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宁》 正文 第1章 又是江南烟雨时 三月末的临安城又下起了绵密的细雨。 枯瘦的老树从青砖瓦房中探出细弱的枝桠,枝上嫩芽早已舒展成小小的新叶,偶有懒怠的雀鸟儿停在上头歇息一阵,扑棱着羽翅清脆的叫上两声,便萌生出些许的生气。 三两只青蓬小船行在水雾蒸腾的河面上,艄头的船家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手中的长蒿,盈盈碧水不耐撩拨,漾起一圈圈细小而动人的涟漪,很是勾人心弦。 已是辰时三刻了,临安城已褪去了夜里的寂静,渐渐地染上了一股红尘的气息。 “对镜容光惊瘦减,万恨千愁上眉间……” 不知哪家的青衣唱起了悲苦凄凉的戏词,似在幽幽诉说着无限的心事,低回婉转的歌声随着徐徐春风飘散在濛濛烟雨中,只余下无限的哀婉缠绵不绝。 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原本有些喧闹的茶楼立时静了下来。他环顾四周,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唾沫横飞的讲起了当年临安城的旧事。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头发花白的先生拿着手中的折扇摇啊摇,须发飘飘,看着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今日咱们不说别的,只说这临安城……” 潆洄坐在又长又窄的条凳上,心里默默地念叨着那先生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八年前的今日,这临安城还不叫临安城……” 说书先生果然一字没差的重复了潆洄心间溜过的那一串话,可她却没有半分雀跃。 她听这先生说这一段已经说了八回了,每年的三月二八,这说书先生都雷打不动的说这临安旧事。这事儿是旧事,这说的话也是旧话,说书先生说了八年,一个字都没有变过。 唯一变了的,只是那年年不同的听书人。 亦或者说,是除她和谷主之外的其他听书人。 “八年前的今日,梁国的铁骑踏入鄢陵,扼住了魏国的咽喉。魏王抵死不从,领着三千亲卫与梁国十万将士厮杀,终是寡不敌众,在城门外自刎而死。”说书先生道以折扇为剑,做了一个引颈就戮的手势:“魏王死了,魏王族也好不到哪儿去,魏王后领着后宫女眷全部吊死在了承明殿上,梁军走进当日魏王议事的承明殿取玉玺时,只见着满堂缟素,甚是凄凉。” 众人不禁唏嘘,“生逢乱世,自当是成王败寇。败而不降,宁死不屈,这魏国王族也算是殊有气节的了。” 饶是潆洄早已听腻了这段往事,每每听到此处时,心中都会生起一丝淡淡的怅然。 “这承明殿里几十具着素的女尸里头,有王后,有夫人,还有王后身边的女使。却独独不见了魏王唯一的血脉——以才情晓谕七国的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去哪儿了?”有人很是捧场的问道。 潆洄心里说了一句:一看就是第一回听这段故事的,没有见过世面。 “这公主啊……”先生显然很享受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尾音拖得长长的,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见过世面的潆洄百无聊赖,转头看向了坐在窗边眺望着远方的女子。 轻薄的紫纱帘徐徐拂动着,女子的容颜在时明时暗的光晕下影影绰绰,一如窗外烟雨一般迷濛。 潆洄不禁晃了晃神。 “走吧。”女子檀口轻启,对潆洄道。 潆洄回神,原来那先生已经讲完了那桩早已尘封在历史长河中的故事,此刻正慢悠悠的轻啜着一杯早已凉了的茶水润喉。 真是不讲究,潆洄心中想。 女子一袭素衣翩跹,绣着雅致的白玉兰的宽大的衣袂如蝴蝶一般不住翻飞,给人一种将要乘风归去的飘逸之感。 潆洄回头见那女子渐行渐远,连忙撑起一把泛黄的油纸伞跑进雨幕中跟了上去。 “谷主,咱们去哪儿啊?”潆洄迭声问道。 “去该去的地方。”女子沉声应答。 潆洄撇撇嘴,每回都是这个唬人的说辞,一点新意也没有。 女子一步一步走的极慢,仿佛是在看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看。潆洄不敢大意,亦步亦趋的跟在女子的后面。 “小姐,小姐,买杏花儿吗?”一个穿着粗布衣裳、梳着丱发的小姑娘抓住女子的衣袖,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希冀的问着女子。 女子看着那孩子,默然不语。 潆洄倒吸一口凉气,谷主向来不喜别人触碰,这小丫头胆大包天,可要倒霉了。 她刚想走上前去将小孩子拉开,免得谷主发怒,却看见了令人惊悚的一幕。 一向不喜多话的女子轻声问:“你希望我买吗?” 小姑娘干净纯粹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她眼巴巴地瞅着女子,毫不犹豫的说:“当然想!” “可是街上的杏花儿这样多,我又凭什么买你手上的这一枝?”女子稍显冷淡道。 小姑娘眼中的光彩稍稍黯淡了些,却还是不死心的说:“可是我手上的杏花儿和这街上的杏花儿都不一样。”小姑娘殷切的将手中的杏花递给女子,希望女子能瞧出它们之间的差别:“您看,我这枝杏花儿是这青石巷里最美的一枝。” 女子伸出莹白的手,接过那枝杏花细细端详,却没说出要买下杏花的话来。 小姑娘略微失望。 “为什么要卖杏花儿呢?”女子问道。 小姑娘犹豫了一会儿,不自觉地咬了咬唇,终是道:“弟弟今日生辰,想吃一碗馄饨。可是家里穷,爹娘拿不出银子买馄饨。所以……” 小姑娘说完便低下了头,一副难为情的模样。 女子微微勾起唇角,声音如同潺潺的流水一般悦耳,“是个好孩子。” “我没有银子买你的杏花儿,你且将这个拿去吧。” 说着,女子从手上褪下一个微微泛着红色的玉镯,将之递给了小姑娘。 小姑娘下意识的往身上蹭了蹭手,方才诚惶诚恐的借过玉镯,生怕一不小心就打碎了这贵重的物什。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将那玉镯子还给了女子。 爹娘教过了,人穷不能穷志气。弟弟今日可以不吃馄饨,可是她却不能白拿旁人的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一帘春雨杏花寒 “一枝杏花而已,便送给小姐了,不值得这么贵重的东西。”小姑娘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也隐隐知道这东西的价值绝不是一枝杏花比得上的。 “我没有白拿人东西的习惯,你若是不要,将这镯子砸了也使得。”女子声音清清冷冷,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 小姑娘推拒不得,最后还是拿着镯子欢欢喜喜的家去了。 潆洄在后头看的心惊肉跳的,几乎不能将方才那个面冷心热的女子同自己原来认识的谷主挂上钩。 “谷主,我身上带着银两……”潆洄犹豫片刻:“要不要我用银子将那镯子换回来?” 女子淡声道:“不必了,死物终归是死物,再如何珍视,也没有半分人情。若能帮的这一家,也算是它的造化。” 潆洄不免有些惋惜。 谷主日日将那凤血玉镯戴在手上,偶尔也会对着它露出恍惚的神情。她原以为那是谷主的心爱之物,谁知竟也说送人就送人了。 “走吧。” “这细雨最是恼人,撑伞也会打湿衣裳。谷主,我们还是等晚些再走吧?”潆洄劝道。 正如每年的今日说书先生都会说同样的故事一样,三月二八的临安必定也是细雨连绵。 而比缠绵的细雨更加守时的,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出现在这儿的她们。 女子没有说话,径自提起裙摆往小舟上走。 潆洄无法,只得跟上。 身后有人小步跑着,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唤道:“小姐!小姐请留步!” 潆洄还未来得及上船,回过头去,只见是一个虽穿着粗麻旧衣,却将自己收拾的干净整洁的妇人。 妇人歉意的冲潆洄笑笑,从身后牵出一个不住的用手抹着眼睛的小姑娘。 “莫哭了,快看看是不是这位小姐?”妇人扯了扯小姑娘的袖子,急切道。 小姑娘听话的放下手,一双眼睛红通通的,显得尤为可怜。 潆洄一见,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小姑娘,原来是你啊!” 小姑娘在妇人的眼神询问之下怯生生的点了头,便低下头去玩着边缘已经磨出了毛的衣角。 那妇人对着潆洄歉意的笑笑,将那只凤血玉镯双手递给潆洄,既恭敬又感激的说:“囡囡不懂事,收了小姐这样贵重的东西,实在是不应该。我已经教训过她了,还请小姐将这镯子拿回去吧。” 潆洄为难的看了看镯子,又看了看早已等在船上的女子,踌躇道:“这位嫂子,这镯子是我家谷……我家姑娘送给这位小姑娘的。我只是区区侍女,实在不敢自作主张。”潆洄将镯子推了回去:“我们家姑娘向来心善,见小姑娘雨中卖花着实可怜,又听得她卖花缘由,一时不忍便想要帮上一帮。镯子既然送出去了,就没有要回来的道理,嫂子你且安心收好就是了。” 那妇人却仍然想要推辞,对那默不作声的女子道:“小姐心善,我们记下了。只是东西太过贵重,我们实在不敢收下,还请小姐宽宥则个。” 潆洄回头看女子,一脸为难的唤道:“姑娘……您看怎么办?” 女子站在那儿动也未动,淡声道:“杏花于你只是随处可见的俗物,于我而言,却是万金难求的珍宝。既如此,我以珍宝换珍宝,又有何不可?” 妇人闻言,只觉得手上的这凤血玉镯更加灼手了些:“这……” “不必觉得占了便宜,在我心里,它还没有一枝杏花来的贵重。”女子声音平淡,没有丝毫起伏,如同闲话家常一般平静且随意。 妇人见女子心意已决,只得千恩万谢的谢过女子,牵着小姑娘缓缓归家。临了了,小姑娘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潆洄笑着朝她挥手,而那素衣女子却仍旧站在一旁,氤氲的水汽衬得她身影朦胧,像那从山水墨画里头走出来的执伞赏花的古典仕女一般婉约动人。 小姑娘抿着唇笑得羞涩又灿烂。 艄公抬手扶了扶有些低的箬笠笑着说:“姑娘真是菩萨心肠。” 女子淡声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称不上菩萨心肠。” 那艄公也不介意她的冷待,依旧笑着问道:”姑娘想要去哪儿?” “芍药居。” 艄公诶了一声,好奇地问道:“姑娘去哪儿作甚?那儿可是……”艄公回想了一番旁人描述的芍药居,不觉闭了嘴。 “我们就是想去看看。”潆洄瞅了一眼女子,脆生生的应道:“听闻芍药居景致十分美丽,便想前去一观。” “小姑娘是从别处来的吧?”艄公问道:“那芍药居好看是好看,只是不大……听说芍药居曾是程安长公主的别庄,魏国没了之后,被梁国人买了去……听说如今里头住着一个疯疯癫癫的姑娘……”艄公一边划船一边断断续续的同潆洄说着话:“天可怜见的,也不知造了什么孽,好好的姑娘就这样疯了……” “不妨事,我们只是站在外头看看罢了,断不会进去的。”潆洄道。 据说苍山便植芍药,而花开的最好的便是苍山的上依山而建的芍药居。每到花开时节,粉白的芍药很是明艳动人。 只是……潆洄心中惋惜不已,只是现在还未曾到芍药花开的时节。 她终究是见不到那漫山遍野的锦绣花开了。如若不然,踏春赏景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小舟慢慢悠悠的在水面划过,许久,终于摇摇晃晃的停在了岸边。 “姑娘,往前走百步便是苍山了。”艄公道:“雨天上山不易,容易打滑,姑娘小心些。” “多谢。”素衣女子轻轻颔首,也不知是多谢艄公将她们送来这儿,还是多谢他出于好意的一番提醒。 潆洄从荷包里拿出一串铜钱,塞到了艄公怀里便匆匆走了。 艄公望着一前一后的两个身影,嘴里嘟哝了一句:“怪人。”垂下眼看见那一串铜钱时,又连声唤道:“姑娘!姑娘!银子给多了!” 奈何两人已经走远,纵使艄公再怎么喊,她们也听不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未开芍药怪春寒 苍山虽然被称为山,但其实只是一座小小的山丘,并不很高。许是因为有人居住的缘故,山脚下还有一条通往山上芍药居的青石阶。 潆洄跟着女子一路东张西望的来到芍药居,暗红的正门被无情的岁月磨出了斑驳的痕迹,显出一派颓唐之相。 潆洄走上前去,轻扣门环,清脆的敲击声在这渺无人迹的苍山回荡,让人蓦然生出一种寂寞之情。 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女子,一袭绿衣衬得她的面容愈加清秀。 “你们是谁?”绿衣女子问道。 这芍药居已经多年没有人来了,今日突然有人造访,怎叫人不心生警惕? “槐南谷,姜蘅之。”素衣女子淡声道。 “原来是您。”绿衣女子连忙将人迎了进来:“小姐前些日子就说槐南谷有贵客要来,已经盼了好些天了。” “姑娘将伞给奴婢吧。”绿衣女子接过姜蘅之和潆洄手中的伞,放在了堂下,然后便领着姜蘅之同潆洄往里走。 芍药居虽然只是一个别庄,但其前主人是魏国的公主,因此也让人觉得大气非常。虽然年已久远,许多地方因为年久失修而略显破败,但从些许细微之处也可发现主人当年修缮时极力追求的雅致与精巧。 姜蘅之随着绿衣女子穿过回廊,远远的听见有人在唱曲儿,隔的远了,只依稀听见断断续续的几个“当年”与“前尘”。 姜蘅之还好些,潆洄心中却大为疑惑,难不成这阴雨连绵的时节,芍药居的主人还有此雅兴请人唱戏奏乐? 等到了那水榭,潆洄才明白这歌声究竟是从哪儿来。 “姑娘莫怪,我们小姐除了爱花儿,便是爱曲儿。”青衣女子一面解释,一面脚步不停的往水榭中央走。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味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一位身着大红戏服的女子犹自唱着,仿佛不知疲累一般。 “小姐,姜姑娘来了。” 戏服女子转过身来,满头珠翠下是一张浓妆艳抹的脸,眼角眉梢处勾勒出无限风情。 女子有一副好嗓子,声音像那溪涧的流水一样清澈透亮:“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不是。”姜蘅之回道。 绿衣女子生怕她惹恼了从槐南来的贵客,连忙同姜蘅之解释道:“姑娘莫怪,小姐她有时不甚清楚。”然后又对一旁的女子道:“小姐,这是从槐南谷来的姜姑娘。” “可是绿萼,他为什么还不来接我呢?”女子一脸委屈的问道,“明明约好四月芍药花开之时,他便归家带我去鄢陵的。” “小姐,”绿萼仿佛不忍见她这副模样,微微别过头去,狠心道:“小姐,你忘了吗?徐将军......将军他早就没了啊!” “你胡说!”戏服女子瞪着眼睛,眼睛外晕的一圈红影衬她更加妖艳非常,饶是生气也自有一段风流在其间。 “他说了会带我去就一定会带我去的!他断断不会失信于我!” “这么多年,你可曾后悔?”姜蘅之静静地看着神志不清的戏服女子,缓缓道:“他背弃了当日之言,揽着新欢,日日寻欢作乐,将你扔在这芍药居不闻不问,你恨吗?” “恨?”那女子听了姜蘅之的话,倒是奇异的安静了下来,看上去倒像是恢复了正常似的,低声问自己:“我恨吗?” 绿萼心疼不已,想要上去搀住女子,却被女子一把推开,那女子癫狂大笑:“我当然恨他!沈溆他欺我瞒我辱我!我恨不得啃他的肉喝他的血!” 那女子虽然形状疯癫,神志不清,却有一行清泪从她眼角流过,精致的妆容被泪水晕成了斑驳的花儿。 “小姐!”绿萼上前将那声嘶力竭的女子抱住,对姜蘅之同潆洄道了个歉便扶着女子匆匆离去。 偌大的水榭只余下姜蘅之同潆洄,还有那廊下垂挂的占风铎伶仃作响。 姜蘅之望了这静幽幽的湖水,复抬头透过那层薄薄的雨幕看向远处的环翠群山:“潆洄,俗世红尘乱花迷眼,唯有守住自己的一颗真心,方可活的自在逍遥。” “谷主……”潆洄很想问谷主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姜蘅之却转身离去了,仿佛从未说过那略嫌伤感之言一般。 当晚她们就睡在了芍药居里。 因别庄处常年只有绿萼同那女子住着,姜蘅之同潆洄只能将就住在匆匆收拾好的屋子里头。潆洄是个粗惯了的,只要一个枕头一床薄被便能入睡。 她却怕姜蘅之受不得这样的苦。 “谷主,要不然咱们去山下的客栈歇息一晚吧?”再不起眼的客栈,也不至于收拾不出一个好些的客间,虽不能与槐南谷相比,但比这芍药居还是好上很多。 “不必了。”姜蘅之道,随即往香炉里添了些沉香,好让这屋子里头的霉味散去一些。 “可是您……咱们还是下山去吧。”潆洄还是劝,姜蘅之在槐南谷都讲究的不行,在这芍药居怎么睡得着? “咱们可以明日再来的。” 姜蘅之拿起一个精巧的剪子剪了剪烛花,口中道:“你且睡去吧,不必担心我。” 潆洄抱着被子一步三回头,烛光摇曳不停,姜蘅之的面容隐在阴影里,叫人视之不清。 “那我便走了?”潆洄问道。 “走吧。”姜蘅之道。 “我就在旁边,您若是有事就喊我一声儿。”潆洄又道。 “知道了。”姜蘅之依旧冷冷淡淡。 “那……”潆洄还想说什么,却被忍无可忍的姜蘅之直接赶走了。 “……”被挡在门外的潆洄惆怅了一会儿,便抱着被子去了旁边的厢房睡下了。 而姜蘅之却没有丝毫睡意。 她拿出一张琴,双手不自觉在琴弦上抚了抚,看着自香炉里升起的袅袅余烟,目光悠远沉静,似在回忆些什么。 这一夜的芍药居,除了雨打芭蕉的滴嗒声之外,还有寥落的琴音隐约回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终日相思憔悴尽 “姜姑娘,姜姑娘?”绿萼在屋外敲门。 “何事?”姜蘅之开了门,便看见绿萼那张清秀的脸布满为难之色。 “小姐想请您过去一叙。”绿萼道,而后又怕姜蘅之觉得自家小姐慢待她,又急急补上一句:“小姐身子不便,只能遣我过来请。” “无妨,且请带路吧。”姜蘅之道。 绿萼原以为姜蘅之总是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许是个不大好说话的,没想到竟就这样轻易被她请动了,登时对姜蘅之多了几分好感。 “多谢姜姑娘体谅。”绿萼道,“请姑娘随我来。” 等姜蘅之走到上房的时候,果真看见昨日那女子歪在榻上看着窗户外头愣愣出神。 一双秀致的眉似蹙非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如一汪秋水潋滟生光,高挺的鼻梁下一张小巧的嘴紧紧抿着,原来粉墨浓妆下的脸,竟也这般明艳动人。 “小姐。”绿萼轻声唤道,“姜姑娘来了。” 女子扭头看向一身清冷的姜蘅之,微微一笑,道:“素闻槐南谷的大名,今见姑娘,果真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绿萼悄悄掩了门出去,只余下女子同姜蘅之两人在屋内说话。 “不知姑娘姓甚名谁?总是姑娘姑娘的叫着,着实怪累人的。”女子笑道。 “姜蘅之。” “蘅芷,蘅芷……”女子低声念道,“蘅薄流芳,白芷舒华。”复抬头对姜蘅之笑道:“是个好名字。” 姜蘅之在一旁坐下,对女子道:“蘅之,非蘅芷。” “无妨,都是好名字。”女子浑不在意地笑笑,“这芍药居里只有绿萼一人陪着我,说起来,疯疯癫癫那么久,若不是她时时陪伴,我都快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呢。” 女子虽然仍是一副笑模样,话间的自嘲却让人无端的心疼。 “说来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女子轻笑道,艳丽的眉宇间自有一段难以言说的风情,饶是见惯美人的姜蘅之,也不禁被她那笑容晃了晃神。 “鼎鼎大名的梁国丞相夫人,蘅之岂会不识?”姜蘅之反问。 “沈夫人是沈夫人,我是我。”女子皱了皱眉头,一脸厌恶道:“她同我,又有甚么干系呢?” “余容,我叫周余容。” “听闻槐南谷之人力能通天,”周余容略微坐起,不知怎的却掩唇咳了起来。 “我想求姜姑娘一件事儿,不知姜姑娘可否答应?”周余容哑着嗓子问道,一双眸子因猛烈的咳嗽而微微泛红,瞧着很是楚楚动人。 姜蘅之不为所动:“你想从我这儿求什么?”她看了周余容一眼,只见她身形单薄瘦削,连手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面色如那高山之巅的白雪一般近似透明,可见是命不久矣的了。 “或许你是想让我救命?”姜蘅之问道:“你这病已入膏肓,我救不得你,可向老天借上几年的命,还是可以的。” 周余容摇了摇头,自嘲的笑笑:“活那么久做什么呢?继续疯疯癫癫,人不人,鬼不鬼的在这芍药居里拖时间吗?” 她顿了一顿,从那悲伤中挣离出来,问姜蘅之道:“听说槐南谷有一门异术,能让人回到从前修正过往?” 姜蘅之笑了一笑,眼神仿佛春风化雪一般明澈:“过去已成定局,岂容更改?若是真有这样的异术,这天下又怎能安宁?” 周余容不以为然,看着窗外偶从天边掠过的几只雀鸟,不屑道:“这天下,何曾有过安宁?” 姜蘅之端起手边桌案上放着的一盏茶,用盖碗将那浮起的茶沫刮到一边,方才轻啜了一口,那动作娴雅优美,叫人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过去不能改。”姜蘅之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周余容,不紧不慢道,“你说的那种,叫做改命。那是逆天而行的法子,没有人能用。” “能改的过去,不存在于现实,而在幻境。可幻境的你,还有你的一切,皆是虚幻。”姜蘅之一字一顿道。 “你心中有执念,所以不甘心,所以放不下。” “槐南谷人,果真名不虚传。”周余容夸赞道,“那姜姑娘且猜猜,我的执念是什么?” “徐墨卿。”姜蘅之轻轻的吐出一个名字,然后便看见面前的周余容渐渐睁大了眼睛。 周余容的面色几经变幻,终是归于平静,她问道:“姜姑娘如何猜出?” 她虽然故作镇静,却还是让姜蘅之发现了话语中些许的颤抖。 “周家小姐容色妍丽,只一面就让梁国的常胜将军神魂颠倒,惊为天人,从此不能忘怀。徐周两家的亲事可是梁国国都里的一桩美谈啊。”姜蘅之道:“这样一桩堪称美满的婚事,却没能坚持许久,不过半年的光景,徐将军就战死沙场。连徐夫人你,也另嫁那传言中爱慕徐夫人甚深的丞相大人。如今你避居离梁国王都几百里的临安,一住就是那么几年,身边还只跟着一个侍女......” “你又怎知我不是因为心灰意冷,因此避世不出?”周余容又问。 “心灰意冷?”姜蘅之轻笑一声,“心未曾热,何谈意冷?” “水榭廊下的占风铎,迎风一动,便叮铃作响,那声音,可真是好听啊。” 周余容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道:“姜姑娘观察的细致入微。不错,那正是他当年送给我的。” 姜蘅之不语,静静的听周余容说话。 “即便是虚幻,也没要紧。”周余容道:“我只想再见他一面。” 姜蘅之微微一笑,道:“那要看你的诚心了。”她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漫不经心道:“你请我来的时候,心中应该有数吧?我槐南谷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周余容点了点头,轻声道:“你让我了了心愿,我可许你金银财帛。” 姜蘅之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笑着问:“周夫人莫不是说笑了?我槐南谷可不是缺银子的主儿。” “那你要什么?”周余容有些焦急的问道:“只要你能让我同沈溆在一起,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她顿了顿,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哪怕是我的命,我也可以给你。” “我不要你的命。”姜蘅之勾起一个笑,虽然面容还是一样的清冷,可那诡异的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我要你的魂魄,你愿意吗?” 周余容没有丝毫犹豫:“我愿意。” 姜蘅之又说:“你将魂魄给了我,永生永世都不能投胎转世。若你不给,下一世,下下世,总有一世能与你的将军重逢。如此,你还愿意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潇潇山雨初含霁 周余容仍是道了一声“愿意”,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坚定,明知前面已是绝境,却仍然坚持闯上一闯,哪怕付出多么惨烈的代价,也不后悔。 而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换来幻梦中那缥缈又虚假的长相厮守。 姜蘅之也不知道该说周余容痴,还是该说她傻。 想来世上的痴男怨女大抵如此,看不破红尘,参不透因果。 姜蘅之无从安慰,只能幽幽叹上一句,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我既要了你的魂魄,尘世的性命便也断了。红尘中的烦扰俗事太多,终归该有个了结。”姜蘅之道:“等此间事了,你再来寻我不迟。” 她突然觉得有些压抑,心中仿佛有一块重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遂起身想要离去。 哪知周余容却道:“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该了结的,早已了结了。” 姜蘅之闻言,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周余容:“你那忠心耿耿的侍女呢?看她那样子,可不像是知道你的决断的。” “她早已是自由身,这些年,念着二人多年的情分,瞧我可怜,才甘愿陪伴在我身边。这辈子,终归是我拖累了她……”周余容怅然道:“绿萼是梁国丰县人,求姜姑娘在我死后照拂一二,将她带回故乡去吧。” 姜蘅之定定的瞧了她一眼,终是不忍拒绝:“定不负所托。” “你若是已然想好,便定在明日吧。”姜蘅之说完便推门而出,些许细雨飘进檐下,微微的寒意让姜蘅之蓦然从方才的压抑中转过神来。 她低低的苦笑一声,转身离去,娉婷远去的背影多了几分无可奈何的萧索与寂寥。 “姜姑娘!” 身后有人匆匆追来,姜蘅之停下脚步,回望时又变成了从前那个无欲无求的样子。 “何事?” 绿萼堪堪停在姜蘅之面前,因走得急促气喘微微,她敛声道:“姜姑娘,小姐她……”她皱了皱眉,似乎很是犹豫:“小姐可同您说了什么?” 姜蘅之看了她一眼,想起周余容提起绿萼时那种愧疚的表情,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绿萼听到姜蘅之这句话,原本泛红的面庞瞬间褪去血色,喃喃道:“终究难逃今日之事……” 姜蘅之没听清她说什么,看到她这副样子,便也明白绿萼心里应该早有猜测,不由为这一主一仆叹了一声。 “总之,你心里有底便好了。”姜蘅之从来不善于安慰人,只能对着伤心的绿萼干巴巴的说上那么一句话。 “……”绿萼默然,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跪下向姜蘅之行了一个大礼,说:“我知道槐南谷的人不寻常,个个都是身怀绝技之人。绿萼别无所求,只求姜姑娘能让小姐走的体面些,高兴些。绿萼愿做牛做马以报姜姑娘的恩情。” 姜蘅之亲自扶绿萼起身,谁知她却执意不肯,说:“若姜姑娘不答应,我便跪死在这儿也使得。” 姜蘅之瞧她这倔犟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尽力。” 绿萼朝姜蘅之磕了几个头,感激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姜蘅之并未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回去吧。”便顺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路上的芍药欲开未开,些许嫣红落于一片葱茏翠意之中,犹可想象那花儿全然绽放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动人的情态。 姜蘅之回到厢房,便见着潆洄时不时的朝虚空挥打几下。在槐南谷的时候,潆洄就时常这样,姜蘅之早已见怪不怪,淡定的瞅了两眼,便兴致缺缺的转身回房去了。 倒是潆洄见姜蘅之回来,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连忙跟着进了屋子。 “谷主,昨日您睡得可好?”潆洄问道,然后又欢快的道:“我睡的可好了!对了,昨日您弹琴了吗?我在梦中好像听见了,怪低沉肃穆的……日后还是弹些欢快的吧?听着也让人高兴些。” 姜蘅之素来平静无波,淡定自若的脸上多了几分裂痕——昨日她弹的是什么曲子? 那分明是安灵曲。 谁弹奏的安灵曲时欢快的?这是巴不得人死了吧? “你听错了,我未曾弹琴。”姜蘅之否认道,然后又对她说:“出去练你的身手去吧,我这儿并不需要你伺候。” 潆洄撇了撇嘴,道:“谷主,今日我已经练完了,不需要再练了。您忘了,过犹不及的道理还是您教我的呢。” 姜蘅之瞬间有了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潆洄犹自欢快的问起姜蘅之:“谷主,您那么早做什么去了呀?我都没见着您出门。” “哦,周姑娘寻我。”姜蘅之淡定的抱着琴,越过潆洄出了房门。 潆洄疑惑,自言自语:“周姑娘?谁是周姑娘?”然后灵光一现,突然想起昨日那水榭里一身大红戏服,神志不太清楚的姑娘来。 她三两步就追了上去,看向姜蘅之然后喋喋不休的问道:“周姑娘不是不太明白吗?寻您去做什么呀?难不成有什么事儿求您吗?对了谷主,您都没说来这芍药居是做什么的呢!” 姜蘅之被她吵得脑仁儿疼,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额角,问道:“你若是闲的很,不如帮我取一样东西。” 潆洄想了想,觉得自己实在是无事可做,便也欣然应允,问姜蘅之需要什么。 “城南有座普陀寺,你去找住持,他自会将东西给你。”姜蘅之道。 潆洄疑惑的看着姜蘅之,虽然每年都来这临安城,可她们从来也没有好好逛过,她怎么知道城南有普陀寺的?别人取东西不都是要信物吗?她既没有信物,住持又怎么会将东西给她? 她满肚子的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只好带着疑惑下山自去寻那普陀寺。 潆洄走后,姜蘅之顿觉清静了不少,她将琴放在水榭中央的桌案上。她挥了挥手,衣袂翻飞间,一朵将开未开的芍药花苞便出现在了姜蘅之的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谁记昔时横波目 花苞被一阵柔和的光晕笼罩着,于姜蘅之手上不停的旋转,渐渐的展露了绰约的姿态。 大抵美好的东西总是很快就会消逝,芍药那柔美风韵也不过是一瞬之间,眨眼的功夫,那嫣红的花儿便成了一堆齑粉,从姜蘅之的掌中飘散。 “年去年来,未曾变的,也只有满庭芍药了……” 姜蘅之怅然的望了望廊下随风摆动发出叮铃声响的占风铎,一旋身衣角便肆意的飞扬起来,一面小巧的镜子从衣袖中飞出,逐渐变大变宽,最后终于成了半人多高的形状。 她随意一坐,信手拂了拂琴弦。 从纤细修长的指尖倾泻而出的,是如潺潺流水一般温柔的琴音,随之而来的是一帧帧可堪入画的场景。 那是三生镜中所记载的沈溆同周余容的当年。 幻境中的少女明媚娇妍,仿若是阳春三月时在花丛中上下穿梭的彩蝶一般轻盈灵动,低头捻花的那一笑,就连那漫山艳姿逸态的芍药也要自愧风采不如。 一身轻薄春衫徐徐而来的女子巧笑倩兮,偶然望去的一眼,便成了沈溆用尽一生都忘不了的倾城颜色。 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 那是沈溆初见周余容时的心中所想。 彼时,周余容是梁国司寇之女,出身名门,德才兼备,求亲之人从城南排到城北。 她美丽,尊贵,有着高门贵女所独有的傲气和娇矜,何曾会注意是否有一个腼腆少年因她无意的一眼便坠入情网? 秀才不知当日遇到的那个令他辗转反侧的女子是谁,女子亦不知世上还有一个这样的男子为她夜不能寐。若是事情按照原定的轨迹而行,这不过是“流水有情,落花无意”的一场相思,终究不会有话本里头才子佳人的圆满结局。 她自会遵从家族之命嫁一门当户对的男子,富贵尊荣,和乐平顺的过完她本该顺心顺意的一生;他亦会另娶佳人,与身边的添香红袖耳鬓厮磨,齐眉举案,共享画眉之乐。 也许当年那站在芍药深处眉目如画的女子只能存在秀才的记忆之中,那牵动人心的倩影,会随着年岁的逝去渐渐模糊,在隐约的轻叹声中化作一道朦胧的轮廓。 若是所有事情都能预料,也不会有许多人后悔当年抱憾余生了。 世间之人大都命途多舛,偶有寥寥几个一生顺遂的男女,必定是得天眷顾之人。 显然,沈溆和周余容不在寥寥其中。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周家小姐渐渐过了和羞嗅青梅的年岁,梁国王都为求周小姐高看一眼的男子大有人在,可周余容却一个也看不上。 司寇周宪素来将这唯一的女儿当眼珠子疼,可眼见着王都里门户相当的青年才俊成婚的成婚,定亲的定亲,而周余容却还是挑三拣四的这也不嫁那也不嫁,生生把大好年华蹉跎了,将自己作成了一个老姑娘,饶是他再疼爱女儿,这时也要被周余容的任性气的火冒三丈。 这日,忧心爱女婚事的司寇大人决定同周余容推心置腹的深谈一番,好叫她明白蹉跎年华不是事儿,嫁人才是正经。 谁知说着说着两人竟吵了起来,周宪一个激动,便说:“这张家的公子你说无才不嫁,好,我应了你;这王家的小儿子总是有才的吧?可你偏偏说人家文采风流,不是个长情之人,你不想嫁。好!我也应了你! “可这徐墨卿总挑不出什么错了吧?徐家同我们家门第相当,两家又是通家之好,你们二人也曾是见过的。 “长得仪表堂堂不说,年纪轻轻便已经身居高位,是个少年才俊,更加难得的是他不近女色,多年来从来都未曾闹出什么风流韵事来,这样难得一见的好男子你也总是看得上的吧? “你还是不!你与我说道说道,你究竟想嫁给谁?莫不是天王老子来了才肯嫁?” 周余容轻轻哼了一声,面对自己父亲的满腔怒火显得极为淡定自若,她看着周宪,神情认真道:“爹爹,若非我看得上的,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嫁!” 戏本子里头的每一段才子佳人的风月故事都是那样美好,令人心驰神往,那是每一个怀春少女都向往的爱情。 这种对美好爱情的向往不会应你的身份亦或是才德有不同,哪怕周余容出身名门,亦不例外。 周宪听到自己女儿的先是一愣,后是一惊,提心吊胆的问道:“容儿,你不会是不想嫁人吧?” 也难怪周宪这样想,这梁国王都里的少年几乎都被周余容挑剔了个遍,若说她有意中人,周宪是打心眼儿里不信。 没有意中人,等闲的又看不上,除了在家当老姑娘,还能嫁到哪里去? 倒不是说周家养不起闺女,若真到了周余容出嫁那一日,周宪必然也很是舍不得。只是不舍归不舍,人终有一死,他不能一辈子都留在女儿身边,只好将她托付给可靠之人让她一辈子安乐无忧。 “你若是有喜欢的,告诉爹爹,爹爹也不求他出身多高,只要他一心一意对你,便好了。”周宪终究退了一步。 只要待他女儿好,穷点也无所谓,大不了多给些陪嫁养着,总不叫他们为吃穿发愁。 可怜天下父母心,周宪为女儿做到这个地步,也着实是不易了。 周余容听见周宪的话,笑了一声,上前抱着周宪的胳膊撒娇道:“爹爹,您再留我两年成不成?就两年! “若是两年之后,还是没有我想嫁的人,便由爹爹做主,嫁给那徐墨卿也罢,嫁给什么王家的大儿子还是小儿子也可,容儿都绝无二话。爹爹,您看如何?” 周余容自然不是真的愿意两年之后听从父命嫁给不合心意的男子,只是她看周宪火急火燎的想要早早地给她定下亲事行的权宜之计罢了,左右两年时间还长,将来的事谁又说得清楚? 周宪闻言,叹了一口气,默默的算了一下两年之后周余容的年岁,无奈的应允了。 事实上,只要周余容一撒娇,便是周宪有心不准,也是狠不下心来说个“不”字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清秋明月寄相思 司寇府里的周余容为自己的亲事忧烦,百里之外的鄢陵里也有人为她夜不能眠。 毫无睡意的沈溆从床上坐起,披了一件外衣,趿拉着鞋子下了地。他支起窗子,微微抬头,便见着窗外那轮皎皎明月。 古来明月寄相思,都说背井离乡客居在外的游子,最不能瞧的便是那高悬于九天之上的明月。 沈溆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借着月光,给自己从旧茶盅里倒了一杯早已凉了的茶水。 已经是初秋时节,原本夏日就不太热的临安愈发凉快起来,微凉的晚风从窗子外头徐徐的吹了进来,带着一丝清冷的芙蓉香。 不知怎的,沈溆眼前却浮现出当日苍山那开的鲜妍的芍药花来。 那漫山遍野的芍药花啊……真是动人极了。 沈溆如此想着,眉眼渐渐柔和起来,唇角也带着微微的笑意。 “阿溆,你怎的还不睡?”屋里另有一人出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和疑惑。 沈溆连声应道:“可是我吵着你了?我有些渴,便起来喝水了。” 方才说话的那人说了一句:“喝完水就快些睡吧,明日咱们就要回榆林了。”便沉沉的睡去。 沈溆想到明日的行程,不敢耽搁,应了一声“知道了”之后,便躺到了床上。 不过几个时辰之后,便有雉鸡殷勤报晓,沈溆被急促的叫声惊起,瞧了瞧窗外还未大亮的天,连忙起来更衣洗漱。 门从外头被推了一下,一个男子端着两碗白粥和一碟咸菜进了房间,一边走还一边埋怨:“这客栈的老板也忒小气了,两碗粥只肯给一碟咸菜!好说歹说都不肯多给一点……” 沈溆用手帕擦了擦脸,见秦轩一脸郁色,便笑着劝解道:“罢了,不过小事而已,不必计较了。店家的生意也不好做,咱们只是要了两碗白粥,能送一碟咸菜已经算是仁厚。” “你倒是好性子。”秦轩叹了一声:“一碟咸菜也没多少银子,不过是瞧咱们穷罢了……” 沈溆同秦轩是邻居,一块去学堂进学之后又成了同窗,两人的交情自然不比旁人。前些年沈溆的父亲过世,沈家一团糟时,也是秦家搭了一把手,让孤儿寡母的日子不至于太难过,也让沈溆也得以继续念书。 “别埋怨了,此次回榆林,不正是为了秋试吗?你若是得了名次,还愁没有好的前程?”沈溆温声道:“秦伯母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你得个官身呢!” 秦轩听到这儿,不觉更加怅然:“可不就是这样吗?虽说这回游学长了不少见识,可我这心里究竟没有底气。若是考不上,我自个儿也就罢了,再等三年,未必没有机会。只是怕我爹娘会失望……” 沈溆将秦轩放到桌上的白粥推了过去,一面刻意玩笑道:“收起你这副伤春悲秋的样子吧,从前也未见你有过这样体贴爹娘的,莫不是离家几年改了性子,生出了几分孝敬之心?” 秦轩闻言,笑骂一句:“你倒是会安慰人!”舀了一口粥送进口里,又对沈溆道:“你娘该是比我爹娘还着急的,在你面前说这样的话,的确是不妥当。不过你却不必同我一样忧心,你的学问一向做的扎实,会试定能榜上有名。” 沈溆也想起家里的老母亲,心里有些酸涩,却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强笑道:“你这样说,我少不得也要吹捧你两句了。只是咱们二人知根知底的,若是互相吹捧,岂不让人觉得好笑?” “行了行了,你也别损我了,再不喝粥都要凉了。鄢陵到榆林少说几百里的路,怕是要走上半月。” “所幸如今入了秋,天气并不很热,赶路也没有那么辛苦。”沈溆说:“会试在明年秋,也不必急在一时。” 两人又略坐了一会儿,便背起行囊准备上路。 两人走走停停,途中又正逢难得一见的大雨,耽搁了些许时日,待到榆林的时候,已经过了中秋。 沈溆自回到榆林之后就闭门不出,每日里只捧着书卷研习经史子集,那架势像是不考个状元回来就不善罢甘休。每每伏案苦读到深夜之时,沈溆眼前总会浮现苍山那片嫣红的芍药。 沈溆心中不是不可惜的。 那女子衣裳服饰皆是不凡,一看就是官家出来的小姐,如高悬明月冷然不可侵。 他一穷二白,尚且没有功名在身,家中唯有一个老母亲苦苦支撑,身份和泥土一样卑微,性命如草芥一般轻贱。 他们之间是云泥之别啊。 叫他如何能够肖想。 何况他们之间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他连那小姐姓甚名谁,家在何方都不知晓,便是肖想了也没个用处。 秦轩是不知始末的,他只以为是秋试在即,沈溆心中忐忑不安,近日才越发闷闷不乐。 念及好友,秦轩不禁犯了愁。 在秦轩看来,对沈溆而言,秋试的确没什么好担心的,就连曾经的夫子都对他赞赏有加,只要他发挥正常,榜上定会留名。 如今秦轩愁的却是如何让沈溆不那么紧张,想来想去,终于想起近日春来,春雨暂歇,外头花明柳暗,一片明媚春光,可不是个踏青的好时候吗? 秦轩是个急性子,想到了立时就要做,同家中说了一声之后便去了对门找沈溆。 沈溆的母亲正好在屋里织布,听见外头的响动便开门看了一看,见是秦轩,便笑道:“是小轩啊!快进来吧。” “是来找阿溆的吗?” 秦轩笑着进了门,对沈氏道:“是啊,我来找阿溆。” 沈氏殷勤的嘱咐两句:“阿溆这两天总待在屋子里不出来,这人呐,总闷着,可不容易生病吗?小轩你同阿溆要好,帮伯母劝劝他,好不好?” “我知道了,伯母。”秦轩笑着道:“我这就带他出去走走。” 秦轩推开了沈溆的房门,果真见着他拿着书卷看书,他三两步走过去,将沈溆手中的书抢来一扔,拉起沈溆不由分说就往外头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暗香盈处故人来 “你怎么了?”沈溆不明白秦轩突然的举动是为什么,疑惑的问道。 “我瞧你念书都要念疯魔了,再不带你出去走走,怕你还未等到秋试就先倒下。”秦轩没好气道,看见忧心沈溆又不敢打扰,站在外头看情况的沈氏,又对他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你究竟为何如此消沉,可你不是一贯孝顺?又岂能让伯母担忧?” 沈溆消沉许久,竟忘了沈氏原也是会为他担心的,听见秦轩的话,一时间有些羞赧。 他走到沈氏面前,愧疚道:“娘,是儿子不孝,让您担忧了。” 沈氏连忙道:“好了好了,阿溆你同小轩出去走走吧。秋试没什么要紧的,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娘亲不求你有多富贵,只盼着你平平安安的,啊。” 沈氏想像小时候一样摸摸沈溆的脑袋,却发现沈溆不是从前的孩子了,不觉有些赧然。 沈溆见状,连忙半蹲着,让沈氏能够摸到他的脑袋。沈氏笑了笑,对沈溆同秦轩道:“好了,你们出去走走吧,别太晚回来。小轩啊,回来之后来伯母这里用饭。” 秦轩应了,拉着沈溆就往外走,沈溆知道好友的性子,无奈的问道:“咱们去哪儿?” “踏春游景,如何?”秦轩回头问道。 “既如此,去东郊岂不妙?”沈溆笑道:“几年未去了,也不知是否还是当年的景色......” 秦轩一拍手,当即定下:“就去东郊!” 东郊是榆林最美的地界,无论是文人墨客饮酒作诗也好,公子小姐们附庸风雅也罢,总是绕不过东郊去的。 秦轩同沈溆从前也喜欢来这儿赏景,离家几年未曾去过,着实有些怀念:“几年未见,这儿倒是一点儿都没变。” “是啊,”沈溆望着于天上高飞的纸鸢,心中登时生出万千感慨:“出门几年,也曾见过许多风光,却始终不及记忆中的东郊,这般的叫人难以忘怀。” 两人边走边说,看看游人,看看美景,倒也不觉无趣。 “秦轩!你也敢出门了!”一道娇喝声传来,吓得秦轩立时回头。 “袁泱泱,你怎么来了?”秦轩见到来人,没好气道。 沈溆是听过袁泱泱泼辣的名声的,也知道这袁小姐是秦轩的未婚妻,同袁泱泱行了一礼之后,便要告辞。 他虽不善言辞,却也看得明白旁人的脸色,这袁小姐摆明了就是来寻秦轩的,他自然不好留下来碍事。 秦轩见他要走,忙唤道:“阿溆你……” 沈溆见他一脸苦色,难得促狭的笑了笑,说:“我就不在这儿碍你们的眼了,阿轩你和袁小姐好好说话吧。” 说罢,沈溆便自顾自的走了,将秦轩和袁泱泱一并抛在脑后。 东郊以杏花林闻名,沈溆遥遥望了望如云海堆在枝头似的那一片粉白,还有那树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影,果断换了一个方向。 他才不要被挤死。 他循着流水漫无目的地向东行,路上偶有几个下学的孩子趁着风放起了纸鸢,一边跑一边嚷嚷着,在比谁的纸鸢飞得最高。 沈溆不由笑了笑,有些沉郁的心情也略略亮堂了起来。 他随意一瞥,却瞧见从前从未注意过的一个小小的花圃来。 他有些疑惑,这儿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一个花圃来?回头一看却发现那片杏花林已然瞧不太分明。 这已经不算东郊的地界了,难怪从前未曾见过,沈溆心想。 那是用简陋的栅栏围起来的一小块地方,里头有一间小小的木屋,也不知究竟经历过多少风雨的摧残,看起来很是简陋。 沈溆走近些看了看,却发现这个花圃里头种着的竟全都是芍药。他心中一动,情不自禁的推开了那原就很简陋的木栅栏,迈步走进了花丛中去。 乱红一片,或深或浅,虽然看起来有些凌乱,却有一种生机盎然的美。 他突然想起了苍山,突然想起了那道立于花丛中的娉婷身影。 正惆怅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随之便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你是何人,何故在此?” 沈溆听到这声音,蓦地转过头去,却见一位华服女子盈盈站在芍药间,端的是艳冠群芳,丽色逼人。 他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看了两三眼,仍然以为自己身处梦境之中。 周余容瞧这男子形容呆滞,有些新奇的瞧了瞧,轻笑一声,故意问道:“怎么?看傻了?” 沈溆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所为的确不甚君子,不由羞涩的对周余容拱手作揖,口中连连赔罪道:“在下无意之举,还请小姐见谅。” 周余容突然起了兴,想要戏弄一番这呆愣的书生,挑眉道:“见谅如何?不见谅又如何?” “这……这……”沈溆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原本就不甚言辞的他在周余容的故意为之之下显得很是窘迫。 “小姐!注意言行!” 沈溆这才看见周余容身后站着的一个青衫女子,他面色窘迫地冲那女子感激一笑,便站在那儿不知所措,连手脚也不知往哪儿摆。 周余容被青衫女子这样一打岔,却并没有生气,而是略略埋怨道:“绿萼,你可真是太无趣了。” 绿萼面无表情道:“若是小姐说的有趣是调戏男子,那奴婢的确是无趣之极。” 沈溆听见绿萼话中的“调戏男子”,脸上更是一片绯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也好过在这儿尴尬。 周余容被绿萼所言噎了一噎,也没了逗弄沈溆的兴致,转身就往屋里走,头也不回的说道:“此番心情甚好,不计较你擅闯之罪,你速速离去便是。” 沈溆见她要走,有些慌神,下意识的问道:“姑娘几月前,可曾去过鄢陵苍山?” 周余容闻言,果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笑道:“的确如此,莫非你曾见过我?” 沈溆原在话刚出口的时候便觉不妥,心生悔意,可不知怎的,见周余容没有怪罪,他心中却泛起淡淡的喜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一日看尽长安花 不知是这春色太过撩人,还是这笑容太过晃眼,沈溆未曾加以思考便脱口而出道:“当日苍山一面,在下为小姐的风姿所倾倒,自此魂牵梦萦,夜不能寐……” 周余容闻言,好笑道:“你是在同我说,你心悦我?” 话已出口,断无更改之理,何况沈溆所言,皆是出自真心,发自肺腑,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当即便点头道:“诚然,在下心悦小姐,久矣。【零↑九△小↓說△網】” “大胆狂徒,岂可胡言乱语!”绿萼见二人越说越没规矩,连忙喝止道。 “你可知我是谁?竟敢出言轻薄于我?”周余容似笑非笑的将沈溆望着,一双藏着秋水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情意。 “这榆林爱慕我的人不知凡几,我凭什么要对你高看两眼?”周余容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纵然说出这般不合规矩的话来,也不叫人心生厌恶,反倒让人觉得她生来就该这样,这样的骄傲自矜。 “是在下唐突了。”沈溆怅然若失道,纵然自己原本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叫面前之人知晓这天底下还有一个他心系着她,此时听见周余容毫不留情的话语,心中还是难受的很。 “我虽见识浅薄,眼界却不低,你若真喜欢我,合该做出一番功绩再与我表明心迹。”周余容道。 原本是不留情面的一番话,沈溆却从中窥得几分名堂,心中的苦涩之意顿时消散不少,他长揖道:“在下,必定不负小姐今日教诲。待他日功成名就,再于小姐面前诉说心意。” 周余容什么都没说,只将手边那开的正艳的芍药摘了下来,纤长白皙的手握着细弱的花枝,叫人移不开眼去。 沈溆却无暇顾及这些,他呆愣愣地看着被塞到手中的芍药,脑海中一片空白。 周余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她说:“望你毋负今日所言。” 鼻尖萦绕的馨香让沈溆蓦然回神,眼前早已没了方才佳人的身影,只有手中的余香昭示着方才的一切并不只是一场梦。 沈溆心中不平静,绿萼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断断没有料到一向很厌烦以貌取人的小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若是严格说起来,这可是私会啊! “姑娘,您今日,是不是太过冲动了些?”绿萼皱眉问道。 那男子也不见得有多么的出众,论相貌,只是中上;论出身,应该也算不善小富;论才华……一面之缘也看不出什么才华不才华的东西来。【零↑九△小↓說△網】 莫非有什么独到之处是她们这等俗人看不出来的? “绿萼,这不是冲动。”周余容似真非真的说了一句:“这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缘分……绿萼的脸黑了黑,府里爱女如命的周司寇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凭一面就认定了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人,不知道该有多气。 为了家宅安宁,绿萼还是尽职尽责的又劝了一句:“小姐,你可莫要被那人的相貌给骗了,万一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 沈溆在绿萼眼中着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照她看来,徐将军比沈溆好一千倍,一万倍…… 她不知道周余容看上他哪里,自然无从劝起,只好捡了沈溆看起来最出众的一处和周余容说道。 周余容打断了绿萼未说完的话:“绿萼,你不明白的。我找他找了许久了……” 从此之后,沈溆偶尔会来当日他们相遇时的花圃走走,只是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时间弹指过,转眼三年一度的秋试就要放榜了。 还未贴上红纸的榜前挤了许多人,官差好难得从人群里挤出一条缝进去,念着今日是个喜庆的日子,平日里严肃的吓人的脸上也带上了些许喜气。 红榜贴上去之后,站在前边眼神儿好的就大声报起了名字,头一位便是沈溆。 沈母听见儿子的名字,一时间泪如雨下,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结伴而来的秦父秦母也很是高兴,一边安慰沈母一边注意着自家儿子的名字。 秦轩名次虽然不前,好歹也是进了一榜,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沈溆不负众望,在朝廷被钦点为状元郎,打马游街的时候,心中所想不是将来的锦绣前程,不是富贵荣华,而是那执着芍药言笑晏晏的女子。 街上有许多女子簇拥着,状元郎骑着马过的时候,便从怀里取出绣帕,锦囊亦或是随手摘下的花儿,一股脑儿的往沈溆身上扔。有不少名门闺秀为了一睹状元郎的风采,在酒楼里包下一个临街的厢房,见如此盛景,也效仿着扔些小物件儿。 榆林城里倒是许久都未曾有过这般盛况了。 沈溆自姑娘们的热情注视中走过,每走一步,都觉是种煎熬,恨不得纵马离去,才好脱离苦海。 终于艰难的出了城,沈溆便迫不及待的打马往花圃那儿去。 他不知道周余容会不会在那里,可是除了那个地方,沈溆也不知道能去哪里找她。 他等不及了,他想告诉她,他不再是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了,如今的他,也有了追求心上人的权利。 即便他心中急切的不得了,当那小小的花圃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却生出了些许退缩之意。 从前只道“近乡情更怯”者傻,如今却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个中滋味。 沈溆勒住了马,马儿听话地不再疾驰,却仿佛知道主人心中所想似的慢慢往花圃那处去。 离花圃只有三步之遥的时候,沈溆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的忐忑翻身下马,缓缓地推开那道依旧很是破败的木栅栏。 这个时节,早已没了芍药的影子。 沈溆一步一步走着,仿若还能嗅到当时的芬芳。 正当他神思缥缈之际,前边那摇摇欲坠的破屋里突然发出了“吱呀”一声响。 沈溆抬眼一望,与推门而出的周余容看个正着。 几月不见,周余容还是那般美得惊人,沈溆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一时间看的竟有些痴了。 沈溆素来不觉得自己是个看重皮相的肤浅之人,可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人影,心中也不太明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情路坎坷怎奈何 “你便是那新晋的状元郎?”周余容挑眉问道,若仔细看,不难发现她那双眼睛里盛满的笑意。 周余容从前见到的都是着一身布衣的沈溆,虽说不似华服公子那般富贵,看起来却更加的儒雅。如今沈溆一身红袍,看起来倒不大习惯了。 “今日这身打扮,瞧起来倒挺像新郎官儿的。”周余容笑道。 沈溆顺着周余容的视线往下看,一身红衣的自己胸前还挂着一朵硕大的红绸花儿,可不正像那即将拜堂的新人打扮吗? 他面上发烫,这番害羞姿态却引得周余容轻笑不止。 周余容见他只知道站着,却不发一言,不禁有些恼了,心中暗骂了一声榆木脑袋,又语气不善的问起沈溆:“你此番来,就没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吗?” 沈溆恍然,这才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来,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囊来,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往前走了两步。 “我……我有话想同小姐说。”沈溆情不自禁地攥紧了香囊,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极快,好像比秋试的时候还要紧张些。 “当日小姐曾说,该做出一番功绩,才能到小姐面前诉说心意。”沈溆紧张的看着周余容,问道:“如今,沈溆想问小姐,当日所言,如今可还作数?” 周余容心中欣喜,面上却不显,她故意问道:“哦?我曾说过这样的话?我都不记得了。” 沈溆听了,果然当了真,他着急问道:“小姐忘了?就在几月前,就在这儿说的,小姐……可还记得起来?” 周余容见他这般急切,面上蓦然绽开了一个笑,她笑意盈盈道:“我没忘,可是沈溆,你究竟要同我说什么呢?” 那笑容里仿佛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只一眼便让沈溆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这辈子,他再也逃不开了,沈溆心想。 “我……不知小姐贵姓?沈溆……沈溆心悦小姐,若小姐不弃,沈溆愿选良辰,登门提亲。”沈溆说完便目光灼灼的望着周余容,生怕她会说出一个“不”字来。 周余容拿过沈溆手中的香囊,轻轻地摩挲着上头绣着的层层叠叠的芍药花,许是因为时常被人拿在手中的缘故,芍药花瞧起来有些旧了。她拿到鼻尖下轻轻嗅了一下,好似还能闻到芍药的花香似的。 她想起当日赠芍药的时候,沈溆仿佛也是这般呆愣愣地模样,她悄悄看了他一眼,不由又笑了。 她素来不是什么容易害羞的人,可现在,她却难得的娇羞了一下。她低声道:“你既已做到了当日所言,我自然不会食言。”她飞快的看了沈溆几眼,又说:“你记住了,我叫余容,是司寇周家的大小姐。”说完她便提起裙摆跑了,像一只蝴蝶一般翩然远去,徒留沈溆一人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傻笑。 周余容同周宪约定的两年很快过去了。 两年的光阴可以改变许多,足够让沈溆同周余容相识相知相爱,也足够让人心生妄念,面目全非。 四月二十五是个好日子,灼灼芍药开满了整个司寇府。 周余容静静地坐在铜镜前,由着绿萼为自己梳妆打扮,今日是个大日子,沈溆说了会在今日上门提亲,她想,这样重要的日子,她一定要用最美的一面去见他。 她撑着头闲闲的望着院子里的芍药,恼人的右眼皮一直跳个欢实,她捂着眼睛,在心里默默地描绘着她与沈溆的将来,渐渐的将那不快抛之脑后,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愉悦和欢喜。 她正想的出神,不料从小服侍她的嬷嬷从前院匆匆来到她的芍药阁,催促道:“小姐,老爷叫您快些收拾妥当去前院……” 她还未听完嬷嬷的话便高兴地疾步走到了前院,可她看来看去,都没有沈溆的身影,只见着捧着长匣子的宦官,还有跪在宦官面前的父亲。 她的心里没来由的慌了。 周宪见自己的女儿来了前院,便对她说:“容儿,跪下听旨。” 周余容稀里糊涂的听了周宪的话,乖巧的跪下了,面前的宦官从匣子里拿出一道旨意,尖细的声音在这司寇府里回荡。 梁王的旨意,是隆宠,是恩泽,更是不能违抗的圣命。落在旁人眼里的无上荣耀,于周余容却是一道晴天霹雳,叫人连一丝笑意都牵不出来。 那道该死的旨意上说:“兹闻司寇周宪之女周氏余容,贤淑大方,温婉贤德,品貌出众,寡人闻之甚悦。今武威将军伐魏有功,于梁之社稷有大裨益,又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周氏余容待字闺中,与武威将军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武威将军为夫人,另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周余容脑子里一片混沌,不知如何是好,那拿着旨意的宦官虽是笑着,瞧见周余容迟迟不谢恩,语气也不太和善了。 “周小姐可是对王上的旨意不满?” 周宪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虽然着急,面上却不露,他笑着对那宦官道:“小女未曾见过世面,定是被王上突然的旨意欢喜傻了。这天下哪有不想嫁英雄的女儿呢?”见那宦官面色好看了些,又转过头同周余容道:“容儿,快谢恩。” 周余容麻木的叩谢了恩典,接了旨意,待送走那宣旨的宦官之后,便浑浑噩噩的回了芍药阁。 她不明白,为何突然之间提亲变成了赐婚,原该上门提亲的沈溆却迟迟未曾露面。 周余容什么都没想明白,什么都不想明白,可赐婚的旨意就摆在她面前,容不得她糊涂。 徐墨卿是梁王宠臣,此番又将素来被梁王视为心腹大患的魏国打垮了,在梁王心中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周余容若是不肯成亲,梁王定会因为让功臣失了颜面迁怒周宪。 周余容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周家,也承担不起。 顺心遂意了小半辈子的周余容生平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无能为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最难测的是人心 周余容曾想过,或许自己真的是时运不济,所以才会被梁王赐婚给徐墨卿,与沈溆没有了相守的希望。 无论她情愿还是不情愿,究竟是她先背弃当日之约,怨不得旁人。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她对沈溆也多了几分愧疚。 如今她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怀玉公主,却觉得自己当真是天真了许多。 人心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她一个深闺小姐,纵使比旁人多了几分见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她从来没有看清过沈溆的心。 “阿容,你知道吗,我不日便要嫁给沈溆了。”顾怀玉笑道:“父王说过,他才能出众,将来必成大器。” 周余容听见怀玉公主口中那个熟悉的名字,神经微微绷紧,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衣裳。 “公主说的,可是前年的状元郎……沈溆?”周余容唯恐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怀玉公主极为疑惑的望着周余容,奇道:“不然还有哪个沈溆?本宫可是公主,可不是等闲之辈能娶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启唇贺道:“当真是恭喜公主了。” 怀玉公主见周余容兴致缺缺,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但也不明白她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消沉了起来,不由疑惑的问道:“阿容,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周余容笑了一声:“岂会不高兴呢?我原不大爱出门,这会儿竟不知道公主已被赐婚了,真是自责不已。还请公主不要与我计较这般许多了。” 怀玉公主了然道:“我知道你不爱出门,想必也是不晓得的。此番来,就是特意来告诉你这个消息。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成亲的时候,你可千万要来。” “对了,父王的旨意你已经接到了吧?”怀玉公主一脸兴奋的问道:“你只知道你要嫁的人是徐墨卿,却一定不知道,这道旨意啊……是徐墨卿亲自向父王请的。” “是吗?”周余容接着喝茶,掩了掩略微不自在的神色。 “我原不知道,你同他之间还有这般不同寻常的关系。徐墨卿请旨的时候,我就躲在后头听,他还说心仪你很久了……我从来没想过,徐墨卿看起来冷冰冰的,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阿容,你同他,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怀玉公主好奇地问道。 “公主别乱说,我平日里轻易不出门,哪里知道她心悦谁?我同他,也不过是小时候随母亲到处串门的时候,曾有过几面之缘罢了。”周余容勉强道。 徐墨卿长什么样子,性情如何,周余容都忘得一干二净,纵然现在听见顾怀玉说他心仪她的话,心里也没有半分波动。倒是沈溆……方才顾怀玉所说的,要下嫁沈溆的事情,让周余容一时有些心烦。 “倒是公主,你又什么时候和那状元郎有过牵扯呢?”周余容试探的问道。 “嗯?让我想想?仿佛是去年秋的时候吧?”怀玉公主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你也知道的,母妃总是担心我嫁不出去,早早的就给我相看起了人家。当时恰逢秋试放榜,母妃也就顺便遣了人寻了那第一榜的士子的画像来。” 不知想到什么,怀玉公主羞涩的笑了笑,又道:“榜眼是个长相平凡的老头儿,年龄都够做我的父亲的,我自然不会嫁。探花长得倒是好,但他是有家室的人,我堂堂公主又怎么会做出抢人夫婿的事情来?这下便只有一个状元郎了,沈溆长得不差,才学也好。原本母妃见他家贫,怕委屈了我,还不是很愿意。最后还是父王说的,沈溆有王佐之才,说服了我母妃,这才有了这一出事情来。” “那……那沈溆可是真心实意想娶公主的吗?”周余容小心翼翼地问,那种想知道又害怕知道的感觉,实在是很让人揪心。 “那是当然呀!万一沈溆有心上人,我可不就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了吗?我去问过他,他说他没有心上人,也很愿意娶我,所以我才让父王下了旨意。”怀玉公主想起当日的场景,笑得一脸娇羞。 “没有……没有心上人吗?”周余容喃喃道,那颗心好像被人生生用手攥住,揉成一团,又扔到了地上狠狠地被人践踏着。 怀玉公主没有听清周余容的话,见她脸色不好,连忙关切地问道:“阿容,你怎么了?” 周余容垂着眼,不让顾怀玉看见她眼底的泪水,低声道:“公主恕罪,想是我前些日子病了,还没有好利索。”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怀玉公主惊呼道:“你若是不舒服,也不必强撑着陪我说话,了不得我下回来看你,或者是让母妃传你入宫说话儿。怎么那么不把自个儿的身子当一回事儿?” 怀玉公主连忙过去搀住周余容,想要扶她回房躺下,不料却被周余容制止了。 “公主千金之体,岂可屈尊做这样的小事?岂不折煞余容了吗?” 怀玉公主讪讪的垂下手,瞪着她说了两句:“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同我客气什么?好了好了,你若是不愿意,我先走就是了。你好好休养,我过几日再来看你,好不好?” 周余容强撑着牵出一个笑来,说:“公主哪里是想出宫就能出宫的?还是等余容好了,再给您递帖子求见,可好?” 怀玉公主想到周余容素来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纵然心中不情愿,还是点了点头,又殷勤的嘱咐了两句,这才起身走了。 周余容望着怀玉公主远去的身影,心中却生出了茫然和无措。 她原以为沈溆体贴,温柔,有难得对她一片真心,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却在他们情浓之时,对顾怀玉说,他没有心上人,愿意尚公主。 那她是什么呢? 沈溆将她当做什么呢? 他说心悦她,想娶她的时候,又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呢? 周余容不知道。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一口气堵在心口,咽不下,喘不出,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徐家同周家的这桩亲事定在了十月。 原本按着周宪的意思,是得定在来年的八月的。但凡是有些体面的人家,女儿家的亲事都不会马虎随意。在周宪看来,四月的旨意,十月的亲事,中间只隔了六个月,着实太仓促了些。可梁王体恤徐墨卿征战沙场多年,劳苦功高,心里存着慰藉之意,便遂了徐家的意,将亲事定在了十月。 周余容听闻此事,愈加沉默了。 于她而言,无论是嫁给谁,什么时候嫁,都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 自病好后,周余容日日都是这副郁郁寡欢的模样,绿萼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和周余容一道长大,从未见过周余容露出这样落寞的神情,也知道周余容素来骄傲,从不肯轻易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此番遇到这样的事儿,虽然不吵不闹,但她心里定然也是难过不已的。 “小姐,咱们出去逛逛园子吧。”绿萼劝道:“成日闷在这屋子里也不是个事儿啊。” 周余容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去。” 绿萼又劝:“小姐,您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如此?沈……哎……您又何苦为他伤神?老爷日日来您这芍药居,看到您这样,心里不知道会有多自责难过。” 周余容没有说话。 绿萼犹不死心:“小姐,他将来是要尚公主的,即便没有这道赐婚的旨意,您也嫁不了他。难道您甘心委屈自己做妾室吗?” 周余容还是冷着一张脸,半晌,她才说了一句话:“绿萼,我想去花圃看看。” 绿萼不想她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来,为难道:“小姐,这于理不合吧?您是待嫁,若是出门被人撞见了,难免会对您的闺誉产生影响。” 周余容面色不变,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要去。” 绿萼见她执着,心中挣扎了半晌,想着若是此行能让周余容彻底死了心也算是一桩好事,当即借着买胭脂水粉的由头带着周余容出了府。 一路上,周余容都只是靠着马车闭目养神,一句话都未曾说过,看的绿萼揪心不已。 花圃还是原样,只是心境已大有不同。 周余容见着那花圃外站着的略显寂寥的人影,眼神也没有偏移半分,径自进了屋。 沈溆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见来人,先是一喜,伸手想要抓住周余容,又想起如今他们已是不相干的人,伸出的手又颓然的垂了下来。 绿萼殷勤的将那里头染了些灰尘的桌椅擦了一擦,这才让周余容坐下。 自始至终,这主仆二人都视沈溆如无物。 沈溆心中的无力感更甚。 “余容……”沈溆轻声唤道:“你……” 周余容面无表情,冷冷道:“沈公子还是唤我周小姐的好,虽说咱们从前有些交情,可如今时移世易,你要尚公主,我也要嫁夫君,还是谨言慎行,莫要引人猜疑误会的好。” “你就不相信我有苦衷吗?”沈溆低声问道:“尚公主同不尚公主又岂是我能决定的?都是梁王的一句话罢了。你也有旨意,难不成不知道我的……” 周余容听不得这样的话,当即便厉声打断:“够了!沈溆!尚公主或是不尚公主,的确不是你能决定的,这个我知道。可招惹不招惹公主,也是你不能决定的吗?” “我从来不知,你元也是这般厚颜无耻的人!怎么?我周家比不上王族尊贵,我也比不得公主身份尊贵,所以就活该被弃吗?” “沈溆,你扪心自问,我究竟待你如何?可有半分对不住你?” “你没有对不住我……都是我……对不起你……”沈溆道。 “余容,你要相信我,我没有负你。”沈溆激动道:“你等我几年,再过几年,我一定能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到时候,我再风风光光的来迎娶你,好不好?” 沈溆说道最后,竟用了近乎哀求的语气。 周余容冷笑道:“沈溆,我看不起你。” “你不是说没有心上人吗?你不是说愿意尚公主吗?我同你原本就没有什么牵扯,你凭什么叫我等你?”周余容轻蔑道:“你负了我,我弃了你,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便是到了阴司地府,我们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沈溆没料到她会如此狠绝,轻易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愣怔了一下,又问道:“你若是真的放下了这段过往,为什么还要到这儿来呢?我不信你心里没有我!” 他上前拉住她的衣袖,深情款款的说:“阿容,你不要说气话,我……你知道的,这世上原本没有人会比我更在乎你。” 从前周余容听见沈溆说这样的话,会羞涩,会欢喜。可现在,她却觉得眼前之人是如此陌生。 “沈溆,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周余容挥手甩开他,不耐烦道:“这是我的地界,若真论起来,不该出现在此的人,本该是你才对。” “你也莫要在我面前说什么在乎不在乎的话了,我不想知道。我周家已经帮不了你,你若是真想接着女人成事飞黄腾达,”周余容冷冷笑道:“沈溆,你此刻该讨好的应是怀玉公主才对。” “怀玉公主是梁王最宠爱的女儿,你若是负了她。”周余容唇角缓缓地勾起一丝嘲弄的笑来:“梁王可不像我周家那么好说话。” 绿萼见周余容该说的话也说完了,当即便道:“沈公子,小姐不想见你,还是先回去吧。”竟是连一句话都不肯给沈溆说了。 沈溆深深地望了一眼周余容,然后便一言不发的走了。 “小姐,您要是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吧。这儿只有奴婢一人,不会笑话您的。”绿萼见周余容怔怔的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出言劝道。 她曾听人说,若是情感积压在心底久了,便会郁结于心,伤及肺腑。若是能让周余容哭一哭,应该也是好的。 谁知周余容却回头笑道:“绿萼,我为什么要哭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梅花点额艳新妆 原本见着心上人,周余容就很是激动难耐,沈溆这般情深的模样,更是让她不由悲从中来。 她伏在沈溆胸膛痛痛快快的哭了一阵,听见上方沈溆传来的声音:“余容,我带你走,好不好?” 周余容一把推开了沈溆,她再也不顾往日的贵女做派,随意用衣袖抹了抹脸,便抬眼看向沈溆,只见面前之人一脸急切。 “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带你走,好不好?”沈溆满脸的希冀在得到周余容的回答时消弭殆尽,余下的只有失望与无措。 周余容摇了头,她看着沈溆的眼睛,声音悲戚:“沈溆,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呢?” 沈溆难免有些激动:“天下之大,难道没有你我二人的栖身之所?梁国待不下去,我们可以去赵国,赵国去不了,我们可以去魏国,总会有能容得下我们的地方。” 相比之下,周余容却看的更加明白多了:“沈溆,天下之大,的确有我们的容身之所。可我们若是真的不管不顾抛下一切,我们能活得安心吗?” “我们能逃,我爹能逃吗?你娘又能逃吗?我们若是逃了,旁人会不会被梁王和怀玉公主迁怒?” “这些你都想过吗?”周余容说着说着,又哭了出来。 沈溆手忙脚乱的帮她擦尽泪水,神色悲伤:“我从前还想着,若能得你一生相伴,那定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可是余容,老天爷却不给我这个机会。” “我方才,是真的下了决心要带你走,我原以为,只要两人在一起,什么都不重要,哪怕是颠沛流离,餐风饮露,也没有什么害怕的。”沈溆道:“可听了你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烛深深处染新妆 拜过了天地与长辈,周余容便被红绸那端的人牵着入了洞房。 她坐在铺满了花生莲子的喜床上,难得有了些紧张。 纵然她再抗拒这门亲事,如今也忐忑不安了起来,不知那所谓的夫君长什么模样?可温柔体贴? 喜婆说了些“和和美美,长长久久”的吉祥话后,周余容头上蒙着的喜帕便被挑起,骤然的光亮让她感到些许不适,而后便被眼前颀长的身影遮住了。 她这才抬起头来打量她的夫君。 乌黑的发用冠束起,眉如刀刻,鼻若悬梁,薄唇微抿,一双寒星似的眼睛此刻盛满了笑意,正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端的是面如冠玉,公子翩翩,全然没有想象中的将军一样膀大腰粗,鄙薄不知礼数。 念及此,她又低下头,作娇羞状。 一旁观礼的人都纷纷恭喜徐墨卿得了如此美人,吉祥话说了一大筐,便极有眼色的退出了房间。 原本闹哄哄的房间一下只有周余容和徐墨卿两人,安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锣鼓声穿过庭院落至周余容耳中,奇异的有了岁月静好的感觉。 周余容不知道说些什么,犹豫了一瞬,却听得徐墨卿开口道:“你,可还记得我吗?” 她讶异的抬头看向徐墨卿,一张如刀刻般五官俊朗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希冀与紧张。 她想了又想,斟酌再三,终是道:“妾在年幼时,曾随先母拜访过徐家,想来是曾见过夫君的。只是时隔多年……”说罢,她又歉意的看了看徐墨卿,道:“却记不甚分明了。” 徐墨卿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记得也没什么打紧的,总归日后我们同在一处。”徐墨卿道,他踌躇半晌,又问:“赐婚的旨意,是我去求的,一时冲动,却忘了问问你的意思……如今我想问问你,你可嫌弃我是二娶?又……可愿意嫁给我?” 徐墨卿自知问的晚了,早在赐婚之前,便应该问个清楚。可如今,他却极想知道周余容的回答。 周余容万万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她心里苦笑,勉强道:“夫君如何会问这样的话?妾在闺中便闻得夫君的赫赫威名,这天下女子,谁不想嫁个英雄?” 话虽如此说,可徐墨卿的两个问题,却是一个也没回答。他有些气馁,转念一想,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叫周余容看清他的真心,便也释然了。 “你进府前,我已命人在院子里种满了芍药,来年春时,便可看见满庭芳华。”徐墨卿道:“我知道你喜欢听戏,园子里养着一个戏班子,你想听时,将人唤来便是,若不想听,便由着她们在那处,或将她们送出府也是极好,府上大小事务,全凭你做主。” 前半句还好,毕竟这榆林里谁都知道司寇府上的小姐爱花成痴,最爱的便是芍药。可后边的…… 除了亲近些的,便没人知道她爱曲儿了,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她按捺下心中的疑惑,乖顺道:“妾为新妇,理应为夫君分忧,可上有母亲在,妾不敢逾矩。” 徐墨卿被她一口一个夫君叫的心情舒畅,闻言便笑道:“不用担心,母亲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早早的便说了,等你进门,便将中馈交到你手上。只是掌家辛苦,少不得要你劳累了。” 周余容见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也不再推拒,便顺着他的意思道:“妾知晓了。” 龙凤烛火隐隐耀耀,满屋的红绸平添了几分暧昧,徐墨卿瞧着眼前朝思暮念的人,一时间情动不已,便就这样亲上去了。 洞房花烛夜,良辰美人,一室旖旎。 徐墨卿虽是个将军,却难得的是个体贴人,处处都为周余容想的细致,便是周余容因沈溆对他心存怨怼,却也说不出半句不好的话。若是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周余容说不定会被他感动,彻底的放下沈溆,同徐墨卿玉成一段良缘也说不准。 可偏偏老天是个爱瞧热闹的,总不肯叫人安生过日子。 这一日,天气晴好,许久不曾走动的周余容起了兴致,想要去逛逛园子。才走到水榭,便有人匆匆过来来报,说沐国公府的三小姐来访。 周余容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这沐国公府的三小姐究竟死何许人也,还是绿萼看不过眼,在她耳边悄悄提点一句,这才反应过来。 这沐国公的三小姐便是徐墨卿原配妻子沐文英的妹妹。 虽然周余容私心里不想见,但这三小姐既是原配的妹妹,于情于理,都是应该见一见的,只是不知道那三小姐究竟存着什么心了。 待那三小姐姗姗来时,周余容正在悠闲的品着茶,见人来了,便拿起帕子摁了摁唇角,继而笑着问道:“不知三小姐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沐素瑛盈盈一福,便笑道:“那日夫人与姐夫成亲时便该来的,可不巧那日素瑛得了风寒,便没有来成。此次素瑛来,一是想同夫人请罪,二是来领略一番夫人的风姿。” 周余容示意绿萼奉茶,一边对沐素瑛客气道:“沐三小姐客气了,什么请罪不请罪的,没得叫人以为我是个心眼儿小的。再者说,我也没什么特别的,左右不过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罢了,三小姐说冷略风姿,委实言重了。” “夫人真是客气,”沐素瑛掩唇笑道:“榆林谁不知道,夫人是最贤惠不过的呢?从前家姐可没有这样的风评。” “哦?”周余容见她提起沐文英,心里便隐隐知道沐素瑛此行为的是什么了,她面上带着笑,问道:“我还不知道呢,墨卿未曾与我提过她。” “是吗?”沐素瑛笑道:“姐夫也真是的,毕竟都是一家人,便是曾经与姐姐有过海誓山盟,又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她似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当,掩了掩嘴,又说:“姐夫也是担心夫人多想,为人继室总是难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重闻却晓人非昨 绿萼听了面色不虞,只是碍于身份又别,不愿意给周余容惹麻烦,便上前给沐素瑛添茶,一个不小心,便将滚烫的茶水倒在了沐素瑛手背上。 沐素瑛疼的厉害,扬手打了绿萼一巴掌,直将人甩到了地上。 “贱婢!敢用水泼我!” “三小姐恕罪,奴婢只是想给小姐奉茶,不想却冒犯了您,还请三小姐饶过奴婢。”绿萼立马垂首认错。 周余容自然知道绿萼是为了自己才会这样,虽然有些恼了绿萼自作主张,但终究是自己的人,可沐素瑛就不一样了,凭她一口一个贱婢,随意作践自己的心腹,便不能让周余容给她好脸色看。何况沐素瑛今日来此,多半是居心不良,说不准此刻正是在她面前耍威风,让她挂不住脸呢! 周余容平复了一下心情,继而对绿萼道:“你起来。” “夫人,都是奴婢的错,便让奴婢跪着吧。”绿萼嘴上如此说,眼睛却瞧着沐素瑛,分明是一副非要沐素瑛开口的样子,倒是将沐素瑛气了个不轻。 “让三小姐见笑了,绿萼素来毛毛躁躁的,惊了三小姐,是绿萼的不是。”周余容看向沐素瑛,不容拒绝道:“三小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不如就此作罢,饶了我这婢女一回?” 沐素瑛听了之后,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原来坊间传闻竟都是假的!什么贤良淑德,知书识礼?我瞧着夫人你分明就是个愚昧无知,不辨是非的!若不是这贱婢泼我在先,我又如何会出手教训?” 周余容瞧她这颐指气使的模样,不禁冷冷笑道:“沐三小姐也是读过一些书的人吧?照着你的话来说,明辨是非的本事应也是有的?既如此,沐三小姐怎会不知传言不可尽信的道理?我先前可未曾说过我是个贤淑知礼的。” “再者说了,若真论起来,无礼的只怕另有其人吧?” 周余容瞅着沐素瑛变了又变的脸色,毫不留情的讽刺道:“你一个未嫁小姐,未在长辈陪同下拜访,原就很是失礼,便是如今你姐姐还是这府里的女主人,也没有这样的规矩!今日我不过是念着你姐姐同墨卿的前缘,不忍坏了两家的情分,耐下性子见你一见罢了。你还真当这儿是沐国公府,是你想撒泼就撒泼的地儿吗?” “你!你欺人太甚!”沐素瑛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周余容干巴巴的斥责道。 周余容听到她这话又笑了,有些人总是这样,没个利嘴还想学别人用言语剜心,真是不自量力。 “素者,纯也;瑛者,玉光也。沐三小姐的名字起的倒是不错,只可惜呀,名不符实。三小姐来这儿究竟为何,我心里一清二楚,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只要我一日是徐墨卿的妻子,你就一日别想进徐家的门!” 周家人口虽然简单,没有寻常大家族里头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儿,可周余容毕竟是深宅大院儿里头出来的小姐,虽说没有母亲教导,身边却有从前周夫人身边的旧人细心提点,偏生她又生得聪慧,那些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沐文英刚嫁过来不久便得了急症没了,长姐出殡之时,沐素瑛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方才提起沐文英时,也没有多少尊敬,若说她和沐文英有多好,周余容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既然如此,沐素瑛此行便不是为了自己的姐姐特意过来找她的不痛快,更像是……扯了自己的姐姐做借口,踩她几脚出气。 沐素瑛被她戳破心事,倒是一点难堪都没有,反叫周余容对她刮目相看。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弯了弯唇,不甚恭敬道:“这进不进得徐家的门,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我是沐国公府的三小姐,同徐家本就是门当户对,若没有你横插一脚,这正妻之位便是我的。再说了,我同长姐感情一向深厚,长姐去时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姐夫,我这个妹妹替长姐照顾姐夫又有何不妥?” 这样的话沐素瑛竟也能堂而皇之的说出口,周余容越发佩服她了,果真是脸皮厚到一定程度,便也不在乎世俗的目光了吗? “你不甘又如何?总归我才是得了王上赐婚的人。你若是真的想嫁,我也不会拦你,可你只能做小。恰好我又是个不能容人的人,想必后宅的阴私手段你也没少看?我虽没那么精通,可让你生不如死的本事还是有的。”说罢,周余容便拂袖离去。 沐素瑛见她就这样走了,心中自然不甘愿,当即便道:“若我没记错,夫人还有一个放在心尖尖上的心上人吧?”沐素瑛见周余容果真顿住了脚步,心下暗喜,又讥讽道:“怎么?这还是真事儿了?难不成夫人还想学那些男人们,坐享齐人之福?” 周余容缓了缓心神,转头看向正得意洋洋的望着自己的沐素瑛,笑道:“想来是沐三小姐没听见我方才说的话?传闻可不能信,三小姐这个喜欢听市井传言的习惯可不太好。” 沐素瑛见她顾左右而言他,心中更加肯定消息的正确性了,原本有些气馁的心立马活了过来,“我这可不是市井传言。逆虽然嫁给了墨卿哥哥,心中必定还是有你那旧情人的吧?哪儿那么容易忘怀呢?难道你不想知道你那旧情人现在如何了吗?据我所知,他过得可不太好呢!” 沐素瑛原以为周余容会发怒,却没料到对方只是静静地瞧着自己,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她一气之下走到周余容身边,恶狠狠的对周余容道:“你不知道吧,怀玉公主已经将他绑了,毁了他的容貌,废了他的双腿,现如今就关在公主府的地牢里呢。”她欣赏着周余容骤然发白的脸色,又添了一句:“你知道这都是拜谁所赐吗?都是因为你啊……谁叫你要忤逆公主呢?墨卿哥哥将你保护的很好,公主只能朝着沈溆下手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摧心祸事接踵至 周余容闻言,只是愣了一愣,随即便叱道:“满口胡言,你可知非议王族究竟是个什么罪名吗?” 顾怀玉是个什么样的人,周余容早已见识过了,说心狠手辣,是一点都不为过的。可她宁肯相信这是沐素瑛为了让她失态编造的鬼话,也不愿意相信沈溆真的遭了这样的大罪。 沈溆再不济,也是个状元,前途不可限量,顾怀玉便是再受宠,也只是一个公主而已,难道梁王还会任由她残害朝廷命官不成? “真是可笑,我哪儿非议王族了?谁听到了?”沐素瑛有恃无恐道,这水榭并没有什么人,她的声音又是刻意压低的,除了周余容和她自己,谁也听不见。 欣赏够了周余容煞白的脸色,沐素瑛又很好心的提醒了她:“夫人你还不知道吧?这事儿啊,榆林城上下已经传了个遍,墨卿哥哥身为天子近臣,自然也是知晓的,就连你爱慕的其实另有其人这件事,他也知道。你以为这将军府里为何没有传出任何风声?都是因为他不相信你呀,所以将你瞒得死死的。” 周余容一时间脑海一片空白,愣愣的站在那儿,耳边一直回响着沐素瑛方才说的话。一会儿是沈溆因她失了腿,毁了容;一会儿又说是徐墨卿不相信她…… 沐素瑛见周余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时计上心来,装作关切的样子伸手去扶周余容,实则暗暗使劲,将周余容一把推了下去。 周余容站的地方原就靠近水边,不妨被她一推,便直直的摔进了水里。她被这一变故惊得失了魂,连挣扎都忘了。她惊讶地看着湖水渐渐染上了红色,有些疑惑的想,这落水也能摔出重伤来吗? ~~~ 周余容被人救起,迷迷糊糊间看见有人端出一盆一盆的血水,隐约的听见谁说“孩子”。 哪来的孩子?周余容有些疑惑,想着想着便撑不住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余容只觉得耳边闹哄哄的,有匆匆的脚步声,还有隐隐约约地哭声传来,吵得她脑仁儿都疼了。 窗户半掩遮住了外头的阳光,偌大的屋子有些暗,周余容看了许久,才看见跪在地上眼睛红红的绿萼。 “小姐,您醒了!”绿萼瞧见周余容睁开了眼睛,很是激动喊了一声。 周余容险些被她吓着,她哑着声音问道:“我怎么了?” 她还没忘记落水时瞧见的那一片红,便问了问。 绿萼听她问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一味的哭。这一闹,便将外头的人引了来,徐墨卿走到床边,先是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关切地问道:“阿容,可还有什么不适吗?” 周余容觉得小腹隐隐作痛,也只当是落水的后遗症,并未曾多想,便如实告诉了徐墨卿。 徐墨卿顿了顿,脸上染上了几分难过之色,刚想出声安慰她,随即进来的沐素瑛却先了一步。 周余容皱着眉头看向跟着徐墨卿进来的沐素瑛,冷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落水之后她倒是清醒了不少,沐素瑛爱慕徐墨卿,自然恨极了得了梁王赐婚的她,保不准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知道了她同沈溆的事情。顾怀玉被指给了沈溆,这事儿早已经传遍了榆林,说不定是沐素瑛想要引她上当,才故意编造出这样的话来,为的就是让她与徐墨卿夫妻离心。 “阿容,是沐小姐将你从池子里救上来的,万不可无礼。”徐墨卿道。 “你说,是她将我救上来的?”周余容问道。 分明是沐素瑛将她推下去的! “姐夫不必客气,姐姐去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姐夫,如今难得姐夫有这样一个放在心上的人,素瑛自然不能袖手。”沐素瑛笑得温婉,同方才推她落水时的狰狞一点都不相像,若非周余容早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此刻说不准也要被她骗了过去。 “你说你救了我?!”周余容落水初醒,此刻还有些无里,这质疑的话说出口,听着倒有些色厉内荏的意味了。 沐素瑛被她这么一说,登时红了双眼,原本就长了一张柔弱惹人怜爱的脸,如此一来,便更加楚楚了。 “夫人……是素瑛的错,是素瑛不该口无遮拦,与您乱说闲话……若是素瑛知道您有孕在身,也断断不肯与您说沈编修那档子事儿的!”沐素瑛泪水簌簌而下,显得可怜极了,衬得周余容像是那人人喊打的恶人一般。 “夫人您若真要怪罪,素瑛也不敢争辩,只求夫人莫要怪罪沐国公府。”沐素瑛二话不说便“砰”的跪了下来,那声闷响让人听着都心疼。 她原本就是出身公府的小姐,虽然沐国公府落魄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正经论起来,她的身份也不比周余容低。一个好端端的小姐,噙着泪花儿给周余容下跪,瞧在别人眼里,便不是沐素瑛没有风骨丢人现眼了,而是周余容嚣张跋扈不近人情。 周余容冷冷的看了沐素瑛一眼扯出一个讥讽的笑来,若是真想请罪,如何又搬出沐国公府来?不过是装出一副柔弱的模样让人心疼罢了。 “我怀了孩子?”周余容不理会沐素瑛,偏头看向徐墨卿。 “是……”徐墨卿艰涩的点了点头,伸手揽住周余容,安慰道:“阿容,别难过,我们还年轻,总会有孩子的。” 周余容冷笑一声,恶狠狠的看向沐素瑛,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居心?!是你将我推了下去,如今又说是你救了我吗?便是你救了我,难道我肚子里的孩子便不是你害死的了?!沐素瑛,原是我小瞧了你!” 沐素瑛原是不知道周余容怀了孕,推她下水也是见她没有防备,想着若是她失足淹死了,她就有机会嫁给徐墨卿了。 谁知道他才落水,沐素瑛便瞧见徐墨卿的身影,脑筋转了两三转,便跟着周余容跳下去了。 谁知竟让她阴差阳错,把周余容府西街的孩子给弄掉了,真是上天助她,意外之喜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悲莫悲兮生别离 沐素瑛忍了又忍,总算将那喜悦压在心底。她眉头轻蹙,泪光盈盈的望着徐墨卿,凄凄切切道:“姐夫,你信我,我如何会做这样恶毒的事?!” 徐墨卿不是当事人,见二人各执一词,心中自然更加偏向作为妻子的周余容,原就只因沐素瑛救周余容而稍稍缓和的脸色,此番又沉了下去。 见徐墨卿不为所动,心下暗恨,又转头同周余容哭诉:“既然夫人非要怪素瑛,素瑛也没办法,只是……素瑛只认沈编修的事儿,夫人说素瑛将您推下池子累您小产这事儿,素瑛是断断不肯认的!” “若您……若您非要将这脏水泼到素瑛身上……”沐素瑛的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那素瑛只好凭一死以证清白了!”说罢,她便站了起来,提起裙子便往柱子那儿跑,狠心的一头撞了上去。 绿萼早在沐素瑛说话的时候便已经有了防备,见她当真要往柱子上撞,立时冲了上去,给沐素瑛当了人肉垫子。结果要死要活闹着撞柱的人好端端的,绿萼却被生生撞得吐了一口血。 周余容刚才被人从水里捞起来,小产又伤了身子,被沐素瑛这一闹,脸色愈发苍白了,又见着绿萼吐血,着急的马上就要掀开被子下床去扶。 徐墨卿哪里会让她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按着她的身子不准她乱动,又让旁的婢女将绿萼扶起来。 “沐三小姐,”徐墨卿看向泪眼朦胧的沐素瑛,冷声道:“我家夫人身子不适,就不亲自送客了。” “姐夫……”沐素瑛不敢置信的望着徐墨卿,他搂着周余容的亲密的动作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不甘心的问道:“连你也怪我吗?” 徐墨卿只冷淡道:“怪与不怪,不是我说了算,是事实说了算。你若是被冤枉的,我徐府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若你不是,到那时,自然也得担得起后果。” 沐素瑛瞪大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倔强的不肯落下来,她跺了一下脚,很是委屈的说了一句:“你若不信我,只管来沐国公府寻我!究竟如何,都由你说了算!”说完之后便抹着眼泪跑了。 徐墨卿也没让人去追,由着她跑出了将军府。他将周余容安置好,轻声哄道:“阿容,你且睡会儿,我去处理些事情,好不好?” 周余容微微点头,却在徐墨卿刚准备走的时候拉住了他的衣袖,她定定的望着徐墨卿的眼睛,问他:“你信不信我?” 自周余容嫁过来之后,便一直从着嬷嬷的教导,规规矩矩的自称为“妾”,可这一回,她却没有这样做。 那目光太灼人,徐墨卿说不出半个“不”字,他原想毫不犹豫的点头,可他想起沐素瑛方才说的话,又犹豫了一瞬。 他自然是喜欢周余容的,不然当初也不会求梁王赐婚,从来继室在原配面前都要执妾礼,他喜欢她,自然也不愿意她受委屈,便用军功换了梁王一道旨意,日后有了这旨意傍身,无论是徐府还是沐国公府,谁都难为不了她。 可那时他还不知道沈溆的事儿。 他原不知那时的周余容已经有了一个已及谈婚论嫁的心上人。 他仍记得,当日他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便将自己锁在书房里头。他不知道,若是早知道周余容与沈溆有情,他还会不会强人所难,求梁王赐婚? 他想了许久,终于想明白了,便是那时知道了这件事儿,他还是会让梁王赐婚的。 周余容是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人,是他一辈子都不想放手的心魔。哪怕是周余容因此怨他恨他,他也不想放手。 明白归明白,可心里总是有一根刺,虽然无痛关痒,时不时的痛上一下也很是恼人。 他望着周余容,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周余容却并未因他的回应而高兴,在他犹豫的那一瞬间,她的心便凉了半截。 她想,沐素瑛千错万错,却又一句话说的对极。 徐墨卿从来都没有信过她。 她疲倦的闭了闭眼,对徐墨卿说:“推我落水的事情,是她做的,我不会骗你。” 徐墨卿听她说的是这件事,难得对她露出了晦涩莫名的神情,他模棱两可的应道:“我知道了。”便提脚跨出了房门。 周余容望着他的背影,泪水终是止不住的潸然落下,不一会儿,那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头便被湮湿了一大片。 绿萼捂着心口,急匆匆的跑到床边跪着,颤抖的伸手去抹周余容脸上的泪水。 周余容想到自己还没感受到孩子的存在,它便已经离开了,又想到方才徐墨卿伤人的回应,一时悲从中来,靠着绿萼嚎啕大哭。 “绿萼,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周余容攥着绿萼的袖口,瘦削的肩膀一抖一抖的,瞧着让人心疼极了。 绿萼撑不住咳了两声,周余容又泪眼婆娑的挣扎着起来,不住问道:“绿萼,你还好吗?要不要紧?都怪我,都怪我!”她自责的不得了,哭的更加凶了:“若我今日不叫她,也弄不出这么多事儿来,孩子没了……还累得你替我受罪!” “奴婢不碍事儿,”绿萼努力微笑道,强忍着咳嗽的冲动,柔声安慰着周余容:“小姐,您别想太多,如今小姐最要紧的,便是赶紧养好身子。身子养好了,才有机会报仇,是不是?” 周余容此刻就像小孩子一样,绿萼说什么便应什么,她忙不迭的点头,一边点头一边落泪:“你说得对,我一定得养好身子,养好身子才能找沐素瑛报仇!” “小姐说的对,您快歇歇吧,”绿萼换了一个姿势,她跪坐着,难得的做了一个逾矩的动作,她抬手轻轻的抚着周余容的背:“睡醒了,什么都过去了……奴婢就在这儿陪着您,哪儿也不去……” 周余容合上眼睛沉沉睡去,绿萼瞧着方才哭的一塌糊涂的小姐,费劲的掏出绢帕温柔的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然后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随意的喝了厨房送来的一盅药之后,便悄悄的出了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周余容落水小产之后,身子就虚了,秋冬交际之时,一场伤寒便汹涌而来。 一日里,大半的时辰她都昏昏沉沉的睡着,夜里时常梦魇,还有好几次半夜起高热,若不是绿萼发现得及时,人早就不行了。 同心居里头终日弥漫着一股药味,周余容迟迟不见好,连着伺候的下人们都没了欢喜的颜色。 偏生此时徐墨卿领了梁王的差事,早早地离开了榆林,许是连周余容病了都不晓得。 徐老夫人对这个媳妇倒是上心,给她换了许多大夫可劲儿的往同心居里送珍贵的药材不说,还日日吃斋念佛的给她祈愿,同待亲生女也差不多了。她尽了人事,周余容好不好得了便只能听天由命。 这一日,徐老夫人刚刚躺下,同心居那边便有人来报,说是周余容瞧着快不行了,唬得她只披了一件外衣头发也来不及梳,便匆匆令人去了同心居。 还未踏进同心居里,便听的里头一片悲痛的哭声,徐老夫人心里一咯噔,疾步进了内室。 周余容脸色青白,悄没声息的躺在床上,绿萼伏在床前嚎啕大哭。徐老夫人心中动容,想起平素周余容的好来,心中也有些悲痛。 “我且问你,夫人如何了?”徐老夫人问道,又转头吩咐一同跟来的婢女道:“快去寻太医来!快去!” “夫人她方才清醒了一阵儿,突然就晕过去了!”绿萼胡乱的抹了抹眼睛,也顾不得什么尊卑礼仪,膝行至徐老夫人面前,“砰砰”的磕了几个头,哭着说:“求老夫人救救夫人吧!求老夫人了!” “绿萼……”徐老夫人念她忠心护主,不忍苛责,便亲自扶她起身,目露怜悯道:“绿萼,你求我做什么?我已吩咐人去请大夫了,能不能将人救回来,全看余容的造化……” 说着,徐老夫人又不知想起了什么,顿了顿,又对绿萼道:“你是陪着夫人从周家嫁过来的,余容瞧着不好了,也没有瞒着亲家的道理。这事儿谁去都不合适,只能由你走一遭了。” 绿萼一下就软到在地,呆愣愣的望着无声无息的周余容,半晌回不过神来。 因知道来请的是将军府的人,太医不敢耽搁,放下手中的医箱,拿出一条绢帕搭在周余容手腕上便开始诊脉。 绿萼紧张又期盼的望着太医,问道:“如何?我家夫人还能救吗?” “这……”太医沉吟半晌,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这位夫人病已入膏肓,在下医术浅薄,实在是无能为力。老夫人您,还是早做打算吧……” 如何打算,众人心里都有数了。只是瞧着原本花儿一样的人,如今却变得虚弱不堪,甚至命不久矣,心里还是有些戚戚焉。 旁人尚且如此,从小陪在周余容身边的绿萼就更不能幸免了,她伏在床边哭的不能自已,始终不肯相信太医说的命不久矣。 可不管她怎么抗拒,第二日还是回了周府。于情于理,周宪都有权利知道自己女儿的病情。 外嫁女无事不回娘家,周余容嫁过去之后,除了三朝回门那一日,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周宪虽然想念女儿,却也生生忍住了,唯恐让周余容担心。此刻他听到下人来报说绿萼求见,心中讶异的同时,还是急忙遣人去请。 “小姐在徐家过得可好?姑爷对她好不好?徐老夫人没有难为她吧?”周宪一见着绿萼就抛出一串问题,句句不离对周余容的关心。 绿萼一听就哭了,她跪下同周宪磕头:“是绿萼没用,没照顾好小姐……” 周宪暗道不好,忙问绿萼是怎么一回事儿,绿萼却道:“老爷……小姐她……她快不成了!” 周宪一下就跌坐在椅子上,不住道:“怎么会?回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儿的吗?这才几个月?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不成了?” 绿萼红着眼睛,一五一十的将沐素瑛如何将周余容害得小产,又如何染了风寒,一股脑儿全告诉了周宪。 周宪捂着眼睛,沉痛道:“都是我的错呀!若我早些点头叫她同沈溆定了亲,如今哪儿会遭这样的罪?” 难过了一会儿,周宪又强打起精神,问绿萼道:“姑爷知不知道小姐的病情?” “姑爷许久之前就离开榆林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如今府上只有徐老夫人一人做主。” “既如此……”周宪忧心女儿,早已按捺不住去徐府的心,“如今便去徐府吧。” 等真正见着周余容的时候,周宪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如花似玉的女儿,嫁过来还没到半年,便已经瘦得脱了形,甚至如今,连睁眼瞧他这个做父亲的一眼都不能了…… 周宪愤怒的看向徐夫人,多年的教养虽没让他骂出什么难听的字眼,却也听得出话里的愤怒:“当日徐家上门求娶的时候说过什么夫人可都忘了?说会好好照顾我儿,就是这样照顾的?照顾的人都快没气儿了?” 徐老夫人听他这样说,羞愧的同时,也有些生气。他们徐家对这个媳妇已经尽心尽力,活不过来也是她时运不齐,何故牵扯到他们身上? 但又想着周宪统共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含辛茹苦的教养大,如今却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将心比心,若是易地而处,徐老夫人恐怕只会比周宪更愤怒。 这样想着,徐老夫人心中那郁积的三分火气也渐渐消了。 “这事儿的确是我们做得不对,原该早些告诉你余容的病况。”徐老夫人缓缓解释道:“太医也请了,药也吃了,可这病总也不见好,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周宪一肚子的火,想发又发不出,只给绿萼留下一句“好生照顾小姐”的话,便恨恨离去了。 周宪和徐墨卿同朝为官,又是得梁王重用的臣子,徐墨卿这回去了哪儿,周宪多多少少也是知道那么一点儿的。 回府之后,他当即提笔写了信,将周余容的病情一字不落的写了上去,特意着人送到徐墨卿手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风吹梧桐叶萧萧 周余容的病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旁人就更没有什么办法了。如今她虽还没咽气,也不过是一日日的拖着罢了,终归免不了一死。 徐府上下虽然不知周余容病情究竟如何,却也能从频频出入同心居的太医和徐老夫人近日的举动中窥探出些许端倪,私下里揣测道他们的新夫人,恐怕不会好了。 这一日,寒风卷过,携着冷的同冰似的雨肆虐榆林,都城里的顽强的未肯落下的梧桐叶也撑不住落了满地。 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孤零零的站在徐府外头,落在各处房门紧闭连个人影都没有的道上显得极为突兀。她定定的瞧了两眼上头遒劲有力的武威将军府五个字,然后便迈着步子走到门前,叩响了徐府的大门。 天气寒冷,寻常人也不会选在这个时节出门,徐府的门房原以为自己还能落个轻松,刚想回去喝两盅小酒暖暖身子,却听到外头传来“叩叩”的声音。 他暗道一声倒霉,虽不情不愿却还是不得不去开了门,见门口站着一位姑娘,脸色稍稍和缓了些,问道:“姑娘是谁?” 姜寒韵平静道:“我受人所托,来治你家夫人的,还请帮忙通传一声。” 那门房听见是来治周余容的,面上的些许不耐还未来得及掩饰,又惊愕的看了姜寒韵两眼,那神情甚是可笑。 他随虽只在外院当差,却在徐府里头有些门道,他媳妇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着,自然知道不少内宅的消息,在别人只知道他们这新夫人病了之际,他便已经知道周余容命不久矣了。 此时听说姜寒韵是来治周余容的,自然免不了惊讶。 他结结巴巴的问姜寒韵:“不知姑娘姓甚名谁?我进去通传时也好报个名姓。”震惊归震惊,那门房到底没忘了多存个心眼儿。 “槐南谷的姜寒韵。” 得了这个话儿,门房撂下一句“我先进去通传,烦请姜姑娘在这儿等上一等”之后便匆匆走了。 徐老夫人听见门房通传时,手中的那盏茶碗差点没端住,她“砰”的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不敢置信的看着进来通传的门房,问道:“你没听错吧?果真是槐南谷?” 门房笃定道:“没错儿,老夫人,那姑娘的确是这样说的。” 徐老夫人大惊失色,连连说“糊涂”,又急忙赶了门房将贵客请进来。 徐老夫人深居内宅,对外头的世道不甚了了,却也曾听过槐南谷的传言。 那是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也是个天下之人最想去的地方。 传言中的槐南谷,是个遍地奇珍的地方,里头的人个个都身怀秘术。只要你给得起槐南谷中人想要的东西,他也能够还一样你最想要的东西。 可惜,却不是谁都进得槐南谷,也不是谁,都能给得起槐南谷中人想要的东西, 徐老夫人不知槐南谷的人怎么会亲自上门医治周余容,心中存着疑惑,却也不敢叫贵客多等。 不一会儿,老夫人便瞧见一个撑着纸伞,披着狐裘女子在门房的带领下款款而来,她身姿曼妙,步履轻盈,在这凛冽的寒风中犹能保持从容的姿态。虽不知帷帽底下的脸是个什么模样,凭这一身风姿,也能让人赞一声“美人”。 “此番我是应了旁人的愿,特意来医治府上夫人的。”姜寒韵开门见山道:“至于是应了谁的愿,我不便透露,徐老夫人也莫要问了。” 这倒好,徐老夫人把滚到嘴边的话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她干干的笑了两声儿,不胜荣幸道:“余容能得贵人帮忙,已是大幸,既然姑娘不愿意透露贵人姓名,我们徐府也只能将恩情记在心里。” 徐老夫人亲自领了人去周余容的同心居,屋里一阵哭天抢地的叫喊,徐老夫人皱了皱眉,心里想着这哭声听起来甚是凄厉,莫不是余容不好了? 如此想着,徐老夫人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见着眼前乱七八糟的一片,心中忐忑。她抓过绿萼,问道:“余容怎么了?” “夫人她,夫人她……刚刚咽气儿了……”绿萼捂着脸哭的不能自已,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周余容会先自己一步而去。 也未曾想过,她去的时候竟会这般凄凉,以至于床前只有自己一个人守着。 姜寒韵听见眼前的小婢女说人断气儿了,不由皱了皱眉,往前走了两步,附身伸手探了探周余容的鼻尖,果真没有一丝生气。 徐老夫人歉意的看向姜寒韵,道:“实在对不住了,余容没有这个福气,劳您白走这一回。” 她只道槐南谷的人再厉害,也不能救活死人,从阎王底下将人抢回来。 谁知姜寒韵却一本正经的问起绿萼,“你家夫人走了多久了?可有一个时辰?” “夫人才刚咽气……”绿萼只觉姜寒韵古怪,却因她是徐老夫人带进来的人,还是如实答了。 眼前这人看起来一副高人打扮,绿萼虽然心知不可能,却还是抱着一丝期盼,万一这人能将她的小姐救回来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天长路远魂飞苦 徐老夫人念头转了三四转,可终究只能叹一声天命。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这个半截身子都已入黄土的人,还是莫要操心这样多了。 这样一想,心里果真舒爽多了,她对姜含韵感激道:“能救回来已是感激老天垂怜了,余下的也不指望什么。” “姑娘为救余容应是累了吧?不若就在这儿住下?” “不必麻烦了。”姜寒韵推辞道:“我在榆林有落脚的地方。” 徐老夫人不以为意,槐南谷在原魏国所在地,想来姜寒韵说的落脚之处应是客栈了。姜含韵既救了周余容,徐老夫人怎么也不可能放任救命恩人委身客栈的。 再说了,这榆林谁不想同槐南谷的人攀上干系,徐老夫人让姜寒韵住下,也是存了一份私心。 “麻烦却当不上,姑娘既对徐家有恩,就不要推辞了。” 姜寒韵见徐老夫人盛情难却,遂也答应了。 徐老夫人殷勤的命下人收拾出一个院子让姜含韵住,徐府的下人领着姜寒韵往邀月阁去时,一个穿着一身玄色长衫的男子一路风尘仆仆的往内院奔去,路过姜寒韵她们一行人的时候,连个眼神都未曾分给她们。 姜寒韵疑惑的问身边领路的婢子:“这是谁?怎的随意进出将军府内宅?” 那婢子想是已得过徐老夫人的嘱咐,要好好对待贵客,见姜寒韵好奇,当即便回道:“是将军回来了。” 想了想,又怕方才徐墨卿的无视惹恼了这远道而来的贵客,又着意提了一提:“我们将军与夫人鹣鲽情深,这回夫人重病,想是将军忧心,因此连夜赶回来了。” 姜寒韵并不是那等小气之人,听见这婢子刻意解释,便只一哂,并不放在心上。 ------- 同心居。 徐墨卿望着静静躺着的周余容,心中疼的不行。 他这些日子远在鄢陵,对徐府里发生的事儿全然不知,自然也不晓得周余容重病在床。 若不是周宪使人寄来的那封信,他如今应还被蒙在鼓里。 只是这也怨不得徐府的人,梁王让徐墨卿去鄢陵的事儿原就是保密的,便是连徐老夫人都不知道徐墨卿此行究竟去往何处,寄家书告知周余容病情便也无从谈起。 他看完周宪的信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往榆林赶,连晚上也舍不得合眼,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这不眠不休的四天的,只知道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喊他回去。 他不敢休息,一刻也不敢,生怕自己浪费的每一刻,都成为他再见到周余容的阻碍。 可等他终于见到周余容的时候,却犹豫着不敢靠近。 “夫人如何了?”话刚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这般沙哑。 他并不知道姜寒韵已经出手将周余容从阎王那儿拖了出来,见周余容这般安安静静的躺着,也不知道究竟是活是死。 他的神经绷的极紧,生怕从旁人口中听说周余容已经去了的消息。 “夫人原已经咽气儿了,有一位从槐南谷来的姑娘救活了夫人。”绿萼言简意赅道。 她看见到徐墨卿听到“咽气”二字时身形踉跄,面容仿佛一下老了十岁,登时心中一阵快意。 她就是刻意将周余容最危险时的状态告诉徐墨卿的。 原本绿萼对徐墨卿并没有什么不满,可冷眼瞧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便由不得她不心生怨怼。 在沐素瑛将周余容害的落水小产的事情上,徐墨卿虽说会还周余容一个公道,却直到现在都没有作为。这口气忍不忍得下却另说,在周余容病势尪羸之时,最需要人帮助陪伴之际,他作为丈夫,却连面都没露过。 虽说梁王有命,他远离榆林不知情况,也是情有可原,可绿萼却不是那等深明大义之人,做不到完全释然。 “活了?”徐墨卿一个铮铮铁骨的将军,在这一刻竟落下了泪水,那大敌当前的淡定从容全都消失不见。 “ 他踉跄着走到床边跪下,颤抖的握住周余容露在外面的手,哆哆嗦嗦的贴在自己的脸上,不住的叫着“阿容”。 绿萼见不得他这模样,若真是有心,为什么到现在才出现? “夫人她……病了多久了?”徐墨卿低声问。 “在您走后不久,因一场雨,染了风寒。” “那沐素瑛可曾来过?”徐墨卿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了问。 “将军还要在夫人面前提起那位沐三小姐吗?”绿萼听到“沐素瑛”三个字时,再也维持不了面上的恭敬,不忿道:“都说您机敏无双,是难得的聪明人,难道连沐素瑛害了小姐的事情都看不穿吗?恐怕您只是为了维护某些人刻意装作不知情吧?” “放肆!”徐墨卿无从辩解,很没气势的喝了那么一句。 绿萼冷笑一声,她今既已得罪了徐墨卿,也不想像平日里诚惶诚恐的认错儿了,左右都已经得罪了,索性一吐为快! “奴婢曾听说,娶我家小姐的旨意将军是自个儿求到王上面前的。既不是周家逼婚,一切都是出于您的意愿,你便该好生对我们小姐!” “我们老爷只得了小姐一个女儿,打小就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便是不小心磕破了一层皮,也得嘘寒问暖上半天。” “可是您瞧瞧,嫁进徐府之后,小姐又开怀过几次呢?不过短短半年,难道您就变心至此?既如此,当初为何非要求娶?” “放肆!我与阿容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得到外人插嘴!”徐墨卿恼了绿萼以下犯上,生气的打断了她。 绿萼才不怕,他徐墨卿不就是心虚吗?他不让说,她就偏要说! “外人?”绿萼冷笑道:“您这个丈夫是如何对待妻子的?叫我这个外人都尚且不如,又何必在这儿装出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来?” “将军,我不知道将军您心里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我只知道,小姐过得不开心。您的心不是偏的吗?您不是不肯给小姐讨个公道吗?您不是以为小姐并没有大碍吗?那我告诉您!小姐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您可高兴了?可开怀了?”绿萼越说越替周余容委屈,说到最后竟落下泪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枕前泪共帘前雨 徐墨卿下意识的不肯相信,刚欲问个清楚明白,却不防听到从床边传来的声响。 他心中一惊,别过头去,果真瞧见周余容红着一双眼睛,定定的瞧着绿萼。 “你方才说……我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声音虽轻,却蕴含着无尽的悲痛。 绿萼早已悔恨不已,自责为何要选在这个地方同徐墨卿争辩,这下倒好,累的小姐病没养好,又要添上新伤了。 “夫人,是奴婢心中不忿,胡言乱语。”绿萼很快的做出了反应:“您如今身子不好,可别胡乱猜想,养好身体才是根本。” “你方才说,我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周余容这回不是问话,而是陈述。 绿萼僵了脸,仍做垂死挣扎,试图蒙混过去:“夫人,您还年轻,又怎么会再也没有孩子了呢?您还不知道吧,府上来了一位高人,您就是她给救回来的。若您不信奴婢的话,便喊那位高人过来问问便是了。” 周余容颓然的靠在床上,目光空洞呆滞,全然没有了往昔的灵动。 她同绿萼主仆多年,如何不知道她的习性,她从不是个因为不忿就随意乱说话的人,想来,那些因为愤怒脱口而出的话都是真的了。 绿萼忐忑不安,她不怕徐墨卿因为方才的忤逆记恨她,唯独害怕周余容有个三长两短,若真是因为她的话让周余容把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给丢了,她是万死也难辞其咎的。 良久,周余容终于开口:“绿萼,你先出去吧。” “夫人……”绿萼迟疑道,方才的话已经狠狠得罪了徐墨卿,此时只留徐墨卿同周余容在屋里,绿萼只怕会让周余容受委屈。 “我想喝你亲手熬的燕窝粥。”周余容努力攒出一个笑,知道绿萼忧心自己,特意安抚道:“你且去吧,我想和将军好好说会儿话。” 想喝燕窝粥是假,把自己支开才是真,绿萼虽然明白,却也拧不过周余容,只能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去小厨房准备燕窝了。 绿萼走了之后,同心居里死一般的寂静。 徐墨卿犹豫着上前,想要好生安慰周余容一番,想要同她说,即便没有孩子,他也永远不会变心。 可周余容却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在他往前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周余容便开口了,她问:“想必将军与沐夫人伉俪情深吧?” 徐墨卿愣了半晌,难为周余容看出伉俪情深来,他与沐文英,不过是貌合神离的一对挂名夫妻,哪来的伉俪情深? “阿容,你不要多想。”徐墨卿想她久病初醒,不宜大喜大悲,只委婉的解释道:“我与她,并没有什么夫妻情分。” “若如此说,将军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周余容说。 徐墨卿越发不明白她究竟想要说什么了,便皱眉问道:“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周余容笑了,苍白的脸色并没有减去她眉眼中的风情,一贯明艳的人露出这样的神情,反倒添了几分楚楚之态,她轻声道:“若非如此,将军何至对原配的娘家人这般容忍?这不是有情有义又是什么呢?” 只不过,那情不是对自己的情,义也不是对自己的义。 周余容自嘲的笑了笑,一汪秋水似的眼眸幽幽的望着徐墨卿,“只是余容不明白,将军既对先夫人情根深种,又何必委屈自己娶了余容呢?” 徐墨卿哑然,他忍着怒气问周余容:“可是有谁在你耳边嚼了舌根?什么情根深种不情根深种的?阿容,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我心里藏着谁,难不成你也不知道吗? 徐墨卿很是愤怒。 相比之下,周余容倒是平静了很多,她面无表情的瞅着含着愤怒的徐墨卿,淡声问道:“将军心系着谁,余容又何从知晓?若不是心仪先夫人,便是喜欢那位沐三小姐了吧?左右余容今后再也不能有孩子,将军也不能真的让徐家断了香火,余容平白占着正妻这个位子,心中始终觉得愧疚。不若将军给余容一封休书,让余容家去,如此一来,余容也碍不着谁的路了。” 徐墨卿听见周余容竟然想要自求休书离开徐府,当即便发了火,他从百里之外的鄢陵匆匆赶回家,可不是为了听这样无情的话的! “你想都别想,你既进了我徐府的门,成了我徐墨卿的妻子,这一辈子,你都别想离开!”徐墨卿气急败坏道。 周余容笑的眉眼弯弯,“将军这是觉得余容委屈,所以变相的补偿余容吗?可是怎么办?余容可不想成为你和沐三小姐之间的绊脚石呢,据我所知,那位沐三小姐可是喜欢将军喜欢得紧呀。” “旁人的喜欢与我何干?我只要你的喜欢……”徐墨卿冷声道。 可惜,周余容终究没有给他机会说出后半句话,她问:“沐三小姐也是旁人?”她笑的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芍药花儿一样秾艳,“也罢了,将军既然不肯放余容走,余容便不走了……只是将军,今后别再来这同心居了,我与将军,也只做那相敬如宾的夫妻吧。” 说罢,周余容便翻身睡去,再也不管徐墨卿的去留。 徐墨卿精神疲惫,听见周余容这样看似柔和实则不容更改的无情的话,便愤怒的脱口而出道:“你这是因为孩子同我置气吗?我是不是对沐文英余情未了,是不是心悦沐素瑛,你一点都不关心,你这般不在乎的模样,是因为心里从来都没有我吧?” “周余容,我什么都知道,”徐墨卿头一回连名带姓的喊了周余容的名字:“你不在乎我,没有关系,可你一辈子也不能离开我。心悦沈溆又如何?你求休书不就是为了同他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吗?我偏不如你的意!只要我徐墨卿活着一日,你们就永远不可能!” 徐墨卿狠狠的撂下这样的话,便再也不瞧周余容一眼,转身拂袖离去。 周余容在床上蜷成一团,脑袋埋进被窝里,隐忍又绝望的哭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一寸相思千万绪 自从那一日,徐墨卿同周余容大吵一架之后,便再也未曾踏足过同心居。 下人们都在猜测这府里头的风向是不是变了,不然一向爱重周余容的徐墨卿,为何突然如此冷淡。 可徐墨卿也未曾纳妾,将军府里正经的女主人除了徐老夫人,便是周余容了,这风向怎么变也变不到哪儿去呀! 下人们心里想不明白,又打听不出什么名堂,虽对同心居的态度不比从前热络,但也算恭敬有加,终究不敢做得太过。 却说徐墨卿,他推开门离开同心居的那一刻,便已经后悔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心里想的不是那样一回事儿,说出来的话却恁的伤人。 他有心道歉,想到周余容那张含着轻笑的面庞,又想起沈溆同周余容的往事,这腿是怎么也迈不进同心居。 他想,既然周余容不想见到他,他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待她的病养好了,他再去见她,再同她道歉也不迟。 如是想着,徐墨卿又生生换了一个方向,忍住不往同心居走。 他远远的瞧见一个陌生女子,眉头紧了紧,略一思忖便知晓那人是谁了。 他听徐老夫人略略提过,说这妙手回春救了周余容一命的姑娘是从槐南谷来的,便有心想要去探探底细,只是之前一直为周余容的事情烦心,一直未能成行。 今日倒是赶巧了。 他抬腿往姜寒韵那儿去,走近了才看见姜寒韵在钓鱼。 她披着蓑衣,戴着箬笠,全然没有世外高人那种故作神秘,看起来却像是种豆南山的隐士,质朴归真。 “将军好兴致,这样冷的天,也肯出来走动吗?”姜寒韵知道来者是谁,自顾自的将饵料绑在长线上,头也不回的问道。 “姑娘还不是一样出来了?”徐墨卿笑了笑。 榆林虽在南边,却也是个冬日会落雪的地儿,如今细雪夹着雨,悠悠飘下的时候还能瞧见一丝白星,落在地上一瞬便成了水。这最冷的时候,姜寒韵却还悠闲自在的在这垂钓,真是叫人吃惊。 “姑娘这样,坐在这儿钓上一日,也钓不起来一条鱼吧?”徐墨卿见姜寒韵拿着的鱼竿连个鱼钩都没有,莫说是这鱼儿都鲜少出来觅食的冬日,便是桃花流水鳜鱼肥的春日,也绝计钓不上来一条鱼。 徐墨卿不解之际,却听得身旁之人轻笑了一声:“将军竟觉得我是为了鱼吗?” “想来也是,我在槐南谷素来随性惯了,做过的不合常理的事儿也不少,将军不知也不足为奇。” 徐墨卿面上热了热,姜寒韵这不是拐着弯儿说他俗吗? 他轻咳了两声,便道明了来意:“打扰了姑娘雅兴,还请姑娘宽宥,只是我尚有几个问题不解,想求姑娘为我解惑。” 姜寒韵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微微细雪落在她的蓑衣上,化作雪水顺着纹路滴答落下,徐墨卿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她的回答。 “将军想问什么便问罢,我却不能保证将军能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满意的答案。”姜寒韵淡声道。 槐南谷本就是个到处都是秘密的地方,里头的人个个身怀秘术,行事古怪些也无可厚非,徐墨卿本就是随意问问,没指望姜寒韵真的答应。姜寒韵这样爽快,倒让徐墨卿有些吃惊。 徐墨卿想了一想,问道:“姑娘出手救我夫人,是否刻意?” “是。”姜寒韵很快的承认了,似乎根本不知自己的回答会在徐墨卿心里掀起多大的风浪。 徐墨卿皱了皱眉,又问:“素闻槐南谷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姑娘为何出手相救?可是有谁……” 姜寒韵手中的竹竿动了一动,水面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倏而又恢复了平静。 她将线收回来,熟练的放好饵,方不紧不慢的对徐墨卿说:“将军先等等,容我先问将军一个问题。” “将军认为,情该做何解?” “有情者,该当忧心故国,心系苍生。”徐墨卿不解其意,只随意说了一句。 姜寒韵笑了一声,“心系苍生么?” “将军果真不愧是深明大义之人,心中装的最要紧的,始终是家国之情。”姜寒韵道,只是话里含着的嘲讽之意却让人心里不怎么舒服。 “世人千万,情各不同。”姜寒韵说:“将军只道家国之情胜于一切,却也有人将情爱凌驾家国之上。” “将军心里不是早知答案了吗?何必多此一问?”姜寒韵这回却是回了徐墨卿方才问的两个问题。 她虽没有指名道姓,却也和明说差不离了,徐墨卿不是傻子,此刻也知晓了姜寒韵究竟是谁请来的。 若是阿容知晓,定然拼死也要离开将军府的吧?他苦涩的想。 姜寒韵瞥见徐墨卿一脸怅然若失,微微勾起了唇角,箬笠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暗自神伤的徐墨卿并未发现她这抹意味深长的笑。 “将军此刻究竟在逃避些什么呢?”姜寒韵问。 “我并未……”徐墨卿下意识就要反驳,却被姜寒韵打断。 “我活到现在,也未曾见识过逃避的用处。逃得了今日,还能逃得过明日吗?不过只是将问题推至一个更加无可挽回的境地罢了。” 说罢,姜寒韵收起那竹竿,似笑非笑的将徐墨卿望着,说:“将军上阵杀敌的时候英勇无匹,如何于这男女私情的小事上这样犹豫?” 徐墨卿心中一动,看着姜寒韵翩然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此生为数不多的纠结同犹豫都给了同一个人,又岂能真的甘心不战而败? 想明白了这一点,徐墨卿便往同心居走。 沈溆便是先得了周余容的心又如何?周余容又不是石头做的,天长日久的陪在她身边,他就不信还捂不暖她的心! 至于沈溆救了周余容这件事,徐墨卿感激在怀,必定会报答于他,却也不会因此将周余容拱手相让。 这是底线,也是原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渐行渐远渐无书 一路上,徐墨卿的心都是提着的。他想起上回说的那些伤人的话,心中一阵后悔。 也不知道阿容消气了没有?若是还未消气,他又该怎么哄?徐墨卿想到这些就很是烦恼。 论战场杀敌,运筹帷幄,梁国上下没人及得上他,可若是论猜女子的心思,徐墨卿定然会输得一败涂地。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便到了同心居。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徐墨卿特特拦住了想去通报的下人,自个儿径直去了正房。 谁知好容易走到正室,却怎么也寻不见周余容的身影。他有些担忧,周余容身子还未好,这样冷的天,若是又惹了风寒…… 如此想着,徐墨卿便随意捉了一个洒扫的婢女,问了她周余容的去处。 那婢女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徐墨卿心中着急,见也问不出个什么名堂来,便自个儿找去了。 好在周余容也未曾走远,只在梅苑里头的亭子里挂了厚厚的帷账,坐在里头安安静静的弹着琴。徐墨卿循着琴音,很是轻易的找着了她。 那琴声幽怨得很,他虽然不善音律,却也知道琴声由心生。 她这般模样,是不是心底也是有他的?徐墨卿心想,看见一旁开的灼灼的梅花,心中微动,伸手便摘了一枝。 他拿着梅花,悄悄地往亭子那儿走去。 “夫人,如今天寒得很,不若回去吧?您的身子还没养好呢!”绿萼提醒道。 这亭子终究是四面漏风的地儿,虽然挂了帷帐,也烧了火炉,还是一样冻人。她这个身子强健的人都受不住,也不明白周余容怎么呆的下去。 “身子养不养的好,谁又会关心?”周余容淡声道:“左右也好不了了,何必这番折腾?” 周余容这颓唐的话叫徐墨卿狠狠地皱了皱眉头,不管如何,什么都没有自个儿的身子紧要,周余容这般,可真是戳着他的心了。 “不管如何,夫人也得保重自个儿的身子才是。”绿萼苦口婆心的劝道:“再说了,夫人这话可不妥,关怀您的人多了,老爷算不算?奴婢算不算?沈……” 绿萼自知失言,立马住了嘴,默默地为周余容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绿萼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徐墨卿的耳朵里,只一个“沈”字,就让徐墨卿心绪不宁,他鬼使神差的停下脚步,想要听听周余容的回答。 “绿萼,日后再也别提这个名字了。”周余容指尖颤了颤,幽怨的琴音戛然而止,“我与他再也不可能了,你这话若是听到旁人耳朵里,不晓得要生出多少是非来。” 徐墨卿悄悄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说余情未了便好。 “我这辈子浑浑噩噩的过了便罢了,他与我有所牵扯,却不是件好事。” 这句话如利刃一把插在了徐墨卿的心间,他颓然的转身离去,连手上那枝特意摘下的红梅也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灼灼红色落于冰天雪地之间,甚是灼眼。 自此之后,徐墨卿更加不往同心居去了,成日在兵营里待着,连徐府都甚少回去。 沐素瑛听说周余容近日惨状,心中舒坦极了,听到周余容差点没了之后,惋惜得很,直道老天为何不收了周余容去。 沐素瑛原本心里还为徐墨卿当日的话忐忑了好些时日,可她左等右等等了许久,也未见着徐墨卿有什么大动作,便也渐渐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她从顾怀玉那儿听说,兵营事务多,徐墨卿近来不在府上,话里话外都是让她亲自去找周余容麻烦的意思。 顾怀玉唯我独尊惯了,对着她根本不屑于掩饰自己对周余容的厌恶,每每那时,沐素瑛面上同顾怀玉同仇敌忾,心中却甚是快意。 公主又如何?总归也是和她一样得不到别人的心。 她不是蠢货,自然也知道顾怀玉只是将自己当做一杆好使的枪,指哪儿就打哪儿,从来未曾交心。顾怀玉如此,沐素瑛也不见得就有多在乎,她们二人原本就是单纯的利益结盟,若谈交心,实在太过为难。 沐素瑛想起顾怀玉的那个承诺,想了一想,便转道去了沐国公夫人的院子。 沐国公夫人见沐素瑛夜里冒着风雨过来,连忙唤了人去煮姜汤,又将沐素瑛摁在凳子上,亲自拿了帕子,给沐素瑛擦了擦被雨扑湿的长发,一面埋怨道:“有什么事儿,非要夜里来?瞧瞧这外头雨大的,摔着自己怎么办?” “娘!”沐素瑛握着沐夫人为她擦拭的手,撒着娇道:“我想您了,来看看您。” “这嘴甜的,吃了蜜了?”沐夫人笑道,压根儿不信沐素瑛的话。 “你既然来了,娘亲便同你说两句话。”沐夫人也坐了下来,说:“如今你也大了,亲事还未曾定下……原本看了几户人家,你闹着不肯答应,娘亲念着你还小,便也由着你。如今你年岁也渐渐长了,可千万不能再拖了……上回娘亲去司马府给他们老夫人贺寿时,瞧见他们家的小公子很是不错……” 沐素瑛原本笑吟吟的脸已经垮了下来,她不耐烦的打断了沐夫人的话,“娘,我不要!” 沐夫人见女儿如此任性,也发了火:“你以为司马府是那么好进的?由得你说不要就不要?” 沐素瑛也知晓自己太激动了些,看见沐夫人动怒,连忙软了下来,哄了好长时间,才让沐夫人勉强平息了怒火。 “娘,我不想嫁那司马府的小公子。”沐素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诚恳些,“女儿的心思,娘还不知道吗?我喜欢的是……” “你想也别想!”沐夫人又瞪了沐素瑛一眼:“徐墨卿已经另娶,如今你还想嫁?你是沐国公府的女儿,是官家小姐,可不是什么低贱之人,怎可自甘作妾?这件事儿,你再也别提了。” “那沐文英为什么能嫁?若不是你非不同意,如今嫁过去的本该是我!”沐素瑛反问道。 “我从前便同您说过,我喜欢的是墨卿哥哥,那时候她还未曾娶妻,如今您不应便也罢了,为何当日也不应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萱堂苦泣诉衷情 沐夫人被沐素瑛的无知气着了,伸手将手上那块沾湿了的手帕甩到了桌上:“放肆!你怎敢直呼长姐名讳?我多年的教养都白费了吗?” 又是教训她!又是因为沐文英教训她! 沐素瑛心中恼怒得很,不忿道:“我究竟是不是你的亲女儿?她不过是你的继女,你便是做的再好,旁人也不会记得!” 沐夫人不敢相信一手带大的女儿竟对她说出这样的诛心之言,一时怔在那处。 沐素瑛见沐夫人没说话,更加来劲了:“当日我求您把我嫁给墨卿哥哥,您不肯,如今您还是不肯!我不管,若非墨卿哥哥,我谁也不嫁,不然我就死在您面前!” “你!”沐夫人霍然站了起来,毫不留情的赏了沐素瑛一个巴掌,“平日里我是如何教导你的?我辛辛苦苦将你养大,为的就是让你今日在我面前以死相逼吗?” “你长姐是沐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你只是一个继室所生,你以为身上都留着一样的血就能和她一样了?凭身份你就生生矮了她一截!偏偏自己还不知晓,还妄想着同她一较高下!” “这世间好男儿有多少?偏偏你就认了一个徐墨卿!我告诉你!徐墨卿不可能,你绝不可能嫁给他!” 沐素瑛捂着脸,红着眼睛大声嚷嚷道:“你总是这样!我为何就不能嫁给墨卿哥哥?分明我才是那个爱慕他的人!沐文英她不配!周余容她更不配!” 沐素瑛这大逆不道的话一出,沐夫人连忙捂住她的嘴,斥责道:“你不要命了?这话若是被你父亲听到,打断你的腿我也救不得你!文英是你的长姐,周夫人是王上亲自赐婚,哪个是你得罪的起的?” 沐素瑛听到“父亲”二字也悻悻地闭了嘴,不敢再闹腾。 沐夫人见她安分下来,缓了缓心气,试图平静地劝说死脑筋的沐素瑛:“瑛儿,娘亲不会害你,听娘一句劝,莫要再执着徐墨卿了。” “娘,您若真是我的亲娘,便帮我这一回好不好?我知道做妾会丢了您的脸,可是您放心,怀玉公主已经答应瑛儿了,她会帮我求娘娘的旨意,让我以平妻的身份嫁给墨卿哥哥……”沐素瑛经过方才那一闹,也知道沐夫人根本不吃硬的这一套,便换了一个法子,泣涕涟涟的同沐夫人哭诉:“我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呀!您忍心让我嫁给一个不爱的人浑浑噩噩过完这一生吗?” “娘,我真的喜欢墨卿哥哥,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便是让我死,我也甘愿!您就帮帮我好不好?”沐素瑛伏在沐夫人怀里哭的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 沐夫人听沐素瑛的话听得难受极了,这天底下哪个母亲浅瞧见自己的女儿为了别的男人可劲儿的作践自己能高兴地起来的? 她悄悄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儿,还是劝:“你又何苦?他分明不喜欢你,你又何必强求?瑛儿,便真的嫁给了他,你就真的能高兴了不成?” 沐夫人看的透彻,她素来听闻徐墨卿同周余容夫妻情深,沐素瑛根本不可能得到徐墨卿的心,便是嫁过去了,也是个守活寡的命。既知如此,沐夫人又如何舍得沐素瑛受苦? 沐素瑛从沐夫人的怀里抬起头来,一张脸泪痕斑驳,直看的沐夫人心疼不已:“娘,您知道吗?我喜欢墨卿哥哥很久了,从我八岁时见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当日我知晓姐姐要嫁给墨卿哥哥的时候,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我想求您帮我,可是您不肯,我每每请安时见着姐姐那张脸,真是觉得嫉妒极了……小时候您总说我与她是不一样的,她可以轻易地拥有许多东西,她只站在那儿什么都不用做,便有许多人夸她,祖母喜欢她,父亲宠爱她,便是连母亲您都将她视若己出。可是娘,您有有没有想过,这些她轻易拥有的东西,女儿却要费尽心思才能得到?” 沐素瑛说到动情处,泪水潸潸沾湿了衣襟,她抬手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两把,又说:“女儿自知比不得长姐,便是看见华光出彩的姐姐,也只能羡慕敬仰,不敢生出半点嫉妒之心。可是娘,可是为什么她连墨卿哥哥也要抢呢?我只要墨卿哥哥,她还要与我抢!” 沐夫人见女儿这怨恨又悲戚的模样,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似的,沐素瑛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一副乖顺的模样,只当年因徐墨卿一事与她大吵一架,从此之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沐夫人只道心结难解,却不知道沐素瑛竟连沐文英也恨起来了。 沐夫人出身书香门第,做不来那等捧杀亦或是打压原配子女的事儿,便对她们掏心掏肺的好,以至于忽略了她的亲生女儿。原以为沐素瑛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多多少少也会体谅她继室难为,却也忘记了,沐素瑛也是个孩子,也渴望得到父亲的宠爱,母亲的关怀。 她心中存着愧疚,伸手将沐素瑛拢在怀里,柔声问道:“瑛儿,娘亲只问你这一句,你好好想想再回答我。你可真的非徐墨卿不嫁?” 沐素瑛毫不犹豫:“娘亲,我日日都想嫁给墨卿哥哥。” “不后悔?” “绝不后悔!” 沐夫人摸了摸沐素瑛湿漉漉的头发,叹了一声,道:“娘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容我好好想想。” 沐素瑛霍然抬起头,哭过的眼睛更加明亮,欣喜地问:“娘亲,您答应了吗?” 沐夫人只说:“让娘好好想想,你先回去吧。” 沐素瑛显然不满意她这略显敷衍的回答,很不高兴的唤了一声:“娘!” “回去!”沐夫人声音冷了下来,吓了沐素瑛一大跳。 她瞧沐夫人隐隐有动怒的迹象,虽还有些不甘心,想了想方才沐夫人略有松动的表情,生怕今晚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沐夫人因沐素瑛的话,一整夜都没睡好,她想了一宿,终于下定了决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第二日清早,沐夫人就让人传话给沐素瑛,要她好好打扮后再来请安。【零↑九△小↓說△網】沐素瑛还有些云里雾里的,却也不敢忤逆沐夫人的意思,乖乖的挑了一件看起来娇俏些的衣裳,打扮妥当之后便往沐夫人那儿去。 沐夫人见着她,没说什么,见她衣裳首饰没什么差错,便带着沐素瑛出了府。 “娘,咱们这是去哪儿啊?”沐夫人一言不发的样子让沐素瑛有些着慌,她生怕沐夫人是要带她去见什么司马府的小公子,试探着问道。 沐夫人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艰难的从口中吐出三个字:“将军府。” 沐素瑛的眼睛瞬间迸发出亮人的光彩。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吗?娘您真的要带我去?” “真的。” 沐夫人此刻心情复杂的很,她既心疼自己女儿,想要成全她的痴心,可多年的教养却又不让她做出那等为了女儿拆散别人的恶毒之事。她在女儿同道义之间挣扎了许久,终究选择了女儿。 “我只帮你这一次,日后你再后悔,再不甘心,我也不会再帮你第二回。【零↑九△小↓說△網】”沐夫人说道。 平妻之说不过只存在于那些末流的商贾人家之中,像他们这种高门大族的人,压根就看不起什么平妻。 在他们眼里,妻就是妻,妾就是妾,两者之间泾渭分明,平妻不过是名义上好听些的妾罢了,算哪门子的妻子? 沐素瑛再不济,也是出身沐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做妾会让沐国公府蒙羞,做平妻又何尝不是沐国公府的耻辱? 周余容嫁给徐墨卿做继室已是极委屈的了,可她好歹还得了梁王赐婚,便是继室也是做得风风光光的。可沐素瑛这个嫁给自己的姐夫做平妻的,却恐怕会成为榆林里的贵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沐夫人想的明明白白,却也无能为力,可是作为母亲,她却没法子看着自己的女儿这般作践自己。 罢了,沐夫人揉了揉眉心,万般皆有定数,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既选择了这条路,日后自个儿受的苦便是咽也要咽下去。 沐素瑛只沉浸在沐夫人肯让她嫁给徐墨卿的喜悦里,根本就没发觉沐夫人语气里的伤感。 “娘,您说什么呢?只要女儿能嫁给墨卿哥哥,就已经很知足了。女儿绝不会后悔的。”沐素瑛说的信誓旦旦,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沐夫人见她这模样却愁断了心肠。 “只盼着你真的不后悔才好。”沐夫人低声道。 马车到了武威将军府,沐夫人在婢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又回转身来扶沐素瑛,一面还不忘谆谆嘱咐:“待会儿见着徐夫人,便不能同往日那般随意了,乖乖的站在我身后,长辈说话的时候切莫插嘴,知道了吗?” 沐素瑛哪有不应的道理,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头。 沐夫人想了想,又道:“听闻徐夫人身子不适,你也该正正经经的去探望一番。这事儿终归是我们做的不地道,你要好好的给人家磕个头。” 这下沐素瑛就没那么高兴了。 周余容算什么?她一个公府小姐给她磕头,她受得起吗? 只是想归想,沐素瑛还是不敢在这个当口为这点小事惹沐夫人生气,左右沐夫人也不会跟着她去,究竟是磕头还是羞辱,还不是她说了算吗? 沐夫人瞧她乖巧,满意的点了点头,便遣人给徐老夫人递了帖子。 徐老夫人得知沐国公夫人带着女儿来徐府,也甚觉疑惑,只是客已到了门口,怎么说也得让人进门坐坐,不然岂不显得徐府失礼。 沐夫人同徐老夫人见面之后,自然免不了一阵寒暄。 “素瑛真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徐老夫人看见沐夫人身后乖乖站着的沐素瑛,客气的赞了一声。 沐素瑛倒是当真了,以为徐老夫人这是喜欢她的意思,眉开眼笑道:“真的吗?娘亲总是说我这也不好,那也不好的,我都听腻了。这样看来,还是伯母好。” 沐文英嫁到徐府的那短短半年里,沐素瑛倒是来的勤快,自沐文英没了之后,她便很少来府中走动了。上回沐素瑛来徐府找周余容麻烦的时候,徐老夫人已去了庙里还愿,后来周余容又是流产又是大病小病不断的,府里乱成了一锅粥,也没人想起来要将这件事告诉徐老夫人一声,故而老夫人如今也不知道沐素瑛来过将军府。 徐老夫人依稀记得沐素瑛是个文静的性子,却不知道如今怎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沐素瑛方才那举动,所好听点儿是小女孩心性,说难听点却是不知所谓了,徐老夫人向来喜欢那些稳重的姑娘,对这样行止轻浮的女孩子却不是很瞧得上眼。 若是沐素瑛知晓徐老夫人心中所想,定然是要捶胸顿足。她不过只是想讨好徐老夫人,谁知却弄巧成拙了。 沐夫人比可不像沐素瑛这般不知所谓,她轻斥了一声:“瑛儿!” 然后又同徐老夫人笑道:“这孩子叫我宠坏了,没有半点分寸,若有得罪,还请亲家多多包涵。” 沐素瑛对于沐夫人在徐老夫人面前落她面子很是不满,想到方才沐夫人对她的告诫,又低垂下眉眼,将方才的活泼收的干干净净,很是乖顺的对徐老夫人行了一礼:“是素瑛失礼了。” 如此一来,徐老夫人却不爱好意思说什么了,只是笑道:“素瑛活泼,我喜欢都来不及呢,有什么好怪罪的?” 徐老夫人让人去沏茶,一面将沐夫人同沐素瑛往里头引,一面道:“招待不周,不要嫌弃。” 沐夫人连连摆手,说“哪里哪里”。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沐素瑛果然没有再说什么话,规规矩矩的坐在沐夫人身边当木头人。 沐夫人觉得时机差不多之后,便将沐素瑛遣开了,让她去探望周余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囊里盛锥自出头 沐素瑛便是有心在徐老夫人面前多呆一会儿刷刷好感也不成了,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不过转念想到前几日在顾怀玉那儿听到的消息,对见周余容这事儿又没有那么排斥了。 她已经说服了沐夫人,嫁入将军府指日可待。她堂堂国公府的小姐,自然不甘心一辈子屈居周余容之下当一个所谓的平妻。 沐素瑛眸光沉了沉,她如今要做的,便是早点将周余容气死,这样她才好顺势而上,当上徐墨卿名正言顺的妻子。 她跟着下人来到同心居。 牌匾上那遒劲的三个大字,让沐素瑛心里很是烦闷。 上回她是在水榭那儿见的周余容,后来借救周余容进了这同心居的时候,也没有多留意。 可如今,自觉定能嫁给徐墨卿的沐素瑛见到“同心”,心下便不那么痛快了。 同心? 沐素瑛悄悄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便是同心,也只能是她与徐墨卿同心。 周余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够格吗? 带路的婢女转过头去,恭敬道:“沐三小姐,这便是夫人的居所了。”她抬头时瞧见沐素瑛脸上未来得及收拾好的狰狞之色,心中有些诧异,又悄悄看了一眼,却见沐素瑛此刻已经笑容满面的同自己致谢:“有劳这位姐姐带路了。” 那婢女安下心来,想来是自己看花了眼也未可知,这样天真的姑娘,又怎么会露出那样吓人的神情来。 “沐三小姐客气了。”婢女见沐素瑛礼数周全,看自己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轻视之心,心下对她便多了几分好感,便也和气道:“夫人身子不好,屋子里一股药味儿,小姐若是不惯,还请多担待些。” “姐姐说笑了,我还没有那么娇气呢!”沐素因笑道:“既如此,那咱们便进去吧。” 沐素因存心想要在徐老夫人心中留个好印象,对着在徐老夫人身边受重用的婢女,也是一副温和好说话的样子。 周余容自从大病之后,性子更加冷淡了。 原本嫁进徐府之时,周余容曾想过听周宪的话,放下沈溆,同徐墨卿安生过日子。 刚成亲时,也的确是过了几月安生的日子,虽没有外人说的鹣鲽情深,琴瑟和鸣,却因徐墨卿的格外体贴而过得甚是恩爱。 只是假象终究是假象,维持的再久也终究又被打破的一天,那闯入他们生活的不速之客,便是沐素瑛。 她对沐素瑛的恨,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恨,是全然出自对沐素瑛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的怨怼,还是掺杂着别的什么感情。 周余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此刻她想撕烂那张在自己面前笑的一脸温婉无害的脸。 “你来做什么?”周余容横眉冷对,久病苍白的脸上那一双点漆似的眼睛显得极其分明,沐素瑛看的很清楚,那双眼睛自见到她的那一瞬迸发出的冷意。 碍着别人在场,沐素瑛只是浅浅一笑,很识大体的说了一句:“夫人尚在病中,可不好动怒的。上回夫人落水,素瑛虽将夫人救了回来,却一直放心不下,便输求了母亲过来,想探望探望夫人。” “我如今心情不好,见着你便愈发不好了,”周余容握着锦被的手紧了又紧,冷声道:“沐三小姐日后千万别以我的救命恩人自居,你受不起。” 周余容一字一顿道,让沐素瑛丢尽了脸面 “夫人说不好便不好吧。”沐素瑛明明委屈却刻意隐忍的表情叫周余容倒足了胃口,却赚得了不明真相的局外人的怜悯。 感觉到徐老夫人身边的婢女对自己投来的同情的目光后,沐素瑛演的越加卖力,她红着眼睛,对周余容说:“夫人您且保重身体,早日康复,素瑛这就走了,不打扰您休息了。” 按着沐素瑛原本的想法,定是要在周余容面前好好嘚瑟一番的。给周余容一个下马威,挫挫她的傲气,自己嫁进徐家的日子才不会难过。 只是如今徐老夫人身边的婢女在这儿盯着,沐素瑛自然不敢如此嚣张行事,没得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因小失大。左右日后见面的时间还多得很,总有可以让周余容有苦说不出的时候。 这样一想,沐素瑛心里松快不少,看周余容的时候笑得也多了几分真心。 “如此,素瑛告退了。”沐素瑛笑道。 周余容静默半晌,冷声道:“日后不必来我这同心居了,我不想看见你。” 沐素瑛愣了一愣,随即带着那引路的婢女回了先前来的地方。 周余容瞧着沐素瑛的背影,忍不住冷笑出声。 她沐素瑛当自己是个傻得,看不穿她的小心思呢! 她巴巴的赶上来,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不就是想来自己面前好好嘚瑟一番吗? 她就不明白了,怎么会有人自甘下贱到这种地步,难不成嫁给徐墨卿就这般好?好到可以抛了尊严,丢了脸面? 她烦闷的躺下,被子拉得高高的,遮住大半张脸。 他们二人是死是活,成与不成,与她又有什么相干? 只是周余容不明白,这心里头,为什么还是会有一点难过。 沐夫人待沐素瑛回到正堂之后,便起身同徐老夫人告辞,待这二人走后,徐老夫人便收起了方才的笑容。 “白萍,你瞧着这沐三小姐如何?”徐老夫人沉声问道。 “奴婢不敢妄议。”白萍倒是很规矩的回了一声。 “无妨,直说便是。”徐老夫人眯着眼,一下又一下的拨弄着手上的念珠。 “奴婢愚见,觉得沐三小姐是个活泼的性子,进退也颇有礼,在同心居里受了夫人的冷待,也并未有什么不当之处。”白萍犹豫了一会,又说:“奴婢冷眼瞧着,夫人同沐三小姐应是旧识,且彼此之间还有不少过节。” “哦?余容怎么了?”徐老夫人又问。 “夫人性子虽然冷些,却也不是个难相处的。”白萍回道:“见着沐三小姐时却直言不想看见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平地突闻惊雷声 徐老夫人听了,略略笑道:“余容嫁进徐家也有些日子了,她的品性如何,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倒是这沐素瑛……”她顿了顿,又道:“只是沐夫人今日来,却不那么简单呐。” 白萍垂首,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不敢言语。 “罢了。”徐老夫人不知想起什么,长叹了一声,转身进了佛堂。 却说沐素瑛回府后便迫不及待的问沐夫人:“娘,老夫人那边……” 沐夫人皱了皱眉,方才在徐家时,她屡次试探,却被徐老夫人顾左右而言他的挡了回去。原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碍于脸面,沐夫人也不好说的太直白,因此什么都没试出来。 “没事儿。”沐夫人耐着性子劝慰沐素瑛,心中却恨烦躁。 她也是掌家的夫人,哪里不知道徐老夫人这是推拒的意思?只是当着沐素瑛的面,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不然凭着沐素瑛那疯狂的性子,还不知道要如初什么祸事来。 沐夫人如今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想着现下安抚好沐素瑛,回府后再给她相看一门妥当的亲事,也好绝了沐素瑛的心思。 沐素瑛听见,果然笑了,她体贴的同沐夫人道:“娘,您累了吧?您先好生休息,女儿便先回去了。” 沐夫人点了点头,沐素瑛便径自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她想了又想,提笔给顾怀玉写了一封信。 母女连心,沐素瑛道行虽浅了些,却也知道沐夫人那话分明是敷衍。 只怕是徐老夫人根本就没有答应,亦或是沐夫人根本就是哄她,连结亲的意思都没同徐老夫人提。 想到这儿,沐素瑛就恨起了沐夫人。 分明自己才是她的亲女儿,可偏偏最疼的确实原配留下来的沐文英,便是现在都不肯真正的帮自己一把。 她心神震了震,一个不注意,一团墨便落到了写好的信上。她呆呆的看了那团墨半晌,突然神色狠厉的将那兴致揉成一团,狠狠地扔到门框处,提笔写好信后,又转身将那落在角落的纸团拾起,扔进了香炉里,看着它一寸一寸燃成灰烬,这才笑了。 —————— 顾怀玉的动作很快,不过三两日的功夫,便磨得王后下旨将沐素瑛以平妻的身份嫁进将军府。 徐墨卿不在将军府,懿旨又辗转从将军府传到了兵营。 彼时徐墨卿正在演武场里同手下真刀真枪的比试着,听见那守卫来报说有人传旨,挥剑的手便慢了。拿来练手的是个百夫长,以为得了徐墨卿的指点是天大的幸事,便拿出看家的本领与徐墨卿过招。 他攥着红缨枪刺向徐墨卿的时候,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利器刺入徐墨卿的手臂时,那那百夫长怔怔愣愣的,看见汩汩流出的鲜血,才知道自己究竟闯了多大的祸。 徐墨卿看了他一眼,留下一句:“刀剑无眼,不必自责。”便匆匆随着守卫去接旨了。 手臂上的血瞬间将衣袖沾湿,每走一步,血就顺着袖口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一路猩红。 宣旨的内侍捧着一小块明黄的绢帛,瞧见徐墨卿来了,便笑道:“徐将军好福气,娥皇女英的故事,咱家今日算亲眼见着了。” 说罢,便展开那张小小的绢帛,照着上面所写,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念了起来。 “这是陛下的意思?”徐墨卿听完之后,冷静的出奇。 “将军猜错了,这是娘娘的意思。”那内侍有意讨好,便将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告诉了徐墨卿,做了个顺水人情。 徐墨卿稍稍定下心来,只要不是梁王借着王后的手给他塞人就好,如此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接了旨后,便立即回了徐府。 那么多日过去了,想起上回那件事时已经能做到平心静气。 他贪心的很,舍不得放开周余容,又想和她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是他先拆散了她的金玉良缘,如今他要还她一个更好的夫君。 徐墨卿马不停蹄的到了徐府,将缰绳扔给了小厮,来不及给徐老夫人请个安,便径直去了同心居。 待要跨进正房时,他突然想起周余容曾说的不想再看见他,心中便有些犹豫。 若是他这样贸然进去气着她怎么办? 要不先问问周余容好了没有?若是好了再进去? 就这一瞬间的纠结,便叫周余容瞥见了站在门外的他。 “你来了。”周余容将手中的纸压在书卷下,方偏过身子定定的瞧着徐墨卿。 “你都知晓了?”徐墨卿问。 她展颜笑道:“王后娘娘的旨意早已进了将军府,我自然是知晓的。” “你且放心,我可以……”徐墨卿生怕她又多想,想说他可以抗旨,却被周余容一声笑语打断。 “恭喜将军喜得佳人。”周余容笑道,脸上没有半分勉强,瞧着的确是极欢喜的。 “你当真不介意?”徐墨卿不死心,周余容笑容灿烂,看的徐墨卿的心一寸一寸的凉了下去,连声音都不自觉染上了几分冷意。 “自然是不介意的。”周余容隔着黄花梨雕牡丹的书桌看徐墨卿,笑得温婉又端庄:“我是个福薄的,虽嫁给了将军,却一直大病小病不断,现如今连孩子都不能生了,很是愧对将军。” “如今王后娘娘降下恩旨,我欢喜都来不及,又岂会介意?” “只盼着沐三小姐果真是个贤淑大度的,做将军那朵知冷知热的解语花。” 徐墨卿上前去,抓着周余容的肩膀,问:“你说的都是真的?沐素瑛这样害你,你也不计较了?” 周余容想要将他的手掰开,笑着说:“沐三小姐既要嫁进将军府,将军可不能唤的这般疏离,没得叫人寒了心。” “那些事都过去了,既然都是一家人,何必计较来计较去的?” 徐墨卿只当周余容心里没有他,颓然的松开手,随即又冷笑道:“周余容,我倒是小看你了。” “你想让我娶了她,我便如你所愿。周余容,你要记得,这是你自找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郎如石佛本无心 周余容嫁过来的时候,是徐墨卿亲自定的日子。 他满心欢喜,定下九月初九的好日子,是想要执她之手同风共雨一辈子的。 结果琴瑟和鸣没落着,好好的结亲倒结成了仇家。 因周余容弄得身心俱疲的徐墨卿也不想给沐素瑛什么体面,直接敲定了七天后成亲。 大概沐素瑛也是担心迟了生变,很轻易的答应了。 沐国公恼怒沐素瑛做出这样没脸的事,即便有王后的赐婚的旨意,也不肯大操大办,连那嫁妆也只草草给了十二台。 若不是沐夫人心疼幼女,偷偷补贴了些许的话,便是连十二台都凑不齐。 沐素瑛坐在妆台前,乖乖巧巧的任沐夫人为她梳妆。因世家厌恶瞧不起沐素瑛平妻的身份,沐国公又厌恶了沐素瑛,连个全福夫人也不肯请,只让沐素瑛简单收拾一番便做轿子去将军府,连拜别父母都省了。 沐夫人一下又一下的梳着沐素瑛光亮的头发,一边梳一边落泪,“你瞧瞧你,如今可欢喜了?一辈子就这么一次都不许穿红。” 沐夫人瞧着沐素瑛一身桃红就觉得闹心。 “娘,这有什么?忍一时之气,待我嫁过去了,难道还抓不住墨卿哥哥的心吗?”沐素瑛不以为然。 她面上装的淡然,心底却早将周余容骂了千八百遍。 “你还说!你还想着他会多看你一眼吗?”沐夫人泪水止不住地掉,一边哭一边骂:“你这个不省心的,若是早听娘亲的话,嫁给司马府的小公子,又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娘!今儿个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别说这些话扫我的兴!”沐素瑛不高兴,一把将沐夫人手中的木梳抢了过来,自己动手梳头。 “你知道什么?就是因为你一意孤行,如今你爹都不愿意认你。你有娘家和没有娘家有什么区别?你知不知道没了娘家扶持的姑娘嫁到别人家里过的有多可怜?你究竟知不知道呀?”沐夫人真是要被沐素瑛闹得崩溃了。 她出身书香门第,贤淑了一辈子,怎么到头来生了那么一个拎不清的东西? “这有什么?他不愿意认我,当我就愿意喊他爹了?待我将周余容收拾了,将军府还不是我掌着?有他求我的时候!” “你!”沐夫人听见沐素瑛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连眼泪都忘了擦,怔怔的望着唇角带笑的沐素瑛。 她有些头晕,扶了扶桌角,稍好些后才对沐素瑛道:“你如今大了,事事都有自己的主张,我管不得你。踏出这个门,你便不是我的女儿。” 说着,她便在婢女的搀扶下离开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她还是劝了一声:“瑛儿,你要知道,因果业报,谁都逃不过。” 沐素瑛头也没回。 什么因果业报?说白了不过是胆小罢了。 若是像她娘这样不顶事儿,她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她将盖头随意将一朵珠花插进发间,带着从小服侍在身边的贴身婢女出了门,毫不留恋的上了花轿。 沐国公府嫁女都不在乎,这边徐府就更不在意了。 徐墨卿厌恶沐素瑛,连个客人都没请,大喜的日子竟也冷冷清清的。 “怎么回事儿?为何不走正门?”跟着沐素瑛从沐国公府出来的芸香见那抬轿子的竟要从侧门进,连忙问道。 开门的婆子正磕着瓜子儿,闻言啐了一下,瓜子皮差点飞到芸香立脸上:“侧门给走就不错了,也不知道多不要脸才好意思贴上来做妾。” 芸香是个木讷的,笨嘴拙舌哪里说得过那粗惯了的婆子,气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来。 沐素瑛本以为赐婚既是王后的意思,看在王后的份上,徐家怎么也得给几分薄面,谁知徐墨卿这样绝情,竟这样糟践她! 她忍了又忍,对芸香道:“芸香,别丢人了,侧门便侧门吧。” 芸香是个忠心的,不忍沐素瑛这样委屈,便说:“小姐,您等着,奴婢去找将军,让他开正门。” 沐素瑛在心里嘲笑她天真。 若是没有徐墨卿的默许,这些卑贱的下人敢这样作践她? 可她却忘了,是她自己糟践自己在先,今日所受的种种委屈,只能怪自己,怨不得旁人。 “芸香,进府。”沐素瑛咬牙道。 芸香再气愤也不敢忤逆,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轿子走进了侧门。那婆子瞧着芸香的背影,又啐了一口,故意大声道:“诶哟喂,真是了不得了,还知道什么叫脸面!” 沐素瑛听见那婆子粗俗的叫骂,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苹果,尖利的指甲甚至抠进了苹果里。 她低声安慰自己,没有关系,总有一日,她会让那些对不住她的人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到了二门,轿子便不得入了。 芸香打了帘子,扶着沐素瑛从轿子里出来。 二门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引路的婆子守着。 本该去接亲的徐墨卿不在,作为正室的周余容不见人影,连沐素瑛心里一向很慈善的徐老夫人也未曾现身。 沐素瑛咬了咬唇,转眼又笑着同那婆子说:“嬷嬷,我若是这样不明不白的进了门,徐府恐会遭人非议呢。” 那婆子也不是个吃素的,不卑不亢的问道:“姑娘以为,徐府如何才能不遭人非议?” “我知道墨卿哥哥向来忙碌,这一回没有亲自去接亲,我也不怪他。”沐素瑛笑道:“可我毕竟得了王后娘娘的旨意,是嫁给墨卿哥哥做平妻的,徐府这般,恐怕会落了娘娘的面子呢。” “姑娘说笑了。”那嬷嬷笑道,“榆林城里向来如此,只有娶妻才会大肆操办,姑娘原也是沐国公府出来的,想必也是知晓的吧?” 沐素瑛听了,差点将手上攥着的苹果扔到那婆子的脸上。 “平妻难道不是占了一个妻字?”沐素瑛问道:“徐府这般,我可是沐国公府的小姐,徐府这般,落得可不止是娘娘的脸面!” 沐素瑛原想拿着王后同沐国公府压上一压,谁知人家根本不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郎如石佛本无心(二) 那婆子微微笑道:“老奴活了那么大的岁数,只知道正室为妻,侧室为妾,从未听说过平妻是妻的说法。徐府是重礼数的人家,嫡庶之间天差地别,姑娘既入了府,这些规矩可要记住了。” 芸香再也忍不得,反唇相讥:“嬷嬷这话不对,娘娘的旨意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了让我们小姐嫁给与将军做妻子,若是让……” 那婆子二话不说就打了芸香的嘴巴子,连话都不让人说完,她在沐素瑛同芸香震惊的眼神中淡定的掏出帕子擦手,不紧不慢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位姑娘难道没有听过祸从口出这句话?” “你敢打我的人?”沐素瑛怒道。 那婆子非但不怕,还露出了一个浅笑:“姑娘,你有娘娘的旨意,可夫人却是王上亲自赐婚,有诰命在身的,高下立见。可我听着姑娘身边这伺候的人的意思,却像是娘娘的旨意比王上的还厉害呢!” “恐怕姑娘不知道,将军说了,平妻即妾,不能因为娘娘的厚爱就乱了规矩,让姑娘以妾礼娶徐府。”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巴掌,清脆而响亮的落在沐素瑛脸上。 厚厚的铅粉也遮不住她因羞恼而红的脸。 她想反驳,却无从说起。 定婚期的时候,徐府的人虽未明说,可他们却送来了桃红色的嫁衣。 哪怕是市井贱民的嫁衣都是红的。 可她的却是桃红色。 那是妾穿的。 徐府胆敢这样做,自然是得了徐墨卿的授意,沐素瑛明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却还是忍着不甘点了头。 就为了嫁进徐府。 她不相信徐墨卿真的如此无情,将所有不顺心的事都推到了周余容头上,自欺欺人的同自己说,都是周余容的挑唆。 如今那婆子就差没有明说徐墨卿嫌弃她,在下人面前都不肯给她面子。 沐素瑛觉得自己的心在淌血。 “小姐,咱们不嫁了,咱们回国公府吧。”芸香捂着自己被扇红了的半张脸,带着哭腔道。 沐素瑛想也不想便伸手将芸香另一边的脸也打了。 “这是赐婚,由不得你放肆!”沐素瑛不敢对付那婆子,只好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到芸香身上。 那婆子见了,面上虽然波澜不惊,心底却很是不屑。 这样的脸皮,果真罕见。 分明只是自己贪心,却非要说的那么大义凛然。 若真是不想嫁,为何又死乞白赖的让王后下旨? 顾怀玉是个心狠手辣的,虽然利用沐素瑛,却不肯让沐素瑛平白占了她的便宜。 如今榆林城里满大街的人都知道沐国公府的三小姐是个不要脸面的,为了嫁给武威将军,自甘堕落求着做妾。武威将军对妻子一往情深,否了沐三小姐的乞求。沐三小姐转头又巴上了王后所出的怀玉公主,求着怀玉公主为她牵线搭桥,好叫她如愿。怀玉公主心软,见她痴情生了善心,便亲自求了王后的旨意,成全了她。 王都最不缺的便是流言。 无论大事小事,只要沾了流言二字,转瞬便能传遍整个榆林。 那则流言里头牵扯了武威将军,沐国公府三小姐,怀玉公主还有王后。 无论哪一个,对于平民百姓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轰动非常。 如今只怕只有沐素瑛一人被蒙在鼓里不知情罢了。 “奴婢知错了。”芸香低垂着的脑袋,乖乖认错。 沐素瑛还是沉着脸,勉强挤出一分难看的笑,对那婆子赔礼道:“我驭下无方,叫嬷嬷见笑了。” 那婆子淡淡道:“只叫老奴见笑却也无妨,姑娘该庆幸日后不用这般辛苦驭下,否则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少笑话。” 忍,沐素瑛暗暗告诫自己。 “还请嬷嬷带路吧。”她低声下气道。 那婆子神色不明的看了她一眼,方才躬身伸手指了个方向:“姑娘这边请。” 待沐素瑛跟着那婆子走到自己日后还住的地方时,才觉得自己生气的早了。 三间紧凑的屋子挤在一处,一圈破破烂烂的栅栏勉强将那三间屋子围成一个独立的院子。 这还不算完,里头杂草丛生,疯长的野草挤满了整个院子,几乎连落脚的地儿都找不到。 沐素瑛眼尖,连那屋檐下的蛛网都瞧得一清二楚。 “这是何意?”沐素瑛定定的瞧着那婆子,非要问个清楚明白。 “将军说了,将军府里没有空的院子,只能委屈姑娘。”那婆子不慌不忙道:“这院子风景独好,位置又是极佳的,姑娘安心住下便是。” 风景独好,位置极佳。 沐素瑛心中冷笑。 这风景确实好啊,芳草萋萋满庭院。 位置也的确极佳啊,离同心居不过也只需走两盏茶的时间而已。 “我上回见着同心居旁边有一个小院子,”沐素瑛问道:“那院子虽然小了些,可是离同心居近。” “我既然嫁给了墨卿哥哥,便也得敬着夫人,住得近,也方便我侍奉夫人。”沐素瑛违心道。 她才不和周余容住在一块儿,若不是实在不想在这个风吹就倒的屋子里住,她也不会这样低声下气的。 “夫人养病,不喜人扰。”那婆子断然拒绝道。 “这处已经是最好的了,除了这儿,只有那些仆妇们的住处有几间空余。” 沐素瑛咬牙切齿。 偌大的将军府,怎么可能没有空的屋子?不过是多不出一个给自己住的院子罢了。 这婆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言语犀利,句句都忘人心窝子戳。 她分明就逼着自己选了这个破院子。 难不成自己真的狠的下心来同那些低贱的下人一起住吗? “知道了。”沐素瑛磨着后槽牙应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百感重逢岁月迷 龙凤双烛燃了整夜。 沐素瑛也等了一夜。 可是她等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从期待,到心冷,再到麻木,不过也只过了一夜而已。 勉强收拾出来的屋子还没彻底弄好,还有一股子燃香也遮不住的霉味。 她为继室之女,虽未得父亲重视,却因为亲娘执掌中馈,自小也没受过什么苦,住这样的屋子,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沐素瑛想得到徐墨卿的心,又想要将军夫人的身份,还想使当家夫人的权。 她知道这些于她来说都有难度,却没想到竟这般困难。 只是,沐素瑛眼露精光,她绝不会轻易放手。 ————五年后———— 周余容病好后,倒信起了佛,每月的十五都会出府去甘泉寺祈福添香油钱。 她不过才二十多岁,大好的年华,如今却暮气沉沉的,看不出半点鲜活的样子。 红颜未老,心却老了。 五年的时间发生了许多事。 徐老夫人三年前因病溘然长逝。 沐素瑛的院子也迁到了同心居边上。 她自怀孕以来,便将周余容手上的权拢了过来,将周余容带来的人都换了个遍,俨然一副将军府女主人的架势。 周余容避居同心居已久,不屑这些争宠的手段,被她抢了权也不生气,冷眼旁观着她上蹿下跳。 沐素瑛心中自然气闷。 她虽喜欢握在手中的权利,却也很想借着这件事恶心周余容,谁知别人根本就没反应,一拳打进了棉花似的难受。 今日又是十五。 周余容带着绿萼坐上马车,临走的时候沐素瑛却突然过来,一旁立着的小厮仆妇见了,面上恭敬的喊了一声:“二夫人。” 与五年前刚进府时谁都敢欺的境况相比,已经好了许多。 沐素瑛骄矜的微微抬头,从一众下人中走过,婷婷的立在马车外。 周余容端坐在马车里,一点都没有要理会沐素瑛的意思。 沐素瑛笑盈盈的大声问道:“夫人不出来吗?这可不合礼数呢!” 沐素瑛刚嫁进徐府的时候还消停些,不知因为什么抓住了徐墨卿之后,便开始作妖了,尽是用些不入流的手段欺压同心居的人。 周余容不在乎,可绿萼却糟心透了,若不是周余容不许她找沐素瑛的麻烦,她早就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 此次是她自己送上门来,可怪不得她! 绿萼刚想伸手掀了帘子,却被周余容喊住。 “夫人!”绿萼真是恨铁不成钢。 周余容不理会她,只淡声对沐素瑛道:“左右我才是正室,你一个妾,有什么资格让我出来?” 自从沐素瑛得势后,便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她是妾了,如今周余容平淡如水的一句话,却狠狠地揭了她的伤疤。 真疼啊。 沐素瑛气极反笑,不顾旁人的劝阻踩上还没来得及收的杌凳上了马车,无视绿萼难看的脸色径自坐到了周余容边上。 周余容礼佛多年,闻惯了檀香,突然闻到沐素瑛身上浓重的脂粉味,一阵眩晕。 她皱了皱眉,抬手用手帕掩了掩鼻。 沐素瑛瞧她这毫不遮掩的嫌弃的模样,气的发抖。她深吸了两口气,不知想到了什么事儿,脸上挂着奇异的微笑。 她凑近周余容,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姐姐多年诚心礼佛,今日可要如愿了,妹妹在这恭喜姐姐了。” 说罢,她又同周余容拉开了距离,想要欣赏一下她脸上的表情。 可让她失望的是,沐素瑛听了她的话,连眉毛都没动,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瞧着就让人不高兴。 “姐姐妹妹的还是不要乱叫吧,”周余容平静道:“听着膈应。” “你若是故意来这儿恶心我的,那还真是辛苦你了。说完了便下去吧,别耽误了我的行程。” 沐素瑛抚着肚子,面带微笑:“我不过是看在你好歹也是夫君娶进门的份上恭喜你一声罢了。周余容,我真是好奇,你究竟能装到几时。” 她挑衅的看了一眼周余容,便如一只斗胜的公鸡昂首挺胸的走了。 留下周余容同绿萼面面相觑。 沐素瑛的算计对周余容来说不过只是小打小闹罢了,沐素瑛算计的一切都不是她在乎的东西。何况她如今只挂着一个夫人的虚名,便是对沐素瑛有所不满也没有什么资格指责。若不是梁王的旨意将二人牢牢的拴在一起,她可不觉得徐墨卿会留她这个名头到现在。 毕竟他如今又有了心尖尖上的人了,碍着别人的路,总是讨人嫌的。 想到这儿,周余容垂了头,静静地将衣裳上的褶皱整好,便闭目养神起来。 马车徐徐行至甘泉寺,车夫在外头隔着帘子对周余容说了一声,绿萼便搀着周余容下了马车。 甘泉寺香火灵验在榆林城里是出了名的,可比起它的香火灵验更加得人心的,是那一路相送的桃花。 此间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游人如织,粉面含春的桃花儿羞答答的开着,引得许多人驻足观赏。 周余容穿过寺门,转过一道弯往大殿去的时候,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愣怔在原地,连脚都忘了抬。 绿萼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不由紧张了起来。 “夫人,咱们还是走吧。”绿萼看着平静的周余容忐忑道。 周余容闭了闭眼,终是道:“走吧。” 谁料周余容刚抬步,便叫那边的人看见了。 秦轩在沈溆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便拉着他走到了周余容面前。 “徐夫人也来这甘泉寺祈福吗?”秦轩寒暄道。 “是。”周余容简单的行了一个礼,回道。 她一直低垂着头,努力避免与沈溆视线相撞的尴尬。 “徐夫人近来可好?”沈溆关切的问道。 周余容听见他的声音便想起过往种种,一时心情激荡,几乎落下泪来。 好在如今她低着头,谁也没发现她的不妥。 “劳沈大人挂心,一切都好。”周余容忍者哽咽回道。 她不敢抬头看他的神色,生怕自己说出过得不好的话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百感重逢岁月迷(二) “沈大人可好?”周余容问道。 “好。”沈溆沉默了一瞬,又对周余容道:“我已不是翰林编修了,夫人……不必再唤我大人。” 周余容愕然抬头,想也不想便脱口问道:“为何?” 沈溆神色淡淡,从前亮如星辰的一双眸子此刻黯淡无光:“不过只是觉得山林比官场更适合我而已。” 周余容听了,心中蓦然一痛。 曾经的沈溆,一心要入仕,寒窗苦读十余载,为的是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名为百姓谋福祉的好官。 可如今他却说自己不适合官场。 这怎让周余容不心痛惋惜! “阿轩,走吧。”沈溆对秦轩道,转而又同周余容作揖:“夫人保重,沈溆就此别过。” 明明是想对周余容行礼,却不知怎的根本就寻错了方向。 周余容直直的瞧着沈溆的眼睛,半晌,艰涩地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沈溆生怕周余容担心,故作不在意道:“前些年病了一场,醒来之后,眼睛便伤了。” 周余容闻言,怔怔的落下泪来,待反应过来,连忙用帕子胡乱的抹了抹眼睛。 什么过得好!什么不适合官场! 全都是哄她的鬼话! 身有残疾者根本不可能入朝为官,哪怕你有经天纬地之才,都不可能。 沈溆他……分明就是因为伤了眼睛才不得不离了官场。 “原来如此。”周余容低垂着眉眼,一双手不停的揉搓着,几乎要将手中的手帕揉烂了。 “你……保重……”周余容从未像现在一样觉得自己笨口拙舌,连个安慰人的话都说不出来。 说完,她便携着绿萼逃也似的离开了,脚步不停的转到一个沈溆他们见不到的地方大口喘气。 她无措的蹲了下来,双臂环抱着自己,像小时候一样将脑袋深深地埋在膝盖间。 绿萼手足无措,明明知道此刻应该提醒周余容要注意举止,可是见到周余容这般难过,怎么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她默默地蹲在周余容旁边,犹豫了一会,伸手抱住周余容,想要借此给她一点安慰。 周余容她们走后,沈溆仍默默地站着,颓然的放下想要挽留的手。 秦轩恨铁不成钢,问道:“既然舍不得,为何又要放手?” 沈溆涩然道:“我已经这样了,不放手又能如何?” 周余容原走的不远,沈溆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她清心寡欲那么多年,遇到沈溆还是不能保持平静。 “你如今变成这个样子,难道不是因为她?”周余容听见秦轩气急败坏道:“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什么都不晓得,沈溆,你自己扪心自问,你真的甘心吗?” “若是当年你不用眼睛换了她的命,如今你早已平步青云!你既然丢了你的抱负,为何又放手?如今你什么都没有了,你真的甘心吗?” 周余容什么都听不见了,她抬起头来,一双哭红了的眼睛怔怔的望着沈溆那个方向。 眼睛换命,眼睛换命,周余容满脑子都是秦轩说的这句话。 当年的事情她全然不知,只听绿萼隐约提起说是一位高人出手救了尚且还有一口气的她。 待她身子好些,想去谢那高人的救命之恩的时候,那高人却不辞而别了。 当时她沉浸在丧子之痛与对徐墨卿的恨中,全然没有细想过,那高人为何会那么及时的出现,又为何肯出手救她一命。 如今知道真相,周余容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在那时。 若是死了,也不用连累旁人了。 “绿萼,你知道的对吧?”周余容茫然的看着绿萼,问道。 绿萼虽不是完完全全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却也多多少少在心里猜测过的。 当时沐素瑛骗周余容说沈溆遭了顾怀玉的毒手之后,她便去了沈府。 她虽不相信沐素瑛说得鬼话,却也非得亲自去看看,若是假的,皆大欢喜;若是沈溆真的落到这种地步,她得想方设法的瞒住周余容。 见到沈溆好端端的时候,绿萼便放下心来。 沈溆却以为周余容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非得刨根问底,绿萼自然不可能说出真相,便随意敷衍了去。 想来那时候沈溆便起了疑心,自个儿去查探了将军府的事。 周余容那时候病的不轻,将军府里太医频繁出入,只要有心自能发现,沈溆知道也不足为奇。 绿萼刚想回答周余容,抬眼却见到一群蒙着面的人围了过来。 她想也不想九江周余容推到秦轩他们看得到的地方去,自个儿挡在周余容前面。 “绿萼!”周余容惊呼一声,显然是被那些来者不善的蒙面人给吓着了。 那些蒙面人见被发现,索性也不躲躲藏藏的,拿着刀剑便像周余容她们那儿冲过去。 “小姐!快走!”绿萼拖住最近的一个人,冲着周余容大喊道。 那些黑衣人本就是冲着周余容来的,焉能轻易放过她,那个被绿萼拖住的蒙面人踹了她好几脚,甩开她便往周余容那儿去。 周余容自小娇生惯养的,近来又多病体虚,跑了几步便被蒙面人抓了个正着。 她强忍着害怕,直视那抓住她的蒙面人,勉强镇定道:“我可以给你们双倍的价,只要你们放我们主仆二人平安回府。” 那抓住周余容的人什么都没说,打了一个手势,身后跟着的一群蒙面人便迅速的退后,还顺手将绿萼也拎走了。 “你们干这一行的,不过都是为了求财。想必你们的客人早将我的身份告知你们了,倘若今日我死在你们手里,司寇府同将军府的人,必定饶不了你们。”周余容悄悄地将手上的檀木手串褪下,趁着那蒙面人不注意,悄悄地丢到了身后的草丛里,一边又分散他的注意:“可若是你让我们主仆二人平安,今日的事情一笔勾销,司寇府和将军府不会追究,且会给你们一笔丰厚的酬金。” “怎么看你们都不会亏。” “闭嘴!”那蒙面人阴沉道,声音喑哑,想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藏在角落里的秦轩死死的抓着想要冲出去的沈溆,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疯了不成?你还打算为了她赔了自己的一条命吗?!” “如今你只是一个瞎子,你能如何?你去了就是送死!” 方才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便听到周余容的一声尖叫,转身便看见周余容被一个蒙着脸执着刀的人抓住了。 沈溆的眼睛看不见,却也知道周余容此刻正身陷险境,一个劲儿便要往声音处去。 秦轩哪里肯,拉着沈溆就是不让他走。 沈溆却变了脸色,他沉着脸,对秦轩道:“从前救她,我是心甘情愿,如今亦是这样。秦轩,我不能让她一个人涉险,哪怕我救不得她,我也要去!” 秦轩失神的看着沈溆严肃的脸,一下子便松开了抓着他的手。 沈溆对秦轩笑了笑,对他道:“我想开了,若是这一回,我和她都平安归来,我便再也不放手了。”说罢,便循着声音往周余容那儿走。 秦轩没有错过沈溆说不放手时眼中的笑意,他暗暗骂了一声,便悄悄地离开去寻官兵来。 那蒙面人原准备带着周余容离开,不料却瞧见了沈溆,想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拎着大刀便要将沈溆解决了。 周余容看见沈溆果真来了,心中一喜,转瞬又想起如今沈溆已经瞎了,根本不是蒙面人的对手,便惊恐的冲着沈溆喊:“沈溆,不要来!” 沈溆听了,不仅没有转身,反而对周余容心笑了一笑:“阿容,你别怕。” 眼见着那蒙面人果真要将沈溆砍死,周余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在蒙面人举刀相对的时候咬牙用力的将他推开,一把挡在沈溆面前,恶狠狠的看着那人: “你若是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就死在你面前!” 蒙面人虽来的气势汹汹,却只是想要抓住她,没有要伤她的意思,想来应是背后的人说了什么,如今倒是给了她机会。 “想来你的客人也说过要狠狠地折磨我吧?你就这样让我轻易死了,恐怕不好与你那客人交代呢!” 蒙面人果真犹豫了一瞬,想到这甘泉寺香火旺盛,人来人往的不太安全,再拖下去随时可能被发现,便挥手招来了一个同伴,带着沈溆一起离开了。 几人被粗暴的扔进了马车里,绿萼挨了好几下,脸上肿了一大片,人事不省的躺着。 周余容扑了过去,颤抖着探了探绿萼的鼻尖,感受到那微弱的呼吸后便松了一口气,软软的靠在马车里。 沈溆摸索着,双手瞎抓想要抓住周余容,却因看不见,怎么也抓不着。 周余容泪眼朦胧的抓住沈溆的手,低声道:“你疯了还是傻了!叫你不要来,你怎么还要来!” 沈溆碰到周余容便安静下来,他胡乱的擦着周余容的脸,毫无章法却很轻柔,他说:“我想陪着你。” “阿容,你别哭了,你哭了,我会心疼。” 周余容想起当年,有一回沈溆将她气哭,他也是这样手忙脚乱的哄她。 那时候,他的眼睛里盛满浓的化不开的柔情。 她愣愣的看着沈溆,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 “你心疼,我就不心疼吗?”周余容下意识的将自己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她说完之后便后悔了,她既与他一刀两断,便再也不可说出这样让人误解的话。 如今这却算什么呢? “阿容,你这样说,我很高兴。”沈溆笑道,那笑容温雅和煦,一如当年。 他将周余容拢在怀里,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阿容,若是这一回,我们都平安无事的回来,我带你走好不好?” 车轮压在路上发出辘辘的声音,外头灌进的热风将马车帘子打的“啪啪”作响。 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狭小而摇晃的马车,还有四处起伏的危机。 这样紧张而又危险的时刻,伏在沈溆胸膛上的周余容却不再害怕了。 她默默地伸手环抱着沈溆的腰,带着鼻音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沈溆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是又紧张又忐忑,他生怕周余容会像曾经一样拒绝他。 听到周余容的回应,沈溆怔了怔,随即将周余容抱得更紧,他声音颤抖,又带着隐约的欢喜:“阿容,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 甘泉寺离得有些远,饶是秦轩用了最快的速度下山,马不停蹄的往城里赶,也花了好些时候。 待到城门处,刚巧见着徐墨卿带着一小队人马出城。 秦轩以为他得了消息,要去救周余容,连忙上前。 “甘泉寺南边,快去!” 徐墨卿与秦轩同朝为官,彼此依然是认得的,只是秦轩因为沈溆不满徐墨卿,二人也没说过几句话。 此刻秦轩没头没脑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徐墨卿真是一头雾水。 秦轩见徐墨卿不动,登时便急了,连忙催促道:“你夫人被人抓了,沈溆因为阻止了一下,也被抓住了!你快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徐墨卿想起每逢十五时,周余容便要去甘泉寺,若秦轩说的是真的,那她就危险了。 想到这儿,徐墨卿再也顾不得,打马往甘泉寺去。 他搜遍了整个寺庙,都未曾见着周余容的身影,问了庙里的主持沙弥,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烦闷时,徐府的下人却火急火燎的送来了一封信。 徐墨卿一目十行的读完,脸色已经不能简单的用“难看”二字形容了。 秦轩见他面色不善,以为是徐府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便对他说:“若是府上有事,你回去便是,我带着这些人再找找。” 徐墨卿抿了抿唇,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不必。” 秦轩不解其意,以为徐墨卿是不打算再寻了,便道:“如今不寻,日后更寻不着了!” 徐墨卿将手中的信扔给他,秦轩展开信纸,却见上头写着“明日申时,独自来狮子林,十万两。” 秦轩犹豫的望向徐墨卿,“你真要这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难不成还有旁的办法?”徐墨卿反问道。 “莫说一日之间能不能拿出这十万两银子,便是能拿的出,难道你真要去他们所说的以身涉险?”秦轩问道。 “你是梁国的将军,是梁国的保命符,你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梁国如何?到那时,你以为他们二人还能活下去吗?” 徐墨卿淡淡道,“我是梁国的将军,可我也是她的丈夫,丈夫救妻子有何不妥?难不成要看着他们去死吗?” 秦轩没了话。 去,周余容与沈溆说不定有活下来的机会;不去,他们二人必死无疑。 “都是疯子。”秦轩低咒了一声。 “你若是去,可以,只是一定要带人,切不可单刀匹马去。”秦轩道:“至于那十万两……那不是比小数目,我只能给凑出一半来……想必他们也来不及仔细清点,五万两足够了。” 秦轩兀自说着,全然不知徐墨卿已经走了,待他回过头来,发现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一个偶然路过的小沙弥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秦轩笑了一声。 他怎么忘了,徐墨卿可是梁国百战不殆的战神,怎么可能收拾不了几个小蟊贼? 他也真是关心则乱了。 —————— 狮子林不是个树林,而是个怪石嶙峋的石头林。 那些蒙面人选在这个地方也着实煞费了一番苦心。 这个地方地势高,底下都什么动静都看的一清二楚,实实在在的易守难攻。 一个蒙着脸身材魁梧的男子守在外头,见徐墨卿来了,谨慎的看了看他的身后。 “带人了没有?”他粗着声音问。 “没有。”徐墨卿道。 “银子可带了?” “银子不好带,换了银票。” “扔过来。”那蒙面人命令道。 徐墨卿还未下马,闻言一动不动,居高临下的望着那蒙面人。 “我要看到他们完好无损,才能放心的将银票给你。”徐墨卿提条件。 “行。”那蒙面人倒是很干脆的应了:“将马扔在这儿,若想进去,不能骑马。” 徐墨卿利落的下了马,跟在那蒙面人身后便进了狮子林。 他将徐墨卿带到一个多人把守的破屋外,冲里头喊了一声“人到了”,便在外头等着。 从屋里出来一个彪形大汉,满脸络腮胡将原本的长相掩盖了个七八分,他扛着大刀,双眼如铜铃一般瞪着徐墨卿,“小子有胆量,银子交出来!” 徐墨卿还是那句话:“见到内人无恙,我才能将银子交给你。” 那彪形大汉定定的瞧了徐墨卿半晌,突然哈哈笑道:“你这婆娘与人私通,你居然还待她这样好?啧啧,这度量真大。” 徐墨卿掸了掸衣裳,很是平静道:“若非如此,你们焉能骗我上山。” 那彪形大汉被他噎了一噎,想不出什么话反驳便怒视着徐墨卿:“把银子交出来!” 徐墨卿从肩膀上去下包袱,在手中甩了甩,对那彪形大汉道:“我要见人。” “你大爷的!”那大汉啐了一口,扛着刀回屋子里将人扔了出来。 周余容被他们用绳子绑着,平素精致的发髻已经散落,脸上黑一道黄一道的甚是狼狈,那大汉力气奇大,地面又布满了碎石子,这一摔便将她的衣裙擦烂了,手上同膝盖上都鲜血淋漓。 徐墨卿的眼神暗了暗,想要上前扶起周余容,却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他冷眼旁观着沈溆跌跌撞撞的爬到周余容边上,关切的问她好不好,比起他来,沈溆倒更像周余容的夫婿。 “人你也见到了,银子也该拿过来了。”那大汉道。 徐墨卿往前走了两步,那大汉就很是警觉地将刀架在周余容脖子上,一边威慑道:“这小娘们儿的命如今可就掌在你的手上,你可得老实点儿!” 徐墨卿便顿在原处,将手上的包袱扔了过去,一边暗中观察局势。 待他看见一只从后山飞过来的鸟时,便放下心来。 那彪形大汉还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一只手拿着刀,一只手数着银票,还分神查看徐墨卿的举动。 他才数到一半,却听得对面的人好整以暇的说了一句:“不知陆将军若是活着,看见曾经的手下如今沦落到不得不自降身份干起杀人越货的勾当时,会不会气得吐血……” 那大汉数银子的手便僵在那儿,待反应过来时,将银票一把塞进自己的怀里,举刀便往周余容那儿挥去。 徐墨卿眼疾手快的将人拉走,一边闪避一边道:“我原本敬重陆将军是条铁骨铮铮的好汉,可现在看来,能一把手教出这样的手下,陆将军也好不到哪儿去!” “无耻小贼!”那彪形大汉大骂一声,“将军岂是你能叫的!若不是你们梁国无耻,今日也轮不到你在这儿撒野!” “我戴荣今日就将你正法,以祭将军亡灵!” 戴荣是魏国将军陆恒的得力手下,以力大无穷闻名。他与徐墨卿本就是仇人相见,又听得方才他大放厥词,对自己敬重的将军出言不逊,因此刀刀都用了十足的劲儿,势要将他身首异处。 那些蒙了脸的人见戴荣同徐墨卿打了起来,也都顺势围了上来,徐墨卿没有趁手的武器,赤手空拳的难免落了下风,眼见着戴荣一刀就要落在徐墨卿腿上,一支箭精准的射中了他的手臂。 戴荣吃痛,手一抖便让徐墨卿堪堪躲过。 他气的骂娘:“你小子敢带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难不成还有旁的办法?”徐墨卿反问道。 “莫说一日之间能不能拿出这十万两银子,便是能拿的出,难道你真要去他们所说的以身涉险?”秦轩问道。 “你是梁国的将军,是梁国的保命符,你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梁国如何?到那时,你以为他们二人还能活下去吗?” 徐墨卿淡淡道,“我是梁国的将军,可我也是她的丈夫,丈夫救妻子有何不妥?难不成要看着他们去死吗?” 秦轩没了话。 去,周余容与沈溆说不定有活下来的机会;不去,他们二人必死无疑。 “都是疯子。”秦轩低咒了一声。 “你若是去,可以,只是一定要带人,切不可单刀匹马去。”秦轩道:“至于那十万两……那不是比小数目,我只能给凑出一半来……想必他们也来不及仔细清点,五万两足够了。” 秦轩兀自说着,全然不知徐墨卿已经走了,待他回过头来,发现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一个偶然路过的小沙弥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秦轩笑了一声。 他怎么忘了,徐墨卿可是梁国百战不殆的战神,怎么可能收拾不了几个小蟊贼? 他也真是关心则乱了。 —————— 狮子林不是个树林,而是个怪石嶙峋的石头林。 那些蒙面人选在这个地方也着实煞费了一番苦心。 这个地方地势高,底下都什么动静都看的一清二楚,实实在在的易守难攻。 一个蒙着脸身材魁梧的男子守在外头,见徐墨卿来了,谨慎的看了看他的身后。 “带人了没有?”他粗着声音问。 “没有。”徐墨卿道。 “银子可带了?” “银子不好带,换了银票。” “扔过来。”那蒙面人命令道。 徐墨卿还未下马,闻言一动不动,居高临下的望着那蒙面人。 “我要看到他们完好无损,才能放心的将银票给你。”徐墨卿提条件。 “行。”那蒙面人倒是很干脆的应了:“将马扔在这儿,若想进去,不能骑马。” 徐墨卿利落的下了马,跟在那蒙面人身后便进了狮子林。 他将徐墨卿带到一个多人把守的破屋外,冲里头喊了一声“人到了”,便在外头等着。 从屋里出来一个彪形大汉,满脸络腮胡将原本的长相掩盖了个七八分,他扛着大刀,双眼如铜铃一般瞪着徐墨卿,“小子有胆量,银子交出来!” 徐墨卿还是那句话:“见到内人无恙,我才能将银子交给你。” 那彪形大汉定定的瞧了徐墨卿半晌,突然哈哈笑道:“你这婆娘与人私通,你居然还待她这样好?啧啧,这度量真大。” 徐墨卿掸了掸衣裳,很是平静道:“若非如此,你们焉能骗我上山。” 那彪形大汉被他噎了一噎,想不出什么话反驳便怒视着徐墨卿:“把银子交出来!” 徐墨卿从肩膀上去下包袱,在手中甩了甩,对那彪形大汉道:“我要见人。” “你大爷的!”那大汉啐了一口,扛着刀回屋子里将人扔了出来。 周余容被他们用绳子绑着,平素精致的发髻已经散落,脸上黑一道黄一道的甚是狼狈,那大汉力气奇大,地面又布满了碎石子,这一摔便将她的衣裙擦烂了,手上同膝盖上都鲜血淋漓。 徐墨卿的眼神暗了暗,想要上前扶起周余容,却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他冷眼旁观着沈溆跌跌撞撞的爬到周余容边上,关切的问她好不好,比起他来,沈溆倒更像周余容的夫婿。 “人你也见到了,银子也该拿过来了。”那大汉道。 徐墨卿往前走了两步,那大汉就很是警觉地将刀架在周余容脖子上,一边威慑道:“这小娘们儿的命如今可就掌在你的手上,你可得老实点儿!” 徐墨卿便顿在原处,将手上的包袱扔了过去,一边暗中观察局势。 待他看见一只从后山飞过来的鸟时,便放下心来。 那彪形大汉还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一只手拿着刀,一只手数着银票,还分神查看徐墨卿的举动。 他才数到一半,却听得对面的人好整以暇的说了一句:“不知陆将军若是活着,看见曾经的手下如今沦落到不得不自降身份干起杀人越货的勾当时,会不会气得吐血……” 那大汉数银子的手便僵在那儿,待反应过来时,将银票一把塞进自己的怀里,举刀便往周余容那儿挥去。 徐墨卿眼疾手快的将人拉走,一边闪避一边道:“我原本敬重陆将军是条铁骨铮铮的好汉,可现在看来,能一把手教出这样的手下,陆将军也好不到哪儿去!” “无耻小贼!”那彪形大汉大骂一声,“将军岂是你能叫的!若不是你们梁国无耻,今日也轮不到你在这儿撒野!” “我戴荣今日就将你正法,以祭将军亡灵!” 戴荣是魏国将军陆恒的得力手下,以力大无穷闻名。他与徐墨卿本就是仇人相见,又听得方才他大放厥词,对自己敬重的将军出言不逊,因此刀刀都用了十足的劲儿,势要将他身首异处。 那些蒙了脸的人见戴荣同徐墨卿打了起来,也都顺势围了上来,徐墨卿没有趁手的武器,赤手空拳的难免落了下风,眼见着戴荣一刀就要落在徐墨卿腿上,一支箭精准的射中了他的手臂。 戴荣吃痛,手一抖便让徐墨卿堪堪躲过。 他气的骂娘:“你小子敢带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兵不厌诈。”徐墨卿一边躲闪一边道:“魏国三军将士的确死于外患,可若是没有内忧,魏国岂能亡的那么神速?” 戴荣不再说话,咬牙拔掉手臂上的箭,便又拎着大刀欺身上前。 狮子林地势甚高,戴荣带的人也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兵,想要瞒过他们的视线悄悄潜进来本不现实,因此徐墨卿只在不远处的林子里埋伏了些弓箭手。 那些弓箭手见徐墨卿渐渐落于颓势,便纷纷弯弓搭箭,以援助徐墨卿。 箭雨又急又密,那些蒙面人没有防备,一下就折损了不少。 戴荣见状,杀红了眼。 他是想手刃了徐墨卿给将军报仇雪恨不假,可那些都是从前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可以死,却不能私自决定他们的生死! 彼时他们没有死在国难之中,难不成如今要成为这奸险小人的箭下亡魂吗? 徐墨卿见戴荣面露豫色,便知他心中所想,便抛出话来示好:“你如今只剩下这么些人马,继续挣扎无异于送死!” “我敬你是一条好汉,若你投诚,效忠梁国,今日之事,便不再追究……” “你大爷!”戴荣不等他说完便一刀砍了下去,“我便是死也不会投诚!” 那些蒙面人都是戴荣从前的部下,誓死效忠魏国的将士,听见徐墨卿让他们束手就范,改为梁国效力,也都怒了,齐声喊到:“诛梁寇,死不降!” 徐墨卿未曾料到他们都是如此血性之人,心中暗叹一声,便不再劝说,反而示意自己的手下加快速度。 周余容就是一朵养在温室里的娇花,头一回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早已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惶然的望着刀光剑影里穿梭闪避的偶尔回手反击的徐墨卿。 戴荣每挥刀一次,周余容的面色便白上一分,连扶着沈溆的手也在不停的颤抖。 沈溆握住周余容的手,低声安慰道:“阿容,别怕,别怕……” 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了,可听觉却比旁人敏锐上几分,光听那痛苦不堪的呻吟和刀剑相撞的声响便可想象这场打斗的有多惨烈。 一个蒙面人许是明白大势已去,与其祈祷上天怜悯不如多拉一个人下水,便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周余容边上,要将她砍死陪葬。 周余容吓傻了,一动不动的望着那蒙面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偏偏那时的徐墨卿被身中多箭的戴荣缠住,分身不得,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那蒙面人的刀离周余容越来越近。 沈溆听见周围响动便觉不好,细细辨别了那蒙面人的方位之后,便将周余容往旁边推。那蒙面人用了吃奶的劲儿,就是为了一击致命,周余容没死成,那刀顺着惯性便往沈溆身上砍。 待周余容从地上爬起扭过头来的时候,却只能看见倒在血泊中疼的痉挛的沈溆。 她的眼泪浸湿了眼眶,一股强烈的恨意油然升起,拾起落在边上的箭三两步便走到蒙面人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上的箭送进了蒙面人的胸膛。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停顿,待那温热的血液溅到周余容的脸上时,她才怔怔的低下头去看自己沾满了鲜血的手。 满脸的不敢置信与惊慌失措。 “阿容……” 已经快入魔怔的周余容听见沈溆这微弱的呼声稍稍清醒,她连滚带爬的跑到沈溆边上,看见拿道贯穿沈溆的脸同胸膛的血流不止的伤口,一时泪如雨下。 她不通岐黄之术,不知这样的伤口该如何处理,可是她知道,若是这血流完了,这人也就完了。 她一边忍着眼泪,一边手忙脚乱的想要用手捂住伤口,不让血流出来。 可是没有用,伤口太深,无论她怎么捂,那鲜红的血还是从她的指缝中蜿蜒而出。 她终于崩溃大哭。 “沈溆,你别死!你不能死!”周余容泣涕涟涟,“你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的……” 周余容越说哭的越厉害,到后来甚至说不出一句话。 沈溆颤抖着伸出手来,想要给周余容拭泪,却因气力不支垂了下去。 他动了动嘴唇,忍着痛苦艰难道:“我恐怕要食言了……” 周余容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脸往他手上凑,泣不成声道:“不会的,你不会死!你不会死的!我求求你别说这样的话了好不好?!” “阿容,你别哭……我……我会……我会心疼……”沈溆断断续续道。 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的疼痛越来越微弱,耳边的哭声越来越远…… 他知道,他的大限已至。 早已瞎了的眼睛却仿佛隔着岁月看见了当日苍山上明媚如芍药的女子,她笑着捻起一朵花,向自己娉娉婷婷的走来。 她将手上的芍药递给他,冲着他笑: “芍药为媒,公子不可负我。” 沈溆微微动了动手指,指腹摩挲过周余容满是泪水的脸庞,喃喃道:“阿容,我从不后悔……” 周余容愣愣的望着沈溆直直落下的手,满脸泪痕忘了擦,抱着沈溆呆呆的坐在地面上。 徐墨卿捡起死人身上的剑,将戴荣杀了之后便连忙往周余容那儿奔去。 待走近些,才看见双眼紧闭的沈溆,他心情沉重的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没气了。 他犹豫的看向周余容,见到她目光涣散神情呆滞地坐着,心下一惊。 “余容?”徐墨卿试探的唤了一声。 周余容盯着沈溆的伤口,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是下意识的用袖子一下又一下的擦着伤口处的血。 徐墨卿抓住周余容的手,这才引得她的注意。 徐墨卿强迫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的对她说:“沈溆已经死了。” 周余容就那么看着他,一言不发。她用力甩开徐墨卿的手,继续擦拭着沈溆身上的血。 “余容,他已经死了。”徐墨卿又道:“我们回去好不好?得让沈溆入土为安啊!” 不知道哪句话说的不对,周余容瞬间就翻脸了,她怒视徐墨卿,一字一句道:“他没死,沈溆不会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周余容喃喃道:“他怎么会死呢?不会的,不会的……” 竟隐隐有疯魔之相了。 徐墨卿见了便不敢再劝,只陪她静静地坐着。 狮子林虽离榆林不远,终究是出了王都的地界。 徐墨卿是掌着兵权的将军,无论因何缘由在外滞留不归,梁王心里都会或多或少的生出几分嫌隙。 他虽为近臣,但关乎权柄之事亦需慎之又慎。 眼见着太阳快要下山了,可周余容还是没有要回去的意思,饶是徐墨卿再怎么有耐心,此刻也不得不出言劝道:“余容,先回去好不好?你这样……你既然说沈溆没有死,那我们就快些回去,给他请大夫,好不好?” 周余容的直愣愣的望着徐墨卿,僵硬的点了点头,一脸呆滞道:“回去,找大夫,找最好的大夫……” 徐墨卿见她不在挣扎,心中松了一口气,想要接过周余容怀里的沈溆,却被她扭转身子挡住了。 “你不许动他!”周余容突然吼道。 徐墨卿怕刺激到她,将手缩了回去,忙道:“好好好,我不动他。” 他小心翼翼的跟在周余容后面,瘦削单薄的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身板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倔强的将分量不轻的人背在身后,踉踉跄跄的踩在满是碎石的路上,便是不慎摔倒,也将背上的人护的极好。 徐墨卿心中五味杂陈。 他虽在心里告诉自己,沈溆是个已死之人,自己不该多做计较。可偏偏他却控制不住自己,每多看一眼心中就多一分嫉妒。 他忍不住想,若是没有自己当年横插一手,如今的周余容同沈溆,会不会过得更好。 平生第一次,徐墨卿生出了茫然的情绪。 二人总算有惊无险的下了山。 马车得了徐墨卿的吩咐,早早的候在山下。 徐府的车夫见周余容浑身是血,还背着一个生死不知的男子时,惊骇的瞪大了眼睛。 他活了那么些年,从未听说过女子背男子的事儿,也从未见过已婚女子当着丈夫的面儿同别的男子肌肤相亲。 车夫下意识的看向徐墨卿,却见他只是冷着一张脸,抿着唇不发一言。 将军应是不喜夫人如此行事,只是碍于脸面不好明说吧?车夫心下暗忖,一面从马车上跳下,一面又殷勤的想要接过周余容背上的沈溆。 “夫人,让小的来吧?” 哪知周余容压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往前走。 “将军,这……”车夫尴尬的看向徐墨卿,在看见徐墨卿眼底警告的冷光时,那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不合规矩”也给憋了回去。 为了安抚周余容,一回到徐府,徐墨卿便人请来大夫。 那大夫看见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沈溆一眼,径直上前探了探鼻息,便回转身来道:“这人……” “还请大夫尽力而为。”徐墨卿对那大夫使了使眼色。 那大夫也是个人精,自然知道徐墨卿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他心中疑惑,这人死了是怎么也瞒不住的,又何必多此一举? 一旁的周余容一瞬不瞬的盯着大夫,那大夫被她看的头皮发麻,顺着徐墨卿的意思道:“这位公子的伤势瞧着虽然严重,却还不至死,都是些皮外伤,未曾伤及肺腑。夫人无需忧心。” “你能治?”周余容犹疑的问道。 “能治能治。”那大夫硬着头皮应承道。 周余容这两日受了不少苦头,撑到现在早已是强弩之末,此时听到大夫肯定的回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便晕倒了。 大夫诊了诊脉,只说是受了惊吓,忧思过重的缘故,徐墨卿便让人将周余容扶下去好生休养,又盯着大夫开了几张药方子才算完事。 至于沈溆…… 早就已经死透了的人,便是有逆天的本事也救不回来。 徐墨卿目光沉沉,想到在狮子林时沈溆舍命相护的场景,拿着酒盅的手便紧了紧,谁知用劲太大,将手臂上还未来得及处理的伤口挣开了。 他望着滴滴哒哒流着血的伤口,蓦地笑出声来。 铮铮铁骨的将军,虽是笑着,眼中却隐隐有泪花闪现。 周余容只瞧见了沈溆为她挡刀为她而死,却不知道自己也险些丧命。 是了,是了,活人再如何,也比不得死人。 沈溆虽死,却能叫周余容记他一辈子。 徐墨卿举起酒盅,将酒盅中的烈酒一饮而尽,随后便扔到了地上。 酒盅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徐墨卿直直的望着那四分五裂的碎片,痴痴的笑了。 沈溆得了她的心,可他死了。 他徐墨卿还活着,却再也走不进她的心。 如此看来,可不正像这四分五裂的酒盅一样吗? 终究是落了个两败俱伤,谁也赢不了谁。 守在外头的心腹听到里头的响动心惊胆战的,想起之前徐墨卿吩咐的谁都不可入内,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装死。 徐墨卿带着醉意望着床榻上满身血污的沈溆,心中又厌恨又感激。 感激他救了周余容,又厌恨是他救了周余容。 这两种极端的情绪让原本就有些醉意的徐墨卿更加头疼。 他厌烦的别过眼,出了房门,挥手将人招来。 “你将他身上都收拾妥当了,”徐墨卿想了想:“将人送回沈家吧。” 走了两三步,又折回来嘱咐道:“你亲自去,莫要被人发现了。若是夫人问起,便说是秦轩将人接走了。” “您不去看夫人吗?”那心腹说完便想抽自己两巴掌,这府里谁都知道徐墨卿同周余容并不像传说中那样恩爱,甚至可以说是形同陌路,此时在醉酒的徐墨卿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岂不是犯忌讳吗? 徐墨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似是未听见那句问话。 待走得远了,他才抬眼看向天边朦胧的月,低低的笑了一声:“怕是再也不能见了……“ 微凉的晚风将他垂落的发丝卷起,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衫破破烂烂,干涸的血迹遮不住他面上的萧索笑意,说不出的颓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满眼韶华一片春 周余容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女子身姿娉婷,大红戏服两侧绣着粉白的芍药,水袖抛舞间露出的是一张藏在浓妆下略显稚嫩的脸庞,缠绵悱恻的戏词从她嫣红的唇口中溢出,恍若从戏中走出的哀婉仕女。 这戏台上唱的忘我的,是正值豆蔻的她。 高门里爱戏的不在少数,可自矜身份的她们却不大看得起戏子,更遑论自降身份褪去华裳登台献唱了。 那可是下贱的玩意儿。 周余容爱戏成痴,瞒着身份跑到青云班学戏已经很离经叛道,若还要不顾身份登台,不知会平白惹了多少口舌。 她虽不在意这些,却还得顾及周宪的脸面。 若不是那一日戏班子里唱青衣的姑娘得病没了,她也不会一时心软答应了班主的请求。 谁知这一时心软,倒差点累的自己送了命。 青云班从前籍籍无名,不过两三年的功夫,倒应了这名字青云直上得了榆林贵人的青眼,不论哪家有喜事要请了戏班来搭台唱戏,第一想到的就是青云班。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 青云班的兴盛也为它自己带来了祸事。 周余容唱着戏的时候,原本平静的青云班却闹腾了起来,鸡飞狗跳间隐隐听的“走水“二字。 不消多时,大火便烧到了前边。火苗舔舐着厚重的帘幕,一下子蹿得老高。 台上的女子被那些急红了眼往外逃的人推搡着,不料一块横梁猛的砸了下来,她的双腿跟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只能瞪着眼睛愣愣的望着那烧的正旺的横梁离自己越来越近。 周余容惊出了一身冷汗,紧张的往前走了两步。 一个高大的身影穿过火海,朝着女子的方向跑去,电光火石之间将她扑开护在身下。 同曾经如出一辙。 周余容猛然从梦中惊醒,恍然发现自己的汗已湿透衣襟。 她记得当年自己因这猛力一扑,撑不住晕了过去。闭眼之前只见得那根落下的横梁蹦出的零星火光和烟雾缭绕中那张朦胧的脸。 醒来之后,便是沈溆陪在身边。 也因此,周余容一直以为是沈溆救了她。 可方才…… 周余容瞧得分明,那人一身轻甲,腰悬佩剑,一副武官的打扮。 这样的衣裳,又岂是当时的沈溆穿得了的? 周余容攥紧了锦被,水红色的锦缎上绣着的戏水鸳鸯栩栩如生,刺痛了她的眼。 只怕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错的无可救药,一塌糊涂。 她颓然的靠在床边,目光呆滞的望着虚空。 第二日一早,她便挣扎着将自己梳洗打扮了一番,坐着马车去了沈府。 徐墨卿不可能让沈溆留在徐家,必定是连夜着人送回了沈府。 沈溆的死,她难辞其咎。 无论沈溆究竟是不是当日那人,他终究是救了她一命,终究是为了她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她总要,去送他最后一程。 破败的沈府如今只得沈母一人,一身素服的周余容进去的时候,只见得沈母呆呆的看着了无生息的沈溆。 见她来了,沈母只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一下周余容,便道:“你来了。“ 周余容心下纳罕,她从未见过沈母,不知她的语气何以如此熟稔,却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小辈礼。 “伯母安好。” 沈母未曾搭话,周余容也不敢贸然起身,只好继续维持着这别扭的姿势。 她身上的伤还未曾好,此时躬身于她而言却着实是种煎熬,痛苦难耐之时,却听得沈母开口说道: “原来是你。” 周余容惊讶的抬头,直起身子疑惑的问:“伯母识得我?“ 沈母与周余容所见过的那些保养得宜的贵夫人都不同,困苦的生活让她的身形变得佝偻,饱经风霜的脸上有着时光刻下的痕迹,瞧起来比同龄人都老上许多。 “我知道,阿溆一直有一个心上人。“沈母拢了拢花白的头发,面无表情道:“当年阿溆央我寻了官媒来给他心爱的姑娘提亲……“ “阿溆这个傻孩子,我早与他说过,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永远得不到善终,他却不信……如今倒好了,赔了一双眼睛将自己的前程亲手断了不说,还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 周余容眼里噙着泪,她虽已知晓沈溆为她做的事,此刻亲耳听见沈母的话,这颗心却还是疼的一抽一抽的。 “是我的错。“周余容眼里噙着泪,对沈母道:“都是我的错,您要打要骂,我都没有怨言。“ 沈母却走近了棺材,将手贴住沈溆苍白的脸,缓缓的道:“打你骂你又有什么用?阿溆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愧疚与心酸一齐涌向周余容,她的呼吸一窒,差点缓不过劲来。 “伯母……“ “我这辈子,就生了阿溆这一个孩子。他爹去的早,我一个人拉拉扯扯的将他带大……阿溆小时候就懂事,孤儿寡母总是免不了看人脸色,他在学堂里受了欺负回来了从来都不吭声,就怕我伤心……“ “好在阿溆争气,当真考了个功名回来……“ 周余容的泪水不停的往下落,她从前只见着沈溆温文有礼的一面,却从不知他还有这般艰难的过往。 沈母还在絮絮说着:“他想尽办法也没躲开王上赐婚,怀玉公主是谁,我不晓得,她好不好,我也不知道,我只晓得阿溆不高兴。他从小就懂事,从来不在我面前哭,可是那一日,他哭了……他说……他说他对不住你……“ “那一日,他丢了魂儿似的回来了,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关了三日才出来,他那么爱干净的人,将自己弄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问我,若是他做了一件于我来说不可饶恕的事,我能不能原谅他……我只说……只要他无愧于心,我都不怪他……“沈母说着,怔怔的落下泪来,她抬起枯瘦粗糙的手,将那泪水抹去:“我却不知道,他这是要用自己的眼睛换你的平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周余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朝廷怎么会要一个瞎了眼的人做官?王上又怎么会叫一个瞎了眼的人娶自己的女儿?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沈母喃喃道:“我的阿溆……也没了……” 沈母的身形晃了晃,周余容顾不得沈母对她的不喜,忙上前去扶住她:“伯母……是我对不住您……” 沈母嫌恶的挣开她的手,冷冷道:“你有什么对不住我的?这是阿溆自己的选择,这是我的命!便是对不住,也只对不住阿溆!” “他对你一片真心,连我这个亲娘都舍得不要!你却是怎么对他的?”沈母怒道:“如今你活的好好的,你夫君也好好的,你们夫妻二人恩恩爱爱比翼双飞,却叫我的儿子白白地送了一条命!我的阿溆啊!” 沈母的指甲用力的扣进冰冷的棺材里,哭地肝肠寸断,闻者伤心。 周余容不敢再说话,红着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沈溆,想要将他的面容刻在心里。 是她欠了他的,如今,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沈母是个绵软的性子,方才那些话,若不是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怕是一辈子也不会说出口。 知子莫若母,沈母自然知道沈溆死的时候心中大概也是欢喜的,只是她身为母亲,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对于周余容这个“罪魁祸首”的厌恶,不过也只是迁怒罢了。 如今见周余容的确是一副失魂落魄伤心难过的模样,心肠也软了。 “我原不想让你见阿溆,不想让他走了还要惦记着你。”沈母擦了擦泪水:“只是,我若这样做了,阿溆大概会怨我怪我。他既肯为你死,今日你来,想必他心中也是极欢喜的……”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目光流连了好一阵,方才递给周余容: “这块玉是沈家祖上传下来的,从小便戴在阿溆身上……原是要送给你当聘礼……如今他人也去了,这块玉送给你,既了了阿溆的心愿,也可给你留个念想。” 对着这样一张悲伤的脸,周余容说不出半个“不”字,哪怕知道此举不妥,亦还是将那块玉接了过来。 沈母整了整衣裳,最后望了一眼沈溆,便出了正堂。 周余容在桌案上拿了一叠纸钱,沉默的看着一张张纸钱转瞬烧成灰烬。许是火光太灼热,惹得周余容又落下泪来。 “沈溆……”周余容喃喃的唤着这个名字,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从前见不着的时候,总要千言万语涌上心头,那时不说,是说不得。如今没有顾忌了,可那会笑着看她说话的人已经不在了,说与不说,都没有什么分别了。 她将手上的纸钱一股脑儿全放进了聚宝盆,站起来走到棺材旁边,茫然的看着静静地躺着的沈溆。 “你去了也好,尘世间的三千烦恼,与你再不相干了……”她握紧了手中那块玉,手心传来的微微的疼痛无时无刻都提醒着她,沈溆已死。 “从前你总说,此生最大的幸事,便是在苍山瞧见了我。”周余容笑了笑:“可是沈溆,苍山可不是你初见我的时候……成平十四年的时候,在青云班的后巷,咱们就已经见过了。” “你记不记得那个一边哭一边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小姑娘?你那时还被吓了好大一跳!其实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我还可以许你金银财帛的啊?只是当时傻,一根筋,想着说银子太铜臭了,救命之恩大过天,又怎么能用银子来衡量?”周余容伸出手去,一寸一寸的抚过沈溆俊秀的面庞。 “你说,若是你那时候便答应了,你我二人之间会不会少些曲折?”周余容而后又自嘲的笑了两声,道:“怎么会呢?天道不仁,既是命中有这一劫,无论如何也避不过去……” 周余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自己发间的玉簪抽了出来。 “黄泉路上难免孤寂,这个簪子……便由这个簪子替我伴在你身旁吧……望上天垂帘,下辈子投生到一个好人家里,找一个如花美眷,平安顺意的过完一辈子……”周余哽咽道。 “夫人,该回府了。”外头候着的临湘提醒道。 临湘同绿萼都是周余容的陪嫁,忠心耿耿的,如今绿萼身上的上还未好,临湘便顶上来了。 原本周余容要来沈府的时候她就没劝住,如今见她呆的的见长了,生怕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便大着胆子提醒。 周余容听到菱香的话,胡乱的擦了擦眼睛,勉强挤出一个称不上好看的笑,道:“我要走了,下回再来,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一个人,要好好保重,不必担心我,我会过得很好……” 周余容跨出正堂的时候,临湘才松了一口气。 “我要回一趟司寇府。”周余容道。 那日沐素瑛特特的拦住她的马车,趾高气扬似是而非说出的那一番话的时候,恐怕想不到她还能活着回来吧?周余容冷冷的勾起一个笑,泪水洗过的双眼此刻满是恨意。 听说沐素瑛还与顾怀玉过从甚密,听说顾怀玉与沈溆的婚事不作数之后,便被梁王草草的嫁给了一个纨绔子弟,想必如今也很是难熬。 周余容想起那一年,一身华裳满头珠翠的顾怀玉,笑吟吟的对她说的那句话: “若你不安分,本宫有的是法子叫你二人痛不欲生。” 她那样的人,爱一个人的时候这样狠绝,恨一个人时亦不会心慈手软。 劫了她的人是魏国将军的副将,沐素瑛一个小小的落魄国公之女,怎么能搭上这样的人?这背后,恐怕少不了顾怀玉的推波助澜。 周余容咽不下这口气。 从前沐素瑛与顾怀玉没少刁难她,甚至在沐素瑛拿了府中执掌中馈的权利后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算计她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如何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可她们却不该将沈溆牵扯进来。 只要她没死,就一定要亲手报了这一仇,定要亲眼见着顾怀玉同沐素瑛生不如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可报仇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 顾怀玉是公主,哪怕如今下嫁纨绔,也终究流着王族的血,不是她轻易动得的。沐素瑛虽不济,大大小小也是个国公之女,素来没脸没皮惯了,若是贸然动手,难保她不会狗急跳墙。 还是得从长计议,好好筹谋一番才是。 周余容不相信徐墨卿,自然也没想着借他之手。 他是近臣,必定不会对梁王之女下手,又素来疼爱沐素瑛,想必也不忍心看她受难。 她何必触这个霉头自讨苦吃? 想来想去,也只有去找周宪了。 以周宪护短的性子,定然不会不管。 周余容靠在马车闭目想着,坐在身旁的临湘却惊叫出声。 她睁开眼,不解的看向一脸惊恐的临湘,“怎么了?” 临湘猛地放下车帘,面上有带着几分惊疑不定,却又勉强镇定道:“是奴婢无状了,夫人,咱们先回府吧?” “如今不是正回司寇府吗?” “哪有出嫁的姑娘随意回娘家的道理?夫人,还是先问过将军再说吧。”临湘阻止道。 临湘这突然的变化自然瞒不过周余容的眼睛,况且她方才说要回司寇府时临湘也没阻止,现如今都快到了,怎么又说出这样的话来。 司寇府这三个字在周余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的面色变了变。 临湘不是个喜欢大惊小怪的人,若非事关司寇府的事,若非与她相关,又怎会如此失态? 念及此,周余容便再也坐不住了,她拂开临湘的手,一把掀开了车帘。 如她所料,马车已经到了文东街,离司寇府不过只有几步之遥。 待周余容瞧清司寇府的情状时,便只觉得气血上涌。 官差将司寇府团团围住,一箱一箱的东西不停地往外搬,周府的老仆惊慌失措,与前来搜查的官差争执不休,一时间鸡飞狗跳的。 而文东街上毗邻周府的几户人家,无一不是大门紧闭,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生怕牵扯进周家这门官司里头去。 若周余容此刻足够理智,便该知道在这种不利的境地中,自己最该做的便是明哲保身。可沈溆的死如千斤重石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如今见到周府如此情形,更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失去父亲。 周余容匆匆下了马车,想要进府时却被守门的官差给拦住了。 “将军有命,谁都不能进。” “这家人犯了什么事儿?”周余容忍着怒气问道。 “通敌叛国。” 那冰冰冷冷的四个字,落在周余容耳边如惊雷一般,几乎要将她吓得昏厥。 通敌叛国! 这是要株连九族的罪名啊! 周余容怎么也不能相信,向来正直的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一定是弄错了。”周余容道:“父亲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听见周余容口中的“父亲”,那官差面上便显出几分鄙夷来:“王上震怒,下旨搜府,周司寇通敌叛国的事情已成定局,你说弄错又有什么用?” 周余容见惯人情冷暖,知道逢高踩低本是常事,只是这样的事情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才发觉这种滋味着实不是一般的难受。 “若真是已成定局,王上又何必多此一举下旨搜府?”周余容冷声驳斥道。 “你!”那官差被周余容这么一堵,倒还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好粗暴的推开周余容:“打哪儿来的刁民,这通叛国案非同小可,劝你还是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骂谁是刁民?”临湘见自己的主子差点儿被一个小小的官差指着鼻子骂,不由怒了。 那守卫的同伴眼神好些,早就看出周余容身份不同寻常,后来又听见她称周宪为父亲,便知这是周宪那位掌上明珠了。 若只是周家的小姐,如今周宪落魄,得罪了便得罪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可周家小姐如今却还是将军夫人! 便是周家倒了,徐家却还在!他们这样的人,怎么也得罪不起。 他见自己的同伴没有丝毫顾忌,张口就骂旁人“刁民”,吓得冷汗涔涔的,连忙拉住欲与临湘辩驳的守卫,与周余容赔礼道: “属下眼拙,不识徐夫人,还请夫人宽宥。” 那刻意的“徐夫人”三个字倒令那守卫噤了声,周余容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便道: “如今我要进府,你们还拦么?” “不敢。”那赔礼的守卫道,自觉地退道一旁给周余容让开了一条道。 左右将军只说了闲杂人等不能放进来,周余容既是周宪的女儿,又是将军的妻子,怎么也称不上闲杂人等吧?那守卫如此一想,心中便也坦然了。 “小姐!”周余容刚进府便听到有人唤她,扭头一看,却是被官差围住老泪纵横的老管家。 周余容匆匆过去,急声问道:“福伯,爹爹呢?” “老爷在书房里同……小姐快去看看吧。” 周余容如今没有心情去追究福伯话中的未竟之意,如今她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赶紧去书房,看见好端端的父亲。 她从前竟未发现周府原来这样大,大到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似的。 好不容易跑到书房时,周余容已经气喘吁吁了,她身子不好,跑了这几步便觉得眼前发黑,她扶住树干稍稍缓了缓,整了整仪容便往书房走了过去。 待推开门看见书房里的人时,周余容才明白为何福伯见她时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女婿抄了岳丈的家。 多稀奇啊! 榆林千百年也没有这样的事!却正巧让她赶上了。 里头的两人也没想到周余容今日会突然前来,还是周宪先反应过来,客气的同徐墨卿道:“不知将军可否行个方便?“ 周余容见周宪这模样,眼睛酸了酸。她印象中的父亲,从来是意气风发的,什么时候有过求人的时候?如今这样示弱,真真叫周余容心中不是个滋味。 徐墨卿深深地看了周余容一眼,同周宪行了个小辈礼后便沉默的出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爹爹,是谁?是谁要害您?”待徐墨卿走后,周余容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容儿,”周宪唤道,眉眼里满是对周余容的不舍,“没人害我。” 周余容抓住周宪的衣袖,急声道:“爹爹!” “您怎么可能会通敌叛国?您绝不会的!爹爹,您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周宪望见周余容眼里的哀求之色,心中蓦然一空,伸手怜爱的抚了抚周余容略有些松散的头发,“原本不想让你知道的,今日你既来了,也是你我父女二人的缘分。容儿你放心,爹爹已经将你托付给了徐将军,你虽是周家的女儿,想必梁王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会太过计较。” 周余容松开抓住周宪衣袖的手,难掩失望的看着周宪,伤心道:“爹爹眼中的我,竟是这样一个只顾自己的女儿吗?” “自然不是,只是阿容,听爹爹一句劝,不要掺和进这些事情里头去。”周宪劝到:“爹爹只要你好好活着便好,知道吗?” “爹!”周余容知道周宪的一番苦心,可此刻他却不想领这份情:“我从小就没有母亲,是您一手将我带大的。旁人都说男子不该过多关注后宅,要您娶个继室,也好安心的为官。可是您生怕我受委屈,愣是不点头。” “他们说我只是个女孩儿,不能传承香火,可是您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一如既往的疼我。”周余容说道伤心处,泪如雨下:“您曾问我,羡不羡慕别的小孩儿有母亲。我说不羡慕,您却以为我是在安慰您,可是您不知道,我虽没有母亲,可我有一个让她们都眼红的父亲。” “爹,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你叫我如何当一个局外人置身事外?”周余容哭道:“您知道吗?我一点都不开心,在徐家的日子,我一点也不开心。沈溆死了,难道您也要丢下我走吗?” 周宪的心被狠狠的揪住,他沉默了半晌,长叹了一声,道:“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便是养了你这个女儿。可如今,却又很后悔,将你养成了这种性子。” “重情重义固然是好,可情谊用的深了,却容易自伤。” 周余容却应道:“若是无情无义,这一辈子过得又有什么意思?” 周宪不料她竟会这样回答,不由愣了愣,随即苦笑了一阵。 “爹,您就告诉我吧,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周余容哀求道。 周宪苦笑道:“阿容,这样浅显的局,你岂能看不穿?” 周余容怔怔道:“竟真是如此。” 周宪是梁王的信臣,等闲人不敢轻易招惹,便是此番有人可以污蔑,梁王也断不可能连查都不查直接定罪,这太不合常理。 唯一的可能,便是梁王舍弃了周宪。 周余容觉得心凉成了一片,经史子集她没少读,那些“狡兔死,走狗烹”的故事她也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只是,她不明白,周宪一向是站在梁王这边的,梁王为何突然下了这样的决心,势要将周家连根拔起。 “爹爹,究竟为何……”周余容问道。 “你可还记得你母亲?”周宪突然问道。 周余容不知道周宪为何说起不相干的事,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母亲走的早,我没有印象了。” 周宪叹了一口气,“四年前,王上出兵攻打魏国,魏国亡了。可许多魏国子民不肯归降。如今梁王不知听信了谁的谗言,非要出兵镇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该用的本应是怀柔政策,而不是什么出兵镇压。” “何况这本不是出兵就能解决的事情。天下人都以为四年前那一仗梁国赢得轻松,可实则只是险胜罢了,若不是当时有人背叛了魏王,成败还未可知。梁国自四年前便是元气大伤,这几年养下来,不过也是勉强恢复到从前的水平。可是哪一次打仗不是劳民伤财的?这几年梁国周围并不平静,若这时梁王选择出征,岂不是给了旁人可趁之机?到那时,梁国危矣!” “就因为爹爹反对,梁王便舍了爹爹?”周余容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娘是魏人……”周宪低沉道。 周余容冷笑了两声。 魏人?就因为她娘是魏人,就给她爹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那身为君王的后宫里住着的那些个异国美人又该如何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周余容道:“梁王这样昏聩,梁国想兴盛都难!” “可母亲都去了多少年了,便是魏人,旁人又如何知晓的?”周余容又想到一个关窍。 周宪目光沉沉,沉声道:“是沈家的人。” 周余容的脸白了白。 沈家,不就是王后的娘家,顾怀玉的外家吗? 原来如此。 “爹爹,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周余容怀着最后一丝期望问道。 “王上下了狠心要周家亡,还有什么法子?”周宪道:“从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周宪的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颓然的往后推了两步,又不知想到什么,眼里升起一丝希冀,望着周宪期期艾艾道:“爹,咱们离开榆林吧。” 周宪想也不想便断然拒绝,“这一逃,便落实了周家通敌叛国的罪名,百年的声望不能葬送在我手上。容儿,你可明白?” 周余容自然是明白的,甚至在她提出离开榆林的时候,便已料想到周宪一定会拒绝。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周宪去送死啊! 周余容咬了咬唇,纠结了半晌,对周宪道:“爹,我去求徐墨卿。他不是近臣吗?让他去求求梁王,放过周家,放过您。” 说着,她便要往外走。 周宪连忙拦住她,“梁王已不是昔日的梁王了。你以为梁王不知晓徐周两家的关系吗?甚至你们二人的婚事都是梁王赐下的。” “如今他让徐墨卿来抄家,不过是想要借此给徐墨卿一个警告。如今的徐家,如同走在悬崖边上,是活是留,全看梁王的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若是这时去求徐墨卿,是将徐家一并拖下水。”周宪心疼看着紧紧抿着唇的周余容,“家族面前,姻亲着实算不得什么。” 许是他们在书房的时间长了,徐墨卿敲了敲门,示意他们快些。 周宪朝周余容安抚一笑,故作洒脱道:“傻孩子,人总有这一天的,何必难过?你母亲走了那么些年,我甚是想念,若你是在想不开,便只当我去寻你母亲去了。” “爹……”周余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儿,什么都说不出来。 “爹爹不想将这些事情告诉你,也是不想让你忧思过重。容儿,周家的仇,不需要你报,爹爹,也无需你救。只要你好好的,爹爹就安心了。” 周宪未给周余容说话的机会,径直开了门往徐墨卿那儿走去,“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女儿,若是将军顾念旧情,便请将军好好待她。若她愿意留在徐府,便给她一片砖瓦遮风挡雨。若是不愿,便请将军放她走。”说着,他便向徐墨卿郑重的行了一礼:“我知道这要求着实荒唐了些,还请将军体谅周某一片爱女之心。” 徐墨卿的视线越过周宪,慢慢的落在屋子里的周余容身上,阳光跃进半开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剪影,他恍然发现,她清瘦了许多。 微风穿过枝叶发出簌簌声响,摇动的树影一如他此时起伏的心。 “好。”他听见自己这样回道。 “多谢。”周宪拱了拱手,以示谢意,“这已耽搁了许久,若再拖下去,恐王上责难,不如这就走吧。” 周余容擦干了眼泪,跑到周宪边上,看着徐墨卿道:“我是周家人,你将我一道押走吧。” 周宪气得斥了一声:“胡闹!” 周余容却不理会周宪,“若是今日我走了,榆林城里的流言许是少不了。” 她看向徐墨卿:“你若是介意,不妨和离,便是直接给我一纸休书也可。” “知道了。”徐墨卿沉默半晌,这才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来。 听见他的话,周余容如释重负,这才偏头对周宪道:“我是周家的女儿,自然是要与周家共进退的。爹爹,你莫要再说了,女儿心意已决。” “既如此,那便走吧。”周宪不再多说。 这人生的路,都是自己走的,周余容既执意如此,劝与不劝,其实都没什么用。 无知百姓堵在路上,一边往他们身上扔烂菜叶臭鸡蛋,一边嚷嚷着什么卖国可耻。 周余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墙倒众人推。 可笑的是,她的父亲,正是因为这太顾惜子民,才惹了梁王的怒火。 她的脊背挺的笔直,神情是一惯的冷然不可侵犯。 越是这种时候,却是不能露怯,便是赴死,也得从容才是。 —————— “谷主!”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姜蘅之从故事中回过神来。 看见往她这儿跑来的潆洄身上湿了一片,这才发现外头又下起了雨。 “东西拿到了?”姜蘅之问。 “拿到了拿到了。”潆洄磨磨蹭蹭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抱怨道:“那和尚当真是烦人的不行,一脸问了好几声,这才肯把这东西给我。” 姜蘅之从她手中接过玉瓶,又听得她问道:“谷主,那住持仿佛是认得您的,不知您与他有何渊源?” 她拿着玉瓶的手微微紧了紧,旋身坐下,便道:“并没有什么渊源。” 潆洄有些失望。 那主持瞧着还很年轻,长得又俊秀,潆洄还暗自可惜如此妙人做了和尚,又想姜蘅之与住持之间透出来的那么一丝熟悉感,脑子里早已描出话本里那般苦命鸳鸯遭棒打,男子求而不得心死如灰,自此遁入空门不理红尘;女子勘破“情”字,远走天涯的戏码来。想的正兴奋时却听见姜蘅之说“没有渊源”,无异于在烈火上破了一盆冷水,连一丝火星都蹦不起来了。 可转念一想,若是没有渊源,谷主如何会让她去拿东西,若是没有渊源,那住持又如何会将东西安然的送到她手上? 谷主分明是想骗她嘛!岂不知越是这样越是应了那句“欲盖弥彰”来。潆洄自觉聪明了一回,心情大好,也不欲姜蘅之争辩了。 “谷主,你方才在做什么?”潆洄好奇的凑近了些,然后又抖着嗓子道:“杀人了!杀人了!” 姜蘅之瞥了她一眼,不慌不忙的望向三生镜。 原来是顾怀玉同沐素瑛去天牢“探望”周余容。 仇人相见自然分外眼红啊,周余容很是干脆利落的用簪子将人弄死了,末了还抖了抖自己沾上了血迹的衣裳,一副嫌恶之极的模样。 姜蘅之微微笑了。 没想到啊,到最后竟用这样的方式报了仇。 受到惊吓的潆洄下意识的看向姜蘅之,不料却瞧见了她微微勾起的唇角,心中更加不好了。 “谷主……周姑娘她……杀人了……”她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姜蘅之很是不以为然,嫌弃的瞥了她一眼,又转开了视线:“我看的见。” 那您看得见还笑什么?潆洄腹诽。 “潆洄啊……”姜蘅摇了摇头,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作恶之人,永远不值得同情。” 潆洄听见她这话,心里才勉强好受些,“我又不知道她们从前作了恶,这不是一上来便瞧着周姑娘将她们二人弄死了,心里害怕嘛!” 姜蘅之却道:“如此说来,这还是你的错。” “我自来教导你不要断章取义,须知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虚,你只见到周余容杀了人,便觉她不是个好人,却忽略了是那两人作恶在先……” “我知错了,谷主……”潆洄见她又要教训,很是痛快的认了错,免得自己的耳朵平白受这折磨。 “错哪儿了?”姜蘅之果然不再说。 “错在不该断章取义,眼见不一定为实……”潆洄蔫头耷脑的道。 “这都是我说的,我让你自己说错在何处。”姜蘅之又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潆洄涨红了脸,讷讷道:“哪儿都错了……” 姜蘅之瞧她这模样,不由的笑了,伸出葱白的手指,点了点潆洄的脑袋,“你呀……” 潆洄被姜蘅之的笑容晃花了眼,呆呆的摸了摸姜蘅之手指点过的地方,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句:“谷主,你真好看。” 姜蘅之却背过身去,收起那笑意,恢复原本冷冰冰的模样:“行了,做自己的事儿去吧。” 潆洄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猪脑袋,明知谷主一向不喜欢旁人拿她的容貌说事,偏偏自己今日还上赶着犯她的忌讳…… 姜蘅之将那三生镜收好,抱着琴顺着来路回了屋子里。潆洄生怕她生气,也不敢离开,只默默的跟在后头,并不出声。 “你跟着我做什么?”姜蘅之不解的问。 “喜欢跟着您。”潆洄见姜蘅之肯搭理自己,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你不是总想着要出去逛逛这临安城吗?让你出去也不去了?”姜蘅之又问。 “啊?”潆洄一脸懵懂,“您不生我气吗?” 姜蘅之笑了一声,“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也太小瞧我了。” 潆洄腹诽道:难不成您还很大方了? “谷主,您不去吗?”潆洄又问。 这芍药居冷冷清清的,她自个儿走了,没人陪着谷主那多不好啊? 潆洄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正纠结时,却听到姜蘅之道:“你走了,我还清净些。” 潆洄气哼哼的反击:“若是没有我陪着您,想必您这性子,得自己先把自己闷死了。” “好了,你去吧。”姜蘅之故作不耐的挥手赶她。 潆洄刚走不远,姜蘅之又唤住了她,犹豫了一会儿,问道:“那住持,可还说了别的?” 潆洄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姜蘅之的问话之后,对着她促狭的笑了笑:“谷主,若当真没有些许渊源,哪里来的这一问呢?” 话说出口,又怕被姜蘅之教训,偏头仔细想了想,对姜蘅之道:“那和尚神神叨叨的,说的尽是我听不懂的话。旁的记不大清楚了,只一句还有些印象。他说,因果循环,今日种什么因,来日得什么果,让您三思而后行,不要妄造杀孽。” “啊!还有!我临走的时候,他让我同您说一句,珍重。” “谷主,胡言乱语,您就别放在心上了。”潆洄倒是没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不妥,“什么杀孽啊,好端端的您怎么可能造什么杀孽!” 姜蘅之打断喋喋不休的潆洄,“天色不早了,再不去,便不要去了。” 潆洄一看外头果真暗了下来,便匆匆的走了。 姜蘅之看她走出了院子,也转身回了屋子里去。 她坐在窗边,望着手心里莹白的玉瓶出神,脑海中却想起潆洄方才说的话来。 “珍重吗?”姜蘅之低低的笑了一声,心中生出了些许茫然。 她闭了眼,似在回想着什么,待睁开眼的时候,眼底只剩下一片坚定之色。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宽容慈悲,她做不来活佛,只喜欢做催人性命的恶鬼。 就像她方才对潆洄说的一样,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欠了她的,统统都得还回来才行。 姜蘅之正想的出神,却听得外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她将玉瓶收好,便开了门。 绿萼面上带着泪痕,见着姜蘅之便迭声道:“姜姑娘,我家小姐不好了,求您快去看看吧。” 姜蘅之拧了拧眉,问道:“今儿个早晨还好好的,怎生又不好了?” “小姐方才犯了病,奴婢没看住,一下子便叫她撞到了桌角上。”绿萼抹了抹泪,自责道:“伤口太深了,止血也没用,奴婢没有法子了,只能来寻您。求您去看看小姐吧!” 姜蘅之看着眼前哭的凄惨的女子,微微叹了一口气:“当真是个忠心的丫头。” 三生镜中的绿萼便是这个样子,比谁都更忠心。 待姜蘅之见到周余容时,她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额头上那个大口子还在往外渗血,面色青白,比死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绿萼一看到她这个模样,忍不住又落下泪来,上前握住周余容的手,轻轻唤道:“小姐,小姐……” 周余容一点反应也无。 绿萼又转头看向姜蘅之,“姜姑娘,这可怎么办?” 姜蘅之没说话,直接伸出手去碰周余容的伤口,绿萼刚想阻止,却惊讶的看见姜蘅之的之间萦绕着柔和的白光,与此同时,周余容额头上那道狰狞的伤口也渐渐愈合,最后恢复如初。 “这是怎么做到的?”绿萼讷讷的问。 那么大的口子,说没就没了,若不是绿萼亲眼瞧着,她必是不会相信的。 姜蘅之并没有说话,绿萼这才发现她的面色比来时苍白了许多,刚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到周余容的手动弹了一下。 “小姐,您醒了?!” “姜姑娘怎么来了?”周余容看见姜蘅之有些疑惑。 “你磕破了额头,我来看看。”姜蘅之言简意赅道。 周余容伸手摸了摸光洁的额头,却没摸到那伤口,想必是姜蘅之的功劳,便道:“多谢姜姑娘了。” “不必。”姜蘅之见她好了,便准备回去,不料却被周余容叫住。 “我想今日就去见他。”周余容望着姜蘅之道。 “小姐!” 周余容握住绿萼的手,微笑道:“绿萼,我梦见他了。” 绿萼原本想好的劝阻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那么些年了,周余容的心结始终没有解开,日日活在痛苦自责中,活生生的将自己逼疯。 绿萼甚至觉得,周余容只有在发疯的时候,才有一时半刻的解脱。 她舍不得周余容离开,却更舍不得她这样痛苦的活着。 “姜姑娘,可否?”周余容见绿萼不再反对,便看向姜蘅之。 姜蘅之犹豫了一瞬,便应下了。 周余容显然很高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阵红晕,“烦请姜姑娘等我一下。” 姜蘅之只当周余容有什么话要嘱咐绿萼,便先出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姜蘅之索性回去了一趟,待回来时手上便多了一张琴。 绿萼出来开门迎姜蘅之时,还特意掩了掩门,红着双眼对姜蘅之行了一礼,轻声道:“有劳姜姑娘了。”说罢,又不舍的往屋里看了看,沉默的离开了。 姜蘅之推门而入,放下手上的琴之后,便瞧见半靠在贵妃榻上的周余容。 此刻的她一袭红衣似火,衣裳袖摆都用金线绣着层层叠叠的芍药花,艳丽却不媚俗。发间端端正正的簪着一支云凤纹金钗,凤口处衔着的小巧的红宝石,与之相映的是垂在耳朵处的那对红宝石耳坠。脸上细细的抹了脂粉,遮住了久病的痕迹,显得脸色都红润了起来。原本长相就不俗的她,此刻更如朝霞冉升,美艳的不可方物。 “很美。”姜蘅之毫不吝惜的夸赞道。 “许久未见,总得好好打扮一番才是。”周余容笑道,双颊微微泛红,瞧着越发惑人了。 姜蘅之了然的笑了笑,随即坐在凳子上,无意中瞧见她手上握着的那块玉,倒像是沈母自戕前给的那一块。 “你真的想好了?”姜蘅之看过她的过往,微微动了恻隐之心:“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周余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双手不自觉的摩挲着,继而抬头,对姜蘅之笑道:“还有什么好想的?我本就活不长了,临死前还能见他一面,也不亏了。” “你想不想知道当年究竟是谁救的你?”姜蘅之又问。 姜蘅之本不该多嘴有这一问的。 周余容用她的魂魄做筹码,姜蘅之帮她达成心愿,这本就是银货两讫的交易,没有多少真心。 姜蘅之又何必多此一举,反复确认? 不过是因为好奇罢了。 她想知道,若是周余容知晓当年戏楼里就是是谁救了她,她还会不会义无反顾的做出这样的选择。 周余容神色恍惚了一瞬,而后又恢复如常:“知道又如何,不知又如何?人活到这个年纪了,还看不透吗?” 姜蘅之自嘲的笑了笑。 周余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不晓得,便是当初认错了人,后来定然多多少少有些猜测。 哪里轮得到自己提醒? “既如此,事不宜迟。”姜蘅之一面说着,一面极其随意的在周余容手上划了一道,倏而便有血珠渗了出来。姜蘅之取出玉瓶,将那血小心翼翼的装进玉瓶中,只见那抹殷红进了玉瓶,渐渐的消失不见。 周余容知道这是槐南谷的奇珍,也没大惊小怪,而是问:“接下来如何?” “只需念着你最想回去的时刻便可,其余的事情,自有我来操心。”姜蘅之道。 周余容不再做声,凝神想着什么。 姜蘅之拨动琴弦,潺潺如流水般的琴音从她的之间倾泻而出,早已取出的三生镜渐渐染上一层白雾,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琴音骤然拔高,那白雾便愈见浓郁,倏而凝成了一条模糊的路。 “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便能去到你想去的地方,见到你想见的人。”姜蘅之对着面前的虚影道。 周余容收起见着自己脱离肉身的惊奇,正正经经的给姜蘅之行了一礼,“多谢姜姑娘相助,大恩大德,余容莫不敢忘。” “快走吧。”姜蘅之道。 周余容往前走了两步,临入镜时,又转过头来,对姜蘅之道:“烦请姜姑娘告诉绿萼,我很高兴,不必为我担忧。” 白雾在她身边缭绕,连身形都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可姜蘅之却仿佛看见她露出了一个极美的笑。 姜蘅之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看她拎着裙摆,脚步轻快的踏入镜中,带着几分急不可耐的匆匆,仿若见到了当年那个天真的不晓得愁苦为何物的小姑娘。 白雾渐渐散去,一道白光从周余容的身体中钻出,径直往玉瓶中飞去。 那是周余容的生魂。 屋子的一切在已恢复如常,什么白雾,什么路,全都消失不见,仿佛方才的一切不过只是幻象。 姜蘅之收好玉瓶,将将要出门时,鬼使神差的屋子里看了一眼。 她的目光落在周余容身上,待看见她垂下的手,还有落在地上的玉佩时,脚步顿了顿。 她走上前去,将周余容的手交叠放好,又将玉佩塞在她的手心,这才出了屋子。 “你怎么在这儿?”姜蘅之看见门外廊下背对着她席地而坐的潆洄,不由疑惑道:“你不是出去了?” 潆洄听见她的声音,脊背僵了僵,而后转身,低着头道:“我……我出去之后觉得无聊,便回来了。” 说话时声音有些哽咽,双手也不自觉的揪在了一起。 姜蘅之就这么看着她,声音平静的问道:“你都看见了?” 潆洄不敢看姜蘅之,只低着头站着。 姜蘅之不发一言,抱着琴便往回走。 潆洄抬眼只见着潆洄离去的背影,孤零零的一人,显得越发冷了。 她不由的唤住了姜蘅之:“您为何要这样做?” 姜蘅之回头,不期然的看见一双通红的眼睛,她想了想,问道:“潆洄,你可知,槐南谷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潆洄愣了愣。 槐南谷是什么地方? 她不知父母,没有家人,自记事起便在槐南谷里同前谷主和姜蘅之生活。 传言中遍地奇珍处处秘术的地方,在她眼中不过是个多了几棵树的山谷。有没有什么身怀绝技的世外高人,潆洄不知道,可那会做菜的胡婆婆,爱侍弄花草的张爷爷,还有只晓得舞刀弄剑的齐二愣子,都是她眼中最普通不过的人。 也都是她的亲人。 姜蘅之见潆洄没有说话,嗤笑了一声:“该不会觉得槐南谷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吧?” 潆洄见她神情不屑,心中不服气,反问道:“难道不是吗?谷主您忘了前谷主是怎么对您的吗?” 姜蘅之听她提到姜暮寒,面上闪过一丝什么,潆洄还未看清,便只看见她唇角边浮出的讥笑,“潆洄,世间的好坏都是相对的,难道你连这个都不懂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你眼中的好,不是所有人眼中的好。你眼中的坏,也不是所有人眼中的坏。”姜蘅之冷冷道:“潆洄,我从来就不是你眼中的好人。你若是不屑与我为伍,大可一走了之。” 说罢,姜蘅之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剩潆洄呆呆的站着,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脑海中一片空白。 又站了许久,她才恍然想起什么,急匆匆的往周余容的屋子去,心里存着最后一丝期望,想要看见一个好端端的周余容。 可她注定要失望。 周余容静静的躺在床上,红润的面色恰如临春初绽的桃花,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却的的确确没了呼吸。 潆洄颓然的跪坐在地上,心里乱糟糟的。 此时此刻,她才恍然发现,她从未了解过姜蘅之。 她不知道为何姜蘅之年年要来临安,不知道她为何年年都要听一遍那该死的说书,也不知道为何她明明没有来过临安,却对临安了如指掌。 这一切的一切,她从未深究过。 她心中存疑,却从来都刻意避免着去想这些问题。 从前的姜蘅之在她眼中只是个不大好相处的人,面上冷了些,可这心却是热的。到今日,她才知道姜蘅之远比她想的要复杂许多。 姜蘅之说的对,她不是自己眼中的好人,道不同不相为谋,自己该离她远远的才是。 可是这心,为什么还是有些难过呢? 待绿萼心情稍稍缓和了一些,想去给周余容准备后事的时候,却看见跪坐在地上神情木然的潆洄。她被吓了一跳,迟疑的唤着:“潆洄姑娘?” 潆洄被她一唤,登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绿萼姐姐。” 她突然有些害怕,若是绿萼知晓周余容死了,还不知道会不会一怒之下告诉周余容的丈夫…… 她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周余容的事情,晓得她的夫君是梁国的一个大官,若是被她夫君知道谷主杀了周余容,会不会派人追杀谷主啊?谷主看起来好像挺厉害的,可也是个活生生的人……若是那大官执意要给亡妻报仇,谷主可能招架不住…… 潆洄想了半天,才意识到她居然在担心姜蘅之,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待看见绿萼不发一言的坐在床边,手里还握着周余容的手时,那一点点的不是滋味也被抛道九霄云外去了,她凑近绿萼,看见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周余容,心中登时着了慌。 “绿萼姐姐,这不是谷主……”话说出口又觉不对,忙改口道:“这不是我……” 绿萼转过头来,布满泪痕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感激之色,潆洄不由自主的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姜姑娘的恩德,绿萼是不敢忘的,小姐临去前,曾与我说,已经嘱托姜姑娘送我回故乡。”绿萼同潆洄道:“只是我离开故乡大半生,也不想折腾了,余生……只想在这芍药居陪着小姐……烦请潆洄姑娘替我谢过姜姑娘的好意……小姐的身后事还需要人张罗,这几日恐怕会招待不周,还请宽宥。” 潆洄听得云里雾里,还未明白为何周余容死了,绿萼反倒感激起姜蘅之来,只是她生怕自己多问多错,便也勉强收起不解,宽慰了绿萼几句,便也走了。 从周余容的屋子里离开的时候,潆洄并没有往姜蘅之的屋里去。 一来还未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原只知姜蘅之取了周余容的性命,可听绿萼话里的意思,又仿佛并没有那么简单。二来……潆洄自觉方才与姜蘅之闹了一场,不敢去找她。 原本沾了枕头便能一觉睡到天明的潆洄,因心中存着事,也难得的失眠了。 她想着白日里姜蘅之说的那番话,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明明谷主不是这样薄情寡义的人,为何又要说出这样的话来?明明是自己误会了她,为何又不解释反倒由着自己误会呢? 也不知道谷主究竟是不是真的动手取了那周余容的命,若真是如此……潆洄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狠狠的皱了皱眉。 若真是如此,那可怎么办才好?潆洄忧心忡忡的想。 潆洄虽然长在槐南谷,却是连一点儿槐南谷的秘术都未曾学到。可这却不妨碍她知道,槐南谷的秘术,全都是有违天命的术法。天道已定,若是随意使用这样的术法,不管施术者所为为何,那都是要遭到反噬的。 想到这儿,她就坐不住了,立马披着衣服就要去敲姜蘅之的门。待趿拉着鞋子走到门外的时候,又恍然想起如今天尚未亮,她贸然前去,当然会惊扰谷主。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回去了。 也不差这几个时辰了,明日说也是一样。 潆洄心下有了计较,便松快不少,走光了的睡意突然袭来,潆洄招架不住,便沉沉睡去了。 待第二日晨起,潆洄想要去寻姜蘅之时,却发现屋子里早已没了她的踪影。 连桌上的那把琴都没了。 她心中不安,又想着姜蘅之会不会是看周余容了。 毕竟相识一场,虽然相交未深,却也算有缘。谷主向来是个重情重义的,想必会去吊唁一番。 想起了这一出,潆洄又往正堂去。 离正堂尚还有一些距离时,潆洄却一个不小心撞上了一个男子。 那男子看起来还很年轻,只是行色匆匆,仪容未整,连衣裳也有些乱了。 她连连道歉,可那男子却根本不在乎,只顾着往前边跑。 潆洄有些好奇,悄悄地跟了上去。 临近正堂时,男子的脚步却渐渐缓了下来。 潆洄看见绿萼从里间出来,面上一片冷漠之色,全然没有对着周余容时的温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绿萼听他问起,面上的怨愤之色愈加遮不住,可到头来,终是只说了一句:“小姐在里边。” 那男子刚要进去,绿萼却又道:“烦请将军轻声些,莫要惊扰了小姐的……亡魂。” 男子的身形踉跄了一下,脚步顿了顿,一言不发的进了内间。 那男子进了内间后,绿萼便掩面蹲在墙角,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 潆洄犹豫的走上前,刚想出声安慰一二,绿萼便抬头了。 “潆洄姑娘怎么还在这儿?”绿萼惊讶的问。 潆洄听她这样问,这才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我醒来便寻不着谷主了,绿萼姐姐可晓得谷主去哪儿了?” 绿萼道:“姜姑娘今儿一早便走了,我本以为你先行了一步,怎的还在这儿?” 潆洄暗骂自己没脑子,早知谷主会生气,昨儿个晚上说什么也要去缠着的。 又想到姜蘅之没有武功傍身,一个人出行不晓得会有多少危险,便也来不及磨蹭了,同绿萼道了谢便走了。 走的时候她还往正堂看了一眼,只见方才那男子紧紧的抱着周余容,隐约听见有啜泣声传来。 潆洄没有多看,回了房间匆匆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往山下赶。 —————— 姜蘅之出了苍山,便漫无目的的四处走,不知不觉的竟走到了当年的王宫旧址。 当年气派威严的王宫,如今已成了一片废墟,再看不出半点当年的影子。 她突然想起茶馆里那位说书先生提起的长宁公主的故事来。 那位如明珠似的公主,不愿将魏王宫里的东西便宜了梁军,便在自己的寝宫里点了一把火,将所有东西付之一炬。 也把自己活生生的烧死了。 姜蘅之突然有些想笑。 那位公主着实傻得很,为了一些死物,便以这么惨烈的方式死去。 水雾浮上眼眶,连面前的荒芜的王宫都渐渐模糊起来。 “姑娘怎么了?” 姜蘅之抬眼,只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妇人关切的看着她。 “这样大的雨,姑娘若是不嫌弃,不若去我那摊子上坐坐,待雨停了在走,”那妇人见她没有说话,也不以为忤。 姜蘅之这才看见妇人手上执着一把伞,她勉强笑了笑,对那妇人道:“不必了,多谢大娘好意。” 说着她便走入雨幕中,转了个方向往回走。 那妇人见她瘦弱,恐被雨淋坏了,追着上去将手里的纸伞硬塞到了姜蘅之手上,一面又说:“这样大的雨,真淋着回去,定然是要生一场大病的,姑娘不要嫌弃我这伞旧,好歹也能遮个风挡个雨……” 姜蘅之眼眶有些热,她使劲的眨了眨眼眼睛,望着那妇人认真道:“大娘,你是个有福气的人,这辈子,一定夫妻和满,子孙满堂。” 那妇人笑着拍了拍姜蘅之的手臂,道:“多谢姑娘吉言。” 姜蘅之看着她双手置于头顶,顶着风雨一路跑回路边的小茶摊上,抖了抖淋湿的衣衫,又扭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烟雨笼罩下愈发萧条的王宫,转身走了。 许是雨势骤急,一路上都没有行人。直到过桥时,姜蘅之才看见一个姑娘。 那黄衫女子执着伞立在桥边,痴痴的望着桥的那边。姜蘅之不疾不徐的走了过去,顺着她的视线,看见桥边杨柳掩映下的那道青色人影。 那人躲在屋檐下,神情专注的在雪白的伞面上作画,脚边还散落着几把未曾描墨上画的油纸伞。 “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那黄衫女子轻声道:“谢郎,我来看你了……” 黄衫女子拂了拂衣袖,便往男子那儿走。 姜蘅之见状,在她身后缓缓道:“他早不是你的谢郎了。” 黄衫女子回过头来,露出一张面目可怖的脸,依稀可看出清秀的眉眼,她惊讶的望向姜蘅之,脱口问道:“你看的见我?” 姜蘅之没有回答,而只重复了方才的话:“他早已不是你的谢郎了。” 黄衫女子看了一眼仍旧画的专注的男子一眼,回头看向姜蘅之,坚定道:“他就是我的谢郎。” 眼前女子的身形渐渐透明,几乎消散,姜蘅之伸手触碰她的眉心,一道白光闪现,女子的身形便清晰了些,面上那些丑陋的疤痕也消失不见,变做了一张清秀可人的脸。 女子见姜蘅之这些动作,惊惶的后退,抖着声音问:“你是谁?” “你本不该留在这里。”姜蘅之平静道。 黄衫女子愣怔了一下,又听得姜蘅之道:“既已非尘世之人,何不早早离去?” “我……我舍不得他。”黄衫女子眷恋的目光落在男子身上,“我想要陪着他。” 姜蘅之轻笑了一声,响在只有雨声水声的桥上显得格外突兀。 “你瞧清楚了,你爱的谢郎,真的是这个谢郎吗?” 黄衫女子似是不明白她为何如此问,蹙着眉回道:“我看着他走过奈何,入了轮回,岂会认错?” 姜蘅之怜悯的瞧了她一眼,不再言语。 那黄衫女子却急了,非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转世轮回又如何?喝了孟婆汤,前尘尽忘。没了从前记忆的谢郎,早已不是那个你喜欢的谢郎了。” “他已经不识得你了。” 黄衫女子气急,反驳道:“你胡说,他就是我的谢郎!你看,他身边还有我!” 黄衫女子遥遥一指,指向了地上那只绕着男子不停蹦跳的黄莺上。 姜蘅之笑着反问:“那是你,你又是什么?” “我是什么?”黄衫女子被她那一问给难住了,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她的面容渐渐腐烂,露出森森白骨。 姜蘅之叹了一口气,一道灵光打入黄衫女子体内,黄衫女子这才稳住身形。 “你叫什么名字?” 黄衫女子咬了咬唇,终是道:“我唤琼枝。” “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的琼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琼枝的前生是一只黄莺。 她生来有灵智,天生就晓得如何修行。 彼时她灵力低微,尚且不能化形,只能像一只普通的黄莺一般在山中到处转悠,寻些吃的聊以果腹。 当时她正在山中四处晃悠,天色突然暗了下来,随即便下起了骤雨,还伴随着轰鸣的雷声。琼枝胆子小,便随意找了个山洞躲着,想等雨停了再出去找食。 谁知这一等,便是好几日。 山洞里什么吃的都没有,饶是琼枝又灵力傍身,饿上这几日也早已头晕眼花。 雨一停,琼枝便飞出去找吃的,谁料这大雨引了山洪,整个山头都变得乱七八糟的,哪儿还有什么吃的剩下。 正惆怅时,她却瞧见一匹眼睛泛着绿光的黑狼正悄悄的往自己身边挪。 她心中一紧,连忙振翅,谁知那饿狼早已有了准备,一把抓住了琼枝,想也不想便要将她塞进口中。 琼枝看见那匹饿狼尖利的獠牙,不由心生绝望。 她拼命挣扎着,趁黑狼低头的时候狠狠的将尖利的喙戳进黑狼的眼睛里。 那黑狼吃痛的松开了爪子,捂着自己不停滴血的眼睛,发出阵阵怒吼。 琼枝不敢停留,奋力展翅逃离了山中。 她饿了好些天,又与黑狼斗了一场,此时早已筋疲力竭,飞下了山后气力不支,直直的落到了地上。 好巧不巧,一群小孩子正在她边上玩耍,见琼枝落了下来,连忙跑了过来。 稍大些的孩子将她拾起,好奇的瞅了两眼,高兴的对着周围的伙伴们说:“这只鸟儿可真笨,比夫子说的那只活生生往树桩上撞的兔子还笨呢!” “石头哥,要不我们去林子里打几只麻雀,晚上去烤麻雀吃吧?”那出声的孩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琼枝,不住的吞着口水。 他的提议一出来,便得到了许多人的赞同。 他们都不是富裕人家的孩子,一年都吃不上几回肉,此时听见烤麻雀几个字,早就馋了。 琼枝虚弱的睁着眼,哀哀的叫唤了几声。 没想到她躲过了山洪,躲过了饿狼,却没躲过这一个小孩子…… 她绝望的闭眼等死,却听见耳边响起了一个温润的声音。 “小石头,要去哪儿啊?” “夫,夫子……”抓着琼枝的孩子结结巴巴的唤了一声,又道:“没去哪儿。” “雨下了那么长时间,山上早没麻雀了,别想啦!” “手上拿着的是什么?拿过来给我瞧瞧?” 琼枝觉得抓着自己的手紧了紧,抓的自己生疼,不由的低唤了一声。 “拿来。”男子又说了一句。 叫石头的孩子这才不甘不愿的将琼枝交上去了。 琼枝勉强睁开眼,却只能瞧见青色的衣襟。 “我给你们三文钱,这只黄莺便交给我了,可否?”男子问道。 三文钱虽然少,但也能买上好几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了,这只鸟儿本来就是捡的,烤了吃一人还分不到一口,那群孩子自然欢喜的应了。 那男子将琼枝带回了一间破旧的小茅屋里,将琼枝放好后又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儿又抱着一些药草进来了。 他一边用石杵捣着药,一边看着琼枝,不由笑出声来:“还真是没见过你那么傻的鸟儿。” 琼枝很想反驳他,自己明明只是受伤了才会掉地上的,可她只能发出“啾啾”的声音,男子能听懂才是怪事。 男子还在一边絮絮叨叨:“旁的鸟儿飞不起来,好歹也晓得往没人的地儿掉,你倒好,直直的掉在人堆里头……半大的孩子,真是吃不饱的时候,好不容易逮着你,还能不吃了?” 男子仔细的将药泥抹在琼枝手上的翅膀上,“下回可得小心些了,可不是每回都能遇到我这样的好心人……” 琼枝只觉得男子啰嗦,也不晓得这样不正经的人怎么能当夫子的?旁人不会觉得他误人子弟吗? 她微微抬了头,想要看看这男子的脸。 谁晓得还没看清男子的脸,便被一层东西糊住了眼。 那男子忍着笑,道:“好端端的你抬头做什么?看吧,本来要往你翅膀上抹的……谁知道你突然抬头了呀!” 琼枝气得想大叫,可是她如今腹中空空,又遭了这无妄之灾,叫都叫不出来了。 那男子许是晓得琼枝不舒服,连忙拿水给她冲了冲眼睛,这才好些了。 “三郎,三郎在家吗?”琼枝听见屋外有人在喊。 那男子细心的用干净的麻布包扎着琼枝的伤口,又净了净手这才出去了。 “张婶子,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有有有。”琼枝听见方才那道声音道:“村头李家的闺女儿看上你了,想托我问问你……” 那声音还未说完,男子便礼貌的打断了:“我家是个什么样的情状,婶子也是知道的,跟着我吃不饱穿不暖的,就不拖累好人家的闺女儿了。” “诶!你呀!”那姓张的妇人恨铁不成钢道:“年纪也不小了,该成亲啦!你这样儿叫我怎么和你爹娘交代呀!” “我知道婶子好意。”男子温文回道:“我如今没有心思,只想用心读书……” 那妇人又说了什么,这才走了。待男子回转的时候,琼枝已经睡着了。 琼枝晓得如何吸收天地灵气,身上的伤养个一两日便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伤养好了,她却不想那么快离开这个破旧的像是风一吹就倒的小茅屋了。 琼枝拖着不肯离开,男子也没有赶她,她便心安理得的在这小屋里住了下来。 住了那么些时日,琼枝晓得了许多事情。 譬如,将自己捡回来的男子叫谢修德,是长水镇上唯一的秀才先生。 譬如,第一日听见声音的那位张婶子其实每一日都会过来给谢修德做媒。 譬如,总有正当妙龄春心萌动的姑娘会在茅屋门前徘徊,想要来个巧遇诉诉衷肠…… 谢修德不知去了何处,琼枝闲得无聊,便化作人形想出来转悠。刚出了门,便瞧见一个长相清秀的姑娘在茅屋外头来回的走,神情里满是纠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琼枝一向以为自己是个大度的,可不知怎的,见到那个姑娘的时候,心底却莫名生出些不痛快来。 她原想着自己若是这样堂而皇之的从谢修德屋子里出来,定然是会叫人误会的,到时候又不知得生出多少闲言碎语来。 琼枝只是一只黄莺,自然是不惧流言的,可她却怕谢修德在意。 可她刚转身,那姑娘便瞧见了她,急声喝道:“站住!” 琼枝无可奈何的顿住脚步,心中却隐隐有些高兴。 “你是谁?”那姑娘三两步走到琼枝面前,柳眉倒竖,娇声问道:“怎么从谢郎屋子里出来!” 琼枝勉强扯了一下嘴角,想要解释,却又皱了皱眉头。 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呀! 她又不是人,怎么会人那一套? 那姑娘以为她心虚,更加咄咄逼人:“是不是你勾引了谢郎?谢郎才不肯娶我?” 琼枝这下知道面前那姑娘是谁了。 便是张婶子口中那个一往情深的李家姑娘。 只是......琼枝摇了摇头,这李家姑娘哪有张婶子说的那么好? 李家姑娘见她不回答,便生气了,嚷嚷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竟敢勾引我的谢郎!下贱胚子!” 李家姑娘在乡野长大,学的自然也是乡下人那一套,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口中尽说些污言秽语,着实让人厌恶。 琼枝虽不大明白这些话的意思,却从她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里晓得这些不是什么好话。 她没有生气,反倒有些庆幸。 好在谢修德没有答应这门亲事,他那样满嘴之乎者也,满心仁义礼智的人,若同这样粗鄙的女子结为夫妻,这生活必定很是艰辛。 李家姑娘的叫嚷很快引来了人,琼枝不想事情闹大,又害怕自己现了形吓着人,便挣扎着要走。 李家姑娘气红了眼,哪里肯让她离开,见着人渐渐多了起来,心中便有了底气。 她一边骂一边抹眼泪:“大家伙儿快来看呐,这儿有个不要脸的,青天白日的就进谢郎屋子里要勾引人!” 原本只想着来凑凑热闹的张婶子见李家姑娘在闹,连忙拨开了人群,朝李家姑娘走了过去。 “惠英,你闹什么呢!”张婶子拉住李惠英,提醒道:“这么多人看着呢!” 李惠英长得好看,家境还算殷实,又没有定亲,是十里八村里头的香饽饽。张婶子喜欢做媒,李家便托张婶子给李惠英寻一门像样儿的亲事。 李惠英那么一闹,这哪儿有人家肯上门提亲了呀?人还不得给吓跑了? 可李惠英正在气头上,张婶子这提醒也是白搭,人家根本听不进去,抽抽搭搭的又骂了起来:“谁许你勾引谢郎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下流胚子,居然那么不要脸!” 琼枝气红了脸,想骂回去,奈何不晓得骂什么,只好狠狠的瞪着李惠英,抿着唇不说话。 谢修德原在给学生们教习,旁人说家里出事了之后便提前下了学,待看见自家门前挤着一堆人的时候,还不由愣了神。 有人见谢修德来了,忙让出一条道儿,推搡着他往里走。 “一个姑娘家,对陌生男子一口一个谢郎,你又要脸面到哪里去呢?”琼枝忍无可忍,反唇相讥道:“你自己求之不得,便看谁都不顺眼,以为谁都同你一样怀着那样龌龊的心思吗?” “你胡说!谢郎早已同我议亲,若不是你勾引了谢郎,他怎么会反悔?”李惠英骂道,张婶子拉也拉不住,在一旁干站着尴尬得很。 谢修德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只听了李惠英越说越没谱,连忙出声道:“李姑娘,我何时与你议亲了?这话可不能浑说!” 李惠英见到谢修德,心中还有些高兴,谁知谢修德一开口便是否认自己的话,笑意便生生僵在了脸上,原本清秀的脸又是羞恼又是笑的,显得怪异极了。 “谁说没有!”李惠英急了,看见站在一旁的张婶子,连忙拉着她道:“怎么就成了我浑说了?这事儿分明还是张婶子给做的媒!” 还不及谢修德回话,琼枝便回了一句:“也不晓得你究竟在纠缠什么,人家明明早就已经回绝了!” 谢修德皱着眉看琼枝,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眼生的姑娘。 “你还好意思说我!”李惠英气的要死,也不管心上人在场了,指着琼枝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浪蹄子,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便四处勾引人!狐狸精!不要脸的狐狸精!” 琼枝听了直想笑,她是黄莺好不好?干狐狸何事? 李惠英见琼枝笑了,以为是在嘲笑她,怒火中烧,骂道:“我算是晓得了,你们两个郎情妾意的,倒将我蒙在鼓里耍了个团团转!你们......” 她还没骂完,便被谢修德打断:“李姑娘,我早已同张婶子说过,不想耽误你,何来蒙骗你一说?至于这位姑娘,我从未见过,又何来私情?李姑娘莫要信口胡说,辱没谢某名声!” “你!”李惠英没想到谢修德会当众让自己下不来台,气红了双眼,又自觉丢人,捂着脸跑开了。 谢修德又同看热闹的那些人说了什么,拱手作揖,周围的人这才渐渐散去。 “不知姑娘是......”谢修德问道。 “我?”琼枝指了指自己,瞪大了眼睛问道。而后又想起谢修德没见过自己变成人的模样,又笑道:“我叫琼枝!” 谢修德本是想隐晦的表示自己不认得她,让她快些走,谁知面前的姑娘却笑眯眯的看着他,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倒叫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姑娘识得我?“谢修德不知道说什么,憋了许久才憋出那么一句话。 “我当然认得你呀!“琼枝笑道:“你叫谢修德,是长水镇上的教书先生,我说的对不对?“ 谢修德惊讶了,他记性一向很好,见过的人鲜少有忘记的,可眼前这个女子,他却从未有印象。 “姑娘如何晓得的?“谢修德不由问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这是秘密。”琼枝神神秘秘道。 她总不能告诉谢修德,他当日捡回来的黄莺就是她吧? 虽然涉世未深,琼枝却也晓得,这样的话说出口,定然是要被人视作妖怪,要被烧死的。她的确是只妖不假,可她也不想在得道之前被人害了。 “姑娘若是无事,便先请回吧。男女有别,我就不请姑娘坐了。”谢修德道,未免琼枝觉得怠慢,还作了一个揖以示尊敬。 谁知琼枝还是一副笑模样,绕着谢修德走了两圈,还不住打量:“你说的不错,孤男寡女在一处总是不好。” 谢修德见她松口忙松了一口气,结果又听得她说:“可是我一个弱女子,没有亲人依靠,没有家财傍身,能走到哪里去呢?” 谢修德见琼枝愁眉不展的模样,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姑娘不会赖上自己了吧? “我瞧你长得不差,又是个通晓文墨的,又未曾娶妻。”琼枝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嫁给你如何?” 谢修德傻了眼,结结巴巴道:“不可,不可……” 琼枝瞪大了眼,哼了一声:“有何不可?我长得好看,还很勤快,又不要你给彩礼,娶了我你得省多少事儿?难不成你还嫌弃我?” 谢修德苦笑一声,连连作揖道:“姑娘莫要如此,我并没有瞧不起姑娘的意思。只是你也看到了,我就只有一间破茅屋,家中没有积蓄,也没有余粮,嫁过来定是要受苦的。姑娘何必如此。” 琼枝哦了一声,又道:“话虽如此,可我最不怕的便是吃苦了。” “况且,方才你那个仰慕者骂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听见的人也不少,我自认行的端坐的直,不怕这些,可他们却不明就里,万一真以为我是这样的姑娘,我还能嫁出去吗?” “即是你的仰慕者惹的烂摊子,当然得由你来收拾。” 谢修德自觉还是挺能言的,可对着面前这个言笑晏晏的姑娘时,脑子一片空白,什么话也想不出来了。 谢修德照顾琼枝的时候,总是那她气力不支落在那叫石头的孩子手上的事儿笑话她,琼枝已经记恨许久了,带着这个机会自然是要好好的报仇。 原本她也不是真的要嫁,不过只是想逗逗谢修德罢了,可见到面前的谢修德涨红了的脸,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李家姑娘因为你毁了我的名节,你要对我负责!”琼枝收起玩笑的面孔,认真道。 谢修德抓紧了手中的书卷,紧紧抿着薄唇,思量一二,又认真的看向琼枝:“姑娘是认真的?” “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 谢修德有许多顾虑,他无父无母,又身无恒产,哪个姑娘嫁过来都是吃苦的命。这也便罢了,他一心向学,如今虽在长水镇做教书先生,可再过几年必定是要去挣一挣功名的,说不得还得变卖那一亩三分地筹那赶考的银子。 他对女色之事一向不甚热衷,又晓得自己的情况,不愿意拖累好人家的姑娘,因此每每张家婶子过来做媒,他都是婉言相拒的。 “你看我这认真的样子,像是儿戏吗?”琼枝不悦的问道:“我无父无母,没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规矩,只要你肯娶,我就敢嫁。” “你就说吧,你娶不娶我?”琼枝问。 许多年后,琼枝都忘不了那时谢修德的模样,笑容明朗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羞涩,仿若阳春三月的和风吹过春水,撩拨的人心里痒痒的。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谢修德望着眼前女子盛满认真的眸子,不由吟出这样一句来,待看见琼枝脸上的不解,又笑着添了一句:“我愿意娶你,琼枝。” “世间之事,大抵都是注定的,就像我与谢郎。”琼枝抿唇一笑:“明明从未相识,他却偏偏愿意娶我。” 说着说着,她眼里便闪烁着泪花:“他什么都不晓得,却愿意娶我……” 姜蘅之沉默半晌,道:“人妖殊途,你们之间终究是有违天道,不可能有善终的。你明知如此,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我……我舍不得。”琼枝泪眼朦胧的望着那青衣男子,“山中虽然自在,可是也太寂寞了些。他对我好,我不想放开。” 琼枝的话颠三倒四的,可周余容却听出了她的意思,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望着水雾蒸腾的河面,幽幽问道:“你生前,也算拥有过,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宁愿孤零零的飘荡在外,也不肯轮回投胎?” 琼枝转过头来回望她,眼里有诉不尽的愁情:“我是妖,违了天道,哪儿还有轮回?我不怕死,可是我怕,若连我都死了,这世上谁还记得谢郎,谁还记得我,谁还记得我们曾经相爱呢?” “你说错了,不是拥有过便能无牵无挂,正是因为拥有过,才更舍不得放手。” 姜蘅之蓦然无语,情爱之事她的确参不透。 两相沉默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隐隐带着激动与忐忑:“这镯子,可是姑娘的?” 姜蘅之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连指间都变成了青白之色,她将伞面压低,遮住大半张脸,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她垂着眼,未曾看见男子的脸,只看见那微微泛着红色的镯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在指间,再往上看,便是绣着云纹的月白色衣袖。 “这镯子,可是姑娘的?”男子见姜蘅之不答,又问了一遍,语气中的激动愈发明显。 姜蘅之冷淡的道了一声是,便静静地立在原地,不肯吭声。 “阿宁,我终于找到你了。”男子低低的叹了一声,话里深藏的庆幸与喜悦叫人动容。 姜蘅之却笑了一声:“公子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阿宁。” 她将伞抬高,对男子道:“镯子是我的,可我不是什么阿宁。” 面前公子的笑意生生僵在脸上,他仔仔细细的看着姜蘅之的脸,不放过一丝漏处,慢慢的,那张好看的脸上渐渐浮出了失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是在下认错了,姑娘莫怪。”男子看着姜蘅之,有些颓丧道,最终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这镯子,可有前主人吗?” “我在玉石铺里看见的,觉得有眼缘,便买下了,至于前主人……我却不知它究竟有没有。”姜蘅之面色不变,很是自然的撒谎道。 “是在下唐突了。”男子看她神情不似作假,便也信了七分,“姑娘莫怪。” 姜蘅之冷淡道:“无妨。” 男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急急赶来的潆洄打断了。 “你想做什么?!”潆洄找了许久,终于在桥上找着了姜蘅之,本是很高兴的,可见到她身侧的男子,便不那么高兴了。 姜蘅之长相不俗,每回出谷都有不知所谓的人前来纠缠,可真是恶心死个人了。潆洄没听见男子说的话,只见他站的离姜蘅之近些,便以为又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登徒子。 “我们姑娘岂是你能肖想的!”潆洄三两步冲到姜蘅之面前,一副母鸡护犊子的模样,还气势汹汹的推了男子一把,稍稍同姜蘅之拉开了些距离。 她瞪着眼瞧眼前衣着华贵的男子,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待看见他手中那只镯子的时候,面色大变,道:“这镯子如何在你手里?” 这镯子分明已经送给了那小姑娘,怎么又落到眼前这男子手上了?难不成…… “你把小姑娘她们怎么了?” 苏行舟被她不分缘由的推了一把,又说什么“小姑娘”的,心情好不到哪里去,想到原是自己唐突了旁人,怪不得旁人,便想着道个歉了事。 待看清潆洄的脸时,神情骤变:“清溪,你是溪?” 他一把抓住潆洄的手臂,焦急的问道:“你还活着,阿宁是不是也活着?你告诉我,告诉我阿宁在哪里!” 男子的手像铁一样箍的紧紧的,潆洄挣了两三回都挣不开,不由怒了:“谁是清溪?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是不是你说的那个清溪!” 男子没料到她突然恼怒,一时没注意手上的劲道便松了松,潆洄趁机挣脱他的桎梏,往后退了好几步,恼怒的瞪着他。 “你说的什么清溪,什么阿宁,我一个也不认得,休要再纠缠了!”说着,潆洄又搭上姜蘅之的胳膊,道:“姑娘,咱们走,别理会这个疯子。” 苏行舟被人叫了疯子也不在意,只呆呆的站着,一会看那风血玉镯,一会儿又看着姜蘅之主仆,目光深沉,不晓得在想什么。 潆洄只觉得他的目光奇怪的很,盯着人头皮发麻,连忙拉着姜蘅之走了,待走远了,才放下心来:“谷主,您没事儿吧?” 姜蘅之没有理她,一双眸子如古井般幽幽的将她望着:“不是说好了分道扬镳吗?你来做什么?” 潆洄笑了,原只晓得姜蘅之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却不晓得她还会使小性子,一时有些新奇。 “谷主,我错了。”潆洄不怕她的冷脸,反正她脸皮一张很厚,贴贴冷脸也冻不着自己。 “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一回吧?”潆洄眼巴巴的瞅着姜蘅之道。 姜蘅之别过头去,径自往前走,理也不理潆洄。 潆洄也不恼,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姜蘅之突然想起什么,突然转身,潆洄没留神,便直直的撞了上去。 “谷主,您没事儿吧?”潆洄顾不得捂撞到了的额头,紧张兮兮的看着姜蘅之。 “无事。”姜蘅之被她看的不甚自在,简短的回了一句。 然后越过潆洄,对一直跟在后面的琼枝道:“你不肯入往生,魂魄日日游离在外,被尘世中的生气所损。若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日,你的魂魄也会消散的。” 琼枝道:“我晓得。多一日,是一日,我只想多看看他。” 姜蘅之点点头,道:“既如此,我便不多言了。保重。” 琼枝颔首,郑重的行了一个礼:“多谢姑娘。” 姜蘅之知晓她是为先前用灵力帮她固形一事谢她,只微微笑了笑,权当应了她这一声谢。 琼枝不是活人,等闲之人是看不见的,潆洄不会槐南秘术,自然也见不着。她只见着姜蘅之自言自语,一会儿专注的看着虚空,一会儿朝着虚空笑,她顺着姜蘅之的视线瞧了瞧,却是什么都没看见,可把潆洄急坏了。 “谷主,”潆洄忐忑的拉了拉姜蘅之的衣袖,问道:“您没事儿吧?” 这模样可不就像旁人说的什么鬼上身吗?不是吧?谷主那么厉害的人,要是被鬼上身那还了得? 对了,鬼上身该怎么办来着?贴符纸?还是烧死?潆洄纠结的看着姜蘅之,可这人是谷主……若是要烧死,她真要下手? 姜蘅之全然不晓得她一瞬间便想了那么多,只是略有些疑惑的看了潆洄面带纠结的脸,低声应了一句:“没事。” “啊?”潆洄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姜蘅之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难不成你希望我有事儿?” 潆洄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干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哪儿有,哪儿有,我这不是忧心谷主,牵挂谷主吗?” 这样溜须拍马的话,潆洄已经说顺溜了,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如今她已能做到面不改色的胡言乱语,着实是一大进步。 姜蘅之没搭理她,只是说:“走吧。” “诶,咱们去哪儿啊?”潆洄见姜蘅之转身就走,赶忙问道。 姜蘅之头也不回,轻飘飘的留下一句:“找个地方好好清算咱们之间的账。” 潆洄立马蔫了,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跟在身侧,心中盘算着这次死赖着姜蘅之是不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想着想着,潆洄不由自主的往身侧飘了好几个幽怨的眼神。 姜蘅之的余光略过潆洄那张凄风苦雨的脸,小小的勾了勾唇角。 “还不快些,磨磨蹭蹭的是要我亲自背着你走吗?”姜蘅之板着脸问道。 潆洄啊了一句,而后又急急摇头道:“不是不是……” 她悄悄地瞥了一眼姜蘅之,颇为嫌弃的想:您这小身板,能背的起我才怪……我还怕摔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姜蘅之带着潆洄行至一个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小二凑上来,殷勤的问道:“客官喝什么茶?可还要什么吃的?” 姜蘅之往里走,随意报了几个糕点的名字,便打发走了小二。 她坐在窗边,望着窗外出神,转过头来见着潆洄还在那儿站着,不由诧异的问:“你怎么还站着?坐下吧。” 潆洄见姜蘅之一脸严肃,有些胆怯,苦着脸道:“谷主,我不敢……” 姜蘅之似笑非笑:“你有什么不敢的?” 潆洄只得坐下。 姜蘅之斟了一杯茶,递给潆洄。 潆洄受宠若惊的接过,心中愈发忐忑。 谷主何曾那么平易近人过,这不对啊! “昨日之事,我并未怪你。”姜蘅之顿了顿,继而道:“我的的确确,取了周余容的命。” 潆洄愣怔了一下,随即站了起来,急切的问道:“您为何要这样做?取人性命这可是要天谴的!难道您忘了答应过前谷主什么吗?” 姜蘅之伸手打断她,平静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潆洄见她漠不关心的模样气的想骂她,明知会有什么后果,还要继续做,这是傻了吗? “这世上,总有一些事情,是由不得你不去做的。” 潆洄对着那样一双平静的没有一丝情感的眸子,一时忘了反驳。 “可是人就一辈子,为什么非得这样逼迫自己?”潆洄不解:“高高兴兴的过一辈子不好吗?” “谷主,我们回槐南谷去吧?不要理会这样的事了,才刚开始,还有收手的机会。” 姜蘅之望着潆洄,目光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她说:“潆洄,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我不会回头。” 她止住潆洄的动作,对她说:“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应该知晓一些事情,至于是走是留,全由你自己选择。” 潆洄懵懂的看着姜蘅之,似是不晓得她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姜蘅之见她这样子,心中不忍,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在这儿留一日,你好好想想。若是想通了,愿意走了,便回槐南谷去吧。” 潆洄听她这样说,忙问道:“谷主……您不回槐南谷了吗?” 姜蘅之微微颔首。 潆洄备受打击,失魂落魄的往门外走。 临到门口,又似想起什么,回头问姜蘅之:“您今日不会又丢下我吧?” 潆洄语气中的不安如此明显,让姜蘅之冷硬许久的心软了软,她难得柔和道:“我不走。” 潆洄点点头,便走了。 姜蘅之和衣躺在床上,想起方才那个执着风血玉镯的男子,鬓若刀裁,一双眸子似含着粼粼水光,只一眼,便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的确是一副好相貌。 姜蘅之心中烦闷,翻了个身,将叠的整齐的锦被展开,胡乱的搭在自己身上,便沉沉的睡去了。 这一觉,歇的并不安稳。 许久未曾做梦的她,难得的做了一个梦。 一个穿着嫩黄衣裙的小姑娘,如蝴蝶一般杏花林中穿梭,脸上扬着的明媚笑容,让人见了心情都不由自主的飞扬起来。 她一边跑,一边笑,冲着身后的身影道:“哥哥,你快来!快来追阿宁!” 姜蘅之这才注意到,小姑娘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男孩儿。那男孩儿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既不跑快些去追小姑娘,也把握着距离,不让她离自己太远。 “阿宁跑慢些,我追不上了!”男孩儿还故意装作追赶不上的模样,气喘吁吁道。 “哥哥真笨!”小姑娘不晓得男孩儿是故意让她,回头笑眯眯的做了个鬼脸:“连阿宁都跑不过,羞羞羞!” 男孩儿不以为意,只是道:“阿宁,你且小心些,莫要摔着了!” 小姑娘眼瞧着男孩儿就要抓住自己,连忙转身要跑,结果转身太急,一不小心就直直的坐到了地上。 小姑娘扁着嘴就要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显得委屈极了。 男孩儿见小姑娘摔了,连忙跑了过去,蹲下来望着要哭不哭的小姑娘,担忧道:“阿宁,你疼不疼?还能不能走路了?” 那个叫阿宁的小姑娘见男孩儿着急,硬生生的将眼泪憋了回去,道:“不疼。哥哥,阿宁不疼。” 小姑娘笑眯眯的,大大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唇角边上的两个小小的梨涡显得乖巧极了。 姜蘅之见她笑,不由也笑了。 男孩儿见她还笑,虎着脸训道:“还笑呢?叫你慢些跑,你就不,这下倒好,把自己摔惨了吧?待会儿舅舅舅母问起,看你怎么说!” 小姑娘非但不惧,还笑嘻嘻的道:“哥哥会帮阿宁的,阿宁才不怕!” 男孩儿气得嘟囔一句:“你且瞧着吧!我才不帮你!” “还走不走的了了?” “走不了了……”小姑娘调子长长的,声音软软的,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男孩儿,可怜兮兮的道:“这地太硬了,不好!阿宁的屁股都摔疼了啊!” “我要哥哥背!” 男孩儿嫌弃道:“自己摔跤了还嫌地硬……” “你都是大姑娘了,可不能老是叫人背。” “我才不是大姑娘呢!我才五岁!还是小姑娘!”小姑娘不服气道。 虽然话里话外都是嫌弃的意思,男孩儿还是顺从的将后背给了小姑娘,小姑娘笑弯了眼,一把跳上男孩儿的背,双手紧紧地搂着男孩儿的脖子。 男孩儿的身形晃了晃,到底没有栽下去。 “诶诶诶,快松开,我要被你压死了!” “你可少吃点儿吧!再胖我就背不动你了啊!” “长大成个胖姑娘,可就没人要了啊!” 小姑娘也不生气,扒拉着男孩儿脖子的手紧了紧,道:“哥哥,你要是再说阿宁胖,阿宁就要告诉姨父你欺负阿宁,让姨父训你!” 小姑娘自觉扳回一局,肉乎乎的脸蛋上挂满了狡黠的笑容。 男孩儿笑道:“你要是敢和父亲说,我就不帮你在舅舅舅母面前说好话了。” 小姑娘趴在男孩儿略显瘦弱的背上,声音闷闷的:“哥哥最坏了,也不知道让着阿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小姑娘的眼睛生的极美,像琉璃似的纯净无暇,眼里还带着不经世事的天真,脸上洋溢的大大的笑容似是朝阳一般,直直的晃进人的心里,照的人暖意融融的。 姜蘅之心中动容。 她竟有些羡慕起这小姑娘了。 梦里的画面转了一转,那个笑容天真的肉乎乎的小姑娘长成了豆蔻年华的亭亭少女,笑容依旧美好,只是却不似从前一般无忧无虑。 “哥哥!”女孩子见到当年会哄她的男孩儿,像小时候一样,笑得眉眼弯弯。 “阿宁……”只是男孩儿却不像女孩这样欢喜雀跃。 “阿宁……你喜不喜欢顾黎?”男孩儿犹豫着问道。 “喜欢啊!”女孩子笑:“他对我很好。” 男孩儿有些低落,还是强打起精神打趣道:“你喜欢就好,若是他对你不好,你就同哥哥说,哥哥去教训他!” 姜蘅之虽看不清男孩儿的脸,却也猜到男孩儿大概很是落寞。 女孩子却仿佛看不出来似的,笑着道:“哥哥,你和姨父远在边疆,便是有心也无力啊!”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就别担心了。” “……我知道了……” 姜蘅之突然有些难过。 他们渐渐长大了,却也在不知不觉间疏离了。 从前那个会撒娇痴缠着男孩儿的小小姑娘,如今也晓得了什么叫做男女有别,就连说话,也有丫鬟远远的看着。 姜蘅之看见男孩儿落寞的背影,心中有些酸涩。 “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姜蘅之瞧见小姑娘鼓起勇气,朝着男孩儿的背影跑去,在他惊诧的目光中拉住他的衣袖。 “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小姑娘跑的脸有些红,望着男孩儿一字一顿道。 她将脖子上那块玉摘下,郑重的递到男孩儿手上,道:“听闻这块玉很有灵性,可以帮人挡灾受厄,我在这儿,也没有什么灾厄需要它挡,就转赠给哥哥了。” 她小心翼翼的觑着男孩儿的脸色,“哥哥不要推辞,战场上刀箭无眼,若它真有灵性,也能替你挡挡灾。” 她将那块玉塞到男孩儿手里,便疾步走了,没两三步,又回过头来,道:“你同姨父一定要平安,姨母等着你们……”小姑娘咬了咬唇,又添了一句:“我也等着你们平安归来。” 说完,小姑娘便走了,连头也没回。 男孩儿握着那块玉,怔怔的望着小姑娘远去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成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姜蘅之见他笑,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原以为这便是梦里最后一幕了,没想到,画面陡然一转,映入眼帘的是极尽奢华的寝居。 层层纱幔悬在梁柱上,轻风一吹便微微扬起,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还袅袅的升起丝丝缕缕的青烟,紫檀木桌上摆着的豇豆红釉莱菔尊里的几支白色杏花还犹自生香。 姜蘅之绕过挡在眼前的绘着山水的屏风,走进内间。 一个梳着望仙髻的少女端正的坐在妆台前,铜镜中映着的那张褪去了青涩的面庞越发美丽,眉如远岱,眼含秋水,抹了口脂的红唇轻抿,蓦然就显出不怒自威的气势来。 她站了起来,走到燃着的红烛前,望着那跳动的烛火出神。 一袭正红金丝绣飞凤的十二破月华裙衬得她身段玲珑,端丽非常。 “清溪。”女子唤道。 身侧的侍女应了一声,又默默地立在原处。 “今日……今日非比寻常,”女子的声音有些涩然:“你若是要离开,我绝不怨你。” “若是现在从密道离开,应是来得及的。” 侍女平静的看着女子,眼里闪过心疼:“奴婢不走,奴婢一辈子都陪着您。” 女子转过头去,看着侍女诚挚的表情,面上的冷肃之色松了松,道:“我晓得你忠心,可是清溪,你若是不走,今日就只能随我死在这处了……你还年轻……” “奴婢哪里也不去。您比奴婢还小,就莫说这样的话了。”侍女坚定道:“您不走,奴婢也不走,便是死,也很甘愿。” “如此,”女子叹了一口气,道:“是我拖累你了……” 侍女微微一笑,道:“奴婢心甘情愿,您不必愧疚。” 女子不再拒绝,她转身望了望这处处精致的寝居,执了那灯盏便往外走。 姜蘅之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看见跳跃的烛火几乎灼伤她的手,莹白的手留下一圈红印。 女子似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面色不变,用烛火将寝居内挂着的纱幔,立着的屏风,所有能燃起的一切统统点着。 侍女平静的跟在女子身后,自始至终都未曾有过劝阻之言。 火势冲天而起,带着将一切都燃为灰烬的气势,熊熊火光将将寝居照得通红,腾腾的热气扑面而来。 女子将烛台一扔,望着被热气冲上半空漂浮着的灰烬,笑的冷淡又讽刺。 她回身坐在贵妃榻上,平静的倒了一杯茶,“清溪,你怕不怕?” “不怕,跟着您,奴婢去哪儿都不怕。” “那便好。” 女子将茶倒在地上,连连重复了三遍这样的动作。 “三军将士枉死,黎明百姓饱受流离之苦,绵延百年的魏国国破,若是苍天有眼,定叫我化作厉鬼,也好叫我早日向他们索命。” 火势很快蔓延到了内间,不一会儿,便有火苗窜上了女子的华裳,原本的锦绣化作寸寸星光,渐渐化作虚无。 她最后拥抱了一下那泪流不止的侍女,道:“清溪,我们来世还要再见。” 姜蘅之蓦然从梦中惊醒。 初春尚且带着料峭的寒意,姜蘅之一坐起,便觉得冷意铺天盖地的向自己袭来。 她沉默的裹紧了锦被,抬手想擦擦额头的汗,却不料摸到了满脸的泪水。 梦里最后见到的,只剩下那通红的似乎要吞噬一切的漫天的火光。 那样真切,那样真切,真切的让姜蘅之几乎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热气以及大火包裹着自己的那灼人的痛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姜蘅之坐了一会儿,呆滞的目光直直的望向窗外。 嫩黄的柳叶已经吐芽,雨过天青后更显清新。 街上琐碎的吵嚷声传进她的耳中,让她稍稍安下心来。 这不是在梦里了。 没有大火,没有自焚,也没有……那个青梅竹马的男孩儿。 她从床上下来,将头发打散,准备重新梳一遍。 姜蘅之刚拆完头发,便觑见琼枝穿墙而入,神情焦急,似在寻些什么。 看见姜蘅之,琼枝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她急急的攀上姜蘅之的手,拽着她就要往外走。 可她如今只是个鬼魂,岂能真的将姜蘅之拽动,不过只是一时情急忘了。 “何事寻我?”姜蘅之一边梳着头发一边问。 “姑娘帮我!”琼枝说着眼泪就要往外掉。 姜蘅之瞥了她一眼,便晓得她定是为了那谢修德而来。 “谢修德出了何事?” 姜蘅之这话一出,琼枝的泪水便再也止不住,神色凄惶道:“我要将谢郎害死了……” “你?”姜蘅之反问,且不说琼枝如今只是一只鬼,哪里有什么能害人的本事,单论她对谢修德那几百年都不变的心思,便绝无可能动手害谢修德啊。 “不是我,不是我!”琼枝这回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连忙道:“是……是那只黄莺……” 琼枝对陪在谢修德身边的那只黄莺心里不是不别扭的,只是她时间不多了,总有魂飞魄散不得不离开他的那一日,那只黄莺能代替她一直陪在谢修德身边,她也能放心些。 谁曾想,那只黄莺原就不是心怀好意的。 她陪在谢修德身边,只是觉得这样方便日后撷取阳气,以提高自身的修为。 琼枝眼睁睁的看着那只黄莺施法让谢修德晕过去,又眼睁睁的看着她将谢修德的阳气吸走。 她看着那张同她如出一辙的脸,心中很是惶然。 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那只恩将仇报的黄莺并不是她,却也没办法释然。 她一边看着扬长而去的黄莺,一边看着被吸光阳气生死不知的谢修德,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突然之间,姜蘅之的面孔在她脑海中闪过。 “姑娘,你既能看见我,想必也是个高人,”琼枝泪眼婆娑道:“求您救救谢郎吧!他快不行了啊!” “迟早都有一死的,你救得了这一回,能救得了第二回吗?”姜蘅之问道。 “你可别忘了,你自己也不剩多少时间了。他命中合该有这一劫,你何必往自己身上再添一笔债?” 琼枝愣愣道:“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他死,起码在我离开之前,我想看他好好的……” 姜蘅之望着镜中的自己,恍然想起梦中的姑娘,她死之前,好像也是梳了一个望仙髻。 “念你一片诚心,我与你走这一遭吧。”姜蘅之叹了一口气,对琼枝道:“你且带路,我可不识得去谢家的路。” 琼枝愣了愣,然后又破涕为笑:“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姜蘅之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原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也不打算插手这桩事,只是不知为何想到了梦中那个有些落寞的背影,突然就生出了几分愁情。 她不想见琼枝也是如此。 到了谢家,姜蘅之才见着琼枝口中那个被吸干了阳气的谢修德。 桥边远远一望,姜蘅之虽没看清谢修德的脸,却也晓得他身姿挺拔,是个温文的男儿郎。 可如今躺在这儿的谢修德,面色青黑,一身皮似失了水分狠狠皱起,连身影也瘦削了不少。 哪儿还有半分俊郎的模样! “谢郎!”琼枝再见谢修德这副模样,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她扑倒谢修德旁边,想要抬起他的头,手却从他的肉体直直穿过,别说抬起,便是触碰,都成了徒劳。 她哭的更厉害了,低声一遍又一遍的喊他的名字。 “他便是活着,也听不到你唤他的。”姜蘅之提醒道。 “姑娘,他还能救吗?还能活吗?” 姜蘅之上前仔细的瞧了瞧谢修德,随即有皱了皱眉。 琼枝见她脸色不佳,心中一咯噔,迭声问道:“谢郎还能活吗?” 姜蘅之没有应她。 她未曾料到那小小的黄鹂精竟也敢将事情做的那么绝,生生将人的阳气吸了个一干二净。只是她道行不高,一下子吸了那么多阳气,恐怕也不好受。 只是这谢修德倒是棘手了。 本就是枉死,魂魄盘踞在身体里不肯离去,又失了灵气滋养,魂魄备受煎熬。 槐南谷不是没有起死回生之术,只是谢修德没了阳气,无论如何也回不了生。 她沉默的看了谢修德一会儿,对琼枝说:“他能救,只是……” 琼枝连忙道:“只要能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什么都可以?”姜蘅之问。 “什么都可以。”琼枝一瞬不瞬的望着她,坚定道:“反正我也要魂飞魄散了,早一些晚一些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若是能最后再为谢郎做一件事,便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是不怕的!” “他阳气尽失,是活不过来的。”姜蘅之缓缓道:“若是你以自身为养分,将他失了的阳气填补上,说不定能叫他起死回生。” 琼枝舒了一口气,犹疑的问:“只消这样便可吗?不用旁的了吗?” 姜蘅之神情复杂的望着琼枝。 琼枝天生晓得如何修行,若非有了红尘羁绊,来日必能得道。可她为了谢修德,甘愿放弃了这条坦途,又为了他,终日浑浑噩噩的游荡着。 她方才说的那声“可能”,不过是故意为之,却没料到,琼枝竟也愿意为这么一点点的可能,愿意将自己的魂魄献出。 真是痴人呐…… 姜蘅之心中叹了叹,道:“你天生天养,生下来就晓得如何修行,虽然如今死了,可从前那些灵力还未散,是极好的大补之物。” “你可以将他救活,可这得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姜蘅之道:“若非自愿,他便是活了,也不能长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甘愿甘愿,”琼枝忙不迭的点头道:“我自然是心甘情愿的。” “姑娘若是有法子,不若早些动手吧,早一些也好叫谢郎少受一些罪。” “你可真的想好了?”姜蘅之看着琼枝,不知怎的却想起了那个痴心的沈溆。 一个两个,都是甘愿为爱而死。 情之一字,果真最是误人。 “没有什么好想的。”琼枝洒脱一笑:“还是姑娘你方才说的那句话,人总有一死,这世间万物也是一样,没有什么是不会消亡的。” 说到这儿,她有些低落:“哪怕是我一直执着的,不肯忘怀的与谢郎的回忆,也终究会消失的。” 姜蘅之不会安慰人,只好沉默。 琼枝又释然一笑:“不过我想开了。是不是会消散有什么要紧呢?哪怕谁都不记得了,我与谢郎也是真真正正情投意合过的,这段情,是的的确确真真切切存在过的。” “我曾记得便好了。” 姜蘅之不知想起什么,面上也渐渐染上了一丝愁绪,不过只一瞬,便消失了。 “你既如此说,我便帮你这一回。”姜蘅之定定的看着琼枝:“只是,你却要受不少苦头了。” 琼枝用自己的魂魄填补谢修德却缺失的阳气,这与那些心术不正的妖精吃魂魄以提高修为的手段其实是一样的,吞噬者要将那不属于自己的魂魄吸收,与自己的魂魄相契合,必定得先受一番折磨。 可谢修德已经是个死人,哪怕是魂魄迟迟不肯离去,那也终究是个死人。这样脆弱的身子,早已承受不住克化魂魄时那蚀骨的疼痛了。 为今之计,只有炼化魂魄这一条道儿可行。 “我不怕。”琼枝笑道:“当年那道士的符纸和桃木剑也厉害的很,我也一样挺过来了。只是炼化魂魄而已,哪能比得上被桃木剑穿心的痛苦啊。” 琼枝晓得姜蘅之屡次说起这些,都是为了让她三思而行。她感激姜蘅之的好意,因此故作轻松的说着。 “那便开始吧。”姜蘅之道。 琼枝默默的看着姜蘅之往谢修德的桌案哪儿去,突然蹦出一句话:“姑娘,您原本是最心善不过的人,为何非得装出这样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姜蘅之看见香炉,刚想拿起,便听得琼枝这样问,手上的动作便顿了顿。 良久,她才道:“你错了,我可不是什么心善之人。” 她拿起那盏小巧的香炉,“可不是所有帮你的人都是好人。” 谢修德是读书人,讲究的很,读书前必要焚香净手,以示心诚的。这盏鎏金饕餮纹三足鼎香炉,在这破旧的屋子里也算是鹤立鸡群了。 “可你是。”琼枝道。 姜蘅之无甚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默默的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 “姑娘,你该多笑笑的。” 姜蘅之一边往香炉里添香,一边道:“难过的事情太多了,笑不出来。” 琼枝:“……” 姜蘅之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后,从袖中抽出手帕,仔细的擦了擦手。 “你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她问道。 琼枝的表情突然鲜活了起来:“我就说姑娘您人好,这地府里招魂的黑白无常,可不会问人有没有什么未了心愿的。” 姜蘅之无言以对。 “你又未曾去过地府,如何晓得牛头马面不会问?” 琼枝很是奇怪的反问道:“话本里头都是那么写的,难道错了吗?” 姜蘅之:“……” “写话本的都是活人,你觉得他们去过地府?”姜蘅之不可思议的问道。 琼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还真没想过这些……不过说到什么未了的心愿……”琼枝托腮想了想,道:“除了谢郎,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她低头不舍的瞧着谢修德,哪怕如今他面容可怖,琼枝看着他的眼神也如同看着稀世珍宝。 “若是姑娘愿意,待他醒了,帮我转告一句话吧。就说,有一个姑娘一直牵挂着你,牵挂了你一辈子了。”顿了顿,琼枝又摇了摇头:“还是别了,他如今已识不得我,这样说岂不是叫他徒增烦忧?” 琼枝眉眼间有些寂寥:“只叫他好好活着便好了。” “你倒是放得下。”姜蘅之道。 “因为我舍不得难为他呀!”琼枝微笑道。 姜蘅之焚了香,袅袅的青烟从香炉里钻出来,一股清甜的气味溢满了整间屋子。 她使了个术法,将那青烟聚到琼枝身侧,又割破了手指,轻轻点到琼枝的额头上。 指尖的鲜血在琼枝额头凝聚,如朱砂般艳丽。琼枝有些素淡的眉眼因额头这一抹鲜红陡然艳了起来。 可琼枝可没心思关心这些,如今的她只觉得身上像是被烈火炙烤着一般,痛苦的不得了。 她说错了,这可比当日那臭道士的桃木剑厉害多了。 她疼的眉头紧皱,清秀的脸皱成一团,嘴唇紧紧的闭着,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姜蘅之瞧她疼的几乎化成了虚影,心中不忍,将灵力缓缓送到她体内。 琼枝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渐渐舒展开来,虽还是灼痛不已,可比起方才的生不如死,还是好了数倍不止。 她费力挤出一个笑,哆哆嗦嗦道:“我就说姑娘心善。” 姜蘅之见她身此时还说这样的话,不知为何,眼中有些泛酸。 朦胧间,她仿佛看见琼枝不舍又眷恋的眼神,勉强笑了一下,道:“我会告诉他,叫他好好活着的,莫要担心。” 那道身影化作半个拳头大小的凝实的圆球,周围还泛着星星点点的白光。 姜蘅之动手将之引到谢修德身上,谢修德突然用力的挣扎起来,姜蘅之眼疾手快的将他按住,腾出手来将琼枝的魂魄引导归位。 谢修德青黑皱起的皮肤以肉眼可见速度恢复,不过几息之后,便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她看差不多了,便从桌上拿了一杯茶,将香炉盖子掀开,将那冷茶缓缓倒入香炉里,满室的清香瞬间消失殆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姜蘅之盯着香炉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觉得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谢修德醒了。 谢修德狼狈的从地上站起来,拂了拂衣衫上的灰尘,又慎重对姜蘅之长揖道:“谢某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姜蘅之默不作声,见他眉眼间并无不耐之色,心中叹了一叹。 “不必言谢。”姜蘅之拂手。 谢修德听言,便站直了身子,他的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似是在寻些什么,而后又看向姜蘅之,欲言又止。 姜蘅之心情不算太好,并不想理会他,便准备打道回府。 谢修德见她要走,连忙叫住她。 “姑娘,姑娘可知,琼枝在哪里?” 姜蘅之回过头,犹疑的问:“你知道琼枝?” 她不知道那只谢修德口中的“琼枝”,是不是她所知道的琼枝。 万一他说的是那只黄莺呢? 姜蘅之想到这种可能,眸光冷了些。 谢修德不知她为何变了脸色,却还是如实道:“我记得她。” 姜蘅之垂下了头,良久,抬头看向尚且带着几分希冀的谢修德,问道:“今日之前,你可记得她?” 谢修德想了想,摇了摇头。 “今日仿佛突然记起了许多事,只是朦朦胧胧,都瞧不清楚。”谢修德疑惑道:“可我从来未曾经历过这些。” “……我看不清她的脸,可我听见她对我说。她叫琼枝。” 姜蘅之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了。 谢修德能活,皆是因为有琼枝的魂魄补缺,如今琼枝的魂魄与谢修德的已经融为了一体,自然也有了属于琼枝的记忆。 那是前尘,谢修德早已忘了的,他与琼枝的前尘。 想必是琼枝不想叫他知晓这些之后不快活,便用自己仅存的灵力将这些前尘往事封存了起来,琼枝的灵力连维持自己的身影都勉强,封存记忆自然也有疏漏,因此才叫谢修德雾里看花似的看见了前尘的片段。 既如此,她是否该顺着琼枝的心意? “她死了。”姜蘅之纠结半晌,终是实话实说。 她想,谢修德有只晓得的权利。 以为对方好的名义独自决定将记忆抹去,让他一辈子不知内情的活着,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若是他想知道呢?若是他宁愿痛苦也不愿意忘怀呢? 其实姜蘅之心中也是存了私心。 琼枝付出这样大的代价,若是谢修德什么都不知晓,未免对琼枝太不公平了些。 “她死了?”谢修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又愣愣的问了一遍,不知是问姜蘅之,还是在问自己:“她竟死了?” “她不是答应了要好好活着吗?怎么就死了?”谢修德显得有些痛苦。 姜蘅之惊讶的看着谢修德,“你想起来了?” 谢修德愣愣的看着她,茫然的问:“我想起什么了?” 姜蘅之道了一声无事。 谢修德这模样,想起当年不过是迟早的事,琼枝瞒不了他一辈子。 “你其实不必如此伤怀,”姜蘅之道:“她其实,一直在你身边。” 谢修德怔怔问道:“她可曾,留下什么话?” 姜蘅之说:“她说,让你好好活着。” 她看见谢修德面上毫不遮掩的痛苦之色,又添了一句:“她还说,只要活着,你们总有再见的机会。” “琼枝……”谢修德喃喃唤道,他扯了扯自己的头发,神情有些痛苦。 姜蘅之没有多留,径自出了谢家。 空气中弥漫着杏花的香气,夹着幽幽的芳草清香,让人不自觉的精神一阵。 她挺了挺脊背,将胸中那口郁气缓缓吐出,心情这才好转了些。 她刚想回客栈,却看见一个人从谢家转角处出来,不躲不避,径直往她这儿来。 姜蘅之视若不见,提脚就走。 “姑娘。”苏行舟唤道,又加紧了脚步转到她跟前挡着。 “何事?”姜蘅之不耐道。 苏行舟是个心思通透的人,见她不待见自己,心中存疑,面上却带着些许恭敬之色,道:“不知姑娘是槐南谷人,今日多有得罪。” 姜蘅之冷哼了一声:“若我不是出身槐南谷,你今日所为便不得罪我了吗?” 她往边上去了去,绕开苏行舟又继续往前走。 “姑娘,”苏行舟跟在她身后,“可是在下做了什么惹姑娘不快?” 姜蘅之勉力压下心中腾腾怒火,转身冷冷的看着他:“莫要再跟着我。” 不等苏行舟有什么反应,姜蘅之便转身走了,走的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苏行舟郁闷的摸了摸脸。 难不成他的脸花了?榆林那些小姑娘,哪个见到自己不是眼含秋波似的,差点将一颗心抛过来?怎的到了临安,这张皮囊好像又不大管用了。 姜蘅之可不管他怎么想,她累极了,没有心思闲逛,便直接回了客栈。 “谷……姑娘……您跑哪儿去了啊!” 姜蘅之刚到门口,便被扑过来的潆洄抱了个满怀,“您跑哪儿去了?我怎么找也找不着您……还以为您骗我了,又要不声不响一个人走……” 潆洄无助极了,天知道她看见姜蘅之屋里空无一人的时候心里有多着急,有多惶恐。 潆洄刚扑过来的时候,姜蘅之整个人都懵了。 她僵着身子任她抱着,极力忍住推开她的念头,勉强放柔了声音,安慰道:“我不是回来了吗?说了会给你时间,就一定会给你的,我什么时候食言过?” 潆洄摇了摇头,泪水簌簌而落,姜蘅之只觉得脖颈处一片温热。 她木着脸看周围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的人,对潆洄道:“有什么事情,上去再说吧,在这儿……” 姜蘅之犹豫了一下,道:“影响不好。” 潆洄的哭声滞了滞,泪眼朦胧间看到许多人带着好奇望着她们,活像是打量着玩杂耍的猴儿似的。 她瞪眼看着他们,却不想惹来了更多的指点,灰心丧气的撒开了抱着姜蘅之放的手,垂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乖巧的站在边上。 姜蘅之被那些窃窃谈论的声音闹得头疼不已,见潆洄放了手,便带着她回了房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想好了?”姜蘅之坐在桌前,问仍旧红着双眼的潆洄。 潆洄点了点头,悄悄的看了姜蘅之两眼,又低下头去。 姜蘅之握着杯子的手转了转,“真的想好了?” 她发现最近愈发喜欢重三叠四的问这个问题了,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这般婆婆妈妈? 潆洄默默地点了点头。 “跟着我可不比在槐南谷自在了,”姜蘅之放下杯子,放在桌上的手渐渐攥成了一个拳头,她倒是没发现自己心底其实也是有那么一点紧张的,“你要知道,我或许,再也不会回去了。” 潆洄沉默不语,姜蘅之突然有些气闷,道:“你若是舍不得谷里的人,便回去吧。” 潆洄蓦然抬头,问道:“谷主,您若是走了,他们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姜蘅之平静的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们怎么办,是他们自己决定的,不是我。” “可是……”潆洄说不出话来,又问了另一个问题:“若是您不再回去,槐南谷怎么办呢?” “谷主,您忘了吗?除了您,没有一个人能担得谷主之名了。”潆洄道:“前谷主就只收了您这一个关门弟子,您若是走了,这些秘术就失传了,槐南谷百年的威名,也将毁于一旦。” “你先前告诉我不能舍弃的是责任,难道槐南谷不是您的责任吗?” 姜蘅之此刻无比的厌恶“责任”二字,因为责任,她失去了最亲最爱的人;因为责任,她失去了原本平静的一生。 她避开潆洄炯炯的目光,道:“若你愿意回去,我便将这谷主之位给了你。” “您说笑吗?”潆洄讽笑道:“让一个全然不会槐南谷秘术的人当谷主……” 姜蘅之自然也知道不妥,她只不过是不想面对这样的闲时,随口一说罢了。 “谷主,我不晓得您究竟有什么放不下的,也不晓得您为何要执意离开槐南谷。”潆洄道:“可是谷主,我愿意跟着您,这是我自愿的,您不必多说。” “想必胡婆婆,张爷爷,还有齐昀,也是一样。” 姜蘅之看着潆洄原本总是挂着没心没肺的笑的面上此刻满是严肃,一时回不过神来。 “我不想拖累你们。”姜蘅之道:“我说过,这是我的事情,与你们无关。” “什么叫做与我们无关!”潆洄红着双眼道:“我们在一起生活多年,难道在你心里还是个外人吗?” “你在槐南谷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对你的?他们待你就像亲生女儿,难道这还不够吗?”潆洄一字一顿的质问道:“齐傻子日日辛苦练功,又是为了谁?还不是担心你在外头受委屈?” “难道这样的我们,在你心中还是不值一提吗?”潆洄说着,又落下泪来。 姜蘅之被她说的心中愧疚,沉默着没有说话。 “从你捡到我的时候开始,我就决心跟着你,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你,一辈子都跟着。”潆洄哽咽道:“我只知道,这个世上,你待我最好。” 姜蘅之别过头去,悄悄的用手绢拭了拭涌出的泪水。 她的动作虽然隐秘,却还是叫眼尖的潆洄瞧见了。潆洄晓得她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此刻定然是心中动容,只是想到她一贯是个争强好胜的,也只当做没有看见。 姜蘅之站了起来,走过去抱住正哭着的潆洄,半晌才道:“原是我的错,”顿了顿,又道:“是我小人之心,狭隘了。” “你说的,我都晓得了。”姜蘅之道:“你的苦心,我也明白。等周余容的事情了了,咱们先回一趟谷里。” “真的?”潆洄问。 “真的。”姜蘅之松开潆洄,面色恢复平静,又变成了那个无情无欲的槐南谷主。 潆洄高兴的笑,那双红肿的眼睛看着更肿了。 姜蘅之将潆洄打发回了自己的房间,抿了一口茶,端了端面容,冷冷的开口:“不知这出戏,客官看的可还满意?” 话音刚落,姜蘅之便瞧见墙上书架渐渐开了一个缝,一个人影从里头缓缓走出,赫然是苏行舟。 “姑娘看着冷了些,原来也是个心软的。”苏行舟笑道,一把折扇摇啊摇,颇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公子看着不是个君子,没想到着实不是个君子。”姜蘅之冷声道:“从前只以为人不可貌相,如今看来不可全信。” 苏行舟并不恼,反而笑了一笑:“姑娘的嘴真利,刀子似的,句句戳人心。” “承蒙夸奖,愧不敢受。”姜蘅之冷笑:“公子也不遑多让,毕竟,我还未曾见过喜欢听人壁角的大家公子。” 苏行舟摇了摇折扇,温文一笑:“姑娘可冤枉在下了,我本住在姑娘旁边,偶然听到几句,怎么就成了听壁脚的小人?” “况且,我可是将这屋子的秘密放在了姑娘面前,难道还不够诚心吗?” 姜蘅之不吃他这一套,仍是端着一副高不可攀的面孔,讥讽道:“恕我眼拙,是在看不出公子诚心。” 苏行舟不以为意,仍是满面笑容,“姑娘这般,可与我曾经识得的一个人像极了。” 姜蘅之心中咯噔了一下,随即镇定,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莫不是公子口中的阿宁吧?” 苏行舟笑道:“是啊。” 他伸手将手中拿着的一枝桃花递给姜蘅之,语气中满含怀念,道:“我记得她最喜欢桃花,不知姑娘可喜欢?” 姜蘅之冷冷的觑着那支桃花,冷哼一声道:“我平生最厌恶的,便是桃花。” “恐怕是公子演惯了一出戏,不晓得并非所有人都喜欢这出戏。”姜蘅之毫不留情的讽道。 苏行舟这装腔作势,故作情深的模样,真真是倒足了姜蘅之的胃口。 苏行舟目光灼灼的看着姜蘅之,似是要在她身上盯出两个窟窿才罢休。 “你是阿宁对不对?”苏行舟问,“你就是阿宁对不对?” 姜蘅之厌烦的甩开他的手,嫌恶道:“公子若是得了呆癔之症,不若去医馆看看,我便不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姜蘅之的疾言厉色并没有吓退苏行舟,他收起那副笑模样,正经的拱手赔罪:“姑娘息怒。” 苏行舟一介贵胄公子,这样谦恭的赔罪实在少见,“只是姑娘实在与在下的故人相似,一时情不自禁。” 好一个情不自禁! 姜蘅之心中鄙夷,她真是厌烦极了苏行舟这副情深似水的模样。 “在下无意中得知姑娘身份,知晓姑娘出身槐南谷,此行,是有事相求。”苏行舟又是一揖。 “还望姑娘援手。” 姜蘅之并不理会他,只自顾自的端起茶盏,将杯中的浮沫撇到一边。 苏行舟见她不理会,很识相的说:“在下晓得槐南谷的规矩,只要姑娘肯出手,在下必有重谢。” 他这般低声下气的相求,倒让姜蘅之稍稍顺了顺气,只是这心中的厌恶却是半分不少。 “哦?”姜蘅之故意顿了顿,装模作样的考虑了一番,说:“你能给什么呢?” “你给的什么是我没有的呢?” 苏行舟噎了噎,他只知道槐南谷并不白白出手,却不知要求这样苛刻。 传闻中的槐南谷,遍地都是奇珍,处处都有秘法,槐南谷中人更是不出世的高人。别人提起槐南谷都满含敬畏之心,不敢露出半分不敬。这样要名有名,要银有银的地方,还能缺什么? “姑娘想要什么?”苏行舟问了一个从前周余容也问过的问题。 “我想要的,你可给不起。”姜蘅之轻飘飘道。 “你给得起的,我却大想要。” 苏行舟此刻面色有些不大好了,连面上那温文的笑意都快维持不住。 哪怕他气性再好,也不肯任由人三番两次的羞辱。 可他想到自己所求的事情,又强迫自己忍耐下来。 “姑娘说罢,只要在下有的,姑娘尽可拿去。”苏行舟道。 姜蘅之心中冷笑连连,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公子这话说的可不当,我与公子无亲无旧,可不敢要什么就说什么。” “只要姑娘说,在下便给。”苏行舟想到近日不甚太平的榆林,咬牙道。 姜蘅之笑了笑,眼里却一片冰冷,殊无笑意:“若我说,我要你死呢?” “你也愿意吗?” 苏行舟面上的笑容便有些僵硬了。 “姑娘真会说笑。”说罢,自己还干干的笑了。 姜蘅之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他,直看的苏行舟自己的装不下去的时候,她突然笑了。 “可不是说笑吗?” “公子直说吧,想要求什么?” 苏行舟还未来得及抛出诱饵,姜蘅之便爽快的应下了,倒打了个他措手不及。 他整了整思绪,恭敬道:“在下有两问,想在姑娘这儿求个答案。” “说来听听?”姜蘅之问道。 “有一件事情,悬在在下心中已久,不知姑娘可否为在下算一算,结局为何?”苏行舟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姑娘既为槐南谷中人,想必也明白在下所言吧?” 他有求于姜蘅之,无非晓得她的身份,晓得她出自槐南谷。 可苏行舟求她,却不表示信任她。 姜蘅之不晓得此刻心中该作何感想。 苏行舟心中想什么,她心中有数。 只是他心中分明急切却故作淡然的模样,叫姜蘅之看了心中难过的很。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姑娘可否为在下解惑?”苏行舟的声音将姜蘅之拉回现实。 她瞥见苏行舟那张带着些许焦急的脸,收起心中那纷乱的思绪,“这是自然。” “昌平十六年,春夏之交,公子会如愿的。”姜蘅之道。 如今六国割据,各自为政,年号也自然不一样。 这昌平,便是梁国此时的年号。 姜蘅之这样说,倒让苏行舟信服了几分,她能平白算到自己来自梁国,手段自然不低。 如今是昌平十五年,若她所言为真,明年自己就可以得偿所愿了。 如此想着,苏行舟面上带出了几分喜色。 “还有一问。”苏行舟不知想起什么,面上的喜色微微敛了敛。 “我想问一个人的下落。”苏行舟道。 姜蘅之皮笑肉不笑道:“她究竟在何处,公子心中不是有数吗?何必多此一举,特意来问?” 苏行舟不信:“她果真死了吗?” 他这些日子总是梦见阿宁,梦中的阿宁还是当年的模样,仿佛从未远去。 姜蘅之定定的瞧着带着几分痛苦的苏行舟,冷笑连连。 欺人先自欺,若是连自己都不相信,如何让别人信以为真? “公子当真情深。”姜蘅之讥讽道:“不是公子亲手将她送上绝路的吗?” 姜蘅之的话他无从反驳,阿宁的死的确是他一手造成。 他亲眼瞧见了阿宁焦黑的尸体,也是他亲手给阿宁入的殓。 苏行舟没有再说什么,有些低落的问姜蘅之:“姑娘为我解惑,可想要什么?” 拥有时不在乎,到失去时才想要挽回,分明是贪得无厌,却做出这样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来,究竟是在哄谁骗谁? “一问千金。”姜蘅之道。 苏行舟稍稍松了一口气,一千两虽多,对他而言还不是什么拿不出来的数字。 他的“好”字还未说出口,又听得面前的女子道:“一问,千两黄金。” 苏行舟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怎么?难不成公子竟觉得性命比不上银子吗?”姜蘅之凉凉道。 苏行舟道:“无论如何,姑娘这价也太高了些……” 姜蘅之从心底瞧不上苏行舟的做派,想也不想便开口嘲笑:“我不是商贾之人,公子讨价还价,着实是寻错地方了。” “我可不觉得这银子要的多了,”姜蘅之道:“瞧公子也是出身富贵,怎的出不起这个价吗?” 苏行舟心中郁结,千两黄金也不是拿不出来,可若真如姜蘅之所说,明年他便能如愿,那银子是少不了的。 “公子可是要做大事的人呐,没有点魄力可怎么成呢?”姜蘅之皮笑肉不笑道。 苏行舟只得咬牙应下。 姜蘅之料他不敢食言,便说:“公子问也问了,便离开吧,我身子不适,便不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苏行舟识相的原道返回,走回原来的屋子后又出了客栈。转过几个弯之后,便往一个不起眼的宅子里去了。 一个相貌普通的男子迎了上来,先行一礼,而后问道:“主子,如何?” 苏行舟自出了客栈,便将面上的不虞之色尽数收起,又恢复了原先的温润模样。 此刻听得男子的问话,微微笑道:“成。” 那男子舒了一口气,也笑道:“槐南谷主都这样说了,定然是错不了的了。” “主子筹谋多年,也是时候收网了。” 苏行舟笑了笑,道:“若非早先得到消息,急急的往临安来,也遇不上她。” 苏行舟想到那个凤血玉镯,又联想到姜蘅之对自己不加掩饰的恶意,心中有些犹疑。 那相貌普通的男子说道:“徐将军这一走,可真正是犯了王上的大忌,恐怕难得翻身了。” 苏行舟讽笑:“王上相信谁?他只相信他自己。当年的司寇府不就是前车之鉴吗?他将徐墨卿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下旨处死,君臣情分早就没了。” “否则徐墨卿也不会屡屡请辞,再不上战场。” 男子奇怪的问道:“主子既然知晓当年周夫人并没有死,为何不告诉梁王?” “从心而已。”苏行舟想到从前,神色有些晦暗。 男子见苏行舟面色不善,便不敢再问。 “杨营,派人查一下姜蘅之。”苏行舟嘱咐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杨营犹豫道:“槐南谷主?您与她有过节吗?” 槐南谷的人不好得罪,若是被姜蘅之知晓苏行舟派人察探她的底细,说不定会恼羞成怒,翻脸无情。 苏行舟只说:“你且查去便是,我心中自有计较。” 杨营无法,只得照办。 苏行舟又将人唤了回来,道:“记着派人盯着姜蘅之,徐墨卿应该会找来的。” 杨营称了一声是,便下去吩咐了。 —————————— 苏行舟是个什么样的性情,姜蘅之再清楚不过。 他是个胸有城府的,素来是个心狠之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谦谦如玉也好,急不可耐也罢,不过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伪装罢了。 若真是如此浅显,也不能将那么多人骗的团团转,玩弄于鼓掌之中。 既如此,苏行舟又为何来寻她?凭他这谨慎的性子,又岂会将心剥开把心中所想摊到人前给她看? 况且他所图谋的并非小事,是稍不留神就会被处以极刑的大事。 姜蘅之想不明白,索性将事情都抛在一边,想起了另一件事。 周余容去了,徐墨卿定然会不顾一切的来临安见她最后一面。 梁王是个多疑喜欢猜忌的君主,拥有权利的时间长了,便愈发害怕有朝一日会失去,从前那一丝清明也被那私心蒙蔽,变得刚愎自用起来。 梁王怕死,如今听信谗言,四处搜寻得道升仙的法子,劳民伤财令人苦不堪言。梁国若得梁王再统治个七八年,不用别国来打,自己内里便消停不得了。 姜蘅之从来不想让梁王好过,势必要让他生不如死的,这样听之任之让他自取灭亡的手段,在她眼里着实太温和了些。 梁国能臣不多,其中以文周武徐最为出名。若是周宪还在,周家没倒,姜蘅之要算计梁王还需多费几番周折。可梁王实在争气,不容分辩的通敌叛国的罪名安在周宪身上,将周家所有人都关进了监牢,下令处斩。梁王此举无异于自断臂膀,更寒了一众老臣的心。 顾怀玉的死让梁王恨极了周余容,在王后沈氏的不断哭求下下令将周余容千刀万剐,丝毫不顾及徐墨卿的脸面。 徐墨卿请辞,梁王不允,却不知听信谁的谗言,将他手中的兵权收回,又赏了他一个不大不小没有实权的文职,可见君臣早已离心。 如今周余容去了,徐墨卿定然要来临安见她最后一面,梁王忌讳徐墨卿在军中的影响,自然不能答应,徐墨卿不顾阻拦,也不知最后会是怎么收场。 无论是什么结果,在姜蘅之眼中都是好的。 没了用兵如神的徐墨卿,梁王焉能稳坐王座?姜蘅之如是想。 “姑娘,”一阵敲门声响起,随即传来小二的声音:“姑娘可在?” 姜蘅之去开了门,问:“有事?” 小二倒也没废话,直截了当道:“方才有一位公子来寻您,您不在,便让我告诉您,让您去一趟苍山。” 姜蘅之点了点头,既让自己去苍山,这人必是徐墨卿无疑了。 绿萼心中再怨恨他,必然也会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想来他也知道周余容的死有自己的手笔了。 姜蘅之给小二道了个谢,便转到潆洄的房里同她说了一声。 潆洄听了,也缠着要去,姜蘅之便也随她去了。 如今的苍山遍地铺陈锦绣,灼灼芍药绰约,与她们离开时的模样大不相同。 “姜姑娘,潆洄姑娘。”前来开门的绿萼见是她们,赶忙行了个礼,苦笑道:“又见面了。” 不过两日而已,绿萼瞧着仿佛越发瘦弱了。 “将军守着小姐,请姑娘随我来。”绿萼道。 周余容的尸首已经放进了棺椁里头,按照梁国习俗,人死了不能马上下葬,得先停灵七日以示尊敬。 姜蘅之一眼就看见了立在周余容棺椁前面的那道身影,幽幽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拖得极长,蓦然生出了几分寂寥的滋味来。 “徐将军。”姜蘅之唤了一声。 男子转过身来,对姜蘅之一揖,道:“姜姑娘。” 徐墨卿面上染了风霜,明明正值壮年,却已是萧萧两鬓生华了。 “原不该叨扰姜姑娘……”徐墨卿先客气了一番。 “几年前,余容也曾得槐南谷中人出手相帮,才险险捡回一条性命。”徐墨卿道:“仿佛也是一位姜姓的姑娘。” “正是先师。”姜蘅之道。 徐墨卿愣了一愣,又道一声得罪。 “今日寻姜姑娘来,便是想问问,余容她……” 姜蘅之听出他的言下之意,直截了当道:“活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徐墨卿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块,他艰涩的问道:“她走的时候,可开怀了?” “绿萼告诉我,余容走的时候,只有姜姑娘你在她身边……她走的时候,可开怀了?” 可有惦记我半分? 这句话在徐墨卿的心间滚过,终究没有问出来。 问了也是白问,不过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而已。 “开怀。”姜蘅之道:“她如愿了,自然开怀。” 徐墨卿的身形晃了晃,面上浮起一个难看的笑,不停道:“如愿了,如愿了……如愿了就好……” 潆洄心中不忍,悄悄的避出去了。 徐墨卿走到周余容的棺椁边上,棺盖未曾合上,周余容的静静的躺在里头,仿佛睡着了似的。他静静的望着她,眼睛里有万千情绪,像姜蘅之在三生镜中无数次看见的那样。 可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手抚了抚她的脸。 “余容,想必是求姑娘让她再见沈溆一面吧?”徐墨卿问,随即又自嘲道:“除了沈溆,她也没有旁的放不下的人了。” 他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周余容了,从那时让她假死将她送到这芍药居来开始,他们就再未见过。 其实从前在徐府的时候,他与周余容见面的次数也多不到哪儿去。 榆林城里没有一对夫妻像他们这样,恨不得一辈子都不再见。 明明该是最亲近的人,偏偏形同陌路,相背而行。 好笑的是,榆林高门里提起他们这对夫妻,却用着艳羡的语气,仿佛他们是多么和美恩爱一般。 只有他知道,他不过是周余容眼中一颗不起眼的石子,在她心间掀不起一点波澜。 挣扎了许多年,徐墨于不得不承认,他与周余容,只是上天开的一场玩笑,兜兜转转终归是一场孽缘。 可他怎么也放不下。 当年那个躲在周夫人身后朝他怯怯的笑的小姑娘,早已成了他的梦魇,辗转不能忘。 “无论如何,总该与姑娘道一声谢。”徐墨卿勉强笑道。 姜蘅之的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想起当年徐墨卿似是为了周余容多次伤了这只手,“将军可怀念沙场?” 徐墨卿怔了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片刻,说道:“不怀念。” “为何?”姜蘅之问:“将军不怀念沙场,难道真被那小小的文职抹去一身血气,安心研读经史了吗?” 徐墨卿想到榆林城里夜夜笙歌的梁王,心中涌起一阵痛恨来。 姜蘅之说的不错,习惯了征战的人,岂能真的甘于平淡? 他虽是手上沾满鲜血的将军,可从来都是为了家国子民而战。若是为了梁王的一己私欲行这杀伐之事,徐墨卿是断断不肯的。 心中虽这样想,但徐墨卿却仍是道:“将军也好,小小的文官也罢,只要做好了,都是造福子民的差事。” 姜蘅之淡淡一笑,道:“将军真是心怀天下,悲悯苍生啊!蘅之自愧弗如。” “既如此,蘅之便告辞了。” 徐墨卿亲自将姜蘅之与潆洄送到门口。 “将军近日命犯血光之灾,易遭横祸。”姜蘅之临别的时候提醒了一句。 徐墨卿不在意的笑了笑,灾祸什么的,便是姜蘅之不说,他也知道少不了。 “多谢姜姑娘提点。” 姜蘅之不过只是看在周余容的面子上提点他一句,见徐墨卿不在意,便也晓得他心中有数,不再多言,索性告辞了。 先是琼枝的事情,再是苍山一行,忙忙碌碌的没有停过,待回到客栈时,姜蘅之才想起,这一日她竟没有好好的坐下用过膳。 只是……当姜蘅之看见小二端上来的饭菜之后,又没了胃口。 潆洄素来是个好养活的姑娘,也不挑嘴,客栈的饭菜也吃的津津有味,还疑惑为什么姜蘅之不吃。 因着明日启程回槐南谷,二人洗漱之后便早早的歇下了。 第二日,潆洄起了个大早,敲门进姜蘅之的房间时,手上还端着一碗东西。 “您昨晚没有用膳,现在喝点粥正好。”潆洄道。 姜蘅之微微愣神,没有想到一向粗枝大叶的潆洄还会留意这样的小事。 “您也该好好照顾自己,”潆洄放下手中的碗,絮絮叨叨:“若不是昨晚的饭菜着实太难吃,我定会让您多吃几口的……不吃饭那成呢?” 姜蘅之道:“原来你也知道不好吃吗?我瞧你吃的欢实,以为你尝不出来呢。” 潆洄涨红了脸,别扭道:“饿了能不吃吗?也只有您才这般计较。” 姜蘅之喝了一口粥,味道很是熟悉,又听得潆洄道:“我瞧着客栈的早膳也就那样,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有这粥味道好些,您尝尝,是不是?” 熟悉的味道在唇齿间流连,姜蘅之笑着看向耳根有点红的姑娘笑道:“是很好喝。” 这个嘴硬心软的傻姑娘,记挂着她挑嘴,居然亲自去借人家的厨房熬粥,偏偏又说是厨娘做的…… 真是傻气,姜蘅之一哂,一颗心却如同被太阳照过似的扬起暖意。 潆洄听到姜蘅之的夸奖,脸上似被朝霞扫过似的泛起点点红润,她别过眼去,道:“您喜欢就好了。” 她们来时并没有带多少东西,衣裳都是随走随买,也省的收捡。 槐南谷在从前的魏国境内,离临安说不上远,马车慢行半个月,便也到了。潆洄性子跳脱,喜动不喜静,在马车里待上两日已是她忍耐的极致了,再多那得把马车盖掀翻。 姜蘅之受不住她闹腾,便厚厚的赏了原本御马的车夫,将马车买了下来,好言好语的将人送走,那车夫得了许多银子,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很痛快的走了。 车夫走后,姜蘅之便让潆洄驾车。 潆洄瞪着姜蘅之,道:“谷主,我要骑马……”不是要驾车啊! 姜蘅之不以为意,“这儿不是有马?驾车与骑马有何不同?” “……”潆洄无话可说。 “是你自己闹腾着不肯坐车的,现下车夫也被我遣走了,你不驾车,难道我来吗?”姜蘅之瞧着她问。 潆洄一听就泄了气,姜蘅之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连马都懒得骑,指望她驾车不如指望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真奇怪,走了这许久了怎的连个客栈都没有?”潆洄坐在车舆上,疑惑的嘀咕。 天气多变的很,前几日的风里还带着轻寒,今日却太阳高悬,灼人的很。 潆洄又累又饿,看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灰心极了。 “饿了这儿还有两张饼。”姜蘅之的声音从马车里头传来。 潆洄撇了撇嘴,这些天吃饼都吃腻了,莫说吃了,便是看见都觉得烦。 “您吃吧,”潆洄道:“看样子还有许久才能找着店家。” 姜蘅之没再说话,只闭着眼休息,这长途跋涉的,马车又颠簸,她又不似潆洄底子好,只四五日,便觉得头昏脑涨的,哪哪儿都不痛快。 潆洄也晓得她这毛病,只将马车行的更稳些,好让姜蘅之缓缓。 四月初的天,正是新叶初长,大雁北飞的时候,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季节,这林子怎么也得有些响动才是。 怎的这儿却静悄悄的?潆洄心中存疑,越想越不对,想要掉头换条路走。 结果却晚了一步。 潆洄望着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的蒙着脸庄稼人打扮的大汉,心中有些慌神。 她是有一些功夫不错,但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从来没有亲身实践过。她倒不是怕这些凶神恶煞的粗汉子,只是他们手上明晃晃的大刀让人心生怯意。 “谷主……”潆洄没经历过大风大浪,见此情状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同姜蘅之求助,“好多人……来了好多拿着刀的大汉……怎么办啊?” 姜蘅之拉开了帘子,瞧了瞧那些慢慢向马车靠拢的大汉,沉声问道:“你对上这一群人,有赢的希望没有?” 潆洄等了老半天等来姜蘅之这句问话,差点从车上栽下去。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打得过那么多人啊!这不是白问嘛! 饶是觉得姜蘅之不靠谱,潆洄还是沮丧的回了一声:“没有……” 姜蘅之又问:“知道没有胜算还不跑,等着被砍吗?” 潆洄如梦初醒,这些人手上只拿着刀,又没有弓箭,离她们还有好些距离,只有她驾着马车撞他们的份,他们哪有那么长的手砍她啊! 潆洄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被吓傻了,一边灵活的操控着马匹,掉头往回走。 那些大汉哪能轻易放她们走,一下就蜂蛹上前,将潆洄堵了个结实。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梗着脖子向潆洄她们喊道。 潆洄没绷住,一下就笑出声儿来。 这都是什么人呀?难不成那些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走的都是同一条路子吗? 潆洄的笑声落在这静悄悄的林子里显得极为突兀,看在那些大汉们的眼里也不是那么的可以饶恕。 毕竟在这样严肃且紧迫感十足的场合,潆洄还能笑得肆无忌惮,那简直是对他们的侮辱! “我说你啰嗦啥?”一个大汉冲着络腮胡的汉子吼道:“看看看,这小娘儿们还笑话你呢!” 那满脸络腮胡的汉子眼睛睁得和铜铃似的,瞪着潆洄,吼了一句方才的汉子:“你嚷啥!”又骂潆洄:“娘儿们笑话啥!等会儿爷让你好好疼你,让你笑都笑不出来!” 那络腮胡大汉不知想到什么,笑的又色又痞,活像个地痞流氓,无赖极了。 潆洄是从槐南谷出来的人,哪怕不懂槐南秘术,旁人看在槐南谷的份上也只有恭恭敬敬的供着的,何曾听过这般……这般污秽之语!登时又羞又窘,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的人,还轮不到你们欺负。”姜蘅之冷飕飕的话从马车里飘出来,飘进了拿刀大汉的耳朵里。 “里头那个肯定更好看。” “哎哟这声音……不知道浪起来会多爽……” 潆洄听他们竟敢对姜蘅之不敬,一股子气冲上脑,连害怕也忘了,破口大骂:“不要脸的贱男人!晓得姑奶奶是谁吗?!我看你们是精虫上脑猪油蒙了心!连姑奶奶也敢调戏!不叫你们好看!姑奶奶跪下叫你们爹!” 她从马车里跳下去,干脆拿了手上的马鞭做武器,使劲儿往那些人的脸上抽。 那些男人们没料到潆洄真的敢只身下马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由着潆洄打。 鞭子打在肉上的噼啪声在林子里响起,姜蘅之听着都觉得痛极了。 “奶奶个熊!这小娘儿们造反了,敢抽人,兄弟们,还等啥!”不知谁吼了这一嗓子,汉子们才挥着刀动了起来。 齐昀原是姜寒韵安排着保护姜蘅之的人,武功高深莫测,等闲人轻易讨不找好。潆洄虽没有拜齐昀为师,却也跟着他学了好几年的武功,虽不甚精通,却比这些只晓得用蛮力的糙汉子强多了,晓得招招都往人命门上招呼。 潆洄武功是不错,奈何敌人众多,且个个都还拿着刀,不过一刻,潆洄便显出颓势了。 “不行了吧?跪下叫爹,待会儿让爹爹好好疼你~” “我呸!”潆洄怒喝道:“猪狗不如的东西!凭你也配!” “哟,看不出这小娘儿们还有几分血性!” “不知道待会儿在床上还会不会那么烈~” 那些都是些血气方刚的汉子,许久没有找女人疏解,早就憋了一团火,看见潆洄同姜蘅之两个娇滴滴的姑娘家,眼睛都憋红了,是不能轻易放过的。 姜蘅之从马车上下来,嫌恶的看着那些一脸兴奋满嘴污言秽语的汉子们,心中涌起一股火气,比三伏天的太阳还要灼人。 “哟,来了个更漂亮的!” 那些汉子们瞧见姜蘅之,一双双色眯眯的眼睛像是黏在姜蘅之身上似的,挪也挪不开。 姜蘅之冷着脸,喝到:“禽兽不如的东西!拿命来!” 一根鞭子带着飕飕冷风直冲那些汉子们的面门而去,鞭子上的倒刺甩在他们脸上划出一道道深深的血痕。 潆洄见姜蘅之大发神威,提着的心才落回了肚脐眼儿上。 “不是能耐吗?姑奶奶打的你们满地找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潆洄在一旁痛快的笑,闲暇之余还没忘了正事儿,瞅谁不顺眼就挥上两鞭子,别提多得意了。 相对而言,方才那群占尽了口头便宜的汉子们倒如丧家之犬般,落魄极了。 “活该!活该抽死你们!”潆洄大笑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我们岂是你们能欺负的?!” “饶命!”一群扛着大刀凶神恶煞的男人们此时如丧家之犬,哭爹喊娘的求饶:“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求姑娘饶命啊!” “我呸!想得美!”潆洄啐道:“方才你们可是嚣张的很呐,怎么?见打不过了便求饶了?没有那么好的事!” “女侠饶命……留咱一条命吧!再也不敢了……” 姜蘅之垂下鞭子,厌恶的看着那些面目被抽打得模糊的汉子们,冷冷问道:“是谁给你们的狗胆,敢在这里截杀?” 潆洄下意识的看向姜蘅之,只见那个在她记忆中一张没有过多表情的姜蘅之此刻眼神凌厉,眼尾不知为何泛着红色,如凝脂般的脸上溅上殷红鲜血,原本齐整的头发散散的披散,还有一些被风吹到前面扫过她的脸颊,活像是从地府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这样陌生。 潆洄有些害怕,试探的唤了她一声,谁知她竟像是没听到似的。 “没有人……全是我们一时蒙了心做出来的的蠢事,姑娘饶命啊!” 姜蘅之冷冷的哼了一声,轻蔑的笑道:“看来你们还没被打够啊,还有功夫来骗我?”说着,她甩了一下鞭子,带着十足力道的鞭子划过一个人的手臂,鞭子上的倒刺活生生的的从那人胳膊上勾下一块肉来。 那人连痛呼都来不及便两眼一翻疼晕了过去。 边上的人惊骇的叫了一声“来福!”,一副想要扶他又碍于姜蘅之的余威小心翼翼的不敢动的模样。 “你们不说,我也知道。”姜蘅之似笑非笑,仿佛是看着一堆死物似的,眼里没有半分情绪:“这回全当给你们一个教训。” “想要寻仇,还是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重,莫要为了几个破银子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下回再让我见着你们,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姜蘅之收起鞭子,颇为嫌弃的看了看鞭子倒刺上的斑斑血迹和些许碎肉,状似好心的说了一句:“对了,我是槐南谷的,你们若要寻仇,可千万别找错了地儿。” 那群被打惨了的人听见这句话见大气也不敢出。 槐南谷!槐南谷! 槐南谷那是什么地方! 若是他们晓得眼前两个娇滴滴的姑娘竟是槐南谷出来的人,他们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轻举妄动啊! 不,不是不敢轻举妄动,是连想都不敢想才对! 此时他们心中满是后悔,对始作俑者也生出了几分怨愤。 姜蘅之可不管他们如何想,她将鞭子扔进马车,随手将散下的头发拢起,想要用簪子随意挽一个髻,却发现那根簪子早已掉在地上,脏的不成样子。 潆洄极有眼色的拿了一根发带给她,她随意的将头发绑在脑后,然后便从那根簪子上踩了过去,踏上了马车。 潆洄有些可惜的瞅了一眼碎成几段的玉簪,不知道这玩意儿造了什么孽,竟死的那么惨…… 潆洄正为这根“死于非命”的玉簪默哀时,又听得姜蘅之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还不上来吗?” “诶,来了来了。”潆洄忙道。 踏上马车时又狠狠地瞪向那些人,直瞪的他们汗毛倒竖。 “下回见一个打一个!”潆洄哼道,然后便挥着马鞭驾着车出了林子。 谁知在林子外头又遇见了一队人马。 潆洄苦着脸,同车厢里悄无声息的姜蘅之道:“谷主……又一队人……” 她真是后悔极了,出门怎么没看黄历?今日一定不宜出行! “无妨……” 潆洄听姜蘅之的声音有些虚,不由的担心起来,可她又不晓得姜蘅之说的“无妨”是什么意思,便不敢贸然进去瞧她。 一位貌不惊人的男子行在前头,见着她们便策马过来。 潆洄紧张的握紧了马鞭。 谁想那男子却不是如潆洄所想那般来寻仇的。 他勒住缰绳,同马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问潆洄道:“可是姜姑娘的马车?” 潆洄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说实话吧,谁知道这人究竟是个好的还是坏的,不说实话吧,万一是谷主认得的人又如何? “是。”姜蘅之解了潆洄的烦恼,直截了当的回道。 “我家公子晓得姑娘遇上了些许麻烦,便派属下前来帮忙。”那男子道。 “不想来晚了。” “无妨。”姜蘅之声音没有起伏:“既是你家公子一番好意,无论如何也该谢过的。” “不知苏公子现在何处?”姜蘅之问。 来人原是苏行舟的属下杨营,听见姜蘅之报出的名字,心中更存了几分敬畏。 “公子在前边的客栈等着,姜姑娘可否……” “赏脸一见”还未说出口,姜蘅之便痛快的答应了。 杨营一边暗暗猜测姜蘅之为何这般好说话,一边恭敬的同姜蘅之道:“公子为姑娘备了马车,姑娘可与这位姑娘一道。” “可。”姜蘅之也应了。 潆洄拢着眉,有些踌躇,还是顺着姜蘅之的意思,同她一道上了苏行舟备好的马车。 潆洄登上马车的时候,心中只能想到一个词——羊入虎口。 可不就羊入虎口嘛! 也不知道谷主是怎么想的……潆洄心中哀叹,伸手将姜蘅之拉上马车。 阳光倾泻,原本如画的眉眼减了几分冷意,显得越发柔和,只是那脸色也更加苍白了。 “谷主,”潆洄附在姜蘅之耳边压低声音问:“您可还好?” 姜蘅之摇首道:“无妨。” 说着,便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潆洄不敢打扰,便百无聊赖地坐着。 苏行舟准备的马车不比她们原来那辆,宽敞了许多,东西也一应俱全,甚至还放着一张摆着些许瓜果的小几。 潆洄四处乱看,不其然看见了姜蘅之手边放着的木匣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匣子里装的,就是姜蘅之方才手中拿着的鞭子。 方才姜蘅之大显神威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潆洄定定的瞧着那木匣上雕刻的精巧的杏花,不由的陷入了沉思。 她跟着姜蘅之的时间不可谓不长,虽不是从小跟在她身边,却也陪伴了她八个年头。除却她三缄其口不肯详述的过往,几乎没有什么是潆洄不晓得的。 可今日的姜蘅之却是潆洄未曾见过的,仿佛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这条鞭子是从哪儿来的?谷主为什么会鞭法?又为何八年来从未使过? 潆洄突然有点着慌。 她总觉得,一旦揭开这些秘密,姜蘅之就再也不是姜蘅之了。 一阵颠簸将潆洄的思绪拉回现实,她悄悄撩开帘子的一角,原来是马车进了一个院子。 不是说客栈吗?怎的又变成了院子?潆洄心中有些疑惑。 她放下帘子,眼神不自觉的又落在姜蘅之身上,正巧与她的目光撞个正着。 潆洄方才暗暗揣测姜蘅之,心虚的很,叫她这么一看,脸都红了。 她讷讷道:“您醒了啊?” 姜蘅之嗯了一声,没有在说话。 马车里一片寂静,诡异的沉默。 “待会儿,你什么都不必多说。”姜蘅之闭着眼道,脸色还是白的很,只不过不想方才那样惨白的吓人:“你不是奇怪我究竟要做什么吗?” 潆洄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待会儿你便晓得了。” 潆洄心中憋了许多疑问,又不由得后悔没有将齐昀那个二傻子带上。 齐昀一向最晓得姜蘅之的心思,若是此时他在这儿,定然晓得姜蘅之究竟要做什么。 马车压过青石板发出辘辘的声响,不过一会儿,那声响便消失不见。 杨营在外头道:“姜姑娘请下马车。” 潆洄率先跳了下去,然后伸手扶姜蘅之。 眼睛被烈日照的不舒服,姜蘅之抬起手,用宽大的衣袖遮住光,缓了缓,又将手放下。 “苏公子何在?”姜蘅之问。 “公子在前厅等着姑娘。”杨营回道,“我这就带两位姑娘过去。” 杨营跟在苏行舟身边多年,贵人见过不少,却没有一个似姜蘅之这般……像一块冰似的,周身都泛着冷意。 毕竟是个能人,脾气有些奇怪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只是……杨营想到苏行舟昨日无意提起的那件事,心中不由为自己的主子念了声佛。 “姜姑娘,到了。”杨营侧身道。 姜蘅之往里一看,便瞧见了背对着她们站在山水屏风前的苏行舟。 姜蘅之从容的走了进去,脸上的血迹在马车上就已经擦拭干净了,除了素白衣裙上不小心沾上的些许血迹,根本看不出来她曾经历过一场打斗。 苏行舟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看见逆光而来的姜蘅之时,眼睛一亮。 姜蘅之的眉眼自不必说,是难得的精致好看,及腰长发松松的绑在脑后,宽大的衣裙着在她身上未见臃肿,反而更添一股随意洒脱之气,偏偏神情冷淡,若高山之雪冷漠疏离。 “又见面了。”苏行舟笑道。 姜蘅之也不理会她语气中的熟稔从何而来,只是说:“看来公子那千金准备好了?” 苏行舟噎了噎,不大自然的笑道:“这是自然。” “只是,姜姑娘不打算谢我吗?”苏行舟笑着问。 姜蘅之瞥了他一眼,“谢什么?谢你今日出现,为我二人备了一辆舒适的马车?” “苏公子的时机,掐的可真准。” 姜蘅之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奚落并没有让苏行舟发恼,他挑着一双含情目,对姜蘅之笑:“阿宁,何必如此。” 姜蘅之沉下脸,一双翦水秋瞳冷冰冰的,语气沉怒:“公子是将我当做替身?” “我说过,我不是什么阿宁!”姜蘅之目光沉沉,袖子一甩转身就走。 “姜姑娘!请留步!” 苏行舟第一次见姜蘅之时,便觉得有种熟悉感,明明长相不同,连一举一动也不甚相像,偏偏却叫他想起了那被他藏在记忆深处的人来。 那样相似的两个人,哪怕姜蘅之屡次否认,苏行舟心中也是存疑的。 如今看姜蘅之的模样,苏行舟才勉强相信她的话。 毕竟……连尸体都是他亲自收殓的,死的不能再死了。 死人如何复活? 苏行舟略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上又浮起一丝悔恨与失望来。 “苏公子还有何贵干?”姜蘅之不客气的问。 苏行舟越发肯定姜蘅之并不是他心中想着的那个人。 阿宁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的,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 苏行舟拱手认错:“原是我的错。” “还请姑娘原谅。” 姜蘅之哼笑,“不敢当。” 潆洄懵懂的看了看姜蘅之,又转头看了苏行舟,根本没懂他们这究竟在做什么。 “当的起。”苏行舟笑,原本清隽的相貌偏偏做出这等谄媚的表情,潆洄不忍直视的别过头去。 “我沏好茶水,不知姜姑娘可愿一品?”苏行舟问道。 姜蘅之冷淡道:“不必。” 她很清楚苏行舟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无非是看中她的身份,想要收为己用罢了。 只不过,这求人得有求人的态度,这样趾高气昂的算是什么回事儿? 她可不是去给他当丫鬟让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苏行舟的确不敢轻易开罪她,只得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姑娘可愿帮忙?” 姜蘅之回转身来,对上苏行舟热切的眸子,冷冰冰道:“上回求了什么你可忘了?你连千两黄金都拿不出来,能给我什么?” “我说过了,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你要我帮忙,还能拿出什么让我觉得不得不帮的东西来吗?”姜蘅之嗤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苏行舟却笑:“姜姑娘知道我想要什么,若真到了那一日,姑娘想要什么东西没有呢?” 姜蘅之先前说,不过一年,他便能得偿所愿。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事情没有盖棺定论前,总是会有变数,苏行舟不希望自己多年筹谋付之一炬,想来想去,将姜蘅之绑在自己这条船上,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姜蘅之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终于松口道:“公子难道不该坦诚些吗?” 苏行舟是聪明人,知道她已有应承的意思,连忙道:“并非刻意隐瞒身份,只是怕惹麻烦,今日既有求于姑娘,自然得如实相告,好叫姑娘看见我的诚心。” “我是梁王第四子,顾黎。” 潆洄目光炯炯的盯着顾黎,心中骇然—— 周余容是梁国司寇之女,周余容的夫君是梁国的将军?这又来了一个梁王的儿子! 谷主这究竟是要做什么啊! 潆洄没能深想,因为她听见谷主不仅应承了顾黎的事,还坐下与他探讨起了梁国的事儿。 进展要不要那么迅速啊! 潆洄觉得自己摊上这么一个谷主,真是操碎了心。 “姜姑娘不与我一道回榆林?”顾黎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赞同。 “我要先回一趟槐南谷,将事情安排好。”姜蘅之道:“如今的处境,公子应该清楚吧——” “公子觉得,我与公子一道回榆林,除了给公子带来一时半会儿的风头,还有什么?” “还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顾黎眉头狠狠皱起,他在梁王那儿并不得宠,否则当年梁王也不会想也不想的就将他舍弃了。 梁王子嗣丰盈,单单嫡出就有二子一女,还不包括早就死了的顾怀玉。梁王后善妒,明里暗里嗟磨庶出的王子王女,不是将人流放,便是让梁王封了一个偏远的封地远远的将他们打发了。在榆林且还活得好好的王子,除了顾黎之外没有别人。 这并不是因为顾黎入了梁王后的眼,而是因为梁王那一星半点的怜惜。 当年梁魏大战,梁国惨败,梁王为争取时间,便将尚且不到十岁的顾黎送去了魏国当质子,以换取喘息的时间,好重整旗鼓。 顾黎这一去,就是十年。 重回梁国时,便是魏国亡国之时。 梁王念他只身在异国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他倒是多了对旁的儿子没有的怜惜。 梁王后对这个十年之后突然归来的庶子自然是忌惮的,一来他是梁王之子,若得宠便会危及自己亲生儿子的地位;二来,她曾屡次试探,可都没能探出顾黎的深浅,心中自然不放心。便也顺着梁王的意思,将他放在榆林,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盯着。 槐南谷的名气大的很,在人们心中几乎成了一个神话,姜蘅之出身槐南谷,无论她是不是身怀秘术,单凭她的身份,便会将榆林搅得天翻地覆。 顾黎好不容易伪装成一个无心权势寄情山水的闲散王子,若因这让梁王同梁王后心生忌惮,那便真真是得不偿失了。 哪怕顾黎心中不快,却也不得的不承认她说的是极对的。 “姜姑娘认为应该如何?”顾黎问。 “公子的当务之急,便是取信于梁王。”姜蘅之眯着眼望着屋外的艳阳,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柔情来,几乎晃花了顾黎的眼:“梁王后年老色衰,却能独得梁王宠爱,公子以为她是如何做到的?” 顾黎回神,想起梁王后,轻蔑的笑:“走些旁门左道而已,父王是真的老了,竟也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人越老越怕死,尤其是身居高位者,贪恋世间权势,更不肯轻易去死。梁王后抓住了梁王这种心理,投其所好遍寻得道高人,让他们炼制仙丹,好让梁王长生不老。 那些道士究竟能不能炼制长生不老药,顾黎不知道,他只知道,自打梁王吃了那些道士的丹药后,这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越来越易怒,也越来越离不开梁王后了。 “公子这话错了。”姜蘅之纠正道:“只要王上相信的,便不是无稽之谈。” “依公子之见,梁王后寻的道士有用还是无用?”姜蘅之又问。 “自然是无用至极。”顾黎想也不想就回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顾黎并不傻,听姜蘅之两句提点便晓得其中厉害。 “只是这……如何让梁王后的人失宠与父王?”顾黎问。 厅堂上悬挂的《大道之行也》字迹遒劲,很有一番风骨。姜蘅之的目光落在“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上,顾黎见她心不在焉,心中微有不悦。 “——姜姑娘可有高见?”顾黎问。 姜蘅之一下被他拉回神,不答反问道:“公子觉得这大道该如何行?” 顾黎愣了愣,继而看向那幅字,然后道:“选贤举能,讲信修睦,以礼治国,以仁安民。” 姜蘅之笑。 顾黎疑惑:“难道不对?战火连绵,百姓流离失所,难道不该……” 姜蘅之微笑,问道:“公子以为,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为何会烽火连天?” 顾黎原被她笑的有些羞恼,但是认真看她的时候,只觉得她的眼睛亮如星辰,笑意如星子一般闪耀,甚是美丽。 这一点点的气闷,也如那薄薄的云烟,被风一吹就消散了。 顾黎回道:“还能因为什么?不就为了吞并别国,一统河山,坐拥天下江山吗?” 姜蘅之点头道:“不错。”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公子怀仁心,假以时日,必回是个贤明之君。” 谁不想听奉承话?这奉承话从槐南谷主嘴里说出来,更与寻常人不同,顾黎感觉更飘然了些。 可下一刻,姜蘅之的话却让顾黎笑不出来了。 “可如今的世道,可不是出贤君的时候。” “吞并天下,需要的是枭雄。” 顾黎想说什么,姜蘅之亲自为顾黎斟了茶,道:“公子莫要急着发恼,先听我说完,看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除却已经倾覆了的魏国,如今六国并立,谁也不服谁,谁都想吞并谁。战火纷飞的时候,国家动荡不安,这种情况下,怎么能有条件去实行公子所说的仁,公子所说的礼?” “这个时候,无论是梁国,齐国,还是燕国,没有一个是真正国泰民安的。可以说,在六国统一之前,不可能有国泰民安的时候。没有这个基础,仁义礼智也不能推行,百姓食不果腹,睡不安寝,谁还会理会这不能当粮食的仁义,谁还会理会这不能当衣裳穿的礼智?” “如今的百姓,需要的是相对稳定的生活,只要给他们这样的环境,百姓才会心悦诚服。而相对稳定生活的前提,那是君王拥有相对强大的军事实力来保障国家的安全,以及分明的律例来维护秩序。” “若一国,农无惰者,兵无怯者,官无懒者,如何能不强盛?” 顾黎沉默了,他先前看中姜蘅之,不过只是看中她的身份,看中槐南谷那些被传的神乎其神的秘术。如今他看着脸上洋溢着摄人风采的姜蘅之,才惊觉,这人并非池中之物,非等闲女子可比。 不,不,便是许多男子,也及不上她的万分之一。 “若将士惫懒,不思进取该当如何?”顾黎又问。 如今的梁国不比早先,自从魏国国亡,梁王出军以雷霆手段平叛那些不肯降服的郡县之后,民心尽失。 将士们也因他丧心病狂的决断寒了心,再不肯像从前一样尽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梁王赏罚分明,不计出身论功行赏,何愁没有能臣?”姜蘅之一脸笃定的笑。 明明是清绝秀美如三月杏花的一张脸,却偏偏有着最张扬的笑,两种冲突到极致的气质,却碰撞出诱人的风姿。 顾黎不禁怔忪,回过神来又懊恼自己耽于美色。 “赏罚分明……”顾黎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突然回过味儿来:“姑娘的意思是,先离间父王与王后,让父王对道士的忠心存疑,继而栽赃嫁祸,让父王亲自罚了这些道士,然后由我亲自谏言,奏请父王三顾槐南,请你出山,取代那群道士?” 姜蘅之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笑来,“确是此意。” 顾黎思忖,槐南谷享誉六国,多少人想求槐南谷中人帮上一帮,都不得其门而入,久而久之,槐南谷也便成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传奇。 “父王未必没有这样的心思,只是……”顾黎看向姜蘅之,她脸上的笑容还未收回,整个人没了从前的棱角,显得柔和了许多,“只是槐南谷一向不理六国纷乱,我若是说请你出山,恐怕父王会觉儿戏。” “梁王若是不许,便不让他许好了。”姜蘅之看见顾黎眼中那转瞬的精光,面上不显,心中却冷笑连连。 “槐南谷的规矩,公子也是知晓的。”姜蘅之意有所指的笑了一笑,“先斩后奏,方显公子孝心可嘉。” “这……”顾黎豁然站了起来,“这可是杀父弑君!我不能做!” 顾黎的惺惺作态让姜蘅之面上的笑意更深:“公子,胆敢弑君的奸佞,可不是你。况且,公子孝顺,必定不会冷眼看着那些道士蛊惑王心,让梁王后与太子的路,走的顺顺当当吧?” 顾黎假意挣扎了一会儿,终究败下阵来:“自然,这位子给谁都成,却不可给顾祺与王后。顾祺性子软弱,瞻前顾后,难成大器。梁王后却多有不甘,恋栈权势。到那时,牡鸡司晨,女强男弱,梁国必出大乱。” 姜蘅之只觉得恶心极了,前几日顾黎分明让自己的时运,野心昭然若揭,如今却做出这忧国忧民,孝顺之极的模样给谁看? 她忍了又忍,将心中那口浊气缓缓吐出,又挂上一副笑:“公子心中有数,便晓得如何做才是真的利国利民。” 顾黎自是应承下来。 姜蘅之临走之际,顾黎突然说了一句:“比起从前,姑娘笑的次数多了些。” 姜蘅之一愣,神情僵在脸上,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顾黎又道:“比起从前那冷冰冰的模样,还是笑起来好看。”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阳光镀在顾黎身上落下一圈光晕,他含笑望着她,眼里闪着似真似假的柔情。 姜蘅之被他眼中莫名的情绪刺痛了双眼,别过头去,假装自然的看向别处,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公子与我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总不能还同以往一样吧?” 顾黎笑道:“这倒是。” “只是,我既与公子结盟,便不会有所隐瞒,公子也不必防我至此,拿我当个外人看待。” “须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是疑心太过,反倒叫人寒了心,公子觉得,我说的可对?”姜蘅之问。 顾黎转瞬便明白她是何意,想到之前在她面前装模作样的事情,脸上便一阵阵跟被火烧了似的辣。 “先走一步,公子不必再送。”姜蘅之行礼告退,携着一路未语的潆洄登上了马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待上了马车,放下帘子,再看不见顾黎那张脸之后,姜蘅之才靠着车厢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对着一个极其痛恨的人,面上还要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与他谈笑风生,着实是一件极累人的事。 顾黎虽然满口的仁义道德,以君子标榜自己,但其实比起梁王,他的狠毒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从小被梁王送到魏国当质子,寄人篱下,朝不保夕的日子,又给他添了多疑的毛病。日后她要辅佐顾黎,常常见面是少不了的,若是面上不小心露出什么嫌恶的神色,终归是不好。 她们二人又走了几日,才终于回到别了将近一月的槐南谷。 潆洄望着谷里的猗猗翠竹,恍然生出几分隔世之感。 “回来了?”一道声音从潆洄望着的那片竹林里传来,随即一个身着白衣带着面具的男子从里头走了出来。 “嗯!”潆洄高兴的看着他,笑着说:“好容易回来了!” 虽是潆洄回了他,可他的目光却一直跟随着姜蘅之,过了片刻,才收回视线,看向潆洄,问道:“此行可顺利?” 潆洄一心沉浸在回谷的喜悦上,并没有发现男子的动作,听他问起,便一股脑儿的将路上遇到的那些山贼的事情告诉了他。 听见潆洄提起姜蘅之使鞭子,男子垂下的手突然握紧了,嘴角往下紧紧抿着。 “那……她没受伤吧?”男子又问,随即望向姜蘅之的背影,想要从她的一举一动看出什么不妥来。 “哪能呢?”潆洄不以为然道:“从来都只有谷主欺负旁人的,哪有旁人欺负谷主的道理?” “你从前晓得谷主会使鞭子吗?”潆洄转头看向走在旁边心不在焉的男子,随口问道。 “不知道。”男子回道。 潆洄一下就来劲了:“我竟不晓得谷主竟使得那么好的鞭法!一鞭子下去,谁都近不得身。你都没瞧见那些山贼,一个个的被打的哭爹喊娘,之前还大言不惭说……”潆洄想到山贼说的混账话,脸红了红。 男子没听见她说话,便问:“他们说什么?” “说要把我们带过去当压寨夫人。”潆洄自然不能将原话告诉他,便换了一个委婉点的说法。 她感觉身边人的呼吸重了几分,疑惑的转头看他,却见他仿佛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们死了吗?”男子问。 “没有呢,”潆洄说:“谷主放了他们一马,不过他们不死也残,我瞧着他们一身是伤,应该也是极重的。” “轻了。”男子有些咬牙切齿道。 “什么?”潆洄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轻了?” 男子却没有理她,大步往前走,将潆洄落在后头。 “喂!齐昀!你干嘛去啊!”潆洄冲着他的背影问道。 “傻子!”没有得到回答的潆洄狠狠的瞪了他的背影,低声嘟囔了一句。 “阿……谷主。”齐昀赶上姜蘅之,唤了一句。 “何事?”姜蘅之问。 她一向没有什么热烈的情感,对旁人冷淡得很,对一同在槐南谷生活了几年的齐昀也是如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齐昀深知她的性子,也早已习惯姜蘅之的冷淡,若是放在平时,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方才潆洄说的那些话已经狠狠地冲击了他的心,担忧紧张之余又为她没有受伤感到庆幸,庆幸的同时却又因她的冷淡心中不舒服。 “你回来的时候,被山贼缠上了?”齐昀问。 谷里的人,包括潆洄,同姜蘅之说话时都是用着敬语,亲近中又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疏离。 可齐昀却从不这样,他宁愿称她一声“姜姑娘”,也从来不肯唤“谷主”这样的称呼。 他走在姜蘅之身侧,同她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一扭头便能看见姜蘅之那张如冰似雪晶莹剔透的脸。 姜蘅之嗯了一声,权当回应。 齐昀见她连头都没有转过来,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幻,不由有些失望。 “受伤了吗?” “没有。” 又是一阵沉默。 只有脚踩竹叶发出的沙沙声。 齐昀一直看着她,看那些斑驳的竹影落在她的脸上身上,看她行动间青丝拂动衣袂翻飞。 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近在眼前的姜蘅之是这样遥远。 仿佛天边的银月,遥不可及;又像因风而起的柳絮,转瞬飘走。 “你还走吗?”齐昀问。 方才潆洄同他提了一嘴梁王的第四子,顾黎。 她说,顾黎很殷勤。 她说,顾黎有仁心。 她还说,顾黎有一张好皮囊。 前面两句,齐昀不以为然。 以槐南谷的名声,以姜蘅之的身份,无论哪里,都必定是要被当成座上宾以礼相待的,殷勤更不必提。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梁王心狠手辣并不是什么秘密,顾黎作为他的儿子,便是有仁心,也仁不到哪里去。 这年头,为了争那把椅子,谁还不会往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这仁心可不是平白就能说来的。 至于最后一句…… 齐昀想着,不自觉的就摸上了自己的脸,手指落在面具上,触手一片冰凉。 他有些黯然。 姜蘅之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明了了什么,别过头去:“是潆洄告诉你的吧?” 齐昀没有回答,而是执着的问;“你还会走吗?” 姜蘅之没有废话,仍是简洁的应了一声是。 “为什么要走?留在槐南谷不好吗?” 齐昀停下脚步,语气未名。 姜蘅之往前走了两步,听见他的问话,也停了下来,转过身去看齐昀。 他的面容隐在面具下,姜蘅之瞧不清楚他的神情。 “我一定要走。”姜蘅之道:“槐南谷很好,却不是我的归宿。” “为什么?”齐昀有些急切,好看的唇角抿起:“你已经成了谷主,难道这儿还不是你的归宿吗?” “不是。”姜蘅之斩钉截铁道。 “那么……那么哪里才是?” “哪里都不是。” “可你之前分明答应过,说此生不出槐南谷的。” 姜蘅之轻笑了一声,眼角上挑,无端生出几分媚意,看的齐昀有些恍惚。 “此一时,彼一时。” “答应师傅,不过只是个缓兵之计。”姜蘅之扬唇笑道,半真半假的笑容实在不那么令人舒服:“如何当的真?” “你是为了顾黎?”她那轻飘飘的语气让齐昀突然生恼,话不经脑,一下冲口而出。 话一出口,齐昀便后悔了,他想说什么话补救,姜蘅之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拂袖离去,只留下被衣角卷起后有晃晃悠悠落到地上的竹叶。 连一句话都未曾给他留。 是因为他在她心中算不得什么吧?齐昀心间泛起酸意,一阵一阵的,泡的自己的心都酸了。 后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齐昀没有回头,那脚步声停在了他的身侧。 “你喜欢谷主。”潆洄道,不是疑问,不是质疑,而是肯定。 齐昀默不作声,只远远的望着姜蘅之离去的方向。 潆洄定定的瞧着齐昀,眼中闪过一些什么,却很快消失不见。 “没用的,你喜欢也没用。”潆洄神色漠然,冷冷道。 “你不是她,怎么知道没用?”齐昀自己也觉得潆洄说的对,只是听见潆洄这笃定的语气,心中却不大甘心。 “我知道。”潆洄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她心里没有情。” 齐昀看见潆洄那个眼神,只以为她是在嘲弄,又听见她说了一句“你死了这条心吧”,心中涌上一股无力感来,一言不发的走了。 太阳西斜,一片烂漫霞光如华丽的织锦铺在天上,好看的紧,只是谁也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样的美景。 姜蘅之独来独往惯了,用膳也是让潆洄单独端进院子里,用完之后,她便拿了本书,点了盏灯,在廊下看书。 夜色凉凉,斜风细细,翠竹猗猗。 月光倾泻,仿若将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轻纱,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姜蘅之靠着柱子坐在廊下,宽大的裙摆从栏杆上垂下,漾成好看的弧度,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却显得她更加动人。 齐昀无意间踱步至此,瞧见这样的姜蘅之,不知不觉的看痴了。 他走过去,默默地坐在姜蘅之的背后,望着天边那轮如弓箭的新月。 “我的本意并非如此。”齐昀想着下午她决然离去的背影,不由道了个歉:“我只是……我只是……”他突然磕巴了,想了许久,才道:“那顾黎不是个好人,我只是担心你……被骗了。” 姜蘅之合上书,没有说话。 “我知道,槐南谷是留不住你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左右有我……有我槐南谷的名声罩着你,等闲之人不敢欺你。” “只是,千万提防顾黎,他不是好人。”齐昀又道。 姜蘅之突然开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清楚明白得很。你放心,我再不会错了。” “嗯?”齐昀心中存着事,一时没听清姜蘅之的话。 “没有什么。”姜蘅之叹了一声,目光眺着远方,单薄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齐昀的手放在两侧的栏杆上,紧张的时候稍稍加了加手上的力道,隐约能看见指尖的青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齐昀深知她的性子,也早已习惯姜蘅之的冷淡,若是放在平时,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方才潆洄说的那些话已经狠狠地冲击了他的心,担忧紧张之余又为她没有受伤感到庆幸,庆幸的同时却又因她的冷淡心中不舒服。 “你回来的时候,被山贼缠上了?”齐昀问。 谷里的人,包括潆洄,同姜蘅之说话时都是用着敬语,亲近中又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疏离。 可齐昀却从不这样,他宁愿称她一声“姜姑娘”,也从来不肯唤“谷主”这样的称呼。 他走在姜蘅之身侧,同她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一扭头便能看见姜蘅之那张如冰似雪晶莹剔透的脸。 姜蘅之嗯了一声,权当回应。 齐昀见她连头都没有转过来,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幻,不由有些失望。 “受伤了吗?” “没有。” 又是一阵沉默。 只有脚踩竹叶发出的沙沙声。 齐昀一直看着她,看那些斑驳的竹影落在她的脸上身上,看她行动间青丝拂动衣袂翻飞。 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近在眼前的姜蘅之是这样遥远。 仿佛天边的银月,遥不可及;又像因风而起的柳絮,转瞬飘走。 “你还走吗?”齐昀问。 方才潆洄同他提了一嘴梁王的第四子,顾黎。 她说,顾黎很殷勤。 她说,顾黎有仁心。 她还说,顾黎有一张好皮囊。 前面两句,齐昀不以为然。 以槐南谷的名声,以姜蘅之的身份,无论哪里,都必定是要被当成座上宾以礼相待的,殷勤更不必提。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梁王心狠手辣并不是什么秘密,顾黎作为他的儿子,便是有仁心,也仁不到哪里去。 这年头,为了争那把椅子,谁还不会往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这仁心可不是平白就能说来的。 至于最后一句…… 齐昀想着,不自觉的就摸上了自己的脸,手指落在面具上,触手一片冰凉。 他有些黯然。 姜蘅之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明了了什么,别过头去:“是潆洄告诉你的吧?” 齐昀没有回答,而是执着的问;“你还会走吗?” 姜蘅之没有废话,仍是简洁的应了一声是。 “为什么要走?留在槐南谷不好吗?” 齐昀停下脚步,语气未名。 姜蘅之往前走了两步,听见他的问话,也停了下来,转过身去看齐昀。 他的面容隐在面具下,姜蘅之瞧不清楚他的神情。 “我一定要走。”姜蘅之道:“槐南谷很好,却不是我的归宿。” “为什么?”齐昀有些急切,好看的唇角抿起:“你已经成了谷主,难道这儿还不是你的归宿吗?” “不是。”姜蘅之斩钉截铁道。 “那么……那么哪里才是?” “哪里都不是。” “可你之前分明答应过,说此生不出槐南谷的。” 姜蘅之轻笑了一声,眼角上挑,无端生出几分媚意,看的齐昀有些恍惚。 “此一时,彼一时。” “答应师傅,不过只是个缓兵之计。”姜蘅之扬唇笑道,半真半假的笑容实在不那么令人舒服:“如何当的真?” “你是为了顾黎?”她那轻飘飘的语气让齐昀突然生恼,话不经脑,一下冲口而出。 话一出口,齐昀便后悔了,他想说什么话补救,姜蘅之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拂袖离去,只留下被衣角卷起后有晃晃悠悠落到地上的竹叶。 连一句话都未曾给他留。 是因为他在她心中算不得什么吧?齐昀心间泛起酸意,一阵一阵的,泡的自己的心都酸了。 后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齐昀没有回头,那脚步声停在了他的身侧。 “你喜欢谷主。”潆洄道,不是疑问,不是质疑,而是肯定。 齐昀默不作声,只远远的望着姜蘅之离去的方向。 潆洄定定的瞧着齐昀,眼中闪过一些什么,却很快消失不见。 “没用的,你喜欢也没用。”潆洄神色漠然,冷冷道。 “你不是她,怎么知道没用?”齐昀自己也觉得潆洄说的对,只是听见潆洄这笃定的语气,心中却不大甘心。 “我知道。”潆洄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她心里没有情。” 齐昀看见潆洄那个眼神,只以为她是在嘲弄,又听见她说了一句“你死了这条心吧”,心中涌上一股无力感来,一言不发的走了。 太阳西斜,一片烂漫霞光如华丽的织锦铺在天上,好看的紧,只是谁也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样的美景。 姜蘅之独来独往惯了,用膳也是让潆洄单独端进院子里,用完之后,她便拿了本书,点了盏灯,在廊下看书。 夜色凉凉,斜风细细,翠竹猗猗。 月光倾泻,仿若将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轻纱,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姜蘅之靠着柱子坐在廊下,宽大的裙摆从栏杆上垂下,漾成好看的弧度,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却显得她更加动人。 齐昀无意间踱步至此,瞧见这样的姜蘅之,不知不觉的看痴了。 他走过去,默默地坐在姜蘅之的背后,望着天边那轮如弓箭的新月。 “我的本意并非如此。”齐昀想着下午她决然离去的背影,不由道了个歉:“我只是……我只是……”他突然磕巴了,想了许久,才道:“那顾黎不是个好人,我只是担心你……被骗了。” 姜蘅之合上书,没有说话。 “我知道,槐南谷是留不住你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左右有我……有我槐南谷的名声罩着你,等闲之人不敢欺你。” “只是,千万提防顾黎,他不是好人。”齐昀又道。 姜蘅之突然开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清楚明白得很。你放心,我再不会错了。” “嗯?”齐昀心中存着事,一时没听清姜蘅之的话。 “没有什么。”姜蘅之叹了一声,目光眺着远方,单薄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齐昀的手放在两侧的栏杆上,紧张的时候稍稍加了加手上的力道,隐约能看见指尖的青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齐昀深知她的性子,也早已习惯姜蘅之的冷淡,若是放在平时,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方才潆洄说的那些话已经狠狠地冲击了他的心,担忧紧张之余又为她没有受伤感到庆幸,庆幸的同时却又因她的冷淡心中不舒服。 “你回来的时候,被山贼缠上了?”齐昀问。 谷里的人,包括潆洄,同姜蘅之说话时都是用着敬语,亲近中又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疏离。 可齐昀却从不这样,他宁愿称她一声“姜姑娘”,也从来不肯唤“谷主”这样的称呼。 他走在姜蘅之身侧,同她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一扭头便能看见姜蘅之那张如冰似雪晶莹剔透的脸。 姜蘅之嗯了一声,权当回应。 齐昀见她连头都没有转过来,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幻,不由有些失望。 “受伤了吗?” “没有。” 又是一阵沉默。 只有脚踩竹叶发出的沙沙声。 齐昀一直看着她,看那些斑驳的竹影落在她的脸上身上,看她行动间青丝拂动衣袂翻飞。 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近在眼前的姜蘅之是这样遥远。 仿佛天边的银月,遥不可及;又像因风而起的柳絮,转瞬飘走。 “你还走吗?”齐昀问。 方才潆洄同他提了一嘴梁王的第四子,顾黎。 她说,顾黎很殷勤。 她说,顾黎有仁心。 她还说,顾黎有一张好皮囊。 前面两句,齐昀不以为然。 以槐南谷的名声,以姜蘅之的身份,无论哪里,都必定是要被当成座上宾以礼相待的,殷勤更不必提。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梁王心狠手辣并不是什么秘密,顾黎作为他的儿子,便是有仁心,也仁不到哪里去。 这年头,为了争那把椅子,谁还不会往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这仁心可不是平白就能说来的。 至于最后一句…… 齐昀想着,不自觉的就摸上了自己的脸,手指落在面具上,触手一片冰凉。 他有些黯然。 姜蘅之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明了了什么,别过头去:“是潆洄告诉你的吧?” 齐昀没有回答,而是执着的问;“你还会走吗?” 姜蘅之没有废话,仍是简洁的应了一声是。 “为什么要走?留在槐南谷不好吗?” 齐昀停下脚步,语气未名。 姜蘅之往前走了两步,听见他的问话,也停了下来,转过身去看齐昀。 他的面容隐在面具下,姜蘅之瞧不清楚他的神情。 “我一定要走。”姜蘅之道:“槐南谷很好,却不是我的归宿。” “为什么?”齐昀有些急切,好看的唇角抿起:“你已经成了谷主,难道这儿还不是你的归宿吗?” “不是。”姜蘅之斩钉截铁道。 “那么……那么哪里才是?” “哪里都不是。” “可你之前分明答应过,说此生不出槐南谷的。” 姜蘅之轻笑了一声,眼角上挑,无端生出几分媚意,看的齐昀有些恍惚。 “此一时,彼一时。” “答应师傅,不过只是个缓兵之计。”姜蘅之扬唇笑道,半真半假的笑容实在不那么令人舒服:“如何当的真?” “你是为了顾黎?”她那轻飘飘的语气让齐昀突然生恼,话不经脑,一下冲口而出。 话一出口,齐昀便后悔了,他想说什么话补救,姜蘅之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拂袖离去,只留下被衣角卷起后有晃晃悠悠落到地上的竹叶。 连一句话都未曾给他留。 是因为他在她心中算不得什么吧?齐昀心间泛起酸意,一阵一阵的,泡的自己的心都酸了。 后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齐昀没有回头,那脚步声停在了他的身侧。 “你喜欢谷主。”潆洄道,不是疑问,不是质疑,而是肯定。 齐昀默不作声,只远远的望着姜蘅之离去的方向。 潆洄定定的瞧着齐昀,眼中闪过一些什么,却很快消失不见。 “没用的,你喜欢也没用。”潆洄神色漠然,冷冷道。 “你不是她,怎么知道没用?”齐昀自己也觉得潆洄说的对,只是听见潆洄这笃定的语气,心中却不大甘心。 “我知道。”潆洄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她心里没有情。” 齐昀看见潆洄那个眼神,只以为她是在嘲弄,又听见她说了一句“你死了这条心吧”,心中涌上一股无力感来,一言不发的走了。 太阳西斜,一片烂漫霞光如华丽的织锦铺在天上,好看的紧,只是谁也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样的美景。 姜蘅之独来独往惯了,用膳也是让潆洄单独端进院子里,用完之后,她便拿了本书,点了盏灯,在廊下看书。 夜色凉凉,斜风细细,翠竹猗猗。 月光倾泻,仿若将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轻纱,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姜蘅之靠着柱子坐在廊下,宽大的裙摆从栏杆上垂下,漾成好看的弧度,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却显得她更加动人。 齐昀无意间踱步至此,瞧见这样的姜蘅之,不知不觉的看痴了。 他走过去,默默地坐在姜蘅之的背后,望着天边那轮如弓箭的新月。 “我的本意并非如此。”齐昀想着下午她决然离去的背影,不由道了个歉:“我只是……我只是……”他突然磕巴了,想了许久,才道:“那顾黎不是个好人,我只是担心你……被骗了。” 姜蘅之合上书,没有说话。 “我知道,槐南谷是留不住你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左右有我……有我槐南谷的名声罩着你,等闲之人不敢欺你。” “只是,千万提防顾黎,他不是好人。”齐昀又道。 姜蘅之突然开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清楚明白得很。你放心,我再不会错了。” “嗯?”齐昀心中存着事,一时没听清姜蘅之的话。 “没有什么。”姜蘅之叹了一声,目光眺着远方,单薄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齐昀的手放在两侧的栏杆上,紧张的时候稍稍加了加手上的力道,隐约能看见指尖的青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齐昀深知她的性子,也早已习惯姜蘅之的冷淡,若是放在平时,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方才潆洄说的那些话已经狠狠地冲击了他的心,担忧紧张之余又为她没有受伤感到庆幸,庆幸的同时却又因她的冷淡心中不舒服。 “你回来的时候,被山贼缠上了?”齐昀问。 谷里的人,包括潆洄,同姜蘅之说话时都是用着敬语,亲近中又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疏离。 可齐昀却从不这样,他宁愿称她一声“姜姑娘”,也从来不肯唤“谷主”这样的称呼。 他走在姜蘅之身侧,同她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一扭头便能看见姜蘅之那张如冰似雪晶莹剔透的脸。 姜蘅之嗯了一声,权当回应。 齐昀见她连头都没有转过来,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幻,不由有些失望。 “受伤了吗?” “没有。” 又是一阵沉默。 只有脚踩竹叶发出的沙沙声。 齐昀一直看着她,看那些斑驳的竹影落在她的脸上身上,看她行动间青丝拂动衣袂翻飞。 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近在眼前的姜蘅之是这样遥远。 仿佛天边的银月,遥不可及;又像因风而起的柳絮,转瞬飘走。 “你还走吗?”齐昀问。 方才潆洄同他提了一嘴梁王的第四子,顾黎。 她说,顾黎很殷勤。 她说,顾黎有仁心。 她还说,顾黎有一张好皮囊。 前面两句,齐昀不以为然。 以槐南谷的名声,以姜蘅之的身份,无论哪里,都必定是要被当成座上宾以礼相待的,殷勤更不必提。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梁王心狠手辣并不是什么秘密,顾黎作为他的儿子,便是有仁心,也仁不到哪里去。 这年头,为了争那把椅子,谁还不会往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这仁心可不是平白就能说来的。 至于最后一句…… 齐昀想着,不自觉的就摸上了自己的脸,手指落在面具上,触手一片冰凉。 他有些黯然。 姜蘅之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明了了什么,别过头去:“是潆洄告诉你的吧?” 齐昀没有回答,而是执着的问;“你还会走吗?” 姜蘅之没有废话,仍是简洁的应了一声是。 “为什么要走?留在槐南谷不好吗?” 齐昀停下脚步,语气未名。 姜蘅之往前走了两步,听见他的问话,也停了下来,转过身去看齐昀。 他的面容隐在面具下,姜蘅之瞧不清楚他的神情。 “我一定要走。”姜蘅之道:“槐南谷很好,却不是我的归宿。” “为什么?”齐昀有些急切,好看的唇角抿起:“你已经成了谷主,难道这儿还不是你的归宿吗?” “不是。”姜蘅之斩钉截铁道。 “那么……那么哪里才是?” “哪里都不是。” “可你之前分明答应过,说此生不出槐南谷的。” 姜蘅之轻笑了一声,眼角上挑,无端生出几分媚意,看的齐昀有些恍惚。 “此一时,彼一时。” “答应师傅,不过只是个缓兵之计。”姜蘅之扬唇笑道,半真半假的笑容实在不那么令人舒服:“如何当的真?” “你是为了顾黎?”她那轻飘飘的语气让齐昀突然生恼,话不经脑,一下冲口而出。 话一出口,齐昀便后悔了,他想说什么话补救,姜蘅之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拂袖离去,只留下被衣角卷起后有晃晃悠悠落到地上的竹叶。 连一句话都未曾给他留。 是因为他在她心中算不得什么吧?齐昀心间泛起酸意,一阵一阵的,泡的自己的心都酸了。 后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齐昀没有回头,那脚步声停在了他的身侧。 “你喜欢谷主。”潆洄道,不是疑问,不是质疑,而是肯定。 齐昀默不作声,只远远的望着姜蘅之离去的方向。 潆洄定定的瞧着齐昀,眼中闪过一些什么,却很快消失不见。 “没用的,你喜欢也没用。”潆洄神色漠然,冷冷道。 “你不是她,怎么知道没用?”齐昀自己也觉得潆洄说的对,只是听见潆洄这笃定的语气,心中却不大甘心。 “我知道。”潆洄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她心里没有情。” 齐昀看见潆洄那个眼神,只以为她是在嘲弄,又听见她说了一句“你死了这条心吧”,心中涌上一股无力感来,一言不发的走了。 太阳西斜,一片烂漫霞光如华丽的织锦铺在天上,好看的紧,只是谁也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样的美景。 姜蘅之独来独往惯了,用膳也是让潆洄单独端进院子里,用完之后,她便拿了本书,点了盏灯,在廊下看书。 夜色凉凉,斜风细细,翠竹猗猗。 月光倾泻,仿若将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轻纱,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姜蘅之靠着柱子坐在廊下,宽大的裙摆从栏杆上垂下,漾成好看的弧度,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却显得她更加动人。 齐昀无意间踱步至此,瞧见这样的姜蘅之,不知不觉的看痴了。 他走过去,默默地坐在姜蘅之的背后,望着天边那轮如弓箭的新月。 “我的本意并非如此。”齐昀想着下午她决然离去的背影,不由道了个歉:“我只是……我只是……”他突然磕巴了,想了许久,才道:“那顾黎不是个好人,我只是担心你……被骗了。” 姜蘅之合上书,没有说话。 “我知道,槐南谷是留不住你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左右有我……有我槐南谷的名声罩着你,等闲之人不敢欺你。” “只是,千万提防顾黎,他不是好人。”齐昀又道。 姜蘅之突然开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清楚明白得很。你放心,我再不会错了。” “嗯?”齐昀心中存着事,一时没听清姜蘅之的话。 “没有什么。”姜蘅之叹了一声,目光眺着远方,单薄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齐昀的手放在两侧的栏杆上,紧张的时候稍稍加了加手上的力道,隐约能看见指尖的青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你若是走了,槐南谷怎么办?”齐昀沉默半晌,问道。 “谷里的人本就少,可堪大用的更少,懂得槐南秘术的,除了姜寒韵,便只有你一个。你若是走了,这儿怎么办呢?” 姜蘅之用左手拿着书,右手靠在脑后垫着,浑不在意的道:“我会交给潆洄。” “至于她通不通秘术这件事儿,也没什么打紧的。我答应她,离谷的时候带上她,路上教教她,待过些日子,再送她回来便是了。” “槐南谷的名声,总不能被我断送了。” 齐昀很想问她,为什么非要出去,可想了想自己如今的身份,还是缄默不言。 “齐昀。”姜蘅之突然唤道。 他们二人仿佛达成了一种默契,几乎不唤彼此的名字,姜蘅之这突然的一声,让齐昀的心颤了颤。 “你以后,要好好待她。”姜蘅之的话清晰的落在齐昀的耳边,仿若一盆冷水将齐昀原本还有些热切的心泼的一丝热度也没有了。 齐昀有些恼,又听得姜蘅之同他说:“潆洄是真心喜欢你的,她是个好姑娘,你莫要辜负了她。” “日后她当了这槐南谷的主人,你也要好好的护着她……” “你待她还真是上心。”齐昀语气莫名,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将姜蘅之的未竟之言悉数打断。 姜蘅之沉默片刻,道:“我将潆洄当做妹妹,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齐昀扭头问道:“就因为是你妹妹,所以让我好好待她吗?” “就因为她喜欢我,就要我好好待她吗?” 姜蘅之不做声,谁知她这态度却让齐昀误以为她是默认,登时就道: “我不会的。” “哪怕是你的亲妹妹,我也不会因此待她们有所不同。” 姜蘅之听见渐远的脚步声,垂下眼帘,不再看那轮清冷的月。 廊下有潆洄亲手穿的铃铛,风一吹,便叮叮铃铃的。 她敛眉肃衣,执着书卷回了屋子。 廊下恢复了原本的平静,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了的齐昀又折返回来,看见空无一人的长廊,很不是滋味的叹了口气,垂首走了。 …… 平静的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顾黎传信槐南谷,信里写着,梁王宠信的那群道士上供毒丹,梁王吃了一粒便吐血昏迷多日。好容易叫太医保住了一条命,又被告知梁王后同太子意图谋反,登时两眼一翻,差点没气死过去。 顾黎日夜守在梁王榻前,一心一意侍疾,做足了孝顺儿子的戏码。 梁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太医束手无策,只有一个年纪尚轻刚进太医署的医正多了一句嘴,说:“普天之下,只有槐南谷主亲自出手,才能稳住王上的病情,让其复元。” 槐南谷赫赫威名,没有人会反驳,几年前的武威将军夫人明明已经断气,却仍是被槐南谷主生生救起,这桩事虽被徐家极力掩盖,有心人却也能打探出个八九不离十。 这样可怖的能力,连死人都能救活,如何救不起一个中毒之人? 他们虽然心中有数,却也不肯轻易提起,不因别的,只那救起武威将军夫人的代价,便让人望而却步。 万一梁王让他们去找槐南谷主,那岂不是作茧自缚。让自己断手断脚,失明失声去救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是在有些困难。 王上死了,还有他的儿子继位挑大梁,犯不着为了他牺牲自己。 姜蘅之捏着信的手微微攥紧,而后便是轻蔑一笑。 梁王在时,他们自诩忠臣,口口声声的“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可梁王危在旦夕之际,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分忧。 好个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正在苦背秘籍的潆洄偶一抬头,便看见姜蘅之站在太阳底下,冷冰冰的笑着,登时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又埋头苦背起来。 自从上回姜蘅之与齐昀不欢而散之后,她便有意识的培养潆洄,她答应姜寒韵的事情不能做到了,也该为槐南谷挑选以为合格的继承人。 正如齐昀所说的,槐南谷百年的基业,不能断送在她的手里。 “错了,是风雷荡涤,宇宙常新。” 潆洄连忙又翻看了一遍,果真是自己背错了,她抬头看姜蘅之,夸赞道:“谷主真是厉害,都能倒背如流了。” 姜蘅之高冷的瞥了她一眼,静静的看她作妖。 “您会了就成了呗 ~ 我又不是读书的料子,那么多……”潆洄比了个夸张的手势,皱着眉噘嘴道:“我实在背不完呀!” 姜蘅之笑了笑,道:“不背也成啊。” 潆洄“啪”的一下将手上的书卷扔掉,揉了揉蹲累了的腿,缓了缓后便一蹦一跳的跑到阴凉的地方,道:“就知道您最好了,我去找婆婆要吃的!” “哦,我忘了告诉你,”姜蘅之凉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让婆婆减了你那份。” “为什么!”潆洄又蹬蹬蹬的跑了回来,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气哼哼的质问。 什么都可以没有,吃的不能丢啊!没有吃的,那不是要自己的命吗! 姜蘅之扬着眉毛笑道:“哦,我听说,饱暖思 *** 我觉得说的很对。书你都尚且背不好,便别想什么有的没的了。我怕你这脑袋瓜子不够用。” “不吃东西怎么可以!不吃东西就更背不出来了!”潆洄据理力争。 事关吃食,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大意的。 “哦?”姜蘅之很不以为然:“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番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潆洄一听便耷拉了脑袋,无精打采的站着。 这什么和什么啊! “唉……”姜蘅之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声:“你若是先前背的认真,定然是知晓的。瞧你如今一问三不知的模样,定然是偷工减料了。你说说,我尚且还没有苦你的心志,也未曾劳你的筋骨,连吃食,也没有扣多少。平日里只是叫你背背书,这也做不好。” “你还有脸同我叫嚣。”姜蘅之痛心疾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你若是走了,槐南谷怎么办?”齐昀沉默半晌,问道。 “谷里的人本就少,可堪大用的更少,懂得槐南秘术的,除了姜寒韵,便只有你一个。你若是走了,这儿怎么办呢?” 姜蘅之用左手拿着书,右手靠在脑后垫着,浑不在意的道:“我会交给潆洄。” “至于她通不通秘术这件事儿,也没什么打紧的。我答应她,离谷的时候带上她,路上教教她,待过些日子,再送她回来便是了。” “槐南谷的名声,总不能被我断送了。” 齐昀很想问她,为什么非要出去,可想了想自己如今的身份,还是缄默不言。 “齐昀。”姜蘅之突然唤道。 他们二人仿佛达成了一种默契,几乎不唤彼此的名字,姜蘅之这突然的一声,让齐昀的心颤了颤。 “你以后,要好好待她。”姜蘅之的话清晰的落在齐昀的耳边,仿若一盆冷水将齐昀原本还有些热切的心泼的一丝热度也没有了。 齐昀有些恼,又听得姜蘅之同他说:“潆洄是真心喜欢你的,她是个好姑娘,你莫要辜负了她。” “日后她当了这槐南谷的主人,你也要好好的护着她……” “你待她还真是上心。”齐昀语气莫名,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将姜蘅之的未竟之言悉数打断。 姜蘅之沉默片刻,道:“我将潆洄当做妹妹,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齐昀扭头问道:“就因为是你妹妹,所以让我好好待她吗?” “就因为她喜欢我,就要我好好待她吗?” 姜蘅之不做声,谁知她这态度却让齐昀误以为她是默认,登时就道: “我不会的。” “哪怕是你的亲妹妹,我也不会因此待她们有所不同。” 姜蘅之听见渐远的脚步声,垂下眼帘,不再看那轮清冷的月。 廊下有潆洄亲手穿的铃铛,风一吹,便叮叮铃铃的。 她敛眉肃衣,执着书卷回了屋子。 廊下恢复了原本的平静,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了的齐昀又折返回来,看见空无一人的长廊,很不是滋味的叹了口气,垂首走了。 …… 平静的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顾黎传信槐南谷,信里写着,梁王宠信的那群道士上供毒丹,梁王吃了一粒便吐血昏迷多日。好容易叫太医保住了一条命,又被告知梁王后同太子意图谋反,登时两眼一翻,差点没气死过去。 顾黎日夜守在梁王榻前,一心一意侍疾,做足了孝顺儿子的戏码。 梁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太医束手无策,只有一个年纪尚轻刚进太医署的医正多了一句嘴,说:“普天之下,只有槐南谷主亲自出手,才能稳住王上的病情,让其复元。” 槐南谷赫赫威名,没有人会反驳,几年前的武威将军夫人明明已经断气,却仍是被槐南谷主生生救起,这桩事虽被徐家极力掩盖,有心人却也能打探出个八九不离十。 这样可怖的能力,连死人都能救活,如何救不起一个中毒之人? 他们虽然心中有数,却也不肯轻易提起,不因别的,只那救起武威将军夫人的代价,便让人望而却步。 万一梁王让他们去找槐南谷主,那岂不是作茧自缚。让自己断手断脚,失明失声去救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是在有些困难。 王上死了,还有他的儿子继位挑大梁,犯不着为了他牺牲自己。 姜蘅之捏着信的手微微攥紧,而后便是轻蔑一笑。 梁王在时,他们自诩忠臣,口口声声的“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可梁王危在旦夕之际,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分忧。 好个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正在苦背秘籍的潆洄偶一抬头,便看见姜蘅之站在太阳底下,冷冰冰的笑着,登时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又埋头苦背起来。 自从上回姜蘅之与齐昀不欢而散之后,她便有意识的培养潆洄,她答应姜寒韵的事情不能做到了,也该为槐南谷挑选以为合格的继承人。 正如齐昀所说的,槐南谷百年的基业,不能断送在她的手里。 “错了,是风雷荡涤,宇宙常新。” 潆洄连忙又翻看了一遍,果真是自己背错了,她抬头看姜蘅之,夸赞道:“谷主真是厉害,都能倒背如流了。” 姜蘅之高冷的瞥了她一眼,静静的看她作妖。 “您会了就成了呗 ~ 我又不是读书的料子,那么多……”潆洄比了个夸张的手势,皱着眉噘嘴道:“我实在背不完呀!” 姜蘅之笑了笑,道:“不背也成啊。” 潆洄“啪”的一下将手上的书卷扔掉,揉了揉蹲累了的腿,缓了缓后便一蹦一跳的跑到阴凉的地方,道:“就知道您最好了,我去找婆婆要吃的!” “哦,我忘了告诉你,”姜蘅之凉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让婆婆减了你那份。” “为什么!”潆洄又蹬蹬蹬的跑了回来,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气哼哼的质问。 什么都可以没有,吃的不能丢啊!没有吃的,那不是要自己的命吗! 姜蘅之扬着眉毛笑道:“哦,我听说,饱暖思 *** 我觉得说的很对。书你都尚且背不好,便别想什么有的没的了。我怕你这脑袋瓜子不够用。” “不吃东西怎么可以!不吃东西就更背不出来了!”潆洄据理力争。 事关吃食,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大意的。 “哦?”姜蘅之很不以为然:“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番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潆洄一听便耷拉了脑袋,无精打采的站着。 这什么和什么啊! “唉……”姜蘅之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声:“你若是先前背的认真,定然是知晓的。瞧你如今一问三不知的模样,定然是偷工减料了。你说说,我尚且还没有苦你的心志,也未曾劳你的筋骨,连吃食,也没有扣多少。平日里只是叫你背背书,这也做不好。” “你还有脸同我叫嚣。”姜蘅之痛心疾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你若是走了,槐南谷怎么办?”齐昀沉默半晌,问道。 “谷里的人本就少,可堪大用的更少,懂得槐南秘术的,除了姜寒韵,便只有你一个。你若是走了,这儿怎么办呢?” 姜蘅之用左手拿着书,右手靠在脑后垫着,浑不在意的道:“我会交给潆洄。” “至于她通不通秘术这件事儿,也没什么打紧的。我答应她,离谷的时候带上她,路上教教她,待过些日子,再送她回来便是了。” “槐南谷的名声,总不能被我断送了。” 齐昀很想问她,为什么非要出去,可想了想自己如今的身份,还是缄默不言。 “齐昀。”姜蘅之突然唤道。 他们二人仿佛达成了一种默契,几乎不唤彼此的名字,姜蘅之这突然的一声,让齐昀的心颤了颤。 “你以后,要好好待她。”姜蘅之的话清晰的落在齐昀的耳边,仿若一盆冷水将齐昀原本还有些热切的心泼的一丝热度也没有了。 齐昀有些恼,又听得姜蘅之同他说:“潆洄是真心喜欢你的,她是个好姑娘,你莫要辜负了她。” “日后她当了这槐南谷的主人,你也要好好的护着她……” “你待她还真是上心。”齐昀语气莫名,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将姜蘅之的未竟之言悉数打断。 姜蘅之沉默片刻,道:“我将潆洄当做妹妹,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齐昀扭头问道:“就因为是你妹妹,所以让我好好待她吗?” “就因为她喜欢我,就要我好好待她吗?” 姜蘅之不做声,谁知她这态度却让齐昀误以为她是默认,登时就道: “我不会的。” “哪怕是你的亲妹妹,我也不会因此待她们有所不同。” 姜蘅之听见渐远的脚步声,垂下眼帘,不再看那轮清冷的月。 廊下有潆洄亲手穿的铃铛,风一吹,便叮叮铃铃的。 她敛眉肃衣,执着书卷回了屋子。 廊下恢复了原本的平静,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了的齐昀又折返回来,看见空无一人的长廊,很不是滋味的叹了口气,垂首走了。 …… 平静的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顾黎传信槐南谷,信里写着,梁王宠信的那群道士上供毒丹,梁王吃了一粒便吐血昏迷多日。好容易叫太医保住了一条命,又被告知梁王后同太子意图谋反,登时两眼一翻,差点没气死过去。 顾黎日夜守在梁王榻前,一心一意侍疾,做足了孝顺儿子的戏码。 梁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太医束手无策,只有一个年纪尚轻刚进太医署的医正多了一句嘴,说:“普天之下,只有槐南谷主亲自出手,才能稳住王上的病情,让其复元。” 槐南谷赫赫威名,没有人会反驳,几年前的武威将军夫人明明已经断气,却仍是被槐南谷主生生救起,这桩事虽被徐家极力掩盖,有心人却也能打探出个八九不离十。 这样可怖的能力,连死人都能救活,如何救不起一个中毒之人? 他们虽然心中有数,却也不肯轻易提起,不因别的,只那救起武威将军夫人的代价,便让人望而却步。 万一梁王让他们去找槐南谷主,那岂不是作茧自缚。让自己断手断脚,失明失声去救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是在有些困难。 王上死了,还有他的儿子继位挑大梁,犯不着为了他牺牲自己。 姜蘅之捏着信的手微微攥紧,而后便是轻蔑一笑。 梁王在时,他们自诩忠臣,口口声声的“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可梁王危在旦夕之际,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分忧。 好个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正在苦背秘籍的潆洄偶一抬头,便看见姜蘅之站在太阳底下,冷冰冰的笑着,登时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又埋头苦背起来。 自从上回姜蘅之与齐昀不欢而散之后,她便有意识的培养潆洄,她答应姜寒韵的事情不能做到了,也该为槐南谷挑选以为合格的继承人。 正如齐昀所说的,槐南谷百年的基业,不能断送在她的手里。 “错了,是风雷荡涤,宇宙常新。” 潆洄连忙又翻看了一遍,果真是自己背错了,她抬头看姜蘅之,夸赞道:“谷主真是厉害,都能倒背如流了。” 姜蘅之高冷的瞥了她一眼,静静的看她作妖。 “您会了就成了呗 ~ 我又不是读书的料子,那么多……”潆洄比了个夸张的手势,皱着眉噘嘴道:“我实在背不完呀!” 姜蘅之笑了笑,道:“不背也成啊。” 潆洄“啪”的一下将手上的书卷扔掉,揉了揉蹲累了的腿,缓了缓后便一蹦一跳的跑到阴凉的地方,道:“就知道您最好了,我去找婆婆要吃的!” “哦,我忘了告诉你,”姜蘅之凉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让婆婆减了你那份。” “为什么!”潆洄又蹬蹬蹬的跑了回来,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气哼哼的质问。 什么都可以没有,吃的不能丢啊!没有吃的,那不是要自己的命吗! 姜蘅之扬着眉毛笑道:“哦,我听说,饱暖思 *** 我觉得说的很对。书你都尚且背不好,便别想什么有的没的了。我怕你这脑袋瓜子不够用。” “不吃东西怎么可以!不吃东西就更背不出来了!”潆洄据理力争。 事关吃食,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大意的。 “哦?”姜蘅之很不以为然:“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番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潆洄一听便耷拉了脑袋,无精打采的站着。 这什么和什么啊! “唉……”姜蘅之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声:“你若是先前背的认真,定然是知晓的。瞧你如今一问三不知的模样,定然是偷工减料了。你说说,我尚且还没有苦你的心志,也未曾劳你的筋骨,连吃食,也没有扣多少。平日里只是叫你背背书,这也做不好。” “你还有脸同我叫嚣。”姜蘅之痛心疾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你若是走了,槐南谷怎么办?”齐昀沉默半晌,问道。 “谷里的人本就少,可堪大用的更少,懂得槐南秘术的,除了姜寒韵,便只有你一个。你若是走了,这儿怎么办呢?” 姜蘅之用左手拿着书,右手靠在脑后垫着,浑不在意的道:“我会交给潆洄。” “至于她通不通秘术这件事儿,也没什么打紧的。我答应她,离谷的时候带上她,路上教教她,待过些日子,再送她回来便是了。” “槐南谷的名声,总不能被我断送了。” 齐昀很想问她,为什么非要出去,可想了想自己如今的身份,还是缄默不言。 “齐昀。”姜蘅之突然唤道。 他们二人仿佛达成了一种默契,几乎不唤彼此的名字,姜蘅之这突然的一声,让齐昀的心颤了颤。 “你以后,要好好待她。”姜蘅之的话清晰的落在齐昀的耳边,仿若一盆冷水将齐昀原本还有些热切的心泼的一丝热度也没有了。 齐昀有些恼,又听得姜蘅之同他说:“潆洄是真心喜欢你的,她是个好姑娘,你莫要辜负了她。” “日后她当了这槐南谷的主人,你也要好好的护着她……” “你待她还真是上心。”齐昀语气莫名,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将姜蘅之的未竟之言悉数打断。 姜蘅之沉默片刻,道:“我将潆洄当做妹妹,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齐昀扭头问道:“就因为是你妹妹,所以让我好好待她吗?” “就因为她喜欢我,就要我好好待她吗?” 姜蘅之不做声,谁知她这态度却让齐昀误以为她是默认,登时就道: “我不会的。” “哪怕是你的亲妹妹,我也不会因此待她们有所不同。” 姜蘅之听见渐远的脚步声,垂下眼帘,不再看那轮清冷的月。 廊下有潆洄亲手穿的铃铛,风一吹,便叮叮铃铃的。 她敛眉肃衣,执着书卷回了屋子。 廊下恢复了原本的平静,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了的齐昀又折返回来,看见空无一人的长廊,很不是滋味的叹了口气,垂首走了。 …… 平静的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顾黎传信槐南谷,信里写着,梁王宠信的那群道士上供毒丹,梁王吃了一粒便吐血昏迷多日。好容易叫太医保住了一条命,又被告知梁王后同太子意图谋反,登时两眼一翻,差点没气死过去。 顾黎日夜守在梁王榻前,一心一意侍疾,做足了孝顺儿子的戏码。 梁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太医束手无策,只有一个年纪尚轻刚进太医署的医正多了一句嘴,说:“普天之下,只有槐南谷主亲自出手,才能稳住王上的病情,让其复元。” 槐南谷赫赫威名,没有人会反驳,几年前的武威将军夫人明明已经断气,却仍是被槐南谷主生生救起,这桩事虽被徐家极力掩盖,有心人却也能打探出个八九不离十。 这样可怖的能力,连死人都能救活,如何救不起一个中毒之人? 他们虽然心中有数,却也不肯轻易提起,不因别的,只那救起武威将军夫人的代价,便让人望而却步。 万一梁王让他们去找槐南谷主,那岂不是作茧自缚。让自己断手断脚,失明失声去救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是在有些困难。 王上死了,还有他的儿子继位挑大梁,犯不着为了他牺牲自己。 姜蘅之捏着信的手微微攥紧,而后便是轻蔑一笑。 梁王在时,他们自诩忠臣,口口声声的“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可梁王危在旦夕之际,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分忧。 好个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正在苦背秘籍的潆洄偶一抬头,便看见姜蘅之站在太阳底下,冷冰冰的笑着,登时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又埋头苦背起来。 自从上回姜蘅之与齐昀不欢而散之后,她便有意识的培养潆洄,她答应姜寒韵的事情不能做到了,也该为槐南谷挑选以为合格的继承人。 正如齐昀所说的,槐南谷百年的基业,不能断送在她的手里。 “错了,是风雷荡涤,宇宙常新。” 潆洄连忙又翻看了一遍,果真是自己背错了,她抬头看姜蘅之,夸赞道:“谷主真是厉害,都能倒背如流了。” 姜蘅之高冷的瞥了她一眼,静静的看她作妖。 “您会了就成了呗 ~ 我又不是读书的料子,那么多……”潆洄比了个夸张的手势,皱着眉噘嘴道:“我实在背不完呀!” 姜蘅之笑了笑,道:“不背也成啊。” 潆洄“啪”的一下将手上的书卷扔掉,揉了揉蹲累了的腿,缓了缓后便一蹦一跳的跑到阴凉的地方,道:“就知道您最好了,我去找婆婆要吃的!” “哦,我忘了告诉你,”姜蘅之凉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让婆婆减了你那份。” “为什么!”潆洄又蹬蹬蹬的跑了回来,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气哼哼的质问。 什么都可以没有,吃的不能丢啊!没有吃的,那不是要自己的命吗! 姜蘅之扬着眉毛笑道:“哦,我听说,饱暖思 *** 我觉得说的很对。书你都尚且背不好,便别想什么有的没的了。我怕你这脑袋瓜子不够用。” “不吃东西怎么可以!不吃东西就更背不出来了!”潆洄据理力争。 事关吃食,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大意的。 “哦?”姜蘅之很不以为然:“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番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潆洄一听便耷拉了脑袋,无精打采的站着。 这什么和什么啊! “唉……”姜蘅之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声:“你若是先前背的认真,定然是知晓的。瞧你如今一问三不知的模样,定然是偷工减料了。你说说,我尚且还没有苦你的心志,也未曾劳你的筋骨,连吃食,也没有扣多少。平日里只是叫你背背书,这也做不好。” “你还有脸同我叫嚣。”姜蘅之痛心疾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你若是走了,槐南谷怎么办?”齐昀沉默半晌,问道。 “谷里的人本就少,可堪大用的更少,懂得槐南秘术的,除了姜寒韵,便只有你一个。你若是走了,这儿怎么办呢?” 姜蘅之用左手拿着书,右手靠在脑后垫着,浑不在意的道:“我会交给潆洄。” “至于她通不通秘术这件事儿,也没什么打紧的。我答应她,离谷的时候带上她,路上教教她,待过些日子,再送她回来便是了。” “槐南谷的名声,总不能被我断送了。” 齐昀很想问她,为什么非要出去,可想了想自己如今的身份,还是缄默不言。 “齐昀。”姜蘅之突然唤道。 他们二人仿佛达成了一种默契,几乎不唤彼此的名字,姜蘅之这突然的一声,让齐昀的心颤了颤。 “你以后,要好好待她。”姜蘅之的话清晰的落在齐昀的耳边,仿若一盆冷水将齐昀原本还有些热切的心泼的一丝热度也没有了。 齐昀有些恼,又听得姜蘅之同他说:“潆洄是真心喜欢你的,她是个好姑娘,你莫要辜负了她。” “日后她当了这槐南谷的主人,你也要好好的护着她……” “你待她还真是上心。”齐昀语气莫名,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将姜蘅之的未竟之言悉数打断。 姜蘅之沉默片刻,道:“我将潆洄当做妹妹,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齐昀扭头问道:“就因为是你妹妹,所以让我好好待她吗?” “就因为她喜欢我,就要我好好待她吗?” 姜蘅之不做声,谁知她这态度却让齐昀误以为她是默认,登时就道: “我不会的。” “哪怕是你的亲妹妹,我也不会因此待她们有所不同。” 姜蘅之听见渐远的脚步声,垂下眼帘,不再看那轮清冷的月。 廊下有潆洄亲手穿的铃铛,风一吹,便叮叮铃铃的。 她敛眉肃衣,执着书卷回了屋子。 廊下恢复了原本的平静,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了的齐昀又折返回来,看见空无一人的长廊,很不是滋味的叹了口气,垂首走了。 …… 平静的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顾黎传信槐南谷,信里写着,梁王宠信的那群道士上供毒丹,梁王吃了一粒便吐血昏迷多日。好容易叫太医保住了一条命,又被告知梁王后同太子意图谋反,登时两眼一翻,差点没气死过去。 顾黎日夜守在梁王榻前,一心一意侍疾,做足了孝顺儿子的戏码。 梁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太医束手无策,只有一个年纪尚轻刚进太医署的医正多了一句嘴,说:“普天之下,只有槐南谷主亲自出手,才能稳住王上的病情,让其复元。” 槐南谷赫赫威名,没有人会反驳,几年前的武威将军夫人明明已经断气,却仍是被槐南谷主生生救起,这桩事虽被徐家极力掩盖,有心人却也能打探出个八九不离十。 这样可怖的能力,连死人都能救活,如何救不起一个中毒之人? 他们虽然心中有数,却也不肯轻易提起,不因别的,只那救起武威将军夫人的代价,便让人望而却步。 万一梁王让他们去找槐南谷主,那岂不是作茧自缚。让自己断手断脚,失明失声去救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是在有些困难。 王上死了,还有他的儿子继位挑大梁,犯不着为了他牺牲自己。 姜蘅之捏着信的手微微攥紧,而后便是轻蔑一笑。 梁王在时,他们自诩忠臣,口口声声的“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可梁王危在旦夕之际,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分忧。 好个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正在苦背秘籍的潆洄偶一抬头,便看见姜蘅之站在太阳底下,冷冰冰的笑着,登时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又埋头苦背起来。 自从上回姜蘅之与齐昀不欢而散之后,她便有意识的培养潆洄,她答应姜寒韵的事情不能做到了,也该为槐南谷挑选以为合格的继承人。 正如齐昀所说的,槐南谷百年的基业,不能断送在她的手里。 “错了,是风雷荡涤,宇宙常新。” 潆洄连忙又翻看了一遍,果真是自己背错了,她抬头看姜蘅之,夸赞道:“谷主真是厉害,都能倒背如流了。” 姜蘅之高冷的瞥了她一眼,静静的看她作妖。 “您会了就成了呗~我又不是读书的料子,那么多……”潆洄比了个夸张的手势,皱着眉噘嘴道:“我实在背不完呀!” 姜蘅之笑了笑,道:“不背也成啊。” 潆洄“啪”的一下将手上的书卷扔掉,揉了揉蹲累了的腿,缓了缓后便一蹦一跳的跑到阴凉的地方,道:“就知道您最好了,我去找婆婆要吃的!” “哦,我忘了告诉你,”姜蘅之凉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让婆婆减了你那份。” “为什么!”潆洄又蹬蹬蹬的跑了回来,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气哼哼的质问。 什么都可以没有,吃的不能丢啊!没有吃的,那不是要自己的命吗! 姜蘅之扬着眉毛笑道:“哦,我听说,饱暖思***我觉得说的很对。书你都尚且背不好,便别想什么有的没的了。我怕你这脑袋瓜子不够用。” “不吃东西怎么可以!不吃东西就更背不出来了!”潆洄据理力争。 事关吃食,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大意的。 “哦?”姜蘅之很不以为然:“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番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潆洄一听便耷拉了脑袋,无精打采的站着。 这什么和什么啊! “唉……”姜蘅之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声:“你若是先前背的认真,定然是知晓的。瞧你如今一问三不知的模样,定然是偷工减料了。你说说,我尚且还没有苦你的心志,也未曾劳你的筋骨,连吃食,也没有扣多少。平日里只是叫你背背书,这也做不好。” “你还有脸同我叫嚣。”姜蘅之痛心疾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你若是走了,槐南谷怎么办?”齐昀沉默半晌,问道。 “谷里的人本就少,可堪大用的更少,懂得槐南秘术的,除了姜寒韵,便只有你一个。你若是走了,这儿怎么办呢?” 姜蘅之用左手拿着书,右手靠在脑后垫着,浑不在意的道:“我会交给潆洄。” “至于她通不通秘术这件事儿,也没什么打紧的。我答应她,离谷的时候带上她,路上教教她,待过些日子,再送她回来便是了。” “槐南谷的名声,总不能被我断送了。” 齐昀很想问她,为什么非要出去,可想了想自己如今的身份,还是缄默不言。 “齐昀。”姜蘅之突然唤道。 他们二人仿佛达成了一种默契,几乎不唤彼此的名字,姜蘅之这突然的一声,让齐昀的心颤了颤。 “你以后,要好好待她。”姜蘅之的话清晰的落在齐昀的耳边,仿若一盆冷水将齐昀原本还有些热切的心泼的一丝热度也没有了。 齐昀有些恼,又听得姜蘅之同他说:“潆洄是真心喜欢你的,她是个好姑娘,你莫要辜负了她。” “日后她当了这槐南谷的主人,你也要好好的护着她……” “你待她还真是上心。”齐昀语气莫名,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将姜蘅之的未竟之言悉数打断。 姜蘅之沉默片刻,道:“我将潆洄当做妹妹,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齐昀扭头问道:“就因为是你妹妹,所以让我好好待她吗?” “就因为她喜欢我,就要我好好待她吗?” 姜蘅之不做声,谁知她这态度却让齐昀误以为她是默认,登时就道: “我不会的。” “哪怕是你的亲妹妹,我也不会因此待她们有所不同。” 姜蘅之听见渐远的脚步声,垂下眼帘,不再看那轮清冷的月。 廊下有潆洄亲手穿的铃铛,风一吹,便叮叮铃铃的。 她敛眉肃衣,执着书卷回了屋子。 廊下恢复了原本的平静,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了的齐昀又折返回来,看见空无一人的长廊,很不是滋味的叹了口气,垂首走了。 …… 平静的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顾黎传信槐南谷,信里写着,梁王宠信的那群道士上供毒丹,梁王吃了一粒便吐血昏迷多日。好容易叫太医保住了一条命,又被告知梁王后同太子意图谋反,登时两眼一翻,差点没气死过去。 顾黎日夜守在梁王榻前,一心一意侍疾,做足了孝顺儿子的戏码。 梁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太医束手无策,只有一个年纪尚轻刚进太医署的医正多了一句嘴,说:“普天之下,只有槐南谷主亲自出手,才能稳住王上的病情,让其复元。” 槐南谷赫赫威名,没有人会反驳,几年前的武威将军夫人明明已经断气,却仍是被槐南谷主生生救起,这桩事虽被徐家极力掩盖,有心人却也能打探出个八九不离十。 这样可怖的能力,连死人都能救活,如何救不起一个中毒之人? 他们虽然心中有数,却也不肯轻易提起,不因别的,只那救起武威将军夫人的代价,便让人望而却步。 万一梁王让他们去找槐南谷主,那岂不是作茧自缚。让自己断手断脚,失明失声去救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是在有些困难。 王上死了,还有他的儿子继位挑大梁,犯不着为了他牺牲自己。 姜蘅之捏着信的手微微攥紧,而后便是轻蔑一笑。 梁王在时,他们自诩忠臣,口口声声的“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可梁王危在旦夕之际,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分忧。 好个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正在苦背秘籍的潆洄偶一抬头,便看见姜蘅之站在太阳底下,冷冰冰的笑着,登时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又埋头苦背起来。 自从上回姜蘅之与齐昀不欢而散之后,她便有意识的培养潆洄,她答应姜寒韵的事情不能做到了,也该为槐南谷挑选以为合格的继承人。 正如齐昀所说的,槐南谷百年的基业,不能断送在她的手里。 “错了,是风雷荡涤,宇宙常新。” 潆洄连忙又翻看了一遍,果真是自己背错了,她抬头看姜蘅之,夸赞道:“谷主真是厉害,都能倒背如流了。” 姜蘅之高冷的瞥了她一眼,静静的看她作妖。 “您会了就成了呗~我又不是读书的料子,那么多……”潆洄比了个夸张的手势,皱着眉噘嘴道:“我实在背不完呀!” 姜蘅之笑了笑,道:“不背也成啊。” 潆洄“啪”的一下将手上的书卷扔掉,揉了揉蹲累了的腿,缓了缓后便一蹦一跳的跑到阴凉的地方,道:“就知道您最好了,我去找婆婆要吃的!” “哦,我忘了告诉你,”姜蘅之凉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让婆婆减了你那份。” “为什么!”潆洄又蹬蹬蹬的跑了回来,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气哼哼的质问。 什么都可以没有,吃的不能丢啊!没有吃的,那不是要自己的命吗! 姜蘅之扬着眉毛笑道:“哦,我听说,饱暖思***我觉得说的很对。书你都尚且背不好,便别想什么有的没的了。我怕你这脑袋瓜子不够用。” “不吃东西怎么可以!不吃东西就更背不出来了!”潆洄据理力争。 事关吃食,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大意的。 “哦?”姜蘅之很不以为然:“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番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潆洄一听便耷拉了脑袋,无精打采的站着。 这什么和什么啊! “唉……”姜蘅之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声:“你若是先前背的认真,定然是知晓的。瞧你如今一问三不知的模样,定然是偷工减料了。你说说,我尚且还没有苦你的心志,也未曾劳你的筋骨,连吃食,也没有扣多少。平日里只是叫你背背书,这也做不好。” “你还有脸同我叫嚣。”姜蘅之痛心疾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在姜蘅之看来,齐昀的确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他除了沉默寡言了些,性子冷淡了些,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挑剔了。 若非要说出一两样来,便是年纪比潆洄大了些,常年带着面具看不见脸。 在槐南谷那么些年,姜蘅之当真没有见过齐昀的正脸。 刚来时因心情不佳,没有在意,后来好奇问了问姜寒韵,却听得原来他是毁了容貌,怕吓着人才一直到戴着面具。 虽然有缺点,但耐不住潆洄自己喜欢啊。 姜蘅之看了那么多年,多多少少也看出了潆洄那几分小女儿家的心思。 若不是喜欢齐昀,一个娇娇的女儿家饶是跳脱了些,也不必日日早起绑个沙袋跟在人家后面打拳练剑。若是不喜欢齐昀,也至于每回回谷的时候首先先同齐昀说话。 这傻姑娘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深,却不晓得眼神是最骗不得人的。那发自内心的喜欢是那么显而易见,叫人错不了眼。 若是齐昀同意的话,姜蘅之是很愿意为他们做媒的。 只是先下看来,只怕是郎无情妾有意。 真真是愁死个人了。 谷里的姜蘅之舒舒服服的躺在贵妃榻上纳凉,时不时的考虑潆洄的终身大事。谷外的顾黎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热辣辣的太阳灼烧着每一寸肌肤,汗水一直流个不停,身上的衣裳湿了干,干了又湿,黏黏腻腻的贴在身上,不舒服极了。 顾黎本就没有吃过多少苦头,便是当年养在魏王宫里当质子的时候,也起码是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只不过限制着出行,行动不那么自有罢了。 白净的皮肤被太阳灼的通红,连侍从都看不过眼了。 “公子,若是槐南谷主不见,咱们明日再来吧。”一个侍从道:“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 正说着,穿着嫩绿衣裙的潆洄便从谷里走了出来,对顾黎他们道:“几位请回吧,家师云游在外,未曾回谷。” 潆洄虽未与他们行礼,但面上也并未露出什么高人一等的骄矜之色,反倒让人觉得自有一种从容的态度。 “不知谷主何时回来,在下有急事相求。”顾黎带着几分急切,倒真像是为父亲忧心忡忡似的。 潆洄心下一哂,歉意道:“实在不巧,家师云游从来随心,连我都不知道归期。” “公子还是不要白费光阴了。” 身边的侍从闻言也劝道:“公子,既是如此,那我们先回去吧。左右不急在一时。” 顾黎闻言,带着几分薄怒斥责那不知分寸的侍卫:“什么叫不急在一时?父……父亲重病卧床不起,这还是小事吗?” 那怒气却不知对着谁,潆洄看在眼里总觉得有几分不舒服。 身边跟来的人却没有动怒,心中还觉得顾黎事亲至孝,是个可以辅佐的人。 少不得说几句恭维话。 潆洄心中暗道:这便是谷主常说的假君子了吧,当日见他时明明是个冷漠之极又野心勃勃的,现如今在人前又装出一副人模狗样来,若非自己晓得他的真面目,保不齐也要被骗了。 哎,谷主为什么要选他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潆洄心中很是惆怅,她的心眼儿还是太少了啊,日后到了梁王宫又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又不会察言观色不能左右逢源,岂不是很容易得罪人?这样谷主岂不是轻易就被她连累? 真是恼人! 潆洄决定回去好好的看看那些书,就当是为了姜蘅之,也该好好的学以致用不是? “公子孝顺,是在令人敬佩。”潆洄竭力装出一副敬佩的模样来,只是在旁人眼里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人家一想,既是槐南谷出来的人,有几分傲气也是理所应当,也没有把人家的场面话当真的道理吧,便也没人计较潆洄的口不对心了。 “只是家师真的已经外出云游去了,,没有办法接见贵客,还请公子宽宥。” 潆洄自认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顾黎,又点出了不巧之处,心中微微有些得意。 顾黎闻言,只得做出一副失望的表情来,对潆洄连连拱手道:“既如此,我们明日再来。若是谷主回来了,还得烦请姑娘同谷主说一声,就说是梁王第四子有事相求。” 潆洄虚虚的笑,连连应承,然后便转身回去了。 顾黎自然是要一如既往的装他的孝子,眼神中得流露出失望,忧心,不舍与那一丁点还没灭掉的希冀。 这可是极考验人演技的活儿啊! 稍有不慎被人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啊! 顾黎不敢大意,一直揣着一颗惴惴的心回到了客栈将身边梁王的心腹眼线一个个送了回去,自个儿终于有个个人空间没人监视时,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今日姜蘅之拒见,实在实在意料之中。 他们先前便已经商量过了,姜蘅之屡屡拒绝才合常理,才合她槐南谷主的身份。 一个人身份越高就越难请动,来之不易才会珍惜,太过轻易的得到,总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轻视之心来。 顾黎用手捧了一把水往脸上泼,心里骂娘:这老天爷真是不大长眼,怎么偏偏是这样要热死人的天! 他嫌弃的抖了抖衣裳,心里闷得要死。 他堂堂一个梁王公子,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在一群官员面前装孙子就算了,回到客栈还不能骂出声怕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 他惆怅的看了看外头,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想必明日也是个好天气…… 想到明日还要顶着个太阳在外头装孙子,顾黎浑身就不得劲儿。 演戏他是个老手啊! 否则也不能在时隔多年回了梁国还在嫉妒成性的梁王后手底下好端端的活着。 可虽然说他已经熟能生巧,现如今连在梦中说不定都会说出什么:“还请谷主随我出山,救我父一命,顾黎做牛做马都在所不辞。”诸如此类的话来。但到底演戏是个费心费力的事儿,何况他可不是什么晒太阳的高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在姜蘅之看来,齐昀的确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他除了沉默寡言了些,性子冷淡了些,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挑剔了。 若非要说出一两样来,便是年纪比潆洄大了些,常年带着面具看不见脸。 在槐南谷那么些年,姜蘅之当真没有见过齐昀的正脸。 刚来时因心情不佳,没有在意,后来好奇问了问姜寒韵,却听得原来他是毁了容貌,怕吓着人才一直到戴着面具。 虽然有缺点,但耐不住潆洄自己喜欢啊。 姜蘅之看了那么多年,多多少少也看出了潆洄那几分小女儿家的心思。 若不是喜欢齐昀,一个娇娇的女儿家饶是跳脱了些,也不必日日早起绑个沙袋跟在人家后面打拳练剑。若是不喜欢齐昀,也至于每回回谷的时候首先先同齐昀说话。 这傻姑娘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深,却不晓得眼神是最骗不得人的。那发自内心的喜欢是那么显而易见,叫人错不了眼。 若是齐昀同意的话,姜蘅之是很愿意为他们做媒的。 只是先下看来,只怕是郎无情妾有意。 真真是愁死个人了。 谷里的姜蘅之舒舒服服的躺在贵妃榻上纳凉,时不时的考虑潆洄的终身大事。谷外的顾黎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热辣辣的太阳灼烧着每一寸肌肤,汗水一直流个不停,身上的衣裳湿了干,干了又湿,黏黏腻腻的贴在身上,不舒服极了。 顾黎本就没有吃过多少苦头,便是当年养在魏王宫里当质子的时候,也起码是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只不过限制着出行,行动不那么自有罢了。 白净的皮肤被太阳灼的通红,连侍从都看不过眼了。 “公子,若是槐南谷主不见,咱们明日再来吧。”一个侍从道:“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 正说着,穿着嫩绿衣裙的潆洄便从谷里走了出来,对顾黎他们道:“几位请回吧,家师云游在外,未曾回谷。” 潆洄虽未与他们行礼,但面上也并未露出什么高人一等的骄矜之色,反倒让人觉得自有一种从容的态度。 “不知谷主何时回来,在下有急事相求。”顾黎带着几分急切,倒真像是为父亲忧心忡忡似的。 潆洄心下一哂,歉意道:“实在不巧,家师云游从来随心,连我都不知道归期。” “公子还是不要白费光阴了。” 身边的侍从闻言也劝道:“公子,既是如此,那我们先回去吧。左右不急在一时。” 顾黎闻言,带着几分薄怒斥责那不知分寸的侍卫:“什么叫不急在一时?父……父亲重病卧床不起,这还是小事吗?” 那怒气却不知对着谁,潆洄看在眼里总觉得有几分不舒服。 身边跟来的人却没有动怒,心中还觉得顾黎事亲至孝,是个可以辅佐的人。 少不得说几句恭维话。 潆洄心中暗道:这便是谷主常说的假君子了吧,当日见他时明明是个冷漠之极又野心勃勃的,现如今在人前又装出一副人模狗样来,若非自己晓得他的真面目,保不齐也要被骗了。 哎,谷主为什么要选他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潆洄心中很是惆怅,她的心眼儿还是太少了啊,日后到了梁王宫又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又不会察言观色不能左右逢源,岂不是很容易得罪人?这样谷主岂不是轻易就被她连累? 真是恼人! 潆洄决定回去好好的看看那些书,就当是为了姜蘅之,也该好好的学以致用不是? “公子孝顺,是在令人敬佩。”潆洄竭力装出一副敬佩的模样来,只是在旁人眼里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人家一想,既是槐南谷出来的人,有几分傲气也是理所应当,也没有把人家的场面话当真的道理吧,便也没人计较潆洄的口不对心了。 “只是家师真的已经外出云游去了,,没有办法接见贵客,还请公子宽宥。” 潆洄自认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顾黎,又点出了不巧之处,心中微微有些得意。 顾黎闻言,只得做出一副失望的表情来,对潆洄连连拱手道:“既如此,我们明日再来。若是谷主回来了,还得烦请姑娘同谷主说一声,就说是梁王第四子有事相求。” 潆洄虚虚的笑,连连应承,然后便转身回去了。 顾黎自然是要一如既往的装他的孝子,眼神中得流露出失望,忧心,不舍与那一丁点还没灭掉的希冀。 这可是极考验人演技的活儿啊! 稍有不慎被人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啊! 顾黎不敢大意,一直揣着一颗惴惴的心回到了客栈将身边梁王的心腹眼线一个个送了回去,自个儿终于有个个人空间没人监视时,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今日姜蘅之拒见,实在实在意料之中。 他们先前便已经商量过了,姜蘅之屡屡拒绝才合常理,才合她槐南谷主的身份。 一个人身份越高就越难请动,来之不易才会珍惜,太过轻易的得到,总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轻视之心来。 顾黎用手捧了一把水往脸上泼,心里骂娘:这老天爷真是不大长眼,怎么偏偏是这样要热死人的天! 他嫌弃的抖了抖衣裳,心里闷得要死。 他堂堂一个梁王公子,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在一群官员面前装孙子就算了,回到客栈还不能骂出声怕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 他惆怅的看了看外头,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想必明日也是个好天气…… 想到明日还要顶着个太阳在外头装孙子,顾黎浑身就不得劲儿。 演戏他是个老手啊! 否则也不能在时隔多年回了梁国还在嫉妒成性的梁王后手底下好端端的活着。 可虽然说他已经熟能生巧,现如今连在梦中说不定都会说出什么:“还请谷主随我出山,救我父一命,顾黎做牛做马都在所不辞。”诸如此类的话来。但到底演戏是个费心费力的事儿,何况他可不是什么晒太阳的高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在姜蘅之看来,齐昀的确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他除了沉默寡言了些,性子冷淡了些,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挑剔了。 若非要说出一两样来,便是年纪比潆洄大了些,常年带着面具看不见脸。 在槐南谷那么些年,姜蘅之当真没有见过齐昀的正脸。 刚来时因心情不佳,没有在意,后来好奇问了问姜寒韵,却听得原来他是毁了容貌,怕吓着人才一直到戴着面具。 虽然有缺点,但耐不住潆洄自己喜欢啊。 姜蘅之看了那么多年,多多少少也看出了潆洄那几分小女儿家的心思。 若不是喜欢齐昀,一个娇娇的女儿家饶是跳脱了些,也不必日日早起绑个沙袋跟在人家后面打拳练剑。若是不喜欢齐昀,也至于每回回谷的时候首先先同齐昀说话。 这傻姑娘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深,却不晓得眼神是最骗不得人的。那发自内心的喜欢是那么显而易见,叫人错不了眼。 若是齐昀同意的话,姜蘅之是很愿意为他们做媒的。 只是先下看来,只怕是郎无情妾有意。 真真是愁死个人了。 谷里的姜蘅之舒舒服服的躺在贵妃榻上纳凉,时不时的考虑潆洄的终身大事。谷外的顾黎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热辣辣的太阳灼烧着每一寸肌肤,汗水一直流个不停,身上的衣裳湿了干,干了又湿,黏黏腻腻的贴在身上,不舒服极了。 顾黎本就没有吃过多少苦头,便是当年养在魏王宫里当质子的时候,也起码是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只不过限制着出行,行动不那么自有罢了。 白净的皮肤被太阳灼的通红,连侍从都看不过眼了。 “公子,若是槐南谷主不见,咱们明日再来吧。”一个侍从道:“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 正说着,穿着嫩绿衣裙的潆洄便从谷里走了出来,对顾黎他们道:“几位请回吧,家师云游在外,未曾回谷。” 潆洄虽未与他们行礼,但面上也并未露出什么高人一等的骄矜之色,反倒让人觉得自有一种从容的态度。 “不知谷主何时回来,在下有急事相求。”顾黎带着几分急切,倒真像是为父亲忧心忡忡似的。 潆洄心下一哂,歉意道:“实在不巧,家师云游从来随心,连我都不知道归期。” “公子还是不要白费光阴了。” 身边的侍从闻言也劝道:“公子,既是如此,那我们先回去吧。左右不急在一时。” 顾黎闻言,带着几分薄怒斥责那不知分寸的侍卫:“什么叫不急在一时?父……父亲重病卧床不起,这还是小事吗?” 那怒气却不知对着谁,潆洄看在眼里总觉得有几分不舒服。 身边跟来的人却没有动怒,心中还觉得顾黎事亲至孝,是个可以辅佐的人。 少不得说几句恭维话。 潆洄心中暗道:这便是谷主常说的假君子了吧,当日见他时明明是个冷漠之极又野心勃勃的,现如今在人前又装出一副人模狗样来,若非自己晓得他的真面目,保不齐也要被骗了。 哎,谷主为什么要选他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潆洄心中很是惆怅,她的心眼儿还是太少了啊,日后到了梁王宫又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又不会察言观色不能左右逢源,岂不是很容易得罪人?这样谷主岂不是轻易就被她连累? 真是恼人! 潆洄决定回去好好的看看那些书,就当是为了姜蘅之,也该好好的学以致用不是? “公子孝顺,是在令人敬佩。”潆洄竭力装出一副敬佩的模样来,只是在旁人眼里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人家一想,既是槐南谷出来的人,有几分傲气也是理所应当,也没有把人家的场面话当真的道理吧,便也没人计较潆洄的口不对心了。 “只是家师真的已经外出云游去了,,没有办法接见贵客,还请公子宽宥。” 潆洄自认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顾黎,又点出了不巧之处,心中微微有些得意。 顾黎闻言,只得做出一副失望的表情来,对潆洄连连拱手道:“既如此,我们明日再来。若是谷主回来了,还得烦请姑娘同谷主说一声,就说是梁王第四子有事相求。” 潆洄虚虚的笑,连连应承,然后便转身回去了。 顾黎自然是要一如既往的装他的孝子,眼神中得流露出失望,忧心,不舍与那一丁点还没灭掉的希冀。 这可是极考验人演技的活儿啊! 稍有不慎被人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啊! 顾黎不敢大意,一直揣着一颗惴惴的心回到了客栈将身边梁王的心腹眼线一个个送了回去,自个儿终于有个个人空间没人监视时,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今日姜蘅之拒见,实在实在意料之中。 他们先前便已经商量过了,姜蘅之屡屡拒绝才合常理,才合她槐南谷主的身份。 一个人身份越高就越难请动,来之不易才会珍惜,太过轻易的得到,总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轻视之心来。 顾黎用手捧了一把水往脸上泼,心里骂娘:这老天爷真是不大长眼,怎么偏偏是这样要热死人的天! 他嫌弃的抖了抖衣裳,心里闷得要死。 他堂堂一个梁王公子,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在一群官员面前装孙子就算了,回到客栈还不能骂出声怕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 他惆怅的看了看外头,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想必明日也是个好天气…… 想到明日还要顶着个太阳在外头装孙子,顾黎浑身就不得劲儿。 演戏他是个老手啊! 否则也不能在时隔多年回了梁国还在嫉妒成性的梁王后手底下好端端的活着。 可虽然说他已经熟能生巧,现如今连在梦中说不定都会说出什么:“还请谷主随我出山,救我父一命,顾黎做牛做马都在所不辞。”诸如此类的话来。但到底演戏是个费心费力的事儿,何况他可不是什么晒太阳的高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在姜蘅之看来,齐昀的确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他除了沉默寡言了些,性子冷淡了些,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挑剔了。 若非要说出一两样来,便是年纪比潆洄大了些,常年带着面具看不见脸。 在槐南谷那么些年,姜蘅之当真没有见过齐昀的正脸。 刚来时因心情不佳,没有在意,后来好奇问了问姜寒韵,却听得原来他是毁了容貌,怕吓着人才一直到戴着面具。 虽然有缺点,但耐不住潆洄自己喜欢啊。 姜蘅之看了那么多年,多多少少也看出了潆洄那几分小女儿家的心思。 若不是喜欢齐昀,一个娇娇的女儿家饶是跳脱了些,也不必日日早起绑个沙袋跟在人家后面打拳练剑。若是不喜欢齐昀,也至于每回回谷的时候首先先同齐昀说话。 这傻姑娘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深,却不晓得眼神是最骗不得人的。那发自内心的喜欢是那么显而易见,叫人错不了眼。 若是齐昀同意的话,姜蘅之是很愿意为他们做媒的。 只是先下看来,只怕是郎无情妾有意。 真真是愁死个人了。 谷里的姜蘅之舒舒服服的躺在贵妃榻上纳凉,时不时的考虑潆洄的终身大事。谷外的顾黎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热辣辣的太阳灼烧着每一寸肌肤,汗水一直流个不停,身上的衣裳湿了干,干了又湿,黏黏腻腻的贴在身上,不舒服极了。 顾黎本就没有吃过多少苦头,便是当年养在魏王宫里当质子的时候,也起码是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只不过限制着出行,行动不那么自有罢了。 白净的皮肤被太阳灼的通红,连侍从都看不过眼了。 “公子,若是槐南谷主不见,咱们明日再来吧。”一个侍从道:“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 正说着,穿着嫩绿衣裙的潆洄便从谷里走了出来,对顾黎他们道:“几位请回吧,家师云游在外,未曾回谷。” 潆洄虽未与他们行礼,但面上也并未露出什么高人一等的骄矜之色,反倒让人觉得自有一种从容的态度。 “不知谷主何时回来,在下有急事相求。”顾黎带着几分急切,倒真像是为父亲忧心忡忡似的。 潆洄心下一哂,歉意道:“实在不巧,家师云游从来随心,连我都不知道归期。” “公子还是不要白费光阴了。” 身边的侍从闻言也劝道:“公子,既是如此,那我们先回去吧。左右不急在一时。” 顾黎闻言,带着几分薄怒斥责那不知分寸的侍卫:“什么叫不急在一时?父……父亲重病卧床不起,这还是小事吗?” 那怒气却不知对着谁,潆洄看在眼里总觉得有几分不舒服。 身边跟来的人却没有动怒,心中还觉得顾黎事亲至孝,是个可以辅佐的人。 少不得说几句恭维话。 潆洄心中暗道:这便是谷主常说的假君子了吧,当日见他时明明是个冷漠之极又野心勃勃的,现如今在人前又装出一副人模狗样来,若非自己晓得他的真面目,保不齐也要被骗了。 哎,谷主为什么要选他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潆洄心中很是惆怅,她的心眼儿还是太少了啊,日后到了梁王宫又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又不会察言观色不能左右逢源,岂不是很容易得罪人?这样谷主岂不是轻易就被她连累? 真是恼人! 潆洄决定回去好好的看看那些书,就当是为了姜蘅之,也该好好的学以致用不是? “公子孝顺,是在令人敬佩。”潆洄竭力装出一副敬佩的模样来,只是在旁人眼里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人家一想,既是槐南谷出来的人,有几分傲气也是理所应当,也没有把人家的场面话当真的道理吧,便也没人计较潆洄的口不对心了。 “只是家师真的已经外出云游去了,,没有办法接见贵客,还请公子宽宥。” 潆洄自认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顾黎,又点出了不巧之处,心中微微有些得意。 顾黎闻言,只得做出一副失望的表情来,对潆洄连连拱手道:“既如此,我们明日再来。若是谷主回来了,还得烦请姑娘同谷主说一声,就说是梁王第四子有事相求。” 潆洄虚虚的笑,连连应承,然后便转身回去了。 顾黎自然是要一如既往的装他的孝子,眼神中得流露出失望,忧心,不舍与那一丁点还没灭掉的希冀。 这可是极考验人演技的活儿啊! 稍有不慎被人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啊! 顾黎不敢大意,一直揣着一颗惴惴的心回到了客栈将身边梁王的心腹眼线一个个送了回去,自个儿终于有个个人空间没人监视时,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今日姜蘅之拒见,实在实在意料之中。 他们先前便已经商量过了,姜蘅之屡屡拒绝才合常理,才合她槐南谷主的身份。 一个人身份越高就越难请动,来之不易才会珍惜,太过轻易的得到,总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轻视之心来。 顾黎用手捧了一把水往脸上泼,心里骂娘:这老天爷真是不大长眼,怎么偏偏是这样要热死人的天! 他嫌弃的抖了抖衣裳,心里闷得要死。 他堂堂一个梁王公子,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在一群官员面前装孙子就算了,回到客栈还不能骂出声怕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 他惆怅的看了看外头,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想必明日也是个好天气…… 想到明日还要顶着个太阳在外头装孙子,顾黎浑身就不得劲儿。 演戏他是个老手啊! 否则也不能在时隔多年回了梁国还在嫉妒成性的梁王后手底下好端端的活着。 可虽然说他已经熟能生巧,现如今连在梦中说不定都会说出什么:“还请谷主随我出山,救我父一命,顾黎做牛做马都在所不辞。”诸如此类的话来。但到底演戏是个费心费力的事儿,何况他可不是什么晒太阳的高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在姜蘅之看来,齐昀的确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他除了沉默寡言了些,性子冷淡了些,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挑剔了。 若非要说出一两样来,便是年纪比潆洄大了些,常年带着面具看不见脸。 在槐南谷那么些年,姜蘅之当真没有见过齐昀的正脸。 刚来时因心情不佳,没有在意,后来好奇问了问姜寒韵,却听得原来他是毁了容貌,怕吓着人才一直到戴着面具。 虽然有缺点,但耐不住潆洄自己喜欢啊。 姜蘅之看了那么多年,多多少少也看出了潆洄那几分小女儿家的心思。 若不是喜欢齐昀,一个娇娇的女儿家饶是跳脱了些,也不必日日早起绑个沙袋跟在人家后面打拳练剑。若是不喜欢齐昀,也至于每回回谷的时候首先先同齐昀说话。 这傻姑娘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深,却不晓得眼神是最骗不得人的。那发自内心的喜欢是那么显而易见,叫人错不了眼。 若是齐昀同意的话,姜蘅之是很愿意为他们做媒的。 只是先下看来,只怕是郎无情妾有意。 真真是愁死个人了。 谷里的姜蘅之舒舒服服的躺在贵妃榻上纳凉,时不时的考虑潆洄的终身大事。谷外的顾黎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热辣辣的太阳灼烧着每一寸肌肤,汗水一直流个不停,身上的衣裳湿了干,干了又湿,黏黏腻腻的贴在身上,不舒服极了。 顾黎本就没有吃过多少苦头,便是当年养在魏王宫里当质子的时候,也起码是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只不过限制着出行,行动不那么自有罢了。 白净的皮肤被太阳灼的通红,连侍从都看不过眼了。 “公子,若是槐南谷主不见,咱们明日再来吧。”一个侍从道:“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 正说着,穿着嫩绿衣裙的潆洄便从谷里走了出来,对顾黎他们道:“几位请回吧,家师云游在外,未曾回谷。” 潆洄虽未与他们行礼,但面上也并未露出什么高人一等的骄矜之色,反倒让人觉得自有一种从容的态度。 “不知谷主何时回来,在下有急事相求。”顾黎带着几分急切,倒真像是为父亲忧心忡忡似的。 潆洄心下一哂,歉意道:“实在不巧,家师云游从来随心,连我都不知道归期。” “公子还是不要白费光阴了。” 身边的侍从闻言也劝道:“公子,既是如此,那我们先回去吧。左右不急在一时。” 顾黎闻言,带着几分薄怒斥责那不知分寸的侍卫:“什么叫不急在一时?父……父亲重病卧床不起,这还是小事吗?” 那怒气却不知对着谁,潆洄看在眼里总觉得有几分不舒服。 身边跟来的人却没有动怒,心中还觉得顾黎事亲至孝,是个可以辅佐的人。 少不得说几句恭维话。 潆洄心中暗道:这便是谷主常说的假君子了吧,当日见他时明明是个冷漠之极又野心勃勃的,现如今在人前又装出一副人模狗样来,若非自己晓得他的真面目,保不齐也要被骗了。 哎,谷主为什么要选他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潆洄心中很是惆怅,她的心眼儿还是太少了啊,日后到了梁王宫又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又不会察言观色不能左右逢源,岂不是很容易得罪人?这样谷主岂不是轻易就被她连累? 真是恼人! 潆洄决定回去好好的看看那些书,就当是为了姜蘅之,也该好好的学以致用不是? “公子孝顺,是在令人敬佩。”潆洄竭力装出一副敬佩的模样来,只是在旁人眼里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人家一想,既是槐南谷出来的人,有几分傲气也是理所应当,也没有把人家的场面话当真的道理吧,便也没人计较潆洄的口不对心了。 “只是家师真的已经外出云游去了,,没有办法接见贵客,还请公子宽宥。” 潆洄自认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顾黎,又点出了不巧之处,心中微微有些得意。 顾黎闻言,只得做出一副失望的表情来,对潆洄连连拱手道:“既如此,我们明日再来。若是谷主回来了,还得烦请姑娘同谷主说一声,就说是梁王第四子有事相求。” 潆洄虚虚的笑,连连应承,然后便转身回去了。 顾黎自然是要一如既往的装他的孝子,眼神中得流露出失望,忧心,不舍与那一丁点还没灭掉的希冀。 这可是极考验人演技的活儿啊! 稍有不慎被人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啊! 顾黎不敢大意,一直揣着一颗惴惴的心回到了客栈将身边梁王的心腹眼线一个个送了回去,自个儿终于有个个人空间没人监视时,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今日姜蘅之拒见,实在实在意料之中。 他们先前便已经商量过了,姜蘅之屡屡拒绝才合常理,才合她槐南谷主的身份。 一个人身份越高就越难请动,来之不易才会珍惜,太过轻易的得到,总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轻视之心来。 顾黎用手捧了一把水往脸上泼,心里骂娘:这老天爷真是不大长眼,怎么偏偏是这样要热死人的天! 他嫌弃的抖了抖衣裳,心里闷得要死。 他堂堂一个梁王公子,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在一群官员面前装孙子就算了,回到客栈还不能骂出声怕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 他惆怅的看了看外头,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想必明日也是个好天气…… 想到明日还要顶着个太阳在外头装孙子,顾黎浑身就不得劲儿。 演戏他是个老手啊! 否则也不能在时隔多年回了梁国还在嫉妒成性的梁王后手底下好端端的活着。 可虽然说他已经熟能生巧,现如今连在梦中说不定都会说出什么:“还请谷主随我出山,救我父一命,顾黎做牛做马都在所不辞。”诸如此类的话来。但到底演戏是个费心费力的事儿,何况他可不是什么晒太阳的高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 在姜蘅之看来,齐昀的确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他除了沉默寡言了些,性子冷淡了些,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挑剔了。 若非要说出一两样来,便是年纪比潆洄大了些,常年带着面具看不见脸。 在槐南谷那么些年,姜蘅之当真没有见过齐昀的正脸。 刚来时因心情不佳,没有在意,后来好奇问了问姜寒韵,却听得原来他是毁了容貌,怕吓着人才一直到戴着面具。 虽然有缺点,但耐不住潆洄自己喜欢啊。 姜蘅之看了那么多年,多多少少也看出了潆洄那几分小女儿家的心思。 若不是喜欢齐昀,一个娇娇的女儿家饶是跳脱了些,也不必日日早起绑个沙袋跟在人家后面打拳练剑。若是不喜欢齐昀,也至于每回回谷的时候首先先同齐昀说话。 这傻姑娘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深,却不晓得眼神是最骗不得人的。那发自内心的喜欢是那么显而易见,叫人错不了眼。 若是齐昀同意的话,姜蘅之是很愿意为他们做媒的。 只是先下看来,只怕是郎无情妾有意。 真真是愁死个人了。 谷里的姜蘅之舒舒服服的躺在贵妃榻上纳凉,时不时的考虑潆洄的终身大事。谷外的顾黎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热辣辣的太阳灼烧着每一寸肌肤,汗水一直流个不停,身上的衣裳湿了干,干了又湿,黏黏腻腻的贴在身上,不舒服极了。 顾黎本就没有吃过多少苦头,便是当年养在魏王宫里当质子的时候,也起码是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只不过限制着出行,行动不那么自有罢了。 白净的皮肤被太阳灼的通红,连侍从都看不过眼了。 “公子,若是槐南谷主不见,咱们明日再来吧。”一个侍从道:“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 正说着,穿着嫩绿衣裙的潆洄便从谷里走了出来,对顾黎他们道:“几位请回吧,家师云游在外,未曾回谷。” 潆洄虽未与他们行礼,但面上也并未露出什么高人一等的骄矜之色,反倒让人觉得自有一种从容的态度。 “不知谷主何时回来,在下有急事相求。”顾黎带着几分急切,倒真像是为父亲忧心忡忡似的。 潆洄心下一哂,歉意道:“实在不巧,家师云游从来随心,连我都不知道归期。” “公子还是不要白费光阴了。” 身边的侍从闻言也劝道:“公子,既是如此,那我们先回去吧。左右不急在一时。” 顾黎闻言,带着几分薄怒斥责那不知分寸的侍卫:“什么叫不急在一时?父……父亲重病卧床不起,这还是小事吗?” 那怒气却不知对着谁,潆洄看在眼里总觉得有几分不舒服。 身边跟来的人却没有动怒,心中还觉得顾黎事亲至孝,是个可以辅佐的人。 少不得说几句恭维话。 潆洄心中暗道:这便是谷主常说的假君子了吧,当日见他时明明是个冷漠之极又野心勃勃的,现如今在人前又装出一副人模狗样来,若非自己晓得他的真面目,保不齐也要被骗了。 哎,谷主为什么要选他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潆洄心中很是惆怅,她的心眼儿还是太少了啊,日后到了梁王宫又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又不会察言观色不能左右逢源,岂不是很容易得罪人?这样谷主岂不是轻易就被她连累? 真是恼人! 潆洄决定回去好好的看看那些书,就当是为了姜蘅之,也该好好的学以致用不是? “公子孝顺,是在令人敬佩。”潆洄竭力装出一副敬佩的模样来,只是在旁人眼里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人家一想,既是槐南谷出来的人,有几分傲气也是理所应当,也没有把人家的场面话当真的道理吧,便也没人计较潆洄的口不对心了。 “只是家师真的已经外出云游去了,,没有办法接见贵客,还请公子宽宥。” 潆洄自认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顾黎,又点出了不巧之处,心中微微有些得意。 顾黎闻言,只得做出一副失望的表情来,对潆洄连连拱手道:“既如此,我们明日再来。若是谷主回来了,还得烦请姑娘同谷主说一声,就说是梁王第四子有事相求。” 潆洄虚虚的笑,连连应承,然后便转身回去了。 顾黎自然是要一如既往的装他的孝子,眼神中得流露出失望,忧心,不舍与那一丁点还没灭掉的希冀。 这可是极考验人演技的活儿啊! 稍有不慎被人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啊! 顾黎不敢大意,一直揣着一颗惴惴的心回到了客栈将身边梁王的心腹眼线一个个送了回去,自个儿终于有个个人空间没人监视时,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今日姜蘅之拒见,实在实在意料之中。 他们先前便已经商量过了,姜蘅之屡屡拒绝才合常理,才合她槐南谷主的身份。 一个人身份越高就越难请动,来之不易才会珍惜,太过轻易的得到,总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轻视之心来。 顾黎用手捧了一把水往脸上泼,心里骂娘:这老天爷真是不大长眼,怎么偏偏是这样要热死人的天! 他嫌弃的抖了抖衣裳,心里闷得要死。 他堂堂一个梁王公子,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在一群官员面前装孙子就算了,回到客栈还不能骂出声怕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 他惆怅的看了看外头,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想必明日也是个好天气…… 想到明日还要顶着个太阳在外头装孙子,顾黎浑身就不得劲儿。 演戏他是个老手啊! 否则也不能在时隔多年回了梁国还在嫉妒成性的梁王后手底下好端端的活着。 可虽然说他已经熟能生巧,现如今连在梦中说不定都会说出什么:“还请谷主随我出山,救我父一命,顾黎做牛做马都在所不辞。”诸如此类的话来。但到底演戏是个费心费力的事儿,何况他可不是什么晒太阳的高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在姜蘅之看来,齐昀的确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他除了沉默寡言了些,性子冷淡了些,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挑剔了。 若非要说出一两样来,便是年纪比潆洄大了些,常年带着面具看不见脸。 在槐南谷那么些年,姜蘅之当真没有见过齐昀的正脸。 刚来时因心情不佳,没有在意,后来好奇问了问姜寒韵,却听得原来他是毁了容貌,怕吓着人才一直到戴着面具。 虽然有缺点,但耐不住潆洄自己喜欢啊。 姜蘅之看了那么多年,多多少少也看出了潆洄那几分小女儿家的心思。 若不是喜欢齐昀,一个娇娇的女儿家饶是跳脱了些,也不必日日早起绑个沙袋跟在人家后面打拳练剑。若是不喜欢齐昀,也至于每回回谷的时候首先先同齐昀说话。 这傻姑娘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深,却不晓得眼神是最骗不得人的。那发自内心的喜欢是那么显而易见,叫人错不了眼。 若是齐昀同意的话,姜蘅之是很愿意为他们做媒的。 只是先下看来,只怕是郎无情妾有意。 真真是愁死个人了。 谷里的姜蘅之舒舒服服的躺在贵妃榻上纳凉,时不时的考虑潆洄的终身大事。谷外的顾黎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热辣辣的太阳灼烧着每一寸肌肤,汗水一直流个不停,身上的衣裳湿了干,干了又湿,黏黏腻腻的贴在身上,不舒服极了。 顾黎本就没有吃过多少苦头,便是当年养在魏王宫里当质子的时候,也起码是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只不过限制着出行,行动不那么自有罢了。 白净的皮肤被太阳灼的通红,连侍从都看不过眼了。 “公子,若是槐南谷主不见,咱们明日再来吧。”一个侍从道:“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 正说着,穿着嫩绿衣裙的潆洄便从谷里走了出来,对顾黎他们道:“几位请回吧,家师云游在外,未曾回谷。” 潆洄虽未与他们行礼,但面上也并未露出什么高人一等的骄矜之色,反倒让人觉得自有一种从容的态度。 “不知谷主何时回来,在下有急事相求。”顾黎带着几分急切,倒真像是为父亲忧心忡忡似的。 潆洄心下一哂,歉意道:“实在不巧,家师云游从来随心,连我都不知道归期。” “公子还是不要白费光阴了。” 身边的侍从闻言也劝道:“公子,既是如此,那我们先回去吧。左右不急在一时。” 顾黎闻言,带着几分薄怒斥责那不知分寸的侍卫:“什么叫不急在一时?父……父亲重病卧床不起,这还是小事吗?” 那怒气却不知对着谁,潆洄看在眼里总觉得有几分不舒服。 身边跟来的人却没有动怒,心中还觉得顾黎事亲至孝,是个可以辅佐的人。 少不得说几句恭维话。 潆洄心中暗道:这便是谷主常说的假君子了吧,当日见他时明明是个冷漠之极又野心勃勃的,现如今在人前又装出一副人模狗样来,若非自己晓得他的真面目,保不齐也要被骗了。 哎,谷主为什么要选他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潆洄心中很是惆怅,她的心眼儿还是太少了啊,日后到了梁王宫又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又不会察言观色不能左右逢源,岂不是很容易得罪人?这样谷主岂不是轻易就被她连累? 真是恼人! 潆洄决定回去好好的看看那些书,就当是为了姜蘅之,也该好好的学以致用不是? “公子孝顺,是在令人敬佩。”潆洄竭力装出一副敬佩的模样来,只是在旁人眼里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人家一想,既是槐南谷出来的人,有几分傲气也是理所应当,也没有把人家的场面话当真的道理吧,便也没人计较潆洄的口不对心了。 “只是家师真的已经外出云游去了,,没有办法接见贵客,还请公子宽宥。” 潆洄自认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顾黎,又点出了不巧之处,心中微微有些得意。 顾黎闻言,只得做出一副失望的表情来,对潆洄连连拱手道:“既如此,我们明日再来。若是谷主回来了,还得烦请姑娘同谷主说一声,就说是梁王第四子有事相求。” 潆洄虚虚的笑,连连应承,然后便转身回去了。 顾黎自然是要一如既往的装他的孝子,眼神中得流露出失望,忧心,不舍与那一丁点还没灭掉的希冀。 这可是极考验人演技的活儿啊! 稍有不慎被人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啊! 顾黎不敢大意,一直揣着一颗惴惴的心回到了客栈将身边梁王的心腹眼线一个个送了回去,自个儿终于有个个人空间没人监视时,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今日姜蘅之拒见,实在实在意料之中。 他们先前便已经商量过了,姜蘅之屡屡拒绝才合常理,才合她槐南谷主的身份。 一个人身份越高就越难请动,来之不易才会珍惜,太过轻易的得到,总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轻视之心来。 顾黎用手捧了一把水往脸上泼,心里骂娘:这老天爷真是不大长眼,怎么偏偏是这样要热死人的天! 他嫌弃的抖了抖衣裳,心里闷得要死。 他堂堂一个梁王公子,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在一群官员面前装孙子就算了,回到客栈还不能骂出声怕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 他惆怅的看了看外头,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想必明日也是个好天气…… 想到明日还要顶着个太阳在外头装孙子,顾黎浑身就不得劲儿。 演戏他是个老手啊! 否则也不能在时隔多年回了梁国还在嫉妒成性的梁王后手底下好端端的活着。 可虽然说他已经熟能生巧,现如今连在梦中说不定都会说出什么:“还请谷主随我出山,救我父一命,顾黎做牛做马都在所不辞。”诸如此类的话来。但到底演戏是个费心费力的事儿,何况他可不是什么晒太阳的高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在姜蘅之看来,齐昀的确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他除了沉默寡言了些,性子冷淡了些,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挑剔了。 若非要说出一两样来,便是年纪比潆洄大了些,常年带着面具看不见脸。 在槐南谷那么些年,姜蘅之当真没有见过齐昀的正脸。 刚来时因心情不佳,没有在意,后来好奇问了问姜寒韵,却听得原来他是毁了容貌,怕吓着人才一直到戴着面具。 虽然有缺点,但耐不住潆洄自己喜欢啊。 姜蘅之看了那么多年,多多少少也看出了潆洄那几分小女儿家的心思。 若不是喜欢齐昀,一个娇娇的女儿家饶是跳脱了些,也不必日日早起绑个沙袋跟在人家后面打拳练剑。若是不喜欢齐昀,也至于每回回谷的时候首先先同齐昀说话。 这傻姑娘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深,却不晓得眼神是最骗不得人的。那发自内心的喜欢是那么显而易见,叫人错不了眼。 若是齐昀同意的话,姜蘅之是很愿意为他们做媒的。 只是先下看来,只怕是郎无情妾有意。 真真是愁死个人了。 谷里的姜蘅之舒舒服服的躺在贵妃榻上纳凉,时不时的考虑潆洄的终身大事。谷外的顾黎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热辣辣的太阳灼烧着每一寸肌肤,汗水一直流个不停,身上的衣裳湿了干,干了又湿,黏黏腻腻的贴在身上,不舒服极了。 顾黎本就没有吃过多少苦头,便是当年养在魏王宫里当质子的时候,也起码是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只不过限制着出行,行动不那么自有罢了。 白净的皮肤被太阳灼的通红,连侍从都看不过眼了。 “公子,若是槐南谷主不见,咱们明日再来吧。”一个侍从道:“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 正说着,穿着嫩绿衣裙的潆洄便从谷里走了出来,对顾黎他们道:“几位请回吧,家师云游在外,未曾回谷。” 潆洄虽未与他们行礼,但面上也并未露出什么高人一等的骄矜之色,反倒让人觉得自有一种从容的态度。 “不知谷主何时回来,在下有急事相求。”顾黎带着几分急切,倒真像是为父亲忧心忡忡似的。 潆洄心下一哂,歉意道:“实在不巧,家师云游从来随心,连我都不知道归期。” “公子还是不要白费光阴了。” 身边的侍从闻言也劝道:“公子,既是如此,那我们先回去吧。左右不急在一时。” 顾黎闻言,带着几分薄怒斥责那不知分寸的侍卫:“什么叫不急在一时?父……父亲重病卧床不起,这还是小事吗?” 那怒气却不知对着谁,潆洄看在眼里总觉得有几分不舒服。 身边跟来的人却没有动怒,心中还觉得顾黎事亲至孝,是个可以辅佐的人。 少不得说几句恭维话。 潆洄心中暗道:这便是谷主常说的假君子了吧,当日见他时明明是个冷漠之极又野心勃勃的,现如今在人前又装出一副人模狗样来,若非自己晓得他的真面目,保不齐也要被骗了。 哎,谷主为什么要选他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潆洄心中很是惆怅,她的心眼儿还是太少了啊,日后到了梁王宫又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又不会察言观色不能左右逢源,岂不是很容易得罪人?这样谷主岂不是轻易就被她连累? 真是恼人! 潆洄决定回去好好的看看那些书,就当是为了姜蘅之,也该好好的学以致用不是? “公子孝顺,是在令人敬佩。”潆洄竭力装出一副敬佩的模样来,只是在旁人眼里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人家一想,既是槐南谷出来的人,有几分傲气也是理所应当,也没有把人家的场面话当真的道理吧,便也没人计较潆洄的口不对心了。 “只是家师真的已经外出云游去了,,没有办法接见贵客,还请公子宽宥。” 潆洄自认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顾黎,又点出了不巧之处,心中微微有些得意。 顾黎闻言,只得做出一副失望的表情来,对潆洄连连拱手道:“既如此,我们明日再来。若是谷主回来了,还得烦请姑娘同谷主说一声,就说是梁王第四子有事相求。” 潆洄虚虚的笑,连连应承,然后便转身回去了。 顾黎自然是要一如既往的装他的孝子,眼神中得流露出失望,忧心,不舍与那一丁点还没灭掉的希冀。 这可是极考验人演技的活儿啊! 稍有不慎被人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啊! 顾黎不敢大意,一直揣着一颗惴惴的心回到了客栈将身边梁王的心腹眼线一个个送了回去,自个儿终于有个个人空间没人监视时,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今日姜蘅之拒见,实在实在意料之中。 他们先前便已经商量过了,姜蘅之屡屡拒绝才合常理,才合她槐南谷主的身份。 一个人身份越高就越难请动,来之不易才会珍惜,太过轻易的得到,总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轻视之心来。 顾黎用手捧了一把水往脸上泼,心里骂娘:这老天爷真是不大长眼,怎么偏偏是这样要热死人的天! 他嫌弃的抖了抖衣裳,心里闷得要死。 他堂堂一个梁王公子,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在一群官员面前装孙子就算了,回到客栈还不能骂出声怕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 他惆怅的看了看外头,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想必明日也是个好天气…… 想到明日还要顶着个太阳在外头装孙子,顾黎浑身就不得劲儿。 演戏他是个老手啊! 否则也不能在时隔多年回了梁国还在嫉妒成性的梁王后手底下好端端的活着。 可虽然说他已经熟能生巧,现如今连在梦中说不定都会说出什么:“还请谷主随我出山,救我父一命,顾黎做牛做马都在所不辞。”诸如此类的话来。但到底演戏是个费心费力的事儿,何况他可不是什么晒太阳的高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 在姜蘅之看来,齐昀的确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他除了沉默寡言了些,性子冷淡了些,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挑剔了。 若非要说出一两样来,便是年纪比潆洄大了些,常年带着面具看不见脸。 在槐南谷那么些年,姜蘅之当真没有见过齐昀的正脸。 刚来时因心情不佳,没有在意,后来好奇问了问姜寒韵,却听得原来他是毁了容貌,怕吓着人才一直到戴着面具。 虽然有缺点,但耐不住潆洄自己喜欢啊。 姜蘅之看了那么多年,多多少少也看出了潆洄那几分小女儿家的心思。 若不是喜欢齐昀,一个娇娇的女儿家饶是跳脱了些,也不必日日早起绑个沙袋跟在人家后面打拳练剑。若是不喜欢齐昀,也至于每回回谷的时候首先先同齐昀说话。 这傻姑娘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深,却不晓得眼神是最骗不得人的。那发自内心的喜欢是那么显而易见,叫人错不了眼。 若是齐昀同意的话,姜蘅之是很愿意为他们做媒的。 只是先下看来,只怕是郎无情妾有意。 真真是愁死个人了。 谷里的姜蘅之舒舒服服的躺在贵妃榻上纳凉,时不时的考虑潆洄的终身大事。谷外的顾黎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热辣辣的太阳灼烧着每一寸肌肤,汗水一直流个不停,身上的衣裳湿了干,干了又湿,黏黏腻腻的贴在身上,不舒服极了。 顾黎本就没有吃过多少苦头,便是当年养在魏王宫里当质子的时候,也起码是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只不过限制着出行,行动不那么自有罢了。 白净的皮肤被太阳灼的通红,连侍从都看不过眼了。 “公子,若是槐南谷主不见,咱们明日再来吧。”一个侍从道:“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 正说着,穿着嫩绿衣裙的潆洄便从谷里走了出来,对顾黎他们道:“几位请回吧,家师云游在外,未曾回谷。” 潆洄虽未与他们行礼,但面上也并未露出什么高人一等的骄矜之色,反倒让人觉得自有一种从容的态度。 “不知谷主何时回来,在下有急事相求。”顾黎带着几分急切,倒真像是为父亲忧心忡忡似的。 潆洄心下一哂,歉意道:“实在不巧,家师云游从来随心,连我都不知道归期。” “公子还是不要白费光阴了。” 身边的侍从闻言也劝道:“公子,既是如此,那我们先回去吧。左右不急在一时。” 顾黎闻言,带着几分薄怒斥责那不知分寸的侍卫:“什么叫不急在一时?父……父亲重病卧床不起,这还是小事吗?” 那怒气却不知对着谁,潆洄看在眼里总觉得有几分不舒服。 身边跟来的人却没有动怒,心中还觉得顾黎事亲至孝,是个可以辅佐的人。 少不得说几句恭维话。 潆洄心中暗道:这便是谷主常说的假君子了吧,当日见他时明明是个冷漠之极又野心勃勃的,现如今在人前又装出一副人模狗样来,若非自己晓得他的真面目,保不齐也要被骗了。 哎,谷主为什么要选他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潆洄心中很是惆怅,她的心眼儿还是太少了啊,日后到了梁王宫又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又不会察言观色不能左右逢源,岂不是很容易得罪人?这样谷主岂不是轻易就被她连累? 真是恼人! 潆洄决定回去好好的看看那些书,就当是为了姜蘅之,也该好好的学以致用不是? “公子孝顺,是在令人敬佩。”潆洄竭力装出一副敬佩的模样来,只是在旁人眼里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人家一想,既是槐南谷出来的人,有几分傲气也是理所应当,也没有把人家的场面话当真的道理吧,便也没人计较潆洄的口不对心了。 “只是家师真的已经外出云游去了,,没有办法接见贵客,还请公子宽宥。” 潆洄自认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顾黎,又点出了不巧之处,心中微微有些得意。 顾黎闻言,只得做出一副失望的表情来,对潆洄连连拱手道:“既如此,我们明日再来。若是谷主回来了,还得烦请姑娘同谷主说一声,就说是梁王第四子有事相求。” 潆洄虚虚的笑,连连应承,然后便转身回去了。 顾黎自然是要一如既往的装他的孝子,眼神中得流露出失望,忧心,不舍与那一丁点还没灭掉的希冀。 这可是极考验人演技的活儿啊! 稍有不慎被人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啊! 顾黎不敢大意,一直揣着一颗惴惴的心回到了客栈将身边梁王的心腹眼线一个个送了回去,自个儿终于有个个人空间没人监视时,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今日姜蘅之拒见,实在实在意料之中。 他们先前便已经商量过了,姜蘅之屡屡拒绝才合常理,才合她槐南谷主的身份。 一个人身份越高就越难请动,来之不易才会珍惜,太过轻易的得到,总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轻视之心来。 顾黎用手捧了一把水往脸上泼,心里骂娘:这老天爷真是不大长眼,怎么偏偏是这样要热死人的天! 他嫌弃的抖了抖衣裳,心里闷得要死。 他堂堂一个梁王公子,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在一群官员面前装孙子就算了,回到客栈还不能骂出声怕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 他惆怅的看了看外头,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想必明日也是个好天气…… 想到明日还要顶着个太阳在外头装孙子,顾黎浑身就不得劲儿。 演戏他是个老手啊! 否则也不能在时隔多年回了梁国还在嫉妒成性的梁王后手底下好端端的活着。 可虽然说他已经熟能生巧,现如今连在梦中说不定都会说出什么:“还请谷主随我出山,救我父一命,顾黎做牛做马都在所不辞。”诸如此类的话来。但到底演戏是个费心费力的事儿,何况他可不是什么晒太阳的高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 在姜蘅之看来,齐昀的确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他除了沉默寡言了些,性子冷淡了些,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挑剔了。 若非要说出一两样来,便是年纪比潆洄大了些,常年带着面具看不见脸。 在槐南谷那么些年,姜蘅之当真没有见过齐昀的正脸。 刚来时因心情不佳,没有在意,后来好奇问了问姜寒韵,却听得原来他是毁了容貌,怕吓着人才一直到戴着面具。 虽然有缺点,但耐不住潆洄自己喜欢啊。 姜蘅之看了那么多年,多多少少也看出了潆洄那几分小女儿家的心思。 若不是喜欢齐昀,一个娇娇的女儿家饶是跳脱了些,也不必日日早起绑个沙袋跟在人家后面打拳练剑。若是不喜欢齐昀,也至于每回回谷的时候首先先同齐昀说话。 这傻姑娘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深,却不晓得眼神是最骗不得人的。那发自内心的喜欢是那么显而易见,叫人错不了眼。 若是齐昀同意的话,姜蘅之是很愿意为他们做媒的。 只是先下看来,只怕是郎无情妾有意。 真真是愁死个人了。 谷里的姜蘅之舒舒服服的躺在贵妃榻上纳凉,时不时的考虑潆洄的终身大事。谷外的顾黎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热辣辣的太阳灼烧着每一寸肌肤,汗水一直流个不停,身上的衣裳湿了干,干了又湿,黏黏腻腻的贴在身上,不舒服极了。 顾黎本就没有吃过多少苦头,便是当年养在魏王宫里当质子的时候,也起码是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只不过限制着出行,行动不那么自有罢了。 白净的皮肤被太阳灼的通红,连侍从都看不过眼了。 “公子,若是槐南谷主不见,咱们明日再来吧。”一个侍从道:“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 正说着,穿着嫩绿衣裙的潆洄便从谷里走了出来,对顾黎他们道:“几位请回吧,家师云游在外,未曾回谷。” 潆洄虽未与他们行礼,但面上也并未露出什么高人一等的骄矜之色,反倒让人觉得自有一种从容的态度。 “不知谷主何时回来,在下有急事相求。”顾黎带着几分急切,倒真像是为父亲忧心忡忡似的。 潆洄心下一哂,歉意道:“实在不巧,家师云游从来随心,连我都不知道归期。” “公子还是不要白费光阴了。” 身边的侍从闻言也劝道:“公子,既是如此,那我们先回去吧。左右不急在一时。” 顾黎闻言,带着几分薄怒斥责那不知分寸的侍卫:“什么叫不急在一时?父……父亲重病卧床不起,这还是小事吗?” 那怒气却不知对着谁,潆洄看在眼里总觉得有几分不舒服。 身边跟来的人却没有动怒,心中还觉得顾黎事亲至孝,是个可以辅佐的人。 少不得说几句恭维话。 潆洄心中暗道:这便是谷主常说的假君子了吧,当日见他时明明是个冷漠之极又野心勃勃的,现如今在人前又装出一副人模狗样来,若非自己晓得他的真面目,保不齐也要被骗了。 哎,谷主为什么要选他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潆洄心中很是惆怅,她的心眼儿还是太少了啊,日后到了梁王宫又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又不会察言观色不能左右逢源,岂不是很容易得罪人?这样谷主岂不是轻易就被她连累? 真是恼人! 潆洄决定回去好好的看看那些书,就当是为了姜蘅之,也该好好的学以致用不是? “公子孝顺,是在令人敬佩。”潆洄竭力装出一副敬佩的模样来,只是在旁人眼里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人家一想,既是槐南谷出来的人,有几分傲气也是理所应当,也没有把人家的场面话当真的道理吧,便也没人计较潆洄的口不对心了。 “只是家师真的已经外出云游去了,,没有办法接见贵客,还请公子宽宥。” 潆洄自认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顾黎,又点出了不巧之处,心中微微有些得意。 顾黎闻言,只得做出一副失望的表情来,对潆洄连连拱手道:“既如此,我们明日再来。若是谷主回来了,还得烦请姑娘同谷主说一声,就说是梁王第四子有事相求。” 潆洄虚虚的笑,连连应承,然后便转身回去了。 顾黎自然是要一如既往的装他的孝子,眼神中得流露出失望,忧心,不舍与那一丁点还没灭掉的希冀。 这可是极考验人演技的活儿啊! 稍有不慎被人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啊! 顾黎不敢大意,一直揣着一颗惴惴的心回到了客栈将身边梁王的心腹眼线一个个送了回去,自个儿终于有个个人空间没人监视时,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今日姜蘅之拒见,实在实在意料之中。 他们先前便已经商量过了,姜蘅之屡屡拒绝才合常理,才合她槐南谷主的身份。 一个人身份越高就越难请动,来之不易才会珍惜,太过轻易的得到,总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轻视之心来。 顾黎用手捧了一把水往脸上泼,心里骂娘:这老天爷真是不大长眼,怎么偏偏是这样要热死人的天! 他嫌弃的抖了抖衣裳,心里闷得要死。 他堂堂一个梁王公子,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在一群官员面前装孙子就算了,回到客栈还不能骂出声怕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 他惆怅的看了看外头,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想必明日也是个好天气…… 想到明日还要顶着个太阳在外头装孙子,顾黎浑身就不得劲儿。 演戏他是个老手啊! 否则也不能在时隔多年回了梁国还在嫉妒成性的梁王后手底下好端端的活着。 可虽然说他已经熟能生巧,现如今连在梦中说不定都会说出什么:“还请谷主随我出山,救我父一命,顾黎做牛做马都在所不辞。”诸如此类的话来。但到底演戏是个费心费力的事儿,何况他可不是什么晒太阳的高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 “我们是决计没有那个意思的,只是担心姑娘瘦瘦弱弱的,抬不动我们公子。”那人见潆洄的面色松动些许,又加了一把力,道:“槐南谷是天下闻名的地方,我等岂敢不敬?” 潆洄显然是一副被他说动的模样,眼神掠过薛醒,不情不愿道:“我去同谷主说一说,若谷主还是不愿,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不妨事,不妨事,姑娘肯为我们传话就好。”那人又道。 那人看着潆洄离去的背影,呼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雨水,轻喟了一声:“不愧是槐南谷的人……这样的……”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到合适的词,那人的声音便低了下去,瞧见一旁站着的薛醒,又道:“薛老弟,这可不比你手下的兵啊,可不能得罪的。” 薛醒同他一向合不来,晓得他这是借机发作,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潆洄回到谷里,一屁股坐在姜蘅之面前。 姜蘅之抬起头来看她,见她身后并未跟着人,不由问道:“人呢?” 潆洄笑着将方才的事儿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说一句:“那些人一看就是别有居心的,还不是想巴结我们槐南谷的人,只是给他们一些教训尝尝罢了,又不是要他们破一块皮,少一块肉的,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呀!”姜蘅之无奈的摇摇头,唇边却勾起一道小小的弧度:“若是他们晓得你故意可了劲儿的折腾,还不知道如何骂你呢!” “他们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呀。”潆洄随手拿起一个梨子吃了起来,梨子又甜又香,吃起来汁水直流,她嘴里嚼着梨肉,含糊道:“又不是我在淋雨。” “便是骂了,他们也只能在心里骂,难不成还能当着我的面找我的晦气吗?” “他们不敢。”萦回得意道:“有求于人,就该有有求于人的样子。” 姜蘅之笑:“你这性子真是……” 她摇摇头,只说了一句,“适可而止”又低头看书去了。 潆洄见她如此,只觉得头痛。 她日日看书只觉得眼睛不舒服胳膊不舒服腿不舒服哪哪儿都不舒服,怎的谷主看着却很是有滋有味的? 想到她屋子里几乎要堆成山的书卷宣纸,潆洄狠狠的咬了一口梨肉。 待将那梨子啃了个干净之后,潆洄这才仔细的净了手,不紧不慢的撑着伞往外走。 大雨又急又密,谷里水雾蒸腾,朦朦胧胧的煞是好看。 一行翘首望着什么也看不见的谷口,在脖子都快望断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一道人影。 薛醒自觉方才得罪了潆洄,心中早已后悔不迭,此刻再见,便着意逢迎。 “姑娘,您回来了?谷主怎么说?” 潆洄淡淡的睨了他一眼,道:“谷主念在你们一片诚心的份上,答应让你们进去。” “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我们槐南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你们能进,都已是谷主破例。进去之后,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自己掂量掂量。”潆洄将手中的伞稍稍抬高了些,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众人:“否则可别怪我门不讲情面了。” “客随主便,客随主便,呵呵……”先前嘲弄薛醒的蒋钦尴尬的笑道。 “这便好。”潆洄淡淡地扫过靠在一个满脸胡髭的大汉身上的顾黎,“随我来。” 槐南谷人少,说的不过只是谷主的亲信少。 历来的槐南谷主都只有一个嫡系弟子,其余的人不过只是些外门弟子,是半点东西都学不到的。 饶是如此,想进槐南谷的人还是不计其数。 一群人跟着潆洄走进槐南谷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从外头看,谷里似乎平淡无奇,并无玄机,同其余的山谷没有什么两样。 可进来才发现这儿别有洞天。 这烟雾笼罩下的亭台楼阁,水气蒸腾的奇花异草,都让他们有一种置身仙界的错觉。 一路上有好几个身着白衣的弟子给潆洄见礼,然后又好奇的打量着她身后跟着的一群衣冠不整狼狈不堪的男人们,看的薛醒等人尴尬不已。 潆洄在一座巍巍的殿宇前停下,转身对一行人道:“劳烦众位在此等一等,待我进去通秉一声。” 众人之好连连称是,几天都等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了。 好在姜蘅之没有着意为难,只一会儿便让他们进去。 众人进去之后,却并未瞧见姜蘅之的人影,互相看了一会儿,心里都觉得奇怪。 “众位远道而来,槐南谷招待不周,让各位见笑了。” 一道轻灵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他们惊疑的往四处看,却什么也没瞧见。 外头的习习凉风吹进殿内,将那轻薄的纱幔吹起,一道娉婷的身影自那朦胧间走来,竟不像个凡人。 姜蘅之穿着一层浅紫纱衣款款而来,微风吹起她的衣袖裙摆,显得她的身形更加纤细颀长。 “先前出了一趟远门,不知几位在此等候……”姜蘅之说着,潆洄便端着一木盘上前,木盘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几个雕工精湛的木盒子。 “一点薄礼,聊表心意。” 众人在梁王面前都是说的上话的人物,眼界自然也不低,一眼便看出了潆洄手中的木盒是金丝楠木所制。 金丝楠木向来珍贵,是王族专用,便是有银子也买不着。 这盒子都如此珍贵,里头的东西想必更加贵重。 他们虽然早知槐南谷不同寻常,但姜蘅之出手如斯阔绰,还是叫他们大吃一惊。 “谷主客气了。”众人笑道,却连半句推拒的话都未曾说。 姜蘅之只淡笑了一声,似乎早已料到他们会如此。 他们只顾着打量槐南谷,打量姜蘅之,全然将他们的主子忘在了脑后,若不是姜蘅之提起,他们倒真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他们尴尬的笑了笑,“公子昏了过去。” 姜蘅之扫过顾黎苍白的脸,黛眉微蹙,对他们道:“若不介意,便让我这徒弟试试。她虽不成器,这点儿本事却还有。” 他们自然忙不迭的说好。 萦回有些不高兴,被姜蘅之一瞥,又没了脾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 “我们是决计没有那个意思的,只是担心姑娘瘦瘦弱弱的,抬不动我们公子。”那人见潆洄的面色松动些许,又加了一把力,道:“槐南谷是天下闻名的地方,我等岂敢不敬?” 潆洄显然是一副被他说动的模样,眼神掠过薛醒,不情不愿道:“我去同谷主说一说,若谷主还是不愿,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不妨事,不妨事,姑娘肯为我们传话就好。”那人又道。 那人看着潆洄离去的背影,呼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雨水,轻喟了一声:“不愧是槐南谷的人……这样的……”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到合适的词,那人的声音便低了下去,瞧见一旁站着的薛醒,又道:“薛老弟,这可不比你手下的兵啊,可不能得罪的。” 薛醒同他一向合不来,晓得他这是借机发作,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潆洄回到谷里,一屁股坐在姜蘅之面前。 姜蘅之抬起头来看她,见她身后并未跟着人,不由问道:“人呢?” 潆洄笑着将方才的事儿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说一句:“那些人一看就是别有居心的,还不是想巴结我们槐南谷的人,只是给他们一些教训尝尝罢了,又不是要他们破一块皮,少一块肉的,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呀!”姜蘅之无奈的摇摇头,唇边却勾起一道小小的弧度:“若是他们晓得你故意可了劲儿的折腾,还不知道如何骂你呢!” “他们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呀。”潆洄随手拿起一个梨子吃了起来,梨子又甜又香,吃起来汁水直流,她嘴里嚼着梨肉,含糊道:“又不是我在淋雨。” “便是骂了,他们也只能在心里骂,难不成还能当着我的面找我的晦气吗?” “他们不敢。”萦回得意道:“有求于人,就该有有求于人的样子。” 姜蘅之笑:“你这性子真是……” 她摇摇头,只说了一句,“适可而止”又低头看书去了。 潆洄见她如此,只觉得头痛。 她日日看书只觉得眼睛不舒服胳膊不舒服腿不舒服哪哪儿都不舒服,怎的谷主看着却很是有滋有味的? 想到她屋子里几乎要堆成山的书卷宣纸,潆洄狠狠的咬了一口梨肉。 待将那梨子啃了个干净之后,潆洄这才仔细的净了手,不紧不慢的撑着伞往外走。 大雨又急又密,谷里水雾蒸腾,朦朦胧胧的煞是好看。 一行翘首望着什么也看不见的谷口,在脖子都快望断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一道人影。 薛醒自觉方才得罪了潆洄,心中早已后悔不迭,此刻再见,便着意逢迎。 “姑娘,您回来了?谷主怎么说?” 潆洄淡淡的睨了他一眼,道:“谷主念在你们一片诚心的份上,答应让你们进去。” “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我们槐南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你们能进,都已是谷主破例。进去之后,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自己掂量掂量。”潆洄将手中的伞稍稍抬高了些,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众人:“否则可别怪我门不讲情面了。” “客随主便,客随主便,呵呵……”先前嘲弄薛醒的蒋钦尴尬的笑道。 “这便好。”潆洄淡淡地扫过靠在一个满脸胡髭的大汉身上的顾黎,“随我来。” 槐南谷人少,说的不过只是谷主的亲信少。 历来的槐南谷主都只有一个嫡系弟子,其余的人不过只是些外门弟子,是半点东西都学不到的。 饶是如此,想进槐南谷的人还是不计其数。 一群人跟着潆洄走进槐南谷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从外头看,谷里似乎平淡无奇,并无玄机,同其余的山谷没有什么两样。 可进来才发现这儿别有洞天。 这烟雾笼罩下的亭台楼阁,水气蒸腾的奇花异草,都让他们有一种置身仙界的错觉。 一路上有好几个身着白衣的弟子给潆洄见礼,然后又好奇的打量着她身后跟着的一群衣冠不整狼狈不堪的男人们,看的薛醒等人尴尬不已。 潆洄在一座巍巍的殿宇前停下,转身对一行人道:“劳烦众位在此等一等,待我进去通秉一声。” 众人之好连连称是,几天都等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了。 好在姜蘅之没有着意为难,只一会儿便让他们进去。 众人进去之后,却并未瞧见姜蘅之的人影,互相看了一会儿,心里都觉得奇怪。 “众位远道而来,槐南谷招待不周,让各位见笑了。” 一道轻灵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他们惊疑的往四处看,却什么也没瞧见。 外头的习习凉风吹进殿内,将那轻薄的纱幔吹起,一道娉婷的身影自那朦胧间走来,竟不像个凡人。 姜蘅之穿着一层浅紫纱衣款款而来,微风吹起她的衣袖裙摆,显得她的身形更加纤细颀长。 “先前出了一趟远门,不知几位在此等候……”姜蘅之说着,潆洄便端着一木盘上前,木盘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几个雕工精湛的木盒子。 “一点薄礼,聊表心意。” 众人在梁王面前都是说的上话的人物,眼界自然也不低,一眼便看出了潆洄手中的木盒是金丝楠木所制。 金丝楠木向来珍贵,是王族专用,便是有银子也买不着。 这盒子都如此珍贵,里头的东西想必更加贵重。 他们虽然早知槐南谷不同寻常,但姜蘅之出手如斯阔绰,还是叫他们大吃一惊。 “谷主客气了。”众人笑道,却连半句推拒的话都未曾说。 姜蘅之只淡笑了一声,似乎早已料到他们会如此。 他们只顾着打量槐南谷,打量姜蘅之,全然将他们的主子忘在了脑后,若不是姜蘅之提起,他们倒真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他们尴尬的笑了笑,“公子昏了过去。” 姜蘅之扫过顾黎苍白的脸,黛眉微蹙,对他们道:“若不介意,便让我这徒弟试试。她虽不成器,这点儿本事却还有。” 他们自然忙不迭的说好。 萦回有些不高兴,被姜蘅之一瞥,又没了脾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章 “我们是决计没有那个意思的,只是担心姑娘瘦瘦弱弱的,抬不动我们公子。”那人见潆洄的面色松动些许,又加了一把力,道:“槐南谷是天下闻名的地方,我等岂敢不敬?” 潆洄显然是一副被他说动的模样,眼神掠过薛醒,不情不愿道:“我去同谷主说一说,若谷主还是不愿,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不妨事,不妨事,姑娘肯为我们传话就好。”那人又道。 那人看着潆洄离去的背影,呼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雨水,轻喟了一声:“不愧是槐南谷的人……这样的……”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到合适的词,那人的声音便低了下去,瞧见一旁站着的薛醒,又道:“薛老弟,这可不比你手下的兵啊,可不能得罪的。” 薛醒同他一向合不来,晓得他这是借机发作,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潆洄回到谷里,一屁股坐在姜蘅之面前。 姜蘅之抬起头来看她,见她身后并未跟着人,不由问道:“人呢?” 潆洄笑着将方才的事儿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说一句:“那些人一看就是别有居心的,还不是想巴结我们槐南谷的人,只是给他们一些教训尝尝罢了,又不是要他们破一块皮,少一块肉的,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呀!”姜蘅之无奈的摇摇头,唇边却勾起一道小小的弧度:“若是他们晓得你故意可了劲儿的折腾,还不知道如何骂你呢!” “他们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呀。”潆洄随手拿起一个梨子吃了起来,梨子又甜又香,吃起来汁水直流,她嘴里嚼着梨肉,含糊道:“又不是我在淋雨。” “便是骂了,他们也只能在心里骂,难不成还能当着我的面找我的晦气吗?” “他们不敢。”萦回得意道:“有求于人,就该有有求于人的样子。” 姜蘅之笑:“你这性子真是……” 她摇摇头,只说了一句,“适可而止”又低头看书去了。 潆洄见她如此,只觉得头痛。 她日日看书只觉得眼睛不舒服胳膊不舒服腿不舒服哪哪儿都不舒服,怎的谷主看着却很是有滋有味的? 想到她屋子里几乎要堆成山的书卷宣纸,潆洄狠狠的咬了一口梨肉。 待将那梨子啃了个干净之后,潆洄这才仔细的净了手,不紧不慢的撑着伞往外走。 大雨又急又密,谷里水雾蒸腾,朦朦胧胧的煞是好看。 一行翘首望着什么也看不见的谷口,在脖子都快望断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一道人影。 薛醒自觉方才得罪了潆洄,心中早已后悔不迭,此刻再见,便着意逢迎。 “姑娘,您回来了?谷主怎么说?” 潆洄淡淡的睨了他一眼,道:“谷主念在你们一片诚心的份上,答应让你们进去。” “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我们槐南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你们能进,都已是谷主破例。进去之后,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自己掂量掂量。”潆洄将手中的伞稍稍抬高了些,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众人:“否则可别怪我门不讲情面了。” “客随主便,客随主便,呵呵……”先前嘲弄薛醒的蒋钦尴尬的笑道。 “这便好。”潆洄淡淡地扫过靠在一个满脸胡髭的大汉身上的顾黎,“随我来。” 槐南谷人少,说的不过只是谷主的亲信少。 历来的槐南谷主都只有一个嫡系弟子,其余的人不过只是些外门弟子,是半点东西都学不到的。 饶是如此,想进槐南谷的人还是不计其数。 一群人跟着潆洄走进槐南谷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从外头看,谷里似乎平淡无奇,并无玄机,同其余的山谷没有什么两样。 可进来才发现这儿别有洞天。 这烟雾笼罩下的亭台楼阁,水气蒸腾的奇花异草,都让他们有一种置身仙界的错觉。 一路上有好几个身着白衣的弟子给潆洄见礼,然后又好奇的打量着她身后跟着的一群衣冠不整狼狈不堪的男人们,看的薛醒等人尴尬不已。 潆洄在一座巍巍的殿宇前停下,转身对一行人道:“劳烦众位在此等一等,待我进去通秉一声。” 众人之好连连称是,几天都等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了。 好在姜蘅之没有着意为难,只一会儿便让他们进去。 众人进去之后,却并未瞧见姜蘅之的人影,互相看了一会儿,心里都觉得奇怪。 “众位远道而来,槐南谷招待不周,让各位见笑了。” 一道轻灵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他们惊疑的往四处看,却什么也没瞧见。 外头的习习凉风吹进殿内,将那轻薄的纱幔吹起,一道娉婷的身影自那朦胧间走来,竟不像个凡人。 姜蘅之穿着一层浅紫纱衣款款而来,微风吹起她的衣袖裙摆,显得她的身形更加纤细颀长。 “先前出了一趟远门,不知几位在此等候……”姜蘅之说着,潆洄便端着一木盘上前,木盘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几个雕工精湛的木盒子。 “一点薄礼,聊表心意。” 众人在梁王面前都是说的上话的人物,眼界自然也不低,一眼便看出了潆洄手中的木盒是金丝楠木所制。 金丝楠木向来珍贵,是王族专用,便是有银子也买不着。 这盒子都如此珍贵,里头的东西想必更加贵重。 他们虽然早知槐南谷不同寻常,但姜蘅之出手如斯阔绰,还是叫他们大吃一惊。 “谷主客气了。”众人笑道,却连半句推拒的话都未曾说。 姜蘅之只淡笑了一声,似乎早已料到他们会如此。 他们只顾着打量槐南谷,打量姜蘅之,全然将他们的主子忘在了脑后,若不是姜蘅之提起,他们倒真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他们尴尬的笑了笑,“公子昏了过去。” 姜蘅之扫过顾黎苍白的脸,黛眉微蹙,对他们道:“若不介意,便让我这徒弟试试。她虽不成器,这点儿本事却还有。” 他们自然忙不迭的说好。 萦回有些不高兴,被姜蘅之一瞥,又没了脾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8章 “我们是决计没有那个意思的,只是担心姑娘瘦瘦弱弱的,抬不动我们公子。”那人见潆洄的面色松动些许,又加了一把力,道:“槐南谷是天下闻名的地方,我等岂敢不敬?” 潆洄显然是一副被他说动的模样,眼神掠过薛醒,不情不愿道:“我去同谷主说一说,若谷主还是不愿,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不妨事,不妨事,姑娘肯为我们传话就好。”那人又道。 那人看着潆洄离去的背影,呼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雨水,轻喟了一声:“不愧是槐南谷的人……这样的……”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到合适的词,那人的声音便低了下去,瞧见一旁站着的薛醒,又道:“薛老弟,这可不比你手下的兵啊,可不能得罪的。” 薛醒同他一向合不来,晓得他这是借机发作,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潆洄回到谷里,一屁股坐在姜蘅之面前。 姜蘅之抬起头来看她,见她身后并未跟着人,不由问道:“人呢?” 潆洄笑着将方才的事儿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说一句:“那些人一看就是别有居心的,还不是想巴结我们槐南谷的人,只是给他们一些教训尝尝罢了,又不是要他们破一块皮,少一块肉的,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呀!”姜蘅之无奈的摇摇头,唇边却勾起一道小小的弧度:“若是他们晓得你故意可了劲儿的折腾,还不知道如何骂你呢!” “他们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呀。”潆洄随手拿起一个梨子吃了起来,梨子又甜又香,吃起来汁水直流,她嘴里嚼着梨肉,含糊道:“又不是我在淋雨。” “便是骂了,他们也只能在心里骂,难不成还能当着我的面找我的晦气吗?” “他们不敢。”萦回得意道:“有求于人,就该有有求于人的样子。” 姜蘅之笑:“你这性子真是……” 她摇摇头,只说了一句,“适可而止”又低头看书去了。 潆洄见她如此,只觉得头痛。 她日日看书只觉得眼睛不舒服胳膊不舒服腿不舒服哪哪儿都不舒服,怎的谷主看着却很是有滋有味的? 想到她屋子里几乎要堆成山的书卷宣纸,潆洄狠狠的咬了一口梨肉。 待将那梨子啃了个干净之后,潆洄这才仔细的净了手,不紧不慢的撑着伞往外走。 大雨又急又密,谷里水雾蒸腾,朦朦胧胧的煞是好看。 一行翘首望着什么也看不见的谷口,在脖子都快望断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一道人影。 薛醒自觉方才得罪了潆洄,心中早已后悔不迭,此刻再见,便着意逢迎。 “姑娘,您回来了?谷主怎么说?” 潆洄淡淡的睨了他一眼,道:“谷主念在你们一片诚心的份上,答应让你们进去。” “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我们槐南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你们能进,都已是谷主破例。进去之后,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自己掂量掂量。”潆洄将手中的伞稍稍抬高了些,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众人:“否则可别怪我门不讲情面了。” “客随主便,客随主便,呵呵……”先前嘲弄薛醒的蒋钦尴尬的笑道。 “这便好。”潆洄淡淡地扫过靠在一个满脸胡髭的大汉身上的顾黎,“随我来。” 槐南谷人少,说的不过只是谷主的亲信少。 历来的槐南谷主都只有一个嫡系弟子,其余的人不过只是些外门弟子,是半点东西都学不到的。 饶是如此,想进槐南谷的人还是不计其数。 一群人跟着潆洄走进槐南谷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从外头看,谷里似乎平淡无奇,并无玄机,同其余的山谷没有什么两样。 可进来才发现这儿别有洞天。 这烟雾笼罩下的亭台楼阁,水气蒸腾的奇花异草,都让他们有一种置身仙界的错觉。 一路上有好几个身着白衣的弟子给潆洄见礼,然后又好奇的打量着她身后跟着的一群衣冠不整狼狈不堪的男人们,看的薛醒等人尴尬不已。 潆洄在一座巍巍的殿宇前停下,转身对一行人道:“劳烦众位在此等一等,待我进去通秉一声。” 众人之好连连称是,几天都等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了。 好在姜蘅之没有着意为难,只一会儿便让他们进去。 众人进去之后,却并未瞧见姜蘅之的人影,互相看了一会儿,心里都觉得奇怪。 “众位远道而来,槐南谷招待不周,让各位见笑了。” 一道轻灵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他们惊疑的往四处看,却什么也没瞧见。 外头的习习凉风吹进殿内,将那轻薄的纱幔吹起,一道娉婷的身影自那朦胧间走来,竟不像个凡人。 姜蘅之穿着一层浅紫纱衣款款而来,微风吹起她的衣袖裙摆,显得她的身形更加纤细颀长。 “先前出了一趟远门,不知几位在此等候……”姜蘅之说着,潆洄便端着一木盘上前,木盘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几个雕工精湛的木盒子。 “一点薄礼,聊表心意。” 众人在梁王面前都是说的上话的人物,眼界自然也不低,一眼便看出了潆洄手中的木盒是金丝楠木所制。 金丝楠木向来珍贵,是王族专用,便是有银子也买不着。 这盒子都如此珍贵,里头的东西想必更加贵重。 他们虽然早知槐南谷不同寻常,但姜蘅之出手如斯阔绰,还是叫他们大吃一惊。 “谷主客气了。”众人笑道,却连半句推拒的话都未曾说。 姜蘅之只淡笑了一声,似乎早已料到他们会如此。 他们只顾着打量槐南谷,打量姜蘅之,全然将他们的主子忘在了脑后,若不是姜蘅之提起,他们倒真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他们尴尬的笑了笑,“公子昏了过去。” 姜蘅之扫过顾黎苍白的脸,黛眉微蹙,对他们道:“若不介意,便让我这徒弟试试。她虽不成器,这点儿本事却还有。” 他们自然忙不迭的说好。 萦回有些不高兴,被姜蘅之一瞥,又没了脾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 “我们是决计没有那个意思的,只是担心姑娘瘦瘦弱弱的,抬不动我们公子。”那人见潆洄的面色松动些许,又加了一把力,道:“槐南谷是天下闻名的地方,我等岂敢不敬?” 潆洄显然是一副被他说动的模样,眼神掠过薛醒,不情不愿道:“我去同谷主说一说,若谷主还是不愿,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不妨事,不妨事,姑娘肯为我们传话就好。”那人又道。 那人看着潆洄离去的背影,呼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雨水,轻喟了一声:“不愧是槐南谷的人……这样的……”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到合适的词,那人的声音便低了下去,瞧见一旁站着的薛醒,又道:“薛老弟,这可不比你手下的兵啊,可不能得罪的。” 薛醒同他一向合不来,晓得他这是借机发作,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潆洄回到谷里,一屁股坐在姜蘅之面前。 姜蘅之抬起头来看她,见她身后并未跟着人,不由问道:“人呢?” 潆洄笑着将方才的事儿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说一句:“那些人一看就是别有居心的,还不是想巴结我们槐南谷的人,只是给他们一些教训尝尝罢了,又不是要他们破一块皮,少一块肉的,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呀!”姜蘅之无奈的摇摇头,唇边却勾起一道小小的弧度:“若是他们晓得你故意可了劲儿的折腾,还不知道如何骂你呢!” “他们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呀。”潆洄随手拿起一个梨子吃了起来,梨子又甜又香,吃起来汁水直流,她嘴里嚼着梨肉,含糊道:“又不是我在淋雨。” “便是骂了,他们也只能在心里骂,难不成还能当着我的面找我的晦气吗?” “他们不敢。”萦回得意道:“有求于人,就该有有求于人的样子。” 姜蘅之笑:“你这性子真是……” 她摇摇头,只说了一句,“适可而止”又低头看书去了。 潆洄见她如此,只觉得头痛。 她日日看书只觉得眼睛不舒服胳膊不舒服腿不舒服哪哪儿都不舒服,怎的谷主看着却很是有滋有味的? 想到她屋子里几乎要堆成山的书卷宣纸,潆洄狠狠的咬了一口梨肉。 待将那梨子啃了个干净之后,潆洄这才仔细的净了手,不紧不慢的撑着伞往外走。 大雨又急又密,谷里水雾蒸腾,朦朦胧胧的煞是好看。 一行翘首望着什么也看不见的谷口,在脖子都快望断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一道人影。 薛醒自觉方才得罪了潆洄,心中早已后悔不迭,此刻再见,便着意逢迎。 “姑娘,您回来了?谷主怎么说?” 潆洄淡淡的睨了他一眼,道:“谷主念在你们一片诚心的份上,答应让你们进去。” “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我们槐南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你们能进,都已是谷主破例。进去之后,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自己掂量掂量。”潆洄将手中的伞稍稍抬高了些,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众人:“否则可别怪我门不讲情面了。” “客随主便,客随主便,呵呵……”先前嘲弄薛醒的蒋钦尴尬的笑道。 “这便好。”潆洄淡淡地扫过靠在一个满脸胡髭的大汉身上的顾黎,“随我来。” 槐南谷人少,说的不过只是谷主的亲信少。 历来的槐南谷主都只有一个嫡系弟子,其余的人不过只是些外门弟子,是半点东西都学不到的。 饶是如此,想进槐南谷的人还是不计其数。 一群人跟着潆洄走进槐南谷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从外头看,谷里似乎平淡无奇,并无玄机,同其余的山谷没有什么两样。 可进来才发现这儿别有洞天。 这烟雾笼罩下的亭台楼阁,水气蒸腾的奇花异草,都让他们有一种置身仙界的错觉。 一路上有好几个身着白衣的弟子给潆洄见礼,然后又好奇的打量着她身后跟着的一群衣冠不整狼狈不堪的男人们,看的薛醒等人尴尬不已。 潆洄在一座巍巍的殿宇前停下,转身对一行人道:“劳烦众位在此等一等,待我进去通秉一声。” 众人之好连连称是,几天都等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了。 好在姜蘅之没有着意为难,只一会儿便让他们进去。 众人进去之后,却并未瞧见姜蘅之的人影,互相看了一会儿,心里都觉得奇怪。 “众位远道而来,槐南谷招待不周,让各位见笑了。” 一道轻灵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他们惊疑的往四处看,却什么也没瞧见。 外头的习习凉风吹进殿内,将那轻薄的纱幔吹起,一道娉婷的身影自那朦胧间走来,竟不像个凡人。 姜蘅之穿着一层浅紫纱衣款款而来,微风吹起她的衣袖裙摆,显得她的身形更加纤细颀长。 “先前出了一趟远门,不知几位在此等候……”姜蘅之说着,潆洄便端着一木盘上前,木盘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几个雕工精湛的木盒子。 “一点薄礼,聊表心意。” 众人在梁王面前都是说的上话的人物,眼界自然也不低,一眼便看出了潆洄手中的木盒是金丝楠木所制。 金丝楠木向来珍贵,是王族专用,便是有银子也买不着。 这盒子都如此珍贵,里头的东西想必更加贵重。 他们虽然早知槐南谷不同寻常,但姜蘅之出手如斯阔绰,还是叫他们大吃一惊。 “谷主客气了。”众人笑道,却连半句推拒的话都未曾说。 姜蘅之只淡笑了一声,似乎早已料到他们会如此。 他们只顾着打量槐南谷,打量姜蘅之,全然将他们的主子忘在了脑后,若不是姜蘅之提起,他们倒真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他们尴尬的笑了笑,“公子昏了过去。” 姜蘅之扫过顾黎苍白的脸,黛眉微蹙,对他们道:“若不介意,便让我这徒弟试试。她虽不成器,这点儿本事却还有。” 他们自然忙不迭的说好。 萦回有些不高兴,被姜蘅之一瞥,又没了脾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 “我们是决计没有那个意思的,只是担心姑娘瘦瘦弱弱的,抬不动我们公子。”那人见潆洄的面色松动些许,又加了一把力,道:“槐南谷是天下闻名的地方,我等岂敢不敬?” 潆洄显然是一副被他说动的模样,眼神掠过薛醒,不情不愿道:“我去同谷主说一说,若谷主还是不愿,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不妨事,不妨事,姑娘肯为我们传话就好。”那人又道。 那人看着潆洄离去的背影,呼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雨水,轻喟了一声:“不愧是槐南谷的人……这样的……”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到合适的词,那人的声音便低了下去,瞧见一旁站着的薛醒,又道:“薛老弟,这可不比你手下的兵啊,可不能得罪的。” 薛醒同他一向合不来,晓得他这是借机发作,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潆洄回到谷里,一屁股坐在姜蘅之面前。 姜蘅之抬起头来看她,见她身后并未跟着人,不由问道:“人呢?” 潆洄笑着将方才的事儿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说一句:“那些人一看就是别有居心的,还不是想巴结我们槐南谷的人,只是给他们一些教训尝尝罢了,又不是要他们破一块皮,少一块肉的,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呀!”姜蘅之无奈的摇摇头,唇边却勾起一道小小的弧度:“若是他们晓得你故意可了劲儿的折腾,还不知道如何骂你呢!” “他们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呀。”潆洄随手拿起一个梨子吃了起来,梨子又甜又香,吃起来汁水直流,她嘴里嚼着梨肉,含糊道:“又不是我在淋雨。” “便是骂了,他们也只能在心里骂,难不成还能当着我的面找我的晦气吗?” “他们不敢。”萦回得意道:“有求于人,就该有有求于人的样子。” 姜蘅之笑:“你这性子真是……” 她摇摇头,只说了一句,“适可而止”又低头看书去了。 潆洄见她如此,只觉得头痛。 她日日看书只觉得眼睛不舒服胳膊不舒服腿不舒服哪哪儿都不舒服,怎的谷主看着却很是有滋有味的? 想到她屋子里几乎要堆成山的书卷宣纸,潆洄狠狠的咬了一口梨肉。 待将那梨子啃了个干净之后,潆洄这才仔细的净了手,不紧不慢的撑着伞往外走。 大雨又急又密,谷里水雾蒸腾,朦朦胧胧的煞是好看。 一行翘首望着什么也看不见的谷口,在脖子都快望断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一道人影。 薛醒自觉方才得罪了潆洄,心中早已后悔不迭,此刻再见,便着意逢迎。 “姑娘,您回来了?谷主怎么说?” 潆洄淡淡的睨了他一眼,道:“谷主念在你们一片诚心的份上,答应让你们进去。” “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我们槐南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你们能进,都已是谷主破例。进去之后,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自己掂量掂量。”潆洄将手中的伞稍稍抬高了些,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众人:“否则可别怪我门不讲情面了。” “客随主便,客随主便,呵呵……”先前嘲弄薛醒的蒋钦尴尬的笑道。 “这便好。”潆洄淡淡地扫过靠在一个满脸胡髭的大汉身上的顾黎,“随我来。” 槐南谷人少,说的不过只是谷主的亲信少。 历来的槐南谷主都只有一个嫡系弟子,其余的人不过只是些外门弟子,是半点东西都学不到的。 饶是如此,想进槐南谷的人还是不计其数。 一群人跟着潆洄走进槐南谷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从外头看,谷里似乎平淡无奇,并无玄机,同其余的山谷没有什么两样。 可进来才发现这儿别有洞天。 这烟雾笼罩下的亭台楼阁,水气蒸腾的奇花异草,都让他们有一种置身仙界的错觉。 一路上有好几个身着白衣的弟子给潆洄见礼,然后又好奇的打量着她身后跟着的一群衣冠不整狼狈不堪的男人们,看的薛醒等人尴尬不已。 潆洄在一座巍巍的殿宇前停下,转身对一行人道:“劳烦众位在此等一等,待我进去通秉一声。” 众人之好连连称是,几天都等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了。 好在姜蘅之没有着意为难,只一会儿便让他们进去。 众人进去之后,却并未瞧见姜蘅之的人影,互相看了一会儿,心里都觉得奇怪。 “众位远道而来,槐南谷招待不周,让各位见笑了。” 一道轻灵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他们惊疑的往四处看,却什么也没瞧见。 外头的习习凉风吹进殿内,将那轻薄的纱幔吹起,一道娉婷的身影自那朦胧间走来,竟不像个凡人。 姜蘅之穿着一层浅紫纱衣款款而来,微风吹起她的衣袖裙摆,显得她的身形更加纤细颀长。 “先前出了一趟远门,不知几位在此等候……”姜蘅之说着,潆洄便端着一木盘上前,木盘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几个雕工精湛的木盒子。 “一点薄礼,聊表心意。” 众人在梁王面前都是说的上话的人物,眼界自然也不低,一眼便看出了潆洄手中的木盒是金丝楠木所制。 金丝楠木向来珍贵,是王族专用,便是有银子也买不着。 这盒子都如此珍贵,里头的东西想必更加贵重。 他们虽然早知槐南谷不同寻常,但姜蘅之出手如斯阔绰,还是叫他们大吃一惊。 “谷主客气了。”众人笑道,却连半句推拒的话都未曾说。 姜蘅之只淡笑了一声,似乎早已料到他们会如此。 他们只顾着打量槐南谷,打量姜蘅之,全然将他们的主子忘在了脑后,若不是姜蘅之提起,他们倒真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他们尴尬的笑了笑,“公子昏了过去。” 姜蘅之扫过顾黎苍白的脸,黛眉微蹙,对他们道:“若不介意,便让我这徒弟试试。她虽不成器,这点儿本事却还有。” 他们自然忙不迭的说好。 萦回有些不高兴,被姜蘅之一瞥,又没了脾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章 在姜蘅之看来,齐昀的确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他除了沉默寡言了些,性子冷淡了些,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挑剔了。 若非要说出一两样来,便是年纪比潆洄大了些,常年带着面具看不见脸。 在槐南谷那么些年,姜蘅之当真没有见过齐昀的正脸。 刚来时因心情不佳,没有在意,后来好奇问了问姜寒韵,却听得原来他是毁了容貌,怕吓着人才一直到戴着面具。 虽然有缺点,但耐不住潆洄自己喜欢啊。 姜蘅之看了那么多年,多多少少也看出了潆洄那几分小女儿家的心思。 若不是喜欢齐昀,一个娇娇的女儿家饶是跳脱了些,也不必日日早起绑个沙袋跟在人家后面打拳练剑。若是不喜欢齐昀,也至于每回回谷的时候首先先同齐昀说话。 这傻姑娘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深,却不晓得眼神是最骗不得人的。那发自内心的喜欢是那么显而易见,叫人错不了眼。 若是齐昀同意的话,姜蘅之是很愿意为他们做媒的。 只是先下看来,只怕是郎无情妾有意。 真真是愁死个人了。 谷里的姜蘅之舒舒服服的躺在贵妃榻上纳凉,时不时的考虑潆洄的终身大事。谷外的顾黎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热辣辣的太阳灼烧着每一寸肌肤,汗水一直流个不停,身上的衣裳湿了干,干了又湿,黏黏腻腻的贴在身上,不舒服极了。 顾黎本就没有吃过多少苦头,便是当年养在魏王宫里当质子的时候,也起码是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只不过限制着出行,行动不那么自有罢了。 白净的皮肤被太阳灼的通红,连侍从都看不过眼了。 “公子,若是槐南谷主不见,咱们明日再来吧。”一个侍从道:“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 正说着,穿着嫩绿衣裙的潆洄便从谷里走了出来,对顾黎他们道:“几位请回吧,家师云游在外,未曾回谷。” 潆洄虽未与他们行礼,但面上也并未露出什么高人一等的骄矜之色,反倒让人觉得自有一种从容的态度。 “不知谷主何时回来,在下有急事相求。”顾黎带着几分急切,倒真像是为父亲忧心忡忡似的。 潆洄心下一哂,歉意道:“实在不巧,家师云游从来随心,连我都不知道归期。” “公子还是不要白费光阴了。” 身边的侍从闻言也劝道:“公子,既是如此,那我们先回去吧。左右不急在一时。” 顾黎闻言,带着几分薄怒斥责那不知分寸的侍卫:“什么叫不急在一时?父……父亲重病卧床不起,这还是小事吗?” 那怒气却不知对着谁,潆洄看在眼里总觉得有几分不舒服。 身边跟来的人却没有动怒,心中还觉得顾黎事亲至孝,是个可以辅佐的人。 少不得说几句恭维话。 潆洄心中暗道:这便是谷主常说的假君子了吧,当日见他时明明是个冷漠之极又野心勃勃的,现如今在人前又装出一副人模狗样来,若非自己晓得他的真面目,保不齐也要被骗了。 哎,谷主为什么要选他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潆洄心中很是惆怅,她的心眼儿还是太少了啊,日后到了梁王宫又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又不会察言观色不能左右逢源,岂不是很容易得罪人?这样谷主岂不是轻易就被她连累? 真是恼人! 潆洄决定回去好好的看看那些书,就当是为了姜蘅之,也该好好的学以致用不是? “公子孝顺,是在令人敬佩。”潆洄竭力装出一副敬佩的模样来,只是在旁人眼里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人家一想,既是槐南谷出来的人,有几分傲气也是理所应当,也没有把人家的场面话当真的道理吧,便也没人计较潆洄的口不对心了。 “只是家师真的已经外出云游去了,,没有办法接见贵客,还请公子宽宥。” 潆洄自认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顾黎,又点出了不巧之处,心中微微有些得意。 顾黎闻言,只得做出一副失望的表情来,对潆洄连连拱手道:“既如此,我们明日再来。若是谷主回来了,还得烦请姑娘同谷主说一声,就说是梁王第四子有事相求。” 潆洄虚虚的笑,连连应承,然后便转身回去了。 顾黎自然是要一如既往的装他的孝子,眼神中得流露出失望,忧心,不舍与那一丁点还没灭掉的希冀。 这可是极考验人演技的活儿啊! 稍有不慎被人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啊! 顾黎不敢大意,一直揣着一颗惴惴的心回到了客栈将身边梁王的心腹眼线一个个送了回去,自个儿终于有个个人空间没人监视时,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今日姜蘅之拒见,实在实在意料之中。 他们先前便已经商量过了,姜蘅之屡屡拒绝才合常理,才合她槐南谷主的身份。 一个人身份越高就越难请动,来之不易才会珍惜,太过轻易的得到,总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轻视之心来。 顾黎用手捧了一把水往脸上泼,心里骂娘:这老天爷真是不大长眼,怎么偏偏是这样要热死人的天! 他嫌弃的抖了抖衣裳,心里闷得要死。 他堂堂一个梁王公子,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在一群官员面前装孙子就算了,回到客栈还不能骂出声怕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 他惆怅的看了看外头,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想必明日也是个好天气…… 想到明日还要顶着个太阳在外头装孙子,顾黎浑身就不得劲儿。 演戏他是个老手啊! 否则也不能在时隔多年回了梁国还在嫉妒成性的梁王后手底下好端端的活着。 可虽然说他已经熟能生巧,现如今连在梦中说不定都会说出什么:“还请谷主随我出山,救我父一命,顾黎做牛做马都在所不辞。”诸如此类的话来。但到底演戏是个费心费力的事儿,何况他可不是什么晒太阳的高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章 在姜蘅之看来,齐昀的确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他除了沉默寡言了些,性子冷淡了些,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挑剔了。 若非要说出一两样来,便是年纪比潆洄大了些,常年带着面具看不见脸。 在槐南谷那么些年,姜蘅之当真没有见过齐昀的正脸。 刚来时因心情不佳,没有在意,后来好奇问了问姜寒韵,却听得原来他是毁了容貌,怕吓着人才一直到戴着面具。 虽然有缺点,但耐不住潆洄自己喜欢啊。 姜蘅之看了那么多年,多多少少也看出了潆洄那几分小女儿家的心思。 若不是喜欢齐昀,一个娇娇的女儿家饶是跳脱了些,也不必日日早起绑个沙袋跟在人家后面打拳练剑。若是不喜欢齐昀,也至于每回回谷的时候首先先同齐昀说话。 这傻姑娘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深,却不晓得眼神是最骗不得人的。那发自内心的喜欢是那么显而易见,叫人错不了眼。 若是齐昀同意的话,姜蘅之是很愿意为他们做媒的。 只是先下看来,只怕是郎无情妾有意。 真真是愁死个人了。 谷里的姜蘅之舒舒服服的躺在贵妃榻上纳凉,时不时的考虑潆洄的终身大事。谷外的顾黎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热辣辣的太阳灼烧着每一寸肌肤,汗水一直流个不停,身上的衣裳湿了干,干了又湿,黏黏腻腻的贴在身上,不舒服极了。 顾黎本就没有吃过多少苦头,便是当年养在魏王宫里当质子的时候,也起码是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只不过限制着出行,行动不那么自有罢了。 白净的皮肤被太阳灼的通红,连侍从都看不过眼了。 “公子,若是槐南谷主不见,咱们明日再来吧。”一个侍从道:“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 正说着,穿着嫩绿衣裙的潆洄便从谷里走了出来,对顾黎他们道:“几位请回吧,家师云游在外,未曾回谷。” 潆洄虽未与他们行礼,但面上也并未露出什么高人一等的骄矜之色,反倒让人觉得自有一种从容的态度。 “不知谷主何时回来,在下有急事相求。”顾黎带着几分急切,倒真像是为父亲忧心忡忡似的。 潆洄心下一哂,歉意道:“实在不巧,家师云游从来随心,连我都不知道归期。” “公子还是不要白费光阴了。” 身边的侍从闻言也劝道:“公子,既是如此,那我们先回去吧。左右不急在一时。” 顾黎闻言,带着几分薄怒斥责那不知分寸的侍卫:“什么叫不急在一时?父……父亲重病卧床不起,这还是小事吗?” 那怒气却不知对着谁,潆洄看在眼里总觉得有几分不舒服。 身边跟来的人却没有动怒,心中还觉得顾黎事亲至孝,是个可以辅佐的人。 少不得说几句恭维话。 潆洄心中暗道:这便是谷主常说的假君子了吧,当日见他时明明是个冷漠之极又野心勃勃的,现如今在人前又装出一副人模狗样来,若非自己晓得他的真面目,保不齐也要被骗了。 哎,谷主为什么要选他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潆洄心中很是惆怅,她的心眼儿还是太少了啊,日后到了梁王宫又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又不会察言观色不能左右逢源,岂不是很容易得罪人?这样谷主岂不是轻易就被她连累? 真是恼人! 潆洄决定回去好好的看看那些书,就当是为了姜蘅之,也该好好的学以致用不是? “公子孝顺,是在令人敬佩。”潆洄竭力装出一副敬佩的模样来,只是在旁人眼里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人家一想,既是槐南谷出来的人,有几分傲气也是理所应当,也没有把人家的场面话当真的道理吧,便也没人计较潆洄的口不对心了。 “只是家师真的已经外出云游去了,,没有办法接见贵客,还请公子宽宥。” 潆洄自认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顾黎,又点出了不巧之处,心中微微有些得意。 顾黎闻言,只得做出一副失望的表情来,对潆洄连连拱手道:“既如此,我们明日再来。若是谷主回来了,还得烦请姑娘同谷主说一声,就说是梁王第四子有事相求。” 潆洄虚虚的笑,连连应承,然后便转身回去了。 顾黎自然是要一如既往的装他的孝子,眼神中得流露出失望,忧心,不舍与那一丁点还没灭掉的希冀。 这可是极考验人演技的活儿啊! 稍有不慎被人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啊! 顾黎不敢大意,一直揣着一颗惴惴的心回到了客栈将身边梁王的心腹眼线一个个送了回去,自个儿终于有个个人空间没人监视时,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今日姜蘅之拒见,实在实在意料之中。 他们先前便已经商量过了,姜蘅之屡屡拒绝才合常理,才合她槐南谷主的身份。 一个人身份越高就越难请动,来之不易才会珍惜,太过轻易的得到,总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轻视之心来。 顾黎用手捧了一把水往脸上泼,心里骂娘:这老天爷真是不大长眼,怎么偏偏是这样要热死人的天! 他嫌弃的抖了抖衣裳,心里闷得要死。 他堂堂一个梁王公子,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在一群官员面前装孙子就算了,回到客栈还不能骂出声怕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 他惆怅的看了看外头,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想必明日也是个好天气…… 想到明日还要顶着个太阳在外头装孙子,顾黎浑身就不得劲儿。 演戏他是个老手啊! 否则也不能在时隔多年回了梁国还在嫉妒成性的梁王后手底下好端端的活着。 可虽然说他已经熟能生巧,现如今连在梦中说不定都会说出什么:“还请谷主随我出山,救我父一命,顾黎做牛做马都在所不辞。”诸如此类的话来。但到底演戏是个费心费力的事儿,何况他可不是什么晒太阳的高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章 在姜蘅之看来,齐昀的确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他除了沉默寡言了些,性子冷淡了些,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挑剔了。 若非要说出一两样来,便是年纪比潆洄大了些,常年带着面具看不见脸。 在槐南谷那么些年,姜蘅之当真没有见过齐昀的正脸。 刚来时因心情不佳,没有在意,后来好奇问了问姜寒韵,却听得原来他是毁了容貌,怕吓着人才一直到戴着面具。 虽然有缺点,但耐不住潆洄自己喜欢啊。 姜蘅之看了那么多年,多多少少也看出了潆洄那几分小女儿家的心思。 若不是喜欢齐昀,一个娇娇的女儿家饶是跳脱了些,也不必日日早起绑个沙袋跟在人家后面打拳练剑。若是不喜欢齐昀,也至于每回回谷的时候首先先同齐昀说话。 这傻姑娘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深,却不晓得眼神是最骗不得人的。那发自内心的喜欢是那么显而易见,叫人错不了眼。 若是齐昀同意的话,姜蘅之是很愿意为他们做媒的。 只是先下看来,只怕是郎无情妾有意。 真真是愁死个人了。 谷里的姜蘅之舒舒服服的躺在贵妃榻上纳凉,时不时的考虑潆洄的终身大事。谷外的顾黎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热辣辣的太阳灼烧着每一寸肌肤,汗水一直流个不停,身上的衣裳湿了干,干了又湿,黏黏腻腻的贴在身上,不舒服极了。 顾黎本就没有吃过多少苦头,便是当年养在魏王宫里当质子的时候,也起码是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只不过限制着出行,行动不那么自有罢了。 白净的皮肤被太阳灼的通红,连侍从都看不过眼了。 “公子,若是槐南谷主不见,咱们明日再来吧。”一个侍从道:“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 正说着,穿着嫩绿衣裙的潆洄便从谷里走了出来,对顾黎他们道:“几位请回吧,家师云游在外,未曾回谷。” 潆洄虽未与他们行礼,但面上也并未露出什么高人一等的骄矜之色,反倒让人觉得自有一种从容的态度。 “不知谷主何时回来,在下有急事相求。”顾黎带着几分急切,倒真像是为父亲忧心忡忡似的。 潆洄心下一哂,歉意道:“实在不巧,家师云游从来随心,连我都不知道归期。” “公子还是不要白费光阴了。” 身边的侍从闻言也劝道:“公子,既是如此,那我们先回去吧。左右不急在一时。” 顾黎闻言,带着几分薄怒斥责那不知分寸的侍卫:“什么叫不急在一时?父……父亲重病卧床不起,这还是小事吗?” 那怒气却不知对着谁,潆洄看在眼里总觉得有几分不舒服。 身边跟来的人却没有动怒,心中还觉得顾黎事亲至孝,是个可以辅佐的人。 少不得说几句恭维话。 潆洄心中暗道:这便是谷主常说的假君子了吧,当日见他时明明是个冷漠之极又野心勃勃的,现如今在人前又装出一副人模狗样来,若非自己晓得他的真面目,保不齐也要被骗了。 哎,谷主为什么要选他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潆洄心中很是惆怅,她的心眼儿还是太少了啊,日后到了梁王宫又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又不会察言观色不能左右逢源,岂不是很容易得罪人?这样谷主岂不是轻易就被她连累? 真是恼人! 潆洄决定回去好好的看看那些书,就当是为了姜蘅之,也该好好的学以致用不是? “公子孝顺,是在令人敬佩。”潆洄竭力装出一副敬佩的模样来,只是在旁人眼里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人家一想,既是槐南谷出来的人,有几分傲气也是理所应当,也没有把人家的场面话当真的道理吧,便也没人计较潆洄的口不对心了。 “只是家师真的已经外出云游去了,,没有办法接见贵客,还请公子宽宥。” 潆洄自认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顾黎,又点出了不巧之处,心中微微有些得意。 顾黎闻言,只得做出一副失望的表情来,对潆洄连连拱手道:“既如此,我们明日再来。若是谷主回来了,还得烦请姑娘同谷主说一声,就说是梁王第四子有事相求。” 潆洄虚虚的笑,连连应承,然后便转身回去了。 顾黎自然是要一如既往的装他的孝子,眼神中得流露出失望,忧心,不舍与那一丁点还没灭掉的希冀。 这可是极考验人演技的活儿啊! 稍有不慎被人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啊! 顾黎不敢大意,一直揣着一颗惴惴的心回到了客栈将身边梁王的心腹眼线一个个送了回去,自个儿终于有个个人空间没人监视时,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今日姜蘅之拒见,实在实在意料之中。 他们先前便已经商量过了,姜蘅之屡屡拒绝才合常理,才合她槐南谷主的身份。 一个人身份越高就越难请动,来之不易才会珍惜,太过轻易的得到,总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轻视之心来。 顾黎用手捧了一把水往脸上泼,心里骂娘:这老天爷真是不大长眼,怎么偏偏是这样要热死人的天! 他嫌弃的抖了抖衣裳,心里闷得要死。 他堂堂一个梁王公子,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在一群官员面前装孙子就算了,回到客栈还不能骂出声怕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 他惆怅的看了看外头,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想必明日也是个好天气…… 想到明日还要顶着个太阳在外头装孙子,顾黎浑身就不得劲儿。 演戏他是个老手啊! 否则也不能在时隔多年回了梁国还在嫉妒成性的梁王后手底下好端端的活着。 可虽然说他已经熟能生巧,现如今连在梦中说不定都会说出什么:“还请谷主随我出山,救我父一命,顾黎做牛做马都在所不辞。”诸如此类的话来。但到底演戏是个费心费力的事儿,何况他可不是什么晒太阳的高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章 藏在角落里的秦轩死死的抓着想要冲出去的沈溆,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疯了不成?你还打算为了她赔了自己的一条命吗?!” “如今你只是一个瞎子,你能如何?你去了就是送死!” 方才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便听到周余容的一声尖叫,转身便看见周余容被一个蒙着脸执着刀的人抓住了。 沈溆的眼睛看不见,却也知道周余容此刻正身陷险境,一个劲儿便要往声音处去。 秦轩哪里肯,拉着沈溆就是不让他走。 沈溆却变了脸色,他沉着脸,对秦轩道:“从前救她,我是心甘情愿,如今亦是这样。秦轩,我不能让她一个人涉险,哪怕我救不得她,我也要去!” 秦轩失神的看着沈溆严肃的脸,一下子便松开了抓着他的手。 沈溆对秦轩笑了笑,对他道:“我想开了,若是这一回,我和她都平安归来,我便再也不放手了。”说罢,便循着声音往周余容那儿走。 秦轩没有错过沈溆说不放手时眼中的笑意,他暗暗骂了一声,便悄悄地离开去寻官兵来。 那蒙面人原准备带着周余容离开,不料却瞧见了沈溆,想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拎着大刀便要将沈溆解决了。 周余容看见沈溆果真来了,心中一喜,转瞬又想起如今沈溆已经瞎了,根本不是蒙面人的对手,便惊恐的冲着沈溆喊:“沈溆,不要来!” 沈溆听了,不仅没有转身,反而对周余容心笑了一笑:“阿容,你别怕。” 眼见着那蒙面人果真要将沈溆砍死,周余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在蒙面人举刀相对的时候咬牙用力的将他推开,一把挡在沈溆面前,恶狠狠的看着那人: “你若是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就死在你面前!” 蒙面人虽来的气势汹汹,却只是想要抓住她,没有要伤她的意思,想来应是背后的人说了什么,如今倒是给了她机会。 “想来你的客人也说过要狠狠地折磨我吧?你就这样让我轻易死了,恐怕不好与你那客人交代呢!” 蒙面人果真犹豫了一瞬,想到这甘泉寺香火旺盛,人来人往的不太安全,再拖下去随时可能被发现,便挥手招来了一个同伴,带着沈溆一起离开了。 几人被粗暴的扔进了马车里,绿萼挨了好几下,脸上肿了一大片,人事不省的躺着。 周余容扑了过去,颤抖着探了探绿萼的鼻尖,感受到那微弱的呼吸后便松了一口气,软软的靠在马车里。 沈溆摸索着,双手瞎抓想要抓住周余容,却因看不见,怎么也抓不着。 周余容泪眼朦胧的抓住沈溆的手,低声道:“你疯了还是傻了!叫你不要来,你怎么还要来!” 沈溆碰到周余容便安静下来,他胡乱的擦着周余容的脸,毫无章法却很轻柔,他说:“我想陪着你。” “阿容,你别哭了,你哭了,我会心疼。” 周余容想起当年,有一回沈溆将她气哭,他也是这样手忙脚乱的哄她。 那时候,他的眼睛里盛满浓的化不开的柔情。 她愣愣的看着沈溆,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 “你心疼,我就不心疼吗?”周余容下意识的将自己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她说完之后便后悔了,她既与他一刀两断,便再也不可说出这样让人误解的话。 如今这却算什么呢? “阿容,你这样说,我很高兴。”沈溆笑道,那笑容温雅和煦,一如当年。 他将周余容拢在怀里,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阿容,若是这一回,我们都平安无事的回来,我带你走好不好?” 车轮压在路上发出辘辘的声音,外头灌进的热风将马车帘子打的“啪啪”作响。 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狭小而摇晃的马车,还有四处起伏的危机。 这样紧张而又危险的时刻,伏在沈溆胸膛上的周余容却不再害怕了。 她默默地伸手环抱着沈溆的腰,带着鼻音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沈溆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是又紧张又忐忑,他生怕周余容会像曾经一样拒绝他。 听到周余容的回应,沈溆怔了怔,随即将周余容抱得更紧,他声音颤抖,又带着隐约的欢喜:“阿容,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 甘泉寺离得有些远,饶是秦轩用了最快的速度下山,马不停蹄的往城里赶,也花了好些时候。 待到城门处,刚巧见着徐墨卿带着一小队人马出城。 秦轩以为他得了消息,要去救周余容,连忙上前。 “甘泉寺南边,快去!” 徐墨卿与秦轩同朝为官,彼此依然是认得的,只是秦轩因为沈溆不满徐墨卿,二人也没说过几句话。 此刻秦轩没头没脑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徐墨卿真是一头雾水。 秦轩见徐墨卿不动,登时便急了,连忙催促道:“你夫人被人抓了,沈溆因为阻止了一下,也被抓住了!你快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徐墨卿想起每逢十五时,周余容便要去甘泉寺,若秦轩说的是真的,那她就危险了。 想到这儿,徐墨卿再也顾不得,打马往甘泉寺去。 他搜遍了整个寺庙,都未曾见着周余容的身影,问了庙里的主持沙弥,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烦闷时,徐府的下人却火急火燎的送来了一封信。 徐墨卿一目十行的读完,脸色已经不能简单的用“难看”二字形容了。 秦轩见他面色不善,以为是徐府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便对他说:“若是府上有事,你回去便是,我带着这些人再找找。” 徐墨卿抿了抿唇,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不必。” 秦轩不解其意,以为徐墨卿是不打算再寻了,便道:“如今不寻,日后更寻不着了!” 徐墨卿将手中的信扔给他,秦轩展开信纸,却见上头写着“明日未时,独自来狮子林,十万两。” 秦轩犹豫的望向徐墨卿,“你真要这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5章 藏在角落里的秦轩死死的抓着想要冲出去的沈溆,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疯了不成?你还打算为了她赔了自己的一条命吗?!” “如今你只是一个瞎子,你能如何?你去了就是送死!” 方才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便听到周余容的一声尖叫,转身便看见周余容被一个蒙着脸执着刀的人抓住了。 沈溆的眼睛看不见,却也知道周余容此刻正身陷险境,一个劲儿便要往声音处去。 秦轩哪里肯,拉着沈溆就是不让他走。 沈溆却变了脸色,他沉着脸,对秦轩道:“从前救她,我是心甘情愿,如今亦是这样。秦轩,我不能让她一个人涉险,哪怕我救不得她,我也要去!” 秦轩失神的看着沈溆严肃的脸,一下子便松开了抓着他的手。 沈溆对秦轩笑了笑,对他道:“我想开了,若是这一回,我和她都平安归来,我便再也不放手了。”说罢,便循着声音往周余容那儿走。 秦轩没有错过沈溆说不放手时眼中的笑意,他暗暗骂了一声,便悄悄地离开去寻官兵来。 那蒙面人原准备带着周余容离开,不料却瞧见了沈溆,想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拎着大刀便要将沈溆解决了。 周余容看见沈溆果真来了,心中一喜,转瞬又想起如今沈溆已经瞎了,根本不是蒙面人的对手,便惊恐的冲着沈溆喊:“沈溆,不要来!” 沈溆听了,不仅没有转身,反而对周余容心笑了一笑:“阿容,你别怕。” 眼见着那蒙面人果真要将沈溆砍死,周余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在蒙面人举刀相对的时候咬牙用力的将他推开,一把挡在沈溆面前,恶狠狠的看着那人: “你若是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就死在你面前!” 蒙面人虽来的气势汹汹,却只是想要抓住她,没有要伤她的意思,想来应是背后的人说了什么,如今倒是给了她机会。 “想来你的客人也说过要狠狠地折磨我吧?你就这样让我轻易死了,恐怕不好与你那客人交代呢!” 蒙面人果真犹豫了一瞬,想到这甘泉寺香火旺盛,人来人往的不太安全,再拖下去随时可能被发现,便挥手招来了一个同伴,带着沈溆一起离开了。 几人被粗暴的扔进了马车里,绿萼挨了好几下,脸上肿了一大片,人事不省的躺着。 周余容扑了过去,颤抖着探了探绿萼的鼻尖,感受到那微弱的呼吸后便松了一口气,软软的靠在马车里。 沈溆摸索着,双手瞎抓想要抓住周余容,却因看不见,怎么也抓不着。 周余容泪眼朦胧的抓住沈溆的手,低声道:“你疯了还是傻了!叫你不要来,你怎么还要来!” 沈溆碰到周余容便安静下来,他胡乱的擦着周余容的脸,毫无章法却很轻柔,他说:“我想陪着你。” “阿容,你别哭了,你哭了,我会心疼。” 周余容想起当年,有一回沈溆将她气哭,他也是这样手忙脚乱的哄她。 那时候,他的眼睛里盛满浓的化不开的柔情。 她愣愣的看着沈溆,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 “你心疼,我就不心疼吗?”周余容下意识的将自己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她说完之后便后悔了,她既与他一刀两断,便再也不可说出这样让人误解的话。 如今这却算什么呢? “阿容,你这样说,我很高兴。”沈溆笑道,那笑容温雅和煦,一如当年。 他将周余容拢在怀里,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阿容,若是这一回,我们都平安无事的回来,我带你走好不好?” 车轮压在路上发出辘辘的声音,外头灌进的热风将马车帘子打的“啪啪”作响。 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狭小而摇晃的马车,还有四处起伏的危机。 这样紧张而又危险的时刻,伏在沈溆胸膛上的周余容却不再害怕了。 她默默地伸手环抱着沈溆的腰,带着鼻音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沈溆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是又紧张又忐忑,他生怕周余容会像曾经一样拒绝他。 听到周余容的回应,沈溆怔了怔,随即将周余容抱得更紧,他声音颤抖,又带着隐约的欢喜:“阿容,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 甘泉寺离得有些远,饶是秦轩用了最快的速度下山,马不停蹄的往城里赶,也花了好些时候。 待到城门处,刚巧见着徐墨卿带着一小队人马出城。 秦轩以为他得了消息,要去救周余容,连忙上前。 “甘泉寺南边,快去!” 徐墨卿与秦轩同朝为官,彼此依然是认得的,只是秦轩因为沈溆不满徐墨卿,二人也没说过几句话。 此刻秦轩没头没脑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徐墨卿真是一头雾水。 秦轩见徐墨卿不动,登时便急了,连忙催促道:“你夫人被人抓了,沈溆因为阻止了一下,也被抓住了!你快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徐墨卿想起每逢十五时,周余容便要去甘泉寺,若秦轩说的是真的,那她就危险了。 想到这儿,徐墨卿再也顾不得,打马往甘泉寺去。 他搜遍了整个寺庙,都未曾见着周余容的身影,问了庙里的主持沙弥,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烦闷时,徐府的下人却火急火燎的送来了一封信。 徐墨卿一目十行的读完,脸色已经不能简单的用“难看”二字形容了。 秦轩见他面色不善,以为是徐府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便对他说:“若是府上有事,你回去便是,我带着这些人再找找。” 徐墨卿抿了抿唇,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不必。” 秦轩不解其意,以为徐墨卿是不打算再寻了,便道:“如今不寻,日后更寻不着了!” 徐墨卿将手中的信扔给他,秦轩展开信纸,却见上头写着“明日未时,独自来狮子林,十万两。” 秦轩犹豫的望向徐墨卿,“你真要这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6章 藏在角落里的秦轩死死的抓着想要冲出去的沈溆,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疯了不成?你还打算为了她赔了自己的一条命吗?!” “如今你只是一个瞎子,你能如何?你去了就是送死!” 方才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便听到周余容的一声尖叫,转身便看见周余容被一个蒙着脸执着刀的人抓住了。 沈溆的眼睛看不见,却也知道周余容此刻正身陷险境,一个劲儿便要往声音处去。 秦轩哪里肯,拉着沈溆就是不让他走。 沈溆却变了脸色,他沉着脸,对秦轩道:“从前救她,我是心甘情愿,如今亦是这样。秦轩,我不能让她一个人涉险,哪怕我救不得她,我也要去!” 秦轩失神的看着沈溆严肃的脸,一下子便松开了抓着他的手。 沈溆对秦轩笑了笑,对他道:“我想开了,若是这一回,我和她都平安归来,我便再也不放手了。”说罢,便循着声音往周余容那儿走。 秦轩没有错过沈溆说不放手时眼中的笑意,他暗暗骂了一声,便悄悄地离开去寻官兵来。 那蒙面人原准备带着周余容离开,不料却瞧见了沈溆,想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拎着大刀便要将沈溆解决了。 周余容看见沈溆果真来了,心中一喜,转瞬又想起如今沈溆已经瞎了,根本不是蒙面人的对手,便惊恐的冲着沈溆喊:“沈溆,不要来!” 沈溆听了,不仅没有转身,反而对周余容心笑了一笑:“阿容,你别怕。” 眼见着那蒙面人果真要将沈溆砍死,周余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在蒙面人举刀相对的时候咬牙用力的将他推开,一把挡在沈溆面前,恶狠狠的看着那人: “你若是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就死在你面前!” 蒙面人虽来的气势汹汹,却只是想要抓住她,没有要伤她的意思,想来应是背后的人说了什么,如今倒是给了她机会。 “想来你的客人也说过要狠狠地折磨我吧?你就这样让我轻易死了,恐怕不好与你那客人交代呢!” 蒙面人果真犹豫了一瞬,想到这甘泉寺香火旺盛,人来人往的不太安全,再拖下去随时可能被发现,便挥手招来了一个同伴,带着沈溆一起离开了。 几人被粗暴的扔进了马车里,绿萼挨了好几下,脸上肿了一大片,人事不省的躺着。 周余容扑了过去,颤抖着探了探绿萼的鼻尖,感受到那微弱的呼吸后便松了一口气,软软的靠在马车里。 沈溆摸索着,双手瞎抓想要抓住周余容,却因看不见,怎么也抓不着。 周余容泪眼朦胧的抓住沈溆的手,低声道:“你疯了还是傻了!叫你不要来,你怎么还要来!” 沈溆碰到周余容便安静下来,他胡乱的擦着周余容的脸,毫无章法却很轻柔,他说:“我想陪着你。” “阿容,你别哭了,你哭了,我会心疼。” 周余容想起当年,有一回沈溆将她气哭,他也是这样手忙脚乱的哄她。 那时候,他的眼睛里盛满浓的化不开的柔情。 她愣愣的看着沈溆,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 “你心疼,我就不心疼吗?”周余容下意识的将自己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她说完之后便后悔了,她既与他一刀两断,便再也不可说出这样让人误解的话。 如今这却算什么呢? “阿容,你这样说,我很高兴。”沈溆笑道,那笑容温雅和煦,一如当年。 他将周余容拢在怀里,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阿容,若是这一回,我们都平安无事的回来,我带你走好不好?” 车轮压在路上发出辘辘的声音,外头灌进的热风将马车帘子打的“啪啪”作响。 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狭小而摇晃的马车,还有四处起伏的危机。 这样紧张而又危险的时刻,伏在沈溆胸膛上的周余容却不再害怕了。 她默默地伸手环抱着沈溆的腰,带着鼻音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沈溆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是又紧张又忐忑,他生怕周余容会像曾经一样拒绝他。 听到周余容的回应,沈溆怔了怔,随即将周余容抱得更紧,他声音颤抖,又带着隐约的欢喜:“阿容,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 甘泉寺离得有些远,饶是秦轩用了最快的速度下山,马不停蹄的往城里赶,也花了好些时候。 待到城门处,刚巧见着徐墨卿带着一小队人马出城。 秦轩以为他得了消息,要去救周余容,连忙上前。 “甘泉寺南边,快去!” 徐墨卿与秦轩同朝为官,彼此依然是认得的,只是秦轩因为沈溆不满徐墨卿,二人也没说过几句话。 此刻秦轩没头没脑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徐墨卿真是一头雾水。 秦轩见徐墨卿不动,登时便急了,连忙催促道:“你夫人被人抓了,沈溆因为阻止了一下,也被抓住了!你快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徐墨卿想起每逢十五时,周余容便要去甘泉寺,若秦轩说的是真的,那她就危险了。 想到这儿,徐墨卿再也顾不得,打马往甘泉寺去。 他搜遍了整个寺庙,都未曾见着周余容的身影,问了庙里的主持沙弥,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烦闷时,徐府的下人却火急火燎的送来了一封信。 徐墨卿一目十行的读完,脸色已经不能简单的用“难看”二字形容了。 秦轩见他面色不善,以为是徐府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便对他说:“若是府上有事,你回去便是,我带着这些人再找找。” 徐墨卿抿了抿唇,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不必。” 秦轩不解其意,以为徐墨卿是不打算再寻了,便道:“如今不寻,日后更寻不着了!” 徐墨卿将手中的信扔给他,秦轩展开信纸,却见上头写着“明日未时,独自来狮子林,十万两。” 秦轩犹豫的望向徐墨卿,“你真要这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章 周余容嫁过来的时候,是徐墨卿亲自定的日子。 他满心欢喜,定下九月初九的好日子,是想要执她之手同风共雨一辈子的。 结果琴瑟和鸣没落着,好好的结亲倒结成了仇家。 因周余容弄得身心俱疲的徐墨卿也不想给沐素瑛什么体面,直接敲定了七天后成亲。 大概沐素瑛也是担心迟了生变,很轻易的答应了。 沐国公恼怒沐素瑛做出这样没脸的事,即便有王后的赐婚的旨意,也不肯大操大办,连那嫁妆也只草草给了十二台。 若不是沐夫人心疼幼女,偷偷补贴了些许的话,便是连十二台都凑不齐。 沐素瑛坐在妆台前,乖乖巧巧的任沐夫人为她梳妆。因世家厌恶瞧不起沐素瑛平妻的身份,沐国公又厌恶了沐素瑛,连个全福夫人也不肯请,只让沐素瑛简单收拾一番便做轿子去将军府,连拜别父母都省了。 沐夫人一下又一下的梳着沐素瑛光亮的头发,一边梳一边落泪,“你瞧瞧你,如今可欢喜了?一辈子就这么一次都不许穿红。” 沐夫人瞧着沐素瑛一身桃红就觉得闹心。 “娘,这有什么?忍一时之气,待我嫁过去了,难道还抓不住墨卿哥哥的心吗?”沐素瑛不以为然。 她面上装的淡然,心底却早将周余容骂了千八百遍。 “你还说!你还想着他会多看你一眼吗?”沐夫人泪水止不住地掉,一边哭一边骂:“你这个不省心的,若是早听娘亲的话,嫁给司马府的小公子,又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娘!今儿个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别说这些话扫我的兴!”沐素瑛不高兴,一把将沐夫人手中的木梳抢了过来,自己动手梳头。 “你知道什么?就是因为你一意孤行,如今你爹都不愿意认你。你有娘家和没有娘家有什么区别?你知不知道没了娘家扶持的姑娘嫁到别人家里过的有多可怜?你究竟知不知道呀?”沐夫人真是要被沐素瑛闹得崩溃了。 她出身书香门第,贤淑了一辈子,怎么到头来生了那么一个拎不清的东西? “这有什么?他不愿意认我,当我就愿意喊他爹了?待我将周余容收拾了,将军府还不是我掌着?有他求我的时候!” “你!”沐夫人听见沐素瑛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连眼泪都忘了擦,怔怔的望着唇角带笑的沐素瑛。 她有些头晕,扶了扶桌角,稍好些后才对沐素瑛道:“你如今大了,事事都有自己的主张,我管不得你。踏出这个门,你便不是我的女儿。” 说着,她便在婢女的搀扶下离开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她还是劝了一声:“瑛儿,你要知道,因果业报,谁都逃不过。” 沐素瑛头也没回。 什么因果业报?说白了不过是胆小罢了。 若是像她娘这样不顶事儿,她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她随意将一朵珠花插进发间,带着从小服侍在身边的贴身婢女出了门,毫不留恋的上了花轿。 沐国公府嫁女都不在乎,这边徐府就更不在意了。 徐墨卿厌恶沐素瑛,连个客人都没请,大喜的日子竟也冷冷清清的。 “怎么回事儿?为何不走正门?”跟着沐素瑛从沐国公府出来的芸香见那抬轿子的竟要从侧门进,连忙问道。 开门的婆子正磕着瓜子儿,闻言啐了一下,瓜子皮差点飞到芸香立脸上:“侧门给走就不错了,也不知道多不要脸才好意思贴上来做妾。” 芸香是个木讷的,笨嘴拙舌哪里说得过那粗惯了的婆子,气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来。 沐素瑛本以为赐婚既是王后的意思,看在王后的份上,徐家怎么也得给几分薄面,谁知徐墨卿这样绝情,竟这样糟践她! 她忍了又忍,对芸香道:“芸香,别丢人了,侧门便侧门吧。” 芸香是个忠心的,不忍沐素瑛这样委屈,便说:“小姐,您等着,奴婢去找将军,让他开正门。” 沐素瑛在心里嘲笑她天真。 若是没有徐墨卿的默许,这些卑贱的下人敢这样作践她? 可她却忘了,是她自己糟践自己在先,今日所受的种种委屈,只能怪自己,怨不得旁人。 “芸香,进府。”沐素瑛咬牙道。 芸香再气愤也不敢忤逆,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轿子走进了侧门。那婆子瞧着芸香的背影,又啐了一口,故意大声道:“诶哟喂,真是了不得了,还知道什么叫脸面!” 沐素瑛听见那婆子粗俗的叫骂,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苹果,尖利的指甲甚至抠进了苹果里。 她低声安慰自己,没有关系,总有一日,她会让那些对不住她的人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到了二门,轿子便不得入了。 芸香打了帘子,扶着沐素瑛从轿子里出来。 二门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引路的婆子守着。 本该去接亲的徐墨卿不在,作为正室的周余容不见人影,连沐素瑛心里一向很慈善的徐老夫人也未曾现身。 沐素瑛咬了咬唇,转眼又笑着同那婆子说:“嬷嬷,我若是这样不明不白的进了门,徐府恐会遭人非议呢。” 那婆子也不是个吃素的,不卑不亢的问道:“姑娘以为,徐府如何才能不遭人非议?” “我知道墨卿哥哥向来忙碌,这一回没有亲自去接亲,我也不怪他。”沐素瑛笑道:“可我毕竟得了王后娘娘的旨意,是嫁给墨卿哥哥做平妻的,徐府这般,恐怕会落了娘娘的面子呢。” “姑娘说笑了。”那嬷嬷笑道,“榆林城里向来如此,只有娶妻才会大肆操办,姑娘原也是沐国公府出来的,想必也是知晓的吧?” 沐素瑛听了,差点将手上攥着的苹果扔到那婆子的脸上。 “平妻难道不是占了一个妻字?”沐素瑛问道:“徐府这般,我可是沐国公府的小姐,徐府这般,落得可不止是娘娘的脸面!” 沐素瑛原想拿着王后同沐国公府压上一压,谁知人家根本不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章 周余容嫁过来的时候,是徐墨卿亲自定的日子。 他满心欢喜,定下九月初九的好日子,是想要执她之手同风共雨一辈子的。 结果琴瑟和鸣没落着,好好的结亲倒结成了仇家。 因周余容弄得身心俱疲的徐墨卿也不想给沐素瑛什么体面,直接敲定了七天后成亲。 大概沐素瑛也是担心迟了生变,很轻易的答应了。 沐国公恼怒沐素瑛做出这样没脸的事,即便有王后的赐婚的旨意,也不肯大操大办,连那嫁妆也只草草给了十二台。 若不是沐夫人心疼幼女,偷偷补贴了些许的话,便是连十二台都凑不齐。 沐素瑛坐在妆台前,乖乖巧巧的任沐夫人为她梳妆。因世家厌恶瞧不起沐素瑛平妻的身份,沐国公又厌恶了沐素瑛,连个全福夫人也不肯请,只让沐素瑛简单收拾一番便做轿子去将军府,连拜别父母都省了。 沐夫人一下又一下的梳着沐素瑛光亮的头发,一边梳一边落泪,“你瞧瞧你,如今可欢喜了?一辈子就这么一次都不许穿红。” 沐夫人瞧着沐素瑛一身桃红就觉得闹心。 “娘,这有什么?忍一时之气,待我嫁过去了,难道还抓不住墨卿哥哥的心吗?”沐素瑛不以为然。 她面上装的淡然,心底却早将周余容骂了千八百遍。 “你还说!你还想着他会多看你一眼吗?”沐夫人泪水止不住地掉,一边哭一边骂:“你这个不省心的,若是早听娘亲的话,嫁给司马府的小公子,又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娘!今儿个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别说这些话扫我的兴!”沐素瑛不高兴,一把将沐夫人手中的木梳抢了过来,自己动手梳头。 “你知道什么?就是因为你一意孤行,如今你爹都不愿意认你。你有娘家和没有娘家有什么区别?你知不知道没了娘家扶持的姑娘嫁到别人家里过的有多可怜?你究竟知不知道呀?”沐夫人真是要被沐素瑛闹得崩溃了。 她出身书香门第,贤淑了一辈子,怎么到头来生了那么一个拎不清的东西? “这有什么?他不愿意认我,当我就愿意喊他爹了?待我将周余容收拾了,将军府还不是我掌着?有他求我的时候!” “你!”沐夫人听见沐素瑛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连眼泪都忘了擦,怔怔的望着唇角带笑的沐素瑛。 她有些头晕,扶了扶桌角,稍好些后才对沐素瑛道:“你如今大了,事事都有自己的主张,我管不得你。踏出这个门,你便不是我的女儿。” 说着,她便在婢女的搀扶下离开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她还是劝了一声:“瑛儿,你要知道,因果业报,谁都逃不过。” 沐素瑛头也没回。 什么因果业报?说白了不过是胆小罢了。 若是像她娘这样不顶事儿,她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她随意将一朵珠花插进发间,带着从小服侍在身边的贴身婢女出了门,毫不留恋的上了花轿。 沐国公府嫁女都不在乎,这边徐府就更不在意了。 徐墨卿厌恶沐素瑛,连个客人都没请,大喜的日子竟也冷冷清清的。 “怎么回事儿?为何不走正门?”跟着沐素瑛从沐国公府出来的芸香见那抬轿子的竟要从侧门进,连忙问道。 开门的婆子正磕着瓜子儿,闻言啐了一下,瓜子皮差点飞到芸香立脸上:“侧门给走就不错了,也不知道多不要脸才好意思贴上来做妾。” 芸香是个木讷的,笨嘴拙舌哪里说得过那粗惯了的婆子,气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来。 沐素瑛本以为赐婚既是王后的意思,看在王后的份上,徐家怎么也得给几分薄面,谁知徐墨卿这样绝情,竟这样糟践她! 她忍了又忍,对芸香道:“芸香,别丢人了,侧门便侧门吧。” 芸香是个忠心的,不忍沐素瑛这样委屈,便说:“小姐,您等着,奴婢去找将军,让他开正门。” 沐素瑛在心里嘲笑她天真。 若是没有徐墨卿的默许,这些卑贱的下人敢这样作践她? 可她却忘了,是她自己糟践自己在先,今日所受的种种委屈,只能怪自己,怨不得旁人。 “芸香,进府。”沐素瑛咬牙道。 芸香再气愤也不敢忤逆,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轿子走进了侧门。那婆子瞧着芸香的背影,又啐了一口,故意大声道:“诶哟喂,真是了不得了,还知道什么叫脸面!” 沐素瑛听见那婆子粗俗的叫骂,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苹果,尖利的指甲甚至抠进了苹果里。 她低声安慰自己,没有关系,总有一日,她会让那些对不住她的人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到了二门,轿子便不得入了。 芸香打了帘子,扶着沐素瑛从轿子里出来。 二门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引路的婆子守着。 本该去接亲的徐墨卿不在,作为正室的周余容不见人影,连沐素瑛心里一向很慈善的徐老夫人也未曾现身。 沐素瑛咬了咬唇,转眼又笑着同那婆子说:“嬷嬷,我若是这样不明不白的进了门,徐府恐会遭人非议呢。” 那婆子也不是个吃素的,不卑不亢的问道:“姑娘以为,徐府如何才能不遭人非议?” “我知道墨卿哥哥向来忙碌,这一回没有亲自去接亲,我也不怪他。”沐素瑛笑道:“可我毕竟得了王后娘娘的旨意,是嫁给墨卿哥哥做平妻的,徐府这般,恐怕会落了娘娘的面子呢。” “姑娘说笑了。”那嬷嬷笑道,“榆林城里向来如此,只有娶妻才会大肆操办,姑娘原也是沐国公府出来的,想必也是知晓的吧?” 沐素瑛听了,差点将手上攥着的苹果扔到那婆子的脸上。 “平妻难道不是占了一个妻字?”沐素瑛问道:“徐府这般,我可是沐国公府的小姐,徐府这般,落得可不止是娘娘的脸面!” 沐素瑛原想拿着王后同沐国公府压上一压,谁知人家根本不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9章 周余容嫁过来的时候,是徐墨卿亲自定的日子。 他满心欢喜,定下九月初九的好日子,是想要执她之手同风共雨一辈子的。 结果琴瑟和鸣没落着,好好的结亲倒结成了仇家。 因周余容弄得身心俱疲的徐墨卿也不想给沐素瑛什么体面,直接敲定了七天后成亲。 大概沐素瑛也是担心迟了生变,很轻易的答应了。 沐国公恼怒沐素瑛做出这样没脸的事,即便有王后的赐婚的旨意,也不肯大操大办,连那嫁妆也只草草给了十二台。 若不是沐夫人心疼幼女,偷偷补贴了些许的话,便是连十二台都凑不齐。 沐素瑛坐在妆台前,乖乖巧巧的任沐夫人为她梳妆。因世家厌恶瞧不起沐素瑛平妻的身份,沐国公又厌恶了沐素瑛,连个全福夫人也不肯请,只让沐素瑛简单收拾一番便做轿子去将军府,连拜别父母都省了。 沐夫人一下又一下的梳着沐素瑛光亮的头发,一边梳一边落泪,“你瞧瞧你,如今可欢喜了?一辈子就这么一次都不许穿红。” 沐夫人瞧着沐素瑛一身桃红就觉得闹心。 “娘,这有什么?忍一时之气,待我嫁过去了,难道还抓不住墨卿哥哥的心吗?”沐素瑛不以为然。 她面上装的淡然,心底却早将周余容骂了千八百遍。 “你还说!你还想着他会多看你一眼吗?”沐夫人泪水止不住地掉,一边哭一边骂:“你这个不省心的,若是早听娘亲的话,嫁给司马府的小公子,又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娘!今儿个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别说这些话扫我的兴!”沐素瑛不高兴,一把将沐夫人手中的木梳抢了过来,自己动手梳头。 “你知道什么?就是因为你一意孤行,如今你爹都不愿意认你。你有娘家和没有娘家有什么区别?你知不知道没了娘家扶持的姑娘嫁到别人家里过的有多可怜?你究竟知不知道呀?”沐夫人真是要被沐素瑛闹得崩溃了。 她出身书香门第,贤淑了一辈子,怎么到头来生了那么一个拎不清的东西? “这有什么?他不愿意认我,当我就愿意喊他爹了?待我将周余容收拾了,将军府还不是我掌着?有他求我的时候!” “你!”沐夫人听见沐素瑛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连眼泪都忘了擦,怔怔的望着唇角带笑的沐素瑛。 她有些头晕,扶了扶桌角,稍好些后才对沐素瑛道:“你如今大了,事事都有自己的主张,我管不得你。踏出这个门,你便不是我的女儿。” 说着,她便在婢女的搀扶下离开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她还是劝了一声:“瑛儿,你要知道,因果业报,谁都逃不过。” 沐素瑛头也没回。 什么因果业报?说白了不过是胆小罢了。 若是像她娘这样不顶事儿,她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她随意将一朵珠花插进发间,带着从小服侍在身边的贴身婢女出了门,毫不留恋的上了花轿。 沐国公府嫁女都不在乎,这边徐府就更不在意了。 徐墨卿厌恶沐素瑛,连个客人都没请,大喜的日子竟也冷冷清清的。 “怎么回事儿?为何不走正门?”跟着沐素瑛从沐国公府出来的芸香见那抬轿子的竟要从侧门进,连忙问道。 开门的婆子正磕着瓜子儿,闻言啐了一下,瓜子皮差点飞到芸香立脸上:“侧门给走就不错了,也不知道多不要脸才好意思贴上来做妾。” 芸香是个木讷的,笨嘴拙舌哪里说得过那粗惯了的婆子,气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来。 沐素瑛本以为赐婚既是王后的意思,看在王后的份上,徐家怎么也得给几分薄面,谁知徐墨卿这样绝情,竟这样糟践她! 她忍了又忍,对芸香道:“芸香,别丢人了,侧门便侧门吧。” 芸香是个忠心的,不忍沐素瑛这样委屈,便说:“小姐,您等着,奴婢去找将军,让他开正门。” 沐素瑛在心里嘲笑她天真。 若是没有徐墨卿的默许,这些卑贱的下人敢这样作践她? 可她却忘了,是她自己糟践自己在先,今日所受的种种委屈,只能怪自己,怨不得旁人。 “芸香,进府。”沐素瑛咬牙道。 芸香再气愤也不敢忤逆,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轿子走进了侧门。那婆子瞧着芸香的背影,又啐了一口,故意大声道:“诶哟喂,真是了不得了,还知道什么叫脸面!” 沐素瑛听见那婆子粗俗的叫骂,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苹果,尖利的指甲甚至抠进了苹果里。 她低声安慰自己,没有关系,总有一日,她会让那些对不住她的人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到了二门,轿子便不得入了。 芸香打了帘子,扶着沐素瑛从轿子里出来。 二门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引路的婆子守着。 本该去接亲的徐墨卿不在,作为正室的周余容不见人影,连沐素瑛心里一向很慈善的徐老夫人也未曾现身。 沐素瑛咬了咬唇,转眼又笑着同那婆子说:“嬷嬷,我若是这样不明不白的进了门,徐府恐会遭人非议呢。” 那婆子也不是个吃素的,不卑不亢的问道:“姑娘以为,徐府如何才能不遭人非议?” “我知道墨卿哥哥向来忙碌,这一回没有亲自去接亲,我也不怪他。”沐素瑛笑道:“可我毕竟得了王后娘娘的旨意,是嫁给墨卿哥哥做平妻的,徐府这般,恐怕会落了娘娘的面子呢。” “姑娘说笑了。”那嬷嬷笑道,“榆林城里向来如此,只有娶妻才会大肆操办,姑娘原也是沐国公府出来的,想必也是知晓的吧?” 沐素瑛听了,差点将手上攥着的苹果扔到那婆子的脸上。 “平妻难道不是占了一个妻字?”沐素瑛问道:“徐府这般,我可是沐国公府的小姐,徐府这般,落得可不止是娘娘的脸面!” 沐素瑛原想拿着王后同沐国公府压上一压,谁知人家根本不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0章 三月末的临安城又下起了绵密的细雨。 枯瘦的老树从青砖瓦房中探出细弱的枝桠,枝上嫩芽早已舒展成小小的新叶,偶有懒怠的雀鸟儿停在上头歇息一阵,扑棱着羽翅清脆的叫上两声,便萌生出些许的生气。 三两只青蓬小船行在水雾蒸腾的河面上,艄头的船家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手中的长蒿,盈盈碧水不耐撩拨,漾起一圈圈细小而动人的涟漪,很是勾人心弦。 已是辰时三刻了,临安城已褪去了夜里的寂静,渐渐地染上了一股红尘的气息。 “对镜容光惊瘦减,万恨千愁上眉间……” 不知哪家的青衣唱起了悲苦凄凉的戏词,似在幽幽诉说着无限的心事,低回婉转的歌声随着徐徐春风飘散在濛濛烟雨中,只余下无限的哀婉缠绵不绝。 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原本有些喧闹的茶楼立时静了下来。他环顾四周,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唾沫横飞的讲起了当年临安城的旧事。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头发花白的先生拿着手中的折扇摇啊摇,须发飘飘,看着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今日咱们不说别的,只说这临安城……” 潆洄坐在又长又窄的条凳上,心里默默地念叨着那先生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八年前的今日,这临安城还不叫临安城……” 说书先生果然一字没差的重复了潆洄心间溜过的那一串话,可她却没有半分雀跃。 她听这先生说这一段已经说了八回了,每年的三月二八,这说书先生都雷打不动的说这临安旧事。这事儿是旧事,这说的话也是旧话,说书先生说了八年,一个字都没有变过。 唯一变了的,只是那年年不同的听书人。 亦或者说,是除她和谷主之外的其他听书人。 “八年前的今日,梁国的铁骑踏入鄢陵,扼住了魏国的咽喉。魏王抵死不从,领着三千亲卫与梁国十万将士厮杀,终是寡不敌众,在城门外自刎而死。”说书先生道以折扇为剑,做了一个引颈就戮的手势:“魏王死了,魏王族也好不到哪儿去,魏王后领着后宫女眷全部吊死在了承明殿上,梁军走进当日魏王议事的承明殿取玉玺时,只见着满堂缟素,甚是凄凉。” 众人不禁唏嘘,“生逢乱世,自当是成王败寇。败而不降,宁死不屈,这魏国王族也算是殊有气节的了。” 饶是潆洄早已听腻了这段往事,每每听到此处时,心中都会生起一丝淡淡的怅然。 “这承明殿里几十具着素的女尸里头,有王后,有夫人,还有王后身边的女使。却独独不见了魏王唯一的血脉——以才情晓谕七国的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去哪儿了?”有人很是捧场的问道。 潆洄心里说了一句:一看就是第一回听这段故事的,没有见过世面。 “这公主啊……”先生显然很享受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尾音拖得长长的,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见过世面的潆洄百无聊赖,转头看向了坐在窗边眺望着远方的女子。 轻薄的紫纱帘徐徐拂动着,女子的容颜在时明时暗的光晕下影影绰绰,一如窗外烟雨一般迷濛。 潆洄不禁晃了晃神。 “走吧。”女子檀口轻启,对潆洄道。 潆洄回神,原来那先生已经讲完了那桩早已尘封在历史长河中的故事,此刻正慢悠悠的轻啜着一杯早已凉了的茶水润喉。 真是不讲究,潆洄心中想。 女子一袭素衣翩跹,绣着雅致的白玉兰的宽大的衣袂如蝴蝶一般不住翻飞,给人一种将要乘风归去的飘逸之感。 潆洄回头见那女子渐行渐远,连忙撑起一把泛黄的油纸伞跑进雨幕中跟了上去。 “谷主,咱们去哪儿啊?”潆洄迭声问道。 “去该去的地方。”女子沉声应答。 潆洄撇撇嘴,每回都是这个唬人的说辞,一点新意也没有。 女子一步一步走的极慢,仿佛是在看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看。潆洄不敢大意,亦步亦趋的跟在女子的后面。 “小姐,小姐,买杏花儿吗?”一个穿着粗布衣裳、梳着丱发的小姑娘抓住女子的衣袖,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希冀的问着女子。 女子看着那孩子,默然不语。 潆洄倒吸一口凉气,谷主向来不喜别人触碰,这小丫头胆大包天,可要倒霉了。 她刚想走上前去将小孩子拉开,免得谷主发怒,却看见了令人惊悚的一幕。 一向不喜多话的女子轻声问:“你希望我买吗?” 小姑娘干净纯粹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她眼巴巴地瞅着女子,毫不犹豫的说:“当然想!” “可是街上的杏花儿这样多,我又凭什么买你手上的这一枝?”女子稍显冷淡道。 小姑娘眼中的光彩稍稍黯淡了些,却还是不死心的说:“可是我手上的杏花儿和这街上的杏花儿都不一样。”小姑娘殷切的将手中的杏花递给女子,希望女子能瞧出它们之间的差别:“您看,我这枝杏花儿是这青石巷里最美的一枝。” 女子伸出莹白的手,接过那枝杏花细细端详,却没说出要买下杏花的话来。 小姑娘略微失望。 “为什么要卖杏花儿呢?”女子问道。 小姑娘犹豫了一会儿,不自觉地咬了咬唇,终是道:“弟弟今日生辰,想吃一碗馄饨。可是家里穷,爹娘拿不出银子买馄饨。所以……” 小姑娘说完便低下了头,一副难为情的模样。 女子微微勾起唇角,声音如同潺潺的流水一般悦耳,“是个好孩子。” “我没有银子买你的杏花儿,你且将这个拿去吧。” 说着,女子从手上褪下一个微微泛着红色的玉镯,将之递给了小姑娘。 小姑娘下意识的往身上蹭了蹭手,方才诚惶诚恐的借过玉镯,生怕一不小心就打碎了这贵重的物什。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将那玉镯子还给了女子。 爹娘教过了,人穷不能穷志气。弟弟今日可以不吃馄饨,可是她却不能白拿旁人的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章 三月末的临安城又下起了绵密的细雨。 枯瘦的老树从青砖瓦房中探出细弱的枝桠,枝上嫩芽早已舒展成小小的新叶,偶有懒怠的雀鸟儿停在上头歇息一阵,扑棱着羽翅清脆的叫上两声,便萌生出些许的生气。 三两只青蓬小船行在水雾蒸腾的河面上,艄头的船家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手中的长蒿,盈盈碧水不耐撩拨,漾起一圈圈细小而动人的涟漪,很是勾人心弦。 已是辰时三刻了,临安城已褪去了夜里的寂静,渐渐地染上了一股红尘的气息。 “对镜容光惊瘦减,万恨千愁上眉间……” 不知哪家的青衣唱起了悲苦凄凉的戏词,似在幽幽诉说着无限的心事,低回婉转的歌声随着徐徐春风飘散在濛濛烟雨中,只余下无限的哀婉缠绵不绝。 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原本有些喧闹的茶楼立时静了下来。他环顾四周,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唾沫横飞的讲起了当年临安城的旧事。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头发花白的先生拿着手中的折扇摇啊摇,须发飘飘,看着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今日咱们不说别的,只说这临安城……” 潆洄坐在又长又窄的条凳上,心里默默地念叨着那先生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八年前的今日,这临安城还不叫临安城……” 说书先生果然一字没差的重复了潆洄心间溜过的那一串话,可她却没有半分雀跃。 她听这先生说这一段已经说了八回了,每年的三月二八,这说书先生都雷打不动的说这临安旧事。这事儿是旧事,这说的话也是旧话,说书先生说了八年,一个字都没有变过。 唯一变了的,只是那年年不同的听书人。 亦或者说,是除她和谷主之外的其他听书人。 “八年前的今日,梁国的铁骑踏入鄢陵,扼住了魏国的咽喉。魏王抵死不从,领着三千亲卫与梁国十万将士厮杀,终是寡不敌众,在城门外自刎而死。”说书先生道以折扇为剑,做了一个引颈就戮的手势:“魏王死了,魏王族也好不到哪儿去,魏王后领着后宫女眷全部吊死在了承明殿上,梁军走进当日魏王议事的承明殿取玉玺时,只见着满堂缟素,甚是凄凉。” 众人不禁唏嘘,“生逢乱世,自当是成王败寇。败而不降,宁死不屈,这魏国王族也算是殊有气节的了。” 饶是潆洄早已听腻了这段往事,每每听到此处时,心中都会生起一丝淡淡的怅然。 “这承明殿里几十具着素的女尸里头,有王后,有夫人,还有王后身边的女使。却独独不见了魏王唯一的血脉——以才情晓谕七国的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去哪儿了?”有人很是捧场的问道。 潆洄心里说了一句:一看就是第一回听这段故事的,没有见过世面。 “这公主啊……”先生显然很享受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尾音拖得长长的,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见过世面的潆洄百无聊赖,转头看向了坐在窗边眺望着远方的女子。 轻薄的紫纱帘徐徐拂动着,女子的容颜在时明时暗的光晕下影影绰绰,一如窗外烟雨一般迷濛。 潆洄不禁晃了晃神。 “走吧。”女子檀口轻启,对潆洄道。 潆洄回神,原来那先生已经讲完了那桩早已尘封在历史长河中的故事,此刻正慢悠悠的轻啜着一杯早已凉了的茶水润喉。 真是不讲究,潆洄心中想。 女子一袭素衣翩跹,绣着雅致的白玉兰的宽大的衣袂如蝴蝶一般不住翻飞,给人一种将要乘风归去的飘逸之感。 潆洄回头见那女子渐行渐远,连忙撑起一把泛黄的油纸伞跑进雨幕中跟了上去。 “谷主,咱们去哪儿啊?”潆洄迭声问道。 “去该去的地方。”女子沉声应答。 潆洄撇撇嘴,每回都是这个唬人的说辞,一点新意也没有。 女子一步一步走的极慢,仿佛是在看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看。潆洄不敢大意,亦步亦趋的跟在女子的后面。 “小姐,小姐,买杏花儿吗?”一个穿着粗布衣裳、梳着丱发的小姑娘抓住女子的衣袖,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希冀的问着女子。 女子看着那孩子,默然不语。 潆洄倒吸一口凉气,谷主向来不喜别人触碰,这小丫头胆大包天,可要倒霉了。 她刚想走上前去将小孩子拉开,免得谷主发怒,却看见了令人惊悚的一幕。 一向不喜多话的女子轻声问:“你希望我买吗?” 小姑娘干净纯粹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她眼巴巴地瞅着女子,毫不犹豫的说:“当然想!” “可是街上的杏花儿这样多,我又凭什么买你手上的这一枝?”女子稍显冷淡道。 小姑娘眼中的光彩稍稍黯淡了些,却还是不死心的说:“可是我手上的杏花儿和这街上的杏花儿都不一样。”小姑娘殷切的将手中的杏花递给女子,希望女子能瞧出它们之间的差别:“您看,我这枝杏花儿是这青石巷里最美的一枝。” 女子伸出莹白的手,接过那枝杏花细细端详,却没说出要买下杏花的话来。 小姑娘略微失望。 “为什么要卖杏花儿呢?”女子问道。 小姑娘犹豫了一会儿,不自觉地咬了咬唇,终是道:“弟弟今日生辰,想吃一碗馄饨。可是家里穷,爹娘拿不出银子买馄饨。所以……” 小姑娘说完便低下了头,一副难为情的模样。 女子微微勾起唇角,声音如同潺潺的流水一般悦耳,“是个好孩子。” “我没有银子买你的杏花儿,你且将这个拿去吧。” 说着,女子从手上褪下一个微微泛着红色的玉镯,将之递给了小姑娘。 小姑娘下意识的往身上蹭了蹭手,方才诚惶诚恐的借过玉镯,生怕一不小心就打碎了这贵重的物什。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将那玉镯子还给了女子。 爹娘教过了,人穷不能穷志气。弟弟今日可以不吃馄饨,可是她却不能白拿旁人的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2章 三月末的临安城又下起了绵密的细雨。 枯瘦的老树从青砖瓦房中探出细弱的枝桠,枝上嫩芽早已舒展成小小的新叶,偶有懒怠的雀鸟儿停在上头歇息一阵,扑棱着羽翅清脆的叫上两声,便萌生出些许的生气。 三两只青蓬小船行在水雾蒸腾的河面上,艄头的船家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手中的长蒿,盈盈碧水不耐撩拨,漾起一圈圈细小而动人的涟漪,很是勾人心弦。 已是辰时三刻了,临安城已褪去了夜里的寂静,渐渐地染上了一股红尘的气息。 “对镜容光惊瘦减,万恨千愁上眉间……” 不知哪家的青衣唱起了悲苦凄凉的戏词,似在幽幽诉说着无限的心事,低回婉转的歌声随着徐徐春风飘散在濛濛烟雨中,只余下无限的哀婉缠绵不绝。 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原本有些喧闹的茶楼立时静了下来。他环顾四周,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唾沫横飞的讲起了当年临安城的旧事。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头发花白的先生拿着手中的折扇摇啊摇,须发飘飘,看着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今日咱们不说别的,只说这临安城……” 潆洄坐在又长又窄的条凳上,心里默默地念叨着那先生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八年前的今日,这临安城还不叫临安城……” 说书先生果然一字没差的重复了潆洄心间溜过的那一串话,可她却没有半分雀跃。 她听这先生说这一段已经说了八回了,每年的三月二八,这说书先生都雷打不动的说这临安旧事。这事儿是旧事,这说的话也是旧话,说书先生说了八年,一个字都没有变过。 唯一变了的,只是那年年不同的听书人。 亦或者说,是除她和谷主之外的其他听书人。 “八年前的今日,梁国的铁骑踏入鄢陵,扼住了魏国的咽喉。魏王抵死不从,领着三千亲卫与梁国十万将士厮杀,终是寡不敌众,在城门外自刎而死。”说书先生道以折扇为剑,做了一个引颈就戮的手势:“魏王死了,魏王族也好不到哪儿去,魏王后领着后宫女眷全部吊死在了承明殿上,梁军走进当日魏王议事的承明殿取玉玺时,只见着满堂缟素,甚是凄凉。” 众人不禁唏嘘,“生逢乱世,自当是成王败寇。败而不降,宁死不屈,这魏国王族也算是殊有气节的了。” 饶是潆洄早已听腻了这段往事,每每听到此处时,心中都会生起一丝淡淡的怅然。 “这承明殿里几十具着素的女尸里头,有王后,有夫人,还有王后身边的女使。却独独不见了魏王唯一的血脉——以才情晓谕七国的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去哪儿了?”有人很是捧场的问道。 潆洄心里说了一句:一看就是第一回听这段故事的,没有见过世面。 “这公主啊……”先生显然很享受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尾音拖得长长的,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见过世面的潆洄百无聊赖,转头看向了坐在窗边眺望着远方的女子。 轻薄的紫纱帘徐徐拂动着,女子的容颜在时明时暗的光晕下影影绰绰,一如窗外烟雨一般迷濛。 潆洄不禁晃了晃神。 “走吧。”女子檀口轻启,对潆洄道。 潆洄回神,原来那先生已经讲完了那桩早已尘封在历史长河中的故事,此刻正慢悠悠的轻啜着一杯早已凉了的茶水润喉。 真是不讲究,潆洄心中想。 女子一袭素衣翩跹,绣着雅致的白玉兰的宽大的衣袂如蝴蝶一般不住翻飞,给人一种将要乘风归去的飘逸之感。 潆洄回头见那女子渐行渐远,连忙撑起一把泛黄的油纸伞跑进雨幕中跟了上去。 “谷主,咱们去哪儿啊?”潆洄迭声问道。 “去该去的地方。”女子沉声应答。 潆洄撇撇嘴,每回都是这个唬人的说辞,一点新意也没有。 女子一步一步走的极慢,仿佛是在看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看。潆洄不敢大意,亦步亦趋的跟在女子的后面。 “小姐,小姐,买杏花儿吗?”一个穿着粗布衣裳、梳着丱发的小姑娘抓住女子的衣袖,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希冀的问着女子。 女子看着那孩子,默然不语。 潆洄倒吸一口凉气,谷主向来不喜别人触碰,这小丫头胆大包天,可要倒霉了。 她刚想走上前去将小孩子拉开,免得谷主发怒,却看见了令人惊悚的一幕。 一向不喜多话的女子轻声问:“你希望我买吗?” 小姑娘干净纯粹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她眼巴巴地瞅着女子,毫不犹豫的说:“当然想!” “可是街上的杏花儿这样多,我又凭什么买你手上的这一枝?”女子稍显冷淡道。 小姑娘眼中的光彩稍稍黯淡了些,却还是不死心的说:“可是我手上的杏花儿和这街上的杏花儿都不一样。”小姑娘殷切的将手中的杏花递给女子,希望女子能瞧出它们之间的差别:“您看,我这枝杏花儿是这青石巷里最美的一枝。” 女子伸出莹白的手,接过那枝杏花细细端详,却没说出要买下杏花的话来。 小姑娘略微失望。 “为什么要卖杏花儿呢?”女子问道。 小姑娘犹豫了一会儿,不自觉地咬了咬唇,终是道:“弟弟今日生辰,想吃一碗馄饨。可是家里穷,爹娘拿不出银子买馄饨。所以……” 小姑娘说完便低下了头,一副难为情的模样。 女子微微勾起唇角,声音如同潺潺的流水一般悦耳,“是个好孩子。” “我没有银子买你的杏花儿,你且将这个拿去吧。” 说着,女子从手上褪下一个微微泛着红色的玉镯,将之递给了小姑娘。 小姑娘下意识的往身上蹭了蹭手,方才诚惶诚恐的借过玉镯,生怕一不小心就打碎了这贵重的物什。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将那玉镯子还给了女子。 爹娘教过了,人穷不能穷志气。弟弟今日可以不吃馄饨,可是她却不能白拿旁人的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3章 ,最快更新锦宁最新章节! 潆洄跟着姜蘅之学习的时间虽不长,但也因从小跟在她身旁之故,对医药颇有些了解,虽不至精通,可要治好顾黎这小小的风寒还是不在话下的。 她用苏叶、防风、桑叶并其他几味药材放入小罐熬好后,毫不犹豫的将还有些烫的药汁给顾黎灌了进去。 可怜的顾黎就这样被生生烫醒。 “我素来笨手笨脚的,连谷主都嫌,您千万见谅啊。”潆洄对着一脸幽怨的顾黎摊了摊手,很是无辜道。 顾黎听见“谷主”二字,便是有再大的火气也得忍耐下来,他撑手起来,笑着说了一声:“无碍。”便不经意间看了看四周。 身上的衣裳湿了又干,很是有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气味,顾黎嫌弃的扯了扯衣裳,而后又似想起什么似的,问起了随行的那些官员。 潆洄心下一哂,谷主说的果然不错,这些人明明早就急不可耐了,却要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也不知是装给谁看呢! “您风寒昏迷,送来谷中已有好一会儿了,随行之人放心不下,便跟了进来。”潆洄半真半假道:“如今谷主正在外头亲自招待。” 话音刚落,果见顾黎的脸色沉了沉,潆洄心中更是不屑。 自己占便宜使得,却见不得别人占便宜,这种人,也不知谷主看上他什么了,非要出谷襄助。 “那劳烦姑娘带我去见谷主,我也好谢过谷主的救命之恩。”顾黎诚恳道。 潆洄心中嗤了一声,先前同谷主议事的时候她可刚好就在边上呢,这里统共就只有他们两人,还要继续装模作样的。 给谁看呢? 潆洄也真是不待见顾黎,饶是他有一副好相貌,也无法扭转他在潆洄心中的小人形象。可她毕竟不知姜蘅之究竟意欲何为,也不敢显露出自个儿真正的情绪来,只得端着笑应了一声“好”,便领着顾黎去见姜蘅之。 ????的看着顾黎,谁知顾黎却朝他安抚的笑了笑,蒋钦略安了安心,这位主儿向来仁心,想来是不会与他计较了。 姜蘅之抬手示意:“公子客气了。” 顾黎站直后,又听姜蘅之道:“先前我出了一趟远门,不知有客来此,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话音刚落,顾黎便道:“谷主言重了。” 姜蘅之也不难为他,开门见山的问:“听小徒言,你们在我槐南谷前逗留多日,不知所为何事?” 蒋钦薛醒等人见识过潆洄的厉害,便也觉得姜蘅之也是一个难以亲近之人,谁知一见面送了他们一份厚礼不说,还直接问明他们的来意,一点儿也不像他们想象中的槐南谷主。 平易近人的姜蘅之并没有引起他们的一丝怀疑,他们只是奉旨行事,只要将槐南谷主请去梁国便好,其余事情无需他们操心。对他们来说,和善总是比处处为难的好。 顾黎听见姜蘅之的问话,眉心微皱,嘴角下抿,面上浮起一阵悲戚之色:“不瞒谷主,在下来此的确有事相求。” 说着,他便跪了下来:“我父梁王,被奸人所害,中毒甚深,命在旦夕。因那毒太过霸道,梁国国医皆束手无策。” “每见父王疼痛难忍,顾黎恨不能以身相代!可惜顾黎一无精湛医术,不能治好父王,又未曾学到那神仙法术,给父王分忧!”说到这儿,顾黎眼里竟有水光浮现:“顾黎自认身无长物,唯一可取的便是一番孝心,故而不远千里来此,求谷主救我父一命!” 说罢,顾黎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在座诸人皆是一脸震惊之色,男儿膝下有黄金,向来只跪天地君王父母,顾黎身为公子,竟也能不顾面子说跪就跪,实在不能不令他们感到震惊。 他们想起之前苦等槐南谷主的那几日,在明知姜蘅之不见的情况下。顾黎似乎也是咬牙坚持,任凭他们怎么说,都不肯离去。 他们总归是官场沉浮了许多年的老人了,哪怕是最鲁莽的薛醒,也知道姜蘅之口中的“出了一趟远门”不过只是一个在双方眼里都比较好听的说辞罢了,如此一想,姜蘅之今日肯见他们,说不得是瞧见了顾黎的诚心。 顾黎此等孝子诚心的模样,让在座诸人心里的那杆秤微微倾斜。他们说是梁王的人,可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别的想法? 他们再怎么爬,到如今的位置也爬不上去了。梁王多疑,不肯封赏心腹,便是梁王肯赏,作为梁王心腹的他们不敢领。所谓树大招风,不说会不会引起同僚的嫉妒,便是梁王心里或许也会有些许疙瘩,权利越大,被梁王猜忌的可能性就越大,哪怕他们如今深得梁王信任,也需得步步经心,不敢有丝毫错漏。 否则,一步踏错,便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当年煊赫一时的司寇府不就是这样败的吗? 可他们怎么可能甘心一辈子就这么过! 如果有能做权臣的机会,谁会选择做个纯臣? 如今顾黎所作所为,倒叫他们看出了一条坦途。 如今太子失势,废太子是迟早的事,哪怕梁王后手段不俗,也耐不住有个蠢笨如猪的儿子扯后腿。梁王子嗣多,顾黎从小就不受重视,幼时更是作为质子被送往魏国,若非曾与魏国公主定下婚约风光回国,恐怕梁王都记不得这个儿子。 只可惜,顾黎的命也实在不好。 年幼失母也便罢了,好容易否极泰来得了一门好亲事,却也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毁了,魏国国破之后,顾黎这个曾被送往魏国当质子,而后又与魏公主定亲的公子更是被视作耻辱,被梁王刻意遗忘。 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梁王危难之际,只有顾黎这个从来不被正眼看待的公子肯赴千里替父求医,能做到这个份上,想必梁王心中对自己这几个儿子品性也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想要得到什么,首先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冒相应的风险,富贵险中求,向来如此?若他们赌赢了,便有从龙之功,能像沈家一样因从龙之功封功赏爵,一跃成为梁国的顶级权贵。 “我素来笨手笨脚的,连谷主都嫌,您千万见谅啊。”潆洄对着一脸幽怨的顾黎摊了摊手,很是无辜道。 顾黎听见“谷主”二字,便是有再大的火气也得忍耐下来,他撑手起来,笑着说了一声:“无碍。”便不经意间看了看四周。 身上的衣裳湿了又干,很是有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气味,顾黎嫌弃的扯了扯衣裳,那气味还是如影随形,顾黎只好放弃这个动作。而后他又似想起什么似的,问起了随行的那些官员。 潆洄心下一哂,谷主说的果然不错,这些人明明早就急不可耐了,却要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也不知是装给谁看呢! “您风寒昏迷,送来谷中已有好一会儿了,随行之人放心不下,便跟了进来。”潆洄半真半假道:“如今谷主正在外头亲自招待。” 话音刚落,果见顾黎的脸色沉了沉,潆洄心中更是不屑。 自己占便宜使得,却见不得别人占便宜,这种人,也不知谷主看上他什么了,非要出谷襄助。 “那劳烦姑娘带我去见谷主,我也好谢过谷主的救命之恩。”顾黎诚恳道。 潆洄心中嗤了一声,先前同谷主议事的时候她可刚好就在边上呢,这里统共就只有他们两人,还要继续装模作样的。 给谁看呢? 潆洄也真是不待见顾黎,饶是他有一副好相貌,也无法扭转他在潆洄心中的小人形象。可她毕竟不知姜蘅之究竟意欲何为,也不敢显露出自个儿真正的情绪来,只得端着笑应了一声“好”,便领着顾黎去见姜蘅之。 方才说的正酣的薛醒一脸尴尬的看着顾黎,谁知顾黎却朝他安抚的笑了笑,蒋钦略安了安心,这位主儿向来仁心,想来是不会与他计较了。 姜蘅之抬手示意:“公子客气了。” 顾黎站直后,又听姜蘅之道:“先前我出了一趟远门,不知有客来此,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话音刚落,顾黎便道:“谷主言重了。” 姜蘅之也不难为他,开门见山的问:“听小徒言,你们在我槐南谷前逗留多日,不知所为何事?” 蒋钦薛醒等人见识过潆洄的厉害,便也觉得姜蘅之也是一个难以亲近之人,谁知一见面送了他们一份厚礼不说,还直接问明他们的来意,一点儿也不像他们想象中的槐南谷主。 平易近人的姜蘅之并没有引起他们的一丝怀疑,他们只是奉旨行事,只要将槐南谷主请去梁国便好,其余事情无需他们操心。对他们来说,和善总是比处处为难的好。 顾黎听见姜蘅之的问话,眉心微皱,嘴角下抿,面上浮起一阵悲戚之色:“不瞒谷主,在下来此的确有事相求。” 说着,他便跪了下来:“我父梁王,被奸人所害,中毒甚深,命在旦夕。因那毒太过霸道,梁国国医皆束手无策。” “每见父王疼痛难忍,顾黎恨不能以身相代!可惜顾黎一无精湛医术,不能治好父王,又未曾学到那神仙法术,给父王分忧!”说到这儿,顾黎眼里竟有水光浮现:“顾黎自认身无长物,唯一可取的便是一番孝心,故而不远千里来此,求谷主救我父一命!” 说罢,顾黎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在座诸人皆是一脸震惊之色,男儿膝下有黄金,向来只跪天地君王父母,顾黎身为公子,竟也能不顾面子说跪就跪,实在不能不令他们感到震惊。 他们想起之前苦等槐南谷主的那几日,在明知姜蘅之不见的情况下。顾黎似乎也是咬牙坚持,任凭他们怎么说,都不肯离去。 他们总归是官场沉浮了许多年的老人了,哪怕是最鲁莽的薛醒,也知道姜蘅之口中的“出了一趟远门”不过只是一个在双方眼里都比较好听的说辞罢了,如此一想,姜蘅之今日肯见他们,说不得是瞧见了顾黎的诚心。 顾黎此等孝子诚心的模样,让在座诸人心里的那杆秤微微倾斜。他们说是梁王的人,可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别的想法? 他们再怎么爬,到如今的位置也爬不上去了。梁王多疑,不肯封赏心腹,便是梁王肯赏,作为梁王心腹的他们不敢领。所谓树大招风,不说会不会引起同僚的嫉妒,便是梁王心里或许也会有些许疙瘩,权利越大,被梁王猜忌的可能性就越大,哪怕他们如今深得梁王信任,也需得步步经心,不敢有丝毫错漏。 否则,一步踏错,便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当年煊赫一时的司寇府不就是这样败的吗? 可他们怎么可能甘心一辈子就这么过! 如果有能做权臣的机会,谁会选择做个纯臣? 如今顾黎所作所为,倒叫他们看出了一条坦途。 如今太子失势,废太子是迟早的事,哪怕梁王后手段不俗,也耐不住有个蠢笨如猪的儿子扯后腿。梁王子嗣多,顾黎从小就不受重视,幼时更是作为质子被送往魏国,若非曾与魏国公主定下婚约风光回国,恐怕梁王都记不得这个儿子。 只可惜,顾黎的命也实在不好。 年幼失母也便罢了,好容易否极泰来得了一门好亲事,却也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毁了,魏国国破之后,顾黎这个曾被送往魏国当质子,而后又与魏公主定亲的公子更是被视作耻辱,被梁王刻意遗忘。 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梁王危难之际,只有顾黎这个从来不被正眼看待的公子肯赴千里替父求医,能做到这个份上,想必梁王心中对自己这几个儿子品性也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想要得到什么,首先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冒相应的风险,富贵险中求,向来如此?若他们赌赢了,便有从龙之功,能像沈家一样因从龙之功封功赏爵,一跃成为梁国的顶级权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