流綮和他说过进山与下山的路。从相遇以来,流綮和她说过的话并不多,蓝流苏却能记住每一句,每一字,当然也包括下山的路。 翌日,流綮启开书信,素白纸上仿佛仍残留着一缕女子的淡雅香气。纸上写着: 自入江湖,倏过十载,瞬已经年。江湖纷扰,朝夕难料。情愫堪妙,深则易夭。过往云烟,缘山连绵,空然不念。 自初见为夺龙寂以来,承蒙照顾。愿君勇武,执耳江湖,紫绶冕服,佳人应慕。 吾自今当寻一江南小镇,春霂杏雨,夏撷碧莲,秋望长空,冬拥红梅,以安余年。 勿念。 ——蓝流苏 流綮明白了蓝流苏已下定决心退出江湖,心想如此也好。他缓缓折起书信,轻轻放入黑漆木柜中,木柜一合,仿佛一段故事走到结局而被尘封。蓝流苏对于流綮,只是朋友,只是一个过客。但总是格外珍惜过往事物的性格,使流綮还是满怀期待再次见到她。或许那时,流綮也同她一样,退隐江湖。 良久,流綮出门来到山崖之上,重现了叶寒的一叶飞寒。那一道连绵不绝如带的剑气,直冲山崖之下,流綮脚尖,离悬崖只有一寸。望着山下川泽,绿极如蓝,悠悠东流,将润万物复苏,流綮轻声言道:“保重。” 三日后,叶寒也辞别了流綮和小乞儿,独自前往夏国。嵇山空谷,如今只剩流綮在此照顾尚未痊愈的小乞儿。 叶寒手上握着白虹剑,其余五剑皆裹在了一方青色包囊中,负于背后。殊不知他这一去,江湖上从此多了一个天人境六匣剑客的传说。 流綮望着叶寒渐行渐远的伟岸背影,对小乞儿说道:“等你伤好了,我教你练剑。” 小乞儿轻轻咳了一声,连带着双颊微红,轻言道:“嗯。” 又过三日。 流綮敲了敲小乞儿的房门,待小乞儿应允后而入,只见他手上捧着一叠衣物,说道:“这是我前几年穿的衣物,我想大小应该合适,你换上吧。” 小乞儿瞅了瞅自己孤身闯荡已经穿过了许久的烂衣服,“哦”了一声接过那套乌黑如墨的衣物。这几日小乞儿沉默寡语,往日里本管不住嘴巴的他如今竟不比流綮多说几句。流綮起先也是奇怪,后来只当是他大病未愈,又恰逢与之要好的蓝流苏离去才使他心中闷闷不乐。 见流綮呆看着自己,小乞儿可算说了句长句:“喂,你是要看着我换衣服不成?” 流綮缓过神来,说道:“那你换着,我先出去了。” 不久,小乞儿换好衣服而出,一身鬼影宗最喜的青黑色,虽是流綮几年前的衣服,但套在小乞儿瘦小的身躯上仍显得宽松了几分。小乞儿本就长得清秀,着了这身,更显得精神有灵气。只是流綮看见他头上仍缠着那条陈旧蓝巾,便问道:“你还缠着那旧巾作甚?” 小乞儿似在掩饰什么,脸上一抹惊惶之色,思索了一番道:“我习惯了缠头巾。” 流綮端坐在院中石桌旁,捏起砂壶倒了一杯茶道:“喝茶吗?” 小乞儿一脸不感兴趣道:“我想练剑。” “等你伤好。” “已经好了。” 小乞儿跃跃欲试地提起院角落兵台上一把木剑,有模有样耍了两式半,不料竟被一块石头绊倒,摔了个狗吃屎。流綮置若罔闻,将那盏茶送到嘴上,淡淡抿了一口。 且说洛城自初一的正旦朝会后,正月二十方才重新开朝。朝中谈论之事,噱头最大的无非是前些日里在夏国江湖掀起的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禁武风波。伴随着偃兵阁为首的一众大宗大派的落寞,百里瑾算是带兵把夏国江湖收拾得服服帖帖。 南宫缔近来做个一个梦,前日听闻洛城来了个西域异宗道士,擅长解梦,退朝之后便移步偏殿与之相见。 偏殿一人,手拄黑青蛇头权杖,身着及地白袍,白袍背部,纹缀着玄色天眼图腾,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宗教气息。那碧眼朱发的异宗道士操着一口颇不熟练夹生带青的中原语道:“陛下朝中有名满天下的玄道高人严君罡,为何不找他来解梦,而要找我这个外邦人?” 经历丧子之痛的南宫缔心性已不如以前那般宽容豁朗,他本打算去找严君罡,而司天监令长生花调之事却又更勾起他的不安。南宫缔道:“严监正难免年老智耄,恐不能为我解忧,听闻文枷大师在西域名气极大,本事也是极大,便想着请来为朕解梦。朕听说大师为西域柳兹国国主解梦,为其定下一计,柳兹国不但免除天灾,更是纳地百里。” 文枷大师隐晦一笑道:“侥幸,侥幸,陛下高看小人了,往事不提,往事不提。不知陛下有何梦要解?” “梦境之中,朕于猎场春猎,林中忽见一巨大黑色鬣狼。朕发九矢,其九避之。后其朝朕口吐炙腾烈火,朕一路逃避,那火竟追至宫中。而后朕便被惊醒。梦之真实未胜此也,朕如亲身其境。” 文枷大师闭上眼,收手握杖不言。 南宫缔道:“为凶兆?” 文枷大师这才睁开眼,缓缓说道:“九矢九发九不中,春蒐畋猎未有功。何须九霄降灾种,幽林驯狼隳南宫。” 文枷大师此番言语,却通顺流畅,不似外邦之人。南宫缔没有在意他的口音,只对他语中又像解梦,又像谶语的字眼透露出不安的惊慌感,困惑道:“大师何意?” “春猎本为祈福,却遇妖兽,凶也。朱火逐君,焚宫惔阙,祸也。天火方谓之灾,此火自狼口,狼为人所畜,祸自人而非天也。” “畜狼者何人?” “狼自林中来,陛下自畜之。” “你的意思是林府?不,不可能,朕与林懿情同手足,绝不可能会是林府。”南宫缔冕上玉旒随他一挥衣袖,负于背后而摇动作响,“你这外邦疯癫主教定是要离间朕与丞相,好歹毒的心,你是受哪国指使?” 文枷笑道:“在下所知至此为止,恕在下愚钝,先行告退了。” 偏殿古朴却威严,纵使一抹暖阳撒入,南宫缔却依旧感到微凉。文枷大师拜退之后,南宫缔依然站立于中。 又过了一岁啊,这位夏国皇帝较之一年前,苍老了许多。纵横着的银丝已经不能用几丝几缕来形容,深深的皱纹无情刻印在皇的脸庞。自古美人叹迟暮,不许英雄见白头,当年的南宫缔亦是如南宫冲般意气风发,身边更有百里瑾和林懿一武一文一双臂膀,现如今,自从南宫冶死后,他却愈来愈感到孤独。 他感觉自己与林懿见面时仍以兄弟相称,却不似以前那般知根知底,敞开心扉的一览无余。有时候他真的不明白林懿到底想干什么。 但南宫缔始终坚信林懿不会背叛自己,这是他的底线。这,便足矣。 林府内,林长歌与慕容千乘正于厅内小叙。话说自揪出了刺杀南宫冶的刺客之后,南宫冲嫌整日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慕容千乘碍眼,便把他打发给林长歌,于是从林长歌回到洛城之后,慕容千乘便一直住在林府之中。 厅中所供的那把剑,黯黑质淳,气正势浑,片片寒鳞耀熠熠,引起了慕容千乘极大的兴趣。 林长歌道:“从前我一个朋友,初到府上时也是对这把剑颇有兴趣,我只当是一个剑客对于剑有特殊的认知而留意了几眼,想不到练刀的慕容兄也钟意此剑?” 慕容千乘凑近了剑架,回首示意了林长歌。林长歌伸手点头恭敬道:“请。” 于是慕容千乘张手拔出剑来,心中叹到这剑气剑光真是天神所就,竟如此浩荡无遗。慕容千乘说道:“林公子可见过龙寂?” 自官府封了神剑堂后,龙寂剑便被一并留存在了府库之中,后经林长歌之手,移交到了宫中。前时与南宫冲一起入宫那会儿,慕容千乘也见过那剑。 林长歌道:“当然。” 慕容千乘又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手中剑,问道:“此剑何名?” “凤隐。”林长歌道。 慕容千乘道:“龙寂不飞,一振九霄,凤隐不翅,一鸣惊人。我曾翻阅家中古籍《武昭典阅》,上面记载昔年武昭帝国没落之后,有人获得了武昭大帝的轩辕镇天剑,因那剑戾气太重,太过霸道,便寻了当时著名铸剑师将它重熔分锻成两把剑,一曰龙寂,一曰凤隐。其意在将这两剑收藏,不再现世。” 林长歌道:“还有此等故事,想不到如今这两把剑又再当年亦是武昭国都的洛城现身。难怪我那朋友也对这把凤隐感兴趣。” 慕容千乘问道:“林公子口中的朋友,可是鬼影流綮?” 林长歌毫不惊讶慕容千乘如何得知,答道:“正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大陆以北 夏国c赵国以及燕国以北,皆是北胡国境。 西起终年沐雪结冰的西域穹山,经历北漠鬼风飒飒的漫天扬沙,向东涉过被九条自南淌入北海的大川分割着的广袤青原,北胡人的足迹几乎遍布了这块大陆的北面。 北胡自然是大陆以南的文明对他的蔑称,正如北胡人也面带讥讽地称呼中原人为南蛮子一样。几百年前,北胡不单单指如今的北胡政权,而是对北部茹毛饮血的蛮族以及未开化的剽悍游牧民族的泛称。 历经四百年,来自穹山的天狼部族,在北胡各个部落以及小王国的血腥攻伐,尔虞我诈之中,完成了从崭露头角到雄霸一方的壮举,相继灭掉了曾极盛一时的莽c辽c金c鞑政权。他们相信自己的祖先是来自天界的狼王,于是乎将桀骜凶残的狼头作为自己的图腾。他们以族名为国号,称为天狼。如今,北方皆是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的狼旗,他们正是以此昭告天下,他们才是北方王者,而南方的中原诸国,都得北面称臣。 天狼国有七大营。所谓七大营,便是天狼以北斗天枢c天璇c天玑c天权c玉衡c开阳c摇光七星命名的七座军事重镇。自从天狼一统北胡,稳定下来之后,便逐渐改变了之前行踪不定的游牧生活,定城而聚,建城而居自然而然成为了新北胡人的生活方式。对统治阶级天狼一族而言,这种效仿中原文明的居住形式利于稳固自己的统治,对普通百姓而言,北胡统一后安稳的生活使他们免除了从前全民皆兵,连年征战的劳苦,不再为争夺草场水源而打打杀杀。他们的生活形式从之前的不是放牧就是打仗的无尽循环之中解放出来,因此拥有了更多丰富多样的精彩生活。天狼国内的工商业也随着安稳的农耕文化发展起来,在不断学习借鉴中原文明的过程中,其发展程度甚至有些时候超过了仍处于战国的中原。 七大营之一的天璇城外的一处草场,仍依稀可见沾染着露水的嫩绿草地上,悠悠然侧躺着一位蓝衣少年。少年一身寻常的天狼国民服饰,略微宽松的长裤卷起了一大半,露出白皙的小腿。眼下正是惊蛰时节,北地的寒气仍未褪去,可少年并不觉得凉,任凭露水沁湿了他的衣裳也仍觉无妨。 少年忽然转身,双手抱头又平躺在草地上,木讷地望着天空发呆,露出了脖子上挂着的特殊项链。这镶着蓝宝石边的黄金狼头项链,可不是寻常天狼国民所能佩戴,可谓与他这身马场仆人装束格格不入。 正当少年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一张容颜姣好,眉目清秀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蓝衣少女正俯身看着少年的脸。 少年惊得坐起,似乎动怒却不敢动怒地说道:“你想吓死我啊?” 少女起身立好,腰间铃铛晃动作响。少年这才发现刚刚她走过来,自己却都没注意到铃响。 天狼国对待奴隶有个传统,那就是给他们的腰间挂上两个一晃就响的铁铃铛。这铃铛便是为了区别身份,只有主人能够给他们取下,若奴隶们私自取下,重则便会被处死。 少女面带微笑道:“我就知道你在这,每次你心烦的时候,不管刮风下雪都要来着躺着。” 少年红了脸颊却不屑一顾地侧着脸真地动怒道:“那又如何?不要以为你很懂我,你只不过是马场里的小女奴?我虽是个仆人,却是想走就走的自由民,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三道四?” 少年如刀般锐利的鄙视之语少女听在耳里,而她却不为所动,她从容说道:“主人屋子里来了几位锦帽狐裘的武士,叫我找你过去。” 少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惹的草屑,说了句“知晓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少女望着那身蓝衣,没了刚才处变不惊的甜美笑容,不禁红了眼眶。 马场里随处可以听闻到的骏马嘶鸣声,却令此时的少年更加心烦意乱。 少年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看来最近的传闻是真的,师兄没有骗我。父皇的龙体真的欠恙多日了吗?五年前我被贬为庶民,流放至此时,他的身体还那么硬朗,那天狼一族与身俱来的强健体魄,竟也经不起日夜忧国忧民的操劳吗?父皇啊,孩儿不孝,不能陪在您身边,五年过去,我心中对您的怨恨早已如那晨雾褪去一样消失不见了。你呢?你想我吗? 五年前,蓝衣少年当时还是天狼国四皇子拓拔雷烨。他从小天资聪颖过人,学文过目不忘,并总有独特见解,连师从中原儒家大成者的老太师都称赞不已,学武更是一点就通,那些天狼皇城里的大内宗师,为了争着当他师父,几番大乱斗争了个你死我活。天狼皇帝五个儿子中,他是最被寄予厚望的那个。 然而五年前,他却闯下了大祸,皇帝一怒之下,几近准备将他处死。最终在他母亲以及几位位高权重的贵族的求情之下,才落了个贬为庶人,永不得踏入国都天狼城的下场。刚来天璇城时,他还受到母亲家族派来的武士暗中保护。可不出两年,或许他们也揣测到皇帝再不可能将这位四皇子召回都城,因此原本准备靠他继承皇位后使自己的家族更加权势滔天的想法也就此搁浅,于是乎也撤去了对拓拔雷烨的暗中保护,留他自生自灭。 看着马场草黄色营帐旁林立的彩色幡子,而营前是三匹马场中从不驯养的穹山踏雪驹,少年知道自己想的果然没错,天狼城那边还是来人了。 “呼”的一声,少年一番思索之后还是卯足了勇气,稳稳掀开营帐前的兽皮门帘。账内炭火呼出的腾腾暖气微微熏刺着少年的眉目。稍稍调整了一瞬间,他看见了少女所提及的三名武士。 少年挤出一丝笑容道:“我还以为没人记得我了呢。” “怎么?想在这养一辈子马?”中间那位腰配紫鞘弯刀的武士拖长了嗓音道。 “养马怎么了,你以为我这五年在这白干的吗?如何喂马,何时喂嫩青牧草,何时喂干草,种马选配等等我可在行的很哩。就你们三个骑来的三匹穹山踏雪驹,我们马场虽然没养过,我却能瞧出它们的主人可一点也不懂如何正确喂养。这种极品战马,在你们手里,可真糟蹋了。啧啧啧。” “你!”紫鞘武士怒气张张,准备跨前一步却被另一位背着金雕纹刻的大弓的武士拦住。 天狼国有名的神射手,金仆姑元矢猛,没想到他会来。 元矢猛道:“公子,你天资聪慧,应该知道我等此行的目的,闲话就不多说了,不知公子的意思” 拓拔雷烨:“父皇召我回去的?” 元矢猛倒也不拖泥带水,道:“不是。” “你们这是造反!”拓拔雷烨再也无法装成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不由思索地吼了出来。 虽然刚刚被皇帝流放至此时,拓拔雷烨心怀恨意,可他的父皇在他心中,永远是高大伟岸,不能忤逆的。 拓拔雷烨心中早就料到了他们的目的:元氏一族想扶我做皇帝,当他们的傀儡。本以为他们放弃了对我的暗中保护是早已死心了,而如今趁着父皇病重,狼子野心复起,竟还如此明目张胆。 “你就不替天狼国黎民百姓想想?就不为你母亲,不为你的母族想想?你的几位兄弟皆是德才平庸之辈,若将天狼国交到他们手中,岂不白白葬送?”元矢猛如是忧国忧民地说道。 拓拔雷烨感到无比滑稽和讽刺,元矢猛竟能将真实目的掩盖得如此冠冕堂皇,天经地义地将黎明百姓放在了第一位。拓拔雷烨本想将他的话好好反驳一通,然后怒骂一番,可又觉得毫无意义,于是转而平静地说道:“我又何尝不是德才平庸,五年来,我只学会了养马,若我能治国,这座马场里数十个老马夫又有哪个不比我强?若不是父皇召我,我哪也不会去的。” “你的志气呢?你的梦想呢?当初那个在国子学宫中放言要带着天狼武士南下中原牧马的天狼国四皇子怎会变得如此颓废不堪?枉我们当年苦苦为你求情免去了死罪,真不值得!”另一位武士第一次开口说话,确是用着如此严厉的语气。 “哈哈哈哈!”少年仰面大笑,“你们不就想要个傀儡,傀儡要什么梦想?这种陈词烂言道于我听,当我傻子吗?” 元矢猛道:“原来你心里是这么想我们的?” “不然呢?从小你们逮到机会就向我灌输亲近元氏一族的思想,不就是因为若我登上皇位,就能被你们牢牢掌控吗?外公那只老狐狸不是号称天狼国第一高手吗?为什么还要来找一个马夫?” “你不信,我可以发誓,答应你若是登基,你便是真正的天狼国皇帝,我们绝不干涉你做的任何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誓与良人说 “别废话了,管他答不答应,先把他绑回去,后面的事另说。”紫鞘武士一脸不可耐烦道。 少年弯下腰缓缓将卷起的裤腿放下,冷笑道:“失猛舅舅,若你说的不假,你就不信我到那时第一个决定就是杀光你们。你们,从,还是不从?” 元矢猛脸色变得有些难堪,他重重吸了口气道:“臣为君死,何辞乎!” 拓拔雷烨有些惊讶,他盯着元矢猛的眼睛,那坚忍质直的眼神,不像在说假话。 少年有些动容:“为何?” “若是其他皇子继位,必灭了我元氏一族与你,若你继位,就算屠尽了元氏一族,也还有你这条血脉尚存。实不相瞒,你外公受了重伤,没多少时间了,好在别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不然他们早就动手了。”元矢猛言语中带着重重的绝望与不甘,攥紧了拳头道。 “何人?何人能打得过那只老狐狸?” 拓拔雷烨更加惊讶,他外公元崇武可是天狼第一高手,一声征战四方杀敌无数,还未遇到能让他受重伤的对手。 元矢猛字字带着敌意与敬畏道:“中原剑客,鬼影宗荆衡。” “怎么回事?” 元矢猛:“父亲本打算再次率兵南下中原,而那鬼影老头不知哪得来的消息,独自一人闯入天权大营要与父亲比武,说若输了便放弃南下。父亲认为自己从未败过,此次更不会败,便答应了。” 拓拔雷烨:“后来那老狐狸便被打成重伤?” 元矢猛摇了摇头道:“那哪里是比武,两人打着打着,见不能分出胜负,便都豁出命来,打斗了两天两夜,转战了近百里。” 拓拔雷烨:“可最后还是败了啊,那鬼影荆衡,我从前听皇城里的一位宗师讲过,中原武境能排进前三,老狐狸输给他,不丢人。” 天狼国的武夫之间,也都服气地认为中原虽然军队战力不如自己,可单论武夫武学修为,确实略高于自己。这就更不必说中原能排得了前三的武境泰斗。 元矢猛取下背后那把名为金仆姑的大弓,从箭筒旁的小皮囊里取出一卷保存完整的羊皮纸,伸手递给少年。 “这是何物?” “你母亲给你的信。” 拓拔雷烨红着眼伸手抢过羊皮纸,如获至宝般看着纸中字眼。他母亲,曾是贵妃,也曾是元氏一族大小姐,更曾深受皇恩荣宠,只因为五年前自己的儿子求情,自锁于冷宫,画地为牢,甘愿在青灯古佛前为天狼国运祈福祷告,以换来皇帝对拓拔雷烨的免死之恩。五年不见母亲,一向能背经读卷过目不忘的少年,此刻竟觉得记忆中母亲的样貌都有点模糊。晶莹的泪水难以止忍,一滴滴滴落在信上,漂淡了墨痕,却浓了心中对母亲无尽的愧疚。 信是完整未拆的,信的字迹却是拓拔雷烨的母亲所书,秀气端雅中带着涓涓教诲与些许忧虑,上面写着:知己所为,为己欲为,不惧难为,终有大为。 拓拔雷烨眼中噙着泪,嘟囔着“母亲”二字,将信收好。他想着母亲是在何种环境下写的这十六个字,是得知父皇病重,元氏大难将至的忧患难断,还是思念多年未见的儿子的骨肉深情,亦或是两者皆有。表面上看这十六个字是对儿子的教诲,然而拓拔雷烨却读出了母亲此刻需要自己为她分忧。因此,他必须回去。 他必须回去,正如那十六个字。拓拔雷烨的梦想,他想做的事,从多年前还是稚嫩幼童时在国子学宫里发表的慷慨陈词开始,始终未变,他想带着天狼勇士,踏遍中原的每一寸土壤。 要完成如此壮举,眼前的第一步便是重新踏回天狼城。拓拔雷烨皱了皱眉头,沉思了良久,忽然说道:“失猛舅舅,何时动身?” 元矢猛认为拓拔雷烨的话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三天后。正好此番来天璇城借点人手。” 拓拔雷烨转身掀开帘帐道:“明天就走,不用找人了,我就够了。” 一人就够了?少年的声音伴着摆动的门帘悠悠荡着,留一屋子人面面相觑。一旁华发苍颜,身材干瘦却披着一袭宽松青色大袍的马场老主人一直不发话,半眯着的眼睛只是每隔一段时间自然地眨动一下,散发一种清心寡欲,与世无争的超然气息。与方才众人所谈之事相较,老主人的一番淡然显得格格不入。 马场外,临近山谷淌出的溪流本可清晰闻其涓涓作响,此刻却被溪旁浣衣少女银铃般的欢笑声淹没。 唯有一人,忘我地盯着流逝不止的溪水。先前给拓拔雷烨报信的女奴阿颜,眼下心中正如小溪边杂乱纵横的芦草和犬牙交错的碎石般,剪不断,理还乱。她烦的,恼的,并不是拓拔雷烨对她说的那番过分的话,而是心中有所预料的将要与拓拔雷烨永别的离愁。 阿颜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孩,从前见过拓拔雷烨的项链,便知他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哪个王公贵族的公子逃难至此。而今晨那三个着华服,乘宝马的武士点了名要找拓拔雷烨,阿颜便对结果推测得不离十。 溪边估摸着两三寸高的杂草被踩出声来,流淌不快的溪水忽然映着拓拔雷烨的身影。阿颜没有回头,只是一双迷人的眼睛更加深红。 拓拔雷烨:“阿颜,和我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阿颜从未见过拓拔雷烨如此严肃的语气,因为从前的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模样。 “哦。”阿颜起身,低头跟着拓拔雷烨踩过矮草,进了林子。 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一段固定距离不停走着,溪边的喧笑声已经弱到听不见了,他们仍未说一句话。唯有阿颜腰上别着的铃铛声,能让拓拔确定阿颜一直跟在后面。要是铃铛能替阿颜开口说话该多好。阿颜紧紧揪着衣角,本鼓足勇气想要开口,话刚到嘴边却又被咽下,急得她自己都不由地滑落了一滴泪。 忽然,拓拔雷烨转过身来,看见阿颜荧光闪闪的眼睛,心中怜惜,难过,不舍皆有。 “这次,我真的要走了。” “我知道。”阿颜开始哽咽。 “你太聪明了,但今后要懂得隐藏,不然容易招致祸害。” “我只在你面前如此,你不会害我的。”阿颜勉强笑道。 “我不会害你,我还想一辈子保护你。”拓拔雷烨五年来第一次对她吐露了心声,因为他怕可能再也没机会了。 “呵,你说什么呢,我还要你这臭马夫保护吗?主人们对我很好,姐妹们对我也很好,我没什么好怕的。” 拓拔雷烨知道,她虽然如此犟着回答,确是让自己放宽心:“哈哈,那就好,免得再被人欺负哭了。” 阿颜急忙拖着袖口拭去泪水,娇嗔道:“还不是你?除了你,谁会欺负我?” 拓拔雷烨原本因即将要做的事而紧绷着的心渐渐缓了过来,他逐渐走近阿颜,取下了那条金狼项链道:“替我收好它。” “什么意思?” 拓拔雷烨忽然昂首对天,举起了项链,朗声道:“我,拓拔雷烨,向天狼神发誓,若此行天狼城,能顺利平定内乱,登上皇位,当亲自来迎阿颜,为天狼国皇后。” 拓拔?皇位?皇后?阿颜惊讶得不能再惊讶,想想几年前四皇子被逐的传闻,一切都能说通,面前这伟岸俊朗少年,真的就是堂堂天狼国四皇子。 “你说这么大声,就不怕别人听见?” “怕?我就是要让全天下听见。收下它”拓拔雷烨再次将项链递给阿颜。 阿颜退后了一步,摇头道:“我,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就够了,即使一辈子都是挂着铃铛的奴隶也无所谓。我不要做什么皇后,一个女奴,如何能做皇后?你要是真这么做,就算抵挡得住天下人的反对,也抵挡不住天下人的耻笑。” “谁敢反对,取笑,我便杀了谁,一人?一城?还是一国?我都杀光!”拓拔雷烨上前将阿颜紧紧拥入环中,柔声道。 阿颜没有躲开,说道:“你要真是的成为那样的暴君,我便再也不与你相见。” “你要如何?” “天涯海角,总有一个你找不到我的地方,我就往那跑,到时候让你懊悔去吧。” “你就不怕我为了寻你再把天地掀了个遍?” “累死你!” 拓拔雷烨的语气又严肃起来:“若我回不来了,死在了这条路上,你别伤心,好吗?” 此行凶险,拓拔雷烨何尝不知,他虽然爽快地答应了元矢猛,心里却没有万分的把握。他之前表现的一副信心十足掀帘而走的样子,只不过是为了让元矢猛稍稍安些心,并顺带想体验一下被人注视着背影潇洒离去的快感。 阿颜听到此话,遽然挣开拓拔雷烨的怀抱,从他手里抢过项链反问道:“怎么?想反悔?这个皇后我当定了,给我活着回来。” 拓拔雷烨抚着阿颜的脸颊道:“一定。” 少年与少女互相望着,许下了彼此的一生一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问兵天权 “吁——”三名魁梧的锦裘武士与一位俊朗的蓝衣少年一同勒住了胯下的马。 三匹名贵的穹山踏雪驹服帖地跟在少年所骑的天璇马场里最寻常不过的大黄驹后面。这匹天璇大黄驹是拓拔雷烨亲手养大的,五年间他几乎接触过马场里每一匹马,可不知为何,这匹额上一撇黑斑的大黄驹却令他感到最为亲近。临行前,老主人本打算将他经营了几十年马场才培育出的不亚于大名鼎鼎的穹山踏雪驹的踏穹驹赠与拓拔雷烨,以此相助,可拓拔雷烨却婉言谢绝,道了一句:“养了五年马,此行我便要证明只要符合饲马之道,大黄驹亦可成为不输于踏雪驹的千里马。” 拓拔雷烨要证明的,不只是如何养马,而是如何治军,治国。 东方稍将欲晓,鸡鸣刚过几分,天权城头缓缓降下的黑铁索桥,架在估摸着两丈宽的护城河上。四名骑手一言不发地径直入城,目光坚毅,一路走来的他们,曾纵马驰骋在天狼国辽阔草原,如今一下子进入了这座阴森森的堡垒,他们的心,难免有些沉重与压抑。然而,这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不可推卸的使命。 天权城是元氏一系的势力范围,拓拔雷烨的外公元丘狐屡次以此为南下中原的大本营。最近的一次,更是在这与被鬼影荆衡所败。出师未捷,更得知皇帝病重的消息,元丘狐不得不派出长子元失猛,叫他无论如何将拓拔雷烨带回来。密不透风的天权城堡,将元丘狐命不久矣的消息也一并锁囿于中。 一处唯有少数几个人知晓的幽闭密室中,元丘狐托首侧坐在一张虎皮大椅上。他那张暗棕色的老脸上沟壑纵横,一双锐眼痴痴盯着此时就好比自己身体的摇曳烛火。他已经好几日没合眼了,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睡与不睡有何区别,本就将油尽灯枯也就更不在意了,于是强耗真气苦苦支撑,只为这一刻拓拔雷烨的到来。 “来了?”远丘狐乜眼打量着一身粗布蓝裳的拓拔雷烨道。 拓拔雷烨怎么也无法接受元丘狐如今这副已形同腐朽枯骨的模样,他皱着眉,竟流露出对曾经天狼国第一高手的同情,道了一声:“老狐狸!” “哼,没错,老狐狸是要死了,可小蠢狼得先要用利爪划开猎物的胸膛,吞噬他们的五脏六腑,将他们挫骨扬灰,才有资格用鄙夷失败了的弱者的眼神盯着老狐狸看。”元丘狐不知从哪涌来了一股气,精神振振地说道,可一说完,却要承受一连串令人听着揪心的重重咳嗽的煎熬。 “元家一个人都还没死,你就说你失败了?看来你是被中原宗师打怕了,被潜在的敌人吓怕了啊。”拓拔雷烨还以讥讽,不是对元丘狐的不敬,而恰是用一种最不易表露而双方心里都明白的方式令元丘狐明白,自己不怕将要发生的任何事,放宽心吧。 “你过来。”元丘狐招了招那双此时如同几缕残丝搭着勉强不会散架的孱弱手臂道。 拓拔雷烨犹豫了一番,却还是走了过去。 元丘狐道:“穹山的狼族会啃食与别的狼族争斗而死的同伴的尸体,因为它们想让同伴化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能在自己将仇族开膛破肚时有所感应。” 拓拔雷烨心头一惊,似乎知道老狐狸想做什么。 “天下武人,要想成为绝世高手,除了天赋异禀与几十年如一日的刻苦修炼便就剩了一种鲜为人知的方法。”元丘狐目光如炬好似回光返照般说道。 殊不知此时他已经全部内力运转了起来。 “大轮回转功?”拓拔雷烨清楚记得从前听一位武学宗师提到过,经元丘狐这么一说,倒是立即就联想到了。 “大轮回转功,将人一辈子所修炼的功法就像注入转世灵魂般,原封不动地移入另一个人的体内,此功可代代相传,就好比轮回转世,生生不息。” “传功者会立刻死,对吗?”拓拔雷烨额上沁出几点冷汗道。 “哼,你看我会贪那几个时辰多活吗?”元丘狐保持了他那曾经天狼第一高手的高傲,“不是白给你,若是让元氏一族在你眼皮子底下亡了,我做鬼也不会饶了你!” 眼下此景,只见元丘狐全身散发出炙腾若熊熊烈焰般的红光,将原本昏暗的密室照的亮堂堂。红光在胸前凝聚了之后瞬间注向了拓拔雷烨的身体。只能说元丘狐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天狼国第一高手,竟以如此破败不堪的身躯进行了长达两个时辰的大轮回转功的传功。 “嘭”的一声,元丘狐散在了冰冷的石板上。一边是即将死去的枯骨,一边是如焕然新生的强大身躯。拓拔雷烨从前对中原所说的武境并未有深刻体会,然而此刻却自然而然地体会到,这,便是天魂境。 “谢谢,外公!”拓拔雷烨扶着元丘狐的躯壳道。 “外公?确实比老狐狸好听啊。”伴随着最后一道微笑,一代草原枭雄就此沉寂。 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位新的草原雄主就起崛起。此刻的拓拔雷烨,多了一个志向:将中原武林,也踩在自己脚底。 拓拔雷烨缓缓将元丘狐扶到虎皮蒙着的大椅上,将他的手搭在桌上撑住头,就与先前一样。拓拔雷烨用余光看到桌上摆着几卷墨迹依新的纸。拓拔雷烨取来翻阅,发现都是如何进一步升华刚刚转练的大轮回转功的方法。元丘狐之前是天人境实力,与荆衡大战后,虽然境界大跌,但是天人心境还在,那便就能重回巅峰,可他那年迈的身体不能支持那样做。就算如此,他传功之前的内力依旧是天人境的内力,而新生之后的拓拔雷烨,凭借与生俱来的武学天赋,感受到身上的功力是天魂境水平。拓拔雷烨因此想到,这大轮回转功传功之间有所损耗,而眼下元丘狐写下的这些东西,更加断定他的猜想。 拓拔雷烨将书卷读完之后,将它递向烛台,盯着烛火将纸燃为灰烬。过目不忘,天下几个少年能如他这般?进来时何样,走时也是何样,不同的是,密室里多了一缕尚未飘散的青丝,以及拓拔雷烨身上,多了一股当世无几人能比肩的气机。 早已在密室外等候多时的元矢猛猜到了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对于父亲的死,他并未过于伤心,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淡然。元矢猛对于曾是天狼第一高手的元丘狐,更多的是一种敬畏的态度,从小到大,他感觉父亲离自己总是很远。一是武学上造诣的差距,虽然元矢猛已然是宗师级别的大家,但比起元丘狐,还是天壤之别,而是元丘狐以前常年征战,元矢猛见他的机会并不多。因此他总感觉与父亲之间总是隔着些什么,但作为元氏一族的接班人,他又必须按着固定的道路走到底,为了元氏一族的命运,他必须继承父亲的意志,辅佐这位可谓天纵奇才的外甥登上皇位。 元矢猛神色凝重道:“公子,国都来信了,是直接从宫里飞来的信鹰。” “说吧,我听着。”拓拔雷烨闭上了眼,吸了口气,他知道,要变天了,但他没有料到,事情的发展竟会如此迅速,他才刚马不停蹄地赶来天权城。 “皇上驾崩了,按遗诏所宣,大皇子继位。” 若是几天前还在马场的拓拔雷烨,他可能会放声哭泣,可如今的他,却比元矢猛更加平静。拓拔雷烨曾抱有一丝希望,他想着父皇会想起自己,会在弥留之际诏自己回去。结果他的父皇,还是不肯原谅他,而他,却要再次忤逆父皇,走上夺位的不归路。 拓拔雷烨想进一步了解,说道:“遗诏真假可以确信?” “真假已无所谓了,二皇子三皇子都站在大皇子那边。” “看来老大找了个高人在背后指点啊,凭他那样的庸才,我宁愿相信父皇是要让老二老三继位。” “公子猜对了,大皇子幕僚之中,有个夏国来的老先生,此人出谋划策,运筹帷幄当得上一流。” “什么来头?” “说也奇怪,这人好似凭空出现的一般,一夜之间在国都中名声大振,几乎同时便传出了他依附于大皇子的消息。要说他来国都前是何身份,真不得而知。” “确实有点手段,我们更不能闲着了。” “看来公子已有对策,当下我等该如何行事?天权城上下任凭公子调遣。”元矢猛拱手道。 “眼下贸然进兵国都,不但师出无名,反倒陷我等于谋逆之罪中,成为全天狼的敌人。” “国都亦有我元氏五千府兵,若从天权秘密行军,里应外合,以迅雷之势拿下国都,则大事成矣。” “不,舅舅你先在天权按兵不动,我回国都。” 元矢猛神色突变,一般是诧异,一半是担忧,严声道:“不可,这太危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小乞儿不见了 拓拔雷烨负手于后,缓缓道:“你们就算把我捧得再高,把路铺得再顺,我也得有自己的脚才行,有些事,我必须亲自去。” “天权城固若金汤,若一次失败,我等尚可依托于此从头来过,可若公子出事,我等所做一切皆是徒劳。公子三思!” “要是死在国都,那便是天狼神不愿我当这个皇,那我死就死了吧。”拓拔雷烨淡然一笑道。 元矢猛转了转眼珠,忽然道:“看来公子早有谋划。” “算算时日,我师父与师兄已在去国都的路上。有他们相助,舅舅可以放心了吧。” 拓拔雷烨的师父赫连镳,武功极高,与元丘狐相当,只是常年逍遥江湖,当个隐士高人,因此没有几个人知晓而已。在天璇马场的五年,拓拔雷烨拜了刚好云游而来的赫连镳为师。那日与阿颜相见后,他又遇到了赶来的师父师兄。在拓拔雷烨道明想法之后,赫连镳捋了捋白须道:“徒儿有难,为师怎可旁观?老夫就先去天狼城一遭。” 亦是武学宗师的元矢猛自然知道赫连镳,也打听过拓拔雷烨曾拜他为师,因此不由思索道:“自然。” 梁国,鬼嵇山。 潇潇竹林之间,传来铿锵剑声。 流綮手握女妭剑,比划道:“气贯剑锋,蓄势待发,虚守实攻,一击破敌。此乃叶寒剑法精要之处,你可记好了?” 小乞儿道:“嗯,记下了。” “好,今日就先这样吧,我们下山去吧。” 小乞儿喜出望外,没想到流綮竟要带自己下山,他本以为流綮终日不休地让自己练剑,要让自己练成叶寒的全部招式后,才让自己下山去。虽然小乞儿没有为什么怨言,可整日如此,也着实无聊。眼下好不容易能下山透口气,可把憋了好久的小乞儿乐坏了。 小乞儿收起剑道:“好啊好啊,我们赶紧走吧。” “你不喜欢这里?” “不不不,喜欢喜欢。” “你不问我为何带你下山?” 小乞儿手负于背后,缓缓走向流綮,得意道:“你呢,肯定是要下山打听点消息的,鬼嵇山虽好,可人迹罕至,消息进不来,你是想了解些夏国的情况?我猜得没错吧。” “差不多吧。”流綮只是淡淡说道,没有小乞儿臆想的那般啧啧称赞。 小乞儿有点失望,不过想了想他要是会那样就不是他了。 “想夏国公主了?”小乞儿故意道。 “”流綮懊悔不该自讨没趣。 看到流綮神色,小乞儿笑了笑,然后飞步就跑向院中,简单的收拾收拾后就与流綮一同下山。 两个时辰之后,二人来到城中。此处虽离鬼嵇山很近,却不是幽山深谷那般寂寥无人,这儿也是梁国前几的大都市。谁曾想过,与世隔绝的鬼嵇山便在这座繁华城市附近。 二人路过一间布坊,流綮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流綮便让小乞儿在门口等着。进去一会儿后,只见流綮握着一条蓝色丝缎,如此深邃的蓝却又显得通透无比,是上等面料无疑。 “这是?”小乞儿道。 流綮:“给你换的新头巾。” 小乞儿结果后细细打量,面带微笑地用手揉着光亮软滑的蓝色丝巾,看来他很是满意。不过小乞儿却没有换上,而是放进了腰间随身带着的小布囊中。 流綮道:“怎么不换上?” “我用旧的用习惯了,我先收着,以后再换吧。谢谢了。” 流綮见他心情不错,也没多说什么,想了一下,流綮道:“肚子饿了吧?走,先去吃饭。” 小乞儿觉得越来越不对劲,这些日来,流綮怎么对自己这么好,就算是叶寒所托,也不该如此对待啊,倒真不像从前那个冷酷寡言的黑衣剑客。不过一听见吃饭,就算是天塌下来小乞儿也顾不得了,人是铁,饭是钢,再难的事也得先吃了饭再解决不是。小乞儿独自一人闯荡了这么久,什么都没学会,可就只学会了这个理儿。 “一帆客栈。行吧就这吧。”小乞儿看见一家门庭端庄大气的客栈,就拉着流綮进去。 客栈里,大约坐满了一半,各色人等一应俱全。流綮盯上了一位背着一筐书籍和一把古剑的中年大叔。只见那人一手提笔,一手捻着青瓷小酒杯,在饭桌上就写画了起来。流綮只是看着觉得奇怪,但并未感觉出任何邪气和杀气。于是乎就宽了心与小乞儿找了一处地儿坐了下来。 “小二!”流綮喊道。 那中年大叔看了一眼流綮,笑了笑后,又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 “来喽,客官要点啥?本店好酒好菜应有尽有,包您满意,不好吃您把我这店拆了都成。” “上几盘招牌菜,一壶好茶即可。”流綮瞥了小乞儿一眼,又道:“有水晶虾饺吗?” “有嘞,客官您稍等,马上就好。” 小乞儿愈加觉得不对劲,满脸疑惑,盯着流綮。 流綮:“怎么?你不是喜欢吃水晶虾饺吗?那日在尚尧城里,你可没少吃。” “流綮!” “嗯?” “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又是教我练剑,又带我下山送我头巾还带我吃好吃的。” “我答应了你师父,要照顾好你。” 小乞儿看出流綮的眼神在躲着自己:“哼,你说谎的功夫,比你的剑法差远了,没劲。” 流綮见小乞儿如此般刨根问底,说道:“那日我害你受伤,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所以才” “你觉得我还在生你的气,不肯原谅你?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你不怪我?” “不!” “好,既然我把原因告诉你了,那你是否也该向我坦白了。” “坦白什么?”小乞儿一头雾水。 “你有事瞒我。” “你胡说什么,我听不懂,再这样我又生气了。” 流綮见问不出什么,便道:“好,我错了,我不问了。你先在这吃着,我有事出去一下。” 流綮刚要起身,便被小乞儿叫住:“喂,你该不会想丢下我吧?” 流綮瞥了小乞儿一眼,一个人走出客栈。 几经辗转,流綮又进了一处院落。老旧的柴扉吱呀作响,更加衬托出小院的幽静。院中几座黄竹搭成的架子蒙着几张上等兽皮,墙边摆着几支尚未完工的弓矢,看来此处主人应当是个猎户。 有人察觉了流綮的到来,便从从堂中出来。是一位披着兽皮大衣的虬髯大汉。想必便是这儿的主人。 “前辈近来可好?”流綮抱拳行了个礼道。 “好,好着呢。少宗主来此,是想打听夏国之事?” “天下大势,我都想知道。” “鬼影宗历来对天下大势都关注得紧啊。这也难怪,以鬼影宗的实力,一怒而诸侯惧,一笑而天下安,自然对天下事上心。” “先生言过了,我比我师父差远了,我是夏国人,只是担忧母国而已。” “我们百路帮帮众遍布诸国,对各方势力的情况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如今天下,楚国崛起,梁国衰弱,而少宗主所关心的夏国,即将生乱。” “百路帮也这么看?” “夏国国运十不存一天下皆知,若不是北胡皇刚刚驾崩,北胡将是第一个对夏国出手的。” “北胡皇帝驾崩了?” “是啊,北胡那边消息封锁得紧,因此中原诸国所知者甚少。少宗主想帮夏国,我想破局关键就在北胡。” “莫非北胡正陷于皇位争夺的内乱之中?” “少宗主真是聪慧过人呐,虽然如今北胡大皇子继位,可听闻元家已经找到了四皇子,正准备起兵。哦,对了,还有一事,元丘狐正是被你师父所败,身受重伤,据北胡那儿的兄弟说已经死了。” “师父?他竟也去北胡了。” “正是荆先生,才阻止了准备南下中原的元丘狐啊。” “多谢前辈今日所言,晚辈还有事要做,先行告辞。” “看来少宗主心中已有所打算,行吧,你走吧。” 流綮又鞠了一躬,而后离开了小院。 踱步于街道之上的流綮穿梭于人海之中,他没想到,师父竟早就料到了北胡动静,在将龙寂交于自己后便立马去了北胡。流綮懊悔,恨自己就算知道了如今天下大势又如何,如今自己竟什么也做不了,若是就这样前往夏国或者前往北胡,岂不是又将小乞儿带入险地。可若就这样一走了之,像小乞儿所说的那样将他丢在客栈里,又对他放心不下。流綮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地走回了一帆客栈。 客栈如常,只是多了几位食客,可小乞儿呢?流綮左顾右盼,没有发现小乞儿,于是上前询问小二道:“那桌的人呢?” “不知道啊,我刚准备上菜,那小少年就不见了,你来了正好,菜我们店可做好了,你可不许赖账。” 流綮摸了几两银子给小二,心中惶急,对着大堂大声道:“你们谁看见那桌的人了?” 堂中食客所答皆与小二相同,也是说忽然之间就不见了小乞儿。 流綮左右看了一遍又一遍,手中紧紧握着剑不知如何是好。 “小兄弟,你过来。” 是谁?谁在说话?流綮立刻转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龙寂凤隐 初春时节,洛城依旧寒冷。冰雪未破,春妍未现,皇宫里也着实多了几分萧索。 或许更多的原因是去年发生的事依旧历历在目,宫里的人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几位宫女生气阑珊,漫不经心扫着阶台上的积雪,本该是洁白的双手,不知为何冻得这般通红。 一阵渐渐而来的脚步声掩盖过了稀稀疏疏的扫雪声,慕容千乘与林长歌二人慌忙走来。宫女们放下了扫帚,虽是面无表情,却也是礼数周到地请了个安。 常日里总寻思着往女人堆里钻的慕容千乘此时却回也不回地与林长歌直奔东宫。 近日来,不知为何龙寂凤隐双双出现在洛城的消息不胫而走,本来一把龙寂已经在去年里将洛城折腾得够惨,如今双剑同现更不知要掀起何等滔天巨浪。更有传闻,夏国江湖进行了一场禁武大清洗后,依然有些武人愿意铤而走险,蜂聚于洛城准备动手。 今日早晨,林长歌收到了王歇传来的消息,便顾不得吃几口饭就拉着慕容千乘来找南宫冲,林长歌绝对不忍龙寂事件再次发生。 他们来找南宫冲,便是要提早执行先前商量过的计划,将龙寂凤隐送到剑圣卢佑阳的青庐剑池里销毁。据慕容千乘所言,昔年武昭镇天剑就是在青庐剑池里,经熔解,重锻,最终铸出龙寂凤隐双剑。最重要的一点,只有青庐剑池的淬剑玄火,方可炼化由天铁制成的二剑。 “你们要把龙寂剑带出宫?”南宫冲诧异看着二人,不解为何一大早二人来找他为了这事。 林长歌:“不但要带出宫,还要与林府中的凤隐一起,带到青庐剑池销毁。唯有如此,才能偃息江湖再将掀起的纷争,也能维护洛城安宁。” 林长歌眼神凌厉决绝,他是一心一意为了洛城。 南宫冲:“青庐剑池?那可是在北胡境内啊,眼下北境那北胡的动向不明,危机四伏,那儿可不是个好去处。” 青庐剑池,几十年前还是在赵国疆域之内,后来北胡占了赵国岩州,在外人看来那儿也名正言顺的成了北胡国土。可鲜有人知道,岩州唯有一处,蛮横无理,杀戮成性的北胡铁骑至今也未敢踏足。那便是剑圣卢佑阳铸剑,练剑,养剑的青庐剑池。 青锋无光何耀目,庐中原有真气浮。 剑气所纵直指处,池上涟漪一点无。 剑圣名号,几人曾有?这剑圣卢佑阳亦是当今天下公认的武境第一人。 慕容千乘笑意轻漾道:“你就放心吧,有我陪长歌一起去,出不了事,别以为就你和北胡人打过交道,天狼七营,我可进进出出不下十来回,那儿十来岁的小姑娘我都能叫得出名姓来。” 林长歌止住道:“不可,你还得留在洛城保护殿下的安全,我让王统领给我派些高手一同前去便是。” 南宫冲道:“你一个人去,我们又如何放心,千乘和你一起去,不用担心我,量那伙儿隐藏在深处的敌人也不敢屡次三番地贸然行动。” 眼见林长歌与南宫冲争执不下,慕容千乘挠了挠鬓角道,似要故意看南宫冲难堪地笑道:“要不,我把我姐叫来洛城?我就能安心地与长歌去岩州了。” “你姐?”林长歌看了眼慕容,又瞅了瞅神色有异的南宫冲道,“看来也是个高手喽!” 南宫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还是别叫她来了吧。” “这是为何?”林长歌不解道。 慕容千乘朗声笑道:“长歌你可不知,我们的太子殿下陷阵杀敌面不改色,遭人刺杀亦是从容淡定,可唯独怕我那位姐姐,真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呐。但眼下,有实力护卫殿下又足以信任的唯有她了。” 南宫冲经这一说,又不自由地想起了之前在北境与慕容千乘的姐姐慕容千晴相遇的情形。那日她亦是身着一袭与千乘一样的白衣,持着一把天玉剑,将身着北胡服饰,刚从北胡打探消息回来的南宫冲当做北胡细作,差点一剑要了南宫冲的命。南宫冲现在想起那女子冰冷无情的剑法都有些后怕。 白袖猎猎,仙影翩翩,宛若流风回雪,那日当慕容千晴用剑指着南宫冲的咽喉时,南宫冲竟看醉了。要不是慕容千乘及时出现,南宫冲的喉咙还真的要多了一个窟窿。 南宫冲回过神来:“多嘴!反正不用她来。” 南宫冲心里很清楚,天魂境女剑客慕容千晴是目前顶替慕容千晴的最好人选,可作为一个男人,怎会忍心让自己喜欢的女子身处险境。 “你以为我想来啊?”忽然之间,房门就被猛地推开呢,说话的人,正是慕容千晴。 南宫冲又惊得站起,不过惊讶之间,生气,欣喜皆有:“现在的人胆子都这么大吗?每个都敢擅闯皇宫城?” 慕容千晴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地伸出了一块金镶玉龙纹令牌道:“千乘给我的。” 南宫冲没想到慕容千乘早就安排慕容千晴来洛城,他想见她,又不想让她冒险,矛盾的心情令他慌乱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慕容千晴收起令牌,抱着天玉剑的双手交叉于胸前,道:“赶紧吧,把龙寂给千乘。” 皇帝已经龙寂剑交给南宫冲全权处置,如今终于有了一个令人满意的处置方式,南宫冲也就不说什么了,草率地叹了口气道:“好吧。龙寂在东宫藏书阁中,你们去取吧,长歌知道在哪。” 慕容千乘欣然一笑,拉着长歌就往外走,并说道:“行啦知道了,我们也别再这呆着了,我姐实力在我之上,不但能保护他,还能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南宫冲与慕容千晴:“”二人听了亦都不由得红了脸。 眼下仅留他们二人,南宫冲的目光四处漂浮扫视,唯独不敢看慕容千晴。良久,南宫冲才开口说道:“没想到,你会来。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我了。” 慕容千晴嘴角微微抽动,转过身去,背对着南宫冲道:“千乘写信求我,答应办完此事便不再在外边放浪,回慕容家接替我爹的家族位置。于是乎我才来的。” 这只是其中一个方面,并不是重点。当慕容千晴看到信中所言的南宫冲几次遇刺,何尝不是钻心的担忧,何尝不想火速赶来。她也喜欢南宫冲,可要强的性格令她不曾淌露过心意。 南宫冲道:“其实也没大碍,就是几个小毛贼。再出现的可能也不大。要不你就当来洛城游玩,我陪你出去好好逛一逛?” 慕容千晴本打算拒绝,但亦不想辜负了南宫冲一片好意,于是假装无所谓地说道:“随便你,反正我答应了千乘护你周全,便一定做到。” “行吧,那我们这就出宫去。” 南宫冲这才意识到慕容千乘真够意思,为了让他姐来,竟答应了乖乖回家去,他以前可是死活都不愿回家接替那什么家主之位。 两天光景过去,林长歌与慕容千乘已经打点好了准备出发。为了掩人耳目,南宫冲特地请皇帝给林长歌下了个去北境视察敌情的懿旨。 两人两骑,并辔与马车前。而寻常无华的马车里却藏着两把神兵。赶车的马夫亦是林府的亲信高手,三人一行,反而比浩浩荡荡的军队押运更能掩人耳目。他们准备行至玄武城后,在想办法潜入北胡占领下的岩州。 见路途无聊乏味,慕容千乘便问道:“长歌,你觉得鬼影究竟是敌是友?” 林长歌一直信任着流綮,却不知实在琢磨不透流綮,慕容千乘此言,莫不是他看出了什么?林长歌道:“你想到什么了吗?” “我怀疑他来洛城,是不是就是为了制造混乱?” 林长歌摇了摇头道:“不会的。那日神剑堂一事,是他舍命挡下来天雷,我和小凝才能得救。” “或许他本就知道金钱二士回来,就故意施了个苦肉计。” “可是你亲自调查了先太子遇刺一事,凶手不是流綮,说明他不是坏人。” “或许那日他潜入皇宫另有目的呢?比如说夺回龙寂?” 林长歌转头看了眼藏着龙寂的马车,说道:“不是和你说了,他是为了找小凝道歉吗?” “哈哈哈哈,这个理由着实有点荒唐,心思缜密的鬼影宗能干出这种事吗?” 林长歌一心为流綮辩护,可依然觉得此时流綮做得太过冲动。 慕容千乘道:“或许鬼影先前并不知道他带来的剑是龙寂,当他知道了那剑有如此神奇之后,便想夺回。剑客谁不爱名剑,那日他在林府,不也盯着凤隐看了好久。” 林长歌依旧不为所动,说道:“行啦行啦,不谈这个了,反正我相信流綮不会骗我,以后有机会见到他,我当面向他问清楚,到时候你可要仔细听,并且好好向他道歉。” “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我不过也是旅途无聊,随口说说罢了,哈哈哈。” 林长歌也笑了:“哈哈哈,还真是你的性格。” 转念一想,林长歌心中默默念到:不知你现在怎么样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著书人 一帆客栈内,正当流綮转过身来,发现开口之人正是先前那位中年大叔。那双刻着岁月痕迹,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睛直盯着流綮。 流綮顿感一股无形的压力,他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力竟如此强大。流綮觉得自己被看穿了般,似乎身边皆是锐利的刀子,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流綮心想:听师父说过世上武功千奇百怪,有人练剑,有人练刀,都甚为平常,有人练指练爪,已有些稀少,更怪的还有人练嘴练牙练眼。或许这人,练的就是瞳术。瞳术之妙,在于直穿人心,洞察秋毫,在于制造幻象,驱人堕落。所以眼下还是小心为上。 流綮想着想着,不由得运转了内力,抓紧了手中剑柄。不过话说回来,眼下可能只有此人知道小乞儿去哪了。于是流綮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 中年大叔一副和蔼笑容道:“坐。” 流綮真坐了下来,问道:“前辈可知我朋友去了哪儿?” “知道。” “还望前辈告知。”流綮目前并不知道此任是好是歹,小乞儿的失踪或许和他也有关系。但不管如何,只要他能说出小乞儿在哪,接下来便有了找到他的希望。 “他对你很重要?” 流綮心中一愣:小乞儿对我重要吗?从雪夜相识,到偃兵阁,再到尚尧城,鬼嵇山,小乞儿是我在江湖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还有,叶大哥既然收了他做徒弟,并且我答应了叶大哥教他剑法,那我就不能置他不顾。仅仅如此吗?小乞儿虽然平日里总对我话里带刺,之前还一同与蓝流苏数落我,不过他应该是把我当朋友吧。师父说过,只有自己真正的朋友,才会刻意地,不带恶意地总在话里挑刺。从前我觉得我不需要朋友,我觉得只要成为师父那样伟大的武境高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可如今我觉得我是多么渺小。在洛城中,若不是小凝相助,我根本逃不出来,再后来若不是叶寒答应帮我,我或许还对百里瑾所嘱托的事感到不可能完成的一片迷茫。看来,闯荡江湖少不了朋友。朋友,对我来说,便是最重要的。 流綮斩钉截铁地说道:“重要!” “小兄弟仗义啊,来来来,喝了这杯酒,我敬你。”中年大叔分了流綮一杯酒道。 “朋友或许有难,在下难有心情饮酒,还望前辈告知实情,在下不胜感激!”流綮推辞道。 “哈哈哈哈,鬼影宗,夏国林家,有趣。”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流綮感到背后有阵阵刺骨寒意袭来,霎时惊得站起,手中的剑眼看就要按捺不住:“你究竟是谁?为何知道得这么多?” 流綮与林家或有关系一事,流綮只告诉了叶寒,叶寒不可能告诉他人。果然,那双眼睛有问题,流綮被看透了一切。 “哈哈哈哈,我就是个写书的,只不过对你的故事感兴趣而已。”中年大叔不紧不慢地笑道。 “写书的?” 中年大叔将桌上一本书册推向流綮道:“稍安勿躁,看看这个。” 流綮右手还握着剑,用左手翻开了那本写着“武魁录”三字的书册: 云汉熠熠,众星争辉,四海瀚瀚,万水争流,天下武境,群雄争魁。 至上天人。剑圣卢佑阳第一,天意门段枫第二,鬼影荆衡第三,指玄宫花御寇第四,女魔兰洛羽第五,玉神黎天元第六,大赵兵圣赵燮第七,空山寺空法大师第八,六匣剑叶寒第九,天狼元丘狐第十,傅云霄第十一 这是,天下江湖高手的排名,流綮不明白这人为何要给自己看这个。然而这排名还有些信服力,剑圣卢佑阳,公认的天下第一,没什么争议。不过师父的实力,流綮本以为是天下第二,然而偏偏被什么天意门段枫挤了下去,这段枫是谁,天意门又是和门派,怎么从未听说过?叶大哥竟是天下第九,着实令流綮打心里替他开心。至于元丘狐,看来这人还不知道元丘狐已经死了。 流綮没有继续往下翻看,不解道:“你给我看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想告诉你,江湖之事,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而我的目的,只想将这一切全部记录下来,作书立传,让后人知晓曾经有过这么一个江湖。就这册武魁录,内容可不止这一星半点,后面还有兵器排名,功法招式排名。还有啊,我对你的故事,你将来的故事很感兴趣,所以,我告诉你是谁带走了你朋友。” “快讲。” 看来流綮对这位中年大叔对自己的事很感兴趣的事很不感兴趣,他只想知晓小乞儿的去向。 “哈哈哈哈,年轻人就是容易着急啊。带走他的人,是黑白二禽,一个叫青雀,一个叫白鹤。” “他们往哪儿去了?” “你的问题还真多,你自己不会去找吗?”中年大叔抿了口酒,略不耐烦地说道。 “”流綮有些恼了,转身正准备离去。 “等等。算了,算了,本打算给你增加点难度,让这故事多点跌宕起伏,可我也急着想往下写呢,他们应该是往夏国与赵国边境之地去了。” 流綮顿时觉得有了希望,也是客客气气地道了句谢:“多谢前辈,在下也有一事告你,作为回报。” “哈哈哈哈,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我倒想知道你有何事告知于我。” “元丘狐已经死了。” 中年大叔面色惊疑,用力拍了拍两股,怎么也想不通,念道:“不应该啊,荆衡那一剑,已经手下留情了,不该致死啊!” 流綮竟也惊讶他竟知道元丘狐与谁交手过,看来江湖之事他果真无所不知。不过既然他这么确信师父那一剑留了一手,那元丘狐之死就另有隐情了。流綮点了点头,心想这个消息或许将来有用。况且夏赵边境,亦与北胡接壤,看来自己有了非去不可的目的了。 流綮觉得这中年大叔似乎真的是沉醉于江湖故事的著书者,他身上既没有杀气,也没有邪气,应该不是坏人。不过他背后所背的那把大剑,绝不是寻常剑客能轻易挥动的,在加上他高深的瞳术,实力绝不容小觑。 因此流綮试探性地问了句:“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在下日后若是再遇见前辈,也好好好答谢前辈。” 中年大叔用笔杆在下巴上轻轻撞了撞,然后蘸了蘸墨水,似有不舍地将元丘狐的名字划掉,并接着将“傅云霄第十一”的“一”划了掉。看来他是相信了流綮所言。 “哦,我啊?你叫我坚叔就好了。”中年大叔道。 坚叔?怎么都和那册《武魁录》上的名姓不符,上面就没有一个名字带着坚。是他太过于自谦了,还是我猜错了,还是 流綮看向他的眼睛,却又立马躲了开,继续想到:还是他又用瞳术读出了我故意试探的想法而故意隐藏自己的名字? 不过这一切并不打紧,流綮此刻便准备好了立马往夏国赶去:“多谢坚叔了,那在下就先告退了。” “嗯,去吧去吧。” 客栈之中,没有人对他们的谈话感兴趣,也没有人对他们谈话的内容在意。嘈杂声中,皆是觥杯交碰,碗筷相碰,以及食客酒客的各种杂谈。乱世之中,普通人最在乎的便是能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江湖恩恩怨怨与他们何干?不过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不过对于热衷于江湖事的人来说,每年一换的江湖武境排名就像上元灯会里每年出新的节目,令人满怀期待。 可这正是出自于这位叫坚叔的人所写的《武魁录》,却引得多少江湖武人的决斗与厮杀。江湖武人,梦寐以求不过名扬天下,称雄独霸,因此登上武魁榜变成了证明他们实力的另一种途径。打败榜中名人,便能新旧交替,顶替他的名字,已经成了江湖人士的共识。他们乐此不疲的决斗,死伤不论便为了出名。不过这些人的名字也最多最多出现在《至诚天魂篇》之中,因为《至上天人篇》中全是实力可怖的天人境高手,可没有不怕死的疯子敢去挑战他们。就说现如今十大天人境高手,刚刚排上第十的傅云霄便能在堂堂夏国国都之中如入无人之境,自不必说榜首的几位怪物。 又变成了独自一人的流綮出了城,乘着从城中刚买来的一匹黑色健硕快马,疾奔前行。他本打算回趟鬼嵇山,可又觉得没有必要了。看了《武魁录》后,流綮觉得若是在待在鬼嵇山,自己的名字何时才能被写在上面。 有时流綮也觉得自己有点可笑:难道我所为的,就是留个名在一张纸上吗? “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小乞儿,你等着,我一定会找到你的,还有,那《武魁录》,定有我鬼影流綮之名。” 流綮的眼神,突然变得比从前任何时候都坚毅笃定,只因他有了目标,不再迷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入国都 天狼国版图辽阔,从天权到国都天狼城,纵使路途平坦,一大片皆是平原地形,快马加鞭未下鞍也得花上一个月的光景。一个月内的时间,便能发生许多难以意料的变数。拓拔雷烨不敢稍作停留,因为他明白,多一点时间,他就多一分胜算。 国都天狼不是那么好入的,先天狼帝为了广拓荒地,开疆辟土,将低等贵族逐渐从天狼部族原先生活的区域迁出,慢慢填充那些水草丰美却人迹罕至的草原以及刚从中原豪取抢夺而来的土地。然后严格地限定了他们的活动区域,除非军事征召以及特别的调遣,这些天狼子民就得世世代代地居住在那里。各地负责户籍管理的官员对这条法令都把控得紧,因一旦被发现擅自出入的百姓,官员也得受到严惩。而作为一国之都的天狼城,进进出出更是要有作为身份凭证的天狼腰牌才可。即使是皇族与贵族,没有腰牌也不能放行。当初还有个仗着高贵身份的皇室子弟仗着自以为是的高贵身份,拒不出示腰牌强行出城,后来闹到了天狼帝那儿去,天狼帝大怒,将他贬为庶民,发配边境戍边。 拓拔雷烨也在五年前被废黜的那一刻被夺了天狼腰牌。虽说以元家的本事,替他在安排一块令牌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可拓拔雷烨偏偏不用那块元丘狐为他准备的腰牌。 “站住,你的腰牌呢?”守门阍人截住了拓拔雷烨道。 拓拔雷烨依旧身着那身蓝色粗布衣衫,几缕发丝杂乱无序的盖在面前,鞋子亦是磨破在即。他低头迟迟不语,惹得士兵大骂,更有些不耐烦的准备拔刀。 忽然拓拔雷烨高举双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呼:“父皇!儿臣雷烨不孝,听闻您病重,儿臣甚是担忧,求求您让我看您一眼吧!” 那几位守门士兵已经亮出了明晃晃的北胡弯刀,周围百姓也是被这大呼大叫吸引过来,议论纷纷。士兵头子见势不对,跑了过来将人群疏散,但还是止不住好事者远远指指点点的谈论。有些记性好的人想起了好像之前却有一位被废黜的皇子,好像是叫雷烨。而后就紧接着一番更为激烈的议论,关于这人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他如何敢回来?他回来干什么? 不知是谁说的一句“他肯定是来夺位的!”更是令人群惊呼了起来。 “喂,你再乱吼乱叫我就一刀劈了你!谁知道你是真的假的拓拔雷烨,就算是,也没有资格进城。还有,先帝已经仙逝了,大皇子都登基一个月了,你要是真孝顺,就以死谢罪,到下面见他吧。” 士兵头子言语满是不满与讥讽,不管是不是真的拓拔雷烨,如今大皇子掌权,他根本不需将这个废皇子放在眼里。 “什么?你说父皇已经死了?不可能!不可能!你好大胆子,竟敢咒我父皇!”拓拔雷烨如若发了疯似的吼道,并重重地将士兵头子扑倒在地。 其余士兵赶紧将他拉开,两把刀抵在他的脖子上让他不能再为所欲为了。 不管是真是假,城门外的喧哗依旧是如拓拔雷烨计划的那样,传入宫中,传入曾经的大皇子,如今的天狼帝拓拔玄火耳中。 拓拔玄火先是一惊,仓促站起似如临大敌般,后来听说他是一个人来的,便又安安稳稳地坐在了华贵端庄的黑金狼纹椅上。浓眉大眼的拓拔玄火虽披着尊贵的帝衣,却少了拓拔雷烨般与生俱来流露的英气,深谙朝政的臣子们私下都在心中给他定了个平庸之才的评价。事实虽然如此,然而如今他已是九五之尊,又有何人胆敢忤逆他的权威。 燃香缓缓从象征权利的天狼金鼎飘出,缕缕烟痕清晰可见,更加显得殿中安逸,拓拔玄火最近总是感叹大局已定,自己已完完全全是这座宫殿的主人。拓拔玄火独自大笑道:“看来元家是彻底放弃了挣扎了啊,本以为元丘狐会找到拓拔雷烨,拉着他起兵夺位,可没想到他们竟任凭拓拔雷烨到国都来自投罗网,可笑。来人,将拓拔雷烨带入宫中。” 拓拔玄火认为没有了元家,拓拔雷烨就是没了獠牙的病狼,连烂狗都不如,而元家没了拓拔雷烨,就像一支没了灵魂的无名之师,掀不起什么波澜。他嫉贤妒能,略占小利便沾沾自喜目中无人的性格被拓拔雷烨摸得透彻,拓拔雷烨断定了自己肯定会被召见。 良久,拓拔雷烨被拖了进来。拓拔玄火见他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目光涣散无神,更是得意。他故作担忧,一副忧心忡忡姿态,遽然掀起长袖,将拓拔雷烨扶起道:“四弟,真的是你?这么多年,你受苦了啊!” 拓拔雷烨心里哭笑不得,他没想到这个拓拔玄火比自己还能演。拓拔雷烨将头抬起,哽咽道:“皇兄,父皇真的真的” 拓拔玄火拍了拍拓拔雷烨的后背,安慰道:“四弟节哀,父皇定在天狼神身边享受福报,我们应该替他高兴才对。哎,父皇当年对你的处罚确实太过严厉,不过你竟不记恨父皇,想着跑这么大老远赶回来,真是有心了啊。” “臣弟违背父皇旨意,擅自回都,自知有罪,请皇兄赐罪!”拓拔雷烨忽然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个头说道。 “四弟说的什么话?如今父皇不在了,你我兄弟更应相互扶持,处罚什么的此等骨肉相残的事,我干不出来,你放心,今后我这个做兄长的一定好好照顾你。” “皇兄宅心仁厚,宽容大德,实乃天狼之福,不过臣弟自知罪不可赦,只愿皇兄许我为父皇守陵,以赎己罪。” 拓拔玄火踱了几步,心想你入了皇陵,我派兵看守,不说关你一辈子,让你守个三年五载那时我也已将元氏一党清算干净,我也能落个善待同胞的仁德之名,何乐而不为呢?于是拓拔玄火转身说道:“既然四弟心意已决,为兄也不能枉费你的一片孝心,许了。” 拓拔雷烨又重重磕了三个头,声声入得拓拔玄火耳中,听得拓拔玄火舒坦极了。 正如拓拔玄火所愿,几日间,新皇仁慈,赦免手足兄弟以及拓拔雷烨将要守皇陵之事在国都天狼已经传得人尽皆知。而本对元家亲近的一些贵族,也因拓拔雷烨的俯首称臣,没了反对拓拔玄火的念头。他们想着既然几位皇子都唯拓拔玄火马首是瞻,自己就算再怎么反对拓拔玄火又能如何?还是本本分分地过几日安生日子要紧。 这日拓拔雷烨拜谒完了太庙,在一队精锐卫士的护送下,前往皇陵。拓拔玄火虽不知如今拓拔雷烨已有天境实力,可还是安排了两位天魂境宗师看紧拓拔雷烨,确保他前往皇陵之间不生事变。只要入了皇陵,有那儿两万皇家精锐雷狼军守着,量他插翅也难飞。 拓拔雷烨骑着他那匹大黄驹,勒住缰绳一路赏着国都天狼的风景与人群,心中暗喜:没想到进行得这么顺利,拓拔玄火啊,你万万没想到,那两万雷狼军早已是我的人了吧。这还多亏了师父和师兄,想不到师兄竟然是雷狼军统领,从前我怎么没看出来?他既然守着皇陵,又如何能经常往天璇城跑? 拓拔雷烨也没多想,心中直喜有了这两万雷狼军作为主力,他的胜算又多了一成。 拓拔雷烨的计划,便是先入国都天狼,让拓拔玄火对他放下戒心的同时告知全城,他拓拔雷烨还活着。然后蛰伏皇陵,等待机会,一旦到国都之中早已布下的棋子与天权军同时行动起来的时候,便是他带着两万雷狼军行动之时。 就这样,拓拔雷烨进了皇陵。在父皇陵前,他又气又难过,但他始终没有哭。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拓拔雷烨专心修炼元丘狐留给他的大轮回转功,本就是练武奇才的他很快就将经脉之间流淌的涓涓细流变得若大江般翻涌奔腾。现如今只要他稍稍运功,这股传承了不知几代的浑厚内力就能爆发出惊人的威力。 另一方面,国都天狼城里的安排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拓拔雷烨“自困”皇陵,可不是浪费时间的干等,师兄每天都在源源不断地将天狼城的情报转交给他。他们暗中探访一些贵族,权臣的真实想法,若有能为他们所用的,他们便尽全力拉拢。而拓拔玄火却全然不知,继续日复一日沉浸在皇图霸业永不落的梦中,任凭拓拔雷烨逐渐将他身边依附的人抽丝剥茧般瓦解掉。 然而拓拔雷烨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的母妃,困处深宫的她是拓拔雷烨唯一的软肋,亦是拓拔玄火暗中提防拓拔雷烨的最后一张王牌。拓拔雷烨心中恐惧,懊恼,自责都有,因为此刻他不能马上救出母亲,而只能派人在暗中保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棠棣阋墙(上) 夜幕降临,本就静谧的皇陵就显得更加神秘幽闭。拓拔雷烨口中的师兄完颜西风踏着一块块青石铺就的小道,走入拓拔雷烨所在的石室之中。他那身嵌着一块块精铁重铠的虎纹软甲给人一副沉稳可靠的感觉。他那挺拔健硕的身躯与这一身雷狼军统领才配有的精致铠甲就如同绝配。就连拓拔雷烨也没想到从前所见的那位寻常百姓装束的师兄竟会如此英武有魄力。 拓拔雷烨乐极了,他想着师兄肯定又给他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不出所料,完颜西风带来的正是拓拔玄火准备春猎的消息。天狼皇城不知何时,也兴起了中原人的“春蒐夏苗,秋獮冬狩”之说,只是天狼毕竟地处大陆之北,冬长春短,大地回暖也比中原迟了一个多月。此番时节,却实已经到了天狼皇族准备春猎的时候,而这一刻,便是拓拔雷烨一直在等候的时机。 “具体如何?”拓拔雷烨正想着进一步的部署。 完颜西风:“日期定在三月廿二,拓拔玄火刚刚登基,春猎之法按理应该是依旧在兴北山进行,不会有太大变动,到时候二皇子与三皇子也会一同前去。至于兵力部署,皇家亲卫五万,由拓拔野炎统领,届时会将整个兴北山封锁。此外还有三百天狼密军暗中戒备,因此从正面攻入兴北山几乎不可能。” “谁说我要攻兴北山?” 不打兴北山?原先以为拓拔雷烨是等拓拔玄火离了老巢后,出其不意的包围他的完颜西风顿时恍然大悟地笑道:“原来师弟是准备直取国都天狼啊!妙啊,妙啊。” 拓拔雷烨:“先别顾着笑,如此一来,国都天狼的兵力如何?” “粗略一算,应该还有五万皇城禁军和两万巡防营,以我们的兵力也实在难以啃下。” “师兄对自己的雷狼军这么没信心?” “两万对七万,我雷狼军骁勇善战,若是在平原上摆开了阵势决战,我敢拿我的头保证肯定拿下,可若是要攻城,就不行了。那国都天狼坚壁固垒的,实在易守难攻。” “你要多少兵马?” “五万。”完颜西风说完便有些后悔,他觉得应该再多上一点。天狼士兵善于正面冲锋陷阵,不善攻城正是短板。 “我给你五万!”拓拔雷烨的语气不似开玩笑。 “天权军要来了?” “正好五万,全交给你,到时候你必须一日给我拿下天狼城!”拓拔雷烨的语气,不再是师弟对师兄的客气讲话,而是一个领袖对下属的绝对命令。 完颜西风一记重拳砸在自己的胸甲上,郑重地领命。他此刻心中想着定不负拓拔雷烨的信任。 雷狼,雷狼。拓拔雷烨还不知道,这两万精锐雷狼军,正是他父皇给他留下的,只是现在时机未到,完颜西风还不能告诉他。 拓拔雷烨:“我自有办法拖住拓拔玄火率兵回救,你拿下国都后立即率兵掩杀出来,一举歼灭他们。” 完颜西风:“明白了。还有,太妃身边,已经安排下我们的人了,一旦我们起事,他们就会立即把太妃带出宫。” “很好!” 如此,拓拔雷烨心中最后的一丝顾虑也完全消除,他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黑夜之下,皇陵里的秘密终究不为人知 这一日终于来到,兴北山已经封山,气势磅礴,尊贵奢华的皇家围猎正式进行开来。盛装出席的拓拔玄火登上象征天人感应的通神祭坛,为天狼部族的守护神天狼神王祭了一爵血酒。 在低沉的号角声与猎猎招展的旗幡之间,拓拔玄火射出了本次春猎的第一支箭。一头雄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接着便浑身无力地倒在血泊之中。 “大吉!”拓拔玄火身边立马簇拥过来一帮皇族与贵族。他们心情亢奋,大呼着万岁,冥冥之中,似乎看到了无人能敌的天狼国无情地撕碎着他们的猎物的情形。 于此同时,山麓的另一边,清晨就以开拔的雷狼军眼下已经到了国都之下。完颜西风拉满了弓,随着两臂健硕无比的肌肉的一紧一弛,他向国都天狼的城头射出了一支飞箭,正式宣战。飞箭迅疾若电,毫无预兆地贯穿了城楼之上一位士卒的咽喉。那名士卒满颈猩红顿时喷涌不止,倒下之后亦是不断挣扎,痛苦万分却发不出声音,很快就没了性命。 “杀!”完颜西风抽刀指向前方坚城,发出了军令。两万雷狼军气势汹涌,若惊雷骇狼,黑压压一片攻向国都。 此番行军前,拓拔雷烨告知完颜西风天权军途中遇见突发情况,要迟几个时辰赶到,但时不我待,雷狼军必须按原计划攻城。完颜西风没有丝毫疑虑,身先士卒地攀附于城墙之上,率着将士们蚁附而上。他对将士们激情地吼叫道:“五万天权军随后就到,咋们就先于他们,把国都攻个大半,让他们丢人去吧!” 两万雷狼军将士听此之后无不群情激奋,热血沸腾。他们是从天狼各地精挑细选的精锐,由前天狼帝亲自建立专门来为自己守陵的勇武神兵。然而这些将士实则是前天狼帝特地为拓拔雷烨留下来自保的力量,在前天狼帝心中,至始至终,就算再过绝情,依旧对拓拔雷烨念念不忘,可这一切的一切,拓拔雷烨全不知晓。 如今天权军已经来了,却不是在前往国都天狼的路上,而是由拓拔雷烨亲自率领下,浩浩荡荡地开向兴北山。拓拔雷烨欺骗了,利用了比他那三个皇兄对他不知道好了几百几千倍的师兄。 用那两万精锐送死般的佯攻,换取拓拔玄火分兵回救,拓拔雷烨自己竟也不知道,他从何时起已经变得如此无情。或许是从前天狼帝对他再没丝毫感情的悲愤开始,或许从元丘狐教会他为达目的亦可舍弃同伴开始,亦或许是从领悟了他们天狼皇族之间不可避免的手足相残开始。 拓拔雷烨红着眼睛看清了别人为他铺得道路,以及自己走的道路,如果说两条路有什么共同点,无疑两条路都是血淋淋的。 元矢猛看出拓拔雷烨似乎有心事,猜了个大概后并未提及,只是走进了他身边告知了拓拔玄火已经准备分兵回救的消息。拓拔雷烨当机下令避开大军,绕道直扑兴北山大营。 兴北山下,两军相遇。拓拔雷烨望眼一看,心中大惊怎么回事,拓拔玄火的军队八万不止,怎像是还分兵回救国都的样子? 兴北山寨墙上,拓拔玄火对喊道:“拓拔雷烨,你这乱臣贼子,我待你不薄,你却果然还是要反我!今日我便为父皇灭了你这个逆子!你想不到吧?你的谋划都被我身边这位韩先生看得一清二楚,不过令我意外的是,我本以为你就天权军这一手棋,没想到雷狼军竟也被你所调遣,还真是有些小看你了啊!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拓拔雷烨看向拓拔玄火所说的那位韩先生,原来他就是拓拔玄火身后的高人。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如今事已至此,拓拔雷烨骑虎难下,他要稳住这五万天权军的军心,胜败在此一举。 “那又如何?我天权军久经沙场,五万对十万亦不在话下,废话少说,出来决战吧。”拓拔雷烨如是回道。 身后的天权军经这一说,便偃息了方才的略微慌张,重拾了百战精兵应有的傲骨,一心只求死战。 拓拔玄火仿佛胜券在握般的放荡大笑:“拓拔雷烨,你看这位你可认得?” 话音刚落,手下便带出了一位面容消瘦憔悴,却依旧风韵犹存的妇人。她被反绑着双手,粗麻绳上还浸染了些许殷红,一副坚韧的神色却饱含着担忧。 拓拔雷烨大惊失色,双眼瞪着老大,忘乎所有的吼道:“母亲!” 两人相对泪四行,隔着阵营,隔着生死,五年来,母子二人第一次相见,没想到却是这种情形。拓拔雷烨最担忧的事情还是注定发生,营救母亲的计划失败,而如今母亲成了他的把柄,他该如何抉择? 而拓拔雷烨的母亲,如今心中亦是万分痛苦,她只求速死,这样便能不拖累自己的儿子,为了儿子的未来,她不能活。霎时之间,或许是出于作为母亲的本能,她不知从哪儿来了力气,竟挣脱了押着她的人,大喊了一声:“烨儿,你要好好活下去!”而后一跃而起,从高高的寨墙之上纵身跳下。 “不要!”拓拔雷烨脑子里空空如也,发出一声绝望如斯的哀嚎。 “姐姐!”作为弟弟的元矢猛看到亲姐姐如此,亦红了眼眶地吼道。 一声沉闷的响声,扬起一片尘土。 时间仿佛静止,拓拔雷烨感到天地为之失色,他黯然,哀怨,绝望,沉寂,一切的宁静,只为下一刻令鬼神恸哭的爆发。 “杀!杀!给我杀!”拓跋雷烨面目狰狞地咆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棠棣阋墙(下) 两军交锋不可当,生死不论徒增伤。天权精锐既有天狼人的强健体魄,敢拼敢杀的无畏冲劲,又有常年与中原各国作战而习得的先进战法。更有甚者,他们在再此之上结合了自身善于骑射的优势,开创了独树一帜,令中原各国无不胆寒的战法。 元矢猛率领前军向前掩杀,左右两翼弓骑兵迅速游动施展而开。霎时间飞箭如蝗,天权军率先泼下了一片箭雨。对面皇族亲军或挥盾,或挥剑,或躲在寨墙之下,企图躲避这波箭雨。然而百密终有一疏,不少皇族亲军亦是活生生被箭雨贯穿。 拓拔玄火见那太妃已死,知道拓拔雷烨必要鱼死网破的搏上一搏。天狼一族从不畏战,他当即下令拓拔野炎率军掩杀出去。 皇城禁军统领拓拔野炎接到指令后,大开寨门,一波又一波天佛骑呼啸而出,上一波的尘土飞扬还未停止,这一波的尘土便开始了喧嚣。 谁料当拓拔野炎的第一波天佛骑疾驰而出后,元矢猛竟率部调转马头,后军作前军往后撤去。正当拓拔野炎得意洋洋地认为这些乡野杂兵被自己这一众神威赫赫的皇家贵族亲军吓破了胆之时,元矢猛从箭囊之中摸出一支利箭,拉满了那把金仆姑,身子往后一转,一倾,一侧,稳稳地松开弓弦。天权前军见元矢猛已经放箭,亦作出相同之举,霎时间又是一波飞蝗,拓拔野炎的天佛骑毫无防备,无数兵马中箭溃倒,前赴后继之下,又撞到了后排的天佛骑。顷刻间,这第一波骑兵溃局已经注定。 拓拔野炎从未见过这样的战法,骑兵后撤之时,竟还能如此稳地射出箭雨。他企图率残部勒马回寨,却遇见了左右两翼的天权军的掩杀。 第一波较量,拓拔野炎只带了十几名天佛骑突围回来。拓拔玄火大怒,下令全军而出,却被那位韩先生止住。而天权军后军步卒,借机架起盾阵,突入寨门之前,夺回了拓拔雷烨母亲的尸首。 韩先生道:“兵家法则,后方为本,若倾巢而出,正中敌军下怀,其两翼兵马可趁势包围中军。况且我部多骑兵,若一同冲锋,威力虽大,可折损亦越大。我军骑兵密集,皆曝露于敌军箭雨之下,虽勇武而徒增壮烈赴死者也。” “先生有何计策?”拓拔玄火听了韩先生之言,稍稍冷静了下来。 “我军箭矢十倍于敌,若重甲铁骑开路,而弓兵连射不停,敌军亦无可奈何。一旦我军重甲与敌相接,其必败!” 拓拔玄火从了韩先生的计划,令拓拔野炎率全部的五千重甲骑兵,掩杀而出。这五千重甲骑兵,不论骑手还是战马,皆披挂了一副漆黑的精铁重甲,骑手只露出了眼睛,而战马几乎只露出了奔跑的四蹄,就如一面飞奔的城墙一般,天权军的弓箭拿他们无可奈何。除了元矢猛那样精湛的箭术,能一箭射中骑手的眼睛之外,对那队骑兵造不成威胁。 重甲骑兵保持着阵型,眼看就要与天权军交锋上,他们手持着一杆一丈有余的亮晃长矛,直指天权军。 拓拔玄火张狂地笑着,心想没有了元丘狐的天权军,终究是欠了火候。拓拔玄火得知元丘狐受了重伤,可并不知道他已经死了的消息。然而就算知道了元丘狐死了的消息,下一刻的拓拔玄火也并不会笑得更加恣意,反而会哑口失言。 天权军阵中,忽然冲出一位怒发冲冠的少年将军,名为拓拔雷烨,缠绕在他身边翻腾不息,咄咄逼人的天人境内力,名为大轮回转功。拓拔雷烨手持北胡弯刀,一记横砍,十几骑重甲连人带马顷刻间四分五裂,血肉模糊成一片。紧接着拓拔雷烨继续向前冲,在重甲骑兵之间如切菜斩草般如入无人之境。 重甲骑兵强在保持阵型的集团冲锋,然而机动性太差,拓拔雷烨在此中身形灵动,腾转而进,快刀斩下了一颗颗头颅,然而对手却无可奈何。 忽然,一声呼啸划破长空,人们抬头一望竟是位烂衫老者。烂衫老者名为赫连镳,正是拓拔雷烨的师父,亦是与元丘狐一样的天人境高手。 这下一来,天权军一方便有了两个天人境高手。在天下历来战局之中,双方一边一位天人境高手亦是极致对决,何尝见过一方拥有两名天人境的压倒性优势。就中原而言,天人境高手出了大赵兵圣赵燮,几乎都未曾与兵家扯上关系,而两国决战,作为扩充战力的武境兵人,至多至多是天魂境。 拓拔玄火那边亦有几位天魂境高手,大感局势不妙。天人与天魂,本就是天上地下之别,何况对面是货真价实的两位至上天人境。他们劝拓拔玄火先行撤退再做打算。可拓拔玄火偏偏不服气,他对身边略有惧意的天魂宗师斥责道:“一窝蝼蚁,尚能食虎,天人境再厉害,能敌得过我的八万大军?” 一位天魂境将领道:“两位天人,自然敌不过八万大军,可他们亦有五万大军,正如现在这样,有他们两个天人在前方开路,撕开一道口子,将我军气势一举击溃,后面大军随着他们蜂蛹而上,我们是挡不住的!” “哼!你们不也是天境吗?一起上,总可以与之一战的吧。你们是怕了?” 众天魂高手道:“我们天狼人,又何惧死?吾等只是担忧陛下,陛下若执意要战,我等出战便是?能与天人大战而死,亦是我等最好归宿了。” “那你们上啊!还等着什么?”拓拔玄火已经有些失去了理智。 众武夫皆相视一笑,壮烈地越下城寨,往那两位天人而去。 拓拔玄火心中妒火不止:拓拔雷烨,为何你从小天资就比我高,学什么都比我快,深得父皇以及所有人的赞赏。如今我好不容易顺应了天命,取得皇位,你还要与我争。而且你竟然,竟然入了天人境。我好不甘心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什么好事都被你占了去? 拓拔玄火再次把希望寄托于助他夺得皇位的韩先生,他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拉着韩先生道:“韩先生,眼下该如何是好?” 那花白胡子,两颊沟壑纵横的中原谋士忽然仰天大笑。 拓拔玄火皱眉不解:“先生此笑何意?” 望着前方大杀四方的两位天人,以及已渐显颓势的皇族亲军,这位韩先生无可奈何地悲凉笑道:“老夫本始终相信以智胜力亦有可能,即使多年前在梁国被天人境荆衡破了逼宫死局也未曾改变想法。如今我又一次败在了绝对的力量之前。可笑啊!可悲啊!陛下自己保重吧!” 韩先生话刚说完,喷出一团瘆人的血雾,浸红了他的花白胡子,也染了拓拔玄火一身。他瘫倒在地,在闭眼之前的弥留之际,微微地呢喃道:“谋士之道,我只能下辈子再证此道了” 谋士之道为何,拓拔玄火并不想知道,可他看着死去的韩先生,亦心生恐惧,就能一贯依靠与信任的韩先生都无计可施,含恨而死,自己眼下该当如何? 此刻,拓拔野炎为首的八位天魂境高手,率着全部兵力,势要与天权军决一死战。八个天魂直扑两个天人,明知或许不敌,亦同飞蛾赴火般决绝。拓拔雷烨与师父注意到了他们,相视之后亦踏空而来。 拓拔雷烨运转了六成的大轮回转功,一招方寸惊雷,斩向结阵相攻的八人。八人运气相抵,企图当下这自上而下的蓄力一斩。光是这一斩,便吸引力他们的全部精力,他们根本无暇顾及赫连镳。只见一声沧桑怒吼,赫连镳自陆地奔走,显示空手掀翻了十几骑重甲,而后一道凌冽掌罡似掀起狂风烈雨般,狠狠砸向八人所结之阵。 一声狂啸过后,八人后退了数丈,皆口吐鲜血,面色如土,抚着胸口喘息不止。 赫连镳道:“尔等有勇无畏,老夫佩服,可惜你们不是我师徒二人的对手,劝你们还是投降吧。” 拓拔野炎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先别高兴得太早。” 拓拔雷烨没有耐心听他们说话,疾奔向前,势若歘光飞电,将一名天魂境高手砍翻在地,动作之快,对方根本来不及反应。其余人等见此,一拥而上,一副势要做殊死一搏的模样。拓拔雷烨身体一侧,躲过扎风的一枪,而后跃起,以那长枪为支点,再是一跃,翻过那使长枪的天魂境高手的身子,然后在他背后,用那把已经鲜血淋漓的北胡弯刀,剜下了头颅。赫连镳见拓拔雷烨杀意已决,亦飞步向前,双手合十之后左右开拳,将其中两人经脉震碎并飞出几丈,沿途撞翻几骑重甲。 不需良久,最后一位天魂境高手拓拔野炎亦在苦苦支撑之中倒下,他并没有死,拓拔雷烨留了他一命。然后拓拔雷烨便再无阻挡地朝寨墙之上跃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局 霎时间拓拔雷烨来到拓拔玄火面前,手提着鲜血滴答北胡弯刀,一副傲然无敌的姿态乜眼看着拓拔玄火。 拓拔玄火仍是不服气,他赫然拔出佩刀指着拓拔雷烨,然而持刀的手竟不由颤抖。拓拔雷烨看在眼里,只觉得可笑,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凭你作何努力,就是蚍蜉撼树般不自量力。 “看在终究兄弟一场的份上,你自己动手吧!”拓拔雷烨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道。 “拓拔雷烨!下面的厮杀声还未停止,我还没输呢!”拓拔玄火怒不可遏,他堂堂天狼帝怎堪受如此侮辱。 “你也太小看天权军了吧?他们个个都是与夏军c赵军激战后活着出来的,想以区区八万天佛骑对抗五万天权军,你也太不把元丘狐放在眼里了吧。” 拓拔玄火奔向前,凭栏望去,见着八万大军节节溃败,眼睛如将要燃尽的朱烛般通红通红却流不出什么东西。 他终究是举起了刀,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半个时辰过后,八万皇家亲军折损过半,其余全部投降,而天权军伤亡八千。 拓拔雷烨命元矢猛重整部队,压着兴北山里的一众皇族贵族,向着国都前进。 国都天狼,完颜西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入了这座空城。拓拔玄火将城中兵力全部调往了兴北山,可还是没料到拓拔雷烨的战力如此之强。完颜西风的两万雷狼军暂时接管了天狼城,且刚刚收到了拓拔雷烨攻下了兴北山,正往国都而来的捷报。完颜西风这下才明白,他被这位师弟欺骗了。不过完颜西风没有显露出丝毫的不悦,他随即吩咐道:“准备出城,迎接天狼皇!” 完颜西风所指的天狼皇,自然是刚刚逼死了拓拔玄火的拓拔雷烨。 此后拓拔雷烨在完颜西风的迎接下,入了国都,入了皇城。一路上,二人对拓拔雷烨欺骗了完颜西风的事都是只字未提。 浩辉殿内,拓拔雷烨昭告了贵族大臣们拓拔玄火伪造圣旨,自立为帝,已被自己诛灭之事。大臣贵族们纷纷跪倒,山呼万岁,并进谏拓拔雷烨早日登基。至于拓拔雷烨所言之事的真实性,在一片万岁声之中也就失去了争论的意义。人总是要懂得识时务,如今就连拓拔雷烨违抗先帝令他一辈子不得入国都天狼的旨意的大罪都没有人再提起。 为彰大德,拓拔雷烨放过了曾依附拓拔玄火的二皇子,三皇子,以及一帮将领,一众权臣。他们按拓拔雷烨的旨意,一切照旧,各司其位。待其余人等散去之后,殿内只留下了拓拔雷烨,元矢猛,赫连镳与完颜西风四人。 拓拔雷烨负手于背后,背对着殿下三人,盯着浩辉殿里他父皇亲笔题写的匾额看了良久。那鎏金色的“建极绥猷”四字,似乎是在告诫着拓拔雷烨,掌握了权利的巅峰之后,该当如何。此刻的他,对着这四字,仿佛重回到了小时候父皇当面教导他的情景之中。拓拔雷烨在心中对他又敬又恨的父皇默默道:“放心吧,天狼在我手里,只会更好。” 眼下拓拔雷烨,最先想安抚的就是完颜西风,毕竟在战前,拓拔雷烨曾心狠手辣地舍弃他。拓拔雷烨猛地转过身来:“师兄,攻城之事,你可有怨言?” 完颜西风愣了一下,单膝跪地,身上的铠甲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一本严肃道:“将者忠君,兄者护弟,我既是殿下的将军,又是师弟你的师兄,不管怎么说,我都毫无怨言,只是” 拓拔雷烨心中的负罪感顿时减轻了不少:“师兄快起来说话。” 完颜西风犹豫了一下,心想如今大局已定,也应当把那些事情告知拓拔雷了:“只是殿下不必如此说法,我也会毅然决然的攻城,毫不畏惧。殿下不知,我本就是先帝特地为你安排的死士!” “什么?”霎时间拓拔雷烨有些一言难尽的感觉。他有些难以理解,他那位临终前都不肯见他一眼的父皇,竟早早就安排了人一直保护着他。赫连镳与完颜西风是四年前他刚被贬谪到天璇城时遇见的,如此看来,赫连镳的出现,也是拓拔雷烨的父皇安排的。原来,前天狼帝从来就没有舍弃过拓拔雷烨,这对拓拔雷烨来说,无疑是一道平空惊雷,劈开了自得知其父皇传位给拓拔玄火以来,对其父皇幽幽怨恨的枷锁,亦使得拓拔雷烨心中的愧疚更加浓烈。 完颜西风继续道:“雷狼军之所以叫雷狼军,就是以殿下的名字命名的。先帝以守陵为由,建立了这只军队,并嘱托我,等你到国都以后,只听命于你一人。” 拓拔雷烨的手在发抖,但他心似乎终于有了一丝欣慰:“这么说,父皇的遗诏,果然是拓拔玄火篡改的?” 一旁的元矢猛道出了自己的看法:“昨日我们在拓拔玄火那找到了遗诏,的确是先帝的字迹。看来我之前想的没错,先帝这是故意让你们兄弟相争啊。” 完颜西风补充道:“不错,先帝对我说过殿下哪都好,就是太过善良软弱,不够心狠手辣,所以” “所以才让我的母亲白白冤死,所以才要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兄弟,所以才让几万将士白白的送命。这些,都只是要让我学会如何狠心?父皇啊,你的心还是狠啊!”拓跋雷烨的右手捏得嘎达作响道。 “你父皇也是为天狼国着想,在撒手人寰之前,他也希望将这日益强大的天狼国交给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手中,唯有此,他也才能安心离去啊。”赫连镳感慨地叹了口气道,“老夫本浪迹江湖,与这宗恩怨毫无干系,只因早年与你父皇有些交情,因此才答应了他助你一臂之力,如今你大业已成,也是老夫该离去的时候。现在的你,足够沉稳,足够强大,我想你父皇如果看到现在的你,也会心满意足的笑了。” 没想到师父经与父皇是旧识,拓跋雷烨想不通师父这样与世无争的隐士高人,竟也心甘情愿地参与了父皇的血腥棋局之中。需要多深的交情,才能让本逍遥世间的天人境高手在此出山,父皇真是煞费苦心啊。 拓拔雷烨不解地问道:“师父要去何处?” 银发苍苍的赫连镳感慨了一番,似有往事悄然浮上心头的触动:“老夫与元丘狐曾交手数次,各有胜负,而他最终,败给了中原的鬼影荆衡,说起来老夫心中亦有些落寞啊。老夫决定了,要去挑战鬼影荆衡,也莫让中原武夫欺我天狼无人。” 鬼影,再一次听到这个神秘的称呼,拓跋雷烨勾起了先前下定了决心令中原宗师亦如如今的天狼,无不臣服于自己的回忆。于是乎拓拔雷烨道:“此事交给我吧,如今我亦是天人境,中原的武宗,我想亲自击垮他们。” 赫连镳看出了拓拔雷烨的“贪婪”,他想把中原的政权踏于脚下,也想把中原的武林拜倒在自己的实力之下。他看着这位眉目俊朗,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心想他是有何等雄心壮志,竟想做到就连五百年前几乎一统整个大陆的武昭大帝都未能完全做到之事。 赫连镳劝道:“你刚入天人,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如今你应当做的,该是想着如何夺取中原的天下,此乃我族千百年来不变的梦想,如今中原乱政,是对我们最好的机会。中原的武宗不计其数,以后总会碰上的。” 拓拔雷烨觉得赫连镳说得有理,转念一想鬼影荆衡乃中原武境能排的上前三的老怪物,于是满怀担忧地说道:“那师父此去,可有胜算?” 谁料此时赫连镳已然转身,背影决然地走出大殿,只说了一句:“一股执念,虽死无憾!” 一股执念,虽死无憾,作为天狼人,便有一颗天狼一族敢作敢为,不畏艰险的心,作为天人境宗师,便有一腔即使面对强敌也不妄自菲薄的热血。他这一生,做事低调,本与世无争,就连《武魁录》中,也无他的姓名。而如今的赫连镳看见年纪轻轻的拓跋雷烨有如此胆魄,亦不由轻轻一笑,他决定自己也该去争着一次吧。 拓跋雷烨见他心意已决,他能做的便是留给师父足够的尊重。事情已经过去,他不能在像个不知世事的孩童一般哭哭啼啼地感慨一番,他断然一念,收起了所有不该有的情绪,厉声道:“完颜西风!” “末将在!” “我要你到夏国去,联系我们在那边的人,计划该进行了。” “遵命!” “此外,舅舅,天权军就继续交给你了,一切按照原来的部署。” 元矢猛亦是领命,他看到拓跋雷烨此刻能够透彻地看见千里之外的目标的苍鹰般的眼神,以及一副帝王应有的行事作风,深感欣慰,他心里对着亡者默道:“父亲,姐姐,你们可以安心地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仓州大案 春日正浓,万物更新的山川旖旎多情,如一篇隽永诗章,触动心灵。 且说林长歌与慕容千乘二人,自打从洛城出发,渡过凤鸣津,途径河州,再到玄武城,如今又离开玄武城来到了仓州城。过了仓州,再往北百里,便是北胡,他们此行,为了掩人耳目,特地装作是太子南宫冲派人来替他巡视北境的样子。因此在玄武城停留了些时日才再次出发。 在玄武城中时,听从北胡回来的暗哨提及了北胡有变的消息。林长歌感慨先前百里瑾所说的北胡“乱政是假,包藏祸心”之事,如今看来还真是讽刺。在林长歌看来,北胡貌似无奈的“假戏真做”或许是夏国的一个机会,于是他立即派人将消息带给洛城。 林长歌想了想,按照时日,如今这消息应该已经抵达了洛城。只是奇怪的是,自打得知了北胡政权或将更迭的消息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从北胡那边从过来。不知道北胡那边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又是何人有如此手段能做到这一切。整个大陆以北,好似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雾瘴一般,完完全全与世隔绝,亦或许说是与中原隔绝。就连遍布各地,以探听情报闻名的百路帮,现在也像个瞽盲的苍蝇,摸不着方向。到目前为止,中原各国对北胡政权的揣测,也只停留在了原先的四皇子拓拔雷烨回都之后,被拓跋玄火囚禁在了皇陵为止。 如此一来,林长歌觉得北胡青庐剑池此行是非去不可,一来为了销毁两把旷世凶剑,而来偷偷潜入北胡探查究竟是出了何事。玄武城都是太子的旧部,他们知道林长歌与南宫冲的关系极好,都劝他们不要以身涉险,探查之事由他们玄武军来做就好。可就当玄武军继续派出了几波探子后,却发现迟迟不见有人回来。这些探子都是分散而去的,北胡地界广阔,边境狭长,就算封锁,也不可能做到如此之甚,究竟为何,实在令玄武军摸不着头脑。 从那时候,林长歌便坐不住了,立即和慕容千乘出发前往北胡,眼下正好来到仓州。 亦是为了掩人耳目,林长歌与慕容千乘进了仓州城,便往官署府衙而去,当做是洛城派人来各地巡查的样子。 仓州城规模不大,只因郊外的山里有诸多铁矿,又因临近北胡,因此城外军营亦有常备的一万玄武军驻防。莫说铸成刀枪剑戟用于战事,就连农耕厨炊所用的器具,样样都离不开铁,加上仓州铁矿规模之大,地势之要,毫无疑问使它成为了除开玄武城的北境重镇。 林长歌与慕容千殇二人,各牵着一匹马,走在前往官署府衙的不宽不窄的官道上。从玄武城出发时,亦是只有他们二人,而龙寂凤隐两把剑,就简简单单的裹了两层粗布,挂在了马鞍上随行的行李之旁。这是林长歌想出的办法,若不是能看都一切的眼睛,谁能看出这寻寻常常的行李之中,竟藏着令整个天下垂涎的两把剑。 临近府衙,人声似乎喧嚣嘈杂了起来,远远望去,似有一大帮的人围在府衙之前。二人估摸着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相觑了一下后,便加快了脚步。 “你们当官的,一点儿良心都没有,不顾我们百姓的死活,现如今整个仓州发生了这么多起少男少女失踪的案件,报了官之后,就像碎石子投入了井里,再也没了影。到现在还没有抓到人犯。”人群里正中央,一名白发拄拐的白发老文面红耳赤地如是斥责道。 “就是啊,昨晚西街赵大娘的孙子又被拐走了,哎,那可怜的赵大娘,哭晕了好几次,醒来了又继续哭,眼睛都快哭瞎了,他们赵家就剩她们祖孙两个相依为命,又生此变故,真是可怜啊”又一位揣着一篮子青菜的妇人说到。 眼看人群更加鼎沸,那州府大人站在人群间疲于应对,羞愧难当不知所言。 恰巧林长歌二人各抱着一把剑,拨开人群,正准备进到被叠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府衙大门。百姓们见此二人衣着华丽,气质非凡,一个是头戴青束玉簪,身披衽绣祥云,襟纹星辰的玄色丝袍,一个是一袭无暇白袍,一头放浪的披肩长发,腰跨黑鞘蟠螭纹宝刀,定不是寻常人物,于是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只听见林长歌谦声说道:“州府大人,听闻父老乡亲们所言,可是城中发生了多起少年失踪事件?” 州府大人用那一双纵横官场多年的锐眼细细打量了林长歌,恍然大悟地做了个叉手揖礼道:“公子可是洛城相府林公子?” “州府大人有礼,正是晚辈。” “唉,公子有所不知,近半个月来,仓州城内多发少男少女失踪案,可衙门翻遍了整座城,也不曾找到犯人。不是我们办事不利,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线索,那些失踪的少年,就好似凭空消失了般,一点儿踪迹不留。” 知州大人头冒冷汗,他为官多年,深谙无论政绩如何都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的理,他从玄武城来此的同僚得知,洛城来了人来视察北境,可不巧偏偏遇见了此等怪事,如今可不就怕林长歌要是不高兴了,回去参他一句,那他的这顶乌纱帽就铁定不保。 林长歌觉得此事得从长计议,妥善处理,才能平息民怨,既然自己此是的身份是“洛城派来的钦差”,而这件事就被自己遇到,加上如今百姓们都从州府大人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份,那这件事就不仅关乎仓州州府大人的威望与官途,更是关乎洛城相府甚至于皇家的颜面。 于是林长歌决定先安抚百姓:“各位父老乡亲莫急,请先回去吧,官府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拄拐老者一脸鄙夷与不屑道:“多少天了,这些当官的就是如此搪塞我们,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 林长歌被逼无奈,咬了咬牙还是说道:“诸位父老乡亲,我是当今夏国丞相林懿的长子林长歌,我敢以洛城相府的名声担保,此事我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长歌!”慕容千乘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倒不是在乎什么相府声誉,只是他们两个还有正事要办,一路上已经耽搁了太久了,此时更不该卷入此事之中。 林长歌轻轻挥手示意,眼神却是我意已决的笃定。惹得慕容千乘叹了口气,双臂交叉抱于胸前一脸闷闷不乐地站着。 而一旁的州府大人可是心中暗喜:这林长歌可谓是为我挡下了钻心的一箭,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这是本可与他无关,他却平白无故为我揽下了,还堵上了丞相的颜面。 那拄拐老者稍稍动容,身后的众人仍是议论纷纷。良久,老者与众人商量过了之后道:“既然有丞相府担保,我们就信你们一次,洛城派人来为我们百姓着想,我们也得体谅不是,乡亲们,我们先回去吧。” 林长歌心想着老翁真会说话,不过这样也好,暂时平息了民愤。 待百姓们感到差强人意后散去,官署前又恢复了清净。进了官署,州府大人又将负责处理此案的史捕头叫来,向二人陈述了具体情况。 史捕头刚讲了个大概,却见天色已逐渐变暗,令城中百姓不安的夜幕再次降临。林长歌不打算因为天黑就此歇住,拉着慕容千乘就出了官署,准备调查此案。 那慕容千乘还是一百个心不甘情不愿,面带疑虑的问道:“长歌,你真有把握破了此案?我们可不能在此被此事拖住。” 林长歌还是如往日那般露出一脸令人安心的微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那些丢了小孩的百姓那么可怜,我实在不忍心不管。你想想要是你是他们,你不会伤心吗?” “我又没小孩,我怎么知道?” “可丢的人中,有一半是豆蔻年华的花季少女,你就忍心?” 听到此言,慕容千乘忽然决定此事自己要管了。这也难怪,在他心中,一直秉持着女子就是神圣不可伤害的,需要人用心呵护的执念。 林长歌眼看此言一出,达到目的,心中甚喜,他拍了拍慕容千乘的肩膀道:“走吧!” 月色之下,二人逐渐离了官道,来到了一处破败的僻静小院。这家人便是仓州第一家的受害者。林长歌轻轻扣响门扉,却无人应答,见门半掩未关,便推门而入。 二人前脚才刚踏入院内,却见后面有人进来。两人听见声响回过头来,却与一位面色黝黑如碳的中年汉子面面相对。 只见那中年汉子面色慌慌张张,拔腿准备开溜。而慕容千乘轻轻一个飞跃,突然出现在了他准备夺门而出的后路上,张手将他拦住道:“你为何要跑?” 汉子慌慌张张道:“你你你,你回家中,突然见两个凶神恶煞的人站在院中,你不跑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夜路相逢 “凶神恶煞?你再说一遍!”慕容千乘面带愠色,照势就要拔出腰间宝刀。 “慕容兄,别闹了。”林长歌止住了慕容千乘,对那神色慌张的汉子道:“你别怕,我们是官府的人,仓州城中,你家的小孩是第一个丢了,是吗?” 那中年汉子依旧神色漂移不定,两腿哆哆嗦嗦,却极力装作一副镇定的样子:“可不是吗,就是我这个倒霉人。” 林长歌见他手中拎着两坛价格不菲的仓州胜茶酒,心中略感疑惑:听史捕头说这位绰号黑头的仓州矿山挖矿人平日里好赌,还欠了赌坊好多赌资,最近听说又因为失子而伤心过度,已经好多天没去矿山了,哪来这么多钱买这么好的酒?何况他这一生行头,双手干净,身上衣着更是无一处污渍沾染的痕迹,看来他今天也没去过矿山。 林长歌:“黑头,你儿子是在家里丢的?” “可不是嘛,平日里他都在这院子里玩耍,等着我回家,可我那日晚上回来,他就不见了,我找了一整个晚上都没找到。哎,我可怜的儿啊。”汉子说着说着,伤心地哭了起来:“都是爹不好,把你弄丢了!” 黑头瘫坐在地上,将两坛胜茶酒放在一旁,掩面嚎哭,却透过指缝偷偷观察了林长歌一眼。这一细节恰巧被林长歌所洞察。此刻二人四目相对,黑头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儿般地赶忙移开视线。 慕容千乘:“大老爷们,哭成这样,丢人。长歌,我看也问不出什么,我们走吧。” 林长歌道:“黑头,你儿子丢了那天,你又去赌了?所以才晚回家?” 黑头羞愧地答道:“是啊,都怪我这双贱手,唉。” 林长歌:“以后好自为之,别再赌了。慕容兄,我们走。” 出了院子,二人又回到官道上。 “长歌,你也看出来了。” “不错,这黑头有问题。” “接下来,我们去哪?” “赌坊。” 慕容千乘走到了林长歌身前道:“你怀疑黑头是将儿子卖了给了赌坊。” “是不是卖给赌坊我不知道,因为那么多人丢了小孩,总不可能都死卖给赌坊的吧。不过我也确实怀疑他是将儿子卖了。” “何以见得?” “他一个烂赌之徒,又好多天没去矿山了,哪来的钱买那么好的酒。还有,他的伤心,全是装的。” “哈哈,我就知道以长歌兄的足智多谋肯定能破了此案,根本不用我帮忙嘛,你看现在不就有了线索了吗!不过,他那酒,或许是今天赌运好赢了钱买的也说不定呢。” 林长歌心想慕容千乘虽然平日里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办起正事儿来还是靠得住的。上次调查洛城刺客一案,可就是他一个人完成的,虽说最终让那名女刺客死掉了,可也是还了流綮一个清白。 林长歌笑道:“慕容兄,你早看出来了,还问我。” “哈哈哈,现在才有了一点线索,还是谨慎点儿好。” “慕容兄,你喜欢赌吗?” “唉,一晃好多年了,从前我还是个浪荡公子时,整天花天酒地,没少赌过。说不上喜欢,就是和我老爹对着干,他不让我干的,我几乎全干了。” “哈哈哈,我还以为慕容兄是天生放荡不羁之人呢。话不都说,我们就去赌坊赌上一赌,或许就能赢得我们想要的东西。” “是啊,论赌,我可是很少输过。” 眼下仓州发生了如此大案,且都发生在晚上,因此最近夜幕降临了以后,就很少有闲杂人等在街上晃荡。城中更是加强了戒备,州府向玄武军借了不少兵马来盯紧城里,望着早点抓到犯人。 这仓州虽地处夏国边陲,可因为有着诸多铁矿,亦是比寻常边境城镇富足,往日天黑后少有宵禁,夜市热热闹闹的不曾停息,如今碰上了这么一出,搞得人心惶惶。府衙发出了今日夜夜宵禁的通告,因此眼前的街道如是冷清,唯有几处烛火微微点亮。林长歌不禁想起了前几个月的洛城,心有余悸,感慨要早点解决了此事才好。 微微灯火与惨淡月光共同照亮的前方,仿佛有一个人影走来。林长歌与慕容千乘看得不是很真切,却从模糊的轮廓与有所隐藏的脚步之中感到此人绝不简单。二人相视了一眼,不慌不忙地向那人走去。 二人此番出来,为保完全,将那裹着的龙寂凤隐各背了一把在背后。冥冥之中,似乎感到了两把剑发出了幽幽亮光,可忽然转瞬即逝。或许是幻觉吧,二人此刻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远处的人影身上,因此没有过度的在意。 三人的脚步声逐渐地在靠近,林长歌心想在眼下的仓州城,还敢独自一人穿着一身黑衣,带着遮住半个脸的斗笠在夜幕中游荡,还真是胆大,当真不怕被当做犯人抓起来吗?不过林长歌又觉得这人的身影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近在咫尺,将要比肩,林长歌与慕容千乘下一刻就要出手。 只见那人忽然站住,镇定地说道:“长歌!” 林长歌心中一惊,愣怔了一刻,难以置信地说道:“流綮,是你。” “是我。”流綮揭下了掩面的斗笠。 什么?他就是鬼影流綮,慕容千乘亦想不到竟在这里遇到他。 “真的是你,想不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你。”林长歌喜出望外,转身一把拉住流綮道,不过随后却退后了一步,一脸凝重与愧疚地说道:“那日皇宫,我为了不让小凝做出傻事,准备放弃流綮兄,实属无奈之举,流綮兄” “长歌,你忘了,你我既是结拜兄弟,况且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又何须再说此事。况且你做的没错,要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流綮” 流綮吞吞吐吐地问道:“额小凝不公主还好吗?” “唉,他皇兄之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加上她亦怨我那时企图放弃你,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了。” 流綮很是难受的,心想要是自己当初能救下南宫冶该多好。 一旁的慕容千乘,似乎有话要讲。虽说慕容千乘查清了刺杀事件,可依旧对流綮心存芥蒂,他道:“前几个月,洛城戒严,你擅闯皇宫,如今仓州城戒严,你又在这瞎晃,你就这么喜欢惹麻烦吗?” 流綮此前就注意到了此人,气息恣狂,内力深厚,是天魂境无疑了。面对他的指责,流綮也是实属难堪与无奈,先前闯皇宫,确实是自己鲁莽了,而如今自己为了寻找小乞儿,途径这里,因为夏国对他的通缉还未撤除,为了不惹些不必要的麻烦,他只好戴着斗笠,在夜间行动。况且流綮也是刚到仓州,对此处所发之事更是没有听过。只是觉得这才刚刚入夜,这街道便如此冷清,因此才不自觉地想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前段时间,流綮离开梁国,途径赵国,最后来到夏国,一路寻找坚叔所说的黑白二禽,却没有任何线索。他也向江湖人士打听过,可他们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号。他也曾怀疑过莫不是那坚叔骗他的,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他既然知道那么多事情,又不像是恶人,因此便一路搜寻,继续寻找着。流綮亦是不曾想到,竟然在此遇到了林长歌。 林长歌打了个圆场,止住了充满敌意的慕容千乘,向流綮介绍道:“流綮兄,这位是河州慕容家的大公子慕容千乘,正是他查明了那晚刺杀前太子的不是你,而是那时在场的女子。” 流綮因自己终于洗刷了冤屈而解开了心中一道曾经束缚着他的沉重枷锁,他很感激这位慕容千乘,揖手谢道:“多谢慕容公子。你抓到那女刺客了?” 慕容千乘:“说来惭愧,抓是抓到了,只是让人灭了口,揪不出幕后之人,只是知道他与北胡脱不了干系。” “北胡!又是北胡。”流綮轻声念到。 “哦?”慕容千乘很在意这个“又是”。 流綮:“没什么,只是前些日子听说了不少北胡的事。” 林长歌赶紧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北胡四皇子拓拔雷烨起兵夺位,想必如今应该已经掌权了。还有,天权大将军元丘狐已经死了。” “你怎么知道?”慕容千乘觉得不可思议,玄武军派出那么多探子,都没能带来北胡的消息,他竟然知道。 “百路帮告诉我的,已经是两个月之前的事了。”流綮毫无隐瞒的说道。 林长歌道:“元丘狐已死,怪不得他们要封锁消息,是怕我夏国与赵国借机北伐。” 流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你们来仓州所谓何事?” “我们准备去” 林长歌本片刻不犹豫地准备将此番真是目的相告,却被慕容千乘抢了话:“我们正在调查仓州发生的多起少年失踪案。” 流綮见情况不对,慕容千乘有事不想让他知道。他从刚才就主要到了两人身后背着的东西,觉得有点滑稽,那身后所背的行囊,本是那样普通平凡,可与他们俩如此华美的衣物相配,是如此格格不入,简直是可以凸显此物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化妖邪功 流綮心想慕容千乘对自己有所提防也情有可原,或许他们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林长歌也是明白慕容千乘刻意隐瞒的用意,但此刻即使林长歌是完全信任流綮,也是顺从了慕容千乘的意愿。 流綮不再过问,自然说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觉得这城中有些奇怪。你们可有线索?” 林长歌道:“正巧有些线索,准备前往进一步调查。” 流綮道:“可否让我一同前往?实不相瞒,我也在找人,一个朋友,也是一位少年,我与他在梁国走散,一路探寻至此处。” 林长歌怔了一下,心想:流綮自从离开洛城后,一定经历了一番难忘之事,清楚记得在洛城初遇之时,他说过他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林长歌会心一笑道:“有兄弟你相助,自然欢迎,但愿也能找到你的朋友。” 兄弟?是啊,我与长歌是结拜兄弟,不仅如此啊,只是他不知道,我也不确定而已流綮看着长歌,油然而生出亲切之感。 眼下虽是宵禁,赌坊却大有人在。骰子入盅,盅摇盅开之声不绝于耳,一番紧张刺激的满心期待之后,或许是飞来横财,亦或是心灰意冷和囊中空空。这里向来最不缺的,就是滥赌成性成性的市井无赖,这里也是最容易藏污纳垢的罪恶常发之地。 掀开了倒悬着的纹着“赌”字的青色布帘,流綮三人大步而入。林长歌一番搜寻,直截了当地走到了一名荷官面前;“这位老哥,我找你们坊主,还望通报。”不知何时,林长歌竟已扳开了荷官的手,放上了一锭银子。荷官笑脸相迎,道了句“好嘞”便走到了一高头大汉身边,踮起了脚在他耳边私语。林长歌本可以官府的名义直接行事,却怕打草惊蛇,故作此举。 流綮环顾四周,大厅四方各有一位看场的,总共四位,而他们的目光都朝流綮三人聚来,不动声色,却绝对不是安有好意。流綮心想这也难怪,进来赌坊而不赌,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来找事的。 那高头大汉瞥了他们一眼,进了里屋,一会儿后跟在一位圆头肥脸的矮胖子后面走出。那矮胖子笑声连连,却声声无不显露出猥琐与奸诈,林长歌心想这定是个“人猫”了。林府势大,洛城之中也不乏这样的人想着巴结于他,林长歌见得太多,他上前道:“阁下可是坊主?” 圆脸矮子油腔滑调地说道:“小人正是坊主,三位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坊的?看三位都如此年轻俊俏,一表人才,能看得起小店,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 林长歌道:“实不相瞒,我们不是来赌的,而是有事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坊主似乎心领神会,打量了流綮手中剑与慕容千乘腰间刀,咧嘴笑道:“请随我来!” 流綮与林长歌倒是诧异,不知这坊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唯有慕容千乘不假思索地跟着坊主走着,流綮与林长歌也只得跟上。 近了里屋,坊主道了句“稍等”,伸手摸向木架上摆放着的一件青铜古玩。只见那铜兽的眼睛微微一闪,地面竟然敞开了一处方洞,级级石阶直通底下密室。 “请。”坊主依旧一副恭卑的笑容道。 进了底下密室,三人却被眼前一幕惊呆。 想不到这里竟别有洞天,底下密室的空间竟比赌坊的大厅还要大,场地正中摆着一方大理石擂台,上面铺着一大张红色地毯,写着一个巨大的“武”字。台上有两人正在互搏,一位是赤着上身,虎背熊腰的力士,一位是体型瘦小,手提青锋的绿衣剑客,而灯火通明的擂台四周,更是围着一群人呐喊喝彩。 林长歌回想起之前与坊主的对话,以及坊主一直盯着流綮的剑和千乘的刀看,于是挨着慕容千乘和流綮小声说道:“看来是个地下斗场,想必我们刚才正巧与他对上了暗号,他把我们当成来比武的人了。” 自从夏国禁武之后,明面上的供武人比武,赌徒下注的斗场毕竟基本上销声匿迹了,可暗中仍有些人铤而走险的开展斗场,想不到这重镇仓州竟就有这么一处。 “眼下如何。”慕容千乘问道。 “不急,看看再说。”林长歌道。 台上仍在僵持,那矮胖的坊主若有所思,想着这三人似乎身手不凡,带着三人来到下注的石桌旁后转身道:“三位公子,依你们之见,台上二者孰胜孰负?” 不说天魂境的慕容千乘,人魂境的流綮也早就看出这地下密室里的斗场没有什么狠角色,实力最高的莫过于比人魂境低了许多的人玉境。因此他们看了台上二人过了几招,便能看出了哪方更胜一筹,哪方最终能获胜。 那慕容千乘取出了一叠银票,撂在了本没有任何赌注的代表瘦小剑士的一方,轻描淡写地说道:“不出十招,剑客必胜。” “哦!”坊主将信将疑地看看慕容千乘,在看了看强势压制的力士。 周遭一众压了力士的赌徒纷纷嗤笑,讥讽慕容千乘眼拙。 可真过了八招之后,剑客忽然逆转了颓势,一剑直刺力士大腿,而后腾转,纤细利剑再次发起进攻。力士身受八创,沉闷地呜咽了几声,不能再战。 “胜者,剑士石朗!下一场何人上台挑战?” 伴随裁者一声定夺,众人纷纷愤愤难平,这连胜了多局的力士竟然会他们如此失望。 坊主对慕容千乘道了句“恭喜”,不过慕容千乘并未理会,笑着对林长歌说道:“长歌,替我收好钱,我去玩玩。” “诶,你!” 林长歌刚想拉着慕容千乘,劝他说我们是来办正事的。可没想到慕容千乘已经一跃而起,飞身越过人群,在台上站定。 慕容千乘伸手向前,用两指比划挑衅,示意剑士来攻。剑士也是勇武,趁着刚刚获胜的劲头,企图再下一城,如期而至的递出一剑。然而只见刀光一闪,剑士就如同被蒲扇拍中的飞蛾,连人带剑被扇出了擂台。慕容千乘手下留情了,剑士并未太过痛苦的败落。 流綮第一次看到慕容千乘出手,虽是隐藏实力的一刀,流綮微微皱眉,认定了他的天境实力。 “你们想上的,就一起上吧。”慕容千乘面对台下的一干跃跃欲试的武人,恣意妄为地说道。 这人是谁,如此狂妄?如此不把这里的人放在眼里。那些热血十足的武人来这里可不就是为了名声和金钱吗?对于慕容千乘的挑衅岂能无动于衷?他们纷纷上台,却一个接一个被甩了下来。台下的赌徒连下注都来不及下注,这些武人就一个不剩的全败了。 “还有人吗?”慕容千乘意犹未尽,他知道这些人的实力一点儿也不能提起自己的兴致,却依旧叫嚣道。 “我来!” 正当沉寂之时,从角落走出了一位皮肤青紫,布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疙瘩,眼神阴鸷,双瞳血红的怪人。 这人怎会生得如同妖怪一般?一旁的流綮却似乎想到了什么般紧握了手中的剑。而慕容千乘却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胜者模样,挑衅道:“上来。” 那怪人提着一把阔口黑剑,拖在身后,飞奔而来,剑尖画质大理石地面,“兹拉兹拉”的掀起了一条火花线。那黑剑的剑尖经这么一划,霎时间燠热了起来,既而变得通红。怪人忽然持剑自后向前一挥,一道滚烫的剑气向慕容千乘袭来。慕容千乘侧身一躲,躲了这道略带试探意味的剑气。慕容千乘抓住敌方攻击后留下的间隙时刻,一记快刀出鞘,谁与争锋?那怪人艰难挡下,拉开一段距离后,似乎很是愤怒,“嗷”的一声长吼,通红的双瞳又变成绿色,且渗出了黑血,模样着实可怖。 “果然!”慕容默默说道,然后对林长歌说道:“长歌,你们看好了坊主,别让他跑了。” “怎么回事?”林长歌看向一旁冷汗直冒坊主道。 坊主一副无辜又疑惑的面色道:“我不知道啊,他说什么呢?” 流綮也是难以理解,刚才他并未感觉到这里有什么高手存在,不过现在看慕容千乘一副紧张的神情,此人应该也是天魂境。不过流綮倒是想起来了,上次见到长得如此像妖怪的人,便是在洛城街头击败的鬼妖风了。 “我去帮他。”流綮对林长歌如是说道,随后亦飞上擂台。 “鬼影宗的,你可听过化妖邪功?”慕容千乘直视此时忽然遁入天魂境的怪人,对流綮说道。 “化妖邪功?这是何功?”流綮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慕容千乘继续说道:“此功妖邪,却威力巨大,练此功者,即使是人境,也可随时获得天境实力,然而需要每日食用少男少女的心脏以维持功力。而眼前此人,练的就是此功。” 少男少女的心脏?流綮与林长歌明白了原来仓州之案的罪魁祸首就是此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鬼影对上鬼妖 人群之间出现了躁动,这些赌徒如今一副深恶痛绝,避之不及的表情,想着这里的事一但闹大必定引来官府。到时候他们违禁参与私斗赌局也将被论罪。 这些人个交头接耳,准备趁乱逃走。却听见林长歌憾然道:“谁都别想走!” “你是谁?凭什么拦我们?” 林长歌看着台上的怪人,思忖了一番道:“算了,你们走吧!” “什么嘛?这人有病!”众人吐槽了几句,绕开了林长歌,遽然逃离了此间密室。 原来林长歌想着此处一旦激战,或将伤及无辜,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到时候若死了太多人也不好交代,于是干脆放了这些赌徒一马。 林长歌转而对着坊主笑道:“坊主,他们跑了,你可别想跑!” 坊主也不笨,意识到此三人定和官府脱不了关系,于是抱拳屈膝道:“大人,今天我是认栽了,还请大人手下留情呐!”林长歌一脸厌恶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将注意力放在流綮他们身上。 眼下还有一事,流綮想确认一下。只见流綮用那整柄剑指着那相貌恐怖的怪人道:“你认识鬼妖风?他就是败在我这把剑下。” 那怪人一听顿时血脉喷张,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长啸后,吼道:“是你,是你害了我兄弟!我杀了你。” 怪人说完,如同一头发疯的畜生猛兽般,冲向流綮。 林长歌道:“流綮,看来他便是鬼妖风的哥哥鬼邪垐了。” 鬼妖风的哥哥鬼邪垐?果然是这样,看来鬼妖风也是修炼了化妖邪功,只是火候不到家,才会被流綮所败。而眼前遁入天魂境的鬼邪垐,已经将化妖功法练至大成。 只见流綮纵身跃起,躲过一剑后在上面翻腾身子,借助密室顶部石壁猛地一踏而蹬,一道黑影霎时间一上一下的闪过,随后转守为攻。与此同时,慕容千乘再次出刀,一招力开千嶂侧劈向鬼邪垐。 “咣”的一声,没想到鬼邪垐竟用左手捏住了慕容千乘膂力十足的一刀。慕容千乘大感意外,自己的快刀从未如此轻松的被挡下过。但他也不过于地执迷于纠缠,快速抽刀而出。 只听见刀刃划出鬼邪垐锋利无比的指甲而发出的一声刺耳尖鸣。紧接在后的是流綮“刷”的一声拔剑,那柄名为女妭的剑幻化出几道深邃神秘的黑气。流綮已经见过了不少个天魂,经验告诉他,面对天魂境,还是尽快拔剑,不要过于纠缠才好。 这也在林长歌的意料之外,他想不到大半年不见得流綮竟连战斗的方式都改变得这么多。 再说这鬼影黑气,转瞬之间黑气若离弦箭一样笔直射出,直扑鬼邪垐青绿色渗血的双目。流綮知道这招的威力不大,最多只有中阶人魂境的杀伤力,若是正面使出,天魂境的鬼邪垐将轻易挡下。而此时,流綮正借助这招的快,这招的出其不意,攻向鬼邪垐脆弱的双目,企图给他造成致命一击。 可鬼邪垐那双如同地狱猛鬼般阴鸷的双眼此刻却正视着这道黑气,仿佛与这黑气比试谁更凶猛。然而最终鬼邪垐退让了,他一扭头,黑气划过他的脸颊,渗出深黑色的血来。 “反应好快!”林长歌不禁叹道。 鬼邪垐声音尖锐,充满邪气的说道:“一个区区人魂境也想杀我?可惜我那愚蠢的兄弟过于鲁莽心急,化妖邪功才练了三成就出去招摇,不然怎么会败在你的手下。” 一向对江湖上各家各派武学功法熟悉无比的慕容千乘很清楚的知道化妖邪功的厉害之处。但他打量了此刻的流綮后,却发现鬼邪垐方才所言大谬,此时的流綮,绝不是普通的人魂境。慕容千乘自然见过了太多的人魂境,只是他们的气势,内力,都不如此时流綮这般至纯至厉。可以说,流綮的人魂境是慕容千乘见过的最强的人魂境。 流綮自己也是感同身受,自从王凤笙临死前馈赠给他一股内力之后,他时常感觉到这股内力在他体内不断地将自己本身存有的内力功法变得更加纯粹无杂。加上此前在上尧城中领略了天人境叶寒的风采之后,流綮对武人心境,对通贯全身的内力气机亦是深有感悟。由此二因,流綮目前的实力离天魂境更是完完全全的只有一步之遥,甚至可以说超过了一些天魂境。 只见慕容千乘忽然退让了几步,故意为流綮与鬼邪垐留出了交手的空间。看来慕容千乘是准备看着流綮一个人出手了。流綮心想这样也好,如今若是能用这招取胜,也不枉费我前段时间与小乞儿同在鬼嵇山时的每日修炼。 只是一旁的林长歌有点替流綮担忧,若不是要看住这个坊主,他倒真想上去帮流綮一把,即使他只是人玉境的实力。眼看着正与鬼邪垐交战的流綮,他眼带斥责,对慕容千乘道:“千乘,快去帮流綮啊!” “哈哈哈,长歌莫急,你要相信流綮,我想他能对付的。”慕容千乘悠然将刀归入腰间的刀鞘,下定决心了要作壁上观,“对吧,流綮?” 流綮心想他都把话说到这了,自己即使是想,也开不了这个口啊。看来慕容千乘对天下武功都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想比也是对我鬼影宗的功夫感兴趣,只可惜我不会使出本门剑法的。 流綮心中暗暗道:“不过你瞧好了,天下有一种你从未听说过的剑法,更有一式来源于同鬼影一样的‘一人即一宗’,创出此式的人,名叫叶寒,命名此式的,就是我要找的朋友,他叫小暗。” 气贯剑锋,蓄势而发,虚守实攻,一击破敌。 这便是一叶飞寒要意所在。 只见流綮提剑,正面抵挡了来自鬼邪垐的几剑,那鬼邪垐的滚烫剑气再次扑了几次空,斩在了石板之上,留下了几道腾着几缕烧焦的黑烟的剑痕。就在天魂境的慕容千乘也认为流綮处于劣势,思忖是否太高看了名冠天下的鬼影宗时,流綮连人带剑,闪出一道笔直的剑光。 正如那日叶寒在崖州打牢中所用的一样,这道笔直剑光如穿针引线般突破了手持妖剑,且早已遁入天魂的鬼邪垐。 剑光闪过,只见流綮双手持剑,斜站在鬼邪垐身后,喘着气看着作壁上观的慕容千乘。 而鬼妖风突然大笑道:“哈哈哈,你就会耍这些花里胡哨的把戏吗?这点雕虫小技根本伤不到我!” 而慕容千乘的反应却是直冒冷汗,对眼前的流綮有点刮目相待的意思。慕容千乘难以置信,他心想流綮明明是人魂境,可这一招气机连贯,一气呵成,竟直逼天魂境,若是自己,能不能当下这一剑呢? 忽然间慕容千乘亦是哈哈大笑:“鬼邪垐,你当真是愚蠢至极啊!” “什么?”鬼邪垐觉得他这一句说的实在莫名其妙,不过他此刻却顿时感到胸口一阵绞痛,“啊!” 鬼邪垐难以置信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股深黑色血液从他胸口不断喷涌出来,这下他才意识到了流綮那剑绝不是虚有其表。这一剑不但破了他方才所用的所有剑招,亦是悄无声息地在自己的胸口上狠狠的扎了一个窟窿,这一剑之快,自己竟然过了这么久才感觉到了真实的疼痛,这一剑,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位人魂境剑客所使的。 流綮缓了口气,不缓不急地收起了一点儿血腥都未沾染的女妭剑,淡然道:“投降吧,以你现在的状态,不可能赢我的,何况还有一个在一旁看戏的天魂。” “哈,流綮,我这是给你机会练练手啊,你怎么倒有几分怪兄弟我的意思呢?”慕容千乘有板有眼地解释道。 流綮倒是怕慕容千乘再嫌自己啰嗦不痛快,不再说话。倒是林长歌不禁感慨叹到流綮的实力竟更进了一层。 可如同一尊石兽站立在那的鬼邪垐仍是不服气,只听得一声令人聩耳的吼叫,鬼妖风胸前伤口竟如被划开的树皮经历了一段时候之后自动愈合,霎时间完整如初。 慕容千乘看出了端倪,奉劝道:“鬼邪垐,你方才的气脉已被流綮一剑所斩乱,如今强行运转化邪功法,就不怕被反噬?” 果然被慕容千乘言中,鬼邪垐吐了口血,但他仍准备负隅顽抗,稍稍运气强行将反噬之效暂时压制住了。而正在此时,一旁的赌场坊主那双贼溜溜的眼睛胡乱转着,似在想着什么诡计一样。忽然他趁林长歌一个注意,用脚踩下了一小处地面之上的凸起c “轰轰轰”几声岩石崩裂之声,密室的地面上现出了一个大坑,伴随着阵阵尘土纷纷扬起,赌场坊主就如同搁浅久了的胖身鱼企图用各种方法逃回水中般拼尽一切地往洞中纵身跳下。 林长歌与台上的流綮慕容二人不知将发生什么,亦不敢轻举妄动。想不到此时鬼邪垐竟也不顾一切地往坑下跳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结案 “走,下去。”慕容千乘看了看那深不见底的地洞,丝毫不怵地说道。 慕容千乘一跃而下后,流綮与林长歌也跳了下去。 这地洞估摸着有四五丈深,没想到这小小的赌坊内部竟隐藏着这么多玄机。 只见林长歌聚气于掌,发出了微微黄光,勉强照亮了这方寸天地。洞底随处可见雕凿的痕迹,又有一处幽邃通道,直通远方,想必坊主和鬼邪垐就是从这里逃走的。 三人顺着石道一路追寻。 良久过后,眼前又是一番令人诧异瞠目的景象。他们眼前随处可见血肉模糊的尸骸,不仅有尚未成年的少男少女,成年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有,景象着实惨烈。 这里竟是座废弃的铁矿洞,洞内阴暗潮湿,时不时地往下滴着水珠。碎石屑铺就的地面两旁的排水沟亦被鲜血浸染,几只肮脏的硕鼠正在“吱吱”叫着,一股腥臭扑鼻而来。 慕容千乘忿忿说道:“这仓州的官是怎么当的?一个军事重镇竟有直达城内的暗道!” 林长歌道:“确实可恨。这趟回去经过玄武城,定要上报不可。” 忽然间,林长歌伸手一挥,手中金光闪得更亮,将前面的景象照在眼前。那鬼邪垐本想趁他们不注意来个突袭,不料却被发现,有点略显尴尬。 慕容千乘拦下了准备出剑的流綮道:“鬼邪垐对你这招肯定有所防备了,还是我来吧。” 慕容千乘话音刚落,又是刀光一闪,借着林长歌给予的光照,慕容千乘一刀划过鬼邪垐的胸口。再是一刀,将鬼邪垐胸口溅出的浓血挡开,以防自己一身白袍受到沾染。 鬼邪垐痛苦倒地道:“不可能,怎么会?我的化妖邪功,怎么” “哼,歪门邪道。”慕容千乘抖了抖在幽暗矿洞里闪着寒光的宝刀道:“束手就擒吧。” 同时流綮一跃而起,挡住了企图再次逃跑的赌场坊主,流綮将剑抵在坊主那圆滚滚的脑袋上,斥责道:“还是老实交代吧,是不是你帮助鬼邪垐抓那些少年来给他提身功力的?” 赌场坊主无计可施,寻常能用得上的油腔滑调对表情冷峻的流綮毫无作用,他喟然长叹道:“行,我招。自从朝廷禁止了禁止了武斗场,我们赌坊的生意就大不如前,于是我私下瞒着官府开了斗场。可是许多武夫惧于朝廷之威,纷纷出走到赵国c梁国另谋出路,于是我手下就没了能镇得住场的大家。直到我遇到了鬼邪垐” “所以你就帮他抓少男少女?”流綮拳头崩得紧紧道。 “我只是帮他找那些好下手的人家,后面的事都是他干的。” 流綮的神情是平常少有的愠色,对他来说已是大怒:“就算不是你亲为,你也是助纣为虐。我问你,矿工黑头是怎么回事?” “这还用说,他直接把儿子卖给我,我哄骗他把他卖到了关外一户人家做奴才。那黑头可是高兴得很,既是你情我愿,你可怨不得我。” 流綮忍不住了,他挥起了拳头照着那圆滚滚的肥头就是一拳。坊主捂着脸直道“哎哟”,细细一瞧,流綮这一拳打掉了他一排牙。 慢慢夤夜终是过去了,日出东方,透过嶙峋细小的石缝照进矿洞里。官府的人在后半夜来到了这里,如今还在仔细的登记和清理此处的尸体。 流綮三人押着鬼邪垐与赌场坊主去了官署,本来焦头烂额的史捕头为此案告破大展笑容。将犯人押入大牢后,他们此刻正与仓州州府大人在官府大堂之中,同时在场的还有城外驻扎的玄甲营统领文遂。 林长歌目前的身份是洛城派来的钦差,他站在主位,略带失望与责备地说道:“州府大人,我已经派人将此事上报给玄武城何洛城那边,你这顶乌纱帽能不能保住就看你的造化了,好好去安抚仓州的百姓吧。” 州府大人顿感天地失陷,双腿软软,跪倒在林长歌面前道:“公子开恩呐,求公子为我求情。” “你求我也无用,我只是将实情禀报,相信上头自有公断。”林长歌眼色冷漠,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 “是。”州府大人无奈低眉道。 林长歌转身对文遂道:“那废弃矿洞,尽早填了,再查探有无其他通路,如今北胡动向不明,可不能给敌人可乘之机。” 文遂行了个夏军一贯的军礼,振振有声道:“末将遵命!” 一旁的流綮看在眼里,他对林长歌的处置颇为满意,他的思绪渐渐飘远,竟想到了林长歌以后着紫绶,提金印,成为夏国肱股之臣的场景。 却说处理完了此事,林长歌与慕容千乘准备继续着他们的行程。林长歌因此问道流綮下一步的打算。 流綮却在此时无意之间看到了官署里还贴着他的通缉令,有点受了潮的黄纸,绘着与他有几分神似的画像,只写了不明不白的“知情者赏”。流綮心想毕竟是太子遇刺,这通缉令也是如此寒碜马虎,真有点滑稽。 林长歌猜到了流綮在想什么,笑道:“这通缉令本早该撤掉了,可瑾叔他非要拦着我们,说这通缉令还是留着好,说是他自有用处。可也不能再让你因此遇到麻烦,于是就弄了这张马虎得不行的通缉令。流綮,你可知瑾叔这么做是何用意?” 流綮当然知道,百里瑾是要自己无论身处何地,一看到这通缉令就能时刻记得与他的约定。流綮沉默了一会儿道:“或许是因为让幕后的黑手暂时放松警惕,认为我们还未调查清楚实情,以露出马脚吧。” 林长歌笑道:“哈哈,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不在意就好。” 林长歌看着流綮的眼睛,他有种预感,事情绝不是如此简单,仿佛有他不知道的事情藏在云里雾里而自己无法亲手拨开般,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也罢,我要继续寻找我的朋友了。”流綮心中有些落寞,因为林长歌始终还是向他隐瞒了此行的真实目的。 “你要往何处去?” “继续往北吧,或许终究要涉足北胡。” 林长歌想不到流綮与他们此行同路,他再也不想隐瞒什么了,本是结拜的兄弟,为何互相遮遮掩掩,他不想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他坦然道:“一同去吧,我们顺路。” 慕容千乘这次不再阻拦,经历了此事,他似乎也认可了流綮绝不是心怀不轨的险恶之徒。 流綮既知林长歌要以实情相告,便不再顾忌地说道:“你们身后的两把剑,可是龙寂凤隐?” 林长歌与慕容千乘皆是深感意外。慕容千乘抢在林长歌前头道:“你怎么知道?” “毕竟龙寂在我手上那么时间,我能感受到它的剑气,还有那把在林府之中的凤隐,我也见过,便记下了它的剑气。”流綮直言不讳道。 “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本事,当真难得。”慕容千乘由衷感叹竟有剑客这么了解见过的每一把剑,以至于能记下它们无形散发的剑气。 “为了洛城安宁,江湖不再腥风血雨,我们要去青庐剑池销毁这两把剑。” 流綮沉默了良久,他感慨这两把历经了几百年的绝世名剑的命运,心中惋惜,但是也逐渐看淡,将这引发无谓争斗的源头销毁,或许是最好的方式了。从前的神剑,就让它留在传说之中去吧。 “如此也好”回过神来的流綮缓缓说道,“对了,慕容公子,在下有一事请教。” “哈哈,你叫我千乘就行啦。”慕容千乘被流綮生硬客套的说辞逗乐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慕容公子对江湖武学了解甚多,亦识得许多江湖上高手,不知可曾听说过黑白二禽?”流綮拿着从坚叔口中得来的唯一线索企图从慕容千乘那里打探些什么。 “黑白二禽?”慕容千乘稍加思索,摇摇头道:“没听过,不过定不是什么好鸟。” “这样啊。”流綮有点失落道。 林长歌道:“你找此二人何事?” 流綮道:“有人说看到我的朋友就是被他们带走的。” “既如此,一路上我们多留意就是,流綮,你和我们一起走吧。”林长歌道。 流綮:“你们把目的都告诉我了,我若不和你们一同前去,你们定不会放心。” 此言一处,林长歌捧腹道:“哈哈哈,流綮你也学会开玩笑了吗?我们还担心你走漏风声不成?” 流綮只是淡淡一笑而过。 林长歌的心情从方才在大堂中的压抑之中逐渐解脱了出来,他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流綮,等此行结束,你也找到你的朋友之后,就和我们一起回洛城吧。” “洛城”二字,一直是流綮心中难解的绳结,那里是百里瑾与他约定之处,那里藏匿着他的身世之谜,那里是关于他的。 流綮没有马上答应,他转过身,凝视着那张马虎的通缉令,想着这桩案子也当结了,只听见他轻轻地道了句:“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又一劫 从仓州继续向北,已经很少能看见连绵不断地青山,但三三两两的孤山还是映入眼帘,若少女的眉黛般清秀。 过了眼前山谷的隘口,便是连接北胡的茫茫草原。墨绿的一大片,翠流,轻轻地淌入远方天际。如此肥美的草场,因为时不时地被作为战场,百年来都没有牧人在此放羊牧马,亦更没有想象之中响彻草原的悠扬边关牧歌。 流綮三人缓缓勒马,凛凛长风侧过他们耳畔,拂动青丝,好一番英姿飒爽的潇洒姿态,若是在城里,可不得惹来一大群名门望族的闺中小姐的簇拥与追捧。 隘口静得出奇,唯有风声。 忽然间,一声凄厉的长空鹰鸣,流綮感到有些不安。 就连他们胯下的三匹马也感到了危机般,“嘶嘶”叫着,马蹄左右乱踏拨动了地上的碎石。三人或是勒紧缰绳,或是轻轻拍拂马勃,以好使它们镇定下来。 果不出所料,隘口两边本是嶙峋的岩石绝壁之上,竟齐刷刷地冒出了一众黑衣人。他们几近同时,从绝壁之上跃起后,如履平地般朝着流綮他们直奔而下,就如同一阵带着杀机的黑风席卷而来。 转眼之间,三人就被三四十个黑衣打扮的人连人带马围在了一个圈里。 林长歌见这伙人的打扮,说是江湖人士的话,却又在肩上胸前披着些甲胄,说是军士的话,可仔细一想又有哪队如此散乱的服装,就连手中军械更是有刀有剑,有勾有刺的,连个统一的都没有。这伙人到底是个甚来头? 浪迹了北境多年的慕容千乘却想起了从前曾经见过这么一帮人,他骑在马上,悠悠言道:“来者可是影山暗影盟?” 暗影盟?流綮从未听说过。而林长歌倒是想起了之前听父亲讲过,这暗影盟是在夏国北境,夏c赵与北胡三国交界处的影山之中存在的一股势力。那里的人都是些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和一些流寇。几年间不知是何人物,竟把这些人聚拢了起来,占山为王,建立了小政权。再说这影山,不归任何一国管辖,这些人就更加肆无忌惮。他们还有常备的军队,北方草原各部族也经常借用他们所提供的雇佣军进行交战,看来眼前这些就是暗影盟的暗影军。 由于影山远离中原腹地,自然有没有多少人了解到他们的真实情况,亦不得而知暗影军的战力如何。 只见暗影盟众人之中,走出一位身材魁梧,两肩宽阔披着一袭青色长裘的中年男人。他便是暗影盟的盟主严苍天,便是他将本来一盘散沙,流民流寇遍地的影山发展成了如今能与各个军镇都有一战之力的样子。他那对浓浓的剑眉英气逼人,似在告诉别人他的野心绝不止于此。 严苍天将他那对接近脑袋大小的拳头举在胸前把玩道:“不用管我们是谁,把龙寂凤隐留下,赶紧滚!” 他的这句只是轻轻开口,声音低沉随意,却带着王者般的霸气。 林长歌与慕容千乘不曾想到,龙寂凤隐的消息是如何走漏。慕容千乘似乎想到什么般,忽然对流綮呵斥问道:“是你?” 流綮不知所措,这慕容千乘为何会怀疑自己。林长歌赶忙替流綮解围:“绝对不是流綮,我相信他,况且当今之际,应当先对付眼前的敌人。” “哼,只怕我们往前对他暗影盟,他就在背后捅我们一剑。”慕容千乘虽是这么说,可还是飞身下马,瞬间抽出腰间宝刀。 流綮想着证明自己的清白,亦跟着从马上越下。林长歌见这二人怎么突然如此鲁莽,连给自己斡旋的机会都不给。不过林长歌眼下也只得跟着他们硬着头皮上了。 只见严苍天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位白衣人,这身白在一群黑衣之中是多么惹眼,可他们三个竟都没有发现他是如何冒出来的。那白衣人突然喊到:“那两人身后所背的就是龙寂凤隐,干掉他们。” 对面人数众多,一时之间三人竟陷入苦战。慕容千乘在费力地砍翻了几人后,背靠着林长歌的背道:“这些绝不是寻常军士。” 林长歌一掌抵开了敌方的一击劈砍道:“的确,看来是精挑细选的武人。” 接着林长歌瞥眼看见流綮被十几个人围住,不能脱身,对慕容千乘道:“看吧,流綮绝不是出卖我们的人。” 出乎林长歌的意料,慕容千乘再此刻竟还有闲工夫开玩笑道:“哈哈,刚刚就是有气没处撒,和他开了个玩笑,一路上我都盯着他呢,他没机会泄密的。” “你!”林长歌有些无语,难以置信地说道:“想不到我带来的林府亲信,竟被背叛我们。” 慕容千乘道:“你也别怪他,你叫回洛城送信,或许是被人拦住,为了活命才泄了密。” 林长歌:“你还真是心大,眼下怎么办?” “我和流綮勉强对付这些人已是极限,可那边的人还未出手呢,唯有一搏了。”慕容千乘看着在一旁观望的严苍天与他身边的四个人,他的言语中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 没等他们说几句,一群人又攻了过来,慕容千乘与林长歌再次分开,各自应战。刀光剑影之间,着实令人眼花缭乱。 一个不留神林长歌背后中了一记冷剑,殷红鲜血霎地渗出,林长歌苦苦咬着牙强忍着疼痛。可另一人,另一剑却马上要接踵而来。 流綮见林长歌受险,顾不得自己被划伤了几剑,原地持剑使出鬼影幻法,蓦地伴随一簇鬼影,闪现到了林长歌身前。林长歌本绝望地闭眼等受那一剑,可睁眼后却看到已是身受多处创伤的流綮站在身前,如一面坚实厚重的铁盾,守在他的前方,替他挡开了那一剑。 林长歌咬牙站起,看着为自己受伤的流綮道:“对了,你有鬼影幻法,你带着龙寂凤隐走吧,我们拖住他们。这龙寂凤隐,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流綮默然无声。 林长歌连连叫了他几声后,流綮才毅然决然地说道:“我不会走的。” “流綮!”林长歌盯着他这位结拜兄弟的背影,欣然点头,“好吧,你我兄弟二人今天就搏上这么一搏,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老天的意思吧!” 兄弟。 流綮此刻很是平静,他为了朋友他尚可赴汤蹈火,何况是自己的兄弟。只见流綮缓缓拔剑,却一道道剑光闪出,击退了三名敌人。流綮即使对于将要致自己于死地的敌人,也没有下杀招。在林长歌看来,这种行为,在这种乱世之中属实是幼稚无比的仁慈,不过也正因如此,他才是流綮。 慕容千乘见林长歌受伤,也杀出一条通路,向他们二人靠拢过来。此时他们三人互成掎角之势,在敌人逐步逼近之中困守于一小寸空间。 在一旁掌握着一切,观察的一切的严苍天径直大步走来,一副大势在握的得意姿态道:“何必呢?留一条命不好吗?” 林长歌一脸不屑地说道:“阁下真是好计策,等我们远离了玄武军再出手,是怕敌不过玄武军?” 严苍天此刻如同看着正在狡辩的孩童般觉得可笑,他说道:“死到临头,你也不用讽刺我,逞这些口舌之快,我们暗影盟就是些散兵游勇,流寇山贼,如何敌得过被北胡天佛骑追着玩的玄武不不不,干脆叫缩头乌龟军吧。” 被反击一语了的林长歌心中窝着一团火,可又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毕竟玄武军面对天佛骑,一般只能依托军堡城寨,坚守抵抗。 流綮此刻紧紧攥着剑柄,他决定放手一搏了,无论如何,他不能让林长歌死在这里,即使是牺牲自己。他有着太多的理由来拼尽全力保护他的结拜兄弟,亦或许极为可能是亲兄弟林长歌。 流綮轻声对林长歌道:“信我吗?长歌。” “信,一直都信。”林长歌想不懂流綮为何明知故问,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比此刻身处危境更不好的预感。 “等下我若让你们跑,你们就往北跑,跑出山隘。”流綮右手持剑,用牙齿解下了左手护腕,接着道:“慕容公子,长歌受了伤,就由你带着走了。” 慕容千乘似也感到了什么,点头道:“这是自然。” “告诉我,你要干什么!”林长歌神色慌张道。 流綮没有理会林长歌,将漆黑的牛皮护腕扔在地上,拉开袖子,露出手腕上纹着的神秘图案。紧接着流綮用剑在手腕上纹着鬼影宗神秘图案的肉上划出一道口子,正好将那图案一分为二。 本是交战的双方都是一脸疑惑,不明白这人究竟在做些什么,唯有慕容千乘感到这或许是什么特殊的仪式吧。鬼影宗神秘特别,有这些奇门异术也不足为奇,只是他也不知道流綮究竟要使出什么招式?真的如流綮所说的那样照他所说的做就能转危为安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兄弟保重 鲜红色的血顺着流綮手腕内侧,流经五指,滴落在半是泥地半是青草的地上。 从前的梦魇此刻如同带来了被囚禁于深水中将要溺毙窒息般的压抑与恐惧一般,缓缓涌上流綮心头。他凝视着手腕上纹着的“驱邪伏魅”四字,幽幽叹道:“终究还是要如此。” 流綮手上纹着的封印符咒,正是他师父荆衡所作,为的是压制住流綮体内天生存在的霸道无比,浑厚不知其度的特殊内力。每当流綮有意无意地借用此内力时,带来的都是极其血腥恐怖的场面。第一次是在他小时候北胡天佛骑屠戮他一村时,竟以稚童之身瞬间将一队剽悍的北胡天佛骑湮灭;第二次是那次在鬼嵇山密林里孤注一掷地通过了鬼影宗的考验;第三次是一次随荆衡下山后的突然失控,累及了众多无辜的百姓。正是这第三次,给年少的流綮极大的心灵震撼,他便下定了决心,不再杀人,也正是这第三次,让荆衡感受到流綮体内的另一种内力将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若不将其彻底封存,便会逐渐蚕食流綮的心智,最终将其反噬,彻底的失去人性,等到那时,江湖只怕是已经惨遭荼毒了。 就连精通奇门遁甲,幻法奇术的鬼影宗荆衡,也弄不明白流綮身上为何会带着这种如同毒蛊般的可怕功力。他曾夜以继日地查阅历代鬼影宗主留下的典籍,却也一无所获。流綮不知道,荆衡如今云游天下,便是要替流綮找到彻去除它的方法。荆衡这么做,不仅因为流綮是他的爱徒,更是为了鬼影宗。因为荆衡无奈之下将流綮身上的那种内力与流綮本来自己修炼习得的鬼影宗的功法一同封印了起来,包括了那闻名遐迩,独步天下剑宗的鬼影剑法,荆衡不能接受,也不愿接受作为“一人即一宗”的鬼影宗传人,竟连鬼影剑法都不能使用。 而这一切,荆衡都未告诉流綮,他这么做是为了让流綮安心,能毫无顾忌的在江湖闯荡。 再说到流綮此时,皱眉直视面前的暗影盟严苍天一行,他想着自己前段与小暗同在鬼嵇山之时,在鬼影宗典藏书卷的石窟内,找到了师父所制符咒的破解之法,正是如此,将那符咒中间的圆一分为二,这么一来,自己应当就能使出完整的鬼影剑法。 流綮如获新生般地舒了口气,重新持好了剑。被握紧了的剑柄稍稍转动了几分,三尺剑身反射着天际撒下的阳光,印在他的一袭黑衣上。 女妭剑,再一次地幻化出了骷髅样貌的黑色气团,只是这次,再也不是以前使用的鬼影宗幻法和玄术,而是真正的鬼影剑法。 慕容千乘与严苍天等一众天魂境高手,全都倏忽惊叹为何经历了一番苦战的流綮的内力较之刚才不但没有颓靡,而是不减反增。 不过仗着人多势众的暗影盟严苍天倒是跃跃欲试,很想了解面前这小子究竟能折腾出多大动静,他那对令敌闻风丧胆的炽炎拳可不是吃素的。 “流綮,这便是你真正实力吗?”林长歌再次叹道。 天下玄宗,诡波谲云。 鬼炁魅影,纵剑独尊。 这一日,鬼影剑法再出江湖。 流綮霎时动若虎豹,腾若龙蛇,势若惊雷,气若洪钟,倏然已向严苍天攻来。前进之中,却不忘回身大喊:“快走!” 走?如何走?靠流綮拖住他们吗?这些远远不够啊。可慕容千乘还是决定信流綮一次,拉着林长歌准备飞身上马往隘口而去,他护着受伤的林长歌伤了马,自己在地上奔走,准备硬着头皮杀出一条血路。 “拦住他们!”严苍天的双拳瞬间包裹了一层赤焰,怒声道:“快拦住他们!” “休想!”流綮扭身往后重重凭空撇下一剑。 顷刻间狭小隘口被一道鬼气黑壁隔断,里面是被暗影盟包围的流綮,而外面是一马两人,逃出生天的林长歌与慕容千乘。 “流綮!”身受一剑之伤的林长歌伏在马背上回头望着黑气里面逐渐模糊了身影的流綮,“千乘,我们不能丢下流綮!” “他此刻已入中天魂,凭他的鬼影玄术,定有脱身的方法,我们不能枉费了他的一片好意。”慕容千乘摇了摇头道。 然而他们忘了,那能从万军之中脱险的鬼影玄术,亦不是想用就用,必须有一段时间施展,期间不能有任何行动,且极容易被打断。那时在洛城皇宫,若不是南宫凝为流綮拖延了时间,流綮亦不能身退,更何况现如今只有他一人。 隘口外,两人一马,驰骋在青翠欲滴的草原之上,林长歌依旧回首,一双涨红的眼睛凝视着隘口。 再说那道黑壁,捱了同是中天魂境的严苍天全力的一拳,竟然也只裂开了一小道口子。纵使严苍天怒气冲冲地又接连出了几拳,破出了能通过一人的大洞,而那两人已经走出了不远。 看着草原上的黑影越来越小,似乎要顺着一片青色一同流入天际一般,流綮笑道:“保重,兄弟!” 严苍天气急败坏地转身道:“你找死!” 流綮自知纵使借助了体内那股内力,暂时跻身了中天魂境也不能敌过面前的这五位天魂境高手。 流綮面前,正是包括了盟主严苍天在内的暗影盟七大高手之中的五位,这次夺龙寂凤隐,暗影盟可谓下了血本志在必得。 只见严苍天飞身踏来,出了一击重拳。流綮握剑而挡,那带着炙腾烈火般的拳罡,似乎要将女妭剑熔化了一样。流綮感受到一股窒息的热浪,心想这人善于蛮力,拳劲十足,不能与他正面硬碰硬,于是企图先拉开一段距离,再做图谋。 正当流綮准备后退之际,严苍天却加足了力道,他这一拳,如同攻城冲车撞开城门般将流綮震出。流綮用剑撑在地上,咳出一口黑血,也伴随着一股五脏六腑翻腾的钻心疼痛。 此时一股内力从流綮胸口飞出。流綮感受得到,那股有着凤凰形态的内力是王凤笙死前赠与他的。而如今这只飞出的凤凰,却全身似从淤泥中钻出般乌黑。 流綮暗暗道:“想不到连这股纯澈的内力也不堪体内邪功的反噬,竟想着挣脱。” 那只“黑凤”飞出一段距离,扑腾了几下便落于地上,销于无形。流綮看在眼里,心想自己或许也终将被邪功反噬,与那“凤凰”落得一样的下场。 严苍天平静了点,心想与他这样耗下去也无用,对一旁的一袭黑衣,一袭白衣道:“青雀白鹤,你们轻功好,快去追那两人。” “是。”只见那二人翻过了严苍天打穿的洞,一溜烟就飞得没影。 “什么?青雀白鹤?”流綮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带走小乞儿的两人又再次地消失在自己眼前。 流綮明白了小乞儿落到了暗影盟手中,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抓小乞儿。他曾问过小乞儿的身世,可他却从来没有说过。流綮有一股失落的感慨,他感慨虽然知道了小乞儿的处境,自己却再也无法与他相见了。 流綮忽然抬着头望着天空,心想:这世上最折磨人的便是希望与绝望参半的空欢喜了。我本以为再次遇到了自己的兄弟,却又要与他相别,而此刻我知道了我一直寻找的朋友的下落,却没有机会与他再见了。一切最终都从希望绝望参半演变成了彻底的绝望。若是能活着出去,该多好啊! 流綮不怕死,可此刻却羡慕活着。因为活着有太多的可能,或富贵,或贫贱,或美满,或艰辛,或闻名一方,或淡泊山野。纷扰乱世,纵使前方荆棘密布活得再难,也终究能活着。流綮不求多么轰轰烈烈地活在世间,做什么拯救苍生的壮举,可也曾在一枕黄粱间看到强大的自己能够保护对自己重要的那些人 不知何时,山隘里飘起了细雨。 一滴两滴,轻轻地搭在流綮脸上,令他缓缓收起了思绪。 “能拖一刻是一刻!”流綮猛然起身道,他企图去追赶早已没影的黑白二禽。 可拦在他前面的确实严苍天这座大山。 “你的剑法再厉害,却也只不过是刚刚入的中天魂境,我虽然不知道你练的是什么武功,可我知道你一直被那功法反噬,撑不了多久了吧?”严苍天又是用右手接下了那一剑道,“我就让你死痛快点吧!” “崩”的一声,严苍天聚集了炽热烈焰的右手竟将女妭剑直接折断,流綮来不及反应,严苍天左手又是一拳,将流綮击退了三丈远。 这一拳,严苍天下了死手。 忽然不远处一声骏马嘶鸣,传来一阵蹄蹄踏踏的马蹄声。一位清秀少女骑马而来,却没有人阻拦,而严苍天更是平静地看着她而来。只见那少女翻身下马,来到了严苍天身边道:“剑拿到了吗?” 流綮瘫倒在地,迷迷糊糊地闭眼之前,他看见了那少女的侧脸,心想:她是谁?怎么这么面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严依 少女身穿白色的长袖衣服,一条蓝色腰带柔柔的缠在腰间,系出一款短短的绯红色流苏。一双明眸大眼如海冰般微蓝,既有柔情又有一丝寒意。似雪般白皙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腮红,若一朵含苞的花。若是再过上一两年,定能熟成一位活脱脱的大美人。 “严依,你来干什么?”严苍天露出一丝不悦道,“上次还没闹够吗?” “爹,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少女柔声说道,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灵灵闪动。 原来少女名叫严依,更想不到那身形魁梧巨大,挺拔若高山的严苍天,竟有个如此娇小玲珑的女儿。严苍天叹了口气道:“带剑的人跑了,我让青雀白鹤二人继续去追了。遇到个麻烦的小子,把我们拖住了。” 严依转头看向严苍天所指的那个“麻烦的小子”,她本想幸灾乐祸地瞧瞧到底是哪个不惜命的敢和暗影盟作对。 “刘刘七!”严依顿时面无血色的喊道,本带着一丝红晕的面颊变得煞白。看到流綮浑身血污地闭眼趴到在半是黑土,半是青草的地上,她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严依想起几个月前离家出走,女扮男装成流綮口中的小乞儿小暗,那时与他经历的一点一滴都历历在目。那日在鬼嵇山下的城镇,青雀和白鹤不知怎么地就找上了她,要将她带回影山暗影盟。严依那时在客栈中等待流綮归来,况且也不愿意同他们回去。谁知那青雀与白鹤无奈竟告知严依严苍天受了重伤,生命垂危,严依担忧父亲,却也不想把流綮与暗影盟扯上关系,便和青雀白鹤不辞而别。等回到了影山才发现一切都是骗局,临行去找严依前青雀白鹤曾问严苍天若是严依不答应回来该如何,严苍天无可奈何地振袖抛出一句“就和她说我快死了,看她回不回来。” 发现受骗的严依整天郁郁寡欢,之前是老不容易逃离了影山出去溜达,如今要再想出去可就难了啊。更何况现如今也不知道流綮到了哪里,就算出去了,要到哪里找他呢。 眼下,期待之中的再次相见却是这幅模样。严依站将不稳,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用手指探察流綮的鼻息却发现没有丝毫的生机。她吓得嗖的把手缩了回去,她瘫坐在地上,麻木了手脚,凝固了血液,心脏也仿佛窒息。 严苍天匪夷所思道:“你认识他?” 严依转过头,用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严苍天,那眼光绝望,苦痛,祈求,怨恨严苍天从未见过女儿如此伤心。 “他就是我和你说的,我之前遇到的少侠,是他三番五次的在我危难之时救了我,而你,而你却杀了他我恨你!我恨你!”严依恶狠狠地盯着严苍天道。 “我我不知道啊!”严苍天一脸茫然道,“谁知道他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还有一息尚存。”不知何时,暗影盟五大高手之一的李善探着流綮微弱的脉象道。 严依一听,立马扑了过来将流綮抱起,她想用弱小的身躯将流綮抱上马带回影山,却发现力所不及,她恨自己为什么这般弱小。她在李善的帮助下,最终将流綮背上了马。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命悬一线的流綮。 此刻山崖之上,一位背着巨剑与一背篓书稿的布衣中年人匆匆放下行囊,拿出笔墨一边寥寥草草的在纸上写字一边自言自语道:“可算赶上了,不过看来已经打完了嘛。” 严苍天心情复杂地看着严依带着流綮回了影山。之后李善虚手示意,打搅了若有所思的严苍天道:“盟主,眼下我们如何行事。” 山隘之内一片死寂,严苍天一声长咳道:“你派点人去帮青雀白鹤,北胡最近动向不明,我怕情况有变。龙寂凤隐要是到了青庐剑池也就算了,就怕被北胡人给抢了去。” 李善不明白那青庐剑池到底有何可怕之处,纵使他卢佑阳是天下第一,如何能抵住千军万马?北胡占了岩州几十年了,那青庐剑池直接还挂着赵国飞龙旗。作为暗影盟排的上名号的人物,李善做事略有些激进,可既然盟主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多劝严苍天做什么强攻青庐剑池的事。 二十五岁的李善从小看着严依长大,他比严依大了十岁,自然说不上什么青梅竹马,可也在日复一日,天天相见之中,对严依逐渐生出了情愫。李善很在意那个令严依哭得撕心裂肺的刘七,他想知道严苍天对此事的看法。李善吞吞吐吐地说道:“对了盟主,那个刘七如何处置?真要救活了他?” 严苍天道:“他中了我全力一拳,又被体内不知名的功法反噬,就算是凭他刚刚入得的中天魂境实力,不可能活着就好。” “可,严依严依似乎很在乎他。”李善一脸替严依担忧的样子,心中确实暗喜。 “唉,就让她恨我吧,大不了过了三年五载,等她气消了,就不信她要恨我这个亲爹一辈子。”严苍天无奈道。 却说从刚刚发生激战到回影山的路上,严依一路快马加鞭,她准备将流綮带至影山怪医家中。 那时深藏在影山之中一处极其隐秘的地方,就连掌控力影山的严苍天也不知道其存在何处。严依小时候在山中嬉闹,无意之中救了不慎被猎人陷阱所困的一位怪老头。那人自称影山怪医,习得天下毒经医书,只因看透了天下杀伐难止,芸芸众生何能一一解救,于是隐居于此。他为了感谢严依的救命之恩,答应严依今后若是有需要他医救的人,无论何种疑难杂症,何种致命创伤,只要有一口气在,必定能从阎王爷那里拉回来。 就如同上天冥冥之中的指引一般,连严依自己本来都快忘了这一茬,可就在她骑着马带着流綮准备赶回暗影盟时,忽然脑子一闪想到了影山怪医的承诺,便立即改道前往。 从日上三竿到落霞云归,严依原本粉嫩的唇已经被风吹得干裂,她没顾得上喝一口水,终于来到记忆之中的影山怪医家。 眼前景象:枯黄的竹篱笆里是一座半是石头半是木头茅草搭建起来的小屋,院子里一格一格翻新的土壤里种着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植物,墙壁上挂着蛇蝎蝙蝠等被风干的毒物,整个院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古怪药味。 闻见一声稀有的马儿嘶鸣,屋子里走出了一位头发苍白蓬乱,满脸皱纹沟壑纵横,穿着一件破了一边袖子的貂皮裘的邋遢老头。 “快来帮忙!”严依费力地将流綮从马背上弄了下来道。 邋遢老人本纳闷怎么会有人能找到这里来,可一见眼前似曾相识的少女以及她所带来的一个病号,他就顿时明白了。邋遢老人一声怪诞笑声道:“小妮子,是你吗?你来是要让我遵守诺言救那位年轻人吗?你放心,我怪医从来是说话算话,我说能救,就是能救” “别废话,赶紧救人”严依没想到那怪医啰嗦的毛病还是不改。 怪医上前去,边将流綮扶进屋子里边惊讶道:“哇,怎么会伤得这么重,经脉具毁,五脏重创,体内又有一种霸道功法逐渐反噬他的气血心智,如今只靠一口想活下去的执念吊着才能不死,这也实属难得啊!” “你救得活的,对吧。”严依湿着眼眶,满是哀求的语气道。 怪医从貂裘上系着的布囊里取出了五根银针,“嗖”的一声飞针而出,扎在流綮身上,他仔细地把了脉象后摇了摇头道:“他体内的邪功太强,寻常方法根本救不了他,为今只有一步险棋,你可愿一试?” 严依点头答应:“不管是什么方法,只要能救活他就好。你快说是什么?” “要重零开始重塑经脉,再造气血,非医界仙草北林血草不可,而要将他的心智从邪功的反噬之中拉回,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用毒蛊。毒蛊能蛊惑人心,控制心灵,我想以此抵消邪功的控制。只是北林血草世上难得,唯有影山才有生长,我在影山这么多年也未寻得。” 严依想着正好父亲那里有一株北林血草,顿时感到绝处逢生般的喜悦:“我能弄到北林血草,你等着,马上回来。” 严依猛地起身跑出,快步上马往着俺暗影盟奔去。 入夜,严依找到了严苍天,道明了来意。 “嘭”的一声,严苍天怒拍桌子道:“不行!北林血草不但能起死回生,还能增长功力,绝世罕有,我一直藏着都没舍得用。而那小子害我失去了龙寂凤隐,死有余辜,如今想让我在身上使用仙草,绝不可能。” 严依扑通跪倒在严苍天面前,倏然抽出短剑架与自己脖颈之上威胁道:“北林血草重要,还是你女儿的命重要?你要是不给,我就和刘七一起死!” 屋内死寂,烛火映着严依憔悴的身影与严苍天阴沉的严苍天的脸庞。 严苍天一阵心灰意冷地思索了一会儿,缓缓道:“你喜欢那小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影山怪医 喜欢,如何不喜欢?从相遇之初开始,流綮保她护她,为她疗伤,教她剑法,流綮不知道她竟是女儿身,然而她的心,早就偷偷地交给了流綮,只是流綮不知。 “是啊,我喜欢他,我这辈子跟定他了,你救不救?”严依玉箸涟涟,滴落在眼看着就要将她的喉咙割除血来的剑刃上,她再次大声道,“你到底救不救!” “好,我救,你把剑放下。”严苍天终是敌不过亲生女儿的以死相逼,低声劝道。 眼前此景,使他回想起了严依的母亲,当年她亦是如此般决绝,为了救自己甘愿赴死。没想到这一点严依倒是和自己的母亲一样,严苍天气意阑珊,望着目光涣散,惊魂未定地丢下了剑而站在那哽咽的严依。 严苍天伏下身将剑捡起,收入鞘中,交到了严依手上道:“跟我来。” 本以为严苍天会将千方百计,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将北林神草藏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可大出严依所料的是:北林血草就藏在这间屋子里。 “吱呀”一声,严苍天扳动了墙上挂着的青铜古剑,随即墙上开启了藏着传说中的北林血草的暗箱。严依惊叹地望着这离开了土壤,久经封藏却依然碧绿如生的细小药草,急忙抢了过来,抹了把泪道了句:“谢谢爹。” 严苍天道:“我有个条件。” 严依皱眉,心想严苍天莫不是要反悔。 严苍天语气严厉,继续道:“他醒来后,必须留在你身边,留在暗影盟,不然,我就能在杀他一次。” 严依本置若罔闻,她一心只想早点医治好流綮,可严苍天又重复了一遍,那言语不似玩笑。 “我知道了。”严依沉声道了句,将北林血草细细收好在袖中,跑了出去。 屋子里又只有孤灯孤影和严苍天,他的思绪回溯,又一次地回忆起了年轻时铸下的重错,不能保全严依的母亲,让她为自己惨死,他怀抱着已是鲜血淋漓的结发妻子的情景至今令他久久心有余悸。因此他不能让严依重蹈她母亲的覆辙,不能让她为了喜欢的人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也不能忍受严依喜欢的人不能全心全意地对她好,不能在他不在的时候时刻保护着她。 奔波了一天了的严依此时已经是精疲力竭,脸上的泪眼汗痕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也顾不得打理。她回到了怪医住处,推门而入,只见怪医在桌上鼓捣着一堆五颜六色的药罐,一旁的火炉烧着一锅咕噜咕噜冒着怪异黑气的药汤,气味迷幻古怪,就像进入了在上古典籍中记载着的巫师做各种诡谲怪诞实验的试炼场。而流綮裸着上身平躺在一张老旧的竹床上,身上除了脖子上配着的一块玉,便是扎着的一根根细长的银针。雪白的银针末端逐渐染黑,而流綮腹部被严苍天击中的拳印周围的火毒已经停止了扩散。 “北林血草我带来了。”严依丝毫不敢懈怠取出草药道。 怪医一声不吭,取过草来随意一丢,抛到了那口令人毛骨悚然的锅中。这可看得严依急了眼,如此名贵的仙草,刚才他还把这草说得要多玄乎有多玄乎,现在就这么不当回事的认做寻常草药,也太不当回事了。 忽然严依猛地看到桌上晶莹通透的罐子,正准备走近了瞧。怪医伸出手上用来煽火的蒲扇,拍了严依的脑袋道:“别动。这便是我说的用来救他的毒蛊,名为断魂蛊。正所谓三魂七魄,魂断生祸,这蛊本是极其阴险恶毒之物,若是对寻常人下蛊,那定当一个时辰内鬼迷心窍,失去理智,两个时辰内七窍流血,三个时辰内就嗝屁了。” 却说这影山怪医着实是个医术毒术两样精通,这些都源自他作为赵国宫廷首席御医的父亲,和来自比楚国更南的南疆蛊宗的母亲。他的医术在几十年前可是名贯中原各国,他悬壶济世济人无数,只因脾气古怪,救人的方法更是古怪,故人称怪医。 “这么狠的蛊,真地能救活他吗?”严依听得毛骨悚然,赶忙离了那桌子几步道,“我求求你你可千万要救活他啊。” “你放心,我怪医还没有救不活的人。”怪医上前拿起装着断魂蛊的罐子对严依说道,“小妮子,把那锅药给他灌下去。” 不知何时,那锅放入了北林血草的汤药已经逐渐熬的浓稠得几乎只剩药渣。严依小心翼翼的滤出了不多的汤汁,生怕一不小心给弄洒了。她强忍着已是疲倦不堪的身心,用勺子一小勺一小勺地给流綮喂下,动作温柔体贴。烛光映在她可爱动人脸庞,将她的脸照得通红,两鬓的津津细汗与眼角残存的泪水在火光下隐隐闪动。怪医咧着嘴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黄牙笑道:“嘿嘿,又是一对苦情的人啊!” 按怪医之前所言的治疗之法,如今是该进行第二步了。那怪医将严依叫到了一旁,自己走到流綮身边,用刀在流綮心头上划开了一道口子,一咬牙,迅速地将蛊罐打开,翻转,最后倒盖在淌血的伤口之上。透过通透的药罐,严依皱着眉头看着罐子之中两条蛊虫之中的一条从伤口钻了进去,而其中一条正在趴在伤口上吸着流綮的血。 估摸着过了一炷香功夫,那吸血的蛊虫从苍蝇大小胀成了花生壳般大小,躯干上的光滑的皮肤已经被撑大倒不能再大。晶莹透亮的红色,完完全全吸足了流綮的血,饱餐后的臃肿身体不似之前那般灵活,逐渐地连蠕动都懒得蠕动。 怪医拔开了罐子,拇指食指一捏,捏起蛊虫对严依道:“你收好,这是我改良后的断魂蛊虫,雌雄一对,心有灵犀,共生共死。他体内的是雌虫,这只是雄虫,若是雄虫死了,那他体内的雌虫也将死去。这本是此蛊的解法,可若在他体中的雌虫死了,他的意识又将被邪功所吞噬,那时候就无法挽回。” 严依愣怔地看着这只肥圆傻乎的虫子,心想这么一来,流綮的命不久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吗?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但为了流綮,她下定了决心定要好好守护好这只小虫子。 “那刘七何时候能醒?”严依问道。 “过上个一两日就应该无碍了,由于北林血草的功效,他的功力应该还会跃进。你可以大可放心了。”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稍安了,严依大喜。可正当严依准备从怪医手中接过这只掌握着流綮生命的虫子时,却在他眼前生出了一只健硕的手臂,将那虫子一手夺过。严依本能地准备扑过去,回身却撞向了不知何时进来的严苍天身上。 “爹?你做什么?快把虫子给我。”严依高举双手,企图抢过被严苍天捏在手上的虫子道。 “这虫子我来看着。”严苍天沉声不徐不疾地说道。 严依快要急哭地快语道:“凭什么给你看着,快还给我,谁知道你是不是又要反悔。” 严苍天心想我连本可以借之晋升到大天魂境的北林血草都给了你,还怎么会反悔,说道:“我是怕这小子若是负了你,你又狠不下心,到时候就由我捏死这只虫子,叫他一同死去。”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严依一拳砸在严苍天的身上,眼神凄厉,竟是锋芒和敌意。 严苍天从来没有见过女儿如此怨恨的眼神,也不曾想过儿女竟有一天对自己如视大敌。他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没有错,他都是为了严依好,却想不通为什么严依不能明白作为父亲的苦心。 “好吧。”严苍天终究将蛊虫还给了严依,喟然叹道:“你好自为之,但他若敢离开影山,我一样有办法杀了他。” 严依难以理解为什么父亲非要刘七死不可,难道就因为刘七害得暗影盟失去了龙寂凤隐吗?年少懵懂的她无法理解在暗影盟中当家做主的盟主的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统治与强势,无法体会一位强大的父亲对女儿的极端保护。 “姓严的,你是当我这个老头不存在吗?”一贯咧嘴露出龌龊笑容的怪医突然变得严肃正经道,“这小妮子说了这是她的事,不用你管,那就是不用你管。听不懂吗?还不快滚出这里。” 严苍天眼中就要喷出火来般地瞪了怪医一眼,抱拳道:“打搅了。”严苍天随后扬袖而去,任凭及地的长袍扫着屋中久积的尘土。 严依诧异地看着看似耄耋羸弱的怪医,想不到连父亲都畏惧他几分,看来他不仅医术高超,武功也自然是宗师级别,瞬间又对他多了几分好感,更加的刮目相看。 “老爷爷,你认识我爹?”严依疑惑的问道。 怪医笑道:“暗影盟盟主严苍天,我都在影山隐居了几十年了怎么不知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问这些没用的做什么?”怪医又用蒲扇轻拍了严依脑袋道,“小妮子你累了一天了,该去好好休息一下了。” 严依走到竹床边坐下,望着脸上逐渐有了血色的流綮道:“我不累,我再好好看看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