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青萍》 正文 第一章那一年的白衣 渐已入秋,沿路的草木微微泛黄,便是迎面而来的风中也多了一股萧瑟的意味。 古道上,渐渐西去的斜阳将两道人影拉得老长。 “牛鼻子,到底还有多远才能到啊!” 稍短的一条影子中,传来少年气喘吁吁的声音。 “快了,不远。” 少年身后,另一道白衣的身影不疾不徐,气定神闲地说道。 “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是我们都已经走了一整天了!” 少年顿步,眼角直跳,狭长的眉毛扬起,似两把利剑飞扬。 道人淡淡地看了少年一眼,脚下的步伐却没有丝毫停顿,“那你走还是不走?” 少年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跳,最后还是从嘴中吐出一个字:“走!” 这样的对话,两年来已经出现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是以少年的妥协而告终。 时至今日,两年前的一幕历历在目,少年每次想起都是叹息不已。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天,窗外的鸣蝉躁动不已,一袭凉风吹动少年心头的涟漪。 “你想学剑吗?” 一袭白衣出现在巷口,衣袂飘飘,恍如遗世独立的谪仙。 那时的少年,不过十三岁的年纪,却俨然成为了玉京街头的一霸。 终日混迹于市井间,少年最大的爱好,就是每天去隔壁的茶楼听上一回评书。 荡气回肠的江湖,肝胆相照的侠者,举世无敌的剑仙,总能使一腔热血的少年心生向往。 每一个传奇故事的诞生,都是从主角遇上一名隐士高人开始的。 可是当故事中主角的遭遇真的落在自己身上时,少年的心中却还是多了几分犹疑。 在过去的十三年岁月中,生活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般不起波澜,他也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与常人不同的特异之处。 非要说有的话,也只有那个颇具浪漫主义情怀的名字。 人生苦短,及时行欢。 他叫李行欢。 与隔壁家的“大壮”“铁柱”这类名字比起来,少年的名字也确实算得上清新脱俗。 然而一个名字并不能说明什么,更不能成为道人看中他的原因。 所以,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脸上罕见的多了几分紧张。 “你是在叫我吗?” 问题的答案很显然,周围除了少年以外,并无他人。 道人点头,单手背负,一脸云淡风轻。 确实是评书中高人的作派。 李行欢双眼一亮,额角沁出了几分汗丝,再难掩心中的燥热。 “你能教我什么?” 想起了评书故事里那些举世无敌的大剑仙,少年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下意识地向前几步。 道人深深地看了李行欢一眼,脸上波澜不惊,缓缓开口,却果然没有令少年失望。 “我有三剑,一剑诛仙,一剑戮神,一剑荡魔,恃之当横行天下!” 道人的声音中并没有太多的情绪,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话语中却尽是说不出的睥睨。 这种淡然而不似做作的姿态,最能感染一腔热血的少年,使之热血沸腾。 若是寻常少年,被道人气势一震,说不定就要纳头便拜,恳求道人收自己为徒。 然而李行欢毕竟不是寻常少年。 年仅十三岁就能成为玉京街头的一霸,自然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何况这样的所谓“高人”,他以前也不是没有碰到过,最后结果却让他至今回想起来都脸红不已。 吃一堑长一智,哪怕心胸再如何激荡,血液再如何沸腾,李行欢的心中多少还是存有几分警惧。 所以他眼珠一转,问道:“我能看看你的剑吗?” 道人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赞赏,若是眼前的少年真的这么容易就被折服,他反而还要感到失望。 作为他的传人,可不能仅仅是个只有热血的莽夫啊! 然而,即便心中赞赏,道人却还是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行!” 看着少年亮若星辰的眼睛渐渐变黯,道人终于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兵者不祥,剑出必要见血,无血不回。” 这样的理由,自然不能使少年折服,李行欢的脸上尽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曾经的惨痛教训让少年心中隐隐有所怀疑,只是尚不曾说出口,脸上却表露无遗。 心不在焉,李行欢随口问道:“这样的剑,我要多久才能学会?” 道人上下打量着少年,双眼似星空般深邃,似乎可以洞彻人心。 几乎在李行欢再难抑制心中的不耐时,道人才终于说道:“以你的资质,想要彻底学会一剑至少要三十年。” “三十年?” 似三伏天陡然被浇上一头冷水,少年一个激灵,惊得几乎要跳起来。 学会一剑要三十年,两剑就是六十年,若要三剑全都学会,自然是九十年,这个简单的算术李行欢还是算得来的。 可是到了那个时候,白发苍苍,即便成为了天下无敌的大剑仙又有什么意思? 年轻气盛的少年,自然不会认为是自己资质太差,才会得到这样的评价,反而是一腔情愿地认为这不过是道人心虚之下的故弄玄虚。 想想也是,故事毕竟是故事,又怎会真的照进现实? 曾悸动的心绪渐渐平息,昂着头走出巷口的少年,却是怅然若失。 回忆再次模糊,夕阳下,古道边,李行欢甩了甩头,看着迢迢无尽的前路,忍不住低头叹了口气。 如果一切都从少年走出小巷的那一刻终止,或许也不会有后来这两年多的风霜。 也许此刻的少年,依旧是挤在玉京城的某座茶楼中听着评书,向往着窗外的世界,做着一个又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江湖梦。 或者同上个同龄的少年,抱着不知从何处偷来的酒,学着故事中好汉的模样,皱着眉头豪气干云地喝下一碗又一碗掺了水的酒,醉得七荤八素。 也有可能是带着几个小伙伴,偷偷摸摸地趴在墙角,懵懵懂懂地偷看隔壁的寡妇洗澡,被发现时一窝蜂散 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既定的宿命总是无法逃脱,今生注定要与剑结缘,当剑提起的那一刻,便再也无法放下。 所以这五千里的路途,七百多个日夜的风霜,少年一步一步走过,再回首时,恍惚还在昨天。 李行欢的脸上多了一分怅然,也不知两年过去,昔时的伙伴们,如今过得怎样,自己不在的日子里,怕是少了不少乐趣吧? 想到这里,李行欢的嘴角微微上扬,不禁有些期待重逢时的场景。 现在的自己,怎么说也算得上一个不弱的剑客了吧? 视线不经意地偏移,一袭白衣映入眼帘,李行欢的眼中多了几分复杂。 两年过去,道人风采依旧,白衣不染纤尘,面上没有一丝风霜之色,一如初见时的云淡风轻。 无论是旅途的困顿,还是岁月的平仄,都不能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这般出尘的风姿,便是称上一声“谪仙”,也丝毫不为过。 对于自己这个便宜师父的来历,即便一起相处了两年多的时间,少年依旧是一无所知,只能隐约地感觉到,道人的剑术很厉害。 至于有多厉害,就不是他所能知道的了,因为道人从没有当着他的面出过剑。 然而短短两年时间,就能将他从对剑术一窍不通,培养至今日略有小成的地步,怎么也不可能是庸手。 当然,所谓略有小成也不过是少年自己的说法,在道人看来,这般水平却是根本上不了台面。 不过这并不妨碍少年的沾沾自喜。 说起来,这对师徒的相处方式倒是颇为怪异。 徒弟对师父没有半点敬畏之心,师父对徒弟也是爱理不理,更多的时候,二人之间都是这般沉默不语。 对于生性好动的少年来说,这样的旅途无疑是枯燥乏味的,然而这一咬牙硬挺,就是两年时光。 好在,一切都将结束,前方不远,就是那魂牵梦绕的故乡! 暮色低垂,当远去的夕阳投落最后一缕余晖,巍峨的城墙顿时镀上了一层金光,恍如天上宫阙。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事实上,作为大靖朝的都城,玉京城无疑是整个世间最璀璨的明珠。 老丁自然是这样想的。 春去秋来,冬往夏至,老丁守着这座城门已有四十多年,几乎是见证了整个王朝的兴起。 从太祖皇帝提三尺剑怒斩蛟龙,到那一年大靖定都c万邦来贺,整个王朝的风风雨雨他都曾亲身经历。 即使四十多年过去,他依旧不过是个小小的守门官,却丝毫不能妨碍他心中的那份骄傲与自豪。 对于他来说,这座城门就是他生命中的一切,每天在这里看着日出又日落,便是他心中最大的满足。 当最后一缕夕阳隐没,他带着一队士卒,准备如以往一般关上城门,结束今天的工作。 “等等,兵大哥,兵大爷先别关门” 便在这时,暮色中,一个稍显急促的声音传来,听上去似乎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老丁愣了愣,却还是挥手示意手下的士卒暂停关门,目光瞥向了前方。 迟暮的天光倒映出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一身麻衣的少年强拖着一道白衣的身影,向着城门处小跑而来。 相隔不远,老丁能清楚地听见少年口中的抱怨:“都怪你,天都黑了还磨磨蹭蹭,要是赶不上关门,又得露宿荒野了!” 少年口中抱怨不停,等到了老丁面前时,却是眼珠子直转,换上了一副笑脸。 “不好意思啊,兵大爷,我们绕了点路赶晚了,还请通融通融!” 看着少年的喜人模样,老丁的眼中闪过一丝柔色。 年轻真好,自家的小崽子,似乎也是这般毛毛躁躁吧? “进去吧!” 老丁挥了挥手,没有丝毫为难的意思。 活到了这般年岁,若是还要去为难一个毛头小子,他这把老脸该往哪儿搁? “谢谢兵大爷!” 少年兴奋地大叫一声,一溜烟儿就闪进了城门。 “毛手毛脚的小伙子。” 老丁摇了摇头,心中感慨一句,便准备继续之前的动作。 眼角余光一瞥,正好与一袭白衣擦肩而过。 老丁的眼睛眯了起来。 为何这人给他的感觉竟是如此熟悉? 恍惚间,他记起了十五年前,风雪弥漫中,似乎也曾有一袭白衣入城。 若非年龄与面容对不上,老丁几乎要以为是那人重来了。 说起来,那可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啊! 老丁心中感慨,眼中却是露出了几分追忆之色。 那一年的白衣,不知刺痛了多少大人物的双眼,让人至今难忘。 时隔多年,又是一袭白衣再临,可否再搅动天下风云? 老丁摇了摇头,脸上多了一丝自嘲,看来自己确实是老了,竟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 那样的人物,举世无双,这个世间又怎么可能再出现第二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陋巷中的灯光 入城的一瞬,错身而过的一袭白衣依旧云淡风轻,自然不知自己竟在无意间触动了一名守门官的回忆。 即便知道了,或许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在意,这般谪仙似的人物,又怎会为凡尘俗事所动容? 然而事实证明,这个世上还是有些事物可以晃动道人那古井无波般的心境。 比如说某个聒噪的少年。 “喂,牛鼻子,我说你怎么走这么慢啊?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我们差点进不了城?” “还有,你不是老说自己是剑仙吗,那直接御剑飞行就好了,为什么我们还要慢吞吞地走路?” “哎,你怎么不说话啊?一天到晚都装着一副高人风范,不累吗?” “” 或许是因为即将到家,少年较之平时兴奋了不少,话匣子一打开就再也关不上。 道人面色不变,只是微微抽动的嘴角却是显示出他内心并不平静。 不得不说,在某些领域,少年的杀伤力还是相当不俗的,远远胜过他那半吊子的剑术。 “闭嘴!” 忍无可忍,道人终于开口,声音中竟是多了几分怒意。 若是让与之相熟的人见了,免不了要心生讶异,这个世间,竟然会有可以引起道人情绪波动的存在。 “啊?你说什么?” 少年转头,一脸迷茫,只是低头时眼中闪过的一丝狡黠,似乎说明了他并非如表面上那般懵然无知。 道人眼角跳动。 他自然已经看出,眼前这个臭小子不过是在装蒜,为的就是看到自己暴怒时的样子。 即便如此,道人那早已修至古井无波般的心境也还是忍不住起了波澜。 深吸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烦躁,道人看着眼前的少年冷冷说道:“继续走!” “哦!” 少年转头,嘴角微微上扬的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长康坊,羊水胡同。 一如世上所有贫民窟一般,狭窄c逼仄的小巷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阴暗c混乱。 世上的所有事物,既有其光鲜的一面,自然也有其阴晦的一面。 便是这世间最璀璨的明珠也不例外。 不过天刚蒙蒙黑的时候,整条胡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对于这里的百姓来说实属寻常,毕竟能奢侈得点起蜡烛的人也不会住在这里。 然而今天,却是有一点微茫的灯光在巷子深处亮起,似乎在指引着归乡的游子。 破旧不堪的老屋前,一身青色布衫的老人手提一盏灯笼,倚门而立。 或许是岁月太过沉重,压得他的身形略显佝偻,在这茫茫夜色中显得无比瘦弱。 初秋的傍晚还是略带凉意,薄薄的布衫终是难挡扑面而来的晚风,老人忍不住咳嗽起来,一声一声,在这寂静的小巷中荡起冗长的回音。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并不是太受得了秋夜的冷风。 况且以那臭小子的机灵,便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回家里,而自己的等待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然而他却有着不得不等的理由。 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害怕,害怕自己再也没有时间c再也等不到那个曾相依为命十几年的臭小子。 没有人知道,两年前,当他亲手将那个少年赶出家门时心中有多复杂。 时光冉冉,一晃就是十几年,昔时牙牙学语的稚童,也长成了意气风发的少年,而自己,却是风烛残年。 命中注定的缘分,早已成为了心中深深的羁绊,再也无法斩断。 老人叹息,宿命二字,又岂是那么容易参透?即便是从不信命的自己,到了最后,也还不是要认命? 唯一让他耿耿于怀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安排究竟是对是错。 在这险恶的江湖中,本性率直的少年到底能走多远? 可惜,这一切,他都看不到了。 夜色渐深,凉意入骨。 昏黄的灯光可以驱散心头的黑暗,却无法祛除跗骨的严寒。 老人已经等了太久。 索性,他最不缺的就是耐性。 他知道,无论多久,他终究会等到他要等的人。 寂静的夜色中,有脚步声响起,从巷口传来,打断了老人的思绪。 猩红的斗篷在夜风中飞舞,身着黑衣的带刀男子从巷口走出,袖子上的金色飞鱼却是异常醒目。 老人的眼睛眯了起来。 并不仅仅是因为没能等到自己要等的人,更多的却是对来者的忌惮。 腰悬破风,两袖飞鱼,来者的身份自是不言而喻。 大靖暗夜司! 作为王朝暗夜下的阴影,暗夜司可谓是到了一个人人谈虎色变的地步。 上至文武百官,下至贩夫走卒,无人不对之忌惮三分。 但凡是被暗夜司盯上的人,基本上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由此也造就了其赫赫威名。 而此时此刻,一名暗卫出现在这里,又是所为何事? 虽然心中讶异,老人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波澜,可谓是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自有一种非凡气度。 即便是天天与一众大人物打交道的暗卫男子见了,也不由暗赞一声。 “端木盛堂派你来有什么事?” 老人的语气很淡,对于人人都忌惮不已的暗夜司,却是没有丝毫敬畏。 饶是来之前就知道眼前这人来历非凡,在听了老人这毫不客气的话后,暗卫男子也还是不由眼皮一跳。 仅仅因为老人刚刚提到的那个名字实在太过吓人。 端木盛堂,暗夜司的第三号人物,也是他的顶头上司。 至于这个名字究竟有多恐怖,问问那些曾经高高在上,最后却惨死在诏狱中的亡魂就知道了。 在这个世上,敢当面直呼这个名字的人并不是没有,却也不多。 直到此刻,暗卫男子才收起了心中的最后一分轻视,面色变得肃穆而郑重。 没有多余的客套,男子直截了当地说道:“端木大人命我来问一个问题,那人这次回来又是想做什么?” “那人”指的是谁,男子没有明说,但他知道老人一定能明白。 老人自然是知道的。 他的目光陡然间变得幽然苍远,似夜空般深邃。 老人沉默,久久不作声,似乎在盘算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暗卫男子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老人的答复,一时之间静默无言。 良久之后,老人长长地吐了口气,从口中吐出三个字:“知道了。” “这” 模棱两可的答案,自然不能使暗卫男子满意,他一脸为难之色,欲言又止。 老人垂目,只是一眼之间就看出了他的顾忌,却依旧是淡淡地说道:“就这么回复端木盛堂,他会明白的!” 暗卫男子舒了口气,既然老人这么说了,自有他的道理,即便真有什么问题,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目的已经达到,暗卫男子毫不拖沓,转身告辞。 眼看着猩红斗篷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老人的嘴角却是多了一丝嘲讽的意味。 身为堂堂暗夜司的第三号人物,也需要专门来询问他吗? 到底是心生忌意,还是说仅仅是试探? 就在一袭猩红斗篷走出巷口之时,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踏着月光,走入了这条陋巷。 熟悉的旧巷,一如昔时的阴暗逼仄,似乎两年时间过去,也产生不了任何变化。 然而李行欢却明白,到底是不同了。 纵使景物依旧,当年故人却已不再,饶是向来乐观的他,此刻也不由多了几分怅然。 转过拐角处,一点微茫的灯光突然在他的眼前亮起。 李行欢心头一颤。 恍惚间,记忆与现实重合。 在那过去的十多年里,无论他每次回家多晚,总有一盏孤灯,伴着暗夜直到天明。 李行欢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 短短的几十步路,每一步落下都似过了一年。 门前的三棵老槐枝叶稀疏,在秋风中渐渐泛黄,却已不复记忆中的繁茂。 昏黄的灯光遥映,老人白发斑驳,脸上更是爬满了皱纹,在岁月中越显沧桑。 生老病死,本就是世间永恒不变的定律,对于老人来说却显得如此残忍。 最后的几步走完,李行欢早已双眼通红,酸涩的眼中,似有什么东西要夺眶而出。 早已想好的千言万语,此刻却无法说出,喉头像是塞了铅块,最后却只能哽咽成一句:“先生,我回来了!” 五千里路的风霜,七百多个日夜的挂念,到了此刻却已无言,曾自诩流血不留泪的少年,到底是泪流满面。 “好c好c好,回来就好!” 便是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老人,此刻也不由全身颤抖。 颤抖的手落在了少年的肩膀,老人的声音有些发颤,“瘦了不少,也高了不少!” 看着已经长得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老人一阵唏嘘,眼中多了几分欣慰。 十数年如一梦,仿佛还在昨天。 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收养了一个婴儿;十五年后,当年的孱弱的婴儿,也已长成了健壮的少年。 不以父子相称的两个人,早已情同父子,命运的羁绊,将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紧紧地拴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割开! 熟悉的陋巷,昏黄的灯光,两道模糊的身影渐渐在记忆中泛黄。 即使在多年之后,早已不再是少年的李行欢每每想起,也不由热泪盈眶。 灯光以外的转角处,一袭白衣独立,怅然出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那时的少年 夜色渐浓,一轮弯月高挂中天。 对于城西一片的胡同来说,旧的一天已经结束,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早早地安歇,在睡梦中等待着新的一天来临。 然而对于城西以外的人们来说,一切不过刚刚开始。 长乐坊,灯火通明,烛光璀璨。 作为玉京城中最大的销金窟,整座坊市早已进入了一天中最繁华的时候,街道上,热浪喧嚣,行人如云。 脂香粉气弥漫,两旁的高楼雕栏玉砌,恍如天上宫阙,曼妙的佳人一身薄纱,斜倚楼头,红袖招展中,不知勾断了多少游客的心魂。 猩红的斗篷穿过密集的人群,两袖金色飞鱼异常醒目。 欲望泛滥的尘世,醉生梦死的人群,丝毫无法影响严参的心绪,他的眼神依旧淡漠而平静。 身为一名暗夜司的老人,十几年间,他见过了太多隐藏于光明之下的丑恶,世俗的喧扰,自然再难动他的心。 此刻,他的心中惟有一件事,那就是他的任务。 就如同他不明白在暗夜司坐了十几年冷板凳的自己,为何会忽然得到堂堂暗夜司第三号人物的重视一般,他更不明白的是,他的上司,为何会那么在意一个老人的态度。 即便,那个老人看起来相当不凡。 然而,作为朝廷最大情报机构的巨头之一,便是满朝文武c皇亲国戚也要对之忌惮三分,又有什么人值得这般重视? 或者说忌惮? 当然,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严参的神情蓦然一凛。 能在暗夜司混到当今地位,他自然不会不明白,作为下属最重要的本分就是少问c少听c少看。 任何能够害死猫的好奇心,是绝对不可以有的。 在一众行人忌惮c戒惧c凛然的目光中,严参终于来到了他此行的终点。 青玉轩,长乐坊中最有名的销金窟之一,便是在整个玉京城的所有青楼中也是数一数二。 这种达官贵人云集的地方,换作平时他自然是不会来的,毫不客气地说,以他那点微薄薪资,甚至还点不起这里的一杯水。 而他今天来的目的,自然也不是为了寻欢作乐。 “通禀一下天字三号间的贵客,严参求见!” 对着强掩惊悸而一脸假笑的小厮吩咐了一句,严参便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候回复。 片刻之后,小厮回复,引着他穿过重重楼阁,来到了一间富丽堂皇的雅阁前。 一路上,严参始终低着头,对于四周的景物甚至不敢看上一眼,强装镇定的面孔之下,是无法言喻的紧张。 对于暗夜司的第三位巨头,他一直怀有深深的敬畏,即便早已不是第一次相见,他的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阵紧张。 虽然不知那位大人为何会选择在这里接见自己,早已深入骨髓的敬畏却让他根本不敢多加思考。 小阁中,歌舞暂罢,宾客尽去。 炫目的灯光映照,一道珠帘紧锁,掩去了帘后的身影。 “事情办得如何了?” 厚重的声音在阁楼中响起,貌似随意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落下时似山岳般沛然。 严参心头一震,连忙上前一步,从头到尾小心翼翼地将与老人见面的场景重复了一遍,甚至连老人脸上的任何微小表情都不曾遗漏。 珠帘后的身影静静地听着,不置一言,直到听到老人的答复时,才蓦然一动,晃得灯影一阵明灭。 “知道了?” 厚重的声音再次响起,情绪却是陡然强烈起来,灯影晃动,整个阁楼中的空气顿时变得沉闷起来。 “属下惶恐!” 严参心头一个激灵,连忙拜倒谢罪,额头冷汗涔涔,后背衣襟却是早已湿透。 人影不语,空气中却是越发压抑,如同暴风雨来临的前兆,似乎下一刻就将掀起惊涛骇浪。 “哒c哒c哒!” 指节叩击桌子的声音响起,一声一声,如鼓点般落在严参的心头,让他的面色越发苍白。 时间的流逝似乎变得缓慢起来,每一分,每一秒,都似过了一年。 就在严参的眼前一阵模糊,几乎再也承受不了这沉重的压力时,耳边终于传来了一个声音: “退下吧!” “是。” 严参顿时松了口气,连忙起身告退,强撑着酸软的双腿走出了阁楼。 一种深深的疲惫感如潮水般袭上心头,瞬间将他淹没,他的脚下一个踉跄,几乎瘫倒在地。 秋日的朝阳冉冉升起,明媚了整片天穹,长康坊的人们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一如过往无数个平淡的日夜般,今天又将是波澜不惊的一天。 吆喝声c叫卖声如潮水般,顺着晨光流入素洁的房间,恍惚间惊醒了沉睡的少年。 睁眼的一瞬,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李行欢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若非记忆太过深刻,他甚至会以为,这两年来的经历,其实不过是南柯一梦。 定了定神,他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简单地穿上衣服,便推开房门。 晨光扑面,微微有些刺目,李行欢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走向小院。 庭前的落叶堆积,渐染枯黄,显然是平日里疏于打扫。 往常的时候,先生每天都要扫上个好几遍,断然不会任由小院如此杂乱。 如此,只能说明一件事。 先生老了,身体再不如从前! 李行欢心中一颤,昨夜的灯光之下,那佝偻的身影c染霜的鬓角顿时一起浮上心头。 生老病死,是这个世间永恒不变的定律。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先生到底是老了啊! 从墙角处找过一只扫把,李行欢一丝不苟地扫起地来,甚至比他第一次练剑时还要认真。 曾经的少年,生性跳脱,活泼好动,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毛毛躁躁,难以持之以恒,便是学剑时也不肯刻苦用功。 道人曾不止一次地摇头叹息,后悔自己竟找了一个如此惫懒的徒弟,怕是要一世英明尽丧。 然而此刻,少年的脸上却再无平时的懒散,反而显得有些肃然。 在这肃杀之秋,瑟瑟的秋风萧条了万物,不仅仅是凋零了一树枝叶,也带走了老人仅剩不多的时光。 李行欢想着,心中忽然多了几分自嘲,何时起,自己竟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不得不说,江湖确实是个大熔炉,在其中淌了一遭之后,便是一介顽童也会显得沧桑不少。 满地的落叶堆积,却总有扫净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小院渐渐变得一尘不染。 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李行欢满意地点了点头,至少这样看起来也顺眼不少。 来到墙边的水井前,李行欢打起一瓢水,简单地洗簌一番,便来到了厨房。 李行欢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老人的身影,想是如往常一般,大清早地就出门去了。 按老人的说法,便是年纪大了闲不住,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 尚有余温的灶炕上,简单地温上了一锅稀粥,几个馒头,便是他今天的早餐了。 至于道人的踪迹,李行欢却是毫不在意,早就习惯了道人的神出鬼没,他也懒得自讨没趣。 不过今天注定不会是平淡的一天。 就在李行欢刚拿起一个馒头的时候,便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粗犷的大嗓门在耳边响起: “欢哥儿,俺来了,快开开门!” 惊雷一般的声音传来,整个房子都在颤了两颤,房檐上,一层土灰顺着墙壁簌簌落下,劈头盖脸地呛了李行欢一身都是。 耳膜震颤,李行欢一个哆嗦,就连手中的馒头也没拿住,整个人都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仅有的那点困意顿时烟消云散。 “谁啊,大清早的就出来吓人!” 李行欢没好气地大声说了句,向着门口走去,事实上,他早就从声音中认出了来者的身份。 才打开门,便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进门就撞了上来,眼泪鼻涕到处都是。 “欢哥儿,你可算回来了!你知道大伙儿有多想你吗” 看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抱着自己痛哭流涕,李行欢心中一阵恶寒,接着整张脸都白了。 “喂,铁柱,你能不能先松手?你是要勒死我吗?咳咳” “啊?”大汉先是一愣,然后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连忙松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不起啊,欢哥儿,我不是故意的” 李行欢揉了揉有些发紧的脖子,没好气地说道:“多大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啊!” 大汉抹了抹鼻涕,一脸憨笑。 李行欢厉声道:“不许笑!” 大汉笑容一敛,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行欢无奈地甩了甩头,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傻气果然是会传染的!” 李行欢在心里嘀咕着,看着大汉一身健壮的肌肉,笑意却又更深了几分。 这大汉便是李行欢儿时的玩伴之一,有着和他身材一般彪悍的名字,叫做铁柱。 名字虽俗,却是再贴切不过,完全对得起他那一身健硕的肌肉,此刻站在李行欢的身前,如一座铁塔矗立,竟是将他身前的日光全部遮住。 捏了捏铁柱那比自己大腿还粗的胳膊,李行欢不由啧啧称奇:“铁柱,你最近吃什么了,怎么又长个子了?” 铁柱挠了挠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的傻笑。 “说了不许笑!” 李行欢没好气地说道。 铁柱笑容立收,强行挤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却是让人愈发忍俊不禁。 “算了,这副傻样是没救了!” 李行欢以手掩额,一脸苦恼,对于这从小一直跟着自己的伙伴,却是再也拉不下脸来训斥。 “诶,铁柱,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大壮他们呢?” 看了看铁柱的身后,并没有看见那些预期中的面孔,李行欢不由好奇地问了句。 铁柱瓮声说道:“知道欢哥儿回来了,大伙儿都说要给你接尘洗风,让我来叫你呢!” “哦?” 李行欢愣了愣,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心神恍惚起来。 曾经的玩伴,那时的少年,不知两年过去,又是怎样的光景? 嘴角微微上扬,李行欢招了招手,道:“走,铁柱,咱们去瞧瞧那些家伙在搞什么名堂!” “哦!” 铁柱应了一声,正准备跟上去,却发现前方的少年忽然顿步,一脸恼怒地看着自己。 铁柱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看了看自己,一头雾水。 “是接风洗尘,不是接尘洗风!没事多读点书,否则出去要被人笑话的!” 李行欢一脸恼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呵呵!” 铁柱憨笑着点头,只要是欢哥儿说的,那一定是对的,不管什么事,他都会无条件地遵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秋风里的刀 顺着白虎大街向西,是一片鳞次栉比的伟岸建筑。 高大壮观的角楼,古意盎然的画阁,一片片五光十色的琉璃瓦如波浪般连绵起伏,在日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恍若神仙宫阙。 街道上,各色行人摩肩接踵,不乏有服色各异的异邦蕃人连连驻足,为这人世间最璀璨的明珠惊叹不已。 行走在繁华的街道,穿梭在密集的人群中,耳边传来一片喧嚣,直让李行欢有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一别经年,作为天下第一城的玉京还是一如昔时般惊艳,甚至说到繁华程度,较之当年还要更胜三分。 李行欢忽然有些感概,从前曾听先生说过,这世界上唯一不变的东西,就是一切都在改变。 当时他还不太明白,如今想来,却是别有一番体会。 铁柱在前边带路,李行欢就这样不疾不徐地跟着,思绪却是渐渐飘飞。 五岳楼,号称玉京第一酒楼,以高大巍峨著称,因前朝大诗仙沈太安的一句“势拔五岳掩赤城”而得名。 饶是从小在玉京长大,更是见惯了不少高楼大厦,当李行欢站在楼前时,也是不由惊叹,为之心折。 不过,令他感到疑惑的是,铁柱为何会带自己来这里,似这等达官贵人云集的场所,他们怕是连门都进不去。 李行欢刚要开口询问,便见一个蓝衣青年向他迎来,笑容满面,相貌倒是有点眼熟,只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欢哥儿,几年不见,倒是越发俊朗了啊!”蓝衣青年拍了拍李行欢的肩膀,一副熟稔的样子。 “你是?” 李行欢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躲过了蓝衣青年的手,思考片刻,却还是想不起这人是谁。 蓝衣青年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讪笑着说道:“欢哥儿就是爱开玩笑,总不会是贵人多忘事,把我二栓给忘了吧?” 李行欢一怔,怪不得刚才就看着眼熟,原来是他! 同是长康坊中走出的少年,如果说李行欢只是生性跳脱c爱开玩笑,让人又爱又恨的话,那么眼前这个名为赵二栓的青年便是过街老鼠,无论谁提起都是一脸厌恶。 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个赌鬼老爹的赵二栓从小便爱偷鸡摸狗,各种缺德事儿更是没少干。 等到稍微大了一点以后,更是随了他老爹的性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平时带着一伙混混欺凌霸市,以致人人深恶痛绝。 要说起二人之间的恩怨,却还是源于李行欢十二岁的那一年。 那一天,刚刚输得精光的赵二栓在隔壁王老头的酒铺里喝得烂醉,还不知死活地调戏起王老头的小孙女来。 王老头的这个小孙女,却是一副天生的美人胚子,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便已出落得婷婷玉立。 平日里街坊邻居都说,这老王头不知是几世修得的福气,才生出这么一个水灵的孙女来,便是夭寿也值了! 这样一颗水灵灵的小白菜,自然是遭到不少无赖混混的觊觎,若非年纪还小,怕是早就遭人毒手了。 赵二栓自然也是惦记已久,那天输得精光,一身火气无处发泄,几碗马尿入肚,借着醉意,便要行那禽兽不如的勾当。 偏巧那天李行欢带着一伙小伙伴们掏鸟窝归来,看见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顿时火气直冒,二话不说就将赵二栓揍成了猪头。 吃了个大亏,赵二栓自然不会服气。 论起武力,更大几岁的赵二栓一个能打李行欢八个;可要说到肚子里的坏水,李行欢就能甩他八条大街。 赵二栓几次寻仇无果,下场反倒一次比一次凄惨,更是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从此见到李行欢都是退避三舍。 也正是这一役,彻底打响了李行欢的名头,让他成为了长康坊中当之无愧的孩子王。 几年过去,李行欢早就将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若非赵二栓自己提起,他却是真的认不出来了。 想不到几年不见,赵二栓倒是混得人模狗样,一身出自水云庄的蓝色绸衣并不便宜,举止之间更为从容,少了几分年幼时的怯意。 “原来是二栓兄弟,想不到我刚回来就能遇见,倒是巧得很啊!” 李行欢笑眯眯地说着,心中却是闪过一丝诧异,跟着牛鼻子闯荡了两年,什么事没见过?他自然不会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多的巧合。 赵二栓不自然地笑了笑,心中却是生出了一种被看穿的感觉,不由想起了当初那曾被支配过的恐惧。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赵二栓,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了,身后有主子撑腰,一个小小的李行欢又算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赵二栓忽然觉得腰板都硬朗了不少,眼前的李行欢,其实也不过是一只反掌可灭的蝼蚁。 赵二栓的眼中闪过一丝傲然,得意地说道:“倒也不算凑巧,兄弟我如今便是五岳楼的管事,倒也不值一提!” 李行欢恍然,若仅仅如此的话,今日的遭遇也算不得凑巧了,可是,赵二栓那莫名的优越感又是怎么回事? 李行欢拱了拱手敷衍道:“原来如此,恭喜了!不过兄弟我今天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本就不是一路人,李行欢懒得继续客套,他撇了撇嘴,朝铁柱招了招手,道:“走了,铁柱!” 赵二栓笑容一窒,他想不到李行欢竟然这么不给面子,按道理来说,这混蛋不应该一脸羡慕嫉妒,然后强作淡定地恭维几句吗?可是这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让李行欢知道赵二栓的想法,一定会觉得他脑子有病,一个小小的管事,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眼看着李行欢真的转身就走了,赵二栓嘴角抽了抽,犹豫半天,还是追了上去。 开玩笑,他赵大管事平日里日理万机,难道仅仅是为了炫耀,就浪费这么多时间和这小子胡扯半天?即便真是这样想的,他也不会承认! “等等,欢哥儿!慢着” 赵二栓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说道:“欢哥儿,先别走啊!” 李行欢顿步,诧异地说道:“怎么了,二栓兄弟还有别的事吗?” 赵二栓强笑着说道:“兄弟还是这么性急是这样的,不是多年不见了吗,听说欢哥儿昨天刚游学回来,兄弟我便想着摆上一席,给兄弟接接风!” 本来这番话,赵二栓是打算在自己说明身份,而李行欢一脸羡慕嫉妒时说的,当然,语气和措辞肯定会有所变动。 谁知道李行欢不按常理出牌,倒是让他之前想好的话全部作废,只能临时换了个说法。 “哦?”李行欢似笑非笑地看着赵二栓,眼中闪过一丝戏谑,“还是不用了吧,毕竟咱们也不是很熟!” 赵二栓面色一阵阴晴不定,想起了身后那位主子的吩咐,只好硬着头皮道:“那个咱们之前不是有点误会吗?当年的事是我不对,还请欢哥儿给个机会,好让兄弟当面赔罪!” 赵二栓的眼中已经多了一丝恳求,他敢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诚恳过。 能给他今日地位的人,随时也能收回他的一切,这一点他自然明白,他不敢想象若是任务失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下场。 在赵二栓近乎哀求的目光中,李行欢终于点头,他也想看看,这赵二栓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都道是宴无好宴,不过古话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左右闲来无事,就当是找个乐子了。 白虎大街的尽头,有一片广场,名为白虎广场。 广场名字的由来,或者说整条大街名字的由来,都是源自广场中心那座高耸入云的白虎雕像。 高大的雕像由来已久,与其他三条大街的雕像一般,都是建于大靖开国之初,已渐渐成为了玉京城的标志。 有传言说,整个玉京便是一座巨大的法阵,在危急的关头,可以发挥惊天之力,便是天上的仙人见了,也要低头。 传说自然是不可考证,谁也不会将之放在心上,只当是无稽之谈。 按某些高人的说法,西方白虎之位,属金,主杀伐。 是以这处决犯人的场所,便放在了这白虎广场。 而平日里,这里便是一些江湖豪客了结恩怨的场所,只要不闹出人命,便是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秋日的长风荡过大街,抖落一树疏桐,人群之中,有一袭黑衣如墨,缓步而行。 这是一名佩刀的男子,黑眸黑发黑衣,握在手中的刀也是通体漆黑,犹如那迷朦万古的冗长黑夜。 与之对应的,是他那握刀的手。 这只手显得极为苍白,却又格外修长,如同一件精美的玉器。 这样的手,用来抚琴,可以弹奏出世间最美的乐曲;用来作画,可以画出世间最美的画;用来握刀,自然也可以使出世间最快的刀。 可惜的是,他不会抚琴,也不会作画。 他只会握刀。 所以他的刀,是这世间最快的刀,而他本人,也是这世间最顶尖的刀客。 他不在意自己骑的是不是世间最快的马,也不在意自己喝的是不是世间最烈的酒,他只在乎自己的刀是不是世间最快的刀。 然而,比他更快的刀,这个世间是不可能再有了,他只好来看看这世间最极致的剑。 这一天,秋风入城,一袭黑衣乘风而来。 只是不知手中的刀,是否也能惊艳绝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我从南方来 苍白的手握着漆黑的刀,漆黑的刀深藏于漆黑的刀鞘之中。 这一刀是否倾城自然无人可知,然而当一袭素衣霓裳自街口走来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终于明白所谓倾国倾城是什么意思。 秋风轻拂着素色的裙摆,面容清丽的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仿佛刚从画中走了出来。 人群中渐渐分开一条道路,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挪动脚步,为这名美丽得犹如画中仙子一般的女子让路。 似被魔力渲染,原本喧哗的大街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其中不乏是因为有人认出了女子身份的原因。 大内供奉,叶疏桐! 这世间之事,仿佛一旦涉及到那座金色的大院,就立时变得高大神秘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主宰着这个庞大帝国的,永远只有一个意志。 而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总有些特殊的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这个意志。 比如说现在,叶疏桐就可以代表这个意志。 所以没有人敢挡她的路。 只有一人例外。 而黑衣客便是这个例外。 人们常说,世事无绝对,凡事总有个例外。 黑衣客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曾骑过最快的马,爬过最高的山,喝过最烈的酒,杀过最狠的人。 他的刀,是世间最快的刀,而他自己,也是世间最顶尖的刀客。 所以他相信,他有资格成为这个例外。 所谓天下事,不过一刀事。 若一刀不能了结,那便再来一刀! 离黑衣客五步远的地方,叶疏桐停下了脚步。 她那清丽的容颜之上,没有一丝不悦的表情。 本就是为此而来,她自然不会因为对方的举动而心生不快之意。 只是,她不免有些好奇,对方到底有什么底气,敢在这玉京城中,抵抗这主宰着整个帝国的浩大意志。 她想知道,所以她就问了出来。 “你为何不让路?” 声音平静,仿佛是理所当然,却没有丝毫居高临下的傲然意味,似乎是世间再正常不过的意味。 “我为何要让路?” 黑衣客的声音同样平静,语气却更为自然,即便是一个反问的语句,也生生被他说出了肯定的意味。 叶疏桐皱了皱眉,显然是不能理解这黑衣客到底是哪来的信心,竟敢在这天子脚下如此肆无忌惮。 在她看来,即便这黑衣人武功再高,刀法再快,在这藏龙卧虎之地,也该收敛一二。 所以,她好心地提醒道:“你不该如此张扬。” 张扬吗? 黑衣客摇了摇头,虽是听出了叶疏桐话语中的提醒意味,却没有任何回应的意思,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 叶疏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沉默片刻,叶疏桐终于开口道:“先生从何处来,此行将欲何往?” 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这本就是个有意思的问题。 黑衣客那苍白的脸上忽然多了一丝潮红,眼中却是有一缕笑意一闪而逝。 “我从南方来,欲览天下剑!” “你,可要阻我?” 皇城脚下,生长着一棵千年的榕树。 约莫四五人合抱的粗壮枝干上,垂落下条条丝缕,丝毫不曾因秋风的吹拂而萧条。 绿叶荫荫,亭亭如盖,在这七月流火的天气里,正是避热消暑的好场所。 树下有人,一灰一青两道身影相对执弈。 棋是好棋,一局玲珑囊括天下事,黑白分明道尽千古风流。 人自不凡,以天地为棋而落子众生,好大的胸襟,好大的气魄! 执黑先行者是一名身着灰衣的中年文士,两鬓斑白却倜傥不凡,若是再年轻个几岁,定要倾倒不少良家闺秀。 令人惋惜的是,他的身下赫然是一座轮椅,倒是让人不免要叹上一句可惜! 青色身影是一名佝偻的老人。 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衫之下,包裹着瘦弱单薄的躯干,如星空般深邃的眼眸中,却是流转着睿智的光采。 老人不知活了几许春秋,从大燕末年的天下大乱,到五代十六国并起的群雄割据,再到大靖太祖定鼎中原,他都曾亲历。 认识他的人,都称上一句“先生”。 所谓“先生”者,便是先别人而生。 自然,也是先别人而死。 而他确实是快要死了。 所幸的是,他这一生,世间繁华都已历尽,爱恨情仇俱已云散烟流,便是就此长逝,也不算早夭。 然而此刻,他还想再下上最后一盘棋。 即便这一局的结果,他是再也看不到了。 清晨的阳光照耀在碧青的琉璃瓦上,泛起金光粼粼,全似青玉雕砌,倒是不愧青玉轩之名。 兴许是一夜的狂欢使人太过疲惫,此刻的青玉轩中一片静谧,便是日上三竿之时,也不见半个人影。 玉石雕砌的台阶之上,一袭白衣拾阶而上。 白衣人的脚步很轻,步伐并不快,每一步的间距,却是完全一致,仿佛是用尺子精确测量。 守院的小厮一脸困顿,早已陷入梦乡,含混不清地不知说着什么梦话。 自然无人来阻挡白衣人的脚步。 白衣人闲庭信步,旁若无人地走入中庭,穿过条条幽静的小径,径直来到了一座典雅的阁楼前。 楼前的柱子上,是一副楹联,上书“小楼一夜听风雨”,下书“深巷明朝卖杏花”。 所以这座阁楼的名字,就叫杏花楼。 白衣人没有丝毫停顿,径直向着阁楼中走去。 阁楼的大门忽然“嘎吱”一声开了,一个厚重的声音从楼中传出。 “贵客到访,蓬荜生辉,请进!” 在一袭黑衣踏入白虎广场的同时,五岳楼中,一场大戏即将上演。 作为主角之一的李行欢,正慢悠悠地随着一身蓝色绸衣的赵二栓走入楼中,脸上却没有一丝紧张,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 古朴的楼阁,通体以紫檀木打造,显得厚重而又大气,却又不失雍容雅致。 檀香袅袅,使人心旷神怡。 那是由北海深处的巨鲸,孕育了不知多少岁月才生成的龙涎香,只是一两,便价值千金。 满座的宾客,皆是锦衣玉带,倜傥风流,谈吐之间,自有一种雍容气度。 一身粗布麻衣的李行欢和铁柱,倒是显得颇为另类。 对于这些异样的目光,铁柱却是一脸憨笑,浑然不觉;而李行欢更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竟没有丝毫窘迫。 走在前方的赵二栓见了,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想不到两年过去,昔日那个一身稚气的少年,竟成长到了这个地步,单是那份宠辱不惊的从容,便可见一斑。 赵二栓一边领路,一边开口介绍道:“这五岳楼作为玉京城最高的酒楼,共分为五层。第一层是大堂,第二层是散客区,第三c四c五层是为贵宾区。” “而这贵宾区也是分层次的。最顶级的包间以泰山c嵩山c衡山c华山c恒山等五岳为名;次一等的便是以黄山c庐山c青城山c峨眉山等名山为名;再次一等的以其余诸多山岳为名。” 赵二栓娓娓道来,声音中却是不由多了几分傲然与自矜。 李行欢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心中不由对这素未谋面的五岳楼主人多了几分好奇。 这副欲要囊尽天下名山的架势,倒是气魄不凡! 紫檀砌成的阶梯上,铺满了鲜红的地毯。 那是来自西域波斯的名贵地毯,一脚踩上去,让人浑身轻飘飘的,如坠云端。 赵二栓领着李行欢二人,径直向着四楼而去。 “欢哥儿,可不是兄弟吹牛,这四楼的包间,仅次于最顶级的‘五岳’包间,可不是一般人能来的!若不是兄弟我小有脸面,还真订不到这样的位置!” 赵二栓一脸得意,眉宇之间神采飞扬,活生生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李行欢淡然一笑,道:“那可真是有劳二栓兄弟了!” 谈笑间,三人已经来到了一间上书“庐山”二字的包间前,赵二栓推开门,引着二人走入其中。 入眼之处,花团锦簇,金玉满屋。 宽大的白玉屏风之上,翡翠玛瑙琳琅满目,恰好拼凑成了一副高山瀑布的壮丽景观。 右首处,是一行金漆镌刻的苍劲大字:匡庐瀑布甲天下! 琉璃铸就的吊盏径自垂落,一颗颗明珠在日光下显得尤为璀璨。 看着李行欢一脸惊奇的表情,赵二栓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和鄙夷。 在他看来,土包子终究是土包子,才这点小场面就被吓住,浑然忘记当初第一次来这里的自己,是多么地不堪。 “欢哥儿,你总算回来了!” “一去这么多年,弟兄们都想死你了!” “来来来,欢哥儿,抛下弟兄们这么多年,今天儿可要不醉不归!” “” 在李行欢微微愣神之际,一片热烈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将他团团围住。 “大壮c钢蛋c黑子二牛c小六c阿兵”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孔,李行欢下意识地念出了一个个名字。 不知多少次,在那梦魂深处,一张张面孔不断徘徊,让人魂牵梦绕。 而今梦幻与现实重合,竟让李行欢一时痴了,恍惚犹在梦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一壶淡酒,二两杏花 对于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平凡少年来说,人生中最大的无奈,便是在一边憧憬着外面的世界之时,却又不得不按部就班地继续生活。 不管李行欢承不承认,从两年前那个蝉声鸣噪的夏天开始,他的人生就不再平凡。 然而不知为何,他竟分外怀念当初那些平凡的时光,怀念那些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伙伴。 一别两年,当年那些无忧无虑的少年,都已长成了健壮的青年,各自背负起生活的重担,为一日三餐的柴米油盐而奔波。 岁月真是把无情的刀! 李行欢暗自感慨着,脸上却是一片笑意,同一个个昔时的伙伴们一一打过招呼。 “欢哥儿,几年不见,你过得怎样?”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倒是让李行欢愣了愣。 李行欢转头望去,只见一名面容清丽的少女正羞答答地看着他,视线相触的一瞬,少女连忙转头,脸上却是多了一丝晕红。 “哈哈,欢哥儿怕是不知道,两年前你这么一走,却是将别人的心儿都偷走了,好不让人牵挂!” 李行欢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黑子一阵挤眉弄眼,开口调笑,惹得众人一起哄笑。 少女更是面色羞红,狠狠地剜了黑子一眼,躲到了一边。 看着少女那颇为熟悉的姿容,李行欢的心中似有一道亮光划过,终于认出了眼前的这名少女。 瞪了黑子一眼,李行欢笑骂道:“好你个黑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欺负起小荷来,倒是出息了啊!” 少女名叫王新荷,正是那卖酒的王老头的孙女,也就是当年差点被赵二栓欺辱的那名少女。 都说女大十八变,两年过去,当年的少女已经渐渐长成,变得越发娇俏动人,倒是让李行欢一时之间没认出来。 黑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这不是见了欢哥儿太高兴了嘛!得,都怪我这张破嘴,一会儿我先自罚三杯!” “三杯哪够啊,至少得三壶!” 众人一阵哄笑,好不容易抓住个出头的,哪肯轻易放过。 赵二栓独自站在一旁,一张脸像大花布似的,青了又红,红了又青,显得颇为尴尬。 很显然,今天的主角就是李行欢,和他赵大管事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他几次想要插话,将话题带到自己身上,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人在意过他。 在他看来,这些人不过都是一群泥腿子,而他赵大管事肯赏脸请客,简直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他们竟敢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心有不平,所以不忿。 赵二栓的心里就像吃了颗酸葡萄,酸溜溜的不是劲儿。 不过他现在还不能翻脸,场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 反正一会儿好戏上演,他倒要看看这些人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所以他重重地咳了一声,大声说道:“各位兄弟有话不妨坐下慢慢说,今天酒肉管够,大家不醉不归!” “好,二栓兄弟够义气!” “说得对,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 赵二栓的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众人纷纷应和,大声叫好。 李行欢深深地看了赵二栓一眼,并不出声,跟着众人一起入座。 很快,有青衣的侍者鱼贯而入,奉上一道道美酒佳肴。 香气扑鼻,让人食指大动,众人直勾勾地盯着一桌酒席,瞪大了眼,显得有些拘束。 那一份份菜肴,全都用镶嵌着珍珠的玉盘托着,显得美轮美奂;琉璃制成的酒盏中,盛满了琥珀色的酒浆,宛如琼浆玉液。 众人都是苦哈哈的出身,这般奢华的场面自是第一次见,不由有些愣神。 赵二栓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笑着说道:“来来来,大家别客气,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众人使劲地咽了咽口水,都齐齐看向了李行欢,却始终没人动筷。 赵二栓不由脸色一僵。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李行欢眼睛一转,笑道:“难得今天二栓兄弟请客,大家客气什么?莫不是怕付不起账?” 赵二栓心中暗骂,脸上却是强笑道:“大家放心,今天酒肉管够!不管吃多少,都记在我账上,区区一顿饭,我赵二栓还是请得起的!” “好,二栓兄弟果然够豪气!”李行欢立时抚掌大赞,“二栓兄弟都这样说了,大家还等什么?” 众人齐声叫好,碗筷齐动,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热烈起来。 赵二栓的脸都在抽搐,心中更是在滴血。 作为玉京第一酒楼,五岳楼的饭菜自然不会便宜。 这酒桌上的任意一道菜,都顶得上寻常人家一个月的收入。 赵二栓一直不曾提付账的事,未尝没有坑李行欢一把的意思。 而众人心里都没底,自然不敢轻易动筷。 谁知道李行欢的一番话,却是将赵二栓逼到了死角,让他不得不包揽下来。 毕竟,今晚说要请客的是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开口反悔,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让赵二栓尤为恼火的却是,明明请客的人是他,众人却都不承他的情,反倒把他当成了冤大头。 都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赵二栓愤愤地想着,心中却是寻思着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找身后那位主子报销今晚这顿饭。 这该死的黑店,这么贵的菜,就是他赵大管事也吃不消! 一旁,李行欢貌似无意地看了赵二栓一眼,若有所思。 有些事,他基本已经可以断定,赵二栓的反应已经表露无遗。 然而,明知今天这场酒不是这么好喝的,他却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反正是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 既来之,则安之,左右不过是兵来将挡c水来土掩,他李行欢怕过谁? 要说这世间能让人害怕到闻之色变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端木盛堂绝对是其中一个。 作为大靖朝廷最为臭名昭著的特务组织,暗夜司的威名,可不是用嘴巴吹出来的,而是用无数江湖豪杰的尸骨铸造而成。 寻常人谈及,无不惊惧交加,惶恐莫名。 而身为暗夜司最大的特务头子之一,在世人的印象中,端木盛堂就该是个饥食人肉c渴饮人血的魔头。 在见到端木盛堂之前,白衣人也是这样想的。 然而亲眼所见,眼前这个面目俊朗c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又哪有一点特务头子的阴冷气质? 即便说他是个风流俊逸的读书人,也未尝不可。 既然是读书人,自然该有礼节。 有朋自远方来,不可无酒。 所以端木盛堂很自然的为白衣人倒上了一杯酒,道:“今春刚酿的杏花酒,虽非陈酿,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尝尝!” 说是请人喝酒,端木盛堂却是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轻抿一口,惬意地眯起了眼。 指节叩击着桌面,端木盛堂悠然长吟: “兴亡千古繁华梦,诗眼倦天涯。孔林乔木,吴宫蔓草,楚庙寒鸦!数间茅舍,藏书万卷,投老村家。山中何事?一壶淡酒,二两杏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我是人间惆怅客 酒是上好的美酒,入口微甜,带着春风般温和的气息,在齿颊间流转,让人想起了二八少女的肌肤,是一般的柔滑。 怪不得,连端木盛堂也要不顾颜面,化身酒中饿鬼。 诗也是好诗,只是由一个位高权重c杀人不眨眼的特务头子吟来,就显得耐人寻味了。 白衣人深深地看了一身儒士打扮的端木盛堂一眼,道:“好酒!” 听了白衣人的话,端木盛堂显然很开心,似乎对他来说,这个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 确实,比起杀人来说,这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没有人是天生的屠夫,自然,也没有人会喜欢杀人。 端木盛堂是这样认为的。 说起来确实很嘲讽,一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竟然会说自己其实并不喜欢杀人,而更喜欢 吟风听雪,品酒煎茶。 然而对他来说,杀人从来就不是目的,只能说,是一种方式。 当有更好的方式时,又何必再用杀人这种低劣的手段? 他笑了笑,端起身前的白玉酒杯,对着白衣人发出邀请:“再来一杯?” 虽是初次见面,端木盛堂却显得极为自然,没有丝毫扭捏,仿佛二人是早已相交多年的故友。 所以在他看来,这样的美酒,白衣人不该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 然而白衣人还是拒绝了。 他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再看一眼身前的酒杯。 仿佛那杯中装的,并非是方才让他赞不绝口的美酒,而是寻常的白开水。 端木盛堂举杯的手一顿,目光转向了白衣人,眼中多了一分审视。 他在等一个解释。 而白衣人确实也开口了,却不像是解释。 他不擅长解释,也不需要解释,这个世上,还没有什么人c什么事能让他解释的。 至少端木盛堂不在其列。 他的表情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波澜不惊,而又带着几分淡淡的疏离。 “酒就是酒,喝多了,终究会醉人。” 就如同屠夫就是屠夫,再如何用诗酒来标榜自己,也改不了骨子里那视人命如草芥的天性。 端木盛堂自然也听出了这句话中的深意,所以他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他看着白衣人,嘴角微微上扬,多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所以你是怕了?” 怕了?怕什么? 是怕酒中有毒?还是怕端木盛堂趁机偷袭?又或者怕身后的屏风中,忽然冲出一堆刀斧手,将他剁成肉酱? 评书故事里,似乎都是这样写的吧? 白衣人不禁失笑,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某个少年的影响下,他似乎也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然而这笑容,落到端木盛堂眼里,无疑变成了一种嘲讽,一种轻视。 他的目光变得越发冷冽起来。 然而,他还是耐心地等着,等着白衣人给出答复。 白衣人点了点头,给出的答复却让端木盛堂再也笑不出来。 “我是怕了,我怕喝多了,就管不住这双手,这么好的地方,变成废墟就不美了!” 白衣人诚恳地说道,目光显得无比认真,表示他不是在开玩笑。 “你是在威胁我吗?” 端木盛堂的眼睛眯了起来,身上散发出一种极其危险的气息,只有认识的人见了,才会明白他是真的生气了。 白衣人似乎没有察觉,目光与端木盛堂相对,轻轻一笑。 “这很重要吗?” 皇城边的一棵大榕树下,一盘棋刚刚开局。 一身灰衣的中年文士面如冠玉,羽扇纶巾,显得倜傥风流。 一子落,如乾坤初定,掷地有声。 “先生,到您了!” 灰衣中年笑了笑,开口提醒道。 一身青衣的老人回过神来,歉意地看了灰衣中年一眼,感慨道:“人老了,就是容易走神!” 不等灰衣中年开口,老人拈起一枚白色棋子,看都不看一眼,随意落下。 灰衣中年目光一凝。 平地之间,有大风起。 老人一声轻叹:“起风了!” 目光投向的地方,却正是远处那巨大的白虎雕像。 南方,是个很广泛的概念。 大靖疆土广袤,幅员辽阔,可谓是无边无际。 有一条大河横穿而过,贯通东西,将整个中原大地截为南北两段。 河的南岸,就是南方。 很显然,黑衣客话中所指的南方,并不是这个南方。 世人都知道,南方有座山,叫做万仞山。 山高万仞,奇峰林立,怪石嶙峋。 照理说,这样的无名荒山,本不该如此出名。 然而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二十年前,有一袭黑衣提着一把黑刀,走上了这座荒山。 十年之后,当一袭黑衣再次下山,这座山上,再无一座高峰,一块巨石。 唯有一处处光滑的截口,以及那漫山遍野触目惊心的刀痕! 又五年,天下高手云集,在那摩天崖会武中,一袭黑衣闯入,一刀力压群雄,竟是生生夺了个天下第四之名。 而今,这把刀来到了玉京。 而且,就站在叶疏桐的对面! 叶疏桐可能阻他? 答案自然是不能。 所以叶疏桐走了。 不过,身为大内供奉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 不为自己,也为身后那人。 所以,临走之前,她发出了警告:“玉京城中,可以较武,但不得杀人,否则” 否则怎样,却是没有细说,但她确定他能听懂。 黑衣客也确实听懂了。 然而,他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在这个世界上,他若不想杀人,就没有人能逼他杀人;同样,他若是想杀人,自然也没人能阻止他。 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然而,这世间的王法,还管不到他。 他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刀,以及心中的道。 所以哪怕此刻身在这一国之都,他依旧有着自己的骄傲。 若想要他低头,先得问过他手中的刀。 不过,他的心中也并不是没有遗憾。 自古皇宫多高手,一名来自皇宫大内的供奉,绝对是一块再好不过的磨刀石。 然而他也明白,今天这名美丽得不像凡尘人物的女子是不会出手了。 不是说谁,在面对着一名号称天下第四的高手时,都敢说自己有着必胜的把握。 而没有必胜的把握,代表着皇家脸面的大内供奉,自是不会轻易出手。 至于强行出手,他根本就没有想过。 他是武痴,不是傻子。 若非必要,他也不愿就此落了大靖皇室的面子,那么做的后果,无疑是多了一尊不死不休的生死大敌。 他虽不惧,却也不愿节外生枝。 不过,闲杂人等尽去,他也终于可以见识见识这玉京城的剑了。 但愿这玉京豪杰,不要太让人失望! 就在黑衣客一念落下之时,远处忽然吹来一阵大风,摇下无边落木萧萧。 天际之上,飞过一队大雁,雁鸣阵阵,显得无比悲切。 黑衣客抬头望天,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才比较符合此时的意境。 他悠然长吟:“我是人间惆怅客,断肠声里断人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大风起兮 五岳楼的顶楼,只有五座包间,分别以“泰山”c“华山”c“衡山”c“恒山”c“嵩山”来命名。 作为五岳楼的招牌,这五座包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 便是寻常的王公贵族,或者是朝堂上的一品大员,也未必有资格订上其中一个包间。 更多的时候,这五座包间都是作为身份与地位的象征,往往是闲置的。 然而今天,位于东面的泰山居中,却是迎来了一行贵客。 至于究竟有多“贵”,从掌柜的忙前忙后亲自伺候的殷勤态度就可见一斑。 要知道,作为五岳楼的掌柜,本身就有着强大的底气,一般的权贵,又怎么可能让他亲自出面招待? 坐在上首的是一名紫衣玉带的年轻公子,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眉宇之间自有一股非凡气度,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而他的身边,则是几名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女,如众星拱月般环绕着他,将其衬托得尤为不凡。 身后,是一行目光炯炯的护卫,个个精神饱满,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是武道登堂入室的高手。 而坐在这行王孙贵胄对面的,是几名白色武士服的青年,神态之间颇为拘谨,反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众锦衣青年一脸倨傲,看向几名白衣青年的目光中,也是带着几分鄙夷和不屑,惟有坐在上首的紫衣公子笑意温和,没有丝毫不耐。 当大风初起之时,紫衣公子似有所感,脸上的笑容一滞,渐渐消失。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台之前。 从这里望去,整个玉京的风光尽收眼底,颇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若是平时,眼前的壮丽景观,自然是能让他心胸激荡的,然而此刻,他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目光所向的地方,赫然是不远处那座巨大的白虎雕像。 “起风了”他喃喃自语,背对众人的方向,面色一阵变幻。 良久,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转过身来,脸上又挂上了一副和煦的表情。 “诸位,今天这酒喝得也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去看看那位朋友了!” 紫衣公子轻轻一笑,显得温文尔雅,令不少贵女俏脸微红,眼中满是钦慕之意。 “哦?什么人能得李兄如此看重?” “那人这么大的架子吗?竟要我等亲自前去拜会?” “” 一众锦衣青年议论纷纷,语气中,更多的是满不在乎的调侃。 紫衣公子并不理会,却是朝着几名白衣青年一礼道:“等会儿就有劳诸位了!” 几名白衣青年连忙回礼,纷纷应诺。 紫衣公子抬头望天,嘴角噙着一抹谁也看不懂的笑意。 恰在此时,一队飞鸿掠过,雁鸣阵阵,断人肝肠 庐山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包间中的气氛越发热烈。 玉壶光转,觥筹交错,一行人围坐着,话诉着离别之后的各种事情。 两年的时光,可以改变很多事,曾以为永远不变的一切,其实都在悄然改变。 大壮如今是一家小饭馆的掌勺,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身上更是长了不少肉,看起来越发壮实了。 钢蛋则是继承了自家的铁匠铺,整日与炉火为伴,一张脸被熏得漆黑,一身肌肉却也越发凝练,别看个子不大,力气却是越发惊人。 而黑子却是最让人不省心的一个。 曾经的经历造就了他洒脱不羁的性格,这两年来,他当过米店的伙计,做过裁缝铺的学徒,也做过其他各类杂七杂八的工作,却因为不服管教,到如今依旧一事无成。 就在前不久,一个街坊给他找了份打杂的工作,结果干不了两天,他又跑了,把别人气得够呛。 对此,黑子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也没有丝毫避讳。 然而李行欢却知道,其实黑子同无数懵懂的少年一般,也有着一个江湖梦,向往着鲜衣怒马,仗剑江湖。 就在当年李行欢离开之时,黑子还曾悄悄尾随。 呵,江湖啊,江湖! 都道是江湖儿女江湖老,却也有可能,是才出了茅庐,就淹死在这江湖中。 这个江湖,可不仅仅只有剑啊! 李行欢叹息,心中却是一阵苦笑。 抛开黑子不提,其他人,如二牛c阿兵c六子等人也各有际遇,如今的日子也是过得有模有样。 曾几何时,他们还是一群无忧无虑的少年,怀揣着梦想,憧憬着世间最瑰丽的一切。 而今不过两年时光,人生的道路开出分岔,曾经的少年,不得不放下那些幼稚可笑的梦想,向着现实低头。 终究只是一群普通人,生于平凡,到头来,难免泯于平凡。 酒意微熏,一行人喝得满脸通红,却仍是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 若是抛开某些扫兴的人或事,今天这场酒席倒是另李行欢颇为尽兴。 某个角落里,赵二栓正独自一人喝着闷酒。 很显然,作为今天的东道主,他并没有享受到自己应有的待遇。 即便如今的身份今非昔比,在座所有人中,也属他混得最有出息,然而众人却并没有太在意他。 有李行欢在的地方,他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焦点。 与李行欢的斗争,他也从来没有赢过。 他想要对付李行欢,自然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至于是嫉妒还是怨恨,也早已分不清了。 看着正与众人把酒谈笑的李行欢,赵二栓的心中一阵冷笑。 且让他李行欢再得意一会儿,过会儿,就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就在这时,有青衣的小厮推门而入,走到了赵二栓的身前,在他的耳边低语。 赵二栓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立即站起身来,随着青衣小厮向外走去。 众人此时都喝得醉醺醺的,也没有在意,唯有李行欢一直留意着赵二栓的举动,那看似迷蒙的醉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不多时,有喧哗声自门外传来,似是一伙青年男女在谈笑。 包间的门被人推了开来,只见赵二栓点头哈腰,满脸陪笑,迎着一伙衣衫华贵的青年男女走了进来。 包间中,正在谈笑的众人话音骤停,一脸惊愕地望向了这群不速之客。 李行欢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青衣 “臭死了,这是什么味道?” “李兄要找的人在这儿?莫不是走错了?” “一群下贱之人,是怎么混进这里的?” “” 一众青年男女眉头紧皱,紧紧地捂住了鼻子,满脸厌恶之色,仿佛是见到了世间最污秽之物。 “诸位不告而入,似乎是有失礼数吧?” 一个冷冽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一众青年男女旁若无人的议论。 李行欢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一对嘴唇似刀片般削薄,给人一种嘲讽的感觉。 只有相熟的人才知道,李行欢这是真的怒了。 包间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众青年男女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李行欢,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赵二栓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他期待已久的冲突终于要发生了。 “礼数?”一名蓝衣青年走了出来,一脸不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谈礼数?”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便是喝得微醉的黑子等人也是终于清醒过来,一脸怒意,却在努力克制着。 李行欢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叹息。 这群青年男女一身华贵,气态嚣张,显然不是一般人物,很有可能就是某位权贵之后。 若放在两年前,甚至不用自己开口,以这群伙伴的脾气,早就冲上去了,用拳头教会他们做人的道理。 然而人终究会变,长大后的众人,开始明白了生活的艰辛,再也不如以前那般无知无畏了。 这世上的人总是要分上个三六九等的,而上等人对下等人,自然是生杀给予尽皆在握。 不用怀疑,若是得罪了其中某个权贵,也许明天立刻就会祸事临门,兴许还要累及家人。 世上的事总是这么残酷,所谓长大就是渐渐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并学会妥协。 对于小人物来说,安定的生活才是最重要,所谓尊严和面子,在其面前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若是两年前的自己,未曾遇见那一袭白衣,那么自己与他们,其实也并没有区别吧? 李行欢自嘲地想着。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李行欢忽然觉得自己和这群儿时的伙伴之间,已经多了一条无形的沟壑。 沟壑的两边,是两个泾渭分明的不同世界。 既然是不同,面对着蓝衣青年的不屑,李行欢自然是不想妥协。 他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妥协,即便眼前这人或许是一名了不得的大人物之后。 所以下一刻,他动了。 如兔起鹘落,又似苍鹰回旋,李行欢的身影渐渐变淡,在空气中带起一阵劲烈的风声,在众人猝不及防之际,来到了黑衣青年的身前。 食指和中指并起,不过是一记简单的剑指,落在黑衣青年眼中,却似一柄沉寂千年的古剑一朝出鞘。 “大胆!” “放肆!” 几声雷鸣般的大喝同时响起,几名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护卫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却已经慢了一步。 犀利的剑指一往无前,破开沉闷的空气,直指黑衣青年的眉心。 剑指未到,只是几缕劲气便激得黑衣青年汗毛竖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然而黑衣青年虽然性情顽劣,却终究不是那些被酒色掏空身体的纨绔子弟,对于技击之道也颇有涉猎。 在剑指堪堪临身的前一刻,他猛然低了低头,同时右手握拳,一拳击向李行欢的面门。 李行欢的眼中多了一丝赞许之色,果然不愧是权贵子弟,这份随机应变的能力倒是让他高看几分。 不过可惜,终究是个不习武艺的普通人,在他暴起发难之下,又怎能抵挡? 变指为掌,李行欢轻轻一拍,拂开了黑衣青年迎面而来的一拳,接着顺势一勾,黑衣青年顿时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 也就在这时,几道掌风同时袭到,尚未临身,便掀起一阵大风,吹得顶上的琉璃吊盏不住摇曳。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李行欢却显得极为淡定,脸上没有一丝惊慌,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一屁股坐在黑衣青年的身上,笑眯眯地看着围攻而来的一众护卫,忽然开口。 “你们说,这么俊朗的公子,如果少了双眼睛会怎样?” 少了双眼睛会怎样? 一众护卫愣了愣,而后看着李行欢放在黑衣青年眼边不断比划的手指,面色大变。 他们不敢想象,若是因为自己等人的疏忽,而致使小主人双目失明,会引起怎样的严重后果。 凶手固然会遭到严惩,而他们,难道就能幸免? 看着李行欢毫不掩饰的威胁意味,一众护卫颤了颤,在掌力即将击出之时,堪堪收回。 劲气的反噬,使得一众护卫不由后退了几步,气血一阵翻涌,面上多了几分涨红。 李行欢笑了笑,一切都不曾超出他的预料之内,目光一转,看向了被他压在身下的黑衣青年。 “现在,可以谈谈礼数了吗?” 场中一片死寂,一众青年男女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了李行欢。 白虎大道上,一辆轻巧的马车缓缓驶过。 车前挂着一串碧玉做成的风铃,当马车驶过长街,便洒下一串悦耳的铃声。 驾车的是一个戴着斗笠的高瘦车夫,长鞭甩动间,如一条灵动的长蛇,驾驭着马车穿过密集的人群。 “咦?” 长鞭一顿,高瘦车夫忽然一声轻咦,目光看向了远处那高大的白虎雕像。 “怎么了,韩老头?是有什么新鲜事儿吗?” 一个小脑袋从车厢中探了出来,那是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女,面容清丽,小脸儿红扑扑的,煞是娇俏可人。 高瘦车夫只是惊异片刻,便收回目光,摇了摇头道:“说不上什么新鲜,不过是一场无聊的打斗罢了!” “打架吗?那挺有意思的!”少女顿时一阵雀跃,“要不我们去看看?” 未等高瘦车夫开口,车厢中却是又响起了一个温婉的女声。 “好了,小流萤,别闹,万一耽误了小姐的正事怎么办?” 少女撇了撇嘴,道:“难得出来一趟,这一路走来,连一件有意思的事都没碰上” “说的也是,难得出来一趟,既然小流萤喜欢,那一会儿就去看看吧,咳咳” 又是一个声音响起,声音柔和温润,似珠玉落于玉盘,却难掩其中的疲惫。 “耶,小姐你最好了!” 少女一声欢呼,又缩回了脑袋,声音中却尽是喜悦兴奋。 很快,车厢中又响起了少女叽叽喳喳的清脆声音。 高瘦车夫无奈地摇了摇头,甩动手中的长鞭,驾着马车继续前行。 片刻后,一座古朴壮观的高楼映入眼帘。 马车停下,高瘦车夫恭谨地说道:“小姐,五岳楼到了。” 门帘掀起,两名少女当先走出,搀扶着一道人影走下马车。 微风轻拂着素白的面纱,恍惚间,似有绿影晃动,赫然是一袭青衣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公子无双 “现在,可以谈谈礼数了吗?” 当一个略带玩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叶庆安还有些发懵,片刻后,当他清醒过来,一股愤怒和屈辱的感觉立时涌上心头。 他,叶庆安,安阳侯之子,名满玉京的年轻俊彦,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不过是一个下三流的泥腿子而已,竟敢趁他不备,劫持自己,还坐在自己身上,居高临下地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 他浑身都在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气愤! “你是在找死吗?” 他直直地看着李行欢,双眼都在喷火,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人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李行欢俯视着他,撇了撇嘴,道:“看来,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啊” 啪! 一声脆响,在空气中响起,叶庆安那白皙俊朗的脸上,顿时多了一道红红的巴掌印。 赵二栓愣了,一众青年男女愣了,黑子二牛等人也是愣了。 而作为当事人的叶庆安更是懵了。 一个不入流的泥腿子,他怎敢? 他难道就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如果说先前的劫持,不过是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即便是安阳侯府的长辈得知,也不过是一笑置之。 而如今这一巴掌,打的就是整个安阳侯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的脸了。 身为安阳侯府的嫡子,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掌掴,无疑是使整个安阳侯府都沦为了笑柄。 而对于最重脸面的权贵来说,要洗刷这个耻辱,惟有一种办法,那就是用这个泥腿子的血,来警诫世人! 双方之间,已是誓不两立! 李行欢会不知道这么做的结果吗?他当然知道。 然而他还是要这么做。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他争的也就是这一口气。 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这是他的剑,也是他的道! 所以他冷冷地扫了一脸惊诧的众人一眼,神态之中尽是说不出的睥睨。 这一刻的少年,面容依然稚嫩,整个人却如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我刚才看到了什么?叶庆安这家伙被被打了?” 一个青年揉了揉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另一个青年同样震惊地接口道:“还是被一个泥腿子打了!这一巴掌嘶,劲道还不小!” “这小子完了,安阳侯府的老夫人可是出了名的不讲理!”有人对李行欢的行为表示担忧。 “哼,叶庆安这家伙,简直是丢尽了大伙儿的脸,竟然被一个下等人打脸!”也有人幸灾乐祸,对叶庆安落井下石。 “” 众态纷纭,褒贬不一,一众青年男女神情各异,对着李行欢这边指指点点。 而黑子c大壮c等一众儿时的玩伴都是一脸担忧,特别是小荷,黛眉紧蹙,一颗芳心更是全挂在了李行欢身上。 而反应最激烈的却是一众护卫。 自古主辱臣死,就当着他们的面,小主人被人侮辱,可以想象,回去之后他们会受到怎样的严惩。 所以他们怒喝着冲了上来,力图拿下这个胆大妄为的狂徒! “一群没脑子的蠢货!” 李行欢一声冷哼,却是不为所动,接着他扬了扬掌。 啪! 又是一个巴掌落下,叶庆安完好的另一边脸上,又多了一个掌印。 一众护卫脚步一滞。 包间中再一次地安静下来,一众青年男女齐刷刷地看向了李行欢,眼中多了一丝异样的表情。 安阳侯府的公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打的,这到底是无知者无畏,还是说,有别的什么依仗? 李行欢却是不理会这些各有心思的权贵子弟,他扫了一眼进退两难的一众护卫,道:“这一次只是警告,如果还有下次哼!” 一众护卫脸色难看,面面相觑。 终于,一个中年汉子走了前来,道:“阁下究竟想怎样?这一位可是安阳侯府的公子,若是有个闪失,恐怕不是阁下能担待得起的!” 李行欢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话?” 这语气,这眼神,分明就是叶庆安刚刚的姿态,想不到转眼间就被李行欢还了回来,中年大汉一时气结,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那本公子作为安阳侯府的嫡子,倒要问问阁下究竟意欲何为?” 就在场面彻底冷了下来之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众人顺着声音望去,都是一愣。 只见被李行欢坐在身下的叶庆安,此时一脸平静,眼神淡漠而镇定,却已经没有了先前那副嗔眉裂龇的表情。 李行欢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不愧是安阳侯府的嫡子,这么快就冷静了下来,倒也不失为一方俊杰。 他自然明白,叶庆安这副表情并不意味着二人之间就此揭过,只不过是暂时的收敛,而对方心中的恨意反而是越发强烈。 不过,他倒是不在意。 牛鼻子曾说过,这天下之事,大可一剑而决之。 若一剑不能决,那就再来一剑。 剑不断,人不灭! 不过,当他看了眼叶庆安后,却忽然觉得,或许有些事,也并不是只有剑能够解决,至少现在还不需要。 至于他想要做什么? 他摇了摇头,表示从未忘记自己的初衷。 他认真地说道:“我只想和你谈谈礼数!” 话一出口,众人都是一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李行欢。 叶庆安也是愣了愣,接着眯起了眼,嘲讽道:“所以,这就是你的礼数吗?” 李行欢点点头,道:“不错,对于没有礼貌的人,我向来习惯用拳头去教会他们,什么叫礼数。”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放了我?还是杀了我?”叶庆安直视着李行欢,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你敢吗?” 众人都是愣了愣,是啊,无论是放还是杀,李行欢,他敢吗? 若是就这样放了,无疑是放虎归山,叶庆安自然不会就此罢休,势必要报复;而若是李行欢将他杀了,将要面临的,无疑是整个安阳侯府的怒火。 所以,无论怎样选,都是个难题。 众人都是饶有趣味地看着李行欢,想要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李行欢确实也在犹豫。 他自己倒是无惧什么安阳侯,大不了到时候一走了之,天大地大,他就不信安阳侯府手眼通天,能轻易找到他。 这个天下,可不是姓叶的天下。 他唯一担心的,是怕牵连到一众伙伴,以及对他有养育之恩的那位老人。 然而,此刻他自然不能露出半分怯色。 所以,他眯起了眼,语气冰冷,眼中更是露出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那你觉得我会怎么选?或者,你觉得我不敢杀你?” 叶庆安的瞳孔微微收缩,背上淌出了许多冷汗,一时之间却不敢接话。 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他不敢赌,这小子是否仅仅只是在虚张声势。 场面一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看着事情将走向何方。 便在这时,包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伴随着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本公子来迟了一步,却是怠慢了贵客,倒是见笑了!” 一抹紫衣闪过,一名丰神俊朗的年轻贵公子走了进来。 众人齐齐望去,目光尽被吸引,再也挪不开来。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好一个浊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天下武夫,三六九等 “本公子来迟了一步,却是怠慢了贵客,倒是见笑了!” 温和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令人如沐春风,心中尽是说不出的惬意,便是包间中凝重的气氛也是为之一缓。 当先走来的紫衣公子,面目俊朗,丰神如玉,举止之间更有一种雍容气度,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李兄姗姗来迟,莫不是和哪位佳人有约?倒是不知要碎了多少痴心女子的心肠!” “还好李兄来得及时,可是差点就错过了一场好戏!” “哈哈,说好的时辰李兄竟是迟到,可要好好责罚一番!” “” 一众青年男女立时迎了上去,殷切地和紫衣公子打着招呼,而紫衣公子也是笑着一一回应,没有漏过任何一个人。 似乎他的身上带着某种惊人的魔力,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成为最闪耀的那颗明星。 紫衣公子微笑着从众人身边走过,向着李行欢所在的方向走去。 叶庆安那淡漠的脸上起了一丝波澜,他急忙转过头去,以他的骄傲,却也不愿让紫衣公子看见他此时的狼狈。 然而,紫衣公子的目光只是从他身上一扫而过,没有丝毫停留。 “你就是李行欢?” 紫衣公子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这个锋芒毕露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不错!”李行欢点了点头,也是略带好奇地打量着对方,眉头一扬,“有何指教?” 紫衣公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三流的劲气,一流的身手,更难得的是这份处变不惊的镇定,以及过人的心智,叶庆安败给你,倒是不冤!” 李行欢眉头一皱,并不答话,而一众权贵子弟听得紫衣公子的评价,却是惊愕不已。 正是因为明白紫衣公子的身份地位,以及其过人的眼光,众人才会明白这个评价有多难得。 难道说,这个泥腿子身上,真有什么不凡之处? 一时间,众人看向李行欢的目光都不同了,多了几分认真的审视。 察觉到众人态度的变化,李行欢眯了眯眼,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在这个紫衣公子的身上,他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压迫感,他断定,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根本就不是叶庆安所能比的,从众人的态度上也能看得出来。 更难得的,是此人眼力不凡,竟是一眼间,便将他的底细看了个一清二楚。 然而,最让李行欢惊讶的却不是这个。 他眉头微皱,道:“你不曾习武,也懂什么是一流三流?” 紫衣公子忽然笑了,明明是男儿,却给人一种所谓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是的感觉。 “忘了自我介绍了!本公子姓李,名无双,蒙诸位抬爱,称上一句公子无双!” 并没有正面回答李行欢的问题,紫衣公子却是介绍起自己来,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脸上,李行欢却分明感觉到了一丝倨傲。 不过,公子无双吗?倒是有点意思! 大榕树下,一身青衣的老人一子落下,风声渐止。 老人弯下了腰,不住咳嗽,单薄的身影显得越发佝偻。 忽然,老人抬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空间,落到了一道丰神俊朗的紫色身影身上。 “公子无双吗?你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老人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灰衣中年笑了笑,道:“当不得先生如此盛誉!倒是先生这养子,颇有几分先生当年的风范。” 老人摆了摆手,道:“不过是一介武夫,不至宗师之境,终为虚妄!” 宗师吗? 灰衣中年目光一闪,却是忍不住瞥了一眼白虎雕像所在的方向,那里不就有一名宗师以上的绝世刀客吗? 人是世上最喜欢给自己划分阶级的生物,便是普通人,也有贵贱之分,更何况是桀骜不驯的武夫。 而武夫之间三六九等的划分,无外乎在于个人实力。 三流武夫,劲力外放,力逾奔马,可开碑碎石,寻常武人称之为明劲高手。 而功臻二流,一身劲力由明化暗,隔山打牛,借力打力,便是隔着厚重的铁甲也能伤人肺腑,非常人所能敌。 在这之上便是功参造化的一流高手,一身劲力出神入化,举重若轻,心随意动,飞花摘叶皆可杀人于无形。 至于一流之上的宗师境界,就不是一般武人所能企及,这世上武夫千千万,宗师高手却是百不存一。 所谓宗师者,便是武道自成一派,足以开宗立派的人物,无论放到哪里,都足以威震一方。 而紫衣公子李无双所说的“一流”“三流”,指的其实就是武夫所谓的境界划分。 三流明劲,二流暗劲,一流化劲,再到无上的宗师之境,便足以将天下的武夫都分出个三六九等。 而李行欢此刻的修为境界便是堪堪挤入三流之列。 莫要以为三流高手便是不堪一击,这世上的武夫不计其数,很多人习武数十年却无法修出一丝内劲,到老都是不入流的小角色。 相比而言,李行欢不过十五岁便达到三流之境,已经是了不得了,更不用提他跟白衣人习练剑术,便是李无双也认为其已经臻至一流境界,唯一欠缺的只是内劲修为。 在场的大多权贵子弟并非习武之人,自然不懂这些武夫的划分,所以,很快就有护卫同他们讲解了一遍。 黑子c铁柱等人也在旁边听着,得知了李行欢此刻的情况,都是瞪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 想不到一别两年,曾经的玩伴竟是真的走上了那条路,一步踏入了那绚丽多彩的江湖。 而心中最不是滋味的就是赵二栓了。 同一个胡同长大,他李行欢何德何能,凭什么能有这般际遇? 其实两年前李行欢刚走的时候,赵二栓同大多数人一样,是不看好他的。 这世道骗子多,谁知道这李行欢是被骗去干嘛了?说不定转手就被人卖了。 就算真遇见个诚心教他的师父,也未必是什么高人,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高人,随随便便就能让人遇见了?又不是话本故事。 况且,他更明白的是世途艰辛,人心险恶。 所谓江湖,从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谁知道有多少江湖儿女淹死其中? 却不想,两年过去,这李行欢还真混出了点名堂,此刻面对着一众权贵子弟竟是丝毫不虚,让他又忌又恨! 脑筋一转,一个歪点子就浮上心头,他的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阴笑 也就在这时,对峙良久的二人,终于有了动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一触即发 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气度不凡的紫衣公子,李行欢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公子无双吗?这名字不错。” 李行欢淡淡地说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无论是谁都听不出他语气中的波澜。 这是嘲讽吗?一众权贵子弟面色怪异地看着李行欢,有些性子急的,已经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了。 即便李无双一再地表现出对李行欢的重视,众人还是不认为他能够与前者为敌。 就算他李行欢再不凡,也不过是个稍微强壮一点的蝼蚁,又怎能与翱翔天际的苍龙相比? 然而李无双不这么认为。 能被他那多智近妖的师傅提起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如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况且,昨天在远处看见那一袭谪仙般的白衣时,连他自己也觉得自惭形秽。 所以,他想来看看,能成为那人的弟子,这李行欢究竟有何不凡。 所幸,眼前所见,虽不能让他完全满意,却也不至于太过失望。 “名字不错?”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同辈之中,你是第一个敢如此和我说话的人。” 李行欢怜悯地看着他,道:“那你真是可怜啊!” 可怜? 众人都是一怔,不明白李行欢话里的意思;也有人认为,这小子不过是底气不足,有意故弄玄虚。 在众人眼里,李无双无疑是完美的化身,不仅出身高贵,相貌才学更是一流,有着玉京第一公子之称,这“公子无双”四字,自然是当之无愧。 这样完美的人,仿佛是上天的宠儿,居然有人说他可怜? “哦?”李无双也是一愣,接着,眼睛眯了起来,似两把弯刀,“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有意思的话。” “难道不是吗?”李行欢反问,“还是说天天被一群蠢货吹捧,让你觉得很有成就感?” 李行欢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以致于所有人都能清楚地听见这句话,以及其中的嘲讽意味。 蠢货?是在说他们吗? 一众权贵子弟面色一变,便是一些自诩矜持的名门贵女,脸上也是隐有薄怒。 出身的不凡让他们在面对着一般人时,本就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气,又岂能容忍一个被他们视作蝼蚁之人的蔑视? 如果说先前众人对他的态度是惊奇c不屑,那么此刻就已经完全变成了愤怒。 “小子猖狂!不过一个下三滥的泥腿子,也敢大放厥词?” “蠢货?你可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就不怕祸从口出,累及家人?” “哼,现在过来跪下磕三个响头,我等还可以当你不过是年少无知!” “” 一时间,一众权贵子弟纷纷开口,斥责c怒骂c威胁不一而足,惟有一些贵女还顾及形象,却也是一脸霜色。 李行欢却面色平静,丝毫不曾在意众人的言论,甚至没有半分理会。 这番无视落在众人的眼里,自然是一种挑衅,当即有人卷起袖子,便要领着一众护卫上前,好好收拾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然而一众护卫却是看着被李行欢坐在身下的叶庆安,踌躇不前。 不得不说,李行欢先前的行为,让他们有些投鼠忌器了。 而最为讶异的还要属李行欢昔时的那些伙伴了。 “那真的是欢哥儿?该不是我眼花了吧?”大壮揉了揉眼睛,一张胖脸涨红,颇有些憨态可掬。 “是欢哥儿没错,只是他怎么这么大本事,气得一群公子哥鼻子都歪了,却只能干瞪眼?”黑子也是一脸复杂。 小荷却是一脸担忧,道:“那群人好凶的样子,欢哥儿不会有事吧?” 众人闻言,心中讶异之余,更是多了几分担忧。 忽然,小六不满地叫道:“都什么时候了铁柱你还在吃,亏欢哥儿平时对你那么好!” 众人一怔,齐刷刷地看了过去,只见铁柱正抱着一个蹄膀,大口啃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铁柱愣了愣,抬头看去,疑惑道:“欢哥儿怎么了?” 小六没好气地说道:“傻大个儿,不会自己看吗!” “又要打架了吗?”铁柱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瓮声道,“那我多吃点,才有力气帮欢哥儿揍人!” 打架?揍人? 话是没说错,可是这些人一看就身份非凡,是他们能轻易得罪的吗?况且这么多护卫在场,谁揍谁还不一定呢! 众人苦笑摇头,都说傻人有傻福,或许什么都不知道,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不得不说,时间最是容易改变一个人。 若是两年前,他们可不会管对方的身份,只要与欢哥儿为敌,便是天王老子也要挨上一顿拳脚。 然而两年过去,一切都变了,岁月最是容易消磨心志,在磨去棱角的同时,也让人变得怯弱。 大壮c二牛c小六c钢蛋c阿兵,他们各有各的顾虑,一时间再难提起勇气,倒是不如铁柱般心思纯粹了。 黑子拳头紧握,额头青筋隐现,咬牙道:“干他丫的,一群孙子!老子早就看他们不爽了,今天豁出去,也要揍个痛快!” 众人一阵沉默,面色变得复杂起来,却没有表态,毕竟黑子无牵无挂,孑然一身,不是他们能比的。 一旁,李行欢面色平静,却早已将众人的表现收之眼底。 对此,他一阵沉默,虽然能理解众人的想法,心中却还是隐隐有些难受。 却没人注意到,原本一脸阴沉的赵二栓忽然双眼一亮,凑到了一名青年的耳边嘀咕着什么。 不知听赵二栓说了什么,那名青年忽然站出来一声大喝:“区区一个泥腿子,真以为抓住叶庆安这个废物就能要挟我们了?有胆就动手试试,看看能不能唬住我们!” 一众权贵子弟眼睛一亮,纷纷应和:“对,有种就动手试试!” 先前没人开口,自然是忌惮安阳侯府,如今既然有人领头,他们却也乐见其成。 当即有人指挥着自己的护卫,就要上去将李行欢拿下。 “诸位,不可啊,我家公子还在这贼徒的手上”叶庆安的一干护卫顿时急了,便要将众人拦下。 “滚开,我是在救你家公子!”一名青年一脚就将叶庆安的护卫踹开。 “你们” 叶庆安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平时一起玩闹的权贵子弟,在这一刻竟是完全不管自己的死活,顿时面色涨红,拳头紧握。 “呵,蠢货果然是蠢货!” 便在这时,一声嘲讽响起,乱糟糟的包间顿时静了静,众人目光一转,齐刷刷地看向了李行欢。 “大胆,死到临头了,还敢胡言乱语!”当即有人出声大喝。 李行欢嗤笑道:“我的身手想必你们也看到了,我若想走,你们真以为一群最多不过三流的护卫能拦得住我?” 一众权贵子弟顿时一窒。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若敢走,我们便将你这些狐朋狗友全部抓了!”先前开口的那名青年冷声说道。 “哦?”李行欢瞳孔微缩,声音顿时冷了下来,“我看谁敢!” “有何不敢!”那名青年朝着身后的护卫挥了挥手,“还不快上,先将这些贼子拿下!” “是!”顿时有人应声,便要冲上前去。 大壮c二牛等人都是面色一变,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不远处,一身贵气的李无双眼睛微眯,目光闪烁,不知在思考什么,却也没有开口阻止。 包间之中,一触即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欲取一剑 就在庐山居的气氛越发紧张之时,一街之阁的杏花楼中,形势也是一触即发。 “这很重要吗?” 当白衣人的话音落地,整个房间都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几乎可以用针落可闻来形容。 看着白衣人那漫不经心的动作,那毫不在乎的表情,端木盛堂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似乎对方根本没把自己当一回事。 他深吸口气,狠狠地平复了一把跳动的心绪,才把所有的情绪收敛了起来,只是藏在袖袍下的拳头却是不由攥了起来。 身为暗夜司的镇抚使,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暗夜司三巨头之一,几十年来,端木盛堂一直都是令人忌惮的对象,便是几位宗室的王爷也是忌惮不已,又何曾被人蔑视甚至威胁过? 若是换一个人敢如此和他说话,他绝对会让对方知道生不如死,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然而如今,他却强压着怒气,眼中尽是警惕和忌惮。 若是认识他的人见了,必定要惊异无比,堂堂暗夜司的特务头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在这个世上,竟然也有令他忌惮的人? 然而不管世人怎么看,只有端木盛堂自己才明白,眼前这个一脸淡然c飘渺若谪仙般的男子,究竟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五年前的摩天崖会武,各路豪杰齐聚,天下高手云集,却有一袭白衣悄然闯入,视天下豪杰如无物,最终更是飘然离去,令一场武林盛事沦为笑柄。 或许各派高手有意隐瞒,不愿在江湖之中失了颜面,使得这江湖中得知此事者寥寥无几。 然而暗夜司具有监管天下之职,端木盛堂身为暗夜司的镇抚使,自然有无数方法可以得知。 不过这还不是令端木盛堂如此忌惮的主要原因,更重要的是,他从某种渠道得知,眼前这名白衣人,竟是和十五年前的一袭白衣有所关联,这就由不得他如此惊惧。 当年那袭白衣的风采,他可是远远瞥见过,至今令他记忆犹新。 不要说他,便是身居皇宫的那位,恐怕至今想起都是心有余悸。 是以,才会有今天的这番谈话。 然而,如今看来,似乎以他的身份地位,在这袭谪仙似的白衣面前也有些不够格。 或许是意识到彼此之间的差距,端木盛堂苦笑,心中的怒气也渐渐平复不少。 不过,他自然不会忘记自己的目的,同时也是满足心中的好奇。 所以,他深吸口气,开口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白衣人一阵恍惚。 他这一生,曾为剑而痴,为剑而狂,如今也是为剑而执。 他忽然笑了,并没有多少犹豫,直视着端木盛堂的目光,似乎是透过他的双眼,看见了一个高座龙椅的苍老身影。 “此番,我只取一剑,其他的账,日后自有人来清算。” “一柄剑?”大榕树下,一身灰衣的中年文士忍不住开口,“长渊?” “是的,长渊。”一子落下,老人缓缓开口,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这怨念还真够深的啊!”灰衣中年长吸口气,苦笑道。 “错了,”老人纠正道,“不是怨念,是执念。” “有何不同?”灰衣中年诚心请教。 “当年之事,生死由命,胜败在天,又何怨之有?”老人反问。 “生死由命,胜败在天?”灰衣中年重复了一遍,脸上却是不置可否。 老人也不在意,继续道:“那人虽然去了,但对沈长渊的一诺未竟,自然需要有人代劳。” “能得那人一诺,沈长渊若泉下有知,也当瞑目!”灰衣中年一声长叹。 “你又怎知,当年惨遭算计,沈长渊真的能死而无憾?”老人逼视着灰衣中年,开口说道。 灰衣中年避开了老人的目光,并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他看向了五岳楼所在的方向,忽然发出一声轻咦。 “先生这养子,本事不高,脾气倒是不小!”灰衣中年一声轻笑,“先生难道就不担心他的安危?” “拭目以待吧!”老人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多说。 “拭目以待?”灰衣中年若有所思,眼中闪烁着谁也看不懂的光芒。 庐山居中,随着几名青年一声令下,一众护卫蠢蠢欲动,向着大壮c二牛等人走去,想要拿下几个人质来要挟李行欢。 大壮c二牛等人面色急变,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慌,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群公子哥奈何不了李行欢,会将矛头转向自己。 至于反抗,他们压根儿就没想过。 先不说自己等人是不是这么多护卫的对手,即便打的过,他们也不敢动手。 彼此之间身份地位的差距,有如一条鸿沟,根本无法逾越,作为一个小人物,最根本的生存之道就是见风使舵。 或许这话不太好听,道理却不会错,作为土生土长的玉京百姓,他们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些所谓权贵的可怕。 他们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只要动动嘴皮子,自然有无数阿谀奉承之辈,来讨好他们。 那时,或许就要累及家人,便是家破人亡也不是不可能。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悲哀,而邓玉璞自然是不会在意。 作为当朝礼部尚书邓怀堂的次子,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他,又怎么会有心情去关心一些贱民的心情? 此刻的他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些一脸惊惧的刁民,倒是颇有几分踌躇满志。 倒不是说唬住几个刁民就能让他志得意满,作为一名名副其实的权贵子弟,他还不至于这般肤浅。 和那些整日寻花问柳c醉生梦死的纨绔子弟不同,作为一名标准的官宦子弟,他可不是那种只会混吃等死的酒囊饭袋。 出身书香门第的邓玉璞,自幼就受到了严格的要求。 三岁识字,五岁读书,七岁治经,十岁进学,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甚至也算得上是饱读诗书。 若非有几分才学,即便他出身再高贵,也不可能挤入公子无双所在的这个圈子。 这可是整个玉京二代中最顶级的圈子啊! 此刻他的得意,更多的是因为有了一次露脸的机会。 都是玉京城中最顶级的二代子弟,除了公子无双地位超然,谁也无法撼动之外,其余众人都是心高气傲,谁也不服谁。 明里暗里的较劲自是必不可少,只要不是太过,所有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如今,素来与他不对付的叶庆安竟是出了这么大一个丑,倒是令他生出了些许幸灾乐祸的心理。 更重要的是,他当机立断,一把抓住了敌人的弱点,眼看着就能将这李什么的泥腿子拿下,大获全胜。 如此明显的差距,到时候,他倒要看看这叶庆安,以后还好不好意思再在自己面前晃荡! 视线轻移,不经意间瞥见前方一身紫衣而温润如玉的李无双嘴角含笑,正饶有趣味地关注着自己。 邓玉璞心中一动,难道无双公子也在赞赏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一起上吧 所谓公子无双,自然不是李无双的自封,更多的还是众人对他的推崇。 出身宗室的他,身份与血脉的高贵自是毋庸置疑,便是整个帝国也找不出几个血脉比他更纯正之人。 若仅仅是因为出身高贵,或许有不少人会敬重他,却也不至于对他如此推崇,如此狂热。 仿佛是集中了这个世间所有的灵气,才能孕育出一个如此出众的人物。 先不说他这可以倾倒天下红粉的相貌,单单是琴棋书画一道,不过及冠之年的李无双便已超凡入圣,登峰造极。 传闻李无双昔年独坐高台抚琴,曾引得百鸟东来,一曲终了,众鸟依旧盘桓不去。 而谈及棋道,当代大国手石襄夏曾与之对弈十局,五胜五负,最后嗟然长叹。 至于李无双的书画,更是曾达到过一字万金的地步,更有名家直言几近于道。 若李无双仅仅只是文采出众,道也未必值得众人如此追捧,更重要的是他的机敏才智,更是令人折服。 如今玉京城广为流传的一个故事,便是李无双十二岁那年独自出游,与数十名士子遭遇劫匪。 而年幼的李无双处变不惊,通过言语挑动匪徒内乱,最后更是悄悄传出信息,引来大群官兵将匪徒一举剿灭。 而类似这般的故事,更是数不胜数,至今为人津津乐道,身为故事的主角,李无双更是被人戴上了一个耀眼的光环,同龄之人,甚至都生不出半分嫉妒,只能仰望。 作为举世瞩目的焦点,自然有无数人关注着李无双的一举一动。 不只是有些飘飘然的邓玉璞,此刻在座的所有青年男女,都是感觉李无双在对自己笑。 有些面皮薄的贵女早已霞飞双颊,却又不禁偷偷地向李无双看去,眼中似有烟波流转,心中更是有只只小鹿在四处乱撞。 而李无双却是淡淡地笑着,只是谁也不明白这淡淡的笑容中,究竟有着怎样的深意。 而另一边,受到自家主子的示意,一众护卫再无顾及,脸上露出狞笑,已经来到了大壮二牛等人的身前。 一名护卫更是冷笑着,一把朝吓得花容失色的小荷抓去! 就在这名护卫眼露淫光,以为自己即将得手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破空声,接着手心一痛,半只胳膊立时麻了。 “飕飕飕!” 几道破空声不分先后,几乎同时响起,在邓玉璞等人的眼中,却是看见一众护卫身形踉跄,几乎摔倒在地。 “哒哒!” 众人瞪大眼睛看去,只见一根根象牙筷子从一众护卫身上滑落,在檀木铺成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 而始作俑者,正是一脸惫懒,甚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狂妄少年。 李行欢扬了扬手中的筷筒,笑道:“看来你们的护卫也不怎么样啊!” “你!”邓玉璞面色瞬间红了,手指着李行欢,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一众护卫反应过来,纷纷大骂李行欢卑鄙,竟然用暗器偷袭。 然而李行欢却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忽然站起身来,脚一勾,就将趴在地上的叶庆安提了起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叶庆安一脸屈辱地说道,整个人都要抓狂,无论是谁,被人当提破麻袋般拎着,脸色都不会好看。 然而李行欢却并不理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远处,一脸淡笑的李无双身上。 “呵,公子无双,姑且就这么称呼吧!”李行欢的眼中露出一丝玩味,继续说道,“如果这就是你的试探,未免也太无趣了!” “哦?”李无双面色不变,只是眼帘微低,谁也没有发现他眼中闪过的一丝异色,“那不知以阁下所见,如何才算得上有趣?” 李无双笑容恬淡,显得温文儒雅,似一块白玉无暇,和衣衫破旧的李行欢站在一起,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少贵女双眼放光,眼中的热情简直足以将人融化。 也有人目光闪烁,思考着二人的对话,再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终于明白自己等人是被李无双当成探路卒子了。 而看到狼狈不堪的叶庆安时,却是心中一寒,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众人之中,惟有叶庆安性情乖戾,平时更是对李无双多有顶撞,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难道也是李无双的算计? 一群权贵子弟的想法,自然不会被李行欢放在心上,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对面那个一脸淡笑,却让他如芒在背的紫衣公子。 “不如这样,”李行欢嘴角一扬,说道,“我看无双兄身后那几位穿白衣的朋友倒是不凡,不如出来一起玩玩?” 众人都是一愣,这才注意到李无双的身后,不知何时竟站了几名背剑的白衣男子,只是显得有些拘束。 李无双目光一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只是瞬间就恢复如常,只是心中却想着,难道对方早就看出了自己的算计? 然而,李行欢却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反倒是目光一扫,指着一众护卫说道:“你们也一起上吧,正好凑个人数。” 话音骤落,整个包间都静了静,倒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沉寂。 一起上,还凑个人数? 毫无疑问,这是种赤裸裸的羞辱,更是在打一众权贵子弟的脸。 在场一共十几名权贵子弟,每人都带着三到五名的护卫不等,若是加在一起,少说也是五六十人。 因为包厢空间有限,大多数人都守在门外,只要众人一声令下,就能立时涌进来。 先前朝着大壮等人出手的,其实也就是六七名护卫,所以李行欢能瞬间将他们击退,倒也不至于太令众人惊讶。 而如今,李行欢竟是同时开口挑衅这么多人,要么是无知,要么绝对是疯了! 所以短暂的静寂之后,整个包间如炸开了锅,瞬间就沸腾起来,嗤笑c鄙夷c不屑众人表情不一。 “怎么,大名鼎鼎的公子无双,难道不敢吗?” 没有理会众人的非议,李行欢逼视着李无双,挑衅道。 李无双并没有立即做出回应,而是一脸沉吟,倒是邓玉璞忽然跳出来,大骂道:“大胆!一个下九流的泥腿子,也配和无双公子说话?” “蠢货就是蠢货!”李行欢一声嗤笑,笑得邓玉璞的脸涨红起来,“我配不配与你何干?倒是你,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是想替李无双做主吗?” “我”邓玉璞转头一看,见李无双每天微皱,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马屁,可是拍到马腿上了! 所幸他也没有为难多久,李无双挥了挥手,示意他先退下,而后看着李行欢,忽然笑了。 “倒是难为你了!费这么大劲吸引大家的目光,只是为了让这几个人悄悄溜走,看来这些人在你心中的地位不低啊!” 随着李无双的目光一一扫过,大壮等人都是一个激灵,身体不由得颤了颤。 而另一边,李行欢虽然面色不变,心中却是咯噔一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玉京豪杰,可敢一战 不得不说,李无双实在是太过聪明,只是思索片刻,就识破了李行欢的意图。 这样的人作为对手,确实是很危险,给人一种巨大的威胁感。 就在刚刚,李行欢确实打定主意,准备引起所有人的注意,然后制造机会,让大壮等人趁机逃离。 从看到赵二栓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今天这顿饭不是这么好吃的,只是没想到大壮等人也会在这里。 区区一个赵二栓,他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他唯一顾忌的,只是设计这一次酒席的幕后之人。 他早就知道,自己那个便宜师父身份不简单,无论走到哪里,总有人想试探一下,而躲是躲不过的,倒不如大大方方正面应对。 只是这顿饭吃到结束,都没有发生半点异常,倒是让他的心中犯起了嘀咕。 正好是这个时候,叶庆安等人的闯入,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然而有一众伙伴在此,终究是让他放不开手脚,生怕一不小心,就牵连他人,毕竟这些公子哥儿是什么德性,可是完全说不准的。 所以他才故意做出一副狂妄的姿态,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并且率先出手,拿下一个人质,好令众人投鼠忌器。 却没有想到,反倒是赵二栓急于献功,挑唆邓玉璞等人直接动手,误打误撞间坏了他的算计。 好在他一番挑衅,终于又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而他通过一些以前的手势,已经示意大壮等人随时撤离,却没有想到又被李无双一眼看破,并且当众揭穿。 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暗叹可惜,却无可奈何。 而一旁,一众锦衣青年正暗怒不已,听得李无双的话,立时双眼一亮,以为抓到了李行欢的软肋。 特别是以邓玉璞为首的几人,此刻更是跃跃欲试,若非是怕李无双不悦,此刻早已出手。 李无双却是饶有趣味地看着李行欢,似乎是想看看他在被自己拆穿意图的情况下,要如何应变。 李行欢此刻确实是被逼到了一个尴尬处境,颇有些进退维谷。 事实上他若一心想走,在场众人也未必拦得住他,只是大壮等人势必要受到牵连,被一众权贵子弟用来发泄怒火。 要知道,刚才他虽然出尽了风头,却也狠狠地得罪了这些权贵子弟,如叶庆安这般颜面扫地之人,更是要和他不死不休,在抓不住他的情况下,惟有用他的亲近之人来逼他就范。 虽然大壮等人今天的表现让他有些失望,然而他也能理解,更不愿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他们受到牵连。 察觉到李无双略带玩味的目光,李行欢稍一沉吟,便开口了:“阁下既是想见识一下鄙人的微末伎俩,又何必牵扯上这些闲人?不如放他们离去,在下好好陪阁下玩上一把” 事已至此,面对李无双这样的聪明人,自然无法轻易糊弄过去,李行欢索性将话挑明了,至于能不能成,就事在人为了。 却不想,李行欢话还没说完,对面的李无双就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什么?”李行欢有些愕然,他还想着如何绞尽脑汁,来尽力说服李无双,却不想他竟这样答应了,倒是让他有点不敢相信。 “本公子答应了,并且可以做主,在场众人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只找你一人,绝不牵连你这些朋友。” 李无双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似乎因见到李行欢一脸错愕而心情大好,竟又做出了一个让李行欢无法拒绝的承诺。 不仅是李行欢,在场众人也是愣住了,他们想不明白,李无双为何会同意李行欢的这个请求,倒是有不少人皱起了眉头,一脸若有所思。 而李行欢只是愣了一会儿,就反应过来,说到底,对方还是在忌惮他那个便宜师父,并不打算就这样撕破脸。 况且李无双也在担心,如果李行欢不管众人,就这样走了,自己也未必能将他留下,反倒不如卖个人情。 想明白这点以后,李行欢笑了,对着李无双微微一礼道;“那就多谢阁下了!” 想了想,他将身前的叶庆安一推,径直推到了其护卫身前,又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阁下以诚相待,我若还不识趣,倒是枉做小人了!” 反正如今有了李无双的承诺,这叶庆安也派不上用场了,倒不如卖李无双个人情,倒也划算。 而叶庆安被推得一阵踉跄,哪里还站得稳?若非一众护卫手忙脚乱地接下,怕是又要出丑了,倒是让他即将出口的几声怒骂又咽了回去。 李无双恰到好处的走了上去,一阵好言安慰,让叶庆安的几名护卫先带着他回去了。 视线微微偏转,不经意间,李无双的目光与李行欢正好相对,倒是让二人生出了一股惺惺相惜之感 长街浩荡,渺茫而不见边际。 白虎广场前,密密麻麻的人群聚集,共观武道盛事。 大靖以武立国,当年太祖皇帝南征北战,一条盘龙棍横荡五代十六国,踏平乱世春秋,为天下男儿所推崇敬仰。 是以当今天下好武成风,男儿无不悬刀挂剑,以谈武事为荣,而玉京作为大靖首都,其风更盛。 如今白虎广场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连传说中的大内供奉都惹了出来,自然不乏好事之徒,想要一睹这“天下第四”之容。 几乎所有得到消息的无事闲人,在得到消息后,都立即赶来此处,所谓万人空巷,也不过如是。 吓得现任京兆尹汗流浃背,连忙调动大批人马来维持秩序,唯恐发生什么意外,自家头顶这乌纱不保。 然而见面不如闻名,这号称“天下第四”的刀客,倒令一众看客颇为失望。 虽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非是众人以貌取人,实在是眼前这人其貌不扬,身上没有丝毫高手的风范。 何为高手?自然是高来高去之人,至于要多高才算得上高手,他们也答不上来。 若按评书故事所说,即使不是御剑而至,至少也得踏虹而来,再不济,也该凭虚御风吧? 然而这黑衣客,却只是一步一步地走着,普普通通,平平常常,身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势,着实让人有些失望。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他双脚之间的间距,以及脚步落下的节奏,竟是完全一致,精确异常。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但凡习武之人,只要有意控制,都能做到,也算不上什么高明的技巧。 一众看客顿时大失所望,难道这真是号称“天下第四”的那名刀客?该不会是谣言吧! 然而黑衣客却毫不理会众人的议论,只是坚定地走着,仿佛他的眼中,只剩下脚下的路。 直到他走到了那巨大的白虎雕像之前,停下了脚步,蓦然转身。 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想要看看,这黑衣客到底想说些什么。 黑衣人目光炯炯,扫视着在场数万人,眼中却闪过一股异样的神采。 “素闻玉京多豪杰,今,天南封万仞在此,但求一败!玉京豪杰,可敢一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