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军师联盟》 第001章 楔子(1) 第001章楔子——大牢、狱卒、父子(1) 昏暗的房屋之中,暗无天日,通道两旁悬着几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芒,忽明忽暗。 整个空间味道古怪之极,似乎有血腥之气,闻之令人作呕,常年更是阴暗潮湿,似乎连空气都是浑浊的。 这里不光是有潮湿和血的味道,竟还有一股死亡的气息。 这分明是一间大牢! 便在这时,远处脚步声急,夹带疾风,两旁油灯忽然灭了两盏,原本就昏暗无光的大牢,此时近乎漆黑一片。 只听得大牢中喊声大作: “冤枉啊!冤枉!”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我去你奶奶的,你们不得好死!” “哎呦,哎呦,疼!疼!” 一时之间,求饶声、怒骂声、呻吟声不绝于耳,原本寂静无声的大牢,顿时变得喧哗起来。 牢中犯人见狱卒到来,心中愤激,便不顾一切的叫喊怒骂。 有的自觉冤枉,苦苦哀求,幻想能够无罪释放。 有的自知罪责重大,死路一条,便张口大骂,以泄平日受狱卒侮辱之气。 有的刚受过重刑,全身痛楚难当,一时没有力气呼喊,便低声呼痛,声援其他狱友。至于他是想求饶还是要大骂狱卒,旁人便无从得知了。 从外面并肩走进两名狱卒,一老一少。 老狱卒头发花白,显然见惯了此等场面,脸色如常,丝毫不见异样,转身伸手往熄灭的油灯一指,示意同伴,重新点燃油灯。 少狱卒稚气未脱,似乎是刚到大牢不久。此刻已吓得脸色惨白,缩在老狱卒身后,瑟瑟发抖。 直到屁股上吃痛,挨了一脚,这才从惊惧中恢复过来,步履蹒跚的走向灯架,颤巍巍的点亮了油灯。 老狱卒满脸鄙夷之色,指着前方说道:“去,巡视一周,看看有没有去阎王爷报道的。” 他虽不是牢头,资格却是最老,说话自有一番威严。 少狱卒刚吃过一脚,臀部至今还隐隐作痛,虽然心中还是害怕,但终不愿再挨重脚,怯生生的往里走。 耳边听得呼喝怒骂之声大作,牢房中不时有手臂伸出,拼命要抓他身体。 虽说大牢过道甚宽,牢中犯人不可能触碰到自己,但心中毕竟害怕,还是不敢懈怠,加快脚步,疾往前行,只希望早点结束这该死的巡视。 咦! 少狱卒停下脚步,望着最后一间牢房发呆,似乎连恐惧都忘记了。他担心有意外发生,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喊:“师父,师父!” 老狱卒听徒弟声音惊慌失措,知定有大事发生,赶忙前去接应。两人在大牢过道中央相遇。 少狱卒见师父到来,不敢耽搁,又折返回去,指着最后一间牢房,气喘吁吁的说道:“师父,你看这人,是不是死啦?” 老狱卒凝神看去,微弱灯光下,只见牢房栅栏前直挺挺站着一人。 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身材高大,粗眉大眼,脸上面无表情,往那儿这么一站,倒也威风凛凛。 只一动不动,倒似木雕泥塑一般,一时倒真看不出是死是活。 便在这时,那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 狱卒二人齐往说话之人瞧去,日光从狭小的窗缝中照射下来,只模模糊糊看出一点样子,是个长须老者,大约五十来岁,精神矍铄,背靠着墙壁,嘴上叽里咕噜的说个不停。 二人听了一会儿,面面相觑,皆不知对方所说是何意。 那少狱卒低声道:“师父,是不是后面的老家伙知道前面的人死了,在为他念经超度呢?” 老狱卒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可不能死,上头交代过,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嘿嘿,我们的手段他们还没尝过,大刑他们还没受过,怎能就这样死了?” 沉吟片刻,又道:“若是他们现在死了,上头怪罪下来,我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快打开牢门,进去瞧瞧,就算他们真的要死,也决不能死在我们当班的时候。” 少狱卒连忙点头,伸手去摸腰后的钥匙,忽然感到双手被人握住,只听老狱卒说道:“先不急,嘿嘿,你看!” 一边说一边伸手指给少狱卒看,只见那笔直站立的青年男子,双手虽仍握住栅栏,但手臂已然微微发颤,双腿更是抖动个不停,站立不稳,似乎顷刻间便要仰天摔倒。 显然是害怕已极! 在看那背靠墙壁的老者,虽然仍然在说着稀奇古怪的言语,似乎泰然自若,镇定如垣,但声音发颤,说几句便停顿一下,完全没有先前流利顺畅了。 显然也已心中忌惮! 老狱卒冷笑道:“嘿嘿,原来他们是在强装镇定,其实心里怕的不得了。我就说嘛,来到咱们太原郡狱的人,哪有不害怕的。” 少狱卒感觉受了欺骗,无端被人如此戏弄,心中愤怒已极。 从腰间摸出牢房钥匙,麻利的打开牢门,抡起胳膊便要一出怒气,突然眼前一晃,抡出去的手臂被人挡住,接着屁股一痛,显然又被人踢了一脚,这一脚更是踢在了原来的伤处,可谓伤者加伤,差点呼痛出声。 他明知踢自己的是谁,却又不敢发作,只好咬牙强自忍住,只听老狱卒斥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啦,敢对他们动手,你可知他们是谁?” 少狱卒左手抚摸臀部,右手挠着脑袋,心说我管他们是谁,你都说上头有人要置他们于死地,反正都是要死的人,我打几下,出出心中恶气,又打什么紧了? 但嘴上却不敢说出来,低声恭恭敬敬的问道:“师父,他们到底是谁?怎么连打也不能打?” 老狱卒瞪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就是个愣头青,我怎么会收了你这个蠢材做徒弟。 实话告诉你,靠墙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晋阳县令,另外二人是他的公子,如今你还敢动手吗?” 这一下大出少狱卒意料之外,连连摇头,顺手关上了牢门,说道:“不敢,不敢,原来是县令大老爷,失敬失敬!” 心里大呼倒霉,埋怨老狱卒提醒晚了,险些酿成大错,若是得罪了县令之尊,可当真吃不了兜着走。 他向来胆小,老狱卒又神色俨然,严厉训斥,他心中害怕之极,竟将自己身处大牢之事忘了。 倘若他稍微胆大一些,想到此处乃是太原郡狱,那么牢中之人即便就是县令,也必是犯事进来的,又有何惧?但凡关进大牢的,活着出去已属不易,更不用提官复原职了。 少狱卒心中七上八下,一时便没上锁,思索了一会儿,冲老狱卒低声问道:“师父,他既是县令,我刚才多有冒犯,那我要不要冲他磕头道歉?” 话音甫落,只觉屁股后面劲风袭来,他早已留了个心眼,急忙退后几步,躲过了老狱卒的这次偷袭。 心中正自暗暗窃喜,突然左耳被人扭住,疼痛难当,知是师父见踢腿不奏效,便果断出手袭击。 他不敢反抗,只佝偻着身子,苦苦哀求道:“疼,疼!师父,你轻点!” 老狱卒手上加劲,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个蠢货,他是县令又如何,如今还不照样是阶下之囚,在这太原郡狱,我们是最大! 上头既然有特别交代,我们固然不能轻易动他,但也不用对他卑躬屈膝,阿谀讨好。 嘿嘿,我听上头的意思,他们犯的乃是总之是必死无疑,任他玉皇大帝、西天诸佛也救不了。走走走,将死之人,我们不用搭理。” 少狱卒连连点头,不住的道:“师父说的极是,这种人我们理他们作甚,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算了。” 老狱卒喝道:“胡说八道,你骨头又痒痒了,是不是?我刚才所说,你难道一句也没听懂?既不能让他们死了,也不能让他们好过,明白吗?” 少狱卒嘴上不住说是,对着老狱卒的背影却又瞪大眼睛,连吐舌头,显然难以理解,心想这么做当真是莫名其妙。 一边摇头,一边便要上锁,突然脸色大变,冲着老狱卒叫道:“师父,先别走,刚刚才你说此牢里关着三人,是不是?” 声音中充满惶恐。 老狱卒停下脚步,不耐烦的道:“是啊,怎么了?”下意识的握紧拳头,若是少狱卒在身旁,他早就挥拳相向了。 少狱卒手上发颤,连牢房钥匙险些也握不住,吞吞吐吐的道:“若是三人当中有人死了呢?” 老狱卒存心要吓一吓这个傻徒弟,添油加醋的道:“若是他们三人哪怕有一个人死了,嘿嘿,谁当值没看护好,那至少也得落得个满门抄斩不可。这下知道厉害了吧,所以嘛,你以后当差时,给我机灵点,眼睛放亮点” 少狱卒突然眼前一黑,向前倾倒,脑袋撞到牢房栅栏,立即醒来,大喊道:“师父,师父,里面里面那个人死啦!” 老狱卒这一惊非同小可,刚才的恫吓之言虽言过其实,但上头确实下过严令,倘若三人有人死去,那么自己这条小命可当真就没了。 他在大牢当差多年,久历风险,比少狱卒要镇定的多,他虽也心中惶恐,但并未失了方寸,当即快步奔回,顺着少狱卒所指方向望去,昏暗日光下,只见里面干草堆上,静静的躺着一人,一动不动。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2章 楔子(2) 第002章楔子——大牢、狱卒、父子(2) 此时四周吵闹怒骂声并未停歇,若是活人,面对如此动静,怎还会无动于衷?更何况身处大牢之中,处境凶险,随时都有生命之忧,倘若是有心有肺之人,安能大睡不起? 那么此子莫非当真死了 老狱卒想到此处,心中一片冰凉,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少狱卒见师父脸现惶恐之色,这是以前从所未遇,一颗心如坠冰窖,瞥眼间见那中年壮汉兀自蹲下,东张西望,已然没有了刚才惊慌恐惧的神色,心想倘若他兄弟当真死去,那么他怎么会不喊不叫、无动于衷? 悄悄走到老狱卒身边,低声说道:“师父,我们还是应当到里面看看再说,谁知他们是不是故意做作,戏弄我俩。适才那一老一少两个家伙,不就是假装镇定,其实心里怕的要死,我们这回可不能再被他们骗了。” 老狱卒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心想不错,牢中关着父子三人,小儿子死去,父兄二人怎么可能不动声色、漠不关心? 便在这时,里面躺着那人蓦地里翻了个身子,似乎尚在沉睡当中,这一切自然逃不过老狱卒毒辣的眼睛。 少狱卒见师父赞同自己所说,心中大喜,胆子也大了起来,又说道:“师父,你刚才不是说过,上面有人跟他们有莫大仇怨,我想啊,他们正是因此而被关进大牢的。 他们三人自然也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清楚自己必死无疑,但上面恨他们入骨,不肯让他们轻易死去,他们自然也了解这些,这才故意装死来吓唬我们。 哼,我们哪里待他们不好了,如此戏弄我等,当真可恶之极。我这就将他的把戏揭穿,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嘿嘿,以前他是县令大老爷的公子,如今不过是阶下之囚,看他还能威风到哪里去。” 他本是穷苦人家出身,平日里尽受纨绔无赖欺负,性格又加倍的胆怯懦弱,总是逆来顺受。后来谋得这份狱卒差事,那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当真是大喜过望。 其时天下大乱,盗贼横行,百姓欲过安稳日子而不可得,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能有一份稳定的差事,当真可遇不可求,更何况还是皇粮。 如今他几番惊吓过后,性情陡变,往日里积聚的怒火怨恨,便想要发泄在这落魄官宦一家人身上。 老狱卒伸手拉住,少狱卒犹如一盆冷水泼到头上,瞬间又恢复到了先前懦弱的模样,点头哈腰的道:“师父,师父,你别动怒,是我糊涂,他们动不得,动不得!” 老狱卒摇摇头,环顾左右,小声说道:“下手轻点,莫打死了他,快去快回!” 少狱卒先是一惊,随后连连点头,重新打开牢门,气势汹汹的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大叫:“那厮,赶紧给我起来,少跟我装死吓人,赶紧起来!” 走到那少年跟前,抬腿便朝他腰间踢去,突然间眼前一晃,只感双腿已被人牢牢抱住,低头一看,竟是刚刚站在前面的壮汉。 他本就胆小,又见此人肩宽膀阔,死死抱住自己双腿,自己竟动弹不得,显然是力大无穷,又见壮汉咬牙切齿的瞪视自己,倒也吓得不轻。 只听那壮汉叫道:“不不准伤我二弟!”声音中带着哭腔。 少狱卒双腿被他牢牢抱住,撤腿而不可得,已然处于下风,实在不知他为何要哭。呆呆的愣在当场,听那哭声凄厉伤心,决不像故意做作,显是有感而发,他心中一惊:莫非他二弟真的死了? 便在这时,忽听得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说道:“啊,他们终于前来放人,我们出狱啦,怎么拖了这么久?”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躺在草铺上装死的少年。 只见他双手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显是大睡刚醒,从地上站起,大踏步的往牢外走去。 少狱卒双脚不能移动,大喝:“你不能出去!” 说着双手去抓那少年肩膀,谁知那少年走得飞快,一抓未奏效,竟而抓空,身子倾斜,再也控制不住身体,仰天摔倒在地。 那壮汉仍未松开他双腿,少狱卒只觉脚上被一个铁箍牢牢钳住,动弹不得。 老狱卒以为那少年要越狱,当即抽出腰间大刀,横持胸前,喝道:“回去,你想逃狱不成?再走一步,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少年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刀光耀眼,急忙退了几步,双手一摊,耸耸肩膀,做无辜状。 他此时此刻才彻底清醒过来,低头见大哥正抱着少狱卒双腿腿,兀自与之缠斗,问道:“怎么啦,不是放我们出去吗?” 那壮汉又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哭便放开了双手。 少狱卒脚上一轻,麻利的站起来,也抽出腰间大刀,退到老狱卒身旁,低声道:“师父,怎么办?要不要喊人过来。” 老狱卒沉吟道:“且不忙,他们不像是要越狱逃走,那个少年似乎真是在睡觉,这我可就不明白了,难道他当真不怕死,身处大牢之中,如此动静之下,还能酣睡不醒? 他一直嚷着放他出去,莫非他还妄想着,自己可以平安走出大牢不成?当真可笑之极!” 少狱卒道:“师父,眼下怎么办?你瞧那少年似乎是个聋子,我看啊,十之八九是又聋又傻,都落到这副田地了,还想让我们放他出去,不是傻瓜又是什么?” 老狱卒抬头望去,只见那壮汉嚎啕大哭,一刻不停,一边哭一边在跟那少年说些什么,但那少年似乎真是聋子,歪着脖子,侧耳倾听,最后还是茫然摇头,压根便听不见。 此时外面阳光明媚,日光从狭小的窗缝中投射下来,正好映在牢中父子三人脸上。 老狱卒将三人表情看的清清楚楚,别看那壮汉身材魁梧,似乎威风凛凛,实际却像是个孩童一般,满脸泪水,惶恐之极;那县令大老爷毕竟见过世面,脸上颇为镇定,但眉宇之间深有隐忧,显是在为自己的处境而担心不已。 独独便是那少年与众不同,看来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年纪轻轻,却显得少年老成,脸上不见丝毫稚气,更无任何胆怯惊惶之色,仿佛不知自己身处险地一般。细细看去,只见他面冠如玉,器宇不凡,确是一表人才。 老狱卒幽幽叹了口气,心想:若说见闻、胆识,这少年万万比不上她县令父亲,看来正如徒弟所说,此人又聋又傻,否则脸上怎会毫无惧色? 一念至此,顿生怜悯之情,只觉如此美少年落得如此地步,未免有些可惜,先前的怒气便消了三分。 转身对少狱卒道:“算啦,算啦,既然是个又聋又傻的可怜人儿,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关上牢门,咱们走吧。” 先前他与徒弟说话时,都极其小声,生怕旁人听到。但说这些话时,却鼓足中气,故意要让那父兄二人听到。 他在大牢当差多年,善通世务人情,虽然认定牢里这位昔日的晋阳县令,决不会东山再起,飞黄腾达,但既然自己做了好事,理应让受恩之人知晓,这样便落了个人情。 其实这在别人眼中,算什么人情了?但在他眼里,在这太原郡狱中,便是只这一次小小的高抬贵手,那也是天大的好事了。 少狱卒先前被那壮汉出其不意的抱住双腿,已知那壮汉力大无穷,极为厉害,虽说自己兵刃在手,并不怕他,但毕竟不能当真动手,更不能伤他,想着还是不惹为妙。 听老狱卒如此吩咐,长吁了一口气,急忙还刀入鞘,便要退出牢房,关门上锁。 便在这时,只听一个雄厚苍老的声音,喝道:“站住!你们胡说八道什么,谁又聋又傻了?刘家今日遭难,那是时运不济,怪不得别人,但刘家大好男儿,岂容你们这些人随意诬蔑?” 正是那县令父亲。 说着缓缓站起,冲那少年喊道:“树义,树义!” 但连喊数声,那少年依旧没有听到,最后那壮汉以手肘轻碰那少年手臂,那耳聋少年才知父亲正自喊他,忙站起身,问道:“父亲,你叫我?” 那县令父亲大发雷霆,气得捶胸顿足。 狱卒二人对视一眼,均想: 看来这位县令父亲爱儿心切,小儿子虽又聋又傻,却不容别人说他的痛处。 哎,堂堂县令大老爷,何等威风八面,谁知小儿子却是这等货色,大儿子看起来魁梧高大,却动不动痛哭流涕,多半也不成才,做父亲的不伤心难过才怪。如今父子三人又身陷囹圄,朝不保夕,换作是谁,也经受不住这等打击呀!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章 太原郡狱(1) 第003章太原郡狱——群魔乱舞、鸿鹄之志(1) 那少年便是刘树义了。 他见大哥惊慌失措,似乎遇到了要紧之事,忙起身回头,见父亲脸色紫胀,显是气愤难当,一时不明其意,只见父亲开口说话,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还以为相隔颇远,父亲声音太小,忙伸头侧耳,凝神静听,依旧半点声音也无。 便在这时,忽然左耳一痛,已被人扭住,清清楚楚的听到一个愤怒的声音道:“都什么时候了,大难当头,你还在这胡闹,快把右耳的布条也摘了。” 声音严厉,正是父亲的声音。 刘树义这才恍然,他嫌牢中有时太过喧杂吵闹,便除下一块衣襟,又撕成两块小布条,塞入左右耳中,用来隔绝噪音,不致打扰他睡觉。 适才他大睡刚醒,见到狱卒前来,还以为自己即将平安出狱,大喜之下,竟将这事给忘了。 游目四顾,见父亲脸色难看,怒气未消,怒气之中又有不甘,似乎不甘占了七分,愤怒反而只占了三分;大哥蹲在地上,哭声兀自未停,满脸泪水,显是被吓破了胆。 另有一老一少狱卒,站在牢房门口,满脸同情神色,不住摇头叹息,似乎犯人即将上路,他们来送最后一程。 刘树义心中一惊:莫不是我一来,一切都改变了吧? 心底兀自不信,冲父亲问道:“爹,他们不是来释放我们出去的吗?” 那县令父亲冷哼一声,刚要出言训斥,见小儿子眼中满是期望,终是于心不忍。 又想到如今处境,谋逆乃是死罪,想要安然出狱,当真难于登天,自己壮志未酬,心有不甘,那也罢了;却累得二个亲儿与自己同死,又怎对得起死去的孩儿母亲,不禁又羞愧又伤心。 一时间百感交集,眼圈儿不自禁的红了,忙转过脸去。 刘树义见父亲如此,一颗心怦怦直跳,难道自己当真毙命于此不成? 他一直笃信坐牢其实并不可怕,反正到时自会有人来救,便只当这次入狱是个历练,自入狱后,更是无丝毫惧意,每天只管吃饭酣睡,两耳不闻牢中之事。 直到此刻,他方始有惧意。 快走两步,来到二狱卒跟前,问道:“我等还未定罪,你们不能滥用私刑,你们想怎样?” 老少二狱卒只感莫名其妙,均想此人果然是个傻子,我们何时要动刑了? 老狱卒心中更是嘿嘿冷笑:谁说不定罪,我们就不能用私刑,就凭你这张嘴,我便可打得你满地找牙。不过念你是又聋又傻之人,颇为可怜,而上头又有严令,未有准许,不得动手,今日暂且饶过你们。 想罢,向少狱卒连使眼色,示意赶紧关门上锁,休得再和这些将死之人啰嗦。少狱卒关上牢门,摸出钥匙,迅速的锁好,跟着老狱卒,快速的离开了。 刘树义见二狱卒不吭声,更加烦恼,不停追问,但二人仿佛成了哑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眼见二人走得远了,刘树义怒气冲冲的走回,冲父亲说道:“爹,他们也太无礼,待我们出去,非要好好教训他们一番不可。” 县令父亲抬头忘了他一眼,见他不是做作,竟是真的相信还能平安走出大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道:“树义我儿,是我连累了你们,恐怕恐怕我们再也出不去了。” 刘树义尚还未做出反应,那壮汉“哇”的一声,扑地放声大哭,似乎明日便是三人死期一般。 刘树义眉头一皱,气往上冲,吼道:“不准哭,就知道哭,你能不能像个男子汉一般,别像个娘们一样,动不动便痛哭流涕,成何体统!” 那壮汉对他之言,恍如未闻,哭的更加响了。 刘树义无奈,便不去理他,冲父亲道:“爹说的什么话来,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该当生死与共,又有什么连累不连累了?” 说到这里,突然一怔,只觉刚才对待大哥,太过无礼,不禁羞愧无地。但随即又想到大哥年纪不小,却痴痴傻傻,心性犹如孩童一般,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对他凶一些,倒也没错,想到这里,刚才羞愧之情,便即释然。 县令父亲往日里经常见小儿子训斥大儿,总免不了要训斥小儿子一番,让他懂得兄友弟恭的道理。 虽也知大儿空有一副高大身躯,心智却只有八九岁而已,往往作出一些匪夷所思、令人气愤之事来。但兄便是兄,弟就是弟,兄弟之间该当互爱互敬。 此时旧事重演,他却视而不见,只觉大儿此时大呼小叫,也太丢人。又听小儿子说道“本是一家人”、“生死与共”,这些话无疑都说到他的心坎里,一时只觉平日教导并未白费,欣慰之余,也就不舍得训斥了。 他蹲下身子,拉起大儿,拥入怀里。那壮汉仍抽抽噎噎的哭个不休,哪里像个成年人了,倒像是个孩童,因为恐惧害怕,躲进父亲的臂弯。 刘树义对此嗤之以鼻,他早就看不惯这个空有大块头,却呆头呆脑的大哥,甚至觉得颇为丢人,曾多次戏弄于他,受过父亲多次训斥,但屡教不改。 县令父亲又伸出右手,牵着刘树义左手,拥入怀中。三人紧紧相拥,听着彼此的心跳,闻着彼此的气息,一时之间都默然无语。 县令父亲感觉生还无望,尽管壮志未酬的遗憾,萦绕心间,挥之不去,实在不肯就这样庸庸碌碌死去,但时运如此,却也无计可施。临死之时,有家人陪伴,尽享天伦之乐,倒也颇感欣慰。 壮汉只觉害怕,但只要父亲、弟弟在身旁,心里就感平安喜乐,至于出不出去,此刻已完全不放在心上,他心智只相当于八九岁孩童,甚至不知大牢到底是何地方。 唯有刘树义坚信太原郡狱决不是他们葬身之地。 而此刘树义非彼刘树义,他原本是一个现代人,因玩一款历史模拟类游戏隋唐军师联盟,沉溺其中,不能自拔,连续奋战多日,身体疲累,于半年之前穿越而来,李代桃僵,变成了如今的刘树义。 其时处在隋朝末年,天下群雄并起,一时硝烟弥漫,百姓苦不堪言。 刘树义毫不费力便获取了当时具体信息,今年正是大业十二年,大业皇帝杨广已逃往江都,继续穷奢极欲,花天酒地,而天下已经不是他的天下了。 各地雄豪纷纷称帝称王,有农民领袖,有绿林盗贼,有朝廷大员,还有封疆大吏,正印证了“诸侯宁有种乎”那句话,更有诸多谋士,纷纷“择主而侍”,意图建不世之功,彪炳史册,流传后世。 身处乱世,刘树义为求自保,也在关注时局,更何况他的父亲亦大大有名,隋唐军师联盟这款游戏推出军师排行榜,他父亲榜上有名,名列第一,便是刘文静。 刘树义穿越过来,已有半年,多日来明察暗访,对刘文静旁敲侧问,加上自己两世的记忆,对这位父亲的生平倒也大致了解。 父亲刘文静入狱前,乃是晋阳县令,且为官多年,平日里虽政绩不显,但两袖清风、公正清廉,在太原郡也颇有些名声。 他酷爱读书,机智多谋,对诸葛武侯推崇备至,以他才能治理一县之地,绰绰有余,只因他志不在此,不屑为之,多年来未得升迁。 刘文静在隋朝当官,对当朝弊政知之甚详,更对大业皇帝失望透顶,很早便看出大隋气数已尽,迟早要亡,大厦将倾,非人力所能救。 后来群雄并起,天下大乱,他便想择一明主而侍,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业来,让自己的名字流传后世。 只是寻觅多年,始终未有合适明主人选,但雄心壮志从未冷却,每日继续巩固所学,时刻等待天命之人出现,助其一统天下。 如此一来,对于县衙事务更加不屑一顾,但即使如此,他清廉之名,广为人知,总也不至于被革了官职,关入大牢。 那么他此番入狱,到底所犯何事呢?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章 太原郡狱(3) 第005章太原郡狱——群魔乱舞鸿鹄之志(3) 刘树义只感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抬头望去,只见父亲脸颊紫胀,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是气愤已极,但他心中兀自不服,怒目瞪视着父亲,似乎在像父亲质问,要讨个说法。 刘文静指着小儿子的鼻梁,全身发颤,怒道:“逆子,你裴叔叔向来对你不薄,你怎敢对他不敬?我平日里让你饱读书籍,你都读到哪里去了,连对长辈最基本的尊重都抛在脑后了吗? 何况我与你裴叔叔乃八拜之交,情逾骨肉,即便天下人对我不利,他都不会,你今后胆敢再辱你裴叔叔,别怪为父下手无情。” 说罢,双眼紧紧盯着刘树义,希望他说出几句认错的言语,自己便可就坡下驴,趁机消气。 其实刘文静爱惜小儿子甚至重于自己。 他与裴寂相识日久,之间情深意重,听小儿子无端辱骂挚友,一时气不过,出手便打,但打过便即后悔,尤其看到小儿脸上鲜红的指印后,怜心大起,暗暗自责,表面上却还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恶狠狠模样。 这般凝目注视小儿子良久,不仅没听到丝毫认错的言语,脸上也无任何羞愧表情,一双大大的眼睛怒目瞪视自己,似乎心中不服,意欲控诉。 刘文静见他死不悔改,挥手便要再打,但终究父子情深,抬起了手,却打不下来。 两人一时都不言语,只偶尔听到刘树艺有一句没一句的哼着孩童的歌谣。 良久以后,刘文静率先败下阵来。 他知自己这位小儿子执拗异常,自己倘若不先开口说话,恐怕这辈子再也别想听到小儿子的言语。 温言道:“王、高两家是幕后主谋的可能性最大,但除此之外,还有一家也极有可能,这家的势力在太原与王、高两家平分秋色,甚至还要高上一筹,在太原他家若让人夜晚死,恐怕无人能活到天明。 你可知我说的是哪家?” 刘树义受了极大委屈,原本不想理睬父亲,但父亲所说的确是他心中谜团,如不能得知真相,恐怕比死还要难受。 据他所知,父亲刘文静为大唐立下赫赫功勋,但最终却被裴寂诬告谋反,为李渊下令处死,那么除了王、高两家之外,不就是裴家意欲对刘家不利吗? 但要说裴寂此时实力可与王、高两家分庭抗礼,却又不大可能。 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人欲对父亲不利,百思不得其解,见父亲又不像说谎,问道:“除了他们几家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跟我刘家有仇?” 刘文静见他开口说话,顿时喜不自胜,他了解这个小儿子,只要还跟自己交流、探讨,那么先前的不愉快就算揭过去了。 不过想到父子三人落入死牢,这一切全拜自己所赐,不禁心情又转低落,黯然道:“在如今的太原郡,王、高两家一体,经营多年,俨然便是太原的土皇帝,原本无人能与之抗衡。但几个月前大业皇帝以剿贼之名,任命了新的太原留守,从此太原就不得安宁了。 你可知这位新上任的太原留守是何许人?” 刘树义自然知道李渊此刻已是太原留守,但这些跟刘家的仇人又有何干系,莫非父亲怀疑李家是害刘家入狱的幕后主使? 若说李渊为收服父亲,先将刘家父子打入大牢,再设法相救,如此一来,刘家非感恩戴德不可。 可谋反乃是死罪,恰恰又与瓦岗李密有关,有道是:抓容易,要放那可就难了。 因此在刘树义看来来,李家没有加害刘家的可能! 更可况父亲不久以后将为李渊打天下、立大功,眼下根本不可能是李渊的眼中钉,李渊又怎会欲置父亲于死地?这也太不合情理。 但父亲适才虽然没明确说出来,但他话里话外明明就是这个意思,可这怎么可能呢? 越想越觉不可思议,对父亲说道:“唐公李渊何时跟我们有仇了?而且我四处打听过,都说这位新任太原留守是名门之后,是位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爹爹,我们最好不要跟他们李家结仇。” 刘文静怔怔的瞧着刘树义,满脸自豪之色,说道:“旁人若如此说,我定要骂他胡说八道,众所周知,这位唐公嗜酒好色,庸碌无能,全仗着与皇家的亲密关系,才屡居高位,又有什么才能了? 但我儿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他大智若愚,实则是有大智慧、大才能之人。我猜想他知道当今大业皇帝喜猜忌,妒贤能,担心自己倘若展示真实能力,难免性命不保,这才假装沉迷酒色,装出一副不堪大用的庸才模样。” 刘文静拉起几根胡须,陷入了沉思,脸上既愤怒又懊恼,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 过了片刻,又道:“我当初也跟你一般看法,以为他是可辅佐之明主,便毛遂自荐,登门拜访,谁知他见都不见,就派人将我打发了。 起初我以为自己声名不显,这位唐公看不上眼,想着多去几次,兴许能够打动于他。可一连去了数次,还是无功而返,别说没见到这位太原留守,就连他的几位公子也没见上一面。 那时我心情低落,心想自己好不容易得遇明主,却无法一展所长,尽力辅佐,实为一大憾事。哪知过几日得知,位居我之下的县丞、县尉皆得唐公亲自接见,却对我这一县之长不屑一顾,拒之门外,我只觉天下间最大的侮辱,莫不如是。 气愤之下,便无所顾忌,在李府大吵大闹,出言谩骂。出得门来,更是在大街闹市中,众目睽睽之下,大声指责这位新任太原留守的不是,事后我怒气消退,便感后悔,只觉背脊发凉,心想这回的祸可闯的大了。 哎,你娘亲在世时,常常劝我要谨慎冷静,要我改改这暴躁脾气,可我一直听不过耳,从来不放在心上,哪知今日竟害了我们一家。” 说着捶胸顿足,显是懊恼悔恨之极。 刘树义静静听完,感慨万千。 父亲后来自觉功劳甚大,地位却不如裴寂,以致心怀不满,暴躁脾气发作,在家中宴会上大声谩骂,被府中小妾告发,被关大牢。裴寂事后又推波助澜,诬陷其谋反,最终铸就大唐的一代军师就这般含冤被杀。 他前世得知刘文静的悲惨结局,甚感惋惜,觉得这样一位辅佐李家、开创大唐基业的军师,就这样含冤窝囊死去,实在太过凄惨,在游戏中便极力想改变刘文静的不公结局。 如今穿越过来,成为了刘文静的幼子,父子情深,拯救父亲的心思渐渐在心底扎了根。 说道:“爹,你意气之下,出言不逊,却是大大不该,兴许唐公根本便没放在心上,我认为我们刘家此次遭难,跟李家无丝毫关系,一切都是王、高两家在幕后捣鬼,哼,这仇我们必须要报!” 刘文静点了点头,道:“王、高两家参与其中,确然无疑,你是不是以为他们与刘家结仇,是你大哥的缘故?” 刘树义看了大哥一眼,满脸鄙夷,眼神中充满怨怪之意,显是对他无故挑衅王仁霸那件事仍耿耿于怀,说道:“若不是大哥平白无故的招惹王仁霸,又哪有今日祸事了?” 刘文静摇头道:“其实不然,你大哥即便不招惹王仁霸,他们依旧不会放过我们刘家。”说着连连叹息,显是后悔不已。 刘树义见父亲如此,猛然醒悟,道:“爹,你也出言顶撞谩骂王家了?” 刘文静苦笑道:“王威与高君雅二人狼狈为奸,在太原作威作福,我心中很是反感,却也无可奈何。后来他二人备了丰厚大礼前来,想要招募我为他二人效力。 当时我已是县令之尊,又知二人是有勇无谋、素无大志的莽夫,便一口回绝了他们,后来他们又几次三番派人前来,我便一一将他们派来的说客赶出家门,丝毫不留情面。 过了不久,王威府上的奴婢狗仗人势,在闹市大街上强取豪夺,横行无忌,竟闹出了人命。 负责审理的官员忌惮王家势大,徇私舞弊,竟叛他们无罪,而命案不是发生在我管辖的地面上,我无权过问,但我那个气啊! 我一气之下,管他什么虎贲郎将,管他什么副留守,最后也自己的死活也不管了,整日里” 他说到这里却不说下去了。 刘树义笑着道:“爹一定脾气发作,再也无法抑制,大骂特骂起来,不过确实应该骂,爹骂的想必十分舒服、十分解气、十分酣畅淋漓吧?” 其实这根本不是他心中真正想法,他怨怪父亲意气用事,不考虑后果,以后定要吃大亏。 但表面上仍要迎合父亲,因为这在父亲看来是读书人该有的觉悟,维持正义,为民请命,大丈夫份所当为。 刘文静跟着哈哈大笑,先前的低落情绪顿时消了不少,说道:“骂是骂的爽了,但却连累你们兄弟深陷大牢,我好生过意不去,我年纪大了,死不足惜,但你们大好年华,可不能这样白白消逝。 哎,九泉之下,你娘亲定要怪罪于我了,她骂我罚我倒还好,就怕他怪我恨我,不肯见我。” 刘树义从未见过这位母亲,却经常听父亲提起,说她是温婉贤淑的好女子,还经常劝父亲不要动怒,冷静行事,时隔多年,父亲仍对她念念不忘,想来必也是位难得的好母亲,不禁也伤感起来。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章 太原郡狱(4) 第006章太原郡狱——群魔乱舞、鸿鹄之志(4) 二人默然良久,刘树义问道:“爹,王、高两家虽权势滔天,却也未必能翻云覆雨、一手遮天,倘若有贵人相助,我们难道不能逃出生天吗?” 他口中的贵人,自是李渊一家了,在当今太原,唯有李家可与王、高两家抗衡。 刘文静沉吟道:“若说能与王、高两家分庭抗礼的,自非唐公李家莫属,只是先前我便已说过,我得罪过他们,他们不落井下石,已谢天谢地,还要指望他们前来搭救吗? 何况这位唐公虽有大才,整日里假装嗜酒好色,久而久之,便当真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也说不定。 后来我仔细想过,他不愿与我结交,定是暗中得知了刘家与你姊夫的关系,他怕引火烧身,更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不敢冒险做大事、成大业。 嘿嘿,若真是这样,如此毫无胆识、身无大志之辈,焉配我刘文静舍身辅佐? 若说当今世上真正想救我们父子三人的,除了你大姊以外,便是你裴叔叔啦。 你姊夫如今在河南浴血奋战,你大姊自然伴其左右,她不可能知道我们的处境,那就不消提了。你裴叔叔虽是晋阳宫副监,却无实权,虽有心救助我等,但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也怪他不得。 哎,树义,为父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人会甘冒大险,来搭救我父子三人,当真是天要亡我刘家啊!” 说罢,想到自己大儿从小痴傻,人到中年复又丧偶,自己满腹才学韬略,却无处施展,壮志未酬也就罢了,偏偏自己葬身之地还是这肮脏腥臭的太原郡狱,一时之间,只感五味杂陈,悲从中来,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涔涔而下。 刘树义见父亲仍不相信父子三人会安然无恙,也并不觉奇怪,因为这也是人之常情,如此处境之下,恐怕除了自己以外,再没人敢如此自信。 但裴寂明明是后来谋杀父亲的罪魁祸首,没有此人的落井下石,以父亲的卓著功勋,再加上秦王李世民极力求情,李渊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开国大臣痛下下手,一切都应怪在裴寂这背信弃义、出卖朋友的小人身上。 可父亲此时此刻竟还无比相信裴寂,更视他为平生第一知己,这让刘树义如何能不生气?张口便要反驳争论,猛然见到父亲泪流满面,张大了口,准备好的说辞却再也说不出来。 心想: 父亲与裴寂在穷困潦倒时结识,起初确实情谊深厚,只是后来反目成仇,终成死敌。父亲被诬告谋反,裴寂接着进献谗言,落井下石,终致结果无可挽回。 但倘若不是父亲脾气暴躁、酒后失言,就怎会有如此悲惨下场?虽说裴寂是罪魁祸首,但父亲未必便没有责任。 从父亲敢于公开辱骂李渊和王、高二人看来,父亲嫉恶如仇,性格张扬,关键时刻不够沉稳,太容易意气用事。而他因为性格上的这种缺陷,最终送了性命。 见父亲偷偷伸袖抹泪,说道:“爹,你不用如此悲伤,我总觉得刘家不会就此灭门,贵人兴许过几日便到。” 刘文静哪里肯信,道:“如今的太原哪还有什么贵人,既然已经确定刘家此次遭难,乃拜王、高两家所赐,有实力跟他们一争高下的便只有” 他本想说唐公李家,但觉得李家绝无可能相救刘家,便没有说出口。 刘树义笑着接口道:“正是李家,太原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一片祥和,其实则是风谲云诡、暗藏杀机,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太原郡焉能有两个主人?” 刘文静点头道:“如此局面,我早已料到。唐公李渊虽是太原留守,表面上是一郡的最高长官,但毕竟初来乍到,未能服众,恐不及王、高两家经营多年,归附者众多,势力更是盘根错节,渗入太原每个角落。 但李渊要比王威、高君雅之流要强上十倍,手下更是能人谋士众多,而我在太原多年,未曾听说王、高两人手下有何高人。这样看来初时两方平分秋色,但越往后李家越有胜算,但李渊决不会相救一个得罪他的人。 哼!若不是他故意慢待于我,我又怎会平白无故的与他作对?归根结底,还是李渊有眼无珠,并非伯乐,竟对我刘文静这天下第一智囊弃之不用,活该他蜗居河东弹丸之地,永无出头之日。 嘿嘿,若是他能听我一言嘿嘿” 说到这里,一脸得意,似乎只要李渊听他之言,天下便唾手可得一般。 刘树义见状,唯有摇头苦笑,心想:父亲的确满腹韬略,见识广博,识人也很有一套。但这性格却实在不敢恭维,好听点叫颇有傲气,难听点便是目中无人、自大自满。 眼见天色已晚,旁边大哥已经酣睡不醒,不愿再与父亲闲聊,说道:“为今之计,我们只有静观其变,静候他人相救,看一看裴裴叔叔到底会不会竭力相救。” 他本想称“裴寂老贼”,但想起为此挨了一巴掌,便立即改了口。 临到最后他还故意提起裴寂,希望父亲可以早日看清此人的丑恶嘴脸,以后兴许便可以改变父亲命运,躲过生死大劫。 却听刘文静说道:“我倒不希望玄真(裴寂)白费心思,徒劳无功,他若是有救人良策,决不会这么久还没动静,想是救我们出去,难于登天,我们还是认命吧。” 说罢,颓然坐倒,脸上尽是惆怅哀伤的表情。 刘树义知裴寂表字玄真,心里暗暗好笑:兴许裴寂压根便没想过要救我们父子三人,一切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裴寂不来,定还有其他人来救,我猜定是李家,李渊自不会亲自出马,难道会是李二李世民吗? 想到李世民,心中忍不住一阵激动。后世对这位唐太宗推崇备至,赞其为“千古一帝”。各类、游戏,恨不得将他捧上天际,跪舔者更是比比皆是。 忽然又想: 若是我见到这位著名皇帝,会怎样与他相处?嗯,如今是大业十二年腊月,李世民应该只有十八九岁而已,我今年不过十五岁,看来当他大哥是不行的了。 要不做他小弟?可是那么多穿越到隋末唐初的现代人士,他的小弟实在太多太多,别说只是小弟了,恐怕认他做爷、认他做父的穿越人士都不计其数。 想来想去,总觉拾别人牙慧,实在太没意思,他曾立誓要活出花样,活出不一样的精彩来,看来还得好好想想自己以后的人生方向。 不过有一个小小目标早已确定,那就是对付裴寂,让父亲刘文静逃过被冤杀的命运! 见父亲躺下,黑暗中看不清他面目,不知他是否已经睡着。但可以想见,他没有自己的“先见之明”,生死攸关之际,自然难以入睡。何况如今是寒冬腊月,牢内无任何取暖手段,瑟瑟发抖之际,也极不容易入睡。 虽说狱卒对他们父子三人特有“优待”,送了几床被褥进来。但被褥破烂不堪,防寒效果极差,这就不消提了,竟还肮脏腥臭,令人闻之作呕,不知是不是从乞丐窝里抢来的。 父亲知他素爱洁净,将稍显干净的一床被褥给了他,但终究还是恶臭难闻,他便将被褥盖在腿上,稍抵风寒。 他身子本就瘦弱,不耐风寒,尽管半年以来,他每一日都早起锻炼,身子比之前要好上许多,但毕竟底子太薄,原来的刘树义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现在的刘树义只是手有缚鸡之力而已。 今日他睡得酣畅淋漓,却不是每晚都是如此。他虽然身处大牢,却丝毫不为安危担心,本来比牢中提心吊胆的犯人更容易入睡。 但是昨晚寒气逼人,冷的厉害,他实在难以入睡,整夜胡思乱想,直到天明,最后困极,这才沉沉睡去,由此可见,要想在此地睡个好觉是多么困难。 刘树义背倚墙壁,将被褥稍稍拉高,顿时一股腥臭冲进鼻管,急忙把被褥踢开,下半身只感一阵冰凉,叹了一口气,重新又把被褥拽来,盖住膝盖。 心中只是在想:今晚似乎比昨晚还要寒冷,看来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便在这时,一阵“呼呼”的声音大作,时断时续,似打雷一般。 刘树义循着声音瞧去,只见大哥刘树艺侧身背对着他,声音正是从他身上发出,鼾声如雷,显是睡得甚是香甜。 刘树义既惊讶又佩服,随即又变成了嘲笑:不愧是个傻子,没心没肺的,身子倒当真强壮,一点也不怕冷。 左右无事,又实在睡不着,不禁玩心大起。 从草铺上抓来一根枯草,站起身来,走到大哥身旁,蹲下身子,捏着枯草便朝大哥脸上搔去,也不管黑暗中能不能对准他鼻孔。 只听“嗯”的一声,大哥转了个身,脸孔也转了过来,正对着他脸颊。此时戏弄正大得其便。 但刘树义反而没了兴致,心想作弄一个傻子也太无聊,哎,我若没有这个傻子大哥该有多好! 自从穿越过来,因为这痴傻大哥,他没少受别人嘲笑,总觉这位大哥是个累赘,向来讨厌之极。 如今身处大牢之中,冰冷彻骨,又听到他打雷一般的鼾声,不禁心烦意乱,忍不住伸手将他推醒,但不到一会儿,鼾声便又会响起。 刘树义不可奈何之下,取出布条,重新将左右耳朵塞住。 他当初准备这布条,除了隔绝其他犯人的叫喊声以外,也是为了抵挡这打雷一般的鼾声。 耳朵既被堵住,鼾声果然小的多了,也不知今天是怎么回事,渐感眼困神乏,不久之后便沉沉睡去。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7章 同根生(1) 第007章同根生——阴谋嫁祸手足兄弟(1) 这一觉睡的甚是酣畅,直到第二日傍晚方醒。 刘树义从地上坐起,看到面前摆着冷饭冷菜,他腹中饥饿难当,虽知饭菜必定难吃之极、味同嚼蜡,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端到身前,张口便吞,竟也吃的津津有味。 饱餐过后,精神大振,瞥眼见到大哥正拍手大笑,只道是他傻气发作,也不去理他。站起身来,走到父亲身旁坐下,小声与之讨论脱身牢笼的可能性。 刘文静见小儿子破天荒的吃了一大碗饭,甚感欣慰。他知这位小儿子向来挑食,平日在家中遇到不合口味的饭菜,连一口也不愿吃。 牢中之食,自然粗鄙无味,眼见小儿子一天比一天消瘦,他心急如焚,怜心大起,终日为此事忧心忡忡。 今日晌午也不知怎么回事,狱卒分发食物之时,除了之前的饭菜外,竟然还端了一盘“芳香四溢”的美味佳肴来。 其实哪有什么美味佳肴了,只不过往常的牢食是喂牲口的,而这盘是给人吃的,虽是普通人家的饭菜,但菜上浮着几根肉丝,脂香四溢。 他曾经贵为县令,却从不鱼肉百姓,资财不是很多,一日三餐虽没有朱门大家豪奢,倒也不至于几日不闻肉香。但自从来到大牢以后,终日不知肉味,嘴里早已淡的很了,如今猛然见到,虽只是几根肉丝,也不禁垂涎三尺。 但他想自己身为人父,怎能跟儿子争抢饭食,被人传出去岂不笑掉了别人大牙?随即将头转到别处,不去看,不去想,但毕竟肉香诱人,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张望。 却见大儿子飞奔到饭食之前,伸手便往菜上抓去。 他见了也不打算出言阻止,心想还是给儿子吃吧,自己吃些糟糠之食又算得了什么。 瞥眼间看到小儿子正在熟睡当中,心中一动,急忙上前拉住大儿子的手,说道:“树艺,我们吃那边的食物好不好?” 见大儿瞧瞧那边,又瞧瞧这边,摇了摇头,伸出另一只手又朝肉丝抓了过去。 他忙又伸手去拦,但这位大儿年轻力大,自己远不是敌手,只好说道:“你二弟身子瘦弱,你是知道的,他来大牢以后,饭菜难得吃上一口,不如将这盘饭菜让给他,兴许能让他多吃一点。” 他原本以为大儿子心智不高,必定不听劝阻,将自己推开,将这稍好的饭食吃个精光,不禁幽幽的叹了口气。谁知只感双手一松,带肉饭食好端端的就在地上,大儿子却已不在眼前。 抬头望去,只见大儿端着那糟糠之食,闷声不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大儿虽一句话也没说,他耳边却一直在回响:爹,二弟体弱,还是给二弟吃吧。 他见大儿子虽然心智不及常人,但手足情深,爱护幼弟,眼眶不自禁的红了。狱卒共送来三份饭菜,二坏一好,他端起另一份糟糠之食,想到父子三人处境,实在难以下咽,起身将饭食端到了大儿子身旁。 他知大儿体壮如牛,往往一顿要吃上四大碗饭,仔细瞧大儿子脸庞,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似乎比小儿子瘦的更加厉害。不禁大为愧疚,只因自己疼爱小儿子,却忽视了这位长子。 谁知过了一会,大儿子却将饭菜送了回来,只见大儿子双手捧着饭碗,凑到他口前。 刘文静心中暖暖的,却只是摇头。后来见大儿子一直如此,好像自己只要不吃,他便不放下的样子,只好伸手接过饭碗,意外发现碗里的饭比刚才多了许多。 低头再看冷菜,亦是如此,知是大儿子心疼自己,将他的饭菜偷偷留了下来,刹那间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一滴一滴的落在了碗里。 刘树义见父亲神色恍惚,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还以为他是担忧当下处境,以致惊慌失措,失了分寸。 安慰道:“爹,我知道如今我无论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但刘家决不会就此湮灭,我对此深信不疑。” 刘文静回过神来,说道:“你是不是还在幻想李家会出手相助?诚然当今太原,唯有李家可与王、高两家一较高下,但即使如此,当真要救刘家,也必冒大险,一不小心,还得落个勾结贼盗的罪名,弄不好自身难保。 更何况我还曾口出污言,得罪过李渊,他若当真胸怀宽广,不计前嫌,相救刘家,那我刘文静算真的服他了,从今而后,自当尽心竭力,辅佐李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到这里,长长的叹了口气,喃喃的道:“事到如今,我还说这些,又有何用?” 说罢黯然神伤,颓然靠在墙上。 刘树义却喜不自胜,父亲如此说,显然便是打算与李家和解,如此一来,正是符合历史,那么眼下安危更不足虑,相信过不了多久,李家定会派人来救,只是希望李家动作快些,这牢房的日子着实不太好过。 坐在父亲身旁,仔细一想,觉得父亲刚才所言并不是全无道理。 眼下李渊虽是太原留守,一郡最高行政长官,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王、高两家毕竟不容小觑,要想从他们手底下救下刘家,想来也决不容易。 自己熟知历史,自然有恃无恐,无所畏惧,但料想父子三人能从太原郡大牢中出来,并非一帆风顺,说不定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的斗争。 这般胡思乱想,原本自信满满的内心,开始变得忐忑起来:看来我与父兄丧命大牢之中,决无可能,但倘若王、高二家找人大施酷刑,折磨我们,又该怎么办? 越想越怕,再也没有了原先体验牢狱生活的闲情逸致,只盼李家赶紧出手,救自己出去。 但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刘树义殷殷期盼了几天,李家无丝毫动静,另外有几个人却经常过来。 这些人初时几乎每日都来,衣饰华贵,显是非普通人家,却不似官差。 他们每日只问几句话便即离开,总是问:勾结贼王李密,意图谋反,你等认不认罪? 想来是朝廷派来审判此案之人,只是穿了便衣,他们每日只来问话,不提人,不动刑,更不升堂审讯。 刘树义只感奇怪,李密当时声威正盛,风头一时无两,大业皇帝杨广对其恨之入骨,与他沾上关系,虽然罪大,倒也不是非死不可,但刘家乃是王威、高君雅所抓,多半身首异处,难以幸免。 他对此自然心中雪亮,因此和父亲早就商定,无论如何也不能认罪,这样没有确凿证据,加之父亲是朝廷官员,当可拖延一时。 但大牢之中,强加罪名,屈打成招,那是常有之事,谁又会跟你客客气气的相询了? 这是迄今为止,他最为奇怪的地方,他一早便已猜到,纵然刘家案子会开审,官员必定会被王、高两家收买,那审与不审其实并无区别,但这几日他们派人好言好语的过来相问,又是什么意思? 刘树义固然丈二摸不着头脑,就连阅历丰富、素有工计的刘文静也一脸茫然,不知他们喉咙里卖的什么药,父子二人又相互合计,一连几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9章 同根生(3) 本书已经签约,有几句话想给大家聊聊。 首先本书中所有内容都只是之言,请不要当真,更不用跟历史对照,大家看个故事,读个开心就好。 其次本书中人物与人物之间各种称呼,也以古人常见的称呼为准,尽量不让大家出戏。毕竟每个朝代的称呼可能都会有所不同。 最后,虽已写了好几本,但我依旧不好自称老作者,因为我自始至终还未找到网文的节奏,每一本成绩都很差。写的初衷当然是为了赚钱,但若是没有兴趣在里面,很难坚持下去。我相信绝大多数的作者当初之所以鼓起勇气写,都是二者兼而有之。 因此作者写作的最大动力,当是你们的支持与互动,在这里厚着脸皮求一求推荐票。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钟爱的,往往都会投给他们,但推荐票也往往不只一张,如果可以的话,一张就好。你们可能不知道,有人投推荐票,有人在看这部,这对于我们来说,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 如果大家对有何意见和看法,尽管在书评区提出来,每一条评论我都会看。 最后的最后,谢谢大家听我唠叨!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0章 同根生(4) 第010章同根生——阴谋嫁祸、手足兄弟(4) 刘文静眼望小儿子,满脸慈爱之色,说道:“我自然知道这些,但倘若不如此,我们父子三人顷刻间便会没命。 当然这位新太原留守,也是绝对得罪不得的,我只是骗骗他们,只要他们能放你们出去,我便从此一言不发,任由他们宰割便是。” 刘树义道:“王、高二人虽无大才,但能够在太原多年,始终屹立不倒,终究不是泛泛之辈,他们岂会如此轻易相信? 倘若只是口头上的供词,那随便屈打成招,或强按手指画押便是,怎么如此麻烦? 依我看来,他们知李渊与皇家关系亲密,身份特殊,诬陷其谋反之事,事关重大,口供笔录自然收效甚微,必须要爹亲口诉说,甚至还要当面对质,如此方能嫁祸成功。” 突然想起那人临走之时以自己要挟父亲一事,心想那人再次过来,倘若父亲还不答允,那么他必不会再以礼相待了。到时定会想法设法令父亲屈服,那么将诸般狠辣酷刑施于我与大哥身上,便是上上之策。 接着说道:“爹,他们定然不会放走我和大哥,只要我们在他们掌握之中,你才会受他们摆布。等会儿他们过来,你可千万不能答应。 你一旦答应,他们必将你带出大牢,灌输诬陷之词,到时父子三人离散,纵使奇迹出现,贵人相助,那么我们身处两地,也不能化险为夷了。 届时他们必对我和大哥滥施酷刑,妄图逼迫爹屈服。爹常说,要让树义多经些磨练,此时正是大好机会,无论那时我如果哀嚎求救,还望爹以大局为重,千万不可心软,以免铸成大错。” 说着探手入怀,从怀中难出两件物事,送到父亲手中,正是当初自己旨在抵挡喧闹杂音的布条,说道:“爹可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塞入耳中,再闭上双眼,耳不闻、眼不见,谅他们也无计可施。” 刘文静何等聪明之人,当然知道王、高二人决不肯轻易放过自己两个儿子,但无可奈何之下,只有出此下策,虽希望渺茫,但也要尽力一试。 如今小儿子一言戳破真相,刹那间只感万念俱灰,手足无措,弯下了腰,颓然摇头,长叹一声,原先视死如归的坚毅神色,也被痛苦、焦急所取代。 心中思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倘若他们当真对大儿、小儿动刑,我能做到不闻不问、无动于衷吗?孩子母亲临去之时,只有一句话,便是让我好生照料兄弟二人,如不能保兄弟二人周全,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见他们母亲? 嗯,不如我先答应他们,让兄弟二人少受些苦楚。到时他们定会带我出去,告诉我如何诬陷李渊与李密暗中勾结,意图反抗朝廷。倘若成功,他们定会杀人灭口,自己死不足惜,那兄弟二人恐怕也难于幸免。 哎,树义所言不错,与其父子三人两地离散,互相生死不知,倒不如三人待在一起。至于贵人相助云云,不过是树义的痴言而已,父子三人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互相为伴,倒也不会孤单。 想到此处,焦虑之情顿消,更是打定主意,若有可能,自己愿意深受酷刑,保全兄弟二人,但想来不太可能。 树义虽说会哀嚎求救,但依他性子,恐怕决不致大喊大叫,甚至都不会哼上一哼,自不用考虑。怕就怕大儿树艺,他往日来最容易大哭大叫,倘若他撕心裂肺的的哭喊求救,我能做到听而不闻、不管不顾吗? 转头朝大儿方向望去,只见两兄弟依偎在一起,似乎在说什么悄悄话,只是声音太小,实在听不清楚。 他好奇心大起,站起身来,在兄弟二人身旁坐了下来。 只听小儿子刘树义道:“大哥,想不想从这里出去,想不想回家?” 刘树义睁着一双大眼睛,怔怔的瞧着,点了点头。 刘树义又道:“那好,只要你一会不哭不叫、不喊不闹,我们过几日便能出去,而且只要你能做到,回家以后,你便可随意出府,我还会天天陪你玩乐,我无论到哪儿都带着你。” 这位大哥心智低下,闯出来不少祸端,惹了不少麻烦。自从无故得罪王仁霸以后,刘树义便向父亲提议,严格限制大哥出门,关在府中,以免平添烦恼。 但大哥孩童心性,爱玩爱闹、爱跑爱动,几次三番想要出府,都被他赶了回来,有时忍不住还要训斥几句。 他希望借此诱惑,能够打动大哥,倘若当真酷刑加身,希望他不要大喊大叫扰乱父亲心神,一旦父亲心软,跟他们走出牢房,那么事情就会变得棘手之极。 只是大哥便如八九岁孩童,爱哭、爱呼痛惯了,他到底能不能做到,实在一点把握也无。 只见大哥双眼放光,大喜过望,连连点头,拍手大笑。 刘树义稍稍安心,脑袋靠在墙上,瞥眼间发现父亲正在大哥的另一侧,正注视着自己。 两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点头,心中都知一会儿的度过难关的关键,便是眼前的这位大儿、大哥。 刘文静伸出左手,握住了大儿刘树艺右手,右手轻轻抚摸他手背,和颜悦色的说道:“树艺,你想不想和爹和二弟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见大儿点头,续道:“我和你二弟也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但坏人却不肯,非要生生拆散我们一家。 等会儿有人会重重打你、狠狠骂你,你一定不能哭,连叫也不能叫,你一旦哭叫,可就再也见不到爹和二弟了,你可明白?” 只见刘树艺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更不说话,怔怔的发呆,似乎茫然若失,不明所以。 刘文静伸出右手,化掌为刀,先作势在刘树义颈前砍一刀,又作势在自己胸前砍下去,说道:“倘若你哪怕哭喊一声,他们就这样对付我们,到时你可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 刘树艺一直懵懵懂懂,对许多大人之事丝毫不知,但大刀却见过多次,知道它的厉害,听父亲说有人要刀砍他们,心中害怕,扑在刘文静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刘树义一听父亲开口,便知他用意,试图利用父子之情、兄弟之义,让傻大哥咬紧牙关,不致误了大事。 他起初心想此计倒是不错,大哥虽然痴傻,但父子三人相处多年,他对父亲和兄弟,应当会有些情意,以此劝说,或许更容易成功。 但接着便是大失所望,见傻大哥仅仅看到刀砍的手势,便吓得屁滚尿流,痛哭流涕。如此草包之人,在剧烈痛楚之下,想让他咬紧牙关,不吭一声,无异于痴人说梦。 想到此处,只觉今晚凶多吉少,愤怒之下,挥手便朝傻大哥脑袋上打去,却被父亲伸手挡开。 刘树义见父亲横眉怒目,瞪视自己,便不再出手,更不理睬大哥,只转过身,背对他们父子,心中烦闷异常。 从傍晚到夜幕降临这段时间,虽然时间短暂,但在刘文静和刘树义看来,却比一年都要长,两人在想着同一件事,有着同样的忧虑。 刘树艺哭过之后,便又恢复如初,一会划着墙壁,一会哼着歌谣,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似乎早将刚才父亲和二弟嘱咐之事,抛在脑后。 刘文静和刘树义见状,心中的担忧更加重了。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1章 同根生(5) 第011章同根生——阴谋嫁祸手足兄弟(5) 不久饭食送来,只见大鱼大肉,精美菜肴,极尽丰盛,鱼肉脂香阵阵送来。 刘文静和刘树义父子俩心事重重,大难在前,实在无心饮食,甚至连瞧也没瞧上一眼。 刘树艺却管不得这许多,当即大口朵颐起来,只吃得嘴角、袖口、胸前都是油水。 他见父亲、二弟一动不动,一口也不吃,大感奇怪,吃到一半,心一横,极不情愿的将剩下的半份菜肴,端到二人面前。 见二人挥手挡开,喜形于色,继续大吃海吃起来,吃得甚是津津有味。 过了半响,外面天色全黑,那为首之人如期而至。 刘树义只见他身后站了七八个人,微弱灯光之下,个个高大壮健,满脸凶神恶煞,显是这次有备而来。 只听得铁链声响,狱卒打开牢门,那为首之人大踏步走了进来。 只听他说道:“刘县令,想必你已考虑清楚,那就请跟小的走吧。”说话时满脸微笑,似是邀请好友回家做客一般。 刘文静心想倘若这样一走,无论自己答应与否,结果都难逃一死,死倒也罢了,自从被关进太原郡大牢,就没想着能活着出去。但临死之际,却不能和儿子们在一起,那也太凄凉。 答道:“请转告王、高二位将军,此事实在太过重大,刘某思量多时,仍拿不定注意,请二位将军多宽限几日,在下感激不尽。” 他此刻只想能拖一时便是一时,能跟儿子们多相处一刻也是好的。 那为首之人微微一怔,心想刘家谋反入狱一事才刚刚出现变数,我也只是刚刚获悉,难道他们这么快便得到消息了? 想想总觉得不对,别说此事隐秘之极,极少有人知晓,更何况他们身处严密看守的大牢之中,根本不可能有人跟他们互通讯息。 想到此处,凛然一惊,转身朝牢房门口的两个狱卒望去,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试图从两个狱卒身上找到蛛丝马迹。 那两狱卒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误以为刘树义身死的一老一少两狱卒。 也活该他们倒霉,偏偏今晚又轮到二人当值。他们只见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瞪视自己,想起他同伴凶神恶煞、一副吃人的表情,只感背脊有凉飕飕的,一股冷汗从额头涔涔而下。 那为首之人哈哈一笑,回过头来,冲刘文静说道:“事情紧急,片刻也拖延不得。刘县令倘若不去,嘿嘿,将军爱惜刘县令之才,自然不会拿你怎样,那么二位公子恐怕就没那么好运了。” 说着右手伸出,往刘树义一指,续道:“这位小公子,年纪轻轻便已颇为不凡,就此葬身大牢,岂不可惜?何况死之前,还要受皮开肉绽、筋断骨折之苦,刘县令这又是何苦呢?” 刘文静心中早已焦急万分,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刘家时运不济,落难于此,原就没打算能活着出去,刘家子孙虽不才,却也不是软骨头,你想怎样变怎样,悉听尊便,请!” 说罢,背过了身,面对墙壁,只因竭力克制,全身才不致颤动,但毕竟关心爱儿安危,牙齿紧紧咬住下唇,竟咬出血来。 刘树义虽知对方是在危言耸听,目的便是胁迫父亲就范,即使如此,一顿皮肉之苦是少不了,但只要自己咬牙挺住,他们自也无计可施,怕就怕 眼光不由自主的向大哥刘树艺瞧去,只见他全身颤抖,显是害怕已极,心中只感一片冰凉。 寻思:只希望父亲对这位傻儿子心生厌恶,漠不关心,这样对方即使出手再重,大哥呼喊再悲惨,父亲只要不为所动,倒也无妨。但父亲脾气虽有些乖张,却尤为重视感情,要让他对大哥不管不顾,委实千难万难。 那为首之人嘿嘿冷笑,早已看出刘文静是在故意做作,虎毒尚不食子,身为人父,又怎会置儿子生死于不顾?看来得见点真章,才会令他屈服。 说道:“刘县令,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见棺材不落泪,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双手一拍,立时有两个粗犷大汉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二人一言不发,只往那一站,便显得威风凛凛,显然是精心挑选之辈。 那为首之人道:“去,将那位眉清目秀的小公子请到隔壁去,好好招呼招呼。嗯,这位小公子可是刘县令的心肝爱子,千万不可怠慢了。” 隔壁单独有一房间,却不用来关押犯人,里面放着诸般刑具,用来对付冥顽不灵的犯人。 刘家所在牢房是大牢最后一间,再往后便是那隔壁刑房,乃大牢禁地,不易为人察觉。两房之间以薄木板隔开。 话音甫落,身后两个大汉快步上前,便向刘树义抓去。 刘树义想闪躲,但牢房空间狭小,对方身手又迅捷无论,哪里又能躲得开?还没跑出两步,双手便被两大汉抓住,反缚在身后。 刘树义哪里受过此等粗暴待遇,当时即使被人抓捕,送入大牢,那些人也是客客气气的,未有丝毫不敬之处。 不由得大为恼怒,用尽全力力气,只想挣拖身后两大汉的掌握。谁知越挣扎反而越紧,到最后双臂剧痛,再也不能稍动分毫,忍不住叫道:“快放开我!” 话音刚落,猛觉腹部犹如被铁锤重重锤了一般,疼痛难当。 却是那两大汉见刘树义竟敢反抗,气愤之下,果断挥拳朝他肚子打去,警告他老实点,不要妄动。 那两大汉的拳头如沙包般那么大,刘树义只感腹部如刀绞般疼痛,额头黄豆般的冷汗顺着脸颊留了下来。但他咬紧牙关,哼也不哼上一声,无声控诉他们的粗暴与野蛮。 正在这时,忽然眼前一晃,一人疾跑过来,大声叫道:“快放开我二弟。” 语音中微带哭腔,正是大哥刘树艺。 这一下大出刘树义意料之外,他实在未曾想到,动不动便痛哭流涕的草包大哥,会冲出来相救自己。只见他不管不顾,双手用力去掰大汉手掌,试图让大汉松手,好放了自己。 刘树义百感交集,蓦地里想起了半年以来的点滴。他名为大哥,实为弟弟,若把他当成自己八九岁的弟弟来看,那么他一切所为倒也不是什么大过错了。 耳边似乎又听到大哥昔日的言语: “二弟,二弟,这个给你玩。” “二弟,二弟,这个也给你。” 当时他只觉大哥傻乎乎的,竟会玩这些孩童才会喜欢的玩意,还要送给自己,当真傻的无可救药。 但如今想来,那些都是他平时最爱的玩具,竟然要送给我,这里面的情意当真深厚无比。 刘大刘树艺虽也高大壮健,但与两大汉一比,还是有些相形见绌。更何况两大汉是他人精心挑选的打手,更加孔武有力,身手矫健。见刘树艺自不量力来救,各伸出一手,双手齐推,顿时便将他推到在地。 刘大刘树艺不屈不挠,从地上爬起,便又上前去掰,如此几次,皆无功而返,倒摔了无数个跟头。 刘树义见状,心中热血沸腾,感激无已,大声叫道:“大哥,你别管我,回去!快回去!” 刘大刘树艺哪里肯听,见掰手掌始终不见效,索性心一横,张开大嘴,便往一大汉手背上咬去。 只听那大汉“啊呦”大叫一声,剧痛之下,抓住刘树义手臂的手便松了开来,但刘树艺却不松口,那大汉只觉钻心之痛似已通入骨髓,盛怒之下,大手一扬,手背便从刘树艺口中挣脱开来。 刘树义看得清楚,那大汉手上鲜血淋漓,手背上的肉被咬掉一块,看起来极为可怖。 抬头再向大哥脸上望去,正巧大哥刘树艺也在望着他,两人四目相对,一时之间都不言语。 忽然刘大刘树艺咧嘴大笑,一排排血迹斑斑的牙齿露了出来,似乎因救下了二弟,欢喜不已。 正在这时,他口唇微动,一件物事从口中掉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竟是两颗牙齿!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2章 同根生(6) 第012章同根生——阴谋嫁祸、手足兄弟(6) 此情此景,刘树义再也忍受不出,泪水夺眶而出。 泪眼模糊之中,只觉双手一松,两个大汉一人抓住大哥一个臂膀,拳头齐向他腹部锤去,一边殴打一边大喝:“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今日便让你去见阎王。” 刘树义大叫一声,攥紧拳头,便要上前救援,但不知身边何时又多了两个大汉,一不注意再次被人反缚双手,动弹不得。 其实就算他事先高度戒备,以他孱弱身子,又如何能抵挡得住那些身材魁梧的大汉? 眼见大哥渐渐不支,心中又悲又痛,苦于无计可施,只能大喊:“放了我大哥,要打便打我好了,你们这些畜生!” 他本来对父亲盛怒之下,口不择言,辱骂显贵,以致多树强敌的行为,颇为不满。 但此时眼见大哥被殴,心情激愤之下,自己也无法克制。他们父子三人此刻命悬敌手,竟还敢出言辱骂,事情岂不是变得更加棘手? 谁知那为首一人,微微一笑,竟不以为意,说道:“只要刘县令答应,指证谋逆大奸,那二位公子就不必受这些苦楚了,否则,嘿嘿嘿嘿” 转头往殴打现场望了一眼,说道:“先放了他,将小公子请到隔壁,好好招待,我在这里等待刘县令的答复。” 那两大汉立即停手,应道:“是!”将刘大刘树艺随手抛下,走到为首之人身后。 刘大刘树艺此刻耷拉着脑袋,靠在墙壁坐下,气息奄奄,双手张开撑着墙壁,似乎不这样做,立即便会歪倒。但他自遭毒打之时,自始至终始终没哼一声,父、弟的要求他竟然做到了。 刘树义又佩服又惭愧,想起昔日作弄大哥的所作所为,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心中已默默说了无数句对不起。 心想:大哥尚且一声也没呼痛,我决不能丢人,只是不知隔壁到底准备了多少刑具,若只是拳打脚踢,倒还罢了,若五花八门的酷刑施于我身,我当真能撑得住吗? 想到此处,不寒而栗。 此刻也不想再反抗,徒增麻烦,任由两大汉压着自己,缓缓向牢房门口走去。 便在这时,一个嘶哑的声音叫道:“放了我二弟!” 正是大哥的声音。 刘树义转过头,只见大哥满脸是血,兀自与反缚自己的人缠斗不休,急忙大叫:“大哥,回去,快回去!” 但刘大刘树艺听而不闻,继续去掰两大汉手掌。 两大汉见他被毒打之后,仍敢上前,救护幼弟,显是兄弟情深,心中都不自禁的起了敬意,一时倒不还手,一齐抬头,往为首之人瞧去,寻求指令。 为首之人倒也没想到刘大刘树艺会如此执着,正思索之际,只听一人说道:“不如就先对这壮汉动刑,他身子强壮,当能多挨几时,那小子骨瘦如柴的,一动大刑,保不住当即又要了他的命。” 他朝说话之人瞧去,竟是当值的老狱卒。 寻思:这老家伙说的倒有些道理,虽然事情紧急,但倘若不小心伤了人命,跟两位将军可不好交代。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是刘文静的大儿,不知刘文静这个如茅坑石头一般、又臭又硬的家伙,会不会顾及他大儿的死活。 他来之前,早已探查清楚,刘文静对他这位小儿子颇多宠爱,是以才想以他来要挟刘文静,哪知半路竟杀出个这样一个麻烦来。 抬头往刘文静身上望去,只见他虽然仍面向墙壁,但全身颤抖,显然关心已极,方寸大乱。 不由得心中大喜,说道:“先请刘县令的大公子去隔壁,嗯,大公子重伤未愈,可要小心伺候。” 他说“小心伺候”四字时,故意提高声音,好让所有人听到,声音中充满奸险狠毒之意。 话音一落,他身后两大汉一人架住刘大刘树艺的一只臂膀,往牢外拉去。 刘大见二弟好端端的站在原地,虽仍有人在他身后,但终究不再强拖他出去,心中一宽,顿时力气全无,任由两大汉拽着走出牢房。 刘树义泪水未干,眼圈再次红了,见大哥脚步虚浮,显是已受伤颇重,这次再受酷刑,无论如何再难抵受的住,心中在想: 大哥是代我受罪,若是疼痛难当,那便喊出来吧,我决计不会怪罪于他。将心比心,倘若换做是我,能一声不吭、咬牙挺住吗? 一时只觉穿越之后,对前途估计得太过乐观,对潜在危险缺乏足够的认识。 原本以为自己知道一些历史大事,闯荡隋末唐初时,便可如履平地,化险为夷。但实际情况却是前途多艰,步步荆棘,一旦走错一步,便会跌入万丈深渊,再无翻身机会。 过不多时,只听隔壁房中传出噼啪、叮当、等细细索索的声音,似乎是在挥甩长鞭、扯动铁链、搬弄桌椅刑具的声音。 接着噼啪之声大作,过得一会,一个声音道:“他真是个硬骨头,都皮开肉绽了,竟吭也不吭声。” 另一人道:“用大刑!我倒要看看他能支持到几时。” 又是一阵金属敲击、铁链拖曳之声,时不时还会有其他声音,但刘树艺却半点声音也未发出。 刘树义搀扶父亲缓缓坐下,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从父亲怀中取出布条,塞入他耳中。 他此刻只感羞愧难当,自以为性格坚韧,但此刻与大哥相比,却又远远不如。原先是对大哥心怀感激,如今除此之外,崇敬之情塞满胸臆。 这时只听隔壁先前一人道:“他痛昏过去了,怎么办?” 另一人道:“取冷水来,把他激醒,继续用刑!” 刘树义好几次都想认输,但一想到即便即使父亲答允陷害李渊,一家人也难幸免,倒不如咬牙苦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不相信历史会欺骗自己,李渊难道会眼睁睁的看着他的重要谋士刘文静就这样死去? 如若李渊当真无情至此,万不得已之下,只好与王威、高君雅二人妥协。既然李渊不愿相救,那我就辅佐王、高二人,管他最后能不能打败李渊,先保住性命再说。 一念至此,心意更加坚定:先熬过今日再说,若之后李渊再没有动静,管他什么大唐李家,管他什么天选之子,管他什么狗屁历史,先保住父子三人性命,再谈其他,一切在父子三人性命面前,通通都得让路。 这般过了一个时辰,隔壁房中始终忙忙碌碌,响声不绝。但刘大刘树艺便如咽气死了一般,始终未发出任何声音。 而众人所呆牢房,人人屏气凝神,一言不发,都在倾听隔壁的动静,估计一针掉落在地,都会有人听见。 那为首之人一直胸有成竹,气定神闲,此刻方始有焦急之色,额头不断有细密汗珠渗出。 他此次受两位将军所托,立誓促成此事,让刘文静父子三人屈服,但事到如今,以子要挟父亲之计算是彻底失败了。 三人此时必定心怀怨恨,就算再换刘文静小儿子用刑,不过也是白费时间而已,徒劳无功而已。为今之计,只有先行回去,另想对策。 正踌躇苦恼之际,耳听得老狱卒在身旁轻声道:“天色已不早,再晚恐怕就没人过来医治了。” 言下之意便是,若真出了人命,大家都不好过。 那为首之人恨恨的瞪了刘家两父子一眼,双手轻拍,一人便来到他跟前。他小声在来人耳边嘀咕了几句,那人点头过后,走了出去,似乎去了隔壁。 他回过头来,说道:“你们好自为之,我下次再来,可不是单单用刑如此简单了。” 说罢,大踏步离开了牢房。 过不多时,脚步声响,两个大汉拖着刘大走进牢房,抛到地上,一声不吭的也走了。霎时之间,牢房之中,只剩下刘家三父子和一老一少二狱卒。 刘文静和刘树义一同抢上,轻轻的将重伤之下、昏迷未醒的刘树艺抬到草铺上,一人抓着刘树义一只手,皆是殷殷关切神色。 老狱卒走到三人跟前,说道:“我劝你们还是早些答应他们,免得过几日再吃苦头。刚刚那位王二爷,是王仁霸王公子的心腹,你们招惹不起,听小的一句劝,别再死撑了,否则白白送了性命,那又是何苦呢。” 听起来是好意规劝的言语,但话外之音却是: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死后若要报仇索命,请认准凶手,切莫来找我们。 刘树义何其聪明,自然听出了老狱卒的话外之意,说道:“你几番为刘家父子说好话,刘树义感激不尽,若有来日,必当重谢。” 说着深深做作一揖。这在当时算是非常隆重的礼节了。 其实他何尝不知老狱卒并非真心相救,只不过害怕有人命发生,殃及到他,实则是自救而已。 但他既然已收起了自大之心,不再认为穿越人士可在隋唐可有恃无恐、肆无忌惮,那做起事来,便处处都要加倍小心。多交朋友,总比多树敌人要好。 果然见老狱卒眉开眼笑,说道:“公子言重了,我这就去找上好的医师,来为公子大哥治伤。” 这位老狱卒精通人情世故,尽管不太相信刘家父子还有平安出大牢的机会,但该给的人情还得要给,更何况这些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先前两次在王二面前开口,他也是鼓足勇气,冒险一试,暗地里也着实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要知那王二阴毒狠辣,大牢之中不知有多少人死在此人手中。但今夜该他与徒弟当值,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刘家父子死在这个时候。 刘家父子三人实乃大牢中最重要的犯人,半点轻忽不得,因此虽然开口说情,有得罪王二的风险,但为了自保,他也不得不说。 刘树义见一老一少两狱卒锁上牢门离开,心理默默记下了“王二”、“王仁霸”两个名字,暗暗发誓:不报此仇,我刘树义誓不为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3章 回忆(1) 第013章回忆——前世今生、往事如烟(1) 老狱卒出去后不久,便有医师进来为刘树艺治伤。刘文静和刘树义只见刘树艺满身皆是伤痕,万分焦急,不断询问医师伤情。 那医师收拾许久,才道:“他受伤虽重,万幸未伤及要害,性命倒是无碍,只需静养多日,自能痊愈,但在这之前,万不可再受重创,否则便是神仙也难救。” 刘家两父子一听,都松了一口气,大喜之余,便要给医师些赏钱,但身处大牢之中,囊中羞涩,实在无东西相送,只好多说几句好话,以表谢意。 送走医师,刘文静道:“树义,如今该怎么办?我们答允是死,不答允还是死,你大哥受伤极重,我们须得早下决断,拖延之计是行不通了。” 刘树义思考良久,忽然猛一顿足,说道:“既然李家见死不救,那我们就投靠王、高两家,对付李渊。” 刘文静眉头紧锁,道:“可是王、高二人实在不是有大才之人,将来难成气候,投靠他们决不是一条明路啊。何况他二人疑心甚重,未必会相信我们真心投靠,到时我们父子还是难有活路。” 刘树义道:“这些道理我又怎能不知,可是如今我们身处大牢,讯息断绝,便是想求救李家也属不能。 为今之计,只有自救,本来我还想再拖延几日,等待李家救援,但如今大哥伤重,决计不能再耽搁。 因此我们要取得王、高二人的信任,必须要拿出诚意,拿出对付李渊切实可行的计策,设身处地为他们二人着想。 时间紧迫,我临时想到一些。 先诬蔑李渊勾结姊夫,意图谋反,大业皇帝纵然不信,也必心存疑虑;然后太原以南雀鼠谷有一股贼盗,首领叫甄翟儿,势大难除,以此做文章,当可治李渊一个缴贼不利之罪名,这样大业皇帝心中对李渊又有了一条裂缝; 最后北方突厥军威正盛,屡屡进犯边境,甚至逼近太原郡,找机会再告发李渊勾结突厥。 此“莫须有”三罪,其中任何一罪单加之于一个人身上,或许都不会致人死命。但若三罪加之于一人,纵使无一罪有确凿证据,但都会在大业皇帝心中留下一个心结,以他的多疑心理,定然不会饶恕。 嗯,暂时就想到这么多。爹,若是把刚才言语告诉王、高二人,你觉得他们会不会相信?” 刘文静这一惊非同小可,长大了嘴巴合不拢来,不可思议的道:“这都是你临时所想?” 刘树义道:“那倒不全是,勾结姊夫之罪,那是他们所想,其余那些想了半年有余,其中如何进行陷害,还有许多细节,这里我就先不说了。 只是这些原本是要献给李渊,用来对付王威、高君雅二人,没想到如今反过来了。” 刘文静点点头,拉住他手,缓缓在墙边坐下,说道:“树义,王威、高君雅实乃庸人,若辅佐他们,则再难有出头之日,为父心有不甘,不愿一生所学浪费在他二人身上。” 刘树义道:“爹,你怎么这么糊涂,这只是一时权宜之计,到时取得了王、高二人的信任,再偷偷联络李渊,趁机灭了王、高两家,投奔李渊,立下大功,岂不更好?” 刘文静脸上变色,怒道:“胡说八道!忠臣不侍二主,我岂能背信弃义,既答应辅佐,怎能再背主另投他人?” 刘树义兀自不服气,撇撇嘴道:“那你在大隋为官,却整日嚷着择明主、争天下,这岂不同样是背叛?” 刘文静脸上一红,一本正经的道:“那不一样,大业皇帝暴虐,人心思变,怎能说是背叛,这叫顺应民心。” 顿了顿,轻声道:“也许你说的对,所以我若归附王、高二人,那便再不能另择他人了,否则变成‘三姓家奴’,受人唾骂,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刘树义知道父亲的脾气,不愿于他在此事上多做纠缠,说道:“总之,先救大哥,至于其他,以后再从长计议。” 刘文静点点头,张口便要说话,但想了一想,终究没说出口,但满脸担忧之色。 刘树义见状,说道:“爹,有什么话就直说,父子之间有啥可顾忌的?” 刘文静叹道:“树义,先前我们便分析过,李家麾下人才济济,实力不容小觑,实是个劲敌。虽然在太原暂时处于下风,但终究会后来居上,纵然有我们相助,王、高二人会是他们对手吗?” 刘树义不用思索,脱口答道:“自然不是,但眼下我们却没有其他办法可想。 爹,我们无论如何不能放弃大哥,管他是李渊、还是王威、高君雅,就算是大业皇帝,谁能保得我们一家,我们便帮助谁,谁意欲加害,我们便对付谁。 管他什么功名利禄、身后名声,在我看来,远不及父子之情、兄弟之意,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好好活下来,其他皆不重要。”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说道:“不要伤我二弟,不要伤我二弟。” 却是大哥刘树艺在梦中说着呓语。 刘树义替他拉了拉被褥,只听他接着说道:“快放开我二弟!” 这一声声嘶力竭,双手猛然扬起,攥紧成拳,似乎在梦中为了保护二弟,正在与坏人拼命缠斗。 刘树义抓住他双手,轻轻放入被褥,心中羞愧无地,一直以来他从没把他当做大哥看待,甚至都不当他是亲人,只认为他是个草包,是个累赘。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危急时刻,竟然不顾性命的保护自己,父亲骗大哥说,只要他哭喊一声,自己就会被人刀砍致死,结果在重刑之下,他竟连哼都没哼声,这份情谊委实深重。 他坐在大哥身旁,一点困意也无,只听大哥又说道:“爹,我想出府,我想陪二弟一起出去,你让让我保护二弟,可他不让我出去。 爹,二弟没骂我,真的没有骂我,他从来没有打过我,是我做错事,是我惹二弟生气了。” 大哥平时很少说话,这次迷迷糊糊中却说了许多。 寂静大牢之中,漫漫长夜,一个声音絮絮叨叨,始终不休,刘树义一边听一边哭,他原本以为自己很坚强,发誓永远不会流眼泪,但这次他食言了。 直到中夜,大哥才沉沉睡去,停止了呓语。 刘树义背倚墙壁而坐,双腿拱起,脑袋搭在膝盖上,陷入了沉思,前世今生的种种,一幕幕的浮现在脑海。 往事如烟 我来自二十一世纪,家庭条件优越,父母拥有一个家族企业,资产虽在全国资产排行榜上位列倒数,但并未上市。自己衣食无忧,平日生活颇为奢华。 国外留学归来后,对家族产业、投资经商却无丝毫兴趣,有时就在想: 既然现在家产已够我锦衣玉食,舒舒服服生活几代,为何还要不辞辛苦的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中打拼?利用这些时间,逍遥生活,活出精彩、活出花样岂不更好? 我并非独生子,上面还有一位大哥,虽是同胞兄弟,他仍是疑心我与他争夺家族企业继承权,其实我何尝想过了? 我只要能继承很小一部分家产便心满意足,更何况我志不在此,对我来说,打理家族企业是苦的不能再苦的差事,我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会去争? 父母让我出国留学,学习金融和企业管理,我虽然心中极不情愿,但想着父母辛苦打拼,终换回来自己的优渥生活,为了报答父母,总要做些什么。 继承家业,发扬光大,我是决计会做的,况且大哥一直念念不忘,志在必得,那么将来由大哥接管,想来父母也能接受。 想来想去,为了报答父母,我只有尽量让他们满意。因此我虽不喜欢他们一言而决、为我选择的课程和专业,但我却学的颇为认真,成绩始终名列前茅,老师夸奖,同学艳羡,父母得知后果然十分欢喜。 但我留学归来后,父亲便要我进入自家企业,与大哥共同管理家族产业。 我百般推辞,始终不肯,父母固然大发雷霆,大哥却还疑心我阴谋跟他争夺家产,整天对我横眉冷眼、百般刁难,我当真有苦说不出,那段日子对我来说,是最黑暗的日子。 那时我仔细想过,我虽生在富裕之家,但父母醉心发展企业,无暇顾及子女,自己丝毫没体验过父爱、母爱的感觉;大哥疑心甚重,见我成绩优秀、受父母宠爱,从小兄弟间便不和睦,我几次三番寻求和解,却都无功而返,这兄弟之情更不用提了。 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冷冰冰的生活,便与父母摊牌,便将自己心底的话说了出来。说自己贪图享乐惯了,不愿再去打拼,希望他们将产业交给大哥打理,只需留下一点够自己生活,便心满意足。 此言一出,家人、亲戚朋友纷纷鄙视,都说我没有上进心,倘若不是生在富人之家,非流落街头,活活饿死不可。 我自然不服,心想我只是不想过那样的生活,并非我没能力。但这些话想来跟他们说,他们也不懂,便没说出口。 他们轮番教育我,还以停止发放“月钱”威胁,让我放弃那个他们看来危险之极的念头。 我被他们实在逼得急了,有一天对他们说,我决不进自家产业,我要自己创业投资。父亲他们开始大喜过望,对我态度顿时改观,但当听我要投资电子竞技时,他们便都又沉着脸,不愿同意了。 此时电子竞技产业发展还未完善,各大俱乐部大多处在入不敷出状态,投资电竞基本只向里砸钱,很难会有收益。 但我固执己见,他们无可奈何,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我投资建立了一个电竞俱乐部,由英雄联盟、dota2、守望先锋、csgo、绝地求生等战队组成。 我当时并非一时心血来潮,又想起父母他们说我若不是生在富人之家,便会流落街头、活活饿死,心中不服气,好强、倔强脾气发作,便全身心的投入其中。没想到半年下来,竟不可思议的小有盈余,这才当时电竞行业可说是奇迹。 父亲大喜之下,知道我确有才能,便让想让我大干一场。但我却没心思干了,直接找了个职业经理人,让他全权负责俱乐部事务,自己抽身事外,撒手不管,又过起打电子游戏开黑的日子。 嗯,我平时便喜欢打电子游戏、关注电子竞技,也许这便是天生的爱好。当初愿意投资电竞产业,虽说是为了敷衍父母,但最大的原因还是自己真心喜爱,其中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想让职业大神陪自己开黑,在自己在游戏中被人欺负狂虐的时候,有人替自己出头。 玩游戏时,我好胜心极强,只要能赢,我不在乎打主力还是辅助,只要能胜利,当小弟保大哥亦无不可。我将这种对胜利的极度渴望,从游戏里带到了现实当中,我只要定下目标,不做则已,要做便要做到最好。 后来年纪增大,竞技类的游戏渐渐不适合我,便很少再玩,关注电竞的同时,便开始玩一些轻松、益智、模拟类游戏,就这样从此改变我一生的这款历史模拟类游戏隋唐军师联盟出现了。 其实穿越那天并无大的动静,自己之前一直几天都玩到深夜,身子有些疲累,那晚早早上床睡觉,谁知一觉醒来竟然穿越了,无丝毫痛苦、无丝毫知觉,事先更无丝毫征兆。 我一觉醒来,却已身处古代,犹似还在梦中。 父亲过来喊我去书房读书,我惊魂未定,不敢吭声,紧随其后。父子两人共处书房,一言不发,唯有沙沙的翻书声,穿越后的第一天,我就是这样度过的。 之后得知父亲便是刘文静,既惊奇、又兴奋,甚至有些期待,想着能见证大唐从初建到兴起这段波澜壮阔的历史,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不一样的精彩生活吗? 父亲刘文静虽是县令,却甚清廉,刘家并不富裕,却也是衣食无忧,加之刘文静对我极尽宠爱,有了这份浓浓的父子之情,初时的不适与茫然,渐渐消逝,我很快便适应了这个新的身份。 当时觉得美中不足的是刘家还有个长子,有位大哥本来倒也没什么。我又不想争夺家产,跟他没利益冲突,能相处得好,当然皆大欢喜,相处不好,我也没多大损失,大不了跟我穿越之前、兄弟形同陌路的情形一样。 谁知大哥名叫刘树艺,与自己名字音同字不同,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名字“艺”是草字头,但万万没想到大哥竟如他的名字一般,是个草包、傻瓜,我当时深以此为耻,甚至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4章 回忆(2) 第014章回忆——前世今生往事如烟(2) 这时大哥似乎又梦到刚才受刑情景,双手扬起,推开了被褥。 刘树义轻轻将大哥双手放回被褥,只见大哥咬牙切齿,牙关相击,显是疼痛难当,竭力克制,但即使到此时,他还是连哼也没哼一声。 刘树义只感当初将大哥视作草包、傻瓜、累赘,实在大不应该,一时羞愧无地,握着大哥的手,直到他呼吸平稳,再次睡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可他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往日一幕幕历历在眼前。 穿越后,我格外小心谨慎,一再告诫自己,在没有和土著刘树义完全“合体”之前,决不能露出丝毫马脚。 因此在初来乍到的前几个月,我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连话都很少说上一句。 这段时间我留在府中,潜心研究当时的风土人情、语言习惯、礼节常识和其他注意事项,总之决不能让别人觉察到我是“李代桃僵”、“此刘树义已非彼刘树义”的丝毫端倪。 如果换作其他人家,我或许不会如此小心翼翼,但眼下这位父亲是刘文静,隋唐军师排行榜位列第一,如此机智多谋之人,我怎敢大意。 父亲见我如此,还以为我病了,从此加倍关怀爱护,我享受其中,渐渐觉得穿越并非是件坏事。 在古代适应的这几个月里,闲来无事,百无聊赖之下,只好陪父亲去书房读书。只去了几日,便对这位父亲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书房有两个普通房间大小,书架塞满房屋,架上满是书籍,而父亲早已遍览多遍,竟打算开始将生平所学传授给他的儿子。 这还不是最令我佩服的,只见父亲想到哪本书籍,根本不用停留思考,径自走去,随手一拿,从不出错,竟对每一本书籍的所在位置了如指掌。而接下来的一幕,直令我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只见父亲侃侃而谈,竟于琴棋书画、天文地理、医卜星相、农田水利、经济兵略都有涉猎。不仅如此,而他的见解和感悟,有些竟连我这个穿越人士都自愧不如。 父亲有一日对我说道:“我年纪大了,时间有限,所学终究无法再提高,你从今日起,开始认真修习,务必要做到对那些无一不晓、无一不精才行。” 我怕父亲觉察出我乃冒名顶替,自然不敢拒绝,只好表面点头答应,内心却叫苦连天。 如此互相不统属的知识,我怎能做到无一不晓、无一不精?这不是开玩笑又是什么,当真有人能做到这些吗? 既然答应了,我只好硬着头皮去学,初时颇有些不情愿,但深入接触以后,无所事事之下,竟渐渐的入了迷,最后变成了父亲不需催促监督,我心甘情愿,埋头苦学。 但我思来想去,秉承一个理念:既修众学,不如专精一艺。我将自己感兴趣、乐于钻研的作为学习重点,如地理医卜、经济兵略,尤其对兵法情有独钟,如痴如醉。 对于天文、星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觉得以后可以忽悠人,打算以后作为爱好,可以涉猎了解;而农田水利想来将来对自己以后会有莫大帮助,虽然也想学,但自己毕竟精力有限,那只能以后再慢慢学了。 最后我挑选了几本书,每日苦读,日子倒也过得飞快。几本书分别是战国策、太公六韬、尉缭子和兵法二十四篇,遇到难解问题,便向父亲请教。 待得后来,我学有所得,变成了我与父亲交流心得,有时甚至父子俩竟会因为一些见解争论不休,争得面红耳赤。 但即使圈出重点,分开来学,对于当时人来说,掌握这些军师必修课程,也是不小的挑战。这时我作为穿越人士的优势体现了出来。 我与他们不同,我来自现代,经过数十年系统教育的洗礼,学习能力之强,恐怕时人无人能及,加之我脑中有现代科学知识储备,学起来出奇的快。 父亲见了,惊叹赞扬之余,更是大为欢喜,从那以后,无论家中有何大事小事,都会与我商量。 但父亲因一时愤激,出言辱骂,得罪李渊、王威、高君雅等人之事,发生在我穿越之前。我原先始终无从知晓,直到前几日父亲主动告知,我才知道,但为时已晚,大错已然铸成,无可挽救。 正回忆间,忽然感到胸前一沉,一股熟悉的腥臭之味冲进鼻端,抬头望去,只见父亲手拿被褥两角,正盖在我身上,说道:“你也累了,早些歇息,我来照看树艺。” 刘树义胸前热血上涌,泪水在眼眶中滚来滚去,但他竭力克制,不让眼泪流下来。 因为他知道父亲此刻内心必定忧心如焚,如此平心静气、和颜悦色与自己说话,那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倘若自己感动之下,不能抑制,那父亲会只会更加伤心难过。 他冲父亲点点头,将破被褥拉高,又裹紧了些,顿时一股臭气冲鼻而至。 他素爱洁净,这种带有异味的破被褥,他从来最多只盖到腰间,但此时却已拉到脖颈,直至口鼻,若是换做以前,他必定一脚踢开,纵使冷死冻死,也决不愿受这等罪。 但此刻他似乎极为享受,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甚至被褥再也没有异味,散发出的全是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他又将被褥拉高,盖住口鼻,虽然鼻中已不再有任何臭味,但还是睡不着,只见父亲拉着大哥的右手,轻轻叹息,自己心中思潮起伏: 穿越之前,我生在富豪之家,在别人看来,生活奢华,身价不菲,自是生活得无比惬意,无比潇洒,但其中的苦楚,外人又如何会知道。 家中毫无温暖可言,只有冷冰冰的生意和算计。 父亲、母亲在外人看来恩爱无比,实则矛盾重重,二人虽是夫妻,却时刻在明争暗斗。加之诺大的产业需要打理,自然顾及不到子嗣,我从来未感受到过父爱、母爱的温馨,只有他们强行规划我以后人生的霸道和野蛮,从来都不会为我考虑,也没想过我到底想要什么。 大哥疑心颇重,整日要么对我不理不睬,要么处处与我作对,恨不得我早日死去,没人跟他争夺家产,兄弟之情那是从来也没有过。 如今穿越过来,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家其乐融融,不正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然天不遂人愿,祸从天降,父子三人关进大牢,原本以为一家三口生命当可无碍,谁知事情出人意表,李家并未出现,王家却步步紧逼,刘家却落得个扑朔迷离、生死未卜。 倘若相信历史,那父亲将辅佐李渊,自然不会枉死大牢,但此刻父子三人生死系于一线,说不定那王二今晚还会到来,到时父亲再不答允,王二一气之下,大哥焉有命在? 那么我记忆中的历史到底有没有改变?到底可不可信?看来以后的困难要比我预想的要多的多,似乎想要保全自己都不可得。 要说“自保”,我忽然想起了父亲以前跟我提起过,他与裴寂相识相知的经过。 当年二人贫困潦倒,一人无处可去,两人只能共宿一屋。望着城头烽火,裴寂叹息道:“贫贱到如此地步,又赶上世事离乱,我们当如何保全自己呢?”父亲却笑着说道:“世途如此,时事可知。形势是可以预知的,你我二人相处投机,又何必忧虑贫贱?” 父亲当时贫困之极,都能如此豁达乐观,对未来充满希望,我又何必悲观? 嗯,大哥对我情深意重,我以前已万分对不起他,如今无论如何也不能置他于不顾,所以我决不能冒这个险。 从今往后,我脑海中已知的历史,只能做个参考,决不能再将它视作护身符,有恃无恐,胡作非为。 即便以后证实,历史未有改变,仍朝着我所知的方向在发展,但我仍不能单单靠它来莽闯隋唐。 因为我决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冤杀而无动于衷,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改变结局。而在我努力的过程中,有些历史必定要发生改变,局部只要改变,哪怕只是极细微的调整,也会影响全局,那么可不可以说我的出现,就已经代表历史已经发生改变? 其实历史就算已经改变如何,未改变又如何? 人要想生存,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努力。钱财女人、名声地位,我前世曾拥有过,那是沾了父母的光,今世我要证明自己,在隋末乱世当中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不过上述那些对我来说这些仍然只是第二位。 第一位永远是守护这来之不易、梦寐以求的亲情,保护这个虽然足智多谋,却性格乖张的父亲,照顾这个看起来傻里傻气,实则重情重义的大哥。 既然决定不再依靠所知历史,那不如就自己来写历史,写自己的历史。 正如父亲所说,王、高两家终究比不上李家,依附他们对抗李家,终究不太靠谱。 嗯,不如这样,既然李渊不来救我们父子,那我们就自己去求救,倘若口信不能令人相信,那么就写血书送过去。 大牢之中,讯息断绝,却并非密不透风,找一机灵可靠之人暗中联络李渊,倒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送信人选,务必要好好思量。哎,有了,那个老狱卒,最懂人情世故,是个人精,他若肯帮忙,必能马到成功。但怎么才能打动他,甘心为自己卖力呢 一时想不出对策,渐感眼困神乏,他今晚接连体验了恐惧、愤怒、感动、迷茫、乐观等复杂情绪,心力交瘁,早已疲累之极。 但一直没有想到对策,始终不敢松懈,直到想通一些关节,明确今后人生方向,心结解开,虽还有些细枝末节没有梳理,但他已实在支持不住,终于沉沉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5章 对策(1) 第015章对策——隆中狱中争相辉映(1) 刘树义虽然身心俱疲,但这一次却没敢多睡,第二日晌午便即醒来。 只见大哥刘树艺兀自昏迷未醒,父亲守在他身旁。听父亲说,大哥虽然未醒,动静却比昨夜小的多,但呓语还是时断时续,显然仍十分关心父亲和兄弟的安危。 刘树义和父亲对望一眼,心中同一样的想法:只要能保全大哥、大儿,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 刘树义素知父亲志向远大,不愿碌碌无名过此一生,为了大哥,他嘴上虽然不说,但心中必定不肯替王、高二庸人卖命,说道:“爹,正如你所说,王、高二人非是明主,即便真心投靠,也未必能保全我刘家,我昨夜想了个主意,爹看看行不行” 于是将昨夜所想,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刘文静。 刘文静拉着颔下长须,食指弯曲,轻轻敲击面颊,陷入沉思。 良久之后,道:“我看此法可行。先前我便说过,只要唐公能救得刘家,我刘文静愿一生供其驱策,誓死追随,若有异心,不得好死。 现在看来,当初唐公拒不见我,那是我声名不显之故,须怪他不得。 我一身才学,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旁人却未必知道,当初我自大狂傲,一心只想让唐公以礼相待,哪里想过自己并未展露才能。当今之世,自吹自擂、沽名钓誉者众多,看来唐公把我当成那种人了。 哎,倘若还有机会,得见唐公,一定先把我苦心孤诣才想出的定天下之策献出。唐公听了我对策,若还对我不屑一顾,那是天意如此,我从此便不再强求,不过他李渊错失我刘文静,便如刘玄德错失卧龙,休想再染指天下了。” 说着长长叹了口气,叹息之中仍充满着自傲之气。 过得片刻,又道:“树义,你已颇具识人之能,那老狱卒想来在牢中已有多年,善通世务,左右逢源,他若肯帮忙,成功希望大增。 但他这种人平素最为小心谨慎,想着捞好处,却又不愿冒哪怕一丁点风险,我们得必须开出让他不能拒绝的条件,须得让他既帮助我们,又能置身事外,决不受牵连。” 刘树义道:“我们将求救之信写在衣襟上,让他出去后,找一孩童送到李府,想来不致让他为难,只是如何打动他,倒要颇费一番思量。 嗯,倘若能给他一笔丰厚钱财,让他半生无忧,想来他决不会拒绝,只是刘家落难至此,身无分文,哪里又有什么钱财了?”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续道:“爹,不如将刘家宅子给他,倘若我们能平安出去,还会没房子住吗?” 刘文静素来视钱财如粪土,当即说道:“只要他答允帮忙,便是送他十座宅院又有何妨? 好吧,为了让他能尽心尽力替我们办事,我可以先将房契地契的所在告诉他。怕就怕我们谋反罪名做实,房子被没收充公,又怕那老狱卒得了房契地契,却言而无信,不肯为我们办事。” 刘树义听父亲口出狂言,说得慷慨大方,心想你一不贪污、二不受贿,单靠那点俸禄,如何能有十座宅院? 也不揭破,说道:“爹,如今我们处处受制,有求于人,一切都顾不得了。常言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只要那老狱卒出现,我们便立即行动。” 刘文静点点了头,心头却仍郁郁,计策虽好,实施起来却不容易,纵使千辛万苦将信送入李府,李家愿不愿意相助,仍不可预知,一旦李家见死不救,一切皆数枉然。 刘树义却比他乐观得多。 尽管已经开始怀疑,因为自己的出现,历史或许已发生微调,但以李渊的智慧,不可能对刘家的求救无动于衷。只要救得刘家,这便是再生之恩,是收拢人心的最佳机会,李渊没理由会不屑一顾。 何况刘家与李密勾结谋反一事,乃子虚乌有,就连真实存在的姻亲关系,王、高两家也无确凿证据。 这些李渊只要稍一打听便可知晓,以他堂堂太原留守之尊,想要救得刘家并非太难。只是要与王、高两家公开撕破脸,但破不破脸,又有什么关系?稍稍有点见识之人,都应知道,自打李家来到太原之日起,这两方决不可能再和平共处,谁都想吃了另一方。 而且父亲为晋阳县令多年,李渊不可能不有所耳闻。父亲虽始终未得机会与李家首脑人物接触,无法施展才能,但多年来晋阳相安无事,虽无大功,倒也尽职尽责,在李渊眼中或许不是出类拔萃的佼佼人物,但至少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庸才。 最后王、高两家妄图利用刘家,陷害李渊,野心昭然若揭,妄图独霸太原,那么李渊闻听此事,还能无动于衷、袖手不理吗? 总而言之,李渊救刘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既破坏王、高两家诬陷奸谋,又获刘家倾心辅佐,兴许还可以与河南李密牵上线,他李渊只要不是蠢笨至极之人,如何会见死不救? 一念至此,会心一笑,将饭菜端到跟前,与父亲一道进餐。只觉饭菜变得更加难吃,远远及不上昨日,但心中少了担忧,再加之饥饿已极,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饱餐过后,父子二人守在刘树艺身旁,翘首以盼,期待老狱卒赶紧出现,同时又暗暗祷祝,希望王二那狗仗人势的小人不要再来。 结果,喜忧参半。老狱卒虽然没有出现,但王二却也没有再来逼供。而且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期间,刘树艺从昏睡中苏醒,身子一日好过一日,只要再无外界干扰,安心静养一个月,当可复原。倘若身在别处,静养休息当不难办到,但在大牢之中,命悬他人之手,一切便不那么好办了。 刘树义与刘文静父子二人在刘大刘树艺跟前,好言安慰,从不表现出丝毫焦虑的情绪,但私底下二人皆忧心忡忡,惶惶不可终日。 见不到老狱卒,无法联络李渊,虽暂时无事,但终究处于被动地位,一旦王二或王、高两家派其他人过来,他们只能投鼠忌器,任人宰割。 但老狱卒一日不来,他们也无计可施,其他狱卒更不敢相信,一时之间,先前所想脱身之策,还未正式实施,便已夭折。 刘树义每日站在牢房外端、大门之旁,向外张望,除了留意老狱卒是否到来以外,还在关注王二等人是否会突然造访。 每每有脚步声传来,他心里都会咯噔一下,既兴奋又恐慌,唯恐来人不是老狱卒,却是王二,如此担惊受怕,又喜又忧,时间一久,身心疲惫不堪。 有一日,刘树义远远听到脚步声响,声音越来越近,显是正朝自己这边而来。 脚步杂沓,显然人数众多,决不只是狱卒,他以为王二再来逼问,心中一片冰凉: 这下完了,看来只能先答应他们,保住大哥再说。一会儿我跟父亲一起去见王威、高君雅,他们有大哥为人质,料想不会阻拦。 过不多时,果然见两狱卒在前方引路,后面跟着三个人,昏暗之中看不清三人面目,也不知是不是王二等人。 耳听得铁链声响,牢门打开,走进一个中年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岁,剑眉星目,器宇轩昂,一股雍容富贵之气,衣饰华贵无比,显然不是普通人。 狱卒低头弯腰,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刘树义对那中年男子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确实以前从未见过,只见他脸上挂着微笑,显得极为和蔼可亲,一见之下,便生想要亲近之感。 忽然一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在脑中闪过,寻思: 若不是王威、高君雅派来逼问之人,那应当便是李家人。嗯,此人气质贵重之极,定是李世民无疑了。 万万想不到,历史中赫赫有名的唐太宗竟会是这个样子,平易近人,无丝毫架子,倒像是个邻家大哥哥一般。 不待父亲上前,张口便喊:“你便是李世民吗?” 他知李世民雄才大略,励精图治,在位期间政治比较清明,史称贞观之治。但李世民登上皇位的过程却并不光彩,逼父弑兄,毫不顾念父子、兄弟之情,后来又开了皇帝篡改历史之先河,有功亦有过,但总体来说,功大于过。 刘树义穿越之后,得知自己身处隋末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位“天选之子”李世民,唐太宗的历史功绩,后人恨不得掰开了、揉碎了的称赞颂扬。 但历史被人“打扮”过,他不敢完全相信历史记载,曾多次幻想这位中国古代著名皇帝是什么样子、什么性格,若他来到自己跟前,自己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如今真人就在面前,他实在料想不到李世民竟如此谦和可亲,似乎跟书中大不一样,更跟自己心中所想的腹黑阴狠的形象天差地别,若不精于算计、阴狠毒辣,他又如何发动玄武门之变,夺得皇帝之位? 惊讶之下,忍不住便脱口而出,直呼其名。其时当面直呼别人姓名,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刘树义说完便即后悔,但错误已然铸成,无法挽救。 刘树义低头偷瞄面前的李世民,心中忐忑不安,只见他依旧满脸笑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珠在溜溜转动,似乎对自己刚才的冒犯,并不以为意,又似乎他压根便没听到自己所说。 便在这时,刘文静忽然开了口:“树义,休得无礼,这位想必是李家大郎吧?” 那人脸上微微变色,大感诧异,随即恢复如初,笑着说道:“刘县令当真好眼光,在下李大建成,见过尊驾,早就听闻刘县令乃太原杰出人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有幸相会,甚感荣宠。” 说罢,深深作了一揖,礼节竟颇为周到。 刘文静听他言语之中尽是夸赞之言,但心中兀自有气: 好啊,你今日是故意消遣、折辱老夫来了。说什么“杰出人才”、“不同凡响”,倘若你们李家真是这样认为,之前又怎后拒我于千里之外? 李渊贵为太原留守,位高权重,不见我倒也罢了,你身上虽无官职,却是李家长子,为何先前不能代父与我一见? 心中气愤已极,无处发泄,但见李建成礼节周到,又是解救刘家父子三人的关键,只好强自克制,这才没有发作,规矩规矩的回了礼,却不说话。 那人竟是李建成,这一下大出刘树义意料之外,听他言语中对父亲甚是推崇敬重,心中好感大生,见父亲似乎乖张脾气便要发作,只好抢着说道:“原来是李家大公子,刚才唐突失言,还乞恕罪。” 刘建成笑道:“奇怪,奇怪!二弟虽比你年纪大些,终究不过十八九岁,你怎么会将我错看成他,这我就真不明白了。” 刘树义自然不敢将实情相告,刚才他见有贵人过来,猛得便想到了李家,大喜之下,来不及细思,又因对李世民最为熟悉,想当然的便把李建成当成了李世民。 说道:“小子从未见过两位公子,但想刘家被人诬陷,落难大牢,太原当中唯有李家这等仁善之家方能相救。只是唐公和大公子何等身份,平日里又事务繁忙,想来很难抽出时间,就算挤出时间,大牢此等污秽之地,又怎能轻易涉足? 今日我见大公子雍容华贵,气质非凡,料定决不是普通人,稍一思索,便猜出公子必定来自李家。但想刘家此等小事,怎能劳烦唐公和大公子大驾,便想当然的认错了人。 如今思之,仍感羞愧无地。大公子何等尊贵身份,竟亲来大牢相见,刘家父子三人受宠若惊,感激不尽。” 这番话说是解释,其实就是一番赤裸裸的吹嘘言语。 刘树义初时还感面红耳赤,颇觉不好意思,如此阿谀奉承,实在有失他平日性格。但此刻李建成是拯救刘家的关键,父子三人的性命都掌握在他手上,权衡利弊,说一些违心的谀词那也是形势所逼。 何况若说全是违心之言,倒也并不恰当。李家从太原兴起,历经艰辛,最终问鼎天下,再多的赞誉都不显过分,而李家几父子在当时亦都是出类拔萃、矫矫不群的杰出人物,对他们心存敬意,乃理所当然。 但尊敬归尊敬,倒也不必卑躬屈膝、低头折节,因为你越是如此,别人越是看你不起。 李建成脸上微微变色,实没料到眼前少年竟能说出这番话来,虽然他也知少年言语中颇多夸大其词、故意讨好,但毕竟极力称赞李家和自己,心中还是欢喜和得意。 仔仔细细打量那少年,啧啧称奇: 为了摆脱牢笼,说一些阿谀之言,倒也是人情之常,但小小年纪便能说出刚才那番话来,却着实不简单。 最关键的是,我此次过来只为试探刘文静是否有真才实学,然后再与父亲、兄弟商讨,这位晋阳县令值不值得相救。而这个少年似乎一眼便看出了我的来意,竟先出言挤兑住我,让我不得不救。 嗯,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计,颇为难得。有子如此,那做父亲的必定更不简单了,看来我这次没有白来,刘家必须要救! 想罢,说道:“刘县令对朝廷忠心耿耿,刘家满门忠烈,怎会是勾结匪盗的叛逆之徒?一定是有人搞错了,我回去后,自当禀明父亲,为你们昭雪伸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6章 对策(2) 第016章对策——隆中狱中、争相辉映(2) 刘文静一听,欣喜若狂,想到自己两个儿子终有生还希望,忍不住便要怔怔落下泪来。 刘树义却镇定得多,心想只要有李家介入,一切都好办的多,只要刘家获救,父亲必会对李家感恩戴德,那么接下来辅佐李渊便也顺理成章,符合历史了。 走上前去,拉着李建成的手,往大哥刘树艺躺着的地方走去。李建成一怔,顿时心生戒意,但见他并无恶意,也不挣脱,任由他拉着,缓步而行。 刘树义指着大哥刘树义道:“他们滥用私刑,将我大哥打成重伤。” 想起大哥是为自己才身受重伤,不禁悲从中来,鼻子泛酸,语声竟有些呜咽。 刘建成蹲下身来,检查刘树艺身体,脸色大变,愤愤道:“谁如此大胆?未审讯、未定罪,谁就敢滥用私刑?” 刘树义低声道:“大公子当真不知是谁吗?” 李建成沉思半晌,缓缓起身,他如何不知刘家此次遭难的幕后指使。但父亲一再强调,时机还未成熟,不可贸然与王、高两家撕破脸皮。此次若不是自己一再坚持,父亲恐怕还会继续冷眼旁观、袖手不理。 但他此次过来,只是为了查探具体情况,回去再行商议,若让他就此给刘家什么保证,究属不能。 只好说道:“此事我记下了,回去以后,自当禀明父亲,详加查询,还你大哥一个公道。今日我出来已久,不能再待,就此向二位拜别。” 心想:看来此事确实颇为棘手,刘文静虽没怎么说话,但料想当有些能耐,只是能耐到底多大,值不值得与王、高两家正面交锋,却不得而知。还是先回去将详情禀告父亲,再从长计议。 刘树义细心留意他表情,又听他模棱两可的言语,知他可能有心相救,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常言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刘树义不肯浪费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又生怕这位李家大公子一去不复回,快走上前去,挡在他身前。 说道:“大公子且不忙走,请在听我两句肺腑之言。” 见李建成点头,续道:“虽说清者自清,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刘家被人诬陷,万劫不复,那倒还罢了,怕就怕平白无故连累别人。 有人告发刘家,与贼王李密秘密勾结,意图谋反,大公子想必是知道的。可大公子不知道的是,有人还要逼迫我们父子三人供出主犯,说此人才是大逆不道之人,意图在太原起兵,由北向南,兵临洛阳,驰援李密。 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宵小之徒大行其道,令人防不胜防啊!” 李建成这一惊非同小可,刘树义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心中雪亮:既然刘家被关大牢,是王威、高君雅暗中操纵,那么诬蔑陷害之事,定跟他们脱不了干系。在如今太原,被他们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恐怕只有我们李家。呵,果然是一群卑鄙小人。 双手搭在刘树义肩膀上,说道:“小兄弟若相信在下,那就听我一言,无论如何不要离开大牢,我过几日再来。” 寻思:此事务必得迅速告诉父亲,我来之前收到风声,说王、高两家意欲对我李家不利,如今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 却听刘树义叹息道:“我们自然相信大公子,坚决不会出去,但在强逼之下,却也由不得我们。大公子适才已看到我大哥如今之境况,刘家父子三人一体,倘若他们以大哥性命相威胁,我们也无计可施,只好一切听他们吩咐,到时谁人因此受害,须怪我们不得。” 李建成自然听出他言语中的威胁之意,脸色陡变,但转念一想:此子倒颇重情义,无计可施之下,为了救兄弟,自然什么手段都要用上,如若换做是我,相信也会这么做。 想到此处,怒气顿消,说道:“好小子,有情有义!你放心,从此往后,再不会有人敢逼迫你们。” 刘文静在旁侧耳倾听,一直没有言语,此刻听李建成信誓旦旦的要守护刘家周全,不禁心花怒放。虽心中仍对李渊怠慢自己而耿耿于怀,但在刘树义的示意下,还是与儿子一道恭送李建成离开。 李建成走出牢房,对一同过来的两个随从说道:“你们守在这里,严加看管,若是刘县令父子三人当中,有人再伤了一根汗毛,你们提头来见。” 转过身来,冲刘树义微微一笑,大踏步的往回走,两个狱卒毕恭毕敬的跟在身后,三人顷刻间没了踪影。 一切渐渐步入正轨,所有事正朝自己所知的历史发展,刘树义不禁长吁了一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对于李建成其人,虽然只是初识,相处亦很短暂,但对他的好感自始至终都没有消失过。只是想到他身为大唐太子,却最终为自己亲弟弟所杀,皇帝梦终究是镜花水月,不自禁的伤感起来。 突然听父亲说道:“这位李家大郎倒彬彬有礼,温文尔雅,比之他父亲目中无人、骄傲自大要强得多了。他脸上几次变色,我都瞧在眼里,他起初虽有犹豫,却是真心实意想要救咱们,正如你之前夸赞李家一般,他的确是个仁善之人。 常言道:虎父无犬子。唐公李渊虽然狂妄自大、识人不明,但从他所作所为来看,魄力非凡,绝非池中之物。这位李家大郎虽不是庸才,但总感觉缺少些什么东西,似乎野心不大,终究成就有限。 嗯,倘若由我来辅佐唐公李渊,到时成就大业,这位大郎有仁德之心,创业虽不成,但守业倒绰绰有余、颇为合适,两父子相得益彰,倒也是天作之合。” 刘树义听父亲说的头头是道,笑问:“爹,你不过与他才初相识,便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来吗?可别看走了眼。” 他心中高兴,忍不住便与父亲开起玩笑来。 却见父亲脸孔一板,一本正经的道:“树义,我先前所教,难道你皆抛之脑后了吗?鉴貌辨色、察言观色,乃是我等最基本之能,否则如何看出谁才是真正明主?寻得明主之后,未有识人之明,又如何为主公挑选人才?” 刘树义撇撇嘴,不敢反驳,道:“父亲教训的是。不过父亲似乎忘了一个人,若说李家以后能一飞冲天、威震天下,却绝对少不了此人,倘若唐公李渊当真大业有成,那守业之人,未必便是这位李大公子。” 刘文静若有所思,沉吟片刻道:“你是不是在说李家二郎世民?适才我就颇为奇怪,你很少出府,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怎么会认错人,还脱口喊出李家二郎的名字?” 刘树义心中直叫苦,不知如何跟父亲解释,总不能以实情相告,说自己来自一千年以后的未来。 正踌躇为难之际,突然想起一事,说道:“这还是爹你告诉我的。有一日爹跟我说起过这位李家二郎。那年是大业十一年,突厥可汗不顾信义,将大业皇帝围困在雁门关,生死未卜,天下为之震动,一时之间,各地千里赴援勤王者不计其数。 那时这位李家二郎不过十六七岁,竟也敢孤身参军,千里营救。爹,你当时说他是少年英雄,浑身是胆,还要我以他为榜样。我谨听父亲教训,无一日敢忘。” 刘文静手捋胡须,点头道:“不错,确有此事。” 刘树义又道:“我适才见来人尊贵非凡,既然不是王二等卑鄙小人,那十之八九便是李家人。我得知有生还之望,大喜之下,除了唐公李渊之外,心中又只知李家有李世民这个人,便把年纪这事忘记了。” 刘文静道:“李家二郎当年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初出茅庐,竟具如此胆识,着实可敬可佩,据说大业皇帝为他衷心所感,亲自接见,当面重赏。 只是自唐公李渊到太原上任后,昔年名噪一时的李二公子,从此销声匿迹,便如消失了一般,不知是何原因。” 刘树义多少知道一些原因,此时李世民已有争霸称雄之心。但李家毕竟也算是皇亲贵胄,不敢公开募集力量,只好暗地里私结天下豪杰。 想来李世民“消失”的这些日子,定是在积极运作这件事,但他暗中募集豪杰,为何对父亲刘文静不屑一顾,实在令人费解。 将父亲拉到牢房拐角,小声说道:“爹,你平日里老说大业皇帝的不是,说他残暴不仁,说他大失民心,还说他已守不住天下。 既然如此,突厥人将他围住,那岂不是大大的好事,为何还要花费力气去救?依我看,李二李世民就不该去解雁门关之围。” 刘文静白了他一眼,斥道:“胡说八道,以后这种言语休得再说。大业皇帝虽然昏庸残暴,大失民心,但先帝高祖皇帝勤政爱民,励精图治,却是位难得的好皇帝,他在位期间,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天下人无不感念其恩德。 而我等食君禄之人,深受高祖皇帝大恩,无可奈何之下,可以反抗大业皇帝的暴政,却不可以对他见死不救,更不能杀他。 我知道这个道理,李世民自然也知道,恐怕天下士人都知道,以后无论是谁,纵使得了天下,恐怕也不敢弑君,否则必将遭受全天下人的谩骂和攻击。” 刘树义对于这种“愚忠”思想,实在不敢苟同,心想:既然都已决定反隋,争夺天下,为何又对这位隋王朝的象征——大业皇帝敬若神明?杀了岂不干脆,岂不更有利于反隋大业? 其时乃封建社会的繁荣时期,“三纲五常”思想早已深入人心,正所谓“君为臣纲”,是以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弑杀君王。这些自是来自现代社会的刘树义无法理解的。 刘树义素知父亲脾气,尽管大有异议,却反驳不得,否则一言不合,父子俩又会争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 说道:“爹,这次我们若能脱困,那是全赖李家相助,咱们从此辅佐李家,争夺天下可好?这样的话,爹一身所学终有用武之地了。” 却见父亲摇了摇,说道:“受人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倘若李家当真能救出咱们,我刘文静自当追随,绝无二心。 但说我一身所学有用武之地,却又不见得。 李家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惯了,他们还敢不敢冒大险、舍安逸,豁出一切争夺天下,谁也不敢确定,万一他们临阵退缩,咱们又有何办法? 我苦思多日,终于想到一非常之策,若有雄主,按照此策经营,何愁大业不成?待我见到唐公李渊,便将此策献上,李家前途如何,到时便可分晓。” 意思显然是说,只要李家按照计策行事,那李家便青云直上,天下唾手可得。 刘树义多次听父亲提过这定天下之策,就在落难大牢之前,父子二人还曾就此策谋划商量,经过多次争执不休的讨论,此策渐趋完美。 虽然他对父亲的狂妄,颇不以为然,但也觉此策乃上上之策,后来李渊也正是按照此策一步步实施的。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多起来的忧思恐惧一扫而光,虽然眼下他们并未出大牢,但既有李建成作保,眼下这个难关算是过去了。 他们心中均知:此刻在太原城中,李家与王、高两家,实力在伯仲之间,李家固然不愿与王、高两家撕破脸,王、高两家恐怕也不敢与李家公开叫板。双方僵持不下,对刘家反而大大有利,一个要保,一个要害,就算折中处理,刘家想必也会安然无恙。 父子二人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一同来到大哥刘树艺跟前,见他呼吸匀净,脉搏平稳,皆喜不自胜。 尤其是刘树义,他穿越而来,两世为人,真正懂得了亲情的可贵与来之不易。 对他来说,谋取优质生活、过得潇潇洒洒固然重要,但头等大事,还是在即将到来的乱世当中,保全自己的亲人朋友。至于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称王称帝,在他看来,比经商还要无聊乏味。 他本就乐观豁达,如今危机解除,他又回到了刚穿越过来时的心态,甚至有些方面还发生了些许改变。 觉得身处大牢也并非全是坏事,至少还可以体验生活,感受人生百态;被褥虽又破又臭,却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可以稍抵严寒,他甚至已经可以从容盖过头顶;牢食竟也越吃越有味道,似乎连他挑食的毛病都治愈了。 他穿越之前是不愁吃穿、生活豪奢的富家二代,穿越后则是有人服侍、衣食无忧的官家子弟,别说是吃苦受罪,就连小小的挫折都没体验过。此次落难大牢,感受人情冷暖,受尽以前从所未遇的磨难,倒也受益匪浅。 不知不觉之间,他自己已经慢慢开始改变,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而已。不经历风雨,如何能见彩虹?人不受些挫折、磨难,注定成不了大事。 因为人生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总要面临失败,跌倒了并不可怕,怕就怕信心受挫,不敢再爬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7章 对策(3) 第017章对策——隆中狱中c争相辉映(3) 刘树义见李建成的随从始终守在牢房外面,寸步不离,大感放心,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照看大哥。 期间医师几次过来为大哥复诊,说大哥身体壮硕,伤口愈合迅速,痊愈时间比预计要早。 他和父亲听后无不大喜,不过担忧却也随之而来。 王二自从对大哥滥施酷刑后,固然没有再来,但李建成却也同样不曾出现。刘树义倒还好,不曾丧失信心,料想是李家必定要权衡利弊c深思熟虑后,方能下决定,自然需要时间。 但父亲似乎对李渊仍耿耿于怀,见李建成几日都不来,便暗地里开始抱怨起来。说李渊有眼无珠c识人不明,说李建成背信弃义c谎话连篇,到最后连他一向赏识的李世民也不放过,一并骂了起来。 刘树义每日听这些牢骚c骂语,心想:父亲这脾气也太坏了些,以后得劝他改改才行,否则终究会误了大事,害了自己。 但随即摇了摇头,转念又想:性格脾气倘若那么容易更改,世上恐怕就不会那么多纠纷冲突了。父亲是刘文静,隋唐第一军师,倘若没有这等傲骨傲气,那他还是刘文静吗? 但想虽是这样想,劝还是要劝,谁知父亲听完,满脸凄苦之色,说道:“你娘当初也是这般劝我的,让我谨言慎行c少发脾气。哎,她若在,我自然不敢违背,可可”语音中满是伤感之情。 刘树义见状,也不禁伤感,不好再劝。好在没过多久,李建成终于来了。 那一日晚间,刘树义跟往常一样,站在栅栏旁苦苦等候,忽听得脚步声响起,声音杂沓,显是不止两人,心中大喜,忙向脚步声来处张望。 牢内昏暗,起初看不清来人面目,但过不多时,声音渐近,只见一老一少狱卒快步走来,正是老相识。两人身后又跟着数人,最前面一人正是李建成。 铁链声响,牢门打开,李建成大步跨进牢房,身后还跟着一个青年。 那青年约莫十八九岁,中等身材,面如冠玉,器宇不凡,只是脸上稚气未脱,却少年老成,一脸坚毅之色,这般与李建成并肩而战,竟毫不逊色。只是一个始终面带笑容,一个永远脸色严峻,泾渭分明。 刘树义已隐约猜到眼前青年是谁,刚要开口确认,却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嗯,李家人总算还懂得言而有信,不错,不错!” 正是父亲刘文静。 这言语中的讥刺意味十分明显,刘树义只能暗暗叫苦,生怕父亲又说出更过分的言语出来,忙深深一揖,说道:“树义,见过两位公子,父亲只因忧心大哥身体,苦等之下,这才言语不当,还请二位公子原宥。” 李建成先前见过刘文静,多少见识过一点他的古怪脾气,倒也不以为意,说道:“父子爱子,乃是人之常情,刘县令如此心系大儿,建成心中唯有敬重。惭愧,惭愧!耽搁数日才来再会,歉意之至。” 说罢,作揖回礼。 李建成当初听说刘文静颇有才能,便不顾他人反对,前往大牢探视。后来大牢之中,发现刘树义年纪虽轻,却聪明机智c言语犀利,推想刘文静身为父亲,自然也决不是等闲之辈,这才动了营救刘家父子的心思。但此事毕竟干系极大,牵连王c高两家,他一时也拿不定注意。 直到发现父子三人情深意重,父慈子孝c手足情深,感动之下,这才下定决心营救。 他本就是重感情之人,一心想要家庭和睦,但事与愿违,家中矛盾始终不断,难解难分,他常常深以为憾。 刘树义一听李建成并无生气之状,大为欢喜,刚要说几句圆场的言语,忽听得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听说你等乃李密姻亲,意图勾结此贼王,对抗朝廷,是也不是?你们竟敢行谋反这等大逆不道之举,也太胆大包天了!” 正是那青年的声音。 刘树义嘿嘿冷笑,倘若这话出自别人之口,他觉得毫不稀奇,但出自此人之口,那便是天下间最大的怪事了。若论野心之大c反隋意志之坚,恐怕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 刚欲出口反驳,却听李建成抢着说道:“世民,这等胡说八道的诬陷诋毁言语,怎能轻信?刘县令乃一县之长,食朝廷俸禄,清正廉洁之名,世人皆知,怎会勾结匪盗,反抗朝廷?定是宵小之徒从中作梗,故意栽赃陷害。咱们此次过来,便是要竭尽所能,洗刷他们冤屈。” 那青年人便是李渊第二子李世民了。 他听了大哥李建成言语,不置可否,只转头望向别处,并不言语。 刘树义听说那青年便是鼎鼎大名的李世民,倒也不如何意外,因为从他进来的那一刻,他便偷偷细心打量,心中已猜到了大概,此刻李建成说破他身份,只是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想。 年龄相符,气质相符,又是同李建成一同过来,不是李世民又能是谁? 刘文静对李建成晚到,一直心存不满,但刘家毕竟还要他出力相救,不得发泄,只对李建成爱理不理,对与他同来的那个青年,便更加不屑一顾了。 猛然听说那青年便是李渊第二子李世民,是自己心中一直颇为赏识的少年英雄,又惊又喜之下,忍不住朝他打量,不自禁的感叹: 却是一表人才,年纪虽轻,只比树义大了三四岁,但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英气,竟隐约间自有一番威严,这一点就连大他十来岁的李建cd比不上。 只是毕竟年纪尚幼,阅历有限,还需多加历练。他刚才那番言语,看似谨慎异常,滴水不漏,其实不过是画蛇添足c多此一举,倘若刘家父子都是庸碌之辈,你们又如何会到大牢来?跟聪明人说话,不用拐弯抹角c来回试探,直奔主题最好。 李建成刚才所说就很不错,看来这位李家二郎的确是块璞玉,但仍需细细打磨,眼下还不及这位李家大郎,但假以时日,定可后来居上。 想到此处,说道:“大公子所言既对也不对,我刘文静” 刘树义生怕父亲天不怕c地不怕的脾气再次发作,出言顶撞李家二人,一旦惹恼他们,走出大牢便再没指望,忙抢着说道:“爹,接下来还是让儿子来说吧。” 刘文静一怔,随即点头,心想树义勤修苦学已有些时日,不妨让他施展一番,考较一下学习成效。只是我话已出口,他不知我心意,如何接下去倒甚艰难,且先看他怎么说,一旦他言语错漏百出,我再开口指正便是。 刘树义哪里知道父亲接下来要说什么言语,见父亲答允,大喜之下,复有隐忧,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寻思: 接下来所言至关重要,不仅关乎到能否平安走出大牢,还关乎以后发展前途,能与年轻的李世民处好关系,那乱世过后,自己生活当可无忧。 只是接下来既不能刻意讨好,又不能不拍马屁,这其中的尺度,着实难以把握。好在穿越之后常与父亲一道讨论天下大势,父亲所思所想,自己倒也知道个大概,其余那些就要看自己发挥了。 不过好歹我也是穿越人士,难道前世知识,加上后世所学,还唬不住眼前两人吗? 一念至此,信心大增,说道:“父亲适才言道:大公子所言既对也不对,那意思是说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刘家,那是确有其事,而不对的地方” 说到此处,故意眼望大牢外面,意思是害怕隔墙有耳,不能明说。 刘建成知他心意,说道:“牢房之外有人严加看守,两狱卒在更远处把风,此处绝对安全,小兄弟有话不妨直说。” 刘树义老早便猜到会是如此,李家二公子岂是泛泛之辈,事先怎会不考虑周详? 说道:“有人故意诬蔑刘家谋反,那是有的,幕后主使之人想必二位公子也心知肚明。可大公子适才所言,却有一点说错了,刘家的确无谋反之实,但谋反之心还是有的,所以我们被关进大牢也算理所应当,至于‘洗刷冤屈’云云,根本无从谈起。” 这一番话固然大出李建成c李世民意料之外,就连刘文静也惊的长大了嘴巴,合不拢来。他虽也有此心,但在大牢之中,对初相识的太原留守之子,承认自己有谋反之心,他纵使胆大包天,也是轻易不敢说的。 李建成和李世民对视一眼,脸上皆是震惊的神色。 李建成毕竟年长,顷刻间便镇定下来,微笑着说道:“小兄弟,莫非在开玩笑?我们兄弟二人此次来,是来营救你们父子,替你们沉冤得雪,你们竟然自承有谋反之心,那那” 说到此处,实在无法理解眼前少年到底有何用意,觉得无论如何措辞都不妥当。 李世民接着他话头,说道:“那你们既然如此大逆不道,意欲谋反,我们无话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就此告辞。” 他虽说“告辞”,脚下却丝毫不动,似乎非要等刘树义说完话,他才动身离开。 刘树义倘若不知眼前是李家二公子,兴许会害怕他们就此离去去不回,但此刻却有恃无恐。 双目凝神望着李世民,饶有意味的说道:“二公子此言差矣,咱们归根到底是一路人。” 李世民脸上变色,斥道:“胡说八道,大哥,咱们走吧!” 刘树义继续说道:“大业皇帝昏庸无道,苛政猛于虎,百姓离心,天下大乱。父亲与我确有反隋之心,欲拯救万民于水火。但势力单薄,无能为力,深以为憾,一心只想找寻一位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明主,尽心辅佐,助他扫荡群寇,称霸天下。 只是寻寻觅觅多年,终无所获。 哎” 这一声叹息,刘树义故意拉的很长很长,充满了无尽壮志难酬的遗憾伤感之意。 李建成眉头微皱,凝神瞪视着刘树义,希望能从他细微表情当中,看出他的真实想法,但只见刘树义同样凝神注视着自己,脸上无丝毫波动。 说道:“天下大乱至斯,群盗纷纷而起,百姓苦不堪言,想要救民与水火,谈何容易?” 刘树义点头道:“大公子所言甚是,如今天下风云变幻,唯有商汤c周武c汉高c光武之才方能平定。小子素闻唐公雄才大略,就是不知唐公想不想成就不世之大业,与他们比肩?” 李建成沉吟不答,似乎踌躇难决。 一旁的李世民冷冷的道:“你这是要劝父亲谋反,当真大胆之极。你可知父亲乃太原留守,大业皇帝器重的股肱之臣,如何能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刘树义见李世民还端着一副架子,死不承认,心中颇有些厌烦,说道:“二公子既然执意要敷衍糊弄,那我无话可说。 本来父亲苦心孤诣c思索良久,终于想出一条成帝业之策,要献给唐公,献给二位公子,如今看来,也不必说了。” 李建成见刘树义侃侃而谈c头头是道,竟看穿了李家欲成就大业之心,早就暗暗佩服,此刻哪还敢轻视? 心想都说刘文静素有大才,果然不错,他儿子刘树义今日之言语,事先必经过他详细指点,否则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焉能说出此等切中要害的话来? 忙道:“小兄弟且莫生气,有话好好说。父亲乃朝廷重臣,向来对大业皇帝衷心耿耿,他老人家的心思,建成兄弟二人不敢妄自揣度。不过如今天下纷扰,时局混乱,贤父子胸怀大才,必定有惊人见解,建成斗胆想听听贤父子的看法。” 刘树义听刘建成左一口“贤父子”,右一口“贤父子”,表面上是对父子两人的敬称。但他听得出来,李建成其实主要是在夸赞父亲刘文静,似乎认为自己刚才所说,都是父亲刘文静所教,自己只不过是父亲的传声筒而已。 心中越想越气,故意迟迟不说,想要消一消他们的威风,眼见李建成眉头紧锁,显是心痒难搔,不禁颇为得意。 便在这时,只见李世民走上前来,越过自己,走到父亲跟前,深深作了一揖,说道:“刘先生大才,世民素来敬仰之至,不知先生对当今时局有何高见?” 他不称“刘县令”此等寻常敬称,而称颇为亲切的“先生”,态度明显比刚进大牢之初恭敬的多了。 刘树义见状,气愤已极,心想:李建成虽然也瞧不起我,至少给我留了情面,让我将父亲的话传完。 可你李世民是什么意思?竟然饶过我,直接去问父亲,这不是摆明要我难堪吗?其实刚刚每句言语,都是我自己所想,跟父亲又有何关系了? 气得胸膛几乎都要炸裂开,但大局为重,终究无法发作。 却听父亲刘文静说道:“高见可不敢当,浅识陋见还望二位不要笑话才是。” 李建成c李世民同时道:“先生过谦了。” 刘文静道:“只是接下来的粗鄙看法,非我一人所想。小儿年纪虽轻,却已颇得我真传,他在旁对我帮助极大,使我常有茅塞顿开之感,故而还是让我儿树义给两位公子说说吧。” 李建成和李世民大惊失色,实在难以相信,但若说刘文静为了抬高儿子,故意说谎骗人,却又不像。 因为似刘文静这等高士最爱惜名声,宁愿身死,也不愿他人说自己是徒有虚名c沽名钓誉之辈。他刚才言下之意,对刘树义这个儿子推崇备至,隐隐有超越自己之势。 原本父亲故意夸大儿子才能,也属常事,只要不让他露出马脚,别人即使心知肚明,也不会说什么。 但刘文静却大方的让儿子议论时局c大抒己见,要知道这些东西可不是仅靠几句指点,便能侃侃而谈的。 或许刘文静可以事先让他儿子背住一些自己的观点,但要当面出谋划策c指点江山,倘若没有真才实学,别人一眼便可看出破绽,倒那时可要闹出大笑话了。 李家兄弟虽也知“虎父无犬子”的道理,也看出这位刘树义虽年纪轻轻,却机智异常,以后前途或将不可限量。 但将来是将来,现在毕竟火候还未到。二人似乎都想看刘树义的笑话,两双眼睛不约而同的注视着他,嘴角同时露出浅浅的微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8章 对策(4) 第018章对策——隆中狱中c争相辉映(4) 刘文静此刻心情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小儿子刘树义悟性奇高,半年以来勤修苦学,更是进展神速。他将一切看在眼里,而且这段时间他还经常与儿子谈论时局,听儿子每次高谈阔论,每每都能切中要害,虽然有时想法未免荒诞不经c异想天开,但终究学有所成,学以致用。 可是小儿子毕竟年龄尚幼,一生从未见过大的场面,突然让他在李家杰出人才面前,出谋划策,未免有些强人所难。更何况当时父子二人只是各抒己见c讨论协商,并未形成真的结论。 如今短时间内,让他不仅要分析天下形势,还要制定出一条称霸天下之策,这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来说,终究太过艰难。 同时分析时不能任意胡吹,要符合实际;称霸之策不能是镜花水月c可望而不可即,而要切实可行,真正能够帮助李家成就霸业c助李渊克成帝业。 树义能做得到这些吗? 一时之间,昏暗的牢房之中,除了昏睡不醒的刘树艺外,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刘树义身上。 牢房之外喊声震天,而牢房里除了呼吸声外,其他半点声音也无,气氛突然变得十分诡异,似乎又有些可怕。 刘树义却始终镇定自若,听父亲要自己陈述,心中大喜,有心要在李家兄弟面前证明自己,以发泄之前被轻视之怨气。 说道:“如今姊李密率领大军,正围攻东都洛阳,而大业皇帝远在淮南江都,各地义军数以万计,跨州连郡,阻碍山河,天下几乎无和平生息之地。 此时此刻,倘若有人能顺天应人,登高振臂一呼,高举反隋义旗,则天下不难平定,只是不知当世有没有英雄敢破釜沉舟c奋力一搏。” 说到这里,故意停住不说,想看看李家兄弟的反应。 只见李建成眉头深锁,显是踌躇难决。李世民则是满脸激动亢奋之色,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放出异样的光彩,显然是大为动心。 过了半晌,李建成道:“天下大势确是如此,群雄并起,皆欲问鼎天下,要想从众多佼佼人物当中脱颖而出,又谈何容易?振臂高呼,高举义旗,都甚容易,但要平定天下嗯” 说着摇了摇头。 他话虽未说完,但意思却已非常明白:平定天下绝非易事,难如登天。 李世民却不以为然,说道:“大哥,你总是长他人志气c灭自己威风。古往今来,欲成大事者,哪有不经历挫折磨难的。 眼下目标虽难,却也非决无可能,只要咱们拼尽全力,不留遗憾,纵使最后一败涂地,大不了就是一死,又何足道哉?倘若侥幸成功,嘿嘿嘿嘿” 刘树义心想李家兄弟果然都是人中翘楚,只不过性格大不相同。李建成沉稳持重,谨慎小心,但缺乏魄力;李世民朝气蓬勃,强毅果敢,却有些心焦气躁。两兄弟能力相当,各擅胜场,难分高下。 只听李世民继续说道:“太原虽无法跟东都洛阳相提并论,但自也有它的优势,只要咱们加以利用,未来可期。首先” 李家兄弟刚才一番话,已让刘树义收起了对他们的轻视之心,心想李世民果然是李世民,竟然也知道太原和李家的优势,但这些内容却不能从你口中说出。 抢着说道:“天下已然大乱,太原亦不能幸免,北有突厥,南有匪患,苦不堪言。百姓为了躲避战乱,纷纷拥入太原城中,一旦处理不当,便会造成饿殍于道c城中大乱。” 突然话锋一转,续道:“但只要将他们妥善聚集c安置起来,当可得十万之众,而唐公所领之兵也有数万,届时太原城中全凭唐公一言而决,谁敢不从?” 李世民听罢,喜不自胜,当即高声附和:“正是,正是如此!”双手抓住刘树义的臂膀,用力摇晃,显是十分激动,刹那间对刘树义有了相见恨晚之感。 刘树义适才所言在他心中已转过无数遍,只因父亲未露丝毫反隋之心,迟迟不敢向父亲诉说。 又知大哥做事格外小心谨慎,大哥纵使同意,也只会让自己从长计议,说了等于白说。自己只好四下里暗结豪杰,发展势力。 李建成却镇定得多,虽也认为刘树义所言大有道理,但多年谨慎惯了,仍忍不住泼了一盆冷水,说道:“倘若能够拥有太原,徐徐图之,最终平定天下,也未尝没有可能。 但你们不要忘了,如今太原二分天下,王c高两家刚刚意欲诬陷李家,欲置咱们于死地,能不能彻底解决他们,不受他们处处掣肘,都很难说,又何谈其他呢? 退一步,纵使历尽艰辛,终于消灭了王c高两家,李家在太原一家独大。但太原城小池浅,只能作为兴起之地,却决不是平定天下的根基。 那么寻一处战略要地,乃是关键,如今天下各要地城池,皆为雄豪所占,试问谁又会让咱们李家随意插足? 无立足之地,生存都已不易,又何谈平定天下,成就霸业?” 李世民不服气,说道:“如今天下中心c国家中枢,皆在东都洛阳,只要拿下洛阳,则可号令天下,谁还敢不从? 眼下李密军威正盛,正自围攻洛阳,但洛阳城高池深,固若金汤,想要拿下,着实不易,咱们待得双方打得两败俱伤之际,伺机渔翁得利,虽仍甚艰难,但未尝便没有胜算。 大哥,机不可失c失不再来,当断不断c反受其乱,一旦李密攻下洛阳,天下咸服,咱们李家可就再没有机会啦?” 李建成低头沉吟不语,显是事关重大,一时拿不定注意。 刘树义缓缓的道:“二公子所言不错,大业皇帝在洛阳经营多年,他虽已前往江都,但洛阳富庶繁华,已成为天下雄豪必争之地,每个人的目光都在盯着那片地方,意图染指,一旦有风吹草动,必将天下震动。 二公子想要螳螂捕蝉c黄雀在后,趁机坐收渔翁之利,想法是极好的,但抱有此想法的人又怎可能少了? 李家倾太原之兵,即使侥幸占得洛阳,那时必也损失极大c元气大伤,届时他人兵临城下,又该如何抵挡?” 刘文静暗暗点头,心花怒放:终于说到关键了。原本我还担心树义紧张之下,会说的毫无章法。如今看来,先前的多虑纯属多余,树义所言句句入情入理,扣人心弦,娓娓道来之际,还吊足了李家兄弟胃口。这一番话说完,李家还不对我父子刮目相看? 李建成早就心存顾虑,一听刘树义之言,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丧失理智,否则要按二弟之言,那李家焉有命在? 李世民又何尝不知争夺洛阳的风险极大,稍有不慎,身家性命便即不保,整个李家也将堕入万劫不复之地,永世不得翻身。 但人生在世,倘若生活如湖面一般平滑如镜,不起一丝涟漪,那活着还有什么意味,倒不如死了算了。不如奋力一搏,掀起滔天巨浪,纵使身死,那也不枉此生了。 说道:“兵来将挡c水来土掩,任他兵威再盛,我李家又何足惧?只要拥有洛阳,号令百官,四周还不群相归附,平定天下便指日可待!” 刘树义此刻越来越佩服李世民的胆识魄力,他日后能取得巨大成功,成为后世人人称颂的千古皇帝,跟他这份果敢坚毅的性格有很大关系。 但这种性格并非十全十美,也有弊端,自信过了头,那便是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一旦按他所言部署c行动,那李家则必败无疑。 李密后来如日中天,但因执着于围攻洛阳,却久攻不下,大好形势最终毁于一旦,便是最直观的例子。 双眼注视着李世民,半晌过后,说道:“二公子有胆有识,豪情万丈,树义甚感佩服。然意气用事,于事无补,洛阳虽好,终究不是易得之地。 眼下倒有一地,地位虽不及洛阳,却也是战略要地,得之同样可号令天下,且守备空虚,更易攻取。” 见父亲刘文静满脸堆欢,一副得意之色,心中也暗暗窃喜。 又见李家两兄弟面面相觑,互相摇头,续道:“大业皇帝重视东都洛阳,以致世人竟忘了除此之外,还有西京长安。关中之地,沃野千里,以此为根基,待得兵马强壮,再挥师东进,攻克东都洛阳,届时传递文书c发令调遣,则天下定矣!” 说到此处,右手拉着父亲左手,向李建成c李世民深深作揖,大声道:“刘家父子愿辅佐唐公,鞠躬尽瘁c死而后已。唐公先掌太原,再乘虚入关,到时号令天下,不出半年,帝业可成。 树义不敢居功,适才之言全是父亲所授,我只是代为转述而已。” 刘建成自然不相信他这番言语全是转述之言,但料想必定也受过刘文静指点,心想:“西京长安确实被许多天下雄豪忽视了,倘若当真能够西进入关,那帝业云云的确不是空言。妙,此策确实极妙!” 李世民惊讶的张大了嘴,合不拢来,站在原地,怔怔出神,口中不住喃喃自语:“长安,长安?长安!” 眼神自暗淡渐转明亮,刹那间放射出精光四射的光芒。 他侧头再次打量刘家父子,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静。 只听刘文静说道:“昔年楚汉相争,西楚霸王项羽焚烧咸阳,离开关中,就此灭亡,而汉高祖刘邦建都关中,大获全胜,最终奠定了大汉八百年之基业,关中之险要,长安之福泽,可想而知。只希望唐公及二位公子早作决断,否则让别人抢在前头,后悔已然不及。” 李世民直至此刻方收起先前的轻视之心,心想:大哥果然没看错人,刘家这对父子,实有经世之才。幸好他们肯为李家所用,否则当留他们不得。 这突如其来的杀意,一现即隐,说道:“先生真知灼见,世民听后茅塞顿开,李家有先生相助,定会如虎添翼c如鱼得水,请先受世民一拜。” 说罢向刘家父子行了大礼。 刘文静本就对他颇有好感,见他对自己甚为礼遇,跟李渊慢待自己实有天差地别,不禁大为欢喜,急忙拉着刘树义回礼。 礼毕,两人相视半晌,突然仰天哈哈大笑,仿佛已认识了许多年,大有知己之感。 刘树义见父亲在李家两兄弟间,选择了李世民,也感欢喜。正所谓成王败寇,李世民最终击败李建成,坐拥天下,尽心尽力辅佐李世民,总归百利而无一害。 再侧头去瞧李建成,见他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似乎并不介意,说道:“昔年皇叔刘玄德屡战屡败,狼狈万状,听说卧龙乃天下奇才,便三顾茅庐,只求一见。诸葛武侯感念他至诚,在隆中为他出谋划策,最终有了名闻天下的隆中对。 后来天下果然三分,武侯流芳千古。不知刘家父子适才的粗陋浅见,后世能有几人知晓。但无论能不能流传后世,刘家父子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求竭尽全力为唐公出谋划策,其他别无所求。” 李世民颇为感动,说道:“古有隆中对,今有今有狱中对,刘先生便如是武侯在世,能得贤父子相助,实为李家莫大荣幸。刘先生定能够如武侯一般,流芳千古c彪炳史册。” 他自来到太原,便暗中结交当地豪杰,虽也搜罗了一批能人志士,但像刘家父子这般高瞻远瞩的谋士却一个也无,有心要收拢他们之心,是以加倍的赞扬恭维。 原以为刘家父子二人会大喜过望,谁知却见刘树义摇了摇头,只听他说道:“诸葛武侯辅佐汉室,倾尽全力,六出祁山,最终却无功而返,令人扼腕叹息。正所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令人可敬可叹! 武侯固然可敬可佩,刘家父子虽不才,却立誓决不做武侯第二。 武侯一生致力于匡扶汉室,但天不怜见,最终功败垂成。而以唐公及二位公子之睿智,刘家父子倾力辅佐,大事必成,只要助能唐公克成大业,身后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这番话固然令李家兄弟大吃一惊,连刘文静也震惊的说不话来。 三人心中均想:世人推崇诸葛武侯,无可厚非,但归根结底,他未能兴复汉室,终究还是个失败者。既是如此,举事在即,咱们既然决定要做,就必须拿出破釜沉舟c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否则一败涂地,要那些身后名,又于世何补?” 霎时间三人心意相通,相互对视,忍不住大笑起来。 大牢之中有哭声,有喊声,有叫声,有骂声,独独没有笑声。这笑声虽不大,却极特殊,众犯人听后,都为之一愣。一时之间,偌大太原郡狱之中,除了这阵开怀的笑声以外,其他半点声音也无。 刘树义站在三人身旁,听着三人爽朗的笑声,内心却并无半点波动,心中只在想:千万别吵醒了大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9章 出狱(1) 第019章出狱——巧舌如簧c小施惩戒(1) 刘树义悄悄走到大哥刘树艺身边,见他呼吸匀净,显是仍在沉睡当中,不禁松了口气,也暗暗佩服大哥的睡觉“功力”。 便在这时,忽然一个极轻极关切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树义,令兄的伤势如何了?待我回去后,定要找一个上好的医师过来为令兄治伤,再派人送些补药过来。 哎,都是我一时疏忽,上一次牢中分别后,我只想着与家父商量,竟把令兄的伤情忘了,如今想来,大大不该,惭愧惭愧!” 却是李建成的声音。 声音极小极微,显是怕打扰刘树义静养,有意而为之,声音当中充满着自责和悔恨之意。 刘树义听他语气出自一片至诚,不似是假,心中也颇有些感动。 同时心中也在想:后世许多电视c小说当中,都说这位隐太子李建成是个心狠手辣c碌碌无能的庸才。但如今看来,此人实有大才,与李世民相比也毫不逊色,那么他刚才所为是不是为了拉拢我和父亲,故意装出来的呢? 正出神间,听得一个洪亮高昂的声音说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谁那么大胆,竟敢在太原郡狱滥用私刑,来人,快来人!” 只见李世民一边望着刘树艺,一边捶胸顿足,满脸悲愤之色。 过不多时,李家两个随从走进大牢,垂手而立,等候吩咐。 李世民气汹汹的道:“你们把那两个无法无天的狱卒给我带进来,刘家大郎深受重伤,跟二人脱不了干系,若不严加惩治,公理何在!快去!” 二随从微微颔首,快步走出。 刘树义眉头微皱,撇了撇嘴,心想李世民也太小题大做,何况他不可能不知伤害大哥的真正凶手是谁,要报仇那也是找王家,找王仁霸,找王二报仇,那么惩罚这些袖手旁观的狱卒又于世何补?更何况外面那老狱卒虽只是为了自保,但毕竟曾为刘家说过好话。 不经意的望了李建成一眼,突然脑袋如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李家两兄弟如此不同形式的关心大哥,都是为了拉拢我和父亲不成? 瞥眼向李世民瞧去,只见他蹲下身子,拉开大哥身上的被褥,顿时暗红的衣衫映入眼帘,手上c颈间仍有衣襟包扎伤口,脸上伤痕累累,看起来颇为可怖。 大牢之中虽有郎医师前来治伤,但像刘家这种身犯谋逆大罪之重犯,却不准有任何物事送进来,是以刘树艺衣襟满是干涸的血渍,却无衣服可以替换。 紧接着脚步声响,四人走了进来,一老一少狱卒走在前面,满脸惶恐之色,像极了正被押解的犯人。李家两随从紧随其后,严阵以待,倒像是大牢的狱卒。 此时刘大刘树艺已然醒来,饶是他不畏严寒c睡得深沉,奈何有人既掀被褥,又查看伤口。 他初见李世民,还道又是前来大施酷刑的坏人,瞳孔急速收缩,满脸惶恐之色,刹那间便要哭叫。 但突然想起父亲c二弟,张大了嘴,却不吭声,最后索性一咬牙,闭上了眼睛,心中只想:无论如何也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否则我就再也见不到爹爹和二弟了。 刘树义见大哥醒来,满脸惊慌恐惧的神色,急忙奔到近前,蹲下身子,低声安慰道:“大哥,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在,从今往后再也没人能伤你了。” 心中忽然对李世民好生反感: 你既然知道伤我大哥的主谋是王家,为何还要在这大呼大叫c惺惺作态一番,莫非你以为这样,我便会对你感恩戴德吗? 李建成倒很知趣,也善解人意,知道大哥如今正处在静养的关键时期,最忌别人打扰,是以说话之时都特别小心在意,唯恐惊扰了大哥。 不过二人年龄相差颇大,性格又大不相同,即使抱着同一目的,做法不尽相同也属正常,况且二人如此做都是为了拉拢自己。 一想到这李家两位兄弟都是人中龙凤c个中翘楚,却想方设法的招募自己,不自禁的感到得意。 只听李世民厉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视王法于无物,在大牢之中滥用私刑,屈打犯人,倘若不严加惩治,公理何在?” 说罢,冲随从微微点头。 那两随从立即会意,快速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住一老一少两狱卒,将二人双手反缚背后。 在大牢之中,竟然有人敢挟持狱卒,这罪可不小,但其时天下大乱,法纪紊乱,有权有势之人往往可以为所欲为。 老狱卒被人牢牢制住,竟连一丝反抗的心思也无,只暗暗叫苦,自认倒霉: 王仁霸之父王威乃虎贲郎将c太原副留守,王家自是招惹不得;而李渊官居太原留守,同样权势滔天,李家也是得罪不得。 哎,这位李家二公子一心想要立威c拉拢人心,今日吃一顿苦头定是少不了,其实当时我何曾动过刘家大郎一分一毫,但大牢之中是最没理可讲的。 抬头向刘树义瞧去,心中大奇,又想:这一家人实在是古怪之极,胆敢在太原城得罪王家不说,竟还能让李家倾力相救,当真令人匪夷所思。而这一家中当中,尤以那个少年最为与众不同,李家二公子的拉拢讨好对象似乎正是此人。 这一番所想皆在一念之间,他虽心中害怕,却不愿坐以待毙,开始不住口的求饶。 但他非是向李世民求饶,也不是向受害者刘树艺求饶,而是向少年刘树义求饶,他认为此人才是拯救自己的关键所在。 少狱卒早已吓得双腿发软,见师父大声呼喊求饶,便依葫芦画瓢,也大声求饶起来。 一时之间,牢房之中阵阵求饶哀恳之声传了出去。 其他牢房犯人的嘈杂声音又是一停,原先爽朗的笑声令他们相顾错愕,不明所以。如今在大牢之中最为稀松平常的求饶声,又怎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原来狱卒往往对牢中犯人粗暴虐待,犯人对狱卒恨之入骨,自然而然的记住了他们的音容相貌,如今听到有狱卒竟大呼求饶,他们如何不欣喜异常? 虽不知狱卒在向何人求饶,但多日来深受狱卒迫害,苦不堪言,心中早就积满了怨气,此刻都希望能听到狱卒的痛苦哀嚎声,以解心头之恨,是以人人侧耳倾听。 李世民转身对刘大刘树艺道:“树艺兄弟,他们二人或许未曾亲自动手,但身为狱卒,竟玩忽职守,漠视他人将你打成重伤,其罪不小。如今他二人就在眼前,但凭你发落,希望能出你胸中恶气。” 说罢,目光炯炯的瞧着刘树艺,心中不自禁的有些得意。 他年纪不大,却阅历颇深,接触过不少英雄豪杰,自觉于笼络人心之道,颇有心得。 此刻满心以为刘树艺即便不感激涕零,也必定会对心生好感,那么以后拉拢整个刘家,便不费吹灰之力之力了。 这般注视了半晌,只见刘树艺瞪着一双大眼睛,紧闭嘴巴,满脸茫然之色之中,又带着惶恐之意,接着便双手伸出,将他弟弟拉到身前,将脑袋埋在他弟弟背后,似乎极为恐惧。 李世民不明所以,他生平接触过不少人,从未遇到过如此怪事,心想刚刚刘家两父子侃侃而谈,确有真实才能,没道理刘家长子竟连基本的礼义也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刘家长子树艺从小痴傻一事,原本就鲜为人知,纵使有人无意间得知,顾及刘文静一县之长身份,也不敢随意宣扬。后来刘文静更是严令长子刘树艺不得外出,那外人便更难知道了。 刘树义感到身后大哥瑟瑟发抖,显是害怕已极,轻拍他肩膀,低声安慰,心中对李世民好生厌恶: 年纪轻轻就学这一套,真以为就凭你几句好言好语,别人就会对你磕头便拜,以后终生为你驱使,衷心耿耿,绝无二心? 也许此时的古人或许容易糊弄一些,但我却决不轻易上当!当今之世,真正对我好之人,便只有父亲和大哥,其他人等对我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我还要仔细考量。 总之,谁真心对我好,我必定竭尽全力保护,谁胆敢对我及我的亲人朋友不利,我也决饶不了他们! 一念至此,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王二,杀意陡生,他身后的王家一时半会儿动不得,但此人不过是王家的一条走狗而已,既然要报仇,必须先从此人着手。 想罢,冲李世民微微一笑,说道:“多谢二公子美意,只是他二人于此事却是无辜,王二无法无天,以非一日两日,他二人便是有心阻拦,恐怕也是力不从心。算了,还是先放了他们吧。” 此时他对李世民的厌恶并未完全消失,心中怪他太过做作,明知大哥需要静养休息,偏偏在这个时候非要演这一出。在此事上他大哥李建成倒是处理得当,似是一片至诚之心。 原本不想给他好脸色看,但想到他是未来的王者,一代帝皇,还是轻易不得罪的好,这才微笑以对。 那一老一少两狱卒,听说这少年公子要放了自己,尽皆大喜,一齐走到刘树义面前,恭敬行礼,不住的开口道谢。 李世民本就是为了拉拢刘家,而故意做了一场秀,起初便没真打算重罚狱卒,何况父亲一再嘱咐,在外面要谨言慎行,尽量低调,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狱卒虽职位低微,毕竟也是为朝廷做事,若是刘家为了发泄,当真要重重惩处那两狱卒,他反而不好办了。 此刻听刘树义如此说,心底大为欢喜,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既然你们原宥了他们,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至于真正的凶手”说到这里,故意停住不说,眼望那两狱卒,冲二人身后的随从点了点头。 刘树义何等聪明,自然知道李世民后面要说什么,不外乎信誓旦旦说一些笼络人心的言语,诸如以后找机会再替刘家报仇云云。 而他此刻故意不说出来,显然是顾忌狱卒在场,生怕自己言语传了出去,对李家不利,要将两狱卒支开。 刘树义暗暗点头,虽对李世民厌恶大于好感,但也不得不佩服他心思缜密,面面俱到,处事滴水不漏,的确不是寻常人物。 眼见一老一少两狱卒正被随从押着离开,赶忙叫道:“且慢,先别让他们离开,我有件事尚需他们帮忙。” 李家两随从立时停下脚步,既然自家两位公子都对这少年另眼相待,那么他的话自然不好违背。 那两狱卒亦停了下来,回头垂手而立,望着刘树义,神态恭谨之极。他们得以免受一顿皮肉之苦,全靠眼前少年开口,可心里却实在想不通: 落难大牢的刘家怎么突然跟太原李家有此亲密的关系?但无论是什么原因,李家在太原权势熏天,自是无论如何得罪不得的。 那么这刘姓少年眼下与李大c李二正谈笑风生,万不可惹恼了他,既然他已放过我们,那么他有什么吩咐,咱们悉听尊便就是。 那老狱卒年长,阅历丰富,想的更多: 只是不知他要咱们做些什么?嗯,无外乎在出狱之前,让咱们多加照顾刘家罢了。 其实这倒好办,有李家做靠山,整个太原城除了王c高二家外,谁还敢再找他们麻烦?咱们照看刘家,那便是为李家做事,只要不是招惹王c高两家,一切都好说。 李家兄弟对视一眼,均不知刘树义是何意,倘若有何难处,尽管向自己开口便是,难道还有李家办不了的事? 李建成觉得人各有志,既然人家不愿自己帮忙,不愿受人太多恩情,那便也不好强求,当下并不说话。 李世民却认为这是个拉拢人心的好机会,抢着说道:“树义兄弟,你这就见外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何须劳烦他人?” 刘树义微微一笑,说道:“还是他们二人前去比较妥当,这件事关乎太原命运,非同小可,李家还是避嫌为好。” 此言一出,李家兄弟和两狱卒固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就连他父亲刘文静也是半点摸不着头脑。 一时之间,牢房之中,除了刘大以外,目光全部射在了他身上。刘大刘树艺见李家等人并无恶意,惧意尽消,此刻正在沉睡当中。 刘树义在牢中日久,起初的新奇感早已过去,加之王二带人前来逼供,性命差点不保,此刻迫切希望逃脱牢笼。 但他对李渊了解颇深,知此人实有大才,但一生小心谨慎惯了,即使已下定决心解救刘家,但真正行动却又不知要到何时。 李大建成与他父亲李渊性格相仿,心里想的恐怕也是从长计议,慢慢营救。 李二世民做事雷厉风行,志向又甚远大,他或许希望早日将刘家从大牢救出,但他眼下有父c兄在上,恐怕还不能全权做主。 刘树义在献出先谋太原c再取关中的狱中对策以后,满脑子都在思考如何让父子三人平安出狱,此刻他已成竹在胸: 他们李家的确可以等,只要我和父亲不死,无论身处何地,都可以给他们出谋划策,因此在他们眼中,我们刘家人只要活着即可,至于出不出大牢,他们才不会放在心上。 所以要出大牢,需要倚仗李家,却又不能坐以待毙,将全部希望寄托他人。危难来临,最终还是要依靠自己,须得想个办法出来,让李家不得不救,让王c高二家不得不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0章 出狱(2) 第020出狱——巧舌如簧c小时惩戒(二) 刘树义见那么多双不解的目光射过来,也不在意,冲李世民说道:“刘家遭奸人诋毁诬陷,说与瓦岗匪首暗通款曲,含冤莫白,非得讨个公道不可。 此事牵连甚大,二公子的好意,树义心领,倘若因此事连累了唐公,那刘家万死莫赎。此事既然是王二诽谤诬陷,那我非要找他当面对质不可。” 转头笑呵呵的对那两狱卒道:“二位兄弟,此事可就劳烦二位大驾了。”虽是笑容满面,但神情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两狱卒听着他的敬称和笑语,但心头却是一震,背上顿时冰凉一片: 王二平日里为非作歹,无法无天,去找他不是自找没趣c自讨苦吃吗?就算咱们挨着一顿毒打,将他找来,可他是什么人,岂会跟你对质,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 老狱卒不停搓手,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却不敢说出口,只吞吞吐吐的道:“这这” 看着刘树义嘴角微微翘起,一丝狡黠的眼神一现即隐,心中一凛:莫非这少年先前口口声声对我们要既往不咎,难道只是故意说说,其实是在想更恶毒c更残忍的法子惩罚咱们? 想到此处,更加惶恐,瞥眼见到身旁徒弟身子剧烈颤抖,显是已被吓破了胆,悄悄伸出右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徒弟腰间,狠狠的掐了下去,见徒弟目光袭来,怒目瞪视了过去。 即便如此,仍不解气,心想: 同是年纪轻轻,为什么如此天差地别?我那胆小怕事的徒儿,说起来还要比眼前刘姓少年大上几岁,但跟我历练了几年,为何还如此不济? 倒是那少年,心思让人捉摸不透,论心机之深,恐怕连我都自愧不如,这哪里像未经世事的少年了? 他自然料不到,这位叫刘树义的少年来自一千年以后,年龄也不只是少年,有这些不解和疑问,倒也合情合理。 便在这时,只听刘树义说道:“你们畏惧王家权势,不敢去找王二,是不是?你们不用害怕,王二故意陷害刘家,其错在先,他一定会过来的。” 其实对于王二陷害刘家一事,他没半点真凭实据,但既跟王家有关,总跟他脱不了干系。 老狱卒眉头紧皱,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吗?整个太原城,即便是李家,恐怕也不会平白无故去触王家的霉头吧。就算真是王二暗中陷害,那又如何?别人就是不愿过来,你又能怎么办?即便过来了,你又能拿他怎样? 但也心知这些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但嘴上没说,心里的真实想法却不吐不快,斜了斜眼,撇了撇嘴,以示不满。 忽然一个目光直射过来,正好撞上了他目光,四目相投,老狱卒率先败下阵来,对方看的他心中发毛,似乎自己心中所想,对方已了然于胸,目光中充满了嘲笑意味。 那人正是刘树义。 只听他笑着说道:“你见到王二,就说刘家清清白白,与瓦岗贼寇并无瓜葛。但恐怕没人肯信,那既然如此,刘家无处洗刷冤屈,那也只能认了。 嗯,刘家既是瓦岗贼寇在太原的内应,我自然得知道一些他们的重大讯息这讯息当真非同小可,至于什么讯息嘛” 说到这里,故意停住不说。 李家兄弟对望一眼,心中均想:倘若真有什么重大讯息,那刚刚眼前无外人c隔墙无耳之时,为何不说?如今当着两个粗鄙卑微狱卒的面,却非说不可,想来是故意说给二人听的谎言。 虽如此想,但毕竟见识过刘树义匪夷所思的才能,总不敢大意,是以二人皆侧耳倾听。 刘文静却心中好笑,心想树义倒会说话,故意将罪名抛开,然后故弄玄虚一番。但对于自己小儿子之后要说什么话c要做什么事,他作为父亲,也是一点也猜不出来。 老狱卒虽然职位低微,毕竟也经历过场面,知道哪些话该听c哪些话听不得,当即躬身道:“几位有大事相商,小的先行告退。” 刘树义暗骂他是个滑头c人精,但心底也佩服他处事圆滑c很有眼力见儿,说道:“虽不是什么大事,却是你们俩传话给王二的内容,你们可要听仔细了,否则漏了一两句,意思大变,惹恼了王二,他立时砍了你们,到时你们俩身首异处,可怪不得我。” 老狱卒虽然知道这是他恐吓的言语,但王二的残忍狠毒,世人皆知,心中自也惴惴,只觉脖颈处凉飕飕的。 那少狱卒本就胆小弱小,早就害怕已极,突然听刘树义如此说,又见师父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还道是此一去便再也回不来了。 只感口干舌燥,心乱如麻,忽然眼前一黑,就此不省人事,竟然被吓得昏晕过去。但闻一股骚臭味直冲众人鼻端,竟是吓得尿湿了裤子。 刘树义虽早已看出这少狱卒懦弱胆小,但哪里想得到他会不济到如此地步? 满脸鄙夷,退了几步,说道:“其实只要你们将我言语带到,那王二必定不会刁难,还会欣然前来大牢。” 这时骚臭味再次袭来,掩鼻又道:“先将这厮拖出去,这味道可难闻的紧。” 李家两随从也自苦苦忍耐,这时听得有人吩咐,当即大喜,下意识的便要弯腰将少狱卒拖到大牢之外。 猛得想起,主人尚未下令,自己如何能只听从一个少年的言语,便私自行事?慌忙一起抬头,望向李大c李二两兄弟,心底好生惶恐。擅自主张这事,追究起来毕竟非同小可。 李建成性子随和,也觉这气味难闻之极,于刘树义发号施令c随从未及请示便行动一事,并未放在心上,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赶紧将少狱卒拖走。 李世民却瞠目瞪视二人,怒火直塞胸臆,于那难闻的骚臭气味倒似浑然不觉了。 心想:你们是谁的人,奉谁的令,还将不将我兄弟二人放在眼里?仅凭外人的一句话,你们就敢私自行事,这也太胆大包天了! 他向来治理下属极严,控制欲又极强,势不免对此事耿耿于怀。刚要大声训斥,瞥眼见到大哥无动于衷,似乎浑不放在心上,当即脸色微变,怒容顷刻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温言道:“快拖出去,免得碍眼。” 两随从同时舒了口气,分别抓住少狱卒左右胳膊,迅速了拖了出去。 老狱卒一心在想如何度过此次难关,耳中所听只是刘树义的言语,也没留意自己徒弟怎样。待得徒弟被强行拖出牢房,动静大了起来,他才知觉,但自始至终也不知道徒弟何时昏倒c为何昏倒的,更对那骚臭气味无半点知觉。 心中只是在想: 刘树义说的倒是好听,倘若王二当真不愿过来,该如何是好,又如何跟他交代?其实跟这少年也没啥好交代的,主要是他身后的靠山李家,这小子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退一步讲,若王二真的便来到了大牢之中,与这小子一言不合,便争吵甚至殴打起来,那到时我该帮哪边?一边是李家,一边是王家,同时王c高两家一体,这这 想到此处,只觉此事棘手之极,同时对刘树义的不解又深了一层: 这小子看起来聪明之极,怎么这个时候偏偏还要去见什么王二,去当面对什么质,有李家做靠山,老老实实在大牢之中待上几个月,李家届时肯定会救你们出去,何苦在此时自找麻烦? 越想越想不明白,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自然而然的抬头向刘树义瞧去,偏偏又撞上他的目光。 只见他神情似笑非笑,眼神中透出一股狡黠的神色,倒像是吃定了自己似的。 只听刘树义说道:“你告诉王二,就说:‘有人诬告刘家与瓦岗匪患暗通款曲,既然一时无法洗刷冤屈,刘家不妨先背上这项罪名几天。一旦背上了这莫须有罪名,总得透漏出一些重大讯息,方才能说得过去。 嗯,有了!瓦岗贼寇如今正逼近东都洛阳,但东都城高池深,易守难攻,贼寇一时难以得手,便想寻求助力。 倘若太原有人遥相呼应,与瓦岗贼寇会师与河内,那南北夹击,东都自然不保,那天下恐怕都岌岌可危了。 至于太原城中谁与贼寇私通,既然有人认定刘家与贼寇关系亲密,那自然只有刘家知道这大逆不道之人是谁了。至于到底是谁嘛,嗯’” 说到这里,故意停住不说,卖了个关子。 李家兄弟是何等聪明之人,自然知道这时栽赃嫁祸的阴谋诡计,何况之前也从刘树义口中隐隐约约得知,王c高两家意欲通过刘家父子嫁祸李家的阴谋。 均想:你想以此来威胁王二,恐怕未必便能使他就范,无凭无据,你如何让人相信王家与李密有勾结?何况你如今身处太原郡狱,倘若没有我李家相助,你们性命都很难保,王家以及王二根本无需理你,王二更不会过来。 老狱卒虽不懂军国大事,但却知道私通匪患的罪名,非同小可,以此来威胁王二,那不是让自己往火堆里推吗? 他此时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年纪不大,心肠却无比歹毒,竟然想借刀杀人,想借王二的手来除掉咱师徒俩。 就连一向天不怕c地不怕,敢于谩骂上级长官的刘文静,此刻都觉得刘树义过于异想天开了,威胁不成,反会惹恼了王二以及他身后的王家。 但他深知自己儿子的聪明才智,料定儿子必定还有后招,当下也不阻拦,让儿子把想法说完。 刘树义见目的已然达到,笑着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有人恐怕难以信服,但我手上却有真凭实据,我愿前往江都,面禀陛下,是奸人还是忠臣,届时全凭陛下裁决。” 其实他哪里有什么证据,一切都是信口胡诌,至于前往江都c面禀陛下云云,更是虚张声势而已。 他知道眼下的这位大业皇帝疑心病甚重,倘若真有人告发到这位皇帝面前,纵使大业皇帝不能尽信,但这位被告发之人日子也必定不好过,搞不好还要被逼着去江都述职洗冤。 其时虽已天下大乱,但造反者多是穷困潦倒c食不果腹的农民居多,他们为了生存不得不拿起武器反抗暴政。而大隋的朝廷大员c封疆大吏公开反隋者,虽不是完全没有,却并不是很多。 尽管大业皇帝杨广大施暴政,滥用民力,不得百姓之心,但文皇帝开创的“开皇之治”的底子犹在,有相当一部分官员仍死心塌地的效忠大隋c效忠杨家,也就是说皇家威严仍在,隋军中也有一大部分官兵愿为杨家甘效死命。 是以像李家这种虽有谋反之心c但始终不敢公开反隋的,大有人在,他们暗中发展自己势力,但仍不敢授人以任何把柄,否则好杀c多疑的大业皇帝怀疑到自己头上,立时便会陷入困境。 刘树义来自现代,自然无法理解“既然打算要反隋,偏偏还要畏惧c甚至要保护大业皇帝”的想法,但这是自从秦始皇一统六国以来,儒家广泛宣传,为人们洗脑的结果,君权神授c必须效忠帝皇的思想已深入人心。 果然此言一出,牢房中人人面色。 老狱卒和李家两随从见识不深,于天下大势所知不多,但对于动不动便杀人的大业皇帝,却心存畏惧,听说有人要去江都,直面圣颜,惊讶之余,无不有些敬佩。 李家兄弟是何等样人,自然知道他这只是危言耸听,目的只是恐吓王二,让此人乖乖就范,前来大牢而已。 庆幸刘家此刻已倾心归附李家,否则刘家与李密关系非比寻常之事,已闹得满城风雨,他们若投靠王c高二家,真到江都陛下跟前,冒死诬陷李家谋反,那事情倒真变得棘手之极。 若是那样,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灭了刘家满门,让这些人永远不再开口说话,那便永远不能在陛下跟前胡言乱语了。 两人同时又都觉得,刘家父子确有大智慧,杀了未免可惜,李家若要成就大功业,有他们相助,必定事半功倍。 想到此处,二人仿佛心有灵犀,相视一笑,都觉此行是来对了。 刘树义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朗声对老狱卒说道:“你把我刚才言语,一五一十的说给王二听,莫要说错一个字。 然后你再告诉他:至于胆敢勾结匪寇c意图谋反的大逆不道之人是谁,我先卖个关子,刘树义自不量力,打算效仿古人,来个奇货可居,不知我有没有那么好运,可以平步青云c飞黄腾达。” 说到这里,故意看了李家兄弟一眼,接着道:“你再这样跟他说:李家兄弟确实来过,却又走了,走时脸色难看,似乎怒气未消,刘树义偷偷跟我言道,他要待价而沽。” 此言一出,刘文静惊得张大了嘴,合不拢来。他哪里想得到,一向聪明伶俐的小儿子会说出如此愚蠢之极的话来? 在李家人面前,竟敢跟他们未来的死敌王家示好,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还讲什么奇货可居c待价而沽,如今李家若要整死刘家,决不费吹灰之力,咱们如今身在大狱,拿什么在李家与王c高二家面前,摇摆不定c漫天要价? 越想越觉得小儿子打错了如意算盘,心想应该是先前他的高谈阔论,得到了李家兄弟赏识,而有些得意忘形了,我须得给他提个醒才是。 想到此处,赶忙说道:“树义,你又顽皮胡闹了,如今咱们正商量大事呢,不似在家中,开什么玩笑?” 想着以小儿子的聪慧,定然能明白自己的用心,赶紧改口,这样虽然仍会在李家兄弟心中留下芥蒂,但总算圆过去了。 岂知事情并未向自己所料的结果发展,只见刘树义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道:“父亲,我决没有开玩笑。” 转头又对老狱卒说道:“你务必把我刚才言语,原原本本的告诉王二,不得错漏一个字。” 刘文静搓手跺脚,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1章 出狱(3) 第021章出狱——巧舌如簧c小施惩戒(3) 李家兄弟大吃一惊,他们自始至终都未想到,刘树义竟然还抱着骑墙观望的心思,然竟敢当着我们的面讲出来,胆子也未免忒大了些。 难道他不知道,王二既然可以在大牢内任意严刑拷打,那我们李家便可立时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吗? 越想越觉这种愚蠢举动,不该是刘树义这等机灵少年所为。他倘若当真怀着这样的心思,定会暗中操作,决不会在我们面前显露,如此看来他只是想骗王二过来。 但即便这样,由于先前刘树义讲得非常逼真,由不得他人不信,且诬陷之奸谋并不是镜花水月,实有大功告成的可能,李家兄弟二人一想到此处,心底不免惴惴,脸色严峻,令人生畏。 李建成涵养极好,沉得住气,一言不发。李世民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脾气一时还收不住,冷笑道:“嗯,这如意算盘打的好呀!” 老狱卒于刘树义的言语,似懂非懂,他不懂这些天下形势c军国大事,更不懂什么奇货可居c待价而沽,但却也知道他们今日所说,必定是要事秘事,决不允许让他人知道。 如今自己不但听到了,还要牢牢记住,更要告知于王二,到时岂不是李家与王c高二家都容不下自己,届时哪还有命在? 瞥眼又见李大c李二,眉头紧锁,神色难看,气氛变得诡异之极,他这时就连大气也不敢透一口,一时之间,诺大牢房之中唯闻刘大的鼾声,其他半点声音也无。 刘树义听着李世民阴阳怪气的语调,抬头望了望四周,也觉得此刻氛围有些奇怪。 他来自未来,知道一些历史,自然晓得谁才是隋末乱世最后的大赢家。既是如此,他肯定不会舍李家而选王c高那两个败寇。之所以如此说,主要是想软硬兼施的诱骗王二,来大牢与自己相见。 常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眼下刘家父子三人身陷囹圄,全拜王家所赐,那么要想尽快的重见天日,非着落在王家身上不可。若是光指望李家,尽管最后一样会得救,但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他脾气虽好,却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大哥为王二打成重伤,自己亦受羞辱,他在前世出生于富贵之家,哪里受过如此屈辱,这仇他是非报不可,而且是越快越好。 然要想报仇,必须要先出大牢,否则身在大牢之中,朝不保夕,何谈报仇雪恨? 一念至此,对李家兄弟说道:“刘家虽蒙不白之冤,但若想沉冤得雪恐怕并不容易。刘家父子愿衷心效忠李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也坚信唐公与二位公子必定会竭尽所能,救刘家父子三人出去。 然王c高二家处心积虑的欲置刘家于死地,很难就此善罢甘休,王威c高君雅在太原位居高位c身有要职,他二人倘若坚不松口,唐公体恤刘家,必定也会倾力相救,但总也会有难处。 天可怜见,刘家父子终遇明主,只是初投门下,未有尺寸之功,却让唐公陷入危难之境,大是不该,故而才出此下策,小子自不量力,但愿能凭自己之力,让王二心甘情愿的放了刘家父子三人。” 说到这里,冲二人深深一揖,说道:“刚才所言或威胁c或引诱,皆是为了欺骗王二过来,言语不当之处,还请二位公子原宥。” 刘文静听到这里,深深的松了口气,接口道:“你也太小瞧他人了,两位公子是何等样人,岂会看不出你的真实意图?你今后一定要记住,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切不可狂妄自大。” 他脾气暴躁乖张,这种拍马屁的阿谀之词很少说出口,但他毕竟为官多年,于官场客套言语多少了解一下。 眼下他得李家李大c李二看重,满腔壮志终有机会实现,再加上爱子心切,深知在出狱的关键时刻,万不可得罪了李家,此刻他竟也学会了变通。 这话一出,李家兄弟立刻喜笑颜开,欢喜无限。 一来刘树义所言合情合理,决不像假,刘家一心向着李家,他们如何不高兴异常? 二来晋阳县令刘文静的古怪脾气,兄弟二人多少有些耳闻,先前也已亲自见识,确实与常人大不相同,如今听他暗赞自己,都特别的受用。 刘树义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急忙应道:“父亲教训的是,我何德何能,敢与二位公子相比。” 李建成c李世民一心要收拢人心,一齐道:“贤父子哪里的话?” 李建成接着道:“李家得贤父子相助,那才真是上天的眷顾。” 李世民年纪虽小,却向来比较务实,往往比较关注问题关键,问道:“树义兄弟刚才言语,应该能骗得王二过来,然而那厮即便过来,又便如何?” 他眼下虽只有十八九岁年纪,却是李家野心最大c最为激进之人,但即便如此,他也深知,此刻并不是与王c高两家彻底决裂的最佳时刻,因此他只暗中结交豪杰,默默在太原发展李家实力。 此刻他担心刘树义想借助李家力量,对付王二,甚至将王二扣押,以此要挟王威,但王二只是王家一卑微奴婢,又有谁会顾忌他的死活? 心想刘树义若果真开口相求,我该如何打发才是? 想了几个说辞,却都不太满意,正自郁闷之际,忽听刘树义说道:“王二虽与刘家有仇,但大局为重,眼下还不是与王家c高家撕破脸的时候,两位公子放心,我决不会让二位公子为难。” 李世民忧虑尽消,知道他必定有极妙的注意,当下便想听听他的法子,瞥眼见到老狱卒正垂手立在身侧,说道:“今日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但你若胆敢将今日听到的言语说出去,小心你全家的脑袋。” 他此刻迫切想听刘树义的计策,渴望之下,便将刘树义让老狱卒传话的事情忘了。 老狱卒浑身颤抖,说道;“小小的明白,今日我什么也没听到。” 刘树义却没忘记,说道:“你还不能走,我让你带给王二的话,你可全都记住了?” 老狱卒背心一片冰凉,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平生第一次羡慕起自己那胆小的徒儿来,倘若自己也昏晕过去,就此人事不知,那该多好?那便不用在这里活受罪了。 当即便想假装晕倒,蒙混过去,但想起刘树义那狡黠的目光,总觉这少年有点匪夷所思,似乎能看穿自己的内心,还是不让人取笑的好。 这番思考只在一念之间,回道:“我全记住了,一定把话全部带到,决不多说一句。” 刘树义摇了摇头:“你无论多说多少句,都没关系,只要能让王二过来。那你先下去吧。” 老狱卒如遇大赦,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转身便往外走,还没走出几步,脑袋嗡的一声,乱成一团,心乱如麻。 只听李世民低声道:“此人知道的太多,留不得!” 刘树义道:“他是个聪明人,自不会多嘴多舌,他曾为刘家说过话,还是再看他明日的表现吧。”声音洪亮之极。 老狱卒心中雪亮,这是刘树义故意说给我听的,当时我在王二面前为刘家说了些好话,他这是还人情来了,人情既还,那我还能活过明日吗? 一不做二不休,要不直接向王二说出实情,但又有什么实情好讲?今日他们不过就是想见王二,并无害王二之心,我这样跟王二说,他会相信我吗? 无论他相不相信,到时李家必定放不过我,罢了,罢了,还是先按照刘树义之言行事,走一步看一步了。 缓缓踱步,走出牢房,听得身后牢房之中传来阵阵笑语,显是他们相谈正欢。而他的心却如坠冰窖,只觉前途渺茫,仰天叹了口气。 他在狱中当差多年,资历最老,即便是牢头都对他礼敬三分。 他处事圆滑,对于每一个犯人的身世背景,都打听的清清楚楚,但凡有微乎其微出狱的可能性,他都不愿得罪,好生照看。就因为这份谨慎小心,他才始终在太原郡狱屹立不倒。 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竟栽在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手里。回思往事,他自问对刘家三父子虽未多加照管,却也没有落井下石c殴打折磨,甚至还在王二面前替他们求情,只是为什么这个叫刘树义的少年偏偏要跟自己作对呢? 百思不得其解,只觉遇到这个魔头甚是倒霉,浑浑噩噩走出牢房。迈出郡狱大门,只见外面漆黑一团,别说月亮,就连一颗星星也无,他的心也如这星空,没半点光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2章出狱(4) 第022章出狱——巧舌如簧c小时惩戒(4) 待老狱卒走远,刘树义将自己的计划说与李家兄弟,二人也觉可行,都认为虽未有百分百把握,但试一试倒也无妨。 原来刘树义诱骗王二过来,打算当面自认勾结李密c意图谋反之罪,接着话锋一转,信誓旦旦的供认,太原城中密谋与瓦岗贼寇南北呼应之人,正是太原副留守c虎贲郎将王威,即王二的主子。并扬言前往江都直面大业皇帝。 想着王威在太原势力雄厚,乃不折不扣的地头蛇,但职位上毕竟还是不及李渊。如今虽天下纷乱,天子威严一落千丈,但即便如此,太阳城中的大隋将士当中,仍有相当一部分人忠于朝廷。倘若天子敕令到达,李渊再借题发挥,落井下石,鼓动人心,恐怕任谁也不能从容化解。 刘树义知道这点,王威在官场混迹多年,岂能不知?自然有所畏惧。那么既有李家庇佑,眼下还不能与之正面交锋,想要杀人灭口,恐怕并不容易,那最好的办法便是承认刘家父子谋反之罪乃是被人诬陷,放了刘家父子,免得惹上一身麻烦。 第二日晌午,老狱卒回来报告详情,说是已将言语一字不少的带到。 王二初时疑心甚重,连续不停的问了许多问题。老狱卒也颇为聪明,加意的渲染李家与刘家的关系恶化,将李家兄弟怒气冲冲离开大牢的模样都编了出来。 王二脸上一会儿惶恐,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又是诧异,阴晴不定,令人难以捉摸。 但到底会不会尽快前来大牢,他并没有名言,老狱卒鉴貌辨色,细心留意他神情,却仍然不敢确定。 几日过去,王二不仅迟迟没有到来,太原郡狱外鬼鬼祟祟的“闲人”也渐渐少了,探望犯人的“家属”更几乎绝迹。 刘树义见王家在有意的撤出暗哨,心中直犯嘀咕:莫非他们已猜到我乃故意恐吓,根本不会去江都与其同归于尽? 他猜到如今自己身处的历史,极有可能已发生改变,甚至与记忆中的历史大相径庭。他先前便已决定,自力更生,不依靠或少依靠那些并不靠谱的历史知识。 这几日王二始终不来,计谋眼看便要夭折,那父子三人出狱时间只能越拖越久。然而大牢毕竟不是久留之地,虽有李家暗中保护,但危险却无法避免,早日出去才是万全之策。 何况李家若真将刘家父子看得颇重,那便会不顾一切营救,李建成口口声声说从长计议,还不是担心李家强行出头,与王家直面交锋,会对李家不利。 说到底,刘家只不过是李家的工具,刘家的死活又怎及得上李家的一丁点利益? 刘树义早已想通这点,是以对李家也不敢完全信任。此刻王二迟迟不来,他心情郁闷,便想找人发泄。 只见父亲刘文静整日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交谈中发现,他却不是为如今的处境忧愁,而是担心王c高二家势大,李家恐难以取胜,自己壮志难酬,声名难以流传后世。 大哥刘树艺身子已近痊愈,迅速的恢复旧观,不是在牢房墙壁上刻刻划划,便是唱一些孩童的歌谣,似乎将那日痛苦折磨都忘记了。 刘树义自然不能向他二人发泄情绪,但总有人要倒霉。 那一老一少两狱卒变成了他的发泄目标,有事没事的唤二人过来,不是索要清水食物,便是言语挤兑他们几句。最后玩的腻了,便让少狱卒守在大牢门外,定时汇报外面情况,如王二过来,火速回来报告。 那两狱卒知道刘家如今与唐公李家,关系非比寻常,不敢得罪,对刘树义的要求百依百顺,不敢有任何违拗,只求他能在李家兄弟面前,美言几句,放过他们的小命。 这一日傍晚,天色渐黑,少狱卒像往常一样,在太原郡狱前面的大街上守候。 此刻他心中七上八下,白天老狱卒满脸严肃的告诫自己,须得对刘家少年言听计从,否则立时便会性命不保。 他已跟随师父几年,还从未见过师父如此惶急恐惧的模样。 师父还说眼下不听刘树义之言,李家定饶不过我们,但依言行事,以后王家必会对我们怀恨在心,我们乃粗鄙卑微之人,就算想要投靠一方,以求自保,恐怕他们都看不上眼。 师父眼下之意,师徒俩自是难逃此劫。想起自己年纪尚幼,还未娶妻,便要离开人世,不禁悲从中来,怔怔留下泪来。 此时天已全黑,一弯冷月斜挂在天边。 少狱卒伸袖抹了抹眼泪,心想王二今日应该不会过来了。 其实他又何曾想过王二会来,单凭刘树义让师父带去的几句话,那王二干嘛要过来?想起王二的凶神恶煞c残忍狠毒,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摇摇头正打算要回去。 便在这时,忽听得远处脚步声响,有人正往这边走来,脚步杂沓,显是人数众多。 太原郡狱本来位置就偏,此刻又是黑夜,街道上早已没有了行人,四周原本寂静无声,脚步声突然而至,少狱卒一下便留意到了。 第一时间他并没想到是王二,正想悄悄摸过去查看,忽听得人群中有人说道:“怕什么怕,我便是单枪匹马前去,他又能奈我何?”声音洪亮,狂妄自大c不可一世的神态一听便知。 少狱卒立时便认出了说话之人正是王二。 他在大牢当差之时,王二带人来大牢折磨c殴打甚至秘密处死犯人,乃司空见惯之事,而那些犯人大多都是被王二故意陷害c喊冤被关。他对王二的声音颇为熟悉,有时半夜梦中都会被这声音吓醒。 既知是王二,立时便想起了师父的言语,趁着他们还在远处,未发现自己,拔腿便往大牢方向疾奔。 说也奇怪,他一奔跑,那些人也跟着奔跑,倒似是发现了自己,要抓捕自己一般。 他吓得魂飞魄散,只拼命奔跑,再也不敢回头,只听得风声飒然,脚步声紧紧跟随。 一口气奔到大牢门口,后面脚步声才渐渐止歇,只有零碎的脚步声正往这边走来。 回头望去,不禁大为奇怪,刚才他虽未清点人数,但至少也有百十来人,怎么突然只有三个人过来? 当下也来不及细想,冲守门的同僚微一点头,火速的冲进了大牢。 来到刘家父子牢房之外,已累的呼呼喘气,过了片刻,待呼吸顺畅,才道:“王二他他过来了” 声音发颤,显是惶恐之极。 本以为眼前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必定会方寸大乱,即便能够强装镇定,也必定会露出惊惶的神色,结果上述情况都没有出现。 只听刘树义淡淡的道:“哦,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少狱卒本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我说王二来了,就在外面,转眼便到。” 谁知刘树义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道:“我耳朵不聋,刚才便已听到,你下去找你师父吧。” 少狱卒侧着头,仔细打量刘树义,想起初见这少年时,他假装大睡来掩饰心中的恐惧,难道此刻他故技重施?否则没理由,仇人到来,他跟个没事人一般,甚至连对方来了几个人,也不过问。 这时老狱卒已来到他身后,斥道:“还不快走,跟我来!”说着伸出将他旁边拉扯。 少狱卒不敢挣脱,忙道:“他们来了许多人,突然间都不见了,只三个人来到大牢,你你小心!”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他何时对一个犯人如此关心过? 刘树义听到这声警告,有些诧异,本能便要说声谢谢,但话还未出口,少狱卒已影踪不见。 心想:看来我先前确是看对了人,眼下刘家正缺人手,将二人收为己用,可解出狱后的燃眉之急。 原来老狱卒当初为刘家求情之事,刘树义一直记在心里,虽也知老狱卒只是但求自保而已,但结果却是好的,大哥因此获利,少受了一些痛楚。 他向来恩怨分明,对老狱卒好感多于恶感,之所以此后处处针对老狱卒,故意让老少狱卒既得罪李家,复得罪王家,那是想先让师徒俩处于绝境,然后自己再开口收留,这样他们或许会感恩戴德,便有可能心甘情愿供自己驱策。 正思考间,脚步声急,几人快步走来,刘树义心中冷笑:他终于来了。 事先他已做好充足准备,少狱卒即便不开口预警,他也已猜到王二决不会不做准备c涉险而来。 他事先已让李家兄弟在大牢外埋伏精锐人手c在大牢内假扮当差狱卒,只要形势稍有不利,信号发出,外面援手顷刻间便会控制住整个太原郡狱。 过不多时,三人来到眼前,为首一人尖嘴猴腮,形象猥琐,正是王二。 身后跟着两人,左边一人个子颇高,身材瘦削,便像一个竹竿,约莫三十来岁;右侧那人却只十七八岁,脸色黝黑,矮矮胖胖,大腹便便,活脱脱便是一个肉球。 只听王二说道:“小兄弟,咱们可又见面啦。”脸带笑容,语音竟出奇的客气。 刘树义自然知道他的用意,不过是想拉拢自己,共同对付李家,说道:“嗯,不过之前几次相见,大家可都不大愉快。” 说罢,望向身后的大哥,只见他躲在父亲背后,只露出半个脑袋,显是对于上次的严刑逼供,仍心有余悸。 刘树义心头怒火陡然上升,眼神中满是杀意,但想起今日还不是动手的时候,一转头,冲王二露出一张灿烂无邪的笑容。 王二只觉眼前的笑容颇为诡异,似乎笑脸背后藏着一张面孔,青面獠牙,令人生畏。 他向来在太原城横行霸道惯了,别人见到他只有害怕惊恐,自己何时怕过任何人?但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心里总是有些毛毛的,竟对眼前十来岁的少年微有惧意。 想起今日到大牢的目的,笑着道:“误会,都是误会,倘若有机会,我当面向令兄郑重道歉。” 他说的机会,便是刘家甘心为王家效力,栽赃诬陷李渊了。 转身冲身后高个随从道:“快让狱卒将牢门打开,我要和刘兄弟促膝长谈。” 高个随从一点头,快步离开。 等候期间,王二回思往事,想起王威的话来。 临行前,王将军曾言道: “既然李渊没有亲自插手刘家入狱之事,那我也不好出面。否则到时事情扩大,影响极坏,他大可将责任推到两个儿子身上。 而我倘若亲自过问,他找个由头,胡乱安个罪名下来,虽不惧李家,却也对未来大计不利。 刘家小子似乎有意要投靠咱们,对付李渊,倘若他是真心实意,对李家倒是一个打击,虽不能一举将李家扳倒,但必定会削弱李家在太原的势力。你好好操办此事,一旦事成,我重重有赏。” 王二自然能听出王威的言外之意,倘若事情有变,他必须将责任全部抗下,当这倒霉的替死鬼。 他向向来替王家衷心办事,任劳任怨,手上不知沾染多少王家仇人的鲜血。但自己无论替王家卖多少次命,立多大的功,终究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奴婢小卒,到时还不是说弃便弃,除了大哥以外,恐怕没人会真正关心自己。 想到这里,心底不自禁的生出一股凉意。 但随即想到,自己本来身份低微,处处受人白眼,日日受人欺凌,投奔王家以后,扬眉吐气,风光无限,将原先欺辱过自己的人,一一加倍偿还,现在太原城中谁见了我不是恭敬畏惧? 嘿嘿,人活到这个份上,即便立时死去,那也不枉了。 过不多时,高个随从领着一个狱卒走了回来,却不是先前的老狱卒,也不是那少狱卒。 那狱卒见是王二,心底恐惧,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打开牢门铁锁,迅速的退了下去。 王二率先走进牢房,两随从紧随其后。 他想起王威的嘱托,要自己竭尽全力与刘家和好,诱骗他们与王家合作,诬陷李渊意图谋反。 还想继续寒暄几句,联络感情,可还未说出口,有人却率先开口了。 只听刘树义道:“倘若刘家与你们合作,能落得什么好处?”开门见山,丝毫不拐弯抹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3章(5) 第023章出狱——巧舌如簧、小施惩戒(5) 王二心中大喜,心里想着他终究还是怕了,在太原城还有谁人是不怕王家的? 说道:“只要你们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必定让你们刘家享尽荣华富贵,从此生活无忧。” 刘树义接口道:“那好啊,先放我父子三人出去,你无论有何要求,刘家一一遵从。” 王二摇摇头道:“眼下你们还不能离开。”说到这里,冲高个随从一点头,那高个随从立刻便走了出去。 那高个随从再也没有进来,直到拍手声传来,确认外面隔墙无耳,王二才接着道:“既然要揭发李家勾结匪寇、意图谋反之罪,那就必须先要做实刘家与瓦岗匪首李密的姻亲关系,否则你们的证言如何能取信他人? 不过尽管你们放心,期间我会派人严加看守大牢,决不让他人动你们刘家一丝一毫,事成之后,我必会救你们出去,从此你们的好日子便来了。” 刘树义撇撇嘴道:“我不太相信你。想必你也已知道唐公家李大、李二来找过我们吧,他们开出的条件可要比你优厚的多,是不是你”说到这里,上上下下打量王二,满脸的不屑。 接着道:“我看还是换一个能做主的人过来吧。”言下之意便是你身份卑微,只不过是一个传声筒而已,我不想跟你多说废话。 王二怎能听不出他的画外之音,顿时怒火中烧,向他怒目瞪视。心想:此人也太不知好歹,若不是将军有言在先,今日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哼,纵使李家要保你,即便牢房之中还有李家的人,眼下不能杀你,但我可以让你筋断骨折,从此卧床不起。 正盛怒不可抑制之际,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他心中一凛,想起将军的再三嘱托,寻思:此行的最大目的,便是收服刘家,眼前不过是个小小少年,跟他置什么气。他少不更事,有些事他或许还不懂,还是找刘文静商讨比较妥当。 抬眼望去,只见刘文静盘膝坐在远处,身后还有一个脑袋,只露出来半边,想来是那日严刑拷打之下,仍一声不吭的刘大。 提高声音叫道:“刘县尊,小的有件重要的事须得与你商量,请” 话还未说完,只听刘文静道:“刘家之事全由树义小儿做主,你有事变跟他商量吧。”说罢,闭目养神,不再理睬。 王二心中怒气再生,强自忍住,心想果然是一群顽固不化的家伙,不过他们既然主动让我过来,想来对于归顺之事,多少有些意动,且看看还有没有回旋余地。 微笑道:“小兄弟,除了离开大牢以外,其他要求你尽管提,只要王某能够办到,决不推辞。即便我一时办不到,但我身后有王家,王、高两家一体,太原城中难道还有王、高二家办不了的事吗?” 一提到王家,不自禁的感到得意,只是他自己都忘了他本不姓王,说到底就是王家养的一条狗而已。 刘树义沉吟片刻,说道:“可我只想出去,这里太过憋闷,何况刘家乃被人诬陷,根本无罪,干嘛要一直这样关着?” 王二心中冷笑:无论你有罪没罪,既得罪了王仁霸王公子,你们难道还想若无其事吗?若不是看你们父子还有利用的价值,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其实当初刘家兄弟得罪王仁霸,王仁霸一直想要找机会报复,但刘文静当时毕竟是晋阳一县之长,想要灭了刘家,不能不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很长时间都是一筹莫展,一日有人前来揭发,说是刘文静与瓦岗匪首李密关系密切,怀疑有姻亲关系,但始终没有确凿证据。 但王仁霸却喜不自胜,认为这是报仇雪恨的好机会,便接着这个由头,说服他祖父王威,将刘家全部送进了大牢。 因此到底刘家跟李密有没亲密关系,王二也不知情。 王二道:“刘家有罪没罪,并不重要,但要揭发李家之谋逆大罪,刘家那就必须有罪不可,难道你还不明白? 我看你年纪虽小,却头脑聪明,口齿伶俐,只要你去江都,向陛下面呈此事,待你回来,我再想办法赦免你们父子,救你们出来,你以为如何?” 刘树义心中好笑,心想你这些言语恐怕也只能骗骗小孩子,当真去了江都,还有命回来?到时父亲、大哥谋反罪名做实,亦是在劫难逃,李家也会因此元气大伤。 故意哭丧着脸,说道:“那你是非要诬陷刘家勾结瓦岗匪寇不可了?” 王二以为刘树义已经害怕了,心中得意,说话再无顾忌,道:“诬陷刘家,那便如何?我已事先打探清楚,李家兄弟已被你们气跑,李家更是在城中散播讯息,说刘文静与李密实有姻亲关系,意图谋反。嘿嘿,李家已经放弃你们,既如此,你们为何不报复他们?” 他哪里知道这些都是刘树义让李家兄弟故意放出的烟雾弹,目的便是骗王二过来。 刘树义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哦,原来如此,那你有没有想过,刘家谋反罪名做实,却不一定非要举报唐公李家,举报王家不是也顺理成章? 嗯,唐公未来太原之前,北有突厥强敌,南有雀鼠谷匪患,也不知是谁作战不力,屡屡战败。陛下见太原局势危急,这才让唐公临危受命。唐公坐镇太原虽只几月,却捷报频传,振奋人心。 原本这是好事,但太原城中有些人却因此坐不住了,他们担心大权旁落,便要联手对付唐公,不仅勾结突厥、纵容鼠雀谷匪患,还要暗通李密,意图会师于河内,共击东都。 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之人!” 王二听完,脸色大变,脑海中不断重复他刚才的言语,心想:他称呼李渊时,左一口唐公,右一口唐公,又对李渊夸大功绩,极尽奉承,这不是明摆着已甘心投入李渊门下了吗? 王二心中雪亮,利用刘家诬陷诋毁李渊,纵然不能全然奏效,必定也将对李家造成一定麻烦。反之,倘若李家依样葫芦,利用刘家陷害王家,那不就相当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只是倘若真相当真如此,那么刘树义为何要让我过来,告诉我这些,让王家有所提防,这也太不合情理。 略一思考,便知其理。 想来这李渊畏惧王、高二家联手,不敢如此做,更不敢公然与王、高两家作对,刘树义的所作所为,恐怕只是为了早日出狱故意恐吓而已。 嘿嘿,李渊虽封唐公,官居太原留守,但在太原城终究还是由王、高二家说的算,他们有所畏惧倒也合情合理。 将军便经常言道:李渊贪图酒色,不堪大用,加之陛下对其颇有疑心,此人实不足为惧。 一念至此,信心倍增,冷冷的道:“好哇,我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你们父子早已投奔了李家,今日是向我耀武扬威来了。 可我实话告诉你,李家便如何,你们与瓦岗匪首李密相勾结,证据确凿,就乖乖在这里等死吧!” 刘树义知他谎话连篇,“证据确凿”之说更是无从谈起,嬉皮笑脸的道:“嗯,你所言不错!前几日瓦岗那边刚刚传来讯息,吩咐我按照原定计划行动,让我在太原城协助王威王将军,先灭李家,再举兵会师于河内,待攻下东都,同襄盛举,平分天下。” 王二听他在胡说八道,这些言语倘若传出去,对王家那是大大不利,喝道:“就凭你的三言两语,谁会相信?届时你诬告朝廷大员,同样是死罪。” 刘树义双手合十,拍手道:“既然你要诬陷我父子三人,那咱们自然不愿坐以待毙,唯有和王家同归于尽不可。何况王家谋反一事,不只是我刘家父子知晓,咱们还有人证。” 说着向牢房左侧走去,伸出右手轻轻敲击墙壁,满心欢喜的等待回应,谁知隔壁房间竟一点动静也无。 他不死心,又重重敲了两下,但只听得咚咚声响,其他半点声音也无。寻思:莫非那一老一少狱卒睡着了? 原来少狱卒回来报信之后,老狱卒便遵照之前刘树义吩咐,将少狱卒拉近隔壁屋里。 此屋和其他牢房不同,其他牢房皆是栅栏,他却是实实在在的木墙木门。平时专供狱卒殴打处置冥顽不灵犯人之用,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情况,木门中间位置有一圆孔,手臂可伸缩来去。 刘树义让二人待在隔壁房间,原意是断了二人投奔王家的念想,同时又能做个人证,威胁王二,好让他知难而退,不要在李密一事上,寻找李家的麻烦。 王二刚来大牢时,自信满满,全没将刘树义看在眼里,看到隔壁房屋上锁,以为屋内无人,也就没有多加留意。 刘树义见敲击墙壁已无作用,果断大声喊道:“别在里面装死,你几日前曾去王将军府上传过讯息,难道别人还认不得你不成,快些出来吧。” 老狱卒背靠墙壁,面如死灰,原先他就奇怪,为何刘树义让他们师徒俩躲在此处,还不准出声,此刻终于明白:他这是决心借王二之手要杀自己师徒俩啊,魔头,果然是魔头! 想起王二的狠心毒辣,万念俱灰,背心一片冰凉。 但事已至此,即便不出去,王二也已知道是自己,摸出腰间钥匙,起身便要去开门。 却见担心懦弱、遇事一向惊慌失措的徒弟,竟奇迹般的颇为镇定。心中纳闷,低声问道:“你不怕王二这厮吗?” 少狱卒摇摇头:“怕,不过有人不怕,还敢跟他斗呢。师父,不如我们也跟这刘二一样,投奔李家吧,王二平时太坏、太狠、太毒,他这种人迟早要遭报应的。” 他原就是贫苦出身,本性质朴,后来多遭欺凌,又在大牢当差,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见到太多太多不平之事,渐渐变得麻木不仁。但天良犹在,更是痛恨王二这种嚣张跋扈之恶霸。 这几日来,他虽多受刘树义刁难,但也隐隐发现这位只有十五来岁的少年,与众不同,竟立志要教训王二,扬言替大哥报仇。 竟然有人敢跟王二为难叫板,他虽不信刘树义能够复仇成功,但勇气可嘉,心底终究还是佩服万分,直把他当做了偶像英雄。 就在刚才,他虽然不全明白二人对话,但却听得出来,两人在针锋相对,而刘树义明显占据上风,王二则有些气急败坏,他听在耳里,犹似自己羞辱王二一般,心情无比舒畅。 老狱卒见惯了徒弟丢人现眼的懦弱模样,第一次见徒弟如此争气,也颇感欣慰。 但想到刘树义之所以做这么多事,全是为了要置他们师徒俩于死地,又不禁感到绝望。如此困境下,想要活命委实千难万难,恐怕王二一走,师徒俩立时便没了性命。 本想将这些真相告诉徒儿,只是见徒儿一双眼睛放出从未有过的光彩,心中又激动,又怜惜,实在不忍心将这个残酷现实告诉徒儿。 他平日里虽对这位徒儿又打又骂,极其严厉,但心底其实却颇为疼爱,想到明日师徒俩便要共赴黄泉,心中悲伤难过,无以复加,伸出手来,搂住徒儿头颈,拥入怀里。 这时刘树义的催促声再次响起,他不情愿的轻轻将徒弟推开,起身来到门前,右手拿住钥匙,穿过门上圆孔,自己打开了房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4章 出狱(6) 第024章出狱——巧舌如簧、小施惩戒(6) 刘树义听到开锁声,接着脚步声响,知是老少狱卒来了,得意洋洋的向王二脸上瞧上,只见他眉头紧锁,脸色难看,显是忧急惶恐,难以决断,不自禁的感到胸怀舒畅。 老少狱卒一前一后走进牢房,两人对王二皆心存畏惧,紧贴墙壁,缓缓走到刘树义跟前。 老狱卒恨恨的瞪了刘树义一眼,垂首站立。少狱卒似乎胆子大了些,与老狱卒并肩站立,眼睛怔怔的瞧着王二等人。 刘树义说道:“刚才言语尽数给这两人听到了,嘿嘿,倘若刘家有谋反之罪,那我们三人一起变前往江都,面禀陛下,说这一切都是受王威王将军的指使,届时是终是奸、是黑是白,全凭陛下决断。” 老狱卒听他如此说,心中千百个不愿意,心说你想死,尽管去死好了,为何要牵扯咱们?但此时此刻,即便说了,王二也不会相信,只好一言不发。 王二见他睁着眼睛说瞎话,肆意诬陷主人王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们意图谋反,跟将军有何干系了?” 瞪大眼睛,怒视着老少两狱卒,恐吓道:“你们好大胆子,竟敢诬告堂堂太原副留守、虎贲郎将,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老少狱卒均感惶恐,知道他所言非虚,这种随意杀人的恶毒之事是他干惯了的。两人不知该如何辩解,身子发颤,摇摇欲倒。 刘树义轻拍两人肩膀,冲王二说道:“咱们都知你的狠辣手段,说杀人当真便杀人,但咱们决不会坐以待毙,即便当真无法活命,自然要拉个垫背的。嗯,倘若王将军与我等陪葬,当真荣幸之至,那此生也就不枉了。” 忽然听得前方咚咚声响,似是跺脚声音。 抬头望去,只见王二右手紧紧握住那矮胖随从之左手,两人脸上皆是愤怒之色。那矮胖随从似乎比王二还要气愤难当,眼睛如要喷出火来。 刘树义见状,大感愉悦,继续道:“咱们是烂命几条,自然比不上王将军金贵,可性命要紧,谁都不想无缘无故丢掉性命。” 王二怒不可遏,再也忍受不住,吼道:“你们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你不会以为我只三人过来吧,我一声令下,立时便可将你们砍成肉泥。” 他性子暴躁狠辣,早已对这个巧舌如簧、对自己轻视的刘树义心怀不满,早就想将此人杀之而后快。只因将军有言在先,大局为重,这才苦苦忍耐多时。 此刻见收服刘家为王家效力,已决无可能,酝酿多时的杀意再也无可抑制。 老少狱卒对视一眼,心中害怕已极,额头冷汗涔涔而下。饶是刘文静多历凶险,胆魄过人,此刻心下也不免惴惴。 刘大刘树艺心智虽不成熟,但对于杀人等字眼还是听得懂,他本就对王二这张狰狞的脸孔心存畏惧,又见父亲满脸惊惶之色,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险些便要大哭出声。 想起自己只要一哭,便再也见不到父亲、二弟,双唇紧闭,牙齿用力咬住下唇,竟然咬出血来,但自始至终都没呼痛嚎叫,甚至连哼一声都没有。 只刘树义一人镇定自若,仿佛未听到王二威胁的言语,仍笑眯眯的瞧着她,眼神中充满着不屑神色,一刹那间又变成冷酷神色,隐隐透着一股杀意,两种神色不断变换。 王二迎着他的目光,见他眼神充满着不屑和仇恨,竟隐隐有些惧意。但顷刻间恼怒便占据了全身,他投入王家以来,何时有人敢这样瞧过他? 刚要招呼外面放风的高个随从过来,让外面待命的人迅速掌控大牢。未曾想,还未呼喊,那高个随从便疾奔而来,转眼间便来到身前。只见他惊慌失色,似乎遇到了颇为棘手之事。 那高个随从附在矮胖随从耳边,低声道:“大事不妙啦,李家在大牢外埋伏大批人手,眼下已将咱们的人马全部制住,该怎么办?” 王二伸头过去,听得清清楚楚,大吃一惊,原来他们也有防备。又恼又怒,又有些慌张,转头怒道:“原来原来咱们先跟他们拼了,即便要死,也要先杀了这个狡猾的小畜生。” 刘树义见王二如此反应,知外面李家兄弟已然得手。但狗急尚能跳墙,何况王二这个连狗都不如的畜生,眼下还不能彻底惹恼了他,否则动起手来,也不知这两个狱卒能不能靠得住。 收起阴阳怪气的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以三敌五,未必便稳操胜算,大家和和气气商量,未必便要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王二得知自己落入圈套,还道是预留在外面的人手全部陨灭,心想今日恐怕活是活不成了,却也不能乖乖就死,总要杀一两个陪葬。 他贫苦人家出身,长期受人欺凌,渐渐的形成了阴鸷的性格,后来投身王家,好勇斗狠,胆大妄为,变得天不怕、地不怕,他能得王威如此信任,也和他做事果决,不惧生死,敢于卖死力有关。 其实他刚才气急之下,要找刘树义算账,并未听全高个随从的言语。 原来李家兄弟虽率人制住了外面王家伏兵,却也不敢稍有动作,他们清楚眼下凭李家的实力,还不能与王家直面冲突,何况还有高家在旁窥测,是以他们对王家伏兵以礼相待,只是不让他们前去大牢支援而已。 王二紧握拳头,弓腰曲背,便要上前作最后搏击。忽然身后咳嗽声响,那咳嗽连续响了三声。 他心头一震,拳头松开,顿时便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全无斗志。 刘树义见王二目露凶光,紧握双拳,作势要冲过来,心里倒也有些担心,只是突然间王二又变得神情委顿,让他变得摸不着头脑。 只见王二等三人围在一起,交头接耳,因说话声音太小,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过了一会,王二转过头来,神色温和的道:“那好,你说说此事该如何善了?” 刘树义微感奇怪,刚才还怒气填胸的王二,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说话如此客气? 但自己目的已然达到,也不想探求原因,说道:“倘若有人不再诬陷刘家勾结瓦岗匪寇,刘家沉冤得雪,终获清白之身,那之后揭发云云,便无从说起了。” 王二此时方才明白,刘树义闹了这么一出,便是想要给刘家脱罪,恢复自由之身。 他本来便无真凭实据,但谁说无凭无据,就不可以抓人,就不可以定罪?只是此事却又不同,倘若逼急了眼下这小子,他真的胡作非为起来,前往江都面圣,倒对将军大大不利。 可是刘树义欺人太甚,今日又多次羞辱于他,就此放他出大牢,总又难以甘心,一时踌躇难决,沉吟不答。 他刚才已从高个随从口中,得知全部真相。原来李家毕竟忌惮王、高两家联手,不敢对自己太过放肆,是以此刻援兵虽不能到来,但自己绝无危险。 正因为如此,他暂时脱离险境,便又开始盘算如何对付刘家。 正左右为难之际,身后咳声再次响起。 王二心中一凛,赶忙说道:“如此甚好,皆大欢喜,那我们就先行告辞了。”说罢转身欲走。 刘树义道:“且慢!” 低声对身边老少狱卒道:“他们一旦出去,我们手上没了人质,无所依靠,立时便会没命。 你们以送行为名,将王二身边的矮胖随从拿下,押他过来,以求自保。王二为人机警,不好得手,莫让此人提前有所觉察,快去!” 王二转过身来,不耐烦的道:“还有何事?”他此刻只想快些离开大牢,但又不想让人看轻,贻笑大方,说自己胆小怕事,竟畏惧一个身在大牢的小小少年。 刘树义眼神示意老少狱卒赶紧过去,嘴上笑着说道:“刘家既是无罪,那当初无故受人严刑拷打,是不是有些太冤了。那指使之人良心有愧,是不是应该郑重致歉呢?” 王二嘿嘿冷笑,脸上露出轻蔑的神色,目光炯炯的瞧着刘树义,仔细打量,看他是不是突然傻了。 此刻他已知李家有所忌惮,不敢真正动手,心中已不再害怕,如此还想让他向刘大道歉,简直是痴人说梦,怎么可能? 两人说话之时,老少狱卒并肩向王二身边走去。 老狱卒边走边说道:“小的送诸位出去。”走到矮胖随从身边,手握刀柄,想抽出来架在他脖颈上,但总又不敢。 他处事圆滑惯了,向来不主动得罪人,做事总会留有后手,明知此次王二决饶不了自己,但要挟持王家的人,公开与王家为敌,却总又下不了决心。 少狱卒却没那么多顾忌,原本他胆小懦弱,极度害怕王二。但适才看见一向横行霸道的王二,竟败在一个少年人身上,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刹那间对于王二的惧意便消了不少。 加之非常敬佩刘树义敢于和王二相斗的豪情,于他的话竟言听计从,他既然要拿下矮胖随从,那便拿下,丝毫不拖泥带水。 少狱卒迅捷无伦的拔出腰间佩刀,直接架在矮胖随从颈上,喝道:“别动,乖乖过去!” 王二这一惊非小,嘴上不住说道:“你想干嘛?快放下兵器,快放下兵器。”声音发颤,手足无措,他竟对一个随从如此在意关怀。 少狱卒不去理他,径自押着人质去了。老狱卒没想到一向胆小的少狱卒竟如此果决,惊讶之余,拔出佩刀,跟随在后警戒。 那矮胖随从大惊失色,黄豆般的汗珠从额头不绝落下,嘴里不住口的求饶:“小心你的刀,小心你的刀,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只求你放了我。” 声音惶恐之极。 刘树义冲少狱卒微微点头,眼神以示激励,接口道:“你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奴婢,这位王兄弟为何要管你?” 矮胖随从见对方松口,说道:“咱们将军府之人,皆是重情重义之辈,王二兄弟不会见死不救,你们有何条件,请尽管开口,王兄弟必定一一满足,决不食言。” 生怕刘树义等人不信,转头冲王二道:“对不对啊,王二兄弟?” 王二当即答道:“不错,不错,只要你们放人,一切都好说。”说这些话时,虽是寒冬腊月,也已冷汗直冒,忙伸袖擦汉。 刘树义见状,心中好笑,哪还有半点怀疑,心想:这又矮又胖之人果然便是王威之孙王仁霸。 他曾经见过王仁霸一面,发生在大哥得罪王仁霸之时,只是当时刚刚穿越,初来乍到,懵懵懂懂,虽设计将王仁霸打发,却对此人的样貌未加留意。 而王仁霸假扮随从,陪伴王二来到大牢,是经过一般乔装打扮的,脸色抹得乌黑,又穿着下人的青衣长袍,刘树义一时到真没看出来。 待得他说要王威陪葬之时,有人似乎气得顿足,咚咚有声,而王二竟拉住随从的手,这让他初次对矮胖随从有了怀疑。 但后来有事耽搁,便将此事渐渐淡忘了。 后来更加奇怪的一幕的出现了。得知险情的高个随从,匆匆忙忙来到牢房,第一时间竟不向王二汇报详情,偏偏要先说给这矮胖随从听,这让刘树义终于警觉起来。 自此以后,他处处留心、格外在意矮胖随从的一举一动,又想起之前莫名其妙的咳嗽声,终于想到了王仁霸这个人。回思往事,隐隐约约记得王仁霸的身材,加以对照,终于确信无疑。 刘树义见王二额头冷汗直流,知他决不会放任王仁霸不管,心想为大哥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低头望去,只见王仁霸同样额头冒汗,豆大的汗珠流到脸颊上,洗去了脸上的黑灰,露出白皙红润的皮肤来。 说道:“我大哥遭人严刑逼供,差点性命不保,倘若那个指使之人肯向大哥磕头认错,我倒是可以选择放了此人,只是不知有些人肯不肯? 王二兄弟不肯也情有可原,毕竟像这种粗鄙卑微的随从奴婢,不过是王家生养的一条狗而已,死了也不足惜。” 他仗着王仁霸在手,王二投鼠忌器,便先在言语中做文章。明着是说王仁霸,实则咒骂王二只不过是王家的一条走狗而已,以解这些日子的愤慨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5章 出狱(7) 第025章出狱——巧舌如簧小施惩戒(7) 王二听出刘树义话中的言外之意,竟骂自己是一条狗,气愤已极,当即便要发作。 却听得王仁霸哀声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一切都依你。”声音发颤,显是害怕到了极点。 转头面向王二时,却顷刻间换了一副神情,语气也颇为不善,怒道:“王二,你想反了不成?你有错在先,还不赶紧向刘家大郎磕头认错,乞求他的原谅。” 他原先还不愿暴露自己真实身份,说话时百般掩饰,不直接向王二发号施令。但此时命在顷刻,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王二心中一片冰凉,一股寒意袭遍全身,心想:“我为王家鞍前马后,历经多次凶险,从不敢有丝毫懈怠,到头来他们危难之时,根本不会管自己的死活,更不会顾及自己的感受,也许正如刘树义所言,我终究不过是王家生养的一条会咬人的狗。” 就在这极短的思考时间内,王仁霸又连续催促了数声,语气越来越严厉。 王二仰天叹了口气,清楚今日算是彻底栽了,做梦也没料到竟会败在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手中。心中极度不服气,但对方有人质在手,自己实在无可奈何。 别说王仁霸倘若死了,自己固然全家遭难。即便王仁霸只伤了一根毫毛,自己回去恐怕都难幸免,纵然不死,也必会打成重伤。 一念至此,心如死灰,对刘树义说道:“就依你之言,我磕头认错便是。但我有言在先,我磕头过后,你立时便放了公便放了他,否则我王二向天立誓,决饶不了你,饶不了刘家。” 他本想说“放了公子”,但为了继续掩饰王仁霸的身份,临时改了口。他此刻信誓旦旦,除了对刘树义怀恨在心,真心要报复刘家以外,还有意要在王仁霸面前表现一番,期望回去后,这保护不周之罪,可以从轻处罚。 刘树义见他仍在掩饰王仁霸身份,颇觉好笑,当下也不揭破,说道:“大哥便在里面,你先磕头认错再说。” 心想:到时可不能这么容易便宜了他和王仁霸,到底放不放人,还要看我的心情如何,我便是出尔反尔了,你又能奈我何? 想到此处,颇觉得意。只见王二缓缓向父亲和大哥身旁走去。 刘树义从老狱卒手中取过佩刀,高高举起,放在王仁霸头上,作势欲劈,大声道:“你不要想着东施效颦,你只要敢稍有意动,我立时便劈下去,到时你莫要后悔。” 王仁霸吓得魂飞魄散,不住的大叫:“王二,快磕头,快磕啊!” 王二吃了一惊,站在刘文静和刘大身前,停住脚步,心中面临前所未有的绝望,他他是如何看破的? 原来他在缓步行走之时,便打定主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挟持住刘文静,届时便可与刘树义交换人质。不想计谋还未实施,便即夭折,心底仅存的一丝念想,也彻底没有了。 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一连磕了四个响头,嘭嘭有声,说道:“王二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郎,还岂恕罪。” 说完便即站起,转身冲刘树义说道:“我已依言磕头,赶紧放人。”他受此屈辱,无颜见人,想赶紧救出王仁霸,尽快离开此地,免得碰到更多人,贻笑大方。 刘树义却不肯就此罢休,撇撇嘴道:“毫无诚意可言,不过你既是向我大哥磕头认错,自然得让他原宥才行。这样吧,只要大哥心情顺了,准许你起来,我自会放了他。” 将佩刀举到眼前,遗憾的道:“这刀普通之极,也不知一刀看下去,能不能伤人,要不我拿这位小兄弟试试刀?” 此言一出,刀下的王仁霸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摇摇欲倒,在少狱卒的搀扶下,才不致倒下。 王二又惊又怒,又无可奈何,此刻他的性命已完全着落在王仁霸身上,他倘若有任何损伤,自己必定死的惨不堪言。 说道:“不要,千万不要,我再跪下磕头便是。” 说着又向前走了两步,在刘大面前跪倒,嘭嘭嘭的又磕了四个响头,连额头都磕红了。 刘大刘树艺原本因为害怕,躲在父亲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此刻见有人向他和父亲磕头,好奇心起,便站起身子,走了出来。 他虽畏惧眼前这个伤害过自己的坏人,但孩童心性,嫉恶如仇,咬牙切齿,怒目瞪视着王二。 刘树义道:“大哥,他曾经伤害过你,如今已动弹不得,你要打要骂,尽管动手,他以后再也不能伤你了。” 刘大刘树艺心智虽低,却也能听明白二弟的意思,二弟这是让我打他,但毕竟心中害怕,一时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刘文静见小儿子制住了王二,大喜过望,心想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树义打算不错,只有让他大哥亲自动手,方能算是真正报了仇。 起身低声说道:“艺儿,不用害怕,尽管动手便是,他怎么让人殴打折磨你的,你便往他身上招呼,有父亲和树义在,没人敢拿你怎样。” 刘大刘树艺虽有些痴傻,却对父亲和二弟情深意重,更对两位亲人的话深信不疑,何况他本就对王二深恶痛绝。 可他毕竟心智颇低,想要动手,却又不知该如何报仇。只好走上前去,双手齐推王二肩膀,王二顾及王仁霸安危,不敢反抗,顺势仰倒在地。 刘大拍手称快,喜不自胜,原来眼前这个坏人,真的一点也动弹不得。 他突然想起儿时与玩伴嬉笑打闹时的手段,当即双腿分开,缓缓向王二双腿走去,左右脚在王二双腿外侧,缓缓前行,原来他竟是要从王二头顶跨过。 这胯下之辱绝对算得上奇耻大辱了。 昔年韩信落魄之时,为求保命,甘受胯下之辱,最后知耻而后勇,飞黄腾达,名扬天下,终成一段佳话。 这也是因为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天下间最大的侮辱便是胯下之辱,韩信能甘受屈辱,奋发向上,的确值得称颂赞扬,换作自尊心强之人,恐怕是宁死也不受这胯下之辱的。 王二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个地痞无赖c恶狠家奴,自尊心却是极强,当看到刘大要从自己头顶跨过,当即便要出手反抗,将刘大推倒,免受这胯下耻辱。 然刘树义早就看出了这一点,学着王仁霸咳嗽提醒的套路,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意在提醒王二不可轻举妄动,否则王仁霸立时便成刀下亡魂。 王二自然明白刘树义的用意,眼见刘大将要跨过自己头顶,自己却无可奈何,一张脸涨的通红,双手急忙捂住脸颊,羞愧无地,恨不得立时钻入地下,或直接死了也好。 刘大刘树艺儿时对玩伴如此时,那玩伴必定爬起身来,和自己玩闹厮打,要以同样方法跨过去。谁知眼前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人,竟无动无衷,似乎连孩童也不如。 渐觉无趣,伸腿在王二身上重重踢了几脚,便又回到刘文静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 刘大心智不全,但身材魁梧,力气却是极大,他又不懂得收力,踢的这几脚委实力道十足,普通人恐怕早已痛的哇哇直叫。 而王二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心中只在想:我情愿踢我千脚百脚,也不愿受这胯下之辱,今后我还如何在太原城立足? 但片刻之后,便即清醒过来,想到今日屈辱,全是拜刘树义所赐,侧头往刘树义瞧去,怒气勃发,眼中如要喷出火来,牙齿相击,咯咯作响,显是气愤到了极点。 站起身来,说道:“如今可以放人了吧?” 刘树义看到王二凌厉凶狠的眼神,心想:今日他受此大辱,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决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不久之后,刘家便可安全出狱,但出狱后王二势必要多方刁难,那么趁此良机,将他和王仁霸一举除掉岂不更好? 但随即又想到,一旦王威之爱孙王仁霸身死,那王家联合高家,便直接和李家开战了。李家刚入太原不久,比不上王c高二家常年经营,真正动起手来,眼下未必便能稳操胜算。李家一倒,刘家又该何去何从? 摇了摇头,又想:其实李家倒不倒跟我有何干系,隋末乃群雄涿鹿之时,想再找一靠山,倒也并不甚难,更何况此时杀掉王仁霸,让李家与王c高二家直接正面交锋,李家也并非一定会败。 思潮起伏,杀意忽现忽隐,始终拿不定注意。 正在这时,王仁霸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说道:“求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在这里给你磕头了。” 刘树义吃了一惊,他实在没想到王仁霸竟是如此怂包模样。 王仁霸适才突然下跪,事先并无半点征兆,待少狱卒发现时,他已跪下。少狱卒谨遵刘树义命令,严加看守,刀刃始终不离王仁霸脖颈,王仁霸下跪仓促,碰到刀刃,脖颈处擦了一刀,丝丝鲜血留了出来。 可王仁霸越是如此,刘树义越是担心,王仁霸是王威之爱孙,今日受了这么大屈辱,让他平安回去,焉能有不横加报复之理? 最好的办法,便是趁机将他杀了,王威追究起来,自然有李家顶着,几家混战,自顾不暇,刘家反而会安全的多。 但真要动手砍人,刘树义心底怯意陡生,卧倒的右手始终砍不下来。除了上述的顾虑以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他来自未来,受过严格系统的高等教育,法治观念颇强,之前从没有半点杀人的心思,何况还是亲自动手。 到得后来,右手竟有些微微颤抖,但他强自忍住,就在这砍不砍的犹豫之间,只听得外面脚步声响,大批人手正往这边疾奔而来。 心想:该不是王家的第二批援军到了吧?倘若此时动手,王家人赶到,看见少主人惨死,父子三人立时便会砍成肉泥,还是先静观其变为好。 虽是如此,佩刀却不放下,又握紧了些,仍旧悬在王仁霸头顶,以防生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6章 新家(1)【第二更,求推荐】 第026章新家——锦车相迎c招摇过市(1) 过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冲进牢房,正是李建成c李世民两兄弟。 二人一进牢房,不禁呆了。 只见王仁霸跪倒在地,兀自未起,头顶大刀高悬,吓得面如土色。王二满脸愤怒之色,却忍气吞声,狼狈万状。 原来二人按照刘树义吩咐,在外埋伏人手,静观以待。直到和王家伏兵相遇,以人数优势将对方镇住,对峙多时,却始终不见大牢之中有信号发出,不由得焦急起来。 二人一合计,决定带人来牢房看看,以防不测。他们生怕刘家父子意气用事坏了大事,更怕王二发起疯来,对刘家三父子不利。而他们事先都不知王仁霸假扮随从一事。 二人均知这对父子非寻常之辈,日后必将是李家的股肱臂膀,对于李家成就大业,将有极大帮助,这才不顾一切的赶了过来。 刘树义c王仁霸c王二等人,见到李家兄弟到来,都是一惊。 王家一直将李家视作敌人,对李家成员曾多方探查,因此王仁霸和王二立时便认出了李家兄弟。王仁霸害怕自己身份暴露,李家兄弟不肯放过自己,忙转身背向二人,但始终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刘树义见李家兄弟到来,知道今日再无杀王仁霸和王二的可能,便将佩刀交回老狱卒手上,说道:“此三人擅闯大牢,意欲对咱三父子不利,这两位狱卒兄弟尽忠职守,恪守本分,迎险而上,出手将我等父子三人救下。 适才我已细细查问过,三人不过是受人主使的小喽啰,自己也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看来也是可怜人儿,就让他们改过自新,先放了吧。” 李家兄弟均知他在大说瞎话,他们三人当中,其中一人是王威之孙王仁霸,另有一人是王家心腹王二,怎么会只是小喽啰,刘树义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但李家兄弟毕竟不是普通人,也颇聪慧,顷刻间便都明白了刘树义的用意: 是了,他故意如此说,那便是不想当面揭破今日之事。今晚大牢之中,根本没有什么李c王二家冲突,只是一些宵小之徒作乱而已。今晚过后,李c王两家,依旧和平相处,井水不犯河水。虽然大家心照不宣,这些虽然都是自欺欺人而已,但有些时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李建成说道:“没想到有人竟敢如此大胆,你们都没受伤吧?” 刘树义道:“毫发无伤,自从从大哥被严刑逼供以后,旁人再想伤害刘家人倒也没那么容易。” 刘建成听说刘家各个安然无恙,颇为欢喜,说道:“如此最好,刘家含冤被关大牢一事,我已面禀父亲,他老人家答应替你们做主,还你们清白。 只是你们乃王威王将军下令抓捕,要想出狱,须得王将军同意,你们稍安勿躁,父亲这几日便去见王将军,处理此事。” 李世民游目四顾,目光落在王仁霸的背影上,说道:“你们还不快走,非要被抓起来拷问不可吗?” 少狱卒见李世民发话,将佩刀从王仁霸脖颈处移开,还刀入鞘,悄悄退到一旁。 王仁霸一得自由,迅速起身,拔腿往牢房外奔去。 但先前受惊过度,心胆欲裂,这一猛冲,身子摇晃,直往地上俯跌,幸好王二和高个随从眼疾手快,才没摔个狗吃屎,但也狼狈之极。 二人架着王仁霸,不敢再多做耽搁,快速向大牢出口走去。三人一般的心思,只觉今日太过丢人现眼,各个眼望地面,不敢抬头,只想快速的离开此地。 王家三人如此出来,两旁牢房之中犯人大感诧异,原先噪杂喧哗之声迅速止歇,但顷刻间便又都大笑起来,笑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大牢。 原来王二之前常来大牢,殴打折磨犯人乃是家常便饭。在大牢待得久一点的都识得此人,对其深恶痛绝,以往见到他时,无不害怕惊惶,人人趋避。 如今众囚犯见王二狼狈万众,丝毫没有了往日趾高气扬c不可一世的神气,谁不欢喜万分?不知是谁偷偷笑了一声,接着一发不可收拾,大牢迅速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大笑声中,隐隐还夹杂着几句谩骂。 “你也有今天,谁说老天不长眼?” “真是活该,这是哪位英雄干的好事,为何不一刀结果了他?”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来这里,猪狗不如的畜生。” 到后来尽是一些粗鄙不堪的市井俚语,不堪入耳。 王仁霸c王二以前何曾受过如此屈辱,要是放到从前,必将停下脚步,找出嘲笑谩骂之人,一一重重殴打,方能解心头之恨。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知还未完全脱离险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尽早离开这凶险之地为好。 三人低头快步疾走,他们越是如此,众囚犯越是不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嘲笑c谩骂已满足不了他们积压已久怨恨的心,果断拿起牢房仅有的东西,齐向三人身上扔去。 一时之间,破碗烂碟c窝头剩菜漫天飞舞。 王仁霸等三人只觉后背不断有东西砸来,伴随着腥臭之极的难闻气味,也不理睬,只头也不回的往大牢外奔去。 李建成见王仁霸等人走远,满脸微笑的来到刘树义跟前,伸出右手,抵在胸前,翘起了大拇指,意思便是说:今晚干得漂亮! 王二多行不义,大多是受王仁霸指使,而王仁霸要比王二更加狠毒霸道c更加离谱,太原城因此怨声载道。王仁霸劣迹斑斑,恶名昭彰,李建成对此早有耳闻,从心底里便瞧不起此等纨绔子弟。 但此人是王威之孙,深受这位副留守c虎贲将军的宠爱,李建成有心为百姓除害,但顾念大局,也只好暂时听之任之。 连太原留守c唐公李渊的大公子都对王仁霸无能为力,那其他人便更加不用说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无法无天,为非作歹。 而今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却敢于和王仁霸正面交锋,并牢牢占据上风,使得王仁霸狼狈万状,望风而逃。李建成若不是亲眼所见,决不会相信还有这种事,心想倘若这件事传出去,恐怕也没人会相信。 李世民吃惊程度不亚于长兄,但他却没有沉寂其中,而是想着此事该如何善后。 目光在老少两狱卒脸上转来转去,突然冲牢房外叫道:“来人,将这二人先行拿下,依我看,此二人乃匪徒的同党,眼见事情败露,故意装作救人,以求蒙混过关。” 老少狱卒吃了一惊,刚要开口辩解,从外面冲进来四个彪形大汉,分别将二人双手反缚背后,再也动弹不得。 两狱卒齐声喊冤,但那些大汉哪里会理睬,押着二人往牢房外走去。 刘树义待他们走远,来到李世民跟前,说道:“二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李世民早有收拢刘家父子之心,见他有事相求自己,很是高兴,说道:“树义兄弟太过客气,有何需要尽管开口,但凡李二能够办到,决不推辞,请说。” 刘树义道:“刚才二人并非大奸大恶之徒,请先将他们关押起来,不要伤了他们性命,不知二公子可否答应?” 李世民面露难色,沉吟不答。 他本不是好杀之人,老少狱卒身份卑微,也没得罪过他,原本不会刁难此等小人物。之所以起了杀心,只要是担心这二人所知太多,于今后李家大局不利。 在他心中没有什么东西比李家霸业更为重要的了。 刘树义明白李世民的顾虑,说道:“将二人关押起来,严加看管,他们决无机会透漏任何讯息。” 李世民一听,也觉有理。而且他之前所结交豪杰当中,无一人有刘家父子的能耐,李家此时正需要高瞻远瞩c出谋划策的谋士,因此不好驳了刘树义的面子。 而他还有私心,则是希望这对父子投奔李家以后,能与自己亲近。说道:“那就依你之言,等过几日,你恢复自由之身,我便将他们交给你处置,我决不过问。” 他常在外走动,联络天下豪杰,于收买人心之道颇有心得。既然刘树义不让我杀狱卒,显然是另有目的,那我做个顺水人情,将二狱卒交予他处置,他还不对我感恩戴德? 刘树义微笑道:“那就多谢二公子了。” 李世民摆手道:“树义兄弟,不用客气。” 说罢,拍手两下,立时便有一个大汉走了进来。 李世民道:“你亲自坐镇大牢,留下精锐人手,保护刘家父子周全,如有差池,提头来见。” 那大汉应道:“是!”走了出去。 刘树义见李世民如此重视自己,又欣喜又得意,有了这个靠山,今后的日子那便再也不用愁了。 忽然想看看李建成此刻在干嘛,游目四顾,在牢房里面c大哥身旁找到了他,只见他正与大哥说说笑笑,两人竟相谈甚欢,不由得十分诧异。 怀着好奇,走到二人近前,只见李建成拿着一个尖尖的石块,正在墙壁上刻刻划划。大哥也拿起石块,一边侧头观看,一边试着模仿。 原来李建成正在教大哥写字,墙壁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字,正是“刘树艺”,只不过是笔划繁复的大写字。刘大刘树艺刻一笔,便要侧头看一眼,即便这样,到最后仍字不成字样。 李建成倒也不介意,耐心讲解,手把手的教学。 李世民却等得急了,说道:“大哥,你怎么有闲心在这里荒废时光,咱们该回去了,父亲可等着咱们的消息呢!” 李建成右手握住刘大的右手,头也不回,答道:“那你先去告知父亲,就说这里一切顺利,我随后便到。” 李世民摇摇头,颇不理解,堂堂太原留守的大公子,怎么能跟一个痴傻之人瞎胡闹。当下也不再劝,向刘文静c刘树义点头致意,快速的离开了。 李建成说随后便到,显是食言了。刘大毕竟智力低下,学习刻字尤为艰难,过了很久很久,才勉强将一个“刘”字学完。 李建成站起身来,对刘大道:“既然这个字你已学会,那下次我来看你时,你可要刻给我看,你若刻好了,我便给你带好吃的食物过来。” 见刘大懵懵懂懂点头,转身对刘文静c刘树义说道:“那我便先回去了,既然树义已将王仁霸c王二唬住,那么当父亲开口给你们作保时,王威c高君雅便不敢再死咬不放,只要他们松口,你们便得自由了。” 刘文静c刘树义为表示感谢,将他送到牢房门口。李建成站在牢房外,又冲刘大打了个招呼,才快步离开大牢。 刘树义待李建成走远,问刘文静道:“爹,你说李大对大哥c对刘家是真情还是假意?” 刘文静一时也看不出来,说道:“先不管李家兄弟如何,现在看来咱们俩都做错了,且是大错特错。 为什么咱们不教你大哥读书识字呢?倘若你大哥识得字c读书多,兴许对他的病情有利,咱们都太没耐性啦。” 言下之意便是,不管李建成真心与否,单单这份耐心,常人便不能及。 刘树义微微点头,心思却不在教大哥读书识字上,只是在想: 李大c李二两兄弟对刘家都挺不错,眼下李家大业未成,二人自然荣辱与共,和睦相处。但之后天下在手,权位面前,兄弟相争便也难以避免。 那么趁此时二人羽翼未丰之际,投靠效忠,出谋划策,那一旦动乱结束,天下太平,自己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届时天下各地,任意畅游,无拘无束,逍遥自在,这不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 只是到底该选择谁,是不是要好好思量一番? 想到此处,伸出右手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不断自责: 刘树义啊刘树义,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这种送分题,哪还用得着思考,直接选择李二世民便是。 李大建成似乎平易近人,多通人情,但容易感情用事。李二世民看起来冷漠一些,却精明能干c利益为先,但成大事者必须是这种性格,他最终逼父弑兄,夺得帝位,决不是偶然。 刘文静见他自打耳光,吓了一跳,忙问:“树义,怎么啦,无缘无故干嘛打自己?” 刘树义笑道:“我在提醒自己,以后决不能干傻事。天下大乱,处处凶险,步步荆棘,咱们一家人要在乱世当中存活,必须要加倍小心在意才行。” 刘文静点了点头,颇为赞同,但一想到李家兄弟赏识自己,而李家又有称霸之心,自己毕生所学终有用武之地,不由得热血如沸,难以自已,至于什么凶险荆棘,便再也不放在心上了。 父子二人各怀心事,但对前途都充满希望,想到不日便将出狱,心情愉悦,对视一眼,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只刘大刘树艺对处境毫无知觉,继续在墙壁上刻划,但“刘”的大写字,比划着实不少,刻到一半就将之后的比划忘记了,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7章 新家(2) 第027章新家——锦车相迎c招摇过市(2) 李家兄弟走后,又是好几日没有再来,不过对于大牢的看守确实比之前严密的多,饭菜饮食全部由专人供应,刘家父子牢房外始终有四五人寸步不离。 刘树义本来还有些担心,生怕王仁霸恼羞成怒,再来大牢害人。但见李家看守如此密不透风,便彻底放下心来。 只是前来送饭送水的人,显然训练有素,总是紧绷着脸,每一丝表情,加之没有了老少狱卒可以让自己发泄,倍感无聊,出狱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又过了三日,牢房打开,走进一个肩宽膀阔的大汉来,正是李家兄弟派来看守大牢的队长。 只听他笑着说道:“恭喜恭喜,先生c公子终于沉冤得雪,得出大牢,可喜可贺。” 刘文静c刘树义精神一震,俱大为欢喜。 刘文静初入大牢之时,以为此次定然难逃劫难,虽然并不惧死,但壮志未酬,不免大有遗憾,如今竟能平安出狱,激动之下,情难自已,怔怔留下泪来。 一想到此番刘家大难不灭,小儿子刘树义居功至伟,双手伸出,握住他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树义捏了捏父亲手背,说道:“爹,今日是刘家大喜日子,你怎么还哭起来了。” 转头对那队长说道:“多谢队长这几日悉心照看,刘家上下俱感大恩。” 那队长赶忙道:“不敢,不敢,先生c公子请!” 刘树义让父亲先行,来到墙壁跟前,将大哥从地上拉起来,说道:“大哥,我们回家!”话一出口,感慨良多,家对于他来说是多么陌生c又多么熟悉。 刚走出牢房,只听得四周喊声大作:“先生请,公子请!” 抬头望去,只见大牢通道左右两侧,都笔直站着一列人,各个虎背熊腰,神情威武。通道两旁牢房之中,原本关押着不少人,以往嘈杂喧哗混乱不堪,此刻却鸦雀无声,甚至连一针掉落在地都能听到。 刘树义满意的点点头,这阵势看起来还不错,从今而后,谁还敢看不起刘家? 跟在父亲和大哥后面,缓缓而行,刘家父子三人所过之处,原先两侧站立的二人,便迅速跟在他们身后,仍成两列而行。 待得走出大牢,身后已跟着长长的两列,那些人目视前方,纹丝不动,远远望去倒也威风凛凛。 前方大街上停着一架牛车,车厢花团锦簇c金装玉裹,华丽异常。其时天下动乱,马匹并不多见,且多用于战事,因此牛车是高贵身份的象征,普通人难以拥有。 刘树义自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华丽的马车,料定必是李家兄弟为刘家准备,不自禁的感到得意。他得出大牢,心情愉悦,未有多加留意,竟将牛车当成了马车。 前有豪华马车相迎,后有威猛勇士护送。这番排场,穿梭于太原街道之中,定会大出风头,人人侧目。看来李家待刘家颇重,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只是不知李家会不会有重要人物亲自接送。 正思考之际,从前方马车跳下一人来,还未来到刘家父子跟前,远远的便喊道:“久仰先生c公子大名,长孙无忌今日得见,甚感荣幸。” 刘文静知晓此人与李家关系密切,上前相迎,说道:“刘家父子何足道哉,倒是你辅机之名,太原之中无人不知c无人不晓。” 他主动上前相迎,倒不是因为长孙无忌与李家关系非比寻常。他本就恃才傲物,向来对权贵不折腰,之前接连辱骂c得罪李渊c王威等人便是明证。 此番对长孙无忌颇为客气,言语中隐隐有赞赏之意,实是对此人事迹多有耳闻,觉得此人却是不凡。 原来李渊就任太原留守以后,担心大业皇帝猜忌,行事颇为低调,除了做好本职工作以外,极少与人来往,更告诫李家子孙,切不可胡作非为c授人于柄。 李世民不敢违背父亲之意,却又不甘心,便暗地里结交太原附近豪杰。但总是暗中遥控,终究有不便之处,急需有人在明处主持大局,长孙无忌便在此时粉墨登场。 长孙无忌本就精于谋略,确有大才,加之有李世民和背后团队支持,做起事来自然算无遗策c事半功倍。因此刘文静对其青眼有加,神交已久,隐隐有惺惺相惜之意。 刘树义听说来人是长孙无忌,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只见他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轻袍缓带,言笑晏晏,一副儒雅之态。 向他身后张望,并无其他人从马车上跳下,料想李家兄弟今日是不会过来了。 寻思:论起辈分来,李世民还应是此人的妹夫,看来他今日是替李世民过来的。看来李家虽出手将刘家父子救出大牢,却仍不肯抛头露面,不过有此排场,倒也不算怠慢了。 眼见父亲c大哥向马车走去,当即便要跟上。 却见长孙无忌挡在身前,说道:“树义兄弟,世民曾向我多次提起你,说你年纪虽轻,却多才多智c见识广博,让我一定要多向你讨教。 我与世民相识多年,还从未见他如此称赞一个人,今日一见,便知他所言非虚。走,世民已为贤父子备下一座宅院,咱们过去后,再促膝长谈。” 刘树义心说你我今日才第一次相见c第一次开口说话,怎知李世民所言非虚,多半是故意奉承。但世间有谁不爱听这些阿谀奉承之言语? 刘树义听在耳里,颇为受用,说道:“二公子谬赞了,树义实在愧不敢当,倒是久闻久闻”说到这里,本想用一个亲切的称呼,却又不知该如此措辞。 他前世出生于富豪之家,往日只有别人想方设法讨好他,哪需他对别人巧言令色c卑躬屈膝,是以对攀关系c套近乎并不擅长。 长孙无忌见状,眼睛溜溜一转,计上心头,说道:“在下稍长你几岁,树义兄弟若不嫌弃,我们便已兄弟相称如何?既是兄弟,以后见面便不用那般客套,自此畅所欲言,那该多好?” 刘树义猜到他是受李世民之托而来,此刻对刘家c对自己如此客气恭谨,全因李世民要将刘家父子拉入他的阵营。 心想:反正刘家已下定决心辅佐李家,但李家当中却也有各自不同阵营,眼下大业未成c天下未得,他们自然协同合作c不分彼此,但以后兄弟阋墙在所难免。我既然已选择李世民,那么他不遗余力的拉拢自己,正合心意,长孙无忌此刻代表李世民,何不先与他打好关系? 这番思考只在一念之间,笑着回道:“无忌大哥说的哪里话来,树义自是求之不得,请!”伸手示意他先行。 长孙无忌见刘树义对自己颇为恭敬,心底也颇为高兴,伸出右手,拉着左手,笑着说道:“咱们兄弟,何分彼此,请上车!” 刘树义终究不习惯这般客套,拗不过他,见父亲和大哥跨上车厢,也跟着跳了上去。 刚分三角坐定,长孙无忌跳了上来,在空处坐了下来。车厢甚大,四人分坐四方,一点也不觉得拥挤。刘大刘树艺觉得无聊,侧着身子,睡了起来。 长孙无忌口才甚佳,似乎有意找刘文静c刘树义二人说话,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刘文静得出大牢,心情愉悦,又见长孙无忌能言善辩c见识不凡,也愿意与之交谈。二人相谈格外投机,一时之间车厢之中,笑声不绝。 刘树义只听了一会,便觉意兴索然。 长孙无忌说来说去,不外乎两点,一是李世民天纵英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二是李世民对刘家颇为看重,为救刘家鞍前马后c费尽心血,后又为刘家购置宅院,命人细致安排刘家一切生活起居。 刘树义心中雪亮,虽说李世民在营救李家的行动之中是出过力的,但倘若不是李大李建成独闯大牢,恐怕后来一切都不好说,加之这位李家长子比较实在,对大哥又颇好,刘树义心里一直对此人心存感激。 但感激归感激,值此乱世之秋,人命如草芥,要想好好的生存下去,必须要站好队,光是选择李家还远远不够,为长远考虑,李大c李二之间也必须要作出抉择。 而他权衡利弊,已选择李世民。他相信在知晓以后历史的情况下,人人都会像他一样选择。 越听越乏味,困意渐浓,强忍着不去睡觉,从窗口向外瞧去。只外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竟是喧哗热闹的大街。一连经过了好几条这样的大街,似乎越来越繁华。 这时再也抵受不住睡意,斜倚车厢,听着车轮滚动的声音,渐渐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只觉有人在拍自己肩膀,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长孙无忌正微笑看着自己,说道:“树义兄弟,咱们该下车啦!” 刘树义坐直身子,左右望望,发现父亲和大哥已不在车内,瞥眼向车外张望,也未有父亲和大哥的身影,不禁心中一凛,疑心大起。 心里不住嘀咕:原先不是尽挑热闹的大街赶路,怎么突然来这偏僻无人的小巷?父亲和大哥又在哪里?莫不是李家想要杀人灭口,故意将刘家父子三人诱骗到此处? 一刹那间,心中无数疑问难以解答,却又总不相信李家会对刘家动手,不仅不符合历史,也太不符合情理。 刘家已表明心志,愿为李家效犬马之劳,同时又得罪了王家,太原已无容身之处,此刻收为己用,大得其便,难道李家几父子都是蠢人不成? 便在这时,一个声音说道:“树义兄弟,还不赶快下车,令尊c令兄可都在等你。” 长孙无忌笑眯眯的望着他,声音满是亲近之意。 但刘树义听在耳里,却觉阴阳怪气的,阴森森的令人不寒而栗。 可事已至此,数十壮汉在马车周围全神戒备,绝无逃脱的可能。定一定神,挤出满脸笑容,说道:“无忌大哥,请” 说罢,率先从车厢跳下。 注:其时乃大业十二年末,长孙无忌或许还未来太原,此处为杜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8章 新家(3) 第028章新家——锦车相迎c招摇过市(3) 刘树义此刻心里战战兢兢,但脸上却不动声色,更不敢肆无忌惮的四处张望。 只在跳下车厢的瞬间,迅速的向四周扫了两眼,待得站定,眼睛便收了回来,生怕引起长孙无忌的怀疑。 马车停在一个狭窄的小巷,两侧皆是白色高墙,白墙后面的宅院里,似乎花草颇为繁盛,即便在寒冬时节,还是有些藤条枝叶顺着高墙爬到了墙外,较长的直长到墙角。 巷子不算很长,隐隐还能听到巷口c巷尾的喧哗嘈杂声,显然此处刚好连接两条热闹大街。 刘树义心中直犯嘀咕: 长孙无忌将马车停留在此处,定有深意。只是他倘若有心要害刘家父子三人,大可不必在此处动手,一旦有人大呼小叫示警,定后引起行人的注意,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我自始至终没见到父亲和大哥,莫非长孙无忌有意要分开刘家父子三人,然后各个击破吗? 他先前识破乔装打扮的王仁霸,胁迫其下跪,李大李建成竖大拇指赞扬,何等意气风发。就在刚才,刘家得出太原郡狱,李家摆出大排场迎接,招摇过市,又何等光彩荣耀。 然一觉醒来,似乎一切都变了,父c兄不知所踪,自己还身落人手,生死难料。原来就算自己来自未来,天赋异禀,终究还只是一个人,并不能在这隋唐乱世为所欲为,要想生存下去,必须要不断学习,加倍小心在意。 刘树义情知长孙无忌置刘家于死地,决不符合情理,并且竭力隐藏情绪,但大喜之下,突遇大悲,眉宇眼角之间终究还是显现了出来。 长孙无忌毕竟不是寻常人物,鉴貌辨色,隐隐猜到了他的忧虑,微笑着说道:“树义兄弟,令尊c令兄就在跟前,你无须担心。” 刘树义哪里肯信,但见他脸色如常,不似是在说谎。突然间心念一动,目光射向了面前的白墙,莫非此处设有暗门? 走进两步,仔细观察,白墙上面除了几条绿色藤条以外,连一点缝隙也无。 只见长孙无忌走到墙边,伸手在墙壁上,轻轻敲了三下。听得轧轧声响,眼前一亮,白墙缓缓打开,眼前出现两个人,正朝着自己微笑。 竟是父亲和大哥。 刘树义又惊又喜,又非常疑惑,我刚刚明明仔细检查过,既然此处当真有门,那我刚才便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也没发现。 转身向外走去,看了看大门两侧,突然间笑了。原来大门与墙壁相接处的确隐秘,但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端倪,刚才自己检查无果,只是因为相接处被藤条枝叶遮挡住了,想来定是设计之人有意而为之。 刘树义长长的舒了口气,疑虑尽消。 正在这时,从院中走出三个人来,一老二少,全是男子。来到跟前,冲他恭敬行礼,先后跳上了车厢。 接着车夫鞭子一挥,马蹄声响,车子竟而走了。心想:难道此处便是李世民为刘家准备的新宅? 见长孙无忌向自己招手,便又走回了院中。大门两侧各站着一人,二人同时推门,又将墙门重新关上。 长孙无忌也不说话,径自往前走,穿过走廊,来到前厅,又继续往前走,直走到真正大门外,这才止步。 大门前同样停着一辆牛车,但车厢却普通之极,甚至可说有些简陋,完全不符合太原李家的身份。 长孙无忌说道:“诸位请上车,招待不周,多有怠慢,还望海涵。” 刘文静c刘树义此刻心中都有些纳闷,均想:李家到底在弄什么玄虚,为何多此一举,非要换乘不可,竟越换越不济。 尽管心中有许多疑问,但知道此刻不是寻根究底的时候,只寒暄客套了两句,便要登车。 可刘大刘树艺却不肯了,他孩童心思,天真幼稚,顿足噘嘴道:“这车太破,我要坐刚才那车。” 长孙无忌道:“今日那架牛车另有用处,今日诸位先将就一下,有朝一日必将更豪华的车马奉上。” 刘文静自来对排场看得甚轻,更不愿在这个时候于长孙无忌为难,斥道:“休得无礼,赶紧上车。” 刘树义看了一眼车头,果然是一头牛,心下颇感尴尬: 今日有些得意忘形,竟牛马不分,幸亏没人察觉,否则还不让人笑掉了大牙。 刘树义啊刘树义,今日不就是大队人马列队欢迎c太原李家锦车相迎吗,用得着如此忘乎所以c如坐云端? 作为穿越人士,以后求得锦衣玉食自不在话下,稍加努力,来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倒也并非痴人说梦。若是再进一步,就算黄袍加身c登基为帝,那也不是决无可能。 自来每一个男人都有一个皇帝梦,刘树义也不例外。 一想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c“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c天下各事全凭自己一言而决,便忍不住热血如沸;又想到后宫佳丽三千,受万民顶礼膜拜,心底不自禁的感到狂喜得意。 沉醉幻想当中,如痴如醉,突然间冷风袭来,刘树义全身一凛,回到现实,心想:往日我连生意都懒得打理,做皇帝这份麻烦c辛苦c高危的职业,我恐怕只能做一天,待过了皇帝瘾,立马变不耐烦了。还是无拘无束c潇洒快活的生活适合我。 见父亲c大哥已登上马车,便即跟上,来到车厢。 眼下这车厢装饰固然不如上架牛车,空间还比较狭小,待得长孙无忌进来,四方坐定,连伸手抬脚的地方也无,更别提侧倒睡觉了。 刘树义闲来无事,总是习惯思考,看了一眼长孙无忌,寻思:适才他说那辆华丽牛车另有用处,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想到华丽牛车,立马又想到了那跳上牛车的三名男子,心想:“三人当中,一老二少,穿着服饰跟刘家父子三人颇为相似,那车后面的护卫人员也并未离开,莫非” 刚想到关键之处,忽听得长孙无忌说道:“委屈诸位了,中途换乘,乃是世民的意思。” 说到此处,故意停住不说,心想刘文静固然足智多谋,但世民亦不遑多让,此计普通人便想不出来。 刘文静何等聪明之人,略一思考,便猜到了李世民的用意。 转头望了刘树义一眼,恰巧刘树义也在瞧他。两人四目相投,刘文静冲小儿子点了点头,意思是说:你将他们的用意说出来,若让他人小瞧了刘家父子。 刘树义明白父亲心意,冲长孙无忌说道:“二公子不愧人中龙凤,此计的确极妙,刘家上下同感公子及无忌大哥恩德。” 他模仿长孙无忌刚才所为,说到此处,也故意停住不说,双目凝视长孙无忌,观察表情。 长孙无忌吃了一惊,他原本对刘文静多有耳闻,知此人曾任晋阳县令,见识颇为不凡,识得此计倒也合情合理。但其二子刘树义年纪不过十五岁,纵使天资聪颖,能有多少见闻,哪里懂得计策是妙还是不妙? 想到此处,颇为好奇,抬头往刘树义瞧去,只见他神态自若,嘴角含笑,似乎早已看透了一切。 心中纳闷: 我适才仔细观察此父子二人,刘文静绝无指点他小儿子的可能,莫非此少年当真已看透一切不成,可这又怎么可能? 他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世民如他这般大时,虽胆量过人c勇猛果敢,但终究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意气用事,事倍功半,智谋算计极度缺乏,难道此子比世民还天资过人? 不可能,决不可能!这刘姓少年不过是巧舌如簧,信口胡吹罢了,他哪里有什么能耐,我且看看他怎么出丑。 想到这里,脸露微笑,饶有意味的注视着刘树义。 其实他早就从李世民口中听说过刘树义这个少年,李世民毫不吝啬溢美之词,极尽夸赞只能是,直把刘树义当成了多年未遇的天才。 但他与李世民相处日久,知这位妹夫野心极大,求贤若渴,善于笼络人心,对于心仪的人才,颇多赞誉,甚至夸大其词,乃平常伎俩,不足为奇。 至于那人是不是真有过人才能,倒也不一定。 长孙无忌神情古怪,怀疑c鄙夷的意味极为明显,刘树义又怎能看不出来? 也不立刻反驳,只是说道:“二公子的障眼法着实高明。大张旗鼓的接刘家父子出狱,浩浩荡荡的在闹市中前行,不就是为了告诉太原城中的所有人,刘家父子的具体动向吗? 恩,如果我所猜不错,护送假刘家父子的队伍,此刻定已出了城门。王c高二家的眼线,必定会把此讯息,告诉王威c高俊雅,就算二人心存怀疑,不会全信,但为报复而展开的全城搜捕必定会有所松懈。 届时只要刘家父子隐匿踪迹,不轻易抛头露面,便可高枕无忧,王仁霸再报复心切,也决计不能得逞。 咱父子三人何德何能,受唐公c二位公子c无忌大哥如此眷顾,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从今而后,刘家全心全力辅佐李家c相助二公子克成大业,上刀山c下油锅,决不推辞!” 长孙无忌这一惊非小,若不是亲眼所见c亲耳所闻,哪里会相信眼前只有十五岁的少年,会侃侃而谈,说出这番惊人之语来。 这番言语不仅洞察了李家二位公子的真实意图,详细分析出来的同时,还不忘趁机吹捧c表明心迹,这真是十五六岁少年能有的心机吗? 如果这还不够惊艳,那么他最后这句“相助二公子克成大业”是什么含义?难道他已看出世民的野心,虽然有父亲c长兄在上,但不甘心久居人下,即使那些人是自己的骨肉亲人也不行。 李世民派他亲自过来迎接刘家父子出狱,原本就是这个意思,但也只是希望给刘家父子留下好感而已,不敢奢求让他们倾心归纳。 可做梦也未想到,刘树义似乎看透了世民和自己的心思,竟主动说了出来,表明了心迹,就是不知他的话可不可信,能不能代表整个刘家。 抬起头来,注视着刘树义,只见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转头再去瞧刘文静,只见这位父亲,同样以异样的目光,凝神看着刘树义,眼神颇为复杂,有惊诧c有欣慰c有自豪,最后点了点头,似乎极为赞同小儿子的决定。 长孙无忌又看了看二人身侧的刘大刘树义,这位刘家长子直挺挺的坐着,竟然歪着脑袋睡着了。 心想:据说这位刘家长子痴痴傻傻,心智还不及孩童,刘文静智计无双,按理说“虎父无犬子”,看来这位刘大的聪明才智全被刘二拿去了。 此刻他已开始相信李世民对刘树义的赞语,决不是言过其实。 但今日或许只是凑巧,亦或是灵光乍现,总之即便刘树义天生聪慧,但见闻浅薄,缺乏人生阅历,更不懂人心险恶,终究不过比普天下的黄毛小子略强一点而已。 这般一想,竟然有窃喜之感。原来在他心中,李世民便是天下间最有天赋的人,正因为如此,他才处心积虑的将妹妹嫁于李世民,更鞍前马后的替这位妹夫培植势力。 不曾想突然之间冒出一个比李世民天赋还高的少年,他心底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接受的。 刘树义已决意投靠李世民,知长孙无忌是李二的心腹,自然将他们想听的话故意说给他们听,如此一来,以后攀上李世民这个靠山,便顺理成章了。 但这些阿谀之辞,他以前哪里说过,说的过程中便觉无比别扭,却又不得不说。说过之后,也不管长孙无忌的反应,转了个身,掀开车帘,向外张望。 目力所及,尽是不住后退的墙壁,苔绿斑斑,显是极为荒僻的小巷,竟半个人影也无。牛车缓缓前行,途中也遇过几条闹街,但都是横穿而过,复又驶进了无人的巷口。 刘树义渐觉无趣,回过身来,说道:“无忌大哥,这障眼之策秒是极秒,却也有极大弊端,今后王c高二家势必要咄咄逼人了。” 说着连连摇头。 刘文静c长孙无忌同时一惊,一时之间都不明白刘树义的话中含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9章 新家(4) 第029章新家——锦车相迎c招摇过市(4) 刘树义一本正经的道:“王c高二家在太原权势滔天,世人皆知,但李家乃皇亲国戚,位高权重,唐公更身兼太原留守之职,王威c高君雅是其下属,他二人该当忌惮唐公才是。 小子自然知道李家故意示弱,使这障眼之法,完全是为刘家父子安危着想,这番良苦用心,咱们父子三人感激涕零。 可今日过后,此事必将传扬出去,到时百姓会想:刘家父子得罪王家,唐公虽然出面救了下来,但忌惮王c高二家,当即将刘家父子三人送出了城。连唐公李家都如此畏惧王家c高家,那太原岂不是已成了王c高二家的天下? 王威c高君雅二人本来对唐公颇为敬畏,虽视李家为眼中钉c肉中刺,轻易不敢造次。但此事传到他二人耳中,他们会想: 原来李家不过是徒有其表c外强中干而已,终究还是怕了王c高二家联手。嘿嘿,李家在太原诸多掣肘,趁着他们心存畏惧,近日便找机会将他们排挤出太原。” 刘文静听小儿子分析的头头是道,颇感得意,附和道:“树义所言甚是,如今太原时局瞬息万变,唐公当早作决断,一举铲除王c高二家才是。”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对刘文静的话颇为赞同。 但他没有立即表态,只转头望向刘树义,目光中惊诧的神色。 心想:这少年太过匪夷所思,竟对太原局势了如指掌,分析更是切中要害。奇才的确是奇才,但这恐怕要归功于他父亲刘文静的悉心教导,倘若他父亲不是刘文静,那么他或许就是普通人一个了。 而他却彻底错了。刘树义来自一千多年以后,天资聪慧,受过高等教育,对隋唐历史多有了解,即便没有刘文静的指点,他只是多花点时间,同样可以一鸣惊人。 刘树义接着道:“父亲说的是,常言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越早解决王c高二家c掌控太原,越对大业有利,倘若稍有迟疑,一拖再拖,让人捷足先登,届时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他固然是为了李家帝业着想,同时也有自己的私心。后世对于刘文静的子嗣记载颇少,即便刘大c刘二当真存在,但如果在太原起兵前就死了,那近期自己岂不是有生命危险? 他已决心改变父亲刘文静的悲惨命运,自然不会让自己轻易遭难。前几日他才大大羞辱过王仁霸,若说太原城中谁恨他入骨c欲置他于死地,肯定非王仁霸莫属。趁早借李家之手,灭了王家c王仁霸,自己才能免去后顾之忧。 同时还有重要的一点,那便是替大哥报仇! 长孙无忌知刘树义口中的“让人捷足先登”,自然是担心有人进军关中c占领长安。 那日世民满心欢喜的找到了他,激动之下,竟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良久,终于说出了摒弃东都洛阳c着眼西京长安的战略构想。他听后顿时有茅塞顿开c豁然开朗之感。他明显的感觉到世民激动的如要发狂,目光中更是充满了炽热和渴望。 想到李家有机会问鼎天下,自己可一飞冲天,不由得胸口热血如沸。 但过得片刻,幽幽叹了口气,心下颇感烦闷:时不我待,自然是先发制人最为妥当。但唐公似乎铁了心的打算徐徐图之,如此一来,世民虽然心急如焚,但唐公既然丝毫未流露出举事的意愿,也不敢贸然劝谏。 刘树义见他满面愁容,便猜到他与李二李世民一般的心思,想早点除掉王c高二家,彻底掌控太原,起兵举事。但李渊既然没有表态,他和李世民也只能投鼠忌器。 说道:“无忌大哥,万事有利有弊,虽说此举会助长王c高二家的嚣张气焰,但示敌以弱,也会让他们产生骄纵心态,疏于防范,再寻机一网打尽。 其实以唐公与二位公子之能,加之无忌大哥倾力相助,王c高二家根本不足为虑,只是此事宜快不宜迟,早一分动手,便早一分先机。 唐公天纵之才,但素来谨慎,往往三思而后行,立于不败之地,总没有错。只是如此一来,太原自然不在话下,但天下江山可就不一定了。 为今之计,只有赶紧向唐公进谏,言明厉害,让唐公权衡利弊,早做决断。” 他如今已适应了环境和角色,一本正经的说辞当中,隐晦的吹嘘奉承,已颇有心得。 长孙无忌惊讶的长大了嘴巴,过了良久,右手重重拍打大腿,激动的道:“是极,是极!”双手五指交叉相握,上下摆动,显是喜不自胜。 心想:他将我排在唐公c李大c世民之下,那可是高看我了。恩,此人年纪虽不大,见识倒是不凡,颇为识人之明。 想罢,咧开了嘴,开怀大笑。 突然间想起一事,笑容随即消失,忧虑清晰的写在脸上: 世民和我也知及早举事的重要性,但唐公那一关却着实不好过。 若说唐公绝无逐鹿天下的心思,那世民私结豪杰,他不可不能不知,却始终装作若无其事,不加阻拦。 可每次世民派人向唐公游说,都被毫不客气的赶了出来。甚至还有人与世民一般的想法,冒险劝谏,因此获罪,竟被绑缚起来,押解去了江都,交由大业皇帝发落。 如此一来,便没人再敢进言了。 常言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长孙无忌便是如此,刚刚还激动万分,此刻却万念俱灰。心中只在想:别说已没人敢向唐公进谏,就算当真有不怕死的,但能劝得了吗?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声音不大,略带些稚气,却显得朝气蓬勃,声音传入长孙无忌耳中,他登时目瞪口呆,便如是半空中响起一记晴天霹雳。 过了半晌,长孙无忌才大叫道:“你快说,快说!” 原来刘树义刚才说道:“无忌大哥不必太过忧心,小子心中有一人乃最佳人选,有此人出马相劝,唐公即便未立即同意,但事情也必有转机。” 见长孙无忌不住催促,刘树义偏偏不愿说了。双手上举,伸了个懒腰,笑着道:“无忌大哥,咱们到地方了吗?听说二公子为咱父子准备了一座新宅院,刘家上下皆感激无已。” 正在紧要关头,长孙无忌哪有心情谈论这些,道:“千真万确,咱们随后便到。树义兄弟,适才你说有人能劝得了唐公,不知这位高人是谁,能否引荐引荐。” 刘树义笑而不语,转头注视着父亲刘文静。 长孙无忌将信将疑,寻思:刘文静精通谋略,的确是个人才,但他能劝服唐公吗?不妥,不妥!此人性格乖张c脾气暴躁,唐公爱才,加之李大c世民从旁劝导,这才将此人救出大牢。让他去想唐公进言,倘若一言不合,再出言顶撞,那便不好出场了。 撇了撇嘴,适才的热情消了一大半,刘树义终究还是高看了他父亲,他口中的这个最佳人选不仅不是最佳,还是个最差人选。 想到此处,意兴索然。 刘文静被二人凝神注视,颇觉不是滋味,摆摆手道:“定非常之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刘文静或许还能胜任,若说耍耍嘴皮c劝谏旁人,那我是决计做不到的,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死里逃生,乖张性格有所收敛,但狂妄之气犹在。只是毕竟从鬼门关走了一回,认识到了自己脾气的弊端,有意识的想要改变,这才果断拒绝。 可性格一旦形成,极难改变。他拒绝进言,除了担心自己脾气发作,与李渊争吵以外,还在为李渊当初有眼无珠c拒他于千里之外的而生气。 长孙无忌心想如今刘文静自己拒绝,你还有什么话说?什么最佳人选,什么事情必有转机,不过都是信口胡吹而已,年轻便是年轻,还需多加磨练。 长长的舒了口气,闭目养神,忽然听刘树义说道:“这劝谏进言之事,自然不能让爹爹前去,但这个人与父亲关系非比寻常,旁人未必请得动,非爹爹亲自出马不可。” 刘文静一怔,但父子心意相通,立时便明白了刘树义心中人选,手捋胡须,点头道:“你是说他!恩,他能言善辩,又与唐公关系亲厚,由他去说,当有一些把握,只是他安逸日子过惯了,未必愿意和我们一起过刀头舔血c胆战心惊的日子。” 刘树义道:“父亲放心,我自有法子。” 刘文静深信不疑,伸手握住小儿子右手,说道:“好极,好极,有他相助,咱们便多一份力量。” 长孙无忌听的云里雾里,始终不知父子二人口中那人到底是何人,刚要开口询问,却被刘树义挡了回来。 只听刘树义道:“无忌大哥莫怪,爹爹和我刚出大狱,都有些累了,想歇息一会儿。” 长孙无忌此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心痒难搔,迫切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但对方既然不想说,总不能强求。 不情愿的道:“对,对,先休息,先休息,此事不急,不急。” 口中虽如此说,但心中却不这样想,不住的抓耳挠腮,显是焦急万分。 刘树义故意要卖关子c吊他胃口,自也不去管他,只是在想: 反正裴寂这老贼八面玲珑c处事圆滑,又与李渊关系极为亲密,以后李家在太原起兵,争夺天下,想绕开他决没那么容易,倒不如直接将他推出来。 既向李世民表忠心,又为他解决了难题,立下了大功,以后刘家父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会高一些。 据我所知,裴寂后来拥护太子建成,与李世民对立。我先让李世民接触裴寂,然后裴寂投靠李大李建成,李二李世民自然受不了这背叛,心存怨恨,届时找个机会,借李世民之手将此贼杀了,一了百了。 裴寂早死,自然便再也无法加害父亲,那父亲的悲惨命运就真的改变了。 抬头望了父亲一眼,想起他刚才的话语,不禁忧心忡忡:“父亲至今仍无比相信裴寂,倒是个极大隐患。 便在这时,只听外面车夫喊道:“到了!” 刘文静c刘树义俱皆大喜,多日来身处大牢,虽说后来有李家保护c狱卒优待,日子已没刚入大牢时那般凄惨,但毕竟比不上外面舒适的卧房,此刻都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长孙无忌却魂不守舍,脑袋里仍在想那个能劝服唐公的人到底是谁,竟连外面的喊声也没听到,脸色变幻不定,一会儿喜笑颜开,一会儿眉头深锁,一会儿又苦大仇深。 刘家父子相视一笑,忽听得旁边鼾声大起,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原来刘大刘树义往日遭禁足,极少出门,更很难有机会乘坐牛马车辆。他刚坐其中,颇觉有趣,但不久就感到枯燥乏味,只想呼呼大睡,可车厢摇晃,加之车轮滚滚有声,他极不适应,虽困倦已极,很想睡觉,却只能闭上眼睛,始终未曾入睡。 直到车辆停下,他实在支撑不住,顷刻间便即睡着,伴随着鼾声大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0章 新家(5) 第030章新家——锦车相迎c招摇过市(5) 长孙无忌听到如雷般的鼾声,这才清醒过来,却已不见刘文静c刘树义的身影,急忙下车,见刘家父子在车旁驻足,四处张望。 说道:“二位莫怪,王c高二家眼线实在太多,为了让他们相信贤父子已然出城,咱们今日只好从后门进府,请!” 刘树义向来不计较这些,没觉哪里不妥。 刘文静却不高兴了,总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慢待,心想: 不会在城中荒僻之处找一间破院子打发咱们吧?李家与王威c高君雅之间始终会有一战,为何如此惧怕他们。 只有胆识过人往无前c志向远大的豪杰,才值得我刘文静辅佐,李二倒有些气魄,却没想到他老子如此不济,李家当真能按我与树义既定之策付诸实施吗? 长孙无忌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满,笑着道:“先生可知此宅在何处?” 说话间三人已步入宅院。 刘文静摇摇头道:“咱父子不求高墙深院,有一栖身之所便心满意足,倒让唐公费心了。”虽是恭维的言语,但讥嘲的意味颇为明显。 刘树义眼看势头不对,笑着圆场道:“甚好,甚好,无忌大哥,此宅有三进吧?” 他以前哪里知道什么三进c五进,但穿越之后,什么都懂了。原先刘家老宅便是三进的宅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是刘文静为官清廉,家境清贫,房子好多年未有整修,稍显破败。 此刻三人已经过后罩房c接近耳房,即将步入庭院。刘树义到处所见皆平平无奇,跟刘家似乎相差不大,心想看来光动动嘴皮子,不搞点实绩出来,很难让李家父子对自己格外优待。 却听长孙无忌笑道:“不错,确是三进的宅院,小是小了点,却是世民精挑细选的。” 他原意是想让刘家父子心存感激,但实际上刘树义心中颇觉不爽:精挑细选就挑出这么个玩意儿? 谁知一步入庭院,刘树义顿时傻了眼,只见庭院中水榭楼台,花红柳绿,风景如画;庭院内陈设华美,雕梁画栋,极穷巧思,比未来世界的豪宅别墅另是一番气象。 刘树义做梦也未想到只一屋相隔c小小庭院当中竟有如此景色,顿时觉得长孙无忌之前所言非虚,李世民确是花过一番心思的。 刘文静虽不追求高堂广厦,但此情此景却也不禁目为之眩,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心想如此雕栏玉砌c别致非凡的宅院,恰恰说明了李家对咱们父子的重视。 长孙无忌见二人脸现喜色,颇感得意,左手伸出,往西边一指,说道:“从这里出门,向西走数十步,便是唐公府,向东走数十步,便是世民府邸。 唐公最喜英雄豪杰,乐于招贤纳士,投靠唐公的英才原先就住在这里。世民多次向唐公进言c恳求,好不容易才求了下来,以后这里便是刘府,希望贤父子能够住的舒适。” 刘家父子对视一眼,相互点头,均感满意,同时又都因李世民费尽心思的拉拢而感到十分高兴。 刘文静对李世民早有好感,李世民故意亲近,他自然求之不得。刘树义却是因知道历史,清楚李世民是未来大唐王朝的太宗皇帝,有心要找个靠山。 便在这时,远处脚步声响,有人从前面走进庭院,不多时便出现在三人跟前。 竟是李世民。 只见他孤身而来,一身便服,笑容满面,倒似是隔壁邻居闲来无事,前来串门,嘘寒问暖。 长孙无忌急忙上前相迎,刘家父子见李二亲自到访,皆感高兴,紧随其后。 李世民笑着道:“贤父子对新府还满意否?” 刘文静恭敬的道:“非常满意,二公子费心了。” 李世民见一向脾气古怪c眼高于顶的刘文静对自己如此恭谨,大感愉悦,接着道:“我从府里细选了几个奴仆侍婢,就在门外候着。他们都是服侍过我的,各个忠厚朴实c心灵手巧,以后就让他们打理诸位起居吧。” 刘文静一怔,抬头注视李世民,见他笑意盈盈,心想:他这是不信任咱们父子,要派人前来监视吗?但看他脸色却又不像,奇怪,奇怪。 刘树义同他父亲一般的想法,直截了当的道:“二公子的好意,咱们心领了,只是咱父子乃粗鄙之辈,实在受不了那么多人服侍。” 李世民见刘家父子不受自己人情,还想再说,却听长孙无忌咳嗽一声,说道:“我看贤父子舟车劳顿,困乏已极,此事容后再议,还是先让贤父子早些歇息吧。” 一边说一边狂向李世民打眼色。 李世民初时茫然不解,不知长孙无忌是何用意。但他毕竟不是等闲之辈,又与这位大舅哥朝夕相处,彼此颇为了解,过得片刻便全明白了。 走出新刘府大门,不住搓手顿足,暗恼不已。 对长孙无忌不住自责道:“辅机,辅机,我怎会如此糊涂?我怎会如此糊涂?” 原来他此次为刘家提供奴仆侍婢,并非要布置眼线,仅仅是为了献殷勤而来。 他特别欣赏刘家父子对天下形势的洞察能力,一心要收为己用,但大哥建成似乎也有此意,又与刘家交往密切,他担心被大哥捷足先登,这才有失分寸,好心办了坏事。 其实以他的聪明才智,这种低级错误往日是决不会犯的,只因求才若渴,又把李大建成当成了竞争对手,眼见对方稳扎稳打,自己不愿认输,急躁冲动之下,这才犯了刘家父子的忌讳。 长孙无忌劝道:“世民你求才若渴,这也怪不得你,我想刘家父子二人未必会放在心上。依我看来,这父子二人似乎都对你另眼相看,他们早晚都会是你的人。” 李世民将信将疑,心里明显舒服多了。长孙无忌又将与刘家父子相处的点点滴滴,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二人边走边聊,最终达成一致:一定要将刘家父子二人收为己用。 刘家父子将李世民c长孙无忌送出门外,两人一合计,都认为奴仆侍婢须得亲自挑选,决不能让任何人的眼线留在府中。 但李世民等人一离开,偌大宅院之中,便只有他二人。此刻他们确实有些疲累,只想蒙头大睡,但一路折腾下来,肚子却也已响若擂鼓。 可初到新家,厨子c米饭c清水俱无,又哪里会有饭吃? 一想到吃饭,父子二人同时想起刘大来。往日开饭时,这位刘家长子最为积极,总是第一个来到桌前,先吃上几口,但只要父亲或者二弟不在,他又会放下碗筷,箭一般的冲出去催促。 刘文静c刘树义此刻才想到刘大还在马车上睡觉,一时之间都感惭愧,决定同去迎接。 父子二人还未走出庭院,便听到耳房后面脚步声响,有四人正往庭院走来。二人驻足相望,只见有两人从屋角处转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1章 新家(6) 第031章新家——锦车相迎c招摇过市(6) 一人自然是刘大刘树艺,另一人却是李建成。 二人身后又跟着两人,那两人始终低着头,看不清他们面目,手中各提着一个食盒,阵阵饭香传了过来。 刘家父子未想到李大c李二都来到访,不敢怠慢,一齐上前相迎。 刘文静道:“该是文静协同犬子去拜访大公子,却未曾想大公子先到了,未曾远迎,招待不周,还乞原宥。” 刘树义暗暗点头,心想:父亲这次大牢终究没有白坐,执拗性格多有收敛,客套寒暄也越来越习以为常了。 李建成哈哈大笑,说道:“早听闻晋阳令刘县尊高风亮节,最不喜繁文缛节,怎的今日反而如此客套起来了。其实这样也好,在下说句逆耳之言,刘县尊往日太容易树敌,改了挺好。 不过那是对其他人,刘县尊若不嫌弃,以后称呼建成就好,老是公子公子的太过见外。” 刘文静道:“刘某早已不是什么晋阳令,县尊之称休要再提。” 李建成点点头道:“以先生之才,只当一县之长未免太委屈了。” 刘树义早已不耐烦,加之腹中空空,便道:“站着说话不便,还是厅中叙话吧。”他是想让刘文静和李建成进屋闲聊,自己趁机偷闲填饱肚子。 却听李建成道:“今日你们舟车劳顿,刚入新府,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打理,便不叨扰了。想着你们初来,厨子尚无,便带了点家常便饭过来,先充充饥,同时带了两个人过来,让他二人听候你们差遣。” 刘文静c刘树义对视一眼,均想:好嘛,又来一个不怀好意的,刘家父子一心投靠c倾心辅佐,为何还会受人猜忌? 刘树义刚要开口推辞,那二人已从李建成身后走出,提着食盒,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跟前。 抬头一看,顿时喜不自胜,激动的道:“是是你们?” 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原郡狱一老一少二狱卒。 李建成道:“他二人原本只是狱卒,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不该无故丢掉性命。世民担心他们知道太多秘密,一心要杀人灭口,我好说歹说,还是劝不住,最后向父亲求情,终才保了下来。 但正如世民所说,二人所知毕竟太多,可以不杀,却要死心塌地投靠李家。听说你曾向世民死保他们,那么我便求得父亲首肯,将二人赐予你们,倘若他们做出任何不利李家之事来,刘家可要负责的。 就是不知你们愿不愿意接纳二人?” 刘文静一时拿不到主意,尚在犹豫。刘树义却抢着道:“愿意,当然愿意,如此一来,刘府便有管家和书童了。树义谢过大公子。” 李建成挥挥手道:“说过不要公子公子的称呼了,不过想来你们一时改不过来,那就慢慢改吧。” 说到这里,转身往刘大刘树艺肩膀上一拍,接着道:“提起书童,我打算为树艺请一位先生,教他读书识字。 幼时我有一位老师,知识渊博,诲人不倦,前不久也到了太原城,我想让老师来负责树艺学业,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刘文静沉吟道:“既是公子举荐,自是一代大儒,怕就怕犬子”言下之意便是大儿从小痴傻,恐怕不好教。 李建成笑道:“先生可能不知,我小时也蠢笨的很,老师一样不嫌弃,我看就这样定了吧。” 正在这时,刘大刘树义拍手叫道:“好极,好极,我要学,我要学!” 刘文静一筹莫展,转头望向刘树义,询问的他的意思。每次遇到迟疑难决之事,他第一时间便会想到这个天赋异禀的小儿子。 刘树义觉得有人教大哥读书写字,兴许会让大哥长大一些,同时大哥有事去做,也不会总缠着自己陪他玩耍了。 便道:“如此甚好,刘家上下俱感公子大德。” 李建成笑着摇头,又要旧事重提,不让他们如此客套,称呼自己公子。但想着一时难以改变,便没有说出口,向刘家父子一拱手,转身离开了。 刘文静c刘树义送别李建成归来,老少狱卒已将饭菜碗筷摆好,垂首立于一旁。 李建成口口声声说是家常便菜,其实明显过谦,刘家父子二人只见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食,阵阵肉香传入鼻端。 刘树义向来没规没矩惯了,也不等父亲入席,快步冲到桌前,也不坐下,便大口朵颐起来。 吃了一会儿,见父亲也慢腾腾的入了席。但总觉哪里不对劲,一边拿着筷子,一边向四周张望,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所在:咦!往日饭量最大,吃饭最为积极的大哥怎么没有过来? 目之所及,只见大哥坐在旁边的椅上,正自把玩茶几上的杯子。刘树义百思不得其解,问道:“大哥,你怎么不过来吃饭?” 刘大刘树义嘿嘿傻笑,刚要回答,话未出口,却突然打了个饱嗝,急忙伸手掩住,眼珠子溜溜打转,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这时老狱卒说道:“李大公子来时,手中也提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着些蜜饯点心,说是让先生c公子开开胃口。只是经过牛车时,这位刘大公子刚好下车,李大公子便让他先尝了尝,谁知一入口便停不下来,竟将一盒的蜜饯点心吃了个精光。” 刘树义笑道:“事情恐怕不只这么简单,大哥似乎有意要隐瞒什么。” 那少狱卒道:“李大公子言道:‘嗯,你将你爹爹和二弟的点心全给吃了,总要拿出点东西补偿。这样吧,晚上你将我教你写的字,写给你父亲和二弟看,倘若写不出来,那以后我便再也不送这些食物过来了。’ 小的估摸着大公子应该是没把握写出来,又比较喜欢吃那些蜜饯点心,这才想着瞒过去,不让二位知道。” 刘文静c刘树义都大喜过望,一向痴傻的大哥何曾有过这些小心思,莫非病情有了好转? 刘文静想到刘家父子三人死里逃生,如今大儿病情又有好转的迹象,不由得喜极而泣,热泪一颗颗的滴到了饭碗里。 刘树义也颇有感触,蓦地里又想起了大哥在大牢之中,为了救自己而甘愿豁出性命的情景,这份兄弟情意委实难得,却又是自己极度渴望的。 眼见父亲情难自已c热泪盈眶,也假装没看见。一边伸手夹菜,一边对老狱卒说道:“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狱卒兀自对他陷害自己耿耿于怀,心底早已将他骂了千百遍,但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大伙儿都叫咱老王头。” 刘树义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心想:隔壁老王?还好他不住在隔壁。 越想越觉自己无聊,微微笑了起来,说道:“嗯,我以后便叫你老王,从今而后,你便是新刘府的管家,希望你用心做事,刘家自不会亏待了你。” 老王只感受宠若惊,他见刘树义处处针对自己,上次在牢中将自己从李二手中救出,只道他决不是好意,不过想用更加残酷的手段折磨自己罢了。 如今第二次从刘树义口中,听到让自己当刘府管家,看他神情语态,似乎不像是假,问道:“此话当真?” 刘树义不去理他,冲少狱卒问道:“小兄弟,你又如何称呼?” 少狱卒低声道:“小的跟先生公子同姓,也姓刘,名永处。” 刘树义点头道:“既然我喊你师父老王,那便喊你小刘吧。小刘,你愿意做我的书童吗?虽说是书童,其实” 话还未说完,小刘便抢着答道:“我愿意,我愿意!” 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便开始对这位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少年,另眼相看,顶礼膜拜,只觉这少年做了许多他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他原本懦弱胆小已极,但只要呆在这少年身边,自己的胆子似乎刹那间就变大了。 说道:“公子,你救了我,小刘无以报答,愿终生供公子驱使,刀山火海,决不敢辞。” 刘树义满意的点点头:“你读过书?如此正好,书童也就名正言顺了。” 小刘恭敬的道:“父亲教过些时日,但自从父亲过世后,便没再读了。”眼圈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滚来滚去。 刘树义一怔,不知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王仁霸c王二将我大哥达成重伤,此仇非报不可。小刘,你刚才说”刀山火海,决不敢辞,那好你明日便到王府大宅,将二人给我砍了。” 小刘大吃一惊,张大了嘴合不拢来,支支吾吾的道:“这这” 老王颇有些幸灾乐祸: 傻徒儿,你还感谢这个小魔头,是他把咱师徒俩推进火坑,然后又从火坑中将咱们拉了出来,这能算是救吗?何况以后身在刘府,说不定还是个更大的火坑呢! 你瞧瞧,本来面目显现出来了吧,这不是明摆着让你去送死吗?他说的好听,要为兄报仇,他要真有义气,真有这么大能耐,为何不自己动手? 我才不感激他呢,先敷衍他几日,再找机会逃出去。傻徒儿是鬼迷了心窍,竟然会相信这个小魔头的鬼话,师父可管不了你啦。 正思考之际,忽然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只听刘树义说道:“小刘,跟你开玩笑的。你今后的任务便是帮着你师父,将刘家上下打理好,至于报仇之事,我要亲自动手,誓要手刃仇人。 他们可以防我一日两日,却防不了我一年两年,可防我一时,却防不了我一世。嘿嘿,从明日起,我要跟踪王二,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死期为时不远了。” 说罢,目露凶光,但一现即隐,又恢复到了笑吟吟的模样。 此言一出,刘文静c老王c小刘固然一齐注视着他,就连远处的刘大刘树义也将目光投了过来,四人只觉这白皙脸庞c灿烂笑容之下似乎藏着狰狞獠牙,思之令人不寒而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2章 杀心(1)【第二更,求推荐】 第032章杀心——目标锁定c豪言壮语(1) 俗话说得好:柿子要挑软的捏。 刘树义自然知道陷害刘家的幕后主谋是王威c高君雅,重伤大哥的真正凶手是王仁霸c王二。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自然要找他们。 但王c高二家实力不容小觑,连太原李家都无必胜的把握,刘家此刻势单力孤,更加难以报仇。 思来想去,刘树义把报仇的目标锁定在了最软的柿子——王二身上。 料想此人在太原郡狱遭受奇耻大辱,必定气急败坏,一心想要报仇,却又始终寻不到仇人,一腔怒火恐怕要撒到无辜的太原百姓头上。 他无法无天c胡作非为惯了,只要在他在太原城中再行歹事,那便是报仇的好机会。 刘树义知道近日不宜在太原城抛头露面,便学习王仁霸,也乔装改扮起来。 但他毕竟对此道一窍不通,第二日折腾了一个上午,只是换了件破旧衣衫,往脸上抹了点黑灰了事,虽说不算高明,但走在大街上,只要低调c不主动惹事,猜想无人会认出来。 一切准备妥当,刚要出门,却被父亲拦了下来。 他也知父亲乃是好意,担心自己在此时出门,极有可能会遭遇危险。但自己去意已决,何况只是暗中跟踪打探,能有什么危险,便平心静气的与父亲理论,然而父亲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始终不肯让步。 待至后来,争论不休,僵持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 便在这时,李二李世民忽然到访,父子二人都似遇到了救星,先后向其求助。 李世民此次乃是为了收买人心而来,带来了一些金银钱财,以供新刘府日常用度。 他耐着性子听刘家父子说完,心想:即便让刘树义出去,他又能打探什么讯息回来?若一不小心,被王c高二家的眼线发现,还要花大力气营救,得不偿失,倒不如让他好好的呆在府里。 便道:“如今外面风声正紧,还是不要轻易出门为妥。你们可能还不知,王仁霸今日就像疯了一般,勒令城门戒严c命人全城搜捕,为此抓了不少人,大多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树义,他摆明着冲你来的。” 其实王仁霸带人搜捕是真,随意抓人却是假,虽然他很想这么做,但王威c高君雅却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明令禁止。 李世民如此说,便是想将刘树义吓住,让他不敢再出门,既帮了刘文静一个大忙,又消除了自己可能遇到的潜在麻烦。他精于算计,做任何一件事,都会先考虑能不能给自己带来利益。 刘树义不知外面详情,一时倒也被唬住了。寻思:报仇虽刻不容缓,但也不能莽撞,倘若白白送了性命,岂不是大大的丢了穿越人士的脸面。 可就此不出去,一直待在府中,却又总不甘心。报仇是一方面,他前段时间身陷牢笼,险些憋出了毛病,如今好不容易出来,却还要在府里继续憋着,这哪里受得了? 他初来之时,为了学习语言c适应环境,在刘家老宅呆了数月之久。但那时有书籍为伴,倒也不怎么枯燥乏味。如今想来刘文静藏书之多c书籍之杂,直令人瞠目结舌。 刘树义熟识文言文后,徜徉书海,其乐无穷。不仅了解了不同朝代的历史故事,领略了各地的风土人情,还对神怪故事情有独钟。那些神怪故事一般都比较短小,但想象力丰富,只要稍加润色,兴许不比未来网络小说差。 只是这一切都没机会回去了。 昨天晚上,刘树义便让老王和小刘前往刘家老宅打听,接着噩耗传来。刘家老宅被大火烧过,虽然被人及时扑灭,但大半个宅院已变成灰烬,只几间房屋还未倒塌。 而藏书的书房所在早已被烧成了白地。 李世民又劝了一会儿,便即离去。对他来说,此等小事微不足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做,不能将光阴耗费在无用之事上。 刘树义虽不是胆小懦弱之人,但李世民说的郑重其事,让他不得不信,出门与否,一时之间犹疑难决。 过了半晌,小刘过来禀报,说是李建成到访。他还道这位李家长子跟他二弟李世民一样,是来劝说自己的,心情烦闷,并不想见,便推脱自己身体不适,独自呆在卧房里,坐在桌边,单手支颐。 片刻以后,有人敲门,咚咚有声,刘树义还以为是小刘去而复回,没好气的道:“敲什么敲,别来烦我!” “树义兄弟,是我!”却是李建成的声音。 刘树义吃了一惊,适才托病不出,已然有些不敬,此刻李建成就在门外,若再不相见,那便太不像话了,即便李建成脾气再好,难免也会生气。 急忙起身,打开房门,说道:“大公子亲自到访,树义受宠若惊,只因身子不适,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李建成摇头笑道:“你身子想必什么事也没有,依我看,你是心里有事。若不嫌弃,陪我在庭院中走走如何?” 刘树义被人拆穿,老脸一红,伸出右手,翻开手掌,作引路状,说道:“大公子请!”既然瞒不住,只好默认。 二人并肩走了几步。李建成道:“我今日来,也无大事,除了将令兄的老师带过来以外,还将一些东西物归原主。” 刘树义却不全信,心想你此行目的应该不会这么简单,该不会是父亲偷偷派人去请你来做说客的吧。 装作大感好奇的样子,说道:“哦,物归原主?那是什么东西?” 这时刘文静从厢房出来,快步走到二人身旁,激动的道:“文静多谢大公子!”满脸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刘树义大为不解:父亲虽爱好名声,却视钱财如粪土,适才李世民送来金银,他便未有丝毫心动。怎么李建成送来东西,说什么物归原主,父亲便会如此兴高采烈? 却听李建成道:“素闻先生酷爱读书,常常废寝忘食c手不释卷,便一直想搜罗名家典籍赠与先生。后来听说刘府藏书万卷,包罗万有,幸而早有知闻,先前并未莽撞相送,否则定要贻笑大方了。” 刘树义此时才算听明白,原来李建成此行是为赠送书籍而来,这可比李世民高明得多了,至少懂得投其所好。 不过李建成言语当中多有夸张成分,但刘府原来书库却也弥足珍贵,就此被烧成灰烬,实在太过可惜。 想到此处,不禁有些心痛。 李建成接着道:“后来刘府遭逢大难,建成一时难以解救,深以自责。后又收到风声,说王仁霸一心要置刘家于死地,就连刘家府邸都不愿放过。 情势危急,建成无法征求先生意见,便自作主张,将刘府书库移出,妥善保存。如今完璧归赵c物归原主,终于了却了在下的一桩心事。” 刘文静仍沉浸在激动之中,难以自拔,双手握住李建成的手,心中有千百句感谢的言语,此刻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树义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合不拢来,想到以前爱看的书籍失而复得,也十分激动。 寻思:李建成善解人意c平易近人,若不是事先知道历史,兴许自己会相助李建成也说不定。但既然知道李大c李二结局,便没必要再走弯路,一心一意支持李世民便是。 李建成哪里能猜到他的这些心思?只是见他眉头紧锁c茫然若失,似乎有着难以排解的心事。 劝慰道:“树义兄弟在牢中羞辱王仁霸c王二,可谓大快人心,百姓奔走相告,纷纷拍手叫好。二人遭此奇耻大辱,极欲复仇,太原城近日的确不安宁。” 刘树义撇了撇嘴,心想:我所猜果然不错,又来一个唠叨的。 李建成微微一笑,续道:“虽说如此,但世民所言未免夸张了些。王c高二家在太原的确势力雄厚,但还未到一手遮天的地步。陛下钦点的太原留守犹在,即便给王威c高君雅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公然乱抓百姓。 因此树义兄弟若真想出去,倒也无不可,除了乔装改扮以外,我再派两个好手护卫左右,想必并无凶险。” 他来到刘府以后,刘文静已将刚才李世民之言告诉了他,并请他帮忙劝说刘树义,可他不但不劝,反而同意刘树义出门。 说到此处,望了刘树义一眼,道:“我让他们二人每日清晨来刘府听后差遣,晚上再回去复命,决不叨扰刘府。” 刘树义见李建成如此小心翼翼,害怕自己误会二人前来监视刘府一举一动,忙道:“大公子说的哪里话来,刘家已一心投靠李家,哪还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李建成摇摇头道:“刘c李两家乃是互惠互利c精诚合作,咱们之间该当相互信任c亲密无间,双方都不必有所猜忌。因此我已征求父亲同意,决不派一兵一卒到刘府。” 刘文静c刘树义相互看看,都不敢确定他此言是真心实意,还是故意做作。 李建成笑着道:“不过话说回来,刘府上下只有一管家书童,显然远远不够,总得要有些日常侍候的奴仆婢女不是?这件事恕建成只能袖手旁观c无能为力,此事还得由先生c树义亲自物色人选为好。” 说罢,也不等刘家父子二人答复,接着对刘树义道:“我去看看令兄读书情况如何。 对了,老师毕竟年纪大了,只能半月来一趟,届时我会派人来回接送。其实这样也挺好,令兄底子尚薄,循序渐进学习,收益更大,急于求成反而不好。” 刘家父子望着李建成的背影,思潮起伏。若说这位李家长子只为了拉拢人心,才处心积虑的故意做这一切,总觉得不像;若说这些全是真情实意,那么世间真有如此善解人意的人吗? 李建成走进刘大学习的书房,看了片刻便走了出来,见刘家父子正在商议事情,也不打扰,径自离开了。 刘树义冲父亲说道:“爹,大公子所言不错,刘府总得有几个像样的侍婢,最起码要有厨师吧,难不成我们天天要靠食盒度日?” 刘文静也觉有理,又看到小儿子有事可忙,似乎把出门的事情忘了,忙附和道:“不错,不错,这倒是眼下最要紧之事,此事便由你全权负责。” 刘树义一看父亲脸色,便猜到他心思,说道:“爹,如今尚未准备妥当,王仁霸暂且动不得。但王二是什么东西,不过是王家的走狗鹰犬而已,不杀之,我寝食难安,不手刃此贼,大哥岂不是白白受尽痛楚? 这几日太原城确实极不安宁,趁此机会,我先将刘府上下打理妥当,待风声过后,我便付诸行动,希望届时父亲不要阻拦。 爹,你是了解我的,我决定下来要做的事,任何人都无法阻止。”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刘文静也不好再说什么,一旦伤害了父子之间感情,便得不偿失了。 其实这位小儿子的能耐,他心里最清楚,以他的聪明才智,恐怕比这更凶险的事情,估计都能从容应对。只是毕竟父子情深,他又对小儿子寄予厚望,担心顾虑终究在所难免。 可一旦想通,便毫无顾忌的支持自己引以为豪的儿子。心想:树义已精通兵法谋略,但年纪尚轻,阅历不够,见识稍浅,的确该多出去历练历练。倘若连这点小小困难都迈不过去,他哪有资格做我刘文静的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3章 杀心(2) 第033章杀心——目标锁定c豪言壮语(2) 当晚,刘树义思考了许久,对于刘府招人一事,渐渐有了些眉目。 第二日一大早,他便唤老王和小刘过来,说道:“你们即日便回去,偷偷将家人带到府里来,这样一来,你们可以一家团聚,刘府也多了些帮手。 不过来时要千万小心,以免露出马脚,泄露了行踪。恩,昨日大公子许诺的壮士,今早便到了,我让他二人协助你俩。” 这便是他昨晚深思熟虑的结果。虽不是什么高明之策,却是眼下最好的。短时间要物色合适人选,既要忠实可靠,还要提防王c高二家暗布眼线,着实有些困难。 原本以为二人会大喜过望,却见老王无动于衷,眉心眼角隐隐还藏着无尽的忧虑。 小刘则神色凄楚,下牙咬着上唇,泪珠直在眼眶中转来转去,眼看便要掉了下来。 只听他呜咽道:“多谢公子好意,不过不过世上除师父以外,小的再没亲人了。” 说罢,再也抑制不住,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伸袖拭泪。 刘树义无端挑起了小刘的伤心事,心中过意不去,说道:“从今往后,除了你师父以外,你便有其他家人了,咱们以后便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永远不离不弃。” 这番言语虽然有收买人心的目的,但其中也包含了他的真情实意。太原郡狱之中,有那么多狱卒,为何偏偏选择了他们,自然是看中了他们自然流露出的善意。 小刘受宠若惊,一时止住了哭泣,怔怔的望着刘树义,说不出话来。 自从他父母离世以后,他几乎天天受人欺凌,何时有人跟他说过此等温暖人心的言语? 直到遇到师父,他的境况才稍稍好一些,但师父脾气不好,动不动便又打又骂。他也知师父没有恶意,目的便是为了激励自己上进,但他多么希望师父能像娘亲和爹爹一样,温言慰藉自己。 片刻之后,情难自已,呜呜呜的又哭了起来。 刘树义心想让他哭一会,发泄一下也好。 转身冲老王说道:“老王,你去将家里人接来,让他们帮你打理刘府上下,我决不会拿他们当下人使唤。府里届时都是自己人,也热闹些,不似现在这般冷冷清清的。” 老王依旧反应冷淡,拱手说道:“是,公子!我马上着手去办。”说罢,招呼李建成派来的两个帮手,转身离开。 边走边想,渐渐心中一片冰凉: 这小子果然心狠手辣,竟然要以我全家为人质,如此一来,想偷偷溜走是肯定不行了。 嗯,能不能趁今天这个机会,携全家逃出太原城?不妥,不妥,先不说如今城门戒严,就算畅通无阻,以这小子的奸猾,他怎会料不到这一点,还是先将家人带回刘府再从长计议。 哎,我那傻徒儿虽然生性胆小,却极重感情。这小魔头如此千方百计c不遗余力的收买人心,恐怕他难以发觉,想必还会死心塌地的受人摆布。 刘树义见老王一声不吭的离开,颇觉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他清楚这位在大牢多年的老狱卒,是难得的聪明人,既知太原城中李c王c高三家都容不下自己,如今刘府是唯一安全之地,自然不敢轻易背叛c自寻死路。 待小刘哭声止歇,说道:“你进屋拿笔墨纸砚来,我写一个名单地址给你,你按照名单上的人,一个个拜访,先征求他们的同意,若是他们首肯,我将亲自接他们到府里来。 记住,你这次是请,切不可强求,他们愿意过来最好,实在不愿意,那便算了。” 小刘说道:“遇到你这么好的主人,他们怎会不来?” 刘树义笑道:“你倒很聪明,一下便猜到了我的用意。这些人都是刘家老宅的厮仆,平日对刘家忠心耿耿。刘家遭难以后,也不知他们情形如何,是否受到连累。 因此你这次要带些金银钱财过去,倘若他们不肯,那便帮衬帮衬他们,如今世道不好,大家日子过得都比较艰难。” 刘树义初入刘府之时,家人厮仆各个待他都很不错。前世衣食无忧,今世身陷大牢,始体会到生活艰难,此刻有感而发,并没有其他用意。 但小刘听到耳里却颇有感触,对他的敬仰又深了一层,庆幸自己没跟错人。 傍晚时分,老王带着他的家人赶回了刘府,带来了一老一少两妇人,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孩。 刘家三父子亲自相迎,这才从老王口中得知,他带来的是他的发妻c女儿c女婿和外孙。 原来老王共有二位女儿,却无儿子。大女儿远嫁他方,多年难得一见,老两口膝下无子,为了防老,便招赘了一个女婿过来。 老狱卒在太原郡狱当差多年,吃的是皇粮,在牢中威风八面,囚犯各个都要看他们的脸色。但毕竟还是属于底层人群,俸禄不多,生活清贫,只能算是勉强可以度日。 刘树义将他们一行人妥善安顿。 第二日早上,刘树义叮嘱即将出门的小刘道:“你此行的任务,首要是拜访c慰问,倘若有人愿意过来,那便让他们静候消息,我将择日亲自去接。一切千万小心在意,本是好心,千万不能让王仁霸发觉,反而连累了他们。” 当日刘府遭难,官府派人抓捕,事先便有人前来通风报信,但王c高二家准备充足,刘树义知道决无逃脱的可能,便即刻遣散府中奴仆,以免他们受到牵连。 刘家厮仆后来见主人出来无望,又担心刘家仇人再来报复,一多半选择逃离太原城,剩下的一些无力长途逃难,只好隐姓埋名,苟且偷生,艰难度日。 小刘带着李家二人,按照名单c地址寻找。只因一些人搬了住处,亦或改了姓名,搜寻效果并不理想,几日下来几乎一无所获。 但小刘并未放弃,心想公子第一次安排任务下来,我若不圆满完成,怎对得起他的知遇之恩?此后便更加卖力,起早贪黑c四处打听,渐渐有了起色。 终于在第七日,他大功告成,满心欢喜的找到刘树义,说道:“公子,有结果了。” 刘树义十分高兴,他当初自也猜到这群昔日下人的日子并不好过,以王仁霸睚眦必报的性格,决不会轻易放过他们。遣散他们之时,曾嘱咐过让他们离开太原城,免受牵连。但当时便有几个人信誓旦旦的说要等刘家父子出来。 如今安然出狱,又逢缺少人手,便想到了他们。只是也想到即便那些忠仆未离开太原,但要躲避王仁霸的报复,须得隐姓埋名c到处躲藏,要找到他们并不容易。 他们对刘家忠心耿耿,刘树义原本只是想求个心安理得,对于找回他们并未抱多大希望。想到小刘性格软弱,急需历练一番,便将难题抛给了他,以求他尽快成长。 却没想到小刘如此认真负责,竟而有了部分人的确切消息,这如何不让他高兴异常? 望着小刘憔悴的脸庞,小刘这几日早出晚归c奔波忙碌的身影历历在眼前,忽然觉得这个原先胆小懦弱的少年,变了许多,成熟了许多。 拍拍小刘的肩膀,说道:“干得不错,具体情形如何,快说来听听。” 小刘心中喜悦无限,只这一句简单的夸奖,便将他多日的劳累抵消,说道:“只寻到三人,全部愿意过来。其余人不是逃出了太原,便是便是” 刘树义叹了口气,道:“全部遇害,凶手是王仁霸,对不对?” 小刘低头不语,咬牙切齿,暗地里咒骂了王仁霸祖宗十八代,心想: 其中有二人是自尽的。他二人都各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儿,为王二抓住,被王仁霸玷污了身子,不堪受辱,含忿投井。二位父亲心伤女儿之死,又觉无报仇希望,悲愤自尽。 但这些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跟公子说的,否则以他的性子,还不马上找王仁霸算账? 他自小受纨绔富少欺辱,自是对王仁霸之流恨之入骨。原本决心投靠刘家,甘心受刘树义驱使,便是因为这位刘家二公子,不仅不惧怕王仁霸,竟还敢当面羞辱,还扬言为兄报仇,这份胆识让他颇为敬仰。 然而这几日在太原城中乔装走动,却让他认清了一个事实。 王家在太原深根蟠结c势焰熏天。王威乃太原副留守c虎贲郎将,王仁霸是他最宠爱的孙子,其骄横程度那就不消说了。 王二只是王家门下的一直走狗,却也敢每日带着几个混混无赖,在闹市大街上欺行霸市c横行无忌。 其实这些情况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以前何尝不知,只因刘树义给了他希望,以为可以惩治王仁霸等人。 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此刻他方知要想为民除害c杀王仁霸c灭太原王家,当真难如登天。 刘树义却不知他一时之间有这么多感慨,见他满脸悲愤之色,已然知道那些忠仆凶多吉少,说道:“明日你跟我一起,将那三家人接进府来,他们因为刘家险些家破人亡,刘家以后须得好好补偿他们。” 小刘却担心他安危,害怕常在大街走动的王二发现他,劝道:“此等小事,何须公子动手,小的去办也就行了。此三人皆是聪明机警之辈,当初初找到他们时,他们还不相信小的是公子所派,好说歹说,才使三人信服。 三人一听说是公子请他们回去,各个欢呼雀跃c喜不自胜。小的熟识路途,也已与他们多次照面,不牢公子大驾,小的保证将三家人平安接到府中来。” 刘树义欣喜小刘的变化,说道:“老待在府里,太没意思,虽说刘府书库失而复得,有书籍为伴,能稍减无聊,但总要出去走走看看。何况王二一日不死,我便如鲠在喉,总不出去,如何为大哥报仇?” 小刘清楚他的性子,知他决定的事情,劝了也是无用,说道:“明日我陪公子一齐便是,为安全起见,要多带些人手。” 刘树义苦笑,如今情形哪还有什么帮手,若是让李世民知晓此事,恐怕还会极力劝自己不要出门。倒是李建成颇够意思,派了两个人过来相助,明日便也带上他们。 第二日,东方天空还只现出鱼肚白,刘树义站在庭院中,闭上双眼,深呼了一口气,只觉胸怀从没有这般舒畅过。 他穿越之初,面临语言c习俗c生活习惯等不通的窘境,生怕不小心露出马脚。因此时时提心吊胆c处处格外小心,闭门不出几个月,方才与古代的刘树义合为一体。 此后则仗着熟悉历史,无所畏惧,整日吊儿郎当c胡混日子。觉得自己只要随便动动动动嘴皮,便可以得人赏识;略施小计,便可以与历史名人磕头就拜,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总之那时的自己极度膨胀,浑没把别人看在眼里。直到父子三人被抓入大牢,他始有危机感。原来他所知的历史只是皮毛,甚至因为自己的存在,他所在的时空,历史或许已经发生改变。 那么没了这些优势,他真的能如当初预想般事事顺心如意吗? 答案显而易见。大牢经历生死,他终于收起了小觑古人之心,开始认真思考以后的生存之道,积极面对当前的困局。 原来自己即便来自许多年的以后,仍不能掉以轻心,同样需要努力,否则终将被历史所淘汰。 既已想通这些,今后目标便也渐渐清晰。 除了拯救父亲c摆脱悲惨的命运以外,那便是帮助李家成为隋末乱世之际的最大赢家,同时也要极度小心c不着痕迹的发展自己的势力。 毕竟李渊c李建成c李世民等人都不是庸碌之辈,一旦稍加不小心,都有可能被他们瞧出端倪。不求与李家分庭抗礼,但求遭逢大变时,可保自己周全。 大半年穿越生活下来,他发现李建成并非想象中那般庸碌残暴,同样李世民也非后世所传的那般十全十美。眼下李家在太原中尚且未占绝对优势,谁又能保证便一定能问鼎天下? 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心想: 逍遥自在的日子c与众不同的人生是我必胜所求,眼下却不可得,但乱世终将过去,届时多日梦想便可实现。 人啊,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轻轻松松c肆意人生该有多好。但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有苦有甜,苦尽甘来,拼搏奋斗,心想事成,这才是完整的人生。 如此这般呆立良久,竟忘了时间。直到小刘大声呼喊,他才清醒过来,意气风发,大说道:“走,接人去!” 小刘不知他为何如此兴奋,眼见他快步走开,急忙回头招呼李家帮手,三人迈步疾奔,追了好大一会儿方才追上刘树义的脚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4章 杀心(3)【第二更,求推荐】 第033章杀心——目标锁定c豪言壮语(2) 当晚,刘树义思考了许久,对于刘府招人一事,渐渐有了些眉目。 第二日一大早,他便唤老王和小刘过来,说道:“你们即日便回去,偷偷将家人带到府里来,这样一来,你们可以一家团聚,刘府也多了些帮手。 不过来时要千万小心,以免露出马脚,泄露了行踪。恩,昨日大公子许诺的壮士,今早便到了,我让他二人协助你俩。” 这便是他昨晚深思熟虑的结果。虽不是什么高明之策,却是眼下最好的。短时间要物色合适人选,既要忠实可靠,还要提防王c高二家暗布眼线,着实有些困难。 原本以为二人会大喜过望,却见老王无动于衷,眉心眼角隐隐还藏着无尽的忧虑。 小刘则神色凄楚,下牙咬着上唇,泪珠直在眼眶中转来转去,眼看便要掉了下来。 只听他呜咽道:“多谢公子好意,不过不过世上除师父以外,小的再没亲人了。” 说罢,再也抑制不住,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伸袖拭泪。 刘树义无端挑起了小刘的伤心事,心中过意不去,说道:“从今往后,除了你师父以外,你便有其他家人了,咱们以后便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永远不离不弃。” 这番言语虽然有收买人心的目的,但其中也包含了他的真情实意。太原郡狱之中,有那么多狱卒,为何偏偏选择了他们,自然是看中了他们自然流露出的善意。 小刘受宠若惊,一时止住了哭泣,怔怔的望着刘树义,说不出话来。 自从他父母离世以后,他几乎天天受人欺凌,何时有人跟他说过此等温暖人心的言语? 直到遇到师父,他的境况才稍稍好一些,但师父脾气不好,动不动便又打又骂。他也知师父没有恶意,目的便是为了激励自己上进,但他多么希望师父能像娘亲和爹爹一样,温言慰藉自己。 片刻之后,情难自已,呜呜呜的又哭了起来。 刘树义心想让他哭一会,发泄一下也好。 转身冲老王说道:“老王,你去将家里人接来,让他们帮你打理刘府上下,我决不会拿他们当下人使唤。府里届时都是自己人,也热闹些,不似现在这般冷冷清清的。” 老王依旧反应冷淡,拱手说道:“是,公子!我马上着手去办。”说罢,招呼李建成派来的两个帮手,转身离开。 边走边想,渐渐心中一片冰凉: 这小子果然心狠手辣,竟然要以我全家为人质,如此一来,想偷偷溜走是肯定不行了。 嗯,能不能趁今天这个机会,携全家逃出太原城?不妥,不妥,先不说如今城门戒严,就算畅通无阻,以这小子的奸猾,他怎会料不到这一点,还是先将家人带回刘府再从长计议。 哎,我那傻徒儿虽然生性胆小,却极重感情。这小魔头如此千方百计c不遗余力的收买人心,恐怕他难以发觉,想必还会死心塌地的受人摆布。 刘树义见老王一声不吭的离开,颇觉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他清楚这位在大牢多年的老狱卒,是难得的聪明人,既知太原城中李c王c高三家都容不下自己,如今刘府是唯一安全之地,自然不敢轻易背叛c自寻死路。 待小刘哭声止歇,说道:“你进屋拿笔墨纸砚来,我写一个名单地址给你,你按照名单上的人,一个个拜访,先征求他们的同意,若是他们首肯,我将亲自接他们到府里来。 记住,你这次是请,切不可强求,他们愿意过来最好,实在不愿意,那便算了。” 小刘说道:“遇到你这么好的主人,他们怎会不来?” 刘树义笑道:“你倒很聪明,一下便猜到了我的用意。这些人都是刘家老宅的厮仆,平日对刘家忠心耿耿。刘家遭难以后,也不知他们情形如何,是否受到连累。 因此你这次要带些金银钱财过去,倘若他们不肯,那便帮衬帮衬他们,如今世道不好,大家日子过得都比较艰难。” 刘树义初入刘府之时,家人厮仆各个待他都很不错。前世衣食无忧,今世身陷大牢,始体会到生活艰难,此刻有感而发,并没有其他用意。 但小刘听到耳里却颇有感触,对他的敬仰又深了一层,庆幸自己没跟错人。 傍晚时分,老王带着他的家人赶回了刘府,带来了一老一少两妇人,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孩。 刘家三父子亲自相迎,这才从老王口中得知,他带来的是他的发妻c女儿c女婿和外孙。 原来老王共有二位女儿,却无儿子。大女儿远嫁他方,多年难得一见,老两口膝下无子,为了防老,便招赘了一个女婿过来。 老狱卒在太原郡狱当差多年,吃的是皇粮,在牢中威风八面,囚犯各个都要看他们的脸色。但毕竟还是属于底层人群,俸禄不多,生活清贫,只能算是勉强可以度日。 刘树义将他们一行人妥善安顿。 第二日早上,刘树义叮嘱即将出门的小刘道:“你此行的任务,首要是拜访c慰问,倘若有人愿意过来,那便让他们静候消息,我将择日亲自去接。一切千万小心在意,本是好心,千万不能让王仁霸发觉,反而连累了他们。” 当日刘府遭难,官府派人抓捕,事先便有人前来通风报信,但王c高二家准备充足,刘树义知道决无逃脱的可能,便即刻遣散府中奴仆,以免他们受到牵连。 刘家厮仆后来见主人出来无望,又担心刘家仇人再来报复,一多半选择逃离太原城,剩下的一些无力长途逃难,只好隐姓埋名,苟且偷生,艰难度日。 小刘带着李家二人,按照名单c地址寻找。只因一些人搬了住处,亦或改了姓名,搜寻效果并不理想,几日下来几乎一无所获。 但小刘并未放弃,心想公子第一次安排任务下来,我若不圆满完成,怎对得起他的知遇之恩?此后便更加卖力,起早贪黑c四处打听,渐渐有了起色。 终于在第七日,他大功告成,满心欢喜的找到刘树义,说道:“公子,有结果了。” 刘树义十分高兴,他当初自也猜到这群昔日下人的日子并不好过,以王仁霸睚眦必报的性格,决不会轻易放过他们。遣散他们之时,曾嘱咐过让他们离开太原城,免受牵连。但当时便有几个人信誓旦旦的说要等刘家父子出来。 如今安然出狱,又逢缺少人手,便想到了他们。只是也想到即便那些忠仆未离开太原,但要躲避王仁霸的报复,须得隐姓埋名c到处躲藏,要找到他们并不容易。 他们对刘家忠心耿耿,刘树义原本只是想求个心安理得,对于找回他们并未抱多大希望。想到小刘性格软弱,急需历练一番,便将难题抛给了他,以求他尽快成长。 却没想到小刘如此认真负责,竟而有了部分人的确切消息,这如何不让他高兴异常? 望着小刘憔悴的脸庞,小刘这几日早出晚归c奔波忙碌的身影历历在眼前,忽然觉得这个原先胆小懦弱的少年,变了许多,成熟了许多。 拍拍小刘的肩膀,说道:“干得不错,具体情形如何,快说来听听。” 小刘心中喜悦无限,只这一句简单的夸奖,便将他多日的劳累抵消,说道:“只寻到三人,全部愿意过来。其余人不是逃出了太原,便是便是” 刘树义叹了口气,道:“全部遇害,凶手是王仁霸,对不对?” 小刘低头不语,咬牙切齿,暗地里咒骂了王仁霸祖宗十八代,心想: 其中有二人是自尽的。他二人都各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儿,为王二抓住,被王仁霸玷污了身子,不堪受辱,含忿投井。二位父亲心伤女儿之死,又觉无报仇希望,悲愤自尽。 但这些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跟公子说的,否则以他的性子,还不马上找王仁霸算账? 他自小受纨绔富少欺辱,自是对王仁霸之流恨之入骨。原本决心投靠刘家,甘心受刘树义驱使,便是因为这位刘家二公子,不仅不惧怕王仁霸,竟还敢当面羞辱,还扬言为兄报仇,这份胆识让他颇为敬仰。 然而这几日在太原城中乔装走动,却让他认清了一个事实。 王家在太原深根蟠结c势焰熏天。王威乃太原副留守c虎贲郎将,王仁霸是他最宠爱的孙子,其骄横程度那就不消说了。 王二只是王家门下的一直走狗,却也敢每日带着几个混混无赖,在闹市大街上欺行霸市c横行无忌。 其实这些情况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以前何尝不知,只因刘树义给了他希望,以为可以惩治王仁霸等人。 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此刻他方知要想为民除害c杀王仁霸c灭太原王家,当真难如登天。 刘树义却不知他一时之间有这么多感慨,见他满脸悲愤之色,已然知道那些忠仆凶多吉少,说道:“明日你跟我一起,将那三家人接进府来,他们因为刘家险些家破人亡,刘家以后须得好好补偿他们。” 小刘却担心他安危,害怕常在大街走动的王二发现他,劝道:“此等小事,何须公子动手,小的去办也就行了。此三人皆是聪明机警之辈,当初初找到他们时,他们还不相信小的是公子所派,好说歹说,才使三人信服。 三人一听说是公子请他们回去,各个欢呼雀跃c喜不自胜。小的熟识路途,也已与他们多次照面,不牢公子大驾,小的保证将三家人平安接到府中来。” 刘树义欣喜小刘的变化,说道:“老待在府里,太没意思,虽说刘府书库失而复得,有书籍为伴,能稍减无聊,但总要出去走走看看。何况王二一日不死,我便如鲠在喉,总不出去,如何为大哥报仇?” 小刘清楚他的性子,知他决定的事情,劝了也是无用,说道:“明日我陪公子一齐便是,为安全起见,要多带些人手。” 刘树义苦笑,如今情形哪还有什么帮手,若是让李世民知晓此事,恐怕还会极力劝自己不要出门。倒是李建成颇够意思,派了两个人过来相助,明日便也带上他们。 第二日,东方天空还只现出鱼肚白,刘树义站在庭院中,闭上双眼,深呼了一口气,只觉胸怀从没有这般舒畅过。 他穿越之初,面临语言c习俗c生活习惯等不通的窘境,生怕不小心露出马脚。因此时时提心吊胆c处处格外小心,闭门不出几个月,方才与古代的刘树义合为一体。 此后则仗着熟悉历史,无所畏惧,整日吊儿郎当c胡混日子。觉得自己只要随便动动动动嘴皮,便可以得人赏识;略施小计,便可以与历史名人磕头就拜,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总之那时的自己极度膨胀,浑没把别人看在眼里。直到父子三人被抓入大牢,他始有危机感。原来他所知的历史只是皮毛,甚至因为自己的存在,他所在的时空,历史或许已经发生改变。 那么没了这些优势,他真的能如当初预想般事事顺心如意吗? 答案显而易见。大牢经历生死,他终于收起了小觑古人之心,开始认真思考以后的生存之道,积极面对当前的困局。 原来自己即便来自许多年的以后,仍不能掉以轻心,同样需要努力,否则终将被历史所淘汰。 既已想通这些,今后目标便也渐渐清晰。 除了拯救父亲c摆脱悲惨的命运以外,那便是帮助李家成为隋末乱世之际的最大赢家,同时也要极度小心c不着痕迹的发展自己的势力。 毕竟李渊c李建成c李世民等人都不是庸碌之辈,一旦稍加不小心,都有可能被他们瞧出端倪。不求与李家分庭抗礼,但求遭逢大变时,可保自己周全。 大半年穿越生活下来,他发现李建成并非想象中那般庸碌残暴,同样李世民也非后世所传的那般十全十美。眼下李家在太原中尚且未占绝对优势,谁又能保证便一定能问鼎天下? 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心想: 逍遥自在的日子c与众不同的人生是我必胜所求,眼下却不可得,但乱世终将过去,届时多日梦想便可实现。 人啊,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轻轻松松c肆意人生该有多好。但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有苦有甜,苦尽甘来,拼搏奋斗,心想事成,这才是完整的人生。 如此这般呆立良久,竟忘了时间。直到小刘大声呼喊,他才清醒过来,意气风发,大说道:“走,接人去!” 小刘不知他为何如此兴奋,眼见他快步走开,急忙回头招呼李家帮手,三人迈步疾奔,追了好大一会儿方才追上刘树义的脚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5章 新仇(1) 第034章杀心——目标锁定c豪言壮语(3) 刘树义事先乔装改扮过,又是从后门出府,已属十分小心翼翼。但他仍不敢大意,眼见路上行人稀少,便低头疾行,直到穿过几个小巷,来到宽广的大街,他才放慢脚步。 游目四顾,只见原本热闹喧哗的街市,此刻也已有些萧条,稀稀疏疏的行人,各个神色惊惶,似乎此地乃是非之地,不赶紧离开便有危险似的。 刘树义不明所以,驻足搔首,只觉此地颇为陌生,一点也不像他初来时的太原城。 这时后面脚步声响,只听有人冲他喊道:“义哥儿,你走慢点,我们快追不上啦!” 正是小刘的声音。 “义哥儿”的称呼是两人事先商量好的。原本刘树义想让小刘称呼自己更随意些,但小刘将主仆尊卑看的极重,死活不肯,最终双方妥协,才有这么一出。 刘树义也不回头,问道:“小刘,你近日常在城中走动,听到了什么讯息没有?我看城中人心惶惶,定是太原遇到了大事,否则他们不会如此。” 稍一沉吟,接着道:“恩,是不是北边有动静了?是不是突厥胡虏狼子野心,大军南下,再次犯境,这回难道是冲着太原来的?” 说到此处,异常憋屈烦闷,胸口似有一团火在燃烧。他对中华上下几千年历史,虽不说精通,却也有个大致了解,每每看到中原遭胡虏肆意入侵c汉人被夷狄胡乱杀戮,内心总是久久不能平静。 隋末唐初正是突厥崛起c猖狂的时候,刘树义一见太原人心浮动,便想当然的认为突厥又来犯境,不由得怒气填膺,难以抑制。 激动的道:“咱堂堂炎黄子孙c华夏儿女,为何要怕这些异族胡虏?咱中国之人,数倍于突厥,难道就没有勇士敢于守土杀敌c保卫家园? 倘若当真没有,我刘树义毛遂自荐,大不了便是一死,可谁生谁死却还不一定呢!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何其快哉,小刘,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去。” 忽听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呵,好大的口气。” 却是李建成。 刘树义一怔,立时便认出了李建成的声音,心想他怎么来了,小刘也不事先知会我一声,还好我没说什么出格的言语。 转身恶狠狠的瞪了小刘一眼。小刘只觉委屈,是这位李家大公子找到自己,并严令自己不准吱声,如此情景,他又有什么法子。 刘树义不知李建成是何用意,说道:“大公子何时到的,我竟然不知,惭愧惭愧。不过大公子刚才言语,我实在不解,大公子是不愿意与突厥为敌,还是不相信咱中国汉人同胞可以打败突厥异族?” 李建成一时语塞。 他父亲是汉人,他母亲是汉人,他自己当然也是汉人。只是他的祖母却非汉人,李家与鲜卑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听刘树义一口一个“异族”,一口一个“胡虏”,虽知刘树义所言不错,但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此刻他不想在此事上与其纠缠,便道:“如今突厥势大,放肆猖獗。突厥骑兵更是天下无匹,要打败他们,当真千难万难,须得养精蓄锐,从长计议” 刘树义从李建成口中,听到最多的便是“从长计议”这四个字。 心想:此人其他方面都还好,就是谨慎有余,胆识却不足,恐难成大业,怪不得最后会败在他弟弟李世民手上。够狠够辣,还要胆大心细,方能成就大业。 不等他说完,抢着道:“突厥骑兵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倚仗马匹膘肥体健吗?咱要有足够的马匹,我便可练出一支骑兵来,定要打的突厥骑兵屁滚尿流!” 李建成见他气鼓鼓的,颇有赌气的意味,仰天打个哈哈,说道:“恩,小小年纪,便有此志气,我果然没看错人。” 心里却在想:志气虽不小,不过毕竟还是个少年,不知道突厥骑兵的可怕,也怪不得他。小孩子胡吹大气,听听就好。 小刘却听得热血沸腾,先前刘树义问“愿不愿意陪他一起去”的时候,他当即便要一口答应,只是李建成却抢先开了口。 此刻他对刘树义之言深信不疑,心想:倘若义哥儿真要训练骑兵,我定要第一个加入,守土杀敌c保卫家园,打得突厥人屁滚尿流! 不只是小刘一人,一直在旁的李家两位壮士也是听的豪气陡升,倘若明日突厥真的打到了太原,他们愿冲锋陷阵c奋勇杀敌。 其实不只是他们,太原附近百姓无不对突厥咬牙切齿。靠北边的,时常要受突厥的蹂躏扫荡;靠南边的,虽然暂时还未受到波及,但唇亡齿寒,突厥只要南下,迟早都会打来,更是听说了突厥太多的暴虐劣迹。 一直以来,连朝廷都畏惧突厥,更别提普通百姓了。突然一个人扬言要“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如何不让人激动万分? 虽然说这句话的人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尽管这个想法多么异想天开,但这番话却引起了他们的共鸣,点燃了他们心中埋藏已久的希望。 刘树义一眼便看出李建成是在敷衍,不由得心中有气,说道:“大公子少陪,树义今日还有要事急需办理,告辞!” 说罢,也不等李建成答复,径自走了。 李建成身为太原李家的长子,身份尊贵,其他人见了无不毕恭毕敬c极尽奉承之能事,即便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恐怕也不敢给这位长公子脸色看。 但眼下却有人敢,竟还拍拍屁股走了。 李建成清楚刘树义的脾性,也不生气,快步跟上,说道:“我知道你近几日要出来,早就侯你多时了。你既有要事,那我便陪着你,兴许能帮得上忙。” 刘树义并不理睬,继续前行,不过脚步开始慢了下来。 又行一会儿,李建成说道:“不过树义啊,适才我们谈论了许久的突厥,其实却没说到关键上。 此刻太原城确是人心惶惶,但却并非因为突厥。你可能不知,眼下马邑太守乃我大隋名将王仁恭王将军,加之有鹰扬府校尉刘武周刘校尉辅佐,突厥虽强横,却一时也打不到太原来。 既然百姓忧心之事并非突厥进犯,那你可知到底是何事?” 他有心要试探刘树义一番,看这位不可思议的少年,在没有他父亲的帮助下,能否仍然可以一鸣惊人。 刘树义并未着急回答,暗地里寻思:这位王仁恭乃一代名将,却非庸才,但该他倒霉,偏偏遇上了刘武周,此人狼子野心,正是他发起兵变,杀死马邑太守,依附突厥,南下争夺霸业。 一时也不想将这些告诉李建成,说道:“恩,既然不是北边,那必是南边出大事了。 太原郡之南乃西河郡,郡内永安县有一雀鼠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里面聚集着一股匪寇,首领叫甄翟儿。他们占据有利地形,四处出击,烧杀抢掠,倒也一时难以剿灭。 莫不是那伙匪盗胆大包天,竟要攻打太原?” 李建成只听得瞠目结舌,半响说不出话来。怔怔的瞧着刘树义,良久以后,才道:“你如何得知的?是了,想必定是这个小狱卒告诉你的。” 小刘刚要开口反驳,忽然看到刘树义冲他摇头,立时明白他心意,撇了撇嘴,忍住不说。 其实他这几日忙着处理刘树义交给的任务,到处寻找刘府旧人,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留意太原百姓的精神状态。 对于太原周遭形势,刘树义早已了然于胸,更于父亲一起多次讨论推演,小刘压根便没提过此事。 不过此刻他也懒得解释,摇头示意小刘不要开口,说道:“如今太原情势着实不容乐观,可谓内忧外患,内有” 李建成咳嗽一声,挥手打断,冲那两壮士一点头。那两人立即会意,分向街道两头走去,严阵以待,以防生人靠近偷听。 李建成说道:“树义兄弟莫怪。虽然我离府时,已十分小心谨慎,但值此多事之秋,小心点总不为过。请继续!” 刘树义颇感赞同,说道:“不错,还是大公子考虑周到。” 压低着声音,继续道:“太原如今内有王威c高君雅两妖邪作乱,外有甄翟儿c突厥在南北窥伺,望大公子劝唐公早作图谋,不可再徘徊观望。” 这番言语正说中了李建成的心事,说道:“先前我觉天下形势还不甚明朗,赞同父亲缓缓图之的主张。近日我仔细参详贤父子的言语,刹那间豁然开朗,终于明白了贤父子二位的良苦用心。 我曾多次暗示父亲,然终究没能成功。无计可施之下,便想请贤父子出马,或许能令父亲改变心意。” 刘树义眉头微皱,歪着脑袋,注视着李建成。李建成被瞧的浑身不自在,心中更感奇怪: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如此瞧着我? 过了好大一会儿,刘树义问道:“你当真要让父亲和我相劝唐公?” 李建成道:“普天之下,除了二位,恐怕没人能劝得了父亲。” 刘树义见他满脸真诚,不似是在做作,心想: 难道长孙无忌没把我在牛车上的言语告诉李建成?是了,一定是这样,长孙无忌故意藏私,显然不想让李建成得此功劳。 我原想在大唐霸业未成之前,李大c李二之间该当互帮互助c倾力合作才是,却没想到在太原起兵之前,二人便已经在明争暗斗了。 想到此处,说道:“承蒙大公子瞧得起,咱们愿意一试,不过能否成功,万难保证。” 他既已决心帮助李世民,那么收买裴寂c劝服李渊一事,自然要让李世民来完成,以后李渊论功行赏,李世民便功德无量。 李建成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听他满口答应,大喜过望,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贤父子尽管试一试,倘若不成,咱们再想他策。” 刘树义原意只是敷衍,此刻见李建成发自真心的欢喜,竟以为自己当真会帮他忙,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赶忙结束话题,说道:“今日出来是来办事的,咱们还是赶紧行动吧。” 李建成心中愉悦,笑道:“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太原城最近颇不太平,百姓惶惶不可终日。但偌大的太原城,难道还找不到人多热闹c解乏排忧的地方?此处原先确是车水马龙,但今时不同往日,你们跟我来。” 刘树义今日出府共有三个目的,一是接回昔日刘府厮仆,二是查探王二动静,三是在憋闷太久,迫切想要到人多热闹处透透气。 来日方长,第一c第二个目的拖延几日倒也无妨。先前在牢中关押多时,出来后又闭门不出数日,他此刻心中所想的当然是出来散心。李建成竟然懂得自己的心意,不禁又惊又喜。 李建成今日便装出行,又未带随从,一行人在道路上行走,倒也未引起行人注意。他心里高兴,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待至后来,话题又回到了雀鼠谷贼盗甄翟儿上面。 其时正值大业十二年十一月,而在两年前大业十一年,魏刀儿聚众起事,宣告反隋,得众十余万,自号“历山飞”,甄翟儿便是他手下别将。 大业十二年魏刀儿派遣甄翟儿率军攻打太原,并在当年四月杀隋将潘长文。虽然最后太原得保,但天下震动,大业皇帝杨广担心太原有失,这才不得已启用自己对其疑忌颇深的李渊,出任太原留守,以求剿灭贼寇,保住大隋北部重镇太原。 刘树义听的津津有味,一边听李建成说故事,一边观赏沿途人文景观,倒也颇为惬意。 此刻一行人已来到太原城中最繁华的大街。李建成所言非虚,此处确实不同凡响,店铺林立,市肆兴旺,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这么一看,太原城倒也担得起大唐龙兴之地的称号。 一行四人说说笑笑,缓步前行。 身旁行人络绎不绝,虽然一些人脸上仍有忧色,但见证了太原的繁荣昌盛,他们心里渐渐升起了希望:太原城高池深,那群贼寇不过是乌合之众,如何能打进来? 想到此处,众行人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纷纷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左顾右盼,琳琅满目的地摊杂货令人眼花缭乱。 街道两旁的货摊摊主c饭馆店伙为了招揽顾客,不遗余力的大声吆喝,各种叫卖声沸反盈天。 孩童们成群的聚集在玩具摊上,叽叽喳喳的嚷个不停。那摊主挥手驱赶,立时便一哄而散,但过不多久,在另一个杂货摊上,又会出现那几个天真无邪的面孔。 便在这时,忽听得远处一声框喝:滚开,都滚开! 这趾高气扬的声调,与此刻的氛围极不相符,惹人生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所有人初时错愕不已,但清醒之后,顷刻间便又四散躲避。 原本人来人往c喧嚣吵闹的大街,立时变得鸦雀无声,静的有些可怕。众人纷纷向街道两旁移动,空出中间一条大道出来。 一些妇人似乎要阻止自己孩子发出声响,双手用力捂住孩童的嘴巴,直涨得孩子满脸通红,仍不敢松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新仇(2)【第二更,求推荐】 第035章新仇——多行不义c暗中跟踪(1) 刘树义颇感奇怪,转头向框喝之声来处望去,只见四五名彪形大汉从远处缓缓走来。 各个魁梧壮健,神情剽悍,手执藤条,正自驱赶人众,似乎是在为他们身后之人开路。 其实街上众人一听到框喝之声,立时便让出了道路,生怕躲闪不及,身受那藤条鞭笞之痛。但众大汉却仍要有意刁难,藤条挥出,便往街道两旁人群中打去。 只听得噼啪噼啪之声大作,却无一人敢出声阻止反对,各个逆来顺受,头不敢抬,大气更是不敢喘上一口。 那些被打之人只好自认倒霉,虽然藤条触体,疼痛异常,却连低声呼痛也不敢。 那些行凶的大汉,眼见众人如此懦弱胆小,更加得意洋洋c不可一世,框喝之声固然越来越响亮,出手也更加重了。 大汉一行人缓缓移动,过不多时,便来到刘树义等人前方,停了下来。竟有数十人之众,后面数十人装束与前面大汉相同,当是前来护卫的保镖。 只见两伙人中间尚有两人,一个二十来岁,尖嘴猴腮,身材瘦削;一个十五六岁,满面油光,身材臃肿,便如一坨肉球。 那猥琐的瘦子不停向两侧人群指指点点,对那胖肉球点头哈腰,小声嘀咕,似乎不断再征求他的意见;那胖肉球斜眼侧睨,不停摇头,似乎颇不满意,脸色越来越难看。 二人不是别人,正是王仁霸和王二。 刘树义见他们如此横行霸道,不由得怒气填膺,双拳紧握,眼中如要喷出火来。 突然只觉手上一紧,似是有人握住了自己拳头,抬头望去,只见李建成轻轻摇头,眨眼示意:不可轻举妄动。 刘树义心中一凛,双拳缓缓松开,心想:此情此景,连太原留守的长公子都无可奈何c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人谁又敢强出头?何况李大这次乃是孤身出府,此刻满打满算,也只五个人,如何能跟王仁霸等人正面交锋? 强忍怒气,抬头向天,不再向二人瞧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过不多时,脚步声响,刘树义以为王家那些人已经离开,低头向前方瞧去。 只见王仁霸在众恶仆的簇拥下,缓缓离开。王二却仍站在当地,四处张望,原先面对王仁霸时谄媚阿谀的表情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得意洋洋c不可一世和目中无人。在他身后仍站着五六人,各个神情狰狞。 刘树义本就瞧不起此人,又对其恨之入骨,见他如此,恨不得走上前去,左右开弓,打他几个耳光。 但李建成c小刘在两侧分别抓住他左右手,要他竭力克制,他虽不情愿,也只好继续隐忍,只是他从小到大,自来都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何时需要受这等窝囊气? 心中又气又怒,既然不能动手,便全部发泄在眼睛上,一道锐利的目光直射出去,满含杀意。 王二游目四顾,只想瞧瞧人群中还有无姿色中等的少女,以便偷偷捉来,献于王仁霸,讨他欢心。 王仁霸因为在太原郡狱之中受刘树义戏弄羞辱,怀恨在心,又得知刘家父子在李家护卫下逃离太原,在城中仔细搜索数日,不得丝毫踪迹,以为刘家父子当真逃之夭夭,一想到大仇不能报,不禁怒火攻心,脾气越来越暴躁,行事越来越乖戾。 如此一来,不仅太原百姓大为遭殃,就连他身边的心腹亲信也一起倒了霉。 王二自小侍候在王仁霸左右,对其颇为了解,眼见王仁霸面色不悦,便即计上心头。 心想这位小主子年纪虽小,却颇好男女之事,不如投其所好,让他泄泄火气也好。只是他不知哪里学来的癖好,非处子不欢,若不见红,不但不会高兴,说不定还会迁怒进献之人。 只是如今太原城中的有女之家,躲的躲,藏的藏,找到姿色上等的合适之人着实不容易,那只有退而求其次,找些模样丑些的将就将就吧。 怀着这样的目的,他极力促成今日之行,希望王仁霸可以自行挑选中意之人,可先前毕竟已挑过数次,沿着闹市走了一圈,竟无一人能入王仁霸的法眼。 王二四处张望,眼睛毫不掩饰,直勾勾的向年轻女子身上瞧去,寻思:晚上先找几个试探试探,倘若小主子不满意,老子先享用享用,这几日可苦煞老子了,至于挑选不利的罪责,那就全部推到身后这几人身上。 想到此处,心花怒放,脸露微笑。 忽然一道如火如刀的目光直射过来,他全身一凛,眼睛往回路转去,那道目光却突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眼前的几道目光也满含怒气,却远远不及刚才那道。 他做尽坏事,这种仇恨的目光对他来说司空见惯,往常他看到这样的目光,不仅不屑一顾,还会得意之极:你们是不是恨死了老子,却又偏偏无可奈何?哈哈,气死你们才好! 然而刚才那道目光,却似乎与众不同,思之不寒而栗。但他毕竟见惯了这种场景,片刻间便即宁定:哼,又是一个想找老子报仇的,可是你敢吗? 他在太原城为王家卖命,不知做了多少丧尽天良之事,不知结了多少仇家,让人怒目而视,被人怀恨在心,那是在所难免,反而没人恨着自己,那才奇怪之极。 一念至此,仅有的一丝惧意也烟消云散,继续笑眯眯的四处打量。 刘树义目眦欲裂,一幅要吃人的表情。李建成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为了不泄露刘树义行踪,在王二目光到来之前,抢先将刘树义拉出了人群,小刘等人紧随其后离开。 这五人一走,人群立时空出了一大片,好在后面有人立即补上,王二看过来时,并未发现异常。 李建成牵着刘树义右手,直来到偏僻处,才松开手,说道:“树义兄弟,刚才好险,你差点便露出了踪迹,若是跟王二照了面,那可就麻烦啦。” 刘树义此刻正在气头上,听他以太原留守c大隋唐公长公子之尊,竟长他人志气c灭自己威风,不自禁的脸现鄙夷之色,阴阳怪气的道:“即便让王二那厮发现又如何?有大公子在此,何人胆敢放肆?” 李建成何等聪明,听他话中有话,言下之意竟是说自己胆小如鼠,不由得心中有气,但他性子随和,又想到对方年纪尚小c言语无忌,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怒气顿消。 微笑道:“王二不过是替人做事的鹰犬走狗,咱们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他身后的王仁霸和整个王家才是咱们的目标,只要他身后的靠山一倒,此人还不是任由咱们宰割?树义兄弟,举事在即,咱们可不能意气用事!” 刘树义怎会不知这个道理,一时倒也无言可答。但王二只要活在世上,他便如鲠在喉,浑身难受。 抬头望着李建成,思潮起伏:李大处处谨慎,李二行事果决,但二人似乎都不愿意先对王二下手,如此看来,依靠他们除掉王二的计划,终究不能奏效。果然凡是还是要靠自己! 可一想到自己既无精兵,又无强援,势单力薄之下,想要杀王二替大哥报仇,着实有些困难,不禁为之气沮。 但他性子刚毅,决不肯在困难面前低头:既不能硬拼,那便智取。下毒c暗算c借刀杀人怎样都行,决不能再让王二横行无忌。 李建成见自己一句话便说服了刘树义,暗感得意。要知道刘树义年纪虽小,口才却甚佳,此人要跟人争论,往往口若悬河c舌灿莲花,驳的别人哑口无言。 他却不知此刻刘树义正陷在沉思当中,否则即便刘树义自知无理,那也要说个长篇大论出来。 李建成为防夜长梦多,提议今日先行回去。刘树义自然不愿就此离去,但想到这位李家长公子只要在身边,必定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许,处处掣肘,还是先假意回去,然后在偷偷出来比较妥当,当即同意回府。 李建成前面带路,尽挑荒僻难行c人迹罕至的小巷子行走。刘树义知他是为自己着想,否则以他尊贵身份,太原城中根本不用惧怕任何人,先前鄙夷轻视的心思一扫而空,心中多了份感动。 又走了一阵,刘树义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今日王仁霸和王二有些奇怪,他们虽是在找人,却决不是在找咱们,那是为了何人?” 李建成一怔,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心想王仁霸和王二的卑鄙行径,播于太原,强抢民女c肆意凌辱c杀人灭口的龌龊勾当,不知干了多少回,这次肯定又是为此来的。这些事正好发生在刘家落难大牢之时,刘树义自然不知。 但要不要以实情相告,却始终拿不定主意。他知刘树义因刘大被殴一事,对王家恨之入骨,适才险些便忍耐不住,强行出头。刘二心地善良c血气方刚,听说了王仁霸和王二的恶行,那还不跳起来找他们拼命。 李建成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先隐瞒实情比较妥当,说道:“这个这个王仁霸心胸狭隘,不肯吃哪怕一点点亏,定是城中又有人得罪了他,此刻他怒火攻心,正要找寻罪魁祸首报仇呢!” 刘树义将信将疑,如果当真如此,那李建成为何要沉思良久,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不可置否,转头向小刘望去,虽未开口说话,但眼神却是赤裸裸的询问。 小刘跟李建成一般的想法,也在担心刘树义得知真相会怒发如狂,做出什么傻事来。 在他看来,这位小主人胸怀仁义,却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人都敢得罪,管他什么天王老子c神佛妖魔。更何况此事还牵涉到几个刘家忠仆,要是让主人知道他们是被王家那对恶主仆害死,恐怕立时便会发作,连李家大公子都阻拦不了。 想到此处,话头来到嘴边,又生生的咽进了肚子里。 此刻刘树义目光袭来,虽只是一个询问的眼神,但在小刘这里,却不亚于圣旨,刹那间便将刚才所思所想抛之脑后,说道:“他们并不是为了寻仇,而是” 李建成生怕他说出真相,瞪了他一眼,打断道:“我们说话,你插什么嘴?你先前在大牢当中当差,难道不知有些话能说而有些话不能说吗?记住祸从口出,给我记住喽!”声音严厉之极。 小刘吓了一大跳,瞠目结舌,想要说的话也不敢再说出口。在他印象中,李家大公子一直以来都是平易近人c和蔼可亲的模样,突然疾言厉色的训斥,竟颇有一番威严,让人不敢逼视。 小刘本就性格懦弱,最近才稍有改观,此刻经李建成严肃训斥,旧疾复发,垂首而立之时,不由自主的身子发颤,大声呼吸也已不敢。 李建成大反常态,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刘树义更是啧啧称奇,心想李大平时一副儒雅可亲模样,发怒起来竟自有一番威严,看来李家各个都非泛泛之辈。只是这李大未免小题大做了些,生气发怒也极不合情理,事有蹊跷。 微微一笑,说道:“大公子教训的极是,咱们必定牢记在心,无敢或忘。祸从口出,祸从口出,我以后得改改多嘴多舌的坏毛病。” 李建成心中好笑,心想你也就说说而已,你不多说话,那还是刘树义吗?他本就是为了打断小刘的话,并未真正生气,听刘树义话中极力维护少狱卒,颇感诧异,不过刘树义不再刨根问底,目的已经达到,其他的便都不重要了。 刘树义让李建成继续领路,自己则轻轻拍了拍小刘肩膀,以示安慰。他鉴貌辨色,看出李建成并非真正动怒,似乎只是为了阻止小刘说话。如此一来,他好奇心大起,暗暗打定主意,回到刘府以后,一定要让小刘说明详情。 小刘哪里知道李建成并非真的生气,呆立原地,胆战心惊,全身瑟瑟发抖。忽然肩上一重,抬头望去,正好撞到刘树义投来的鼓励c安慰的目光,一刹那间,百感交集,眼泪夺眶而出。 泪眼模糊当中,只见刘树义缓步前行,个头不高,背影却甚高大,眼见越走越远,急忙伸袖抹了抹眼泪,拔腿追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7章 乞丐(1) 第035章新仇——多行不义c暗中跟踪(2) 走了一阵,刘树义与李建成分道扬镳,从不同的道路回府。其实刘府与李建成府邸近在咫尺,根本无需如此,但李建成谨慎惯了,为掩人耳目,这才分批c分道而回。 刚回到刘府,刘树义便迫不及待的将小刘拉到卧房,询问详情。 小刘原本想继续隐瞒,但终究拗不过刘树义,又想着既已回府,有先生阻拦,义哥儿无法出府,自然绝无凶险,这才将自己所知所闻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义哥儿,这王仁霸c王二都不是什么好鸟,做的都是见不得人c卑鄙龌龊的勾当。哎,我当真难以启齿,而他二人却浑若无事,乐此不彼,真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你知道他们今日干什么来的?哪是什么寻仇报复,他们这是猎美来了。遇到身材窈窕c肤白貌美的女子,他们先留上了心,待至晚上便派人将其抢来,供王仁霸糟蹋凌辱。好端端的姑娘,就这样被毁了,天杀的畜生。” 说到此处,咬牙切齿,满脸愤慨之色。 刘树义先是一惊,跟着也是大怒,而惊诧似乎占了六分,愤怒只占了四分。 奇道:“王仁霸与我年纪相仿,不过也才十五六岁,他怎会如此如此”一时无法措辞,后面的话便说不出来,意思便是他小小年纪,怎么如此饥渴难耐?发育完全了吗? 小刘从他半截话中听出了原意,说道:“好色之徒还分年纪大c年纪小吗?如果只是采花,不伤及性命,不过算是个淫贼大盗,但王家这对恶主仆,不仅强抢民女c污人清白,竟还草菅人命c杀人灭口,这真是真是” 此刻怒气无法抑制,一时竟不知该用什么词语咒骂。 刘树义听说王仁霸竟绑架c强奸c杀人,胸口热血上涌,右手往桌上重重一拍,桌上杯盘顿时跳了起来。 说道:“岂有此理,世间还有王法吗?他们怎敢如此色胆滔天c胆大妄为?” 说这几句话时,正处在愤怒之中。但怒气渐消,只觉自己太过天真,唯有苦笑:自己好歹来自千年以后,自己怎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有权有势之人才配谈王法,无权无势不就是任人宰割的吗?太原李家都对王仁霸无可奈何,也难怪他气焰熏天c不可一世。 小刘哪里能猜到刘树义内心的想法,只觉他话语便是向王仁霸挑战的宣言,正义凛然,意气风发,令人好生敬仰。 此刻他受刘树义感染,说话再也无所顾忌,便将两名刘府忠仆因女儿惨死王仁霸c王二之手c愤而投井自尽的事说了。 他感激刘树义恩德,心甘情愿供其驱使,爱屋及乌,对刘府忠仆也颇有好感。诉说时便似自己亲人惨死c控诉凶手,声泪俱下,令人听来凄惨哀伤,无不对死者心生恻隐,无不对凶手咬牙切齿。 刘树义听罢,气的胸膛有如炸开了一般。站起身来,双手王桌上重重一拍,杯盘跳了起来,发出叮当声响。他越想越气,却又忍不住不想,忽然右手往桌上一扫,杯碟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他仍不解气,双手紧握成拳,撑持在桌面上,说道:“走,出门!” 虽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却清楚的表明了他的心迹,那便是决心与王仁霸c王二拼命了。 其实当他听说王仁霸c王二的恶行时,虽然生气,却也没到怒发冲冠c急欲拼命的地步。后来牵扯到了刘府忠仆,他曾经接触过的人,这才无法克制。 天下惨事何其之多,只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虽也会骂上几句,但终究不会自找麻烦。可一旦事情牵扯到了自己或是自己的亲人朋友,那事情却又不同了。 刘树义本就对王二毒打大哥一事,耿耿于怀,如今又得知昔日那些悉心照料自己的忠仆,被王二害死,如何再忍得住? 小刘知道事态严重,急忙屈膝跪倒,爬到刘树义身边,双手抱住他双脚,哭道:“公子,公子,是我错了,我不该多嘴多舌,你可不能出去。”他担心害怕已极,连义哥儿的称呼也抛在脑后了。 刘树义平素并不是鲁莽刚愎之人,但他毕竟是一个人,有感情,有喜怒哀乐,加之他又重情重义,初闻惨事,一时举止失当,倒也在情理之中。 一见小刘抱住自己双腿,便即惊醒,心想万不能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这个仇必须要报,但一定要策划周详。 同时见小刘忠心耿耿心护住,非常高兴,刚要弯腰将小刘扶起,言语安慰嘉奖一番,突然听到外面脚步声响,人未到,声先至:怎么了,出什么事啦? 却是刘文静到了,他后面还跟着一人,正是老狱卒老王,正是他听到动静,向刘文静通风报信。 刘树义不愿再提及这桩惨事,见父亲进来,说道:“小刘近几日胆大妄为,不听管教,我气不过,好好训斥了一番,也好让他时刻谨记这主仆尊卑之分。” 虽然这只是撒谎之言,目的便是为了骗过父亲。小刘不仅没做错事,反而颇让他满意,但他受王仁霸c王二影响,怒气未完全消散,说话时仍带着一股情绪,在别人看来,还真以为他因为小刘而生气。 此言一出,刘文静c小刘都大感意外,他二人都知刘树义往日对主仆尊卑看得极淡,从不把侍候他的厮仆当做下人看待。 只老王一个人觉得合情合理,又见徒弟小刘脸上兀自挂着泪痕,不禁又心疼c又恼怒:这小魔头又哪是什么好人了,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让你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如今受欺负,被人嫌弃了吧,那都是你活该,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自他带着家人进入刘府,刘树义妥善安顿,一直待他们一家不薄,但他想起刘树义的手段,兀自心有余悸,始终相信刘树义并非出于真心,认为这个小魔头只不过是为了利用自己,并且还把自己一家人收为人质,让自己不敢稍有背叛之心。 刘文静还是第一次见小儿子如此疾言厉色的训斥厮仆,不禁感到诧异,但见小刘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却又不似是假,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小刘到底因何事惹怒了他。 劝道:“好了,好了,没事就好,小刘近几日为府上忙里忙外,到处奔波,没有功劳,亦有苦劳,纵有天大的罪过,也抵了,你就少说两句。” 刘树义双眼上翻,抬头望向屋顶,装作怒气未消的模样。 小刘此刻已明白刘树义的用意,听刘文静不仅称赞自己,还为自己求情,心中喜不自胜。 刘树义见小刘卖力做事,得到父亲认可,也为他感到高兴,低下头来,偷偷对他挤了挤眼,脸露微笑,但随即又恢复到了冷峻的神色。 这一小小举动,对于小刘来说,却比刘文静的开口赞扬更加受用,心花怒放,伸袖拭泪,眉眼嘴角尽是笑意。 刘树义害怕小刘露出马脚,说道:“爹,我有件重要之极的事情要与你商量,先让他们出去吧。” 刘文静点点头。老王不等他开口,抢上两步,扶起小刘,并肩走了出去。 刘树义待二人走远,关上房门,说道:“爹,咱们父子出狱已有些时日,李家二位公子为救刘家,都曾出过大力,大恩大德,咱们该当报答才是。” 刘文静手捋胡须,点头道:“此言极是,但咱们以将‘进军关中c西取长安’的计策和盘托出,他们心有疑虑,不肯按部就班实施,咱们又有什么法子。” 刘树义纠正道:“如今二位公子已跃跃欲试,犹疑不决者只唐公一人而已,为今之计,须得有人前去劝说,只要唐公点头同意,大事可成!” 刘文静一怔,立时便想起了一件事。出狱那日,父子二人与长孙无忌同坐一车,谈论劝服唐公的最佳人选,树义想到了与唐公私交甚好的裴寂,却故意卖个关子不说,这可急煞了长孙无忌,如今想起长孙无忌抓耳挠腮c急不可耐的神色,仍觉好笑。 说道:“我与玄真(裴寂字玄真)相交多年,于他非常了解。咱们将要做的事,对他来说,那就是谋逆造反,他未必肯做。” 刘树义“哼”的一声冷笑:他不过就是胆小怕事,担心一旦举事失败,他今日辛苦得来的一切,瞬间化为乌有,又要过会原来的苦日子。他贪财c势利c卖友c溜须拍马,又是什么好东西了? 但这些心里话是无论如何不能说出口的,道:“所以这一次要爹亲自出马了。以二公子之才,想是已经找过裴裴叔,结果吃了闭门羹,无功而返,之后便将裴叔排除在外。 爹,你这次和二公子联手,定能旗开得胜。嗯,如果裴叔还不肯出山,那咱们再另想他策。有了!裴叔爱财,咱们投其所好,利诱以金银财宝;裴叔胆小,咱们集其过失,威逼以谋反作乱。如若还不行,咱们” 刘文静早已听得不耐烦,大声喝道:“胡说八道什么,谁说你裴叔爱财胆小了?他只不过是勤俭节约c沉稳谨慎,以后休得胡说八道,特别是当着你裴叔的面。 罢了,罢了,我过几日亲自走一趟,晓之以情c动之以理,凭我俩数十年的交情,难道还办不成此事?此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刘树义双眼一翻,心里颇不以为然:裴寂这老东西倘若当真顾念情意,将来又怎会落井下石,置你于死地?你如此替他说话,极力维护他,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都说情深意重,敢为兄弟两肋插刀,但有些人却虚情假意,关键时候竟插兄弟两刀。 想到父亲刘文静的不公结局,心中有气,但此刻却无可奈何,就算实情相告,父亲也不会相信自己,难道要说出自己来自千年以后的真相,但会有人相信吗? 既然父亲对裴寂毫无防范之心,那我便多加戒备c小心在意,其实要想一劳永逸,还是借机除掉比较妥当,只是此时此刻,自己既无实力,也无良机,只有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他此次与父亲商量裴寂之事,当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那就是让父亲有事可做,不会再干扰甚至阻挠自己的复仇大计。 第二日早上,用餐已毕,刘树义便带着小刘出了府。期间刘文静并非无动于衷,不闻不问,反而劝说刘树义不要出门。刘树义好说歹说,最后连毒誓都发了,这才得到刘文静允可。 先前小刘找寻刘府旧仆之时,便将王二的每日行程查的一清二楚。 刘树义和小刘乔装改扮,暗中跟踪王二,从早到晚,没有一刻稍有松懈,但王二每日不干别的,就是横行霸道c为非作歹,不是强拿店家货品,便是大吃霸王餐,要不便是动手打人,每日晚上还要到姘头那里风流快活。 跟踪了几日,倒没看到他绑架美女的龌龊勾当。王二每次出行,都会有四五个身强力壮的保镖随身护卫,想要下手暗算着实不太容易。 刘树义面对困境,并没灰心丧气,白天继续跟踪,晚上则苦思复仇杀人之计。 想过下毒,想过调虎离山,想过借刀杀人,也想过请君入瓮,但一到具体细节,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缺陷,不能尽善尽美。 他心里明白,杀王二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让他有了提防,再动手可就难上加难了。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跟踪的第五日,刘树义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8章 乞丐(2) 第038章乞丐——街上行窃、冤家路窄(2) 刘树义游目四顾,见旁边有一面馆,疾冲进去,找到盆架,盆中有水,双手齐施,洗去了脸上的灰泥,露出本来面目。 盆架上有一铜镜,抬头望去,只见镜中人眉清目秀,一双眼睛灵动有神,竟是个俊秀无比的少年。 刘树义自恋心起,同时傲气陡升,心想:也是跟王二正面交锋的时候了,一直躲躲藏藏、苟且度日算是什么事?老子要报杀,要杀他,还要正大光明的告诉他,这叫死亡通知。 面馆老板见有陌生人,鬼鬼祟祟进来,又大摇大摆出去,愤怒异常,追上前去要问个明白、讨个说法。 刘树义担心王二立刻便要动手,无暇解释,从腰间摸出几株铜钱,抛了过去。那老板大喜,就此不追。 刘树上快步出门,果然见王二正与跟班交头接耳,时不时指手画脚,显然马上就要动手。 他走到人群中间,双手叉腰,清了清嗓子,大声叫道:“喂,前面的鹰犬走狗,你们祖宗在此,还不快来磕头拜见!” 仓促之间,也来不及细想措辞,只能想到哪说到哪,他为了让更多人听见,鼓足中气,高声呐喊,声若洪钟。 此言一出,众行人不约而同的朝声音来处望去,见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都颇感诧异,同时又都好奇,他所骂之人是谁。众行人驻足观望,渐渐将刘树义围在了垓心。 王二也听到了,只道是后面有人吵架,猎物就在眼前,早红了眼睛,根本未予理睬,仍在关注前面五丐动静,只要在走一阵,便要动手抓人。 刘树义见王二无动于衷,扯着嗓子又道:“不是说别人,就是说你王二,王家的鹰犬,猪狗不如的畜生,你作恶多端,罄竹难书,老子便是来取你狗命、替天行道的。老子今日便放话出来,不出十日,必取你项上人头!” 这一顿骂,可让刘树义过了瘾。既已指名道姓,王二又是张扬跋扈的主,自然人人都认识,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朝他射去。刘树义的这番骂语,正说中了他们的心声,胆子大点的人便忍不住大声喝彩。 王二听到有人公然咒骂自己,不禁勃然大怒,转过头来,见是日夜惦记的刘树义,不禁又大喜若狂,似乎他即便骂上几千几万句,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这个人终于出现了。 心想:我日日夜夜便想手刃此贼,洗刷耻辱。不,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搜寻多日,他便如遁地了一般,渺无踪迹,如今他自己作死,竟敢出现在我面前。嘿嘿,只要捉得此贼,小公子再多的气也都消了。 喜上眉梢,微笑瞧着刘树义,仿佛看到的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低声对其他人道:“此人便是刘树义,小公子切齿痛恨之人,谁能抓到他,小公子必有重赏,从今往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众跟班一听,都激动万分,跃跃欲试,但也有一个没有被利诱冲昏头脑,问道:“那前面那几个叫花子如何处置?” 王二伸腿踢了他一脚,斥道:“笨蛋,蠢材,那几个算是什么东西,跟刘树义这个心腹大患比起来,根本不足一哂。你们给我认真听好,机会难得,莫要让此贼逃脱了。” 众跟班点头,根据王二吩咐,迅速呈扇形散开,正向刘树义合拢包围。 刘树义事先早已想好退路,趁着闹市人多,在人群中穿插来去,借机逃走。一见王二脸现奸笑,当即便警觉起来,又见王二跟班合围过来,眼望四周,准备逃跑。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支持自己、视自己为偶像的围观众人面前,他不愿示弱,高声道:“十日之内,你王二必将身首异处,首级悬挂在城门之上,行凶者太原刘树义是也! 今日老子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说罢,拔腿便跑,顷刻间便消失在人群中,无影无踪。 王二自然不甘心,一边叫嚷,一边疾追,甚至当时口头下了悬赏,开的加码着实诱人,立时便有几人响应,加入了围追堵截刘树义的行列。 但王二不得人心,刘树义公然辱骂、又发死亡通告,征服了不少行人的心,他们虽仍然惧怕王二,不敢公然相帮,却在暗地里阻挠王二等人的脚步,为此不少人身受拳打脚踢之苦,但心里却都高兴异常,便如自己咒骂了王二一般。 既有路人掩护,刘树义穿梭人群,更加如鱼得水。王二等人奋力追捕,终究还是无功而返。不想就此空手回去,回过头来,又想捉拿五丐,但时机已过,又如何能奏效?别说抓人,就连五丐的人影也已看不到。 王二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到头来终是一场空。心情郁闷不已,便向几个跟班发泄,同时又警告他们,不得将此事告诉王仁霸,否则自己未抓到刘树义,必受重责。 他心里更加清楚,此事毕竟多人目睹,瞒不了多久。但瞒得一时便是一时,利用这个时间,暗中加大力度,只要刘树义身在太原城,定有机会将他擒住,如此将功补过,小公子不但不会惩罚,还会有重赏。 他并非愚鲁之辈,细想下来,刘树义近日突然现身着实有些蹊跷,决不只是逞口舌之勇而已,定然还有其他目的。 突然间灵光一闪:是了,他和那五个叫花子相识,且交情匪浅,否则又怎会以自己作饵,以身犯险相救他们? 想通了这一点,郁闷的心情缓解了不少,心想:如此也好,既知他们的关系,以后搜寻刘树义,尽可着落在那五个叫花儿身上。 刘树义从容逃脱,得意回府,稍一打听,才知小刘还未回府。他既拖住了王二,料想小刘他们定无凶险,并不担心,坐在大厅之中,命人上了些点心,一边品尝,一边静候小刘回来。 直到天色向晚,小刘才风尘仆仆归来。 刘树义起身相迎,还未进门,便迫切问道:“他们都没事吧?现今住在哪里?他们跟王二有何仇怨?” 小刘面对这一连串的发问,抓脸搔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刘树义急不可耐,右手伸出,拉着他手,来到茶几之前,双手齐施,将他按到椅上,催促道:“快说!快说!” 小刘有些受宠若惊,见刘树义站着,自己则安稳入座,太没规矩,当真如坐针毡,当即便要起身,但刘树义双手齐按他肩头,他又如何能起身? 刘树义笑道:“快说,快说,否则休想起来。” 小刘无可奈何,也顾不上主仆尊卑,说道:“他们都相安无事,如今正落脚在刘府旧宅,至于他们与王二有何仇怨,却并不晓得。咱们虽救了他们性命,但他们似乎并不如何心存感激,态度冷淡,什么也不肯说。” 他对主仆尊卑看得极重,一口气将自己所知尽数说出,想尽早摆脱此刻大失礼仪的尴尬处境。 刘树义听说他们落脚在刘府老宅,大吃了一惊,缓缓站直身子,喃喃道:“那里几乎被烧成一片白地,竟也能住人吗?” 小刘一得自由,赶忙站起,恭恭敬敬的说道:“尚有几间厢房并未倒塌,但断垣残壁,四处透风,此时正值严冬,朔风凌冽,寒冷刺骨,他们如何抵受的住?”话语中大有怜悯之意。 刘树义点点头,道:“也难为他们了,难道你就没从他们口中打听出什么来?” 小刘满腹委屈,并不是他不打听,而是那些人口风极严,不肯吐露真相,说道:“咱们毕竟对他们有恩,其他人倒也心存感激,待我颇为热情。但那为首的叫花儿,众人称呼他为‘乞儿哥’,此人待人凉薄,忘恩负义,不但对我冷漠之极,还阻止其他人跟我叙话,若不是他,我都探出口风了,此人当真可恶之极!” 刘树义笑道:“这位‘乞儿哥’便是那个手提布袋、谎称装满蛇儿的家伙吧?” 小刘恨恨的道:“除了他还会是谁!”言语中充满怨气。 刘树义不但不气,反而对那位‘乞儿哥’大为赞赏,心想:此人机智伶俐,又沉着冷静,处处谨慎,面对突如其来的大恩人,并未忘乎所以,失去戒心,当真难得。小刘固然忠心,但天性良善,容易感情用事,这方面是万万不及他了。 想到此处,将其收为己用之心越来越强。忽然一拍脑袋,心中大叫:哎呦,不好,他行事如此小心在意,又对小刘心怀疑虑,那么落脚之地既然已经泄露,以他的性子,必然会走为上策,连夜搬迁。 当即便要去刘府旧宅相见,但此时天色已晚,马上便到晚饭时间,此刻出门,父亲即使松口,也必问明原由,到时又怎么说?即便敷衍过去,父亲终于同意,却非要派人跟随,那岂不更加糟糕?此事还是先不让他知道的好。 片刻之后果然有人来通知用餐,刘树义虽心里迫切,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吃饭之时亦如往常一般慢条斯理,细嚼慢咽。 用餐已毕,便去了刘大书房,并提前向刘文静做了汇报。领着小刘来到刘大书房,只见刘大趴在桌上玩耍,手中拿着一个木雕老虎,反复把玩,爱不释手,那雕刻栩栩如生,老虎满目狰狞,神情凶猛。 刘大见他进来,眼珠子一转,赶忙抓起木雕,藏在书桌之下,又慢慢的揣进了怀里。跟着双手拿起书籍,接连翻了几页,作认真读书状。 刘树义又惊奇又好笑,也不揭穿,假装没看到,说道:“大哥最近读书用功,那好的很啊,父亲知道了,一定非常高兴。” 刘大此刻似乎神智已复,右手搔头,满脸通红,看起来像是惭愧。 刘树义瞧瞧将小刘拉到一旁,嘱咐道:“你出去准备两盏灯笼,咱们偷偷从后门溜出,小心点,莫让其他人发现了。” 小刘与刘树义相处日久,渐渐心意相通,立时便明白了他的用意,担心他安危,想要劝其改变主意,明日再去探望。 但转念又想:义哥儿决定的事,劝是劝不动的,王二他们贪图享乐,夜晚决计不会再出来搜捕,想来并无多大凶险。 也不再多费唇舌劝说,当即便出门准备灯笼,只希望早去早回。 过不多时,书房外有人敲门,咚咚两声,声音极轻。 刘树义知是小刘准备妥当,便跟刘大请辞,走了出去。二人各提一盏灯笼,悄悄从后门溜出了刘府。 可他们却不知刘大好奇心起,偷偷跟了出来,竟也出了府。其时满天繁星,星光满地,他倒也不如何害怕,远远的跟在了二人后面。 刘树义所料不错,那些乞丐当真便在收拾家当,打算今晚搬离刘家老宅。 其实他们又有什么家当了,只是对于当晚搬迁,尚有人存有异议,觉得此地甚好,王二又没发现,根本没有搬迁的必要,何况除此地之外,太原虽大,哪里又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为首的乞丐,无名无姓,只因姓孙的一位善人在他饥寒交迫之际,于他有一饭之恩,便自愿姓孙,自号孙乞儿。 他为人机警,觉得白天发生的事情太过蹊跷。世上好人少,坏人多,自己一生能碰到一个好人已属不易,怎会接二连三的遇到,先前他已遇到两位大恩人,今日哪会容易碰到第三个。 他素知王仁霸、王二等人阴险狡诈,卑鄙恶毒,甚至怀疑小刘是王家的人,目的便是欲擒故纵,戏弄取乐。 此时房里并非只有白天的五人,另外还有三个男子,一个已到中年,满脸黝黑,肩宽膀阔,神情凄苦。另外两个是一母双胎的兄弟,约十七八岁年纪,二人手捧书籍,在火光下认真研读。 孙乞儿心意已决,极力主张离开。那中年男子颇为赞成,而其他人多少都有些犹豫不决。 其实八人当中,有两个七八岁的女娃,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另有那对双胞胎兄弟,痴于读书,向来随波逐流,从不发表意见,真正拿主意的只四人而已。 剩下的一男一女虽然心中不肯,但他们向来将孙乞儿视为领袖,从不违背其命令,最后也只好妥协。 众人正收拾间,忽听得外面脚步声响,有二人向这边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9章 乞丐(3) 第039章乞丐——街上行窃、冤家路窄(3) 孙乞儿伸手指在唇上一挡,示意所有人噤声,跑到门边,侧头向外张望。只见两人提着灯笼,正缓缓走来。黑夜之中,相距又远,面目看不清楚。 此地乃一片废墟,向来无人到此,他们观察多日,才选择落脚此地。此刻竟有外人到来,他如何不忧心忡忡?担心二人来者不善,外面另伏有人手,一颗心怦怦乱跳。 但事已至此,若二人真是王家所派,今日定然无幸。既然横竖都是死,那不如和兄弟姊妹们一齐赴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想到此处,便即淡然,惶恐之心大减。 走出房屋,快步相迎,问道:“阁下是谁?请留步。” 那二人自然是刘树义主仆了。 小刘提起灯笼在孙乞儿脸上一照,低声对刘树义道:“他便是那‘乞儿哥’,难缠的家伙。”语气不善,显是对此人仍耿耿于怀,他只听到旁人叫他‘乞儿哥’,却不知他叫孙乞儿。 灯光映照下,刘树义见孙乞儿眉头紧皱,一幅厌烦恼怒的神情,伸出手来,按在小刘提灯笼的手臂上,将灯笼从孙乞儿眼前拉下,冲小刘道:“休得无礼!” 转头又对孙乞儿道:“兄台莫怪,你们白天见过面的,我有件要紧事要与兄台商量,可否屋内详谈?唐突之至,打扰勿怪。” 孙乞儿双眼上翻,一言不发,径自走了回去。 他自打和那二人一照面,立时便认出了一人乃日间相助他们之人,至于另一人却不识得。他本就对小刘心存怀疑,另一人说话又文绉绉的,令他好生厌烦。是以同意让二人屋内说话,却不愿正面回答。 小刘见他一声不吭,转身便走,委实狂妄之极,当即便要发作。刘树义却微微一笑,摇头制止,这人虽未名言同意,却也没拒绝。 快步跟上,紧随其后,将灯笼挂在门外,走进了屋子。 只见屋里中央有一堆火,熊熊燃烧,火苗跳动,火光映照在每一个人脸上。 屋内共有八人,那‘乞儿哥’一进屋便盘腿坐在火堆旁,不时加柴添木。火堆旁另有二人,手捧书籍,低头研读。 里墙拐角处坐着三人,皆是女子,正是白天行骗装可怜的三人,二女娃将头埋在那少女膝头,似乎已沉沉睡去。 另一拐角处有一中年男子,正襟危坐,虎目浓眉,神情呆滞。最后一人肩倚墙壁,双手拢在袖口,侧目斜睨。 刘树义见众人一声不吭,大多数人怒目而视,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站在门口,竟然僵住了。 小刘被挡在门外,不知屋内情况,见刘树义一动不动,不由得心急如焚,又担心奇变陡生,刘树义遭遇危险,双手伸出,奋力将刘树义拉出,护在身后。 缓缓进去,只见屋内八人或站或坐,并无动手的意思,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伸手挠头,转身向刘树义求助。 刘树义摇头苦笑,心想小刘也是好意,只是这屋内人对我似乎颇为仇视,却不知为何? 那里墙的少女见小刘进来,将二女娃轻轻放在草铺上,站起身来,走到小刘身旁,说道:“白天谢谢你啦,请这边坐!”声音清脆好听。 说罢,弯腰屈膝,跪在草铺上,整理出了两个座位出来,笑意盈盈的招呼刘树义二人过来入座。 孙乞儿哼了一声,道:“小环,这位公子还有要事,不能久留,何况咱们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别污了公子的衣衫才好。”矛头直指刘树义。 刘树义听他话中带刺,也不在意,向前两步,盘膝坐下,对小环道:“多谢姑娘!” 小环点了点头,也不回话,对小刘道:“恩人请!” 刘树义心中不是滋味,心想:看来今日我这待遇,还是别人看在小刘的面子上才有的。 小刘双手连摆,摇头道:“不,不,不,我哪是你的恩人。义哥儿才是你们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甘冒大险,冒死将王二等人引开,我和你们多半难逃王二毒手,你们若是当真怀有感恩之心,该当感谢义哥儿才是。”说着手指刘树义。 此言一出,所有目光一齐往刘树义身上射来。众人眼睛当中,刘树义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当真是他冒死将王二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引开?多数人持怀疑态度,总觉小刘言过其实,夸大其词。 孙乞儿阅历丰富,想的又多了些:我将众人送回后,曾回去探查,那时已没了王二的身影,却听到了一些讯息,却是有个少年当面辱骂王二,骂道酣畅淋漓,不少人事后提及此事,仍忍不住拍手叫好。难道那位勇敢少年便是此人? 小刘白天只说了王二发现他们一事,对于刘树义勾引之计却未提及。孙乞儿当时便对小刘有所怀疑:倘若王二当真发现了我们的行踪,为何不追赶搜捕? 只是关乎众兄弟姊妹的安危,他不敢大意,这才护送众人回去。此刻想来,这少年公子所言多半便是事实。 虽然心中已信了七八分,脸上却未丝毫表露出来,冷冷的道:“这位公子有何见教,请明言,此地寒冷彻骨,可比不上公子的温暖卧房。” 刘树义进屋之后,便已暗中细细观察,断定他们正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尽管东西少的可怜。 开门见山的道:“正值寒冬时节,朔风正疾,冷的不得了。此时搬迁并不妥当,何况如今乃多事之秋,外面并不太平,城外流民甚多,都想进太原城保命,而你们却要此时离开,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孙乞儿知他所说皆是实情,但既已被王二发现行踪,太原城立时变成凶险之地,留在此地必死无疑,倒不如出城碰碰运气。 又听刘树义接着道:“你们所惧怕者,王二而已,但王二不过是王家的一只狗,又有何惧?杀了便是,此人既死,谁还会跟你们为难?” 此言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 饶是孙乞儿胆大过人,多历危难,也未曾想过此事,他自然知道王家在太原的权势,因此虽然恨王二入骨,却从来未有杀贼之心。其实他并非懦弱,当真惧怕王二,只是他已非孑然一身,不想连累众兄弟姊妹罢了。 刘树义见众人脸上都有惊讶之色,这并不稀奇,目光落在孙乞儿脸上时,却见他脸色除惊诧之外,另有其他神色,颇为复杂。心想:此人能做众人的头儿,当真有些见识,看来成功与否,还得着落在此人身上。 略一思索,冲他说道:“乞儿哥,咱们能在此地邂逅,也算有缘,有些话我便不藏着掖着了。想必你很清楚,太原是王、高两家的天下,但那是从前,以后便不是了。” 伸手指了指天,神秘兮兮的道:“太原要变天了,河东要变天了,整个天下都要变天了。” 这番大逆不道、犯上作乱的言语一出口,孙乞儿等人固然惊讶无比,就连小刘也长大了嘴巴合不拢来。 过了半晌,孙乞儿率先从震惊中摆脱出来,说道:“原来你是王家的死敌,今日便是让我们送死来的,我们帮你去杀王二,将来无论成功与否,你尽可将罪责推到我们身上,反正身无分文、食不果腹的乞儿是不会有人同情怜悯的。” 刘树义忙道:“诸位不要误会,我与王二确有深仇,但咱们联手,同仇敌忾,一齐杀了王二,不仅为民除害,还免除自己的后顾之忧,岂不美哉!” 孙乞儿怒道:“你倒说的好听,那你自己去吧,咱们只是被人轻贱的叫花儿,没那么大的能耐。公子请吧!”说着站起身来,伸手往门口一摆,下起了逐客令。 刘树义解释道:“我确无恶意,王二作恶多端,咱们杀了他,那是替天行道,你们也不用离开太原,一举两得,岂不更好!” 孙乞儿更不说话,站起身来,伸腿往他身上踢去,喝道:“走不走,你虽对我们有恩,但你若不走,休怪我无情!” 他也觉得杀掉王二,对大伙儿都颇为有利,但总是下不了决心。一来眼前这位少年公子明显不是寻常人物,自己看不穿、猜不透他的真正用意。二来杀王二并非易事,万一失败,自己死了就死了,若是连累兄弟姊妹,那便万死莫赎。 小刘对孙乞儿早就心存不满,双手齐推,将他推后几步,孙乞儿险些跌倒在地。小刘啐了一口唾沫,将刘树义从地上扶起。 小环觉得孙乞儿有些过分,劝道:“乞儿哥,白天多亏了他们,咱们才能平安脱险,咱们咱们”她素知孙乞儿对他们几人极好,向来唯他命是从,眼下竟然要数落他的不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这时那双胞胎兄弟其中一人道:“古人衔环结草,受人之恩,不可不报,乞儿哥忘恩负义,以怨报德” 孙乞儿大怒:“住口!” 双胞胎兄弟另一人摇头晃脑的道:“子曰” 孙乞儿伸手指着他的脑袋,斥道:“你也住口,你兄弟俩再敢多口,我立时把你们的书全给烧了。” 兄弟俩知道孙乞儿向来言出必行,吓得面如土色,一齐双手捂住嘴巴,再也不敢言语了。 正在这时,那中年男子右手向上一扬,道:“送!” 刘树义不明所以,孙乞儿却明白其中之意。 原来这位中年男子叫赵阿牛,前不久遭逢大难,发妻儿女一同离世,他伤心已极,变得沉默寡言,说话也越来越简洁。他只说了一个“送”字,意思却是说:他于我们有恩,要以礼相待,送他离开,其余事休要再提。 孙乞儿望了望肩倚墙壁的男子,问道:“伯乐,你怎么说?” 此人叫秦伯乐,眼珠了溜溜一转,嘻嘻笑道:“一切听从乞儿哥吩咐。” 孙乞儿点点头,转身对刘树义道:“公子,刚才多有冒昧,还请原谅,但杀人之事,恕我们无能为力,请!” 刘树义老大不情愿离开,但事已至此,多说亦是无用,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 小刘却气不过,叫道:“你们也太不识抬举,知不知道此地是哪里?此地乃刘府旧宅,是义哥儿的宅院,你们窃居此地,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动手动脚,当真忘恩负义,无耻之极!”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孙乞儿等落脚此地之前,曾暗中打听过,知此宅乃昔日晋阳令的府邸,后来这位晋阳令受人诬陷,刘氏一家被关入大牢,前不久才无罪开释,父子三人当日便离开了太原城。 至于刘家为何身陷囹圄,外人不知其中内情,刘文静清廉之名播于太原,都认为是王家故意刁难,排除异己。 太原李、王两家都谨慎克制,心照不宣,那晚在太原郡狱发生的事都未向外宣扬,但纸毕竟保不住火,风声依旧从大牢中传了出来。尽管外人不知详情,但刘树义羞辱王仁霸一事已是人尽皆知。 王仁霸恶名昭彰,人人切齿痛恨,但王家势大,耳目众多,百姓在背后都不太数落他的不是。竟有一人敢当面羞辱王仁霸,这当真为所未闻,匪夷所思。 孙乞儿闻听此事,将信将疑。他生平最厌纨绔霸道的公子哥儿,只因刘树义不畏强权,便对这人多少有些亲近之意。其实他白天打听王二动静之时,便隐约听到有人提到那当街辱骂王二之人正是刘树义,只是当时未加留意。 此刻听小刘如此说,侧头斜睨刘树义,原先对于刘树义在大牢之中羞辱王仁霸之事,还只信了七八分,当下已完全相信。 心想:此人倒真有这个胆量,不过这人太过机智,想法又异想天开,他的话不可全信。 说道:“那多谢刘公子借宝宅一用,打搅多时,多有冒昧,咱们这就搬走。”语气已温和许多。 刘树义大皱眉头,只觉此人有些难缠,心想这个人小心谨慎,思虑周全,不受煽动,不易蛊惑,当真是个聪明人。看来古人智慧并不比我差多少。 他这次来本想劝其与自己联手,共抗强敌,阻止他们离开此地。到头来却无功而返,受挫之际,心情不免有些沮丧。 但转念一想:若他们轻松答应,盲从自己,毫无主见,毫无洞察能力,那也未必便是什么好事。说不定杀王二之事难以成功,还会引火烧身,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想到此处,沮丧之心烟消云散,结交之心愈加强烈。 心里打定主意:晚上让小刘暗中跟踪他们,找到他们新的落脚点,以后再慢慢劝服。倘若他们执意出城,那我便到城郊去找他们。 刘树义提起灯笼,低声对小刘道:“多说无用,咱们走吧!” 还未转身,只听得远处有一个声音喊道:“二弟,二弟,该回府啦!”声音拉的颇长,又有些发颤,似乎心中害怕,故意压低了嗓子,不敢大声呼喊。 刘树义与小刘同时一惊,对望一眼,心中都在想:“大哥(大公子)怎么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0章 刘大(1) 第040章刘大——路见不平、拔刀相助(1) 刘大刘树艺在远处等候多时,始终不见二弟回来,忽然传来附近簌簌声响,他离家既久,又在深夜之中,不自禁的感到害怕,怕到极点,忍不住呼唤二弟。 刘树义不知大哥何时过来,在外面等了多久,听他言语中有惶惧之意,高声道:“大哥,不用害怕,我在这里,你过来,咱们一起回家!” 正要举步相迎,突然手上一重,灯笼已被人夺去,只见一个婀娜的身影奔了过去,竟是那十五六岁少女。 心想:背影倒是颇为养眼,只是脸蛋不大好看,满脸黑灰污泥,邋遢之极。倒不知他抢我灯笼干嘛?难道她认识大哥? 总觉不太可能,大哥极少出府,又怎会认识这些叫花儿?正思考间,大哥与那少女并肩走了过来。 那少女欢喜的道:“乞儿哥,这位便是当日搭救我们的恩公!恩公在上,请受小环一拜!” 刘大心中害怕,慌忙躲到刘树义身后,伸手扯住他衣襟下摆。小环却不管不顾,盈盈拜了下来,这一拜倒似向刘树义下跪一般。 刘树义不想占人便宜,横移两步。结果刘大也跟着移动,手上仍紧紧拽着衣襟下摆,不肯松手。 刘树义将大哥拉到身前,温言道:“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成了她的恩公?” 刘大直摇头,偷偷瞥了一眼小环,眼睛露出迷茫的神色,似乎并不认识她。 刘树义看看小环,又看看大哥,摸不着半点头脑,心想也不能让她一直跪着。说道:“这位姑娘请起!”弯腰伸手,要扶她起来。 孙乞儿眼疾手快,抢先一步将小环扶起,低声问道:“小环,你可看清了,有没认错人?” 小环道:“自然不会认错,当日若不是恩公舍身相救,小环今日哪还能站在这里。” 孙乞儿还是不信,冲屋内大声叫道:“任重、道远,快点出来!” 可声音过后,屋内并无动静,似乎这两人已经睡着,未曾听到有人叫唤。 孙乞儿跺脚道:“装什么睡,赶紧给我滚出来,出来晚了,把你们手上的书全给烧了。” 声音甫歇,脚步声响,两人从屋内跑了出来。两人来到孙乞儿身旁,齐声道:“乞儿哥,有何吩咐?” 孙乞儿伸手指着二人,咬牙切齿,显是愤怒之极,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温言道:“小环说那位公子便是数月之前搭救你们的恩公,你们过去看看,她有没有认错人。” 二人便是那对嗜书如命的双胞胎兄弟,老大叫孔任重,老二叫孔道远。 兄弟俩来到刘大刘树艺跟前,上上下下细细打量,忽然弯腰屈膝,跪倒在地,异口同声的道:“多谢恩公救命之德,再生之恩,没齿难忘。” 孙乞儿此刻哪还有疑虑,伸手往屋里一摆,恭敬的道:“二位公子请进,咱们屋内详谈。” 刘树义见事有转机,大喜过望,却听小刘阴阳怪气的道:“这是谁家的宅院,外来之人,竟然恬不知耻,自称主人,你到底还有没有羞耻之心?” 刘树义斥道:“休得无礼,赶紧赔不是。”话还未说完,孙乞儿已率先走了进去。 刘树义望着小刘,心想:今日是怎么回事,小刘说起话来句句带刺,咄咄逼人,可一点也不像他?这个乞儿哥何时得罪他了,竟没玩没了的和他纠缠不清? 其实小刘认识刘树义之前,因为极度自卑,性格尤为胆小懦弱,自跟随刘树义以来,外出办事,多加历练,自信日增。而他又格外讨厌忘恩负义之人,眼见孙乞儿拒绝刘树义,又举止无礼,因此格外痛恨,是以处处跟他为难。 众人到屋内坐定,刘树义急于知晓大哥成为恩公的真相,抢着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叙说明白?” 此事原本由刘大叙述比较妥当,但刘大神志不清,刘树义自然知道无法从大哥口中获知真相,这才开口相询。 孙乞儿毕竟不是寻常之人,很早便看出这位恩公与常人大不相同,接口道:“小环,这事还是由你来说吧。” 小环再见恩公,甚是激动,平复了一会儿心情,这才一五一十将那日之事说了出来。 她声音娇柔婉转,动听悦耳,但说到王仁霸抓住戏弄他们之时,语声发颤,脸色难看,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 原来这件事就发生在刘树义穿越之后的第五天,那一日痴傻的大哥刘树艺闯下了弥天大祸,竟出手打伤了王仁霸。 刘树义原以为大哥傻气纵横,糊里糊涂的打了王仁霸。此刻方知,大哥打伤王仁霸乃事出有因,他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那日王仁霸似乎心情郁郁,在街上闲逛之时,遇到了五个叫花儿,便是小环、孔任重、孔道远、泪儿、珠儿。 他们趁孙乞儿等出去觅食之际偷偷跑了出来,想着乞讨些饭食回去,为大家庭出力。 也不知是不是王二为了讨王仁霸欢心,出了馊主意,将五人制住,带到王仁霸跟前,由他作弄取乐。王仁霸见是五个衣衫褴褛、肮脏不堪的叫花儿,大皱眉头,心情反而更加不好了。 王二趁机进言,说道:“眼前五人是贼寇的奸细,混进城来,意欲打听讯息,公子目光如炬,识破他们,将他们绳之于法,可他们却不服管教,该当教训他们一顿,以正视听。” 其时太原与甄翟儿刚刚进行一场大战,太原守将潘长文兵败身亡,太原城一时人心惶惶,不久李渊走马上任。 当时周围已聚集了不少人,众人眼睛雪亮,所看到的不过是可怜兮兮的五个叫花儿,其中还有一个神色凄楚的少女,两个七八岁的女娃,怎会是外面贼寇派来的奸细?但王家势大,谁也不敢出头,这通贼的大帽子扣下来,那是必死无疑的了。 众人虽不敢当面驳斥,但私底下的议论声却是少不了的,一时之间嗡嗡之声大作。 王仁霸眼望四方,见众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虽未有人替叫花儿出头,但也已大大惹怒了他。 他今日之所以心情不佳,正是因为先前竟有人当面骂他,那人还说并不惧怕他,说什么自己得以在太原嚣张跋扈,全是仗着有个副留守的祖父。 那人所言虽是实情,却已大大戳中他的痛处。又见围观这许多人,低声议论,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不惧怕自己,心中恶念陡生:非得让这些贱民瞧瞧我的手段才好,否则他们不知道本公子的厉害。 说道:“这**细还不肯认罪,那可怪不得我了。恩,今日天气极为炎热,本公子大发善心,不亏待俘虏。来人,将他们衣衫全部扒了,这么热的天,还穿什么衣服,也不嫌热。” 孔家两兄弟饱读书籍,想到礼记中言道“可杀而不可辱”,立时便生出一股傲气,宁死不从。小环乃一年轻少女,更是大大不肯。 眼见王二奸笑着走来,三人心中一片冰凉:今日固然难逃一死,死后还赤身裸体、一丝不挂。三人登时被吓得魂飞魄散,面如土灰,将泪儿、珠儿拢在中间,相互拥抱,抱头痛哭。 也是事有凑巧,刘大刘树艺极少出门,这一日他乘刘府门人不备,偷偷溜了出来。 他鲜有出门机会,在大街上闲逛,所有事物对他来说都透着新鲜,见街道中间聚集着不少人,便愣头头脑的挤了进去。 他虽对情势看得不甚清楚,却也知道一帮人在欺负五个叫花儿,其中还有两个女娃,头脑一热便冲了出去。 他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出手无所顾忌,霎时间便将两人打翻在地,在人群中间这么一站,便如神兵天降,威风凛凛。 这一下变起仓促,王二眼见势头不对,急忙退了回去。王仁霸本想好好折磨五个叫花儿一番,树立威风,岂止竟有人强行出头,折煞了他的威风,不由得恼怒异常。 喝道:“你作死吗?也不看看本公子是谁?敢在我面前强出头。” 刘大刘树艺孩童心性,听王仁霸叫他认人,当真便傻头傻脑的走了上去。来到王仁霸跟前,左看看、又看看,确实并不识得,心中不明白既然相互间不认识,为何要叫自己来看他是谁。 王仁霸见一双大眼瞧着自己,浑身不自在,叫道:“原来是个傻子,将他和后面那些叫花儿全部抓住,衣服全扒了,给我吊在城头上,我要让所有人看看得罪我的下场。”他怒极之下,竟将那些强加的通贼罪名忘了。 王二补充道:“此人和那些叫花儿是一伙,都是贼寇派来的奸细,不肯认罪不说,还敢得罪公子,还留着作甚,先扒衣服,再取项上人头!” 刘大刘树艺只听明白一点,却已知眼前这个人不是好人,握紧铁锤般的拳头,出其不意的向王仁霸脸上打去。王仁霸猝不及防,鼻子登时鲜血长流。 刘大见许多人来抓自己,当即拔腿便逃,竟将那几个叫花儿也忘记了。他心智不熟,自然不知道如何救人,也不知救人要救到底,只凭着一股热血,眼见有人受欺负,便即出手相救。 好在行人佩服他的行径,有意无意的相助,他这才得以脱险。王仁霸从未受此奇耻大辱,咬牙切齿的冲锋在前,誓要捉住刘大,将其碎尸万段,却将小环等五人抛在了脑后。 五人见人群大乱,王仁霸等人忙着追逐刘大,趁机逃脱。 小环将刘大的英勇事迹说完,颇感歉意的道:“当然我们心中害怕,只顾自己,却未想到恩公安危,如此想来,大是惭愧。 那日王仁霸人手众多,拼命追赶,恩公是如何逃脱的?事后我们便离开了太原城,不知王仁霸有没为难恩公?” 这番话显然是对刘大说的,但他连小环这几个人都忘记了,哪还能记得这许多?只见他恍若未闻,坐在火堆旁边,以加柴弄火为乐。 小刘抢着道:“那时先生还是晋阳令,大公子乃晋阳令长公子,王仁霸自然不敢为难,只好自认倒霉,何况他欺压百姓,那是他自己活该,咎由自取,自取其辱。” 大部分人深表赞同,但也有人不以为然。 孙乞儿心想:王仁霸祖父乃虎贲郎将、太原副留守,又怎会惧怕区区一个小小晋阳令? 但他知道小刘处处针对自己,一旦说出来,必定又会受到冷嘲热讽,索性干脆不说。 刘树义知道详情,事情哪里像小刘说的那般简单,道:“王仁霸蒙受屈辱,自然不肯轻易罢休,后来连续几次找到刘府,好在他自知理亏,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不愿抢大哥风头,便把自己费尽周折、巧妙化解王仁霸几次三番挑衅的事隐瞒不说。 孙乞儿却一眼看出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眼望刘树义,寻思: 王仁霸乃睚眦必报之辈,决不会轻易罢手,又横行无忌惯了,岂有自知什么理亏、不敢轻举妄动之理?想是有人将他制服,使此人不敢有所行动,但也必定大大得罪了王仁霸,得罪了王家。 数月之后,刘家被以谋反大罪关进太原郡狱,想是跟此事有莫大关系。看来晋阳令刘文静和这个刘二刘树义都曾力保过这个刘大,总觉得这件事这个刘二出力最多。 刘大这一出现,气氛立时改观,众人待刘家三人比先前亲热的多,就连孙乞儿的态度都有所转变。 刘树义颇为高兴,但有了上一次被拒,却也不急着再提联手诛杀王二之事。 众人说说笑笑,颇为融洽。只小刘仍旧对孙乞儿心存偏见,二人只要一接上口,必定是一番斗嘴,语带讥刺,互不相让。大家见得多了,也不以为意。 最后孙乞儿决定留在太原城,继续住在刘府旧宅。刘树义提议将他们接到新刘府安顿,却被孙乞儿等拒绝了。 刘树义见状,也不过分勉强,但对于赠送他们吃穿用度一节,却寸步不让。 孙乞儿一番推辞过后,终究还是应承了下来。期间自不免又受小刘一阵挖苦讽刺。 临别之际,孙乞儿道:“咱们多谢两位公子馈赠,只是咱们粗鄙之辈,不想受人轻贱,因此贵地旧宅住人一事,还请诸位代为隐瞒。” 小刘抢着道:“不识抬举,让你们搬进刘府新宅,你们却不肯,现在又干什么来了?你是从未出闺房的小姑娘吗,还怕别人知道你住在此地?” 旁人知道他没有恶意,只是单纯与孙乞儿斗嘴,尽皆微笑不语。孙乞儿却平白无故被一阵抢白,半响说不出话来。 刘树义道:“乞儿哥尽管放心,如今王家未衰,王仁霸未倒,王二未死,诸位留在太原城一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落脚地那是更加不能让他人知晓。以后所有物事皆由我和小刘亲自送来,全都在夜深人静之时。 这样,回去后我找些人放出风去,说道刘府旧宅正在闹鬼,前去者全部死于非命,众人害怕自然便敢打搅诸位了。 旧宅虽不是什么大宅院,但断壁残垣之间,修葺几间漏风的房屋倒也不会被人察觉,寒冬腊月,总不能让孩子身处冷雪风霜当中。” 这是一番收买人心的言语,但刘树义却也有真心实意在里面。他的确想收服众叫花儿,为己所用,尤其是领头的孙乞儿。但他见小环等楚楚可怜,顿生恻隐之心,当真想要救济帮助他们。 孙乞儿等将刘家三人直送到大道上方回。 刘树义舒了一口气,大感愉悦,中间虽经历波折,但此行的目的总算有所斩获,这一切竟多亏了大哥。 心想:也不知大哥这次偷跑出来,父亲知不知晓? 他却不知道刘家两位公子突然消失不见,刘府上下已乱成了一锅粥,甚至还牵连到了刘府以外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1章 刘大(2) 第041章刘大——路见不平、拔刀相助(2) 老王一直对刘树义怀有戒心,晚饭过后,始终不见小刘,心中有气,恼他越来越亲近那个小魔头,疏远了自己。他本是小刘师父,向来待他有如亲子,越想越气,便想找小刘好好说道说道。 谁知来到小刘住处,却并无人影,又去刘树义常去的地方寻找,小刘固然寻不到,就连刘树义也影踪不见。 他知刘树义行事向来不拘一格,夜晚偷偷跑出去倒也符合他的性子,倒也不如何担心。 后来经过刘大书房,此刻夜色已深,屋内仍点着灯火。他来刘府多日,还从未见刘大如此用功过,不禁起疑,敲门道:“大公子在吗?”却无人回应。 推门进去,烛火犹在,却哪里还有刘大的身影? 他是刘府管家,虽是被人逼迫,但既在其位,该当履行职责,刘家二位公子同时失踪,此事非同小可,何况其中还有他的徒儿。 为了以防万一,他又细细在府中查察了一遍,又问了府中诸人,都未见三人身影,这才向刘文静禀告。 刘文静得知此事,大吃一惊,立时召集府上诸人,逐一询问,晚饭过后确实无人再见过他们三人。 刘文静当即命人出去寻找,但府上人手不足,又多是妇孺,只好登门求助李世民。 李世民已经就寝,却被厮仆叫了起来,心中有些恼怒。听说是刘文静登门拜访,目的是求自己派人寻找刘家兄弟。 心想:以刘树义那小子的聪明机灵,不可能被人掳走,而未发出任何示警信号。多半是自己背着他父亲偷偷溜了出去,这倒也符合他胆大、桀骜不驯的性格,想来定无大碍。 本想置之不理,将刘文静敷衍打发出去,转念又想:此刻正是用人之际,可不能怠慢了刘家。这几日刘文静与我一起去劝裴寂,刘文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谆谆劝导,却也毫无进展。但裴寂的确是向父亲进言的最佳人选,还需再试,何况此人其实乃刘树义推荐,说不定他有说服裴寂的办法。 想到此处,出去与刘文静相见,问明详情,当即命府上壮丁一齐出府寻找。这还不够,他还命人知会官员,召集兵士帮忙寻找,一时之间,太原城中火把耀眼,人声鼎沸,蹄声杂沓。 但又生怕让王、高两家知道,因此不敢直说刘树义等身份,只说找寻三个男子,将年龄、身材、样貌传了下去。好在正值深夜,杳无人迹,只要找到倒也极易辨认。 李世民站在门口,望着眼前忙碌的人群、远处蜿蜒而行的火龙,大感得意。他就是闹得越大越好,如此一来刘文静便更加感激自己,更会为自己效死命,而以后刘树义知晓此事,定也会对他感恩戴德。 这一番大张旗鼓的搜寻,自然瞒不过近在咫尺的李建成。他派人前去询问,这才从李世民口中得知,刘家两兄弟夜间突然消失,刘文静怀疑被奸人掳走,这才派人找寻相救。 李建成不疑有他,尽派府中诸人帮忙寻找,自己则亲自领着几个人出了府,去往先前与刘树义常去之地,希望有所收获。 这一切正发生在刘树义与孙乞儿告辞之时。 刘树义三人离开刘府老宅不久,便听得四周人喧马嘶,似乎在寻找什么人。他立时便想到了王二,担心王二将自己尚在太原一事告诉给了王仁霸,王仁霸夜里加派人手搜捕。 是以三人故意避开他们,专挑破路小巷而行。 刚钻进一个小巷,忽听得东边马蹄声响,正向西边疾驰,约莫六七骑。偏巧那马上乘者在巷口附近停了下来。 只听其中一人道:“大公子,你是何等身份,怎能轻易涉险,你先回去,我们自会仔细找寻。” 另一人道:“按理来说,树义兄弟决无被人掳走的可能,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两兄弟当真落入王仁霸手中,那可就糟糕之极,无论他们是不是自行出去,咱们一定先寻到他们。 你现在回去,派几个可靠之人,守在王威府邸门口,日夜不歇,看看树义他们到底有没落入人手,早些得知讯息,便可早日解救。” 声音熟悉之极,正是李建成。 先前那一人道:“可二公子已派了许多暗哨” 李建成打断道:“他们是他们,咱们是咱们,他们是为了收集情报,咱们的人只关注刘家两兄弟,其他事一概不管。” 那人似乎还想再说,却被李建成训斥了一通,调转马头,径自去了。 刘树义从巷口探头相望,月光下甚至看不清李建成面目,显然李建成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决非事先看到他们,故意做作。 不由得心下感动,但他已决心投靠李世民,便不好再与李建成过分亲近。 正犹豫要不要出去相见之时,刘大从他身后窜出,向李建成奔去,边跑边叫道:“建成哥哥,建成哥哥!” 刘大听不懂李建成与属下的对话,听了几遍,确认是李建成的声音,当即便冲了出去。 李建成大喜过望,急忙翻身下马,将刘大拥在怀里,一边安慰,一边询问:“不要怕,不要怕,你二弟呢?” 刘树义见事已至此,躲藏不得,便从巷口走出,来到李建成身前,说道:“大公子怎么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城中乱糟糟的?”他假装未听到李建成刚才的言语。 李建成道:“还不都是寻你们来的,不过现在好了,你们既相安无事,那就最好不过。走,咱们先回去,免得众人担心。” 刘树义作惊诧状,道:“我和小刘不过出来走走,大哥稀里糊涂的偷偷跟踪了来,哪有什么危险,无须如此大费周章。” 李建成轻拍刘树义肩膀,说道:“刘先生担心你们被奸人所掳,我担心王仁霸欲对你等不利,好在虚惊一场,咱们赶紧回去吧。” 刘树义三人皆不会骑马,李建成亲自载着刘树义,又命两人分别载着刘大和小刘,当即调转马头,齐往刘府疾驰而去。 路上遇到李家之人,便将三人安然无恙之讯息相告,让他们火速传给其他诸人。待得回到刘府,李世民、刘文静等已在府里等候,其他人也陆续返回。 回到刘府,众人见刘家兄弟安全归来,相互寒暄一番,便即离去。李世民本还想与刘文静、刘树义商量拉裴寂入伙一事,然见父子三人在厅中叙话,神态亲密,其乐融融,不便打扰,便知会管家一声,自行离开,想着明日再来寻求对策。 李建成将刘树义三人送到刘府门前,便领手下人走了,未作停留。 刘文静问及晚上之事,刘树义只说出来走走,途中遇到可疑人物,便跟了几程,耽搁了时间,刘大何时跟在身后,他自己也不知道,从头到尾未提及孙乞儿等人。 刘文静半信半疑,却又了解刘树义,知从他口中问不出实话来,便想从刘大和小刘身上入手,可小刘对刘树义奉若神明,更不敢揭穿谎言,所述与刘树义完全相同。 而刘大本就神智迷迷糊糊,刘树义又再三叮嘱,诱之以利,刘文静自然依旧一无所获。事已至此,他也不生气,反正两个儿子已平安归来,至于他们为何出去,倒也不那么重要了。 第二日一大早,李世民便登门拜访。 刘树义昨晚归来,思潮起伏,难以入睡,满脑都在算计如何置王二于死地,想到下半夜,终于有了些眉目,心里一宽,睡意浓郁,就此沉沉睡去。 听得敲门声“咚咚咚”响起,便即醒来。此刻他仍有些疲惫,困意浓厚,闭着眼睛道:“什么事,没要紧的事,别来打扰我!” 却听门外一个声音说道:“二公子,李二公子来访,先生请你过去。” 刘树义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心想李世民还是轻易得罪不得,还是出去见见比较妥当,不知他所为何事? 冲门外说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回一声,我即刻便到。” 说完坐直身子,下床穿衣,困乏已极,闭着眼睛,不愿睁眼,不肯动手。 心想若是有人每天早上服侍更衣,那该多好。须得是个女子,还要年轻貌美,可府中女婢并不多,符合条件的更一个也没有。 穿衣已毕,快速洗漱一番,便赶往正厅,远远便看到父亲与李世民对坐叙话。走进厅来,向二人躬身行礼,待得父亲允可,在二人下首坐了下来。 李世民日理万机,不愿再繁文缛节上多费时间,开门见山的道:“今日冒昧登门,实有一件棘手的事与贤父子商量。” 刘文静道:“莫非还是拉拢玄真(裴寂)一事?依我之见,既然他心意已决,咱们也不好强求,要不我去见唐公,晓明厉害,我发誓决不口出狂言,决不对唐公无礼便是。” 李世民心想:为今之计,恐怕也只有如此了。父亲若不是看重刘文静,爱惜人才,也不会对他处处忍让,更不会让我和大哥相救,但能不能劝得动父亲,却殊无把握。 瞥眼看到刘树义,问道:“树义兄弟,你意下如何?” 刘树义对父亲极为了解,一旦脾气上来,什么誓言保证都不管用,说道:“依我看,还是让裴裴监前去比较妥当。他一时不答应,咱们多去几次,精诚所至,总能说服他。” 他深知父亲在场,直呼其名,定然要被训斥,若再喊裴叔叔,心里却又极不情愿。 李世民摇头苦笑:“你可能还不知,我与先生已去过多次,但无一不是无功而返,这个人这个人当真”他本想“这个人难缠的紧”,但知道刘文静与他交情匪浅,这句话便不好说出口。 刘树义却听出李世民对裴寂已有所怨言,心中高兴,笑道:“裴监与唐公交情颇深,由他劝说唐公,那是最好不过,退一万步讲,就算未能成功,也只有他能够全身而退。 至于裴寂监仍执意不肯,我想应该是咱们诚意不够。昔年刘玄德三顾茅庐,才终于请得诸葛卧龙出山,显然裴监还在观望,咱们须得多加点诚意。” 李世民心想别说三顾,便是五顾、六顾也已有了,可裴寂就是不肯就范,那又有什么法子? 刘树义见李世民撇了撇嘴,显是不以为然,接着道:“不是去的多,便是诚意够了,诚意有时需要实物来体现,敢问二公子是空手而去的吗?二公子可能不知,这位裴监平生最爱” 说到这里,故意停住不说,右手食指轻瞧桌面。 刘文静立即明白,知刘树义在说裴寂贪财,抢着辩解道:“君子爱财,倒也是情理之常,玄真自幼贫苦,也须怪不得他,何况他向来取之有道,决非被钱财蒙蔽双眼之人。” 刘树义见父亲仍傻傻的维护裴寂,心中有气。 李世民手下耳目众多,焉能不知裴寂贪财一事,说道:“登门拜访,岂有空手之理,可这位裴副监分文不取,原数退回,我又有什么法子?” 刘文静捋须微笑,似乎为自己并未看错人而开心。 刘树义见状,更加有气,说道:“有些人沽名钓誉,表里不一,心中明明想要,表面上却还要拒绝,既要利还偏要伪装名声,这种人最是卑鄙,最是不要脸。”说到后来,已满脸鄙夷之色。 他虽未指名道姓,但名眼人都能听得出来。刘文静脸色铁青,怒目瞪视,只因李世民在场,才没有发作。 刘树义骂过以后,心情转好,笑着道:“裴监自然不是这种人,而是真正的君子。正如父亲言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咱们直接赠送钱财,那样肯定不行,裴监若是收下,那不就称不上君子了? 听说裴监有一个嗜好,那便是闲暇之时总要到赌场消遣一番。常言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裴监自然是小赌了。” 李世民一时还不明白,心中纳闷:怎么又扯到赌钱上面了? 只听刘树义又道:“二公子,不知你赌艺如何,若是让你与裴监赌上几把,不知谁输谁赢?” 李世民也是玲珑剔透之人,此刻焉有不明白之理?哈哈大笑:“裴监赌艺高超,我自是大大及不上的了,因此我不不赌,而是派一个精于此道的人与裴监一较高下。” 刘文静自也听出刘树义的计策,那便是派人与裴寂赌钱,故意输钱给他,如此一来旁人也就无话可说了。裴寂既得了大批钱财,又未损及名声,此计不可谓不高。 但他自己以裴寂至交好友身份,几次三番前去劝说,都未成功。倘若裴寂因为这些赌资,最终答应下来,自己脸面固然有些挂不住,而且还有种看错人的感觉,似乎如今的裴寂已不是从前的裴寂了。 耳听得李世民与刘树义正在讨论其中细节,心中烦闷,不想再听,当即向李世民请辞,得到允可后,便即离去。 二人又谈了一会儿,刘世民这才告辞离开,他此次登门,收获颇丰,心中喜悦无限。 刘树义只觉更加困了,叮嘱府中诸人,自己未醒之前,不得打扰。回到卧房,倒头便睡,直到夜色降临,才悠悠醒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7章 兄妹(1) 第047章兄妹——柔肠百结、心有所属(1) 小环等五人昨晚跟随刘树义来到刘府,刘树义妥为安置,众人因王二折腾了一夜,尽皆疲累不堪,倒头便睡,谁也没顾得上洗漱。 到得晌午,众人陆续醒来。刘树义见小环等五人衣衫破烂,满脸污泥,丑陋不堪,便命府上厮仆烧水布置,让他们洗漱一番。 众人换洗完毕,孔任重、孔道远两兄弟率先出来,眉清目秀,竟颇为俊美。 紧接着小环领着两个妹妹走了出来,只见她面白如玉,肤如凝脂,竟是个绝色美人,往庭院中央这么一站,便如晓露芙蓉,所有人都怔住了。 其实夕阳如火,照在她白里透红的面颊上,更加容光照人,美丽不可方物,树义不禁痴痴的看呆了。 小环领着孔家兄弟和泪、珠二妹,对着刘树义盈盈下拜,说道:“多谢公子收留。” 刘树义急忙上前搀扶,凝神注视小环的脸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环满脸通红,眼望别处,不敢与他的目光相接。 小刘见刘树义出神,抿嘴偷笑。过了好大一会儿,刘树义才回过神来,对小环说道:“原本你长得这么美!” 小环低头不语,脸蛋更加红了。 孔任重此时道:“小环姊姊长得是沉鱼落雁之容,自然好看了。” 孔道远道:“小环姊姊,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自是好看之极。” 两人一唱一和,引得刘树义大笑不止。 自此以后,小环便负责刘树义饮食起居。孔家两兄弟与刘大一起读书学习。泪儿、珠儿则由老王女儿、女婿抚养。 王二惨死,王仁霸幸灾乐祸,王威感到权威受到了挑战,脸面无光,大张旗鼓的全城搜捕,然无凭无据,又抓不到刘树义,自是拿李家没有办法,最后便不了了之。 唯有王阿大心伤兄弟之死,立誓要找到刘树义,替弟报仇。兄弟俩自幼父母双亡,相依为命,王阿大正是为了王二,这才卖命王家,平日里也知这位弟弟太过张扬跋扈,但兄弟情深,始终不忍恶言训斥,最终酿成惨祸。 他痛哭三日三夜,此后每日派人出去搜捕刘树义,但刘树义小心谨慎,王二既死,很少出门,即便出门,也必乔装改扮,王阿大又怎能寻得着? 李世民派心腹在赌场故意输了一大笔钱,赢钱者便是裴寂。二人因此搭上了线。但李世民多次让裴寂劝说李渊,但裴寂以时机尚不成熟为由,百般推辞,一再拖延。 李世民心中有气,却又无可奈何。这一日手下眼线前来汇报,说是王威府上最近有可疑人物到访,那人进府不久,高君雅便乘车赶来,三人相谈半天有余,那人方才离开。 那人约莫三十来岁,一副儒生打扮,相貌清雅。那人出府后,李家眼线便暗中跟踪,只是那人颇为机警,似乎有所觉察,眼线只跟踪片刻便失去了目标,这才前来向李世民报告。 李世民心想此人来太原,多半与对付李家有关,王、高二人不知在密谋什么毒计。当下加派人手在太原城中搜寻,此人若是已经离开太原,那便算了,若是仍滞留在太原,非捉到此人、严加审讯不可。 可几日搜寻下来,半点踪影也无。 刘树义见王二之死已被人们渐渐淡忘,危险解除,便带着小刘、小环、大哥等人出来逛街。 但为了安全起见,除小环以外,都做了易容改装。在刘树义看来,小环如此之美,自然要露出本来面目,她从前以乞丐面目示人,此刻恢复原貌,正是最好的乔装。 其时已值年末,还有十几天便是元日,街上甚是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甄翟儿大军进攻太原得消息仍不时传来,但百姓听得多了,已感麻木,早没了昔日的恐惧害怕,只当传言都是危言耸听。 刘大极少出门,此刻不仅能出门,还有二弟等人相陪,喜不自胜,在街上蹦跳来去,看每一件东西都透着新鲜。其余人陪着他,说说笑笑,惬意自在。 这一日直逛到傍晚方才回去。回去途中,刘树义发觉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越走越快,初时在人群中穿梭,待至后来,专挑荒僻无人的巷子快步而行,目的便是摆脱跟踪之人。 他也不知跟踪者是何人所派,但太原城中除了王家还会有谁跟自己过不去?但自己今日始终低调谨慎,什么时候被发现的,竟半点头绪也无。 刘树义领着众人,速度极快,只要穿过前面小巷,便可到达刘府。他回头四处张望,那跟踪之人已影踪不见,再也追不上了,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小刘多日历练,已能独当一面,眼光也越来越犀利,低声道:“义哥儿,咱们走得这么疾,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险情?” 刘树义点头道:“适才有人跟踪,不过已被我甩了,咱们先回府再说。” 话音刚落,忽听得小刘惊叫道:“义哥儿,你看前面有人!” 刘树义抬头望去,只见前方站着一个男子,约莫三十来岁,面目俊朗,却并不相识。 正诧异间,只见人影一晃,一人越众而出,直奔向前,竟是小环。 但听得小环大喊道:“大哥,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众人一听,尽皆大惊。刘树义全身一凛:莫非适才跟踪之人便是小环的大哥,我原以为已将他甩开,却未想到他始终就在附近,却不知是何许人也。 只见小环兄妹二人热情相拥。久别重逢,小环情难自已,扑在大哥怀里放声大哭。小环大哥似乎并不激动,双臂揽住小环,轻拍她肩膀,眼睛却朝刘树义直射过来,眼神当中颇含敌意。 小环抽抽噎噎的道:“大哥,我想的你好苦,你怎么才来。” 小环大哥一怔,双手按住她肩膀,将她推开少许,弯腰说道:“小环,是大哥不好,从今往后,咱们再也不分开了,咱们走!” 说罢,右手伸出,拉住她左手,便要离开。 刘树义等与兄妹二人相距不远,二人的言语清清楚楚的传了过来。听说小环大哥立即要带小环走,都大出意料之外。 小环自小与大哥相依为命,对大哥依赖甚重,初闻大哥要带他离开,喜悦无限,自从与大哥分别之后,这便是她最大的心愿。 然就在准备迈步之际,忽然想起刘树义等人还在身后,如此不告而别,实在太无礼数。此时此刻,在她内心深处,留下的意愿竟大过了离开。 轻摇大哥手臂,说道:“大哥,后面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引荐给你认识,好不好?”以前有事相求于大哥,她总是这般撒娇,百试百灵。 小环大哥眉头皱起,当即便想拒绝,但看到小环天真烂漫的模样,沉吟道:“好!” 小环顿时喜笑颜开,拉着大哥的手,朝刘树义走了过来。说道:“这是我大哥,他是来接我的。”话语中充满自豪和喜悦,但刹那间笑容僵住,神色复杂。 小环大哥冲众人团团作揖,说道:“在下张凯,感激诸位照顾舍妹,就此告别,后会有期。” 小环脸上难掩失望之色,问道:“这么快就走啊?” 张凯道:“那是自然,小环,以前是大哥对不起你,从今往后,我尽力补偿。” 小环牙齿咬着上唇,道:“可可” 张凯颇为惊讶,往日小环最为依赖自己,今日这是怎么了?说道:“小环,你不想跟大哥在一起吗?” 小环轻声道:“想,可是”她实在不愿与一众兄弟姊妹和刘树义分开,但这话又不知该怎么说出口,她有时就在想:倘若大哥能留在太原,大伙儿一起生活,那该多好啊! 刘树义看出了小环的为难之处,说道:“此地不是叙话之地,敝府就在附近,张凯大哥倘若不嫌弃,到府中一聚如何?” 张凯此番来太原,凶险重重,实在不愿多所逗留,但见小环殷切盼望的目光袭来,豪气陡升,将一切危险抛之脑后。 说道:“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刘树义心想此人深不可测,当不是普通人,既是小环的大哥,我的真实身份也不便隐瞒,何况未必隐瞒得了。 这番想法只在一念之间,答道:“在下刘树义,请!” 张凯一怔,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刘树义,刹那间心中涌出了许多想法: 此人便是刘树义? 杀王二,将尸首悬挂于城楼的刘树义? 此人胆量当真不小,竟敢公然于太原王家作对,出事之后,竟还敢滞留太原,难道就不怕死吗? 此人约莫十五六岁,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胆识,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思潮起伏,脸上却不动声色,冲刘树义微微颔首,道:“多谢!请带路!” 刘树义让小刘带着大哥先行回府,布置一切,自己则陪着张凯与小环缓步而行,他有意要探探这位小环大哥的口风,多次主动与之谈话。 可张凯明显知晓他的目的,始终沉默寡言,冷若冰霜,除了回答小环的话外,对刘树义不理不睬。 刘树义受人轻视,心中有气,同时坚信自己适才的判断,这个张凯决非普通人,但对于此人的底细一时之间也无半点端倪。 回到府中,小刘将一切布置妥当,将三人引入正厅,酒宴已在筹备当中。 刘树义向小刘问及父亲刘文静,这才得知,父亲晌午便去唐公府议事,至今未归。刘树义也不担心,他早就知道,父亲与唐公李渊之间已彻底和解,自出狱以来,李渊曾多次召见父亲。 只是大家心照不宣,在李渊面前,都不提及起兵反隋之事,只待裴寂开口劝说,可裴寂虽答应下来,但总是推三阻四,不肯开口。 不久宴席开始,刘树义邀请张凯、小环、孔任重、孔道远入席,并让小刘作陪。席间,小刘等在刘树义的示意下,多次向张凯举杯劝酒,但张凯只作不理,滴酒不沾,早早便离席而去。 小环席间郁郁寡欢,见大哥离席而去,众人脸上都有怒色,忙又起身致歉,好好的宴席,落了个不欢而散。 刘树义低声对小环道:“你到底是想留在刘府,还是跟大哥离开太原城?” 小环已扪心自问多遍,但始终没有答案,听刘树义问起,大感头痛,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双手掩耳,拼命摇头。 刘树义道:“那此事就由我来做主,你大哥尚有大事待办,此事恐怕非同小可,你在他身边,安全难以保障,我不放心。” 小环听到此处,芳心窃喜。 又听刘树义接着道:“你大哥既有大事未决,便给你大哥半年时间,半年以后他再来接你,我决不阻拦。半年之内,倘若你思念大哥,那我便亲自送你到大哥身边。” 小环低声道:“倘若大哥也在太原城,那该多好啊!” 刘树义一怔,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那好,你不好意思求他留下,那便由我去说,如若他不愿留下,那便以半年为限,半年之后,我让他再来接你。” 说罢,也不等小环答复,径自走了。 他与小环相处时日不多,小环既然要走走就走了,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刘树义却感烦闷异常,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或许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个温柔善良的小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8章 兄妹(2) 第048章兄妹——柔肠百结、心有所属(2) 刘树义走出大厅,只见张凯负手而立,站在庭院当中,若有所思,显然并不想在刘府耽搁太多时刻。 刘树义快走两步,来到张凯跟前,开门见山的道:“张大哥似乎有急事要办?” 张凯双眼上翻,并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刘树义已习惯他的古怪脾气,也不动怒,说道:“小环温柔善良,大伙儿都喜欢她,你骤然要将她带走,大伙儿都有些舍不得。” 张凯听刘树义夸奖自己的妹妹,心中高兴,道:“小环的确是个好姑娘,善解人意,人见人爱。可我是他长兄,我要带她离开,莫非你要强行阻拦?” 刘树义见他开口,心想你可总算说话了,说道:“张大哥今日来太原,恐怕并不只是来接走小环的吧?” 张凯脸色一变,但瞬间恢复如初,道:“近几个月来,我日夜寻访小环的下落,天可怜见,终于让我在太原如愿以偿,我不是为了小环,又能所为何事?” 若是换作旁人,或许会被张凯欺骗,但刘树义善于察言观色,一早便注意到张凯脸色有变,虽迅速的掩饰了过去,但还是逃不脱他的眼睛。 刘树义心想:我原本只是猜测,这下终于证实了,张凯此番来太原定有要事,遇到小环兴许只是误打误撞。瞧他服饰装扮,像是个书生,但他和父亲大不相同,书生不像书生,看他神色俨然,一本正经,往那一站英气逼人,倒像是个当兵的。 说道:“张大哥既不肯说,我也决不强求,倘若张大哥在太原有事未决,小弟不才,愿意效劳。 我并非有意要阻拦张大哥兄妹团聚,但太原城表面看来风平浪静,实则波谲云诡,危险重重,张大哥此刻要带小环离开,恐怕并不容易。 小弟并非存心轻视,但小环身子娇弱,容不得半点闪失,依我之见,小环还是先留在太原城为妥。” 张凯沉吟不语,过了好大一会儿,才仰天笑道:“太原,哈哈,太原,一旦有变,太原也非固若金汤,小环未必便能安然无恙。” 刘树义反复揣摩,总觉他这番话话中有话,并非表面意思那样简单,但至于隐藏着什么讯息,一时之间也猜想不出。 便道:“多事之秋,天下虽大,真正安全之地却已没有。但请你放心,不论有多少人跟她为难,不论有多么厉害的人来欺辱她,我宁可自己性命不要,也要保护她周全。” 这番出自一片至诚,说时热血上涌,激动不已,但冷静过后,不禁又大感奇怪,我突然说这些话干嘛? 张凯侧眼瞧着她,心想你连王二都敢杀,还扬言对付王仁霸,胆子可当真不小,也不知你这番话是真是假。 忽然说道:“你喜欢小环?” 刘树义一怔,忙道:“你想哪里去了,我们历经磨难,同生共死,那是肝胆相照的好朋友、好兄弟。”他被人戳穿心事,有些紧张,说话便语无伦次,竟说小环是他的好兄弟。 张凯嘿嘿冷笑,并不说话。 过了良久,才道:“西河郡溪城,倘若小环想来找我,麻烦小兄弟亲自相送。”说话已温和许多。 刘树义道:“其实小环既不想离开大哥,又不想离开我们这些共历患难的朋友,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希望你不要怪她。 她同我说过,想让你留在太原,但我料想,你是决计不会留在此地的。” 张凯笑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说,小环拜托你照顾,咱们后会有期。”说着迈步而行。 刘树义见夜色已深,便道:“此刻城门已关,今晚是无论如何出不了城的,张大哥就在府中歇宿一晚,可好?” 张凯去意已决,摆了摆手,继续往外走。 便在这时,忽听得一个焦急的声音叫道:“大哥,大哥!” 正是小环。 她见刘树义与大哥在院中谈话,担心二人争吵起来,便一直在旁注视,倘若突发奇变,她可以及时阻止。 可是她心里却七上八下,二人倘若一言不合,动起手来,一边是他的救命恩人,一边是他的亲生大哥,她竟不知该要帮谁。 眼见大哥快步疾行,要离开刘府,便即出声呼喊。说道:“大哥,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张凯回头望了刘树义一眼,右手轻拍小环头顶,抚摸她满头青丝,说道:“小环,大哥也舍不得你,可你还记得两年前,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小环点了点头,当时大哥说有要事待办,便将她托付给了一家乡农。 张凯续道:“大哥无能,至今尚未处理完毕,小环暂且留在刘府,等我大事一完,立即便来接小环,我先走了。” 小环急道:“可天色已深,晚上你又露宿何处?” 张凯笑道:“小环不用担心,大哥自有歇脚之处。” 刘树义适才听小环呼喊出声,这才意识到小环就在附近,至于她何时来的,有没有听到自己与张凯的对话,那是半点也不知。 眼见小刘站在旁边,笑意盈盈,便走过去,问道:“你刚才一直与小环站在一起?那么我与小环大哥的对话,你们都听到了?” 却听小刘嬉皮笑脸的道:“我过来时,小环便已待了多时,至于她有没有听到你二人言语,我可一点也不知道。不过义哥儿,你们刚才说了什么悄悄话吗,还不能让小环知道?” 刘树义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留神主意小环兄妹二人。 这时听二人说起张凯歇宿一事,走上前去,说道:“张大哥,要不就在敝府将就一晚,明日一早再离开也不迟。你们兄妹重逢,相聚不多,定有许多话要说。” 张凯生怕自己身份暴漏,仍不愿在刘府逗留,但见小环拉着自己手臂,轻轻摇动,眼神满是乞怜的神色,终究于心不忍,说道:“那好吧,叨扰贵府,感激不尽。” 小环喜形于色,当即拉着张凯,来到一间厢房,为其端茶倒水,整理床铺,忙碌不堪。 小刘垫脚相望,笑道:“小环倒会选,那间可是刘府最大最好的厢房!” 刘树义瞪了他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第二日天刚一亮,张凯便要离开太原。刘树义早早起了床,打算护送他一直到城门。张凯初时不肯,但终究拗不过小环,最终各让一步,小环留在府中,刘树义与小刘二人陪同。 刘树义二人稍作乔装,便同张凯一起出了门。 张凯瞧瞧刘树义,又瞧瞧小刘,忍不住笑道:“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既然在太原城凶险万分,为何不离开?” 刘树义道:“危险只是暂时的,以后太原将要变天,王家一倒,我便不用如此躲躲藏藏了。” 张凯不以为然,心想:王家在太原权势熏天,加之有高家互为倚仗,怎会无缘无故衰微?倒是太原城中的唐公李家,只怕不久便遇劫难,将遭大变,可惜了李二公子,少年英雄,生不逢时。 他昨晚还无比佩服刘树义的胆气,此刻却想: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少年能有多少见识,终究是我高看他了。 但这些想法自然不能说出口,只冷笑两声,并不答话。 三人并肩而行,话语不多,又刻意低调,没人注意他们。但即使如此,终究还是被两个人盯上了。 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世民的眼线,当初他们发现拜访王威的可疑人物,便是张凯。 李世民下达命令,全城暗中查探,这两人早上刚接过班,无意间发现张凯,大喜过望,一人继续跟踪,另一人调动人马,打算将张凯等一干人等擒获。 他们足够小心,当刘树义发现险情时,为时已晚,官府大队人马已经赶到,并将他们围在垓心,当真插翅难逃。 刘树义初时以为是王仁霸发现自己踪迹,派人抓捕,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只见众官兵对他和小刘不屑一顾,独独将张凯拿下,对照手中画像,反复查看。 既不是王仁霸所派,官兵又对自己熟视无睹,刘树义倒也不如何害怕,隐隐约约听得“二公子”、“亲自审讯”、“不得动他分毫”等只言片语。 刘树义心中直犯嘀咕:莫非这位二公子,便是李世民? 官兵押着三人,越走越偏,最后在一个破旧巷子里,将三人交给了另外一批人,他们各自身穿便装,只听为首之人说道:“怎么三个人,不是只有一个吗?” 那报讯之人说道:“我们发现此人时,三人便在一起,当是他的同伙。” 为首之人道:“二公子只要这一人,我将他带走,其他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语气平淡,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其中却蕴含着杀意。 刘树义自然不愿坐以待毙,在他耳边轻声道:“这位大哥,我是刘树义,有事要见二公子。”他到此时,仍不能肯定他们口中的二公子是不是李世民,但事到如今,生死面前,已容不得他犹豫。 王二之死在太原传的沸沸扬扬,为首之人自然有所耳闻,知道有刘树义这号人物。同时他又是众人的统领,在李家的地位不低,自然也知道刘家父子投靠唐公之事。 听刘树义如此说,惊讶之余,倒也不敢怠慢。但他从未见过刘树义,半信半疑,又怕此人乃是为了求生,故意冒充,毕竟刘树义之名在太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时拿不定主意,招呼一人过来,让他火速返回二公子府,派一个识得刘树义的人过来,看看眼前之人是不是刘二刘树义。 那人领命而去,奔跑赶路。 刘树义见自己所猜不错,不禁松了口气,只要他们言明自己正身,当可无碍。只是他们乃是冲张凯而来,张凯虽然狂傲自大,令人生厌,却是小环的大哥,可不能不救。 张凯被擒,心中一片冰凉,万念俱灰,心想:在太原城,王、高二家自然不会为难我,如今抓我的想必便是唐公李家了,听他们口中提到“二公子”,想必就是那个不惧生死、小小年纪便敢于单骑解救大业皇帝的李二李世民。既被此人抓住,我焉有命在? 朗声说道:“此事跟他们并无关系,你放了他们,我跟你们走!” 为首之人哈哈大笑:“如今你等落入我手中,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手指刘树义,续道:“一会便有人替他验明正身,倘若他说谎,我立时便取了他的性命。” 小刘听说刘树义有危险,站在他身前,对为首之人怒目而视。 为首之人冷哼一声,白了小刘一眼,道:“看来你是他的仆人了,倒也忠心耿耿,不过一会儿都要死。” 便在这时,巷口处马蹄声响,一骑疾驰而来。尘土扬处,一人翻身下马,来到二人跟前。 众人当即垂手而立,神情肃穆,齐呼:“二公子!” 不是别人,正是李世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9章 兄妹(3) 第049章兄妹——柔肠百结、心有所属(3) 昨日有可疑人物进入王威府邸,不久高君雅火急火燎的前去赴会,李世民料定三人定是密谋对付李家,如今形势未明,王、高二人固然动不得,却可以将那个可疑人物抓来,严加审讯。 这日他听来人禀报,说是已擒住了那可疑人物,正在押解路上。但期间却遇到了一个难题,这才快马回来请示。 李世民问明原由,竟是有人自称是刘树义,要见自己。 刘家父子对他来说,意义非凡,自从狱中对横空出世,他便一直拉拢刘家父子,渴望他们能与自己亲近,为他所用。 后来刘二树义在太原郡狱羞辱王仁霸,之后又提出裴寂这一关键人物,后来他能与裴寂牵上线,仍是刘树义出谋划策,方能成功,从此便对刘文静、刘树义父子加倍重视。 当即亲自前去刘府问明情况,从府上厮仆口中得知,刘树义果然一早便出了门,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陌生人,刘树义待他如上宾,昨晚就歇宿在刘府。 李世民此刻已基本肯定那人便是刘树义了,但对于他为何会与那可疑人物相识,半点也摸不着头脑。既是刘树义相识之人,便吩咐来人要以礼相待,不可滥用私刑,伤他分毫。 原本打算派一个认识刘树义之人过去,将他带来询问详情。转念一想:如此做似乎有些怠慢于他,辅机(长孙无忌)曾多次叮嘱,让我务必将此人收为己用。 当即决定亲自前去。 李世民翻身下马,来到刘树义跟前,道:“竟然真是树义兄弟,他们没伤到你吧,他们也太不像话,我让他追查可疑人物,怎么查到你头上来了,当真可恶之极。” 刘树义虽略作乔装,但李世民与他多次照面,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为首之人在李世民手下当差多年,颇有眼力见,走到刘树义面前,恭敬的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尊驾,还请公子惩罚。” 李世民突然到来,手下众人固然大吃一惊,刘树义事先也未曾料到,但想李世民亲来见自己,已给足了自己面子,见好就收,可不能得寸进尺。 向那为首之人作揖道:“兄弟说的哪里话来,你尽忠职守,勤勤恳恳,本来就是我有错在先,你何罪之有?依我之见,应该重重有赏才是。” 李世民微笑道:“树义兄弟说的是。”心中却在想:你倒聪明的紧,竟然利用我收买人心。心中虽有气,脸上却不动声色。 刘树义低声道:“二公子,咱们到那边说一说话,不知方便否?” 李世民一直都在好奇他与可疑人物的关系,听他有意要说明真相,当即大喜,说道:“好,我也有些疑问,须得树义兄弟帮我解答。” 二人并肩向巷口走去,直到其他人再也无法听到声音,这才止步。 刘树义开门见山的道:“二公子要抓张大哥,不知所为何事?” 李世民道:“你说他姓张?说来惭愧,我至今不知他姓名,不知他来自哪里,更不知他在为谁卖命。” 刘树义原本就知张凯并不简单,此刻听李世民如此说,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不愿此事牵连小环,说道:“张大哥姓张名凯,哪里人士我也不知,至于为谁卖命,我更加无从知晓。昨日傍晚我才与他相识,谈得几句,见他无处可去,便让他借宿一宿。不过相处过后,我才发现此人确不简单。” 李世民清楚刘树义与张凯的关系决非他说的那么简单,但他既不肯说,终究无法强求,便顺着他的话,问道:“此话怎讲?” 刘树义道:“张大哥一身儒生打扮,骨子里却不似书生,倒像是倒像是个带兵打仗的。” 李世民凛然一惊,心想你眼光倒是独到,种种蛛丝马迹表明,此人当是甄翟儿的人。 有心要试探刘树义一番,更想知道甄翟儿与王威、高君雅到底有何图谋,便将自己所知,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刘树义对于张凯隶属甄翟儿一事,倒也并不如何惊讶,沉吟片刻,说道:“二公子,依我之见,不如就将张大哥放了。” 李世民道:“那怎么行?倘若他们商量阴谋诡计,意欲对李家不利,我不审出点讯息,怎能放他离开?” 刘树义转身望了张凯一眼,说道:“依我看来,即便你诸般酷刑加于他身,恐怕也未必能从他口中听到只言片语。 一来他单枪匹马来到太原,联络王、高二人,自然凶险之极,他既然敢来,定已报了必死之心,死尚且不怕,又何况区区酷刑? 二来此事对于甄翟儿来说,非常重要,如此重要之事,定然要托付给忠诚可靠、能力超然之人,你认为甄翟儿千挑万选之人,会轻易出卖他吗? 三来我与张大哥相识时日虽短,却也看得出此人乃重情重义之辈,让他出卖甄翟儿,当真难于登天。 最后,二公子有未想过,一旦张凯回不去,甄翟儿不过损失一员大将,实力未动分毫,他完全可以再派他人前来。 届时王、高二人仍然会跟甄翟儿暗通款曲,狼狈为奸,说不定还会布置更毒更辣的诡计,更加令人难以提防。” 李世民听完,觉得大有道理。但好不容易捉到张凯,甚至有可能掌握王威、高君雅勾结匪寇的证据,就此放人,总是心有不甘。 说道:“树义兄弟与张凯颇有交情,可否劝他弃暗投明,归附李家,只要他愿意说出甄翟儿与王威、高君雅密谋之事,检举王、高二人勾结匪寇,李家必定既往不咎,大加犒赏,对其委以重任。” 刘树义摇头苦笑,心想你打的倒是如意算盘,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贪财好利之辈,张凯显然并不容易劝服。 说道:“我也正有此意,但此事欲速则不达,咱们先放他回去,便是送了一个人情给他,他乃重情义之辈,日后必当会还人情。但若要此时劝他归附,依我看来,绝无可能。” 李世民想想也是,说道:“那也说的是。” 刘树义又道:“以后时机成熟,我再劝张大哥入伙,届时咱们内有内应,外有强兵,里应外合,何愁不能消灭甄翟儿匪寇?” 甄翟儿所部在太原附近烧杀抢掠,时刻危及太原安全,最近朝廷又多次施压,几番催促李渊早日缴贼,李世民一直颇为头疼,如今听说能一举铲除甄翟儿所部,如何不高兴万分? 说道:“如有内应,那便最好不过。只是就此放张凯离开,甄翟儿与王威、高君雅密谋之事,咱们就一点也不能获知了。” 刘树义道:“此时此刻,张大哥是决计不会说的。我却可以看出一点端倪,只是毕竟只是猜测,倘若所猜有误,二公子只当是小子言语无忌,切莫怪罪。” 李世民本不报什么希望,毕竟自己都毫无头绪之事,他又怎会知晓。但刘树义经常语出惊人之语,潜意识里总还抱着一点点指望。 说道:“树义但说无妨,三人狼子野心,定是密谋如何共同对付李家,既是无耻奸谋,确实难以预料。” 刘树义原本就是谦辞,微笑道:“二公子可知当年潘长文将军为甄翟儿贼寇大败身亡一事?” 李世民一怔,道:“自然知晓,此事当年轰动朝野,天下震动,太原岌岌可危,父亲这才临危受命,来到太原。” 刘树义点头道:“唐公受命而来,此刻甄翟儿却依旧盘踞南方,势大难除,朝廷多番催促缴贼,唐公恐怕颇为苦恼吧。 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意气行事,一旦举止失当,恐将落入万劫不复之地。倘若唐公近日有意出动大军,南下缴贼,还请二公子极力规劝,时机并不成熟,贸然出兵,恐遇劫难。” 李世民大惊,父亲确有南下缴贼之意,但此事隐秘之极,除了他几个兄弟和心腹谋士以外,向谁也没透露,刘树义又是如何得知的?嗯,是了,刘文静多次得父亲召见,想必猜得一二,便告诉了他的儿子。 说道:“可当年兵败之事,跟今日又有何关系,跟甄、王、高三人密谋,又有何关联?” 刘树义问道:“二公子可知,当年潘将军为何会败?” 李世民沉吟道:“听说是潘将军自大轻敌,落入敌人圈套,几万将军全军覆没。” 刘树义摇头道:“甄翟儿当年远未有今日强大,手下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焉能和训练有素、骁勇善战的大隋堂堂之师较量?再问二公子,当年大战之时,王威、高君雅所任何职?” 李世民自来以王威、高君雅二人为假想敌,二人履历他自然查的清清楚楚,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二人当时乃是潘将军手下副将,与甄翟儿所部大战之时,二人” 说到这里,突然停住,脑海中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冒了出来。心想:莫非王、高二人在那时便与甄翟儿有了勾结? 刘树义接口道:“二人亦参加了大战,潘将军大败身亡,二人却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太原城。 二公子,我大胆猜测,他们会不会为了高官厚禄,出卖了潘将军,因为潘将军一死,他们便顺理成章掌管太原,却不料唐公临危受命而来。 甄翟儿此番派人来太原,会不会是故技重施,打算再次与王、高二人联手?想象一下,战场激战之际,王、高二人所部倒戈相向,唐公腹背受敌,形势危殆。” 这虽是刘树义的猜测,并无真凭实据。但他自穿越后,便一直在思索昔年潘长文战败原因,种种迹象表明,王、高二人暗助甄翟儿一事,已八九不离十。 李世民只听得背后冷汗直流,心想我早就想到王威、高君雅可能与甄翟儿暗中联络,但想二人未必有胆量敢于在战场上动手脚。倘若刘树义猜测是真,二人当年敢害死潘将军,今日便敢对父亲不利,看来以后无论大小战事,都要对此二人有所提防。 李世民伸出双手,拉着刘树义的手,感激无已,说道:“树义兄弟真知灼见,张凯这个人我便交给你了,无论你如何处置,我概不相问。” 二人回到众人跟前,李世民又道:“树义兄弟,今晚倘若无事,到我府中一聚如何?” 刘树义急于将张凯送走,说道:“二公子盛情,树义感激不尽,晚上必当登门拜访。” 李世民又寒暄一番,这才带领手下诸人离去。 他自始至终没瞧张凯一眼,仿佛此人根本无关紧要。但手下诸人各个心里都知,此人正是李世民下令要捉拿的重要人物,昨日还未捉不到此人而大发雷霆。至于为何突然间不屑一顾,既不审问,又不带走,众人都大惑不解。 张凯呆立原地,至今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似乎唐公二公子李世民突然到来,找刘树义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竟然就把自己放了。 起初他以为这次被擒,定然必死无疑,却未想到竟能安全脱身,如今想来,犹在梦中。 他虽不知李世民与刘树义说了什么,但自己此番死里逃生,刘树义居功至伟,这点确然无疑。他向来高傲,却极重情义,受人恩惠,定会加倍报答。 何况小环从前那么依赖自己,此次竟不愿跟自己离开,多半也与此人有关,或许不久之后刘树义便会成为自己的妹夫。 抬头朝刘树义望去,眼神蕴含无限感激,却见刘树义笑眯眯的望着自己,似乎已看穿自己心中所想。 张凯初时以为刘树义不过是个勇猛胆大的少年,虽听说他杀了王二,但心中仍怀着轻视之心。今日见李二李世民对他以礼相待,甚为看重,又三言两语便让李世民放了自己,如此能耐,恐怕自己都自愧不如,不禁收起了轻视之心。 但他不善言辞,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感谢的言语,拱了拱手,说道:“多谢!”自此便无下文。 刘树义已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也不以为意,说道:“虽说人各有志,各为其主,但首先应该弄清有些人值不值得咱们誓死效忠。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希望张大哥今后好自为之。” 张凯自然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心想看来李世民已查明我的身份,并告诉了刘树义。李世民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想必也能猜到我来太原得目的,如此情形下,他竟仍放任我离开,刘树义其中必定出了不少力,这份恩情委实深重。 又想到他与小环的亲密关系,不自禁对他心生好感。转念又想:刘树义与李世民关系如此密切,刘家想必已投靠在李家门下,各为其主,终是死敌,到时兵戎相见,我又怎能下得了手? 刹那间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此番前来太原,乃是受大将军甄翟儿所托,目的便是与王威、高君雅接头,商讨如何对付李渊。 他跟随甄翟儿虽然仅仅只有两年,但他作战勇猛,身先士卒,南征北战,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更是曾在死人堆里将甄翟儿背了出来。从此便受甄翟儿器重,担任大军副将一职。 原本此次太原之行凶险之极,以他在军中之地位,根本用不着他以身犯险。但他力排众议,言道:此次联络王威、高君雅,至关重要,关乎大军兴衰,决不能马虎大意,执意前往。 甄翟儿拗不过他,又见他忠心耿耿,处处为自己着想,便同意了。 其实这不过是他的托词。他去太原真正的目的便是寻找他的妹妹。 半年之前,他曾到过先前托付妹妹的村庄,但那里已是一片废墟,渺无人烟,他在方圆数十里内四处打听,这才得知为了逃难,乡人竞相逃往太原。 他来到太原,先拜访王威,将甄翟儿的话原原本本带到。出府后,遇到几个盯梢的,几个穿梭,轻松摆脱。正准备离开太原之时,忽然遇见了刘树义等人,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妹妹小环。 本想立即相认,但又有几人盯上了他,便隐藏踪迹,暗中跟随刘树义等人,待至无人的小巷,方才现身相见。 刘树义见张凯既不说话,亦不前行,忍不住道:“莫非张大哥尚有疑虑?” 张凯回过神来,道:“你若是带小环来西河郡溪城县,那就到城中的陈府来找我。”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树义既惊且佩,心想:他果然是聪明人,已知道溪城我是非去不可。不错,单凭狱中对策,刘家相助李家的功劳还不够大,倘若能够助李渊击败甄翟儿,那么刘家的地位便稳固了。 至于何时前去,他一时还未想好。溪城距离太原,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但贸然提出要去,父亲固然不会同意,恐怕李大、李二也会阻拦,须得找个非去不可的理由。 一回到府中,小环便跑过来询问情况,刘树义故意将张凯遇险一事隐瞒,并嘱咐小刘也不可告诉小环。小环听说大哥平安离开太原,欣喜异常,但片刻之后,便又神色凄楚,眼泪盈眶。 刘树义于心不忍,说道:“用不了半年,得空我便带你看望你大哥。” 小环立即转悲为喜,道:“当真,你可要不要骗我。” 刘树义见他似嗔似喜,活泼可爱,忍不住开玩笑道:“你若是叫一声好哥哥,我适才那句话便是真,否则就当我什么也不说。” 当时小刘正在一旁,小环满脸通红,怎么也说不出口。 刘树义哈哈大笑:“自然是真,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欺骗我的小环妹子。” 小环又羞又窘,又是窃喜,眉开眼笑的走了。 注:溪城即隰城。隰,生僻字,不利于,故而以溪代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0章 父子兄弟(1) 第050章父子兄弟——白发送黑发、死生从此各西东(1) 当天晚上,刘树义想起李世民之邀,出门之前将此事跟刘文静说了。 刘文静此时已决心辅佐李渊,成就一番功业,但他恃才傲物,始终于李渊怠慢他一事耿耿于怀。 近日得李渊多次召见,礼节甚是周到,郁结心中的怒气渐渐消了,但心中芥蒂既生,便无法彻底消除。李渊于他是主,他自然忠心耿耿,决无二心,但彼此之间却无情谊可言。 他事事看的深远,更自信满满,始终觉得李家得刘家父子辅佐,定然能一飞冲天,称霸天下。 心中盘算着:李渊毕竟年事已高,日后坐拥天下,也当不了几年皇帝,我何不早作谋划,暗中辅佐真正的明主? 未见李世民时,他便对其大加赞赏,待得接触,更加刮目相看。心想:李建成虽是嫡长子,理所应当是继承人。但古往今来,废嫡立贤者不在少数,只要李世民日后建功立业,功劳远远大过李建成,民心所向,李渊便非立李世民为储不可。 刘文静竟在太原起兵之前,便起了助李世民立功夺储的心思。 其实他心中虽中意李世民,但对李渊的长子李建成却并无偏见,也认为此人颇有能耐,与他二弟李世民当在伯仲之间,李渊有此二子,龙兄虎弟,何愁大业不成? 只是其时李建成约莫二十八岁,已处当立之年,处事越发成熟冷静。而李世民时年十九岁,虽少年老成,却仍具少年心性,血气方刚,敢作敢为。 刘文静生性倜傥,桀骜不驯,与李世民一接触,便觉意气相投。是以李建成、李世民两兄弟,虽旗鼓相当,各擅胜场,但在刘文静心中,李建成便落了下风。 此番见李世民邀请自己小儿子,十分高兴,心想树义已习得我毕生所学,且青出于蓝,他倘若能和李世民交好,那便最好不过。 往日见刘树义夜晚出门,总要唠叨两句,千叮万嘱。今晚却始终笑容满面,一句不应景的话也没说,并亲自送到门外。 刘树义一时哪里能猜透父亲有这么多的心思?虽觉父亲今晚有些异常,但也并未放在心中,叫上小刘,一齐前往李世民府。 李世民府邸距离刘府仅一墙之隔,两步便到,但刘树义之前却从未去过,此番前去,心中竟存着一番期待。李世民主动开口相邀,这是明显示好的信号。 片刻间,二人便来到大门前,刘树义让小刘前去叫门,谁知小刘还未打门,只听“吱”的一声,大门打开,从门后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恭恭敬敬的道:“刘公子,主人已等候多时,这边请!” 刘树义说道:“冒昧打扰,还是着人先去先去禀告二公子为好。” 那人道:“听说刘公子要来,主人非常重视,是以二位刚出家门,咱们便知道了。小的适才从门后听到脚步声响,便知刘公子已到,即刻着人进去通报,此刻主人必定知晓刘公子已到府上了。” 刘树义点点头,道:“烦请引路。” 话音甫落,忽听得庭院里有声音传来:“是树义兄弟到了吗?”声音中透着激动和喜悦。 正是李世民。 先前那人吃了一惊,心中直犯嘀咕:主人亲自相迎倒也不是从来没有过,但那些贵宾无一不是年高德劭、声望甚隆的高士,这位刘公子不过是个少年,主人怎会屈尊降贵,亲自相迎? 他只是李府的小小门童,每日负责知客引路,几乎从不出门,对太原城中发生之事一无所知,自然也不知刘树义因王二惨死一事,名声鹊起。 但即便他知道,恐怕也不会相信一个小小少年,竟有如此胆量和魄力。 刘树义也大出意料之外,他来到古代已有多日,于此时诸般礼仪有所了解,主人亲自相迎,这是相当高的礼遇了。 片刻间,李世民已来到跟前,笑道:“树义兄弟大驾光临,顿使寒舍蓬荜生辉,不胜荣幸。” 刘树义急忙还礼:“二公子言重了,冒昧叨扰。” 只见李世民并非孤身前来,身旁站着三个女子。两个女子站在身后,手提灯笼,当是前来照路的女婢,一个女子与他并肩而立,衣饰华贵,决非厮仆,但夜色已深,星月无光,面目却看不清晰。 便在这时,那女子说道:“久闻刘家二公子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甚感荣宠。”声音娇柔婉转。 刘树义一怔,立时便想起一个人来,张口说道:“长孙有女,坤载万物,德合无疆,履中居顺,贵不可言。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那女子咯咯娇笑。 此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李世民发妻长孙无忧。她从丈夫口中听说了太多关于此少年的匪夷所思之事,丈夫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对其大加赞赏。 她一直认为自己丈夫风流倜傥,才貌双绝,世间再无其他男子能望其项背。丈夫恃才傲物,虽结识了不少豪杰,但能让他如此赞叹欣赏的,却没有几个。 她想要早点瞧瞧丈夫口中的不凡少年到底是何等模样,便随同李世民,一齐迎了出来。 见面之后,她故意用文绉绉的言语跟他寒暄,没想到对方以同样言语相对。其中那“坤载万物,德合无疆,履中居顺,贵不可言”十六字,乃是她年幼之时,一个算卦先生给他的卦语,她早就忘了,却未料到有人仍记得,惊讶之余,不禁哈哈大笑。 李世民安排知客门童招呼小刘,与长孙无忧一起,引刘树义往厅中赴宴。 路上,李世民一口一个“树义兄弟”,喊的甚为亲切。长孙无忧在旁,恭维言语,滔滔不绝。刘树义颇为得意,心想未来大唐太宗皇帝和长孙皇后如此刻意讨好自己,总算没丢众穿越人士的脸面。 来到大厅当中,只见大厅红烛高烧,中间摆着一张宴席,桌上山珍海味,各色佳肴,应有尽有。刘树义自穿越以来,还从未见过如此盛宴,不禁看呆了。 李世民见状,颇感得意,引刘树义到座位上,三人分宾主位次坐下。 开席不久,外面有人进来,在李世民耳边低语几句,匆匆而去。李世民起身道:“树义兄弟见谅,府上有事急需处理,我去去便回。” 转身对长孙无忧道:“你好好招待树义兄弟。” 长孙无忧起身相送,道:“我理会得。” 刘树义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这位未来的长孙皇后,只见长孙无忧年纪与自己相仿,面目白皙,容颜绝丽,却是一等一的绝色美人儿。 李世民走后,刘树义与长孙无忧相谈甚欢。只见她虽是女子,却谈吐优雅,腹中颇有才学,口才更是上佳,妙语连珠,令刘树义又惊又奇,又非常佩服。 长孙无忧一口一个刘公子,刘树义听着十分别扭,便道:“夫人还是称呼树义吧,公子之称可不敢当。” 长孙无忧聪明伶俐,她本就是为丈夫分忧而来,眼珠一转,笑道:“刘公子,可否将你的生辰八字告知?” 刘树义不知她还有用意,还是照实说了。他穿越之初,为了不露出马脚,将关于刘树义的一切信息,都背的滚瓜烂熟。 长孙无忧心想:年纪倒是合适,却不知此事能不能成。 说道:“如此说来,我比你大上一些,那我以后便叫你树义弟,你以为如何?” 刘树义心想若是按照穿越之前的年纪算,我比你要大上许多。 站起身来,作揖道:“树义见过无忧姊姊。” 长孙无忧笑道:“树义弟无须多礼。” 二人相视大笑,宾主尽欢。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丫头匆匆进来,向长孙无忧低声说了几句话。长孙无忧听后,眉头微竖,小嘴一扁,低声道:“这个丫头,都是世民将他宠坏了。罢了,罢了。” 刘树义听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颇觉奇怪,询问原因。 长孙无忧微笑道:“我有一表妹,听说你在太原的种种英雄事迹,对树义弟颇为仰慕,便央求我和世民,请你过来一叙,可你当真来了,他却又害羞起来,说什么也不肯出来相见。想来你们缘分未到,日后再引荐你们相见。” 听说有人仰慕自己,刘树义只淡淡一笑,并不如何高兴。他从长孙无忧的表情中看得出来,事情决非她说的如此简单。 仰慕云云,极有可能是长孙无忧的故意讨好之言,做不得数。那女子说不定事先并不知这是相亲宴会,后来知道了,非常抵触,说什么不肯出来,却不知她口中的所说的表妹是谁? 事情正如刘树义所料,长孙无忧口中的表妹名叫高月,她不满李世民和长孙无忧未经她同意,乱牵姻缘,纵使刘树义已到府里,她刁蛮脾气发作,仍是闭门不见。 将表妹介绍给刘树义,这是长孙无忧的主意,她见丈夫有意结交刘树义,为了替丈夫排忧解难,便想出了这个联姻之法。 李世民听后,也觉可行,但一直没有机会实施。白天李世民意外见到刘树义,再次被他的能力所折服,突然想起此事,当即便邀请刘树义到府上来。 名为相聚,实则相亲。 长孙无忧的这个表妹是高士廉的小女儿。高士廉是长孙无忌、长孙无忧兄妹的亲生舅舅。 长孙兄妹的父亲早亡,二人与母亲被家中叔伯赶出了家门。高士廉闻听此事,便将自己妹妹一家接到府中,好生照料,对长孙兄妹更颇为厚待,并一手促成了长孙无忧与李世民的婚事。 长孙兄妹二人对这位舅舅都心存感激。后来高士廉因与斛斯政有交往,受到牵连,被贬岭南。他极富孝心,岭南地区瘴疠严重,不能带母亲同行,便将妻子留下,代替自己奉养母亲,并拿出全部家产安顿母亲和妹妹一家,自己带上几个儿子,轻装出发。 长孙无忧嫁于李世民后,高月经常来看望表姊,久而久之,便在李世民府上住了下来。长孙无忧感念舅舅高士廉之恩德,对她的这个女儿百般宠爱。李世民爱屋及乌,对高月亦是多有纵容,颇为优待。 适才李世民借故外出,原因便在此。他平生结交不少英雄豪杰,但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需要结亲讨好。他颇觉不好意思,便让长孙无忧全权处理,自己静候消息。 后来高月不肯现身相见,他得知此事,曾亲自前去劝说。但高月性子执拗,又被他惯坏了,丝毫不为所动。李世民疾言厉色的同她说话,她仍然不理,铁了心的不出闺房。 李世民无可奈何,此事只好作罢。眼见宴席散场,便走进大厅,说道:“树义兄弟莫怪,招呼多有不周。” 刘树义此刻已知李世民并无要事处理,借故离开,便是为了让长孙无忧提及此事。 说道:“二公子设宴款待,树义颇感荣幸,但天色已黑,就此告辞。” 李世民夫妇二人一齐送到门口,小刘已在门口等候。刘树义再次感谢相邀之情,刚要离开,却听李世民道:“我再送你一程。” 刘树义立时便明白他的意思,知他有话要说,也不拒绝,说道:“多谢二公子。”命小刘先行回去,不必与自己同行。 刘树义与李世民缓步慢行,这才从李世民口中得知,原来他想让自己明日跟他一起去唐公府,拜见李渊。 李世民认为以刘树义之才,当有资格参议太原军政大事,当年自己像他这般年纪,便已在父亲跟前聆听教诲,出谋划策。 刘树义一直都想见见这位耳闻多时、却始终无缘一见的唐公李渊,之前为了替大哥报仇,杀王二之心迫切,总是未得空闲,此刻李世民诚意邀请,便欣然同意。 回到府中,将此事跟父亲刘文静说了。 刘文静听后,大为高兴,父子二人有幸同处一堂,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出谋划策,那是何等荣耀。 注:长孙皇后,名不详,小子观音婢。长孙无忧之名,乃是杜撰。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1章 父子兄弟(2) 第051章父子兄弟——白发送黑发、死生从此各西东(2) 第二日刘树义起了个大早,陪同父亲刘文静一起,前往唐公府。虽两家近在咫尺,但为提防王、高二家眼线,仍未经正门、堂而皇之进入,而是从后门瞧瞧潜进。 刘树义倍感窝囊,原先十分愉快的心情受到影响。 刚踏进门槛,只见李建成、李世民两兄弟一同奔来,互相寒暄一番,得知李家两兄弟竟已等候多时。刘树义见李家兄弟如此看重他们父子,得意之余,心情好了许多。 在李家兄弟引路下,刘树义父子来到庭院,只见大厅之前已站着三人。 李建成道:“我来给诸位引荐。” 引荐完毕,众人不禁又是一番寒暄。此刻李渊已在厅中,外面诸人正在等待李渊召唤。 刘树义仔细打量那三人,心想:这位唐俭唐茂约,我倒有些印象,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乃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至于另外两位,一个叫李思行,一个叫李高迁,却无任何印象。不过既然能够参加如此重要的会议,当是李渊身边重要的谋士。 游目四顾,想看看院中还有无其他人,寻了一阵,别说外来宾客,就连府中厮仆也没见着一个,当是被主人禁足,由此可见,此次厅中议事的重要性。 刘树义心中奇怪:为何长孙无忌没来?听父亲说过,长孙无忌在太原到处解危扶困,急人之难,暗中联络英雄豪杰,名声播于太原。虽说后来大家都知,这乃是李二公子李世民的授意,但既受李世民重用,当不是庸碌之辈,为何李渊竟不召见? 原来李世民暗结豪杰一事,李渊早就知晓,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罢了。 李世民在暗,长孙无忌在明,二人配合相得益彰。李渊深知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害怕一旦自己与长孙无忌走近,便会授人以柄,为祸不小,因此始终不愿与长孙无忌相见,更对李世民几次三番暗示,都不作理会。 过了一会儿,大门打开,走出一个年轻男子,看穿着服侍,似是个仆人。只听他说道:“诸位,唐公有请!” 李建成与其他几人相互礼让走进大厅。刘树义刚要迈步,却听李世民说道:“树义兄弟先别急,时间紧急,我事先还未和父亲说明情况,且让我进去禀明详情,待得父亲允可,咱们再一齐进去。” 转头对刘文静道:“先生和我先行进去,一会儿我再出来接树义兄弟。” 刘文静不肯,一心想要跟儿子同进同出。 刘树义劝道:“父亲先进去,我随后便到。” 刘文静心想我儿却有大才,李渊没理由将他拒之门外。便点了点头,与李世民一前一后走进大厅。二人刚走进去,那刚才出来通知之人便关上了大门,肃立门旁,俨然便是一个门神。 刘树义原本以为李世民去去便来,可良久过去,大门紧闭,李世民却始终不见踪影。他等得及了,便想走上前去窥探,想看看李世民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刚向大厅迈了两步,就听到一个严厉之极的声音喝道:“闲杂人等勿要靠近,否则格杀勿论。念你与二公子同来,既往不咎,奉劝你最好早离此地。” 正是那守在厅前的厮仆。 刘树义心中有气,刚要上前理论。突然,大门“吱”的一声打开,李世民走了出来。 刘树义见李世民意气风发进去,却垂头丧气出来,显是出师不利,闹了个灰头土脸。 心想李渊既然不愿相见,我又何必再留此地?他不愿见我,我还情愿见他呢,他今日轻视于我,他日我定要他刮目相看!何况只要攀上了李世民,李渊待不待见,倒没那么重要了。 原来李世民向李渊汇报,想让刘文静之子刘树义前来参决大事,却被李渊狠狠的训斥了一通:你也太胡闹,李文静确有大才,他那个小儿子不过是在刘文静面前耳濡目染,学了几句话,哪有什么真实才学了? 李世民颇不以为然,却又不知怎样跟父亲解释,只好悻悻而出。 此刻出门见到刘树义甚是尴尬,不知该如何开口。 刘树义开口道:“倘若唐公有要紧事,无暇召见,我便先回去。” 李世民知刘树义冰雪聪明,这种事自然瞒不住他,说道:“来都来了,我让人带”突然改口道:“不,我带树义兄弟到处走走。” 不由分说的拉着刘树义手往庭院中走去。走了一阵儿,李世民的随从远远见主人出来,还以为议事完毕,要待回府,便差了一个人寻了过来。 刘树义见李世民始终心不在焉,明明是身在庭院,却心在大厅,停住脚步,说道:“二公子,我想自己到处走走,你一直相陪,我反而觉得不自在,二公子莫怪。” 李世民何等聪明,自然知道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实是在为自己解围,指着身后随从,道:“那我让他陪你到处走走,等会儿请再到我府中一聚,昨日有事耽搁,未能与树义兄弟把酒言欢,深以为憾。” 刘树义先是从后门入府,后又遭人轻视,被人拒之于门外,早就心中有气,此刻又听说还要派个跟屁虫跟踪监视自己,当即便要发作。 但想到眼前之人是李世民,是今后自己所要依靠之人,只好强自忍住,勉强一笑道:“如此多谢二公子。” 其实李世民并未存着监视之心,反而是有心要讨好刘树义,故而派人跟随左右,听候差遣。 刘树义信步而行,很快将唐公府逛了一遍。正准备找一地方歇脚,忽然前面出现一个少年,行色匆匆,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这可是先前逛府从未有之事,适才到处闲逛,哪里见过一个人影?忍不住向那少年打量。 只见那少年约莫十三四岁,面目清秀,衣饰华丽,显然不是普通人。刘树义心想:此人决不是奴婢仆人,当是府里的少爷公子。李渊发妻窦氏一共生下四个儿子,却不知此人是老三李玄霸,还是老四李元吉? 随从见那少年从身旁经过,忙躬身行礼,却不说话。 那少年似乎有要紧之事,只匆匆瞥了二人一眼,未作停留,直往前行。随从如释重负,长长的松了口气,似是如临大赦一般。 刘树义见状,颇感奇怪。便在这时,那少年突然折返回来,笑眯眯的上下打量刘树义二人。 只见他背着手,装作成大人模样,皮笑肉不笑的道:“二哥今日过来了?” 随从垂首而立,急忙点头,目光不敢与那少年相接,身子微微发颤,似乎那少年便是毒蛇猛兽一般。 那少年昂首注视刘树义,问道:“他也是我二哥府上的?” 随从道:“刘公子是府上贵宾,主人命小的悉心侍候。” 这话说的本也十分得体,谁知那少年听后大怒,右手扬起,“啪啪啪啪”四声响过,竟打了随从四个耳光。 随从顿时双颊红肿,嘴角流血,急忙跪倒在地,道:“小的失言,四公子恕罪。” 刘树义这才得知少年便是李渊第四子李元吉,心想这李元吉也太蛮横了些,小跟班根本没有无礼之处,他出手便打,果真是个熊孩子、二世祖。 不禁对李元吉心生厌恶之感。 只听李元吉喝道:“我问你话,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说其他废话作甚,不是讨打吗?” 随从磕头求饶:“四公子教训的是,小的谨记。” 李元吉本有急事在身,此刻见随从苦苦哀求,心中颇感愉悦。忽然抬起右脚,往自己左脚轻轻一踩,叫道:“哎呦,我的鞋履怎么脏了,你快给我擦拭干净。” 那随从害怕已极,不敢拒绝,忙弯腰拢袖,打算用衣袖为其擦鞋。 刘树义心想这李元吉也太欺人太甚,看不过去,刚要出头,却听李元吉斥道:“你的衣袖如此之脏,也配沾染本公子的鞋履,我是让你用嘴巴舔干净。” 那随从一怔,刹那间只感委屈难受,不住伸袖拭泪。 李元吉却视而不见,继续逼迫道:“还不快点,违背本公子的命令,你想作死吗?” 刘树义见那随从满脸泪水,颇为可怜,顿生恻隐之心,说道:“你起来,不用怕他,你家主人马上便会出来,我倒要看看,那时还会不会如此张狂。” 说着,伸手将那随从拉起。 李元吉见刘树义坏了自己好事,怀恨在心,忽然想起一事,暗叫不好:只顾着玩耍,竟险些将要紧事忘了,眼前这二人固然可恶,惩罚他们却也不急在一时。 转身便要离开,转念又想:那个强出头之人我不识得,须得知道他的姓名,以后方能伺机报复。 转过身来,问刘树义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刘树义假装未听见,帮随从拍掉身上尘土,对李元吉只作不理。 李元吉平日里骄横惯了,哪一个见了他,不是毕恭毕敬、噤若寒蝉,竟有人胆敢对他不理不睬,顿时怒火中烧,当即便要冲过去殴打一番,以泄心头之气。 但想到大事要紧,强忍怒气,一跺脚,疾行而去,片刻之间便行的远了。 刘树义本以为今日会跟李元吉大干一场,却没想到看起来蛮不讲理的李元吉,就这样忍气吞声的离开了。料想李元吉决非惧怕自己,当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又想起初遇李元吉时,他快步如飞,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有心要瞧个究竟,便对随从说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要去茅房一趟,你先在这里等我。” 那随从本就受李世民之托,在刘树义身旁小心伺候,视刘树义为半个主人。后来他受李元吉调戏欺辱,刘树义仗义执言,开口相救,他心中感激无已。 听说刘树义身子不适,忙道:“要不要找医师瞧一瞧?”言语之中充满关怀之意。 肚子不舒服云云本就是刘树义借机溜走的托词,道:“不碍事。你是不是曾经得罪过李四公子,否则他怎会处心积虑的与你为难。” 那随从摇了摇头。 眼见李元吉转过屋角,已消失在视线里,再也耽搁不得,虽仍有许多疑问,却已无法再问,忙道:“那我去了,你在此地等我。” 那随从向刘树义指明茅房位置。刘树义快步而行,趁着随从不注意,悄悄改变了方向,直往李元吉消失的方向而去。 转过屋角,只见李元吉朝议事大厅而去,只是行到中途却停了下来,转而径走向大厅隔壁房屋。那房屋大门上锁,李元吉从怀中掏出钥匙,打开铁锁,快速钻进房中。 刘树义奔跑过去,躲在窗下,只听得房内轧轧声响,又过了良久,一点动静也无,转起身来,从窗缝向里张望,目力所及,并无人影。 心中纳闷,经过房门之时,只见铁锁能仍旧挂在门上,心想:李元吉进去后,定然插上了门闩,此刻便是想进也进不去了。 心中着实好奇李元吉之后要做什么,暗叫可惜,险些便能跟踪李元吉进入房内。失望之余,又想起适才为李渊轻视,为守卫所鄙夷,心中怒气陡升,挥手便往门上拍去。 只听“吱”的一声,房门竟然开了。 刘树义又惊又喜,不假思索,快速走进房间,关上房门,插好门闩。 只见房中陈列简单,却一尘不染,房间被月牙木栏隔成里、外两屋。左转向里屋走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大木柜,通体黝黑,又高又大,显得十分突兀。 迈步走入,抬头往右手边望去,登时吓了一跳,眼前是一张四方桌,上面赫然树立了一个牌位,此地竟是供奉死人牌位的灵房。 刘树义定了定神,见牌位上写着“故男李玄霸之莲位”。 心想:没想到在大业十二年,李渊第三子李玄霸便已经去世。却不知此牌位是何人所立? 一边在里屋随意观望,一边思量:我记得在书中看过,若是哥哥为弟弟立牌位,当书亡弟某某之莲位;若是弟弟为哥哥立牌位,当书先兄某某之莲位。至于书故男某某之莲位,是何人所立,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 凝神灵位半晌,又想:此地是唐公府,既不是亡者兄弟所立,当是他父亲李渊所立。白发人送黑发人,其中痛苦与悲伤,可想而知,因此方立牌位,以寄哀思。 忽然想起一事,大吃一惊:李元吉哪里去了? 料想此地必定另有出口,四处仔细打量。越看越觉此地颇为诡异,越来越觉眼前的大木柜突兀之极,只见木柜边上有一巨大瓷瓶,看上去古朴典雅,表面花纹栩栩如生。 刘树义心中一动:难道此处有暗门? 伸出手来,试着转动瓷瓶,竟能轻而易举扳动,忽然轧轧声响,衣柜开始轻微颤动。 刘树义又惊又喜,待暗门完全打开,闪身跃了进去。 刚进密室,只见门旁同样竖立着一个瓷瓶,花纹颜色与刚才完全相同。按照刚才方向扳动瓷瓶,那以大木柜伪装的暗门缓缓合上。 刘树义四下张望,眼前所处密室,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既不昏暗,也不窄小,只见房中置一长桌,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旁边立着几座书架,摆满了书籍,竟似是一间书房。 书房朝南,然朝南、朝东却各有一门。 刘树义走近南门,想要出去,却发现此门已然上锁。转而向东门走去,轻轻一推,东门便开,寻思:看来李元吉就在里面。 踮起脚尖,蹑手蹑脚的往里走。起初担心会碰到李元吉,无法解释,但走了几步,却未见李元吉的身影。 再看房中陈设家具,竟似是后堂。他穿越已久,对当时房屋布局多有了解,心想一般这样的后堂都会与客厅相连。 忽然心中一动:莫非此后堂前面便是李渊议事的大厅。是了,定是如此,李元吉千辛万苦来到此地,自然不是来玩的。想是李渊见他年龄幼小,还不适宜参决大事,故而不让他参加。但李渊不让他来,他却想方设法偷听来了。 又走几步,只见大厅与后堂相接处,左右各有两个大屏风相隔。李元吉此刻正躲在左侧屏风后面侧耳倾听,刘树义离得虽远,却也能隐约听到前面大厅的说话声。 刘树义生怕李元吉发现自己,当即便要沿原路离开,转念一想:既然来了,就这样离开岂不可惜,我倒要听听李渊的谋士们会给李渊出什么样的计策。 想罢,轻手轻脚前行,眼睛始终注视李元吉,一旦他稍有异动,便立即奔跑离开。但见他耳贴屏风,凝神倾听,一动也不动。 刘树义稍稍松了口气,但倘若一不小心被李元吉发现,惊扰到大厅众人,倒也不好收场,心中自也惴惴,好在李元吉至始至终未曾转头,一直背对自己。 直走到西侧屏风后面,再也瞧不到李元吉的背影,刘树义心中的大石头才总算落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2章 父子兄弟(3) 第052章父子兄弟——白发送黑发c死生从此各西东(3) 刘树义模仿李元吉,耳贴屏风,只听有人说道:“甄贼之事,暂且商议到此。至于何时攻打,如何克敌制胜,咱们下次再议。刘先生,今日是身体不适吗,怎的一句话也不说?” 刘树义心想此人声音我从未听过,听他言语口气,此人应该就是唐国公李渊了。父亲今日始终一言不发,当是因我之故,他见李渊不肯让我入厅议事,心中自然有气。 事情果然如刘树义所料。 刘文静进入大厅之后,见李世民与李渊交头接耳,小声说话。由于相距较远,二人语声又轻,交谈内容却听不清楚。但见李渊脸色难看,李世民灰头土脸,二人似乎正在争吵。 刘文静是何等聪明之人,立时便想到此事应该与自己小儿子刘树义有关。之后李世民走出大厅,过了好久方才孤身归来,并无刘树义的身影。 他又气又怒,脑袋发热,险些便要破口大骂,破门而出。幸亏太原郡狱之劫刚过不久,刘家父子三人死里逃生,他受到教训,乖张暴躁的脾气有所收敛,加之小儿子刘树义谆谆劝诫,这才没酿成滔天大祸。 否则唐公府内,议事之时,外人在场,有人胆敢在此时口出辱骂之言,即便李渊涵养再好,再有爱才之心,十个刘文静也都死了。 刘文静本就对李渊当初慢待自己耿耿于怀,如今又见李渊将自己引以为豪的儿子拒之门外,虽不能发作,却也要宣泄心中不满,是以一言不发,无声抗议。 此刻李渊开口相询,刘文静心想此时若再沉默,这么多人在场,也太折损李渊面子。但毕竟心中有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世民见状,说道:“父亲,此事怪我,今早刘先生跟我说过身体不适一事,并言道:今日只听不说。我竟然把此事给忘了。” 李建成脑袋转的飞快,当即附和。 但李渊又不傻,看出其中有古怪,只是素知刘文静其人却有非凡才能,脾气却也不敢让人恭维,无论他做出什么匪夷所思之事来,都不算稀奇。 并不打算追究,说道:“建成c世民留下,其余诸位请先回吧。”说着站起身来,向众人一一作揖拜别。 唐俭c李思行c李高迁三人急忙还礼,这才依次离开大厅。只刘文静假装并未看见,转身扬长而去。 李渊心中愤怒,脸上却笑嘻嘻的道:“今日谁惹到他了?” 李氏兄弟对望一眼,一齐摇头。 李渊沉思半晌,忽然眼睛一亮,道:“不会是因为那个胆大包天c闯下大祸的刘树义吧?”他说的胆大包天c闯下大祸,自是刘树义私自杀死王二之事。 仰天打个哈哈,捋须笑道:“你们三个也真是,那个刘树义不过才十五六岁,有什么值得你们如此看重?他父亲刘文静确是有些能耐,至于刘树义吗,我看未必便有真才实学,以后此人在我面前休要再提。” 李氏兄弟心中都在为刘树义喊冤,但摄于父亲威严,不敢在此时替他说话,一齐说道:“是!” 李渊点点头,道:“今日将你二人留下,那是有要事与你们商量。近日太原城中多有传言,说是有人意图谋反,反抗朝廷,你们兄弟二人常在外走动,可收到什么风声没有?” 李建成素知父亲深藏不露,身为人子,却时常揣摩不透父亲的心思。他事事谨慎惯了,既然父亲未曾表露过任何反隋心迹,他为了不惹父亲生气,便始终不提此事。 李世民也知父亲脸上常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但笑脸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谁也不知。他与李建成不同,胆大心细,敢于冒险,觉得父亲既然提到反隋一事,说不定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趁机劝父亲起兵反隋,倒不是没有成功机会。 又想:裴寂是个老奸巨猾之辈,让他前来相劝父亲,他总是一拖再拖。倘若父亲此刻心中已有了反隋的心思,无论谁前来相劝,都能马到成功,那我为何要将这个功劳让给别人? 退一步讲,即便父亲从未有过反隋之心,怪罪下来,我是他亲生骨肉,他顾念父子之情,怎会忍心罚我。当初那个鹰扬府司马太过心急气躁,劝谏的不是时候,最后父亲大发雷霆之怒,将他押往江都,由陛下亲自处置。 但今时不同往日,之前时机尚未成熟,如今却是反隋的大好良机,此时再不起事,更待何时。 李世民光只是想想,便感热血沸腾,说道:“父亲大人,如今朝廷昏庸,奸臣当道,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值此之际,咱们该当高举义旗,起兵反隋,救万民与水火,只要父亲振臂高呼,必将群相响应,大事可成。” 说完,凝神注视李渊,要看他的反应。 李建成大惊失色,他虽知这位二弟素来胆大,却未曾料到他竟当真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眼见气氛有些紧张,想说几句圆场的话,但绞尽脑汁,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原先他并不赞成近日起兵,后来遇到刘家父子,渐渐若有所悟,此刻李世民所说,正也是他心中所想。 李渊斜靠椅上,手抚肚腹,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听李世民说完,突然哈哈大笑,道:“世民,你这是存心试探为父吗?咱们李家身受皇恩,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李渊忠于大隋,决无二心,甘愿为大隋清除反叛。” 李世民不死心,只道是父亲仍在故意遮掩,继续道:“父亲,此时此刻只有咱父子三人,并无外人,如今大隋气数已尽,群豪并起,咱们何不趁机起兵,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来。” 刘树义心中直笑:既不是你们父子三人,也并非无外人,应该是父子四人再加一个外人才是。 李渊“霍”的一声站起,脸色大变,指着李世民,喝道:“逆子,大胆狂徒,竟敢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来。今日我李渊便要大义灭亲,让世人知道我的忠心。建成,将此逆子给我绑了,择日押往江都。” 李建成见事态严重,屈膝跪倒,求道:“父亲在上,二弟一时冲动,才说出这番不着边际的话来,咱们好好开导便是,用不着押解江都。” 李渊“哼”的一声,背对二人,负手而立。 李建成见事有转机,忙向李世民递眼色。李世民却仍不甘心,大声叫道:“父亲,此时再迟疑不决,他日让别人抢了先,为时已晚,后悔都来不及了。” 李渊暴跳如雷,一脚将面前案桌踢翻。 那案桌偏巧不巧的滚向刘树义所藏的屏风。刘树义眼见屏风倾倒,朝自己头顶砸了下来,危急之下,不急细思,一边双手护住脑袋,一边情不自禁的呼喊出声:哎呦,屏风怎么倒了! 此言一出,李渊c李建成c李世民c李元吉四父子都为之一惊。 李渊万没料到,大厅之中还有其他人,厉声喝道:“谁?” 李建成c李世民一时也没听出刘树义声音,还道是前来行刺的刺客,一齐奔到李渊身前,严阵以待。 刘树义见事已至此,已无法挽回,只好将歪倒的屏风放在地上,走到三人跟前,躬身行礼,道:“小子刘树义,拜见唐公和二位公子。” 李氏兄弟见是刘树义,同时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异口同声的道:“树义兄弟,怎么是你?” 李渊未曾见过刘树义,双眼瞪视着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道:“你便是刘文静二子刘树义?”他盛怒惊惶之下,也顾不得诸般礼数,当着刘树义之面,直呼刘文静其名。 刘树义从未见过李渊,忍不住抬头打量,只见他约莫五十来岁,须发花白,大腹便便,盛怒之下颇有威严,令人凛然生惧。 一愣之下,答道:“小子正是刘树义。” 李渊缓缓坐了下来,道:“建成和世民在我面前都曾夸过你,说你年纪虽小,却颇富智计,今日你竟能来到此厅,也算有些能耐。我看在刘先生的面子上,不跟你为难,但你必须告诉我,你是如何进来的?” 李建成c李世民都有此一问。只身在暗处的李元吉心中大惊:莫非此人是跟我进来的?不好,倘若让父亲得知真相,我可就大大倒霉了。 刘树义心中对李元吉十分讨厌,心想此次我露出马脚,被人发现,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等会我便把你供出,看你老子怎么收拾你,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嚣张跋扈,得让你记住点教训。 说道:“能进得厅来,全赖好心人仗义相助,树义在此十分感激。” 李元吉只吓得额头直茂冷汗,心中对刘树义的痛恨又多了几分。 只听刘树义接着道:“小子有几句肺腑之言,小的今日要说给唐公听。” 也不等李渊同意,直接道:“唐公一心为隋,赤胆忠心,天地可鉴,然陛下远在江都,却未必这样想。一旦太原附近贼患稍解,陛下还能容得下唐公吗? 高祖皇帝在位时,天下便流传“李氏当为天子”的谶语。近几年,长安c洛阳大街上有人传唱,“杨花落c李花开”的歌谣,虽是有心之人故意散播谣言,蛊惑人心,但陛下却似乎已信以为真。 这几年,李姓望族离奇获罪者着实不少。唐公忠心耿耿,决无不臣之心,但陛下却仍心存疑忌,若非如此,又怎会屡屡派唐公身赴险地? 此番太原告急,唐公临危受命,但陛下仍旧不放心,故意留下王c高二人,时刻监视,处处掣肘,一旦事情有变,王c高二人便可行使非常之权利,届时唐公危矣! 以唐公之才,该当早作谋划,先下手为强,大事可期。” 李氏兄弟见刘树义说出自己的心声,无不又惊又喜,他们摩拳擦掌多时,此刻心意相通,都想大干一场,只待父亲点头。 李渊微微一笑,内心却无甚波动,刘树义所言,他又怎会不明白。身受大业皇帝猜忌,险些因此丢了性命,从此他便沉迷酒色,装作一副胸无大志的模样,苟且偷生。 隐忍至今,便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一飞冲天,成就一番功业。但他向来谨小慎微,又日日如履薄冰,提心吊胆,性子变得愈发稳重,无百分百把握,他决不授人以柄,让自己立于危墙之下。 但他却忘了,欲成大事,岂能不冒风险? 李渊心想:此子倒跟他父亲颇有不同,懂得说好话,恭维人,但我岂能因为他几句好话,便意气用事,盲目行动,眼下还不是做大事的时候。 侧眼斜睨刘树义,又想:此子夸夸其谈,未必便有真才实学,所言极有可能乃是其父刘文静所教。小小年纪哪里知道其中的艰难与凶险,一个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他从未上过战场,估计几个尸首便吓得他屁滚尿流。也不知他哪来的胆量,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 刘树义杀王二一事,早已轰传太原,李渊亦有所耳闻,他只道是李氏兄弟暗中相助,还因此眼里训斥了他们一番,但王二已死,无法挽救,便没追究刘树义的罪责。只是在他心中,刘树义始终是个年纪不大的毛头小子。 李渊说道:“念你年纪轻轻,童言无忌,不予你计较,只要说出你是如何进得大厅的,你便可以走了。”此刻他完全是看在刘文静的面子上,不愿失去这位谋士,这才决定不予追究。 刘树义却以为自己之言,打动了李渊,否则为何对李世民疾言厉色,对自己却好言好语? 一想到只要劝服李渊,便可借助李家力量对付王家,对付王仁霸,想起王仁霸的诸多恶行,想起王仁霸伤害大哥,愤怒顿时塞满胸臆,热血上涌。 朗声说道:“当此危局,唐公该当高举义旗,招募义师,为天下苍生计,起兵反抗暴政!小子虽不才,愿披铠甲,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为唐公立首功!” 说话之时,神色俨然,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里,透露着倔强和桀骜不驯。 李渊吃了一惊,站起身来,凝视注视他的眼睛,眼中仿佛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脚下踉跄,直往前面俯跌。李氏兄弟就在身旁,眼疾手快,同时扶住,这才不致摔倒。 李渊低声道:“我没事。”李氏兄弟这才松手,李渊缓缓坐了下来。 说道:“刘先生多次提起你,说你自幼体弱多病,爱书成痴,现在身体好些了吧?”语气温和,言语中竟满是关怀之意。 刘树义大感奇怪,答道:“多谢唐公挂怀,小子一切都好。” 李渊点了点头,道:“你身体不佳,行军打仗又凶险异常,你就不要参与了,老老实实待在府里,读书写字,也就是了。” 刘树义只道李渊轻视自己,昂首道:“体弱多病,可以习武锻炼,我不要一直待在府里,我要为唐公鞍前马后,驰骋疆场。” 李渊怔怔的瞧着刘树义,眼圈不自禁的红了。 过了良久,说道:“你走吧!”竟连刘树义如何进得大厅一事都不再追问。 刘树义却仍记着李元吉,此刻正在暗处偷听,心想非得让李元吉吃些苦头不可。冲着李元吉所藏屏风,大声说道:“多谢四公子引路之恩,树义没齿难忘。” 说罢,向李渊躬身行礼,打开大门,退了出去。那守在门外的仆人见刘树义出来,大吃一惊。 刘树义向来记仇,冲他笑道:“喂,我既然从大厅出来,那我便不是闲杂人等,你以后休要再阻拦我。”说完,扬长而去。 李渊c李建成c李世民三人听说李元吉也在厅内,都吃了一惊。李渊怒不可遏,叫道:“给我滚出来!” 李元吉早就将刘树义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胆战心惊的走了出来,垂首说道:“父亲!” 李渊又气又怒,戟指骂道:“你你气死我也,你总不能让我省心。你怎么进来的?” 李元吉向来惧怕父亲,不敢隐瞒,从怀中掏出钥匙,跪倒在地,说道:“孩儿知错,请父亲责罚。” 李渊一看钥匙,便知是怎么回事,想起死去的爱儿,悲痛欲绝,眼泪盈眶。 李建成素与四弟李元吉交好,说道:“父亲,四弟一时贪玩,的确该罚。只是四弟年纪已不小,是时候让他参加议事,多多历练了。” 李渊“哼”的一声,道:“贪玩,就知道贪玩。玄霸在他这个年纪,不仅懂事听话,还能为我排难解忧,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 想到最爱的儿子英年早逝,悲从中来,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滚滚而下。 李建成见了也不禁悲伤,李元吉更觉羞愧无地,同时又恨极了刘树义,心想倘若不是他跟踪而来,我便不会被发现,那样父亲便不会想起三哥,不会如此悲伤了。 只李世民满脑都在想着皇图霸业,听父亲提到三弟李玄霸,突然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说道:“玄霸年纪虽小,但在众兄弟当中却最为聪慧,只可惜天妒英才,我兄弟等每每思之,无不痛哭流涕。”说着干哭了几声,他知父亲最为宠爱三弟玄霸,三弟在世时,无论有何要求,父亲从不拒绝。 李渊伸袖拭泪,心情平复了许多。 过了片刻,李世民接着道:“倘若三弟就在跟前,此刻一定会对父亲这样说。” 突然声音一变,学者李玄霸的口吻,说道:“父亲大人,我李家对杨氏忠心耿耿,换回来却是猜忌和打压。如今盗贼横行,杨氏朝廷顷刻便即覆灭,当此天下大乱之机,父亲应当早做决断,高举反隋大旗,招募义师,立誓反抗暴政。玄霸不才,愿为先锋,为父亲扫除障碍,助父亲成就不世之功业。” 李世民今年只十九岁,学着李玄霸的神情c口吻说话,一点也不觉得突兀。李家父子都沉浸在悲痛和缅怀当中,情不自禁的身陷其中,以为当真便是李玄霸所说。 过了一会儿,李渊说道:“以后刘树义若想参加议事,那就让他尽管过来,任何人不得阻拦。” 李建成只觉李世民那段话熟悉异常,初时不解,此刻见父亲竟允许刘树义参加议事,立时便明白过来:怪不得,怪不得,二弟所言,不正是先前刘树义所言吗?不仅意思相同,连神态c口气都极为相似,二弟乃是模仿三弟玄霸,莫不是父亲将刘树义当成了三弟? 李世民当初为让刘树义进厅议事,遭到父亲李渊严厉训斥,此刻竟然听说父亲主动让刘树义参加议事,如何不惊讶万分?他脑袋转的极快,当即便想到了其中关键。 叫道:“父亲稍等,我这就让刘树义回来。” 李渊大手一挥,道:“不必了,今日我已有些疲累,你们都下去吧。”此刻他已从痛失爱子的伤心欲绝中摆脱出来,举手投足之际,自有一番威严。 李氏三兄弟不敢再说,一齐恭送,退出了大厅。 李渊缓缓走到书房,打开暗门,来到李玄霸灵位前,原本已经平复的心情再次崩溃。 他儿子众多,却独独对三子玄霸宠爱有加,李玄霸也颇为争气,聪明机智,精明强干,事事不落其他兄弟下风。但天妒英才,一场大病要了这位天才少年的性命。 李玄霸幼时体弱多年,却仍要与众位兄弟一起,习武锻炼,幻想着有一日与父亲兄弟同上战场。 李渊见李玄霸要紧牙关强忍,十分舍不得,便道:“你身体不佳,行军打仗又凶险异常,你就不要参与了,老老实实待在府里,读书写字,也就是了。” 李玄霸却执意不肯,后来竟练的体格健壮,骑马射箭更是样样娴熟,其他兄弟大大不如。 再次想起这些往事,李渊悲从中来,忍不住放声大哭。 一边哭,一边说:“玄霸,玄霸,我儿如果在我身边多好,此刻便能为我分忧解难。不瞒我儿,我确有争天下之心,天下也已大乱,但群雄并起,咱们优势却不明显,我该不该在此时起兵?” 李渊这一待,便是一天,直到深夜方才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3章 出发(1) 第053章出发——为父为红颜c壮哉少年游(1) 李渊这一番神伤,三日方才有所缓解。第四日召集众谋士c心腹前来议事,却未提及要不要刘树义参加。 李建成c李世民议事之前,同时去了刘府,邀请刘树义前来参加议事。刘树义受宠若惊之余,觉得这是个与李家亲近的好机会,便跟着李氏兄弟前往唐公府。 大厅里,李渊决口未提起兵反隋一事,似乎前几日李世民c刘树义劝说之事,根本就未发生过。刘树义c李大c李二见状,也都不敢再提。而李元吉仍然未能有资格参与议事。 议事内容集中在如何剿灭甄翟儿贼患,众人议来议去,都觉得甄翟儿所部一日不灭,便是个巨大隐患,但如何剿灭,一时都无良策。 李世民提出倾太原之兵,大军压境,与甄贼一决死战,定能将甄翟儿所部一举歼灭。 但与会诸人都非泛泛之辈,立时都想到了其中有很大凶险:唐公虽是太原留守,明面上掌管太原军政大权,但王c高二人在太原经营多年,倘若到时他们二人阳奉阴违,故意延误战机,那又该当如何?倾太原之兵讨贼,最后却落得大败而归,那唐公便永无翻身之望了。 刘树义更想深了一层:王威c高君雅曾与甄翟儿合谋,害死过潘长文将军,有过前科。此刻三人想必已再次联络上,倘若大战之时,三人定下奸谋,甚至合兵一处,那此战焉有不败之理? 对于刘树义来说,李渊决不能败,一旦李家失势,王c高两家便彻底掌控太原,那以王仁霸对自己的痛恨,刘家父子焉有命在?即便能侥幸逃出太原,过着惶惶不可终日c如过街老鼠c苟且偷生的日子,那人生还有什么意味?自己岂不是白白浪费了穿越一回? 想到此处,当即便提出劝降张凯c里应外合之计。 李世民曾接触过张凯,认为此计可以一试,但能否成功,殊无把握,甚至抱的希望也不是很大。其他众人,包括刘树义父亲刘文静都心存疑虑。 此计在厅中引起一番热议,但大家都未听说过张凯其人,更对少年刘树义的能力心存怀疑,最后众人都不看好。 李渊做最后总结,既没说要用,也没说不用,只说搁置再议。 他除了觉得此计实施起来颇为艰难以外,竟然是担心此行凶险,不愿让刘树义以身犯险,他虽清楚明白刘树义决不可能是自己的三子玄霸,但每每见之,总会下意识的牵挂关怀。 议事已毕,李渊让李大c李二和李思行留下。说道:“如今天下极不太平,秀宁身在长安,近日又突然没书信过来,为父颇为担忧,便想请一人前往长安看看,倘若我儿安好,那我便放心了。” 李思行三十来岁,为了躲避仇家来到太原,听说李渊之名,毛遂自荐,得入唐公府。李渊多番试探,终于认定此人忠诚可靠,此人精明强干,又不畏艰险,渐渐为李渊所重用。 他脑袋向来活泛,听李渊如此说,心想:唐公独独留我一个外人在场,当是想让我跑这一趟。若是当真担心女儿c女婿安危,随便派一人前去探望便可。如今有意让我前去,想来定有其他图谋,我到长安以后,须得将长安的一切都打听清楚了。 拱手说道:“唐公,思行愿往。” 李渊不在故意做作,说道:“如此多谢李先生,先生回去准备几日,择日启程。” 李思行却道:“事情紧急,不能多所耽搁,我明日早上便走,请唐公和二位公子静候佳音。” 李渊大喜过望,与李思行又寒暄一番。刘氏父子三人一齐将李思行送了出去。 李建成c李世民心中尽皆雪亮:阿妹(大姊)几日前才捎来书信,一切安好。父亲如此说,自是掩人耳目,李先生绝顶聪明,自能猜出父亲的用意,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看来父亲确实心动啦! 刘家父子当初在太原郡狱提出狱中对策,二人深感佩服,曾有意向李渊诉说,但自始至终未提及反隋一事,只是强调关中险要和长安福泽,更与东都洛阳相对比,长安远不如洛阳固若金汤,更易攻取。 李渊是何等样人,自然听出了二位儿子的言外之意,此番派人去长安,确实是另有所图。 李建成c李世民深知此刻父亲虽还未明确提出反隋,但这已是一个极好的讯号。同时他们心里又都清楚,这一切的转变,竟都应归功于刘树义这个少年。 但二人对父亲厚此薄彼,宁愿听信一个外人的言语c而不愿采纳自己儿子的意见,都有些埋怨。 刘树义这几日过得舒适无比。 王二既死,大仇虽说未能完全得报,但多日辛劳,总算有了结果。如今又能与父亲同处一堂,参决军国大事,受李渊父子器重,他日扶摇直上,指日可待,一切都按照他之前的设想在发展。 白天他出入于唐公府和李世民府,众厮仆对他极为恭敬,直把他当作上客贵宾。 李世民府上,长孙无忧一口一个“树义弟”,二人相谈投机,关系日益亲密。 唐公府上,李渊经常单独召见他,只是每次相见,李渊话总是很少,二人一坐便是一个时辰,话却没说上两句。不过刘树义每次起身告辞,李渊总会赏赐这样那样的金银珠宝。刘树义虽然大惑不解,但每次从不客气,照收不误。 晚上他便前去与孙乞儿等相聚,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谈天说地,畅想未来,有时喝的兴起,把酒言欢,通宵达旦。 元日那天,太原城爆竹声声,锣鼓喧天,百姓载歌载舞,庆赏佳节。刘府各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刘树义穿越之前所处的时代,年味越来越淡,如今突然遇到如此浓厚的节日气息,精神为之一振,第一次觉得穿越到隋唐,倒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他心情愉悦,浪荡性子发作,忍不住便要与小环斗嘴说笑。只见小环正站在旁边,看着院中几个孩童,怔怔出神。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低声道:“小环妹子!” 满心以为小环定会向往常一样,神色娇羞的喊自己公子哥哥,谁知小环转过头来,眼圈发红,泪水盈眶,楚楚可怜。 刘树义吃了一惊,往日见小环,她总是一副天真烂漫c言笑晏晏的模样,心想今日是怎么了?谁欺负她了吗? 小环挤了挤笑容,道:“公子,有何吩咐?” 刘树义见他笑容之下,藏着无穷无尽的悲伤,刹那间怜心大起,热血上涌,心想:我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一展笑颜,那是切切实实的从心里高兴。 便问:“怎么了,谁欺辱你了吗?” 小环摇了摇头,道:“大伙儿待我都极好。”一边说,一边怔怔的瞧着前方。 刘树义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虎儿正与泪儿c珠儿在院中玩耍。虎儿是老王的外孙,从厨房拿来一块糕点,泪儿c珠儿见到,一齐靠过去讨要。虎儿糕点一分为二,递给了泪儿c珠儿,自己却两手空空。 小环幽幽的道:“虎儿这个做哥哥的,真好!”说到这里,牙齿咬着上唇,眼圈通红。 刘树义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小环是想他大哥了。 说道:“小环,我这几日总待在府里,快闷坏了,咱们过几日出去走走,可好?” 小环平复一下心情,还道刘树义想要到城中逛逛,道:“听乞儿哥说,王二的大哥王阿大为了替他弟弟报仇,在城中发疯了似得,到处搜捕,公子若非出去不可,须得像往常一样,乔装改扮一番。” 刘树义听小环言语之中尽是对自己的关怀之意,十分高兴,说道:“这次咱们走远一点,让王阿大找不到。” 小环着实担心刘树义的安危,但又不想败了他的兴致,手托下颚,沉吟道:“公子倘若想去郊外走走,那也不是不行,咱们得叫上乞儿哥他们,以防不测。现在城外流民颇多,乱的紧。公子,要不咱们以后再去?” 说着抬起头来,瞧着刘树义,满脸求肯之色。 刘树义只见一颗澄澈明亮的眸子,饱含深情的望着自己,如秋水,如点漆,美丽动人,不由得看呆了。 小环见刘树义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害起羞来,低头说道:“公子,咱们先不去郊外,好不好?”声音娇柔婉转,极是动听。 刘树义回过神来,不假思索的道:“好,一切都听小环的。” 小环听说刘树义不去涉险,喜不自胜,但又想起大哥,两地分离,不得相见,忍不住又伤悲起来,如此又喜又悲,长长的叹了口气。 刘树义见她如此,不再逗她,说道:“咱们这次要去远行,路途遥远,危险重重,你愿不愿意陪我去?” 小环当即说道:“我愿意。”但定下神来,心中又在盘算着,如何再将刘树义劝下来,她情愿刘树义一辈子都待在府中,既无危险,自己又可天天相见,日日侍候。 正思考间,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声音并不如何洪亮,但她听在耳里,便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震撼人心,又如一道闪电,划过天空,为她照亮了眼前的昏暗。 只听刘树义笑着说道:“过几日咱们去西河郡溪城县,我去办要紧事,你去看望你大哥,咱们各需所求。” 小环再也抑制不住,泪水缓缓从脸颊流下。 他与大哥自小相依为命,后来大哥离开,她孤身一人,四处漂泊,饱受饥寒之苦,这段时间她日思夜想的只有一件事,那边是回到大哥身边,兄妹俩再也不分开。 这种困苦的日子,直遇到孙乞儿等人,才得到缓解。与众位患难兄弟姊妹相处,她不仅担当妹妹的角色,还肩负起姊姊的责任,生活虽仍然艰难,但心里是快活的。这段时间他仍然还会想起哥哥,但已没有当初那样频繁了。 后来大哥来到太原,她又欢喜又难受,若是换作从前,她定会毫不犹豫的跟随大哥离开。但此刻她心中却有了牵挂,她在想自己走了以后,谁为乞儿哥等烧水煮饭,谁为任重c道远求情,谁来照料泪儿c珠儿。 更有一个人令她难以割舍。说来她与刘树义相处时日并不长,但刘树义几番相救,她都牢牢记在心里。尤其在王二挣脱绳索c擒住自己那晚,当刘树义为了她,甘受王二鞭打,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之时,她一颗心便彻底向刘树义敞开。 如此情形下,她怎么还能跟随大哥从容离开?但大哥终究是她大哥,爱她疼她怜她的亲生大哥,她最终虽然决定留在太原,但心中对大哥充满了愧疚,尤其是在这元日佳节之时,眼见院中众人一家团圆,其乐融融,想起自己抛弃大哥,更感羞愧无地。 如今刘树义竟说要带她去见大哥,这如何不令她喜极而泣? 她只是卑微的小叫花,而刘树义却出身官宦之家,虽然眼下落魄,但她看得出来,李家对刘树义极为器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自己终究配不上他,只要能当他身边的小丫头,每日端茶送水,尽心服侍,那便心满意足了。 刘树义哪里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她心中转过这么多念头,见她痛苦流涕,既爱怜,又不忍,说道:“好啦,这是好事,哭什么,你看看大伙儿都瞧着你呢?” 小环一怔,抬头望去,只见众人都望着自己,但眼神中殊无取笑之意,满满的都是担忧和关怀。 虎儿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丝巾,一边高高举起,一边奶声奶气的道:“小环姊姊,你别哭啦,是不是虎儿惹你生气了。虎儿以后乖乖听话,再也不胡闹了。” 泪儿c珠儿一人各拉着小环的一只手,一边摇,一边道:“姊姊,姊姊,你怎么啦?” 小环自进入刘府以来,手脚勤快,做事认真,又乐于助人,全府自刘文静以下都对她极为喜爱,此刻眼见他无缘无故哭了起来,一齐围了上来,都颇为担心。 有些人见刘树义就在小环身旁,竟还以为他欺负小环,刘文静c老王向刘树义怒目而视。 刘树义大喊冤枉,却无可奈何。 小环眼见众人如此关怀自己,终于破涕为笑,左右摸着虎儿脑袋,右手捏捏泪儿脸蛋,道:“姊姊没事,姊姊陪你们玩,好不好?” 三个孩童异口同声的道:“好!” 片刻间刘府又恢复到先前欢声笑话的局面,各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刘树义望着小环的倩影,心中却在想:李渊父子未同意我的劝降c里应外合之计,恐怕不会放行,但我偷偷出城也就是了。父亲也未必肯让我去西河,同在府中,想要瞒过父亲可不容易,得找个借口说服才行。 注:平阳昭公主,确有其人,但她的名字和出生日期在记录其事迹的《旧唐书》和《新唐书》中没有记载。此处为借鉴其他小说,称其为李秀宁。 注:溪城即隰城,为西河郡治所,六县之一。隰,生僻字,不利于阅读,故而以溪代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4章 出发 第054章出发——为父为红颜c壮哉少年游(2) 其实刘树义决定前往西河,并非全是为了小环。 上次他和李世民当面劝李渊起兵反隋,虽然未能成功,但事后李渊并未追究此事,显然已有所动心。只是那日后李渊对于反隋一事决口不提,显然还未下定决心。 如此一来,刘树义认定这劝谏之功日后必定会落到裴寂身上,裴寂功劳越大,在李渊面前便越有话语权,刘家就越危险。眼下裴寂领晋阳副宫监,与唐公李渊关系亲密,此时想除掉他,根本没有可能。 为今之计,只有为李家立下大功,最好能盖过裴寂,这样父亲以后在李渊面前才更有地位和分量,日后才不致轻易被裴寂谗言所害。 可王二一死,王c高两家疑心李家暗中动手,严密戒备,此时想要对付王c高两家,显然不是时候,何况李渊反隋决心未下,外又有甄翟儿为患,根本无暇也无良机铲除王威c高君雅二人。 眼下要想立功,还要立大功,自然要着眼太原城外,那么帮助李渊打败甄翟儿,便是唯一的选择。 当小环大哥张凯身份曝光,刘树义立时便想到了劝降张凯c里应外合之计。 后来将这个想法向父亲和李渊等人说了,并未获得允可,渐渐便把它搁置了下来。 元日那天,刘树义看到小环因思念大哥,黯然神伤,护花心思发作,当即便决定带小环去见她大哥张凯,平静下来,又想起了对付甄翟儿一事,心想正好一箭双雕。 但此事凶险之极,又无必胜把握,如何得到父亲允可,倒也颇费脑筋。元日过后,刘树义经常找刘文静叙话,初时只谈谈家常,到后来总是有意的绕道甄翟儿的话题上。 刘文静何尝不知道刘树义的小心思,别人不相信自己儿子的能力,他自己却深信不疑,当刘树义提出计策时,他便想大声赞成,但毕竟爱子情深,又对儿子寄予厚望,不忍心让儿子以身犯险。 他自己常说,树义聪明伶俐,机变百出,但就是缺乏历练,临事应变不足,该当好好磨练,方能独当一面。只是事到临头,当真要儿子甘冒大险,外出历练,他反而不肯了。 刘树义接连几次碰壁,无功而返,意识到父亲决不会放自己出城,但他自己心意已决,既然父亲不许,那他便决定偷偷出行。 先是联络孙乞儿等人,邀请他们与自己同行,又让小刘暗中雇辆牛车c准备日常必需品,一连忙了几日,终于准备妥当,只待明日凌晨,城门刚开之际,火速驶出太原城。 当天晚上,刘文静将刘树义叫到书房,却不说话,只坐在椅上,低头沉思。刘树义疑惑不已,便道:“父亲找孩儿过来,不知有什么要紧事?” 刘文静抬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道:“我的树义真的长大了,但你此去西河,困难重重,若能成功最好,如若天不作美,那也不要过分强求,早日回来,咱们再另想他策。” 刘树义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父亲竟已获知我的动向,片刻间便即释然:父亲是刘文静,大唐第一军师,除了脾气暴躁以外,各个方面都实力超群,我的这些小伎俩又怎么瞒得过? 说道:“父亲,咱们既然已决定辅佐李家,那便要替李家全盘谋划。起兵太原c西进长安之狱中对策,现在看起来还比较遥远。眼下若想对策成为现实,须得先铲除王威c高君雅,掌控太原,而外患甄翟儿未除,内乱王c高二家又何谈铲除? 咱们刘家如今托庇于李家门下,与李家生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打败甄翟儿贼患,得保太原安宁,才有机会向王威c高君雅下手,只有如此,狱中对策才不致成为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即。” 刘文静又何尝不知这些道理,听了刘树义这番切中要害的言语,既高兴又骄傲,更有些舍不得,说道:“也许是天意如此,树义,放手去做吧,无论成功与否,早去早回。有文起助你,我安心得多。” 刘树义不懂父亲口中“天意如此”是何意,更不知这个“文起”是谁,刚要开口相询,却听刘文静说道:“也是事有凑巧,一个月前我捎信与你二叔,希望他来太原,共襄盛举。” 刘树义眉毛一挑,问道:“二叔?怎么之前从未听父亲提起过?” 刘文静仰头长叹一声,道:“咱们刘家祖籍京兆武功,我不愿受人轻视,背井离乡,想要闯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再衣锦还乡。你二叔却坚持要留在长安,从此便兄弟分离,后来天下大乱,很难能见上一面,此事便没跟你说。 只是为父空有一身才学,却无处施展,到处碰壁,最后才混得个晋阳令的官职,原本想要接你二叔一家过来,谁知偏偏遇上杨玄感作乱,你姊夫牵涉其中,为了不连累你二叔,这才打消了念头。 直到从太原郡狱出来,为父原本已近熄灭的雄心壮志,竟而复燃,便书信与你二叔,让他前来太原,共谋大事。谁知信寄出,许久都没有音讯。 就在几日之前,你二叔的回信终于到了。” 刘树义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二叔,也不知该是喜还是忧,道:“那二叔信上怎么说?” 刘文静从桌上拿起一封书信,递给了他,道:“你自己看看。” 刘树义接过信封,抽出信笺,只见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楷,字迹歪歪扭扭,颇为潦草。他在隋末生活已有些时日,读个家信倒也难不倒他,一口气读完,终于明白了父亲先前口中说的“天意如此”的意思。 原来刘文起愿意来太原相助大哥,只是听说太原附近贼盗猖獗,尤其在西河郡永安县雀鼠谷附近,有一贼王叫甄翟儿,率众数万,残忍好杀,一旦落入他手,难以幸免。 刘文起要去太原,须得东出长安,渡过黄河,来到河东郡,再直向北走,便可抵达太原,途中须得途径西河郡永安县,正是甄翟儿所部活跃之地。 他为了安全起见,决定来到西河郡后,不进入永安县,径向西行,从溪城县前往太原。他还说思念大哥,急于相见,一行七八人将披星戴月c日夜兼程赶路,将在西河郡溪城县休整,希望大哥刘文静能派人相迎。 长安距离太原,数千里之遥,书信往来颇费时日。刘文起决定借道西河溪城县时,刘树义显然还没有前往西河的打算,叔侄二人相隔千里,互不通气,竟一前一后都决定前往西河溪城,怪不得刘树义感叹“天意如此”。 刘树义将书信递给刘文静,心想这样也好,此去西河,正好一举三得,既迎接叔父,又偿小环心愿,一旦劝降张凯成功,那打败甄翟儿便多了一份把握。 说道:“想来二叔出发已有些时日,但长安与西河相距不知几千里远,就算二叔再拼命赶路,恐怕短时间也难以到达。而太原相距西河较近,我必将比二叔先行到达。只是我从未见过二叔,到时该如何相认?” 刘文静一直未接那书信,此刻将信推了回去,道:“文起信上虽没明说,但为父了解他,你到达西河溪城以后,径自到县城最大的客店去等他。 上封信函,我已将你的相貌模样告诉了他,你识得为父的笔迹,届时你们在客店相见,以书信为凭证,应当不会认错人。” 刘树义笑道:“二叔的字迹独具一格,我自然不会认错。” 刘文静跟着笑道:“我从小酷爱读书,而文起却截然相反,舞枪弄棒,上蹿下跳,对书籍连瞧也不瞧上一眼。不过他从小乐于助人,急人之难,在当地颇为名气,这次从长安来太原,便有六七人主动跟随。” 刘树义心想本来我还在担心,人手不够,在西河倘若遇到险情,难以安然脱身,如今有二叔等人相助,事情就好办多了。 当晚父子二人一直谈到深夜。刘文静一反常态,主动谈论以往不屑说起之事。 先从二弟刘文起幼时说起,说到长大成人,兄弟分离,自是一番伤感。 接着又谈起大儿刘树艺,本来他对大儿寄予厚望,不料此子先天有疾,心智低于常人,以后生活自理尚都有困难,更不消提光宗耀祖c出入头地。此事已过去多时,但他当晚说来,犹如回到当年,忍不住放声大哭。 最后说起了小儿子刘树义,此刻他脸上泪痕未干,但满眼都是笑意。从刘树义幼时说起,每一件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如数家珍。 刘树义静静的听着,逐渐与父亲心意相通,初时为兄弟分离感到伤感,接着为大儿无法出类拔萃而感到不甘和绝望,最后自己不负父亲重托,为刘家在李家父子面前挣得脸面,不自禁的感到得意。 以往父亲与几交谈,不是军国大事,便是计策谋略,何时像今晚这般,叙述往事,抒发父子情怀。他原本就知父亲对自己和大哥都颇为疼爱,只是这份父爱深藏心底,今晚竟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刘树义既诧异又欢喜。 第二日早上,刘树义与小刘c小环整装待发,刘府门前,刘文静拉住刘树义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刘树义见父亲表情凝重,离别在即,昨夜想好的许多宽慰的话,此刻也说不出口。 寒冬时节,一日之晨,父子二人双手相握,相顾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过了半晌,刘文静伸出右手,拍拍刘树义肩膀,头也不回的走回了刘府。 转过屋角,确定众人再也瞧不见自己,紧绷的神经一松,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也不起身,怔怔留下泪来。 刘树义也自伤感,强忍眼泪,与送行之人作别。此刻孙乞儿c赵阿牛c秦伯乐三人已在城郊等候,日常生活用品已事先搬上牛车,刘树义三人轻装上阵,快步疾行,一路平安无事的出了太原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5章 旅途 第055章旅途 刘树义等出得城外,又走了一阵儿,来到荒僻处。过不多时,两乘马疾驰而至,正是赵阿牛和秦伯乐。 赵阿牛曾在甄翟儿手下当过兵,骑马驰骋自不在话下。秦伯乐家学渊源,于养马一道颇为心得,骑马自也难不倒他。 二人翻身下马,手牵缰绳,在前引路,过了一会儿,只见前方出现一辆牛车,一人站在车上,向这边招手,正是孙乞儿。 刘树义等来到车前,孙乞儿道:“我来做车夫,事不宜迟,咱们出发吧。” 刘树义点头道:“如此辛苦乞儿哥了。” 小刘却不同意,道:“我不相信忘恩负义之徒,我来赶车,谁知道你存没存好心?”事情过去已久,他仍对当日之事耿耿于怀。 孙乞儿却不跟他计较,转头不理。小刘气不过,伸手去夺牛车缰绳和鞭子。孙乞儿自然不肯,二人你争我夺,竟而缠斗在一起,只是二人都出手甚轻,显然只是一时意气,并非生死相搏的狠斗。 刘树义对如此情景早已见怪不怪,二人一见面总要闹上一闹。说道:“不用争了,你们都愿意受苦,那就并肩而坐,一同赶车。”说罢,转头示意小环先行上车。 孙乞儿和小刘听到刘树义发号施令,一齐停手,互相瞪视。 小环身子纤弱,车前又无上车石垫脚,试了几次,竟然跳不上去,满头大汗,神态尴尬。 孙乞儿见状,跳上马车,伸出手来,便要帮忙。 秦伯乐看在眼里,嘻嘻一笑,道:“乞儿哥,这种事是你该做的吗?”说着脑袋一偏,正对着刘树义。 孙乞儿恍然大悟,将手缩回,双臂拢在胸前,笑吟吟的瞧着刘树义。 赵阿牛满脸不耐烦,走上两步,拍了拍刘树义肩膀,道:“快!”意思是说:快点前去帮忙,别耽搁时间,我们是不会帮你出手的。 小刘更是转身望向别处,对于刘树义的诸般暗示,熟若无睹 刘树义唯有苦笑,走到小环身后,双手掐着她纤纤细腰,用力一提,阵阵体香传入鼻管,不由得心中一荡,全身竟而僵住了。 小环双脚离地,身在半空,后背紧贴刘树义宽广结实的胸膛,鼻子闻着刘树义散发出的强烈男子气息,不禁又急又窘,又有些欢喜。 这时小环头上几缕秀发散开,拂在刘树义脸颊上,他一惊而醒,手上加力,将小环送上了马车。小环面红过耳,头也不敢回,径自跑进了车厢。 刘树义尴尬无已,见众人笑着望向自己,脸上竟也不禁一红,冲众人微一点头,做贼心虚的跳上了马车。刚走进车厢,从外面便传来阵阵笑声。 刘树义两世为人,毕竟不是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一进车厢,便即宁定。想起适才窘状,不禁莞尔,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总会在小环面前屡屡失态。 见小环面如桃花,双手相交,斜倚车厢,目光向下,始终不敢与自己眼光相接,忍不住便要说几句玩笑话,活跃气氛。 只是他前世生于富豪之家,投怀送抱者不计其数,他予取予求,又何时需要花心思讨好女人了?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了半晌,颇感无聊,说道:“小环妹子,咱们说说话吧,否则漫漫长路,一路无语,那该多么憋闷。” 小环点点头,说道:“嗯。”声若蚊蝇,几不可闻。 小环越是如此,刘树义越感词穷,他面对李渊c李大c李二时,往往口若悬河,舌灿莲花,令他们惊为天人,如今面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却束手无策,哑口无言。 又过了良久,道:“适才抱你上车,嗯嗯”他在心中酝酿说辞。 小环白玉一般的脸上,又是一红。 刘树义接着道:“适才抱你上车,嗯,你身子也太纤弱了些,以后要多吃点。” 小环一惊,愕然抬头,怔怔的瞧着刘树义,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见他神色严肃,不似是在说笑,又听他道:“你瞧着我干嘛,我都是为你好,你身子也太瘦弱了。” 小环见他认真的模样,再也忍受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原本以为刘树义会说“适才抱你上车,多有得罪,莫要见怪”之类的言语,不料他竟嫌自己身材纤弱,让自己多吃一些,这如何不令她捧腹大笑? 小环这一笑,刘树义也自笑了,先前的尴尬氛围立时烟消云散。二人谈天说地,时间过得飞快,只是经常听到车帘外,絮絮叨叨,争吵不休,正是孙乞儿和小刘在拌嘴。 偶尔闲下来,掀开车帷,向外眺望,每隔一段路程,总会见到众多流民,拖家带口的往太原城方向走去。他们大都面黄肌瘦,衣衫褴褛,面对严寒,只能一家人依偎取暖。 初时刘树义还会拿出携带的干粮,救济部分乡民,然路上流民实在太多,根本救济不过来。到后来,一些流民竟然聚在一块,意图围堵牛车,幸好刘树义机警,提早有所察觉,让孙乞儿绕道而行,这才化险为夷。 一行人仍对刚才险情犹有余悸,刘树义道:“看来咱们一路来,太过招摇,以后还是低调行事为妥。” 从那以后,一行人尽挑荒僻小路c人迹罕至处而行。 晚间,便在一户乡农家歇宿。当地难以维持生计的乡农大都逃往了太原,留下来的勉强可以度日,但家徒四壁,生活艰辛,食不果腹,日子一天坏过一天。 好在当地民风淳朴,虽然家境贫寒,但颇为好客。乡农夫妇见众人牛车赶路,刘树义c小刘c小环三人又衣饰华丽,料想刘树义一行定不是普通人,但自己身无分文,倒也不担心别人惦记,便热情招待。 其实从刘府出来的三人,衣饰并不如何华丽,只是比乡农所传粗布麻衣稍好一些而已,乡农又哪里能分辨这许多。孙乞儿c赵阿牛c秦伯乐三人已不做乞丐打扮,穿着与乡农一般无异,乡农夫妇还以为三人是刘树义的家仆。 刘树义见乡农颇为好客,妥善隐藏牛车c骏马,将事先准备的美酒鸡肉一并拿了出来,要与乡农共享,同时又令小刘拿出钱财,作为今晚借宿的旅费。 乡农夫妇不肯收,刘树义等好说歹说,他们只拿了点食物,钱财说什么也不要。并在刘树义等用餐之时,将院中柴房打扫干净,他们本想将卧房让出,但刘树义等执意不肯。 酒足饭饱以后,刘树义等六人来到柴房,捡柴生火,或坐或卧,围着火堆说笑。 小环身处一群大男人之间,颇觉尴尬,只感坐在这里也不是,坐在那里也不是,最后坐在拐角,有意要离众人远远的。 进入刘府之前,他是个小叫花,与同病相怜的众伙伴一起,丝毫不用顾忌,与他们围火而坐,亲密无间,无话不说。 进入刘府以后,他是刘树义的侍奉丫头,按理来说,应该坐在主人身旁,听候差遣。 但刘树义对她颇好,从不将她当做丫鬟仆人看待,她与孙乞儿等人乃是患难与共的兄弟姊妹,她若是要和孙乞儿等人亲近,刘树义认为理所当然,并不在乎。 但不知怎的,小环自己却过不了这关,只觉在刘树义跟前,与他人紧挨相坐c谈笑风生,似乎大大不妥。但若与刘树义并肩而坐,在孙乞儿等兄弟面前,却又颇不好意思。 思来想去,左右为难,最终远远坐着,偏巧不巧的正对着刘树义后背,望着他的背影,听他侃侃而谈,朗朗笑声传来,心中不自禁的感到满足与甜蜜。 秦伯乐心思缜密,看到小环举止奇怪,稍加思索,便想到其中关键,心想小环跟我们在一起时,也没见如何羞涩腼腆,怎么才进入刘府不久,却变成了如此娇滴滴c羞答答的模样? 他生性活泼,最爱开玩笑,突然止住众人话头,向刘树义问道:“义哥儿,咱们劳师动众,前往西河,到底所为何事?” 刘树义已视他们为兄弟,也不打算隐瞒,道:“一来是接我叔父,二来是看望小环大哥,还有一事,此刻暂且不说,到达西河之后,我再向诸位言明。” 秦伯乐只是为了引来话题,并不关心此行去西河的目的。他们与刘树义相处日久,情意日深,加之小环的关系,对刘树义颇为信任,既是刘树义相邀,他们欣然前往,竟连此行目的都未询问。 孙乞儿c赵阿牛点了点头,心中都在想:原来如此。 秦伯乐却嘻嘻一笑,摇了摇头道:“义哥儿,你对咱们还存心隐瞒,是不是太不讲义气啦?” 刘树义还道他是指劝降张凯一事,忙道:“伯乐说的哪里话来,咱们兄弟之间,何须隐瞒。我本打算到达西河后,先告诉诸位小环大哥的真正身份,然后再” 秦伯乐不等他说完,嘻嘻笑道:“然后再向他提亲吗?”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诧异。 刘树义更是摸不着头脑,道:“提提亲?为谁提亲啊?” 秦伯乐道:“还能为谁,自然是小环啦。其实依我之见,固然长兄为父,你想要迎娶小环,的确是要向小环大哥提亲。但咱们与小环同甘共苦,患难与共,理应该是娘家人,你要娶小环,问过咱们没有?” 孙乞儿笑道:“那可没问过我,不过嘛,我倒也没意见。” 秦伯乐点了点头,冲赵阿牛问道:“阿牛哥,你的意思呢?” 赵阿牛低头沉思半晌,沉吟道:“可!” 虽只是一个“可”字,意思却是说:你要娶小环,并不是不可以,但要看你日后的表现,倘若你当真对小环好,我便同意。” 小环只听得满脸通红,耳朵发烫,当即便想起身离开此地。但想只要自己一有动静,他们便立时留意到自己,到时更加尴尬,还不如老老实实呆着,希望他们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刘树义虽对小环好感,但成婚之事却从来都未想过,见孙乞儿等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好。 忽听得有人说道:“你们算是小环的娘家人,他可不能算。” 只见小刘戟指孙乞儿,又跟他杠上了。其余人见状,尽皆大笑。 孙乞儿不愿跟小刘一般见识,始终一让再让,此刻默不作声。秦伯乐与孙乞儿亲厚,看不过眼,说道:“咱们是小环的娘家兄长,日后小环成了刘府少夫人,那你这个刘府厮仆,是不是该对咱们行主仆之礼?” 小刘满脸涨得通红,他本就将主仆尊卑看得颇重,又见秦伯乐所言属实,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刘树义暗自窃喜,心想小刘这一打岔,恰巧帮我度过了难关。 其实这于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难关,若是秦伯乐再行逼问,他自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只是此去西河,一旦无法劝动张凯,翻脸成仇都有可能,又何谈提亲呢?这是他迟迟未表态的根本原因。 拍拍小刘肩膀,说道:“小刘,人家跟你说笑呢?咱们是好兄弟,是一家人,何分彼此。” 秦伯乐替孙乞儿出头,只一时意气,跟小刘并无矛盾,反而对小刘的忠心耿耿,颇为欣赏,更知他对孙乞儿并无恶意。 嘻嘻一笑道:“这个一家人说的好,看来这顿喜酒,我是喝定了。” 刘树义不自禁的转头,朝小环望去,只见她低头搓手,面目却看不清楚。小环尴尬无已,但内心深处却无比甜蜜。 便在这时,忽听得外面,脚步声响,有四五人走进院子。 刘树义立时警觉,示意众人噤声,起身趴在门后,倾听外面动静,只听外面一人说道:“咱们在此歇宿一宿,明早再赶路,拿点钱财出来,让屋里的人出来,咱们住进去。” 声音稚嫩,显然年纪不大。 刘树义心想此人发号施令,当是为首之人,只是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接着“咚咚咚”声大作,有人正在猛敲乡农堂屋之门。 刘树义轻轻来到众人跟前,低声道:“有人前来借宿,却不知是不是山贼歹人,咱们蒙夫妇二人收留,理应有所报答,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乡农一家周全。” 众人一齐点头,心中都在想:自当如此。 便在这时,外面敲门之声止歇,男乡农大声道:“你们是谁?想要干嘛?”声音惶急,似乎遇到了危险。 刘树义耳贴柴门,倾听外面动静,其余人等抄起房中棍棒,依次站立在门后,只待刘树义一声令下,便即冲出救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6章 元吉 第056章元吉——谁家弟子谁家院(1) 听脚步声,来者只四五人,但刘树义仍不敢大意,想着等来人进屋以后,警惕之心大减之时,再暗中偷袭。 忽听得哭声大作,一对孩童正自哇哇大哭。 那为首少年叫道:“哭什么哭,本公子又不是没给你们钱,若不是今日倒霉,才不会住这又破又烂的草房。” 孩子母亲忙道:“是,是,公子恕罪,这钱咱们是决计不能收的。” 那为首少年道:“咱们又不是山贼强人,不会平白无故住你房屋,这钱你们必须收下。” 接着脚步声细碎,似乎有人应少年之令,将钱财塞给了妇人。 那为首少年又道:“院中不是还有间柴房,你们一家今晚就在那过夜,明日走时我会再给你们补偿。好啦,好啦,我困了,你们快些走吧。”竟在别人之家,下起逐客令来。 刘树义心中不忿,但想此人显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从声音来看,年纪也不会多大,可能是生在富豪之家,娇生惯养,有些嚣张跋扈罢了。 一想到声音,立时觉得这为首少年的声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但绞尽脑汁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此人。 接着敲门声响起,刘树义低声道:“门已开,你直接推门进来,莫让他们知晓家里还有别人。” 柴门推开,乡农夫妇领着两个孩童走了进来,孩童先前受到惊吓,此刻仍啜泣不止,二童先前见过刘树义等人,陡然见到柴房中有许多人,倒也并不害怕。 刘树义轻声问道:“他们有几人,都进屋了吗?” 妇人道:“共有五人,两人手持火把,守在门口,其余三人在屋里。” 刘树义将乡农一家好生安顿在一旁,召集众人,低声道:“待会儿,我与乞儿哥先行出去,外面昏暗,手持火把二人远远瞧不清楚,定会以为我俩是乡农夫妇二人。 我和乞儿哥趁其不备,突然出手,当有几分把握制住他们,你们一听到动静,立即冲出,咱们得好好教训这群不速之客。” 小刘此时还想挤兑孙乞儿,但想到情势危急,硬生生把话咽进了肚里。 小环心系众人安危,尤其见刘树义身子单薄,格外担忧,但知此时此刻,劝也无用,只能在一旁暗自忧心忡忡。 一切依计划行事,刘树义与孙乞儿各持一根木棒,背在身后,缓缓走出柴房,直向堂屋走去。 守在屋前c手持火把二人,还道是适才进去的夫妇二人,问道:“你们出来干嘛,有要紧事吗?”语气温和,态度倒也并不恶劣。 刘树义见状,临时改了主意,低声对孙乞儿道:“莫下重手,先查清楚对方来路。” 说话的同时,右手握紧木棒,右臂发力,便要挥棒朝左侧那人打去。 左侧那人火把前举,要看清来人面目,火光照映下,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大吃一惊,当即大呼:“刘公子,怎么是你?” 刘树义这一惊非同小可,木棒高高举起,并未砸落,问道:“你识得我?你是谁?” 话音甫落,右侧那人已被孙乞儿木棒击中,一边呼痛,一边大叫:“来人,快来人,有刺客!” 此言一出,小小乡农之家立时大乱。 柴房小刘等人当即从房中冲出,站在刘树义身后。堂屋中三人听到动静,急忙出来应援,一时之间,双方有如两军对垒,严阵以待。 左侧举火把那人叫道:“且莫助手,都是自己人。” 转身对屋中为首少年说道:“四公子,你看外面是谁?” 刘树义心中直犯嘀咕:四公子?四公子是谁? 突然心念一动:此人认识我,又叫那少年四公子,莫非是李渊第四子李元吉? 那少年便是李元吉了。 事情要从几天前说起,那日李渊收到长安来的书信,竟是女婿柴绍所寄,说是要来太原相助岳父,共谋大事。 书信寄出之时,柴绍便已从长安出发,将借道西河郡溪城县,希望岳父派人相迎,至于绕远c借道原因,自也是甄翟儿盘踞永安雀鼠谷之故。 李渊立时召开家庭会议,这才得知,是二子世民数次相邀柴绍夫妇前来太原。李渊勃然大怒,狠狠训斥了李世民一番,但想柴绍已然出发,此刻再写书信劝阻,已无任何意义,迎接还是要迎接的。 但派何人相迎,倒颇费一番思量。如今城外甄翟儿虎视眈眈,城内王威c高君雅窥伺在侧,若是走漏一点风声,那柴绍都将有性命之忧。他对女儿李秀宁格外宠爱,爱屋及乌,对柴绍安危便更加重视。 大张旗鼓迎接显然并不妥当,最好是派小队人马,隐藏身份,暗中相迎。只是负责之人须得精挑细选,但大战在即,建成和世民都无法走开,若派外人参与此事,又总不能放心。 李渊为此大伤脑筋。 就在这时,李元吉毛遂自荐,愿意前往。李渊因他年纪尚小,缺乏历练,无临事应变之能,认为他难堪大任,果断拒绝。 李元吉不服气,执意相求,甚至愿意立下军令状,如若不能安全迎回姊夫,愿受军法处置。 李渊见他如此刚毅,心底暗暗欢喜,加之李建成在旁帮李元吉说话,李渊最终答应了下来。 为保证李元吉与柴绍平安归来,李渊精挑细选了五人,在李元吉身旁护卫。李建成又从府上抽调了两名心腹爱将,其中一人还认识柴绍,凑成七人,陪同李元吉上路。 李建成所派二人正是手持火把c在屋前守卫的二人。其中左侧那人往日负责李建成外出安全,因李建成多次与刘树义外出逛街,故而识得刘树义。 一行八人,一辆牛车,六匹骏马。车马一早便偷偷运出城外,李元吉等八人穿着普通衣衫,秘密出城。来到牛车c骏马停放之处,分别上车c上马,向西河溪城进发。 临行之前,李渊c李建成谆谆告诫,要李元吉低调行事,切记要隐藏身份,不可惹是生非,多管闲事,时刻以大事为重。 李元吉时年十四岁,初生牛犊不怕虎,虽答应下来,却并不以为然,心想自己有那么多好手护卫,此行必定一帆风顺,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行了一程,眼见距太原已远,便将李渊c李建成嘱托抛之脑后。二乘马前面开路,二乘马左右护卫,二乘马在后警戒,牛车位于中央,车马专挑大道,缓慢而行。 途中自然遇到许多流民,李元吉一时兴起,便把车上诸多食物散发下去。眼见一众流民跪倒在车前,感激涕零,李元吉倍感得意,忍不住便要说出自己身份,以便收买人心。 这时左右有人提醒,李元吉立即想起临行前李渊和李建成的嘱托,冲众流民说道:“我能力有限,只能帮诸位到此,但诸位继续东行,不日便能到达太原。我刚从太原出来,如今太原留守乃唐国公李国公,唐公爱民如子,体恤百姓,你们前往太原,唐公必会好生赈济c安置你们。” 可流民实在太多,只一个时辰,事先准备的诸多食物,已基本散净,但流民不管不顾,仍蜂拥而至。 李元吉初时以实情相告,耐心解释,但众流民饥饿已极,哪里肯相信?胆子大些的,便要上车抢夺。李元吉七名护卫各个身手矫捷,流民虚弱无力,又怎能够得逞? 李元吉见此法有效,便不再解释,只要见有人围上来,便命护卫驱赶,如此一来,便没人再来骚扰。 自此以后相安无事,不料傍晚时分,流民再次出现,竟有数百人之多。李元吉等八人目瞪口呆,彷徨无措。 原来李元吉虽已散净车上食物,但流民却坚信车中必定还有,又见李元吉身坐牛车,诸多护卫相送,定出生于富豪之家。料想车上除了食物之外,还应该有金银珠宝等物事,他们走投无路之下,自然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流民当中有些人平日里最恨富人,在人群中又有些威望,往高处一站,振臂一呼,利用流民仇富的心里,顿时便聚集了数百人。 李元吉等从车上抽出事先准备的兵器,与众流寇血拼。那些流寇红着眼睛,像疯子一般,徒手向牛车发起冲锋,众护卫以死相博。一时之间,残手断臂,满天飞舞,各人脸上尽皆沾满鲜血。 李元吉娇生惯养,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害怕已极,躲在车厢拐角,瑟瑟发抖。 流寇伤亡惨重,攻势减弱。七名护卫趁此机会,护着牛车突出了重围。但流寇并不罢休,在后穷追不舍。 危急之下,护卫头领献出计策,决定用三人引开追兵,一人赶车,二人骑马护卫,其他马匹跟随在后,若牛车周围无人护卫,恐难以让人相信。 李元吉此刻已方寸大乱,听说能逃出升天,不住的点头。护卫头领,点了两个人。三人在李元吉面前磕了四个响头,昂首而去。 李元吉处在惶急恐惧当中,当时并未有任何回应,事后思之,大悔不已,忍不住捶胸顿足。其他四人当场眼含热泪,目送三人的背影,直至消失。 所有人都知道,那三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既无牛车马匹,余下的四名护卫只好一路搀扶李元吉,将他带到一处隐蔽c安全之所。五人停下来包扎伤口,清洗血污,商量日后行止。四名护卫身受重托,生怕李元吉再遇闪失,一致请求李元吉先回太原。 李元吉此刻已从害怕恐惧中恢复过来,害怕回去以后遭人耻笑,坚决不肯就此无功而返,决定继续前往西河溪城。众护卫虽有意见,却也不敢违背他的命令,于是五人继续西行。 五人自此专挑荆棘小路而行,也是事有凑巧,竟与刘树义等人相遇在一户乡农家里。 李元吉见到刘树义,满脸不屑,冷哼道:“当真是冤家路窄,你怎么会在此处?” 刘树义反问:“一向养尊处优的李四公子,突然出现在乡农家里,才奇怪之极。有些人好不要脸,竟然霸占民屋。” 李元吉白日险些丧命,早就心中有气,此时又听刘树义句句带刺,字字都是嘲讽,气的胸膛几乎要炸开了一般,喝道:“把这个多嘴多舌的小子给我拿下。” 认识刘树义的那护卫劝道:“四公子消消气,刘公子与大公子素来交好,咱们不能对他无礼。” 李元吉气愤已极,挥手打了他一个耳光,道:“你作死吗?胆敢违抗我的命令。” 那护卫不敢再说,但当真要与刘树义动手,终究下不去手。 刘树义道:“咱们以五对五,你未必便稳占上风。依我之见,咱们还是互不打扰,井水不犯河水。” 李元吉知他所说乃是实情,况且护卫各个身上有伤,动起手来,大大吃亏,但毕竟郁闷难宣,忍不住大吼道:“滚,滚,都给我滚!”说罢,关上房门,竟将四个护卫也留在了门外。 片刻之后,只听李元吉叫道:“你们还不给我进来,都想造反吗?” 其余三个护卫当即推门进屋,那个认识刘树义的护卫冲众人微微点头,转身走了进去。 刘树义等并未急着返回柴房,在院中升起了火,围火而坐,低声商议,此事该如何处置。 孙乞儿道:“他们口中的四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这少年小子,年纪轻轻,也太横蛮无理了吧?” 刘树义道:“太原留守唐国公的第四子李元吉,你说他的来头大不大?” 孙乞儿撇撇嘴道:“那又如何?如今他落难至此,咱们好好教训他一顿,他又能奈我们何?” 突然想到刘树义一家曾由唐公李家接出大牢,两家定然关系匪浅,又道:“他虽然蛮横,惹人讨厌,终究未伤害乡农一家,不算是穷凶极恶之人,放他一马也不是不行。” 小刘趁机揶揄道:“我看你就是胆小如鼠,听说他是李元吉,身份尊贵,便吓得尿了裤子。” 孙乞儿道:“你有能耐,那你去。你将若是毒打李元吉一顿,我孙乞儿日后听你差遣,决不违拗。” 小刘本就是故意气他,见他开口反驳,反而不再说话了。 众人已习惯二人斗嘴,都微微一笑。 刘树义笑道:“乞儿哥不用顾忌我与李家的关系。”压低了声音,接着道:“我对此人厌恶之极,真想打他一顿。但他并非孤身一人,有护卫在旁,人多口杂,殴打一事若是传到父亲耳中,大大不妥,可惜,可惜!” 秦伯乐嘻嘻笑道:“今日不用我们动手,李元吉那小子已吃过苦头啦。你没看四护卫各个身上有伤,那小子又气愤难当,显是白天跟人斗殴,吃了败仗。” 众人尽皆大笑,都赞秦伯乐观察入微,心细如发。 最后刘树义提议,就让李元吉五人在屋中歇宿一宿,明日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众人尽皆同意,熄灭院中火堆,回到柴房休息。 刘树义虽知是李元吉,警惕心丝毫不减,叫来孙乞儿,二人斜倚在门后,坐岗放哨。 折腾了许久,二人尽皆疲惫不堪,闭目待睡之际,忽听得敲门声响起,接着一个轻轻的声音说道:“刘公子在吗?” 刘树义立即睁眼,道:“有事吗?” 柴房外那人听到刘树义声音,大喜过望,道:“刘公子,冒昧打扰,还乞原宥,但事情紧迫,可否出来一叙?” 刘树义听出此人正是认识自己的那个护卫,道:“稍等,我即刻出来。”眼神示意孙乞儿,不要担心,站起身来,打开柴门,走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7章 元吉 第057章元吉——谁家弟子谁家院(2) 刘树义走出柴房,只见院中已燃起一堆篝火,一人负手而立。那人见刘树义出来,拱手道:“刘公子请这边来。” 刘树义边走边问:“兄台似乎有些眼熟,但恕在下眼拙,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笑道:“刘公子贵人多忘事,不过以往公子与主人并肩而行,小的总是在后护卫,很难与公子朝相,公子不记得小的,那也难怪。” 刘树义听他一说,更加好奇,忍不住仔仔细细打量,火光照映下,只见眼前之人约莫三十来岁,身材瘦削,个子颇高,却长着一双浓眉大眼,看起来颇不相称。 突然心念一动:在太原时,外面凶险万分,多数人不肯让我出府,只李建成不加阻拦,甚至还陪我一起闲逛,莫非他口中的主人,便是李建成? 问道:“你是李大公子府的人?” 那人见刘树义似乎认出了自己,十分高兴,道:“小的李溢,受主人所托,前来护卫四公子,今日得见刘公子,倍感荣幸。” 刘树义因他认出了自己,又在李元吉面前犯言直谏,对他颇有好感,笑道:“李大哥太过见外,咱们同为李家效力,该当平等相处,此处哪有什么刘公子,叫我树义就好。” 李溢生性豁达,向来不拘小节,便道:“怪不得主人常常夸你,树义,深夜找你,有一件要紧事需要你帮忙。” 刘树义见他开门见山,足见好爽,不似其他人那般寒暄客套,诸般繁文缛节,不胜其烦,更加欢喜,道:“李大哥,但说无妨。” 李溢将此行目的故意隐瞒不说,只讲了一路上所遇险情,尤其说到护卫头领舍身救主之时,声转低沉,眼泪盈眶。 过了半晌,李溢才接着道:“临行之前,唐公与大公子千叮万嘱,一定要护送四公子安全归来。然今日险象环生,咱们死不足惜,但四公子千金之躯,无论如何不能有所损伤。 为安全计,我们四人一致劝诫,希望四公子能就此打道回府。但四公子却执意不肯,树义,请你替我们劝劝四公子。” 他今日见李元吉对刘树义颇不友善,还道是李元吉遭难之后,心情不佳,这才迁怒于刘树义。心想树义与大公子颇为交好,四公子与大公子又手足情深,树义应当能在四公子面前说上几句话。 刘树义大感好笑,心想李元吉的死活我才不在乎,何况那日我出卖过他,致使他受李渊严厉训斥,早就对我恨之入骨,我的话他如何会听?但李溢这个人忠心耿耿,又豪爽大方,以后或能结交,我可不能直接拒绝他。 说道:“李大哥有所不知,四公子对我颇有偏见,我不说还好,一说便犹如火上浇油,更加不好收拾。”接着便把那日在唐公府上,李元吉戏弄李世民随从一事说了,至于偷入大厅之事,却隐瞒不讲。 李溢沉吟半晌,过了良久,才道:“四公子一向跟二公子不和,那日他多半是冲二公子去的。 四公子素来与大公子关系亲密,他几乎天天出入大公子府,与大公子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大公子多与你亲近,原本你可经常见到四公子。 只是刘家得出大牢之时,恰逢四公子犯下大错,为唐公下令禁足,否则树义你定会与二位公子结为知己。四公子只是年轻气盛,并非蛮不讲理之人。 至于他为何处处跟二公子作对,此事” 说到这里,眼望堂屋,却住口不说了。 刘树义自然知道日后李建成与李元吉结盟,共同对付李世民,但那时许多年以后的事。未曾想太原举兵之前,李元吉便与李世民有着深仇大恨。 他对此颇为好奇,但李溢既然不说,他又不好追问,只道:“李大哥既然相求,树义愿意斗胆一试,只是成功与否,万难保证。” 嘴上说的漂亮,心中却在想:李元吉未必便如你说的那般好,我和他的仇自然也不止适才所说那一点,总之我卖给你一个面子,明日劝一劝李元吉,但必定不会成功,到时须怪不得我,你还欠了我一个人情。 李溢喜形于色,道:“如此多谢,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刘树义等的就是这句话,口中却说:“李大哥说的哪里话来,大家兄弟之间,何分彼此。” 李溢哈哈大笑,连连称是。他虽是李建成厮仆,却与李建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亲厚。李建成一直当他是兄弟,从不把他当作家仆看待,是以此次西河之行,便让他在旁护卫李元吉。 李建成对他无话不说,常在他耳边赞扬刘树义,直把刘树义夸赞成了多年不见的天才少年。他听后好奇心起,一心想要见识一番,但多数时候,只能远远望着刘树义的背影,连话都说不上一句。 今日陡然相遇,实乃意料之外。初时他因主人李建成之故,对刘树义心怀敬意,不料今夜促膝长谈,竟觉脾气相投,大有知己之感。 二人又聊了许久,这才各回房休息。 第二日清早,刘树义等人早早起来,刘树义让孙乞儿等将牛车马匹牵到门口,自己则来到堂屋门前,轻轻敲门。 李溢早就在门旁候着,见是刘树义,领着其他三个护卫走出屋子,留下刘树义与李元吉单独相处。 李元吉见到刘树义,一脸怒气,道:“谁让你进来了,给我滚出去。” 刘树义也不生气,道:“我乃受人之托,跟你说几句话。路途凶险,我劝公子不如先回太原,待重整旗鼓,从来再来也不迟,我可不想建成公子失去一位兄弟,伤心欲绝。” 他来之前,虽对劝服李元吉,未抱什么希望。但着实对李溢这个人心存好感,心想受朋友所托,可不能敷衍了事,我尽力而为。李元吉既与李建成感情亲厚,那我将李建成搬出来,当有一些作用。 李元吉想起大哥,后悔不已,自责当初没听从大哥嘱咐,刹那间便萌生了回太原得念头。但想到一回太原,必定会见到二哥李世民,想起他鄙夷嘲笑的眼神,极不服气,当即吼道:“我不,我偏不回去!” 这声吼声嘶力竭,直把刘树义吓了一跳。 李溢在屋外听到吼声,还道是二人言语不合,动起手来,当即冲进屋内。李元吉见他进来,道:“我念你一片好心,不予追究,但下不为例。” 李溢道:“是!”与刘树义一同退了出去。 李元吉生性要强,比一般人更有毅力决心,但他毕竟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又从小生活优渥,根本无临大事的经验,此刻心中七上八下,犹疑难决: 眼下牛车马匹尽失,单凭脚力何时能到达溪城?倘若途中再遇流寇,届时又如何抵挡?刘树义之言倒也没错,先回太原,重振旗鼓,回头再来,也不算胆小怕事。 随即拼命摇头,又想:不成,绝对不成。李世民得知此事,定会大肆宣扬,到时我在李家c在太原如何立足? 一筹莫展之际,少年情怀流露,眼泪夺眶而出。 刘树义冲李溢抱拳道:“李大哥,恕我无能为力。” 李溢道:“兄弟你已经尽力,此事怨不得你。” 刘树义见李溢满脸忧色,便问:“李大哥可否告知,你们因何事出太原,又要前往何处?” 李溢望了望堂屋,摇头道:“此事事关重大,恕我不能奉告。” 刘树义知他忠心耿耿,李元吉既不发话,他是无论如何不会透露实情的。拱手说道:“我明白的,李大哥,那咱们就此拜别,有缘再见。” 李溢抱拳回礼,见门外停着牛车马匹,问道:“兄弟要回太原?” 刘树义心想即便他回去之后,告知李建成,也已无法阻拦,此事倒也不必瞒他。便道:“我们将去溪城,有要紧事急需处理。” 李溢惊道:“溪城?哪个溪城?可是西河郡溪城县?” 刘树义不解他为何如此一惊一乍,道:“确是此地。” 李溢大喜若狂,双手握住刘树义肩膀,摇晃不止,道:“兄弟,你稍等一会儿,我去去便来。” 刘树义不明所以,但李溢既然说了,他总不能不告而别,挥手示意孙乞儿稍等片刻。 等待期间,只听得堂屋内李元吉大声叫道:“不,我不坐。”接着便归沉寂,又过片刻,李溢从屋中走了出来。 事情紧急,刘树义不想再耽搁时刻,冲李溢道:“李大哥,真对不住,事情紧急,我们这便要走了,咱们后会有期。”说罢便要往外走。 李溢拦在他身前,道:“兄弟不是想知道元吉公子要往何处去吗?实不相瞒,我等也要去西河溪城。昨日一场大战,牛车马匹尽皆散落,兄弟可否载我们一程?” 刘树义吃了一惊,心想当真有这等巧事?看李溢脸色,不似是假,道:“只怕四公子身子娇贵,坐不得咱们的破烂牛车。” 李溢脸有喜色,道:“这么说来,兄弟是答应了?” 刘树义道:“看在大公子的面子上,李大哥又开口求肯,刘树义便再不识抬举,也不能拒绝。李大哥,咱们走吧。” 李元吉一直躲在门后偷听,心中气愤已极:你就是不识抬举,照你这样说,我今日得坐你的牛车,竟是看在大哥的面上。若只是因为大哥倒也罢了,那李溢什么东西,难道我还比不上一个小小家仆? 众兄弟中,他与大哥感情最是亲厚,自然知道李溢虽是家仆,却与大哥关系匪浅,直如兄弟。但正因为这一点,有时大哥遇有疑难,不跟自己商量,反而去找李溢,他妒忌心起,对李溢一直便没给过好脸色。 这时听李溢叫道:“四公子,树义兄弟深明大义,愿意与咱们一同上路,咱们走吧。” 李元吉本来准备出去,听到这番言语,停步不前,傲气陡升:我为何要受刘树义的恩惠,我不坐车,便到不了溪城吗? 但立即想起昨日大战的惨状,犹有余悸。又想到为自己而甘愿赴死的勇士,倘若此行不能圆满完成父c兄重托,又怎对得起他们。 一咬牙,一跺脚,低头向房外猛冲,途径刘树义c李溢二人,也不招呼,继续向大门外疾走。来到牛车跟前,跳了上去。 李溢颇觉尴尬,讪笑道:“兄弟切莫见怪。” 刘树义心中直骂:忘恩负义的东西,李家父子当中,就属你最为不济,脾气却是最大。李大c李二能力出众,你即便拍马也赶不上,李玄霸英年早逝,却令李渊日日思念哀悼,想来生前必也不凡,你有什么资格嚣张跋扈? 暗地里直把李元吉骂的狗血淋头,贬得一文不值,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的道:“少年人嘛,年轻气盛,不知礼数,也在所难免。”只是他却忘了自己也是少年人的身体。 李溢见他一副少年老成c看透世事的模样,大为诧异,心想你不也是少年,不过的确与众不同,格外的成熟稳重。 众人将行,刘树义从小刘身上要了些钱财,偷偷放在门旁,这才跳上马车。 初时忌惮流寇,仍沿荒僻小路而行,道路崎岖,牛车行进缓慢。如此行了两日,已入西河郡境内。孙乞儿c李溢各乘一马,沿官府大道探路,回来报告,道上流民已非常稀少,建议转大道而行。 众人欣然同意,牛车马匹在大道上纵横驰骋,速度极快,不日将到溪城县。 刘树义身处车厢,正襟危坐,越来越感烦闷无聊。 原先与小环的二人世界不复存在,李元吉便似一个大灯泡,将车厢照的炫目耀眼。 李元吉似乎家教极严,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两眼炯炯有神。刘树义却懒散惯了,向来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刚入车厢,便想像之前那样,在小环身旁坐下,斜倚车厢,软玉在背,香泽微闻,无比惬意。 谁知小环却因有外人在场,大是害羞,斜侧身子,不让他依靠。刘树义一个不备,差点摔了个人仰马翻。 小环不断像他挤眉弄眼,示意李元吉在场,让他不要胡闹。但他却假装不知,继续故技重施。 小环峨眉微蹙,眼见刘树义越来越得寸进尺,情急之下,伸出右手,在他腋下用力一拧。刘树忽感剧痛,张口便要大声呼痛,却见李元吉眉毛倒竖,瞪视自己。 刘树义立即挤出一张笑脸,冲李元吉点头致意。 李元吉冷哼一声,转头望向别处,心里极度看不惯他二人在自己面亲亲我我,耳鬓厮磨,打情骂俏,但身在别人车檐下,无法开口,只好眼不见心不烦。 刘树义见李元吉满脸怒气,却忍气吞声,大感愉悦,但腋下仍隐隐作痛,回过头来,附在小环耳边,低声道:“小环妹子,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小环大窘,双颊晕红,想要就此跑开,但人在车上,又能往哪里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8章 陈府 第058章陈府——积善之家c必有余庆(1) 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抵达溪城县城。 刘树义一路打听,牛车在溪城最大的客店门前停下。店伙上来招呼,刘树义将牛车马匹交给店伙,嘱咐他好生喂养照料。 进得门来,偌大的大厅稀稀落落的坐着几桌人,乱世之秋,生意显然很是不好。 刘树义一行加上李元吉一行,足足有十来人,众人一齐进店,所有人的目光不自禁的投了过来。 客店掌柜见这么多客人来临,又惊又喜,走下柜台,亲自相迎。拉长了声音说道:“诸位客官里面请,请问是用饭还是住宿?” 刘树义刚要开口,李溢抢先一步说道:“既吃饭,也住店,先给我们收拾几间上等客房出来,好放行李。再置办两桌好酒好菜,菜尽管挑你们拿手的上,不用替咱们省钱。”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大袋钱财,递给客店掌柜。 李建成常在外走动,他常伴其左右,衣食住行全由他操办,于诸般店铺掌柜打交道,他颇为心得。 客店掌柜眉开眼笑,掂了掂手中钱袋,颇为满意,忙招呼店伙赶紧置办。回到柜台,登记之时,询问李溢具体要多少客房。 李溢往众人脸上一扫,指着小环道:“这位姑娘单独一间,除此之外,再要四间。” 掌柜登记完毕,一旁店伙高声喊道:“五间上等客房,诸位楼上请!” 李溢故意将刘树义留下,二人走在众人最后。行到楼梯口,李溢道:“兄弟,不是当哥哥的怕花钱,实是为咱们安全考虑,还望兄弟能够理解。” 刘树义一早便已猜到,道:“我明白的,只是李大哥太不懂得怜香惜玉。” 李溢一怔,问道:“怎么说?” 刘树义一本正经的道:“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个姑娘家独处一房,那该有多么危险。” 李溢早就看出他与那位小环姑娘举止亲密,并非只是主仆关系那样简单,笑道:“兄弟说的极是,是大哥考虑不周,不过你就住在小环姑娘隔壁,若是思念犹甚,念兹在兹,不妨就搬过去,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 刘树义本就是开玩笑,此刻继续演戏,故意板着脸道:“我刘树义乃正人君子,岂可做窃玉偷香之事?” 说音甫落,只觉太假,忍不住仰天大笑。李溢跟着大笑不止,二人相互搀扶走上二楼。 二人几日相处下来,感情日益深厚,直如是认识了十余年的老友一般。 李溢所接触最多者,便是李建成。李建成对他颇为优待,但毕竟主仆有别,相处时总会有所顾忌。与刘树义相处却大大不同,刘树义虽是李家座上宾,但丝毫没有架子,举止行动出人意表,说起话来幽默风趣,相处起来格外轻松。 刘树义除孙乞儿c小刘等一众兄弟外,与李大c李二接触颇多。二人皆有意拉拢自己,对自己格外礼遇,但二人目的性太过明显,尤其是李二李世民。 而李溢真诚豪爽,前几日初见之时,他还是“刘公子c刘公子”的相称c“小的c小的”的自称,才只过去几天,便以“大哥”自居,称呼刘树义为“兄弟”。 众人各自回房,简单收拾一番,便即下楼用餐。 来到楼下,只见两桌比邻而设,桌上碗筷酒杯一应俱全。众人分别落座,刘树义等六人一桌,李元吉等五人一桌。 店伙见众人到齐,走到刘树义跟前,恭敬的问道:“公子,可否上菜?” 他虽是店伙,平日接触三教九流,却颇有识人之能。之前一直是李溢在发号施令,俨然一副众人首领的做派。但他却看得出,真正的首领是刘树义。 刘树义见店伙把自己当做了众人首领,又高兴又得意,抬头向另一桌望去,只见李元吉脸色难看,显然是在为店伙不问他而怄气。 李元吉越是气愤,刘树义就越是高兴,笑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这么有眼力见,很好,很好!即刻上菜,好生招呼我的兄弟,尤其是隔壁那桌,好酒好菜尽管上,伺候好了,本公子重重有赏。” 店伙先前便见李溢出手阔绰,此刻听说有赏钱,大喜过望。上菜格外卖力,顷刻之间,美味佳肴便上了两桌,之后也不离开,一边斟酒,一边报菜名,格外殷勤。 众人几日来连番赶路,舟车劳顿,饭都没好好吃上几顿。此刻眼见佳肴满桌,各个敞开肚皮,大口朵颐。刘树义领头举杯,众人开怀畅饮,不亦乐乎。 只李元吉一人食不下咽,怒火中烧,对刘树义的恨意又深了一层。 酒过三巡,刘树义熏熏然微有醉意,神智却仍清醒,始终未曾忘记西河之行的目的,问店伙道:“城中是不是有一陈府?” 店伙还未回答,另一桌的李元吉抢先开了口,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县城之中,陈府自不止一家。” 他心中怒气难宣,滴酒未饮,一直在观察刘树义动静,此刻见有机可乘,便趁机奚落嘲讽。 店伙摇了摇头,道:“这位小兄弟此言差矣,县城之中陈姓之户颇多,就连富豪大户也有几家,但他们向来不以陈府自居。倘若咱们溪城本地人要你来县城寻陈府,那城中便只有一家。” 李元吉不服气,叫道:“这是什么道理?” 店伙道:“陈府的主人是咱们溪城县鼎鼎大名的陈大善人。他是位商贾大豪,却与那些无良奸商大大不同,从不囤货居奇,从不抬高物价,从不售卖假货,遇到荒年,还会拿出米粮,赈济百姓,溪城百姓无不感恩戴德。太守大人得闻此事,命人送来牌匾,上书‘积善之家’。” 李元吉嘿嘿冷笑:“你就会胡吹大气,天下商贾一般黑,哪里又有什么好人了?这位陈大善人多数是个欺世盗名c沽名钓誉之辈。” 店伙向他怒目而视,一张脸气的紫胀,道:“你你”转头对刘树义道:“公子你是位知书达理之人,可你的这位小兄弟太不像话,恕在下不能侍奉了。” 说罢,斜睨李元吉,头也不回的走了。 掌柜见店伙无缘无故离开,大是不解,叫道:“阿福,阿福,你怎么走了,好生招呼诸位客官啊!” 阿福并不停步,道:“他侮辱陈大善人,我不伺候了。” 掌柜知阿福爱财,道:“那赏银你也不要了?” 阿福不假思索的道:“不要了,不要了,便是给我再多的赏钱,我也不能让人败坏陈大善人名声。” 几年前,他家里人身患重病,看病抓药花费颇大,他每月工钱有限,难以维持,他先是找了客店掌柜,一向抠抠搜搜的掌柜,听说后预支了一大笔工钱给他。 但药材名贵,价格不菲,仍然不够。他在客店干了多年,知近几年生意一向不好,掌柜手上也很拮据,不好意思再麻烦掌柜。最后走投无路之下,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向陈大善人求助。没想到陈大善人查明情况,立时便命人送了一大笔钱过来,家人因此获救。 此事过后,他努力工作,刻意讨好客人,以求多些赏钱,渐渐还清了陈大善人的借款。其实陈大善人资助钱财之时,从未想过要回来。但他对陈大善人心存感激,非要还了不可,否则他于心难安。 客店掌柜知刘树义等人是大财主,是难得遇到的大主顾,生怕阿福无故离开,得罪了他们,急忙离开柜台,来到刘树义跟前,一个劲的赔不是。 刘树义道:“是我们有错在先,掌柜无须自责。我仰慕这位陈大善人已久,明日想去拜访,掌柜可否告知陈府所在?” 掌柜沉吟道:“最近想见陈大善人,恐怕难以实现。公子有所不知,陈大善人轻易不会见客,每月命陈府管家在县城酒楼设立桌案,收集百姓困难之事,待查实后,一一设法相助。 不过公子非普通人,前去陈府一试,陈大善人破例相见也说不定。陈府在溪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公子路上一问便知。” 他为了讨好刘树义,尽挑刘树义喜欢的话来说,其实在他心中已经断定:陈大善人是无论如何不会见这些人的。 刘树义心想:李元吉虽然言语过分,但却有一定道理,天下间当真有如此好人?这个陈大善人必定有古怪,却不知小环大哥张凯跟他是何关系,张凯又为何偏偏要让自己来陈府找他。 一时之间,于这些疑问,毫无头绪,让小刘给掌柜一些赏钱,结束了这次谈话。 众人酒足饭饱,各自回房休息。刘树义与小刘一个房间,房中只有一张床,刘树义喊来阿福,让他拿出几套被褥,为小刘铺好地铺。自己躺在床上,仍在想着陈大善人之事。 对小刘道:“明日我与乞儿哥他们去陈府拜访,看看是否能见到张大哥。你在县城四处打听,一来打探陈大善人的底细,越详细越好。二来查察张大哥与陈大善人的关系。” 小刘一直认为跟着义哥儿一同行动的任务最为重要,听说义哥儿将他派往别处,而将孙乞儿留在身边,不禁对孙乞儿又妒又恨。倘若是旁人所派,他定要讨回公道,但他向来对刘树义言听计从,此刻只好点头同意。 第二日早上,众人用过早饭,刘树义向李溢简单说明情况,并拜托他照顾小环,便要带着孙乞儿c赵阿牛c秦伯乐三人前往陈府。 他也知小环思兄心切,但陈大善人处处透着古怪,陈府之行吉凶难测,他不愿小环陪众人冒险。他对小环据实以告,并答应她只要见到张凯,定将他带到客店,与小环相见。 小环却道:“大哥固然重要,你c乞儿哥c阿牛哥c秦大哥同样重要,倘若你们身遭不测,我又岂能独活?就让我陪你们一起去吧。” 刘树义大受感动,心想既有张凯在,此行应当没有危险,何况自己就在小环身旁,倘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以后又何谈辅佐李家,问鼎天下? 便同意了小环的苦苦哀求。至于迎接二叔之事,他自也没有忘记,想着路途遥远,二叔近几日未必便能到达,即便今日就到,二叔见不到我,自不会自行离开溪城,此事倒不足为虑。 一行四人步行前往陈府,沿途打听地址,百姓都极为热情,甚至有人自愿带路,陈大善人的确深得人心。 来到陈府门前,映入眼帘的是普通的朱漆大门,陈府牌匾上甚至都不是烫金大字,陈大善人名扬西河,第宅竟如此低调。刘树义微感诧异。 其时正值隋朝末年,商人地位低下,朝廷对他们诸多限制,甚至连住宅规模都有硬性要求。刘树义来自现代,只要有钱,豪宅任君挑选,还道古代也是一样,只要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孙乞儿上前打门,过不多时,一人从门后露出半个脑袋,道:“诸位请回,主人概不见客。”说罢便要关上大门。 刘树义眼疾手快,伸手挡住,笑道:“我们是陈大善人的远房亲戚,家中遭难,特来投奔,还望足下代为通传。” 那人直摇头:“胡说八道,赶紧走,再来闹事,休怪我不客气。” 刘树义更加起疑,自己虽然是信口胡诌,但对方未加验证,直接便要将自己轰走,显然被人下了死命令,无论所来何人,一律不准入内。 孙乞儿等三人见那人如此无礼,已然动气,摩拳擦掌,眼看就要动手。 刘树义制止他们,笑着道:“实不相瞒,咱们此番前来,并非一定要进入陈府,不知张凯张大哥可在府内?” 那人一怔,冲四人上下打量,道:“府中跟没这人,你们找错地了,请回吧!”说着又要关门。 刘树义留心观察,适才自己提到张凯之时,此人脸色一变,虽然后来立即掩饰,但终究露出了马脚,心想:此人一定识得张凯,而且张凯说不定就在府中,难道张凯知有人要来寻仇,故意要隐藏踪迹? 手推大门,不让大门合上,说道:“请转告张大哥,咱们从太原而来,路途艰辛,颇不容易,还望张大哥顾念以往情意,出门一见。” 那人终于不再装傻充愣,问道:“从太原来的?你们在门外等等,我进入禀告。” 说着又要合上大门,刘树义将手拿开,并未阻止,“嘭”的一声巨响,大门重重合上。 刘树义等四人都喜形于色,尤其是小环,一想到马上便能见到朝思暮想的大哥,一颗心砰砰乱跳,万分激动之下,竟而身子发颤,呼吸急促。 便在这时,“吱”的一声,大门打开,从门后走出一个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9章 陈府 第059章陈府——积善之家c必有余庆(2) 来人却不是张凯。 只见来人约莫二十七八岁,肩宽膀阔,颔下留一短须,神情彪悍。一双凌厉之极的眼神,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刘树义见他一声不吭的瞪视自己,不自禁的心生惧意。小环害怕已极,下意识的躲到刘树义身后。孙乞儿c赵阿牛见来者不善,暗自戒备。 刘树义定了定神,微笑道:“咱们是张大哥的至交故友,走投无路,前来投奔,不知张大哥在否?” 那大汉仍不说话,一动不动,神情古怪。 刘树义心想: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陈府的厮仆,应该是跟张凯一路,是甄翟儿的人。这张凯以及甄翟儿跟陈府到底是何关系?眼前之人面目不善,看来今日是见不到张凯了。 想罢,转身欲走。便在这时,大门彻底打开,从府中又走出一个人来。 正是张凯。 刘树义刚想前去招呼,只见眼前人影一晃,一人从身后冲出,直扑入张凯怀里。 小环双手抱紧大哥,抽抽噎噎的道:“大哥,我好想你!” 张凯骤然见到妹妹,眉头舒展,欢喜无限,但片刻之间又眉头深锁,眼含忧虑,神情变幻,不知是喜还是忧。 刘树义颇感奇怪,只见张凯满脸憔悴,忧心忡忡,似乎有一件棘手之极的事情难以解决,他初见小环,的确大喜过望,但喜悦只是一瞬,刹那间便被忧虑取代,似乎小环一来,他的忧虑比之前更加深了。 小环兀自在张凯怀中哭泣。张凯轻拍她肩膀,低声安慰。 过了一会儿,哭声止歇,张凯走到那大汉身旁,道:“甄将甄兄弟,这是舍妹,其余人等皆是我故友,他们不辞辛劳的将小妹送来,我要好好招待他们,此事你便不用管了。” 那大汉微一颔首,道:“是!”走了回去。 张凯引着众人走进大门,经过庭院,穿过走廊,来到一间偏厅。待众人坐定,张凯对刘树义道:“不是说几个月甚至半年之后,才带小环过来吗,怎的这么早便来了?” 刘树义只觉张凯处处透着古怪,反问:“小环思兄心切,整日念叨,日渐消瘦,我岂能坐视不理?难道张大哥就不想小环,不希望早日与她重聚?” 小环小嘴一撇,心想哪有此事?小刘虽也知小环确是思念大哥,但远没有刘树义说的那么夸张,心想义哥儿的假话张嘴就来,竟连想都不用想了。 张凯望了小环一眼,幽幽的道:“想倒是很想,但你们来的不是时候。我这就派人找一客店,让你们先行住下。” 小环刚要告诉张凯,他们已投宿客店。刘树义抢先开口道:“我观陈府颇大,张大哥既能长留陈府,当是陈府的座上宾,咱们想在陈府叨扰几日,还请张大哥向贵府主人转达。” 小环不明刘树义为何要骗大哥,但向来信任他,并不打算揭穿。其余等人都在想:他竟连小环大哥都故意欺骗,看来是发现了哪里不对,在这个时候,一定要闭口不言,不能打扰他思路。 张凯道:“此事恐怕不行,此间主人陈公,不喜生人打扰,我在县城最大的客店,给你们开几间上等房,你们先住下。” 刘树义还以为张凯要将小环留下,道:“小环怕生,一人留在此间,人生地不熟,你若有事要忙,无人陪她,那她岂不是太过寂寞无聊?不如你好生跟陈公说说,让我们留下,也好与小环做个伴。” 张凯摇头道:“不,小环跟你们一起去。”说这话时,怔怔的望着小环,眼神复杂,有歉意,有不舍,似乎又有着数不尽的无可奈何。 刘树义更觉事有蹊跷,起身道:“既如此,咱们这便告辞,临走之前,张大哥可否引荐,咱们耳听陈大善人大名,都想一睹风采。” 张凯道:“先前便已说过,陈公不喜相见生人,诸位先安顿下来,招待不周,不日我将亲自登门告罪。” 张凯亲自将众人送到门外,还要派人跟他们同去,替他们张罗住店之事。 刘树义道:“张大哥的好意,咱们都心领了,不劳张大哥破费,咱们一路打听,直接去客店投宿便可。” 张凯也不强求,对小环道:“在这世上,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你也我唯一的亲人,大哥很舍不得你,但今日有一件要事急需处理,莫怪大哥狠心,大哥也不想的。” 小环心情本已平复,听大哥如此说,又怔怔流下泪来。 她望了大哥一眼,又望了刘树义一眼,只想对大哥说:从今往后,我便不只有大哥一个亲人了,我有公子哥哥,有乞儿哥,有阿牛哥,有秦大哥,有孔家兄弟,有泪儿c珠儿,甚至还有待我颇好的刘先生c小刘大哥 张凯送别刘树义一行人,回到府中,心事重重,站在庭院当中,仰头长叹,良久之后,才慢慢踱回房间。 此刻暗处有二人正在窥测。 一人便是刚才抢在张凯之前c见刘树义等人的大汉,此人叫甄武第,是甄翟儿的族弟。另一人是他头号心腹。 甄武第道:“你即便派人跟踪那几人,查清他们身份,住在何处。” 那心腹道:“张将军热情招待,他们恐怕与张将军关系匪浅,咱们暗中跟踪,要不要知会张将军一声。临行之前,大将军千叮万嘱,溪城之事由张将军全权负责。” 甄武第脸色不悦,瞪了他一眼,道:“咱们是为大将军做事,又不是替他张凯,你到底是谁的人?” 那心腹谄笑道:“将军误会了,我自然将军的人,愿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咱们如今身在溪城,城中人马向来以张凯将军马首是瞻。小的担心咱们未先知会,便暗中跟踪张凯将军好友,若让他得悉此事,咱们不好交代。” 甄武第冷哼一声,道:“交代?我为何要跟他交代!临来溪城之前,甄大将军另有密令,你可知道?” 心腹忙道:“此等机密,小的自然无从知晓。” 甄武第嘿嘿冷笑,说道:“张凯若对大将军忠心耿耿,那他与咱们便还是袍泽兄弟。倘若他稍有异心,大将军有令,就此斩首,由我取而代之。” 心腹吐了吐舌头,震惊无已: 张凯将军对大将军忠心耿耿,数次救大将军于危难之中,军中将士无不心存敬意。大将军对张凯将军颇为器重,委以要职,溪城重要性不亚于永安雀鼠谷本部,大将军令张凯将军总领溪城人马,这份荣宠着实不小。 但谁又能料到,即便如此,大将军仍对张凯将军怀有疑心,竟派人监视,处处掣肘。 那心腹跟随甄武第已有一段时间,向来知道他野心不小,但事先实在未曾料到,他竟然打算向素来受大将军重用的张凯下手。 迅速掩饰震惊神色,陪着笑脸道:“那一行人口口声声说来自太原,咱们先查明事实。倘若他们当真来自太原,嘿嘿” 甄武第侧头看着他,眉头微皱,并不说话。 那心腹立即警觉,心想甄将军最恨别人说话装腔作势c拐弯抹角,我既已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惹他生气,否则性命难保。 忙接着道:“张凯将军曾受大将军所托,前去太原。出发之前,大将军曾召集众将领相商,目的便是为了商议,如何打动王威c高君雅,使二人能与咱们联手,共同对付李渊。 但太原城中可不只有王c高二人,还有咱们的心腹大患——太原留守李渊,大将军视此人如眼中钉c肉中刺,不除不快。 将军,你说张凯有无可能,吃里扒外,卖主求荣,暗中联络李渊,意图对大将军不利?” 他虽对张凯素来敬重,但各为其主,此刻自己又有性命之忧,便投甄武第所好,尽挑甄武第爱听的说,甚至到最后也不称张凯将军,直呼其名。 甄武第大喜过望,手指着他,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怪不得我总觉得张凯自太原回来后,颇有些古怪,原来是他心中有鬼,咱们不能不防。” 那心腹暗暗松了口气,心想我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说道:“但此事咱们还只是猜测,必须要查实清楚,再作处置。同时张凯处置西河事务多年,对其衷心者为数不少,即便罪名坐实,咱们抓捕问罪之时,也要格外小心。” 甄武第眉开眼笑,拍拍心腹肩膀,道:“是极,是极,还是无用考虑周详,日后论功行赏,无用当立首功。” 此人叫白无用,虽也知所效忠之人,乃鲁莽自大的无谋勇夫,但为了明哲保身,只好托庇于此人门下。 刘树义等人回到客店,在一楼大厅坐下,人人各怀心思,但心中却又都有一点想法相同,那便是张凯有古怪。 小环与大哥相处时日最多,明显感觉出来,大哥今日与往日大不相同,但到底哪里不同,却一点也说不上来。千辛万苦,长途跋涉,好不容易来到溪城,大哥却对自己爱理不理,鼻子一算,泪水盈眶。 众人看在眼里,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安慰,相互对视,一言不发。 四人这一坐便是半天,期间刘树义到柜台找到掌柜,让他留意近几日来住店的客人,若是有操着长安口音的,务必要通知自己。临走前,又给了些钱财,让他上心。 四人中午用过午饭,刘树义提议众人先回去休息,他独自在大厅等候小刘。孙乞儿等人怎么看不出来,他这是担心小环身体,想让小环回房休息。三人当即附和,一同相劝小环。 但小环只是摇头,也不说话,双手支颐,怔怔出神。一会儿牙咬下唇,神色凄苦,一会儿小嘴一撇,委屈欲哭。 众人见了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怜心大起。 刘树义轻声道:“张大哥神色憔悴,确是有要事在身,咱们明日再去陈府,看能不能帮助张大哥。你不要多心,咱们的小环妹子千娇百媚,青春年少,又天真烂漫,活泼可爱,张大哥怎会对这个小仙女不管不顾呢?” 其余三人撇了撇嘴,一起转头,只感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小环却当即转嗔为喜,虽然也知刘树义说这番话,目的只是为了哄自己开心,但她却格外受用,谁不想自己心上人夸赞自己呢? 点头道:“嗯,我上楼歇会儿。怪我不好,给大家添了麻烦,我没事,大家不要担心。”说着起身向众人福了一福,缓缓上了楼。 小环一走远,孙乞儿感叹道:“咱们当中,还是义哥儿了解小环啊!” 秦伯乐嘻嘻一笑,道:“不过这小环妹子,咱们可不敢喊,就算当真要喊,那也得偷偷摸摸的喊,否则让某人听到了,恐怕心里可不好受。” 赵阿牛并未开口,却冲刘树义伸出大拇指。他本来说话就少,又惜字如金,这回竟一个字也不说了。他伸大拇指,意思是说:小子,有你的,还是你会哄女子开心。 刘树义哈哈大笑,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遇到困难,有什么可怕的,设法解决就是了。张凯似乎正遭遇棘手之事,说不定这是个劝服他的好机会。 小环一走,气氛好了许多,大家有说有笑。只是刘树义今日至今都还未见到李溢,不禁感到奇怪。 游目四顾,只见距离客店大门的桌旁,坐着一人,正是李元吉的其中一个护卫。只见他目视前方,一丝不苟,似乎也在等什么人。 便在这时,一人从外面奔进大厅,正是小刘。 小刘早上便出去到县城各处打听,此刻方才回来。一进入客店,便看到刘树义等人,当即便迎了上去。 其时正值正月,严寒未过。刘树义见小刘满头大汗,过意不去,起身为他倒了一碗水,道:“先坐下歇会,喝口水,其他事不急。” 刘树义不急,但小刘却急的很,这是义哥儿郑重嘱咐之事,他怎敢大意?利用半天时间,跑遍全县城,确定从百姓口中再也问不出什么,这才返回客店。 小刘端起碗,咕噜咕噜喝了一气,伸袖抹了抹嘴,往刘树义身边一坐,说道:“义哥儿,都打听清楚了,这位陈” 刘树义伸手噤声,低声道:“这里说话不太方便,咱们那边说话。” 四人离开座位,重新找了一处拐角c极不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0章 陈府 第060章陈府——积善之家c必有余庆(3) 小刘道:“这位陈大善人五十来岁,大约在十五六年前,从太原来到溪城,开店置铺,由于货真价实,诚实守信,加之乐于助人,急人之难,生意非常之好,接着便在溪城开了许多的店铺,财源滚滚,日进斗金,迅速成为溪城首屈一指的豪商。” 刘树义点头道:如此说来,阿福倒也没骗咱们。这陈家的确是积善之家。周易有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想来陈家家财万贯后,还有更多的吉庆吧。” 小刘道:“初时我也这般想,越打听越对这位陈大善人心存敬意,县城许多百姓都曾受过他恩惠,提起他来,无不感激涕零。只是只是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陈家也不例外。 这件事说出来,可能大伙儿都不会相信,但这件事证据确凿,并不是我信口胡诌。” 众人听他说得郑重,都感好奇,各个侧耳倾听。 小刘扫视一周,说道:“陈家无后,你们晓得吗?”似乎怕众人听不见,又大声说道:“陈家无后!” 孙乞儿道:“偌大家业,竟无亲儿继承,倒也可怜。不过到时招赘一个女婿过来便是。” 小刘阴阳怪气的道:“乞儿哥果然聪明,可陈大善人连一子半女也没有,招女婿是不成的了,但可以招个干儿子呀!乞儿哥机智无双,不如就去试试,说不定便能继承陈家那么大的家业。” 孙乞儿不想跟他斗嘴,转头望向别处,不去理他。 秦伯乐嘻嘻一笑,道:“那这积善之家,不但没有余庆,竟还有余殃,看来善事还是不要做得太多为好。倘若陈家当真有个女儿,咱们几人过去求亲,你说这位陈大善人会相中谁做他女婿?” 也不等别人说话,自问自答道:“依我看,小刘兄弟样貌太丑,恐怕难入陈大善人眼睛。” 小刘知他替孙乞儿说话,故意消遣自己,也不生气,闭眼不理。 秦波乐望着赵阿牛,道:“阿牛哥嘛” 话刚出口,只见赵阿牛铁锤的拳头出现在眼前,当即改口道:“陈家之女再清尘脱俗,再美如天仙,恐怕都难入咱阿牛哥的眼睛,非是陈大善人看不上,乃是阿牛哥不屑为之。” 赵阿牛哼了一声,放下了拳头。那意思是说:你小子还好识相,不敢拿我开玩笑。 秦伯乐双手一拍,嘻嘻笑道:“现在看来,能做陈大善人乘龙快婿者,就只有义哥儿c乞儿哥和我啦。乞儿哥不近女色,自愿放弃。那这陈家女婿,便只有我和义哥儿相争了。” 说话之时,眼望刘树义,恰巧刘树义也在望着他。秦伯乐心想义哥儿现在肯定在为小环担心,为张凯的事忧虑,我得说些好听的话,让他高兴高兴。 嘻嘻笑道:“可我秦伯乐无才无识,又哪能跟义哥儿相提并论?我这萤烛之火,哪敢与义哥儿日月争辉。 义哥儿俊美倜傥,风流潇洒,潘安退避三舍,宋玉甘拜下风。义哥儿才高八斗,机智多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秦伯乐自惭形秽,竟自不量力与天下第一美男相争,着实该打,这陈家女婿当然非义哥儿莫属。” 说着伸出右手,在脸颊上打了两下,出手甚轻,但他却装出疼痛之极的模样。 众人见了尽皆大笑。 孙乞儿此时道:“咱义哥儿是何许人也,身份尊贵,怎能屈尊当什么陈家赘婿,你确是该打。”说着站起身来,假意给了秦伯乐两个耳光。 刘树义捧腹大笑,心中更是感动,说道:“你们如此吹捧,我已飘飘欲仙,如坐云端,但高处不胜寒,万一跌落下来,那该咋办?” 小刘当即道:“义哥儿,小刘在地上接着你,决不让你损伤一分一毫。” 刘树义拍拍他肩膀,对众人道:“好啦,好啦,我此刻心情转佳,咱们还是说说正事吧。” 孙乞儿c秦伯乐c小刘三人相视一笑,这便是他们的目的。其实三人互相嘲讽斗嘴,皆无恶意,渐渐形成了习惯,就如吃饭睡觉,只要见面那便要斗上一番。 小刘正襟危坐,道:“义哥儿还让我查察张大哥与陈家的关系,为此我询问多人,却一无所获,有些人甚至连张大哥其人都不知晓,看来张大哥虽在溪城,虽住陈府,但行事低调,很少有人知道。” 刘树义点点头,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张凯既是甄翟儿的人,那便是反贼,自然不敢太过张扬,但他既然能安然待在溪城,待在陈府,且有恃无恐,这说明甄翟儿在溪城的势力不容小觑。 问道:“有没有打听如今西河太守是谁?” 小刘得意的道:“前些日子西河太守因公殉职,暂由西河郡丞代理太守之职,如今西河大小事务,由郡丞高德儒大人全权主持,高德儒大人此刻就在溪城。” 这件事刘树义虽然未曾吩咐,但小刘深知,既外出收集讯息,自然要多多益善,以便回答时,对答如流。 刘树义于小刘的表现颇为满意,心想张凯在溪城已有多时,想来甄翟儿的不少人马便隐伏在城中。溪城乃西河郡治所,这位西河郡丞即便在愚蠢,也不可能没收到一点风声,料想此人定是惧怕甄翟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刘问道:“今日你们去陈府有无收获,见到小环大哥没?” 刘树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见到是见到了,但和没有见到又有什么区别? 小刘看众人脸色,已知陈府之行必然不顺,伸着脑袋,压低了嗓子道:“那就不会错了,义哥儿,适才我在客店外,见客店周围无缘无故多了许多商贩,各个鬼鬼祟祟,似乎在监视客店。他们会不会冲咱们来的啊?” 小刘这么一说,刘树义凛然一惊。他向来警觉惯了,从陈府出来,走了一阵,便发现有人暗中跟踪,他还道是张凯担心小环安危,派人暗中保护。 此刻方知不是,心想:张凯没必要,也没理由如此做?我们曾经前往陈府,自投罗网,他若是想抓我们,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莫非是那个短须汉子? 刘树义立即就想起了那个一声不吭c面无表情,却令人见之生惧的男子。又想:此人对凯颇为恭敬,似乎地位在张凯之下。 孙乞儿低声道:“会不会是冲着楼上那位李四公子来的?” 此事倒跟刘树义提了个醒,李元吉的安危倒也不能忽视。否则回到太原,自己与李元吉同在溪河的消息传出,而自己却未能保证李元吉安全,那该如何跟李渊c李大c李二交代? 要不要通知官府,让他们保护李元吉? 刘树义立即否定了这个念头。先不说官兵靠不靠得住,即便靠得住,甄贼人马既能在溪城安然无恙,那官府里面必有他们的内应,一旦报官,那等同于自爆身份,反而更加危险。 再说了,李元吉何以证明他是唐国公c太原留守的公子? 思来想去,刘树义觉得此时此刻,他们只有一个人可以依靠,那便是张凯。无论外面监视之人,是不是那短须男子所派,张凯地位既在他之上,不如就让张凯替自己查明真相。 计议已定,轻声道:“此地不宜久留,上楼悄悄收拾东西,咱们半夜离开。切记不要露出马脚,打草惊蛇。 我上楼知会李元吉和李大哥,然后再去陈府,向张大哥求助,你们保护好小环。 走,上楼!” 四人点点头,一齐起身。 忽然又听刘树义道:“笑,全部都给我笑。”一边说一边大笑。 但四人适才还见刘树义眉头紧锁,脸上大是忧虑之色,后来又郑重叮嘱,详细安排离开事宜,显是情势危急。如此情形下,他们又怎能笑的出来? 只是刘树义的话他们又不能不听,只好强挤笑容,勉强为之。刘树义见了大皱眉头,只见他们各个似笑非笑,难看之极。 上得二楼,刘树义也不回房,直接来到李元吉房前,伸手打门。房门打开,走出一个人来,却是李溢。 刘树义开门见山的道:“李大哥,我有件要紧之事,要与元吉公子商量,请进去通传。” 李溢并不说话,伸手指了指房间,又伸手指了指嘴巴,手指在嘴前摇了几遥,脸现为难之色。 刘树义怒道:“李元吉不让你跟我说话,是不是?” 李溢点点头,满脸求肯的神色,哀求刘树义不要生气,不要跟李元吉为难。 刘树义气的胸膛差点都要炸开,强自忍住,缓缓呼了一口气,心平气和的道:“李大哥,此事关乎咱们性命。” 压低声音道:“我们决定今晚偷偷离开客店,希望李大哥也早作打算,既然李元吉他自己想死,那我也爱莫能助。” 李溢大吃一惊,刚要开口询问,想起李元吉的命令,张开了口,却又不能说话,急的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大汗淋漓。双手伸出,在刘树义面前连连比划。 刘树义一时也不能完全明白他的手语含义,道:“李大哥,我知你忠心耿耿,决不肯舍李元吉而走,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才不想管李元吉的死活。 你让我进去,由我当面跟李元吉诉说,倘若他还不肯相信,那我也算尽力,不枉与李大哥相识一场。” 李溢抱拳行礼,意思是说:多谢兄弟。 心想:四公子只让我不要跟树义兄弟说话,却没说不让他进房。再说倘若树义兄弟所言是真,那么自然是四公子的安危最为重要,即便四公子以后秋后算账,只要四公子安然无恙,自己受点惩罚,又算得了什么? 打开房门,右手一扬,恭请刘树义进屋。 李元吉坐在桌前,见刘树义进来,怒火陡升,狠狠的瞪了李溢一眼。说道:“我有些乏了,想上床歇会,这谁谁请回吧。” 刘树义笑着道:“你若是想一觉醒来,身首异处,那你便继续睡吧。” 李元吉听他诅咒自己,吼道:“李溢,将他给我赶出去!” 李溢左右为难。 刘树义冷笑道:“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大脾气,你不妨到客店外面看看。” 李溢立即警觉,打开房门,便要出去查看。刘树义提醒道:“李大哥,切勿惊慌,小心打草惊蛇。” 李溢不假思索的道:“我理会得。”当今跨门而出,竟连李元吉的命令都抛在脑后了。 李元吉道:“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妖言惑众,我岂是能被你吓到的?” 话音刚落,李溢便冲了进来,走到李元吉身旁,附耳嘀咕了几句。 李元吉闻言,脸色大变,但兀自不服气,道:“谁说那些人一定冲我来的?说不定是冲客店中其他人来的,说不定就只是冲你刘树义来的!” 刘树义知他所说也是实情,种种迹象来看,那些人多半是冲自己而来,但自己与李元吉结伴而来,别人一查便知,届时对方一旦发难,自然不会放过李元吉。 说道:“谁说就不一定是冲你来的?你们在途中与流寇大打出手,他们怀恨在心,跟踪而至,也不是决无可能。又或许你李元吉树敌颇多,仇家知你在溪城,前来寻仇,你又怎知不是?” 李元吉也觉他所言有理,自己当初为了收买人心,曾抛头露面,慷慨陈词,虽未言明自己身份,但只要稍有见识之人,便能猜到我的身份,还好那些人只是胆大鲁莽的流寇。 想到这里,不自禁的忧心忡忡,惧意袭遍全身。但他不愿在刘树义面前露怯,兀自狡辩:“我此行隐秘之极,怎会有人知道?只要你不出卖于我,不将我的身份说出,大家只道我是个普通少年,又有什么危险了?” 但就在此时,就在溪城,陈府里也有两人正在议论此事。 二人不是别人,正是甄武第和他心腹白无用。 甄武第道:“报讯之人要好生招待。” 白无用道:“将军放心,已将此人妥善安置,没有将军的手令,任何人也休想见他,张将军也不行。” 甄武第满意的点了点头,双手手脚交叉合拢,两个大拇指来回打圈,道:“你说那个少年会不会来溪城?” 白无用低声道:“依我来看,此刻他已到溪城。他身坐牛车,身旁有诸多好手护卫,决不是普通人,又对那个李渊歌功颂德,替其收买人心,此人必定与李渊关系亲密,说不定就是李渊的公子!” 甄武第长叹一声,道:“可惜,可惜,传言李大c李二都是一等一的人才,李渊对他们颇为宠爱。只可惜此少年年龄不符,否则若是能抓到李大或是李二,那大将军还不对我另眼相看?” 白无用趁机谄媚道:“此少年多半是李渊的小儿子,咱们先抓小的,再抓大的,最后连老的也一起抓了。将军立下大功,甄大将军百年之后,那大将军之位嘿嘿” 说到这里,故意停住不说。 甄武第哈哈大笑,手指着他,道:“无用先生聪明机智,前途不可限量。” 白无用当即跪倒:“多谢大将军栽培!” 甄武第对这恭维,颇为受用,大笑不止。 伸手将白无用扶起,道:“探子来报,张凯今日所见之人,就住在城中客店,此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年龄倒是相符,会不会就是他?” 白无用心中冷笑:无论事实如何,你都会认定此人是他,谁让张凯将军接待过他呢?此人李渊子嗣身份一旦坐实,张凯将军必受波及,届时你便可顺利取而代之。 说道:“多半是他,除了他溪城哪还有外来少年?” 甄武第手摸短须,沉吟道:“据说跟此人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少年,二人年龄相仿,会不会是另一个人?” 白无用心想你倒真是贪心,既要扳倒张凯将军,又要捉拿李渊子嗣,向大将军请功。 说道:“那来陈府之少年,我偷偷瞧过,面相不凡,贵不可言,当是李渊公子。何况其余人等都是李家一党,咱们一起抓了便是。” 甄武第激动无已,一双眸子精光四射,道:“那咱们得赶紧行动,可不能让他们跑了。” 刘树义见李元吉李元吉一意孤行,意气用事,气愤已极,真想撒手不管,但想到刘家今后还要依靠李家,却又不能置之不理。看着李元吉欠揍的模样,真想上前打他几个耳光。 便在这时,敲门声响,有人说道:“刘公子,原来你在这里。楼下有人找你,说是要接你去陈府。刘公子能得陈大善人接见,身份定然不凡,小的之前多有得罪,伺候不周,你刘公子大人有大量,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中。” 却是店伙阿福的声音。 注:秦伯乐夸赞刘树义美貌一段,乃是化用金庸《笑傲江湖》中的语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1章 仇 第061章仇——仇深似海(1) 刘树义心想:陈府恐怕已被张凯掌控,陈大善人沦为傀儡,如今要接自己去陈府的,定是张凯无疑。如此也好,反正我也要去找他。 转身对李元吉道:“我已命人收拾行装,晚上趁夜色离开,言尽于此,你是走是留,自做决断。” 说罢,走了出去。见到阿福,露出一张笑脸,说了一番感激的言语,并让他给下面张凯的人传话,自己随后便到。 回到房中,所有人都在,也都知晓了陈府接人之事。有的认为既是小环大哥相邀,当无凶险,可去。有的却认为人心叵测,外面监视之人的身份还未查清楚,怎能再只身犯险? 一时争执不下。 刘树义知他们都是好意,担心自己安危,说道:“谁都有可能对咱们不利,唯独张大哥不会,他是小环的亲生大哥,兄妹情深,他怎会对付自己的妹妹? 同时无论谁对咱们不利,在溪城只有张大哥才能保得住咱们,他甚至比官府还要有用。大家不要担心,我去去便回。” 众人都还不知张凯的真正身份,忽然听说他竟有这么大的能耐,都大吃一惊,但众人素来对刘树义深信不疑,便都住口不说。 小环突然道:“我陪你一起去。” 刘树义柔声道:“他是你大哥,你放心。” 小环带着哭腔道:“就因为他是我大哥,我才要跟你一起去,我怕我怕。” 刘树义微笑道:“你怕什么?我是他妹夫,他是我大舅子,你害怕我们打起来不成?那你是怕我打伤他,还是怕他打伤我?” 小环万没料到,在这么情势凶险的情况下,他竟还能笑吟吟的开玩笑,一怔之下,又羞又窘,低声道:“你又胡说八道,总之我今日非跟你去不可。” 刘树义心想小环同去也好,把握更大一些,张凯看在小环的面子上,总会保护一行人安全。 笑着说道:“那好,长兄为父,我今日陪你回娘家。” 一边说,一边双手伸出,拉住小环双手。小环羞涩已极,想要挣脱,但刘树义手上加劲,牢牢握住,她又怎能挣脱得开? 刘树义见她双颊绯红,面如桃花,美丽不可方物,又见他欲拒还迎,神色忸怩,天真可爱之极,忍不住便想吻她一口。 孙乞儿等四人见状,打开房门,鱼贯而出。刚要关上房门,却听刘树义道:“你们别走,你们想什么呢?” 刘树义走到孙乞儿跟前道:“你先带小环下去,来人应该已经等得着急,你设法稳住他们一会儿,我找李溢大哥说会话,便即下去。” 正在这时,楼梯口传来“噔噔噔噔”的声响,显是有人快步上楼。过了片刻,阿福出现在眼前,只听他说道:“刘公子,他们已等得不耐烦,让我请公子赶紧下去。” 孙乞儿道:“我先陪你下去,义哥儿临时想要换身衣衫,总不能在陈大善人面前失礼不是?” 阿福觉得有理,道:“好,我再去说说。”与孙乞儿c小环一起下了楼。 刘树义去找李溢,还未到房间门口,只见李溢快步迎了上来,他还未来得及开口,李溢抢着道:“听说你要出去,值此危险之际,可不是出门的好时候。” 刘树义知他关心自己,笑道:“我这是去赴宴,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美女舞姿,乐音仙曲,应有尽有,李大哥是嫉妒我吗?” 李大哥见他此时还有兴致开玩笑,大感诧异,道:“我怕这是鸿门宴,你有命去,没命回。” 刘树义收起笑容,正色道:“李大哥,我正要找你,有没有趁手而又便于隐藏的兵器,小弟用来防身。” 李溢道:“要不你干脆就别去,咱们有这么多人在,还怕楼下几人不成?”他素来心思缜密,谨慎稳重,又多历危难,此刻说起话来,竟有些想当然。 刘树义笑道:“李大哥怎么也说孩子话,实不相瞒,我此次来溪城,目的便是去陈府,所以李大哥无须为我担心。哎,我为什么多此一举,找什么兵器。李大哥,晚上等我回来,咱们一醉方休!” 李溢听他说的慷慨豪迈,担忧有所减少,但还是不放心,掀起背后衣襟,从背后逃出一支匕首出来,递给刘树义,说道:“兄弟,这匕首虽不是神兵利器,但跟我出生入死多年,你带着它,可保平安。” 刘树义大是感动,接过匕首,拔出一看,顿时寒光耀眼,说道:“多谢李大哥,我这是有备无患,李大哥不用过分担心。”说着将匕首重新插回刀鞘,藏于背后。 李溢又道:“贴身而藏,一般人搜不到。” 刘树义依言而为,妥善藏好,抱拳道:“李大哥,我去去便回,客店之事,全由李大哥照看。” 李溢抱拳回礼:“兄弟放心,只教我有一口气在,定保你手下人安然无恙。” 刘树义当即下楼,小环立时迎了上来,委屈的道:“他们不让我同去。”声音呜咽,泫然欲泣。 刘树义对来人道:“倘若她不能去,那我也不会去,你若是拿不定主意,先回去请示吧。” 来人确是张凯所派,临行前,张凯千叮万嘱,只接刘树义一人。 来人一筹莫展,心想张将军治下颇严,倘若我无功而返,非被重重处罚不可,不如我一并将此女带回,却不让张将军知晓,然后将她同刘树义一齐送回客店,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说道:“那好,两位请跟我走,外面有车相送。” 刘树义与小环跳上牛车,与孙乞儿挥手作别。刘树义坐在车厢,心中一直在想:张凯突然派人前来相接,不知所为何事?竟连小环也不让同行。 打开车帘,只要牛车周围跟着数人,防范竟非常严密。回过头来,眼见小环神色凄楚,道:“张大哥只见我一个人,那是有要事跟我相商。” 小环正在为大哥冷落自己而伤心,小嘴一撅,道:“能有什么大事,就算是大事,我是他亲妹妹,听听又怎么了?你都不知道,适才那人怎么说,他说大哥临行前,千叮万嘱,一定不让我同来。” 说到这里,鼻子一酸,委屈欲哭。 刘树义也颇感奇怪,但不想让小环太过伤心,笑道:“有件大事,你确是不好在场,大哥也是为你好。” 小环哪里肯信,盯着刘树义道:“那是什么事?” 刘树义呆呆的瞧着她,微笑不语。 小环见他笑吟吟的瞧着自己,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得面红过耳,低头道:“哪有此事?大哥从未跟我提起过。再说谁说要嫁你了?” 刘树义假装大吃一惊,道:“什么,你以为张大哥见我,是要和商量我与你的婚事,我怎么事先一点也不知道?” 小环知他故意套自己话,此刻又假装不承认,又羞又窘,神色忸怩,道:“你又消遣我,不睬你了。”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甜蜜喜悦,适才伤心之情烟消云散,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来到陈府,天色已黑。 刘树义与小环刚下牛车,那接送队伍为首之人将刘树义拉到一旁,低声道:“实不相瞒,张大哥只让小的接公子一人,并言明决不能让小环姑娘过来。但为请得刘公子,小的自作主张,将公子与小环姑娘一并接来。” 刘树义在车上,已听小环说过此事,还以为他让自己向张凯求情,恕他擅自做主之罪,道:“小环姑娘乃张大哥亲妹,骨肉情深,张大哥见到小环,高兴还来不及,想来不会怪罪你。” 那为首之人摇摇头:“军令如山,我既违抗军令,自当受罚,无须求情,多谢公子好意。只是张大哥说起小环姑娘之时,总是唉声叹气,神情凄苦,此番特地言明不见小环姑娘,想来自有用意,我非是害怕受罚,只是不愿将军伤心难过。” 他跟随张凯多时,身受张凯信任,他发现张凯自从太原回来,便心事重重。张将军曾跟他说过,自己有个妹妹,叫小环,但每次提到小环,张将军又总是神情复杂。 刘树义见他对张凯忠心耿耿,心中充满敬意,道:“那依你之言,小环已来,此事又怎样处置?” 那为首之人道:“公子若信得过小的,不如你先进去见张大哥,小的妥善安置小环姑娘,待得公子出来,小的一并送你们回去。” 刘树义笑道:“就不知我今日还能不能回去?” 那为首之人吃了一惊,道:“公子说的哪里话来,张大哥临行前,让咱们诚意相邀公子,又严令决不可动粗,更不可为难公子。何况小环姑娘与张大哥乃是至亲,公子当真多虑了。” 刘树义见他不似是在说假话,心想:倘若此人是那短须男子所派,打算挟持我与小环,要挟张凯,那他就不应该将我送到陈府,而是应该送到城中隐蔽之所。何况此人知晓张凯与小环的关系,理应是张凯的人,还极有可能是心腹。 笑着说道:“那就依你之言,此事原本就是我有错在先,我来跟小环说,让他安心等我。” 那为首之人颔首道:“多谢公子!” 刘树义找到小环,道:“张大哥得知你同我一起过来,非常高兴,本来想先见你,但他确是有要事要跟我商量,所以打算先单独见我,然后再一同见我们两人。 我没有同意。你与张大哥好不容易见面,我怎能够耽误你们兄妹团聚,昨日你们短暂相见,话都没说上几句,此刻一定有千言万语要说。” 手指那为首之人,道:“他现在要接我进去,与张大哥相见,我不去,你先去见你大哥,然后出来找我,届时咱们再一起见张大哥。” 小环听说大哥得知自己不请自来,非但没有生气,还颇为高兴,欢喜无限。心想:既然大哥与公子哥哥有要事相商,那便让他们先议事,我晚一点见大哥,又有什么关系? 说道:“你们既有要事,我不好打扰,你先去见大哥,我在府中等你。” 刘树义假装很为难,抿嘴道:“那好吧,我尽量早些出来。” 小环笑道:“那倒不用,你们放心商量,我不着急。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会等你。”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山盟海誓,她话一出口,颇觉不好意思。 那为首之人啧啧称奇,心想这欲擒故纵之计用的真好。 刘树义随为首之人去见张凯,小环在另一人指引下,前往厢房暂歇。 刘树义来到偏厅,只见张凯坐在椅上,右手搭在几上,五根手指依次轻敲桌面,似乎正陷入沉思当中,竟未发现刘树义进得门来。 刘树义站了一会儿,仍见张凯一动不动,轻咳一声,道:“张大哥,你着急接我来,有要紧事吗?” 张凯这才清醒,站起身来,将刘树义迎到座位上,说道:“你是聪明人,我也不拐弯抹角,在下有一事相求。” 刘树义见他说得郑重,心想今日我是来求你保护的,竟让你抢了先,却不知你要求我何事? 说道:“张大哥说的哪里话来,什么求不求的,张大哥但有吩咐,树义决不敢辞。” 他事先把海口夸下去,到时自己向张凯相求,张凯便不好拒绝。 张凯沉吟半晌,道:“我想请你明日带小环回太原。” 刘树义吃了一惊,万未料到会是此事,问道:“树义实在不解,小环千里迢迢,不畏荆棘,不怕险阻,只为求见大哥一面,你们兄妹二人匆匆一瞥,话都没说上两句,你就要赶她走,这是当大哥的该做的事吗?” 心里生气,辞锋咄咄逼人。 张凯叹气道:“我也是不得已,小环非离开溪城不可。” 刘树义更加不解:“小环为何非离开不可?难道溪城有人欲对她不利吗?” 张凯闻言,倏地站起,右手往几上重重一拍,喝道:“有我在此,我看谁敢伤小环分毫。”横眉冷目,威武不凡。 刘树义为他气势所摄,怔怔说不出话,良久以后,才道:“那此事你亲自跟小环去说,我可开不了口。小环日日盼望,念兹在兹,你竟要赶她走,她得知此事,还不伤心欲绝,我看不了他痛苦伤心的模样。” 张凯一听到小环,气势立减,颓然坐回椅上,道:“正因为不好说,这才相求。你主意多,想个法儿,无论是哄是骗,只要能让小环离开,我张凯感激不尽。” 刘树义越听越奇,但张凯既不肯说,自己问也是白问。说道:“此事我可以尽力一试,能否成功,不敢保证,小环若是不肯,我总不能将他打昏,带回太原吧。张大哥,我也有一事相求。” 张凯喃喃的道:“决不能伤害小环,打昏肯定不行,若是能让小环安心睡上一觉,醒来便即到达太原,倒是个不错的办法。”言下之意,便是要用迷香之类药物,将小环迷倒,送回太原。 他满心所想皆是小环之事,于刘树义最后一句恍若未闻。 刘树义提高声音道:“张大哥,我有一事相求!”为了让张凯听到,鼓足中气,声若洪钟。 张凯眉头微皱,不悦道:“我耳光又不是不灵,这么大事干嘛?看来我没有看错人,你确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只要你能帮我促成此事,什么要求我都答允了。” 刘树义笑道:“张大哥,先别答应的太早,这事可好办。” 张凯怔怔的瞧着她,不知他喉咙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突然间自信暴增:在溪城,还有让我为难的事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2章 仇 第062章仇——仇深似海(2) 刘树义将有人监视客店一事跟张凯说了,道:“张大哥,自我早上走出陈府大门,便一直有人跟踪,现在又有人监视客店,还望张大哥查明幕后主使是谁,咱们可不想平白无故丢掉性命。” 张凯大吃一惊,道:“真有此事,你没骗我?” 刘树义正色道:“情势危急,性命攸关,树义不敢拿此事乱开玩笑。” 张凯点点头,心想:溪城早已肃清,若是官府人马决不会偷偷摸摸,若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命令,谁敢轻举妄动? 问道:“是不是你们当中有人惹是生非,在外面得罪了人?”言下之意,竟然是说溪城之内,无人敢动你们。 刘树义佩服张凯对于自己实力的自信,但同时复有隐忧,在溪城有如此大的权势,谁能不眼红呢?瞬间便想到了那个神情彪悍的短须男子。 说道:“张大哥,高处不胜寒,有些人未必肯久居人下。” 张凯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树义笑道:“张大哥是聪明人,不必事事都说的明明白白,我怀疑此事便跟他有关系。” 张凯毕竟不是寻常人物,立时便明白了他的话中意思,震惊无已,道:“你说的是甄武第?怎么可能会是他?” 嘴上虽这样说,心中却想:甄武第是甄大将军的族中兄弟,有勇无谋,却颇有野心,年前甄翟儿派他来溪城,协助于我。前不久我去太原期间,溪城事务便由他一言而决。我从太原回来后,重掌大权,他表现的确实有些古怪,莫非他想取而代之? 这般一想,于刘树义的话,便信了七八分。 刘树义却不知那短须男子便是甄武第,道:“我不知道他叫不叫甄武第,就是我初来陈府之时,那个先你而来的短须男子。” 张凯道:“他便是甄武第。我派人先将你送回客店,并派人暗中保护,决不会有人伤害你们,至于其他事,容我查察清楚,再行定夺,此事过后,你和小环离开溪城,返回太原。” 刘树义心想:既得到张凯的许诺,又有诸多好手保护,一行人安全当可保证。此事说到底是甄翟儿贼寇内部之事,外人不好插手,我若说的过多,反而惹人生厌。此事过后,张凯与甄翟儿之间必定会出现裂痕,那我劝降张凯c拉他入伙一事,把握便更大了。 危险解除,希望又增,刘树义格外高兴,道:“那我在客店静候张大哥的好消息。不过恕小子多嘴,张大哥重情重义,容易感情用事,但别人却未必如此,有些人天性凉薄,忘恩负义” 张凯不耐烦的道:“你不要仗着有几分小聪明,便以为其他人都是蠢笨如牛的傻子,我的事无须你管。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去。” 刘树义撇了撇嘴,心中有气:我又不是故意显摆,只是要提醒你,莫让你着了别人的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当初在太原,你的命还是我从李世民手中就出来的呢。 张凯冲门外喊道:“张轩,张轩。” 喊了几声,却无人答应。过了一会儿,一个人跑了进来,恭敬的道:“张将军,有何吩咐?” 张凯怒道:“怎么是你,张轩呢?” 来人额头冒汗,浑身颤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怔怔的瞧着刘树义,似有难言之隐。 刘树义心念一动:莫非张凯口中的张轩,就是那个接送自己的小头目?此人对张凯极为忠心,如今不在厅外听后差遣,当是在亲自保护小环,怪不得眼前这人一直盯着我看。 手指眼前之人,说道:“也不用挑人了,就他送我回去吧。” 张凯怒气未消,道:“你一会儿送这位公子回去,在这之前,把张轩给我叫过来。” 那人吓得瑟瑟发抖,应道:“是!”飞快的奔了出去。 刘树义向张凯告辞,走出了偏厅。想着那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在此处等,不如到大门前等候,说不定小环已过去了。 可他却不知小环并未去大门口。 张轩将刘树义送到偏厅,便即赶到小环暂住的厢房。他知小环是张凯的妹妹,决不容有任何闪失,是以决定亲自在门外看护。 小环在房中待得烦闷,胡思乱想,虽也知刘树义所言,与大哥商量婚事云云,都是逗自己的玩笑话,但一与刘树义分别,孤单寂寞之际,心中竟非常希望那些话都是真的。 如此思潮起伏,一会儿开怀大笑,一会儿神色忸怩,一会儿羞涩无比,一会儿又芳心窃喜。 终于按捺不住,打开房门,便要出去,寻找大哥和刘树义。 张轩自然不肯,眼见劝阻不住,便把刘树义运用欲擒故纵之计,将他欺骗的事情说了。 小环听说大哥确实不愿见自己,大感伤心,而刘树义又故意欺骗,不让自己去见大哥,又感气苦,气鼓鼓的跑回厢房,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心想:大哥不愿见我,我偏偏要见。只是外面那人也太讨厌,寸步不离,想要去见大哥,着实不容易。 良久之后,有人敲门,只听有人说道:“小环姑娘,刘公子已在大门前等候,请姑娘即刻过去,免得让刘公子担心。 小环小嘴一撅,心中有气:哼,他如此骗我,就该让他担心受怕。 打开房门,正要去找刘树义,却见房外那人已影踪不见,当即大喜,寻思:我先去见见大哥,让公子哥哥在外面多待一会,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骗我。 她也不知张凯现今在何处,专往灯光明亮的地方走。走了一阵,只见前方大厅灯火通明。 忽然“吱”的一声,大门打开,走出两个人来。二人手中各提一个灯笼,并肩而行。 小环急忙蹲下,隐身暗处,只听一人道:“除此之外,张将军还有何吩咐?” 小环认识这个声音,说话之人正是适才看护自己的男子。 又听另一人道:“将军让咱们点亮大厅,请陈善人夫妇过来。将军脸色不好,今晚恐有大事发生。”压低着嗓子,接着道:“依我看,今晚陈氏夫妇性命难保。” 张轩抬腿踢了他一脚,喝道:“你作死吗?将军也是你能诽议的?” 那人不敢再说,二人快步走开。 小环心想:陈大善人是大好人,大哥为何要为难,甚至要杀害他们?我得进去瞧瞧,可不能让大哥杀了好人,做了错事,紧要关头,我还可以出来相劝大哥。 想罢,起身往大厅狂奔,轻轻打开大门,走了进去,复又合上。只见大厅内燃着七八根红色巨烛,照的大厅有如白昼。大厅两边各有一个巨大屏风,她快速躲进左侧屏风,侧耳倾听。 过不多时,脚步声响,有一个人走了进来。片刻之后,脚步声再次响起,又有两个人走进大厅。 小环想起那两个人的谈话,心想:先前进来的应该是大哥,后来进来的两人定是陈大善人夫妇了。 刘树义去找李元吉期间,小刘把陈大善人的事迹,一一给小环说了。小环听了大受感动,对陈氏夫妇无比佩服,当时便想见一见这对心地善良的老人家。 如今二人就在跟前,她迫切想走出屏风瞧一瞧,与二老说说话,但想此刻出去不合时宜,还会惹大哥生气,便强自忍住。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贤侄,深夜叫我们过来,有要紧事吗?” 话声刚落,只听得“啪啪”两声响过,张凯怒道:“贤侄也是你叫的?你想想自己所作所为,怎么叫得出口?”接着又是“啪啪”两响,显是张凯正在殴打陈大善人。 小环大为不解,大哥似乎与陈大善人早就相识,只是不知何时竟反目成仇。 只听陈大善人又道:“恩,我确实没资格再喊你贤侄,将军,张将军,不知今日派人相邀,所为何事?”声音不卑不亢,似乎心中有气。 张凯哈哈大笑:“你生气啦?我今日让你们过来,就是要看你们生气,要看你们痛苦,要看你们伤心欲绝!” 这时陈夫人道:“张将军,你已折磨我们二人多时,这还不够吗?昔日是陈家对不起你们张家,但这么多年已经过去,我们也已自作自受,天降惩罚,你若是还气不过,不如就将我二人杀了吧。” 张凯冷哼一声,道:“死还不容易,死对于你们来说,那便是解脱,我要让你们尝尽当初我所受的各种苦楚,你们知道失去至亲是怎样的滋味吗?” 陈善人突然吼道:“难道难道我那几个出生便即夭折的苦命孩儿,是你下的毒手?我跟你拼了!” 小环心想:原来小刘大哥说的也不全对,陈大善人并非无子无女,而是出生还没多久,便不幸夭折。想到陈氏夫妇初尝有子之喜,片刻之间,便又体会丧子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自禁的为他们夫妇感到难过。 又想:难道当真是大哥下的毒手?不会,决计不会,大哥对我那么好,怎会做那种恶毒之事。 耳听得张凯说道:“当初你害死我全家,我当时便发誓,要让你们陈家家破人亡,要让你尝尽失去至亲之痛。 可我却不是你,不似你阴险狠毒,何况我两年前才发现你们踪迹,而那时你的那些孩子早已夭折,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陈善人心想:此时此刻,他根本没有必要骗我,而且他确实是在两年前才出现的。 想起爱儿惨死,悲从中来,忍不住仰天大嚎:“那到底是谁?是谁如此忍心,连刚刚落地的婴儿也不放过?” 张凯仰天打个哈哈,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你丧尽天良,以为做几件善事便能弥补的的吗?” 陈善人想到因自己一时之错,上天惩罚,竟害的自己孩儿无故夭折,不由得万念俱灰,冲张凯吼道:“你杀了我,你赶快杀了我!” 陈夫人一边哭,一边劝导,但陈善人便如发疯了一般,伸手将陈夫人推倒在地,抓住张凯手臂,用力摇晃,吼道:“你不是要替父c替你全家报仇吗?来啊,快杀了我!” 张凯嘿嘿冷笑,无动于衷。 陈善人求死不能,见前方有墙,一心求死,低头便往上面猛冲过去。 但张凯恨他入骨,又怎肯让他这么容易死去?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冷笑道:“先别急着寻死,我话还没说完,你接着往下听。 你自作自受,你的那些幼儿之死,自跟我无关,如果我没记错,你们曾经还有一个二三岁的女儿,是也不是?” 陈善人已尽疯癫,听而不闻,只喃喃自语,不知说些什么。陈夫人一边伤心痛苦,一边伸袖拭泪,耳听得张凯提及她的大女儿,种种往事浮现在眼前。 她与丈夫成婚已久,却一直未有子嗣,多方求医问药,终于苦尽甘来。二人中年得女,尽皆喜不自胜,之后对女儿颇为宠溺,加倍疼爱。之后又逢丈夫事业有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却不想祸从天降。那日晚上有人潜进陈府,不伤性命,不取钱财,竟将她的宝贝女儿掳走了。她大哭三日三夜,哭干了眼泪,哭肿了双眼,与丈夫大吵了一架。 原来丈夫继承自己父亲家业,开庄置铺,却利欲熏心,间接害死了不少人。待得家财万贯,又为富不仁,百姓无不记恨唾骂。 她怀疑正是丈夫恶事多为,惹人嫉恨,这才祸及女儿。之后悬赏重金,寻找女儿,但一无所获,又过两年,举家从太原搬迁至西河溪城。 后来他不愿陈家就此绝后,便自己做主,让丈夫娶了几房妾室,那几个妾室也颇为争气,进门不久便纷纷有孕。可十月怀胎之后,大难骤然而至,幼儿竟全部夭折。 陈夫人回过神来,心念一动:莫非当年掳走自己女儿的凶手,便是此人? 张凯笑吟吟的瞧着她,见他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色,笑道:“你所猜不错,当年掳走你女儿的就是我!”神态得意之极。 小环听到这里,心里甚不是滋味,心想:原来我们张家与陈家竟有如此血海深仇,我与大哥自幼父母双亡,举目无亲,流离失所,竟全是拜陈家所赐,不禁心怀怨恨。 但他天性善良,别人对他不好之处,她虽然会记着,但不久便即忘却,而别人对她哪怕只有一点儿好,她却牢记于心,时刻想着加加倍回报。 又想:大哥掳走他们女儿,又占据他们宅第,肆意折磨侮辱他们,那全是为父为母报仇,乃天经地义,须不能怪大哥。但陈大善人善名远扬,似乎已改过迁善,不再作恶,既是如此,大哥再这样对待他们,是不是有点不妥。 想到这里,对他们的怨恨之心稍减,同情怜悯之心大增。 陈夫人突然弯腰屈膝,跪倒在地,道:“张将军,你大人有大量,还请还回我们苦命的女儿,来世我们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说着以头触地,嘭嘭有声。一连磕了十几个响头,方才抬头,额头满是鲜血,继续求道:“张将军,你就可怜可怜我吧,老妇但求见女儿一面,别去所求。” 张凯似乎有所触动,不忍再看,转过头去,背对着他,说道:“你也太异想天开,仇人之女,我留她作甚?掳走他的第二天,我便将她抛入了江中,大仇得报,我那一天都大笑不止。” 当年女儿遭掳,久寻无果,便知女儿凶多吉少,兴许当日便已无幸。时隔多年,今日再次听闻女儿讯息,心中便存了个万一的指望,或许那人天良发现,并没有伤害自己女儿也说不定。 然张凯的话彻底浇灭了她心中的希望,刹那间,只感万念俱灰,当即晕倒在地。 此时陈善人神智已复,得知当年自己女儿遭虏,竟也是张凯所为,怒火复燃,后又听说张凯第二日便将女儿杀死,满腔怒火再也无法抑制,眼中如要喷出火来。 弯腰蓄力,疾向张凯身上猛冲过去,决定与这个魔头同归于尽。 可张凯正值壮年,身强体健,又久历战阵,微微侧身,便将陈善人蓄力多时的奋力一击,躲了过去。 陈善人张牙舞爪,口中嗬嗬而呼,便似猛兽一般,再次向张凯发起冲击。 张凯怒极,这次不再闪避,双手伸出,抓住他双手,用力往旁边一甩,陈善人身不由主的腾空而起,直往右边屏风砸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3章 杀 第063章杀——杀人诛心(1) 小环藏身屏风之后,耳听得大哥与陈善人动起手来,焦急万分,既怕大哥受伤,也怕这位可怜的父亲为大哥所害,左右为难,不知该不该出来。 便在这时,只听得一声惨呼,屏风应声而倒,朝她头顶砸落,危急之下,再也容不得她犹豫,从屏风后面跳了出来。 大厅之内竟还有第四个人,张凯和陈善人都大吃一惊。 张凯脸色大变,倒退两步,惊道:“小环,你怎么在这里!”脸色惶恐之极,如临大敌。 小环见到大哥欢喜异常,奔到张凯怀里,撒娇道:“大哥,小环好想你,你为何不愿见我?” 原本心中还有些怨气,此刻见到大哥,什么怨气也没了。接着道:“你不愿见我,那我就来见你,你是疼我爱我的大哥,一生一世休想甩掉我。” 张凯双手扬起,却不放下,任由小环抱着。听着小环深情款款的言语,蓦地里想起许多往事,那些年兄妹二人相依为命,生活虽然困苦,但相濡以沫,日子总是快乐的,但那些幸福时光永远回不去了。 忍不住怔怔流下泪来。 小环却没注意张凯的表情,双手握住大哥右手,轻轻摇晃,低声道:“大哥,冤冤相报何时了,陈氏夫妇既身受丧子丧女之痛,又已改过自信,咱们张家与陈家的恩怨就此勾销,好不好?” 张凯右手从她双手中挣脱出来,摇头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身为人子,不可不报。你走,赶紧离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转身面向门口,叫道:“刘树义这小子呢,他竟敢丢下你!”咬牙切齿,恼恨之极。 小环见大哥双眼通红,目眦欲裂,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背后冷汗直流。她与大哥相处日久,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狰狞可怖的一面。 心中害怕,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 然见陈夫人昏倒在地,一动不动,生死不明,陈善人躺在地上,气息奄奄,顿生恻隐之心。 鼓起勇气,说道:“大哥,不怪刘公子,是我思念大哥,故意没去找他,非是他丢下我。” 走近两步,又道:“你看他们多么可怜!咱们今日为了报仇,将他二人杀了,倘若二老有子嗣,日后必定又会找咱们寻仇,冤冤相报,何时能了。” 张凯心中一凛,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今日我将这二人杀了,将来二人的子女,必定会来找我报仇?” 小环心想这只是一个假设,二人无儿无女。说道:“是啊,只是二老并无一儿半女,但亲戚朋友还是有的,总之以后必定有人来找我们兄妹寻仇。” 张凯仰天长叹一声,颓然坐在椅上,胸口剧痛,有如被大铁锤重重锤过,喃喃道:“她当真要为父母报仇吗?” 小环还以为她已说动大哥,又欢喜又得意,跑到陈善人跟前,小心翼翼将他扶起。 陈善人受了重伤,身不能动,耳朵却丝毫未损,将兄妹二人的言语听得清清楚楚。 心想:此女是张凯的妹妹,嘴上说的好听,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似乎有意相救,但她是真心实意,还是兄妹二人故意捉弄,却又不得而知了。 只见那女子将自己扶在椅上,轻声说道:“按理来说,你是我家的仇人,我该恨你入骨,但大哥已杀了你的女儿,你又改过迁善,不再为恶,从此咱们两家恩怨一笔勾销。” 陈善人瘫在椅上,转动眼珠,往她脸上瞧去,只见她约莫十五六岁,容颜姣好。忽然间全身巨震,用尽全身力气,伸出右手,指着小环,道:“你你” 激动之下,竟连话也不会说了。 小环不知他有何用意,将他右手轻轻放落,转身来到陈夫人身旁。刚要弯腰将陈夫人扶起,忽然手腕一疼,右手已被人抓住。 只听大哥说道:“就依你之言,我放他们一条生路,张c陈两家恩怨,从此一笔勾销。你先回客店,我命人去请医师,好好医治他们。” 小环闻言大喜,道:“多谢大哥!” 抬头望向大哥,只见大哥脸上神色复杂,心念一动:大哥会不会先骗我回去,然后再施杀手? 笑着道:“大哥,回客店之事不急,我想等医师诊断过后,确认二老无碍,再回客店。” 张凯大急,道:“刘树义已侯你多时,你若再不回去,我怕他发起怒来,恐怕整个陈府c整个溪城都要遭殃。” 小环想到刘树义为己着急的模样,暗暗好笑,心中甜蜜无限。但总又觉得大哥极力劝自己回去,乃是别有用心,就此离开陈府,置陈氏夫妇于不顾,又总不甘愿,一时之间,犹疑难决。 便在这时,忽听得一个声音叫道:“还我孩儿,还我孩儿。” 只见陈夫人不知何时醒来,双手抓住张凯衣襟下摆,一边哭诉,一边拉扯。 张凯又怒又怕,伸手将小环拉到自己身后,抬腿便要往陈夫人身上踢去。但似乎突然想起一事,终究没有踢下来,往后走了两步,衣襟被陈夫人硬生生扯下。 陈夫人抓着衣襟,兀自在那嚎啕大哭:“你这天杀的,还我孩儿,还我孩儿。” 小环看她伤心欲绝,于心不忍,想去上前安慰。但张凯牢牢抓住她手腕,道:“别去理她,我这就派人送你回去。” 小环哪里肯,用力挣脱,但直到手腕剧痛,仍旧无法摆脱张凯掌控,不禁有些怒气,道:“大哥,你松手。”疾言厉色,一张俏脸气的紫胀。 张凯往日见小环,总是一副言笑晏晏c天真烂漫的可爱模样,骤见他满脸怒色,不由得怔住了。便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小环得以从张凯手中挣脱。 跑到陈夫人跟前,低声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夫人请节哀。”一边说,一边将他扶起,搀扶到案桌旁。 直到此刻她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只见陈夫人四十来岁,脸上虽已有些皱纹,但面目白皙,容颜姣好,年轻时必定是一个迷倒众生的绝色美人。 小环怔怔的瞧了一会儿,忽然觉得眼前的这张脸熟悉之极,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 刹那间全身颤抖,长大了嘴巴,合不拢来,心中只在想:世间当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我与陈夫人无亲无故,初次相逢,样貌怎会如此相像,便似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突然心念一动,一个可怕之极的念头涌上心头。他不相信,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再次看了一眼陈夫人,又看了一眼大哥,眼中充满乞求的神色。 心中更是一遍又一遍的哀求:大哥,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是你的亲生妹妹,对不对? 但见张凯闭上眼睛,仰天长叹。 小环心如刀绞,突然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悠悠醒来,见自己置身大厅,趴在案桌之上,心中大喜:原来适才我在做梦,大哥和陈氏夫妇还未来到大厅。 游目四顾,只见屏风倒在地上,她拼命摇头,喃喃自语:不可能,刚才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 心烦意乱之下,打开大门,只见庭院当中火把耀眼,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 这时一人越众而出,来到小环跟前,道:“小环,都怪大哥不好,你好些了吗?”正是张凯。 小环恍若未闻,径直往前走。张凯在她身后发号施令,小环脚步到处,前方立时让开了大路。 小环走了一阵,忽然停步,望着眼前的刘树义,心中一酸,眼泪盈眶。她不愿在众人面前哭泣,紧闭双唇,强自忍住。 只听刘树义道:“小环,你没事吧?没事就好,你没事我便放心了。” 小环顿时泪如雨下,哭道:“大哥不是我大哥,我有爹,我有娘,他们都还活着,可是大哥要杀爹和娘。” 他得知真相,心情激荡,神智迷糊,竟连刘树义正身处险境,也未留意到。 刘树义听得如坠五里雾中,说道:“这里危险,你先回去。” 张凯伸手将小环拉回人群,二人一隐没,通道立时消失,形势顿时又变得剑拔弩张。 刘树义低头瞧了瞧架在自己脖颈的两把大刀,只觉寒光耀眼,背后冷汗直冒。心想:如今张凯与甄武第正面交锋,僵持不下,我身落甄武第之手,得快些想办法脱身。 可是先前刘树义在大门口等候小环,怎会又突然落入甄武第手中,此事还得从头说起。 刘树义从大厅出来,便直接了去了大门口,却未见到小环的身影,心想那人奉张凯之命传唤张轩,小环当和那人一起过来。 可等了一会儿,小环固然没来,那人也没到。正想着回府问明情况,忽然大门打开,驶出一辆牛车来。 车上跳下来一人,道:“刘公子,请上车,小的送你回去。”却不是刚才张凯指派之人。 刘树义有过一丝犹豫,但想张轩偷偷将小环接来,便想着偷偷再将小环送回,倒也合情合理,小环应该就在车上。 正思考间,从车上下来之人催促道:“刘树义,请速速上车。”说着不管不顾,双手掐住刘树义腰间,用力一提,将刘树义甩上了牛车。 刘树义走入车厢,心中顿时一凉,厢内空空如也,又哪有小环的身影了?他知道这次着了道,心想:此刻离陈府不远,大声呼喊,兴许还有救。 忽听得厢外有人说道:“想要活命,老老实实给我闭上嘴巴,否则便在你身上戳几个窟窿。” 呼救无望,刹那间刘树义心中转过许多念头: 牛车从陈府驶出,当是甄武第所派,看来他已决心跟张凯正面交锋。却不知甄武第捉我干嘛,莫非想以我要挟张凯?此时此刻,决不能坐以待毙,须得设法自救。 外面恐吓之声刚落,刘树义装作害怕已极,结结巴巴的道:“别别杀我!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给你们磕头了。” 手敲车厢,咚咚有声,便似是磕头一般。 外面大汉哈哈大笑:“算你识相,李家的人都如此胆小如鼠吗?” 刘树义急忙说道:“是是是,我胆小如鼠,我丢尽了李家的脸面,好汉饶命,来世做牛做马,一定报答你的恩德。” 心中却在想:李家?是哪个李家,他们不会抓错人了吧? 外面大汉叫道:“好了,不准再说话,你老老实实听话,自会饶你性命。” 刘树义道:“我不说,我不说。” 自此以后,外面再无动静。刘树义在心里盘算:欺骗外面大汉容易,能不能骗得了甄武第倒很难说,看来戏还要继续演。 这时忽感尿急,顿时计上心来。 脱掉裤子,堂而皇之的撒起尿来,尿水流得满车厢都是,又骚又臭。一切准备妥当,斜倚车厢拐角,假装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外面大汉听到哭声,错愕不已,问道:“喂,小鬼,怎么哭了?” 刘树义暗暗发笑,却不说话,哭得反而更加响了。 众大汉相互一合计,都认为此人是甄将军看重之人,万不可在途中出事。其中一大汉跳上马车,查探情况,刚掀开车帘,一股骚臭之气传入鼻端,闻之欲呕。 怒道:“干什么呢?怎么这么臭?”见刘树义蜷成一团,一言不发,又道:“哑巴啦,让你说话呢!” 刘树义这才开口道:“你适才不是不让我说话,我我怕黑,可否掌灯?” 那大汉不欲闻那骚臭味,本已掩住口鼻,这时听说刘树义,忍不住捧腹大笑,直笑弯了腰。 这还不够,他探头车外,对外面的同伴们道:“你们知道吗,这小子竟然怕黑。” 众大汉哄堂大笑。 有的道:“都说‘虎父无犬子’,李渊的是个人物,怎么他的儿子如此不济?真让人笑掉了大牙。” 有的道“你们看他适才求饶的胆小模样,真不明白甄将军抓他干嘛。” 他们越是嘲笑,刘树义越是高兴,心中在想:原来他们将我当成了李渊的儿子,莫非李元吉的行踪已经败露? 那大汉回到车厢,重新掩上口鼻,见刘树义瑟瑟发抖c害怕已极的窝囊模样,忍不住又是一笑,问道:“那这骚臭味又是怎么回事?” 刘树义伸手指了指裤裆,旋即将脑袋埋进车厢拐角。 那大汉一怔,再也忍受不住,笑的直打跌。再次探头车外,大声道:“给大伙儿说个笑话,你猜这位李家公子怎么了?” 说到这里,故意停住不说,待至所有人的目光射过来时,才道:“哈哈,这位李家公子吓得尿了裤子。” 众大汉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这件事后,众大汉闲聊,总离不开这位胆小怕事c吓得尿裤子的李家公子。 刘树义心中却在想:不知他们要带我去何处,不知待会能不能见到甄武第,不知他们如何得知了李元吉行踪,又是怎样把我错认成李元吉的的? 一系列问题,半点头绪也无。车厢内骚臭难闻,伸袖掩住口鼻,只想快些下车。 不知过了多久,牛车终于停下,刘树义从车外向外张望,星月无光,外面漆黑一团,只隐约看到一座宅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4章 杀 第064章杀——杀人诛心(2) 外面大汉叫道:“到了,赶快下车。” 刘树义支支吾吾的道:“能不能行行好,给我拿一套新衣衫过来。” 那大汉一怔,道:“什么?要新衣衫干吗?” 另一个大汉大笑道:“你怎忘了,这位李公子尿裤子啦!”说着捧腹大笑。 先前那大汉也忍不住大笑,道:“好,你等着,一身骚臭味,如何能见将军。”说罢,进了宅院。 来到大厅,见到甄武第和白无用,恭敬的道:“将军,人已带到,就在大门之外。” 甄武第点点头:“那还不赶紧带他进来。”语气中蕴含不满。 那大汉忙道:“此人胆小之极,适才惊吓过度,竟而尿了裤子,我取一套新衣衫给他送去。”说到此处,忍不住又要大笑,只是在甄武第面前,不敢造次,这才强自忍住。 甄武第微笑道:“还有此事?这李家人也太不济了吧。” 白无用却不太相信,道:“将军,或许是有些人装疯卖傻,咱们可不能轻易上当。” 甄武第点头道:“那也说的是。”对那大汉道:“你跟我说说他今晚的情况。” 那大汉听白无用说刘树义是在装傻,极不服气,心想他就是个胆小如鼠的少年,能装什么疯卖什么傻?当即便要反驳,但知白无用是甄武第的心腹谋士,不敢当面顶撞。 听甄武第问及今晚情况,当即便把刘树义所作所为,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说他堂堂男子,刚被擒获,便即磕头求饶,毫无骨气可言。说他七尺男儿,独处车厢,竟然怕黑,懦弱胆小之极。 甄武第静静的听着,不时发出阵阵笑声,待至听说刘树义因为怕黑,竟而尿了裤子,满脸好笑,顿时又变成了鄙夷神色。 说道:“好了,好了,给他换上新衣,带他进来。” 那大汉领命而去。 甄武第对白无用道:“先生先前言道:李家小子面相不凡,贵不可言。此等废物也能面相不凡,先生不会看走眼了吧?”话语中充满讥嘲。 他平生最讨厌舞文弄墨的书生,白无用虽是他的心腹,但他只要让他逮到机会,仍会挖苦和嘲讽。 白无用满脸通红,道:“将军教训的是,兴许是我看走了眼。” 心中却在想:“他表面上对我恭敬,实际上却对我颇为不屑,谁不知道他最看不起我这等文人谋士? 原本他于刘树义胆小懦弱一事,心存怀疑,此刻见甄武第对自己无礼,心中有气,便不再提。寻思:你如此瞧不起我,让此人糊弄糊弄你也好。 刘树义换好衣衫,将匕首藏于右手袖中,从车上跳下,被四人押着,进了宅院。来到大厅,见到那个短须男子,心想:果然一直都是甄武第在搞鬼,看来客店门前的眼线,都是此人所指派。 甄武第身边还站着一人,三十来岁年纪,一身书生打扮,目不转睛的瞧着自己,嘴角似笑非笑。 刘树义心中一凛,心想此人似乎不易对付,向甄武第哀求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甄武第最是看不起胆小之人,冷冷的道:“饶你性命并无不可,只要你照实回答,我决不伤你分毫。” 刘树义连连点头:“好汉请尽管问,但有所知,决不隐瞒。” 甄武第道:“李渊是你什么人?” 刘树义不假思索的道:“正是家父,小子李元吉,排行老四,家父如今在太原,好汉若是想要金银财宝,可派人前去索要。” 甄武第故作惊讶,道:“原来是唐国公的公子,失敬失敬。” 刘树义低声下气的道:“不,不,不,小子有幸见到众位好汉,那才是天大的荣幸,小小李家,不足一哂。” 甄武第见他为了活命,竟公然侮辱自己家族,更加不屑一顾,冷冷的道:“到溪城干什么来了?” 刘树义恭恭敬敬的答道:“来接人。” 甄武第顿时有了兴趣,问道:“接什么人?是张凯吗?” 刘树义心想:张凯离开太原后,不可能与李家有所联系,李元吉来太原也决不是为了张凯。由此看来,甄武第抓李元吉,是为了行嫁祸之计,诬陷张凯与李家勾结,背叛甄翟儿。此罪可不小,一旦坐实,张凯在溪城将无立足之地。 这番想法,只在一念之间。说道:“实不相瞒,我也不知所接是何人,只知他从长安来,将往太原。只因永安雀鼠谷颇不安宁,这才借道而行。张凯是谁,小子并不认识。” 说罢,继续哀求道:“我所知只有这些,还请好汉开恩,放我一条生路。” 甄武第点点头,似乎已尽信刘树义的话。 白无用一直未吭声,此刻问道:“李渊可不只你一个儿子,怎么单单派你来,你年纪轻轻,他就不怕途中出事吗?” 刘树义干哭几声,伸袖拭泪,道:“我才不愿来这鬼地方,可父亲言道:此人是咱们家的贵人,非得隆重相迎不可。只是倾太原之兵c攻打雀鼠谷在即,为父与你大哥c二哥无法脱身,这件事便交托给你了,你可千万不要令为父失望。 我哭着喊着,死活不愿来,父亲一气之下,当场便打了我几个耳光,还要命人杖责,我心中害怕,只好答应。我就说不该来,一来就差点丢了性命,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说着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甄武第见他又哭又喊,厌恶之极,又从他口中得知李渊不日将轻派重兵攻打雀鼠谷,心想:此人当真是个废物,轻轻松松的便把如此机密大事说了出来,李渊有子如此,焉能不败? 笑着对刘树义道:“我相信你,也不杀你,但一会儿你要听我的话。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事后我派人送你回太原。” 刘树义假意擦了擦眼泪,喜笑颜开,道:“好,好,一切都听你的。” 甄武第轻轻松松便搞定了刘树义,颇感得意,忍不住向身旁的白无用瞧去,意在炫耀。 意思便是说:你看,我不需要你,也能轻易摆平他,一会儿我与张凯对质,让他当面指证张凯通敌背叛,到时所有人站在我这边,溪城从此便是我的天下。 白无用却总觉哪里不对劲,越看越觉得眼前少年不像是懦弱愚蠢之人,更何况此少年曾经见过张凯,二人关系似乎不菲。但苦于无凭无据,纵然说出来,甄武第非但不信,可能还会大加挖苦和嘲讽,当下便不说话。 接着甄武第召集人马,押着刘树义,向陈府进发。 张凯坐镇陈府,府中大部都是他的人马,门卫见甄武第到来,当即打开大门,刚要回去禀告,只感脖颈一凉,刀光耀眼,已被人制住。 甄武第当先而行,遇到有人,便即派人制服,不时也有零零星星几人加入队伍,待至庭院,自己人马加上俘虏,已近百人。 张凯御下颇严,所领人马军纪严明,一见事情有变,忙呼哨预警,所有人自发集合备战,听说张凯在大厅,齐往大厅奔去。 待至甄武第来到庭院,大厅之前已聚集了数十人,各个手执兵器,严阵以待,队列整齐,颇有章法。 张凯听到外面动静,忙将昏迷不醒的小环,扶到案桌上,又命人将陈氏夫妇抬回房里,好生照料。 来到庭院,一打听,竟是甄武第以下犯上,带兵造反。他怒不可遏,上前与欲与甄武第理论,却意外的发现了刘树义,只见他落入甄武第之手,脖颈上架着两把大刀。 便在这时,有人过来报告,说是小环醒来,就在大厅门前。张凯担心小环安危,急忙去找小环。可小环却一声不吭,目光呆滞,魂不守舍,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直看到刘树义才停步不走,片刻之间,泪如雨下。 刘树义回过神来,想起适才小环魂不守舍的模样,兀自心疼不已。寻思:先前我担心小环也落入甄武第手中,只好投鼠忌器,如今小环虽然神色不佳,但性命当可无碍。 侧眼斜睨甄武第,只见他得意洋洋c不可一世,杀意陡升:甄武第这类人,最是言而无信,一旦大功告成,我必死无疑。擒贼先擒王,若想自救,须得杀了此人。 装作害怕之极的模样,低声对甄武第道:“将军,我有点害怕,咱们何时回去?” 甄武第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怕什么?本将军在此,定能保你安然无恙,一会儿你就按照先前我教你的,大声说出来。” 刘树义浑身发抖,道:“两把刀在我眼前乱晃,我看着头晕,一会儿恐怕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甄武第厌恶已极,冲手执大刀的二人,摆了摆手。二人当即收起大刀,倒退两步。 甄武第低声对刘树义道:“别想着逃,此刻有十几人弯弓搭箭,正对着你背心,只要我一声令下,立时便让你万箭穿心而死。” 刘树义撇撇嘴,心里嘀咕:若是你没有机会发号施令呢? 只听甄武第朗声道:“诸位兄弟,你们此刻仍被蒙在鼓里,张凯已背叛大将军,投靠了太原李渊,如此不忠不义之人,你们还要为他效忠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张凯负手而立,恍若未闻,嘴角边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一旁的张轩却忍耐不住,大声道:“你胡说八道,谁人不知咱们张将军对大将军忠心耿耿,数次救大将军于危难之中,我看你才是心怀不轨,意图背叛。” 刹那间,张凯一方人马鸦雀无声,骚乱的状态立止。 甄武第素知张凯严于律己,赏罚分明,又与士兵同甘共苦,颇得人心,仅凭三言两句自然扳不倒他,否则他也不会想法设法挟持李渊第四子李元吉。 接着道:“此人便是李渊的第四子李元吉,你们可知他此番来溪城,所为何来?” 顿了顿,自问自答道:“我收到消息,近日李渊将倾太原之兵攻打雀鼠谷,但那里有大将军亲自坐镇,固若金汤,李渊未必便能得逞,因此他便想出毒计,想着收买人心,里应外合,对付咱们。 前不久张凯曾去过太原,他们便是在那时联络上的。诸位兄弟好好想一想,李渊大军不识雀鼠谷地形,便是来再多人马,也不足为惧。但倘若有人投敌背叛,引大军直奔主帅营帐,那咱们焉能不败? 众兄弟妻儿老小,皆在永安,雀鼠谷倘若不保,他们孤立无援,必然难以幸免。此时此刻,你们还护着他吗?” 刘树义心想:甄武第说的倒也合情合理,我当初便是这般设想的。只是我还未付诸行动,甄武第却依此诬陷张凯,妄图取而代之。 这番言语一出,双方人马尽皆骚动。 昔年魏刀儿聚众数万,起兵反隋,手下多是穷困潦倒c难以为继的贫苦百姓,徭赋繁重,大业皇帝又大肆征兵,他们不愿去辽东送死,走投无路之下,这才铤而走险,只求活命,只求在乱世之中保全自己一家人。 甄翟儿为魏刀儿别将,手下人马大致也是如此。他们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也没有救民于水火的觉悟,所图者,只不过是合家团圆,平安喜乐而已。 但这个愿望,在乱世之中颇难实现。朝廷已视他们为反贼,为了自己,为了家人,他们必须对抗朝廷,此刻听说张凯竟然投靠李渊,不日将引官兵攻打雀鼠谷,想到自己父母妻儿难以幸免,又是担心又是惶恐。 魏武第见状,颇感得意,笑眯眯的望着张凯,心中正在畅想自己统领溪城人马c随意发号施令的情景。 张凯心中一片冰凉:我自投奔大将军,素来忠心耿耿,决无二心,倒头来竟遭人诬陷,落得如此下场,当真可悲之极。 他并非心理脆弱之人,反而乐观向上,往日遇到挫折困难,总会迎难而上,积极扭转危局。但他近日因小环和陈氏夫妇一事,左右为难,心力交瘁,往日的雄心壮志消磨殆尽,心中充满了消极和沮丧。 张轩跟随张凯日久,素知他为人,见甄武第步步紧逼,形势危殆,急的满头大汗,迫切希望张凯能够针锋相对,开口辩解,洗刷冤屈。 可等了一会儿,却见张凯一声不吭,神色迷茫,当即朗声说道:“休在这里胡言乱语,蛊惑人心,你今日所言有证据吗?我同样也可以说你勾结官府,背叛大将军,反正都是一面之词,咱们尽管到大将军那里对质。” 甄武第仰天打个哈哈,道:“你家将军一言不发,显已默认,你还在这里兀自狡辩,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伸手指向刘树义,接着道:“这位公子便是李渊第四子李元吉!李公子跟众人说句话吧。” 刘树义向众人团团作揖,谦卑的道:“在下李元吉,见过诸位,甄将军所言,句句属实,无一句虚假。 在下正是受家父所托,前来溪城,与张将军会晤,商量攻打雀鼠谷一事,家父言道:事成之后,太原将与张将军共享,届时将军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此言一出,全场大哗。 张轩气的满脸紫胀,指着刘树义道:“你你”原本他想说:你是刘树义,怎又会是李元吉?将军对你颇好,你怎的如此忘恩负义? 只是激动愤怒之下,竟说不出话来,平复了心情,便要揭穿刘树义的真正身份。忽然听得耳边有人低声道:“别说话,先看看他在搞什么鬼。” 正是张凯。 张轩又惊又喜,抬头望去,只见张凯容光焕发,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严峻神情,跟适才沮丧颓然的神色大不相同,不由得喜笑颜开。 张凯听得有人自称李元吉,便即清醒过来,见是刘树义冒称李元吉,大感诧异,不知他喉咙里卖的什么药。想起适才张轩百般维护自己,替自己伸冤辩解,大是感动。 出言提醒张轩不要轻举妄动,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又道:“谢谢你!之后的事交给我,你放心,我决不让他的阴谋得逞。”刹那间豪气陡升,又变成了那个无所畏惧c自信满满的张大将军。 张轩紧闭双唇,眼圈微红,热泪盈眶。 甄武第于刘树义的说辞,颇感满意。 心中暗自盘算:此人当是李元吉无疑,但来溪城联络张凯,定然是假,李渊又不是蠢人,怎会派一个胆小懦弱无是处的儿子过来?事成之后,先杀张凯,再杀李元吉,届时在大将军面前,即便有人想翻供,那也死无对证了。 想到此处,狂喜之情塞满胸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5章 杀 第065章杀——杀人诛心(3) 想到此处,甄武第目光不由自主的向刘树义望去。恰在此时,刘树义也正瞧着他看,四目相投,刘树义冲他报以天真灿烂的微笑。 甄武第心想:此人傻乎乎的,死到临头,竟不自知。 眼见刘树义缓缓走近,并不在意,又见他手指嘴唇,向自己招手,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暗地里寻思:此刻大局已定,且听听他怎么说。 他比刘树义高上不少,低头弯腰,耳朵凑到他嘴边,要听他说些什么,耳听得刘树义轻声道:“将军,我不是李元吉。” 甄武第吃了一惊,当即便要发作,却听刘树义接着道:“可我知道真正的李元吉在何处,此人确是李渊之子,将军想不想抓他?” 甄武第大喜过望,既平了张凯反叛,又抓了李渊幼子,届时身受大将军器重,我还不飞黄腾达飞冲天? 但刘树义说话声音却越来越小,听不清楚,身子不禁又往下弯了一些,清晰的听刘数义说道:“你上当了。” 话音甫落,刘树义右手执匕首,力贯右臂,直往甄武第心窝捅了过去。 甄武第只感心口剧痛,忙伸手去挡,但为时已晚,只觉手上黏糊糊的,想要反抗,全身竟半点力气也无,想要大声呼救,剧痛之下,竟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呼吸急促,瞳孔收缩,不可思议的望着刘树义,全身向前倾倒,心道:今日我命休矣,没想到我英雄一世,竟会栽在这个少年手上。 张凯一直留意着刘树义一举一动,眼见他一击得手,当即越众而出,扶着甄武第,低声对刘树义道:“莫伤他性命!” 刘树义右手仍牢牢握住匕首,左右搂着甄武第,道:“张大哥,我理会得,此人一死,你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说着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神色。 张凯一心只在想着如何稳住局势,并未留意他表情,朗声道:“罪魁祸首被擒,你们还不速速放下兵器。” 直到此刻,甄武第人马方才发现事情不对,眼见甄武第靠在张凯和刘树义身上,似乎当真被擒,队伍刹那间大乱。双方立时便交上了手,刀光剑影,羽箭纷飞,混乱不堪。 大战一起,张轩带着几人冲到前方,护住张凯c刘树义二人。张凯不愿兄弟同袍自相残杀,鼓足中气,大吼道:“且住!” 他经略溪城多年,说话间自有一番威严,甄武第来溪河之时,所带亲卫并不多,眼前人马有一大半原是张凯的人,只是后来为甄武第收买。 此刻张凯振臂高呼,绝大多数人停手罢斗,驻足观望。只有一小撮人乃甄武第亲卫,为了救人,兀自在那负隅顽抗,但其余人罢手,他们寡不敌众,四面受敌,顷刻间便即身首异处。 张凯指了指刘树义道:“此人并非李渊之子李元吉,大伙儿仔细想想,倘若他是李元吉,又怎会堂而皇之的来陈府找我?我曾接见过他两次,许多兄弟应该看在眼里,试问一下,倘若他是李元吉,我又怎会光明正大的见他? 待此间事了,我便会同甄将军一起,面见大将军,是非曲直,全凭大将军裁决。” 此言一出,众人都觉有理,只听得砰砰c铿锵之声大作,许多人丢掉了手中兵器。 刘树义于张凯的话恍若未闻,见甄武第瞪视自己,附在他耳边,微笑着道:“甄将军,你一定恨我入骨,不过我可要谢谢你啦。” 甄武第此刻已呼吸艰难,气若游丝,虽不能说话,脸上不解的神情的却十分明显。 刘树义低声道:“你适才让我做伪证,诬告张大哥谋反,此计颇高,那你有没有想到,我来溪城,便是为此来的。 可张大哥忠肝义胆,不愿弃暗投明,可你狼子野心,妄图取而代之,正好伤了张大哥的心,你说我该不该谢谢你? 哎,早知你有弃暗投明之心,有意相助,我便不用动手杀你了。” 甄武第气愤已极,闭目待死。 刘树义又道:“你今日帮了我的大忙,我这个人最是知恩图报,实在不忍心杀你。这样,你若是不想死,那就眨眨眼睛。” 甄武第缓缓睁开双眼,怔怔的瞧着他,心想:此时此刻,他当真会放我一条生路?倘若今晚我能大难不死,这份屈辱,我定要他十倍偿还。”杀意陡升,眼中如要喷出火来。 但片刻之间便即泄气:他故意做作,假装胆小,让我丧失警惕,此人既聪明,又阴险,会做出放虎归山的傻事吗? 只听刘树义道:“你一心求死,那我也没办法啦。本来嘛,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时失手又算得了什么? 哎,适才张大哥让我不要再伤你,既然张大哥放话,我焉有不从之理?但甄将军英雄气概,宁死不屈,我好生佩服,那我只好违背张大哥的命令了。” 甄武第满心怨恨,无处发泄,求生意愿极强,听刘树义如此说,当即便要开口:别杀我,别杀我!但身遭重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猛然想起只要眨眼,刘树义便可不杀自己。急忙冲刘树义眨了眨眼,见并不奏效,便拼命眨眼,直把眼泪眨了出来。 忽听得刘树义惊讶道:“甄将军原来不想死,果然是能屈能伸的英雄好汉。但饶你性命也行,你须得答应我几个条件,此刻你说不了话,你若是答应,便眨一眨眼睛。” 甄武第当即眨了下眼睛。 刘树义点点头,道:“你康复以后,须得诚心归附张大哥,不可再有二心。 甄武第眨了眨眼睛。 刘树义接着又道:“以后你不可像我寻仇,今日之事,咱们永不再提起,从此以后,咱们尽心竭力共同辅佐唐公。” 甄武第再次眨了眨眼睛。 刘树义又道:“那好,我这就着人为你治伤。” 甄武第心中狂喜不已,心想:他毕竟是个少不更事的少年,哼,等我痊愈,我拿你第一个开刀。 忽听得刘树义说道:“甄将军,我还是不放心,我再问你一次,上述条件,你真的能做到吗?” 甄武第不假思索的眨了一下眼,连眨数次,自己眼睛都花了。但心中喜悦无限,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 忽然心口剧痛,脸蛋痛的扭曲变形,耳听得刘树义说道:“我让你笑,让你笑,老子会相信你的鬼话?” 一边说话,一边将拔出的匕首,重新插入甄武第的心窝,然后将脸凑到甄武第面前,接着道:“你不死,来找我报仇怎么办?你不死,张大哥如何入伙?你不死,老子不是白白撒了一泡尿?” 话音甫落,匕首再次拔出,复又插入甄武第的心窝。 张凯发觉不对,伸手格挡,但为时已晚,伸手探他鼻息,早已气绝。 他又气又怒,指着刘树义道:“你你”强忍怒气,过了一会儿,才道:“若不是你两次救我性命,我我”想说出些狠话,一时之间却什么也说出来。 刘树义撇撇嘴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了,亏得你还记得。” 他动手杀甄武第时,那是为求自保,并不如何害怕,可是待甄武第气绝,一颗心砰砰直跳,身子竟不由自主的微微发颤,行凶的右手颤抖不已,只觉全身都是冷汗。 过了半晌,这种情况有所缓解,心想:他要害我,要杀我,我这是自保求生,我何必要心虚害怕?何况如今身处乱世,以后还会经常遇到这种情况,我得试着习惯。 这般一想,便即坦然。 忽然想起了小环,问张凯道:“张大哥,我适才见小环脸色不佳,是跟你吵架了吗?我不知你为何一定要让她离开,可她是你亲妹妹,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跟他讲清楚,为何执意要让她离你而去?” 张凯怔怔出神,喃喃的道:“我不想让她看到,不想让她知道,可是她此刻已经全知道了,她以后还会认我这个大哥吗?” 刘树义听不明白,见他脸色凄苦,似有难言之隐,又着实担心小环,问道:“好,我先不问你,小环在哪,我去瞧瞧。” 张凯并不说话,眼睛一抬,目光落在众人身后的大厅。 刘树义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拔腿便走,顷刻间走进了大厅。只见小环坐在椅上,单手支颐,神色凄苦。 小环得知真相,心中五味杂陈。一边是自己相依为命的大哥,一边是自己的生身父母,如今双方有血海深仇,她实在不知该帮谁。 越想越烦,越烦越乱,神经几乎崩溃,脑袋一片茫然。大厅外面双方激斗c喊声震天,她没有听到,刘树义推门进来,动静颇大,她也没有知觉。 心中只是在想:我该向着谁,我该帮助谁?我是该留在溪城c试图化解仇怨,还是应该返回太原c眼不见心不烦?倘若父母死了,我该不该找大哥报仇?倘若大哥死了,我是该哭还是该笑,我该不该回到父母身边 刘树义悄声来到小环声旁,轻声道:“小环,你怎么啦?” 小环目光呆滞,恍若未闻,一动也未动。 如此一来,刘树义更加担心,伸手在她眼前一扫,嬉皮笑脸的道:“小环妹子,公子哥哥来看你了。” 小环依旧单手支颐,怔怔望着桌面出神。 刘树义这才知事态严重,担心之极,心想我得赶紧去找张凯,问明详情。心中焦急,复又担心惶恐,奔走之时,不小心碰到了桌椅,他也顾不上查看,只低头向外走。 忽然手上一紧,似乎有人拉住自己的手,着手处温软滑腻。转过身来,抬头望去,只见小环双手拉着自己右手,眼圈微红,泪水盈眶,牙齿咬着下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刘树义顿时热血上涌,走上前去,直接将小环拥入怀里,问道:“怎么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环抽抽噎噎的道:“公子哥哥,大哥不是我大哥,我有爹,我有娘,他们都还活着,可是大哥要杀爹和娘。” 刘树义只觉这句话颇为熟悉,只见小环肩膀微微抖动,啜泣不止,阵阵幽香传入鼻端,软玉在怀,说不出的舒服。 问道:“你说清楚些,你和你大哥不是父母早亡,相依为命吗?怎么大哥不是你大哥,你的爹娘怎么还可能活着?” 小环止住哭声,道:“我也是今日才知,原来我不是大哥的亲生妹妹,在我两岁之时,他将我掳走,抚养我长大。而我的父母是是” 刘树义急欲知晓真相,心痒难搔,忍不住便要催促,突然心念一动:张凯占据陈府,显然并非巧合,那天他不让我们去见陈氏夫妇,后来又执意让我送小环离开溪城,莫非陈大善人夫妇是小环的父母? 只觉太过匪夷所思,但除此之外,更无合理的解释。 说道:“你的父母是不是陈大善人夫妇?” 小环叹了口气,道:“你都知道啦,一定是大哥告诉你的。”接着又苦恼的道:“哎,既已真相大白,我以后便不能叫他大哥,可我向来叫惯了的,以后我该怎么叫他?” 刘树义轻拍她肩膀,道:“我是猜测的,具体情形如何,你讲给我听听。你以后还叫他大哥,你父母于你有生育之恩,但张大哥于你有养育之恩,我看的出来,张大哥的确把你当做亲妹妹看待。” 接着便把张凯执意让自己带走小环一事说了。 说道:“正因为张大哥疼你爱你,这才千方百计让你离开,目的便是不想让你目睹惨剧。” 小环从刘树义怀中轻轻挣脱出来,左手伸出,拉着他右手,缓缓来到案桌前,紧挨着坐下。 小环坐在椅上,呆立良久,才道:“那时我从房中出来,见房外无人,便想偷偷去见大哥,东躲西藏,听厮仆说大哥要在大厅与陈与他们会晤,便提前进厅,躲在屏风后面” 当下把她听到的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刘树义。 来溪城前,她认定大哥是她在世上的唯一的亲人,日夜思念,只愿早些见到大哥。 来到溪城,她凭空多了一双父母,与父母重逢,不胜之喜。原本这是好事,但大哥与父母之间却有着血海深仇,两方势不两立,注定不能共处。 如今思来,当真恍如隔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6章 无题 第066章无题——冤冤相报 刘树义静静听完,唏嘘不已,他怎么也没料到小环竟有这般离奇的身世。既知真相,回思往事,终于理解张凯初见小环之时,为何惊讶大于欢喜。 说道:“张大哥初时为了替父母报仇,将你掳走,意欲杀你报仇,但他最终未有下手,之后悉心照料,视你如亲生妹妹,这番情意委实深重。” 小环点点头,幽幽的道:“可他报仇心切,一心要置我父母于死地,当时若不是事有凑巧,恰好我在旁偷听,恐怕恐怕”想起大哥当着自己的面杀死父亲母亲,害怕已极,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刘树义双手握住她手,轻轻抚摸她手背,安慰道:“这是上天有眼,不愿让人间有此惨祸发生,这才让你在旁。不过话说回来,你好狠心,我在陈府门外,见你始终未来,我有多担心,你知道吗?” 小环想起此事,微微一笑,道:“谁让你骗我在先?大哥起始便没打算要见我,你事先知道,却还要骗我,说什么等你出来,与你同去。我心中有气,自然要让你多等一等啦,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骗我。” 刘树义见她苍白的脸颊上,有了一丝红晕,稍稍松了口气,嬉皮笑脸的道:“有此教训,我哪还敢,今后你无论有多生气,可千万不能不理我。” 心想:当初也幸亏小环没来寻我,否则二人同时被擒,更难脱身。想起适才被甄武第捉住的情景,如今思来,兀自心有余悸。 小环自得知真相,一直处在浑浑噩噩c神志不清当中,于刘树义被擒c刘树义杀人脱身等事一点也不知情。 她自然明白刘树义的心意,一心要逗自己笑,一意要哄自己开心,心中大是感动,但想到大哥与父母之事,心情总会变得郁郁,一张俏脸又变得惨白,全无血色。 刘树义看在眼里,十分心疼,道:“既然已知二老是你父母,明知二老有危险,咱们便不可不救。张大哥于你有养育之恩,为父母报仇,天经地义,他要报仇,咱们原本该当相助才是,只是仇人却是你父母,此事确实棘手之极。” 眼见小环泫然欲泣,接着道:“报仇也未必非要杀人不可,何张大哥素来对你颇为宠爱,此事或有转机,咱们想方设法,让双方化干戈为玉帛,言归于好。” 小环大喜,道:“你有办法?” 刘树义暗暗叫苦:我哪有什么办法,此刻只能尽力一试了。见小环脸现喜色,不敢说出真相,含糊其辞的道:“咱们先去找你大哥!” 小环素知刘树义聪明机警,法子极多,还道他有说服大哥的办法,喜不自胜,当即站起,拉着他手,往大厅外奔去。 走出大厅,只见庭院中聚集着不少人,两人一队,手执火把,似乎在搬运什么东西,低声问刘树义道:“他们在干什么呀?” 刘树义心想:甄武第反叛之事既已过去,没必要再让小环担心。说道:“我也不知,咱们还是快些去找张大哥吧。” 便在这时,两名大汉从二人眼前经过,一手执火把,一手用力,似乎在合力拖运什么东西。 忽听得小环一声惨呼,伸手抱住了自己,将脑袋埋进自己怀里,惊道:“死人了,死人了。”声音惶恐之极。 刘树义轻拍她后背,低声安慰,只见眼前两大汉各拉住尸首的一只手臂,向前拖动,长长的血印紧随在后。 张轩听到惨呼声,赶了过来,见是刘树义二人,躬身行礼,说道:“今日之事,都怪小的,害的公子” 事情已过,自己此刻安然无恙,不想让他故事重提,徒增小环忧心,打断道:“此事须怪不得你,大伙儿既然安然无恙,就不要再提啦。我与小环有事要找张大哥,张兄弟可否引路?” 张轩道:“将军曾知会过我,让我亲自护送公子和小环姑娘回客店,并言道:我已请来溪城最好的医师,为陈氏夫妇治伤,暂时不会再伤害他们,你们大可放心。近几日发生了太多事,我想独处几日,安静思考,还望二位不要打扰。” 张凯言语当中颇为恭谨,显然已不把小环当作自己妹妹。小环离开刘树义怀抱,听了神伤不已,泪珠在眼眶中滚来滚去。 刘树义道:“既如此,我们改日再来拜访,多谢张兄弟护送。” 张轩恭敬的道:“刘公子不必客气,那咱们走吧。” 小环却摇了摇头,眼望刘树义,似乎心存疑虑,不愿就此离去。 刘树义道:“你也忒小看张大哥了,张大哥是何等人物,说话自然一言九鼎。何况你兄妹二人,相处多年,难道你连张大哥的为人都不清楚吗?” 小环轻声道:“那也说的是,我不该怀疑大哥。” 当下两人由张轩护送,回到了客店。孙乞儿等人早在客店门前等候,众人重聚,又是一番欢喜。 回到房间,说起所遇之事,刘树义这才得知,张凯早就派人知会孙乞儿,说自己和小环二人安然无恙,不日将回到客店。 而甄武第既死,外面暗哨得知此事,大多数归附张凯,当时便陆续撤离。 危机解除,可以安心住在客店,不用连夜出逃,众人都非常高兴。 张轩将刘树义二人送回客店,回到陈府,向张凯汇报情况。说道:“二人已安全抵达客店,又遵将军嘱咐,在他们允可的情况下,派了几人住在客店当中,随时听后他们差遣,这几人是我精挑细选之人,绝对忠诚可靠。” 张凯点点头,颇感满意,道:“辛苦你了,你回去歇着吧。” 张轩却不离开,犹豫良久,终于鼓足勇气,道:“将军,我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张凯看了他一眼,仰天叹了口气,道:“你想说甄武第身死之事吧?” 张轩点头道:“此人与大将军乃同族兄弟,他在溪城无故身亡,大将军必定会严加追查,咱们须得早作谋划。 甄武第倘若不死,凭着将军的功劳,兴许能躲过此劫,但甄武第既死,便是再多的功劳,也无用了。” 他日日在张凯身旁,于张凯的一举一动非常清楚,不知一向精明干练的将军,这些日子以来为何如此神不守舍c方寸大乱,似乎连甄武第身死这么重要的事都不愿理会,他知此事非同小可,这才开口提醒。 张凯苦笑道:“此事我又何尝不知,你也怪刘树义杀了甄武第?” 却见张轩摇了摇头,微感奇怪,问道:“怎么,你也想杀甄武第?” 张凯不敢隐瞒,如实答道:“甄武第是什么人,将军心里清楚的很。他仗着与大将军的特殊关系,在溪城横行无忌,对咱们动不动便又打又骂,可为了将军,这些不算什么,咱们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张凯自然知道甄武第经常欺辱自己手下之事,顾忌他与甄翟儿的关系,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身受甄武第欺负的人,好言安慰,大加安抚。 说道:“这些日子,为难诸位兄弟了,你们是不是怪我担心懦弱,不敢替你们出头。” 张轩道:“将军是天底下最勇敢无畏之人,将军一心为咱们好,咱们岂会不知?甄武第是代表大将军而来,得罪了他,咱们留在永安雀鼠谷的家人也就遭殃了。将军忍辱负重,众兄弟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张凯颇感欣慰,又听张轩说道:“可甄武第这个人心眼极小,睚眦必报,心狠手辣,今晚他在陈府吃了大亏,受了奇耻大辱,倘若让他回去,那便是放虎归山,待他缓过劲来,咱们各个都要倒霉。 因此刘公子今日杀了甄武第,可谓大快人心。哎,只是甄武第这一死,将军却也无法跟大将军交代,如今我也不知刘公子杀甄武第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张凯见他处处为自己着想,很是感动,拍拍他肩膀,笑道:“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不用担心,只要有我张凯一日,我一定守护众位兄弟周全,让每位兄弟都安安全全的回到家人身边。” 张轩于他的话深信不疑,大受鼓舞,脸上满是笑意,刚要告辞离开,忽然又听张凯说道:“你叫白无用进来,我有要事与他相商。” 张轩心想此人是甄武第的心腹谋士,却不知将军为何要与他商量要事?不敢多问,当即出去叫人。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三日过去。前两日,刘树义和小环过来拜访,张凯坚决不见,二人失望而归。 张凯每日待在府中,既不出门,也不见客,一直都在想如何处置陈氏夫妇。 有时想:为父母报仇,天经地义,杀了他们,正好告慰父母上天之灵。 有时想:小环初闻父母还在世,但转眼间父母便离她而去,他必定伤心欲绝,我曾经发过誓,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让小环平安喜乐,那么我就不能杀她的父母。 有时又在想: 后来我曾仔细调查过当年之事,那时爹爹和小环父亲乃至交好友,相约一起赚钱,二人精诚合作,积聚了一大批钱财。却也因此被当地贪官污吏惦记上了。 二人不愿得罪官府,上下孝敬打点,几乎散尽家财。但那些官员仍不满足,逼迫二人以各种非法手段敛财。爹爹不愿违背良心,坑害百姓,结果整个陈家宅第被烧,只因自己在外,才幸免于难。 小环父亲事先知道官有人要害陈家,却无动于衷,坐视不理,眼睁睁的看着张家覆灭,人虽不是他亲手所杀,可他决逃脱不了干系。 我虽出生于商贾之家,但父亲从未打算让我继承家业,他让我苦读圣贤之书,鼓励我有朝一日,能够入仕为官,光宗耀祖。但如此世道,乾坤颠倒,黑白不分,贪官污吏横行,我何必要跟他们同处一堂? 越想越多,越想越不着边际,最后竟然认为杀死父母的并不是陈氏夫妇,而是那些贪官污吏,而是如今这个世道。 张凯一惊而醒,心想我一定是糊涂了,我一定是太过顾忌小环,这才想要为陈氏夫妇脱罪。 便在这时,张轩走进房来,说道:“将军,你要见的人,我已经带来了,此刻二老正在外面等候。” 张凯定了定神,端坐中央,道:“让他们二人进来,你守在门来,任何人不得打扰。” 张轩应了声:“是。”便走了出去,待见陈氏夫妇走进房间,关上了大门,站立门前,目视前方。 陈善人一见张凯,便即求道:“贤侄,张将军,求你醒醒好,饶了我那可怜的孩儿吧。” 陈夫人当即附和:“求求你让我们见她一面,只消能见她一面,我们就算立时死了,也所甘愿。” 张凯冷冷的道:“她可怜,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当年我不过十三四岁,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流落街头,我受了多少苦,你们晓得吗? 过了两年,我为了报仇,易容改面,混进陈府,只可惜不久便被人识破。无法手刃你们,替父母报仇,情急之下,便将你们的女儿抱了出来,也让你们尝尝失去至亲之痛。” 陈善人c陈夫人对视一眼,一齐跪倒在地。 陈善人道:“一切都是我们做父母的错,跟孩子无任何关系,求你放过她。只要你与她为难,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张凯冷笑道:“如今你们身落我手,我为刀俎,你们为鱼肉,有什么资格跟我将条件?” 陈夫人万念俱灰,站起身来,又将陈善人扶起,问道:“她如今应该十五六岁了吧?这些年她都是怎么过来的,过得好不好?”语声中满含深情。 张凯只见她满脸哀求的神色,眼泪顺着她的脸颊留了下来,滴到身前衣上,一滴两滴,片刻间胸前湿了一大片。 张凯不忍再看,背对着她,说道:“我早就跟你们说过,掳走她的第二天,我便将他抛入了河中,没想到她如此命大,竟然大难不死,还找了过来。” 陈氏夫妇近两年一直被软禁在府中,不知他与小环的关系,信以为真。其实那晚张凯和小环一直以兄妹相称,只是陈氏夫妇二人身上有伤,乍见女儿,心情激荡之下,便什么也没留意。 陈夫人伸袖拭泪,说道:“你不就是想报仇?即便我们死了,你恐怕仍不解恨,那你想怎样,只要你放过我的孩儿,我们什么都答应你。” 张凯转过身来,望着陈善人道:“她能否做主?” 陈善人急道:“你到底想要怎样,快说!” 张凯微笑道:“那好,我可以不杀你们的女儿,但你们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陈氏夫妇异口同声的道:“哪三个条件?” 张凯来到二人身前,说道:“一c你们的所有产业记在我的名下,我要让你们一无所有。 二c你们要到我爹娘坟前祭悼,每人磕一百个响头,忏悔己过。 三c我也不杀你们,但你们要立誓,决不可和小环相见。” 陈夫人激动的握紧丈夫的手,喜道:“你听,她还是叫小环,那是咱们给她起的名字。”激动之下,怔怔流下泪来。 陈氏夫妇只觉这三个条件简单之极,心中一般的想法:只要孩儿能够平安,一无所有又算得了什么?当初之事,本来就是我们之错,磕一百个响头,那可是大大便宜我们拉。只要孩儿一生平安喜乐,无忧无虑,我们只要知道他过得好,见不见又有什么关系? 二人荣华富贵享过,软禁的苦日子熬过,尝尽人情冷暖c世态炎凉,唯一的遗憾,便是膝下无子,无法享那天伦之乐。突然间得知失踪十几年的女儿还活着,他们如何不激动万分,无论张凯提什么样的条件他们都会答应。 张凯见二人脸现喜色,心中微怒,说道:“这三个条件,你们都答应了?” 陈氏夫妇一头。 张凯背着手,在二人面前来回走动,笑道:“那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那第三个条件,你们当真听明白了? 你们只要去找小环,我立刻便杀了她。同样倘若小环来找爹娘,你们要避而不见,只要你们与小环朝向,或者说话,或者待在一间房里,我一样会杀了他。 你们能答应吗?” 陈氏夫妇大吃一惊,心中都在想:他好狠毒的心,摆明了就是要杀我的女儿,他这是要将我们一家逼上绝路啊! 陈善人只道只道张凯是在故意消遣自己,什么放自己女儿一条生路云云,全都是骗人的鬼话。刹那间怒发如狂,低声道:“反正都是一死,我给你拼了!” 弓腰曲背,便要冲上去与张凯拼命。陈夫人忽然灵光一闪,伸手将他拉住,附在他耳边说道:“我有法子,可救咱们女儿性命。” 回过神来,高声对张凯道:“你的条件,我们全部答应,希望你不要食言。倘若将军大发善心,能让小环今后衣食无忧,我们感激不尽。” 张凯笑道:“据我所知,你们家财万贯,分一点给小环,自然不是问题,我就怕你们转眼间便即食言,那时小环身死,也用着衣食无忧了。” 说罢,瞧着夫妇二人,突然间脸色大变。只见二人脸色郑重,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张凯惊道:“你们要干什么?” 陈夫人道:“只要我们死了,那小环便永远见不到我们,你也就没有理由杀她了。” 说罢,左手与丈夫右手相握,瞅准方向,往石墙上猛冲。 张凯万没料到夫妇二人为救女儿,竟想到了自杀的法子,一愣之下,夫妇二人已然冲了过去,自己要待救援,为时已晚。 陈氏夫妇二人已抱着必死决心,紧闭双眼,忽听得一个惶急的声音叫道:“爹!娘!你们不要死!” 二人一怔,心中都在想:莫非是我们的女儿小环? 临死之前竟能见到自己的女儿,二人尽皆大喜,但一想到张凯的话,又变得惶恐,心道:决不可睁开眼睛。同时心中又都在大呼:永别了,我的孩儿,愿你一生无忧,平安喜乐。 突然二人只觉已撞上了墙,却无丝毫痛感,而且墙壁似乎还是软的。陈善人试着伸手去摸,只听一个男子声音道:“伯父,别乱摸。” 陈善人吃了一惊,慌忙睁开双眼,只见一个俊秀少年,站在眼前,问道:“你是谁?” 那少年便是刘树义了。他并不答话,眼睛往旁边一瞥。 陈善人转头望去,只见夫人正在与一个少女热情相拥,走了过去,颤声道:“是是小环吗?” 小环回过头,哭道:“爹!”三人当即抱头痛哭。 刘树义望着一家团聚的温馨场面,大有触动,低声对张凯道:“咱们先出去吧,让他们说说话。” 张凯点点头,二人走出房间,关上房门,只见张轩站在门前,一动不动。张凯深呼一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说道:“树义,今日谢谢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7章 皆大欢喜 第067章皆大欢喜 刘树义摇了摇头,道:“其实我并没帮上什么忙,是你自己心中已原谅了他们夫妇,是不是?” 张凯注视着他,微笑道:“你太过聪明,似乎能看穿别人心思,跟你相处,好不安全。” 二人相视大笑。 当初刘树义见小环始终魂不守舍,寝食难安,心疼不已。那晚过后,他每日都会带小环来陈府,求见张凯,希望能化解这段恩怨。 可张凯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闭门不出,拒不相见。前两日无功而返,刘树义没有灰心,第三日刘树义仍带着小环前往,张轩早已在大门前守候,言明张凯拒不会客。 刘树义不肯就此回去,道:“你去告诉张大哥,倘若他不相见,我与小环就跪在门外,直到他原意相见为止。”嘴上虽这样说,身体却不动,仍直挺挺的站着。 张轩颇为为难,将军既然有令,他决不能违抗,无论如何不能让二人进府。然将军与陈府的仇怨瓜葛,他多少知道一点,又见将军对这位刘公子以礼相待,视这位小环姑娘为亲妹,倘若二人当真跪在门前,此事倒也当真棘手。 可过了一会儿,只见二人笔直的站在当地,并无跪倒的意思。 只听刘树义道:“张兄弟,你怎么还不进去通报?难道你当真要我和小环跪倒在你面前?” 张轩一怔,道:“你你的意思是” 刘树义笑道:“我们跪不跪并无关系,只要张大哥知道小环姑娘跪倒在陈府门前那就行了,张兄弟,一会儿知道怎么跟张大哥说吧?” 心想:我才不会那么蠢,当真下跪,我就不信张凯听说小环跪在门前,就不心疼? 小环不知父母现在情形如何,十分挂念,眼见张轩面露难色,似乎不愿进府通传,屈膝弯腰,当真便要跪倒。 刘树义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拉住,道:“咱们已经跪下了,你还因体力不支,昏晕过去,张兄弟亲眼所见,是不是?” 张轩一直以来将张凯奉若神明,小环是将军的妹妹,算是半个主人,见小环作势下跪,不敢受拜,忙闪在一旁。又听刘树义让自己欺骗将军,心想:看来二人心意已决,不见将军,不肯罢休,可我又怎能欺骗将军? 当下便让二人稍等片刻,自己回府向张凯禀告,他不敢欺瞒,将刘树义所言所行,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只见张凯听后,不仅不动怒,反而哈哈一笑,这是将军三日来首次一展笑颜,他心中高兴,对刘树义心存感激。 又听张凯说道:“你接二人进来见我,不要让他们知道,你已把事实真相告诉我,就说我担心小环身子,这才相见二人。” 张轩领命而去,不久便领刘树义二人来到张凯跟前。 刘树义面带笑容,上前与张凯寒暄。 小环呆立门外,怔怔的瞧着张凯,既不进屋,也不说话,一动不动。撅着一张小嘴,脸上神色复杂,几次鼓起勇气想喊“大哥”,想起父母生死未卜,终究喊不出口。 刘树义见气氛尴尬,笑着将小环拉进屋来。小环任由他拉着,待至张凯跟前,向后推了两步,保持距离。 张凯心如刀绞,脸上却不动声色。 刘树义道:“咱们想见一见陈伯父c陈伯母,不知张大哥可否通融?” 张凯没好气的道:“他们都死了,那晚你们走后,我便将他们杀了,尸体扔在城郊乱葬岗,你们去那里见吧。”他见小环疏远自己,昔日兄妹之情不复存在,既伤心,又气苦,忍不住便说了气话。 小环信以为真,当场哭了出来。 刘树义却知张凯所言是假,劝小环道:“别哭,张大哥跟我们开玩笑呢。” 张凯见小环痛苦失声,一张秀美的脸蛋上,挂满了泪珠,于心不忍,道:“他们即便今日还未死,那只不过是多活几日而已,又有什么区别?”虽仍是狠话,但语气已温和许多。 小环当即止住哭声,伸袖拭泪。 刘树义将张凯拉到一边,低声道:“张大哥,你于小环有养育之恩,又疼她爱他,这番深厚情谊,她心里明白,就是不知该如何表示,你莫要怪她。 但血浓于水,他们毕竟是小环的亲生父母,倘若小环明知是自己父母,却不闻不问,六亲不认,你还会疼她爱他吗?小环心地善良,年龄又小,有时很难看清人心,分辨是非,咱们不妨帮一帮她?” 张凯怔怔的瞧着他,心中在想:你与小环年龄相仿,怎么就能如此玲珑剔透?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刘树义道:“你一会儿叫人将陈氏夫妇请到这里来,我和小环藏身屏风后面” 张凯想起那晚正因为小环躲在屏风后面,偷听到自己与陈氏夫妇谈话,这才惹出那么多事,心中不快,打断道:“又是屏风?” 刘树义接着道:“你用言语试探陈氏夫妇,看他们于犯下过错,知不知悔改,愿不愿补偿,看他们对小环如何,愿不愿意为小环放弃一切。” 张凯冷冷的道:“倘若他们知错,愿意补偿,又对小环颇好,那我便放了他们?杀父杀母之仇也能补偿的吗?” 刘树义撇了撇嘴,心想:你还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你若是真想动手杀夫妇二人,又怎会等到此时?如今甄武第之事已了,你又不再提让我送走小环一事,你心里明明已有既往不咎的念头,偏偏还在我面前硬撑。 说道:“咱们先看看陈氏夫妇为人到底如何,倘若他们天性凉薄,对小环虚情假意,只顾自己,不管小环死活。小环听后,必然伤心欲绝,到时你再动手,小环虽仍会恨你,但恨意兴许会小得多。” 张凯淡淡的道:“那就试试吧。” 当即命张轩去请陈氏夫妇。刘树义领着小环来到屏风之后。 刘树义眼见小环一家团聚,张凯与陈氏夫妇尽释前嫌,心中着实为小环感到高兴,寻思:此时或许是劝张凯归附李渊的契机。 说道:“甄武第已死,张大哥有未想过如何善后?此人死不足惜,可事情传到那边,张大哥恐怕不好解释吧?” 张凯于刘树义清楚自己真正身份一事,丝毫也不惊奇。脸上微微一笑,心里却在骂:你的那点心思,还想骗得了我?我明明让你留下甄武第性命,可你偏偏要杀了他,你不就是想让我见疑于甄大将军,让我无法立足,最后不得已随你一起归附李渊吗? 冷淡的道:“此事我只有打算,不劳树义兄弟费心。” 刘树义知道他已明白自己的意思,只是还未下定决心。心想他明白也好,大家敞开天窗说话,不用再拐弯抹角。 欲待再说,突然“吱”的一声,大门打开,屋里走出一个人来,只见她脸色红润,笑意盈盈,说道:“大哥,公子,请进来!”说罢,似乎由于害羞,又似乎由于激动,快步走了。 刘树义低声对张凯道:“你看小环先喊的是你,在她心中,还是你这个大哥有分量。” 张凯哈哈一笑,与刘树义并肩走了进去。张轩关上房门,继续在外守候。 陈氏夫妇一见张凯进来,一人拉着小环一只手,一家三口便要上前跪倒致谢。刘树义远远躲在一旁。 张凯抢先说道:“二老不必行礼。其实一直以来,我都知道张家遭难,与你们并无多大关系,只是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心里总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我又胆小懦弱,为了报仇,不找真凶,偏偏找你们这些无反抗之能的良善下手,当今可笑之极。而真正的凶手是那些贪官,是这个不公的世道。” 陈善人大有触动,伸出手来,拉住他手,激动的道:“贤侄,我与令尊当年情同手足,亲逾骨肉。张大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向权贵折腰,不做违背良心c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我万万及不上。 我贪生怕死,我胆小如鼠,我为了活命,做了许多违心之事,如今思来,懊悔万分。当日我得知他们要害你们一家,曾设法派人通知,但他们早料到此着,当着我的面,便将那个意欲报信的厮仆杀了。 我担心你们一家安危,心急如焚,但他们看守严密,又心狠手辣,我一点办法也无,结果” 说到这里,想起张家一夕之间便遭灭门,悲从中来,忍不住放声大哭。 刘树义却不以为然,心想: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若是换作是我,我决不会跟他们撕破脸皮,先与他们虚与委蛇,在寻找机会将他们除掉。光有一身硬骨头,却不懂变通,性命若是没了,一切都是枉然。 陈夫人接着道:“那日噩耗传来,夫君数次吐血,险些性命不保。不久之后,我们的孩儿小环出世,为了不让小环受到伤害,我们便对他们更加言听计从。 后来我们寻着机会,偷偷逃出了太原,来到溪城。起初我们隐姓埋名,到处躲藏,后来喜讯传来,那罪魁祸首遇刺身亡,我们这才开始在溪城抛头露面。” 夫妇二人回思往事,尽皆唏嘘不已。 张凯虽暗中派人仔细调查,但毕竟与真相事实有所出入,听当事人叙说往事,得知陈善人不救张家,乃身不由己,原先仅有的一丝埋怨也消失了。 昔年张家遭难之时,张凯十四岁,已是个朝气蓬勃的少年,能记得幼时的许多事情。 此刻他回思幼时往事,陈c张两家交好,他随父亲时常出入陈府。有时自己犯下大错,得罪了父亲,他便会跑到陈府避难,那时陈善人总会为自己向父亲求情,陈夫人总会以美食招待。 先前只因自己心中充满仇恨,不愿想起这些美好时光。此刻将这些事对着陈氏夫妇一一说了出来,三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相谈甚欢,阵阵笑声不绝于耳。 小环见状,喜极而泣。 过了良久,张凯领着陈氏夫妇二人来到刘树义跟前,说道:“今日之事,全是这位刘树义刘公子的主意,咱们此次能够尽释前嫌,那是多亏了他。何况小环在太原期间,多蒙他悉心照料,你们应该好好谢谢他。” 陈氏夫妇眼中所见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张凯竟说亏得此人,张c陈两家才能重归于好,都大感诧异,但想张凯没有理由蓄意欺骗,冲小环说道:“咱们一家人这次得能重聚团圆,全赖刘公子相助,小环,你过来,咱们一齐向恩公扣头谢恩。” 刘树义大吃一惊,连连摆手,道:“这可使不得。”转头向张凯怒目瞪视。 张凯抿嘴偷笑,幸灾乐祸。 他生于豪富之家,从小衣食无忧,天真活泼。在十四岁那年,突遭大变,除自己之外,全家数十口无一生还。从此孤单影只,一无所有,性格开始变得孤僻,越来越不喜欢说话,心中想的永远是复仇。 如今心结解开,豁然开朗,仿佛刹那间恢复了自我,高兴之余,忍不住跟刘树义开起了玩笑。 眼见小环一家人便要跪倒,说道:“诸位请起,万万使不得!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受你们一拜,倒是刘公子应该向你们郑重扣头,是不是啊,刘公子?” 刘树义这才明白张凯的用意,原来他想挑明我与小环的关系,倘若我与小环成婚,那陈氏二老便是岳父c岳母,自然不能轻易给女婿下跪。 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往小环脸上瞧去,想看看她有何反应。小环立时明白了大哥的意思,芳心窃喜,下意识的便瞧向刘树义,四目相对,见刘树义也正瞧着自己,顿时面红过耳,脸颊发烫,急忙双手掩面,将脑袋埋进了母亲怀里。 过了一会儿,又悄悄转头,透过手指缝隙,偷瞄刘树义。 陈氏夫妇不明所以,不知张凯的话是何意,一会儿看看张凯,一会儿看看刘树义,满脸疑惑神色。 刘树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觉得此刻还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低声对张凯道:“甄武第既死,你难以解释,甄翟儿怪罪下来,你如何解释?你如今自身难保,可曾想过小环一家人该如何安置?我来自太原,倘若身份大白于天下,那么我与李家的密切关系不难查察,你想害死我吗?” 张凯得解多年心结,激动兴奋之下,一时未想这么多,经刘树义言语提醒,登时警觉,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恢复到往日严峻的神色,对着陈氏夫妇拱手说道:“侄儿还有要事与树义商量,就此告辞,你们一家刚刚重聚,该当好好叙叙话。” 刘树义急忙附和,与陈氏夫妇一一拜别。 小环此时也顾不上害羞,跑到刘树义跟前低声道:“我想跟爹和娘多处几日,暂时就不回客店啦,待这边事了,我再回去找你们。” 刘树义却在想:你爹娘爱你如此之深,恐怕不会让你轻易离开,此地有你父母,有你大哥,你还会跟我回太原吗? 不由得心中心中烦恶,胸口有如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但不愿表现出来,挤出了一丝笑容,道:“恩,你们多年未见,是该好好聊聊。” 说罢,跟在张凯后面,离开了房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8章 喝酒 第068章喝酒 张凯走在前,刘树义跟在后,二人各怀心思,一句话也不说。 来到书房,张凯开门见山的道:“我并不想害你,但你也不要害我,更不要害我手下的这些兄弟。甄翟儿确非明主,他贪财好色,狂妄自大,刚愎自用,但你口中的唐公李渊,便一定能打败他吗?” 他激动之下,将藏在心中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刘树义道:“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张大哥切莫见怪。甄翟儿所部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无纪散漫,毫无章法,又怎会是朝廷堂堂之师的对手?张大哥该当未雨绸缪,早作打算。” 张凯冷笑道:“我在军中多年,于你所言,岂有不知?但万事无绝对,谁说乌合之众便不能打败堂堂之师?看在小环的面上,我也奉劝你一句,早日离开太原。” 刘树义对于张凯莫名的自信颇为奇怪,心想: 看来不久前张凯太原之行,颇有成效,甄翟儿当是与王威c高君雅达成了某种约定,否则张凯不会如此自信。 但李家父子皆不是泛泛之辈,我来之前也曾跟李世民提过甄翟儿与王c高联手之事,李家既有提防,王c高二人就算有心倒戈,又岂能轻易得逞? 说道:“即便甄翟儿有王威c高君雅暗中相助,想要打败唐公李渊,也决非易事,要知今日唐公,远非昔日潘长文可比。 当年潘长文将军身侧是王威c高君雅两个用心险恶的宵小之徒,而如今李大c李二护卫唐公左右,常言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甄翟儿这次恐怕在劫难逃。” 张凯注视着他,啧啧称奇,心想: 他知道甄翟儿与王威c高君雅结盟,这也不足为奇。可他竟然知道昔年潘长文兵败的真正原因,这可就太匪夷所思了。 李大c李二确是年轻一辈当中的矫矫人物,尤其是那个李二李世民,年仅十九岁,却已名扬天下,李渊有两个精明能干的好儿子啊! 可即便如此,若说李渊一定能够打败甄翟儿,却也未必! 想到此处,信心猛增,说道:“那咱们就走着瞧。” 刘树义叹了口气,心知这次劝降已然失败,但他不愿就此放弃,旧事重提,说道:“甄武第之事,你打算怎么跟甄翟儿交代?” 张凯道:“我已严密封锁消息,此事暂时不会传到永安雀鼠谷,待得双方大战,我便谎称甄武第为李渊派人所刺,当能糊弄过去。”说着怒目瞪视刘树义,道:“这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刘树义嘿嘿笑道:“张大哥,你也太没良心,甄武第他狼心野心,意欲杀你而取而代之,我拼着性命,破坏了他奸谋,手刃此贼,你不感激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怪我?” 张凯冷哼一声,闭口不答。 刘树义接着道:“纸毕竟包不住火,你怎能确定此事一定不外泄,倘若甄翟儿提前得知,大发雷霆之怒,命你自戕谢罪,亦或是诱骗你到永安,你又该如何面对?” 张凯凛然一惊,指着刘树义道:“你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别以为你是李渊的人,又与小环总之,你劝我可以,不要再给我捅娄子,否则别怪我下手无情!” 面对张凯蹩脚的恐吓言语,刘树义一点也不害怕,心想他怎么说都算是小环的大哥,我自不能害他,何况他一旦在甄翟儿面前失势,对于消灭甄翟儿反而不利。 便在这时,张轩匆匆从外面进来,直奔到张凯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话,便即出去。 刘树义见张轩脸现惶急之色,张轩一走,张凯脸色凝重,一言不发,似乎遇到了什么要紧之事,忍不住便要开口询问。 话还未问出口,只听张凯说道:“树义兄弟,我此刻有急事要待处理,今日咱们就先聊到这,我派人送你回客店,待大事一了,我再接你过来,届时咱们再促膝长谈。” 不等刘树义回复,直接冲门外道:“张轩,送客!” 刘树义还想再说,但张轩站在面前,恭敬说道:“刘公子,请!”刘树义无奈,只好应道:“好吧。” 张轩前面引路,刘树义跟在后面,想着自己与张轩多次照面,已打过不少交道,试探的问道:“张兄弟,我见张大哥脸色沉重,是不是有大事发生?” 张轩淡淡的道:“小的不知!” 之后无论刘树义开口问什么,他总是回应这四个字。最后刘树义急了,问道:“喂,你是男是女?”张轩依旧不假思索的道:“小的不知。” 刘树义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心想此人的嘴巴倒是真严,又对张凯忠心耿耿,有此属下,张凯可真幸运。 尽管心中有气,但对此人心存敬意,也不再捉弄于他,上了牛车,一路无事的回到了客店。 这几日刘树义与小环每日都要出去,甄武第又已身亡,大伙儿并不担心二人安全。来到客店,只见小刘在大厅坐着,目视门口。 小刘见刘树义归来,起身相迎,却不见小环,问道:“小环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早就看出刘树义与小环的亲密关系,在刘府时,小环表面上虽是侍候婢女,但他一直把她当做半个主人相待。又见小环温柔善良,勤劳朴实,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姑娘,是以一见小环不在,不自禁的担心起来。 刘树义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一会儿上楼详说。今日有从长安过来的旅客没有?”他自从来到溪城,期间发生了许多事,但他至今未曾忘记父亲所托,于迎接二叔一事牢记于心。 小刘摇了摇头,沮丧的道:“未曾见到,也不知二先生何时能到。” 刘树义笑道:“反正危机已过,此刻溪城一片太平,咱们在这里等着便是,明日大伙儿若是无事,咱们一齐到溪城各处逛逛。” 二人一边说,一边上了二楼。小刘将刘树义领到房间,自己去通知其他诸人,过了片刻,孙乞儿等人进得房来。 刘树义将小环与父母重聚一事,跟众人说了,众人尽皆欢喜,都为小环感到高兴。 刘树义又询问李元吉等人情况,孙乞儿说道:“他们每日派一个人在楼下,似乎也在等什么人,咱们想着帮他留意一下,好心上去询问,结果人家根本连理都不理。 咱们与他们近在咫尺,经常能够碰到,咱们总是笑脸以对,他们除了李溢大哥以外,各个绷着一张脸,见咱们便如仇人一般,真是气煞人也。” 刘树义一点也不奇怪,道:“这全是李元吉的主意,他严令手下人跟咱们接触,随他去吧。” 众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晌午,众人在大厅用过午饭,相约到城中逛逛,还未起身,只见客店来了八九个客人。店伙阿福忙上去迎接,叫道:“诸位客官,用饭还是歇宿?” 一人道:“住店。”另有一人道:“吃饭。” 只他二人站在柜台旁,其余人就近找了两张桌子坐下。要住店的那人,又高又瘦,作书生打扮,剑眉星目,约莫三十岁。要吃饭的那人,约莫四十来岁,似乎是中年发福,身形微胖,一身粗布衣衫,满脸黝黑。 二人似乎结伴而来,却因为客气,在柜台前抢着请客付钱。 这时孙乞儿低声道:“这些人似是长安那边的口音,可我不敢确定。” 听孙乞儿这样一说,刘树义顿时留上了神,原先的游城计划也暂时取消。 只见那微胖男子似乎占了上风,连推带拽的将那高瘦男子,按在座位上,自己则走到柜台,说道:“先上两桌酒菜,再安排几间上房。”说罢,付了帐,坐到那高瘦男子身旁。 便在这时,阿福来到刘树义跟前,低声道:“刘公子,掌柜让我来告诉你,这些人都是长安口音,不知是不是你要等的人。” 刘树义感谢了两句,让小刘赏了阿福一些钱财,心想:看来这些人当中应该有自己二叔在内,却不知是哪一个。 沉思片刻,想起父亲的话来。 父亲曾言道:文启不爱读书,喜欢舞枪弄棒,终日上蹿下跳,对书籍连瞧也不瞧上一眼。不过他从小乐于助人,急人之难,在当地颇为名气,这次从长安来太原,便有六七人主动跟随。 刘树义又向那边望了一眼,寻思:那高瘦男子看起来文质彬彬,年龄也不符,倒是那个微胖男子符合父亲所述。 转头对小刘道:“你让阿福给那边两桌上四坛美酒,记在咱们账上。” 阿福先前见刘树义出手阔绰,赏赐又多又勤,打心眼里喜欢这位刘公子。此刻接到刘树义指令,当即便叫上一个店伙,两人一人两坛,片刻间便将美酒摆上了桌。 他伸手往刘树义一指,道:“那位刘公子请诸位喝酒,客官请慢用。”那九人大感诧异,目光一齐射向刘树义,大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不知送酒之人是谁。 阿福并未立即离开,听到有人问及刘树义身份,当即便把自己腹中所知的夸人言语全部说了出来。说刘树义有贵人之相,说刘树义年轻有为,说刘树义聪明伶俐 说到后来,众人哈哈大笑,已都不信。阿福还欲再说,那微胖男子不耐烦的道:“好啦,好啦,你都快把他夸成花儿了,怎么,他是你家掌柜的儿子?” 阿福大声辩解,那微胖男子道:“行啦,行啦,你下去吧。” 那高瘦书生男子颇觉有趣,斟了一杯酒,举杯遥祝刘树义。刘树义见了,也斟满一杯,举杯示意。那高瘦男子仰头一饮而尽,刘树义也一口将杯中酒喝干。 过了片刻,那微胖男子,倒了一大碗酒,一手拿着酒碗,一手托着酒坛,来到刘树义跟前,道:“这位小兄弟,多谢你的美酒,咱们干一碗!” 说罢,仰头“咕噜咕噜”便喝,一口气将一大碗酒喝了个精光。 刘树义不好意思拒绝,倒了一碗,仰头一饮而尽。 那微胖男子颇为高兴,又倒了一碗,笑道:“还是小兄弟豪爽,不似那位柴兄,喝酒用小杯,沾唇却小酌,就像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好没趣,跟他一起喝酒,什么兴致都没了。” 仰头喝干,将酒碗翻转过来,表示一滴未剩,说道:“相逢便是有缘,咱们再干三杯。” 刘树义惊得目瞪口呆,心里老大不情愿,心想:此时的酒水浓度虽然不高,但倘若喝多了,一样会让人酩酊大醉。 但眼前极有可能是自己二叔,而且这祸是自己惹出来的,一咬牙,拍案而起,道:“好,咱们再干。” 一口气将三碗干了,脑袋昏沉,身体摇晃,已现醉态,但头脑还甚清醒。 那微胖男子酒量甚大,四大碗酒下肚,丝毫不见醉酒之态,又倒了一碗,还欲再饮。 刘树义神智还很清醒,说道:“小子酒量颇浅,今日已喝了太多,恕不能再陪。” 那微胖男子还以为刘树义说的是酒场的客套话,哪里肯信?抱起酒坛,给刘树义满满倒了一碗,将碗举到刘树义眼前,道:“既如此,那就再陪我喝一碗,喝干这一碗,我即刻回去,不再逼你。” 刘树义哪里懂得酒场上的这些劝酒谎言,心想:一碗就一碗,总不能再众人面前折了二叔的面子。想罢,接过酒碗,仰头一口喝干。 那微胖男子大喜,心想他果然还能再喝,又给刘树义倒满了一碗,道:“咱们能在此地相逢,缘分不浅,一杯可不够意思,我也不为难你,再来一碗,再喝下这一碗,我决不再劝。” 刘树义此刻已熏熏然,低声道:“二叔,我当真不能再喝了。” 那微胖男子便是刘文静之弟刘文起了。 他平时嗜酒如命,最爱结交豪杰,看起来鲁莽粗鲁,实则胆大心细。听刘树义喊他二叔,心中当即大喜,寻思:莫非眼前少年便是大哥信中提到的二郎树义? 一想到大哥书信,立时又想到了大哥的嘱咐,又想:大哥让我一路上小心谨慎,切不可说出自己身份,即便届时有人前来相认,也要以书信为凭。 侧头斜睨刘树义,心里虽十分喜欢这个豪爽的少年,却不敢立时相认。其实在他眼里,只要酒量大c愿意跟他喝酒的人,他都乐于交往,都会认为他们慷慨豪爽。 刘文起仰头打个哈哈,笑道:“你说什么,二叔?谁是你二叔?” 刘树义说道:“有书信为证。”说着眼望小刘。 小刘伸手入怀,摸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刘树义。刘树义转而递给了刘文起,道:“侄儿在此地等候多时,今日终于等到了。” 刘文起接过书信,打开一看,果然是自己亲笔所书。从自己怀中也拿出一封书信,心念一动:树义侄儿既已认出我,我还拿大哥的书信出来干嘛? 当即将两封书信,一同收入怀里。上上下下打量刘树义,心想:看他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竟一眼认出我来,大哥曾在心中对他颇多赞誉,当时我还以为大哥爱子情深,夸大其词,如今看来,大哥赞誉之中,当有几分是真。 他千里奔波,历经千难万险,此刻骤然见到亲人,大喜过望,张开双臂,将刘树义拥入怀里,激动的道:“好侄儿,大哥一切可安好?” 刘树义被搂的喘不过气,艰难的说道:“爹爹一向安好,就是想念二叔的紧。” 刘文起松开刘树义,愠道:“既如此想我,为何不让我早点过来?” 他并非当真生气,片刻间又笑容满面,道:“过来,过来,我来给你引荐诸位兄弟。”说着也不管刘树义情不情愿,将他从座位上拉起。 刘文起见刘树义肯和自己大碗喝酒,觉得他慷慨豪迈,和自己以及诸位兄弟是一路人,拉着他一一和众兄弟引荐:“这是我侄儿,以后大家可多关照点。”只觉自己备有面子。 来到那高瘦男子面前,道:“柴兄,为你引荐,这是我好侄儿,为人豪爽,酒量不凡,可不像你,喝酒只用小杯,那怎能过瘾啊!” 那高瘦男子微微一笑,拱手行礼,刚要说话,却听一个粗犷的声音远远传来:姑爷,姑爷,是你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9章 柴刘 第069章柴刘 声音充满激动和喜悦。众人听了都大感诧异,心中都在想:姑爷?谁是你家姑爷? 刘树义立时听出是李溢的声音,心想:姑爷?莫非李元吉不畏艰难的来到溪城,目的便是等候此人? 只见李溢兴冲冲的从二楼下来,来到那高瘦男子身旁,躬身行礼,道:“姑爷,你可来啦,四公子在楼上等候多时,请随我上楼相见。” 那高瘦男子脸现喜色,也颇为激动,道:“元”说到一半,警觉的望了望四周,接着道:“好极,好极,你赶紧带我去见他。” 李溢见刘树义在场,本想跟他解释清楚,但此刻显然不是说话的时候,冲他点头致意,便领着那高瘦男子上了楼。 刘树义也不以为意,眼见二叔对自己颇为热情,不好就此回去,便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刘文起等连日来披星戴月赶路,没怎么吃上一顿好饭,如今佳肴美酒便在眼前,他们一点也不客气,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吃的津津有味。 他们见刘树义作陪,也会举杯向刘树义敬酒。好在刘文起虽然嗜酒,但顾及到刘树义年龄尚小,饮酒不能过甚,何况来日方长,以后跟这位侄儿同桌共饮的机会多的是,便不再向他劝酒。遇到有人向刘树义敬酒,他还为其挡酒。 刘树义见二叔站起身,左手叉腰,右手拿着酒碗,面对众人劝酒,一概不拒,酒到碗干,连续干了十几碗,竟浑然无事,不禁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 心想:二叔酒量甚大,为人豪迈飒爽,与父亲大不相同,与之相处应当有意思的多。 众人酒足饭饱,这才回房休息。刘树义将刘文起请到自己房间,问道:“二叔,你口中的“柴兄”,是何许人也?” 刘文起道:“此人是我在半路途中结识的,行将进入西河地界之时,我们见一伙贼寇正自驱赶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贼寇人数不多,只五六人,但那些百姓人数虽众,却胆小之极,竟无一人敢反抗。 只见那些贼寇凶残之极,见人便砍,逢人便杀,我们看不过眼,决心相救。谁知正在这时,有人抢在了头里,冲到贼寇阵中,与众贼寇打了起来。” 刘树义道:“那此人定是二叔口中的柴兄了,那些贼寇既在西河附近出没,当是甄翟儿的人。” 刘文点头,道:“不错,那些贼寇确实是甄翟儿的人,那孤身闯出敌阵的英雄便是柴兄。你看他一身书生打扮,看起来又身材瘦削,文质彬彬,似乎只是一时意气,强行出头,定会不堪一击,对不对?” 摇了摇头,接着道:“但他实则身手矫捷,勇武有力,待得我与众兄弟上前帮忙,他已撂倒三人,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心中佩服,问他将往何处,这才得知他也去溪城,我便邀他同行,初时他不肯,奈何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他最终答应下来。 只是问其姓名,他总是支支吾吾不说,后来只告诉我他姓柴,从此之后,我便称呼他为柴兄。 怎么,你认识他吗?” 刘树义摇了摇头,道:“我并不识得,但” 刚想将李渊第四子李元吉在此c李元吉极有可能认识柴兄的讯息说出,忽听得外面有人敲门,一个粗犷的声音说道:“刘兄弟,公子有请!” 正是李溢的声音。 刘树义打开房门,道:“今日恐有不便,我改日在登门拜访。” 李溢道:“兄弟,我知道你有贵客来临,需要款待,但公子说了,正好请你们二位一同前往。” 附在刘树义耳边,低声又道:“这是姑爷的主意,兄弟此刻必定疑惑不解,兄弟一去便知真相。” 刘树义将此事跟刘文起说了,刘文起最爱结交豪杰,听说有人相邀,欣然前往。李溢领着二人来到房间,冲李元吉躬身行礼,退了出去,关上大门,站在门外守候。 刘文起见到那位高瘦男子,忍不住哈哈笑道:“原来是柴兄相邀,有酒菜没,咱们再痛饮一场。” 那高瘦男子站起身来,向刘文起郑重作揖道:“在下柴绍,先前有所隐瞒,还望文启兄恕罪。” 刘树义心中一凛:柴绍?便是李渊之女李秀宁的丈夫,后来东征西讨,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最终位列凌烟阁。怪不得李大哥喊他姑爷。 只听得二叔笑道:“世道艰难,人心险恶,柴兄当初不肯告知姓名,那也无所谓,咱们倾心相交,你说这些话可就见外啦。” 眼望李元吉,又道:“不知这位兄弟是谁,跟柴兄有何关系?” 他见这个少年始终瞪视自己,眼中颇含敌意,却不知为何。他自幼闯荡惯了,久历危难,自不惧怕李元吉,但毕竟与柴绍熟识,是以先查清那少年身份。 其实李元吉眼含敌意不假,怒目瞪视也是真,却不是针对刘文起,而是对刘树义怀恨在心。 柴绍也早就看出李元吉脸色不善,似乎对刘氏叔侄二人颇含敌意,他不明其中原因。但却从李溢口中得知了刘树义的身份,原来这个有意思的少年竟是原晋阳令刘文静的儿子。 刘文静之名虽播于太原,但柴绍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师长安,自是很难知闻。但狱中对出世之后,李大c李二刹那间豁然开朗,虽未有李渊首肯,却已开始暗中联络人手。 其中李世民最为积极,在这之前,他就在太原周遭暗结豪杰,此后更加大力度,肆无忌惮。 不仅如此,他还将目光着眼于太原之外,便一连给自己的姊姊c姊夫去了几封信,信中除了要姊姊c姊夫回来劝说父亲c共谋大事以外,还将狱中对和盘托出,以便给姊姊c姊夫信心。 提到狱中对策,自不能不说刘文静,说起刘文静,自不能不提那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刘树义。李世民在信中颇多克制,但即便如此,仍对刘氏父子颇多赞誉,尤其对刘树义这个少年青眼有加。 李建成将暗中联络人马一事交给二弟李世民,自己专注于为父亲排忧解难,因思念妹妹李秀宁,忍不住寄了几封家信,信中也提到了刘氏父子。 柴绍见刘文起问及李元吉身份,心想:看来刘树义还没来得急将元吉的身份告诉他叔父。建成与世民信中都说刘氏父子机智多谋,算无遗策,眼前这个少年当真如此不凡? 这番想法只在一念之间,说道:“元吉乃在下泰山第四子。”说罢,眼望李元吉,示意他起身行礼,不可缺了礼数。 他既从李大c李二口中得知刘氏父子才能卓绝,为了李家大局,自要对他们以礼相待。于刘文静的才能他深信不疑,却对其子刘树义的能耐大持怀疑态度。 李元吉恨极了刘树义,恨乌极乌,自然对这刘树义的叔父无甚好感,双眼上翻,于柴绍的提醒视若不见,手指敲击案桌,神态狂妄之极。 刘文起不知柴绍岳父是谁,刚要开口相询,忽听得刘树义小声说道:“那小子是唐公李渊的第四子,此人跟李大c李二相比,那是大大不如,能耐不大,脾气可不小,咱们不用理他。” 刘文起心想:大哥信中提到,他已决心辅佐唐公李渊,图谋霸业,没想到柴兄竟是唐公的乘龙快婿,至于这毛头小子,小小年纪便如此傲慢无礼,长大了那还了得。 冲李元吉笑道:“原来是唐公四公子,失敬,失敬。嗯,四公子果然一表人才。你们看,唇红齿白,面目白皙,肤如凝脂,像不像还未出阁的小姑娘啊?” 说罢,哈哈大笑。 他自幼行侠仗义,抑强扶弱,向来不惧怕权贵,别说只是李渊的第四子,便是李渊亲临,只要慢待自己,他便敢给李渊脸色看。 李元吉气的脸上一阵青阵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刘树义眉头微皱,拍头苦笑,心想:怪不得是亲兄弟,二叔与父亲在某些方面倒格外相似。 看着李元吉气愤难当的模样,心中既好笑,又欢喜,又想:李元吉这小子确实欠收拾,挤兑他两句又怎么了?我有时总是瞻前顾后,此人既无李大c李二的能力,又嚣张跋扈,不过是个懦弱胆小,庸碌无为的纨绔子弟,我干嘛要纵容他? 不由得对这个二叔更加欣赏,待他走到自己身前,大拇指一竖,暗暗叫好。 柴绍左右为难,大感头痛,一方是自己小舅子,一方是李家的座上宾,如今两方争执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解围。 好在他应变极快,忽然想起了此次邀请叔侄二人的目的,说道:“今日邀二位过来,乃是有要事相商,甄翟儿其名,想必大伙儿都听说过吧?”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的目光顿时朝他瞧了过来。刘氏叔侄二人心想:甄翟儿乃是太原一带的贼王,谁人不知? 只听柴绍接着道:“日前我得到消息,泰山已倾太原之兵数万,攻打甄翟儿,不日将到达雀鼠谷,值此危急存亡之际,咱们岂能还在这里说笑斗嘴?该当放弃成见,想方设法帮助才是。” 刘文起一拍脑袋,懊恼的道:“柴兄所言极是!此事我也知晓,一来溪城,竟将如此重要之事忘却了,该打之极。”说罢,右手扬起,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自幼混迹于市井之间,行侠仗义,急人之难,颇受乡人爱戴,许多人自愿跟随。然他不喜读书,于军国大事,却所知不多。 此番来太原,乃是受大哥刘文静之邀,刘文静信中更是将刘家处境一一告知,还嘱咐他,路径永安之时,设法打听甄翟儿所部虚实。 而柴绍幼时也以任侠名闻乡里,但他出自将门,少年时便当了太子千牛备身,且读书万卷,志向远大,与刘文起自是大大不同。 柴绍见刘文起还欲再自打脸颊,上前几步,抓住他手臂,说道:“刘兄,此刻不是懊恼自责的时候,咱们该当筹思对策才是。” 刘文起猛然惊醒,道:“是,是。”可到底该如何行动,半点头绪也无,让他上阵杀敌c打架斗殴,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若是让他出谋划策,当真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柴绍与刘文起相处多日,对他已有大概了解,知他慷慨豪爽,勇武有力,战场上必是一员猛将,但筹思对策并不是他强项。此刻他邀请刘氏叔侄二人过来,事先已想好日后行止。 说道:“依我之见,咱们此刻该当立即启程,驰援大军,为打败甄翟儿出自己一份力。” 刘文静听说要上阵杀敌,一双眸子里射出精光四射的光芒,兴奋的道:“是极,是极,此番有咱们相助,唐公必能大破敌军,凯旋而归。” 柴绍心中直摇头:这位刘兄倒是个爱打爱杀的主儿,却不懂得估计形势。倘若甄翟儿那么容易打败,他又怎会在太原附近盘踞数年之久?昔年潘长文潘将军,同样率领数万大军围剿,最终落得了兵败身亡的下场,由此可见,甄翟儿决非泛泛之辈。 想到此处,不禁对李家忧心忡忡。又想:泰山临危受命,在太原已有数月之久,久久未出兵攻打,显是无必胜把握。先前信中并未提到攻打甄翟儿之事,此次决定,事出突然,背后当是有人胁迫,想必定是那位远在江都的大业皇帝了。 柴绍所虑不错。 李渊素来谨慎,眼见并无必胜甄翟儿的把握,便按兵不动,加紧操练兵士。不过近日来,有多名军官建议与甄翟儿决战,还言道:如今军威正盛,全军将士士气高昂,正是攻打甄翟儿的机会。李渊听了,渐渐有些动心。 只是后来李世民将刘树义的顾虑说了出来,并提到了昔年潘长文极有可能死于王威c高君雅之事。这番言语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了李渊头顶,使他打消了近日内出兵伐甄的念头。 可就在刘树义离开太原得两日后,天子敕令到达太原,敕令疾言厉色,数落李渊的不是,质问他为何迟迟不攻打甄翟儿,更是限定日期,让李渊在日期之内消灭甄翟儿,否则押解江都受审。 李渊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点齐兵马,旌旗漫卷出太原。 此事并非什么隐秘之事,只是溪城距太原颇远,信息一时未能传到。而甄翟儿派出不少密探潜伏太原,李渊率领人马出城,半日之间便传到了甄翟儿耳中。 柴绍和刘文起便是从甄翟儿属下口中得知的。 柴绍越想越担忧,但在此刻不愿说丧气话,道:“那好,咱们即刻收拾行装,傍晚出发。” 刘文起最喜打架斗殴,一生还从未上过战场,虽也知战场凶险万分,一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但欢喜还是大过了畏惧。欣然同意,道:“好极,我这就让兄弟们准备。” 李元吉对父c兄安危倒不如何担心,在他心中父亲李渊和大哥建成便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物,攻打一个区区甄翟儿,自是手到擒来,马到成功。 但即便如此,他此刻仍迫切想要回到父亲和大哥身边,只为提防李世民,生怕李世民又故意在父亲面前出风头c抢功劳。 想到自己可以亲眼目睹父亲和大哥打败甄翟儿的情景,不由得心潮澎湃,心驰神往。 柴绍c刘文起和李元吉三人虽各怀心思,但渴望前去助阵的心思完全相同。三人对视一眼,先前的不愉快早已不知踪影,一齐点头,心中都在想:走,抓紧准备! 便在这时,忽听得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说道:“也不用如此火急火燎,咱们大老远跑过去,兴许只是多几具尸首而已,又于事何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