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四季,见过你》 正文 1.季爷浪 老旧的木制窗户掉下来的时候,倪莱正踩在窗台上扯蜘蛛网。 “砰——”坠地的巨响砸得她心惊肉跳。 倪莱按着窗框探头向下看了眼,石头上一堆木渣。 她吁出一口气,从窗台上跳下来,拍掉手上的灰尘走到床前,拿起手机翻到通讯录里房东的号码拨了过去。 “窗户掉下来了。” “人没掉下去吧?” “”倪莱抿了下唇,“掉下去了。” “得咧,你且在石头上喘口气,我这就让师傅去装个新窗户。” 那头果断挂掉电话,压根不给她理论的机会。 倪莱盯着手机黑屏愣了一阵:“这什么人。” 她对着“案发现场”拍了几张照片,给章小怜发过去。 章小怜很快回: 倪莱: 章小怜: 《青鸟》是倪莱的代表画作,也是她的巅峰之作。 自青鸟后,倪莱已经三年没有画出令自己满意的画来。在连续吃了三年老本后,经纪人和合作方一个个离她而去,最后只剩下章小怜一个小助理。 自己跟的画家长期不产粮,章小怜闲得心发慌,索性考研读了个心理学,自诩是半个心理咨询师。上周她拎着酒找倪莱闲聊,半醉半醒时随口说让倪莱再去一次《青鸟》创作地找找灵感,当时倪莱没做声,没成想她隔天就买了去页沙岛的机票。 倪莱清醒时不喜欢别人提《青鸟》。 章小怜吐着舌头赶紧撤回上条微信,迅速敲字: 倪莱迎着海风站在窗前,眼睛看着大海远处,拇指在按键上盲打: 三年前这里还是个野岛,没有名字没有游客,万物都是野性勃勃。 那个时候她每天在岛上乱逛,满脑子都是无穷尽的灵感,回到这所房子拿笔随手一画就是妙不可言。 而如今。 野岛有了名字,各种设施规规矩矩,就连大海好像也丧失了野性,除了——碧海远处的那个男人。 男人在翻滚的浪尖上横冲直撞,像头生长在海里的猛兽,张狂地从海底掀起一股巨浪,再悠闲地踩在浪尖上傲视万物苍生。 下一瞬,男人足尖突然发力,击碎沧海桑田,破浪而出。 又一个大浪从天而降,埋住了他。 倪莱默数着时间,第一百二十三秒时,男人弓着背身体稍稍前驱,悠悠地从浪底出来,小腿一抬,跃到浪尖打了个转。 倪莱这才看见,他脚下是一直踩着冲浪板的。 离得太远,看不清容貌和表情。 但是男人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着撕破一切的力量。 他踩着冲浪板去追逐下一道浪。 “今天的浪不带劲。”两个当地人扛着一扇窗户直接上楼,见倪莱站在窗前盯着大海看,自来熟地打招呼道,“上个月那才叫浪,季爷浪。” 倪莱扭头。 这两位皮肤黝黑的小年轻,一个自然卷,一个非主流中二少年。他们应该就是房东请来装窗户的师傅。 明明记得自己锁了门的。这里的安全性实在堪忧。 倪莱打量着他们没说话。 走在前面的自然卷咧嘴一口白牙:“阿凡叫我们来给你装扇窗户。” 阿凡就是房东。 倪莱点了下头,侧身离开窗前。 中二少年拿着卷尺跳到窗台上,冲着大海吹了声口哨。 “吹屁吹。”自然卷用窗框顶了顶他的屁股,“季爷又听不到。” 倪莱望了眼海面,猜测冲浪的男人可能叫季邪。 她想了下,问:“岛上有冲浪比赛?” “没有。”两个小年轻相视笑了笑,中二少年下巴冲海面上的人影努了努,“他啊,就是那个把世界操飞的男人。” 倪莱:“”瞬间出戏,蜜汁尴尬。 “你准备在岛上待几天?”中二少年问。 “没定。”倪莱其实一口气交了三个月的房租。 中二少年看出来倪莱对他们有防备,没有在意,直接说:“你待上三天就会知道。” “知道什么?” “季爷。” 倪莱不再说话,她一脸麻木地划拉着手机屏幕——章小怜刷屏式地叮嘱她注意岛上安全问题,最后还说了句药该吃还是要吃。 她一下划拉到底: 收起手机抬头,看着那个在海里沉默冲浪的男人,不禁想:他操飞世界的那刻,一定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狂野又性感。 两个人装好窗户离开,倪莱开始从里到外打扫房间。这个房子年久失修不住人,处处破败不堪,稍有不慎就会撞零散桌椅板凳腿。 网上订的房子,特意找的三年前的那幢。房东换了人,房租高到三年前的六倍,来之前,房东差点儿把房子夸上天结果却是这个鬼样子。 倪莱觉得,自她三年前走了后,这房子就特么的没再住过人。 天黑的时候,她抱着画架一脚踩空。 确切地说不叫踩空。 她好好地在走廊走着,脚下的木地板突然断裂开,她一脚踩在上面,直接踏掉了一块木板。 右脚踝生生地卡在了地板里。 那一瞬间,倪莱大脑空白了一瞬,死死抱着画架等待着自由落体。 等了有一分钟,地板颤颤巍巍恢复原位。 倪莱抿紧唇,从鼻子里沉出一口气。 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房东打电话,三通,房东始终没接。 “草你大爷!”她抄起画架朝着地板一通砸。 想砸烂一切,砸烂这个世界。 去他妈的世界。 去他妈的灵感。 去他妈的吃药。 两分钟后,她成功地把右脚拔|出来。 脚踝上挂着一块木板,像是古代死囚脖子里套着的木枷。 倪莱直接去了房东的酒馆。 路程不远,走路十多分钟,她今天刚到岛上时房东先把她接到了那里,路她记得。 酒馆门开着,里面一屋男人坐着喝酒聊天,声音嘈杂。 倪莱站在门口,抬手叩了叩门。 叩门声淹没在男人们的说笑声中,没人注意到她。 倪莱抬腿,猛踹在门上。 哐当—— 很响的一声。 屋内的说笑声戛然而止,男人们齐刷刷地看向她。一屋男人,穿着大体相同,分不出彼此。 倪莱一眼扫过去,没瞧见房东,倒是注意到一个男人。 他坐在吧台黑暗的一角,脸庞隐在阴影里,看不太真切,但是一双眼睛乌亮,目光锐利。见倪莱看过来,他从她脸上移开眼,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的杯子续上。 莫名,倪莱觉得他就是这里的头。 管他是不是房东。 倪莱右脚保持着踩在门上的姿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方向,大声说:“夏毅凡,退租。” 她穿着七分牛仔裤,露出一截光滑洁白的小腿,脚踝上卡着“木枷”,隐隐有血渗出来。 男人攥着酒杯,没有抬头。 倪莱再叫:“夏毅凡!” 不知是谁朝着后门喊了声:“阿凡,有人找。” 夏毅凡端着一个盘子撩开门帘,径直走到那个男人跟前,把盘子放在桌上,这才看向门口:“哟,你这是怎么了?” 倪莱盯着他:“我把你家房子拆了。” 夏毅凡没有丝毫自觉性,嘿然笑道:“迟早要拆,不差这会儿。” 屋里那帮人已经看出了大概,有人起哄:“阿凡,越来越会做生意啦。不行啊,今晚的酒必须给个大折扣。” “少来这套,今晚又不是季爷请客。”夏毅凡厚着脸皮道,“我夏某人只认识季爷。” “真几把抠。” “太他妈贱。” “季队,揍他。” “季队,今晚你不干他我就替你干了。” “” 屋里开始热闹起来,引起这场热闹的她反倒被忽略,倪莱收起门上的脚,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哎哎哎,先把你脚脖子上的那玩意儿给卸下来吧,戴着它睡觉多费劲。”夏毅凡瞧见倪莱要走,站起来追了两步又倒回去,对角落里坐着的那人说,“季爷,跟你借两个人拾掇拾掇我那老房子。” 季随:“自己没长手脚?” “大晚上的,人家一个单身美女,我这不是怕她多想把我当流氓看嘛。”夏毅凡不等季随答应,向屋内挥手道,“阿乙,毛线,来跟我走,季爷发话,今晚你俩是我的人了。” 阿乙:“滚蛋。” 毛线:“草泥马。” 季随笑着看向他俩:“我做主,今晚你俩的酒免单。” 阿乙和毛线立马跳到门口,冲屋内众人喊:“哥几个,赶紧的,把酒都记在我俩账下。” 一个小时后,夏毅凡推门回到小酒馆,径直走到吧台前抄起一杯酒喝了口:“季爷,怎么就剩你一个人了?” “我让他们回去了,明天队里有训练。”季随把酒杯搁在吧台上,杯底压住一张身份证复印件,“你那危楼还能住人?” “本来是不打算租的,我胡说了一个离谱的价钱,没想到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谁嫌钱多不是。”夏毅凡又喝了口酒,摇头道,“不过我现在后悔了,今晚心里直突突,总感觉会出事。” “怎么?” “就刚才那姑娘,我觉得她很邪乎。”夏毅凡神秘兮兮道,“打从今早到现在,这一天发生了多少事,又是窗户掉又是地板塌的,我愣是没从她脸上看出第二种表情来。不,不对,一种表情也没有。她那张脸,怎么说,好看是好看,但是但是” 夏毅凡但是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季随没接他这个茬,问:“她来岛上做什么?现在不是旅游的季节。” “搞艺术的吧,我看见她房间里有画架。”夏毅凡猛地一拍吧台,“我想起来了,面瘫!她就是面瘫,真·面瘫,没有表情的。” “你是不知道,就刚才,她脚脖上不是卡着块板吗,毛线做这种事专业,就说帮她把那块板卸下来,结果她一声不吭,自己个抄起锤子照着木板就砸。” “木渣木刺什么的戳进肉里,看着都疼,她愣是一丝儿表情都没有。我就不信她不疼!” “我帮忙叫了陈医生过去给她伤口处理了下,这才耽误了些时候八成是失恋了,生无可恋的样子,啧啧。” “我别的倒不怕,就是怕她一个想不开,自杀死在我那房子里我爷爷留给我的房子,不想让外人糟蹋。” 季随一直没搭腔,微蹙着眉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份证是真的,我查过了。”夏毅凡絮叨完,从酒杯下抽出那张身份证复印件,往吧台抽屉里放的时候又看了眼,一惊一乍道,“倪莱,柳市。柳市人?季爷,你老乡啊,认识?” 季随不留痕迹地从复印件上面的照片移开眼,淡淡道:“不认识。” 十年前的身份证,照片里的人还未完全褪去稚气,唇角向上微微翘着,青春朝气。 夏毅凡:“也是,柳市那么大。” “走了。”季随站起来走出小酒馆,拐了个弯,沿着海滩往救援队走。 还是年少时,一个雪夜,他和一个女孩一同从派出所出来,在马路上静静走了一段路后,他说:“放心,从这里出去后,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 女孩双手插在外套兜里,抬头看了他一眼,说:“进去之前,我也不认识你。” 倪莱一夜没睡,压根睡不着,不是人睡的地方。 蟑螂什么的各种小动物到处乱窜,甚至爬到了她床上。 她忍着恶心从房子里出去,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无人区,找到一块礁石靠着,等日出。 这里是她看见青鸟的地方。 太阳从海里冒出半个圈时,她听到下面有动静,遂扒着石头向下看。 刚低下头就被人抓着肩膀抡在石头后面的草丛中。 “想死别他妈在这死!”男人怒吼的声音。 “我来看!日!出!”倪莱挣扎着从草丛中爬出来。 礁石上站着一个裸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剥大蒜 倪莱瞪大眼愣住。 古铜色,宽肩窄腰,背上有条很深很长的刀疤,身上肌肉紧实匀称,大腿修长有力,臀部翘而性感。 小腹虽然凹着,但是人鱼线依旧清晰,身体上有水珠沿着人鱼线往下,再往下 男人突然侧身,背对着她,纵身跳入海里。 倪莱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满脑子都是那个古铜色的臀部。 常年在海边的人,身体被晒黑没错,但是屁股不应该是白的吗? 就跟剥大蒜一样,正确的剥开方式不应该是剥掉皮,露出白白白色的蒜瓣吗?! 他身上的古铜色很均匀,不科学。 太过震惊,倪莱在草丛中坐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身体的痛觉和石头缝里男人的衣服和鞋袜告诉她,她没有出现幻觉。 此人在裸泳。 臀部不像大蒜瓣一样白好像有了那么点儿科学。 背面是古铜色,正面呢? 倪莱费了半天劲才把臀部从脑袋里甩出去,身体正面的胸肌腹肌什么肌的争前恐后往脑袋里挤。 真是太阳了藏獒。 倪莱坐在石头上回想了半晌,确定人鱼线下面的那啥啥她没看到。 那啥啥究竟是什么颜色?! 古铜色?蒜白色?还是肉粉色? 登岛以来,这是第一件有点儿意思的事情。 虽然没看到,但是她看到了男人的脸。有棱有角,很有辨识度,适合画进画里。 太阳完全升起来,被海水托住,像个熟透的番茄。海水开始涨潮,一浪高过一浪,始终不见男人的踪影。 倪莱从石头上跳下来往回走,她觉得如果自己始终赖着不走,那人估计淹死在海里也不打算上来。 还挺害羞。 真想学学牛郎耍回流氓,把他留在石头缝里的衣服给偷走! 倪莱心情莫名好了不少,不是她思想猥琐爱好这口,而是她又一次依靠着这张面瘫脸占了上风。 数年前的一次事故,脑部神经出现问题,她的脸再也做不出喜怒哀乐的表情。 常年保持一种面无表情的表情,由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麻木习惯,不是件容易的事。 面瘫有面瘫的好,比如刚刚和那个裸男四目相对时,甭管她心理活动是什么,甭管她怎么血脉偾张胸腔炸裂,她的脸是无比淡定的。 尽管一夜未眠,倪莱精神头很足,回去之后拿笔一气呵成画了幅画——抽象派裸男。 虽然是抽象派画法,但是眼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是个裸男,肩背扛着刀疤的裸男。 倪莱站在画架前,三年来第一次有了感觉。 就是她想要的感觉,想要画出世界的感觉。 她用手机把画拍下来,翻到章小怜的微信聊天窗口,选择图片的时候,她顿了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有把照片发出去而是退出了聊天框。 攥着手机爬到阁楼发了会儿呆,除了摇摇欲坠的破烂和霉腐味,摸着良心讲,这里的视野很好,可以看见海滩和岛上一部分的风景,包括房东的那个小酒馆。 清晨,酒馆没有开张,木门紧闭,门前的小路静悄悄,无人经过。 整个页沙岛还在沉睡中没有醒来。 忽然,一人一狗闯入倪莱的视野,打破了宁静。 一个男人骑着经典二八式自行车,从小路尽头缓缓驶来。 车把上挂着一个盛满菜的菜篮,一只金毛摇着尾巴跟在自行车屁股后面。 男人在小酒馆门口停下,拿下来车把上的菜篮,挂在金毛脖子上,大掌在金毛脑袋上摸了摸。 金毛围着他转了个圈,脖子挂着菜篮跑到酒馆门前,抬起前爪把门挠开,溜了进去。 男人单脚支地,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他把烟盒塞回裤兜,掏出一盒火柴,划出火,拢着掌心挡住风点烟。 火柴装进裤兜,双手撑车把离地,骑上自行车离开。 他身上穿的长衣长裤倪莱认识——无人区石头缝里的衣服,那个裸男的衣服。 他掏火柴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倪莱看见他抬头朝她这个方向瞧了眼。 只这一个若有似无的眼神,倪莱莫名心跳砰砰砰,下意识去躲。 一个闪身,小腿蹬掉了阁楼的两截横梁。 “!!!”倪莱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姿势静坐了两分钟,这才小心翼翼掏出手机给房东打电话。 第九声嘟后,夏毅凡睡眼惺忪地接起电话,含糊地喂了声。 倪莱平静道:“阁楼的横梁断了。” 夏毅凡秒醒,腾地坐起来:“你上吊了?” 倪莱:“” 夏毅凡掀开被窝,直接穿着睡衣裤趿拉着拖鞋就往门外跑,边跑边嚷嚷:“我告诉你啊,你敢在我房子里寻死我不给你收尸,啊呸,我把你尸体扔海里喂鳖。” 倪莱:“” 夏毅凡着急慌忙地跑到老房子,看到断掉的两根横梁,擦汗道:“卧槽,你上吊了两次?!” 倪莱想起今早无人区的那个裸男,也是信誓旦旦说她要自杀。 “我长了一张自杀的脸?”她问。 “哦。”夏毅凡抬起头,看着坐在高处一脸面无表情的倪莱,干笑道,“不能够,主要是你长得招眼,不像个凡人。” 倪莱从鼻子里哼了声。想起自己当初进王家门时,被王茹沁指着鼻子骂她整天挂着一副死人相,克死了王辉。 季随带着队员们在基地训练。 救援队的生活其实很枯燥,除了出任务,每天都在训练。 海上瞬息万变,救援时不允许出错,一个微不足道的零件数值的变化就可能导致潜水员丧命,更不用提等待救援的人们。 体能训练,技能训练,实操训练轮番下来个个都已精疲力尽,但却没有丝毫懈怠。季随私下里和队员们打闹玩笑,但是训练时格外严苛,队员们早已习惯,每次训练都要当成实战救援。 季随抱着最后一个假人从海底出来。 毛线把假人平放在甲板上熟练地做完了一套心肺复苏,没头没脑说:“季队,阿凡家的那个女房客有点儿虎。” 季随抹了把脸上的水:“刚在下面你净想着这些?轮机舱还有一个人你都不知道!” “没有没有,是阿乙提醒我时间到了。”毛线坐在甲板上,自知理亏,心虚地张牙舞爪比划着转移话题,“就昨晚她脚踝上那块木板,你知道她怎么卸下来的吗” 毛线把夏毅凡昨晚说的话又重复了遍,最后感慨地说:“这其实都不算是事儿,最关键的是她一个小姑娘,长得本就招眼,一个人登岛玩就不说什么了,她那脾气就不怕遇上个歹人把她给这也就是运气好碰到我们,换帮人试试?她没准昨夜就让人给那啥后扔海里了。” 毛线一只手按在假人胸口挠了挠:“大海那么大,那我们可就捞不着喽。” 季随抬脚把他按在假人胸口的手踢开:“待会儿负重折跑你背老三。” 老三是救援队体格最大体重最重的一个队员,在指挥中心工作,负责救援警报系统。老三个头大吃的胖,但是脑子却很灵活,是个灵活的胖子,平时鬼点子最多,也最不老实。 毛线趴在甲板上哀嚎:“为什么?” 季随皮笑肉不笑:“给他摸胸。” 毛线想哭,我不就是摸了一把假人的胸吗。 一天训练结束。 汗湿的t恤贴在身上,印着腹肌的轮廓,季随一把扯掉t恤,拿在手里拧了一兜水出来。 毛线拿着手机蹦过来,喊:“阿凡打电话找你,说是有急事。” “等着。”季随拽着裤腰要脱裤子去冲澡。 “季爷!救救我!”夏毅凡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我砸晕了一个人。” 季随淡定道:“趁人晕着赶紧找把刀剁吧碎了扔海里喂鳖。” “晚了,她醒了。”夏毅凡接话很溜,“她说让你赔衣服。” “放屁。”夏毅凡喊过不少狼来了,其实就是想约他出来喝酒,季随直接推辞道,“我今晚不出来。” “她真的让你赔衣服,倪莱,昨晚那个女的。”夏毅凡扯着嗓子,“她说你今早扯破了件她的衣服,非让你赔个一模一样的,不然这事没完。” 毛线拿着手机瞪大眼,脑子里闪现过无数个黄暴小剧场。 季随裤子已经脱了一半,听到这话,他身形顿住,略微思忖了会儿,无视毛线脸上精彩的反应,扭头对着毛线手里的手机屏幕说:“十五分钟。” “好嘞,我在老房子院门口等你。”夏毅凡挂断电话,心里有点儿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纯手工 今天修横梁时,走廊楼梯折了一截,倪莱一个不留神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因为抱着头部,加上台阶不陡,身上倒没受什么伤,就是衣服沾不少灰 倪莱脱下来外套,发现肩膀上破了个大口。 这件外套是她目前最贵的一件,谈不上多喜欢,她特意穿来是因为这是三年前在岛上时穿的衣服。 像是某种仪式或者强迫症,三年前在岛上时用过的东西,不仅是这件外套,就连画架和行李箱,只要是能找来的,她一并都带了过来。 其实想想挺可笑,但是刚发现破了的那瞬,倪莱盯着那个大口,觉得这是个预兆,她此次前来画画失败的预兆。 似乎能看见自己脑门上“废物本废”四个大字,被王家死死钉上去的四个烫金大字。 夏毅凡不怵撒泼打滚张牙舞爪的女人,起码情绪是外泄的,他应付得了。但是倪莱这种面无表情把自己情绪全部掩藏起来的人,他打心眼里害怕。 这种人往往是最狠厉的角色,不定憋到什么时候给你背后来一刀。 小时候他出远海时,在船上见识过这类人。 夏毅凡打量着倪莱,不由从心底打了个哆嗦,主动说:“多少钱?我赔你。” “我就要这件。”倪莱凛他一眼,“破之前的这件。” “”夏毅凡趴在栏杆上勾着脑袋看了半晌,小声bb,“这个破口不像是滚个楼梯就能烂了的,再者说,又不是我推你下来的,跟我有个毛关系。” 倪莱坐在台阶上,拎着外套盯了半晌,突然说:“今早被人抓破的。” 夏毅凡:“啊?” 倪莱:“今早让金毛给你送菜的那个人。” 夏毅凡猛地一拍栏杆,惊喜道:“我知道这人!” 用力过大,栏杆上的朽木掉下来一块。我得救了! 夏毅凡脚下抹油溜出去给季随打了一通电话。 季随没冲澡,也懒得换衣服,直接把那件湿透了的满是汗臭味和黑污泥的t恤套回身上,跨上那辆二八式自行车骑出基地。 十五分钟后,夏毅凡站在老房子院门口朝他招手:“季爷,还没吃饭吧?” “吃你个头。”季随骑到他跟前,把自行车随手撂到墙根,“衣服在哪儿?” “在里面。”夏毅凡冲着院里努了努嘴,脚往后挪,“我就不进去了,那啥,晚饭在我那里吃啊,我这就去给你备菜。” “滚吧。”季随在院门口站了会儿,跨步走进去。 倪莱刚看见季随的时候,没有认出来他就是把自己掼在草丛里的裸男,看装扮,还以为他是夏毅凡请来修房子的工人。 “这房子不用再修了,我要退租。” “我来给你修衣服。”季随大步走到楼梯口,拿起搭在扶梯上的外套,扯着看了看。 牌子不认识,但是从做工和手感上来看,一定不便宜。 不像杂货摊上的衣服,要买件一模一样的都是在难为人。既然有牌子,就能买得到。 目前这样,只有两种情况——手工订制或者物主难缠。 如果单是钱的问题,夏毅凡自己就能解决。 那么就是——物主难缠。 季随抬脸,迎上倪莱审视的目光。 他开口说话时,倪莱已经认出来——裸男。 没想到他会主动过来,被他这样锐利的眼睛一扫,倪莱呼吸一滞,顿觉压迫感十足。 “抱歉。”季随先道歉,看着她的眼睛,“怎么个赔法?”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要赔。 倪莱稍稍想了下,差不多猜出夏毅凡在中间说了什么,她保持平静,同样看着他,重复了句对夏毅凡说过的话:“我就要这件,破之前的这件。” “这衣服手工订制?” “是。” “行,你等着。”季随捞起外套走出去。 干脆利落,没有多余口舌。 倪莱:“”有种这人会整幺蛾子的错觉。 季随走出院门,扶起墙根的自行车,把外套搭在车把上,长腿跨上去,一圈蹬到底,向吴大娘裁缝铺骑去。 吴大娘手艺挺好,岛上附近人的衣服床单破了都会来找她。 季随到的时候,吴大娘正在吃饭,吴大娘的女儿余欢瞧见他,从屋里跑出来,笑道:“季哥哥。” 季随单腿支地,捞起车把上的外套:“这个口能缝上吗?” 余欢不到二十岁,自小跟着母亲学裁衣,一般的针线活她都会。她接过外套,扒着肩膀上三指长的开口看了看,把握十足:“没问题。” 吴大娘看见季随过来,放下碗筷要起身:“欢欢,你季哥哥拿过来的衣服你别动,放着我来。” “这个我也会。”余欢拿着这件一看就是女式外套的衣服,心里有点儿不爽。 “缝上就行,不打紧。”季随冲着里屋喊了声,“大娘您接着吃饭,不是要紧的衣服。” 余欢听季随这样说,抓着外套溜进平房里。 “别毛手毛脚。”吴大娘其实对女儿的手艺还挺放心,也就没再硬着亲自去缝补,招呼季随道,“还没吃饭吧,过来吃口饭。” “不了,我得马上走。”季随把自行车支好,跟着走进平房里。 余欢已经坐在缝纫机前,正在铺外套:“季哥哥,这是游客的衣服?” 季随:“嗯。” 余欢:“现在的游客越来越嚣张,救了她的命不但觉得理所当然,还赖着赔东赔西,让我说就应该让他们在海里多呛呛水” 救援队确实遇见不少这种情况,紧急情况下,救援过程中最注重的是人命,难免会损坏被救助人的财物,大多数被救助者表示理解,但也有部分人吵着赖着要救援队赔偿。 自两年前岛上有了救援队,余欢常年在岛上生活,见过不少这种事情,愤慨起来就没个完。 季随没在听她说话,而是眯眼瞅着缝纫机上的外套看了会儿,冒出来句:“用白线直接缝上就行?” “哦。”余欢拿着白线穿好缝纫机上的针,“沿着这个缝砸上去,保证看不出来,和以前一样。” “你给我找根针,穿上白线。” “啊?” 季随上前一把抓起缝纫机上的外套:“不缝了。” 余欢纳闷:“怎么了?” “这人要求纯手工。”季随从线筒上揪了根大头针。 “那是大头针,针眼太粗,得用这个。”余欢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绣花针,揪出来一根,又找了专门的白线穿好,嘴里嘟囔着,“缝纫机也是手工。” “谢了。”季随接过针线,扎在自己大腿外侧的裤边上,捞着外套走出去,蹬上自行车离开。 “哎哎季哥哥。”余欢追出去,望着他的背影,跺了跺脚。 倪莱正坐在桌前整理画笔,眼前压过来一道阴影。 季随拿着外套往她跟前一靠,一屁股坐在桌上,从裤子上揪下来一根针,说:“你看着,纯手工。” 倪莱被他的骚操作震惊了。 她想了无数个可能,也没想到他会拿着针线坐在自己跟前亲自缝衣服,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太过震惊,忘了桌边支着的画架,画架正面朝着他们这个方向。 她瞄了眼画架,季随跟着也瞄了眼。 再抽象,也能看出来是个裸男。 虽然是个背面,但是臀部清晰,背上的那道刀疤尤其明显。 倪莱为了突出刀疤,还特意上了色,逼真到刀疤里翻出来的肉令人触目惊心。 倪莱的双手在膝头握成拳,竭力保持镇定,反正她是面瘫,从脸上看不出她的尴尬。有这个底气在,她干脆大大方方抬起脸,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谁先低头谁尴尬。 然后,她看见季随拿着针往那副画上戳了戳,戳的地方是右半边屁股,他说:“你今早没看清,这里有颗痣。” 右半边臀部上被他戳出个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岛主 这人说这话做这事时,神态自若,全然看不出他有丝毫不适和尴尬。 倪莱服气地看着这个洞,抿了抿唇。 这个岛上的人串门从来不知道敲门的啊啊啊啊啊。 季随坐在桌上,似笑非笑地瞅她一眼,把外套掏翻摊在腿上,找出肩上的那个破口,然后捻着针上的白线打了个死结。 破口两边裂缝对齐,左手按着,右手捏针,挑了第一针。 架势有模有样。 “你要多少针?”起第二针时,季随停下来问。 “什么?” “五厘米,可以五针,也可以五十针。” “!!!”倪莱盯着他手上的针,“来个五十针的?” “”自己挖好的坑,哭着也要往里跳,季随点了下头,“行。” 至少她认可了这种赔法。 倪莱看着他挑起第二针,再挑起第三针自己的眼皮跟着针在跳。 他头发剃的很短,脸上几道黑泥印顺着脖颈隐在t恤里。结实的胳膊上挂着串串汗珠,大颗大颗顺着肌肉纹理滚过手肘,落在地上。 有海风从身后刮来,把原本贴在腹肌上的汗湿t恤吹鼓起来。迷彩裤上沾着黑污泥,像是刚从污水里滚爬过。 整个人身上散发着汗臭味,还微微有些馊。 饶是如此,也还是性感,荷尔蒙爆棚。 男人的味道。 他突然掀起眼皮看了倪莱一眼。 像今早在小酒馆门口点烟时抬头瞅她的那眼,倪莱一下慌了神。 她慌忙向左别开眼睛,恰好盯到左边那副画,更加尴尬。 倪莱憋着气,眼神干脆挪到他拿针的手上。 奇怪,明明被看到又不是她,尴尬的又不是她,而且,她今早被他抡到草丛里,身上到现在还疼着,他一直没道歉。 而而且,她是个面瘫,怕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把自己是个面瘫的事情忘了,想骂脏话。 大手上的绣花针继续走线,屋里很静,只有海风穿堂而过的声音。 他手背有擦伤,手掌粗糙,指肚粗粝,穿针引线的时候,偶尔能看见掌心的茧,新旧都有。 这样的手拿着一根绣花针缝衣服,违和感翻天。 还有点儿萌是怎么回事。 倪莱抿着唇,猜测着他的工作,想问他是不是这里的岛民,但是她不是个善于搭讪的人,遂作罢。 她只是静静看着他,脑子里就闪现过好几次念头,手痒想拿起画笔的念头。 还真是奇怪。 最后一针落下,他张嘴用牙齿咬断白线,手指捻着挽了个结,左手大拇指沿着密集的针脚摩挲了一遍。 倪莱被他这个摩挲针脚的动作晃了下神,这一幕,似曾相识,心里陡生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多年前的某个雪夜,有人用指肚摩挲过她的眉骨,使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季随把外套翻回正面,拎着衣领抖落开,看了看补好的那条裂缝,似乎很满意:“你数一数,够不够五十针?” 倪莱目光随着他的拇指肚游走,随口应了声:“哦。” 季随睇她一眼,把外套放在桌上站起来,右手往画架方向一抬。 绣花针脱离指间,准确无误地扎在裸男臀部“那颗痣”上。 倪莱:“” 季随骑着自行车去了小酒馆,夏毅凡掂着锅铲跑出来:“还有一个菜,马上好。” “我回队里吃。”季随咬着一根烟点着,伸手去逗往他腿上蹭的金毛。 “好吧。”季随不会和他客气,他说回队里吃,就是现在把菜端到他跟前,他也不会尝一口,夏毅凡知道他的脾气,没再坚持挽留,于是问,“衣服,完事了?” 季随瞥他一眼,没说话。 “你别拿这个眼神瞅我,我受不住。”夏毅凡嬉笑着说,“你和她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一大早就扯衣服。” 季随咬着烟:“她怎么说的?” 夏毅凡没有隐瞒,把阁楼里的事说了后,道:“她说是今早带着金毛买菜的人。你俩在菜市碰上的?” 季随不着痕迹地笑了下:“嗯。” “几个意思?” “争着抢大白菜时扯了她一下。”季随胡诌了句,扶起自行车跨上去。 “”夏毅凡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你还没说怎么赔的她衣服。” “我给她缝上了。”季随踩着脚掌蹬了半圈,想了一下,“吃过饭你给她送瓶跌打损伤的药水,今早用劲有点儿大。” 夏毅凡在风中凌乱成狗:“你你你亲手缝衣服?” “没见过?明天缝你嘴信不信。”季随蹬着自行车拐出去。 !!!!!! 夏毅凡消化信息中,一个糙老爷们拿着绣花针缝衣服的画面实在是太他妈骚了。 夏毅凡吃过饭后还在恍惚,他从杂物摊里扒拉出一瓶红花油和电蚊香蟑螂药,又找了一床蚊帐,装在一个兜里去了老房子,见着倪莱,把袋子递给她:“季爷给你的。” “季邪?”倪莱抱臂倚在门上,没有接,“季邪是谁?” 夏毅凡:“给你缝衣服的那位。” 原来他就是昨天在海里冲浪的那个男人,也是昨晚在小酒馆的那个头儿。昨天装窗户的那俩人说不出三天她就能认识季邪,看来还挺准。 倪莱接过袋子抖落开看了看:“季邪是这里的什么人?你们这个岛的岛主?” 夏毅凡乐半天,存着心逗她:“算是吧。” 季随嘴里叼着一根烟,“呲啦”一声划着一根火柴,拢手点着烟吸了口。他把火柴甩灭弹进垃圾桶里,手抄进裤兜走到甲板上。 毛线跟过来:“季队,你今天抽烟有点儿凶。” 季随手肘支在栏杆上,面对着大海,脸颊因为吸烟过猛凹陷着。 毛线瞧瞧他,又嘀咕了声:“今天的话也少。” 季随吐出一个长烟圈,眼睛依旧看着远处黑黝黝的海面:“你家在湖城吧?” 毛线嗯了声。 “多久没回去了?” “半年吧。”毛线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卧槽,是十个月,这孩子都该出生了。” 季随咬烟笑着,抡拳往他肚子上砸了下:“生屁生。” “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嘛。”毛线蹦跶着往一边躲,“你还说我,自咱们救援队成立以来,两年了吧,你一次都没回过家。哎,季队,你是不是想家了?” 季随笑意渐浅:“老子在哪,家就在哪。” 毛线歪着脑袋看着他研判了一会儿:“总感觉你今天情绪不太对,该不会是因为阿凡家的那个美女房客吧。” 毛线一直惦记着夏毅凡在电话里说季随今早扯破倪莱衣服的事情,不敢直接问,抓肝挠肺地想知道。 季随沉默抽着烟没搭腔。 “真因为她?这才认识了一天。”毛线嘀咕,“程惜知道了能开飞机炸了她,冯安安估计得哭上三天。” 队里私下讨论说,季随是页沙岛所有未婚女性的梦中情人,其中人气最高,也是他们觉得最和季随登对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救援机的副机长程惜,一个是基地的急救医生冯安安。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平日里和季随接触最多,方便眉来眼去。 救援队几乎全员男性,女性就那么几个,程惜是唯一一个工作在救援一线的女人,剩下的几个都是基地的医护人员。 身为救援机副机长,程惜操作技术不错,执行救援任务时经常和季随合作,两人配合默契,两年来救援零失误,是队里的楷模。程惜长相英气,性格也直爽,她喜欢季随队里人都知道,当然,季随对她没有那方面意思大家也都知道。 冯安安是基地的急救医生,有时会跟着救援机或者救援船出任务,接触久了,对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季随心生情愫。她性格温和,人也比较软,和英姿飒爽的程惜正好相反。 大家觉得既然季随不喜欢程惜这一款,与她相反的冯安安总是可以的,但是季随还是不感冒。 就在毛线觉得他们老大志在当和尚时,蹦跶出来一个倪莱,这才一天! 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天下所有的一见钟情钟的都他妈是那张脸! 倪莱那张脸,那张脸 “季队,你原来喜欢冷美人这款的。” “可是,她这个冷美人,冷的有点儿怪。” 毛线嘀嘀咕咕说半天,季随一直没搭理他。毛线挠着后脖颈,太他妈反常了。要搁以往,他嘴这么碎,早被踹到海里了。 “季队?老大?季爷?季随?”毛线一副贱兮兮讨打的样子,“心里装着事儿?” 季随眼睛看着海面,始终没反应。 毛线这次确定,季随这是把他屏蔽了,压根没在听他说的是什么。 直到一根烟燃尽,季随说了句:“我好多年没见过下雪了。” “这还不到夏天,下雪要等到冬天,再说了,这个岛一年四季都没有冬天,哪来的雪?”毛线伸手向季随讨烟, “我也想要试试你的洋火,据我分析,你就是靠着用火柴点烟来吸引的女孩,现在这年头谁还见过火柴?还有那辆二八自行车,不是我夸张,我爸小时候都不骑那疙瘩了。现在的女孩真他妈神奇,都喜欢复古的玩意儿?我这样掐指一算,你今早准是拿着火柴骑着那辆二八自行车撞上了阿凡家的那个女房客,总不能够是车把挑着她的衣服拖拽了二里地吧” 季随看着他笑了笑,毛线跟着也笑了笑,笑意尚未达眼底,季随长腿一抬,直接把他踹进海里:“下去吧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野啊 夏毅凡走后,倪莱收拾妥当冲过澡裹着浴巾上床。 临睡前看了眼手机,章小怜发过来十多条消息,都是问她岛上的情况。 倪莱滑过去: 章小怜几乎秒回: 倪莱: 倪莱发过去一串省略号,放下手机,背向后直挺挺倒回床上。 这日子一天天的,真他妈没意思。 蚊帐顶上有只蟑螂沿着边缘线在爬。 倪莱瞪眼盯着这只蟑螂,想起很久以前,久到她忘了具体哪一年,王辉偷偷在她饭碗里埋了一只蟑螂。 活的蟑螂。 当时那只蟑螂壳上粘着米粒,沿着碗沿儿爬了一圈,掉到了饭桌上。 那是她第一次见着蟑螂,在那天以前,她一直以为蟑螂就是屎壳郎。 倪莱直挺挺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蟑螂爬到蚊帐的一角,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地方,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这是第一次见到会飞的蟑螂,要搁以前,她定会认错成蝉。 岛上的东西真是野啊。 岛主季邪的各种操作也都相当野,身材野,长得也挺野,捏着绣花针给她缝衣服的样子最最野。 野啊。 睡不着。 倪莱爬起来,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亮,趿拉着拖鞋走到窗前的桌子前,拎起那件外套又折返回床上。 白天他缝好外套离开后,她无聊数过,不多不少整整五十针。 五厘米的长度,用不了五十针。他为了兑现许下的五十针,愣是缝了两排。 倪莱回忆着他的动作,比照着用大拇指指肚摩挲了一遍密实的针脚,在心底笑了笑。 她把外套搭到床头,关手机手电筒时,点进微信聊天窗口,自她发了那串省略号后,章小怜没再回复。 就剩这么一个愿意搭理自己的人了,倪莱对着屏幕叹气。 她想了想,接着章小怜问她猛男的话题,敲了三个字: 章小怜很快回: 小庆庆是以前负责倪莱画展的一个外联,娘骚娘骚。 对比岛主,不是一个级别。 倪莱: 章小怜: 倪莱: 章小怜: 倪莱: 章小怜: 倪莱锁屏手机,闭上眼睛,两天一夜没睡,这会儿睡意袭来,很快进入睡眠。但是她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做了无数个梦。 她一会儿梦见王辉变成了蟑螂找她索命,一会儿梦见画展被人泼狗血,一会儿梦见她被人用麻袋蒙着脑袋拳打脚踢 最后一个梦,一个万籁俱寂的雪夜,她坐在马路沿,双腿没进积雪里冻到没有知觉时,被树杈上的雪团砸中脑袋,盖了她一脸雪。 她抬头,看见旁边坐了一个“雪人”,看样子比她在这个地方坐的时间还要长。 “雪人”摸了把脸上的雪,对上她的眼睛。然后他抬起手,拇指指肚沿着她的骨头缝一寸寸摩挲,沾着冻雪,渗进她血液里。 倪莱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床头搭着的外套不知何时掉落下来,盖着她的脑袋,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闷在外套里的呼吸声。 窗户被海风吹开,吹倒了蚊帐,撑杆砸在了腿上,僵麻疼。 倪莱拿开脸上的外套,在黑夜里睁眼躺了一会儿,从床上坐起来。 身上裹着的浴巾早已脱落掉,她光着身子扯掉腿上的蚊帐和撑杆,赤脚下床。 画架被风吹得哗啦啦地响,走近看,因扎了根绣花针,那张裸男画奇迹般地固定在画架上没有被风吹走。 倪莱把画架挪到墙角,折返回去关严窗户,这时天呈黛青色,远处的大海平静无波。 她陷在窗帘里静了半刻,翻开行李箱找了干净的内衣裤和连衣裙穿上,蹬上一双球鞋,从床头捞了外套和手机下楼。 出门的时候看了眼手机,早上四点零四分。 神他妈404,n一t f一und。 她不知不觉再次来到昨天早上的无人区,靠着石头等日出等青鸟等什么,还等什么?太阳完全从海里升出来,没等来青鸟,没等来那个男人。 404其实就是预兆吧。 倪莱走回到小酒馆前的花圃里,捡了个石凳坐着发呆。 一个小时后,夏毅凡叼着牙刷推门走出来。 他站在院子里刷好牙,再洗了把脸,边甩脸上的水珠边走过来和倪莱打招呼:“今儿早上又没抢着大白菜?” 倪莱看着他没吭声,心里疑惑这句话的意思。 “今早季爷没去买菜。”夏毅凡眼睛看着她的外套,“这回衣服破了可赖不着他,你也甭想再找他给你缝。” 夏毅凡万分想把她的外套扒下来,拿放大镜瞅一瞅季随缝的针脚! 夏毅凡的话稍一琢磨,倪莱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既然不想明说,她也不会到处嚷嚷他裸泳被看,估计这种事情说出来有损他岛主的名声。 岛主,一直生活在这里的岛主? 倪莱:“缝得挺好,扯都扯不破。” 夏毅凡:“给我瞅瞅?” 倪莱表无表情地看着他,拢了拢外套。 夏毅凡:“” 倪莱抿了下唇,问:“岛主一直住在这个岛上?” “什么?”夏毅凡一时忘了昨晚岛主的梗。 “季邪。”倪莱手指抠着石凳,抬起眼睛盯着他,“我好像以前见过他。” 她眼珠乌黑,一双眼睛湿漉漉。虽然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这双眼睛透露的东西太多,有点儿小可怜。 夏毅凡愣了半晌,口不应心嗯啊了几声。 倪莱垂下眼,盯着自己的脚尖:“既然是岛主,那就是我上次来时见过,但是又不太像。” 声音很低,像是在自问自答。 她说完这句话,没有和夏毅凡打招呼,双手抄着外套兜站起来转身走。 “哎,你刚说在哪里见过季爷?”夏毅凡喊了声。 倪莱脚步没有停:“梦里。” “得,又来一个。”夏毅凡望着倪莱远去的背影,不觉哼小调,“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梦里梦里见过你,你笑得那么甜蜜” 哼着小调拐回到水池前,弯腰拿起口杯时,感觉出了哪里不对。 网上订房子的时候,倪莱说过,她三年前在岛上住了一段时间。三年前,季随还没有来岛上。 等等,她和季随都是柳市人! 季随说不认识她,那就是她在柳市见过季随! 夏毅凡赶紧给季随打电话,电话关机,应该是在忙。他肚子里捂不住事儿,遂发了几条语音过去。 一直到中午吃饭时,季随回了三个字: 倪莱在岛上逛了半天,下午又逛回小酒馆。 她走进来的时候,夏毅凡正百无赖聊地趴在吧台上玩骰子。 他掀了倪莱一眼,懒洋洋地说:“不买酒,不陪聊。” “我不是来和你聊天的。”倪莱径直走过来,“我来问问你,租赁纠纷归不归岛主管?” “什什么纷?” “我今天在岛上逛了逛,看见几个空房子,条件都比你的好。我打听了房租价格,要价最贵的比你便宜三分之二。就不说你扰乱买卖市场了,我现在要求退租。” 夏毅凡巴不得她立马从老房子搬出去,页沙岛虽然说不上鱼龙混杂,但是小混混老流氓也不少。倪莱这样单身漂亮的外来小姑娘,如果被岛上哪个坏心眼的人盯上,不定搞出什么事来。 好歹她是自己在网上“招惹”来的,又是被季爷亲手缝过衣服的人,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往狼窝里钻。 夏毅凡坐直身体:“你找好房子了?哪家的?” 倪莱:“也是这条街,9号院。” “什么?!这条街的9号院?你和这家说好了?!!!” 夏毅凡下巴快掉下来,震惊到不能再震惊,因为9号院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季随。 不过在早市上一起买了回大白菜而已,又是缝衣服,又是往家里领的。 夏毅凡努力拼凑着被季随震碎的三观。 季爷,你不近女色糙老爷们的人设哪里去了请问! “没见着这家人,但是我确定房子是空的。”倪莱瞧他一眼,“你认识这家人吗?帮我联系可以给你中介费。” 老房子再住下去会死,不是被窗户木板横梁蚊帐砸死,就是被蟑螂吃死。 画画,找灵感,不是非要在老房子才行。她自己心里清楚,当初画青鸟时,创作欲望和灵感是一直都有的,当时那个状态,就算是坐大街上也能画出来。 这条街的9号院,离老房子不远,外观和视野比老房子强百倍。 欧式小镇的建筑,庭院疯长着野草野花和树木。 倪莱看第一眼就很喜欢,待她走近,隔着院墙细细看,才瞧出来野草野花也是有讲究的。 表面看着野疯荒,其实是有人打理过的。 浇水打药一样没落下,其中一棵她叫不上名字的树,树干上挂着一袋“吊瓶”。主人在给树治病。 真好啊。 倪莱趴在墙头看了半天,能住在这里,该有多好。 倪莱望着树干上的吊瓶,鼻头有些泛酸。 她从墙头上跳下来,多少年了,第一次心生一丝矫情。 能有个让自己犯矫情的地儿,也挺好。 倪莱看着夏毅凡,脸上淡漠,眼神坚毅:“9号院我住定了,就问你,岛主管不管这事?” “管管管!”夏毅凡头点如捣蒜,“这事还真归他管,那什么,回头我帮你问问。” “电话给我,我自己问。”倪莱说,“我不信你。” “信不信我都不能把电话给你。我向你保证,今晚12点以前肯定给你答复。”夏毅凡把骰子摇得哗啦响,“季爷忙着呢,得等。” 倪莱看着他:“晚上我会再来。” “请便吧,我又不是在诓你。不过我可事先告诉你,9号院你能住进去的希望为零。”夏毅凡刚说完这话就有些后悔,谁知道呢。 谁知道季爷会拿绣花针给女人缝衣服。 这他妈,谁知道呢。 碗里的骰子掷到六,夏毅凡咋了咋舌,拿起手机给季随发了条语音: 季随没回复。 夏毅凡觉得季随可能以为自己又是在找借口喊他出来喝酒,又发了条语音: 他把手机放下,刚拿起骰子,手机像放屁一样在吧台上震动。 来电显示:季爷。 他咂着舌滑开接听键。 “你他妈说什么了!”季随在电话那头吼。 “什么我说什么,是她自己找过来的,找我退租,说是看上9号院了,还问我认不认识9号院的房主。”夏毅凡红着脖子解释,十分委屈,“我没跟他说那是你的院子。” “不租。” “我说了你不租,但是她说住定了,还说今晚会再找我。” “没用的东西。”季随直接挂断电话。 晚上九点,季随骑着自行车来到小酒馆。 倪莱穿着那件被他缝过的外套,笔直地站在吧台前。 她双手攥着一杯酒,脊背对着门口,正在和夏毅凡说着什么。 季随肩膀靠在门上,抬起手背抹了抹下巴,大步走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禾子 “房主说了不租。”夏毅凡擦着一个酒杯,“你杵这一夜也没用。” 倪莱:“你把房主电话给我。” “房主没电话。”夏毅凡看见季随,长舒一口气,“喏,管这事的人来了。” 倪莱转脸。 季随伸腿勾过来一个高脚凳坐上去,手指叩敲了下吧台:“大红袍。” 夏毅凡手里拿着半瓶存酒:“不喝酒?” 季随:“废什么话。” “浓的?” “越浓越好。” “大晚上喝这么浓的茶,你也不怕睡不着觉。” “晚饭齁着了。” “得咧,我去烧水。”夏毅凡掂着茶壶绕过吧台,去厨房烧水泡茶。 说来说去,不就是想支开我吗! 夏毅凡离开后,季随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双肘支着吧台,低头刷手机。 倪莱双手攥着酒杯站在他的左侧,能清晰地看见他紧绷的下颚线和紧锁的眉心,全身上下写满不爽,密密麻麻像蚂蚁搬家。 她踟蹰了下,提上一口气,说:“你认识这条街9号院的房主吗?” 季随像是没听到,刷着手机没应声。 倪莱提高音量,重复问了遍,季随眼睛盯着手机,依旧没反应。 “季邪。”倪莱叫了声他的‘名字’,“我想租这条街9号院的房子,你能给我房主的联系方式吗?” 季随没抬头:“不租。” 倪莱:“你把电话号码给我,我亲自和房主说。” 季随:“说了不租。”语气极其不耐烦。 倪莱不吭声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季随拿着手机站起来。 夏毅凡正好拎着茶壶走过来,见季随要走:“这就回去?不喝茶了?” 季随把手机揣进裤兜里:“你自己喝吧。” 夏毅凡问:“院子租了?” 季随:“租屁。” 在一旁安静站着的倪莱突然把酒杯往吧台上一放,腾出手来揪住季随的t恤衣摆,抬脸看他:“你给我找个能住的房子。” 面无表情,眼珠乌黑明亮,倒映着他的样子。 整个人倔强而清冷。 “你”季随突然就想起夏毅凡在微信里说她小模样挺可怜那句话。 你他妈! 十五岁那年冬天某个下午,她死里逃生地跳上季随的单车后座,请求他送她回家。 她说了城东一个地址,季随骑着单车载她到了后,她攥着单车座位架子不下来,又说了城南一个地址,低着头小声央求他。 季随没脾气地把她送到城南,结果她跳下单车,向着楼道口刚走了两步又倒回来,伸手死死攥住他的外套下摆,一双乌黑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麻烦你,再把我送回刚才那个家。” 当时季随气焰蹭一下冒出来。 他猛地把单车撂在脚边的一堆冻雪上,瞪着她,吼:“你他妈——” 她弓着背,低声急急打断他:“他们在楼道里,我看见了。” 她当时的样子,和现在一模一样几乎分毫不差,清冷,倔强,可怜。 现在的样子啊。 季随在心底叹了口气,改口说:“我去撒尿。” 倪莱看着他的眼睛,渐渐松开手。 “”夏毅凡眨了下眼,“我今天刚刷的马桶,倍儿亮,里面的水干净到能舔着喝。” 季随就笑:“等我回来你再去舔。” 季随走进洗手间关上门,背靠着门,从裤兜里掏出烟和火柴,倒出一根烟叼上,指肚摩挲着火柴盒没有打开。 当时他说什么来着。 他好像什么也没说。 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她攥着他的外套衣摆,仰脸看着他,呼吸喷进他脖子里。 她说:“我没回那个家,他们会在这个家门口等我。这个家里没人,相比之下,还是那个家安全。还有,我忘了我没有这个家的钥匙。” 季随漫不经心道:“关我屁事。” 楼道口传来脚步声,她像只受惊的兔子,钻进他怀里,两只冻得通红的小手扯着他的外套,试图挡住脸。 两人之间的距离蓦地拉近,近到躯体相贴。 季随身体一僵,别过脸。 他憋着气,瞥了楼道口一眼,一群小混混骂骂咧咧地涌出楼道口,有人向他们这个方向望着。 季随下意识反应是去找寻附近的武器——板砖或者木棍。 他甚至踹了下地上的单车,估摸着怎样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单车拆卸零散拿来打架。 “帮我。”倪莱在他怀里瑟缩了下,“求你,再帮我一次。” 只这一下,他突然放弃了打架的念头。 “帮你麻痹!”季随猛地揪住她的衣领,拎着她,三两步抄到墙根,把她抵在墙上,双眼血红地瞪着她,不带商量地俯身咬上她的唇。 他是真的咬,用力咬。 倪莱逆来顺受,没有挣扎。 小混混们吹着口哨说着荤话从他们身后走过。季随身体高大,后背冲着他们,没人瞧清正被他摁在墙上亲的女孩是倪莱。 不知过了多久,季随离开她的唇,朝着地上的积雪吐出一口血。 倪莱凉凉的唇瓣被他咬破了两块皮,血是热的,带着甜腥味。 季随单手拎着她,眼里怒火骇人。 他盯着她乌黑的眼珠,狠狠说:“以后少他妈来招惹老子!我比他们要可怕,也比他们想要你死。” 倪莱嘴唇流着血,小脸煞白。一双眼睛乌黑明亮,映着他的样子,他此刻丑陋的样子。 季随松开她,倪莱坠落在雪里。 冻雪很硬,硌得她屁股生疼。 季随再看她一眼,转身走到单车前,朝着单车后座踹了一脚。 单车后轮子整个陷进雪堆里,车轮飞速转动,溅了他一脸雪。 季随盯着车轮,直愣愣站着,直到车轮慢慢停止转圈。 他机械地扶起单车,跨坐上去,默默调整好摔歪了的车把。 他两条长腿撑地,双手握着车把,始终背对着倪莱,沉默不语。 倪莱在冻雪上坐了十五分钟,季随等了十五分钟。 两人都在沉默,像是情侣在怄气。 最终,倪莱妥协,她抬手擦了擦嘴巴上的血,站起来走到他身旁,默默坐上车后座。 脚掌离地,车轮转动,单车上的残雪扑簌簌地掉落。 后座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能散架。 倪莱跨坐在后座上,双手紧紧攥着车座下的那根管,后来兴许累了也放松了,她松开手,两只胳膊耷拉下来,整个人松垮瘫着,只是用额头抵着季随的后背。 一路无话,终到城东她说的那个家小区外面,天早已黑透。 倪莱额头离开他的后背,四下张望着,出声恳求:“你能送我到家门口吗?” 季随沉默着,单车穿过一栋栋别墅,最后停在第三排16号别墅前。 倪莱确定自己之前并没有说具体楼号,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她没有问。 倪莱从后座上跳下来,说:“禾子,谢谢你。” 上次从派出所一起出来,她看见他外套里衬上绣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季”字,分得比较开,她以为禾子是他的名字。 季随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看着路灯下被树影照得斑斑驳驳的她,问:“他们,你家人知道吗?” “知道。”倪莱怔怔地笑了下。 他大约懂了。 “禾子。”倪莱看着他笑,“下次再见,你给我找个能待的地方。” 她眉眼弯着,嘴唇上翘,唇上被他咬破皮的两个地方已经干涸,分外明显。 又想扑上去咬。 她笑起来的样子,温暖又好看。 季随靠在洗手间门上,狠狠咬着嘴里的烟:“操!” 刚刚在外面,倪莱攥着他的衣摆,说:“你给我找个能住的房子。” 操操操! 烟被他咬成好几截,季随嘴里咀嚼着烟草,又骂了声:“你他妈!” 烟草的苦涩味溢满口腔,并不好受。 季随上前走了两步,吐进马桶里,按水冲走。 他走到洗手台拧开水龙头,弯腰张嘴就着水柱灌了一口水,漱口清理口腔里的烟草,又掬着水洗了把脸,彻底冷静下来。 季随回到吧台,倪莱脊背挺直,倔强地在等。 他走过去,抄起一杯大红袍喝了,啧了下嘴:“这他妈什么味。” 夏毅凡诧异:“水和茶叶都是按原来的比例放的,能有什么味?” 季随用舌尖扫了遍牙齿,妈蛋,刚才没有清理干净,牙缝里还有根烟丝。 他若无其事地把那根烟丝嚼吧嚼吧烂了咽进去,说:“烟味。” “烟瘾犯了吧。”不明真相的夏毅凡从吧台里拿出一盒烟,“外国烟,来一根?” “不了。”季随瞥了眼身旁的倪莱,“想住什么样的房子?” 倪莱抿抿唇:“这条街9号院那样的。” 夏毅凡站在吧台后头耸肩摊手。 酒馆灯光明明暗暗,交错在倪莱淡漠的脸上,清冷疏离。酒馆里声音时远时近,灌进耳朵里。 季随食指沿着茶杯边沿慢慢转,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研判她。 倪莱无惧地迎上他的目光。 季随食指在茶杯边沿转了一圈,再转回来。 他确定,她已完全不认得自己了。 十多年了,谁他妈还记得谁。 她忘了他。 反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行。”季随左手离开茶杯,手指微曲叩着吧台,“今晚你就可以搬进去。” 夏毅凡的眼珠快要掉下来:“!!!!!!!!” 撒泡尿的功夫,这就决定租了?不是,是谁在电话里急吼吼地骂没用的东西的。敢情这撒的不是尿,撒的是脑浆。 夏毅凡内心百味杂陈,十分看不懂现在的季随! 倪莱看着季随,眼神骤然放亮:“搬哪?” “9号院。”季随站起来,不带任何情绪,“我去给你拿钥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宇宙之谜 倪莱回老房子收拾好行李,由夏毅凡领着来到9号院。 院门开着,一楼客厅亮着灯,房门虚掩。 “季爷。”夏毅凡把房门完全推开,“我们进来了。” 屋里没人,鞋柜上放着一串钥匙。 夏毅凡嘀咕着拿出手机,手指划拉了下屏幕,对倪莱说:“季爷回去了,他让你自便。房租按照你说的市场价给,从你付给老房子的钱里扣,多退少补。” 由开始的坚决不租,到现在顺利搬进来,倪莱像是在做梦,她站在门口,问:“这房子是季邪的吗?” “这个你得问他。”夏毅凡含糊说着,“反正这里归他管就对了。以后有关这院子的事,你直接找我就成,季爷忙,脾气躁,你别老是麻烦他。” 倪莱想起院子里树干上挂着的吊瓶,问:“平时是你来打理这里吗?” “以前是季爷在打理,以后就归我了。” “为什么?” “季爷忙。”夏毅凡把倪莱的行李箱拖进来,领着她去熟悉这里的布置,“不对,你住进来以后,打理归你自己。我意思是,如果你哪天又要上吊,断了横梁或者掰折了树杈,你去小酒馆找我,别去麻烦季爷。” 房子装修非常简洁,猛一看挺糙,待手摸上去,样样东西都挺有质感,就连小物件的摆放都有讲究。 和院子里的环境布置很像,看着糙野狂放不羁,其实处处透露着细腻温暖。 这种感觉,很像一个人。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哪里呢?倪莱机械地跟在夏毅凡身后,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大爷的爱哪哪吧。 有时候真的怀疑这是她臆想精分出来的一个人物,曾陪她走过一段不堪。 跟拥有二十四个人格的比利差远了,这特么才两格,且歇着吧。 一楼是厨房和客厅,卧室在二楼。两间卧室一间书房,夏毅凡把被褥放到客房,解释说对面是房主的房间,平时锁着没人住。客房不算太小,基本的家具一样不少。书房连着一个大露台,对面就是大海,视野好到爆。 倪莱非常满意:“房子是刚装好的吧,住过人吗?” “两年前的新房,这两年陆陆续续装修,上个月刚捯饬完,季即使装好了,房主经常不在家,基本没住过。”夏毅凡领着倪莱来到一楼厨房,拧开水龙头洗手。 倪莱摸着流理台面,打量着厨房问:“我可以在这里做饭吗?” “回头我问问。”夏毅凡又交代了倪莱一些注意事项,“我就回去了,我一会儿不在,那帮孙子又该偷酒喝。” 倪莱问:“租房合同要签吗?” 夏毅凡摆手:“季爷一句话比合同有用。” 意思就是让她住与不住,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倪莱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夏毅凡一句话堵了回去:“你就知足吧。” 还有一句话,夏毅凡没说。 季随刚在微信里发给他的原话: 夏毅凡一路琢磨着这句话,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这句话太他妈有歧义了,是咒她死呢,还是说她可以在这里住到死。 咒人死不是季爷的风格,但是放任一个陌生女人在他家住到死更不是他的风格。 宇宙之谜的谜。 夏毅凡回到小酒馆,上次给倪莱装窗户的自然卷靠在吧台上和他打招呼:“阿凡,我刚看见你抱着被子走进季爷院子里,后面还跟着你那个美女房客,怎么回事?” “哦,她租了季爷院子。” “季爷会租?!”自然卷诧异了会儿,又自我解释说,“反正他那院子空着也是空着,有人住着也有点儿人气。” 夏毅凡对此很是不屑,他打开一瓶啤酒对嘴吹了一口,怼道:“季爷往那院子里晃一圈,邪祟鬼物枪煞三煞岁煞冲背煞甭管他妈什么煞,全都他妈的跑没影,三年两载不敢往里蹦跶。” 季爷那肩背上的刀疤能化他妈任何煞! “知道你家季爷吊最大。”自然卷诶了声,“不对啊,照你这样说,季爷为什么出租?” 我他妈还想知道为什么呢! 夏毅凡没吭声。 “我看八成是你骚扰人家被季爷瞅见了。阿凡啊,你可长点儿心吧,别再给季爷找事啦。”自然卷捂着胸口做恸哭状,给自己强行加戏,“季爷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不容易。” “卧槽,你才是被屎尿养大的。”夏毅凡蹦起来揍他,“季爷是我救命恩人。不是我爸爸。” 自然卷被打得嗷嗷直叫唤:“是我爸爸,季爷是我爸爸。” 夏毅凡拿自然卷发泄了一通,心情爽了不少。 “说多少次了,打人不打脸。”自然卷从冰桶里捞出一把冰块往脸上捂,还不忘嘴贱,“我就问你,你是不是看上那女的了?她叫什么来着?” “倪莱。我求生欲望强,她那样的我可吃不消。我喜欢身娇体软的乖乖软妹。”夏毅凡灌了一口啤酒,冲着自然卷咧嘴笑,“我知道你,准喜欢大雕萌妹。” “草死你。”自然卷骂了他一句,把手里的冰块扔进冰桶里,说,“虽然季爷买了个小院,但我老是觉得,他总有一天会走。这个岛困不住他,他和我们不一样。” 夏毅凡:“就你他妈知道的多,我们不一样不一样一样样样,信不信我对着你耳朵眼唱一天一夜的不一样,还带立体声环绕!” 距离页沙岛150海里的海面上,惊涛骇浪,一艘渔船机舱进水,随时可能发生侧翻。 渔船上哭嚎一片,乱作一团:“飞机来了!救命啊!我们在这里!” 季随穿着防护服从救援机上跳下来。 黑夜中的一抹橙像簇火焰,燃起人们的求生希望,映着他们恐慌焦急的脸庞。 季随还未落地,几个狼狈的渔民一拥而上。 “我先上去,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我不能死。” “我大腿刚才受了伤,一直在流血,不能延误。” “我还是个chu男,不能就这么死了。” “我家里八代单传,不能断了根。” “” “都他妈给我闭嘴!”季随一个扫堂腿过去,把他们踹开。 随后,他两只脚稳稳当当踩在甲板上,扫他们一眼,厉声吼:“我确保把你们每一个人都带走,但是必须听我指令!头顶的直升机每秒钟都在耗燃油,能够停留在这里的时间只有二十五分钟,你们在这里每吵一分钟,就折进去一条人命!” 训斥间,季随已经解开身上的救援吊带,扯着旁边那个腿部一直在大出血的中年人,把吊带圆环套进他脑袋,绕过后背夹在他两腋下:“船长是谁?!站出来!” 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从人群中挤出来:“我,我是。” 季随:“老弱病幼残女士优先,快速组织船员秩序!” “是。”船长转向人群,“大家伙都听我的,不要慌不要乱,下一个浪来以前,这位同志肯定能把我们都救出去。” 季随身体高大,不怒自威,气场骇人,刚才的一席话本就把他们震慑住,此刻他正以极其专业熟练的手法给受伤的那个中年人稳固好吊带。 在他的威慑和感染下,人群不再争抢喧闹,甚至主动配合船长排队。 季随大声叮嘱中年人几句后,送离他从甲板吊起。 中年人在人们羡慕的目光中被拉上救援机,季随瞟过去一眼,大声道:“我最后一个离开。” 这句话像是定心丸,人群中甚至有人舒了口气。 季随:“下一个!” 中年人刚被送上救援机,跟机的急救医生冯安安立马接过去检查伤口。 “季队神速啊。”毛线带着担架跳出舱门。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季随给每一个人稳固吊带时,都会大声重复每一个动作口令。轮到再后面的人,基本已经知道怎么操作,不用季随手把手教,会主动配合着仰头抬胳膊。 “同志同志,我在厨房找到阿坤,他受伤严重,快不行了。”船长背着一个半身血的男孩子冲过来,“阿坤才十六岁,这是他第一次出海。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季随喊:“毛线!担架!” 毛线利落摆好担架,帮助船长把阿坤平放上去,稳固担架上的吊钩和吊索。 季随视线在甲板上凛了一圈,快速计算着人数,心口猛地一跳。 “操!” 实际人数超出了船长求救时报给救援队的人数。 船长上报遇险人数共七人,其中五个被送上救援机。除了阿坤和船长,甲板上还他妈有两个渔民。 说一声船长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体育老师都要拿着撑杆跳起来打人。 妈的,这不仅仅是把他自己算漏的问题。 季随有种直觉,除去船长,多出来的那个人头就是正躺在担架上的阿坤,船里不定还有几个这样的“阿坤”。 “你怎么统计的人数?!再去数一数!”季随吼了船长一声,随即单膝跪地,用手拍了拍阿坤的脸,“醒一醒!能听到我说话吗?里面还有没有人和你一起?” “我不知道阿坤上了船,他这是害我啊!”船长摸了把脸上的海水,问甲板上剩下的那两个人,“你们知道阿坤在船上吗?和阿坤一起的还有谁?啊!” 两个人摇头。 阿坤咳嗽着,缓缓睁开眼,动了动嘴唇。 季随侧脸把耳朵凑过去。 阿坤:“我,我妹妹在,在杂物舱。” 季随:“还有谁?” 阿坤:“就我和,我妹妹。” “阿坤还有一个妹妹在杂物舱。”季随喊了声,对毛线说,“我去杂物舱找人,你负责把他升上去。” 毛线扣好担架上的锁扣:“你注意安全。” “我熟悉船舱结构,我也认识阿花,找起来容易,你留在这里先送他们上去。”船长不由分说转身跑进船舱。 一股大浪打过来,渔船摇摇晃晃。 两个渔民被甩趴在甲板上,顿时就害怕了起来:“快一点!这只是小浪,大浪马上就来了!” “季随,你听我说。”救援机机长李川书沉声道,“留给你的时间只有五分钟,油箱提示,五分钟后必须返航。” 季随按了下头盔上的对话机:“机上还有几个位置?” 李川书:“算上你和毛线,四个。” “放一个吊篮下来,这里还有一个小女孩。”季随声音沉稳,“船长少报了两个孩子,重伤,需要马上救治。我和船长还有另外一个渔民一起留下来等救援船。” 李川书:“救援船还有四十五分钟到达,你确定可以吗?” 季随:“确定。” 李川书:“好,听你的。” 副机长程惜急道:“不行,必须等季队一起走。气象预报风浪会越来越大,四十五分钟以后,这艘小破船早就被拍零散了。” 冯安安听到他们的对话,急得眼泪掉出来:“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啊,你跳下去腾位置。”程惜冷哼一声,说话带刺,“非要跟来,我看这几个伤员撑到明天都死不了,显得你一个医生多能耐。” 程惜和冯安安都是季随的爱慕者,彼此知道各自的心思,平时见面和和气气,真到了现在这种节骨眼上,又都是为了季随,说不上一句话就怼了起来。 “程惜!”李川书高喝了声。 目前这种情况,李川书虽然心急,但是身为机长,担着所有人的命,无论何时,都必须要稳住情绪,保持清晰的大脑。 “这样,等重伤的那孩子上来,冯医生查看下伤势,如果没有生命危险,我们把人送到救援船上,然后再折返回来接季随。”李川书冷静道,“接到季随后,我们乘救援船一起回去。” 冯安安:“是。” 程惜:“是。”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前提是担架上的孩子可以撑到明天。 与此同时,渔船甲板上。 两个年轻渔民本来还在甲板上趴着,听到季随说机上只有四个位置后,全都在一秒之内爬了起来。 身姿相当矫健。 季随认出来,这两个人就是他刚降下时,冲在最前面喊着说他是chu男和八代单传的那两个年轻人。 chu男蹿到最前面,一把扯住担架:“船长报的人里没有阿坤,凭什么拉他上去!再者说了,他一个快死的人,和我们健康的活人争什么争,没准还没拉上去,他就死了。” 八代单传也蹿过来,拽着毛线不让他升:“你们救援队不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吗?这种时候,你怎么能置人民的性命于不顾,自个去逃命?你也不学学你同事,他都主动留下来” 季随上前攥住他的手腕,狠狠往上一折。 八代单传惨叫一声,撒开手:“你——” 季随攥着他的手腕:“担架必须要有专业人员护送才能升上去!你他妈会在半空和绞盘手交流做指令?!” “那让他升上去再下来,你们和船长一起等。”八代单传气势明显弱了下来。 “我草你祖宗!”季随单手攥着他的手腕往上一借力,把他掀翻在地,再抬脚蹬住他的胸口,像看垃圾一样看着他,“你的命是命,他的命就不是命?!” “季队。”毛线眼睛有点儿热。 “没时间了。”季随托着担架稳住往上送,“快上去。” 毛线:“季队,注意安全。” 季随指着在一旁吓傻了的chu男:“你!过来!” chu男是哭着被季随送上去的,双脚离开甲板的时候,他才敢开口说话:“谢谢你。” 我回去就破处嘤嘤嘤。 “胳膊用力夹住!”季随伸手推了他一把,眼睛焦急地看向船舱口。 八代单传在地上挣扎:“不是还有一个位置?” 舱口出现船长的身影,他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 “就他妈你了,老实待着陪老子!”季随脚踩着八代单传胸口把他死死钉在地甲板上,大掌抓着降下来的吊篮,对船长喊,“快!” 小女孩昏迷着,看不出有外伤。 船长跑过来:“可能是吓着了。” “这样也好,往上升的时候不会害怕也不乱折腾。”季随把小女孩装在吊篮里升上去,“机上人员已满,他们先回去。救援船很快就会来。” “我留下,留下。”船长浑身湿透,情绪激烈,“同志,救援船可以把我的渔船一起拖走吗?这是我一辈子的积蓄啊。” “看情况。”季随这才抬脚,松开八代单传。 八代单传知道已经无望,躺在甲板上呜呜呜嚎啕大哭起来。 哭得甲板晃了晃。 像是船底在鲸鱼背上滑的那种晃动。 “操!”季随弯腰单手拎起八代单传,另一只手捞住船长的胳膊往外跑,大声喊,“跳!” 季随认识这种浪。 噗通—— 轰—— 一个巨浪突然从船底蹿上来,掀起渔船!渔船被浪拖着掀了个个,七零八落地倒扣在海里。 “渔船被浪扣在了海里!”程惜声音里都是骇然。 救援机里顿时鸦雀无声,刚才还哼哼唧唧的众人都闭上了嘴,暗自庆幸着因伤优先被救上来。 救援机已经准备返航,各种条件也不允许再开舱门。 “季随?!季随?!”机长李川书喊。 咕咚咕咚—— “我他妈,应该带着冲浪板来。”季随摘掉头盔,掌心握着对话机钻出海面,笑道,“老子死也要死在女人身上。” 救援机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李川书:“你小子。” 查看了阿坤和阿花伤势的冯安安紧张到几乎失声:“机长,可以!” 李川书秒懂:“季随,我把他们送到救援船就立马返航!你一定要撑住!” 季随:“快滚吧。” 救援机在夜色中飞逝而去。 “我操!” 刚被巨浪拍晕过去的八代单传醒来,见旁边有个人,抓住生命里的最后一根稻草,死死抱住季随的大腿。 季随右胳膊还挂着被船舷砸晕过去的船长。 妈的! 一个死死抱着自己的左大腿往下拖,一个不省人事死沉死沉地挂在自己右胳膊上。 季随向八代单传打手势,告诉他放松。 八代单传兴许是真吓傻了,不听不看不懂,就知道死死抱住他的大腿。 季随在海底翻了个身,伸右腿踹他,没踹开。季随闭着气,左手抡着头盔,砸在他背上。 八代单传晕了过去。 季随抓住一截横木,两只胳膊各捞一个人,向渔船游去。 第二天清晨,季随骑着自行车离开基地,刚拐了个弯就被阿乙从后头呼哧呼哧追上:“季队,指导员让你去医院检查身体包扎伤口。” 季随没有停:“我这就去。” 阿乙:“去哪儿?” 季随:“黄大爷医馆。” “哎哟喂,黄大爷按摩拔罐还成,其他真不行。”阿乙跳上他的车后座,“我看你这是在躲冯医生。” “医院人手不够,我这个糙老爷们就不占用人民资源了。”季随踩着脚蹬子,屁股离开车座,前车轮骑上一块石头。 车身一阵剧烈颠簸。 “哎哟。”阿乙被怼下后车座,跌坐在地上。 季随笑骂:“滚蛋。” 倪莱一觉醒来,鼻塞脑袋沉。 昨夜贪图风景好夜风爽,大开着窗户睡了一夜。虽然感冒,但也是她登岛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次。起床简单洗漱后,出门去找药店。 一路向人打听,有人告诉她黄大爷医馆包治百病。 倪莱根据地址找过去,刚到门口,就看见季随坐在堂屋的长条凳上,旁边立着一个挂吊瓶的架子。 左手背上扎着针,右手夹着一根烟。 长腿随意搭着,坐姿松散。 他抬眸瞟了倪莱一眼,从嘴里吐出一个烟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雪夜 倪莱扶着门框看向里面,堂屋里只有季随一个病人。 “你也来看病?”倪莱把目光定在他脸上,问。 “来遛弯。”季随抖了下烟灰,把烟放进嘴里抽了口。 脖子和胳膊上都是皮外伤。遛弯时挨的揍?有人敢揍岛主?? 倪莱想象着各种可能,抬脚迈进来,鼻音很重:“感冒药这里有卖吗?” 没人应声。 倪莱偏头看向季随的方向,发现他脑袋枕在墙壁上,嘴里叼着烟闭眼假寐,眉心皱着,眼窝泛青,胡子拉碴,一脸疲惫。 但,还是帅啊。 季随个子大,在长条凳上坐着,觉得怎么都装不下他。 天地都装不下他。 嘴里叼着的烟一直没有吸,烟灰积成一截,始终没有掉落下来。 这截烟灰像是戳在倪莱神经上,她突然有种想拿起画笔的冲动。 黄大爷一直没有出现,倪莱靠着门框直愣愣盯着烟灰,待烟燃尽,就要烧到他嘴皮时,倪莱叫:“季邪。” 季随坐着没动,眼皮也没动。 倪莱抿了抿唇,走过去,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拿他嘴里的烟。 季随倏忽睁开眼。 四目相对。 “你烟吸完了,刚叫你你没听到,怕烧着你。”倪莱尴尬地缩回手,软声解释。 声音听在耳朵里,倪莱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这么细声细语软糯糯的语调居然是从她自个喉咙里蹦跶出来的?! 真是见了鬼了,同样见鬼的还有她的念头和动作。 亲手去拿他嘴里的烟,这一举动的这一理由,性转一下,这就是流氓趁着美女睡觉,伸咸猪手去摸她嘴唇,被美女抓个正着,流氓解释说他这是见她口红花掉了不好看,帮她抹匀实! 啊啊啊啊啊倪莱想暴走。 面瘫脸,我再次谢谢您嘞。 倪莱站直,目视前方面不改色,看起来分外淡定。 季随拧着眉心,拿掉嘴里的烟头丢在地上,抬脚踩灭。 烟灰四散开来。 季随靠着墙壁,抬眼看着对面墙上的挂钟。 两分钟,他睡了个觉。 刚睁开眼的那一霎那,近距离看见倪莱的脸,他晃了个神,以为梦回年少。 记得一起从派出所出来的那个雪夜,他坐在马路沿的长椅上抽烟,倪莱跟着坐在他身边,抬手戳他胳膊:“能给我一根烟吗?” 因为怕冷,她只从袖筒里探出一根手指,白白嫩嫩。 季随不耐地转过脸,喷了一口烟在她脸上。 她又戳了他一下,声音很软:“就一根。” 季随甩开胳膊,烦躁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和一盒火柴丢给她。 “我也不喜欢打火机。”倪莱划着火柴把烟点着,“每次看见打火机和煤气罐,我脑子里都会快闪出它们爆炸的画面,非常恐怖。” 倪莱是手指拿着烟把烟点着的,不像别人,先把烟放在嘴里。 季随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倪莱略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抽烟,我就是喜欢看烟慢慢燃尽的过程,如果到最后能撑到一条烟灰才掉下来,那就是完美。” “”季随张了张嘴,“矫情。” 他其实想说傻逼来着,但是话到嘴边,看着她的盈盈笑脸没说出口。 “我喜欢画画。”倪莱把烟嘴摁进雪里,抬眼看着他笑,“我画过一根烟从开始点燃到燃尽的全过程,在学校获过奖。” 季随淡淡:“哦。” 倪莱说个不停。 季随当时只觉得她忒絮叨,像是天上的雪花,接二连三一片接着一片没完没了。 烦。 他沉默坐着,一根接一根地抽闷烟。 “你怎么不说话?”倪莱问他。 季随没吭声。 倪莱又问:“我是不是很烦人?” 季随:“哦。” 倪莱抿着唇不说话了。 季随抽完最后一根烟,身体后仰,两只胳膊向后搭在长椅靠背上,目光在倪莱身上逡巡了一圈,说:“你,打哪来的回哪去吧,别他妈老跟着我。” 倪莱低着头,双手摁在长椅上,手指不停抠着长椅上的油漆。 袖口上落满了雪。 季随啧了声,下巴微抬,样子颇为混不吝:“不走也行,来给老子解解闷。” 倪莱缓缓抬头看他。 季随翘着二郎腿,眯眼看她,扯着嘴角痞笑:“过来让我亲一口。” 倪莱怔住,一张小脸白里透红。 季随继续吊儿郎当睨着她。 倪莱抠掉一块木条,木条扎进指甲里,疼得她心脏抽搐了两下。 她不甘示弱地回看着他,慢慢向他靠近再靠近,近到两人呼吸纠缠在一起。 停了下来。 季随身上的烟草味夹裹着清冽的雪,扑在她脸上,倪莱抖着睫毛,紧张到不行。 季随突然直起身子,她吓得猛地往后仰。 “怎么?没种?”季随一寸寸逼近。 倪莱任命地闭上眼。 一二三默数到十五时,眉骨触上一节温暖的指肚。 她不知所措,呼吸漏掉半拍。 指肚沿着眉骨缓缓摩挲,倪莱听到他漫不经心的腔调:“你这里还有血,刚在派出所时没有洗干净。” 倪莱的心脏疯狂跳动,怕小心脏会不受控从喉咙里跳出来,她努力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刚才差点儿被他亲到时都没有这么悸动。 季随拇指沿着她的眉骨从左摩挲到右,用雪把上面的血渍擦掉,啧了声,把她推开:“就你这逆来顺受的怂样,活该被人弄进派出所。” 倪莱缓缓睁开眼,看着他问:“你为什么也不回家?” 季随沉默。 雪越下越大,落在两人身上。 倪莱抱着僵硬麻木的双腿蜷缩在长椅上,季随瞧她一眼,扯掉身上的外套撂到她身上。 倪莱迟疑了下:“谢谢。” 她站起来拍掉自己身上的雪,穿上他的外套,抱臂坐下,冻僵的双手交叠着塞进外套里取暖,指尖摸到一处凸起。 撩起来看,内衬上绣着字。 倪莱辨认着上面的字:“禾子?你叫禾子?” 季随沉默着。 倪莱说:“我叫倪莱。” 墙上的钟把季随拉回现实。 他揉了揉眉心,斜了眼倪莱冷淡的脸,问:“你来医馆干什么?” “风吹感冒了,来买药。”倪莱想到是他帮忙租到的院子,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他,遂加了句,“谢谢帮我租房子。” “谢我让你感冒?”季随嗤了声,大着嗓门喊,“黄大爷!” 黄大爷从内屋缓步过来:“滴完了?” “滴完我自己就拔了。”季随下巴朝倪莱扬了扬,“有人看病。” 黄大爷打量着倪莱,直摇头:“姑娘你气色不好啊,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倪莱:“不用,我就是普通感冒。” 黄大爷一副高深莫测气定神闲的样子:“姑娘,你男人脾气肯定不好。” “??”如果不是岛主本尊在这里打吊针看病,倪莱肯定转身就走,一秒不停留。 这老头整个一流氓骗子! 黄大爷继续:“女人气色好不好,要看男人。” 倪莱:“我没结婚。” 黄大爷呵呵一笑:“男朋友也是男人。” 倪莱:“我单身。” 黄大爷一脸的果然:“问题就出在这里,你缺个好男人,这身体的调理啊” 倪莱去看季随,他右手划拉着手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倪莱提上一口气,转脸瞪着黄大爷,语气生冷:“我就问你这里有没有感冒药?有就卖,没有甭废话。” 黄大爷:“你说你这个小姑娘” 倪莱转身就走。 黄大爷:“哎哎哎,你不买感冒药了?” 倪莱走远。 季随笑:“老不正经。” 黄大爷:“是她真不经逗。看着眼生,不像是岛上的人,游客啊。” 季随:“你也就敢在游客跟前耍耍嘴皮子。” “游客还是不行,如果是咱岛上的姑娘,准会接着我的话茬说,喏,季哥哥,我听黄大爷的,你来给我调理调理身体呗。” 黄大爷翘着兰花指,捏着嗓子,学得有模有样。 季随一通乐:“大爷的恶心。” 黄大爷:“这种事情怎么能是恶心呢?季随啊,你这个思想很是危险。你黄大爷我忠告你一句,看你气色,你也该找个女人调理调理身体了。” “你等着。”季随作势拔针,“我不吃倚老卖老这一套!” 黄大爷一蹦三尺高:“你看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火气忒大!我跟你说,找个女人泄泄火,你脾气就不会这么燥。” 季随:“我先拿你泄火。” 从医馆出来,季随骑车回基地,路过麦斯街时,看到倪莱从包子铺出来。她一手拿着一杯豆浆吸着,一手拎着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了两盒感冒药。 她看到自己,吸着豆浆没任何反应,继续沿着麦斯街左侧走。 季随骑着自行车沿右侧,余光向左瞟了眼,她真的是没任何反应。 他在脑子里过了遍他们在岛上的几次照面,如同夏毅凡所说,她那张脸从没有过表情变化。 这些年长能耐了啊。 咔哒—— 操! 车链子断了。 其中一个链条扣蹦跶着往前走。 你他妈! 季随捏着车闸往前一步,说不清处于何种心理,左脚碰着链扣的那瞬,他脚尖拐了个方向。 链扣突然加速,蹦跶着横穿麦斯街,朝着倪莱奔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粉红猪 那一脚下去的刹那,季随觉得自己脑门被驴踢了。 从没干过这种傻逼的事。 操。 他单脚撑地,右腿绕过车座下来,把自行车支起来,蹲在地上扯车链子。 没有去看倪莱,一丝儿余光也没有。 不想看傻逼的后续。 倪莱一脚踩住小蝌蚪找妈妈一样欢快蹦跶过来的链扣,转脸看向对街——岛主的座驾坏了。 她抬起脚,低头,这种东西她认识。 帮忙,还是不帮忙,这是个问题。毕竟他刚才在黄大爷医馆的那副做派——抽身事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坐上壁观。 但是。 他出面帮她搞定了9号院。 他亲手给她缝衣服。 他的果体被自己看到了。 那么,就折中一下。 倪莱把链扣当石子,抬脚,闭气。链扣起飞,在空中划了个抛物线,砸中季随的屁股。 右半边屁股,他说长了颗痣的那半边屁股。 倪莱愣住,没想到会这么准。 她起脚太猛,链扣飞得太高,朝着他背部冲过去,前提是他蹲着不动。 谁能想到他突然站起来,结果 季随感觉屁股一疼,“啪嗒——”一声响,链扣滚落在脚边。 他刚检查车链子的时候已经确定,有且只有一节链扣断掉,那就是说,砸中自己右半边屁股又滚落在脚边的这个链扣,就是被他踢到街对过的那个。 嘿—— 季随转身。 倪莱咬着豆浆吸管呆愣愣看着他,街面不宽,距离不算远,季随能清晰看到她的脸——古井无波。 你牛逼。 两人视线交汇,倪莱来了个急转身,昂着头疾步向前走。 季随甚至听到她吸溜豆浆的声音! 诶哟喂,真长能耐了。 季随看着她的背影,舌头顶着腮帮,碾了碾脚底的链扣。 好久没受过这种窝囊气,霸总这个时候通常说什么来着?妈蛋,想不起来了,回头问问夏毅凡。 倪莱身形顿住,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朝他走过来。 登岛三连击:看了岛主的果体,画了岛主的果画,砸了岛主的屁股。 惹不起也惹了,躲不起也额,还真躲不起。岛都是他的。 倪莱硬着头皮穿过麦斯街,来到他跟前,眼睛盯着断掉的车链子,小声道歉三连:“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踢过来的。” 季随:“”还以为有多能耐。 倪莱再次:“对不起。” 得,还是当年的小怂样。 “手法挺准。”季随弯腰捡起地上的链扣揣进裤兜里,扶着车把向前走,斜睨了眼倪莱,“感觉痣被砸凹了进去。” 嗝—— 倪莱呛着一口豆浆,脸憋得通红。 嚯,还会脸红。 季随不动声色地从她脸上移开视线,他步子迈的大,倪莱要快走才能跟上他。 倪莱:“我不是故意的。” 季随声音极淡:“哦。” 倪莱:“” 继续跟尴尬,不跟也尴尬。 尴尴尬尬中,两人沉默走到街尽头的丁字路口。这条街本来就不长,他们又是在半道遇上,一起走到尽头其实也就用了两分钟。 9号院向右,救援队基地向左。 倪莱一直跟在季随左侧,他车把向左一拧,前车轮正好别住她。倪莱一个重心不稳,双手下意识握住车把。 装药的塑料袋哗啦啦地响,药盒撞到车把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叮铃铃的声响。另一只手里的半袋豆浆被她捏爆,溅到季随手上。 他的手刚扯过车链子,满手都是黑污油,现下又混合上豆浆,内容非常的精彩。 倪莱:“不好意思。” 季随啧了声,手握着车把没动,看着她道:“我就问问你,你的兴趣爱好是不是见个男人就跟着走?” 你兴趣爱好才是见个男人就跟着走! 不过自己刚刚确实跟着他来着。 倪莱解释:“我回去要走这条街,不是在跟你。” 季随从鼻子里哼了声。 “我没带纸,抱歉。”倪莱视线从他脸上移到他左手上,顿了一秒,手腕上提,把绕着铃铛走了一圈的塑料袋抖落开,拎起塑料袋向后退了两步,从自行车后轮绕过去,拐向右边路口。 非常干脆。 季随原地愣了三秒,默默跨上自行车,右脚掌踩着脚蹬一个猛蹬。 操! 忘了车链子断了。 懒得再下来推着慢慢走,索性坐在车座上,左腿划拉着往前走。 胸口一阵发闷。 堵得慌。 十分想找个人泄泄火。草你大爷的黄大爷。 好在基地离得并不太算太远,用腿划拉回去也就二十分钟。 季随把自行车在院子里支好,去器材室拿了工具和链条油,从裤兜里掏出那节链扣,蹲在地上接车链。 “季队。”毛线蹿过来,“指导员到处找你,冯医生也找你。” “边待着。” “冯医生是想让你去她那里再检查一下伤口,至于指导员——”毛线垂头丧气,“就那个八代单传,他吵着闹着要投诉你。” “又不是第一次被投诉,有什么大惊小怪。”季随取下链目,用打链器拆下插销,不以为意道。 “不是页沙岛的渔船,八代单传也不是这里的岛民。”毛线竖着一根手指往天上指了指,“他上面有人。” “羡慕?”季随拿着链扣往链目里套,抬眼看着毛线,一脸坏笑道,“你等着,我今晚就可以让你上面也有人。” “女人可以考虑,男人免谈。”毛线蹲在地上,扯了扯裤腿,脸上挤出一朵菊花笑,“季队,其实他也投诉我来着,我吧,你也知道,我就” 季随没觉得意外:“你给他道歉了?” “嗯,是。”毛线红着脸声音越来越小,“有指导员在旁边唱|红脸,他骂了几句,也就没再追究。指导员的意思” 毛线没再说下去,他怕季随炸。 季随满不在乎地问:“他想追究什么?” 毛线:“住院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 季随:“能不能有点儿新花样?” 毛线:“反正他犯浑耍赖皮的花样倒是挺多。” “对付这样的人,只一招他就立马滚蛋。”季随把链条接好,两手扯了扯,去往齿轮上装。 “什么招?”毛线问。 “别再跟我说找不到他,我都看见他啦!蹲在地上捣鼓自行车的那人就是他!”八代单传右手腕上缠着绷带,又把绷带多匀出了一圈挂在了脖子上,制造一种受伤很严重的视觉效果。 整个一沙雕。 八代单传继续用左手指着季随,吵吵着:“是他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把我胳膊弄伤的,我在海底快淹死过去时,他还拿头盔把我砸晕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毛线站起来,拳头捏得咯吱响。 指导员和几个队员跟着八代单传,不停地安抚他的情绪。 季随蹲在地上,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而是慢悠悠装好车链,然后一手扶着脚蹬转动着,一手拿着链条油倒在轴承齿轮上,待链条转动顺滑了,他拧好链条油瓶盖放在地上,起身扶着车把,脚向后蹬开支撑,抬腿跨上去,沿着院子慢悠悠试骑了一圈。 八代单传差点儿被气背过去。 他像头有了灵识感知到主人要抓它去阉割的粉红猪一样,嗷嗷叫唤着飞跃围栏,朝季随奔过去。 因为穿着粉红色衬衫,脖子前伸,脸被气爆红。 这个飞奔的姿势,这个架势。 季随这个万年不上网跟不上潮流的老年人,居然瞬间t到了小猪佩奇的形象。 我操?! 季随错神的功夫,粉红猪势把车把当围栏,劈着叉扑过来。 是他忽略了这是辆二八式自行车,底盘高,车身高,车把也高。奈何他起跳太早,本身又不是跳高运动员,于是乎——他坐在了车轮上。 这是他身后众人的视角,以季随的视角来看——前车轮卡住了粉红猪的裤|裆。 季随抽了下眼皮,替他蛋疼:“八代单传?” 足足二十秒,八代单传才嚎出声来,啊啊啊个不停。 “上海永久,1988年原厂生产。”季随晃了晃车把,“古董车,车轮被你压扁了。” 八代单传愣了几秒:“什么意思?你还想讹钱?!” “不讹钱,我就要这个轮,被压扁前的这个轮。”季随说完这句话就觉得特别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倪莱让他赔外套时,说:“我就要这件,破之前的这件。” 操! 季随拧眉,伸手拽着八代单传脖子上的绷带绕了两圈。 他依旧坐在车座上,只是身体稍稍前倾,胳膊往外一带,轻而易举把八代单传从车轮上甩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小怂样 “你——”八代单传弓腰捂着未来九代。 “你再嗷一声,我让你家止于第八代。”季随目光狠厉,“要讲法,你昨夜的行为是妨碍执行公务罪。要不讲法,我今天就可以让你再去海里遇八百回险!” “你我”八代单传见识过季随的脾气,不敢硬顶。 “八百回,回回都是老子去救你。”季随声音压得很低,“往死里救,保证比昨夜刺激八百倍。” “你敢!”八代单传说话气势只剩一个指甲盖那么大。 “投诉算个屁!这里老子说了算!”季随皮笑肉不笑,“去上头投诉去,我叫季随,季节的季,随便的随。你叫什么来着?” “怎么?你想打击报复?” “你猜。” 八代单传的双手被电击般从未来九代上拿开,转而捂住自己的脸,猛转身,撒腿就跑。 “怂蛋。”季随提溜着车把瞅了眼车轮,车轮好好的,根本没压扁压弯的迹象,“嘿,还真是个软蛋。” 围观目睹整个过程的毛线挪步过来:“季队,他就这样跑了?” “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软蛋,不经唬,整个一活在黑涩会电影里的脑残。”季随看着板着脸走过来的指导员,笑道,“如果你没杵在这,我今儿上来一句话不说,直接抡晕扔木筏上漂出岛去。” “季随!”指导员用手比划着,语气严肃,“救援队的信箱里塞的全是你的投诉信!装都装不下!” “你跟我抱怨没用。”季随支好自行车,“这事得找后勤,申请个大容量的信箱。” 指导员:“收起你的嬉皮笑脸,我跟你说正经的” 页沙岛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线路之一,两年前有关部门重走海上丝绸之路,重建了页沙岛,应急救援队也是在那个时候成立的。 季随当时刚从海军陆战队退役,拒绝了转业安排,选择自由择业。 他没有马上工作,而是去世界各地可劲浪了一圈,最后一个人驾驶着帆船从南美洲出发,穿过太平洋,一路抵达我国境内。 途径页沙岛附近海域时,他正好遇见一起沉船事故。救援队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凭一己之力救了整艘船上的人命。 救援队邀请季随上岸休息几天,恰巧救援队的指导员和季随曾经的战友是老相识,指导员非常赏识季随,就拜托这个老相识游说季随加入救援队。 反正已经回国,暂时还不想回柳市的家,季随就答应留下来,签了一年合同。他各方面能力出众,三个月后就升为队长。一年后,还是不想回柳市,就又签了一年合同。 现在合同期就要结束,不夸张地说,指导员生怕他甩袖子离岛。能进这个应急救援队的人,能力都是个顶个的好,但是都不及季随。 救援队隶属国家交通部,每年都有编制名额,救援队员说到底只是份工作,有个编制保障心里也落个踏实。僧多粥少,别人想要的东西,季随却避着走。指导员明示暗示他多少回,回回被他挡回来。 “季随,昨天拨了一个编制名额。”指导员关上办公室的门,“你赶紧把手续办一下。” “办手续需不需要回家?” “你小子想家了?放你年假,想要几天都成!”指导员哈哈大笑,根本没想到季随会这么顺利答应下来。 “你说的啊,放年假。”季随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通毛线电话,“毛线,指导员刚准了你休年假,你挑个日子回家一趟,顺便办转正手续” “胡闹!”指导员气得拍桌子,“就知道你肯定使诈!” 季随挂断电话,笑:“毛线是我带出来的,他各项素质都很优秀,名额轮也该轮到他了。” 指导员瞪着他好半天没说话,最后长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拿这种东西困不住你,你也不会在岛上待一辈子,但是季随啊合同” “先不聊这个。”季随摆手,“我这几天心烦。” “怎么了?”指导员关切地看着他胳膊上的伤,“你这个包扎的不行啊,待会儿让冯医生再给你检查检查。” “这话传出去,黄大爷蹦脚跟你急啊。”季随说笑着从裤兜里掏出烟,撂给指导员一根,正经语气道,“今天的事情,多谢。每回都让你善后。” “你知道就行。”指导员点着烟,半坐着办公桌吸了口烟,“这次救援具体情况,毛线和船长都跟我说了。这是咱俩关起门来自己说话,你做的对!就他那样的,迟早教做人。这年头什么奇葩都能遇上,就那次公海游轮赌博翻船事件我说信箱里都是你的投诉信,其实我知道,都是你一个人揽下来的,让他们投诉都冲你” “别把我说那么高尚,我这还没死呢。”季随靠坐在他左侧,吐出一口烟笑,“你就缅怀上了。” “你小子,破坏气氛啊。”指导员捶了下他的肩,“你心烦什么?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季随咬着烟:“我他妈就是不知道烦什么。” 指导员:“想女人了?” 季随:“滚。” 指导员:“是想男人?” 季随把他按在办公桌上,扯他的皮带:“想你了。” 吃过晚饭,季随闷在宿舍抽烟。 毛线剥了一盘的仙人掌果端过来:“季队,怎么不去海边抽烟,这屋里怪闷。” 季随拿着牙签插了一块果肉:“天天对着海,腻了。” “你要走?!”毛线把盘子放在桌上,情绪激动。 季随:“走哪儿?” 毛线:“离开救援队。” “合同没到期。”季随看了毛线一眼,稳定他情绪道,“我没想过这事。” 毛线:“那你在屋里抽闷烟想什么呢?” “你怎么娘们儿唧唧的。”季随连着吃了两块果肉,把剩下半截烟塞回嘴里,“我就是抽根饭后烟。” “今天下午队里让我办转正手续。我知道是你把名额让给了我,我” “没有让,本来就是你的。” “季队,我——”毛线声音哽咽。 “出息。”季随站起来,“这是好事,叫上他们出去撸串,你请客。” “我请我请。”毛线掏出手机在队员里发消息,边问,“还是去阿凡那里吗?” 季随:“他那个小酒馆没烤串,还得指使人跑腿,麻烦,直接去老古大排档。” 一行人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冯安安。 “季队,你们有活动?” 阿乙抢着说:“毛线今天转正,为了庆祝,请我们去撸串。冯医生你也一起来吧,老古大排档。” “毛线,祝贺你。”冯安安笑着对毛线点点头,转而看向季随,“我去会不会不太合适?” “是不大合适。”季随咬着烟嘴,“有女人在,他们放不开。” 阿乙:“我能放得开。哥几个,你们能不能放得开?” 其他几个队员刚想起哄说能,季随一个眼神扫过来,他们全都知趣地摇头。 “我和漂亮姐姐一起吃饭会长鸡眼。” “我上个月刚谈的女朋友,女朋友管得严。” “冯医生,我妈说了,烧烤油烟大,对女人皮肤不好,不让我领女朋友去大排档,虽然你也不是我女朋友就是了,道理是一样的。” “冯医生,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冯安安脸皮本来就薄,现在这种情况,她哪里不知道什么意思,满脸涨红,一直红到脖子梗。 她笑笑说:“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吃过晚饭,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毛线:“那成吧,回头再聚。” 季随一直在旁边站着,默默抽完嘴里的烟,随手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灭,双手抄进裤兜抬腿:“走吧。” 冯安安说了句:“你身上有伤,这两天尽量少喝酒抽烟。” 季随稍点了下头,与她错身而过。 礼貌客气。 冯安安原地站着,等他们走出院门,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烟头,轻轻摇摇头,走到墙角的垃圾箱前丢了进去。 季随的合同期又快到了啊。 两个小时后,毛线醉醺醺地趴在油腻的木桌上,扯着季随哭个不停。 毛线当初破格进的救援队,是季随给他争取了加入救援队的机会。 毛线当过两年消防兵,身体素质没问题,救援能力也过关,但是他潜水不行,甚至还有些深海恐惧症。 就这一点,永远也成不了一名合格的海上救援队员。 全票否决时,指导员说:“我们要从海神手心里抢生命,结果你告诉我你怕它?!” 当天晚上,季随在海滩见着毛线,脚边放着一个大背包,坐在沙滩上抹眼泪。 季随瞧了他一眼,并不打算过问闲事,他不擅长且不喜欢安慰人。 这人世间,谁他娘的没遇到过几件糟心事,况且这不过是一次求职失败而已。 毛线看见了他,叫:“队长,我可以克服!” 季随扭脸,点头:“挺好。” 毛线蹭一下从地上站起来,脸上还挂着泪:“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季随打官腔:“这个不是我能做决定的。” 毛线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儿,自知没有希望,一屁股坐回地上:“我没脸回家,我对不起爸妈。” 季随本来要走,听到他这样说,问了句:“你家在哪里?” 毛线:“湖城。” “离得挺远。”季随说,“你年龄还小,凭你的本事,在湖城也能找到合适的工作,陪在爸妈身边。救援队工资低,风险大,没什么好的。” “我妈不在了。”毛线看着碧蓝的大海,“死在了这片海里。五年了,连尸首也没找到” 五年前,毛线母亲跟随旅游团游玩,游轮在页沙岛附近海域沉没。 当时页沙岛还没有开发重建,附近几个小岛更是如此,基本设施都还没有配齐,更不用提专门的救援队,只有零星一两个民间救援队支撑着,水平参差不齐,乱象丛生,甚至横生出了专门的捞尸行业,先谈好价给了钱才会下水去捞人救人,坐地涨价,故意拖延营救时间,错过最好的打捞救治时机 五年前的那起特大游轮事故,虽然派出了海警消防等出动营救,但因是头起事故,没有先例经验做参考,加上距离远,海上情况实在惊险等等原因,游轮上六百多个人,最后只救出了八十多个人,捞出了四百余尸体,剩下的一百多人永久性失踪,其中就有毛线的母亲。 如今页沙岛重建,成立应急救援队。 毛线得知消息后急忙前来应聘,他从小水性不错,也练过潜水,本来是不怕水的,但是在“深海寻宝”时,他潜在海底,胸口发闷,头晕恶心,呼吸不上来 如果不是季随及时发现他不对劲把他从海底带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毛线说:“在海底的时候,我好像看见我妈了。” 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进而由此触发的深海恐惧症。 这种情况根本不适合当救援队员。 季随在他旁边坐着,思虑了一会儿,问:“你是来捞你母亲尸首的?” “五年了,怎么可能还会”毛线抬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泪,语气坚定道,“如果当年就有这种专门的救援队,我妈妈就不会死。现在既然有了救援队,我就想,我就想着救出一个人,这世上就会多一个幸福的家庭我不知道,我其实也没有这么伟大,我就是想守着我妈妈,让我妈妈在海底看着,她儿子会来救她” 季随揽住他的肩膀:“你跟着我吧。” 指导员反对,全队反对,只有季随一个人坚持。 指导员当时和季随拍桌:“这里不是选秀节目!不是比惨大会!谁讲的故事好听就选谁!他这种情况,一旦下海出了事,你负责吗?!” 季随点头:“我负责。” “你——”指导员气到脸红脖子粗,“你说你负责就能负责得起吗?!啊!” “我有我自己的理由。”季随沉声道。 “什么理由?” “我不想说。” “你——” “我会亲自带他,三个月的时间帮他克服。三个月内,队里如果出了事,不论大小,都算我的。” 三个月的试用期,除了队里常规正常训练,业余时间,季随亲自带着毛线练习游泳c闭气c潜水c水下切割c海底逃生c深海探险 过程虽然异常艰辛,毛线在此期间还患上过一次减压症,但是他们都没有放弃没出试用期,毛线就克服了心理障碍,一个人也可以潜到50米海深 眨眼过去将近两年,毛线各项技能在队里都是拔尖,已是一名优秀的救援队员。 不仅仅是毛线,阿乙c煤球c夏毅凡,就连老古大排档的老板都曾受恩于季随,毕竟是救援队长,两年来救过的人,自己都数不清。 季随并不太记这些,被人拉着感谢的时候,浑身的不自在,譬如现在,被毛线拽着胳膊哭,撸串都撸不带劲。 “季队,我是不是很怂很窝囊?我把你留在船上自己上了救援机八代单传让我道歉,我就认怂道歉” 当时的情况下,毛线护送担架到救援机是最佳的选择,没得选,不存在谁把谁留在海里等死的故意。 毛线向八代单传道歉,一是因为八代单传太胡搅蛮缠,二来是因为毛线如果因此被投诉受处分,拿到编制名额的机会渺茫到遥不可及。 季随咬着烟,无奈地拍了拍毛线的脑袋:“怂吗?来,我瞅瞅。” 毛线醉的晕乎乎,很听话地抬起头,小眼眯缝着几乎看不见,脸上都是烤串油,还沾着些许辣椒粉和孜然粉。 实在是看不下去。 季随扯了几张抽纸在他脸上胡乱抹了几下,很违心地说:“一点儿都不怂,小伙挺精神。” 毛线一脸呆滞地盯着季随看了会儿,咚——脑袋向下砸在了桌子,睡着了。 煤球啃着烤串说:“季队,你刚拍他脑袋给他擦脸的样子,像是他亲爹。” 季随伸手越过桌子在他脑袋上盖了掌:“孙zei。” 一桌人嘻嘻哈哈。 季随靠着椅背,眯起眼睛。 小怂样。 有那么个瞬间,倪莱的脸在他眼前一晃而过。 他猛吸了口烟,两颊凹陷得厉害。 手机震动,指导员发过来两条微信: 季随瞪着这两条微信,直到手机屏幕完全变黑,倒影出他整张脸。 他站起来:“你们把毛线送回去,不用等我。” 阿乙:“你去哪里?” 季随:“放水。” 大排档只有一间厕所,正在占用中。 季随沿着街往前走,准备在前街的一家酒吧蹭洗手间放水,然后绕四道街去夏毅凡小酒馆坐坐,顺便消消食。 酒吧洗手间环境还可以,大理石地板都能照出人影来,盥洗台上放着大盆的夜来香,比大排档的厕所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搁这一站,尿都比在大排档的多。 隔间有个沙雕一直在聊微信,两秒一条三秒一条的聊。 语音时长时短,非常有节奏感,让人尿都尿不利索。 季随本来没听沙雕聊天内容,水管里的水放到一半的时候,沙雕突然笑出猪叫声:“岛主?神他妈岛主!笑死我算了啊哈哈哈哈哈” 沙雕:“她说她还认识季爷?七哥不会真信了吧。” 沙雕:“我跟你说,凡是来岛上玩的女游客,没一个不认识季爷的。” 语音外放,季随听到沙雕手机里传来一条: 沙雕:“那妞长得怎么样?” 季随继续放着水,皱了下眉。 沙雕:“冷美人路线?” 沙雕:“个性啊。” 季随放完水,水管连抖都没来及抖,直接提起裤子三两步到隔间前,一脚踹开隔间的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那啥啥 沙雕一手夹着烟和手纸,一手拿着手机。 门板猛被踹开,门框边沿刮着他的鼻子飞过去,pia到侧壁上,再刮过来。 震得蹲坑晃了三晃。 太过震惊,根本没时间反应,从蹲坑上站起来的时间都没有。 门板扇起的风力不小,直接扇掉了沙雕手里的手机。 手机掉进了蹲坑里。 “季,季爷?”沙雕想站起来,但是想着还没擦,等他想起来要擦的时候,手指夹着的烟点着了手纸。 “操!!!”沙雕边甩手边撅起嘴吹风灭火,“对不起季爷,我不是骂你,我这是在骂我自己。” 季随系着皮带,问:“七哥现在哪里?” 沙雕:“七哥,七哥在六色码头。” 七哥是岛上的地头蛇,有名的地痞流氓头目。 六色码头是页沙岛北礁的一个酒吧,距离有点儿远,差不多是掉了个对角。 季随对着他的脸系好皮带,再看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沙雕:“我的手机我的手纸” 季随刚出酒吧门口,正好有一对情侣骑着小电驴过来,他上前一步扶住把:“借用一下。” 外地来玩的小情侣,不认识季随,被他这个架势吓了一跳。好在酒吧门口的引导员认识他,连忙上前解了围。 岛上各种叫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小路季随都熟悉,抄近路只会比开车还要快。 生死时速赶到六色码头那条街,昏黄的灯光下,他看见倪莱飞奔过来,身后跟了一群年轻男人。 季随刹车停在原地。 倪莱跑到十字街时,快速前后左右慌张地扫了眼,然后果断钻进左边的小胡同。 她眼神刚扫过来的那瞬,季随晃了下神。 那年那天,她身后也是这样被一群人追赶,他骑着单车路过,偏过头和她的眼神对了一眼,继续事不关己地往前骑。 她追着他的单车,带着哭腔大声喊:“禾子!!!” 季随往前骑了两米,骂了句,单脚撑地停下。 倪莱抱着书包跳上他的单车后座,抖着双手紧紧扯住他的外套,说:“往前走,不要停。” 季随当时双脚像被施了法念了咒,不停蹬不停蹬,很快甩开了那群人。 他拐进一条窄小的胡同,前两天刚下了一场大雪,一直没有出太阳,这条胡同没人打扫,地上的雪成了冻雪,又硬又脏。 季随车技很好,顺当穿过这条胡同,在胡同口停下:“我饿了,要吃饭,你自己走吧。” 靠着胡同口的一个位置停了一辆小推车,小推车玻璃上贴了三个红字——麻辣烫。 雪地里支了三张小破桌,有个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个保险推销员的小平头在大口大口吃着麻辣烫里的烩面,除小平头外,再无其他客人。 老夫妻看见季随和倪莱:“要吃吗?” 季随:“嗯。” 倪莱从车后座下来,抱着书包看了一会儿,默默拿了一个小塑料凳,坐在了季随对面。 季随抬眸掀了她一眼,不耐烦道:“有完没完?” “我也饿了。”倪莱并拢双腿,把书包放在上面,朝他甜甜一笑,“我请你吃。” 季随觉得她有着神一样的脑回路,刚死里逃生,一般的小姑娘这会儿就算不嘤嘤嘤哭一顿至少也是惊魂不定吧,她呢?居然还会笑! 要么她脑子有病,要么她经常这样被人追着打,刚才的场面只是家常便饭。 倪莱从筷桶里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先用筷根在桌子上敲了三下,然后才把并着的两根木筷子掰开,说:“我刚差点儿没认出你。” 季随一直没说话。 倪莱点的都是素菜,熟的快,老板娘先把她这碗端上来,笑着对季随说:“你的那份全是肉,要等一会儿。” 季随点了下头。 他不说话,倪莱知趣地默默吃自己的。 季随看着她吃,今天星期五,上次进派出所是星期二,这他妈才过去两天! 是了,星期二那晚下的雪,一直下到星期三中午才停。现在是星期五下午,雪还没化,因为一直没有出太阳。 自从上次在派出所碰见她,老天爷他大爷的就没再出过太阳。 真他大爷的晦气。 季随皱了下眉心,问:“他们是谁?为什么追你?” 倪莱:“我哥的朋友。” 季随:“你哥的朋友,打你?” 倪莱挑起一根青菜,抬眼看他:“我哥死了。” 季随看进她眼睛里:“和你有关?” 倪莱抿了抿唇,垂眸,把那根青菜塞进嘴里嚼了吃了,这才轻轻嗯了声。 全是肉的那碗麻辣烫上桌,季随拿着筷子低头吃,没有再问,倪莱也没有再说话。两人沉默着吃完,倪莱自觉去付钱,季随没有拦,径直走到单车旁推起来就走。 倪莱背着书包抬头看了看天色,小声问:“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 季随研判地打量了她一会儿,问:“你妈呢?” 倪莱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攥了攥书包带,双眸垂地盯着脚尖上的污雪,说:“不知道。” 王腾飞说她妈死了,王茹沁说她妈傍了一个土大款跟着出国了。 季随跨在单车上,纠结了一会儿,无奈道:“走吧。” 倪莱猛地抬起脑袋,小脸上的一双眼睛乌亮乌亮,润润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她软声说:“谢谢你,禾子。” 又怂又软,像枝不堪风雨的小娇花。 季随心想,她才不是什么小娇花,她就是个有毒的,有毒的啥那啥来着。 啥了一路,也没想起来到底是个啥! 结果送她到家,她不下车,又报了个地址,可怜巴巴央求他再送到另一个家,到了后,她又要回原来那个家! 操。 就知道她不是那啥啥来着。 咬掉她两块嘴皮都是轻的! 六色码头那条街。 季随捏着小电驴的车闸停住,倪莱匆忙扫了他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地转向十字街左边的小胡同。 她没有认出他,或者是把他当成了身后那帮男人的同伙。 季随笃笃笃骑着小电驴驶到十字街,等着那帮男人过来。 为首的一个杂毛认出季随,叫了声季爷。 季随:“干嘛去?” “就一个妞——”杂毛及时住嘴,改口道,“有人偷了酒吧的东西,季爷,你有没有看到?刚从这跑出去。” 季随:“男人还是女人?” 杂毛:“女人。” 季随:“我看见了。” 杂毛:“往哪里跑了?” 季随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杂毛立即拿着一个打火机上前打着献殷勤,季随皱眉:“我不用这玩意儿。” “是是是,是我疏忽了。”杂毛有些尴尬地收起打火机。 季随慢吞吞拿出火柴盒,打开,抽出一根火柴,合上,划着火,点烟。 杂毛忍着性子等着,其实他刚才看见了,倪莱就是从这里跑进了左边的胡同,但是季爷的面子,不能不给。 待会儿把季随打发走,他们一伙人还怕收拾不了一个女人?一个外地游客一时半会儿根本跑不出这个盘根错节的地方。 季随吸了一口烟,吐出来:“你刚问我什么?” 杂毛:“刚您看见的那个女人往哪儿跑了?” 季随眯起眼睛,说:“我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老妈子 季随这话一出,杂毛脑子再不灵光也知道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那妞还真和季爷认识? 怪不得那么狂! 这事有点儿难办。 杂毛只是个跑腿儿的,以后还得在岛上混,两边都不敢得罪。季随曾经救过他爹的命,但是他平时是跟着七哥混饭吃的。 杂毛笑呵呵说:“季爷,我先接个电话。” 季随:“我不急,你先忙。” 他往回走了得有十米远,才拨了个号打过去,压低声音解释了这里的突发情况。 七哥在电话里飚了十多句脏话,都不带重样的,因为骂得太急,骂到最后还呛了口唾液,愣是咳嗽了半天才止住。 “妈的。”七哥又咳嗽了两声,“真要狠起来,你们几个哪里是他的对手?狗剩可是亲眼见过他杀人。” 杂毛打了个冷颤:“那,那怎么办?” “卖他个面子,让他一回。”七哥牙齿不甘心地嘎吱响,“这笔账先记着,先弄清楚这妞的来历。她在岛上一天,季爷可以护她一天。呵呵,她总有离岛的一天!” 杂毛:“是是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七哥:“甭他妈给我在这念叨诗歌。” “这不是诗歌。”杂毛抬手啪啪啪连扇了自己三巴掌,“七哥,我闭嘴。” 七哥:“滚犊子,去给季爷唱首花好月圆!” 杂毛:“谢七哥明示。” 杂毛等七哥先挂断电话了,他才敢收起手机,对着空气无声地骂了三声,转过身回来时,无缝切换成一幅狗腿样的笑脸,颠颠跑到季随跟前。 “季爷,七哥说是场误会,东西压根没丢,找到了。” 季随咬着烟:“找到就好。” 杂毛:“是是是。” 季随:“替我向七哥问声好。” 杂毛:“一定一定。” 季随没动:“怎么,还有事?” “没没没。那就回见。”杂毛向季随弯了下腰,倒退了小半步,转身对身后的一帮小混混摆手,腰板挺直,气势瞬变,“快走啊!一个个的没一个眼力价。” 季随在原地抽了半截烟,骂了一句。 自己都不知道是在骂谁,骂七哥?骂杂毛?骂倪莱?还是骂自己? 都他妈的骂了算逑。 他握着车把,拐进倪莱钻进去的那个小胡同。 胡同不长,出来后就是一条大道,沿着大道走了二百米,是一个三岔口。 季随停车,观察了下地形,视线最终落在右边香樟树下一个半人高的绿漆垃圾箱上。 垃圾箱盖着盖子,在夜色里纹丝不动,甚至还能闻见垃圾的酸臭味。 这里地形最高,三个方向像三根伞骨,顺着坡往下。有限的时间里,一个人要想躲开一群人的视野,甭管她往哪个方向,都是个死。 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停留在这里,不动不跑。 赌。 赌没人会掀开这个臭烘烘的垃圾箱。 季随说不出什么心情,他看着这个垃圾箱,静静抽完嘴里的半根烟,然后支好小电驴,走了过去。 他抬脚轻轻踹了下垃圾箱,里面没有回应。 季随叹了口气,手拿着盖子上的手柄,猛地掀开。 倪莱蹭地从垃圾里冒出来,手上缠着破布,死死握住一块碎玻璃,朝着他的方向胡乱捅了好几下。 季随反应快,也早预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在拿起垃圾盖的时候,他就敏锐地跳离开来。 手里拿着垃圾盖的中国队长。 非常形象。 倪莱看清是他后,停下挥舞的动作,呆了一会儿,丢下手里的玻璃,摘掉头上的烂菜叶,抬腿想出来。 出不来。 尴尬。 季随把垃圾盖扔掉,也不帮忙,就那么站着,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在垃圾桶里转圈。 转到第三圈,抬了七次腿后,倪莱抬头看了眼季随,张了张嘴,没好意思喊他来帮忙。 帮什么忙?怎么帮忙?求抱抱?还是拜托把我叉出去? 最后季随实在是忍不住,说:“我想问问你,你是怎么进去的?” 咚—— 垃圾箱被倪莱折腾倒在地上,她和垃圾一起被甩出来。 季随:“” 倪莱在地上趴了足足有半分钟,慢腾腾爬起来,慢腾腾摘掉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垃圾,慢腾腾扶起垃圾箱,慢腾腾把一地的垃圾都捡进垃圾箱。 良好岛民倪画家。 季随佩服极了,真想给她鼓个掌,颁发个环卫形象大使的奖状。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倪莱说了第一句话:“你不是岛主。” 六色码头,七哥拦着她要强来时,情急之下,倪莱说她认识页沙岛的岛主,被他们取笑了一通,她又说她认识季邪,又被他们笑话了一个遍。 她当时想:岛主和季邪,顶个屁用!也就夏毅凡把他当神供着。 季随:“我还是阿联酋的酋长呢。” “夏毅凡说你是岛主。”倪莱在心里做着无数种表情,但是面上依旧如清汤寡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季随:“大概我是岛主候选人吧。” 倪莱看他一眼,没听出来这是幽默感还是在埋汰她。 “你手机呢?”季随问。 “被他们扔进海里了。”倪莱说。 季随走到小电驴前,坐上去。 倪莱瞧一眼。 小电驴太小,他长腿异常憋屈,感觉把他腿对折起来的长度勉强可以能用。 这个座驾,还不如二八自行车呢! 倪莱走过去:“你如果没有赶来,我是不是就被他们也给扔进海里了?” “不一定。”季随扭开小电驴的钥匙,极其平静道,“或许会找个小岛把你关起来——” 季随看她一眼,接着上句话吐出最后一个字:“玩。” 一股彻骨寒意从脚心蹿上头盖骨。 “自己走回去,还是坐这个回?”季随问。 “坐这个回。”倪莱走过去,绕着车后座走了两圈。 小电驴不仅体型小,后座面积也小,小到令人发指。 倪莱自我感觉屁股不算大,但是这个车后座,如果她侧坐,根本装不下她的屁股! 想坐他的二八自行车后座一rz 季随回头看她:“你家是卖豆腐的?” 倪莱:“啊?” 季随:“不磨豆腐你她妈转个什么圈!垃圾桶里转圈,小电驴屁股后头你也转圈。小电驴,不是头真驴!” 傻驴才绕着石磨磨豆腐转圈。 这是在拐着弯骂她是傻驴,不,不是拐弯骂,是直接骂。 倪莱没有还嘴,无从还嘴。她憋着一股气,抬腿跨上小电驴后座,默不作声。 小电驴开动,突突突下坡,七拐八拐,在一条条黝黑的小胡同里穿行而过。 有些地方的路实在是不平,倪莱屁股被怼起来好几次,回回她都咬着唇忍了下来。 她双手刚抓过垃圾,太脏,不好意思去扯季随的外套,更不敢去抱他的腰,只有把胳膊后伸,抓住小电驴后车座的那个档架才没被颠下来。 一路无话到9号院门口,季随停车,倪莱下来。 季随问:“院门钥匙还在吗?” 倪莱摸了摸裤兜:“在的。” “今晚他们不会再过来找你。”季随想了想,凝视着她,说,“这个岛没什么好转悠的,岛民你今晚也看见了,就这样。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早就走吧,我让夏毅凡送你。”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神经又紧绷了一个晚上,刚松懈下来,倪莱大脑都是木的,来不及思考,也不知道要思考什么,脑筋转不动。 她木木愣愣地看着季随的脸,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季随很真诚地道:“季爷。” “”倪莱抿了下嘴唇,同样认真地道,“我听他们叫你季爷,我以为是邪恶的那个‘邪’。多音字,可以念ye,第二声。” 季随:“那你挺有文化的,我都不知道是个多音字。” 倪莱:“” 季随骑着小电驴掉了个头:“进去吧您嘞。” 他先要把小电驴还给酒吧那对小情侣,还要再走路回来去小酒馆找夏毅凡,让他明天一大早去把倪莱安全送出岛,没准还得给她买个新手机。 操。 季随突然觉得自己就他妈是他妈的老妈子。 这一天天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好哄 还过小电驴,走着去小酒馆的路上,季随摸出手机,里面塞了一堆信息。指导员的,队员的,夏毅凡的。 他粗略刷了一遍,没什么重要事情,都是在找他瞎扯淡。 夏毅凡最新一条微信: 消息还传挺快。 季随直接语音过去一条: 夏毅凡秒回: 季随把烟头摁灭随手丢在地上,刚抬起脚,不知怎么滴,就想起倪莱从垃圾桶里甩出来,还很顽强地把垃圾一件件全都捡回垃圾桶的操作。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烟头,拿着烟头在小酒馆门口溜达了一圈,终于找到花圃角落里的垃圾桶,规规矩矩把烟头丢进去。 今天我也是良好岛民环卫大使! 大爷的,深井冰的的啥来着?真是冰的不轻。 季随跨进小酒馆里。 夏毅凡收拾着桌子,问:“你刚在院子里绕什么圈?” 季随:“谁他妈绕圈了?” 傻驴才绕圈! 夏毅凡:“窗户一直开着,我都看见了,你在院子里绕了一圈,最后走到花圃那个角落。神叨叨的。” 季随胳膊向后靠在吧台上,笑:“我就是扔个烟头,找垃圾桶来着。” 夏毅凡拿着抹布猛回头:“为了扔一个烟头找了半天垃圾桶?季爷,你素质高品质好,我要向你学习。” 季随拿起吧台上的一个骰子掷到夏毅凡脑袋上:“你打哪听来的?都听着什么了?” 夏毅凡:“铁柱说的,铁柱虽然跟着七哥那帮人混,但是他人还是很实诚的。六色码头前街看见你的时候,给我发微信来着。他说怕你和七哥那帮人打起来。” “名字是挺实诚。”季随说,“他是不是还顺便问你,我和那妞是什么关系?” 夏毅凡:“问是问了,但我什么也没说。” 季随:“还有什么?”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差不多知道了。”夏毅凡继续擦着桌子说,“今天下午,倪莱坐船去古城商店买画画用的颜料,被七哥瞧见,跟她搭讪,她没搭理。傍晚回岛,等渡轮的时候,恰好又被七哥碰见。七哥就用口音相似的伎俩骗她去上叶子岛的船,倪莱没上当。七哥当时身边跟了几个小弟,觉得倪莱让他特没面子,跟着她上了同一辆船,刚一下船,拎起她的颜料桶就走。倪莱也是轴,以为到了页沙岛就安全了,跟着他要抢回颜料,结果就到了六色码头,七哥的地盘。那帮人,想也能知道发生什么事,后来你不是去了嘛。” 季随手指轻叩吧台:“你明儿一大早送她离岛,如果看见七哥的人,你应付不了再来叫我。” 夏毅凡把抹布搭在肩上小跑过来:“倪莱明早就走?” 季随:“嗯。” 七哥就是想干点儿什么,最早也是要等到明天了。在七哥动手之前把倪莱送走,他也只能是吃个哑巴亏,就他那点儿本事,还真追不到柳市去。 地头蛇,也就只能在自家地头摆摆威风。 “你和倪莱到底是什么关系?”夏毅凡终于把这句话问出来,差点儿憋死。 季随笑:“我和她的关系,就跟你之前和她的关系一样。” 夏毅凡手指指着自己:“我?我和她能什么关系!” “房东和房客的关系。”季随站直身体,手抄进裤兜走,“我先回去了,困。” “季爷。”夏毅凡叫了声,“你也要走吗?离开页沙岛。” 季随转身:“谁说的?” 夏毅凡:“今晚你们去大排档撸串” 季随肩膀靠着门,玩笑道:“就因为没叫你?” 夏毅凡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夏毅凡原名是夏凡,和“下凡”同音,娃娃脸,偏又长了一对小虎牙。十二三岁的时候,还常有人误以为他是个女孩。 于是,小伙们给他取了个外号“七仙女”,天天在他背后冲着他喊。 为了配合七仙女形象,众位小伙伴还特意找了渔民老张的闺女二妞来角色扮演牛郎。 二妞身板壮实,身上的肉比铁柱还铁柱。 夏毅凡和她站在一起,真的就是低配版的七仙女和武大郎。 小伙伴甲:“让你们找牛郎,不是武大郎!” 小伙伴乙:“牛郎是偷仙女衣服的,武大郎是卖烧饼的,都有一个郎,弄混了。” 小伙伴丙:“我看过天仙配,和七仙女配对的不是牛郎啊。” 小伙伴丁:“牛郎是和织女。” 小伙伴戊:“我刚问过我奶奶,她说七仙女找的男人是董永。” 七仙女夏毅凡和武大郎二妞默默对视了两秒,同时哇地大声哭了出来。 从此以后,夏毅凡对董永牛郎武大郎阿郎甭管什么郎统统生理性抵触。 等到十六岁办身份证的时候,他拿着户口本坚决改了名字,在“夏凡”中间强硬地加了个“毅”字。 民警问他为什么加个“毅”字,他翻着新华字典念:“意为果决,志向坚定而不动摇。” 名字是改了,但是外貌没怎么变,长到现在,还是一个有着小虎牙的娃娃脸。 个头不到180也有175,现在臊眉耷眼塌着肩膀往这一站,跟个鹌鹑似的,关键他丫的眼圈还是红的。 季随肩膀靠着门框,右手握成拳不停按揉太阳穴,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动粗口不动粗手去揍他一顿。 这一天天的。 老妈子老妈子老妈子特效叠加的三个烫金大字不停地往他眼眶上砸。 操。 “哄”好八代单传哄毛线,哄好毛线去哄倪莱,哄好倪莱这还有个夏毅凡! 老子他妈的连自己的水管都没哄好!抖都还没抖,手也还没洗。 操操操。 从昨天到今天,只睡了一个小时,眼睛这会儿都睁不太开。 季随叹气:“别听他们瞎胡说,没影的事。” 夏毅凡:“可是你的合同快到期了。” “别跟我提合同!”季随突然暴怒,肩膀哐当撞着门走出去,“我如果走,八百个合同压在身上也他妈拦不住!” 老子要先哄自己睡觉。 季随哐哐哐大步走出去,夏毅凡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又哐哐哐地折返回来跨进屋里。 眼睛半闭不闭,眉心皱着。 “季爷?” “突然犯困,眼睛睁不开,我在你这里睡会儿。”季随膝盖一下撞到酒桌腿上,他就地取材,干脆直接向后一仰躺酒桌上。 眼睛一闭,睡着了。 进入睡眠的前一秒,他残存的唯一意识是:我他妈可真好哄。 说哄睡觉就立马睡着,不挑三拣四,连铺盖被子床都没有,最为可歌可泣的是,是被自己哄。 夏毅凡凑近,试探着叫:“季爷?上楼去睡吧。” 季随早已进入睡眠状态,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酒桌长度装不下他,两条长腿几乎是耷拉在地上的,双脚还踩在地上。 夏毅凡研究了老半天,又费了老大劲才搬过来另一张酒桌,拼接在起来,把他两条腿放上去,又上楼抱了一床被子。 季随一觉睡到早上七点,掀开被子坐起来,对着酒桌懵了一阵,抬手撸了把脸,再抬起眼时,看见有两个人立在小酒馆门口的一束白光里。 他下意识眯起眼,完全清醒过来:“哎哟喂,被打回来了?” 夏毅凡:“季爷,她不走。” 嘎吱—— 季随用腿别开两张酒桌。 他坐在一张酒桌上,一只脚蹬着另一张酒桌沿,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又撸了把脸,向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倪莱挪步过去。 季随没看她:“说。” 倪莱:“我还没画出来我想要的。” 季随转脸去看她,拧眉:“你是不是特享受被一群男人追着满街蹿这种感觉?画画的灵感就是这么被刺激出来的?” 倪莱仗着自己面瘫不知羞,无所畏惧:“不是,是被你刺激出来的。” 季随:“” “三年来,我第一次有了拿起画笔的欲望,是在我看见你的‘哔————’”倪莱嘴巴自动消音,在很长的哔声后,接着上句说,“后才有的。” 季随:“”被这个骚操作震惊了。 一本正经在卖萌? 她刚“哔——”的时候,粉红的小嘴扁着,眼珠乌黑贼亮,绷着脸,没有一丝儿表情。 就显得特别可爱?? 季随在心里得出“可爱”这个形容词的时候,从里到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是小娇花,是有毒的那啥,那啥了十多年,最后却是可爱?! 似乎看到可爱小人的双手挥成残影在拒绝背锅。 季随自己也拒绝相信! 他再撸了把脸,视线聚焦在倪莱脸上。 倪莱又说:“我第二次想拿起画笔,是在昨天夜里,我梦到一个人,我觉得你和他很像。” 倪莱双手抄在外套兜里,不停地用指甲掐自己手心。 千万要h一ld住!人设不能崩!我脸皮厚我是面瘫,我冷漠我帅酷我艺术我牛逼我一rz 噗通—— 我我我用章小怜视角在下跪,倪莱!他在看你,你不要怕不要慌,看回去啊喂!不要怂就是刚!他脸皮再厚也刚不过你这个面瘫!他是个大帅比, hat?盯啊盯死他,看谁能盯得过谁!你你你怎么怂了?眼睛躲什么躲?往哪儿看呢?你耳朵怎么红了?倪莱你你你脸也红了! 啊啊啊啊啊章小怜你别跪着了。 倪莱突然有点儿想哭,此时此刻,她想章小怜了。 两分钟,季随盯着倪莱看了两分钟。 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也说不清楚,他竟然从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傲娇c害羞c窘迫c委屈c可怜c暴走c崩溃c强装镇定其实是想去死一死的层层表情。 以上结合起来,就是——可爱。 又怂又毒的可爱。 季随觉得自己魔怔了。 突然想戳逗她一下。 “哎。”季随看着她,说,“不走是吧?过来哄哄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多喝热水 目睹全程的夏毅凡觉得自己要窒息而亡。 短短不到五分钟,季爷由开始的不耐烦到无语再到无奈再到调情? 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出来个翻译给我翻译翻译! 撒娇?!!! 快来一个人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我是不是出现幻听了啊啊啊啊啊啊! 季爷你再这样下去我就去给救援队打求救电话了啊喂!我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和被雷劈中的焦糊味!这里有险情! 夏毅凡可着劲儿地无声呐喊,脖子上的青筋暴突,跟头倔驴似的,双眼瞪得滴溜溜的圆,死盯着季随的下一步动作。 此时此刻内心正在万马奔腾的不止夏毅凡一个人,倪莱紧抿着唇,生怕小心脏会从嘴里蹦跶出来。 搞不懂这个人的套路。 他什么意思?哄哄他? 在页沙岛,难道“哄哄”还有别的意思?当地方言? 来个人给我翻译翻译?? 倪莱转身看向旁边的夏毅凡,夏毅凡脸上每个毛细血孔都在叫嚣控诉——我他妈还想让你给我翻译翻译呢! 没在夏毅凡身上找到有价值的翻译,倪莱转过脸,重新去看季随,不确定地问:“哪个‘哄’?口共哄吗?” 季随似笑非笑:“就是你以为的那个哄。” “!!!” 倪莱脑子里的小人像陀螺一样转圈,把脑浆搅成了一团浆糊。我以为的哄?我以为的哄可是那个哄! 章小怜刚刚接触心理学时,曾煞有介事地用理论知识解释过“男人是如何一步步把女人哄骗到床上去的”这一伟大的课题。 啊啊啊啊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会想起这种乌七八糟的东西! 章小怜还说,男人最喜欢挥霍女人的崇拜。 崇拜?! 倪莱双眼猛地一亮:“我觉得有你在,我是安全的。” 季随等半天,就等来这么句话,仔细品品,是让我去保护你?≈我去哄你? 操。 季随一团气堵在胸口。 “因为你是岛主的候选人。”倪莱抿了下唇,极其不要脸地说,“下次选举,我投你一票。” 胸口的那团气“嘭——”跟小时候吃的大大泡泡糖一样,能被吹出七种颜色,吹出来的泡泡又甜又大。 季随没绷住,笑了。 上午训练间隙,几个队员打赌玩游戏,在没有氧气装备的情况下,看谁能在水底待最久。 两轮下来,只剩下毛线和汪醒人。最后一轮时,他们把季随推下水。 季随坐在水底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有关倪莱的事。他怎么就答应她了,怎么他妈的就答应了! 烦。 吹你大爷的大大泡泡糖。 季随率先从水里钻出来,岸上的几个队员个个一脸懵逼:“季队,什么情况?” “水里有毒。”季随四仰八叉仰躺在地上。 “恐怕不是水里有毒吧。”煤球嘿嘿笑着,意有所指,“季队,你昨儿一整夜都没回来。你家里,咳咳,我可是听说,9号院的房子出租了,租给了一个美女。” 毛线从水里冒出来:“季队,你昨夜没回来?!” “老子在小酒馆凑合了一夜。”季随抬手一指他俩,“再吵吵我把你真捅成蜂窝煤。还有你,我把你拆了织件毛衣。” 夏毅凡问倪莱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仅仅是为了画画?倪莱没回答,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留下来。 倪莱昨夜又做了一连串的噩梦:王辉的鬼魂附在拐杖上追着她打,被认识的人追着打骂,被不认识的追着打骂关键时刻,她跳上一辆单车或是电动车后座上逃离,勾着脖子努力想要看清骑车人的脸,看到耳朵c脖子c下颚线,马上就要看到侧脸时,她脖子伸太长失去重心,突然从车后座上摔了下来。 她当时彻底从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滚下了床。 倪莱回忆着这个梦,爬起来连夜画了幅画。一个男孩骑着单车载着一个女孩,只是两个人都没有脸。 夏毅凡敲门叫她收拾行李离岛的时候,她正拿着画笔构想男孩脸的样子。 “季爷说让我今早送你走。”夏毅凡开口。 季爷。 昨晚骑着小电驴送她回来的季爷。 倪莱盯着这幅画上的男孩,如果这张脸是他的样子,会是怎样? 也就是一瞬间的念头,想要看一眼他的脸。 但是要怎样跟夏毅凡说?总不能直接说我临走前想要看一眼季爷吧? 于是倪莱把画笔放下,说:“我不想走了。” 果然,夏毅凡说:“这个我做不了主。” 夏毅凡把她带到小酒馆,见到季随的时候,说不清为什么,倪莱由‘想看他一眼’骤变裂变质变成‘想多看他几眼’。 她不是不害怕七哥那帮地痞流氓,只是那时把他们这些人统统忘记了,只看得见眼前这个人。 清晨的阳光照在小酒馆吊顶上的琉璃灯罩,折射出七彩光,笼在季随身上。 他驮着一背阳光,转脸看她。 那一刻,倪莱后来一直在回味。 你眼里有四季,而我眼里只有你。 稀里糊涂,她留了下来。稀里糊涂,他答应了她留下来。 好多事情都找不到缘由,譬如她要留下来,譬如他答应“保护”她,譬如那段日子里,曾经有不少路人甲帮助过她,但是她却只对其中一个人心存执念。 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所以她一直不去回忆。 “画画能比你的命重要?”夏毅凡陪着倪莱在手机店买手机,问她。 命当然比画画重要,比其他任何一切都要重要,不然她早去死八百回了。 你为什么不去死? 王腾飞这样问她,王茹沁也这样问她。 她当时怎么回答的?不记得了。反正无论她说什么都是错的,不说是错,说也是错,呼吸是错,出生就是个错。 当年倪宛彤把她领进王家,指着王腾飞说:“他就是你爸爸。” 直到现在倪莱都记得,第一次见到王腾飞时,他戴着金丝边眼镜,穿了件藏蓝色的唐装,上面是暗红的排扣。脚上穿着一双老布鞋,手里拿着根金丝楠木的拐杖。 儒雅贵气,以及冷漠。 金丝边眼镜折射着吊灯上的水晶,泛出淡青的光,像是毒蛇在吐信子。 倪莱看了他一眼,怯怯地往倪宛彤身后躲。倪宛彤生气地低声训斥她,拽着她往王腾飞跟前推。 王腾飞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拄着拐杖,静静看了她们母女一会儿,然后他抬起拐杖,一下戳在倪宛彤心窝上。 他说:“你起开,让我看看这个孩子。” 倪宛彤愣怔地看着他,下意识伸手护了下倪莱。 王腾飞上前走了一步,倪宛彤穿着高跟鞋被拐杖顶着向后退了两步。 倪莱完全暴露在王腾飞面前。 他上下打量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倪莱低着头:“倪莱。” “倪莱。”王腾飞评判着,“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 这是王腾飞对她的全部评价。 倪宛彤陪着倪莱在王家住了三个星期。 一个很普通的早晨,倪莱吃过早饭去上学,倪宛彤拿着书包亲自给她背上,用手指梳理了下她的马尾,笑着说:“莱莱,妈妈要出去一段时间,你要听话,不要惹你爸爸生气。” 倪莱问:“什么时候回来?” 倪宛彤:“很快。” 下午放学回到家,院子里到处都是她和倪宛彤的衣物。从管家口里得知,王太太回来了。王太太是王腾飞的正牌妻子。 倪莱当晚在院子里坐着睡了一夜。 倪宛彤一直没有再回来。 王太太有一儿一女。儿子王辉比倪莱大半岁,女儿王茹沁比倪莱小两岁。都是爱闹腾的年纪,自此以后,倪莱饭里吃出蟑螂,书包里掏出死麻雀,被褥里铺满毛毛虫 他们说她是小三的女儿,出生就是原罪,骨子里带着贱,就该被钉在耻辱柱上被世人唾弃至死。 倪莱常在想,世人到底是什么人?人的复数吗? 还是指全世界的人?可是全世界谁特么知道这世上有个这样的我在这样活着?! 倪莱有次听到王腾飞和王太太吵架。 王腾飞刚开始说是倪宛彤耍心机留了他的种,背着他偷偷怀孕,八年来,他对倪莱的存在毫不知情,他也是受害者。王太太就哭着骂他和倪宛彤。 后来王腾飞可能被她闹烦了,直接吼了她一句:“你别给脸不要脸!真算起来,你孔文霜才是第三者插足!我一直以为你知道,我是看在你肚子里的儿子才娶的你!” 可是后来,倪莱住进王家的第六年,王腾飞的儿子王辉死了。 手机店里,夏毅凡还在念叨:“你们搞艺术的是不是都这样?为了追求艺术置自己的生命于不顾?” 倪莱拿了个外观顺眼的手机划拉着基本功能,淡淡说道:“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反正我不是。” 倪莱突然想起来,王腾飞举起拐杖落在她身上,问死的人为什么不是她时,她回答了什么。 她说:“我等着你死,分你的遗产。” 所以,她顽强地活着。 王腾飞比她更顽强,王辉死后不到三年,他就开始找女人给他生儿子,由偷摸找到公开找,接连造了三个儿子出来才算消停。 挑好手机从手机店里出来,夏毅凡又领着倪莱去营业厅补了张卡,回来的时候,主动加了她微信。 倪莱跟他要了季随的微信。 夏毅凡本来不想给,但是想起今早季随的那句“你哄哄我”,把他牙酸的不要不要的。 没准季爷还巴巴等着倪莱问他微信呢! 夏毅凡自动脑补出季随叼烟笑着说:“你问问我。” 咦。 反正加不加在他。 夏毅凡把名片推给她,倪莱点开,微信头像一片空白,昵称就是个下划线,一看就是懒得起名字但又不得不起于是随手打了个符号。 她备注自己的名字添加朋友后,对方没有确认。 “季爷是什么人?”倪莱问。 回想今早种种,夏毅凡觉得季随还挺想玩岛主这个梗,于是说:“岛主的候选人。” “”倪莱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夏毅凡:“季爷。” 倪莱:“”真不愧是爷孙俩。 回到9号院,倪莱拿着调色盘有一下没一下地调了会色,掏出手机解锁屏幕,通知栏有条微信信息,她心口猛地跳了下,手指戳了好几下才点进去。 某讯新闻。 倪莱从鼻腔里沉出一口气,身体后仰,直挺挺躺在地板上不想动弹。 她瞪着画架上的无脸男孩,你长什么样长什么样长什么样 哐当—— 倪莱抬脚把画架踹倒,砸飞了一地废稿。 待纷纷扬扬的废稿尘埃落定,室内归于静寂,倪莱伸开胳膊有气无力地扒拉过来手机。 通知栏有条微信消息。 该不会又是某讯新闻吧? 她手指戳进去。 倪莱瞪着这行字和空白头像,把这行字念了一遍又一遍。 聊天,聊什么?大脑像是短路了一瞬,手指无意识敲字: 发送。 !!!!!! 倪莱瞪着这行字,尬撩啊简直!撤回撤回撤回。 撤回成功。 她舒了口气,冷静下来,想了想,重新敲了一行字发过去。 刚发出去,对话框就进来一条: 倪莱懵逼: 季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下章入v 倪莱整个人都不好了,拿着手机在地上连打了三个滚。 岛主候选人有这么闲?秒撤回都能看见! 手机又进来一条消息: 意思是她可以用厨房。 倪莱: 季随挑着眉梢把手机放在储物柜里,胳膊向后揪着领口,一把把汗湿的t恤抓下来,团在手里胡乱擦了把脸。 面前储物柜里躺着的手机又进来一条消息: 季随一脸的问号:“傻驴吧。” 浑身都是臭汗,裤子湿哒哒黏在腿上非常难受,只想尽快去冲澡。 他一手解着皮带一手去按手机返回键想要退出聊天窗口。奈何手上太多汗,手指按上去,触摸键就失了灵,怎么按都不管用。 “我操?” 爱咋咋地吧,他妈的不管了。手指离开屏幕。 咻—— 语音发送成功的提示。 季随瞪着聊天窗口的那个2秒的语音,手指戳了下绿色的条条,播放。 吐字清晰,声音洪亮,音调自带问号。 季随愣了有两秒,指尖放在语音条上,要不要撤回?撤回后,再发一条‘你不要多想,我刚说的不是你’。 这种事只有傻驴才能做得出来。 哐当—— 季随关上储物柜。 倪莱躺在地板上,盯着手机连听了三遍,为了防止自己出现幻听,她还把这条语音转化为文字。 我操? 白底黑字,还带标点符号。 结论:他普通话挺标准,不像夏毅凡和其他岛民,多多少少都带有本地口音。 他不是本地人? 他是谁? 倪莱用笔把颜料摆在画布上的时候,方才意识到,他好像骂了自己,但是自己却在一本正经认认真真揣摩他的口音?? 她把这件事简要说给章小怜,章小怜对此的评价是:1长得帅的有骂人却不让人察觉的本事;2他不是在骂你,‘我操?’是种情绪表达,是在你明确说了梦见的那个人不是他之后,他愤懑不爽的表现;3他可能对你有意思;4你俩有戏。 倪莱: 章小怜: 倪莱: 章小怜: 倪莱: 章小怜: 倪莱: 章小怜: 倪莱: 章小怜发了一连串的哈哈哈。 她敲了一行字:“从字里行间感觉你现在开朗了好多,跪着为你高兴!!!画画是次要的,你开心最重要。” 章小怜看了一遍,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放弃发送。 倪莱现在的这种状态,从心理学层面来解释:她刚找到一个潜意识里自认为安全可靠的缺口,正在一点一点通过这个缺口往外偷偷释放情感。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蹲在缺口出对她说:“嗨,我看到你了哟。你做的很好,继续保持,加油!” 不用想也会知道倪莱会做出什么举动来,封死缺口,就此闷死在小黑屋,烂死在泥潭都有可能。 这个时候,她需要的不是提醒和打扰。 她需要的是时间以及在缺口处默默等着她的那个人。 自读了心理学后,章小怜第一次由衷地感谢这个专业,原来真的可以救人!距离创建自己的心理咨询室又近了一步!届时,倪莱就是元老级“病人”。 浑然不觉已然成为章小怜第一个活体实验研究对象的倪莱,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季随穿肚兜的画面。 他不仅自己穿,而而且那件肚兜是他亲手缝的!而而而且他是全|裸着在缝!!! 画面美到令人流眼泪。 倪莱跪在地板上连甩了几次脑袋。 啪叽—— 终于把季随果体缝肚兜的画面甩了出来。 防止这个并不存在的画面在自己眼前蹦跶,她赶紧伸手虚空捂住,按在地板上一顿摩擦揉搓,然后摊开手掌放在嘴边,鼓起腮帮吹气。 biu——画面彻底没了。 这个方法真是屡试不爽。 做完这一连串神婆跳大神的动作,倪莱又听了一遍季随的2秒语音,觉得应该跟他解释清楚这件事。 她拿着手机爬起来,在画架前站了一会儿。 男孩骑着单车,后座载着一个女孩。女孩跨坐在后座上,勾着脖子去看前面骑车的男孩。两个人都没有脸。 昨天半夜爬起来画的油画,半成品。 倪莱对着这一幅画拍了张照,发给季随,解释: 发送。 半分钟后,连同照片一起,倪莱全部撤回。 季随昨晚骑车载了她回来。 章小怜说,他可能对自己有意思。 她把这张照片发过去,撩骚暧昧暗示意味太过明显。按照章小怜的那套男人哄骗女人上床的理论,性转一下,四舍五入,这简直就是约炮暗号! 对方一直没有回复,以他上次回复自己的尿性推测——不回复,就是没看到。 微信这个睿智功能,偷摸撤回还非要双向提示! 倪莱盯着手机屏幕想,虽然撤回提示有点儿尬,但是尬总比约p暗示要好。 季随腰间松垮系着一条浴巾从沐浴间出来,径直走到储物柜前,拉开柜门拿起手机。 屏幕依旧停留在聊天窗口,上一条信息还是他发的那个2秒语音,对方不知道回复了什么,接连两条撤回提示。 季随退出聊天窗口,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嗤笑,点进备注栏,备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入v肥章 倪莱在院子里闷了两天没出门。 七哥这事了之前, 她不敢在岛上随便乱逛。 毕竟“岛主候选人”很忙, 忙到非但见不着面, 微信聊天窗口至今还停留在“我操”的2秒语音和“你撤回了一条消息”这里。 越看越尴尬。 尴尬不是病,时间长起来要人命。 倪莱瞪着手机屏幕, 无数次想化身代码钻进聊天窗口里, 替他敲一行字过来。 哪怕再是声我操呢! 倪莱烦躁地把手机撂到地板一堆废油布上,拿起画笔在画架那副单车图上点了一笔, 无脸男孩的脸部位置多了一个黑点。 又废了一张画。 刚才是想画什么来着?不知道。为什么要点一笔?不知道。为什么迟迟画不出这张脸?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知道。 倪莱上前一步, 猛地撕掉这张油画,连同画笔一起扔在地上。 那种厌恶的可怕的可憎的情绪又来了。 倪莱狂躁地推倒画架, 困兽般赤脚在书房转了两圈, 强压着想把一切都砸稀烂的强烈念头冲出书房。 她在露台绕了几圈,眺望着波澜壮阔的大海,竟然有种想跳下去的冲动。 她攥紧拳头, 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 倪宛彤推着她:“他是你爸爸。” 倪宛彤笑着说:“妈妈很快就回来, 你要听爸爸的话。” 王太太怒骂:“婊|子生的小贱人。” 王辉和王茹沁点着火把她锁进卧室。 王茹沁带人嬉笑着扒掉她的衣服, 把她塞进垃圾桶里。 王辉开着摩托车绕着她转圈。 王腾飞抡起拐杖打在她身上:“怎么死的不是你?!” 王茹沁把她推下楼梯。 画展上被人泼了一盆狗血。 “啊——” 所有画面一瞬间齐齐冲进她脑袋里, 倪莱双拳抵住太阳穴,感觉脑袋要爆炸。 她跌跌撞撞地跑进卧室,哆嗦着手去翻行李箱,自登岛以来, 她还没有吃过药。 拿着药倒出来两片干吞进去, 再到一楼厨房倒了杯水灌进喉咙里, 洗了把冷水脸,渐渐平静下来。 吃过药以后脑袋有点沉,倪莱昏昏欲睡地踱回书房,就地躺在废画稿堆里睡了过去。 她又做了个梦,一样又不一样的梦。 梦里,她坐在单车后座,勾着脖子探头去看男孩的脸。 这次,倪莱清楚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知道如果她再往前一步就会从单车上掉下来,于是她大着胆子抱住男孩的腰,半个身子几乎探出来,就要看到他侧脸时,男孩突然扭头,不由分说堵上了她的唇。 一切太过突然,发生在她看清他的脸之前。 男孩不是吻她,是咬。 倪莱从梦里疼醒,躺在地板上愣怔了一会儿,嘴唇还是疼的,她伸手摸了摸,摸了一手血回来。 起来去浴室照镜子,下嘴唇破了一大块皮。用水把血冲掉,再用纸巾擦净,一通忙活,终于把血止住。 倪莱站在镜子前看着这块破皮,试着去回忆。 王辉把蟑螂埋进她饭里,王辉骑着摩托车绕着她兜圈 那种无处发泄的情绪又要来了。 倪莱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凉水很快灌满整个盥洗池。她弯腰低头,脑袋砸进水池,整张脸都浸在水里。 一切静止,直到再无杂念。 窒息。 哗—— 脑袋带着水花从水里抬起来,倪莱双手按着盥洗池大口喘气。 迫切想要出去。 画纸没了,画布没了,颜料也用完了,厨房的米菜好像也没了。 出去吧。 倪莱回到书房,跪爬在地上掀开一张张废画稿,翻找出手机,点进[岛主候选人]聊天窗口,发了条消息: 没有等来岛主候选人的回复,等来了肩扛大米手拎菜篮一副探望孤寡老人架势的夏毅凡。 “柴米油盐酱醋茶钱从房租里扣。”夏毅凡把东西全堆在流理台上,自顾自倒了杯水,一口气灌进去半杯,接着说,“我打听过了,七哥的意思是给季爷个面子,你在岛上一天,他就一天不会找你麻烦。” 倪莱:“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七哥不会在页沙岛找你麻烦,但是,”夏毅凡端着水杯在客厅转悠着,“出了这个岛,他想怎么着,要看他的心情。” 其实以夏毅凡对七哥的了解,这事儿不会了。 道上混的人最好面儿,倪莱却当众泼了他一身颜料,这口恶气出不来,在页沙岛横着走的时候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在季爷眼皮底下不敢造次,但是倪莱总有离岛的一天。季爷能护她一时,还能护她一世? 关于这个问题,夏毅凡问过季随。 季随回他两个字:“再说。” 夏毅凡敏锐地从这两个字中嗅出了奸情,季爷肯定认识倪莱,甚至不止是认识。 要不是倪莱的态度,夏毅凡真有可能觉得她是季爷的前女友。 缝衣服c出让房子c和七哥刚。 最最最骚的是他那句“过来哄哄我”。 夏毅凡咕咚进去半杯水,站在客厅的逆光里打量倪莱,一个念头冷不丁冒出来:季爷该不会是曾经暗恋过她吧?! 躲在阴影里暗戳戳暗恋女孩的男孩。 不不不,不可能,绝逼不可能。 夏毅凡把水杯里的水全都咕咚完。 倪莱看着他,问:“季爷让你来的?” 夏毅凡:“他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死在屋里了。” “”倪莱隔着大米袋抠着大米粒,“他怎么不自己过来?” 夏毅凡:“忙着参加选举,岛主的位置还是挺吃香的。” 倪莱:“” 夏毅凡:“你来岛上画画?” 倪莱:“嗯。” 夏毅凡:“能让我瞅一眼吗?” 倪莱踟蹰了下:“还没画出来。” “成天闷在屋里,能画出什么来。”夏毅凡秒切换成很懂的样子,“采风采风,就是要多出去吹吹海风。” 倪莱想了想,顺着问:“我刚来的时候,有见季爷在冲浪。岛上有冲浪比赛吗?” “冲浪就是季爷自己玩。页沙岛刚开发,旅游项目还不怎么成熟,不过坐坐船什么的” 说话间,夏毅凡手机铃声响起,他接起来走到露台聊了几句,回来的时候一脸兴奋:“罗博买了一艘游艇,从东海一路浪过来,刚到页沙岛,我过去了。” 倪莱:“哦。” 夏毅凡前脚出了客厅,回头看了眼倪莱。 就当替季爷再做件好事。 “你一起来吧。”夏毅凡邀请道,“免费不收钱,晚上就回来。今天天气不错,你就当是采风。” 倪莱有些心动。 夏毅凡再说:“我就是把你带上去,玩还是在你自己,游艇上像你这样的美女不算少,只要你摆明了不约,没人闲的只围着你一个人聊骚。” 倪莱蹬上球鞋跟着他出了门。 罗博家里经营船舶运输生意,早在十多年前就搬出了页沙岛。 这次回来,说是来怀念一下和夏毅凡他们一起长大的友情,其实就是来装个逼。 豪华游艇,半个游艇都是穿比基尼的美女和红酒美食。 夏毅凡上了游艇简单交代了倪莱几句,猫进比基尼堆里不见了踪影。 倪莱长衣长裤往里面一杵,好几次被当成了服务生,她最后干脆找了副墨镜戴上,避免直接和人眼神接触。 游艇驶离页沙岛,开向大海远处。 唱歌跳舞等通俗的节目走了一遍,罗博觉得无聊,说是想玩个刺激的,他搂着一个长腿美女开始吹牛逼,说他七岁会开帆船,八岁下海捉鳖,九岁就能一个人开着摩托艇在海上飞美女一脸崇拜连给了他几个么么哒,撒娇着能想象出他驾驶游艇的样子,一定an炸天。 罗博在兴头上,当即拍大腿表示:“想象有什么意思,我这就开给你看!” 罗博学过轮船驾驶,基本操作尚可,加上有驾驶船长在旁指导,他驾驶游艇倒是没有问题,四平八稳开了几分钟,在众美女星星眼的吹捧中,罗博精虫上脑,不仅仅满足于此,开始在海面上横冲直撞来炫技装逼,引起阵阵尖叫声。 “他娘的,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装什么逼。”杂毛掂着一瓶红酒,小跑着上前几步,赶上前面的七哥,殷勤地给他倒了杯酒,“七哥。” 七哥晃着酒杯,朝着走廊某处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 杂毛看过去,前面走过来的女人有点儿面熟。 他一时没想起来是谁,管她是谁,见着女人跟着七哥一起吹口哨总没错,他也撅起嘴吹了串口哨。 倪莱看到他们,心里咯噔一声,果断掉头往回走。 七哥拉长调:“大画家,来游艇画画?颜料够不够啊?不够你就跟七哥讲,七哥这里有的是。” “不够你给七哥讲,七哥给你买颜料”杂毛哼着杜十娘下面汤的小调,哼到一半不哼了。 豁七哥一身颜料的那个面瘫。 杂毛认出倪莱后,小声劝道:“七哥,季爷那里” 七哥右手一抬,把红酒全豁在了杂毛脸上。 “现在只查出来她租了季爷的院子,不知道两个人还有没有其他关系。”杂毛唯唯诺诺着,不敢擦脸上的红酒,“等她离岛,一切都好说。” 七哥拿着空酒杯,胳膊半抬:“我不是办她,我和她好好聊聊。” 杂毛掂着酒瓶,立即重新倒了杯。 七哥两三步跟上倪莱。 与此同时的驾驶舱,罗博不顾船长劝阻,突然猛地来了个急转弯:“都瞧好了,我给你们来个甩尾。” 嘭—— 船体剧烈摇晃,各种东西碰撞。尖叫声,呼喊声,落水声,撞击声 天旋地转间,有人喊:“船翻了!” 天色渐晚,游艇船长和救援队在救援船甲板上核对清点人数:“我刚一一点过名字,名单上的人都在。” 季随捞着人事不省的杂毛从水里出来。 正在和游艇船长核对人数的毛线抡圆了嘴巴,大爷的怕什么来什么! 救援时最操蛋的事情就是人数对不上,漏下一个人就是抛弃了一条生命,多出一个人不止是在浪费救援资源,甚至会让救援人员葬送生命。 毛线:“名单外的人呢?多少个?” “我手上的名单是游艇邀请嘉宾和全体船员。”船长辩解道,“游艇在页沙岛停了半个小时,多出来的人应该都是在页沙岛上来的。我当时让他们在免责书上签名,罗博说都是自己人,不用签。” 毛线吼:“罗博在哪里?” 船长:“他受了伤,在救援机上。” 救援机停在救援船甲板上,载了几个受伤严重的人员,正准备返航先行送他们去医院。 毛线赶紧跑过去找罗博核实情况。 冯安安和另外一个医护人员拎着急救箱赶来,从季随手里接过杂毛,迅速地做了检查,清除口鼻杂物,按压空水 “水下可能还有人,阿乙,汪醒人,你们再去游艇餐厅找一遍。”季随对依旧在海里潜水搜寻的队员们交代道。 季随站起来,眼睛朝甲板上裹着毛毯的众人看去。 夏毅凡瞧见他,颠颠跑过来:“季爷。” 季随:“页沙岛有多少人上了游艇?” “其他人我不知道,我是和倪莱一起上的游艇。”夏毅凡神色一顿,急忙转身朝着被救上来的众人喊,“倪莱!” 没人回应。 季随胸口猛钝了下,他救上来的数十人中,没有倪莱。 “操。”夏毅凡一把扯掉身上的毛毯,边往回跑边加大声音喊,“倪莱!倪莱?!” 毛线从救援机上跑下来:“季队,罗博说他只给三个人打了电话,这三个人又带了些什么人上来他不清楚。” 季随:“找出这三个人!” 毛线拿着名单转身。 季随一把抓住他:“倪莱在机上吗?” “谁?”毛线一时没反应过来,错愕地看着他。 季随:“租我院子的画家,倪莱。你刚在救援机上有没有看见她?” “没有。”毛线回想了一秒,摇头,“没有。” 季随放开毛线,拍了下他的肩,凝重道:“去吧。” 毛线:“是。” 被救上来的人中,除了几个受伤严重需要立即送往医院的伤病号,其余全在救援船的甲板上接受基础治疗。 季随大步走上前,锐利的眼睛定在人群中的七哥脸上半秒,随即移开,喊:“倪莱!” 没有人回应。 夏毅凡红着眼睛跑过来:“没找到。季爷,我就是想着她一个人老闷着不好,才带她出来兜风,我真不知道” “其他不用多说。”季随打断他,沉稳道,“去给毛线搭把手,统计个准确的人数过来。” 夏毅凡:“好。” 指导员通过对讲机和季随沟通交流现场情况。 阿乙和汪醒人先后潜出海面,其他队员也陆续回到救援船,全都空手而回。 毛线那边已经统计好确切人数一一比对过。 只差倪莱一个人。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游艇侧翻倒扣,速度下沉,离事故发生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海水灌入船舱,残存的空气很快就会被挤压完。 救援机载着伤病员离开,救援船甲板上气氛沉重。 毛线戴好潜水装备:“我再下去挨着摸一遍。” 刚爬出海面的阿乙没顾得喘上一口气:“我也去。” 其他救援队员虽然已经筋疲力尽,但是在清楚知道还少一个人的情况下,都纷纷调整潜水装备,随时准备潜入漆黑的海底。 “等着!”季随喊了声,大步朝人群中的七哥走过去。 七哥光着上身裹着毛毯假装打瞌睡。 季随半蹲在他跟前,抓住毛毯一角快准狠地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 七哥装作刚被弄醒的样子,睁开眼:“怎么了这是?” 季随拽着毛毯,手腕一沉,目光骇人:“人呢?!” 七哥脖子被勒得生疼,剧烈咳嗽了两声:“什,什么人?” 季随扥着毛毯一个猛掀。 七哥像个被丢进沸腾油锅里的蚂蚱,半空弹跳了一下,直直摔回甲板上。 季随:“人呢?!!!” 七哥蠕动着身体:“我不” 季随膝盖顶在他胸口,单手扼住他的脖子,狠狠往后一磕。 七哥脑袋撞在甲板上,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季随左手上移,捏住他的下巴,右手按住他的头顶,下一步只需个寸劲猛地一掰,他脖子就会断。 目光告诉七哥,季随想杀人。 “知——”七哥从胸腔里闷出一个古怪的声音。 季随松开手:“说!” 前胸后背喉咙脖子后脑勺全身无一处不在疼,七哥顾不上疼顾不上求饶,季随眼里想要杀人的气势迫使着他,简短利落捡重要的信息往外倒豆子:“二层,游戏房,门锁着,钥匙丢了。” 季随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只要人还在游艇里,就有希望。 刚以为她已经葬身海底了。 季随丢开七哥,站起来,敛起眼底所有情绪,背上潜水设备:“毛线,你跟我下去。其余人原地候着听指挥。” 漆黑的海底寂静无声,沉闷压抑。头盔上的照明设施是唯一的光明来源。 虽然天气状况尚好,没有特别大的风浪,但是侧翻倒扣的游艇一直在深海中颠簸摇晃,随时有再翻转一下的可能。 稍不注意,船体横出来的断栏残弦就会缠住潜水设备,直接威胁潜水员自身的生命。 季随在前排路,毛线紧跟其后,潜到游艇二层,按照游艇结构图到达游戏室。 海水早已灌满走廊,门板被死死堵住。 房门紧锁,实心木门,看不见室内情况。 季随用工具敲门,里面没有声音响应。他退后游开,全力撞门。 片刻,听到隐隐约约的呼救声。 季随向毛线打了个手势,两人合力撞门。一下,两下,三下 倪莱脚尖立在歪斜的桌球腿上,忍着胳膊的剧痛,脑袋露出水面。 游艇侧翻的时候,她被七哥堵在游戏室。 室内乱七八糟的东西突然间翻个底掉,杂物乱飞一气,她不知被什么东西撞了下,直接趴在了地上。 晕晕乎乎间,她看见七哥惊慌地跑出游戏室,出门的时候,他扭头,和地上的自己视线相触,滞了两秒,他随手锁上了门。 倪莱挣扎着爬起来,游艇颠簸下沉得厉害,她还没来得及跑到门口,脑袋就被重物砸中,当即晕了过去。等她醒来,游艇已经倒扣在海里,海水灌了进来,把她冲到墙角。 房门打不开,没有可以出去的地方,倪莱眼睁睁看着天色一层层暗下去,海水一点点漫进来,盖过她的膝盖c大腿c腰部以及胸口 桌球歪斜着卡在房门对角的角落,是室内地势最高的地方。 倪莱游过去,贴着墙壁站在桌球上。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忘了时间,久到她再次被海水淹没,桌球被海水冲了个底朝天,倪莱猛地失去支撑,迅速下坠,胳膊在水面一通乱抓,左胳膊不知道卡在了哪里,动弹不得。 她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往外猛拽,胳膊出来的同时,骨头钻心疼。 胳膊脱臼了。 人的求生本能原来可以这么强。 那么多人想要我死,可我就是死不了。 倪莱耷拉着一条胳膊,单臂游到桌腿最高处,找好平衡点从水里露出头时,她如此想道。 等待的时候,倪莱一直心无杂念在默数,数到1800个数时,即使她努力踮着脚尖,不断高涨的海水还是漫进了她口鼻里。 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不上来。 算了吧。 死吧。 倪莱闭上眼睛,双脚放平,海水瞬时把她整个人吞没,身体快速下沉。 突然,她好像听到门口有声音,本以为是幻听,但是撞门声越来越响。 有人在撞门。 倪莱脚掌踩水,胳膊划向墙角的桌球,脚尖绷直立在桌腿上,高度还是不够,只能勉强露出一双眼睛,呛了几口水,大声呼救。 撞门声像炸雷,一声声响在她鼓膜。 王腾飞,又让你失望了,我又死不了呢。 倪莱屏气,脚尖点着桌腿往上踩水,右手向上猛地插进墙角凹进去的卡槽里,胳膊被吊起来,身体向上勉强拉高了两寸。脚尖在水里划了几下,勾到桌腿绷直立住,脑袋后仰,勉强可以露出水面。 门终于被撞开。 头盔上的一束光照进来,借着亮光,倪莱看见了来人的脸。 岛主候选人。 毫无预兆,倪莱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游艇翻沉她没有哭,被七哥锁在这里她没有哭,在漆黑的海水里等待时没有哭,胳膊脱臼疼到昏厥没有哭,将要溺死时没哭 看到他脸的那瞬,所有情绪上涌爆发表达不出来,只能化作无用的眼泪。 房门破开,季随一眼看见被挂在墙角的倪莱,像条小鱼干。 他迅速做出判断,对毛线打了个手势,向倪莱游去,看她一眼,抱住她的腰往水面上送了送,和毛线配合着去掏她塞进卡槽里的右手。 墙角杂物被清理掉,移开桌球,终于把她的右胳膊解放出来。 毛线在前,转身的时候,游艇一个颠簸,浮在水中的桌球朝着毛线砸过去。 想要提醒毛线已经来不及,季随抱住倪莱,猛抬腿把毛线踹开。 桌球砸下来,毛线身体虽然避开,但是潜水设备缠在桌腿上被压在下面。 季随当机立断,用工具刀隔断毛线的潜水管和信号绳,向他打了个丢弃设备立即上岸的手势。 毛线丢掉设备游出游戏室。 季随发送求救信号,指令其他队员下水接应毛线。 季随眼睛看着倪莱,示意她放松,然后摘下自己嘴里的呼吸器,干脆利落塞到她嘴巴里,胳膊从腋下穿过抱紧她沉入水中,带离海底。 队员接应,毛线和季随顺利到达救援船。 季随把倪莱平放在甲板上,从她嘴巴里拿出呼吸器,单膝跪地解开她的外套,双手按在她胸口压了几下。 倪莱吐出几口水。 冯安安拎着急救箱跑过来:“季队,我来。” 季随没说话,但也没放开倪莱。 他一言不发地剥掉她的外套,白色背心被水浸透,透明清晰,紧紧裹着里面黑色内衣,身体曲线毕现。 季随不着痕迹地瞥过去,托起她的左胳膊捏了捏,判断着脱位关节位置,去看她的眼睛:“忍着点。” 他一手稳定着倪莱的手臂,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胳膊慢慢内旋,顿了两秒,一个猛推。 咔—— 胳膊肘关节归位。 倪莱疼得眼泪再次飚出来:“疼啊!” 季随粗糙的大掌握着她细嫩的手臂一寸寸移过去,声音很轻:“好了。” 冰凉的手臂感受着他掌心的温暖,倪莱觉得自己身体一下烧了起来。 整个过程,季随一直看着她的脸。 毫无任何表情变化的脸。 他放下倪莱的手臂,吐出一口气,一不做二不休,大掌放在她小脸上一通胡摸瞎揉。 真·额头,真·脸颊,真·鼻子,真·下巴。 没有假体,没有打针。 季随这才确定,她的脸出了问题。 一时说不出什么心情。 冯安安一直跪在倪莱右侧,季随在左侧给倪莱胳膊关节归位的时候她插不上手,现在季随停下来,她抬起手想要给倪莱做其他检查,倪莱却突然抬起双臂,摸上季随的脸。 在冯安安以为她要扇季随巴掌或者像他刚才那般胡摸回来时,倪莱双手上移,摘下他的头盔,眼睛直直盯着他的脸,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嘴唇上的那块破皮被呼吸器刮到,又有血流出来。 季随看着那块破皮,低下头,嘴巴覆上去,探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问你呢 两天时间过去, 季随当众亲吻倪莱的事情持续发酵, 救援队上下无人不知晓, 全员都是八卦小能手。 晚饭的时候,汪醒人拿着一个空盘子挡在自己脸前, 做好挨揍的心理建设, 问:“季队,咱们去老古大排档撸串的那晚, 你真为了倪莱和七哥刚上了?” “碰巧路过, 载了她回来。”季随平静解释了一句,“不存在刚, 我都没见着七哥。” 毛线:“路过?咱们那晚不是在老古大排档吗?六色码头可是在——” 季随叉了一块红烧肉, 扫他一眼:“你不是已经休假回家了?” “明天才回。”毛线知趣地闭上嘴。 汪醒人:“七哥这回是认怂了,下了救援船就溜出岛了。” 季随淡着一张脸,没说话。 汪醒人把手里的盘子向上举高, 只露出一双眼睛, 咳嗽了声, 直接问:“季队, 那个, 你和倪莱谈恋爱了?” 季随一脸无辜:“为什么这么说?” !!!!!! 全桌人都惊呆了。 还能为什么?! 且不说你把院子租给她,又从七哥手里英雄救美把她抢回来,就单说前晚亲她这件事,不谈恋爱会上嘴亲?? 不要跟我说你是在做人工呼吸! 白莲吊。 阿乙实在忍不住:“前晚——” 程惜端着餐盘直接坐过来。 毛线用胳膊肘捣了阿乙一下, 使眼色道:“前晚那个剧你追到哪儿了?” 阿乙的求生欲一向很强, 他立马改口道:“哦, 看到他知道她知道他知道她知道他知道她出轨那里了。” 毛线:“” 季随:“” 汪醒人:“” “唉哟,我忘了你们看不到我说的字,分不清是单立人的他还是女字旁的她。”阿乙抓了抓刘海,“我重说一遍,大柱知道了翠花知道他知道她知道操,把自己绕进去了,不说了。” 季随:“平时少看些没营养的东西。” 毛线:“大柱翠花,一听就是油腻版乡村爱情剧。” 阿乙:“其实里面的男女主不叫大柱和翠花,叫朴熙泰和金宥粲。我这不是怕你们分不清谁是谁,所以才找了个本土名字代入。” 毛线:“没感觉高大上到哪里去。” 季随把红烧肉里的汁浇到米饭上,用筷子拌了拌,黄不拉几一团,突然没了食欲。 他把筷子插在米饭上,站了起来。 毛线:“季队,怎么了?” 季随:“撒尿。” 毛线:“还回来吃吗?” 季随:“不吃了。” 坐下来一直没说话的程惜也跟着放下筷子站起来:“我也吃好了。” 阿乙一脸的卧槽:“你也去撒尿?” 幼儿园里的男女小朋友上厕所都不手拉手啦啊喂! 程惜抄起桌子上的筷子在他脑袋上摔了下:“没人把你当哑巴。” 再瞪他一眼,丢下筷子去追季随。 汪醒人幸灾乐祸地从阿乙头发上捏下来一颗米粒,在指间捻了捻,摁到阿乙嘴上,笑道:“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草你大爷!”阿乙跳起来,按住汪醒人的脑袋要把他往菜盆里扣。 毛线盯着阿乙嘴唇上的那颗米粒,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季队为什么亲倪莱了!” 正在打架的两个人停了下来,同时看着他。 毛线:“我记得倪莱嘴唇破了块皮,有强迫症的人看着有点儿膈应,老想把它撕下来。” 阿乙:“你是说季队有强迫症?所以要用牙把那块破皮咬下来??” “这理由牛逼。”汪醒人回头看着程惜的背影,“你们猜季队会怎么跟程惜解释。” 毛线:“犯得着跟她解释?” 阿乙:“冯安安应该彻底死心了,那天季队当着她的面亲的倪莱。程惜当时开着救援机回来了,没亲眼看到。我估摸着,季队硬说是做人工呼吸或者强迫症犯了要撕掉那块破皮,程惜都会选择相信。” 汪醒人:“你们人类的爱情啊——” 季随没有去洗手间,而是直接走出餐厅。 程惜快步撵上他:“季队。” 季随抄着裤兜,把烟塞回去:“有事?” 程惜直爽道:“没事,就是想和你聊聊。” 季随站定:“聊吧。” “”程惜稍愣了愣,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季随看她一眼,抬脚:“我尿急。” “”程惜跟上他,“我想和你聊聊合同的事情。” 季随往前走着:“我不想聊。” 程惜:“他们说你救回来一个画画的。” 季随:“嗯。” 程惜:“你和她很熟?” 季随本来想回宿舍待着,听她提起倪莱,刚才吃饭时的那股烦躁劲儿再次窜出来,打算索性去小酒馆里坐坐。 他往院门口走:“我给她当过模特。” 程惜微怔:“什么模特?” 季随眯起眼睛笑了下:“裸模。” “!!!”程惜瞪大眼,研判着他的笑,“季队,你又在开玩笑。” 季随扶起樟树下的自行车,收起笑:“你有见过我随便开哪个女人的玩笑?” 程惜:“你去哪儿?” 季随:“回家撒尿。” 程惜看着他骑出基地大院,她一脚踹在樟树上,惊飞了树杈上的两只小鸟。 季随这句话意思再明显不过。 画画的那个女人租住在他家,今早刚出院,裸模,回家撒尿。 以上,他和那个画画的好上了。 程惜自己知道,季随不是没回绝过她的爱慕之情,他每次回绝都没有太让她难堪,是顾忌着她的面子,毕竟同在救援队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但是这次,程惜十分崩溃。 他居然和一个登岛没几天的陌生女人好上了?! 那个女人她见过,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美艳不可方物让男人一见就把持不住的妖精。 就是个气质有点儿特别的一般小美女。 绝不相信季随是随便乱约的人,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栽倒她手里。 输的不甘心不服气。 骑出基地大院,季随本来是要直接去小酒馆,不知道怎么着,一不留神开了个小差,骑着车拐到了9号院门口。 还真有点儿尿急。 进不进去? 来都来了。 他妈的这儿本来就是老子家! 脚掌一圈蹬到底,自行车前轮哐当顶到院门上。没顶开,门锁着。 不是今天已经出院了? 季随一条腿踩地,伸手向上摸门墙洞里的钥匙。 院门突然从内打开,紧接着一道水柱从门内喷射而来。 猝不及防,他被浇了一身水。 倪莱拿着水管,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季随:“我操?!” 倪莱这才认出季随,连忙把水管丢到地上,道歉:“我不知道是你,对不起。” 季随全身被浇了个透。 他跨坐在自行车上,收回门墙上的手,扯了下贴在大腿根的湿裤子:“水平挺高。” 倪莱:“我在浇花,听到有人撞门,以为是小偷或者七哥那边的人。” 季随:“我刚以为自己尿崩了。” 倪莱:“” 季随抬眼看她,眉心拧成一个疙瘩,抬手盖在她脑袋上左右拨弄了几下,骂:“你是不是被人打傻了?脑筋有问题!就当是七哥那边的人,你拿根破水管就能把他们冲到海里去?!这是浇花的皮水管,不是他妈的高压水枪!门又不是纸糊的,你锁着门躲里面,他们能伸手把你拎出来?行,就算他们踹门,手机是摆设?你就不会给我发条微信打个电话?!!” 季随按着她的脑袋把她拨到一旁,随手把自行车撂到门口,踩着地上的水管往院子里走。 操,刚被水管一刺激,差点儿当场就尿了。得赶紧把尿急解决了。 倪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默默收起水管,关好水龙头,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上已经好了的那块破皮,慢吞吞往屋里走。 前晚在救援船上,她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没有说话,却突然吻上她的唇。 在她反应过来以前,不但舔了嘴唇上的那块破皮,还把上面的血吸干净了。 突然吸血鬼附身。 然后,在众人错愕的注目礼中,他站起来走进船舱,一直没再露过面,直到刚刚突然出现。 没有告诉她名字,没有解释那晚的举动。 不过倪莱已经知道,他叫季随。 前天夜里下了救援船后,倪莱和伤病号一起被送进救援队基地医院接受进一步的检查和治疗。在医院里待了两天,稍一打听,就知道了他叫季随,是页沙岛海上救援队的队长。两年前一个人驾驶着帆船穿越太平洋来到页沙岛,在这里停留了两年。至于他是哪里人,她没有打听出来,只知道他不是本地人。 倪莱想着这些走进屋里,季随正好从一楼洗手间出来。 他脱了t恤搭在肩头,水珠顺着腹肌和人鱼线流进裤腰里。裤子水湿,包裹着健壮的大腿 非常引人遐想和犯罪。 倪莱垂眸,耳朵红了一层,接着他在院门口骂自己把手机当摆设的话茬,说:“我之前有给你发微信,你没有回。” 本来想找话题打破这种怪异的气氛,结果话出口,气氛好像更加尴尬了。 季随瞧了她一眼,从肩上拽下湿哒哒的t恤,在手里掂了掂,上前两步走到流理台的水池前,把t恤上的水拧干,拿在手里抖落开,伸脑袋往身上套。 脑袋从领口出来,拽着t恤边往下拽时,他眼睛瞟到流理台上的一盒药。 季随眼神不着痕迹地略过去,套好t恤用手扥了扥,抬脚往楼梯方向走:“我上去一趟,拿点儿东西。” 药名他认识,以前有战友从东非维和回来后,得了战后心理综合征,吃过一段时间的这种药。 这么多年,她该不会是天天被人追着揍吧,还挺顽强。 季随站在二楼主卧门口愣了会儿神,决定还是进去冲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记得有把备用钥匙在书房抽屉里。他转身穿过走廊,推开书房的门。 一地的画稿。 海风吹着画稿,卷起两张到他脚前——无脸男孩骑着单车载着一个无脸女孩。 这就是她那天说不想走的原因?那晚骑着小电驴送的她回来。 她原话怎么说来着? 画画的灵感是被你刺激出来的,三年来,我第一次有了拿起画笔的欲望,是在我看见你的“哔——”后才有的。 魔性洗脑的那声“哔——”刺进他脑壳。 季随抽了抽嘴角,抬脚绕过画稿,一路到书桌前拿了钥匙。 地上的油画一模一样,全是无脸男孩骑单车载着一个同样无脸的女孩。 这是在找不同? 油画消消乐? 季随拿着钥匙,地上找钱般盯着画稿往回走,还真找到了不同——无脸男孩的脸在变化。 其实也不是脸,就是有些红点黑点的疑似脸部器官。 可以看出来,她画画的时候,在揣摩男孩脸的样子。 本来以为这是一种什么无脸流派画法。 季随看了眼满地的残稿,关上门,回到主卧。 冲澡的时候他不禁思考一个问题:倪莱是在画他吗?十五岁那年的他。 带着这个问题冲过澡,他站在镜子前,伸手把镜面上的水雾抹掉,把脸凑近看。 完完全全不记得十五岁时的自己长啥样。和现在比,除了黑了点,老了点,应该是没有变化吧? 连自己都记不清当年长啥样,更何况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路人”? 但是那晚在小酒馆看见她,却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 操。 操翻了太平洋,还是没翻过那道坎,明明知道和她无关。 她一出现,本以为已经抹平了的,淡化了的,释怀了的东西,他妈的像浇了大粪的庄稼,嗖一下长大长壮膨胀,具化成形从海底翻腾出来,搅得他心烦意乱。 烦躁。 想拽着她,把她从眼前操飞。 打哪来回哪去吧你,别他妈老跟着我。 冲过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忖了下,把脱下来的湿衣服揉吧着团一起,找了个袋子塞进去,关上门拎着袋子下楼。 裤兜里的手机震了几下,他站在楼梯口摸出手机。 有人发信息约他吃饭,想要打听他对七哥这件事的态度。 季随蹙着眉心朝楼梯下看。 倪莱站在流理台前切菜,听见动静,停了手里的动作抬头。 四目相对。 她小脸淡漠,没有任何神情,眼珠乌黑,泛着湿,像是刚被水洗过,就那么直愣愣看着他。 唉。 季随收回视线,低头边下楼边回信息: 倪莱邀请道:“我泡了果茶。” 倪莱放下菜刀,一手掂起茶壶,一手拿茶杯给季随倒茶,瞧清他换了身衣服,惊得把茶水浇在了手上。 灼痛使得她立马放下茶壶,打开水龙头,手伸到水柱下冲着,眼睛却是一直盯着他看。 他到底在哪换的衣服?楼上只有一个房间她没进去过——主卧。 这里是他家?! 季随瞅她一眼,傻驴。 他拎着袋子径直往门口走,干脆道:“不喝。” “季随!”倪莱提高声调叫了声。 季随左脚停在门槛上,身形顿住:“说。” 倪莱按了下水龙头。 水声止住,室内一瞬安静。 倪莱手指抠着流理台面,抿了抿唇,问:“前天晚上,你为什么要亲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哄吧哄吧 斜阳西下, 院子角落一片一人高的仙人掌刚被浇过水, 水珠闪着晶晶亮光顺着尖刺往下滑。 季随盯着上面的尖刺, 舌头沿着上排牙齿尖扫了一遍。 我他妈还想知道当初为什么要下去那个嘴。 他扶着门框回头。 倪莱表情疏淡,一双乌黑的眼睛笔直地看着他。 你他妈。 又来。 “想知道?”季随缓慢地滚了滚喉结, “给我笑一个。” 倪莱的眼睛瞬间失去所有色彩, 和她的脸融为一体,死气沉沉。 季随的心口被这个眼神猛顶了下, 突然就觉得自己挺不是东西。 药, 脸,垃圾桶 唉。 手指在门框上轻叩了几下, 垂下胳膊, 右手伸进裤兜里掏出烟盒,倒出一根烟叼上。再摸出火柴盒,潮了, 不能用。 这才想起烟盒和火柴盒都是从刚换下的湿衣服里拿出来的。 湿衣服, 被她用水浇透了的湿衣服。 季随看着倪莱, 牙齿咬了下嘴里的烟, 蹙着眉心回忆了遍她在他上楼前说的那句话。 “我之前有给你发微信, 你没有回。” 有发吗? 季随把左手里的袋子丢到门槛上,腾出手摸出手机,点开微信通讯录,戳进的头像。 有阳光从左边照过来, 映在屏幕上, 看不太清。 他一只脚跨进屋里, 眯起眼睛。 聊天窗口停留在: [傻驴]: 还真没有回她。 略微回忆了下,当时太忙没瞧见,等看到消息时恰巧夏毅凡给他打电话,就顺手让夏毅凡传了话。 结果传到游艇上去了,碰到了七哥。 没回她微信,所以“疑似有人撞门”时自己傻逼兮兮地拿根水管冲出来也不再求助于他。 季随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手机塞回裤兜里:“以后你再给我发微信,我看到就会回。” 倪莱不知何时已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正拿刀低着头切菜。 咚咚咚。 声音挺轻,像是怕打扰到他。 切个菜都这么小心翼翼。 季随拧眉,稍稍提高音量:“我保证七哥不会再找你麻烦,岛上也没人会再追着你跑。” 倪莱住刀,抬脸,眼睛上蒙了一层水雾。 柔弱弱弱,像枝不堪风雨的小娇花。 季随突然发现,他的词汇量匮乏到令人发指,形容这款小姑娘就只会套个“不堪风雨的小娇花”。十多年了,还是没有长进。 屁,小娇花才不是她这样的。 倪莱看着他,张了张嘴,没吭声。 季随眼睛往原来放药盒的地方扫了下,没看到,应该是被她收了起来。 本来想直接走人。 唉。 能怎么办? 哄吧哄吧。 季随干咬着烟上前,瞧了眼案板上手指粗的胡萝卜条,问:“你这是切块还是切丝儿?” 倪莱刀没停:“胡萝卜丁。” “丁的还挺别致。”季随瞥了眼菜篮里的菜和蒸锅里的糯米,“你要做七宝饭?” 七宝饭是柳市的特色蒸饭,挺简单,就是七样东西剁吧剁吧扔锅里和糯米一起,再加点儿酱油啥的一起蒸熟就成了。 倪莱停止切菜,抬脸看他:“你知道?” 季随:“哦。” 晚饭没怎么吃,这会儿肚子还空着。好多年没吃着家乡饭,乍一瞅见,嘴就有些馋。 他对着案板上的胡萝卜条块啧了声,打开水龙头洗了手,没有擦,直接湿着手从刀架上抄起一把刀:“切菜用这把。” 倪莱略一怔愣,季随趁着这个空档伸手把案板捞到他这边。 手起刀落,胡萝卜像成了精嗖嗖嗖地在他刀下变成了小萝卜丁。切过胡萝卜丁开始切香菇,动作异常娴熟。 按说见过他手捏绣花针缝外套的操作后,再来见识这个刀工,不应该奇怪的,倪莱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经常做饭?” 季随没抬头:“偶尔。” 倪莱赞叹:“刀工挺好。” 季随:“看跟谁比。” 被鄙视了的倪莱默了一会儿,抿唇瞥了他一眼。 短发湿着,刚洗了澡,身上还有清淡的皂香,干净帅气。 咬烟的嘴唇尤其撩人,她感受过这种撩人般的触觉,温暖又柔软。 季随睇她一眼:“过来把我的烟拿走。” 然后,他身体前倾,很自然地把脸凑到倪莱跟前,抬了抬下巴。 嘴里的烟差点儿戳到她额头。 “啊?”倪莱被他这个动作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季随看着她:“没火,不抽了,我腾不开手。” 倪莱踟蹰了会儿,上前一步,拿掉他嘴里的烟,在黄大爷医馆里时,又不是没有拿过。 她拿着烟在流理台上找了片没有水渍的地方,放了上去。手离开,有风吹着烟往边沿滚。倪莱伸手过去,指尖捏住了烟嘴,上面有几个不算浅的牙印。 烟瘾这么厉害? 她想了想:“我去给你找火。” “不抽了。”季随切着菜没抬头,“你吃几碗?” “啊?”倪莱看着他,“饭吗?一碗。” 季随:“我得吃三碗,你再去淘点儿米,菜也都拿出来洗了吧。” 倪莱愣怔了两秒:“你要在这里吃饭?” 季随抬眸:“不给?” 倪莱拿着烟急转身:“我去淘米。” 季随哼笑一声,怂样。 倪莱把烟装进自己口袋里,估摸着三碗饭的米量,抓到锅里背着他淘米,问:“这是你家吗?” 季随:“哦。” 倪莱:“你平时住在救援队吗?” 季随:“哦。” 两人不咸不淡聊着天,倒是没什么尴尬。 季随把所有菜切好,出门骑车去了小酒馆。 夏毅凡不在,他省了解释的麻烦,直接拿了灌梅子酒,拎着挂到了车把上。 柳市人的习惯,七宝饭配梅子酒。 上次这样吃饭是什么时候?记不清了,但是犹然记得第一次这样搭配着吃。 那时还在读小学,他瞎捣鼓的一个机甲模型获了奖,晚饭时,父亲倒了三杯梅子酒。母亲说他还小,不能喝酒。父亲就笑着说今天高兴,破例喝一杯,趁着母亲去盛饭的空当,父亲摸着他的头,小声说,梅子酒不是酒,回头爸爸带你去喝真正的酒。他当时问,回头是什么时候?父亲稍愣了下,继而大笑。 父亲说,等你娶媳妇的时候。 季随盯着车把上晃荡的梅子酒,摸了摸裤兜,拐回小酒馆抓了一把火柴盒塞进兜里,点了根烟叼上,骑上自行车,慢悠悠回到9号院。 季随把车支在院门口,走到院子里,坐在木桩上抽烟。 抽第二根烟时,他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盯着一个备注为的联系人愣神。 把屏幕瞪黑,摁亮,瞪黑,摁亮直至这根烟抽完。 始终没有拨出去。 十年了,号码没有变吧。 季随又点了根烟,退出通讯录,打开浏览器,输入“季元良”三个字。 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人和东西。 又不是什么名人,上不了词条新闻。 季随从胸腔闷出一口长气,在季元良前面加上两个字,柳市。 手指迟迟没有按下去。 万一呢?万一蹦出他的消息呢? 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季随。”倪莱站在屋门口叫他,“饭好了。” 季随偏过头,朝她扬了下手里的半根烟:“你先盛上,烟抽完再吃。” 倪莱应了声,转身回屋。 季随把烟塞进嘴里猛吸了口,手机屏幕变暗之前,他把“季元良”三个字删掉,皱着眉心思虑了会儿,输入“画家倪莱”四个字。 浏览器第三条新闻,柳市画家倪莱。是条获奖新闻,成名作《青鸟》。官方介绍,乏善可陈。画也就那样,鉴赏不出个四五三六来,就是只鸟。 退出新闻的时候,下面蹦出来条相关推送——新秀画家倪莱画展被泼狗血。 季随点进去,图文并茂,扒出来一出豪门恩怨,说她是富商王腾飞的私生女,这次画展被泼狗血就是王腾飞的正室指使的无数网友跟帖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贴了几张倪莱和不同男人的同框照片,点名这些男人全不是单身,更是直指倪莱是惯三 总而言之一句话,她在画画圈的名声极其不好。 屁的名声。 好又有什么用?! 季元良赢了一个好名声,结果呢? 季随烦躁地退出浏览器,把手机塞进裤兜,再吸了两口烟,扔掉烟头,用脚踩着狠狠碾进土里。 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洗了手进屋,倪莱已经盛好了饭,正坐在餐桌前等他。 两碗饭,两个玻璃水杯。 倪莱看他一眼,拿起水杯给他倒了杯果茶,然后放下茶壶,拿起桌角的一瓶矿泉水拧开,给自己倒了半杯:“我喝水。” 季随微蹙了下眉,抬起水湿的手一甩,倪莱脸上被甩了一串水渍。 “来,你看着我。”季随说,“你看看我的脸,上面是不是写了俩字?” 倪莱抬手擦掉脸上的水渍:“什么字?” 季随:“傻逼。” “”倪莱觉得他这个样子其实还挺傻逼,她摇头,“没有。” 季随差点儿被她气昏过去,他抄起那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大口:“你家的矿泉水一股二锅头味!” “”倪莱咬了咬下唇,解释,“你可能不知道,吃这个饭最好要喝点儿梅子酒,解腻。” 季随看傻逼的眼神看着她。 倪莱再解释:“拐角那家便利店只有二锅头。” 季随看着她运了会儿气,没说话,转头走了出去,取下车把上的梅子酒拎着进了屋,洗了两个空杯子,一起拿回餐桌上。 倪莱看着他坐下来倒了两杯梅子酒出来,讶异:“你知道七宝饭要配梅子酒?” 季随拿起筷子,瞧她一眼,没有回答,而是问:“电视遥控器呢?” “哦。”倪莱顺从地站起来去茶几上找遥控器:“你要看哪个台?” “随便。”季随吃着饭,“我不看。我就是吃饭时习惯捣鼓点儿声音出来。” “”倪莱打开电视,开屏就是当地新闻台,她没有换台,直接把音量调大,放下遥控器坐回餐桌。 季随吃饭很快,三碗饭吃完,喝了大半灌酒,推碗的时候,看见倪莱正在盯着他看。 眼神干净,笔直,就是单纯的看。 季随收回刚刚抬起准备起身的脚,坐直身体,同样看着她。 电视里在插播广告,很l一的那种,男人吃了永持久,女人用了爱不停。推销员的嗓门喊的很大,还带着页沙岛本地口音。 四目相对,在卖药的bg中,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多余表情。 对瞪了得有三分钟,这支广告终于播完,推销员又开始扯着嗓子卖减肥药。 “看够了没?”季随看着她,突然开口。 倪莱:“你是柳市人?” 季随稍蹙了下眉心,点头。 “你等着!”倪莱一下从凳子上弹跳开,心口狂跳着往楼上跑,边跑边几近失音地喊,“你先别走!” 季随站起来,扭头去找遥控器。 沙雕广告,刚他用余光看见了黄大爷医馆的招牌! 他跨步到茶几前,刚要弯腰去拿遥控器,倪莱就蹬蹬蹬地从楼梯上冲下来:“你是不是他?!!!” 她拿着一张油画,在他面前展开,因为激动,攥着画布的手在微微抖着。 无脸单车。 季随直起身,瞥一眼画稿,还真是自己? 倪莱仰着脸,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过来我瞅瞅。”季随伸手拿过油画,眯着眼睛颠来倒去装模作样研判一番,然后手指戳着单车后座上的女孩,“这个,是你?” 倪莱点头。 季随跟着点了点头,指肚移到男孩脸上,问:“他是谁?” 倪莱看着他:“是你吗?” “你当我瞎。”季随突然弯腰,两手撑在膝盖上,眼睛与她平视,“我要脸。这人没脸。” 突如其来的骚,闪了倪莱的腰。 倪莱被他这个动作吓得猛往后仰了仰身体,差点儿倒栽在地上。她小碎步挪了好几下,才勉强站稳。 傻驴。 不逗逗你都对不起驴肉火烧他祖宗! 季随似笑非笑,故意问:“他是你什么人?” 倪莱组织措辞。 季随就着两只手按膝盖的姿势上前半步,逼近道:“你男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季式按摩 倪莱胸口剧烈起伏, 眼睛乱飘, 最后落在他眉骨上, 避免与他眼神接触。 季随看了她一会儿,直起身, 一屁股坐在沙发扶手上, 两手扥着油画看着,问:“背景呢?” 倪莱:“什么背景?” “你这副画的背景。”季随抬眸, 看进她眼睛里, “春夏秋冬什么季节?刮风下雨下雪还是下冰雹?庄稼地高架桥还是小胡同?” 一口气不带喘,简直像是在念rap。 倪莱:“你知道吗?” 季随拧着眉, 微有些恼火:“老子不知道。” 倪莱:“我也不知道。” 季随:“你——”你他妈脑子有毛病吧。 “我觉得可能是在下雪。”倪莱像是在思考, “我最近总梦见下雪。” 季随张张嘴,没说话。 倪莱垂眸,握拳, 指甲掐进手心里, 突然冒出一句:“我的脸有问题, 笑不出来。” 季随:“??” 该不会是又要问我为什么亲你吧。 我嘴贱, 行了吧。 再问自杀。 倪莱:“以前摔过脑袋, 醒来后面部神经出了问题。医生说是术后后遗症,不确定还会不会好。” 季随的指肚捻了捻画布边角,他看着上面的无脸女孩,寻常口吻问:“几年了?” 倪莱:“高中毕业那年。” 季随默了默:“脑袋摔失忆了?” 倪莱:“没有。” 季随抬头:“确定?” 倪莱点头。 “”季随看着她的眼睛, “成吧。” 不是谁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就譬如, 谁会记得十多年前的某一天某一顿吃的是啥饭?不记得, 你不能够摁着她的脑袋让她承认自己失忆。 谁让你记得?谝能呢? “我觉得我见过你。”倪莱深吸一口气,终于把视线定在他眼睛上,“你见过我吗?” 见见见,大宝天天见吗? 季随扥了下画布,与她目光相触,从鼻腔里哼了声:“你是不是见个男人就拿这块破布去认亲?” “不是。”倪莱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抓现行的劈腿渣男,十分的诡异。 她解释道:“只问过你一个人。这幅画是来岛上后才画出来的。” “”季随抖了下眉,坦荡道,“如果你画的是我骑着小电驴把你从六色码头载回来的那次,没错,是我。如果是指别的,我不知道。” 谁知道你曾经坐过几个男人的单车?这他妈又没有脸,老子才不往这个圈里跳。 跳了不尴尬,跳进去发现不是自己才尴尬。 起风了,风里带着海水的咸湿。 这股妖风跟个老流氓似的,不带商量地从你身上摸过去一遍,在你皮肤上留下一层味儿。 黏唧唧。湿哒哒。 倪莱不习惯这种风,她曲起胳膊拂去这层若有似无的东西,小声说:“你帮我想想,我能想起来。” 季随从她身上移开视线,卷起画布,直了下身,屁股从沙发扶手上挪到沙发里,伸开腿摆了个舒坦的姿势:“你想吧。我抽根烟。” 反正现在也不想回基地,就想找个僻静的地儿抽几根烟。 无聊。 无聊透顶。 一瞬间的事情,这种漫不着天际说不上来的情绪突然就灌满他的胸腔。 忙的时候,训练的时候,救人的时候,冲浪的时候有事情做着,就不会瞎几把乱想。 大老爷们,不够矫情。 来岛上两年多,加起来算在一起,这种时不时冒出来的闹腾情绪都没有这两天多。 季随连着深深吸了两口烟,眉头拧成一团疙瘩。 他觉得他都能从烟味里闻到大粪味,浇庄稼的大粪,用来催化情绪的大粪。 他又猛吸一口烟,去找这个施大粪的人,痞声说:“管你在找他妈谁,甭费劲了,我来帮你回忆回忆。” 季随伸手把半截烟摁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身体前倾,一把拽住一直杵在他跟前默不作声的倪莱,一下把她摁在沙发里,骑身过去:“你不是想——” 你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亲你吗?我带你重温一下当年。 季随停住。 倪莱一张脸煞白,额头冒汗,瞳孔扩大,嘴唇发抖,脸上的血管似乎能从薄薄的皮肤里炸裂开来。 季随微怔:“你怎么了?” 倪莱听到声音,努力想集中精力去听,每个字她都能听到,但是组合在一起,她不知道什么意思。 她迫使自己眼睛聚焦在面前的这张脸上,却怎么也做不到。 脑袋嗡嗡响,里面像是钻了成千上万只蜜蜂,叮着她的脑浆嗡嗡嗡叫个不停。 她想去撞墙,把里面的蜜蜂都撞出来。 “啊——”倪莱从胸腔闷出一声,一头撞在季随手掌上。 沙发靠背并不硬,脑袋撞上去不会有多疼,但是她身体猛挺去准备做这个动作时,季随下意识反应伸手挡住。 冲劲儿挺大,掌心一阵发麻。 “倪莱。”季随叫着她的名字,空出一只手横着盖在她脸上,手掌从额头缓缓往下移,上下来回重复了三遍,移开收,看进她眼底,“我是季随。我刚是不是吓着你了?” 倪莱伸手,死死抓住他的手,指甲掐进他手背里,像是要融进他的血肉里。 季随紧咬下颚,没有动。 他在想,如果她有表情,此刻的脸一定是狰狞的。 倪莱看着他,涣散的眼神渐渐集中,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说:“我在想,在想他是谁,还没有想到,王辉死了,他死了,然后王腾飞” 吃饭之前,季随刚浏览过那个八卦贴,王腾飞的长子王辉死于一场事故。对于这场事故,八卦贴里语焉不详。 季随皱眉。 倪莱情绪再一次剧烈起来:“为什么没人相信我?我是想过他死为什么啊!!!” 她送开他的手,再一次试图去撞墙。 “好了。”季随单膝跪在沙发上,抱住她的脑袋捂在怀里,另一只手揉她的太阳穴,轻声说,“好了。不要想了。” “为什么没人信我?!” “我信你。倪莱,我信你。” 倪莱在他怀里不动了。许久,她闷出一声:“你为什么信我?” “因为我——”季随舒展开眉心,“因为你怂。” 倪莱闷着声音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季随说:“你自己能不能躺好?” 倪莱:“头疼。” 季随:“成吧,你躺好,我给你揉揉。” 他在沙发上一通摆弄,折腾出一头汗。 这他妈根本就没有令男人舒服的姿势。 最后妥协,倪莱躺在沙发上,脑袋枕着他的大腿昏沉地睡着。 季随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沙发上,抽出一根烟叼上。 怕烟灰掉到她脑袋瓜上,只能干叼着烟,过过嘴瘾。 指肚沿着头盖骨一寸寸按。 “操?我怎么感觉我像是理发店的洗头小哥?!”季随自言自语着,从额头按到后脑勺,又从后脑勺按到额头,再按到太阳穴,“这玩意儿,跟盲人摸大象一样。” 太阳完完全全落下去,隔着窗户,正好能看见一片红彤彤的云霞在空中挂着。 季随半眯着眼瞪着这片云霞,脑袋放空,什么也没有想。 不过五分钟,这片云霞就隐在云里,没了踪影。 操?这么不经瞪。 手机在兜里震了几下,他停了一只手,欠了下屁股,伸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解锁。 夏毅凡发来几条微信: 季随咬着烟回: 夏毅凡: 季随: 夏毅凡: 季随: 他把手机撂到茶几上。 正在神仙脑袋上不停工作的右手突然痉挛了一下,抽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星星 右手的五根手指像是田里扒粪的粪叉猛地扒到了一块硬石头, 最外面的那根齿被石头撬弯了。 季随看着自己右手翘起的兰花指, 这样比喻道。 真想抱着大腿上的脑袋把她晃醒:“醒醒, 轮到你啦,轮到你给我揉啦。” 季随的视线从兰花指上挪到倪莱脸上。恬静祥和,就像刚才的云彩。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 什么鬼?!!! 季随被自己恶心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蹭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 忘了大腿上枕着一个脑袋, 倪莱往沙发外骨碌。 “我操?” 季随赶紧弯腰捞了一把, 在她着地以前把她捞到沙发上。 倪莱翻了个身,胳膊向上曲起放在胸前, 脸朝里蜷缩着。 季随探头去看她的脸,他刚刚好像看见她皱了下眉! “倪莱?”季随说, “醒了?” 沙发里的这团小人没反应。 季随等了一会儿,确定倪莱没有醒来,踟蹰了下, 伸手把她身体摆正,嘴里念叨着:“睡觉就好好睡,你这个姿势容易鬼压床。” 倪莱仰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睫毛轻微地抖了抖。 难道刚才看见的是抖睫毛,不是皱眉头? 看劈叉了? 季随摘掉嘴里的烟,撸了把脸, 再次把视线定在倪莱脸上。额头饱满, 眉毛修长, 鼻头小巧,嘴唇紧抿,下巴中间有条浅浅的沟,如果笑起来,会很好看。 可惜了。 她笑起来的样子啊。 季随把烟塞回嘴里,干咬着没有点燃,岔开腿,脊背向后贴着沙发靠垫向下滑,脑袋后仰枕在沙发背上,闭上眼。 那个雪夜,他和她一直默默坐到凌晨。 倪莱裹着他的外套蜷缩在长椅上,头上身上落满了雪。像座孤坟,死气沉沉。 季随瞥她一眼:“哎,你带了多少钱?” “没,没带。”上下牙齿咯吱磕碰在一起。 季随:“饿吗?” 倪莱:“有,有点儿。” 季随看着对街的面包店:“再等会。” 倪莱一直没说话,季随觉得,她估计是怕上下牙齿再磕碰撞在一起引他笑话,所以一直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张嘴。 他口袋只有十五块钱,一包烟钱。本来想着如果她身上带了钱,就去找间宾馆给她开个房间。她这样的小身板,在雪里坐一夜得冻个半死。 四十分钟后,对街的面包店关了大灯,准备关店。 季随站起来跑过对街走进去,用仅剩的十五块钱买了打折处理的面包和一瓶矿泉水。他拧开瓶盖把水咕咚完,向店员讨要了一瓶热水灌进去。 拿着卷曲的矿泉水瓶和面包出来,看见倪莱耷拉着胳膊,缩着脖子站在店门口。 季随皱眉:“你怎么过来了?” 倪莱低着头小声磕巴着说:“你的外,外套我以,为,你要走。” 季随:“伸手。” 倪莱盯着脚尖,不解地伸开手。外套袖口长,手指出不来,她还努力甩了下。袖口露出半截手指,指尖通红。 季随把矿泉水瓶塞到她手里。 手心一下温烫。 倪莱猛地抬头。 季随拎着面包袋在她脸前晃了下,脸上带着嫌弃和不耐:“找地方把这个吃了。” 倪莱仰脸看着他,眉眼弯起,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她不住点头:“嗯嗯。” 一个错愕,季随从她眼睛里看见了星星。 他愣了半秒,抬头,黝黑的天空像个露了底的锅盖,不停往下漏着雪片。 哪里有星星,一颗都没有。 眯瞪着快要睡着时,倪莱的脑袋猛地顶了下他的大腿外侧。 季随睁开眼,天色已经微暗,院子里的树叶哗啦啦地响,映在屋里,影影绰绰,显得一切都不太真实。 倪莱刚刚好像是做了个噩梦,睡得不太踏实,脑袋晃着,小声呓语:“不是的,不是不是真的这是梦” 季随皱眉叹气,肯定语气重复着哄道:“不是真的,这是梦。睡吧。” 倪莱似是被安慰到,真就听话地安稳下来,继续睡了下去。脸上挂着薄薄一层汗,整张脸就显得特别好看,让人挪不开眼。 “季爷?你弄啥嘞!”夏毅凡站在门口,勾头看过来的时候,伸手摁亮了墙上的开关,嘴里咕哝着,“我二大爷来了,刚和他干了一架,气得我说话都拐着弯地带有他的口音。” 客厅大亮,夏毅凡看见季随的手从倪莱脸上收了回来。 他眼睛睁得溜圆,愣了三秒,默默又摁了下开关,室内恢复昏暗,夏毅凡转身走出去。 季随:“”我就是给她擦把汗。 季随站起来,大步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那团黑影,轻轻关上门。 夏毅凡已经走到院门口,听到动静回头。 季随站在屋门口擦了根火柴点着烟,揣着兜走过来。 夏毅凡挠头:“季爷,我不知道我刚看你的车在院门口,院门大开着,你在微信上一直没回” 季随的手从裤兜里掏出来:“手机落屋里了。” 他折返回屋门口,推开门跨进去,一脚踩到一个塑料袋,哗啦啦地响。低头,发现是装湿衣服的那个袋子。 他抬起脚,走到茶几前,弯腰拿起手机,瞄了眼沙发上的倪莱,忖了下,跨步过去,捞起沙发一角的毛毯抖落开,盖在她身上。又借着微弱的光线简单收拾好餐桌,把碗筷盘子一股脑放进洗碗机里,这才走到门口,捡起地上的袋子,关上屋门。 夏毅凡跨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双脚踩着车蹬无聊地画着圈。 季随走过来,把袋子挂在车把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写来哄亲儿子季随 诶嘿, 重复了吧  她吁出一口气, 从窗台上跳下来, 拍掉手上的灰尘走到床前, 拿起手机翻到通讯录里房东的号码拨了过去。 “窗户掉下来了。” “人没掉下去吧?” “”倪莱抿了下唇, “掉下去了。” “得咧,你且在石头上喘口气,我这就让师傅去装个新窗户。” 那头果断挂掉电话, 压根不给她理论的机会。 倪莱盯着手机黑屏愣了一阵:“这什么人。” 她对着“案发现场”拍了几张照片, 给章小怜发过去。 章小怜很快回: 倪莱: 章小怜: 《青鸟》是倪莱的代表画作, 也是她的巅峰之作。 自青鸟后,倪莱已经三年没有画出令自己满意的画来。在连续吃了三年老本后,经纪人和合作方一个个离她而去,最后只剩下章小怜一个小助理。 自己跟的画家长期不产粮,章小怜闲得心发慌,索性考研读了个心理学, 自诩是半个心理咨询师。上周她拎着酒找倪莱闲聊,半醉半醒时随口说让倪莱再去一次《青鸟》创作地找找灵感, 当时倪莱没做声,没成想她隔天就买了去页沙岛的机票。 倪莱清醒时不喜欢别人提《青鸟》。 章小怜吐着舌头赶紧撤回上条微信, 迅速敲字: 倪莱迎着海风站在窗前, 眼睛看着大海远处, 拇指在按键上盲打: 三年前这里还是个野岛,没有名字没有游客,万物都是野性勃勃。 那个时候她每天在岛上乱逛,满脑子都是无穷尽的灵感,回到这所房子拿笔随手一画就是妙不可言。 而如今。 野岛有了名字,各种设施规规矩矩,就连大海好像也丧失了野性,除了——碧海远处的那个男人。 男人在翻滚的浪尖上横冲直撞,像头生长在海里的猛兽,张狂地从海底掀起一股巨浪,再悠闲地踩在浪尖上傲视万物苍生。 下一瞬,男人足尖突然发力,击碎沧海桑田,破浪而出。 又一个大浪从天而降,埋住了他。 倪莱默数着时间,第一百二十三秒时,男人弓着背身体稍稍前驱,悠悠地从浪底出来,小腿一抬,跃到浪尖打了个转。 倪莱这才看见,他脚下是一直踩着冲浪板的。 离得太远,看不清容貌和表情。 但是男人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着撕破一切的力量。 他踩着冲浪板去追逐下一道浪。 “今天的浪不带劲。”两个当地人扛着一扇窗户直接上楼,见倪莱站在窗前盯着大海看,自来熟地打招呼道,“上个月那才叫浪,季爷浪。” 倪莱扭头。 这两位皮肤黝黑的小年轻,一个自然卷,一个非主流中二少年。他们应该就是房东请来装窗户的师傅。 明明记得自己锁了门的。这里的安全性实在堪忧。 倪莱打量着他们没说话。 走在前面的自然卷咧嘴一口白牙:“阿凡叫我们来给你装扇窗户。” 阿凡就是房东。 倪莱点了下头,侧身离开窗前。 中二少年拿着卷尺跳到窗台上,冲着大海吹了声口哨。 “吹屁吹。”自然卷用窗框顶了顶他的屁股,“季爷又听不到。” 倪莱望了眼海面,猜测冲浪的男人可能叫季邪。 她想了下,问:“岛上有冲浪比赛?” “没有。”两个小年轻相视笑了笑,中二少年下巴冲海面上的人影努了努,“他啊,就是那个把世界操飞的男人。” 倪莱:“”瞬间出戏,蜜汁尴尬。 “你准备在岛上待几天?”中二少年问。 “没定。”倪莱其实一口气交了三个月的房租。 中二少年看出来倪莱对他们有防备,没有在意,直接说:“你待上三天就会知道。” “知道什么?” “季爷。” 倪莱不再说话,她一脸麻木地划拉着手机屏幕——章小怜刷屏式地叮嘱她注意岛上安全问题,最后还说了句药该吃还是要吃。 她一下划拉到底: 收起手机抬头,看着那个在海里沉默冲浪的男人,不禁想:他操飞世界的那刻,一定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狂野又性感。 两个人装好窗户离开,倪莱开始从里到外打扫房间。这个房子年久失修不住人,处处破败不堪,稍有不慎就会撞零散桌椅板凳腿。 网上订的房子,特意找的三年前的那幢。房东换了人,房租高到三年前的六倍,来之前,房东差点儿把房子夸上天结果却是这个鬼样子。 倪莱觉得,自她三年前走了后,这房子就特么的没再住过人。 天黑的时候,她抱着画架一脚踩空。 确切地说不叫踩空。 她好好地在走廊走着,脚下的木地板突然断裂开,她一脚踩在上面,直接踏掉了一块木板。 右脚踝生生地卡在了地板里。 那一瞬间,倪莱大脑空白了一瞬,死死抱着画架等待着自由落体。 等了有一分钟,地板颤颤巍巍恢复原位。 倪莱抿紧唇,从鼻子里沉出一口气。 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房东打电话,三通,房东始终没接。 “草你大爷!”她抄起画架朝着地板一通砸。 想砸烂一切,砸烂这个世界。 去他妈的世界。 去他妈的灵感。 去他妈的吃药。 两分钟后,她成功地把右脚拔|出来。 脚踝上挂着一块木板,像是古代死囚脖子里套着的木枷。 倪莱直接去了房东的酒馆。 路程不远,走路十多分钟,她今天刚到岛上时房东先把她接到了那里,路她记得。 酒馆门开着,里面一屋男人坐着喝酒聊天,声音嘈杂。 倪莱站在门口,抬手叩了叩门。 叩门声淹没在男人们的说笑声中,没人注意到她。 倪莱抬腿,猛踹在门上。 哐当—— 很响的一声。 屋内的说笑声戛然而止,男人们齐刷刷地看向她。一屋男人,穿着大体相同,分不出彼此。 倪莱一眼扫过去,没瞧见房东,倒是注意到一个男人。 他坐在吧台黑暗的一角,脸庞隐在阴影里,看不太真切,但是一双眼睛乌亮,目光锐利。见倪莱看过来,他从她脸上移开眼,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的杯子续上。 莫名,倪莱觉得他就是这里的头。 管他是不是房东。 倪莱右脚保持着踩在门上的姿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方向,大声说:“夏毅凡,退租。” 她穿着七分牛仔裤,露出一截光滑洁白的小腿,脚踝上卡着“木枷”,隐隐有血渗出来。 男人攥着酒杯,没有抬头。 倪莱再叫:“夏毅凡!” 不知是谁朝着后门喊了声:“阿凡,有人找。” 夏毅凡端着一个盘子撩开门帘,径直走到那个男人跟前,把盘子放在桌上,这才看向门口:“哟,你这是怎么了?” 倪莱盯着他:“我把你家房子拆了。” 夏毅凡没有丝毫自觉性,嘿然笑道:“迟早要拆,不差这会儿。” 屋里那帮人已经看出了大概,有人起哄:“阿凡,越来越会做生意啦。不行啊,今晚的酒必须给个大折扣。” “少来这套,今晚又不是季爷请客。”夏毅凡厚着脸皮道,“我夏某人只认识季爷。” “真几把抠。” “太他妈贱。” “季队,揍他。” “季队,今晚你不干他我就替你干了。” “” 屋里开始热闹起来,引起这场热闹的她反倒被忽略,倪莱收起门上的脚,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哎哎哎,先把你脚脖子上的那玩意儿给卸下来吧,戴着它睡觉多费劲。”夏毅凡瞧见倪莱要走,站起来追了两步又倒回去,对角落里坐着的那人说,“季爷,跟你借两个人拾掇拾掇我那老房子。” 季随:“自己没长手脚?” “大晚上的,人家一个单身美女,我这不是怕她多想把我当流氓看嘛。”夏毅凡不等季随答应,向屋内挥手道,“阿乙,毛线,来跟我走,季爷发话,今晚你俩是我的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一更 诶嘿, 重复了吧 这事有点儿难办。 杂毛只是个跑腿儿的, 以后还得在岛上混,两边都不敢得罪。季随曾经救过他爹的命,但是他平时是跟着七哥混饭吃的。 杂毛笑呵呵说:“季爷, 我先接个电话。” 季随:“我不急,你先忙。” 他往回走了得有十米远, 才拨了个号打过去, 压低声音解释了这里的突发情况。 七哥在电话里飚了十多句脏话, 都不带重样的, 因为骂得太急, 骂到最后还呛了口唾液,愣是咳嗽了半天才止住。 “妈的。”七哥又咳嗽了两声, “真要狠起来,你们几个哪里是他的对手?狗剩可是亲眼见过他杀人。” 杂毛打了个冷颤:“那,那怎么办?” “卖他个面子,让他一回。”七哥牙齿不甘心地嘎吱响, “这笔账先记着,先弄清楚这妞的来历。她在岛上一天, 季爷可以护她一天。呵呵, 她总有离岛的一天!” 杂毛:“是是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七哥:“甭他妈给我在这念叨诗歌。” “这不是诗歌。”杂毛抬手啪啪啪连扇了自己三巴掌, “七哥, 我闭嘴。” 七哥:“滚犊子, 去给季爷唱首花好月圆!” 杂毛:“谢七哥明示。” 杂毛等七哥先挂断电话了, 他才敢收起手机,对着空气无声地骂了三声,转过身回来时,无缝切换成一幅狗腿样的笑脸,颠颠跑到季随跟前。 “季爷,七哥说是场误会,东西压根没丢,找到了。” 季随咬着烟:“找到就好。” 杂毛:“是是是。” 季随:“替我向七哥问声好。” 杂毛:“一定一定。” 季随没动:“怎么,还有事?” “没没没。那就回见。”杂毛向季随弯了下腰,倒退了小半步,转身对身后的一帮小混混摆手,腰板挺直,气势瞬变,“快走啊!一个个的没一个眼力价。” 季随在原地抽了半截烟,骂了一句。 自己都不知道是在骂谁,骂七哥?骂杂毛?骂倪莱?还是骂自己? 都他妈的骂了算逑。 他握着车把,拐进倪莱钻进去的那个小胡同。 胡同不长,出来后就是一条大道,沿着大道走了二百米,是一个三岔口。 季随停车,观察了下地形,视线最终落在右边香樟树下一个半人高的绿漆垃圾箱上。 垃圾箱盖着盖子,在夜色里纹丝不动,甚至还能闻见垃圾的酸臭味。 这里地形最高,三个方向像三根伞骨,顺着坡往下。有限的时间里,一个人要想躲开一群人的视野,甭管她往哪个方向,都是个死。 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停留在这里,不动不跑。 赌。 赌没人会掀开这个臭烘烘的垃圾箱。 季随说不出什么心情,他看着这个垃圾箱,静静抽完嘴里的半根烟,然后支好小电驴,走了过去。 他抬脚轻轻踹了下垃圾箱,里面没有回应。 季随叹了口气,手拿着盖子上的手柄,猛地掀开。 倪莱蹭地从垃圾里冒出来,手上缠着破布,死死握住一块碎玻璃,朝着他的方向胡乱捅了好几下。 季随反应快,也早预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在拿起垃圾盖的时候,他就敏锐地跳离开来。 手里拿着垃圾盖的中国队长。 非常形象。 倪莱看清是他后,停下挥舞的动作,呆了一会儿,丢下手里的玻璃,摘掉头上的烂菜叶,抬腿想出来。 出不来。 尴尬。 季随把垃圾盖扔掉,也不帮忙,就那么站着,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在垃圾桶里转圈。 转到第三圈,抬了七次腿后,倪莱抬头看了眼季随,张了张嘴,没好意思喊他来帮忙。 帮什么忙?怎么帮忙?求抱抱?还是拜托把我叉出去? 最后季随实在是忍不住,说:“我想问问你,你是怎么进去的?” 咚—— 垃圾箱被倪莱折腾倒在地上,她和垃圾一起被甩出来。 季随:“” 倪莱在地上趴了足足有半分钟,慢腾腾爬起来,慢腾腾摘掉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垃圾,慢腾腾扶起垃圾箱,慢腾腾把一地的垃圾都捡进垃圾箱。 良好岛民倪画家。 季随佩服极了,真想给她鼓个掌,颁发个环卫形象大使的奖状。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倪莱说了第一句话:“你不是岛主。” 六色码头,七哥拦着她要强来时,情急之下,倪莱说她认识页沙岛的岛主,被他们取笑了一通,她又说她认识季邪,又被他们笑话了一个遍。 她当时想:岛主和季邪,顶个屁用!也就夏毅凡把他当神供着。 季随:“我还是阿联酋的酋长呢。” “夏毅凡说你是岛主。”倪莱在心里做着无数种表情,但是面上依旧如清汤寡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季随:“大概我是岛主候选人吧。” 倪莱看他一眼,没听出来这是幽默感还是在埋汰她。 “你手机呢?”季随问。 “被他们扔进海里了。”倪莱说。 季随走到小电驴前,坐上去。 倪莱瞧一眼。 小电驴太小,他长腿异常憋屈,感觉把他腿对折起来的长度勉强可以能用。 这个座驾,还不如二八自行车呢! 倪莱走过去:“你如果没有赶来,我是不是就被他们也给扔进海里了?” “不一定。”季随扭开小电驴的钥匙,极其平静道,“或许会找个小岛把你关起来——” 季随看她一眼,接着上句话吐出最后一个字:“玩。” 一股彻骨寒意从脚心蹿上头盖骨。 “自己走回去,还是坐这个回?”季随问。 “坐这个回。”倪莱走过去,绕着车后座走了两圈。 小电驴不仅体型小,后座面积也小,小到令人发指。 倪莱自我感觉屁股不算大,但是这个车后座,如果她侧坐,根本装不下她的屁股! 想坐他的二八自行车后座一rz 季随回头看她:“你家是卖豆腐的?” 倪莱:“啊?” 季随:“不磨豆腐你她妈转个什么圈!垃圾桶里转圈,小电驴屁股后头你也转圈。小电驴,不是头真驴!” 傻驴才绕着石磨磨豆腐转圈。 这是在拐着弯骂她是傻驴,不,不是拐弯骂,是直接骂。 倪莱没有还嘴,无从还嘴。她憋着一股气,抬腿跨上小电驴后座,默不作声。 小电驴开动,突突突下坡,七拐八拐,在一条条黝黑的小胡同里穿行而过。 有些地方的路实在是不平,倪莱屁股被怼起来好几次,回回她都咬着唇忍了下来。 她双手刚抓过垃圾,太脏,不好意思去扯季随的外套,更不敢去抱他的腰,只有把胳膊后伸,抓住小电驴后车座的那个档架才没被颠下来。 一路无话到9号院门口,季随停车,倪莱下来。 季随问:“院门钥匙还在吗?” 倪莱摸了摸裤兜:“在的。” “今晚他们不会再过来找你。”季随想了想,凝视着她,说,“这个岛没什么好转悠的,岛民你今晚也看见了,就这样。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早就走吧,我让夏毅凡送你。”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神经又紧绷了一个晚上,刚松懈下来,倪莱大脑都是木的,来不及思考,也不知道要思考什么,脑筋转不动。 她木木愣愣地看着季随的脸,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季随很真诚地道:“季爷。” “”倪莱抿了下嘴唇,同样认真地道,“我听他们叫你季爷,我以为是邪恶的那个‘邪’。多音字,可以念ye,第二声。” 季随:“那你挺有文化的,我都不知道是个多音字。” 倪莱:“” 季随骑着小电驴掉了个头:“进去吧您嘞。” 他先要把小电驴还给酒吧那对小情侣,还要再走路回来去小酒馆找夏毅凡,让他明天一大早去把倪莱安全送出岛,没准还得给她买个新手机。 操。 季随突然觉得自己就他妈是他妈的老妈子。 这一天天的。 临睡前看了眼手机,章小怜发过来十多条消息,都是问她岛上的情况。 倪莱滑过去: 章小怜几乎秒回: 倪莱: 倪莱发过去一串省略号,放下手机,背向后直挺挺倒回床上。 这日子一天天的,真他妈没意思。 蚊帐顶上有只蟑螂沿着边缘线在爬。 倪莱瞪眼盯着这只蟑螂,想起很久以前,久到她忘了具体哪一年,王辉偷偷在她饭碗里埋了一只蟑螂。 活的蟑螂。 当时那只蟑螂壳上粘着米粒,沿着碗沿儿爬了一圈,掉到了饭桌上。 那是她第一次见着蟑螂,在那天以前,她一直以为蟑螂就是屎壳郎。 倪莱直挺挺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蟑螂爬到蚊帐的一角,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地方,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二更 诶嘿, 重复了吧  因为抱着头部,加上台阶不陡, 身上倒没受什么伤,就是衣服沾不少灰 倪莱脱下来外套,发现肩膀上破了个大口。 这件外套是她目前最贵的一件, 谈不上多喜欢, 她特意穿来是因为这是三年前在岛上时穿的衣服。 像是某种仪式或者强迫症,三年前在岛上时用过的东西,不仅是这件外套, 就连画架和行李箱,只要是能找来的,她一并都带了过来。 其实想想挺可笑, 但是刚发现破了的那瞬,倪莱盯着那个大口, 觉得这是个预兆,她此次前来画画失败的预兆。 似乎能看见自己脑门上“废物本废”四个大字, 被王家死死钉上去的四个烫金大字。 夏毅凡不怵撒泼打滚张牙舞爪的女人,起码情绪是外泄的, 他应付得了。但是倪莱这种面无表情把自己情绪全部掩藏起来的人,他打心眼里害怕。 这种人往往是最狠厉的角色,不定憋到什么时候给你背后来一刀。 小时候他出远海时,在船上见识过这类人。 夏毅凡打量着倪莱, 不由从心底打了个哆嗦, 主动说:“多少钱?我赔你。” “我就要这件。”倪莱凛他一眼, “破之前的这件。” “”夏毅凡趴在栏杆上勾着脑袋看了半晌,小声bb,“这个破口不像是滚个楼梯就能烂了的,再者说,又不是我推你下来的,跟我有个毛关系。” 倪莱坐在台阶上,拎着外套盯了半晌,突然说:“今早被人抓破的。” 夏毅凡:“啊?” 倪莱:“今早让金毛给你送菜的那个人。” 夏毅凡猛地一拍栏杆,惊喜道:“我知道这人!” 用力过大,栏杆上的朽木掉下来一块。我得救了! 夏毅凡脚下抹油溜出去给季随打了一通电话。 季随没冲澡,也懒得换衣服,直接把那件湿透了的满是汗臭味和黑污泥的t恤套回身上,跨上那辆二八式自行车骑出基地。 十五分钟后,夏毅凡站在老房子院门口朝他招手:“季爷,还没吃饭吧?” “吃你个头。”季随骑到他跟前,把自行车随手撂到墙根,“衣服在哪儿?” “在里面。”夏毅凡冲着院里努了努嘴,脚往后挪,“我就不进去了,那啥,晚饭在我那里吃啊,我这就去给你备菜。” “滚吧。”季随在院门口站了会儿,跨步走进去。 倪莱刚看见季随的时候,没有认出来他就是把自己掼在草丛里的裸男,看装扮,还以为他是夏毅凡请来修房子的工人。 “这房子不用再修了,我要退租。” “我来给你修衣服。”季随大步走到楼梯口,拿起搭在扶梯上的外套,扯着看了看。 牌子不认识,但是从做工和手感上来看,一定不便宜。 不像杂货摊上的衣服,要买件一模一样的都是在难为人。既然有牌子,就能买得到。 目前这样,只有两种情况——手工订制或者物主难缠。 如果单是钱的问题,夏毅凡自己就能解决。 那么就是——物主难缠。 季随抬脸,迎上倪莱审视的目光。 他开口说话时,倪莱已经认出来——裸男。 没想到他会主动过来,被他这样锐利的眼睛一扫,倪莱呼吸一滞,顿觉压迫感十足。 “抱歉。”季随先道歉,看着她的眼睛,“怎么个赔法?”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要赔。 倪莱稍稍想了下,差不多猜出夏毅凡在中间说了什么,她保持平静,同样看着他,重复了句对夏毅凡说过的话:“我就要这件,破之前的这件。” “这衣服手工订制?” “是。” “行,你等着。”季随捞起外套走出去。 干脆利落,没有多余口舌。 倪莱:“”有种这人会整幺蛾子的错觉。 季随走出院门,扶起墙根的自行车,把外套搭在车把上,长腿跨上去,一圈蹬到底,向吴大娘裁缝铺骑去。 吴大娘手艺挺好,岛上附近人的衣服床单破了都会来找她。 季随到的时候,吴大娘正在吃饭,吴大娘的女儿余欢瞧见他,从屋里跑出来,笑道:“季哥哥。” 季随单腿支地,捞起车把上的外套:“这个口能缝上吗?” 余欢不到二十岁,自小跟着母亲学裁衣,一般的针线活她都会。她接过外套,扒着肩膀上三指长的开口看了看,把握十足:“没问题。” 吴大娘看见季随过来,放下碗筷要起身:“欢欢,你季哥哥拿过来的衣服你别动,放着我来。” “这个我也会。”余欢拿着这件一看就是女式外套的衣服,心里有点儿不爽。 “缝上就行,不打紧。”季随冲着里屋喊了声,“大娘您接着吃饭,不是要紧的衣服。” 余欢听季随这样说,抓着外套溜进平房里。 “别毛手毛脚。”吴大娘其实对女儿的手艺还挺放心,也就没再硬着亲自去缝补,招呼季随道,“还没吃饭吧,过来吃口饭。” “不了,我得马上走。”季随把自行车支好,跟着走进平房里。 余欢已经坐在缝纫机前,正在铺外套:“季哥哥,这是游客的衣服?” 季随:“嗯。” 余欢:“现在的游客越来越嚣张,救了她的命不但觉得理所当然,还赖着赔东赔西,让我说就应该让他们在海里多呛呛水” 救援队确实遇见不少这种情况,紧急情况下,救援过程中最注重的是人命,难免会损坏被救助人的财物,大多数被救助者表示理解,但也有部分人吵着赖着要救援队赔偿。 自两年前岛上有了救援队,余欢常年在岛上生活,见过不少这种事情,愤慨起来就没个完。 季随没在听她说话,而是眯眼瞅着缝纫机上的外套看了会儿,冒出来句:“用白线直接缝上就行?” “哦。”余欢拿着白线穿好缝纫机上的针,“沿着这个缝砸上去,保证看不出来,和以前一样。” “你给我找根针,穿上白线。” “啊?” 季随上前一把抓起缝纫机上的外套:“不缝了。” 余欢纳闷:“怎么了?” “这人要求纯手工。”季随从线筒上揪了根大头针。 “那是大头针,针眼太粗,得用这个。”余欢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绣花针,揪出来一根,又找了专门的白线穿好,嘴里嘟囔着,“缝纫机也是手工。” “谢了。”季随接过针线,扎在自己大腿外侧的裤边上,捞着外套走出去,蹬上自行车离开。 “哎哎季哥哥。”余欢追出去,望着他的背影,跺了跺脚。 倪莱正坐在桌前整理画笔,眼前压过来一道阴影。 季随拿着外套往她跟前一靠,一屁股坐在桌上,从裤子上揪下来一根针,说:“你看着,纯手工。” 倪莱被他的骚操作震惊了。 她想了无数个可能,也没想到他会拿着针线坐在自己跟前亲自缝衣服,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太过震惊,忘了桌边支着的画架,画架正面朝着他们这个方向。 她瞄了眼画架,季随跟着也瞄了眼。 再抽象,也能看出来是个裸男。 虽然是个背面,但是臀部清晰,背上的那道刀疤尤其明显。 倪莱为了突出刀疤,还特意上了色,逼真到刀疤里翻出来的肉令人触目惊心。 倪莱的双手在膝头握成拳,竭力保持镇定,反正她是面瘫,从脸上看不出她的尴尬。有这个底气在,她干脆大大方方抬起脸,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谁先低头谁尴尬。 然后,她看见季随拿着针往那副画上戳了戳,戳的地方是右半边屁股,他说:“你今早没看清,这里有颗痣。” 右半边臀部上被他戳出个洞。 屋里没人,鞋柜上放着一串钥匙。 夏毅凡嘀咕着拿出手机,手指划拉了下屏幕,对倪莱说:“季爷回去了,他让你自便。房租按照你说的市场价给,从你付给老房子的钱里扣,多退少补。” 由开始的坚决不租,到现在顺利搬进来,倪莱像是在做梦,她站在门口,问:“这房子是季邪的吗?” “这个你得问他。”夏毅凡含糊说着,“反正这里归他管就对了。以后有关这院子的事,你直接找我就成,季爷忙,脾气躁,你别老是麻烦他。” 倪莱想起院子里树干上挂着的吊瓶,问:“平时是你来打理这里吗?” “以前是季爷在打理,以后就归我了。” “为什么?” “季爷忙。”夏毅凡把倪莱的行李箱拖进来,领着她去熟悉这里的布置,“不对,你住进来以后,打理归你自己。我意思是,如果你哪天又要上吊,断了横梁或者掰折了树杈,你去小酒馆找我,别去麻烦季爷。” 房子装修非常简洁,猛一看挺糙,待手摸上去,样样东西都挺有质感,就连小物件的摆放都有讲究。 和院子里的环境布置很像,看着糙野狂放不羁,其实处处透露着细腻温暖。 这种感觉,很像一个人。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哪里呢?倪莱机械地跟在夏毅凡身后,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大爷的爱哪哪吧。 有时候真的怀疑这是她臆想精分出来的一个人物,曾陪她走过一段不堪。 跟拥有二十四个人格的比利差远了,这特么才两格,且歇着吧。 一楼是厨房和客厅,卧室在二楼。两间卧室一间书房,夏毅凡把被褥放到客房,解释说对面是房主的房间,平时锁着没人住。客房不算太小,基本的家具一样不少。书房连着一个大露台,对面就是大海,视野好到爆。 倪莱非常满意:“房子是刚装好的吧,住过人吗?” “两年前的新房,这两年陆陆续续装修,上个月刚捯饬完,季即使装好了,房主经常不在家,基本没住过。”夏毅凡领着倪莱来到一楼厨房,拧开水龙头洗手。 倪莱摸着流理台面,打量着厨房问:“我可以在这里做饭吗?” “回头我问问。”夏毅凡又交代了倪莱一些注意事项,“我就回去了,我一会儿不在,那帮孙子又该偷酒喝。” 倪莱问:“租房合同要签吗?” 夏毅凡摆手:“季爷一句话比合同有用。” 意思就是让她住与不住,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打横抱 诶嘿, 重复了吧 倪莱滑过去: 章小怜几乎秒回: 倪莱: 倪莱发过去一串省略号, 放下手机, 背向后直挺挺倒回床上。 这日子一天天的, 真他妈没意思。 蚊帐顶上有只蟑螂沿着边缘线在爬。 倪莱瞪眼盯着这只蟑螂,想起很久以前, 久到她忘了具体哪一年, 王辉偷偷在她饭碗里埋了一只蟑螂。 活的蟑螂。 当时那只蟑螂壳上粘着米粒, 沿着碗沿儿爬了一圈, 掉到了饭桌上。 那是她第一次见着蟑螂, 在那天以前,她一直以为蟑螂就是屎壳郎。 倪莱直挺挺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蟑螂爬到蚊帐的一角,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地方, 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这是第一次见到会飞的蟑螂,要搁以前,她定会认错成蝉。 岛上的东西真是野啊。 岛主季邪的各种操作也都相当野,身材野,长得也挺野, 捏着绣花针给她缝衣服的样子最最野。 野啊。 睡不着。 倪莱爬起来, 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亮, 趿拉着拖鞋走到窗前的桌子前, 拎起那件外套又折返回床上。 白天他缝好外套离开后,她无聊数过,不多不少整整五十针。 五厘米的长度,用不了五十针。他为了兑现许下的五十针,愣是缝了两排。 倪莱回忆着他的动作,比照着用大拇指指肚摩挲了一遍密实的针脚,在心底笑了笑。 她把外套搭到床头,关手机手电筒时,点进微信聊天窗口,自她发了那串省略号后,章小怜没再回复。 就剩这么一个愿意搭理自己的人了,倪莱对着屏幕叹气。 她想了想,接着章小怜问她猛男的话题,敲了三个字: 章小怜很快回: 小庆庆是以前负责倪莱画展的一个外联,娘骚娘骚。 对比岛主,不是一个级别。 倪莱: 章小怜: 倪莱: 章小怜: 倪莱: 章小怜: 倪莱锁屏手机,闭上眼睛,两天一夜没睡,这会儿睡意袭来,很快进入睡眠。但是她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做了无数个梦。 她一会儿梦见王辉变成了蟑螂找她索命,一会儿梦见画展被人泼狗血,一会儿梦见她被人用麻袋蒙着脑袋拳打脚踢 最后一个梦,一个万籁俱寂的雪夜,她坐在马路沿,双腿没进积雪里冻到没有知觉时,被树杈上的雪团砸中脑袋,盖了她一脸雪。 她抬头,看见旁边坐了一个“雪人”,看样子比她在这个地方坐的时间还要长。 “雪人”摸了把脸上的雪,对上她的眼睛。然后他抬起手,拇指指肚沿着她的骨头缝一寸寸摩挲,沾着冻雪,渗进她血液里。 倪莱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床头搭着的外套不知何时掉落下来,盖着她的脑袋,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闷在外套里的呼吸声。 窗户被海风吹开,吹倒了蚊帐,撑杆砸在了腿上,僵麻疼。 倪莱拿开脸上的外套,在黑夜里睁眼躺了一会儿,从床上坐起来。 身上裹着的浴巾早已脱落掉,她光着身子扯掉腿上的蚊帐和撑杆,赤脚下床。 画架被风吹得哗啦啦地响,走近看,因扎了根绣花针,那张裸男画奇迹般地固定在画架上没有被风吹走。 倪莱把画架挪到墙角,折返回去关严窗户,这时天呈黛青色,远处的大海平静无波。 她陷在窗帘里静了半刻,翻开行李箱找了干净的内衣裤和连衣裙穿上,蹬上一双球鞋,从床头捞了外套和手机下楼。 出门的时候看了眼手机,早上四点零四分。 神他妈404,n一t f一und。 她不知不觉再次来到昨天早上的无人区,靠着石头等日出等青鸟等什么,还等什么?太阳完全从海里升出来,没等来青鸟,没等来那个男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全身照 诶嘿, 重复了吧  像是某种仪式或者强迫症, 三年前在岛上时用过的东西,不仅是这件外套,就连画架和行李箱,只要是能找来的, 她一并都带了过来。 其实想想挺可笑,但是刚发现破了的那瞬,倪莱盯着那个大口, 觉得这是个预兆, 她此次前来画画失败的预兆。 似乎能看见自己脑门上“废物本废”四个大字,被王家死死钉上去的四个烫金大字。 夏毅凡不怵撒泼打滚张牙舞爪的女人, 起码情绪是外泄的,他应付得了。但是倪莱这种面无表情把自己情绪全部掩藏起来的人,他打心眼里害怕。 这种人往往是最狠厉的角色,不定憋到什么时候给你背后来一刀。 小时候他出远海时, 在船上见识过这类人。 夏毅凡打量着倪莱,不由从心底打了个哆嗦, 主动说:“多少钱?我赔你。” “我就要这件。”倪莱凛他一眼, “破之前的这件。” “”夏毅凡趴在栏杆上勾着脑袋看了半晌, 小声bb, “这个破口不像是滚个楼梯就能烂了的,再者说, 又不是我推你下来的, 跟我有个毛关系。” 倪莱坐在台阶上, 拎着外套盯了半晌,突然说:“今早被人抓破的。” 夏毅凡:“啊?” 倪莱:“今早让金毛给你送菜的那个人。” 夏毅凡猛地一拍栏杆,惊喜道:“我知道这人!” 用力过大,栏杆上的朽木掉下来一块。我得救了! 夏毅凡脚下抹油溜出去给季随打了一通电话。 季随没冲澡,也懒得换衣服,直接把那件湿透了的满是汗臭味和黑污泥的t恤套回身上,跨上那辆二八式自行车骑出基地。 十五分钟后,夏毅凡站在老房子院门口朝他招手:“季爷,还没吃饭吧?” “吃你个头。”季随骑到他跟前,把自行车随手撂到墙根,“衣服在哪儿?” “在里面。”夏毅凡冲着院里努了努嘴,脚往后挪,“我就不进去了,那啥,晚饭在我那里吃啊,我这就去给你备菜。” “滚吧。”季随在院门口站了会儿,跨步走进去。 倪莱刚看见季随的时候,没有认出来他就是把自己掼在草丛里的裸男,看装扮,还以为他是夏毅凡请来修房子的工人。 “这房子不用再修了,我要退租。” “我来给你修衣服。”季随大步走到楼梯口,拿起搭在扶梯上的外套,扯着看了看。 牌子不认识,但是从做工和手感上来看,一定不便宜。 不像杂货摊上的衣服,要买件一模一样的都是在难为人。既然有牌子,就能买得到。 目前这样,只有两种情况——手工订制或者物主难缠。 如果单是钱的问题,夏毅凡自己就能解决。 那么就是——物主难缠。 季随抬脸,迎上倪莱审视的目光。 他开口说话时,倪莱已经认出来——裸男。 没想到他会主动过来,被他这样锐利的眼睛一扫,倪莱呼吸一滞,顿觉压迫感十足。 “抱歉。”季随先道歉,看着她的眼睛,“怎么个赔法?”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要赔。 倪莱稍稍想了下,差不多猜出夏毅凡在中间说了什么,她保持平静,同样看着他,重复了句对夏毅凡说过的话:“我就要这件,破之前的这件。” “这衣服手工订制?” “是。” “行,你等着。”季随捞起外套走出去。 干脆利落,没有多余口舌。 倪莱:“”有种这人会整幺蛾子的错觉。 季随走出院门,扶起墙根的自行车,把外套搭在车把上,长腿跨上去,一圈蹬到底,向吴大娘裁缝铺骑去。 吴大娘手艺挺好,岛上附近人的衣服床单破了都会来找她。 季随到的时候,吴大娘正在吃饭,吴大娘的女儿余欢瞧见他,从屋里跑出来,笑道:“季哥哥。” 季随单腿支地,捞起车把上的外套:“这个口能缝上吗?” 余欢不到二十岁,自小跟着母亲学裁衣,一般的针线活她都会。她接过外套,扒着肩膀上三指长的开口看了看,把握十足:“没问题。” 吴大娘看见季随过来,放下碗筷要起身:“欢欢,你季哥哥拿过来的衣服你别动,放着我来。” “这个我也会。”余欢拿着这件一看就是女式外套的衣服,心里有点儿不爽。 “缝上就行,不打紧。”季随冲着里屋喊了声,“大娘您接着吃饭,不是要紧的衣服。” 余欢听季随这样说,抓着外套溜进平房里。 “别毛手毛脚。”吴大娘其实对女儿的手艺还挺放心,也就没再硬着亲自去缝补,招呼季随道,“还没吃饭吧,过来吃口饭。” “不了,我得马上走。”季随把自行车支好,跟着走进平房里。 余欢已经坐在缝纫机前,正在铺外套:“季哥哥,这是游客的衣服?” 季随:“嗯。” 余欢:“现在的游客越来越嚣张,救了她的命不但觉得理所当然,还赖着赔东赔西,让我说就应该让他们在海里多呛呛水” 救援队确实遇见不少这种情况,紧急情况下,救援过程中最注重的是人命,难免会损坏被救助人的财物,大多数被救助者表示理解,但也有部分人吵着赖着要救援队赔偿。 自两年前岛上有了救援队,余欢常年在岛上生活,见过不少这种事情,愤慨起来就没个完。 季随没在听她说话,而是眯眼瞅着缝纫机上的外套看了会儿,冒出来句:“用白线直接缝上就行?” “哦。”余欢拿着白线穿好缝纫机上的针,“沿着这个缝砸上去,保证看不出来,和以前一样。” “你给我找根针,穿上白线。” “啊?” 季随上前一把抓起缝纫机上的外套:“不缝了。” 余欢纳闷:“怎么了?” “这人要求纯手工。”季随从线筒上揪了根大头针。 “那是大头针,针眼太粗,得用这个。”余欢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绣花针,揪出来一根,又找了专门的白线穿好,嘴里嘟囔着,“缝纫机也是手工。” “谢了。”季随接过针线,扎在自己大腿外侧的裤边上,捞着外套走出去,蹬上自行车离开。 “哎哎季哥哥。”余欢追出去,望着他的背影,跺了跺脚。 倪莱正坐在桌前整理画笔,眼前压过来一道阴影。 季随拿着外套往她跟前一靠,一屁股坐在桌上,从裤子上揪下来一根针,说:“你看着,纯手工。” 倪莱被他的骚操作震惊了。 她想了无数个可能,也没想到他会拿着针线坐在自己跟前亲自缝衣服,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太过震惊,忘了桌边支着的画架,画架正面朝着他们这个方向。 她瞄了眼画架,季随跟着也瞄了眼。 再抽象,也能看出来是个裸男。 虽然是个背面,但是臀部清晰,背上的那道刀疤尤其明显。 倪莱为了突出刀疤,还特意上了色,逼真到刀疤里翻出来的肉令人触目惊心。 倪莱的双手在膝头握成拳,竭力保持镇定,反正她是面瘫,从脸上看不出她的尴尬。有这个底气在,她干脆大大方方抬起脸,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谁先低头谁尴尬。 然后,她看见季随拿着针往那副画上戳了戳,戳的地方是右半边屁股,他说:“你今早没看清,这里有颗痣。” 右半边臀部上被他戳出个洞。 常年在海边的人,身体被晒黑没错,但是屁股不应该是白的吗? 就跟剥大蒜一样,正确的剥开方式不应该是剥掉皮,露出白白白色的蒜瓣吗?! 他身上的古铜色很均匀,不科学。 太过震惊,倪莱在草丛中坐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身体的痛觉和石头缝里男人的衣服和鞋袜告诉她,她没有出现幻觉。 此人在裸泳。 臀部不像大蒜瓣一样白好像有了那么点儿科学。 背面是古铜色,正面呢? 倪莱费了半天劲才把臀部从脑袋里甩出去,身体正面的胸肌腹肌什么肌的争前恐后往脑袋里挤。 真是太阳了藏獒。 倪莱坐在石头上回想了半晌,确定人鱼线下面的那啥啥她没看到。 那啥啥究竟是什么颜色?! 古铜色?蒜白色?还是肉粉色? 登岛以来,这是第一件有点儿意思的事情。 虽然没看到,但是她看到了男人的脸。有棱有角,很有辨识度,适合画进画里。 太阳完全升起来,被海水托住,像个熟透的番茄。海水开始涨潮,一浪高过一浪,始终不见男人的踪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欠踹 诶嘿, 重复了吧 倪莱按着窗框探头向下看了眼, 石头上一堆木渣。 她吁出一口气,从窗台上跳下来,拍掉手上的灰尘走到床前,拿起手机翻到通讯录里房东的号码拨了过去。 “窗户掉下来了。” “人没掉下去吧?” “”倪莱抿了下唇, “掉下去了。” “得咧,你且在石头上喘口气,我这就让师傅去装个新窗户。” 那头果断挂掉电话,压根不给她理论的机会。 倪莱盯着手机黑屏愣了一阵:“这什么人。” 她对着“案发现场”拍了几张照片,给章小怜发过去。 章小怜很快回: 倪莱: 章小怜: 《青鸟》是倪莱的代表画作, 也是她的巅峰之作。 自青鸟后,倪莱已经三年没有画出令自己满意的画来。在连续吃了三年老本后,经纪人和合作方一个个离她而去,最后只剩下章小怜一个小助理。 自己跟的画家长期不产粮,章小怜闲得心发慌, 索性考研读了个心理学,自诩是半个心理咨询师。上周她拎着酒找倪莱闲聊,半醉半醒时随口说让倪莱再去一次《青鸟》创作地找找灵感,当时倪莱没做声, 没成想她隔天就买了去页沙岛的机票。 倪莱清醒时不喜欢别人提《青鸟》。 章小怜吐着舌头赶紧撤回上条微信,迅速敲字: 倪莱迎着海风站在窗前, 眼睛看着大海远处, 拇指在按键上盲打: 三年前这里还是个野岛,没有名字没有游客,万物都是野性勃勃。 那个时候她每天在岛上乱逛,满脑子都是无穷尽的灵感,回到这所房子拿笔随手一画就是妙不可言。 而如今。 野岛有了名字,各种设施规规矩矩,就连大海好像也丧失了野性,除了——碧海远处的那个男人。 男人在翻滚的浪尖上横冲直撞,像头生长在海里的猛兽,张狂地从海底掀起一股巨浪,再悠闲地踩在浪尖上傲视万物苍生。 下一瞬,男人足尖突然发力,击碎沧海桑田,破浪而出。 又一个大浪从天而降,埋住了他。 倪莱默数着时间,第一百二十三秒时,男人弓着背身体稍稍前驱,悠悠地从浪底出来,小腿一抬,跃到浪尖打了个转。 倪莱这才看见,他脚下是一直踩着冲浪板的。 离得太远,看不清容貌和表情。 但是男人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着撕破一切的力量。 他踩着冲浪板去追逐下一道浪。 “今天的浪不带劲。”两个当地人扛着一扇窗户直接上楼,见倪莱站在窗前盯着大海看,自来熟地打招呼道,“上个月那才叫浪,季爷浪。” 倪莱扭头。 这两位皮肤黝黑的小年轻,一个自然卷,一个非主流中二少年。他们应该就是房东请来装窗户的师傅。 明明记得自己锁了门的。这里的安全性实在堪忧。 倪莱打量着他们没说话。 走在前面的自然卷咧嘴一口白牙:“阿凡叫我们来给你装扇窗户。” 阿凡就是房东。 倪莱点了下头,侧身离开窗前。 中二少年拿着卷尺跳到窗台上,冲着大海吹了声口哨。 “吹屁吹。”自然卷用窗框顶了顶他的屁股,“季爷又听不到。” 倪莱望了眼海面,猜测冲浪的男人可能叫季邪。 她想了下,问:“岛上有冲浪比赛?” “没有。”两个小年轻相视笑了笑,中二少年下巴冲海面上的人影努了努,“他啊,就是那个把世界操飞的男人。” 倪莱:“”瞬间出戏,蜜汁尴尬。 “你准备在岛上待几天?”中二少年问。 “没定。”倪莱其实一口气交了三个月的房租。 中二少年看出来倪莱对他们有防备,没有在意,直接说:“你待上三天就会知道。” “知道什么?” “季爷。” 倪莱不再说话,她一脸麻木地划拉着手机屏幕——章小怜刷屏式地叮嘱她注意岛上安全问题,最后还说了句药该吃还是要吃。 她一下划拉到底: 收起手机抬头,看着那个在海里沉默冲浪的男人,不禁想:他操飞世界的那刻,一定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狂野又性感。 两个人装好窗户离开,倪莱开始从里到外打扫房间。这个房子年久失修不住人,处处破败不堪,稍有不慎就会撞零散桌椅板凳腿。 网上订的房子,特意找的三年前的那幢。房东换了人,房租高到三年前的六倍,来之前,房东差点儿把房子夸上天结果却是这个鬼样子。 倪莱觉得,自她三年前走了后,这房子就特么的没再住过人。 天黑的时候,她抱着画架一脚踩空。 确切地说不叫踩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回忆杀 诶嘿,重复了吧  倪莱滑过去: 章小怜几乎秒回: 倪莱: 倪莱发过去一串省略号,放下手机, 背向后直挺挺倒回床上。 这日子一天天的,真他妈没意思。 蚊帐顶上有只蟑螂沿着边缘线在爬。 倪莱瞪眼盯着这只蟑螂, 想起很久以前, 久到她忘了具体哪一年, 王辉偷偷在她饭碗里埋了一只蟑螂。 活的蟑螂。 当时那只蟑螂壳上粘着米粒, 沿着碗沿儿爬了一圈, 掉到了饭桌上。 那是她第一次见着蟑螂,在那天以前, 她一直以为蟑螂就是屎壳郎。 倪莱直挺挺躺在床上, 眼睛一眨不眨, 蟑螂爬到蚊帐的一角, 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地方,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这是第一次见到会飞的蟑螂,要搁以前, 她定会认错成蝉。 岛上的东西真是野啊。 岛主季邪的各种操作也都相当野,身材野, 长得也挺野, 捏着绣花针给她缝衣服的样子最最野。 野啊。 睡不着。 倪莱爬起来, 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亮, 趿拉着拖鞋走到窗前的桌子前, 拎起那件外套又折返回床上。 白天他缝好外套离开后,她无聊数过,不多不少整整五十针。 五厘米的长度,用不了五十针。他为了兑现许下的五十针,愣是缝了两排。 倪莱回忆着他的动作,比照着用大拇指指肚摩挲了一遍密实的针脚,在心底笑了笑。 她把外套搭到床头,关手机手电筒时,点进微信聊天窗口,自她发了那串省略号后,章小怜没再回复。 就剩这么一个愿意搭理自己的人了,倪莱对着屏幕叹气。 她想了想,接着章小怜问她猛男的话题,敲了三个字: 章小怜很快回: 小庆庆是以前负责倪莱画展的一个外联,娘骚娘骚。 对比岛主,不是一个级别。 倪莱: 章小怜: 倪莱: 章小怜: 倪莱: 章小怜: 倪莱锁屏手机,闭上眼睛,两天一夜没睡,这会儿睡意袭来,很快进入睡眠。但是她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做了无数个梦。 她一会儿梦见王辉变成了蟑螂找她索命,一会儿梦见画展被人泼狗血,一会儿梦见她被人用麻袋蒙着脑袋拳打脚踢 最后一个梦,一个万籁俱寂的雪夜,她坐在马路沿,双腿没进积雪里冻到没有知觉时,被树杈上的雪团砸中脑袋,盖了她一脸雪。 她抬头,看见旁边坐了一个“雪人”,看样子比她在这个地方坐的时间还要长。 “雪人”摸了把脸上的雪,对上她的眼睛。然后他抬起手,拇指指肚沿着她的骨头缝一寸寸摩挲,沾着冻雪,渗进她血液里。 倪莱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床头搭着的外套不知何时掉落下来,盖着她的脑袋,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闷在外套里的呼吸声。 窗户被海风吹开,吹倒了蚊帐,撑杆砸在了腿上,僵麻疼。 倪莱拿开脸上的外套,在黑夜里睁眼躺了一会儿,从床上坐起来。 身上裹着的浴巾早已脱落掉,她光着身子扯掉腿上的蚊帐和撑杆,赤脚下床。 画架被风吹得哗啦啦地响,走近看,因扎了根绣花针,那张裸男画奇迹般地固定在画架上没有被风吹走。 倪莱把画架挪到墙角,折返回去关严窗户,这时天呈黛青色,远处的大海平静无波。 她陷在窗帘里静了半刻,翻开行李箱找了干净的内衣裤和连衣裙穿上,蹬上一双球鞋,从床头捞了外套和手机下楼。 出门的时候看了眼手机,早上四点零四分。 神他妈404,n一t f一und。 她不知不觉再次来到昨天早上的无人区,靠着石头等日出等青鸟等什么,还等什么?太阳完全从海里升出来,没等来青鸟,没等来那个男人。 404其实就是预兆吧。 倪莱走回到小酒馆前的花圃里,捡了个石凳坐着发呆。 一个小时后,夏毅凡叼着牙刷推门走出来。 他站在院子里刷好牙,再洗了把脸,边甩脸上的水珠边走过来和倪莱打招呼:“今儿早上又没抢着大白菜?” 倪莱看着他没吭声,心里疑惑这句话的意思。 “今早季爷没去买菜。”夏毅凡眼睛看着她的外套,“这回衣服破了可赖不着他,你也甭想再找他给你缝。” 夏毅凡万分想把她的外套扒下来,拿放大镜瞅一瞅季随缝的针脚! 夏毅凡的话稍一琢磨,倪莱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既然不想明说,她也不会到处嚷嚷他裸泳被看,估计这种事情说出来有损他岛主的名声。 岛主,一直生活在这里的岛主? 倪莱:“缝得挺好,扯都扯不破。” 夏毅凡:“给我瞅瞅?” 倪莱表无表情地看着他,拢了拢外套。 夏毅凡:“” 倪莱抿了下唇,问:“岛主一直住在这个岛上?” “什么?”夏毅凡一时忘了昨晚岛主的梗。 “季邪。”倪莱手指抠着石凳,抬起眼睛盯着他,“我好像以前见过他。” 她眼珠乌黑,一双眼睛湿漉漉。虽然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这双眼睛透露的东西太多,有点儿小可怜。 夏毅凡愣了半晌,口不应心嗯啊了几声。 倪莱垂下眼,盯着自己的脚尖:“既然是岛主,那就是我上次来时见过,但是又不太像。” 声音很低,像是在自问自答。 她说完这句话,没有和夏毅凡打招呼,双手抄着外套兜站起来转身走。 “哎,你刚说在哪里见过季爷?”夏毅凡喊了声。 倪莱脚步没有停:“梦里。” “得,又来一个。”夏毅凡望着倪莱远去的背影,不觉哼小调,“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梦里梦里见过你,你笑得那么甜蜜” 哼着小调拐回到水池前,弯腰拿起口杯时,感觉出了哪里不对。 网上订房子的时候,倪莱说过,她三年前在岛上住了一段时间。三年前,季随还没有来岛上。 等等,她和季随都是柳市人! 季随说不认识她,那就是她在柳市见过季随! 夏毅凡赶紧给季随打电话,电话关机,应该是在忙。他肚子里捂不住事儿,遂发了几条语音过去。 一直到中午吃饭时,季随回了三个字: 倪莱在岛上逛了半天,下午又逛回小酒馆。 她走进来的时候,夏毅凡正百无赖聊地趴在吧台上玩骰子。 他掀了倪莱一眼,懒洋洋地说:“不买酒,不陪聊。” “我不是来和你聊天的。”倪莱径直走过来,“我来问问你,租赁纠纷归不归岛主管?” “什什么纷?” “我今天在岛上逛了逛,看见几个空房子,条件都比你的好。我打听了房租价格,要价最贵的比你便宜三分之二。就不说你扰乱买卖市场了,我现在要求退租。” 夏毅凡巴不得她立马从老房子搬出去,页沙岛虽然说不上鱼龙混杂,但是小混混老流氓也不少。倪莱这样单身漂亮的外来小姑娘,如果被岛上哪个坏心眼的人盯上,不定搞出什么事来。 好歹她是自己在网上“招惹”来的,又是被季爷亲手缝过衣服的人,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往狼窝里钻。 夏毅凡坐直身体:“你找好房子了?哪家的?” 倪莱:“也是这条街,9号院。” “什么?!这条街的9号院?你和这家说好了?!!!” 夏毅凡下巴快掉下来,震惊到不能再震惊,因为9号院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季随。 不过在早市上一起买了回大白菜而已,又是缝衣服,又是往家里领的。 夏毅凡努力拼凑着被季随震碎的三观。 季爷,你不近女色糙老爷们的人设哪里去了请问! “没见着这家人,但是我确定房子是空的。”倪莱瞧他一眼,“你认识这家人吗?帮我联系可以给你中介费。” 老房子再住下去会死,不是被窗户木板横梁蚊帐砸死,就是被蟑螂吃死。 画画,找灵感,不是非要在老房子才行。她自己心里清楚,当初画青鸟时,创作欲望和灵感是一直都有的,当时那个状态,就算是坐大街上也能画出来。 这条街的9号院,离老房子不远,外观和视野比老房子强百倍。 欧式小镇的建筑,庭院疯长着野草野花和树木。 倪莱看第一眼就很喜欢,待她走近,隔着院墙细细看,才瞧出来野草野花也是有讲究的。 表面看着野疯荒,其实是有人打理过的。 浇水打药一样没落下,其中一棵她叫不上名字的树,树干上挂着一袋“吊瓶”。主人在给树治病。 真好啊。 倪莱趴在墙头看了半天,能住在这里,该有多好。 倪莱望着树干上的吊瓶,鼻头有些泛酸。 她从墙头上跳下来,多少年了,第一次心生一丝矫情。 能有个让自己犯矫情的地儿,也挺好。 倪莱看着夏毅凡,脸上淡漠,眼神坚毅:“9号院我住定了,就问你,岛主管不管这事?” “管管管!”夏毅凡头点如捣蒜,“这事还真归他管,那什么,回头我帮你问问。” “电话给我,我自己问。”倪莱说,“我不信你。” “信不信我都不能把电话给你。我向你保证,今晚12点以前肯定给你答复。”夏毅凡把骰子摇得哗啦响,“季爷忙着呢,得等。” 倪莱看着他:“晚上我会再来。” “请便吧,我又不是在诓你。不过我可事先告诉你,9号院你能住进去的希望为零。”夏毅凡刚说完这话就有些后悔,谁知道呢。 谁知道季爷会拿绣花针给女人缝衣服。 这他妈,谁知道呢。 碗里的骰子掷到六,夏毅凡咋了咋舌,拿起手机给季随发了条语音: 季随没回复。 夏毅凡觉得季随可能以为自己又是在找借口喊他出来喝酒,又发了条语音: 他把手机放下,刚拿起骰子,手机像放屁一样在吧台上震动。 来电显示:季爷。 他咂着舌滑开接听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满则溢 诶嘿, 重复了吧  季随直接语音过去一条: 夏毅凡秒回: 季随把烟头摁灭随手丢在地上, 刚抬起脚,不知怎么滴, 就想起倪莱从垃圾桶里甩出来,还很顽强地把垃圾一件件全都捡回垃圾桶的操作。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烟头, 拿着烟头在小酒馆门口溜达了一圈,终于找到花圃角落里的垃圾桶, 规规矩矩把烟头丢进去。 今天我也是良好岛民环卫大使! 大爷的,深井冰的的啥来着?真是冰的不轻。 季随跨进小酒馆里。 夏毅凡收拾着桌子,问:“你刚在院子里绕什么圈?” 季随:“谁他妈绕圈了?” 傻驴才绕圈! 夏毅凡:“窗户一直开着,我都看见了, 你在院子里绕了一圈, 最后走到花圃那个角落。神叨叨的。” 季随胳膊向后靠在吧台上,笑:“我就是扔个烟头,找垃圾桶来着。” 夏毅凡拿着抹布猛回头:“为了扔一个烟头找了半天垃圾桶?季爷,你素质高品质好, 我要向你学习。” 季随拿起吧台上的一个骰子掷到夏毅凡脑袋上:“你打哪听来的?都听着什么了?” 夏毅凡:“铁柱说的,铁柱虽然跟着七哥那帮人混, 但是他人还是很实诚的。六色码头前街看见你的时候, 给我发微信来着。他说怕你和七哥那帮人打起来。” “名字是挺实诚。”季随说, “他是不是还顺便问你, 我和那妞是什么关系?” 夏毅凡:“问是问了,但我什么也没说。” 季随:“还有什么?”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差不多知道了。”夏毅凡继续擦着桌子说,“今天下午,倪莱坐船去古城商店买画画用的颜料,被七哥瞧见,跟她搭讪,她没搭理。傍晚回岛,等渡轮的时候,恰好又被七哥碰见。七哥就用口音相似的伎俩骗她去上叶子岛的船,倪莱没上当。七哥当时身边跟了几个小弟,觉得倪莱让他特没面子,跟着她上了同一辆船,刚一下船,拎起她的颜料桶就走。倪莱也是轴,以为到了页沙岛就安全了,跟着他要抢回颜料,结果就到了六色码头,七哥的地盘。那帮人,想也能知道发生什么事,后来你不是去了嘛。” 季随手指轻叩吧台:“你明儿一大早送她离岛,如果看见七哥的人,你应付不了再来叫我。” 夏毅凡把抹布搭在肩上小跑过来:“倪莱明早就走?” 季随:“嗯。” 七哥就是想干点儿什么,最早也是要等到明天了。在七哥动手之前把倪莱送走,他也只能是吃个哑巴亏,就他那点儿本事,还真追不到柳市去。 地头蛇,也就只能在自家地头摆摆威风。 “你和倪莱到底是什么关系?”夏毅凡终于把这句话问出来,差点儿憋死。 季随笑:“我和她的关系,就跟你之前和她的关系一样。” 夏毅凡手指指着自己:“我?我和她能什么关系!” “房东和房客的关系。”季随站直身体,手抄进裤兜走,“我先回去了,困。” “季爷。”夏毅凡叫了声,“你也要走吗?离开页沙岛。” 季随转身:“谁说的?” 夏毅凡:“今晚你们去大排档撸串” 季随肩膀靠着门,玩笑道:“就因为没叫你?” 夏毅凡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夏毅凡原名是夏凡,和“下凡”同音,娃娃脸,偏又长了一对小虎牙。十二三岁的时候,还常有人误以为他是个女孩。 于是,小伙们给他取了个外号“七仙女”,天天在他背后冲着他喊。 为了配合七仙女形象,众位小伙伴还特意找了渔民老张的闺女二妞来角色扮演牛郎。 二妞身板壮实,身上的肉比铁柱还铁柱。 夏毅凡和她站在一起,真的就是低配版的七仙女和武大郎。 小伙伴甲:“让你们找牛郎,不是武大郎!” 小伙伴乙:“牛郎是偷仙女衣服的,武大郎是卖烧饼的,都有一个郎,弄混了。” 小伙伴丙:“我看过天仙配,和七仙女配对的不是牛郎啊。” 小伙伴丁:“牛郎是和织女。” 小伙伴戊:“我刚问过我奶奶,她说七仙女找的男人是董永。” 七仙女夏毅凡和武大郎二妞默默对视了两秒,同时哇地大声哭了出来。 从此以后,夏毅凡对董永牛郎武大郎阿郎甭管什么郎统统生理性抵触。 等到十六岁办身份证的时候,他拿着户口本坚决改了名字,在“夏凡”中间强硬地加了个“毅”字。 民警问他为什么加个“毅”字,他翻着新华字典念:“意为果决,志向坚定而不动摇。” 名字是改了,但是外貌没怎么变,长到现在,还是一个有着小虎牙的娃娃脸。 个头不到180也有175,现在臊眉耷眼塌着肩膀往这一站,跟个鹌鹑似的,关键他丫的眼圈还是红的。 季随肩膀靠着门框,右手握成拳不停按揉太阳穴,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动粗口不动粗手去揍他一顿。 这一天天的。 老妈子老妈子老妈子特效叠加的三个烫金大字不停地往他眼眶上砸。 操。 “哄”好八代单传哄毛线,哄好毛线去哄倪莱,哄好倪莱这还有个夏毅凡! 老子他妈的连自己的水管都没哄好!抖都还没抖,手也还没洗。 操操操。 从昨天到今天,只睡了一个小时,眼睛这会儿都睁不太开。 季随叹气:“别听他们瞎胡说,没影的事。” 夏毅凡:“可是你的合同快到期了。” “别跟我提合同!”季随突然暴怒,肩膀哐当撞着门走出去,“我如果走,八百个合同压在身上也他妈拦不住!” 老子要先哄自己睡觉。 季随哐哐哐大步走出去,夏毅凡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又哐哐哐地折返回来跨进屋里。 眼睛半闭不闭,眉心皱着。 “季爷?” “突然犯困,眼睛睁不开,我在你这里睡会儿。”季随膝盖一下撞到酒桌腿上,他就地取材,干脆直接向后一仰躺酒桌上。 眼睛一闭,睡着了。 进入睡眠的前一秒,他残存的唯一意识是:我他妈可真好哄。 说哄睡觉就立马睡着,不挑三拣四,连铺盖被子床都没有,最为可歌可泣的是,是被自己哄。 夏毅凡凑近,试探着叫:“季爷?上楼去睡吧。” 季随早已进入睡眠状态,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酒桌长度装不下他,两条长腿几乎是耷拉在地上的,双脚还踩在地上。 夏毅凡研究了老半天,又费了老大劲才搬过来另一张酒桌,拼接在起来,把他两条腿放上去,又上楼抱了一床被子。 季随一觉睡到早上七点,掀开被子坐起来,对着酒桌懵了一阵,抬手撸了把脸,再抬起眼时,看见有两个人立在小酒馆门口的一束白光里。 他下意识眯起眼,完全清醒过来:“哎哟喂,被打回来了?” 夏毅凡:“季爷,她不走。” 嘎吱—— 季随用腿别开两张酒桌。 他坐在一张酒桌上,一只脚蹬着另一张酒桌沿,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又撸了把脸,向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倪莱挪步过去。 季随没看她:“说。” 倪莱:“我还没画出来我想要的。” 季随转脸去看她,拧眉:“你是不是特享受被一群男人追着满街蹿这种感觉?画画的灵感就是这么被刺激出来的?” 倪莱仗着自己面瘫不知羞,无所畏惧:“不是,是被你刺激出来的。” 季随:“” “三年来,我第一次有了拿起画笔的欲望,是在我看见你的‘哔————’”倪莱嘴巴自动消音,在很长的哔声后,接着上句说,“后才有的。” 季随:“”被这个骚操作震惊了。 一本正经在卖萌? 她刚“哔——”的时候,粉红的小嘴扁着,眼珠乌黑贼亮,绷着脸,没有一丝儿表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大帅比 诶嘿, 重复了吧 岛主候选人有这么闲?秒撤回都能看见! 手机又进来一条消息: 意思是她可以用厨房。 倪莱: 季随挑着眉梢把手机放在储物柜里, 胳膊向后揪着领口,一把把汗湿的t恤抓下来, 团在手里胡乱擦了把脸。 面前储物柜里躺着的手机又进来一条消息: 季随一脸的问号:“傻驴吧。” 浑身都是臭汗, 裤子湿哒哒黏在腿上非常难受, 只想尽快去冲澡。 他一手解着皮带一手去按手机返回键想要退出聊天窗口。奈何手上太多汗,手指按上去,触摸键就失了灵,怎么按都不管用。 “我操?” 爱咋咋地吧, 他妈的不管了。手指离开屏幕。 咻—— 语音发送成功的提示。 季随瞪着聊天窗口的那个2秒的语音, 手指戳了下绿色的条条,播放。 吐字清晰,声音洪亮, 音调自带问号。 季随愣了有两秒,指尖放在语音条上,要不要撤回?撤回后, 再发一条‘你不要多想,我刚说的不是你’。 这种事只有傻驴才能做得出来。 哐当—— 季随关上储物柜。 倪莱躺在地板上,盯着手机连听了三遍, 为了防止自己出现幻听, 她还把这条语音转化为文字。 我操? 白底黑字, 还带标点符号。 结论:他普通话挺标准, 不像夏毅凡和其他岛民, 多多少少都带有本地口音。 他不是本地人? 他是谁? 倪莱用笔把颜料摆在画布上的时候,方才意识到,他好像骂了自己,但是自己却在一本正经认认真真揣摩他的口音?? 她把这件事简要说给章小怜,章小怜对此的评价是:1长得帅的有骂人却不让人察觉的本事;2他不是在骂你,‘我操?’是种情绪表达,是在你明确说了梦见的那个人不是他之后,他愤懑不爽的表现;3他可能对你有意思;4你俩有戏。 倪莱: 章小怜: 倪莱: 章小怜: 倪莱: 章小怜: 倪莱: 章小怜: 倪莱: 章小怜发了一连串的哈哈哈。 她敲了一行字:“从字里行间感觉你现在开朗了好多,跪着为你高兴!!!画画是次要的,你开心最重要。” 章小怜看了一遍,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放弃发送。 倪莱现在的这种状态,从心理学层面来解释:她刚找到一个潜意识里自认为安全可靠的缺口,正在一点一点通过这个缺口往外偷偷释放情感。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蹲在缺口出对她说:“嗨,我看到你了哟。你做的很好,继续保持,加油!” 不用想也会知道倪莱会做出什么举动来,封死缺口,就此闷死在小黑屋,烂死在泥潭都有可能。 这个时候,她需要的不是提醒和打扰。 她需要的是时间以及在缺口处默默等着她的那个人。 自读了心理学后,章小怜第一次由衷地感谢这个专业,原来真的可以救人!距离创建自己的心理咨询室又近了一步!届时,倪莱就是元老级“病人”。 浑然不觉已然成为章小怜第一个活体实验研究对象的倪莱,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季随穿肚兜的画面。 他不仅自己穿,而而且那件肚兜是他亲手缝的!而而而且他是全|裸着在缝!!! 画面美到令人流眼泪。 倪莱跪在地板上连甩了几次脑袋。 啪叽—— 终于把季随果体缝肚兜的画面甩了出来。 防止这个并不存在的画面在自己眼前蹦跶,她赶紧伸手虚空捂住,按在地板上一顿摩擦揉搓,然后摊开手掌放在嘴边,鼓起腮帮吹气。 biu——画面彻底没了。 这个方法真是屡试不爽。 做完这一连串神婆跳大神的动作,倪莱又听了一遍季随的2秒语音,觉得应该跟他解释清楚这件事。 她拿着手机爬起来,在画架前站了一会儿。 男孩骑着单车,后座载着一个女孩。女孩跨坐在后座上,勾着脖子去看前面骑车的男孩。两个人都没有脸。 昨天半夜爬起来画的油画,半成品。 倪莱对着这一幅画拍了张照,发给季随,解释: 发送。 半分钟后,连同照片一起,倪莱全部撤回。 季随昨晚骑车载了她回来。 章小怜说,他可能对自己有意思。 她把这张照片发过去,撩骚暧昧暗示意味太过明显。按照章小怜的那套男人哄骗女人上床的理论,性转一下,四舍五入,这简直就是约炮暗号! 对方一直没有回复,以他上次回复自己的尿性推测——不回复,就是没看到。 微信这个睿智功能,偷摸撤回还非要双向提示! 倪莱盯着手机屏幕想,虽然撤回提示有点儿尬,但是尬总比约p暗示要好。 季随腰间松垮系着一条浴巾从沐浴间出来,径直走到储物柜前,拉开柜门拿起手机。 屏幕依旧停留在聊天窗口,上一条信息还是他发的那个2秒语音,对方不知道回复了什么,接连两条撤回提示。 季随退出聊天窗口,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嗤笑,点进备注栏,备注: 因为抱着头部,加上台阶不陡,身上倒没受什么伤,就是衣服沾不少灰 倪莱脱下来外套,发现肩膀上破了个大口。 这件外套是她目前最贵的一件,谈不上多喜欢,她特意穿来是因为这是三年前在岛上时穿的衣服。 像是某种仪式或者强迫症,三年前在岛上时用过的东西,不仅是这件外套,就连画架和行李箱,只要是能找来的,她一并都带了过来。 其实想想挺可笑,但是刚发现破了的那瞬,倪莱盯着那个大口,觉得这是个预兆,她此次前来画画失败的预兆。 似乎能看见自己脑门上“废物本废”四个大字,被王家死死钉上去的四个烫金大字。 夏毅凡不怵撒泼打滚张牙舞爪的女人,起码情绪是外泄的,他应付得了。但是倪莱这种面无表情把自己情绪全部掩藏起来的人,他打心眼里害怕。 这种人往往是最狠厉的角色,不定憋到什么时候给你背后来一刀。 小时候他出远海时,在船上见识过这类人。 夏毅凡打量着倪莱,不由从心底打了个哆嗦,主动说:“多少钱?我赔你。” “我就要这件。”倪莱凛他一眼,“破之前的这件。” “”夏毅凡趴在栏杆上勾着脑袋看了半晌,小声bb,“这个破口不像是滚个楼梯就能烂了的,再者说,又不是我推你下来的,跟我有个毛关系。” 倪莱坐在台阶上,拎着外套盯了半晌,突然说:“今早被人抓破的。” 夏毅凡:“啊?” 倪莱:“今早让金毛给你送菜的那个人。” 夏毅凡猛地一拍栏杆,惊喜道:“我知道这人!” 用力过大,栏杆上的朽木掉下来一块。我得救了! 夏毅凡脚下抹油溜出去给季随打了一通电话。 季随没冲澡,也懒得换衣服,直接把那件湿透了的满是汗臭味和黑污泥的t恤套回身上,跨上那辆二八式自行车骑出基地。 十五分钟后,夏毅凡站在老房子院门口朝他招手:“季爷,还没吃饭吧?” “吃你个头。”季随骑到他跟前,把自行车随手撂到墙根,“衣服在哪儿?” “在里面。”夏毅凡冲着院里努了努嘴,脚往后挪,“我就不进去了,那啥,晚饭在我那里吃啊,我这就去给你备菜。” “滚吧。”季随在院门口站了会儿,跨步走进去。 倪莱刚看见季随的时候,没有认出来他就是把自己掼在草丛里的裸男,看装扮,还以为他是夏毅凡请来修房子的工人。 “这房子不用再修了,我要退租。” “我来给你修衣服。”季随大步走到楼梯口,拿起搭在扶梯上的外套,扯着看了看。 牌子不认识,但是从做工和手感上来看,一定不便宜。 不像杂货摊上的衣服,要买件一模一样的都是在难为人。既然有牌子,就能买得到。 目前这样,只有两种情况——手工订制或者物主难缠。 如果单是钱的问题,夏毅凡自己就能解决。 那么就是——物主难缠。 季随抬脸,迎上倪莱审视的目光。 他开口说话时,倪莱已经认出来——裸男。 没想到他会主动过来,被他这样锐利的眼睛一扫,倪莱呼吸一滞,顿觉压迫感十足。 “抱歉。”季随先道歉,看着她的眼睛,“怎么个赔法?”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要赔。 倪莱稍稍想了下,差不多猜出夏毅凡在中间说了什么,她保持平静,同样看着他,重复了句对夏毅凡说过的话:“我就要这件,破之前的这件。” “这衣服手工订制?” “是。” “行,你等着。”季随捞起外套走出去。 干脆利落,没有多余口舌。 倪莱:“”有种这人会整幺蛾子的错觉。 季随走出院门,扶起墙根的自行车,把外套搭在车把上,长腿跨上去,一圈蹬到底,向吴大娘裁缝铺骑去。 吴大娘手艺挺好,岛上附近人的衣服床单破了都会来找她。 季随到的时候,吴大娘正在吃饭,吴大娘的女儿余欢瞧见他,从屋里跑出来,笑道:“季哥哥。” 季随单腿支地,捞起车把上的外套:“这个口能缝上吗?” 余欢不到二十岁,自小跟着母亲学裁衣,一般的针线活她都会。她接过外套,扒着肩膀上三指长的开口看了看,把握十足:“没问题。” 吴大娘看见季随过来,放下碗筷要起身:“欢欢,你季哥哥拿过来的衣服你别动,放着我来。” “这个我也会。”余欢拿着这件一看就是女式外套的衣服,心里有点儿不爽。 “缝上就行,不打紧。”季随冲着里屋喊了声,“大娘您接着吃饭,不是要紧的衣服。” 余欢听季随这样说,抓着外套溜进平房里。 “别毛手毛脚。”吴大娘其实对女儿的手艺还挺放心,也就没再硬着亲自去缝补,招呼季随道,“还没吃饭吧,过来吃口饭。” “不了,我得马上走。”季随把自行车支好,跟着走进平房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回旋镖 诶嘿, 重复了吧  她吁出一口气, 从窗台上跳下来,拍掉手上的灰尘走到床前, 拿起手机翻到通讯录里房东的号码拨了过去。 “窗户掉下来了。” “人没掉下去吧?” “”倪莱抿了下唇,“掉下去了。” “得咧, 你且在石头上喘口气,我这就让师傅去装个新窗户。” 那头果断挂掉电话,压根不给她理论的机会。 倪莱盯着手机黑屏愣了一阵:“这什么人。” 她对着“案发现场”拍了几张照片, 给章小怜发过去。 章小怜很快回: 倪莱: 章小怜: 《青鸟》是倪莱的代表画作, 也是她的巅峰之作。 自青鸟后, 倪莱已经三年没有画出令自己满意的画来。在连续吃了三年老本后, 经纪人和合作方一个个离她而去, 最后只剩下章小怜一个小助理。 自己跟的画家长期不产粮, 章小怜闲得心发慌, 索性考研读了个心理学,自诩是半个心理咨询师。上周她拎着酒找倪莱闲聊, 半醉半醒时随口说让倪莱再去一次《青鸟》创作地找找灵感,当时倪莱没做声,没成想她隔天就买了去页沙岛的机票。 倪莱清醒时不喜欢别人提《青鸟》。 章小怜吐着舌头赶紧撤回上条微信,迅速敲字: 倪莱迎着海风站在窗前, 眼睛看着大海远处, 拇指在按键上盲打: 三年前这里还是个野岛,没有名字没有游客,万物都是野性勃勃。 那个时候她每天在岛上乱逛,满脑子都是无穷尽的灵感,回到这所房子拿笔随手一画就是妙不可言。 而如今。 野岛有了名字,各种设施规规矩矩,就连大海好像也丧失了野性,除了——碧海远处的那个男人。 男人在翻滚的浪尖上横冲直撞,像头生长在海里的猛兽,张狂地从海底掀起一股巨浪,再悠闲地踩在浪尖上傲视万物苍生。 下一瞬,男人足尖突然发力,击碎沧海桑田,破浪而出。 又一个大浪从天而降,埋住了他。 倪莱默数着时间,第一百二十三秒时,男人弓着背身体稍稍前驱,悠悠地从浪底出来,小腿一抬,跃到浪尖打了个转。 倪莱这才看见,他脚下是一直踩着冲浪板的。 离得太远,看不清容貌和表情。 但是男人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着撕破一切的力量。 他踩着冲浪板去追逐下一道浪。 “今天的浪不带劲。”两个当地人扛着一扇窗户直接上楼,见倪莱站在窗前盯着大海看,自来熟地打招呼道,“上个月那才叫浪,季爷浪。” 倪莱扭头。 这两位皮肤黝黑的小年轻,一个自然卷,一个非主流中二少年。他们应该就是房东请来装窗户的师傅。 明明记得自己锁了门的。这里的安全性实在堪忧。 倪莱打量着他们没说话。 走在前面的自然卷咧嘴一口白牙:“阿凡叫我们来给你装扇窗户。” 阿凡就是房东。 倪莱点了下头,侧身离开窗前。 中二少年拿着卷尺跳到窗台上,冲着大海吹了声口哨。 “吹屁吹。”自然卷用窗框顶了顶他的屁股,“季爷又听不到。” 倪莱望了眼海面,猜测冲浪的男人可能叫季邪。 她想了下,问:“岛上有冲浪比赛?” “没有。”两个小年轻相视笑了笑,中二少年下巴冲海面上的人影努了努,“他啊,就是那个把世界操飞的男人。” 倪莱:“”瞬间出戏,蜜汁尴尬。 “你准备在岛上待几天?”中二少年问。 “没定。”倪莱其实一口气交了三个月的房租。 中二少年看出来倪莱对他们有防备,没有在意,直接说:“你待上三天就会知道。” “知道什么?” “季爷。” 倪莱不再说话,她一脸麻木地划拉着手机屏幕——章小怜刷屏式地叮嘱她注意岛上安全问题,最后还说了句药该吃还是要吃。 她一下划拉到底: 收起手机抬头,看着那个在海里沉默冲浪的男人,不禁想:他操飞世界的那刻,一定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狂野又性感。 两个人装好窗户离开,倪莱开始从里到外打扫房间。这个房子年久失修不住人,处处破败不堪,稍有不慎就会撞零散桌椅板凳腿。 网上订的房子,特意找的三年前的那幢。房东换了人,房租高到三年前的六倍,来之前,房东差点儿把房子夸上天结果却是这个鬼样子。 倪莱觉得,自她三年前走了后,这房子就特么的没再住过人。 天黑的时候,她抱着画架一脚踩空。 确切地说不叫踩空。 她好好地在走廊走着,脚下的木地板突然断裂开,她一脚踩在上面,直接踏掉了一块木板。 右脚踝生生地卡在了地板里。 那一瞬间,倪莱大脑空白了一瞬,死死抱着画架等待着自由落体。 等了有一分钟,地板颤颤巍巍恢复原位。 倪莱抿紧唇,从鼻子里沉出一口气。 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房东打电话,三通,房东始终没接。 “草你大爷!”她抄起画架朝着地板一通砸。 想砸烂一切,砸烂这个世界。 去他妈的世界。 去他妈的灵感。 去他妈的吃药。 两分钟后,她成功地把右脚拔|出来。 脚踝上挂着一块木板,像是古代死囚脖子里套着的木枷。 倪莱直接去了房东的酒馆。 路程不远,走路十多分钟,她今天刚到岛上时房东先把她接到了那里,路她记得。 酒馆门开着,里面一屋男人坐着喝酒聊天,声音嘈杂。 倪莱站在门口,抬手叩了叩门。 叩门声淹没在男人们的说笑声中,没人注意到她。 倪莱抬腿,猛踹在门上。 哐当—— 很响的一声。 屋内的说笑声戛然而止,男人们齐刷刷地看向她。一屋男人,穿着大体相同,分不出彼此。 倪莱一眼扫过去,没瞧见房东,倒是注意到一个男人。 他坐在吧台黑暗的一角,脸庞隐在阴影里,看不太真切,但是一双眼睛乌亮,目光锐利。见倪莱看过来,他从她脸上移开眼,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的杯子续上。 莫名,倪莱觉得他就是这里的头。 管他是不是房东。 倪莱右脚保持着踩在门上的姿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方向,大声说:“夏毅凡,退租。” 她穿着七分牛仔裤,露出一截光滑洁白的小腿,脚踝上卡着“木枷”,隐隐有血渗出来。 男人攥着酒杯,没有抬头。 倪莱再叫:“夏毅凡!” 不知是谁朝着后门喊了声:“阿凡,有人找。” 夏毅凡端着一个盘子撩开门帘,径直走到那个男人跟前,把盘子放在桌上,这才看向门口:“哟,你这是怎么了?” 倪莱盯着他:“我把你家房子拆了。” 夏毅凡没有丝毫自觉性,嘿然笑道:“迟早要拆,不差这会儿。” 屋里那帮人已经看出了大概,有人起哄:“阿凡,越来越会做生意啦。不行啊,今晚的酒必须给个大折扣。” “少来这套,今晚又不是季爷请客。”夏毅凡厚着脸皮道,“我夏某人只认识季爷。” “真几把抠。” “太他妈贱。” “季队,揍他。” “季队,今晚你不干他我就替你干了。” “” 屋里开始热闹起来,引起这场热闹的她反倒被忽略,倪莱收起门上的脚,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哎哎哎,先把你脚脖子上的那玩意儿给卸下来吧,戴着它睡觉多费劲。”夏毅凡瞧见倪莱要走,站起来追了两步又倒回去,对角落里坐着的那人说,“季爷,跟你借两个人拾掇拾掇我那老房子。” 季随:“自己没长手脚?” “大晚上的,人家一个单身美女,我这不是怕她多想把我当流氓看嘛。”夏毅凡不等季随答应,向屋内挥手道,“阿乙,毛线,来跟我走,季爷发话,今晚你俩是我的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陀螺 诶嘿, 重复了吧  夏毅凡最新一条微信: 消息还传挺快。 季随直接语音过去一条: 夏毅凡秒回: 季随把烟头摁灭随手丢在地上,刚抬起脚, 不知怎么滴, 就想起倪莱从垃圾桶里甩出来,还很顽强地把垃圾一件件全都捡回垃圾桶的操作。 他弯腰, 捡起地上的烟头, 拿着烟头在小酒馆门口溜达了一圈,终于找到花圃角落里的垃圾桶,规规矩矩把烟头丢进去。 今天我也是良好岛民环卫大使! 大爷的,深井冰的的啥来着?真是冰的不轻。 季随跨进小酒馆里。 夏毅凡收拾着桌子,问:“你刚在院子里绕什么圈?” 季随:“谁他妈绕圈了?” 傻驴才绕圈! 夏毅凡:“窗户一直开着,我都看见了, 你在院子里绕了一圈, 最后走到花圃那个角落。神叨叨的。” 季随胳膊向后靠在吧台上,笑:“我就是扔个烟头,找垃圾桶来着。” 夏毅凡拿着抹布猛回头:“为了扔一个烟头找了半天垃圾桶?季爷, 你素质高品质好,我要向你学习。” 季随拿起吧台上的一个骰子掷到夏毅凡脑袋上:“你打哪听来的?都听着什么了?” 夏毅凡:“铁柱说的,铁柱虽然跟着七哥那帮人混, 但是他人还是很实诚的。六色码头前街看见你的时候, 给我发微信来着。他说怕你和七哥那帮人打起来。” “名字是挺实诚。”季随说, “他是不是还顺便问你,我和那妞是什么关系?” 夏毅凡:“问是问了,但我什么也没说。” 季随:“还有什么?”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差不多知道了。”夏毅凡继续擦着桌子说,“今天下午,倪莱坐船去古城商店买画画用的颜料,被七哥瞧见,跟她搭讪,她没搭理。傍晚回岛,等渡轮的时候,恰好又被七哥碰见。七哥就用口音相似的伎俩骗她去上叶子岛的船,倪莱没上当。七哥当时身边跟了几个小弟,觉得倪莱让他特没面子,跟着她上了同一辆船,刚一下船,拎起她的颜料桶就走。倪莱也是轴,以为到了页沙岛就安全了,跟着他要抢回颜料,结果就到了六色码头,七哥的地盘。那帮人,想也能知道发生什么事,后来你不是去了嘛。” 季随手指轻叩吧台:“你明儿一大早送她离岛,如果看见七哥的人,你应付不了再来叫我。” 夏毅凡把抹布搭在肩上小跑过来:“倪莱明早就走?” 季随:“嗯。” 七哥就是想干点儿什么,最早也是要等到明天了。在七哥动手之前把倪莱送走,他也只能是吃个哑巴亏,就他那点儿本事,还真追不到柳市去。 地头蛇,也就只能在自家地头摆摆威风。 “你和倪莱到底是什么关系?”夏毅凡终于把这句话问出来,差点儿憋死。 季随笑:“我和她的关系,就跟你之前和她的关系一样。” 夏毅凡手指指着自己:“我?我和她能什么关系!” “房东和房客的关系。”季随站直身体,手抄进裤兜走,“我先回去了,困。” “季爷。”夏毅凡叫了声,“你也要走吗?离开页沙岛。” 季随转身:“谁说的?” 夏毅凡:“今晚你们去大排档撸串” 季随肩膀靠着门,玩笑道:“就因为没叫你?” 夏毅凡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夏毅凡原名是夏凡,和“下凡”同音,娃娃脸,偏又长了一对小虎牙。十二三岁的时候,还常有人误以为他是个女孩。 于是,小伙们给他取了个外号“七仙女”,天天在他背后冲着他喊。 为了配合七仙女形象,众位小伙伴还特意找了渔民老张的闺女二妞来角色扮演牛郎。 二妞身板壮实,身上的肉比铁柱还铁柱。 夏毅凡和她站在一起,真的就是低配版的七仙女和武大郎。 小伙伴甲:“让你们找牛郎,不是武大郎!” 小伙伴乙:“牛郎是偷仙女衣服的,武大郎是卖烧饼的,都有一个郎,弄混了。” 小伙伴丙:“我看过天仙配,和七仙女配对的不是牛郎啊。” 小伙伴丁:“牛郎是和织女。” 小伙伴戊:“我刚问过我奶奶,她说七仙女找的男人是董永。” 七仙女夏毅凡和武大郎二妞默默对视了两秒,同时哇地大声哭了出来。 从此以后,夏毅凡对董永牛郎武大郎阿郎甭管什么郎统统生理性抵触。 等到十六岁办身份证的时候,他拿着户口本坚决改了名字,在“夏凡”中间强硬地加了个“毅”字。 民警问他为什么加个“毅”字,他翻着新华字典念:“意为果决,志向坚定而不动摇。” 名字是改了,但是外貌没怎么变,长到现在,还是一个有着小虎牙的娃娃脸。 个头不到180也有175,现在臊眉耷眼塌着肩膀往这一站,跟个鹌鹑似的,关键他丫的眼圈还是红的。 季随肩膀靠着门框,右手握成拳不停按揉太阳穴,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动粗口不动粗手去揍他一顿。 这一天天的。 老妈子老妈子老妈子特效叠加的三个烫金大字不停地往他眼眶上砸。 操。 “哄”好八代单传哄毛线,哄好毛线去哄倪莱,哄好倪莱这还有个夏毅凡! 老子他妈的连自己的水管都没哄好!抖都还没抖,手也还没洗。 操操操。 从昨天到今天,只睡了一个小时,眼睛这会儿都睁不太开。 季随叹气:“别听他们瞎胡说,没影的事。” 夏毅凡:“可是你的合同快到期了。” “别跟我提合同!”季随突然暴怒,肩膀哐当撞着门走出去,“我如果走,八百个合同压在身上也他妈拦不住!” 老子要先哄自己睡觉。 季随哐哐哐大步走出去,夏毅凡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又哐哐哐地折返回来跨进屋里。 眼睛半闭不闭,眉心皱着。 “季爷?” “突然犯困,眼睛睁不开,我在你这里睡会儿。”季随膝盖一下撞到酒桌腿上,他就地取材,干脆直接向后一仰躺酒桌上。 眼睛一闭,睡着了。 进入睡眠的前一秒,他残存的唯一意识是:我他妈可真好哄。 说哄睡觉就立马睡着,不挑三拣四,连铺盖被子床都没有,最为可歌可泣的是,是被自己哄。 夏毅凡凑近,试探着叫:“季爷?上楼去睡吧。” 季随早已进入睡眠状态,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酒桌长度装不下他,两条长腿几乎是耷拉在地上的,双脚还踩在地上。 夏毅凡研究了老半天,又费了老大劲才搬过来另一张酒桌,拼接在起来,把他两条腿放上去,又上楼抱了一床被子。 季随一觉睡到早上七点,掀开被子坐起来,对着酒桌懵了一阵,抬手撸了把脸,再抬起眼时,看见有两个人立在小酒馆门口的一束白光里。 他下意识眯起眼,完全清醒过来:“哎哟喂,被打回来了?” 夏毅凡:“季爷,她不走。” 嘎吱—— 季随用腿别开两张酒桌。 他坐在一张酒桌上,一只脚蹬着另一张酒桌沿,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又撸了把脸,向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倪莱挪步过去。 季随没看她:“说。” 倪莱:“我还没画出来我想要的。” 季随转脸去看她,拧眉:“你是不是特享受被一群男人追着满街蹿这种感觉?画画的灵感就是这么被刺激出来的?” 倪莱仗着自己面瘫不知羞,无所畏惧:“不是,是被你刺激出来的。” 季随:“” “三年来,我第一次有了拿起画笔的欲望,是在我看见你的‘哔————’”倪莱嘴巴自动消音,在很长的哔声后,接着上句说,“后才有的。” 季随:“”被这个骚操作震惊了。 一本正经在卖萌? 她刚“哔——”的时候,粉红的小嘴扁着,眼珠乌黑贼亮,绷着脸,没有一丝儿表情。 就显得特别可爱?? 季随在心里得出“可爱”这个形容词的时候,从里到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是小娇花,是有毒的那啥,那啥了十多年,最后却是可爱?! 似乎看到可爱小人的双手挥成残影在拒绝背锅。 季随自己也拒绝相信! 他再撸了把脸,视线聚焦在倪莱脸上。 倪莱又说:“我第二次想拿起画笔,是在昨天夜里,我梦到一个人,我觉得你和他很像。” 倪莱双手抄在外套兜里,不停地用指甲掐自己手心。 千万要h一ld住!人设不能崩!我脸皮厚我是面瘫,我冷漠我帅酷我艺术我牛逼我一rz 噗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玻璃罩 诶嘿, 重复了吧  季随挑着眉梢把手机放在储物柜里, 胳膊向后揪着领口,一把把汗湿的t恤抓下来, 团在手里胡乱擦了把脸。 面前储物柜里躺着的手机又进来一条消息: 季随一脸的问号:“傻驴吧。” 浑身都是臭汗,裤子湿哒哒黏在腿上非常难受,只想尽快去冲澡。 他一手解着皮带一手去按手机返回键想要退出聊天窗口。奈何手上太多汗, 手指按上去, 触摸键就失了灵,怎么按都不管用。 “我操?” 爱咋咋地吧, 他妈的不管了。手指离开屏幕。 咻—— 语音发送成功的提示。 季随瞪着聊天窗口的那个2秒的语音, 手指戳了下绿色的条条,播放。 吐字清晰, 声音洪亮, 音调自带问号。 季随愣了有两秒, 指尖放在语音条上,要不要撤回?撤回后, 再发一条‘你不要多想, 我刚说的不是你’。 这种事只有傻驴才能做得出来。 哐当—— 季随关上储物柜。 倪莱躺在地板上,盯着手机连听了三遍, 为了防止自己出现幻听, 她还把这条语音转化为文字。 我操? 白底黑字, 还带标点符号。 结论:他普通话挺标准, 不像夏毅凡和其他岛民, 多多少少都带有本地口音。 他不是本地人? 他是谁? 倪莱用笔把颜料摆在画布上的时候,方才意识到,他好像骂了自己,但是自己却在一本正经认认真真揣摩他的口音?? 她把这件事简要说给章小怜,章小怜对此的评价是:1长得帅的有骂人却不让人察觉的本事;2他不是在骂你,‘我操?’是种情绪表达,是在你明确说了梦见的那个人不是他之后,他愤懑不爽的表现;3他可能对你有意思;4你俩有戏。 倪莱: 章小怜: 倪莱: 章小怜: 倪莱: 章小怜: 倪莱: 章小怜: 倪莱: 章小怜发了一连串的哈哈哈。 她敲了一行字:“从字里行间感觉你现在开朗了好多,跪着为你高兴!!!画画是次要的,你开心最重要。” 章小怜看了一遍,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放弃发送。 倪莱现在的这种状态,从心理学层面来解释:她刚找到一个潜意识里自认为安全可靠的缺口,正在一点一点通过这个缺口往外偷偷释放情感。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蹲在缺口出对她说:“嗨,我看到你了哟。你做的很好,继续保持,加油!” 不用想也会知道倪莱会做出什么举动来,封死缺口,就此闷死在小黑屋,烂死在泥潭都有可能。 这个时候,她需要的不是提醒和打扰。 她需要的是时间以及在缺口处默默等着她的那个人。 自读了心理学后,章小怜第一次由衷地感谢这个专业,原来真的可以救人!距离创建自己的心理咨询室又近了一步!届时,倪莱就是元老级“病人”。 浑然不觉已然成为章小怜第一个活体实验研究对象的倪莱,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季随穿肚兜的画面。 他不仅自己穿,而而且那件肚兜是他亲手缝的!而而而且他是全|裸着在缝!!! 画面美到令人流眼泪。 倪莱跪在地板上连甩了几次脑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安全感 诶嘿, 重复了吧 “人没掉下去吧?” “”倪莱抿了下唇, “掉下去了。” “得咧,你且在石头上喘口气, 我这就让师傅去装个新窗户。” 那头果断挂掉电话,压根不给她理论的机会。 倪莱盯着手机黑屏愣了一阵:“这什么人。” 她对着“案发现场”拍了几张照片,给章小怜发过去。 章小怜很快回: 倪莱: 章小怜: 《青鸟》是倪莱的代表画作, 也是她的巅峰之作。 自青鸟后,倪莱已经三年没有画出令自己满意的画来。在连续吃了三年老本后,经纪人和合作方一个个离她而去, 最后只剩下章小怜一个小助理。 自己跟的画家长期不产粮, 章小怜闲得心发慌, 索性考研读了个心理学,自诩是半个心理咨询师。上周她拎着酒找倪莱闲聊, 半醉半醒时随口说让倪莱再去一次《青鸟》创作地找找灵感,当时倪莱没做声, 没成想她隔天就买了去页沙岛的机票。 倪莱清醒时不喜欢别人提《青鸟》。 章小怜吐着舌头赶紧撤回上条微信,迅速敲字: 倪莱迎着海风站在窗前,眼睛看着大海远处, 拇指在按键上盲打: 三年前这里还是个野岛, 没有名字没有游客, 万物都是野性勃勃。 那个时候她每天在岛上乱逛, 满脑子都是无穷尽的灵感,回到这所房子拿笔随手一画就是妙不可言。 而如今。 野岛有了名字,各种设施规规矩矩,就连大海好像也丧失了野性,除了——碧海远处的那个男人。 男人在翻滚的浪尖上横冲直撞,像头生长在海里的猛兽,张狂地从海底掀起一股巨浪,再悠闲地踩在浪尖上傲视万物苍生。 下一瞬,男人足尖突然发力,击碎沧海桑田,破浪而出。 又一个大浪从天而降,埋住了他。 倪莱默数着时间,第一百二十三秒时,男人弓着背身体稍稍前驱,悠悠地从浪底出来,小腿一抬,跃到浪尖打了个转。 倪莱这才看见,他脚下是一直踩着冲浪板的。 离得太远,看不清容貌和表情。 但是男人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着撕破一切的力量。 他踩着冲浪板去追逐下一道浪。 “今天的浪不带劲。”两个当地人扛着一扇窗户直接上楼,见倪莱站在窗前盯着大海看,自来熟地打招呼道,“上个月那才叫浪,季爷浪。” 倪莱扭头。 这两位皮肤黝黑的小年轻,一个自然卷,一个非主流中二少年。他们应该就是房东请来装窗户的师傅。 明明记得自己锁了门的。这里的安全性实在堪忧。 倪莱打量着他们没说话。 走在前面的自然卷咧嘴一口白牙:“阿凡叫我们来给你装扇窗户。” 阿凡就是房东。 倪莱点了下头,侧身离开窗前。 中二少年拿着卷尺跳到窗台上,冲着大海吹了声口哨。 “吹屁吹。”自然卷用窗框顶了顶他的屁股,“季爷又听不到。” 倪莱望了眼海面,猜测冲浪的男人可能叫季邪。 她想了下,问:“岛上有冲浪比赛?” “没有。”两个小年轻相视笑了笑,中二少年下巴冲海面上的人影努了努,“他啊,就是那个把世界操飞的男人。” 倪莱:“”瞬间出戏,蜜汁尴尬。 “你准备在岛上待几天?”中二少年问。 “没定。”倪莱其实一口气交了三个月的房租。 中二少年看出来倪莱对他们有防备,没有在意,直接说:“你待上三天就会知道。” “知道什么?” “季爷。” 倪莱不再说话,她一脸麻木地划拉着手机屏幕——章小怜刷屏式地叮嘱她注意岛上安全问题,最后还说了句药该吃还是要吃。 她一下划拉到底: 收起手机抬头,看着那个在海里沉默冲浪的男人,不禁想:他操飞世界的那刻,一定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狂野又性感。 两个人装好窗户离开,倪莱开始从里到外打扫房间。这个房子年久失修不住人,处处破败不堪,稍有不慎就会撞零散桌椅板凳腿。 网上订的房子,特意找的三年前的那幢。房东换了人,房租高到三年前的六倍,来之前,房东差点儿把房子夸上天结果却是这个鬼样子。 倪莱觉得,自她三年前走了后,这房子就特么的没再住过人。 天黑的时候,她抱着画架一脚踩空。 确切地说不叫踩空。 她好好地在走廊走着,脚下的木地板突然断裂开,她一脚踩在上面,直接踏掉了一块木板。 右脚踝生生地卡在了地板里。 那一瞬间,倪莱大脑空白了一瞬,死死抱着画架等待着自由落体。 等了有一分钟,地板颤颤巍巍恢复原位。 倪莱抿紧唇,从鼻子里沉出一口气。 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房东打电话,三通,房东始终没接。 “草你大爷!”她抄起画架朝着地板一通砸。 想砸烂一切,砸烂这个世界。 去他妈的世界。 去他妈的灵感。 去他妈的吃药。 两分钟后,她成功地把右脚拔|出来。 脚踝上挂着一块木板,像是古代死囚脖子里套着的木枷。 倪莱直接去了房东的酒馆。 路程不远,走路十多分钟,她今天刚到岛上时房东先把她接到了那里,路她记得。 酒馆门开着,里面一屋男人坐着喝酒聊天,声音嘈杂。 倪莱站在门口,抬手叩了叩门。 叩门声淹没在男人们的说笑声中,没人注意到她。 倪莱抬腿,猛踹在门上。 哐当—— 很响的一声。 屋内的说笑声戛然而止,男人们齐刷刷地看向她。一屋男人,穿着大体相同,分不出彼此。 倪莱一眼扫过去,没瞧见房东,倒是注意到一个男人。 他坐在吧台黑暗的一角,脸庞隐在阴影里,看不太真切,但是一双眼睛乌亮,目光锐利。见倪莱看过来,他从她脸上移开眼,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的杯子续上。 莫名,倪莱觉得他就是这里的头。 管他是不是房东。 倪莱右脚保持着踩在门上的姿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方向,大声说:“夏毅凡,退租。” 她穿着七分牛仔裤,露出一截光滑洁白的小腿,脚踝上卡着“木枷”,隐隐有血渗出来。 男人攥着酒杯,没有抬头。 倪莱再叫:“夏毅凡!” 不知是谁朝着后门喊了声:“阿凡,有人找。” 夏毅凡端着一个盘子撩开门帘,径直走到那个男人跟前,把盘子放在桌上,这才看向门口:“哟,你这是怎么了?” 倪莱盯着他:“我把你家房子拆了。” 夏毅凡没有丝毫自觉性,嘿然笑道:“迟早要拆,不差这会儿。” 屋里那帮人已经看出了大概,有人起哄:“阿凡,越来越会做生意啦。不行啊,今晚的酒必须给个大折扣。” “少来这套,今晚又不是季爷请客。”夏毅凡厚着脸皮道,“我夏某人只认识季爷。” “真几把抠。” “太他妈贱。” “季队,揍他。” “季队,今晚你不干他我就替你干了。” “” 屋里开始热闹起来,引起这场热闹的她反倒被忽略,倪莱收起门上的脚,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哎哎哎,先把你脚脖子上的那玩意儿给卸下来吧,戴着它睡觉多费劲。”夏毅凡瞧见倪莱要走,站起来追了两步又倒回去,对角落里坐着的那人说,“季爷,跟你借两个人拾掇拾掇我那老房子。” 季随:“自己没长手脚?” “大晚上的,人家一个单身美女,我这不是怕她多想把我当流氓看嘛。”夏毅凡不等季随答应,向屋内挥手道,“阿乙,毛线,来跟我走,季爷发话,今晚你俩是我的人了。” 阿乙:“滚蛋。” 毛线:“草泥马。” 季随笑着看向他俩:“我做主,今晚你俩的酒免单。” 阿乙和毛线立马跳到门口,冲屋内众人喊:“哥几个,赶紧的,把酒都记在我俩账下。” 一个小时后,夏毅凡推门回到小酒馆,径直走到吧台前抄起一杯酒喝了口:“季爷,怎么就剩你一个人了?” “我让他们回去了,明天队里有训练。”季随把酒杯搁在吧台上,杯底压住一张身份证复印件,“你那危楼还能住人?” “本来是不打算租的,我胡说了一个离谱的价钱,没想到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谁嫌钱多不是。”夏毅凡又喝了口酒,摇头道,“不过我现在后悔了,今晚心里直突突,总感觉会出事。” “怎么?” “就刚才那姑娘,我觉得她很邪乎。”夏毅凡神秘兮兮道,“打从今早到现在,这一天发生了多少事,又是窗户掉又是地板塌的,我愣是没从她脸上看出第二种表情来。不,不对,一种表情也没有。她那张脸,怎么说,好看是好看,但是但是” 夏毅凡但是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季随没接他这个茬,问:“她来岛上做什么?现在不是旅游的季节。” “搞艺术的吧,我看见她房间里有画架。”夏毅凡猛地一拍吧台,“我想起来了,面瘫!她就是面瘫,真·面瘫,没有表情的。” “你是不知道,就刚才,她脚脖上不是卡着块板吗,毛线做这种事专业,就说帮她把那块板卸下来,结果她一声不吭,自己个抄起锤子照着木板就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不一样 诶嘿,重复了吧  手机掉进了蹲坑里。 “季, 季爷?”沙雕想站起来, 但是想着还没擦,等他想起来要擦的时候, 手指夹着的烟点着了手纸。 “操!!!”沙雕边甩手边撅起嘴吹风灭火, “对不起季爷,我不是骂你, 我这是在骂我自己。” 季随系着皮带,问:“七哥现在哪里?” 沙雕:“七哥,七哥在六色码头。” 七哥是岛上的地头蛇, 有名的地痞流氓头目。 六色码头是页沙岛北礁的一个酒吧,距离有点儿远, 差不多是掉了个对角。 季随对着他的脸系好皮带,再看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沙雕:“我的手机我的手纸” 季随刚出酒吧门口,正好有一对情侣骑着小电驴过来,他上前一步扶住把:“借用一下。” 外地来玩的小情侣,不认识季随, 被他这个架势吓了一跳。好在酒吧门口的引导员认识他,连忙上前解了围。 岛上各种叫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小路季随都熟悉,抄近路只会比开车还要快。 生死时速赶到六色码头那条街, 昏黄的灯光下, 他看见倪莱飞奔过来, 身后跟了一群年轻男人。 季随刹车停在原地。 倪莱跑到十字街时,快速前后左右慌张地扫了眼,然后果断钻进左边的小胡同。 她眼神刚扫过来的那瞬,季随晃了下神。 那年那天,她身后也是这样被一群人追赶,他骑着单车路过,偏过头和她的眼神对了一眼,继续事不关己地往前骑。 她追着他的单车,带着哭腔大声喊:“禾子!!!” 季随往前骑了两米,骂了句,单脚撑地停下。 倪莱抱着书包跳上他的单车后座,抖着双手紧紧扯住他的外套,说:“往前走,不要停。” 季随当时双脚像被施了法念了咒,不停蹬不停蹬,很快甩开了那群人。 他拐进一条窄小的胡同,前两天刚下了一场大雪,一直没有出太阳,这条胡同没人打扫,地上的雪成了冻雪,又硬又脏。 季随车技很好,顺当穿过这条胡同,在胡同口停下:“我饿了,要吃饭,你自己走吧。” 靠着胡同口的一个位置停了一辆小推车,小推车玻璃上贴了三个红字——麻辣烫。 雪地里支了三张小破桌,有个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个保险推销员的小平头在大口大口吃着麻辣烫里的烩面,除小平头外,再无其他客人。 老夫妻看见季随和倪莱:“要吃吗?” 季随:“嗯。” 倪莱从车后座下来,抱着书包看了一会儿,默默拿了一个小塑料凳,坐在了季随对面。 季随抬眸掀了她一眼,不耐烦道:“有完没完?” “我也饿了。”倪莱并拢双腿,把书包放在上面,朝他甜甜一笑,“我请你吃。” 季随觉得她有着神一样的脑回路,刚死里逃生,一般的小姑娘这会儿就算不嘤嘤嘤哭一顿至少也是惊魂不定吧,她呢?居然还会笑! 要么她脑子有病,要么她经常这样被人追着打,刚才的场面只是家常便饭。 倪莱从筷桶里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先用筷根在桌子上敲了三下,然后才把并着的两根木筷子掰开,说:“我刚差点儿没认出你。” 季随一直没说话。 倪莱点的都是素菜,熟的快,老板娘先把她这碗端上来,笑着对季随说:“你的那份全是肉,要等一会儿。” 季随点了下头。 他不说话,倪莱知趣地默默吃自己的。 季随看着她吃,今天星期五,上次进派出所是星期二,这他妈才过去两天! 是了,星期二那晚下的雪,一直下到星期三中午才停。现在是星期五下午,雪还没化,因为一直没有出太阳。 自从上次在派出所碰见她,老天爷他大爷的就没再出过太阳。 真他大爷的晦气。 季随皱了下眉心,问:“他们是谁?为什么追你?” 倪莱:“我哥的朋友。” 季随:“你哥的朋友,打你?” 倪莱挑起一根青菜,抬眼看他:“我哥死了。” 季随看进她眼睛里:“和你有关?” 倪莱抿了抿唇,垂眸,把那根青菜塞进嘴里嚼了吃了,这才轻轻嗯了声。 全是肉的那碗麻辣烫上桌,季随拿着筷子低头吃,没有再问,倪莱也没有再说话。两人沉默着吃完,倪莱自觉去付钱,季随没有拦,径直走到单车旁推起来就走。 倪莱背着书包抬头看了看天色,小声问:“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 季随研判地打量了她一会儿,问:“你妈呢?” 倪莱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攥了攥书包带,双眸垂地盯着脚尖上的污雪,说:“不知道。” 王腾飞说她妈死了,王茹沁说她妈傍了一个土大款跟着出国了。 季随跨在单车上,纠结了一会儿,无奈道:“走吧。” 倪莱猛地抬起脑袋,小脸上的一双眼睛乌亮乌亮,润润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她软声说:“谢谢你,禾子。” 又怂又软,像枝不堪风雨的小娇花。 季随心想,她才不是什么小娇花,她就是个有毒的,有毒的啥那啥来着。 啥了一路,也没想起来到底是个啥! 结果送她到家,她不下车,又报了个地址,可怜巴巴央求他再送到另一个家,到了后,她又要回原来那个家! 操。 就知道她不是那啥啥来着。 咬掉她两块嘴皮都是轻的! 六色码头那条街。 季随捏着小电驴的车闸停住,倪莱匆忙扫了他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地转向十字街左边的小胡同。 她没有认出他,或者是把他当成了身后那帮男人的同伙。 季随笃笃笃骑着小电驴驶到十字街,等着那帮男人过来。 为首的一个杂毛认出季随,叫了声季爷。 季随:“干嘛去?” “就一个妞——”杂毛及时住嘴,改口道,“有人偷了酒吧的东西,季爷,你有没有看到?刚从这跑出去。” 季随:“男人还是女人?” 杂毛:“女人。” 季随:“我看见了。” 杂毛:“往哪里跑了?” 季随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杂毛立即拿着一个打火机上前打着献殷勤,季随皱眉:“我不用这玩意儿。” “是是是,是我疏忽了。”杂毛有些尴尬地收起打火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除了我 诶嘿, 重复了吧  古铜色,宽肩窄腰, 背上有条很深很长的刀疤,身上肌肉紧实匀称, 大腿修长有力, 臀部翘而性感。 小腹虽然凹着,但是人鱼线依旧清晰, 身体上有水珠沿着人鱼线往下,再往下 男人突然侧身, 背对着她,纵身跳入海里。 倪莱连眨了好几下眼睛, 满脑子都是那个古铜色的臀部。 常年在海边的人,身体被晒黑没错,但是屁股不应该是白的吗? 就跟剥大蒜一样,正确的剥开方式不应该是剥掉皮,露出白白白色的蒜瓣吗?! 他身上的古铜色很均匀,不科学。 太过震惊, 倪莱在草丛中坐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身体的痛觉和石头缝里男人的衣服和鞋袜告诉她,她没有出现幻觉。 此人在裸泳。 臀部不像大蒜瓣一样白好像有了那么点儿科学。 背面是古铜色,正面呢? 倪莱费了半天劲才把臀部从脑袋里甩出去, 身体正面的胸肌腹肌什么肌的争前恐后往脑袋里挤。 真是太阳了藏獒。 倪莱坐在石头上回想了半晌,确定人鱼线下面的那啥啥她没看到。 那啥啥究竟是什么颜色?! 古铜色?蒜白色?还是肉粉色? 登岛以来, 这是第一件有点儿意思的事情。 虽然没看到, 但是她看到了男人的脸。有棱有角, 很有辨识度,适合画进画里。 太阳完全升起来,被海水托住,像个熟透的番茄。海水开始涨潮,一浪高过一浪,始终不见男人的踪影。 倪莱从石头上跳下来往回走,她觉得如果自己始终赖着不走,那人估计淹死在海里也不打算上来。 还挺害羞。 真想学学牛郎耍回流氓,把他留在石头缝里的衣服给偷走! 倪莱心情莫名好了不少,不是她思想猥琐爱好这口,而是她又一次依靠着这张面瘫脸占了上风。 数年前的一次事故,脑部神经出现问题,她的脸再也做不出喜怒哀乐的表情。 常年保持一种面无表情的表情,由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麻木习惯,不是件容易的事。 面瘫有面瘫的好,比如刚刚和那个裸男四目相对时,甭管她心理活动是什么,甭管她怎么血脉偾张胸腔炸裂,她的脸是无比淡定的。 尽管一夜未眠,倪莱精神头很足,回去之后拿笔一气呵成画了幅画——抽象派裸男。 虽然是抽象派画法,但是眼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是个裸男,肩背扛着刀疤的裸男。 倪莱站在画架前,三年来第一次有了感觉。 就是她想要的感觉,想要画出世界的感觉。 她用手机把画拍下来,翻到章小怜的微信聊天窗口,选择图片的时候,她顿了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有把照片发出去而是退出了聊天框。 攥着手机爬到阁楼发了会儿呆,除了摇摇欲坠的破烂和霉腐味,摸着良心讲,这里的视野很好,可以看见海滩和岛上一部分的风景,包括房东的那个小酒馆。 清晨,酒馆没有开张,木门紧闭,门前的小路静悄悄,无人经过。 整个页沙岛还在沉睡中没有醒来。 忽然,一人一狗闯入倪莱的视野,打破了宁静。 一个男人骑着经典二八式自行车,从小路尽头缓缓驶来。 车把上挂着一个盛满菜的菜篮,一只金毛摇着尾巴跟在自行车屁股后面。 男人在小酒馆门口停下,拿下来车把上的菜篮,挂在金毛脖子上,大掌在金毛脑袋上摸了摸。 金毛围着他转了个圈,脖子挂着菜篮跑到酒馆门前,抬起前爪把门挠开,溜了进去。 男人单脚支地,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他把烟盒塞回裤兜,掏出一盒火柴,划出火,拢着掌心挡住风点烟。 火柴装进裤兜,双手撑车把离地,骑上自行车离开。 他身上穿的长衣长裤倪莱认识——无人区石头缝里的衣服,那个裸男的衣服。 他掏火柴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倪莱看见他抬头朝她这个方向瞧了眼。 只这一个若有似无的眼神,倪莱莫名心跳砰砰砰,下意识去躲。 一个闪身,小腿蹬掉了阁楼的两截横梁。 “!!!”倪莱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姿势静坐了两分钟,这才小心翼翼掏出手机给房东打电话。 第九声嘟后,夏毅凡睡眼惺忪地接起电话,含糊地喂了声。 倪莱平静道:“阁楼的横梁断了。” 夏毅凡秒醒,腾地坐起来:“你上吊了?” 倪莱:“” 夏毅凡掀开被窝,直接穿着睡衣裤趿拉着拖鞋就往门外跑,边跑边嚷嚷:“我告诉你啊,你敢在我房子里寻死我不给你收尸,啊呸,我把你尸体扔海里喂鳖。” 倪莱:“” 夏毅凡着急慌忙地跑到老房子,看到断掉的两根横梁,擦汗道:“卧槽,你上吊了两次?!” 倪莱想起今早无人区的那个裸男,也是信誓旦旦说她要自杀。 “我长了一张自杀的脸?”她问。 “哦。”夏毅凡抬起头,看着坐在高处一脸面无表情的倪莱,干笑道,“不能够,主要是你长得招眼,不像个凡人。” 倪莱从鼻子里哼了声。想起自己当初进王家门时,被王茹沁指着鼻子骂她整天挂着一副死人相,克死了王辉。 季随带着队员们在基地训练。 救援队的生活其实很枯燥,除了出任务,每天都在训练。 海上瞬息万变,救援时不允许出错,一个微不足道的零件数值的变化就可能导致潜水员丧命,更不用提等待救援的人们。 体能训练,技能训练,实操训练轮番下来个个都已精疲力尽,但却没有丝毫懈怠。季随私下里和队员们打闹玩笑,但是训练时格外严苛,队员们早已习惯,每次训练都要当成实战救援。 季随抱着最后一个假人从海底出来。 毛线把假人平放在甲板上熟练地做完了一套心肺复苏,没头没脑说:“季队,阿凡家的那个女房客有点儿虎。” 季随抹了把脸上的水:“刚在下面你净想着这些?轮机舱还有一个人你都不知道!” “没有没有,是阿乙提醒我时间到了。”毛线坐在甲板上,自知理亏,心虚地张牙舞爪比划着转移话题,“就昨晚她脚踝上那块木板,你知道她怎么卸下来的吗” 毛线把夏毅凡昨晚说的话又重复了遍,最后感慨地说:“这其实都不算是事儿,最关键的是她一个小姑娘,长得本就招眼,一个人登岛玩就不说什么了,她那脾气就不怕遇上个歹人把她给这也就是运气好碰到我们,换帮人试试?她没准昨夜就让人给那啥后扔海里了。” 毛线一只手按在假人胸口挠了挠:“大海那么大,那我们可就捞不着喽。” 季随抬脚把他按在假人胸口的手踢开:“待会儿负重折跑你背老三。” 老三是救援队体格最大体重最重的一个队员,在指挥中心工作,负责救援警报系统。老三个头大吃的胖,但是脑子却很灵活,是个灵活的胖子,平时鬼点子最多,也最不老实。 毛线趴在甲板上哀嚎:“为什么?” 季随皮笑肉不笑:“给他摸胸。” 毛线想哭,我不就是摸了一把假人的胸吗。 一天训练结束。 汗湿的t恤贴在身上,印着腹肌的轮廓,季随一把扯掉t恤,拿在手里拧了一兜水出来。 毛线拿着手机蹦过来,喊:“阿凡打电话找你,说是有急事。” “等着。”季随拽着裤腰要脱裤子去冲澡。 “季爷!救救我!”夏毅凡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我砸晕了一个人。” 季随淡定道:“趁人晕着赶紧找把刀剁吧碎了扔海里喂鳖。” “晚了,她醒了。”夏毅凡接话很溜,“她说让你赔衣服。” “放屁。”夏毅凡喊过不少狼来了,其实就是想约他出来喝酒,季随直接推辞道,“我今晚不出来。” “她真的让你赔衣服,倪莱,昨晚那个女的。”夏毅凡扯着嗓子,“她说你今早扯破了件她的衣服,非让你赔个一模一样的,不然这事没完。” 毛线拿着手机瞪大眼,脑子里闪现过无数个黄暴小剧场。 季随裤子已经脱了一半,听到这话,他身形顿住,略微思忖了会儿,无视毛线脸上精彩的反应,扭头对着毛线手里的手机屏幕说:“十五分钟。” “好嘞,我在老房子院门口等你。”夏毅凡挂断电话,心里有点儿虚。 手机又进来一条消息: 意思是她可以用厨房。 倪莱: 季随挑着眉梢把手机放在储物柜里,胳膊向后揪着领口,一把把汗湿的t恤抓下来,团在手里胡乱擦了把脸。 面前储物柜里躺着的手机又进来一条消息: 季随一脸的问号:“傻驴吧。” 浑身都是臭汗,裤子湿哒哒黏在腿上非常难受,只想尽快去冲澡。 他一手解着皮带一手去按手机返回键想要退出聊天窗口。奈何手上太多汗,手指按上去,触摸键就失了灵,怎么按都不管用。 “我操?” 爱咋咋地吧,他妈的不管了。手指离开屏幕。 咻—— 语音发送成功的提示。 季随瞪着聊天窗口的那个2秒的语音,手指戳了下绿色的条条,播放。 吐字清晰,声音洪亮,音调自带问号。 季随愣了有两秒,指尖放在语音条上,要不要撤回?撤回后,再发一条‘你不要多想,我刚说的不是你’。 这种事只有傻驴才能做得出来。 哐当—— 季随关上储物柜。 倪莱躺在地板上,盯着手机连听了三遍,为了防止自己出现幻听,她还把这条语音转化为文字。 我操? 白底黑字,还带标点符号。 结论:他普通话挺标准,不像夏毅凡和其他岛民,多多少少都带有本地口音。 他不是本地人? 他是谁? 倪莱用笔把颜料摆在画布上的时候,方才意识到,他好像骂了自己,但是自己却在一本正经认认真真揣摩他的口音?? 她把这件事简要说给章小怜,章小怜对此的评价是:1长得帅的有骂人却不让人察觉的本事;2他不是在骂你,‘我操?’是种情绪表达,是在你明确说了梦见的那个人不是他之后,他愤懑不爽的表现;3他可能对你有意思;4你俩有戏。 倪莱: 章小怜: 倪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看作话 诶嘿, 重复了吧  倪莱:“你把房主电话给我。” “房主没电话。”夏毅凡看见季随, 长舒一口气,“喏, 管这事的人来了。” 倪莱转脸。 季随伸腿勾过来一个高脚凳坐上去, 手指叩敲了下吧台:“大红袍。” 夏毅凡手里拿着半瓶存酒:“不喝酒?” 季随:“废什么话。” “浓的?” “越浓越好。” “大晚上喝这么浓的茶,你也不怕睡不着觉。” “晚饭齁着了。” “得咧, 我去烧水。”夏毅凡掂着茶壶绕过吧台, 去厨房烧水泡茶。 说来说去, 不就是想支开我吗! 夏毅凡离开后, 季随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双肘支着吧台, 低头刷手机。 倪莱双手攥着酒杯站在他的左侧, 能清晰地看见他紧绷的下颚线和紧锁的眉心, 全身上下写满不爽, 密密麻麻像蚂蚁搬家。 她踟蹰了下, 提上一口气, 说:“你认识这条街9号院的房主吗?” 季随像是没听到, 刷着手机没应声。 倪莱提高音量,重复问了遍, 季随眼睛盯着手机, 依旧没反应。 “季邪。”倪莱叫了声他的‘名字’,“我想租这条街9号院的房子, 你能给我房主的联系方式吗?” 季随没抬头:“不租。” 倪莱:“你把电话号码给我, 我亲自和房主说。” 季随:“说了不租。”语气极其不耐烦。 倪莱不吭声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季随拿着手机站起来。 夏毅凡正好拎着茶壶走过来,见季随要走:“这就回去?不喝茶了?” 季随把手机揣进裤兜里:“你自己喝吧。” 夏毅凡问:“院子租了?” 季随:“租屁。” 在一旁安静站着的倪莱突然把酒杯往吧台上一放,腾出手来揪住季随的t恤衣摆,抬脸看他:“你给我找个能住的房子。” 面无表情,眼珠乌黑明亮,倒映着他的样子。 整个人倔强而清冷。 “你”季随突然就想起夏毅凡在微信里说她小模样挺可怜那句话。 你他妈! 十五岁那年冬天某个下午,她死里逃生地跳上季随的单车后座,请求他送她回家。 她说了城东一个地址,季随骑着单车载她到了后,她攥着单车座位架子不下来,又说了城南一个地址,低着头小声央求他。 季随没脾气地把她送到城南,结果她跳下单车,向着楼道口刚走了两步又倒回来,伸手死死攥住他的外套下摆,一双乌黑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麻烦你,再把我送回刚才那个家。” 当时季随气焰蹭一下冒出来。 他猛地把单车撂在脚边的一堆冻雪上,瞪着她,吼:“你他妈——” 她弓着背,低声急急打断他:“他们在楼道里,我看见了。” 她当时的样子,和现在一模一样几乎分毫不差,清冷,倔强,可怜。 现在的样子啊。 季随在心底叹了口气,改口说:“我去撒尿。” 倪莱看着他的眼睛,渐渐松开手。 “”夏毅凡眨了下眼,“我今天刚刷的马桶,倍儿亮,里面的水干净到能舔着喝。” 季随就笑:“等我回来你再去舔。” 季随走进洗手间关上门,背靠着门,从裤兜里掏出烟和火柴,倒出一根烟叼上,指肚摩挲着火柴盒没有打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牲口 季随右手握住她的后腰, 手背略微弓起, 指肚沿着脊柱骨一寸寸上移直止后脖颈。 握上去,用力。 “禾子, 这些年你去哪儿了?”倪莱目光清澈, 映着他沉静到可怕的脸,“我找不到你。” 季随盯着她漆黑眼珠里的自己,慢慢松开了她脖颈上的手,说:“你的生命力挺顽强。” “他们也这么说。”脖子失去手掌的桎梏, 倪莱张嘴喘了口长气, “我以前是不是做过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 季随手握她脖颈的力道, 不是一个什么窒息py能解释得了的。 当年他突然发狂把她摁在墙上咬的时候, 他说过一句话,她还记得, 他说, 以后少他妈来招惹老子,我比他们还要可怕, 也比他们想让你死。 倪莱一直以为他是为了摆脱她放的狠话,现在来看,好像并不是如此。 季随:“不是你。” 换个人,结局还是一样。 倪莱又问:“你也想让我死吗?” 季随看着她,喉结慢慢滚了一遭。 门外夏毅凡的声音渐大:“医生同志,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里面的病人真没事什么声音?那是我游戏里的音效” 病房门响。 季随撩开身上的窗帘, 抱起倪莱直奔厕所。病房门开的同时, 厕所门关上。 “有人在这里打架?这里的病人呢?”医生震惊道。 “报告医生,这里的窗户开着。”夏毅凡开启福尔摩斯模式,“我觉得事情可能是这样的,有个小偷进来偷钱,被正在输液的病人发现了,小偷非要抢病人的钱,病人就不让小偷抢走钱,小偷偏要抢病人不让抢的钱,于是两个人打了起来,小偷慌不择路,从窗户逃走了,病人跟着跳窗去撵小偷了。” 医生冷声推厕所的门:“这里是五楼,跳下去就是个死。” “不一定吧,万一下面有树缓冲呢?没准两人正挂在树上呢。我们出去瞅瞅?”夏毅凡一拍大腿,又说,“报告医生,事情还有可能是这样的,打外面来了个呆子,屁股上挂了个筛子,这里住着个疯子,手里拎了个脚蹬子,拎着脚蹬子的疯子要拿脚蹬子换挂着筛子的呆子的筛子,挂着筛子的呆子不愿拿筛子换拎着脚蹬子的疯子的脚蹬子” 医生:“” 季随在厕所笑出内伤。 “我看你就是疯子。”医生攥着门把手继续推厕所门,“门坏了?” 夏毅凡脖子上的青筋都被憋了出来:“医生同志,你听我说,不知是挂着筛子的呆子打了拎着脚蹬子的疯子一筛子,还是拎着” 季随怀里搂着倪莱,背靠着门笑出声:“滚蛋啊夏毅凡,你大爷的才是疯子。” “我二大爷本来就是疯子。”夏毅凡去拽医生的白大褂,脸上配合着惊恐表情,“医生,厕所闹鬼了吗?我好像出现了幻听,里面有人说话。快来告诉我不是我一个人能听到!好可怕,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医院厕所鬼故事?” 医生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女孩子,被夏毅凡这样一闹,忍不住笑了出来,本着职业操守,还是敲了敲门,问:“这里的病人怎么回事?” 季随:“拉肚子,起来的急了,忘了手上还扎着针。” 夏毅凡跟着:“鬼也会吃坏东西拉肚子?” 医生笑的时候训斥听起来不像是训斥:“以后注意点,这么大动静,隔壁病人还睡不睡觉了” 夏毅凡麻溜去门后找了扫帚回来:“医生你等等我,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害怕。” 医生双手插在白大褂兜里,笑看着他:“你是?” “我是拿着垃圾铲子的傻子。”夏毅凡收拾好地上的玻璃渣,抬头,撞进医生的笑里,他登时觉得好像自己一头扎进了春天里,“报告医生,我是情人湾小酒馆的老板夏毅凡,一直单身,从未谈过恋爱。” “二大爷附身了吧你。”季随的笑声从厕所传来,“赶紧滚。你们在这我办不成事。” 倪莱一直闷在季随怀里没有动。 季随垂头看了她一会儿,松开胳膊。 倪莱往后退半步,低着头拢身上被撕了两半的衬衫。里面黑色的内衣也被扯开,带子挂在胳膊上,半遮半掩。她抿着唇,把带子扯到肩膀上,双手向后去搭排扣。 她站的这个角度,余光收敛再收敛还是能瞥到季随病号服裤子。刚在外面被他抱着啃时,倪莱已经感觉到了他身体某部位的异样,夏毅凡这样一闹腾后,他已经慢慢平复了下来。现在她站在他面前穿内衣,某部好像有抬头的趋势。 倪莱面红耳赤地转过身,给了他个脊背。 越是慌乱,排扣越是搭不上。 夏毅凡和医生收拾好离开,关门的时候,他还吼了一嗓子:“医生,是不是还要重新配药?时间很快吗?” 季随背靠着门,轻笑着说:“搭错了,上面两个扣子在中间,下面那个扣在了最外面一排。” 他说着,手伸过去把扣子全部解开,问:“要扣哪排?” 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脖颈,倪莱身体一僵,痒意开始吞噬骨头,她紧抿着唇没说话。 “摸都摸过了。”季随说,“再者,这破布不比泳衣大?有什么害羞的。” 倪莱垂下手,小声说:“最里面那排。” 季随很快扣上,扣好以后,他还扯着往外拽了拽,嗬了声:“还有空间。” 倪莱垂眸,这是在嘲笑她胸小吗? 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头脑一热,驮着背,手伸过去,偷偷往里扒了扒。 季随在她头顶笑:“傻驴。” 倪莱脸红如滴血,拢了拢挂在身上的两片衬衫。 季随拉开厕所门走出去,找了他脱下来的那件t恤:“你穿这件回去,明天再给我拿回来,我明早就出院。” 倪莱低着头慢吞吞从厕所出来。季随瞥她一眼,把t恤撂到她脑袋上,回到床上坐着,看着她把衬衫扯下来,套上了他的t恤。 “季随。”倪莱抬脸看他,“你还没有说,你也想让我死吗?” “是。” 倪莱咬唇,指甲隔着衬衫掐进掌心。 “我是想草死你。” 倪莱小腹登时流出一股热流。 她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病房,又是怎么跟夏毅凡道的别,只是洗澡的时候发现大姨妈来了。一夜没有睡,根本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是季随扑过来的画面 睁眼到天亮,洗漱后熬了粥,冰箱里只有一棵西兰花,水煮吧,反正他也吃不出味。拎着他那件t恤和饭盒去医院。 季随正趴在地上做俯卧撑,光着上身。 倪莱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推门进去。 看样子已经运动了一些时候,满身都是汗,衬得脊背有些亮,豆大的汗珠顺着结实的臂膀滚落下来,砸在地上。他头发剃的很短,几乎是贴着头皮,能清晰地看见上面布了一层汗,沿着脖颈脸颊往下淌 倪莱脑子里只有四个字:性感,有力。 他昨晚在自己身上 倪莱的脸一下蹿红。 季随站起来,看了眼门外:“进来吧。” 倪莱调整了下呼吸,这才推开门,没看他,直接把饭盒和装t恤的袋子放在桌上,垂着脑袋掀开饭盒:“先把饭吃了吧。” 季随捞着毛巾擦了把脸,再胡乱在身上擦了几下,把毛巾挂起来,走过来挨着她站着,从袋子里捞出t恤,看了眼:“你洗过了?” 倪莱嗯了声。 他没说什么,拿着t恤边往身上套边去厕所。 倪莱用余光瞄了他一眼,萦绕在周身的热气瞬间又加热了一层。 季随洗了手出来,在桌前坐下来的时候斜了她一眼,笑道:“昨晚没睡好?” 倪莱:“还行。” “我睡得挺好。”季随夹了朵西兰花塞进嘴里,嚼了两下,皱眉,“我问你一个问题。” 倪莱掀了下眼皮:“嗯?” 季随:“西兰花长在海里吗?” 倪莱摇头。 季随:“没长在海里你清水煮?连粒盐都不放。” 倪莱:“你不是吃不出来味吗?” “吃不出来味你就这么糊弄我!”季随看着她,“如果你有把大粪雕成西兰花的本事,你是不是就敢直接给我雕盘大粪?” “”倪莱抬手拂去鼻尖上的一层细汗,“少吃盐好。这样清煮,我以前吃过,还行。” “行吧,反正我在你眼里就是头牲口。”季随掂着这叠西兰花直接倒在了粥里,用筷子搅拌着了两下,手捧着饭盒直接开喝。 放下饭盒的时候,发现倪莱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看。 季随脱口而出:“笑屁笑。” 倪莱愣住:“我刚笑了?你看见了?!” 季随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某个地方莫名软了一块,不由伸手去捏了捏她的脸:“我从你眼睛里看见笑了。” 倪莱眼里的希冀瞬间蒙上了一层灰,喃喃说:“我刚以为我的脸好了。” 季随放下手,收拾着饭盒,自然地问:“当年什么事故?” 倪莱没说话。 “没逼着你说,我就是随口一问。”季随站起来,“待会儿再滴两瓶药我就出院。” “医生让你出院?你好了?”倪莱问。 “嗯。”季随笑了下,“味觉都出来了。” 昨晚在她身上发泄了一通,莫名其妙全身通畅,一觉无梦到天亮。今早护士来查房做了检查,只夸他身体恢复能力少见的强。 操。 早知道来那么一下病会好,就不来医院了。 护士换上第二瓶药后,倪莱坐在凳子上,盯着药瓶里的药滴,说:“我从高架桥上跳下来,醒来后就这样了。医生说脑袋没问题,可能是情绪牵扯到神经。” 季随正拿着手机回信息,听到这话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面瘫这回事:“自己跳的?” “嗯。他们开着赛车把我逼到了那里。我跳下去后,他们再也没有找过我麻烦,早知道这样我早就跳了。”倪莱默了默,说,“王辉当时就是在那掉下去摔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等我回来 这是个噩耗。 不是弃文。 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就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吧。 我现在每天都很焦虑, 焦虑到成夜成夜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掉, 身体也出现了状况, 这个月的大姨妈血量只有一天,我差点儿以为自己绝经了2333 今天白天在电脑前坐了一天,只写了35个字。我对新更的这几章很不满意,感觉人物偏离了原来的设定, 也脱离了我的掌控。我个人很很很喜欢这个故事, 构思了很长时间, 认真做大纲人设, 揣摩人物心理,有时候一章要来回写好几版。就是想向大家呈现一个最好的季随, 一个最好的倪莱。 我今天在文档上写了无数遍的“季随的倪莱, 倪莱的季随。” 我盯着这几个字,觉得对很对不起他们, 没有让他们在我笔下成为最好的那个人。 大纲有,接下来的剧情有,我甚至早就写好了结局章的最后一段。 全文总字数也就十几万,我其实再硬着头皮尬写十天就能完结,但是我不想这样下去了,我想好好写完这个故事, 好好完结。 我知道突然断更修文对追文的你们来说极其地不友好和不公平, 但是我想了很久, 觉得这样不负责任的写下去才是对你们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你们能意会就好。 唉。 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是我从没有坑过文,也不会坑文,不会弃文。 我想停下来一段时间,调整一下状态,出去散散心。 为了这个故事,为了你们更好的阅读体验,我修好这几章的内容,存稿到完结后再一起放上来。 没有脸说让你们等我回来。就愿意等的就等吧。 有想退晋江币的,微博私信我这篇文的订阅截图和客户号,我按照订阅章节全额退币,包括网站收取的一半。(以晋江红包方式返回,但是晋江会代扣一定比例的手续费)我的微博是:冰的不轻 我不敢保证具体什么会回来,希望是一个月内吧,最坏的情况超不过两个月,如果超过两个月我觉得我可以自杀谢罪了一rz 嗯,回来的时候,我会一起把剩余章节都放上来。 这章你们花几个币先买着,替换正文的时候肯定能超过三千字,不用重新购买,清缓存即可正常阅读。 最后,感谢感恩你们一路陪伴,希望我回来时还能看见你们吧。 祝好,愿你们天天开心_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第 39 章 诶嘿, 重复了吧 倪莱服气地看着这个洞, 抿了抿唇。 这个岛上的人串门从来不知道敲门的啊啊啊啊啊。 季随坐在桌上,似笑非笑地瞅她一眼, 把外套掏翻摊在腿上, 找出肩上的那个破口,然后捻着针上的白线打了个死结。 破口两边裂缝对齐,左手按着,右手捏针, 挑了第一针。 架势有模有样。 “你要多少针?”起第二针时, 季随停下来问。 “什么?” “五厘米, 可以五针, 也可以五十针。” “!!!”倪莱盯着他手上的针,“来个五十针的?” “”自己挖好的坑, 哭着也要往里跳, 季随点了下头,“行。” 至少她认可了这种赔法。 倪莱看着他挑起第二针, 再挑起第三针自己的眼皮跟着针在跳。 他头发剃的很短,脸上几道黑泥印顺着脖颈隐在t恤里。结实的胳膊上挂着串串汗珠,大颗大颗顺着肌肉纹理滚过手肘,落在地上。 有海风从身后刮来,把原本贴在腹肌上的汗湿t恤吹鼓起来。迷彩裤上沾着黑污泥,像是刚从污水里滚爬过。 整个人身上散发着汗臭味, 还微微有些馊。 饶是如此, 也还是性感, 荷尔蒙爆棚。 男人的味道。 他突然掀起眼皮看了倪莱一眼。 像今早在小酒馆门口点烟时抬头瞅她的那眼,倪莱一下慌了神。 她慌忙向左别开眼睛,恰好盯到左边那副画,更加尴尬。 倪莱憋着气,眼神干脆挪到他拿针的手上。 奇怪,明明被看到又不是她,尴尬的又不是她,而且,她今早被他抡到草丛里,身上到现在还疼着,他一直没道歉。 而而且,她是个面瘫,怕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把自己是个面瘫的事情忘了,想骂脏话。 大手上的绣花针继续走线,屋里很静,只有海风穿堂而过的声音。 他手背有擦伤,手掌粗糙,指肚粗粝,穿针引线的时候,偶尔能看见掌心的茧,新旧都有。 这样的手拿着一根绣花针缝衣服,违和感翻天。 还有点儿萌是怎么回事。 倪莱抿着唇,猜测着他的工作,想问他是不是这里的岛民,但是她不是个善于搭讪的人,遂作罢。 她只是静静看着他,脑子里就闪现过好几次念头,手痒想拿起画笔的念头。 还真是奇怪。 最后一针落下,他张嘴用牙齿咬断白线,手指捻着挽了个结,左手大拇指沿着密集的针脚摩挲了一遍。 倪莱被他这个摩挲针脚的动作晃了下神,这一幕,似曾相识,心里陡生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多年前的某个雪夜,有人用指肚摩挲过她的眉骨,使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季随把外套翻回正面,拎着衣领抖落开,看了看补好的那条裂缝,似乎很满意:“你数一数,够不够五十针?” 倪莱目光随着他的拇指肚游走,随口应了声:“哦。” 季随睇她一眼,把外套放在桌上站起来,右手往画架方向一抬。 绣花针脱离指间,准确无误地扎在裸男臀部“那颗痣”上。 倪莱:“” 季随骑着自行车去了小酒馆,夏毅凡掂着锅铲跑出来:“还有一个菜,马上好。” “我回队里吃。”季随咬着一根烟点着,伸手去逗往他腿上蹭的金毛。 “好吧。”季随不会和他客气,他说回队里吃,就是现在把菜端到他跟前,他也不会尝一口,夏毅凡知道他的脾气,没再坚持挽留,于是问,“衣服,完事了?” 季随瞥他一眼,没说话。 “你别拿这个眼神瞅我,我受不住。”夏毅凡嬉笑着说,“你和她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一大早就扯衣服。” 季随咬着烟:“她怎么说的?” 夏毅凡没有隐瞒,把阁楼里的事说了后,道:“她说是今早带着金毛买菜的人。你俩在菜市碰上的?” 季随不着痕迹地笑了下:“嗯。” “几个意思?” “争着抢大白菜时扯了她一下。”季随胡诌了句,扶起自行车跨上去。 “”夏毅凡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你还没说怎么赔的她衣服。” “我给她缝上了。”季随踩着脚掌蹬了半圈,想了一下,“吃过饭你给她送瓶跌打损伤的药水,今早用劲有点儿大。” 夏毅凡在风中凌乱成狗:“你你你亲手缝衣服?” “没见过?明天缝你嘴信不信。”季随蹬着自行车拐出去。 !!!!!! 夏毅凡消化信息中,一个糙老爷们拿着绣花针缝衣服的画面实在是太他妈骚了。 夏毅凡吃过饭后还在恍惚,他从杂物摊里扒拉出一瓶红花油和电蚊香蟑螂药,又找了一床蚊帐,装在一个兜里去了老房子,见着倪莱,把袋子递给她:“季爷给你的。” “季邪?”倪莱抱臂倚在门上,没有接,“季邪是谁?” 夏毅凡:“给你缝衣服的那位。” 原来他就是昨天在海里冲浪的那个男人,也是昨晚在小酒馆的那个头儿。昨天装窗户的那俩人说不出三天她就能认识季邪,看来还挺准。 倪莱接过袋子抖落开看了看:“季邪是这里的什么人?你们这个岛的岛主?” 夏毅凡乐半天,存着心逗她:“算是吧。” 季随嘴里叼着一根烟,“呲啦”一声划着一根火柴,拢手点着烟吸了口。他把火柴甩灭弹进垃圾桶里,手抄进裤兜走到甲板上。 毛线跟过来:“季队,你今天抽烟有点儿凶。” 季随手肘支在栏杆上,面对着大海,脸颊因为吸烟过猛凹陷着。 毛线瞧瞧他,又嘀咕了声:“今天的话也少。” 季随吐出一个长烟圈,眼睛依旧看着远处黑黝黝的海面:“你家在湖城吧?” 毛线嗯了声。 “多久没回去了?” “半年吧。”毛线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卧槽,是十个月,这孩子都该出生了。” 季随咬烟笑着,抡拳往他肚子上砸了下:“生屁生。” “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嘛。”毛线蹦跶着往一边躲,“你还说我,自咱们救援队成立以来,两年了吧,你一次都没回过家。哎,季队,你是不是想家了?” 季随笑意渐浅:“老子在哪,家就在哪。” 毛线歪着脑袋看着他研判了一会儿:“总感觉你今天情绪不太对,该不会是因为阿凡家的那个美女房客吧。” 毛线一直惦记着夏毅凡在电话里说季随今早扯破倪莱衣服的事情,不敢直接问,抓肝挠肺地想知道。 季随沉默抽着烟没搭腔。 “真因为她?这才认识了一天。”毛线嘀咕,“程惜知道了能开飞机炸了她,冯安安估计得哭上三天。” 队里私下讨论说,季随是页沙岛所有未婚女性的梦中情人,其中人气最高,也是他们觉得最和季随登对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救援机的副机长程惜,一个是基地的急救医生冯安安。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平日里和季随接触最多,方便眉来眼去。 救援队几乎全员男性,女性就那么几个,程惜是唯一一个工作在救援一线的女人,剩下的几个都是基地的医护人员。 身为救援机副机长,程惜操作技术不错,执行救援任务时经常和季随合作,两人配合默契,两年来救援零失误,是队里的楷模。程惜长相英气,性格也直爽,她喜欢季随队里人都知道,当然,季随对她没有那方面意思大家也都知道。 冯安安是基地的急救医生,有时会跟着救援机或者救援船出任务,接触久了,对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季随心生情愫。她性格温和,人也比较软,和英姿飒爽的程惜正好相反。 大家觉得既然季随不喜欢程惜这一款,与她相反的冯安安总是可以的,但是季随还是不感冒。 就在毛线觉得他们老大志在当和尚时,蹦跶出来一个倪莱,这才一天! 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天下所有的一见钟情钟的都他妈是那张脸! 倪莱那张脸,那张脸 “季队,你原来喜欢冷美人这款的。” “可是,她这个冷美人,冷的有点儿怪。” 毛线嘀嘀咕咕说半天,季随一直没搭理他。毛线挠着后脖颈,太他妈反常了。要搁以往,他嘴这么碎,早被踹到海里了。 “季队?老大?季爷?季随?”毛线一副贱兮兮讨打的样子,“心里装着事儿?” 季随眼睛看着海面,始终没反应。 毛线这次确定,季随这是把他屏蔽了,压根没在听他说的是什么。 直到一根烟燃尽,季随说了句:“我好多年没见过下雪了。” “这还不到夏天,下雪要等到冬天,再说了,这个岛一年四季都没有冬天,哪来的雪?”毛线伸手向季随讨烟, “我也想要试试你的洋火,据我分析,你就是靠着用火柴点烟来吸引的女孩,现在这年头谁还见过火柴?还有那辆二八自行车,不是我夸张,我爸小时候都不骑那疙瘩了。现在的女孩真他妈神奇,都喜欢复古的玩意儿?我这样掐指一算,你今早准是拿着火柴骑着那辆二八自行车撞上了阿凡家的那个女房客,总不能够是车把挑着她的衣服拖拽了二里地吧” 季随看着他笑了笑,毛线跟着也笑了笑,笑意尚未达眼底,季随长腿一抬,直接把他踹进海里:“下去吧你。” 撒娇?!!! 快来一个人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我是不是出现幻听了啊啊啊啊啊啊! 季爷你再这样下去我就去给救援队打求救电话了啊喂!我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和被雷劈中的焦糊味!这里有险情! 夏毅凡可着劲儿地无声呐喊,脖子上的青筋暴突,跟头倔驴似的,双眼瞪得滴溜溜的圆,死盯着季随的下一步动作。 此时此刻内心正在万马奔腾的不止夏毅凡一个人,倪莱紧抿着唇,生怕小心脏会从嘴里蹦跶出来。 搞不懂这个人的套路。 他什么意思?哄哄他? 在页沙岛,难道“哄哄”还有别的意思?当地方言? 来个人给我翻译翻译?? 倪莱转身看向旁边的夏毅凡,夏毅凡脸上每个毛细血孔都在叫嚣控诉——我他妈还想让你给我翻译翻译呢! 没在夏毅凡身上找到有价值的翻译,倪莱转过脸,重新去看季随,不确定地问:“哪个‘哄’?口共哄吗?” 季随似笑非笑:“就是你以为的那个哄。” “!!!” 倪莱脑子里的小人像陀螺一样转圈,把脑浆搅成了一团浆糊。我以为的哄?我以为的哄可是那个哄! 章小怜刚刚接触心理学时,曾煞有介事地用理论知识解释过“男人是如何一步步把女人哄骗到床上去的”这一伟大的课题。 啊啊啊啊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会想起这种乌七八糟的东西! 章小怜还说,男人最喜欢挥霍女人的崇拜。 崇拜?! 倪莱双眼猛地一亮:“我觉得有你在,我是安全的。” 季随等半天,就等来这么句话,仔细品品,是让我去保护你?≈我去哄你? 操。 季随一团气堵在胸口。 “因为你是岛主的候选人。”倪莱抿了下唇,极其不要脸地说,“下次选举,我投你一票。” 胸口的那团气“嘭——”跟小时候吃的大大泡泡糖一样,能被吹出七种颜色,吹出来的泡泡又甜又大。 季随没绷住,笑了。 上午训练间隙,几个队员打赌玩游戏,在没有氧气装备的情况下,看谁能在水底待最久。 两轮下来,只剩下毛线和汪醒人。最后一轮时,他们把季随推下水。 季随坐在水底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有关倪莱的事。他怎么就答应她了,怎么他妈的就答应了! 烦。 吹你大爷的大大泡泡糖。 季随率先从水里钻出来,岸上的几个队员个个一脸懵逼:“季队,什么情况?” “水里有毒。”季随四仰八叉仰躺在地上。 “恐怕不是水里有毒吧。”煤球嘿嘿笑着,意有所指,“季队,你昨儿一整夜都没回来。你家里,咳咳,我可是听说,9号院的房子出租了,租给了一个美女。” 毛线从水里冒出来:“季队,你昨夜没回来?!” “老子在小酒馆凑合了一夜。”季随抬手一指他俩,“再吵吵我把你真捅成蜂窝煤。还有你,我把你拆了织件毛衣。” 夏毅凡问倪莱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仅仅是为了画画?倪莱没回答,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留下来。 倪莱昨夜又做了一连串的噩梦:王辉的鬼魂附在拐杖上追着她打,被认识的人追着打骂,被不认识的追着打骂关键时刻,她跳上一辆单车或是电动车后座上逃离,勾着脖子努力想要看清骑车人的脸,看到耳朵c脖子c下颚线,马上就要看到侧脸时,她脖子伸太长失去重心,突然从车后座上摔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要求我 诶嘿, 重复了吧  倪莱想象着各种可能, 抬脚迈进来, 鼻音很重:“感冒药这里有卖吗?” 没人应声。 倪莱偏头看向季随的方向,发现他脑袋枕在墙壁上,嘴里叼着烟闭眼假寐, 眉心皱着,眼窝泛青,胡子拉碴,一脸疲惫。 但,还是帅啊。 季随个子大, 在长条凳上坐着, 觉得怎么都装不下他。 天地都装不下他。 嘴里叼着的烟一直没有吸,烟灰积成一截,始终没有掉落下来。 这截烟灰像是戳在倪莱神经上,她突然有种想拿起画笔的冲动。 黄大爷一直没有出现, 倪莱靠着门框直愣愣盯着烟灰, 待烟燃尽,就要烧到他嘴皮时,倪莱叫:“季邪。” 季随坐着没动,眼皮也没动。 倪莱抿了抿唇,走过去,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拿他嘴里的烟。 季随倏忽睁开眼。 四目相对。 “你烟吸完了, 刚叫你你没听到, 怕烧着你。”倪莱尴尬地缩回手, 软声解释。 声音听在耳朵里,倪莱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这么细声细语软糯糯的语调居然是从她自个喉咙里蹦跶出来的?! 真是见了鬼了,同样见鬼的还有她的念头和动作。 亲手去拿他嘴里的烟,这一举动的这一理由,性转一下,这就是流氓趁着美女睡觉,伸咸猪手去摸她嘴唇,被美女抓个正着,流氓解释说他这是见她口红花掉了不好看,帮她抹匀实! 啊啊啊啊啊倪莱想暴走。 面瘫脸,我再次谢谢您嘞。 倪莱站直,目视前方面不改色,看起来分外淡定。 季随拧着眉心,拿掉嘴里的烟头丢在地上,抬脚踩灭。 烟灰四散开来。 季随靠着墙壁,抬眼看着对面墙上的挂钟。 两分钟,他睡了个觉。 刚睁开眼的那一霎那,近距离看见倪莱的脸,他晃了个神,以为梦回年少。 记得一起从派出所出来的那个雪夜,他坐在马路沿的长椅上抽烟,倪莱跟着坐在他身边,抬手戳他胳膊:“能给我一根烟吗?” 因为怕冷,她只从袖筒里探出一根手指,白白嫩嫩。 季随不耐地转过脸,喷了一口烟在她脸上。 她又戳了他一下,声音很软:“就一根。” 季随甩开胳膊,烦躁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和一盒火柴丢给她。 “我也不喜欢打火机。”倪莱划着火柴把烟点着,“每次看见打火机和煤气罐,我脑子里都会快闪出它们爆炸的画面,非常恐怖。” 倪莱是手指拿着烟把烟点着的,不像别人,先把烟放在嘴里。 季随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倪莱略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抽烟,我就是喜欢看烟慢慢燃尽的过程,如果到最后能撑到一条烟灰才掉下来,那就是完美。” “”季随张了张嘴,“矫情。” 他其实想说傻逼来着,但是话到嘴边,看着她的盈盈笑脸没说出口。 “我喜欢画画。”倪莱把烟嘴摁进雪里,抬眼看着他笑,“我画过一根烟从开始点燃到燃尽的全过程,在学校获过奖。” 季随淡淡:“哦。” 倪莱说个不停。 季随当时只觉得她忒絮叨,像是天上的雪花,接二连三一片接着一片没完没了。 烦。 他沉默坐着,一根接一根地抽闷烟。 “你怎么不说话?”倪莱问他。 季随没吭声。 倪莱又问:“我是不是很烦人?” 季随:“哦。” 倪莱抿着唇不说话了。 季随抽完最后一根烟,身体后仰,两只胳膊向后搭在长椅靠背上,目光在倪莱身上逡巡了一圈,说:“你,打哪来的回哪去吧,别他妈老跟着我。” 倪莱低着头,双手摁在长椅上,手指不停抠着长椅上的油漆。 袖口上落满了雪。 季随啧了声,下巴微抬,样子颇为混不吝:“不走也行,来给老子解解闷。” 倪莱缓缓抬头看他。 季随翘着二郎腿,眯眼看她,扯着嘴角痞笑:“过来让我亲一口。” 倪莱怔住,一张小脸白里透红。 季随继续吊儿郎当睨着她。 倪莱抠掉一块木条,木条扎进指甲里,疼得她心脏抽搐了两下。 她不甘示弱地回看着他,慢慢向他靠近再靠近,近到两人呼吸纠缠在一起。 停了下来。 季随身上的烟草味夹裹着清冽的雪,扑在她脸上,倪莱抖着睫毛,紧张到不行。 季随突然直起身子,她吓得猛地往后仰。 “怎么?没种?”季随一寸寸逼近。 倪莱任命地闭上眼。 一二三默数到十五时,眉骨触上一节温暖的指肚。 她不知所措,呼吸漏掉半拍。 指肚沿着眉骨缓缓摩挲,倪莱听到他漫不经心的腔调:“你这里还有血,刚在派出所时没有洗干净。” 倪莱的心脏疯狂跳动,怕小心脏会不受控从喉咙里跳出来,她努力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刚才差点儿被他亲到时都没有这么悸动。 季随拇指沿着她的眉骨从左摩挲到右,用雪把上面的血渍擦掉,啧了声,把她推开:“就你这逆来顺受的怂样,活该被人弄进派出所。” 倪莱缓缓睁开眼,看着他问:“你为什么也不回家?” 季随沉默。 雪越下越大,落在两人身上。 倪莱抱着僵硬麻木的双腿蜷缩在长椅上,季随瞧她一眼,扯掉身上的外套撂到她身上。 倪莱迟疑了下:“谢谢。” 她站起来拍掉自己身上的雪,穿上他的外套,抱臂坐下,冻僵的双手交叠着塞进外套里取暖,指尖摸到一处凸起。 撩起来看,内衬上绣着字。 倪莱辨认着上面的字:“禾子?你叫禾子?” 季随沉默着。 倪莱说:“我叫倪莱。” 墙上的钟把季随拉回现实。 他揉了揉眉心,斜了眼倪莱冷淡的脸,问:“你来医馆干什么?” “风吹感冒了,来买药。”倪莱想到是他帮忙租到的院子,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他,遂加了句,“谢谢帮我租房子。” “谢我让你感冒?”季随嗤了声,大着嗓门喊,“黄大爷!” 黄大爷从内屋缓步过来:“滴完了?” “滴完我自己就拔了。”季随下巴朝倪莱扬了扬,“有人看病。” 黄大爷打量着倪莱,直摇头:“姑娘你气色不好啊,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倪莱:“不用,我就是普通感冒。” 黄大爷一副高深莫测气定神闲的样子:“姑娘,你男人脾气肯定不好。” “??”如果不是岛主本尊在这里打吊针看病,倪莱肯定转身就走,一秒不停留。 这老头整个一流氓骗子! 黄大爷继续:“女人气色好不好,要看男人。” 倪莱:“我没结婚。” 黄大爷呵呵一笑:“男朋友也是男人。” 倪莱:“我单身。” 黄大爷一脸的果然:“问题就出在这里,你缺个好男人,这身体的调理啊” 倪莱去看季随,他右手划拉着手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倪莱提上一口气,转脸瞪着黄大爷,语气生冷:“我就问你这里有没有感冒药?有就卖,没有甭废话。” 黄大爷:“你说你这个小姑娘” 倪莱转身就走。 黄大爷:“哎哎哎,你不买感冒药了?” 倪莱走远。 季随笑:“老不正经。” 黄大爷:“是她真不经逗。看着眼生,不像是岛上的人,游客啊。” 季随:“你也就敢在游客跟前耍耍嘴皮子。” “游客还是不行,如果是咱岛上的姑娘,准会接着我的话茬说,喏,季哥哥,我听黄大爷的,你来给我调理调理身体呗。” 黄大爷翘着兰花指,捏着嗓子,学得有模有样。 季随一通乐:“大爷的恶心。” 黄大爷:“这种事情怎么能是恶心呢?季随啊,你这个思想很是危险。你黄大爷我忠告你一句,看你气色,你也该找个女人调理调理身体了。” “你等着。”季随作势拔针,“我不吃倚老卖老这一套!” 黄大爷一蹦三尺高:“你看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火气忒大!我跟你说,找个女人泄泄火,你脾气就不会这么燥。” 季随:“我先拿你泄火。” 从医馆出来,季随骑车回基地,路过麦斯街时,看到倪莱从包子铺出来。她一手拿着一杯豆浆吸着,一手拎着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了两盒感冒药。 她看到自己,吸着豆浆没任何反应,继续沿着麦斯街左侧走。 季随骑着自行车沿右侧,余光向左瞟了眼,她真的是没任何反应。 他在脑子里过了遍他们在岛上的几次照面,如同夏毅凡所说,她那张脸从没有过表情变化。 这些年长能耐了啊。 咔哒—— 操! 车链子断了。 其中一个链条扣蹦跶着往前走。 你他妈! 季随捏着车闸往前一步,说不清处于何种心理,左脚碰着链扣的那瞬,他脚尖拐了个方向。 链扣突然加速,蹦跶着横穿麦斯街,朝着倪莱奔过去。 倪莱滑过去: 章小怜几乎秒回: 倪莱: 倪莱发过去一串省略号,放下手机,背向后直挺挺倒回床上。 这日子一天天的,真他妈没意思。 蚊帐顶上有只蟑螂沿着边缘线在爬。 倪莱瞪眼盯着这只蟑螂,想起很久以前,久到她忘了具体哪一年,王辉偷偷在她饭碗里埋了一只蟑螂。 活的蟑螂。 当时那只蟑螂壳上粘着米粒,沿着碗沿儿爬了一圈,掉到了饭桌上。 那是她第一次见着蟑螂,在那天以前,她一直以为蟑螂就是屎壳郎。 倪莱直挺挺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蟑螂爬到蚊帐的一角,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地方,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这是第一次见到会飞的蟑螂,要搁以前,她定会认错成蝉。 岛上的东西真是野啊。 岛主季邪的各种操作也都相当野,身材野,长得也挺野,捏着绣花针给她缝衣服的样子最最野。 野啊。 睡不着。 倪莱爬起来,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亮,趿拉着拖鞋走到窗前的桌子前,拎起那件外套又折返回床上。 白天他缝好外套离开后,她无聊数过,不多不少整整五十针。 五厘米的长度,用不了五十针。他为了兑现许下的五十针,愣是缝了两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负责 诶嘿, 重复了吧 杂毛笑呵呵说:“季爷, 我先接个电话。” 季随:“我不急,你先忙。” 他往回走了得有十米远,才拨了个号打过去,压低声音解释了这里的突发情况。 七哥在电话里飚了十多句脏话,都不带重样的, 因为骂得太急, 骂到最后还呛了口唾液,愣是咳嗽了半天才止住。 “妈的。”七哥又咳嗽了两声, “真要狠起来, 你们几个哪里是他的对手?狗剩可是亲眼见过他杀人。” 杂毛打了个冷颤:“那, 那怎么办?” “卖他个面子,让他一回。”七哥牙齿不甘心地嘎吱响,“这笔账先记着, 先弄清楚这妞的来历。她在岛上一天, 季爷可以护她一天。呵呵,她总有离岛的一天!” 杂毛:“是是是,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七哥:“甭他妈给我在这念叨诗歌。” “这不是诗歌。”杂毛抬手啪啪啪连扇了自己三巴掌, “七哥, 我闭嘴。” 七哥:“滚犊子, 去给季爷唱首花好月圆!” 杂毛:“谢七哥明示。” 杂毛等七哥先挂断电话了,他才敢收起手机, 对着空气无声地骂了三声, 转过身回来时, 无缝切换成一幅狗腿样的笑脸,颠颠跑到季随跟前。 “季爷,七哥说是场误会,东西压根没丢,找到了。” 季随咬着烟:“找到就好。” 杂毛:“是是是。” 季随:“替我向七哥问声好。” 杂毛:“一定一定。” 季随没动:“怎么,还有事?” “没没没。那就回见。”杂毛向季随弯了下腰,倒退了小半步,转身对身后的一帮小混混摆手,腰板挺直,气势瞬变,“快走啊!一个个的没一个眼力价。” 季随在原地抽了半截烟,骂了一句。 自己都不知道是在骂谁,骂七哥?骂杂毛?骂倪莱?还是骂自己? 都他妈的骂了算逑。 他握着车把,拐进倪莱钻进去的那个小胡同。 胡同不长,出来后就是一条大道,沿着大道走了二百米,是一个三岔口。 季随停车,观察了下地形,视线最终落在右边香樟树下一个半人高的绿漆垃圾箱上。 垃圾箱盖着盖子,在夜色里纹丝不动,甚至还能闻见垃圾的酸臭味。 这里地形最高,三个方向像三根伞骨,顺着坡往下。有限的时间里,一个人要想躲开一群人的视野,甭管她往哪个方向,都是个死。 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停留在这里,不动不跑。 赌。 赌没人会掀开这个臭烘烘的垃圾箱。 季随说不出什么心情,他看着这个垃圾箱,静静抽完嘴里的半根烟,然后支好小电驴,走了过去。 他抬脚轻轻踹了下垃圾箱,里面没有回应。 季随叹了口气,手拿着盖子上的手柄,猛地掀开。 倪莱蹭地从垃圾里冒出来,手上缠着破布,死死握住一块碎玻璃,朝着他的方向胡乱捅了好几下。 季随反应快,也早预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在拿起垃圾盖的时候,他就敏锐地跳离开来。 手里拿着垃圾盖的中国队长。 非常形象。 倪莱看清是他后,停下挥舞的动作,呆了一会儿,丢下手里的玻璃,摘掉头上的烂菜叶,抬腿想出来。 出不来。 尴尬。 季随把垃圾盖扔掉,也不帮忙,就那么站着,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在垃圾桶里转圈。 转到第三圈,抬了七次腿后,倪莱抬头看了眼季随,张了张嘴,没好意思喊他来帮忙。 帮什么忙?怎么帮忙?求抱抱?还是拜托把我叉出去? 最后季随实在是忍不住,说:“我想问问你,你是怎么进去的?” 咚—— 垃圾箱被倪莱折腾倒在地上,她和垃圾一起被甩出来。 季随:“” 倪莱在地上趴了足足有半分钟,慢腾腾爬起来,慢腾腾摘掉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垃圾,慢腾腾扶起垃圾箱,慢腾腾把一地的垃圾都捡进垃圾箱。 良好岛民倪画家。 季随佩服极了,真想给她鼓个掌,颁发个环卫形象大使的奖状。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倪莱说了第一句话:“你不是岛主。” 六色码头,七哥拦着她要强来时,情急之下,倪莱说她认识页沙岛的岛主,被他们取笑了一通,她又说她认识季邪,又被他们笑话了一个遍。 她当时想:岛主和季邪,顶个屁用!也就夏毅凡把他当神供着。 季随:“我还是阿联酋的酋长呢。” “夏毅凡说你是岛主。”倪莱在心里做着无数种表情,但是面上依旧如清汤寡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季随:“大概我是岛主候选人吧。” 倪莱看他一眼,没听出来这是幽默感还是在埋汰她。 “你手机呢?”季随问。 “被他们扔进海里了。”倪莱说。 季随走到小电驴前,坐上去。 倪莱瞧一眼。 小电驴太小,他长腿异常憋屈,感觉把他腿对折起来的长度勉强可以能用。 这个座驾,还不如二八自行车呢! 倪莱走过去:“你如果没有赶来,我是不是就被他们也给扔进海里了?” “不一定。”季随扭开小电驴的钥匙,极其平静道,“或许会找个小岛把你关起来——” 季随看她一眼,接着上句话吐出最后一个字:“玩。” 一股彻骨寒意从脚心蹿上头盖骨。 “自己走回去,还是坐这个回?”季随问。 “坐这个回。”倪莱走过去,绕着车后座走了两圈。 小电驴不仅体型小,后座面积也小,小到令人发指。 倪莱自我感觉屁股不算大,但是这个车后座,如果她侧坐,根本装不下她的屁股! 想坐他的二八自行车后座一rz 季随回头看她:“你家是卖豆腐的?” 倪莱:“啊?” 季随:“不磨豆腐你她妈转个什么圈!垃圾桶里转圈,小电驴屁股后头你也转圈。小电驴,不是头真驴!” 傻驴才绕着石磨磨豆腐转圈。 这是在拐着弯骂她是傻驴,不,不是拐弯骂,是直接骂。 倪莱没有还嘴,无从还嘴。她憋着一股气,抬腿跨上小电驴后座,默不作声。 小电驴开动,突突突下坡,七拐八拐,在一条条黝黑的小胡同里穿行而过。 有些地方的路实在是不平,倪莱屁股被怼起来好几次,回回她都咬着唇忍了下来。 她双手刚抓过垃圾,太脏,不好意思去扯季随的外套,更不敢去抱他的腰,只有把胳膊后伸,抓住小电驴后车座的那个档架才没被颠下来。 一路无话到9号院门口,季随停车,倪莱下来。 季随问:“院门钥匙还在吗?” 倪莱摸了摸裤兜:“在的。” “今晚他们不会再过来找你。”季随想了想,凝视着她,说,“这个岛没什么好转悠的,岛民你今晚也看见了,就这样。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早就走吧,我让夏毅凡送你。”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神经又紧绷了一个晚上,刚松懈下来,倪莱大脑都是木的,来不及思考,也不知道要思考什么,脑筋转不动。 她木木愣愣地看着季随的脸,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季随很真诚地道:“季爷。” “”倪莱抿了下嘴唇,同样认真地道,“我听他们叫你季爷,我以为是邪恶的那个‘邪’。多音字,可以念ye,第二声。” 季随:“那你挺有文化的,我都不知道是个多音字。” 倪莱:“” 季随骑着小电驴掉了个头:“进去吧您嘞。” 他先要把小电驴还给酒吧那对小情侣,还要再走路回来去小酒馆找夏毅凡,让他明天一大早去把倪莱安全送出岛,没准还得给她买个新手机。 操。 季随突然觉得自己就他妈是他妈的老妈子。 这一天天的。 震得蹲坑晃了三晃。 太过震惊,根本没时间反应,从蹲坑上站起来的时间都没有。 门板扇起的风力不小,直接扇掉了沙雕手里的手机。 手机掉进了蹲坑里。 “季,季爷?”沙雕想站起来,但是想着还没擦,等他想起来要擦的时候,手指夹着的烟点着了手纸。 “操!!!”沙雕边甩手边撅起嘴吹风灭火,“对不起季爷,我不是骂你,我这是在骂我自己。” 季随系着皮带,问:“七哥现在哪里?” 沙雕:“七哥,七哥在六色码头。” 七哥是岛上的地头蛇,有名的地痞流氓头目。 六色码头是页沙岛北礁的一个酒吧,距离有点儿远,差不多是掉了个对角。 季随对着他的脸系好皮带,再看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沙雕:“我的手机我的手纸” 季随刚出酒吧门口,正好有一对情侣骑着小电驴过来,他上前一步扶住把:“借用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回家 诶嘿, 重复了吧  倪莱服气地看着这个洞,抿了抿唇。 这个岛上的人串门从来不知道敲门的啊啊啊啊啊。 季随坐在桌上, 似笑非笑地瞅她一眼, 把外套掏翻摊在腿上,找出肩上的那个破口, 然后捻着针上的白线打了个死结。 破口两边裂缝对齐, 左手按着, 右手捏针, 挑了第一针。 架势有模有样。 “你要多少针?”起第二针时,季随停下来问。 “什么?” “五厘米, 可以五针, 也可以五十针。” “!!!”倪莱盯着他手上的针,“来个五十针的?” “”自己挖好的坑,哭着也要往里跳, 季随点了下头,“行。” 至少她认可了这种赔法。 倪莱看着他挑起第二针, 再挑起第三针自己的眼皮跟着针在跳。 他头发剃的很短, 脸上几道黑泥印顺着脖颈隐在t恤里。结实的胳膊上挂着串串汗珠, 大颗大颗顺着肌肉纹理滚过手肘,落在地上。 有海风从身后刮来,把原本贴在腹肌上的汗湿t恤吹鼓起来。迷彩裤上沾着黑污泥,像是刚从污水里滚爬过。 整个人身上散发着汗臭味, 还微微有些馊。 饶是如此, 也还是性感, 荷尔蒙爆棚。 男人的味道。 他突然掀起眼皮看了倪莱一眼。 像今早在小酒馆门口点烟时抬头瞅她的那眼,倪莱一下慌了神。 她慌忙向左别开眼睛,恰好盯到左边那副画,更加尴尬。 倪莱憋着气,眼神干脆挪到他拿针的手上。 奇怪,明明被看到又不是她,尴尬的又不是她,而且,她今早被他抡到草丛里,身上到现在还疼着,他一直没道歉。 而而且,她是个面瘫,怕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把自己是个面瘫的事情忘了,想骂脏话。 大手上的绣花针继续走线,屋里很静,只有海风穿堂而过的声音。 他手背有擦伤,手掌粗糙,指肚粗粝,穿针引线的时候,偶尔能看见掌心的茧,新旧都有。 这样的手拿着一根绣花针缝衣服,违和感翻天。 还有点儿萌是怎么回事。 倪莱抿着唇,猜测着他的工作,想问他是不是这里的岛民,但是她不是个善于搭讪的人,遂作罢。 她只是静静看着他,脑子里就闪现过好几次念头,手痒想拿起画笔的念头。 还真是奇怪。 最后一针落下,他张嘴用牙齿咬断白线,手指捻着挽了个结,左手大拇指沿着密集的针脚摩挲了一遍。 倪莱被他这个摩挲针脚的动作晃了下神,这一幕,似曾相识,心里陡生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多年前的某个雪夜,有人用指肚摩挲过她的眉骨,使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季随把外套翻回正面,拎着衣领抖落开,看了看补好的那条裂缝,似乎很满意:“你数一数,够不够五十针?” 倪莱目光随着他的拇指肚游走,随口应了声:“哦。” 季随睇她一眼,把外套放在桌上站起来,右手往画架方向一抬。 绣花针脱离指间,准确无误地扎在裸男臀部“那颗痣”上。 倪莱:“” 季随骑着自行车去了小酒馆,夏毅凡掂着锅铲跑出来:“还有一个菜,马上好。” “我回队里吃。”季随咬着一根烟点着,伸手去逗往他腿上蹭的金毛。 “好吧。”季随不会和他客气,他说回队里吃,就是现在把菜端到他跟前,他也不会尝一口,夏毅凡知道他的脾气,没再坚持挽留,于是问,“衣服,完事了?” 季随瞥他一眼,没说话。 “你别拿这个眼神瞅我,我受不住。”夏毅凡嬉笑着说,“你和她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一大早就扯衣服。” 季随咬着烟:“她怎么说的?” 夏毅凡没有隐瞒,把阁楼里的事说了后,道:“她说是今早带着金毛买菜的人。你俩在菜市碰上的?” 季随不着痕迹地笑了下:“嗯。” “几个意思?” “争着抢大白菜时扯了她一下。”季随胡诌了句,扶起自行车跨上去。 “”夏毅凡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你还没说怎么赔的她衣服。” “我给她缝上了。”季随踩着脚掌蹬了半圈,想了一下,“吃过饭你给她送瓶跌打损伤的药水,今早用劲有点儿大。” 夏毅凡在风中凌乱成狗:“你你你亲手缝衣服?” “没见过?明天缝你嘴信不信。”季随蹬着自行车拐出去。 !!!!!! 夏毅凡消化信息中,一个糙老爷们拿着绣花针缝衣服的画面实在是太他妈骚了。 夏毅凡吃过饭后还在恍惚,他从杂物摊里扒拉出一瓶红花油和电蚊香蟑螂药,又找了一床蚊帐,装在一个兜里去了老房子,见着倪莱,把袋子递给她:“季爷给你的。” “季邪?”倪莱抱臂倚在门上,没有接,“季邪是谁?” 夏毅凡:“给你缝衣服的那位。” 原来他就是昨天在海里冲浪的那个男人,也是昨晚在小酒馆的那个头儿。昨天装窗户的那俩人说不出三天她就能认识季邪,看来还挺准。 倪莱接过袋子抖落开看了看:“季邪是这里的什么人?你们这个岛的岛主?” 夏毅凡乐半天,存着心逗她:“算是吧。” 季随嘴里叼着一根烟,“呲啦”一声划着一根火柴,拢手点着烟吸了口。他把火柴甩灭弹进垃圾桶里,手抄进裤兜走到甲板上。 毛线跟过来:“季队,你今天抽烟有点儿凶。” 季随手肘支在栏杆上,面对着大海,脸颊因为吸烟过猛凹陷着。 毛线瞧瞧他,又嘀咕了声:“今天的话也少。” 季随吐出一个长烟圈,眼睛依旧看着远处黑黝黝的海面:“你家在湖城吧?” 毛线嗯了声。 “多久没回去了?” “半年吧。”毛线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卧槽,是十个月,这孩子都该出生了。” 季随咬烟笑着,抡拳往他肚子上砸了下:“生屁生。” “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嘛。”毛线蹦跶着往一边躲,“你还说我,自咱们救援队成立以来,两年了吧,你一次都没回过家。哎,季队,你是不是想家了?” 季随笑意渐浅:“老子在哪,家就在哪。” 毛线歪着脑袋看着他研判了一会儿:“总感觉你今天情绪不太对,该不会是因为阿凡家的那个美女房客吧。” 毛线一直惦记着夏毅凡在电话里说季随今早扯破倪莱衣服的事情,不敢直接问,抓肝挠肺地想知道。 季随沉默抽着烟没搭腔。 “真因为她?这才认识了一天。”毛线嘀咕,“程惜知道了能开飞机炸了她,冯安安估计得哭上三天。” 队里私下讨论说,季随是页沙岛所有未婚女性的梦中情人,其中人气最高,也是他们觉得最和季随登对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救援机的副机长程惜,一个是基地的急救医生冯安安。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平日里和季随接触最多,方便眉来眼去。 救援队几乎全员男性,女性就那么几个,程惜是唯一一个工作在救援一线的女人,剩下的几个都是基地的医护人员。 身为救援机副机长,程惜操作技术不错,执行救援任务时经常和季随合作,两人配合默契,两年来救援零失误,是队里的楷模。程惜长相英气,性格也直爽,她喜欢季随队里人都知道,当然,季随对她没有那方面意思大家也都知道。 冯安安是基地的急救医生,有时会跟着救援机或者救援船出任务,接触久了,对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季随心生情愫。她性格温和,人也比较软,和英姿飒爽的程惜正好相反。 大家觉得既然季随不喜欢程惜这一款,与她相反的冯安安总是可以的,但是季随还是不感冒。 就在毛线觉得他们老大志在当和尚时,蹦跶出来一个倪莱,这才一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路上 诶嘿, 重复了吧  手机又进来一条消息: 意思是她可以用厨房。 倪莱: 季随挑着眉梢把手机放在储物柜里, 胳膊向后揪着领口,一把把汗湿的t恤抓下来, 团在手里胡乱擦了把脸。 面前储物柜里躺着的手机又进来一条消息: 季随一脸的问号:“傻驴吧。” 浑身都是臭汗,裤子湿哒哒黏在腿上非常难受,只想尽快去冲澡。 他一手解着皮带一手去按手机返回键想要退出聊天窗口。奈何手上太多汗,手指按上去, 触摸键就失了灵, 怎么按都不管用。 “我操?” 爱咋咋地吧,他妈的不管了。手指离开屏幕。 咻—— 语音发送成功的提示。 季随瞪着聊天窗口的那个2秒的语音,手指戳了下绿色的条条, 播放。 吐字清晰,声音洪亮,音调自带问号。 季随愣了有两秒, 指尖放在语音条上, 要不要撤回?撤回后, 再发一条‘你不要多想, 我刚说的不是你’。 这种事只有傻驴才能做得出来。 哐当—— 季随关上储物柜。 倪莱躺在地板上,盯着手机连听了三遍, 为了防止自己出现幻听, 她还把这条语音转化为文字。 我操? 白底黑字, 还带标点符号。 结论:他普通话挺标准, 不像夏毅凡和其他岛民, 多多少少都带有本地口音。 他不是本地人? 他是谁? 倪莱用笔把颜料摆在画布上的时候,方才意识到,他好像骂了自己,但是自己却在一本正经认认真真揣摩他的口音?? 她把这件事简要说给章小怜,章小怜对此的评价是:1长得帅的有骂人却不让人察觉的本事;2他不是在骂你,‘我操?’是种情绪表达,是在你明确说了梦见的那个人不是他之后,他愤懑不爽的表现;3他可能对你有意思;4你俩有戏。 倪莱: 章小怜: 倪莱: 章小怜: 倪莱: 章小怜: 倪莱: 章小怜: 倪莱: 章小怜发了一连串的哈哈哈。 她敲了一行字:“从字里行间感觉你现在开朗了好多,跪着为你高兴!!!画画是次要的,你开心最重要。” 章小怜看了一遍,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放弃发送。 倪莱现在的这种状态,从心理学层面来解释:她刚找到一个潜意识里自认为安全可靠的缺口,正在一点一点通过这个缺口往外偷偷释放情感。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蹲在缺口出对她说:“嗨,我看到你了哟。你做的很好,继续保持,加油!” 不用想也会知道倪莱会做出什么举动来,封死缺口,就此闷死在小黑屋,烂死在泥潭都有可能。 这个时候,她需要的不是提醒和打扰。 她需要的是时间以及在缺口处默默等着她的那个人。 自读了心理学后,章小怜第一次由衷地感谢这个专业,原来真的可以救人!距离创建自己的心理咨询室又近了一步!届时,倪莱就是元老级“病人”。 浑然不觉已然成为章小怜第一个活体实验研究对象的倪莱,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季随穿肚兜的画面。 他不仅自己穿,而而且那件肚兜是他亲手缝的!而而而且他是全|裸着在缝!!! 画面美到令人流眼泪。 倪莱跪在地板上连甩了几次脑袋。 啪叽—— 终于把季随果体缝肚兜的画面甩了出来。 防止这个并不存在的画面在自己眼前蹦跶,她赶紧伸手虚空捂住,按在地板上一顿摩擦揉搓,然后摊开手掌放在嘴边,鼓起腮帮吹气。 biu——画面彻底没了。 这个方法真是屡试不爽。 做完这一连串神婆跳大神的动作,倪莱又听了一遍季随的2秒语音,觉得应该跟他解释清楚这件事。 她拿着手机爬起来,在画架前站了一会儿。 男孩骑着单车,后座载着一个女孩。女孩跨坐在后座上,勾着脖子去看前面骑车的男孩。两个人都没有脸。 昨天半夜爬起来画的油画,半成品。 倪莱对着这一幅画拍了张照,发给季随,解释: 发送。 半分钟后,连同照片一起,倪莱全部撤回。 季随昨晚骑车载了她回来。 章小怜说,他可能对自己有意思。 她把这张照片发过去,撩骚暧昧暗示意味太过明显。按照章小怜的那套男人哄骗女人上床的理论,性转一下,四舍五入,这简直就是约炮暗号! 对方一直没有回复,以他上次回复自己的尿性推测——不回复,就是没看到。 微信这个睿智功能,偷摸撤回还非要双向提示! 倪莱盯着手机屏幕想,虽然撤回提示有点儿尬,但是尬总比约p暗示要好。 季随腰间松垮系着一条浴巾从沐浴间出来,径直走到储物柜前,拉开柜门拿起手机。 屏幕依旧停留在聊天窗口,上一条信息还是他发的那个2秒语音,对方不知道回复了什么,接连两条撤回提示。 季随退出聊天窗口,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嗤笑,点进备注栏,备注: “人没掉下去吧?” “”倪莱抿了下唇,“掉下去了。” “得咧,你且在石头上喘口气,我这就让师傅去装个新窗户。” 那头果断挂掉电话,压根不给她理论的机会。 倪莱盯着手机黑屏愣了一阵:“这什么人。” 她对着“案发现场”拍了几张照片,给章小怜发过去。 章小怜很快回: 倪莱: 章小怜: 《青鸟》是倪莱的代表画作,也是她的巅峰之作。 自青鸟后,倪莱已经三年没有画出令自己满意的画来。在连续吃了三年老本后,经纪人和合作方一个个离她而去,最后只剩下章小怜一个小助理。 自己跟的画家长期不产粮,章小怜闲得心发慌,索性考研读了个心理学,自诩是半个心理咨询师。上周她拎着酒找倪莱闲聊,半醉半醒时随口说让倪莱再去一次《青鸟》创作地找找灵感,当时倪莱没做声,没成想她隔天就买了去页沙岛的机票。 倪莱清醒时不喜欢别人提《青鸟》。 章小怜吐着舌头赶紧撤回上条微信,迅速敲字: 倪莱迎着海风站在窗前,眼睛看着大海远处,拇指在按键上盲打: 三年前这里还是个野岛,没有名字没有游客,万物都是野性勃勃。 那个时候她每天在岛上乱逛,满脑子都是无穷尽的灵感,回到这所房子拿笔随手一画就是妙不可言。 而如今。 野岛有了名字,各种设施规规矩矩,就连大海好像也丧失了野性,除了——碧海远处的那个男人。 男人在翻滚的浪尖上横冲直撞,像头生长在海里的猛兽,张狂地从海底掀起一股巨浪,再悠闲地踩在浪尖上傲视万物苍生。 下一瞬,男人足尖突然发力,击碎沧海桑田,破浪而出。 又一个大浪从天而降,埋住了他。 倪莱默数着时间,第一百二十三秒时,男人弓着背身体稍稍前驱,悠悠地从浪底出来,小腿一抬,跃到浪尖打了个转。 倪莱这才看见,他脚下是一直踩着冲浪板的。 离得太远,看不清容貌和表情。 但是男人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着撕破一切的力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倾诉 诶嘿, 重复了吧  屋里没人, 鞋柜上放着一串钥匙。 夏毅凡嘀咕着拿出手机,手指划拉了下屏幕, 对倪莱说:“季爷回去了,他让你自便。房租按照你说的市场价给,从你付给老房子的钱里扣,多退少补。” 由开始的坚决不租, 到现在顺利搬进来,倪莱像是在做梦, 她站在门口, 问:“这房子是季邪的吗?” “这个你得问他。”夏毅凡含糊说着,“反正这里归他管就对了。以后有关这院子的事, 你直接找我就成, 季爷忙, 脾气躁,你别老是麻烦他。” 倪莱想起院子里树干上挂着的吊瓶, 问:“平时是你来打理这里吗?” “以前是季爷在打理, 以后就归我了。” “为什么?” “季爷忙。”夏毅凡把倪莱的行李箱拖进来,领着她去熟悉这里的布置,“不对,你住进来以后, 打理归你自己。我意思是, 如果你哪天又要上吊, 断了横梁或者掰折了树杈, 你去小酒馆找我,别去麻烦季爷。” 房子装修非常简洁,猛一看挺糙,待手摸上去,样样东西都挺有质感,就连小物件的摆放都有讲究。 和院子里的环境布置很像,看着糙野狂放不羁,其实处处透露着细腻温暖。 这种感觉,很像一个人。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哪里呢?倪莱机械地跟在夏毅凡身后,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大爷的爱哪哪吧。 有时候真的怀疑这是她臆想精分出来的一个人物,曾陪她走过一段不堪。 跟拥有二十四个人格的比利差远了,这特么才两格,且歇着吧。 一楼是厨房和客厅,卧室在二楼。两间卧室一间书房,夏毅凡把被褥放到客房,解释说对面是房主的房间,平时锁着没人住。客房不算太小,基本的家具一样不少。书房连着一个大露台,对面就是大海,视野好到爆。 倪莱非常满意:“房子是刚装好的吧,住过人吗?” “两年前的新房,这两年陆陆续续装修,上个月刚捯饬完,季即使装好了,房主经常不在家,基本没住过。”夏毅凡领着倪莱来到一楼厨房,拧开水龙头洗手。 倪莱摸着流理台面,打量着厨房问:“我可以在这里做饭吗?” “回头我问问。”夏毅凡又交代了倪莱一些注意事项,“我就回去了,我一会儿不在,那帮孙子又该偷酒喝。” 倪莱问:“租房合同要签吗?” 夏毅凡摆手:“季爷一句话比合同有用。” 意思就是让她住与不住,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倪莱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夏毅凡一句话堵了回去:“你就知足吧。” 还有一句话,夏毅凡没说。 季随刚在微信里发给他的原话: 夏毅凡一路琢磨着这句话,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这句话太他妈有歧义了,是咒她死呢,还是说她可以在这里住到死。 咒人死不是季爷的风格,但是放任一个陌生女人在他家住到死更不是他的风格。 宇宙之谜的谜。 夏毅凡回到小酒馆,上次给倪莱装窗户的自然卷靠在吧台上和他打招呼:“阿凡,我刚看见你抱着被子走进季爷院子里,后面还跟着你那个美女房客,怎么回事?” “哦,她租了季爷院子。” “季爷会租?!”自然卷诧异了会儿,又自我解释说,“反正他那院子空着也是空着,有人住着也有点儿人气。” 夏毅凡对此很是不屑,他打开一瓶啤酒对嘴吹了一口,怼道:“季爷往那院子里晃一圈,邪祟鬼物枪煞三煞岁煞冲背煞甭管他妈什么煞,全都他妈的跑没影,三年两载不敢往里蹦跶。” 季爷那肩背上的刀疤能化他妈任何煞! “知道你家季爷吊最大。”自然卷诶了声,“不对啊,照你这样说,季爷为什么出租?” 我他妈还想知道为什么呢! 夏毅凡没吭声。 “我看八成是你骚扰人家被季爷瞅见了。阿凡啊,你可长点儿心吧,别再给季爷找事啦。”自然卷捂着胸口做恸哭状,给自己强行加戏,“季爷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不容易。” “卧槽,你才是被屎尿养大的。”夏毅凡蹦起来揍他,“季爷是我救命恩人。不是我爸爸。” 自然卷被打得嗷嗷直叫唤:“是我爸爸,季爷是我爸爸。” 夏毅凡拿自然卷发泄了一通,心情爽了不少。 “说多少次了,打人不打脸。”自然卷从冰桶里捞出一把冰块往脸上捂,还不忘嘴贱,“我就问你,你是不是看上那女的了?她叫什么来着?” “倪莱。我求生欲望强,她那样的我可吃不消。我喜欢身娇体软的乖乖软妹。”夏毅凡灌了一口啤酒,冲着自然卷咧嘴笑,“我知道你,准喜欢大雕萌妹。” “草死你。”自然卷骂了他一句,把手里的冰块扔进冰桶里,说,“虽然季爷买了个小院,但我老是觉得,他总有一天会走。这个岛困不住他,他和我们不一样。” 夏毅凡:“就你他妈知道的多,我们不一样不一样一样样样,信不信我对着你耳朵眼唱一天一夜的不一样,还带立体声环绕!” 距离页沙岛150海里的海面上,惊涛骇浪,一艘渔船机舱进水,随时可能发生侧翻。 渔船上哭嚎一片,乱作一团:“飞机来了!救命啊!我们在这里!” 季随穿着防护服从救援机上跳下来。 黑夜中的一抹橙像簇火焰,燃起人们的求生希望,映着他们恐慌焦急的脸庞。 季随还未落地,几个狼狈的渔民一拥而上。 “我先上去,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我不能死。” “我大腿刚才受了伤,一直在流血,不能延误。” “我还是个chu男,不能就这么死了。” “我家里八代单传,不能断了根。” “” “都他妈给我闭嘴!”季随一个扫堂腿过去,把他们踹开。 随后,他两只脚稳稳当当踩在甲板上,扫他们一眼,厉声吼:“我确保把你们每一个人都带走,但是必须听我指令!头顶的直升机每秒钟都在耗燃油,能够停留在这里的时间只有二十五分钟,你们在这里每吵一分钟,就折进去一条人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二章合一 诶嘿,重复了吧 夏毅凡最新一条微信 消息还传挺快。 季随直接语音过去一条 夏毅凡秒回 季随把烟头摁灭随手丢在地上,刚抬起脚,不知怎么滴, 就想起倪莱从垃圾桶里甩出来, 还很顽强地把垃圾一件件全都捡回垃圾桶的操作。 他弯腰, 捡起地上的烟头,拿着烟头在小酒馆门口溜达了一圈, 终于找到花圃角落里的垃圾桶, 规规矩矩把烟头丢进去。 今天我也是良好岛民环卫大使 大爷的,深井冰的的啥来着真是冰的不轻。 季随跨进小酒馆里。 夏毅凡收拾着桌子,问“你刚在院子里绕什么圈” 季随“谁他妈绕圈了” 傻驴才绕圈 夏毅凡“窗户一直开着,我都看见了, 你在院子里绕了一圈,最后走到花圃那个角落。神叨叨的。” 季随胳膊向后靠在吧台上,笑“我就是扔个烟头,找垃圾桶来着。” 夏毅凡拿着抹布猛回头“为了扔一个烟头找了半天垃圾桶季爷, 你素质高品质好, 我要向你学习。” 季随拿起吧台上的一个骰子掷到夏毅凡脑袋上“你打哪听来的都听着什么了” 夏毅凡“铁柱说的, 铁柱虽然跟着七哥那帮人混, 但是他人还是很实诚的。六色码头前街看见你的时候, 给我发微信来着。他说怕你和七哥那帮人打起来。” “名字是挺实诚。”季随说, “他是不是还顺便问你,我和那妞是什么关系” 夏毅凡“问是问了,但我什么也没说。” 季随“还有什么”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差不多知道了。”夏毅凡继续擦着桌子说,“今天下午,倪莱坐船去古城商店买画画用的颜料,被七哥瞧见,跟她搭讪,她没搭理。傍晚回岛,等渡轮的时候,恰好又被七哥碰见。七哥就用口音相似的伎俩骗她去上叶子岛的船,倪莱没上当。七哥当时身边跟了几个小弟,觉得倪莱让他特没面子,跟着她上了同一辆船,刚一下船,拎起她的颜料桶就走。倪莱也是轴,以为到了页沙岛就安全了,跟着他要抢回颜料,结果就到了六色码头,七哥的地盘。那帮人,想也能知道发生什么事,后来你不是去了嘛。” 季随手指轻叩吧台“你明儿一大早送她离岛,如果看见七哥的人,你应付不了再来叫我。” 夏毅凡把抹布搭在肩上小跑过来“倪莱明早就走” 季随“嗯。” 七哥就是想干点儿什么,最早也是要等到明天了。在七哥动手之前把倪莱送走,他也只能是吃个哑巴亏,就他那点儿本事,还真追不到柳市去。 地头蛇,也就只能在自家地头摆摆威风。 “你和倪莱到底是什么关系”夏毅凡终于把这句话问出来,差点儿憋死。 季随笑“我和她的关系,就跟你之前和她的关系一样。” 夏毅凡手指指着自己“我我和她能什么关系” “房东和房客的关系。”季随站直身体,手抄进裤兜走,“我先回去了,困。” “季爷。”夏毅凡叫了声,“你也要走吗离开页沙岛。” 季随转身“谁说的” 夏毅凡“今晚你们去大排档撸串” 季随肩膀靠着门,玩笑道“就因为没叫你” 夏毅凡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夏毅凡原名是夏凡,和“下凡”同音,娃娃脸,偏又长了一对小虎牙。十二三岁的时候,还常有人误以为他是个女孩。 于是,小伙们给他取了个外号“七仙女”,天天在他背后冲着他喊。 为了配合七仙女形象,众位小伙伴还特意找了渔民老张的闺女二妞来角色扮演牛郎。 二妞身板壮实,身上的肉比铁柱还铁柱。 夏毅凡和她站在一起,真的就是低配版的七仙女和武大郎。 小伙伴甲“让你们找牛郎,不是武大郎” 小伙伴乙“牛郎是偷仙女衣服的,武大郎是卖烧饼的,都有一个郎,弄混了。” 小伙伴丙“我看过天仙配,和七仙女配对的不是牛郎啊。” 小伙伴丁“牛郎是和织女。” 小伙伴戊“我刚问过我奶奶,她说七仙女找的男人是董永。” 七仙女夏毅凡和武大郎二妞默默对视了两秒,同时哇地大声哭了出来。 从此以后,夏毅凡对董永牛郎武大郎阿郎甭管什么郎统统生理性抵触。 等到十六岁办身份证的时候,他拿着户口本坚决改了名字,在“夏凡”中间强硬地加了个“毅”字。 民警问他为什么加个“毅”字,他翻着新华字典念“意为果决,志向坚定而不动摇。” 名字是改了,但是外貌没怎么变,长到现在,还是一个有着小虎牙的娃娃脸。 个头不到,现在臊眉耷眼塌着肩膀往这一站,跟个鹌鹑似的,关键他丫的眼圈还是红的。 季随肩膀靠着门框,右手握成拳不停按揉太阳穴,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动粗口不动粗手去揍他一顿。 这一天天的。 老妈子老妈子老妈子特效叠加的三个烫金大字不停地往他眼眶上砸。 操。 “哄”好八代单传哄毛线,哄好毛线去哄倪莱,哄好倪莱这还有个夏毅凡 老子他妈的连自己的水管都没哄好抖都还没抖,手也还没洗。 操操操。 从昨天到今天,只睡了一个小时,眼睛这会儿都睁不太开。 季随叹气“别听他们瞎胡说,没影的事。” 夏毅凡“可是你的合同快到期了。” “别跟我提合同”季随突然暴怒,肩膀哐当撞着门走出去,“我如果走,八百个合同压在身上也他妈拦不住” 老子要先哄自己睡觉。 季随哐哐哐大步走出去,夏毅凡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又哐哐哐地折返回来跨进屋里。 眼睛半闭不闭,眉心皱着。 “季爷” “突然犯困,眼睛睁不开,我在你这里睡会儿。”季随膝盖一下撞到酒桌腿上,他就地取材,干脆直接向后一仰躺酒桌上。 眼睛一闭,睡着了。 进入睡眠的前一秒,他残存的唯一意识是我他妈可真好哄。 说哄睡觉就立马睡着,不挑三拣四,连铺盖被子床都没有,最为可歌可泣的是,是被自己哄。 夏毅凡凑近,试探着叫“季爷上楼去睡吧。” 季随早已进入睡眠状态,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酒桌长度装不下他,两条长腿几乎是耷拉在地上的,双脚还踩在地上。 夏毅凡研究了老半天,又费了老大劲才搬过来另一张酒桌,拼接在起来,把他两条腿放上去,又上楼抱了一床被子。 季随一觉睡到早上七点,掀开被子坐起来,对着酒桌懵了一阵,抬手撸了把脸,再抬起眼时,看见有两个人立在小酒馆门口的一束白光里。 他下意识眯起眼,完全清醒过来“哎哟喂,被打回来了” 夏毅凡“季爷,她不走。” 嘎吱 季随用腿别开两张酒桌。 他坐在一张酒桌上,一只脚蹬着另一张酒桌沿,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又撸了把脸,向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倪莱挪步过去。 季随没看她“说。” 倪莱“我还没画出来我想要的。” 季随转脸去看她,拧眉“你是不是特享受被一群男人追着满街蹿这种感觉画画的灵感就是这么被刺激出来的” 倪莱仗着自己面瘫不知羞,无所畏惧“不是,是被你刺激出来的。” 季随“” “三年来,我第一次有了拿起画笔的欲望,是在我看见你的哔”倪莱嘴巴自动消音,在很长的哔声后,接着上句说,“后才有的。” 季随“”被这个骚操作震惊了。 一本正经在卖萌 她刚“哔”的时候,粉红的小嘴扁着,眼珠乌黑贼亮,绷着脸,没有一丝儿表情。 就显得特别可爱 季随在心里得出“可爱”这个形容词的时候,从里到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是小娇花,是有毒的那啥,那啥了十多年,最后却是可爱 似乎看到可爱小人的双手挥成残影在拒绝背锅。 季随自己也拒绝相信 他再撸了把脸,视线聚焦在倪莱脸上。 倪莱又说“我第二次想拿起画笔,是在昨天夜里,我梦到一个人,我觉得你和他很像。” 倪莱双手抄在外套兜里,不停地用指甲掐自己手心。 千万要h一d住人设不能崩我脸皮厚我是面瘫,我冷漠我帅酷我艺术我牛逼我一rz 噗通 我我我用章小怜视角在下跪,倪莱他在看你,你不要怕不要慌,看回去啊喂不要怂就是刚他脸皮再厚也刚不过你这个面瘫他是个大帅比, hat盯啊盯死他,看谁能盯得过谁你你你怎么怂了眼睛躲什么躲往哪儿看呢你耳朵怎么红了倪莱你你你脸也红了 啊啊啊啊啊章小怜你别跪着了。 倪莱突然有点儿想哭,此时此刻,她想章小怜了。 两分钟,季随盯着倪莱看了两分钟。 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也说不清楚,他竟然从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傲娇c害羞c窘迫c委屈c可怜c暴走c崩溃c强装镇定其实是想去死一死的层层表情。 以上结合起来,就是可爱。 又怂又毒的可爱。 季随觉得自己魔怔了。 突然想戳逗她一下。 “哎。”季随看着她,说,“不走是吧过来哄哄我。” “你”八代单传弓腰捂着未来九代。 “你再嗷一声,我让你家止于第八代。”季随目光狠厉,“要讲法,你昨夜的行为是妨碍执行公务罪。要不讲法,我今天就可以让你再去海里遇八百回险” “你我”八代单传见识过季随的脾气,不敢硬顶。 “八百回,回回都是老子去救你。”季随声音压得很低,“往死里救,保证比昨夜刺激八百倍。” “你敢”八代单传说话气势只剩一个指甲盖那么大。 “投诉算个屁这里老子说了算”季随皮笑肉不笑,“去上头投诉去,我叫季随,季节的季,随便的随。你叫什么来着” “怎么你想打击报复” “你猜。” 八代单传的双手被电击般从未来九代上拿开,转而捂住自己的脸,猛转身,撒腿就跑。 “怂蛋。”季随提溜着车把瞅了眼车轮,车轮好好的,根本没压扁压弯的迹象,“嘿,还真是个软蛋。” 围观目睹整个过程的毛线挪步过来“季队,他就这样跑了” “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软蛋,不经唬,整个一活在黑涩会电影里的脑残。”季随看着板着脸走过来的指导员,笑道,“如果你没杵在这,我今儿上来一句话不说,直接抡晕扔木筏上漂出岛去。” “季随”指导员用手比划着,语气严肃,“救援队的信箱里塞的全是你的投诉信装都装不下” “你跟我抱怨没用。”季随支好自行车,“这事得找后勤,申请个大容量的信箱。” 指导员“收起你的嬉皮笑脸,我跟你说正经的” 页沙岛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线路之一,两年前有关部门重走海上丝绸之路,重建了页沙岛,应急救援队也是在那个时候成立的。 季随当时刚从海军陆战队退役,拒绝了转业安排,选择自由择业。 他没有马上工作,而是去世界各地可劲浪了一圈,最后一个人驾驶着帆船从南美洲出发,穿过太平洋,一路抵达我国境内。 途径页沙岛附近海域时,他正好遇见一起沉船事故。救援队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凭一己之力救了整艘船上的人命。 救援队邀请季随上岸休息几天,恰巧救援队的指导员和季随曾经的战友是老相识,指导员非常赏识季随,就拜托这个老相识游说季随加入救援队。 反正已经回国,暂时还不想回柳市的家,季随就答应留下来,签了一年合同。他各方面能力出众,三个月后就升为队长。一年后,还是不想回柳市,就又签了一年合同。 现在合同期就要结束,不夸张地说,指导员生怕他甩袖子离岛。能进这个应急救援队的人,能力都是个顶个的好,但是都不及季随。 救援队隶属国家交通部,每年都有编制名额,救援队员说到底只是份工作,有个编制保障心里也落个踏实。僧多粥少,别人想要的东西,季随却避着走。指导员明示暗示他多少回,回回被他挡回来。 “季随,昨天拨了一个编制名额。”指导员关上办公室的门,“你赶紧把手续办一下。” “办手续需不需要回家” “你小子想家了放你年假,想要几天都成”指导员哈哈大笑,根本没想到季随会这么顺利答应下来。 “你说的啊,放年假。”季随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通毛线电话,“毛线,指导员刚准了你休年假,你挑个日子回家一趟,顺便办转正手续” “胡闹”指导员气得拍桌子,“就知道你肯定使诈” 季随挂断电话,笑“毛线是我带出来的,他各项素质都很优秀,名额轮也该轮到他了。” 指导员瞪着他好半天没说话,最后长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拿这种东西困不住你,你也不会在岛上待一辈子,但是季随啊合同” “先不聊这个。”季随摆手,“我这几天心烦。” “怎么了”指导员关切地看着他胳膊上的伤,“你这个包扎的不行啊,待会儿让冯医生再给你检查检查。” “这话传出去,黄大爷蹦脚跟你急啊。”季随说笑着从裤兜里掏出烟,撂给指导员一根,正经语气道,“今天的事情,多谢。每回都让你善后。” “你知道就行。”指导员点着烟,半坐着办公桌吸了口烟,“这次救援具体情况,毛线和船长都跟我说了。这是咱俩关起门来自己说话,你做的对就他那样的,迟早教做人。这年头什么奇葩都能遇上,就那次公海游轮赌博翻船事件我说信箱里都是你的投诉信,其实我知道,都是你一个人揽下来的,让他们投诉都冲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麻辣烫 诶嘿, 重复了吧  还过小电驴,走着去小酒馆的路上, 季随摸出手机,里面塞了一堆信息。指导员的, 队员的,夏毅凡的。 他粗略刷了一遍, 没什么重要事情,都是在找他瞎扯淡。 夏毅凡最新一条微信: 消息还传挺快。 季随直接语音过去一条: 夏毅凡秒回: 季随把烟头摁灭随手丢在地上,刚抬起脚,不知怎么滴, 就想起倪莱从垃圾桶里甩出来, 还很顽强地把垃圾一件件全都捡回垃圾桶的操作。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烟头,拿着烟头在小酒馆门口溜达了一圈, 终于找到花圃角落里的垃圾桶, 规规矩矩把烟头丢进去。 今天我也是良好岛民环卫大使! 大爷的, 深井冰的的啥来着?真是冰的不轻。 季随跨进小酒馆里。 夏毅凡收拾着桌子, 问:“你刚在院子里绕什么圈?” 季随:“谁他妈绕圈了?” 傻驴才绕圈! 夏毅凡:“窗户一直开着, 我都看见了, 你在院子里绕了一圈, 最后走到花圃那个角落。神叨叨的。” 季随胳膊向后靠在吧台上, 笑:“我就是扔个烟头,找垃圾桶来着。” 夏毅凡拿着抹布猛回头:“为了扔一个烟头找了半天垃圾桶?季爷,你素质高品质好,我要向你学习。” 季随拿起吧台上的一个骰子掷到夏毅凡脑袋上:“你打哪听来的?都听着什么了?” 夏毅凡:“铁柱说的,铁柱虽然跟着七哥那帮人混,但是他人还是很实诚的。六色码头前街看见你的时候,给我发微信来着。他说怕你和七哥那帮人打起来。” “名字是挺实诚。”季随说,“他是不是还顺便问你,我和那妞是什么关系?” 夏毅凡:“问是问了,但我什么也没说。” 季随:“还有什么?”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差不多知道了。”夏毅凡继续擦着桌子说,“今天下午,倪莱坐船去古城商店买画画用的颜料,被七哥瞧见,跟她搭讪,她没搭理。傍晚回岛,等渡轮的时候,恰好又被七哥碰见。七哥就用口音相似的伎俩骗她去上叶子岛的船,倪莱没上当。七哥当时身边跟了几个小弟,觉得倪莱让他特没面子,跟着她上了同一辆船,刚一下船,拎起她的颜料桶就走。倪莱也是轴,以为到了页沙岛就安全了,跟着他要抢回颜料,结果就到了六色码头,七哥的地盘。那帮人,想也能知道发生什么事,后来你不是去了嘛。” 季随手指轻叩吧台:“你明儿一大早送她离岛,如果看见七哥的人,你应付不了再来叫我。” 夏毅凡把抹布搭在肩上小跑过来:“倪莱明早就走?” 季随:“嗯。” 七哥就是想干点儿什么,最早也是要等到明天了。在七哥动手之前把倪莱送走,他也只能是吃个哑巴亏,就他那点儿本事,还真追不到柳市去。 地头蛇,也就只能在自家地头摆摆威风。 “你和倪莱到底是什么关系?”夏毅凡终于把这句话问出来,差点儿憋死。 季随笑:“我和她的关系,就跟你之前和她的关系一样。” 夏毅凡手指指着自己:“我?我和她能什么关系!” “房东和房客的关系。”季随站直身体,手抄进裤兜走,“我先回去了,困。” “季爷。”夏毅凡叫了声,“你也要走吗?离开页沙岛。” 季随转身:“谁说的?” 夏毅凡:“今晚你们去大排档撸串” 季随肩膀靠着门,玩笑道:“就因为没叫你?” 夏毅凡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夏毅凡原名是夏凡,和“下凡”同音,娃娃脸,偏又长了一对小虎牙。十二三岁的时候,还常有人误以为他是个女孩。 于是,小伙们给他取了个外号“七仙女”,天天在他背后冲着他喊。 为了配合七仙女形象,众位小伙伴还特意找了渔民老张的闺女二妞来角色扮演牛郎。 二妞身板壮实,身上的肉比铁柱还铁柱。 夏毅凡和她站在一起,真的就是低配版的七仙女和武大郎。 小伙伴甲:“让你们找牛郎,不是武大郎!” 小伙伴乙:“牛郎是偷仙女衣服的,武大郎是卖烧饼的,都有一个郎,弄混了。” 小伙伴丙:“我看过天仙配,和七仙女配对的不是牛郎啊。” 小伙伴丁:“牛郎是和织女。” 小伙伴戊:“我刚问过我奶奶,她说七仙女找的男人是董永。” 七仙女夏毅凡和武大郎二妞默默对视了两秒,同时哇地大声哭了出来。 从此以后,夏毅凡对董永牛郎武大郎阿郎甭管什么郎统统生理性抵触。 等到十六岁办身份证的时候,他拿着户口本坚决改了名字,在“夏凡”中间强硬地加了个“毅”字。 民警问他为什么加个“毅”字,他翻着新华字典念:“意为果决,志向坚定而不动摇。” 名字是改了,但是外貌没怎么变,长到现在,还是一个有着小虎牙的娃娃脸。 个头不到180也有175,现在臊眉耷眼塌着肩膀往这一站,跟个鹌鹑似的,关键他丫的眼圈还是红的。 季随肩膀靠着门框,右手握成拳不停按揉太阳穴,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动粗口不动粗手去揍他一顿。 这一天天的。 老妈子老妈子老妈子特效叠加的三个烫金大字不停地往他眼眶上砸。 操。 “哄”好八代单传哄毛线,哄好毛线去哄倪莱,哄好倪莱这还有个夏毅凡! 老子他妈的连自己的水管都没哄好!抖都还没抖,手也还没洗。 操操操。 从昨天到今天,只睡了一个小时,眼睛这会儿都睁不太开。 季随叹气:“别听他们瞎胡说,没影的事。” 夏毅凡:“可是你的合同快到期了。” “别跟我提合同!”季随突然暴怒,肩膀哐当撞着门走出去,“我如果走,八百个合同压在身上也他妈拦不住!” 老子要先哄自己睡觉。 季随哐哐哐大步走出去,夏毅凡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又哐哐哐地折返回来跨进屋里。 眼睛半闭不闭,眉心皱着。 “季爷?” “突然犯困,眼睛睁不开,我在你这里睡会儿。”季随膝盖一下撞到酒桌腿上,他就地取材,干脆直接向后一仰躺酒桌上。 眼睛一闭,睡着了。 进入睡眠的前一秒,他残存的唯一意识是:我他妈可真好哄。 说哄睡觉就立马睡着,不挑三拣四,连铺盖被子床都没有,最为可歌可泣的是,是被自己哄。 夏毅凡凑近,试探着叫:“季爷?上楼去睡吧。” 季随早已进入睡眠状态,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酒桌长度装不下他,两条长腿几乎是耷拉在地上的,双脚还踩在地上。 夏毅凡研究了老半天,又费了老大劲才搬过来另一张酒桌,拼接在起来,把他两条腿放上去,又上楼抱了一床被子。 季随一觉睡到早上七点,掀开被子坐起来,对着酒桌懵了一阵,抬手撸了把脸,再抬起眼时,看见有两个人立在小酒馆门口的一束白光里。 他下意识眯起眼,完全清醒过来:“哎哟喂,被打回来了?” 夏毅凡:“季爷,她不走。” 嘎吱—— 季随用腿别开两张酒桌。 他坐在一张酒桌上,一只脚蹬着另一张酒桌沿,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又撸了把脸,向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倪莱挪步过去。 季随没看她:“说。” 倪莱:“我还没画出来我想要的。” 季随转脸去看她,拧眉:“你是不是特享受被一群男人追着满街蹿这种感觉?画画的灵感就是这么被刺激出来的?” 倪莱仗着自己面瘫不知羞,无所畏惧:“不是,是被你刺激出来的。” 季随:“” “三年来,我第一次有了拿起画笔的欲望,是在我看见你的‘哔————’”倪莱嘴巴自动消音,在很长的哔声后,接着上句说,“后才有的。” 季随:“”被这个骚操作震惊了。 一本正经在卖萌? 她刚“哔——”的时候,粉红的小嘴扁着,眼珠乌黑贼亮,绷着脸,没有一丝儿表情。 就显得特别可爱?? 季随在心里得出“可爱”这个形容词的时候,从里到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是小娇花,是有毒的那啥,那啥了十多年,最后却是可爱?! 似乎看到可爱小人的双手挥成残影在拒绝背锅。 季随自己也拒绝相信! 他再撸了把脸,视线聚焦在倪莱脸上。 倪莱又说:“我第二次想拿起画笔,是在昨天夜里,我梦到一个人,我觉得你和他很像。” 倪莱双手抄在外套兜里,不停地用指甲掐自己手心。 千万要h一ld住!人设不能崩!我脸皮厚我是面瘫,我冷漠我帅酷我艺术我牛逼我一rz 噗通—— 我我我用章小怜视角在下跪,倪莱!他在看你,你不要怕不要慌,看回去啊喂!不要怂就是刚!他脸皮再厚也刚不过你这个面瘫!他是个大帅比, hat?盯啊盯死他,看谁能盯得过谁!你你你怎么怂了?眼睛躲什么躲?往哪儿看呢?你耳朵怎么红了?倪莱你你你脸也红了! 啊啊啊啊啊章小怜你别跪着了。 倪莱突然有点儿想哭,此时此刻,她想章小怜了。 两分钟,季随盯着倪莱看了两分钟。 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也说不清楚,他竟然从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傲娇c害羞c窘迫c委屈c可怜c暴走c崩溃c强装镇定其实是想去死一死的层层表情。 以上结合起来,就是——可爱。 又怂又毒的可爱。 季随觉得自己魔怔了。 突然想戳逗她一下。 “哎。”季随看着她,说,“不走是吧?过来哄哄我。” 太过震惊,根本没时间反应,从蹲坑上站起来的时间都没有。 门板扇起的风力不小,直接扇掉了沙雕手里的手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见过你 诶嘿, 重复了吧  季随直接语音过去一条: 夏毅凡秒回: 季随把烟头摁灭随手丢在地上,刚抬起脚, 不知怎么滴,就想起倪莱从垃圾桶里甩出来,还很顽强地把垃圾一件件全都捡回垃圾桶的操作。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烟头, 拿着烟头在小酒馆门口溜达了一圈,终于找到花圃角落里的垃圾桶, 规规矩矩把烟头丢进去。 今天我也是良好岛民环卫大使! 大爷的,深井冰的的啥来着?真是冰的不轻。 季随跨进小酒馆里。 夏毅凡收拾着桌子,问:“你刚在院子里绕什么圈?” 季随:“谁他妈绕圈了?” 傻驴才绕圈! 夏毅凡:“窗户一直开着,我都看见了, 你在院子里绕了一圈,最后走到花圃那个角落。神叨叨的。” 季随胳膊向后靠在吧台上,笑:“我就是扔个烟头,找垃圾桶来着。” 夏毅凡拿着抹布猛回头:“为了扔一个烟头找了半天垃圾桶?季爷,你素质高品质好,我要向你学习。” 季随拿起吧台上的一个骰子掷到夏毅凡脑袋上:“你打哪听来的?都听着什么了?” 夏毅凡:“铁柱说的, 铁柱虽然跟着七哥那帮人混, 但是他人还是很实诚的。六色码头前街看见你的时候, 给我发微信来着。他说怕你和七哥那帮人打起来。” “名字是挺实诚。”季随说, “他是不是还顺便问你, 我和那妞是什么关系?” 夏毅凡:“问是问了,但我什么也没说。” 季随:“还有什么?”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差不多知道了。”夏毅凡继续擦着桌子说,“今天下午,倪莱坐船去古城商店买画画用的颜料,被七哥瞧见,跟她搭讪,她没搭理。傍晚回岛,等渡轮的时候,恰好又被七哥碰见。七哥就用口音相似的伎俩骗她去上叶子岛的船,倪莱没上当。七哥当时身边跟了几个小弟,觉得倪莱让他特没面子,跟着她上了同一辆船,刚一下船,拎起她的颜料桶就走。倪莱也是轴,以为到了页沙岛就安全了,跟着他要抢回颜料,结果就到了六色码头,七哥的地盘。那帮人,想也能知道发生什么事,后来你不是去了嘛。” 季随手指轻叩吧台:“你明儿一大早送她离岛,如果看见七哥的人,你应付不了再来叫我。” 夏毅凡把抹布搭在肩上小跑过来:“倪莱明早就走?” 季随:“嗯。” 七哥就是想干点儿什么,最早也是要等到明天了。在七哥动手之前把倪莱送走,他也只能是吃个哑巴亏,就他那点儿本事,还真追不到柳市去。 地头蛇,也就只能在自家地头摆摆威风。 “你和倪莱到底是什么关系?”夏毅凡终于把这句话问出来,差点儿憋死。 季随笑:“我和她的关系,就跟你之前和她的关系一样。” 夏毅凡手指指着自己:“我?我和她能什么关系!” “房东和房客的关系。”季随站直身体,手抄进裤兜走,“我先回去了,困。” “季爷。”夏毅凡叫了声,“你也要走吗?离开页沙岛。” 季随转身:“谁说的?” 夏毅凡:“今晚你们去大排档撸串” 季随肩膀靠着门,玩笑道:“就因为没叫你?” 夏毅凡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夏毅凡原名是夏凡,和“下凡”同音,娃娃脸,偏又长了一对小虎牙。十二三岁的时候,还常有人误以为他是个女孩。 于是,小伙们给他取了个外号“七仙女”,天天在他背后冲着他喊。 为了配合七仙女形象,众位小伙伴还特意找了渔民老张的闺女二妞来角色扮演牛郎。 二妞身板壮实,身上的肉比铁柱还铁柱。 夏毅凡和她站在一起,真的就是低配版的七仙女和武大郎。 小伙伴甲:“让你们找牛郎,不是武大郎!” 小伙伴乙:“牛郎是偷仙女衣服的,武大郎是卖烧饼的,都有一个郎,弄混了。” 小伙伴丙:“我看过天仙配,和七仙女配对的不是牛郎啊。” 小伙伴丁:“牛郎是和织女。” 小伙伴戊:“我刚问过我奶奶,她说七仙女找的男人是董永。” 七仙女夏毅凡和武大郎二妞默默对视了两秒,同时哇地大声哭了出来。 从此以后,夏毅凡对董永牛郎武大郎阿郎甭管什么郎统统生理性抵触。 等到十六岁办身份证的时候,他拿着户口本坚决改了名字,在“夏凡”中间强硬地加了个“毅”字。 民警问他为什么加个“毅”字,他翻着新华字典念:“意为果决,志向坚定而不动摇。” 名字是改了,但是外貌没怎么变,长到现在,还是一个有着小虎牙的娃娃脸。 个头不到180也有175,现在臊眉耷眼塌着肩膀往这一站,跟个鹌鹑似的,关键他丫的眼圈还是红的。 季随肩膀靠着门框,右手握成拳不停按揉太阳穴,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动粗口不动粗手去揍他一顿。 这一天天的。 老妈子老妈子老妈子特效叠加的三个烫金大字不停地往他眼眶上砸。 操。 “哄”好八代单传哄毛线,哄好毛线去哄倪莱,哄好倪莱这还有个夏毅凡! 老子他妈的连自己的水管都没哄好!抖都还没抖,手也还没洗。 操操操。 从昨天到今天,只睡了一个小时,眼睛这会儿都睁不太开。 季随叹气:“别听他们瞎胡说,没影的事。” 夏毅凡:“可是你的合同快到期了。” “别跟我提合同!”季随突然暴怒,肩膀哐当撞着门走出去,“我如果走,八百个合同压在身上也他妈拦不住!” 老子要先哄自己睡觉。 季随哐哐哐大步走出去,夏毅凡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又哐哐哐地折返回来跨进屋里。 眼睛半闭不闭,眉心皱着。 “季爷?” “突然犯困,眼睛睁不开,我在你这里睡会儿。”季随膝盖一下撞到酒桌腿上,他就地取材,干脆直接向后一仰躺酒桌上。 眼睛一闭,睡着了。 进入睡眠的前一秒,他残存的唯一意识是:我他妈可真好哄。 说哄睡觉就立马睡着,不挑三拣四,连铺盖被子床都没有,最为可歌可泣的是,是被自己哄。 夏毅凡凑近,试探着叫:“季爷?上楼去睡吧。” 季随早已进入睡眠状态,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酒桌长度装不下他,两条长腿几乎是耷拉在地上的,双脚还踩在地上。 夏毅凡研究了老半天,又费了老大劲才搬过来另一张酒桌,拼接在起来,把他两条腿放上去,又上楼抱了一床被子。 季随一觉睡到早上七点,掀开被子坐起来,对着酒桌懵了一阵,抬手撸了把脸,再抬起眼时,看见有两个人立在小酒馆门口的一束白光里。 他下意识眯起眼,完全清醒过来:“哎哟喂,被打回来了?” 夏毅凡:“季爷,她不走。” 嘎吱—— 季随用腿别开两张酒桌。 他坐在一张酒桌上,一只脚蹬着另一张酒桌沿,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又撸了把脸,向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倪莱挪步过去。 季随没看她:“说。” 倪莱:“我还没画出来我想要的。” 季随转脸去看她,拧眉:“你是不是特享受被一群男人追着满街蹿这种感觉?画画的灵感就是这么被刺激出来的?” 倪莱仗着自己面瘫不知羞,无所畏惧:“不是,是被你刺激出来的。” 季随:“” “三年来,我第一次有了拿起画笔的欲望,是在我看见你的‘哔————’”倪莱嘴巴自动消音,在很长的哔声后,接着上句说,“后才有的。” 季随:“”被这个骚操作震惊了。 一本正经在卖萌? 她刚“哔——”的时候,粉红的小嘴扁着,眼珠乌黑贼亮,绷着脸,没有一丝儿表情。 就显得特别可爱?? 季随在心里得出“可爱”这个形容词的时候,从里到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是小娇花,是有毒的那啥,那啥了十多年,最后却是可爱?! 似乎看到可爱小人的双手挥成残影在拒绝背锅。 季随自己也拒绝相信! 他再撸了把脸,视线聚焦在倪莱脸上。 倪莱又说:“我第二次想拿起画笔,是在昨天夜里,我梦到一个人,我觉得你和他很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结局 诶嘿, 重复了吧  “房主没电话。”夏毅凡看见季随, 长舒一口气,“喏, 管这事的人来了。” 倪莱转脸。 季随伸腿勾过来一个高脚凳坐上去,手指叩敲了下吧台:“大红袍。” 夏毅凡手里拿着半瓶存酒:“不喝酒?” 季随:“废什么话。” “浓的?” “越浓越好。” “大晚上喝这么浓的茶, 你也不怕睡不着觉。” “晚饭齁着了。” “得咧,我去烧水。”夏毅凡掂着茶壶绕过吧台, 去厨房烧水泡茶。 说来说去, 不就是想支开我吗! 夏毅凡离开后,季随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双肘支着吧台, 低头刷手机。 倪莱双手攥着酒杯站在他的左侧, 能清晰地看见他紧绷的下颚线和紧锁的眉心, 全身上下写满不爽, 密密麻麻像蚂蚁搬家。 她踟蹰了下, 提上一口气,说:“你认识这条街9号院的房主吗?” 季随像是没听到,刷着手机没应声。 倪莱提高音量,重复问了遍, 季随眼睛盯着手机,依旧没反应。 “季邪。”倪莱叫了声他的‘名字’,“我想租这条街9号院的房子, 你能给我房主的联系方式吗?” 季随没抬头:“不租。” 倪莱:“你把电话号码给我, 我亲自和房主说。” 季随:“说了不租。”语气极其不耐烦。 倪莱不吭声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季随拿着手机站起来。 夏毅凡正好拎着茶壶走过来,见季随要走:“这就回去?不喝茶了?” 季随把手机揣进裤兜里:“你自己喝吧。” 夏毅凡问:“院子租了?” 季随:“租屁。” 在一旁安静站着的倪莱突然把酒杯往吧台上一放,腾出手来揪住季随的t恤衣摆,抬脸看他:“你给我找个能住的房子。” 面无表情,眼珠乌黑明亮,倒映着他的样子。 整个人倔强而清冷。 “你”季随突然就想起夏毅凡在微信里说她小模样挺可怜那句话。 你他妈! 十五岁那年冬天某个下午,她死里逃生地跳上季随的单车后座,请求他送她回家。 她说了城东一个地址,季随骑着单车载她到了后,她攥着单车座位架子不下来,又说了城南一个地址,低着头小声央求他。 季随没脾气地把她送到城南,结果她跳下单车,向着楼道口刚走了两步又倒回来,伸手死死攥住他的外套下摆,一双乌黑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麻烦你,再把我送回刚才那个家。” 当时季随气焰蹭一下冒出来。 他猛地把单车撂在脚边的一堆冻雪上,瞪着她,吼:“你他妈——” 她弓着背,低声急急打断他:“他们在楼道里,我看见了。” 她当时的样子,和现在一模一样几乎分毫不差,清冷,倔强,可怜。 现在的样子啊。 季随在心底叹了口气,改口说:“我去撒尿。” 倪莱看着他的眼睛,渐渐松开手。 “”夏毅凡眨了下眼,“我今天刚刷的马桶,倍儿亮,里面的水干净到能舔着喝。” 季随就笑:“等我回来你再去舔。” 季随走进洗手间关上门,背靠着门,从裤兜里掏出烟和火柴,倒出一根烟叼上,指肚摩挲着火柴盒没有打开。 当时他说什么来着。 他好像什么也没说。 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她攥着他的外套衣摆,仰脸看着他,呼吸喷进他脖子里。 她说:“我没回那个家,他们会在这个家门口等我。这个家里没人,相比之下,还是那个家安全。还有,我忘了我没有这个家的钥匙。” 季随漫不经心道:“关我屁事。” 楼道口传来脚步声,她像只受惊的兔子,钻进他怀里,两只冻得通红的小手扯着他的外套,试图挡住脸。 两人之间的距离蓦地拉近,近到躯体相贴。 季随身体一僵,别过脸。 他憋着气,瞥了楼道口一眼,一群小混混骂骂咧咧地涌出楼道口,有人向他们这个方向望着。 季随下意识反应是去找寻附近的武器——板砖或者木棍。 他甚至踹了下地上的单车,估摸着怎样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单车拆卸零散拿来打架。 “帮我。”倪莱在他怀里瑟缩了下,“求你,再帮我一次。” 只这一下,他突然放弃了打架的念头。 “帮你麻痹!”季随猛地揪住她的衣领,拎着她,三两步抄到墙根,把她抵在墙上,双眼血红地瞪着她,不带商量地俯身咬上她的唇。 他是真的咬,用力咬。 倪莱逆来顺受,没有挣扎。 小混混们吹着口哨说着荤话从他们身后走过。季随身体高大,后背冲着他们,没人瞧清正被他摁在墙上亲的女孩是倪莱。 不知过了多久,季随离开她的唇,朝着地上的积雪吐出一口血。 倪莱凉凉的唇瓣被他咬破了两块皮,血是热的,带着甜腥味。 季随单手拎着她,眼里怒火骇人。 他盯着她乌黑的眼珠,狠狠说:“以后少他妈来招惹老子!我比他们要可怕,也比他们想要你死。” 倪莱嘴唇流着血,小脸煞白。一双眼睛乌黑明亮,映着他的样子,他此刻丑陋的样子。 季随松开她,倪莱坠落在雪里。 冻雪很硬,硌得她屁股生疼。 季随再看她一眼,转身走到单车前,朝着单车后座踹了一脚。 单车后轮子整个陷进雪堆里,车轮飞速转动,溅了他一脸雪。 季随盯着车轮,直愣愣站着,直到车轮慢慢停止转圈。 他机械地扶起单车,跨坐上去,默默调整好摔歪了的车把。 他两条长腿撑地,双手握着车把,始终背对着倪莱,沉默不语。 倪莱在冻雪上坐了十五分钟,季随等了十五分钟。 两人都在沉默,像是情侣在怄气。 最终,倪莱妥协,她抬手擦了擦嘴巴上的血,站起来走到他身旁,默默坐上车后座。 脚掌离地,车轮转动,单车上的残雪扑簌簌地掉落。 后座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能散架。 倪莱跨坐在后座上,双手紧紧攥着车座下的那根管,后来兴许累了也放松了,她松开手,两只胳膊耷拉下来,整个人松垮瘫着,只是用额头抵着季随的后背。 一路无话,终到城东她说的那个家小区外面,天早已黑透。 倪莱额头离开他的后背,四下张望着,出声恳求:“你能送我到家门口吗?” 季随沉默着,单车穿过一栋栋别墅,最后停在第三排16号别墅前。 倪莱确定自己之前并没有说具体楼号,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她没有问。 倪莱从后座上跳下来,说:“禾子,谢谢你。” 上次从派出所一起出来,她看见他外套里衬上绣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季”字,分得比较开,她以为禾子是他的名字。 季随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看着路灯下被树影照得斑斑驳驳的她,问:“他们,你家人知道吗?” “知道。”倪莱怔怔地笑了下。 他大约懂了。 “禾子。”倪莱看着他笑,“下次再见,你给我找个能待的地方。” 她眉眼弯着,嘴唇上翘,唇上被他咬破皮的两个地方已经干涸,分外明显。 又想扑上去咬。 她笑起来的样子,温暖又好看。 季随靠在洗手间门上,狠狠咬着嘴里的烟:“操!” 刚刚在外面,倪莱攥着他的衣摆,说:“你给我找个能住的房子。” 操操操! 烟被他咬成好几截,季随嘴里咀嚼着烟草,又骂了声:“你他妈!” 烟草的苦涩味溢满口腔,并不好受。 季随上前走了两步,吐进马桶里,按水冲走。 他走到洗手台拧开水龙头,弯腰张嘴就着水柱灌了一口水,漱口清理口腔里的烟草,又掬着水洗了把脸,彻底冷静下来。 季随回到吧台,倪莱脊背挺直,倔强地在等。 他走过去,抄起一杯大红袍喝了,啧了下嘴:“这他妈什么味。” 夏毅凡诧异:“水和茶叶都是按原来的比例放的,能有什么味?” 季随用舌尖扫了遍牙齿,妈蛋,刚才没有清理干净,牙缝里还有根烟丝。 他若无其事地把那根烟丝嚼吧嚼吧烂了咽进去,说:“烟味。” “烟瘾犯了吧。”不明真相的夏毅凡从吧台里拿出一盒烟,“外国烟,来一根?” “不了。”季随瞥了眼身旁的倪莱,“想住什么样的房子?” 倪莱抿抿唇:“这条街9号院那样的。” 夏毅凡站在吧台后头耸肩摊手。 酒馆灯光明明暗暗,交错在倪莱淡漠的脸上,清冷疏离。酒馆里声音时远时近,灌进耳朵里。 季随食指沿着茶杯边沿慢慢转,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研判她。 倪莱无惧地迎上他的目光。 季随食指在茶杯边沿转了一圈,再转回来。 他确定,她已完全不认得自己了。 十多年了,谁他妈还记得谁。 她忘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番外 诶嘿, 重复了吧  “房主没电话。”夏毅凡看见季随,长舒一口气,“喏, 管这事的人来了。” 倪莱转脸。 季随伸腿勾过来一个高脚凳坐上去, 手指叩敲了下吧台“大红袍。” 夏毅凡手里拿着半瓶存酒“不喝酒” 季随“废什么话。” “浓的” “越浓越好。” “大晚上喝这么浓的茶, 你也不怕睡不着觉。” “晚饭齁着了。” “得咧,我去烧水。”夏毅凡掂着茶壶绕过吧台,去厨房烧水泡茶。 说来说去,不就是想支开我吗 夏毅凡离开后,季随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双肘支着吧台, 低头刷手机。 倪莱双手攥着酒杯站在他的左侧,能清晰地看见他紧绷的下颚线和紧锁的眉心, 全身上下写满不爽,密密麻麻像蚂蚁搬家。 她踟蹰了下,提上一口气, 说“你认识这条街9号院的房主吗” 季随像是没听到, 刷着手机没应声。 倪莱提高音量, 重复问了遍, 季随眼睛盯着手机, 依旧没反应。 “季邪。”倪莱叫了声他的名字, “我想租这条街9号院的房子, 你能给我房主的联系方式吗” 季随没抬头“不租。” 倪莱“你把电话号码给我, 我亲自和房主说。” 季随“说了不租。”语气极其不耐烦。 倪莱不吭声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季随拿着手机站起来。 夏毅凡正好拎着茶壶走过来,见季随要走“这就回去不喝茶了” 季随把手机揣进裤兜里“你自己喝吧。” 夏毅凡问“院子租了” 季随“租屁。” 在一旁安静站着的倪莱突然把酒杯往吧台上一放,腾出手来揪住季随的t恤衣摆,抬脸看他“你给我找个能住的房子。” 面无表情,眼珠乌黑明亮,倒映着他的样子。 整个人倔强而清冷。 “你”季随突然就想起夏毅凡在微信里说她小模样挺可怜那句话。 你他妈 十五岁那年冬天某个下午,她死里逃生地跳上季随的单车后座,请求他送她回家。 她说了城东一个地址,季随骑着单车载她到了后,她攥着单车座位架子不下来,又说了城南一个地址,低着头小声央求他。 季随没脾气地把她送到城南,结果她跳下单车,向着楼道口刚走了两步又倒回来,伸手死死攥住他的外套下摆,一双乌黑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麻烦你,再把我送回刚才那个家。” 当时季随气焰蹭一下冒出来。 他猛地把单车撂在脚边的一堆冻雪上,瞪着她,吼“你他妈” 她弓着背,低声急急打断他“他们在楼道里,我看见了。” 她当时的样子,和现在一模一样几乎分毫不差,清冷,倔强,可怜。 现在的样子啊。 季随在心底叹了口气,改口说“我去撒尿。” 倪莱看着他的眼睛,渐渐松开手。 “”夏毅凡眨了下眼,“我今天刚刷的马桶,倍儿亮,里面的水干净到能舔着喝。” 季随就笑“等我回来你再去舔。” 季随走进洗手间关上门,背靠着门,从裤兜里掏出烟和火柴,倒出一根烟叼上,指肚摩挲着火柴盒没有打开。 当时他说什么来着。 他好像什么也没说。 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她攥着他的外套衣摆,仰脸看着他,呼吸喷进他脖子里。 她说“我没回那个家,他们会在这个家门口等我。这个家里没人,相比之下,还是那个家安全。还有,我忘了我没有这个家的钥匙。” 季随漫不经心道“关我屁事。” 楼道口传来脚步声,她像只受惊的兔子,钻进他怀里,两只冻得通红的小手扯着他的外套,试图挡住脸。 两人之间的距离蓦地拉近,近到躯体相贴。 季随身体一僵,别过脸。 他憋着气,瞥了楼道口一眼,一群小混混骂骂咧咧地涌出楼道口,有人向他们这个方向望着。 季随下意识反应是去找寻附近的武器板砖或者木棍。 他甚至踹了下地上的单车,估摸着怎样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单车拆卸零散拿来打架。 “帮我。”倪莱在他怀里瑟缩了下,“求你,再帮我一次。” 只这一下,他突然放弃了打架的念头。 “帮你麻痹”季随猛地揪住她的衣领,拎着她,三两步抄到墙根,把她抵在墙上,双眼血红地瞪着她,不带商量地俯身咬上她的唇。 他是真的咬,用力咬。 倪莱逆来顺受,没有挣扎。 小混混们吹着口哨说着荤话从他们身后走过。季随身体高大,后背冲着他们,没人瞧清正被他摁在墙上亲的女孩是倪莱。 不知过了多久,季随离开她的唇,朝着地上的积雪吐出一口血。 倪莱凉凉的唇瓣被他咬破了两块皮,血是热的,带着甜腥味。 季随单手拎着她,眼里怒火骇人。 他盯着她乌黑的眼珠,狠狠说“以后少他妈来招惹老子我比他们要可怕,也比他们想要你死。” 倪莱嘴唇流着血,小脸煞白。一双眼睛乌黑明亮,映着他的样子,他此刻丑陋的样子。 季随松开她,倪莱坠落在雪里。 冻雪很硬,硌得她屁股生疼。 季随再看她一眼,转身走到单车前,朝着单车后座踹了一脚。 单车后轮子整个陷进雪堆里,车轮飞速转动,溅了他一脸雪。 季随盯着车轮,直愣愣站着,直到车轮慢慢停止转圈。 他机械地扶起单车,跨坐上去,默默调整好摔歪了的车把。 他两条长腿撑地,双手握着车把,始终背对着倪莱,沉默不语。 倪莱在冻雪上坐了十五分钟,季随等了十五分钟。 两人都在沉默,像是情侣在怄气。 最终,倪莱妥协,她抬手擦了擦嘴巴上的血,站起来走到他身旁,默默坐上车后座。 脚掌离地,车轮转动,单车上的残雪扑簌簌地掉落。 后座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能散架。 倪莱跨坐在后座上,双手紧紧攥着车座下的那根管,后来兴许累了也放松了,她松开手,两只胳膊耷拉下来,整个人松垮瘫着,只是用额头抵着季随的后背。 一路无话,终到城东她说的那个家小区外面,天早已黑透。 倪莱额头离开他的后背,四下张望着,出声恳求“你能送我到家门口吗” 季随沉默着,单车穿过一栋栋别墅,最后停在第三排16号别墅前。 倪莱确定自己之前并没有说具体楼号,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她没有问。 倪莱从后座上跳下来,说“禾子,谢谢你。” 上次从派出所一起出来,她看见他外套里衬上绣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季”字,分得比较开,她以为禾子是他的名字。 季随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看着路灯下被树影照得斑斑驳驳的她,问“他们,你家人知道吗” “知道。”倪莱怔怔地笑了下。 他大约懂了。 “禾子。”倪莱看着他笑,“下次再见,你给我找个能待的地方。” 她眉眼弯着,嘴唇上翘,唇上被他咬破皮的两个地方已经干涸,分外明显。 又想扑上去咬。 她笑起来的样子,温暖又好看。 季随靠在洗手间门上,狠狠咬着嘴里的烟“操” 刚刚在外面,倪莱攥着他的衣摆,说“你给我找个能住的房子。” 操操操 烟被他咬成好几截,季随嘴里咀嚼着烟草,又骂了声“你他妈” 烟草的苦涩味溢满口腔,并不好受。 季随上前走了两步,吐进马桶里,按水冲走。 他走到洗手台拧开水龙头,弯腰张嘴就着水柱灌了一口水,漱口清理口腔里的烟草,又掬着水洗了把脸,彻底冷静下来。 季随回到吧台,倪莱脊背挺直,倔强地在等。 他走过去,抄起一杯大红袍喝了,啧了下嘴“这他妈什么味。” 夏毅凡诧异“水和茶叶都是按原来的比例放的,能有什么味” 季随用舌尖扫了遍牙齿,妈蛋,刚才没有清理干净,牙缝里还有根烟丝。 他若无其事地把那根烟丝嚼吧嚼吧烂了咽进去,说“烟味。” “烟瘾犯了吧。”不明真相的夏毅凡从吧台里拿出一盒烟,“外国烟,来一根” “不了。”季随瞥了眼身旁的倪莱,“想住什么样的房子” 倪莱抿抿唇“这条街9号院那样的。” 夏毅凡站在吧台后头耸肩摊手。 酒馆灯光明明暗暗,交错在倪莱淡漠的脸上,清冷疏离。酒馆里声音时远时近,灌进耳朵里。 季随食指沿着茶杯边沿慢慢转,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研判她。 倪莱无惧地迎上他的目光。 季随食指在茶杯边沿转了一圈,再转回来。 他确定,她已完全不认得自己了。 十多年了,谁他妈还记得谁。 她忘了他。 反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行。”季随左手离开茶杯,手指微曲叩着吧台,“今晚你就可以搬进去。” 夏毅凡的眼珠快要掉下来“” 撒泡尿的功夫,这就决定租了不是,是谁在电话里急吼吼地骂没用的东西的。敢情这撒的不是尿,撒的是脑浆。 夏毅凡内心百味杂陈,十分看不懂现在的季随 倪莱看着季随,眼神骤然放亮“搬哪” “9号院。”季随站起来,不带任何情绪,“我去给你拿钥匙。” 怪不得那么狂 这事有点儿难办。 杂毛只是个跑腿儿的,以后还得在岛上混,两边都不敢得罪。季随曾经救过他爹的命,但是他平时是跟着七哥混饭吃的。 杂毛笑呵呵说“季爷,我先接个电话。” 季随“我不急,你先忙。” 他往回走了得有十米远,才拨了个号打过去,压低声音解释了这里的突发情况。 七哥在电话里飚了十多句脏话,都不带重样的,因为骂得太急,骂到最后还呛了口唾液,愣是咳嗽了半天才止住。 “妈的。”七哥又咳嗽了两声,“真要狠起来,你们几个哪里是他的对手狗剩可是亲眼见过他杀人。” 杂毛打了个冷颤“那,那怎么办” “卖他个面子,让他一回。”七哥牙齿不甘心地嘎吱响,“这笔账先记着,先弄清楚这妞的来历。她在岛上一天,季爷可以护她一天。呵呵,她总有离岛的一天” 杂毛“是是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七哥“甭他妈给我在这念叨诗歌。” “这不是诗歌。”杂毛抬手啪啪啪连扇了自己三巴掌,“七哥,我闭嘴。” 七哥“滚犊子,去给季爷唱首花好月圆” 杂毛“谢七哥明示。” 杂毛等七哥先挂断电话了,他才敢收起手机,对着空气无声地骂了三声,转过身回来时,无缝切换成一幅狗腿样的笑脸,颠颠跑到季随跟前。 “季爷,七哥说是场误会,东西压根没丢,找到了。” 季随咬着烟“找到就好。” 杂毛“是是是。” 季随“替我向七哥问声好。” 杂毛“一定一定。” 季随没动“怎么,还有事” “没没没。那就回见。”杂毛向季随弯了下腰,倒退了小半步,转身对身后的一帮小混混摆手,腰板挺直,气势瞬变,“快走啊一个个的没一个眼力价。” 季随在原地抽了半截烟,骂了一句。 自己都不知道是在骂谁,骂七哥骂杂毛骂倪莱还是骂自己 都他妈的骂了算逑。 他握着车把,拐进倪莱钻进去的那个小胡同。 胡同不长,出来后就是一条大道,沿着大道走了二百米,是一个三岔口。 季随停车,观察了下地形,视线最终落在右边香樟树下一个半人高的绿漆垃圾箱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