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道录》 《浮世绘道录》正文 额…… 有些抱歉,又改了一些前五章,不过还是剧情没变,只是动了一些不影响阅读的小细节,希望提升一下可读性和突出主角的性格特点。 但也不知道写没写好,估计还是没啥区别,不太好大改,只能后面慢慢进步了。 有兴趣的可以重头看一下,没兴趣的也无所谓,剧情还是没变。 应该是最后一次改了。 有点强迫症,想要写的尽善尽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浮世绘道录》正文 第一章 欲行太平路,先用血洗尘 大昶第九帝恒十六年,青伊州南湘之地,何女畔,醉花楼。 三月正值春,风光最好时。醉花楼中歌舞靡靡,只有醉中的美人香。杯盏交鸣,女人娇语,雅致的楼阁内空间足够大,君子们大多衣衫略有散乱,却仍是翩翩有礼的,却也不时有人搂着娇俏的人儿离去。 姬虞暝一步一步的走上了醉花楼,所过之处的人都似乎未有察觉一样,突然他顿了以下脚步,忽然觉察到了什么,喃喃了一句:“她也来了吗?罢了,来也就来了。” 他给自己取名为姬虞暝,虞为忧思,暝为黄昏。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个不详之名。 就像去年的大灾,富者纳奴,贫者哀哭。 这天下间恨他者有,爱他者有,恨的骂他是个瞎童,爱他的尊称他是圣医。 不过他今朝只为杀人来,大概日后骂他瞎童的会更多些。 …… …… 此时,这座楼高处中靠窗的位置,有两个人相对而坐,却是一老一少,窗打开着,这是个极好的地方,两岸春色,繁华河畔,皆入眼底。二人轻声的交谈,偶尔杯盏相碰。 但他们的神情都不太好,聊到了近时,年轻人低声道:“何至如此……” “那人犯了他的戒,杀了流年。韩嗣业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老人想起那个未杀过少年人的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这祸却是家门不幸所致。 气氛有些凝滞。两人说的是老人的后辈,韩流年。今年也才方十三岁,是老人所在的相灵宗,其宗主韩嗣业的孩子,平日里大抵娇纵的不像话,不知怎的就逐渐养成了妄为好杀的性子,平白害了不少性命,但或许是真有那冥冥的天道,直到数日前他与街上游玩时惹了不该惹的人。 但这仇却是难报的,年轻人家中与老人世代交好,甚至到了你中有我的地步,而他今天来是为了劝说老人让相灵宗主韩嗣业放弃此仇。 两人都沉默下来,许久后,还是年轻人先开的口道:“老祖,你可否让此事平息?” 老人摇头拒绝,年轻人又劝说了几句。老人虽忌惮于那人的声名,可他自己天下间少有之人,他一生都在坚持着规矩,所以当相灵宗主打算复仇后,他也打算听从,至多是劝阻几句,而且毕竟是自己宗门的后辈被杀,只有怎能因为他人声名而畏惧。 就在这时惊变陡然发生,他心口骤然一痛,随后颜容变得更加苍老,七窍都流出了污浊的血液,骤然倒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的年轻人,连忙起身过去看老人,而这时他耳旁传来了一个充斥着淡淡的冷意,年纪不大的声音。 “虽然之前听闻过相灵老祖今明陈的顽固,但我还是本以为不用动手。” 他的身体连汗毛都到立起来,他知道这声音是谁的,是那个刚刚被提及的人,除了他,不可能还有别人!马上转过了身,随后便看见了那个似乎很小的身影。 是个与声音一样的人,只有十一二的年岁,他的身姿薄弱却挺直,穿着宽大的黑袍,稚嫩的脸庞很是清俊,甚至可以说完美无暇,若说缺憾,便是他的眸子是黯淡的,显然什么也看不见。 看到他之后年轻人神色明显惊慌起来,嘴唇微动蠕动了几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眸子缩的很小。整个人都被恐惧所充斥,修为在身的他竟然觉得手脚冰凉。 强行镇压下了情绪,年轻人勉强扯出笑道:“姬圣医……” 话还没说完姬虞暝淡漠的看着他,杀气肆无忌惮的放出,让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连动弹的力量都失去了。那直击于心灵的杀气,铺天盖地让他仿若凡人置身于海底中。 姬虞暝是有着耐心的人,但他此时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轻轻扬了下袖,没过多久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四周传来。 紧接着数不清的五毒从空隙的角落中钻出,繁华转瞬间归于一场空梦,名贵的青金打造的灯盏被掀翻,火光摇曳,燃着了紫色的桌布。 人群慌乱,公子没了儒雅,女人失了妩媚,下意识的逃窜,让局面更加的混乱。姬虞暝在混乱中安然的站立,凡是靠近他的都会昏睡过去,而那个年轻人早已被一条蛇咬中,昏迷了过去。 …… …… 混乱已经平息。 姬虞暝看着老人今明陈的尸体,没有了方才神色中的冷意,而是换做了一种平淡道:“就这么死了吗?七情之毒合死气,果然是至毒之物。” 这个天下间亿万万人数,仅有百余位超然于世,可以被称为上宗的修行者。 他们掌握了道,如同行走于地上的仙神。 忽然他的胸口一阵剧痛,他捂嘴咳了两声,当手放下时,掌心已经多了些浊血。姬虞暝脸色一阵苍白,他的身体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两年来他的身体也不在成长,甚至还小了一些,只为了坚持更长时间。 他的伤是来自灵魂,也是来自道,药石无用,所以就算是他,也只能自搏一线生机。 但在这之前,他要为自己扫清麻烦。不久后,醉花楼中只有了姬虞暝一个站着的人。他不是弑杀之辈,不过是利用驱虫之术和迷药而已。他等着一切都平静后,就要转身离去。 “你杀了一位上宗,不打算处理一下吗?”一个女孩的声音忽然响起。 姬虞暝停下了动作,望向她:“一直不都是你在做。” 女孩的脸很漂亮,只是发丝有些湿润,似乎是被酒浸的,还有些酒水顺着脖颈淌下来。她看着姬虞暝呲起牙笑了一下,这个男孩气的动作,让她有种别样的魅力,她的年纪看上去也不大,只比姬虞暝的模样大了一两岁的样子,她有些大声道:“我只是把面具摘了的功夫你就要走,还让我帮你收拾残局!” 听着这含着点委屈的声音,姬虞暝不为所动,他道:“你知道我的眼睛看不到,虽然可能是最后一次见,但你也不用费这个功夫,去卸掉那些易容和面具,该看到的,我通过神念早就看清楚了。” 这听着有些无赖和不讲情的话被他淡淡说出,如同一块冷淡的石头。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当快要下楼时,他忽然道:“胡木,比起你扮成男孩子时,如今的样子确实不错。” “我叫胡慕姚。”女孩咬了咬唇,轻声的道。 姬虞暝一直管她叫小偷,在最开始相遇时姬虞暝在前面因为各种杀了人走后,她就跟着他身后将东西搜刮的干干净净,可其实她根本就不缺钱,跟着姬虞暝只是因为兴趣,到了后来知道姬虞暝的身体快不行了后,就用各种方法逗他开心。 她看着姬虞暝的身体一天天变差,早知道会有今天。她一直扮成男孩管姬虞暝叫老大,因为什么祖师爷的规矩用着假名,可是到了现在,她不但露出真容,还说了真名。 姬虞暝一步一步的走下了楼,当还有一步走出醉花楼时他看着外面外面下起的小雨,停了下来,轻声道:“胡慕姚吗……” 他再次迈步,这回没有在停,而是一直向河畔之东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浮世绘道录》正文 第二章 有村郭南 不知是何日起,一句“弦月似疾执勾斧,他年今日是会时”的残诗,在孚州故幽之地的长嵇山脉边的地带,颇为广传。 这日清晨,一日初时。金乌悬于九天,挥洒着它的光芒。 在山脉附近的郭南村中,何大又与以往一样,在村门口的木墩旁,唾沫横飞的说起自己三年前看见的那一幕,“我跟你们这些小崽子说,当时,嘿!你们可不知道有多玄乎,那个仙童似的人,说真的,老子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他在石头那里坐着,就是进山没多远的那块大青石……” 一堆小娃娃在那里听着,其中一个揉揉因为有些没睡够而迷蒙的眼睛,道:“何大叔,你还有没有新鲜的啦,都说了三年了,你还说不够。” 何大不高兴了,他急道:“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我说这些,可是为了让你们也沾沾仙气!” “嘁!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没准那句诗你是从哪个君子口中无意听来的!”大山的孩子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自带着一股野性,当即反讥道。 “三蛤子你这小娃能懂什么!我说的自然是真的!” “谁能作证?反正我不信你能遇到仙人!”三蛤子插着腰,昂起小脑袋很神气道。 “就是啊!”一堆小娃娃也跟着起哄。 何大正要与这帮小皮猴子理论时,一个年纪很小的少年,从村门前的土路走了过来,他五官细腻精致,透着未散去的稚气,穿着的月白锦衣到也不是奢华,只是从衣角的细微处可以看出精细,其质地也是上好的罗香缎子,这是在与孚州相邻的陀寿州十六地很是盛行的衣料。 不过,他的身体似乎不太好,脸色有些病态般的苍白。 何大是个山边小村的人,只是偶尔去过城镇去卖自己打的猎物,只是隐隐觉得这个小公子身上穿的真是好,可却也说不上来由头。 但想来定是个富贵的小君子,何大心思作变间,亦是一副憨厚有礼的模样,虽然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但却又有着一些山里人朴实的意味,他笨拙的拱手道:“小君子是何来?是要俺帮什么吗?” 小少年大概是时值十三四岁的样子,他礼貌的拱手回了一礼,略微带着羞涩道:“这位大叔,不知你可是传出青石残作的何大?” “哎,是的是的,正是俺!”何大堆起笑道,心里自是得意,这是他凭生最得意的事。 小少年看他这幅样子,心里无奈的笑笑,其实碰到个修行者吟诗这是很常见的事,少年样貌的修行者也不是罕见之属,青石残作不好不坏,也说不上有多惊艳,所谓广传也大概只是凡夫俗子间的饭后闲谈之资。 这事说来也没有多稀奇,能成为谈资这么久,还只是因为这件事中那个少年修行者关乎了一位已经隐踪的大人物。 偶然间这里一些隐隐有着猜测的修行者随口提了一下,才会传得越来越神秘,而离何大口中的原话也已经在没一点相同。 不知者何怪,那位的名声可是向来是不好的,大概何大如果知道他遇到的可能是个什么人物,怕是会骇的失了神智。 却是与自己无关了,更需要害怕的是自己才对,小少年心中叹了口气,脸上依然带着腼腆道:“何大叔,不知你可否告诉我那青石在何方?我是为寻个仙缘而来。” “小君子客气,当然是可以,俺这就告诉你便是……”何大毫不隐瞒,他自己是不在意这事的,在他眼里,那一位遇到过的小仙人早就不在了,因为他曾经去寻找过一个月,却全无收获,连自己这个积年的老猎人都找不到,还有谁能找到。 而且这三年来,已经有许多同样理由的人为此找过他。 …… …… 长嵇山脉最深处,一山之山底,千米下的一处幽暗洞穴里,在寒光铁锁本身材质所带的微弱光亮中,只见一幼小的身影两臂伸开,浑身都被铁锁束缚着,铁索上刻满了诡异缥缈的符文,另一端没入洞壁中,只能坐在地上,连轻微的活动都不可以。 这是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年纪的小孩,他穿着宽大的黑袍,没有生气的花白发丝披散至在地上,五官如天工刀琢,却又有一份柔和,其眉微皱,状似凝思,眼帘垂落,又像是不太安然的睡去。 在这样感觉不到时间流淌的地方,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睁开了眼。 他的眸子明亮温和,不像是一个孩童该有的眼眸,已经没有了黯淡。 “三年了吗……是时候该脱身了。” 姬虞暝三年前将自己困在了这里,利用秘术将自己镇封,维持住体内的伤势,不使之继续恶化。 在一年前,他真的要死了,幸好他悟了。 他的修行法是于此世不同的,不是汲取什么外界的天地灵气,也不是从体内修出气血,而是修道。 天地自然、为人处世、万物万理……一切都可以归为道,不论是天道、剑道都是一种道。明悟了,姬虞暝就可以将其化为自己的力量。 这世上有一种伤,叫道伤,就来自于所谓的道。而姬虞暝所受的道伤,正常的修行者早就该死了,因为这是道心的崩毁,姬虞暝的修行法虽然依赖道心,但性命之要不全然寄托于道心上,故灵魂受创依然可以保持一定的力量。 一年前他重铸了道心,道伤自消,可他的身体和灵魂也早已濒临枯竭,连脱身自己设下的封印的气力都没有了。 甚至连恢复都不可以,只能勉力维持着现状。 不过,现在是时候了。 他嘴里轻声喃喃:“苍晖不余,擎鹤奈何,实为道哉……” 如同浩浩鼓声的声音从他体内响起,传播开来,蔓延往上,穿过大地山体,直到笼罩了整座山。大音希声,又归于了无声,整座山的草木土石都微微震颤了一下,其后又归于了平静。 太阳在天上高悬着,可它的光芒在这一刻落到这座山时,忽然黯淡了几分。 “一切都是无用功,入了我的网,就别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浮世绘道录》正文 第三章 往昔 而与此同时。 知道了大体的方位,向何大谢过后告辞,小少年临走前对着一直好奇看着他的众多小娃娃笑了一下。 他步伐匆匆的离去,身后的众人隐隐传来一些谈论他的声音。 走过一些平整的草地,越过一条浅窄的小溪,没多久眼前就出现了树林,一直若隐若现的群山现出巍峨的身影,进入长嵇山脉,又行了一段路程。 他来到了一块满是青苔,有着岁月斑痕的大青石前,孟瑀崖手轻摸了它一下,然后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块墨石,轻轻呢喃着一些古怪的语言,随后左手拿着,右手食指轻轻往上一抹,闭上眼睛,用沾上墨的食指往双眼上抹过,漆黑的浓墨逐渐消褪后,他睁开了眼睛,眸子中绽放出一抹灵光。 他向青石望去,仅在他的眼中,似乎溯回了岁月,一道人影隐隐约约的在青石上浮现。 那人的露出的侧脸噙着抹令人不懂的笑,模模糊糊中,孟瑀崖觉得这人的年纪是与自己相差不多的。 那人的的唇轻启似乎说了什么,往身后一瞥,不是孟瑀崖站的方向,想来应该是何大当时所处的位置,不过那人并没有在意,只是又回头,似乎叹了口气,然后下一刻便消失不见了。 “那就是长瞽医吗……” 轻声的喃喃了一句,孟瑀崖的神情有些恍然,似乎是觉得没有传闻中那般恐怖。 不过此时在他的眼中,空气里多了很多白色散乱的线条,有些连在一起,有些是断的,他们浮动着交汇在一起,彼此扭曲,最后连成了一根看不到边际的长线,通往了一条未知的路,从青石这里,一直延伸到长嵇山脉深处。 “找到了……”孟瑀崖神情有些兴奋,口中喃喃,看向那白线的尽头,一切终于有了希望。 …… …… 沿着眸中显化出的白线,一路来到了这座山的山脚下的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被密林环绕,鸟兽稀焉,他的前方有一山洞,青翠的藤蔓遮掩了大半,邻靠它边上的不远处,有着一些腐朽倒塌的树木。 白线没入山洞。 “终于到了。”孟瑀崖轻吐出一口浊气,他平复了一下心中的焦躁,可是却有些无法冷静,下意识迟疑的问道:“傅师,你说长瞽医能治好我娘吗?” “老夫只能说,盛名之下无虚士。” “嗯,一定可以的。”孟瑀崖没有血色的脸上有了一抹勉强的笑容,忽然他捂嘴干咳了两声,虽然是修行者但他的身体并不好,走到这里已经是勉力而为,不过他并没有多理会。 “我真的挺怕黑的……”他那张年幼的脸上有些无奈,眼眸深处里有着些很难看清的畏惧,不过他咬了咬牙,终是上前,拿出墨石在手掌上一划,边走边向前伸开,藤蔓自动推开,而手掌上的墨痕也消褪了。 然后他的身影没入洞中,用了一个小术法照亮了前路,听随着自己老师的话延着蜿蜒崎岖的路往下走。 时间悄然流逝着,不知不觉间过了很久。 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半天,在黑暗中时间已经没有了意义。 忽然拐口走进一个山洞后,孟瑀崖突然听见一个莫名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似乎是家乡陀寿州的那个常能听到的歌谣。 记得,母亲身体好些时还教自己唱过,回忆着往事,他的意识逐渐迷蒙起来,在意识消失之前,喃喃呓语:“镔铁坚兮成吾魂,何处落魄衍神安……” 母亲,我是否真的像歌谣中唱着的一样,随时都能坚强…… 在迷蒙中,时光溯回,似乎回归了旧年。 …… …… 姬虞暝重新睁开了眼眸,当孟瑀崖踏入他所在的洞穴时便被他拉入了幻境,重新回溯着自己的一生,并也一同经历他身上那道灵魂的一生。 修行,根基是道,护身是法。 而姬虞暝的修行法极为特殊,不修天地灵气,不攒道德天功,除了悟道,就是修法。 所谓的法,即是修士理解了万物的运用,而神通也是一种法,却是修士对于道的运用。 而姬虞暝料到这一切的正是用了对于天道的衍算之术,天道者,主宰一切而无形,可谓万物是祂,但万物却不是祂,拥有无以言说的浩瀚伟力。 顺着祂的轨迹去推算出未来之事,必会遭大小之厄,承受反噬。 但姬虞暝的肉身和灵魂却可以避免这种反噬,只是要废些心力而已,换句话说,他之格位远胜于此世天道,当然这也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天道有缺之故。 不过配合着心血来潮使用天机衍算之术,对于如今的他到底勉力了一些。 “不觉间,在这个世界也已经有五年了。”姬虞暝不觉回忆起往事,面上略微黯然。 当年,他的母亲因他而遭围困,从而身死道消。随后他便执意一人从族中离去,为了寻找可以开启大世的先贤大能遗物,机缘巧合下来到了这古恒界,却不料自责之下,道心溃散,差点也随母亲而去。 不过如今他道心重铸以不如以往一样偏执,到也不会在多想什么。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世界之分森罗万象,有无数平行世界相混、有孕育和原始的混沌、诞生伟大的虚无寰宇……它们或者彼此笼罩,或归于鸿蒙衍化,但都被圣沌所包含。圣沌没有形体,或大或小,存在于空无中。而空无本身,是彻底的无,不存在概念,规则,以及一切。没有人会知道空无中为何会诞生出圣沌,或许它们是一起并存并生的。 而有一方世界超脱于圣沌,名曰祖源。无数诞生于此,或者超脱于圣沌的生灵,构成了一方方伟岸的势力。而这无垠的一切被统称为源宇。 空无很难生存,唯有将自身圆满,恒固自身存在的生灵才可以游走其中,而当这些中体内有着世界,或临死前愿意化作世界的存在,死后化作的世界也可以存在空无中。 姬虞暝,便是于那无尽空无中,神魔横行的一个势力的少主。 “算算时间,其他的人应该也降临在这方世界了。虽然此界较为偏僻,但也是被一些势力笼罩的范围内。” 姬虞暝知道,已经没有多少留给自己的时间了。 至于这幅依旧还是幼年的身体,等他伤势复原,自然便可快速成长。 眸光看向不远处的孟瑀崖,他用的术法可以说歹毒了,但却有个似乎很无害的名字——回生。 以他人之精气神,弥补自身。 “差不多了,在吸下去就伤及他的根本了。”姬虞暝皱了下眉,便停下了,洞穴中似乎不知不觉间少了些什么。 未过多久,孟瑀崖睁开了眼,那眼眸中似乎茫然一片。 他突然无力的跪倒在地上,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想要抹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无力到了极点。 他经历了两场梦,一场让他回溯了自己的一生,看见了父母因自己的病起的恩怨,母亲瞒住了父亲她们家族的遗传之疾,致使陀寿州两大家族的联姻空无意义。 他脑海中忽然又回想起了一件早已遗忘的往事。 另一场梦,却让他知道了,他一直慈爱的老师不过是个寄居在他体内的恶鬼,教导他不过是为了引导自己来这里,好让他夺舍三年前闻名天下的长瞽医。 父母间的恩怨,再加上如今师傅的欺骗,哪一样对其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身心俱疲之下,他只觉得身体没了任何气力,好似随时会死去。 在这昏暗的环境中,忽然间他脑海中再次闪过很多画面闪过很多画面。 那是他在一次族会时被哥哥们当成下人,关在了静室里。 对于这件事孟瑀崖哪怕没有在梦中重新经历了一遍,也会记忆犹新,从那以后,他其实就怕起了黑。 他挣扎的坐起身,看向身前不远处那个被铁锁困住的人。 姬虞暝看着他,心中其实是升起了一些名为同情的东西,他觉得孟瑀崖可以称得上可怜了。 忽然他想起了一事,有些犹豫,但转念间还是下了决定,他本来只打算治好孟瑀崖即可。可是不知为何他想到了曾经的自己,而且孟瑀崖的资质已算得上上佳,倒也不算辱没了自己想给他的传承。 而且,以后或许可以用上…… 姬虞暝的眸子有些幽。 他现在只身一人,确实孤身力薄了些,面对未来的诸多事,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好。 姬虞暝想到这,眸光透过昏暗看着眼前的少年道:“你可习过武道?” 或许是因为回光返照,孟瑀崖勉强恢复了一些气力,他不知姬虞暝为何问自己这个,但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便给他吧。 一些东西悄无声息的烙印在孟瑀崖的脑海深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浮世绘道录》正文 第四章 似狐少年不吃人 虽然只是随手而为,但以后说不定真的会起作用。就像现在,姬虞暝想到了那个已经消亡的灵魂,对于他来说,从某种意义上,这是他第一次彻底抹杀一个人。 当初傅三素,也就是孟瑀崖的傅师,闯入他的这个自封之地,妄图夺舍于他,却被自己一道神念和一种毒药摧毁灵魂和。 但就在那时,姬虞暝却忽然从其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机缘,所以下意识留有了一些余地,这才让其逃出些许残魂,没料到在两年后,却为自己带来了一个元体。 元体者,气和而亲万物,其精气神对于他可以说是一味大药。 至于傅三素,他一残魂,早随着孟瑀崖精气神的被抽取而灰飞烟灭,一因一果,依他魂魄的残缺早就应该消陨,孟瑀崖那半吊子的灵术根本无法挽回。 可他暗中汲取着孟瑀崖的生气,魂魄间的联系,甚至紧密到只要他想就能将其夺舍,使得先天本就不足的孟瑀崖,身体愈加的病弱,但也无形中与孟瑀崖的精气神建立了联系。 因为魂体的脆弱,在孟瑀崖沉浸入姬虞瞑设下的幻境中没多久,就坚持不住了。 因果报应,不外如是。姬虞暝这么想着,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很浅,也很快的隐去。 不过,自己到是做的更过分。 “你,可以帮我治好母亲吗?我听说过,你经常主动帮人看病的。”孟瑀崖忽然问道,声音中带着虚弱。 不知是何时,他的脸几乎没有了血色,乌黑顺洁的头发变得枯黄。 “我是曾行过医的,应允你此事也没什么关系。但我不觉得你母亲会愿意让我为她医治,你甚至不应该来找我。你母亲不想让你糊涂的在孟家活下去,才把什么都告诉你,可你到底做了一件糊涂事。” “或许那时你一时想不清,可此时你也该冷静了。你母亲若是没病了,那她该如何做才能防止柳家血脉外流?自尽吗?” 姬虞暝缓缓的道,却每一个字都如一柄刀。孟瑀崖毕竟还是一个十三岁少年,他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随后又被迷茫充斥。 “你应该想的多些的,多想错的总会少些。”姬虞暝难得说了很多话, “是啊,我应该多想的……” …… …… 孟瑀崖气力已经消逝干净,跌坐在地上。没过多久,他抬起头,看着姬虞暝,仿佛放下了什么,他觉得他已经要死了,还能管得了什么。 “你是狐狸精吗?”孟瑀崖可以感觉到了中的酸痛,但他还是倔强的开口,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应该都是吃人。”姬虞暝知道,眼前的小孩只剩下莫名的不服输罢了,他只是随口道:“你不想死的吧?” “我会死吗?”孟瑀崖的笑容似乎维持不住了,变得有些僵硬,他的眼底终究出现了一些恐惧,或者说,这恐惧一直都存在着,只是被压抑在了心海中,又随着时间慢慢浮出,直到现在已经快抑制不住了。 “不,你不会死。”昏暗中姬虞暝说这话时是噙着一丝笑的。 “你不吃我?” “你又不好吃。” 姬虞暝心中道,其实挺好吃的,但我怕在吃你就死了。 孟瑀崖的情绪起伏,脑子混沌一片,不知为何眼泪突然就止不住了。他逐渐的合上了眼,彻底软倒在地上。 擦啦、擦啦…… 铁索崩断声不断响起,姬虞暝站起身,随着走动挂在身上的残余锁链也掉在地上。在孟瑀崖身体两步前又停下,想了想,随手弹出一道光,没入孟瑀崖眉心。做完这些后,他才继续往前走,未对身后的地方流露出半分留恋。 也随着他的走动,身后慢慢弥漫起朦胧的白气,白气中,隐隐含着森罗万象,那白气慢慢扩散,却又不会超过姬虞暝。 就这么一直从昏暗的山洞中走出,姬虞暝不适应的捂住了眼眸。 过了一会,才缓缓放下。 洞外,天色已是时暮,光黯淡,虫鸣声淅淅索索,像小河流动般富有韵律。 姬虞暝三年来第一次看见所在山洞之外的景色,一时神念灵动,种种杂思缓缓消去,他轻嗅了一下清新,带着草木特有芳香的空气,脸上浮现出恬淡的笑意,心中真正的开怀起来。 姬虞暝轻声道:“不知胡慕姚那丫头怎么样了。” 他忽然想起那个跟在他身后发横财的小姑娘,对于这个古灵精怪,总爱讨好他的女孩,让他在看不见的时光里留下了足够深的印象,也许自己已把她当妹妹了吧。 远方自是看不清晰,只因树木的遮掩。姬虞暝没有动用神念,只是轻笑了一声,走入了其中,没多时,彻底无了身影。 暂时不在去想其它,他已经太久没有尝过酒了,而美景,路上慢慢看就是。 …… …… 长嵇山脉附近有很多村镇,青溪镇正是其中之一。 走进了其中后没多久,姬虞暝便见到了一家酒肆,他索性就走了进去。 酒肆中,趁着没客人的时候,黄木做成的柜台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左手拨着算盘,右手在账本上算着账目,他的字说不上漂亮,但很干净板正。 他叫岑行,是酒肆中的伙计,就在他放下笔,松了一口气,活动了下筋骨,刚打算趴一会偷一下小闲时。 夜风透过门帘刮进店内,让岑行忽然间觉得身体发寒,觉得吹进来的风更多了,下意识的望向门处。门帘被掀起,只见掀的人是一个年岁差不多十一二,穿着黑袍的男孩,他走了进来,门帘垂下,那股寒意又消退了些许。 看着那男孩,岑行敢说,这个男孩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哪怕是青楼里的最漂亮的娘子,也要逊色于眼前的男孩。可这男孩的五官虽然精致,但也不是雌雄莫辨的那种,应说是好看而不是漂亮。但他的好看放到男女来说,都是极为相称。 “这位小爷,您是来吃酒的?”虽然楞了一下,但岑行很快就回过神,走上前习惯性的笑着询问。他站的地方,离的有两步半左右,不是太近,但也不太远。 对于这等年岁的男孩来酒肆,岑行未曾有讶然。大昶自第一帝璋立国至今已有九帝,不过因为历任帝王都是修为极其高深的修行者缘故,已治天下万年,每任帝王在位期间都是励精图治,粮食富足而天下有余,虽然依然有贫者,但饥灾却绝不会有。更因为除了寥寥两位帝王外,其它七任帝王皆喜酒,上行下效,久而久之,造就了大昶的男儿,不论年岁都是爱这杯中之物的性子。 “嗯,随便来两坛。”姬虞暝抬步走至一张桌前,用袖轻拂了一下木凳,然后坐了下来。 “您要温酒吗?”岑行道。 “无需。”姬虞暝想了想,又道:“烦请快些。” “那好嘞,您别急,我这就给您取酒去。”岑行爽利的说了一声,转身就去拿酒。 姬虞暝看着他匆匆的背影,略微皱起眉头,他感觉到这伙计身上有与自己的缘,可他在这个世界除了主动结下的因果,应该是没有其它因果的。因为,他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个外来人,彻底的,不论还是灵魂。 那么,这缘是冥冥中自生的吗?姬虞暝唇角扬起一丝弧度,眼眸中闪烁着莫名的意味。若是一个他也就信了,可自从进了这个小镇,算上现在这个已经是第八个了,难到都是有缘?就算活了千年的修行者,想遇到一个与自己有缘的人都难见,一下遇到这么多怎么可能,可难不成还是自己的错觉? 心神在识海中的那一条似若无尽的长河,他看不清长河的尽头,也看不清长河的终点。这是意河,在他的记忆里,只有那可以视鸿蒙如玩物的源主,才能修行出来。 岁月是修行的毒药,而意河却可以将无用的记忆沉淀下去,需要时又可以随时想起,任时间流淌,只要拥有意河心态的年轻和衰老都在一念之间,这是永生之基。而且即使转世,只要真灵不消泯,拥有意河的那一世起的记忆,就都会保留。 姬虞暝能拥有意河,大概只能说他的前世有立足于源主者。而现在他的那条浩荡的意河中,就沉淀着那无尽的前世轮回的记忆,但他只探知了些许。对于他来说,那些记忆太多,如果冒然接受只会让他失去自我。 “这也是,那也是,真是够明显的。” “看来是我的哪一世做的手脚,生怕转世的我看不破他的谋算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浮世绘道录》正文 第五章 那山不在高 脚步声轻轻的传入耳中,他微微回头,只见那酒肆伙计端着一个大盘走了过来,那上面是两壶酒、几个小菜和一个小杯。 “小爷,您有事叫我。”将东西摆在了桌上后,岑行笑着道。 姬虞暝看着桌上的东西,便点头道:“你且忙你的。” 岑行转身回到了柜台后,拿了块抹布默默的擦起酒肆内的桌椅来。悄悄撇了一眼从桌上的筷筒中拿出一双筷子,夹了一口小菜放入嘴中的姬虞瞑,他又是在心里郁闷了一下,今天是怕扎不成猛子了。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岑行已经擦完了除姬虞暝那张以外的所有桌椅,还把地扫了一遍,百无聊赖的趴在柜台上。 而姬虞暝依旧是在饮酒,同时梳理着意河的记忆。 忽然一阵清脆细微的铃铛声响起,没过多久,一个身材高大,头戴系着铃铛的墨色诡异花纹的斗笠的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进来后他就拿下了斗笠,露出满头银丝和一张苍老儒雅的面容。 他径直走向姬虞瞑,快到他身旁时将斗笠放在了另一张桌上,然后才缓缓的在姬虞瞑对面坐下。 “姬公子,好久未曾见啦。” 温和如普通老人的声音,让姬虞暝微微抬头望去,他眼眸中神情平淡,有那么一瞬间的空洞,让老人仿佛也有种身体化作虚无的感觉,老人心中身体紧绷,随后却又马上放松了下来。 他知道,在这个貌似十一二的小孩面前,他无论是做什么都没有用。这天底下最危险的人,或许就是面前这个长得好看,似乎一脸人畜无害的小家伙。 “肇骑,监察天下的力度大了很多啊。”姬虞暝嘴角上扬,像是一个真正的孩童般不遮掩自己的情绪。 …… …… 此界名曰古恒,浩瀚无边,上有神天,下有幽冥,为一大千世界。大陆曾有七,不过上古时有神人,以浩瀚伟力合七为一,以那神人名姓曰之阑吴。 阑吴大陆如今分为诸域,土地最为肥沃广阔的即是中央浩土,如今正是大昶历下,第九帝垣在世,虽不及先帝宣的武功,文治却尤有胜出,让这个帝国越加繁荣。 也正是这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让肇骑的威名在他统治的这几十年里,愈加恐怖,不在仅限于外族。死在肇骑刀下的王侯权贵,头颅可以绕着京都长郢城三圈。 肇骑,乃是大昶太祖皇帝,昶圣祖麾下的第一军,肇旗军改制而来。由当年肇旗军的后人和身世清白的孤儿担任,可以说是历代帝王的私军,只效忠皇帝。 肇,始也。肇骑,代君巡视天地。肇字,也代表着肇骑的地位。 一袭青昭袍,煞气蔽云天。唯恐玄黑色,生死任使由。 肇骑镇抚使以下皆是青昭袍,而总指挥使则是纹着狰狞的蛟龙,左右两袖臂膀处还各镶着一块玉的黑氅。 但在这一晚,肇骑的黑氅便衣来到了这大昶的偏僻之地,与一个小男孩相见。 “姬公子说笑了。”老人叹道:“若是旁的乡野人不知也就不知了,你还不知,我肇骑的彼玄天罗大阵是笼罩整个大昶的?若非你没有隐藏气息,我又怎么可能这么快找上来。” “唔,到不说这些了。姬公子,可介意老夫厚颜饮些酒?” 无声无息,化解了二人间有些凝滞的氛围。 姬虞暝眉毛微挑,却也没多说什么,抬手示意了一下,便又自顾自的饮了一杯。夜风吹着门帘,也有着匆匆离去的脚步声,他微微诧异了一下,这酒家小伙计到是一个有眼色的。 “到也是个趣人……”老人轻笑,挥手斩下了一个桌角,翻手间一堆木屑落在地上,他的手中已然出现了一个小木杯,他为自己倒满一杯,缓缓饮下,咂了下嘴略带可惜道:“这杏子酒,倒是果味足了些。” “何老毕竟是老了,或许忘了我的样貌,他怕是见我年小,这身体到真是……” “哈哈,老夫是老了,倒是忘了。”老人一拍脑袋,看似懊恼的打趣,随后他又神色温和道:“不过,这少年看来还是个心善的啊……” 两人对于岑行的离去没有说什么,有眼色是个好事,往往能活的久。 姬虞暝左身依在桌上,又不完全贴靠,看上去有几分慵懒,似是随意道:“这种边隅之地也有行人匆匆,赶着夜路,这天下看来发生了什么大事。” 再来这里之前,他见到不少游侠神色匆匆的向东南方而去。他虽然会衍算之术,但此时除了必要和关心的事,他不想平白浪费心力。不过眼前人是知道这天底下大部分事的,所以也有了几分好奇心思,于是便开口询问。 提及此事,老人沉默了一下,才道:“天下间最高的那一个山峰断了。” 姬虞暝的手也微微一抖,酒水在杯中溢着,起伏不定,小小的浪儿似乎随时会拍到杯外,让木桌尝一下酒水的滋味。 他抬头直视着老人道:“你是与我家乡人做过了?” 这天下间最高的山峰是苍山,它潜藏着连通天地之气,相互交汇的天脉。苍山断了,天脉自然也断了。 老人体内的伤瞒不过他,只是一开始没有在意,直到听到老人方才的话语,才惊觉老人的伤势有着熟悉又陌生的意味。这个天下间,没有可以损害苍山的人,那是镇压天地灵气的所在,这世间所有的生灵,如果要伤害苍山身心都会不由自主的颤栗。而且,除非是疯子,否则没有人会愿意损害苍山。 它镇压并梳理着灵气,如今它断了,这世间就不会宁静了,天灾必定横行。 老人眼眸微动,似乎面前出现了一个背弓少年,正用那如鹰的眼俯视自己,让自己寒毛竖立,那如坠月的一箭,仿若恒久不散的梦魇,让体内明明暂时压下的伤依然隐隐作痛,他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空杯后,带着恳切道:“老夫正为求医来。” 苍山,此世人在意,断不了。可总有不在乎,能断得了的人,而这后者自是来自天外就可以了。 姬虞暝听后不言不语,只是拿过酒壶微微摩挲了一下,然后缓缓给老人倒了一杯酒,他这才开口道:“你这伤,不难。不过是有郁结之气堵在经脉,你若化解需费水滴石穿般的长工,想来的是等不了的,不过对于我来说可轻易化解。” 老人没有多问,抬手饮下,杯子放下时突然闭上了眼眸,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重新睁开。在他睁开的那一瞬,他的眸中忽然明亮了太多,好像耀眼的大日,不过又仿佛是错觉,在下一刻就归于了平常。 一杯酒,伤便以全然恢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浮世绘道录》正文 第六章 猫与狗 老人将一些古老的物件和残书拿出,这是姬虞暝以前要的酬劳,他也不知姬虞暝为什么要这些东西,似乎是在找什么古地一样。 他根本不知这其实关乎了天人此次降临之因,姬虞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收下。 老人也没有了多余的事情,便走了,临行前他道:“姬公子,你可会去?” 他说的是苍山,他觉得无论是苍山中的祖气,还是其本身是古地的存在,姬虞暝都没有不去的理由。 “我乏的很,何老可有车?” “天晴时,车即来。” 老人说完后,转身离去了,只剩下那木杯和斗笠证明他来过的痕迹。 姬虞暝知道老人有着一些算计,但他确实需要去的,他想找的东西很可能在那里,以前因为身体之故他没有去,但现在他没有了不去的理由。 又是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他喝下第六壶自己从酒窖中拿的酒后,他看到了刚回来的岑行。 此时他似乎已经醉了,对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年举起杯示意,勾起一丝浅笑,半依木桌用慵懒的语调道:“一起喝一杯吧。” …… …… 第二日悄然来到。 清晨草叶生露,微风拂着行人的脸,角落中的小花洋溢着它的笑,盛开在不经意的地方,依然是春的延伸。 眼皮沉重,本就未恢复完全的身体似乎疲惫的要死去,姬虞暝心思一转,体内逐渐生出一股轻灵的气,在身体每一寸游走,消去了疲惫,清明的识海重新支配起身体。 本来是不会醉的,可想醉了,自然就醉了。 想起昨日的事,苍山一行倒是有必要的,以他的伤势如果用苍山内独有的祖气,必可以恢复完全。 他虽没有去过苍山,但他凭借自己的所知,能大致推测出那祖气是何物,那是一种天地的本源之气,修行者可以之延寿悟道,得一便是了不得的大机缘。 不过在古恒界似乎只有少数人知道祖气,连他也是偶然得知。 姬虞暝看着倒在脚边,捧着一个酒坛侧躺呼呼大睡的岑行,想起了昨夜这个酒壮胆气的小子最后搂着自己脖子大吐苦水的样子。所以他是喜欢酒的,酒可以让人忘却太多东西,露出最本真的样子。 他起身蹲了下来,手指点点岑行的胳膊,看他迷迷糊糊的的睁开眼,然后慢慢坐起身打了个哈气,下意识的转头,动作顿时停下,一个未呼出的气僵在体内,他瞪大了眼睛。 姬虞暝与他对视,平淡的眼眸在这一刻没有一丝波澜,安安静静。 “哇啊!”岑行下意识的连滚带爬的逃开了,如同炸毛的猫。 在他逃的这一刻,脑海中轰然出现昨夜的画面,明明自己是怕被这个看上去是个小孩,但却能被肇骑的人礼待的人喝醉了一不顺眼就宰了自己,所以才小心翼翼的陪他喝酒,结果最后竟然搂着对方的脖子吐苦水!完了完了,要死要死!像是火药爆开般的杂乱思绪,如同野马般在脑海奔驰,没了缰绳的约束。 姬虞暝看着还抱着酒坛一下子跑到角落,惶恐看着自己的岑行,眨了眨眼,眼中忽然出现了笑意,随后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站起身。 他的笑声轻快愉悦,却让岑行听的尴尬起来,他想起要是对方在意哪会等到现在。 姬虞瞑忽然呛到了一样,咳了两声,抹了抹笑出的泪水,看着岑行道:“你像只猫啊,那酒坛你要抱到何时?” 岑行脸一红,连忙想放下,因为手边没桌子,走过去时还拌了一下。他紧张兮兮的看了眼姬虞暝,才把酒坛放到桌子上,然后转过身看着姬虞暝老老实实的站好。 很乖! 喂喂,你想笑死我吗,姬虞暝又想笑了。 他道:“肇骑有那么吓人吗?” 他随手一勾,斗笠到了他的手里,他看着斗笠上的花纹,这是在大昶连山野之民都知道的图案,它代表着肇骑。 “貌似……有点……”岑行脸上扯出一点僵硬的笑,局促的道。哪里是有点,他这一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能碰到肇骑的人,当时看到那斗笠,腿肚子都软了,赶忙逃了出去。可没过多久,一个肇骑竟然专门出现在自己眼前,让自己好好招待酒肆中的小客人,只得又回来了。 岑行心里涌出一大堆话,脸上笑的已经跟哭一样。 姬虞暝歪头想了想,两个大袖拢在一起,忽然看道:“岑,是岑行对吧,给你个让你不怕肇骑的机会要不要?” 岑行一时呆住,张嘴好半天才蹦出一个字,“……啊?” 接下来的事情却是很简单了,走到外面,姬虞暝吩咐了几句在守候在马车边的一名肇骑百户,这名百户就离开将酒肆的老板陈石埠找来。 然后少年岑行在一脸茫然的状态下,看到了自己卖身契的转让过程。 “老板,你就这么把我卖了啊?”少年迷糊道。 “对啊,小岑以后好好干,跟着这位小大人你以后会很有前途的!”富态的中年人带着背后还未消失的冷汗,一脸堆笑。 …… …… 日悬空中,宽阔寂寥的道上,一辆马车嗒嗒的行在上面。 “果然我的决定没有错,你驾车到是稳得很。”马车中,姬虞暝半躺坐在其中,忽然道。 赶车的少年是岑行,他赶着这辆马车很是宽大,车身有着细密的雕纹,由白银和青铜打造,是大昶特有的平楼车,前面有四匹骏马,神骏非常,肤如赤血,鬃毛紫色,蹄是纯白,其名蔚央马。 “我常为陈老板去拉货,所以这事到是手熟,小爷你真有本事,连镇长都要亲自给您送行。”岑行嬉笑道。 姬虞暝没有对此说什么,只是喝了口酒,悠悠道:“怎样,不后悔了?” “嘿嘿,瞧您说的……我已没这念头了。”岑行面上略有不好意思,他空出一只手下意识的挠了挠头。哪个少年人不喜风光,回想起陈老板刚到时,看着停在自己酒肆前华贵的平楼车和神俊的蔚央马,这个活了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张着嘴巴瞪着眼,可是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浪子出家门,仰天不回头吗。” 这个人,适应的是不是有些快了…… 姬虞暝发现岑行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少年,但什么都能适应的很快。 并且找到乐子。 不应该用猫来形容吗,或许是土狗吧,想起那只在路边遇到的一只黑白相间的土狗,凑到自己身边被自己轻踢一脚后,一顿汪汪叫,但给了它一块烧饼后,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又凑了过来。 不对,这是记性不好吧。 离开了山洞,再加上心结已结,姬虞暝恢复了几分原本的心性,此时的他,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连身体都因为道伤停留在十二岁的模样。 “伤势应该两三个月就能好,只要一好,身体就可以成长到我应有的模样。虽然继续如今的模样也无碍,但到底不方便了些。”姬虞暝心中想着。 不知道被编排了一顿的岑行,听到姬虞暝的话后,望着前方的路,口中微不可查的喃喃:“可能我也会惦念着吧……” 马车内,姬虞瞑放下了酒壶,没有说什么,岑行那无意识的话他也许听见了,也可能忽略了。他默默地闭上了眼,似乎陷入了小酣,可如果有一个修行略微有成的人再次,便会发现,他与整个马车似乎化为了不可分的整体。 马车嗒嗒的行着,可溢着生命气息的生灵,似乎只有岑行和四匹蔚央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浮世绘道录》正文 第七章 大昶风雨来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山丘上,昨夜的老人依然穿着灰袍,只是头上没了斗笠,他身边站着一名青昭袍上绣着恶兽的中年男人,老人望着那辆他赠予的马车消失在他的视线,他幽幽一叹道:“唉,也不知是对是错。” 他身后的中年男人也看着姬虞暝离去的方向,眉眼间带着近些时日奔波的疲惫,不发一言。肇骑规矩森严,他心中纵有不解,也不会去询问老人。 “陆元,你想问什么吗?” 老人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 “属下该问?”陆元的声音刻板,仿若死水。 老人没有看他,仍然看着那个方向,道:“你自然是该问的,因为你不解,而此事也无关紧要。” 陆元沉默了一会,终是道:“属下确实不解,虽按常理,此人需戒备和交好,但何至于大人您如此礼敬,竟用召铃之礼去见这位。” 召铃之礼,即是肇骑用最恭敬的态度去请人,以铃声表达询问之意,便服表达恭敬,若是见者回绝,则会立刻退走。而这个传承在肇骑中的古老礼节,除了老人会用它面见帝君时用到外,用于外人已是六百年前的那任肇骑总指挥使,去见天地十宗之一白皓山的山主老贤人。 可那位乃是天地十宗之一的宗主,也是天下文人的领袖,帝君见之也要行半礼的存在。 老人带着遗憾叹道:“如唉,果他只是这片大地的人就好了……算了,不说这个,昨夜你离得远了些,也用秘法封印了耳力,所以不知晓。你应是知道,有人生来便站在比神天还要高的地方上。” 陆元眸子一凛,皱眉道:“这位是天人?” 老人回身看他,扶着胡须笑道:“呵呵,你这副惊讶的样子倒是少见。” “属下失礼了……”陆元微低下头,避开了老人打趣的目光,没有丝毫逾越。 老人也不在意,只是道:“你说的没错,这一位是个天人。毕竟,是彼玄天罗大阵都找不出来历的人啊。不过,或许这是一位能帮我们的……” 说道最后,他也是声音变低,几近喃喃。 悠悠万载,有国大昶。大昶是辉煌的,伟大的,开启了属于人的盛世。自初年大昶圣祖大帝发动了那场灭神,天神地祇无了神庭,大半陨灭,更是在后来几位大帝君手中剿灭了残余,使得天地无神。可成也如此,败也如此,大昶的力量用在别处,隐患自然多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虽不至如此,但天人断苍山,也引爆了大昶内部的隐患,让着天下隐隐有了大乱的趁势。 天人,真是一个恐怖的称谓。老人心里叹息一声,往来处而去。他是用虚空之阵赶来的,自然也要用它回去。陆元跟在老人后面,忽然微顿了一下,又看了那个方向一眼,然后才回身继续往前走。 “天人啊……”而此时在马车内,姬虞暝睁开了眼,整个人有重新独立了出来,他轻轻感叹,把玩着这个词汇。天人,这或许是一个代表敬畏的称谓,他也算是其中的一个。 所谓的天人,生来不在这片大地,俯视着苍天。但他们彼此之间也很可能不相熟悉,或许称他们为天外之人更妥当些,而天外之天绝不会仅有一个。 这个古恒界是大千界,体系完善,浩大无穷。但它并不属于正常的世界体系,而是由圣沌的残骸所衍化出的世界。 与那些恒固自身的存在所化作的世界一样,是直接飘荡在空无中。 这两类世界的外层都有前身留下的力量,可以主动抗拒着空无的侵犯,不过大部分拥有着寿命,而不是像祖源界那样,本身的物质就不受空无侵扰,可以在空无中永恒存在。 而老人口中的其他天人和姬虞暝,都是来自祖源界或存在于空无中的势力。 如果说姬虞暝与其他天人的最大区别,或许就是同为异乡的游子,他却是个不告而别的。回忆起往事,他叹了一口气,还真是不美好啊。 姬虞瞑最终还是未再说什么,只是扬起了车帘,看着车外那疾退的山林,眸光有些幽幽。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前面赶车的岑行忽然道:“小爷,过了前面的路,便是川沛之地了,您是想往东还是往南?若还是继续往东的话还有三地的行程,才能到拓余关,出孚州到陀寿州。还有从这里直接往南,途径景丰之地,从翼寿关进入浦州这一条路。这两条路都差不多,都可以去您说的苍山所在的北雎州。” 姬虞暝听到了陀寿两个字,眸子微动,沉吟了一会道:“往南,去翼寿关。” “好,您坐稳嘞!” 车子拐了道,岑行隐隐感慨着,这不到一日的时间已是寻常的马车,一年的行程。青铜的车轮在不算平整的大地上,没有丝毫作响,人生中第一次用了传说中的玉符的岑行,得到了玉符中所含有的知识后,也勉强可以驾驭身下的平楼车,并辨认地形方向,虽然初时略有生涩,但很快却也觉得与平日里驾驭的马车并无太大不同。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姬虞暝的左手在酒壶上轻轻的敲着,一下又一下,像是低沉的曲调,他右手抚住额,慵懒的半躺在马车中,他忽然轻笑了下,右手改为撑着脑袋,看向车帘外,喃喃道:“这段因果……或可用下。”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化因果为链的神通。 不过过程很麻烦,还是等苍山一事过后再去陀寿州,用与孟瑀崖的因果来炼制吧。 思绪一闪而过,他未多将这个想法放在心上,一切到时再说。 黄昏已至,凭借着蔚央马的通灵,岑行放缓了速度,在一个镇前停下,此时他们虽未出故幽之地,但离景丰之地已是不远了。 说来,眼前的小镇也是个有名的。 岑行驾驭着马车缓缓行进了镇子,平楼车的华美和蔚央马的神俊让看待到的镇民们惊异,不晓得是哪方的贵人路过此处。 一些顽皮的孩童远远跟着马车,天真的眼神里充满了羡慕。 马车停在了一家客栈前,岑行跳下了车,然后挠挠头,看着马车车门,刚想打开,却听见机关声响了几下,车门自动打开了。 姬虞瞑看着岑行那伸出的手,尴尬的半举在空中,也不在意,自己跳下了马车,然后挑眉笑道:“我觉得比起你望着我,不如把马车收起来,让我省些精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浮世绘道录》正文 第八章 白杨镇 岑行回过神,连忙尴尬的笑了笑,手收回来,有些笨拙的恰了几个法印,平楼车和蔚央马化作了光,进入了他腰间的灵兽袋中。 姬虞瞑神情略微调笑的对着岑行道:“我对于侍奉之类的事不需要,否则还不如找一个女子。” 岑行楞楞的点了点头。 “走吧。” 姬虞暝说完就走进了客栈,岑行也跟上。 他虽然面上依旧有些尴尬之色,但心中却像是松了一口气。因为喝酒的事,他觉得姬虞暝很平和,但却把他当成了一个大家族出身的少爷。 能被肇骑的人礼待,那么他出身的家族一定不可估量。 所以他难免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岑行想着东西,走路时有点心不在焉,在快进门时,甚至左脚踩到了右脚上,自己给自己差点绊倒。 …… …… “食为美兮,滋以白杨,流酿兮唤为瑶汤……” 一进客栈门,便听见了还算清朗的歌声。这个客栈不大不小,却是颇为的古意,显然是有了年头的,有小厮倚着房梁轻唱着镇中流传的歌谣,不多的客人吃着饭食,未有喧哗,只是偶尔的彼此交谈。 上了年岁的老人有的面带笑意的听着年轻小厮的歌声,也有几个在座的年轻人,还会不时跟着轻合几句。 “二位,是吃饭食,还是住店?”看到客人进店,一个闲的无事的小厮上前来轻声道。他面带笑意,有着年轻人的爽朗和让人舒服的恭敬。 姬虞暝轻挽了下袖子,扫了一圈店内,才看向眼前的人,他道:“皆是,先来六七盘拿手的菜,细面一碗……对了,岑行你吃什么?” 他转头问身边的岑行。 岑行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下才道:“那、那我也来一碗细面吧。” “好嘞,您二位请。” 这镇名为白杨镇,因一种名为白杨的树木而扬名,其树皮下有一层淡黄色的膜,晒干磨成粉即是上好的调料,还对身体颇为滋补。故而有“不尝白杨菜,莫入孚州土”的传言。 坐在了一个周围没什么人的的位置,姬虞瞑用手指轻划了一下桌子,眉便微挑了一下,然后看着自己对面的岑行道:“运气不错,这家是个老店了。” “小爷,您满意就好。” 姬虞暝和岑行闲聊着,初时岑行还有着些许紧张,但慢慢的也放开了一些,到底是年轻人,再加上他面前的大人物长得也是过无害了些,看上去最多不过十三,而且言语中也没有什么高高在上,顶多性子只是略微有少许清冷而已,岑行这么想着。 菜不多时就上了,一鱼一汤一海味,再加上三个素菜。鱼是清蒸的,白嫩的鱼身上有几个花刀,铺了少许的葱丝和火红的椒丝,因为是蒸制,极为软烂,仿佛整条鱼变成了可以夹起的雪。 汤是一个说不出的菜,类似植物的根部,伴着羔羊的里脊,汤水清澈,却无比的鲜香,纯粹的肉色与嫩绿的根部结合在一起,让人不忍心破坏,细闻之下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胡椒味,刺激着味蕾。 至于海味则是一只鳖烹好的肉,切好了呈上的,一旁还有蘸料。 而那三个素菜,也是炒的颇为精致,寡油而重味,还有两碗细面,白生生的,挑起一根还悠悠颤着,好生诱人。 小厮笑着道:“二位慢用,这六道菜皆是白杨镇的名菜,希望让二位不觉名逊。” 姬虞暝道:“多虑了。” 他的眼中颇有些感慨,看着满桌的菜,不觉升起了难得的口腹之欲。 小厮转身离开,此时店内已经没有几个人了,毕竟以经是快入夜了,店内的人也繁忙起来,那唱歌谣的小厮也不知何时停下,忙碌起来。 “吃吧,今日还要早些歇息,回房后别忘了修炼,那样你施法时就不会损失气血和精神头了。” 听到姬虞暝说的事后,岑行连忙点点头,作为帮忙驾车的报酬,姬虞瞑扔给了他一本功法。 白杨菜有名不是偶然的,虽然不至什么天下绝味,但能使菜味悠长不绝却是着为让人满足。 姬虞暝慢条斯理的吃着菜,偶尔喝一口酒,虽然面容年幼,却颇似个小小的酒中君,未施法克制酒劲从而脸上有了红润,毕竟也是饮了一天的酒。 岑行虽然尽量克制了,但那吃饭时,还是能看出虎虎的劲,偶尔就会忍不住大口吞咽。 一大一小两个少年,到是颇为和谐起来,仿佛是一对相交多年的好友。 …… …… 在自己的房中,姬虞瞑坐躺在床上,翻着一本书,书卷古朴,隐隐漏出的封面上有着渡真法合四个字,姬虞瞑不时翻两页,小小的少年脸上全然是认真,许久后他放下,揉了揉眉心,手放下后才叹道:“心神的损伤到底严重了些。” 其实,他大可一个虚空之术直接去苍山,但又能有几分圆满状态,更何况他很可能,还要与同样的天人以及本土高手斗法。 所以他选择了车架,并要岑行为他驾驭,使得他可以一路节省心力,能恢复更多。 “何愁何愁,吾有千秋……”姬虞暝轻声的唱着,漆黑的瞳仁放远,似乎透过天花板看向天空,又或是更远,那一张小小俊逸的脸上有着少许迷茫,但不多时,嘴角却微扬起一丝笑,虽然浅淡,却无比的真实。 他的时间总还是有的。 “回家呀……不会太远了……”他是这么轻声嘟囔着,却也是这么想着。 夜过天明,报晓的鸡打起了鸣。 白杨镇的早点也是极好的,姬虞暝的面前有三样,分别是白杨叶包子和青鸽米粥,以及腌萝卜,白嫩的包子一咬,松软的面皮和陷的鲜香便回荡在唇齿间,白杨叶的口感近似白菜,却有种独特的韧性。此时在吃上一口咸度适口,微凉爽脆的腌萝卜,连刚起时的困乏都会散去。 用勺子轻盛起半勺青鸽米粥,青色的肉丝与软糯的米混在白汤中,鲜香扑鼻,喝下去后胃都暖了起来,随后便能感觉到舌尖悠留不散的一丝淡淡甜味。 以前在家族时食下无数灵材圣物,都没有在意过吃食。 可现在,姬虞暝却决定要好尝尝凡尘中这些不起眼的食物了,虽然他不需要仅用五谷来生存,仅靠牵引一些灵气便可以弥补所需,但他又修的不是断绝七情六欲的法门。 嚼着嘴里的东西,姬虞暝的眼眸却有些控制不住的瞟,自己发觉了这一点,他的心情有点难言,只好安慰自己道:“三年未进食了,有口舌之欲到也正常。” 正在这时岑行咽下嘴里东西,抬起头问道:“唔咧,咳,小爷,你说什么?” “……没事,吃吧。”姬虞暝觉得应该给岑行一个断绝耳识的法门用以修行。 两人又聊了聊修行上的事,岑行在问,姬虞暝回答,初为人师的感觉让姬虞暝觉得很新鲜。 “两位小老兄,四周已无空位,不知我和我妹妹是否可以在这里坐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浮世绘道录》正文 第九章 南家兄妹 这声音突兀间响起,儒雅温和,不令人反感。 二人望去,发现是一对男女,男的年纪稍长,约莫二十岁左右,相貌虽说不出哪里好看,却很是和谐,让人心生好感,一双清澈的眼眸似乎时时带着笑意,这是一个任何人一见都不愿生出厌烦的人。而他身边的女孩,只有十四岁左右,小巧的脸蛋,精致的五官,穿着一身翠绿小裙,头上别着一个银饰,看上去乖巧秀气。 “阁下是……” “当不得阁下,在下南若安,这是舍妹南琳洛,两位小老兄有礼了。” 南若安似乎是个很谦和的人,自报起名姓来,然后就想抱拳施下礼,又尴尬的放下,道:“两位应该不是江湖中人吧,在下不是富贵出身,倒是不懂其他礼节了。 说起自己的出身时,青年一脸坦然,只是对于自己不知道怎么见礼有点尴尬。 毕竟岑行的衣物虽然普通了点,但姬虞暝的衣物却是实打实的华贵,虽然看上去略有普通,但略有眼力的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凡,不说其它,光是看不到衣缝,仿佛浑然一体就可以看出这最起码是一件法衣,而两人的年纪气质看来,很可能是哪个大家族的少爷带着仆僮出来历练了。 姬虞暝没有介意,而是向兄妹二人道:“请坐就是,在下姬虞暝,这是岑行。” 岑行对二人抱了下拳,也连忙起身做到了姬虞暝旁边,并移开了自己的吃食。 四人坐在一张桌子边,倒也不拥挤,很是绰绰有余。 几人闲来无事,交谈起来。 岑行悄然打量了一下两人,总觉得自家小爷和这个突然到来的青年有某种相似的地方,等又吃了一口白杨叶包子时,他才发觉到让自己感觉相似的是什么。 自家小爷虽然似乎略微清冷的样子,但其实时刻都是带着笑的,而眼前的这个青年也是给人一种时时在笑的感觉。 使得原本迥异的两人,似乎相似了起来。 南琳洛忽然小声的开口道:“姬公子和哥哥似乎挺像的,嗯……都是带着笑的。” 姬虞暝和南若安相视一眼,也发觉了这件事,虽然他们的长相不一样,可笑起来的感觉却极为相似。不过仔细观察后,还是有着细微的不同,姬虞暝的笑容虽淡却很温柔,相处久了都会被察觉出来。而南若安的笑则透着一种安然豁达,很容易让人亲近。 这种不同虽然存在,但却极为细微,岑行和南琳洛都没有分辨出来,仅仅只是觉得两人的笑容相似。 不过两人却都马上分辨了出来,本来存在的生疏感都减弱了一两分。 是个很不同的修行者,他们给对方都下了同样的结论。 两人对自己是修行者一事,都没有用手段隐瞒,用手段就能很轻易的看出与凡人的不同。 吃了三个包子和喝了一碗粥,已觉得满足的姬虞暝也就不再上东西了,他看着南若安随口道:“南兄这种修本身的修行法,似乎已经很少见了。对了,你没有要些吃食吗?” 南若安笑道“哈哈,到是要了,不过这时候客人多,我们来得晚难免要多等些时候。我这身道统早已没落,不值一提,倒是小老兄你不修灵气,气血不活,修的是哪门法?“ 他有些好奇的看着姬虞暝。 姬虞暝有些小在意,默默盘算了一下怎么让伤势快点好。 “其实算来在下已是十七,只是数年前受过伤,伤及了根本才一直是这幅模样。不久后就可以恢复正常,并可以用秘法恢复应有之态。至于修行法,确实有些与世间不同。” 姬虞暝解释道。 对于他的修行法,他到没想隐瞒什么,只是讲述清楚有些麻烦罢了。 南若安和南琳洛也都没有追究在意的样子。 不过南琳洛忍不住笑了一下。 “姬小弟是对年龄很在意的吗?安心,你会长大啦!”她用一种哄孩子的口吻道,像一个大姐姐一般。 姬虞暝无疑是很有风采的,在旁人来看,一个约莫十二岁的男孩,身穿合身的大袖黑袍,身姿动静间似乎都有着一种特殊的礼节一般,身形瘦弱却如劲柳,面容无暇,似乎诗画中最美的描绘,披散在身后的长发虽然夹杂着一些枯白,却增了一份别样的感觉。 但这个谪仙童似的小人儿,到底是个孩童,说出那话后,就像一个有些成熟的可爱小男孩,想要强调自己已经长大了一样。 要不是顾及着是刚刚才认识,南琳洛已经想要去掐掐小脸蛋了。 “嗤,咳咳。”岑行在一旁努力的憋着笑,不小心笑出来后还干咳两声用来掩盖,随后连忙低下头去。 姬虞暝已经维持不住原先的模样,但也不恼怒,只是神情有些无奈。毕竟自己如今的这幅模样确实没有什么说服力,他只是看向南若安道:“南兄,你的修行法可是有看透本相的法眼之手段。想来你是没有看出我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吧。” 南若安摸了摸下巴,神情略带惊奇道:“小老兄好见识,我这本事确实如此,可否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姬虞暝喝了一口酒润润喉,说道:“南兄你身上无清浊之灵气,亦无其它痕迹。但你的神,一般修行者都比不上你,应是修心的道统。而如你这类人,必然会有这类法门。” 神,言的是精气神的神。 “唉,南大哥你这神通有什么玄妙吗?额,不方便就算了……” 岑行有些好奇的问,问完却又觉的有些突兀,连忙又道。 “这倒无妨,说了也不碍事。我的眼所见与常人不同。所谓天地人神鬼,万物万相万生灵,有鬼者形恶多变,人者善通灵窍,神者身化万千,表相难知。” “可我观众生,却以心观心,神通术法,奇形魂变,在我眼里都只有心灵之相。虽不是直接显化,但通过心光的揣摩,我就可以推断出一个人的本相是什么。嗯,姬小……公子的心光,虽然慧芒很深,但纯真心光却是很盛,所以虽然有姬公子说的可能,但我之前没有向舍妹说。“ 南若安说着说着,不知是否真担心什么,也不在叫姬虞暝小老兄,英俊的脸上略有纠结。 姬虞暝没有再反驳什么,只是恢复了原先的神情轻声道:“心可观众相吗……看来是修行心念的修行士了,不过世人皆曰‘人生苦短’,像你这类法门,纯靠悟性,虽然神通威能惊人,却纵使大成也只是一介凡身,受那尘土轮回之厄。” 尘土,乃肉身身死被掩埋。 轮回,乃灵魂入净土,再也想不起往事。 南若安带着些许无奈和怀念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师父的道统也需要有人来继承。” 姬虞暝笑着道:“南大哥好心性,将来未必不可拜托桎梏,脱离凡躯与日月同寿。” 他没有在辩解自己年龄的事。 反正是不信的,那也不用多费口舌。不过对于南若安,他起了兴趣,虽然他未曾遮掩太多,但能看透他部分心相已是足够正视。 又聊了一会,伙计将南家兄妹的吃食也端了上来,分别是四角糖饼、甜粥、糖枣饭、糖糕,没有一样不是甜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浮世绘道录》正文 第十章 当年烟雨 姬虞暝和岑行见到了南家兄妹的另一面,很爱吃甜食。南琳洛是一小口一小口吃,却吃的极快,像是松鼠啃果子一样,而南若安的吃法则是很豪迈,与他妹妹全然不同,一两大口就都吃下去了。这两幅吃相非但不显粗鲁,反而让旁人看着都觉得有食欲。 看着他们吃的兴起,姬虞暝和岑行便也来了兴致,于是姬虞暝便让岑行又去要了两份,他们刚才吃的东西。 就这样四个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姬虞暝得知了南若安竟是浦州椒鲁之地一家客栈的厨子,而南琳洛则是账房,此次来白杨镇是为了采购一些白杨镇的特产白杨粉。同样的二人也知道了姬虞暝和岑行,接下来要去的正是浦州,倒也可以选择经过椒鲁之地。 …… …… 早饭之后,四人都走出了客栈,虽然是萍水相逢,但也约好了到时椒鲁之地再见。 “那两位小老兄,咱们椒鲁之地再会了。托我们老板的福,他有一块虚空阵的青铜令牌,我们就先走了。” “姬小弟再会喽!” 客栈外,南若安和南琳洛兄妹向二人道别。不过南琳洛的话,让姬虞暝欲言又止,想反驳什么,但也知道没什么说服力,只好又放弃了这个打算。南小妹大概是年岁是最小的惯了,总是想当一下姬虞暝的姐姐,这让他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姬虞暝无奈的对南琳洛道:“南小姐,下回希望你还有机会对我说这个。 “嘿嘿,知道啦。姬小弟不要着急嘛!你总会长大的!”十四岁的小女孩调皮一笑,摆了摆手,然后看着岑行道:“那么小岑哥,也再会喽!” 一笑间,自生明媚。让岑行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有些支吾的道:“路、路上小心!” 二人转身离去。 等他们走远了后,岑行不禁有些感慨:“虚空阵真是方便啊。” “这个东西我也是有的。”姬虞暝的声音悠悠响起。 岑行转过头,看到姬虞暝从袖子中随手拿出的一块玄白令牌。 于是他好奇的问道:“小爷,你这个好像有点不一样,既然你有这个,那你怎么……” “起码比那块青铜令牌强不少,别问我为什么不用,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就给你了。”姬虞暝是言语轻淡的说完这番话的,话音刚落,他便随手将这个东西随手扔给岑行。 岑行连忙接住,他发现这个东西的份量真的不轻,仔细拿在手里前后看了一下,发现它一面纹着两个古篆,另一个他认识,是一个医字。 这是姬虞暝三年前行医时的报酬之一,那时他除了古物古书外其他酬劳全看心情,收的东西也很随性。一共有三块,可以使用任何大昶境内的虚空阵,还可以随意使用最高范围限度。 当时他从那个被他医治的那个在大昶位高权重的人手中,接过报酬后就随手就给了胡慕姚一个,现在又给了岑行一个,现在手头里到还剩一个。虽然依然是没用就是了,其他天人未降世前还好说,如果有一个同样擅长天机的在他使用虚空阵时动手脚,他少说也得受些伤势。 以他如今的身体……还是算了吧。 所以这东西如今在他的手里,就是一块没用的废铁。 “这,小爷,太贵重了,你还是……”岑行将手里的令牌递了回去,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具体价值,但他听陈老板偶然提起过青铜虚空令的价值,那是足以将白杨镇都买下的资产。 如果不是虚空令牌,需要血脉或者拥有者的许可才能使用几次的条件在,恐怕南若安也不能随意拿来使用。 姬虞暝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而是道:“收着吧,只是个小玩意,这是无令,谁拿到都可以使用。想要还给我的话,路上咱们唠完你在决定。” 岑行没办法,只好先放出了平耧车。 姬虞暝摸了摸马,这些蔚央马虽然是活着的,但已经被炼制成了一种道兵,只需要用灵符便可驭使。他不禁有些觉得可惜,如果是他的话,可以再不将这些生灵化作不死不活的傀儡,而是在其身体中练成一副假体,不但与此时无异,还可以继续成长。 “走吧。”姬虞暝对着岑行道,然后便翻身上了马车。 岑行将虚空令牌收到了怀里放好才上去。 马车缓缓动了,随后急速行驶起来,很快就出了白杨镇,向翼寿关而去。 行了很长时间,都是无话。直到行到了一条官道上,姬虞暝才忽然开口让岑行进了马车,之后的路,会是一段很长的直路,暂时不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 …… 岑行坐在姬虞暝面前,身下是一个小马扎,两人面前放着一张茶桌,马车内宽阔的空间足以盛纳这些,还显得宽裕。 而姬虞暝放下了酒,给两人都倒了一盏茶。 “记得昨日行路时,我问你欲修行何道,你崇敬术法,却又仰慕武道,在此两者间游移不定。所以我便给了你一部分筑身之法,先行练上,磨刀不费砍柴工。”姬虞暝轻品了一口茶,随后眉角微抽,他随手取了一种喝不惯的辣茶。 见岑行在沉思,他悄悄将茶倒在了脚下,然后换了一壶重新泡上。然后,悄悄抹去眼角辣出的泪花,重新云淡风轻淡笑的看着岑行。 对面的少年对这一切未有察觉。 “我不知,我从未踏入过修行路,甚至未敢想过。我曾经仰慕游侠的快意,也羡慕那些术师行走天下莫不恭敬的尊贵……但我思来想去,我还是不知道我该如何抉择。我只知一个可以百步之内人可敌国,一个呼风唤雨,祷告幽冥,可我又真正适合哪个,公子,我不知!“ 岑行的话语从犹疑不定,到迷茫,最后却变得坚定,看向眼前人的眼眸很忐忑。他没有在管姬虞暝叫小爷,而是叫了公子。 听完后,姬虞暝的神色略敛,他的神情此时显得有些冷,他看着岑行,对面的少年不觉被他看出了一身的冷汗,背却一直挺着。 “这世间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缘,如果有了缘,那一定是有缘故。凡尘种种,花开不同,回溯过往,没有人可以理得清。而我之所以让你为我驾车,就是不知为何你身上有与我的缘,只是这缘开在未来,还是开在过去,我都是不知道的,甚至我不用一定选择你。 “可因为我与你有了交际,我就选择了你。至此时这缘都是微弱的,只在于我一念之间,或断或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浮世绘道录》正文 第十一章 问道(上) 姬虞暝是一个古怪的人,他既自我,又平和。一切都由心,却又不会轻易越过自己给自己的底线。他的眼眸第一次让岑行觉得冷,甚至想起了幼年时流浪街头时那些无视他的冷漠眼神。 姬虞暝从未觉得法不可轻传,可他不会一昧的付出。虽然他领岑行进入修行之门,更多的只是为遥远,甚至近在眼前的未来添一份助力,但眼前的人并不是必须。若是岑行凭感觉选了一条修行之道,他或许还会在多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岑行的心性抉择不令他满意,那他岑行也就只会是一个车夫。 姬虞暝至多沧桑岁月后,可能偶然想起后,在岑行寿命尽后的黄土上叨念一声,怀念一下有缘相识。 天道无情,人道有情,但人道多情,也是淡情! “公子,我不太懂你的话。”沉默了很久后,岑行如此道。可他此时的神情却没有太多的失措不安,好像是被刺穿了裹在一切的外壳中,那个最本真的东西露了出来,他的神情中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格格不入。 说完这句话后,他轻声道:“但我大概明白您想问我什么了,那就是我对您的作用是吧?” 姬虞暝的冷意散去,但他并没有露出往日的淡笑,而是无比平静的看着岑行。马车内死寂沉沉,极为压抑。姬虞暝此时的神情,任谁看到了都不会再认为这仅是个成熟的小孩子,他经历的生与死绝不在少数,这份气息微微泄露都是极大的压迫。 他不发一言,只是继续听着岑行往下说。 “我曾经想过要杀掉一切欺横我的人,想着凭什么这世间有这么多不公?后来陈老板虽然买了我,却待我如子侄,我也就忘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当然,或许也有无修行之路的原因吧……” “大昶今上,恩泽天下,广传修行之法,可我却连那最廉价的《渡真法合明我真经》都买不起。我幼时一个乞丐想抢我一个好不容易有人施舍的馒头,后来我趁他睡着时用石头砸死了他,拿回了剩下的半个。如果公子你不介意,我为您杀人怎么样?我也只有不怕杀人这一点用了。” 岑行说起了旧事,他知道这时候隐瞒什么都有可能回归以前的命运。 姬虞暝看着岑行,这个少年轻声的陈诉起过往和内心,在他的脸上有着等待的不安,却在说过往时连一点恨意和痛快都没有浮现,仿佛只是回忆起幼时的玩闹,不过是一件无意义的小事。 当发觉眼前的这个少年的心性,比自己想的更有价值,姬虞暝像往常一样笑着轻声道:“有趣!” 在这一刻当时在青溪镇所见的种种缘,终于让他如拨开云雾般,不管他选择了哪个缘,最终都会牵连在岑行身上。他没有任何被算计的想法,这种立足于轮回,牵扯前尘的缘法,是很常见之事。只要到了那个境界,很多大能者都会这么做。 他道:“杀人无杀念,仅这一点就够了。” 一个可以心很冷,却又不冷的人,很难得。当这么一个人,获得力量后,他会做什么,姬虞暝很好奇。 …… …… “修行,一个修,一个行,修的是法,行的是道。缺一,那就不是修行。所谓道心,就是某种信念,你最坚定的东西,并让它化为执念,自此念头纯澈,体悟大道而不迷失。但若是道心违逆,则就会被道所噬,心神枯竭,而至损,所修行的力量则会成为害人的毒。“ “道心需立,但必要慎重!成在如此,败在如此。寻常修行者道心崩溃既是身死道消,不过我却有些不同,其中玄妙,如若道心崩溃,也有机会去挽回。” “但这在于修行的另一根本,修的是何物上。我所修之物,曰为元炁,其为森罗万象之根源。一个念头,一缕土,都可以化为元炁。而反之,元炁可化作万物,清浊之灵气,罡风巽火,鸿蒙混沌之本源,皆可化之。不过如我等修行元炁之辈,虽可以将万物转化为自己的元炁,却是需付出同样的元炁。但领悟的道的转化,却只需要付出比之只有几丝的元炁,故精进之法,只有悟道。” “道心之道是根本信念,是道而又不同于道,犹如脑与手足。元炁之法,无有止境,无有瓶颈。但想要修习,却需要元种,否则就算我将元炁传给你,你也无法发觉,但元种却不是我现在所能转化的。故而我想传给你的是元炁未现之前的一门恐怖修行法,太初武道。这一法门主强于肉身,并将道融成神通,拥有浩瀚伟力。日后修习元种,也不会至于废弃。到了日后你得了元种,那时你仰慕术道,也是无所谓的。对了,此时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姬虞暝喝了一口茶润下喉,他的嗓子有些不舒服,倒不是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在山洞的那三年里长时间不说话,偶然说时间长了就有种不得劲。想起自己所知道的喜欢闭关的修行者,为什么一出来就可以那么随意闲唠,姬虞暝只好怪自己心神修为不够了。 而他现在其实时时都在用元炁化为一些复原精气神,或者弥补破损之躯的气。但是更深层次的气,往往是道与某种规则的显化,姬虞暝无法理解,也就无法衍化,所以他还要去苍山寻找祖气。 “跟我想象和听说过的有些不一样。”岑行犹豫后还是说道。 “自然是不同,元炁之法从未在阑吴出现过,你若是不解,可以把它当成上古法门。”姬虞暝顿了一下,才又道:“不用深究,时间久了你自会了解为什么。” 岑行又沉默了一会,他还有个事情想问,又不知道该不该问。姬虞暝看出了他的神情不对,轻点了点茶杯,清脆的声音让岑行回神。 “公子,我想问……同修元炁之人能互相吞噬吗?”岑行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他听闻过有大魔可吞噬修行者的修为,几乎在当世无人能敌。那么元炁有可能会被同修元炁的人吞噬吗,他没有问寻常修行者,因为姬虞暝方才说过,元炁不会被感知。 “你既然会想到这事。”姬虞暝的声音略有起伏,但他却只是沉吟了一会,神色神情中闪过一瞬复杂后道:“元炁是不可琢磨之物,在它存在于生灵体内,主动被掌控后,就会成为一种极怪异的状态,存于不存之间。甚至没有人能理解元炁到底是什么,只能运用,这也使同修元炁者之间,如果一方只要想着抗拒,另一方也就无法转化对方的元炁,而就算另一方将元炁传于一方,也是如转化其它之物的元炁一样,是无源之水。” 说完后,他却在内心叹道,这类强取之法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办法,不过只是大多数时是得不偿失而已,但终究是有办法的,所以他没有说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浮世绘道录》正文 第十二章 问道(下) 姬虞暝并未将心中思虑之事说出口,但是他也没有将这件事忘却,而是压在了心底。他觉得授道虽然是一件麻烦事,但能梳理自己的所学,回忆起寻常忘却的事到也不错。因为天生神圣,虽然他承受的修行之苦并没有少受,但一些能随意掌控的事物却会疏漏。 到了姬虞暝这个境界,虽然在空无之中还不值一提,但也是到了一般修行体系的尽头,只是修为不及而已,这一切都是因为元炁的玄妙之处,但这也导致了他需要沉积。元炁修法并无瓶颈,但一昧的靠积攒内法,而不知道的其他玄妙和不攒外功只会成为供人宰杀的庞大家兽。而且姬虞暝道心破而后立,还未有完全稳固,主动与他人牵扯作为磨砺有助于彻底稳固。 他原先的道心是戒,谨守规矩,无有妄念,欲养堂堂大势之信念。 如今道心重铸,却是己心为道心,他不会肆意横行,也不会刻意遵守,只会按照自己心中的想法做事。曾经的道心信念未曾消失,只是改变了一些,融入了如今的道心中。 姬虞暝思虑了一下后道:“元炁与修行我就先话至此了。” “我还以为修行就是枯坐山中几百年,就可以了。”岑行挠头道。 “倒是有的,不过却是沉淀之法,连苦修都及不上。”姬虞暝眉毛微挑,神情有些不自然,他现在对山这个字有点厌,他道:“别说这个了。” 姬虞暝从袖中拿出一块玉,递给岑行。 “公子……这是什么?” “你将它抵在眉心上即可,是与我之前扔给你的书一样的东西。”姬虞暝神情淡淡道:“这就是我方才,跟你说过的的太初武道的修行法门,可以让你修行的久些。” 岑行接过,神情中带着感激和压抑不住的雀跃。 “想来你是等不及的,试试吧。”姬虞暝微笑道:“还有几炷香的时间,我也向你解答一些事。” 岑行点点头,将玉抵在了眉心,闭上了眼眸。一股清凉之意在脑海中涌现,紧接着便是似梦一般的朦胧错觉,无数玄奥晦涩的神纹莫名出现,但岑行却像明明自知一样明白了它们的意思。经脉中不觉的运行其刚刚修出的一丝灵气,紧接着就如同引子一般,吸纳着外界的天地灵气,它们一点点破坏并重塑着岑行的身体。 当岑行在睁开眼后,才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可他却觉得如同过了半年一般。正当他还未来得及心中感叹恍若隔世时,一股迟来的剧痛在他的全身肆意,深入骨髓,仿佛凌迟蛊咬,不过同时体内残存的灵气产生了一种幻性,让他淡忘前一瞬的痛苦,使得他不会崩溃。 他猛地惨叫起来,跌倒在地上,不断挣扎。 早已预料到的姬虞暝将手摁在小桌上,使得小桌和小桌上的东西都没有被波及。喝了口茶,姬虞暝看着岑行不断的抱着身体滚动,撞击着马车内部,发出一堆沉闷的响声,他忍住了不笑。 如果看到一个人遭受着自己曾经的痛苦,幸灾乐祸总是免不了的。 姬虞暝忍耐着脸上想浮现出的神情,语气中都带着一丝颤抖道:“收敛心神,这痛没有多长时间。” 但却实如同他说的那样,也就是二三十息的时间,岑行的痛苦就消退了,只剩下被和冷汗打湿的浑身衣物留下了存在过的痕迹。 “公,公子,这……这是怎么回事?”岑行浑身都还偶尔打着哆嗦,连话都有点说不清的道:“我刚才那是?” “一种磨砺,并让你更快速掌控突如其来的力量的方法。滋味怎样?” 岑行连忙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不过他确实感觉到体内全然与之不同的力量,似乎一座山都能打碎的感觉。但他也没明白这应该是错觉,而且刚才的剧痛也让他的兴奋消减了许多。他并不知道的是,他刚刚的那番疼痛,在整个阑吴都是不可求的筑基机遇,一下子便拥有了寻常武道修行者筑基两三年的力量,还能差不多全然掌空适应,并且没有各种后遗症。 扶起小马扎,岑行想喝口茶缓一缓,姬虞暝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看见岑行一口饮尽他杯中的茶。 要命的辣意从肺腑往上传,徘徊于舌喉,岑行勉强转头喷出了少许的茶雾。 之后的事很快就平息,姬虞暝对于这个大概是自己的疏漏,也有些歉意,用了一个不算耗心神的小术法为岑行消去了那些辣意。 再接下来,对于太初武道姬虞暝浅讲了一些,也不算深入。过了一会,就打发岑行赶车去了,等他出去后,姬虞暝不自在的捏了捏嗓子,一壶茶已然被他喝干净。 他随手拿出酒喝了一口,低声骂了一句:“咳,见鬼。” …… …… 翼寿关下,身着玄甲的卫士站立在关门两侧,几个穿着白袍的术士开着法眼,检查着来往的人。古老的城墙年月已不可测,战火与神道的痕迹遍布,依稀可以看出那场伐神的惨烈。外宽内松的戒备下,让整个关的卫士和术士都可以迅速的形成战斗力。 那些术士都是大昶术道司的术士,可以借用大昶的灵脉大网,极大延长法眼的威能和时效。同时也因为灵脉大网的存在,同等修为很少有人愿意与这些术道司的术士斗法,宛若源源不绝的灵力和远胜的术法几乎可以横压一切。 见到了姬虞暝二人所在的平耧车后,一位术士惊愕了一下,他认出这是肇骑的制式。故而有些迟疑,在他的听闻中,肇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但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对着岑行低声道:“不知贵君何来?可要我等行方便。” 就在这时,一道淡淡的声音传出:“放行即可,岑行给他文书。” 这车内有着那个肇骑的老人顺便准备好的文书,可以通行无阻在大昶各个关路。 岑行将文书递给了术士,术士结果后翻看了几眼,确认了没有问题便将文书还给了岑行,看了一眼车内,对着岑行客气道:“劳烦贵君了。” “不劳烦,我和我家公子就告辞了。” “请!” 看着平耧车的远去,术士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想着:这是肇骑的哪个大人物,听着声犹如稚童,怕是修行了什么高深术法的术道大师。幸好只是路过,若是在这里办事,我等少说也都会被牵连几分。 肇骑查人办事可从来不讲同袍之谊,孚州的另一关景尚关就曾因为肇骑查案,后以全关将官都以监察不利的罪名连降两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浮世绘道录》正文 第十三章 大阵覆幻惹怒生 “那一位好像……有些怪异。”行了一段路程后,岑行神情恍然道。 “应是把你我当成肇骑的人了,毕竟这车可是肇骑来的。”姬虞暝的声音淡淡传出,紧接着带着一点懒散的口吻道:“而且他可比你这种升斗小民还要害怕肇骑啊。” 肇骑的凶名,小儿止哭亦不算什么。曾有权贵听闻肇骑路过家门,当即便拔剑自刎,并吩咐焚尸不留灰,生怕死也不得安息。 岑行听后只有苦笑,哑口无言,他不知该说什么了。 翼寿关之后的路程是有些崎岖的,山林之路极多。呈现的大多是一副无人烟之景,炊烟难见,故而孚州和浦州之间的来往除了虚空阵外是极为不便的。平耧车之所以称为平耧车,以及它的珍贵之处,就是在于它在任何地形都是如履平地。 这一行便是两日,期间姬虞暝已然恢复了很多,或许是破而后立之故。他对于以前止步于一定程度的东西,都有了或多或少的突破。 他的心神之念已是可以外放,贴合万物自然,更加如若天人合一般的状态。 …… …… 岑行停住了马车,神色有些不太对道:“公子,前面没路了。” 正在闭目养神的姬虞暝睁开了眼眸,心神之念四放,外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大山拦住了去路,却在前面的路时没有看到。但姬虞暝知道,这不是巧合,随着机括声想起,他从平耧车的车厢内走出。 “可不是一座山。” 姬虞暝的声音依旧平静,只是下一刻他的体内响起一声犹如太古神鼓震动的声音,一种无形的波动向四方而去,连一颗草都没有撼动,可却消去一切鬼障之物。 四周不算很远的空间都显现出朦胧的波纹,下一刻便尽皆破碎,十几座雄伟的大山显化出来,围困笼罩在四周,天似乎一下就暗了。这是一座大阵,这种显然是善移山之术的术道大师才可所为。 一道模糊的人影显现在姬虞暝面前的不远处,不是真人,却是由大阵之力显化出的的聚合体,只是含着阵主的一缕神念。 那人影发出了沧桑而又沙哑的声音:“老夫本做打算,以荆山大阵绞死你们,不料姬圣医纵使如今,也是不可小觑。” “你,从何而知。”姬虞暝缓缓走下车,看着那人影,脸上始终是平静的神情。 那人影笑了两声,虽然他没有显化出眼眸,但姬虞暝还是感觉到了透过这具投影的视线,而这座汇聚了天地之力,以群山为阵基的大阵,也隐隐以自己为中心汇聚着恐怖的威能。 “想杀阁下的又不只是老夫一个,自然今天也不会只有我一人。” “长瞽医你静等受死!” “阁下醉心快意,枉造杀孽,却不知后果,老身再此却不能让你再出山了” 两道不同的陌生声音出现。 姬虞暝的神情依然不变,只是抿了下唇,随后用说不出什么情感的声音开口道:‘天下百余上宗,何时泛滥,竟有三位来夺我性命。莫是我久不出山,天地早已改换,回转上古。“ 那人影再次开口,只是带了些叹息:“阁下当年何止惹了三位,怕是都过双手之数,我等小人矣,不敢迎锋芒。如今侥幸知晓圣医归来,却是身欠佳,索性落个好人,送您安心归隐再也不出。” 风起了,姬虞暝的手抬起,然后又压了下去。 眼前的人影消散不见,一头巨大狰狞的风龙横在群山中呼啸,风声浩浩。地上的碎石草木卷入,顷刻间化为糜粉。但它的巨大龙首此刻却被姬虞暝摁压在掌下,马车四周几里具是无风。 “故弄玄虚,自以巧技,不知堪拙诸愚夫!” 压着风龙首,姬虞暝一脸平静的淡声骂道。体内元炁涌入手中,衍化为罡风,牢牢的固住风龙,让它身尾如何肆虐都不得挣脱,他平淡的扫视着四周,一边开口道:“岑行,你回平耧车里。三年前我姓姬,三年后我依然姓姬!” “可您没说过您是这个姬啊!”岑行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进了车厢。 “你又没问过,而且我早就说过我叫姬虞暝。”姬虞暝头也没回,他心中有些怒气升起,拿幻术与风想杀我?他神情淡漠近似冰冷的吟道:“吾寄神风,报以昔年。常赞兮而掩涕,欲独人归故里,渺兮邈兮……” 风龙消散,下一瞬滔天的飓风再起,围绕天际,轰然在大阵的众多作为阵基的大山肆虐。恐怖的风压携带着暴虐的力量,一阵阵轰鸣不绝于耳。 “荆山曰荆,逆刺万物。可触不可及!” 整座大阵的上空和四周都出现了繁杂的符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无形的镇压之力,最终将飓风压了下去,然后那些符文付出了黯淡的代价后又缓缓隐去。不过那些作为阵基的大山,已有数座残破不堪。 在一座大山上,一个白发苍苍的长须老人猛然吐了一口血。他身旁的两个人,一个同样白发苍苍,手执鹤拐的老妇人和一个鹰眉长发,身穿青袍的青年见状,连忙上前帮他调息。 “咳,咳咳……久闻长瞽医用毒之术,不成想他在术道上也有这般造诣,我等畏他毒药,只敢以大阵围困,但如今看来,要想为后辈报仇,还是难了。“ “他杀我太孙,害我幼子,还另害其余家人十一数!老夫若不趁他明显虚弱时动手,还有何颜面等寿命尽时兵解后,去见他们?” 那个青年模样的人恨声道,言辞颇为狠厉蛮横。 老妇人劝道:“希夷君,莫动怒。” 长须老人则怒声道:“希夷!你有仇,老夫难道没有嘛?我门下十二弟子因之去七,其中老夫教看不严有过者不过一二,其他皆是寻仇而死。而你那些个后辈,哪一个不是恶辈,坏你脸面之人?” “哼!” 希夷君冷哼一声,神色更加难看,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琉直公,你也少说一句,就当给老身一个面子。”老妇人再次相劝道。 “唉……”琉直公神色难言,思虑了片刻后,他看向老妇人道:“蛰妤婆,你可再用你的幻术吗?” “老朋友,这次你不应该找我啊。”蛰妤婆听后慈和的脸上露出几分落寞,她苦笑道:“我的幻术始终未有惑住这位圣医啊,反而可能惹怒了他,听他骂咱们的意思,是我们在他面前卖弄他善用的把戏。” “跋扈子!” 希夷君的脸色再次难看,他的脾性早年间就不好,虽是名门显户出身,但酷烈的手段和暴躁的性子也没有太多好名声,可他待家人是极好,对于曾经的幼子虽时常恨铁不成钢,但连打骂都是轻易不用,所以他才会听到有机会复仇后什么也不顾的赶来。 “现在想来,此事到底是有些不对之处,为何那身死的肇骑会携带长瞽医的密卷。还会恰巧被你我两家不引人瞩目的暗中得到,虽然暗中调查之下顺理成章,但疑点却也重重,细想之下你我或许是成为他人手中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浮世绘道录》正文 第十四章 怨天不由人 “夜幕遮星天大寒……这世道难说了,我等上宗为大昶国基,可谁知道那朝廷上的衮衮诸公视我等不属王化的散人为何?”琉直公长叹道,神情中有些哀意。 希夷君沉默了一会,闭上眸又睁开,淡漠道:“我只知姬小儿,他确实不如前了。若是曾经以他的手段,一手难以匹敌的肉身巨力足以撕毁一切,可如今他半点肉身之力未用。而且他那种神通毒道,也未使出,不像曾经,一出手就是铺天盖地。” 琉直公扶着长须,看向了蛰妤婆,有些哀愁道:“蛰妤婆,倒是牵连了你。” “百余年的好友,哪还用在乎这些。”蛰妤婆温和的笑道。 看破这或许是谋算如何,就算是这也是阳谋,琉直公和希夷君心甘情愿的咬钩。自当初琉直公最看重的大弟子和小弟子相继死在姬虞暝手里,以及希夷君的家人也死在他的手中时,这便已是死仇。前者早已老了,后者则甚至牵连了道心。 琉直公用指甲划破了右掌心,又在右掌掌底中心,一直划到中指之外,形成了一个十字形的伤口。 他用着带血的中指在脚底的石土上写着古老的符文,这是蛮祭之法,用一种依靠施术者承受巨大痛苦,并不断奉献出心血的术法,可以极大增幅大阵的威力,并强行掠夺天地之力。 狂躁的天地之力涌入荆山大阵,形成了恐怖的镇压之力,甚至因为满溢而出的天地之力,群山中多出了一丝丝由它们化作的雾气。 姬虞暝体内发出了一声又一声太古神鼓震动的浩瀚之音,将镇压之力消泯于无形。这是他的血脉之声,代表着他的高贵,那从久远到不可记的年代流传下的古老血脉,仅仅是这具身体都能手撕仙神,纵使如今残破灯枯之躯,仅凭血脉之音,也是邪幻、鬼祟、封印……之物轻易不可力敌的,甚至姬虞暝可用血脉之音施展术法,就如同他几日前给孟瑀崖布下幻阵一样。 正也因为如此,姬虞暝才会怒!他的性子其实是少有的谦和,但是那出身高贵的事实却不可磨灭,而且他还对着氏族有种微妙的愧意,所以在他看来拿低劣的幻术对付他,是对于他血脉的侮辱,哪怕这不是对方的本意,也足够让姬虞暝这个清淡的人有了些许怒火,而后来用风对付他,只不过是一个让他发泄的引子。 “这大阵的神意倒是值得揣摩。” 姬虞暝轻声呢喃了一句,下一瞬他抬起手,拦在了自己面前。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一把长刃刀砍在了他已变成金属光泽的手上,希夷君冷厉的神情除杀意再无二物。希夷君咧了一下嘴,抬刀在砍,手在微抖,却并非拿不稳剑,时时改变着落刀之处,配合细长的刀,极其诡异,不可捉摸。 姬虞暝在此等手段上吃了年岁的不足,涉足诸域的他纵使很多都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境地,但在这种凡人的搏击之法上,还是有着不足。 但姬虞暝并未慌乱,利用术道的他依旧可以做到一些以前可以做的事。通过心神的不断衍算,找准每一次的落点,将每一分由元炁衍化出的罡金之气集中于一处。这一次纵使身体身体跟不上,也能用身体挡住。 “有火渊,堂而烈。其灼之魂灵,漫五荒皆焚尽。” 姬虞暝心中默念,周身猛然出现了幽黑杂绿的火焰,希夷君连忙疾身退后,同时削断了自己被点燃的衣角,看着那个衣角,它在火焰中并没有被燃成灰烬,静静地待在地上,任由其上那诡异的火焰在燃烧。 但这都是表象,希夷君乃是上宗,早已掌握了道。拥有道的他,对不可见、不可视之物有着一种清晰的感知,在他的感觉中,那本就是死物的布片,竟然给了他一种死的感觉。 他面色难看的看着姬虞暝道“这是什么?” 姬虞暝平淡道:“其名都幽火,燃魂灵,泯生意,乃是道火之一。” 他并不介意说出来,希夷君的刀术对他很有危害,每一刀都需要大量的心神推演。让如今时时都有些疲惫的他,已经略微感到些吃力。所以若能让希夷君忌惮,不敢上前是最好的。 希夷君的眉头皱起,片刻后冷笑一声,手随意挥了一下。荆山大阵隐藏的内阵再次转动,下一瞬他就消失在了原地。 大阵中仿佛平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姬虞暝略微露出乏色。 下一刻,一只银皮大蟒猛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向他扑来。腥臭的大嘴满是诞液,细长的蛇信子嘶嘶不断,鲜红肉壁犹如无底洞的大嘴向姬虞暝咬来。 姬虞暝淡漠的神情有了一丝嫌恶,本想用手去碰的他硬生生收了回来,同时一瞬间一脚由上而下的踢在了大蟒下巴上,身体倾倒,用单手撑住身体,脚上凝聚的罡金之气,裹挟着巽风以一种无匹大力,让银皮大蟒被踢飞,崩碎了这只已有化蛟趁势的大蟒满口的牙。 在同一瞬间,希夷君再次出现,却出现在了平耧车旁,挥刀砍下,竟欲杀死此中的岑行。因为身体向后倾倒,如同倒立的姬虞暝看到后,眸子中没有一丝波动产生。 铁刃刺破的声音,希夷君的身形顿住。 他的胸口冒出了锋利的剑刃,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神色平淡的俊逸稚子,不是别人,正是姬虞暝。 “这等……分身之法,咳啊,老夫、老夫不甘……”希夷君的七窍都渗出了血,他的身体内里已经被姬虞暝传入他体内的罡风姣成糜粉,全靠庞然的生命力和意志勉强维持着一缕生机。 姬虞暝在他身后道:“尘归尘,土归土。当年的事不论大小恶,随心意皆诛之,还有牵连无辜等行为,却是有我的些过错。若是你之族人再来寻仇,我依会杀,但若无在动我肝火之事,却不会去寻麻烦。” “唉……”希夷君手中捏着的法印散去,最终还是没有,将付出身死魂消代价的同归于尽秘法使出。就算使了,大抵也是无用的,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他眼眸无神的道:“罢了……” 随着姬虞暝拔出剑,他倒在了地上再也不能动。 带着不甘和无奈,以及少许生命到最后时的释然,这个只用了凡人刀术的上宗几乎没发挥什么神异就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浮世绘道录》正文 第十五章 天人有宝 杀死希夷君的姬虞暝转身,而站在银皮大蟒前的姬虞暝手一撑,腰身用力起身,不过眼前的银皮大蟒却被内阵转移而走。 这个最开始的姬虞暝走向了平耧车,两个一样的人对视了一眼,随后杀死希夷君的姬虞暝,就逐渐化为了一团无形之气,随后没入了前者体内。 “还继续吗?”姬虞暝转过身,看着眼前茫茫的山和雾气平静道。 他不想在继续了,这对他毫无意义,而且他也不是好杀之人。甚至对于希夷君他本也不想杀,毕竟一开始也是他心头的无名火,以及在这被困山中的三年内的烦闷,当然也有看到被这么多山围着想起了不想回忆的事的缘故。可希夷君想要对他之外的人出手,这犯了姬虞暝心中的戒,他想起了曾经自己成为母亲的累赘,从而导致母亲身陨的事。 虽然岑行只是与他相处了几天,关系要说紧要那是不可能,但希夷君让他想起了最糟糕的往事,所以让姬虞暝没有了忍耐的性子。 “不要妄想用这车里的人来胁迫与我,我既然敢让人跟着,就能让人活着。” “阁下,真是一如既往。”脚步声与苍老的人声缓缓传来,琉直公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看到希夷君的尸体,神情中有着叹息感慨,随后他看向姬虞暝,回忆道:“记得当初,我那大弟子为了让您放过我的小弟子,出手想擒住跟在你身后的一个少年人。” “结果让本来只准备杀一人的你,将我去的那些个弟子都给杀了。只剩下我四弟子的门下的一个小徒孙,因年幼而幸得活命,将事告于老头子我。” “这幅场面与今日何其相像,如今想来早应知是他们犯了阁下的逆鳞……” 琉直公说的少年人是胡慕姚,那时她还是伪作男儿身。连姬虞暝都瞒着,虽然他早已知道就是了。 “在我眼里,或许杀了他们,只同于你们打了人而已。”姬虞暝面容微怔,也有了些许回忆,那时的他时刻忍受病痛,心灵千疮百孔,所以不断寻机发泄,却又因为自己的信念遵循着底线和一些规矩。自困的三年内,他想了很多,更多的是生命的意义。 他大概是不会如同以往那样动辄杀人,但是不珍惜自己生命者,也轮不到他去珍惜不是吗。生生死死,最终皆赴于轮回,等待着再临。 “我觉得你会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知我事的。” “也许吧。” 对于姬虞暝的话琉直公神色平淡,他将流着血的手摁在了胸膛上,随后如同大河奔腾的声音从他体内发出,不同于姬虞暝那浩瀚古老的血脉之声,他体内的声音就是如同涛涛不息的宽广大河,老人的周身旋溢着天地灵气的同时,又有大量的天地灵气涌入他的体内。 他的须发飞扬,眼眸却是越来越波澜无惊,哪怕他的身体因为不可想象的剧痛微颤着。 在眼眸中最后的一丝情绪消逝前,琉直公轻声叹道:“姬圣医,你善毒道,精谋划,虽然不知你因何受了如今的这般重伤,但你曾经的肉身之力,以及恐怖的术道修为都足以让你在我等全力之前,将我等灭杀。可我等上宗全力的施为你这位天人可承受过?” 他依然猜出了姬虞暝的身份,哪个隐世的道统会教授出这么一位恐怖的人物,而且手段很多都闻所未闻,再加上有一些善于观心和精通揣摩之士,在姬虞暝没怎么多掩饰下,早已推断出姬虞暝的年岁最多也不会越过其表面年岁十年。 如今天人现世,这个古老的称谓让那些传承悠久的道统从典籍中翻阅出来。 姬虞暝的发丝也被吹的有些乱了,他没有刻意去阻挡这威势,只是叹息道:“你真的是一个好老师,若是旁人知道后,便会转身退走吧。” 如今的荆山大阵反而成了一个转化之物,等同于整个大阵的力量加持在琉直公身上,并持续不断的为他继续运送天地灵气。 上宗,是掌握道的人,但他们要发挥道也需要匹配的力量,也就是庞大的天地灵气。理论上一位上宗是没有极限的,可事实上到了一定的程度,很多上宗就会沉迷于自己的道带来的力量中,信念迷失,最后导致道心崩溃,从而坐化身死。 所以上宗之间,少有相伐。没有人愿意承受一位上宗的死博,可不到万不得已,上宗也同样不会用这一招。 轰然间,姬虞暝仿佛看见了一座太古大山竖立在自己面前,苍茫无量,磅礴厚重的气势震撼着他的心灵。山有其厚,有其险,有其稳;其势撑天,豪镇万物!此为山之意,亦为琉直公的道! 山崩了,洪流倾下,如天崩之灾不可避。 这是融入琉直公道的术法,也就是神通,而且是含着他毕生之力的最强一式神通。灵气化为了磅礴的土石而落,每一块土石都含着琉直公的道,破灭一切,这种纯粹的可以击破一切的力量,让人仿佛看见了就失去一切的胆气。 若不是有着顾忌,而且范围再大也无了作用,所以只笼罩了方圆百里。若是只顾范围,可以化作波及一个有万里土的故幽之地。 姬虞暝神情中含着无奈,他看着眼前即将到的一切。他抬起手咬破了拇指,在空中一划,一个虚无的裂口出现,在那后边,一股无法形容的伟大力量的气息从中出来。 那气息中有着一种意,仿佛可以让一切沉眠,只是一缕气息便让琉直公的神通逐渐停滞,而那其中的最深处潜藏着一种大寂灭。 当他的力量从虚无裂口中泄出后,琉直公的神通停滞的更为迅速,停滞的都已沉眠了。 时间在这一瞬仿佛成了玩物,仿佛过了万千岁月,沉眠了不可计量的时间,被这力量波及的一切都在沉眠中寂灭消逝。 而下一刻,虚无裂口就因为作为媒介的血消逝完了,而重新合了起来。这股沉眠的力量仿佛从来不存在一样,消失了,只剩下姬虞暝眼前归于平静的一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