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后卫子夫》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一章 丧父 夜,深沉。 未央宫中烛火莹莹,珠帘犹卷。 子夫侧坐于青铜镜前,鬓染秋霜,美人迟暮。容颜终归是要老去的,唯一不变的是对他的那片心,只要他一如初见,她又有何遗憾。 她的一生是一个传奇,这个传奇始于她与他的相遇。 许我一生信任,换我一世安稳。 平阳城。 “娘,爹他能好起吗?” 年幼的子夫用手扯着一位二十多岁少妇的衣角,怯怯的问。 躺在床上的男子,形容枯槁,他费力的抬起瘦骨嶙峋的手,想要去摸一摸躲在妻子身后的小女儿,不想稍一用力,便剧烈的咳嗽起来,直咳得他上气不接下气,额上青筋暴露,嘴角吐出血沬来。 子夫见状,心中更是惊惧,看着男子伸出的手却不敢上前。 妇人见状,上前拍着男子的胸口。 “唉,这是何故?不过是个风寒,为何越发的不好了。”妇人一脸焦急,回头看了看手足无措的子夫,“子夫,去给你爹倒碗水来。” “哦。”子夫应了一声,走出茅屋。等子夫端着一陶碗水进来时,爹已经不咳了,在大口大口的咳着粗气,刚才的咳嗽让他本来苍白的脸,变得红彤彤的,连眼睛都带着血丝。 娘把爹扶坐在床上,用手在胸口给他顺气。 “来,喂你爹喝水。我去找王大夫来看看。”说罢,卫大娘就起身出去了。 子夫端着水,怔怔的看见爹,她觉得爹有点陌生,瘦弱得不像平时那个能驮着自己到处走的男人。怔愣了片刻,她端着碗上来,“爹,喝水。” 卫大娘走出茅屋,忍不住拉起衣角擦擦眼,不知是擦汗,还是擦泪。说是去请王大夫,但家里哪里还有钱? 她木木的往前走着,大夫是没钱再请了,但回去看着丈夫一天天拖下去,眼看要拖不过去了。他要有个好歹,留下三个孩子,日子可怎么过? 卫大娘只顾往前走,猝不及防,撞在了一个男子身上。 “哟,哪个走路不带眼的!…”被撞的男子正欲发作,看见眼前的女子虽是粗布葛衣,却颇有几分姿色,脸上顿时由阴转晴。 “对不住,公差大哥,只因我家男人病重在床,小妇人急着去请大夫,所以…”卫大娘看对方一身公服,认定他是公门中人。 男子掸了掸衣襟,“不碍事,不碍事,又不是面捏的,撞一下又不会坏,你是哪家的妇人?” “小妇人是卫家的。” “哦,就是那个得痨病的卫大?”没想到那么个没出息的男人,家里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人。自古好男无美妻,想想自己一表人才,家里却… 卫大娘被他看得手足无措,却因自己刚才撞了他,不便马上就走。 “这样,我这还有几个小钱,你拿去给你男人买药吧。”男子说着,从衣袖着掏出数枚铜钱,伸手递过去。 “这…”卫大娘没想到男子不但不怪罪,还肯借钱给他。非亲非故,这钱借的蹊跷,本欲拒绝,但自己确是身无分文。一分钱难死英雄汉,何况现在不是自己装清高的时候,只得伸出手,低着头,红着脸去接钱。 男子把钱轻轻放进她的手心,趁机在她手上摸了一下。 吓得卫大娘忙缩回手,手里的铜钱慌得差点掉在地上。 “谢谢大哥,不知大哥高姓,等我男人病好了一定还给大哥。”卫大娘面红耳赤,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对着男人的皂靴道谢。 “我叫郑季,在县衙当差。你有什么难事可以上那儿找我。” “多谢郑大哥。”卫大娘说完,紧紧攥着钱大步走开。 郑季痴痴的看见卫大娘远去的背影,半天转不过头来。 一个穿着公服的男子突然跳出来,一把拍在郑季肩上,“好你个郑季,又在勾搭哪家的小娘子,小心我回头告诉你家娘子!” 郑季回头一看是同在县衙当差的李三,一脸谄笑,“李大哥说笑呢,哪有的事?” “我还不知道你?要我不乱说也行,一顿醉仙楼。” “成,请大哥喝顿酒是小弟应该的,走!”二人说笑着离开。郑季还不忘回头看看那个早已消失的背影。 卫大娘没有去请王大夫,直接去石家药铺找长君。自从一年前丈夫病倒,刚十岁的长君就不得不离开私墪,被送到药铺做学徒。药铺的石掌柜看他可怜收下了他,对此石掌柜的老婆没少抱怨。 卫大娘走到石家药铺看了看那片在晚风中轻轻摇摆的店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石字,这个字她认识,儿子以前写过给她看。她没敢进店,怕撞见石掌柜的老婆,招来一顿臭骂。 长君送客人出来,看见在门口张望的娘亲。忙迎了上来,“娘,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爹他…” 卫大娘抓住长君的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那颗张惶的心安定了不少,“你爹他没事,我来给你爹抓药。” “娘,你等着,我去跟师父说。”长君忙抽出被娘紧握着的手,转身回店。 “等等,这点钱不知够不够,你先给你师父。” “这个,”长君有些为难,他知道家里没钱,可师父背着师娘已经悄悄让他送过几次药去了,“好吧,我拿去给师父。” 片刻,长君提了一包用荷叶包着的药出来,“娘,你先拿去给爹吃,若是不够,师父说让你再来。”说完,把药递给娘,“这几个钱师父说让你给妹妹们买饼吃。”长君把手里的五六枚铜钱也一并递了回去。 “这…那几个钱哪够买药啊。” 长君小声制止,“娘,你快走吧,别一会儿让师娘看见,我和师父又要挨骂。” 卫大娘忙接过药和钱,也不敢进店去面谢石掌柜,低着头急忙离开了。 长君看娘走远了,忍不住叹了口气,双眉紧锁的走回了店里。刚巧一个瘦得干巴巴、头发花白的女人从店里楼上走下来,看见长君就重重哼了一声,“哼!看你招的好徒弟,人才有柜台高,能做个啥?吃的倒是不少!” 长君忙上前恭敬的叫了一声,“师娘。” 妇人也不睬他,一面絮絮叨叨,一面往外走,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在长君身上一扫,长君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娘要是晚走那么一会儿,不就被师娘撞上了,指不定她还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醉仙楼上 郑季和李三叫了满桌的肥鸡熟肉、时蔬美酒。酒酣耳热之时,两人正猥琐的谈论着哪家的闺女漂亮,哪家的小媳妇风情。这时,只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从楼下上来,震得楼板发颤。 郑季顿觉不好,果然——一个身宽体胖的妇人出现了!郑季正欲往桌子下钻,看似笨拙的妇人早两步跨上前,一把揪住郑季的耳朵, “杀才,敢背着老娘在这里胡吃海喝!”说着,揪着耳朵就往楼下扯。 郑季吃痛,嘴里“哟哟”的叫着,身不由已的被扯得往楼下走去。 这突发的一幕,让李三酒醒了三分,他仗义的想上前去救郑季,被胖妇人伸手一推,他就跟个陀螺似的旋了回来。眼看救人无望,情急之下只能大喊:“郑老弟,把账结了先!” 郑季嘴里痛叫着,随妇人下楼去了。 楼下的店小二万分机灵,听得动静,一下冲了上来,看着凶神恶煞的妇人,避开身子让她二人走了。一个箭步冲到李三面前,大手一伸,“客官,十个铜钱。” “说好是他请的,你问他要去!”李三理直气壮。 店小二塌着眉谄笑,大手不依不饶的伸着,大有收不到钱誓不罢休的架式,“十个铜钱!” “呸。”李三气狠狠的啐出牙缝里的残渣,只好自认倒霉的掏钱付账。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讹他一顿,现在反倒成自己请他。 郑季被妇人扯到一个小巷子,嘴里的痛叫声才止住,“松开,你快松开!” 妇人松开手,一脸得意,“你们才进醉仙楼我就来了,我就在外面候着,估摸着你们吃得差不多了,我才上去。我聪明吧,要不你还让李三给讹一顿。” “得,还是我娘子会过日子。”郑季也不恼,摸了摸被揪红的耳朵,这点痛换顿白喝的酒,还是值的。 卫大娘抓了药便急急的回去了,刚走到茅屋门口,便听到了子夫的哭叫声。 “爹,你怎么了?爹!…”子夫站在床前,惊惶失措的哭喊着。 闻声,妇人惊得手里的药包掉在地上,一个箭步冲了进去,看见自己的男人倒在床上,身前的草席一大滩血,嘴角还有血不断流出。她上前把他扶起,用衣袖擦他嘴里流出的血。那血却似擦不干净,一条血线不停的流着。 男子眼神涣散,用手指了指子夫,“孩子,孩子…” “你放心,我会把他们拉扯大的。” 男子似乎放了心,手无力的垂下,眼睛也轻轻的合上了,嘴角兀自流下了最后一滴血。 “啊!…”卫大娘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年幼的子夫也在旁哀哀的哭。爹这是死了么?死是什么,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她也不知道。只是看着娘哭,她便跟着哭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二章 卫少儿卖身为奴 卫家的哭声让人听得心酸,隔壁邻居听到了也跟着落泪。这一家五口,三个年幼的孩子,平时就靠卫大打短工,卫大娘给人洗衣过日子,早些年卫大没病时,还能送长君读了几年私墪,现如今刚十岁的长君也被送去药铺当学徒。经年治病,让本不宽裕的家里早已家徒四壁。君孺一大早就挎个篮子悄悄出了城,多半是去挖野菜了。如今卫大撒手走了,这丧事该怎么办? 好心的邻居去药铺把长君叫了回来,石掌柜看卫家出了事,就让子君马上赶回家来了。 子君看着已经死去的爹,没有哭,不是他不难过,只是他现在是家里唯一的男人,爹走了,以后家里就要靠他撑起来了。只是,他该怎么去撑起这个家呢?学徒只供吃住,没有工钱。要拿工钱,要等他三年学徒期满,可现在爹出丧的钱该怎么办昵? 君儒在太阳落山时才回家,看着脸盖白布的爹,她只是用脏兮兮的手背擦去脸上的泪,然后打了一盆清水,洗干净自己的手脸,又给哭成花猫脸的子夫洗干净,用手理了理两人的头发。爹走了,可日子还得继续过。哭,又有什么用呢。 喝了一顿野菜汤,母子四人在苍茫的夜色中相对无言。一盏昏黄的油灯点在爹的床头,那是爹的引路灯。 “娘,爹是去哪里了?” “你爹啊,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娘抱着子夫,抚摸着她的头轻声说。白天哭够了,哭了男人的死,哭了生活的辛酸,现在心反而静了。活着,就为了能够继续活下去。 “那爹他还回来吗?”子夫抬着头,晶亮的眼睛犹如天天的星星。 “他不回来了。” “爹不想我们吗?” “想啊,想也回不来了。” “哦。”子夫低下头,死就是再也回不来了。 次日,子君回了药铺。爹办丧事的钱是眼前最大的问题。 “师父,求求你了,先把我的工钱支给我行吗?我可以在这做到还清钱。我爹他等着钱下葬呢。” 胡须花白的石掌柜一脸为难,卫家的事他是清楚的,只是支钱这个事,他说了不算。 “师傅,我求你了。”子君说着就要往地下跪。 “唉,孩子,你快起来。不是师傅不通情理,只是我们家的钱,你也知道,你师娘她…要不,我这里还有一点钱,你先拿去,回头我再上你家去。”石掌柜说着,看了看左右无人,轻轻抽开一个药屉,在里面掏摸了半天,才掏出十几个铜钱,“这点钱是我背着你师娘攒下买酒喝的,少是少了点,你先拿去,我再想办法。” 长君正欲伸手去接,一个身影窜了出来,一把抓下了掌柜手里的钱,“好你个老不死的,竟敢背着我攒私房钱,这日子要不要过了!” 来人正是石掌柜的老婆,她一边说,一边往地上一坐,撒着泼的哭喊起来,“你不但攒私房钱,还背着我把钱给个外人,我看你和他那个娘就是不清不楚,不然为何会把钱给他!” 长君被她一闹,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可以这样骂自己的娘!他上前一把抓住师娘,“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师娘没想到一向懦弱的长君敢动手,吓得一愣,等反应过来眼前的不过是个小孩子,便继续大叫,“打人了,打死人了!” 石掌柜怕事情闹大,上前拉住长君,“你快走吧,你爹的事要紧!” 长君这才愤愤的松开手,起身往回走。 君孺一大早就出了门,她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尽量把自己打扮得干净漂亮一些。 既然要卖身为奴,就要买给平阳城中最大的富户——平阳侯府。 侯府在平阳城最繁华的街上,那里的下人都穿着上好的细布衣服。君孺女工不错,曾给侯府做过刺绣,认识府里的李婶。今天她决定去找李婶,求她帮忙。 侯府油光闪亮的朱红大门,门上镶满了杯口大的铜钉,衔环兽头的青铜门环锃锃发亮,两只石狮威风凛凛。看着紧闭的朱门,她不由心生退意。但,她现在是无路可退了。深吸一口气,她鼓足勇气,上前捉起门环用力扣了两下。 门“呀”的开了一条缝,一个家丁探出头来,没有看见矮小的君孺,正欲关门,君孺忙上前把半个身子挤进门缝里。 “哟,这谁家孩子?怎么跑侯府来了,这儿可不是你玩的地方。”家丁看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和颜悦色的说。 “大叔,我找李婶。” “哪个李婶?”家丁一脸好奇。 “就是管绣坊的李婶,她曾带我到府里做过刺绣。” “找李婶?那你得走角门。这正门可是给府里的老爷们进出的,连李婶都只能走角门。”说着就要把君孺往外赶。 “大叔,你就让我进去吧,我找李婶有急事!”君孺扒着门哀求。 这时一骑马飞奔而来,一个白衣少年翻身下马,冲了过来,“哟,这是干嘛呢?门口这么热闹?” 家丁忙行礼,“小少爷,小孩子不懂事,我这就赶她走!” “我不是小孩,我比这位小少爷小不了几岁,你说我不懂事,是不是说小少爷他也不懂事?” 少年闻言,眉头一皱,似乎在思考刚才家丁的话有没有对自己不敬。他上前用马鞭点了点家丁抓着君孺的手,家丁忙识相的松开,立在一旁不敢再言语。 “你说,你有什么事?”少年有些趾高气昂的问君孺。 “我,我想卖身到府里做奴婢。” “做奴婢有什么好的,入了奴籍可就永世为奴了。” “我爹死了,家里等着钱下葬。” “那你进来吧。” “你能做主?”君孺没想到事情能这么顺利。 少年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哼!我可是未来的平阳侯,买个奴婢,我有什么做不了主的。” 少年对着家丁一指,“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要是出了差池,小心让管家治你。” “诺。”家丁这才不情愿的带着君孺从角门去找绣坊的李婶。 李婶带着卖身契,随着君孺来到了卫家。 “什么?!卖身为奴!”卫大娘被君孺的大胆给吓到了,“你这孩子,你可知道入了奴籍永世不得翻身,长大后你的婚事要家主指配,你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奴籍。” 卫大娘猛然止住,君孺还不到十岁,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可自己说的都是实话。哪怕再穷,至少是自由身。奴婢就是主人的私有财产,连奴婢生下的孩子也天生就是财产。任意打骂,随意买卖,这哪是人过的日子! “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他尸骨未寒,我怎么可以把你给卖了啊~”卫大娘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李婶也是奴籍,听卫大娘这么说有些不乐意了,“其实入了奴籍也没什么不好,侯府仁慈,对下人宽厚,在府里吃得饱,穿得暖,年节上还有赏钱,人活着不就图个吃穿快活。” “可是我…”卫大娘还是狠不下心让君孺卖身为奴。 “娘,这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们家现在的情况,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办法吗?” “就是,再说这个也不是死契,等你们以后有了赎身钱,还是可以给她赎身的。” “我…”卫大娘的确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想了。 “别耽误了,想进侯府为奴的多了去了,别人想进还进不了呢。要不是这丫头命好,刚好让小少爷给撞见,哪能这么容易就入得了侯府。”李婶说得好像君孺不是入府为奴,而是风光大嫁似的。 “再说,少爷交待办的差事,要是办不好,我在府里也担不起。卫大娘你就看开点,等有了钱再给她赎身吧。”李婶软硬皆施,不是她心冷,而是打心底里觉得在侯府为奴挺不错的,虽然辛苦,却也换得一世安稳。 卫大娘最终颤抖着手在卖身契上按下了手印,君孺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李婶去了,甚至没来得及参加爹的葬礼。 爹的薄皮棺材由两个邻居抬着,娘牵着子夫的手,长君在前面拄着哭丧棒。葬礼虽然寒酸,但爹也算入土为安了。 葬了爹后,娘也通过李婶的帮忙,到平阳侯府做了洗衣妇。娘没有入奴籍,只是帮短工,她要攒钱给君孺赎身。 子夫年幼,不能去府里帮娘洗衣服,就在家里给娘做饭,学着做女工。偶尔长君从药店回来,还会给她带好吃的,教她认字。日子苦涩却并不难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三章掖庭 长安城 寂寞宫墙柳,春深锁轻愁。 在偌大的未央宫一隅,长长、幽深的永巷,在永巷尽头是掖庭。败破、荒芜,谁能想到在皇宫之中还有这样的所在。隔着高高的宫墙,那一方夜夜笙歌,无尽繁华,宛如天堂;这一方凄风苦雨,无比衰败,犹如地狱。 掖庭里关押着那些获罪的宫奴或是失宠的嫔妃,这里就是冷宫。很少有人能长期住在这里,不仅因为生活艰苦,更重要的是这里让人看不到希望,住这的人要么死了,要么疯了。 一间破败的宫室里,住着王美人和她的三个孩子。 王美人在这里已经住了五年多了。五年多么短暂,又是多么漫长,这样煎熬的日子何时才是一个尽头。有时,她都会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错了,要不是误信方士之言,说自己有母仪天下之相,自己又怎么会抛夫弃女,隐瞒身份入宫选秀。 初见皇上时,她的心动是真的,皇上对她的情意也是真的。但后来因着栗姬的专宠,她和她的孩子们被送到了永巷。 那时,彘儿尚在襁褓中,他又何错之有?难道仅仅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就要被皇上厌弃。从天之骄之子,变为一个卑贱的人。被皇上遗忘,被朝臣遗忘,被天下人遗忘,好似她们从不曾存在过一般。 她不怕等,怕的是一直没有希望的等下去。 刘彘见母妃双眉紧锁,扑到母妃身上用稚嫩的双手抚摸着她的脸,“母妃,你怎么了?” 王娡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彘儿,母妃没事,你的功课做完了吗?” 年长几岁的刘阳好奇的问,“母妃,我们现在住在这儿,你为何还让弟弟做那么多功课?” “阳儿,我们现在虽然身在掖庭,但你们不能忘了你们是皇上的子嗣。特别是彘儿更要严格要求自己,要有一颗家国天下的心。” “哦。”刘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母妃,父皇是不是讨厌彘儿?” “弟弟别怕,二姐喜欢你!”隆虑认真的说。 “彘儿为何如此问?” “我在书上看到大英雄樊哙生吃猪肉,彘就是猪,对不对?父皇给我起这样的名字是不是很讨厌我。” “这个…”王娡不知该怎么回答。 刘彘见母妃不回答,心中似乎有了答案。他不再多问,拿起母妃给他削制的弓箭到宫墙下练习去了。文治武功,年幼的他每天早上在母妃的教导下习文练字,下午就自已学习射箭。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锦儿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锦儿,何事如此慌张?” “皇上下诏册封刘荣为太子了!” 闻言,王娡手中的正在纺的麻线惊得掉落在了地上,“这么快!” 栗姬专宠多年,她的儿子册封为太子是早晚的事。可皇上正当盛年,册封太子未免太早了。何况以王娡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有反击之力。 这时,掖庭外传来舍人的声音,“王美人可在?” 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王娡恢复常态,向锦儿使了个眼色。锦儿会意,往外看了看,低声说:“是栗姬宫里的郭舍人。” 王娡忙用手扯乱头上绾起的长发,往地上抓了把尘土胡乱抹在脸上,看上去一脸憔悴,狼狈不堪,这才起身走出破旧的宫室。 “原来是郭舍人。”王娡声音怯怯的道。 “老奴见过美人。”郭舍人手里握着一柄拂尘,略躬了躬身子,作状向王娡行礼。 “舍人免礼。” 闻言,郭舍人就挺直了身板,连行礼的样子都不装了。 “太子陛下大喜!栗娘娘命老奴来看看故人,美人在这里可好?” “劳姐姐挂心,我在这里得过且过罢了。” 郭舍人看王娡灰头土脸的样子,难掩心中得色,当初王美人被罚入掖庭时,要不是自己反应快,马上改攀栗姬这个高枝,又哪来今天的无限风光。 “这些是娘娘的赏赐。”说着,立在郭舍人身后的小太监送上了一个木盘子,里面是一块鲜血淋漓的猪肉。 看着那块带血的猪肉,王娡有些心惊,却故作镇静。从今以后,真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彘儿的名字就和猪有关,难道栗姬这是要向我们母子动手了吗? “小皇子呢?”郭舍人好奇的问,“老奴还没给小皇子请安呢?” 王娡略慌,她怕郭舍人看见刘彘在练习射箭。如果让栗姬知道了,只怕更加将他们视为潜在的威胁,更是非除之而后快。 “母妃,你看,我的马骑得好不好?”刘彘骑着他的“马”从宫墙边转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嘴里“驾,驾!”的叫着。 “老奴见过小皇子!”郭舍人略鞠了鞠手上的拂尘。 “舍人不必多礼!”王娡替刘彘回道。 “母妃,什么是舍人?”刘彘故做天真的问。 舍人就是阄人,郭舍人脸色有些难堪。 王娡也不知怎么回答,毕竟郭舍人在这里,对于这样见利忘义的小人,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他不值得。 刘彘也没有追问,转眼看见木盘上的猪肉,天真而惊喜的叫道:“猪肉!有肉吃真是太好了!我好久没吃肉了。锦儿姐姐,你快去煮肉,我吃了还要上树掏鸟蛋呢。”边说边指着宫墙边的一棵大树天真的说。 “这孩子除了吃,就知道玩,没一点正形。”王娡抱怨。 郭舍人看刘彘不过如此,骑竹马、掏鸟蛋…栗娘娘居然会觉得这小子会是太子最大的绊脚石,显然她是多虑了。他面上难掩喜色,打探到了主子想要的消息,一刻都不想多呆,这地方呆一会都怕沾了晦气,回去得用艾草好好熏熏。 “老奴还得回去听差,就不打扰小皇子吃猪肉了,老奴告退。”一扬手中的拂尘,趾高气昂的踱着方步走了。是主子又如何,落毛凤凰不如鸡! “锦儿,送送公公。” “诺。公公这边请!”锦儿毕恭毕敬的把郭舍人送到掖庭大门,直到郭舍人的背影消失在永巷的尽头才折返身来。 回到宫舍后,锦儿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呸,娘娘你也太给他脸了,想当初要不是你救下他,他不知早被慎刑司发落到哪个旮旯做粗活去了。” “锦儿没必要和这样的小人计较。如此不忠之人留在身边,想想也是可怕,还是早早离了的好。” “娘娘有何打算?” “锦儿,现在只有你可以离开掖庭,你在宫里不是还有几个姐妹吗?好好打听着宫里的动静。” “喏。” 椒房殿 “姐姐,妹妹来给你请安!”栗姬对着薄皇后作势要跪拜。 “妹妹快请起。”薄皇后中人之姿,在栗姬美艳妖娆的映衬下有些黯然失色。 如此美艳的姿色,女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也难怪皇上会专宠她这么多年,。 薄皇后的手还没有碰到栗姬,她早自觉的站直了身子。 栗姬一向是不把皇后放在眼里的,要不是看在她现在还是皇后的份上,凭她,一个无宠无子的女人,也配自己给她行跪拜礼。这些年来,每年应当由皇后主持的各种祭祀祈福都是自己代为主持。后宫也是自己在治理,这个皇后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名存实亡。要不是看在她还算识趣,知道推病不出,只怕她这颗眼中钉早被自己拔掉了。 现在好了,儿子刘荣册封了太子,太子之母不就应该是皇后吗?薄皇后是该让位了,要是她识趣,或许还可以去北宫安养几年,那地方虽然偏僻破败,可也好过英年早逝。 “姐姐可听说,皇上册封荣儿做太子了!”栗姬一脸得色。 “本宫又怎会不知。”薄皇后难掩戚色。自己为后多年却无子嗣,当初薄太皇太后在世时,只会怪她不争气,又怎知皇上数年来几乎从不踏足椒房殿,没有宠幸又怎会有子。太皇太后为了巩固薄家在朝野的势力,强行将她安排给皇上做皇后,强势得连窦太后都不得不让步。结果呢?适得其反。皇上因为开国时吕后专权,对外戚干政很忌讳,连带着对她也是视若无物。窦太后因为曾被太皇太后掣肘,故对她这个薄姓女子也是冷眼相待。 没有子嗣,薄皇后对册立太子之事从不上心。不管册封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谁做太子,谁做将来的皇帝,自己都是当朝的皇后,未来的太后。 “姐姐难道没听说,皇上可是一直想立嫡子为太子呢。” “哦?”薄皇后眉头不由一皱,皇上有此意?自己无子天下皆知,皇上此话是何意? “姐姐你想,要是荣儿贵为太子却是庶出,这对他执掌朝政怕是不利。” “放肆!皇上正当壮年,何来太子掌政一说,你莫不是在诅咒皇上。”薄皇后正言厉色。 “姐姐恕罪!妹妹一时失言!”栗姬大惊,“卟嗵”一声跪了下去,都怪自己太得意忘形,才会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 片刻,栗姬反应过来,哪怕自己一时失言,身边的都是亲信,就算薄皇后举告她,又有谁会信呢?只要皇上不信,她说什么都是因妒失德的诬告。 栗姬不等薄皇后再训斥她,有恃无恐的自己站起来,一副小人得娡的嘴脸,“姐姐,别忘了我可是当朝太子的生母,也是皇上最宠信的人。要是姐姐能成全我和太子的心愿, 妹妹自然不会忘了姐姐!” “你?!你是在向本宫逼宫吗?” “姐姐不觉得空占着后位只是让人更加厌弃吗?” “你竟敢跟本宫这样说话!”薄皇后面色苍白,手指发颤。 “你可要为薄家想想,太皇太后经营多年才让薄家在朝堂上有点立足之地,你可不要成为薄家的罪人!” 栗姬伸手一推,薄皇后如风中落叶,无助的跌落地上。 栗姬扬长而去,薄皇后掩面而泣。 “皇后娘娘!”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 薄皇后身子一怔,哭声嘎然而止,抬头一看,身前站着的是哑婆婆。 “哑婆婆,你,你会说话?”薄皇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奴只是坏了嗓子,所以一直装哑。这些年蒙皇后娘娘不弃,使老奴得以苟活至今。如今也是老奴报答的时候了。” “你又能做什么?刘荣册封为太子已是诏告天下之事,还能做什么?”薄皇后啜泣。 “这个老奴自有安排,娘娘就等好消息吧。” 薄皇后望着哑婆婆离去的背影忘记了哭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四章金屋之约 栗姬回宫,刚梳洗完毕,就听宫人报:“长公主到!” 栗姬蛾眉紧蹙:她怎么来了? 馆陶公主是太后的长女,也是皇上的同胞姐姐,平时依仗着太后的宠爱,出入宫禁如入无人之地。最可恨的是,她为了讨好皇上,不断的进献美人。后宫佳丽都是栗姬的死敌,青春总有逝去的一天,哪能抵挡得住宫中那些如花常开、四季不败的美人! 栗姬心里对馆陶公主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不得不堆起七分笑,“不知姐姐来了,妹妹有失远迎!”说着福身施礼。 “我是来恭喜妹妹的,恭贺太子登上东宫之位!”说罢,一挥手,身后的侍女呈上礼盒。 “谢姐姐,姐姐有心了!”栗姬让身后的宫女收下礼盒,并不打开看。就算真是什么好东西,能好得过皇宫的?要不是荣儿册封为太子,馆陶公主又怎么会巴巴的跑来讨好自己,真是今时不同往日。要是往昔,眼高于顶的馆陶公主何时把自己这个出身宫女的后妃放在眼里。 “姐姐请坐。”栗姬难掩心中的得意,要是自己当了皇后,以后成为太后,指不定馆陶会对自己怎么卑躬屈膝呢。想像着让不可一世的馆陶长公主给自己行皇后礼、太后礼,栗姬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馆陶见栗姬突然发笑,心中不解,“妹妹笑什么?” “哦,没什么,不过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笑话。妹妹失礼了,姐姐见谅。”栗姬用锦帕半遮面,却难掩她满脸得意之色。 “哦?”馆陶心中有疑,却也不便再追问下去,“我今天来找妹妹,除了恭贺太子和妹妹,还有一事相商。” “哦?”栗姬闻言这才止住了笑。 “太子入主东宫,不知妹妹可否有了太子妃人选?” 栗姬眉头一紧,原来馆陶公主是冲这事来的,“此事不急,荣儿离成年尚有时日。” “我并非让太子现在大婚,只是想与妹妹先定下亲事。” “姐姐说的是何人?” “还能有谁,当然是我们家的阿娇。” 陈阿娇是馆陶公主的独女,也是窦太后的亲外孙女,颇得太后宠爱。容貌美艳,确是太子妃的上好人选。但却为人骄矜,加上有太后和长公主做依仗,只怕将来自己这个婆婆只有靠边站的份,在后宫哪能说上半句。 “这个…荣儿的亲事我想让他自己做主。” “自古儿女亲事都是父母做主,哪有自己决定的。只要妹妹这边答应了,皇上那边我自会让母后去说。” 栗姬一听馆陶把太后和皇上都搬出来压制自己,气不打不处来。平时看她不断进献美人就已是敢怒不敢言了,而今荣儿的婚事还要受制于她,想想就不甘心。馆陶公主妄想让自己的女儿当未来的皇后,自己偏不让她如意,让她也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姐姐,实不相瞒,我不想让荣儿和阿娇结亲。我家荣儿现在贵为太子,世间的女子可以尽由他选,他又何必非要选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呢。” “你又怎知太子不喜欢阿娇?”馆陶没想到栗姬居然会拒绝自己。阿娇虽然年幼,但已是标准的美人胚子,加上堂邑侯府的地位,太后和皇上对她的宠爱,多少人求还求不得呢。自己主动提出居然还被她拒绝了,她有些恼羞成怒。 “荣儿是我的儿子,我自然知道。就算他同意,我也不同意!” “你?!”馆陶公主气结。 “哼!”栗姬一声冷哼。要在以前,她可没这个胆,但现在她是太子的生母,未来的皇后、太后,她有什么好怕的。 “好,好!将来有你后悔的,咱们走着瞧!”馆陶公主拂袖而去。 栗姬看着公主绝尘而去的背影,隐隐有些不安,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其实太子娶谁又有什么关系,自己没有娘家的势力可以仰仗,得罪了公主会不会…?担忧了一瞬,她便释然了,自己的仰仗是皇上,是太子。一个嫁出去的公主,又能在后宫翻起什么惊涛骇浪。 馆陶公主愤然离去,看着身后跟着的侍女有些心烦,屏去下人,一人信步在宫苑中漫步。是不是该去找太后,还是直接见皇上,求皇上赐婚,只要皇上下旨,她一个小小的栗姬又怎能抵挡得住。但这样一来,是不是显得自己巴巴的非要去攀太子这个高枝,会不会让天下人笑话? 她一边走,一边思索,不觉走到了掖庭的宫墙之下。突然一支竹箭破空而出,射在了她的衣袖上。馆陶吓了一跳,要不是身处深宫禁苑,她定会以为遇上了剌客。四下张望,看到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正趴在宫墙上张望。“谁家的野孩子如此大胆,竟敢如此放肆!?” 她拔下衣袖上的竹箭,箭头上没有铁尖,也不算锋利,就算射到身上,顶多也只会破点皮,不会伤及性命。但此时她正心烦意乱,又遇上有人太岁头上动土,哪能就此善罢甘休。 男孩见闯了祸,束着总角的头一下缩了回去。 馆陶手持竹箭,绕过宫墙,前去兴师问罪。 “王美人携皇子刘彘拜见长公主!”王娡见怒气冲冲的馆陶公主,忙上前请罪。 美人?皇子?馆陶一脸疑惑,再一看这里破败的宫室,恍然想起这是掖庭。自己对整个皇宫了若指掌,却从不曾踏足此间,没想到皇宫中居然有如此破败的所在。眼前的女子二十余岁,粗布麻衣却难掩身上端庄的气质,容颜出众,想来是某个因得罪栗姬而被贬至此的妃子。敌人的敌人,不就是自己的朋友。馆陶的怒气淡下了几分。 “彘儿,还不快向长公主请罪!” 刘彘听锦儿说过长公主的事,他不慌不忙走上前,“彘儿给姑母请安!请姑母恕罪!” 一声“姑母”让馆陶怒气全消,扔下手中的竹箭,上来抱起刘彘,“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姑母?” “姑母和父皇长得很像!” “这孩子真会说话,来让姑母好好看看!”馆陶公主把刘彘抱坐在膝上,他和皇上长得真是很像,天庭饱满,眼眸清亮,一看将来必成大器。这孩子与她很有眼缘,心中甚是喜欢。 “姑母有个小姐姐叫阿娇,等你长大了让阿娇姐姐嫁给你可好?”馆陶状似玩笑的问。 王娡听了一惊,忙向儿子使眼色,怕刘彘应对不当得罪了这位在前朝后宫都不可小觑的长公主。不想刘彘并没有看向她,她不由心中一急。 刘彘看着馆陶,诚恳的说:“我若能娶阿娇姐姐,就造一座金屋给她住!”稚嫩的童音信誓旦旦。 馆陶听了大喜,世间还有识宝之人! 王娡听了也是笑逐颜开,或许他们母子的转机在馆陶公主这里,“王娡谢长公主成全!”说完深深行了个大礼。 馆陶原是与孩子说笑,但见他们母子都很认真,想想阿娇若能嫁给这个聪颖的小皇子也是不错,但她的阿娇必须是未来的皇后。栗姬得意的未免太早,太子可立就可废,谁能最后当皇上现在还是未知,当务之急是把这个小皇子救出掖庭,让他走到皇上的面前。 馆陶从身上取下一块玉佩,“这是我随身之物,送给彘儿做为信物,他日不可忘今日之约!” 刘彘郑重的接过玉佩,那是他与姑母之间的约定,“彘儿对天发誓,他日定娶阿娇姐姐为妻,并以金屋藏之!” 馆陶公主满意的离去,一洗先前的焦虑。皇上并不是只有刘荣一个儿子,眼前的彘儿比刘荣更有天子之气。她相信她的眼光,更相信她的能力。只是从此前朝后宫,又要掀起波浪。 椒房殿 薄皇后倚踏而坐。“妆成只是熏笼坐”,面上淡淡梳妆,难掩一脸落寞。有多少年皇上不曾踏足椒房殿了,纵使这里是未央宫中最大的宫殿,纵使这里连宫墙都透着幽香。前朝后宫,她这个皇后早已被遗忘,连偌大的椒房殿都透着寂寞。 自从栗姬来耀武扬威后,她心里一直不安:栗姬不知会向皇上吹什么枕旁风,会不会突然一道圣旨废了她这个名存实亡的皇后。她的生死并不重要,可是太皇太后为薄家经营的那点微薄势力一旦毁在自己手上,九泉之下,她又有何颜面去见薄家的列祖列宗。 正是想得心惊的时候,一个宫女匆匆跑了进来,“娘娘,不好了。” 薄皇后惊得跳了起来,张惶的看着宫女,除了废后,她实在想不出还能出什么不好的事。 “哑婆婆被慎刑司抓走了!”宫女跪在地上,边说边往外一指。 哑婆婆?薄皇后愣了一秒,才想起昨日哑婆婆对她说的那番话,“出了何事?她现在如何?” “我听说,哑婆婆偷了椒房殿的东西,被栗姬娘娘撞见,现在正在慎刑司用刑呢。” 用刑!薄皇后身子一紧,一颗心揪了起来。哑奴本是太皇太后宫里的,自她入宫就一直跟着她,若非一场大病让她哑了,宫外又无亲人,只怕早在数年前就离宫了。哑奴会偷东西?这事她不信。又怎么会被栗姬撞见了? “带本宫去慎刑司!”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五章 掖庭失火 慎刑司是未央宫中另一个恐怖之所在,所有犯了错的宫女舍人,都是在这里受审,里面的刑具可不比外面刑狱的少,皮鞭、铁链、尖刀、竹刺…这里的空气都透着血腥味。如果说掖庭是用钝刀子割肉,让人看不到希望;那这里就是地狱业火,直接让人绝望了。 哑奴吊着双手,身上被皮鞭抽得满身是血。一个粗壮的宫女犹自挥打着手中的皮鞭。 “啪,啪!”格外惊心。 栗姬咬刀切齿的叫着:“给我重重的打!” 因是栗姬送来的犯人,因栗姬在旁观审,因栗姬不停叫嚣着让重重的打,因犯人不过是椒房殿一个无名小卒,行刑的宫女就打得格外的卖力。 “住手!”一向软弱的薄皇后一声暴喝。 宫女一惊,忙住了手,失宠的皇后也是皇后,不是她一个无名的小小宫女可以得罪的。 “继续打!”栗姬毫不让步。 宫女迟疑的举着鞭子,一时不知该听谁的。 “栗姬,你不要太过分!” “姐姐可是要徇私?!”栗姬针锋相对。 “我相信哑奴不会做这样有违宫规的事。”薄皇后毫不退让。 “这是我亲眼所见,岂会有假。” 薄皇后看着浑身是血的哑婆婆,“哑奴,你如实说,本宫自会给你作主。” “娘娘,老奴是冤枉的…”哑婆婆嘶哑的挤出这几个字,便晕了过去。 “泼冷水,醒了继续审!”栗姬喝到。 “住手!她偷了何物?” 审讯的宫女呈上一个木盘,一方锦帕上放着一支凤钗。凤为皇后专用之物,必是皇后宫中之物无疑。 “这,这是本宫赏赐给她的。” “姐姐真是大方,这凤钗是皇后专用之物,岂能随意赏赐给下人。” “你又是如何发现哑奴身上有此物的?” “这是天意,这个罪奴冲撞了我的车辇,慌乱中从她身上掉下来的。我奇怪一个奴婢身上怎会有如此上好的锦帕,打开一看,居然是姐姐宫中之物,所以妹妹就做主给姐姐清理门户了。” “此事不劳妹妹,本宫自作公正处置。” “姐姐可是要徇私?” “大胆!”薄皇后一声厉喝。 栗姬不由一颤,再不济面前的也是皇后,至少明面上还是后宫之主。 “来人,先把哑奴关到掖庭,待伤好后再行审问。” “喏。” “姐姐审讯这个贱婢时可不要忘了让妹妹前来观审,妹妹倒要看看姐姐是如何公正处置的!”栗姬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宫婢架着浑身是血的哑奴去了掖庭,把送扔到一个堆满茅草的破床上就离开了。 “母妃,你快来看看,她们送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婆婆。” 王娡闻言,待慎刑司的宫婢离开了,才去哑奴的屋子里,看见哑奴浑身是伤,不由心中一紧。 “阳儿,你去打盆水。彘儿,你去把刀创药拿来。” 王娡轻轻用帕子擦去哑奴身上的血,创口在凉水的刺激下,痛得哑奴浑身一紧,悠悠醒转过来,“这是哪里?” “这是掖庭。” “你是?” “我是王美人,这是皇子刘彘。” “皇子!”哑奴眼睛如回光返照般的亮了起来,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想去摸刘彘。刘彘本能的往后缩了一下,伸出小手握住哑奴的手指。 哑奴嘴角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天意,一切都是天意。皇后就靠你们周全了。” 王娡不知哑奴所言何意,但已知她是皇后宫中之人。只是自己身处掖庭,自保都成问题,又有何能力周全皇后。 是夜,哑奴所居宫室起火。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宫中侍卫、舍人、奴婢忙着救火。 王娡带着儿女跑出宫室,好在火势得到了控制,并没有殃及她们。 “母妃,哑婆婆还在里面!”刘彘着急的喊到。 “快救人,里面有人!”王娡拉住一个忙着救火的舍人。可惜,舍人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被关在掖庭的都是获罪之人,她们的生死有何重要。只要火势没有漫延出掖庭,危及皇宫安全就行。 “快,快去请皇后!” 锦儿闻言忙悄悄的溜了出去。 薄皇后因哑奴的事,心急如焚,尚未休息,听得宫外敲起警钟,看看是掖庭的位置,便随锦儿匆匆赶来。 哑奴被救出时,已浑身是伤,奄奄一息。 “皇上,我要见皇上…” 薄皇后扶着她,心里满是痛惜,“这…” 皇上正在栗姬宫中就寝,这个时辰,怕是早已睡下了,谁敢为了一个宫婢去打扰他。 “有人,放…火!” 王娡听闻掖庭的火是有人故意放的,不由心惊。哑奴不过是一个罪奴,又有谁会故意放火来杀她,在宫中放火可是大罪!除非,放火的人目标不是哑奴,而是…思及此,王娡不禁把刘彘紧紧搂在怀里。在这掖庭,能让人下此杀手的,除了皇子,还能有谁?! “皇后娘娘,若是走水确实不能惊扰皇上,可若是有人存心放火,怕是想要谋杀皇子!” 薄皇后本六神无主,听了王美人的话,心中顿时恍然大悟。急忙把哑奴交给身旁的宫婢,亲自往栗姬寝宫赶去。她本就是无宠之人,就算因此得罪皇上又能怎样?只要皇上能为哑奴做主,被皇上责怪又怎样。何况,若是皇子有难,血浓于水,皇上也不至于不闻不问。 皇上赶来时,栗姬也跟了来。她倒要看看皇后在耍什么诡计,想利用一个罪奴重获圣宠,皇后也未免太天真了。 “皇上驾到!”舍人尖而悠长的声音传来。 一众人等齐齐跪拜于地,除了躺在地上不能动的哑奴。 “臣妾参见皇上!”王娡一边跪拜,一边轻轻推了一下刘彘,想让他跪拜皇上。 不想,刘彘突然跑上去,一把抱住皇上的大腿,“父皇,儿臣怕!” 一张与皇上肖似的脸,晶亮的眼睛隐隐闪着泪光。 刘启心中一动,俯下身抱起刘彘,“你就是彘儿?不怕,有父皇在。” 转身喝问,“内侍监何在?因何起火?” 一个舍人跪爬上前,战战兢兢,“皇上恕罪!据这哑奴所言,是有人故意放火。” “大胆,皇宫内苑,何人敢如此放肆!” 内侍监不敢答言,低头指了指地上的哑奴。 皇上这才看见地上还有一个被烧得快死的人,“还不快招,何人放火?” 哑奴睁开半闭的眼睛,看向了栗姬,伸手艰难的一指。 栗姬只是来看热闹的,掖庭里人的生死与她何干?不想却被一个奴婢指证,还是当着皇上的面指证,这可真是飞来横祸,吓得她双膝一软,对着皇上跪了下去,“臣妾是冤枉的,皇上!” 刘启眉头微皱,“你可有证据?” 哑奴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手,一块翡翠玉佩跃然手中。 刘启不用俯身就能认出这块玉佩,那是他年少时送给栗姬的定情信物。 宫中认识此物的大有人在,栗姬为炫耀圣宠,对这块玉佩几乎从不离身。 栗姬看到玉佩,脸色大变,“臣妾的玉佩丢了数日,你为何会有这块玉佩?你说,你快说!” 栗姬扑上前去,一把抓过玉佩,推搡着哑奴厉声质问。 哑奴本就伤重,怎经得起栗姬如此折腾,不及皇后制止,她深深看了王娡一眼,又语重心长的看了看皇后,阖然而逝。 “你说,你快说啊!”栗姬兀自推搡着哑奴。 “够了!”刘启喝到。 栗姬跪行到刘启身前,“皇上,臣妾是冤枉的!是皇后,皇后她栽赃臣妾。” 薄皇后一时语塞,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下,栗姬居然还能反咬一口,忙无力的解释道:“皇上……” “不必再说了,此事不必再查!将王美人及皇儿迁出掖庭,由皇后安排宫室居住。”刘启说罢,转身欲离开,却见刘彘在他怀里不知何时睡着了。毕竟是孩子,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又折腾了大半夜,该是累了。 王美人上前想去接过儿子,不想薄皇后轻烃拉了拉她的衣角,她遂会意的没有上前。 刘‘’眼,那因为惊吓而微微蹙起的眉头,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回建章宫。” “皇上回宫!” “皇上,臣妾那儿…”栗姬急忙唤道。 刘启抱着刘彘头也不回的乘辇离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六章 王娡复宠 刘启让刘彘和他同榻而眠,次日更是亲自送他回到了王美人新迁的漪兰殿。 漪兰殿本是王娡之前居住的宫殿,刘彘就出生在这里。没想到若干年后,王娡和皇儿们又能再回故地。短短数年,恍若隔世。 漪兰殿虽然不及椒房殿芬芳,也没有栗姬玉堂殿奢华,却也雅致、清幽,锦幔低垂,满院兰草幽香。 王美人早已脱下粗布麻衣,换上锦衣宫服,头上没有满插珠翠,面上亦只是淡淡梳妆。虽在掖庭苦居数年,却依然面容如画,眉眼间自有一种淡然风情。 刘启见了不觉一振,平日见多了栗姬的妖娆美艳,猛然间见到王美人的清新雅致,眼前不由一亮。 是夜,刘启宿于王美人寝宫。 “这些年辛苦你和彘儿了。”红鸾帐里,刘启温柔的说。 “只要皇上心里还有臣妾和彘儿,臣妾就心满意足了。”王美人面带娇羞,等了这么多年,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一天。 “你是否怪朕不彻查掖庭失火一案?” “臣妾不敢。” “其实不是朕不愿意查,只是此案牵涉颇广,栗姬、皇后…到底谁是谁非,朕心中也无定论。案发时,朕就在栗姬宫中,她并未离宫半步,若是她指使人做的,又怎会让人带着她随身的玉佩,还落在哑奴手里。若是皇后,这些年来,她一向是个软弱的人,断不会让自己宫婢做出这样大逆之事。若是…” 刘启对王娡本是有所怀疑的,毕竟当时她也在掖庭,但要说她放的火,水火无情,那火毕及到了她和她的孩子。以刘启对她的了解,她也不会这么做。这些话他没有说出来,这些年对她们母子有所亏欠,现在她险些遇难,自己又怎能无端猜疑于她。 “臣妾知道皇上的难处,绝不会心存不满。”王娡善解人意。 “你放心,此事朕决定不再追查,但你和彘儿,朕是一定会补偿你们的。” “臣妾谢过皇上!” 栗姬听闻皇上宠幸了王美人,气得砸碎了数个器皿,吓得一室宫人噤若寒蝉。 “咸鱼翻身!我真是太大意了,王美人你给我等着,我与你誓不两立!”栗姬咬牙切齿的发誓。 这些年,栗姬为了稳固圣宠,为了替儿子争夺太子之位,无所不用其极。那些个争宠的妖精,那些个怀了皇嗣的贱人,哪一个有好下场。王美人是个例外,她生下皇嗣时,栗姬还太年轻,在后宫还没有只手遮天的手段。再者皇子生下了,就不是想弄死就能弄死的,事关大汉社稷,皇上和皇太后也不可能让她肆意胡来,所以,王美人和那个贱种得于苟活于世。本以为让他们幽居掖庭,他们就会被彻底遗忘,等将来太子登上大位,要除他们还不是易如反掌。没想到天意弄人,居然会出了哑奴这档子事,好好的掖庭居然会走水。皇上居然会不顾自己撒娇撒痴的劝阻执意要去掖庭,这一切倒底是巧合,还是人为?那个失踪的玉佩为何会在哑奴手里?好在皇上对自己还是信任的,没有深究,不然自己怕是九张嘴也说不清了。 栗姬阴恻恻的想了半宿,依然没有头绪,宫婢出身的她,除了狠,并没有太多计谋。 想到最后,栗姬乏了,懒得再劳心费神,最终的结论是:无论为何,王美人和刘彘以后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非除不可! 王美人重获圣宠,后宫有人欢喜有人愁。 愁的是栗姬,喜的薄皇后。 皇后自掖庭与王美人有了一面之缘,就对王美人心生好感,或许因她曾救治过哑奴,或许因她认定王美人是唯一可以打败栗姬的人。 听闻王美人因祸得福,还有一个人大喜过望,那就是馆陶公主。 自从上次在掖庭与刘彘有了金屋藏娇之约,馆陶公主就在筹谋救刘彘母子离开掖庭之事。但此事不宜过急,否则会让人生疑。不想,刘彘母子却因掖庭的一场大火,不但毫发无伤,还因此离开掖庭,重获圣宠。这真是天助我矣! 眼下,就应该把握住这个机会,让这事变得好上加好! 馆陶进宫,带了礼物前来恭贺王美人。同时,也是看看这对现在得了势的母子是否会翻脸不认帐,忘了之前的誓约。 “馆陶公主到!”舍人报传。 王美人整衣束带,带着刘彘出宫门迎接,那架式就和迎接皇上一般,只是没有行跪拜之礼,不是不想,是宫规礼制不允许。 “王美人恭迎皇长姐!” “彘儿拜见姑母!”刘彘倒是可以跪拜,这是一个晚辈对长辈行的礼。 馆陶忙抱起刘彘,满脸疼爱,这孩子还是这么懂事,这么讨人喜欢。 “听闻妹妹重获圣宠,姐姐特来恭贺!” 王美人虽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脸上却如少女般不由一红。 “不知经过昨夜后,皇上可有封赏?” “这个…”王美人没想过可以仅凭一夜圣宠就能得到什么封赏。 “无妨,只要妹妹不要忘了金屋之约,该得的、不该得的,姐姐都会为你去争,只是妹妹和彘儿也要自己努力才是!” “多谢姐姐教诲!”王美人谦恭行礼。 馆陶公主离开不过半日,圣旨就下来了:皇子刘彘改名刘彻,封为胶东王,其母王美人封为王夫人! 王娡心中明了,此事必与馆陶公主有关,能靠上这棵大树,她和彘儿,不,是彻儿的人生才有了希望!想当年自己侍俸皇上数年,生了一儿两女,还只是美人。如今一夜圣宠就成了夫人,馆陶公主果然不简单! 栗姬听闻王娡母子被封,又是一场大闹。好在刘启来时,她还知道分寸,没有公然甩脸给皇上看。皇上是她和太子的仰仗,她的皇后梦还要靠皇上来成全。 “恭喜皇上找回皇子!”栗姬违心却故作诚恳。 “哦?”刘启略有惊讶,栗姬善妒,他早有耳闻。 “臣妾想那胶东王年方六岁,不宜太早去封地,不如让他与太子伴读,这样太子不至于寂寞,胶东王也有所进益,不知皇上觉得臣妾所言可否?”栗姬想把刘彻母子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样才方便她下一步的计划。再者,刘彻早已过了最佳的启蒙年龄,之前在掖庭也没有受到过什么教育,让他和太子在一起,还怕太子挑不出他的错。到时,皇上自然会对他母子心生弃意。 “爱妃所言正合朕意,只是彻儿经年幽居掖庭,怕是不能与荣儿比肩。不过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朕明天就让他与太子同读。” 伴读变成了同读,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太子受太傅教育多年,岂是一个六岁小儿可以比拟的。 “彻儿,你可识字?”刘启在问出此话时,心中满是愧意。要不是自己疏忽,堂堂皇子又怎会六岁了还不识字,想当年,自己六岁时早已熟读了不少经典。 “禀父皇,母妃教过儿臣识字。”岂止是识字,母妃教过的文韬武略、治国之策并不比太傅教的少。但刘彻心中明白,这样的事不能对人言,哪怕是父皇。如果让别人知道自己心怀天下,怕是连父皇也会心生芥蒂。 “还好,朕还怕把你耽误的太多。从今天起,你就去与太子同受太傅教诲,多学才能成为国之栋梁。” “儿臣谢父皇恩典!” 太傅院从此多了一个小小身影。 太子刘荣比刘彻年长多岁,却天资平平,加之册封为太子后,心生骄矜,平时并不把太傅放在眼里。太傅碍于他是未来的皇上,也不敢管教太严,毕竟历史上登上大位后先杀太傅的例子不少。 太傅在讲解经典,太子如坐针毡,心中挂念母妃又为他准备了什么可口点心。“读书劳神,不好好补补,身子怎能受得了。”这话可是母妃说的,还是母妃最疼儿臣。哪像父皇,除了让自己读书,还得练习骑射。什么都学,还要满朝文武做什么? 太傅看太子魂不守舍,他学得辛苦,自己讲得也辛苦。如果没有小皇子在,平日里自己简直是在自己讲给自己听,想想自己一介鸿儒,却落得如此地步,真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太子可是乏了?”太傅明知故问。 刘荣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做为回答。 “那,不如太子就先休息?” “哦,可以去看母妃了!”刘荣收回未打完的呵欠,精神抖擞,转眼就没了影踪。 “唉。”太傅叹息摇头。想当年,未入宫时,听他讲学之人,那是人山人海,盛况空前,谈古讲今,言之滔滔。若非为了一个仕途,又何至自取其辱。 太傅卷起竹简,意欲离开,学生都跑了,他这个先生还留下做什么。 “太傅,本王可否向您请教?”稚嫩童音响起,太傅才想起还有一个来启蒙的小皇子。 “哦?不知胶东王有何见教?” 刘彻自是把握机会,把本时所学、所想、所思,一一向太傅请教。太傅激动得几乎捋断三寸长的鬤须,这份聪颖,这种见地,岂是一个六岁孩子能有的?同是皇子,差距怎会如此之大。 太傅觉得自己的仕途生涯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如今多了一个小皇子,为人谦恭,天资聪颖,太傅自是对他多多上心,严加管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七章两个皇子(一) 长乐宫 “长公主到!” “儿臣拜见母后!”馆陶公主行跪拜礼。 窦太后侧坐于榻上,“嫖儿免礼。”言毕,伸出双手往前探寻。 太后因患眼疾,双目已近失明。 馆陶见状,忙上前握住母后的手。 “母后可听说,皇上最近认回了小皇子刘彻,还封为胶东王。” “哦?”太后虽然眼盲,但前朝后宫之事无所不知,皇上对于朝政大事也是要征询太后意见的。太后故作不知,只是想听听馆陶想说什么。 “母后不知,彻儿年方六岁,却聪颖非常,像极了皇上年幼之时。” 窦太后听闻,不禁想起了刘启的小时候。那时,窦太后还是代王妃,刘启也只是小王子。那时的他天真、聪明,承欢膝下。也只有在那时,太后才享受到了稚子绕膝的天伦之乐。及至后来,代王当上了皇上,自己当了皇后,刘启也册封为太子,碍于宫规礼制,母子间再不能像在代国时那样亲密。虽然启儿一直很孝顺,也是一个优秀的皇帝,可做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心中不免有所缺憾。 馆陶公主见太后陷入沉思,不敢出言打扰。 及至窦太后的思绪从遥远的代国,回到长安城;从数十年前回到了现实,才惊觉馆陶似乎正在与自己说话。 “哀家老了,总爱想起以前的事。嫖儿你刚才说什么?”此时的窦太后没有了平日的精明睿智,只有一个老母亲的慈祥和蔼。 “母后,儿臣说胶东王聪明伶俐,非常惹人爱呢。儿臣本想带他来给母后请安,又怕母后嫌烦。” “怎么会呢,嫖儿有空就带他来给哀家看看,哀家的孙儿必不是平庸之辈。” 次日,馆陶便带了刘彻来见太后。 “孙儿拜见皇祖母。”刘彻看着眼前头发斑白的老妇,心中有些忐忑。母妃说过,这个被称为皇祖母的女人是后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连高高在上的父皇都要听她的。母妃让他小心在意,千万不能不敬。 窦太后伸手,“你就是彻儿,快过来,让皇祖母好好看看你!” 刘彻一怔,这才想起母妃说过,太后眼睛看不见,他上前坐到窦太后身前。太后左手把他抱到怀里,右手探索着抚上刘彻的脸庞。 太后的手温暖而柔滑,手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刘彻并没有抗拒。看着太后无神的眼睛,他也伸出小手,摸了摸太后已有了皱纹的脸。 馆陶公主见刘彻伸手摸太后,心中一急,怕太后生气,忙轻轻摆手示意刘彻。母后历经两朝,父皇在位时,母后就在前朝后宫极有威望。如今弟弟当政,以孝为先,母后更是权倾朝野。敢对太后动手动脚的,除了太医,谁还有这个胆。当然太医那是为了治病,不然,只怕是… 窦太后专注的摸着刘彻,真的和启儿幼时很像。她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儿子幼时天真无邪的面容,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对怀里的孩子生出了一份无尽的慈爱。 刘彻看到姑母对自己摆手,自然明了姑母的意思,可手已经抚上太后的脸庞了,这时再缩回来反倒让太后起疑,遂大胆问:“皇祖母的眼睛怎么了?” 馆陶闻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孩子今天怎么了?平时挺机灵的,怎么今天哪壶不开提哪壶?母后虽不是讳疾忌医之人,可自打眼睛失明后,曾一度哀伤不已。毕竟眼盲是身体残疾,越是强者就越不能接受自己身上的弱点。所以,太后眼盲虽是人尽皆知的事,可又能谁会不长眼当着太后的面提及此事。 “哦。彻儿看出来了?皇祖母的眼睛看不见了,所以,只能用手摸摸彻儿的样子。” “眼睛看不见?!那该有多难受啊!孙儿和皇姐玩捉迷藏时,蒙着眼睛都怕摔倒。皇祖母别怕,以后彻儿就是您的眼睛,皇祖母想去哪儿,彻儿就牵着皇祖母去。” 一席话说得窦太后眉开眼笑,“好,好,真是孝顺的好孩子,那彻儿以后要常来看望皇祖母。” “嗯。”刘彻说着,居然和窦太后拉了拉钩。 窦太后笑得更开心了。 刘启非常重视对太子的教育,毕竟事关国祚。一个王朝的兴衰,完全靠一个皇上的能力。秦始皇一统天下,却二世而亡,这就是血的教训! 不管多忙,刘启总要定时过问太子的学业。 太傅当然不敢把太子的实际情况全部告诉皇上,毕竟太子教不好,也是太傅失职。要是把皇上惹恼了,那不用等将来,皇上现在就能把他给砍了。所以,秉承一贯的原则:报喜不报忧! 刘启做为一代明君,自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要亲自出题考考两个儿子。 “这是记录历代贤君的《龙图龟册》,你二人好好习读,数日后父皇要亲自来考测你们。”刘启说罢,命宫人抬上两大卷竹简。 刘彻见了心中大喜,他最喜欢看历代帝王贤圣的故事,不但有趣,而且能从中学到很多为人处世、治国安邦之道。 刘荣看着两大个比大腿还粗的竹简,心中叫苦不迭,这要是太傅安排的,他一定会推脱。可要是父皇安排的,那就只能在心里一声冷叹了。不过,又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受罪,那小子比自己小,他肯定比不过自己,到时,父皇在两厢对比下,自然就不会太苛责自己了。 刘启从建章宫回来时,夜已深沉。最近朝政繁忙,已有数日不曾见到王娡母子了。看看天上皓月当空,月圆人亦圆,不如去看看他们,遂命抬辇的舍人往漪兰殿前去。 漪兰殿宫门半掩,灯火通明。这么晚了,彻儿母子居然还没有睡。他制止舍人通报,自己走了进去。 宫婢正欲参拜,看见舍人摇手制止,遂悄然退下。 漪兰殿内的枝形宫灯照得整个宫室亮若白昼。刘彻跪坐在案几前,正在专心研读厚重的竹简。王夫人在旁陪着,不时给他进行讲解。 本是一副温馨的画面,刘启听着听着,却不由眉头一皱,王夫人说的可不单单是简单的典故,还有一些治国之道。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吕后弄权,他可不想重蹈后宫干政的复辙。 一阵风过,烛影摇动,王娡母子才惊觉皇上来了。 “臣妾拜见皇上!” “儿臣…”刘彻小小的身子忙推开身前的竹简,欲起身跪拜。 “彻儿免礼!”刘启上前抱起刘彻,“这么晚了为何还不睡?” “儿臣在读父皇让读的书。” 刘启想起自己布置让两个儿子背诵《龙图龟册》的事,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这个似乎有些难了。 “你会读吗?” “有些儿臣不明白,就向母妃请教。” “你若有不懂,明天可向太傅请教。” “儿臣知道了。”刘彻说完,眨了眨大眼睛,忍不住的打了个哈欠,他可不想不识趣的坏了父皇和母妃的好事。 “去睡吧,明天早上还要去太傅院。”刘启满脸慈爱。 “儿臣告退!”刘彻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母妃,略有不安的离开。 王娡因为皇上没让她起身,自然不敢自己爬起来,从发现皇上来的那一刻,她就感觉到皇上有些不高兴,难道是因为自己教刘彻的事? “王夫人起身吧。” “谢皇上。”王娡陪着小心。 “王夫人识字?”刘启明知故问。 “臣妾只是略识几个字,以便教教稚子。” “不知你对治国安邦有何见解?” “臣妾深宫妇人,眼里心里只有皇上和皇儿,哪懂什么治国安邦。请皇上恕臣妾无知之罪!”王娡说着又跪下了,皇上分明是在试探她。 刘启对她说的话虽不全信,但彻儿能有一个聪慧而知进退的母亲,毕竟是好事。好过栗姬除了穿戴打扮,对其他一无所知。 “起来吧。早点休息,朕明早还要早朝,改天再来看你。” “恭送皇上!”王娡吓得不轻,伴君如伴虎,没有哪个男人希望自己枕边的女人能谋擅断,自己的聪明显些误了自己和彻儿前途。 刘启离开漪兰殿,心中还在琢磨王娡的表现,她是不是太聪明了,聪明到懂得在自己面前装傻。要不然,和她生了一儿两女,相伴多年,自己居然不知道她识字。 女人太聪明了不是好事,可要是太不聪明了也让人头疼。想到这里,他就想到了栗姬。彻儿母子彻夜读书,不知荣儿母子是否睡下了。忍不住好奇,他不顾自己身体的疲累,让舍人抬辇到玉堂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八章两个皇子(二) 玉堂殿同样灯火通明,这让刘启颇感安慰,看来用功的可不止彻儿一人、 刘启下辇步行入内,他想看看荣儿母子在做什么,栗姬是否会像王夫人一样在教导太子读书。 未入宫室,没有听到朗朗书声,听到的却是嬉笑打闹的声音。 “美人,你在哪?本太子马上要抓住你了!”数名宫女正在和刘荣玩捉迷藏。 “荣儿,快别闹了,帮母妃看看,这两支钗哪支更漂亮?”栗姬的声音。 “母妃,你没看我正玩得高兴呢。”刘荣抱怨。 “别跑,让我抓住你,以后封你做夫人!”刘荣信口许诺。 “这孩子,只会胡闹,有什么事比母妃向你父皇邀宠更重要的!”栗姬见儿子不配合,气呼呼的转入内殿。 刘启冷着脸走进去,宫婢们吓得忘了嬉笑,齐齐跪下。可怜刘荣双眼蒙着锦帕,以为美人们藏了起来,他往前一抓,“抓到了,看你往哪跑。” 他兴奋的一把扯下锦帕,却看见抓着的是父皇! “父皇!”刘荣惊呆了。 “荒唐!”声音里满是怒意。 刘荣吓得“卟嗵”跪了下去。 栗姬听到皇上的声音,忙迎了出来,“皇上!”声音甜度一百。 “看你教的好儿子,不好好读书,却在后宫嬉笑打闹。” “皇上,荣儿还小,小孩子心性,皇上不必动怒。” “朕问你,你的《龙图龟册》可背熟了?” “儿臣,儿臣已经在用功的背了。” “皇上,荣儿白天在太傅院,晚上回宫还要读书,已是辛苦至极,皇上就不要责罚他了。” 看着满身珠翠的栗姬,刘启感到无语。她的确不聪明,除了邀宠,她还懂得什么? “荣儿,你是未来的皇上,怎能不用功?” “儿臣知错了!”刘荣没有把父皇的话听进去,反正只要父皇生气了,主动认错是上上之策。 “皇上,你就不要再责怪荣儿了。这以后不是有满朝文武,荣儿何必非要劳心费神的学那么许多。”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这样的母亲又怎能教出优秀的儿子。 刘启不想再和她们母子多言,转身回宫。 留下栗姬母子一脸愕然,栗姬想破头也不明白皇上为何又生气了? 数日后,刘启果然前来考测两位皇子。因刘荣为长,自然是让他先来。 刘荣起先背得还算流利,接着磕磕巴巴,然后语焉不详,最后不知所云,窘得他面红耳赤。不过,掐着手指一算,至少也背出数百字了,谁让那个什么龟册的那么多字,看着就让人想睡觉,更别说背了。 刘启看着刘荣的表现,面色铁青。 刘荣看着父皇不善的面色,惴惴不安,嗫嚅着想解释,却又不敢开口。 及至轮到刘彻背诵时,刘启并不抱太大希望,毕竟《龙图龟册》洋洋洒洒万余字,对于一个年方六岁的孩子来说,别说背了,能通篇读下来已是不易,只怕有些字他都不认识。 “父皇,儿臣开始背了。”刘彻在向刘启禀报后,张口便背,背得极流利,简直称得上滚瓜烂熟。 太傅在一旁听得呆了,没想到,一个孩子居然能背那么多。听着听着,忍不住拿过竹简一一对照,妄图从中挑出一二错处,好显示他这位太傅的威严。 刘启被刘荣气得面色铁青,听着刘彻的背诵,面色转变了过来——意外、惊喜。及至刘彻用了半个时辰背完整卷《龙图龟册》时,他简直要欣喜若狂:看看,看看!这才是我刘启的儿子! 刘荣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能背下整卷《龙图龟册》,震惊、怀疑、嫉妒,最后变成了仇恨!他上前一把抓住刘彻的衣服,“父皇,他做弊!” “放肆!” 刘荣闻言一惊,忙松开了手。 “你说他做弊,可有证据?” “他,他一定是做弊!儿臣都做不到的事,他怎么能做得到,儿臣可是太子,未来的…” 未来的皇上! 太子是未来的皇上,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可是当皇上还在世时,这样的话是说不得的,是皇上的大忌。有哪个皇上或者说有哪个父亲希望自己还活着,儿子就开始惦记自己的遗产! 刘启的心一下从云霄坠入了无尽的深渊,有这样的儿子,难道是他这个父亲的错?! “大胆!你身为太子不学无术,还无故冤枉幼弟!还不快向他道歉!” “父皇,我是未来的皇上,他不过是胶东王,是我的臣子,我为何要向他道歉!” “你!…”皇上气极,一口气上不来,指着刘荣,身子摇摇欲坠。 “皇上!”太傅一个箭步扶住皇上。 “父皇!”刘彻大声喊到。 “啊,父皇你…?”刘荣也被吓到了,手足无措。 舍人惊呼,“快传太医!” 顿时,太傅院乱做一团。 刘彻抓着父皇的手不停的摇着,“父皇,父皇!” 刘荣知道自己是罪魁祸首,趁乱溜了。 太医给皇上掐了人中,扎了银针,很快刘启就悠悠醒转。 他睁眼就看见刘彻跪在自己身前,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小脸上泪光盈盈,“父皇,您没事吧?” 听着幼子满是关切的声音,刘启心中一暖。此时的他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一个生了病的父亲,有什么比儿子的关怀更重要的呢? 那个逆子呢?他眼睛转了一圈,居然没有发现刘荣,不用说这个逆子肯定是跑了,在晕倒的父亲没有醒来时就跑了。他还有没有孝道?他还有没有人伦?!刘启心中满是苦涩,脸上却古井无波。 还好,还有一个能真心对自己好、尊敬自己的儿子!刘启欣慰的看着刘彻。 “皇上龙体?”舍人忙问太医。 “皇上操劳过度,刚才又急火玫心,所以才…待老臣开下调养的方子,多多休息,龙体不日即可康复。”太医躬身道。 太医等一众人等退了下去,只有刘启和刘彻。“彻儿,你想当皇上吗?”刘启试探的问。 “父皇是天子,儿臣遵从上天的意思。只要能承欢父皇膝下,能在父皇身边相伴,儿臣就心满意足了。”稚嫩而诚恳。 “真是父皇的好儿子!”刘启把刘彻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没对比就没有伤害,立刘荣做太子是不是错了? “母妃,刘彻那小子欺负我!”刘荣虽然已十余岁,却还像小孩子一样,闯了祸来个恶人先告状。反正在母妃眼里,就是他错了,那也是别人让他错的。 “荣儿,到底怎么了?”栗姬看见儿子一副委屈得要哭的样子,顿时一脸心疼。 “刘彻他明明在背书的时候作弊,父皇却信他不信我。” “走,母妃带你去找她们理论。”栗姬也不细问,拉着儿子的手就去漪兰殿。 “好你个王美人,居然指使你儿子欺负太子!”栗姬不等舍人通报,叫骂着就冲了进去。 王娡不知所为何事,忙起身出迎,“妹妹不知姐姐来访,有失远迎,还望姐姐恕罪。” “少给我假惺惺,不要以为你新封为夫人就了不起。这个后宫里可是我说了算,皇后都要让我七分。” “姐姐息怒,不知彻儿做错了什么,让姐姐如此动怒?” “我告诉你,太子可是一个之下,万人之上,是以后的皇上,不要以为你现在得宠,就可以骑在我头上。别忘了当年,戚夫人和她儿子如意的下场!” 王娡听了心惊,戚夫人被吕后制成人彘的事可谓人尽皆知,但在这后宫却从没人敢于提及,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事有凑巧,刚好刘启坐着龙辇送刘彻回漪兰殿,未及进殿,就听到里面好不热闹。刘启刚好听到了栗姬的话,面如死灰,没有哪个皇帝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骨肉相残。 “父皇,儿臣怕!”坐在刘启身旁的刘彻往父皇身边靠了靠。在这个后宫里,可以保护他和母妃的只有皇上。 “别怕,有父皇在!”刘启拍了拍稚子的背。现在他可以护得他们母子周全,可百年之后呢?没想到栗姬居然如此心肠歹毒! 栗姬连喊带骂,又叫又跳。及至发泄够了,牵着太子出来,才看到了刘启的龙辇。她不由面色一变,怎么会这么巧?或许皇上是刚刚才到的。 “臣妾拜见皇上!”栗姬故作镇定行跪拜礼。 “儿臣拜见父皇!”刘荣嗫嚅着下跪。 栗姬看皇上面色不善,不知刚才的话皇上听到了多少。管他呢,反正自己代皇后治理后宫多年,训斥几个后妃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么一想,她就变得理直气壮了,脸上换上娇媚的笑容,“皇上,今夜可到玉堂殿,?臣妾那有几瓶西域进贡的美酒。” “你先退下吧,好好管教太子!”刘启懒得再和她多说,栗姬出身不高,完全没有母仪天下的本事。所以,虽然册封她的儿子刘荣为太子,却从没有想过要册封她为皇后。 栗姬心中冷哼一声:王美人,日子还长着呢,咱们走着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九章 两个皇子(三) 是夜,刘启宿于漪兰殿。 王娡对栗姬撒泼一事,只字未提,毕竟后妃争宠是令皇上十分反感之事。 夜正深沉,刘启听到枕畔有人惊声呼喊,醒来一看,却见王娡满头大汗,嘴里大叫着:“皇上,救命!救命!”显然,她是做了噩梦。 “爱妃醒醒!”刘启用手拍了拍她的脸。 “夫人,夫人!”在寝宫外轮值的宫婢忙跑了进来,一起帮着把王娡唤醒。 “皇上!”王娡醒来,扑到刘启怀里大哭。 “别怕,有朕在。”刘启满是柔情的拥着她,轻抚着她的背。 王娡在刘启的安抚下,由大哭变成了啜泣,却是哽咽着总止不住哭。 刘启看她哭得梨花带雨,不禁心里一动。 “告诉朕,梦到什么了?” “人…人彘!”王娡低声说出这两个字,便不再多言,哭声里满是惊惧。 刘启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和栗姬白日所做所为有关。不要说王夫人害怕,连朕听了都是心惊,要如何泯灭人性才能做出那样的虐杀! 王娡和刘启相拥而眠,却没有看到王娡嘴角那一抹倏然而逝的浅笑。 自从刘启听了栗姬在漪兰殿的那一席话,心里对栗姬就有所顾忌,再不似之前那般信任她。难道自己少年时对她的一见钟情是错的,那个曾经无知却天真烂漫的少女呢?或许那日她只是一时口不择言,他对栗姬仍心存幻想,。 刘启兀自沉思,及至听到舍人通报,“长公主求见!”他才回过神来。 “拜见皇上!”馆陶行跪拜礼。 “皇姐请起!”刘启指了指近前的锦垫,示意馆陶赐坐。 馆陶因得太后宠爱,又蒙皇上敬重,也不拘礼,在刘启对面跪坐下来。 “皇上有何忧心之事?”馆陶因看刘启一脸不快,状似无意的问。 “皇姐觉得太子如何?” 馆陶闻言故作惊恐状,心中却是大喜,“皇上,这可是朝政之事,岂能容我一个妇人横加议论。”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之所以频频出入后宫,可不单单是窜门那么简单。和刘 彻的“金屋之约”,是她唯一的动力。 “此处是后宫,皇姐但说无妨。” “这…妇人不得干政,皇上何必为难于我。”欲迎还拒。 “荣儿是你侄儿,你做为姑母说说对他的看法。” “荣儿是个好孩子。只是…”馆陶欲言又止,毕竟太子是皇上自己封的,这话说错了,得罪的可不止太子。 “只是什么?” “我觉得荣儿他缺少一股天子之气。” 馆陶所言正是刘启所想,如果没有刘彻的对比,或许刘荣勉为其难也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可不论资质、心胸,他显然都不是最好的人选。 馆陶见刘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并不急于趁胜追击,而是以退为进,“不过,荣儿还小,再历练几年,想来会更加优秀的。” 馆陶从刘启宫中出来时,面上满是喜色,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凡事都有个过程。只要皇上心中不再坚信刘荣是太子的最佳人选,那一切都会成为可能。水滴还能石穿,反正彻儿还小,机会总会来的。没有哪个皇帝愿意心思被别人看穿,只要能状似无意的诱导着皇上往自己希望的方向想就行了。 刘启到玉堂殿的次数明显少了,愁得栗姬对镜长叹,自己刚二十出头,比王娡还要年轻几岁。以自己的绝美姿容,凭皇上这些年的专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让皇上对自己厌弃了?一定是王娡搞的鬼,她凭什么? “皇上驾到!” 舍人的通报声,喜得栗姬一下窜了起来,皇上终于来了!她就知道皇上绝不是薄情之人。 她整束衣裙,满脸含笑的迎了上去,双目含情,巧笑倩兮,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咬牙切齿。 “皇上!”在行了跪拜礼后,栗姬含情脉脉的挽着刘启往寝宫走去。小别胜新婚!她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让皇上对她不离不弃。 栗姬亲自动手给刘启宽衣,刘启捉住她的手,制止她满是挑逗的动作。他不再年少轻狂,对于美色已不如从前那般迷恋,前朝后宫,有多少事让他劳心劳神。 “朕数月前让你看的书可曾看完?” “皇上,臣妾一看到那些弯弯曲曲的字就脑仁疼。”栗姬说着,用满是珠翠的手揉了揉太阳穴,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你不好好读书,如何管教太子。” “太子不是有太傅吗?” “太傅只能教他学问,而你做为太子的母妃,要教育他为人处世的道理。” “臣妾知道了。”栗姬有些不以为然。 刘启来栗姬宫里,只是想验证栗姬并不恶毒,至少她会在自己百年后善待自己的妃嫔和其他儿子。 “朕问你,若以后皇儿登基,你会怎么对待其他的后妃和皇子?” “皇上,”栗姬故作娇羞,“皇上正当盛年,何出如此忌讳之言。” 栗姬见刘启一脸严肃,怕不小心说错话惹了圣怒,上前攀着刘启的身子,“皇上,夜已深了,让臣妾侍候皇上就寝。” “回答朕。”刘启对她的撒娇不为所动。 后妃,那些贱人!如果没有她们自己又何必独守空房,“臣妾会让她们移居北宫,让她们尝尝度日如年、生不如死的滋味!”栗姬说得咬牙切齿,“谁让她们要跟臣妾抢皇上的!” “你简直不可理喻!”刘启彻底失望了,推开栗姬拂袖而去。 “皇上,臣妾知错了,皇上!”栗姬扑倒在地,她的哭喊依然没有让刘启回心转意。 刘启还是下不决心,废长立幼。虽然内心认为刘彻比刘荣更适合做太子,做未来的皇上。但立储是国之大事,若非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动之。一旦废长立幼,朝臣们定会力谏劝阻,朝政甚至会因此动荡,周边虎视眈眈的匈奴也会趁机进犯。前朝后宫,天下安定,这些都是他不得不考虑的。 太子文不成,想必能武就。刘启除了让两个皇子读书,又令将军在宫外的演武场教他们骑射。 刘彘因年幼,骑马尚早,只学射箭。 刘荣骑着一匹小马,因嫌马鞍硌,在马鞍上绑了厚厚的软垫。令教他的将军敢怒不敢言,惹得陪练的小兵们窃笑不已。此事传出宫外,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刘荣虽贵为太子,但大汉天下本就是马上得来的,如今才数十年,高祖的子孙居然到了骑马需垫软垫的地步! 刘启虽对宫外流言有所耳闻,却不当真。荣儿虽然驽钝,但身强体壮,怎么可能会骑马垫软垫呢?想当年自己十岁时,早就能陪先皇去狩猎了。 刘启来到演武场,看见将军正在教刘彻射箭。刘彻因年幼力弱,用一把软弓,却也学得有模有样。炎炎烈日,一张小脸晒得红扑扑的。 不远处,数名女子拢在一堆。刘启颇诧异,演武场怎么会有女人?莫非是哪位将军的夫人来探夫。只见两名女子撑着一柄硕大的布伞,伞下铺着凉席、锦垫,另有两名女子正在用扇子给伞下之人扇着凉风。是哪府的夫人,居然如此娇贵?忍不住好奇,上前一看,居然是太子! 刘荣坐在伞下,敞着胸口的衣服,瓜果美酒置于身前,嘴里还不停叫热,“父皇也真是的,大热天的,练什么箭。还是母妃宫里舒服,玉盘盛着冰块,那才凉快…” “刘荣,你成何体统!”刘启大怒。 “父皇!”刘启惊呆了,这大热的天,父皇怎么来了?难道是刘彻这小子告的状? “天热就不练箭了?你可知有多少热血男儿,冒着严寒酷暑保家卫国;有多少老弱妇儒为我大汉江山,日夜辛勤劳作。你身为一国太子,居然吃不了一点苦,怎么对得起天下子民!” “父皇,儿臣的箭已经射得很好了。” “是吗?”刘启一脸冷笑,射得很好?连自己都不敢如此夸口,倒要看看,太子是怎么个好法。 “来人,摆箭靶,让太子试射!” 士兵应诺,很快茅草编制的箭靶就陈列好了。一架弯弓羽箭整齐的列在旁边。 刘荣傻眼了,本以为打个马虎眼就能混过去,没想到父皇这次居然认真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此时想反悔已经晚了,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荣踌躇着走到弓架前,看了看三石的硬木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弓别说拉,怕连拿都成问题。然后是两石的,他的眼光略作停留就移开了。接着是一石弓,他犹豫着伸出手,鼓了鼓勇气,最后拿起了五斗的软弓,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箭靶那么小?为何放那么远?这些该死的士兵,存心要让本太子在父皇面前出丑。等本太子登上皇位,必定一一找你们算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十章两个皇子(四) 刘荣一边抱怨,一边颤微微的把箭扣在弦上,用力拉、拉,终于把半月型的弓拉出了一个弧度。此时,他已经用尽全力,手都开始微微颤抖了。尽量瞄准靶心,“嗖”的一箭射了出去。 “射中了,儿臣射中了!”刘荣兴奋的大喊。 刘启一看,只见一支箭斜斜的插在靶子边上。这样的射术,也敢自称射的很好了! 刘启铁青着脸,挽起一石的弓,一箭射中靶心! “父皇威武!”刘彻欢呼。 “朕这样的,都不敢自称射得好,你就敢自诩射得好?你可知在我大军营中,百步穿杨、能挽三石硬弓的大有人在。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朕真不知你的骄傲自大来于何处?” 刘荣一听,有些不乐意了。自己明明射中了,本以为可以得到表扬,没想到却被训了一顿。他有些不服气:哼,觉得我射不好,刘彻那臭小子难道能比我好? “父皇,儿臣知错了。只是儿臣年幼力弱,所以才挽不起硬弓。胶东王与我同习,不知他射得如何?” 刘启也想看看刘彻射得怎样,看他学的那么认真,应该不会只是花架子。 “彻儿,你也过来射一箭给朕看看。” “儿臣遵命!” 刘彻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走上前拿起一张七斗的弓。 刘荣一看,有些吃惊,不相信他能拉开七斗弓,“哼,臭小子想在父后面前逞能,一会拉不开、射不中有你好看!” 刘彻一边挽弓,一边想着将军所教的要领,心定、手稳,一箭射了出去。 刘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小子不但挽得了七斗的弓,还射中了!虽然不是正中靶心,可离靶心不过寸许。相比之下,自己射的那箭简直是笑话。 “父皇,儿臣不服,儿臣要再射一次。”刘荣说着,不等父皇答应,就挽弓向前。 “荣儿,你比彻儿年长那么多岁,却处处不如幼弟,真不知你这个太子是怎么当的!?” 刘荣气得脸色发青,他不是气父皇,而是气刘彻。自从他从掖庭出来,自己就没过过好日子,什么都让他比下去,连自己的母妃也被他们母子欺负。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要受他欺负,真是“叔可忍,婶都不能忍”。 怒向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刘荣突然挽弓,一箭向刘彻射去。 事出突然,每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彻儿小心!”刘启大叫一声,向刘彻冲过去。离弦之箭,有谁的速度能比得上。 箭射在了刘彻的手臂上,血流了下来。 “快传太医!”刘启慌了。手臂虽不是要害,可刘彻毕竟年幼,万一… “你这逆子,还不给朕跪下!”刘启咆哮。 很快太医就来了,看皇上紧张的样子,万分小心的剪开刘彻的衣袖。不幸中的万幸,射是射中了,可箭头只是擦破了皮,没有伤及筋骨。 因伤不重,不用太医止血,血就不流了。太医进行了包扎,开了药方就告退了。 刘荣本想趁乱溜的,可在皇上眼皮底下被罚跪,除非他会遁地,否则绝无可能。 刘启见刘彻并无大碍,一颗心才放了下来。毕竟是自已的骨肉,没想到骨肉相残的事居然在他眼皮底下发生了。 “刘荣,你可知罪?!”刘启只有在特别气愤、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会对自己的孩子连名带姓的一起叫。 “父皇,儿臣知错了!”刘荣未语泪先流, 经验老道的祭出对付父皇的杀手锏,有错无错都先认错。 “说你错在哪了?”终归是自己的儿子,刘启见他认错,态度缓了三分。 “儿臣不应该怕吃苦不好好练箭。”态度十二分的诚恳。 刘启无语了,难道在他眼里,射伤幼弟还不及练箭重要?说是射伤,那是刘荣学艺不精,以他那时的凶狠、那么近的距离,只怕是杀人的心都有!思及此,刘启心寒。 “朕问你为何对幼弟下如此狠手?”语气如霜。 “这个…”刘荣略一犹豫,没想到父皇气的是这个。那小子不过受了一点小伤就让皇上如此着急,还罚跪自己,他难道比自己还尊贵?身为太子,这真是让人忍无可忍,“本太子看他不顺眼,他处处与我作对,实在该死!我是君,他是臣,君叫臣子,臣不得不死!” “好一个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刘启怒极反笑,“为人君难道就能草芥人命?!何况,他可是你弟弟!来人,把太子送回玉堂殿,无旨不得出殿。” “父皇,儿臣知错了!父皇!” 刘彻被送到漪兰殿养伤,王娡自是悉心照顾。 “彻儿,你有伤在身,就不要再读书了。” “母妃,这点小伤不碍事,整天躺着也难受。” “彻儿看的什么?” “《春秋》。” “彻儿能看得懂吗?” “儿臣不明‘郑伯克段于鄢’,母妃教我。” “那母妃就给你讲讲这个故事。郑伯是郑国的国君,共叔段是他的亲弟弟。他们的母亲喜欢弟弟而不喜欢哥哥,然后让哥哥给弟弟一个很大的封地。大臣就劝说,不能给那么大的封地,不然做弟弟的会不知足的。哥哥回答我母亲要这样,我也没有办法。后来,弟弟又扩大了自已的城池,大臣又劝,快制止他,不然迟早要出事的。哥哥说,再等等看,要是他真的做错事再说。再后来,弟弟觉得自己够强大了,就打造兵器、屯积粮食,准备起兵抢哥哥的王位了。大臣又劝,不能再等了,再等弟弟就要造反了。哥哥说,不急,等他造反了我再收拾他。果然,弟弟造反了,哥哥出兵在一个叫鄢的地方杀了自己的弟弟。”当然故事里还有哥哥因此不再原谅自己的母亲,发誓“不到黄泉不见面”,后果在一个聪明大臣的劝谏下才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王娡的故事讲完了,却不打算给儿子讲其中的道理,因为怕犯了皇上的忌讳。 “哦。那郑伯是坏人吗?” “彻儿,这个问题只能你自己去想,你也可以向太傅请教,母妃教不了你。只是彻儿,虽然你荣哥哥伤了你,可是母妃希望你不要记恨。仇恨是把双刃剑,伤人亦伤己。” “可是母妃,儿臣怕,万一下次…” “不会再有下次了,母妃不会让你再有危险。如果将来他再做出如此之事,只怕皇上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男子汉应当娡存高远,心怀天下,而不是为了小小私仇耿耿于怀。” “儿臣知道了。”心胸狭隘,必会鼠目寸光,难成大业。 刘启来漪兰殿看视刘彻的伤情,正好看到他在读《春秋》。 “彻儿真是用功的好孩子。”刘启颇感欣慰。 “父皇,儿臣有一事想向父皇请教。” “哦?” “‘郑伯克段于鄢’,郑伯和共叔段谁是坏人?” 刘启眉毛一挑,没想到刘彻会问这个问题,难道是因为太子伤了他,故意问的,“你母妃教你了吗?” “母妃只是给儿臣讲了这个故事,其中的道理她让我请教太傅。” 看来王娡是有分寸的,“那彻儿怎么看?” “儿臣觉得郑伯不对,他应该在弟弟犯小错时就制止他,这样就不会让他铸成不可饶恕的大错,最终手足相残。” “彻儿真是聪明,父皇也是这么认为的。太子伤你,你可怨恨他?” “母妃说了,不能心胸狭隘,心存怨恨。可是父皇,儿臣真的怕。” “别怕,有父皇在,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发生了。”刘启对手足相残分外敏感,七王之乱,同室操戈,血流成河,十余万人因此丧生。他不愿意这样的悲剧再发生,“假如彻儿是皇上,会如何对待自己的兄弟。” “儿臣不是皇上。”刘彻认真的说。 “父皇说的是假如,你会如何做?” “儿臣必不让自己的兄弟犯大错,那样就不会手足相残。” 这样的回答令刘启很满意,比起刘荣那句张狂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真是有天壤之别。一个连自己同胞兄弟都不能容的人,怎么容得下天下苍生。 “彻儿,记住你今日之言,他日若能为帝,必不可手足相残。” “儿臣发誓!”刘彻举起小手,信誓旦旦。 在内殿的王娡听闻,不免大喜:听皇上的意思,彻儿的机会要到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十一章流言 太子射杀幼弟! 宫外流言四起,百姓听了连连摇头。 “听说了没?” “何事?” “太子居然射杀幼弟。” “真的,假的?” “真的不能再真,我家大伯的表姐的弟妹的外甥不是在演武场当兵吗,亲眼所见!”说话的妇人也是绕了半天,才把她家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关系给绕清楚。 “是哪个皇子这么倒霉?” “听说是小皇子彻。” “就是那个传说,他娘怀他时梦见太阳撞怀的那个?” “正是。” “为的什么呀?”妇人八卦的问,平常人家也鲜有兄弟相残的,就是反目也多半是为了分家争产什么的。可偌大个江山都是他刘家的,在百姓眼里就是金山银山。富贵如斯,还有什么好争的? “你还不知道啊,这个太子骑马都要垫软垫,跟个娘们似的,射箭又比不过自己的弟弟,所以恼羞成怒,痛下杀手。” “哇,为了比不过人家,就要杀人家,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妇人听得愤愤不平。 “就是,你说如此残暴之人要当了皇上,那咱们大汉子民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唉,就是,要真那样日子还怎么过?老身倒是过了几十年太平日子了,就是死也可以好好闭眼了。可怜我那些个小孙儿,他们以后可怎么过。”说着,想像力太过丰富,就伤心的流下泪来。 “真不知那满朝文武是做什么的,居然没有人提出来。” “提什么?” “换太子啊,只要换个好的太子,那咱们不就没事了。” “就是,就是,我看你说的那个小皇子就不错,能比太子强,肯定差不了。” “官兵来了,噤声。”两个妇人看见巡街的官兵,交换了个眼神,散开了。 国家大事岂是她们这些市井小民可以妄加议论的,祸从口出,何况人微言轻,就算她们说破嘴皮又有什么用。 不知何时,一首不知名的童谣唱了起来。 立贤不立长,贤能治天下。 三千贤侍郎,食禄不分忧! 一群小孩边玩边唱,其实唱的什么他们自己也不懂,甚至这个童谣从何而来也无人可知。 小孩不懂,大人懂。特别是那些文官,连小孩都骂他们食君之禄却不替君分忧,说白了就是失职。 文官们仔细查证了流言的真实性,寻到了太子的种种不是,经过反复商讨,最后递上奏折。 刘启在刘彻被射伤后,就坚定了废长立幼的决心。只是觉得时机还不到,江山虽是刘家的,可天下是天下人的。还有那满朝文武,不是皇上想怎样就能怎么的。 刘启接到请求废掉太子的奏折,很是吃惊,没想到这老臣居然想到自己心眼里了,只是不知满朝文武有多少会赞同? “朕亦有此意,不知众位爱卿意下如何?” “臣等附奏,皇上英明!”满朝文武难得的意见统一,齐齐跪下。 那一刻,刘启都有些激动,看来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不然怎么会有这么些忠心耿耿的老臣同意。 只是刘启不知,从流言,到童谣,再到文官上奏,这其中都有一个人的身影,那就是馆陶公主。当然,她还没有强势到可以操控文武百官。他们大多是出于忠心,发自肺腑的希望能立一个德才皆备的太子。毕竟辅佐明君和侍俸昏君是有天壤之别的:前者可以名传千古,再不济也能惠泽天下;而后者不但可能身首异处,甚至还会留下千古骂名。少部份对立储不感兴趣的,也出于对馆陶公主、对堂邑侯的敬畏,就顺水推舟的卖个人情。 朝堂上的事从来瞒不了太后的眼睛,虽然太后深居长乐宫,眼睛瞎了,可她眼盲心不盲。 刘启虽然得到了满朝文武的支持,可内心还是忐忑,事关国祚,不知太后是否会同意? “儿臣给母后请安!”虽贵为一国之君,还是要对太后行跪拜礼,这是孝道。 “皇儿请起!”窦太后声音透着威严,对于已是中年的儿子,母子间就成了太后和皇上的关系,鲜少有母子间的随意了。 “母后,朝臣与儿臣商议,欲废刘荣太子之位。” “这是为何?”窦太后明知故问,朝堂上的一举一动几时能瞒得过她的眼睛,早在他们刚刚商议完毕,太后就得到了消息。 “太子他无能无德,实在不是一国之君的最佳人选,所以朝臣奏请废除太子。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窦太后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不知皇上废除太子后,欲立哪位皇子做太子?” “儿臣欲立王夫人之子胶东王刘彻为太子。” 窦太后除了对刘彻,其他的皇子并不熟,包括太子刘荣。他们虽是她的孙儿,却都很惧怕他,或是早早的被派往了封地。除了那个天真得不知害怕的彻儿,其他孙儿她几乎都不记得他们的名字和长相,更不要说他们的品性。想到彻儿,窦太后严肃的表情缓和了许多,那么孝顺可爱的孙子,怎能让人不疼爱。 何况太后在文帝在位时,就参与朝政之事;刘启当政时,更是以辅佐皇上为名,半公开的执掌着朝政;现在眼盲了,虽不出入朝堂,可一切家国大事还是尽在掌握。权力是会让人着迷的,没有尝过其中滋味的人,一世都不会有野心;但一旦尝过了,就会让人欲罢不能,非死不能罢手!刘彻孝顺,加之年幼,若他做太子,不是更好掌控。一个好掌控的皇上,对于窦氏一族无疑是最有利的。 窦太后想了很多,想得也很快,于公于私,刘彻都是最佳的太子人选。如能趁此机会扶他上位,自己只要活着就能在朝堂上继续叱咤风云。 太后面上古井无波。刘启等得有些心急,若是太后不同意,那废长立幼之事只怕以后都不能再提。太后一向沉稳,这件可能动摇国体的事,刘启实在没把握母后会答应。以其等母后发怒,回绝“此事不必再议”,不如以退为进,主动放弃再静待时机。 就在刘启想要放弃时,窦太后说话了,“自古册立太子事关国体,立长不若立贤,彻儿那孩子天资不错,为人孝顺,哀家也认为他比刘荣更适合当太子。” 刘启闻言,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么棘手的事,能这么轻易就解决了。太后说彻儿天资不错、为人孝顺,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在这后宫之中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刘启因着高兴,也没有深想,只要结果是好的,是何人推波助澜又有何关系。 玉堂殿 被禁闭在此的刘荣百无聊赖。看来父皇这次是真生气了,都这么多天了,还不下旨让他出去。不过也就是时间问题,难道父皇能关他一辈子不成。 “圣旨到!” 刘荣听闻,一个箭步窜了出去,终于等到了。就说嘛,父皇怎么可能那么狠心,从小到大,他何时受过如此重的处罚。 “诏曰:太子刘荣,无才无德,朕应天下之望,废其太子之位,改封临江王,不日前往封地,不得逗留。其母栗姬,亦一同前往,无诏不得入京。钦此!” 刘荣和栗姬如晴天霹雳,惊跪当场。 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刘荣没想到等来的不是解除禁闭的旨意,居然是废太子的诏书! 假的,一定是假的!皇上怎么可能会废了太了! 宣旨了半天,刘荣母子却毫无反应,不来接旨,下旨的内侍只能大声提醒,“临江王、栗姬接旨!” “不可能,不可能,我要见皇上!”栗姬大声哭喊起来。 “皇上口谕:离京之前就不必再面圣了!” 栗姬呆了,皇上有多厌弃她,居然连最后一面都不愿再见她。那可是她相伴十余年的男人,是曾经对她山盟海誓的男人,是为了她不惜和薄太皇太后、窦太后力争的男人。红颜未老恩先断,“皇上,皇上!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十二章王娡封后 玉堂殿凄风苦雨,栗姬母子相对垂泪。 栗姬心有不甘,在她还是宫婢的时候,就一心想当太子妃。在别人眼里,那无异于痴人说梦,可最后她不但当了太子的宠妃,还成了皇上最宠的佳丽,更是让自己的儿子成了太子。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可以的! 皇上,除了皇上谁还能扭转乾坤! 栗姬马上振作了起来,梳洗打扮,她要去见皇上,哪怕是闯宫,只要能给荣儿换回太子之位,被治罪又如何?何况,她不相信皇上对她真会如此绝情!再不济只要皇上能让她继续留在宫里,她相信总能让他回心转意。她要赌一把,反正现在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再输的了。 打听到皇上在漪兰殿,栗姬不顾宫人阻拦,直接闯了进去。 “皇上,皇上!我要求见皇上!” 刘启刚刚睡下,闻言不禁有些气恼,栗姬也太大胆了,难道不把他这个皇上的旨意放在眼里。 刘启双眉紧蹙,不知要如何处理,直接治她的罪,真有些下不了手,栗姬虽蠢,却罪不至死。 王娡见皇上犹豫,善解人意的说,“皇上还是见见她吧,以便绝了她的念想。不然怕她去了临江,也是心有不甘,迟早生出祸事。” 刘启闻言,整衣走了出去。 “皇上,臣妾还年轻,让臣妾留下再侍俸皇上几年吧。” “栗姬,你安心同临江王去吧。朕已决定立刘彻为太子,你若留下,只怕前朝后宫都多有不便。”刘启为了绝她的念头,据实相告。 “什么?!”栗姬惊呆了。皇上要立刘彻为太子,那以后她们母子的安危?此时,换她为鱼肉,才知生死两难的苦楚。 “皇上,你这是要绝了我和荣儿的生路!”栗姬的声音满是绝望,字字泣血。 皇上看了心中不忍,但事关天下安危,他不能再当断不断,他柔声道:“你不必担忧,彻儿已经答应朕,只要朕的皇子没有犯下十恶不赦之罪,他必不手足相残。” “可是皇上…”栗姬还是忧心忡忡。 王娡在殿内听得清楚,明白栗姬是担心以后刘彻对她们母子痛下杀手。她亦担心皇上一时心软,铸下大错,遂走了出来,对栗姬道:“姐姐不必多虑,彻儿对皇上发过誓的。” 栗姬见再无转圜余地,只能失魂落魄的回了玉堂殿。 不日,栗姬母子离京前往封地。至死,栗姬都没有再见到皇上。 栗姬母子离京后数月,经过朝臣的商议举荐,刘彻被毫无悬念的立为了太子。 “皇后驾到!” 王娡听闻忙出宫迎接。 “妹妹拜见姐姐!”王娡虔诚的行跪拜礼。 “妹妹快请起!”薄皇后在后宫一直像个隐身人,刘荣被废,刘彻册封为太子,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其实,她的内心是高兴的,只是这样的高兴比起王娡来就有些微不足道了。难得王娡现在成了太子生母,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毫无半点骄矜之心,相比栗姬简直是云泥之别。 王娡将薄皇后迎入宫中,皇后轻易不出椒房殿,此次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薄皇后屏退宫人,方才说道:“恭喜妹妹,恭喜太子!” “妹妹代太子谢过姐姐。” “本宫想,如今彻儿立为太子,本宫这个皇后也是当到头了。” 王娡听了大惊,“姐姐何出此言?!妹妹对天发誓绝无此心!”王娡说着举手立誓。 “妹妹不必惊慌。当初刘荣刚立太子,栗姬就急不可耐的到椒房殿逼本宫让位,本宫虽软弱却不是任人宰割之人。如今彻儿立为太子,也是本宫心中所愿。妹妹身为太子生母,如为皇后,太子就是嫡出,对他今后治理天下必有助益。” “姐姐不必多虑,妹妹无此心,太子亦无此心。现今姐姐是皇后,将来…也必是太后。”薄皇后的话令王娡很是心动,嫡庶之别无异云泥。若彻儿是嫡出,继承大统更加名正言顺,更能绝了其他皇子异想之心。薄皇后虽无子无宠,但毕竟是一国之后,且无任何过错,连皇上、朝臣都没有任何废后的理由。彻儿刚立太子,若此时废后,只怕天下人会认为太子不孝,做出如此有悖人伦之事。悠悠众口,杀人无形。刘荣若非自身荒唐,被天下人所诟病,又何至于被废。 “妹妹不必多言,本宫心意已决。本宫但求妹妹能容下本宫,太子能善待薄氏一族。哑奴在出事前曾许诺护本宫周全,现在想来她必是用自己性命,想换本宫一世安稳。这些年后宫争宠、明争暗斗,本宫身心疲累,不想再深陷其中。故趁着你我姐妹情份尚在,成全妹妹和太子,也成全本宫一己私愿。”薄皇后一脸诚恳。王娡虽不像栗姬争强斗狠,可她能击败栗姬母子,又岂是平庸之辈。人心擅变,若他日与她交恶,自己又有何能力可以全身而退,到时只怕薄氏一族皆被连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皇后之位于她有害无益。 王娡见薄皇后心意已决,不再劝说。若说她对后位毫不动心,那是假的。如薄皇后能主动成全,自己何必再惺惺作态,“姐姐放心,妹妹若得成全,此生必不负姐姐!”说罢立誓。 薄皇后主动向皇上提出废后请求,刘启虽感意外,却没有劝阻,他对薄皇后没有感情,马上就同意了。 朝中大臣对废后一事也无异议,首先这是皇后自己请求的;再者皇后多年不曾露面,虽为一国之母,却没有做任何助益社稷的事;最后,皇后无子,这在民间都是犯了“七出”之首的;何况现在已立刘彻为太子,太子若是嫡出,必是满朝文武、天下百姓众望所归。 废后圣旨很快就下了。 薄皇后脱下锦衣华报,拨下头上凤钗珠翠。看了看独居多年的椒房殿,并无太多不舍。对于一个没人男人,没人孩子的女人,多年的寂寞早已习惯了,居于何处又何妨。 皇上令薄皇后迁居北宫。 北宫在未央宫最北面,那里虽不如掖庭破败,亦无须服苦役。可当看到人芳草凄凄的庭院,心中不免一阵悲凉。这里人迹罕至,住到这里怕是从此世上再不会有人想起她这个无过被废的皇后。 薄皇后苦笑了一下,这一切,或许从太皇太皇送她入宫时就已注定了。怨天?尤人?自怜自艾?不!哪怕只是一株野草,也要顽强的活下去。思及此,她挽起衣袖,动手打扫布满尘埃的宫室。 北宫的上一届主人是惠帝的皇后张嫣,她是吕后的外孙女,惠帝的亲外甥女。吕后为了后位,为了吕氏一族能和刘家皇朝紧密相联,硬逼惠帝娶了年仅八岁的张嫣。为了权位,居然可以变态至此!惠帝很疼爱他的这个外甥女,那是舅舅对晚辈的爱。惠帝死后,张嫣就居住在北宫,一住数十年,直到她三十多岁去世时,仍是处子之身。天下百姓感慨于她的纯洁,可对于一个女人,这是怎样的残忍。 薄皇后比张嫣要幸运,至少她曾当过真正的女人。可以后的日子,她也要向当年的张嫣一样,一个人生活在这凄苦的北宫,直至生命油尽灯枯。这一天或许不会来得太晚,没有希望的人生又能走得多远。 薄皇后像疯了一般打扫宫室,拔除庭院里茂盛的杂草。只有不停的劳作,才能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可那些杂草,一阵雨后,它们又会顽强的长出来。人若能像草一样,没心没肺,只要一点土壤和阳光,就能让生命一直延续下去,那该有多好! 薄皇后迁入北宫当晚,王娡就来了。 “姐姐在这里可还住得习惯?” “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在哪里都不一样。”薄皇后难掩心中苦涩。 “妹妹带来了两名宫婢,以后就由她们照顾姐姐。” “这个,皇上知道吗?” “皇上现在令我暂管后宫,这样的小事,妹妹还是可以做主的。何况,皇上也不是如此冷血之人,姐姐不必多虑。以后北宫的一切衣食用度,妹妹会命宫人每日送来,若姐姐缺少什么,只管让宫婢找内务司领取便是。” 薄皇后没想到王娡想得如此周到,心里有些感动。本以为让出后位,成了一个没有利用价值之人,在这后宫中很快就会被人遗忘,最后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没想到王娡不但对她敬重有加,还妥善安排了她的生活。人不是野草,没有衣食怎能活得下去。 薄皇后被废后数月,王娡被封为了皇后,太子刘彻成了嫡太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十三章卫青(一) 平阳城 太子的废立,皇后的更迭,这些大事让百姓们讨论了好一阵子。可对于普通老百姓,这样的事太过遥远,远得如天上的太阳星月,不是他们可以左右的事。活着,才是他们的目标。 经过文帝和景帝“安养生息”的治理,经过了数十年的恢复和发展,大汉天下一片繁荣,百姓安居乐业。 但不管在怎样的盛世,贫民都是会存在的,这不是统治者的过错。他们或许因命运的捉弄,或许因疾病的折磨,最后一无所有,沦为贫民。 子夫家就是这样,自她爹病逝后,家里一贫如洗。姐姐少儿为葬父,卖身平阳侯府为奴,娘也去侯府做了洗衣妇。但一切,子夫并不觉得苦,只要有一碗稀粥,她就能顽强的活下去。年幼的她并不懂得太多生活的苦,像其他孩子一样天真而快乐。 卫大娘在侯府做工,一直记着还欠县吏郑季十文钱。钱有了,却没有去县衙还钱的勇气。她一个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妇人,哪敢上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县衙寻人。白天一直在侯府做工,哪有时间去街上闲逛。所以好不容易攒下的十文铜钱一直用布包好,贴身带着,若碰巧遇上,好还给人家,并好好谢谢人家雪中送炭的相帮之情。 事有凑巧,半年后,卫大娘在侯府遇上了郑季。 “郑恩公!”眼看郑季就要走出侯府角门,卫大娘忙叫住了他。 郑季微醉的双眼,四处一看,大喜过望,这不是卫家的那个小娘子么,怎么在侯府遇上了。这半年,他可没少花心思找她,巡街时到处溜达、四处张望,只为了能找到她。甚至卫家他也去过,可家里只有一个三四岁的小y头,一问三不知。真是缘份天定,居然在这里遇上了,不然自己那十文钱不是打水漂了,这样赔本的买卖,他郑季还从没做过。 “哟,是卫娘子,你为何在这里?” “我在侯府洗衣。恩公为何会在这里?” “县太爷请侯爷喝酒,我跑腿来送请贴。他们管事赏了我一坛好酒,那酒可真香!”郑季说着,身子晃了晃,意犹未尽的吐出满口酒气。 卫大娘从怀里掏出布包,“上次蒙恩公借钱给拙夫治病,小妇人感激不尽。”说着打开布包,把钱递了上去。 郑季伸手欲接,若接了,债就清了,这以后还有什么借口再去找她。十文钱,可是能买好几斗米的!可不下一点本钱,还怎么把人弄到手?他咽了口吐沫,接钱的手顺势一推,“不用,区区小钱,何足挂齿。” “这怎么行呢?”卫大娘坚持往前递。 郑季本想趁机摸她手的,可想想这可是在侯府,要是她叫起来,或者让多管闲事的人看见就不好了。 “真不用。对了,你丈夫的病好了么?”郑季明知故问,要是她丈夫好了,自己早上她家要钱去了。勾引有夫之妇,他可没那个胆,万一被告了,少了不牢狱之灾,家里那个泼妇也不好交待。 “拙夫已经病逝了。”卫大娘眼睛红了。“这钱恩公还是收下吧,要不然小妇人心里不安。” “真不用。”郑季又推了推,“要不上你家去,在这侯府里推来推去的,让人看见还不说三道四的。” “这个,”卫大娘有些犹豫,毕竟丈夫刚死了半年,自己就带个男人回去,只怕街坊邻居们要说闲话。但转念一想,身正不怕影子歪,青天白日的,子夫也在家,又有什么说不清的,“贫门小户,如恩公不弃,就请随奴家来吧。” 毕竟素不相识,他就肯借钱给自己的丈夫治病,解自己的燃眉之急,如此看来,必是心善之人。虽未救得丈夫性命,那也是丈夫病入膏肓、药石无灵了。等到了家里,自己再把钱还他便是。再者自己没了丈夫,家里还有三个幼子,以后要有什么难处,少不了求他相帮。 两人一人一后,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卫家。 午后的街道静悄悄的,怕热的人都躲在屋里乘凉。卫家柴门半掩,院里没有鸡鸭,子夫不知跑哪玩去了。 “恩公请进!”卫大娘推开屋门,请郑季进去。 茅屋四面透光,屋里只有一张铺着茅草的破床。无地可坐,郑季只能往床上一坐,卫大娘去拿陶碗给郑季倒水。 刚一进屋,郑季突然扑了上来,顺势一脚把门踢上了。 “恩公,你干什么?”卫大娘大惊,手中的碗“咣”的一声掉地上碎了。 “娘子,成全了我吧。自上次见你,我魂就丢了。”说着把卫大娘往床上抱。 “恩公不可!”卫大娘用力推,没想到郑季的力气更大。 “你男人死了,难道你不想重新找个男人替你养活三个孩子?” 郑季嘴里说着,手里却忙个不停。 一听到孩子,卫大娘略一愣神。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等郑季得到满足后,看了看蜷在床上、衣裳凌乱的卫大娘,“你只要跟了我,你三人孩子我帮你一起养。” 卫大娘想哭,丈夫死了刚半年,自己就被人欺负了。没想到还是自己引狼入室的,想着她就小声哭了起来。怕招来邻居,连哭都要压抑着。 “哟,怎么还哭上了,都三个孩子的娘了,这种事有什么大不了的。死了男人再嫁的多了去了,难不成你还想三贞九烈,守着这间破屋来养活三个孩子。何况我听说你闺女卖身为奴,你就不想给她赎身?你就不想后半生有个依靠?” 卫大娘止住了哭,却不为所动。就算要再嫁,那也要堂堂正正的,这算什么呀。 “实话跟你说吧,我是有老婆的,可我老婆又丑又凶,还不会生孩子。你若能怀上我的孩子,我立马休了她,娶你回家。” “你有老婆还能干出这种事?”卫大娘惊呆了。 “这有什么,我不是喝多了酒,酒后乱性。再说,这事不该出它也出了,要是声张出去,以后你还怎么做人。” “是你逼我的。” “是你带我来的,这事传出去,有嘴也说不清,别人只会以为是你勾引我。” “你!” “人啊,要想开点,今朝有酒今朝醉。只要你以后跟了我,这事保证没人知道。你要不答应,吃亏受罪的是你。你要能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我保证让家里的母老婆马上滚蛋。” 郑季软更皆施,卫大娘六神无主。这事她不敢声张,更没处说理。 从那以后,郑季隔三岔五的就会悄悄溜到卫家来。 数月后,卫大娘的肚子大了起来。一个丈夫死了快一年的人,怎么会怀了孩子。好在汉朝的衣服宽袍大袖,只要不束腰就看不出来。等肚子越发明显时,到了天寒地冻的冬天,衣着臃肿,越发的看不出来了。 卫大娘自从怀上孩子后,心里就是慌的。 “郑季,这孩子可怎么办?” “生下来,怎么说都是我郑季的种。我三十多岁了,还没有一儿半女,当然是要生下来。” “可是,街坊们会怎么说?” “管他们怎么说的,只要我认,到时再把你娶过门,谁还会说三道四。” 卫大娘心里是犹豫的,可腹中的孩子也是她的亲骨肉,她实在不忍心伤害他。 等到春天来了,天气暖和得再也穿不了厚衣服时,卫大娘生下了一个瘦弱的男孩。 孩子皱巴着小脸,嘤嘤的哭着。 卫大娘看见孩子那一刻,心中自然就生出了一种母爱的本能。 郑季守的门外,听得儿啼就冲了进来,“孩子我抱走了。” “等等,让他吃上一口奶。”卫大娘看着嘤嘤哭着的婴儿,舍不得让他马上离开自己。 郑季看着像只小猫般瘦弱的孩子,这孩子怎么这么瘦,这么小,能养活吗?要是就这么抱回去,家里那个母老虎会放过自己吗?她能容得下这孩吗?孩子会不会有个好歹?心中一动摇,他就没了之前对孩子的那份热情。看卫大娘抱着孩子万分不舍,他就顺水推舟,“这孩子还这么小,要不你先养他一段时间,离了娘万一有个什么,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卫大娘听闻,紧紧抱着孩子更加放不了手了。 卫子夫得知娘又生了一个小弟弟,高兴得不得了。 “娘,弟弟叫什么名字啊?” “这个,”郑季对她,对孩子似乎都越来越冷淡了,已经好些天没有来看他们了,甚至对他们有些唯恐避之不及。郑季没有给孩子起名字,甚至有些怕别人知道孩子是他的。 “娘,弟弟没有名字吗?那我给他起一个可好?”子夫一脸兴奋。 “好。”卫大娘勉强一笑,心里的苦涩自然不能让孩子知道。她没指望郑季会真的娶她,自己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家中贫穷,要再嫁已是不易。但郑季对于这个他自己的亲生儿子,至少应该要负起一份做爹的责任。 子夫看了看院子外面青青的野草,时值春日,芳草凄凄。那样的青翠,那样旺盛的生命力,让人看了心中就生出无限的希望,“弟弟叫青如何?卫青,我叫他青弟!” “好!”卫大娘拍了拍怀里的男孩。卫青,她的孩子,一个生下来就不受自己生父喜爱的孩子,一个生下来就注定会被人笑话的私孩子。谁能知道这孩子以后会有怎样的命运,坎坷,或是顺遂?平庸,亦或伟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十四章卫青(二) 有了弟弟,子夫的生活有了乐趣。娘去侯府洗衣服时,就由她照看弟弟。她给弟弟喂粥,喂菜汤,给弟弟换洗尿布,天气晴朗时还会抱他到院子里晒晒太阳,俨然是一个称职的小母亲。 卫青一天天的壮实起来,脸不皱了,会伸着小手乱抓舞了,会冲着姐姐笑了,会咿咿呀呀的叫了。生下来瘦弱的他,果然像野草一样茁壮的成长了起来。 邻居们听到卫家有婴儿的啼哭,很是好奇,“子夫,你们家怎么会有小孩?” “我妈妈生的呀!”子夫理直气壮,她不知道她们问的小孩并不是她。 邻居见子夫如此说,认定卫大娘与人私通生下了一个私生子,毕竟她男人过世快两年了,怎么说也不可能是他男人的,又不是哪吒,可以一怀三年。 终于有与卫大娘关系不错的妇人直接壮着胆去问卫大娘,“卫娘子,你家为何会有个婴儿,听子夫说是你生的。” 卫大娘一惊,子夫这孩子怎么这么诚实,什么都往外说。 子夫刚好出来,听到隔壁婶婶的话,大声回答,“婶婶问我家怎么会有孩子,我家的孩子当然是我娘生的,我哥,我姐还有我,不都是我娘生的吗?”子夫没有说青弟,因为她认为青弟不能算孩子,他只是婴儿,起码要会走会说话才能算孩子。 邻居听子夫这么一说,知道是自己会错意了,小孩子的话自然不能当真,“那我们都听到你家里有婴儿的哭声,这个?” “哦,那是我一个远亲家的孩子,送来我家寄养一段时间,孩子的娘生他的时候不在了。我不是生养过仨吗,就帮着带段时间。等孩子大些好养了,他爹会来接他回去。”卫大娘除了不敢认这个孩子外,其他的也不算在说谎。自己虽然活着,以现在的身份,只怕这一辈子都不能光明正大的承认是孩子的娘,说是死了,对她,对孩子都好。郑季答应等卫青大些好养活了就带他回去认祖归宗,这是事实。 邻居虽然好奇,但心思并不坏,满足了好奇心后,也没有多想就离开了。有了邻居婶婶的代为传话,其他的邻舍们就知道卫青是子夫家亲戚的孩子,对子夫叫他青弟也就不奇怪了,卫青得以从躲躲藏藏正式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邻居们都很喜爱这个苦命的孩子,看他长得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张家婶抱抱,李家叔逗逗,不知不觉中卫青一天天的长大了。 卫青自会走路开始,就成了子夫的小尾巴。娘整天在外,姐姐既是他的好玩伴,也是他的好娘亲,饿了找姐姐,摔了找姐姐,被别的孩子欺负了也是找姐姐。白天寸步不离的跟着姐姐,晚上也要和姐姐同睡。姐姐说什么他都听,姐姐就是他最亲的人。 子夫对青弟感情也很深,年幼的她把照看弟弟当成自己的责任。哥哥、姐姐不在身边,有弟弟陪着,给她的童年带来了很多乐趣。 卫大娘在卫青断奶后,曾去找过郑季商量卫青的事。郑季要么躲着不见,要么推说有急事,实在推脱不过就摸出几个小钱塞给卫大娘。卫大娘看他的态度,心寒不已。 随着卫青的长大,家里的经济情况慢慢好了起来。 石家药铺的掌柜会时不时的悄悄接济他们家,现在长君学徒期满了,在药铺做了帮工,每个月都能领到工钱。师娘虽然还是刻薄,说话依然难听,但工钱总是得给的。 少儿在侯府给小少爷做y环,不用做粗活、重活,得到的赏钱却比别的奴婢多。加上卫大娘洗衣的工钱,一家子的生活过得好了起来,数数家里积攒下来的钱,离给少儿赎身差得还很多,可日子总算是向着好的方向越来越好了。 卫大娘没了金钱上的忧虑,看着越长越大的卫青,心里满是欣慰。还好当初郑季没有把青儿抱走,毕竟是自己的骨肉,真要把他送去郑家是万万不舍的。别人家纵有金山银山,又怎及在自己家自在,茅屋寒舍,至少能一家团聚,其乐融融。 卫大娘有了这样的决定,就再没有去找过郑季,就当从前什么都没有发生。孩子是她自己要生下来的,她从来没有后悔生下他。 可惜,一切都不能如卫大娘所愿。 一个冬日的傍晚,惨白的夕阳眼看就要落在远方的群山之下了,淡淡的余晖抚摸着行色匆匆的晚归路人,温柔却没有一丝热气。天气寒冷得人们缩着脖子,恨不能快点回家享受家里的热汤热饭。 子夫在灶前做饭,娘快回来了,要赶在天完全黑下去前把饭吃了,不然点灯又得费油。寻常人家的日子总是得掐着手指算着过的,有时得防无时。 卫青站在灶旁看着姐姐忙碌,邻舍家传来了饭菜的香味,引得他直咽口水。正是长身体的孩子,加上白天到处乱跑,饿得就快。 此时,院门被人“呯”的一声推开了,何人如此粗鲁,怕是把整扇柴门都给撞下来了。 “娘?”子夫诧异。 回答她的是一个妇女尖厉的声音,“郑季,你这个杀千刀的,快给我滚出来!” 子夫忙出来看,“大婶,你找谁?” “郑季呢?快叫他滚出来,!郑季!郑季!” “大婶,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我娘还没有回来,只有我和弟弟在家。”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她指了指吓得躲在身后的弟弟。 妇人一见卫青,怒目圆睁,声音提高了八度,“总算让我看到了,这个小野种!”说着就要伸手去抓卫青。 子夫没料到妇人居然如此不讲理,忙用小小的身子护住卫青,一边大声唤道:“李婶,张伯,快来呀,有人欺负我和弟弟!” 妇人闹出那么大动静,热心的邻舍早扔下饭碗,跑到卫家院门口来围观了,有的是来热心帮忙的,也有的纯粹是来看热闹的。 李婶和张伯听到子夫的求救,三步并做两步冲进院子,李婶如老母鸡护崽般的护在姐弟两人身前。张伯伸开双臂,挡往妇人往前扑的庞大身躯。 “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对孩子动手动脚。”李婶好心相劝。 “就是,我们虽是贫门小户,可这平阳城也是有县老爷的,不能这么仗势欺人。”张伯看妇人穿戴不像一般小户人家,加上妇人的恶形恶状,这么说着给自己壮胆。 其他邻舍也趁机一拥而入,场面一下混乱了起来。 妇人一看来了这么多人,毫不犯怵,反而更加的张狂了,“我欺负人?!你们可知,这家的女人勾引我男人,还生下了这个小野种!” 妇人的话让大家听了一惊,卫大娘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品行大家都清楚,怎么可能? “你们不信?”妇人声音更大了,“这可是我男人喝醉酒跟我说的!再说你们看看这野种,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众人闻言,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卫青,不知是卫青真的和子夫太像,还是疑心生暗鬼,总之,经妇人这么一说,果然是越看越像亲姐弟。 “你们别不信,不然等那个贱人回来当面对质。要是她不认,我就告到县老爷那里,来个滴血认亲,到时看她怎么抵赖。” 众邻舍听了,这事还得上衙门,顿时看热闹的心就淡了。要是上衙门,没准就会让他们去做见证,既耽误功夫,又得罪人。有聪明的见势头不对,就开溜了,其他人也陆续跟着走了。最后院子里只剩下了李婶、张伯,胖妇人和子夫姐弟。 子夫大哭,“你凭什么骂人?” 李婶看不下去,“我说你别闹了,她家大人不在,你也闹不出什么名堂。等改天她娘在,你再来吧。再说捉奸捉双,到时只怕你男人也脱不了干系。” 妇人本来打算打滚撒泼大闹一场的,现在见围观的人散了,也没了这个兴致。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郑季再说,没准他又钻哪个贱人的被窝去了。想他吃自己家的,用自己家的,不是自己的爹周旋,凭他那么个货能做县吏?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还是让他给蒙骗了,还弄出个野种来,都养这么大了,自己还蒙鼓里。反正这个贱种在这也跑不了,等捉到那对奸夫淫妇再一并处置。 妇人抹了抹刚才太激动喷出的唾沫,捋下刚才挽上去的袖子,“你们等着,这事没完!”说着,地动山摇的跺着脚走了。 卫青见凶神恶煞的妇人走了,才扑到子夫怀里,大哭起来,“姐!”说不尽的委屈,他虽然不懂妇人说的什么,可骂人的话还是能听懂的。 李婶和张伯把他们送进屋,叹了口气走了。这算什么事,被妇人这么一闹,不管事情真假,叫她们母子以后还怎么在邻舍面前做人。寡妇再嫁不稀奇,可通奸那可是官府要过问的大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十五章 卫青(三) 卫大娘那天因洗的衣服多,回来时天都黑了。回到家见家里黑着灯,冷锅冷灶的。正暗自奇怪,隔壁李婶就轻轻走了进来。 李婶自出了傍晚的事,心里不踏实,一直支着耳朵听着,听见卫大娘回来了,就马上赶了过来。一是出于好心,怕两个孩子小,说不清事情;二来也是第一时间想知道点内情,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李婶把事情一说,卫大娘就呆了,没想到事情最终还是败露了。 李婶看卫大娘的反应,心里就全明白了。只好劝她,“你还是快想想办法,这事万一见官,以后这几个孩子可怎么活?” 卫大娘六神无主,她能想什么办法?没想到这事比上次丈夫死了更让人揪心,要是自己真被关进去了,以长君那点微薄的工钱,可怎么养活这两个年幼的弟弟妹妹,少儿赎身的事怕是就没有任何指望了。第一次,让她感到了彻底的绝望!要不是自己一时糊涂,怎么会让孩子们跟着进到这样万动不复的深渊。 一家人没有吃饭,摸黑坐着。天上的冷月撒下冷光,让人看了更加绝望。上次爹死时,子夫还能感觉星月是璀璨的,爹不会回来了,至少等明天太阳升起来,一切又会好了。可这一次,她莫名的害怕,怕失去娘,怕失去弟弟。卫青也很怕,怕那个凶恶的胖妇人,怕得他连饿都忘了,哭累了,他就靠着姐姐睡着了。要是能一直这样靠着姐姐多好,那怕一顿两顿不吃饭也没有关系。 子夫陪着娘枯坐了半夜,娘不时的流泪,不时的摸摸子夫和卫青,像生离死别一般。子夫看娘的样子,心中的不安更强烈了。但孩子心性,最终还是困得睡着了。 卫大娘一夜无眠,最后哭得心都麻木了。 胖妇人离开了卫家,满大街的找郑季,最后在一家妓院里把他给揪了出来。她揪着郑季的耳朵,穿街过巷的把他揪回了家。郑季叫得像杀猪似的,这回的力道可一点都不虚张声势,险些把郑季耳朵给揪下来。 “说,你是怎么勾搭上卫家那个贱货的?” “我?哪有的事!”郑季打死不认。 “不承认是吧!那个贱货都承认了,那个野种我也看见了,你还抵赖!”妇人怒目圆睁,声严色厉。 郑季一听卫大娘都认了,孩子也是明摆在那里的,态度一下软了,“是她勾引我的。她男人病重时,找我借了几个钱。后来说要还我,让我去她家,没想到她居然…”郑季把话反过来说,反正当时也没有其他人在场,真相除了他们也没人知道。 “她勾引你,你就…臭不要脸!” “我当时喝醉了,再说这种事对男人来说也不吃亏,所以才着了她的道。” “才一次就生下那个野种?” “的确只有一次,我也没想到她就有了,还自作主张的把孩子生下来。多半是看我家有钱,想用孩子来讹诈我,所以我从那以后就再没理过她。”郑季态度诚恳。 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要不他怎么敢冒着被打断腿的风险还要去妓院。可上妓院和私通是两回事,前者至少律法是允许的,是合乎情理的,而后者是万万不行的! “不管怎么样,我要去县衙告她,不然我咽不下这口恶气。一个寡妇,男人死了不到半年,在守孝期就敢勾搭有妇之夫!” “你告什么告,捉奸捉双,告了她,脱得了我吗?”郑季一听急了,上了县衙,那就不是他想抵赖就能抵赖的。县太爷审案的手段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先来一顿杀威棒,然后板子、刑具,想想就让人尿裤子,真要挨身上,那还能有命。 “我还顾及你,你这么做还有一点良心吗?你入赘我们郑家,家大业大,吃穿不愁。我爹把你当亲儿子,出钱给你在县衙谋差事,让你活得人五人六的。可你倒好,烂了良心做出这种事来。我真恨不得县老爷把你千刀万剐了才好!”妇人说得咬牙切齿,想到郑家给郑季的种种好处,要不是郑家,他能过上这么体面的日子?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如泼妇般的各种咒骂,连郑季的祖宗十八代都骂到了。 郑季听他要告官,为了自保,本想下跪求她的,可没等他付诸行动,妇人就开始各种骂了。骂得郑季无地自容,最后听到自己早已作古的父母、祖父母,甚至往上的各辈不知名的祖宗都因此而蒙羞受辱,只怕他们在泉下也是不得安生。 郑季虽无能,却也听得忍无可忍,最后一声暴喝,“泼妇!你要告就告,大不了一死!我若死了,就你那长相、品性,又不会生养,看有谁会娶你!” 妇人闻言,一下愣了,这个倒是她没想到的。她年过三十,要再嫁估计是难。就算年轻时也是因着郑季家贫,人又无甚谋生的手段才会改姓入赘她家的。要是郑季真被关进去,甚或死了,自己难道真要守一辈子寡。成亲十多年了,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郑季能生下那个野种,估计真是自己不能生。真要如此,那下半辈子可怎么过?就一个人守着一堆钱,混吃等死? 妇人被说到了痛处,有些犹豫了。可郑季刚才那强硬的态度,此时自己要服了软,以后这个家里还不他说了算?郑季要不给她磕头认错,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这事就没完。 如此一想,她依然大声的哭闹,只是明显没有刚才骂得那么厉害了。 郑公年迈,本早早睡下了,听得动静,披衣起床,正好听到女儿口口声声要告上县衙的话。他推门而入,拉起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女儿,“女儿啊,这告官一事可做不得。自古言‘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咱郑家就算家大业大,也折腾不起。” “爹,你不是能和县太爷说上话吗?我们占理,还怕他?”说着鄙夷的一指郑季。 郑公能和县太爷说上话,不过是因为县太爷派捐,请乡绅吃饭,郑公也在其中。当时,把他激动的,结果一顿饭吃了他五贯钱。那可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贵的饭,把他肠子都悔青了。郑家不过在城里有个两进的院子,城外有五六十亩田,要不是为了派捐,他哪能看见县太爷长个啥样。出钱给郑季谋了个县吏的差事,郑季这十来年的俸银,还没补上那个洞。要不是为了看着面上好看,谁会花那个冤枉钱。 郑公坚决的说:“反正不能告官,咱们郑家丢不起那个人。” “那爹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不是说他在外面有个野种,把那个野种弄回来认祖归宗。” “什么?”妇人惊呆了,“这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你懂什么,你自己不会生养,眼看都三十出头了,就算不要那个野种不是也要买个孩子来做养子么,总不能让郑家断了香火。与其出钱买,不如把他弄来。当儿子也行,当奴仆也罢,反正都不吃亏。” “爹,我咽不下这口气。” “人弄来了,还怕没有你出气的地方。只要别弄出人命,我一概不管。” 妇人一听,收拾不了大的,还收拾不了小的,到时看郑季还不乖乖听话? 郑季一听,孩子来了估计也不会好过。但管他呢,只要自己过了这关就行,那孩子谁知道是不是他的种,万一真是野种呢。 一家人商议定了,第二天就叫上两个泼皮无赖,上卫家要孩子去了。 卫大娘因一夜未睡,早上就没有再去侯府洗衣服。这也许是她见到两个孩子的最后时光,这些年也没好好陪过她们,现在她只想守着她们,把她们的样子好好记在心里。如果在狱里能侥幸活下命来,以后的日子至少还有个念想。 面如死灰的卫大娘正在给孩子补着破了的衣服,柴门被“咣”的撞开了,惊得她一针扎在手指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血珠。 她惊恐的看向院子,这么快?这么快就要和孩子们别离了,不知是生离还是死别?不知此生是否还能再见? 三个粗壮的大汉拥着一个肥胖的妇人,排山倒海的冲了进来,大有摧毁一切的架式。 看来不是公门中人,难道在见官前,他们还想把她们母子先折磨一番?卫大娘的心是木的,此时反而不是很怕了,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贱人,你勾搭有妇之夫,真是罪该万死!”妇人高声叫骂。 卫大娘无言以对,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就算她辩解,有谁会信?就算有人信,那也改变不了最后的结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十六章 卫青(四) 妇人骂了一阵,见卫大娘毫无反应,才止住了骂,“算你个贱人走了大运,我们郑家仁慈,放你一马,只要你把这个贱种交给我们郑家,此事就算完了。” 卫大娘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卫青他还那么小,他怎么能离开娘,“孩子还小,你们想把他怎么样?他是无辜的。” “我们能把他怎么样,还能吃了他不成。我爹说他是郑季那个臭不要脸的种,让他认祖归宗,去我们郑家当少爷。” 卫大娘不相信他们能这么好心,死活不答应。 邻居们又挤来看热闹,七嘴八议论纷纷。 李婶听了首尾,觉得这事可以不见官最好,就上前轻声劝卫大娘,“他婶,你别想不开。郑家也算是大户,青儿去了郑家是享福的,总好过在这跟着受穷。” “可我舍不得。”卫大娘无力的抗争。 子夫醒了,听见有人要抢走青弟,护着青弟边哭边喊,“不能抢走我的弟弟,不能抢!” 卫青又见了那妇人,本就怕得要命,现在听了那些话,见姐姐那么着急的护着自己,知道不会是好事,也跟着哇哇大哭。 妇人见他们姐弟哭得热闹,气不打一处来,“少鬼哭狼嚎的。这事是你们错在先,要不让我把人带走,要不就去见官!” 闻言,卫大娘一下子不敢再拦着了。 三个壮汉上前,一把扯过卫青,不顾子夫的拳打脚踢,抱着卫青就走。子夫大急,扑上去对着壮汉的小腿一口咬下去,人小力弱,并没有咬伤。壮汉吃了一痛,一脚将她远远踢开,抱着孩子扬长而去。 胖妇人不可一世的看着卫大娘,“这个贱种以后就和你们没有关系了,要是不识相,哼哼!” 卫青就这么被强行带走了。子夫哭闹了几天,求娘去把弟弟要回来。卫大娘跟被生生割了块肉般难过,可她不敢去郑家要孩子,只能祈求上苍让卫青在郑家可以过得好一点。 卫青被带进郑家,还在哭喊着要回家。 壮汉们对他的哭叫根本无动于衷,把他往地上一扔,领了钱就走了。这孩子的生死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只是收钱办事,为了钱什么事都可以办,良心算什么东西。 卫青扑在地上哭,妇人上去一脚踢在他身上,肥大的手掌如蒲扇般朝他身上c脸上扇去。卫青由大哭变成了惨叫,哭声里的惨痛让家里的y环惠儿听得心惊肉跳。那样的打她也挨过,那样的痛她知道,可远远没有这个孩子来得猛烈。她真怕这个年幼的孩子被夫人给活活打死了,正好看见郑季要出去,惠儿忙上前,状似无意的说:“少爷,夫人在打那个孩子!”其实那么大的哭声,少爷怎么可能没听到? “哦,管她呢,别打死了就成。”郑季无动于衷。 惠儿没想到少爷居然不管,那个孩子不是少爷的儿子吗?哪有小少爷遭这个罪的。 惠儿在门后面偷偷听,孩子的哭叫令她揪心。 “哼。”郑公清了下嗓子,出现在惠儿身后,“你不去干活,在这里偷什么懒。” 惠儿吓得低着头想走,可那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叫声让她心惊,她大着胆子哀求,“老爷,救救那个孩子吧,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 郑公哼一声,未置可否,走进半圆形的拱门,看见累得气喘吁吁的女儿。她满头是汗c发髻松散,好像被打的人是她似的。 原来,打人也是一个体力活,打得她手都疼了。 “行了,日子还长着呐,别第一天就弄出这么大动静,让左邻右舍听着不好看。” 妇人不知是听从了父亲的话,还是打累了。气喘如牛的从地上直起身来,身体疲累得险些要摔倒在地上。惠儿忙上前去扶住她,她像座肉山似的险些把惠儿给压倒。因担心把自己摔疼,她才勉强振作精神让身子摇晃了两下,稳了下来,嘴里呼呼喘着粗气。 等她喘得能说话了,指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卫青对惠儿说,“把他锁在柴房,没我准许,不许给他吃喝。”说完,迈着疲惫不堪的步伐向后院挪去。 “喏。”惠儿低声就着,等夫人和老爷都离开了,才忙上前去看卫青。 卫青的半张脸又红又肿,鼻子里的血流得满脸都是,让人看了怵目惊心。真是可怜的孩子,这才多大就要受这样的罪。 惠儿把卫青背到背上,这孩子年纪虽小,身体倒是很壮实,看来之前在家里过得不错。她咬着牙才把卫青背到了柴房。 柴房里除了柴垛,还有一些杂物,满是尘埃,自然不会有给小少爷的养伤睡的床。惠儿把卫青放在地上,抱来厚厚的茅草铺在他的身下,身上给他盖了草席。卫青还在昏迷,不时身子就抽搐一下。 夫人说不给吃喝,可没说不许给他治伤。惠儿趁着夫人累得午睡时,打了盆凉水,拿了自己悄悄藏着的刀创药,悄悄来到了柴房。她用湿布擦卫青脸上的血,刚碰上他红肿的脸,卫青就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惠儿忙让自己的动作更轻柔些。脸上涂上了薄薄的药膏,卫青的表情没有先前那么痛苦了。剥开卫青被踢得又脏又破的衣裳,身上的青紫吓得惠儿差点叫出声来,这孩子身上简直没有一块完好无伤的地方。虽然没有流血,却满是瘀青。不知这孩子有没有内伤,要是伤到五脏六腑,只怕是神仙也难求他。惠儿拿药膏涂在他特别青紫的地方,很快一瓶药膏就见了底。药膏凉凉的,涂在那些火辣辣疼痛的瘀青上肯定是舒服的。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自己还给他偷偷藏了半个饼来。惠儿坐在卫青的身边,看着孩子清秀的眉眼。要是自己也有这么一个弟弟就好了,至少不会再一个人无依无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是不要吧,要是自己的弟弟被人打成这样,遭这样的罪,自己心里还不得难过死了。 正在惠儿忙里偷闲的乱想时,卫青醒了过来。 “姐姐!”卫青声音有些哑,想必是先前哭叫得太久伤了嗓子。他看到自己的姐姐坐在身边,先前的那一切肯定是自己做了噩梦,只要梦醒了就没事了。 惠儿忙上前拉住他的手,“你醒了,别乱动!” 卫青这才看见面前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她和子夫年纪相仿,样子也有些像,难怪自己会看错了。他轻轻转头看了看四周,身上的疼痛让他嘶的倒吸了一口气,“这是哪?” “这是柴房。” 卫青依然没有听懂,“嗯?” “噢,这是郑府的柴房。”惠儿这才完整补充。 卫青一听郑府,之前的一切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一群坏人冲进家里,踢了姐姐,抢走了他,然后,他来到了这里。他们说让他来郑府认祖归宗。这里就是郑府?那一切都是真的,自己以后见不到姐姐,也见不娘亲了吗? “呜”思及此,卫青伤心的哭了起来。 “不能哭,要是把夫人招来就糟了。”惠儿忙制止。 卫青闻言忙止住了哭,那个妇人是他的噩梦,想到她就让他全身发颤。 “我这儿还有半块瓶,你快吃吧。”惠儿说着从怀里掏出用荷叶包着的半块干饼。 卫青咋天晚上就没吃饭,今天一天也是米水未进,肚子里早空得可以起穿堂风了,看见饼子,一把接过就大口的吃起来。 “小心噎着!” 卫青狼吞虎咽的啃完半块饼,意犹未尽的看着惠儿,才发现惠儿也眼巴巴的看着他吃饼,还不小心咽了口口水。不用说他吃的肯定是惠儿姐姐的口粮,为了给他省下饼,她肯定没吃饱。 卫青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把刚想问出口的“还有吗?”给生生咽了回去。 “不够吃?等晚上我去厨房给你偷。” 卫青一听,眼睛睁得大大的,还可以这样? “告诉你吧,我平时经常吃不饱,就晚上去厨房偷,那里鸡鸭鱼肉,多得很,香得让人恨不得变成老鼠藏在那里!” 卫青听得直咽口水,小孩子心性一览无遗,“姐姐,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那可不行,你身上有伤。再说了两个人一起去容易被发现,那样可就糟了。” 卫青一听,想到那个可怕的胖女人,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自己是被抢来的,那姐姐呢。 “我啊,我叫惠儿,是被他们家买来的。” 买来的?卫青还是第一次听说,“你爹娘把你买了吗?”惠儿姐姐可真惨,要是娘绝对舍不得把他买了的。想到娘,还有姐姐,她们现在一定很想青儿。 “不是。我不记得我爹娘是什么样子的了,可能我根本就没有爹娘。从我记事起就和其他很多小孩一起被圈养在乡下的一个院子里,有个聋婆婆照顾我们,她对我们还是很好的,很少打骂我们。后来我长大了,能干活了,就有几个凶巴巴的男人把我带走了,然后我就被卖到这儿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十七章 惠儿 被圈养?那不是像养鸡养猪一样吗?姐姐才多大就算长大了,能干活了?虽然自己的姐姐也帮娘照看自己c洗衣c做饭,可是反正,卫青觉得和这个姐姐干的活是不一样的,至少姐姐不是被人逼着去干的。 “姐姐你真可怜。”卫青打心眼里同情她。 “我算是好的了,听那些大的女孩说,她们才惨,长得漂亮就会被卖得晚,至少要养到十几岁,还要她们学习唱歌跳舞什么的。” “这样也算惨?”卫青觉得唱歌跳舞肯定没有干活累,姐姐高兴的时候就会唱歌给他听。 “小不点,你还太小,不懂。我听一个姐姐说她们是要被卖到妓院去,反正是一个很不好的地方。有个小姐姐为此还上吊死了,死时舌头伸得老长,可吓人了。” 卫青第一次听这些奇怪的话,就跟听鬼怪故事似的,既想听,又怕听。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多古怪的事?他听得都忘了自己身上的伤痛。 惠儿自从来郑家后,也是第一次那么痛痛快快的和人说话,看卫青听得入神,讲得更是眉飞色舞。两人都忘了各自不堪的处境,也忘记了时间。 等惠儿发现太阳开始西移时,才惊呼:“糟了,光顾着和你说话,夫人只怕都醒了。要唤我不见,怕是又要被打了。”说完,来不及和卫青道别,匆匆忙忙的走了。 柴房里只剩下卫青一个人,虽然他还是肚饿,虽然身上的伤还是痛,虽然还是想姐姐和娘,但他已经不像刚来时那么害怕,那么无助了,这里还有一个小姐姐,她带给了卫青温暖,也带给了他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卫青想,无论怎样一定要好好的活着,长大了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当黑夜来临时,年幼的卫青害怕了,这里好黑,黑得好像有可怕的东西藏在那些更黑的角落里。这里也好静,静得没有一丝人的声音。他不敢睡,怕睡着了再也不能醒过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好像他只要一闭上眼,那个可怕的女人就会对他又打又踢。 卫青睁着眼,又饿又怕。他望着门,在等小姐姐来。 就在他眼巴巴的等得心焦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尖厉的叫声:“什么东西?快来人啊!” 是那个胖妇人的声音,卫青听得心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是一阵脚步声,“你这个蠢婢,怎么会在厨房里?哦,一定是来偷东西的,对不对?给我搜。” “没有,我没有。”是那个小姐姐的声音。 不好了,一定是小姐姐去厨房给他偷吃的被人发现了。 “还偷了两块饼,怪不得我总觉得怎么最近厨房的老鼠多了,原来是你?你说你是不是偷去给那个野种吃的,不然你一个人能吃两块饼?” “没有,我没有。”无力的辩解。 妇人根本不听,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 惠儿不躲,也不叫,咬着牙捱着。不是她不疼,只是以她的经验来看,要是躲了,或是哭了,只会被打得更凶。 妇人打了一会,觉得自己跟打了块木头似的,反而把手打疼了,就恨恨的住了手,“罚你两天不准吃饭。去,叫人把厨房锁上,以后不准这个贱婢来厨房。” 柴房离厨房很近,卫青听到惠儿姐姐为了给他偷吃的,不但挨了一顿打,还被罚两天没饭吃,心里满是愧疚。 惠儿两天没饭吃,卫青也跟着被饿了两天。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活活饿死的时候,惠儿来了,给他带来了半块饼,不用说那是她被饿了两天后,给他省下的第一顿饭。 卫青本想推拒的,可他实在太饿了,再不吃东西,怕是真的会死的,惠儿于他有救命之恩。只是这样每人每顿吃半块饼,都只是半饱,不知这样下去能挺到什么时候。 “柴房那孩子怎么样了?”郑公突然想起那个被女儿关在柴房的孩子。 “回老爷,好像还活着。” “你们真没给孩子送吃的?” “老爷,夫人不让。” “还是每天给他两个麸皮饼吧,要真把他饿死了也是个麻烦。” “爹,为何要用我们家的粮食喂养那个野种,我真恨不得他死了才解我的心头之恨!”胖妇人听到爹要给卫青吃的,跳出来阻止。 “妇人之见。那么多人看见你把那孩子弄来,他要真不明不白在我们家死了,她娘万一去县衙告” “那个贱人哪有那个胆!” “就算她不敢,那么多人看着,别人就不敢?再说我们郑家树大招风,要是有人存心找茬,到时不是就麻烦了。杀人可是死罪!他又不是我们家的家奴,生死可以由着我们。” “爹!”妇人不依,扭着硕大的身躯撒娇。 “打骂由你,但不能失了分寸。”郑公说完挥袖走了,有这么个撒泼耍赖又爱争风吃醋的女儿也是无奈。 从那以后仆人开始每天给卫青两块麸皮饼子,虽然粗砺,至少可以吃饱肚子。惠儿不用再省自己的饼给卫青吃了,但只要能偷着过来,她还是会来看望卫青,两个孤苦无依的人相依为命。 卫青住在柴房,一度以为他要一辈子被囚居在里面,那可不是他想要的。刚三四岁的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他可不想成为像惠儿姐姐讲的被圈养的人,活着就像猪一样,活完一世却什么都不会留下。 卫青想出去,但柴房被送饼的仆人给锁上了。当他的伤可好得可以动的时候,他们怕他跑了,就一把铜锁把柴房锁了,不知是胖妇人的安排,还是仆人自作聪明。卫青对那把锁充满愤怒,却无可奈何。柴房的门窗虽然粗糙,却是用原木钉成的,无比结实,以卫青小小的力气,就算拼尽全力也是无法打开的。如果能离开柴房,哪怕是钻狗洞,他也一定要跑回自己家,他实在是太想娘和姐姐了;从他出生起,他就从没有离开过姐姐,没离开过家。此时,他有些明白韩信当年为何能受“胯下之辱”了,因为韩信存着远大的理想,不想因为一个泼皮无赖的污辱,逞一时之勇而丧命。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那些为了理想奋不顾身的人不是真正的勇者,只有为了理想忍辱偷生的人才是勇敢而智慧的。卫青不知道自己小小年纪居然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或许他是在为自己能勇敢的撑下去找说服自己的理由。 惠儿有空依然来看他,两人对着门缝说说话。只有这时,才让卫青觉得生活还有希望。 卫青伤好的差不多了,仆人把他带出了柴房。 “我们郑家不养吃闲饭的人,你得扫地c浇花c擦桌子,赚够你吃的两个饼,不然就得饿着。” 郑氏原话如此,仆人也无可柰何,只得安排卫青去做一些他力所能及的事。 卫青提着有他高的大木桶,去井里打水浇花。好不容易把桶挪到进边,把井绳放到井里,他见过姐姐打水,却没想到这么难,井里的木桶浮在水面上,像在嘲笑他似的,怎么也不肯往里面灌水。他摇晃着井绳,身子不由往前探,黑而深的水井让他心生恐惧。突然一只大手按在他的头上,把他往井里按。他吓得丢了手里的井绳,两只小手紧紧抓住井沿,本能的大喊:“救命!” 惠儿的慌乱的声音出现了,“夫人,裁缝铺的老板来了,等着您去试衣服呢。” 郑氏松开手,恨恨的看了看惠儿,气呼呼的走了,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惠儿等夫人走远了,帮他打了大半桶水,两人吃力的提去了花园。 从那以后,卫青打水时就特别的小心,总要看看周围是否有人才敢动手,而且他再也不敢把身子往井口探了。 卫青在郑家的日子度日如年,不仅因为干活累,更是因为那时时刻刻无处不在的打骂,郑氏如此,郑季也如此。 卫青从不认为郑季是他的爹,没有哪个做爹的会如此作贱自己的孩子。卫青年幼的心里对他们生出了恨,那种恨也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 卫青在惠儿的教导下学会了忍,再疼他都不哭也不叫,只用仇恨的眼光看着他们,他们打他打得更加毫无人性了。 每次当他受伤,都是惠儿用热水给他热敷。各种各样的折磨,让他像被巨石压着的小草一般,活得更加坚韧不屈。 自从卫青被带走,子夫就一直求娘去把弟弟接回来。每次娘都是无声的流泪,失去幼子的痛已经把她折磨得有些麻木了。子夫去药铺求大哥,大哥也只能摇头叹息,没有人敢得罪郑家。如果卫青真是郑季的孩子,那他有什么理由去找郑家要,何况他也不过是一个刚十多岁未经世事的软弱少年。 娘背着子夫去郑家门口看了好多次,她也向郑家的仆人打听了好几次,仆人们摇头叹息,不敢多言。见状,卫大娘自然知道卫青在郑家过得并不好,但她除了流泪,除了整夜无法入睡却毫无办法。 子夫想去侯府找姐姐,让姐姐求侯爷给卫青做主,可侯府的家丁并没有让她进去,她也没能看见已多年不见的少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十八章 获救 日子在漫长的思念里一天天过去了,没有任何卫青的消息。没有消息或许也是好消息,至少说明卫青还活着。可就算他真有个好歹,只怕卫大娘也未必可知。 卫青一直想找机会逃出郑家,他还和惠儿认真的商量过。 惠儿听了大惊,“你想逃走?逃奴可是要做大牢的。” “我不是他们家的奴仆。” “可你在他们家连奴仆都不如。”的确,没有哪个奴仆会受到如此重的打骂虐待,毕竟奴仆是他们的财产,他们可不会让自己受损失。而卫青却不同,他完全是他们的出气筒。奴仆还能自由出入,而他却只能在后院干活,连去前院的权利都没有。 如此苦捱了数月,听闻郑氏有喜了,卫青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怀了孕的女人容易喜怒无常,而郑氏更加的变态了。她喝汤,烫了,她能一碗滚烫的热汤劈头盖脸的就朝卫青泼来。她给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做小衣服,针扎了手,能直接用针往卫青身上乱扎,以解她被针扎的心头之恨。甚至有一次,她直接一剪刀就向卫青身上剌来,卫青吓得往后一缩,躲过了。如此一来,他又被关在柴房三日,三天没有饭吃。 如果没有惠儿,卫青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郑氏因自己怀上了孩子,变得更加不可一世,卫青更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她以折磨卫青为乐。 郑季本就恨卫大娘招了两人通奸的事,他从没想过这是郑氏在诈他。因为卫青的存在,让他曾一度有蹲大狱的风险,所以他连带着卫青一起恨上了。那孩子不一定是他的,没准是那个贱人和别的野男人生的野种,却硬要往自己身上赖。其实,他心里是清楚的,卫大娘并不是放荡之人,不然也不会被他用几个小钱就连哄带骗的弄到手,可他又不想承认,毕竟他要给自己恨卫青找一个理由。他活着就只为了他自己快活,什么礼义廉耻c骨肉亲情都是狗屁,只要能哄住郑氏,等郑老头过世了,郑家的一切就都是他的,到时别说这个野种,就是郑氏那个恶婆娘都得给他滚一边去。他为了自己的富贵梦,为了能稳住郑氏,就加入了郑氏虐待卫青的阵列。 在一个阴冷的冬日傍晚,因着郑季又在外喝酒,郑氏大发雷霆。狂怒之下,卫青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说我不会生养,你才在外面找贱货生下这个野种,老娘现在不是怀上了,还留着这个野种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分我郑家一份家业不成。”郑氏说着,把卫青推到屋外,一盆冷水把他浇个透湿。 卫青一直穿着离家时的单衣,本就冻得瑟瑟发抖,被冷水一浇,嘴唇青紫,冻得像个冰人。 “你给我在外面跪着,不准进屋!” 卫青不知是冻木了,还是不愿再忍受,他没有跪,倔强的站着。 郑季看到他那仇恨的目光,气不打一处来,捡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棒朝他身上砸去,“跪下!” 卫青本能的伸手去挡,木棒“邦”的一声砸在了他的手臂上,他一声惨叫,手臂无力的垂了下来,手臂被打折了。 卫青定定的看着他们,他忍够了,这样的日子他再也不要忍受了。哪怕是死,也让他来个痛快,“我不姓郑,我和你们没有关系,你们今天有种就打死我!” 他一字一句的说得铿锵有力。 郑季夫妇愣住了,没想到卫青居然敢造反。 郑氏愣了愣神,发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严重的挑衅,要不是怕动了胎气,她真恨不得现在就亲自动手打死这个野种,“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求之不得,把他给我赶出去!” “哼,正合我意,我也没有你样的贱种,指不定是你娘偷哪个野汉子生的,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说着上前一脚把卫青踢翻在地,像拎一只野狗似的把他拎出大门,重重扔在大街上。 惠儿一直躲在旁边看,着急却没有办法。看到郑季拎着卫青往外走,她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少爷,马上要下大雪了,求你让我把他送回去。” 郑季一言不发,扔下卫青后转身就把门无情的关上了。 “少爷,要下大雪了,他会冻死的。”惠儿哀求。 “死了更好。”说完无动于衷走回了屋里。 惠儿不甘心,跑进去给郑氏跪下磕头,“夫人,卫青会死的,让我把他送回家吧。” “你这吃里扒外的贱婢,还不给我滚出去!” “夫人!”惠儿把头磕出了血,一个劲的哀求。 “聒噪死了!来人,把这疯y头给我关进柴房,不许放她出来。” “夫人!饶他一命啊,夫人!”惠儿被仆人连拉带拖的送进柴房,嘴里还不住的大声哀求。 郑氏对郑季的表现还算满意,他自己亲自动的手,说明他对那个贱人,对那个贱种早就断了念头。只要自己生下了孩子,还怕拴不住郑季?以后就没有那个眼中钉了,她心情舒畅的看了看窗外。这天真是冷,眼看真是要下今冬的第一场雪了。大雪一盖,天地一片白茫茫,有谁会在意一个私自离家被冻死在外的野孩子。死在外面,和郑家又有什么关系,任谁也怪不到他们头上的。就算不冻死,满街跑的野狗,饿得到处觅食,又怎会放过这么一块如此容易到口的肉。 卫青被摔在地上,险些晕过去。他强打精神,不能晕,就算爬也要爬回家去。他听到惠儿在给他求情,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扇黑亮的大门在他眼前无情的关上。他不会回郑家的,哪怕是死,他也要死在外面。他看着郑家的大门发誓:我和郑家,和郑季再没有任何关系!我姓卫,不姓郑! 雪无声的飘落下来,扬扬洒洒。如果此时自己能在家里,能陪着姐姐,能不冷不痛,那这样的雪景无疑是的美丽的。可现在这美丽的大雪却会要他的命,淋湿的衣服贴在身上,结成了冰,他的体温在一点点的下降。他感到越来越无力,恨不得马上闭上眼好好睡一觉。可他不能睡,他要回家,他往前爬了一小段路。可家在哪儿?他该往哪儿爬? 因为下雪,也因为快要宵禁了,街上一个人也没有。远处,不知哪个巷子里,饥寒交迫的野狗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回家!回家!他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无声的趴在了地上。整个世界都模糊了,消失了。漫天飞舞的大雪无声飘落,像是要掩盖住人间所有的罪恶。 卫青以为自己死了,当他吃力的睁开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哥哥!他一定是在做梦,他不敢相信的用力挣扎了一下。长君忙按住他,“别动,你手折了,师父在给你接骨!” 如此一说,卫青马上感觉到手臂传来了椎心的痛! 屋子里烧着炭火,暖洋洋的。一盏昏黄的油灯下,石掌柜正满头是汗的给卫青接骨。见他醒了,石掌柜慈祥的说:“别动,忍着点疼!”接着只听“咯”的一声脆响,卫青痛得一声惨叫,却听话的没敢乱动。他不想自己的胳膊废了,他要好好的,他以后还要去从征打战,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让娘和姐姐不再受欺负。 石掌柜一边用木板给他固定胳膊,一边吩咐长君,“给他熬碗热粥,这孩子给冻坏了。” 卫青疼得满头是汗,能活着真好。可他没感到饿,或许这许多的折磨让他忘了饿,他只想好好看看哥哥,脱口而出,“我不饿”。 “这孩子,不饿也得吃。那热粥可是救命的药,你身体冻透了,不吃点热食,身体里暖和不了,会死人的。” 长君忙去厨房熬粥了。 “这大半夜的,捡个死孩子回来,还忙上忙下的,又是治伤,又是做饭,上辈子欠了他们卫家了?”一个妇人尖锐而刻薄的声音。 “你少嚷嚷两句,救人一命,又损失得了多少。” “得,我找长君说去,非扣他半个月工钱不可。不然,现在就把这个半死的孩子给我扔出去。” 长君没和师母多说,扣就扣吧,扣多少都行,只要能救弟弟的命。 治了伤,喝了热粥,卫青总算是活了下来。他不知是心安,还是太累,很快就在暖和的屋子里沉沉入睡。 长君看着弟弟稚嫩的脸,一阵心痛,他是受了多少折磨,才会满身伤痕。娘看见了不知会多心疼,子夫怕是要哭肿眼睛。回来就好,以后不管日子多难,一家人都不要再分开了。 石掌柜看了卫青满身的伤,吓了一跳,怎样没人性的畜牲才会把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折磨成这个模样。他深深叹息一声,摇着头回里屋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十九章 回家 第二天,雪后初睛。长君背着卫青把他送回家去,趴在哥哥的背上,卫青感到万分高兴。终于可以回家了!终于可以见到娘和姐姐了!他恨不能插上翅膀马上飞回家去。可雪后泥泞湿滑,又背着满身是伤的弟弟,长君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分外小心。 当看到那扇破旧的柴门,当看到被厚厚的大雪盖着顶的矮小茅屋,卫青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喊到:“姐,我回来了!”声音里满是喜悦。 子夫正扒着门缝往外看,当她看到哥哥背着弟弟回家来了,以为自己太想弟弟看错了,怀疑的用手揉了揉眼睛。等听到弟弟那熟悉的声音,她不再怀疑,高兴得不顾自己衣裳单薄,光着脚就跑了出来。 “青弟,真是你!你回来了!”跑上前去就要抱弟弟,一不小心碰到卫青绑着木板的手臂,痛得卫青忍不住“啊”的大叫一声。 子夫大惊。“青弟,你怎么了?” “姐,我没事。”卫青忍着疼,故作轻松的说。 “你看你,光顾着高兴,大雪天的,先进屋再说。”长君怕子夫又弄疼卫青,忙劝阻。 “青儿,青儿,真是你回来了。”卫大娘忙跑出来,接过卫青,紧紧抱在怀里,激动得声音发颤。她留意到了卫青受伤的手臂,小心的不把他弄痛。 一家人大呼小叫的进了屋,屋里没有生火,四壁透风的墙一点也不比院子里暖和。可一家人的心都是热的,热得忘记了呼啸着往里挤的冷风。 “子夫,你去生个火盆,弟弟受伤了,别把他再冻坏了。” “唉。”子夫应着,却没有挪步,激动的看着失而复得的弟弟,生怕一眨眼,弟弟又不见了。 卫大娘轻轻把卫青放在床上,又给他盖上一条打着补丁的被子,嗔怪的看了看子夫,“这孩子!”然后出屋生火去了,也难怪子夫不愿意走开,四兄妹里,数她们姐弟俩感情最好。 “哇~,青弟,你怎么满身是伤?”子夫看到卫青的伤痕后,果然惊天动地的大哭起来。 卫大娘跑回屋一看,也跟着哭了起来,“青儿,青儿,他们真不是人,怎么能这么狠心。” “娘,姐,我不疼。”卫青懂事的说,早在看见姐姐和娘那一刻,他就不觉得疼了。伤总会好的,只要能和姐姐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 “娘,妹妹,你们别哭了。青弟回来是好事,应该高兴。”长君偷偷抹去眼泪,很大人的劝到。 等一家人哭够了,破涕为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更重要。 一家人围着火盆,喝着菜干和杂粮熬的稀粥,说不尽的快乐喜悦。 “娘,你再也不要把弟弟送回去了。”子夫哀求。 “不送了,不送了,就算死,我们一家人也要死在一块。” “娘,大喜的日子,你怎么死不死的,咱们家的人不会死,都会好好的,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好。”长君怕娘和妹妹又哭起来,忙往好的方向劝。 “呸,呸,会好的!”卫大娘去去晦气,肯定的说。 “娘,我姓卫,不姓郑,以后和他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我可以干活养活自己,我再也不会回郑家了。” “对,对,我们青儿一直都是叫卫青,和姓郑的没有关系。” “娘,对什么呀,青弟那么小,能干什么活?我去,姐姐有我那么大的时候都去干活了,我也可以的。”子夫知道帮家里分忧解难了。 “你姐姐她”想到少儿,卫大娘就放下了饭碗,一家人团团圆圆,可少了少儿,不知何时她才能回到这个家里来。 “妹妹,看你胡说,让娘不开心了。娘你别急,大妹的事总会有办法的。” “子夫,你可不许像姐姐那样自作主张,我们家是穷,可也没有穷到要卖儿卖女,你姐那时也是逼不得已。” “娘,你放心,我可以去做工,不一定要卖身为奴的。等过些年我们有了钱,就可以把姐姐给接回来了。” “是的,娘,我也可以帮家里干活,等我再大一点,我可以去给人养马放羊,到时大姐就可以回来了。”卫青也小大人似的说,养马和放羊,他更愿意去养马,故事里的英雄都是骑大马跨大刀,威风凛凛的横扫疆场。等长大了,他或许也能有那一天。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过了饭,长君看了看天色,要回药铺去了。 “哥,我明明是倒在郑家门口的,怎么会在药铺?”卫青见哥哥要走了,忙问。 “是啊,青儿回来,一家人忙着高兴,娘都忘了问了。” “昨夜说来也巧,我师父去给人出诊,回来时经过郑家门口,天黑路滑给绊了一下,一看居然是个倒在路上的孩子。那时旁边都来了两只野狗,师父用药箱给赶跑了。再一看,是我们家青弟,因为快要宵禁了,又看他有伤,就把他背回药铺了。” 卫大娘听着,一阵心惊,差那么一点,她的青儿不是冻死,就是让野狗给吃了,还好上天保祐,还好石掌柜仁慈,不然想着她就要落泪。 “娘,我们得好好谢谢石爷爷。”子夫诚恳的说。 “是要好好谢谢!长君,我和你一起去药铺。”卫大娘说着,就去取出钱箱,只面有一些铜钱,这是存下给少儿赎身用的。不过眼下,先感谢石掌柜要紧。 “娘,不用。”长君忙制止,“我师父为人宅心仁厚,就算不是我们家青弟他也会救的。你这要去了,不知师母又会说些什么难听的话。” “可是,我们总得好好谢谢人家的救命之恩!”卫大娘坚持。 “我师母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去了,只怕还会让我师父找一顿骂。师父的恩情我们记在心里,以后日子还长,总会有机会报答的。”长君说完,不再多说,就回药铺去了。 郑家自从赶走了卫青,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他们才不会良心不安。 下人们也不敢多言,主子的脾气他们清楚,没事谁敢去找顿打骂。 只有惠儿一直担心不已,要不是被关进柴房,她早跑出去打听卫青的消息了。等被从柴房里放出来,郑氏又不许她出门。直到三天后,她才找到机会溜出了郑家。 一路打听,她找到了卫家。她在门口张望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去敲门。她怕,怕卫青没有回家。如果他没有回来,那肯定是遭遇了不测。那样的话,自己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娘和他姐姐?是让她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怀着希望去等,还是让她们接受残忍的现实?惠儿认真的考虑,却怎么都做不了决定。可她希望,希望卫青吉人天相,希望他现在已经平安的在家里了,希望他会完好的跳出来吓自己一跳。 “小姑娘,你找谁?”子夫出来拿柴,看见在门口徘徊的惠儿。 惠儿看向院子里的女孩,那与卫青有七分相似的脸,那个卫青说了不知多少遍的子夫姐姐。果然是一个小美人胚子,即使粗布麻衣,还光着脚,头发也是随意的披散着,站在雪地里却让人看了我见犹怜。 “子夫姐姐!”惠儿下意识的叫出了口。 “你是?”子夫有些诧异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叫惠儿。” “你就是在郑家救过青弟的惠儿,你快进来。”说着就一路小跑来迎接她。 惠儿一听子夫听过她的名字,一颗悬着的心就落了下来,卫青一定是回来了!不然子夫怎么会知道自己呢。 两人拉着手,一路跑进了屋。 “青弟,你快看,是谁来了。”子夫人未到,声先到。 “惠儿姐姐!”卫青用没受伤的胳膊支起身子,想要翻下床来。 “你别动,别又伤了,好好躺着。你没事真是c真是太好了!”惠儿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两人不过三四天没见,却有说不完的话。卫青听说惠儿了为给他求情,跪下向郑氏磕头,恨得咬牙切齿。听到她因此被关在柴房三天,又心疼的想要落泪。最后苦难的话说完了,又变成了无尽的欢喜高兴。 子夫因为惠儿对卫青的恩情,对惠儿满是感激,觉得跟她就特别亲近,好像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认识了很久似的。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谈兴正浓时,惠儿惊呼,“糟了,我得回府了,不然夫人又要责罚了。” “惠儿姐姐,你别走了,就留在我们家,我们一起生活。” “真孩子气!我要留下,就成逃奴了,走哪儿被抓了都要下大狱的。”惠儿说着,又看了看卫青,“你没事就好,好好养伤,我有机会再来看你。” “嗯,那你一定要来!” “骗你变小狗!”惠儿俏皮的一笑,转身轻快的走了。这些天的心理折磨总算没有了,只要卫青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好。 “姐,你说这世人怎么会有奴仆奴婢,都是爹娘生养的,为什么他们就不被当人看。” “青弟,这世间不公平的事太多了,我们只能尽自己的力好好活着。等咱们长大以后有了钱,给姐姐赎身,给惠儿赎身,这样就没人会欺负我们了。” 长大,似乎是遥远的事。有了急需长大才能实现的愿望,姐弟俩都迫不急待的希望能快快的长大,恨不得一夜醒来,都是大人了,都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二十章 报应(一) 郑氏怀着身孕,让郑季告了假,在家里衣不解带的伺候她,觉得自己就应该像个娘娘似的好好养着。郑季虽然不耐烦,却迫于无奈,只得整天在家守着她,心却早飞到大街上去了。那里灯红酒绿,赌坊里骰子声声。 “自打怀了孩子,我就吃不下睡不好,你去药铺给我抓些滋补的药材,我得好好补补,不然怎么生下个大胖小子。” 郑季本不堪其烦,听得可以出门,顿时一阵暗喜,找丈人支了钱,就匆匆出了门。 经过妓院,里面的姑娘一声声的娇唤让他挪不开脚步,可摸摸袖子里不多的铜钱,只好推脱着往前走了。经过赌坊,挤进去看了两把,看得血脉贲张,无奈囊中羞涩,庄家早被郑公打了招呼不肯赊帐,他只好气愤难平的离开。 最后一步三挪的到了石家药铺,他把衣袖的几枚铜钱重重拍在柜台上,那架式好似他拍出的不是几枚铜钱,那是一块狗头金似的“掌柜的,抓给孕妇吃的补药。” 石掌柜抬眼看了看他,一脸不屑,这不就是折磨卫青的那个禽兽么? 鄙夷归鄙夷,可生意还得做。开门做生意就没有把客往外赶的礼,这是行规。石掌柜见过郑季那个胖得出奇的女人,那样还补,也不怕将来孩子难生下来,“妇人有喜,只宜食补,药补怕会伤身。”医者仁心,石掌柜好心提醒。 “臭老头,你是不是看爷的钱少,就出言讽刺?你不卖,爷上别家买去。”郑季不识好歹,愤愤的收回钱,往别家药铺去了。 石掌柜摇摇头,不知积德,也不怕以后遭了报应。 “哎,客人留步!”石掌柜的老婆见客人要走了,忙追出来。无奈郑季真把自己当大爷了,压根无视掌柜老婆的挽留。 “老不死的,人家买药你买就是了,管她该补不该补的,只要咱们的药没问题就行。要都像你这么做买卖,咱们还不得喝西北风去。” 石掌柜没有说话,他一说只怕又招来妇人没完没了的数落。一个掉钱眼里的妇人,哪懂什么医道。 郑季上其他医铺抓了药,在街上溜达到天黑才回了家。 郑氏看他抓了药回来,也没多责怪。只要郑季手里没钱,他还能翻出什么花花肠子。反正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是最重要,连带着把自己也娇贵得跟个娘娘的。 为了生个胖小子,郑氏在家非躺即卧c足不出户。一天三小补,三天一大补,补得她头晕眼花。可为了孩子,她还是咬着牙把各种补汤一碗碗的喝下,原就肥胖的她,现在更是胖得眼睛都眯成了缝,连挪动身子都觉得费力了。自从怀上孩子,她就不让郑季碰她。郑季求之不得,就算她肯,自己也没法下手,怕活活给腻死。 郑氏的肚子大得很快,才五个月肚子就大得跟要生似的。她暗自得意,说不定是双生子呢,一举得俩男,还怕郑家香火不旺。 转眼到了要生的时候,产婆请了三四拨。产婆看了郑氏,不是摇头叹息,就是束手无策。那时生孩子就是闯鬼门关,顺利的就跟母鸡下蛋似的,孩子瓜熟蒂落,自然而然的就生下来了,不顺利的甚至一尸两命。 孩子太大了,根本生不下来。郑公急得在屋外团团转,郑季也跟着担惊受怕了两天,毕竟屋里那位可是他的衣食父母c富贵来源。 郑氏痛得哀嚎了一天两夜,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也没能把孩子生下来。哀嚎声越来越小了,依然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郑氏难产死了,或许因她平时补得太多,或许因她作孽太多。 郑公见女儿因生孩子死了,整个人都老了许多。他不把别人的孩子当人,对自己的孩子却是心疼的。人生三苦:少时丧父,中年丧夫,老来丧子。他算体会到了其中的悲凉凄苦。 郑季见老婆死了,虽然平时恨不得她早早去死,可她真死了,郑季就慌了。没了老婆,又没有孩子,他在郑家以后还怎么过?他陪着小心,处处讨好着岳父。在郑氏的葬礼上哭得如丧考妣,他悲伤的不是她的死,而是自己以后的生活。 果然,郑氏的葬礼一办完,郑公就把郑季扫地出门了。招这么个没用的女婿回来,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为了女儿有个男人。现在女儿没了,要这么个外姓人在家闲养着作甚,还指望着他给自己养老送终不成?郑家偌大的家业,绝不能便宜了这么个东西! 郑季离开了郑家,县吏的差事也丢了。本就是郑公花钱买的,现在要丢也不过是郑公的一句话。他无家可归,揣着自己平时藏下的私房钱,流连花街柳巷,出入大小赌坊,这才是男人该过的日子。可惜他眼里的好日子不长,很快他就一贫如洗。 他如丧家犬一般去求郑公,回应他的只是郑家紧闭的大门。走投无路他又想到了卫大娘,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还有一个孩子。只要自己好好的求求她,保证以后改过自新,或许还会有转机。 子夫和卫青见到郑季如见了仇人一般,那的确是他们的仇人,是他抢走了青弟,是他把青弟折磨得不成人样,也是他险些要了青弟的命。如果不是他,娘怎么会被别人说三道四。姐弟俩一看是郑季,挡着门死活不让他进去。 “卫娘子,我没地方可去,眼看天要下雪了,让我在你家暂住一晚,就一晚。” “家里不能让你住,我们孤儿寡母,本就被人说三道四,如果你住这里,更是说不清了。” 卫大娘也恨他,毕竟他不该那样对孩子,可她毕竟心软,见郑季一个大男人低三下四,只差没下跪相求。想想当初他主动借钱给自己,如果没有之后的种种,也是莫大的恩情。 卫大娘不顾姐弟俩的劝阻,从钱箱里小心的拿出十多枚铜钱,递给了郑季。如果他真的能改过自新,去找个事做,一个大男人总是能养活自己的。 郑季一面哀求,一面往屋里张望。看到卫大娘那个装钱的木匣眼睛就亮了,没想到卫家还能有些钱。如果能弄到手,又够自己快活一阵子的了。主意打定,他就没有再求卫大娘,揣着钱千恩万谢的走了。 当夜,郑季在夜深人静时,悄悄摸进了卫家。那残破的柴门根本挡不住他,他用铁钩钩开门闩,蹑手蹑脚的摸了进去。 卫大娘放钱匣时他看得清楚,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钱匣,拿在手里有点份量,看来应该不会太少,自己冒这险还是值得的。偷盗不是小罪,但只要不被人发现,谁又会知道是他偷的呢。 郑季揣着钱匣溜了出来,刚才的得意变成了恐慌。大街上有更夫,有巡逻的士兵,现在可是宵禁的时候,就算自己没偷,半夜在外,就是犯禁。何况现在自己可是小偷,要是被抓,蹲大狱还是好的,别各种大刑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心惊胆战,只敢往黑漆漆的巷道里窜。 郑季第一次偷,没有经验,加上疑心生暗鬼,总在担心被撞见。越怕越见鬼,刚从一巷子里探出头,就看到前面一队士兵,举着马灯,正往他这边过来。郑季吓得忙把头往后缩。 有个士兵隐约看到前面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不知是野狗,还是自己眼花,但出于职业本能,他大喝一声:“什么人?!” 郑季一惊,忙转身就跑。这一跑,脚步声传来,士兵才认定那边有人。他们吃了一惊,没想到半夜三更居然会有人,要抓到了可是能请赏的,忙一拥而上,往巷子追去。 郑季慌不择路在各种巷子里窜,左奔右突,最后居然跑进了一个死胡同。看着不断逼近的士兵,他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因为怕抓,更怕被这些军汉一顿暴揍,情急之下,郑季脱口而出,“各位军爷,手下留情,我是县太爷手下的郑季。” “没听说过。” “不认识。” “好像有那么个人,不过听说不是什么好鸟。”一群士兵七嘴八舌。 “先搜搜看。”为首的士兵把马灯往前一举。 郑季一听要搜就慌了,此时恨不得怀里的钱匣在刚才跑的时候给弄丢了,可用手一按,它还在。 士兵一搜就搜出了钱匣,递给为首的士兵看。 这不明摆着的,大半夜的,谁会揣着钱匣的街上溜达,看见士兵就跑,明摆着的做贼心虚。 “大胆蟊贼,不但偷窃,还敢冒充官差。兄弟们,给我好好的打!” 众士兵一阵拳打脚踢,把郑季打得满身挂彩。次日,他被送到了县衙。 卫大娘一大早起来,看着家门开着,大吃一惊,一看自己的钱匣,哭天喊地的叫了起来。 众邻舍一听卫家丢了钱,纷纷表示同情,都劝卫大娘去告官。卫大娘犹豫着不敢,可那些钱是一家人存了好些年的,留着少儿赎身用的,要是没了,她回家的日子就更遥遥无期了。最后,在两位大胆的c见过世面的邻舍的陪同下,卫大娘来到了县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二十一章 报应(二) 县太爷刚起床,巡街的士兵就把人赃俱获的郑季给绑来了。郑季仗着做过十多年县吏,与县太爷还算脸熟,至少以前郑家每年年节可都是有所孝敬的。他不管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就求县太爷手下留情。 县太爷犹豫着,看能不能从郑季那得到点什么,以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郑季那货显然是没什么油水,不然也不会铤而走险的去偷了。县太爷只得私下派个心腹去郑家,如果郑公识相,这事也好办。可惜,郑公自打死了女儿,不但绝了对郑季的心,对县太爷也没有以前那份孝敬,虽然没有冷言冷语,至少也是油盐不进,明确表示郑季与郑家再无关系,他的生死听天由命。 县太爷仔细分析了这些,最后铁面无私起来。 不顾郑季喊冤求饶,一顿杀威棒,让本就有伤的郑季更加雪上加霜,只得老老实实的招了。 县太爷对郑季的识实务还算满意,至少他没有在公堂上胡说八道抵毁本官的清誉。现在案子审明了,就等苦主来告就可以结案了。 卫大娘满心不安的来到县衙,若不是有两个邻舍的支持,她早就打退堂鼓了。事情比她想像的简单,县太爷没有为难她。当然她不知道那是因为她没有什么油水可榨,钱匣里那点铜钱入不了县太爷的眼。县太爷让她跪在堂上说清了所有的事,最后画了个押就把钱匣还给了她。她抱着失而复得的钱匣高呼,“感谢青天大老爷!” 县太爷对她的表现也很满意,这样一来,还怕本官的官声不好吗。 当卫大娘得知是郑季偷了她的钱时,简直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会做这样见利忘义的事,不敢相信曾经的郑官差居然会落魄到去偷。自己不是才刚给了他十多个钱吗?怎么会? 卫大娘一连窜的想不明白,却相信县爷不会冤枉他,不然自己的钱匣怎么能找回来呢。既然是他自己做下的,就只能他自己去担。卫大娘劝说着自己,不想再去担心他。 等卫大娘回到家,子夫和卫青就围了上来,“娘,钱找到了吗?” “找到了。” “太好了!”姐弟俩欢呼。 “娘,是哪个坏蛋偷了我们的钱。” “这个,”卫大娘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们,毕竟郑季是卫青的亲生父亲,就算他再坏,再不是人,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卫大娘,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就是你不说,他们迟早也是会知道的。” “是啊,是啊,这样的坏人,不是遭了报应了。” 卫青的事大家都知道,以前大家还会私底下嚼嚼卫大娘的舌头,毕竟一个寡妇与人私通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自打卫青从郑家回来,大家就再也不说了,郑家真不是人,怎么能对一个年幼的孩子下那么狠的手!当初要不是她们嘴碎,卫大娘也不会迫于压力任由郑家把孩子带走。郑家是主谋,她们间接成了帮凶,虽然她们不是成心的。 现在郑季自作自受,遭了报应,真是大快人心! 卫大娘等邻居们都走了,才把郑季偷钱的事告诉了姐弟俩。 “这人真是太坏了,欺负青弟,还来偷我们家的钱。”子夫愤慨不已。 “娘,他会死吗?我真恨不得他死了才好!”卫青想起曾经那些非人的虐待心里就充满了恨。他虽然年幼,可恨是一种本能,一种被痛苦激起的本能。 “青儿,”卫大娘摸着卫青的头,“你不能这么想,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爹,亲生的爹。” “不!”卫青咆哮,“我没有这样的爹!” 卫大娘看着卫青那满是恨意的眼神,一阵心痛,才多大的孩子,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他却早早的学会了仇恨。她把卫青紧紧抱在怀里,“青儿,娘知道,他不配做你爹!娘也不指望你能原谅他,娘只希望你能忘记仇恨。” “是啊,青弟,你现在都不爱笑了。姐姐希望你可以忘了那些令你痛苦的事,快快乐乐的生活。我们长大了还有很多事要做,可不是为了去恨谁的。”子夫小大人似的说。 “娘,我可以不去恨他。可我不会认他,我姓卫,不姓郑。” 卫大娘看着卫青高兴的点点头,要原谅郑季,自己都做不到,更别说被伤害得那么深的卫青。但她希望她们可以放下仇恨,好好生活。仇恨会让人眼神冷冰,用这样的眼睛看世界,世界也是冷的c黑的。人活在仇恨里又怎么会快乐,甚至会因为仇恨迷失人生的方向,迷失自己的本心。 郑季在大狱里过了三个月就死了,被埋在了城外的乱葬岗。卫大娘曾大着胆子去了一次,找到了那个低矮的的坟包,给他供了两块饼,一杯酒,也算是有人来祭拜过了。她没有叫卫青,因为她不想卫青刚刚忘记的仇恨被唤起来。 子夫平时跟娘去侯府洗衣裳。她总爱在后院逗留张望,希望可以遇上姐姐少儿。可她却不知,侯府后院分为好几个,她所在的浣衣坊虽在后院,却与主人居住的后院隔着后花园,她根本不可能遇上姐姐。 “婶婶,我想向你打听个人。”子夫一边洗衣,一边和浣衣坊的婶婶们闲聊。 “你要打听谁,我来这侯府几十年了,这府里从上到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人,就是老爷c少爷c小少爷我都见过。”一位年长的婶婶颇有些自豪的说。 “我姐姐少儿她三年前来到侯府,这些年我不曾见过她,不知她在府里可好?” “少儿,你说的是卫少儿?” “正是。” “哦,你也姓卫,我怎么没想到你们是一家。你娘也真是的,她来侯府洗衣这些年,从来没有听她说起过家里的事。” “那我姐姐?”子夫听说婶婶认识少儿,有些心急的问。 “你姐姐啊,她在府里好着呢。我就没见过像她那样的奴婢。”婶婶说着啧啧嘴连连称奇,见子夫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她就没再卖关子,“府里的奴婢刚入府都要送到管事的张大娘那里学规矩,可不知为何你姐姐居然和张大娘发生了争执,说张大娘处事不公,还和张大娘在那边那个后院里大吵了一顿。这要是别的奴婢,敢和管事婶婶吵架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你姐姐可好,仗着年幼都不知道怕的。要知道这个府里比她拗的,经过几个月的管教,就没有不听话的。有几个能扛得住打,捱得了饿。” 子夫听得一颗心悬了起来,姐姐离家时她不过五岁,但姐姐是自作主张卖入侯府的。这样的性子,在侯府怕是要吃亏。听婶婶说姐姐一入府,就和管事的婶婶吵架。这可不是平日里邻居们的吵架,打打嘴仗。这里可是侯府,府里有的是教训奴婢的手段,像婶婶所说的挨打受饿。 “那我姐姐她?”子夫心里一急,脱口而出。 “不是说你姐姐运气好么,她进府是小少爷做主让进来的。她和管事婶婶吵架刚好又碰上了小少爷,小少爷也是个妙人,要是别的老爷看到这么不懂规矩的奴婢怕是要马上卖出府去,再不济也少不了一顿教训。小少爷可好,不但不责罚你姐姐,还觉得她的性子可爱,马上就要到他的院里去了。” “哦。”听闻至此,子夫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可你姐姐真不是省油的灯。要是别的奴婢被小少爷救了,还留在身边,肯定感恩戴德,恨不得当牛做马的报答。可你姐姐倒好,不心存感激不说,性子还是一样的狂傲。听说她不但敢和小少爷吵架,有一次还差点动手打了小少爷。小少爷也真是怪,特别护她,不让把这事告诉老爷,不然,你姐姐怕是” 子夫听得心惊肉跳,姐姐的所作所为真是大胆。 “你姐姐在我们这些奴婢里就是一个传奇,老身活了这么一把岁数都没有见过这样有福的奴婢。你是没有看见她现在的样子,穿绸着缎,十指不沾阳春水,吃的c用的,只怕外面中等人家的小姐们都赶不上。” 子夫听姐姐吃的好c穿的好,心中很是安慰,只要姐姐在府里没有受罪,就比什么都好。 “我跟你说,就你姐姐这福气,我们私下里猜以后说不准是小夫人的命。到时,你们一家子还不跟着享福。到时我们这么奴婢,还不得好好伺候着。” 小夫人?什么鬼?子夫不明白,却没有多问。以她的年纪,还不懂这些,她也不在意,只要姐姐能好好的等到家里给她赎身就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二十二章 歌伎(一) 某个午后,子夫发现浣衣坊的人明显的少了,有好几个比她年长几岁、平日一同洗衣的姐姐不见了。她有些诧异,“婶婶,紫雪姐姐她们呢?” “你还不知道啊?府里今日选歌伎,所有十到十五岁的女孩都去参选了。” “歌伎?”子夫第一次听说。 “你这孩子出生市井人家,为何什么都没听过。”王婶有些得意,先嘲笑了一下子夫的无知,才解释到:“歌伎就是侯府的歌舞艺人。要是能选上就送到府里的乐坊,由专门的师傅教授歌舞及各种乐器。” “哦。”原来歌伎就是歌舞乐人,唱歌倒是没什么难的,想必紫雪姐姐她们一定可以选上吧。子夫没有再问,就去洗衣裳了。因今日人手不足,指不定太阳落山前能不能洗完,要是回去太晚,青弟在家又要挨饿了。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紫雪她们就来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特别是紫雪哭得两眼红肿,浣衣坊的五六个女孩居然没有一个被选上。 “孩子们,都别丧气了,打起精神来,好好洗衣服去吧。”王婶劝慰到。府里数十名年少女子,不过选那么十个,没选上也没什么好难过的。何况,侯府的歌伎还有部份是直接从外面的乐坊买来的。 “婶婶,我不服输,我幼时在家就学过的。我的琴弹得那么好,没理由不选我的。”紫雪哭哑的嗓子不甘心的说。 “你这孩子,人各有命。人啊,有时不认命不行。” “紫雪姐姐,你别难过了。选不上也什么,在这里洗衣也挺好的。”子夫劝到。 “你懂什么?我和她们不一样,我是官宦人家出身,我爹因七王作乱获罪,被充军千里。要是我能被选为歌伎,以后才有出头之日,才能把我爹从苦寒之地救回来。” 子夫听了不知该说什么,没想到年幼的紫雪居然背负了这么多。 紫雪因太过伤心,王婶看不下去,就让她早早回下人房去休息了。 “婶婶,紫雪姐姐要是能选为歌伎就能救她爹吗?”子夫还是想不明白,歌伎和救父之间有什么关系。歌伎不过是比一般的奴婢吃得好、穿得好,活轻松一些罢了。救父,是不是有些超范围了。 “你这傻孩子,歌伎也是下人,当然没有那通天的本事。不过,要是能做侯府的歌伎,以后就有机会在那些老爷们面前献艺。如果命好,说不准就成了某们老爷的姬妾,这样一来,不是就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侯府的贵客,那可都是可以出入朝堂的人,你说能不让人心动。老身要是年轻个几十岁,肯定也要去试一试的。”王婶一脸向往,不是她们势利,这是她们这些下人能求个好归宿的最佳途径。 子夫待紫雪离开后,抬着一木盆衣服去晾晒。此时,太阳已有些西移,院子里有了一大半的阴影。为了衣裳能快些干,她抬着木盆往院子后墙边走去。 此时正是早春天气,草长莺飞,春意盎然。看着角落里发出新绿的小草,就让人心生喜悦。青弟就是在春天出生的,所以自己才给他取名为青。云淡风轻,正如子夫现在的心境,弟弟回来了,姐姐在府里也很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子夫因心情愉悦,看这里离浣衣坊有段距离,忍不住就唱起歌来。她从小就爱唱歌,唱得好不好她不知道,至少她和青弟都很喜欢。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歌声婉转悠扬。 正当她唱得正高兴时,墙外突然有人发问:“何人在此嬉闹?” 子夫吓得急忙噤声,娘说过在侯府规矩多,不能做出出格之事。不知唱歌算不算出格,反正平日里她在浣衣坊是从不敢唱的。没想到一时高兴,就被人逮了个正着。她忙忙的晾晒着衣裳,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出现在子夫面前,“刚才是你唱歌?” 子夫大睁着双眼,惊惶的看着面前的男子。想推脱,可此时这里只有她一个人,要是不承认,不知会不会被罚得更重。侯府果然规矩森严,不就不小心唱了几句歌,至于让这么魁梧的兵大哥来抓自己吗?她看着兵大哥,连否认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艰难的点了点头。 “你随我来。”兵大哥说完,转身便走。 子夫咽了口口水,这是要带自己去哪里啊?要是娘找不到自己该有多着急。祸从口出,子夫现在清楚的懂得了。 转过高高的院墙,来到了一处后院。这里亭台轩榭,繁花似锦。若不是自己闯了祸,这样的景致足以让子夫留连,可现在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根本无心去看那些美景。 和兵大哥一起来到一个亭子里,亭子离自己晾晒衣服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难怪自己唱歌会被人听见。都怪自己放纵前不好好观察一下地形,足以可见侦察的重要性。但隔着高墙,谁又知道墙那边有没有人。 亭子里坐着一个白衣少年,和哥哥差不多年岁,长相十分清秀,清秀得有些英气不足。子夫读的书有限,不知道应该用玉树临风来形容他,只觉得他长得好看,至少没有那个兵大哥那么壮实吓人。 “刚才是你唱歌?”少年星目一扫,倨傲的问。 “是的,小哥哥。” 男子听子夫叫他小哥哥,紧抿的薄唇轻轻一笑。在这侯府里,敢这么叫他的她是第一个。不,应该是第二个,第一个是在他身边那个不知道害怕的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卫子夫。”子夫尽量让自己不卑不亢。眼前的男子虽然有种威严的贵气,却并不让她害怕,或许是她感觉这个男子不是坏人,不会把她怎么样。 “你就是子夫?!”一个清脆的声音问。 子夫循声一看,少年身边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年纪十多岁。她看着面熟,但一时有些想不起。“姐姐!”子夫惊喜的大喊起来,几年不见,姐姐已经由小女孩长成美丽的少女了。 “子夫,你都长这么大了?”白衣女子正是少儿。 “姐!”子夫声音透着思念,透着委屈。要是姐姐在这里,或许可以给自己求求情,不就是唱了个歌,会得到什么责罚呢。 “子夫,你怎么会在这里?娘呢?” “我和娘在府里的浣衣坊洗衣。我想去后院找你的,可是府里的家丁不让。” “你怎么会在这里?”少儿更关心妹妹怎么会被带到小少爷这里。 “我刚才唱了个歌,就被他抓来了。”子夫说着,往那个兵大哥一指,只差没血泪控诉。 少儿不满的瞪了兵大哥一眼。 兵大哥双手一摊做无辜状,明明是请她来的,怎么成了抓? “姐,是不是在府里唱歌也会被罚的。”子夫忙向姐姐请教,姐姐来府里三年多了,这里的规矩她应该懂。 “不会啊。”少儿双眉一皱,府里规矩是多,可也没变态到这个地步。 “嗯…”白衣少年清了清嗓子,提醒两姐妹他的存在。堂堂侯府小少年,他何时被人忽视到如此地步。 少年的提醒,让少儿马上找到了问题所在,“你嗯什么呀,正好问你,为何要抓我妹妹来。”少儿果然够嚣张。 少爷似乎习惯了少儿的无礼,也不恼,转身问兵大哥,“你抓她来的?” 兵大哥见小少爷开口问,不能再装无辜了事了,只好老实的回答,“没有呀,我明明是请她来的。” 子夫这才明白,那么强硬的态度,不容人拒绝的余地,是兵大哥认为的请。或许在他看来,只有五花大绑才能叫抓。 “那你要她来干嘛?”少儿很能把握关键。 “这个,我不是听到她唱歌唱得好听,想把她安排进乐坊。”少年据实以告。何况进乐坊可是所有下人都求之不得的,这样的安排,她们两姐妹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不行!”两姐妹异口同声的拒绝了。 小少爷感觉不是一般的没面子。想像中的感谢没有,反倒是被人当头一盆冷水。要是换做别人,他早骂对方不识抬举。可少儿不同,她不单单是他的贴身侍婢,也是他在府里唯一仅有的一个玩伴。府里其他人见了他不是点头哈腰,就是若寒蝉,只有她与众不同。 “为何不行?”虽然没面子,可他还是好奇。 少儿看了看子夫,她是姐姐就她来说,“我当初卖身侯府为奴是为了葬我爹,是不得已的。我妹妹不能再入府为奴。” “你不是我们侯府的奴婢?”这是小少爷没想到的。 “不是,我只是随我娘在浣衣坊洗衣。” “那也好办,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管事多给你娘些钱。” “不行!”再次被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二十三章 歌伎(二) 小少爷有些为难了,虽然贵为侯府,可也不能强买强卖。可祖父让自己挑选合适的歌伎,这一下午了一个没挑中,好不容易挑中一个,人家还不干。本来挑选歌伎这样的小事,根本不用他这个小少爷亲自出马,往年都是由乐坊的管事做主,今年却一反常例。祖父好像还说让他多见见府里其他的年轻女子,免得他整天只会和贴身的奴婢厮混。他和少儿怎么就成厮混了?他们之间可是纯洁的友谊。难道祖父以为自己对这个y头有非分之想?有吗?他也认真的想了想,好像有那么点意思。可这y头的脾气,跟只小野马似的,应该不会是自己钟情的类型。算了,不想了,反正两人年纪还小,要论婚嫁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眼前这个叫子夫的女孩才是该解决的问题。小少爷认真的想了想,最后做出让步,“那要是不让你入奴籍,只在府里做歌伎拿工钱,你看行不行?” 堂堂侯府小少爷和一个无名的小y头商量,这也是破开荒的事。 子夫听了,不入奴籍,可以学唱歌,还有钱拿。这事比在浣衣坊衣裳可好太多了,要是这样还不答应,就真是不识抬举了。 “好啊。”子夫干脆的答应了。 “不行。”少儿却不干,“我也要去乐坊,我要在妹妹身边照顾她。” “那可不行。”小少爷也干脆的拒绝了少儿的请求。要是少儿去了乐坊,那自己身边就没朋友了。何况,要是以后少儿真能做自己的姬妾,他可不想让她唱歌给别的男人听。 “小气!”少儿嘟着嘴生气。她没有拒理力争,主要是她也没有理由要小少爷必须答应。她现在是府里的奴婢,做什么都是由主人安排的,哪能由她自己选择。第一次,她感觉到了入奴籍坏处。 “我,我有一个请求。”子夫高兴之余,想起了哭红眼睛的紫雪,“我有一个同在浣衣坊的小姐妹,她会弹琴。小少爷能不能让她也来乐坊,这样我们一个唱歌,一个弹琴。” 小少爷一听,也不是什么大事,爽快的答应了。 从此,子夫和紫雪同去了乐坊,开始了她们学艺的生涯。 转眼数年过去了。 王娡自从当了皇后,主持后宫,一切井井有条。她做事很有分寸,对太子刘彻的教育都是点到为止,从不干预他的想法,更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 除了主持后宫,王娡一直在照顾薄皇后的生活起居,履行自己当年的承诺。朝堂上薄氏一族无功无过,倒也相安无事。 王娡除了这些,更多的时间都去长乐宫给窦太后请安,陪着窦太后。太后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这一点王娡比谁都清楚,所以事无大小都与太后相商,让窦太后更加的容光焕发、精神矍铄。 “彻儿现在已经十四岁了,不知皇后对太子的婚事是否考虑过。” “但凭母后安排。”王娡自然没有忘记与馆陶公主的约定。以馆陶公主的手段,这事她肯定与太后商议好了。若是自己直接提出,只怕有拂太后颜面。不若由太后提出,既显出对太后的尊重,也可以撇清自己与馆陶的关系。 “不知皇后可中意堂邑侯之女陈阿娇?” “一切听凭母后做主。” 窦太后对王娡的回答很满意。 刘彻与阿娇的婚事就这样定下了,刘彻对此没有异议,毕竟那是他多年前就答应了姑母的。 “皇上,彻儿的婚事已经定了,不知皇上对彻儿的两个姐姐做何安排?”王娡关心的问及两个女儿的前程。 “是啊,转眼朕的两个女儿都已长大了。阳儿朕欲封她做长公主,至于封地,不知皇后认为何处比较适合?” “阳儿幼时跟着臣妾在掖庭吃了不少苦,臣妾实在舍不得让她离京城太远,不知皇上觉得平阳如何?”平阳城离京城不远,城池富庶,只是此时平阳城是平阳侯的封地,如果给阳儿,不知皇上是否好安排。 “平阳城是不错,只是平阳侯那边不好安排。不若这样,朕听说开国功臣曹参之曾孙曹寿,也就是将来的平阳侯,年纪与阳儿相仿,不若将阳儿赠婚给曹寿,皇后意下如何?” “这事臣妾想听听阳儿的意见,还望皇上恩准,等臣妾与阳儿商议后再定。” 椒房殿 “儿臣给母后请安。”刘阳给皇后跪拜礼。 “阳儿快快请起。” 王娡让女儿跪坐在对面,“阳儿,你早已行了及笄之礼,你父皇欲给你赐婚,不知你可有中意之人?” “母后,阳儿不嫁,阳儿只愿陪侍在父皇和母后身边。”刘阳一脸娇羞。 “这孩子,母后知道你孝顺,也舍不得你出嫁,可女子哪有不嫁人的。若是你没有中意之人,母后觉得开国国相曹参之曾孙曹参不错。” “母后…”刘阳欲语还休。 “阳儿有何要求只管对母后说。只要母后能办到的,一定会满足你。” “母后,你可见过那个曹寿?” “母后身居深宫,如何得以见外臣。你父皇应该见过,并且对他颇为看重,不然也不会把咱们阳儿赐嫁给他。” “母后,儿臣倒不求他家世显赫,只愿能得一位真心待儿臣之人便心愿足矣。儿臣有个不情之请,想在赐婚前见见这个曹寿。” “这个成何体统。你贵为公主,如何能在出嫁前见自己未来的夫婿。”王娡想都没想就回绝了。寻常人家也没有在成亲前,男女双方见面的,何况受礼法约束极深的皇家。 “母后,儿臣并不是说让曹参来皇宫中见儿臣,儿臣想出宫去平阳城,这事连父皇都不会知道。” “不可,未出嫁的公主怎可擅自离宫。” “母后!~”刘阳撒娇。 “阳儿不必多言。如你对曹寿没有意见,就让你父皇给你赐婚吧。” 刘阳从椒房殿出来,嘴嘟得老高,母后也是的,明明说好尽量满足她的要求的,这才刚提出来就给否决掉了。要不去求皇祖母?想想还是算了,皇祖母和父皇面前最好提都不要提,他们会同意那才见了鬼。 谁可以帮她呢?对了,太子! 太子可不似父皇母后那么古板,少年心性,他说不定会跟自己一起去平阳城。打定主意,刘阳就往太傅院走去,半道上就遇到了刘彻。 “给太子殿下请安!”刘阳深深的行了一个大礼,惊得刘彻忙上前扶她。这个皇姐精灵古怪的,什么时候这么注重宫廷礼仪了。 “皇姐,如此大礼本太子可受不起啊。”刘彻笑言。上一次皇姐行大礼要去了他的一个笔砚,再上次要去了一个宫婢,再再上次…总之,一言难尽。这次不知又看中了什么? “皇弟你想不想出宫去?” “出宫干嘛?” “这个嘛,我听说平阳城景色不错,不如我们去看看。” 平阳城,那里离长安城可有数百里的,去那里就为了看风景? “不去。”刘彻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去嘛,我好久都没出宫了,皇弟你就带我去看看嘛。”刘阳撒娇。 “我去可以,你去不行。要不我去看,看了回来讲给你听。” “唉,和你实说了吧,母后说父皇想将我赐婚给平阳侯之孙曹寿,我想去看看那人怎么样。要是不中意,就趁着没下旨还能挽回。” “皇姐真够豪放的,哪有未嫁女子跑去看未来夫婿的。” “难道彻弟就不好奇,不想看看你未来的大姐夫是什么样子的。” 刘彻是好奇,可没好奇到要跑几百里去看。反正他是太子,在朝堂上早晚都能看到。 “彻弟,我可听说平阳城人杰地灵,多的是美人,你不想看看。” “再美能美过阿娇姐姐。” “是,你的阿娇姐姐最美了。可这世间女子,各有各的美法,兴许你能在那遇到一个让你心动的民间女子呢。” 刘彻可不认为民间女子能好过宫中的宫女,毕竟宫女可是每三年选秀选进宫来的,都是有可能成为父皇妃嫔的女子。 刘阳拉着刘彻的手软磨硬泡,最后刘彻只好举手投降。 刘彻身为太子要出宫没问题,这个自由他有。可刘阳要出宫就不容易了,几经讨论,只能女扮男装,两人带了若干侍卫悄悄离宫。 骑马飞奔出城,不过一日便到了平阳城。 平阳城虽不及长安城繁华,却也是街道纵横,行人如织。 刘阳带着刘彻目标明确,直奔侯府。 侯府听报太子来访,阖府出迎。跪迎完毕,就请太子进入大厅,设宴款待。刘阳以随从身份陪在太子身边,平阳侯祖孙三代陪太子宴饮。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二十四章 初遇 刘阳毫无悬念的见到了曹寿。 此时的曹寿年方二十,玉树临风,谈吐不凡,应对太子的问话十分得体,不愧为世家之子、功臣之后。 宴罢,曹寿主动为太子操琴一曲,以尽雅意。琴音高山流水,意境不凡。 刘阳见曹寿风度翩翩,情趣高雅,虽没有机会和曹寿说话,心中已然中意于他。有夫若此,夫复何求。他日成婚,必能琴瑟和鸣。 刘彻从姐姐看曹寿的眼神,认定赐婚之事,已是定局。 “不知小侯爷是意婚配?”刘彻明知故问。 “老夫还望皇上赐婚,如能赐配侯门之后,就是老夫的福气。若能赐得王府的县主,则是曹氏一族的荣幸。”老侯爷不知太子来访所为何事,若能借此机会请皇上赐婚,那是再好不过。 “不知小侯爷对未来的佳偶有何期许?” “但求能得一相知之人,相守一世便是足愿。” “莫非侯爷已有中意之人?” “太子休听小儿信口开河,侯府婚事但求皇上作主。”曹寿之父忙接过话茬,怕儿子一时失语,得罪太子。 宴罢,太子未做逗留,辞别出府。本就是偷跑出宫的,耽误时间太久怕被父皇母后知道,少不了一顿责罚。 一行人出城,趁着夕阳未下,往长安城赶去。 刘阳心情大好,侯爷只求一相知之人,便愿相守一世,如此多情又专情的人,真是何得。 “皇弟,不如我们来赛马如何?” “好啊,皇姐输了可不许哭鼻子。”说罢,策马飞奔而去。 子夫为了给爹上坟,中午便离开了侯府,一个人带着祭扫之物出了城。待祭扫完毕,看看太阳西垂,方匆匆往回赶。因时至黄昏,若走来时小路,必会误了进城的时辰,若城门关闭,就要在城外露宿一夜。天黑未归,娘和青弟必会担忧。看看官道上无人,子夫走上了官道。 官道之上,远远一骑快马飞奔而至,惊得子夫忙向路旁避去。骑马少年及至近前,才看到有人,忙紧勒缰绳,马受痛扬起前蹄长嘶一声,马上男子不知是受惊,还是一时不稳,从马背上翻了下来,滚入路旁草丛。 子夫心存愧意,上前去扶他,不想少年一声惊呼,子夫看见一条蛇从草丛里溜走了。 见过倒霉的,没见过这么倒霉的。才从马上摔下来,又被蛇给咬了。 子夫上前扶起少年,只见他满头是汗,嘴唇青紫。还真不是一般的倒霉,居然是让毒蛇给咬了。少年用手紧紧握着被咬的手臂,眼神有些涣散。 子夫撩起少年的衣袖,手臂上被咬的两个小口沁出黑血来。她不及多想,俯身便去给他吸毒血。 少年一惊,不知眼前的女子要做什么,本能的往后一缩。 “别动,你被毒蛇咬了。你若信我,我便能救你。” 少年点头,不再言语。 子夫的嘴唇碰了少年手臂的那一刻,心中微微一颤,她还是第一次与陌生男子有肌肤之亲。那样的触感真的好怪异,毕竟是未经世事的少女,她不由脸红了。 少年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恍惚。女子容貌姣好,声音动听,特别是刚才那微红的脸,宛如桃花笑春风。 子夫怔了一下,便开始给他吮吸手臂上的蛇毒。若不是为了避开自己,他怎会落马,又怎会被蛇咬了。她一口一口的吸着蛇毒,完全没有留意自己的黑发散在了少年裸露的手臂上。 发丝漆黑如墨,柔顺如丝,拂在手臂上有一丝酥麻的感觉,让刘彻心中一动。他虽贵为太子,却从没有与女子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子夫待吸出的血由黑变红,这才直起身。有毒蛇的地方,附近应该会有解蛇毒的草药。她看了看近旁,从草丛里找到一株可以解蛇毒的草药,用嘴嚼碎,敷在伤口上,又从衣服纽绊上抽出一方锦帕,给他包扎好。 刘彻有些不舍的看着她,心中遗憾为何这么快就好了。 “谢谢姑娘,不知姑娘名姓,以便他日报答。” “不用了,你本就是为了避让我才受的伤,谈何报答。”女子说完,收拾起滚落地上的竹篮,作势要离开。 “姑娘,我还没好呢,你如何能走?” 子夫闻言,双眉紧皱,此时离开是不仗义。可再不走,只怕要进不了城了。再者荒郊野外,自己一直守护着他也不是办法。 “你已解了蛇毒,应该没事了。你的马还在,要不你起来试试看能不能骑。” “哎哟,我身上疼,动不了。”刘彻为了留下她,决定耍赖到底。 子夫上前想要扶起她,不想少年身子一晃险些把她压倒在地。慌得子夫忙撒开了手,少年又“哎哟”痛叫着倒回地上。 正在左右为难时,只见前方官道上数骑快马飞奔而来,尘土飞扬,马上的人一边飞奔,一边焦急的大喊。“公子,公子,你在哪?” 少爷循声一看,眉头一皱,“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 子夫见状,知是和少爷一起的,“你的人来了,我先走了。”说完,挽着竹篮头也不回的走了。 少爷对着子夫的背影大喊,“哎,你…” 看那女子逃也似的走了,他想想算了。反正从她的去向看,应该是去平阳城,只要自己想找,总是能找到的。 “皇弟,你没事吧?”刘阳看见草丛旁的马,飞身下马,急忙跑上前。 “没事。”刘彻兀自看着远去的背影。 “那是谁啊?” “不认识。” “什么样的女子能让皇弟念念不忘?我去给你把她追回来。”刘阳说着就要去追。 “哎,不用,别吓着她,以后再慢慢找吧。”刘彻忙制止。若是让皇姐把她追回来,自己又不想表明身份。要是强行把她带回宫,就太没意趣了。何况,父皇刚为他和阿娇指婚,此时带个女子回宫,怕是母后那边都不好交待。与阿娇大婚之前,他是不能碰别的女子的。何况,他还没有行成年礼,父皇也不能让他如此胡闹。 刘阳见刘彻并无大碍,一行人上马,往长安城赶去。 子夫自从与那个少爷偶遇后,心中就生出了别样的情绪,总会不经意的想起他。她不知道这样的想是不是钟情,但总会想起他的面容,像用刀刻在了她的心里一般。他来自何处?又是何人?不知现在他身上的伤好了没有?午夜梦回,就仿佛那个少年还在近旁,静静的看着她。在自己给他吸蛇毒时,他那信任的眼神,令她感到幸福。 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呢,或许此生不会再见到他。只是这样的事,这样的人让她再也无法忘掉。 刘彻回到太子宫,才解下手臂上缠绕的锦帕。锦帕上绣着一朵浅蓝的兰花,空谷幽兰,像极了女子那淡然出尘的气质。锦帕下方有个小小的卫字,想来就是那女子的名字了。锦帕透着一丝淡淡的幽香,想必是因为曾佩戴在那女子身上的缘故。 既然有缘相见,那就必能再见,刘彻满怀希望。 皇姐对她未来的夫婿很满意,不日父皇就会赐婚。届时,自己请求给皇姐送嫁,就能再去平阳城。如果能让平阳侯帮忙寻找此女,想来应该不是难事。 刘彻把锦帕握在手里看了又看,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个女子的面容,那如丝长发,那柔滑朱唇,那纤纤玉手,女子的一切都让他难忘。想着想着,嘴角就不自知的浮出了一丝笑容。 第一次,令他有了心动的感觉。刘彻把锦帕嗅了嗅,恨不得此时佳人就在身边。 他把锦怕放在胸口,靠近心的位置,辗转反侧,许久方才入梦。梦中与她一起奔跑在辽阔的大地上,无忧无虑,长厢厮守。 皇上给刘阳赐婚的诏书很快就下了。 “诏曰:公主刘阳,封为长公主,封地平阳。赐婚平阳侯曹寿,择吉日大婚。饮此” 平阳对赐婚心满意足,能找到一个专情于自己、相守一世的美少年,她心愿足矣。 赐婚圣旨很快就到了平阳侯府。 老侯爷听得赐婚长公主平阳,激动得老泪纵横,长跪不起。真是皇恩浩荡!纵然为了曹寿与长公主身份相近,侯府的爵位直接由曹寿继承,但这也是皇上对他们曹家的恩典。 接旨后,曹寿有些郁郁寡欢。 “祖父,孙儿心里所想难道祖父不知。” “老夫也是打少爷时过来的,你的那点心思我怎会不知。但你做为侯府爵位的继承人,难道不知自己与生俱来就担着曹氏一门兴衰荣辱的担子,就算没有皇上的赐婚,你的心愿也断难达成。” “祖父,我不想做什么侯爷,我只想与自己心仪之人相守一世。” “荒唐!婚姻大事讲究门当户对,对一个奴婢本就不该动情。你若喜欢,等你大婚后,只要长公主应允,大可以收她为姬妾。” “我只想要她一人。” “胡说。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平常。纵使没有长公主,侯府夫人也只能是名门望族。” “祖父!” “你不必再多言,否则,我定将那奴婢逐出府去,让你此生不得再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二十五章 和亲(一) 曹寿闻言,不再争辩。他闷闷不乐的回到后院,想必此时少儿也听到了赐婚的消息,不知她是否也如自己这般伤心难过。 少儿面色如常,波澜不惊。 难道她是太过难过,所以才故作轻松。 “少儿,你听到皇宫内侍来宣旨了吗?” “听到了啊,这么大的事,府里无人不知。” “那你?”曹寿有些疑惑她怎能如此淡定。 “哦,对了,恭喜你了,成了平阳侯,不久就要与公主大婚了。”少儿诚心诚意的祝福。 “难道你,不难过么?”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少儿不明所以,“哦,你是说怕公主嫁入府中,我不好伺候她?应该不会吧,公主要是不好伺候,大不了你让我出府好了。”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么?”曹寿感到一阵伤心,难道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那倒不是,公主入府,我就伺候公主吧。等我家里钱够了,我娘说就给我赎身,到时我就是自由身了,想去哪去哪。” “如果你想走,我现在就成全你!”曹寿很少见的对少儿发了脾气,咬着牙恨恨的说。 “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该不会是做了侯爷,脾气也长见了。”要平时,少儿早吼回去了,可今天总觉得他怪怪的,该不会是要娶长公主高兴傻了。 曹寿定定的看着少儿,心在滴血。自己对她的心意,她既然一无所知。 少儿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自她入府,两人名为主仆,私底下却是极好的朋友,彼此心意相通,现在却有些看不懂他了。 “你是不是生病了。”少儿伸手来摸他的额头。 曹寿一把拍开,“你以后离我远点!”说完,咬牙切齿的走了。既然她对自己无情,那娶谁又有什么关系呢?何况,皇上的圣旨岂是他能违抗的。 定下吉日,侯府便准备迎娶长公主。 府里装扮一新,到处张灯结彩,又新修了一处大大的院子,给公主下嫁后居住。 下人们也跟着喜气洋洋,全忙得脚不着地。能娶到公主,还是长公主,皇后的长女,太子的长姐,这样的殊荣,连下人们也倍感自豪。 太子亲自送嫁,让侯府的地位空前的高了起来。 到了吉日,曹寿木然的让少儿给他打扮着,着礼服,戴礼冠。有好几次,他都想抓住少儿的手,直接问问她对自己有没有动情过。可最后,他都没有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毕竟今天是他与公主大婚之日,不管是他,还是整个侯府都不能有任何差迟。 迎亲、入府、行礼、礼毕,及至到了洞房,他才明白自己已经是公主的夫婿了。公主是美丽的,高贵的,她也是无辜的,无辜到曹寿觉得自己心里再想着少儿都是对不起她。 平阳公主对她的婚事很满意,对夫婿也很满意,沉浸在幸福中的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样之处。曹寿的贴身侍婢她也很满意,少儿从此就成了她的贴身侍婢。 太子在公主大婚后并没有马上回京,他让属下在平阳城给他找一个人。他画了画像,像上的女子总少了一分神韵,却也有七分相似。凭着画像,凭着女子姓卫,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了。 “找到了吗?”刘彻急急的问奔波了一日的数名属下。 “回殿下,属下无能,未能找到。” 刘彻听了来气,但看他们奔波劳累,便没有苛责。 次日,刘彻让老侯爷安排人一同去找。老侯爷为了稳妥起见,连县衙的人也动用起来。 饶是如此,一连找了三日,竟是音信全无。 刘彻气恼:自己一时大意,致伊人渺如云鹤。若当初任由皇姐将她追回,断不至今日追悔莫及。 刘彻还想在平阳城盘桓,长安城却传来父皇沉疴的消息,只得回京侍疾。 刘启经年操劳,沉疴缠体,先皇亦是四十余岁崩天,怕自己时日无多,太子年已十六,遂令礼部为太子准备行冠礼,由刘启亲自主持为刘彻加冠。 按礼制男子二十而冠。因事出紧急,只得权宜为之。 冠礼在宗庙中举行,在举行冠礼前十日,由礼部卜筮吉日,将吉日诏告天下。在冠礼前三日,再选出主持冠礼的大宾和赞冠。刘启担任大宾,亲自为刘彻主持冠礼。冠礼之日,刘启和彻儿身着礼服,由礼部待郎为刘彻将平日半披散的长发束成发髻,再由刘启为儿子加冠。加冠分为三次,先加缁(zi一声)布冠,就是一顶黑色的布帽子;然后是皮弁(bian四声),这是一种白鹿皮制作的帽子,称为武冠;最后是爵弁,用黑色布作的尊贵帽子,称为文冠。加冠后由刘彻向自己的父皇母后行礼,再祭告祖宗,冠礼就算完成了。 行了冠礼,就意味着刘彻是一名成年男子了,不但可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也可以娶妻了。 冠礼后,刘彻和阿娇的婚事就提上了日程。 “彻儿,你父皇已经让礼部为你挑选大婚的吉日了。”王娡看着已经成年的儿子,心中满是欣慰。 “母后,儿臣还不想那么早大婚。”刘彻心中有些不甘。 “彻儿,你与阿娇青梅竹马,幼时就已定下金屋之约。如今好事水到渠成,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母后,阿娇姐姐虽好,可我一直都当她是儿臣的姐姐。” “君子重诺,我们母子能有今日仰仗你姑母成全,我的彻儿必不是忘恩背信之人。他日你若有心仪之人,可以收为嫔妃。大婚之事事关国体,彻儿不可因小失大。” “母后所言极是。”刘彻心中虽有些不愿意,但母后分析得在理。君无戏言,他与阿娇的婚事是他对姑母的允诺,就算此时伊人在侧,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何况,伊人何在?此生是否还能再见都是未知。若非怀里还藏着那一方锦帕,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一个美梦。 太子大婚,举国同庆。 阿娇得偿所愿,心中喜不自胜。自她见过刘彻,心中就认定他是她此生所爱。若能成为皇后当然最好,即使不能,只要能成为他的妻子,与他相守一世,她便别无他求。钟情若斯,注定她不能不妒,因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身边有别的女人,不能看着他对别的女人动情。 举国还沉浸在太子大婚的喜悦中,不想乐极生悲,匈奴遣使请求和亲。 刘启在建章宫接见了匈奴使者。 只见匈奴使者数名,长发披散,身着皮甲,在殿上对大汉天子并不行下跪之礼,只以掌抚胸行鞠躬礼。 见使者此状,礼部官员敢怒不怒言:来我朝堂见我天子,自当以我大汉礼节行跪拜礼。但没有任何朝臣站出来直言。 刘启心中虽有不满,却也没有出言指责。只因匈奴太过强悍,自高祖的白登之围起,大汉虽国力日渐强盛,然兵力仍不足以与之抗衡。为了边境安宁,只能对其礼待有加,年年厚赐,饶是如此,匈奴并不满足。和亲名为巩固与汉室的亲密关系,实则是大汉的奇耻大辱。一国之安,居然要靠女人做出牺牲来维护。 “使节免礼!” “奉单于之命,此次前来向大汉天子求亲,国书在此,还望天子速作决断。”使者说罢,呈上国书。 刘启看罢国书,龙颜大变。与匈奴和亲已有数例,先前都是许了与皇室关系相对较远的诸侯王之女翁主下嫁。不想此次求亲,直言必须公主,且必须是嫡公主。 “何以此次求亲非嫡公主不可?” “回天子,先前和亲,天子均以翁主许嫁我主。我主亦为一国之君,与天子平起平做,却以翁主相嫁,岂不是藐视我国威!”使者态度倨傲。 “翁主亦是我汉室宗亲,王室之女,何来藐视之说。” “天子不会不知,上次和亲的翁主居然是平民女子假扮。若非我主英明,得他人指点,赐死了假扮之人,只怕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我主盛怒,此次求亲非嫡公主不可。” “不可造次。朕可厚赐,还望贵国单于不可强人所难。” “天子可要想清楚了,我国勇士骁勇善战,所到之处必将一片焦土。我主已率十万大军,屯军关外,静候天子佳音。还望天子三思而行。”使者出言威胁。 刘启气得浑身发颤,若非硬撑着,只怕要晕倒在朝堂之上。 “容朕与百官相商,送使者至驿馆休息。” 使者退出后,百官面面相觑,没想到匈奴使者居然如此猖狂。 匈奴犯境,如不答应只怕又起兵戈。 文官主和,这是以大局为重。 部份武将沉默不言,因为他们对匈奴没有必胜的把握。拒绝和亲必起战事,如不能战胜,只怕到时要做出更大的牺牲,甚至危及国体。 只有少部份武将主战,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何况以现在的国力,早不是高祖开国时可比的。如不一试,又怎知会必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二十六章 和亲(二) 刘彻见他们争论不休,同意和亲的明显占了大多数。不是他们怯懦,实在是匈奴的凶悍令人闻风丧胆。自高祖开国起,与匈奴有过数次战争,没有哪一次不是以败收场的。 退朝后,刘启来到了椒房殿,此事他必须与皇后商议。 皇后贤良,对后宫治理有方,近十年不曾有过后宫争宠相斗之事。或许私底下有,但至少没有闹到明面上,也没有因此造成损失。 皇后一向不过问朝政,这一点让刘启倍感安心。吕后弄权,让历代皇上对外戚干政分外敏感。虽母后窦太后也操控朝政数十年,但与吕氏一族争权是有区别的。饶是如此,刘启也不希望自已的儿子将来有一个强势得可以左右朝政的母后。故一向朝政之事,从不与皇后相商,皇后亦识大体的不过问、不多言。 和亲一事,不但是政事,也是家事。嫡公主就是他与皇后所生的公主,如今平阳公主已出嫁,只剩下隆虑公主。隆虑虽不如平阳聪明美丽,但乖巧可人。皇后膝下寂寞,舍不得早早将她出嫁,所以已过及笄之年的公主才会待字闺中。 “皇上驾到!” “臣妾拜见皇上!”王娡行跪拜礼。 “皇后请起!”刘启上前,俯身将皇后扶起。和亲之事,让他对皇后心存愧疚。有哪个母亲愿意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到漠北苦寒之地,何况匈奴人粗鲁,怎么配得上金枝玉叶的大汉嫡公主。 王娡见皇上忧心忡忡,这时辰必是刚刚散朝归来,想是国事忧心。王娡看着心疼,眉头也跟着微微皱了起来,但她不能问。若她多言,不但会让刘启对她不信任,只怕对彻儿今后继承大位也会不利。 “皇上想是乏了,让臣妾为您宽衣。” 刘启抓住王娡的手,紧紧握在手里,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若非如此,如何能让她明白自己此时心中的痛。 王娡有些诧异,多少年了,两人不曾如此深情相对。纵是皇上对她恩宠如初,但人到中年,感情早已变成含蓄。 “皇上…”王娡心中的诧异多过感动,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难以解决之事,不然皇上不会如此失态。 “朕有些时日不曾见到隆虑了,不知她近来可好?” “虑儿她很好。”王娡心中更加不安了,隆虑生性腼腆,从不主动求见父皇。皇上忙于政事,几乎从不过问隆虑,今日为何会突然想起。 “皇后,朕有一事要与你相商。” “皇上所言何事?不知臣妾能否为皇上分忧。” “匈奴求亲,指定要嫡公主。”刘启怕再犹豫下去就没有说出来的勇气,长痛不如短痛,索性言简意赅的一次说清楚。 “什么?”王娡听闻惊呆了。 “朕心中亦是不忍,但事关国体,除了应允,别无他策。”刘启咬着牙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王娡的手无言的垂了下来。她知道皇上的难处,可难道除了让隆虑远嫁就再无他法。 “朝臣们何议?”王娡心有不甘,皇上决定了,朝臣们自然不会有异议,可她还是不舍。 “朝臣们已议定和亲。”刘启据实相告。 王娡默默无言,良久方叹息一声,“臣妾遵从皇上圣意。”皇上这哪是与她相商,不过是把决定告诉她罢了。虽贵为一国之后,却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心中的无力感油然而生。但她没有哭求皇上,皇上心中必定也不好过,若有他法,他定然不会让女儿远嫁和亲。 刘启与王娡相对无言。沉默良久,他把王娡拥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背,一如当初她从掖庭回漪兰殿那般。 王娡等皇上离开后,一行清泪自眼中滑落。远嫁匈奴,一别不知此生是否还能再见。 刘彻听闻父皇已同意二姐隆虑远嫁匈奴和亲,不顾太傅劝阻,直接到建章宫求见父皇。 “父皇,父皇!”刘彻不等舍人通报,直接叫唤着闯了进去。 刘启气恼的将正在看的竹简掷于龙案上,“何事如此失仪?” 刘启佯怒,心中早已猜到刘彻是为隆虑之事前来。但做为太子,做为一国未来的国君,就算天大之事也不能失去冷静。慌则乱,乱则易错。 “父皇,不能将二姐远嫁匈奴!”刘启跪拜在地,斩钉截铁的说。 “那你有何妙策?”虽然感动于他们姐弟情深,但此事还有何转圜余地。 “儿臣请求带兵与匈奴一战。”刘彻气势如虹。 “胡闹!”听闻刘彻主动请兵一战,刘启大怒。做为未来的皇上,怎能轻易言战。 “儿臣以为我朝国力强盛,完全有实力与匈奴一战,与其含辱和亲,不如一战一洗前耻!”刘彻满腔热血,完全没有被父皇的喝斥制止。 “你可知自高祖起,数十年来与匈奴数次战役,都是我大汉败北。你何来必胜的把握?” “未战怎知必败!”刘彻不死心的力争。 “既然没有必胜的把握,如何能妄动兵戈。匈奴没有大举进犯中原,是朕与先皇苦心经营数十年的结果。一但双方交战,不但边境百姓流离失所,饱受战乱之苦,甚至我大汉数十年的基业都会毁于一旦。你做为太子,做为未来的天子,凡事不得不三思,你肩负的是天下!” “可是父皇,二姐她自幼与母后久居掖庭,身体孱弱,如何受得了北地之苦。”刘彻打苦情牌,希望父皇能收回成命。隆虑身体不似长姐平阳壮实,性格也有些懦弱,如真远嫁匈奴,不知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可就算长姐未嫁,难道他就舍得长姐去吗? “不必多言,她既然生为大汉皇室的女儿,生下就享受了人间最大的富贵,自然也要为大汉天下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父皇,难道你就舍得让二姐去吗?”刘彻近乎哀求。 “彻儿,”刘启语气缓和了一些,“朕当然舍不得,她也是朕的亲生女儿。可做为一国之君,牺牲自己的女儿可以换来天下太平,又有何不可!生而为人,必会有各种选择,只能舍小义而全大义。”刘启本来心中亦十分矛盾,如此一番深明大义的话,既是用来说服刘彻的,也是用来说服自己的。此时,他坚信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刘彻见父皇完全没有转变的可能,转而去长乐宫求窦太后。 “皇祖母!”刘彻心急火燎的跑到了长乐宫。 窦太后见状,心知刘彻是为和亲之事来的,“来彻儿,到皇祖母这儿来。”窦太后波澜不惊,一如往昔。 “皇祖母,你可知父皇要让二姐远嫁匈奴。” “彻儿,你别急,听皇祖母给你讲个故事。” “皇祖母,十万火急,我…”刘彻急火攻心,这个时候他那有心情听皇祖母讲故事。 “来,不急,听完故事,可许你就会有答案了。”窦太后让刘彻跪坐在自己面前,才不急不徐的开始讲故事,“高祖的吕后,彻儿应该知道吧?” 刘彻点头,意识到皇祖母看不见,忙答,“孙儿知道。”其实对于吕后,除了人彘,除了外戚干政,还有她杀韩信的事,其他刘彻并不知道。但对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刘彻完全没有好感。 “吕后虽然有很多被人诟病的地方,但也有好的一面,其实她算是一位优秀的政治家。高祖在位时,匈奴就非常强悍,屡犯我朝国境,高祖御驾亲征,结果被匈奴围困在白登,这就是有名的白登之围。事态凶险至极,险些就没有了我大汉江山。” “皇祖母,这事孙儿知道。”刘彻急于二姐的事,打断太后的话。 “你这孩子,如此心浮气躁。哀家要说的是另一个你肯定没听说过的故事。” 刘彻闻言,才定定的听皇祖母讲故事。 “自白登之围后,我大汉就一直与匈奴委屈求和,不妄动干戈。高祖驾崩后,匈奴单于居然来书向吕后求婚,大意是说:你死了丈夫,而我死了阏氏,我们都是两个寂寞的君主,不如你嫁给我,我们一起治理天下。吕后当时贵为太后,又掌握着朝政,看了信深感奇耻大辱,欲兴兵征讨。可白登之围的前车之鉴,加之兵力不足以和匈奴抗衡。在大臣的劝谏下,吕后最后回书一封,说自己年纪老了,头发白了,牙齿也掉落了,如果嫁给单于是对单于的污辱。最后这事化干戈为玉帛,没有动用武力就解决了。” 刘彻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觉得当时的吕后一定像现在的自己,只想兴兵以出一口恶气。可天下不单单是刘家的天下,更是天下人的天下。皇祖母讲这个故事就是告诉他,小不忍则乱大谋。 “彻儿,你想和匈奴一战,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贸然兴兵,得不偿失。” 刘彻见皇祖母与父皇一样,主张和亲换取暂时的太平,知道多说无益,只得拜别离去。 刘彻想到二姐远嫁匈奴和亲,心如刀割。此时,想必母后亦是伤心若斯。他离开长乐宫,直奔椒房殿,纵然母后不能让父皇收回成命,但此时,能互相安慰的只有他们母子二人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二十七章 和亲(三) 椒房殿外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刘彻径自走了进去,到母后这儿他一向随意,不似拜见父皇和皇祖母时有那么多规矩。 椒房殿内锦幔低垂,幽香中透着悲伤落寞。 王娡与隆虑相拥低泣,纵使贵为皇后,贵为公主,却连悲伤都不敢放纵。 “母后!”刘彻见状,悲从心起。 “彻儿,你怎么来了。”王娡忙擦干眼泪,扶起跪拜的刘彻。 “二姐!” 隆虑别过脸去,不想让弟弟看到自己满脸泪痕。 “母后,你再去求求父皇!” “彻儿,没用的。若是你父皇能有办法,又怎会舍得虑儿远嫁。”王娡声音哽咽。 “母后…”闻言隆虑哭着扑倒在母后怀里。 “二姐绝不能去,大不了与匈奴一战!” “休得胡言!”王娡制止。 “母后,难道你也不赞成与匈奴一战?” “若能战胜你父皇又怎会答应如此屈辱之事。我大汉与匈奴早晚都会有一战,只是时机不到,妄动干戈,势必铸成大错。” “母后,父皇和皇祖母也是这么说,可要等到何时才时机成熟?二姐怎么办?我若连自己的姐姐都不能保护,还谈什么保卫国家社稷!”刘彻满心悲怆。 隆虑闻言,止住哭泣,拉着刘彻的手说:“好弟弟,你的心意姐姐都明白。可事到如今,若姐姐的远嫁可以换得我大汉的太平,姐姐愿意!” “姐!” “弟弟,你要好好辅助父皇,发展国力。待到我大汉能与匈奴决一胜负时,再接姐姐回来。” 和亲名为联姻,实则也是让汉朝的公主做为人质,一旦双方兵戈相见,要接姐姐回来谈何容易。但听了姐姐的话,刘彻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之火,只有国力强盛、兵强马壮才能保护得了姐姐,才能保护得了大汉的子民。 隆虑公主远嫁匈奴,太子刘彻亲率卫队护送。 时值深秋,秋风萧瑟。秋叶岂知离人意,漫天飞舞似黄蝶。北雁南飞,连天衰草。此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 隆虑木然坐于车辇中,一袭红衣轻裘,脸上无尽哀伤落寞。此去长路漫漫,塞外风寒,远离故土,满心悲伤。 漠漠黄沙阻前路,不知无时是归期。 隆虑的远嫁对刘彻是莫大的打机,年少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了生离死别的悲伤,第一次感受到了有心无力的软弱, 自那以后,刘彻更加努力,只望能让国家早日强盛起来。为了能与匈奴一战,他加强练习骑射,对兵士的训练更加用心了。 子夫在侯府当歌伎,一切顺遂。 卫青渐渐长大,不愿再闲居家中,求娘让他到侯府养马。侯府养马有专门的骑奴,娘舍不得让卫青为奴,此事就不便安排。 子夫与紫雪等歌女到了及笄之年,在侯府行过笄礼后,侯府就不再让轻易出府,食宿皆在侯府。 卫青已有数月不曾见过姐姐,求娘带他去侯府,他希望能在侯府看到姐姐。 浣衣坊旁不远就是马厩,里面有数十匹好马。这些马儿皮毛光亮,马鬃修剪得齐齐的。一匹匹好不威风,让卫青看了打心底里喜欢。 在马厩的角落里关着一匹白马,瘦骨嶙峋,与其他马儿的膘肥体壮形成了强烈对比。白马马鬃马尾都很长,身上皮毛无光,沾满了马厩里的脏污。让卫青看了一阵心疼,他抓了一把青草递过去,马儿吹了个响鼻,嗅了嗅,一脸嫌弃的别过脸去。 “小孩儿,这匹马不中用,不能拉车,也不能骑。同样的草料,你看其它马长得多好,就它不中用,还挑嘴。看它这样怕是熬不了多久,我们就有马肉吃了。” “大叔,这匹马是病了吗?” “应该不是,它就是脾气拗。不肯拉车,也不让人骑。听说是边关上的将军送给侯爷的西域名马,可你看,不中用,养着也是浪费草料。要不是听说是名马,只怕早让管事的宰了。” “既然是名马,为何不好好驯驯。”卫青听说是名马,当然舍不得它落下个被宰了吃肉的下场。 “怎么没驯,马场里有专门驯马的马官,可这马真是不识好歹。咬伤了一位大人,至今大人肩上还留着被它咬的疤痕。还摔伤了一位,要不是看在侯爷面子上,只怕它都不会被牵回来了。我们这些骑奴会养马却不会驯马,你看专门的马官都拿它没办法,我们就更拿它没辙了。它会咬人、踢人,所以我们也不敢给它刷身子,这事侯爷知道,也没有责怪我们。” “唉,这么好的马儿,真是可惜了。”卫青特别喜欢马,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白马。 白马似乎觉察出了卫青的善意,任由卫青的手轻轻摸在它的身上。它眼睛里有混浊的泪,显然对自己目前的处境也是极为不满,看着卫青眨了两下眼,似有无尽委屈想对卫青倾诉。 卫青在侯府没有看见姐姐,却遇上了玉儿,就是那匹白马。从此他就常常随娘去侯府,给娘打洗衣裳的井水,不打水时就跑去马厩看玉儿。 玉儿和卫青熟识后,就肯吃卫青喂给它的青草,喝卫青给它打的井水。有了卫青的照顾,它不再像以前那样无精打彩,眼睛里有了神采,却依然瘦骨嶙峋。 卫青常常对着玉儿说话,说他的家事,说他对姐姐的思念,说他想入伍从军决战沙场的志向。玉儿专注的听着,不着的点下头,或吹个响鼻。卫青知道它肯定能听懂他的话,只是它不会说罢了。 “玉儿,你故乡在哪里?你一定很想那里吧?” “玉儿,他们整天关着你,你一定也很想奔驰于天地之间吧?” “玉儿,要是我能有一匹像你这样的马就好了。最好玉儿就是我的,到时我骑着你,你驮着我,我们一起去打战,去抗击那些强悍的匈奴。” … 某日,卫青和娘刚走入侯府角门,就听到一阵慌乱的喊叫。 “快抓住它,别让它跑到大街上去!” “拦住,快拦住!” “让开,快让开,别让它撞到。” 仆人们大呼小叫,手里拿着绊马索,另一些人手持刀枪棍棒,一窝蜂的冲着卫青这边冲过来。 卫青大惊,忙把娘往身后一推。一群人跑至卫青近前,却突然一转往一边跑去了。仆人们老的老、小的小,一群人拉成一条长长的线。年轻力壮的在前面跑得没了影,年老体衰的落在了后面,嘴里仍上气不接下气的喊着,“快,快抓住它。” 卫青拦下一位老仆,“老伯,怎么了?” “马厩里的马惊了,快拦住,不然跑大街上撞到人就不好了。”老仆说着,就往前面跑去。以他的老迈要降服一匹惊马怕是有心无力,但输人不输阵,至少也要表明有那份忠于主人的心。 卫青看了看前面,往人群跑远的地方追去。 “青儿。”卫大娘见卫青跟着去追惊马,忙制止。 卫青没有听见娘的叫唤,一转眼跑得没了影。他一路追赶,超过了那些年老体弱的仆人,很快跑到了队伍的前面。 一匹白马跑到院子尽头,看无路可逃,一个转身冲着追赶的人群冲了过来。两个壮汉手持绊马索往前一拦,那马儿双蹄扬起,一个跳跃,跃过绊马索,往大门方向跑去。 “快关上大门!”仆人惊呼。 看门的家丁忙去关门,才关上一半,一个白影一闪,直接冲到了大街上。 卫青一看受惊奔逃的马既然是玉儿,心中大急。要是玉儿撞伤了路人,惹下大祸,只怕就无活路了。 卫青跟着冲了出去,嘴里大声叫“玉儿”,一边飞身上前,抓住了缰绳。 玉儿被勒住缰绳,嘴上吃痛,扬起前蹄一声嘶鸣。卫青被他扯得站立不稳,拖倒在了地上。玉儿扬着前蹄就要踏下,惊得身后一片惊呼。卫大娘远远看见,嘴里叫了声“青儿”,就晕了过去。 卫青只来得及叫了声“玉儿”,再无躲避的余地。眼看惨剧就要发生,一个壮硕的身影一闪,把卫青往旁边一脚踢开,一把紧紧握住缰绳,跳上马背,放松缰绳,任由玉儿驮着他跑了数圈,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等玉儿停下来,壮士拉着缰绳,翻身下马,走上前来。 仆人早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卫青,万幸他没有受伤,只是擦破了一点皮。 侯爷听闻惊马跑出了府,赶过来看,正好看到壮士降服了惊马。 “有劳壮士降服惊马,不知壮士高姓大名?” “在下公孙敖,北地郡义渠县人,自幼习得好拳脚,离家寻个好前程。” “感谢壮士救人之恩,若没有好的去处,可留在侯府做我门客。” “多谢侯爷赏识。”公孙敖谢过侯爷,转身看向卫青,“小兄弟真是好胆识,如此惊马敢直接勒缰制止。” “公孙大哥见笑了,卫青逞一时之勇,险些受伤,谢公孙大哥救命之恩。”卫青说着对公孙敖诚恳一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二十八章 玉儿 侯爷看向卫青,“真是少年英雄,勇气可嘉,不知你是谁家的孩子?” “在下卫青,长姐少儿在侯府为奴,二姐子夫是府上歌伎。”卫青据实相告。 侯爷听是少儿的弟弟,生出几分亲切,“你可要本侯赏赐什么?” “不知侯爷会如何处置玉儿,哦,就是这匹马?”卫青关切的看了看玉儿,好在它没有受伤。 “这匹马儿桀骜不驯,刚才险些闯下大祸。如此不堪用的马儿,虽是名马,却也留它不得,只能交给马官处置了它。” 卫青一听急了,“刚才侯爷问在下要何赏赐,不知可否将这匹马赏给在下?” “你要一匹不能驯服的烈马干什么?” “在下与这匹马很有眼缘,相信可以驯服它,还望侯爷成全。” “你既要它,就牵去吧,也省得府中下人还要将它送至马场。”侯爷说完,请公孙敖入府。 公孙敖看向卫青,“小子,我看你身强体健,胆识过人,是个习武的好苗子,你若想学武,可以来侯府找我。” “多谢公孙大哥!” 卫青满心欢喜的把玉儿牵回了家。卫大娘见卫青没事,万分高兴,知道儿子爱马成痴,只得由他把玉儿养在院子里。 卫青用软刷把马刷洗干净,用上好的草料和粗粮喂它,每天带它到城外溜马。不过两月,玉儿长得膘肥体壮,飞奔起来风驰电掣,不愧是西域名马。玉儿认定卫青是它的主人,它依然不肯拉车,却可以让卫青骑它。 卫青从城外溜马回城,在街上遇到公孙敖。“公孙大哥!”卫青下马行礼。 “卫青兄弟好久不见了,哟,你这匹马不错啊,一看就是匹名马。”公孙敖说着,羡慕的伸手拍拍马颈,不想玉儿一扭头躲开了,根本不理公孙敖,“这马真有意思。” “这就是上次公孙大哥驯服的那匹马。” “哎呀,我真是眼拙,当日竟然没看出它是匹名马。”公孙敖感慨不已。只见眼前的马儿身强体壮,四蹄矫健,两耳直立,和当日那匹瘦马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啧,啧,没想到你还会养马。不如我跟侯爷说说,你到侯府来养马。” “我也想去侯府养马,那就有劳公孙大哥了。” 公孙敖因身手不错,给侯爷做了贴身护卫,经他一说,卫青就成了侯府的养马官。 卫青一边在侯府养马,一边跟着公孙敖学习骑射。侯爷见卫青聪明好学,把府里的藏书借给卫青看。卫青最喜爱兵书,看得热血沸腾,只望将来能驰骋沙场。 公元前141年,正月,为刘彻举行完加冠礼后不久,刘启因病驾崩。年仅十六岁的太子刘彻继承皇位。 刘彻因国丧,发国书往匈奴,欲接姐姐隆虑回国治丧。不想匈奴单于称路途遥远、奔波不便拒绝了,前往的使者甚至都没有看见公主。 刘彻得知大怒,前往长乐宫找皇祖母索要虎符,欲发兵征讨匈奴。 窦太后因儿子刘启驾崩,现在已经是太皇太后了,但她的权力并没有因为儿子的离世而减少,相反,刘启离世时因担心刘彻年青气盛,妄动干戈,将调兵遣将的虎符交给窦太后掌管。刘彻非太皇太后许可不能调动兵权,皇权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皇祖母,匈奴拒绝二姐回国为父皇治丧,如此有悖人伦,实在是对我大汉天下的邈视。孙儿已经忍辱很久了,请求皇祖母将虎符交给孙儿,发兵征讨匈奴。” “彻儿不必动怒,早在隆虑远嫁时,她就应该想到今日之事。匈奴强悍,还不是与之动武的时候。”窦太皇太后喜怒不形于色,拒绝了刘彻的请求。 “要什么时候才能发兵?” “时机成熟时,我自然会将兵符交还于你。” 刘彻心中极怒,却碍于太皇太后的权势,只得隐忍退让。 刘启葬入咸阳市东的阳陵。 国丧之后,刘彻封母后王娡为太后,迁居长乐宫。封太子妃陈阿娇为皇后,入主椒房殿。 阿娇封后,得偿所愿。馆陶公主更是喜不自胜,想起当初刘彻承诺的“金屋藏娇”却不知刘彻是否会践约。 刘彻未忘前约,命数百名匠人,耗费巨金,在椒房殿铸一金屋,给阿娇居住。 金屋所费不赀,但因是皇上前约,故大臣们并未异议。天下百姓闻之,因此时国力强盛,“金屋藏娇”论为美谈,并无百姓诟病。 刘彻继位满腔热血,因太皇太后掣肘,不能动用兵权。为了国力早日强盛,决定改革内政。 那时的官员除了世袭,就是靠举荐,推荐孝廉之人为官。刘彻一改先例,通过贤良方正的科目招贤纳士。一时天下有才之人为之振奋:学以致用,空有满腹学识却不得为国效力,实在有违抱负。 刘彻将招贤纳士的榜文诏告天下,张贴各郡县。一时之间天下有才之士云集长安,纷纷递上治国安邦的策略。 刘彻如获至宝,日夜研读。他之前就学习过儒家学说,认为以儒家的礼教思想治国方可长治久安,国富民强。 赵绾、王臧等人文章博学,推崇儒家思想,刘彻破格将他们录用为官,封为公卿高官。 朝中大臣们亦主张皇上举行封禅大典,改换确定各种制度。 刘彻遂命赵绾、王臧草拟天子出巡、封禅和改换历法服色制度的方案。 窦太皇太后听闻皇上要改革,顿时大怒。她与文帝、景帝推崇道家无为而治的思想,在这思想的影响下才有了“安养生息”的治国之。在这样的治国策略下,才有了大汉数十年的安定发展,才有了现在的国力强盛。 改制无异于动摇国之根本。 太皇太后因兵权虎符一事与刘彻闹得不甚愉快,如此时直接制止皇上改制,只怕会令年轻气盛的孙儿更加反感抵制。她决定跳过刘彻,直接拿主张改制的赵绾、王臧开刀。只要改制的主谋落网,改制自然就半途而废。 太皇太后暗中命人查找赵绾、王臧的罪证,再太皇太后谕旨传讯两人审查。赵绾、王臧得到消息,自知难逃一死,遂自杀身亡。 刘彻得到消息,龙颜大怒。没想到一向和蔼慈祥的皇祖母,居然有如此铁血的手腕。此时的皇祖母虽年迈却在朝堂上极有威势,他只能郁郁不得志,再次隐忍退让。 赵绾、王臧的死令刘彻改革之事搁浅。 刘彻登基的第二年,前往霸陵祈福扫墓。归来时绕道平阳城,一是为了探视嫁给平阳侯的姐姐平阳公主;二是故地重游,希望能找到当年那个令他人念念不忘的佳人。 平阳公主得到消息,喜不自胜,自从嫁入侯府,除了国丧,就再未见到自己的弟弟。如今皇上亲临,是侯府的无上荣耀。再者,皇上新登大位,后宫除了皇后阿娇,尚未选秀充实后宫,为了能和皇上更亲近,为了侯府的地位得到进一步的巩固,她决定效仿不断为先皇进献美人的馆陶公主,为皇上进献美人。 平阳公主在平阳城挑选了十数名良家子,令乐坊教授才艺,学习宫规礼仪,只望皇上来访时能有一二得到皇上垂青。 乐坊里的歌伎听闻此事,一片沸腾。 “妹妹,听闻皇上去霸陵祭扫后要来侯府,公主有心想为皇上进献美人,这可是我们的大好机会,如能得到皇上垂青,就可飞上枝头变凤凰。”紫雪一脸兴奋,私下对子夫说。 “确有此事。但皇上贵为一国之君,岂是我们这些平民可以瞻仰的。”子夫淡淡的说。皇上就像天上的太阳,虽然能感到他的光芒,但距离岂止是天上地下。何况自从两年前与那个无名少年一别之后,子夫对于婚嫁一事就不上心。虽然提亲之人不少,娘也再三催促,但她心里已经不能再容下别人。只是不过一面之缘,此生只怕是再难再遇。 “妹妹一向视荣华富贵为无物,不知拒绝了多少良缘。我可和你不一样,我只想找个有权势的靠山救我爹。如能得到皇上青眼,还有什么不能实现的。” 子夫自然知道紫雪背负着救父的重任,人各有志,也不能说她这样的期盼有何不当之处。 紫雪见子夫并不热心,就未再多言。回乐坊苦练琴艺,听闻皇上博学多才,颇通音律,自己想要皇上面前获得青睐,就只能靠出色的琴艺了。若能得皇上一顾,她便心愿足矣。 紫雪苦练琴艺,纵使戴着指套,仍弹得十指发颤,双手麻木,琴弦弹断了数根。 子夫见她如此拼命的样子,忍不住摇头叹息:缘在天定。若无缘份,再努力又有何用?感情的事不是靠努力拼博就能得到,就像某人,一别经年,人海茫茫,此生怕已是不能再见。子夫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太过矜持,但就算自己当初告诉了他名姓又能如何。一个歌伎,卑微如尘埃,只怕他现在早已把自己忘记了。 皇上的车辇方到平阳城外,平阳侯和公主就率人出城迎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二十九章 初幸 侯府因要接圣驾,装扮一新,到处都透着喜气。仆人奴婢一个个满面喜色,却又如履薄冰,生怕稍有不慎而获罪。 子夫不喜热闹,告假离府。 仆人奴婢列队出迎,一个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想要瞻仰龙颜,却都没那个胆。 子夫简单收拾了东西,此次皇上来访不知会在府里停留几日。当她欲从角门离府时,不想皇上的车辇已到了府门外。府门大开,红毯铺地,两旁围起了锦幔。不知皇上是否每次出行都如此奢侈,还是公主为了尊重皇上而刻意安排的。 子夫看到龙辇,此时出去,只怕要冲撞圣驾,忙转身回府,返回乐坊。 平阳侯与公主迎接皇上入府,在大厅设宴。大厅金碧辉煌,奢华得出乎想像。宴中说不尽的美味珍馐,美酒佳酿。只有如此,才能体现出侯爷和公主的一片诚意。 这样的排场,只怕许多人都是一世不曾见的。给府里的下人增添了无尽的话题,接见皇上是他们此生最大的荣耀,至死都是可以拿来人前炫耀的。甚至自己的儿子、孙子甚至后世之人,都能够引以为豪。 皇上居于正中主位,侯爷与公主在下首左右相陪。 “皇上驾临侯府,是侯府上下莫大的荣耀。不知皇上能否在府中小住几日,让姐姐略尽地主之仪。” “朕想在平阳城盘桓数日,到时还请侯爷能协助寻找一个人。” 皇上在平阳城找人的事,公主和侯爷当然知道。平阳公主大婚时,就曾动用全城的兵士,为他寻找一名民间女子,却未能找到。不想时隔两年,皇上已由当年的太子,成了当朝的皇上,却仍念念不忘。如此多情的帝王真不多见,让平阳公主为之动容。不知是怎样的女子,可以让皇上念念不忘。 不知皇上是太过劳累,还是对这样的美酒佳肴习以为常,小酌浅尝后,就停箸不动。 此时,才开始了平阳公主精心准备的重头戏。 她轻轻一击掌,十数名良家子鱼贯而入。她们一个个容颜美丽,身姿婀娜。或奏乐,或翩翩起舞。一时间大厅里,金玉之声缭绕,翩翩舞姿动人。更有最为绝色的两人,上前为皇上持壶劝酒。 皇上看着满眼莺歌燕舞,不为所动。这样的舞乐,他在皇宫中见得多了,颇有些久食鲍而不知味的感觉。 一曲终了,皇上未做任何表示。 平阳公主心里有些急了,不想精心准备数月之久,既无一人可入皇上之眼。 看皇上兴趣缺缺的样子,平阳只能击掌让她们退下。十数佳人虽心有不甘,却不敢违逆,只能悻悻退出。 此时,紫雪抱琴候于厅外。她苦练数月,只为能在皇上面前一献琴艺,这样的机会只怕今生只此一次,她又岂愿甘心错过。 平阳见皇上对舞乐不感兴趣,只得再做安排。她一出厅看见了在厅外翘首企盼的紫雪,忙命她入厅献艺。紫雪大喜,心中却怕只有琴音,未免单调,遂令乐坊的管事去寻子夫。她们两人一向都是一人抚琴,一人唱歌,配合的极为默契。自己的琴音若少了子夫的歌声,毕竟是美中不足。竟然是为皇上献艺,当然要做到最好。 紫雪精心装扮,身着礼服,抱琴进入大厅。将琴置于几上,纤手抚动琴弦,琴音如天籁般缓缓流出。 乐坊管事去乐坊寻子夫,不想她今日告假,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子夫因误了出府的时辰,此时正在乐坊静候,只待皇上的侍卫从府门口撤走自己好离开。她面上淡淡妆容,身着一身朴素至极的寻家衣服。此时要装扮换衣显然是来不及了,紫雪那边已在抚琴。乐坊管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若不叫她去,怕紫雪一人难以完成任务;若叫她去,又怕如此装扮对皇上不敬。正在难以决断之时,公主命人来催。管事只好带着子夫去往前厅,至于她是否献艺,由公主定夺吧。 平阳公主见子夫寻常装扮,眉头就蹙了起来。正欲苛责,不想大厅里的紫雪因平日练习得太猛,此时手突然有些抽筋,慌乱之下弹错了音。如此大的失误连公主都听出来了,情急之下,只得在子夫背上轻轻一推,让她进去。 刘彻因疲乏,并未认真听厅下弹的什么,突然听到琴音一颤,明显是弹错了。他不由眉头一皱,抬眼扫视了一眼弹琴之人,眼神里有惊异,更有不屑。如此琴艺,也敢在朕面前献丑。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悦耳的歌声响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歌声如一泓清泉渗进了刘彻的心,这是《诗经》里的曲子,曲子缠绵悱恻,诉说着女人对恋人的思念。这样的曲子正好合了刘彻此时的心意,对那个女子的思念自来到与她相遇的平阳城,就更加的炙热了。只是这份思念,他只能深埋心底。 女子声音婉转,情真意切,似乎是在诉说她对恋人的思念。 关键是这声音让刘彻感觉有些熟悉,如今再次听闻,恍若隔世。唱歌的女子不知何故,立于锦幔之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如此神秘,令刘彻更加好奇,他不由自主的起身,向那女子走去。 子夫歌罢,正欲转身离开。不想一个身影向她走来,她不免有些慌了。那人从主位上走下来,不用猜,必是当朝皇上。此时,自己长皮披拂,粗衣布裙,这个样子面圣,不知是否会获罪。她忙转身回避,不想皇上已一个箭步冲到她的身前。子夫一惊,撞在了皇上身上,吓得她花容失色,忙俯身跪拜。 皇上长臂一伸,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两人撞了个满怀,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令她魂牵梦萦的面孔,只是两年不见,他更加的风姿俊朗了。一时间,她连请罪的话都忘记了,只怔怔的看着他,像是在梦境中一般。 刘彻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有惊,有喜,曾经苦寻而不得,现在却奇迹般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紧紧抓着她的手,生怕一松手她又消失在茫茫人海。 “是你?!”刘彻开口确认一切不是自己因思念过度产生的幻觉。 四目相对良久,子夫才缓过神来,轻呼一声“皇上”,忙向地上跪去。若对皇上不敬,只怕她和她全家的性命都是不够的。 刘彻拉着她的手,再不肯松开,“你随朕来。” 他不容置疑的牵着子夫的手,将她带到厅前的龙辇中。幸福来得太突然,这样的幸福他不愿意被别人分享。 平阳公主看到这一幕,惊得嘴巴大张,子夫虽然端庄美丽,可在这府中却不是最美丽的,自己精心挑选的良家子,那一个不比她出色。皇上这是怎么了?等她把嘴巴合上时,皇上已牵着子夫的手进入了龙辇。她不由一阵狂喜,只要皇上喜欢,自己的心思就算没白费。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皇上离席,宴席就散了。 紫雪失魂落魄的抱着琴回到乐坊,虽然得到了公主的赏赐,却不能平复她内心的悲伤。她扑倒在床上,失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皇上看上的会是子夫?自己哪点不如子夫,论相貌,论才艺,她都自认不比子夫差一分半毫。论勤奋,子夫更是不能与自己相比。若不是自己,子夫岂有在皇上面前献艺的机会。她甚至有些后悔让管事的去找子夫来,却忘了若不是子夫出面救场,不知皇上在听到她弹错的琴音后,是否会治她的罪。难道一切都是天意?天道不公!她哭得更伤心了。 龙辇中,四周锦幔垂下。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只有子夫和他。车外燕语呢喃,春色缭人。车内两人有说不完的情话,刘彻从怀里取出那方日夜不离身的锦帕,两人互诉相思之苦。 君心若我心,只愿此生不再分离。 子夫知道自己心里有他,故也不抗拒他的亲近。何况,他贵为皇上,自己一介平民,岂有抗拒之理。 两人情话绵绵,水到渠成的在龙辇里完成了刘彻对她的初幸。 平阳公主不时遣人来看皇上是否从龙辇里出来,得到的却是一个个否定的回答。虽等得心焦,却是天大的好消息,至少说明皇上对子夫是喜欢的。 直到日已西沉,折腾得疲倦不堪的两人才从龙辇里出来。 刘彻仍紧紧牵着子夫的手,一脸志得意满。多年求之不得的人,今天终于属于他了,何况她对他亦是一片深情。这样的深情与他的身份无关,这样的感情更加纯粹,更加令人珍惜。 子夫一脸娇羞,初为女人,她甚至不敢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满含深情,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吞到肚中。那样的宠溺让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子夫任由他牵着,他的手强壮,有力,让她感到安心。他对她仍像当初一般信任,这样的信任是他们感情的基础,没有了它,感情就会变成空中楼阁,岌岌可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三十章 入宫 平阳公主上前贺喜,“恭喜皇上得到心仪之人,不知皇上打算将子夫带回京城,还是留在侯府?”这是平阳公主最关心的事,若是皇上只是一时兴起,那不但会误了子夫的终身,自己的一盘好棋也会付诸东流。 “当然随朕回宫,朕再也不会让她离开朕的身边!”刘彻紧握着子夫的手,给出肯定的回答。那样的回答更像是承诺,让子夫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平阳听闻,喜得眉开眼笑,“已为皇上安排好别苑,还请皇上早些休息。” 刘彻牵着子夫回房,两人如新婚夫妇一般,草草用了平阳公主命人送来的晚膳,又开始了不尽的缠绵。 次日,刘彻牵着子夫的手,准备一同回宫。 平阳公主和侯爷前来送行。 公主盛意挽留,“皇上昨天还说要盘桓数日,怎么今日便要离去?可是姐姐招待不周,让皇上龙颜不悦?” “皇姐不必多虑,朕昨日是因多年宿愿不得,所以才会放下朝政耽误几日。如今宿愿得偿,自然没有再延误之理。”说着握了握子夫的手。 公主了然,原来皇上要找的人是子夫,自己怎么没有看出来。看来皇上的画艺真是有待提高,如今想来,子夫与那画上之人倒是有七分像呢。自己当初怎么没想到在府里找找,若是当年就找到了,指不定子夫现在在宫里已经封为美人了。 公主上前,抚着子夫的背,轻声对她说,“他日你若富贵了,可不要忘了我今日的推荐之情。”子夫虽然不是平阳公主举荐的,可毕竟也算是她这边的人,这话当然是要提前说好,若是他日再说怕是就不及今日管用了。 子夫的家人早在昨日就得到了这个惊天的消息,一家人都不敢相信。 “卫大娘,大、大喜了!”浣衣坊的管事婶婶主动找到卫大娘,一把拉住她正在洗衣裳的手,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那份高兴劲儿,好像被皇上看中的是她自己家的女儿似的。 卫大娘一头雾水,平常小户人家,能有什么大喜?难道是公主因皇上驾临,高兴之下大赏府里所有的下人,可这也不用专门给自己道喜啊。她一脸惊疑的看着管事,若是旁人,她必定当是在拿自己寻开心,可对方是管事,自己不敢轻易得罪的,没准会因此丢了这份谋生的差事。 管事见卫大娘不为所动,忙投下重磅炸弹,“你家子夫让皇上看上了!”这次不再语无伦次,说得清楚无比。 卫大娘大睁着眼睛,愣了足足三秒,这才回过神来,惊得手里抓着的湿衣裳掉进木盆里,溅起一片水花。 管事不屑的看着卫大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过也是,要是自己的女儿有这福气,只怕自己也会惊得如此这般。她又咿哩哇啦的说了一大堆,卫大娘却什么都没听进去。末了,管事的推了她一把,“你还洗什么衣裳啊,你家的富贵就要到了,别洗了,回去等着做皇亲国戚吧。” 卫大娘怎么回的家她都不知道,呆呆在木床上坐了半天。直到卫青回到家,她才回过神来。确定了此事是真的,她激动得哭了,边哭边给死去的丈夫、子夫的爹上了三炷香,感谢他在天有灵,护佑子夫能有今日。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卫大娘等她的心情平复下来,认真的问卫青,无非是想再次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我在马厩里刷马,公孙大哥告诉我的。” 当时,公孙大哥飞奔而至,嘴里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惊得卫青出了一身冷汗,以为是娘出了什么差错,“我娘怎么了?” “不是你娘,是你姐姐。” “我姐姐在侯府为奴,她怎么了?” 公孙白了他一眼,上气不接下气,“不是你大姐,是子夫!” “我姐怎么了?”卫青恨恨的看着公孙,有话能不能一次说完,不要卖关子。 “子夫让皇上看上了!”这次算说利索了。 “这怎么可能。”卫青认定公孙在开玩笑,转身继续刷马。 “你别不信,我亲眼看见的。皇上把你姐拉到马车上,他们,他们只怕都…唉!”公孙气得重重跺了跺脚。 卫青定定的看着公孙,确定他不是在说笑。可这算是好事呢,还是坏事? “我就说,以我这样的相貌,以我这样的能力,你姐会看不上我。原来,是想攀皇上这样的高枝,想进宫做娘娘。”公孙与卫青相熟,去过卫青家数次,也见过子夫,并且一见钟情。他判断以自己的条件,无疑是子夫最好的归宿,就请媒婆去向卫大娘提亲了。卫大娘当然是满口答应了,可子夫没答应。要不是自己一直没机会再见到她,不然肯定要当面问她的。现在可好,以后更不会有机会再见了。没想到子夫心气那么高,居然可以得到皇上的垂青。那可是皇上,什么样绝色的女子没有见,居然会对子夫一见钟情。这真是老天给他开的最大的玩笑。 “不许你这么说我姐,她不是那样的人。” “好,就算她不是,可现在她是皇上的女人了,这是事实!”公孙说完,气愤难平的走了。自己苦求而不得,皇上却可以想要就要,并且对被他要了的女人来说还是天大的荣幸。真是人各有命,不可强求。 子夫正欲上辇,一个人影不顾侍卫的阻挡,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大声乞求,“子夫,你带我一起走吧!” 子夫一看是紫雪。 此时紫雪眼睛红肿,声音叫得声嘶力竭,两只手拼命往前探,像是要抓住子夫这根救命稻草。没等她冲上前来,早被侍卫给拦了下去。车辇里的可是皇上,哪个不要命的敢往前冲,又有哪个侍卫敢放她过去。 紫雪被拦,仍不甘心的大喊着。她已经失去了一次机会,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哪怕用命去搏,她也要一试。若输了,她相信子夫不会是无情之人,只要她对自己手下留情,自己应该能留下一条命。若赢了,自己将得到一个锦绣前程。 “何人如此放肆?!”刘彻不悦。 “皇上,是我的一个姐妹,想必是来给我送行的。” “让她过来。”刘彻法外开恩。 “求皇上,让我和子夫一起进宫吧,我会好好伺侯她的。”紫雪跪伏在地,磕头如捣蒜。 子夫看着心中不忍,“皇上,能不能…?” “那就带她一起回宫吧。”刘彻看都不看紫雪一眼,既然子夫求她,不过多一个宫女,有何不可。 “谢皇上!谢皇上!”紫雪直到把额头磕出血来,才被待卫带了下去。 刘彻看着子夫,“她既然是你的姐妹,又是你同乡之人,有她随行,也可解你思乡之苦。” “谢皇上!”子夫小声谢恩。如果紫雪能够进宫,是不是离她救父就更近一步了。可惜自己没有任何权势,实在难以帮得上她。 皇上仪仗浩浩荡荡的往长安城前去。骑马只用一日的路程,足足走了两日。 刘彻安排子夫住进漪兰殿,这里曾是母后居住的地方,也是他的出生地。刘彻对这里最为熟悉,也最有感情。 刘彻认真思考着应该怎么封子夫,是封美人,还是直接封为夫人 阿娇听闻刘彻从平阳城带回一个歌伎,气得在椒房殿大闹。她和皇上大婚刚一年有余,皇上为何这么快就喜欢上别的女子?自己贵为侯女,又是一国之后,怎能让一个身份低微之人和自己分享彻儿? 馆陶公主来到椒房殿时,看到满地狼藉,皇后哭得梨花带雨、云鬓散乱。 “娘亲!”阿娇说着扑到馆陶公主怀里,哭得花枝乱颤。 “阿娇,不哭,娘亲不是来看你了吗。”馆陶公主听闻卫子夫的事,知道女儿必然会哭闹,就急急进宫,要赶在阿娇去跟刘彻闹前制止她。 “娘亲,皇上他,他居然从民间带了一个歌女回宫!”字字血泪。 “娘亲听闻了,这才急忙来看你。”馆陶轻抚着女儿的背安慰她。 “他怎么可以?我对他满腔深情,他为何如此负我!” “你这孩子平日让娘亲娇惯坏了,皇上贵为天子,后宫怎么可能一枝独秀。就是寻常人家,但妨有点钱的,哪家不是有妻有妾的。当初你嫁给皇上时就应该想到的,这后宫中不会只有你一个。从来没有哪个皇上只有皇后,没有嫔妃的。” “这个女儿明白,可他这么快就喜欢上别人,叫我怎能不伤心难过。不行,我要去找彻儿,我要让他把那个女人赶出宫去。”阿娇说完,不顾自己现在仪容不整就要往殿外去。 馆陶一把拉住她的手,“你这孩子,真是一点心机都没有。此时皇上刚把人带回宫,你就去闹,不是让皇上嫌弃你不识大体吗?再者,现在皇上对她还有新鲜劲,就算你闹了,皇上也未必会依从你,反而影响你们的感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三十一章 皇后 “娘亲,难道我就算了吗?”一脸不甘心,“那我去求皇祖母给我做主”。 “万万不可。母后现在和皇上的关系有些僵,你让母后因为这么件小事去向皇上开口?再说,你是皇后,治理后宫本就是你的权力。此事要是惊动了太皇太后,就更不好处理了。 “那?”阿娇有些束手无策。嫁给刘彻是她的心愿,如今得偿所愿,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和别的女人斗智斗勇了。 “这事要从长计议,你贵为皇后,她不过是一个刚入宫的民间女子。就算皇上宠幸了她,却还没册封,你要怎么处置她,还不是你说了算。” “我现在就让人赶她出宫。”听了馆陶的话,阿娇一下有了决断,原来不用通过皇上自己就可以动手。 “现在还不行,时机还不到。”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皇上的心思从她身上移开,到时你要怎么做都可以。当然人命是不可以出的,这里是皇宫,你是皇后,不能落人话柄。” 阿娇点了点头,她倒没想过要别人的命,只要那个女人能从皇上身边消失,不和自己争彻儿就行了。 刘彻还没来得及册封子夫,朝堂上就传来了很不好的消息。 隆虑公主思乡心切,因病离世了! 刘彻听闻,犹如五雷轰顶。 父皇的驾崩都没有让他如此震惊,毕竟父皇沉疴数年,最后油尽灯枯。而姐姐正当青春年华,纵然自幼体弱,但绝不至于芳华早逝。姐姐的离世一定不会那么简单,才嫁去一年,怎么可能就离世了呢。 刘彻心痛之余,遣使前往,要求将公主遗体接回葬入皇陵。不想,匈奴又拒绝了。 刘彻狂怒,落叶归根,人之常情。姐姐为和亲远离故土,如今芳华早逝,死得不明不白。如不能回归故里,自己实在愧对姐姐。 刘彻再次向太皇太后请求出兵,再次遭到了拒绝。 一连串的打击令刘彻怒不可遏,他带着待卫离开京城,来到京郊上林苑。 上林苑为秦朝留下的部份宫苑。阿房宫,三百里,楚人一炬,可怜焦土。经过数十年的变迁,有些宫苑只剩残垣断壁,有些亭台阁榭还在诉说着秦朝时的穷奢极欲。草木森森,野花繁盛。 刘彻让人在上林苑修了一些馆驿,养了许多珍禽猛兽,这里成了他的演武场。在这里,对匈奴的愤恨,他得到了很好的渲泄。他流连于此,不想再去过问朝政之事。朝堂上有太皇太后,他这个少年皇帝形同摆设。与其在建章宫郁闷,不如纵情于山水间。 子夫自从入住漪兰殿,就再没有见过刘彻,她自然不知朝堂之事,更不知刘彻因何心忧。漪兰殿除了几个侍俸她的宫女,再无别人,子夫心中有些恐慌,在这个富丽堂皇、却十分陌生的环境中,只有刘彻能让她心安。可皇上去哪里了,不知几时才能见到他。 子夫的漪兰殿如坐针毡,感觉要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可会是什么事呢? 紫雪看子夫心忧,自然懂得她为何心忧,却不能为她分忧解难。子夫现在是她唯一的依靠,她能否救父,能否有个好的前程,全要依仗子夫了。若子夫得宠,自己能否有机会得到皇上的垂青,能否在这后宫得到一席之地? 子夫翘首以待,等着刘彻的到来。 紫雪同样心怀异想,希望皇上能驾临漪兰殿。 “皇后驾到!” 舍人悠长的报传声,惊得子夫惊惶失措的忙起身跪迎。跪拜皇后的礼仪她虽然不懂,可跪拜公主和皇上的礼仪她知道,应该和跪拜皇上是一样的吧。 “民女卫子夫拜见皇后娘娘!”子夫整个身子跪伏在地。因皇上没有册封她,所以,她的身份是民女。 阿娇眼睛冒火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要不是娘亲让她隐忍,她真恨不得生吞了她。注视着跪在地上的小小身影,良久,她才慢慢开口,“平身,起来吧。” 阿娇注视着子夫的脸,她要好好看看到底是怎样绝色的女子,可以让皇上对她一见钟情。一看之下,嘴唇不由浮出一丝冷笑,并没有想像中的国色天春。当然美丽是美丽的,但这样的美丽有些小家碧玉。这样的容颜哪能与自己相比,不是阿娇自夸,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既然不是靠着绝美的姿容,难道是媚术?宫中是禁止嫔妃使用媚术的,她若敢,自己就能治她的罪! 阿娇看她容颜不过如此,就放下心来。看来皇上不过是一时兴起,对民间女子的温婉动心罢了。 “你就是卫子夫” “民女正是。” “听说你是平阳公主家的歌伎?” “是。”卫子夫略微犹豫了一下,如实回答。有关她身份的事,皇后肯定早已知道了。之所以明知故问,无非是想让自己难堪,或者是提醒自己注意身份。 “你初次入宫,本宫有些赏赐给你。”说罢,一挥衣袖,一个宫女呈上锦盒,盒里有一些玉如意、手钏、珠翠头饰。 “谢皇后娘娘恩赏。”子夫跪谢。没想到皇后居然如此大度,不但没有为难自己,还赏赐了这么多东西。她虽出身贫寒,却也不是爱利之人,但皇后恩赏,至少说明以后在宫里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对了,这是赏赐物品的名册,是要交内府司备查的,你好好过目。” “喏。”子夫接过名册,老实的一一核对。 阿娇眉头一皱:让她查她还真查,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禀皇后娘娘,这支凤钗名册里没有。”子夫说着,从一堆首饰里拿出一支双头凤钗。 “哟,亏得你仔细,这是我和皇上大婚时皇祖母赏赐给我的贺礼。若弄丢了,是对太皇太后的不敬。何况凤是皇后、太后专用之物,岂能随意转赐他人。若非你仔细,今天险些铸成大错。”说着,伸出藏在宫服下的纤纤玉手,亲手接了过去,小心的握在手里。 “皇上最近不在宫里,等皇上回来自然会给你位份,到时本宫就要与你姐妹相称了。” 子夫垂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没有位份,当然不敢与皇后姐妹相称。从皇后的语气来看,完全听不出她的喜怒哀乐。 “好了,本宫先回椒房殿了。你若有事,让宫婢直接去椒房殿见本宫好了。”阿娇说罢,起驾回宫。 “恭送皇后娘娘。”子夫跪送。 皇后刚走,紫雪就急不可待的去看那些赏赐。不愧是宫里的东西,每一件都做工精巧,价值不菲。子夫还没得到册封呢,就得到了这么多赏赐。要是册封了,指不定还会有多少好东西。这些珍宝每一件都价值连城,若是平常人家能有一二,只怕一辈子都吃穿不愁。 紫雪一脸羡慕,摸摸这件,试试那件,好像这些东西全是她的似的。 子夫没有像紫雪一样兴奋,如果这些赏赐是皇上给的,或许她也会像紫雪一般高兴吧。但赏赐来自皇后,这让她有些惶恐。寻常人家的正妻对刚过门的小妾,都要先来顿下马威,让对方明白长幼尊卑。何况,对方是一国之后,真能对自己如此大度?她虽初次入宫,可对于皇宫中争宠相斗的事听的也不少,民间不就有吕后和戚夫人、薄太皇太后相斗的故事吗。皇后真若贤惠如斯,那是她的福份,可真是这样的吗?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等紫雪看够了,子夫才对她说:“姐姐还是把这个锦盒锁上,好好收起来吧。” “子夫,你别再叫我姐姐了,我可不敢当。你没听皇后娘娘说,皇上回宫就会册封你的。我只是你的一个宫婢,哪敢再与你姐妹相称。” “待皇上册封后再说吧。现在这宫里,只有你与我熟识。你我一起进的乐坊,我叫你姐姐叫了这么多年,心里也是把你当成亲姐姐的。不管以后我会如何,只愿你我姐妹情份始终如一。” “好吧,你能把我当姐姐,我必不负你,就算用我的性命,我也会护你周全。愿他日你成了宠妃,不要忘了帮姐姐一把。”紫雪见子夫对她以诚相待,心里满是感动。有了这样的情份,自己的前程就更光明了。 紫雪按子夫的吩咐,一把铜锁锁了锦盒,小心翼翼的收入梳妆台的抽屉里,然后把一把小巧的铜钥匙交给子夫。 “姐姐替我收着吧。” “这个,”紫雪满心欢喜,正欲收起钥匙,想想又把钥匙递给子夫,“还是妹妹自己收着吧,这些毕竟是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若有差池,姐姐可承受不起。” 子夫闻言,没有再勉强紫雪,接过钥匙放在妆台的另一个抽屉里。 紫雪本想劝她把钥匙随身带着,但又怕子夫埋怨她管得太多,遂没有出言制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三十二章 获罪 阿娇回椒房殿,看见等候在那的馆陶公主,上前唤道:“娘亲,那个卫子夫太狡猾,鱼目混珠的事让她发现了。” “哦?”馆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这个办法可以说是万无一失。把不能赏赐给卫子夫的东西混在赏赐的物品里,然后搜宫说是失窃之物,到时卫子夫有口难辩,还不乖乖任由皇后处置。 “娘亲,她居然当着本宫的面仔细核对名册,就发现了这支双头凤钗。” “原来是这样!也难怪,一个民间女子,当然不懂宫里的规矩,怪不得会当着你的面核对礼单。” “娘亲,那接下来怎么办?” “这有何难。既然那双头凤钗她看到了,也还给你了,你可以将计就计,让她宫里的宫女再把钗放回去。” “娘亲,可这种构陷主人的事,哪个宫女敢?一旦事情泄露,只怕有损孩儿的声誉。” “这事不用你去做,娘亲会把一切安排好。到时,娘亲让你去搜宫,你去搜便是。” 馆陶公主说罢,收下那支双头凤钗走了。 馆陶私下命人查看了漪房宫所有宫女的名册,包括背景家世等详细资料。一查之下,果然有所发现。就是她了!一个官奴敢冒充良家子进宫,她的父亲——一个罪臣现在还充军在千里之外。有了这些把柄,足以叫她就范。 数日之后,阿娇带着一众人等,气势汹汹的来到漪兰殿。 “搜,给本宫好好搜!”阿娇一改之前的雍容大气。 “民女拜见皇后娘娘!”子夫见状虽然惊惶,但礼节还是不敢忘。 阿娇看也不看她一眼,更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直接带着手下人在漪兰殿又打又砸,不少器皿摔在地上,“哐啷”脆响此起彼伏。 子夫听得心惊,却不知她们所为何来?这才是正妻对小妾该有的样子,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只是不知她们在这里要搜什么?自己没做什么亏心事,自然不怕她们捕风捉影。 待子夫跪得双膝麻木时,打砸声终于小了下去。一个宫女拉开妆台抽屉,取出数日前皇后赏赐的那个锦盒。 “娘娘,找到了。” 子夫眼角一扫,看见锦盒,心中有些吃惊,难道皇后赏赐后又后悔了?可就算这样,也没必要来这一出啊。 “给本宫砸开。” 一名宫女手持利斧,“咔嚓”几下就砸烂铜锁,里面全是皇后赏赐之物。 阿娇亲自上前,在里面一阵翻找,然后拿出了那支双头凤钗。 “大胆卫子夫!太皇太后赏赐本宫之物,你居然也敢染指。”阿娇拿双头凤钗指着子夫喝问。 子夫大惊,这钗不是当时就还给皇后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若不是当场看着皇后从锦盒里取出此钗,她一定会认为是皇后栽赃。 “民女冤枉!”子夫连声惊呼。 “本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从你的锦盒中搜出此物,有何冤枉你的!” “皇后娘娘的东西为何会在这里?” “这个就要问你了!数日前,本宫赏赐你时,你就见过此钗,也知道此钗是太皇太后赏赐给本宫之物。想来你对此钗念念不忘,故而在去椒房殿向本宫请安时偷了此钗。” “民女没有!”子夫百口莫辩。想起当日皇后赏赐后,紫雪提出让自己去向皇后请安谢恩。本来是不想去的,毕竟在这皇宫里,她从未踏出过漪兰殿,连椒房殿在东西南北都不知。后来,是紫雪求一个舍人带她们去的。皇后很客气,还留她小坐了片刻才回来。没想到,居然惹出如此祸事。但,偷她是万万不敢的。从前家贫都从不曾生出如此念头,现在身处深宫,她又如何会做如此违律犯法之事呢。 “人赃俱获,你不敢狡辩!”阿娇声严色厉,恨不得在子夫额上刺个“贼”字。 “民女冤枉,我要见皇上!”子夫想到刘彻,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声哭求。 “皇上不在宫里,何况这样的小事,不用惊动皇上,本宫就可做主。”阿娇熄灭了子夫的希望之火。 子夫瘫软在地,若能见皇上,皇上一定会相信她的,一如当初在平阳城外相信她一样。但现在见不到皇上,一切由皇后处置,皇后会如何对她,酷刑、牢狱,还是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阿娇看子夫面如死灰,一脸绝望,心中有些不忍,报复的快意淡了下去一些。毕竟没打算真要她的命,只要她能远离皇上,最好让皇上彻底忘掉她就行了。 “来人,把卫子夫送去掖庭!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放她出来!” 子夫听闻只是去掖庭,并不是马上处死,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只要活着,活着就好,哪怕卑微如蝼蚁,她都要活着。她还要见娘,见青弟。 宫女架着瘫软无力的子夫往外走,紫雪突然跪下求道:“奴婢愿和子夫一起去,请皇后娘娘开恩。”说完磕头如捣蒜。 阿娇眉头一皱,娘亲可没说有这一出,到底要不要答应?想想一个奴婢,去就去吧,或许还可以帮忙看住卫子夫。 “难得你忠心护主,那就去吧。”阿娇长袖一挥,颇有君临天下的霸气。 紫雪谢恩后,就随着子夫去了掖庭。 子夫躺在铺着茅草的木床上面如枯槁。此时,她眼里早已没有了眼泪。这一切,或许从她进宫时就已注定。后宫,岂会是太平之地。昨日,还是满眼富贵,锦绣前程;今日,已然成了砧上鱼肉。福祸相依,是亘古真理。 “子夫,你别这样!”紫雪拉着子夫的手,哀求道。 “紫雪姐姐,你为何也来了。莫不是受我牵连,被皇后责罚至此。”子夫有气无力。 “不是,是我求皇后娘娘让我来的。” “姐姐,你又何苦!”子夫闻言,本已干涸的眼里涌出两大滴泪,这是感动的泪。 “我想,皇上对你一片深情,只要回宫,定会救你出去的。”紫雪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她也不会请求前来。再者,自己若是落在皇后手里,指不定几时就会…子夫虽然现在败了,可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跟着她至少性命无忧。有了这份共患难的情份在,自己才会有出头之日。 掖庭的日长难熬而漫长,洗衣、舂米。这些粗重活对子夫来说算不了什么,她自幼家贫,未入侯府时也做些这些活,虽然不及现在这么劳累。但因心中有了对刘彻的思念,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的思念对她是一种煎熬。她真的怕,怕再也见不到他,怕一生一世就被关在掖庭里,直到老死。 失去自由才知自由的宝贵,她想青弟,想娘,想家。如果可以,她宁愿没有遇见皇上,宁愿不曾进宫,只要心中留着那个少年的样子,嫁人,生子,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平阳城里,自子夫随皇上进京后,卫家一时之间名声大噪。听闻卫家要出位娘娘了,平时早就与她家不相往来的亲戚故友们纷纷来访,带来各式各样的礼物,在卫家小小的茅屋里堆积如山。 哥哥长君已过弱冠之年,之前因家贫,一直没有定亲。现在因着子夫入宫,一时间媒人踏破了卫家的门槛。子夫入宫为妃,她家再穷也是皇亲国戚,好日子在后头呢。那些有待嫁女儿的人家,恨不得将女儿塞到卫家来,聘礼什么的都可以不要了。能结上这么一门亲,不论是富贵还是权势,还怕以后没个依靠?那些家里女儿早嫁的人家后悔不已,谁让自己没个先见之明,不由得对本来十分满意的女婿,横挑鼻子竖挑眼。 媒婆们如过江之鲫出入卫家,卫大娘乐得眉开眼笑。但长君的亲事一直没有定下来,不是她端着架子,实在是长君一直不肯点头。长君倒不是恨那些来提亲的姑娘家势利,只是因着子夫一直没有消息,不想误了那些一心想攀高枝姑娘的终身。 如此过了数月,京城仍然没有子夫的消息。那些倒提亲的人家看着势头不对,纷纷止住了攀亲的热情,一时间卫家门庭又冷落了。卫大娘后悔得长吁短叹,早知如此,不若把亲事早早应了,一旦成了亲,就断然没有反悔的余地。长君见状,倒庆幸不已,他不求高门大户,只求能娶到一个真心待他,能和他同甘共苦之人。若当初趁着妹妹入宫的势头结了亲,只怕娶来的妻子没得到预期的富贵,不知会闹得如何不可开交。 长君依然在药铺做伙计。子夫刚入宫时,石掌柜就曾对他说,“长君啊,你到我们石家药铺十年了,这些年师傅待你不敢说视如已出,也自觉问心无愧。你师娘为人吝啬、说话刻薄,希望你看在师傅的面子上,不要与她计较。” “师傅说的哪里话,您老待我、待我们卫家恩重如山。师傅如父,师母如母,我如何会以德报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三十三章 石玉儿 “长君,你已到了成家的年纪,你妹妹已入宫,为妃为嫔是早晚的事,你成了皇亲国戚,实在没必要再在我这小小铺子里浪废时间,不如回家等一个好前程。” 长君听了一惊,“师傅,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师傅要将我赶走?” “傻孩子,师傅哪舍得赶你走,只是不想误了你的前程。” 长君苦笑,“我哪有什么好前程,自幼跟着师傅学得诊病配药的本事,足以安身立命。妹妹是妹妹,我是我,即使妹妹有幸能为妃,我也依然是这个药铺的伙计。师傅不要因我妹妹的事,而不把我当徒弟才是。” “你这孩子,师傅果然没有看错你。” 石师母因年老体衰,一病不起。 石掌柜和长君除了照看店铺,还要忙着照顾病人。眼看着师母一天天瘦弱下去,长君衣不解带的侍奉在病榻前。石掌柜为了给她继命,悄悄拿了铺子里的老参给她炖汤。 “老头子,这参得多贵?你也舍得自己吃。”石师母闻了闻手里的药碗,开药铺十数年,不用尝,光闻味,她就猜到碗里的是参汤。纵使病得有气无力,她仍忍不住斥责丈夫的败家行为。 “老婆子,药再贵哪有命贵,你就安心喝吧,这个参汤咱们还喝得起。” “不要浪废了,我自己的病我知道,别糟蹋东西。” “你呀,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到这个时候了连药都舍不得喝,真不知你攒那些钱干什么。你喝吧,都炖好了,不喝倒是浪废了。” 石师母颤抖着手端着碗,想了半天,最后才一小口一小口的把参汤喝了下去。碗遮住了脸,谁也没看见她两行眼泪悄悄滑入了碗里, “好苦,这东西不好喝,以后别弄了,我不喝。” 石师母病卧了一月有余,眼看着回天无力。她把长君和石掌柜叫到床前,从床铺下抽出一个小箱子,紧紧抱在怀里。像抚摸婴儿似的、恋恋不舍的摸了又摸,最后才万分不舍的打开,里面居然是一小箱银子。 “这些银子你收着,以后应该够你用了。” “唉,这些年你省吃俭用,就是为我们老了做打算啊,我还一直以为你…”石师傅说着,忍不住掉下泪来。 石师母指着长君,“长君是个好孩子,百年后有他给你送终,我就放心了。” “师母,你放心,我会对师傅尽孝的。” 听闻,石师母艰难的笑了笑,抱着那箱银子安然的闭上了眼。 处理完师娘的后事后,日子又像以前一样继续了。 石师傅没了师母的约束,反倒有些不习惯,耳边没了女人的叨唠,心里空落落的。长君自师母走了以后,搬到了药铺来住,为了跟师傅有个照应,也为了师傅不那么寂寞。 某天傍晚,一个衣裳破烂的女子来到药铺门口。她在药铺门口徘徊、张望,却一直不敢进来。这样的人长君见过不少,多半是家里有病人想卖药又没钱,娘在爹病重时不是也这样吗?只要师母不在,他和师傅都会给别人一点药的,毕竟人命是无价的。以前师母在时,多半会被师母赶走。 长君在铺子里看了一会,等没客人了,才走出来,“姑娘可是要买药?” “不,不是,我找人。”女子年纪十七八岁,面容清秀,只是有些脏污,像是走了很远的路来的。 “你找谁?”长君在药铺十年了,这附近的街坊邻舍他都认识。 “这是石大富家吗?”姑娘指了指石家药铺的店旗。 “是的,你找我师傅?” “他是我大伯。” “哦,那你进来吧。” 长君把女子迎进铺子里,“师傅,您快来,有亲戚来了。” 石师傅一面慢慢挪出来,一面念叨,“我哪有什么亲戚,我和你师母十几年前从外乡搬来,几时有过亲戚。”及至看到店里的姑娘,忍不住一愣,“你是?” “大伯,我是石玉儿。我的名还是你给取的呐。” “你是石玉儿?你爹他可好?” “我爹娘都不在了,只剩下我一个,家里的田地也没了,实在没办法,只好来投奔大伯你。” “十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石师傅听闻弟弟弟媳都过世了,忍不住老泪纵横。要是老婆子还在,指不定会不会收留自己这个侄女,现在自己倒是可以做主。 石玉儿看大伯流泪,想到离世的爹娘,也跟着流了一通泪。 “师傅,人死不能复生,您老节哀吧。” 石玉儿在店铺里住了下来,长君因店里住了一个未嫁的姑娘,不便再在店里住,就搬回家住了。 石玉儿穷苦人家出身,洗衣做饭、洒扫织补,把石师傅的生活照顾得井井有条。 长君和石玉儿朝夕相对,男未婚,女未嫁,时间长了,都生出别样的情意来。石师傅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若能把侄女嫁给长君,亲上加亲,以后老了就有依靠了。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就问了石玉儿的意见,见侄女羞红着脸,低头不语,知道她是答应了,就托人到卫家提亲。 卫大娘早听长君说起过石玉儿,知道儿子的心事,加上石玉儿与自己家门当户对,自然高兴的同意了。 子夫入宫就再无消息,卫家人心焦不已,不是等着京城给他们名望富贵,只是对子夫担心牵挂。 “娘,姐姐一去数月,毫无消息,我很想她。” “娘也很想她,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卫大娘一声叹息,女儿一去生死不明。如果可以,她宁愿她不去,留在自己身边嫁人生子,可惜这不是她能阻止的。 “娘,我想去长安城找姐姐。” “不可,你这孩子才多大,长安城有多远你可知道?再说你姐姐是和皇上进宫,你怎么可能找得到她。” “娘,你就让我去吧。我在这里干等也不是办法,万一姐姐她…” 卫大娘闻言,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眼看着就可以给少儿赎身了,一家人就要团聚了,不想子夫却又离家了。现在生死不明,怎能不让揪心。 平阳侯府 平阳公主一直让京城里的人打听卫子夫的消息,无非是想知道她得到了什么册封。不想子夫如泥牛入海,居然毫无消息。 平阳有些心急,想来是皇上政事繁忙,一时无瑕顾及。又等了数月,依然毫无音信。她有些坐不住了,子夫可是她的好棋,断不能才出手就折了。她想进京去给母皇请安,就便打探子夫的消息,甚至可以给皇上敲敲边鼓,早日册封子夫。 不想就在平阳想请旨入京时,突然发现有喜了。 平阳自嫁到侯府已有两年,一直不曾有孕。侯爷一家三代虽不敢有怨言,可公主已暗自心急。她与侯爷感情尚好,侯爷对她礼待有加、相敬如傧。本以为是侯爷温文儒雅,可是时间一长,心中不免有些遗憾。这样的礼待不像是对自己的妻子,而是一直将她当作公主,让她高高在上。即使床第之欢,侯爷也是循规蹈矩、恪守礼制。公主毕竟芳华正韶,希望得到的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而不是一个将自己视为金枝玉叶、敬若神明的丈夫。 如今有了孩子,一切应该会不一样。这是她和侯爷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她一直企盼的,她自然分外小心。至于上京城的事,就只能暂时搁置一旁。 “拜见公主。”侯爷曹寿上前行礼。 闻言,平阳眉头微微一皱,这样的的尊敬哪有一点夫妻间的样子,“侯爷,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没有外人时不必如此多礼。你不必叫我公主,叫我阳儿就可好了。” 闻言,曹寿站直了身子,恭敬的说:“好的,公主。” 平阳心中一声叹息,看来不管说多少遍,结果都是一样的。 曹寿在平阳房中扫视了一眼,“少儿不在吗?” 闻言,平阳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侯爷对少儿倒比对自己亲近得多。虽然少儿伺候他多年,可他们间的这份亲密,真是令她嫉妒。若不是两年来她用心观察,真难相信他们两人间只是主仆那么简单。 “你找少儿?” “没有,只是看她不在,随口一问。”曹寿又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平阳心怀醋意,平日侯爷出府大多都是带少儿同去,说不让公主劳累。除非是正式的接待宾客,或是祭祀等这些重大场合,才会让公主出席。平阳最初以为是侯爷体贴,甘之如饴,可时间长了,心中不免有些不快。侯爷对她没有太多话可说,私下里和少儿倒是有说有笑。这一点让平阳心中很是气恼,却又找不到任何可以指责他们理由。希望只是自已多想了。 “侯爷,我有喜了!”平阳一扫心中不快,她堂堂嫡长公主,实在不能和一个奴婢争风吃醋。 “哦?”曹寿有些吃惊,确定公主不是在说笑,“那我去请御医来给公主看看。”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御医是太后在公主嫁入侯府时,一起指派来的。 “侯爷,我已经让刘御医诊过脉了。”平阳伸手拉住他。听闻妻子有喜,他不应该是大喜过望吗?这样的反应是不是有些太冷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后卫子夫》正文 第三十四章 卫少儿 侯爷只能留下,看着公主一时竟无话可说。 “侯爷,你摸摸看,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平阳说着,拉过侯爷的手,轻轻抚在自己肚子上。 侯爷本能的往后缩了一下,然后才轻轻按上去,“既然公主有喜了,那我从今天起搬到书房去睡可好?” 平阳闻言,心中有些不快。但她有喜了,不能再和侯爷行夫妻之礼。侯爷主动提出,本是对她的体贴,她又怎能拒绝,那样的话显得她不明事理。 平阳内心希望侯爷能日夜陪在她身边,可侯爷主动提出了,她也不好回绝,只得应道:“也好。” 侯爷似乎暗暗松了口气,抽回放在公主肚子上的手,“那公主好好休息,改日我再来看你。” “要不,我让少儿去服侍你?”公主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与其捕风捉影,倒不如自己主动提出来得痛快,就算会心痛,也好过这样整天猜疑。 “公主不必,现在你有孕在身,自然应该留下伺候你。若她有不当之处,还请公主…责罚她!”曹寿本想说请公主海涵,可一想这不是应该对公主说的话,少儿只是一个奴婢,让公主包容她是没有道理的。 平阳看着曹寿的背影,一时思绪万千。自己现在有孕在身,不能尽妇道,不若给他纳个姬妾,一来显得自己大度,二来也可以试探一下少儿和侯爷之间的情意。 少儿在梳台前给公主梳头。 公主从铜镜里看着少儿的样子,虽有几分朦胧,却也算是个小美人。这样的容颜应该不至于让侯爷为之倾倒,但感情的事谁能说得清。像子夫,容颜比起阿娇的确是不如,但皇上就是喜欢,这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少儿,你入府这么多年了,一直伺候侯爷,对侯爷也很了解。我现在有喜,不能尽为妻之道,我想将你纳做侯爷姬妾。” 平阳等着少儿跪拜谢恩,给家主做妾,这是多少奴婢梦寐以求的事,也是一个奴婢最好的前程了。 少儿闻言,吓得手中的木梳掉落在地,“公主,奴婢不愿意,请公主恕罪!”说着往地上一跪不起。 平阳有些意外,嘴角却不经意的一笑。难道是自己猜错了,还是这个y头聪明的欲迎还拒。 “为何?” “奴婢与侯爷自幼相识,这些年来亦仆亦友。若公主不治奴婢不敬之罪,奴婢心里是把侯爷当成哥哥的。”少儿说的是实话,曹寿与长君年纪相仿。少儿自离家后,几乎就没再见过家人,所以就把对家人的感情转移到了曹寿身上。当然这是她心中一厢情愿的想法,不能对侯爷说。若非事出紧急,也不能对公主说。 “你要知道,能给侯爷做姬妾,就是府里的小夫人。这样的福份,在别人眼里可是求而不得的。” “奴婢谢谢公主错爱,但奴婢家中已为奴婢凑够了赎身钱,不日奴婢就可出府了。侯府虽然富贵,但不是奴婢想要的归宿。” “那你想要何归缩?”公主听闻,倒有些好奇,这y头的想法真是与众不同,难怪侯爷会对她另眼相看。 “奴婢只愿嫁给一个真心待我之人,生儿育女,相守一世。” 平阳对少儿的回答很满意,这样的愿望难道不是自己心中所愿。既然如此,成全她便是。若强留府中,于她于自己都是一种煎熬。 “你若想出府,这并不难,我现在就让人给你除去奴籍,但你要留在府里,伺候我待我生下孩儿。” “那赎身钱,奴婢几时让家里人送来?” “真是老实孩子,侯府还缺那几个钱不成。我这就让管事的把你的卖身契拿来给你,但你要待我生产完才可离府,离府后不要再见侯爷,可懂?” “喏。”少儿应允。侯爷现在成婚了,自己离府后自然没有再见他的理由。他贵为侯爷,自己一介平民,纵然内心把他当兄长,但毕竟不是真的兄妹。 少儿收回卖身契后,高兴得欢天喜地。当天就拿着卖身契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家里依旧是一间茅屋,但比之前整洁了很多,自有一份安静祥和。这些年来,虽家里有了些钱,但为了给她赎身,一向是省吃俭用。为此,连哥哥的亲事都一直没办。现在好了,一家人团聚了,以后的日子就更有盼头了。若是妹妹子夫能在宫里得到位份,或是无功而返也不要紧,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比什么都好。 卫大娘拿着少儿的卖身契,喜极而泣。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公主开恩,连赎身钱都免了,这样一来,儿子的亲事就可提上了日程。她拿着卖身契看了又看,虽然她不识字,可真恨不得能把上面的字全刻进脑子里。卖身契自然不会有假,这以后少儿就是自由身了,要嫁给谁,想要去哪都是自由的了。及至看够了,哭够了,她才在丈夫灵前,一把火烧了,也算是对亡夫有所交待了。 一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少儿就要动身回侯府了。 “你这孩子,不是都赎身了,怎么还要回去?”卫大娘很是不解。 “公主有喜了,让我服侍她到生完孩子才可出府。”少儿自然没有把公主让她离府后不能再见侯爷的话说出来,感觉这样的事娘不一定能理解。 “也对,也对,公主仁慈,你再伺侯她一段时间也是应该的。公主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你万事小心在意,要懂得有恩必报。” “娘,我知道了。”少儿在卫大娘的唠叨中,披上斗蓬回侯府去了。 少儿回府往后院走去,经过后花园时,看到侯爷一人在亭子里喝酒,不由走了过去。侯爷一向少年老成,从不放纵自已,如今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倒是少见。 “侯爷,你这是?”少儿看他已喝得满身酒气,不由关心的问。 “少儿,是你?”侯爷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才醉眼迷离的看向少儿。 少儿上前,伸手去抢他手里的酒瓶,不想却被侯爷一把握住,眼睛定定的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听公主说她想让你给我做妾,你没答应。” 少儿手被他抓着,有些慌乱,想挣脱没挣开,“别喝了,你醉了。” “我没醉,这些年来你对我就只有兄妹之情?是我自己,我自己蠢!”说着,一把将少儿推开。 “我扶你回去。”少儿实在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在这里,看样子他醉得不轻。 “走开,全走开!”侯爷说着把手里的酒瓶重重摔在地上,踉跄着走出亭子。 少儿站在亭子里,目送着他离开,此时若自己扶他回去,只怕公主会多想。只要他离了花园,必会有奴仆送他去后院。 刚才侯爷的举动好生奇怪,少儿心里有些乱,她不是不懂侯爷的心,但自己真的对他并无男女之情。一腔痴情错负,或许等自己离了府,再不见他,于他,于自己都好吧。 少儿无声的叹息一声,世间情爱缘份有谁能说得清楚。自己等的那个人又在何处,何时会相遇呢。 少儿转身正欲离开,不想假山后转出一个人来,“好大的胆子,居然和家主在此私会。” 闻言,少儿吓了一跳,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歪,但这样的胡言乱语,就算自己不在意,传出去对侯爷的声誉可不好。 “何人在那胡言乱语?” 一个少年从假山后走到亭子里,二十上下年纪,少儿看着他面生,不知他是否是府里的奴仆。若是奴仆应该不会如此毁谤家主,难道是府上的门客? “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里?” “在下霍仲霍,河东郡平阳县县吏。”少年说着,对少儿鞠手致礼。 少儿一听果然不是府里的人,“那你为何会在这里?” “在下奉县令之命,到侯府办差。” 少儿挥了一下手,“我是说你为何会在这后花园” “在下蒙侯爷厚爱,暂住在府中,看今夜月色迷人,后花园并无他人,所以在这里赏月。不想却撞见了侯爷与你在此私会,望姑娘见谅。”说罢,作鞠请罪。 少儿一听,急了,“什么叫我和侯爷私会,我刚从府外回来,看侯爷一个在这喝闷酒,怕他醉后失足落水,所以过来看看。你可不要乱说。” “好,算在下说错了。可这夜色深沉,孤男寡女在这无人的后花园,你要在下该怎么想。” “我现在不是和你一起在这里,难道我们也…”少儿说完就后悔了,哪有人这么诋毁自己的。关心则乱,若非担心他诋毁侯爷,自己又怎会口不择言。 “这个,若是姑娘如此认为,在下倒不在意。”霍仲孺得了便宜还卖乖。 少儿挥挥手,一脸无奈,“算了,我不和你贫,再说下去真是越描越黑了。” 仲孺一脸玩味的看着她。从刚刚侯爷的话来看,这个女孩居然拒绝给侯爷做姬妾,还真是有意思。 少儿不理他兴味十足的眼神,转身就走出亭子。不想后花园里没有点灯笼,一脚不慎,踏入一个小坑,把脚给扭了。她本能的“哎哟”一声,疼得坐倒在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