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姝》 正文 楔子 她以人类女子的姿态来到这个世上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了,前一世和现在她又要投胎做人,中间隔了有多长的时间都不清楚。无论怎样都好,这一回她不再是孤军奋战。 她降生在大清朝的文武世家里,是硕鳄禾安国公府上第六房的庶出丫头。按道理来说,她即使生在大家大族,却因为门房太多又是庶出,是不应该得到什么关照的。然而,她出生的时候撞上了天大的运气。太宗皇帝退位以来就和硕鳄禾府的老国公结伴云游,这一天却回来了。一府上上下下全都去迎接太皇孝和老国公,就在大家欢笑着经过庭院步入厅堂时,几个打水接生的下人躲在道旁被两位尊者看见,一问之后得知是幺儿的妾室分娩。就是这样她的出生成了“迎接尊长的礼物”。 刚一出生时,她被分娩的地方挤到,那种想出去又出不去,一口气还硬憋着的感觉,连她自己都认为必死无疑。朦胧中听见有人喊,使劲啊!夫人!再这样下去,孩子会闷死在里头的!她力量太弱,周围把她包得严严实实,听了这话她更是在心里咒骂,老娘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就要死了?事实上她想到的是,这以后可不是她不想活,是这生孩子的不给力。阎王爷可不能算她是自寻短见,把她打入饿鬼道啊! 这样想着她突然就害怕起来,一个劲地往外拱。那个躺着生孩子的人一阵剧痛传来,一下子就晕过了去。人晕过去可把接生的人吓得一层层冷汗拼命流,阖府上下欢天喜地的在外面等着喜事降临,别等下搞成一出悲剧。何况外面还有太皇孝,万一到时候怪罪下来,他们谁都别想活! 然后,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里面的人出来,两方一合计,不约而同的就站在一条阵线上。等她好不容易出来了,生她的人也总算是从鬼门关打了个转也回来了。奶娘抱着她,屋子里的大大小小都哭成一团,可不是吗?都是生死一线上下来的人,还不允许发泄么?把她擦干净,包好以后,迎接她的就是一波又一波的赞美。 她实在是心里太苦,一个个轮着抱,虽然大家都笑着说好话,但是她听不进去,一个劲地哭,小手脚不停地挥舞,劲可大着呢。每个人都生怕把这个被看作是“迎接的礼物”的孩子给摔了,赶紧都递给下一个人。 一府的亲朋戚友不是一个小数目,单单就国公府直系就有六房!而今天的国公府可不止六房的人。等到她被递到太皇孝手里时,已经累了。立马就有人拍马屁,看!这孩子真有福气,知道是太皇孝陛下,都静静的不哭不闹。然,老人家只说,那是孩子没力气了。但是满眼的喜欢却掩盖不住,一副要带回宫里的架势。老国公是什么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当机立断把孩子抱过来,这时候在老人怀里的孩子已经睡过去。老国公得意的朝太皇孝挑挑眉说,看见没,这才是安稳,都睡过去了。 当晚,生下如意孩子的韵秋红得到老夫人的吩咐,成为了国公府里唯一一个享受了正室夫人待遇的姨娘。当大家都说韵姨娘要上位的时候,日后的光景里却不是这样。 初生的婴儿被接到前厅,从出生起就被养在老国公膝下。开头为了给她取名字,太皇孝也是频频微服私访到国公府上,最后连太皇太后也惊动了。 小孩子满月本来也是喜事,但是如果只是一个庶出的孩子,即便家大如硕鳄禾,也不过是家宴了事。不过,她一出生就已经从“一个姨娘生的庶出丫头”这样的名头过渡到了“凯旋的福星”上去。每个人都把国公爷的态度看得清清楚楚,除了这位小小姐以外,就没见他老人家对哪位孙子这般上心,还亲力亲为叮嘱这次的满月宴,乃至于邀请什么人参加都亲自监督。还有太皇孝,那架势就差没有直接挑明跟国公爷抢孙女了。 满月宴今天,老国公和老夫人坐在上位的左边,这本应是硕鳄禾的家事,谁知道太皇孝和太皇太后也参与了,所以堂上座就只能让给两位。堂下前来观礼的人很多,堂内的来宾都是冽都身份地位显著非常的人家,甚至是一帮皇亲国戚也来凑热闹。至于没能进厅堂的来客,国公府在大院里都摆好座次,供人们休息闲聊。 时辰到了,今天人多,国公爷也让人准备好各式的物什,待这位小娃娃来抓。她现在还小,不过钱他还是认识的,一抱上桌就把珠宝先抓在手里,结果身板太小还在桌上滚了一圈,当即把围观的人们吓了一跳。最后她乐了,一会去摸小刀c大弓,一会又摸文房四宝,爬来爬去,一脚把当家钥匙踢下去。大家看见又不能捡,这把让内宅夫人们争先恐后的钥匙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躺在凉飕飕的地板上。 今天将军府的叔辈们也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刚满四岁的小将军,他跟在长辈的身旁,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娃娃不一样,又说不出来哪儿不一样。这边赫舍里也来了人,索额图的福晋,看了这个女娃娃这么久,也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等到桌上的人儿累了,一屁股坐在原地不懂,抬眼就看见离得近的赫舍里家的夫人。她再看回去刚刚那个小孩,又转去看那妇人。她笑了,笑得坐不住,翻了!他们不认识她不要紧,这一个是她弟弟,一个是她亲娘。这才想起来要看看她“爹”,这时候一双有力的手伸过来,把她抱走,往怀里一放,这不打紧,她又笑了,好啊,一家齐聚! 抓周的那天最后她要了一直戴在太皇孝大拇指上的玉扳子,这枚玉扳子从皇太极还是草原上策马的贝勒爷时就一直带着,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这是什么时候就开始跟随他的了,就是这个小孩儿要走了这样一件几乎见证自己一生的物什。 她的名字也在满月的当天公布,硕鳄禾悻怡,小字则由太皇太后当场赐予唤作硕鳄禾敏敏。既没有继承硕鳄禾孙辈嫡出的字辈,也没有沿用庶出的字辈,却是老国公和太皇孝争执多时而共同选字得出的名讳,小字则是皇恩浩荡的证明。当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看得真真切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步桓 她四岁了,马上过了大年她就五岁了,今年跟着爷爷和太皇孝他们赶在了腊八节前回京。寒冬腊月里,越是接近腊八越是冷,冽都连日来一直断断续续的下着雪,有时大有时小,反正是大家都出不去门。而种在安国公府后院的梅花也因着天气原因越发开得灿烂美满,想是在说来年一定是个绚丽丰收的一年,只是现实上很多地方都因为这场不间断的怪雪,导致回春以后土壤被冻伤没办法很好的播种发芽,引发后面一连串的饥荒才是结局。 自从回府以后,老国公就没有停歇过,府里宫里两头奔跑。相传回冽都以后太皇孝便染上风寒,但是这样的事情即便大家都知道,也是不会告诉一个小娃娃的。 在国公府估计除了心怀打算的人,也不会有人真的留意她在干什么,更不用说在意她了。一个嬷嬷和两名侍女拗不过小娃娃要踏雪的要求,便趁着今天没下雪一行人去了后院踏雪。嬷嬷是硕悻怡的奶娘,大半生的日子里都为国公府任劳任怨。而身边的两个侍女则是紫禁城里赐下来的,三个人都是从她还是小婴孩时,就侍候左右。在这些日夜相对的人眼里,小格格是个活泼但又不爱说话的孩子。照理说孩子爱闹爱玩是天性,但是她除了行动上爱玩闹以外,言表则很少,像现在明明在雪地上玩的不亦乐乎,也只有呼气的声音,连一点点嘤咛声都没有。 突然她说,我父亲在家吗?旁边的人全没反应过来,她快速的拿起一捧雪向他们撒去,又说,哎呀!发什么呆!这边人才惊觉说道,诶,格格。奴婢不知道啊,要不要让人去看看? 不用了,现在就过去。没等人跟上,她就往六房的钰海豪庭走去,等到了前院她单独让奶娘进堂里问候。这边嬷嬷还没有走进去,里面就先出来人。是她父亲的正室蔚氏。跟着蔚氏一同出来有说有笑的是穿了一袭大貂的妇人,身后还有小打小闹的孩童。嬷嬷见人出来了只能上前请安,这本来满脸笑容的人,顿时脸色正式起来,旁人看见了也不由得揣测起这里面的端倪来。 蔚氏开口说道,天气这么冷,带着小姐到处走干什么?还不赶紧看好了带屋里去,仔细国公爷责罚。 是,夫人。只是格格要过来找老爷,这才看雪停了过来的。 听了这话,蔚氏看了眼不远处的小孩,却又说,老爷上朝还没有回来,先回去吧。 不远处的硕悻怡听见了,当即大喊起来,我进屋里等。 按照道理她是六房所出,应该是住在钰海豪庭才对的。这么大的院子里也确实有着她的房子。但是她从百日起一年之中也就两三个月在府上,其余时候都和老国公一起天南地北的去,回来了也是在前堂大院里和两老住在一起,导致府上的人们不熟悉这位被太皇孝破格下旨荣誉加身的小主子,所以六房上上下下也没把她当一屋人。就算她还是个小孩,这样偶尔的登堂入室,蔚氏心里是十分抵触。 现下蔚氏心里不喜,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只见小小的人儿步到自己跟前,有礼貌的和长辈们行礼,再绕过大家直往旁边夫君的书房里去。 蔚氏是汉人,但不同于江南女子,她生在北方,性子里有着强烈的归属感和捍卫精神。韵秋红同是汉人,却是名副其实的江南女子,明媚皓齿c婀娜多姿照当下的话就是媚主的货色。当初韵秋红生下这个备受瞩目的孩子时,她就从来没有退缩过,六爷不是个理家管事的人,如果她自己不拿起手腕,就会被人挤下去,现实真当如此,她夫君也不会来扶持自己一把的。 今天趁着雪停了,又大年在即,蔚氏的妹妹便带着孩子一同前来拜访。等把人送出门外,她便神不守舍,旁边的嬷嬷都喊她好几遍了。 我没事,让人把孩子们送回房里,下午天气不好,不要让孩子们出门。 其实今天的天气可以说是最近连日下雪以来最好的时候了。但她心里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跟着现在坐在书房里的人儿学了去。下人把她扶着回到房间里,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让她措手不及。自己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实在做不出把孩子想得有多坏的事情来。但是对比府里的孩子们,硕鳄禾府的十二姑娘可就不一样。硕悻怡是庶出的丫头,按道理是不能和正室所出的孩子们一样走嫡出的字辈,所以她的名字不像蔚氏生的女儿一样,继承“瑜”字辈,但也没有继承庶出的字辈。 当初太皇孝和老国公为了给娃娃起名字可是在屋里大吵一架,这事情现在说起来也是不可思议的。最后,因为这孩子总是喜怒无常,却逗得大家乐不思蜀,太皇孝开玩笑说,这孩子诓得了人,便取“悻”字,随后又说,虽说是诓人,却惹人欢欣,怡然自得的脾性甚好。满月就差人上了族谱,名“硕鳄禾悻怡”,这名字在一众按照字辈排列整齐的族谱里就像个得意的侵略者。 四岁那年,春意盎然,正直大年初十,是小娃娃的生辰,一大早宫里就来了圣旨,静静地把四岁的孩子加封为“皇”,封为皇格格,按品级来算的话,那是和郡主同级的女官封号。可不是一般冽都里哪一位有头有脸的命妇都能比的,反而这么个小孩还能让一众人等见到她了,还要伏地跪拜,行大礼。 蔚氏一时间想不通这平日里来都甚少前来的人儿,今儿个是为了什么过来。外面这时候来人通报六爷回来了。嗯,知道了,一起过去看看吧。 六爷刚进屋就看见自己的小女儿坐在那吃着果子,不由得有点哭笑不得。 她看见父亲进来了,也是眼睛一亮,还不忘把手里剩下的果子吃完,便一蹦一跳到自己父亲跟前。 你怎么过来了呀,这天寒地冻的,到处乱跑,当心风寒。 她一边听着自家父亲的唠叨,一边就爬上硕六爷的腿上坐好,说,父亲这都下好几天雪了,难得这会没下,你还不让我走动啊。 好,行。那现在你想怎么样?硕六爷一下把小女儿抱起来往大厅走去,一脸的无奈。这个女儿对他来说熟悉又不熟悉,他们是两世父女,彼此间相互明了。在这个女儿的面前,他是怎样都端不起这辈子才养起来的架势,但也说不上有多喜爱,因为总有一种的被人一览无遗般的感觉,有时候他也不想多见到这个女儿。 下午,我想出去,你找个会打架的人跟着,好不好。 一听是这样的请求,硕六爷的眉头开始起皱。怎么说她现在才四岁,别说是富贵人家了,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这么小一个娃娃也是不可能单独外出的,更不用说她的身份是哪般了,况且外面天气不稳定,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雪也不一定。 你怎么不去问祖母呢? 爷爷都忙得没空歇脚,她老人家才没空管我呢。硕悻怡一点也不怕的盯着硕六爷的眼睛,直白的说着。 那你怎么知道我就会同意,让你出去? 父亲,你真当我是四岁的孩童?这话的说的意思就是“我过来不过是跟您报备一下,至于让不让出去没什么所谓,我自己也能出去”。 硕六爷听了这话,反反复复看着这个女儿,眼神里明显说的是“这不就是四岁的孩童”? 父亲! 她明白自己父亲是什么意思,恼怒的叫了一声。 嗯,知道了,午饭以后我会叫人和你一起出去,注意早点回来。说完继而又转身对站在一旁候着的下人们吩咐道,好好看着格格,有个闪失,严惩不贷。 是,奴婢们谨记。 硕六爷把孩子放到地上时蔚氏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刚好听到父女俩正在告辞,便说,悻怡过来了,这都快到午膳的时辰,怎地一起吃了饭再回去吧。 悻怡谢过姨娘,出来的时候还没跟祖母说过,这会应该在等孩儿回去用膳了。这边就不打扰姨娘和父亲。弯弯腰做了揖就带着人退下去。 一声“姨娘”让蔚氏都听不清她后面说了些什么,过了一阵才被自己的夫君唤过来神。你愣着在这儿干嘛呢? 啊?蔚氏转过去看了看丈夫说,没什么,我去给你倒杯茶,回来这一会还没用茶吧。 硕六爷踱步到椅子旁坐下来说,我一回来你就没精神,这是怎么了? 蔚氏双手递过茶杯,漫不经心的说,这不是在担心你的孩子吗? 说谁呢? 还能说谁?你家十二丫头。 你担心她做什么? 她一个小娃娃也不知道在前院是个什么境况,今天下这么大雪才停一会,却自己跑过来。你看我们家孩子什么时候会自个有事没事往前院跑的? 看着丈夫茶用得差不多了,便搀着夫君的手肘转回卧房侍候更衣。这时候硕六爷说,夫人的意思是要把孩子接回来自己管教?她听了,身上突然发冷,刚要开口否认,在帮六爷松扣子的手就被抓住,脸被夫君另一只手制衡着,双眼只能直勾勾的看着这个身为自己丈夫的男人。他说,馥儿,你心里明白这孩子和府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为什么还要老是惦记? 蔚氏说不出话来,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这是为哪般! 硕六爷接着说,悻怡是皇格格,虽生在安国公府,但是她早就是紫禁城的格格了,除了紫禁城的旨意,谁都管不了她。这种话我是第一次跟你说,也是最后一次。你是我的妻子,除了你也不会有别人。所以你好好的,硕鳄禾第六房的当家主母就是你,不要自己整没了自己。 硕六爷轻轻的放开蔚氏,自己整理好着装,喊道,布膳! 蔚氏午膳后自己回房去了,等硕六爷也进来准备午休时,她又说,那称呼上总得有个规矩才是。 什么规矩? 近段时间因为太皇孝回京,朝堂上的功夫是突然间繁杂起来,今儿听见媳妇这样为了自家的小女唠叨个没完,着实心烦意燥。 蔚氏接着说,孩子现在都四岁了,小时候不大会说话也就算了,但是现在慢慢都长大了,总不得当着大家的面,喊我姨娘吧! 蔚氏躺在床上,声音并不大,但是语气中透露出来的满满都是膈应。 硕六爷实在没有耐性了,嘴角冷笑的勾起道,你听过她喊谁娘了,按道理她生母是个偏房,她是庶出,应尊你为母亲。但是她现在是什么人?她连自己亲娘都不认,一视同仁。你倒好还介意起她怎么称呼你。你们这些妇人整天在后宅里,勾心斗角,小心把自己给搭进去。快睡,不许再议论起来这些事情,听见了没有? 蔚氏没有答应,却也不再说起这话来了。 午膳后天边隐约有阳光出现。硕悻怡穿戴整齐,小脸有粉红,看着特别喜庆可爱。嬷嬷领了件红毛披想要给她加上。悻怡看见了就说,嬷嬷,我们等下上街,我还这般小个呢,这样招摇过市的,还能不能好好逛街了?说完,嬷嬷只好回过头换了件嫩黄色的过来,再给她披好,这时候主仆四人才出门。侧门处已经等着两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家丁,她知道是父亲派过来的人,也没说什么。 接近年关的冽都一片喜气洋洋,她边走看见有什么摊位都去凑热闹。这一年四季里,除了深冬和初春会在帝都外,别的时候都和爷爷在外游历,即便侍候左右的人也见识甚广,只是连日的雪天把人都闷得出不来气。现儿出来逛逛,大伙也是满心欢喜的。 硕悻怡刚离开小摊就听见前面的欢呼声,便领着一行人往前走,她人小钻没两下就越过人围到了最前面,看了下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就是投壶赢奖品的把戏。正在投壶的是两个男孩,估摸着一位大一些,看个头应该差个一两岁。至于较小的一位,硕悻怡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将军府上的小将军。话说回来两家在节日上也多有走动,如今腊八节将近,她还没见过这小子呢,大概是要等到腊八那天进宫请安的时候才能正式见面,却没想到能在大街上的小摊前遇见,还能看到这未来大将军小孩身姿一时为了小把戏的游玩而欢欣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又长高了些。 看着两个正在比赛的人儿,硕悻怡向老板也要了一支箭翎,眼看比赛因为壶里快要满而结束了,她快速也站定,一伸手箭翎就一下投中入壶。正准备赢得头筹的男儿还没反应过来,一阵的喝彩声瞬间响起,只见一个小娃娃已经走到老板面前讨要奖品起来。 嘉木凛盛一看,小娃娃已经领到奖品不远地向自己摇摇手上的一对白兔挂件。两边随着看热闹的人群散开也走到了一起,他说,您回来啦? 那是,这马上都腊八了,早就应该回来了。 这时候凛盛说道,这是我兄弟白十二。十二哥这是敏格格。 她稍稍打量了眼前这位比她弟弟还高半头的男儿,行了见礼,回过头又对凛盛说,怎么样?好看吧? 凛盛趁着小娃娃的手也仔细看了看刚刚投壶中的那对白兔挂件,玉虽不是什么上品,但胜在冰雪可爱。说道,好看。 她又问,喜欢吗? 他只是笑了笑,说,喜欢。 喜欢就好,来,我帮你戴上。这会看见你,又长高了,戴上这个来年里要更冰雪聪明。 这什么意思啊? 你笨啊,这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物。一边说一边给他戴上。 您小气! 这时候她抬起头来,说,你什么时候看见过我大方啊?戴好以后还拍拍他的衣服,又说,好好戴着,不许摘。 知道了。今年腊八节,听说您要进宫了? 是啊,皇奶奶已经传口谕,让我进宫请安。 凛盛听了却转过头去和白十二说,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宫里见面了,十二哥你还不知道敏格格吧。 白十二只是笑了笑,说,就你们知道玩儿。 你们慢慢逛,我先走了。硕悻怡隐约知道到这个人是谁,但是她不愿花心思猜来猜去,而且今天出来她也不想和谁走在一起。 不等对方答应她就先走了,凛盛只能跟要追上去的下人们吩咐道,把格格看好了! 是。 一行人就淹没在来往的人流中。 今天天气放晴,大街上人来人往,都是赶着好时光出来逛的。她带着人左拐右拐,一个拐溜,终于把人都甩掉了。她慢悠悠地走在小巷里,本来周围还挺安静的,走着就越来越吵杂,顺着声音走过去,才发现自己走到了皇城边缘聚集了各路人贩子的马巷里。 年关之际,大户人家里多多少少不是缺人手,就是要新人换旧人,这时候的马巷里随处可见那些财阀世家的管事在和人贩讨价还价。她一个四岁的小孩,身穿毛披,从头到脚虽朴素,但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衣着。只是此时已经走在巷子中了,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本来埋在毛披里的双手从里面伸出来背在身后。毛披被双手敞开着,那块悬挂在腰间,安国公府的玉牌子也就明晃晃的露在众人的视野里。 就算她不是有意要逛这种地方,但是现在身已在其中,要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那就不一定会有什么好结果。既然都走在路上了,不妨开开眼界,看看人卖人都是怎么交易的。她又抬头看了下被两边屋舍挤成“一线天”的天空,在没有人看得见,察觉得了的位置,总是有人的。心里不禁哀叹起来,回去免不了一顿跪啊。 小巷两边的贩子你看我我看你,一开始谁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大家心知肚明,可是等见到小娃娃腰间的牌子时就都变了想法,安国公府的孩子能这样明目张胆地在马巷大摇大摆地走着,肯定暗地里是少不得人保护,这样想着,有意无意地眼神开始东张西望。即便真的是独自一人,这些负责交易的贩子也不敢随便把人绑走,何况现在巷子里还有前来看贩的各府管事,大家都见到了这个孩子,也认得那块玉牌子是哪家的,这样就更不能下手! 硕悻怡大大方方地四处看,什么样的人质都有,真的是让她大开眼界,两世为人她都没见过何样贩卖人质,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只是被摆在路边的质子多数都是瘦弱的,穿着也不好,天气这般冷却只能分到一件不合身甚至还有破洞的旧衣裳,勉强不至于衣不遮体。再看看这些站在一起或被关在笼子里的人质,也只能是靠大家挨在一起取暖了。 每一家的摊子她都是一看而过,其中也不乏稍微穿得好些的,也有长相不错的。刚走过一家眼角扫到一双眼睛,她突然有一种感觉,继而又往回走。那一家的贩子是个大汉,看上去凶神恶煞,不过她还觉得长得挺正气,随后又在心里骂道,啊呸!当人贩的还能正气? 大汉见这个小孩又倒回来也没在意什么,过了一会就见她蹲在自己的笼子前看起来。笼子有成年男子这么高,里面关着四五个半大的小孩,男女均有。笼子外面还站着几个看上去比笼子里好一些的人,有小孩也有成人。 她就这样蹲在笼子前开始认真的看起来,在旁边站着的其中一个见她没有走的意思,大着胆子向前走过去,离她更近一些,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硕悻怡抬了头看了眼跟自己说话的人,是个女孩子,浑身上下也没比待在笼子里的人好多少。只是这眉目间的清澈秀丽她是看出来了。心里叹息了一声,大概这就是将来的红颜祸水,又或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硕悻怡没有理睬那个女孩,她去而复返也不是为了她,而是笼子里的一个人。 这时候大汉走过来,瞪了眼说话的女孩并呵斥道让她站回去,转过头来嬉皮笑脸的说,请问这家小姐看上哪个小奴了? 她看着这个彪悍的大汉挤着嘴脸,也是觉得不容易,手指了指说,这个。她丝毫不客气的指了笼子里的人,大汉又说,呵呵,小姐若是喜欢,可以让下人来提,区区四百两银子而已。一听这话她就明白了,别人是怕她没钱,还看她是个小孩欺负她什么都不懂来着。这样被关在笼子里的人质通常都是劣根,并不容易售出。 大叔,这可怎么办?她突然站起来,一脸委屈着急道,我就只有一百两啊!要是我现在回家喊人,中途被别人买了去,那我怎么办? 大汉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出,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应对,看着这小孩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又听说那一百两,这样一合计他还赚了!当即安抚道,诶,小姐你这么喜欢这个小奴吗?那今儿就算是顺个人情,一百两您就把她带走吧。说完,就从笼子里把人带出来。 被带出来的人比硕悻怡高半头还光着脚,身上的单衣根本遮不住,半短的吊在这孩子的身上。大汉把身契递给她,她认认真真的看了,还比自己大两岁。能在这样的环境里长成现在这般也算是资质不错了。收好东西,她说,她没鞋子呢,把她的鞋子给她穿好了。 大汉收了钱,听她这么一说便把站在墙角的人穿着的破鞋脱下来,赶紧给赎了身的人穿上。她见鞋子穿好了,又把自己的毛披脱下披在对方的身上,说,以后,你就跟着我出生入死了。说完最后才把锦绳系好,自己就先走一步。 毛披落在这人身上,温暖的气息缓缓地让人温暖起来,起码寒风吹起来时她不再那么难以忍受。看着比自己矮一些的人儿走在前面,她觉得一点也不真实,自己被一个孩子救了,明明她也是个孩子。只是随着这个小身影越是往前走,她却觉得前面的路明亮如斯。 等他们转出马巷以后,硕悻怡带着人几乎是用跑的回到安国公府。在他们今天出去的侧门处,她看见了侍候自己的嬷嬷,便放下提到嗓子眼的心。奶娘在这就说明并没有通报府里的大人,只是见嬷嬷一脸的表情,恐怕如果不是她们跑得快,估计现在已经是满个冽都都在找她了。 奶娘一看是自家的格格回来了,别提这心是个什么滋味了,猛的一把抱起人来东看西看,嘴里都说不上话,就怕有个闪失。这边两个跑着回来的孩子也是气喘嘘嘘,什么也说不出来。等大家都平复下来以后,奶娘才看见后面跟着回来的孩子,身上还穿着自家格格的毛披,这浑身上下的穷酸味不言自溢。 呐,她叫步桓,我取名字。这是她的身契。完了硕悻怡把刚得到的身契给了奶娘。 一百两?奶娘抬头看了两眼这孩子,有看起契纸来。 嗯,以后她就是我的人了,谁都不许使唤。她把手抬起来,让奶娘看完还给她。 想当时在旅途的路上,要给自家格格置办粗使丫头的时候,不就是花的这个银钱吗?但是现在眼前的这个孩童一看就知道是个劣根,最多也就是几十两的事情。奶娘把身契叠好放回她手上,说,奴婢知道了,我们快进去吧。老国公爷已经回来了。 你吩咐他们好好把步桓洗干净,要是洗坏了,我可就要找你的。 一定洗好,快走吧。 她回过头看了眼才继续往前走,一路跑回来,毛披也让给步桓了,这会走着才觉得冷。 回屋以后大家一阵手忙脚乱,忙着把她放床上用棉被裹起来,好保暖,接着又忙着备水倒茶。大家忙得不可开交,硕悻怡也不忘安顿这个被自己解救出来的女孩。 嬷嬷,把我的偏房收拾出来,以后步桓住那,吃喝和我一起。千万不能让人郊区使唤了,她的事情都归我管。 老奴会吩咐下去的。 其实话是说出来了,但是现在谁有空去管一个来路不明的破孩子?她也没办法,挥挥手就准备沐浴了。不过今日以后她还是感染上风寒,足足有两个月之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腊八 那天硕悻怡逛马巷及其遭遇肯定是瞒不过去的,原本她都想好了自己要去祖堂里罚跪,岂知当天晚上就发起高烧,一府上上下下跟着折腾了大半宿。她是免了责罚,可怜了这侍候的一屋子人从晚上跪到天亮,白天跟着的家丁挨了二十个板子,已是无人问津了。 等到第二天阳光明媚的时候,她才悠悠转醒,她喊了声,喉咙里火辣辣的。 一直不敢离开半步的嬷嬷见格格醒过来了,马上遣人到隔壁禀报老国公和老夫人。嬷嬷扶起自家小主子喂了一杯水,边问,格格是有哪里不舒服,要告诉老奴啊。硕悻怡说道,哪里都很好,就是喉咙火辣辣。奶娘又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第一个到的是得了皇命整晚上都呆在安国公府里的厉太医,一进门就跪下来请安道,臣见过格格,格格现在可有哪里不舒服? 格格说喉咙痛得厉害。 硕悻怡就着奶娘的手又把第二杯水喝完。厉太医才开始帮她诊脉,这时两位长辈和伯娘们也都来了,见床上的小人儿要起来行礼,老国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叫大家都安静下来。 片刻厉太医才起身,老国公说,怎么样? 国公爷放心,格格这只是小风寒,常见的事。不打紧,好好吃药调理,很快就会好的。 真是辛苦厉大人了,为了这小娃娃,还让你在府上耽搁了一夜,待会必定要亲自送你回府。 国公爷严重了,这不是紫j禁城的口谕吗?不打紧,格格玉体安康,来年风调雨顺。 这哪里的话,来人。 奴才在。听见老国公喊人,立马从门外传来回应。 老国公又说,去,请六爷亲自送厉大人回府。 是。 厉太医见推脱不过,便说,那老夫就谢过国公爷了。 哪里话,请。 待厉太医走了之后,老国公黑着一张脸,老夫人坐到床上,旁边站着三房的伯娘韩氏和五房的伯娘楮氏。国公爷说道,你看你,一年到头都玩个没停过,这才几天,外头天气不稳定,你还以为自己有多大?就敢到处乱跑? 现在家里没有衣服了吗?还不够你暖呼呼的到处乱蹦乱跳?啊?出个门回来还能染上风寒?你皇爷爷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到底是谁的孙女? 虽然老国公脸上满是怒色,但是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有那么一点好笑。站在一旁的楮氏是使劲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声音啊。老国公一转眼就看见她这副别扭的模样,便指了她说道,你在这里是干什么的?这脸是有多难受?歪歪扭扭! 楮氏一听,不自在的用手搓搓自己的脸蛋,也是有那么点委屈。 老夫人听不下去,就说,你也别说谁了。这孩子到处跑,不也是你们惯出来的吗?现在有问题了,就回来怪孩子,不准你再为了这个事情来说孩子。 诶,你这么说,你就不惯孩子了? 老夫人喉咙里哼哼两下,韩氏一看两老要开始争执起来,就堆起笑脸,说,国公爷莫生气,母亲也不要动怒。这不就是孩子贪玩嘛,厉太医也说了,只是普通风寒,好好吃药,过几日就好了,不碍事。 你呀,好好听话吃药,腊八节没过几天就到了,太皇太后也传懿旨下来,今年你是要和宗室们一同进宫请安的。要是不听话,病好不利索,到时候真的就要挨罚啦。 知道了祖父。 一听她开口讲话,那声音因为喉咙的关系,显得干涩低沉,大家都皱起眉头。楮氏说道,十二娘就好好歇息吧,真是听着都心疼。 可不是啊,昨天还好好的。生这么一场病,这声音听着怪难受。韩氏也附和道。 好了好了,你们看好下面的人这几天好好侍候,吃的东西尤为注意些,让这娃娃快快好起来。年关降至,府里可忙起来了,也不用再多分心出来照看她。老夫人说道。 是,母亲。 嗯,瑾嬷嬷,看好小主子了。 是,老奴定当尽心尽力。 你,跟我一同回去,不准再在这里唠叨。 我怎么就唠叨了? 你都担心一晚上没好好睡觉了,你当以为自己还年轻力壮啊?赶紧回屋里歇着。 老夫人拉起小孙女的小手,拍了拍,便起身出去了。 这几天硕悻怡生病自然是哪里都去不了,差点连床都不让下,但是他大伯娘在老夫人跟前说了,她从小就没有进过宫,也没在冽都和任何人打过交道,这几天得好好温习一下各个皇室宗亲的名号和关系,故而大家都耳提面命的抓紧时间给她补习。 先是一桌子的宫装图样,然后是一大摞皇室关系的名册。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吃饭睡觉,她都是被左耳进右耳出,自己晕乎乎,旁边的人却急得跳脚又不能骂更不能打。就是因为这个事情主子们心情不好,府里的仆人们可没少遭罪。 嬷嬷你口渴吗?奶娘一看她那双真切的大眼睛,本来已经气急攻心了,又消退下去。她又说,这都三四天了,记这么多东西,我三山五岳也不是一天就能记住的啊。 嬷嬷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虽然是怎么说,但是照自家格格的这种进度,那可是一点都记不住啊。只见这时候,硕悻怡把宫装图纸叠起来,说,步桓来把样式都说一遍。不多一会步桓就把所有的宫装图样都说了一遍,还把等阶也说得清清楚楚,把旁边一同侍候的人都惊了一跳。她把图纸放到奶娘旁边,对步桓说,很好,腊八那天你和我一起进宫。 这话一听,瑾嬷嬷立马反应过来就说,不可以。 硕悻怡转回头去看着嬷嬷,嬷嬷又说,步桓还小,跟在你身边不合适,况且皇宫是什么地方,岂能说去就去? 好啊,那你说怎么办?然后手指点点桌上的名册,道,这些个跟我年龄相仿的皇亲国戚中,大家都有伴读和童伴,我的身边就跟几个大丫鬟和嬷嬷,这天里我就不能说话玩儿了呗。 瑾嬷嬷又看了看端站在旁的步桓,退让了,说道,这事情还得老夫人和大夫人同意,老奴做不了主啊。 行的,现在就去请大伯娘过来。 是。 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是长房嫡长子的媳妇,也是当朝户部尚书西图车克的侄女。不过片刻西图氏便带了人过来,端坐好以后硕悻怡亲自端了茶奉。西图氏谢过自家侄女都开口道,怎么样了我们十二娘都把东西学会了? 不是,是步桓学会了。 哦?那你呢? 我不学了行吗?或者我们慢慢学?总是会学好。 那可不行,后天就是腊八节了,一家人为了这个事情,都紧张着,怎么能不学?上到庙堂,身边侍候的人就不能跟着了,学不会当心闹笑话。 那可不就是吗?这么一大摞,头也痛,这鼻涕也跟着像浆糊一样,眼睛也迷蒙了。大家身边都有小伙伴,就我没有,可不得要闹大笑话吗?那我还是不去好了。说完就伏在案前,没精打采的。 这就更不行!看着这小娃娃伏在案前,西图氏即便当家管事的时候有多硬的手段,也不忍心看她这一副失去活力的模样,加上风寒老是不见好,天天还得吃药,也没见过这孩子闹过别扭,着实是乖巧。 你过来。抬头看了眼站着的步桓,只见这人儿也像硕悻怡这般高矮,不禁皱起了眉头。 步桓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伏在地上。西图氏说,起来吧,这天也冷地也凉,别等下生病添乱。 是,谢大夫人。 西图氏示意了下,身边的人就把放在案上的图纸拿过来放在她上手,一番考核下来又示意人把名册拿过来。半个时辰过去了,西图氏眯起眼认真打量起眼前的这个丫头来。同样是四天的时间,不光宫装图样说得准确,无论是礼教还是宗室关系以及称呼,那都是答得滴水不漏。更不可思议的是,不光主子应该怎么称呼,连奴才们应该怎么称呼也是没有错的。 一声厉喝,跪下! 哗啦一下一屋子的人都跟着跪下来。西图氏道,大胆奴婢,心思如此缜密,是想着何事!她生于大户人家,嫁于名门望族,身为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家宅后院的斗争见得多,这种试图翻身当主子的下人她也见得不少,当即认为这小丫头年纪虽小但心思不纯。 步桓才跟着小主子来到安国公府几日,因着小主子的身体不好,连房门都没有出去过,天天陪着小格格学知识,她以为自己帮衬着记住这些事情,小格格会舒服些。今儿见到当家主母过来,也就以为自己记住的东西终于可以帮上忙了,便不懂掩藏的一倾而出,没想到突然间像是惹出了大祸,小小的身躯勉强跪在地上,头伏在地上,忍不住地瑟瑟发抖起来,脑袋一片嗡嗡作响,神智已经呆滞了,嘴巴根本说不出来东西。 大伯娘。这一声苛斥把硕悻怡也吓一跳,当即站了起来,说,这是怎么了? 这小丫头片子是从哪里来的?瑾嬷嬷,这是皇格格的闺房!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吗?安国公府是哪个人都能进的吗? 老,老奴该死。 不是,大伯娘是为了什么生气? 西图氏拉过硕悻怡的手,轻轻摸着说道,孩子你还小,这样的奴婢不要得,之后伯娘给你送几个新的来可好? 这不好!步桓又没有做错事情,而且她是我的大丫鬟。你看她这般聪明,最重要的是,她心里面想着的都是我。 西图氏刚想说什么,被她抢先一步说道,伯娘你看啊,步桓是从哪里来的,马巷,而且是劣根。你担心她心思不纯会害了我是不是?但是你想啊,这是安国公府,她能怎么害我?害了我她有什么好处,再说我们这才几岁,又没有人教过她干那等事情,她又怎么会,怎么敢! 见西图氏还是一脸踌躇,她眼睛都红了一圈,说,从小我身边就是那些大丫头和奶娘,也没有一个玩伴,这几日听嬷嬷说这冽都里有名头的孩童都有自己的伴读和童伴,怎的我就没有,我看着我姨娘的几个姐姐哥哥都有这么一个呢。 这时候的西图氏脸上就有了难色,她又接着说,刚刚伯娘也考察过步桓了,这等聪明,我带在身边可不拉风?如果真的像伯娘说的,她有什么别样的心思,不应该好好隐藏自己,不要让人发觉她的好才是吗?怎么一上来,就像邀功似的展露无遗?伯娘! 一听她说什么拉不拉风的话,西图氏也不好忍着,噗呲一下笑了开来,摸摸小娃娃的脸蛋,说,好好,知道了,真是小祖宗。又转头看看仍然伏在地上回不来神的丫头,又对硕悻怡说,看得出来这丫头确实也是为了你下了苦功,实在是难得。你带着她进宫,这样的聪明和细心,我倒也不太担心。但是,明天傍晚前我还来一趟,你能把人名都喊对了,我就允许步桓和你一同进宫。 真的吗?伯娘是答应啦? 看把你高兴的。西图氏笑了笑,才对还跪着的一众人等道,都起来吧。都好生照顾小格格。又对着小侄女说,你好好准备,伯娘明儿再过来看你。 等西图氏走了,她才走过去把步桓带过来让她坐好,说,要哭就哭吧,以后你要跟在我身边,这样的事情可少不得,至少是一段不短的日子,你要打开自己的双眼好好学,你得成为我坚韧的盾牌。不然,我就会舍弃你而另择良选。 步桓这时候双眼直视眼前这位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娃娃,眼泪一行行得直流,刚刚的冲击还没有过去,双手依然抖个不停。 腊八的今天,因着紫禁城里也知道硕悻怡近日感染了风寒,眼看也没大好,太皇太后特地下了口谕,特准让她午后再进宫请安,这刚好让安国公府上下都放下了一颗心。午后再进宫,基本上皇室宗亲们也都请辞回府了,个别这个时候还留在皇宫里的就是身份更加尊贵的人,这样一来硕悻怡进宫避开了高峰人潮,那出错的几率也就减少很多。 午后紫禁城专门派了马车出宫来接她,这是无上的恩赐了,是在告诉冽都的人们这位虽不是生在皇室却胜过众多宗亲贵族,让人敬畏。这回她带上的除了多出来的步桓以外,还是那几个人,两个大丫鬟,一个奶娘。因为两个丫鬟是当初太皇太后和太皇孝御赐的,所以无论怎样也得带着。 坐在马车里,硕悻怡头上身上都是超乎她能承载的头冕和衣裳,动都不敢动。坐在旁边的是步桓,短短几日里,她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从记事起,就一直受苦受难,被已经记不清楚脸庞身躯的爹娘卖去做了人质,因为生得弱小人贩都嫌弃她不能卖个好价格,只能长期被关在笼子里没日没夜,再不然就是帮人贩子干粗活做累事。就这么一天突然她就被赎身了,成了安国公府的丫鬟,成了人人捧着的小主子的伴读?童伴?但是小主子告诉自己,她是她的盾牌,要她坚强懂事,要她聪慧敏锐。今日她还穿上了这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衣服鞋子,还坐上从皇宫里来的马车。现在,她就要去就算是达官贵人也不一定能去到的皇宫里,去见至高无上的人了! 硕悻怡好不容易动了下,却见步桓一脸的泪水,她只是笑了笑,让她自己用手帕擦擦干净,说道,你不要害怕,我也是第一次进宫,皇奶奶和皇爷爷都是很亲切的老人,你到时候就在大殿外等我。宫里还没有各宫娘娘,没有人会突然为难你的。而你也要记住,你是我敏皇格格的大丫鬟,不应该害怕,慢慢学你就会了。 步桓只是用力的点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马车进入皇城后就有人前来扶她们下车,换乘步撵前去慈宁宫。 到了慈宁宫殿外,领路的公公便率先进殿禀告请示,不一会苏麻喇姑便笑意盈盈的亲自出来把她迎上去。一见到这位面善的老嬷嬷硕悻怡就有礼貌的行了屈膝礼,道,姑奶奶安好。 苏麻喇姑回敬礼,那是只对皇族亲公主阿哥们的礼仪,道,老奴见过格格,格格快请吧。太皇太后都等不及了。 姑奶奶,里面人多吗? 苏麻喇依然笑意盈盈地说,不多。两个字说出来后,明显感觉到身边的小孩子轻轻呼出一口气。走着路上短短的距离,她看了这位小格格好一阵,小小身躯整整齐齐的穿戴着她应该的品阶头面和衣着,走得稳稳当当,抬首挺胸,一点也不是个娇滴滴的人儿。仿佛是硕悻怡感觉到有人瞩目着她,抬起头给了苏麻喇一个灿烂的笑容,好生让人欢喜。 来到大殿门前除了一个侍女和嬷嬷其他人都不能进入,等到她行跪拜礼时就只剩下她一人在大殿中间了。 快起来!走近一些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是,皇奶奶。 太皇太后从头到脚都把这个胜似自己孙女的孩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说道,好太好了。这副行头带着累赘吧?待会让人带你下去换一身轻便的,那些个孩子都在外头玩儿呢,你这个样子不方便。 皇奶奶,这是敏敏应有的礼数,不可废也。 太皇太后笑逐颜开,道,就你知礼数。当心压得长不高。 此时在殿上的大家都笑开来,这时候皇太后说话了,也过来让哀家看看,我们敏敏可长大了不少啊。今年还跟大家一同进宫来请安,不容易,不容易。 她听了只好活泼泼的来到皇太后的跟前,让大家一一打量她,期间大殿上的人都跟她说过话,开始时瑾嬷嬷还担心自己家格格会喊错人,或是称呼上出错,但是这些原本的担心都没有发生。现在的慈宁宫里一片的欢笑声,好生热闹,都是自家格格说的一些游历事件引起一众宗室命妇惊喜不已发出的感叹声,追问声,应酬下来一切都看似没有任何差错。 一循以后,太皇太后才又说话,但这一次却是喊的瑾嬷嬷,她道,瑾嬷嬷。 奴婢在,请太皇太后训示。瑾嬷嬷就地跪下俯首听命道。 你一直都侍候在敏敏身边,今天的表现也很好,你们确实用心了。 谢太皇太后,这是奴婢们应该做的。 但是,敏敏始终是紫禁城的格格,上面有太皇孝御赐的封号,有皇上的御册金印,是正儿八经的皇格格,品阶拜正二品,等同郡主。见到什么人,该行什么礼,怎么称呼,怎么说话,还有应有的尊贵都应该端得整齐到位。不是什么随便的人都能让你们家格格赔笑脸开玩笑的。这一边说还一边环视周围。坐在下面的各位哪有听不懂的,意思就是有的人插科打诨,没分寸拿捏不到自己的位置,格格虽小但品阶都在,休想因为自己年纪长,欺压身为皇格格的小娃娃。 瑾嬷嬷被这么一说,满身都开始冒冷汗,刚刚自己也听得入神,也有份欢笑,现在回想起刚刚几位王妃c夫人们对自家格格的问话,和格格的答应行礼确实不大对劲。回太皇太后,奴婢谨遵教导。回去以后定当尽力扶持格格,不会让今日之事再发生。 皇奶奶,瑾嬷嬷好久之前就开始教导敏敏宫中礼仪了,敏敏今天是太过紧张,有做不好的地方您千万不要生气。 看见这个小娃娃也跟着跪下去,瞬间之前营造的轻松气氛一去不复返。皇额娘也不必太过严厉。敏敏还小,这不是第一次进宫请安吗?日后多让孩子进宫,我们也帮着教导,这么聪慧的一个孩子,早晚能学会的。皇太后不忍叫孩子大冷天的也在地上跪着,便帮腔说道。 你快起来,皇奶奶都没让你跪着。你倒好,还没说你呢,就自觉跪下。太皇太后一说,旁边就有大宫女来把小娃娃从地上扶起来。 硕悻怡顺势走到太皇太后身旁,依着老人的身边,说,瑾嬷嬷是敏敏的奶娘,皇奶奶突然叫她。 看着这个喊自己皇奶奶的孩子,太皇太后也心软了,说,你也起来吧,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又转向看看下面坐着的人们,又说,毕竟敏敏是第一次进宫,今儿个见了你们这么多的人,难免紧张犯错。以后,你们这些当长辈的,定要好好指点你们中的后辈,才能福泽满朝。下面顿时一片答应之音。太皇太后这才又对旁边的人说,带格格下去更衣吧,带着这一身的,待会出去就玩不好了。你去吧。 是,皇奶奶。 这回行退礼倒是实实在在的行对了。 这边和硕悻怡一起退下来的还有尚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名唤尚樱,是已故的太皇考淑惠妃的遗珠,如今下嫁于赫舍里氏,夫君为现今国史院大学士索额图,生有一子赫舍里格尔分。 硕悻怡跟着大长公主来到了偏殿,之后就被安排坐在梳妆台前,尚大长公主亲自为她解冠更衣。看着镜子中娇小可爱的娃娃,大长公主的心思也轻柔十分。打从硕悻怡才满月的时候尚大长公主就求了懿旨收了这孩子当义女,当然这也是他们前世母女重逢后她能够做到的事情,明面上收作义女,从今往后就可名明目张胆的相互照应着。 带着头冠累得慌了吧? 是有点。 大长公主一边梳着这头嫩幼的头发,心里却想到的是,以往她何曾戴过这样繁重的头面,穿着此等繁杂的服饰。以往她的女儿都是策马高歌,任意奔腾,就算是要面圣也是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又怎会像今日这般为了讨好殿上尊者而嬉皮笑脸过? 你少点儿进宫便是。 我知道,等开春了我也没什么事非得进宫。 刚刚你是故意的? 不然怎么办?一个孩子,身加万千宠爱和恩赐,要这么聪明干什么?不就是为的“她”不要聪明,最好为别人是命,什么自主意识都任人牵着鼻子走就更更好。 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娘比我更清楚。 尚大长公主再也没有说话,亦或心里是有那么点气闷。 等换好衣服,一大一小才慢悠悠的走到殿外。今天是腊八节,皇宫里举办皇室家宴,自然如今在宫里的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和皇家沾亲带故的。现在皇上年纪还小,后妃除了先皇的遗妃,就剩太皇孝和太皇太后了,这逢年过节为了显得热热闹闹,也只能把宗室们招进宫里来充人数。 走在阳光下,尚大长公主脸有喜色,说,今天你格尔分哥哥也来了,等会带你去见见。 我什么时候有哥哥了? 这就是一称呼嘛,你现在不也就是个小娃娃?行礼都错的娃娃。 娘,你这是在挤兑我啊。 尚大长公主乐得掩住嘴笑不停,硕悻怡却显得没那么好气。她很少见到这位娘,她也不常回想从前,就算他们一家都重新齐聚在当下的朝代,也都身份尊贵。但是这始终是不正常的现象,她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即便是她目前为止最信任的弟弟,将军府的继承者嘉木凛盛,她也有所保留。 那个作为她前世的身躯死前,是她的娘亲哭断魂桥也要救她,可惜皇命难为,终究难逃一死。现在可以母女相逢,还能携手踱步,她也是十分享受的。让自己亲娘打趣一番又有何不可? 走着走着,两人就一同欢笑起来。尚大长公主看着这个容貌地位都面目全非的女儿,在刚开始认出来的时候就在家哭了一晚上,把身为丈夫的索额图都吓得手忙脚乱,结果就是为了要得到这个小娃娃认自己做干娘。那个属于她内心深处,万万不能触碰的回忆就是女儿是如何被处死的情景,一生风姿卓越,不输男儿的大女儿,虽不是娥皇女英般上阵杀敌,但也是当世无双的戎马儿女。无论什么境况都是家族的顶梁柱,却在自己的绝望叫声中,香消玉殒 突然手边传来一阵压力,一看之下就和身边的孩子对上了眼。硕悻怡说,娘,我很好,大家都对我十分恭敬c精心,您不必担心。 尚大长公主停下来,蹲在她面前,仔细的扶住女儿的脸说道,娘不愿你和这皇宫扯上关系。但是你看这几年,紫禁城看着没有要放过你的意思,娘又怎能不担心? 她回过头来,看见随从的宫人们离得足够远,才说,娘您要相信我。 尚大长公主迫不得已只能点点头,她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流泪,有泪也只能心里流! 御花园中嬉笑玩闹的声音不远处已经传过来,硕悻怡实在不喜欢和这些孩子打交道。尚大长公主说,你还是得要打交道的,你要是能做到周转在这些孩子的身边,也是一种能耐。 额娘!孩儿见过额娘。 你这孩子,跑得这么快干什么。 是,额娘。 来,这是你敏敏妹妹。 哦? 这边硕悻怡率先道,小孩见过格尔分贝子。 小孩?格尔分听到这个奇怪的自称,觉得挺好笑的。 有什么好笑的,我不是小孩是什么? 格尔分也没有过分纠结这个称呼的不妥之处,说道,敏妹妹有礼,听说妹妹是头一回进宫,既然是我们兄妹第一次见面,我带你去转转吧。 见自己两个孩子有来有往,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硕悻怡不愿搭理格尔分,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来。 您终于出来了?等您老半天。这边凛盛在御花园忍受大人小孩的无意巴结,都快暴走了,才见到他姐走过来,立马就坐不住,一边跑过来,一边就大喊大叫。等站定后端端正正的向两位行礼,道,请大长公主安,请敏皇格格安。 快站好吧,你们啊,都是这样,莽莽撞撞。什么时候才长大啊。 大长公主说得是,以后会注意的。 人们的寒暄还没结束,硕悻怡便走过去掂起凛盛挂在腰间的一对兔子挂件请大长公主看,她说,娘你看,好看不好看? 是有那么点精致,但是论做工和材质。说着便摇摇头。 这是我送的。 你送的?格尔分说道。 对啊,我们凛盛的生辰礼物,哈哈哈。 一听是这个缘由大长公主也无奈的笑了下,说,这你也送的出手。 就是啊,您听听,大长公主都这么说。在外面游山玩水这么久,也不懂得给我带点好东西。 这还不够好啊?谁会为了你去投壶给你赢奖品啊? 你还说,本来我都快要赢了,就是你,我还被嘲笑了。 你还敢不用敬语!谁敢嘲笑你啊?小将军。 别闹了,快去玩去吧。 那我们就先告退了大长公主。说完还没等硕悻怡和自家娘亲告退,便被拉着往远处跑。 不远处在御花园里的人们都开始窃窃私语,只见尚大长公主带着贝子向这边走才又隐回去,不再多加议论。这谁不知道大长公主当初是怎么求得太皇太后让硕鳄禾家交出小格格与赫舍里家的长房媳妇结为母女的。遂,不能议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皇格格 凛盛拉着硕悻怡跑去了御书房,跑到一半的时候,她停下来了,说跑什么?有人追着吗?便停在路上撑着膝盖喘起气来。 姐,怎么才这一会会你就喘气啊。 你,你个兔崽子,你以为我像你,戎马一生啊?莽汉。 突然他转过身去嘀咕了一句,你以前教训我的时候可不带喘气的。 说什么? 没有啊? 你就是找死!然后就一路打打闹闹到御书房,身为皇上的玄烨也等了他们好一会了,见他们跌跌撞撞跑进来,心里也开怀。 所有的宫人都被留在御书房外面,只剩三个半大或还没有半大的孩子在里面,没有人知道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凛盛恭恭敬敬的带着硕悻怡给上位者行跪拜礼,等站起来的时候她才觉得这位皇上怎么有点脸熟? 来,给你们介绍。这是皇上。这是硕鳄禾府的第六房十二格格,敏皇格格。 这个介绍也够啰嗦的,皇上就是白十二,对不对? 对对对。 都坐吧,你这次是第一回进宫,跪着站着也很久了吧。玄烨说道。 也是,听说太皇太后在慈宁宫发脾气了。 这么快就传出来了? 那是,所以在皇宫之中说的任何话都要谨慎。 怎么说得好像你很懂的样子? 听着对面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玄烨实在是觉得好笑。平日里凛盛身上背负着的是整个家族的香火延续和荣耀的继承,大家都说他小小年纪就不像是一个孩子,很多的地方和一举一动都像是注定长大后一定是个栋梁之才,保家卫国的将士。像现在这样侃侃而谈,举手投足也像足了这个年龄段的孩童的时候,说实话他没有见过。他们还是从小的挚友,因为凛盛生下来就没爹没娘,太皇太后念嘉木氏一族的开朝功绩,便处处待他如亲生孙子。一个是注定掌管天下的天子,一个是以后国家的强刃,正好凑成一对相辅相成。 皇祖母不是要责罚你的意思,也是因为近期以来皇室宗亲事故频发,才借你的进宫来打压打压这些氏族子弟们的嚣张气焰。你心中不必过不去。 陛下请放心,小孩我还不用想这般复杂的事情。倒是陛下,应该是好事将近了。 嗯,这个事情我也听说过,皇上,您自己就没有收到一点风声吗? 现在是有这么几个人选,但是关乎社稷江山,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只能是以后慢慢培养。 陛下英明。 玄烨听了这话从一个四岁的小娃娃嘴里说出来,倒是很新鲜,便说你有什么见解? 恕小孩子,童言无忌。陛下懂得以大局为重,不以那么一点还不知情为何物的事情而拒绝大婚,还明白日后培养的道理。实属国家大幸。 呵呵,那朕也要说,朝廷之中就连四岁的娃娃也能懂的大道理,可想朝中贤臣居多,实属朕之大幸。 我说你们两个文绉绉的,怪渗人的。 她随手打开桌上放着的棋子,说话中就轻轻落下一子,接着就和凛盛对弈起来,玄烨在一边观赛。越到后期,他发现悻怡始终神色轻松游刃有余。反倒是凛盛让他吃惊,以往他们对弈也是认认真真,却从来没有见过他现在这样满头大汗过。再看棋局,中旬的时候还是势均力敌,如今再看还是势均力敌啊,也没见哪一方弱势下来,至于着急的满头大汗? 硕悻怡又下去一子,棋局顿时明朗开来,谁胜谁败一目了然。凛盛哀叫一声往后靠在椅背上,说道这要是在战场上,那是全军覆灭啊,还是势力相当的覆灭! 玄烨突然有点看不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刚刚明明还是两子相互较衡,怎么突然就败得一塌糊涂?他没像两人一样样率先发表言论,而是重新打量起棋局。 你退步啦。她不经意间就开始收棋子,抓起一把胡乱地放回盒子里。 怎么可能!您一天天游山玩水,可我们呢?那是日理万机和勤奋学习啊。 要照你这么说,那天我在集市上就不应该见到你。用手指了指凛盛。接着又指了指玄烨,说,看见你们。 玄烨还没来得及看清棋局就被硕悻怡打乱了,也没有发怒,就是觉得可惜了。 我们去钓鱼吧。 钓鱼?大冷天的,去钓鱼? 好啊,这就走。玄烨喊道,梁九公,拿钓鱼器械!站在御书房外面的梁九公答应道。不一会就把东西带了过来,硕悻怡一看,就知道平日里他们定没有少闹这些恶作剧。这辈子以来她虽才四岁,但是自个儿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她隐隐约约了解那么一些。纵使没死之前她也怕冷,但也从不觉得寒入骨髓。就说这次风寒,明明天能好的小病,但却有越演越凶的势头。今天这鱼是不能吊的,加之现在皇宫里可是什么人都有,她总预感要是去钓鱼,必定有事发生。 御书房里主子奴才都欢声笑语,毕竟是马上要到外面玩了,可不乐乎。突然间她就说话了,不许去。 听到声音,大家都转过头去看了看她。这时候梁九公便笑嘻嘻的说道,格格,不打紧,奴才们都在身边看着。而且我们就在宫里,钓的鱼也就在莲塘中。也不一定都能钓到,大家都在屋子里好长一段时间了,出去透透气吧。说完也还是笑脸相迎,权当是小格格第一次进宫,对游玩还是拘谨,好言安慰。 这什么奴才,你说的道理岂有人不知道。我说不许去就是不许去。不料她还是一副“我说的算”的表情。 格格,这梁九公稍稍转过头去看了看皇上。 玄烨当即就说了,不要紧,我们都在一起,不会有事情的。 你肯定没事情啊,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季节,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刚刚我还夸你懂事,是天下大幸,现在恐怕也是我小孩子不懂事,胡言乱语罢了。 诶,你这是什么话,大胆!玄烨也被她说着急了。 只有站在一边的凛盛知道,硕悻怡是要生气了,估计大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但是在他心里,又想看看这到底最后是谁说了算。 是是,我大胆。先不说现在去钓这劳什子鱼会不会有意外,掉到水中或挥鱼竿不慎把自己钓起来。她这一句话说到一半,旁边好几个人都没忍住,笑出了声音,觉悟过来时,噗通一下都跪在地上,说皇上恕罪。她不耐烦的挥挥袖子,底下的人就只能跪着,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她又接着说,就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鱼不用活命吗?还在池塘上等你去钓它?啊?人说时间就是金钱,这时间难道不是我们的生命吗?做事情也不动动脑子,就算是说的出去跑跑步,热身热身,也总比你们去做无用功好吧?你们是男生,女孩子的体魄和你们有得比?坐在屋里都凉飕飕的,还要出去陪你们吃西北风,这良心会痛不会啊? 听她一番说辞,玄烨只觉得自己两颊火辣辣起来,凛盛这时候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说要去钓鱼的,皇上是照顾我才会也要去。都忘了您了。我们不钓鱼了,是不是皇上? 玄烨从来没有被人如此谴责过,一时间满脑袋的恼羞,只是他听完以后,觉得自己只一心想着玩乐,却忽略身边的人事物。突然间就感到自己对不起眼前的这个小娃娃。 对不起,是我们贪玩了。 而跪在地上的奴才们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刚开始以为,硕悻怡是皇格格,但也不能如此谴责皇上的不是,纵然皇上有不对,但也不该是这么个小孩来说,他们的职责就是陪伴皇帝的成长,玩闹时有个伴就好了。没想到,现在皇上竟然为了自己的思虑不周而道歉。 玄烨又说,那你来说说你有什么想做的,我们陪你好不好。 嗯,你们不是想要去吹风吗?钓鱼也是坐着,做无益的事情,不如做些有益的,而且效果也差不多。 到底是什么?凛盛心中一股不详的预感。 她说,我们去外面对对子,最后对不上的人就抄论语,十遍。 什么?十遍? 玄烨听了也笑开颜,这对对子是挺容易的,但也不容易,输了的还要抄论语十遍,就说,好,我们去对对子。 啊?不要了吧。 你啊,去吩咐大家把椅子什么的搬到外面去,我们去吹风。硕悻怡喊了还在地上跪着的梁九公,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格格,奴才名唤梁九公。 够气派。她说。 一转眼间他们就呈三角形坐在御书房外面,恰好阳光正好,地上的雪早就被清扫干净,三个人都端坐好,第一题是她先出:一碗清茶,解解解人之渴。一下子玄烨就对好了:七弦妙曲,乐乐乐士之音。凛盛好不容易想出来一个:十四箭羽,准准准将之术。 好对!哈哈哈。见他一脸兴高采烈,玄烨也是替他高兴。 第二题玄烨:天当棋盘星当子,谁人敢下?硕悻怡:地作瑟琶路作弦,哪个敢弹?凛盛:海为锦床江河被,何方敢躺!说得他咬牙切齿。 第三题凛盛:出水蛙儿穿绿袄,美目昐兮。说完嘚瑟的翻了个白眼。玄烨:落汤虾子着红袍,鞠躬如也。她说这都什么呀:天下乌鸦一样黑,叽里呱啦。 哈哈哈,好对子! 一轮下来大家旗鼓相当,突然梁九公轻声禀告,皇上,赫舍里家的格尔分贝子和表小姐仪格格过来了。 只见格尔分和一位与皇上年纪相仿的女孩儿由嬷嬷丫鬟陪着过来了,凛盛轻轻说,搅局的来了。 玄烨憋了他一眼道,胡说。 臣参见皇上。 臣女参见皇上。 都平身吧。赐座。 两人齐声说,谢皇上。 芳仪老远就听见大家的欢笑声,你们在玩些什么,这么尽兴?赫舍里芳仪是赫舍里二房嫡女,今年十岁。算起来就是皇帝的表妹,旁边的格尔分就是皇帝的表兄了。 我们在对对子。 这大冷天的为什么不在屋里对对子? 这时候大家都看着硕悻怡,两个新来的不明所以也跟着看向她。芳仪才惊觉,刚刚自己过来的时候还没发现这还有一位自己不认识的小娃娃,便说,这孩子也长得太冰雪可爱的吧。你叫什么名字? 姐姐好,小名敏敏。 敏敏?不会是格尔分哥哥的义妹妹吧?那太好了,伯娘经常和我们说起来呢。格尔分哥哥刚刚也跟我说过,知道你这么久,今儿才是第一次见到,真是幸会。 芳仪笑得明媚,就像是这午后的阳光,看在眼里,硕悻怡也觉得赏心悦目。 那可不是吗?但是这天气很冷,怎么坐在外面? 我们觉得屋子里闷,出来透透气。 对,是挺冷的,要是仪格格觉得冷就先到屋里坐着?凛盛说道。 不用不用,今天难得可以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让我们也加入可以吗?芳仪询问道。 好啊,一起啊。这人多了,胜负就难分,梁九公,你进去拿纸笔,记录每个人的次数。输的人可是要抄十遍论语的。硕悻怡吩咐道,只有玄烨听了看了看她。 这个好,有输有赢,还有惩罚。格尔分附和。 你们肯定好啊。凛盛一脸不情愿。 原本只有他们三个人,现在多了两个,一个坐在硕悻怡左边一个坐在她的右边。她说,怕什么,我去坐你旁边。我们俩年纪最小,输赢算我们一起的。 五个人一对就是一个时辰,晚膳马上就要开始了,自然都散伙,各自准备晚宴前的事宜。最终的结果就是她输了,但是大家说她最小不愿意惩罚,但她说愿赌服输,抄论语三遍,以示诚意,大家都欣然接受。 要走的时候,硕悻怡很自然的跟着凛盛,凛盛也很自然的把她拉着。但是格尔分这时候却说,敏妹妹跟我们一起走,谢谢小将军今天照顾敏妹妹了。 啊?凛盛看看还比他矮的硕悻怡。 也对啊,她的嬷嬷丫鬟都在她娘那边,自然是要回去把自己的人领回来的,就说是啊,我和芳仪姐姐他们走。等会你再过来找我就是了。 好。这才分开两路走了。 芳仪走过去把她的手牵起来,一边走一边说,敏妹妹和小将军很熟? 熟啊,我们出生就认识了。 说来就巧了,伯娘是妹妹的干娘,我们怎么现在才见面?应该和我们都很熟才对。但是现在还很生疏呢。 硕悻怡说,敏敏不常在冽都,以后有的是机会。 也是。 等他们回到已经安排好的偏殿里换好衣服,不要说哪个格格贝子还是小将军了,连自己家的奴婢丫鬟都没有一个能近得了她身,只因为刚换好品服,太皇孝就派人把小孩子接到他那边去了。 今天还玩得好吗? 好,太好了点。 你们今天对的对子多数都十分精彩啊,天下乌鸦一样黑,还叽里呱啦。哈哈哈哈! 皇爷爷,您小心不要呛到。 就你是鬼精灵。今天你做得很好,没让他们去钓鱼。不然准要挨你皇奶奶的训斥。 才不会呢,皇奶奶说了,小孩子就应当玩儿个够。只是敏敏冷得很,不愿意去钓鱼罢了。 听她这么一说,太皇孝沉默下来,一会又说,说起来,孤的风寒都好了,听你爷爷说,你还在流鼻涕? 什么叫还在流鼻涕啊。她马上不好意思的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 不过啊,你皇奶奶说得对,不是谁都可以让你去赔笑脸的,该有的架子必须端起来,不要无端端叫人看不上!今儿个认识的几个人都还不错,你可以与之深交。 是,皇爷爷。 不过,凛盛这小子对你是真孝敬,逢年过节都给你准备礼物。 您是怎么知道的? 从小玄烨就和凛盛亲近,凛盛出生时便无父无母,两人就像是亲兄弟一般一起长大,你皇奶奶也特别照顾这孩子,自然有什么秘密都会说的。只是尚樱恐怕不是这么想的。 啊?干娘怎么了? 你见过格尔分了吧? 见过。 格尔分比玄烨还长两岁,再过两年也是时候娶媳妇了。说回来你,你觉得哪个你更喜欢? 硕悻怡当然心里清楚太皇孝的意思,但是她现在再怎么聪明也就是个看上去一个四岁的孩子,她不能猜,便说,那肯定是凛盛这小子啊。他和皇上一起长大,那又何尝不是和敏敏一起长大?敏敏常年和皇爷爷还有祖父一同游历山水,冽都里我最先认识的就是他了。 也对,都是情同兄妹的情谊。今日进宫累不累?去给你皇奶奶请安的时候,还要穿着正经的朝服,太沉了吧? 那有什么的,这就是应该的礼仪,况且皇奶奶很疼惜敏敏,没过多久皇奶奶就让我把服饰都换了,好去玩。 哈哈哈哈。 老小俩伴着礼官的吆喝声乐呵呵的进入大殿,站在太皇孝身边的她是这么的娇小,但是一脸的笑意盈盈和一身的朝服相映出来的,的确是个大气而精致的模样。 底下谢恩的人们都迫不及待的抬起头来想要看看这位传说已久,但从来没有在大家面前正式亮相过的皇格格。只见头上冠冕,身上朝服,若是不经过认真的观摩,大概都觉得与公主的服饰并无两样。 太皇孝坐定,她也早就被安排在皇帝的下首坐好,这应该就是“上不达天听,下不达俗海”的意思了。这时候步桓和奶娘跟在她的身后,终于有自己的人在旁边,她也懒散下来,恩准步桓稍稍坐得离她近一些。 等皇上宣布家宴开始,丝乐起奏,她便让步桓多吃一些,这孩子跟着她来到紫禁城,在皇宫里受了一天的冷遇和提心吊胆,也是让人不忍心。她做的动作都很慢,不留意的人觉得她吃得还不错,实际上她都一直在安抚那颗幼小而胆怯的心。坐在身后的瑾嬷嬷今天一天都关照着步桓,现下也和自家主子一样安抚着这孩子。 坐在上位的皇帝悄悄的问了在身后的梁九公,这是谁? 应该是敏格格的贴身丫鬟。 那这是怎么回事阿? 格格今天是第一回进宫,这丫鬟也是第一次。奴才嘛,怎比得过主子看得世面大呢,怕是一天在宫里受的心理压力太大,格格正在安抚她呢。 他听了不禁皱起眉头,只觉得身边的奴才是要替主子做事情的,替主子分担哀愁的,现在这倒回来实在不妥当。他又说,敏敏缺丫鬟吗?硕鳄禾府都不好好为她挑选侍候的人手吗? 据奴才所知,殿外没能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位丫鬟。 都是什么人? 梁九公伏在皇上耳边说道,一位是太皇太后赐的,一位是太皇孝赐的。 这下就明白了,这身边里里外外的都不是她自己的人。他又看了看下首的硕悻怡,心想,你是要扶植自己的心腹是吗? 丝乐走过半旬,这皇室家宴就开始活络起来,相邻之间都高谈阔论开来,突然底下有一处特别显耳,只见聊起来的两方特别热情浓烈。太皇太后便问道,你们这都是在谈论什么? 下边的人回道,回太皇太后,我们正在说赫舍里家的仪格格呢。 哦?是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是,都说我们大清朝人才辈出。这赫舍里家的嫡长子格尔分贝子和将军府的小将军都是我们国家未来的铜墙铁壁。在才华上,赫舍里家是要更胜将军府啊,只因大家都知道仪格格小小年纪技艺精深,古琴是弹得极好,若是今晚趁着家宴能听上一曲,那来年肯定就是个丰瑞之年。 呵呵呵,好啊,你们这些做长辈的,轮到你们来调侃后辈啦。行,哀家满足你的心愿。来人,为仪格格备琴。 臣女不才,有蒙今晚被各位长辈们赏识。芳仪就献丑了。赫舍里芳仪一举一动不失礼仪芳姿,看着就让人舒服。轻抚琴弦,一整首曲子欢快动人,快慢节奏掌握的极好,让人听了还想听。一曲完毕赢得在座的所有赞赏之声。 玄烨却在这时候说,敏敏,你来说说这首曲子哪里好? 突然被点名字,她是有被吓到,却并没有很多疑问,立即就回答,敏敏认为这首曲子最大的好就在于应节。轻快如斯不正是当下大家齐聚一堂的欢声笑语吗?再有曲中好几处都圆浑有力,正是仪格格的琴技了得的表现,我这个外行的小孩子都能听着感觉到此曲对弹者的力度要求,这又岂能是简简单单的平常曲子?也正是仪格格的处理得当,还寓意着,来年里家家安康的祝福。不知道皇上对敏敏的这番理解,意下如何? 好很好,太皇太后,您听啊,敏敏小小年纪,也能说出这番话语,着实难得。皇上还没来得及回应,皇太后就抢先说道。 确实啊,敏敏和太皇孝在外游历这么些年来,年纪虽然还很小,但是造诣不一般。有赏。 玄烨听了很是满意这样的结果,他今年十岁,比她年长六岁,今天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不过,总是觉得自己应该多关照她才对。一个身份在这皇亲国戚之中不但是硬生生得来的,出身的尊贵也不高的四岁小孩子,他有点不忍心她就这样成为皇族斗争的牺牲品。 一听,随意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的人有赏,但展示才华的人只是得到了几句夸赞的话语,顿时有的人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今天大家算是明白了住在皇宫里的这几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大家今日都是上午一大早进宫面圣请安,只有这位是午后进宫,还是慈宁宫派的马车上府里头接进来的。请安时因为大家好奇敏格格在外游历的事情多问了几句,就惹得太皇太后当众训话,看上去说的是敏皇格格,实际上说给谁听大家一目了然。皇亲宗室的孩子进宫里来,都需要规规矩矩穿着戴着,到了这个外姓孩子身上就是怕累着,又是更衣换戴的。皇室家宴作为最尊贵的长者太皇孝不拉自己的亲孙,也不拉外孙,却拉着这位进入大殿。就连听个曲子,皇上请的点评之人也不是懂音乐的王公氏族,而是这么一个什么是琴瑟琵琶都不懂的四岁娃娃。论功行赏时,也是因为这么几句不入流的话,皇太后称赞,还得了太皇太后的恩赐。这是何德何能啊! 步桓看着听着想着今天关于自家小主子的一切传言,她想这就是她的主子,她这一生要侍奉的人儿。虽然她现在看上去比自己还小,但是却是个无比尊贵的人儿。自己今天进宫以来感受到的是多么可怕,那格格呢?那到底是怎样的强大才能让这个孩子屹立不倒,冉冉生辉? 听到自己得了赏赐,便起立走到中间向上位者谢恩。抬头时看到了同样注视着自己的皇帝,当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旁人看在眼里,只觉得她是由衷的高兴。而两个当事人都明白对方的善意与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除夕(上) 转眼间就到除夕了,自打腊八那天进宫回来以后,硕悻怡的精神就不大好,整天里看上去倒没有什么异常,但一到夜里就睡不着。说来也奇怪,四年里她要不就是睡不着,要不就是一觉天亮,从来不会做梦。 今天一早因为睡不着,天没亮就起来梳洗打扮了,奶娘心疼她不入眠就说让她不用着急起来,在床上多躺一会会,老国公和老夫人不会怪罪的。何况现在天都没亮齐,大家都没这么早起身。 她就说,不打紧,你们动作慢一些就好啦。整理整齐时辰也就够了。 这一个月过去了,步桓也学会慢慢侍候着她。两人虽然年龄上差了两岁,但是身高无异,这会步桓帮硕悻怡更衣,有的地方她还要踮起脚尖来,仔仔细细把每个穿衣细节都检查一遍,确保无碍方可。等穿戴好,天也大亮了。婢女回报老国公老夫人已经起床,她便吩咐道去请安吧。 大堂上坐着安国公府最年长尊贵的长辈,硕悻怡笑意盈盈的给两老请安道吉祥话。老国公说道,起来吧。之后她就一直陪在爷爷奶奶身边,直到一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已经来请过安为止。安国公府家大业大,逢年过节好不热闹,远远近近的亲戚这一天也会聚集在国公府里,一起守岁过年,故而每年的除夕中秋,府里都会大摆筵席。用过午饭以后,折腾了一早上的人们也都十分疲倦,大伙都散了回到厢房里午休。 腊八节从皇宫里回来后,她就安排人去教步桓识字读书,当下也不能午睡,马不停蹄的练字。步桓的字是她亲自教的,练的就是她现在的字样,最好能练得以假乱真谁也看不出来,当然这种地步就要看步桓的实力了。 她把所有人遣开,一个人到后宅的梅园去。园子里有一方亭子,里面摆着一张躺椅,已经铺好大貂还有正燃着的熏香,却一个人也没有。硕悻怡是真的累,但脑袋清晰无比,有时候遇到自己这种情况,甚至会怀疑,这辈子应该就是这样死不瞑目的样子过世的吧。这样想着就走到亭子里面去了。 轻轻拿起熏炉闻了一下,是甘枝。甘枝对安神安眠有极大的药效,但反过来就是迷晕的药物,但效果比起普通的迷晕药要更上乘一些,让服用或吸用的人神色安稳的就进入梦乡,醒来以后却不会头晕目眩,恶心不已,对身体也没有害处,只是量多量少,睡的时间长短不一而已。而这里面还有一层,就是再加上一味甘罗就可以让服用的人,在睡梦中离开这个人世。 她笑了摇摇头,她才四岁,再过十天也才五岁,这生命仿佛就已经能看到头了。睡不着耗费的就是精气神,久而久之就会殚尽全力而亡,搞不好还会七孔流血?一边笑着一遍把东西放好。她脱了鞋子,把身上的毛披解下来盖在身上,一会旁边就响起朗朗的念书声,书声慢慢的引导着她竟然想起了从前。 除夕的钟声从远而近的传来,一共是三下。蓝济宁府一片祥和,他们家人丁不多,胜在合家团圆,母慈子孝,父祥女顺。今天除夕夜,一家四口和众多家仆一起,也显得热热闹闹。守岁钟响起,都相互道贺,说尽吉祥话。 姐,你今年不弹琴了吗?你弹了琴我们好去睡觉啊。 我不弹你就睡不着? 习惯了嘛,每年您弹过琴了才算一年的好开头,来年里我们蓝济宁一大家才风调雨顺。 每年蓝济宁府的守岁夜,只要皇宫里传出来祥瑞钟声,大小姐必定作为一年的开始,为全府上下弹上一曲祝贺之乐。 一听公子这般提醒小姐,大伙也都附和道,请她为今年的府里弹上一曲。她那一年弹的却是满堂红,而那一年满府都因为谋逆大罪,被杀得血流满地。 她嘛,更是 迷迷糊糊中,耳边传来一声,想这多干什么?赶紧睡。这个声音仿佛是假的一般,她就睡过去了 安国公府里,比硕悻怡更常年不在家里的要数长房嫡孙硕鳄禾澜靖了。硕澜靖常年跟着身为镇国将军的二伯父硕鳄禾樊奕德在南疆边防前线历练,虽说安国公府的兵权不及将军府的三分之一,但四境边防的南境兵权却是安国公府在朝廷上的地位,动一发而牵全身。只要安国公府守得住和皇帝的信任,与国家朝廷上的手腕,这座大府邸就会长盛不衰。而硕鳄禾澜靖,就是未来这安国公府的主人,将会继承这份名誉上的所有东西。 今天除夕,早就和二伯父连日来带兵赶回冽都,天没亮就已经进城了,回到府上换上朝服,一刻不停的又往皇宫里去,赶在午后皇帝封印前把事情都汇报完毕。 臣樊奕德。 臣澜靖。 最后异口同声道,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平身。这一年辛苦你们了。 吉祥如意的话都说完了,两人便开始汇报事务,坐在上头的皇帝也十分认真的聆听。 一眨眼,等他们从宫里头出来已经是午时。回到府里,午膳大伙也都吃得差不多,但是儿子长孙从边疆回来,哪有冷落的道理,各房的长辈还都在大堂里等着他们回家,一起吃午饭。至于孩子们,除夕今天家里亲戚多,都玩的去玩,午休的都去午休,剩下来的都是自家最亲近的人。 饭后两位远去归来的孩子都给自己的父母奉茶请安,一时间坐在自己丈夫旁的西图氏红了眼眶,眼前的儿子长高了,壮实了,稚气一年年的都快消失尽已了。硕澜靖从五岁起就跟随各位叔叔伯伯出入军营,因为身负长子嫡孙的压力,童年里和众多兄弟姐妹大不相同,别人还跟娘亲撒娇撒泼的时候,他就已经坐在书堂里拜师学艺。别人家的孩子还在闯祸逍遥的时候,他就已经跟着士兵们千锤百炼。等别人终于开始发愤图强的时候,他竟然已经立下汗马功劳。这怎能不让她这个当母亲的眼红泪下? 他说,怎么见孩儿回来了,反而母亲这般伤心? 大家都看向西图氏,只见她眼眶红红,泪欲流而流不下,一时间旁边的妯娌们也是深有感悟,也有跟着红了眼眶的。 还没等西图氏说些什么,上位的老太太便说道,儿行千里而今日归,你母亲是喜极而泣。回去后好好跟你母亲说说体己话,这几天没事情就多陪陪你母亲。 是,孩儿知道了。 老人回堂屋要午休了,一众小辈也都尽数退下去。 硕澜靖和母亲在屋里头说了好一阵子的话,才哄了西图氏去午休,这晚上还有晚宴和守岁的事宜呢,当家主母最是累,现在不好好养养神那怎么能行。母亲回房里休息了,他才从里面出来,前院太闹腾,只能往后院里走了。虽说是已经开春了,但天气依然寒冷,不过是大年当下,大家欢欢喜喜便都不觉得冷,而后宅的梅园里可是一片灿烂不已的景色啊。 硕澜靖从小习武,听力比一般人敏感许多,梅园里的读书声他越是走进听得越真切,只是来到梅园外头时他却停在那儿再没有进去一步。听了好一阵子,原来是个诡异的志闻,然而读书的人只不过是一味的读着,并没有像一般的说书人那样读得顿扬起伏,少了故事本身的趣味,但又因为字正腔圆,他还觉得有那么一丝好听的感觉。 他想等这一篇读完以后,以为里面的人就会停下来,然后他再进去。但没想到的是,里面的人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接着又开始读下一篇。那个下午他就这样在梅园外站着,一直等里面的人离开了,他才走进去。只见梅园另一条路的远处走着一高一矮的背影,他想这应该就是他的十二妹妹了。 其实她早就知道梅园外面有人,无论她现在是谁,以前是谁,以后又是谁,但是与生俱来的能力让她活着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步魇是那个为她念书的丫鬟,她也知道梅园来人了,但是见对方没有想要现身的意思,只在外面呆着,姑娘好不容易睡着了就没喊醒她。不过她却不知道躺着的人其实已经醒过来,实际上也没有睡很久,最多也就一个时辰,又怎够填补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失眠呢? 步魇。 是,姑娘。 你家主子这会也有来吗? 步魇听了以后不解的看看身边这个娃娃,说道姑娘何出此言? 她并没有多说,只是笑了笑。步魇看着这个不过四c五岁的小孩子,但因为连日来得不到好好休息的缘故,脸颊没有了平日的红潮,反而显得苍白,再见到她无力的勾勾嘴角,并不因为她是个孩子而看上去成熟过头,反而这里面都是说不出来的无奈啊,让人看了不由得一阵心酸。 她便说道,步魇不知道,或许有来,或许没来。主子的踪影又怎能是我等能察觉的? 也是啊,像我现在这副模样,她也不乐意见到。 这几天步魇会在府里侍候,姑娘不必担心。 我不担心,但是我总是要活长一些才好。 姑娘定会福星高照,没有问题的。 她直接回到房间里,检查了步桓的作业,才叫了人进来梳洗一番,准备到钰海豪庭和自己父亲一同前往大堂进晚宴。照理说她现在住的地方离老国公和老太太的住处是最近的,离大堂也近,应该直接到大堂里去和大家在一起。不过她毕竟是六房的孩子,终究是要以父母亲为大的。太皇孝赐给她身份荣华,但也不能忘了自己最初是什么人才是。 六房嫡出的孩子有两个,都是女儿。因着蔚氏自己是汉人,故而两个女儿的名字就显得婉约大方,大女儿名唤思语,小女儿为思蓉。如今蔚氏肚子里又有了身孕,今年八月就要出生了。 思蓉和硕悻怡年龄差一岁,所以六房前往大堂的时候,只能是思蓉带着她了。等到他们到前院的时候,宾客和小孩都比上午更热闹,把她这个小娃娃吓得差一点还没有拉着奶娘说我不要来这儿了,这种真孩子气的话。不过,话虽没有说出来,但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嬷嬷身后躲。 和她走在一起的思蓉作为六房的嫡出二格格,长得比姐姐思语秀气端庄,但性格却和母亲相似。不拘小节,说起话来小小年纪已经颇为犀利,初初能看出直爽的性格。 思蓉伸手过去就把遮遮掩掩的硕悻怡拉回来旁边说,你走好点,大家都看着呢。 谁有空来看啊。突然她看着不远处,眼睛发出一丝亮光来,又说,哎,看啊。那不是那谁家的表哥吗? 在哪呀?什么表哥? 她趁着思蓉看那无名的“表哥”,赶紧拐到一边溜掉。等思蓉看了片刻,实在是什么也没看到的时候再转回来刚要叫住她,却因为周围人已经太多,又不能大喊大叫才忍住了。 硕悻怡没有和多数孩子一样到外头去玩,而是让人到大厅里去看看奶奶的意思,便跟着从大厅出来领她进去的嬷嬷进入大厅。 大厅上坐着老夫人,两边的座位上坐着各位亲戚妯娌,大家不知道在谈着些什么话题笑得花枝乱颤,听在她耳朵里可就成了一种折磨,不过比起要她和一群小孩呆在一起倒要强上许多。 进去以后她站在老夫人身旁,回身给在场的人都行了礼,又说了些节日如意的吉祥话,逗得一众夫人都眉开眼笑。 都说国公府人丁兴旺,男有才,女有貌。今儿见着的几位阿哥格格都让妾身好不赞叹啊。突然一位稍稍坐在末端的妇人说道。 表嫂过奖了。 前头说话的是刚来冽都的蒋家媳妇,这蒋家经商,世代里和硕鳄禾也一直有联系。但亲缘上却表了好几层,基本上是已经找不到根处。只是两家人好歹生意上有来往,这不蒋家长孙是家族近代里读书有天赋的唯一一个,这刚到年龄就急急忙忙往冽都赶来。碰巧正直大年之际于此,又带家涉口的拜访国公府,这可是一门别人挤破头脑都高攀不得的亲戚,即便他们虚有一声称呼,那也是一层关系,别人听在耳里就会记在心里。 而那位接话的则是国公府三房的当家主母韩氏。硕三爷是文人,整日里舞文弄墨,但是娶的这位妻子却不是等闲之辈。常年侍候在老夫人身边的媳妇就是三夫人,持家之道颇得老夫人的真传,故府上的宴席大多由大夫人和三夫人一同操办。 这时候听蒋氏一番说辞,韩丽桦在心里就没给什么好脸色,区区商妇还敢对国公府的阿哥格格指指点点,说的那句话,是不是要全府上上下下都叫来让你看一眼才好?好让你此生无憾啊?不过就算心里是这么想的,实际上该有的范,还得端着,好生接话。 步桓虽来的时间不长,但是她做到了多做事多吃饭少说话,很多关于自己主子的习惯和喜恶她都有所了解。其中,当所有人都以为硕悻怡是个活泼多话的孩子时,步桓知道,这位格格本性喜静,并不多话。但是看着这会手足舞蹈的小格格,眼前的一幕幕却让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们十二娘小小年纪,见多识广。韩氏才刚忍下笑来,嘴角还溢着笑意,便夸赞了一句。 大厅里的夫人们都是大家闺秀,没出过什么远门,最远的估计也就是城外的寒山寺了。硕悻怡这么随口说的一两件有趣的事情,还手脚比划,把一厅的人哄的是心悦诚服。这会她也不说话了,听着三伯娘的称赞,脸上红扑扑的,尽显这年龄该有的憨实可爱。 这得多难得,小小年纪便如此见多识广,十二娘能让婶娘瞧瞧吗?蒋氏实在也是喜欢这个孩子才说的。 韩氏听见这话就越发不待见蒋氏,奈何过门都是客,何况今日是除夕。只是“十二娘”的称呼怎是谁都能叫的,她回头看看上座满面春意的老夫人,老夫人点点头,她才说,去吧,那是表婶娘,可别喊错。 那边满堂的人都听出来了,“婶娘”和“表婶娘”的差别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亲缘,谁明眼的都明白,国公府在警告大家不要攀亲带故。蒋氏自然也是听得明白,而常年和丈夫行走做生意,早已练就一身不动声色的本事。差就差在她还不特别熟悉冽都的交际话术,但心里也不害怵,多走动总会摸透门路的。 硕悻怡走到蒋氏跟前,蒋氏便拉起小娃娃的手,一副喜欢得不得了的神情。小娃娃心里想,看把你嘚瑟的模样,还以为选媳妇呢。这样想着便露了个笑容,这可让蒋氏更喜欢了,不停的说着夸奖的话。 这时候五房的楮氏领着三两个孩子从外面进来,给老夫人行礼后就说道,怎么大家聊得这么高兴? 还不是十二娘有本事,说的都是大家没听过的事儿。 五房行商,楮馨一眼就认出那位拉着硕悻怡的是谁。整个国公府恐怕也只有她因着硕五爷行商的关系,处事待人上更是圆滑些。这一看三嫂使眼色,立马懂得其中含义。说道,是嘛,五伯娘都没来得及有耳福听见过那些趣事,回头我们敏格格可得给我也讲讲。一番话下来顺势就把小娃娃拉到自己旁边,上位的韩氏才不那么阴阳怪气。 娘。 只见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公子走到蒋氏身边喊了一声。 来,见过你十二表妹。蒋氏这样说道,两个孩子就正式见了第一面,硕悻怡还行了点头礼。对于这个点头礼又成了硕鳄禾c蒋氏两家的暗中较劲点,国公府认为对于行商的蒋家,没有半毫功绩,是平民,受不起有封号的皇格格行礼。蒋氏则认为同辈间见年长一方则行见礼,而硕悻怡却行点头礼,心里颇为不满。 楮馨又转过头和老妇人说话,时辰差不多了,外头都已准备整齐,请母亲指示。 那就请大家移步外头用膳迎春吧。 老夫人说罢,大家都站起来随老夫人后头走出大厅,楮馨稍稍落后在三嫂后面,蒋氏看准了就走到她身旁,并肩一起走着,后面还跟着三个孩子。 硕悻怡看着身旁的思蓉和走在思蓉身旁的“表哥”,心想还真有表哥啊,而且真的是不知道是谁家的表哥。 这是蒋家的表哥,记住啦。思蓉这时候告诉了她这是谁家的表哥,她假装很认真的点点头,换来二姐姐的一句埋怨,你肯定又是在骗我,你一点都不记得的。她没办法,只能抬起头看天空,心里道,那你何苦又让我记呢? 思蓉又说,文昌表哥特别好,你不要这样老是一副不关心的模样,要有礼貌。 她说,那我刚刚还行了点头礼呢。 思蓉点点头说,也是。 她没再理会这两个人,小身板一挤就到了前面,走在老夫人的身边。 看着这个一句话也没跟她说上的小表妹,蒋文昌很体贴的认为这只是因为他们不熟悉而已。又怎么会想到,对于他这个莫名其妙就出现的人,她是避之不及。 他说,思蓉表妹没关系,小表妹可能是怕生。 嗯,不过文昌表哥,你可不能喊她“小表妹”,你要喊她皇格格。 啊? 思蓉凑近蒋文昌的耳旁,像是要说什么秘密,她说,因为妹妹是紫禁城的皇格格,不得对她以姐姐妹妹相称的。 蒋文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边蒋氏遇到熟人也淡定些许,身边走着的这位可是安国公府的五夫人。因着以往的交往,她大着胆子问,夫人,这十二娘子长得可好了,不知道是哪房的姑娘啊? 楮氏一听就想笑,敢情这蒋氏还当自己是名门望族?就算十二娘什么都不是,那也是安国公府的正经小姐,蒋家不过是个商人,就想着要和国公府攀亲戚,也太异想天开了些。更何况十二娘的身份,那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复杂。她说,嗯,那是。紫禁城的格格能长得不好吗? 这,什么意思? 楮氏拉起蒋氏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你才刚来冽都,要多走动,没个知行情怎么吃得开,对吧? 您说的是。 冽都不同外面别的地方,你别怪我端着架子。 懂得。 然而,嘴上说不怪,心里早就埋汰一个轮回了。就你们国公府出来的都是阿哥格格,现在还拿紫禁城吓唬谁呢?真是眼高于顶,殊不知就算是豪门也有高低名分吗?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她不过是一介商妇,要她不要痴心妄想跟国公府攀亲戚。蒋氏一路这样想着,刚刚对硕悻怡的好感一扫而空,又想起在大厅里的两个小孩行礼的事情,行礼越发憋屈。 庭院里大摆筵席,大家由仆人们领着各自入座,好一片合家欢庆,安乐团圆的景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除夕(下) 大家都在庭院里用除夕年夜饭,对比大人们,小孩这一边则随意很多。 蒋文昌今天一来就和六房的二小姐相熟,晚宴的时候大家就坐在一桌,合着硕悻怡也坐在这里。他说,等一下逛夜市,小表妹格格也会一起去吧? 听到他这样奇怪的称呼,同桌的几个孩子都抬起头来看着他,蒋文昌一时间不好意思,脸都微红。她这才悠悠的说了句,叫我怡格格就好。 哦,好的。 蒋文昌觉得比起今天所见的人事物,这位总是不参与他们话题的小表妹更有趣。因家里从商,人与人的交际话术耳濡目染下自得传承,八岁就已经很懂得察言观色,也很快懂得怎么表现才会让人很快就信任自己。不过可惜的是,硕悻怡不是小孩啊。 和他们一桌的还有三房的哥哥姐姐,这时候四阿哥硕鳄禾镕邦也说道,对啊,十二妹妹要一起去吗?作为哥哥的镕邦算是府里众多兄弟姐妹里面和她玩得最要好的了,而每次除夕逛夜市镕邦要是带上这位妹妹的话,走在街上那是最威风的,因为硕悻怡是有从紫禁城里出来的护卫跟着的,走在街上哪里有好玩的他们都不用挤,大家都会自动让开。大家这么一听四哥哥开口问道,大家都看向认真吃饭的硕悻怡。 格格,老夫人请您过去说事。来人是老国公夫人身边侍候的素娘。 她点点头,把碗里的东西全塞嘴里,鼓囊着使劲嚼。 你吃这样狼狈干什么?思蓉实在是想不通她这个大家都当是黄金一般的妹妹,怎么老是干这些让人理解不了的事情。 从老夫人那儿走开来,逛夜市的时辰也到了。一众人等都等在国公府门内的大院里,由男性长辈分批带孩子们去游玩。 硕悻怡带着步桓就站在门边上,看着大家一批批出发。这时候轮到思蓉他们出发了,思蓉冲着她喊了一句,我们出去啦。她听见后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这边硕镕邦又说,要不十二妹妹和我们一起吧?他一想到今年的夜市没有了这个妹妹在一起,他们等会得会被挤成什么样子,所以心里他也是希望她能一起去的。 硕悻怡却看了蒋文昌一眼,笑了下,摇摇头拒绝了。 思蓉在一边催促着大家赶紧出发,晚了街上人就多了!一边自顾自地先走出去。 看着这一行吵吵闹闹的人终于出发了,她胸中一股气息也跟着从里呼出来,她真的不擅长应对这些孩子,回头看看自己虽然现在一副四五岁的模样,那之前可是花了好十几年才长大的。 这时候门外来了侍卫,穿着紫禁城的御林军军甲。她并没有想要出去,现在大街上人满为患,下午的时候她在大厅里耍猴子戏早就已经疲惫不堪了。她说,步桓你去。 步桓定定得看着自己的小主子,像是没听懂一样。 她又说,大家都会跟你一起去的,好好玩。回来了把街上的所有事物都跟我详细的说一遍,瑾嬷嬷会在你旁边监察你的。 瑾嬷嬷一听小格格是要把他们都送出去,顿时脸上就显示不妥的神情,正要说话就被硕悻怡打断了。只见她指着不远处刚好看向这边的大阿哥说,今天我要和大哥哥一起出去玩,带着你们多不方便啊。这是任务,瑾嬷嬷你可要好好留意这丫头有没有好好逛夜市,回来我可是要考核的。区区夜市有什么东西逛完了居然都不知道有些什么,到时候回来了,我就重重地罚。 正打算回房看书的硕澜靖被硕悻怡指了,还听到这小丫头的一通胡言乱语,这时候也只能往她那边走过去。见大阿哥走向这边,瑾嬷嬷再看看自家格格,又看看被下了任务的步桓。心中还是觉得不妥当,但是大阿哥马上就要受封成为南境淮雁军的右翼少将了,格格跟着大阿哥出去并没什么不妥,只能说,既然是大阿哥要带格格去玩,那自然是再安全不过的。步桓,格格这是给你布置的任务,我们这就走吧。 她听了瑾嬷嬷的答话感到十分满意,她点点头,又对步桓说,要好好玩,全部都见识过了,再回来。 硕澜靖已经站在她身旁了,见她因为瑾嬷嬷的答话而高兴成那样,他也觉得一阵欢欣。众人对他行礼之后也都出发了,这个小妹妹转过身来说道,谢谢大哥哥了,悻怡不打扰大哥哥,先行告退。 她嘴上的笑意还没下去,硕澜靖却等来这小丫头跟自己告辞,这是把他当做甩开身边侍仆的一架桥啊?眼看目的达到了就过河拆桥。他看她真的要走了,一脸笑得也是无奈,一跨步上去,就把小娃娃的手牵起来,说道,诶,妹妹刚刚不是还说要和我这个大哥哥逛夜市吗?反正我今天才回来,也很久没有逛过夜市了,哥哥我今天就陪你一下,走。 她本来想开口拒绝的,奈何她人小力气小,那只被牵着的手即使没感觉到有多大劲,就她这么小一个人也甩不开,只能跟着这个大哥哥旁边去逛夜市,但这不是她的初衷啊 两个人就这样手拉着手,互不说话,慢慢地走在夜市之中,左右两旁都是各种小摊,什么花式的都有,旁边的亭台楼阁也是灯红酒绿,人们的欢笑热闹声,仿佛离这两个行走中的一大一小很远很远。 他说,妹妹,你今天本不想出来,那是想去干什么呢? 大概是发呆吧。 他没出声,只是低下头看看这个娃娃,小娃娃也抬头看了他,说道,因为我这几天睡不着,累得慌。 那为什么要把人支走? 今天大年在即除夕之夜,谁不想热热闹闹的?何况我家步桓才刚刚当上我的大丫鬟,还没来得及调教她呢。今天外面到处都是莺歌燕舞,让她出来历练历练是个不错的机会。 他听了,只觉得有意思,满大街都是好玩的事物,她竟然说让自己的丫鬟历练?便问道,历练? 可不是吗?哥哥,你看这么多好玩的好看的,一般人都忍不住欢声雀跃。我让我身边未来最可靠的侍女在这个贪玩的年纪,在这个最有诱惑力的时候,出来历练。她若是一个都不拉的都玩过看过,自己尽兴之余还能全部记在心中,回来后还能跟我丝毫不差的描述出来,那还不是不得了的历练?那是什么? 他看着说得头头是道的娃娃,突然间发现,这个妹妹真的就像是一块宝一样。而硕悻怡之所以没有对他有所隐瞒,一来是她自己找来的“桥”,现在“桥”也不是桥了,自己还被人抓在手里。她这个哥哥并不是无名之辈,现在自己在他的手里,不能太过老练,但是也不能无知。既要显得有智慧,又要显得单纯无害,这是一门谁的戏更精致的决斗。 看来我是累着你了?他说着就把小娃娃抱起来,扛在自己的肩膀上,一下子她的视野就开阔了。她无声的发出一声感叹,他感觉到了这种气息,嘴角微微笑起来,心想终究是个孩子,嘴上说不像出来,但现在出来了,心里还是一样开心的。 他们一路上看到人不多的摊位都会去看看,她坐在硕澜靖的肩膀上看得远,都是她在指挥往哪边走,身边跟着的乐平慢慢的手里就拿着大大小小的包裹,不是好吃的零食就是一些不怎么精致的小玩意,都是小摊上赢回来的。 经过一个射击的摊位时,她看见了一样熟悉的东西,正是她救步桓那天在投壶摊位上赢了的一双白兔挂件。当即伏在硕澜靖耳旁说道,大哥哥,你放我下来,我要去射那双小白兔。 硕澜靖把她放下来,牵着她去跟老板要了弓箭,她在他面前一蹦一跳的伸着手要硕澜靖把弓箭给她。他好笑地看着小娃娃,说,你这么小一个,能拉得动这个弓吗? 你看不起人!然后嘟囔的背过身去。 好好,给你。拉不动了,喊哥哥,我去给你射。 这么一点东西还用不着我大哥哥。 慢慢的本来没什么人的摊位上聚集了一些看众,硕悻怡抬起弓箭不假思索的对准目标,不出片刻箭就脱弓向靶子上射去。他没看她射中了没有,单单盯着她,这个姿势准能射得中。 果不其然,顿时收获了一片不切实际的喝彩声,因为大家眼里她就只有四岁。四岁的娃娃,还是个女娃娃,小小年纪就能抬弓射箭,不仅如此,射中的是头等奖!老板奉上那对兔子挂件,他亲眼看着她接过奖品以后向他邀功似的摇摆着手上的东西,也替她高兴。 她说,好看吗? 好看。 喜欢吗? 喜欢。 那你站好,我帮你戴上。 啊?他看着这个小妹妹一脸正经,有点哭笑不得,只能任由她帮自己把这个小兔子挂件戴在腰间。 一遍戴她一边说,不能摘下来,知道没有?这可是你说喜欢的。 知道了。 从射到小兔子开始,她就不再愿意硕澜靖把她放在肩膀上了,前半程她演的这段真的累得够呛的,后半程她要演一个精力消耗完毕的小人,希望他这个哥哥不是个心性多疑的人啊。不然她今晚上算是白演了。 两个人一大一小,又恢复到刚出来时那样,慢慢走着,一直走到河边。正好遇上从皇宫一路出来的仪仗,每年皇室都在除夕夜登湖,在子时点燃吉祥火花,寓意一年伊始,红红火火,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皇家仪仗所到之处戒备森严,后面是长长的宗亲大臣们的队伍。就算隔着人群,她一眼就看见走在队伍前方将军府的小将军凛盛,辅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尚樱大长公主则陪在太后身边,还有自己的父亲c大伯等等这些硕悻怡熟悉的面孔。 她累了,轻轻的靠在硕澜靖的怀里,说道,大哥哥,你看那是你父亲。 嗯,我看见了。 另一边,同样在观摩皇室仪仗的还有硕镕邦一行人。蒋文昌跟在父母身边,见识在同年龄段的孩子里面着实多得多,小小年纪出色的交往能力一下就为他赢得国公府目前这几位阿哥格格的好感,今天的见闻也让他增识不少。正在大家都看得入迷的时候,冥冥之中却让他看见人流另一端的硕悻怡。他不觉得这个小表妹有哪里特别,但总是不经意间多看两眼,甚至看得入神。 快看,是二哥。思蓉大喊道。 对!真威风,我长大了一定也要像大哥和二哥一样,策马奔腾,守卫国家! 只见走在小将军身后的是硕鳄禾英都,硕英都是安国公府二房的长子,从小是皇上的武伴。现已经在皇上身边供职,虽目前官职不值一提,但重要场合皇上总是愿意让他走在身侧,今天除夕夜,他自然要在队列之中。只见小小少年骑在马上抬头挺胸,面无表情,俨然已经是个能担大任的武将大臣的模样。 蒋文昌闻言也看过去,暗自心生崇拜。便立下誓言,往后的日子自己也要成为这个皇朝里屈指可数的人物! 仪仗一刻不停,接受着国民拥戴欢欣的目光与欢呼。玄烨似乎感觉得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看,没想到看见了在人墙外的硕悻怡,她这时候正被硕澜靖抱着,自然他认得硕澜靖。有一瞬间,他甚至有冲动要去叫人请他们两个现在就上来和他一同游湖观赏礼炮。但最终他马上转回头来,按照事先的安排上船了。 硕澜靖说,看来,皇上已经认识你啦。 是认识,腊八那天我进宫请安,可把家里的人都急得不行。 可是你顽皮,不肯认真学习?他一脸的明知故问。 哪里有?就是太多,一下子记不住。 我们再等一会吧,马上礼炮就要点燃了。我们也找个地方放烟火,走。 他还说“走”这个字,她整个人都被他抱着,他走了难道她还会被留下来不成? 不一会他们手里就拿着各种各样的烟火,找了个人烟少一些,又接近湖面的地方。他拿出火盏子,递给她一根烟花,轻轻触碰就开始迸发出转眼即逝的花火来。虽然短暂的光辉,但是无比绚丽,好看至极。 乐平从小就跟在硕澜靖身边,他们除了身份不一样外,所吃的苦基本都是一样的。都说物似主人形,硕澜靖一向不多话,动作老练利索,养着他也寡言少语起来,不过却比自家主子的表情动作多。三人就这样避开人流,躲在湖边放烟花,一时间兴起,他们还比划起招数。她嘛当然就只是照葫芦画瓢,也就随意划几个动作,也是有模有样。 三个人玩得尽兴,突然间传来钟声,子时了!伴随着钟声想起,一声巨响后,天空绽开华丽璀璨的花火,巨大的烟火照亮了夜色c湖面以及大地。都说花火易散,就像人生灿烂的时候,总是有人走茶凉,不复往日。但是当下的事情又怎能预见以后?因果往复,不无他求,但愿不要做以后自己会后悔的事情即可。 大哥哥,你以后要成为怎样的人啊?她看着手上还在燃烧的烟火棒问道。 那你呢? 她笑了笑,说,好吃懒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游山玩水,上天入地。不枉此生来一趟人间的人。 那我就是披袍杀戮,平尽天下妄图踏入我国领土夷寇的人。好让你有个天下敬仰的大哥哥能一直依仗,做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没人敢欺负,游尽天下名山灵水,不枉此生来一趟人间的人。 好大一口气啊! 硕鳄禾不出孬种,从有根源寻起,我们就是一直在往拥有自己一片天地的方向进发。放心,我一定能够做到的。 她定定的看着他,曾几何时,她也觉得她能够做到。但是她更明白一句话,常胜之人必也有他终将失败的地方,熊熊火焰灼伤着每一寸肌肤,让她一寸寸变成灰烬。 她并不是怀疑他,只是自古以来,这些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硕澜靖以至于整个硕鳄禾对她来说,不过是梦醒时分的又一个开始罢了,她连自己是生是死也不过一阵戚戚然。对了,就算上一辈子死得难看,反正死了之后,现在不还是一条好汉。 那就一言为定,大哥哥你负责保家卫国,我负责行云流水。 他走过去一把将她抱起,说,走吧,子时已过。 嗯。她靠在自家大哥哥的怀里,竟然睡着了。 走了一段后发现怀里的小娃娃已经睡过去,叹道怕是把她累坏了。一开始就不愿意出来,却玩了半宿。最后无奈的笑了笑。 乐平跟在两人的身后,心想,这可能就是缘分。国公府里阿哥格格众多,据所知小格格不过出身六房的姨娘,是个庶女。即便承蒙太皇孝以及老国公的厚爱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今天大阿哥陪了小格格一晚上,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玩尽吃尽,真的是疼爱得不能再疼爱了。这是一家人,对就是一家人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初见 昨夜玩得今早起来累得满身都是虚汗,她以为自己累了可以多睡一会,原来是不会的,公鸡还没有打鸣她就醒了。大家还没有醒就已经知道自己生病,病得不轻,轻轻唤了一声步魇。步魇立马闪身而出迅速给她搭脉,不过一会就从身上的瓶瓶罐罐里倒出好几颗药丸。硕悻怡把药丸都吃下去以后才发现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步魇说,姑娘要以身体为重啊。 她轻轻闭上眼睛,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便像是又睡过去一般。 小脸蛋涮白涮白的躺在床上,等到瑾嬷嬷来到房间里准备喊她起床梳洗更衣,好去前厅拜年请安的时候,一看床上的小娃娃立马吓得瑾嬷嬷他们也开始流虚汗。瑾嬷嬷首先镇静下来说,去到前厅找大夫人,这事不宜张扬,听见了没有。 是。 见有人已经出去了,步桓赶紧出去打一盆热水,回来后给床上的人儿湿润脸部。硕悻怡这才又打开眼睛,瑾嬷嬷见了,忍着紧张说道,格格,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她摇摇头,步桓又去倒了杯茶,她自己坐起来喝干净,说,估计玩得过头了。 就算她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身为侍候在她身边的老人,瑾嬷嬷现在的心里就只剩下心疼,拿过步桓给她擦脸的毛巾,细致地帮她好好清洁一番。 外面回来人说,大夫人已经过来了,瑾嬷嬷才放下一些。等到人过来了一看还多了大阿哥,大家纷纷行礼。 她看了来人,小脸一撇,配合脸上的神色,怎能用一个“可怜”能形容。西图氏见了,眼里微微吃惊,昨天还好好的人儿,怎么一觉醒来病怏怏的?如此大过年,真是怎样才好呢?她说,心肝宝贝的,你这是哪里不舒服了? 而跟着母亲一路过来的硕澜靖,进来以后看见床上的人儿这副模样也是吃惊。 累着了。一说话,眼眶就红红的。 看上去就更可怜了,西图氏马上吩咐道,马上进宫请太医! 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累成这个样子了?快告诉大伯娘。 她听见之后用眼角偷偷看着站在一边的硕澜靖,心想看你怎么办! 西图氏见她不说话,才想起昨日是自己儿子带了小娃娃出去玩的,顿时脸上气急。对着自己儿子说,你昨天带你小妹妹去哪里玩啦?把人累成这副样子,今天大年初一,要上香祭祖,晚些时候你小妹妹还要进宫请安。看看,看看,现在如何是好? 硕悻怡一边听着自家大伯娘教训大哥哥,一边依偎在西图氏怀里。 硕澜靖看了眼躲在自己母亲怀里的娃娃,只见一双眼睛里对他表达着“活该了吧”,只能微微苦笑给小人儿赔不是,给自己母亲赔不是。她这时候才一副“还不错”的模样。就算身体十分不适,但这古灵精怪的小样还是活灵活现。 她生病的事情已经惊动了前厅正在受人们行跪拜礼的二老,素娘得了老夫人的吩咐急冲冲的过来看看这位小祖宗。和西图氏一样,刚进来看见小格格如此神色,心里暗道不好,随即又镇静下来。 一屋人等着太医,今儿个大年初一,只能上家里去请人过来给小娃娃看病,所以大家都等了好一阵才见人急忙由下人带进来。进屋以后大家又是一番寒暄,怎么说都好这大过年的出诊终归不是什么好事情。 厉太医说,千万不要客气,敏格格怎么说,也是老夫看着长大的。格格不舒服,老夫肯定要过来看看。这就请夫人放心吧。 那就有劳您了。 寒暄过后,她才终于等到给她会诊的现在。这大家大户的礼节事宜就是繁琐,幸好不是等死救急,不然早断气轮回去咯。 她最清楚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连日来不入眠导致精神崩溃,昨日午后小息一会根本就是于事无补,一点用处都没有。后来在年夜饭前又极力表演了一大通她有多见多识广的戏码,是哄得老奶奶c七大姑六大姨们乐呵呵,她自己反倒成了气若游丝。完了大家都去逛夜市时,以为自己找了个明事理的人做挡箭牌,使开了身边的大大小小,回头自己让步魇点个香念个书好睡觉,但是怎么都想不到是个来要她的命“恶煞”。这回精神本身就不好,现在这身体因为劳累过度,随时有可能五脏急速衰竭而亡。手凉脚凉的,明显就是心血供不应求,甚至还有停止流动的迹象。 厉太医因为她现在的脉象极弱,把了挺长一段时间,旁边看着的人虽然等得着急,但也没有开口询问,静静等着结果。厉太医不负重望的收回了手,说道,敏格格并无大碍,这几天恐怕是睡不好,气血盈亏,要好生调理身子才行。之前的风寒并未彻底根除,也还需继续喝药。也不要到处乱走了,不得做事情,要好好静下心来才好得快。 她听了厉太医的话,心里也是佩服这个大半辈子致力于医术的老者,把了这好一阵的脉象,也总算说出个由头来。只是她刚起来那会要是没有吃过药,他现在也不会还这样好好的站在这里,说的头头是道。应该吓得屁滚尿流才是。然后她就笑了起来。被硕澜靖看见了。 这么一搞,一个时辰就过去了,安顿好她重新睡下,吩咐所有的事宜之后,房间里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外面却不像是里面这般平静,首先她的一干侍女奴仆都得到了或训斥或惩罚。其次硕澜靖是大阿哥,就算没有得到训斥,也得到了长辈们或多或少的责怪。最让人不省心的是,今天她是要进宫请安的,现在生病了,不免得要到宫里去禀告太皇孝和太皇太后。而今天还要祭祖,要到祖庙里给祖先们磕头,祈求来年里祖先的庇护保佑,家强国盛。现下最自在的莫过于躺在床上的她了。 大年初七。 一早她就起床让人穿衣打扮,什么都不用做,从初一到初六大家不是走访亲戚就是接待好友。她因着生病,愣是什么人也没见着,也不用晨昏定省的给她爷爷奶奶,叔叔伯伯们,伯娘婶婶们弯腰说吉祥话。她虽说在大家的眼里跳脱不止,玩闹无常。但却是个有礼节的孩子,讨得人喜欢,也得别人的欢心。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这一辈子也算得上潇潇洒洒了,按照现在的规律每年开春以后三月初,她就会跟着太皇孝和爷爷出游,直至十二月才会回来。一年中个月都不在家更不在冽都,远离政治中心,即便回家了也有人供着服侍着,爽! 这几日没人来打搅,除了之前让步桓描述除夕夜市以外,她都在睡觉,今天是人日。前两天厉太医过来看过,说她已经大好了,紫禁城才出来人传太皇太后口谕,邀请她初七进宫一起赏花。这不,瑾嬷嬷把本来初一时候要穿的新衣裳翻出来,给她细致的换上。 这次她没有坐紫禁城派来的马车,而是坐自家的车进宫。自从那天她生病以后就没有再见过硕澜靖,她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这位大哥哥以后是所向披靡的大将军,怎么可能和他们一样只知道吃吃睡睡,应该早就到校场上发愤图强了吧。只是眼前这个骑在马背上的英姿少年又是怎么一回事?她看着骑在马上的硕澜靖,一脸不解? 硕澜靖笑着说,过来上车吧。今天我们一起进宫。 她点点头,一边看着自己的大哥哥,一边由人扶上车。 本次开春赏花,太皇太后下的旨意中,除了亲近的有出息的够品阶的孩子们以外,还有各府上够品阶的夫人们都在列,所以不单单有硕澜靖,自然也少不得安国公府长房媳妇西图氏。两位女眷分别坐各自的车,而两辆马车又不尽相同,但也别致,让有心人一眼看出哪辆都分别坐着谁。 硕澜靖驾着马走在她的车旁,她一伸手撩开窗帘就能看见他。她说,大哥哥,你这几天怎么都不来看我啊? 自然是知道你在睡觉,所以就不来看你了。硕澜靖说。但是谁都知道,因为除夕夜大阿哥带了小格格出去玩以后,小格格回来生病了,被硕大爷赶到郊外营地去军训。听了太皇太后的口谕,昨天才差人去喊回来的。 莫不是被罚了吧?她眼神皎洁的看着他,一副明知故问。 他从小和将士们长大,性格沉稳,为人做事也显得比同龄人老成许多,不易泄露情绪,但是这位小妹妹特别容易将他的思绪引导出来。这不,一听到她如是说来,就又忍不住笑开来。 那你说怎么办?因为你,大年期间我都没有好好玩玩,净去苦练了。 我可没有办法,只能下次我说累了的时候,你得把我带回去休息,不得到处乱跑。小心狼出没,把你叼走。 乐平跟在主子身边,一听小格格说出来这番话,一下没注意竟然笑出声来。当发现自己失态了,大家都转过来看着自己,立马一阵窘迫。 哈哈哈哈哈。她没有太多顾虑,就跟着也笑起来。 一路走着不知觉就到了宫门前,下了车跟着来带路的公公到了慈宁宫,女眷和男人们就分开行事了。 大殿上比起之前腊八的时候多得多,他们给太皇太后跪拜请安以后,西图氏被安排在命妇一列上。而她还是跟在太皇太后身边,还因为前几日生病的事情让大家好一顿安慰,太皇太后也因此当众又赏赐了她东西,这会太后也跟着一起。现在还在大年期间,见两位尊者又是给赏赐又是给压岁银宝,登时所有人都要给她压岁银宝,一众宫女帮着她收受绣囊都来不及。她想啊,如果这后宫佳丽三千,那她还不发达?一件出自于皇宫女子的物什必不会是劣品,何况还不止一件,突然间她好希望皇上快快纳妃娶媳妇,好让她坐等横财。 一番挤眉弄眼以后,大家以太皇太后为主,簇拥着往御花园里走去。宫中各路早就已经点缀着各式春花。尚长公主故意落后把她牵到自己身边,到了御花园陆陆续续的各家贵女也都由嬷嬷宫女丫鬟带进来坐好,大家说说笑笑,场面乐意融融。 在这里见到硕悻怡最为高兴的,那就要数赫舍里家的仪格格了。刚走进御花园一眼就看到坐在自己伯娘身边的人儿,立即快步走进来,坐到小娃娃旁边。 硕悻怡嘛虽然只见过这个没有血亲关系的“表姐”一次,但印象还是不错的,举止行云流水,不娇柔做作,说话大方,就像是这春日里冉冉盛开的清水百合,大气华贵不庸俗。 芳仪说,听说你生病了,现在可好?本来初一时,我满心希望能在宫里见着你,不成想你就生病了。 她看着对方没说话,因为这位姐姐眼见还没说完。芳仪接着说,你开春三月就又要走了,下回再见面都不知道是何时。我们才刚认识,只有这么寥寥几次在一起说说话的机会,你以后可不能生病。 知道了,我现在可好了不是吗? 在两小姐妹说话的时候,皇上和各位贵公子们也到御花园里来了。一时间大家都站起来高呼:参见皇上,吾皇万寿金安! 皇上摆摆手请大家入座,这时候硕悻怡认识的人又多了几个,但无非也就是之前一面之缘的皇上和她的义哥哥格尔分,还有那个神采奕奕的“弟弟”凛盛。数来数去加上自家的大哥哥也就十个手指头能数完,不过今天这场面可不是几十人,百来号人都有了 玄烨坐在上位,首先也是看向这个小人儿,日前听说生病了,还害得自己的皇祖父要出宫探病,最后还是皇祖母说服了太皇孝,才没让这个自退位以来行为跳脱的太皇帝做出不合身份的事情来。 近期太皇太后以看上去都非常合理的理由,宴请各大朝臣命妇以及闺女们进宫游玩c观赏,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明白这里面的含义。皇上年幼登基,上面有太皇孝c太皇太后顶着,下面确是空空如也。朝政离稳妥掌权尚且难于一时,就在近几年里肯定需要一位才德兼备的皇后辅助左右,安稳六宫,振兴如今空无一人的三宫六院,加以引导朝臣鞠躬尽瘁才是。 如今四大世家,瓜尔佳氏c钮祜禄氏c赫舍里氏c纳喇氏。四大王府,肃亲王府c泽亲王府c裕王府c襄王府。还有手握四境边防兵权的四大公侯府,安国公府c边伯侯府c镇国公府c英烈侯府。更有掌握全境兵权的将军府!以上的任意一个氏族若不是百年大树,那也是根基雄厚,但里面本质也有逐渐败坏的。 在座陆续有说话的人,这么多人里头能说上话的自然都是有分量,地位也相对更重要。她无心学习这些或多或少阳奉阴违的话术,她自身打定的主义就是要远离朝政,做个闲散游离之人,而且她还这么小没有人会注意到她是不是那么会说话。故而低着头看见好吃的就多吃一些,等到吃得差不多了,突然桌上又多出一盘来,一抬头只见梁九公已经悄然退回去皇帝身后。 见她看过来,玄烨微微点头示意了下。她就继续低下头慢慢吃起来,正吃得入神一声由远到近的呼喊便传来,大家都被吸引去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硕悻怡不管,还在吃把不怎么爱吃的递到后头让步桓吃,她的大丫鬟以后可是要干大事用的,跟着她那就是半个大的主子,进过宫尝过宫里的点心,以后到外面去见识才不会大惊小怪。 这时候坐在自己母亲右边的格尔分也把自己的那份点心让侍从端到她那边去,坐得稍远一些的硕澜靖则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看来他这个小妹妹是十分受人喜爱啊。不过作为年龄相仿之人,硕澜靖并不怎么喜欢出身四大世家之一赫舍里氏的这位贝子爷。他留意到自己妹妹吃了的点心有哪些,以后讨这位欢心的时候就有招了。殊不知,硕悻怡那是因为无聊,另一个原因是,这次她才第二次进宫,好多新鲜的事物没见过,没尝过,与其听这些人拐弯抹角的说话,还不如吃吃这吃吃那。 之前大喊的声音主人是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女娃娃,见是她来了皇帝眉头都皱起来,在他眼中这个堂妹妹可不得了。一下子御花园里又因为这个小孩的到来热闹不已,大家更放开来欢声笑语。小孩子更是在中间又说又跳,反正硕悻怡一边吃头也没抬一下,心里就为对方默哀,这不就是她日常应酬长辈们的时候做的事情吗。 活着不容易啊!大家都是披着黄金出生的戏班子?对,就是戏班子。满座的人谁又不会做戏了?都是精精的!不过多久这小孩子就坐到太皇太后旁边,拉着老人家的手不知道说了什么,哄得大家哈哈哈大笑。 她又把格尔分让端过来的点心吃完了,把剩下的又给了步桓。看看旁边芳仪的桌上,再看看自己亲娘的桌上都被她吃光了,就连皇上的那盘她都吃完了。百无聊赖对面正有人说话,她就只能也跟着听。 对面一个华丽宫装的妇人正着上座的方向,恼嗔道,真是没大没小,这样缠着你皇祖母,这么多的人都看着,羞不羞? 母亲,这是我自家的皇祖母啊。怎么就不能依靠了?对不对皇祖母? 这边又有一位贵妇说道,这是琪济的福气。大家兄弟姐妹里头,现在就她最小,是应该娇气一些。太皇太后能够福泽庇护小郡主,自然是天大的福气,皇嫂不必多虑。 都是你们惯着她,现在年纪这么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将来指不定要闯什么祸呢。 这回尚大长公主却开口了,她笑了笑说,小孩子哪有几个不闯祸的,小郡主天性活泼开朗,不同几个表兄弟姐妹。皇室之中人丁兴旺,也是需要像现在这般热热闹闹的才好。 嗯,你听听你姑姑说的。要你永远都保持现在这份天性,永不改变。太皇太后突然接着说了这么一句并没有什么意思的话。 贵妇又开口说道,皇长姐快不要这样说,真把这小丫头称赞坏了。琪济赶紧到母亲这里来,不得再扰了你皇祖母的清净了。小嘴儿没停过,呱噪得很。 上位陪在太皇太后身旁的小孩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下来,又倚在自己母亲的怀里。 硕悻怡一听,便看看自己的亲娘,贵妇喊她“皇长姐”,而刚刚另一边的那个贵妇喊这边这个贵妇“皇嫂”,就是说他们是四大王府的其中两位王妃。哎,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心想,才听了几句,这关系真复杂,以后千万不要让我叫谁叫谁,她谁都不想知道不想认识! 心里感叹了一番,低下头去便看见她大哥哥的侍从乐平把一盘点心放下来,正合她心意。本来她抬头是要用眼神表扬一下她哥哥的,谁知道一抬眼就和对面已经坐得好好的小孩儿四目相对。对方见她看着自己,脸上绽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不过她怎么越看越寒?Σ(°△°|||)︴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蔓延其中。虽然有点苛刻,毕竟人家也是个小孩,也没对她做什么事情,更至于的是她们根本还不认识。但是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这个人要远离些,最好连根头发的关系都没有。 对面的小孩见自己主动打招呼而得不到响应就有点郁闷,用手摸摸脸,是脸上有什么东西粘住不好看了?怎么这个人不理睬我?然而对面的人儿已经低下头开始吃起来。她也拿一块开始吃,只吃了一口就又放下了,什么嘛有这么好吃? 赏花宴在午时之前结束,大家陆续被送出宫门。硕悻怡则被太皇孝留下来用午膳,同行的还有凛盛与肃亲王府的煜梵贝子,过没多久皇帝也一起过来了。 煜梵贝子大家都听闻是个体弱多病的主儿,和皇上同龄但是体弱,及冠前大家心里都担心他会早夭,侍候起来总是细致无比毕恭毕敬。另一重原因是因为他幼小便有大才,太皇孝更是夸他天资英才,能任天下大能!这是何等夸奖!今儿个难得几个他老人家喜爱的孩子们都进宫里来,一定要留膳,好好说说话。 一顿午膳以后说得最多的是凛盛,都是兵法以及奇门遁甲之术。硕悻怡听着他眉飞色舞的乱说一通,甚是欣慰。她不知道旁边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孩是个什么底细,但凛盛就算才华绝伦,她也只要他表现与普通少年智慧无异的状态,不能再多。期间她也胡乱侃两句,以示好奇或疑惑,绝不冷场。有的时候太皇孝会让这个名叫煜梵的男孩为她作答。 一次两次的,她总算是听出来大家都极度推崇这位少儿。这时候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津津有味聊天南地北的皇帝才凑近她一些为她介绍,说,这个是我肃皇叔的嫡子,名唤煜梵,是我的表弟。 她只是点点头,煜梵说道,想必这位就是敏格格吧。久仰大名。 她心里呵呵道,还久仰大名? 梵贝子这厢有礼,久仰大名不敢当。 最后他只是笑笑,并没有再说话。她也又转回去开始问问题,心中戚戚然,怎么今天看到眼里去的都是潜伏在未来的危险人物? 等到他们从究极殿出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煜梵却站在了她身旁,他低声说道,同为讨人欢欣而得一立足之地的人,为何不待见久琪蓝齐? 啥?她看看身边那个眼看前方,若无其事的人一眼,心中疑惑万千。首先久琪蓝齐是什么谁?再有谁为了得一块立足之地而卖笑?说她吗?还有,看不起?什么看不起?看不起什么? 还没等她问出口,他又说,也不顾及自己是何人,走的是何路,却自视甚高,妄自目仰。汝是脑门闭塞? 她本来是满脑袋不知所以的,这第二次的话她算是听懂了。这小子是来教训她自以为是,不知好歹,不带脑子的。她也不跟小孩子计较,说她是闲杂人等,穿上金装也不过是只秃驴!这小子嘴真毒,看样子也就和凛盛年龄相仿,不过没关系她假装听不懂。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留他一人在台阶上,独自腹诽她好了。 凛盛听到她笑,一溜烟就跟上,两个人嘻嘻哈哈的走了一路,和皇上告辞以后两个人更是把煜梵抛之脑后,谁让这病秧子慢慢吞吞。这时候凛盛才问,姐,刚刚那病秧子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总之就不是什么好话。你离他远一点,这小子现在才这么一点大,就隐约有看事百里甚至千里的才能。你所有的才学,等他慢慢长大以后不一定追赶不上你。 我明白,你没有听说过吧?太皇孝曾经说过他“天资英才,能任天下大能”。 她听了这话,仔细一想,这话如果不是真的,那就是要把人捧成大鹏,殊知只是一只麻雀?但如果是真的,那就更要小心,别再有接触才好。她可是立誓要当闲云野鹤,这些天下风雨,宫闱心计就不要来找她了。 她又说,你身在其中,切记要坚守自己,不要做别人的掌舵。便宜的其他,折煞了自己。搞不定的还有姐。 凛盛谨记。 两人就走到了宫门,他扶她上车以后,他才骑了自己的马,分头回府。 爱新觉罗煜梵是肃亲王的唯一嫡子,被誉为经纬之才,从小话不多,体弱多病。皇家生怕这个难能多得的小孩早夭,都像神佛一般供奉侍候着,有的时候更甚于皇帝的待遇。今日不知何故竟然也跟着来参加这般人多的宴席,太皇孝回想起刚刚殿内四个孩子的情景,点点头,认为这是小一辈孩子们的天下,这几个人都是关键人物,可惜他太老了,还能看着他们长大的时间已经不多,他们谁胜谁负,真的是勾起他心中难得的好奇。 煜梵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影,稍稍皱起眉头,这人不简单,但是可以做得悄无声息,很明显比起另外一个丫头更出色。至少那个傻丫头还以为没人看得出来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这个头上担着“皇格格”名号的人,他暂时是琢磨不透。 她坐上马车,午后的大道上空旷没人,车子自然开得比来时快一些。她猛然想起自己有个宝!步桓! 步桓身上的很多技能有待开发,只有过目不忘这一项她是发挥得最淋漓尽致的,她坐在车里对外面问道,步桓。 是,格格。 你知道“久琪蓝齐”是个什么东西吗? 格格,久琪蓝齐是泽亲王府的小郡主,和格格您现在同岁。 呃,那谁是久琪蓝齐? 格格您忘了吗?刚刚在御花园里坐在你正对面的那位就是琪济郡主。 琪济? 就是久琪蓝齐郡主的小名,大家都称呼为“琪济”小郡主。 好吧,她还叫敏敏小皇格格呢。她又问,和我现在同岁? 嗯,不过过几天格格您过了生辰就比小郡主大一岁了。 哦,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生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硕鳄禾当代十二女智勇才全,蒙圣恩仪。特择今日硕鳄禾悻怡生辰之日,赐封号:破虏,以示表彰历练路程中巾帼之姿,钦此! 臣女硕鳄禾悻怡接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是她的生辰,从她满月开始,每年的这一天都要接旨。满月赐字敏敏,那是因为太皇孝争不过身为亲爷爷的老安国公帮自己亲孙女取名字,只能退而求其次;一岁封御格格就像御前带刀行走一样,寓意常伴太皇孝御驾旁;两岁为她和尚长公主主持结亲礼,尚大长公主正式成为她的干娘。这不过是不让大家因为她原先的出身在背后非议她,说出来也还有大长公主在她前面挡着;三岁封皇格格,一切用度按照皇室公主划分,一切事宜管制受紫金城示意,玉册金印受封,品阶拜同郡主;四岁赐金如意,因为抓周时她爱财,太皇孝让她以后住在“金山银山”里。 如今五岁生辰,得了名号“破虏”,破强敌之阵,掳掠风啸而过往不及!这也太威风了吧! 一直以来在这一天过来宣旨的都是太皇孝身边的李公公,今天却换成了皇上身边的这位年轻的梁公公。接旨以后他亲自把跪在地上的硕悻怡扶起来,他虽年少但也已经是内监总管了,受他一扶也寓意着她在紫禁城里的分量。 梁九公道,恭喜安国公府,恭喜敏皇格格,以后奴才们又有新的名号称呼您了。破虏皇格格。 你这小伙真会开玩笑。随后她从旁边桌上端来一杯茶,对梁九公说你跑这一趟辛苦啦,喝了吧。 好咧。 茶喝罢,梁九公就告辞了。已经坐在上位的老安国公道,梁公公,回宫以后代老臣向皇上问安,谢公公了。 老国公千万不能这么说,折煞了奴才。这话一定给您带到。 老国公点点头,示意下人送梁九公出去。她突然说,我去我去。 那就你去吧,老国公同意道。 本来以为敏格格只是兴起送自己到大门外,哪曾想到小格格比自己还要快的钻进马车里,梁九公就呆呆的原地站着不知所措。 她说,你快点儿! 哦哦。随即也跟着上车。他从来没有和主子或是谁一起坐过马车,何况经过上次腊八的事情以后,他就在心里莫名地害怕这位小格格。比起见到琪济郡主的躲藏不及,这位敏格格总是有一种让人定身的能力。 你别紧张,我又不会骂人。她看着梁九公一副马上就要天打雷劈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她有这么可怕吗?回想自己两次进宫也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咋这人还怕她吃了他不成? 没,没紧张。格格说笑了。 你呀,可是皇叔身边大太监,是内监总管公公,管着的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现在后宫无主,也没有嫔妃,我就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娃娃你也怕成这个样子,小心有一天把你换掉。 刚刚还只是个活泼可爱的小人儿,这一下子开口就说出这么可怕的话来,他掌管内监,后宫无主,喜形于色,最后要把他换掉!听上去就是一通无稽之谈,但是怎么他听了就这么有说服力,像是不立马改正,这些事情都会一一实现。 格,格格? 所以我们很快就要又见面了,下次你可不能还是这副毛毛躁躁的样子,要有大总管的架势,让我也怕你一下。她眼睛明晃晃亮晶晶,梁九公只能点点头,话都说不出来。 她又说,下一年还是不是你过来给我宣旨就看你啦! 最后的这一句使他脑袋“轰”地一声,冷汗直流,皇上还没有出生时他就已经在皇宫里了,大不了皇上几岁,但是从记事开始,这红墙绿瓦中说的到底是个什么事情他懂,他不相信一个五岁小娃娃能够在宫墙里边翻出什么风浪,不过这个小孩真的是“小孩”而不是从地狱里来,准备把他抓向深渊的恶魔? 她不理会呆坐在位置上的人,一只手撩开车帘外面的光线照进来了。她又说,你看看外面的大街小巷,很是繁荣,但是在繁荣的背面却有很多脏坑的事情。 格格,奴才知道。 你知道什么?朝中大局你看不明,就连宫里来来往往的人你也猜不透。真不知道皇叔待见你,是不是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懂,就知道顺应他意而已。 此时梁九公冷汗已经开始渗透衣服,微微侧过脸去看看这位格格。她说,自古能有好始好终的内监,可没有一个像你现在这样的。 马车不停的前进,不一会就到宫门外了,自然她是不能再坐一辆奴才坐的马车回去安国公府,梁九公吩咐人去牵敏皇格格的马车,自己则留下来陪着她等车。 她说,下次就不要陪她了,招人眼线。 是。 硕悻怡看看身边这个高出自己很多的太监公公,心想是个好苗子,皇上也是有眼光的,但是都这个岁数了,心眼也太少了,搞不好哪天就被人拔走。嗯,拔走? 她刚沉思,像是想起了些什么,又抬头看看梁九公。皇帝六岁登基,已有四年,梁九公看上去年长皇上六岁左右,她突然开口问道,大梁,你之前是服侍在那座宫殿? 回敏格格,奴才先前在永寿宫做事。她听了以后,就没再说话。 永寿宫,所以说他有可能是见证了先帝和孝献皇后的相爱过程的人了?或许是现世里还活着的唯一证人。她松了口气,这样事情就想得通了。如今自己位高权重,梁九公怕太皇太后发现他就是当年侍候董鄂妃的小公公,担心自己也会像以前的人一样被消失在这个吃人的皇宫中。故而想要自毁前程,让人把自己挤走,好躲在宫里的一个安全的角落里苟且偷生。嗯,不错这个办法,只是这并不足以成为不好好做事的原因,自古以来谁不爱权利地位?何况大家都是俗人。 如果这个想法是不对的,那就是还有别的原因,至于是什么嘛,她也不着急。有些秘密是永远都解不开谜底的,就像她一家,谁知道是走运了还是撞邪了,死了以后都在后世又活过来了,还每个人都当上高官。对了,除了他爹。 她的马车在不远处被赶过来,两个人各有所思,竟然双方都没说话就都走了。 等到硕悻怡回到安国公府,被一阵热闹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啊?她问在大门口等她回来的步桓。 是大长公主和格尔分贝子,还有仪格格他们来了。 娘她来啦!一听说是自己亲娘来了,她连忙往里面跑去,看得瑾嬷嬷心都提起来了,这哪有皇格格的礼仪在啊。只能在后面喊道,格格,小心啊。 她一边跑一遍喊,娘,娘,娘。直到来到尚大长公主跟前,又说,娘你来啦。想死你啦。 大长公主一下没反应过来,拗不过小娃娃,顺力气就把她抱在怀中,坐在自己腿上。见天才五岁的小孩子,她还是抱得动的。趁着还能抱一下,她还是舍不得把她放下来。 娘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刚到。 悻怡,快下来,礼也不行,见到这么多人也不问安。教养都去哪里了?座上老夫人都看不过去,提醒提醒这个小孙女。 她听见了,就要下地去行礼问安。但是长公主抱紧了些,看向老夫人说道,不必多礼,都是自家的孩子,兄弟姐妹。今日小娃娃的生辰,这种虚礼就免了,老夫人也不要太过责罚敏敏。 老夫人只是笑着说,也好,倒是一家子人把这孩子宠坏了。以后没了规矩还望大长公主多疼爱她一些,免得她闯祸。 这自是好说。 敏妹妹也太偏心了吧,我和格尔分哥哥一起和伯娘过来,你都不理一下。芳仪在一旁娇嗔道。 哪有的事情,仪姐姐给我带了什么生辰礼物?说着话就从长公主怀里溜下来,走到芳仪跟前。 芳仪是真的打心眼里特别喜欢这个小妹妹,第一次见了以后回去还跟自己娘亲说,怎么自己有个如此得人喜欢的义妹妹,她才见到,以前怎么不早一些带她去看看。两小姐妹见面,手不由自主都落在一起,看着眼前的娃娃便对后面的婢女说,快拿出来。 婢女把芳仪准备的生辰礼物拿过来,她说,打开来。东西由一个绣着山水花鸟的锦盒装着,打开来以后是一套文房四宝。通透的都是白玉雕琢而成,就算是安国公府一众看惯奇珍异宝的人们也被惊讶到。 硕悻怡一看就特别喜欢,立即把盒子里的笔拿在手里。嘴巴微微张开,双眼盯着手上的笔看来看去,最后灿烂一笑道,谢谢仪姐姐!心里面其实一震,她知道芳仪这是真心对她的。那么这一辈子她也不入朝堂,也不准备入朝堂,更入不了朝堂。而眼前这位赫舍里府的二房嫡格格不久后将会嫁给皇帝,成为皇后,能够在这个时候成为她的知心姐妹,至少以后她刁蛮任性也多一个人给她撑腰。 芳仪见她如此喜欢也满心欢喜,连忙说,是不是特别喜欢啊? 何止是喜欢,简直是没收过这么心爱的礼物!她拿着笔蹦蹦跳跳的来到格尔分面前说道,格尔分哥哥,你给敏敏带什么生辰礼物了? 她满眼发亮看得格尔分愣了一下,听她说到生辰礼物他才回过神来,低头浅笑,说,看你这一副都要被这套文房四宝把魂勾走的模样,这回我是赢不过仪妹妹了。说完,示意随从把东西展示开。 大家一看,这可不得了,又是一套文房四宝。连坐在旁边的芳仪都惊了一下,说,这原来格尔分哥哥也送文房四宝啊,怎么不早些告诉妹妹。这样,我换一样就不会重了。 格尔分只是笑了笑没说话,硕悻怡一看那是不得了啊。比起这套,芳仪送的就不值一提了,躺在盒子里的可是由骨木制成的文房四宝。骨木不是平常的木,就像冬虫夏草一般。她现在还小,不应该认识的,随即马上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说道,这奇奇怪怪的颜色还没有我现在用的好看呢。格尔分哥哥,你也太随意了吧。 比起她的一脸嫌弃,而坐在上位的老国公却一脸的严峻,骨木是什么他当然知道,但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什么白玉青玉,就算是这世间能和骨木相比较的物材也是少之又少。格尔分是赫舍里府的长子嫡孙,以后赫舍里的一切都要落在他的肩上,虽然老国公年纪大,退出朝堂已久,一直伴随太皇孝游历天下,也没见过这贝子几面。但是今日一见之下,心里隐隐约约想到了一些事情,如今趁着硕悻怡这个小娃娃还小送此大礼老者说道,如此贵重之礼,还请贝子收回去。小孩子不懂贵贱,就凭个喜好,没必要花如此珍宝平白让小丫头糟蹋了去。 格尔分无奈的笑了笑,回答,老国公请宽心,东西既然是送给敏敏的,自然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今日确实没有仪妹妹想得周全,竟是被敏妹妹嫌弃了。听闻敏敏在家时多有练字,才想着送套文房四宝,反正放在家也是放。现如今已经送给敏妹妹了,那就是妹妹的了。要如何处置全凭敏妹妹决定。 这,贝子还是。还没等老国公再说下去,格尔分突然站起来,一揖说道,老国公这是嫌弃格尔分送给敏妹妹的生辰礼不好吗? 不不,并没有。贝子言重了。 他又看向站在后面的硕悻怡,问道,敏妹妹,你不想要吗? 她看着他,心想你这话都说出来了,她敢说不要?所以只能开口说,要要要,怎么就不要了?送给我的,就是我的了。说完心里又腹诽自己的爷爷,真是老大的人了,还让个小子唬住! 老国公看看自己的小孙女,又看向格尔分,说道,贝子请坐吧。既然今天是小孙女生辰,她喜欢就都收着吧。老夫代悻怡谢过贝子。 格尔分见小娃娃已经把东西接过去,又说,你喜欢就行。 硕澜靖一大早就上营地去了,刚进大门就听到大堂上传来硕悻怡的说话声,他刚一脚踏进厅堂,一边就问,哎哟,这是得了什么宝贝啊。一边端端正正的给堂上的长辈们行礼。 硕悻怡一见是自己的大哥哥回来了,就献宝似的把自己刚得的东西递上去让他看看。硕澜靖看了脸上不动声色,说,真是好东西,不过你这两套文房四宝你怎么用得完啊?不如分一套给我? 你可想得美!接着举高那只白玉的笔说,这个晶莹透白的是仪姐姐送我的。然后指着瑾嬷嬷抱着的那盒说道,这是格尔分哥哥送的。你的呢?大哥哥,你准备送我什么? 他用手指刮了刮她鼻子说道,你都有这么多的好东西了,我可穷了,你怎么不送我一些? 哼,小气。便跑到自己爷爷处,控诉起硕澜靖来。爷爷,你听听,大哥哥说他可穷了,你是不是少他吃喝用度?话一出惹得哄堂大笑。 大家正笑着,堂下两位少年郎却相互对视一眼,暗中波涛不止,堂上老国公又怎会看不见呢?现在皇帝年幼,朝堂势力盘根错节,赫舍里氏是太皇太后与太皇孝为皇上亲政前做的准备。而安国公府手握南境兵权,老国公与太皇孝的关系大家都公认为安国公府是亲皇一派,只要赫舍里和安国公府再结亲缘,那势力后患无穷。绝对不行! 悻怡的出生意味着什么老国公清楚,紫禁城更清楚。她身上不是安国公府的嫡系女儿,实质上关键时刻要她牺牲义不容辞,没有人会为了个六房庶出的丫头感到不舍,或是任何情感。但她现在成了安国公府里最鹤立鸡群的人,甚至如今朝堂之上大家畏惧硕鳄禾氏也有因为这个小孩受紫禁城重视宠爱的原因在。然而这么一个现在才五岁的孩子身上,就已牵连甚多,是尚大长公主的义女,也就是赫舍里家的孩子了。是紫禁城金印玉册的皇格格,拜同郡主,受紫禁城管制,早已经是脱离安国公府的制约。是将军府小将军的青梅竹马,深得小将军的呵护,俨然以后即便格尔分贝子要想娶她,也不是这么容易。一时间她身上竟然连接着皇亲c大家氏族c兵c权等一系列常人不可想象的元素,全都在她一人身上 老国公心里风云万变,外面进来人禀告,禀老国公,老夫人,将军府小将军来了。 快请。 硕澜靖看着她又说,你过个生辰而已,满冽都有头有脸的人们都来给你这个小娃娃贺寿。真是不得了啊。说着就把她抱起来。 凛盛步步生风的步入大堂,首先恭敬的给在座长辈行礼。最后才看见被硕澜靖抱在怀里的人儿,立马就说,怎么您今天都有五岁了,还要澜靖兄抱你啊。 那是因为你抱不动。然后把手伸出去,说,礼物呢? 凛盛说,您不要着急,看。 那是一把用麻布包起来的弓,小巧精致,刚好合适她现在的身量,她稍稍一看就知道是紫衫木。她笑起来,果然还是自家亲弟弟有自己心啊。她说,快快放我下去。拿到弓以后就一股架势,跟自己爷爷说,爷爷,你看啊,我有弓了。 凛盛在一旁说那是啊,三月开春以后,皇上要带着大臣们去蒙古大草原检阅各部,到时候你出去玩就能带上这把弓去射猎。是不是特别好? 去蒙古?她不解,又看看上位的爷爷。 老国公说,是的,三月皇上会去草原检阅各部,我们也一起去,去玩。 想不到你这小丫头还会射箭打猎啊。硕澜靖说道。 我不会。 那刚刚的姿势怎会如此标准? 我不会而已,又不是没长眼睛。这还不会看吗? 那到时候我来教敏妹妹吧。突然格尔分说了一句。 她听了头痛,这些公子哥们都不用做事的吗?围着一个小娃娃有什么大前途的,随后悄悄剜了站在身旁的凛盛一眼,这么多人在,这弓晚点拿出来不行吗?大意,实在太大意了! 往年她还小一般领旨以后就回房了,尚长公主或是凛盛来了都会到她房里去说话,其他来送礼的人家也都只是来走个过场,安国公府这一天也会宴客,但是她就不用出来应酬了,小是一个原因,还有另一个原因是,老国公知道自己孙女是个什么货。在外头娇俏可爱,实质上不屑一顾。 只是今年就有些反常,尚长公主来了还带上家里两位以后前途不可限量的贝子格格,今日的贺礼也不是凡品。小将军来了虽和往年没什么两样但毕竟慢慢都长大了,他老人家不免要多想一些,何况今年小将军有小婶陪着一起到安国公府。接着后面来的人彻底脱离了他的设想与掌控。 外面一阵大吵大闹,侍从急急忙忙禀告道,裕王到,泽亲王府琪济郡主到,襄亲王府昂沁贝子到,镇国公府赛罕格格到! 大家一听这一连串的唱名,顿时都站了起来。硕悻怡简直是头晕脑涨,这都什么事情啊?堂上的这群人她都费尽力气应酬,现在来一堆她认都不认识的人,是趁着她还挺高兴,来折磨她? 等所有人都进来了,又是一大串寒暄啊。她累了走到一旁连喝三杯茶,就恨不得整壶往嘴里灌,耳里全是叽里呱啦的说话声。 突然手臂被人缠住了,耳边响起一个声音说,上次我们在赏花会的时候见过,只是人太多没来得及说话而已,今天知道是敏敏的生日,所以特地过来的。我们去院子里玩吧。 啊?她看着这个什么郡主,什么都还想不明白就被拉走了。临走之际她谁也没看着,就看了自己大哥哥一眼,满眼都是殷切的希望自己这个哥哥能救自己一把,谁知道硕澜靖回应她一脸的无可奈何。她心想,见死不救! 一群大孩子小孩子身后还有簇拥着的下人们,来到花园里,国公府里的公子小姐们也都过来了。硕悻怡由着这什么郡主拉着,迷迷糊糊就落在亭子里的椅子上。看着由小郡主带头的孩子帮风云卷席着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叹息道,可怜啊。 凛盛从这伙人来了以后就没有机会和她说话,现在大家都去玩了他才轻轻的走过来,看看身边的人儿。 她说,这些都是谁啊。 他说您头痛就不要想太多了,泽亲王府的久琪蓝其郡主,是出了名的小魔王,你看到了吗?凛盛指了指跟在小郡主身边和格尔分身量相仿的一个贵公子说道,那是裕王,是皇上的二皇兄,人称大魔王。这些人您现在不认识没关系,久了总是会知道的。 凛盛说得对,她现在确实没有心思知道什么大魔王小魔王,她就只是知道自己的头快爆炸了。 芳仪带着赛罕和硕鳄禾府上的格格小姐们说话,眼睛有时候偷偷看看和小将军坐在一起的硕悻怡,心里总算看明白这个小妹妹的心思,恐怕敏妹妹是个喜静之人。 而同样看出来的还有格尔分,他一直都关注着她,一刻都不曾分散过,心想,小丫头心里头想法可不少。 硕悻怡虽然头痛,但是人都来了,她但且看看,看看这群人都是什么妖魔鬼怪。等她开始认真的分析起这个中人物关系的时候,一个少年也落座在她旁边,只见这人给自己到了杯水喝起来也没说话。 昂沁,你今天怎么也过来了。凛盛问道。 少年说,这小丫头非说要来这儿,没办法就来了。敏格格今儿失礼了,也没准备你的生辰礼就过来打搅。 她听着他是说失礼,但是一举一动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也对啊,她什么都不是,比不过他们这些真正的皇室子弟,哪还能嫌弃他们没给自己准备生辰礼。不过既然人家没把她当回事她也就没必要把他们当回事,她假装没听见,哼都不哼一下。 凛盛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帮硕悻怡倒了杯茶示意她不要生气。她一口就喝下去,说,那你们要玩到什么时候? 昂沁没想到她问这个问题,开始愣了一下,说,那要看小丫头想玩到什么时候了,我也说不准。 只不过才一个时辰,目视范围的花花草草基本能糟蹋的都糟蹋的差不多了,一阵阵欢声笑语中做着的事情犹如混世魔王一般。最后圆圆传来的声音中她明显听到“捉鱼”两个字,她以防自己听错她还看了看身边的凛盛,默默的念,捉鱼?凛盛也听到了,对她点点头。真的是怎么所有人都热衷与鱼有关的活动? 真是胆大妄为!她“嚯”一下站了起来,凛盛知道这是她要发火了。一路跟着她后面,昂沁也站起来跟上。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硕澜靖和格尔分也看见了,但两位并没有动作,只是齐齐看着硕悻怡向更远的那堆人走去。 福全哥哥,我们去捉鱼吧。这安国公府我第一次来,鱼池里肯定有的是鱼。久琪蓝其兴奋的说。 裕王心中替安国公府鱼池里的鱼默哀,可不是吗?多着呢。哪家府邸的鱼池能经得起琪济小郡主的一番掳掠?但面上福全还是说了,好啊,我们去捉鱼。 今天因着“敏皇格格的生辰”到安国公府拜访的人有挺多的,跟着这两位身边的多数是冽都有门面的公子小姐,大多岁数相仿。平日里都循规蹈矩,都没想过还能到鱼池里捉鱼。现在听说有这么好玩的事情,又有大人物带着,胆子也十分大起来了。一听裕王都赞成的事情,顿时欢呼雀跃,也不回头看看他们刚刚跟着这两位混世魔王都把庭院搞得怎样一幅光景。 硕悻怡听着他们兴高采烈,心想,你们不是大小魔王吗?今天就让你们当魔王! 你们是要捉鱼吗? 诶?你也要来吗?久琪蓝其一看是她来了双眼皎洁不已,她心里觉得硕悻怡不过是看上去与别人有点不一样而已,不过看多了,也没觉得有哪里不一样。而且还觉得硕悻怡是个怕事的主儿,一点也不好玩。 嗯,一起吧。 好,那我就带上你。走! 福全刚想说些什么,他认为不带上硕悻怡比较好,这个小娃娃是大不了久琪蓝其多少,但是有种感觉琪济会在这个人身上会吃亏。不过久琪蓝其没等他说话就已经带着大家去池塘边了。 经过福全的时候硕悻怡还回头看了他一眼,想不带我?也不看看这是谁家。 到了鱼池一看,果然好多鱼,久琪蓝其首当其冲就下水去捉鱼,福全想阻拦但被硕悻怡打住了。大伙玩的开心,下人们还去找了几个篓子回来给主子们把捉到的鱼放起来。真够专业,她心里说道。看着也没什么问题,福全也就只当自己多心,在旁边看着小丫头不出意外就好。至于把安国公府整的乌烟瘴气,那就另说,大不了就赔。难得今天小孩子玩得高兴。 她嘛,在旁边为久琪蓝其喝得一手好彩,若不是凛盛知道她是怎样的心狠手辣,都快以为这两个人是真的好朋友了。只见自家姐姐胡乱指挥一同,一会让琪济小郡主向东,一会又向西,一会拍手鼓掌,一会唉声叹气。来回中一个在岸上指挥,一个在水里捉得起劲,离原先的人们有一段小距离。这时候他才看出来情况不对路,凡是下水的人都陷淤泥里了。福全也有所察觉,大家从欢声笑语变成哀呼连连,把正在远处观看的两位大公子都惊动了,原本在聊天说话的几个女孩子慌慌张张进去里屋找大人们去。 久琪蓝其发觉不对劲脚已经抬不起来,大声对岸上的硕悻怡说,我陷泥里去了! 什么?不要怕,把手伸过来,我拉着你。 两个人本是离得不远,但是她根本就是想给池子里的人一个大大的教训,又怎么会真的救她。一伸手,胡乱挥舞着,看上去是要够着久琪蓝其的手,其实她借势向对方的头上拍去,一招得手久琪蓝其的头发马上散得乱七八糟。池里的人也惊呆了,硕悻怡马上大喊,救命啊!救命啊!郡主陷泥里去了! 一听呼救声,福全也顾不上同样陷在泥里的其他人了,只管冲着久琪蓝其来。满府上上下下因为这件突发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不到一刻整个安国公府都有乱套的嫌疑。 硕悻怡因为受到惊吓早就被人带开来,所有公子贵女们也被仆人们安排开来,只剩下几个大孩子也加入到救人的行列里面去。芳仪陪在她身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最后一众人等个个都满身泥巴,久琪蓝其更是吓得不轻,真是九死一生,之前都是听说身陷淤泥九死一生,没想到今天自己经历了一场,又感觉不可思议,继而哈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个死丫头,还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还笑?当心回去泽皇叔责罚你! 你这个死哥哥,明明是你说要带我捉鱼的,刚刚这么危险小心皇祖母责罚你。 你们谁都不要说谁了,回去都得挨罚。旁边昂沁实在听不下去说道。 赛罕这次来了最开心,几个女孩子家唠嗑唠嗑才是正事,非要当大魔王小魔王,以前在外面胡闹也就算了,今天还到安国公府胡闹,结果差点还闹出人命。经过一场有惊无险,赛罕面色死灰,说道,现在大家都没事就好了,今天你们都过分。我们说好了是过来为敏格格祝寿的,现在可好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还把安国公府闹得鸡飞狗跳。敏格格都吓呆了。 福全看了眼站在远处由芳仪陪同的硕悻怡,只见整个娃娃已经看不出来刚刚为琪济鼓劲的那份神采了,靠在芳仪的身上有微微颤抖之势。 一众大人们也是吓得够呛,老国公老夫人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大伙虽然都心有余悸,但还是礼数分明,给安国公府的长辈们赔礼道歉,还望得到原谅。 老国公毕竟是长者,对各位王爷c贝子c格格,甚至是今日到府上游玩的公子小姐们说道。各位都是冽都有身份的孩子们,将来继承家业辅助社稷的在场各位也是大有人在!但是今日之事,实属笑话,贻笑大方!身为大家氏族的孩子们,竟然如此没有教养,当然啦,这里面也有促恿之人,老夫今日也不适合批评谁,责罚谁。刚刚发生的事情虽然有惊无险,但也是万分危险啊。如若你们其中一人遇难,你们怎能对得住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族! 老国公发了一大通脾气就佛袖而去,临走前把硕悻怡带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插曲 一月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过去了,硕悻怡觉得她短命肯定是因为她在冽都太久的原因,可是她腊月才入京,满打满算也才两个月,却过得跌宕起伏,病都生了好几场。 那天生辰时的闹剧最终以她病倒,泽亲王府的琪济格格被关禁闭告终。 在庭院里老国公训斥了一干屁孩以后,把她带走了,去了书房。她实在是累得慌,直接坐在椅子上,本想倒杯茶喝,谁知道一拿起东西手就开始打颤。老国公满腔怒火正要开口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见小孙女的手在发抖。说道,玩得这么凶,现在知道害怕了? 她也觉得奇怪,好好的发什么抖?紧接着她就开始冒虚汗,她说,谁害怕了?应该害怕的是那群不知道死活的人才是。 你还嘴硬!你可知道刚刚的人里头都有些什么人?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我也不住在这里。 她的汗冒得极快,两句话来回,一颗豆大的汗水就滴落下来。 老国公继续说,要是刚刚真的有一个出事了。你让安国公府上上下下怎么办? 这不是没事了吗?再说上上下下这么多的人,还救不了这么几个小孩子了? 你跪下! 她就真的跪下,一跪就再没起来过,晕过去了。 硕悻怡从小是老国公带在身边教导的,无论是断文识字,伦理文章,还是骑马射猎,身量武功无不是他老人家教授,就是太皇孝教导。比起真正的皇族公子哥们,她才是真真儿的传承百年皇家的文化底蕴的那个人!从她哇哇落地,到现在五年光景过去了,这个孙女喜静,而且蛮横霸道。道道条条自有一番自己的理解,在游历的路上拜访各方名人高师,每每论道说法起来,有的时候他们也拿她没辙。五岁能有如此见解,不说是大才,但也绝对是个不凡之人物。 虽然说,下池塘捉鱼不是硕悻怡提出来的,这池子下面有没有淤泥她也不一定就知道,但是她一定是察觉到池塘里的淤泥。小娃娃整治人的手段老人家还是十分了解,他们培养她以后自有那一番需要她的作为,让她人前人后不一样,那也是他们的初衷。这件事能让那大小魔王有个深刻的教训,他也是十分畅快,只是这个中厉害五岁的孩子还是小了,必须说明白。说白了,老人家还是担心孩子还小做起事情来没轻重。 她这一晕不单安国公府乱套,连皇宫也惊动了,才好了几天?又病重?这回可不是什么风寒,也不是玩过了头。厉太医急急忙忙到安国公府,给她把脉,把得是满头大汗,死了的心都有了,而正躺着的人儿面如死灰,脉搏絮乱无章,这不是随时会因为血脉冲撞导致体内血崩之兆吗?如若哪两处脉搏撞上了,那小格格就是死啊。大罗神仙都救不活! 厉太医没辙,只能快快开了缓神的汤药让下人赶紧煎了端过来。他一把岁数总觉得这位皇格格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整没了,来的时候只是嘴里念叨了下,怎么三天两头就病倒,之前也不是这般体弱多病的啊,怎么越长大越有早夭的迹象?想不到只是这么想想而已,现在好了,真的难道人就这样没了?越发脸色不好看,一旁看着的人们都觉得厉太医脸色不对,开始个个如临大敌一般。 厉太医说,国公爷,臣必须进宫一趟,臣身上没有可医治敏皇格格的药物。等下药煎好了,务必让格格全部喝下去。臣很快会回来,大家不必担心。 正当厉太医要转身离开时,老国公拉住对方的手,沉重的开口道,小孙女很严重吗?病得 厉太医只能撇过眼睛,无法直视对方的目光,从喉咙里“嗯”了一声。老国公放开厉太医,说道,那还请厉太医快去快回。 其实她并没有真正的失去意识,她听见厉太医的声音,听到爷爷的声音。她快要死了?不行啊,她才刚五岁,和家人都在一起,怎么能这么短命?隐隐约约,脑袋里有画面。 给我跪直咯!话音刚落手鞭就落在跪在地上的人身上,一下两下,下下清脆利落,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三个月以前她本是跟着他一起出征北伐,谁知道连日大雨,她为了让他准时到达战场稳住边境,让作为镇国大将军的弟弟领部队率先到达,而她落后。中途遭到埋伏被俘虏了。 因她的原因,我方作战节节败退。她早就发出信号,让他不得擅动,应按照原计划作战!三个月以后他带领暗卫,在敌方因为看到他们节节败退得意之时,连夜突击敌方军营最终牺牲惨重救出她来。 他身为镇国大将军,应带领战士们热血战场,顾全大局才对。而现在却因为她的原因,他不但不作战还一味退让,使得人民被推到生死边缘,血流成河。 她是监军,将军违法,她当亲自执法! 一百鞭下去,开始时众将士都为他求情,越求情打得越狠,最后大家都沉默了。 打完以后一口血喷涌而出,倒地不起 整个二月她都在养身体,心里面想的是三月开春,她就能跟着大家去大草原,很久很久没有策马高歌了。经历过前面的病情她心里终于明白过来,这世重生,却在上辈子死的时候把身体致残了,至于是怎么死的,她不多做回想。 今天她照常到爷爷的书房练字读书,并没有像府中的一些兄弟姐妹一般,在这个年纪就是去玩。突然她对正在处理事务的老国公说,爷爷,你知道玲珑弦吗? 老人家一听这名字脸色变了变,但表面看不出波澜。说道,说起这个地方做什么? 您也知道这是个地方啊?她两眼精光,又说,那您可知道钰弦这号人物? 老国公是彻底没了脾气,说道,你这么小一个娃娃,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人物的? 您先不要急嘛,听我说完。她接着说,钰弦其人,享誉冽都第一琴姬的称号,我想要她来教琴。 教谁?教你?不行!你想学,天下的人我都能找回来,怎么能请个艺妓? 那您就说的不对,对事不对人,我请她是来教琴的,又不是教怎么做人。 那也不行。 那怎样才行啊? 你就说,你想学什么,爷爷帮你去找人来教。 停停停,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学?我是让她来教步桓。 教步桓? 那是,步桓虽然是丫头,是下人。那也是我敏皇格格的大丫鬟,应该什么都会才是。学琴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吗? 你是想干什么? 爷爷,我才五岁,五岁想干嘛?您们想我干嘛?哼。说完就走了,走到门口又倒回来说,爷爷,我想去看看。 去哪看? 去玲珑弦啊。 你,大胆! 哎呀,我走啦。见自己祖父要发威,她赶紧走出去,身后一声巨响,肯定是爷爷在她走出去时扔了哪个倒霉东西。 次日她就和步桓大白天的从玲珑弦侧门进去了,身边的人都是低调的家仆,她知道爷爷一定会答应她的。以后出事了要掩人耳目,消去她有可能的光芒万丈,身边有个代替品总是好事。 他们进去以后,她见步桓虽然低着头但目光流转,就知道这丫头什么都是细心对待,以后学什么也是极快的,就像写字读书。跟着前面带路的两个几分妩媚的娘子走过窄窄的楼道,进去了一间什么人都没有的厢房,被好生侍候着坐好。 她吩咐家仆都在外面等待,只有她和步桓坐到里面,开始时步桓并不敢和她同坐,但是她说。我带你在身边不是只是侍候我的,而能够侍候我的人也不能简单,那肯定是顶顶出色之人。你现在不懂没关系,那你得学才是。过来,坐着。 他们坐好没多久,一阵曼妙的琴音便如流水般流传开来,步桓听得认真,但她却开始品茶起来,琴不知弹了多久,应该也并不长矣。她转了一圈房间里也没有别的藏茶,看来这个房间,平日里也就是招待恩客的房间了。等琴声停住,步桓本来抬起来的头,又低下去。 她说,你想学吗? 啊?两个人一时间对望起来。 她又说,你觉得这琴声如何? 很好听。步桓看着这个明明比自己小的人儿莫名的笑着,心里想不通的东西太多。不久以前,是眼前的人儿把自己从寒冷凄苦中,带到安国公府的温暖富贵中的。现在又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只为听一曲好听的琴音。 短短的相处里,她看见小主子对每个人都笑容可掬,活泼可爱,唯独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小格格不苟言笑,从来不多一言,不表一情。她看不懂主子对外人的态度是否真心,更别说自己能够揣测小主子的内心想法,所以她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不灵敏惹了格格不高兴。就算格格对她和颜悦色,有的时候还是打心底里害怕她。 硕悻怡轻轻抓住她的手,掰开因紧张而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指头,帮她擦干手心里的汗,说,不用怕,慢慢的你要大胆起来,自己要懂得保护自己,保护你心中重要的东西。不然,在这变幻迅速的漩涡中,一条命可不够死第二次。 步桓怔怔地看着她,最后点点头。 硕悻怡叹了口气,就先行离开,步桓跟在身后。回到安国公府以后她就再也没见任何人。 几日后,安国公府硕六爷从玲珑弦请来了冽都闻名的琴瑟艺妓钰弦,为三女儿教琴。 她带着步桓真正与钰弦见面的时候,钰弦只觉得传说中备受紫禁城重视的敏皇格格也就是个普通的孩子而已。可以说是除了长得干净白澈以外,与普通人家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她曾经有幸见过泽亲王府的久琪蓝齐小郡主,即便是在大街上匆匆一眼,她也觉得这样一个神采飞扬的孩子,以后将不会是平凡之人,她心中此刻就更喜欢小郡主几分。看了一遍,反而是陪在小格格身边的步桓更让她有好感一些。 等双方都打量好了以后,硕悻怡便把步桓拉到自己旁边坐好。说,你喜欢这位先生教你学琴吗? 步桓抬起头认真的看起钰弦来。见此丫头如此大胆的打量自己,心头不禁微微收紧一些。步桓说,格格挑选的,自然是对步桓好的。一切凭格格安排。 硕悻怡听了,又问钰弦,说,先生看这孩子资质如何? 钰弦不做思考便说,自然是比您好。 嗯,所以你教她也不算是委屈你了。 这是什么意思?钰弦疑惑,当初来人请她的时候并没有说是让她教一个奴婢弹琴啊。她又说,您这是让钰弦教一个丫鬟学琴吗? 有何不可? 钰弦嘴角一瓢尽显讥讽,她肯来安国公府那也是另有一番目的,初看这位小格格就是无心向学,现在竟然开口要自己教一个丫鬟琴瑟。她自幼苦尽虽然现在也不算甘来,但在冽都来说,她的琴艺也吸引了各路知音,也是数得上名头来的人啊。 恕小女难以从命。说罢便要起身走人。 你以为是谁要你来的?两人又再一次盯上对方。她接下来的话吓得在场的另两个人冷汗都出来,她说,你是看上我爹了吧。 你,胡说什么! 坐坐坐,这样站着多没礼貌。她对刚才钰弦的无礼并不见怪,见她坐回去,漫不经心的说道,不然你钱都收了,教谁不都一样吗?何必彰显你的清高?我耐心有限,希望你见好就收。步桓是我的丫鬟,让你教她并不十分委屈你。 一时间房内没有了声音,她突然又说,你留在这里还能见到我爹,至于能不能有结果那得看你的修行。所以你是教还是不教? 其后这琴瑟一学就是三年,风雨无阻。 那天煜梵外出正撞上下毛毛细雨,身边坐着一个和他年纪相差不大的女孩。女孩浑身上下穿的不合身的破旧衣裳,肃亲王府世子就是煜梵,而他一直身体抱恙,今天胡乱的经历让他救了身处马巷的这个女孩,长得也算是清秀,主要是一双眼睛明亮透彻,和某人有所相似,便带回来了。 听说安国公府的敏格格之前也去过一趟马巷,你见到她吗? 女孩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会说,就这样从上车就一直低着头。 他笑了笑,也对啊,一个马巷里的人质又怎么知道谁是安国公府的敏格格?而且突然想起这个事情来,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当初听说这么一回事的时候,他也只当作是个笑话。大家闺秀,这么小一个孩子就能够放出来到处走?马巷是个什么地方?那可是贩卖人口的肮脏之地,恐怕安国公府和紫禁城对她的重视不过是想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这样放肆她胡作非为不过是要她自取灭亡罢了。 前面过来一辆马车,刚好与他们的马车不期而遇,因雨开始越下越大,路面难免拥堵。两方都隔了一段距离停下来,他问怎么回事? 侍从只说是玲珑弦的马车。 哦?一辆玲珑弦的马车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在大路上?他问了一下。 是玲珑弦的钰弦姑娘要到安国公府上课。 上课?给谁上课? 听闻是硕六爷之前上玲珑弦请的钰弦姑娘到府上为三小姐教授琴瑟。 硕六爷的三小姐? 回贝子,即敏皇格格。 他呲笑一下,动作极为轻微,但尽显不屑。竟然请一个秦楼楚馆的艺妓授课?她是有多缺乏学识?他摇摇头,低贱。 走吧。 是。 而坐在一边的女孩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原来你是这么一个态度?也对得起你的一句“妄自目仰”了。 马车继续向着肃亲王府走去。玲珑弦的马车就只能等煜梵贝子的马车走了,才能继续走,这是授业期间唯一一次钰弦迟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策马笙歌 大家出发的那一天,紫禁城来了马车,出城门的时候她的车就跟在太皇孝的车后面,谁也接近不得,她舒舒服服的一个人待在车帐里,终于不会再有人来无端端的捉什么鱼了。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吵杂,梁九公的声音传进来,格格,是奴才。 我知道是你。她挑来帘子露出个小头。 回禀敏格格,现下皇上与小将军正在皇帐里头说话,皇上特意吩咐奴才来接格格过去。 她在冽都认识的同辈里面就这两位她熟悉些,其他的她一概不认识,也不想认识。像她生辰那天的境况再来一两回估计她就要升天咯。但就算是和他们两位相熟,她也不能去,一大队人马一起前进,而且那什么大小魔王也在这次的行列里面,事情要是传出去,始终不太好。 她说,我不去。便又拉起车帘准备进去。 见敏格格要进去,梁九公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调头就走的架势。原本想着皇上派自己过来接格格,格格肯定会高兴的和自己一同过去皇帐,却没成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脑袋里突然出现久琪蓝齐小郡主的身影,顿时愣住了神。再看看前方,早就不见了人影,若是那位小魔王,肯定不请也会凭自己的喜好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然而正要进去好好躺着的人儿又去而复返,她说,你进来,步桓也进来。见底下还呆着的梁九公,她又喊了一声让他进来。 这时候车帐里三个人呈三角形坐着,她说,我们来玩游戏吧。 游戏?步桓说。 对。我们来玩五子棋。 万万不可,奴才们怎么能跟皇格格同桌游戏。梁九公道。 那行,我们坐着,你跪着?可行?她见梁九公一脸苦相也不再打趣他。继续说,你们若是赢了,我就答应你们一件事情,如果你们输了,那下次还得跟我玩。听清楚了吗? 两个人被她赶鸭子上架,又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前面说的是赢了的人可以得到格格的一个承诺,各自的心里默默许下誓言,一定要赢!不为什么愿望,只为了下次坚决不能再这样跟格格一起做游戏了! 硕悻怡说了一遍规则,又在棋盘上演示了一次应该如何操作。除了她,另外两个人一心一意都在想要赢得上面,等她把棋子摆好也没有人注意到,一般的棋子只有两种颜色,但是她的棋子竟然是三种颜色。 梁九公全神贯注的在棋盘上寻找着制胜之点,五子棋虽然是极为简单的游戏,不过此时三人都在为能够赢得游戏而使出浑身解数。恍然间他抬起头来,可巧的是硕悻怡也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对。一直以来,他心中恐惧之事不知从何说起已经变成了眼前的这个区区五岁的孩子,纵使荒谬,他却想不通啊!今日他们下棋,虽不是什么正经的棋局,但也算是“搅弄风云”了一回。从来这种境况只能够是发生在高位上的大人们之间,哪时候会轮到他们这等奴才做这种事情。 她见梁九公发愣得厉害,回头下了一子,顺便把步桓好不容易已经连成四子的路堵死。才说,到你啦。 梁九公这才回过神来,认真量度下一步。 被她堵了出路,步桓有些失望的移开眼神,这才看见自己以外的两个人是如何对待这局棋盘的。一个慵懒地晃着手里的杯子,但是身子坐得正正的。另一个,也像自己一般如临大敌,正襟危坐,每下一步都又如放下心头大石,没过一会又提起心神,如此往复。看着突然就觉得有点好笑。 硕悻怡等了她好一会,都没见步桓下子,就抬头说,不要发呆啊,赶紧的。 三个人又认真下起棋来,随着局势慢慢收尾,两个人迟迟赢不下游戏也是急得额头都开始渗汗。她说,你们急什么我又没有说一局定胜负。 听她这么说,两个人稍稍放松些许,这一盘他们是赢不了了,既然还有下一盘,那就不必纠结太多。 一盘两盘以后她说,哎呀,看来下次你们还得陪我玩啊。这都第几盘了,你们棋艺看上去倒是进步不少,茶也喝了不少。这才发现陆陆续续已经放了三个空了的茶壶。 两人今日没有如愿赢下游戏,但是都玩得心生畅快。三个人相视而笑,梁九功的笑容此刻就定在脸上,因为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过来这是干什么的。 她拿起水壶直接对着口就喝起来,梁九功猛地跪下去,说道,敏格格,奴才罪该万死!奴才出来甚久忘了皇上吩咐的任务,奴才这就要回去领罪了!说完马上就要出去。她说,回来。 啊? 我说你回来。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这是什么地方啊? 格格息怒,奴才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的话,你就回来坐好啊。 但是 她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又道,皇叔让你过来请我过去皇帐说话。你呢,是我留在这里陪我玩的。现在不玩也玩了,你又出来这么久,估计他们也正在过来的路上呢。他们来了走的时候就会带上你,尽管放心。 这怎么行,皇上怎么能来接奴才。 谁说来接你的,那是他们来看我,才顺便把你带走。 梁九功虽然心里不踏实,但还是听从她的吩咐留下来了。 玄烨和凛盛在皇帐里说话,本来要把她叫上三个人一起消磨时间的,只是左等右等他们都聊上好几轮了,还没有见梁九功把人接回来,就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现在都不见人影。 他们没让外面的人进去请示,直接就挑开车帘进去。帐里三个人在一起看书,确切的说应该是步桓念书,另外两个人听书才是。 见两位进来除了硕悻怡之外,其余两人都跪在地上行礼。之后步桓和梁九功就先行退下,退到车帐外面去。 两人坐到她的对面,玄烨说,看上去还挺有精神的,不错。 那是。 玄烨之前听说她生了一场大病,惊动得皇祖父都微服出访安国公府,可以想象这场病生得有多凶险。现在看见人还活着坐在自己对面,竟然有点晃神。从她出生起,皇祖父就一直跟他说眼前的这个女孩,以后的日子里,她将会是自己最有力的的盾牌。即便在腊八节之前的四年多里他们没有见过一面,但是他就是那样的对她如此熟悉。不过说起来,他们真正见面的地方是在大街上正是见面以后,那种亲切感更浓烈一些。 凛盛说,怎么您没有和梁九功一起过来啊,我们都等了您好久了。 嗯,怎么没过来?玄烨也说。刚刚进来时分明看见她与梁九功还有她的侍女一起看书。也不像是有什么不方便。 那可不行,我可不想“捉鱼”了,我还想长命百岁呢。你们别有事没事找我玩,搞不好什么大魔王小魔王就来啦。 呃听她这么说,两位少年一时间想不说来还要说什么,下一刻两人却一起笑出了声。想起“大小魔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玄烨说,你不要怕,福全皇兄是比较疼爱琪济,活泼是活泼了些,你要是不喜欢他们俩,以后朕在你不用怕。 皇叔,你或许能护我一会儿,你能时时刻刻都保证能护得住我吗? 两人听了她这这话都相对怔住了,只是两人的重点不一样。 玄烨看着她还没来得及询问,凛盛就说,您怎么叫皇上“皇叔”啊? 她先是微微笑,说道,这不是要找个大靠山嘛。 靠山? 你们都知道,我是不可能嫁到皇宫里去的,不是吗?我现在荣华富贵加身是因为什么,你们也都知道不是吗?就算不是全知道,那至少也猜到这是为了什么。 他们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聊到这里,凛盛眉间颇有忧色,首先说道,不要说了,好吗。 她看看自己的亲弟弟,她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他们还小,不能把这个年仅十岁的少年天子拉拢到自己的战线上,以后的事情大家都说不准,说不好她死的那一天比前一辈更凄凉悲惨。 硕悻怡不管他接着说,我何德何能现在能在您们身边,还能这样无拘无束的和你们这般放肆的说话。我生来就是个盾牌,无论是这皇城中的谁,我都是你们的盾牌。暗的明的箭射来,我都应该是箭靶。 但是,我既然是箭靶,也不能是那个任人宰割的鱼俎。我无能为力改变什么,但选择成为谁的盾牌还是能够做得到的。悻怡愿意这一生这一世都是您的石墙,帮您承受一切不测的风雨。您可愿意化作我的遮阳伞,帮我挡去多余的光芒? 两个人看着她,她却双手叠起行五体跪拜礼,凛盛见她行礼也跟着一同跪下。心里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只是凭借一腔真心热血,就像以往她帮自己弟弟稳定军心时一般。此时此刻她说的都是真话,目的就是要把当今这位小少年皇帝拉过来,成为日后他们事有不测的时候,最有力的护卫。 很多的事情今天明天都说不准,何况他们现在还小。她一直都是两位尊者在教导,从懂事开始,学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身份问题,当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为过。只是天意弄人,今生注定是与这些正统的位份无缘了。不说以后朝政国事会如何发展,至少她就是那个万一事有变故的时候要被牺牲的人质,而怎样的事情才需要到她就不得而知了。 三四天的行程就在悠哉游哉的时光中度过,那日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过她的车帐里,闲来就到太皇孝的皇帐中看书写字,陪老人家说说话。后头皇亲大臣们的趣事和闲事,在太皇孝老人家的皇帐里,她也没少听一件,动不动的太皇帝老儿也喜欢让她评论评论。 他们到地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舟车劳顿的大家都累得够呛,即使都没有做什么粗活,毕竟都是在皇城里养尊处优的人们,哪里经受得住连日来的颠簸。她一向体格都很不错,但是今年回到冽都后生的几场病着实让身边照顾她的人们诚惶诚恐,生怕她遭遇不吉利,这次出门把她看得死死的。 此时所有人都乱中有序的驻扎帐篷,她躲在后头趁着没人注意随手牵了一匹马,不到一会已经骑离大本营数丈远。不敢松懈的驾着马一路狂奔,终于她在马背上狂笑出声,这是何等快意!眼前一片绿意盎然一望无际,曾几何时她也是在这样的风景下恣意奔腾的飒爽女子?身穿戎装和数十万大军挥戈前进,她前世不是什么巾帼英雄,但世间总是流传的故事中总有她的一席之地。而这辈子再也没有听过那个时候的传说,想必她的结局也不堪人们世世代代都惦记着。 不知道跑了多远,一条小溪与她相遇了。下马后她兴冲冲地竟然和马说起话来。她说,我肯定是这鱼的克星!走,我们去烤鱼! 鱼和她的缘分还要追溯到腊八的时候,接着就是她生辰那天。说来奇怪,前两次她都是阻止大家捉鱼的那个人,今天捉鱼的人却成了她。只是等她来到溪旁,才发现根本就捉不了鱼,只能眼睁睁看着清晰的水里,鱼们快活的游来游去,她看着看着就咬牙切齿起来。小溪周围是平原,望过去不远不近处是一座森林,想必平日狩猎会在这里进行。但是如果她想要去捉鱼首先要把马栓起来,这附近不要说树木了,连大一些的石头都没有。而且也没有柴火,捉到了也烤不上,森林离小溪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为了鱼她做到那个份上也太夸张了些,又不是饿得慌,就是图个新鲜,没必要。 她这么自我安慰着,把双鞋脱了搭在马背上,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水里。三月里天气阴晴不定,现在十里无云,但溪水冰冰凉她受不了,一下又跑到岸上,没一会又踩到水里去,这样散步着好不惬意。 正当她陶醉在这般情景里面,由远至近的传来声音,开头离得十分之远她听不真切,还以为是她脚上的水声。慢慢地声音开始杂乱起来,她才抬头远望,隐隐约约是一对人马。果断的一跃上马,她刚五岁没几个月,身形还是很娇小跨不上马背,只是这一跃要是被懂行的人看见,那就是惊艳一时的动作了。她借着缰绳为支撑点,一个回旋上马,当即不作任何犹豫往森林的方向跑去。开玩笑!一队人马不管是做什么事的,她个小孩子在这荒芜人烟的草原上闲逛?这不是在告诉别人“快来抓我啊”吗? 冲进森林时她没有放松,生怕远处的人已经看见了她会在后面追上。一鞭鞭使劲抽在马背上,大马只能拼了命的跑,也幸亏她的马术很不一般,横穿在密林里硬是没有撞到树上去。 等她缓下来的时候,方向是彻底迷失,不知东南西北。怎么说都好,她是个女人,还是个小孩,独身一人在森林里,方向也迷失了还是会害怕的。这几年被养惯了,总是缺少当年立在万军中,抽人鞭子的狠辣劲。这时候她摸出一个司南,是生辰之后硕澜靖送给她的,那时候她还不屑这个礼物,现在看来这个大哥哥是看出来她“贪玩”的本性,送个司南刚刚好,免得她玩得都忘了回家的路。现在倒好,不是忘了要回家,是迷路了。 她牵着马跟着司南给出的方向走着,回头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沿着她从大本营来到小溪旁的大概方向先走着。突然她又想起“捉鱼”,她不是鱼的克星,是鱼是她的克星!每次有鱼在,她就不得安宁。 原本硕悻怡偷偷出去玩不是什么大事,每次外出游历,这种事情有的是,大家都见怪不怪,太皇孝或者老国公都不会太在意,不过小格格身边总是会有人保护的。只是从她生辰大病一场之后,大家就觉得她活不久,奈何太皇孝和老国公又是那样的疼爱小格格,这个事情无谁不知,无谁不晓。 今天恰逢初到地方,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驻扎上,好赶在太阳下山前安顿好一切。很久之后各个的帐篷都收拾妥当,不久后前面一阵慌乱,传闻泽亲王府的琪济小郡主出事了,敏皇格格帐里的下人们才反应过来,从到地至现在都没有人见过自家格格! 瑾嬷嬷开始时认为格格是跟了小将军出去玩了也没放在心上,后来见到步桓留在了帐中,她就说,步桓,格格去小将军帐里玩,你怎么没有跟着? 步桓一听就愣住了,她的印象里格格应该是到太皇孝的皇帐中了才是的,她说,格格不是去了太皇孝陛下的皇帐中吗? 这下瑾嬷嬷和步桓的脸色瞬间一阵刷白,前头传回来的事情大概是琪济小郡主他们与狼了。各个帐中都不敢走动生怕添乱,尤其几位皇亲更是着急,如今若是上报格格不见了,他们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瑾嬷嬷心里知道,现在无论是皇帐中还是小将军处,都不会有小格格的人了。到地该怎么办!人这样想着,脚下不停地走来走去。 步桓说,我,我去找大阿哥。 找大阿哥? 对,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找也不知道往哪里找。外面大家都乱成一团不会有人还记得格格的,只有大阿哥,大阿哥是格格的哥哥啊。 但是。 不不不,我这就去。 说完步桓就冲出帐篷,小格格不能有事,不管怎么都好一定要找回来! 这边硕悻怡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了,心里也是很着急,突然她停下来说,步魇? 姑娘,我在。步魇不知道藏在哪里,听到硕悻怡喊她,就从一颗树旁闪出身子,走到这个孩子面前。 硕悻怡看着站在底下的人,缓缓送了一口气。步魇能不能带她出去她不知道,但是总比起她一个人面对现下的困境好。她伸出手示意步魇把手给她,拉着对方的手说,我都把你在的事情忘记了,有你在真好。你主子有来吗? 姑娘,步魇一直都在。主子她没来。 没来吗?没关系,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不知道。 呃。她一下子没想到步魇回答得这么利索,这会又觉得有这么一点好笑。又说,那我们能找到路吗? 能。步魇没问她同意,翻身上马。 两个人同乘一骑,她很是好奇身后的女子是怎么做到只身半步不离的跟着她的,便问道,步魇,你是怎么没把我跟丢的? 步魇听了心中难免汗颜,这孩子一到地马不停蹄的乱跑一通,而且马术甚好,她根本就跟不上。当时看着小小的身影快速变成一个小点,最后消失,她是何等的无语,那时候步魇还在大本营和大家跟着活呢,这一耽误差点就真的找不到她了。 她说,步魇受主子嘱咐,职责就是保护姑娘。无论时用什么办法,也一定要紧跟姑娘的,至于是什么办法,请姑娘不要深究。 嗯,也是,我以后不问了。 谢姑娘体恤。 她们两人走走停停总算在天边还残留一丝余辉的时候走出森林,但是天色太黑,什么河水溪水根本就看不见。两人的心情虽说不上有多复杂,但是也不轻松。她这么晚回不去,肯定已经惊动皇帐里的人了。步魇下马牵着缰绳,在路边徒手打下一根相对较粗的木棍,从身上的衣服扯下布条把木棍的一头卷起来,又从身上掏出香油倒在布头上,火折子打开来轻轻吹风就点在木棍上,一下子就成了火把。 这种技能硕悻怡懂得,也就没说什么。借着火把的光亮,天完全黑下来时终于找到来时遇到的溪水。她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只听见下马来牵她走了一路的步魇说道,姑娘,步魇就陪您走到这里了。前面有来人,想必是来找姑娘回去的,我就不陪您过去了。 她抬头看过去,果然火星隐隐约约,再回头时只见步魇手拿着被插到水里灭了的火把跑出去很远,而方向竟然又往森林里去。前边的火光来势迅速,她还没来得及是忧是喜只能强颜欢笑。这时候她骑在马背上,马踩到水里,她哭笑不得起来,看着在黑夜里流动的溪水,想起下午时还想着捉鱼,果然这鱼她碰不得。 硕澜靖听说她不见了的时候,脑袋“嗡”地一声,立马就要出来找她,但是年幼随军的品质又让他坐下来。他要好好想想怎么样才不惊动大人们,至少不要到最后弄出个狼狈样子来。 他吩咐身边的乐平带了五个人,人少动作轻,现在大家都被前面久琪蓝齐郡主的事情吸引着注意力,他们悄悄把人找回来就好了。 见到他要走步桓把硕澜靖叫住,说,大阿哥,我也要去。 他回头看了眼这个瘦小的丫头,眯起眼睛,他现在又急又恼,眼前的丫头是硕悻怡的贴身丫鬟,主子都照顾不好,如今还敢说什么药跟他们一起去? 步桓明显感觉到从大阿哥身上散发出来的压力,但是她还是说出口了,奴婢罪该万死,要如何处置步桓,步桓绝不敢有半句怨言。若,若找不回格格,步桓一定不会强求跟大阿哥回来的,我会自觉留在草原上,自生自灭。 他呵笑一声,说道,自生自灭?我看你是怕肝脑涂地吧?伸过手去粗鲁的把还跪在地上的人拉起来,几乎是把步桓整个人拎起来,他说,好,你要去,我就带上你,让你看看你是怎么把自己主子弄丢的,丢了的地方又是怎么一个境况。 她被拎了起来,心中的恐惧让她浑身发抖,但是就算怕成这个样子,她还能和眼前的大阿哥眼神对接。走路都走不稳的她马也没骑过,最后凭借心中的执念硬是跟在五人小队的后面,落后没关系,只要还能跟着她就一刻不放松,目的只有一个,找到格格。 跑了不知道多远,突然前方有人大喊,是格格!她猛地抬起头来却什么也看不见,到此刻她眼泪已经忍不住了,大颗大颗地滴落,本来就不会骑马,都是一股冲动在支撑着前进的动力,不管是真的假的,前面既然有人喊找到格格了,那就一定是找到了。心中有所松懈,身体自然就控制不住,抓着缰绳的双手慌张起来,马也开始不受控制一般,前面的人只管前进根本就没有人留意身后这个丫头。千钧一刻时乐平竟然回头来关照她,这时候她和马都已经接近失控了,一阵天旋地转她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等到睁大眼睛的时候自己则实实在在的被少年锁在前头,坐在马上继续往前奔跑。 乐平没有丝毫减速,他说,你赶紧擦干净吧,等下格格看见,会说你的。她听了才赶紧用手胡乱的擦着脸上的泪水,但泪水早就被风干了。 硕悻怡慢悠悠的溜着马,远远的就听到有人喊她。此时她想起很久以前,自己被这样急迫的喊着是什么时候了?她脸上绽开笑容同样大喊回应着,我在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岚济宁旧事(上) 硕澜靖在不远处停下来,等着她慢慢走过来。她站定在他面前时,火把的光打在她身上,摇摇曳曳忽明忽暗好不真切。她说,大哥哥。 他下马来走过去向她伸出手把她从马背上抱下来,她小小的一团就这样被他紧紧地抱着,他说,以后再也不许你如此淘气。 她怔住了,这样的话她对凛盛说过,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被“大哥哥”用这话来教训,心中突然升起一阵凄凉,靠在硕澜靖的怀里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好了我们回去吧,怕是家人都知道你不见了的事情了。 嗯。 她骑来的马被人牵在后面跟着跑,而她跟硕澜靖骑一匹马。他问,出来好玩吗? 还行,风景都还不错。 喜欢这里? 不喜欢。 哦,为什么? 我不是生来就是草原上的人,出来了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看你是胆大包天!就算我不出来找你,想必很快你也能自己回去。 她听出来他在生气,立马就服软道,你要是不来找我,今晚野狼就有好吃的咯。 它们敢?!剥皮削骨,皮毛拆下来给你当衣服穿。 真的吗? 你还蹬鼻子上脸? 什么嘛。大哥哥你自己说的。 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迷路的。 硕澜靖这样问她才记起今天真是遇见狼了!她说,大哥哥,我今天真的遇见狼了! 狼? 嗯。追着一队人马,离得太远看不清,我怕那狼来追我,就跑到森林里。然后就迷路了。 他眉间透出担忧,但她坐在前面看不见。他又说,那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她从怀里拿出司南,说,你看这是什么? 司南? 对啊,你忘啦?那是你送的生辰礼物。 硕澜靖这才笑出声,对啊,这不就是他送的司南吗?当初是寓意她贪玩,才送她司南的,怎知道今天真的派上用场了。 回头哥哥送你个别的东西,这个司南给我拿回去吧。 这次迷路幸好有司南指路,但是他不想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他宁愿怀中的小娃娃从此什么都不会才好,这样他就不用像今天这般为了这么件小事差点魂都丢了。 她赶紧把东西放好,说,不行!送给我的了就是我的了,说什么送别的。你要是后悔,以后你可要好好想想送什么才像话。 好好,我不像话。 说着硕澜靖突然加速,吓得怀里的小娃娃一刻不敢放松的拽着他的衣服。 她失踪迷路的事情早就有人禀报太皇孝,至于皇帝知不知道就不得而知。第二天老国公就把她帐下的人挨个惩罚了一遍,她也被罚在帐里做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 步桓在她旁边练字,她就百无聊赖的翻着手边的书籍。突然她问,你是怎么让我哥来找我的。 步桓抬起头来,硕悻怡却还在断断续续的翻看手边的书。她说,格格的事情只能让最信任的人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信任硕澜靖? 听到自家格格把一直以来都敬爱有加的大哥哥直呼其名,她着实吓了一跳,步桓跪在地上说话,被硕悻怡喊住。 你起来,跪下去干什么?别动不动就跪下,人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说女儿膝下有金砖。不能跪,没做错事情就不能跪,听到没有! 是,奴婢谨记。 奴婢?她听了这一堆,头都疼。正视这个将养数月都不见长肉的人儿,她说,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侍候的人是谁吗?我是紫禁城亲封的皇格格,有皇恩浩荡的封号,品阶拜同郡主,正二品女官头衔,皇贵妃以下的宫妃都要与我平礼,更甚的还要向我行礼。你作为我的大丫鬟,你要端得起半个主子的模样!我让你学这个学那个是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别人粗茶淡饭,你得和我一样锦衣玉食。这日常打交道的人事物都非同寻常,不得平白无故的让人看不起了去,你的脸面可是我给的,你懂不懂。 步桓被她一顿训斥,道理是听明白了,但毕竟眼界有限,还不能担得大任。她放松一口气,又说道,没关系,慢慢学。你才来几个月,有现在这般学识成绩实属不易,日后跟在瑾嬷嬷旁边,得快快学会如何接物待人。说完她示意步桓继续写字。 步桓的字是她亲手一笔一划教的,不出时日,他们俩的字就没有人看的出来真假。步桓现在的字虽然与她的并无两样,但是步桓却不知道她的字写得如何,她从来不在自己房间里写字,大家都知道小格格一般都在国公爷或太皇孝处写字,遂没有人见过她的字。 瑾嬷嬷从外面走进来禀告说,外面来了李公公。李公公是太皇孝的总管太监,这时候来是太皇孝派他来接格格过去皇帐的。 硕悻怡回头看了眼步桓说,我回来再跟你说道,今天什么都不要干了,把这本书抄一遍。抄不好明天抄十遍。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桌上刚刚还在翻的书,就率先走出帐篷。 李公公见人出来便迎上去给硕悻怡行礼,她说走吧走吧。随后李公公又看看她的身后,没见到有人跟上来侍候在她左右,心里虽然有疑惑但也并没有询问出口。硕悻怡已经走出去有一小段距离了,他才匆匆跟上。 皇太极等着她过来,他老了却养成一个什么都跟这个小娃娃说的坏毛病。她是他的棋子,一颗紧紧握在手上的棋子,一只蝼蚁。但是如若没什么事情,他也希望硕悻怡能够安度一生,只是世事无常,何况是在国家之上的事情?根本的原因是,她如今身上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能全身而退,一定是千疮百孔! 皇爷爷,敏敏参见皇爷爷! 起来吧。 皇太极说道,怎么?罚了几日,怎么就没了灵气? 皇爷爷,这是余韵还在,敏敏后怕。 你这小娃娃还懂得害怕? 她只是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心里面想的是,怎么就不害怕?他们所有人要拿她打什么主意或许真正的五岁孩子是真的不懂。然,她又不是真的五岁,又怎么会不懂。别人看着她深受太皇孝的疼爱,她真实的愿望是盼着他老人家赶紧驾鹤西去,最好能带上她家硕老头子一起,这样路上有个伴,也不寂寞。 陪寡人出去走走吧。便老少手牵手和乐融融的出去散步。 一老一小走在前面,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跟着宫人们。皇太极说,寡人老咯,年轻的时候也是像你大哥哥一样,也有雄姿风发的时候。 那可不是吗?不然大清如今的样貌从何而来?她说。 她现在和太皇孝的对话已经是大逆不道的行为了,老皇帝也不恼,从小娃娃慢慢长大,他就习惯了他们这样对话。从很年轻的时候,大家就开始怕他敬畏他,他永远高高在上,真正做到了孤家寡人。即便现在他不再过问朝事,云游天下,身旁当初的伴侣也只剩下太皇太后,而两人的感情早已荡然无存,能说上话的人少之又少。偏偏他在百年之际遇上了这么个奇娃娃,生在手握南境兵权文能当朝武能安国的安国公府上,但又是最不起眼的六房里,还是个庶出。 初初看上去,也只不过是因为当时刚回皇城,心情好。一步两步的,赫舍里也参和进来,自己的女儿尚樱大长公主使尽了办法都要和这么个婴孩做上母女。刚开始以为是赫舍里一族看上自己喜欢这个小娃娃,想拉拢势力而为之。但过后观察的结论并不在此。尚樱甚是爱护硕悻怡,于赫舍里氏来说,她甚至把孩子隔离这个大氏族尽可能的远,他到现在都看不懂当初这个女儿这样求全是为了什么。 另外,掌握国家安危的将军府也是对这个孩子百般重视,小将军凛盛无论大小节日总是惦记着给这个小孩带礼物,即便一年见到一次就已经算不错了。嘉木凛盛对待硕悻怡的方式与尚樱相似,都只是单方面的交往,从来不参杂家族情怀。之前他还试探过硕悻怡,问她是如何看待凛盛的,她的回答也不过孩童一般见识,并无异样。 后来每一年,自己都给予硕悻怡荣宠,冽都上下一时间她就成了红人,谁都不能与其争锋。 他们带上硕悻怡,为她寻遍天下良师益友,把她培育成才,把她塑造成一块完美的盾牌,不能为他人所用,那就留给自己的孙子吧。一天天的相处,如今她才五岁,皇太极凶狠毒辣了一辈子,现在老了也不改本色,表面如斯,实际上还是当年领兵入关称皇封后的开国皇帝。但是,面对一个这样的小孩,老皇帝却只能说真话,这可能就是累了吧。 太皇孝拉着她走了一路,前面依稀围了一堆孩子,有年长一些的,也有小一些的,最明显的就是穿着红衣服的一个小圆团。完了硕悻怡低下头看看自己今天穿的衣服,同样是红色的衣服,估计能够明目张胆的穿这么显眼衣服的除了她,就只有久琪蓝齐了吧。 果然太皇孝颇有兴趣的拉着她慢慢的走过去,她内心是抗拒的,久琪蓝齐的身份她有所顾忌,毕竟人家是堂堂正正的郡主,她只不过是个莫名其妙的小孩而已。而且这个小郡主明显也看她不对头,上次生辰她可没少吃亏,不过避无可避她也不用避。她抬头看看太皇孝,只见老人家一脸饶有兴致,估计是要前去看看这群孩子搞什么名堂。 久琪蓝齐比她小一岁,如今也不过四岁的小娃娃而已,在同辈的孩子中她最小,裕王尤其疼爱她,从小就被大家宠得无法无天,还和裕王一同得了名号“大魔王”c“小魔王”真是好威风啊。 哼,比试就比试。你们养在皇城的公子哥们,怎么能赢我们宝钧哥哥! 嘿,你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什么叫养在皇城里的?今天我们就要赢你们!这回说话的是久琪蓝齐,因着前几日她受了惊吓,到地以后都没有好好玩过看过,今日终于得了父王的同意才出得来。 你说什么?见久琪蓝齐嚣张跋扈,对面穿了一袭湖蓝衣裳的小姑娘也急了。草原上的儿女有硬朗骨气,怎么受得了这皇城里来的贵气公子小姐们,便和久琪蓝齐争执起来。 久琪蓝齐不恼反说,若不是前几日你们鲁莽行事,我才不会被关在帐篷里几天出不来呢。这样看来你们草原儿女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旁边十来岁的少年阻止了还要反驳的蓝衣女孩,说道,那天确实是宝钧鲁莽行事,吓到小郡主了。宝钧在此郑重地向小郡主道歉。 见少年一副虔诚,还弯腰对自己道歉,久琪蓝齐挥挥手,便说,爽快,看得出来你也是个果断潇洒之人。那就不必多说了,赶紧开始吧。 一边站着看他们一言一语的福全却是满脸笑容的看着身边的小孩,他说,你说比就比啊?有问过我吗? 她说,那你比不比啊? 比,你说比就比。 双方讨论好比赛方式后都摆好阵势,两方的“亲友”都鼓足劲准备用眼神“杀死”对方阵型。就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发现站在后头静静观看他们比赛的太皇孝,一时间跪倒了一片,站在太皇孝身边的硕悻怡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要跟着跪下来啊?但是她的手还被老人家拉着,就不跪了吧。 都起来吧,继续比赛,寡人看着你们。他伸伸手示意他们不必在意他们的观看。 好的皇祖父。来,我们继续。 随即大家就开始比试,太皇孝说,你猜哪边会赢? 我猜索绰罗这边赢。 哦?你知道他们是索绰罗家的孩子? 皇爷爷,这次我们是以考察各部的名义来的吧? 哈哈哈,是是!笑过以后他又说,那为什么是他们赢?你就不想是我们赢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术业有专攻。他们的实践比我们多,各部中的械斗也免不了,所以是他们更胜一筹。 皇太极眼睛一直看着前方的比试进程,并没有回神看看身边的小娃娃。她继续说,皇爷爷也不想我们是赢在兴趣玩乐中吧。 她的意思是就算侥幸赢了,那也是平日里玩乐兴趣中练习而来的结果,并不是什么真材实料。这样被她说一出,皇太极心里自然知道小孩子想说的是什么道理,瞬间刚才的兴致就不大了。 嗯,你说得对。不过,如若他们生在草原上的孩子,赢不了这群吃喝玩乐惯的公子哥们,是不是也说明寡人的子孙都是有过人之处,而别人不过是昙花一现啊。 这一回轮到她不说话,世事无常谁都不知道眼前的光景会导致后头的什么结果。太皇孝说了,要是我们赢了,那就是草原上的各子输给了纨绔的皇城小子们,老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比试正在持续,人却是越来越多。她首先看见的是陪在皇帝身边也向这里走来的二哥,硕鳄禾英都。有皇帝的地方少不了小将军嘉木凛盛,然而她还看见跟他们一行一起来的还有肃亲王世子煜梵。她陪在太皇孝身边坐在不远处观看比赛,等他们过来以后太皇孝示意行礼从简,过后大家就一起观看下面的比赛。因着太皇孝在的原因,凛盛没有像以往一般马上过来挨着她旁边,但两个人也用眼神打过招呼。 下面两边的少年们一来一往,硕悻怡看得无聊,很明显草原一派的少年是打着和冽都一派打成平手的算盘。虽说福全也不弱,险输也不是什么丢大脸的事情,只是人家草原上的儿郎更懂事一些罢了。她心想,就算是大天大地上长大的人们,也逃不过屈首称臣,为了活命而要去衡量那是是非非,对对错错的条理。 赛事结局果然是打了平手,两边的小孩子们都不服气,一路走上前来久琪蓝齐还和蓝衣小姑娘拌嘴。再看刚刚比试完的两位少年,相互间竟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她抬头看天,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这么点年纪还能生出惜才之情。她又看看边上的那位少年天子,真的不像是一位俯视天下的帝皇。 大家都在为刚刚的一番比试点评不断,她却老早就走神走得不分天南地北了。突然一阵如芒在背的感觉她猛然回头只见煜梵盯着她看,她眯起眼睛回敬过去,这边有脚步靠近,她又看了回来。久琪蓝齐走到太皇孝跟前撒娇道,皇祖父,你最是公正,您来说说到底谁更胜一筹啊? 见久琪蓝齐往她们这边来,她立即缩到太皇孝的身后去,老人见她一副躲不赢的模样反而哈哈大笑开来,也没有理她,说道,各有千秋。来,敏敏,你来说说看。比试开始之前你可是说了索绰罗会赢的,现在打平手。你来说说这其中的玄妙。 她身子是躲了,但是太皇孝一句话就把她推到众人的面前,这是在提前告诉大家她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干?区区五岁她就要当箭靶子,当就当!她依然没有从太皇孝的身后出来,直接就说,我都不懂射箭有什么好说啊。只不过是听闻宝钧三贝子狼虎与之相斗的传闻,应会比裕王爷要技高一筹。没成想到打平手,今日敏敏也算大开眼界了。 索绰罗宝钧是镶红旗部首索绰罗思翰的第三子,他说,哦,这位小妹妹认识我? 她在后头差点没翻白眼翻过去,怎么能不认识?那天要不是他们去打什么狼,她至于跑到森林里面去?那日的事情步桓都清清楚楚的告诉了她,就是大伙听说皇帝和太皇孝带领群臣考察各部,这群年少狂妄的少年便以此理由出去猎狼,美其名曰要献给皇帝与太皇孝陛下。这样想来,这些毛孩不过是想彰显自己身为草原之子的威风而已。不单她受牵连,在场的久琪蓝齐更是明面上的受害者。听说当时他们也是骑着马准备要看看这辽阔的大地风光,谁知道迎面撞上被狼群追赶的宝钧一行,还受了狼的惊吓,幸好并无大碍,但也像她一样被关禁闭了。如果当时不是有步魇在,她恐怕从森林里走得出来也会留下阴影!真是拜他所赐得不少呢。 不认识。 呃。在场的人都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宝钧又说,那小妹妹怎么认得我名唤宝钧。 哎呀,你们刚刚吵架这么大声,那位蓝衣裳的姑娘就是这么喊你的,可有错? 宝钧这才看看站在后头的陶格斯,陶格斯听她这么一说,脸上顿时泛起红霞。 太皇孝对陶格斯招招手说道,你过来。陶格斯来到老人面前跪下,说道,陶格斯参见太皇孝,太皇孝大福。 起来吧。你说你是陶格斯。是思翰的幺女吧。 回太皇孝正是。 果然是草原的女儿。 一众人等看着太皇孝一副欣赏有加的模样,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说的哪一方面。他微微转身看看仍然躲在身后的硕悻怡,又说,你躲在后头做什么? 我哪有躲,我明明站着。 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去。让煜梵带你开开眼界。 大家都一时反应不过来,她怎么就落到他的手里?看他一脸阴晴不定的表情,她就心里起疙瘩,没大她几岁就老成到这等地步,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怕挨着他多了,自己会发疯。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久琪蓝齐说,皇祖父偏心,让煜梵带敏敏姐姐开眼界,怎么不吩咐也把我带上?我也要去。 老人只是笑,而没有说话。皇祖父,琪济性子顽劣,孙儿也跟上吧。孙儿怕煜梵压不住琪济,徒生头疼之意。见这丫头贪玩,福全肯定是要来参和一脚的。 适才和裕王切磋一番甚是投缘,出游务必与我们同行。宝钧也好尽一番地主之谊,带大家欣赏这草原风光。宝钧也说。 既然是难得去游玩,就一起去吧。皇帝也说话了,轻轻的一句话,就奠定本次的出游人数。 就在大家都兴奋的时候,她轻轻拉了拉太皇孝的衣服,说,皇爷爷,我们回去吧,敏敏回去看书,哪里都不去。 嗯,走吧。你们回头也不能玩得太疯狂,注意皇上和各位主子的安危! 吩咐侍卫要尽忠职守后,两个人还是一老一小,大手牵小手,不等大伙回过神来,带着宫人就往回走。玄烨先头看出来她不愿意和煜梵相处,而后因为久琪蓝齐的起哄要一起去,发展到后来人就越来越多。他为了小娃娃心安一些,只能说大家一起出游,谁知道小孩子就拉着自己的祖父走了。这开始还是他皇祖父说出来的提议,真是莫名其妙。 你这么怕久琪蓝齐那个小丫头吗? 怕! 皇太极从刚刚久琪蓝齐走到他面前,就察觉到陪在自己身边的硕悻怡的变化。 他没有接小孩的话,转而问,你有听说过岚济宁吗?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来,看着这位现在还身体硬朗,却已到暮年的老皇帝。皇太极又问了一次,你听过吗? 没,没有听过。 那是前朝权倾一时的权臣大族,岚济宁。 硕悻怡再次听到这个氏族大名,脑袋像是打过五雷轰一般,什么机智聪慧,什么心细如针尖统统不再存在。她成为硕鳄禾悻怡五年了,她养尊处优,目前为止无忧无虑。她以为这一辈子再不济也没有上一辈子凄惨悲凉了,也不会再有人提起她那曾经的身世与家族。偏偏!在当下她听到了,眼前这位暮年的大清皇朝开国皇帝,现如今要和她讲前朝旧臣c权臣,岚济宁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一、岚济宁旧事(下) 没有,没有听说过。是怎样的一族?她迷茫的双眼看着比自己高大的老者。 皇太极拉着她慢慢走着,没去看小娃娃的表情,像是已经沉入自己的回忆之中。说道,他们这一族最年轻的一辈里,当时有着五洲以内最擅战的军队,又有着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军师,可谓是上天的眷顾。可惜末代帝皇的懦弱,把她害死了。 他?是谁? 岚济宁青。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稳住心神的,或许太过震惊,麻木了神经。岚济宁青,她不知道自己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只能任由老人拉着一步步走着。 我还小的时候见过她。当时我们还在草原上,为了过冬的粮食,为了开春的驻地而东西奔波。她那时候南北征战,是天下闻名的军师c谋略家。她手中有一支能震慑天下各路军队的铁骑,潇氏铁骑。以后我再跟你说说这潇氏铁骑。 她静静地由着老人说着前朝权臣的事迹,一声不响。 我见到她,是因为她来草原上聚集她自己的部队,那些游走在各国边境的游牧民。你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背景,然而当你看清楚的时候,他们或许就是手握金戈铁马奋勇起身的铁骑。 那个年代兵荒马乱,草原各部也内乱不断,纷纷想要在战乱中掘地而起。我们爱新觉罗就是从中突围崛起的胜家!我见到的她,英姿焕发,青丝高高束在头上,手中拿的始终是长矛大弓。我还记得她的坐骑,是一匹棕褐色,四脚踏雪,背上雪峰的河曲马。 她是秘密到塞外的,没有人知道她只身离开国家,单独出行。恰好碰上部落间的厮杀,说起来她还和太祖一起上阵杀敌过,我也算是她短暂的战友了。我们一起杀人,一起露宿,一起生死逃亡。但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我一直留意她的去向,关注她的一举一动,这个事情一点也不难,天下间她的传闻总是在那些男人的名字中尤为突出。 慢慢的爱新觉罗越来越强大,整个北域都收在囊中,逐鹿中原的各国争得你死我活的同时,突然出现了部落统一后的北域。他们醒觉过来时已经晚了,当年北域各部还对前朝俯首称臣,散如泥沙。再投来目光时,我们已经成为所有人最大的敌人了。 就是这么一位奇女子,最后听说是烹邢而亡! 他说得很轻,但是悲恨之情尽在其中。 烹邢她以为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了,而他记得。她记得,太记得了,他就像她的弟弟一样,少年焕发,他是清太祖的第八子,他们一起平定过北域各部,虽然她那一次出行目的并不在此,只是世事无常,为了保命她只能屈就一时。后来她看着他被册封为四大贝勒,他称她一声姐姐 如今什么都变了,她成了大清朝安邦定国的安国公府里一个小小的庶女。他已年老,是高高在上的清太宗皇帝。她什么都不是,只能玩些小把小戏,力求一生无碍。没想到,自己最不愿意回忆的前生,到了现在,竟然有一个人替她记得清清楚楚!记得她飒爽英姿,记得她谋略过人,记得她巾帼不让须眉,记得她死于烹邢 老人又说,那你知道岚济宁一族最后如何吗? 她的印象里在她死前,岚济宁氏是被谋害为叛军逆贼。当禁卫军从她书房里搜出一封云里雾里的书信时,被解读成暗通国家机密。她当时的父亲,当朝学士府大宗司岚济宁永泰,长跪大殿痛斥大逆不道的女儿。而后岚济宁一族被削权撤职,她被判烹邢。大概她死后,离灭族也不远了吧。 她回答说,敏敏自然是不知道的。 也对,你又怎么会知道。清军入关以后,寡人将她的姐妹接到宫里,封为嫔妃。没想到,这同族血脉看上去不尽相似的两姐妹,生出来的孩子却竟然会和她有几分相像。 硕悻怡瞪大眼睛,极力控制自己不要流露震惊之色,等着老人告诉她,那个“姐妹”是谁。 她原本叫做岚济宁玉衡,后来群臣避嫌,进书谏言后改称叶赫那拉氏。生得寡人第五子,你看久琪蓝齐这丫头如何? 她听罢,已经无力应酬老皇帝了。玉衡是当时她的堂姐妹,岚济宁家大业大,旁支无数,玉衡那一支和她家亲缘最是紧密,便一直都同住一府,可以说是一同长大的情谊了。她被冤枉以后,兔走狗烹,什么往日的情谊,什么人间的血肉亲情,她下狱后也没有再见到家里的任何人。直到她行刑那天,她才见到了为她哭断肝肠的母亲,别的什么人都没看见。 就算现在的心里有百般波涛,但是还是脸色镇定的说,琪济小郡主玉雪可爱,聪慧敏捷,是个好孩子。 是啊,当然是好孩子。然后皇太极蹲下来,摸摸眼前硕悻怡的脸说道,你也是好孩子。所以,不管以后是不是怕麻烦。你都要对久琪蓝齐好一些。 她微微颤抖,她今年满五岁是个孩子,但是她不是五岁了不是小孩子。她抓住老人的手,眼前这个双鬓白发,满眼惆怅的老皇帝,表情中所流露出来的却是寄托之情。她说,嗯,敏敏知道了。 硕悻怡以为她这一生是为了成为皇帝的挡箭牌,才被教导无数。今儿这样一个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才得知,她是为了要做久琪蓝齐的替身,才被紫禁城重视,才被锻炼成为一颗举世无双的棋子。太宗皇帝人到暮年,等来的女子是自己的孙女啊。不管人们心里面的情感为哪般,她也应该答应,谁让她一出生就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好,只要寡人还活着一天,没有人可以动你一根青丝。你且也要记住,今天你答应寡人的事情。 她再也说不出来话,点点头罢了。 老人一边嘴里念叨着,好孩子,好孩子。一边又拉着她一路走回去。 后面隔着一段距离的宫人们听不清楚两人的对话,但一老一小的举止动作大家都看着眼里,那是一片慈爱的相处举动。硕悻怡的地位在一众人等的心目中开始上升到一种难以言语的高度。谁见过太皇孝对哪位儿孙这般疼惜过?估计这位小主子以后要不得了了。 晚膳后凛盛才得了空闲来找她,兴是白天他们一行人玩得开心,一见到她就说个不停,见她兴致不浓也没在意。两个人拉着手,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去老国公处请示过以后他去牵来两匹马,两个小孩并排骑着,一路跑到高处的小丘上。 她回到冽都后是有见过凛盛,但都是有外人在场的。以往每一年他都会在她生辰那日到安国公府为她庆生,跟这位今世小自己四岁的姐姐汇报自己这一年的所学所见,姐姐总是会点拨自己一二。但是今年尤为热闹,她还生了几场大小病,两个人还没有好好说话过,再过段日子他们就要回京,而她必定会和太皇孝一行要不就是留下来继续观光,要不就是去到别处继续游学。总之两个人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并不太多,现在能有独处的时间,他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姐姐?您怎么了?不舒服? 她看着现在比自己年岁要长,身材要高大的弟弟,抿嘴一笑说,没事,只是很久不见,你长得真快。 姐姐说笑了吧,我今年过了生辰都十一岁了,是大孩子了,怎么能长得慢。 她用手指戳了他脑袋一下,他也不恼。比起很久以前她常常拿鸡毛掸子挥舞着,追着自己嘴里喊着“混子乌龟王八蛋儿!”要打自己个屁滚尿流的时候好不止一百万倍。 他嘻嘻哈哈,转而又很认真的跟她汇报年前自己的情况。之前姐姐让他要与一般人无异,他就老老实实,天天跟着各位师傅学知识,不管懂不懂,总是一副认真的模样,得到所有人的赞许。有他在皇上身边,太皇太后也是十分的放心满意。 硕悻怡看着他神采奕奕,从他们相认起,他总是这么闪耀,和很久以前无异。看着凛盛认真说话的模样,她就开始走神了,一直到凛盛发现她走神叫了一声。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啊?没想什么。 都出神入化了,还没想什么。那没有的话,您说,我刚刚讲了些什么内容? 她愣了一下,然后眯起眼睛。一见她眯起眼睛凛盛立马从地上跳起来做防备架势。她也跟着慢慢站起来,说道,你臭小子什么意思?质疑你家姐的听辨能力? 弟弟不敢。 不敢?我看你是人小鬼大,还敢来问我你说的什么内容? 而后两人便大打出手,上蹿下跳的十几招就过去了。他说,姐姐,姐姐。我们不打了好不好。 少废话!你现在大了嘿,看不起你姐姐是不是! 不是不是! 过来! 听罢,凛盛乖乖地走到矮了自己差不多有半个身位的孩子身边,蹲下来把自己的耳朵递过去。她拎着他的耳朵,满意地说道,还不错,这回就放过你了。两个人相视而笑,他们相互都是这辈子这世上最亲近的人,纵然世间已经斗转星移,日新月异,依然你是我的至亲。 他突然问,姐姐。 嗯? 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她听凛盛这样问也不惊讶,她确实心中有话,但不是现在问。她摇摇头说,没有,有的话早就说了,怎会留到现在。 他点点头,又说,您现在身体不好,不要老调皮。 她一个爆栗敲在他头上,一个不设防挨了打,瞬间痛得龇牙咧嘴,大喊,我是您亲弟弟!亲弟弟!有这样动不动就伤害的吗? 就是亲的才能打啊,不然要亲弟弟干嘛。 他有口难辩,只能说,再这样下去谁还敢娶您。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出嫁了? 呃。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唯一的未来姐夫在战场上,死在了自己的身后,为了帮自己抵挡身后射来的万箭穿心。最后他姐姐自然出嫁不成,还烙下无来由的骂名。战场上生死天命,谁又能言明日的死活,但痛失亲儿的父母难以释怀,只能把原因归咎在名声在外的未来儿媳身上。 她说这一生,恐怕也是难以有人敢娶她了。 不会的,若是没有人娶您。弟弟定当把您接过来颐养天年。 她哈哈大笑说,你怎么把我颐养天年?到了那时候,你真的这样做,只会招来杀身之祸吧! 他煞有介事的看着她,道,那就一起去死。 她没说话,脑海恍然而过的是上辈子自己死去的时候,对啊,他呢?他在哪里? 一起死? 对。 要死你自己去。说完,她就率先自己向丘下走去。生命可贵,怎能轻言生死? 凛盛猜不透她,只能追在她身后。姐姐?可是我说错什么了? 她只是摇摇头。 我不是故意要说这些的,您别生气。我一定好好爱惜自己,不让自己受伤,不让自己落入危地。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锻炼身体,长命百岁。 她还是没有说话,依旧往前走,急得紧步跟上的小子开始语无伦次。 好姐姐,聪明的姐姐,威武的姐姐,貌美如花的姐姐。 他还想着要说下去,她一脚就踢过来。凛盛灵敏的躲开来,两个人打打闹闹的下了山丘,骑上马看看谁快谁慢,懂行的人一下就能看出来,两人的马术都是极好的。他常年领军,马术呈直来直往,有一马当先的风范。她是游走在阴诡风云里的灵鲤,马术多变,往往能唬住隔壁,让人有错觉。 凛盛把她送到帐前便自己回去,硕悻怡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远处的人这时候回过头朝她挥挥手,她就站在原地轻轻笑着,凛盛又转回去,她直到再也看不见人了,才低下头来。刚刚一直没有问出口的事情,这时候她却说了。 她说,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人长得像我? 硕悻怡之前一直没有发现,她与久琪蓝齐才见过三次。第一次在大年初七皇宫里的赏花会,第二次就是她的生辰,最后一次就是今天白天的时候。同样两个女娃娃都是红衣服,都是束发,都年龄相仿,都皇恩有加。久琪蓝齐是正经的皇亲国戚,自然她身边的人事物更丰富一些,对硕悻怡好的,自然对久琪蓝齐就更好。 皇太极能认出这个小孙女和以往的岚济宁青长得相似,那身为亲弟弟的凛盛肯定也能看得出来。回头想想,几次和久琪蓝齐相处的场景里,他也都在,眼神里也会随着那调皮丫头犯危险时,而有所变化。 哎呀她坐在案前叹息了一声,不知是何意。 她回头说,把今日抄的文章拿过来。 步桓双手递过一叠厚厚的纸张,她一张张看得尤其认真,一点也不因为是惩罚的作品而有所松懈。最后道,写得很不错。 步桓没有说话,静静地站着。她抬头看看这个白皙了不少,也没有了初初见面时那股畏畏缩缩的劲头的少女。说道,一天了,你可曾想清楚自己是什么人了吗? 步桓依然不说话,但身形似乎有所不一样。抬头挺胸,眼神微微收敛,看上去既端庄,又不失谦卑。再看看刚刚递过来的纸张,上面一笔一划犹如涓涓而流的小溪,她甚是欣赏便点点头。 她说,你要学习的东西有太多。你要自己端得住身量,抬得起脸面,以后的你并不是只是个侍候我的人,你也要能担大任。我硕鳄禾悻怡敏敏皇格格不是等闲之辈,你也不能是! 是,步桓谨记! 她才满意的示意大家下去休息,一夜无梦,她这一世从来不做梦。 第二天,北域各部的领袖齐聚镶红旗领地,由领主索绰罗思翰主办的春猎,以贺开春丰年,更承皇恩浩荡,这也是每年开春必办的大会。今年由皇上领着百官,又有太皇孝的坐镇,自然办得比以往都盛大。 场面宏大,高高在上的是少年天子,旁边是太皇孝,接下来是各位领主和孩子们。她被安排坐在自己爷爷的旁边,看台下面是各种威武的表演,比起帝都或江南的或华贵或旖旎的舞蹈丝乐,这大草原上的骑射击打更显得气势蓬勃,让人目不暇接,生怕眨一下眼睛,就得错过好多精彩的一刻。这不,大家手掌都快要拍烂了。 她跟着大家装出很喜欢看的样子,但是声音实在有点大,她不大适应。这会回想起过年时在宫里的赏花大会,那时候她也不怎么喜欢,但至少女人们说的事情她不爱听还能埋头吃点心,女人们说话大极有限。现在简直是震耳欲聋,回眸间看到了坐在对面久琪蓝齐,小丫头双手捂住耳朵,但双眼看得起劲,偶尔还会和旁边的人说上两句话。她远远的看着对方,低下头笑了下,都是最美好的时光,现在自己也才五岁,也应该吵吵闹闹才是。 表演完了就是春猎开幕式,放出鸽子,皇帝射出第一箭,于是狩猎便开始了。鼓鸣正在持续,各路人马纷纷出动。硕悻怡也是一身的劲装,配上之前凛盛送的雕弓,骑在马上由下人牵着入场和一众同辈在一起。 硕澜靖c格尔芬c宝钧c福全等几个大孩子分别受命,要领着弟弟妹妹们进行狩猎。只见久琪蓝齐马术似乎不大稳定,硕悻怡主动遛马到她旁边说,郡主似乎还不大熟悉马匹? 久琪蓝齐看了她一眼说,是不大会。那你呢?你不是躲得我远远的吗? 她看了看她们两个人的距离,说,这个距离也不算近。 琪济险些一头栽到地上去。 你可小心着些,别摔下去害我生病。 我哪有? 上次就是你栽到水里,害我生了好大一场病。 听她这么说,琪济脸红得不行。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她都跟着福全天不怕地不怕,所有人都迁就她,闯了祸宫里的皇祖母皇祖父也会轻描淡写的掠过不记。反正人称小魔王,惹不起都躲得老远老远的。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赏花会上,她主动示好,就算当时隔着距离她还是笑着向硕悻怡打了招呼,但换来的是视而不见。后来听说她生辰,琪济趁此机会到安国公府上捣乱了一回,那一次两个人倒是玩在一起了,只是结果有些难堪。后来就听说那天以后硕悻怡生了一场大病,把紫禁城里的太皇孝都惊动得微服私访安国公府。再后来就是昨天,硕悻怡看见自己就像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人一样,躲在皇祖父的身后。本来听到皇祖父说要他们一起去玩她还挺高兴的,不料的是没一会皇祖父就拉着人走了,她连她的脸都没见到。 现在换成硕悻怡主动亲近自己,说起之前的事情来,久琪蓝齐竟然觉得不好意思。她说,绝对不会!我定会坐的好好的。 硕悻怡才说,那好吧,我带你学骑马。 听到对方说要教自己骑马,久琪蓝齐莫名的兴奋,正要说好的时候却有声音说,敏妹妹会骑马?格尔芬从一边过来。 其他人听到他这么问也纷纷投来目光,她说,怕我教不好就你们来教好了,我先让开。她原本说完刚刚那句要教琪济骑马的话就后悔了,小郡主又怎么会轮到她教骑马。 久琪蓝齐一听她不教了,反而着急,大喊,那可不行,你说要教就要守信用啊。她又想起福全在,忙说,福全哥哥你快去打猎吧,我要和敏姐姐学骑马了。 福全早就开始摩拳擦掌,一听小丫头这般说也不客气,说道,好,你留在这里跟敏敏好好学学怎么骑马,我们先走了。说完带着跟随他一队的人就一去不回头,跟在后面的人可是苦不堪言啊,只能望其项背紧紧跟上。 这时候皇帝也换好衣服,身边跟着的是凛盛和硕英都。玄烨见大家都还在,便问,怎么大家不出发? 回皇上,因为琪济郡主还不会骑马,大家还在想谁留下来教小郡主骑马呢。 哦,那结果呢? 大家听见了却都没有回声,硕悻怡说,我教她。 格尔芬一听又说,皇上,敏妹妹也还小留下来教郡主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就让他们两个女孩子留在这里骑骑马。这回是硕澜靖说的话。他也觉得两个小孩子一个半桶水一个又不会骑马,猎场里什么都有,留在原处就最好不过,免得出意外惹出麻烦来。 芳仪看着两个孩子就要被大家嫌弃在原地,也说,既然小郡主和敏妹妹都要留下,那我也留下吧。不然就没人照看她们了。 听芳仪这么说,皇帝转过头来看看她,最后也没说什么。 你们真的是,什么叫有人没人,你们看!这些不都是人吗?芳仪姐姐,我们哪里也不会去的,有的是人看着。你赶紧跟着我皇叔去打猎吧。 啊?芳仪一下慌张看看硕悻怡,又看看皇上。硕悻怡又说了一句,快去吧。 快过来吧,仪格格。梁九公接了一句,这才把先前站在硕悻怡那边的芳仪叫了过来。 见梁九公助攻于她,她会心的回应了一个笑脸,又道,既然你们担心没个可靠的人看着,那梁九公就留下来吧。 顿时梁九公都傻眼了,玄烨开口道,如此甚好,梁九公,你就留下来负责照看琪济和敏敏。切记小心谨慎,不得有误。 是,奴才遵命。梁九公一头雾水,这算什么事啊?怎地变成自己留下来了? 不一会,大家都出发了。她回过头来说,我们也走吧。 久琪蓝齐没有反应过来,说道,我们要去哪里啊? 学骑马。 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二、意气用事 久琪蓝齐不是愚笨之人,反而很是聪明,硕悻怡教得并不吃力。琪济还小她也不懂得硕悻怡的马术是好还是不好,但是她就是很喜欢这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小姐姐。说不出来喜欢什么,但是比起那些专门哄自己玩耍的人们要好,就算是福全哥哥,这会也没有硕悻怡这般讨她喜欢。 梁九公跟在两位主子后面,这时候才发现并没有之前自己想象的那般情况百出,反而一切都很顺利,偶尔琪济小郡主反应不过来,敏格格也没有不耐烦,一遍遍地教着小郡主。如果说琪济还小看不出来硕悻怡的马术好不好,那从小跟在皇上身边侍候的梁九公还是懂得一些关于骑马的知识的。在他看来,敏格格的骑术定是不凡,不然教起骑马来这般娴熟也不会是她一个小孩子能做到。越是肯定小格格的能力,越是心生敬畏,对这么个小孩子生出敬畏之情实是有些可笑了 时间过得很快,以久琪蓝齐现在掌握的技巧来说,快步遛马是没问题的,但是做事情求的就是一个稳字,何况骑在马背上,她们还这么小。就算琪济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是硕悻怡很少称赞她,反而老是吓唬她说,如果你没有学上三天就想嘀嘀哒哒遛马的话,准会被摔下马背。 久琪蓝齐深信不疑,老老实实在硕悻怡的指引下,紧紧地握住缰绳,脚踏实地的遛马起来。如果今天教她骑马的是福全,指不定现在就跑起来了,那个把周围人的胆都吓破的狼狈场面,硕悻怡是想想都觉得没眼看。 年轻的勇士们都到外面打猎去了,留在大本营的都是各部的首领,大家都陪在太皇孝的身边侃侃而谈。太皇孝自退位以来,一直都秉承着退位君皇不涉朝政的大纲,甚至比起太皇太后大家或许更畏惧她老人家,而不是一直游山玩水的太宗皇帝。但是到底是开朝老皇帝,各位部落首领都很是尊敬老人,这会大家都陪着太皇孝参观大本营。 一大队人马围绕着方圆十里的风光走了一遍,等大家簇拥着太皇孝回到营地的时候刚好正面撞上硕悻怡在大空地上教久琪蓝齐骑马。 见大队人马迎面走来,硕悻怡心中一阵悸动,离开战场太久如今看到此等场面心中还生出怯意。等大家站定了,她带着久琪蓝齐下马来行礼,当即就有人奉承道,中原女儿长得就是水灵聪慧。 硕悻怡听着这些大言不惭的人,心想比起你们这些未卜先知的人来说,我们算什么聪慧?真是,看见个女的都是“水灵聪慧”,见着男的就是“智勇双全”。 但是作为被奉承的太皇孝来说,那是十分受用,便呵呵笑着问硕悻怡几个,你们怎么在这里啊?不跟随你们的哥哥们一同去狩猎? 皇爷爷,那都是大老爷们的把戏,我们小娃儿就不参和咯。 那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回皇祖父,敏姐姐在教我骑马。 哦,骑马?那,现在学得怎么样啦? 已经学会遛马了,敏姐姐说,再有三天,就可以小跑着遛。所以要我多加练习。 三天?为什么? 敏姐姐说,事不过三,不骑满三天马匹知道你不尊重它,骑满三天是事满的意思,马匹才会好好载着它的主子,不会把他摔下马去。 呃。大家听了这话都愣住了,还有这种说法?然后看看旁边稍微大一点的小女娃,不可信也不可不信。貌似讲得也挺有道理。 太皇孝说,敏敏,这是怎么回事? 硕悻怡看太皇孝转回头来问她,答道,皇爷爷,琪济是来学骑马的,那就要稳打稳扎。先遛马三天,再小跑,技巧技术都掌握熟练,再慢慢中跑快跑,这骑马自然就成。 老人看着她点点头,说,不错,很好,你教的很好。来人!架箭靶,让我们大清破虏敏皇格格给大家展示一下,什么是后生可畏,青出于蓝!敏敏过来,等会给大家展示一下,我们第一格格的骑射。 她只能重重的点头,便是答应。等大家先走一步,她落在后面才无奈的呼出一口长气。这什么运气?她好心教小丫头骑骑马还能被人拎着当出头鸟?展示骑射并不难,可怎么样才能又不大出风头,又赢得欣赏?着实是每回遇上久琪蓝齐都没什么好运气。 敏姐姐快走! 她抬头看看走在前面的久琪蓝齐,罢了。 空地上很快就布上了重重关卡,她眼眉跳得厉害,太皇孝的心思她现在看不透。但是她现在才五岁,为了好好的活着,也不能丢这脸。 她苦着一张小脸走到太皇孝跟前说道,皇爷爷,敏敏今儿才五岁。您看看,这下面架开来的障碍,恐怕是最好的勇士才能越过去吧。再说了,敏敏还没有学架弓射箭,您这不是要我丢大脸吗? 哈哈哈哈,不妨碍,不妨碍。东西架出来了,不过是摆设。你是什么本事寡人很清楚,放心去,不会丢脸的。 听老人这么一说,她就知道今天是逃不过去了,何况东西都摆放整齐,就等她下场一展风姿。 太皇孝说,去吧。 她一想,也是啊。在场的都是长辈,同辈和年轻的叔叔伯伯都不在大本营,她能丢的脸能有多少?不过就是个小孩子骑骑射射,就算是逗乐一场罢了。这么想着,她就潇洒的下场去,马还是那匹马,弓就是凛盛送她的弓,这一次还带上箭筒。因为她还小不够高,是下人们抬了台阶送她上马背的。 首先原地小踏步,这个动作看上去简单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都是驯马的常使动作,目的是让马儿先适应,预备接下来的快跑等动作。但是如果不是十分熟悉驯马的人,这个动作一般都会忽略不计,直接奔跑,可见她并不是单纯的会骑而已。太皇孝坐在看台上把她每一个动作都观察细微,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简单的动作。 场上布置的障碍确实是根据正常的骑士比拼和训练规格摆放的,于她这么一个小孩子而言难度不言而喻。小踏步以后,她领着坐骑首先围绕场地一周,展示了快跑,而后才进入场地。和大家想的不一样,她并没有去挑战障碍,而是用她的方式有技巧的躲开重重管卡。虽然没有展示出她的骑术有多气势磅礴,一骑当关的威风,但是来来回回中,竟然让观看的人为之感叹,小小年纪不为争虚无的脸面而硬是上道恐有受伤,反而用自己的方式展现另一种实力。 场上摆满器械,她毫无避讳直接向前冲,都在大家认为她要一跃跨过障碍的时候一个让人看不清楚的拐弯或是急煞折回来,躲过障碍快跑到下一段距离继续前进。如此来来回回,终于来到距离箭靶十码远处她才准备射箭。她甚是满意自己前一段的跑马展示,又卖弄了骑术,又不失风头过劲,连她都忍不住要在心里鼓掌。 硕悻怡还没有得到射箭启蒙,但是这难不倒她,难就难在如何摆架式才是合适的?驾着马没想一会她就决定用最笨拙的方式,站定射箭。在十码外开的地方她没有停下来,而是放慢马步,任由马匹自己往前踱步,自己在马向前走的时候搭好弓箭。本来是想站定再射箭的,说时迟那时快,不用多加瞄准顺手就把箭射出去了。 正中红心!在看台上的久琪蓝齐本是看得紧张万分,可不嘛?前面看着场上的人儿东窜西窜的,生怕她撞上器械。后来看她要准备射箭了,只见人都没有站定,箭就射出去,还正中红心。紧张过后就是一阵尖叫,大喊道,敏姐姐,好样的!说罢就从看台上跑下去。 梁九公也陪着观看了这一场表演展示,相对久琪蓝齐的狂欢,他更清楚这次展示是什么意思。他站在太皇孝的身后,发现太宗皇帝看皇格格的眼神不对劲,特别是敏格格射中箭靶的时候,那眼睛里的精光让人不寒而栗。再看看此时回头看向观景台的敏格格,也是稍有吃惊之色。 她没有想到自己就这么一顺手就把箭射出去,还正中红心,眼神微有窘迫和不好意思。回头看向看台上的太皇孝,老人离她很远,但是此时太宗皇帝的眼神如何,她能感受到一二。心里自然悔恨自己的不谨慎,但是箭在弦上,如今都发出去了,离弓的箭不回首,只能见步行步,别无他法。 敏姐姐,你好厉害啊!你要教琪济也学会射箭,好不好?面前的久琪蓝齐一脸的向往,真是心中的敬佩c服气都表露无疑。 她下马来,心中有郁结也没有接久琪蓝齐的话,只是说,走吧,这样不顾仪态的跑下来成何体统。 这时候看台上才传来欣赏的掌声,今天这个才几岁的小娃娃着实让大家眼前一亮,纷纷对太皇孝表达自己的赏识之情。老人听着一众各部的头领向自己恭维一个小孩子也是觉得十分好笑,不过今天硕悻怡的骑射让自己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这个小娃娃像是在某些方面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让他不得不重新权衡自己对小娃娃的束缚到底有多少是有效的,又有多少是没有效,而是硕悻怡装出来让他产生错觉的。 营地就只有这么大,等到大家从猎场上满载而归时,在大本营等候的各位却还在讨论刚刚在训练场上为大家表演骑射的硕悻怡。而本来要和大家一起等勇士们狩猎完毕的太皇孝,早就带着硕悻怡回皇帐里去了。 老人和小孩相对而坐,梁九公把琪济小郡主送回营帐里以后,就赶到太皇孝的皇帐里,侍候在硕悻怡旁边。除了皇上,他总有一种感觉,自己和敏格格是一条线上的人,对方不好过了,他也落不到好处。见她隐约在太皇孝这儿有不妥,便想着陪在她身边总是不像一个人这么单薄。 两个人下起棋来,她说射箭是硕澜靖教的,才学会怎么拉弓引箭,而后又一脸兴奋的回忆刚才竟然射中箭靶。一副手舞足蹈的模样,太皇孝看了一副好笑又欣慰的神态,梁九公更是眼神都愣住了,他认识的敏格格可不是这副模样的啊。最后她就一边下棋,一边胡说八道,太皇孝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皇太极很满意她今天的表现,就算之前有让人惊艳的部分,但是看着现在和自己下棋的小娃娃,心到底是柔软下来,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 棋局接近尾声,外面来人报硕澜靖在外求见。帐内的人没有理会,硕悻怡全神贯注的投入到下棋中,马上就要分出胜负了,他们谁都没有被打断,苦了这时候前来求见的硕澜靖。他们一行人从猎场回来以后,少年的这列里面胜者队自然是福全他们,领了头奖后去接了久琪蓝齐,准备把打来的猎物烤了吃。然后大家就听到之前留在营地里的两个人发生的事情,大伙心情甚好,硕澜靖是硕悻怡的哥哥自然是由他来接硕悻怡去与大家汇合。 看来你也沉不住气啦?太皇孝调侃她说。 皇爷爷,大家都回来了,自然是有很大的收获。大哥哥现下来接我,肯定打到了大猎物。 嗯。思量间又下一子。 她知道这是太皇孝在让她,目前的年龄她根本不是老人的对手,演戏演全套。每次跟太宗皇帝或自己家的老爷子下棋都好,她都要使出浑身解数演出符合年龄特征的棋品,导致每次对弈完了都一身汗。她老老实实的呆在棋盘前,下到最后一子,终于还是输了。 一边往外跑一边向太皇孝告退,大声道,皇爷爷后会有期,敏敏这就去玩儿啦,勿太想念。 听得她这样的话,老人是一脸无奈又好笑。梁九公跟着她一溜烟就跑没了人影。 一出去看见硕澜靖站在那里,她没刹住一头载进他怀里,被硕澜靖一把捞起来抱在身上。说道,你跑这么急做甚?一头栽到土里,估计明年就该开花了。 她不管硕澜靖调侃自己,只是说,快走快走!你们打到了什么好吃的?别一下子就被别人烤吃完了。 他看看怀里的小娃娃说,还不知道你原来是个馋嘴的。 这有什么的?难道你不吃饭?那你吃什么? 他突然俯到她脸上,咬了她鼻子一下,把她吓得大喊一声。硕澜靖说道,以后再这样小嘴不停叭叽,可就要得到教训啦。 她没想到平日里一副治下初显威严的硕鳄禾府大阿哥,竟然会对个小妹妹下嘴,每次都能和她东拉西扯个没完,还说她小嘴唠叨个没完。也是啊,人不可貌相,何况人是多变的。她不甘示弱,一口咬到他脖子上,下了狠劲地咬。开始时他还笑出声来,等到一阵钻心的痛传来的时候只说道,好了好了,你是狼犬啊?还咬人。 她狠狠的咬了他一口,松开来一看都出血了,伤口还不浅。身边侍候的人看见了,都脸色慌张。无碍,下去处理一下罢。他无奈的看看被他抱着的小妹妹,这时候一脸乌云,还在怪他刚刚吓唬她呢。 他们先回去处理了硕澜靖的伤口,他哭笑不得。打猎c训练,甚至是在战场上他都美怎么受伤过,却让小娃娃咬了他这么打一个口子,回过头来还得哄着,别叫她气没消憋出病来。 她听硕澜靖还调侃自己,就做出一副又要咬人的架势,两兄妹逗趣着哈哈大笑。另一边久琪蓝齐跟着皇帝哥哥c福全哥哥们找到一处小山丘,在树下搭起火堆,把打来的小件猎物处理之后已经架在火上开始烧了。 小丫头又把上午骑马的事情又手舞足蹈的说了一遍,这边镇国公府的简镰听了可不得了,说道,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吗? 那可不是吗?你可别不相信,敏姐姐的骑术你是没见着,可厉害了。 那不行,等硕鳄禾敏敏过来了,我非跟她比试不可!叫你看看谁更厉害一些。 福全是第一个知道这个事情的,因为他之前去接小丫头,一路上琪济就说个不停。见到丫头如此高兴,他就觉得也还不错,对硕悻怡的印象也悄然有了变化。或许这个和自己小妹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能够结交一下。 而坐在旁边听着两个孩子说话的赛罕是简镰的姐姐,相比较现下的四大王府中,唯一没有封王的就是他们镇国公府,只得了“公”的爵位,到底还是正二八经的皇亲国戚,即使是公侯那也是当今皇帝的叔叔,几个堂兄弟姐妹相处依然融洽。作为姐姐的看着今年六岁的弟弟总是爱跟才四岁的琪济吵嘴,也是十分头痛。 硕悻怡由着自家大哥哥带过来后抱着上山丘,她不禁默默佩服一把这个小少年的体魄,上午打猎过后上山坡还能抱着自己稳稳当当的,不带一丝颤抖。硕澜靖摸到她的小手,手心都是汗,便说道,怎么出这么多的汗? 兴许是上午累着了吧。 硕澜靖想起不久前除夕后的大年初一,她生的那场病,又说,我们等下早点回去,免得你生病。 她听了以后想要反驳自己哪有这么娇滴滴,动不动就生病的。但是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这副身子恐怕真的是外强中干,累不得。 而已经在山丘上的久琪蓝齐和简镰,他们两个各不相让,等硕悻怡到达时,便莫名其妙的让简镰视为对手。他说,你就是硕鳄禾敏敏吗? 她点点头,不知道这个男孩为什么看着她,一脸“不过如此”的模样让她有些失笑。 想来今天,敏妹妹和琪济小郡主也是十分的有收获啊。芳仪见到这个在自己心里很是心仪的小妹妹,便说了这么一句。上午打猎的时候,她跟着皇上一起,顾及她是个姑娘,就算他们这一队的成员里面有能耐的小子不少,但也没有怎么行动,都是走走停停以观光为主。虽然皇上没有和他们一起过来野炊,但是她已经十分满足了。 还行,仪姐姐的收获更大吧。硕悻怡笑笑着答道。 硕悻怡的话十分的单纯,但是心里有事的芳仪听了却是另一番滋味,脸上竟然泛红,不好意思的低头微笑,看上去娇羞可爱,让人看见了都不再忍心调侃她。 原本简镰决定见到人了之后就邀赛,但是因为架子上的肉烤熟了,大家一阵兴奋,把他要邀赛的想法阻断了,大家的话题又被转移到今天猎场上去。 小男孩说,以后我一定也会像各位哥哥一样,是个勇敢威武的人! 大家都和乐融融的时候,天边出现一大群飞鸟,当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住了,都起身查看。鸟群飞的极快,有的飞的极低,惹得简镰一个劲的站起来大喊大叫。 这鸟真多啊,要是我现在手上有弓箭,一定射它个满载而归!你们看快看,这些都是什么鸟啊?飞的可真快! 正当大家都在观察的时候,几个大男生总觉得情况不一般。果不其然,从山丘背面出来一个大影子,很快大家就看清楚是个什么东西,那是一只座山雕!凶猛且掠杀性强,很明显它是正在捕食,然惊动的范围大,惹出来一大群的飞鸟横冲直撞。 不好!保护主子们,大家快跑! 情况一下子变得危急狼狈,也考虑不到到底是谁喊的这一声,大家都赶紧往山丘下跑。硕悻怡由着硕澜靖护着自己也往下跑去,中间凛盛终于越过所有人来到他们身旁,也跟着一起往下跑。不远处格尔分自然就要护着自家堂妹妹芳仪,也是一阵惊慌的往下撤离。 只是谁也没想到,在大家紧张不已的关头,简镰却没有像大家一样跟在姐姐身边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瞪圆了小眼睛,一脸威风凛然的用手指着天上追赶飞鸟的大雕说,是大雕啊,你这只大雕有什么了不起的!就只知道追赶比你弱小的飞鸟,你有本事以后等小爷长大了非把你从天上射下来,到时候你敢不敢应战啊! 突然之间,本是在天上回旋的大雕或许是受到简镰大喊大叫的刺激,转个头来就往山丘上栽下去,惹得鸟群胡乱飞,有一些慌不择路的还撞在人的身上。赛罕回头没看见自己的弟弟在身旁,也顾不上场面因为鸟的介入变得混乱不堪,慌张的回过身去查找简镰。只见那傻孩子还在山丘上,然而大雕向着自己弟弟的方向俯冲下来。 简镰! 一声大喝,正在撤离的人们都回头看看是怎么回事,一看之下大家都大惊失色,都以为就此大祸已酿成,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家所熟悉的男孩伤在大雕的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魅姝 天有涩雨,在冽都繁华的大街上藏着小巷无数,皇帝自三月率领群臣到北域考察各部已有月余,四月里已经班师回朝了。阿悄这几天才从马巷走出来,来之前步魇问她为什么要选择在马巷,明明可以找个更好的地方查看风云,却偏偏混在马巷那个蛇龙混杂的地方,关键还身受苦寒,着实让人不得其解。 她只是跟步魇摆摆手,心里除了想尝试能不能改变些什么以外,她还在等一个人,爱新觉罗煜梵。只是她忍过了腊月,春天马上也要过去了,连个鬼影都没有等来,只能先走为敬了。兴许是她猜错了也不一定,谁知道他们是怎么遇上的,一个冬天她都活得像个行尸走肉一般,衣不遮体破履烂衫的,几个月下来身上已是病痛无数。这样回想起来还真的就是她犯傻,早知道就应该听步魇的,找个什么地方好吃好住的再查看周围变换不行?非要破破烂烂的。 早先她吩咐步魇跟着硕悻怡,那孩子有大劫。虽然她知道最后并没有出现什么人命关天的事情来,但是也从那次起,小孩子的身体健康算是彻底玩完了,以后但凡有所操劳疲惫,硕悻怡都难以自持,总得卧病在床,或休养生息,不能大喜大悲,也不能为所欲为。 不过现下的自己也不比硕悻怡强到哪里去,穷苦寒酸的过了寒冬腊月,又过了潮湿冰凉的春季。站在某处巷子里喘息的阿悄,躲避着后头追出来要把她绑回去的人贩子,暗暗在心里骂自己发疯发狂!四肢僵硬,隐隐有锥心之痛,搞不好就此落下风湿之疾也不准。她逃出来之后已经放了信息给城中的部属,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应。 不过世事无常,本来她只需要等在巷中即可,只是人贩子却发现了她,无奈只能继续跑。路上到处是水洼,湿湿漉漉混上泥土都成了污水,一边跑污水都溅在身上让她看上去更狼狈肮脏。一个踉跄竟然不自主的拐了弯朝大街方向跑去,她一脸的不知所措,暗道果然人啊不能放松散漫,在马巷里呆了这两三个月,吃不上饭人都傻了不少。后面有喊打的追赶声,她不敢大意,只能顺势向前跑。 到了大街她也顾不上人不人的了,逃命比较重要。而跑得太急的结果就是旁边驶来一辆速度不减的马车,而她已经停不住了,纵使百般武艺也顶不住她现在病痛缠身的小身躯。车夫紧急之下勒住缰绳,马匹受惊前蹄高抬,那个突然冲出来的女孩已经吓在马前,如果不避开等马蹄落下也只能成为马下冤魂。 说时迟那时快,和车夫并坐的茶墟一个飞身向前,在马蹄落下之前把她抱起来往前飞出十几步远才稳稳地站定。茶墟把她重新放回地上,但她脚软没站稳他又伸手扶了一把。阿悄眼神看见已经躲回暗处的部属,就知道刚刚不是茶墟救了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再看从后面追上来的人贩头头和小厮们,只见人贩大喝一声,站住! 顺势她和茶墟就被追上来的人包围住,大汉又道,哪里来的黄毛小子,快让开! 茶墟没有让开,只是回过头来看看身后的女孩,一身褴褛浑身都是灰尘,再看看包围他们的人,都穿着布衣都身材高大。 大汉见人没有让开顿时气急,大叫道,你这小子站在这里是作什么!? 听大汉说完以后,茶墟依然不为所动。一时间两方就打起来,见人打起来了阿悄只能当个废物,躲在茶墟身后也没有看两边人马是如何过招的,反正她就是知道结局,而茶墟的功夫如何她也十分明了,就算现在打不过对面人多,那马车里至现在为止都没有露脸的人也不会让茶墟白白受人欺负的。这样一来她就更无惧的演起戏来。 果然不出半会,对面的人们就已经哀叫连连,混黑市的大多数是徒有外表的流氓,组织里根本就没有正规的训练,就算有两把刷子那也轮不上这些小喽啰掌握。人贩头头也是个帮人做买卖的人罢了,此时见一个小子就把自己人马撂倒也心有想法,回头看看一直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顿时头皮发麻,他们打了好一阵现在才看清楚这马车的来历。当即喝止道,停,停!都停下来! 大汉对着茶墟一揖手说道,这位小兄弟,刚刚都是一场误会,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原来是肃亲王府的人来,还请小兄弟大人有大量,有怪莫怪。 茶墟听得刚刚还喊打喊杀的男人,现下已经变了一副嘴脸,他也没有马上就做出反应,而是静静的看着这个男人还有什么招。 男人让跟班们都退到后面去,又说,小兄弟有所不知,这个丫头是我手上的一个质子,趁着守卫不森严之时逃了出来。还望小兄弟大人不记小人过,刚刚的事情一笔勾销。 茶墟看着男人额头都出汗了,还是不为所动。大汉这下着急了,如若肃亲王府追究下来,恐怕他们就要大难临头了,觉悟过来后“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嘴里说着,是奴才罪该万死,请小兄弟网开一面! 见这群莽汉跪在地上,茶墟转身走回马车旁,阿悄见他走也跟着走。男生踏上马车隐去了身形,她只能呆在马车下面,没一会茶墟就又出来了,对着还在原地跪着的人说道,今日我们家世子就放过你们一条狗命,下回再撞上非得将尔等关进大牢听候发落! 是是是!奴才们懂得,谢世子爷宽恕!男人一听肃亲王世子在马车里早就汗流浃背了,如今他们得到放过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还有。茶墟又说道,这个质子就算是你们的赔礼了。 好好好,只要世子爷喜欢尽管拿去。谢世子爷。 快走吧! 是。说完大汉就领着自己的几个小喽啰连滚带爬的离开大街,又没入小巷中去了。 她看着那些人一溜烟就跑没了。心道,有权有势就是好。她正看得入神,茶墟在她头顶上说道,快上来吧! 啊?她回过头来看看有她胸口这么高的马车,这要怎么上去啊? 方才发现她不够高,茶墟跳下车来,不嫌脏的把她托上去。她一副柔弱犯怵的模样给他道谢。 不谢,外面下雨,世子让你到里面去坐着。 啊?她一副呆呆愣愣的。他又说,赶紧进去吧。这才颤颤巍巍的进到车里。 车里坐着煜梵,现在的他还只有八岁,他比硕悻怡年长三岁,而她比煜梵大了两岁。真的没想到他们是这样相遇的,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的狼狈,灰头土脸的,现在即便她有胆子抬头打量他,她也不好意思让这个人儿观摩自己现在这副模样。 两个人都坐好了,马车才缓缓前进,因着下雨地滑,赶车的车夫使得马车很是稳当不见摇曳。她低着头始终没有抬起过,这样她就只能看见坐在对面的人的手,那皮细肉滑的,就算车内光线不足那手指看着也透着晶莹。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他因为体弱身上各处甚少有血色才会显得双手“晶莹透白”,而她看来无论他是什么样的都好看。 煜梵并没有因为多了个人和他一起呆着就不自在,压筋阿悄在他跟前就算是个透明人,没什么所谓。只不过外面下着雨,刚刚又经历了不甚愉快的小插曲,他突然开口道,把那些人都处理了。 是。外面响起茶墟的答应声。 心狠手辣,原来从他这么小就便已经是如此,想想他日后的所作所为她就明白了许多。 马车本来行进得好好的,却忽然停住。他问,怎么回事? 外面车夫说是玲珑弦的马车。 哦?玲珑弦的车怎么会在这里? 是玲珑弦的钰弦姑娘要到安国公府上课。 上课?给谁上课? 听闻是硕六爷之前上玲珑弦请的钰弦姑娘到府上为三小姐教授琴瑟。 硕六爷的三小姐? 回贝子,即敏皇格格。 他呲笑一下,动作极为轻微,但尽显不屑。竟然请一个秦楼楚馆的艺妓授课?她是有多缺乏学识?他摇摇头,低贱。 走吧。 是。 而坐在一边的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原来你是这么一个态度?也对得起你的一句“妄自目仰”了。 他也奇怪自己怎么就救了一个从马巷跑出来的丫头呢?满身的灰尘,穿着不伦不类,他是十分的嫌弃,然而当他不经意间从缝隙中看见她躲在茶墟身后,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观察着当下情况的时候,他就起了兴趣。或许这丫头是个有用之人也不一定,便示意茶墟将她救下,等到尘埃落定他带着她也回到了肃亲王府。吩咐茶墟好生照看,他就进屋里也洗漱一番,这雨水下的人实在是心烦意乱。 等过了不知多久,茶墟过来和他汇报刚刚那个女孩的安置工作,并说道,世子,那个女孩之前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看上去手脚都不灵活了,要不要 茶墟自知自己越权,后面的话就没有再说下去。煜梵倒没有和他多计较,随后便说,去找个大夫来帮她看好伤病,把旁边的屋收拾出来,让她住着吧。 是。茶墟就转身出去。 阿悄被很周到的安排洗漱,她本来就不难看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后,白皙的皮肤端正大方的五官,怎么看都像是被养在闺中的姑娘。但是几个月里,在马巷受的寒苦还是让她失了容光,看着就像皮包骨的小丫头,虽然皮肤白皙,不过当下看来只是死白死白。从坐在马车上她就打定主意,既然已经遇上了,她就好好的在他身边安安静静,无论是不是看着他重蹈覆辙,她也无所谓,因为心中有个信念,以后能救他的一定就是她自己。 等她被安顿好以后没了适才的紧张,身上的疼痛才慢慢浮现出来,她如今是个普通的人,继而表现出一副痛苦难耐的样子,旁边的人看见了都纷纷安慰她。煜梵在王府有自己的大进院,而煜梵体弱多病,大院里虽然人不多,自然侍候的人都是心腹且尽忠职守。今日见世子带回来一个丫头,心中纵使有疑惑,却也照顾周到。 见她表情痛苦,绿薇赶忙过来问她哪里不舒服。她说,浑身都疼。 这可这么办? 阿悄看着一脸忧色的绿薇,以前她怎么没发现原来绿薇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稳重不失方寸的人啊,现在这个在她面前很是担忧她的女子看上去更有活气,不像她印象中那样古板。看着绿薇因为着急而走进走出,她心里反倒一阵暖洋洋,原来大家都是演戏的好手,只不过是人心险恶,都不愿在外人面前表露真性情罢了。 绿薇再次从外面走进来时脸上总算有了缓和,不像刚刚那样焦急,她说,你再忍忍,世子已经让茶墟去给你找大夫了。你实在疼地难受你跟我讲,我帮你揉揉看。 她听了以后很开心,但还是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位姐姐,我没事。 绿薇见她一副可怜相,不忍笑笑说,你不用怕,这里是肃亲王府,是世子的大院,这里很安全。我叫绿薇,你呢? 她当然知道眼前的人叫绿薇,但是等对方问起她叫什么的时候,心里就犯难了,怎地没有提前想好一个名字呢?她尴尬的扯了下嘴角。只是绿薇见她这般表情,才想起初见这个丫头的时候那浑身上下的破烂,兴许人家连个名字都没有。顿时觉得自己问了个让人难堪的问题,便说道,没关系,等会世子要是过来了,定会告诉你,往后叫什么的。 她顺势点点头,嗯,完了才记起之前她听回来的是名唤“芙姝”,原来这个名字也是煜梵给她起的?这样想着心里又雀跃几分,身上的疼痛貌似还减少了一些,不过这都是她的错觉,等到茶墟带着大夫回来的时候,她简直忍得想哭出来。 茶墟带着人直接到了暂时安顿她的小房间里,转身又出去了。 阿悄看了看来人,是她的最熟悉不过的康礼康老先生,老先生是从她出生起就照料她健康的医者,在江湖上也颇有盛名,只是皆因他是春风寮的堂主,从来行事低调,关于他的传闻以及事迹都很低调,并没有像一般的江湖人士那样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名动江湖。 老者一身布衣,看上去也就是个江湖郎中,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康礼一张臭脸就为坐在椅子上的阿悄把脉检查起来。她知道老人家在恼她,也是啊,从小到大被呵护非常的人儿,非要去吃苦受累,本身健康就不好,现在更不好了。真是把他这一大把的老骨头操劳坏,还不舍得责备一句话。 一番折腾以后,煜梵从外面进来了,后面自然跟着茶墟。康礼给来者行李,煜梵便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说道,先生,这位姑娘的身体怎么样? 康礼说,周身筋骨受了风寒,加上春季潮湿多雨。这位姑娘以后一定要多加注意,不得操劳再受寒苦,如若落下病根,那是终身受累啊。 他故意说得严重,看样子他们家小姑娘短时间是不会回来了,他们有些人很早的时候都被调到冽都来,据点都安排得非常妥当,本是等着姑娘进驻的。谁知道步魇转述了姑娘的打算,说是要在马巷呆上一段时间,众人心中不忍她自己去吃苦,但奈何不过小主人的决定,便都在暗处维护着。终于今日等到姑娘的接应讯息,大家都准备就绪要把她接回来,谁知道临门一脚还是出了意外。如今姑娘被肃亲王世子救了,看样子煜梵世子也没打算就此把人送走,那架势正好迎合了他们家姑娘,是要把人留下来的。如果姑娘不能回来,那就算要留在这里也要好生住下,不能让人奴役了去才行。故而他才说得严重一些,煜梵世子要不把人留下好好照顾,要不就得嫌弃她什么都做不了把人送出去。他老人家心里当然希望姑娘能离开,这样人回去了,大家才能把她照顾好,不然留在这里始终是个外人,怎么照顾都是有限的。何况她出身不明,谁会像大小姐一样供着? 她听老康这么说一时间分不清虚实,要真的落下病根心累啊。一个大教训绝对是!这就是人犯傻的代价。一双眼可怜巴巴的看着老人,前面的老人经不起她这么看自己,一扭头就不再看他。反倒是旁边的煜梵,看着她一副可怜相的,心里突然有一丝不好受,便说道,不要担心,你就住在这里,院里有的是下人,你就放心在这里住着。 啊?她转头看向煜梵,没想到这小子这般年岁就懂得怜香惜玉啊。以前他们两相处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一副剑拔弩张,后来经历过很多事情之后才改变了他们的思想,再后来等到两个人和解,心里重新奠定对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时,已经是天人两隔了。此时听他对一个从马巷里来的丫头说出这样宽容大方的话,一时间她都以为他是不是还太年少分不清好歹?转瞬又觉得不大可能,回想还在马车上的时候,他还嘲讽硕悻怡请个艺伎教授的事情。还有记忆里的种种事情,她就心中叹息,恐怕是在打算以后利用她做什么事情也不一定呢。怎么会如此好心的让她白吃白住,以后要真的住在这里,那她可不能真的让他算计了自己才好,真的又事一门心机活。 待到老康接过报酬,转身下去开药方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说上一句话。小房间里剩下她和煜梵,他先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又事这个问题,她实在是尴尬到了极点,只能把头低低的埋起来,脸上辣的,实在羞于让人看见,而且还是他。 怎么?你没有名字吗? 嗯。 他轻轻有些无语,便又说,芙姝。 啊? 你的名字,以后就叫芙姝了。 果然,她叫做“芙姝”的来源是他给起的。便说,好的。 我已经让人把旁边的屋收拾出来了,过后你就搬进去吧。之后我再让人教你断文识字。 她听了以后,脑壳疼。恐怕前朝当代都找不出来比她更有才的人了。谁像她这样的,一学学了三辈子?然而她只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听闻硕悻怡请的是玲珑弦的钰弦姑娘教的琴,那位虽然是有名的胡同艺伎,但也是冽都上下名动的琴姬。煜梵从第一次见硕悻怡开始,就对她甚是鄙夷,也看不上她的作风,一副卖弄傻气天真的模样,还以为任谁都看不出来罢了?恰好他就不对付她的这种行为,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净是做些投机取巧的动作。这样理所当然的讨厌着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小孩子,却把自己忽略了,现在的他也不过十岁的小孩子而已。不过因为体弱,不像一般的孩子能活蹦乱跳,典型的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叫读书读傻了!偏偏世人对他很是推崇,太皇孝给了他极高的评价“天资英才,能任天下大能”。 以前阿悄总是觉得这话不是要折煞他,就是果真有本事,事实上,他也亲自证明了世人对他的评价是中肯的,没有过分更没有低估。 她住在煜梵主屋旁边的风荷小院,地方虽是小了些,但胜在修整别致,外面还有一扇月亮门,从外面看进来仿佛一幅画景,从里面看出去又有眼前一亮的光景。她虽然没有以前那样弱不禁风,迎风可倒,但是体质终究不咋地,从出生就一直受药理灌溉,现二六年纪看着去好了不少。只是前些日子自己作践自己,受了寒气,康礼先后来王府给她调理过几回,暗地里也跟她讲了各种厉害关系,把春风寮里的人们都急得不行,后来她趁着大家不注意写了亲笔书信才安抚了众人。 但毕竟她身体不爽,大伙还是不太放心。她才在风荷院住了几天,原本一直是煜梵的贴身侍女的绿薇被安排分出身来连她也一并照顾了,茶墟每每想着自家世子爷就这么个平时近得了身侍候的侍女,现下还要照顾上和世子一样身体不好的芙姝,心里总是觉得不妥当。之后煜梵顶不住他的暗示,吩咐去找个人来专门照顾她。 步锦被带过来见她的时候,她着实有那么些惊喜。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前几日王府安置新的奴仆时,她混进来的,不过现下小丫头不叫步锦,叫阿锦,把“步”字去掉。这下总算她身边有个自己人了,大家也放心很多。 这天煜梵把在冽都凰学院里担任琴瑟大家的杜易门请来,说是授技艺于她,把她吓了一跳。见到这个和小煜梵有说有笑的先生,她如今扮演的是个端庄有礼的小姑娘,也不禁目瞪口呆起来。以前往往听说到这位先生的名号,不过总是伴随着钰弦的名字一起被提起,而一个是授教于冽都里贵女们的正经大家,一位是酒巷花胡同里的翩翩艺伎。这样一个上不得正经场面的女子又怎能和自己的名字一起被提起?杜易门甚是看不起钰弦的。 杜易门看见她觉得有几分趣味,便一口答应了煜梵的提议,要教授她乐理知识。她可是头都痛几分,不过怎么样都好,总算是站在他的身旁,和他一起看尽未来十几年的风云变迁,至于那之后,她就不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四月风荷 四月是个踏青的好时光,清明时节雨纷纷,大家趁着好雨时节过去之际都选择出行,或祈福或野炊。一群宗室子弟也不外乎逍遥玩乐,整天都浸泡在凰学或文曲苑学知识大家都闷得慌,遂大伙就合计着要到城外去踏青。 当邀约的帖子递到煜梵手里的时候,他只是轻轻的扯住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下,看得被他监督在一旁练字的阿悄打了个寒颤,这小子才这么点点大就会这般阴森的笑,太吓人了。再回头看看自己,简直是何等悲催?煜梵肯定是在嫉妒硕悻怡!嫉妒她有个什么都会的步桓。不然的话她现在就不会像个“饭桶”,什么狗屎垃圾都要学,简直就是第二个步桓。突然间觉得步桓也是个可怜之人,虽然不像她来来回回几辈子,好歹也是个初学者。她嘛,当真是学了好几辈子,都怀疑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茶墟把帖子给世子以后就站在旁边等世子给话,并没有觉得世子的表情有何不妥。而煜梵心里何尝不悲哀,当大家都肆意大笑奔跑的时候,他却因为身体的原因长成了年少老成,阴刻叵测。从知晓事理开始,大人们就告诫他要提防东南西北,总是怀疑周围有人对自己有所企图,有所陷害,这也是为什么他生性多疑的起因。 虽说他甚少和外界有所接触,但冽都就这么大,人也就这样多,他们这群一起长大认识的人就更少之又少了。明知道对方是出于礼貌,在组织郊游的时候把帖子也发给他一份,并没有想到他会答应一行出游,或是带话拒绝。只是他竟然对茶墟说,去回话,必到。 茶墟本是微微底下的头抬起来,像是在确认世子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煜梵见他不答话便也抬头看看他,是,是世子,我这就去回话。茶墟这才答应道。 下去吧。 临走前茶墟还看了一眼在旁边练字得认真的阿悄,心里莫名觉得她也太辛苦了。初见时她不过是从马巷里逃出来的小姑娘,被世子救回王府以后,几天时间不到就被赶鸭子上架,世子请了好几个先生回来,教她学知识。看上去好像是被世子特别对待着,但是他们这些一直侍候在小主子身边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顶顶的折磨人啊。茶墟心里有那么一点为她担忧,生怕哪天人就被磨得香消玉殒咯。 至于她嘛,辛苦是辛苦了些,但也无妨。她留在王府里,煜梵对她也算是竭尽心思了,除了学不尽头以外,好吃好喝的养着,她现在看上去比起刚从马巷里逃出来那时候,简直好太多了,步锦三天两头给寮里的人们报信,连刚开始被找来医治她的康礼也很是满意现如今的境况。像现在学个没完没了,大家看在眼里,就当是她调皮不听劝告的惩罚吧,这么想着大伙都没说什么,寮里该干嘛还干嘛,不会因为小主子不在寮里就不做事情。 你坐。她听见了就抬起头来看着他,手里还拿着笔,一副文静有意境的大家闺秀模样。之后才缓缓放下笔,端正坐好看着他,心里是一阵的赏识,这人现在还小,但是还是这么好看。 你喜欢踏青吗? 她没说话,如果按照现在的设定,她又怎么知道踏青是什么样的。 煜梵低下头笑了笑,又说,你大概连踏青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她点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那和我一起去吧。我身体不好,带不了你广开眼界,所以你要好好学习。别省得之后被个不知道是哪里出没的人给比下去。 阿悄心里嘴角抽搐,说的别不是硕悻怡带着步桓跟着太皇孝游历江湖的事情吧?果然是个小孩子,但也太爱攀比太记仇了点儿。她记得那时候自己也没有得罪他什么啊怎么还招他记恨上了呢,以后,以后有机会得问清楚。心里头思绪万千,但表面上还得表现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懵懂样来,免不了又腹诽起自己装模作样。 世子,芙姝记得。 哦?记得?记得什么? 要好好学习,不能让人看低。 是吗?我看你是什么都不知道。 以前阿悄总是天南地北的去,冽都的事物接触得并不多,本以为没什么意外可以安享一生,而身上又有皇恩福泽加持,那是顶好的命运了。只道天意总弄人,给了太多的好处,还回去的东西就更多。这不,没蹦跶几年就落得不能大喜大悲,不能受平常人惯能发生的摔打碰撞,就是个泥娃娃一般,不能捧着,不能放着,活活把人愁坏。最后也死得不怎么好看,就比上上辈子体面那么一点点。 现如今看上去是好很多,能吃能跑,什么都能做就是不能睡!常年熏香,康礼为了配置出她适用的安神香,就差没把天下的草木烧了个遍,目前最有效的香就是甘枝。另外要有人点香伴读才能睡上一阵,还浅眠,寮里因着她这个毛病那轻功是练得出神入化,生怕在她好不容易睡着的时候,把她扰醒,而世间门派能够比得过春风寮轻功的,没几个。组织上上下下惯着她宠着她,自从寮主和夫人双双留书失踪以后,她就成了春风寮名副其实的主人,大家也不因为她年小而喊她小主人,都以姑娘称之。 春风寮做的是收罗万象的生意,有必要时也做生死的买卖,网络庞大,生意的领域里盘根错节,更有传说他们有地下军队,是某国皇室的暗桩机构。但是谁都不知道真假,也没有人见识过真正的春风寮是什么样子。只知道每年十月江湖上的武林大会,都会有十片“金叶子”出现,一夜间得到叶子的人就成了香饽饽,总是会引发一场场恶性斗争。而最后得到叶子的十个人就可以凭借这个信物得到一个自己想要的人事物,没有你想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尽的。 就是这么个怪象乱生的地方,养育了她,教导了她。她的爹娘当年在她刚满三岁的时候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无非是他们坚守春风寮这么大个基业半辈子差不多,也应大家的要求生了孩子,就是以后春风寮后继有人了。但孩子出生后身体大不如意,如果在中间夭折,那就是大家没有照顾好,怪不得他们。所以基业他们守住了,继承人也生育了,现在轮到他们逍遥快活了。最后写上一句后会无期,另外有一句是写给她的,看上去也算是有那么一丢丢良心吧。他们说,春风寮始于三代先辈,但如果败在她的手中,只要她平安活着,就无所谓。 所以大家因着她是现在春风寮里唯一的主人,不管她是会长大还是不会长大,大家都极尽之能是的照料她,这样跌跌撞撞的也长到今天这个年岁了,实在是不容易啊。比起寮里的大家,她更清楚自己的情况,胡闹归胡闹,但是她总想着还是长命一些为好,很多的事情她都想看个结局。那些她曾经真心以对,或发誓斗倒的人们,她都想看看他们的结局,那句话叫做“好奇心害死猫”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在寮里的日日夜夜,大家都嫌她不够文静,跳脱不凡,那他们是不知道这是她积累了许多辈子都没得发泄的愿望。以前无论她是谁都好,身上都背负着那时候的身份所带来的责任,家国仇恨,阴谋诡计。但是这次不一样,春风寮如她爹娘说的,是三代先辈的基业才有如今江湖上闻风变色的名号,不过那信上不是也写了吗,她败了就败了,只要平平安安就好。所以她就随心所欲就好,想要陪在煜梵的身边,她就来了,管他以后会怎么样。总之在她印象中十几年大劫过后,他也还没有死,即便最后他们不能相认,也不算是憾事。至少偷偷的她也明目张胆的陪他走过现在的未来十几年。就这么心里想想也挺开心。 出发踏青的那一天她也被带上了,阿悄估计着是煜梵怕无聊,所以才带上她的吧。然后他们和初识时一样同坐一辆车,他坐一头,她坐另一头。就他这种性格,竟然对一个不知道打哪里来的丫头这般不寻常的待遇,难怪以前她会怀疑身为“芙姝”的自己是不是什么身怀绝技的人,煜梵把她带上是用来防身的。但是她也知道这个常年不离煜梵半步的女子后来遭遇了很多了不起的事情,包括被暗杀之类的。 煜梵一直在看书,她目前还没有到能够自主阅读的地步,只能耐着性子端端正正坐着,装着自己很沉默寡言的样子。然而一想到等下又可以见到那群对现在的她来说,熟悉又陌生的人们,心情很是一番期待。小时候的大家,她不熟悉,以前的话恨不得前面见着后头赶紧就当没见到,调头就走。想到这里不经意间就笑出声来,等发觉了的时候,她赶紧看看坐在另一边的煜梵。 煜梵抬头就对上了阿悄的双眼,这丫头反应挺快啊。心里想着也没有道破,便问,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就笑着说,芙姝开心,所以就笑了。 开心? 嗯,能跟您一起踏青,感觉很不可思议。 哦?怎么讲? 世子,您是忘了芙姝的出身了吗? 确实是有点忘记了,她是自己从马巷的人贩子处救出来的,踏青这等寻常事,她一个被买卖的人质又哪有机会体验?所以现在他有点理解她为什么开心了。又说,踏青时你最想做什么? 不知道,芙姝没去过。 等一下带你去放纸鸢吧。 她眼睛一下就亮起来,和他一起放纸鸢啊,太好了。纸鸢这种东西她都忘了有多久没有接触过了,重点是能和他一起放。 看着她喜形于色,他很是失笑,这么点小事情就如此高兴,那可怎么能行,在他身边待着是很危险的,这样随意暴露自己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今天就算了。 城外有一片大好的绿茵,最适合天气晴朗的时候踏青野炊。除了他们以外,久琪蓝齐和裕王福全早就到了,远远的就看见两表兄妹在跑马,琪济的马术自然比不过在马背上长大的福全,但也是个极有天赋的主儿,不出几年,如若加以练习的话,那马术就很难有出其右的人了。远远的见到他们的马车,琪济扯了缰绳就往他们这边跑来,速度有点快,看得坐在车外的茶墟一阵紧张,若果小郡主刹不住怎么办?竟然微微流了一层汗,不过最后是虚惊一场,这还是骑马的人有技术,等马距离马车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她就慢慢收了力度,马就慢了下来,并没有像预期那样会和马车相撞。 煜梵你来啦! 马车里的人听见了喊声,没有立即答应,也没有撩开帘子打招呼,反而是坐在车里低下头微微一笑。阿悄都看傻了眼,以前她知道煜梵心里装着的都是现在外面呼喊的小娃娃,只是后来经历太多事情,才什么都变了模样。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喜欢她到这种地步,宁愿装模作样,都不愿意表露心迹,怕自己以后真的如传闻一般,会早夭。那到时候久琪蓝齐会难过,会伤心,他不忍心看见她那副模样。 诶,你哑巴了吗?怎么不答话?久琪蓝齐一把拉开小窗户的帘子往里面看。她的这个角度,第一眼看见的是阿悄,阿悄被她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下。外面的人那是被惯习惯了,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就着马儿的高度和速度,从外面透进来目光打量起她来。 她一下子懵了,条件反射脱口而出一句,放肆,没礼貌。 外面的人儿也是一下没反应过来,立马把帘子放下,连忙说,对不起。 说完后,里外两个人都是一阵莫名其妙或是心有余悸。那可是上辈子她经常说出来教训琪济的话,另一边的琪济却觉得怎么好像是在哪里听见过。 先前见琪济往煜梵的马车那边跑去,福全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上,已经来到车前了,说道,煜梵下来骑马吧。真没想到你会和我们一起出来,太好了。 听到外面传来裕王的声音,还有他现在对久琪蓝齐的宠溺。想到他们以后发生的事情,阿悄心里一阵阵刺痛。旁边煜梵把手上还拿着的书随手放下,打开帘子就出去了,骑上带来的马和大家先行一步。她被一声不响的留在车里,外面茶墟见世子自己一个人出来,并没有对车里的芙姝说什么,也就没特别去关注她,赶着车跟在主子们后面。 他们找了一处靠近水源的地方扎了帐篷,她看了下,几乎除了镇国公家的两姐弟以外,大家都在。以前他们这些小孩子就分了阵营,当下聚在一起踏青野炊的就是以四大王府为首的皇子王孙们。本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样一来就很明了,格尔分和芳仪就周旋在四大世家。硕悻怡身为四大公侯府的后生一辈也应该是在那个圈子里结交朋友的,但是身有皇恩,不得不避嫌从而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地步。不过现在阿悄可是看得很清楚了,就算当时没有皇恩硕悻怡也不可能去结交什么朋友。 她此时只能和茶墟不远不近的看着那边的孩子们嬉戏打闹,在水塘里抓鱼的久琪蓝齐现在还是那个拥有明媚眼神的孩子,有大家的宠爱。她轻轻呼了一口气,终于他们还是去抓鱼了,忆起很多很多貌似很遥远的事情,每每她要是遇到鱼肯定要倒霉。 阿悄只知道自己遇到“鱼”的时候会倒霉,却没想到久琪蓝齐仿佛也和她一样中了鱼的诅咒。 大家抓罢鱼便要去放纸鸢,结果不远处来了另一行人。她眯起眼睛发现是那个常年伴君侧的硕鳄禾英都,旁边跟着的她一时间也叫不上名字,但是就是眼熟。隐隐约约觉得今天有事情要发生。 两边的人靠近以后是一阵后生们的寒暄,相比起大人们的交往礼仪,这些一出生就浸泡在名利间的孩子c少年们,现在这个年纪已经也是有模有样了。 硕英都身旁一个穿着衣料不凡的女孩子见到久琪蓝齐当即说道,诶,琪济小表妹也在啊。 对啊。 怎么见到人都不打招呼? 我又跟你不熟,怎么叫? 呃。女孩一时间说不出来话,便抬头看看一直以来都宠惯久琪蓝齐的福全。 你看我有什么用,你还说呢。琪济是郡主,你都没给人家行礼,还想她一个小娃娃怎么着?福全一副随意的表情。 谈话间阿悄就知道了女孩是尚阳大长公主的女儿,名唤才音巴雅尔,这人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现在看她这般刁难才五岁不到的久琪蓝齐,也是对她看不上。心里还疑惑硕英都怎么会和这个才音巴雅尔在一起,不是常年无休的吗?怎么今天有空踏青?莫不是皇上也来了吧?皇上来了,那凛盛也来了? 一下子她毛骨都竖起来,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但是直觉告诉自己,他们不能相见。不过环视周围并没有见到这两个人,又是一阵低落,只能默默失意。人啊,三情六欲,说不清道不明。 之前在马车上说要带她去防纸鸢的人早就不在坐在马车上了,大平原上都是欢声笑语,其中要数久琪蓝齐最开心。在场的女孩子是少数,福全也是个爱玩的,难得硕英都出来一回,两个大男孩就去跑马去了,把琪济留下来由稍微大一些的格根塔娜照看。一起放风筝的还有比两个女孩都大一些的才音巴雅尔,煜梵和昂沁童年,有都是沉稳的孩子,这时候就在边上看着放纸鸢的女孩们。自从北域回来以后大家外出游玩都很是小心,不敢轻易掉以轻心。毕竟不久前在草原上发生的事情后果太惨痛,大家都还是懵懂的年龄,虽然现在看上去都很好,但是心里的打击总不能用肉眼查看只能藏在心里,记住这次教训。 才音巴雅尔旁边还有一个女孩,应该是所谓的闺蜜吧,一直都跟着她身边。她们和久琪蓝齐她们本来隔着一段距离,不知道是不是阿悄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才音巴雅尔在向久琪蓝齐接近。突然间她看见才音巴雅尔身边的女孩把风筝的先扯断了,飞到树上去挂着下不来。才音巴雅尔急得原地跺脚,身边的人也帮忙叫喊,不一会就把在场的人都吸引过去了,此时她们离久琪蓝齐就更近一些。 阿悄呆在不远处,没有和各位主子们在一起,她看见刚刚那一幕先是很费解,为什么自己扯断绳子?吸引大家有事为了为了什么? 久琪蓝齐受伤害放着风筝,不远和大家一起过去看个究竟,格根塔娜就说,那你在这里玩着,我过去看看。 好,你去吧。 就这样连一直默默守着的煜梵也皱着眉头过去查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们快想想办法把我把风筝拿下来吧。 而大家不是还小就是没有本事,看得才音巴雅尔脚都快跺坏了。突然她说,煜梵,你那个跟班呢?我记得他会武功,可以飞上去帮我拿下来。 煜梵听她说到茶墟用“跟班”一词甚是不悦,但是也没说什么,都是王亲宗室里被惯坏的孩子,不必计较许多。便对茶墟使了眼色,示意他去把东西拿下来。等大家都关注茶墟去拿风筝时,才音巴雅尔已经悄然遛到后头去接近还在一心一意放纸鸢的久琪蓝齐。 她先是和久琪蓝齐一同兴致勃勃的看着被放得很高的风筝,然后说,放得真好,能给我抓一下吗? 才不要! 我是你表姐,你怎么就这样霸道呢? 那你的呢? 我的断在树上了,还没有下来。 那你等一会吧。 怎么就不能分享啊,忒霸道了。 然后阿悄就看见远处两个一大一小的女孩子走到一起,后来小女孩的风筝就到了大女孩的手里,接着就是风筝断线,如果她没因为离得远看错的话,这线就是才音巴雅尔在转身的时候扯断的。 看来孩子间的关系也是复杂得很。 等到大家又重新回到原来扎帐篷抓鱼的地方,久琪蓝齐和福全说起刚刚放风筝的事情,一张小脸还因为气愤而做出很多表情,很生动。 她说,明明放得好好的,才音巴雅尔的风筝就断线啦。大伙都去帮她拿风筝,然后她来找我一起玩,谁知道风筝才刚递到她手,那线就又断了。你以后告诉才音巴雅尔,请她不要再放纸鸢了。不然天下的纸鸢都被她放没了。 福全听说的时候还哈哈大笑,笑她笨手笨脚,肯定是先前风筝就想逃走,奈何惧怕她的蛮横才一直没走成。这会转手了,它又不怕才音巴雅尔,所以还不赶紧走吗。 久琪蓝齐一听就更生气,作势要打他,福全也让着,给小丫头捶几拳,便大家高高兴兴的启程回去。路过才音巴雅尔的时候,他看了正在收拾的才音巴雅尔,他们都是十几岁的少年郎了,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况都是被人捧着的主子。不过有的人可以欺负,有的人不能。 坐在马车上回程的时候,阿悄想的都是才音巴雅尔的所作所为,她在努力回想以前自己对这个人的记忆,但是实在是她以前从来不管事儿,能避则避估计这个人最后就不了了之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千阶 多雨的四月已过,炎热的气息迅速占领每个角落。肃亲王府平日里很是安静,没有后宅夫人们的斗争,也没有过多的人丁,有的是肃静!连本应在夏日里鸣叫的蝉声都没有,不只是府里没有,连周围的都没有,想来是怕扰到主子们的清幽,所以都把蝉打下来或赶走了吧。 煜梵体弱,肃王府上下都供奉菩萨,都求世子能够平平安安长大成人。故每年五月都去凑城隍诞的热闹,城外寒山寺在城隍诞的周期里都有高僧讲经,也是冽都一年一度的盛事,他也总要在寺里住上几天。 今年煜梵身边多了一个阿悄,绿薇就没有像以往一样和世子一同前去寒山寺,临出门前绿薇讲了很多如何侍候世子的事项。但不知道怎么地被煜梵知道了,就说,不用讲这些,茶墟会照顾人。此时听到世子如是说,茶墟的心里是拒绝的,侍候世子还不够,还要多照顾一个。 阿悄坐在一边感受到从茶墟处射来的视线,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但心里也有所打量,煜梵这般重视自己,到底以后想让她做什么?突然想到步桓以后的去处,她突然心里发紧,煜梵不会也是打这种算盘吧?随即自己又在心里否定了,步桓的结局虽然是硕悻怡一手准备的,但是那时候的硕悻怡身处被动,她必须做出准备以防万一。那煜梵呢?如果他要她到那个地方去,图的又是什么?应该不是 她来到肃亲王府一个月了,从来没有见过除了世子大院以外的任何人。作为父亲的肃亲王,一个月都不来看看自己孩子,就更不要说王妃等等的其他人了。她记得肃亲王常常出入皇宫,和皇上的关系也很融洽,她就一直以为王爷和煜梵的关系也很不错。但是现在看来,不尽然。 出发的当天她终于看见要一起前往的肃王妃,这个女人还是记忆中的模样,笑起来温尔婉约,举手投足间很是大气,这就是煜梵的母亲。但是再看看走在自己前面的煜梵,她心里说,就是个小气鬼,还护短!之后极力提醒自己要沉稳,才不至于在他身后做鬼脸。有的时候她都发现,自己真的是被惯坏了,无法无天的,迟早要误事。 儿,见过母亲。 嗯,气息很不错,上车吧。 母子两打过招呼也不过多说话,就各自上车。 阿悄和煜梵还是同坐一起,不过她倒已经很习惯了,除了不能和他一样也看看书以外,也不觉得不安,就是有些无聊。车子没行多远就遇上从泽亲王府方向来的久琪蓝齐。这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就算煜梵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她也甚是喜欢接近这位堂兄。 等等等,是煜梵吗? 接着车就停下来,外面又传来一声,久琪蓝齐见过伯娘。 嗯,小丫头看上去长大了一些。 伯娘我不跟你说话了,我去煜梵那儿。 好,别闹太过就好。 不一会小丫头就登台入车来,一撩开帘子这回又和阿悄的眼睛对上。阿悄还没来得及反应,小丫头倒是反应很快,马上又放下帘子还在外面说了句,对不起。 她坐在车内一脸愕然,反而是旁边的煜梵笑出了声音,说到,进来吧。外面的久琪蓝齐才又重新进来,她进来了阿悄自然就要退出去。坐在茶墟旁边,细细听着车内的动静。 茶墟微微用眼神看了她一眼,又继续看着前面的路并无异样。 阿悄听得车内久琪蓝齐问他,她是谁。煜梵只是轻轻地说,她是芙姝。 她是干什么的啊? 不干什么。 如此两个人就在车内讨论着她是谁的话题,然后又天南地北的说了些别的。慢慢车里就没了声音,估计是小丫头一大早起来这会困了。 刚出城门,就陆陆续续看到一些别的马车也一路向寒山寺而去。如此盛事,大家都想借此向佛祖讨个愿望,也不怪大家临时抱佛脚。她一路因为坐在车外,看见一路上的风光,心情也跟着放轻松。以前她有和大家来过一次,但是遭遇就不太好,那时候的她比现在体弱的煜梵还不能受折腾,稍稍走动累着了都能生病。大家都说让她来一回,兴许就被佛祖看见了,能够保佑她身体好一些。结果三天里,除了听讲经外,还因为一些其他事,最后更是生着病回去的。 而现在从新又来了一轮的她,身体还是很不错的,活蹦乱跳基本没有问题,只要该休息的时候能充分休息,就什么都好。 琪济!裕王的马车以快速赶过来。一接近,福全也不顾王室礼仪,就开始叫唤开来。这个时候的裕王是真心对这个堂妹妹好的,好得细心的人会发现这里面不正常。 正在车里枕着煜梵双腿睡着了的久琪蓝齐模模糊糊中听见有人喊,煜梵听了外面的叫唤也是皱起眉头来。阿悄看见这个站在行驶中的马车上对着他们的车大喊的裕王,还真是让她开了眼界。心里却为煜梵可惜,很难得小丫头和自己亲近一下,现在又要被叫走了。 丫头,快过来。 福全又喊了一声,这次久琪蓝齐总算起来了,听到福全在叫她立马也是笑脸相迎。本来煜梵要把车停下来送她过去的,谁知道福全只是让车夫把两辆车靠近一些以后,直接把孩子一手提溜过去。刺激得久琪蓝齐兴奋的大叫起来,而后两人就哈哈大笑。 阿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无语到极致。这丫头这么多毛病,都是他给惯的! 等久琪蓝齐被接过去以后煜梵又把她喊进去。 你觉得琪济怎么样? 世子,芙姝并不十分熟悉郡主。说不上来感觉。 是吗? 她没说话。煜梵又说,但是我第一次见到另外一个人时,却感觉心中不喜,不知道原因。 是谁? 硕鳄禾悻怡。 好嘛,问这么多,把自己问出来了。阿悄想翻个大白眼,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好是来陪伴他的,那就做到自己对自己的承诺。她不是早就知道煜梵不喜欢她吗?那个时候她也不待见他,谁也不要说谁。 为什么啊? 就是,很多的东西都是没有答案的。 看她认真的看着自己,又忍不住问道,你可明白? 现在不明白,以后总是会明白的。 她自视甚高,目中无人。凭借紫禁城的皇恩,她现在倒是个角色。 听着他这样评价硕悻怡,她又好气又好笑。现在的煜梵也不过是个八岁孩童,就能说出什么“自视甚高”c“目中无人”的词语来挤兑心中那个令他不满的人,真是意气狭窄!不过一想到世人对他的推崇,也难怪他这般评价别人不带客气的。 她说,这是什么意思啊? 没事,不过是个仰仗势力,不懂得审时度势的人罢了。 这下阿悄是明白了,敢情他就是说硕悻怡是个趋炎附势的人,还没有眼力见儿的。以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在她耳边说过她妄自目仰这样的话。他是对她有多少意见啊。 没想到平时没什么话好说的煜梵,今天这一路上净跟她说起关于自己对硕悻怡的看法。她也收获到了,原来他这个时候这么讨厌那时候的自己,均是来源于觉得硕悻怡是个表面看不出来的,嚣张跋扈之人。 不过他也没说错,硕悻怡真的就是个嚣张跋扈之人,特别在经历过种种之后,更显得她目中无人。 她成为阿悄后,本质上是个爱热闹的人儿。以往逢年过节寮里都是热闹非凡,虽然生意大了,要管的事情有很多,但是她这辈子就没有劳心劳力过。她都怀疑有朝一日寮里有人造反她都镇压不住,不过她什么都没有没关系,只要手里还握着从她娘那里留给她的那枚潇氏铁骑的兵符,就算战乱起,她也能安享余生了。 至于潇氏铁骑的兵符是怎么落入到江湖人士手中,她已经没有人可以问了。遥远得很的时候,这枚兵符曾经是她的,后来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了。 相传这支军队是当初潇将军以个人名义收编,这个“潇将军”在历史长河中没有任何记载,但是传说却经过人民的流传变得越来越传神夸张。那个年代大陆分成三国,群英四起,潇将军本是平民,见大家因为争夺领地而大动干戈,民不聊生,只能带领不愿被战事驱使的人民自立成军,也不另占地为王,就这样游走在国土边缘走到哪里觉得哪边有理就帮忙战斗,可以说是起到“搅屎棍”的作用。后来一代代传承以后,潇氏铁骑的兵马都回归大市中,抹去身份埋伏在每个角落里,等待着兵符再次现身,为了生存的自由意志重新披甲上阵。 寒山寺风光秀丽,平日里也是香火鼎盛,城隍诞这一天里,三年一次大讲经,一年一次小讲经,是一年一度里冽都的盛事之一。今年刚好碰上大讲经,而寺里为了保持佛门清幽,厢房订满即止,剩下的香客太阳西下时都要下山回程。只是想不到的是,寒山寺作风不受时下朝堂风云的影响,厢房的预订均是先到先得,不分贵贱,不论贫富。 大家下车后,都有家丁担着小抬轿助各位主子上山,免去自己爬山涉水的劳累。阿悄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那条彷佛直达云霄的石阶,心里暗暗流虚汗,这要自己走上去啊?再看看旁边的煜梵已经上了小抬轿,此时她真想一跺脚就回去了,拜什么佛,回去睡一觉她又是神清气爽的人!这爬上去估计她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见她磨磨蹭蹭煜梵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走吧。 她能说不吗?结果还是乖乖的跟在后面一步步的往上走,跟在身后的茶墟看着她还没有走上百步就开始脚步虚浮,也是为她在心中捏一把汗,生怕她一个踉跄栽下来把自己也砸下去。 到了三百阶的时候中段有一个凉亭,她顾不得许多,艰难的往亭子里去。煜梵也示意轿夫往凉亭走着。 下得轿来看见一脸像鬼似的阿悄,煜梵暗自吓了一跳。以前是绿薇陪自己来的,都是徒步登山,虽然吃力但也不至于要人命。现在看到她这副即将断气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吓人。 他说,你怎么了? 她两眼模糊,意识溃散,已经没办法做出回应。煜梵一见她这般模样,脸色也不大好。正当大家手足无措的时候一声问候传来,真没想到在这里遇上肃亲王府世子啊。 啊,是回师。梵失礼了。 这位姑娘是不舒服吗? 兴是从来没有运动,今天一登山便体力不济吧。 能容老身帮忙看看这位姑娘现在如何吗? 那就太好了,梵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有劳大师。 回师只是轻轻一拜便走到阿悄跟前,开始探看。 煜梵和回师是不解之缘,几乎是从他出生起,每年都来寒山寺听讲经。而回师在外游历许多年以后,也因为煜梵的到来,每年都会赶在城隍诞这一天云游归来。不单为普罗大众讲经,还会为他把脉诊治。两个人实质上也是忘年之交了,当下在外两个人一老一小的,甚是讲礼节。 回轮等走近她的时候,轻轻的说了句话,她听到了便点点头。他们也认识,而且比起煜梵来说,他们俩更熟悉一些。回轮虽是佛门中人,但是谁又能真正脱离了这个尘世?他和康礼是对手,都自诩自己的医术更高明,年轻的时候总是以医术斗争。自然康礼自春风寮有了她这个小主人要照顾后,就不能经常外出。回轮只能到春风寮去找人,一来二去总会和阿悄有所接触,有的时候康礼愁上眉头,刚好遇上来找他的回轮,两人总是能够研讨出一番新的医理来。对于她的身体情况,回轮同样也十分了解,刚一见到她的时候确实是暗自心惊,情况不大乐观。 一番探看以后,回轮又帮忙把脉,旁边的人都歇息好了,他才起身说道,煜梵世子。 怎么样?可有不妥。 哦,并无大碍。只是这位小施主天生体质差异,不适合体劳多动。 煜梵看了坐在石椅上的阿悄一眼,回轮又说,看来这位小施主不适宜当世子的侍女啊。 她不是我的侍女。 他这么一说阿悄却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心想,不是侍女?那是什么? 回轮当即又说,这就怪老身眼神不好。不过怎么说都好,此行上山还有几百阶,怕是硬要这位小施主上去,怕是吃不消。 煜梵显得很是无奈,抬轿只有一顶,虽说不是不能让给她,但是那总是有碍于身份的。 世子不必担忧,如果世子不介意,老身倒是有一个办法。 是什么? 我们且走着,上去以后自然就知道。 这大家都在半山腰,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自然是不能不上去的,但是把她一个人留下来也不合适。既然大师都说有办法,那是最好的,一行人就有整理妥当往山上去了。 等大家都走在前头,回师用手轻轻的托着她的手,别人看上去也只是微微的做个姿势,好像也没有真的两只手搭在一起。这时候回轮缓慢的用自己的内力运传至她的体内,一股暖暖的气流支持着她不至于气血不畅,导致内息混乱。老和尚用几乎常人所听不见的声音问道,小施主,您怎么在这里?只是等了一会都没有等到答复,他好奇的看看旁边这个小女孩。 她实在是没有力气聚精会神的同这个大师耳音,只能好好的走路。谁知道回轮一把年纪还是个老顽童,又问道老康有来吗?阿悄忍不住抬头看了老和尚一眼,不可置信的眼神逗得回轮微微一笑。她松了一口气,真的是佛祖心中留啊。 上得山来,她的气色看上去好很多,回师回寺自然不能再和他们一同行走,便随着引路僧人分头离开。肃亲王府为了世子的身体,求神拜佛最是积极,早在寒山寺公布可以预定城隍诞的厢房时,就排在预定的首位。现下王妃已经使人把厢房收拾干净,每年她都和自己儿子来这么一趟,但日下之时她就下山回府,并不在寺里多呆。 寒山寺为佛门圣地,来往的香客众多,只是能供住宿的地方却有限,城隍诞里更是供不应求。久琪蓝齐跳脱不已,跟着裕王福全更是大祸小祸不计其数,偏偏大家都不当一回事。只是幸好就算是多跳脱不化,也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不过即便如此泽亲王更是头痛,打又不能打,骂又骂不听。这一赶上佛门盛事,总要把孩子赶过来听那和尚念经讲道理,妄图从佛祖的教导下,能够引领这个顽皮不堪的女儿回归正道,干点女儿家该干的事情才好。 大家一向知道煜梵是个安静有学问的孩子,这次泽亲王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安排了久琪蓝齐住在煜梵对面的西苑子里。这会久琪蓝齐已经带着仆从过来拜访他了,另外还带了一封她父王的亲笔书信。 久琪蓝齐做事从来没有章法,又总是爱闯祸,而福全总不能一直守着她。所以泽亲王为了她在外不吃亏,就配了暗通武术的仆从给她,这人外表平平身量和茶墟一般,高高瘦瘦并无特别,一举一动谦虚有礼。但阿悄此时看到就发现此人轻功了得,突然想到泽亲王这一动作怕是觉得,就算打不过,至少能带着这丫头逃跑,逃跑总能行了吧?只要这孩子不受伤什么都好说。 心里叹了口气,都说这个孩子被宠得无法无天,泽亲王作为父亲更是为了管教这个女儿焦头烂额,但是应了那一句话,自己的孩子自己怎么打骂都可以,旁人若多嘴说了一句,就要他吃不了兜着走!这才是人见人怕的魔王的由来啊。 泽亲王在书信里说道琪济性格顽劣,此行难得与侄儿煜梵这位堂兄同行。自知煜梵连年得菩萨庇护,又得高僧指引,性情通达,见识渊博。故安排小女与之相邻,望这位侄儿能够念及兄妹头衔,带着琪济一同听讲佛经,收收心,敛敛情,回去以后有个定性才好。如此一来就拜托这位侄儿多担待一些,泽王叔父就此谢过啦。如是等等的一些场面话。 煜梵在读信的时候,久琪蓝齐也没有坐定等着他读完,一边这看看那看看,一边嘴里絮絮叨叨。倒是在一旁坐着缓神的阿悄细细的留意着她,这会他们到地已经半个时辰了,该收拾的东西也都收拾妥当,后来就是这个丫头过来送信。她了无生趣的观察着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她熟悉的人小时候的神态,结合她现在这种恍恍惚惚的精神总有种幻觉的错觉在。 煜梵放下手中的信,说道,过来。 哦。丫头乖乖的坐回去。 泽王叔说了把你交给我管教。 嗯,好啊。 阿悄听到她回答得这么干脆利落也是错愕,果然还是个几岁孩童,一天到晚就知道玩,除了玩就是吃了睡。对于“管教”一词,久琪蓝齐听得多了,但是在她身上根本就没有起到过该有的效果。而以往那些要管教她的人,都因为不堪重负不出三天就告辞了。 当下久琪蓝齐又听说父王把自己交给煜梵来管教,心里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妥,回头还玩还吃。故煜梵这时候说什么,她都说好。 这可是你自己也答应的,回头吃苦了不能闹,知道了没有? 知道了。 先回去吧,讲经明天才开始。明天我过来接你一起去。 好好好。说完便走了,小身影一蹦一跳的,有着一股纯真的魅力,吸引着人盯着她。 煜梵难得心情开朗的把心思表露在脸上,阿悄也替他高兴。很久以前他们虽然惺惺相惜,但是真正开怀的时候没多少。反倒是现在,他们还相互不相干,还相互抵触,甚至两人老死不相往来最好不过。煜梵如此对久琪蓝齐另眼相看,这份难得的纯洁无暇也是关键的原因。 突然她明白了,他曾经的那句“同为讨人欢欣而得一立足之地的人,为何不待见久琪蓝齐?”。这丫头能这样横行霸道,同样和当时风头无两的硕悻怡一样,都是受无上的皇恩福泽才能如此行事。但那时候的她一心要远离这些或许就是日后在皇朝中搅弄风云的孩童,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刚好碰巧煜梵从小就是个细致非常的孩子,即使他还看不透硕悻怡的行为,但也能感觉到她对周围的人那种不屑,恨不得撇清关系的高傲。 你可累着?煜梵看着小丫头离开后转头来问她的情况。 回世子,芙姝还好。 下次你就不要来了,省得为你分心。 劳世子为芙姝费心,千般罪过。 煜梵再也没说什么,微笑着独自进了内室。 而后她也起身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福过留痕 一大早天还没有亮煜梵就已经洗漱完毕,衣冠整齐。开始时阿悄从房间里出来,脸色不但没有好转,还越发暗沉无光,看上去甚是吓人。煜梵便说了让她留在院子里好生歇息,不要随处走动。 但是她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去听听和尚念经兴许还能安神,也好让回师给自己瞧瞧,别等下惊动了寮里的人,要来把她抓回去。 煜梵见她诚心向佛也不好说什么,吩咐茶墟好生看着也就没再理会她。三人由他带头到了对面的西苑,那个叫曾董的仆从引他进厢房,她和茶墟则留在外面等着。 她身体还很虚弱,久站不得,茶墟静静向她挪了一步,她抬头看了眼这个平日里不多话的少年,又低头笑了下便微微靠在对方身边。 已经走到里间去的煜梵,昨日他才和小丫头说过今日会过来接她,但很显然久琪蓝齐已经全数忘得干干净净。他站在她床边,一手捏着她的鼻子,床上的小人儿呼吸不到皱着眉头,在胡乱的翻身中终于醒了。 她模模糊糊看见自己床边站了个人,看清楚是煜梵的时候鼻子还被对方捏着,只能张大嘴巴呼吸。她说道,你怎么过来了啊? 她此时的模样着实让人觉得好笑,他也没有放手,继续这样捏着她的小鼻子,说道,该起床了。 你先放开。久琪蓝齐把他的手推开,然后坐起来。又说,这么一大早的,外面太阳还没有升上来吧。 你忘了泽王叔把你交给我管教的事情了吗? 没忘,但是能不能等我睡醒啊。说完又要往床上栽去。 煜梵冷着一张脸,没有了平常的若无其事,认真说道,既然王叔把你交给我了,那就要听从管教。现在就起来。 见他严肃,而她呢始终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只能不情不愿的下床。煜梵走到外间去叫了人进来为她梳洗。两个人一个在外间喝茶,一个在妆台前碎碎念个没完。 总算等到她从里面走出来,他才满意的点点头。她说,我们要去哪里啊?不好玩我可是要发脾气的! 久琪蓝齐气闷的撅着小嘴,一副“我不爽”的样子。虽然心里觉得她有这么点可爱,但是煜梵还是冷着脸,回应道,不是告诉过你今天去听讲经吗?赶紧跟上,不然就晚了。 听讲经?是怎么样子的?她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活动,听他这么说倒是好奇心作怪,心想反正都准备整齐了,那去听听是讲什么的也无妨。便小跳步的跟在煜梵身后。 阿悄见屋里的人要出来了,稍稍站直。只见久琪蓝齐一脸兴奋的跟在煜梵身边一起出来,两个人出来以后就往佛堂方向走去,他们这些人就默默跟在后面。她心里默哀,估计小丫头还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去干什么的。煜梵平常也对久琪蓝齐不错,虽然在别人眼里他还是那样不温不热。但是她却知道,他对久琪蓝齐是不一样的。这丫头疯玩惯了,这会应该是以为煜梵要带她去哪里玩。 阿悄抬头看看天,今天的天气甚好。 等到他们一行到达佛堂,肃亲王妃已经带着人在门口等着自己的儿子。煜梵带着久琪蓝齐给自己的母亲行礼之后,又一起进入佛堂准备听讲经。 久琪蓝齐一向喜欢这位端庄优雅的伯母,这时候见着了自然也不再粘着煜梵,一手就牵上肃亲王妃的手。她说,王伯母,这讲经是怎么样子的,怎么大家都愿意听啊。 看着小娃娃眼里都是为什么,这位王妃也是笑得十分慈祥。跟在后头的阿悄发现,这个女人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的优雅,仿佛置身于尘世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肃王妃用手势示意久琪蓝齐噤声,然后轻轻说,佛门之地,不得大声喧哗。我们进去以后你就知道了。 琪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进入大堂以后,人们已经都虔诚的或坐或跪,等待着时辰到大师开始讲经。让她意外的是,昨天明明没有看见的凛盛也在大堂里,还有之前踏青的时候没有见到的赛罕,只是并没有见到简镰,反而是裕王福全没在。她刻意把头低下去,总是觉得自己会被凛盛认出来。 等讲经开始,久琪蓝齐果不其然,无聊得立刻要她睡着都可以。这样的絮絮叨叨的讲经不但了无生趣,还让她这个没有一刻安静的人有一种马上会疯掉的感觉,浑身难受。一会掰指甲,一会摸摸头发,一会左顾右盼,把坐在她周围的人都扰乱了情绪,根本无心听前头大师讲的到底是什么。 琪济忍无可忍,说道,我能不能出去啊。 煜梵只是简单的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又回过头去继续听讲。 好无聊啊,能不能走啦。 他回头忍不住说了句,安静。 小丫头心里憋屈啊,便耍起脾气来,翘着双手头已经歪向其他地方。但奇迹的是,她没有像以往一般,心里难受就表露无疑,大喊大叫。虽然脸上也是写得清清楚楚“她不耐烦,她要走!”,不过目前为止她就算很不满,也是坐得端端正正。 本来阿悄在偷偷观察前面两个孩子的举动,只是如此安静的环境下他们这边的动静还是很引人注目。本来她悄悄观察着两人小时候的相处,不料对面有目光看来,她匆匆看了眼就又把头低下去。 凛盛见那边有动静便稍微转过头来看看,毫无悬念的就看见久琪蓝齐在耍脸色,很明显不满意被限制在原地听讲经。而后并没有多留意就又转回头去和大家一起认真聆听,并没有多分神。 见凛盛转回去听讲经阿悄才松一口气,然后也没再去看前面两个孩子是怎么熬到最后的。一直到两个时辰后结束,小丫头一溜烟带着自己的仆从一下子就没了人影。看着久琪蓝齐逃也似的走掉,煜梵也是无奈的笑了笑。 出了大堂以后他们遇到了同时出来的熟人,大家见礼过后便说起话来。昂沁问赛罕简镰怎么没来。 赛罕一脸疼惜说道,弟弟之前顽皮,现在父亲都不怎么让他出门。只能我自己来这么一趟,求个平安符回去,希望以后一家人都平平安安。 听她这么说,大家都知道她说的“之前”是什么时候。而后又回头看着凛盛,便问道,凛盛,你一般都不来这城隍诞,怎么今次来了? 凛盛看了看在场的人,说,大家不也不常来吗?这次真巧,都赶在一起了,也算是有个伴。 听他这么说还真的是都来了,裕王福全虽然没有听讲经,但人的的确确是在山上的,至于久琪蓝齐现在估计不知道跑哪里去野咯。他又说,大家都在这里,说明平平安安还是很重要啊。 谁说不是呢。 其实凛盛如今最不愿看见的人就是赛罕,一看见他们家的人就想起当时发生的种种,导致之后的结果。他是恨不得时间回转,他能够改变那一瞬间的举动。那样的话,他的姐姐就不会受到伤害,如今说不好还是那个健康的人儿。 凛盛没再说什么,作了揖便先行离开。赛罕看见他如此心里也不好受,那件事情里受害的人一共是两个人,一个是她自己的弟弟,一个便是安国公府的硕悻怡。前者是差点出人命,后者是为了救前者而伤及身体安康。这一个是自己的亲人,一个是自己至亲之人的救命恩人,奈何碍于这些所谓的身份地位,他们之后也无过多交集,甚至他们认为这就是应该的。 煜梵说道,表姐不用过于担忧,简镰一定会平安长大,身体健康的。 嗯。 说罢大家就分开了。 她还是不舒服,等大家都散去的时候,她跟着煜梵受邀前去后殿和回师探讨今天所讲的经文大道。 回轮老和尚见她脸色不改善,反而变差了,心中暗自打量。煜梵见大师也观察起她的脸色来,就开门见山的说请大师帮忙看看。回轮一边探看她的情况,一边暗示她,这样硬撑下去对身体无益,需要及时修养调理如若有需要的话,他会帮忙联系她春风寮里的人来接她。 她告诉老和尚,不用了,她有办法。 回轮是佛门中人,虽有救助之心,但也讲求随缘,便也无过多计较,且看且行动吧。 给她输送真气,以作稳定她体内的气息以后,他也再没有办法了。就再看看她自己能做到哪一步再说吧,便也就再没理会她。 老和尚爱喝酒,煜梵与回轮相识以来也有以酒作药,练就出小小年纪已经能够闻香辨酒的能力,很是厉害。说着说着,煜梵就说道,大师这次去南海了吧。 你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回轮惊喜的说道。 一进屋子就闻到一阵热烈的气息,闻之感觉周身热得发汗,与南海一带的海风相似。 说的跟你去过一样。 虽煜梵没有真正去过,但是保不准有一天我大好了,就能去了。现在多做一些准备也不早。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藏得这么好,竟然还是被你闻出来了。 大师过奖,梵是常年喝药,稍稍闻到一点不一样的气味就特别敏感罢了。 回轮也不再和他个黄毛小子扯理论,随即从地下暗格里掏出一坛酒来。顿时整个房间充满酒香,回轮说,这是我这行专程研制的药酒,闻着根本不像是药,还清新。 但是闻得出来,很浓烈。煜梵说。 回轮点着头,说,是的。给你带回去,每天清晨沾上一小口,精气神会相对起到活络的作用。 那就谢过回轮老友了。 后殿中便又是两人的讨论声。 久琪蓝齐跟着煜梵在大殿上坐了整整两个时辰都快疯掉,一出佛堂就一路前奔。直至来到后山时,才放声大喊,还一边骂咧咧的。 死煜梵,臭煜梵!骗我听什么讲经,简直就是要杀人灭口!都快憋死我了! 跟在小主子身后的曾董有一种想告诉小郡主煜梵世子当下不在这的事实,不过看着主子骂的正起劲他不好去劝阻,省得自己成了那个倒霉的出气筒。 骂着骂着一阵肉香味飘过来,琪济才发现自己好饿,早晨被煜梵忽悠着连早膳都没有吃到。便顺着气味一路找过去,只见福全和昭荣围在一起烤鸡?她突然一下蹦出来大叫道,好啊你们!竟然胆敢在佛门圣地杀生,还烧烤! 昭荣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被封为祚王,因为还没有到年纪建府,如今还住在宫里。昨天他是最后一批上山来的,今天本来是要认真去听讲经,结果老早就被他二哥叫起来,带到山林里抓鸟抓鸡来。刚刚还被她突然大叫一声吓了一跳,立即恼怒道,琪济你怎么回事!大喊大叫,当心我回去告诉泽王叔,收拾你。 她本来因为被迫听讲经的事情心里还难受得很,听到他如是威胁自己,也不客气,回道,你去啊,我就进宫告诉皇祖母,告诉皇上哥哥,你在寒山寺杀生,吃肉! 两个人顿时剑拔弩张,一旁福全知道小丫头今儿个受委屈了,就说道,荣儿你是哥哥,琪济才这么一点点大,不要跟她多计较。 昭荣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二皇兄这么说了,他也就不好跟这个小丫头斗嘴争吵,有失他平日里的形象。 琪济见他不说话了,也就不再争吵。看了看他们搭起来的架子,上面正烧着鸡她就肚子饿,目光一眨不眨的。福全说,怎么?饿了? 嗯。 早晨没吃早膳吗? 没有。 听她说没有,福全的眉头轻轻皱起,又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不吃东西呢? 一大早就被煜梵骗去听那神叨叨的讲经,都忘了吃东西了。她越说越委屈。 诶,你等等,你肚子饿了就赶紧回去,让人给你做点吃着。别在这里留太久。昭荣见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架子上烤着的肉,才不想分给她一份呢,便赶紧说道。 我又饿又累,刚刚跑得太快,都把力气跑完了,现在回不去。她说完,可怜兮兮的看着昭荣。 福全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低着头认真的烤着肉,嘴角不经意就笑了出来。 昭荣受不了她如此可怜的模样,久琪蓝齐平常是跳脱了些,但是毕竟也是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小妹妹,况且如今的皇上还没有纳后宫,宫里本来就不显得热闹。幸好也是这个堂妹妹时常进宫来游玩,才带来了一丝生气和热闹,就算刚刚两人有过口舌之争,那也来得快去得快,从来都不是真的闹僵了的。 他说,有这么饿吗?有这么累吗? 有。 那你可不能再这样那个大喊大叫,省得被别人发现。 知道了。 而后三人等着肉烤好了,开吃。 或许是他们太招摇,三个人藏在一个算是相对隐秘的角落,但是气味挡不住,随着空气就出卖了他们。 煜梵带着阿悄和茶墟从回师处出来,便到后山来观景散步,路上还和昂沁c凛盛碰上,便一起走来。阿悄因着进去时回轮一番真气传送,脸色和精神好了很多,走路也不觉得有多吃力,只是旁边跟着的这两个人她很是抵触。几人站定以后,到处看看便闻到一阵肉香,和之前久琪蓝齐一样决定一探究竟。 福全c昭荣还有久琪蓝齐吃得差不多,却又被突然出现的几人吓了一跳。昂沁第一个说话,他说,你们好啊,佛门圣地杀生吃肉? 这时候很不应景的,久琪蓝齐打了个饱嗝,示意着她已经吃饱了。知道自己失态,还典着笑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着她这副样子,站在后头的阿悄忍不住想笑。 这有什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说着福全又咬了一块肉,又说,来来来,大家一起坐会,从下面再上到这里来,走的路也不少,都累了吧。福全说。 看着地面周围散落的骨头,已是没有空地,谈何“坐”,分明就是膈应人的。阿悄听到那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不免怀疑此年纪的裕王智商怎会如此低下?那话后面还有一句呢,“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她想起济癫大师的故事,一脸上的表情又哭又笑,俗称哭笑不得。这却是大师悲悯天下世人,世事无常啊。 听他这么说,还年少的几个人也说不出话来反驳他,有碍于福全最年长,是兄长,不得随意顶撞,也就没再说些什么。昂沁又看看一直以来都稳重妥当的四堂皇兄昭荣,奇怪他怎么今天跟着福全胡闹。就问道,昭荣皇兄,你怎么也在啊? 啊?我,我也饿了。 当心让皇上知道了,要惩罚你们。 才不会呢!久琪蓝齐说道,今天要不是煜梵把我骗去听讲经我就不会饿着,不饿着我们就不会杀生。但是这会就快饿死了!那当然要以生命为贵啊。 你最多歪理,难道饿了就不能回去让下人做吗? 久琪蓝齐还想反驳,人都站起来了,只听见福全说,好了,让你们坐下来也不坐,教训琪济是怎么回事?又不是他们烧的。要责罚自然由我来承担,昂沁你越权了。这时候的福全把头抬起来,一脸无所谓,也有点吓人。 他说完以后,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就微妙起来,阿悄在后头看得真切,这帮人从小就已经看出来以后格局分化的情景,他们从小就不对付,平白了她以前还当他们多要好,怎么突然间说翻脸就翻脸。原来只是自己从未看清过他们都是什么样子的,一味寻求自己的安逸。恐怕昂沁的崛起,少不了凛盛从小就给他灌输这些有害无益的思想导致的吧。 阿悄观察着几个人的脸色c眼神流转,一下子和抬起头来的福全四眼相对,她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至于不好在哪里,也说不上,说到底她又活了这么一遭,对于现下的情景她也是初初接触,毫无优势可言,也不比他们哪个人厉害多少,只是稍微知道的东西多一些,而具体的过程她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慌不忙的,当作没有看见一样,又把头低下去,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福全与她对视起,转瞬即逝自己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自己始终比在场的伙伴都大几岁,也是个大孩子了,又生在皇家,知觉总是敏感许多,昂沁这孩子和嘉木凛盛走得近已经引起他的侧目。而据观察和有限的接触,嘉木凛盛这个人是亲皇派,如今的将军府人丁薄,他是唯一的继承者,除了选择依附皇帝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但是昂沁是亲王的儿子,贝子身份并不是什么排不上名头的宗室子孙。所以一时间他也想不明白嘉木凛盛与昂沁交好的原因是什么。 皇兄,琪济,你们要是等下完事了,莫忘记收拾,这儿周围都是草树,易引发山火。 听一直不说话的煜梵说了这么一句,阿悄不禁在心里暗叹,果然是个大才,这样的情景下还可以说出这番让大家收拾干净的话来,也就应该只有他一个了。 他一向是不与人争的那个,自幼体弱也就比起其他兄弟姐妹来,露面更少。另外他还担负着从天下涌来的美名,这份隐忍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他的话一般大家听了都会采纳,一来他总是谦卑低调,不以外人对自己的评价自居,形成了大家都爱听他说话的局面。二来他从来不站队,小小的人儿也得家里长辈器重,不需要从别处得到他人的肯定。 好,就听煜梵的,来,收拾。 啊?我还没有吃干净。 久琪蓝齐还在啃肉,福全走过去把拿在她手上的东西扔了,并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你可听明白了。以后不可以在佛门静地做这等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琪济只知道福全把她还吃的肉扔了,当即双手翘起来不想理会任何人的表情。 好了都回去吧,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久琪蓝齐 一晃城隍诞讲经已经接近尾声,后来的几天都不如开始时那样热闹,肃王妃也在头天讲经结束后就回府了,并没有逗留,往后的几天也没有再来。之前泽亲王亲笔书信拜托煜梵照料自己那个顽皮的女儿,除了第一天两个人一起去听讲经之外,煜梵很是了解久琪蓝齐,也就没有逼迫她做些与她性格不符的事宜。 今天是城隍诞的最后一天,久琪蓝齐听说福全昨天就下山去了,突然就生气,在屋里自己发脾气,说好的出生入死,怎么自己先走了?气着气着肚子很准时的“咕咕”起来,便自语道,先吃饭。 回郡主,没饭。 没饭?现在都午时了,怎么会没饭? 煜梵世子吩咐过今天郡主过去用膳。 他什么时候来说的? 就在昨天您赶着和裕王爷出去抓山鸡的时候,您还说“好好好”呢。 呃,去就去。 带着曾董大步流星的往对面东院走去,一迈过月牙门顿时饭香味就绕鼻而行,她马上就走快两步。 煜梵,我们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人未到声先到,说的就是她这种。 好,茶墟布膳。 阿悄待在他身边有一段时间了,从来没有见过他对谁这般喜形于色过,即便他隐藏得很好,一般人也察觉不来,但是从语气声调,一举一动中,还是能够感觉出来,久琪蓝齐于他来说是不一样的。本来以他们从前的关系来说,她应该吃醋生气,但是现在她的心情却大无所谓,看着煜梵能够因为久琪蓝齐而高兴些,她也觉得如此甚好。 啊,对,对不起。 久琪蓝齐大咧咧的一脚踏入房间来,原本生动的小脸在见到同在房间里的阿悄时顿时泄气了,规规矩矩的把已经跨过门槛的脚收回来,还说了句“对不起”。房内的人均是莫名其妙,阿悄怕她不自在就走到门边说道。 见过郡主,郡主请进吧。 久琪蓝齐看了她一眼说,好的。便斯文的走进去,末了还回头看看已经走出去的阿悄,才松了一口气。 煜梵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说,你笑什么。 他干咳两下把笑意吞回去,说,你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好像很怕芙姝啊? 不知道,心里面就是很敬重她。 敬重?煜梵回头看看门外,早就没了芙姝的身影了。 嗯,总觉得她是我姐姐。见面了就特别害羞,不能胡闹。 听到她自己说出不能胡闹的话来,他是再也忍不住,又笑起来。把端菜进来的茶墟都吓一跳。 久琪蓝齐恼怒道,你笑什么笑! 好好,不笑了。但是你怎么知道自己是胡闹? 呃,我,我。快吃饭吧。 他收起笑容便安安静静的陪她吃饭,出奇的是大家都没说话,久琪蓝齐难得的淑女了一回,也好好的进餐,并没有再说话。 等都吃好了,阿悄就从外面进来就着茶墟带进来的工具,侍候房间里的两位主子漱口。煜梵看着久琪蓝齐从芙姝进来以后,就坐得端端正正等着漱口,在看看首先去侍候小丫头清洁的芙姝,还真的就像姐姐和什么都不懂的妹妹一样,这种感觉甚是奇怪。 郡主,饭后恐有积食,待会和世子一块看看书再回去吧。阿悄看着琪济浑身僵硬的任由她侍候着,实在是想笑得很。转而又想让煜梵和现如今心尖儿上的人多待一会,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哦,好啊。要看什么书?久琪蓝齐一脸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是个侍婢的女孩。 郡主平日里都爱看什么样的? 我平时不看书。 那就没办法了,让世子为您挑一下? 完了两个人回头看向还在听她们说话的煜梵,煜梵说,反正就消消积食,随便翻动就好,不必这么多讲究。 殊不知三人才刚开始饭后阅读,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小丫头直接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本来煜梵想要自己亲自把人抱到里屋去的,但是奈何自己体弱,即便年长琪济四岁,但也做不到动作细无声。最后,煜梵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也受不了别人去做,只能把人叫醒了。 起来了。他叫一声,没用,又叫了一声,起来。 睡着的人毫无动静,阿悄想过去帮忙,煜梵随即把手举起来示意她不要动,她便又坐回去看书,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煜梵轻轻把旁边的椅子拉开,也趴在桌子上,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安安静静的久琪蓝齐是很少见的,就算那天他为了叫她起床听讲经,当时她也是睡着的,也没有现在这样离得这样近的看她。他们现在还小,以后别人变成怎么样他想不出来,但是他自己要变成什么样子,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回程的那天泽亲王亲自到山下接女儿回府,久琪蓝齐是除了惊吓,还是惊吓啊。大喊道,父王,您怎么来了? 我肯定得来,不然你准跑没影儿。 您怎么知道啊?或许我就直接回家呢? 你以为你是谁的女儿?我还不知道你?泽亲王说完就牵起女儿的手,见到煜梵一行人也下山来便站定等人走近以后又说,梵儿你下来啦。 侄儿见过泽王叔。 行了,这回城隍诞本王谢过煜梵侄儿了。着实了不起,听说这丫头第一天还跟你一起去听讲经。本来我还不相信,想不到王嫂差人送来书信,果然写着琪济去听了讲经。泽亲王转头看看被自己牵着的女儿,突然就哈哈大笑说,好丫头,倒是煜梵小子能治得了你啊,平日跳脱不止,现如今见到煜梵就站得这么笔直,以后看来得多把你放到你这堂哥哥处才是。 哎呀,您胡说,快走快走。久琪蓝齐拉着自己的父亲就使劲拽。 虽然来势汹汹,但是王爷到底是个爱惜自己女儿的父亲,无论平常她闹得天翻地覆,只要闹不上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他都给女儿挡着,绝不允许她受一丁点委屈。三月随皇上御驾到北域各部进行考察,就是因为她本性顽皮,差点就酿成大祸。本来这次他亲书煜梵也是拿不定主意,又想让女儿拜拜佛烧烧香,好让接下来一整年里都得到保佑,但是又不放心,怕闹出毛病来。只是结果却是出乎意料,不但听了讲经,现在看来性子还收了不少? 一路上热热闹闹的父女俩就回家了。 一进门就看见泽亲王妃已经等在那儿,久琪蓝齐挣开父亲的手立马往母亲的怀里跑过去。她现在还小,王妃就着她冲过来的惯性一把就将她抱在怀里。说道,我的宝贝女儿,你回来啦? 嗯嗯,娘我回来啦。 没大没小,叫母妃。泽亲王跟在后头,听到她这样不着调的称呼,当即提醒道。 你由着她罢。叫什么不是叫?是不是琪济? 对,母妃最好了。“吧唧”一口亲在自己的王妃娘脸上。 给我吧,这丫头去寒山寺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吃那儿的斋饭,一点也没见减重,反而重得像只小猪。 泽亲王一边说一边从妻子手里把女儿接过来,久琪蓝齐一听就不乐意,等到了父亲怀里的时候,便使劲的扭,王爷受不住她这样闹腾又好笑又好气。说道,别闹,当心掉下去。 掉下去才好!我就是只小猪猪,摔吧。 乖儿,不要闹,安安静静的。 不!我现在要回房里去了,坐这么久的车,骨头都硬了,痛了。 那行。曾董,带郡主回院子里让人好生侍候。 她一落地一阵小旋风似的,没等下人们跟上就跑没影了,也幸亏曾董是个练家子的,不然怎么能看好这个小祖宗哦。 久琪蓝齐刚刚一听她父王说什么“不减还重了”的话,当然要赶紧跑,不然等一下她亲王爹可要问她是不是爱吃斋饭了。天知道她才不喜欢呢,但是也不能当着爹娘说她是跟福全在寒山寺上抓野鸡c打小鸟,吃香喝辣养的这几斤重吧?绝对不可以的,那就只能跑啊。 曾董跟在后面,只见她一个灵活的转身率先回到院子里,站定了之后他说,郡主,您跑这么快干什么? 不跑等着被大卸八块吗? 为什么?他从城隍诞一直跟在小主子身边,也没看见郡主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怎么会被大卸八块? 你傻啊,你天天跟着我大吃大喝,当然不觉得啊,但是我们是在寒山寺啊。说着就轻轻的,眼睛滴溜溜生怕隔墙有耳。 啊,他这才灵光一现,说的有道理,若是刚刚王爷再追问下去,怕是都没好果子吃。看着小主子一双皎洁的眼睛,曾董从来没有把这个外人看上去跳脱不止的小主子小看,反而觉得小主子有大智慧。 走走走,我们翻墙出去。 要去哪里? 听说我们去北域的时候冽都新开张一家八宝醉仙楼,东西就不知道好不好吃了,但是听闻酒不错,要不要去尝尝? 这样不好吧? 不好什么不好,走。 曾董虽然不赞成刚回府就爬墙外出,但是他是郡主的侍从,只能心甘情愿的领命照做。 久琪蓝齐是泽亲王的唯一嫡女,庶出的倒是有几个哥哥,但是王爷疼得紧,每逢有人谈论起自己的女儿,泽亲王都会附和几句什么小女顽劣之类无伤大雅的话,但实际上管他的呢的态度。 而在泽亲王府里最厉害的莫过于泽亲王妃,泊于倩。王妃与王爷相识于二八之年,正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纪。都说当年先帝和董鄂妃的绝世爱恋,却不曾说起,泊于倩和当时还是贝勒的泽亲王也是一段迤逦的恋情。对于别人来说,他们既不轰轰烈烈,也没有轰动一时,只是当时因为皇帝的专情,引来朝局不安,人心惶惶,各大势力蠢蠢欲动。他们从中也经历了很多曲折,才最后修成正果,那个时候他们都已经是双十年华的人了,泽贝勒也成了王爷,她就成了王妃。只是那时候的他已经不是初初相识时懵懂无知的少年,她也不再是心有旁贷的少女,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执子之手白头偕老,不羡鸳鸯不羡仙,原作比翼鸟,共天涯共双飞! 别人看不出来久琪蓝齐眼里的清明,作为孩子的娘,泊于倩明了的很。现在的她在这里算不上年轻,但也是个容貌秀丽端庄的妇人,又有尊贵的身份优渥的生活,早就把她从前时的锋芒磨得光亮圆滑了。很久的从前她总是能从小伙伴的嘴里听到最近流行的文章里的穿越套路,有死而复生的,有意外魂穿的,有天降火雷可谓应有尽有,但是她却是走着走着走过来的。 一身的古装丫鬟打扮,把她吓得够呛,狂叫着乱跑,总想着自己能跑出去。结果一转弯和一大队人马撞个整着。突然她就哭了,一边哭一边说“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然后视若无睹的从一队人旁边路过去,周围除了她自己的哭声什么声都没有。为了掩饰自己的害怕只能硬着头皮哭下去,至少她觉得这样没那么尴尬。 谁知道,她才走了一半突然有人从队伍里站出来,还拉她的手,当机立断她就大喊一声,把对方也吓了一跳。那人马上对前头的人说了一大通,然后急急忙忙的又拉着她快步离开原地。到了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她已经忘记要哭了,任由对方带着自己左拐右拐。那人认识她,他喊出了她的名字泊于倩,还安慰她不要怕,告诉了她要去换衣服了,晚上有皇宴。 她当时很迷惑,但是毕竟是个正常人,她问皇宴?我为什么要参加皇宴?明明自己身上穿的是宫女的服饰啊,刚刚一路上她也看见不少和自己一样服饰的女子。他在泊于倩的额头上轻轻的敲了一下,说,你傻啦?你可是我以后的王妃,而且你现在还侍候在坤宁宫呢,怎么能不惨加今晚的皇宴。 你的王妃? 是,以后我会是王爷,你就是我的王妃。 做梦吧? 谁说的,马上我们就要行笄礼和冠礼了。说完,眼前这个她才认识的男生就笑得像夕阳的阳光一般,很是摄人心神。说罢,他把握住她双手的手紧了紧。又说,你不要害怕,谁都害不了你,我会一直守着你的。走,我们去换衣服。 泽亲王当时很受太皇孝的宠爱,几个儿子里,先皇是他老人家亲自教导长大的,是唯一的皇位继承者。泽亲王却是他宠爱着长大的,所有别的皇子都不能够做的事情他都做了,现在看回来久琪蓝齐这般行为举止,也都是因为有这么一位父亲啊。当时太皇孝这样对前来谏言的太皇太后说,皇宫高墙绿瓦,金碧辉煌,多少人一生苦短,从来不敢奢望任何自己不能实现的东西。但是孤的儿子,孤能够给予,就让硕塞去吧。 当先皇因为一个女子神魂颠倒,不顾皇家颜面礼节的时候,已经禅让的太皇孝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猜不透老皇帝的态度,在对比老皇帝对待泽贝勒的态度后,大家都在猜测很快皇帝就会被废,泽贝勒会成为新一任帝皇。还是贝勒的硕塞深受其扰,毕竟想当皇帝的皇子抛开他而言还有好多。而皇子中最有资历的,应该是已经被封王的肃王豪格。立马朝堂的分化呈现出一副一触即发的模样,这一风波过后大家也看清楚了,为什么硕鳄禾府自出世以来,就一直欣欣向荣,经久不衰,因为皇帝才是这天下的主宰,他们不论皇室还是腐坏,或孱弱或繁荣都是坚定的亲皇党,怪不得历代皇室力保硕鳄禾一族。 一番无谓的斗争后,倒下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依然屹立。等到新皇登基以后,大家就认识到自己之前的站队是多么的愚昧,而一向气势凌人的肃王也退隐朝堂,和当初所有人的设想都不一样。新皇大赦天下,晋封各大皇亲宗室,一下子泽王就成了泽亲王,泊于倩就是亲王妃了。几年后他们有了第一个女儿,久琪蓝齐。 而抢在久琪蓝齐之前出生,还把众人目光都夺去的人就是硕鳄禾悻怡。之前泊于倩还担心泽亲王府一直备受皇恩,到其时孩子的出生定然会引来瞩目,孩子还小,不宜过于暴露。这下好了她想到的,太皇孝都帮她挡住了,根本没有之后久琪蓝齐什么事情,除了满月宴c百日宴。刚刚热闹起来就入冬,太皇孝和老安国公照惯例腊八前赶回来,大家的目光又一次被那个带在太皇孝身边的小娃娃引过去,泊于倩在家简直都快脱口而出“神了”。 但是,像是怕小娃娃受不得皇恩过盛,压了命格。太皇太后也下了懿旨,免去硕悻怡的请安,一直她都没有机会面见这个风头甚盛的小女孩。即大自己女儿半岁有余,听传闻还是个偏房姨娘生的一个庶女而已,何德何能得到皇家的垂青?有的时候听着别人说,她还会有点后悔自己没有稍微动动指头也为久琪蓝齐争取更多的宠爱。不过转念一想,自古枪打出头鸟,谁张扬,谁倒霉。 最后见到了小娃娃,也不过和自己的女儿一般大,除了有孩童的红润可爱以外竟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天大年初七大家进宫赏花,硕悻怡就坐在自己对面,当初听闻尚樱大长公主在小婴儿满月刚过就求了太皇太后下旨,把硕鳄禾府的这个孩子拜自己做义母,让大家都很是吃惊。泊于倩是聪明,但也想不通透,难道真的就是缘分?上个月的北域之行就更让她迷惑了,琪济回来跟自己说的都是硕悻怡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让人心生崇拜,这也太邪乎。 八宝醉仙楼内,曾董领着小主子大摇大摆的包下了一个厢房。刚开始店小二c店掌柜都不愿意接待这位小客人,但是悬挂在两人腰间的泽亲王府的挂饰却让店家三思而后行,最后还是毕恭毕敬的领着人,他们想要厢房便开厢房。 她说,小二的。 诶。小姐有什么吩咐? 大胆,这位是泽亲王府的郡主。 一下子在场几个人都跪下来,嘴里念叨着“郡主,大人有大量,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望郡主见怪莫怪”等等一些恕罪的话。大家就算没有见过传闻中如魔王盗匪一样的泽亲王府久琪蓝齐郡主,现在这样听旁边的人说这就是泽亲王府的郡主,也知道是哪位了,毕竟泽亲王府里就这么一位郡主而已。一听是那位冽都有名的小魔王来了,掌柜的心里苦啊。 起来起来,啰嗦什么呀,赶紧介绍下你们店的特色。侍候好了,好处定然少不了你们的。 是是是。掌柜的从地上爬起来后便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一遍菜单特色。 等到掌柜流利的介绍完毕,久琪蓝齐不禁皱起眉来,这个样子配着她四岁小童的身量,着实有些可笑。她说,说了这么久怎么不说说你们的酒啊?不是说你们八宝醉仙楼最出名的是酒吗? 呃,这个掌柜又看看同样坐在桌前的公子,希望能得到指点一二。谁知道曾董是个只要主子没危险,就盲目追随的侍从。 见掌柜的看着自己,像是有难言之隐。他说道,掌柜的,没关系,你尽管说,我们郡主肯定不会赖账的。 就是,我不会赖账的,准头你差人到王府领饭钱就是了。 这下子没办法了,既然到了这一步掌柜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又开始源源不断的介绍他们家的酒怎么怎么好。最后久琪蓝齐就点了一样听上去挺有意思的菜点,又要了几种不一样的酒。听着小孩童点的几壶酒,掌柜的心都快痛得窒息过去,这么一个小孩子怎么能体会酒的意境?这不是摆明要毁他们八宝醉仙楼吗?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要好声好气的答应着,然后退出去。 等到酒菜都上齐全了,他们才开动。饭饱以后才打开酒壶,实际上曾董的酒量已经是行家的地步,好酒与否基本上都能通过嗅觉判定,至于酿酒的材料也能料到七成。久琪蓝齐现在年龄尚小,本身酒多就伤身,虽然生玩胡闹,但也是个懂道理的孩子。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说是强身健体,又爱文飞墨染,说是自古才子配佳人,都是要经过文化的熏陶的。偶尔还能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例如,你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会有多绝望?又例如,你不出去看看怎么知道自己的目光原来这么短浅?又更甚,你只见到小鸟飞在天上好像自由自在,你怎么知道没有人羡慕你有一个安定的家? 但是皮起来,估计连泽亲王,她亲爹都想把她剥皮拆骨。后来有一次,她娘曾经跟她讲过一个叫哪吒的小孩子的故事,最后哪吒削骨还父削肉还母,那就是皮到极致的下场,呃,就算这个故事的本质不是这个,但是结果就是这样的。从那一次以后她就变成刚刚所说的那样,好好锻炼,好好学习,然后再天不怕地不怕,作天作地。 两个人一个主子一个侍从,竟然在厢房里,吃吃喝喝大谈人生见解。久琪蓝齐说,曾董,你觉得芙姝姐姐怎么样? 谁? 就是煜梵身边的那个姐姐。 他这才想起最近见到肃王世子的时候,他身边总跟着个姑娘。他说,郡主,芙姝姑娘不过是肃王世子身边的侍女,您不必称呼她为“姐姐”。 哎呀,你留意这些干什么?我在问你呢,芙姝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郡主恕奴才眼拙,实在芙姝姑娘并没有什么特色之处,引得大家多看两眼。故奴才不知。 但是她本来想说自己怎么每次看见她都会不由自主的心生敬意,总是觉得芙姝与自己很特殊一般。但是脑袋里千回百转,还是没有开这个口。 曾董说,郡主可是有发现芙姝姑娘有什么不对劲? 不,没有不对劲。只是以前我也没有见过她,不知到煜梵是哪里请回来的。 听到主子频频用词不当曾董也是一脸无奈,最后也没有纠正她的言辞。又说,那,需要奴才去为郡主打听一下? 嗯,也好。今天回去以后你就去查查相关的事情,回来告诉我。 奴才领命。 话说完了,又继续把刚刚没吃完的酒菜收拾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肃亲王世子 肃亲王豪格,在先帝在位前c在位时,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视作王位的有力竞争者。而肃亲王心中也坚信自己是比先帝优秀,甚至觉得帝位本就应该属于自己。直到先帝驾崩前他都一直是如此的想法,但等到先帝逝去,大家都说他的机会要来了的时候,他却退隐朝堂。经过太皇太后的一番劝言,和小皇帝的挽留,豪格答应为当朝军事效力,却也不过是个校训夫长而已,每年夏季到北边境的段山关训军阅兵。幼帝登基以来,他已经担任这个职位好几年了,每每秋季送进冽都的奏折都是好事居多。据皇帝的密报回信也都和肃亲王回禀的无异,虽然幼帝未就此放松警惕,但也慢慢建立起信任。 一到夏季,肃亲王就带上王妃和世子一同前往段山关,自己这个亲儿子体弱多病一直是他的心头烦事,所以每年他们都会提前出发,途经的地点是每一年都在变化,为的就是能够找到名医为自己的小儿诊治。可惜啊,一直都不怎么顺利,但是儿子的身体也没什么大碍,故也不着急。 肃王世子生来孱弱多病,即使肃亲王没有生出厌烦之情,但也是不愿多看煜梵一眼的,从他还很小的时候就把偏院整理出来让他独居一偶。又因为始终是自己的继承者,总是担心他被有心之人利用,便总是教导他防人之心不可无,至于能不能害人那就没太大所谓了,总之肃亲王府的人,特别是世子都容不得吃亏。 后来大家竟然都说他儿子有大才,能任天下之大能!起初豪格并未当一回事,反而起了疑心,老觉得有人想要以此加害于他。偶尔一次机会他和自己儿子同下一盘棋,却在棋局里让自己有了挫败之感,才开始正视自己的儿子是个大能者的看法。 煜梵自记事起就被身边的人教导一定到提防周遭的人们,总是会有这么一两个人不怀好意。导致他如此年幼,心思就缜密得可怕,生性多疑,不露声色。最令人讶异的是,他还有令人信服的能力。遇事后从来不发表任何自己的见地,包括三月他们还在北域的时候遇到的那件事情,大家或许都撒谎了,但是他全程都保持沉默,只需要轻轻一个眼神不需要言语,大家都选择相信他。如此一来,只要他用点力度,开口说些什么,大家就更信服不已了。 阿悄呆在如今八岁的煜梵身边,现在的肃王世子还不是那个会随意说话的人,不过她知道,煜梵一旦要开口说话,谁都说不赢他。曾经的硕悻怡为了躲开这个天煞孤星,那是不费余力的事情,老远见到他就调头走。现在偶尔会想起那段年少的岁月,大家都快乐轻松过,阿悄低下头轻轻的笑着。 她不敢笑出声来,偏院大得很,但是也静得很,无论里面的哪个不起眼的人做了什么,他都能够知道。这也是这个小孩的可怕之处,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线。所以为了不给自己招来无谓的麻烦,就只是稍微笑一下便过去。 虽然煜梵不像其他王公贵族的孩子一般一起就读凰学,但是每天来来往往肃王世子偏院的名士可不少,而且更换的频率很快,因为先生们很快就会去告诉肃亲王,他们已经江郎才尽,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世子的了。有的时候,凰学或是城中贵女们就读的文曲苑举办一些文墨相关的事宜时,也会前来邀请他。 短短相处的这段时间里,虽然她已经很熟悉他的为人了,不过现在的他们也还小,煜梵不过是几岁的小儿。慢慢的她也认识到肃王世子也是个有不着调时候的人啊,让她叹为观止还。 芙姝姑娘,世子请你过去书房。阿锦从风荷苑外面进来。 今天天气很好,她便在小院里坐一会,这时候听说煜梵叫自己过去,心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点点头便跟着阿锦走。 阿锦是她春风寮里的部属,小小年纪有着了不得的本领,甚得她喜欢。跟她在肃亲王府这段日子里也是扮演着勤勤恳恳的角色,绝无纰漏。 世子叫我过去所谓何事? 姑娘,阿锦怎么会知道世子的意思?还请姑娘待会亲自问问吧。 嗯。两人便没有再说话。 等到她进入书房,煜梵告诉她,因为她如今的学习进度太慢了,从今日开始和他一起学习。 她立即想跳起来问问他脑袋是不是烧坏了,竟然要求一个侍婢和你这个大天才一起学习?没疯吧?你以为天下人都是你这样的人才吗? 但实际上她当然不可以这样,只能表现出一副惊恐的样子,刚想要开口拒绝一下什么的,煜梵就说道,不用再说了,我说让你学就让你学。不必担心听不听得懂,你只要在旁边认认真真把每天先生说的东西都记住就可以了。 这时候她才体会到,当初硕悻怡让步桓学这个学那个的时候,步桓心里到底有没有怨恨过自己。不管从前,反正她是不怎么待见煜梵了现在。既然主子说让她学,那她总不能反驳了去,只能硬着头皮说,是。 如今的她,形象定格在温文有礼上,做事情有条不絮,煜梵貌似挺看重她的。就怕他心里早就有了小九九,要把她利用到极致。怎么说都好吧,往后至少有好多年的时间,不怕 五月末尾凰学和文曲苑联合举办了一年一次的飞花令,比试的最后一天一直都是尚樱大长公主主持的,奖励当然就是在中秋佳节宫宴的时候可以在皇上面前露脸,翻诗一首。对于当下盛传皇上马上要广纳后宫的传闻,今年的飞花令就显得格外不同,飞花令的胜者若是个女子,到中秋的那一日,说不定就因为自己的文采得到皇上和太皇太后的青睐,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 连续半个月,阿悄都和煜梵一起在书房里听授课先生说些诗词经文。怕她听不懂,煜梵还史无前例的在先生走后还耐着性子一字一字的慢慢教她理解,原本她想要装得笨一些,但是实在不忍心伤了他,只能认栽,所有的东西都在他说三遍以内就表示她懂了。为此煜梵这些时日里也是心情很不错。 十五天一过,煜梵就和她在家对飞花令,他是天才,她也不差,三世的才学够她斗倒一个几岁的小孩子了。只是她不得已,如今只能装作自己是个弱智。 煜梵本以为她受了自己的指导会有巨大的进步,看上去她也在自己讲解的第三遍内就学会了。何曾想到这个人一心要看自己恼火的模样,这样一来他有什么办法,只能频频质疑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又或许是不是自己看漏眼,芙姝根本不是可塑的有才之人? 出去吧,暂时不想看见你。 是,芙姝告退。 煜梵头痛的像个老头子一样,一手撑着脑袋靠在桌子上,一手向她无力的挥挥,示意她赶紧出去。 她一边退出来一边忍不住低下头去忍笑,等到她退出去,转身看见茶墟站在那里,她忍不住露出笑脸。茶墟也是无奈的望向天空,摇摇头,表示没眼看。 等到她回到风荷苑阿锦小声的问她,姑娘,世子这般让你学这个学那个,你可知道为何? 暂时还不知道,不过今天我可气得他够呛。看看吧,总会有原因的。 要我给寮里的人传信,让他们去查查? 查什么? 查到底世子是打什么算盘。 步锦。 诶。 我怎么没有发现你原来这么傻啊? 步锦不明白怎么自己无端端的就被说成傻了,一双眼睛不服气的转遛起来。她一个暴栗敲在小丫头头上,说道,说你傻,你还敢摆脸色? 不敢,不敢了姑娘。一手捂住被敲疼的地方,然后满脸委屈屈巴巴的表情。 阿悄又说,这事情发生在院里,你说从外面找原因,这找到的几率几乎不存在。煜梵心思清明得很,他的想法又怎么会轻易受外界影响? 她一脸的一目了然,只是这一回她还真的想错了,这次的原因就是从外面影响进来的。 灿烂的阳光伴随着月份的变换,是越来越炎热。飞花令的举办也让冽都的一众才子才女们也像那骄阳一样,热情满满。 活动的开展是如火如荼,每天的斗诗令多少人喝彩叫好,久琪蓝齐年纪尚小但诗词歌赋的造诣可不一般。早早的她也报名凑凑热闹,飞花令的首日她就斗倒对手,平时看着这个孩子不着调,不过只要是她看上的东西,实力还是有的。听说这次飞花令的胜者有可能入宫成为妃子,那怎么能行?这些个货色,要是进宫了当个宫女还好说,要是成为后妃,那不就是她的嫂嫂?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一般大会的为期是五天,头几天的比试都不会有什么大人物出现,这到了第三天裕王听闻久琪蓝齐竟然以稚龄的才智,可以留到第三天都没有被比下来,就好奇心大发,决定要过去看看这小丫头是如何站得稳脚跟撑住三天的。 实质上三天已经是久琪蓝齐的极限了,不过有的时候人还是要有点运气,这几天抽到的题目都是她熟悉的,还有碰上的对手又都是弱鸡,她很难不赢。但是看来她的好运气在之前就用完了,今天是第四天,无论是公子还是小姐们,能留到第四天的都是有真本事的人,而且久琪蓝齐一上来对面跟着出现的竟然是赫舍里家的芳仪。 芳仪见今天第一场的对手是这个与自己并没有多亲近的小郡主,也觉得有点吃惊,不过很快就气定神闲下来,有礼节的向久琪蓝齐行礼,便准备好随时开始。久琪蓝齐见到是她,也就觉得无趣了,虽然她看不上这些在场而心中打着如意算盘的女子们。却对眼前的芳仪并没有太大恶意,之前也听说过自己的皇祖母也特别喜欢这个姑娘,至于外表看上去也不讨人厌,气质什么的比那些满脸都写着“我要进宫”c“我要当皇上的女人”c“我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人们好不止百倍千倍。顿时心里也就没有了前几日的那股斗志,想着随意说两句就好了。 同是出身在赫舍里的格尔芬很是重视这个妹妹,从芳仪第一天的比试开始,他每场必到。芳仪见到哥哥在场外支持自己很是心安。飞花令进入到倒数第二天,很多学子的家属都到场观看今天的比试,所以之前几天还没有的看台,今天早早的已经搭好。现在看台上几乎座无虚席,除了家属以外,还有没有参加飞花令或者是早被淘汰的哥们姐们。 早到的还有裕王,裕王虽年岁还小,但是他来了当然那些凰学和文曲苑的大文豪先生也要来的。主持的先生马上要宣布第四天的第一场比赛即将开始的时候,煜梵带着阿悄也来了,又引起了大家一阵的狂热,肃王世子身子弱,大家又为了他的人身安全开始东阻拦西阻拦。终于大家又重新坐好,评判台上的先生宣布今日的第一道题,台上两人便开始斗诗。 只见久琪蓝齐每次轮到她时一下就说出相应的诗词,而芳仪明显刚开始时被对方带起了节奏,一下子想缓也没缓下来竟然有种思路跟不上的感觉。在看台上格尔芬明显发现自己堂妹妹的不对劲,微微皱起眉头。而另一边的裕王看着就觉得很有意思,难不成还因为节奏不对反而输给久琪蓝齐这个丫头?那就好玩多了。 阿悄跟着煜梵这是第一次观看这种公子小姐们的文采比试,硕悻怡以往常年不在冽都,而且也不屑于和这些人混在一起,根本就没机会了解这些,现在一看还挺有趣味的。煜梵和裕王坐得不远,因为人多的关系,阿悄和茶墟这等属下只能往后一点看前面,却反而离福全的位置要近一些。看着下面台上的芳仪找回自己的节奏,她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很明显久琪蓝齐不是芳仪的对手,即使这样,两个人也拉持了一段时间,没有一下就败下来。看着小丫头在台上已露难色,她在看台上也是又惋惜又欣慰,这么小的年纪能和冽都有名的才女赫舍里芳仪嗑上这么一段不短的时间已经相当不错了,但是出于护短心理又希望她能赢得比试,一下子脸上不由自主的形成哭笑不得的表情。 福全早就料到是什么结局,也没有仔细观看比试,今天来也不过是陪久琪蓝齐走个过场,一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阿悄,那一脸的表情绝对不是装的。她站在后面如果是装的那装给谁看? 她一下就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看,凌厉的眼神因为惯性杀过去,和福全的眼神对上,这时候她虽把凌厉收敛起来,但是为时已晚。十几岁的裕王可能还不能把自身驾驭得很好,只是从小生在帝皇家,有很多权谋阴诡的事情,他还是懂得的。上一次在寒山寺,他们就有了第一次眼神的交锋,那时候她掩饰得很好,不过人的直觉特别神奇,从那次以后福全就对她有了几分留意。这一次他们撞个整着,如此凌厉的眼神绝不会是个普通人能有的,她到底是什么人?顿时心生疑问,还有莫名的危机感。 然而,她并没有给福全太多时间,对视以后的一瞬间,她立马把目光转回去下面比试台上,只听见又轮到芳仪了,很轻松就把诗词接下去。久琪蓝齐这次已经是穷途末路,阿悄在嘴边说了一句,轻轻的笑着。台上的两个人开始行礼,以示尊重,久琪蓝齐最终败了。 煜梵把她召到身边来,让她坐下来看。裕王早就到下面去接小丫头去了,看台上的人眼睁睁看着两尊“佛”终于走了,有些姑娘还觉得裕王走了挺可惜的,怎么说裕王也是长得一表人才,这般年纪就长得很是英俊,很多小姑娘如今懵懂的岁月中已经对其生出喜爱之情。相反年岁较小的肃王世子因身体原因,就显得孱弱一些,加上性格外人觉得乖戾很难亲近,如今推崇他的多数是文人墨客,男性居多。 感觉怎么样?突然煜梵在旁边说了一句。 啊?一下子她没反应过来,而后又说,芙姝觉得甚是有趣,谢世子。 想要下去试试看吗? 那怎么能行,芙姝什么都不会,这看上去有趣,但是芙姝不甚明了。 哦,我以为你知道这事怎么回事。 她看着煜梵,心头千回百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煜梵又说,看来是我高估了你。往后一切恢复正常,你不用再来我书房听讲了。 是。听他这么说,她心里直拜佛,再也不用天天懂得装不懂了。 看吧。 两人又回归看台,接下来的比试有男有女,也是相当的精彩。她没看过,这一回看得十分入神。看得一半的时候她看见硕鳄禾府的三阿哥,硕鳄禾镕邦。然他身边的人却让她心里沉了沉,那是步桓。 照硕悻怡三月跟随太皇孝一同前往北域考察各部后,大家返行时是把步桓遣回了冽都,没有和主子一起留在北域。但是硕悻怡可没让她闲着,玲珑弦的钰玲珑,还有之前被阿悄安排在硕鳄禾府做管事的龙其贞先生,硕悻怡临走前可是拜托了化名龙榛的龙其贞教步桓断文识字的。现如今被阿悄看见她好好的跟在硕镕邦身边来看比试,心中突然不是滋味。 恍惚间她又暗暗观察在远处的的几个人,当然也包括硕鳄禾府的其他几位阿哥和格格们。在公子小姐们堆里的步桓很明显局促不安,一直有意的拉开点距离,似乎硕镕邦对她很是不一样。把目光拉回来,却撞上煜梵探究的眼神,什么话都没有说,也跟着看向刚刚她看过的方向。 那是硕鳄禾府上的几位阿哥格格。 她没想到煜梵会告诉她这些。他又说,你看到那个奴婢了吗? 他竟然让她去看步桓,此时她的心里乱成一团麻,什么都理不好。 煜梵接着说,她是硕鳄禾悻怡的婢女,听说为了这个婢女连那种脏抗的地方都去了,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她定定的看着他,他说,就是为了给这个奴婢去请一个琴姬,教她弹琴。如今还能跟着公子姐们一起来坐在看台上,观看冽都的才子佳人们斗诗。说完嘴角一丝冷笑悄然生出,看得她胆战心惊。 你呢?他问。 她说不出话来。 你是我的婢女,肯定要比她厉害,是不是? 敢情她就是个出气包,从小他和硕悻怡就不对路,但是硕悻怡一直都是躲着他的,不论是谁她永远躲得远远的。没曾想到煜梵如此将她放在心里,生出这么大的一股恨意还是怨气,连个婢女都要比个高低。 芙姝不知道。 不怕,我也会教你很多东西。 她心里是真怕,硕悻怡那时候调教步桓是为了以后自己好脱身,是一个挡箭牌。是因为,大家都将硕悻怡练成无所不精的目的,是要她当久琪蓝齐的挡箭牌,所以硕悻怡只能也为自己造一块能代替自己的挡箭牌,步桓就是那块挡箭牌。如果煜梵现在把她当作要超越硕悻怡的筹码,那当以后他知道步桓不过是一块硕悻怡的挡箭牌的时候,会不会因为要阻挠对方,而牺牲她,让她也去做步桓要做的事情? 这是第一次,作为“芙姝”的她有了真正害怕他的感觉,这么小的煜梵,却因为不喜之情,而处处与硕悻怡相比相作对。不过转念一想,当初她知道的“芙姝”没有走上和步桓一样的路。对啊,她怎么可能和步桓一样被人捏住,她可是春风寮的寮主。这下心里才舒服一些,但也明白了有些东西即使知道了,也改变不了或许早已是固定的结局。 步桓还在远处坐着和硕鳄禾的几个阿哥格格在一起,手足无措的尽量集中精神看比试台上的斗诗。远远的阿悄看了两眼,步桓从来没有背叛过硕悻怡,直到她死之前,一切如旧。只是恐怕步桓一直心里喜欢的是另有其人。 煜梵转过头来,看着她说,回去以后我们来学下棋吧。天天呆着无聊得紧。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怎么说都好,还是个孩子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春风寮(上) 步鸢姐姐,阿悄姐姐醒来没有? 步鸢站在门边,见小步昭轻声问自己,习惯性的面无表情一句话也没有说。用眼神示意小孩子不要在这里说话。 步昭明白来自这个同门的大姐姐这个眼神的意思便不死心的往她身后的门口看去,但是门是关上的什么都看不了。这才一副恹恹的模样,一副不死心的样子一边离开一边往回看,心里期待着里面突然出来人。最后一个拐弯他还是走了。 步鸢见他走了才微微回身看看自己身后那扇紧闭的门,她是阿悄的贴身侍女,同时也是春风寮里有名号的人。近日阿悄从肃亲王府回来,康先生早就吩咐过,这几日小主人只能睡觉,不能让人进去打扰了。她一向在寮里以冷面著称,像她这般年纪能在春风寮有一席不低下的位置,能冷静处事,能侍候在小主人身边,这已经显示着她不同一般的能力。 这次小主人回来,康先生诊脉以后就严格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过来探视。步昭是春风寮里年纪最小的孩子,从小就和阿悄亲近,大家俨然一家人,称呼上都以兄弟姐妹相称。步昭见不能进去探看阿悄,也没有难过很久,转而到前堂去看看。 柔自媚带着人从大门进来,步昭一看赶紧上前,恭恭敬敬弯腰行礼。现在已经是六月了,马上就是春风寮七月大会,这次阿悄回来也不是什么巧合,表面上是因为肃亲王带上家属启行前往段山关,她才得以让凤缈易容代替她在肃王府不着痕迹的继续扮演“芙姝”。但实际上就算煜梵把她也带上,同样也还有其他的方法让她脱身回来,只是以煜梵的聪明,若真的是那样的话,也只能多费些脑筋。 嘿,小步昭长高了啊。 步昭一脸笑容,大方说道,媚娘说笑了,现下正是步昭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不长个子? 是是。说完轻轻摸摸小孩的头,便带着人走了。 春风寮位于南境边缘,与邻国相依,势力广阔,受其影响的领域难用言语表达,因其做的是知晓天下事的买卖。哪个行当都有需要情报的时候,所以收入源源不断,爪牙数不胜数,而江湖上流传的春风寮是位于西边由仪山上的宗祠。 这每逢七月,寮里的几个分堂主都会聚在一起结算c汇报,最重要的是过年。大家经营着这个大家,聚少离多,现在的寮主身体不好,总是让人担心她会早夭或是出一些别的事情。七月天气暖和,一年也只有这么一小段时间里大家在一起,所以后来就决定把春风寮的过年定在七月一起庆祝过节。寮里的孩子在这个温暖的季节里,玩耍起来也不用太多的顾忌着寮主的身体而压抑自己玩乐的天性,重要的是,寮主的身体能够无碍的过个大年。 今日陆陆续续的大家就都会回来,首先到的就是管制风预堂的柔自媚。风预堂,风过不留痕,天下情报先过手的就是这位看似风尘的女子,能被送进来寮里的情报那就是可以引起某个领域一阵腥风血雨,或引得翻云覆雨的情报。两个字,无价。 春风寮随着时间的过去,从外地赶回来的人是越来越多,越来越热闹。即便如此,因着小主人还在休养期间,大家都是轻功来去,密音入耳,硬是硕大的府邸里人来人往却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甚是诡异,却又如此和谐,就像是本就该如此一样。每个人的脸上都笑容可恭,上下翻飞间灯笼红绸已经被挂上,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步鸢是寮里的领事,虽然比不得各位堂主的身份地位,但毕竟是在寮里做事情的,什么都相对熟悉一些。但是阿悄身体不好,在大家忙忙碌碌的时候,她便尽心尽力的守在小主人的房门前,摒弃掉杂念就当作是难得的休闲。此刻竟是自己搬来茶几小凳子,沏茶起来,慢悠悠的品尝着。 小主人从上一年十一月以后就没有回过来,阿悄出去之前让她好好看家,她就好好看家,不能让小主人回来以后觉得家里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不过这却让她自己有了改变。步昭还是个小孩子,从小就陪在小主人身边当玩伴,有的时候也没大没小。有一次小孩子对她说,步鸢姐姐你变了! 那次是因为他没个正形,不小心把一个杯子打破了,她便责骂他一顿。严辞厉色的模样把一众人等都吓了一跳,也幸亏小孩子没被吓破胆,还敢反驳她。不过经过这次以后,步昭也收敛许多,知道注意自己的言行,就算平日里大家都亲如家人,但也有尊卑长幼之分。就算是步鸢,按照正常来说寮里除了她就是南舒秦。春风寮有几个分堂,但是那也只是用来分散寮里庞大的事务而已,总坛本身的事情也是非常庞大的,他们一个主内一个主外。 初初开始大家都担心小主人的身体健康,担心她不能继承大任,到了后来,大家才发现根本不需要担心,而且和旧寮主的管理不一样,原先的春风寮也会在每年七月聚集,但那也只是各自来去,并没有像现在这样,真正的大聚会,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们的核心就有了变化,以前是不敢造反,如今怕是不想造反。这里就是家,谁都不想家破人亡,那就只能用尽心血经营一切,阿悄好,才是大家好。 前堂里有柔自媚指点大家,步鸢悠哉游哉的喝着茶。突然间来人她稍微转头查看,虽然来人轻功了得,但常年侍候小主人的步鸢洞察能力目前还没遇过对手,不论是心里有事还是日常的举动,都躲不过她,简直就是个拥有读心术的奇女子。 来者是南舒秦,刚刚从后院出来。便想起来好几天都没有见到她了,就过来看看。他说,怎么样?还没有醒吗? 她摇摇头,说,康先生给姑娘点了“三生梦”,今天才第三天,还有两天呢。 他温柔的笑了笑一边看向紧闭的房门,说道,才回来一共就三天半,还是夜晚到的,这就睡过去三天。 无碍,时间到了,自然就醒了,身体也会好起来的。 对比南舒秦的柔和,步鸢的冷淡显得两个人格格不入,但可能是相处的默契度,两个人站在一起又是莫名的合拍。 你怎么自己在这里喝茶? 不然呢? 你都守在这里三天了,这里是家,吃吃喝喝的应该到前头去,和大家在一起。 说什么呢,姑娘现在还睡着呢。万一起来了,没人在旁边怎么能行? 你刚刚说,康先生给姑娘点了什么? “三生梦”。 那姑娘在中途还醒得来吗? 一时间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人说话。“三生梦”是药,下药者根据下药的轻重决定被下药者什么时候能起来,这个药目前无解。不到万不得已康礼是不会给她下这种药的,但是出去一趟即使没受什么苦,她这副外强中干的躯体到底是伤病甚多,特别是之前腊月的寒气入骨,真真让为她诊治的康礼心中一阵阵的难受不堪。不过这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她在外面的这段时间休息总不好,体内气息让她自己运气压下去,勉强还显得平顺。而事实上一旦引发出来,她就有可能内出血而亡。眼前最紧急的是,先养好她的精气神,无奈下只能让她睡过去,他慢慢再为她诊治,这才点了“三生梦”让她睡足,气息自然也就好整理。 南舒秦说,既然姑娘一时半会醒不来,那我们也不要给姑娘添麻烦才是,寮里的事务总不能让各位堂主回来帮我们打理吧?这不就乱了辈分? 步鸢还是不放心,眉头轻微皱起。他又说,要是姑娘起来的时候,看见你这样顶着两个黑眼圈,还瘦了,穿一身衣服像麻袋挂在身上。这样还怎么过年啊。 听他这么说,步鸢脸上的表情就丰富起来了,眼睛里透出来的都是难以置信,她说,你这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一边说完就往自己的院落走去,把他留在原地。 看着这个从小倔强的人终于离开了,南舒秦反而坐在刚刚步鸢坐着的椅子上,把她没喝完的那个杯子端起来,将里面的水撒掉重新倒了一杯。午后的春风寮寂静,这时候的寂静和其他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大家都养成习惯了,这个时候不会有任何人随意走动的,除了不随意的人。 康礼提着箱子走了过来,南舒秦站起来给先生行礼。老先生摆摆手,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南舒秦疑惑怎么先生不传音入密,康礼朝他摆摆手,继续往前走,说道,姑娘现在什么都不会听见的,没关系,天塌下来她都起不来。 听见这话,南舒秦心里不太舒服,康先生先前要点“三生梦”引姑娘入睡他就很反对,但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现在听到康先生这样不顾忌的说出来这些话,一时间不适应。 老先生知道这个一贯表面如沐春风的年轻人,其实阴诡不凡,也不在意他此时心里是怎样腹诽自己的,只管推开门往屋里走去。 阿悄在床上躺了三天,睡睡醒醒中,总是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她从很久之前开始就再也没有做过梦了,让她觉得这些陆陆续续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康礼进来的时候她是眼睛睁开的,把老先生吓得够呛,快步走到床边。 她迷迷糊糊的看见是谁,她说我是在做梦吗?康礼。 老先生说,不是的。 我醒了啊? 嗯。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感觉到自己很累,但是又睡不着,又很不清醒。 南舒秦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怕扰乱了老先生的思路。 阿悄想要转身,老先生见了帮她转过来。她看见旁边的南舒秦,说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没什么,姑娘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累但是睡不着。 步魇人呢?康礼说得很轻,但是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满。 你老就不要生气了,步魇我又没有传信,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无奈的说。 您先不要说话了,把手伸出来。 她乖乖的把手伸出去,康礼开始为她把脉,顿时周遭又安静下来。时间久了,她竟然就这样睡过去。等到老先生把好脉以后,都不敢把手挪开,生怕这一点点小动静把人给弄醒。时间一长竟然滴下汗水,两个人站的站坐的坐心里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后南舒秦看不过去,默默说道,先生我们还是出去吧。 嗯。 虽然两人决定要先出去,却都无从下手,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时候,一个时辰都过去了。之前被南舒秦劝回去的步鸢这时候转回来,东西也还在原地,就是人不见了,刚要生气就看见寮主的房门被打开了,走近一看只见康先生坐着,姿态像是在为姑娘把脉,而南舒秦则站在旁边。 她停在门外,想等里面的人出来,谁知道半个时辰都过去了,里面的两个人却动也不动,正当她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的时候,里面终于有了动静。康先生像是麻木了一般,直直的把手抬起来,然后又在半空中停留好一阵,才又慢动作的起身,像是极其困难。 而后才见里面的两个人一步步不缓不急的往外面走来,看得等在外面的步鸢不得其解,两人都看见她站在外面,南舒秦忙用手势提示不要出声,不要动。好不容易两人步出房间却没有停下来,向步鸢招招手让她跟上,三人就走出院落。 三人到了前堂各自喝了一大壶水,这时候步鸢才开口说话。问道,康先生,这是怎么了?姑娘有事情? 呸,怎么说话的,姑娘会有什么事情。 那,你们这是怎么了?就这样把姑娘一个人留在房里,门也不关。 关不得。 为什么? 老先生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昂着摇摇头,说,想不到啊。 什么? 一贯冷静的步鸢早就不耐烦了,但是修为在此,也不由得她一瞬间破功,只能隐忍发问。 “三生梦”是没用了,废了。 没用?为什么?你们进去了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舒秦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注意分寸。 康礼只是说,没关系,这次我也吓了一跳。本身是下了五天的分量,是要让姑娘睡过去五天的。“三生梦”你们都知道它的厉害,现在估计我们的寮主比起这些让人神志不清的药来,要厉害得多啊。 什么意思? 姑娘刚刚醒了。南舒秦说道。 醒了?不对,刚刚我明明看见姑娘是睡着的啊,怎么会醒了呢 那是你看见的。我们进去的时候她是醒着的。 怎么会这样。那现在姑娘的身体怎么样? 不怎么样,和刚回来时差不多。康礼说完叹了一口气,又说,她只要睡得好,什么都好说。 那 不必担心,就算天塌下来,我们顶着不是吗? 康先生说的在理,但是也止不住步鸢现在心里的担忧之情。只能点点头。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青大人! 不用再说了,都下去吧。 朝堂来密函遣岚济宁青回京,大家却早就收到风声,有人向皇上递上奏折,参她勾结外党,密谋造反! 如今密使已到,要求她速速回京。但现在前方战事紧迫,如果她现在走了,定会打击军心,军心不稳胜负就难定,而且本来这一仗就艰难重重。外敌在前她却被人参了一本!而且可以预见到,她要是真的回去了,就不会再有生路,自古帝皇怕的就是功高盖主,又有哪个君皇是仁慈可亲的?但是如果她不回去,那谋反叛逆的罪名就会落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三生梦”早就已经焚烧完了,那天碰见她醒来以后,知情的三个人就茶饭不思,生怕她有个突发情况。出乎意料的是,情况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反而到第六天了,目前还没有发现她要醒过来的迹象。 阿悄她什么时候醒啊?柔自媚问。 快了,你这么急干什么。康礼眼神闪躲着。 那不是想她嘛,都一年了,我都还没见到她呢,不知道有没有长高啊。柔自媚一脸的疼爱,看得老先生毛骨悚然。 你让她多睡一会,难得能睡这么香。这话说完他自己都心虚,药已经点完,按道理是应该醒过来的了,不过现在看来,情况由不得他们控制。再看看吧。 你不是每天都要过去诊治的吗?等一下你带我一起过去。 这怎么能行。 这怎么就不行?你这个老头子都能去,我是个女的还不能去了吗? 媚儿说得对,也带上我吧。此时一个浑身白衣的男子行云流水的,就来到两人前面。 诶,谁要跟你一起去,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柔自媚见是他,一脸嫌弃的站开了一步。 你这是怎么回事,还带嫌弃啊?雪筝说道,一步跨过去楼住不待见他的柔自媚,又说,许久不见,媚儿像是皮肤光泽不怎么好啊。 气得柔自媚抬起脚就要踩下去,雪筝笑嘻嘻的躲开,又对着康礼行了一礼,正式地说道,康先生,不知道阿悄现如今身体可好? 好不好现在不好说,等她醒过来才能深入的瞧瞧。 嗯,没什么大碍就好。待会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到今天为止春风寮的大管事们都集合完毕了,三大分堂风预堂的柔自媚,雅俗巷的雪筝,颂崇祠的康礼都回来了。雪筝在江湖上的名号是“柔”c“媚”这是形容他的外表的,当然人在江湖,总是有一番别人看不透的伎俩。而柔自媚则是“辣”的代表,泼辣凶悍,到过风预堂的过客若有幸见得这位老板娘,那是绝对心里会留下阴影。至于康礼老先生那就是现在还在世的名医之一,传闻只有云中山上山中湖的“湖中仙子”能排在他的前面了,连药王谷和药师山庄都只能和康礼老先生分庭抗礼,可想而知医术的高明。又因着春风寮现任寮主的健康原因,促进了整个组织的迷药使用c研发的造诣直线上升,雅俗巷的人命买卖就是展示春风寮轻功和迷药的一个全面的平台,让人不容小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春风寮(中) 她恢复正常有两天了,每天都喝药,从来都脸不改色,像是在喝白茶一般,然而那浓重的苦涩还是弥漫在周围,让侍候她的人心里打颤。 她说,你什么表情啊?我又不是喝毒药。 步昭听了扭头看看帮姑娘递碗的步鸢,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啊?他这么久了,也很少看见步鸢轻易会有表情。 步鸢没说话,她心里确实心疼得要紧,这好好的姑娘,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伤痕累累了?想起康老先生频频摇头的模样,她就难过。 阿悄说,好了,药我都好好吃了,总是会好起来的啊。你难过什么? 这时候步昭又一次转头看向步鸢,脸上还是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忍不住说道,阿悄姐姐你真是神了,步鸢姐姐脸上明明什么都看不出来,您竟然能看出来她在难过? 你这个小调皮,在家没少惹步鸢生气吧。 我才没有咧。 没有?等会好好练功给我看看,要是达不到要求,你就抄书过年吧。 诶,不好吧。 怎么不好了? 您才刚好一些,不用太过操劳的。 你还知道我操劳啊?不就是看看你练功嘛,这就操劳的话,步鸢肯定是被你气得不少。 女人真可怕。 步昭说完头就缩起来,生怕自己挨打。阿悄见他这般模样,又说,你既然怕挨打,你还说出这样的话来。阿悄被他的样子惹得失笑。 好了,别闹,当心康先生责罚你。步鸢心里担心着,不愿意有人过多的闹腾阿悄,就这么说了一句。 不碍事,我知道拿捏分寸。阿悄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个大自己好多岁的女子说道。 谁说不是的?当心闹出个好歹来。门外传来老者的声音,人未到声先到,大家都知道是康老先生来了。 她一看还有柔自媚也来了,一下子就活泼起来,喊到,媚娘你来啦? 柔自媚没有因为小主人的一声召唤而失了风度,还是跟在老先生身后一步步走进去,但是脸上的喜悦总是掩盖不住,等走进以后说道,怎么样我们的小祖宗?好一些没有? 不知道,要等老爷子看过才知道呢。 那昨天呢?先生怎么说的? 无非就是气血不顺,筋骨伤寒除去甚难之类的。 看着一大一小旁若无人的你来我往,周围的人不免汗颜。康礼“嗯哼”一声,大家都很自觉的安静下来,阿悄把手递过去,就开始今日的诊治了。 媚娘,你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要告诉我不? 柔自媚刚想说话,康礼又“嗯哼”一下,谁都不敢出声。阿悄是寮主,她说话谁都不能责怪什么,但是其他人不一样,现在是给她把脉的时间,旁人若是说话了扰乱先生的思路,那是大罪过。 见先生如此反应,柔自媚只能用手势告诉她,先不能说话。她无聊只能也默默等待起来,一时半会以后,康礼说了,明天开始可以扎针了。 扎针?步昭一听就害怕。 她见小孩害怕起来就说,步鸢啊。 是。 你听到了没有,这小子害怕扎针。以后他要是气你,就给他扎针。 阿悄姐姐,你不带这个样子的! 大家一下子气氛就松懈许多,不像刚刚她在受诊的时候那样,大家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如临大敌。 为了赶在七月中时能开开心心顺顺利利的过“年节”,她醒来的第三天就开始开堂听大家天南地北的说着过去一年里的各种事情,幸好比起让她睡觉来听别人说话这个活就明显简单得多了。就算每个人都一本正经的说着关乎春风寮日后的每一步走向的事情,显得枯燥无味,但她乐此不倦。 这天他们去泛舟,步鸢静静的立在她的身后,她说,步鸢。 步鸢没有回话,她接着说,你有想过以后你要怎么过吗? 身后的人还是没有回音,此刻她就只是个倾诉者,而步鸢就是个聆听人,他们在一起不在乎有没有声响,重要的是他们在一块儿。 她说,有的时候我会怀疑自己的存在,怎么有的人出生就受尽艰辛苦难,有的人就金贵无比?又有的人卑微不已,另外一些人 说着,她抬起手来,手指青葱般干净柔嫩。恍惚中,她印象里自己的手并不是这样的,而是粗糙修长。 不远处传来一阵欢笑,她抬头看过去,是步昭和雪筝他们的船。人太多不宜同舟,便分开来几艘,轻便出游。 阿悄姐姐,您看瑜老板,还带抢风筝的! 在江湖上大家都称呼雪筝为瑜老板,他所经营的雅俗巷表面是风花雪月的场所,实际上是人命交易的暗庄,他又长得一副以假乱真的好皮囊,“瑜”美玉也,人称瑜老板。听惯了外面的人这样叫他,寮里也兴起了这个称呼。他们看向不远处的小船上一大一小上蹿下跳的,很明显步昭根本不是老江湖雪筝的对手,只不过是老狐狸逗着小兔子在玩而已。 她大喊一声,看我来!一个飞身在水面上掠过,没一下就到了对面船上,步鸢见她过去了,也把舟慢慢划过去。 原本只在船上追逐的两人顿时分开,换成她和雪筝飞闪在河面。换了个实力不同一般的对手,“战况”急速激增,“战场”也扩大许多不再局限在船上,但是这样一来难度也减小了,两个人尽管放开手脚切磋。 她功夫在如今就是自成一派的,并无根据,以前行军打仗最忌讳拖累军心,她一个女子除了要有头脑以外,更重要的是要有自保的能力,打不过还跑不过吗?慢慢结合现在的生活环境,不说十分厉害,一般人也是很难追赶得上,现在年少的她,对自己的这项技能甚是满意,还带一点沾沾自喜。 几十个来回雪筝竟然拿她不下,惹得在船上舟上看好戏的人们一阵喝彩叫好,他也很是惊喜,像他们这样地位的人已经不需要亲自动手了,能够如同当下这样和一个称得上为对手的人切磋,那是很罕有的事情。雪筝再没有留情面,使出隐藏的功夫,又一会以后她逐渐显露败迹,但也没有一下子就吃瘪。心里突然一股狠劲上来,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见好就收,她想试试看自己可以到哪种程度。浑身解数使尽,让准备收手的雪筝不设防挨了一记。 远处观战的人们还为阿悄叫好,只见两人越战越让人看不通透。南舒秦最先发现两人的不妥,虽说阿悄不经常练武,也甚少见她与人交手,但她有几分几两,身边最亲近的人们都有所了解,阿悄的武功造诣并不高深,也不高明。但一转换间,在河面上与雪筝周旋的身影并不是他们所熟悉的那套武功路数。 她虽不是大才之人,不过来来回回的遭遇也让她变得不那么平凡,她的这套身法失传已久无从考究,别人初初看了也只当是变幻莫测的招式,只要熟悉了也就明白其实没有那么神乎。一招一式早就在她心中身上出神入化了,雪筝没见过但也能见招拆招,一下子两人不相上下,看得远处的人们也是跟着心情起起伏伏。最终还是她技不如人,加之体能不济,后续也就没有逞强,认了输便回船去也。 姑娘,这可是“心意经”? 她才刚站稳准备接递过来的水,这时听见康礼如是问道。 她便说,你怎么知道的? 它本是一首诗。 她只是笑笑说道,诗? 那是一个传说,关于潇氏铁骑的故事。 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大家坐在一起便开始听康老先生讲故事。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青大人,青大人。 天上下着涩涩细雨,她才十几岁,吃了一场败仗。而来的援军将帅是和她同龄的华傅璇,用迅雷不掩耳目的势头,不到三日就把原本溃散不已的军队重新组织,并连下敌军三城!本来她带领的军队已经退到绝路了,华傅璇的出现却带来了宛如日照的光明。 她没有和大军在一起,撤退的时候被人流撞散了,断后的士兵们将她捡走后没入树林,大家都筋疲力尽还滚下山坡,几个人在小溪旁醒过来,她却碰到脑袋昏迷过去。 几个人就着雨水找到一个角落能稍微躲一下雨,地方不大,刚好是一块岩石从断壁底下伸出来,遮住了一小片空地。两个人把杂草清理一下,铺在地上,把还是昏迷的她放在上面。 一行人身上都有大小不一的创伤,一直待在原地也不是办法,必须要想办法出去,并找到生路,不然出去以后很有可能被敌军灭口,更何况现在他们不单单是自己,还背负着保护青大人的使命。若因为他们没有尽力护全青大人,最后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不能苟活,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活命! 青大人,您听到吗? 一声声的呼唤下,她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但不足以让她醒过来。 他们脱离大队已经有三天了,雨越下越大,然而情况却每况愈下,有兄弟的伤口因为没有得到处理,在这种情况下开始溃烂,她已经发热有两天,天气恶劣的情况下大家心里蔓延着一种绝望,但出至于作为士兵的灵魂没有让他们放弃,大家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 雨比先前几天大了一些,也不至于磅礴,到附近找了几片喜林芋挡住她的头部,几个人就匆匆行走,意在找到出去森林的道路和己军会合。 只是天意弄人,天气的恶劣和大家的受伤程度,还有地理位置的复杂都让他们一次次绝望。 其中背着她走的是一个百夫长,几个兄弟放声大吼,已是放弃的状态。他突然大喊一声,都闭嘴!你们都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了吗? 忘没忘又如何,能比生死大吗? 军中战士岂能因为生死言累? 坐在地上的士兵苦笑道,奈何奋战一辈子,别人好歹也是死在战场上,而我们呢?却死在泥泞里? 我们是为了求生才死在泥潭里的,并不是因为我们贪生怕死。 总而言之,我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胡说八道,我们怎么会死!你是真的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了吗? 我们,我们是士兵没有把话说完,就把头转向旁边,嘴唇相对紧紧抿在一起。 我们是潇氏铁骑的后人,传承的是一股自由的向往,我们一直都是以心为方向的队伍,绝不言败,绝不服输。我们从来都没有绝路不是吗? 周围的几人看着带头的百夫长,坐在地上的士兵站了起来,说道,你想干什么? 见对方一脸严肃,他欣慰的笑了笑说,这才是我们潇氏铁骑应有的气势。我不想做什么,但是我们要出去,要活着。青大人,也要活着。 百夫长从衣服下掏出一只小管,有规律的吹响着旋律,听上去像是一种鸟叫,声音悠长响亮。经过密制的材料做成的铜管,吹出来的声音可以传出很远。 雨停了,他们大概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直到筋疲力尽。大家都累了,就靠在一边休息,过没多久前方灌木丛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大家紧张起来。 一片布衣出现在前头,大家心里才放松了几许,等到人来到跟前,便说道,一丝柳絮仿飞雪。 百夫长立马答道,一轮明月似明霜。 两方站立行了潇氏铁骑一直继承下来的见礼后两方便开门见山说道,有劳这方兄弟带我们出森林,我们几个同僚都有伤在身,情况正在恶化。 请随我们来。 不用一个时辰便随着来人出了森林,布衣大汉领着他们到了野外的一间小屋,几个男人挤在屋里一下子就装不下其他人了。先把她放好以后,大家又开始犯难,到底谁来照顾青大人才合适? 最后还是大汉出去请了当地的医女拜托她先照顾一二,后来这名医女也跟着她回去,成了她今生唯一的侍女。 大汉告知几位士兵目前战事如何,只知道援军三天前就到了,士气高昂敌军后力不着已经开始撤退,原先破竹之势已经被消磨尽矣,投降或是求和,那就看后续了。 这一得救耽误了启程时间,拖了半个多月,士兵们的外伤愈合得都还不错,她的病也得到了细心的照料,上路是没问题了。布衣大汉问道百夫长接下来的安排,他只是说,一切听候青大人的发落。 大汉又说,那天听见的笛鸣只有将士才会有的信物,请受末将一拜。 百夫长没有拒绝,默默受了这一拜。潇氏铁骑很早前就已经和历史一起弥漫在市井间,解甲归田,或是各自有各自的领域,无所谓功名利禄,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祖先留下来的军魂始终是他们的寄托,虽然过往已成为历史,但是向往自由的心还在,愿意为了自己所追随的信仰前进。 将军,您为什么要救这个姑娘? 你我都是受祖先的熏陶,听着潇氏铁骑的故事成长的。我相信青大人是和将军一样的,心之所向,无欲无求,为家国奋斗而努力。 他们一直称呼当初建立潇氏铁骑的那位先人为将军,将军在整个铁骑里就是至高领袖。 那您的意思是? 百年里,你我是因为这只铜管相遇的,这就是我们的缘分。我用潇氏铁骑的力量,救了青大人,这就是青大人和我们的缘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他又说,你愿意加入我们,和青大人一起平尽天下吗? 平天下?谈何容易。 既然兄弟心中有抱负,那我也不强求。明天以后我们就要启程,估计阵营里大家都要翻出天来了。 然而当他们启程的时候一行人里多了两个。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心意经她从小就知道,而所练的武功也是它,短短四句诗词,却藏着玄妙的武学,只是天资不聪,领不得其中精髓。该懂的都懂了,就是没有魂。 老先生,青大人是谁呀?步昭问道。 那是前朝旧臣,不提也罢。 那不对,我听过楼里说书的先生讲事情,出现过得人物他都有介绍,怎的你就不说说呢? 我又不是楼里坐镇的说书先生,说不说,全凭喜好。 诶,你耍赖。 故事讲完了,大家又开始打打闹闹,她的精神好多了,也和大家说笑起来。突然间心里就释怀了,是谁又怎么样,人都只是活一次的,她活了三次还不够吗?已经十分的知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春风寮(下) 属于春风寮的年节如约而至,除夕的那一天阿悄带着寮里的孩子们去每个管事的院子里闹得鸡飞狗跳,惹得性子急的长辈们气得满嘴狠话,也就只有这一天大家才像是普通人家里的孩子一样,玩耍尖叫恶作剧。 阿悄已经是十几岁的大姑娘了,奈何大家疼得要紧,惯得她都忘了自己的身份。唯一幸运的是,今年有一段时间住在肃亲王府,由不得她像在家里那样肆无忌惮,这次回来大家明显感觉到她安静了许多,也不像以往那般跳脱不止。初开始的时候康礼不习惯,生怕她是哪里不爽他没有查看出来,不过观察下来发现,姑娘怕是开始懂事了,要长大了。虽然心里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但是也很欣慰,始终她不适宜像平常孩子那样活蹦乱跳,而且手掌半壁江湖事,不是常人能堪当得了的。 今年的除夕照例闹得大家不得安宁,但分量是有所收敛,几个大长辈见了就当没看见,毕竟像这样玩闹的日子已经不多,等到她真正长大了的时候,估计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让人恨得牙痒痒,又拿她没办法。 师父,您不是说她最近身子弱吗?我怎么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啊。穆奕霈看着风过后满院子的鸡毛,有许多还在空中飞舞着,有的则落在院子里的人身上,看上去一副鸡飞蛋打的情景,让人失笑。 雪筝没有理会徒弟的不满,反而笑着说,怎么?你喜欢跟他们在一块儿玩吗? 师父。穆奕霈无奈的喊了他一声,又说,您老想去吗? 哈哈哈,知我者奕也。可惜啊,为师老了。说完又笑起来,外人都道这是天姿国色,一颦一笑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但是有一年阿悄却说这是白面书生油头粉面,那是倒大霉的面相。即便这大霉还没有降临,却也让人深思。 好了,今日除夕,你不必待在为师身旁侍候,爱上哪里尽管去。他挥挥手便带着一身鸡毛进屋里去了,天知道此刻他的心里是有多少的诅咒,咒骂那一行强盗似的“黑风”啊。今儿个他穿的还是新衣裳。不管如何,风度还是要有的,不过是孩子们的恶作剧,不必介怀! 气死他了! 整个上午春风寮里都欢乐无比,阿悄带着头,后面跟着一群不停喊她阿悄姐姐的孩子们,她很是享受。快到午时的时候她就把人都遣出去,她说,快快快,去找人问问,都去帮忙。别胡闹惯了耽误了吃饭。 孩子们都是在寮里做事情的自然都知道规矩,阿悄是寮主,除夕这天带着大家打闹那已经是很离经叛道的事情,现下一说解散,大家一刻都不敢留,都麻溜的照着去做,找人问清楚就都去帮忙,生怕哪位长辈怀恨在心逮着一个就有苦头吃喽。 都走光啦? 不然呢? 她一转身就见到穆奕霈那万年不变的神情姿态,好一个和她同龄的翩翩少年,也不愧是瑜老板的首席弟子,年纪虽轻,但本事不小,单凭长成这副皮囊就注定他绝非池中物,有的时候她安逸惯了,也会害怕这些人有一天会生出异心,来搞得她不得善终。故,她对这些年轻一辈的下属说不上威严并重,但至少心眼留得会额外多一些,特别是这种能够藏匿自己心事还不露痕迹的人。 怎的还防着我不成? 怎的还不要防着你? 两个人说着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貌似还聊得很不错? 穆奕霈说道,听说最近你身体不大好,回来以后这几天都没有寻得时间过来看看你。 这不是见着了吗?今年你是晚到了,瑜叔留你在堂里有要事? 巷子里好得很,不过是打点些后续,好整整齐齐的回来而已。 哦?是什么? 呐。 他向她递过去一个包装仔细的包裹,小小的。她接过去以后先摇摇看,见没有动静便又问,是什么啊? 新年礼物。 先说好啊,我可没有东西给你。 不用。拆开来看看吧。 嗯。 她细心的把包裹打开,里面是一双色泽亮丽的铜镯。他说,听别人讲,铜辟邪。想来你经常要和外人打交道,免不了接触的环境蛇龙混杂,什么都会有,这个送给你护身。 你可拉倒吧,还送给我护身。你天天跟着瑜叔混在狼口虎穴中,这个还是留给你自己好了。说完就把东西塞回去。 穆奕霈突然就有了表情变化,接过她递回来的东西,笑着说,说的也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阿悄赏我辟邪铜镯一双。 然后她就看见他准备把镯子戴到自己的手上。这可怎么行?怎地就变成是她赏赐的了?不行不行。 她说,谁说赏给你了?真是在红尘里呆久了都不得了啊。一把将他已经拿在手上的镯子抢过来给自己戴上。又说,怎么?你好有空吗? 嗯,是挺有空,师父说了让我爱去哪就去哪,不必跟着。 那是你师父嫌你烦,你没看出来? 哦?你说说看? 我去你们院子撒鸡毛,你是不是问瑜叔想不想玩儿? 他一下子没想到她会说这些话,脸上禁不住红霞蔓延。阿悄看着他羞涩,竟然有了几分可爱,一时间两个人没有了声音。她想起以前,那时候硕悻怡觉得煜梵年少老成,心底里装着十万八千里,这种人生性多疑心高气傲,还不擅于与人交际,两三句话中就把一个人进行自我判断,实在可怕。从始以后看见煜梵大老远的出现了,她就躲之不及,掉头就跑。现在看来她把当初对待煜梵的那一套,是用在穆奕霈身上来了。 心中触及往事,竟然有那么一点觉得自己这样对待他是不公平的,但是人生来的第六感又告诉自己这人不能过多接触。唉,以前硕悻怡也是这么告诫自己的 在想什么? 在想,原来你也会害羞啊。 本来他已经开始退却的红霞又开始映红脸部,还有发烫的势头。 见他这般在自己跟前释放善意,她也挺开心的,若是一般人这样让他下不来台,应该早就被收拾了,还能容忍这个人在自己面前好好的站着吗? 好了,走吧。到前面去看看都准备好了没有,不要耽误吃饭才好。 矣?他都听见了刚刚?那还装不知道。跟着穆奕霈往前走心里还不忙腹诽一番。 如今世人都知道琴道与技艺超群的有两人,一是冽都上玲珑弦的钰玲珑,还有一位就是任教于凰学的杜易门,俗称一个天上一个地上,至于谁在天上谁又在地上,那可就众说纷纭。但是有句话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江湖上的事情谁又能说个明白?这些个能够拿到明面上来说的人也不过是像池中浮萍罢了,一览无遗,当然还需看谁的根深。而江湖嘛,也有它盛传的传说,在乐c舞的领域中就有这么两位——公子翩翩和桃夭姑娘。 阿悄很久没有抚琴了,而她也极其不愿意再次抚琴,久到她都忘了岚济宁青是长什么样子的时候,她总认为从自己手里流出来的声音是噩耗的靡音。每每她听得别人的琴声,心中自然也是感慨万千,歌舞可以是升平乐也可为亡国音。除夕夜里,春风寮的大院外是一片歌舞升平,一点也不亚于皇城中的皇室宴会。还能欣赏到翩翩所奏的丝乐和桃夭的舞姿,真是应了文人墨客的那一句“此生无憾”。 现在是七月,自然大街上也不会如真正的新年那样喜气洋洋,其乐融融。不过因为每年春风寮都在这个时间过年节,十几年过去了,所在的地域也受到影响,加上七月碰巧是七夕节,大家也都跟着风风光光的热闹了一把。 公子名叫翩翩,却是位英俊风姿的男子,和雪筝比起来恰恰是一刚一柔。两位同场免不了要成为话题,这个时候两个人的性格就衬托得更明显。有的人会以为公子翩翩应该是温润如玉,长相是媚主惑天下的主儿才是,谁知道是个爽朗的男子汉,虽属文雅,但也叫人好一阵失望。雪筝嘛,人如其名,晶莹雪白的肤质让多少女人看了都要自尽?反正今生她是没有见过比瑜老板更能诠释什么叫做“回眸一笑,百媚生”的人了。 酒过三巡,谈笑风生中迎来了子时,一时间大家相互祝愿起来,她高高兴兴的拜见各位长辈,又高高兴兴的收下大家给的红包,跟在她身旁帮她收拾红包的步鸢今天笑得特别好看,南舒秦不禁跟着她的身影定定的看着。步鸢全副精神劲都在她的身上自然就发现不了南舒秦的目光,只是阿悄逝何许人也,一个抬头就和他对视上。 南舒秦永远不会忘了那个她抬起头看过来的眼神,阴狠毒辣,毫无掩饰的把那种老谋心算的锋锐表露无疑。这一刻他的心颤抖着,人在春风寮,这里表面风调雨顺,不过每个人都知道里面的门门道道。 看完他一眼以后就又是那个嘻嘻哈哈的阿悄,还在接受者各位长辈对她的祝愿。 夜深人静三更天。 步魇见过姑娘。 步魇此时跪在地上对她行礼。 起来吧。 见她站好以后,阿悄又说,她现在怎样了? 步魇默默的摇摇头,回道,不怎么好。 她没再说话,之前她总是想要改变一些事情,例如让硕悻怡不要跟大家一起去那个山坡,不去的话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能喜不能悲。甚至在硕悻怡出生前,她考虑过让韵秋红小产,不能出生就不会有这些后面的事情。但是到了后来她还是提不起勇气,她害怕一旦实现了,所有东西就不再存在。 姑娘,您为什么要对敏格格这样好?步魇一直是在阿悄身边侍候的,与步鸢不一样的是,步魇更像是她的部属,步鸢却是真正的侍女。 不对她好怎么能行?她看着迢迢天上的繁星c银河慢慢说道,生在大家大族里,娘不疼爹不亲的。人人都心怀鬼胎,都等着她有一天倒大霉,都盼着她不得好死。 步魇心里疑惑,问,怎么会? 她转过头来看着从始至终都衷心待她的人说道,怎么不会?她本应碌碌无为一辈子,如今却受尽不属于她的荣华富贵,凭什么?她以后可是惨死。 您 听到她这么说,步魇心里也跟着扭成结。敏格格生下来后,姑娘就把自己派出去秘密完成一件任务,包括她自己都被派遣到小格格身边在暗处观察着。对于春风寮,她是托付终身效忠一世的,但是年日的流逝,对硕悻怡她也付出了真心,不希望她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此时听阿悄如是说来,心中太多的东西想问,然而并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话虽然这么说,但并不能说明她为什么要对硕悻怡好。见步魇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笑了笑心想,不对她好怎么能行啊,那可是我自己啊。停留了一会又重新开口说道,我让你去办的事情进展如何? 一切都很顺利,目前并没有什么不妥。 那就好,要加快点速度。要做到任何人想要成为后来的主人都不可能的地步。 是,步魇明白。 嗯,你要是缺了什么回来一定要告诉我。 姑娘,怎么突然要加大对西境的控制。 因为,硕鳄禾悻怡要封王了。 说完以后谁也没有说话,她眯起眼睛像是要望穿什么东西一样。真的是一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比谁都表面风光有权势,还有钱。 而现在的阿悄,好多年前就已经安插人手在朝廷上,为的就是这一天。不然的话,“硕鳄禾悻怡被封王”这个天大的笑话一出台,天就要被掀翻了!她突然好笑地摇摇头,硕悻怡就是个可笑的傀儡,任人玩笑,小小的身躯还要承受比她本身强大无数倍的风雨,然而却没有被打倒,那究竟是为什么? 曾经是硕悻怡的她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不但如此,在日后里身体虽然越发不好,但她的气焰是每日剧增,到了可以和任何人分庭抗礼的地步,而现在她当然就明白了啊。现在的她名叫阿悄,是江湖上传说知晓天下事的春风寮的主人,手里还有号称为自由而战的潇氏铁骑的令牌。人脉遍布天下,不但做着消息的买卖,还有人命的交易,俨然一副武林霸主的模样。她不能改变什么,那就使劲作吧,就算结局她早已知晓也不妨碍,总之就是不能输! 步鸢,我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走马观花 中秋就要到了,冽都的朱雀大街从玄武门一直到青龙台都被布置得灯光灿烂,各家的小姐妇人们在这一佳节里很好的传承着“巧手玲珑”一词,不但把亲手做的灯笼挂到大街上,还会相对应的出一个相关的灯谜一并挂出,这样一来不仅是一场手作的比拼,还是才华的比拼。 当天的朱雀大街上,大家都可以一边逛灯市,一边给自己看上的花灯投上一支丝线制成的孔雀翎,得孔雀翎多的为今年中秋的“灯魁”。每一年的灯魁都能得到来自冽都上有天下第一楼称之的白虎楼呈出来的珍宝一份,那真真是只有听闻过,却没有见过的奇珍异宝,价值连城。无论你是谁只要参加了,并且夺得灯魁,这个宝贝就是你的!遂,冽都上甚至是天下各地的佳人,只要条件允许,自诩有那么点才华的都会赶赴皇城参加中秋的灯魁比拼,意在白虎楼的这份奖品。 五月上举办的飞花令,得到头号人物的是赫舍里芳仪。之前冽都盛传皇上就要册封皇后的传闻里,大热门就有芳仪的一席之地,只是当时一同被议论的人选也不是一两个,所以舆论过去了也没有造成多大的热闹。但随着她胜出飞花令,流言一时间又满天飞,不过赫舍里是名门望族,更是开国功臣,即便到最后后位落定那也是情理之中,没有什么可以异议的。怕就怕有人不甘心,非要闹个鱼死网破,这样啊结局就不大好看了。 从小到大,家里的管教森严,传统女子的学识她统统都要学习,这还不简单,还要学精,要出类拔萃。以前家里的长辈都教育她要韬光养晦,不张扬不自傲,每每待人接物都要观察入微,不卑不亢,端得起范也要放得下身段。以前她也有跟着家里的长辈赴皇宴,宫里的人物来来去去她也都见过,和她身份相当的公子小姐也认识。今年开年以后突然情况就有了变化,之前盛传的皇上要册封皇后的事情,让她意识到或许自己已经长大了,家族里她也需要承担那份维护和发扬的责任。接着三月的北域之行,却让她感知到了另一种感受。 她见过皇上很多次了,基本上家里赴皇宴,她都在席上,虽然是远远的看着,并没有正式的拜见过,但是他们从另一种意义上也算是青梅竹马,从小遥看成长,虽然有点牵强。以前她总是觉得这个人是皇上,一国之君遥不可及,慢慢的他们都长大了。今年的腊八他们还是没有正式见面,然而两个人竟然以另外一种更亲近的方式相处。她还记得大家一起围着圆圈坐,开始了对对子,这是他们第一次说话欢笑,皇上甚至都没有问她是谁,就好像两个人相识已久一样,实际上这是他们第一次交谈,但是皇上就知道她的名字。那天回来以后,她开心了很久,原以为皇上根本不会认识她,至少身边和她同等地位的女孩不少,而皇上却能认出她来,还知道她的名字,这怎能不让她高兴呢。 北域之行就更让她难忘了,像他们这样年纪的男孩都热衷于骑射,纵然他是皇上也掩盖不了男子的本性,那就是豪迈奔放!这一次又让她大吃一惊,当大家都策马前进的时候,皇上甘愿为了陪伴她,而没有和大家一起逐鹿射雕。他们跑了一路,因为她是女子跑不快,他也没有强求,默默的减慢了速度一起跑。而后又教她怎么射箭,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有猎到,但是两人并没有因为此事扫兴,反而一路上也谈笑生风。 或许这些种种的相处和经历可以让她真的心想事成也不一定,成为他的皇后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飞花令她全力以赴,争取能在皇家中赢得更多人的青睐,能赢得更多人对她成为皇后的支持。 芳仪为了中秋节的灯魁已经在闺房里构思好几日了,完了还要制作,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格尔分过来看她的时候,她正在和侍女一同捣鼓着满桌满地的东西,认真的程度到达了连他进来了都没有发觉。他倚在门边看着这个自己爱护长大的妹妹,即便不是亲妹妹,也胜似亲妹妹了。 她正在摆弄竹篾,那是灯笼的架子,可能是木刺的原因,刺到皮肤里了,芳仪轻声叫了一下,再看手指上已经渗出血来。 格尔分赶紧走过去,侍女开头被格格的叫声吓到了,这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贝子爷更是吓了自己一跳。连忙从椅子上撤到一旁,格尔分见侍女还呆站着,顿时有些恼火,小声喝道,还不赶快去把药拿来! 这时候侍女才反应过来,答道,是,奴婢这就去拿。说完,一溜烟已经不见人影了。 他说,你怎么这么笨手笨脚啊?一个灯笼都做不好。一边说着,一边把她手上的手拿起来查看。 她说,哥,我没事,就是被刺了一下,不碍事。 这本来是可以避免的,此事就看出来你的心思并不在此。在想些什么呢? 芳仪脸上稍稍飞上红晕,说道,哪里有想什么,都在专心致志呢。 还说没有想事情,我们一起长大,你有几根尾巴,为兄还不知道吗? 她半张着嘴想要反驳,不过半路停住了就没有再说什么。格尔分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药开始给她处理伤口。她这时候又说,我都说了不要紧的,这么一点点,用不着这么大动作。 你闭嘴,你是千金大小姐,是赫舍里家的格格。就算没有破皮,也担得起这份侍候。你啊,该有架子的时候就没有,以后怎能 一阵沉默后,两个人又说起了灯笼的事情。她都做了两三个了,就是没有做到满意。格尔分说,做不出来,就不要再做了。 那怎么能行,你们都教育我,遇事情不得轻易放弃,不就是多做几次吗?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这只不过是个玩意而已,难道你真的稀罕白虎楼里的那个奖品? 诶,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几分兴趣。今年何不试一试? 你真的想要? 嗯嗯。 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很是宠溺。赫舍里家的这两个孩子都是现下里同辈中的上乘品质,论才华学问也都是顶尖的。在外人面前两兄妹礼仪周全,也不会在外头,像这样兄妹玩闹说笑。也只有在家里两人才像是普通人家里的兄弟姐妹一般,也会相互捉弄取笑。 好,为兄和你一起做。 半天以后,两个人举着一起完成的一盏牡丹花灯。看上去与一般的花灯并无两样,但是胜在小巧精致,看着与她的身份十分匹配。做了几个时辰的花灯,最后是格尔分提笔为灯写上灯谜的。 芳仪在一旁拎着灯很是心满意足,突然她说道,要是敏妹妹也在冽都该多好啊。 刚写完的格尔分听到她这么说,手肘顿了顿,说道,怎么突然说出她来。 没什么,就是想着有这么个小妹妹,若是能够一同长大,那该多好。说着就看了看这个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堂兄。 从小他们就与家中的其他兄弟姐妹有了本质的区别,因为家人有着对她日后的打算,除了格尔分这个哥哥,她便没有和谁亲近过。再说回来,就算他们两兄妹比其他人要紧密一些,那也是相对而言罢了。他们不是亲生兄妹,有很多的时候也是需要避嫌的。总的来说在芳仪的心里从小就感觉孤独,渴望着自己也有要好的姐妹可以说说话,聊一些女孩子家常说的话题,玩一些女儿家常玩的把戏。 先下里有感而发就想到了那个和自己只有几面之缘的小妹妹,第一次见到硕悻怡的时候,她就甚是喜爱,莫名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冽都上比她年岁小的女娃娃不是没有,她认识的也有好几位,但就是场面上的接触,都是客套。或许她对硕悻怡的感情,是来自于自己的公主伯母与硕悻怡的关系吧。她很早就听说过,硕悻怡满月以后,尚樱大长公主就去求太皇太后,要让这个小娃娃拜自己为义母,所以辈分说起来硕悻怡也是自己的义妹妹了。有了一个能够光明正大交往的姐妹,她心里越发的渴望对方能够长长久久的和自己见面说话,中秋佳节在即,芳仪心里就有了感慨。 敏敏不是普通人,与之交往,你可小心一些。格尔分开始收拾笔墨,一边说道。 芳仪听了不以为然,把灯放到一边,问,哥哥,何出此言? 敏敏从小就皇恩加身,连母亲都对她高看一眼。如此人物,将来必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你,你胡说什么呀?芳仪听了这话一时间不敢置信。 格尔分转过头来,看着这个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善良的堂妹妹。又说,你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把心思放在一个都不知道是生是死的人身上,而是接下来皇上封后的事情。此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这全国上上下下有多少人等着事情最后的结果,事关一荣俱荣。 哥她面对这样突然转变的格尔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格尔分又说,你从小就聪慧明智,又怎么会不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不要想太多了。说着把她放在桌上的花灯拿起来,接着说,你赢了飞花令,接下来的灯魁能不能再次胜出,虽然不那么重要,但是可以的话就是锦上添花。祝妹妹成功。 芳仪目送他离去,虽然一直都了解格尔分的为人品质,但是否认不了有的时候他伤起人来也是六亲不认的。 中秋佳节冽都一片繁华热闹,中间来了不少的外地人,城里的大小客栈都爆满了,千金难求。今年的灯魁会也是“百花争艳”,有小巧玲珑的,有大气蓬勃的,让人看了眼花缭乱。 秋天来临了,过了这个月煜梵就要从断山关回来,所以她就提前从南境先回来,刚好赶上中秋节的灯魁会,大街小巷里很是热闹。跟着她一同回来的有步魇和步昭,原先步鸢也说要和她一同回来的,但是始终是寮里的关键人物,最后也只能是干瞪眼,不放心的与他们告别。 步昭一到地就欢天喜地的,白虎楼里的部署们见到他这个大爷来了那是躲避不及啊,第一天的情景就是每个角落里都是拜见的声音,好生威风! 阿悄姐姐,我喜欢这里,你让我一直留在这里吧,我不想回去了。 她一个暴栗敲在他的头上,顿时步昭龇牙咧嘴起来,委屈的说,您怎么打我了? 不打你打谁?这里没有人治得了你了是不?还不愿意回去,小心我给你步鸢姐姐写信,让她千里来一回,将你五花大绑的带回去。 不不不,步昭不敢了,那是玩笑话,玩笑话。 一听要去请步鸢来,他就立马认怂,不认也不行。步鸢那是屠宰场的夜叉!他就是有多混世,也不能得罪步鸢,他还没有长大呢,现在才见得世面冰山一角,可不想就此“香消玉殒”! 她听了这个形容词,真真是要将她笑死,她说你可拉倒吧。你可不能胡来啊,步鸢不在而已,步魇不是还在吗? 呃说句实话,步魇长时间不在春风寮的组织里,也算是一个神秘的人物,只知道她专门听命于阿悄,至于主要是干什么勾当的,就连春风寮本身都不甚明了。不是没有人暗中查过她,但是下场就是死无全尸,敢私自动用组织里的能力去调查寮主的意思,那肯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吧,所以她从来都不手软,该除去的管他是天王老子,在这里她说了算。 寮里的人都很是忌惮步魇,大家对她的称呼是暗士。步昭害怕步鸢那是因为他明白自己斗不过,而忌惮步魇是纯粹对她的不了解。以前的种种传言也是漫天飞舞,以及那些动用春风寮势力暗查她的人的下场,让大家对她敬而远之。 步昭说,我又没有做坏事,暗士对付我干什么。对吧暗士? 他一脸的讨好,根本不像是外人评价他的那样,是个笑面煞神,谈笑间对手可能就死无知觉。平日里与平常孩子无异,然而始终生长在春风寮这样做着地下买卖的地方,没有实力的人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他年纪轻轻却能够在组织里活得风生水起,这就是他的实力。 她本是个玩弄阴谋诡计的人,但生性并非如此。很久以前她也有自己的抱负,然而,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布局的人的时候,大家都来告诉她,这个局困住的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当春风寮落在她的身上后,不仅有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声,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竟然她曾经是那个困兽,那就让她沉沦到底吧,谁知道局外的人却为了增取她的信任,在场外先斗了起来,到目前为止春风寮竟比起她爹还在的时候更稳定安宁了,真的是半夜里都笑醒。 世界万千,什么事情都能够发生。 白虎楼今年的珍品是纵横大江图。大江图在中秋前一天就在打击的眼前展示,还准许了当场提出质疑的行家上前鉴定,本次珍品一出,引发了大家的激烈议论。近几年里,白虎楼的所举办的灯魁会引来的慕名者越来越多,江湖领域的大家们也对它猜测良多,但是这一切白虎楼都视若无睹,照常经营并无异样。 中秋节当天,大家都兴致勃勃,这不是她第一次冽都过中秋节了,但是以往硕悻怡身体不好,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总是让她厌烦,每每没有逛多久她就要找地方歇息,那个地方就是永远都有一个位置空出来的白虎楼,殊不知等她成为阿悄的时候,这个位置是她自己专门为还是硕悻怡的自己留出来的。 硕悻怡的时期里,她做好了一切迎接死亡的准备,遂心里并没有对周围的事情有多上心。至于佳节里到处都爆满的时候,为什么天下第一楼的白虎楼每年都会有一席空位她也并没有想太多。 阿悄带着步昭两个人像是从乡里出来的一样,东奔西走的。步魇不紧不慢的跟在两个人身后,也不怕两人被人群挤散。 步昭说,听闻皇上要封后了。 你从哪里听来的? 阿悄姐姐你早就知道了吧? 我怎么会知道? 反正没有错的话,应该就是赫舍里芳仪。 那如果我要让别人当皇后呢? 这也不是不可能。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然后走到射箭的小摊位前面,她说,要不咱们比试比试? 谁怕谁,真的是。 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就交了钱领了弓箭,都摆好了架势,嘴上还不停的在拌嘴。 一边搭弓箭摆架势,步昭一边说,阿悄姐姐,您为什么要留在冽都啊?这里也并没有什么要好的地方。 因为,这里她并没有说完,等她抬起头准备瞄准的时候,却看见了或许不该看见的人。 硕澜靖今年回来得早,三月以后就一直在塞外,今年难得早回城,还碰上中秋的灯魁会,便也来凑凑热闹。走到一处小摊前发现这里人特别多,他本不想上前去的,耐不住同行的弟弟硕镕邦的好奇心,便耐着性子也一看究竟。他站在一边,人群中围着的是两个孩子,女孩看上去与自己相差不大,但是看着她准备的样子很是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两人相隔着并排而站,有说有笑的,看得出来对眼前的事情也就是玩玩的态度。 就在女孩抬头的一瞬间,他恍惚了,女孩也怔住了。 她没控制住,手里的箭一下子就射了出去,并没有中红心。旁边步昭都快笑开花来,说道,阿悄姐姐您不是吧,没射中?哈哈哈哈! 她一转头说道,闭嘴! 哦。 最后步昭拿着从老板处接过来的奖品,跟着她转身就走了。她也并没有再看刚才的地方,而硕澜靖只是一霎那有疑问,但也并没有多在意,见人散了也带着自家兄弟走开来。 阿悄稍微留意了步魇,只发现步魇已经不在这附近,想必今天来去中熟人多,她毕竟安排了步魇在硕悻怡身边照看,不管是什么时候,难免步魇是要出现在一些人面前的,所以现在避嫌一下也不是没有道理。 步昭发现她不对劲,便警惕起来,轻声问道,阿悄姐姐,是有何不妥吗? 没有,只是见到了熟人而已。 立马步昭就换了脸色,不在是刚刚那个天真活泼的少年模样,眼里的精光,和紧紧抿在一起的双唇,都透露出一种犀利的气息。 她说,放松一些,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真的不要紧? 她摇摇头。 虽然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但是游玩的心情已经受到影响,他们决定先回到楼里。 白虎楼在中秋的这一天那是灯火灿烂,招待着各处到来的贵客们,比起大年时期,中秋的这一天才是白虎楼一年中收益最高的一天。 他们走在白虎楼宽绰的大厅里,中间有舞台,各种的丝乐舞蹈,说书评弹无所不有。名不在外,重在让来者感到赏心悦目,不枉来此一遭! 过堂的小厮们穿戴整齐,见到他们就不着痕迹的行见礼,一共五层,他们在第三层临街的厢座上坐下来,四周有屏风隔断,挡去了来自周围的好奇目光。没过多久步魇就回来了。三个人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一个时辰过去了,她从来去的人中看到过几个熟悉的身影,包括她的弟弟嘉木凛盛,和在寒山寺上一样,他的身边一起走着的是昂沁。 安静了许久后她说道,步魇,凛盛和昂沁。 回姑娘,两位目前并无异样。 嗯。 阿悄姐姐,您查这两位做什么? 因为,他们要造反。 步昭不可置信的看看她,又看看正在地下逛摊子的两位少年。看不出来还是两位和他相差无几的公子哥竟然是造反的人物。 那,您要准备怎么做? 不怎么做。 他一时间又蒙了,不怎么样的话,为什么要查他们呢? 她说,造不造反无所谓,但是他们害人,就不太好了。 害谁? 你这么想知道啊? 嗯嗯。 自己查去。说完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吧马上要揭晓灯魁了。 诶,等等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一、海市星辰 中秋的今天,冽都里有名位的臣子和命妇早早就进宫请安了。周围的环境,除了冽都上的大街小巷被装饰一番外,紫禁城里也不例外,到处张灯结彩,看上去精致华美,让人心生向往。与以往不一样的是,往年大家的气氛都相对活泼轻松,而今年的中秋宴上因着要由今年的飞花令得主作开场诗,这为一直以来都以歌舞开场的宫宴添上了一笔意外的色彩,各家贵女也都是打扮得精美脱俗,行为举止也更稳妥,力求就算做不到大方得体,但也要稳重拘谨才好,想必家里的大人们也多少是在揣测着圣意吧。 凛盛进宫到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以后就到了御书房,御书房外站着侍卫,见他来了也没有人拦着也没有人去禀告,大概是习惯了皇上对待小将军的特殊吧。但是一般来说,知道他要过来的话梁九公都会在门口等他。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也让他觉得甚是奇怪。 他小心翼翼的进到里面去,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动静,心里不知所以只能轻声的说了一句,参见皇上?还是没有动静,室内因为窗户都关闭着显得阴凉幽暗。 凛盛大步走过去把窗户都打开,顺便叹了口气。他陪在小皇帝身边,成为他的发小,每每以低下的之态在皇帝面前展示。心中一直记住的都是硕悻怡对他的叮嘱,不能让一时的冲动毁了所有。将军府是凌驾于四大公侯府之上,皇帝之下,手掌兵权最多的机构,即便现在的将军府人丁缺乏,也没有人才济济的盛况。只要他守得住,不管之后是四大王府,还是四大世家,就算是紫禁城本身,都要忌惮将军府。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眼神如炬。玄烨本是躲起来,趁着他不注意偷袭他,后来见凛盛转而去打开窗户,之后就发起呆来。短短的时间里,皇帝从兴奋期待的心情,转换成了“我怎么这么幼稚”的心理。便从暗处出来,继而走到凛盛身边,和他一同远瞭。 突然间凛盛一个回手,玄烨没料到对方还来这出,差点没有躲避开来,竟然在往后退的时候出现踉跄。 哈哈,还不把你引出来? 你耍赖! 我怎么耍赖啦,看招! 两个人就在御书房里大打出手,两个人都是年少有为的少年,功夫底子不相上下,从小也是师承一脉,两两对对方的套路都十分的熟悉。因为太熟悉,要想分出胜负就相当有难度了,这时候也更能看得出来,谁更胜一筹。目前来讲,两人交手的机会和次数都很充足,各有胜负。 打到一半,外间传来梁九公的声音,回禀皇上,裕王殿下祚王殿下求见。 听到声音,玄烨就已经收势,凛盛趁着他心不在焉踩了他一脚,就着势头已经跑到外间去。等玄烨反应过来,只能一顿心有不甘,但是已经不能立马报复了,便也跟着走出去。 凛盛有模有样的给两位王爷请安以后,就站在一旁,并不像和皇上私下那样活泼。 两位王爷恭恭敬敬的向皇上请安以后,大家一起进到里面去。祚王昭荣一向都是自由不拘小节的人,虽然年龄相对小一些,但在一众皇子间,行事作风是最有条不紊,行为举止也是最为讲究风范的。他自己说过,这是身为皇帝哥哥的弟弟应该有的仪态。 今日难得大家都聚首一堂,而且因为现在盛传皇上要册封皇后,广纳后宫,可想而知今天来参加宫宴的人是有多好看啊,看大家争奇斗艳,勾心斗角,想想都觉得好玩。 大家在书房里坐好以后,梁九公吩咐宫女给各位爷看茶。福全突然说道,看来梁公公是越来越有大总管的风范啊。 梁九公低眉顺眼的答道,谢裕王爷的夸奖。 福全嘴角勾起,说道,公公误解了,我可没有夸奖你的意思。 梁九公也没有和他纠结,皮笑肉不笑,让人看不出来真假,弯腰退出前厅转身到外间去。 昭荣说道,皇兄,您怎么不到前头看看?今年进宫的人可多了,大家都是十分好看的。 哦,那你说说谁最好看。 要我说的话,那肯定是—— 几个人好一通的谈论今天进宫参加宫宴的各家人们,从少的到老的,连在一旁默默倾听的凛盛都在心理佩服昭荣。这小子竟然有这般能耐,就刚刚到宫里大家聚集的地方看过一圈,把别人穿的是什么都说得清清楚楚,还仔细的点评一番,简直太可怕。如若接触过以后,是不是就能把人家的脾性都琢磨透彻? 这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另一个人物,爱新觉罗煜梵。想必他们爱新觉罗家的人们都有那过人的天赋吧。 皇兄,您是真的要册封皇后了吗? 玄烨低头,片刻无语。等到他开口的时候只是说,一切都是应该的。反而转过头去问福全,兄长今天没有和琪济一同出去游玩吗? 福全笑开来,说道,琪济也慢慢长大了有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还是兄长能治得了这丫头。 说着兄弟几个又开始天南地北谈得热烈。 中秋宫宴前各命妇贵女都在慈宁宫c御花园侍奉着目前紫禁城里最尊贵的两位女人,一是太皇太后,一是太后。大家极尽之能事又是高谈阔论,又是相互奉承,好一片皇家喜庆,家国安宁的景象,两位尊者也对各家的拿捏有度,大方的谈吐甚是满意。 五月飞花令,赫舍里芳仪得了头号,如此大家坐在一起自然少不了要探究一下这位才女。不过,尚樱大长公主作为赫舍里家的长子媳妇,又是当今皇上的姑姑,当然比起芳仪的亲生母亲来得尊贵。芳仪端坐在伯母的身边,旁边又是自己的母亲,就算大家不断的投来探寻的目光,甚至是有的人想趁机揶揄她几句,看在大长公主的脸上,也都不敢随意挑衅,唯有半酸不酸的偶尔调侃两句。 席间除了各家命妇贵女之外,也少不了各大王府的王妃们。谁家都有妯娌,皇家也不例外,普通的命妇不敢对大长公主有微言,至少当面是不敢的。但是这些个嫁入皇室当了王妃的女人们可都不是善茬。别人不能说出口的话,她们并没有那些忌讳。 听说之前飞花令芳仪还赢过了我们家小魔王呢,不愧是冽都上的第一才女。说话的是泽亲王妃。 是啊,没想到今年琪济也能在飞花令上崭露头角,竟然还能跟冽都第一才女切磋,真的是长大了。 尚樱看了看说话的人,这回是仅被封为镇国公的太皇孝第六子高塞的嫡妻,现在是镇国公夫人的郭络罗氏。 赫舍里一家因着尚樱大长公主的身份地位,每每也能在紫禁城的这几位尊贵的人面前有这么一席之地,话也说得比起其他家的命妇们有力量一点。但是现在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大长公主的妯娌。就算这些话听着再不好受,也得要忍让。然而尚樱说道,确实让人惊喜,都说琪济长得灵秀,如今也四岁了,总算是有光芒闪烁的迹象。之前也真是愁人这孩子,生怕被我们惯坏了。飞花令回来以后,芳仪还一直跟我说琪济的进步让人吃惊呢。不过年岁毕竟是还小,以后肯定绝非池中物。 说完以后,把手上的团扇摇了摇,上面是一池清凉的荷花,随后像是不经意的把扇子转了一面,又是另一副凉亭晚景,然后她就把扇子搭在旁边。 泊于倩想不到一向温和的尚樱突然间如此犀利,平日里她都是很少说话的,从来都不在意大家说的事情。今儿个看来,这次册封皇后的事情,她是放在心尖上了。赫舍里家的这个小姑娘她见过,而且也很是看好,挺喜欢芳仪的,只是现在看见尚樱一副护犊子的摸样就忍不住在心里要耍坏。 刚要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上位传来太皇太后的声音说道,赫舍里家的芳仪。 臣女芳仪,请太皇太后金安,请太后金安。 起身说话。 等人站好以后,太皇太后就带头说些称赞她的话,在场的人都是有眼力见的。见太皇太后率先表达对赫舍里芳仪的看重,也不敢当面发出疑问,只能憋着一口气等到当天回府以后才跟自己的丈夫表露心有不忿。 接着各位又就着太皇太后的赏赐,都给这个今天露尽脸面的赫舍里芳仪送了不少东西。但是人家家教就是好,就算是这种情况,芳仪也是恪守礼数,不敢逾越半步。尚樱这天为着这个侄女,也算是把自己从不示人的一面展露开来了,日后如若真是他们家的女儿被册封为后,定然少不了娘家的支持,也只有足够强大的靠山,才能撑起一国之母的威仪,她作为家中长辈,自然要为族里的荣耀挺身而出。知识其中几分真假,谁能细心的一一辨认? 看着大家又开始谈天说地,尚樱彷佛又是那个不闻窗外事的大长公主,就算是之前皇室朝廷上的种种波涛,她都一如既往的安安静静。泊于倩心里没有得逞,但是全程下来她有意无意的留意着尚樱的举动,并没有发现异常,就像是刚刚言语犀利的人不是她一样。猝不及防的两人盯在一起,尚樱只是微微的向对方点点头,便又恢复之前的形态,随意的摇着手上两面秀团扇。 说回来刚刚要不是郭络罗氏在一旁添油加醋,自己的女儿也不会成为别人口中反遭调侃的对象。既然耍坏没有耍到位,那不该多嘴多舌的时候就得安静才是。当天郭络罗氏连连吃瘪,一众贵妇不明所以,就看见这两位,一个句句讨好,一个字字噎人。 今年的中秋宫宴尤为热闹,精彩万分,经历过白天太皇太后的率先表态,大抵目前的皇后人选就是赫舍里芳仪。不过除了后位以外还有皇贵妃c贵妃c四妃等等尊贵的位份和头衔,争不到后位其他的位份一定也要争一争!这整个宫宴就是一场大型的各家争奇斗艳。 末尾,皇上宣布散席。大家早点回家和家人团聚,一同赏月逛灯市。 文武百官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送皇帝离席之后,大家才按照品阶陆续出皇城往家的方向驶去。 今年硕鳄禾澜靖提早回城,往年他都跟二叔直到年关才回城,而今年二叔却让他早点回来,正好赶上中秋灯魁会。和父亲从皇城回家以后,镕邦就来缠着他要他带着出去逛灯市! 大哥,你难得回来一趟,由弟弟我带你逛一下冽都盛名的灯魁会可好? 他一听就有些好笑,说道,难道是你有参与灯魁会? 开什么玩笑,那是女儿家的玩意,我们就是去凑个热闹。 那可不一定,听说每年的灯魁会的奖品,那是世间难得。难免有人雌雄不分,就是为了得头奖。 大哥,不会吧? 怎么就不会? 那我就更要去看看了,看看到底今年的灯魁是雌是雄。 硕澜靖没他这么好气,转头就往外走。后面的镕邦大喊道,大哥,你等等,等等我! 朱雀大街上一望没有尽头,目光所及之处灯光灿烂,仔细看过来,每一盏能够被挂出来的花灯都不是凡品,无论庸俗与否,都有它们被挂出来的特色。再往下看,相对应的花灯上都有一个灯谜,有一些甚是有趣,两兄弟一路下来也为这些谜语开怀大笑,亦或不语沉思。 突然前面有人群,貌似有热闹看。硕澜靖一向不凑热闹,下意识的要绕道而行。谁知自己的这个弟弟偏偏是个热衷于各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一看前面有搞事情的,立马不管不顾的蹦跶到前头,准备一看究竟。 无奈下硕澜靖也只能跟在弟弟身后,以免他被人流挤走。等他们挤到人群里面的时候,发现是个射箭的摊子,已经见怪不怪了。值得一看的是,现在准备射箭的两个半大的孩子,女孩年龄看上去与自己相仿,而旁边的男孩就相对小几岁。如此两个人参加射箭,周围的人都觉得新奇,便都围在一起看着。 这个场景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硕澜靖环视周围,这种熟悉的感觉挥之不去,当看见女孩的架势时,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身影。这个人的动作和自己的那个小妹妹射箭时的架势,是一样的。 当时他们是除夕夜,也是夜市,也是射箭摊位 女孩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望,一下子女孩手里的箭就脱弦而出,毫无悬念的,这样射出来的箭根本就没有章法,至于到最后箭还能落在靶子上纯属巧合。 男孩见她如此行事的结果竟然是没有中红心,也是一阵心花怒放,嘲笑同伴一番以后就一箭定乾坤,拿下头等奖。大家也跟着散了。 哥,快看,这不是我的灯吗? 芳仪快步走到那盏自己和格尔芬一起做成的牡丹花灯前,下面放着的孔雀翎已经有很多了,但是她转头看看其他花灯的下面,基本上也不相上下。 格尔芬走过来以后说,如此有才之人汇聚,定当是实力相当的,胜者和负者之间也在伯仲之间,你心里不必太过狭隘。 哥,你怎么说话的?芳仪虽也是个内心好胜之人,但是分寸和自知之明还是很掂量得明白,所以哥哥就看着吧,不要说话了。 他抿嘴笑了笑,又说,这是嫌弃你哥哥了? 不敢不敢,我们去看看别的地方吧。反正也是没戏了。 两人便离开原地去逛女儿家都爱看的小玩意摊子。 一下子本来在紫禁城里赴皇宴的各家都回府了,导致大街上虽然人来人往,也是极容易遇上熟人的。 久琪蓝齐带着董曾一路上蹿下跳,开始时福全说要带着她把朱雀街横扫一遍,结果下午从御书房出来遇见她以后就说今天带不了她去威风了,让她整个晚宴都没给人好脸色看过。这时候在大街上的小魔王带着侍从,一会猜灯谜,一会去抢人家手上的孔雀翎,奈何董曾轻功高强,就着她自己的三脚猫功夫,逃跑的速度也是没谁。如今人流也大,被戏弄的人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来者何人,那个小身影就带着的笑声没入人群中。 刚还在地上的人儿,转眼间又到了湖面上游湖,最后非要放河灯。 董曾说,郡主,放河灯有何用? 许愿啊。 能够实现吗? 谁知道呢?怎么?你有愿望吗? 谁知道呢?或许放着就有了。 放什么放,董曾啊,做人不能这么缺德。 他站在小主子的跟前,听着她用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的语气说话,以前不懂的时候,听着她这样质疑自己,石化都不知道多少回了。这一回也不差,他耐心的问,为什么呢?明明是郡主您要放河灯,怎么就成了我缺德呢?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有另外一句没有敢说出来,那就是,您放就是许愿用的,难道不应该是提倡这个建议的人更缺德吗? 那我就告诉你吧。久琪蓝齐一副天下事我知你知的样子,说道,这些河灯放了以后,只会随波逐流,并不会如说书人口中那样真的有神仙把人间的愿望带到天上去,还有神仙满足这些贪心不足的心愿。所以那些贫民为了在节日里换口粮食,就会一大早应衙门的要求去把已经流到下游的残渣捞起来。最终也不过是一堆被耗费的废物罢了。 他听完以后,真的为自己的主子骄傲,人们都说郡主是什么都不会的小魔王,但是他却知道,在私下里,郡主就像王妃一样,是个十足有头脑的人。谁都会吃亏,她也会,不过是现在她愿意吃小亏,将来她会让那些人吃大亏的。 听了她这番“懂事”的言论后,突然说道,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多放啊?一百盏够不够? 什么?你没听懂吗?不能放河灯。 不对啊郡主,你刚刚说了,天没亮的时候就会有贫民来捞灯,以换取朝廷的口粮不是吗? 对啊,有问题嘛? 所以我们要多放,让他们捞一些,就可以让大家得到的更多地口粮,不是更好吗? 说你傻还不认!解决贫民的问题是我们在中秋这一天放河灯就能解决得了的吗?那还是要看我那皇帝哥哥怎么想方设法改善人民的生活才是。你啊,净想些不实用的东西。哎,许愿吧,许愿。 那现在我们都不妨河灯了,要怎么许愿? 拜神你会不会?真正的心意不是你做什么场面功夫,而是心意! 说完以后,久琪蓝齐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一遍示范如何许愿。董曾也不再闹他,一手一脚的跟着她做。 白虎楼分东西两楼,分别隔湖相望,西楼日常里也会经营,主要是招待冽都上的上流人士,供他们平常有个饮茶唠嗑的地方,并不提供吃食,偶尔也会有江湖上卖艺的技艺人们在此留步几日,为当天的来客献上自己的功夫,琴棋书画皆有之。 而东楼一年中灯火明亮,但只有中秋一天开放,还开放售帖,因数量有限,才贵们都愿意用百两千两来换取帖子,就为求能一览白虎东楼里的奇珍异宝。相传里面的事物是天上有,看过的人只有叹息,引得四面八方的人们都想要一睹真相。让人惊讶的是,白虎东楼里的藏品每年都各不相同,让来来去去的看客更是看了还想看。 中秋灯魁会宣布本次灯魁的时候,也会由白虎楼东家在东楼公布,并亲手奉上奖品。过后,冽都的中秋节也就算是圆满度过了。阿悄早在一个时辰之前就在东楼逛了一遍,这也是她作为寮主的身份第一次逛自己名下的这份灿烂的产业,然而她波澜不惊的面下,心底里早把自己的爹爹数落了个百八十遍。 好样的老爹!这样的产业看着旁边陪着看的穆奕霈的表情,就知道,这也就是其中一部分而已,不足为奇。但是,于她而言这些东西都让她心悸。仿佛顷刻间这些东西就是淹没她的洪涛。 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 那脸色怎么这么差?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又怎么能看得见自己是什么脸色。 一行人转而到了一处观景台,刚好看得见低下等着揭晓灯魁结果的民众,而下面的人却望不见他们。 今年的灯魁是来自江南的一户名门小姐,灯魁会被邀请上楼接受褒奖。这位小姐大大方方的模样,笔直的仪态与印象中的“江南”风情不大一样,但是周身散发而出的笔墨书卷气息当之无愧。美人嘛,谁都爱看,街上仰头凝望的人都被她的气质所吸引。然而总是有这么几个别有心事的人,有着另外不同的思绪,例如赫舍里家的兄妹两c裕王c嘉木小将军等等。 而阿悄,她认得这个女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雨过天晴 当所有的医者都告诉她,今生的健康彻底好不了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难过,或者生出憎恨,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如今她不能喜不能悲,虽然人是活下来了,但也就此失去常人活着的乐趣。眨眼间秋雨也已经涩涩落下,冬季又要来临,回想起上一年的这个时候,她还带着人到外面胡闹,把自己淋得像个落汤鸡一样,还能面对脸上黑出墨汁的两个老大爷时,说出一套套道理,最终罚是罚了,也不过是罚她身边侍候的人一天没饭吃而已。 今年因着她身体病危,走访的地方有限,都是江湖上盛传有名医的地方。三月还在北域的时候,他们请了部族里负有盛名的萨满,为她转运祈福。看着来到她面前摆开阵势的萨满就开始跳大神,也让她开了一次眼界,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形式的祈福呢。 这样想来,以后没有办法治好她的话,大家也许就把这种拜天拜地的事情当成让她活着的唯一寄托。雨慢慢的停了,她看着门外地上的水洼忍不住往外走,趁着大家没在屋里,穿好鞋子走到外面,有一下没一下的踩在水上。 轻轻的挥舞着手里边的动作,那是她仅有的武功套路,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到目前为止不论是太皇孝还是安国公都为她寻来众多良师。但是学到今时今日硕悻怡既不会琴棋书画,也不会诗词歌赋,现在倒因为身体的原因,这几个招式随便挥舞着就像是一支舞蹈。 以往他们启程回冽都的时间都会是十一月,有的时候他们去的地方太远,十一月才启程的话时间就会很赶,一路上也是她负责淘气,吵吵闹闹的赶回冽都,在腊八前必定就进城。不过今年她身体不好,大家趁着天气凉爽,提前一个月就已经慢慢的回程了。 虽说她喜静,但始终是个小孩子,周围的人难免看着她这副乖巧的模样,心里会替她难过。这一程里做得最多最久的事情就是陪伴两位尊者下棋,就连话也少说许多,而棋艺慢慢的她也稍微外放了一些,看上去就像因为时常训练的关系进步不凡。 小娃娃厉害了不少啊。太皇孝欣慰的说。 这日下夜下的,能不进步嘛? 那你可想要什么奖赏? 我想啊,让我想想。 两位老人看着她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也跟着被逗笑。 她说。那不行啊。 怎么就不行了? 都是皇爷爷给我东西,那爷爷呢? 呃。安国公听了顿时语塞,太皇孝反应过来用手指着老国公,一脸的好笑。说道,你说吧,你要给这孩子什么东西。别总是我这个不是祖父胜似祖父的老人说话,你这个亲祖父也说说话。 被这两个一老一小夹攻之下他竟然一时间反驳不出去,就说,这怎么就不成了,你说看看,要什么,能给你的准给你。 那是您说的,不是我说的。 是,我说的。 好,回去以后,我要回去和我爹爹住一个院。 两位尊者异口同声的说,不行。 她没想到两位长辈反应这样大,就问,为什么啊? 老国公爷没想到太皇孝也持反对意见,便转头也问道,为什么啊? 太皇孝看着这两爷孙,顿时哭笑不得,也反问,你是亲祖父,孩子想要回到父亲身边,怎么就不行呢?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她自己说了,我不管,您现在就写信回去,让他们整理好,我长大了,过了年我都六岁了,哪有人还像小娃娃那样无一刻都需要人在旁边看着的? 这什么话!你就是小娃娃,就是要让人看着的。 太皇孝在旁边附和的点点头。她不服气,又说,照您这么说,那你也没有天天看着我呀。得了,爷爷您赶紧。 老国公无奈回头看向太皇孝,说道,您刚刚不是也不支持吗?赶紧说两句。 寡人能说什么?这是你的孙女,你自己还管不赢? 老国公吃了这一记哑巴亏,只能走到外面去找个人快马加鞭先回去,告诉府里的人做好准备。 爷爷出去了,她和太皇孝呆在一起,便问起刚刚的事情说,皇爷爷为什么刚刚说不愿意我过去与父亲住一个院? 傻孩子,你是怎么回事,你自己不清楚吗?你若是回去和他们住在一起,定也不会因为你现在的身份在外人眼里有多尊贵,而对你像他们自己的孩子那样细心照料的,反倒会嫌弃你,给你很多小鞋子穿。 什么是小鞋子? 太皇孝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个小孩子解释这些家宅斗争的事情,还耐心的解答什么叫“穿小鞋”。 她说,那您是不是给很多小鞋我皇叔穿啊? 皇叔? 对,就是我那皇帝叔叔。 你怎么叫玄烨皇叔呢? 因为,我长大了不要嫁给爱新觉罗。 太皇孝一改刚刚还明快的语气,低沉下来,说道,你可知刚刚那些话,就足以杀头? 她反而笑了笑,说道,我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不是吗? 老人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脸庞,开口道,不嫁也好,皇城后宫不适合你。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皇爷爷,您还没有回答我呢。您是不是常常让我皇叔穿小鞋? 这怎么会呢? 还说不会,我皇叔的皇后,我未来婶婶是谁啊?这风声吹了好几年,朝局变幻莫测。您是想要这样的现象持续,在皇叔还没有足够的手腕时,让他们相互擎制吧?但是,弊端也甚大,会让各大氏族自己膨胀,到了最后还搞不好到底是谁擎制谁。 小娃儿,有进步啊。 皇爷爷寄予厚望,纵使敏敏现在身体不好,也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出身,和现在所得到的一切,究竟都是为了什么。 好,玄烨有你在身边,也不失是又有了一个得力的弩弓。就是不知道除了能说会道,以后还会些什么。 那您可要长命百岁! 好好好,哈哈哈。 随后老国公从外面转回来,见屋里的人笑得开心,也没多说什么。 走了大半个月硕悻怡总算是跟着两位长辈又回到冽都,刚一进城就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天气也暗沉下来,一下子就进入了寒冬的境界里。进城时,皇帝带着文武百官在紫禁城大门迎接,而老国公和硕悻怡则在进入冽都以后就和太皇孝分道扬镳,先行回府并没有跟随皇军进入紫禁城,他们也不需要进紫禁城。 他们回到安国公府,由五房的五爷带领家里的所有人在大门口迎接老国公,老夫人年老,天气寒冷就没有和大家一起在外面等自己的老伴,由三房夫人陪着等着人回来。 老国公下得车来的时候精气神好的不得了,家人们见了突然热泪盈眶,家中有老父亲c母亲,兄弟姐妹相互团结,其乐融融正是家族兴旺的象征。 老人家正要回头把还在车上的硕悻怡抱下来,硕澜靖却早已上前,请示由自己来抱小妹妹。 今年他回家早,先前还在冽都过了中秋,想起来这个小妹妹可是从来没有在家里面见识过这些节日。至于自己一向不过分与哪位兄弟姐妹亲近,恰恰这位就不一样。一来她还小,家里对她保护得过分,他也甚少见过或接触她。然而自从今年在一起经历过一些事情以后,他心里就总是惦记着有好玩的好吃的要留给她,总是想让她开心些。 把人儿抱在自己怀里,面上竟然也跟着表现开心出来。一边跟着大家进屋去,一边和她说话,这回有去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大家都知道他们在北域的时候,她生病了一场大病,但是真正知道她是怎么回事的就只有太皇孝和老国公。故而,现在听到这位大哥哥如此高兴的和自己说话,她也笑脸相迎,说道,没去哪里玩,净去学些没有用的东西了。 那学了些什么? 一路进到大厅以后,他才把硕悻怡放下来。她恭恭敬敬的给坐在上位的祖母行礼,听了老妇人的例行训话,便被带回房里。之前老妇人说了,近期天气不好,下人们对前院熟悉,等到天气好了,再搬回去。她顺从的回了一声就跟着人回房里去。 太皇孝回都的消息从他们还没有正式进城开始就已经传遍大街小巷,当天和父王一起在紫禁城大门迎接皇祖父的久琪蓝齐从一开始就显得手足不安,一会探头探脑,一会又唉声叹气。泽亲王耐不住她这般磨人,便说,你这是怎么回事啊?这种场合之前告诉过你,要一起出来的话就得乖乖的。你好生安静一阵,马上就要有人来了。 久琪蓝齐虽然心里等得心急,但是也知道今天这个场合容不得自己胡闹,一开始的时候也是自己要求一同过来的,现在怎么样都好,也要听父王的话,好好等待的。她看着父王,顺从的点点头。 泽亲王刚见到她按耐不住的行为举止,还生怕她当场发作,现在看来是自己太不看重这个闺女,兴许真的是一天天长大了,懂事了。见她因为自己的话,举止安分下来,心里暗暗的为自己自豪了一把,这孩子也不是完全不听自己的话嘛。 等到太皇孝领着早先在城外等候的皇军一大队人马出现的时候,久琪蓝齐第一次因为见到这位皇祖父这么高兴,直接就在人群中欢呼。估计除了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王以外,就再也没有人敢半路截住太皇孝的车了。只见这个出了名跳脱的小郡主趁着大家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的时候,直接冲到主干道去,大喊道,皇祖父,皇祖父!是我,久琪蓝齐,你孙女! 当先的御前带刀被她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但是马上就稳住了,并没有真的让小孩子避开侍卫,过去找太皇孝。被拦住的久琪蓝齐还跟这些拦着她去路的禁军瞪眼,如若有胡子的话,估计都被气得吹飞起来。又大叫道,还不快快让开! 恕下官不能听令。 你,大胆!她急得也只能说这么一句了,之后眼巴巴的看着骑在马上的皇帝。但是今日是迎接太皇孝归都的大喜之日,平常里她如何闹也倒无伤大雅,然而现下里,所有人都不看好这个宠爱加身的小郡主。 泽亲王见自己的女儿眨眼间就窜到前面去,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她跟官兵胡说八道起来,整个人都如被雷辟过一般。马上赶到前面去,想挽回一下被丢得差不多的脸面时,还没有等他拉起自己女儿的手,车上传来太皇孝的声音。 不碍事,让她上前来吧。 围得严实的侍卫这才让开请她过去,经过皇帝身边的时候,看都没看一眼,就急冲冲的来到车前。说道,皇祖父我要上来咯。 呃,太皇孝一下子噎住,最后才说,好,你上来吧。 等她上车以后大家这才又向前走,太皇孝问她,说吧有什么事情啊? 皇祖父最是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 老人摆摆手,示意她说正事。 她说,那我不客气啦。 听着这孩子说的话,有点让人哭笑不得,说得像是她都很客气似的。她接着说,您回来了,那敏敏姐姐是不是也回来啦? 你这大费周章的,敢情是来问别人的好啊? 皇祖父,不要这么小气。我是您的孙女,永远都是。 那敏敏呢?你是敏敏的什么人?要劳烦你不顾礼节的打听啊? 啊?这不是顺便问的吗?这么讲究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情况?看来你不仅是缺教养,还缺心眼! 不不不,琪济知道错啦,再也不问了。皇祖父不要生气,千万不要责罚琪济啊,我可受不了。 现在知道受不了啊,不过太迟了,等你下车以后,腊八前都不许出去玩,听见没有,在家好好学学规矩,老大不小了。 我才四岁 四岁怎么了?你敏敏姐姐也大不了你多少。 您看嘛,敏敏姐姐这样好,你忍心我不跟她玩啊,那她得多可怜。 胡说! 怎么就胡说,一年到头都没在冽都,估计冽都有些什么人她都认不全。您就让我和敏敏姐姐多交往。说不定我就学文静了。 不用想了,你要是敢随意胡闹,这次绝不轻饶,听见没有? 她轻轻瞥了一下嘴,心想之前您可不是这样的,但嘴巴也不再说话便也安静下来。随着大家来到二进门,马车都换成步撵,骑马的都下来走路,原先走路的还继续走路。这时候久琪蓝齐才从太皇孝的身边重新回到她父王的手掌里,这回说什么泽亲王都把自家的小魔王拽得死死的,就生怕她又干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来!果然是一刻都放松不得。 之前太皇孝警告过久琪蓝齐不要轻易去打扰硕悻怡,但是她是什么人,就算是被暗示禁足了,照样可以偷偷溜出来。那天从皇宫里回来以后,她自己写了拜访的帖子,让曾董亲自跑一趟。谁知道得回来的消息是硕悻怡进城以后就身体不适,不见得客人。她这么寻思着,不能见客的程度到底有多严重,嗯,那应该挺严重的了。 不出一天时间,冽都上的名流们都知道安国公府的小格格身体不适,大有不好的兆头,连紫禁城都有所听闻。太皇太后和太皇孝难得坐在一起用早膳,偶尔还能交谈几句,突然话锋一转就说起来硕悻怡的身体情况来。 太皇太后先说,您刚回来,可知道敏敏她身体如何? 怎么了? 最近风声吹得满城都知道,都说那孩子身体不好极了。 太皇孝没接话,但神色明显暗沉了些。随后才说,之后不是有个家宴吗?把孩子接进来就是了。 嗯。 太皇太后抿了口茶,又说,马上年关了,过年以后孩子就六岁了,您有什么打算? 她如今身体确实不如以往,以前身体就不算好,现如今更不容有错失。免去一切行礼吧。 这。太皇太后心里何尝不知道太皇孝对这个孩子的特殊之处究竟有多特殊,先不说一路成长所受的皇恩浩荡,就是这单纯的讨论中,老皇帝的语气和话语中透露出来的,都与平常人家对待儿孙时的态度一样,温和慈祥,根本就不像曾经是杀戮而来的王者。就算现在老了,那整治风云的手段从来就没有软弱过。 表面上幼帝能够坐得稳当离不开太皇太后的支持,但是太皇孝没有作为的行事作风,才是大家蠢蠢欲动却又一动不动的关键。包括因为皇帝早早放出风声要册封皇后,又迟迟没有实际行动,这都掌握在太皇孝的眼光里。 他见太皇太后欲言又止,抬起头来看了自己的老伴一眼,太皇太后就会意,便不再说什么。免去一个都不知道能活多久的孩子一切行礼,那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免就免吧。 太皇孝又说,看好久琪蓝齐这个小丫头,不要让她疯玩得太过,实在不行,从现在开始就多加管教。 您这不是偏心吗?说完,见太皇孝看着自己,太皇太后马上解释道,敏敏不是您的亲孙女,您能够包容她不行礼。而琪济是您的亲孙女,年纪也相对小一些。再怎么说,您这样明显的差别待遇,总是会有人上了心的。 那就让他们都往心里去吧。 一般来讲每年都是过了腊八节尚樱大长公主才会登门看望她的,但是最近满城里都传说硕悻怡身体不好,实在是忍受不得今儿终于是提前到安国公府里来了。在前堂没有和大家寒暄,打过招呼以后就急匆匆的跟着下人到她房间里面去。 尚樱见到人以后来来回回的看了她好几遍才放下心中的焦虑,开口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看见自己娘坐好她才说,我好好的,怎么了? 城里都在传说你身体不好,还说都几天了皇城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估计是失了圣心。 我好得很,娘您看看我有没有长高。 看着她在自己眼前转了一圈,脸色是缺了点血色,身上穿的衣服虽多,但是也能感觉到没几两肉,身高是有见长。轻轻把小孩拉到自己身边,抱在自己怀里,温柔的说着最有力量的话,不用担心,不用长得这么快,他们都在打你的主意。放心,娘会保护你的。 娘,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你呀,多吃点东西,都快过年了,又长一岁,看着瘦瘦小小的。 知道了。 明日是太皇孝的洗尘宴,娘来接你可好? 不好,皇爷爷会让人来接我的。再说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年,搞不好就要定下皇后的人选了。芳仪现在是受人瞩目的对象,决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人有舌根可以嚼。 顿时尚樱在心里对这个已经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生出一种难言之情,无论是上一辈还是这一世,她的这个女儿都不得安宁过,连这些本不应是她操心的事情,因为时局的变化区区几岁孩童就要审时度势。 面前的硕悻怡接着说,四大侯府和四大世家适龄的女孩多的是,就算后位之后定下了,那也还有其他的妃位可以一争,决不能麻痹大意! 你想这么多干什么?尚樱见她说得激动,不禁怜惜的默默她脸蛋。 她反而明朗的笑了笑,说,因为只有娘在我身后,我才放心。 一个时辰以后尚樱大长公主离开安国公府,也不知道今天吹的事什么风,紧接着将军府的马车从另一边的街角拐弯过来,同样是来看望硕悻怡的。等到嘉木凛盛被下人带过来她的房子时,她也吓一跳,瞅了他一眼便转身继续收拾去了。原本大长公主来的时候她就在写字,奈何是自己的娘只能放下手中的事物,现在见是这个小子她也就没必要向贵客一样正儿八经的招待。 等人都出去了,他才走到她身边,认认真真的围着她看了好几圈。说道,姐,你还好吧? 她一听顺手拿起旁边的笔就扔过去,说,你就是盼着我有事呗? 怎么敢这样想。他一手接住扔过来的笔,看了看,又说,这不是今年格尔芬送的那套骨木的文房四宝中的笔吗?这么贵您也舍得丢啊? 你信不信你再这么啰嗦我就把你也丢出去? 知道啦,不说还不行?便把笔规整的放回去原来的地方。 说吧,这会过来什么事啊? 这不是满城都在说您不太好吗?做弟弟的总要来看看以表心意啊。 她听了眉头一皱,怎么大家都说她身体不好了?问道,谁说的? 听她这么一问,他也疑惑起来,说道,对啊,您明明好好的,到底是谁说的呢? 她又开始收拾,凛盛见了想要上前帮忙,被她一个眼神盯回去,乖乖坐下来自个倒茶喝水起来。等她把东西放好以后过来和他一起坐着,他才说,今年姐姐回来得早啊。 身体不好,皇爷爷和爷爷两位长辈怜惜我,便提前回程,以免赶得太急引起不适,耽误时间。 您身体还好吧? 没你好那是肯定的了。 这个时候您还有心情开玩笑。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开玩笑都不能了吗? 论讲道理他永远都不是她的对手,但是作为姐姐的,也感受到来自亲弟弟的礼让。笑着说,好了,今年你们都这么早来看我,甚是不妥。 大长公主也来过了吗? 刚刚走的。 对了,皇上今年不出意外就要立后了。你们将军府现在人丁缺乏,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夫人啊?娶哪门子的女子? 突然间转变话题,凛盛顿时被惹得满脸通红,要不是还在别人的屋檐底下,估计他就大喊出声了。他说,姐姐,我是您亲弟弟啊!怎么老大不小还总是这样戏弄人呢? 她无所谓的回道,就是因为是亲的菜不用顾忌,怎么?要和我生分啊? 不是,哎呀! 见他要发难了,她立马迁就道,行行行,成成成,不说了不说了。这他才又好好的坐回来。 姐,明天是太皇孝的洗尘宴,我明天来接你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啊?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皇上要立后了,你们家人丁薄,后位没有了,那你说剩下的妃位还有各个王公爵位的王妃夫人,要数谁最吃香?估计这里面就有你的一席之地。这种关头,在场面上你也不能让人落下话柄。知道了没有? 那您的意思是,我们以后要保持距离? 正是。 他听了以后也面露难色,她说,是有些难,但我们也不经常见面,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他依然低着头,片刻才说话,姐,您呢?您准备看上哪一家? 她大小姐听了这话也是没有反应过来,他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姐姐,等着她的回答。 她说,看上哪一家都不会是你提前就知道的,乖乖照做听话,别惹事情知道没有。 我已经长大了,难道我还没有自己的思想吗? 那你这样贸然的过来看我,你觉得这很有思想吗? 他拿起之前给自己倒好的茶一饮而尽,她又说,这么大了,就不该耍性子,都不知道嘉木将军是前世修的什么道,只剩你这么个继承人,唉。 我知道了,姐姐不要生气。 才不跟你生气。 两人还小聚了一会以后,没到一个时辰硕悻怡就遣人把他送出去,毕竟以前还小,现在的话两个孩子也都慢慢长大了,以后这样两人相聚私密谈话的机会也就会随之减少。她说的话也是当下时局的走向,两个人的身份在未来都不是等闲之辈,能淡离就尽量淡离吧,老狐狸们都还没有老死,盯着他们,想要他们栽跟头的人多得很,不能就此白白送给别人下毒手的机会,何况他们现在都还不够强大,还不能够自己独当一面,只有忍让才是目前最大的行事作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窥视(上) 皇宫如今因少帝在位,尚未充盈后宫,皇城之下显得相当冷清,故平日里,后宫中仅有的两位尊者,太皇太后和太后总是会安排些名头让皇室宗亲和各大世家的命妇闺女们进宫来热闹热闹。久琪蓝齐能够得宠多年,与其性格活泼开朗多少也有些关系,只要是她在的地方就会有欢声笑语,小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单纯天真,即便有被宠坏的迹象,也不妨碍她一如既往受大家喜爱。有得宠的人,那也就会有失宠或是被人们忽略的人,四大王府中,没有被列入进去的就是辅国公府,就连四大侯府也排不上名头,在皇亲宗室里,辅国公一脉就显得很是尴尬。 太皇孝回都已有五日,照惯例紫禁城都会办洗尘宴,为太皇孝接风洗尘,而出席的人自然就是亲族了,并没有大肆铺张举国上下等等仪式。按道理来说硕悻怡是不能出席的,但是如果拿名头说事的话,她又是够资格的。名义上她的娘现在是尚樱大长公主,尚樱是目前仍在冽都的大长公主,在皇太极的王朝中一共出过五位公主,只有三位长大成人,其中两位都远嫁和亲,只有她留在冽都并嫁到四大世家的赫舍里,可想而知这位大长公主受重视的程度。除了有公主娘,硕悻怡还有紫禁城亲封的皇格格头衔,连字号都是御赐的,只有大名是出自于本身的家族硕鳄禾,其他的基本上包括吃喝用度都由紫禁城管制,抛开血脉伦理,她就是紫禁城亲生的女儿。 太皇孝回都以后,太皇太后曾经有向太皇孝问起过硕悻怡的身体情况,然而太皇孝没有给出正面的回答,还说要在年后她生辰的时候赐她南珠,免去她今后的所有大礼之节,实在让人心生不安。 今天她坐在殿上,这个孩子比起年初时第一次进宫,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硕悻怡在殿下大大方方恭恭敬敬的对着座上的老人行大礼,口呼,臣女硕鳄禾悻怡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 她谢过太皇太后以后才端正的站好,抬头挺胸,尽量让自己笑起来,显得纯真可爱些。 太皇太后此时才认认真真的看向这个孩子,虽然穿着于她今天的表现一样大方得体,但是明显消瘦下去的脸蛋和失色的肌肤,让上位者不禁心中紧缩了一下,实在不敢相信这个小孩子还能顶着殿上这么多的人展开笑容。 你过来。便向殿下的硕悻怡招招手。 是,皇奶奶。 等人儿走进了,刚刚在殿下看的形象就更清晰。毕竟年纪大了,慈悲心总是有点多。硕悻怡不是自己的亲孙子,有的时候因为自己的丈夫对这么个出身稍微低下的孩子很是上心而生出过嫌隙。只是短短几次正式见面,却让她对这孩子生出怜悯之心。 太皇太后拉起她的小手,纤细孱弱。她本想摸摸孩子的脸蛋,等她和硕悻怡的眼神撞在一起的时候,她收回了这个念头。轻轻的拍打着孩子的手,说道,你看你啊,一年到头在外面玩,都不知道要多吃一些吗?还是说硕鳄禾府克扣你的口食? 她笑笑说,皇奶奶,家里的伙食好得很,我都吃不完快要。他们怎么会克扣我口食? 那你看,怎么都不长肉?你们这些孩子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着都要好好吃饭才是。不过这回回来,倒是有见长,是吧尚樱? 坐在下首的尚樱被点名,不紧不慢的接过话,说道,是有长高,但是就是不长肉,得多吃一些才好。 母后,敏敏可和其他孩子不同,消瘦些也很正常。 不同?哪里不同? 之前说话的是辅国公夫人郭络罗氏,见太皇太后问道,又继续说,大长公主的孩子都是自己照顾,敏敏就不一样,同样是叫娘,但是却没有养在身边。没有母亲照顾的孩子又怎么会好呢?您说是不是啊?大长公主。 以往的话,作为不入流的辅国公府都是作看戏的角色,郭络罗氏虽然是个不甘人后的心思,但是在这种权利的斗争中,保命才是第一位。回想自己嫁给丈夫以后的种种,她从来就没有得到一处好的,加上之前自己的孩子受伤的事情,即便是硕悻怡救了自己的孩子,原本心存的一分感激都被这些势力的闲言碎语消磨尽矣。听得在场的人们围着这个由上不得场面的侍妾所生的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尽是关怀,不论真假都刺痛着她的心扉。 听郭络罗氏这般挑衅,同坐在场的各位都心中有数,准备看热闹。 尚樱说道,夫人说得极是,作为孩子的娘,从小都没能够在身边照顾,着实不应该。说完又转头对着太皇太后说道,母后,父皇这年年带着孩子游学远行,我这个做母亲的有时候也实在是想念得紧。您看看有机会的时候能否请父皇也把女儿带上?这样我好照顾敏敏,不过多久定会让这孩子长得白白胖胖。 在场大家一听这话,就知道今日郭络罗氏不仅把尚樱得罪了,还得罪了常年带着硕悻怡游学远行的太皇孝和安国公,这一下子就把王朝中最主要的势力都得罪了,可谓是一出好戏。 太皇太后这样一听脸色就不大好看,便说,这是什么话,你父皇和安国公自然是有好好的照顾孩子的,还怕你父皇把孩子给虐待不成?老大不小了,格尔芬都这么大的儿郎。你作为母亲怎能说话如此幼稚! 尚樱反而笑道,母后莫生气,儿臣当然知道父皇和安国公会把孩子照顾得很好。只是今日开心,逗逗乐而已。 你呀。行了,敏敏你下去,找兄弟姐妹们玩去吧。 说完便使人把她送下去。 慈宁宫不远处见硕悻怡出来了,凛盛快步跑到她身边,您出来啦? 怎么了? 还以为他们不让您出来了呢。 为什么啊? 因为您身体弱啊。 你是找死的吧。 一个作势要打,一个就要逃跑。一边跑还不忘嘴欠,等到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他自己已经跑出去很大的一段距离,而她还在远处慢慢的走着。他停下来回头看她,才发现自己的姐姐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从多少岁开始,他们姐弟就不再打打闹闹,有一天他终于可以不用再受她的指点,能够独当一面。甚至用自己的官职,当着众将的面前大声的反驳一直以来都凌驾在自己之上的姐姐。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为什么!你总是要对我指指点点,为什么不能够让我自己试一下。 因为你的不是最好的方法,我们是行军打仗,一旦输了那是要付出流血牺牲的代价的!你可懂? 我都还没有实行,你怎么就知道我的行不通?难道你的计谋就是万无一失的? 她还想说什么,但是被他抬起来的手阻止了。并大喊道,你不用再说了,我才是大帅,一切行动只听我的号令。你留在帐里等我的捷报。 什么?留在帐里? 你一个监军还想上场杀敌?还想对战事布局比划?说完,他转而冲外面大喝一声,来人! 到,将军有何吩咐? 派人看好青大人,没我的命令不得放人,一步都不许离开! 是!末将领命! 她喉咙像是噎住一块大石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挥起帘子走了出去。 他何尝不知道姐姐是为了他好,但是他不甘一直成为她的实行者,他不希望总是由她来保护自己,总有一天他也要扛起保卫家园的重任,保护得了所有人,也能保护得了她。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凛盛快步的走到她身旁,硕悻怡抬手就给了他脑门一巴掌,他顺势就说道,您要把我打死啊? 让你再跑啊,打得更狠一些。 够了够了,再打都成傻子了。 就你嘴贫。 走吧,我们去外边走走看,天气冷大家都在暖阁,不会有人过来的。 天气这么冷,你带我去外面走走,真不愧是我弟弟。 您不是很少进宫吗?皇宫里也有一片梅园,您真的不要去看看吗? 成,我们就去看看吧。 两人手拉着手,即便她的手冷成冰块一样,他只是紧了紧力度,与她一路说说笑笑向宫中的梅园走去。姐弟俩大半年不见,凛盛像是要把一生的话语都在这时候讲完一样,从四月的寒山寺大讲经到飞花令,还有今年中秋的灯魁会,极尽之能是的说得绚烂热闹。 最后他们到梅园的时候,他才说,下一年,再下一年,我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带我的姐姐去亲眼看一看啊。 她若有所思的回答道,估计我宁愿一直这样下去,这样证明我还活得挺安全的。 他们没走两步就被从另一边拐进来的煜梵打断了,两边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凛盛此时大方的笑道,见过煜梵贝子,没想到梵贝子也来看梅花? 虽说煜梵是肃亲王世子,但是在这群发小同辈中,大家还是习惯按照头衔来称呼。煜梵听对面主动打招呼也回了一句,嘉木小将军。 感觉到有人拽自己的毛披,凛盛回头看了看,只见硕悻怡向他使眼色,让他赶紧走人。 煜梵见到她的时候,心里一阵莫名的发紧,此时见她如此躲自己而不及竟然有一丝生气。没忍住便说道,没大没小,不请安就算了,连招呼也不会了吗? 她等煜梵说完,就当是没听见。凛盛见她这副样子也是哭笑不得,只能说道,既然大家都是看梅花来了,不如一起看? 不要。 行啊。 来自异口不同声的两个回答。凛盛玩心大发,这世上还有人会让自己的这个姐姐躲而不及,也真是稀奇啊。在他的认知当中,只有别人听到她的名号而逃窜的,现在来个大反转。 他这样想着便拉着她迎向煜梵,一边走一边低声安慰自己的姐姐。说道,不就是看看花吗?走吧。 刚开始时一行人没有人说话,挺尴尬的气氛。后来话就多起来了。 您知道我今年为您准备了什么生辰礼物吗? 不想知道。 凛盛没有理会她那脸上的拒绝,有声有色的介绍起来。她听完却说,别期待我会给你准备什么生辰礼物,最多就是上街套圈,套到什么就是什么。 那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您就是这么小气。就怕有一天您突然大方起来,那得多可怕。 她转过头去,恨铁不成钢,狗嘴吐不出象牙,又碍于旁边有外人不便动手动脚。凛盛见她如此克制简直要乐翻天去。 两个人这种融洽的相处形式,惹来了旁边跟着走的煜梵一句话。他说道,你们还真的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是是是,谁都两小无猜都青梅竹马。谁像你老人精。 两个人中间隔着凛盛就眼神对杀起来,这次见面观察到他们两个人的亲密程度,心中有一股郁闷正在生成。一向自律的他却总是忍不住要开口煞她风景。 那你倒是说说谁也像你们这样两小无猜。 她正要开口反驳,凛盛率先开口,说道,梵贝子好眼力,敏格格年纪小,我们认识得早,凛盛又是年长几岁,自然对敏格格多关照一些。以后也烦请贝子见到敏格格多加关照。一边说,脸上的笑容也十分真挚。意思就是说,我们两确实很要好,至于以后那也有可能如大家心愿,他们两家就是会联姻也不一定。 你在胡说什么?她有一种不可控的感觉,又无奈的很。 您操这么多心干什么?我看这支花挺配得上您的。说着就把伸手可及的一支梅花折下来交到她的手里。 她现在恨不得把他踩到地上,再跺上两脚。一手接过花扔到地上,补了两脚。突然旁边“扑哧”一声有人笑出来,几个人循声看去,只见是一支跟在煜梵身边的一个侍女。 抬起头来。硕悻怡倒是有几分玩味,煜梵一向刻己律人,这种时候身边的侍女举动逾越了,总是看看他要怎么处理。 女孩抬起头来,相貌端正大方,相比起她自己这种养得精致的千金大小姐来,这人有一种明澈清亮的气质。她问道,你叫什么? 听罢,女孩又把头低下去,答道,小女名芙姝。 芙姝,好名。 就在大家以为她会接着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率先往前走,与身后的人们拉开了一段距离。之后她又回过头来对着更远处的侍从们喊道,步桓!过来! 从梅园里出来之后她就带着人往暖阁里去,在紫禁城里,她道路不熟,人也不熟,除了太皇太后的慈宁宫和太皇孝的太极殿以外,她最熟悉的地方竟然是御书房。也是除了保命之外的事情,她一概不上心,不过有步桓帮着她把这些琐碎的事情记住就好了。 她轻轻的问步桓,你知道暖阁怎么走的吧? 步桓也轻轻的点点头。 而跟在后面的煜梵今日简直就是个不出口噎死人不罢休的角!嘴上不说了,但心里面总是对她指指点点,这不是那不是,现在见她和自己的侍女部分尊卑的并排走着,就又道,真是不成体统。 那也不劳梵贝子指教,凛盛会好好照看敏敏的。 两人也就一路无话。 到了暖阁芳仪第一个看见她,要不是在场还有这许多人,她定要跑过去拉着小娃娃的手,大声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然而大家都还是受规矩的束搏,芳仪秉着气息,大大方方的走到她面前,这才拉起她的手。 原本远远看见她的时候芳仪心里十分的雀跃,等走近了一看,这没有几两肉的身躯,没有血色的脸蛋,都让她的心缩了又缩。到了嘴边的话语,硬生生被咽回肚子里,成了有话心中口难开。 她见芳仪变换几回的脸色,就被逗笑了,说道,仪姐姐,你怎么啦? 我,我。这不是高兴的吗?见到你特别高兴。说着眼眶就湿润起来。 她反而笑得更灿烂,有这么高兴啊? 芳仪点点头,她生怕自己一说话,就真的泪流下来。硕悻怡又说,我这是长个子,你别太激动,我这时候还没有能够超过你的。 芳仪听她这么调侃自己,伸出手指轻轻的点点她的额头。 这时候暖阁门口还站着刚跟上来的凛盛和煜梵,他们男孩要在隔壁的东暖阁歇息,不能和女孩们在一块。他们本就是顺路把硕悻怡送过来,她转过头去说,我到了,你们走吧。 凛盛点点头也走了。 今天是皇室家宴,但凡有些许皇室血缘关系的人都紧着来,哪有人还嫌弃自己家和皇家能攀上关系的? 暖阁里除了有目前地位最贵的襄亲王府的格根塔娜郡主外,还有辅国公府的赛罕郡主。虽说辅国公府没能封王,但是也抹不去他们是皇室的亲族,辅国公乃是太皇孝的第六子,是皇上正儿八经的六王叔,他的子女应和其他的亲族王爷的子女一样,享有应有的名分头衔。 另外还有几家带点皇亲关系的贵女们,见她进来了,便也窃窃私语起来。原本赛罕和芳仪私交甚好,但是自从芳仪和硕悻怡有了来往以后,两人的关系就没有以前亲近,后来在北域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两家人有了看不见的隔阂,两位女孩也就跟着关系淡薄起来。 格根塔娜一向骄傲,四大王府里除了两位嫡郡主,加上辅国公府的赛罕一共才三位。而赛罕因为家里地位不够,往往三位堂姐妹一起的时候,总是显得最低调不显眼。两外的格根塔娜和久琪蓝齐则是两极分化,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但性子好和谁都处得来。另一个却被教养得层次分明,不屑与他人为伍,都是别人上杆子来巴结她,从来没有她主动和别人说话的份。 等到芳仪拉着她做好的时候,格根塔娜却走了过来,说道,你就是那个硕鳄禾家的小格格? 是啊。 来者从头到尾把她打量了一番,皱着眉头说,也长得太丑了点吧? 在场的所有人听见她这么说,有露出讶异的表情,也有幸灾乐祸的态度,总之因为这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这边,都等着这位出了名脾气高傲的郡主来怎么收拾这个小丫头。 这,郡主,你这么说不合适吧?芳仪也有点惊讶格根塔娜说这种话。 怎么?这是事实,我有说错吗? 噗,是啊,格根塔娜郡主说得对。周围见他们这边被格根塔娜出言挖苦,胆子大一些的贵女们也开始蠢蠢欲动,想要站队,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殊不知格根塔娜是什么人?她自己说什么都可以,她有自己的道理,但是绝不允许别人攀她的关系。这不,她立即说道,你是谁啊? 呃。本是想看看笑话,果然是枪打出头鸟。格根塔娜回头看了看说话的人一眼,又说,身上乱缀,还以为自己是盏花灯不成? 这回轮到硕悻怡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又笑什么?刚刚那人如此暗讽你,你不生气? 我笑什么?那她刚刚笑我就行,我还不能笑回去? 格根塔娜点点头表示赞同,又问道,你怎么现在长成这个模样? 哦?你之前见过我? 见过。 她摸摸自己的脸,笑着说,在外面玩疯了,营养跟不上。瘦了些。 何止是瘦了,简直都快脱像了。 有这么夸张吗? 对方点点头,格根塔娜说,难道是皇祖父他们都不给你好吃的吗?你是皇格格啊,这个样子,多丢脸啊。回头我让家里给你送些好东西,赶紧长点肉,不然下次腊八进宫再见到你这副样子,那我得多难受。 为什么你难受啊? 这两个人从说话开始,就慢慢的偏离了最初人们设想的那个情况,现在两个人聊得很是欢愉,并没有什么不和的迹象。 见硕悻怡问,她就说了,你看看周围,就是宫女也长得比你好看,要是长得不好,也不能在这里。你呢,看着让人糟心。 聊了不够一会,外面卷进来一阵风,门被粗鲁的打开,久琪蓝齐旋即跑到硕悻怡身旁,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琪济就双手环抱着她,嘴里兴奋的喊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敏敏姐姐最想念我了,马上就来看我!我没在的时候,你有没有很着急?啊?着急吗? 硕悻怡被她晃得有点出神,等到站定的时候,眼里有点冒星光。听她胡言乱语的,只能跟着回答道,急,急。 一听,久琪蓝齐就更高兴了,又点起脚尖重新把人抱住,大喊道,我就知道! 眼看硕悻怡要昏过去了,芳仪连忙一边用力分开两个人,一边嘴里劝说,琪济郡主,我们坐下再说可好? 另一边格根塔娜见小妹妹如此不识体统,也恼怒的训斥道,还不放开? 两人好不容易分开来,大家终于又重新坐定。格根塔娜少不了以姐姐的身份说她几句,大家都知道就凭格根塔娜也是说不服久琪蓝齐的,要说谁的话她还能听上几句,那估计就是裕王福全了,但是有的时候裕王也不管琪济郡主。 话锋一转久琪蓝齐就问道,敏敏姐姐,我这一年马术进步了许多,我们等开春以后去骑马可好?那时候你定要教我新的东西,你之前还说要教我射箭,还没教成呢。 是吗?有机会的时候吧。 真的吗?那一言为定。 几个人又把一些趣事拿出来讲了一遍,大致和她从凛盛那儿听回来的相差不多,只是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经历。,又去的地方也不一样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窥视(下) 听说从我出生起就被卖为人婢,听说我来到这儿之后命再不由己,听说我只能任人拿捏唯命是从。 懵懵懂懂的日子里,大家喊我晨玲。我所生活的巷子大,从来都没有四季,阳光被关在外面,看见的天从来没有再多一份蔚蓝,即便是下雨了也淋不湿再多的土地。这儿叫做雅俗巷,是文人墨客还有各种奇异人士会来的地方。尝试了很多次,一直我都没能从这儿逃出去,这些人和事物,好像都能窥见人的心思,你是真的开心还是假的伤心,统统都能一针见血,还能把种种导致你如此的原因说得清清楚楚。但是,我没有放弃。 我知道天是广阔的,地是无垠的,就算一切都是梦境,这个世界我也应该出去看看才是。 很久以后我有了一个朋友,至少我是怎么认为的。他叫储帘公子,至少有生以来我从没见过能和他媲美的男子,小小年纪不说是倾国倾城的容貌,那绝对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角色。待人温婉,不多话但笑容始终挂着。他跟我讲,那都是装作的,并不是真的。我想不懂,或许因为他也和我一样被困在这里,所以才如此说吧。我们两个会谈天说地,像平常的朋友那样。 有一天,他让我坐在旁边侍候,看他接待客人的样子,看他如何百媚生风,谈笑天下,甚至如何被人们蹉跎。这个世界,慢慢的在我的心中崩塌。 雅俗巷,无论昼夜,所到之处总是五彩斑斓,让进来的人醉生梦死。就是这么一个梦幻般的地方,却容不下阳光,能看得见太阳的地方寥寥无几,目之所及都是高墙绿瓦。有这么几次,我想要不就这样结束吧,大不了天道轮回 等到我再次睁大眼睛的时候,我听见的还是丝竹悦耳之声,还是那一阵阵欢笑怒骂。嘴角不禁弯起一抹苦涩,想起自己之前的想法,现在醒了之后反而觉得自己有些不自量力,自裁真的如自己脑海里的认知那般容易吗? 既然逃不出去,又死不了,总不能就此熬日子吧。房子里灯火摇曳,经过摆设的琉璃器具,整个房间流光溢彩,眼睛所到之处有一种如梦如幻的错觉。雅俗巷,一个吃人灵魂的地方。 你醒了? 从外面拉帘而进的储帘,脸上有的是看不出来真伪的笑容。无来由的看得晨玲心里一阵紧缩,不自觉的在被子里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面对一如既往的储帘,她脑海里都是他那副奢靡的场景。 醒了就好,最近是不是没吃好?怎么会晕倒呢?说着便来到她的床前,坐下。见她没有反应,转头去对下人们说,去给她打水进来,都一天没有洗漱了,得多脏。 他伸出手来宠溺的把她的额发轻轻扫到一边去,她有所抵触低下头。储帘并没有察觉异样,说道,怎么样?好一些没有? 她点点头。他又说来喝点水吧。 就着储帘递过来的手把整杯水都喝了,才发现自己已经渴得不行。不是总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那她就要当那个死不了,有后福的人。死一次不成,那她就做一个善终的人! 储帘看着她渴得厉害,又好笑又好气,等她喝完了他说,还要吗? 要。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喉咙嘶哑干涩,难受的厉害。储帘听见她现在声音如此,眉头微微皱起,说道我知道玲儿在这里不开心,但是你我是逃不出去的。你在我身边,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晨玲听着他这番话语,再看向他那张祸水之颜。突然间心生害怕,储帘见她如此,特地把她放在被子里的手拿出来紧紧的握着,说道,不用害怕,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让厨子给你多做些好吃的,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一点也不好看。 她心想,要这么好看做什么?像你这样?在这巷子里任人蹂躏? 你这是怎么了?老是出神? 她开不了口,只能摇摇头。他说,兴许是饿坏了吧。 她确实是累了,慢慢就睡过去。 泽亲王府。 泊于倩一大早就带着人到自己闺女的清琉社,自己的这个闺女一向来去不定,不趁着大清早来堵着,今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这个孩子从外面回来。 她带着人提着早点,等在廊下的暖庭中。这寒冬腊月的,旁边的侍女提议到使人去问问小郡主的动静,但是王妃说了不碍事,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眠最是不能惊扰,一行人便静静的随她等着。 没过多久那边就人气活跃起来,进进出出的一看就知道是里面的人要醒了。泊于倩带上人就走过去,见来人是王妃大家都恭恭敬敬行礼。 都起来吧。琪济起来了吗? 回王妃,郡主马上就起来。回话的是曾董,而他虽然是小郡主的侍从,但是是男儿身,这时候是久琪蓝齐洗漱更衣的时候,他自然只能等候在外,不能进入到房间里去。见王妃亲自带人过来问起话,他就顺当回答。 哦,看来你侍候在她身边,倒是比起我这个当娘的更了解我的闺女。 曾董不敢当。 泊于倩没有再说话,转过去的脸上马上就堆满了笑容,让人把早膳都摆好,自己进到里面去,只见琪济嘴里喃喃自语,并没有完全的醒过来。她走过去拍拍自己的女儿,说道,起来了没有? 琪济朦胧的睁开眼睛,只见是自己王妃娘便笑起来,说道,娘,你怎么来了? 快起来,给你整好吃的了。 一大早的,吃什么好吃的? 泊于倩没有理会小女儿,自行起身走开。见娘走了,琪济立马起身,嘴里喊道,等等我啊。 这两母女间的相处,一般情况下是看不出是母女俩。 琪济起身后泊于倩亲自为小女儿梳洗,两人说笑打闹,旁边侍女忍不住提醒道早膳都要冷了!两个大孩子才到餐桌前用膳。 您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你吃吃看。 正吃得香,泊于倩说道,听闻你很是喜欢硕鳄禾府上的小格格? 小格格?什么小格格? 就是那位敏敏格格。 哦,您是说敏姐姐? 嗯。泊于倩好奇的看看坐在身边的女儿。为什么要待她与众不同? 娘,您这是怎么了?敏姐姐特别好,大家都不愿意带着我的时候,唯有敏姐姐不嫌弃我,还教我学问。 学问?这孩子病弱,一年到头在冽都的时间也不过区区两三月,怎么教你学问? 那您就有所不知了吧?敏姐姐说了,身为一个郡主,要好好吃饭c好好睡觉c好好锻炼长身体,然后再交有益处的朋友。 听了这话,泊于倩就更好奇了,说道,是吗?不过现在也没见你吃有吃像,坐有坐像。 此言差矣。您又不是敏姐姐,为什么要按照这话做事。 没想到自己女儿这样说,一时间作为亲娘的泊于倩竟然无话反驳。琪济说起来,问道,娘,您问起敏姐姐,这是为什么? 没什么,自己的孩子交到新朋友,为娘也想认识认识不可?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但是您得自己去认识。 为什么?你给我引荐一下不就好了吗? 泊于倩虽投身这个时空已久,往后也没有破釜沉舟要找到回去过往的想法。但是教育的理念,总是与现在处于古代的人们不同。久琪蓝齐出生以来的几年里,她看似对这个外人所道是混世魔王的女儿不怎么管教,只是每每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说说话,也尽显平等,并不想寻常人家般拘谨在阶级伦常里面。 不能引荐。说着顺势又吃了一大口。 看着女儿吃得香,心里想着,在家都吃饱了今儿个就不出去了吧?听到她说不可以,端起杯子来微微砸一下,接着说,这又是为什么。 敏姐姐说人与人之间最讲究的就是缘分,引荐是不存在的。所以娘,您得自己去认识。 那好吧。 硕悻怡回来已经一月有余,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不好。里里外外甚至是紫禁城里,都小心翼翼的侍候着,走路都不敢像以往一样,就差没有把脚踮起来。 原本在回程的路上说好了回府以后要搬回钰海豪庭和自己爹娘一个院住的,但是因为天气始终不稳势头比往年都冷上几分,雪也多下了几场,加上她自己的原因一直都没有实现。这不,腊八又如约而至,只是近期变换不定的天气突然好了起来。 按以往的安排冬大过年,王亲宗室都需进宫请安,而后家宴才是。今年太皇太后体恤连日来天气不佳,大家早早进宫请安以后,就领了腊八粥出宫回府。安国公府位列四大侯府之一,封侯拜相历史久远,真正能够追溯的那已经是大军入关之前的事情了。排资历辈分,安国公府都不是泛泛之辈,像这种皇宴,每逢佳节都是需要遣命妇进宫请安的。现在都盛传皇上要纳后宫,照规矩就应该让府上最有资格的女孩跟着长辈一同进宫多露露面。现在国公府世子是碧海豪庭的大伯,只是大伯院里嫡出的只有硕澜靖一个男孩,并没有其他。代替进宫露面的女孩是沁海豪庭二伯院里的嫡出二小姐思瑜。 今日入宫请安的名单里没有硕悻怡,难得天气放晴偷了空闲带着人出来闲逛。她都快怀疑自己要长霉了,出门的时候大家伙要为她更衣,她出口就说,怎么一股臆味。 瑾嬷嬷一听在旁边立马脸色变三下,赶紧把本来要帮她披上的毛披拿走,一边说,兴许是最近天气不好,到处都是潮湿的关系。格格放心衣服都放得很好,奴婢这就去换过一件。 见嬷嬷这样紧张她也不是有心这么说的,既然人已经转身去另外再拿衣服了她也没有出言阻拦,侍候她周全本也是他们的职责,拿件衣服罢了。 见小格格自开春在北域生了一场大病之后越发安静,现在好不容易天晴出来走走也不能再像以往那般调皮精灵,从她还是襁褓中的婴孩开始就照顾她左右的瑾嬷嬷心里始终不好受。以前小格格虽然私底下也不喜欢热闹,身体也不如别的孩子健康,小毛病三天两头都会有。但总归是个小娃娃,应有的捣蛋贪玩一样也少不了,特别是跟随太皇孝和老国公外出游历的时候,什么没做过?那估计是安安静静的坐下来读读书了。 这下子倒好,以前她没做过的事情,现在也只能做了。天天不是昏昏欲睡,就是自个下棋看书。过往她遇上下雨天,最喜欢的就是跑到雨里再跑回来,来来回回的惹得下人们跟着要把她抓住不让她再淋雨,生怕她生病。事情的最后往往都是以大家挨罚结束,即便这样她开心,大家都开心。她怕寒,天寒地冻的,只要她在家的第一场雪下了,她说什么都要去冒雪出去踩踩。她说这是瑞雪兆丰年,赶上踩一踩,来年好意头。 自北域那场大病后,现在一年也过去了,她脸色一直不大好,但是精神头还不错。现在她不调皮了,大家反而看上去还没有她有来劲。 遂不及防的步桓脸上中了一记雪球,把跟在她身后的大家都吓了一跳。硕悻怡又扔了一个雪球过去瑾嬷嬷的脚下,他们离得有点远,她臂力不足只能到这种程度。大伙见小主子有这番兴致心里是高兴的,也是伤感的,他们并不能像以前一样也相互来上几局定胜负。 她说,不要这样一副苦瓜脸,今天阳光正好,都给我笑起来,何况今日过节,小心我去奶奶跟前说你们几句呢。 是,奴才们知道了。 她点点头转过身去继续走。 没有走太远,另一边的路上拐弯过来了几位侍女,她认得那是前堂奶奶院里的人。等到人走近了给她行礼后,才问,有何事? 回小格格,泽亲王府刚刚送来请帖,老夫人请小格格到前堂去看看。 泽亲王府的请帖? 心中有疑问但也跟着人到前堂去,事情是什么见了就自然知道了。到了前堂以后老夫人把请帖递给她,说是泽亲王妃请她有空的时候到王府去做客。 去做客?我本来就和这些氏族不相熟,怎么突然间要我去做客? 老夫人也是难解,这个小孙女本身头衔皇恩加身,是个棘手的人物。各位要想来攀她这门情谊,那可是会惹来不测的目光,甚至是不必要的祸福。泽亲王府对比自己的这个小孙女,那也是同等的处境。之前幼帝登基之时就传遍泽亲王就是那个最合适即位的人选,经过三番,流言才得以平静,泽亲王妃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在皇族里是个有位次的角。今天是腊八,如此佳节合家团聚,泽亲王府却送来请帖,邀请硕鳄禾府十二姑娘过府做客。 请帖里写明,邀请的是硕鳄禾府的十二姑娘,并没有像正式的帖子那样写上,安国公府的敏皇格格。这样一来就让人更琢磨不透了,是单纯的是邀请这么个小孩子吗?还是根本没有把她的一身皇恩看在眼里?但是如果看不上,又为什么费神送请帖?如果很看重,又为什么不写上正式的称号? 老夫人说,这是泽亲王府的请帖,是泽王妃亲自笔书。你看看愿不愿意去,如果不乐意,我让你爷爷亲笔回复。 她没有正面回答老夫人,只是问了句,奶奶,您觉得悻怡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老夫人把杯子放下说道,难说,她直呼你出身,并不见得她多看得上你,这样一来你若是去了,有唯命是从的意思。 那我不去呢? 但从字面看去,仿佛也不是因为你身份尊贵,特意邀见你。若放在平常哪个孩子身上,我都愿意他们去各府中走动。但到了你的身上,总是让人头疼。 她说,奶奶费心了。 老夫人挥挥手,不用如此说,你是我们硕鳄禾家的儿孙,不论如何,能受皇恩盛况,都应该是门楣光耀之事。 突然间老夫人像是想明白什么,微微笑道,既然帖子是给你的,那你自己拿主意,无论去或不去,你都担得起。你是紫禁城亲封的皇格格,有堂堂正正的封号,谁都不能拿你说不是。回吧。 带着帖子就回去了,她问旁边的步桓,步桓这泽亲王府里面是什么人啊? 步桓轻声的在她身边解释了一通,她才了然,说道,原来那小孩子是泽亲王府的孩子啊,难怪有恃无恐。步桓,你真好,什么知道。 步桓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的跟在她身边。 最后她差人到爷爷书房里,拒绝了泽亲王妃的邀约,并以身体不适为由。这个理由用十万八千遍都不会有人怀疑,然而才一天没过完,整个冽都又一次盛传安国公府的敏皇格格身体不好,像是有夭折的迹象。一时间大街小巷在即将年关的深冬末尾,都在讨论着关于这位格格的各种传闻,这些说书人嘴里的离奇情节全都出现在传说她的故事里面,没有最离奇,只有更离奇。 深更半夜,厉太医府上被紫禁城策马而来的禁卫军敲开了门,厉太医更是被催促得衣服都穿不好。好不容易穿戴整齐,一见是浑身黑衣的禁卫军顿时心里打怵,强作镇定,一段急忙的对话中得知,硕鳄禾府上的小格格不好了,紫禁城里的几位主子派遣禁卫军摸黑接厉太医赶往硕鳄禾府给小格格就诊,还有其他几位太医都已经在路上,请厉太医立马出发。 厉太医整装就绪,立马随禁卫军上车。关于小格格身体不好的传闻他今日是有所耳闻,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太皇孝刚回京的时候,也传出过类似的谣言,但是结果也是虚惊一场,想着今日听到的应该是残下的只言片语而已。没想到这大半夜果真就有了情况,一时间手心充满汗水,要是今晚有个好歹,他和全家的性命实在是不敢再往下想。 紫禁城内现在是一片灯火通明,然而整个冽都除了这硕大的皇宫,其他白日里尽显繁华的大街住户都沉入安睡之中,并不察觉悄悄黑夜里所正在发生的事情。太皇孝面无表情的摸样,一众宫人都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慈宁宫的太皇太后此时带着人进来,做了一辈子的夫妻,她知道此时太皇孝一触即发,会不会祸及其他,那就要看看那孩子的情况如何了。 承乾宫里的皇上听闻了消息也已起身,站在廊上,遥望今夜高挂在空中的圆月。他说,梁九公。 奴才在。 你说,她会不会有事? 奴才不知道。 嗯。 但是奴才觉得,敏格格以后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天恩福泽。 很多的事情? 梁九公在身后默默低下头去,他和这位格格见面不多,但是每一次他们都会说很多话。他们一起担惊受怕,一起追逐打闹,一起在背后议论天地。他从心底里害怕她,和敬畏不一样。他又是如此爱护她,和心仪不一样。总之听闻她不好了,他心里升起来的难受连他自己都解释不好。 突然玄烨自语道,或许她生来不应该背负这么多不该她来承担的责任。你一定要撑过去。 另一边硕鳄禾府今日来来往往的人明的暗的都来看过硕悻怡,确保她无恙,这大半夜的大家都进入梦乡。殊不知一阵动静把人都给闹醒了,一瞬间安国公府灯火通明,老国公在大家的簇拥下接待了一行赶夜而来的各位御医院的太医们,和一行严肃非常的禁卫军。 闹了半天是紫禁城派出来,急诊皇格格的人马。事出蹊跷,老国公让当家主母西图氏带人静静的去看看怎么回事,硕悻怡当真如来者所说大不好了?来人听见硕鳄禾府的大家说辞与自身不同,也懵懵懂懂起来。 睡到半夜的硕悻怡从外面的人踏入院子起就睡不踏实,最后等人走近了终于还是醒了,唤来了步桓,才知道外面来人了。步桓让她歇着,就出去应付来人。 听闻硕悻怡好好的,厉太医也深皱眉头,西图氏做主,大家不嫌辛劳,半夜出行,已然到了府上,孩子也醒过来了,就请厉太医进去诊诊脉吧。 步桓简单的为她穿好衣服便又到外面去请大人进来为格格诊脉,被打断睡眠的硕悻怡却如传闻一般,开始身体不适,把大家唬得够呛。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大家脑海里都是一片混沌,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分明孩子是好好的,怎么流言说起就起,而且来去无风?到底是什么人,又有何目的! 大清早,安国公与长子,以及忙了一晚上的各位太医一同进宫。听闻早朝过后,太极殿盛怒,慈宁宫召见各命妇进宫,御书房颁布圣旨。 从此有关硕鳄禾悻怡的任何传闻,无人再敢传说,为这个蒙受天恩福泽的格格,又平添了一层不可侵犯的神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风过 经过之前一番传说敏皇格格不好的流言,如今全国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位格格是如何的身份尊贵,即便传言已经随风而过,但是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一个都不少。能够让紫禁城半夜为了她动用禁卫军护送已经熟睡的太医们,策马上府诊治的人,大概也就只有她一人了。 久琪蓝齐听闻腊八当天自己母亲亲笔,送请帖上国公府,说是要邀请敏姐姐到家里来做客。不出所料,敏姐姐拒绝了邀请,被拒之后就流言敏姐姐不好了。她若有所思的摘着园里的花草树木,怎么这个情景好像在哪里见过? 泊于倩这时候刚好到园里散步,只见自己女儿在远处拔着无辜的花草,地上已经一片残枝败柳。她走过去,把自己女儿吓了一跳,看着久琪蓝齐被自己吓到了,就开心的笑了起来。 久琪蓝齐心里很不是滋味,不是都说她是魔王吗?看样子,她也实在太懂事了,再看看自己的王妃娘,只能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见自己女儿一脸吃了苍蝇的样子,便说道,怎么?不服气? 呵呵。 行行,是我不好。来跟娘说说,有心事? 没有。 看着自己的亲娘这种德行,怎么能一同分享自己心中的小九九呢? 没事啊。那你把人家花草树木拔一地? 她回头看了眼刚刚自己站过的地方,无所谓的说道,它们会自己再长出来。 只是没想到,刚刚还一副玩味的泊于倩转了一副面孔,说道,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能够再重新来一遍的。即使是它们,你照顾不好,也是会有枯萎的一天。 娘? 听见了没有? 见自己娘正经起来,她当即警惕,一个小回旋就离开数步。然而泊于倩没有因为女儿的警惕而有所变换,继续说道,做事情要从心里,有迹可循。 知道了娘。 说完再也不愿意呆在原地一刻,转头就跑得没了踪影。 回过头来,久琪蓝齐又想起刚刚王妃娘没出现的时候自己正在想的那个问题,再想到方才娘跟自己说的话,这些吃人的流言不会是自己家里真的是藏龙卧虎啊! 硕悻怡因那晚的惊扰彻底生了她回来以后的第一场病,紫禁城余怒还在,等三日后她病情稳定后,禁卫军出马护送她进宫修养。 进宫以后她被安排在早就准备好的慈宁宫偏殿里,半月过去,日日石炭烧着,硬把腊月烧成初夏,宫人们细致入微的照料着,总算是把她养回来了。等她精神好了些,怕她无聊烦闷引起不适,特意安排赫舍里家的芳仪天天进宫来陪她解闷。说是解闷,只不过是找个人来陪看着而已。 她还不是很能够如往常一般走走坐坐,白天醒来以后就开着窗看看外面,聊天也没有兴致,下棋又费脑筋。倒是步桓要做的事情多了许多,她陪着主子进宫,等到硕悻怡精神些,步桓就被监督练字,有时候格格摆棋盘她来解局,解不出来还要罚背棋谱。等到格格休息的时候,她会朗读文章。每一天芳仪进宫来,都会见到步桓在书案前认真练字,好几次她都想寻由头去看看她的字,都被硕悻怡暗地里阻挠了,步桓是她的一步棋子,逼不得已她不会使的。所以无论是谁,在她没走到那一步的时候,没有人可以绕过她去窥视步桓。 等她慢慢的好起来,玄烨也会抽了空过来看看她,有的时候一天还来两回,但是她住的地方被烧得温热,平常人从外面进来再出去,来回几次就会受不了。所以即使她现在住在慈宁宫的偏殿,太皇太后也是因为玉体为安,并没有来看过她,只是每天让身边的大总管过来看看她怎么样,例行问问一天的情况如何。玄烨要过来看她的时候,也有人劝过不适宜,但是他说,只要朕勤加锻炼,加强体魄不易生病,就可以去探看敏敏了。既然皇上要去,那为了好好照顾龙体,梁九公也要增强体魄才是。 就这样,有的时候偏殿里三位主子,一位太监总管,一位侍女,同在一起,各做各的。她发呆放空,皇上看看摆在殿里的书籍,偶尔带上一些有趣的民间话本过来给她解闷,芳仪多数是做些女儿家会做的女红或者画画。他们都在一起的时候,玄烨有时候会说些话本里有趣的桥段,逗得两位女孩也是会心一笑。在她没有像现在这样虚弱的时候,给大家说笑的人往往是她,在喜庆节日的时候,大家欢聚一堂的时候,因为她总是在外游历,见到的东西多,大家都愿意听她讲讲外面好玩的事情。 今日早朝过后,玄烨又过来看她了,昨日他们说了一段,芳仪总是想听听之后的情节。关于皇上看的到底是什么话本,她也想要看看,但是皇上当时说,留着和敏敏一起听,她便等着留给大家一块听。果真,皇上又讲了一段,她当时就觉得好有趣,回头想要和敏敏分享一下自己的看法的时候,只见小妹妹的眼神遥望窗外。突然间硕悻怡说道,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吧? 想起今年除夕夜,自己的大哥哥带着自己游玩了一夜,最后自己累倒了。结局虽然不怎么好,但是怕是她作为硕悻怡以来最开心的时刻了。想到这里,带着此刻苍白的脸色,绽放出久病以来的第一个笑容,窗外洒进阳光照在她脸上,有了红润。大家都不觉得她长得怎么样,甚至是病泱泱久了,更是没有什么好的形容词来形容她的长相。但是就是当下,玄烨就是觉得她好看。 他起身走过去,也不顾礼仪和旁人,伸出手来摸摸她的脸蛋,感觉微凉,只是这样更让他感到真实。他说,等你好了,我带你去逛花街。 坐在一旁的芳仪听他如是对硕悻怡说,无来由一阵喉咙梗塞,眼眶胀痛,双手微微颤抖。她也想说些什么,但是就是说不出来。 硕悻怡感受着从他手里传来的温热,有点烫,她开口道,你的手好烫啊。 是吗?他笑了笑,笑容越来越大,又说,那就再烫一会。你可得快点好起来。 好。 是啊,你得快点好。 最后芳仪还是没有忍住,她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这这个小妹妹的时候,她还是个脸色红润,小手圆乎的小玉人儿。才没多久,就像那个曾经印象里的不是眼前的人儿一样,这都好久了,只见她越来越脆弱罢了。 见她哭得伤心,硕悻怡反倒还走过去抱着她安慰,说道,你快不要哭,要是皇奶奶知道你来这里哭了,肯定不开心。 待到大家都走了的时候,她才又回想这次生病的种种,为什么生病了这么久?是真的自己没救了吗? 除夕。 回想起上一年的这个时候,她还能活蹦乱跳。因为不想和那些吵闹的小孩在一起,就故意躲开自己的二姐姐,在大堂里给各位妇人讲笑话。身体是弱了些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整个瓷娃娃一样,不碰得,不摸得。 她的大哥哥今年过了生辰就是十四的少年郎了,有一种错觉,总感觉今年过年家里来的客人更多一些,更错觉来的女眷比以往又更多一些。想想这个平日里一副冷静稳重的摸样,也会为了自己婚恋大事烦恼的硕澜靖,她就不由得乱笑一通。 旁边侍候她更衣的步桓见她无端露出笑颜,心情也随着活跃。从小格格回到国公府上到生了一场大病,再到今日重回府里,现在她才第一次见自己的主子这般开心呢。这一年里,她被小格格从马巷带回国公府,学习各种各样,而本身学到更多的是——安静。耳朵听到的,眼睛见到的,格格告诉过她,那都不一定是真的,但是嘴巴里出来的东西总会改变眼前事情的结果。只有闭上嘴巴,才能更好的判断,自己身在其中的每一个决断。 步桓。 格格。 你说人应该怎么活? 步桓听她突然这样问,有些不得其解。 而硕悻怡笑了笑又说,不必回答。如若以后有问题让你迟疑,而不能脱口而出的,就尽量不要去回答。 她今天心情好,脸色看上去也有了光泽,从紫禁城回来以后,各位亲人也陆续来看望过她,也都说比起刚回来的时候,长了点肉,肤色也有了红润。都直说皇恩浩荡,悻怡有福气,等等吉利的话。 面对大家的关心关怀,她又一次向祖母提出要搬回去钰海豪庭,和爹娘住在一起。老夫人没办法,孩子希望回去和父母亲住在一起,哪有阻挠的道理?便答应,大年一过就安排她回去住着。听到老夫人松口,她也报以笑容,惹得老人又是一番疼爱。 此时她从自己的屋里出来,以前都是回去钰海豪庭和爹爹一起,到时候了再一起过来。今年她生病了,才刚好从紫禁城回来,所以就没有这般折腾,直接从她现在居住的小院里出来。 今年的团圆宴,她还是和自己的二姐姐坐在一起,和往年一样,都是自家的兄弟姐妹。然而桌上却还有其他人,这本是不应该的,这个人还和她说起话来。 小表妹格格,很久不见了。 一听这个奇怪的称呼,她眉头微微皱起。在一起的硕镕邦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直白的说,你这小子不会是想攀亲近吧? 蒋文昌小小年纪,自诩在为人处事上,至少在说话的造诣上,比寻常孩子都得心应手。只是这后头来审视自己时,发现这也太过于自信了,默默在心中默念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如果这些胡思乱想让硕悻怡知道了,恐怕白眼都会翻上天去。 他见大家都为了刚才的称呼或多或少的嘲笑他,他也不能就真的承认,心里是真的有点在意这个才见第二回的小女孩。总是觉得即使贵如安国公府的这些公子小姐,也都因为他的知分寸懂礼节,对他心生好感,只有她像是无所谓一般,总是想逗她也多看自己两眼才是。 文昌表弟啊,你要称呼我十二妹妹敏格格才是。 敏格格?这个称呼他记得上一年这个时候,思蓉告诉过他,但是被他假装不记得了。为了显得他们之间相近一些,他就故意叫得这样奇怪。万一,她也像其他人一样,不反感自己的话,她可能就会让自己直接喊她表妹了。 蒋文昌听硕镕邦如是向自己介绍,他再抬头看看她时,只见硕悻怡已经不顾其他,拿着筷子认真的吃起饭来。他转向硕镕邦,说道,文昌记住了。 这样就没错了,你我可以称兄道弟,但是你可不能想着和我十二妹妹套近乎。说完他也开始吃东西。从他们有认知开始,从他们这个小妹妹出生起,安国公府的孙辈都被教育得相当好,要以小妹妹为重,护着她那就是日常里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就算是钰海豪庭里她爹的原配真真不待见她,也从来没有在孩子的面前编排过她一分一毫,纵使她的大姐姐已经懂事,知道自己的娘不喜欢小妹妹,那也是见了面都会好好照顾的。所谓家族和睦,兄友弟恭,姐妹友爱,一片祥和。 硕思瑜月前在腊八进过宫后,心里总算是有少女懵懂难解的思绪。他们几个院落的嫡系儿女平日里都走得相近,比起从小就跟随在皇上身边的亲哥哥硕都英,反而和三伯院中的三哥哥硕镕邦更趣味相投些。而硕镕邦与硕悻怡走得近,此时硕思瑜典着她那张现已初初能看出来眉目的脸蛋,说道,十二妹妹,你之前住在皇城里那段时间,觉得那里怎么样啊? 同桌的人们听见她突然问起这个话题,首先是愣了愣,再后来心生好奇,也想听听这个小妹妹怎么说呢。 紫禁城吗? 嗯。 硕悻怡杵着筷子,面有难色。回道,也就那个样子,终日都在屋里,只是偶尔看看窗外,并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听她如是说来,顿时桌上几个哥哥姐姐们就知道思瑜问了个要挨责怪的问题。小妹妹住进宫里可不是因为好事,而是因为身体不好,紫禁城是怕国公府照顾不好才接她进宫里养病的。虽然他们都还年小,但是家里那几日的气氛,总是多多少少让他们懂得事情的严重。这样一来住在皇宫里的小妹妹又怎么能在宫里东看西看? 就在大家都为硕思瑜感到尴尬的时候,来了人请原本坐在小格格身边的硕思秀挪了一个位。硕澜靖作为长子嫡孙,像这样的宴会都是和长辈们一同用膳,这才不到半旬就过来这边了,属于头一回。 大家见是大哥哥来了,又是高兴又是害怕。硕镕邦一脸精光的看着硕澜靖,说道,大哥,您过来啦。这么说来,大哥,等一会的夜市,您也会去吗? 一想到大哥哥和他们一起同行逛夜市,他就一阵兴奋,藏也藏不住。 硕澜靖只是说道,先吃饭再说,整天就是只知道玩。 他既不跟弟弟妹妹们说笑,也没有其他的作为,说是来吃饭的,就真的用膳起来。本来大家都还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他一来就都安分了,偶尔餐具的碰撞声也会引得当事人一下脸红耳赤。 坐在硕悻怡旁边的硕思蓉一年里就这一两次和小妹妹一同用膳,每次都听凭长辈们的吩咐要好生照顾她。这不,见小妹妹塞得满嘴都是,刚要开口制止,便有一个声音比她还快一些。 你吃这么着急干什么?硕澜靖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两边腮帮都鼓着。 生在安国公府这几年,她把上辈子吃饭的习惯都改过来了,以前因为总是形势匆忙,用膳从来都是囫囵吞枣,食之不味。如今她早就不需要来去匆匆,便喜欢把食物含在嘴里,细嚼慢咽,遇上新鲜没尝过的更是喜欢塞满嘴,看着不雅观,但满足了自己心里的一小点顽皮。听见硕澜靖说她,她也开不了嘴,因为塞满了。 不急。大哥哥,妹妹她平常遇上好吃的,就喜欢这样,您看她也没有狼吞虎咽 说思蓉一心想护她,奈何大哥哥的神情冷淡,她还觉得大哥哥根本就没有听她说什么。 硕悻怡没有理会硕澜靖,双手托着筷子,慢慢的将口中的东西吞下,再去夹其他的。她还没有出手,碗里就多了东西,看了一眼竟是自己想要夹的菜,抬头看向旁人的时候,旁边的人已经又回归正常。 刚刚就在她还细嚼的时候,就盯着远处的菜品,他就知道她想要哪一样,便在她要夹之前快一步帮她带到碗里头。 她又抬起头来,这一次刚好和他转过来的眼神对上。如果她不是知道他只是个普通人的话,真的还以为他能把自己看穿。 又是一年伊始,硕澜靖今年回来得早还赶上了八月的中秋节,就没有像往年一样从关外进城后还要赶在皇上封印前进宫回报职责。本来想着小妹妹今年身体不好,回家得也早了,平日里可以去多看看她。谁知道才没有过几天就生了场大病,还惊动了皇城。看着由禁卫军护送走出家门的小妹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心痛难耐,像万只蚂蚁游走心间一样,紧紧握住拳头,按耐着想要把妹妹抢回来的冲动。 那天起,发现了自己的异样便没日没夜的在军营里操练,想着这也只不过是担心罢了。听说硕悻怡已经回府他也假装不在意,谁知道心里担心的那口气松了下来,连处事待人的态度都所改变。外人不易察觉,但身为和他一同长大,一直照顾他的乐平则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乐平是一句话都不多说。 除夕宴上,本来是和长辈们同坐一台的大阿哥突然向父亲提出请求,便在宴上未过半旬就落座到公子小姐们的坐席上去了。 他很克制没有表现得与哪位兄弟姐妹过于热甚,想着自己在军中历练自我的控制一直都很好,没有过失态的时候。而在转头看了小人儿一眼之后,就再也没忍住。只见她把嘴巴塞得满满当当,就随口说了她一句,又随着她的眼光想到了她接下来想吃的食物。 站在自己主子身后的乐平都为自己的主子汗颜,看来此生要对付硕澜靖的第一个缺口就在小格格身上了。他无力的抬头看看天空,今夜的天空星光闪烁,很应景。 比起主子们的事情,他们侍从间也有自己的交集。眼看自己的主子是宠溺上小格格了,以后会不会改变也不妨碍现下的交往,那他作为主子身边的得力侍从,也应该和小格格身边的侍女搞好关系。 乐平转过头去刚想和步桓说上两句熟络熟络关系,谁知道比起自己这个长期跟在大阿哥身边行走军中的人来,隔壁的步桓站得比自己还直,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是小格格。这样目不转睛的神情,和站得笔直的身形,再想到自己此时的想法,简直是有点龌龊。他暗暗的转回来,心里呸了自己两下,便也安分下来不再有所作为。 等到用膳差不多,各位长辈开始陆续带着年纪尚小的公子小姐们出发逛夜市,大阿哥就牵上小格格的手往内院的园子走去,慢慢的就再也听不见前面的吵杂声。 澜靖哥哥,今年你可有什么新鲜的玩意给我啊? 这位哥哥她也是真心喜欢,做了一辈子有多的姐姐,有个会爱护自己的大哥哥也是不错的,即便硕镕邦平常对她也很尽兄长之仪,但是毕竟是亲疏有别,多数都是场面作为,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得益。但是硕澜靖不一样,自己在他面前也没有一般的谨慎,很是安心。 那你想要什么? 我告诉了你,那不就没意思了? 怎么就没有意思?上次送你司南,差点让你闯出大祸。人啊,有的时候就就不用这么多的猜来猜去了。 那司南很好,说起来你什么时候把它还给我啊? 没收了,就是没收了,下次送你个其他的。等开春天气好了,带你去骑马。 我现在这副摸样,还能骑马? 有我带着你总是可以的。 才不要你带,我自己会骑。 好好,你自己来。那你可得好好的,不要再生病了。为兄,很是担心。 刚刚说着话,还挺平常的,突然间严肃起来,她眉头轻皱。 硕澜靖双手扶住她的小脑袋,两只拇指把她眉头抚平,说道,小小的孩子,学什么皱眉?不许你再皱眉头了。 你怎么管这么宽啊。 那是因为,为兄,是你的兄长。 熊掌还差不多。 她偶尔现出来的小调皮,他总能感到开心。作为安国公府的长公子,以后大家大业是要落在他的身上的。这样的背负,从来都不允许自己如其他兄弟姐妹一样,想哭就哭,想闹就闹。也因为如此,他和谁都不亲近,就怕有人能够在这些方面拿捏住自己的心绪。 熊掌?你可见过真熊? 她马上脱口而出的那句“怎么没见过,我还吃过呢”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她回过神来生生的卡在嘴边,改成没见过又怎么样。 惹得硕澜靖好一通大笑,隔着一段距离跟在他们两身后的侍从们都不敢相信,却又默默不作声响。 新春要到的,气温还是这般寒冷,两个人步行到大堂暖阁,每年除夕守夜大家都会在暖阁里一大家人围坐谈笑。现在大家都去逛夜市去了,就只有他们两个在,便下起棋来。 让你三个子。 不需要。 那就不客气了。 刚对弈时,乐平只当是两位消遣而已,又忍不住想要和步桓调侃两句,一转头又看见她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只觉无趣。心想这位小格格是有恃无恐啊,仗着大阿哥疼她,也不知收敛,想来等一下大阿哥为了不让小格格输得太难看,下棋上就要更下一番功夫了吧。想想都为主子抹一把汗。 只是没过多久,棋盘上的硕澜靖就抬头来看看对面和自己下棋的小妹妹,她也回视他。 一个时辰过去了,她本是想好好把它下完的,算是她送给这位兄长的新年礼物,但是抵不住疲倦,最后还是输了半子,也是她为了快点结束胡乱下的几子导致的。 累了? 她点点头。可能坐久了,还集中精力下了一时辰的棋,回过神来眼前的景物却晃荡起来。 他走过去,微微揽住她小小的身板,让人儿靠在自己的身上,等到一刻过去,问了她感觉怎么样,才把孩子抱起来,一路走回她居住的园子里。 这一晚为了哄她入睡,还亲自念书。一直以来都是步桓为她念书入睡,女子的声线字正腔圆,轻柔的安抚着她疲累又躁动的思绪。现在换了硕澜靖的声线,本是觉得自己等下假装睡着,之后再让步桓来重新念就好了。想不到的是,硕澜靖念出来却是另一番意境,也格外静人心。原本以为除了步魇外,就没有人能念出如此让人安心的语气来了,但是硕澜靖做到了。 一夜安睡到天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大年初十 开年以后她身体不错,精神头都很利索,欢庆的几天早就过去了,一下子又是她的生辰。与往年不一样,以往她都是早早起身和长辈请安的孩子,自从她生病以后,大家都知道她入睡难眠,都惯着她,让她睡到自然醒。等她起来了,大家有条不絮的给她梳妆换衣。 瑾嬷嬷说了,今年是梁公公来宣旨,早就等在大堂上了。 来这么早啊? 不早了格格,都是以往的时辰。 嗯? 瑾嬷嬷没有再说话,以前吧,自己仗着是小格格的贴身嬷嬷还是从小就侍候在身边的,事无巨细都勤勤恳恳,力求把她照顾的滴水不漏。偶尔见到小格格顽皮或学艺不精时,能够大着胆子说上两句教导的话。就刚刚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明显自己逾越了。 旁边同是侍候着更衣的步桓,心下就把这事记上。搞不好不久之后瑾嬷嬷就会被翻旧帐,跟在格格身边虽然不长,但是这座小院子里的门门道道她算是看清楚了。纵然格格身上有很多光辉靓丽的地方,实际上也是身处牢笼。不管是这些服侍的人们,还是这居住的小院,大概这些所谓赐给小格格荣誉的人们,都是打着别的旗号。 心中百絮不免走神,硕悻怡把她叫回神来,说道,想什么呢? 步桓笑了笑,开春天气好着,犯春困。 这样啊,今日本格格生辰,下午准你去睡怎么样? 您怎么可以这样?您应该责罚。 我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罚什么罚。别啰嗦,梁公公在外面等着呢。 是。 等到她穿戴整齐,精神爽利的步入大厅的时候,长辈们都坐得整整齐齐的,她并没有首先去接旨,而是先给堂上的老者行礼,上茶倒水一番,礼毕后才恭恭敬敬的请梁公公给她宣旨。 原本见她精神不错,见面后讲话也活泼可爱,大家都喜气洋洋。殊不知到了宣旨的时候,听来的却是个五雷轰顶? 当梁九公读完旨意时,满身的冷汗泡得他自己都怀疑这是一场睡不醒的噩梦。圣旨里最后宣布的是要册封她为王,加之之前的封号,一旦接旨她以后就不单是皇格格了,她将会是破虏王。及笄后便行册封典礼还有册封典礼啊。这种先例从来没有过,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神。 她抬起头来,刚好与低着头也看向她的梁九公对视起来,片刻不到,她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继而大家一同高呼,恍如梦境一般。 梁九公说道,祝贺敏格格,身体安康,福如东海。旨意已宣读完毕,奴才这就回宫复命。 我送你。 如上一年一样他们又在他宣读圣旨以后同坐在一辆车里,人物没变但是境况不知道已经变换几回了。大堂里听完圣旨以后,所有人都心事重重,这是祸啊,置于家族死地的祸啊! 老国公也好,其他人也好,都没有留意到她就这样和梁九公走了。只是老国公听到她说要送梁公公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出言阻止人已经走得很远了,老人无力的挥了挥手罢。 上了马车,她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梁九公顿时一副丧家败犬的模样,回道,奴才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这圣旨里面的内容吗? 不知道,不知道。 你振作一点!现在大难临头的又不是你,你怕什么? 他怕什么?梁九公被她问得更是分不清他自己现在是活着还是晕过去了。他愣愣的说了一句,他说,格格,您是不是快要被砍头了? 我砍你的头!快说,这圣旨是谁写的?皇上写的? 皇上,皇上是有写过一道圣旨,但是奴才明明记得皇上写得很开心,绝对不是这种要陷您不义的圣旨啊! 要封我为王?他就这么开心?我是活得太久了? 她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时间太短,她想不出来她做了些什么,竟然招来这般下场。 突然她像是被解绑了一般,说道,不要怕。如果是祸,我也认了,本来也没有几天好活的,现在被封王,这样个死法也很威风,没有辱没了我。只是些许还是有点遗憾,不知道这其中门道,我是得罪了哪一方。 说完她用自己尚且还小的手紧紧握住已经被吓得不清不楚的梁九公,说道,不要怕,你只是按照吩咐办事情,这又与你何干?你好好活着,知道了没有。 格格,您不要想太多,或许真的就如圣旨上说的,您要做王爷了。 是啊,我要当王爷了。可是皇上准了,还有朝堂上的各位大臣们,他们会允许这般怪诞的事情发生吗? 那,我们这如何是好? 她这个紧要关头,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梁九公也跟着一同笑起来。他说,格格您不用担心,奴才回去一定誓死保护您的。 你怎么保护我? 我,我会向皇上求情,至少,至少保您全尸。 她笑容依然挂在嘴边,说道,好,好,我信了你的邪。 很明显梁九公真的是被吓得神绪不清,估计和真正的失心疯差不了太多。 她大喊停车,车在半路上停了下来。独自一个人下了车,梁九公还在原位上嘀嘀咕咕。她回头看了车上那个为了她已经开始发疯的人,呼了口气就再也没有回头。拉车的侍卫想要叫住她,却偏偏没有了动静。 她回头吩咐道,赶紧送梁公公回去吧,他马上要发疯晕过去了,救治迟了你们都担待不起,这里离国公府不远,我走快一点,很快就会到,你们赶紧送人回去! 听完她的话,几个人都回头看看还在车上的梁总管,车上的人神神叨叨,还真的是一副要晕过去的神情,立马回道,是格格! 就这样鬼使神差的竟然把她一个几岁的小孩子留在地上,驾着马车就继续往紫禁城的方向奔去。她也没有回头,走在回去的路上,再看看这大街上的光景,才发现如今的自己是这样的渺小,出生的几年里都任由他人主宰,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看看现在活着的这个世界。无来由的心生出一股悲凉,她什么都做不了,身体不好,就差常年卧病在床,与药为伍。 步魇? 姑娘,我在。 我是,怎么回事? 姑娘不用担心,我家主子让我来转告姑娘,你不必担心,回去以后还是按照以往那般,该吃吃该喝喝。 该吃吃,该喝喝?我怕我熬不过来。 步魇这段时间会在姑娘身边照应,所以不必想太多。对身体不好。 真的是都替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随后,两人在大街上开始逛起街来。她确实很久没有上过街了,身体大不好以后,整日整日的都闷在屋里,寒冬腊月她畏寒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出去踩雪。这回来冽都都一个多月了,硬是把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回想一下,也并没有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走到一个摊位前,卖的都是小玩意。她看上了一对玉兔挂件,这不是她上一年在射箭摊位上射中的礼物吗?当时遇上和皇帝一同微服外出的凛盛,硬是当作生辰礼物送给了对方。她对摊位老板说,这个多少钱? 该当付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压筋没有带钱。 步魇刚要替她付银子的时候,旁边递出来银钱,那人说道,这个我要了。 她就要发作,这个东西是本格格先看上的。结果转身看见来者是谁时就焉了,煜梵见她即将爆发的架势瞬间又像枯萎的小草一般,心里突然不好受。说道,没大没小。 她本就心里委屈,煜梵的一声轻轻地责怪就把她憋屈的情绪开了闸一样,眼睛一下就红起来,眼泪像线一样流往下掉。煜梵没想到她突然来这一出,一时间就僵在原地。 她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不争气就在他面前哭出来,猛地转过身去想要埋进步魇身上掩盖自己,只是身后站着的人早就没有了身影。让她这一来一去的,受刺激程度可谓是千变万化。前一刻还在自己身边寄予她最坚硬的后盾的人,下一刻连影子都没有,怕不是这个人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吓了一跳之后,眼泪也流不出来了,悠悠的转回身去,煜梵见她这样变来变去,有点愣神,手上还来不及处理的挂件就被转回身来的硕悻怡拿走了。 她说,东西是我先看上的,你钱都付了,我就当是你送给我的了。谢谢。 他没有放她一个人走,他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侍从们呢? 没带,怎么了? 他神色不满的说,你是什么人?他们就这样把你这个小孩子放出来?要是你有个什么好歹,他们能担当得起?走,我带你回去。 等等,我凭什么跟你走?我愿意一个人逛逛怎么了? 你这个没教养。 他说得极轻,但是他们离得近,她听得一清二楚。硕悻怡变了变神色,欺身上前,附在他耳边说,我是没有什么教养,你也马上这辈子再不用见到我了,就不劳烦您心烦。 说完迅速运了个小步,两人隔开了一小段距离。他眯起眼睛,十几岁的小少年此刻眼中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危险。她也并不害怕的睁大眼睛回望他,现在她视死如归,也不过多掩饰自己的功夫,更放弃在他面前遮掩自己原本的一面。若不是身体不好,她也不会不济于此。 还没有等他们两个真的有什么动静,前头传来一阵马蹄声。很快马步已经近前,一声大喝马匹稳稳当当的停在他们这边。 硕澜靖从马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捞起她放在自己的怀里。不失礼节的对站在对面的煜梵说道,谢梵贝子照顾舍妹了。家中有急事,就不相送,先走一步。 来去如风说的就是硕澜靖这般吧。煜梵看着来人把小孩抱走,前后不过一瞬,看来今日是真的有事。 泽亲王府中,久琪蓝齐把新衣裳穿上,时辰掐得刚刚好。今年她用心的准备了送给敏姐姐的生辰礼物。正准备出门,她王妃娘就来了。 泊于倩神色平平的问道,你这是准备去哪里啊? 娘,您明知故问。 泽王妃皮笑肉不笑的,说,恐怕今天你去不成了。 为什么呀?您们不让我去吗? 泊于倩呼出一口气,说道,你敏姐姐家里出事了。 她没有说话,而是等着自己娘亲告诉自己,她敏姐姐府上是出了什么时。 今早皇上身边的内廷大总管梁公公去安国公府上颁布圣旨,要册封你敏姐姐为王。 为王?那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女的王爷,多厉害啊。 是的,很厉害。但是因为太厉害了,可能事情不能就这么简单。 是什么意思啊,娘? 她对着自己的女儿摇摇头,说道,皇帝准了的事情,大臣们要是不准,你说会怎么样? 为什么大臣们不准?这个天下不是都由皇帝表兄掌控的吗? 你还小,不知道,不知道他们 她想起来当年党争的时候,这些所谓的朝廷大臣们,其实就是根巨大的搅屎棍。如今要册封一个本身就身份地位低下的小娃娃做王爷?只怕这些人很快就会踏破紫禁城的门槛,求皇上收回成命,最后还要参安国公府一把,这孩子能不能活也成了事情发展的关键。 娘,那敏姐姐,她不会有事吧? 久琪蓝齐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敏姐姐被册封为王怎么会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而且看自己娘的神情,也应该绝不是小事。 娘,他们会怎么样? 琪济,娘不知道。 她被硕澜靖一路抱回家,一路抱回房间。而后老国公屏退左右和她两爷孙共处一室,小的趴在案前,老的坐在椅子上,良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我的小孙女哟。不要难过。 她说,爷爷,我是不是不应该出生? 是的,我真希望没有你这个孙女。不过,好歹你为这个家,带来了别人看来六年之久的皇恩荣宠。你不是没用的人。 但是临了带来的,或许是灭族的灾难。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抬起头来,对着这个一生戎马,为了家族,为了皇家,兢兢业业一生的老爷子。这般奋力想要的不过是家族在自己手里不衰竭,身后有个善终罢了。但是现在呢? 你这个孩子,不要再想这些了,爷爷不会让你们有事的!这条老命,到了这个岁数本来也没有什么作为,想不到老了遇上这种事情,我们安国公府也不是轻易就倒下的。根基还在,拼尽全力,也还有爷爷,不用害怕。 原本看上去奄奄一息的小孩子,突然说道,那为什么我们不搏一把?这个王爷我就当定了! 老国公看着她,她继续说,爷爷,孙女虽小,但是在您和太皇孝身边长大,悻怡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用的。这道圣旨由皇上亲笔,太皇孝和太皇太后肯定是知道此事。那为什么他们都赞成呢? 老国公一时间脑光闪现,说道,看我老糊涂,还不及你了现在。说完心中有了对策,面相看上去又如平日里儿孙满堂的普通老爷子一般。 见坐在案前的小孙女,区区六岁,今日还是小孩子的生辰,却要像他们这些大人一样承受着专门针对她的山崩潮涌,心中生出来细细的愧疚。当初迎合太皇孝的作为,也是看中了她不过是自己小儿子的偏房所出的女娃娃,并无伤大雅。渐渐地太皇孝对她恩宠有加,他也不过是默默的承着她给家族带来的这点荣光。如今一纸圣旨降临,反噬回来的恐怕就是他此前所作所为的代价。 硕悻怡见祖父似已释怀,也似有什么谋算,但是心里也因为这上午发生的事情有了自己的想法。以前她是打算荣华富贵又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辈子就完了,即便她知道这些光鲜后的代价,也觉得没什么。只是她又不是真的就是个孩子,在事情发生到现在,她也早就明白,富贵不能淫!人一旦放弃自我控制任由他人摆布,那活着就要担惊受怕,安稳也好,颠沛流离也好,你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明暗不定的感觉至少她是深刻感受过了。 老国公说道,你先回去吧,该干嘛就干嘛,注意身体,别刚好起来就又病倒了。 爷爷放心,我这不是都成王了吗?我要好好的当这个王爷,不会再轻易病倒了。孙女这就告退。 老人点点头,示意她出去吧。 硕悻怡离开书房后,带着人就往回走,她要找机会和步魇谈谈,接下来能够做的事情。而书房这边,几个院的老爷都被轮流或是一同被请到前院的书房里长谈。 每年大年初十这天,安国公府总是门庭若市,冽都上上下下和安国公府有交道的人家都会来送寿礼,敏皇格格的头衔身份,不是卖面子给安国公府,而是卖面子给紫禁城。然而今日的安国公府大门紧紧地关着再也没有打开过,也没有人要来送寿礼。 早上传到安国公府上的圣旨内容,已经传遍整个冽都。大家都忍不住又开始讨论起这个小娃娃来,慢慢的大家开始生出愤怒,认为硕鳄禾悻怡是妖精投胎,引诱皇上发布了此等离经叛道的圣旨,要封一个女娃娃为王!更有甚者开始传言要亡国啦,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件事情寝食难安,不料所有的事情像是拨开云雾见青天,真的就像步魇告诉她的那样,该吃吃该睡睡。因为事情来得紧急,大家都害怕影响到她的健康,身边的人都被耳提面命的嘱咐过要牢牢实实的看护她,结果心里打算和步魇商讨的计划就一直没有能实现。 十六元宵节一过,皇帝开印就和事先设想过的一样,开年后第一天早朝在金銮殿上大家吵得不可开交,而奇怪的事情就此显现。 弹劾国公府的奏折一本没有少,上奏请求赐死硕鳄禾悻怡的也有,但少年皇帝没有因为大臣们的来势汹涌就有所软弱。反而殿下的人越是愤进,他就越是淡定,说出来的字字句句都是这样的斩钉截铁不容反驳。而这些极力反对的人一旦由皇上出口反驳就默默承了这个事实,像是当初为了此事生气的不是他们一样。 到了第三天就死了个人,因在朝上怒斥皇上年少昏庸,任由一个女娃娃扰乱朝纲,不配统治天下。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中了什么蛊,一番激昂之后整个人跌落在地下,旋即就被进来的禁卫军拖下去,即可拉到午门砍首株连九族。 整整经历六天,六天以后她正正经经的穿上从紫禁城送出来的朝服,三爪金龙五爪凤,属于外姓藩王的朝服,想必这件朝服是早就准备好的了,不然这短短的六日里又怎么能够做出来这件如此适合现在还幼小的她的朝服? 第一次登上通往金銮殿的长阶,第一次面向朝臣,第一次正经以臣民的身份跪拜万人之上的皇帝。她以女儿身在这场看似以她为主的朝堂纷争中,第一次发挥了她的作用,稳妥了幼帝的统治手腕。她满心的谢谢了他一家一族,至少十八代。 第二天她在安国公府的住所就搬回了钰海豪庭,终于回到自己爹娘的身边。事情眼看也就尘埃落定了,但是有的东西就在那几天里变得物是人非,她不再是单纯的备受皇恩,凭白守着一个高高在上的头衔。现在她是个女王爷,如若她活到及笄还有一场盛大的册封典礼,还有封地和兵权,就怕她早夭,无福消受。 太皇太后怜惜她年小,特地口谕人们不用改口,等及笄后再换称呼不迟。便又把一切用度重新按照藩王的规格制定,从此除了高高在上的那几位,这天下能压制过她的就没有几位了。照她自己的话来说,横着竖着,皇帝老子都要好声细语的和自己讲话。活得比前世都好上几倍的感觉。 开年以后天气就慢慢转暖,但是寒气未去,她遣开人们自己要去看后院的梅花。神清气爽得她有错觉自己根本就没有病过,也不是那般的体弱,随手折了一枝,便在空地上回旋起招式。一边比划一边说道。 步魇,你们家主子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 这怎么可能。 你那天不是说你们家主子让你来跟我说,要我不用担心吗? 是没错,只不过是我们家主子有法子罢了。 哦,这样说来,就是这一回你们家主子根本就没有动手? 正是。 她听步魇这样说,即便心里仍然半信半疑但也没有再追问,因为以他们相处中所彼此了解到的是,互不相干。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她静静地专心把一套剑法划下来,没有用什么劲,也出了一身汗。 她刚要转身问步魇自己划得好不好,却在转身的时候步魇早已不在原地了,看见的是自己的大哥哥硕澜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闸马庄 开春以后春雨下不停,阿悄的关节隐隐有些难受,但是不明显。她站在廊下,风微微吹过舒服得发起呆来,这样的时候对她来说显得额外的珍贵。硕悻怡封王一事算是过去了,但是那天煜梵和硕悻怡在大街上的相遇以她还记得的记忆里,后面硕悻怡是更不加掩饰的当众躲着他,至于煜梵是怎么想的,就算现在她名叫芙姝跟在他身边也还是不得而知。 一时间入了神,她叹了口气。 在想什么? 或许是她真的入神了,煜梵什么时候来到身后的,她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顺势假装吓了一跳,才端正的转过身去回话,说道,世子是什么时候来的?怪吓人。 吓到你了吗? 嗯。 进屋去吧,外面凉。 她没有说话,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屋子。等到进屋以后,她就像侍女一样为他解带宽衣,端茶倒水。 等到所有的东西都做好了以后,他开始看书,她就负责看棋谱解棋局。这就是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日常,说话不多,但是默契已养成,如果她不再照料他的起居,或许两人中会有一方还不习惯呢。 硕悻怡在雨水的冲洗下着凉了,幸好这一次不严重,厉太医颤颤巍巍的诊完脉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格格体弱,还请平时注意不要过多的外出。如今天气不好,着凉事小,如若因此耽误了什么就可惜了。 她听厉太医如是说来,也甚是心疼他老人家,这辈子可能就栽在她的身上出不来了。一大把年纪,她长到现在这么大,厉太医的功劳实在不可没,但是也因为照料她的健康,吃的苦头也是别人不能体会的。 人说心宽体胖,她虽然没有长肉几两,但即便是像现在这样有些抱恙,整个人看上去也是精神爽利,看得人牙痒痒起来。 新春期间尚樱大长公主没有来看过她,这两天知道她生病了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以往硕悻怡还住在前院,来了客人也都是拜见老国公和老夫人,不需要经过其他人。现在她搬回去钰海豪庭,尚樱进的门也就改了,进门以后被人领到大厅,硕六爷樊跃亭带着正室蔚栀芬早就等在里面,尚樱进来以后被请上座,两人在下面对她行礼,随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喝了奉茶就让人带她过去硕悻怡处,这两人她是懒得多看一眼。 见大长公主不屑和他们打交道,蔚栀芬心里颇有微词但也说不出什么来,便毕恭毕敬的吩咐下人领路,亲自带她过去硕悻怡处,路上大长公主走在前头,她则微微落后半个身形。 硕悻怡搬过来住的院子叫做钰繁厢,尚樱在她这儿落座以后就开始对这个名字表达不满。 钰繁厢?都是怎么起的名字啊。 娘,这是我的房间。您偶尔来坐坐还不好嘛?繁,那就是多的意思。好事多,贵人多。 你怎么就知道来的不是个冤大头? 因为是钰繁啊。 见自己女儿如此贫嘴,她不禁露出笑颜。自从听说封王一事,她为了避嫌,确实忍着不能立即来见硕悻怡,之后也为了赫舍里一族的立场,硬是把自己关在房里。直到今日亲眼见到女儿安然无恙坐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说笑,才有了这段时间里第一个笑容。 你现在已然封王,就不是以前那个单纯是顶着皇恩荣宠的皇格格了,是个实实在在有所权势的王爷。 娘,您是不是觉得特别威风?她打断了尚樱想要说的长篇大论。自己的娘,她很清楚,这一世的相认,看上去这位今生成为了大长公主的娘亲有了与以往不一样的手腕,但是骨子里是个极其护短和冲动的人,她这样维护自己,把自己放在心尖上护着,这一次被封王的危机依然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如若压力不除,慢慢的这个女人就会陷入疯狂的泥泞里,不能自拔。到时候吃苦头的,难道不是她吗?所以硕悻怡故意调开话题,尽量轻快愉悦的对待这一次的会面。 威风什么,我都快担心死你了。 不担心,太皇孝对女儿十分的好。 十分的好?尚樱的眼神变了几瞬,眉间徒然生出凌厉来,接着说道,这老奸巨猾的,如若不是他下的这一大盘好棋,利用你来稳定幼帝的统治手腕,你会在这个生死关头上走一遭?想来太皇太后也是打定你不重要才答应太皇孝走这一步险棋的吧。 她没想到自己的娘会想得如此透彻,想来朝堂上的大臣们也看得明明白白是怎么回事,只是都想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去与皇权斗争一番。现在尘埃落定,很明显是皇家赢了。 尚樱又说,这些人都以为牺牲了你一个算不上什么。但是他们错了,孩子不要怕,你还有娘你知道吗? 她知道现在她的娘已经有走火入魔的嫌疑了,只求以后不要再有事情来伤害到这个一心为儿女的妇人就好。就算怎么说,为了保护女儿,她什么都做得出来,在硕悻怡内心总觉得是自己欠了她的。 转瞬梅雨季还在持续,但是连日下雨过后难得的天晴禁不住大家想要出去透透气的心。之前硕澜靖就说过,等天气好了就带她去骑马,早早的,他就过来钰海豪庭,到前厅上和六叔见礼之后就到钰繁厢来看看她起来了没有。 她浅眠难睡,只要她能睡多久没有人会来特地叫醒她,只是无论身边的人做得再好,她也睡不了很久。硕澜靖刚刚踏进院子,侍从轻轻的回了他的话,十二格格还没起来。屋里的硕悻怡就不耐烦的唤来步桓,问道,外面是谁啊? 格格,是大阿哥过来了。 她奇怪怎么这个大哥哥会过来,见小主子疑惑,便快步的出去,问问清楚之后请大阿哥到屋里的外间小息用茶,自己又回到里屋回禀小主子。 格格,大阿哥过来带您去骑马。 骑马?我不去。 一向格格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今天是大阿哥亲自过来,她也拿不准怎么去说才是,便也不动的呆在里屋,候着主子起身。 这几日她睡得都很不错,虽然今日是被吵醒的,脸色看上去也都还正常。前面说了不去骑马,便转过身去对着这里面,随后一刻钟里翻来覆去几个轮回,站在旁边的步桓就像没有看见一样。 她突然间说道,步桓。 是,格格。 你是怕我大哥哥吧? 步桓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从脖子处开始慢慢的发红一路烧上耳根。她见步桓这副不争气的样子,又说,你看你,什么心事都藏不住,那可怎么能行。 她一边摇摇头,一边起身,说着,还不赶紧来给我洗漱更衣?把那件该死的骑马装翻出来。 是。 顿时间在外面的侍从们听见格格要起来了,便有序的整理起来。硕澜靖静静的观察起这些人的动静,人不多,但是谁负责什么都分工明确,后来他又发现,不是人不多,是进来的人又出去了,换成其他的人进来。他从外面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就大概估量了一下,钰繁厢还没有之前她住在前院的屋子大,这倒挺能藏住人的啊,他都没发现这么个小院子能容纳这么多的人侍候。 等到她端端正正的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他都喝三杯水了。见她出来,便露出笑容,这让刚刚还见到他一副严肃模样得侍女们心头瑟瑟发抖。 好了吗? 嗯。 那走吧。 真的去骑马啊? 你不想去? 她心里扭扭捏捏的,都快不认得自己了,说不上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说不想去吧,人也准备好了,真的不想去的话,她都懒得动一根手指头。要说想去吧,她又懒洋洋的,没有什么兴致。 行了,我带着你总行了吧,看你一副春困的样子。也该活动活动了。 等到他们整装出发的时候,大门外还等着硕镕邦和她的大姐姐思荷。看见自己的小妹妹和大哥一起出来,硕思荷只是福了福身并没有和妹妹思蓉一样每次和小妹妹相处都管得严,处处都贴身指引,这反而显得她和小妹妹很是疏远,没有妹妹思蓉那边与小妹妹相处来得亲近。 硕镕邦就和硕思荷的反应两极分化,他早早就等在大门,就是生怕大哥责备他拖拉,谁知道等了马上都一个时辰了,这两个人才施施然的出来。立马喊道,我的好妹妹,今天精神很不错啊。 她看出来这是硕镕邦等得不耐烦了,她说道,三哥哥看起来也不遑多让。 啊?这是什么意思啊?硕镕邦一时间想不通她这话里的意思,心里还犯嘀咕。硕澜靖把她抱上马,自己一蹬也坐上马背,没管住两个人斗嘴,难得出来一趟就随他们闹闹也好。 我们去哪里啊?她问。 去东门大营。 大营? 闸马庄在那边,还有猎场。 庄子?我们这是要去几天? 是的,已经知会过祖父。我们骑马过去,下人们昨天已经驾车把东西都先行运走,等我们到了以后也就打点整齐了。 这样说来,她是被“劫持”走的 是个什么地方啊?是我们自家的庄子? 不是,闸马庄是皇家的御用庄子。每逢狩猎的季节皇家都会有人去小住消遣。 那我们去凑什么热闹,而且现在又不是狩猎的时候。 他笑了笑,说道,就是因为不是狩猎的季节才带你去,不然还真不放心把你带到这种地方。我们就是去骑骑马,晒晒太阳。你看你,这么瘦小,多见见光,对你长身体有好处。 她总算是听出来他是在取笑自己长得矮,便无所谓的说道,长成什么样子,不还是你妹妹? 他没有回答她,但是环抱她持住缰绳的双臂往里收了收,她就明显感到压力,也就没有再说话。 硕镕邦和硕思荷不像他,怀里还有个病秧子要照顾,开头还一同骑行,等到出了城门就再也收不住劲,几下快鞭下去马上飞奔出去,把硕悻怡他们甩在后面。硕澜靖因为要顾及她不能劳累颠簸,骑得很是稳当,不紧不慢。 她说,他们都跑出去很远了,我们还不快点,天黑前到不到得了都成问题。 连着下了好久的雨,现在因为一路上阳光正好,风景都像焕然一新一般,春季的生机勃勃流露了个无遗。看着看着,她却犯困起来,照道理来讲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就是困了,身体不自觉的往后靠,靠在了硕澜靖还显青涩的怀里。为了护住她,又想让她睡舒服一些,他还微微调整了一下,动作不大,又恰到好处,持缰的双臂也收着力度,扶住她在怀里安稳的小睡。 等到他们赶在太阳下山前终于到达目的地,他突然就有些担心她会有所不适。一路上她没欣赏到多久的景色就开始犯困,貌似醒来了以后也一直没有回过神来,硕悻怡当下也担心自己犯毛病,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要生病卧床,那就太遭罪了。回头着实的剜了一眼硕澜靖。 硕澜靖转过身去认真的看着她,问道,怎么样?不舒服? 现在还没有。 我们先进去吧。仔仔细细的把她看了一遍才将她抱起来。 她懒洋洋的任由他抱着自己,任由摆布的让他安顿自己。 现在在闸马庄的人不少,几家王爷c世族都有人在,其中就有赫舍里家的大公子和大小姐。晚膳过后听闻硕悻怡到了的芳仪,急急忙忙的拎着之前准备在她生辰的时候送她的礼物就过这来了,不巧的是刚到的她就吃了闭门羹。 仪格格,我们格格刚到落脚,精神不济,还请仪格格隔日再来。 在外面接待芳仪的是瑾嬷嬷,原本芳仪听说硕悻怡也来了她很是兴奋,当下又听说她精神不好,这心情跟着一起一落的好像是她自己身体不好一样。 等人走得看不见了,瑾嬷嬷才回屋去。硕悻怡正和大阿哥用晚膳,本来见她刚到的时候精神不好,还担心她会有不适,谁知道是没有睡够,把她抱进屋里以后,一直守在她旁边,足足睡了一个时辰,早就过了正常的用膳时辰了,但是现在看她坐在自己对面胃口还是相当不错的。 第二天一大早又是大晴天,大家都兴奋难耐,闸马庄虽大,也禁不住人多,住处多,一处处院落也挨得近。这左右的院子里都是动静,对于常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大动静,但是偏偏她是个另类。 她躺在床上横竖不是,见她醒了步桓就喊大家准备洗漱的事情,无奈她就只能起来了。 格格,今儿个天气真正好,您可不要错过才是。瑾嬷嬷笑容可掬的说着。 那嬷嬷可不要忘了也多出去晒晒,我看着都快长霉头了。 瑾嬷嬷只当是小格格跟她开玩笑,并没有听出来“霉头”二字。继续侍候着她梳洗。 门外边仿佛来了人,进来人说是芳仪过来了。她说快请进吧。 芳仪进来以后,就过来看看她,硕悻怡见她眉间有忧郁便问,仪姐姐? 你吓坏我了。 有事情吗? 昨天我就已经过来看你了,嬷嬷说你不舒服,我就没有进来。现在呢?好了吗? 她听到这话以后稍微转过去看看一旁还在收拾的瑾嬷嬷,可以看见瑾嬷嬷今天心情不错,嘴角微微上扬。又转回来,对芳仪说,没什么事情,不习惯骑马走了一路,有些乏而已,不碍事。 那就好。来,看看这个你喜不喜欢。 什么呀?说着结果芳仪弟过来的包裹。 拆开就知道啦。 包裹打开以后是一套木雕的彩色娃娃,穿着周边各族各国的服饰,真是有大开眼界的嫌疑。 她拿出来一个怎么瞧都觉得稀奇,芳仪见她爱不惜手,心里也甚是开心。问道,怎么样?喜欢吧? 她抬头看着芳仪说道,你怎么舍得把这个送给我啊?你也喜欢得紧吧? 看你喜欢,我就更喜欢你了。小娃娃是我特地为你选的生辰礼物。你今年生辰我去不了,你不要怪我啊。说着就拉住她的小手。 她只是摇摇头,说,仪姐姐,谢谢你。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没聊很久,瑾嬷嬷就从外面进来说大阿哥和格尔芬贝子过来了。 她说,这两个哥哥也不让人家女孩子多说两句话。 芳仪见她俏皮,好笑的说,好了,快走吧。 一行几个人来到马场,远远地硕悻怡就感觉到一阵刺人的目光,没等她进入戒备,早到的久琪蓝齐已经往这边飞奔过来了。 和久琪蓝齐一道的,当然就是皇家的几位堂表兄弟姐妹。自从久琪蓝齐和她真正认识接触以后,这位被人称为小魔王的郡主没逢在她面前都正正经经,俨然是个大家闺秀,并不是什么混世魔王。 敏姐姐,你来啦?怎么事先不知会我一声,我好和你一道出发。小郡主双眼发光,所说的一切都从心出发,熟悉的人们从来没有见过她对谁是这个样子的。 站好了。 听硕悻怡说道,久琪蓝齐马上把因为见到她而兴奋难安的身姿站直,她又说,敏姐姐,你身体还好吧?早些日子我就想找你玩,但是听说你身体不好。 还行。 见硕悻怡对待自己不温不热,还有惜字如金的嫌疑,久琪蓝齐也不做多想。接着说,敏姐姐,等一会你来看我骑马好不好,说不定有大进步呢。 她只是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得到她点头答应,久琪蓝齐又开始得意忘形起来。突然对着不远处的裕王大喊道,福全表兄,怎么样,我敏姐姐比你好一万倍不止吧。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马场上,和大家集合到一起。福全笑着点点头,说,那很好,你骑马还不成熟,等一下和敏敏在一起那我就可以放心的出去了。 久琪蓝齐见他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以前无论如何,福全都会带上她一起,作天作地才有了这个大小魔头的名号。但是好像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他们两兄妹就越来越疏远。福全在小事情上还是会欣然的带上她,只是像现在这样撒欢撒泼的大场面,就要把她留下来。 硕悻怡看出来了是他们,或者说是久琪蓝齐单方面的在和堂兄闹别扭呢。久琪蓝齐再怎么喜欢她,那始终不是自家姐妹,从小惯着自己的兄长,现在无来由的和自己有了距离。她虽还小,但是生在皇家,心思又比寻常人家的孩子细腻,总是感到这个兄长是有意为之,便也在心里难过起来。 凛盛没想到她会过来,当他和昂沁一道过来马场的时候,发现她竟然也在其中,突然有点藏不住心里的雀跃。恰好旁边的昂沁心眼尖立马就瞧见他因为见到硕悻怡而微微弯起的眉目,心下又是一揪。之前隐约知道他对待硕悻怡不一样,但终究没有亲眼所见,心里就不觉异样,现在看来这人还能让一直都心高气傲的小将军有所改变。 昂沁和他算是发小,打从娘胎起就认识以来,他总是偏爱这个小伙伴,奈何凛盛更和自己的皇帝堂兄更亲近一些。像现在这样没有皇帝在的场合,两个小伙伴才有机会组合在一起,昂沁很是珍惜这样的友谊。 凛盛见到她心里是开心了,可惜不能接近。就在前不久得知紫禁城出来的祝寿圣旨上写的是册封她为王,家里面的老人就耳提面命的和他长谈良久,意思就是说,以往的接触都是两小无猜之为,往后可是要离得远远地,勿让人抓到奚落的话柄才是。他虽答应得好好的,但是毕竟对她有另一番更重要的情愫,他不得不处处维护于她。 大家打过招呼就都不见外了,昂沁见他望而却步,便怀揣试探的心情过来要和硕悻怡打交道,顺带着跟在一起的凛盛也只能跟着上前去。 昂沁先开头,说道,没想到在这种场合能够见到敏格格啊。 她见人家主动上前说话也不好不搭理,昂沁长得眉清目秀,书香气息很正,还没有张开来的眉宇间有着他们爱新觉罗家独有的凛然之气。她想啊,以后这孩子长大了得迷倒多少女人?她回应道,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种场合啊。 话一出口,来者突然就无言以对,至于对方在身份上还是应该向他行礼的,却没有他也没有在意。 这种情形让还站在她旁边,等着让她看自己骑马的久琪蓝齐一阵“厉害了”的表情。一句无关紧要的回应就能让人说不出来下一句,实在是功夫深。然后秉着不忍心见自家堂兄吃瘪的心情,转而对硕悻怡说道,敏姐姐我们去骑马吧? 好。 看他们人都走了,昂沁才回过神来,对旁边的凛盛说道,这丫头不得了啊,这样的就是你喜欢的? 凛盛没想到他今日出口就是惊吓,赶紧什么都不说,转头去马房里牵马去了。昂沁自觉无趣便也跟了进去。又说道,你这么喜欢她,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你行了,闹什么别扭?我什么时候说喜欢她了? 不是就最好,你也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身份,当心你家老爷子给你削皮挫骨。 凛盛没再说话,心想,不愧是皇家出来的孩子,这番心思不是常人所能比拟。只是硕悻怡在他心里就只有一个身份,那是他的亲人。 这边马场上早就分开来好几拨,初始硕澜靖一直陪在硕悻怡旁边,奈何裕王一番要比试的心,在一旁喋喋不休。磨得硕悻怡心烦意躁的,便替她这个大哥哥满口答应下裕王想要比试比试的邀请。 她说靠在硕澜靖身边,低声说道,你快走吧,快烦死了!小脸上不加掩饰的表达着她有多烦裕王殿下。想着她们女孩子在一起也想好好说说话,自己这么大个男儿在旁边,想必也是诸多不便,就顺着她的话跟福全走了。 同在马场上的人见他们两个儿郎要赛马都聚集在一起想要观赛,和硕悻怡在一起的芳仪抬头来看见两人的旁边多出来自己的兄长,不知怎地心头有些忐忑。硕悻怡体贴的在一旁说道,仪姐姐如果想要去看的话,我们跟上去就是。 芳仪感激的回望她一眼,随即点点头。硕悻怡此刻的心中,大概是想要把自己的嘴缝起来,管什么闲事?果然是拿人手短,以后千千万不能再这样行事了。但现下已经没有可回头的由头了,只能驾着马跟上,旁边还有一个从来不嫌事大的久琪蓝齐,她也是很绝望。 旁边的人当即欢呼起来,走走走,敏姐姐我跟你讲后面都是一堆唠叨裕王是怎样的争强好胜云云。 等到赛马开始,她就想了办法等大家都策马跟上的时候,就落在后头并没有真的跟上去。出了马场往西是东大营猎场,因还不是狩猎的季节,管理的守卫也并不严谨,这一场突然的赛马也没有提前报备,在马场上侍候的人们一时间心理麻痹,就几个人慢半拍的跟上,其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十分不妥的地方。 硕悻怡顺着大家出了马场,就在周围闲逛起来,往往这样一个人落单的时候,反而比大家都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要踏实很多,也自在很多。 她驾着马,蓝天白云,放眼望去绿意盎然,心头浮出往昔光景。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五月十三,朝中举行围猎,她年芳十六,弟弟十四,两人正是当朝权臣岚济宁氏的嫡出长女长子。 不知是朝中气数将尽还是人才后继不足,竟然让一个黄毛丫头从小就拔尖过人,愣是没有后来者居上。此时的岚济宁青已经是四海之内排得上名号的谋士,身上功夫与驭兵之术都实属上乘,纵使是个女儿身,也没有人敢轻视中关于她的传闻。 岚济宁青做事情阴柔寡断,看上去摇摆不定难成大事,但也是她这种“妇人之仁”造就了一套声东击西c猜到她往北,却偏偏生出在南的阴谋术来。短短几年,因为家族后继乏力,她早早接过家业,上过几回沙场。现在与她交过手的人听到她的名号汗毛要炸起来的不在少数,她的手段实在是诡异得很,让人在战场上碰见她,就像是只要敢踏出己方营地,她转头就有本事把敌人的大本营整出靡烟来。 今日围猎,她兴趣不高,倒是她那正值叛逆的弟弟感觉兴致勃勃。如今他也跟随亲兵一同出入大营,功夫谋略也已经学习好多年,但就是太离经叛道了些,谁都管不了,偶尔作为姐姐的青看不过去治一顿,这几天在家里倒是老实几分,不过到了外头就更加变本加厉。害得在军中手里掌着“管教”他的老将们都头痛不已,见青总督要教训小子,都纷纷来说情,别回头在家是安分了,受折磨的还不是他们这些老骨头。 等到狩猎的号角吹响了所有人都驾马而出,这孩子更是一马当先,连皇家氏族都不相让一下,真真是年少轻狂。 她不好让他一个人出去,只是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上,要看这小子能打到什么厉害角色。这一念头不想还好,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把她心脏都吓得收紧几分。 等大家分头寻找猎物,或已经开始狩猎的时候,他还在漫无目的的瞎晃着,把刚刚冲到前头去当第一的劲抛诸脑后。她则在很远的后面跟着,也走走停停,看上去并不是在跟着什么人一样。 她分开神去看林子里的绿植,不过片刻前头传来一阵异响,是熊! 只见小子把熊左右引导,很明显大熊已然被惹恼,熊掌追着少年的身影不停的挥舞。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情形就听见一声马鸣的撕裂声,随后少年弃马,受到惊吓的马匹横冲直撞,一下子就跑没了影子。 此时她脑袋里只有一句话,这个疯子!便策马快速近了他与熊的范围,看着少年与熊的纠缠,任谁都会在心中生出纠结。 她冲着他们的方向大喊,快过来! 我不! 疯了!她没想到这个小子还有这般胆量,不但与熊缠斗,还敢跟自己叫板。她又大喊道,你不过来,等着它来把你撕碎啊? 她自诩马术了得,不是天下第一,也是驱风千里。要带上个人脱离这只熊根本就不在话下。谁知道紧急关头,这小子竟然和自己抬杠。 他说,我要给你做件大熊毛披! 瞬间,她心脏收缩。转身就驾马退出一段距离,她真的等着他把熊打下来,剥皮给她做一身大熊毛披子。 这边动静太大,人们赶过来的时候,小子身上已经挂彩多处,已然掌握了如何引导大熊的行动。最后熊的倒下虽然不是他一人之力,但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这一年他真正得到了来自自己姐姐的肯定,正式在军中领职。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她想得入迷,被一阵慌乱引回思绪。 急忙中硕悻怡道,步魇,前头怎么回事? 步魇快速的回应她,像是遇到大家伙了,姑娘你还是避开些为好。 她正打算听从建议策马到远一些的地方躲开不知是祸还是祸的一团糟,就听见那边传来一声大喝——小心! 心中紧了一下,最后还是离开原地避开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