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指花癫》 正文 第一章 佛曰不可说 作为一个接受唯物主义教育多年的理性青年,我怎么都想不到,这辈子会和神话中的她产生交集。 在此之前,我只听过她的名号和传说,却从不认为她会真的出现在现实世界中。 但她偏偏就出现了,还是以那种令人大跌眼镜的方式。 遇上她,我不知该说自己幸运呢,还是该说自己倒霉。反正自她出现后,我原本还算平静的生活,从此掀起狂涛巨浪。 最让我气愤的是,后来她居然跟我说,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一一一一一一 这是七月末的一天中午,天气闷热异常。 西河城裹卷在重重热浪中,远处的马路上蒸腾起氤氲不清的雾气,像是这座小城的微弱喘息。行道树的叶子全都打着卷儿,夏蝉也停止了它喧嚣的鸣叫,空气中似乎在酝酿某种令人不安的阴谋。 我从一家小超市走出来,口袋里揣着两百三十八块五毛钱,这是我打了半个月的暑期工挣来的。 在巷口的南杂店买了一盒‘红塔山’,我蹲在店门口一棵柚子树下吞云吐雾,心里盘算着该去哪儿解决午饭。 回家有点远,主要是不愿挤那蒸笼似的公交车。 前面路口有家快餐店,二荤一素10块钱,有点贵。 菜场附近有家泡粉店,牛肉粉味道还不错,5块钱一大碗,只是这三伏天的喝着又辣又烫的汤粉,实在让人受不了。这家店里没有空调,只有天花板上挂着一台入定千年的吊扇,上面的蜘蛛网和灰尘也不知几世几劫没有擦过。 我得承认我有选择恐惧症,烟屁股都烧到手指头了,还没拿定主意。算了,还是先买瓶冰水喝了再说吧。 我撑着酸麻的膝盖想站起来,没成功。大概是蹲久了吧,我揉揉小腿肚,发力起身,却感觉皮带头勒得我肚脐眼隐隐作痛。 转过头,见一个小孩正站在背后,双手紧紧拽着我的皮带。 这是一个大概七八岁的小男孩,头上扎着两个冲天牛角辫,白白胖胖的脸蛋,弯弯的眉毛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 不应景的是,两条长长的鼻涕已经流到上嘴唇,偏他还时不时伸出舌头来舔着,还砸吧砸吧着嘴巴。 我一挥手,拨开抓着我皮带的两只小手,向四周看了看,大声问道:“谁家的小孩?有人管没人管啊?” 话音刚落,从树干后转出一个少妇来。 一袭白色短袖连衣裙,裙摆拽地,头发随意用紫色丝带挽了个马尾髻。露出的胳膊温润如玉,十指纤细,玉葱月白。 体态虽丰腴,却不显妖冶之色。 面容颇静美,分明有端庄之仪。 她笑盈盈地朝小男孩招手:“过来,阿财。” 小男孩乖巧地走到她身边,抬头看着她。 少妇摸摸他的头,眼睛却看着我说道:“小伙子,跟你商量个事呗?” “啊你说一一一一一一”我一时有点恍惚,对这少妇没来由的有种说不出的好感。 “能不能帮帮我们?” “说说看,只要我能做到。”我心里千万个愿意,暗想只要不是钱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我们从外地来,到这里投靠亲戚,路上一一一一一一” “呃,等等!你们路上钱包被偷了是不是?”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起。 我看到小男孩歪头看着我,崇拜的表情。 “然后一一一一一一然后身份证还有你亲戚的电话号码都在钱包里,你们联系不上亲戚,又迷了路,饿了好几天对不对?” 只有天知道我有多不愿意作这样的推测,要只是带个路扛个包,出点力气的活我真不介意一帮到底,谁让我觉得这妇人特亲切呢。 她好像是你宿世的亲人,虽隔了几世未见,心头的眷恋却总是挥之不去。 “对啊对啊!你怎么知道的?”小男孩一脸兴奋,满眼期待。 对个屁呀!这种事我都碰到过好多回了。 记得有一次,路遇一个妇女抱了个满头是汗的小女孩,说是钱包丢了,小女孩饿得快不行了,发着高烧,求5块钱吃碗面条。我同情心大起,咬咬牙掏出身上仅有的20块,完了还替小女孩擦了擦额头上滚烫的汗水。 在我感叹着人生苦短世事多艰的转过两条街后,又遇上了她们。那妇女好像没认出我,正要开口述说她们的遭遇,倒是小女孩眼尖,听她连声催促,妈妈,快跑快跑,这个叔叔刚才给过我们钱的。妇女这才仓惶走开。 没走几步,我隐约听到小女孩近乎哀求的声音:“阿姨,我热,能不能帮我把身上的热水袋解掉?” “忍着!”那妇女低声吼道,随即传来小女孩‘哎哟哎哟’的吃痛声。 “我让你叫阿姨,我让你叫阿姨,死丫头,我看你长不长记性,我看你长不长记性一一一一一一” 打那以后,但凡在街上遇到单身妇女领着个小孩,望着我泫然欲泣c欲言又止的样子,我都是惶惶如丧家之犬c急急如漏网之鱼地逃离现场,倒像是我做了亏心事一样。 这不,眼前我已生了抱头鼠窜之心。 可就在我心念刚起c身形未动之际,这个叫‘阿财’的小男孩眼中光芒一闪,间不容发地扑了过来,双手牢牢地抱住了我右腿。 情急之下我赶紧摊开双手,说:“这几个意思啊?别讹我哈,我可没动他。” 同时,我看看四周,希望有人能给我作证。 可周围不但看不到一个人,就连十几米外的景物都像隔了一层漂浮的水幕,朦胧不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这个乞丐会吟诗 小男孩下巴顶着我大腿,仰着头说:“我饿!” 我用手捂紧屁股上的口袋,带着哭腔道:“饿你们别找我啊,找警察叔叔,他们会帮你们的。大姐,要不我带你们去派出所吧,真的,就在前面,不远。” 少妇捋了捋额前的秀发,说:“没身份证,去了说不定被当作人贩子抓起来,不去。” 我想想也是,这年头没身份证千万别落在警察手里,不然麻烦一大堆。而且我们县警队里曾经出了个‘打拐’英雄,为此县公安局还受到公安部的通令表彰,该英雄连续两年被评为“全国十大优秀人民警察”。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一度成为本县公安系统工作的重中之重。 “那你说怎么办?反正钱我是没有。”我想好了,待会儿趁小男孩手松点,甩开他就跑,我就不信他们追的上。 可接下来我不由的哀叹一声,我发现小男孩已经像树懒一样盘在我腿上,正朝我嘿嘿傻笑。 这下我真有点恼了,不禁大声道:“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 “我饿了,要吃饭。”小男孩中气十足,根本不像几天没吃饭的样子。 “好吧,你先下来,我给你钱吃饭行不行?大姐你让他先下来。” “不好,我一下来你就会跑,我才不上当。”小男孩说。 “不跑不跑。”我彻底没脾气了,哪有这么鬼精的小孩,我一有什么想法他似乎都知道。 “阿财你下来吧。”少妇说话了。 小男孩这才松开双脚站在地上,但双手仍然抱着我。 我小心地从屁股口袋掏出今天刚领的工钱,捏出一枚五毛的硬币,想了想还是放回去,抽了一张10块的递过去,说: “够你们俩吃顿面条的了。” 小男孩不接,嘴里连声说道:“不够不够,我不想吃面条,我要吃饭。” “爱吃不吃,不要我走了。”我作势要抬腿。 “不能走!不能走!”小男孩抱得更紧了,整张脸埋在我裤子上扭动着,热热的呼吸喷在我大腿上,痒痒的。 我突然感觉不妙,伸手把他脑袋拨开来,看见他白白净净的脸蛋上两只大眼睛露出诡异的笑意。 我低头看着裤子,靠!一团黏糊糊的鼻涕赫然醒目,神似微缩版的澳洲地图。 这是我最近才买的浅蓝色牛仔裤,裤型笔挺修长我很是喜欢,今天第一次穿,为的是领工钱时不显得寒酸,因为其它两条早已洗的发白,裤管边都已露出根根线头。 小男孩大概觉察出我眼神里的怒意,蹭的一下缩到了少妇身后。 我扬起了手掌一一一一一一 少妇轻移碎步款款行近,低眉垂目丹唇微启:“有因就有果,因为果之因,果为因之果,因即是果果即是因,因缘果报生生不息。” “什一一一一一一什么意思?”我一时大脑混沌,尽管我古文底子不差,可绕口令并不是强项。 “就是说,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小男孩跟在少妇身后,探出脑袋来说。 “那不就对了,你弄脏我裤子,我给你一巴掌,正好两清。”其实我也就这么一说,真要打这屁大点的小孩我下不去手,裤子脏了回头洗洗就是了。 少妇对我颇有意味地笑笑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未来的还没有来。” “那就趁现在还来得及。”我放下的胳膊又举起来。 “你说的‘现在’也已经过去了不是吗,想想你还有什么?” “我,我一一一一一一” 我有什么?作为一个思想小有深度的当代大学生,我当然不会肤浅地说出诸如有房有车,有才有貌这样一些贻笑大方的话来,而事实上,那些我都不怎么有。我意识到这是一个深度话题,深度到我给出的任何貌似有深度的答案都将是肤浅而贻笑大方的,所以我选择闭嘴。 我不知道这世界到底怎么了,难道街上一个要饭的都能要出哲学来,还是哲学家们都出来要饭了。 今天要不是遇到真正的高人,就是对方在故弄玄虚c扰人视听。 我不是仲永,没有天才;也不是柳永,没有文才。我只是一个其外无金玉c其中有败絮的男人。对,但至少我是男人,男人可以在体格上被打倒,决不能在气势上被压倒! 于是我须发怒张,厉声喝问:“说!你到底是谁?” 少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让我刚强撑起来的气焰轰然垮塌:“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我就是我。” “我又是谁?” “我是一一一一一一靠!” 又来了!我是真的不愿再跟这个女人说话了,这是要把人逼疯的节奏啊。我情知以我的智商根本无力思考这么深奥的命题,也或许它本来就是无解的,多少先哲前辈在这个命题上折戟沉沙,我不会不自量力到敢去挑战这个哲学巅峰存在,到时别说沉沙了,怕是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所以我想趁早结束这个既沉重又无聊的话题。 一阵爆笑声传来:“哈哈哈哈哈!他说他是靠,他说他是靠一一一一一一哈哈哈哈!” 少妇诧异地看了小男孩一眼,说:“有那么好笑吗?” 小男孩不吭声了,但脸上和嘴角的肌肉分明在抽搐。 我真的不高兴了,抬腿就走,完了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看着一直抓在手里的钱——我能说,腿刚抬起来就被那小子抱住了吗? 我哀叹一声:“我就这么点儿,总不能全给了你们。” 小男孩出手就从我手中抽走了两张红色的‘毛爷爷’,说:“那我就只拿两张好了。” 我脸都绿了。 小男孩一脸的无辜:“这很多吗?我们要吃饭,住店,再吃饭,再住店,再一一一一一一” “好歹给我多留点啊!”我长舒猿臂,探掌变爪。 小男孩鬼魅似的躲开我的手,惊奇的看着我,接下来说出这句话让我恨不能掐死他: “你,要钱干什么?” 我怔怔地看了他好久,突然爆笑出声:“哈哈哈哈,我要钱干什么!我要钱干什么!你说得对,我要钱干什么!一一一一一一我的过去已经过去,我的未来它还没来,我的现在瞬间不在。我我我一一一一一一我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说,我还要钱干什么?一一一一一一拿去,都拿去,全给你了,哈哈哈哈一一一一一一” 我抓着小男孩的手,掰开他的拳头,把手上的零票拼命地要塞给他。 我想我大概是吓到他了,他惊恐地挣脱我的手,跑回少妇身边。 癫狂中,似乎看见少妇手指飞快的动了动,在胸前摆了个兰花指造型,同时嘴里念了几个单音节的字,然后屈指朝我一弹。 顿时,我脑袋嗡的一声一一一一一一像是一股柔凉的水流入脑际,霎时头脑一片清明一一一一一一 我大概愣了有好久吧,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感到陌生:“为什么是我?” 少妇笑:“我们有缘。” 我心里苦笑,‘缘’这个字倒是用在哪里都合适。 “接下来你们要去哪里?” 小男孩欣然道:“当然是先吃饭,再住店。” “然后呢?” “没有然后。”小男孩走过我身边,拍了我一下说:“走了。” 我‘嗯’了一声,问:“能说再见吗?” 少妇回头笑:“你说呢?” 我蹲下来默默点了一支烟,望着一大一小的背影渐行渐远,脸上有莫名的泪水划过。远处飘来珠落玉碎般的声音: 众言浮生梦一场 生如夏花死何妨 皆因慈航风云渡 苦乐无住踏彼岸 我喷出一口烟,心想,虽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一一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梦中说梦两重虚 我走到南杂店门口说:“拿瓶水,冰的。” 店老板拿了瓶冰水墩在玻璃柜面上,笑着说:“年轻就是好啊,这么热的天,蹲在树荫下就能睡得着。到了我这年纪就没这个福份喽。” “哪里,您又不老。”我边掏钱边客气着:“一一一一一一啊,什么?您刚才说我睡,睡着了?” “不是吗?我看你一直垂着头打盹儿,本来想给你找张凳子的,一时半会儿没找到。” “您说笑了,我一直一一一一一一啊”我盯着掏出来的钱懵了,两张100面额的不是已经一一一一一一为什么还在? “不是,刚才我我我一一一一一你你你没看见一个小孩?就这么高的,还有一个女的,我们一起讲话的。” “没有啊,我这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是不少,可我没看见谁跟你说话来着。”店老板神情笃定。 “没道理啊一一一一一一”我突然想起一事,抬起右腿给他看裤子上的鼻涕,都快干了。 “喏这里,你看,就是那小屁孩给我弄的。” 店老板看了一眼,抽出二张餐纸,示意我擦擦,然后摇摇头说:“这我就不清楚了。大中午的我这店里没什么生意,一直看着你呢,你打我这儿买了一包烟,蹲那儿抽着,就没起过身。你说的那女的和小孩我没见到一一一一一一你不是做梦呢吧?” 我相信他所说的应该就是他所见的,毕竟他没有骗我的动机。 要说做梦,做白日梦,那也算是一种解释。淳于棼做得,卢生做得,我当然也做得,尽管我的梦没他们的离奇曲折。 做梦面前人人平等,梦醒之后个个不同。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一时之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如果说刚才是做了一场梦,那么现在呢?是不是仍在梦中? 如果是,那是在自己的梦中?还是在别人的梦中? 梦醒之后又将是何年何月c何日何时?是在何方何地c何处静卧?榻前何人青灯作伴? 炎夏永昼,酷热难当。 烈日中的我思绪纷飞。 那真的是一个梦吗?裤子上的斑驳污痕赫然在目。少妇脸上慈善的笑容,悲悯的神情。小男孩身上乐天的气息,顽劣的行径。为什么如此清晰? 那真的不是梦吗?口袋里的钞票余温尚存,店老板的话语萦绕耳际。 罢了,梦也是真,真也是梦,何必一定要看个清楚明白。这世界,或许真如某些哲人所说,不过是大梦一场。 如今梦中说梦,岂不是两重虚无。 想到这里,我便释然了,不由得轻声哼起一首老歌。 一一一一一一就让往事随风都随风都随风心随你动 昨天花谢花开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一一一一一一 明天潮起潮落都是我都一一一一一一 “唉你推我干嘛!” 我对从我身边跑过的一个中年男子吼道,同时赶紧拍了拍放钱的口袋。 “有人要跳楼啦!有人要跳楼啦!哈哈哈一一一一一一”一个尖锐的女声兴奋的叫道。 我循声望去,就在我身后不到两米处,一个染着蓝色爆炸头的看不出年纪的女子正朝我冲来,她后面还不知跟了多少人。 这是一条临街的人行道,本不宽敞的道上停放着各种电动车和自行车,人行道和机动车道之间隔着铁制护栏,护栏上刷着一长串‘安全出行珍爱生命’的标语。 我走在逼仄的人行道上无处闪避,被后面的人推搡着,跌跌撞撞往前冲。 人流迅速从四面八方往这条路上汇聚,原本冷清的大街瞬间人满为患,热闹非凡,机动车的各种喇叭声响成一片。 沿街的窗户齐齐打开,从里面探出各种脑袋。一群小毛孩在人群里泥鳅似的钻来钻去,有的更是像小猴子一样攀上了行道树。 一个小伙子从一家休闲服饰店里跑出来,t恤领上的标签迎风翻飞,后面的导购急得大叫: “唉你还没买单呢!” 小伙子却只顾对着手机大吼:“快来看,有人跳楼,旺升路一一一一一一嗯,打摩的一一一一一一我请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该死的墨菲定律 沸腾喧嚣的人流如万川纳海,我则是一片飘零的树叶,在狂涛巨浪中随波浮沉,转眼淹没于人民的海洋。 充盈耳际的咆哮c怒骂c低喝c轻语,缠绕鼻端的汗味c臊味c腥味c臭味,让我顿觉眩晕欲吐。 我奋力挤开前面阻挡的人群,嘴里不停地说着‘让让,抱歉,借光’。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春运的火车过道上,憋足了一泡尿,面朝遥不可及的车厢尽头的卫生间心生憧憬而排除万难奋勇前行,就差喊出‘香烟瓜子花生米,啤酒饮料矿泉水,来,脚收一下’了。 终于来到一块相对宽敞的空地,我强咽下胃里翻涌而出的苦水,仰头深呼吸了一口气。看见面前大楼五楼的天台上,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男子迎风站在天台边缘,悬空露出一小截脚尖。他双臂平伸成十字架形,右手握着个手机,因为午后太阳照射角度的原因,看不清他的面容。 这时,感觉身边有人捅了我一下,我侧目看去,是那个‘蓝爆’女子,她两眼放光,朝我笑道: “谢谢你刚才。”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她说:“要不是你替我开路,我哪能占据这么有利的地形。哈哈,多好的角度!” 我说:“先别高兴,他要是跳下来,这里绝对是他的身体打击范围。”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要不是我想找个地方透透气,才不会跑到这战地前沿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虽然我不是君子,但我也很惜命。只是现在想退也退不了了,后面影影绰绰正不知有多少人,不时的还有人试图往前挤,惹来周围一片骂声。 蓝爆女子在人潮涌动中如风中之荷左右摆动,嘴里喃喃有词:“自从那年我奶奶跳楼后,有多少年没见到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了,天不负我,天不负我呀!” 说完掩面,肩膀抽动,竟像是喜极而泣。 是时,烈日当空,正是一天中最酷热难耐的时候。 “还跳不跳啊,大热天的,这不折腾人吗。”有人开始不耐烦了。 “是啊,我还赶着去上班呢,不然这个月全勤奖又没了。”有人附和。 “算了,不跳我走了,儿子在家等着换尿布呢。”有人分开人群,随后又停下说:“再等五分钟,应该还来得及。” 有老太太说:“作孽啊,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走这条道。” 有人问:“报警了吗?” “嘿,警察一一一一一一嘿嘿。” 也有不少人拿出手机‘咔咔咔’地拍照。 我百无聊赖地站着,身上早已汗透衣背,肚子饿得咕咕直响。心里不禁有点埋怨起天台男子,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做事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要跳你就跳,不跳你就走,杵在那里算什么回事,耽误大家多少事儿,还有没有一点公德心? 天台男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丝毫不为楼下的喧嚣所动。不得不佩服的是他的平衡能力和心理素质,站那么高腿都不曾抖一下,不去练体操实在是可惜了。 几分钟后,后面的人群骚动起来,一个脸色铁青的中年男子护着一个头发散乱满脸泪痕的中年妇女拼命挤了过来,边挤边叫: “起开,别挡道!”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两人跟天台上那个关系匪浅,纷纷侧身腾出一条窄窄的通道。我也赶紧往旁边让了让。 天台男似是发现了下面的动静,他深吸了一口气,一直平视的眼睛看了下来,脚也随之挪了挪,带动几块水泥碎石掉下来。 “啊——”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呼。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中年男子朝天台男吼道。 中年妇女脸色煞白,半个身子靠在男人身上,颤声道:“飞飞,你先下来,你别吓妈呀!妈答应你,妈什么都答应你!” 天台男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扬了扬手机,大意是说听不清楚,用手机说。 “好好好——”妇女接过中年男子的手机,拨出号码:“飞飞,你说你说一一一一一一好好,你先下来,妈答应你一一一一一一真的,买,买!妈就你这一个儿子,百年后什么不是你的一一一一一一好好,现在买,现在就买,妈准备钱去一一一一一一我能做主,能做主一一一一一一好好我让你爸说。” 妇女把手机递给男人,眼里全是哀求的神情。 男人看了天台一眼,接过电话:“你说一一一一一一你先下来再说一一一一一好,我答应你,等明天我去凑一一一一一一什么?一百多万你让我现在拿给你,你这个逆一一一一一一你别,等等!我怎么给你一一一一一一好,你等着,我现在就去银行给你转。”挂了电话,长叹一声: “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半生的心血全没了,都是你惯得好啊。” 说完,头也不回地挤出了人群。 中年妇女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落寞的低着头。 天台男依旧站在那里,只是双臂已放了下来,他不时地看看手机,似是再等什么信息,我还注意到他脚尖稍稍往后挪了挪。 蓝爆女子显然大为失望,但有中年妇女在旁边,也不好说什么。 周围有人叹气,也不知是惋惜没看到好戏,还是鄙视天台男的做法。 就在很多人转身欲去的时候,马路上警笛声大作。 救护车,警车,消防车呜哩哇啦的停在路边。 “靠边靠边!围观的都散了,都散了一一一一一一”有警察拿着高音喇叭喊道。 消防车上下来几个消防员扛着还没充气的气垫,推开人群直撞了过来。 救护车上下来两个护士,抬着担架跟在后面跑。 现场顿时炸开了锅,人们纷纷避让,你挤我我推你,一副兵荒马乱的景象。 我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走,混乱中一把把坐在地上的中年妇女拉了起来。 “让开让开!”消防员挤到我旁边,开始铺展气垫。 我一眼瞥见两个警察一前一后的悄悄摸进了楼道。 这是一幢老式的单元住宅楼,总共五层,一楼是临街的店面。墙面污黑斑驳,很多地方早已水泥剥落,露出里面红色的砖块。 就在警察进去后没多久,我听到头顶上传来惊慌的声音:“你一一一一一一你别过来!” 我抬头望见天台男已经转过了身,背对下面的人群,拿着手机的手指向前方。 双方似乎在僵持着,四周难得的一片寂静,身旁的消防员正在汗流浃背的忙着给气垫和风机接口。 天台男的咆哮打破了沉寂:“你站住!” 随即有小石粒落在我身侧。 我猛然惊觉自己正处于险地,不行,我得退到安全距离之外。我抬着头计算着他可能的落点,眼睛余光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身旁是安全气垫,但对于我来说却是最不安全的所在,它正对着楼顶天台男的方向; 前方屋檐下是一排自行车——这本是山地自行车专卖店的大门口; 左侧横放着一辆装垃圾的三轮车; 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跟我一样正惊慌失措着的人们。 可能大家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你经过一幅大型广告招贴画时,无论在哪个角度,你都会感觉画中人的眼睛在一直看着你。 我现在就有了这样的感觉,我死盯着天台男,脚下却没闲着,前穿后插左蹦右跳。但不论我身在何处,那种不好的感觉始终压抑着我紧绷的神经。 日影摇晃中,我听见天台男颤抖的声音:“不要过来一一一一一一” 但见他右腿一抖,一块粘着水泥的砖头应声断裂,他重心顿失,身形倾斜一一一一一一 “啊——”阵阵惊呼声中夹杂着一个妇女凄厉的叫声:“不要啊一一一一一一” 电光火石间,我猛然朝4点钟方向窜了出去一一一一一一 那一刻的我,感受到了一天中最难得的瞬间的清凉—— 头顶是一片黑影,黑影挟着劲风,劲风扑面而来。恍恍惚惚中,我听到天台男说: “操,还真掉下来了一一一一一一” 在脑袋着地失去知觉之前,我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声:“他奶奶的爱德华墨菲一一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贫穷没能限制住我的想象力 要问这二十年来我最害怕什么,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归纳出两条。 一是害怕没饭吃,小时候妈妈只须说,带不好弟弟晚上别吃饭,我马上把楚乐拴在裤腰带上跑,万一他不小心蹭破了点儿皮,我会赶紧好言安抚,并许诺抓知了给他玩,就怕他回家打小报告。 二是害怕打针,每当医生拿着针头还在射水的针管向我走来的时候,我都害怕得要命。有一回钻到病床底下死活不肯出来,最后妈妈吓唬说‘再不出来拿刀杀你’,我在仔细权衡了针管和菜刀的区别后,明智地选择了爬出来。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医生答应打完针后把针管送我玩。不过,尽管有针管的诱惑,我还是害怕那寒光闪闪的针头。 但是今天,这两样事儿都让我遇上了。 意识渐渐苏醒时,我感觉有手覆在我额头上,那是二十年来分秒不曾淡忘的温暖。 “妈妈。”我轻轻喊了声,睁开眼睛。 “欢儿,你醒了?”妈妈声音哽咽,眼里闪着泪光,鬓角的丝丝白发分外扎眼。 “妈妈一一一一一一” “欢儿,疼吗?”妈妈轻轻摩挲着我的手。 “还好。”我想坐直来,立即便感受到来自胸腹部尖锐的疼痛,这让我不由得‘哎哟’了一声,仰面倒了回去。 “你先别动,待会儿医生就过来。” “爸爸呢?” “他跟警察还有肇事方父母交涉去了。” “哦,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多亏了楼下的刘婶正好在你出事的地方,是她跑回家告诉我们的。” 正说着话时,一个医生走进来,手上拿着一张纸,说是要妈妈签字。我看见妈妈的手在抖,便歪头看了一眼,是‘手术告知单’。 我说:“医生,我有伤得那么严重吗?” 没饭吃就算了,打针也算了,可居然还要挨刀子。 我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出现这样的画面:一个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白衣怪人,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杀猪刀,桀桀怪笑着剖开我肚子,眼里闪着贪婪的凶光,他捏捏我的心摸摸我的肝,还不时的伸出绿色细长的舌头舔舔嘴唇,我的肠子哗哗流了一地一一一一一一 我的脸顿时就白了。 妈妈也紧张地看着医生。 医生说:“目前从ct诊断的情况来看,你大脑受到轻微震荡,不过你既然已经醒过来了,这方面应该问题不大。胸部为外力所创,两根肋骨骨折,好在没伤及胸壁软组织和胸内脏器,只需外物固定就可以了。身体其它部位包括右跟腱的拉伤这都属于体表软组织损伤,外敷一些药物就行。较严重的就是脾脏破裂,必须尽快采用修复术,腹内积血也必须处理。”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大致的消化了这段话,没办法,谁让我学的是文科呢。于是我说: “那医生你看如果不手术,我是说吃药,可以吗?” “不行,药物无法阻止这种外伤性脏器出血。” “那就让它出吧,反正还在肚子里。”我心中仍抱有幻想。 医生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不置一辞。 我不死心,继续说:“那不做手术会不会很严重,会不会死?” “任何一种疾病不采取治疗措施都有可能导致死亡,看你也不像没读过书的人,怎么会连这点常识都不懂。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脾脏是人体内血供丰富而质脆的实质官,它不可能自行愈合,拖延下去的后果是出现休克,最后因失血过多而死亡。反正话我只能说到这了,做不做手术是你们的权利。” “做做,我们做!医生,那个一一一一一一手术会不会很危险?”妈妈拿着手术告知单问。 医生双手插在白大褂里:“任何手术都有风险,我们也不能绝对保证。不过可以告诉你们的是,这种手术我们医院做过很多次,没有一例出现过意外。”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担心害怕也顾不得了,不过我还是要问:“那这个手术大概需要多少钱?” 这其实才是我最担心的问题,家里的经济状况我再清楚不过了。听说医院的手术刀动上一动,那都是成千上万块的费用。 “钱的事解决了。”我爸出现在病房门口,说:“警方已经给出了事故责任认定意见,肇事方全责,一切医疗费用由他们出,后面可能还会涉及到一些赔偿事项,到时候再说了。你说你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看个热闹你跑那么前面去干嘛。” 我心说又不是我要跑去看的,谁想得到会鬼使神差地出这种事情,不过这倒是让我想起问一件事来: “爸,那个跳楼的怎么样了?死了没有?” “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我爸显然是看有医生在旁边,不愿细说。 倒是医生接口道:“他的伤主要在脚上,双腿腓骨胫骨骨折,右踝骨粉碎性骨折。说起来是你救了他一命,所以你刚到医院,他妈妈就替你付清了各项检查费用。” 听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想,要是我在他坠楼的那一刻大喊一声‘我来了’,是不是现在已经是‘见义勇为’的好青年了。到时候床头摆满鲜花,县领导班子代表全县人民亲切看望我,各大媒体竞相报道我的英雄壮举,标题是‘富家公子纵身一跃情为哪般,穷苦少年见义勇为慷慨赴难’。全县乃至全市人民纷纷捐款捐物,捐来的物品寄给希望小学,捐来的钱我躺在床上数,就算一人捐一块,全县一百万人,哇咔咔一一一一一一 “欢儿一一一一一一欢儿一一一一一一你怎么了?医生,你确定我儿子的脑子没摔坏吗?”妈妈焦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有手在我眼前摆动。 我回过神来,赶紧擦掉嘴角的口水。 医生俯下身来翻了翻我的眼皮,说:“没事就准备手术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术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西河县人民医院外科手术室。 我四仰八叉地躺在铺着白色床单的活动手术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无影灯——这玩意儿早就听说过,但亲眼见到它还是第一次,我很纳闷这灯照在人身上居然不会有影子,便忍不住侧过身子趴在床沿往下看。 “不许动!”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道。 我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失去支撑的身子扑通掉在地上。我忍着疼痛灰头土脸爬上床,不过我倒是看清楚了——确实没有影子。 在我身旁,白色的人群无声来去,他们的脚步迅速而轻盈。这里每个人都穿着消过毒的白大褂,眉上都严严地戴着印有“手术室”字样的浅蓝色消毒布帽,人人眼下都是一个大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 这里的人看不出美丑,要是不仔细分辨,你甚至都看不出他们是男是女,这些人是主刀医生c助手c麻醉师c器械护士。 趁着现在无所事事,我还是向各位看官介绍一下我和我的家吧。 这话说来就有点长了一一一一一一 我还是长话短说吧。我叫楚欢,楚是楚留香的楚,欢是李寻欢的欢。目前是浣大中文系准二年级的学生。 我家姐弟三人,姐姐楚何(‘何’是我妈妈的姓),弟弟楚乐,我是老二。 爸爸早年一直在外地工作,一年休不到几天探亲假,直到前几年才调回本地一家国营小厂。 妈妈最是辛苦了,从小把我们姐仨拉扯大,其中的艰辛难与人说。在我爸调回来的那年,组织上照顾把我妈也调去那个厂。一年前企业改制,妈妈下岗了,多年来积劳成疾,患有高血压,现在只能断断续续的做点力所能及的小生意补贴家用。 爸爸因为有点文化,又曾是厂里的中层干部,成为改制后厂里的少数几个留守人员之一,每月能领到些微薄的工资一一一一一一 先说到这里吧,麻醉师拿着针管过来给我打麻药了一一一一一一 “开始!”主刀医师一声轻喝。 氧气瓶的塑胶导管插进我的鼻孔,心电描图机的探头也伸到我的左胸一一一一一一我突然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想活动一下我的‘无影’脚,却动不了,估计麻药的药力已经起效。 看到医生手里明晃晃的手术刀,我一紧张赶忙叫道:“等一下!” 大家都停下来看着我。 “能不能把这个管子拿掉,”我手脚不能动,只能用眼神示意:“我打个喷嚏先。” 手术部位消毒后,护士推过来一个托盘架,那长方形的盘子内有各种型号的手术刀c剪子c缝针c羊肠线c有牙镊c无牙镊c固定镊c止血钳,老虎钳c扳手(后面两种也许是我看错了,我正迷糊着)一一一一一一还有一大扎止血纱布和几袋血,应该是预备着以防出现术中大出血的情况。 手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一一一一一进行着一一一一一一行着一一一一一一着一一一一一一 我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约一个多小时后,手术结束。 在我被推出手术室的瞬间,除了爸妈憔悴的身影,我还看见走廊尽头那个背着双肩包的单薄少年。他微微弓着背,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的喘着气。随后仰起脸笑着朝我走过来,额头上是大颗的汗珠。 我扬起手拍了下他屁股,扯动了创口,痛得我呲牙咧嘴。他却背过身,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然后转过来帮着推手术车。 “乐儿,你怎么把书包背来了?”妈妈问他。 “今天周五。” “那也应该把书包放家里啊?” 我有气无力地说:“他傻呗,妈你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吗。” “你才傻呢,我刚到楼下,碰见了刘婶一一一一一一” 我被推进了病房,里面除了一张病床外,还有电视c空调c玻璃茶几c沙发,倒像是个小型会客厅,旁边有单独的卫生间。 这是电视上才能见得着的场景啊,不是军政领导都不能有这待遇,要是门口站一保镖,旁边坐一秘书就更像了。 我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看看那里,空调冷风丝丝吹着,心中惬意无比,谁说有钱才能任性,咱没钱不也照样任性嘛。 “小乐,给我削个苹果。” “一一一一一一没有。” “那泡杯龙井。” “没有。” “好吧,拿个烟灰缸过来。” “哦一一一一一一” 我掏出烟,扔给我爸一根。 “就知道抽抽抽,也不看看什么时候,小的这样,老的也这么没见地。”妈妈埋怨道。 “没事。妈,我又没伤到肺。再说,术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其实我知道,妈妈平时并不怎么反对我抽烟。我爷爷是铡烟丝出身,老烟枪。我这叫血统纯正,作为老楚家的长房长孙,我打出生开始,血脉里就流淌着尼古丁的基因。 前两年我爸还是厂办主任的时候,家里的抽屉里经常会有不少各种牌子的烟,妈妈总会藏起几包她认为最贵的,趁我回家时偷偷地塞给我。 没一会儿有护士进来,给我量了体温,测了血压和心率,出门时说了句‘病房不准抽烟呵’,我没理她。我现在可是,再也不是后面那个p了。 在我又点了一根烟没抽几口的时候,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一个声音叫到:“又抽烟,熏死了,快把窗子打开!” 我一哆嗦,烟掉床上把床单烫了个洞,赶紧捡起来摁灭在烟灰缸里,随后闭着眼睛哼唧起来。 “楚欢,你少给我装,别以为包得跟粽子似的就能为所欲为。” 我说:“姐,我一个垂危的病人,你就不能对我好点?” “你垂危?护士带我过来的路上我就打听清楚了,像你这样的小伤,医院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哪有那么多,我都了,我还不严重?” “严重你还抽烟一一一一一一说吧,晚上想吃什么?乐乐,你不用上晚自习吗一一一一一一对了,今天周末。” 妈妈说:“随便弄点吧。” 楚何出去后没多久,提了五盒快餐回来,小乐找了个枕头给我垫在后背,我半躺着打开盒饭,里面有鸡腿。 楚何扒拉了大半的饭菜给小乐,说‘你长身体,多吃点’,然后又把她那份里的鸡腿夹给我: “我不爱吃这个,你给我处理掉。” 其实我知道她爱吃,小时候每逢过年家里都会杀只鸡,我和小乐一人一只鸡腿,是那种手枪型的。她每每都要盯着我们的碗说: “妈妈,长大后我要当科学家,我要发明长四条腿的鸡。” 楚何很漂亮,有一种古典的美。她比我只大两岁,我却有点怵她,但她的学生都挺喜欢她。师范学校毕业三年,她一直都在县城附近的一所乡中心小学当老师,节假日给学生做做辅导,平时一般住在学校的单身宿舍。 晚饭后又来过几拨护士,无非还是测测体温血压什么的。也来过一个医生,向陪同护士问了问我的情况,检查了下我的手术创口,再叮嘱了些术后注意事项,然后就走了。 最后在我和楚乐的一再坚持下,决定由他做我晚上的陪护。 住院的日子乏善可陈。医生护士每天几次例行公事的来看几眼,一日三餐都是妈妈在家里做好给我带来。小乐向班主任请了晚自习的假,他学校离医院较近,走路也就十几分钟,于是成了我的专职陪护。 为了不影响他的学习,晚上我一般不看电视,经常是点着一支烟,躺在床上任由烟气缭绕,貌似深沉地思考着我浅薄的人生。 偶尔也起身在房间里走动,但基本不出房门。如果提前得知楚何要来,我都赶紧让小乐清理烟灰缸,打开房门和窗户,通风换气以掩盖我的‘罪行’。 楚何每回来,都是先把买来的水果放在我床头,然后抽抽鼻子,嘿嘿冷笑道: “不错,今天掩饰得很好,还洒了花露水。楚欢,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你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知道不?” 我也只有呵呵装傻,顾左右而言他:“姐,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姐夫啊?” “少给我打岔,就算找了你也别想逃出我手掌心,我可是八臂哪吒,手段多着呢。” 得知消息的亲戚和一些高中同学也相继的来看望过我,床头和茶几上因此而堆满了各种礼品,大多是奶粉麦片蜂王浆之类的营养补品。偶有一二束鲜花,都被我的烟熏蔫了。 跳楼小伙子的父母来看过我两次,向我表示了真诚的谢意和歉意,并再次重申由他们支付我医疗和术后康复的一切费用,还表示在我出院后,将一次性补偿我的精神损失。 对最后一条,我义正词严地表示了拒绝,理由是‘作为有觉悟讲奉献的社会主义四有新人,岂能施恩图报,计较个人得失’云云。 其实我是心有不安,‘精神损失’真谈不上,相反,我觉得这些天我很快乐,每日里抽抽烟,谈谈天,畅想人生,把这里当做避暑胜地,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过着奢侈糜烂的资产阶级生活。 更主要的是,我那天何曾有过救他儿子的念头。 ‘跳楼事件’的原委,当天我就猜了个大概,后来经过一些具有八卦精神的护士的补充,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清晰了,无非是富家子弟为满足自己膨胀的,而上演的一出以性命要挟父母的闹剧。 偏我就这么倒霉,看个热闹也能被坠楼者砸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潘多拉 二十天后,我出院了。 楚乐陪着我办好了出院手续,其实也不复杂,费用陆飞的父母已经结清。 爸妈一大早打包整理好那些几个月也吃不完的礼品,说是送到乡下外婆家,可能会在那里住一晚。家里已经买好了菜,让我回去自己弄。姐仍在学校给学生辅导功课。 收拾好生活日用品,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我的专属病房。 站在医院的大门口,深深地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望着大街上的车水马龙,人流不息,我摸了摸腹部,手术部位已经脱痂。 楚乐提着一个大包跟在我后面进了家门,家里清锅冷灶,空无一人。 “好了你去学校吧,晚上还回家住吗?”我接过楚乐手里的包说道。 “不了,另外——”楚乐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这卡里有几千块钱,是姐前段时间做家教攒的,让你拿着交下学期的学费。” 楚乐走后,我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出了一会儿神。 这是一个闷热的下午,天空没有一丝云,房间里燥热难当,枝头的知了也停止了叫声,一只老黄狗躺在树下伸长舌头,喘着粗气。四周寂静得有些异常,苍穹下的一切仿佛都在这热浪的淫威下屈服。我隐隐感觉有一阵莫名的不安掠过心头。 推开窗户,一只呆头苍蝇趁机欢快地飞了出去。 我简单地冲了个凉水澡,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搭在阳台上的晾衣绳上。说是晾衣绳,其实只是一根废旧的电线,里面是铜芯,外包的绝缘橡胶已有多处破损。 回到卧室,我把吊扇拧到最大档,轻车熟路地抓着扫把头,用扫把柄顶着扇叶按逆时针方向划拉一圈,吊扇以极不情愿的蜗速转了起来,发出老牛拉磨似的吱呀声。 估摸着要等它全速转动起来还得一段时间,我按下电视开关,顺手在电视机盖上拍了一下,有图像了。再抡了一拳,出声音了。这两下一气呵成,天衣无缝,力度c角度恰到好处。事实上,我一直认为自己是有潜力成为科学家的,至少能做个优秀的电器修理工。可惜造化弄人,学了文科。 看到了吧,这就是我家的全部电器。如果硬说还有的话,我不知道那块我戴了三年的电子表算不算?哦对,还有个手电筒。 现在电视中正在重播昨晚的新闻画面:一个女记者身披雨衣,手持话筒,站在狂风暴雨的大街上,一只手捂住耳朵,用颤抖的声音在做现场报道。 “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fj东部沿海的lj县城,今年第七号台风‘潘多拉’即将在此登陆,预计中心风力可达14级,各地防洪防汛部门已紧急启动台风红色预警一一一一一一预计台风将以每小时45公里的速度向西北方向移动一一一一一一” 这样的新闻在这种季节每隔几天就会有一次,我靠在床头无精打采地听着,眼皮儿却渐渐耷拉下来,便用左手撑着脸一一一一一一 忽然门被推开了,两个穿着蓝白相间工作服的小伙子扛着一个大纸箱走了进来,后背上分明印着“haier”的字样。 其中一个对我说道:“我们是来安装空调的。” 没一会儿,空调装好了,刚才说话的小伙子劈手夺过我手中的电视遥控器,对着空调一摁,丝丝凉风从送风口吹出来,好不舒爽。我刚想道谢,那俩人却不见了。 “这两人跑什么,钱也不收。” 心里正纳闷的时候,忽听“哐当”一身响,吓了我一跳。撑住脸的手一松,身子一歪,扑在床沿上。我一激灵爬起来,睁眼一看,一扇窗户正撞在窗框旁的墙上。 还好,是个梦,不然我得有多不好意思,平白捡一台空调,烟都没有发一支。 天似乎暗了下来,一阵阵带着水意的凉风从敞开的窗户直灌进来,一团团乌云从南方的天空滚涌而来。一只夏蝉“吱”的一声重重地撞在窗玻璃上,然后掉在地上,扑腾着薄纱般的翅膀。 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潘多拉’要来了。 黑压压的云层笼罩了整个天空,天更暗了。狂风把房门吹得“哐当”作响,不知谁家的一片窗户玻璃被吹落下来,正好砸在黄狗的后背上,那老狗发出“嗷嗷”的悲鸣声。 突然,一道炫目的强光划破天际,随着炸雷般的一声巨响,大雨瓢泼而下,不一会儿,地面上出现一道道的水流,水流中夹杂着漂浮的树叶和各色塑料袋。 天空中雷雨大作,漫天的雨线笼罩了一切,地上激起的水花蒸腾起片片水雾,一道道炫目的闪电像一条条银蛇似的在空中跳舞。 目力可及的世界在风雨中飘摇,如同我未知的生命。 我想起还有刚洗的衣服晾在阳台上,急忙跑出去,湿漉漉的衣服被狂风吹得缠绕在晾衣绳上,急切间解不下来,豆大的雨点打在我头上c身上。 也就在这时,我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全身上下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同时爬过,每一寸皮肤瞬间感觉到了麻痒,所有的汗毛孔在此刻一同张开,没等我弄清是怎么回事,天空中突然出现一个燃着赤焰的火球,风驰电掣地朝我当头砸下来,我顿觉眼前金光万道一一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货真价实的酒鬼 不知过了多久,我恍恍惚惚站了起来,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像一团棉花。四下一望,见地上躺着一人,身材相貌与我极其相似,这让我紧张起来,一种不祥的念头油然而生。 忽而一阵风过,我立脚不住,竟凭空飘了起来。我急忙抱住阳台栏杆,可触手所及竟浑若无物,完全没有那种粗糙冰凉的质感。 我越飘越快,渐行渐远一一一一一 家,在我视线中渐渐模糊一一一一一 我懊恼,我羞愧,我泪奔一一一一一一妈的,我可只穿了一条大裤衩呀! 我在空中一路手刨脚蹬,指天骂地:“天呐,你不分好歹何为天。地啊,你错勘贤愚枉做地。雷呀,你他妈雷死我了一一一一一一” 就在我控天诉地,怨气难平的时候,一幢高大的建筑物横亘在我的飞行轨道上,这是西河县城唯一一家高十六层的三星级宾馆——仙客来宾馆。 我心中一喜,双掌平推,抵住墙面一一一一一 我发现我脑子就像是被雷劈了(好吧,本来就是),吃九堑也长不了一智呀,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接下来我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穿墙而入,进到一个标间里,那里有四个光膀子c大裤衩的男人在打麻将,我眼见其中一个把一张牌拍在桌子上,嘴里叫着: “西风!” 我呼啸着从一个穿着红裤衩的男人身旁飘过,他门前十三张牌随即以极其优雅的姿态人浪似的翻倒。之后我听到了另三个男人兴奋的叫声: “假和,假和,你这是假和一一一一一一” 当我穿过最后一面墙来到楼外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向天怒吼:“你丫的让我飘慢点会死啊,不带这么吊人胃口的。” 因为我在飘过最后一个房间时,一个美女正在脱衣服准备洗澡一一一一一 就这样,我忽快忽慢,飘飘荡荡,来到一片荒郊草野之地,正惊慌找不到道路。只听得有人高声叫道: “楚欢,这边走,这边走。” 我循声望去,见前面有二个人,一白一黑,手执青色幢幡,脚步踉跄,正夹道相迎。我不由得心中一凛——黑白无常? 要说这二位,在中国不知道的人还真不多,就冲那标志性的服色和肤色,但凡稍有些阴间常识的人都不至于看走眼。 我郁闷了说真的,人家被雷劈,都能穿个越,或者重个生,再不济,也能随身带个空间啊系统啊什么的。而我,就特么直接被劈下了黄泉。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我本就不是个有理想的人,穿越重生这种好事,就算落到我头上,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更别指望什么丝逆袭打脸了。 做人要学会面对现实,估计做鬼也一样,眼前这二位就不是我能得罪得起的。 我紧跑几步,脸上挂着谄媚的笑,伸出双手,一边握住一只鬼手,使劲儿摇着: “幸会幸会,两位哥哥一向可好?” 黑白无常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嘿,你这人还有点意思。” 这位一说话,酒气扑面而来。得,今天算是见到了真正的酒鬼。 “哪里哪里,久仰哥哥们大名,一直无缘拜会,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嘿嘿,三生有幸。” 白无常道:“哦?见到我们可不见得是好事。” 我一时语结。 尴尬了一会儿,我无话找话道:“白哥你这皮肤怎么保养的?” 白无常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挠着头皮道:“这鬼地方,谁呆谁知道。” 对啊,几千年晒不到阳光,饶是包拯也能捂成白玉堂来。 可我立刻就觉得哪里不对,瞄了黑无常一眼,小心地问道:“那黑哥他?” 黑无常脖子一扬,大声道:“我混血的。” 我好奇道:“混哪儿的?” “埃塞俄比亚。” “那黑哥你岂不是很能跑?” “干我们这行一般不用跑的,那样很费鞋一一一一一一用飘的。” 话说我一边跟他们瞎掰,一边暗地里打量着四周,看能不能找机会飘出去。我是真有点想家了,哪怕是回家加件衣服也好呀。这地方阴嗖嗖的,我抱着膀子都在发抖。这里方圆百米黑雾弥漫,头顶上也是灰蒙蒙的,分不清白天还是晚上,连个辨别方向的参照物都没有。 其实我渐渐也明白了,进了鬼门关,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心一横,眼一闭,双拳交握,伸到黑白无常面前。 “你这是干嘛?” “铁链子啊。”我睁开眼睛,继续说道:“在我印象中,你们不都是带着铁链子锁人的吗?” 黑白无常此刻显得很尴尬,他们讷讷道:“这个,这个真没有。” 我心有不甘:“别啊,给点面子喽。俗话说‘上了天庭没见到七仙女,下了地狱没戴过铁链子’,这不是叫我身入宝山而空回吗?” 得,我开始犯贱了一一一一一 白无常看上去挺为难:“这么跟你说吧,其实,其实有倒是有那么几条,不够用。你们凡间今天死的人太多了,主要跟雷暴天气有关。就那么几条,都被其他兄弟拿去用了。你看一一一一一一要不,就委屈一下?” 我垂头丧气道:“哎,那走吧,只好将就点了。” 没走多少路,眼前突兀出现一座城池,城门上刻有三个隶书大字:幽冥界。 黑白无常将幢幡摇动在前面引路,我背着手踱着方步悠闲地走着。街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大部分跟我情形差不多,都有两个鬼差领着,挂铁链子的还真是少数。 这些人服色各异,其中不乏穿少数民族服饰的,也有几个穿得比我还少的。 其中有一个腆着大肚子,只穿了一条游泳裤——估计是喝水撑死的。 也难怪这些人服装这么不统一,我分析了一下:大凡那些身穿干净整洁的名牌服饰的,基本上是自杀,电视里不都这么演吗,某女殉情之前,一定要换上婚纱或者与情人初次约会时的裙子。他们是有较充分的时间做准备的。 而那些来不及准备,衣衫不整的,基本上是像我这样意外猝死的。 这时,我在人群里发现了一个高鼻子c蓝眼睛的外国人,不由得奇道: “这里怎么还会有外国人,他们不是归耶稣管吗?” 白无常淡淡地说道:“信谁归谁管,中国不也有很多信基督教的吗,死后归他们上帝管。” 我郁闷了,冷冷地说道:“我又不信道教,你们凭什么管我?” 白无常耐心地解释:“信仰是属于条条管,地域是属于块块管,你尽管不信道教,但你是我们辖地上的人,得由我们管。当然前提是你没有其他的信仰。” 我想想也是,幸好没信别的什么教,否则像我这样梵语不懂c阿拉伯语不通c英语不好的,到了他们的阴间那还不得抓瞎。在这里,最起码语言相通,碰上熟人的几率也大。 但我还是不依不饶(其实是看他们好说话):“谁说我没有信仰!” “咦,你能有什么信仰?” “我信仰马克思主义!我信仰!你们让管我吧,它那既是条条管,又是块块管一一一一一一求求你们,放我回家吧!” 黑白无常:“一一一一一一一” 我眼泪婆娑的跟着他们沿街走着一一一一一一 大概走了几里吧,反正我也没算,这样连走带飘的,不太容易测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女人是个什么味儿 面前是一座碧瓦楼台,煞是壮丽,上面亦有三个金字:森罗殿。 到了到了,马上就要见阎王了一一一一一一 其实我挺不愿意见到这人的,但我还是提了提大裤衩,正了正拖拉鞋,捋了捋七分头,挺胸拔背,翘臀收腹,昂首阔步地踏上了正殿的台阶。 我步入殿中,放眼四望,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这个足有八百平米的大殿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互相打招呼的c窃窃私语的c自我介绍的,还有哈哈大笑的c哭哭啼啼的c冷眼旁观的一一一一一一 我踮起脚尖,朝正中望去,只见一人头戴冲天冠,身披赭黄袍,方脸阔嘴,凤眼蚕眉,看上去很是威武。 他正坐在一张大木案前,不时地从面前堆得小山似的卷宗里抽出一本簿子,双手翻开不停查阅着。又时不时侧过脸来跟旁边站着的一个神情猥琐的家伙说着什么,从他紧锁的眉头,铁青的脸色可以看出,他心情有点糟糕。 这人,想必就是阎罗王了。 我估计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自己,于是就找了个靠墙的角落蹲了下来。 这时,旁边一个大概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递了支烟过来:“来一根?” 我赶忙接过,道了声‘谢谢’。 这男人穿着白衬衫,打着蓝领带,白净的脸,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小眼镜,左上衣口袋里还插着一支黑色钢笔。 我打量着他,好奇地问:“怎么来的?自杀?” 按我的惯性思维,衣着这么光鲜,一定是有备而来的。 “切一一一一一一”眼镜男首先表示了不屑,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似有不甘,他猛吸了两口烟,这才缓缓道:“雷劈的。” “哦?”我立马起了惺惺相惜之意,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要早知道会遭雷劈,我他妈还不如自杀算了。名声多难听啊,我刚飘起来那会儿,就见一帮孙子围着我的车指指点点,七嘴八舌。有的说‘这小子一定是撬了寡妇门’,有的说‘不,肯定是挖了绝户坟’,有的说‘八成是搞基的’,还有几个熊孩子朝我烧焦的身体扔石头,吐口水一一一一一一”他一边说,一边把烟屁股使劲往地上戳。 经过进一步交谈我才明白:眼镜男今天是代表公司出席一个合同签字仪式的,车到目的地停下,他刚伸出一只脚,探出半个头就遭了雷劈,目标是他头顶正中那个旋儿,毫厘不差。 忽然间,一个声音幽幽道:“哎,生有何欢,死又何惧一一一一一一” 我抬头一看,一个身穿粉红色婚纱的c容貌姣好的年轻女子站在面前,我赶紧站起来,抢着说道: “等等一一一一一让我猜猜你是怎么来的。嗯,你应该也是被雷劈的一一一一一一对,你一定是在下婚车的时候被雷劈的。” 话说我是一个懂得举一反三的人。有了眼镜男那事的判断失误,我知道考虑问题要有多种角度,甚至还要运用逆向思维。 “切一一一一一”婚纱女眼里满是鄙夷,然后一分骄傲九分哀怨地说道:“我是自杀的。” 我九分颓丧一分好奇地问:“为什么?” 我是真的特崇拜那些自杀的人,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他们,让他们勇于放弃那多彩人生,缱绻红尘,毅然决然走上不归之路,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视死如归的是英雄,苟延残喘的是懦夫,如果要我选择的话,我当然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一一一一一一苟延残喘。 “活着太没意思了。”婚纱女顿了一下,继续幽声道:“我老公对我不太好,结婚两年来,他几乎就没在家呆过,他外面有人了。偶尔回来一二次,就是要钱,不给就打。” 啧啧,这也叫‘不太好’,这都典型的家暴了,我义愤填膺道:“你告他呀!让他去坐牢。” “那样我就更见不到他了,其实要那样,我宁愿他打我。” 看得出来,婚纱女是爱她老公的。 这时,眼镜男忍不住说道:“他不爱你当初为什么跟你结婚?” “我开始以为他是爱我的,后来才知道,他看中的是我的钱。我开了几家服装连锁店,家境原本还是可以的,这两年全被他糟蹋光了,那几家店也变卖了。此后,他也就再没回过家了。” “所以你就自杀了?”我还是觉得有些不明白,婚纱女虽说不上是绝色美人,但身材c皮肤c五官长相样样都很标致,绝对称得上是‘白富美’了,这世上还有这么不长眼的男人? “你老公他一一一一一他那外面人一一一一一一” 不等我说完,婚纱女笃定地说:“那女人我见过一回,长得很普通,又没有工作。” “那为什么会这样?”凭我有限的跟女生交往的经历,这实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我也不知道,但他以前说过我没有女人味一一一一一一” 这‘女人味’是个什么味,我向阎王爷保证,我真不知道。这绝对是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概念,难为她男人竟有如此高的文字造诣,用上了这等神鬼莫测的字眼,看来绝非泛泛之辈。 不过经她这么一提醒,我重新把她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呃,你还别说,尽管这女人全身上下没一处长得不规范,但就是缺少那么一点什么一一一一一一韵味? 也许是吧,对于描绘女人,我向来是词穷的。总之,你可能看她顺眼,但就是不会对她动心。 婚纱女看我们盯着她看,大概觉得该给我们演绎一下她所理解的女人味,只见她一只手从我面前划过时停顿了一下,可能觉得少儿不宜,最后落在了眼镜男的肩膀上。 她一手叉腰,然后翘臀,撅嘴,头发轻轻一甩:“你说一一一一一一人家有没有女人味嘛么么哒?” 眼镜男大概为表示慎重起见,还凑近鼻子嗅了嗅,最后扭扭捏捏道: “这个一一一一一一不好说。” 婚纱女白了一眼他,突然侧过身来,双手死死掐住我脖子,使劲地摇晃: “说!女人味是什么样子的?你个小白脸,一看就知道跟那个天杀的一个德行,你说!你会不会打老婆?会不会?会不会?会不会一一一一一一” 这一下变故来得太快,我躲也没处躲,我藏也没处藏,豆大的口水往我脸上洒呀咿呀咿得儿喂一一一一一一我招谁惹谁了我,我长个小白脸我容易吗,我是‘天杀的’我承认,但跟你男人一个德行我觉得冤。 我双手用力掰开她的手,脸色乌青地说:“咳咳,大姐一一一一一我一一一一一咳咳咳一一一一一一我没怎么一一一一一一结过婚一一一一一一” 婚纱女愣了一下,眼里的血丝渐渐消褪,她放开了我。 我知道,她刚才是魔怔了,一定是把我当成她老公了。不过,就冲她刚才的表现,那个‘有没有女人味’的问题本来还可以商榷,现在铁定可以下结论了一一一一一一 婚纱女不好意思地朝我笑笑,可我看出来她笑得很凄惨,只听她说: “我现在恨他了,如果下辈子还能遇见他,我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我要他把欠我的,全一一部一一还一一给一一我!” 霎那间,一股浓黑的怨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缠绕着她,久久不肯散去一一一一一一 “问财运,问婚姻,问吉凶一一一一一一知生,知死,知贵贱。姑娘,把你手拿过来,我给你算算下辈子会遇上什么样的男人。”一个戴墨镜的小老头坐在地上冲我们招手,末了又补上一句: “这次是免费的哦。” 我一下乐了,向眼镜男要了一根烟,蹲下来给老头点上,说道:“大爷,您给我算算。我叫楚欢,生辰是一一一一一一” “不用生辰。”老头打断我,捏着指头念念有词:“我已经算出来了,你今天会有血光之灾,劫数难逃死定了。” 我说:“您可真是高人呐!算得真准,晚辈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老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笑道:“大爷,您怎么会来这里?” “我怎么就不能来这里?”老头见我问得蹊跷,反问道。 我朝他身边挪了挪,说道:“您不是会算吗?” 老头一下局促起来:“这个,这个一一一一一一唉,人算不如天算。想不到给人算了一辈子命,今天出糗了。” “没事大爷,想开点。呃,你们那玩意儿到底准不准呐,就是那个什么血光之灾呀,化解呀什么的?” 老头严肃地看着我:“年轻人,做人要厚道一一一一一一看在你给我敬烟的份上,这么跟你说吧一一一一一一唉,准不准的你不都看到了吗。” “那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来的?”我出手在空中划了个z字形,嘴里‘啪’了一声。 “那也是我的命,应该的一一一一一一不过,据我掐算,今年是卯日冲亥,岁犯太阴,天道要大变啦!”老头忧国忧民忧苍生的神情,还真让我有点感动。 我安慰他道:“您老就别替后人发愁了,咱们都已经作古了,操那份闲心干什么。” “不应该是这样的,你看着吧,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岔开话题说:“这里这么暗,您还戴个墨镜,看得见吗?” 老头把墨镜一摘:“嘿,你还别说,自从遭了雷劈,这手也不酸了,眼也不花了,老寒腿也不犯了。” 我心想这都哪跟哪啊。 这时,大殿里陆陆续续的又进来不少人,我们身边站着的c蹲着的增加了好些新面孔。 我冲身边一个头发打结,光着膀子穿一条破烂大棉裤的中年汉子扬了扬手: “嘿老乡,你什么情况?” 中年汉子显得有些兴奋,说道:“≈¥¥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看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旁边一个帅哥搂着他肩膀向我解释道:“他是台湾人,主要从事拾荒工作。他说他虽不算正式有编的环卫工人,但也为环保事业贡献了自己的一生。今天早上一场暴雨冲走了路边所有的垃圾,于是,他就饿死了。” “哦,捡破烂的,我们大陆很常见。矿泉水瓶五分一个,废纸三毛一斤,要是捡到破铜废铁那更值钱,这工种很不错的。你问问他那里什么行情。”我其实早看出来了,只是好奇老天连他这种可怜人都不肯放过。 拾荒者冲我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脸上似乎有了怒色。 帅哥安慰他道:“大哥,不要激动。”然后转过脸对我说:“他说他不是卖的,他回收是回收,但都是回收到肚子里去,绝不图钱。他还说让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人看扁了!” 我哑然失笑,流浪汉呐。不过,话说回来,我真没有看扁他的意思,我向来认为,死神面前人人平等。 于是,我分辩道:“我没那个意思流浪哥,我们谁不是在人世间流浪这么一回,不过是各自的生命轨迹不同罢了。有的是抛物线,有的是水平线,有的是波浪线,有的是垂直线,最后还不都是殊途同归,终点又回到。哎,终究还不是大梦一场。” 怎样,我思想深刻吧。 流浪哥脸上露出‘与我心有戚戚焉’的微笑,他飞快地说了几句后,看着帅哥,意思要他翻译。 帅哥咳了一声道:“呃一一一一一一他说‘是啊,人生如梦,无论是恶梦美梦,梦终归是要醒的,此刻正是梦醒时分’。” 这位也是人才啊,我还以为就我觉悟高呢。 流浪哥听帅哥说完,微微点头。接下来他拽了拽眼镜男的裤脚,满含期待道:“≈¥≈!” “他说‘兄弟,给支烟吧’?”帅哥望着眼镜男道。 流浪哥接过烟后,并不急着抽,先是放在鼻头上闻了闻,然后就着打火机墩了墩,才神圣地点上,猛吸一口,足足有半分钟,烟雾才从他鼻孔里一丝丝的飘出,然后两眼放光的说了一句话。 帅哥道:“他说你们大陆的烟比他们台湾的好抽多了。” 墨镜老头这时插口道:“什么你们我们的,不都是一家人嘛,我听说咱们宝岛台湾那边的社会福利搞得很不错,不是有那个专门的收容所,管吃又管住,你没去过吗?” 流浪哥先呜哩哇啦了一通,后又摇头晃脑的呜哩哇啦了一句。 “他说那里规矩太多,吃饭要洗手,睡觉要洗脚。呆过几天,不习惯,主要是太不自由了。他还念了两句诗,你们要不要听?”帅哥翻译道。 “什么诗?”我问。 有了前面的‘小人之心君子之腹论’以及‘人生感悟篇’,再念句诗也就丝毫不足为奇了。 “什么‘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这什么意思啊?” 我说:“大概是说,待在收容所不如外面快活吧,我不明白他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你看他普通话都不会说。” “这个我知道,说是从别人扔掉的废书废纸上看到的,他说垃圾堆就是个大宝藏,不但有粮食,还有食粮——对,是精神食粮。他一路上跟我说了好多,还念了好多诗,好人呐!”说着,帅哥满怀感激的拍着流浪哥的肩膀。 “你们是一起的?你也是台湾人?”我很好奇这两人的关系。 “哦不,我临台市的,要不是路上碰上这个好心的大哥,我跟各位恐怕就要赤诚相见了。”帅哥说着拉了拉身上穿的大棉袄的下摆。 我注意到这棉袄和流浪哥身上的棉裤俨然是一套,不过棉袄稍新些,也更宽大些,但依然只到身材高大的帅哥的腰部,他下面就有点另类了,一条长长的布条在他的腹部麻花般的盘绕着,倒也算严丝合缝,没露出硬伤,布条从他后面蜿蜒至肚脐眼的位置,与在那里早已等候多时的另一端紧紧缠绕成蝴蝶结,臀部被分割成两个对称的屁股蛋,像是rb的相扑运动员。 不用说,这哥们走得是‘无牵无挂’啊。他身上的全部装备都是流浪哥无偿提供的,那布条应该是流浪哥做腰带用的,难怪他把他当做恩人一样礼敬有加,还替他翻译诗歌。 说到诗歌,我忽然想到一句:光光的我走了,正如我光光的来;我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尘埃一一一一一一 就在我们别有用心的猜测c并且自以为一定确定以及肯定洞察到事情真相而嘴角即将露出一丝奸笑的时候,帅哥坦然道: “我是在家洗澡的时候死的,我忘了水也能导电。” “切一一一一一一”尽管我们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可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赔我五百万 森罗殿里仍是人声鼎沸,大家成群,各据一方。有高谈阔论者,有喃喃低语者,想必是在总结前世,展望来生。 新来的渐渐少了,断断续续有人被领出去投胎,这些人表情各异:有的垂头丧气,有的笑逐颜开,有的无悲无喜一一一一一一 我心说这阴间的办事效率也不怎么样啊,这老半天的就发配这么几个人,忍不住想挤到前面去看看,这时一个中年妇女冲我吼道: “挤什么挤呀,踩我脚了知道不?赶着去投胎啊?” 我头也不回道:“你说对了,我还就是。” 妇女:“一一一一一一一” 好不容易挤到前排,就见一个四十来岁的瘦小枯干的男人死命地扒住桌沿,带着哭腔地囔道: “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一一一一一一” 阎罗王轻声细语开导他:“话不能这么说。你看啊,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步难。你老婆孩子或许一一一一一一” 不等阎罗王说完,瘦男人立马打断他:“老婆离了,儿子跟他妈,我没什么牵挂,回去也没人管我死活,不回去,就是不回去!除非一一一一一一除非能让我找回那张彩票。” 阎罗王看事情似乎有了转机,忙问道:“什么彩票?” “五百万,五百万的彩票!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呀!买了一辈子彩票,欠了一屁股债,最多也就中过一百块,好不容易中一次五百万,出门就被车撞了。老天,你这是要玩死我啊!我的五百万哪一一一一一呜呜一一一一一一”瘦男人禁不住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阎罗王面带愧色,搓着手站在旁边,一时不知所措。良久,才鼓起勇气轻轻地拍了拍瘦男人的肩膀: “呃,那个一一一一一一彩票恐怕是找不回来了,阳间那么大风雨,这个一一一一一一是我们工作失误,我向你道歉。” “道歉顶个屁用!除非你赔我五百万。”瘦男人抬起头瞪着血红的眼睛寸步不让。 阎罗王苦笑道:“呃,可是怎么赔呢一一一一一一我们的钱到你那里你也花不了,要不别说五百万,就是五百亿也可以给你,你们阳间这些年烧过来的都是大票子。” 这时,一直在阎罗王旁边站着的神情猥琐的判官凑过脸来,小声说道: “要不让他投胎,在下一世给他加二十年阳寿,您看成不成?” 阎罗王瞪着他,严厉地说道:“那不行!他这辈子还有二十年可活,应该还会再结婚生子,儿子再生孙子,这要半路上把他打到下辈子,他没出生的儿子孙子怎么办?月老那边牵好的红线断了一环,环环都得断,这还不得乱了套!” 判官苦着脸道:“那您说怎么办?这位的案子判不下来,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上面规定二十四小时办结,拖久了我怕上面会发飙。” “我看先这样吧,”阎罗王转向瘦男人道:“小一一一一一一老哥,要不你先去那边歇一歇,待会儿我们办完事争取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不管,反正我那五百万得记在你们账上,谁让你们搞错了。”瘦男人说着一脚高一脚低的走过去了——原来还是个瘸子。 阎罗王坐回自己的靠背椅,对判官说道:“接下来可能还会有不少弄错了的,你都让他们到那边先待着。等把那些该投胎的发送完,你再去通知秦广王c卞城王c转轮王等几个在家的领导,我们一起碰个头,商量下对策一一一一一一还有,一定要把地藏菩萨请上。” 判官:“看来也只有劳烦他老人家了一一一一一一下一个!” 我大概听了个不离十,想必是鬼差把人勾了来才发现搞错了他的阳寿,他原本还可以再活二十年的。现在要把他打回阳世本来也不是不可以,可问题是瘸子他是在中了五百万还没来得及领奖的时候死的,如果阴司不出错,他这会儿应该正拿着五百万逍遥快活呢。你现在让他身无分文的重回阳世,彩票给雨水冲走再找不着了,面对的又将是漫无边际的穷困潦倒的生活,他自然是不能答应。 至于为什么会搞错,对此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当然,如果阴司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强行打回阳世,应该也是可以做到的,但人家似乎并没有打算仗势欺人,这一点做得就比我们阳间好得多。 而且,听阎罗王的口气,遇上这样比较重大的事情,他一个人恐怕也做不了主,这冥府还有其他的王呢。只不过阎罗王在阳间名声最盛,其他那些王也就乐得清闲,正所谓名气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当然,这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测,事实上我对阴间的事了解不多,毕竟平时我也比较忙,一般不会有机会来这里窜门。 还有,刚才听他们提到地藏菩萨,对这位佛菩萨我一直是心存仰慕的。话说阴间的条件多艰苦啊,完全比不上那些个名山大刹c云海仙境,有人朝拜有人供奉的。他那句豪言壮语‘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至今常被人引用,当然也不排除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当做谋取私利的挡箭牌。当年,南京国民政府主席汪精卫不就是拿这句话来掩饰他投敌卖国的丑恶行径吗。 据说,当年地藏菩萨曾在佛前发下宏愿,立誓要渡尽地狱的孽鬼冤魂,‘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这个伟大理想看来目前还没实现。 话说回来,渡鬼容易渡人难,这会儿的我如果有高人从旁点拨一下,说不定也能言下顿悟呢。毕竟咱也是死过一回的人,前世的浮华已成过眼云烟,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当然,这也许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吧,人既然会有人的,鬼岂能没有鬼的执着。 相比之下,我还是认为人的执念会更加强大,身处娑婆世界c万丈红尘,又有几个真正能做到看得开c放得下? 难怪有人说:大悲殿里千尊佛,空向人间泛渡船。 我不知自己感慨了多久一一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传说中骑狗的菩萨 这时,森罗殿里的喧嚣声突然静了许多。我往身后望去,见一个年轻和尚缓缓行了过来。他光头赤足,身披袈裟,左手持一根锡杖,右手结一个手印。大殿中的人们纷纷侧身相让。 看样子只是个未得道的和尚,要不然也不会沦落至此。哼,不就是想插队吗,直说就是了,何必装得那么圣洁。 我有点不忿,一闪身挡在和尚面前,说:“和尚了不起啊,和尚不要排队啊,这么没素质,看着就像是犯了杀戒或者淫戒的,还翘个兰花指一一一一一一” 两道黑影闪过,我被重重地推到了一边,阎罗王和判官面朝和尚躬身作礼: “教主一一一一一一” 一时,大殿各个角落响起了鬼差们齐刷刷的声音:“参见教主一一一一一一” 教主?幽冥教主?地藏菩萨?完了完了一一一一一一 这世上总有那么多不长眼的人,我无疑就是那最恶劣的一个。堂堂幽冥教主站在面前,我却把他当做一个身犯戒律堕入冥界,装腔作势的淫贼。这回投胎是指望不上了,就是不知道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哪一层。 我在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没事的,应该没事的,佛菩萨慈悲为怀,应该不会计较这样的小事。佛菩萨心胸宽广,肯定不是小鸡肚肠的人。佛菩萨无贪无嗔无痴,不然他也成不了佛菩萨。 再说不知者不罪,不知者不罪。谁能想到他地藏菩萨,会以一个普通和尚的面目出现呢,菩萨不应该都是脚踏七色莲花c身放祥瑞宝光的吗?最起码他也应该是从天而降,而不应该是,从人堆里挤过来的吧。 这个和尚,啊不,地藏菩萨朝我看了一眼,我也心惊胆战地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情绪变化来,可是我看不出,他的表情无悲无喜,波澜不惊。 阎罗王引着地藏菩萨来到大木案前,低声跟地藏菩萨说了几句话,我竖起耳朵也没能听清楚。不过,地藏菩萨的话因为抬高了声音,我却听了个一字不落。 “虽说这事本是由人界众生的贪欲引起,但事情既然出在冥界,我们也推脱不了工作疏忽的责任。这本是一个因果,如果放任不管,必将因此因导致后面的恶果,恐怕更难收拾。” 阎罗王连连点头:“是,是一一一一一一那该怎么处理?” “顺应自然,该是怎样便怎样。其他几殿阎君呢?” “都通知了,应该快一一一一一一瞧,他们来了!” 说话间,七八个王者装束的人一窝蜂从后门涌了进来,一个个都朝地藏菩萨抱拳行礼: “教主一一一一一一” 地藏菩萨单手立掌,回礼道:“各位都来了,具体的你们商量吧,贫僧先回了。” 说完,径直朝我走了过来,对我说:“走吧,我们谈谈。” 我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那个慌啊,该不会是秋后算账吧? 我极尽殷勤谄媚之能事,在前面开路。一会儿冲前面的人喝道‘让开让开’,一会儿侧过身子点头哈腰‘您请您请’,把地藏菩萨带到了大殿外。 地藏菩萨顿了顿手中的锡杖,眼睛看着遥远未知的前方,久久不语。 “菩萨,您有什么指示?”我双手合十,小心问道。 地藏菩萨收回目光,侧过脸微笑地看着我,仍是一语不发。 我有点急了:“菩萨,您别这样看着我啊!要杀要剐一一一一一一” “为什么要杀你?” “我污蔑了你啊,我还骂了你,我,我还骂你是淫贼。”我豁出去了。 “那很重要吗?” 啊?不重要?是我多虑了吗?我就说么,哪有那么小心眼的菩萨。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那您把我单独叫来,难道是要一一一一一一度我?” “度你?你能度得了吗?” 我摸摸头说:“好像有难度,不过我会尽量配合。” 地藏菩萨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昔日我在佛前发愿,愿尽我未来劫,于十方世界,为罪苦众生广设方便之门,令其解脱。至今虽已度无量无边众生,奈何众生如恒河沙数无穷无尽。” “能度一个是一个,您看我怎样?是不是很有佛性?” “众生都有佛性,只为五蕴六尘所迷,不得明心见性。” “那就得靠您‘一语点醒梦中人’不是吗?您点醒我吧!我要成佛。” 菩萨笑了,说:“点我可以点,醒不醒就由不得我了。” “怎么,听您的意思,这还是两个人的事?” “当然,就好比我可以给你一碗米,至于做不做得成饭就只能全靠你自己了,我是不能给你做饭的。” “为什么不能?你做了,我吃了不就饱了。” “我做的饭是我的功果,与你何干?你就算吃饱了还不是不会做饭。” “那么,也就是说,我必须自己学会做饭?” “对,这个过程别人是不能代劳的。就像吃饭,你得自己吃。别人替你吃,你是不会有饱的感觉的。” “这个我知道。好比是拉屎,你替我拉,我不会有轻快的感觉。”说完这句,我赶紧缩头,我怕他拿锡杖打我。 “正是这样!孺子可教也,我们继续。我问你,从吃饭到拉屎是一个什么过程?”他的兴致明显提高了。 看他并不恼怒,我思维也敏捷了起来:“是一个消化和排泄的过程。” “不对,再往深里想。” “一一一一一一一是一个生死过程?” “没错,就是一个生死过程。饭是生,屎是死,屎进了土里化为有机物,有机物转化成米,米煮成饭,完成一个轮回。” 我顿时作声不得,原来生死轮回竟是如此简单的科学。 他看我不说话,于是接着说:“饭从何处来?屎往哪里去?” “饭从土里来,屎往土里去。” 他锡杖一顿,作狮子吼:“生从何处来?死往哪里去?参!” 我吓一跳:“什一一一一一一什么惨?” “就是,想!” “哦一一一一一一生从阴间来,死往阴间去。”这个问题我觉得简单,我现在不就在这里吗。 “是谁在阴间?” “我啊!” “你是谁?” 我顿时说不出话了,这个问题这种语气是如此的熟悉,让我不由得想起生前那个白日梦里的少妇来。 “说!你是谁?” “我是楚欢。”既然我回答不出这么复杂的问题,那么我干脆化复杂为简单。 他摇了摇头,似乎有点失望,但还是勉强问我:“那你前生又是谁?” “这个一一一一一一我怎么知道。” 地藏菩萨眼神中闪过一丝惋惜,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我有点难过,为他,也为自己。 他心心念念,为度众生。奈何众生愚钝如我,何日尽得解脱? 我生生世世,受此轮回之苦。几时方能,离苦得乐? 一时无话,俄而,我呐呐道:“菩萨,我这是不能解脱了吗?” “机缘未到,何须强求。走吧。” “去哪里?” “去你该去的。” “您呢?” “恒河。” 我突然想起一事,问:“您的坐骑呢?就是那个耳朵很灵的,那个狮子。” “谛听,它是狗。” “啊——狗啊,那也是狮子狗,我们阳间叫它金毛。” 菩萨笑笑,说:“随便吧,你话太多,以后多想少说。” “嗯,我知道了,我走了一一一一一一呃菩萨,猴哥您还记得吗?” 菩萨不理我,径直去了。 我默默回头朝大殿走去。心中想起以前在书中看过的一句话来: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 但是此身已死,今生已了,能怎样?下一世会投胎到哪儿?是男是女?还会不会记得我今生的爸爸c妈妈c姐姐c弟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这都能搞错 回到大殿,人已经少了许多。除去角落里或蹲或坐的c零散的一些人外,只在大殿正中木案前相对集中地站着一些待裁定的人。 十殿阎君除了阎罗王还在伏案工作,其他早已不见。 我眼睛搜寻了一圈,看见算命老头和临台帅哥背靠一根柱子坐在地上,中彩票的瘦子无精打采地蹲在一旁。 算命老头向我招了招手,从口袋里摸出小半包烟,递给我一根,又扬手扔了一根到瘦子面前的地上。 我问他:“哪来的烟?” “戴眼镜的小伙子留下的。” “他人呢?还有穿婚纱的姐姐呢?” “都投胎去了。” 我转向临台帅哥,刚要开口。他落寞地一挥手:“也去了。” “那你们是什么情况?”我说。 “我们还阳。你看那里,那里,还有那里,这些人都还阳。”临台帅哥这才显得兴奋了些。 “怎么会这样?” “好像是说生死簿出错了,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到说我们阳寿未尽。” 我一下从地上跳起来:“那我呢?我呢?我怎么样?他们有没有说我,啊?” “别急别急,他们前面喊过你的名字。”算命老头扯着我裤衩道。 我一弯腰,拽着他胳膊使劲摇道:“那你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不去找我?我就在门外啊!” “我跟他们说你跟菩萨出去了,他们就把你往后挪了。” 我愣愣地站了会儿之后,又有点不想知道最后的结果了,也可以说是害怕。 “菩萨跟你说了些什么?有没有为难你?”算命老头问我。 “哪会,就跟我说了些不明觉厉的话。” 看着殿中的人一个个被带走,我越发得忐忑不安起来,不知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时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难熬。 终于等到木案前的人全部散尽的时候,我站了起来,双腿止不住地打抖,脚步却不由自主走上前去。 “你是楚欢?”阎罗王抬眼看着我,声音略显疲惫。 “是我。”我紧张地盯着他眼睛,仿佛那上面刻着我未来的命运。 阎罗王从桌上堆得小山似的生死簿中抽出一本,翻开发黄的纸页念道:“楚欢,男,临溪市西河县人氏,生于一一一一一一” “等等等等!”我心中一动:“您刚说什么?临溪?能不能给我看看?” 阎罗王迟疑着把簿子递了过来,我迫不及待接过,看见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行与行之间一点空隙都没留,很多地方上下两行的字甚至都重叠在一起。我用指头划着仔细的查找,才看到刚才他所念的那一行:楚欢,男,临溪市锡合县人氏,生于1987年5月20日一一一一一一一。 我心中不由得一阵狂喜,苍天啊!大地啊!诚不亡我啊! 我抓着簿子一下扑到那张又长又宽的桌子上,用近乎抽疯的声音叫道: “搞错了搞错了,哈哈!我不是这个临溪市锡合县人,我不是,哈哈哈哈一一一一一一我的生日也不是这一天!” 阎罗王拿过被我攥得皱巴巴的簿子,问:“那你是哪里人?” “我是东林市西河县的,西方的西黄河的河,不是那个锡合。你查查,肯定有的。” 他绕过桌子走到我身边,指着簿子中的一行说:“你说的是这个?” 我凝神看了好久,才不太肯定地说道:“应该是,我看不太清楚,你们也不用这么节俭吧,字写得这么小,还重叠在一起。” 阎罗王苦笑:“一一一一一一这个先不说了。黑白无常!” 门外,引我来的黑白无常慌忙跑进来。 阎罗王把簿子往桌上一摔,怒道:“说说,怎么回事?” 黑白无常看看我,又看看阎罗王,有点摸不着头脑。 “判官让你们去拿的是哪里的楚欢?”阎罗王大声质问。 “西西,西河的啊。” “哪里的西河?” 黑白无常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默默地低下头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阎罗王声调降低了,眼神却寒意逼人。 此时,黑无常脸色发白,白无常脸色发黑,双双“扑通”跪倒在殿中,磕头如捣蒜: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的知罪了。小的领命去拿这位小兄弟,阿不,是楚欢。只因那阳间酷热难当,口渴难耐。在路上看见一家酒肆,小的兄弟俩便拐进去喝了几碗,不想路途中恰逢一场暴雨,酒力不得发作出去,一时头晕脑胀。却忘了哪个市的,只记得西河楚欢。到了那里,见这位小兄弟晕倒在自家阳台上,脸色苍白,似有大病未曾痊愈,于是就一一一一一一就作法摄了来。小的句句实言,决不敢有半点隐瞒,还望大王看在小的们鞍前马后伺候的份上,饶小的一命啊!” 我听得哭笑不得,怪不得刚见到这俩货的时候闻到一身的酒气。说我晕倒了,那时不是正好被雷劈了嘛。说我大病未愈,那不才出院嘛。还有那个未曾谋面的c同性的c同名同姓的c年龄相仿的c连所在地的县名都是同音字的楚欢。靠!这世上就有这么多的巧合。 阎罗王思忖一会儿道:“这笔账先记着,眼下有件事你们必须速速去办,临溪市锡合县的楚欢寿限已到,去把他拿了来。然后,你们自行到戒律司领阴杖四十。听明白没有?” “明白,明白。小的这就去!”黑白无常站起来急急往外走,嘴里不停念着:临溪市锡合县临溪市锡合县临溪市锡合一一一一一一 发落完黑白无常,阎王转过头来面对我,抱歉似的笑笑:“小伙子,今天的事多有得罪,也是本王平时监管不力,再加上阳间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一时疏忽以致弄错。这种事以往也偶有发生,还请多多包涵呐。” 我一挥手,作大度状。想这黑白无常也是无心之过,虽贪杯误事,毕竟路上也没有对我横加刁难。现阎王爷都道了歉,我再揪住不放就显得矫情了。 只要能还阳,这些都不重要。 但我心中仍存有大团疑问,如果说我是因为阴差阳错被拿来,还可以归结为太多的巧合。可是大殿里剩下的这么多待还阳的人,难道都是巧合?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既然称之为巧合,那它发生的概率自然是极小的。肯定还有其他原因,而这个原因才可能是导致他们被‘死’的主要原因。 我记得哲学老师好像说过(之所以用‘好像’,是因为我的哲学课大都是在梦里度过的):必然中有偶然,偶然中有必然。 我想起生死簿中那密密麻麻c层层叠叠的字迹,潜意识里觉得一定跟这有关。 这时阎罗王已经把殿内四散的人召集了过来,说:“由于我们工作中的疏忽,以致把各位的阳寿弄错,我谨代表冥界十殿向各位致歉,并承诺一定及时送各位还阳,各位可有异议?” 我连忙举手:“我有话要说,这次我们是回去了,要是哪天我们正在洞房花烛夜一一一一一一啊那个一一一一一一啊的时候,或者碰上其他什么好事的时候,又被你们错拿了来,那时却该当如何?” 众人都‘是啊,是啊’的附和。 中彩票的瘦子更是盯着阎罗王,眼睛都要瞪出血来。 阎罗王一时有点局促不安,底气也显得不足:“这个,这个我们也不敢保证一一一一一一我们尽量,尽量一一一一一一” 看到阎罗王支支吾吾的神情,大家都不干了。 “不能保证?也就是说我们以后还可能再来,你当这里是5a级景区啊。” “就是就是,你这也不是明朝王府c清朝后宫,我穿越来图啥呀!” “我们又不是孙猴子,也不敢勾销了生死簿,大家说对不对?” 看着阎罗王在众人的不满声中越发得窘迫,我也觉得这样不好。于是说: “事情有因就有果,找出根源并解决它,才是根本的办法。”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学会从因果角度看待问题了。 听了我的话,阎罗王似乎变得坦然,他说:“好吧,既是这样,我也不妨让各位了解了解阳寿弄错的根本原因。” 他让判官随手从桌上拿出几本生死簿,翻开,让大家看。 每一本每一页的情况都跟我前面看到自己所在的那一页差不多,大家都纷纷‘啧啧’起来。 “这么小的字,谁看得清啊!” “一点空隙都不留,真是见缝插针呐!” “你看这几行的字基本上都叠在一起了。” “阎王殿也忒小气了吧,纸都舍不得多用点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堂堂地府竟然缺纸 阎罗王无奈道:“大家也都看到了,我知道很多人会认为我们抠门,其实我们又何尝愿意这样。由此带来的我们人力物力上的巨大损失,又岂是区区纸张能比。可现实就是这样,我们冥府缺纸,不但缺纸,还缺很多东西。” “可是缺纸跟搞错我们阳寿又有什么关系?”有人不解。 “这不明摆着吗,大家的生辰之时c寿终之日互相重叠,这些数字叠在一起,稍有疏忽,就有可能看成其它数字。”阎罗王说道。 我把手中的生死簿还给他,说:“你们为什么要用阿拉伯数字?用大写的中文数字不是就不容易出错嘛。” “以前我们都是用中文大写的,后来用纸紧张,考虑到阿拉伯数字书写简便,又不占纸,所以就改了。” “可是,你们现在为什么又能发现弄错了?事实上你们不说,我们也不会知道。”我必须把心里的疑团一股脑儿搞明白了。 阎罗王正色道:“我们尊重生命,每一个来这里的,我们都要仔细复核。并不是像你们阳间所说的‘阎王要你三更死,怎肯留人到天明’,我没这么大权力。冥府也不过是个死亡人口中转站,一切事情都要照规矩来。” “以前就没发生过看错阳寿的事吗?”我问。 “也有过,不过没这么多。事态越来越严重,我们的工作人员已是不堪重负了。” “那就没有解决办法了吗?” 这时有人插嘴:“用电脑啊!再多的人和数据一台普通内存的电脑足够了。” 阎罗王笑道:“那东西我听说过,可是我们用不了,没电。” 那人不以为然:“不用电,电池就行。” “电池我们也没有,更别说电脑——你别说让我们到阳间去买,货币不通。” 我试探道:“不能自己造吗?” “没人才,没技术。” “人才应该不会缺啊,我们阳间每年死那么多科学家c工程师c程序员,就不能把他们留下来帮你们实现四个现代化?” “留不住啊,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每个人死后经我们十殿阎罗裁定,各归其所,投胎的投胎,打入地狱的打入地狱。” 其实,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事情确实不会如此简单。生产一台电脑要涉及到多少产业,还有与其配套的各项设施。对于一穷二白的冥界来说,其规模宏大的程度绝不亚于发起一场新的工业革命。 但我还是忍不住要问:“那你们不会变些纸出来?别告诉我你们连这点粗浅的本事都没有,你们可是神仙!” “变化之术算不得什么,可是我们不能凭空变出东西来,都得借物变物,还得依靠法力维持。当年孙大圣要变出猴子猴孙来,也得拔一把身上的毫毛,他要把法力一收,又全部变回了毫毛。你想想,我要是把一块石头变成一叠纸,待我收回法力,它又变回了石头,这有什么意义。” “那就不要收回法力呗。” “这就难了,神仙法力也是有限的,经不住长久的消耗。再说法力是靠心念控制的,稍有分神,法力就不起作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来这个问题是无解了。 看着面前堆积成山的生死簿,我忽然发现一个关键的疑点:“那你们这些纸是哪来的?” “我们自己造的。” “你们会造纸?” “怎么不会!这么简单的技术我们还是懂的,你们的祖先,那个叫蔡伦的,不早就发明了这种技术嘛。” “那继续造不就可以了。” “问题就在这里,造纸需要什么?木材。木材哪里有?人界,我们冥界你也看到了,没有阳光,自然就不会有树木。造纸需要的木材都得从人界运来。可近些年来,你们人类因私欲大肆砍伐森林,资源几乎被破坏殆尽,以致冥界无木材可用。其他如矿产资源也是如此,不怕笑话,就连制造锁魂链所需的铁矿对我们来说也是稀缺物品。”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来的路上,黑白无常扭扭捏捏的不肯拿出铁链子锁我,我只道是他们太过自信,不担心我敢逃跑。 我说:“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这些资源总还是有的,我家那个县就有好几个林场,也出铁矿。” 阎罗王朝头顶一拱手,道:“天条有令:为人界所有的生产生活物资,冥界不得擅取。所以我们能利用的只有那些人迹罕至的c或者为三界众生所共有的资源,但是人类的科技发展太快,恐怕除了天界和冥界他们暂时还不能自由出入外,就没有他们到不了的地方。” 看出大家的疑虑,阎罗王长叹了一口气,说:“看来也只有走最后一条路了。” “什么路?”众人纷纷问。 “早年间,为了防止冥府的生死簿再度被毁,天庭还备有一份。为今之计只有奏请天庭,把那份拿来使用了。只是人类每年降生那么多人口,又能撑到几时?” 也不知道他说的‘被毁’是不是指猴哥那次,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后面会如何,也不是我这样一个凡人能操心的了。 “阎王爷,还是尽快安排我们还阳吧。”有人开始着急了。 “是啊,说不定我的身体都已经被抬去火化了。”临台帅哥突然叫道。 经这一说,大家才意识到事情不妙,个个脸色大变,甚至有人当即就要朝殿外冲去,好像一出门就能还阳似的。 阎罗王抬起双手往下压了压,平静地说道:“各位稍安勿躁,这点大家尽可放心。冥界和阳间的时间度量是不对等的,你们别看在这里似乎待了很长时间,但对阳间来说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听他这么说,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毕竟,这段时间大家都看到了,阎王同志的工作态度是严谨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神品是值得信赖的。 既然时间充裕,那么我想,多了解点冥界的知识对年轻人是有好处的,特别是生死簿的知识。有一点我不太敢说出口,那就是我想知道自己还阳后能活多少岁,最终将因何而死。 我不时偷瞄簿子里与我有关的那一行记录,却根本看不到死期和死因,前面查的时候一直没注意这个问题,现在不由得有点愤怒: “你这什么生死簿,只记生不记死的。” 听到我突然冒这么一嗓子,众人又都拿起生死簿来看。 “对啊,我刚才居然没发现。” “我倒是发现了,不过我没说,反正都要还阳,只要能让回去我看看女儿,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 这时,一个人影朝阎罗王冲过来,伸手要揪他的衣领,被旁边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判官一手推开。 是那个中彩票的瘦子,他狠狠地说道:“我跟你们到底有什么隔世的仇?阎王大老爷,你倒是说说看,这里根本就没写死期,你凭什么就要我死在今天,哪怕你让我早死几年都行,可是为什么是今天?” 阎罗王摇摇头苦笑:“我们出错我已经承认了,其中的缘由大家也清楚,我想不用再纠缠这个事了。你彩票的事,我已经和其他几殿阎君商量好了,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怎么给?你们怎么给得了!冥币我可不收。” “你别管我们怎么给,你只管安心还阳去就是了。” “你让我怎么相信?就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到时你不给我,我还能再下来找你不成?” “好歹我也是上万年的神仙,还能骗你不成,我以神格担保,说能给就能给,这点神通我还是有的。” “神格能值几个钱!” “好好好——”阎罗王一时气结:“你可以不相信我,但地藏菩萨你总该信得过吧!他前面就是为你这个事来的。” “那一一一一一一那你说话一定要算数啊。” 看来,地藏菩萨在民间的地位和威望还是很高的。 安抚好瘦子,阎罗王转向众人,说道:“现在我向各位解释一下生死簿的问题。有人反映这簿子只记生不记死。” 说着看了我一眼,继续说下去:“其实不是这样的,它既记录了死期,也记录了死因,只是大家看不见。因为我们用了法术使这部分隐形,只有我们有法力的工作人员能看见。” “为什么不能让我们看见?”他既然看了我,我就把他当作愿意接受我采访的公众人物。 “大概是天机不可泄露吧!”算命老头说。他作为业内人士,应该有这样的职业敏感。但我认为他一定比我们更想看到隐去的内容。到那时,他就可以信誓旦旦地说,某某将在哪年哪月哪日哪个时辰因何而死。那自信,简直就是袁守城再世。 “我知道我知道。肯定是这样的。打个比方啊,要让我知道了自己会在哪天溺水而死,你说,那天我还会碰水吗?凡是跟水有关的活动一概停止,我不洗脸不刷牙不洗澡,我不喝水不吃水果不吞口水,就算让尿憋死我也不放水。这样岂不是逆天改命,那不是乱套了嘛。你们说,这样理解对不对?”临台帅哥说。 “被尿憋死本质上也属于溺水而死。我跟你不一样,我会在那天到来之前选择性地做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当然也可以理解为为所欲为。我跳一回东方明珠。我卧一回轨。我吃一回老鼠药。我把内脏都捐了,像木乃伊一样在街上走。我还要炸一回碉堡,堵一回机枪眼一一一一一一”我无限憧憬着。 这时,有人幽幽的说:“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如果注定我将在那天凄惨的死去,我宁愿不知道这样的结局。与其掰着指头数着风烛残年,何如我花前月下酒,快活似神仙。啊一一一一一一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我惊恐地望去,说话之人长发披肩,风流倜傥,应该是个文艺男青年。 “好了各位!不用再猜了。你们就那么自信,以为出了冥界还能再记得这里的一点一滴?不妨告诉你们,还阳之后,一切有关冥界的记忆都会迷失,到时候,该怎么死还得怎么死。” “既然这样,那让我们看看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千百年来都是这样做的,为的是防止可能会有的修道之人泄露天机。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但防范于未然总是不会错的,像各位这样的,根本无需防备。” “你的意思是说,学道的人还阳后还能记得冥界的一切,包括生死簿里的内容?” 我的初步考虑是回去后我也学道,但是马上发现这个念头不切实际。既然一切都会忘了,自然也包括了现在这个想法。 “也不尽然,只有道行相当高c念力足够强的人,在投胎转世或还阳时才能冲破‘隔阴之谜’,记起前生往事,宿世因缘。一般的道者不在此列。” “既然道行这么高,那他道德上的修养肯定也不低,就算看了生死簿,应该也不至于逆天行事吧!” “那可说不定,万物皆可入道,保不准会有邪魔外道篡改生死,为祸世间,以致天道大乱。” 好吧,看来当年猴哥的那场率性而为,确实给冥府留下了千年挥之不散的阴影。 众人听得虽不是很明白,但既是冥府的规矩,一视同仁那也无话可说。在这里虽然时间宽裕,但终非久留之地。 一时大家都看着阎罗王,等待下一步的安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谁喝谁知道 阎罗王看众人再无别话,大喝一声:“牛头马面何在?” “属下在一一一一一一”殿内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很多人影,成双成对地站在一起,朝阎罗王抱拳唱喏。 “牛头马面听令,速速送此地一干人等还阳,另宣本王口谕,沿途不得设卡刁难。” “属下遵命!” “记得说话要算数啊。”中彩票的瘦子走到门口时,不忘回头说道。 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我期期艾艾地凑近阎罗王,说:“大王,您看我来一趟也不容易,去个景区也得带点纪念品是不是?您看一一一一一一” “你想要什么?你又带不走。” “不,我知道。我是说,能不能像他一样,回去后您给弄个神通,让我也快活几年?”我指着瘦子的背影说道。我感觉阎罗王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不能!再说,还阳后的你恐怕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那我是什么人?” “嘿嘿一一一一一一” “好好,您别说。我知道,天机不可泄露。”我现在最烦这一句了。就像烟瘾难耐时,有人拿着一支极好的烟问你借火,完了还站你面前抽的悠然陶醉,那种感觉抓心挠肺得难受。 我向阎罗王略一抱拳,道一声‘告辞’,抬腿便走。 牛头马面各执一面引魂旛,在前面引路,我紧跟其后,一径出了森罗殿。 来到一处岔口。 我抬头望去,记得不是旧路,脚步停下,问道:“两位大哥,这路不对吧?” 牛头马面说道:“不会错,冥界就是这样,有去路,无来路。现如今我兄弟俩送你还阳,顺便带你游览游览地府。” 我只得随他两个,一路前去。 大约走了数里地,面前忽现一座高山,阴云垂地,黑雾迷空。 我惊问:“这是什么山?” “幽冥阴山。” 我战战兢兢,跟随二人,过了阴山。 没走多久,来到一条大道上,原本宽敞的道路熙熙攘攘,站满了人。我踮起脚尖看,路的尽头耸立着一块巨石,巨石旁支起一个摊子,摊子边上生着个火炉,上面的铜壶正冒着热气。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婆婆正不慌不忙的端着一个个碗递给面前围着的人。 我心下了然,这应该就是阳间人尽皆知的孟婆汤了。 马面捅捅我,说:“要不要来一碗?” 我吓一跳,一下蹦出五米远,连连摇头:“不,不不。” “你不渴吗?” “不,渴死也不喝!”别想蒙我,这要喝下去,回去后连家人都不认得,一加一等于几也不知道了。 马面笑笑,指着一个刚放下碗挤出来的中年妇女说:“你问问她。” 那妇女刚走到我们面前,我拦住她说:“阿姨,麻烦你,能不能背一下唐诗《静夜思》?” 妇女愣道:“啥唐诗今夜死的?别拿俺一个老婆子作乐。” 我朝马面嗔怒道:“你看看,她全忘了。” 妇女接着说:“诗歌俺不懂,从小给家里放牛,没念过书,要不给你唱一首‘王二小’?” 我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问:“那汤什么味?” “牛肉味儿的,忒好喝了。” 牛头大哥恶狠狠瞪着她。 我拉住另一个男子问:“什么味?” “老坛酸菜。” “难喝?” “谁说的,那酸爽,我一路上就想着这个味儿。” 这时,听到人群里不少人兴奋的叫声。 “哇,哇!是榴莲味的!” “靠,冰镇西瓜,真特么爽!” “嗯,龙井,应该是特级的,清香纯正。” “蛏子味,鲜!” “老白干啊,呜呜呜一一一一一一” 不可思议,我明明看到所有的汤水都是从同一个壶子里倒出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多种味道?而且差别还如此之大,孟婆是在变戏法吗? 我满腹狐疑,问马面:“到底什么味道?” 他神秘地眨眨眼:“谁喝谁知道。” 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我走上前去端起一碗闻闻,抿了一小口,随即毫不迟疑的一口气喝完,端着空碗意犹未尽地问: “老婆婆,还有吗?” 孟婆笑着摇了摇头。 马面过来端起一碗,喝完拉着我就走。 挤出人群,继续前行。 路上我问马面:“你喝出什么味?” 马面面无表情:“白开水。”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马哥,我看你是在阴间待久了,味觉都退化了。不如跟我去人间玩玩,我请你喝啤酒。” 牛头好奇道:“皮酒?那是什么味儿?” 我说:“马尿味,哈哈哈一一一一一一” 马面顿时不理我了。 我拉着马面的衣袖摇道:“开个玩笑嘛马哥,不过说真的,你们不会连人间都没去过吧?” 马面‘哼’了一声。 牛头笑着拍了拍马面的肩膀,对我说道:“几千年了。哎,人间也不知变成什么样了?那会儿还没有你说的那个什么皮酒,好像是用大米酿的,不过是什么味儿现在已经记不得了。” “真的吗牛哥?你可别骗我,我读书少。黑白二位哥哥可都经常去,带我来的时候他们还在人间喝酒了呢。”我惊讶道。 “分工不同。无常兄他们负责去阳间勾魂,我们只负责魂魄转世或还阳,没那机会。” “你们不把我送到家吗?” “不用,到时你就知道了。” “哦一一一一一一呃,对了牛哥,不是说喝了孟婆汤就会忘了前生吗?怎么好像大家都还记得?”刚才被孟婆汤的味道一打岔,差点把这档子事儿给忘了。 “这纯粹是你们阳间讹传,魂魄开始遗失记忆是在投胎转世那一刻,跟孟婆汤没关系。” “那孟婆供应汤水有什么意义?她又不收钱。” “这只是冥界彰显人道主义的一种举措。从鬼门关一路行来,你会不会觉得渴?” “是有点,但我奇怪的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按说我现在是一个鬼魂,不应该有生理需求,可为什么会觉得饥渴?甚至现在又想抽烟了。” “这就是执念,是人都有。人的生活习惯导致了某种思维定势,这种观念年深月久很难改变,就像到了一定的时间就会要吃想喝,这已经成了你意识的一部分。好比做梦,梦里的你不是也会吃喝拉撒吗,虽然那只是一种意识活动,并不能真的满足你的身体需要。” “嗯,我有点明白了。也就是说我在冥界的这一段就像是一个梦,意识虽然离了身体,但它仍然保留着在阳世时的习惯。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同样的孟婆汤,为什么每个人喝出了截然不同的味道?”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你刚才喝到的味道是不是你想要的味道?或者是你最怀念的味道?” “是啊,我喝到的是鸡汤味,正是小时候我妈煲在瓦罐里的那种。放学回家的路上,大老远的就能闻到那种沁人心脾的鲜香味,这么多年来,最是念念不忘了。” “这就对了,每个人都喝出了自己最想喝的味道,这就是心里的执念在起作用。其实,孟婆汤本来无色无味,这也可以说是相由心生吧。” 我看马面一直在前面不即不离地走着,头也不回。大概还是为啤酒的事生气吧,于是紧赶两步,说: “马哥,您境界就是高啊,能喝出白开水的味道。” 马面眼睛立即45度看天,鼻子里哼道:“我本来就没有你们人类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我说:“那是那是,您千年的道行,自是不屑与我们同日而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只要不做人,什么都愿意 说说走走,转眼上了一桥。但见桥上阴风习习,桥下血浪滔滔,浪涛里无数鬼魂挣扎哭号。问明白,却是‘奈何桥’。 我不忍驻足观看,一路跟随牛头马面,跨过‘奈何桥’,离了‘枉死城’,奔上平阳大道,飘飘荡荡而去。 走了没多久,来到一处所在。 只见这里热闹非凡,比孟婆摊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有仙有俗,有僧有道,有飞禽走兽,有魑魅魍魉,熙熙攘攘,奔走呼告于一个巨轮之下,巨轮中有六个门扇时隐时现。一对对牛头马面把押送的人推入门内,倏忽不见。 这是我进入冥界以来觉得最有意思的地方,虽然心里隐隐猜到这个地方的名称,但还是不太确定的问道: “这就是‘六道轮回’?” 牛头点点牛头说:“正是!” 我感叹道:“真大呀!比我们阳间的摩天太多了!这六扇门分别是去往什么地方?” “六道是三界众生转世的地方,分别是天道c人道c阿修罗道c饿鬼道c畜生道c地狱道。根据众生所造善恶业报决定他的去处。” 这个我了解一些,常听人说某某作恶多端,死后要下地狱的,大概就是这里的‘地狱道’了。地狱有多苦?我暂时没下过,说不清楚。 不过,据说如果把在第十八层地狱受折磨的时间换成人间的纪年,那是一般的计算器根本显示不出来的天文数字。‘天道’应该是神仙去的地方吧,那得积多少德行多少善才有资格啊。至于我,既然今生能成为人,估计上辈子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吧。当然,这只是我的推理。 来到这里,我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生切莫把心欺,神鬼昭彰放过谁?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就在我仰望巨轮c感慨嘘唏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哭叫打断了我的思绪。 “不——求求你们了!别让我投胎,别让我做人!好不好?”一个衣衫褴褛c须发半白的老人仆倒在地,双手紧紧抱着那马面的脚哀求道。 匆匆赶路的人们都停下了,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那马面面显为难之色,弯腰欲扶起老人,老人却抱得更紧了,满是沧桑的脸贴在马面的脚背上。 马面双手半伸在空中,说:“老人家,你就别为难我们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做不得主。牛哥一一一一一一帮帮我。” 牛头无奈的摊摊手。 “你们做不得主谁能做主?转轮王吗?我找他去。”老人说罢便欲起身。 牛头蹲下来拍拍老人的背,说:“转王也做不了主啊。死生由命,天道规矩,找谁也没用。要都像您这样,我们的工作怎么做呀。” “我知道,我不为难你们。这样,让我进饿鬼道,畜生道都行。” 众人一片哗然。有人劝道:“老人家,你可要三思啊!饿鬼道c畜生道可是恶道,不是闹着玩的。人身一失,万劫不复啊。” “我知道,我愿意。只要不做人,我什么都愿意!”老人坐在地上,涕泪纵横。 马面手足无措:“这,这怎么可以?这不合规矩啊。” 老人眼神突然变得坚毅,咬牙道:“如果可以,我情愿进地狱道!”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变色。 突然,一个声音桀桀怪笑道:“哈哈哈哈一一一一一一老头,有气魄!你想进地狱是吧?我跟你换,我做人。哈哈哈一一一一一一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满面刀疤,面目狰狞的中年汉子正目露凶光的瞪着老人,他手脚上戴着沉重的枷锁和镣铐。 他身边的牛头马面狠狠揣了他一脚,怒喝道:“有你什么事,还不快走!” 说完,拖着他脖子上的铁链走远了。 这边,众人还在纷纷劝着老人。 马面有点不耐烦了,说:“你这是何苦呢?不是我吓唬你,入了地狱日日受尽千刀万剐c拔舌剥皮c硾捣车崩c抽筋剜心,永世不得超生。” “哈哈哈哈一一一一一一那又怎样?人间处处是地狱!人心比地狱还险恶一一一一一一”老人惨然而笑。 我不禁恻然,想要说些什么,却如哽在喉,无法言说。 马面在旁边拽了我一下,轻声道:“走吧,别看了。这样的事情哪天不要发生几回。” 我说:“这老头最后会怎样?” “能怎样!天道昭昭,谁敢更改。” 绕过‘六道轮回’之所,逶迤来到一条岔道上。约走数里,道路正中一块牌楼,上书“还阳驿”。进了驿站,见一匹白马站在道旁,通体雪白,前蹄挠地,扬起阵阵飞尘。 马面示意我上马,我急得抓耳挠腮,不知所措。壮着胆走到白马身边,看着跟我头顶平齐的马背,问马面: “怎么上?” “抱着它脖子,跳上去。” 我转到白马正面,双手举过头顶,搂住马脖子,像爬树一样两腿盘住马前腿,一点一点往上蹭,蹭到马腹处,上不去了,急得大叫: “马哥帮我!” 马面摇着头走过来,在我屁股上托了一把。我顺势甩开右腿,坐在了马背上,白马打了个响鼻。 可接下来,我发现一个比不会上马更重要的问题,这马没有鞍辔,急得我在光溜溜的马背上悲鸣: “我我我不会骑,我怕掉下来。” “趴下来,抱紧它脖子。”牛头喝道。 “那你们怎么办?” “我们跟着你。” 白马奋蹄如飞,道路两旁的景物极速倒退。风声在我耳旁呼啸,恐惧在我心头蔓延,我趴在马背无助地嚎叫: “太滑了!我抱不住了!要掉下来了!牛哥马哥!救我一一一一一一” 待到我睁开眼睛,白马已站在一条小河边,低着头静静地舔食地上的泥土。牛头马面负手而立,看着远方。我,仍然坐在马背上。 山环水璇,河岸景色秀美。 我说:“不走了?” “到了。” “到了?这是哪里?是阳间吗?” “这是‘通阳河’,仍属冥界,却是阳间的入口。” “入口?在哪里?怎么去?”我四处张望。 牛头马面向我走来,突然爆喝一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不等我说话,一脚朝马腹踹来,白马扬天长嘶,人立起来,我坐立不稳,往后便倒,“噗通”一声,掉进河中一一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浴火重生 日出日落,日出日落。 长长岁月,悠悠的歌。 一滴苦酒,就是史书一册。 一滴热血,就是丰碑一座。 呼唤中有你,呼唤中有我。 喜怒哀乐都是歌。 看千古烟波浩荡, 奔流着梦的希冀, 梦的嘱托一一一一一一 哪里来的歌声,如此得熟悉,如此得悠扬动听。歌者的声线似乎能摄住听者的心魄,让人的心弦不由自主得跟着一起拨动。 我轻声跟着哼了起来,恍然记起这正是《封神榜》里那谁演唱的片头曲“神的传说”。这个暑假中央八台在重播这个剧,因为是早些年前拍摄的,特技c服装c剧情什么的,都已经不能吸引年轻人的眼球了,但我很喜欢听它的片头和片尾曲。 我不由得随着旋律打着节拍,却忽觉触手一片冰凉。睁眼一看,吓得我一激灵。我竟然趴在阳台的地上,唯一的大裤衩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阳台的低洼处有不少积水,我的拖鞋在水里漂着。 天空中雷声隐隐,雨珠随风飘进阳台,打在我脸上c身上。 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躺在这里? 我揉了揉太阳穴,依稀记得好像起风了一一一一一下雨了一一一一一一打雷了一一一一一一收衣服。对了,我想起来了,奶奶个熊,我在收衣服的时候被雷劈了!然后,然后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只是这梦好生奇怪,任凭我怎么竭力去回想,就是记不起一丁点儿内容,好像脑子被重雾罩住了似的。 我用手撑起上身,想要站起来,可接下来的一阵晕眩让我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靠着阳台的水泥栏杆,我慢慢收回双腿,支起膝盖,就这样倦曲着坐了大半个小时。 天空中,云层渐渐散去,风停雨住。 楼下的黄狗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在木棉树下的草丛里嗅来嗅去。 缕缕阳光从西天的云彩中透射而出,树叶上的雨滴宛如颗颗金珠坠落。 雨后的微风吹在身上凉意袭人。我试探着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没感觉有什么不适。 重新冲了个澡,换上干爽的衣服。我站在房间的落地镜前,仔细端详起镜子里的那个家伙来。 看来雷电并没能让我外焦里嫩,全身连一处灼伤的痕迹都找不到。镜中的家伙一米七五的个头,修长的身材略显单薄,浓黑眉毛下的一双眼睛间或流露出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淡淡的忧伤。嘿嘿,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的嘴唇稍显发白一一一一一一 我不是自恋狂,但仍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响指,还在镜子前转了一圈,翘了一下我扁平的屁股。 电视里正放着《封神榜》。比干怒将自己的七窍玲珑心扔给纣王,凭着姜子牙当年所赠灵符护住一口元气,踉踉跄跄往外走,路遇一妇人叫卖无心菜一一一一一一 摸出枕头底下的电子表,看了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多了。我走进厨房,把中午吃剩的饭放进锅里。 水桶里有条鱼,竹篮里有些蔬菜。我拿出一把空心菜,放在水里浸泡着。 想着电视剧里的情节,菜‘无心’会死,那么‘空心’呢一一一一一一 一弯弦月在云团中穿行,草丛中蟋蟀不知疲倦地叫个不停,仿佛向夜空诉说着它那忧伤的爱情,不知从哪里传来几声狗吠,声音忽远又忽近。 夜深了。月亮早已躲进厚厚的云层,夜空下漆黑一片。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我,无法入睡。 不是感觉床板太硬,就是觉得搭在身上的床单太厚。我坐起来拧亮台灯,点着一支烟。胡乱抽了几口,熄了灯,躺下来闭着眼睛数羊。 数了不知道几千几万只,我眼皮沉重,心头却异常烦乱。 渐渐觉得体内有一股异样的燥热正在腹腔深处慢慢升腾开来,这股燥热在腹部左冲右突一番之后,突然急速沿着身体经脉向胸部c头顶及四肢乱窜。 我顿时感觉胸闷气短,脑袋发晕,全身滚烫,连牙关都在打颤。汗水从额头c颈脖及全身各个毛孔往外直冒,瞬间把身下的竹席浸湿了一大片,我分明闻到汗水中的一股腥膻气味。 也许是重感冒了吧,在水里趴了那么久,以前也有过多次类似的症状,不过都没这次严重罢了。 抽屉里应该还能找到一些感冒药,我挣扎着坐起来,去摸台灯的开关,但浑身一点劲都使不出来。就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看到落地镜里反射出一团微弱的光芒。 这光芒虽弱,但在漆黑如墨的夜里却分外扎眼,我四处寻找光源所在,却赫然发现,这光非源于别处,正发自自己身上! 片刻后,我全身被一层淡淡的白光笼罩,随着体内的热流逐渐加强,光芒也随之越来越亮。 慢慢的,白光变得淡黄一一一一一一金黄一一一一一一 终于,我感觉自己像掉进了火山中的岩浆,浑身灼热无比,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化一一一一一一 突然间,万道赤红的光芒从体内喷射而出,霎时照亮了整个房间,我甚至看清了墙角旧衣柜门上用黄漆书写的两行狂草诗句: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迷迷蒙蒙中觉得这红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在哪里呢?对了,想起来了!这不正像是白天击中我的球形闪电的光芒吗?也是这般的霸气十足,也是这般的赤焰万丈! 这两者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可怕的联系,难道说,闪电击中我后并不曾导入地下,而是潜藏在体内?竟然又鬼使神差地转化为身体的能量团,这一切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这种只可能出现在科幻影视剧及网络小说中的烂俗情节,居然也会发生在我身上? 此时的我头脑还算清醒,知道绝不能任由这股巨大的能量在体内乱窜。一旦它窜入要害部位,可能立即导致气血逆行,轻则瘫痪,重则丧命。 我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些气功书籍。 中学时代的我,跟那个年代的同龄人一样,曾一度热衷于武侠世界的江湖侠义,铁骨柔肠,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炼成盖世神功而快意恩仇。 那个时候看了太多的武侠小说,印象较深的一句话是: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练筋骨皮我吃不了那苦,马步扎不了一分钟就得趴下。至于练气,我猜想应该会简单些,不就是站在树下抱着肚子嘛。 后来我偷偷用自己平时刻意积攒下来的零花钱订了半年的《气功》杂志,在没人的地方处学着炼,因没得到白胡子老爷爷的指点,而终无所成。后来高考临近,便放弃了。但杂志中所记载的人体主要经脉c穴位等常识,大部分倒还记得。 于是,我躺平身体,尽量放松,摈除杂念,调整呼吸,把体内四散游走的强大气流用意念导入丹田。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这个过程快得出奇,心念一生,周身的气流便迅速回归丹田,根本没遇到任何阻隔。 而据气功书籍中的有关记载:人体各大经脉皆有关卡,只有内气修炼至相当强度时,才能打通关卡,畅行无阻。 我为此纳闷不已。难道说我体内的能量竟已强大如斯,瞬间冲开了任督二脉?打通了大小周天? 用意念把真气纳入丹田后,我睁开眼睛,发现环绕身体的光芒已经渐渐的由强变弱,由亮变暗,最后消失于无形。我感到全身从未有过的舒坦,仿佛沐浴在冬日的阳光里。 忽然想到一个词:浴火重生。 房间里依然很暗,窗外却分明有天光流动,一声长长的嘹亮的鸡鸣声,从不远的地方传来。 天,亮了。 上午,爸妈回来了,带回了一麻袋外婆家院子里那株老枣树结下的有红又大的枣子,接下来的几天就是把枣子煮熟,一簸箕一簸箕的拿到太阳底下晒干。 晒枣子,收枣子干。晒茄子,收茄子干。晒南瓜,收南瓜干一一一一一一暑假最后十几天的时光,就这样从簸箕缝里悄悄溜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哥几个,城东走起 新学期开始了,我比预定开学时间提前两天到了浣云大学。之所以这样做,是基于两点考虑:一来可以避开暑期学生返校的列车高峰期,二来我更愿意享受开学前校园的宁静。 刚踏入校园,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南国特有的气息。这气息沁人心脾,让人陶醉,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道旁,扶桑花争相怒放。花丛中几株高大的凤凰木傲然挺立,疏枝密叶间开满了小小的花朵,这小花朵结连成一长串,鲜红欲滴,清风过处,花枝摇曳,活像一只只惊惶欲飞的凤凰。 许是还没开学的缘故,校园里行人稀少,偶见几个老人在绿树花丛中漫步,或有三两孩童踏着滑板,互相追逐嬉戏。 向北拐进一条通往宿舍的近道,这条小路平时也少有人行。学校一放假,园林工也跟着放假。没了人打理,这条路上的杂草便快乐地疯长,此时已几乎遮盖了这条宽不足一米的小路。 我拨开杂草向前穿行,不时有几只拖着长尾巴的绿色蜥蜴惊慌地窜入草丛。 道旁,错落有致散列着十二株百年古樟。奇枝虬干,浓荫蔽日,这条路也因此得名“十二樟径”。 看看快要走出“十二樟径”,迎面却走过来一对年轻男女。正所谓‘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这俩人走得近了,我本想装没看见,低头过去。却不想那男的突然兴奋地嚷起来: “三哥,来这么早。” “老五呀,是你小子。”两个来月没见,我也很高兴。同时,朝旁边那女生点了点头。 “三哥,那个一一一一一一我们去市里逛逛,咱们兄弟晚上聊。”说完拉上那女孩走了。 这小子,家住本市,来那么早干嘛,定是有鬼。 我宿舍五个人,按年龄我排老三。 这老五,姓吴名连兵,年纪虽小,人却鬼精鬼精的。个儿不高,胖嘟嘟的,天生一张娃娃脸,一笑两个小酒窝,乌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就这张稚气的脸还颇受一些小姑娘的青睐。 这家伙,整日里衣冠楚楚,尤其是脚上的皮鞋,三天两头的换,每每擦得锃光瓦亮的。苍蝇站上面都能闪了腰,蚂蚁爬上去也会摔跟头。 据说他家在本地开有一家皮鞋厂。他现在的女朋友肖琴,是外语系大二学生,上学期来过我们宿舍,大家都认得。那时老五借口考英语六级,死乞白赖找肖琴辅导,完了就不断送人皮鞋,什么高帮c平跟c尖头c圆头的一大堆,现下肖琴柜子里的皮鞋估计足以开一个小型鞋店了。 我加快脚步,穿过“滴翠亭”,跨过“小米桥”,来到北区6号楼。宿舍管理员赵老伯的家门虚掩着,整栋楼静悄悄的。 掏出钥匙打开206房门,里面居然还蛮干净,远不像自己想象中的结满蜘蛛网,铺满厚灰尘。看来老五知道这两天要来人,提前打扫过战场。 夏季的白天总是特别的长,已是七点来钟的光景,太阳还斜挂在西方的天空,赖着不肯下山。 我靠在自己的床铺上,整个下午都在发呆。 该好好合计合计过日子的问题了,卡里有5800块,那是我姐楚何辛苦了大半个暑假积攒下来的补课费,出院那天给我的,让拿去交学费。 我知道姐的难处,她工资的大半给家里,我和楚乐还在读书。为此,她没日没夜地帮学生补课。 可这些钱除去交学费c书本费c住宿费还能剩下什么?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上学期不是申请了特困生补助金吗?学校也给批了,每学期一千五。这次再申请,毕竟面子问题比不上肚子问题重要。 如果能再找到一份事儿干一一一一一一一想到这里,我开始觉得肚子真的有点饿了。 陆续有人回校,宿舍楼嘈杂声响成一片,箱包轮子在水泥地板滚动的声音,阳台上抱着被子拍打灰尘的声音,楼板上拖动桌椅的声音一一一一一一 开学前的头天傍晚,206宿舍五个人全部到齐。 老大褚玉柱的粗大嗓门开始发话了:“我说小的们,都听好了,咳一一一一一一凯子,丢支烟过来,妈的憋死我了,我家老头子看得紧,害我暑假里每天跑七c八趟厕所。” 老大点起烟,‘啪’的把打火机扔桌子上:“今儿个咱兄弟聚齐了,少不得要杀出去搓一顿。凯子,精神点,别成天蔫不拉几的。还有你老五,你小子这几天快活似神仙,也该收收心了。别忘了,你‘文概’还要补考呢。” 柱子猛吸了一口烟,眯缝着眼,瞅着两股烟从鼻孔中喷出,一字一顿地说道: “今晚,老规矩,aa制。欢子的那份哥几个摊了,就这么着,走起。” 我感激地看了柱子一眼,这老大真真没得说,别看人长得五大三粗,心却细着呢。知道我囊中羞涩,每次出去聚,从不让我掏钱,其他兄弟也够意思,从没二话。 浣云大学座落在浣云市东郊,一条国道从校门前经过。对面一大排高低参差的房屋,绝大多数都是针对学生一族的餐馆。档次高点的门口站俩迎宾,差点的在屋前搭个雨棚c拉盏电灯,支两张桌子也行。 一行人逶迤出了校门,眼见得各个餐馆人头攒动,觥觚交错,竟一时找不到落脚处。转了有小半天,还是老四赵宗林眼尖,指着一家叫“英子土菜馆”的门口: “你们看,那边有人出来,估计是吃饱了,兴许有空位。” 头发抹得像刚出水的海豹似的老板娘谄笑着冲出来:“几位帅哥里边请一一一一一一晓静一一一一一一唐晓静,快把桌子收拾一下,注意汤别洒在地上。” 一个约十岁,扎着马尾辫的女孩从厨房快步走了出来,左手提着塑料桶,右手拿着一块抹布,利索地把用过的餐具放入桶内,铺开抹布,用力地擦拭着桌上的油污,随着手臂的摆动,这个名叫唐晓静的女孩小巧的鼻尖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老四,怎么样?这妞不错啊。要不要二哥帮你撮合撮合一一一一一一要不你帮二哥撮合撮合?”王凯似笑非笑地盯着女孩的背影说道。 “切,就你们那熊样,一个整天泡在电脑游戏中,一个对着那什么宋朝残局一坐一上午,也想吃天鹅肉?”柱子说话向来不给人留面子。 我笑道:“柱子,别这么说老二和老四,人家没你说得那么差。就说老四,人家那象棋下得,那叫出神入化,恐怕咱中文系是鲜有对手,虽不敢说棋艺直逼王一生,但那股子钻研的劲头是丝毫不逊色于他的。” “那也得分个轻重不是。四啊,不是哥说你,就上次,你跑到市里找人下棋,一下一天一夜,课也没上,假也不请,差点没落个记过处分。你是不知道,欢子为你这点破事泡在辅导员家里磨了他两个小时,否则指不定有什么事呢。”柱子略顿一顿,继续说道:“不过说真的,这妞长得还真俊,以前好像没见过,可能是新来的,你瞧那眉眼,那脸蛋,一看就是你们南方女子,真是清纯可人,我见犹怜呐。” 哥几个正说着话呢,酒菜便端了上来,两箱啤酒,八道菜。 柱子抄过五瓶啤酒,一一用牙咬开,放在各人面前:“今儿个谁都不许藏着掖着,给我可着劲儿喝,不醉无归。” 说完,瓶子一竖,喉结一动,咕咚下去大半瓶。 酒过三巡,我抬眼望去,兄弟们都微有醉意。我不由得心中纳闷,自己的酒量向来是五人中最怂的,以往喝不到两三瓶,便头重脚轻,支撑不住,今天是怎么了,怕是再来一二箱,也未必能让自己趴下。 “来来,喝一一一一一一都喝呀!囊中钱还在,杯中酒不空。老板娘,再整一箱。”柱子依然是大呼小叫,只是言辞已有些含混不清。 我伸手制止:“算了,柱子,我看大伙儿都差不多了,又不是最后的晚餐,后面的日子长着呢。” 柱子手一挥,看着我,一脸疑惑:“看不出来呀欢子,你是真人不露相啊,往日喝到这份上,可都是哥几个架着你回去,你一一一一一一今天一一一一一一” 他把头钻到桌子底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数着我脚下的空酒瓶: “1,2,3,4,5一一一一一6,操,行啊,可怜的欢子,你不会是受了什么打击了吧?” “瞎扯,我能受什么打击,我只是觉得这酒好像不如以前够劲。” 可不是受打击吗,还不是一般的打击,是雷击。但这事可不好张扬出去,谁信呐。 “服务员,帮忙把这边的地拖一下。”我赶紧转移话题。 店里虽然还有几桌客人,因为都在吃着,所以那个唐晓静此时并不忙。她背靠在墙上,眼神迷离,听到招呼,拿起墙角的拖把正准备走过来。 “晓静,来客了,招呼客人入座。”海豹在门口喊道。 七个身高一米九左右的男的挟着一股汗风蜂拥走了进来,清一色的背心短裤,匹克鞋。带头的那个腰间夹着一个篮球,扁平额c高颧骨c满脸的麻子。 ‘麻脸’把球往地下一扔,捋起湿透的背心直到胸部,一屁股坐在我们隔壁空桌的椅子上,高声叫道: “五箱青岛。” 店里忽然安静了许多,人人脸上显出难掩的惊慌之色,有一桌客人显然并没吃完,就匆匆结账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牛刀小试 原本趴在桌子上的凯子闻声睁开眼睛,望着柱子说:“依我看,咱们喝得也差不多了,早点回去洗洗睡吧。” 柱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觉出这气氛似乎有点不对,但究竟哪里不对,一时又想不明白。 老五看出我脸上的不解,微微侧过身子,用比蚂蚁还小的声音说:“这伙人是校篮球队的,为首的‘麻脸’叫关明卫,都是李天阳的手下。” “李天阳是谁?”我对篮球并不感兴趣。 “李天阳你都不知道?他是校篮球队队长,这伙人仗着有李天阳撑腰,平时喝酒滋事,打架斗殴,嚣张得很。据说去年把电子系一个男生打成重伤,全身多处骨折,现在还在家休学着呢,学校里有谁敢惹他们!” “那学校就没人管吗?一一一一一一我指的是领导。” “管?谁管?谁愿去惹这个麻烦,李天阳可不是一般的来头。” “什么来头?” 没等老五答话,柱子凑过来捏着嗓子对我说:“我说你小子,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李天阳的家底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这么跟你说吧,本市的‘德铭集团’知道不?(我摇头),那一一一一一一学校的‘霜天篮球馆’知道不?(我点头),‘霜天篮球馆’就是‘德铭集团’捐建的,而‘德铭集团’的董事局主席李德铭就是李天阳他老爸。李德铭斥资数百万元给学校建篮球馆,还不就是为了让低于本校录取分数线200多分的李天阳能以体育特招生的身份进入本校。” 柱子说完后,大口喘气。 “怎么回事,你这店还开不开了,还不上菜!”那边,麻脸关明卫的拳头“咚咚”地擂着桌面。 “来了来了,马上就上,马上就上。”老板灰头土脸的从厨房跑了出来,陪着笑脸。 “唐晓静,你站在这里发什么愣,还不快去厨房帮忙。” 菜很快端了上来,可这伙人并不动筷子,而是一个个拿眼望着关明卫,其中一个‘平头’小心地问道: “明哥,天哥会不会来?” 关明卫吐出一口烟,一脸鄙夷:“放屁!天哥什么时候来过这种档次的地方吃饭。” “那明哥,我们可不可以开吃了?” “吃吧吃吧,一帮饿死鬼。”关明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有那么一会儿,这伙人不再说话,而是风卷残云似的扫荡着面前的酒菜,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无愧于‘饿死鬼’的光荣称号。 一个长胳膊长腿的瘦个端着酒杯站起来,说道:“明哥,我敬你一一一一一一呃,你说天哥这会儿不会还守在那小妞的楼下吧?” ‘平头’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瘦个’:“找死啊你,小妞是你乱叫的吗?” “这不是天哥不在嘛,唉我说她也太不给天哥面子了吧,天哥都追了她一年多了,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要是我一一一一一一” 关明卫拿眼一瞪:“要是你怎么了?要是你怎么了?你知道个屁!她是什么人,那就是万花丛中的牡丹,百鸟群里的凤凰,是那么容易上手的吗?啊?” “可咱们天哥是什么条件,长得帅不说,老头子可是全市乃至全省著名的企业家,本市一等一的富豪,据说还挂着市政协常委的头衔。”‘瘦个’一脸的不服,像是在为李天阳抱不平。 “你小子也不打听打听,她是什么来头,说出来吓你尿一裤子,她爸可是本市公安局长冷明禹,市委常委!” 瘦个似乎哆嗦了一下,站起来不自然地笑笑:“我喝多了。呵呵,去放松一下。” 凯子本想早溜,听到这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彩,他趴在桌子上,极神秘c极小声地说道: “嗨,我说哥几个,你们知道他们说的那小妞是谁吗?她是一一一一一一” “用你提醒。”老五鄙视了他一眼:“校学生会文艺部长,校花冷婉,要是连她都不知道,简直可以自杀了。” “我又没问你。”凯子嘟哝道:“她是名气大,可我敢肯定欢子就没见过她,甚至都没听说过她的名字。不信你问问欢子。” 不等别人发问,我抓了只皮皮虾在手里,边剥壳边说:“这不很正常吗?学校这么大,哪里认得全。” 也许是我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凯子感到了气愤,他斜着眼看我:“欢子,不是我要说你,不认得她不是你的错,但是你这副样子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你知道她有多美吗?等哪天你亲眼见到她的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淡定。” 我笑了:“不就是个校花吗,还能美上天去不成?哪所学校没有自己的校花。” “你还别说,她还真就美上了天。再说了,校花之间也是有差别的好不好。别人的美,或许都能找到词来形容,唯独她的美,根本就没法形容,真的,反正我是没这个水平。”凯子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 “都打住吧。”柱子用筷子敲了敲碗沿,然后看着凯子说:“你呀,还是趁早收起那点小心思吧。你也不睁开眼睛看看,隔壁的那伙煞神哪一个你惹得起,更甭说李天阳了。照我看,你要是能让那边的小家碧玉多看你一眼,便是你祖上烧了高香了。” 说着,朝正端着一大钵汤向关明卫那桌走去的唐晓静努了努嘴。 “想想有什么不可以的,真是。”凯子不服气地说。 “行,你爱咋想咋想,自寻一一一一一一” 柱子话未说完,就听‘啪’的一声脆响传来。 “哎哟我草!你他妈的没长眼睛啊!烫死老子了知不知道?” 大伙儿朝那边望去,只见关明卫跳着脚,指着正从地上艰难爬起的唐晓静,呲牙咧嘴地骂道。 那地上到处是汤水和碎瓷片,一只篮球正灰溜溜地朝厨房滚去。 老板娘闻声跑出来:“唐晓静,你要死啊你!还不快给客人赔罪。” 唐晓静清秀的脸憋得通红,蓝色碎花的连衣裙沾满污渍,她用右手紧紧捂住左手掌,那里划开了两道口子,殷红的血水正往外流,她嗫嚅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到地上的篮球,我一一一一一一” “对不起顶个鸟用!老子要钱,赔老子医药费。” “我一一一一一一我没钱,我才昨天上班。”唐晓静眼泪都快出来了。 “没钱?兄弟们,她说没钱,怎么办?”关明卫脸上的麻子都快拧成一团了。 ‘平头’c‘瘦个’等人“嘿嘿”笑着围了过去。 这情形,谁都能看出来他们想干什么。 也许是酒壮怂人胆吧,平日里懦弱的我,此时不知怎么地就站了起来: “这不太好吧,是你们的篮球绊倒了她,怎么还问她要钱,况且她也割伤了。” 旁边的老五死命拽我衣角。 关明卫等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哟呵,看不出来呀,小白脸要替美女出头了是吧。”关明卫上下打量着我,眼里尽是不屑。 我摸了下脸,以前从来没人叫过我小白脸,难道是这个暑假捂出来的?也是,我暑假里还真没怎么晒过太阳。 “首先,我算不得小白脸。其次,这也不叫什么出头。我只是想,想跟你们商量下,她只是个打工妹,别为难她好吗?” “不为难她?也行,就听你的,那就为难你吧。” 关明卫手一招,其余人摩拳擦掌围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一米九左右的体育特招生。我平时自认为个子不算矮,可这会儿站在他们面前,感觉自己就像是鸡立鹤群,那种无形的压力让我有点透不过气。 我下意识地退到了柱子身边,柱子一米八五,虽说身高上没有优势,但他肩宽体胖c虎背熊腰,让我有了些许的安全感。 这时柱子已经暗暗抄了个酒瓶藏在身后。他站起来说道:“各位,凡事总绕不过一个理字,我们也不想惹事,大家好歹是同一个学校的一一一一一一” “理?跟老子讲理,你也配!老子的字典里还找不到这个字。”关明卫率先朝我扑了过来,其余恶棍找好目标,也跟着扑了出去。 老板娘急得大叫:“别打别打,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嘛一一一一一一” 哪有人听她的。 面对豹子一样扑过来的关明卫,我一下子慌了神。怎么办?跑吧,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抱头蹲下吧,又太丢人了。 眼看着关明卫的右拳挟着风声直奔面门,我下意识地把头一偏,拳头擦着鼻尖而过。关明卫一击不中,恼羞成怒,立马飞起一脚,直踹我腹部,这一脚来势凶猛,要躲已是来不及,情急之下,我弯腰收腹,双手抡圆,一下抱住了关明卫的小腿,张嘴便咬。 只听关明卫惨叫一声,膝盖部位两排深深的牙印,鲜血奔涌而出。我脸一红,心中暗叫惭愧。 此时,柱子与凯子已被三人围住,柱子挡在凯子前面,瞪着血红的眼睛,挥舞着手中的酒瓶,像一头发怒的狮子,那三人倒也不敢轻进。 我一击得手,信心倍增。反正这架打定了,死了算了,妈的。 我冲到那三人身后,左手一把扯住一人的长发,右脚朝另一人的屁股踹去,只听嗵的一声,被踹那人撞到墙上反弹回来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与此同时,我左手指缝间多了一大把的头发,发根处粘着星星点点的肉丝。 ‘平头’眼看自己身边瞬间少了两人,正站着发愣,完全没注意到柱子的酒瓶已当空劈了下来。眼看‘平头’就要血溅当场,我心里大急,这是要出人命的节奏啊。 当然,这念头只是电光火石般的一闪,我右手早已伸了出去,劈手夺下了酒瓶,向柱子微微摇了摇头。 也就在这时,我感觉脑后有一股劲风袭来,来不及回头,我把心一横,举起左臂一挡一一一一一一 只听关明卫杀猪般的嚎叫一声,他扔掉已断了一条腿的板凳,双手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十指弯曲,虎口开裂,用一种大白天见鬼似的怪异眼神瞪着我。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大厅里一片狼藉。唐晓静站在墙角瑟瑟发抖,犹自惊魂未定一一一一一一 ‘平头’过来搀着关明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关明卫铁青着脸,一声不吭,经过我身旁时,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瘦个’赶紧付了饭钱,尾随而去。 回到宿舍,柱子显得异常兴奋,说道:“痛快,太痛快了,好久没他妈的这么痛快了!咱们居然打赢了不可一世的校篮球队!呃欢子,你丫那招叫什么来着?就你咬关明卫那一口,嘿嘿,你们没看见那家伙抱着腿在那儿跳,眼泪都快出来了。对了,你手没事吧?真看不出来,你小胳膊小腿的竟能挡得住那一板凳一一一一一一你丫该不会是练过传说中的铁布衫吧。还有还有,你夺俺酒瓶那一下,俺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你怎么做到的?” “急了呗,狗急还跳墙呢。”我苦笑道。 老五摸着青紫的眼角,幽幽地说道:“哥几位,先不要急着高兴,事情恐怕不会就这么算了,关明卫那帮人咱绝对惹不起。要我看,他们刚挫了锐气,也许这几天不会来找麻烦。但保不准以后,哥几个还是小心点的好。哎,这梁子可算是结大了。” 大家沉默下来,一种叫做沉重的气息悄悄弥散开来。柱子气呼呼关了灯,粗声道: “不说了,睡觉。” 听着柱子吹小号似的鼾声,我怎么也睡不着。 今天这一架打得有点莫名其妙,要说关明卫那帮人是出了名的好勇斗狠,打架的经验也算丰富,可偏偏折在我手里。看来自打雷击之后,这个身体确实发生了很多奇怪的变化。要不挨了那一板凳,哪能一点事儿都没有。不过虽说是打赢了,却好像并不怎么光彩,又是咬又是扯的,这些泼妇版的招数以后万万不可再用。 当然,为创建和谐社会起见,以后可以不打的架尽量不打,非打不可的架尽量少打,争取做到少打架,打小架,否则申请特困补助可就成问题了一一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生活委员林若曦 初秋早晨的阳光,减了一分热度,却增了几分亮度。太阳刚一出来,便肆意挥霍着它那炫目的光芒。 我在二食堂满头大汗吃完早餐,习惯性的把吃剩的小半碟腌菜倒进早已准备好的白色小塑料袋,连同装着五个包子c两张煎饼c三个馒头的塑料袋一起提着,急冲冲赶回206。 除了老五经常性夜不归宿外,其余三人还在蒙头大睡。我挨个过去拍着床板: “起来吃食啦。” 柱子睡眼惺忪地问:“一二节什么课?” “现代文学。” “什么,曾老头的课?”柱子一骨碌爬起来,拿起床头的长裤胡乱一穿,还没系好皮带,便光着脚跳下床,一手提着裤腰,一手去床底下摸拖鞋,嘴巴也没闲着:“老四,你丫的还不快起来,曾老头的课一一一一一一凯子,凯子,他妈的睡死了。” 我说:“算了,不要叫他了。天刚亮时他才回来,准是在网吧干了一宿翻墙进来的,待会儿我替他应到得了。” 柱子c老四吃完早点,胡乱抓了一本书就往外冲。老四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走道折回来,伸手在枕头下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塑料盒,塞进裤子口袋。 曾老头其实不算老,四十来岁,瘦小个头,架一副厚重镀金眼镜。据高年级的师兄们讲,他的课女生都能高分通过,男生却大多数要挂科。如果在他的课上有两次点名未到,除非你期末考满分,否则就是棺材板上钉钉子——死定了。 曾老头还有一嗜好:喜欢课堂提问,据说他以前当过中学老师。不过他提问一般不找男生,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同性相斥吧。 中文系的专业课大多数安排在中文楼。 中文楼是浣云大学最古老的教学楼之一,大概建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白墙灰瓦,低檐矮脊,楼外青石铺路,绿树翠竹夹道相峙。此时正值丹桂花开,幽香暗浮,是一个幽静所在。 进了教室,发现就后排还剩几个空位,我们三人相邻而坐。 我用笔头轻轻捅了捅前排一个身材姣好的长发女生,说道:“若曦,这两天有我的信吗?” “哦没有,下午我再去收发室看看。”林若曦转过脸来,一双杏核大眼里盛着两汪清亮的水。 身为生活委员的她,知道我是班上唯一没有手机的,平时跟家人联系主要靠写信的方式。 曾老头用亘古不变的缓慢声调讲述着鲁迅的《阿q正传》,窗外梧桐树上的秋蝉有气无力地叫着,听来不啻是一首绝好的催眠曲。 老四赵宗林小心翼翼地从裤袋中摸出塑料盒,摊开,是一副小型棋盘,横放在课桌上,他迅速码好棋子,磕了磕我,说道: “下一盘?” “不下。”我知道根本不是他对手。 “打发时间嘛,让你一个車。”老四近乎哀求。 “不下。” “让你車马炮一一一一一一你要赢了,中午我请吃饭!” “那好吧。”我顺手走了个当头炮的开局,老四跳上马。 拱卒c捅兵c上士c出車一一一一一一 “曾老头过来了。”林若曦轻声说道。 老四手忙脚乱地把棋子c棋盘塞入课桌内,眼看曾老头已快到跟前,老四拿眼一瞥,还有一颗黑炮孤零零地蹲在桌角上,于是迅速逮住,送入口中,若无其事地鼓着右腮帮,看着曾老头。 “阿q是怎样的一个人?你来回答一下。”曾老头破天荒地第一次不按规矩出牌,打了老四一个措手不及。 老四瞪大眼睛,刚要张口,一滴口水啪地落在课本上。 我站起来,气定神闲地说道:“他牙齿上火,我来回答吧一一一一一一理论上讲一一一一一一一般情况下一一一一一一大体上说,阿q是一个色狼。” 全堂哄笑。 “哦,何以见得?” “你看呵,阿q先是捏了静修庵小尼姑的脸,后又要跟吴妈困觉,闹革命后,又开始打赵司晨的妹子c邹七嫂的女儿c假洋鬼子的老婆等人的主意。所以说,他就纯粹一老色狼。”我可是206宿舍唯一一个会预习课文的。 林若曦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扯淡!若曦同学,你来回答。”曾老头的语调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阿q的核心性格是精神胜利法,但他又是一个具有多重性格的典型,既质朴愚昧又圆滑无赖c既率真任性又正统卫道一一一一一一”林若曦流利地回答道。 这次期末考试,一定得找林若曦借笔记。 “好好!回答得非常好!请坐下。”曾老头露出他经典的后现代笑容,脸上的褶子挤成了一朵喇叭花的形状。 我没心没肺地附在老四耳边说道:“中午我想吃红烧肉,要肥的。” 月悬中天,一轮华光。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歇羽湖的环湖小路上,两旁浓密的树叶把昏黄的路灯光切割得忽明忽暗。斑驳的树影里不时传来窃窃低语,湖畔石凳上三三两两的人影,这里是浣大恋人们的天堂。 跨过石拱桥,走进湖心小岛上的小树林,我刚在一块青石上坐下来,就听后面隐约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偌大的歇羽湖竟找不到一处安静的地方,我心中暗叹。 “真的只能这样了吗?”那女生说。 “你还想怎样?”男生不耐烦的语气。 良久,女生幽幽道:“她,比我好么?” “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有些事跟你说不清。算了,我也不废话了,你开个价吧。” “你一一一一一一”女生的声音在颤抖,像是被激怒了,但终究没有发作出来,只淡淡地说了句:“你走吧。” 男生走后,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说哪家的姑娘这么惨遭抛弃。只这一看不打紧,身后那女生竟然是林若曦! 为什么要用‘竟然’呢?因为我怎么样也想不到,才貌双绝c有着中文系第一美女之称的林若曦竟然会被董非那小子甩! 为什么又要用‘竟然’呢?想当年,其貌不扬的董非仗着老乡的关系对林若曦献尽了殷勤,在一番死缠烂打之后终于博得林若曦芳心暗许,这件事曾经让中文系多少男生扼腕叹惜。 我默默走到林若曦身边,掏出一张纸巾:“给一一一一一” 别问我为什么会带着纸巾这么奢侈的东西,我只能说是我下午上课时在抽屉里捡到的,平时的我,吃完饭都是用巴掌代替纸巾。 林若曦一下跳将起来,张着惊恐的大眼睛,待到看清楚是我之后,才又坐下来轻声抽泣。 我一时不知所措:“那个一一一一一一你要看开点。” 林若曦凄然一笑:“其实一一一一一一也没什么,就是他说的话太伤人了。” “对对对,那小子也太不知足了,这么好的一朵鲜花插在他那堆牛粪上,他还想怎么样?你放心,少了他那堆牛粪,不知有多少堆牛粪等着让你插呢!”我甩了自己一嘴巴,讪笑道:“对不起,我不太会讲话。” 林若曦扑哧一笑,说道:“我才不要牛粪呢,臭也臭死了一一一一一一哦对了,你有一封信在我寝室,明天过来拿吧。” 看看,多好的女孩,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自己的工作职责。 “行。”我蹲下来,一手放在膝盖上,一手随意地扒拉着脚边的杂草。有点没话找话地说道:“你看今天的月亮,哎哟一一一一一一” 我忽然觉得中指像被针扎了一下,本能地一甩手,一根约四五十公分长的绳子般的东西划着一条弧线坠入湖中,随即成“s”型游弋着,激起一道道波纹,在月光下荡漾开去。 林若曦惊叫一声:“蛇!” 我抬手一看,中指上有两个小小的洞眼,正从那里一滴一滴往外渗出黑血。 与此同时,我感觉一股暖流正从腹中升起,直透指尖。 “怎么样?不会有事吧?”林若曦脸色煞白。 “没事。你看,不出血了。”我扬起中指伸到林若曦面前,突然发觉这手势极为不雅,赶紧摊开手掌。 “真的是一一一一一一可是还是去医院比较保险。” “不用。”我身上只带了五块钱,估计不够挂急诊:“我有个老乡家里是养蛇的,去他那里讨点蛇药就行。” “这样啊,那我们赶紧回去吧。”林若曦一刻也不敢多呆。 把林若曦送到宿舍楼下,我紧步来到十号楼化工系宿舍,找家里养蛇的老乡陈良。 陈良正在打牌,房间里烟雾缭绕,见了我,甩支烟过来,说:“自己找地儿坐吧,别站着。” 我接过烟说:“别管我,你们玩。” 于是,站在陈良后面看他们打牌。 过了一会儿,陈良转过头看我还站着,问道:“有事?” “我被蛇咬了。” “什么?”陈良放下牌,“我看看一一一一一一什么时候的事?” “刚不久。” 陈良看过我的伤口,又问了问那蛇的大致情况,一脸的迷惑:“看牙印应该是‘竹叶青’,可奇怪的是,伤口既不红肿,还结了痂,要知道‘竹叶青’是有剧毒的,你这样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一一一一一一你现在有什么感觉没?” “来的路上这只手麻麻的,不大灵活,这会儿只是伤口有点痒。” “那应该是竹叶青没错,唯一的解释是你以前可能被这种蛇咬过,体内有了抗体。”陈良找到了让自己信服的理由。 “可能吧。”我觉得这事儿不是一时半会儿说得清楚的,估计还是跟雷击之后有了能量有关。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难不成这东西竟是万能的?说不定以后还能开个天眼啥的,再不济透视也行,玩梭哈的时候你们就哭吧,美女打眼前一过一一一一一一啧啧。 陈良拿出两小包药粉说:“如果会有肿痛c溃烂,这包白的外敷,红的内服,记住了。” 就在我接过药走出门外的时候,陈良跟了出来,压低声音说道:“你看,哥们的个人问题也该解决了不是?咱们系尽是大老爷们,听说你们中文系漂亮女生多,几时给介绍介绍?这样成天的打牌斗闲,生活也太没品位了。” “这会儿着急啦,早干嘛去了?不瞒你说,我班的美女早名花有主了,我宿舍那几个还光着棍呢一一一一一一嗯,倒是想起一个来,是我们班长,就不知对不对你胃口。”我说。 陈良眼中精光四射,急道:“咋样咋样?说说看。” “相貌嘛,咱不注重不是吗?咱要的是内涵,她一一一一一一” “等等,你的意思,是长得很难看?” “但她耐看,而且组织能力强,为人又仗义,最重要的是你跟她在一起绝对有安全感,你既不用担心第三者插足,又不用担心受人欺负。嘿嘿。” “我说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厚道。不就模样丑点么,咱还真就一一一一一一有点在乎。好吧,她叫什么名字来着?下次试着接触一下。” “沈晶冰。” “神经病?这名字有杀伤力一一一一一一你拿我开涮是吧,滚。” 我:“一一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