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笑江秋晚》 正文 公告 大家好。冰衣是新人,这是我第一次在这里发公告。那就开门见山了。 冰衣现在很伤心,昨天作者后台来了签约站短,可冰衣是未成年,签约编辑说未成年不建议签约。不建议签约好吧,冰衣是乖孩子,所以只能等上两年了。编辑说,现在未成年一万字就能来站短,等成年后签约就更不是问题了。听说一万字签约还是不错了,只可惜来在不合适的年龄。 《休笑江秋晚》是冰衣的呕心呖血之作,到底不想辜负,所以想看看大家的意见,如果评论区有回复支持冰衣坚持下去,那么即便免费公众到完本,冰衣无论怎样也会写下去,如果没有,那就等,两年后,冰衣长大了,再来旧文重发吧 毕竟还是孩子,每天在空空如也的评论区自言自语的孤寂,到底承受不起太久,热情也到底会减退,自我安慰到最后也就变得冰冷而苍白无力。自评自推实在不好受,自欺到底是自欺,骗不过自己的心。冰衣不像其他作者一开文就有忠实支持的亲友团,冰衣什么都没有,只是从头到尾一个人孤独的写作,怀着一颗不认输的心。 谢谢编辑部不拘泥于惨淡的数据,仍给冰衣发来了签约站短,在绝望之时又点燃我的信心。虽然现在不能签约,但是既然已经有希望,我愿意等下去,等我长大,我会回来。 现在冰衣也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人在看,有没有人愿意动一动鼠标留言,只要有一个人我也会一直写下去。全本都免费地写到最后。 好了,冰衣累了,先这么多吧,想来我这么多废话你们如果在看的话也看的不耐烦了。最后说一句,冰衣在这里等你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楔子 归去来兮 夜尽昼,秋风归。 〔第壹卷·启〕 —————————————————— 他静静道:“她离世那年,也是这样的深秋。” 万叶凋零。 — _ 一 崇笙十三年。 时节方出大寒,将赴三月。春风悄起,风中阵阵冬日寒气,缕缕轻湿,沾在行人唇齿间发丝间,仍瑟瑟未消弭。 明明将入阳春三月的风,偏仍冷得诡奇,刮在脸颊上只觉生疼似刀刻。街上来来往往行色匆忙的人们仍裹着厚裳,缩了脖子走。这风,吹在春天,却无半分蓬勃欲苏的生命之息倒更似是秋风,冷漠,死寂,——万叶凋零。 凛风扬起旗竿上雪白缟条,翻飞凄凉。街巷间熙熙攘攘,平头百姓无人知晓今夕何夕,道是平常,只稍稍奇怪些那悬在高处四散纷飞如乱鸟的白绢,不知此是祭奠何人罢了。 此日,是已逝孝懿皇太后的忌辰。 孝懿皇太后撒手人寰已有十八年。当年她离世已矣,先皇悲痛欲绝,从此以其名为深讳,禁下人言。自此二十年来那曾经风头无量的皇后,渐渐已被世人淡忘。 而当年那人,孝懿皇太后的女儿穆安公主,当年乱事后被一顶敷衍轿送去越地和亲之后,也早是多年杳无音讯了。 天亮很早,只一片阴沉沉,云层灰冷惨淡,似将行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慢慢闪过一抹随缘飘逸的天碧色。 天碧便是那男子衣袍之色,他行步潇逸,在潮湿晨风中猎猎而行。 唇角永远保持着那一个弧度,正如,他十八年前那样。 宫中。 御书房中,香炉里燎着一点淡淡的龙涎香味道,慢慢散至若有若无。 披黄袍的墨之澜笔尖凝止在纸上,好像忽然忘记了要写什么。蹙眉思虑一阵仍难行思,纸卷已洇出墨痕,他方后知后觉地抬笔。有些烦躁,索性掷了,撑起身走离龙案。 他即崇笙帝,十三年前在千乘万骑齐声呐喊呼“万岁”前继位,成为天墨开国以来第三个皇帝。 至今,十三年过去了啊,还真是快呢 他随手披件长衫,步出大殿。 抬头随性望一眼,这天灰蒙蒙的,云层把潮闷的空气都压了下来,真是让人不舒服。 “皇上。” 听到身后管事太监的声音,他头也没回,随意吐出一字。 “说。” “”身后的声音似是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穆安公主,薨了。” “穆安?”墨之澜只随意皱了下眉,开口声音有略微的不愉悦,“死了?” “是,越楚新帝登基后,穆安公主被药鸩而死。” 墨之澜没说什么,只轻轻哼了两声,又问,“画儿怎么样了?” 谨公公一怔,下意识答道:“回皇上,云乐公主在越楚一切安好,只是有些思念皇上和太后娘娘。” 墨之澜“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谨公公揣摩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皇上,那,穆安公主之事” 墨之澜却直接用一个哈欠打断了他。 “都已经是死鬼了,那种无所谓的事情,提它做什么?”他的声音忽然冷冰冰传来。 谨公公顿感自己多嘴,不再问下去。看到皇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忙转身离去。 他摇了摇头,心中到底有些叹惜当年被迫嫁去越楚的那位穆安公主。明明性子那么好的人,才华横溢,年纪甚轻。至终,却被那件事毁得这般彻底。 现在人都已经不在了孝懿皇太后若在天有灵,得知自己的女儿在人间这般惨遇,还不知要多难过。 荒陌,野上。 苍老的箫声,卷在风里。 空旷地方的风,永远似比别处大一些,令人感到如此莫名的仓惶。因为你无处可避。 又是那抹淡淡的天碧色。 男子执箫,静站在呼啸风声中,长发纷飞,与被风掀起的衣袍交叠而扬,幡然周身的气场,浑大而冷漠。极为精致的面容,清冷眉宇,目光如雪,含着某种悠长的思绪。深沉,忧郁。 忽然转过身来,扬起头,面对漫野寥旷的风,目光,忽如凝视魂魄一般庄重。他忽地笑出声来。 他终于慢慢开了口,声音清越,铮铮然直似箜篌音,携了某种极轻亦复杂的释然,只似豁然放松了什么。 “是你啊” “这么久了,该是回去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章 来生仓惶 “你应该回去了吧” 那就回去吧。 莽荒重生,恶鬼转世。夜尽昼,秋风归,天地妄,普生苍。 一切一切的纷乱,都该有个尽头。 ——题记 ———————————————————— 永昭十七年。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 空山凝云颓不流? 墨晚秋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这不是 十八年前被父皇列为禁忌的那首旧诗么怎么会在此处隐隐听入耳来 她倾耳细细听去,有丝丝缕缕箜篌声入耳,清细悠长,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有一女子声音柔婉,和着乐声轻轻吟唱。 一曲《箜篌引》,散弦几声,奉哀几世,静静地淌入人心。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墨晚秋蹙了烟眉,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雕花的梳妆台上,变得复杂。 此地非越楚。她想着,眸光渐渐深了。倒像是,十八年前她嫁去越楚之前,她生活过十五年的故国,天墨。 她回到了天墨?她的故国?墨晚秋愕然,有些惊喜,但很快,一双眸子却又骤然沉肃下去。 可是,她不应该死了?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楚乘鹤狠狠捏起她下颚把整一杯鸩酒灌入她喉咙中,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时候她的喉咙仿佛在燃烧,她痛得发狂,恨得发狂。 即使她侥幸活了下来,回到天墨,如今又有几人还会接纳她她的父皇和九妹,应该都恨死她了吧。尽管,那件事真的不是她的错这天下已经是墨之澜的了,他定是容不下自己的。 她心乱如麻。 屋外有人正逗着廊里挂着的金丝雀,听到屋里动静,便挑了帘子绕过屏风,笑吟吟走进来:“秋儿,你终于醒了。” 是个女子,绾精致发髻,肤白如雪,目若暖泉,眉眼间尽是温婉,观之可亲。 墨晚秋却在看见她的一刹那间猛地怔住,脸上表情活像是见了鬼。 “秋儿?”女子蹙眉,“你这是怎么了?” 她看见墨晚秋魔怔一般呆坐在那里,一双眼晴死死盯着她看,几乎要把她看出两个洞来,焦灼,又似满眼迷茫。 迷茫? 为什么,是做噩梦了? 墨晚秋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人,这个人是 墨浅樱。脑海中划过这个名字。可是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帘子一动,一个面容清秀,十二c三岁模样的女孩端着茶盏走进来,看到墨晚秋已经坐了起来,顿时笑得眉眼弯弯:“公主可算醒了,郡主在这里等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呢!”说着榻边的转向墨浅樱,笑道,“郡主久等了。坐下来喝杯花茶?” 墨浅樱点点头,在墨晚秋榻边坐下。墨晚秋目光没有移动,仍怔怔停在墨浅樱方才站过的地方,呆呆的,仿佛痴傻。 “空山凝云颓不不流” 几个字,断断续续地从口中喃出。 “空山凝云颓不流?”墨浅樱有些奇怪地瞅她,“这不是百花宴上皇伯伯题在皇姑姑扇上的那句诗么?秋儿你怎么会知道?你不是在百花宴上喝醉了吗?” 墨晚秋仍是一副怔怔的样子。何止知道!她还知道,那次百花宴之后母后最爱这诗,也就是那一天晚上,她酒醒后去看望母后时,母后早已没了气息。 父皇深爱母后。自那以后,这诗便被列为禁忌。 而也便是从那以后,宫中的每一个人,兄弟姐妹,各宫嫔妃,甚至是每一个宫女,太监,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揣测,怀疑,防备 似乎每一个人都认为,是她墨晚秋杀害了自己的亲生母后。 可是,她怎么可能谋害自己的母后?母后生前十分疼爱她,她对母后的感情可谓至真至深。先不论一向软弱怯懦的她怎么可能会有胆子杀害人,她墨晚秋就是真的敢杀,会杀,也不会杀害最疼她的母后。 秦皇后一死,朝野动荡。言官纷纷上折子,弹劾二公主墨晚秋。弹劾她的奏章如雪花般铺天盖地地飞来,在皇帝的书桌上堆积如山。墨晚秋被弹劾“弑母”“悖伦失孝”“大不敬”三大罪名,压得皇帝几乎喘不上气。而软懦如她何尝见过这种大场面,所能做的也只剩下躲在怀兰阁里偷偷哭泣。再后来,因皇帝迟迟没有动作,便有成百上千的朝廷命臣与官吏跪在长安门前整整一天一夜,要求皇帝废黜她公主身份,贬为庶民,逐出天墨。 一个狠心弑母,丧尽天良的人,天墨泱泱大国,是无论如何也容不下的。 父皇虽相信她定然不会做出弑母之举,但终究迫于群臣压力无可奈何。束手无措之际,他想起越楚使臣曾在百花宴上为楚五皇子向天墨提亲,求娶二公主,当时被秦皇后婉拒。于是他即刻召见越楚使臣,同意和亲,把墨晚秋远远地嫁去了越楚。 而那楚五皇子,正是楚乘鹤。 那时,天真如墨晚秋,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以为她已经逃过一劫。却没有想到,越楚才是那个真正的地狱。 初见楚乘鹤,她曾被他风采灼然的外表吸引,深深着迷。她为他做尽无数,费尽心思,最终助他一步步斗倒了越楚太子楚乘麟,送他登上皇位。 而楚乘鹤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废新后,赐鸩酒。 只因她无意间看到他书桌上书信,那是几年前楚乘鹤与天墨秦丞相互通的密信,她只瞥到那信上一句话:“弑后,嫁祸怀兰阁。” 她眼中微震,翻下去,那封信下还压着另一封信。她取来看,却是当年谋划煽动群臣大闹长安门等内容。当年也正是这件事,逼得她墨晚秋再无退路。然令她难以置信的是,那信落款处,署名却是云乐公主。 她的好三妹墨云画。 当她拿着书信,泪流满面质问他为何,楚乘鹤一把从她手上把信夺去,眼睛里满满怒火与轻蔑。他挥手叫人来拿那些去烧了,然后,眼睛瞪着她,一字一顿地对她说出三个字:“你有用。” 有用。你有用。 那时,你有用。 即使在天墨背负万千弑母骂名,而越楚远在千里之外,她作为天墨嫡出长公主的身份也极贵重,于他谋位,自是有用。 而用过了,他也厌弃了她 有用,原来如此吗?原来,她在他心中,只是有用。 母后也是死于他手 三日后,楚乘鹤亲临冷宫,在她仿佛毒药的目光中,冷笑着亲手撬开她唇齿,把毒酒灌入她口中。 一切如此。原来如此。 “秋儿?”一个声音把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扯出。 墨晚秋猛抬头,对上墨浅樱那双写了迟疑的眸子。 无数个思绪闪过。 当年洛宋郡主墨浅樱于父皇弃车保帅将她送去和亲的抉择很是不忿,硬要进宫找父皇理论,却被洛宋王圈禁在王府,不准她去惹事。然她到底乔装偷跑出来直接去找楚乘鹤,却一去不回。直到后来她的马车在一处悬崖下被山中猎者发现,墨浅樱闭目伏在马车里,早已香消玉殒。 从那之后洛宋王便是恨上了她,撺掇着父皇快快地把她嫁了。到最后别说举国宴送,连十里红妆都没有,就草草把她扔给了越楚。 她又看了看眼前鲜活如初的墨浅樱,忽然低低一笑。 明白了,明白了,原来她是回来了回到当年的天墨,回到那一切的之前。母后还在,樱堂姐还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而她墨晚秋,此生此世得老天垂怜重活一次,也是否终于有了机会,可以不再允许这件事发生? 莽荒之中,上天怜她死得冤,既得转世,那么她就是恶鬼,是回来讨债的 既天下已负我—— 她唇角划开一抹笑。 那我负这天下,便也无可厚非了? “秋儿,你真的没事吗?怎么从醒来就一直怪怪的。”墨浅樱依旧一脸担忧,把手指滞在她眼前轻晃。 墨晚秋本一直低着头,各种复杂目光闪过,再抬头已是一脸笑意:“我没事,浅樱姐。” 前世墨浅樱的死十有与楚乘鹤有关。她想着,心下微沉。 “真是那百花酿那么醉人么?”墨浅樱既见她无事,便也轻松,眼中慢慢笑开。 “百花酿?”墨晚秋浑身一震,骇然望她,“你说什么百花酿?!” 墨浅樱掩唇笑道:“睡一觉就忘了吗?方才是谁在百花宴上喝了那么多,醉了被人抬回来,倒也忘得飞快,你这小没良心——”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墨晚秋已经从床上跳了下来,连鞋也顾不上穿便跑了出去。 百花宴! 墨晚秋的心中一霎之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前世母后就是在百花宴后,当夜中毒身亡—— 两边景物飞快地向后退去。 前面便是御花园,百花怒放,清香扑鼻。她却什么也闻不到。 脚下的步伐不断加快。 “贵国百花酿,果是不负盛名——”越楚使臣面容俊美笑得灿意,姿态悠然地饮下几口酒。 身穿龙袍的皇帝墨飞尧笑笑,动了动嘴唇,却未发一言。秦皇后会意代他开口,直接道:“此番阁下不远千里来我天墨,不知是” 越楚使臣微微一笑,开口道:“小臣此来,实是有一事。” “不妨说来听听。” “恕小臣鲁莽。”越楚使臣微笑答,“敝不才,愿为敝国五皇子求娶贵女。” “哦?不知贵五皇子是看上了哪” 使臣微笑:“怀兰阁那位。” 场中微微静了一下。 秦皇后手中的杯子顿了顿,笑容暗了下来:“这个,怕是,不妥吧。” 使臣一笑,眼底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冰冷,面上却依旧笑如春风:“皇后娘娘见教,小臣不知,有何不妥?” 秦皇后目光微厉,区区越楚一使臣竟敢这般语气,不免嚣张,这难道是在质问却依旧出声答,声音淡淡的,疏离有礼:“我天墨长公主方许给齐国公之子,如今仍待嫁。次女年龄还小,婚事么,不急。” 年龄还小? 使臣心中笑一声,脸上却依旧敷上一层淡笑:“原是如此也罢,既是两人无缘,不必再提。”他起身,修长如玉的手指托起釉彩玉壶,慢慢斟了两杯出来,食指指甲假作无意自其中一个象牙杯上方轻轻挥过,洒下些白色粉末在杯中,迅疾渗溶下杯底散开,未让旁人看出任何端倪。 “小臣人在越楚亦早闻娘娘贤名,敬一杯何如?” 前那一幕是背着众人的,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斟了酒罢了。但这一幕,却完完全全地落在席间一个坐得最近的少女眼中。 少女垂眸,没有出声。她低头浅浅呷一口,掩去了眸子中透出的不安。 秦皇后颔首,示意旁边宫女接了酒盏递来。随后礼貌一笑,便以袖遮面托起酒杯。敬杯酒合情合理,买卖不成仁义在。 “母后!” “公主,公主您——” 秦皇后手中微滞,抬起头只见一薄装少女正向她跑来,一旁宫女没来及行礼便被她推到一边,哭笑不得。 墨晚秋只披了件薄薄的外衣,没有系斗篷,一张俏丽脸蛋冻得发红。 “秋儿?”秦皇后见她这般有失仪态地冲进来,不由皱了皱眉。 却见墨晚秋直直走来一把抢去她手中的酒杯,甜甜笑道:“母后,这里这般热闹,竟也不叫上我。这百花酿闻来真是香冽,秋儿难耐得很,不如赏了我吧。”说罢便抬起酒杯就要喝。 “公主不可!”那使臣一霎间变了脸色,劈手从他手中夺过酒杯,没来得及多想什么,便倾数洒在地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片安静。 这算是保护她?墨晚秋心中冷哼一声。只怕现在自己这棋子还有用,他们舍不得她死呢。 不过,死这种事情本公主不愿意,谁又敢来放肆! 待那使臣再抬头,便看见墨晚秋不明意味地挑眉笑着,一双妙目灼灼地盯着他,说不出的意味深长:“使臣大人,这是怎么了?本公主已年满十七,难道竟不可喝些酒了?这淡酒酿自百花时候不长又不醉人的,本公主性子好又不撒酒疯还是这酒里放了东西?” 最后一句话锋一转,落如惊雷。 一旁席上,方才那少女闻言猛地抬头,又飞快低下去,腮边落下几缕发丝,掩饰了她眸子中的一抹慌乱。 墨晚秋看在眼里心下冷笑,面上云淡风轻笑道:“三妹妹有什么不舒服吗?” 墨云画猛然被点到,浑身像通了电般一震,抬头笑得勉强:“我,我没事。只怕是喝的多了,有些头晕。母后,画儿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秦皇后淡淡目光在她脸上扫过,轻声道:“去吧。” 墨云画告了礼,扶着身边宫女听雨的手跌跌撞撞地离开,逃也般,从背影看去却还真有几分醉态。 啧。 墨晚秋挑了挑眉。 却见那越楚使臣已哈哈笑开:“公主不愧当这向来聪慧难得的美名,今日一见,果是聪颖非常。这百花酿中小臣只是添了些方才采的花粉,不想公主立刻就发现了。” 花粉? 墨晚秋蹙了蹙眉,忽觉事情并非她所想那么简单。她戏谑地攒起双眉:“使臣大人还有这等小女子的雅癖,本公主此番有幸开眼了。” 使臣不言,只眼中微笑,格外亲切好看。倒似丝毫不紧张。 墨飞尧眉宇疏淡道:“传沈卿来验。” 传医?怕已无用。 既然敢说,就定然不怕验,这么说来墨晚秋撇了撇嘴,这就是有后着了。 不到半柱香功夫,沈太医匆匆赶来,试了试洒在地上的酒水,又俯身嗅闻,各试一番,道:“无毒。” “可有牡丹味道?”那使臣笑着问道。 太医微愣,又低头闻了闻,点头道:“是有花香气。” 使臣闻言呵呵笑道:“小臣爱花,自作主张在酒里加了些花粉,娘娘不介意吧?” 小女子之好还是牡丹,墨晚秋瞪着他不悦咬牙,心底一阵恶寒。 “自是不介意。”秦皇后淡淡道,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秋儿,道歉。” 墨晚秋没好气道:“母后,秋儿只是闻着和平常香气不同,好奇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啊。” “别的东西”,可没说是毒。这种后着,他要留,她没有不留的道理。 那使臣笑着看她一眼道:“娘娘何必为难公主。孩子心性,长不大,方愈显可爱呐。” 墨晚秋又一阵恶寒,总觉他话中有话,令她极不舒服,如芒刺在背。她偷偷打量,居然这么轻松就脱了罪,究竟是使了什么法子一个使臣而已,竟也让她难对付。 她下意识垂下视线,看到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心中纳罕一个使臣怎么看起来很是养尊处优的样子,前世楚乘鹤也不过这般了 目光游移着掠过一处,猛地一顿。 那人中指上套了枚深绿的翡翠指环,这指环她何止是眼熟。 墨晚秋整个人都有些僵硬起来。 是了,是他,居然是他。 这人也真真穷极无聊,竟亲自来扮个使臣,而她竟这么久都不曾认出来。 楚乘鹤啊。 一 一 注释: 开篇诗句“吴丝蜀桐张高秋”等均引自《李凭箜篌引》〔唐·李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空山凝云 ——楚乘鹤看到眼前人盯着自己的脸微微怔愣的样子,唇角微弯。什么也没有说。 “洛宋郡主到。” 身后传来宫女声音,墨晚秋回神转头去看,墨浅樱正缓步走来,声音轻柔:“樱儿见过皇伯伯,皇姑母。” 秦皇后看见她,点头:“樱儿来了,快坐吧。” 墨浅樱笑应,转身把件斗篷披在墨晚秋肩头,轻手替她系好:“天气正值乍暖还寒,秋儿莫衣裳太单薄了。” 墨晚秋顿感周身温暖,露出些笑意:“堂姐挂念了。” 楚乘鹤看眼帝后的方向,缓声接道:“就请公主和郡主入座” “——母后,秋儿见放方才三妹妹似是不适,心中担忧,愿去看看,不知”墨晚秋不等他说完便打断,后者笑容僵在脸上。 秦皇后点头道:“秋儿有心。去吧。” 墨晚秋道声“秋儿告退”,便挥手,方才赶来的小丫头长亭和霖铃扶她离开。 “公主没事吧?”长亭小声问。 “能有什么事儿,走吧。”墨晚秋心不在焉应着,握了握她的手指。长亭便收了口不再多言。 母后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纵使没查出什么,经她这么一闹一来母后定会提高警惕,二来楚乘鹤也定然忌惮,暂不敢再动手。毕竟今晚母后若是出了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他—— 楚乘鹤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中不见恼亦不见笑,只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味。 ___ 走出一段路之后,墨晚秋指了一旁凉亭:“快扶我去那里坐下,撑不住了。” 两个丫头闻言疑惑,赶忙扶她过去,铺软垫,点暖炉。只见墨晚秋小心翼翼撩起裙摆,两个丫头便同时惊呼起来。 “公主怎么没穿鞋就出来了?” 墨晚秋苦笑一声。穿鞋?再晚一步到,母后就中毒了,哪顾得上。低下头去,她小心的看着自己的双脚,一双羊脂玉般的裸足底布满了踩石子路留下的青印子,还有被草叶的锯齿边缘切割出的极细小的伤痕,沾上些绿色草汁。 那时她急着赶去,也顾不得脚下疼痛。直到墨浅樱为她系斗篷时,询问地瞥了一眼她垂在地上的裙摆,墨晚秋方觉出脚下隐隐作痛。女子赤足现于人前自古便极其失礼的,两人都不曾揭破,她寻由头匆匆告退。此时脚下更是疼痛难忍,走不动路了。 “公主这样不行,伤口会感染的。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奴婢去拿伤药和鞋子来!”长亭说着向着怀兰阁去了。 墨晚秋看着她离去,斜斜靠着亭柱闭目养神。 前世墨晚秋在这晚喝多了百花酿之后,一觉睡到天色昏沉,不曾再去赴宴,也便不知那使臣便是楚乘鹤本人。那双眼睛,她不能再熟悉了,绝不会认错。 为什么,这一世醒来比上一世早了许多时候,以至于她竟还来得及去阻止? 耳畔突然传来一丝异样的动静,她听到不远处旁侧一声闷哼,猛地睁开眼睛,便看见霖铃软软地倒了下去。 她愣愣地睁着眼睛,看到一张俊美面容在自己面前放大——那双眼睛。她无比厌恶的。 “是你。”她蹙眉道。 “公主认识我。”楚乘鹤挑眉。 “阁下不是该在百花宴上喝您的花酒,怎么竟有心情出来闲走。”她下意识向后退几分。 “殿下离去,小臣干坐于席,甚是无趣。”楚乘鹤唇角勾起她太熟悉的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恰好的笑容。她见过,太多太多次。 墨晚秋压下心头泛起的难受,眼圈忍得微红,冷冷别开脸去:“阁下自重。” 楚乘鹤一愣,随后又笑了:“殿下,实不相瞒,在下便是越楚五皇子是公主未来的夫君,在公主来前便在宴间定下的。——如此,公主还会对我吐出‘自重’二字吗?” 竟有此事! 已定下 墨晚秋攥了攥指尖,怎么可能她记得前世母后是直接拒绝了这婚事的,至少在当夜被害死前是的。如今没有理由会发生改变,哪怕眼前这使臣正是楚乘鹤本人。他定是欲骗她慌掉手脚,不可听信。她失笑:“殿下就这样告诉本公主,岂不草率就不怕本公主故意和不故意的说出去些什么?事情未定,本公主又何时说要认殿下做夫君。” “怕甚。”楚乘鹤微微一笑,“终身归宿之事,公主如何会泄密。方才既已经向贵君主求婚,公主早晚会是我的人,到时你我就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公主你又怎舍得泄露夫君的秘密?”他笑着手指触向她脸颊,墨晚秋心中一惊喝声“放肆”,拍开他的手,眸中隐隐涌上几分怒意。 这怒意,有几分是在掩饰那弥漫尽胸腔再也压不下去的恨意,她已然辨不清了。 只忽然觉得这阵恨与痛隐隐都欲将把指尖擦燃,灼得发痒发颤,如缠绕一缕滚烫火苗。 楚乘鹤拘住她手腕,手指蛮力似钳,她骨节生疼,眉梢爬上愈发显现的微恼:“放开我!” 他轻道:“公主,你好像,很讨厌我” 这都被他发现了?不能,不能让他看出什么来。到今,两人还是陌生,莫名其妙地一人恨一人入骨,总也是不对劲的。墨晚秋皱了皱眉,稳住心中乱流,终究把有些发红的眼睛转回来,静静地盯着他看,声音亦回落,变得有些发涩:“放开我。“ 她有些后悔,不该在这里歇脚不该现在就不得不同他单独碰见——何况他根本就是跟着她来的! 今生还没想好以何种颜色去面对,便猝不及防地碰上了。她苦笑,许真是冤家路窄罢。 “啧啧,真不要脸,人家都已说了不喜你,还纠缠不休,你算不算个男人?”凉亭另一角猝然飘来一道懒洋洋的嗓音。 楚乘鹤的脸瞬间黑了下去。 他起身放开墨晚秋,退几步,方沉声道:“何人在此?” 墨晚秋靠着柱子微微叹气,垂眼检查自己的手腕,只见雪白的手腕上一圈儿青紫色的瘀痕。她皮肤薄,一攥便留痕,今生倒还是如此。真是欲留恋又不堪回首的,她这躯壳。 凉亭另一角上,发声的却是个模样年轻的女孩儿,左手臂懒洋洋地支着脸颊半仰在石椅上,姿态慵懒惬意之极,容颜干净清丽似天人,惹人一瞥心惊。 楚乘鹤瞬也不瞬地死盯着她,面色不豫。他耳力超群,方才气息亦可算平稳,眼前这人已经迫近如此,他竟直到她出声才察觉身后人的到来。 “你是什么人?”他望着对面,声音如常,却到底多出点冷意。 她是什么人,他似乎知道,也似乎并不知道。其实是有些眼熟的,绝不面生。他心下觉微寒,慢慢已然退后一步。 却见女子指间寒光一闪,一把匕首携着呼啸冷风向他袭来,刀刃堪堪擦过左耳,直插入他身后亭柱,深深入木,没至刀鞘。 楚乘鹤没想到她居然说动手就动手,心中微惊,眉毛动了动,慢慢转手,去拔那匕首。 不想,一时竟拔不出来。 拔不出来,入木极深。以他之力,使使力也不是不能拔出,只怕这亭子撑不住。他不由把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有些复杂。 “喂,拔不出来就别逞强。等你拔出来了,这亭子也就要塌了。你烂命一条,死了不要紧,可别连累了这位公主殿下。”那女子懒洋洋的声音又丢过来,伴着毒舌,似乎就在故意挑他怒气。 纵楚乘鹤修养再好,知她目的,目中却仍不由含微怒:“你究竟是什么人?” 对面人却慢慢笑出声来,不似拘礼,声轻盈如玉碎,眉眼飞扬,她把玩着自己腮边一绺发丝:“我是什么人?不妨看看那匕首么。” 楚乘鹤满腹狐疑地凝视她一眼,缓步凑近柱前去看,刀背上果镌一行小字,曰“空山凝云颓不流”。 他脸色微凝地退开几步。 “简大小姐,是我失礼。”他行一揖,脸色不太好看,转身道声“告辞”便离开,没再看墨晚秋一眼。步伐比往时似乎快些。 那女子笑着望他走远,从石椅上走下,两指将那匕首轻轻松松拔下,如藤上摘一个丝瓜般轻易。匕首入鞘,又不知藏去哪里。她拍拍手转身走向已些呆傻的墨晚秋,吐气如兰:“你没事吧?” “没事。”墨晚秋看着她,眼中有不易察觉的警惕。 除了微惊,也的确没什么事。经两世为人,什么场面也难得吓到。也只有些烦警,心中隐忧,再无另它。 “吓到你了?”对方轻笑,“只不过待某些让人恶心的家伙方如此,我本人还是很随和的。” 墨晚秋笑了笑,不太在意,只是顺着她的话问道:“此人原来惹过姑娘?” 对方似是想了想,脸上摆出几分无所谓:“好像是吧?不顺眼,没什么理由最讨厌假惺惺的无耻小人,无它。” 墨晚秋乍一听见这般评价,不由笑,假惺惺,此词倒或的确适合他。这女孩儿似乎忽然变得亲切起来,她前世今生都没见过楚乘鹤怕过谁,没想到倒会逃着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女孩。 对方像是看出她的疑惑,只淡淡笑一声:“他不惹我,想来只是他大多时候在意把自己当作君子,既是要君子做派,便只动口不动手,同人讲理,然而在他眼里我是讲不得理的。” 墨晚秋忽然有些无奈。 这女孩子说自己不讲理倒是说得理直气壮。 “我听他们都叫你公主,你是”她歪过头接着问。 “晚秋,母后给的名字。”墨晚秋犹豫了一下答。她没有封号,“晚秋”二字非名非字,既为暂号,也便算是代称。 “姓墨”她眼底微讶。 墨晚秋失笑:“不然” “你母亲取的名字。”女孩儿笑了笑,“你母亲还在。” 墨晚秋:“对不起。”目光有些疑惑,她又轻声道:“我母亲生下我就过世了。父亲和母亲是说好了的一双人,我母亲去了,他也就跟去了。” “简云凝,”她又道,“我哥给取的名字。” 墨晚秋瞥到她眼角一点光亮,顿觉有些愧疚,没事提什么母亲:“对不起” 女孩儿回眸来看她,粲然一笑:“有什么的,你不必这么拘谨,说到了便说说,不妨。总之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的,也没什么感觉。”说着抬头,她看了看天空,“哥哥很照顾我,有他在我至少不孤独,这也就够了。” 墨晚秋又看着她,如今眼角干干的,没有丝毫悲伤的痕迹。似乎刚才的泪花只是她的错觉。 她忽然有些摸不准。 “哦,对。”简云凝像突然想起什么,又说道,“刚才那人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认识他” 墨晚秋袖中手指轻颤了颤,垂下眼睫:“不熟。” 简云凝倒大大咧咧没发现她的异样:“不认识也好,不要理他就是。”说着口中咕哝几句什么,墨晚秋听得轻笑,却察觉身边的人忽然起身。 “你那个丫头回来了,”她说,“我走了。” 又看了看墨晚秋,笑道,“有缘再见” 墨晚秋笑,没说话,点了点头。 简云凝笑得如烟花一般璀璨耀眼,光彩夺目,“你倒不怕我。” 见墨晚秋微怔,她笑道:“你明明什么也没有问清楚,比如我究竟是谁。你想问,但毕竟没有问。不过,我希望你也不会后悔。” 说罢她她挥手作别,踏风而去,衣袂在高空流动的天风间翩飞,仿佛漫步。 墨晚秋望她远去身影,有些恍恍入迷。如此随心而动,率性而为,真是让人羡慕。 “公主。”长亭气喘吁吁跑来,手中托着匣子。 墨晚秋:“怎么去了这么久?” “路中遇到仙乐公主宫里的晓风” “七妹妹怎么了?”墨晚秋疑惑地问。 “晓风姐姐说,仙乐公主派人验了宴间那杯子,夹层里还有一些奇怪的粉末也是花粉,不知是什么花——她说了的,是奴婢没听清,只道是本身无毒,而但凡融上牡丹气味便会渗出杯底,本身只是平常花粉验不出毒的,一旦入胃,在三个时辰内转为穿肠剧毒” 墨晚秋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却已听出一身冷汗。好险。 想到前世母后的死状,她心有余悸。 “只可惜,不能算是证据了” 已经人去楼空,这杯子又经过这么多手,即便查出不对,那楚乘鹤也有推脱的理由了。她不由有些遗憾。 不过,来日方长 只是,御医都验不出来的,墨凉玉竟为何会知 又为何要帮她 长亭撬开药盒,用指甲刮出一点药来小心替她涂在伤口上。最后捧起鞋子 “” 墨晚秋:“上了药了怎么穿鞋。” 墨晚秋无奈地看了看一脸黑线的长亭:“让霖铃去叫步辇来吧。” 长亭立刻如得救般点头,然后开始东张西望:“霖铃人呢?” 怎么就忘了,那丫头被敲晕了还倒在亭子外面呢。 “你去看看她吧”墨晚秋指了指,长亭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立刻便不高兴地走过去:“好你个霖铃,让你照看好公主居然跑到这里偷懒——” 她愣住了。 霖铃软软蜷在地上,颈后一块淤青,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疼得拧成一团,还昏睡着,不省人事。 “怎c怎么会这样?”长亭半响才憋出一句话来,“公主,刚才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无妨。”墨晚秋简单一带而过,“你扶着她,我们走回去罢。歇了这么一阵,我应该也可以起身了。”说着她便起身。却还是高估了自己,脚下猛然一痛,一个站不稳已向石阶下跌去。 “公主!”长亭吓得脸色大变,慌忙扑过去,可毕竟距离远了她已够不到。下一瞬,墨晚秋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她惊魂未定,长出口气,抬眼看到张俊朗的脸,立刻便眉开:“大哥!” 墨之祈淡淡一笑,折扇收在掌中:“秋儿小心。” 墨之祈是皇后所出嫡长子,一出生便入主东宫。他一向性情平和,温润如玉,尤其疼爱墨晚秋。 前世他一直对墨晚秋极好,但当墨晚秋为千夫所指,无奈写信向他求助时,他刚好去了南阳巡查,而她的信,也不知为何,没有送到。 想来也是路上被人截住了吧。墨晚秋心中冷笑。只是这一世的这个时候,他怎么会还留在宫中? “你的脚怎么了?若不方便,我送你回去好了。”他微微一笑,抱着她向前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惊鸿一瞥 夕阳欲颓。 “哥。” 简云凝脚步轻盈,走向背身伫立远处的男子。 男子在夕阳下回过头来,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染上点点落日余晖。他静静站在漫天云霞之下,脸庞被映上一半暖色,淡淡的金。日华为他每一个棱角都镀上金色。 “玩得高兴?”他声音很轻。 “是啊,你又不是没看到。”简云凝笑着说。 男子笑了笑,不答。 那个女孩么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公主罢了。皇室禁宫微风暖雨中绽出的一朵娇花,纵使会唏嘘,又怎么可能真正理解像他们这般人的苦楚呢? 漂泊于江湖。 上位者的周身都有温暖,何尝体会到漂泊之人的寒冷。凝儿始终是太小,要知道上位者哪个不是贪婪自私。 永远不知满足。 男子眸光一寒,闪过丝戾气:“凝儿,走了。” ___ 翌日,怀兰阁。 “公主,洛宋郡主到了。”长亭在屏风后露出半张脸。 墨晚秋:“快请进来。” 墨浅樱一边被引进来,一边说着:“秋儿你不必焦心,只要皇姑姑在,定然不会送你去越楚和亲的。” “我知道,我并不担心这个。”墨晚秋道,“我只是怕父皇今日晚宴会钦点姐姐你去和亲啊!” 墨浅樱闻言笑道:“如是说来还是我想多了,秋儿倒来忧心我。不过你也不必担心,父王已经把我”,她说着脸上微有赭色,垂下眼睫去,“把我许配给梁小侯爷了。” “真的?”墨晚秋惊喜道,她自小便知这位堂姐一向对这梁小侯爷芳心暗许,“那真是太好不过。” 定云侯梁府小侯爷梁叶枫,自小铭文习武,文武双全,更是生得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堂姐一心倾慕他,定是一段良缘了。 墨浅樱双目含笑:“昨日父皇听说越楚要求和亲,料到皇姑姑舍不得把你嫁过去,便急急的替我张罗婚事。父王早晓得我倾慕梁府大公子,派人去问,没想到梁府竟然直接来提亲了。” 她说着脸上更是发烫,小孩子一般抓住墨晚秋的袖子摇了摇道:“秋儿,我是真的很开心。” 墨晚秋咯咯地笑着:“那可要祝梁夫人” 墨浅樱一张俏脸瞬间涨红,抢断道:“我还没嫁呢,岂能这么叫法,秋儿可别取笑我了。”说着她岔了话题,“只是不知此番皇伯伯会让哪个去和亲了。” 墨晚秋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肃然:“对了,浅溪堂妹——” “哦,原来你是在担心她。”墨浅樱捂唇笑道,“妹妹这几天都在家里装病,用胭脂把自己涂得像出了天花一样,很是喜庆呢。” 墨晚秋听罢忍俊不禁:“改日我一定要去观瞻一下。只是不知这回要是哪个倒霉的去和亲了。” 霖铃探进头来:“公主,洛宋郡主,晚宴就要开始,皇后娘娘派人来催呢。” “去吧!”墨浅樱闻言拉了墨晚秋的手。 ___ 晚宴,祈霖殿。 大殿内金碧之色璨目,一派丝竹笙歌。皇帝高高在上坐了主位,手边坐着秦皇后,她挽着凤髻,气质雍容,不显沉重。下首陈贵妃未出,依次列坐了叶暖妃,阮玉妃,凉箫妃和梁蓁妃四妃,其下便是贵嫔c婕妤等叫不出称号的嫔妃们了。 墨晚秋随意扫一眼,只见墨云画正坐在不远怯生生地看着自己。她心中好笑,面上却只是迎上个轻松微笑。墨云画像是松口气,也冲她笑了笑。 哼。 墨晚秋转头,假装聚精会神地看着歌舞。 楚乘鹤依然一身使者装束,易过容的脸几乎看不出原来的影子。若不是墨晚秋已经知道他是谁,想来也是认不出来的。 他微微笑着,若有所思。 墨晚秋看着他的笑容,忽然呼吸一窒,有种不祥的预感。 墨雁雪坐在一旁,看她神情不对,小声道:“姐,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 “无甚,疲了而已。”墨晚秋目光游移,轻描淡写。 秦皇后有一子两女,太子墨之祈,二公主墨晚秋和九公主墨雁雪。墨雁雪与墨晚秋同为嫡系一脉,关系自然好过其他姐妹。 这时便见叶暖妃起身笑道:“皇上,这些平日里总是看,不说臣妾,皇上也肯定烦了。不如看些新的花样?” 墨飞尧抬眼:“哦?爱妃有何高见?” 叶暖妃道:“臣妾请人为这次晚宴准备了一段舞蹈,皇上可有兴趣一观?” 墨飞尧挑眉,默一阵道:“请上来吧。” 叶暖妃笑着道声“是”,拍了拍手,便见台上的广袖舞女都默契退下了。 不几时便起了琵琶声,悠长清雅引人入胜,一个着白衣的女子缓步飘来,衣裙轻逸,清雅非常。怀抱琵琶,纤纤玉手轻缓拨弄弦,流淌出悦耳清音。 奏了一阵,当众人沉浸在琴音里,那女子却忽然一个舞步回璇,手中琵琶抛起,几缕清音依然铮铮未散去,她却反手一扬接了琵琶,双手背后拨弦,清幽的琴音仍在不断淌出,依旧悦耳,未有丝毫间断。 拨弦怅怅,曲音潺潺。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墨晚秋笑了一声,撇一眼叶暖妃。 等等! 有什么地方不对! 没有人,除了墨晚秋,没有人发现,那白衣女子恬静的脸上,满是泪痕,那张嘴巴一张一合,似是在小声吟唱,却一直都是两个口型在不停地反复。“救我”。 救我!! 墨晚秋心中顿时狂跳起来。她顺着女子惨白衣摆向下看去,却看到裙摆之下,一道不易察觉的光。 定睛看去,重重衣裙遮掩和缝隙中,赫然一副闪着寒光的脚铐! 整件事透着一种极大的诡异。 那女子的求助,分明是向着自己的 那张素白的脸,虽然离得远看不清,但是那眉眼却是依稀有些熟悉的那是谁,会是谁?她认识吗? 却见那白衣女子舞步翩迁,白裙如蝶,轻盈挥袖而前,飘然一扬便腾空而起,竟是一曲飞天之舞。宾客们接连喝彩,墨晚秋心中却感觉非常异样。 非常古怪。 楚乘鹤微微勾唇,笑得邪雅,修长手指弯起,轻轻在玉杯边缘扣了两下。 叮当两声,清清脆脆。 墨晚秋疑虑地看他一眼,又转头看向台上女子。 她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惊鸿一瞥,她认出了她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锥骨之痛 惊鸿一瞥,她认出了她是谁! 楚缡兮,一个名字划过她的脑海,竟然是她!是楚缡兮! 楚缡兮,越楚五公主,庶出,在越楚宫中便已不受宠,七岁时作为质子公主被送到天墨,软禁八年无人理睬,今已年十五。 墨晚秋自小性子孤僻,却偏偏与异国来客小公主楚缡兮分外投缘。记得前世她嫁去越楚,同年便求父皇把楚缡兮接了去。在越楚的十八年寂寥,便是楚缡兮陪她走过的。当年楚缡兮陪她去越楚时便已及笄,可以许人家了,但是楚缡兮自己并不在意,只是一心一意地陪着墨晚秋,错过了最年轻年华,终身未嫁。最后共死一处。 那日墨晚秋在冷宫中被楚乘鹤灌下毒酒即将身死之时,楚缡兮突然持剑闯进,一剑刺向楚乘鹤。被他躲去,她也不追,只是哈哈笑道:“墨二公主,楚五陪你!他日若能转世来生,定不放过此渣滓!”说罢拔剑自刎,身躯滑落下来,与墨晚秋死在一处。墨晚秋死前竭力睁大眼睛看着她,她从不知一向柔柔弱弱的楚缡兮,竟也是这般烈女子。 前世以命相托的故人,今生相逢却是在这般场合楚缡兮正站在目光焦处,被人如戏子一般玩弄!她怎能不热泪盈眶故人如此凄惨,她的整颗心都在疯狂的痛,痛如刀割! 楚缡兮,是前世守护她到最后一刻,陪她死,为她死的人啊! “停下!给我停下!”墨晚秋猛起身,跌跌撞撞跑到殿前,“父皇,让她停下!” 而就在这一瞬,台上楚缡兮眼眸中异光一闪,袖中抽出一把雪亮匕首,向高座的皇帝踏空飞去,一袭白衣圣洁,一双眸子,却恍惚来自地狱的修罗。 墨晚秋大震,下意识离席向墨飞尧跑去。这变故来的太突然,所有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楚乘鹤本微笑,却在看见墨晚秋冲向皇帝那一刻变了脸色。 他猛地跃起踢开桌子,也飞身追去,眼中满是惊悚。 “墨二公主!” 墨晚秋已经双手张开挡在墨飞尧面前,眼睁睁地看着眼前正在放大的那张苍白得不似是人类的美丽面孔,有些绝望地喊着:“楚缡兮!楚缡兮!” “是我!” 楚缡兮一双修罗般的眼眸中多了一丝怔忡,拿着匕首的手似乎有收回的动作—— “噗!” 还是晚了。 墨晚秋只觉得胸前一痛,似有温热的液体汨汨流出。 她努力地睁大眼睛,眼前不可抑制的变得模糊。她好像看到楚缡兮身体晃了晃,然后便似是被人甩飞了出去。 不记得后来发生过什么。只记得她似乎看到一角白纱,听到一声仿佛来自天外的声音: “墨晚秋!” 没有回答。她闭上眼睛,意识消退殆尽。她苦笑。 为什么,会这样 只觉得剧痛,浑身仿佛都要被撕裂开一般。她闭着眼睛,忽然便“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随后,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只听得最后一声“秋儿!” “楚缡兮。楚缡兮。”她喃喃着。 墨晚秋睁开眼睛,微卷翘起的长长睫毛微微扇动。她抬了抬头,拨开帐幔,环顾四周,认出这是她的怀兰阁。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长亭。” 没有人回答。她蹙了蹙烟眉:“长亭?” 仍是无人回答。墨晚秋心中顿起疑云,警惕起来。 她挣扎着起身,手指有些无力地挑开床帐,慢慢的下了榻。 “长亭?霖铃?” 慢慢在殿里走了一阵,墨晚秋终于确认了一件事:除了自己,再无一人。 偌大的怀兰阁,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低低地冷笑一声。 果然,这件事是楚乘鹤的手笔吧。居然可以把事情做到这么绝。楚缡兮是他的亲妹妹,他居然也下的去手。 墨晚秋想着,心中慢慢生出一丝丝寒意。这皇宫是怎么回事?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得就像没有活人了一般。 长亭和霖铃呢?她们是被人掳去了,还是死了? 这宫里这般安静,无一盏灯,也无一人。平日里提宫灯夜巡的队伍也不见了。在她昏迷之后,是发生过什么吗? 她想起楚缡兮白刃刺入身体时的眼神,好像满是仇恨,却仍空洞。显然是被下了什么药物,勾起她内心隐藏多年的仇恨,使她精神错乱从而控制她的心绪,让她对父皇拔刀相向。 想来参与这件事的,肯定不只是楚乘鹤一个人。叶暖妃是一定的,也少不了墨云画的份。可是如果叶暖妃和楚乘鹤勾结的话,又为什么要让楚缡兮去刺杀父皇,这对她们能有什么好处?楚乘鹤是越楚皇子,即使谋得天墨皇位也必定不能坐上去,毕竟他名不正言不顺,说不定会引得天下诸侯靖难。叶暖妃和墨云画就更不可能了,她们总不能杀了父皇自己做皇帝吧?母后和太子哥哥和都还在呢,就算是叶家想夺权,墨之祈可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天下人都会拥护他。 于是她这样想着,低头往手掌上呵了几口气,便迈起冻得僵硬的步伐,缓缓地走出了怀兰阁大院。 忽然她脚步一顿,脸色变得煞白。 如果母后和太子哥哥也被杀了呢 墨晚秋忘了一个人,墨之澜。 前世最终即位为天墨新帝的那位,三皇子墨之澜,崇笙帝。 前一世她嫁到越楚后不过一年,墨之祈就因过被废黜太子之位。之后他就莫名其妙疯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投了护城河。她曾为此难过了很久,接连几个月眼圈都是红红的。 然而那只是个开始。几个月后,二皇子墨之梵因“意欲谋反”被杀。一年之后,四皇子墨之染从马背上摔下,成了残疾,自此便失去了夺位的资本。同年,五皇子墨之霖忽然双目失明,无心朝政,一人独自游山玩水,多年不回朝,人间蒸发。第三年,七皇子因被告发结党拢派,钻研巫蛊之术被下狱。第四年初,一向身体康健的父皇驾崩,仅剩的三皇子墨之澜继位。 十三年后墨晚秋被废去皇后之位,在冷宫被灌毒酒之前曾修书一封托人送去天墨。而崇笙帝墨之澜闻信后却只是让人给她带了一句话:“一文不值,救汝何为?” 墨晚秋冷笑着,浑身却是止不住地阵阵发抖。很好,很好。前世可没发生过这件事情难道是因为她阻止了母后喝下毒酒,所以他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下了这么一步狠棋? 她正缓步前行的脚尖猛地踢上一处台阶,痛得她一阵咬牙。她下意识地仰头,头顶匾牌上书三字:凤栖宫。 “母后的寝宫。”她喃喃,推门踏进去。 院子里漆黑一片,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她费力抬脚迈过高高门栏,只觉浑身疲惫,索性坐在门槛上喘气。 殿内也黑漆漆的,静得吓人。 “母后?母后?”她低低唤着,声音细如蚊蝇,几不可闻。 无人回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一角白纱 墨晚秋颤巍巍地身,壮着胆子一步一步向内室走去,绕过屏风,拨开珠帘,行至帐榻前。 床帐被荡进内室的风轻轻卷起,倏忽地拍在她的脸上。墨晚秋不禁一个激灵。 “母后,母后,别吓我” 她走过去,惨白的手指,一寸一寸撩开床幔。 她觉得喉咙中似是骤然堵了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梗得难受。 她看到她的母后躺在床上,七窍流血,面色惨白如纸—— 和前世的死状一模一样。 墨晚秋骇得退了几步,神色惊悚万分。 原来,无论她如何努力,一切都仍然会按照前世的轨迹再来一遍么? 夜里的钟声敲过四下。四更。她默念。 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薨了!皇后娘娘薨了!是公主是二公主杀了娘娘!” 墨晚秋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只一扇窗,在那里被风吹得咯咯作响。 “不是我”她低低地喃着,那是与前世别无二致的声音。 再抬头,她看见楚乘鹤站在那里,一半隐入黑暗。 他站在那里,笑得意气风发。 “墨晚秋,你注定是属于我的。” 墨晚秋冷冷地瞪着他。她莫名地觉得,没什么好怕了。 仇恨已经占了主导。 她冷笑:“我就是死,也不会嫁你!” 趁他不备,她抬手抽出他腰间的剑,刺他不得,便架在自己脖子上。 “楚乘鹤,你欠我的,总有一天我墨晚秋会让你血债血偿!” 剑柄一沉。 然而下一秒,她手中的剑被击飞,面前出现一个带着白色纱帽的人。她几乎能透过白纱看到那人眼眸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墨晚秋,我没说要你死,你敢死一个我看看!” 清晨,凉风习习,吹拂过美人榻上少女的脸颊。 少女的眉头死死地锁着,白皙的额头上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公主,公主” 墨晚秋倏忽睁开双眼,“腾”地坐起身来。胸口却猛然袭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痛得她硬是又跌回了刚才躺的地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长亭急得简直要掉眼泪:“公主,您可不能乱动啊,会扯到伤口的!”说着她手忙脚乱地上前揭开锦被查看,果然看到雪白的中衣上胸口处渗出些鲜红的血迹。 “公主醒了?”却见霖铃掀了帘子跑进来,也是一副要哭的样子,“奴婢c奴婢真的以为您再也醒不过来了” “说什么傻话,霖铃,快去请太医来,公主伤口裂开了!”长亭忙对着她道。便见霖铃又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长亭叹了口气,又唤候在一旁的一个小丫头说:“簪儿,你去顶上霖铃,煎药去吧。”那小丫头应了一声,便也急急地出去了。 墨晚秋躺在那里,强撑着脑袋看着这一切,火烧火燎的疼痛告诉她,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母后,母后怎么样?”她想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激动,有些嘶哑,随后便是一阵咳嗽。 长亭忙捧了一壶热茶来斟进杯子里,答道:“皇后娘娘一切安好,只是十分挂念公主您的伤势,已经派人来问了好多次了,皇后娘娘自己也来过几次,哭得奴婢们看着也难受,后来被父皇硬是扶走了。” 墨晚秋听在耳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原来是个梦 长亭在,霖铃在,大家都还在。只是一个梦,是梦罢了。 不,还有一个人。墨晚秋抬头:“楚缡兮呢?” 楚缡兮?长亭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公主是说那个刺杀公主您的越楚质子?”见墨晚秋点头,她便接着答道:“那个越楚公主被关进地牢听候发落了。公主,您是要?”她迟疑了一下又问道。 “去把她接到怀兰阁。”墨晚秋点了点头,道。 “公主?”长亭惊讶道,“她才刚刺伤了您,怎么可以——” “没关系的,你派人去便是了。”墨晚秋不等她说完便打断,复又闭上眼睛。 她是睡了多久了?可是一觉醒来,却好像越发疲惫了 “公主。”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又有声音响起。墨晚秋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看见秦皇后坐在床边,发髻有些凌乱,眼底带着重重的乌青,似乎苍老很多,不再如往日那般雍容华贵。 “公主,皇后娘娘来看您了。” “母后?”墨晚秋低低地唤了一声,嗓子有些沙哑,便要起身,又被秦皇后按住。 “不用起来。”秦皇后低着头看着她道,“听说你醒了,我来看看。你睡吧,我只看着就好。” “让母后担心了。”她小声说,心中有温暖淡淡地晕开。 “秋儿你啊,还真是傻到家了,怎么可以自己来挡”秦皇后轻叹,“幸好没事,听太医说那一刀是刀锋偏了些,没有伤到心脉,不然你父皇会愧疚一辈子的。” “母后,秋儿一切安好,您还是回宫休息吧。”墨晚秋轻声道,“您看起来也很累了。” “姐姐说的是,母后您回去吧,雪儿留在这里陪着姐姐就好。”一旁的墨雁雪小声地说。 墨晚秋听到这里,眼睛已经又撑不住地合上了。她很累,就这么眼皮一合,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黄昏。 最近睡了有没有太多了一点儿。墨晚秋笑了笑,试着起身。 似乎是好了不少了,已经可以坐起来。她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公主您醒了?”霖铃惊喜地走过来,“您已经睡了好几天了,用些饭吧。” 睡了好几天?墨晚秋一惊:“我睡了好几天?” 霖铃答到道:“是啊!从您遇刺那天到现在,可是有好几日了呢。” “这么久了吗?”墨晚秋不由蹙了蹙眉,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开口问道,“我不是让长亭派人把楚缡兮接来,接来了没有?” 霖铃低头道:“皇上下令了,说那位五公主是刺杀皇帝的重犯,任何人不准探视,更别提把人接走了。” 墨晚秋挑挑眉:“连我这个公主都不可以吗?” “皇上说了,公主您正是因为被她刺伤才躺了这么久神智不清,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您接走她。”霖铃答到。 墨晚秋沉思了一阵,沉沉地说:“既然这样,那先罢了。派人去盯紧地牢的动静,同时也让人时刻注意着叶暖妃和墨云画。对了,还有楚乘鹤。” 却见霖铃一脸迷茫地站在那里,她皱着眉问:“怎么了?” “公主,奴婢不太明白为什么要盯紧暖妃娘娘和云画公主还有,奴婢不知道楚乘鹤是是谁啊?” 墨晚秋无奈,自己也真是睡傻了,大概目前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使臣是楚乘鹤 “既然不认得,那就不盯着他了。你就让人去盯着——那个越楚使臣好了。” “是。”虽然疑惑,霖铃还是点点头,便要去安排。 “等等。”墨晚秋又叫住她,“长亭呢?” 霖铃转身答到:“回公主,长亭去接待一位客人了。” “客人?”墨晚秋蹙眉,“什么客人?我怎么不知道?” “奴婢也不认得。”霖铃答到,“那人以白纱遮面,长亭说那日公主您在祈霖殿遇刺时,是那人救了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不过生存 救了自己?白纱遮面? 墨晚秋闻言,目光怔怔的,猛然记起在自己昏死过去之前瞥见的那一角白纱,以及在梦里救她的那个人,那句话 她忙道:“快把人请进来。” 霖铃闻言便出去了。 不一会儿,长亭引着一个白纱遮面的女子走进来,见墨晚秋已经坐起身来,忙上前道:“公主可好些了?” “好多了。”墨晚秋点头,目光看向那个白衣女子。 长亭便道:“公主,这位是云小姐,那次正是她救了您。” 云小姐?墨晚秋微怔了怔。 便听见那位云小姐对长亭道:“你下去吧,本小姐要和你们公主单独谈谈。” 长亭一愣。这女子口气好嚣张,当着公主的面赶自己走不说,竟然还在公主面前自称“本小姐”?她微微迟疑,秀眉蹙起,有些不高兴,同时偷偷打量着墨晚秋的面色,发现她好像也没生气。 那云小姐便把头转向墨晚秋,一张绝美的面容在面纱下若隐若现:“公主意下如何?” 墨晚秋眸子中闪过一抹了然,慢慢开口道:“长亭,你退下罢。” “可是”长亭向前一步,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墨晚秋脸色微沉地打断:“我的话你不听了吗。” “是”长亭闻言只得低头,不太情愿地慢慢走了出去,临关门前还有又看了墨晚秋一眼。 “砰”一声,门从外边被小心地关上。墨晚秋轻叹一声。 “你何必吓她?”白衣云小姐笑道,抬手摘了纱帽,放在一边。 墨晚秋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道:“简大小姐。” 简云凝不高兴道:“干嘛叫得这么生疏,我最讨厌别人叫我简大小姐。你以后叫我云儿或凝儿,都好。我哥就叫我凝儿。” 墨晚秋软软地靠坐在床上撑着身子,轻声笑着说:“听说是你救了我,谢谢你了,我也无以为报。” 简云凝便无所谓的笑笑:“没什么好报的。顺其自然就好。”她眼底的笑意,却有一丝说不出的奇怪。 墨晚秋把这一丝奇怪收在眼底,面上却不露声色。 “简大小姐——哦,不,凝儿,”墨晚秋改口道,“凝儿可不可以告诉我,那一天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昏迷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很清楚。”简云凝耸耸肩膀,“只记得你们皇宫里那个叫叶什么妃的,跑到墨飞尧那里——好吧,就是你父皇那里,”她看见墨晚秋脸色一白,忙改了口,“大哭了一场,自请有罪,说不该放那舞姬进来,说什么也没想到那舞姬竟然是越楚的公主,还带了匕首要刺杀皇上云云,”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后来你父皇说这不是她的错,居然就放了她。”说着面上现出忿忿之色。 这把火居然没有烧到叶暖妃身上?墨晚秋冷笑,看来这叶暖妃的眼泪还真不是一般的高超啊。 心里这么想着,她面上却露出一丝担忧之色:“凝儿,父皇的名讳不能随便叫的,这可是大不敬的罪名。你在我这里说说就罢了,可别在外面乱说,免得被人告发了去。” “随便他们告去,我难道还怕这个?”简云凝皱眉说,“你可别不信,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和那些个什么什么妃的脱不了干系。” “那是自然。”墨晚秋却只是淡淡道,声音却骤然冷了几分,“能害了我是他们的本事,我现在只不过是受了伤,他们可是沾了一身的腥,没那么好洗干净。既然要玩,谁玩死谁可不一定,不能只看现在。” 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简云凝看着她,微微一愣,一双清水眸子便荡漾出几分赞许:“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皇宫这种地方从来吃人不吐骨头。你不害人,却也不得不提防别人害你,兄弟相残,姐妹互戮,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说着她冷笑一声,“皇宫里的人看不起我们这样的人,认为我们低贱,而他们又能高贵到哪里去呢?他们从小到大长大的地方,从始至终都是我们不想多看一眼的最肮脏的地方。” 她说罢,又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似乎把墨晚秋也骂了进去,这才缄了口,不发一言。 却见墨晚秋静静地沉默半晌,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对。” 见简云凝怔住,她又淡淡地开口道:“我们都知道这个地方肮脏。只是,每个人,都只是为了生存下来罢了。” 为了生存,不惜变得冷酷,自私,狠毒,扔掉自己的本心。为了生存,不惜向昔日里最珍贵的好友和血浓于水的亲人亮出屠刀。 而她墨晚秋,上一世,不就是死在自己的舅公秦丞相和亲妹妹的屠刀之下么? 简云凝凝视她良久,终于说道:“这皇宫不适合你。” 如果愿意,她可以带她离开。 “我知道。”墨晚秋闭上星眸,轻轻地说。 “可是,我不能离开。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大仇未报,她怎么能离开? 简云凝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耸耸肩道:“随你。” “我走了,你安心休息。”说罢,她转身离开,临走时,目光复杂地扫过墨晚秋安静的面容。 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总觉得,似乎不容易读懂呢。 ___ 深宫,一处幽静的庭院。 院中一树梨花开得正盛,凉风丝丝拂过,落了一地雪白,带着一丝一缕的清冷香气。 一个白衣如玉的男子,静静地斜躺在梨树的枝干上,像是沉思,又像是睡着了。一袭白衣被风扬起,伴着他如夜的黑发。 简云凝无声地落在一院雪白之上,放轻了脚步。 “凝儿,今天你说得太多了。”树上悠闲躺着的男子闭着眼睛,忽然便开口道。 “哥你又听到了?”简云凝略带幽怨的口气,“我是说多了,可秋儿她又不是不懂。” “秋儿?”简云醉轻轻一笑,“什么时候叫得这般亲切了。”他睁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眸中似有光彩在转动。 “不管你事。”简云凝没好气儿地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我想说的其实我只是觉得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哦?一个皇宫长大的娇蛮公主有什么好复杂的。”简云醉轻笑。 “哥,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自己不也是复杂得很。”简云凝瞪着他道,“明明那日是你救了秋儿,却偏偏让我去冒充,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见她?” 简云醉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半晌才沉沉道:“我只是不愿意见到任何与皇室有关的人,凝儿,这种问题,以后不要问我。” 简云凝沉默了一会儿,闷闷道:“是了,我以后不提便是。” 说着她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对天墨有这么深的敌意。从小便是。 简云醉眸子中闪过一丝什么,没有说话。 凝儿,有些事,哥哥不想你知道 他抬头,躺在树叶和雪白的花朵之间,看着湛蓝的天空,轻轻地叹出一口气来。 那日,他确实在大殿内的横梁上潜伏着,他想,寻机刺杀墨飞尧。 当他看见楚缡兮拿着匕首向墨飞尧刺去时,第一反应便是阻止。 原因很简单。天墨皇帝,只可以由他杀掉,不可以死到别人手上。 而正在这时,他却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跑去挡在那把匕首面前——他眯了眼,在这个自私自利的皇宫里,还存在着这种奋不顾身保护他人到这个地步的人,真是罕见。 而当他看清那是谁,他心中却是一震,居然是她么? 之后他下意识出手,没有让她被那匕首直接洞穿心脉,但他也只是拍开楚缡兮的手腕,让那匕首偏了锋,留她一命,仅此而已。 他可没有那么多的怜悯心。他年幼的那一年,谁又怜悯过他? 救她,不过是那日,她在御花园中夺下毒酒的聪睿使他有一点点的赏识罢了。 可刚刚她和凝儿的对话却令他微微诧异。 她说,为了生存。 为了生存么,呵。 简云醉冷冷一笑。生存,那要看你的本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乱局 又是不知多少日过去。墨飞尧命太医每日来给墨晚秋诊脉,还送来许多补品。墨晚秋经过精心调养,已是好了大半,可以短时间下床走动了。 这一日请过脉,太医离开没多久,墨晚秋在屋里走动了一阵,有些疲了,正要坐下来休息。 “秋儿可好些了?”一道温柔的声线在身后门口响起。 墨晚秋认得这声音,回头笑道:“浅樱姐。” 墨浅樱笑着走进来,一双杏眸中含了几丝担忧:“听说你遇刺了,真是把我们吓坏了。我和溪儿都急着想来宫里看你,可父王说宫里正在查这件事情,不准我们来添乱。我偷偷写信给了皇姑姑,求她下旨召我们进宫,父王才放我们出府的。” 她身后跟着的女孩儿,便是十五岁的小洛宋郡主墨浅溪,此时躲在墨浅樱身后,正有些腼腆地冲着墨晚秋笑。 “真是难为堂姐了。”墨晚秋笑着说,又看向墨浅溪,“好久没见过溪堂妹了。不用躲在王府装病了吗?难道父皇已经定好了和亲人选?” 墨浅樱看着墨晚秋,有些迟疑地说道:“秋儿你还不知道吗?皇伯伯已经把幽莲公主许给那位越楚五皇子了。” “六妹妹?”墨晚秋蹙起烟眉,“怎么会是六妹妹——父皇为什么要把我天墨的公主许配给楚,呃,越楚五皇子?” “据说是因为天墨没有好好待那位越楚来的质子公主,把她当作舞姬来使用。皇伯伯为表歉意,就把幽莲公主许给他了。”墨浅樱说着叹了口气,“那位越楚五皇子本是想娶秋儿你的,可秋儿你是天墨皇室的嫡长女,身份极其贵重,他是没资格娶你的,何况他们国家的公主还伤了你。” 长公主墨温香是陈贵妃所出,是庶出。墨晚秋是秦皇后的长女,自然身份给极贵重了。所以前世楚乘鹤因为在越楚是庶出身份娶不到她,所以才处心积虑地除了秦皇后,同时坏了自己的名声墨晚秋心中一阵冷笑。原来自己高贵的嫡长公主出身,反而成了她前世的催命符。 “所以,换做六妹妹了么”墨晚秋陷入了沉思,心里有几分小小的愧疚,自己只想着如何能让自己摆脱相亲,却没有想到自己不去也一定是会有人替她去的而且却是墨幽莲。 六公主墨幽莲是不受宠的夏嫔所出,所以在皇室子女中地位最低,相亲这种事情,别人不愿意,自然就只能是她了。即使再不愿意,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墨幽莲一向心地纯善,不会害人,也不会争父皇的喜爱,所以一向被忽视,也就是到了相亲这种事情,才会被想起来。 “公主,”长亭掀了帘子进来,“奴婢见过洛宋郡主,小洛宋郡主。” “不必多礼。”墨浅樱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墨晚秋,替她问道,“有什么事儿吗?” 长亭道:“回郡主,怀兰阁院门外,一个宫女在台阶上跪了有三个时辰了,奴婢不知” “跪了三个时辰?”墨晚秋蹙眉道,“怎么不早些进来告知我?” “跪了三个时辰?”墨晚秋蹙眉道,“怎么不早些进来告知我?” “回公主,”长亭又答到,“那宫女没有任何一位主子的令牌被拦在门外,然后便自己跪在那里,外面的人也没有理睬。可那宫女一跪便是三个时辰,结果晕倒了,外面的人才来告知,奴婢也是刚刚知道。” “那宫女没有说来我这怀兰阁做什么吗?”墨晚秋疑惑地问。 长亭答:“只说是求见公主。” 这是时帘子又一动,霖铃探了半个头进来道:“长亭,外面的人刚才来说,那宫女醒了——”说着她便吓了一跳,忙行礼道,“奴婢见过两位郡主。” “免了免了。”墨浅樱道。墨晚秋凝了眉道:“快让那宫女进来。” 过了一会儿,便是那个名唤簪儿的小丫头引着那个宫女走进来。那宫女从始至终都低着头,看不清容貌。 刚一进到内室,那宫女便对着墨晚秋“扑通”一声跪下去,低声道:“求公主救我!” “救你?”墨晚秋大为疑惑,顿感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怎么肯定我能救你?” 那宫女声音更低了:“公主,请您屏退下人。” “这里都是自己人,你放心说便是。”墨晚秋淡淡的扫了一眼四周,目光又落回她的脸上,开口道。 那宫女却只是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低低地说了一句:“我我求二姐姐救我!” 二姐姐?! 墨晚秋一惊,忙上前亲手扶起地上跪着的人,看清容貌后便有些惊怒:“怀兰阁外面掌门的人都没有眼睛了不成?竟然连幽莲公主都不认识了,如此怠慢六妹妹!簪儿,那些人全部撤掉,换一批长眼睛的来,马上去办!” “是!”簪儿见墨晚秋动了怒,忙应了声,急急地转身走出去了。 借口上说要她去换一批人,事实上,这个簪儿,墨晚秋还不很信任,不过找个由头支她出去罢了。 罢了她便握住墨幽莲的手,语气略带责备:“六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啊?” 一身宫女装束的墨幽莲有些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墨浅樱和墨浅溪,有些犹豫。 过了半晌,她才终于开口,声音细若蚊蝇:“二姐姐,莲儿冒昧了。” 墨晚秋轻叹,这墨幽莲不喜外出,嘴巴又笨,不会说话,以致于大家都已经忘记了这位六公主的存在,这也就是为什么怀兰阁守在外面的人连当朝六公主都认不出。 她看着墨幽莲,语气关切地问道:“你来找我,是因为和亲的事情吧。” 墨幽莲迟疑着点点头,漂亮的杏眸中盈满了晶亮的泪水。她嗫嚅道:“姐姐,妹妹不想嫁。” 墨晚秋无奈的点头:“你是不想嫁给那个越楚五皇子?” “是。”墨幽莲用悄悄地帕子抹了抹眼泪,“母妃去求过父皇,可父皇说我们不懂事说这次和亲是为了两国的邦交,于我是一种荣耀不准母妃再提起此事。可是我c我真的不想嫁到那么远的陌生地方去,我母妃身边只有我了” “可你来求我,我又帮不上什么忙——”墨晚秋依旧疑惑地看着她说。 墨幽莲忽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伸出手来抓住她的衣袖:“是我的贴身使女珍儿说,二姐姐你是那日之事的受害者,又替父皇挡过一刀,所以父皇现在最喜爱的便是二姐姐你了,我c我只是想着二姐姐或许可以替我在父皇面前求一求” “珍儿?”墨晚秋关注的重点却似乎与哭泣的墨幽莲不太一样,她挑了挑眉,“是她让你跪在怀兰阁门前,穿着宫女的衣服?” 墨幽莲低下头去,终于怯怯地点了点头:“是,珍儿说,这样更有诚意,二姐姐说不定就答应了,且也不容易被别人发现” 不容易被别人发现?墨晚秋冷冷哼了一声,唇角勾起一抹冷凝的笑,这样的打扮被人发现了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呢,何况跪上三个时辰—— “我们中计了。”她冷笑着,淡声打断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乔装 这个叫珍儿的宫女,是墨幽莲身边的贴身使女——墨晚秋前世可是在墨云画的观星殿中见过她呢,而且不止一次 这墨云画还真是有意思,连柔弱的六妹妹那里都安了眼线,那么各个宫里看样子都是有的,自己这怀兰阁,就更不会少了—— 一个宫女在怀兰阁门外跪了整整三个时辰,先不提那是六公主,就跪三个时辰来看,若传出去岂不是说她墨晚秋有多刻薄,苛待下人,不近人情?再捅出那宫女正是当朝六公主的话,可够上自己和墨幽莲都吃不了兜着走了。这件事情传出去,墨晚秋必定遭言官口诛笔伐不说,墨幽莲也是失了一国公主的尊严。何况她刚刚被卷进和亲一事,这一举动只会告诉两国人,天墨公主不愿和亲,不惜扔掉尊严跪求皇姐——而现在,说不定怀兰阁已经有人,偷偷的跑去观星殿和乾元宫报信去了。 好一出妙局!墨晚秋心下里冷笑。 无论如何,现在要把墨幽莲送出怀兰阁,不能让别人发现他还穿着宫女的服饰坐在这里。不过,莲心阁墨幽莲目前是回不得的,那里必定已经有人守株待兔。 “六妹妹,”墨晚秋冷静道,“你的事情我一定帮忙,但是现在你在我的怀兰阁并不安全,你必须先离开这里,否则于我们两人都不利,你明白吗?” 墨幽莲疑惑地看着墨晚秋:“怀兰阁不是姐姐你的地方吗?怎么会不安全?” 墨晚秋无奈,她知道跟这个愚钝的六妹妹讲不清楚。她要是懂这些,也就不会被欺负得这么惨了。 她想了想,便直截了当地告诉她:“那个珍儿让你跪在我门前是在害你,现在因为你,我们都跳进了别人的圈套,你可明白?”说罢,她也懒得再给她解释,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她直接转向长亭道:“长亭,你带着六妹妹去换身衣服,然后立刻送她走小路去七妹妹的仙笙阁,如果路上遇到人就避开。务必安然送到,否则本公主拿你是问。” “是!”长亭忙道,随后转向墨幽莲又说道,“公主,请跟我来吧。” 看着墨幽莲随长亭离去,墨晚秋冷下了脸色。 “霖铃。” “公主?”霖铃听得她唤,忙上前道。 “给我清点一下这里的人,看看是有谁不在。”墨晚秋冷声道,“本公主倒要看看,是谁敢这般胆大!” “是。”霖铃低头应着,走了出去。墨晚秋目光随着她的脚步,落在她的绣花鞋上,若有所思。 “浅樱姐。”她回头说道,“我想去御花园转转,散散心。我们带上堂妹一起去好不好?” “自然好。”墨浅樱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那我们便动身吧。” “芮儿,汀儿,你们跟来吧。”墨晚秋微抬右手,招呼门前的两个小丫头,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芮儿和汀儿对视一眼,欣喜地跟了上来。她们都是三等丫头,从来没跟公主出过门的。 墨晚秋唇角微弯,轻轻地拿了面纱戴上。随后她隔着面纱轻声开口:“樱堂姐,溪堂妹,那么画儿先走一步了。” 墨浅溪笑了笑,声音婉转:“堂姐慢去。”墨浅樱却是有些傻了。 樱堂姐,似乎倒是没有溪儿聪明呢墨晚秋抿唇一笑,倒也不再说什么,便慢慢向门外走去。想了想,又回过头来,开口道:“我们半个时辰后采月亭见。溪儿一定知道该怎么做吧?” 墨浅溪浅浅一笑:“画堂姐慢走。” 一旁的芮儿和汀儿听得一头雾水,可是主子的事情却不敢多问,只是低了头乖乖跟在后面。 “有人出来了!” “是那个二公主吗?” “不,等等。二公主出门只会带那两个名叫长亭和霖铃的丫头,这个多半不是。” “从怀兰阁出来的还能是别人吗?” “快看!那女人身后那丫头不是三公主身边的听雨吗?她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别傻了,那人应该就是三公主!” “不是三公主委托我们的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管这些做什么?我们只是拿钱办事,宫里的那些主子们事情不必去管它。既然不是,那我们便接着等吧。” 墨晚秋弯唇冷笑一声。她略略移了目光,看向汀儿清秀的脸,果然是和那听雨像的很——若不是这样,她又怎么会带她出来。 汀儿么,她轻轻一笑,这个丫头进宫时,似乎是叫什么来着,听什么的好像是叫听雪,因为冲撞了墨雁雪的“雪”字,于是便隐了后一字,而“听儿”这名字又怪怪的,最终被墨晚秋改作“汀儿”。 听雨听雪,听起来蛮像一家人么。 此时,观星殿。 绣凳上一个妙龄少女坐在铜镜前,云鬓精致,肌若白雪,似能掐出水来。那张脸庞也是俏丽无比,眉如双翠,眸如星辰,口如含丹。 站在她身后妆容精致的妇人轻笑道:“我的画儿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这等品貌,哪里比那怀兰阁的差上一丁半点。” 墨云画转头娇声道:“母妃,墨晚秋可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女呢,身份摆在那里,漂亮又有什么用!” 叶暖妃笑道:“若不是上一次失利,现在这嫡长女早就是你了!不知道那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聪明,竟然不动声色就救下了秦鹓,谁又知道是怎么识破楚五皇子的,”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看来还真不能小视了她。” “那上次呢?”墨云画抬头问道,“明明那个楚缡兮该死在台上的,怎么会又冲向父皇?那匕首又是哪里来的?居然让墨晚秋在父皇面前夺走了功劳,女儿咽不下这口气!” 话是这么说,那匕首刺向皇帝的时候,就算给你机会,你墨云画真的有勇气上去挡下么? 一旁的宫女垂下头,遮掩了眼眸中几丝好笑。 “谁知道?”叶暖妃的脸上现出几分阴蛰,“想也是楚五皇子不通知我们,就临时改变了计划!” “可是他为什么要让楚缡兮去刺杀父皇?”墨云画惊讶地抬起头,“这样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想来是他想杀了皇上,然后借此机会吞并我天墨!”叶暖妃说着,脸色阴沉,“这楚乘鹤,也是要防一防的!” 这母女俩,还真是蠢得可以。 那宫女微微抬头看了看,唇角划过一丝笑意,又低下头去。 正在这时,又一个宫女推门走进来道:“见过云画公主,暖妃娘娘。” 叶暖妃面色一沉道:“跪下!这般没有规矩!” 那宫女闻言立刻跪倒在地,一张脸都吓得青白,没等她说话便开口道:“奴婢错了!娘娘饶命!奴婢重说一遍便是:见过暖妃娘娘,云画公主!” 墨云画脸色微沉了沉。母妃这般在乎主次,连和自己都不例外。是不是在母妃眼里她是主子,而她墨云画只是她的下人? 叶暖妃愣了愣,她倒没想说这个,只是她正跟墨云画在屋内密谈,而这个宫女却门都不敲就闯进来,她才会生气怒斥的。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墨云画却直接抢在她前面说道:“昕雨,你起来吧,不必如此拘礼。你且说有什么事。”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心中却已经有了微微的不满。 那昕雨早已是墨晚秋的人。 “公主,那边怀兰阁来了信儿,说是六公主已进了怀兰阁,正与墨晚秋谈和亲之事。”昕雨低头道。 “太好了,我这就动身去。对了,要请上父皇一起!”墨云画闻言高兴起身道。 “公主,不妨也请上太后一起?”墙角站了许久的那个宫女笑道,“太后信佛,一向最看重公主们的礼仪和友善,六公主可在二公主门前跪了三个时辰” “听雨,你说的很对!”墨云画笑得眉眼弯弯,“也好,先叫人盯住那边的动静,我去拜见父皇,还有皇祖母!” 听雨又垂下头,掩住唇边一丝冷笑。 墨云画身边视为心腹的两个宫女,听雨和昕雨,事实上都不是效忠与她的——在忙着向别的公主宫中安插眼线的时候,可曾想到过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是别人派在她身边的眼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枪口是怎样撞上的 “公公,我们云画公主想见皇上,还请您传报一下。”乾元殿前,听雨笑盈盈的走向门口守着的管事太监。 丁公公打量了她一下,蹙着眉道:“不是老奴不放你们进去,只是皇上正在单独面见那位越楚使臣,就连老奴也不敢进去打扰啊。” 墨云画笑着,向听雨使了个眼色,听雨便把手伸入袖中,掏出一个小包裹笑着塞进丁公公手里。丁公公暗地里掂了掂,然后便眉开眼笑。 墨云画捕捉到丁公公的神色,便笑着开口道:“本公主是真的有急事见父皇,丁公公您就通融一下嘛!”最后一个字娇声缠绵,听得丁公公骨头都酥麻了。她乌发雪肤,唇红齿白,模样很是讨喜。 丁公公便笑着开口道:“三公主鸾驾,老奴怎敢不迎。请公主稍待,老奴这就进去告诉皇上。” 说罢他转身进去。墨云画敛了脸上的笑容,看着丁公公的背影,目露鄙夷地冷哼了一声。 她堂堂三公主,居然还要向这样的人奉承,真的是恶心到她了。 不到半柱香功夫,就见丁公公面有喜色地走出来道:“回三公主,皇上与使者已经谈毕,听说公主来了忙说请进去呢,公主请快进去吧。” 墨云画笑得一脸甜美:“本公主知道了,这就进去。谢谢公公!” 说罢她便走了进去,心中自然又是一阵作呕,面上当然没有表现出来。 墨云画步伐款款地走进殿院,姿态优雅,步步生莲。这时便刚好就有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正是楚乘鹤。 他看到墨云画,邪魅地笑了笑,两道剑眉横飞入鬓,双目灼灼灿若星辰,唇角带了几丝似笑非笑,俊美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他稳步走到她身边,从她耳边堪堪擦过,脚步顿了一顿,在她耳边低声开口声音有着迷人的磁性:“三公主安好。” 墨云画站在原地,整个人睁睁地看着楚乘鹤,俏丽的双颊飞起红霞,竟有些窘迫。楚乘鹤笑着看了看她,随后便快步走出了大院。 一众随着墨云画进来的下人,丁公公,听雨和昕雨都低下头去,表示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咳咳,我们走吧。”墨云画猛地回神,下意识的抬起手帕贴在脸上凉了凉使自己冷静,步伐变的快了很多。听雨和昕雨交换了一个眼神,表情明显都是在憋笑。 墨云画原来只是听母妃说过那越楚使臣便是越楚的五皇子,只是她从未见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生得这般好看 她脚步轻飘飘地踏进大殿。 大殿里,墨飞尧正埋头看着奏折,听到脚步声便抬头,一眼看到她双颊晕红,脚步有些轻佻地走进来,立刻就蹙起了眉毛。 “画儿,你这是什么走法?脚步凌乱,姿态轻浮,可还有半点儿公主的仪态!”他开口呵斥,声音中隐隐夹杂着怒气。 墨云画猛的意识到自己可是已经走进了大殿里,忙双手提起裙摆跪下道:“父皇,画儿错了!请父皇饶恕!” 完了,完了,她居然犯花痴犯进了大殿里,这里面可是她的父皇啊!在外面保持了十几年的优雅从容,落落大方的形象,这下在父皇面前可是毁的半点儿都不剩了。 “罢了罢了!你起来吧!”墨飞尧想到刚才那个皮相俊美的使臣方方出去,自己的三公主就这么个模样走进来,想也知道是他的目光又是沉了几分,一双眼睛就如同刀剑一般冷冷地瞪着她,“真是无用!” “你出去吧!朕现在不想见到你了!” 墨云画死死地咬着嘴唇,一丝又一丝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泪水在眼中打转,最终没忍住,落了下来。父皇从未这般严厉地责骂过她,可她做错了什么?不过是有一点失仪而已,为什么父皇会这么生气?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兴致勃勃的赶来,她这枪口,撞得刚刚好。 方才在大殿里那越楚使臣提出因为天墨不善待人质,把越楚五公主当做戏子耍玩,还对她下了药害得她直到现在都神志不清,因此他要求天墨赔偿。 只字未提楚缡兮刺向墨飞尧的那一刀,也丝毫没有提到墨晚秋被重伤的事情。 墨飞尧心中窝火,但这事情毕竟是自己理亏,又碍于两国的友好邦交,于是很委婉的把以上两事提出来。谁知那越楚使臣却理直气壮地说楚五公主是因为被天墨虐待欺凌被下了药神志不清才会这样做,与越楚无关。 之后他便又提出,楚五公主可以交由天墨处置,他不会干涉,但是天莫必须答应把二公主嫁给越楚五皇子。 若是墨晚秋听到这一番厚颜无耻到登峰造极的话,恐怕要气得吐血。 什么叫楚缡兮任君处置,只要把她墨晚秋嫁给他楚乘鹤就可以?受害的被摧残的都是楚缡兮,好处凭什么要给你楚乘鹤? 墨飞尧很窝火极度窝火,又不好爆发,刚巧这时丁公公进来通报说三公主求见,他便立刻以此为由打发了越楚使臣,召见墨云画。 谁知墨云画进来又是这么一副被迷得神魂颠倒,仪态凌乱的花痴样子,墨飞尧得有多郁卒多窝火,可想而知了。 只能说这是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嗯,就是这样。 (坏事儿做多了,总是要还的。〒_〒这句话纯属作者感慨,自动脑删即可。) 墨云画委屈之余,又猛然想起自己来找父皇的本来目的,慌忙起身提起裙摆又要跟进去,却被丁公公拦住了。 “三公主殿下,皇上现在心情不太好,您还是不要进去了,咱家这也是为了公主殿下您好啊。”丁公公满脸堆笑着说。 “谁要你来多嘴!”墨云画挥手推开他,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神色鄙夷的冷哼一声,“听雨,昕雨,我们走!” 丁公公冷眼看着她气呼呼地离开,表情阴冷,眼睛里带着几分不屑。 用得着的时候对他撒娇卖乖,用不着了就弃之若履,不屑一顾地踢开。她们这些人啊,从小到大的养尊处优让她们打心眼儿里看不起他们这些为她们奔走辛劳,苦心侍奉的下人。 丁公公想着,目光冰冷的扫过墨云画的背影,又转身回到乾元殿门前。 “丁公公。” 身后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丁公公以为三公主又折回来了,便没好气的回头问:“什么事?” 这句话的语气实在算不得好,然而丁公公转过头来却是整个人呆住了,等他回过神来便连连道歉,脸上堆起笑容道:“长亭姑娘,可是有事?” 长亭自然知道他刚刚被墨云画羞辱的事情,面上倒也不在意,只是笑吟吟地开口道:“自是有事情要麻烦公公。我们公主重伤初愈,方才可以下床行走,便巴巴地来向皇上请安呢。还烦请公公替我们公主传报一下,长亭感激不尽。” “是,是,老奴这就进去——可是,”丁公公说着一半儿突然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道,“只是现在皇上心情很不好,二公主现在来请安只怕有些不妥吧”他说着眼睛不着痕迹地落在长亭身后,那台只有皇室公主才可以乘坐的轿辇。 “公公尽可放心。”长亭笑道,“我们公主只是来向皇上请安,不会惹皇上不高兴的。说不定皇上见了我们公主,反而心情就好了也不一定呢!” 丁公公沉吟了一会儿没有回答,看起来还是在犹豫。 “不知父皇是因为何事生气?”这时那轿辇上帘子被撩开,墨晚秋步伐淡然地扶着芮儿的手走下来,一张不施粉黛的芙蓉面上气定神闲,一双凤眸清明如水,皎皎如月。 “老奴见过晚秋公主。”丁公公忙行礼道。 “公公不必多礼。”墨晚秋淡淡地说,“父皇因何事生气?还请丁公公为我解惑。” 丁公公迟疑了一下,小声开口道:“公主,这件事老奴可不敢乱说” “公公不妨如实相告,本公主也只是好奇而已。”墨晚秋唇角挑起一抹淡笑,“不会乱说的” 丁公公听到最后一句话,立刻便吓得跪下道:“公主恕罪,老奴绝没有这个意思!”他怎么敢说晚秋公主乱说呢,这是不要命了好吗。 这话说起来好像没什么,可是为什么听在他耳里就这么渗人呢? 这位二公主,似乎比之前变了很多。 以前的墨晚秋性格内向,唯唯诺诺,说话也是轻声细语,从来不喜在人前露面,就算出现,也只是躲在长公主或秦皇后的身后。而从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气场强大,在她面前连他都抬不起头来像是真的有了那种属于皇室嫡长公主的高贵和威仪。毕竟长公主就要出嫁了,此后宫中就属二公主年龄最长,自是该有这般气场的吧。 “公公这是怎么了?”墨晚秋面露惊讶地要上前扶他起来,丁公公吓得忙自己站起来:“公主殿下不必这样,老奴可受不起” 开玩笑,怎么敢让公主来扶,还想不想要命了。 墨晚秋只是虚扶一把,笑了笑,一双明眸中流光宛转,几乎晃花了他的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下棋之人 墨晚秋只是虚扶一把,笑了笑,一双明眸中流光宛转,几乎晃花了他的眼睛。丁公公低了头,不敢再看。 “老奴说了,公主咳咳。”他咳嗽两声,终究不敢再说完后半句,便又在脸上堆起笑容道,“今天一大早那位越楚使臣便来拜见皇上,说是,”他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墨晚秋的脸色,看到她一脸云淡风轻,便又接着道,“因为越楚五公主在天墨被虐待一事,要求皇上向越楚赔偿。” “哦?”墨晚秋挑眉,“怎么个赔偿法?” 丁公公低下头道:“那使臣胆大包天,说是要求天墨把晚秋公主您许配给那个越楚五皇子。”说到这里,他又开始偷偷观察墨晚秋的脸色。 “然后呢?”墨晚秋平静地问,表情似乎早料到会是这般一样。 “皇上不答应,”丁公公接着说,面上神情有几分诧异,“提起了那位楚五公主刺杀皇上和您为皇上挡下那一刀被重伤的事情,可那使臣却说,楚五公主神志不清刺杀皇上是因为在天墨被虐待下药的缘故——” 被下药是真的吧,只是下药的是谁就不一定了。墨晚秋冷哼一声,说道:“接着说。” “那使臣说,”丁公公擦了把虚汗,“说楚五公主任天墨处置,只要把公主您嫁给越楚五皇子” “简直是禽兽!”墨晚秋听了这话,一改之前的冷静,眼睛中喷出怒火,几乎要咬碎牙齿。 凡是涉及到楚缡兮的,她墨晚秋就不能再冷静! 丁公公被他吓得一怔,表情愕然,口中的话也停了下来。 “接着说。”墨晚秋咬牙道。 丁公公只觉得手心手背上全是冷汗,却也硬着头皮说下去:“然后三公主就来求见皇上,皇上就借此打发了那使臣走。可是云画公主进去时,那使臣刚好出来,所以就” 他迟疑了一下,把三公主的事情就这样告诉二公主,真的好吗? “公公但说无妨。”墨晚秋又回到了淡淡的表情。她不可以把生气表现在脸上,真正的强者,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她还不够强大。 丁公公在心中掂量了一下,三公主刚刚被皇上责骂,失了宠,而这位二公主不仅是嫡长公主,身后有秦皇后和强大的母族撑腰,两个月前还替皇上挡了一刀,现在正是公主中风头正盛的,谁强谁弱,他该依附谁,相比之下立明。 思索过一阵后,他便笑着说:”三公主见那使臣生得俊美,便被迷得神魂颠倒,在皇上面前大失仪态,把皇上惹恼了,被罚抄女戒呢。方才刚哭着走了。” 墨云画看上了楚乘鹤?墨晚秋意外收获般的挑了挑眉,这倒真是出乎她意料,没想到这两个人,这么早就勾搭到一起了。 前世楚乘鹤鸩死墨晚秋,难说和墨云画没有关系。何况这一对男女,可是在陷害她墨晚秋那件事上配合默契,不可多得的友好合作伙伴呢。 “谢谢丁公公。”墨晚秋垂眸说,“长亭。” 长亭闻言立刻上前又笑道:“公公,还请您去皇上那里,替我们公主通报一下。” 长亭闻言立刻上前又笑道:“公公,还请您去皇上那里,替我们公主通报一下。” 丁公公忙道声“是”,便急匆匆地入内去了。 “公主。”长亭看着墨晚秋。后者冲她笑了笑道:“你也累了吧?” 长亭忙低头道:“长亭不累。” “累了便说累了,在我这里不用勉强自己。”墨晚秋说着,微微闭了闭眼睛,“我也乏了呢。” “公主,您的伤还没有好的彻底,不能下床这么久的。”长亭有些担忧的道。 “可是我现在也不能回去呀。”墨晚秋轻轻一笑,“现在的周围,不知已会有多少人盯着那里的动静。送走六妹妹已是不易,连我也就是带了汀儿伪装成三妹妹才出来的,现在怎么能回去。” “可是公主您的身体”长亭十分焦急。 “不要紧的。”墨晚秋摇了摇头,“一会儿进了乾元殿请完安,再去偏殿里休息一下好了。”她扶着额头,似乎头是有些昏了呢。 “公主,皇上请您进去。”这时门开了,丁公公从里面走出来小心翼翼地道。 墨晚秋点了点头,转身对芮儿说:“你等在这里。”然后便扶着长亭的手走进大殿里去。 刚刚跨过汉白玉的门阶,便看到墨飞尧已经走出来迎上:“秋儿,你来了?” 墨晚秋提着裙子跪下道:“父皇,女儿这两个月因卧病没有来向您请过安,还请父皇不要怪罪。” 墨飞尧忙扶她起来:“这怎么能怪你。何况,这伤也是你替父皇受下的,父皇我真是愧疚也来不及。快起来吧,地上太凉。” 墨晚秋顺从地由他把自己扶起,口中柔柔道:“秋儿谢谢父皇不怪罪。” 墨飞尧看到墨晚秋身子如弱柳扶风,面色苍白,眼底浮青,嘴唇也淡若无色,开口道:“这两个月父皇一直都为和亲和刺杀一案忙的焦头烂额,也没空常去看你。你母后因为这件事一直茶饭不思,把她自己搞得也快要病了。大概你母后是把你受伤的事归罪在为父身上了,连着两个月都没有对我好脸色,不肯理睬。为父也是焦虑,却也无法。”他的脸上满是疲惫,重重地叹了口气。 “也是焦虑,却也无法”,倒是真符合他的性格。墨晚秋在心里轻轻地叹口气,前世她十六岁那年,正是这位父皇懦弱无法,不敢违悖众意,又被洛宋王撺掇几番,才会弃车保帅地将她草草扔给千里之外的越楚。她对这位父皇倒是没有恨,顶多也是有些怨的。因为他没有什么罪过,只是一个简单的怯懦而已。 而也就是他的一个懦弱两字,便彻底葬送了她的一生。 而事实上,墨晚秋心底冷笑一声,即便父皇没有那么怯懦,而只是硬要强迫她去和亲,她也是不能有任何怨言的。因为作为一国的公主,她本就该为这个国家牺牲自己的一切。两国之间的和平,必不可少的自是相亲,而她,也是注定了要做棋子。 和亲的实质,不过就是把她扔到另一个国家去做表面上好听的皇子妃,事实上就是人质。若哪一天两国之间关系破裂开始战争,那么她为了不被敌国当做人质让家国为难,就天经地义的要选择自行了断,以报家国。 前世,她被楚乘鹤一杯鸩酒,赐死—— 那么这一世,她墨晚秋,很惜命。 所以即便如何,她也绝不会再走上一世的路,心甘情愿的做别人的棋子。 她要做那个,下棋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梨花如雪 这一世,她墨晚秋不会再做别人的棋子,她要做那个下棋的人。 同样的,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其他姐妹和好友走上这样悲惨的命运。 也许除了她的好三妹,墨云画。 所以,她才会答应帮助墨幽莲。那么,该怎么帮呢? 她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想一想。 墨晚秋低低地唤了声“父皇”,忽然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秋儿?”墨飞尧见此自是一惊,下意识伸手扶住她,对一旁吓得白了脸的长亭喊道:“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太医!” 长亭忙到声“是!”,便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墨飞尧面色紧张地看着已然昏倒的墨晚秋。她静静地躺着,白玉一般的瓜子脸痛苦地扭成一团,衣服上又渗出斑斑点点的红色血迹。 此时,福禧宫中。 姜太后靠在丝绸软椅上,指上套着深绿色的祖母绿指环,修剪得圆长的指甲上涂了红色的豆蔻,她手中正握着墨云画青葱白玉一般的手。 她皱着眉头,抓紧了墨云画的手:“画儿,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墨云画手指被她握得有些痛,却也不敢出声喊疼,便强忍着,面上仍挂着温婉的笑,口中的声音柔柔的:“皇祖母,六妹妹只是太小不懂事,二姐姐么,也只是卧病身体不适,可以体谅的。” “什么可以体谅?”姜太后皱眉道,“这可是尽失尊严的事情,如此狂妄不懂事,佛祖可是要怪罪的呀!” 墨云画嘴角抽了抽,她很想翻个白眼说佛祖很忙,才没功夫来管这些闲扯皮的事,不过面上还是笑开,慢慢道:“皇祖母言重了,不过是姐妹间小小不和,佛祖怎么会怪罪呢!” “姐妹间小小不和?”姜太后气呼呼地道,“这可不是小事!莲丫头不懂事也就罢了,怎么秋丫头也变得这般不知高低?居然要当朝六公主在她门前跪了那么久,就算不怎么重要,那也是六公主,是她的亲妹妹!莲丫头也是,两国之间的邦交正是紧张之时,就看这一次的和亲,她想不嫁就能不嫁吗?这哪是她能决定的?还有脸去求秋丫头帮忙,和她那下贱的母亲一样不知礼教!真真没有一点作为一国公主的觉悟!” 墨云画抬眸憨笑道:“皇祖母息怒,六妹妹还小,还不曾及笄呢!” “不曾及笄!”姜太后瞪着眼睛,没好气儿地敲着桌子道,“当年我的梨儿也才十四岁,也不曾及笄!那还不是照样送去和亲了!到了那么个蛮荒之地,还不知是怎样受苦呢,我那么纤弱的梨儿怎么受得了梨儿都被送去和亲了,她墨幽莲凭什么例外!”说着她拿起帕子,拭起了泪。 很好。墨云画唇角微勾。就是要让太后想起纤梨郡主。 墨纤梨是已故的老陈岳王的女儿,现在陈岳王的亲姐姐。当年先皇在的时候,天墨无后,姜太后便是当时的姜贵妃,育有一子,便是现在的皇帝墨飞尧,还有两个是双胞胎女儿,分别是陈留长公主墨念君和天盛公主墨黎君。 只是在先皇垂暮老矣即将离世的前一年,天盛公主墨黎君不幸溺水夭亡。姜贵妃悲痛欲绝,许久不能缓和过来,直到那日恰逢老陈岳王的女儿,便是纤梨郡主墨纤梨。墨纤梨长相秀美,眉眼间颇似已然仙逝的墨黎君,而名字中又带了一个谐音“梨”字,所以深得姜贵妃厚爱,收作义女,常伴身边。 没过几年便有南漠的使者来到天墨。那使者不是别人,正是南漠的大王子北易天。他一眼看中了伴在姜贵妃身旁的墨纤梨,要求娶做王子妃。先皇本就一直想与南漠交好,那时见北易天亲口提出要与天墨结秦晋之好,看中的又只是区区一个纤梨郡主,所以忙不迭的一口答应。姜贵妃在先皇殿前跪了整整三天,先皇却没有一点松口的意思。直到最后她什么也改变不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年仅十四岁的墨纤梨挥泪辞别,无可奈何的踏上了去南莫野蛮大漠的和亲之路。 原本那一年,姜贵妃一直兴奋着要大办第二年墨纤梨的及笄礼,还在宫中偏僻之地为墨纤梨建起了一座华丽非常,幽雅别致的梨花轩,因为墨纤梨爱梨花,便又在梨花轩中遍植梨花,也正是因此才命名为“梨花轩”。可就在这一年墨纤梨被迫嫁去南方大漠,这一切也便搁置下了。 一年后先皇驾崩,姜贵妃之子墨飞尧继位,她便成了姜太后。可即便已经坐在最高位上,她依旧无法改变墨纤梨远嫁的事实。梨花轩仍每天有人打扫,但从不允许人居住。姜太后有时会独自去梨花轩,一面看满院的雪白梨花,一面流泪叹着“梨儿”c“梨儿”。 到后来,时间久了,大家都不知道,她唤的究竟是“梨儿”,还是“黎儿” 直到现在,因为当年没有为墨纤梨办成及笄礼,姜太后仍然很忌讳“及笄”这个词。皇宫中长公主墨温香,二公主墨晚秋,三公主墨云画及笄时,她都不曾露面。 墨幽莲今年正是十四岁,下一年便要及笄。如果她敢不去和亲,太后想念着纤梨郡主,又怎会容许她不去?连她千般疼爱的纤梨郡主都被迫去相亲,她墨幽莲又有什么理由不去? “起驾,去怀兰阁。”姜太后起身道,“我倒要看看,那两个丫头到底会不知天高地厚到什么地步!” 等的就是这句话!墨云画眼睛一亮,忙起身扶着姜太后起身,柔声道:“皇祖母,画儿扶着您去。” 没错,等的就是这句话。昕雨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划过一抹笑意。 ___ 皇宫中有这么一处僻静幽雅之地,满园遍植梨花,每到开放时节,满目梨花白,一院清雅香。梨花开放时色如雪,纤尘不染,圣洁无瑕。简云醉认为,这里是皇宫中唯一一处,没有沾染上肮脏气味的地方。 因为这个地方,从来都没有皇室的人来打扰。 此地,便是当年姜太后为纤梨郡主建起的梨花轩。 张太医将手指从腕上的白绢上挪开,墨飞尧立刻便问:”如何?” 张太医沉吟了一会儿后,终于开口道:“回皇上,公主没什么大碍,只是上次的伤还没有痊愈,今日下地行走时间太长,体质太虚弱才会晕倒的。应卧床休息,少起身活动才是。” 墨飞尧点点头:“药方留下,你下去吧。” 张太医闻言便拿笔写了方子,交给药童去煎药,便退下了。 墨飞尧静静地看了墨晚秋一会儿,她脸色苍白如纸,面容有些许憔悴,还发了些虚汗,看起来真的是虚弱到了极点。 “长亭,朕先去处理政事,你留在这里,好好照看秋儿。”他淡淡开口道。 长亭忙低头应声:“是。” 墨飞尧又看了看她,便整了整龙袍,大步走了出去。他前脚刚走出乾元殿,长亭后脚偷偷便跟到门口。 墨飞尧向来不喜在宫中坐步撵。他就那样走着,慢慢地走远。 长亭看着他走远了,小心地关上门,然后转回身来,笑着说:“公主,皇上走了——” 床上正晕倒着的楚楚可怜的墨晚秋睫毛一动,随后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就睁开了。 “长亭,辛苦你了!” “公主,”长婷笑叹,“您演的实在是太逼真了” 墨晚秋呵呵一笑,掀开被子便要下床,长亭忙上前去扶。 “公主,虽说这次晕倒是装的,但是张太医刚才说的可没错,您还是要多卧床休息。” “我知道啦。”墨晚秋笑着岔开话题,“昕雨那边可有消息了?” 长亭点头道:“三公主请了太后娘娘,现在应该正往怀兰阁去了。” “好啊。”墨晚秋随意地仰头看了一眼盘虬金龙的天花板,樱唇挑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好戏要开演了。” “走吧,我们去御花园釆月亭。” ___ “樱堂姐!溪堂妹!” 墨晚秋踏着轻盈的步子,向不远处坐在亭中的两个女子挥了挥手。墨浅樱和墨浅溪听到她的声音便站了起来,回头看去。 “秋儿,你来了!”墨浅樱笑着向她走来,伸出手来把她的手握在手心,“你的手可真凉。” 墨晚秋只是轻轻一笑:“看来溪堂妹都告诉堂姐了吧。” 墨浅溪这时便笑了:“秋堂姐是去给皇伯伯请过安了?” “嗯,还晕倒在那里了呢。”墨晚秋眼底含着笑意,更显得一双清水眸子灵动无比。 墨浅樱秀眉一蹙:“晕倒了?秋儿你现在没事儿了吗?还好吧?”声音满是紧张。 墨浅溪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好啦,还要和堂姐堂妹一起去给皇祖母和母后请安呢,我们快动身吧。”墨晚秋嘴角挂着一抹坏坏的笑,“一会儿还要等好久,然后再晕一场,真是麻烦呢” 御花园采月亭旁不远处的花香小径上,一个锦袍少年正悠哉悠哉路过。少女清新嗓音和银铃般笑声,好巧不巧落入他耳中。 少年面上浮起一丝笑容,饶有兴致地转了目光,看向那座名唤采月的凉亭。 少女神采飞扬,还真是好看呢。 墨晚秋身子一顿,只觉得有道别处的目光灼灼落在她后背上。她转过身,满腹狐疑看过去。十米开外通幽石径上,一个锦袍少年负手站在那里,脸上挂着笑意。 她的脑子中“嗡”的一声响——完了完了,被人听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似曾相识 “堂姐,堂妹,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她说完便疾步走出凉亭。 脚步匆匆地穿过花间小道,墨晚秋站在那少年的面前。 本来她不该露面的,可事急从权,于是墨晚秋就这样“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地走过去了。 “你刚才听到了什么?”她仰头看着他,冷声问道。 那少年就停在那里,一直笑着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才歪头一笑:“姑娘认为我听到了什么?” 墨晚秋真的担心有什么不该说的话被他听了去,声音更急了几分:“你到底听到了什么?我没时间跟你多说。”还要抓紧时间啊,她还要去看好戏呢!但一旦这个人听到了什么传扬出去,她可就功亏一篑了。 少年无奈地摊了摊手,笑道:“其实我也没听到什么,只是有人说是要装晕啊什么的”他其实也就听到这一点儿。 墨晚秋脸色一变,目光冷了冷,心道糟了这家伙居然还真听见了,半晌才开口道:“你最好不要说出去,不然本——本姑娘不会饶了你的!”既然这个人不知道她的身份,那她也就不必自报家门地自称“本公主”了。 “姑娘这是在威胁我么?”少年笑了笑,向墨晚秋走近一步,俯着头好笑地看着她。明明个子比自己矮了那么多,威胁起自己来倒是底气十足。 “你离我远点儿。”墨晚秋警惕地看着他,没好气地向后退了一步。 “呵。”少年突然笑了一声,“姑娘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姑娘的小秘密——”说罢他又退了一步,哈哈笑着走了,背影挺拔,身姿惬意。 少年凤眸剑眉,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眸子中也有一种潇洒恣意。 墨晚秋眨眨眼睛,这个人,有些熟悉可她记不起是谁了。 难道是前世的故人? ___ “皇祖母,画儿也不知道二姐姐和六妹妹去了哪里有可能她们看到祖母您亲临怀兰阁——” “——怕是看到哀家来了,就吓得躲起来了吧”姜太后冷笑道,“当真还是胆子大。” 霖铃跪在姜太后面前,有些瑟瑟发抖。 怎么会这样的,她明明送了信给三公主,说二公主和六公主发觉事情不对已经乔装离开怀兰阁了,怎么三公主还是带太后来扑了个空? 难道三公主没有收到她的消息?不可能啊,她明明亲手把它交给了三公主身边最信任的宫女之一昕雨了啊 笨蛋!墨云画咬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还要她放在墨晚秋身边有何用! 霖铃被墨云画眼神瞪得更加害怕,连头也不敢抬了,身子也抖得越发厉害。 这时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太后娘娘万福。”正是姜太后身边的罗女官。 “有何事?”姜太后抬了抬眼皮,看着她道。 “回太后娘娘,兰女官方才来了,说是二公主去向您请安,在福禧宫里已候了一个多时辰了。” “秋丫头?”姜太后意外地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去向哀家请安?现在在哀家的福禧宫里?” 说着,她疑惑的看了墨云画一眼。 墨云画被这一眼看得发毛,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难道,计划中的这些变数,并非是偶然? “是啊。”罗女官答道,“晚秋公主今天一大早就起来,方能下床行走,便巴巴地赶到福禧宫请安。而太后娘娘您和云画公主一大早又赶到这边儿来,所以刚好错开了。二公主扑了个空,便先去向皇上请了安,现在又回来在福禧宫里候着,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已经一个时辰了墨云画心里轰轰一片倒塌。 她当然不知道,墨晚秋扮做她的样子早已离开怀兰阁,带的是从未见过外人的芮儿和酷似听雨的汀儿。她到御花园和墨浅樱两姐妹会合时早已把汀儿交给墨浅溪藏在她身边,而长亭成功护送墨幽莲到了七公主住所后,便循墨晚秋离开时的嘱咐,飞快地赶回到墨晚秋身边。这就是为什么墨晚秋能够带着本该离开的长亭出现在皇帝的乾元殿以及姜太后的福禧宫门前。 ___ 此时,皇宫地牢。 一片片潮湿腐臭的气味弥漫着,带着似乎血腥的铁锈气息,阴冷的气压环绕着整个地牢。 这是自古以来最阴冷罪恶的地方,哀嚎声,呻吟声,怒骂声,啜泣声,甚至还有大笑声成百上千种声音在这里响起,仿若鬼哭,令人手脚生寒,毛骨悚然。 这里如果用一句话来总结,那就是不是人呆的地方。换句话说,再正常的人来到这种地方,也就不可能再正常了。 这是一个把活人逼疯,疯人逼死的地方。 最深最深处的一间小小的囚室里,一个白衣女子静静的坐着。她仿佛黑夜一般的长长墨发披洒下来盖住了眼睛和肩头,铺满女子纤弱的后背,落在地面盘旋缠绵。一袭白色衣裙上隐隐有些血迹,又沾了许多尘土和干草屑,显得狼狈不堪。 白衣女子默默,纤长手指拨开脸颊上的长发,缓缓地睁开眼睛。那张巴掌大的脸倾国倾城,却沾了许多泥土和血迹,透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只那一双眼眸十分清明,亮得惊人。 她抬眸,悠悠地把视线转了一圈,这一副肮脏阴暗的场景便被她尽数收在眼底。一阵阵腐臭气味飘进她的鼻子,女子蹙了蹙眉,抬手捂住鼻子,几乎作呕。 这鬼地方是地牢? 唇角微勾,女子轻轻的一笑,目光中含了讽刺。 楚乘鹤,我的好五哥,你够狠。 “喂,姑娘,你是新进来的?”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朗朗,带了几分恣意。 楚缡兮挑了挑长眉,转头向发声的地方看去。 是个十分年轻的男子,关押在她隔壁囚室。他是背光,黑暗中看不清容貌。只依稀看到此刻他姿态随意,手支着头半躺在那里,双腿肆意交叠,惬意之极,似乎在笑。 他脸上挂着不同于地牢中其他囚犯的轻松笑容,此时正透过栏杆,一双清亮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 “啧啧,没想到这位姑娘生得这般标致——”那男子在她转过头来时很是惊艳了一下,但随即被她冰冷的目光吓到了,“姑c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楚缡兮冷冷问道:“你是谁?” “姑娘这么急着知道本人的名字?”那男子的眼睛很是漂亮,似乎晃了些碎碎的星光落进去,“本人也知道自己长得迷人啦,不过姑娘你——” “名字。”楚缡兮毫不给面子地冷冷打断他,目光显然并没有什么耐心。 男子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姑娘想知道?” 楚缡兮淡淡还他一眼:“不说便算了,我对你的名字不感兴趣。” 本公主管你姓人还是姓鬼呢。 那男子哈哈一笑道:“姑娘还真是有脾气本人的姓氏还是不告诉你的好,不过单名一个“阙”字,姑娘可以直接这样称呼我。” 单名一个“阙”字?楚缡兮想了想,没听说过名字中有“阙”字的。他很可能在说假名,但如果这样他完全可以不说那句“姓氏不可透露”,如果说实话,那么也有可能,他平日里用的都是化名。 人总是这样的,只有对于完完全全陌生的人,才能有勇气去坦诚相见。 只是,这男子不肯透露姓氏是因为牵扯到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假戏成真 福禧宫。 “太后娘娘,您可算是回来了!”兰女官候在门外,看到姜太后的步辇渐渐靠近,忙上前行礼道。 “秋丫头呢?”姜太后伸出手,让身边的罗女官扶着自己下了步辇。墨云画跟在后面,手里绞着手帕,垂着头,脸色有些不自在。 兰女官急急上前扶住姜太后的另一只手,边走边说着:“可不正说这事要等您回来吗?二公主非要在殿门前等您,亲自扶您回宫,可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这不,二公主大病初愈,身子骨羸弱的很,刚刚就在宫门前晕了过去,可把奴婢们吓坏了。忙是七手八脚的地把公主扶进了偏殿。到现在也没醒过来,把公主身边那个小丫头急得直掉眼泪,也不敢真的在福禧宫里哭出声来,就站在那里硬生生地忍着,眼泪汪汪的,看得奴婢们都难受。” 兰女官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姜太后一边听着,脸色越发缓和,摆给墨云画的脸色却愈发难看。 她想到两个月前墨晚秋遇刺的那一日,正是墨云画的母亲,叶暖妃,提议让那楚五公主在宴会上跳舞,尽管事后她跪在皇帝面前哭了好久皇帝也就饶恕了她,而姜太后坐在最高的位置,把那初五公主献舞时叶暖妃眼睛中毫不懂得掩饰的得意和幸灾乐祸尽数收在了眼底。 叶暖儿与此事无关?鬼才信。 而现在,叶暖儿的那女儿也开始学会明目张胆地谮害皇姐了而且目光同样是投在秋丫头身上,那么这一次,便是坐实了她的怀疑。 姜太后凉凉地扫了墨云画一眼,自顾自地扶着兰女官的手走进福禧宫里,把她甩在后面。 墨云画被这一眼扫得背后发凉,头垂得更低,只得尴尬地跟上,纤纤如玉的十指在手帕中绞得青紫。 福禧宫偏殿中有淡淡的樟气,一丝丝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墨晚秋被人轻手轻脚放在软榻上,脸色惨白惨白的,如同一张雪白宣纸上眼睛处开出两个洞。 长亭一张小脸皱得惨兮兮的,眼泪汪汪地站在一旁,用热水帕帮她擦着脸。 她垂着头,有一颗泪珠偷偷滚下 “这丫头”姜太后被打动了,叹了一口气道,“难为你了。秋丫头身边有你这么忠心的也是她的福气。你先退下吧。” 长亭低低地道声“是”,便退到一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仍看着墨晚秋。 在姜太后又一次在心中感叹她的一心为主时,长亭的心中几乎郁卒到滴血。 这一次,玩大了 假戏不小心就成真的,这一次公主她是真的晕过去了那时墨晚秋倒得太突然,动作又有些大,而她又没接稳,就扯到伤口,然后,就真的晕过去了 公主要真的因为她没接稳出点儿什么事,她c她可如何是好? “传太医了没有?”姜太后问,兰女官忙答:“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应该是快到了,不出半柱香时间。” 正说着,便看见跑得气喘吁吁的张太医背着药箱出现在了殿门口。 “见c见过太后娘娘。”他喘息不匀地就要跪下行礼。 “免礼免礼,快去给秋丫头看看,是怎么回事儿。”姜太后抬了抬手说。 张太医应声是,拿手帕匆匆地擦了把汗,罗女官便走到床帐前长亭上前把一条白绢放在墨晚秋手腕上。张太医点点头,伸出手来开始诊脉。 大约半盏茶功夫,张太医收回手来,起身走到姜太后脚旁跪下道:“回太后娘娘,二公主这是下床行走时间太长,身子虚弱导致昏倒,又扯到原来的伤口,所以” “好了,不必说了,你开方子,让人去太医院抓药便是。”姜太后摆了摆手道。 张太医便又写方子心中也在郁卒,这二公主今天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又晕倒了?在乾元殿就晕倒了一次,就是皇上让人把他急急火火的催了过去,这来了福禧宫才过多久,二公主又晕了一次。他从乾元殿回来气还没喘匀就又被叫到这里来,跑来跑去的,这把老骨头都要散了。 “楚缡兮。” “” “楚缡兮?”男子睁开了眼睛,看向铁栏对面的女子。 楚缡兮白衣黑发,软弱似无骨,靠倒在墙角的那条脏兮兮的草席上,惨白的脸色有几分骇人。眼睛闭着,长而卷翘的眉睫上沾了灰尘,一对烟眉微微蹙起,似乎还未醒,眼角却还有一滴泪。 啧啧,这是做梦了吗?没想到似她这般的女人,也会流眼泪。 昨夜相谈至甚晚,他也知道了她的姓名,是由她很干脆的说出来,干脆到让他惊讶。而这女孩儿的身份和遭遇,也到底是让他怜惜不已。想来从小到大她受了那么多折磨和冷漠,早已塑成了现在的冰雪性子,很难有人再能走进她的心了。这人不是很冷的吗?没想到她也会流泪,也会玻璃心呢。 他又近前几步,贴近冰冷的铁栏杆,继续观赏她的睡颜。 这女孩儿冷的像块冰块儿,不过这张脸生得真好看。 是梦到什么了? 咦?——怎么 男人终于发现,楚缡兮一张苍白的脸颊上,竟然有两团诡异的火红。 “楚缡兮?”他站起身来,意识到似乎不妙,下意识地继续喊她,“楚缡兮!你醒醒!” 楚缡兮依旧一动不动也未醒来,只是眉头蹙得更紧。双颊烧得火红,她似乎还有一丝意识尚在清明,但眼睛却如何也睁不开,浑身上下都滚烫滚烫的,如同烧灼一般。每一块骨头,每一片肌肤,仿佛都在燃烧,叫嚣,痛得她几乎发狂。 “别喊!别吵让我静一静静一静”她嘴唇蠕动,口中轻轻喃着,声音细如蚊蝇。若不是他听力敏绝,根本就捕捉不到。 楚缡兮仍旧闭着眼睛,一张绝色的面孔仿佛被火焰点燃了一角,红得诡异。 她垂头,吐出一口血来。艳丽而嗜血的虎刺梅,瞬间便斑斑驳驳地开在囚室中灰暗的墙壁上,触目惊心。 “楚!” “闭嘴。”楚缡兮口中喃喃一声,唯一清明的最后一丝意识也在渐渐消退,仿佛在苦笑。 身体中,还有残毒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活过来,也要受这种折磨吗? 她轻轻地抬了抬眸,无果,又垂下。再无声息。 他豁然站起,双手握住铁栏杆,只轻轻一扯,那铁栏杆边便向两侧扭曲,只倾刻间便断裂。他从中间穿过,走进了她的囚室。 “楚缡兮你不能死,你是除了姐姐,在这世界上唯一知道我真名的人。” “我的名字,不可以被人轻易带入黄泉。” 宫中,某座楼阁里,缠绵交错的帐幔之中,一个绝美的女子,慢慢睁开了眼眸。如画的眉眼,像极了某个人。某个地牢中的人。 ___ 此时,福禧宫。 “六公主,七公主到。”外面传来宫女的传话。 “让她们进来。”姜太后有些意外。老六和老七——莲丫头和玉儿,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一起来? 墨幽莲和墨凉玉一前一后地走进来,向太后行了礼。墨幽莲一身粉红宫装,云鬓整齐,杏眸柳眉,面容如玉,早已去了那一副狼狈颓丧之气。她的目光扫过墨云画,又淡淡地转开了去。 墨云画眼尖,早已发现原本一直侍奉墨幽莲的贴身侍女珍儿没有站在她身后,心中大概也有了预算。珍儿的事情已经败露,被墨幽莲,或是什么人,已经处置了 她的目光发紧,转向了站在墨幽莲身后的七公主墨凉玉。 墨凉玉封号仙乐,在公主中排行第七,是继长公主天乐之后唯一一个有封号的公主,一向颇得皇帝和姜太后喜爱。她是天墨举国公认的第一美人,才华横溢,曲罢善才服。在天京城中一向传为貌若谪仙,只是民间之人不曾有幸得一观罢了。 “都坐吧,玉儿,来哀家身侧坐。”姜太后招手说道,拍了拍自己身旁的软榻。 墨凉玉便盈盈地走过去,步若弱柳扶风,慢慢地坐下。姜太后握住她的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眼中满是疼爱。墨云画看在眼里,嫉妒得几乎发狂。 无论自己怎样讨好皇祖母,皇祖母对自己也远比不上墨凉玉这般只是因为墨凉玉那张漂亮的脸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疑点重重 墨幽莲只是淡淡地看着,目光没有波澜——七妹妹说的,要她不要说话,也不要有表情,只看着就好。 墨凉玉微微勾了唇角:“祖母安好。”又眨了眨眼睛,抬头笑道,声音如玉珠落盘:“孙女最近听说了一件怪事,皇祖母想听听么?” “哦?什么事?”姜太后疑惑地看着她。 墨凉玉清凉地笑了笑,轻启玉齿:“玉儿听说两个月前刺伤二皇姐的那位楚五公主,昨日夜里,似是死在了狱中。” “死了?!”姜太后大惊道,“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有人报给哀家知道?” “玉儿也不知道。”墨凉玉摇头道,“只是今天一大早又听到消息,说那位楚五公主又醒过来了——不过祖母不用怀疑,昨日夜里所有太医都一致说是已经死了,那是已是子时,父皇想是不想惊扰了祖母休息,所以祖母毫不知情。只是玉儿觉得此事怪怪的。” “哪里怪怪的?”姜太后接下去问道。 “地牢那里的人说,楚五公主所在的囚室铁栅栏断了两根,看上去像是被生生扭断的,而且她隔壁囚室的那个囚犯,失踪了” “有囚犯逃狱了?是谁?”姜太后又惊又怒地问道,“哪个敢这般大胆!” 墨凉玉摇头道:“玉儿也不知道。” “传哀家懿旨!”姜太后转头便下令,“召刑部牢狱司主事,即刻来福禧宫见哀家!” 一盏茶功夫后,牢狱司主事便战战兢兢的跪在了福禧宫主殿中间。姜太后脸上的表情,很明显的不好看。 他的背后开始渗出密密的冷汗,勉强开口:“小人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安。” 姜太后点点头,并没有让他起来。他便抖得更厉害了,冷汗几乎打湿了衣衫。 “祖母,玉儿先回避了。”墨凉玉轻轻一笑,启唇似有箜篌之音。姜太后点头,又看了一眼墨幽莲道:“去吧。莲儿,你也先回避吧。” 墨幽莲起身,低头道声“是”,便跟着墨凉玉回避入了内殿。墨云画有几分尴尬,站起来道声:“画儿也回避了。”便跟着两人离去了,步伐匆匆。 “你就是刑部牢狱司的主事?”姜太后摆弄着小拇指上的指环,居高临下地问道。 “是是。”牢狱司陈主事仍然把头低得极低,一下也不敢抬。 “昨天夜里,出了什么事吗?哀家可是听到了一些传闻。”姜太后声音十分随意,却透出一种慑人的威严与强势。 “回c回太后娘娘,一点小事,岂敢扰了娘娘的耳朵”他牙齿打颤,浑身颤抖,勉勉强强地答道。 “小事?”姜太后的声音隐隐带着怒气,“越楚五公主死在地牢,同时还有人逃狱——这难道也是小事吗?” 陈主管忙垂头伏地,声音颤栗的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太后娘娘饶命!” “逃走的那个囚犯是什么人?”姜太后懒懒的看着他跪在那里瑟瑟发抖,目光中显过一丝嫌弃。 正在这时,殿外又传消息来。 “皇上驾到!——” 丁公公的尖嗓门响了起来,声音扯得很长。 墨飞尧一身明黄的龙袍,意气风发走进大殿,向姜太后行一礼:“母后万安。” 姜太后点了点头,有些意外:“皇上来了,坐吧。”墨飞尧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微微皱眉,便走过去坐在下首位置。 “母后这是在——”墨飞尧凤眸微眯,目光飘过跪在殿下的主事,把话题引过去,似几分好奇。 “皇上难道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姜太后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哦?儿臣不知,出了什么大事,能让母后这般注意?”墨飞尧抬头看着姜太后,含笑问道。 “昨日夜里。”姜太后瞪了他一眼,“地牢。” “哦,儿臣当是什么事,原来母后所言,便是这个。”墨飞尧笑着接口道,“这件事儿臣自会处理,母后不必挂心。” “这难道是小事吗?”姜太后不满地看着他,“如果说楚五公主死在牢里又起死回生不算大事,地牢有囚犯逃狱不算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 “呵,母后您知道的还真是不少。”墨飞尧却只是淡淡一笑,“有人逃狱自然算不得大事,只是儿臣并不知道出去的是个什么人,正说要提审牢狱司主事,不想母后先儿臣一步把人带来了福禧宫。所以儿臣只好来给母后请安,顺便听个审了。” “不必。”姜太后啜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既然你都来了,哀家这把老骨头了,还有什么好凑热闹的。来了便罢,你来问吧,哀家只听着就行。” 墨飞尧笑着道声“儿臣遵命”,目光便扫向跪在殿下的人,声音瞬间变冷了下来:“说吧,昨夜是怎么回事?逃掉的那人,又是什么人?” 陈主管颤声道:“回禀皇上” “大点儿声!”墨飞尧显然没什么耐心。 陈主管身子一震,抖得更加厉害,努力地放大声音:“回禀皇上,昨夜逃掉的那人小人只知道是一个男子,不知其他” “胡说!”墨飞尧一拍桌子,”你管辖下的犯人,你怎会不知是谁!” 陈主管直接吓得伏到地上:“皇上明察,小人真的不知,那犯人只是一个月前启真将军亲自押来,命小人收监的,并未透露那犯人姓名,小人也不敢多问” “启真将军?”姜太后皱了皱眉道。 “就是c就是梁少将军”陈主管不时偷偷看一眼墨飞尧的脸色,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听不见。 墨飞尧挑了挑眉:“哦?那么传朕口谕,召见梁小将军。” 启真将军,便是一年前皇帝亲封的定云侯梁府第三子梁叶杄,自幼习武,十二岁从戎,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年仅十六岁便官拜将军,侯府也以为傲。 梁府本是书香门第,长房嫡子梁叶枫才华卓绝,温文儒雅,是将来的小候爷;长女梁叶蓁,名字取自《诗经·桃夭》中的“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十五岁时入宫,便是现在四妃之末的梁蓁妃。次子梁叶桉,几月前携一仆从远方求学去了,至今未归。幺子梁叶杄,便是这位启真将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忽如故人 “长亭。” “公主您醒了!”长亭闻声直接就扑了过来,在墨晚秋身前堪堪刹住了脚步,但还是把墨晚秋吓出了一身冷汗。 “咳,咳,长亭,别激动。” 她要真这么扑上来,墨晚秋保准得再晕过去。 长亭跪在地上,哭着说:“公主,都怪长亭呜呜,没接住您” “嘘!小点声。”墨晚秋一脸黑线地捂住她的嘴巴,另伸出一只棉软的手让长亭扶她站起来。 没接住什么的这种话可不能在这里乱说,让人听到了怎么办 她开口嗓子有几分嘶哑:“给我倒点儿水喝吧,别哭了。” “是,是!”长亭连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转身去找水。 墨晚秋又咳嗽了几声,抬眼看着长亭的背影,脑海中的一片混沌,开始一点点清晰起来。 该死,这个关头,居然晕过去了!(长亭这个死丫头!)现在的事情,是发展到哪一步了呢 “长亭,太后呢?” 长亭端着水走来,口里答道:“奴婢也不知道好像是六公主和七公主来了,太后娘娘就去了主殿,后来又听说是要审问什么人现在就不知道了。” “六妹妹和七妹妹也来了?审问什么人?”墨晚秋问着,眉尖轻轻地蹙了起来。 ___ 另一边,主殿内。 “臣见过皇上,皇太后。” “起来吧,赐座。”墨飞尧表情淡淡地抬了抬手。梁叶杄谢过,便有小太监引着他坐在一旁。 “梁小将军,你可知,朕今日召你进宫,是要做什么?”墨飞尧目光上下打量过他,慢慢地开口道。 “回陛下,臣知道。”梁叶杄只是不紧不慢地答道。 “哦?”墨飞尧挑了挑眉,目光继续打量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将军,“那么来说说,朕让你进宫来做什么?” 他叫他梁“小”将军,他竟不恼?呵。 梁叶杄笑了笑:“回陛下,臣妄猜定是因为那个逃狱者吧。” “消息倒是灵通。”墨飞尧莞尔,“那么梁小将军可否告诉朕,你向刑部地牢里,送了一位什么样的客人?” “惊鹭阁阁主,云惊鹭。”梁叶杄看着墨飞尧像是噎住了的表情,唇角微勾,“臣初擒住云惊鹭时,怀疑其真实身份,未敢妄断真假,只好先令陈主事收监。不过如今已证实,此人正是云惊鹭。” 墨飞尧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他慢慢地开口道:“哦原来是这样。擒住云惊鹭,梁小将军倒是大功一件。” “臣不敢当。”梁叶杄只是淡淡的答道,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 正在这时,一个轻盈的声音忽然响起。 “父皇。秋儿见过父皇,皇祖母。” 梁叶杄下意识回眸,只觉眼前一亮,却只是一抹淡淡的碧色,轻轻掠过他的眼前。 墨晚秋眸如琉璃,又恍若古井,清幽无比。容貌虽比起倾国绝色的第一美人略逊几分,眉眼却也自有几分清雅之气。 “秋儿醒了?”姜太后便把目光看向她,随后隐隐的含了几丝愧疚,便装作责备的样子,“怎么出来了,你身子那么弱,不能多走动,还不快回去休息?” “秋儿没事了。”墨晚秋温婉的一笑,“听长亭说,三妹妹,六妹妹,七妹妹都来了。” 梁叶杄不着痕迹地低下头,抿了一口茶。这个少女脸色苍白,眼底泛着一种病态的乌青,鼻尖还有冷汗,很明显,刚才她说“没事了”,分明就是硬撑。 听闻当朝二公主的名讳是墨晚秋,这少女又自称秋儿,看来便是她没错了。只是 梁叶杄不由多看了她两眼。墨二公主不是秦皇后所出的嫡长公主么,怎么也需要这般强颜欢笑。何况以梁叶杄少年将军的锐利目光,一眼便看出墨晚秋是受过伤,而且这伤,绝对不轻。 她可是皇室地位最尊贵的嫡长公主,怎么会被人伤成这样而且皇帝和皇太后看向她的目光中,都有愧疚。是愧疚没错。 他低头,看着茶杯中灵透的茶叶。 这皇宫中,最近出了什么事,封锁了消息了 “咦?怎么今天这么多人?我错过了什么吗?呃,见过皇上,太后娘娘!” 一个清越而微带几分轻佻的声音忽然在大殿门口响起。锦衣少年神色飞扬,剑眉微挑,唇角扬起一抹足以颠倒众生的笑,悠哉悠哉而又有些冒冒失失地闯进殿来。 墨晚秋蹙眉,心想哪个敢在这里这么失礼,转身看去,顿时心里便是咯噔一声。 墨晚秋看到跨步进门的那个神采飞扬的锦衣俊美少年,心里狠狠地“咯噔”了一下。 竟然是他! 这个锦衣少年,正是几个时辰前她在采月亭里与墨浅樱墨浅溪谈到装晕一事时恰恰路过听个正着的那个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不会把那件事说给父皇和皇祖母吧? 如果那样的话 少年目光忽然便落在她脸上,挑眉笑了笑,漂亮的凤眸荡漾了轻光,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墨晚秋目光冷冽,满是警告。 你敢说出来试试! 少年的眸子微微狡黠。 “太后。”他脸上挂着笑,步伐潇逸走上殿前,连礼都未行,似是与姜太后早已相熟。而姜太后和皇帝都是笑着,似乎对这个俊美少年很是看好,毫无苛责。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墨晚秋彻底愣住了。 “昀儿从江南走了一圈回来,真是生得越发精神了。”姜太后笑着,“来来来,走近些,让我看看你。” 昀儿? 墨晚秋眼睛里微动,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这个少年的眉眼她也是有些依稀熟悉的,但是前世今生的记忆中,都找不到这个人。 “咦?太后,那位姑娘生得好模样,要不太后您作主”少年的声音忽然又响起,停在一半上,意味深长。 墨晚秋在大殿里扫视了好几遍,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自己,顿时脸就黑了 “咦,姑娘似乎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墨晚秋狠狠瞪了他一眼! “昀儿,不得无礼。”墨飞尧笑着道。 姜太后笑说:“昀儿你可别拿秋儿打趣了,你们小时候可是青梅竹马玩儿过来的,昀儿没有见过她吗?这是你姑母的大女儿。” “原来是二公主。”少年有几分讶异地看了看墨晚秋,眨了眨眼睛,忽然间便变得彬彬有礼起来,“默时失礼了,二公主莫怪罪。” “二公主”这几个字被他咬的很奇怪。 青梅竹马? 这又是什么鬼? 墨晚秋脸又黑了黑,怎么她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家伙想来见过面,说过几句话,就算是青梅竹马了? “默时”,似乎这个名字更熟悉一些。 “秋儿看来也是忘了。毕竟你们太久没见面了,这是你母亲的长侄,也就是你大表哥,姓秦名少昀的就是他了。”姜太后笑眯眯地开始打圆场。 大c表c哥 墨晚秋嘴角抽搐了两下。 想起来了,那个家伙,小时候可没少欺负自己。想来前世今生发生这么多大变故,年幼时她就嫁到越楚去,竟然就这么把他给忘了。 秦少昀,字默时,他是丞相府的长房大少爷,自小便饱读文史,声乐武学皆颇有造诣,又生得清俊眉眼,仪表堂堂,性格极好,极惹人缘。 这些前世的事情,墨晚秋除了复仇之外本也不需在意,而这个人,却有些不同 前世害她的那些人里,就有一个秦丞相。可是秦少昀 前世在长安门变故发生之后,虽然她整日躲在怀兰阁里不敢出去,也就没见过他,但是也听得长亭从外面打探来的消息——秦少昀是从头到尾都相信她的,也一直在想办法帮她,而最后到底力不从心,又有秦丞相和楚乘鹤从中作梗,却是把他自己也卷了进去结果如何,她离开天墨后,也就不得而知了。 只记得,这个名字,在之后的十几年里,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秦少昀前世就喜欢自己,她也是隐隐知道的 前一世是她自己太傻,却又连累了那么多人关心她的人c爱她的人都那样为自己牺牲,她愧疚过前世今生也赎不回来这一世便不要再让他喜欢自己,她的这一世,只怕比上一世还要凶险,他已经为她赔上了一世,她不能再这么自私,只怕是他再也赔不起了。 心里乱糟糟的,她依旧只是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乖巧的点头,只当是第一次见面一样,道声:“昀表哥安好。” 却听到秦少昀朗朗地笑了一声:“原来是我的表妹,怪不得生得这么好看。” 秦少昀还是天墨第一公子,她刚才似乎忽略了这一说,不过墨晚秋黑着脸想道,什么叫好看是因为是你的表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第一公子 眼见墨晚秋和秦少昀目光流转互相碰撞,犹而墨晚秋一双清水眸子闪过一抹复杂,虽刻意掩饰,却依旧被他捕捉。 莫名的,觉得有些不舒服。 梁叶杄突然起身道:“皇上,皇太后与公主,秦大公子叙乐,既然没有其他事,那么臣这就告退了。” “这位是——?”秦少昀闻言便转过身来,饶有兴趣地打亮着眼前这个装束文雅,眉眼清俊却带有一种不可忽视的英气的年轻少年。 梁叶杄淡淡一笑:“在下梁叶杄。” “梁三公子?”秦少昀下意识的说道,“你就是启真将军?” “正是。”梁叶杄低头答道,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久仰。”秦少昀点了点头,”在下秦少昀,身无官职,闲人一个,近日方自江南游学回来。没想到将军这般年轻有为。” 梁叶杄笑了笑:“臣告退。” 走出几步,他忽然又回头说了一句:“皇上放心,臣定会在三日之内查到云惊鹭的下落!” “好——”墨飞尧目光流露出欣赏,打量了他一番,“有小将军这句话,朕倒是放心。三日之内若是查不到——” “任由皇上处置!”梁叶杄扬声吐出一句,大步走出了殿外。 云惊鹭?那位年轻的惊鹭阁阁主?秦少昀听到这里,眉心一挑。这位梁少将军,就这么有信心,可许以三日,抓获那个狡猾无比的云惊鹭? 梁叶杄后脚刚踏出殿门,并有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踏进福禧宫,向殿内几人问了安后跪下道:“禀皇上,越楚使臣求见!” 楚乘鹤?墨晚秋双眉不禁拧了起来。这人似乎这两个月都没怎么出现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又跑出来蹦跶?她想到这里,不禁双唇微抿。 六妹妹的事情,该想想办法了 墨飞尧脸色沉了沉:“怎么这个时候来?”想了想便又说道:“传朕诏令,在乾元殿接见。”说罢便一扬袍袖,“母后,儿臣先告退了。” 墨晚秋见状道声:“父皇慢走。”随后便看着他的背影大步流星走出福禧宫,目光,越来越幽深。 墨云画c墨幽莲c墨凉玉三人从内殿走了出来。墨晚秋向墨凉玉点了点头,墨凉玉如水般的杏眸透出几分了然。墨晚秋便告疲回宫。 刚刚踏出殿外的院门,背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二公主请留步。” 二公主墨晚秋蹙蹙眉,转过身来,其实这个称呼,她已然有些陌生。 她回头,迎上秦少昀一双狭长凤眸的目光:“昀表哥有什么事吗?” 秦少昀笑着走近,薄唇轻启:“真没想到,花园里那个敢威胁我的狡黠丫头,竟然是我那个人道天京第一才女的秋儿表妹。” 墨晚秋嘴角抽了抽,却还是迎上他的灿烂笑容,弯了唇角,在御花园的百花怒放之中,笑得自信而张扬。 “本公主也无论如何想不到,御花园里那个偷听别人说话的家伙,竟会是我那个素传所谓第一公子的昀表哥。” 所谓?秦少昀眨了眨眼睛,看着她令百花也黯然失色的飞扬眉眼,微微有些失了神。 “我们也有好久没见面了。”他微微一笑,忽地又走进一步,“那么今日一见,表妹觉得少昀这‘所谓第一公子’,是否属实呢?” “本公主又没闲心出宫碰见那些公子哥儿们,没有比较,怎知属不属实。”墨晚秋答得很快,下意识地,尽量去避开对上他灼灼的目光。不能否认秦少昀“第一公子”的名号不是空穴来风,他的确生的漂亮的过分,唇角常年弯着完美的弧度,一笑时正如三春日光,和煦而暖人,没有人能在他面前挂得住冷漠。 秦少昀“呵”一声,笑得阳光四溢,忽然又走近一步,薄唇凑在她的耳边,轻声笑道:“那么我很好奇,秋儿表妹的装晕计划,可成功了?” “昀表哥想听哪一种答案?”墨晚秋似笑非笑,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开他一步。 秦少昀笑着挑眉:“哦?难道表妹还有好几种答案不成。” “当然。”墨晚秋莞尔一笑,“昀表哥若是想听到本公主说成功了呢,那么本公主便是晕过去了;若是想听说不成功呢,那么本公主便是真的晕过去了。这个答案,昀表哥可还满意?” 秦少昀眸子带笑:“不满意。” “那也无法。”墨晚秋懒懒地看了他一眼,“昀表哥不满意,可休说我词不达意,那也只能怪你自己辞言不精。本公主乏了,要回宫休息,先告辞了。剩下的么,昀表哥自己琢磨去吧。” “长亭,我们走。” 长亭忙道声“是”,便上前挽着墨晚秋的手离开,临走前还多看了秦少昀一眼,目光中满是“离我们公主远点儿”的敌意。 秦少昀淡淡一笑,看着窈窕的身影一点点离去,目光专注,眉宇间挑起三月的轻光,流转生情。 怀兰阁。 时辰已近正午,三月的阳光微醺,整个天空都有些懒懒的。 墨晚秋也懒懒的,扶着长亭的手坐在暖阁里软椅上。霖铃忙上前递上一杯热茶。 墨晚秋接了,却没有喝,随手放在身侧的雕花小几上。 霖铃有些紧张,偷偷地抬头观察墨晚秋的神情。墨晚秋却根本就没有看她,阖着眼睛,倒像是在闭目养神。她看了几眼又低下头去,心里更添了几分忐忑。 “霖铃,本公主走时说让你清点人数,可有发现谁不在了吗?”墨晚秋却忽然慢慢地开口道。 “回公主,”霖铃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忙答到,“奴婢清点过了,那个时候只有簪儿不知道去了哪里。” “很好。”墨晚秋缓缓开口,依旧没有看她,“簪儿呢?” “回公主,关在柴房里了。”霖铃低了头答。 “柴房?”墨晚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掠过之处有些意味深长,“押上来。” “是。” 不一会簪儿便被带上来了,她一对丫髻乱蓬蓬的,脸颊上有红印子,看上去像是被人打过,衣裳也脏兮兮的。 墨晚秋看到这里不禁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 “就是你给墨云画报的信?” 簪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奴婢没有!奴婢从未做过对不起公主的事情,天地可鉴!” “可是霖铃说,那个时候怀兰阁只有你一个人不在。”墨晚秋说着,目光又似是随意地从霖铃脸庞扫过,又收回来,佯作心不在焉。 簪儿便急了,忙道:“那时公主您和那个宫女在屋里密谈时遣奴婢出去把那批怠慢六公主的守卫换掉,难道公主您忘了吗?” “嗯,是有这么一回事。”墨晚秋歪着头想了想,目光又看向了霖铃。 霖铃见状竟直接上前呵斥簪儿道:“胡说!换守卫才需要多久?你换完守卫后又做什么事情去了?” 簪儿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霖铃:“簪儿刚刚办完事情回到院子,就被人打昏了没了知觉,醒来便已经被关在柴房里了,奴婢呼人想要出去,霖铃姐姐进来就给了两个耳光,骂奴婢是背叛公主的叛徒” “——你背着公主给三公主通风报信,不是叛徒是什么?”却又被霖铃打断。 “霖铃姐姐,簪儿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何必如此为难?”簪儿抬眼看着霖铃,眼泪又扑簌簌落下。 “你——”霖铃气急,转身跪倒在墨晚秋面前,“公主你看——” “够了。”墨晚秋冷声打断,“芮儿,汀儿。” 芮儿c汀儿两人原本候在门外,听得墨晚秋唤便走了进去,汀儿说:“公主?” “交给你们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墨晚秋抬眼看着她们问道。 芮儿笑着说:“回公主,事情办妥了。” “很好。”墨晚秋微微勾了唇角,“把人带上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故雨霖铃 把人带进来!霖铃一惊,转头看去,只见有五六个人被怀兰阁的守卫拖着押了进来。只这一眼望去,她顿时觉得背后阵阵寒意袭来。 其中一个侍卫用手捏住其中一个人的下颔,迫使他抬起脸来。 “霖铃,这个人,你可认识?”墨晚秋的声音轻轻飘了来。 霖铃直愣愣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看了一会儿,半晌没有答复。她脸上的表情,满是不敢置信。 “看来,你是认识了。”墨晚秋看着她懒懒开口。霖铃像是猛地醒过神来:“不!奴婢不认识这个人!” “哦?原来不认识啊。”墨晚秋又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自己十指莹润的指甲,“芮儿,汀儿,这几个人,是从哪里抓到的?” “回公主,”汀儿答道,“是奴婢让外面的守卫哥哥在怀兰阁四周巡视时抓到的,在院门口鬼鬼祟祟地不知做了什么亏心事。” 墨晚秋闻言轻轻一笑,看向霖铃。 那被侍卫押着的男子忽然冲着霖铃喊道:“霖铃姑娘,你找我们来时可没告诉我们三公主会来,也没说我们会被抓——” 三公主来了?怎么会?霖铃短短的愣了一下,随后便歇斯底里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男子闻言一急,张口便道:“你们皇宫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吗?让别人帮忙做事,翻脸就不认人——” 霖铃见堵不住他的嘴,急得转身便跪在墨晚秋面前:“公主!您可别听他胡说!他说的都是假的!是假的!” “好了。”墨晚秋坐在那里,随意挥了挥手,出声打断,显然没有什么耐心,“不过”她的目光随意流转,落在她的鞋子上,“霖铃你鞋子上的,那是什么?” “鞋子?”霖铃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面。鞋子怎么了? “芮儿,去看看。”墨晚秋挥了挥手,示意芮儿上前。 芮儿领命走上前去,脱下霖铃的一只绣鞋,细细地检查。 半柱香后。“公主,这鞋上沾有红褐色的东西有很多。” “红褐色?”长亭皱着眉走过去看了看,回头对墨晚秋道,“公主,奴婢见过这种东西,这是” 墨晚秋点了点头,打断她说下去,似笑非笑地看着霖铃,“那么你来说说,这宫中,哪里有这种颜色的土壤?” 霖铃默了半响,终于跪在地上答道:“公主,奴婢错了。是奴婢做的。” 墨晚秋“呵”了一声,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在楠木小几上,绿莹莹的茶汤溅出些许。霖铃一震,闭了闭眼睛,不说话。 “那些人,带下去吧。”墨晚秋冷声道,“交给刑部,按私闯后宫的罪名治罪。” 那几人刚要喊冤,便被塞住了嘴巴,强行拖了出去。 怀兰阁顿时安静了许多。墨晚秋仍旧闭目养神,长亭站在她左手边,芮儿c汀儿垂手立在一旁。谁也不敢出声,连呼吸都放轻了。 “汀儿。”墨晚秋睁开眼睛,慢慢的开口说道,“扶簪儿起来,带她下去梳洗上药,簪儿这几日就休息吧,不用来伺候了。” “是。”汀儿闻言一喜,忙上前去扶簪儿起身。簪儿嘴里不停的说着“谢谢公主恩典。” “委屈你了。”墨晚秋向她点了点头,“长亭,今日下去了要赏。” 长亭用力点点头:“是,汀儿,快扶簪儿歇息去吧,别站着了。” 汀儿扶簪儿走后,屋内就只剩下长亭和芮儿,霖铃一言不发地跪在屋子中间。 墨晚秋又闭上了眼睛,没有说什么。 “公主。”霖铃咬咬牙,对墨晚秋拜了两拜,终于开口说道:“公主霖铃有话要说。” “说。”墨晚秋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霖铃垂眸,似是狠了狠心,终于开口道:“公主知道,奴婢进宫时本家姓郁,是公主为我赐名霖铃。” 墨晚秋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霖铃低了头,接着说道:“奴婢是临渚郡人氏,出生时本是当地显赫的郁家独出小姐,名叫郁心。” 墨晚秋睁开眼睛,目光中豁然多了几分惊讶。 怎么会这样郁心,不是那个人的名字吗 墨晚秋眼睛未睁,心中却有几分惊讶。 当今宫中的阮玉妃,其名讳也是郁心。 当年的霖铃,也就是郁心,不是在清溪郡被选进宫的吗何况这名字,就算是碰巧撞了,也是有些蹊跷的。 “奴婢五岁那年,家里遭强贼洗劫,我的父母,兄弟姐妹,还有府上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死于非命只有那时曾喂养我长大的乳母,拼死抱着我逃离了那里,我们两人才幸得不死。” “我们找地方安顿下后,乳母报了官,誓要找出那伙灭我全族的贼人。后来,贼人抓到了只是那贼首竟是当朝皇后的亲戚。县令不敢判这案子,上报给了郡守。郡守说总之郁家已经没了就这样苟且活着,命令我们息事宁人,不可以再提此事乳母不服,竟被毒死。我一个人流浪到清溪郡,参选宫女,只是为了入宫,报我家仇” “”墨晚秋终于睁开眼睛,“所以,你要报仇,就都算在本公主和母后的头上了此事本公主从不知道,若知道定会相帮又何必投靠墨云画,你觉得你为她做事,她就真的会帮你报仇吗” 霖铃不语,表情不像认同,也不像不认同。 墨晚秋轻叹一声,自己何必强迫。这样的事情换做自己,即便去赌,去向未知的危险求助甚至赔上自己,也不会去求助自己的敌人。就如同她前世宁愿就那样死去,也绝不去求楚乘鹤。这是每个人人天生作祟的骨气和傲气,又有几人会不如此。 那人既是母后的亲戚,那么和自己也就总有些关系了,霖铃把自己认定为“敌人”也是无可厚非,自己难道要怪她么。 墨晚秋叹了口气:“那人是母后的哪门子亲戚?本公主怎么不知母后在临渚郡有亲戚?” “是唐泓——”霖铃咬牙切齿道,“那人名叫唐泓” 唐泓?墨晚秋皱了皱眉。 有这么个人?为什么自己前世今生对这个名字没有一点印象? 虽说豪门即便是皇室也总有几门穷亲戚,她不能说全认得,但也差不多是该记得,但这个人自己是丝毫没听说过的。 “唐泓是谁?”她到底还是开口问道。 霖铃冷冷答道:“公主高贵之躯,只是不知这种小人物。他唐泓不过仗着与皇后娘娘有一点关系,就敢临渚郡在这种小地方横着走,天京这种地方他自是不敢招惹的。”她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是苦的,“公主,奴婢不求您的原谅,如今便以死谢罪。只可惜郁心有生之年,看不见唐泓被绳之以法的那一天——” 说着她突然起身,转头冲向亭柱,长亭下意识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去拉她,霖铃便已撞了上去。 雕花宫柱上,开出一朵又一朵妖冶的虎刺梅,斑斑点点,红得醒目,触之惊心。 墨晚秋轻轻的闭上了双眸。 她本不想这般的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转世重生,口口声声说要向对不起她的人报仇,而今生死在她面前的第一个人,却是最自己信任的身边人而死去的原因,却是背叛。 长亭颤抖着走上前去,伸出手指探了探霖铃的鼻息,脸色惨白地道:“公主,没气了” 墨晚秋点点头,叹了口气。 长亭红着眼圈:“公主” “就以郁氏郁心之名,好生安葬了吧。”墨晚秋轻轻地说,“当年我就是因了她姓郁,才取以‘霖铃’之名。” “派人去临渚郡暗访稽查那唐泓的罪证,以及来历。”墨晚秋低声,“我不会让霖铃白死。” “长亭替霖铃谢过公主。”长亭拭泪道。 “去罢。”墨晚秋淡淡道,“我去院子里走走,你不必相陪了。” 长亭低头应了声“是”。 墨晚秋起身,忽然道声:“那茶凉了。”目光扫了一眼小几上的茶盏,顾自走了出去。 阳光依旧是懒懒的,有几分刺眼。 她重生在阳春三月,然后在病床上几乎躺过了整个春天。 如今已经入夏了。春余的最后一丝寒气,也消了,她的目光扫过怀兰阁春意盎然的院子,眸子中却忽然多了几丝厌倦。 仍是感觉闷闷的。罢了吧,她看向大院门口,出去走走。 怀兰阁掌门的太监宫女毕恭毕敬敞了门,低头待她出去。一人也未带,她便独自走了出去。 没有方向,她随意走着。 湖面如镜,时而有几丝波光,粼粼迭起,荡漾起夏风。 这湖名唤碧晴。她有些恍惚,在记忆里的某个地方,似乎也有一湖名唤碧晴。 “奴婢见过公主。” 脆生生的声音豁然响起,打断她悠远的思绪。 墨晚秋有几丝迷蒙地看过去。 “你是?” “奴婢沈儿。”是个清秀的女孩子,左耳垂挂着块沁心水碧的玉石,墨晚秋不由多看了一眼。这女孩笑容如铃兰一般干净明澈,令人打心底里喜欢。 沈儿?她怎么不知宫中哪位身边有这号人,墨晚秋开口又疑惑问道:“你是哪宫里来的?” 沈儿笑答:“回二公主,沈儿是暖阳宫的。” 暖阳宫?叶暖妃? 墨晚秋一片混沌脑海中顿时清醒过来,脸上仍旧不露声色:“是暖妃娘娘让你来找本公主的?” “不是。”沈儿依旧笑得甜美,“是一个漂亮姐姐让沈儿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