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罪王妃不二嫁》 第000章：序章 天祈二十七年冬，御亲王府上空浓烟四起，火光冲天。 人声鼎沸声中，黑色马车轻轻驶出巷口，转了两个弯后，一声鞭响，马车发足狂奔起来。 与此同时，巍峨冷峻的皇城大门也缓缓打开，一队甲兵跨着劲马闪电般呼啸冲出，朝着火光燃起的地方急速奔去。 为首的男子面色沉痛，他眼中含泪，发疯似得连连挥动马鞭，瘦削的身体如同出鞘的黑色利刃，将重重夜幕劈成两半。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快！快些！再快些！ 御亲王府。 炽烈的火焰将河水瞬间烧成白烟，嘈杂声，哭叫声，噼里啪啦的爆裂之声不绝于耳。彩绘雕梁化为焦木，窜上高空的赤色烈焰将幽深的夜空烧得透亮。 呼喇喇风助火势，主殿崩塌。 男子冲进来时正好目睹这一幕，狂奔的脚步顿时停下，他跌坐在那里，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为什么不相信我……”男子闭目揪住心口，好像那里和这坍塌的高楼一般陷了个无底深坑。 天色尚早，一只又一只大船离开浮离渡口。 雾气迷蒙中，身披青灰色斗篷的女子站在船头，一瞬不移地，失神望着那模糊的遥远火光。突然，她躬下身子剧烈地呕吐起来，双膝跪在船板上，颤抖地身体在斗篷里缩成一团。 “小姐走吧！”船夫不敢扶她。 刺骨地江风吹散了她的长发，女子回过神来，用尽周身气力爬坐起来。 仰头望向深空，倔强许久的泪水还是止不住流下，她轻轻弯起唇角，“诸事圆满，是该走了……” 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不前，他跌坐火光前，她瘫在冷风中，两人皆是神色恍然，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一切还未开始之时……新人新文，欢迎入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1章：晒银子的小姑娘 三月初三，正值初春时节，惠风旭日，花香醉人。 相传这日是古时轩辕大帝的寿诞，辰国百姓都会在这一天来到河边踏青祭祀，游玩赏春。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对于前国学监祭酒白二老爷家的大小姐，芳名唤作凌波的姑娘来说，踏青祭祖固然重要，但比起眼下要做的这件事来，倒也说不上有多要紧了。 从这窗口望下去，正好能看见白家大宅，四辆马车停在府门口，下人们又是抬箱笼又是端果品，忙的不亦乐乎。 看看日头，时间差不多了。白凌波呷了一口茶水，搁在桌上的右手食指快速地叩着桌面，店小二这边刚续上水，就见白家两位老爷领着各自的家眷走出来钻进了马车。 白凌波微微勾了勾嘴角，将茶杯往桌上一丢，起身结账走人。 后巷。 说起白家来，那在上京也是数得着的名门之家，祖上也出过不少封疆大吏，只是如今家运凋零。就说白凌波父亲这一辈吧，阖族上下也只他一人仕途顺畅，做到了国学监祭酒一职，三品上卿，成了整个白家的门面。 那时候白凌波可是族中姐妹们羡慕嫉妒的心头刺啊，反观现在，估计没人愿意提起她了。 是的，白凌波的父亲三年前就过世了。如今孝期刚过，她和她娘亲，曾经这所大宅的主人，就被他父亲的两个兄弟赶了出来。 又出神了。 白凌波甩了甩头，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确认巷子前后没有一个人、一只猫、一条狗，这才放心的解下缠在身上的腰带。 这腰带看着薄薄的、窄窄的一条，但那长度却十分惊人，足足将白凌波的细腰缠了五圈儿还多！腰带的一头缀着个小巧的青玉搭扣，白凌波在手里抛了抛垫垫分量，然后抡圆了胳膊，朝着最靠近院墙的那根树枝抛了过去。 青玉扣子绕了三匝停下，白凌波手里扯紧脚下用劲儿，身子一跃，三两步便窜上墙头。 越过几处略显冷清的院落，就是白府的后花园了。 花园里静悄悄的，下人们此时也偷懒去吃酒了罢。白凌波轻轻关上院门，熟门熟路地从一个假山石洞子里摸出一把小花铲来。 眼前是三尺多高的牡丹花丛，白凌波提起袍角，低头缩肩地钻了进去。不一会儿花枝乱颤，花丛中也传出铿铿的掘土声。等她猫着腰钻出来时，原本白嫩的脸颊都沾上了泥土，手上更多了一个脏兮兮、辨不出颜色的小箱子。 看起来沉甸甸的，颇有分量。 她把箱子放到旁边的青石板上，伸展四肢，扭了扭酸痛的肩膀。 阳光正好，白凌波不知不觉笑眯了眼。 亲爱的宝贝儿，快要想死你们了！ 她迫不及待地将箱子打开，二指拈起覆在上面的红绸，只见箱子里头明晃晃的一片，最上一层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十数锭雪白银子，下面依稀可见是些钗环首饰。 白凌波从袖子里抽出手帕，喜滋滋地拿起一锭慢慢擦拭起来，擦完一块再换一块，最后又整整齐齐码放到太阳底下。 这光芒简直晃得人睁不开眼。嘻嘻。 几百两银子虽然不多，但对于如今的白凌波，却是十分可观的财富了。 她喜滋滋的想着，谁能想到，这不起眼的小破园子里竟然埋着这么多钱呢？ 她欢快地甩着手帕扇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对面的墙上，一个精瘦修长的锦衣男子蹲在墙头，已经托着下巴看了老大一会儿了。 这人约摸二十来岁，面容清朗，剑眉修长入鬓，眸光温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儒雅又清贵的气派。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蹲在墙头，纹丝不动，宛如一只捕食的灵猫。 “啪嗒——” 男子扔下一块石头，石头滚啊滚，刚好停在白凌波脚边。 白凌波甩手绢的手顿时停下，慢慢起身看向四周，没人。 她皱眉看向旁边的小山，难道是假山上长了草，石头有些松动，刚好掉下落在脚边？这倒是常有的事，白凌波没放在心上，重新坐了回去。 “咳咳——”男子无奈低咳出声。这女子好像全然没发觉他，真是太没存在感了。 有人！ 白凌波闻声猛然站起，扭头就看到那人正蹲在自家院墙上，还要笑不笑地盯着自己身后那些正在沐浴春光的小宝贝儿们。 这人是谁？他站在我家墙头干什么？看起来似乎身手不错，不是要抢我的银子吧……白凌波脸色微沉，在她站起这短短一瞬，无数个念头已经从脑中转过。 尽管心里发毛，她脸上却未露出一丝一毫惊慌神色。 敌不动我不动，且看他要作甚！ 男子嗤的一笑，道：“好俊俏一个女娇娥，竟然也干起这见不得光偷银子的事来，倒是新鲜！” 明明做的男装打扮，这男子却张口叫她女娇娥，白凌波心里微微有些吃惊。 她往前迈出一步，将银子挡在身后，迎上他调笑的目光，“好英俊一个墙头公子，竟然光天化日私闯官家内宅，真是大胆！” “哈哈哈，你这丫头才是胆大！” 男子被她一字一句顶的大笑，摸了摸下巴，“你翻墙那会儿我就看见了，心里还说这小贼生的怪俊俏，却原来是个娇滴滴的小姐！说说，为什么藏银子呢？还要藏到别人家院子里？一个女儿家这么爱钱。”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家？本姑娘我就不爱走门你管得着吗！” 白凌波白了他一眼，直觉他没什么恶意，便转身将银子、银票和首饰一样样放回箱子里。 “哼，我爱钱关你什么事！你哪只眼看到我藏银子了？我这是青天白日晒银子好不好！” 她抱起箱子就要走，这里不安全了，看来得换个地方了。 男子忍笑看她，追问，“你这是要换个地方藏吗？不如我给你选个地方？” “你会这么好心？” 白凌波停下，转脸笑道，“万一你是江洋大盗，我这点点小钱钱还不是羊入虎口？ “哈，谁说江洋大盗就一定要为非作歹，打家劫舍了？你这一棍子打死一船人的看法可真霸道呀！” 他咧着嘴抖了抖自己华丽的袍子，“你见过打扮的这么阔气的江洋大盗吗？” 白凌波扫了一眼，撇撇嘴，“阔气是阔气，谁知道怎么来的呢？” 这话里的意思却是有好几层了。 男子也不生气，倒像是十分乐意跟她斗嘴似得，继续逗她，“你说的倒也不无可能，我还真知道一个江洋大盗！”男子话音一转，“可是那人不光打家劫舍，似你这等聪明可人的小姑娘，他也很喜欢呀！” 白凌波听他不怀好意，一把将手里的花铲摔在地上，双手叉腰喝道，“我家隔壁住的可是禁卫军大人，你再口出狂言，我可要喊人了。” 玉白莹润的小脸上一双妙目隐隐含嗔，两只黝黑深邃的眼睛好似秋水流转，倒比方才更加明丽动人。 墙上的男子呆呆看着，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那边街口一个黑汉子正跑过来。那人跑几步便往墙上扒，奈何院墙太高，而他发力的姿势也不对，试了几下总是失败。 “有人来找你了。”黑衣男子起身，轻轻跃起跳到白凌波面前的假山之上，垂眸笑道，“我走了。你这地方选的不错，放心，我不会告诉旁人。” 白凌波看他三步两步就飞上屋顶，几个眨眼就不见了踪影，暗暗惊心，急忙将箱中所有银票尽数抽出贴身放在胸口，另寻了地方将那一箱银子藏了起来。 正当她重新掩埋好箱子，拍拍手准备站起身时，墙上突然冒出的一颗大黑头将她吓了一跳。 “二牛，你来了？怎么不去踏春看猴戏呀。”白凌波笑嘻嘻走到墙下，仰着脸看他。 被称作二牛的黑脸汉子奋力扒着墙头，憋得通红的脸上汗如雨下。 “小白，快、快去救胡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2章：赌场救人 长宁街头，最繁华的长乐坊里，喧嚣声中夹杂着丝竹之乐，简直要把楼顶掀起。 一个身形娇小、衣衫考究的白衣小哥儿和一个高大健壮的黑脸汉子刚站到门口，立时就有两个长相柔美的小婢迎上前去，拉拉扯扯，急把二人往里面引。 不消说正是白凌波和蒋平。 入门站定，白凌波静静环视四周。 这些掷色的，呼五喝六，或夹笑带骂，或扭在地上厮打，赢了的意气洋洋，输了的长吁短叹，真是丑态百出。 大厅里没有胡青的身影。 她慢条斯理地摇了摇扇子，对两个小婢点头一笑，“二楼，烦请带路。” 既上得二楼，那说明已经赌得很大了。 两个小婢在前面带路，白凌波和蒋平跟在后面，一间一间慢慢看过去，终于在拐角一间屋里发现了胡青。俩人从窗口瞥了一眼，胡青脸色惨白地呆坐在桌前，双目呆滞显然已经力竭，连手中那把风骚的仕女春睡大折扇什么时候跌在地上都未发觉。 白凌波微微摇头，抬脚迈进隔壁的房间。 两人刚坐定，进来个面皮白净的中年男人，小厮报说是赌坊的杨掌柜。 白凌波架着腿歪在椅上，拈起桌上三颗微黄光洁的象牙骰子，把玩几下又丢在一边。她从身上摸出张一百两的银票，漫不经心地开口，“听说长乐坊有一种新玩法？本公子今日手痒，想尝尝鲜。” 杨掌柜点头，啪啪啪击掌三下，两个小厮闻声进屋，在二人面前各自放下一个托盘。白凌波眯眼，这托盘上码放整齐的却是十块红木牌。 他拿起一块红木牌笑了笑，道：“我来给小公子介绍一下，这里一块木牌抵十两银子，至于赔率嘛……小公子既已上得二楼，想来也知道我长乐坊的规矩。” “晓得晓得。” 白凌波直起身子，拿起色盅递给一旁坐立难安的蒋平，笑嘻嘻地对他道，“你来。”中年人见状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淡淡一笑。 白凌波看得出来，这似笑未笑中颇有些玩味。 这种目光她太熟悉了。但她并没有说什么，蒋平还傻愣着站在一旁纹丝未动呢，白凌波再三告诉他不用担心，这才放开步子过来使劲摇了几下，然后往桌上一扣。 色盅里只有一颗骰子，摇出几点便是几倍的赔率了。 蒋平拿起盖子一看，顿时慌了神，哆哆嗦嗦挤出两个字：“坏了……” 白凌波往那色盅里瞥去一眼，细腻的青瓷碗底，红艳艳四点朝天。 垂手站立一旁的小厮立时高声唱到，“一赔四，开局，请荷官！” 蒋平在一旁愁得不行。人本来就黑，眉头拧起来简直跟两条毛毛虫打架似得。 白凌波看得简直都要笑出声了，打发他去一旁坐着别说话。 其实她并没有多担心，赌坊么，总归就是那几样，输赢还是要看实力。再说庄家既吃这碗饭，自然要先给人点儿甜头尝尝。她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指头，太久不玩，也不知道手生了没。 杨掌柜问比什么，白凌波说难的不会，就赌大小吧。他点点头，比大小虽说简单，可真正比的是不光是赌技和运气，还要求心静耳尖，但能练就这番本事的多半都是听色的高手。当然，摇色的荷官也相当关键，出千的也是非常普遍了。 不过这里可是长乐赌坊，千祖宗面前谁敢找死呢？呵呵。 荷官手落定，“客官请押注！” 白凌波咧了咧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本公子心情也是大大的好呀！”说着拈起几块木牌牌丢进桌上写着“大”字的圆里。 荷官掀开色盅，三三六十二点大，白凌波胜。中年人微微一笑，示意荷官继续。 第二局，二五六十三点大，白凌波胜。 第三局，四五五十四点大，白凌波胜。 …… 一局又一局，连续开了十二局大。 杨掌柜脸色越来越臭，白凌波不看他，照旧笑得没心没肺。 “哗啦哗啦”骰子和色盅相互撞击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荷官停手将色盅放在案上，抬起袖子使劲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白凌波的右手，好像那只手捏起来的不是木牌子，而是他的一条小命。 白凌波抬起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突然扭过脸来笑着看蒋平，“二牛，押大还是押小？” 蒋平乐呵呵地挠了挠头，关切道：“你是不是听的太累了？反正你押什么就中什么，前面十二局都赢了，你选哪个都没关系。不过，既然刚才那一局你就押的大，这最后一局，我觉得押小的胜算更大些。” 白凌波听了笑笑不作声，依旧将面前所有筹码推进了写着“大”字的圆中。 中年人眸光微亮，示意荷官起盅。 “慢——” 白凌波拿起扇子轻轻压在荷官那就要翻转移动的手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杨掌柜，“最后一局，咱们还是换个人来开吧。”说着环顾四周，指了指那端着茶水刚迈进门来的小童，“就你了！” 杨掌柜脸色阴沉地摆了摆手，小童走到桌前，哆嗦着拿起色盅。 “四四五，十三点大！” 杨掌柜不敢置信地揉着眼睛，太特么邪门儿了，怎么会变成十三点大？！ 越想越觉得肺疼，自己竟然输给一个弱冠少年，说出去太丢人了！先不说让楼里损失了这么多，关键是输成这副样子，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啊！围观众人也被震惊了，连续十三局大，竟然都被他猜中了！ 看着杨掌柜急得青筋直蹦，白凌波拿起扇子戳了戳那堆成小山的红木牌牌，“赢了这么多呀！掌柜的你真是好人！” 杨掌柜简直要气炸了！ 看他似要发作，白凌波赶忙将其中一半推到台面中央，“掌柜的别急，隔壁那位朋友是本公子一位故人，今日败了运栽在您这儿，他的账我清了，请您别难为他。” 杨掌柜有些狐疑，他身边的下人赶忙汇报，说隔壁一个装大爷的书呆子没几局就怂了，明明都技穷了还在那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认输，这一会儿的功夫都欠下一千多两了。 白凌波揉揉胳膊，“正事了了，本公子要告辞啦，再次感谢掌柜的盛情！” 杨掌柜瞪一眼身边的小厮，那人立刻伸手将两人拦住。 白凌波面不改色，看着他笑。 “杨掌柜这是何意？莫不是输不起要赖账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章：要走留下一双手 杨掌柜缓和了脸色，“小公子赌技了得，实乃杨某生平少见！不过方才外头喧闹不休，杨某未能全力以赴，不如再赌一局，你若再赢了……”中年人一指台上，“这些可尽数带走！” “哇——” 白凌波做惊讶状，脸上的吃惊的表情立刻又沉了下去，犹豫地看他，艰难开口，“这不好吧……你要是再输给我可就是好几千两啦！那你家老板会不会炒了你啊！” 杨掌柜变了脸色，“少废话！些微银钱，我杨某人还输得起！”说着拍了拍手，进来一个长相霸道的男子。 “啊！是他！”聚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突然炸开了锅，人人倒退几步，好像离这男子近了会有生命危险似得。众人窃窃私语，都道这大汉听色功夫一绝，白凌波这下是要遭殃了。 这人看上去一脸横肉，是个凶悍的面相。白凌波看了一眼心里就都明白了，哼，换人就换人，本姑娘照样干挺你！ 男子开门见山，“比什么！” 白凌波皱眉，又问她比什么，比什么都一样的好嘛！ 想着还是速战速决的好，道：“猜点数吧，这个省事儿，本公子今日还有要紧事呢！” 话音刚落，一直笑得满脸阴鸷的男子突然眯了眯眼。 猜点数是比较难的玩法了。一人五颗色子，各自摇，然后落定，庄家先叫数，猜两个人摇出的色子点数总和。比如庄家说三个二，那闲家只能叫得多或大，如三个三或三个四或四个几，就算自己没有一个四，同样可以叫六个四，虚虚实实，兵不厌诈。 “好！三局定输赢！”男子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啪一声拍在桌上，微笑着看白凌波，“赌钱财有什么意思，要赌就赌点别的！谁输谁留下一双手，如何？” “哼，果然有坑！” 白凌波收敛神色，伸出自己一双纤纤玉手，正反看看，“你一句话我就要跟你赌吗？未免太欺负人了吧？” 男子一脸横肉耸起，“这是长乐赌坊，不是官府。”话外的意思是，讲理就不要上这儿来了。 白凌波迎上他挑衅的目光，“行，跟你赌！”她一脚踏在椅上，伸出一根手指，“也不必三局这么多，一局定输赢，快点吧！” 男子目露凶光，咬牙怒骂：“找死！” 白凌波不理他，冷眼看着他将一条膀子抡成一片黑影儿，估摸那骰子都快给他摇碎了这才停下。男子一幅胸有成竹的神色，冷笑道：“该你了！” 白凌波抓起五颗骰子搓了搓丢进盅里，众人只听“啪啪”两声，色盅已倒扣在桌上。 那男子仿佛有一瞬间愣神，脸上露出几分慌张但更多的还是惊疑。白凌波平静的看着他，往下，那双按着色盅的手已经有些颤抖了。 白凌波目光冷淡，“听不出来？耳朵不好使了吧？不如你从小的来喊，我容你挣扎片刻。” 自负又好胜的人最受不得激将。 男子恶狠狠瞪着白凌波，“小娃，你听色的本事的确不错，不过，这一局比的可不止耳朵上的功夫！”话毕推出十块木牌喝道：“六个五！” “七个五。”白凌波跟上，也推出十块木牌。 男子不服，继续往上抬，“六个六！” 白凌波紧跟不舍，“七个六！” 那人手颤了一下。 白凌波按住色盅，挑眉看他，“还要加吗？” 男子面皮紫涨起来，拍案而起，暴喝一声“开”！ 起盅，众人呆了。 黑衣男子这里是两个六，三个五。饶是这样，他却敢喊六个六，摆明是吃定了白凌波刚才一下是绝摇不出豹子的。 却见白凌波素手一翻，露出蛊下的色子来。其中四颗明明显显，都是六点，最后的一颗却被另外的色子盖住了，看不清点数。 台面上恰是六六三十六点，那最后一粒色子虽然还没露出，但那黑衣男子已然狂笑起来。 “年纪轻轻有这般功力也是少见了，不如你跪下乖乖给大爷磕十八个响头，就饶了你这一双爪子，如何？”桀桀笑声彷如得了蜜糖的老鸹。 “不如何！” 白凌波掏了掏耳朵慢慢站起身来，她拿起台面上那把匕首，嗖一声抽出来，刀锋雪亮。 “好刀”，她由衷赞了一声，“听说长乐赌坊从来没有暗箱操作的黑幕，本公子也是慕名而来，想不到第一次来玩儿便碰上这么惊心动魄的事，实在也是非凡的运气。诸位观战已久，还请做个见证罢。”说罢将那匕首丢进画着大字的圆里。 此时，原本萎在一旁的蒋平突然爬起来冲到桌旁，一把拿下上面那颗色子。 “六点！全是六点！”蒋平兴奋的大笑大叫。 要知道，能将五个色子都摇成六点那是要许多年功力的，绝不是白凌波这种年纪能有的，就算财神附体也未必能有这巧合啊！ 黑衣男子好似霜打的茄子瘫在椅上，瞪着一双牛眼不敢置信，杨掌柜凑过来看了也是目瞪口呆。 白凌波冷眼看着那黑衣大汉，“我这一双手，只怕你们要不起！”说着看蒋平，“二牛，收银子，走人！” 这时胡青已从隔壁脱困，两人将那台面上的牌子通通带走，一楼便有兑银子的所在，这下管叫长乐赌坊赔个痛彻心扉！ …… 白凌波自顾自地摇着扇子出门，后面跟着的胡青和蒋平也笑得合不拢嘴。 若不是那账房推说柜上没多少现银，白凌波也不会只揣走他两千多两。不过，毕竟她白凌波是个好讲话的主儿，又不想和这些人纠缠，这才作罢。 三人大摇大摆走到路口，就听身后一声暴喝，几个手持棍棒的大汉就追了上来！ “他大爷的！真是被小白说中了！”胡青低咒一声，急忙扯起白凌波与胡青撒足就跑。 这些人是长乐坊豢养的打手，果然自古以来想从赌坊赢走钱，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三人使足劲狂奔起来，奈何身上揣的这些银子银票颇有些分量，十分碍事，此时到城外踏青的百姓大多已经返回，三人只能在人群里东躲西藏。 那些大汉凶狠的推开路人，吆喝着紧追不舍，眼看着就要追到跟前了。白凌波从怀里摸出一袋碎银，胡乱扯开口子抓出一大把往身后一丢，行人见状纷纷涌过来哄抢，直把追上的打手团团围住，三人趁机跑得远了。 “想抓本姑娘，真是不自量力！” 白凌波狠狠吐出一口浊气，闪身躲进旁边的小胡同。她探头看看身后，见那帮人没有追上来，这才开始肉疼起来。 那一袋散碎银子是她出来时特意换的，防的就是这一出。胡青那会子还笑她太谨慎，刚才跑得腿软倒是屁都不放一个了。白凌波突然就想起蒋平常说他脑子聪明就是经不住打，不禁一下笑出声来。 不过她马上就笑不起来了，因为这时她才发现，那俩人儿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自己跑散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哼，该死的狐狸和二牛，竟然只顾自己就撒丫子跑了，难为本姑娘舍命来救，真没义气！” 白凌波躲了一阵，等她觉得不那么累了就溜溜达达出来准备回家。她低着头一边往前走一边想事情，冷不防跟一辆马车擦身而过。 白凌波险些摔倒，那马车却不带停的径直往前走了，窗帘微微掀起，露出一片华丽的衣料。 麻蛋哟！有钱就能这么横嘛？ 白凌波重重哼了一声，抬头就见那几个打手还在不远处抓着人问，其中一个还东张西望看着四周。 啊，看到她了！ 白凌波想也不想，扭身就向那马车追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4章：兄弟，江湖救急 “停下停下！” 跑了两个路口才追上来，白凌波双臂一伸拦在车前。 “吁——” 赶车的少年勒住马车，跳了下来，他未开口却见白凌波几个箭步就冲过来，噌的一下就钻进了车里，好似全然没看见他这个人！ 白凌波闷头钻进车里，头也不抬，张口就道，“天子脚下，你家的马车撞了人竟然无动于衷，你这主子真是……” 白凌波说不下去了。 一个目光清澈却冷淡至极的男子正看着她。 这是一个相貌清俊不凡的清瘦男子，玉冠精致，纹饰复杂。他挺立端坐着宛如一竿修竹，五官分明，脸上的轮廓也略显硬朗。二十来岁的模样，身上却散发着积久的沉稳气息，他似乎有些畏寒，眼下已是暮春时节，他坐在马车里却还披着一件黑狐大氅，松松垮垮的，将那瘦削的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只握着书的骨节分明的手。 白凌波愣神儿了，这人，好看呀…… 碰触到他平静无波的目光，白凌波缩了缩脖子，老实蹲在哪里没有动弹。 那人只略微瞥了她一眼，便继续低头看书了，他明明一句话，一个表情都没有，白凌波却感受到一阵寒意。而现在，这股寒意正慢慢地、慢慢地变成一股暖流，直冲上脸，让她觉得自己的后颈子都有点微微发麻了。 看着白凌波出神，门口护卫模样的男子忍不住咳了一声，“我说这位小公子……” 白凌波脸色微红，这才注意到门口还坐着个人呢。 他笑眯眯地盯着白凌波，一只粗糙的大手却状似无意地按在腰上。 白凌波收回目光，她定了定神，慢慢地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 “方才你家马车差点将我撞倒在地，可你们这一主二仆六只眼睛都没有看到！天子脚下怎可肆行无忌，我特意上车来告诉你这事，免得你们日后在京中行走惹上麻烦。” 护卫听了一愣，随即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们不是了。” “自然是你们不对。” 白凌波见他放松了警惕，便往里坐了坐，拍着心口道，“方才我受了惊吓，如今心肝乱颤走不得路，你们送我到福华街口，这事就算作罢。” 那护卫瞥了一眼里面，见里头的主子仍旧握着书，根本没有往这里看一眼，略一思索，点头，“成！” 福华街还远在另一边。 马车调转方向，开始小跑起来。 白凌波安心坐在一旁，这才来得及慢慢打量四周。 这辆马车外面看起来陈旧，里头倒是处处精巧非常，顶上饰有明珠，四壁皆有暗格。看来这公子不是一般人家哦白凌波往里瞟了瞟，嘿嘿一笑，自觉地蹲坐一旁不再说话。 想起刚才那豪放的一甩，心里真是肉疼啊，那么多银子，白花花的都是血汗钱呀！ 出门时白凌波还故意跟杨掌柜的打趣，说从来赌坊银子不好挣，今天纯粹是撞了大运，改日定然还会光顾，想来这芝麻绿豆点的银子掌柜不会放在心上。那人信誓旦旦说不会不会，竟然等他们出了长乐坊再找人来劫，也是够无耻了。幸好她白凌波棋高一着，早就看透了他们那点儿伎俩。 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白凌波摸出那小袋子，将里面剩下的碎银子倒在自己的腿上，用袍子兜着不让它们被颠出来，埋头就一五一十的清点起来。 坐在旁边的护卫目瞪口呆地打量她许久，见白凌波东摸西掏地从身上摸出不少钱来，对自己这个陌生人似乎完全视若无睹，终于忍不住使劲咳了一声，开口提醒。 “不知小公子有没有听过，‘财不外露’这句话呢？” 白凌波手下一顿，嘿，差点忘了，这是在别人的地方呢。 她不动声色地将银子揣回身上，露出一口白牙，“赌坊之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那人听了大张着嘴，显然吃了一惊，问，“你从赌坊出来？这么说，刚才街口那一帮人是在抓你不成？” “嘿，兄弟，江湖救急嘛，何必在意这些细节呢？” 白凌波不好意思笑笑，殷勤道：“看你们像是从外地来的，若是想在京城里逛逛，我倒是可以推荐几个好地方哦。” 她话音刚落，门口赶车的少年就重重哼了一声，不屑道：“被仇人追杀还顾得上数银子，你还真是心大！滥赌成性，这要在军中，打你几十军棍都是好的！” 这时里面一直风轻云淡的黑狐袍公子突然将书卷起来在手中轻轻一击。白凌波回头，两人四目交接。 唔……怎么耳朵好像也有点麻呢。 她抖了抖袍子，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看向窗外，“你们这些富贵人家不缺银子，当然不知穷人的苦，须知有钱傍身才是爷呐！” 白凌波顿了顿继续说道，“军中打仗的银钱虽然有国库拨款，可说到底还不是搜刮百姓的血汗，这几年边疆骚扰不断，也不见几场胜仗，皇帝老子病得都下不来床了，还不是照样大兴土木，哪一项可曾撂下了？” 窗外似有凉风吹来，黑狐袍公子没说话，紧了紧袍子仍旧看书，两个护卫也闭了嘴不再说话。 气氛不似方才轻快。 白凌波心想着是不是刚才自己突然进来太唐突了，想着一会子便要下车，不如给这主仆道个恼也全了礼数。谁想不论她说什么，那黑狐袍公子都只回一个“嗯”字，真是又冷又无趣。 马车停到福华路口，天色已有些晚了，白凌波道谢下车，没一会儿又追上来。 她瞟了一眼里面那个依旧冷着脸的冰块脸公子，笑嘻嘻地从背后拿出四根糖葫芦，分出三根来塞给坐在门口的随从手中，道：“给，车马费，咱们两不相欠了哦。” 白凌波说完舔着糖葫芦慢慢往回走着，留下马车里的两个随从面面相觑。 赶车的少年突然单膝下跪。 “属下护卫不周，请公子责罚！” 那黑狐袍公子似在想些什么没有立时回答，少年抬头时已是眸光微沉，“传玉这便去将她了结了！” “算了，一个小丫头都晓得民生疾苦……”那公子摆摆手，“走吧，去沈宅要紧。” 马车继续奔跑起来。 黑狐袍公子盯着护卫手中那三串圆圆的、红不溜秋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是小孩子爱吃的玩意儿。” “京里的孩子都吃这个吗？ “是啊，小孩子们都喜欢的。” “传良你吃过吗？” “……没有。” “给你！” …… “传玉，来，都给你吃！” “我不吃，这是公子给你的，我是大人了……”男主上线啦啦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章：另立门户 吃完糖葫芦，白凌波甩手将竹签子往身后一丢，又把十个红红的手指头挨个儿舔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的钻进小胡同。 天色将晚。 福华街一条小巷中，街角一处不起眼的宅院，新挂上去的匾额似乎还透着墨香，细看之下，“白府”二字遒劲有力，倒和这四周的破烂情形格格不入。匾额下面，头发花白的老管家翘首望着巷口。白凌波刚走出巷口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福伯！” 她快步跑到老人跟前，老管家脸上的忧虑终于在此时一扫而光，他怜爱的摸着白凌波的头，满眼里都是心疼，嘴上却说不出什么来。两人相伴走进院中。 院子很小，四四方方的只有三间屋子，大眼一扫就看遍了，和白家老宅园子套园子的气派实在不能相提并论。自从搬到这里，福伯脸上就没一天舒展过，倒是白凌波似乎全不在意，每天都和她娘亲的丫头慧珠将这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净又整齐。 “小姐慢点！” 福伯掏出火折子点上灯，照着白凌波往院里走。 一个月前她还是白家长女，而今，好好的官家贵女，如今却沦落的身边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了。 是的，白凌波不是白家的血脉，原本这事只有她父母晓得，却不知如何被他人知道了去。以致于白凌波三年热孝刚满，就被人赶出了家门，她娘亲更是被人暗讽不贞，群情激奋的族人更是落井下石，吵闹着要将白凌波卖掉还要把她娘亲送进善堂。 这便是诗书传世的白家，那一日她总算认清了这些所谓的，血浓于水的亲人，全特么是吃饱了放下筷子骂娘的白眼狼啊！ 慧珠端了饭菜从厨房出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夫人还没用饭呢，快进屋吧！” 白凌波回过神来，回想彻骨的伤痛只需一瞬，安排好眼前和未来却需要长久筹划啊。她看着那简单的饭菜，心里越发生出几分信念来。 此时她娘亲，白二夫人正坐在灯下，凑着那不甚明亮的灯火缝补着一件旧衫。她见白凌波和慧珠进到屋来，便赶忙将手里的针线放下。 “屋里太黑了些，娘亲你再做这些可是要伤了眼睛的。”白凌波将桌上的竹筐儿拿到一边，“娘亲若是觉着无趣，便和慧珠姐姐说说话，这些子活儿计留着我做便好了。” “左右也是闲着无事。”白二夫人轻轻笑了笑，看她又穿了一身男子的白衫，心里便酸楚起来，“今日又去哪里了，回来这么晚。” 白凌波嘿嘿笑了两声，从身上摸出两锭银子放到桌上。白夫人吃了一惊，问：“这么多银子从那里来的？”她慌乱地看着白凌波，生怕她瞒着自己做了什么。 “娘亲别担心，这都是咱自己的银钱。” 白凌波眨眼一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娘亲知道，女儿幼时就如个假小子一般，不大喜欢那些簪环首饰。小时候淘气，在那花园里埋过不少小玩意儿……我也是今日猛然想起来，就去看了一下，估摸着少说有一二百两呢！” 白凌波不敢跟她娘说自己去了赌坊，更不敢说自己身上有两千多两的银票，此时只从身上掏出了两锭小银子。 她娘亲没有怀疑，但想到她是冒险回去老宅不觉又叹了气。 “你虽说不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但你心里想什么娘还是知道的。”白夫人忍了忍心中的痛楚，“你大伯三叔不厚道，我也摸不准他们都算计了些什么，但你若回去被撞见了可要乖顺些，切莫再像那日一般莽撞了，硬碰硬，吃亏的是你！” “哦。” 白凌波嘴上应着心里却撇了撇嘴，“好好的不说他们，来，先吃饭！”说着把饭菜推到白夫人面前，哄着她娘先用饭。 白二夫人似乎没有什么胃口，只喝了粥就歇下了。 慧珠进房来收拾床铺，白凌波出来见福伯独自坐在院中，便走了过去和他一同坐下。 福伯姓刘，是白府里的老管家了，他年轻时嗜赌成性，输光了父母的钱财，没人愿意嫁给他，也没儿没女。白凌波三四岁记事时，福伯就是一头花白头发了，他不大爱说话，对她却是极好的。 就连那日被赶出家门，也是他和慧珠坚定不移的跟着她们母女，这才不至于立时就陷入困境。 “丫头，今天是三月初三哟！咱们搬出来可好些时候了。”福伯幽幽叹了口气。 白凌波晓得他愁的什么。当初她们母女身无分文，是福伯和慧珠拿出了自己的体己租了这小院这才有了安身之所。如今一月有余，想来他们两个也早已捉襟见肘了。 白凌波望着天边那一钩淡淡的弯月。 “福伯，你是不是也很担心啊，不知道我们以后怎么办？” “唉，可惜福伯老啦，若是再年轻些怎么会让你和夫人受这些苦……” “其实说到底不过就是因为咱们没钱了么，福伯，你也不用愁，我心里呀早都想好了！”白凌波推了推他胳膊，“福伯你看，这是什么？” 福伯低头，看着那小小的手掌上亮晶晶的一把碎银子，一双浑浊的眼睛登时大了一圈儿！ “好丫头，你哪里来这么多银子？” 白凌波捂着嘴笑，“赢来的呀！” 他思索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你又出去啦？姑娘家不要老去那种地方，你要是缺钱了，福伯多少还有些积蓄的。” 白凌波挠挠头，道：“我就是去帮人解个围而已，福伯不用担心。”她嘿嘿笑了两声，“小场面而已，你教我的那些都没机会用呐！” 福伯轻轻叹了一口，“我何曾教过你什么，都是你悟性好啊！” 说起这事来还要怪他一时兴起了。 小时候白凌波身子弱，有次发高热哭闹起来不肯吃药，福伯拿了几颗色子逗她玩，给她露了几手，没想到被她一眼就看明白了其中的诀窍。 白凌波虽说活泼调皮了些，但在做事上她从小就是个耐得住性子的，心静耳朵又尖，听色子的功夫竟练得炉火纯青，几无败绩。她自己也常道，觉得那色子根不是不是在盅里摇而是在自己脑子里。福伯知她心性，因而也未与旁人提过。 白凌波嘻嘻笑着不说话，从身上摸出块手帕将碎银子包好，塞到福伯手里，“我寻思着做点什么事呢，咱们可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小姐，该歇息了！”慧珠站在门口喊。 白凌波起身，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福伯，千万不可说漏了呀，我娘亲要是知道了一准儿会骂死我的！”说罢做了个鬼脸跑进屋了。 晚间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瞪大了眼看着窗户上摇晃的树影，不知不觉便又想起那日的事来。 如今回想起来，大房和三房应该早存了谋夺家产，再将她母女赶出家门的野心，只是自己和母亲从来没有往这处想过罢了，那些身外之物，他们看的很重，自己和母亲何曾在意过呢？再说，那些铺子大多都被他们用这样那样的借口挪到了自己手中，却好意思觍着脸说是替她孤儿寡母操心照料。 想起来真是心寒，要不是母亲主动放弃所有，那些人只怕是真的会将自己捆起来卖掉。 呵呵，连收拾几件衣服都要派人盯着，生怕她拿走府里一点银钱，那些个惯会见风使舵的下人更是纷纷倒戈，眼看她们母女受屈却没有任何护主的行为。 这样的族人，真是不要也罢！ 白凌波私下里也曾想过，也许她大伯和三叔只是看着她越长越大，越来越有主意，心中不安才鬼使神差才迷了心窍；又或许，他们原本并不知她身世，否则她父亲刚过世那会子便该发作了，也不会耐着性子等上三年。 可是，泄露这个消息的又是谁呢？白凌波似乎想到些什么，可那念头却好像疾风雷电，一瞬儿便抓不住了。 管它！ 如今她白凌波也算自立门户了，她是父亲的女儿，就算低到尘埃里也不能丢了那一身傲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章：一桩旧婚约 有了白凌波这几十两银子度日，福伯和慧珠也都放宽了心。 这日用过早饭，白凌波见她娘亲精神不大好，便思忖着让慧珠出去买些滋补的食材来。主仆两人正说话，就听门外车马声越来越近，接着便是一阵环佩叮当之声。 白凌波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鹅黄春衫，身姿曼妙的少女从马车上探出头来，她跳下马车，又从身后抱下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女娃，二人看到白凌波粉白的脸上顿时漾满笑意。 “阿姐！” 来人是白凌波的两个堂妹，大的是三叔家的女儿，唤作白娉婷，小的是大伯家幺女，唤作白嬿婉。 白凌波快步迎了上去，未及开口，白嬿婉却嘟起了小嘴，拉着白凌波的袖子晃啊晃，“阿姐怎么住到了这种地方，咱们家的下人房都比这好呢！”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白娉婷急忙喝住她。 白凌波笑了笑没放在心上，她俯下身戳了戳白嬿婉的小脸，“婉儿怎么来了，阿姐这里可没有你爱吃的海棠酥呀！” 白嬿婉哈哈笑着将脸扭到一边，仰头清脆道：“娉婷姐姐要进宫待选了！”她伸开两手环抱住白凌波的脖子，蹭啊蹭，“婉儿好想阿姐啊，你不在家都没人陪我玩了。” 白凌波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发顶，看白娉婷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便让慧珠将白嬿婉领进屋了。白娉婷倒也不嫌弃，姐妹二人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说话。 没一会儿屋里传来了欢笑声，白凌波开口，“咱们说的小声点，她们听不到的，说说吧，怎么突然要进宫了？待选又是怎么回事呢？” 白娉婷理了理鬓角的碎发，道，“前些日子宫里来人了，说中宫娘娘传下懿旨，要在京中百官之家挑选适龄女子给众位皇子世子婚配，娘亲和父亲都很高兴，已经为我将名帖递上去了。”白娉婷有些不好意思，“听说秀女遴选都很严格，我有些害怕。” 天家选妃自然是严格的，白凌波晓得她的担心，安慰道：“这有什么怕的，选秀不就是比比看谁的脸蛋儿漂亮，谁的才艺绝佳，我家娉婷长得貌美如花，能歌善舞性子又柔顺，我看呀，保不齐就选上了，到时候连我也要沾你的光呢！” 说道这里，白凌波话音一转，“说起来，这未成亲的王孙公子们可有许多呀！让我想想，光宫里面的皇子就有三四位吧，再加上五六个王世子，哎呀，都是青年才俊呀！”白凌波歪着头笑，“我家娉婷这么担忧，是害怕不能嫁给自己心仪的好郎君吗？” “阿姐你真讨厌！哪有什么心仪的……呸！” 白娉婷臊得捂着脸扭过身去，想起自己来还有一件正事又转过头来，她掏了掏衣袖，突然惊叫起来。 “啊呀，没了！这可怎么办？” “什么东西没了？”白凌波看她一脸着急的模样，以为是丢了什么要紧东西，赶紧就叫福伯和慧珠一起帮忙找。 “是一封信啊！东仙郡的顾家来信提亲了！” 白娉婷急得要哭，“昨天婉儿过来说的，有个自称是顾家的人找到大伯，说是来给阿姐你提亲了，我们好不容易把信偷出来抄了一份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不只白凌波，连福伯和慧珠都呆了。什么顾家，什么亲事，他们都没听说过啊！ 众人就要出门去找，白嬿婉从屋里跑出来，“阿姐你们在说信吗？我已经给婶娘看过了哦！”白娉婷松了一口气，两三步走到跟前作势就要拧她的脸。 白夫人捏着信坐在床头，说起了这段尘封的往事。 原来十六年前，白凌波的父亲曾远赴东仙郡为官，那时她父母成婚多年却一无所出，白夫人心中有愧，每逢初一十五便要到庙里进香祝祷。 有一日两人行至山下，遥遥听着有婴儿的啼哭声，循声寻找就见河中飘着一个硕大的木盆，里面是个七八个月大女娃儿，两人见那小婴儿生的粉嫩可爱，雪团儿一般令人怜爱，便生了恻隐之心。 彼时东江三郡水灾频繁，百姓生灵涂炭，常有为父母者在慌乱中拼死将儿女安置于木盆之中以求保命，也是无奈之举。 白正平只说这娃儿被投江中却大难不死，得人相救又神态安详，实在是与自己有缘，当即便决定收养了。因念着与水有缘，就连名字也不同白家女儿一般，将她唤作凌波。 当时一起见证此事的，除了几个帮忙打捞的村民，便是正在河岸边施舍米粮的顾家夫妇了。 白正平向来喜爱读书人，顾家又是书香门第，一来二去两人竟结成好友，许是在某一次醉酒后也提过这儿女亲事。她母亲原只当是随口一提，并没有放在心上，谁能想到如今顾家真的千里迢迢上京来提亲呢？ “多亏了婉儿和娉婷来告诉我们，真是两个好孩子！” 白夫人揉了揉嬿婉的脸，把信递给白凌波，“如今顾家老爷已是东仙郡郡守大人了，你看看罢。” 白凌波接了信，略看了一眼丢在桌上。 “酒后戏言怎么能当真呢？爹爹当时要说给他家座金山，难道他家还当真来要不成！” 白夫人见她说的不像话，一时却又想不起怎么反驳，“顾家我也是知道些的，三代单传，也是只这一根独苗儿，你若是同意呢，嫁过去便是掌家夫人，没人给你气受，那顾家少爷也是读书人，小时候我也见过，聪明伶俐的……” “娘亲，你糊涂呀！” 白凌波听得火起，“这种千倾良田长一根独苗的人家才不能嫁呢！现在说的好，到时候三妻四妾的照样娶的名正言顺！说什么书香门第？书香门第的人家多了去，谁知道那些个仁义道德会读到谁肚子里去呢？” 白凌波说者无心，倒是白娉婷和白嬿婉倒垂了头。 当初正是他们两房惦记着白凌波父亲留下的家产才将她母女逼到如今这境地，这话着实让人听着脸红。 一时间众人都不说话了，白夫人被说中心事无奈叹气。 这个女儿自小是当做男孩儿养的，说到胆魄和眼界，连许多男儿家都不如。他父亲在世的时候就说过，可惜她是个女儿，若是个儿子，白家何愁不旺呢？ 屋里气氛顿时沉闷起来，白娉婷赶忙笑了两声，问白嬿婉有没有把自己的事告诉婶母，白嬿婉摇头，她便将宫里的旨意又说了一遍。 白夫人听了也笑，“东仙郡那么远，凌波要真嫁过去，你们姐妹可就再难见着了。” 白娉婷收起笑意低声道，“阿姐要是能和我同去选秀就好了，你生的比我好，懂的又多，肯定能被太子选中的。” 白凌波听了好笑，漫不经心地开口，“还记得小时候你们去放风筝吗，有一次你的美人儿挂到了树上，你扯着那根线怎么都弄不下来，最后没办法只好割断了线，可就是这样那风筝还是飞不起来。” “这，有什么关系吗？” “后来三叔给你买了一个新的，你就把这事忘了。有一日我从那树下路过，见那美人儿的风筝陷在泥地里，脏兮兮的还有许多脚印。”白凌波笑着看白娉婷，“那时候我就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放风筝了。” 白嬿婉歪着头问，“为什么？” “因为万事由不得自己呀！”白凌波托着脸，指了指窗户外头，几只麻雀落在墙头蹦蹦跳跳。“你看，比这些小东西都不如呀！” 白娉婷若有所思，她低头沉思许久，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样，“阿姐，我和你不一样。”默了片刻又道，“爹爹说，白家不能再落魄下去了。” “什么混话！”白凌波愤然起身，“白家落魄也不是你造成的！那要是个火坑，你也跳吗？” 见她急了，白娉婷也有些后悔自己说多了，赶忙将她拉回来坐下，红了脸嗫嚅道，“也不全是爹爹的意思，我，我也想见见太子殿下……” 哈？！ 白凌波有点愣神儿，众人也都笑了，想不到这小丫头还怀了这样的心思。看她又慌张又娇羞的模样，白凌波也不好意思再打趣她。遂问她何时进宫，需不需做些什么准备，白娉婷都一一作答。 临行前白娉婷神神秘秘地将白凌波拉到一边，从身上掏出来一个锦布小包硬塞了过来。隔着布包一摸白凌波心里就明白了，打开来看果然都是她的首饰，五颜六色的几乎是她全部的积蓄了。白凌波注意到，今日她头上戴的也只是两只不起眼的珠花。 白娉婷垂眸，“那日我看着阿姐和伯母受屈却插不上话，心中好生愧疚，如今能帮一点是一点，阿姐你可一定要收下啊！” 白凌波摇了摇头，包好首饰还给她，笑道：“这些都是你的心爱之物，阿姐怎么能夺人所爱呢？再说，你不日便要进宫了，难道就这么素着头脸给太子殿下看吗？我呀有的是生财之道，这些快收起来吧！”白娉婷再三推辞，白凌波就是不肯要，无法只好收起来告辞了。 送走两人，白凌波在院中坐了许久。 “凌波呀——”白夫人在门口叫她。 “嗯？” “你不答应，可是心有所属？” “哪有……” “娘老了，不中用了，那到手的姻缘可不要错过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7章：打出一身麻烦来 第二天一早。 白凌波吃了饭在小巷里来回溜达，胸口揣着银票的地方就觉得有点烧心了。这也没办法，现在住的地方就那么点儿大地方，放点啥都能被慧珠找到，这么多钱呢，被她娘看到铁定就都露馅了。 没搬出白府之前，白凌波是堂堂上卿贵女，不愁钱花，就算进赌坊那也是为了陶冶情操体验生活，若有那相识的不相识的被庄家拿住，她通常也都会伸个援手，但如这次一般狮子大开口的机会却是少之又少。 而且，这次的情况也不一样，蒋平那儿还不知出了什么事呢。 白凌波觉得应该找胡青蒋问问原委，自己现下的情况也该给他们透个气，还有学堂里那几个没爹娘的娃儿也不能就此落下不管。 嗯，说去就去！ 白凌波回屋将那男儿家的白衫换上，直往柳叶胡同而去。 说起来，蒋平家无甚背景，在柳叶胡同开了个羊肉摊子，因着祖上传下的秘方，一家几口也过得去。胡青不同，胡家是诗书之家，祖上出过好几个帝师大家，代代在仕途上走得不错，只到了他祖父这里便不大好了。 那时的皇帝好战喜功，斩了许多上谏的文臣，胡青的祖父一怒之下辞官，回家开起了学堂。因为胡家在京中颇有名气，许多官宦富贵人家都将孩子送来，白凌波幼时也曾去听过一二年。她与胡青年纪相仿，性子相投，自小也玩得来。 蒋平这人是出了名儿的憨，侍奉老娘却孝顺的很。相反，胡青从小厮混在京中各纨绔子弟之中，什么人都见过，年少聪明为人圆滑，形成一幅放浪不羁的性格，他本人又“秉承家训”不愿意考取功名，生生是个气死爹娘的活祖宗。 去年冬天胡老夫子没了，他爹娘扶灵回乡，百无聊赖的胡青只好接下了父亲教书的活计，不过他的思想和方法不为凡俗人接受，这一半年来尽收了些聪颖的寒门孩子，再加上白凌波时不时还捡几个孤儿塞给他养活，因而过得也不如往日潇洒。 …… 阴天，有点冷。 白凌波想着老远应该能闻着羊汤的味儿呢，走到胡同里却见蒋平家的铺子闭门阖户地也不开张，她转了一圈绕到后门，两扇木门虚掩着，一推就开了。 院中空荡荡的，厨房里飘出些喷香的肉味儿来。白凌波不往里走，她笼着袖子站在门口吆喝，“二牛，整二斤腱子肉来！” 蒋平在屋里听见动静掀帘子出来，一看是她就笑了。白凌波也笑，原来胡青早到了，三人说话便进屋。 开门见山，白凌波先将自己眼下的情况给二人说明，又嘱咐他们有事不必再往白家老宅去了。胡青和蒋平也是吃惊，都怪她嘴严，一个多月竟忍着不告诉他们。不过他们也晓得，白凌波平素一副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样子，实则是个倔脾气，自己认定的事别人事轻易更改不了的。 胡青也不废话，从身上掏出个小册子递了过来，道：“除去二牛的债和我支走的一百两，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白凌波扫了一眼将册子还给胡青，从身上又掏出十多张银票，推到桌上。 “这银子我拿着烧手，还是老规矩吧，你给我存好了，再给学里那几个孩子添些新衣服，告诉他们得空儿了我便过去看他们，让他们好好读书，偷懒我可是要罚他们的。”说着回头看蒋平，“前天的事儿，是个什么情况？” 提起这事蒋平挠了挠头，一张黑脸红了起来。 原来蒋平他娘素有喘症，一到春秋换季便复发，但这次很严重，断断续续病了很长时间，蒋平本就没多少积蓄结果很快就用完了。 柳叶胡同有个放贷的癞头痞子，假装好心要借给他银子，利钱也给他低一些。蒋平动了心思，想着也不需要太多钱，先借点应急等开了张再还他也没关系，没想到钱花得精光病却丝毫不见好。眼见到了收债的时候，那癞头痞子就换了嘴脸，日日上门来骚扰，他心里一着急便想歪了，稀里糊涂进了长乐坊。 人家见他眼生，傻乎乎的，又不懂这里头的道道儿，就骗他上了二楼。他自己摇出个二点来，想着一赔二不算大，运气好兴许还能赚点儿。谁成想眨眼功夫几把都输了，正要乖乖交了钱走人，见小厮手里的账单才发现，原来这一块红木牌子竟抵得是十两银子，他输了几局，里外反赔进三百多两。 说来也巧，正赶上那日胡青无聊，路过长乐赌坊时想也没想就进去了，一进门就遇着蒋平被人拿住，上前替他解了围。但胡青自己运气也背，被人一捧一抬就吃了大亏。 蒋平无奈这才跑去向白凌波求救，真是无巧不成书，白凌波偏偏那日回到了老宅。 蒋平垂头丧气，低头喏喏道：“小白，我再也不敢了……” 白凌波摆摆手不怪他，反问蒋平他娘病情如何。 蒋平没精打采的不太想说话。细问下才知道，原来那天癞头痞子来收账，见二牛不在家他娘又没钱，便起了歹心要卖了他妹妹抵债，三人争执起来，蒋平他娘不留神摔倒磕破了头，如今正在里屋躺着呢。 白凌波起身往里屋走，她在门口打起帘子瞅了瞅，里面蒋婶子包着头在在床上睡着，他妹妹正苦着脸坐在炕头。白凌波皱着眉闷头就出来了，想着外头说话让她娘俩听了反不好，便叫他们出来院里了。 蒋平蹲在廊下，胡青揣着手靠在柱子上，白凌波走来走去心里想着别的事。 三人都不作声。 闷了一会儿，蒋平搬个大条凳让二人坐下，抬头见院门还开着顺手去合上了，道：“最近常有小孩儿来讨汤喝，野猫野狗的也多，咱们说话被人听了去倒不好。你俩先坐，我去厨房看看火，午后还有两锅肉要送呢。” 白凌波看蒋平钻进灶间，眉眼弯弯地看胡青：“狐狸，我遇着难事了。” 胡青摇了摇扇子好笑：“怎么，你都搬出来了，难道你那叔伯婶娘又作妖？” “这倒不是，”白凌波摇头，“是我娘，说我有一桩旧婚约。” “什么旧婚约？”胡青一愣，“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昨天才与我说了，如今我正左右为难，想听听你的主意。” “好端端的怎么给你说亲，你父亲三年孝期未满，怎么突然提起这事来了？”这消息有点突然，胡青不大相信。 “孝期倒是满了，只是我原本并不知情的。” 白凌波抠着下巴，看胡青，“这事说来嘛，都是宫里闹得。” “难道是与宫中选秀有关？”胡青疑惑，这事他倒是听说了，不过他弄不明白这宫里选秀和白凌波要嫁人有什么关系，“不想选秀大可找个借口蒙混过去，再怎么着也犯不着要你立刻嫁人吧！” “什么嫁人？小白要嫁人吗？”蒋平端了两碗羊汤出来，刚好听见这句，憨笑道：“小白嫁人了好，我妹妹也说了亲呢！” 白凌波将来龙去脉说与二人。原来顾家在信中说，自家京中的姻亲无意间探听到中宫有意为诸皇子选秀，便惦记起白凌波来。前两年想着她热孝在身，两人年纪也小就没提，谁想到好不容易过了孝期宫里又要选秀，这不得不让他们着急起来。 “多少年都没说过这事，我也想不到顾家的人会认真啊！” 白凌波就着白瓷碗边边喝了一口羊汤，笑问蒋平，“我嫁人了你高兴？要是我嫁的相公是个比狐狸还瘦的酸秀才，又或者是个眼瞎腿瘸的病痨子可怎么办？” “那自然不能嫁给他！不过即是白老爷的好友，想来也不能这么惨吧！”蒋平呵呵笑着，“说起来都怪胡大哥，当年要是不跟小白打架就好了！” 又提这事，胡青瞪他一眼，低头喝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8章：两全其美的法子 蒋平说的二人打架之事还要追溯到多年前。 那时白凌波才七岁，在辰国，女子年满十五方可去参加七月七的女儿节，此时少男少女便可公开相见，若遇着心生好感的人便可互赠信物。男子送女子纱巾，若相悦便以纱巾蒙面不再示人；女子赠男子红绳，若相悦则以红线缠身意为名草有主。 七岁的白凌波早就听说女儿节热闹好玩，按捺不住，便偷偷溜到她堂兄白承礼院中，寻摸出一件他小时候的男装，自己打扮了就溜出家门去看大姑娘。靓女俊男令人眼花缭乱，白凌波甩着根红绳腰带在众女子中穿梭张望，边走边甩冷不防就撞到一个年轻男子身上，这人正是胡青。 这一撞本不要紧，可巧将胡青揣在怀里的长生牌给撞出来了，好巧不巧那牌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烂，白凌波脑门上也磕个大包。两人都气不过，纠缠着斗了一路嘴，最后在柳叶胡同外大打出手，还把出来劝架的蒋平给熊了一通。 三人就此不打不相识。 因这长生牌乃是在庙里菩萨跟前供了多年的，碎了事情不少。胡青瞒不过家里只好老实交代，结果被他娘唠叨的脑壳子都要炸了，后来才晓得白凌波竟是白府的大小姐，自己幼年学堂里的玩伴儿。 他虽气恼，但又不能真给她打一顿了事，于是逢人就夸，说国学监白老爷家的小姐国色天香，堪为京中第一美人，见之一面令人倾倒，云云，一时间求亲的人便踏破了白府的门。 但那时白凌波尚幼，凡有登门者，都被他爹以年纪小推掉了，后来吃闭门羹的人多了，慢慢就没人愿意上门求娶了。再后来她爹遽然离世，她在家食素守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扎扎实实抄了三年的佛经，到现在更是没多少人还记得了。 按蒋平的意思，若那时白凌波就定下人家，现在自然是不用远嫁的了，在这一点上胡青这个始作俑者是要担责的。 白凌波喝着汤笑，一双大眼弯成了月牙，“我说狐狸，二牛说的可在理，如今我可是没招儿了，看在咱俩从小一起玩还打过一架的份上，你是不是该给我出个好主意呀！” 胡青汗颜。 每次白凌波笑成这样的时候就意味着她有了坏主意，而自己就是要遭殃的那个！ “这事却是棘手。” 胡青扇了两扇，皱眉，“自古儿女婚事父母做主，我还有什么法子想？总不能……叫你逃婚吧！” “嘿嘿，我正有此意。”白凌波歪着头笑，“东仙郡那么远，坐马车走得快也要一个多月，这一路上，总能找着机会让我跑。” 胡青有些讶异，“这你都想到了？如此说来，这婚事竟真的退不了了？” “唉，你不晓得……” 白凌波发愁道：“不光是我爹娘的意思，这里面还有一层呢！昨儿夜里我娘说，定这亲事许是和我的身世有关，那顾家老爷如今正是东仙郡的郡守，我又是从哪儿捡来的，或许还有族人在世。娘说我那时身上穿戴的样样精致考究，怕是大家族的孩子，所以爹爹才应了这婚事，想来也是想依靠顾家在当地的关系帮我寻一寻亲。”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三人都默了。 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深远，她父亲必是料到她的身世不可能隐瞒一辈子，否则何苦还让她远嫁到自己的家乡呢？ 胡青起身在廊上踱步，扇子摇的却快，“我思忖着，那姓顾的小子未必有多大出息，不然以他独子的身份如何到今日还不娶亲难道偏偏就等着你这里？我可不信。” 说着嬉皮笑脸道：“你这要是嫁了，只怕是个火坑。到时再给你弄出几房姨娘小妾来，那就好笑了！” 他虽一副调笑的模样，眼底的神情却是少有的认真。 蒋平皱着脸嘟囔了一句，“难道只能逃婚了？可是……你要是跑了，白夫人可怎么办呢？” 白凌波讷讷不语。 逃是不能逃的，倒是怎么想个合情有合理的法子，既能堵住顾家的嘴，又能让她娘亲安心满意。 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么？ 三人各自想着心思发呆。 这时沉默许久的蒋平突然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有了！”只把白凌波与胡青吓了一跳。 “有啥了二牛，差点没被你吓死！”白凌波拍拍胸口瞪他。 蒋平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儿，“小白不想嫁那么远，那就眼前找个门当户对又挑不出理的不就好了！” 蒋平说的慢，见两人看着自己等下文，不由得挠头嘿嘿一笑，两手各伸出一根手指，看二人，“男未婚女未嫁，胡大哥娶了小白正是两全其美呀！” 白凌波与胡青脸上同时一僵，满头黑线。 “什么鬼主意！”白凌波跳起来追着蒋平锤他，“憋半天就说了个这，二牛你学坏了呀！” 蒋平一边躲一边嘴里叫屈，“我觉得挺好呀，这样你家里好交代又不用嫁那么远，而且也不用怕胡大哥欺负你，咱们还能时常见着，这不就叫，叫那个‘一箭多雕’‘一石多鸟’！” “二牛别闹。” 白凌波正色，“我已想好了，可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就嫁人。等顾家的人到了总要好好查查他，要是个浪荡的败家子，我就装疯卖傻，不行就给他来点刺激的……哼哼，保管让那姓顾的小子自己求着退婚！” 白凌波转念一想，“不过，这事须得计划周密，所幸现在还有时间，狐狸你帮我好好合计合计。” “我觉得不妥……” 胡青听了摇头，有些尴尬，道：“京城谁人不知你白家大小姐容色倾城，才学绝冠……事到临头再装疯卖傻，不是太让人起疑了。” “哼，还不是拜你所赐！”白凌波重重哼了一声，双臂抱在胸前，低头将脚下的石阶踹了两脚。 “狐狸，万事就怕琢磨么，这事我不过才想了个头儿，芝麻点大的事，又不是到了绝路！”白凌波说着起身叉腰，仰头，豪气冲天，“天无绝人之路，我白凌波岂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不说了，走了！” “哎，小白等等……”蒋平从后面追了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9章：六两，卖还是不卖 白凌波回头，蒋平递过来一个纸包，道：“今天肉不多，上头是你爱吃的腱子肉，我都挑过筋了，下面是一点羊胸肉，也焖的嫩嫩的了，你都带上！” 白凌波心中一暖，抿嘴谢过。 她走到门口，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来，回过头来便问胡青走不走，他想想没什么落下的也就告辞了。 二人出门边走边聊。 喝了羊汤身上就是暖和，白凌波背着手溜溜达达走的轻快，胡青跟在后面一步一步慢慢磨蹭。 白凌波是个健忘的，走了一路竟死活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两人走到巷口就要告别，却突然听到一声大嚎哭声远远从身后传来。 是个女人哭喊的声音，两人循声往背后寻找。 只见一个头发又枯又黄、满头生癣的矮胖男人趔着身子走在前面，他两只手上各拉扯着一个小女孩，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说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欠债不还，儿女肉偿”。 那人只顾拖着那两个小女孩往前走，没注意从巷子里跑出个妇人来，这个妇人满脸脏污，哭声连连，跌跌撞撞就像那胖子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大声哀求他放过两个女孩儿。那胖子却是凶狠残忍，一脚下去就踢在妇人肚腹处，顿时痛得她倒抽凉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两个女娃儿更是哭的没了人形。 不过才六七岁的小娃子，又瘦又小，比白嬿婉也大不了多少的样子。 白凌波登时就寒了脸。 胡青收起扇子在手心一击，指着他冷笑，“这就是那放贷的痞子。借他钱还不起，只得拿儿拿女来抵债。” 白凌波重重啐了一口，冷哼一声：“刚还想着忘了点啥，偏巧这混蛋自己就来了！” 胡青闻声看白凌波，二人相视一笑…… 却说这癞头痞子将那妇人踹晕后，生怕两个女娃儿跑了，便寻了根粗麻绳儿将两人胳膊捆了，自己牵着那绳子的一头，此时他正龇牙咧嘴地，连拉带扯地催着二人往回走，心想又能卖个好价钱了。 出了柳叶胡同，癞头痞子觉得口里有些渴了，便在路边寻个茶摊子坐下，又吼了小二倒茶上点心。他这里将那麻绳往桌腿儿上一绑，踩着凳子便自顾自吃喝起来。 “我说，这俩小丫头长得不赖呀！”一个穿青色锦袍的白脸俊公子站了过来。 癞头痞子正吃着，听有人说话抬头一看，是个穿青色锦袍的白脸俊公子，还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围着两个小丫头上下打量。他咧开一口大黄牙笑，“十两银子，还都是雏儿呢，公子有意？” 两个女孩儿抱在一起不敢抬头，直往桌子底下缩。癞头痞子看见大笑，伸脚将二人踹了出来。 男子走近两步俯身瞅了瞅，拿扇子遮了遮鼻子，嫌弃道，“脏兮兮半死不活的谁能看出来！”叫小二，“一人给弄碗水喝喝！” 小二应声，端了两碗水出来，两人咕咚咕咚喝了，抬眼胆怯的看着来人。男子歪头觑眼看了好一会儿，摇头，“贵了，六两。” 癞头痞子脸上肥肉横起，不悦，“这等姿色的丫头随便卖卖都不止十两，你这价太低，不成！” 男子微微一笑，“两个身染恶疾的丫头还值十两，是哪个瞎了眼的老妈子忽悠你？”癞头痞子发愣，男子继续道：“这俩丫头眉心发黑，口唇倒红的可人，不知你听没听过，血狼疮呐？” “血狼疮？！” 茶摊上众人顿时炸毛，一个个瞪圆了眼看过来。 癞头痞子心里不信，过去卷起两个丫头的袖口，又扯开两人衣领，见二人的肌肤都柔嫩雪白，没有丝毫斑点，嘴上便骂起来了。 “看看这细皮嫩肉的，哪来的什么血狼疮？！不买拉倒，别碍着我做生意！” 癞头痞子看那锦衣公子明明是个有钱的主儿，却还磨叽这几两银子，分明不是真心想买，便挥着手赶他走。 正说着，两个小丫头突然大喊大叫起来，缩着身子就在地上滚成一团，身体扭曲还一个劲儿疯狂地在地上蹭，只片刻功夫，两人袖管里露出的腕子上竟显出了一大片一大片红斑。吃茶的人吃了一惊，跳着脚纷纷避开。 “这血狼疮可是不好治，谁挨着谁遭殃。”男子不退不让，神情自若，“六两已不少了。” 两个丫头越哭越烈，脖子和脸上也现了红斑。 “刚才还好端端的，这特娘活见了鬼！”癞头痞子也是吓了一跳，连忙避到一边。他脑中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伸手就将那小二揪了过来，“说！是不是你往那茶水里放了东西！” “不敢不敢！小的哪有这胆子啊！”小二连声辩解，“大爷，您是看着我倒的水啊……” 这下急的他蒙圈了，眼看到口袋的银子就要飞了，癞头痞子气得肺火烧心，看那锦衣公子，疑道，“你是大夫不成，怎么就看出来这俩丫头有病了？” 锦衣男子轻笑，“你只说卖还是不卖。” “这般恶疾，你就算买了回去也是一死！”癞头痞子始终还是有些怀疑，斜着眼看他。 男子从身上掏了掏，摸出一个小玉葫芦在手上磕出两颗药丸儿，走到两个女娃儿跟前，“想不想活命？” 两个女娃儿握着拳头咬牙看着他点头。男子大手一翻，两粒绿莹莹的药丸掉到地上，“一人一颗，吃多了肠穿肚烂。” 两人慌忙捡了塞进嘴里，大约过了一刻钟，脸上胳膊上的红斑便消退了不少。众人啧啧称奇，纷纷围过来看。 “从没听过得了血狼疮还能好的啊！真是神药啊” “看不出这位公子年纪轻轻竟是个神医啊！” 男子看那癞头痞子，“我这药治标不治本，三个时辰后这疮会再现出来，那时可就没救了。你现在看着是俩女娃儿，到时候可就变成两摊烂泥了。”男子摇着扇子微笑，“如何，卖不卖？” 癞头痞子思来想去，赔本儿的买卖不能做，这两个病丫头在自己手里可一文不值啊……无法，只得认栽，乖乖接过六两银子抬脚就要离开。 “我说，你是嫌命活得长吗？” 癞头痞子一愣。 锦袍男子慢条斯理地解下绳子，扯着两个丫头起了身，“血狼疮谁挨着谁得，你那两只爪子，不想要了？” 癞头痞子的手顿时颤抖起来，哭丧着脸，“小公子救命啊——”说着噗通一声跪下，伸手就要抱男子大腿。 男子往旁边走了两步躲开，咧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如此，就跟我走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0章：叫你知道小爷是谁 却说这癞头痞子跟着一路穿街过巷，走了两三里路，人是越来越少，但那锦衣男子却一点没要停下来的意思。癞头痞子心里嘀咕，眼瞧着又要拐弯儿，忍不住就想张口问问，岂料话刚到嘴边，就觉得眼前晃过一个黑影，自己头上就被什么东西盖住了，接着后腰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还愣着干什么，打！”小巷里传出一身娇喝。 七八个乞丐走出来站成一圈将那癞头痞子堵在中间，又是踹肚子又是撅胳膊，噼里啪啦一阵爆捶，揍的那癞头痞子如杀猪一般惨叫连连。 只消片刻，便只剩下捯气儿的份了。 白凌波从人群里走出来，“哎，住手，住手！别给打死了！”说着上前又踹了一脚。那麻袋系了口，也分不出头和脚来，白凌波这一脚正踢在他肩上。 “哎哟，小公子饶命啊——”麻袋在地上滚了起来。 白凌波从地上捡起根棍子，看着那大麻袋左右比比，估摸着那鼓起来一团正是癞头痞子的脑袋，便将那棍子放了上去。 “听说你在这一带，名气不小啊？” 那人还以为头上架了一把刀呢，吓得瑟瑟发抖却不敢动，哆嗦着道，“不敢，不敢……混，混口饭吃……” 白凌波将那棍子换了个地方，点了点，“本公子想借你俩钱儿花花，你说，这利钱该怎么算呀？” 癞头痞子一听这话心内大喜，连声道：“好说好说，我给公子只算二分利……”话未说完便“哎呀”惨叫一声。 又挨了一脚。 “真是要钱不要命啊——”白凌波啐了一口。 “我错了，我错了！公子饶命啊！”癞头痞子蜷在地上扭动着，求情，“求公子饶我一条贱命，我给公子当牛做马都行！”一边磕头一边又道，“公子直说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那里什么姿色的都有啊——” 靠！ 真是死命催的，不提这茬儿还好，白凌波一听登时大怒，想起不知有多少穷人家的闺女折在他手里，被卖到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她心里的火气就蹭蹭往头上冒。当下手一招，几个乞丐上来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直将他打的说不出话来才罢手。 白凌波一脚踩下，“告诉你，小子！再敢让小爷知道你拐卖良家妇女，你这一身的骨头就准备敲碎了喂狗吧！” 麻袋里传出“呜呜”两声。 这下是真说不出话来了，白凌波满意地寻了块石头蹲下。 看看天，估摸着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胡青还不回来呢？ 她嫌弃地瞥了一眼地上扭来扭去哼哼唧唧的大麻包，心里纳闷，这混蛋吃这么胖竟然一点都不经打，真是白长了一身肥肉。 白凌波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棍子戳那麻袋。戳一下那癞头痞子哼一声。 不必说，方才那锦衣公子自然便是胡青了。 白凌波向来眼睛容不得沙子，这脾气一上来可是谁也拦不住，刚才她和胡青见两个丫头可怜，又深恨这癞头痞子害人不浅，当下便要出手惩治一番。当然，这事白凌波是不方便去做的，若论英雄救美，胡青才是挑大梁的好手。 只是，他自告奋勇去救那俩丫头竟然墨迹到现在还没回来，白凌波身上没钱，后面这几个乞丐没拿到赏钱，都搁墙根儿蹲着等呢。 等了半晌，众人才看见胡青背着手，不紧不慢地溜达过来了。 那两个女娃儿得的自然不是什么血狼疮，不过是胡青在二人喝水的时候悄悄撒了些药粉，小风儿一吹，挨着皮肤便会发痒起斑。他这里将二人送回，赠了解药又送了点银两，临走还不忘嘱咐她们娘仨儿到别的地方躲上两天，做完这一切这才回来找白凌波。 众乞丐见果然有钱，便依约将那麻袋抬到城外的荒林子一丢，四散跑了。 白凌波听他说了，便好奇那药粉是什么，胡青摇头晃脑神秘笑着就是不说。他最爱看白凌波着急上火又拿他没招的样子，哈哈笑过之后从身上摸出个油纸小包来。 “放妥当些，可别挨着身子，不然痒起来非挠坏你一身皮肉！” 白凌波食指拇指一捏，小心翼翼凑过去闻了闻，“咦，没味道？” 胡青得意，“本公子特制，被人闻出来还算什么本事！” 白凌波也不追问，这种把戏玩得多了，估计又是他自己看书捣鼓出来的什么捉弄人的药粉，不过这小玩意儿们回回倒是挺好用的。白凌波放进兜里，两人往回走。 解决了那放贷的癞头痞子，走着走着白凌波突然“哎呀”一声，“坏了！” “怎么？” “方才你不是给了那痞子六两银子嘛，我光顾着打他把这事给忘了！”白凌波捶胸顿足。 胡青无奈，拍了拍自己胸口，“我说大小姐，这里可有两千两呢！六两银子也值得你这样？” 白凌波痛心道，“你这败家子知道什么，六两银子够买好多东西了！”说着眼睛一转，问，“狐狸，咱们一共还有多少银子呐？” 胡青眨眼，“你心大我也没数，算上之前的，少说小三千两了吧？总是有的。” “够啦够啦，”白凌波笑眯了眼，“你留一些给学里的娃娃们，再匀出一份回头给二牛送去吧，他娘还病着，妹子又要出嫁，别让再他犯了难。” “不用你说，这份我早备下了。”说到这里又生气，戳她脑门，“你自己吃苦不要紧，你娘怎么受得住？等我有时间了给你寻个好宅子，保管又敞亮又舒服，不失你白家大小姐的身份！” 白凌波嘿嘿笑着不说话。 …… 日头西移，二人说笑间别过。 白凌波并不着急立刻回家，而是熟门熟路地拐进一家酒铺子里。福伯爱喝酒，可惜因为自己的事，连累他一把年纪还操劳至此。 拎着酒和肉往回走，不经意间一阵沁人心脾的桃花香气让白凌波住了足。 她父亲在世的时候，老宅里的庭院和花园总是被母亲打理的生机勃勃，雅致又有情趣。 白凌波母亲爱花，尤其喜爱石榴花。往常每年这个时候父亲便会栽上几棵，等到六月的时候，榴花明艳，中秋前后枝头果实盈盈，煞是喜人乃是极好的意头。虽然是年年栽年年枯，但她父亲却从没有遗忘过。 算算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开过石榴花了呢。白凌波心念一动，当下直奔花鸟街去了。这时候正是移栽石榴的好季节呢，母亲看了一定会开心的。 不论到什么境地，生活都要有滋有味儿啊！ 千挑万选，终于定下六棵大苗，白凌波心想，多买几棵总要有争气能活下来的吧，哈哈。 不过，她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将这六棵石榴苗拉回家呢？想了想便有意在街上找个赶车的伙计给自己送家去，那花贩子见了赔着笑脸就蹭过来，说左右自家婆娘小子都闲着无事，不如差了他们送去，只消再稍稍破费些。白凌波笑着应允。 白凌波甩着手走的轻松，板车嘎吱嘎吱在后面跟着，日头刚好落山，她也到家了。听见门口的动静，福伯和慧珠也来帮忙卸货。她这里给了银钱打发走两个花贩，正要进门却见此时从巷口影影绰绰跑来一个人，白凌波定睛细看就觉得这身影好生熟悉。 “小白！” 来人是胡青。 白凌波看他跑的满头大汗，疑惑，“你跑的这样急，是打算来我家蹭饭嘛？” “哎，说正事呐——”胡青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打听到件事，你肯定感兴趣……” “哦？说来听听。” 胡青笑得神秘，低声道，“听说东江沈家公子不日将要进京……” 白凌波双眼放光，大喜，“可是那人？” “这却不清楚，”胡青摇头，“你需晓得，大家族争斗激烈，那人未必能承袭家主之位。” 白凌波傲然，“但凡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我不会看错！” “这般肯定？” “然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1章：及笄姊妹宴 胡青是个说话算数且办事极有效率的人，那日既说了要帮白凌波看宅子这事也就放在了心上。他素来结交甚广，狐朋狗友中自然少不了一些纨绔子弟败家玩意儿，那日不过在酒桌上顺口一提，便立刻有人找上门来。 所以如今胡青手上已有三处宅院，一个宽敞大四合院，另外两处是二进美宅。白凌波看了都甚满意，后来听说那两处二进的宅子一个是用来偷着养小妾一个主家人品不好，心里便嫌弃起来，最后将那四合院定下了。 这小院坐北朝南，院落宽敞，庭院中植树栽花，还备有五彩大缸饲养金鱼，且厢房、游廊、小花园样样具备，让人越看越喜欢！白凌波便迫不及待让福伯和慧珠收拾起来搬了过来。胡青心细，见她母女俩只剩一个婢女一个老仆，还特特去买了三个下人送过去。白凌波感激不尽。 大约胡青这一下过于殷切，倒叫白凌波母亲格外青眼相待起来。那日问过他家世知道还是旧相识，白二夫人这心里便似存了成两家之好的意思。念叨了两日，白凌波都装聋作哑，只好作罢。 这一日是三月十七，白娉婷恰恰十五岁生日。 按着大辰行及笄之礼的规矩，这日需得阖家团圆，还得让家族中辈分最高的女性长者给她梳头加簪，士族女儿受笄之后还可在家中接受女德教育。待礼成之后，家中的姐妹女眷还需设宴欢庆，共同祝福及笄者芳龄永继。 因着不久之后便是选秀之期，白娉婷在家中苦求众人，硬是要将白凌波接来同贺，大房二房犟不过她只好应允。白凌波本不愿去，却也经不住她连连央求，又念着她万一得以入选，那姐妹二人便再难相见了，遂也勉强点头。白母听了无言，只不过多嘱咐几遍要念着姐妹之情多加隐忍。 一日间礼节繁琐，好不容易捱到午后，白族众女眷在后园中赏花饮酒，一如往日。白凌波无甚好礼相送，左不过让人打了两副海棠花钗子送来。 原本众女见她素衣纤纤，脸上也未施粉黛，便在言语间讥她妄图鱼目混珠，鸠占鹊巢，以为她会落魄羞惭的无脸回来，且等着看笑话呢，待她将礼物一拿出来众人却都瞪大了眼，顿时哑口无言。 白凌波自然是落魄了，不过昔日混迹坊间时也颇认了几个手艺人，区区几样礼品还是拿得出手的。 比如今天这一幅海棠花钗，便是城西有名的漱玉阁出品。那老板是个二十岁上下的俊男，只可惜是个桃花眼的娘娘腔，白凌波与他结交也是机缘。那人甚是奇葩，厌恶庸脂俗粉，却爱极白凌波这等模样出挑性子又爽利的姑娘。 在族中众姐妹姑嫂惊讶又羡慕的目光中，白娉婷喜滋滋地收下发钗，转身回房里就戴起来了。姑娘们在庭院中说笑打趣儿，各自有伴儿，唯独白凌波形单影只，自己个儿蹲在石头上逗池子里的锦鲤。 “阿姐阿姐——” 白嬿婉提着裙子贴了上来，搂着白凌波的腰凑到她耳朵边小声道：“前面来了一个漂亮的嬷嬷——” 白凌波忍笑，捏了捏她红扑扑的小脸，“什么漂亮的嬷嬷呀？我只见过卫妈妈那样的凶嬷嬷。”这卫婆子是白嬿婉的奶娘，仗着自己是大房夫人的陪嫁对谁凶巴巴的，白嬿婉不大喜欢她。 白嬿婉咯咯笑，“真的，穿的可好看了，娘亲和婶娘还给她行礼了呢，就是蕊珠姐姐不让我出去，不然我肯定能看的更清楚” 大伯母和三婶娘给那人行礼？白凌波心中好奇，看来这人有些身份啊…… 两人说笑间，白嬿婉扭脸一指远处，雀跃道：“来了！” 白凌波就见远处花红柳绿间簇拥着走来好些人，为首的是白家大房媳妇，白凌波的伯母，只见她一边走一边同个四十多岁宫装打扮的妇人说笑。 白凌波微微皱眉，似乎……自己今日来的不巧啊。 没一会儿功夫白家大夫人就过来了，众人见了行礼，白凌波就站在人群后面静静看着。 白家大夫人上前两步，指了指那宫装妇人，对众人道，“这位是宫中的教习女官，芳韵姑姑。” “见过芳韵姑姑。”众女行礼。 芳韵扫了一眼，笑了笑，“奴婢奉皇后娘娘懿旨而来，请府中参加初选的小姐出来相见。” 众人左右看看，不见白娉婷。白家大夫人询问，众人回说方才还在，许是去更衣了。白家大夫人点头，请芳韵姑姑坐下稍待片刻，随即唤了大丫头蕊珠去请。 芳韵落座，这里和白家大夫人说着话，两眼却悄悄打量起院中众女来。花花绿绿中，白凌波一袭素衫格外惹眼，她虽未施粉黛，一双妙目却清亮透彻，让人移不开眼。 芳韵细看了看，吃惊道，“这位……难道也是府上的小姐？” “才不是……”人群中传出低低一声嗤笑。 白家大夫人尴尬笑笑，目光严厉地瞥了一眼众女，招手唤白凌波，“这是我家大姐儿，凌波，过来。” 白凌波上前规规矩矩行了礼，垂手站在一边。 白家大夫人指着她笑眯眯地说，“已许了人家的，过两个月就要出阁了。” 芳韵笑着点头，“早听说白大人家的千金才貌绝佳，连皇帝陛下都称赞不已，今日见了果然端庄大气，不输宗室贵女！”说完叹了口气，“可惜了，何时定的亲，定的是谁家呀？” 白凌波这里正犯愁，自己要是回了，岂不是意味着她同意了？ 不等她张口，白家大夫人抢道：“早年就定了呢，是她父亲的同窗，俩人也算青梅竹马……” 白凌波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老子什么时候应下那婚事了，真特么无耻…… 正想着，就见白家三房夫人，白凌波的小婶娘，领着白娉婷远远就过来了。 换了新衣的白娉婷袅袅娜娜，款款而来。 芳韵见了她笑得眼角都皱了，一个劲儿的拉着手夸赞，“小姐聪慧乖巧，看模样便是有福之人！”再看两位白夫人，道，“白家有此贵女，可喜可贺呀！”众人喜不自胜，面上皆有荣光。接着又听她叹道：“只可惜白大小姐定了人家，若姐妹二人同时入选，想来必是京中一段佳话啊——”这下却没人随声附和了。 白凌波低头隐在人群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芳韵此来除了传中宫懿旨，还带来一个教习嬷嬷，众人心里明白，这是高官贵女才有的恩赐，白娉婷的父亲虽说只混了个六品的文职，可白凌波的老爹生前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啊！ 传了宫中旨意，芳韵便要告辞，临行前还回首看了一眼，似乎十分惋惜。 白凌波扯了扯嘴角。 她明明不认识这位女官，但那人却似对自己十分了解…… 但就是这样些微的关注都能让那些人不痛快，她们还真是敏感啊。如今看着自己不能选秀，她们只怕都在偷着乐吧…… 一群捧高踩地的人哟！ 本来呆得就无趣，平白的倒招来许多怨恨，自己赴宴不过是冲着娉婷的面子，只要娉婷晓得自己的心意便好了，这般想着她便向白娉婷告辞。 白娉婷心里不舍，又劝不住，便想着也回赠些什么，毕竟那钗子贵重非常，当下拉着她往自己院中去了。 她这边在房里翻箱倒柜，白凌波支着头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出神。 听听屋里的响动，心里不觉叹了口气，她这个妹妹就是这样，心善又腼腆，总不肯让别人吃亏，自己要是不接受她的回赠，必然要伤了她的心。 更何况，谁让自己现在“情况特殊”呢？白凌波扯起嘴角，笑容苦涩。 “柳嫂子快来，人找着了，在这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2章：你还真是不死心啊 白凌波一愣，就见从院外迎面走进几个婆子，为首柳婆子一副趾高气昂，老子天下第一的嘴脸。她大摇大摆走到白凌波面前，故意拖长了声音高声道：“大夫人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今天所有来的人都要一一查验……” “你这是，怀疑我吗？”白凌波瞥了她一眼，这柳婆子原是她母亲院中的厨娘，后来因为吃酒赌博还贪小便宜被她打了一顿板子，撵到二门外值夜了，此时主仆再见竟是这种情形，白凌波不禁心中冷笑。 “忘恩背主的东西，你倒是高升了。” 她脸上讪讪的，却依旧拧着脖子，粗声硬气道：“奴婢只是听命行事，跟我们走一趟吧！”这下却是连小姐也不肯叫了。 白凌波坐着不动，也不看她。柳婆子有些羞恼，便喝命众人上来拿她。 白娉婷在屋里听到动静，急忙跑出来，“大胆！住手！”她大声喝问众人，看到柳婆子也生起气来，“嬷嬷你瞎了眼不成，怎么敢对我阿姐无礼！” 柳婆子微微躬身，回道：“大夫人吩咐奴婢，说丢了一样极要紧东西，必须请众人去前厅去问话，各处小姐丫头的房里也需好好搜一搜！二小姐既然知道了，就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白娉婷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成了怀疑的对象！她气得涨红了脸，问，“丢了什么？” 柳婆子悄悄看了白凌波一眼，想到大夫人方才叮嘱她不能让这死丫头知晓，此刻她原本一副伶牙俐齿不由得结巴起来，“是……外头几处铺子的腰牌……” 白凌波寒着脸起身，“可是三指宽的一枚镶金玉牌？” “你怎么知道？”婆子脱口而出。 白凌波握了握拳头，抡圆胳膊，一个大嘴巴就抽过去，“你们外头有什么铺子，那都是我娘亲的嫁妆！” “啪嗒——” 一个清脆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白凌波这一巴掌打的结实，那婆子捂着脸龇牙咧嘴正在那儿嚎，底下的小丫头眼尖，指着墙角，道：“嬷嬷你看，那翠色的东西是什么？”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那地上安安静静躺着一块赤金包边的翠色玉牌。柳婆子一双浑浊的老眼顿时就亮了，也忘了脸上还火辣的疼，两步冲上前去捡在手里。 “哈哈哈！可让我找到了！”柳婆子放声大笑，走到白凌波身边，摊开手给她看，“大小姐，这就叫人赃并获，可不是奴婢冤枉你！”说完挥手就让众人上前拿她。 白凌波也是有些懵，完全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这里略一迟疑便被下人制住了手脚，虽也锤了几个婆娘两下，可那些人做粗活儿惯了的，颇有把子力气，白凌波哪里是她们的对手。白娉婷更是纤纤弱女，见那几个婆子完全不听自己呵斥，扭着白凌波往外走，自己也只好跟上了。 …… 白府前厅，白家大夫人、三夫人在中央正襟危坐。白嬿婉站在她奶娘身后，只探出个小脑袋来，其他宗族的姐妹也都坐在一边。柳婆子将白凌波扯到屋中，哈巴狗儿一般将那玉牌奉上，自己洋洋得意的站到白家大夫人身后。 白家大夫人冷眼看着白凌波，“你还真是不死心啊——” 白凌波也倔强地仰着头看她，“这牌子，不是我拿的。” 白家大夫人冷笑，“那是它自己跑到你身上了不成？然后它又自己蹦了出来？笑话！” 白凌波看着她颇为紧张地将那玉牌放回袖中，眼底黝黑一片，脸上也全然不似午后宴席间的待她亲厚的那副模样，这心里就憋了一股气。 “是我拿的又怎么样？这原本就是我娘的东西！”迎上她轻蔑又嫌弃的目光，白凌波一字一顿，道：“似你这般明目张胆将别人东西占为己有的无耻之人，我长这么大，还真是头一次见！” “哼，你既然敢认，就别怪我用家法了！”白家大夫人“啪”一声拍到案上，茶盏被震得一颤，茶水洒了一桌。 三房夫人急忙来劝，“大嫂，别生气，和小孩子置什么气呢？说教两句就行了。” 白家大夫人毫不留情地一眼瞪过来，指着白凌波怒骂，“我就说这来历不明的劣女不能留在家里，娉婷这丫头还非要让她来！怎么样？扫把星一个，到处惹事生非！来人，给我请家法来！” 这家法是用两片二寸宽的薄竹片绑在一起的长棍子，东西看着轻巧，打在肉上却是生疼，硬生生是要把内里的肌肉打烂的。白凌波自记事以来府里还从未有人挨过这家法呢。 没想到如今她却要成这第一人了！ 小丫头请出家法，柳婆子狞笑着，自告奋勇站了出来。她晓得白凌波自小性子烈，半点辱都受不得，却偏偏打定主意要把方才自己受的那一下讨回来。使个眼色，两个粗使婆子便一人扯着白凌波一只胳膊，令她动弹不得。 白凌波也怒了，挣扎道：“你敢打我一下试试！” 白家大夫人起身冷笑，“打你就打你，还用挑日子吗？来呀，给我打！” 白娉婷和三夫人苦劝不住，宗族众女都一副准备看好戏的脸色，柳婆子快速走到白凌波面前，高高举起手中的家法…… 就在此时，从人群中冲出一个黑影！ “不要啊——” 白嬿婉突然从后面跑出来，圆圆的小脸上泪痕遍布，她两手张开护到白凌波跟前，哭道，“娘亲你错怪阿姐了，根本就不是……” “哎呀，真是够了！” 白嬿婉话未说完，三房夫人豁然起身，一把夺过柳婆子手里的竹条扔在地上，“还嫌事情闹得不大吗？凌波这丫头就算不是白家骨血，可也是二弟教养出来的女儿，事情没查清楚反挨了打，传出去让人笑话！”劝大房，“嫂子你这是气过头了！” 这一番话直击大夫人心脏，她说的不错，若真是闹大了传出去给言官听到，知道她责打未出阁的孤儿弱女，只怕会给家里带来灾祸，可想想终究觉得就这样罢了自己脸上挂不住，无奈……最后只好狠狠呵斥一顿命人将白凌波关进柴房，以示惩戒。 ………… 太阳慢慢沉到山里，夜色仿佛轻纱一般慢慢笼罩下来，关着白凌波的小院一片死寂。 “啊——” 黑漆漆的屋子里突然传出一声怪叫，这声音低低的，断断续续的，有点烦躁，也有些有气无力。 已经一个多时辰了，不知道外头那两个下人走了没有，白凌波坐在窗户边挠墙。 估算下时间，他们应该正在前厅用饭吧……白凌波揉揉肚子，哀叹，麻蛋的，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子就要被饿死了…… “看来娉婷和嬿婉定是被人看着脱不开身，不然怎么会忍心让我这样饿着呢？” 白凌波自言自语。她抬头看看窗外，月光模模糊糊的不是很明亮，暖风轻拂，树影在透过窗纱在墙上晃动。远远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叩叩——”房门被敲了两下，一个小小的人影贴到了门上，“阿姐？” “是婉儿吗？”白凌波起身摸到门前，见白嬿婉提着一盏小灯站在门外。她还没说话，就听着外头气息不对，白嬿婉哭了。 “阿姐，是我害了你……”她抽抽搭搭的哭着，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是我捡了那个牌牌，放到你身上的……三婶娘说这是二伯母的东西，是娘亲硬抢过来的，这样做是不对的。于是我就偷偷塞到你袖中了……我，我不敢和娘亲说……呜呜……阿姐，是我害了你……” 原来是这样啊—— 白凌波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安慰她，“阿姐没事，阿姐好着呢，你怎么偷偷跑来了？你娘亲一会子又要找你了，快回去吧。” 白嬿婉扒着门缝，小声道，“娉婷姐姐在求娘亲将你放了，我让那两个人都下去了。阿姐，你饿不饿，我拿了两个豆包……”说着又哭了，捶门，“阿姐，我塞不进去……呜呜……” 小人儿哭的白凌波心酸，她想着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这外头也没了看守的人，自己何必还在这里陪她们耗呢？正想着将自己的打算告诉白嬿婉却听见外头“噗通”一声，白嬿婉哭声一顿，小身影也呆住不动，捂着嘴不敢出声了。很多章节都快三千了，感觉自己很厚道哎小伙伴们喜欢别忘了加个收藏啊，右上角的五角星，bulingbuling因你而闪烁づ￣3￣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3章：想关住我？没门 有人从外面翻墙进来了！ “婉儿，别出声，快把灯灭了——”白凌波说完，门外的火光应声而灭。 两颗心脏都噗通噗通吓得直跳，想到白嬿婉还在外头白凌波就觉得自己背后冷汗直冒，这要是歹人进来可怎么办？她当即站起身来，用力扒着门缝，一瞬不移地盯着外面的响动。 “噗通”又跳进一个，紧接着就是哎呀一声惨叫，听着像是这人跌在地上了…… 这一声明显比刚才的动静大。 白凌波心里琢磨，难道这是哪里的小贼偷到自己家来了？可听这声音就知道肯定是两个笨贼，动作不利索，眼睛还瞎！要知道，这整个白府里最值钱的就是他父亲那一屋子的书了，但这些他们偷来又有何用呢？ 只见两个黑影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他们鬼鬼祟祟地扶着墙根站起来，一边探头探脑的四处张望，一边迈步往院里走。 那又高又胖的贼人似乎有些心急，步子迈得大了，一不留神就踢到一物，只听“骨碌碌”一阵响，一个圆圆的东西快速滚了几滚“啪”的一声不知撞到了哪里。 停了。 “啊呀……碎了？！”那人身子一僵，立时定在原地不敢动弹，失声道：“这可坏了！” “闭嘴！站着别动！” 另一个瘦削的身影低声喝道，只见他将手中一个尺来长的棍状物别到腰间，提起袍角就要走上台阶。 白凌波慢慢直起腰，捂着嘴使劲压了压胸中的笑意，对着外头轻声喊道：“狐狸？” 走近的身影明显一愣，“是我。” 白凌波大喜，心中的惊忧顿时一扫而光，“婉儿把灯点起来吧，这是阿姐的朋友。” 胡青这时才发现门口的柱子后面还缩着一个小女娃儿。 白嬿婉点了灯，细细照了照两人，看他们不像坏人，喜极而泣，“你们是来救我阿姐的吗？她被锁在里面了，可是我没有钥匙。” 胡青摸了摸门上冰凉的锁头，柔声对白嬿婉道：“哥哥要把这锁头砸开，你能去外头看着，别让人进来吗？” 白嬿婉依依不舍，却还是点点头，迈开小短腿乖乖地跑出去了。 胡青问，“怎么将你锁起来了？” “一言难尽。” 白凌波脸上绽出大笑，她怎么也想不到胡青和蒋平竟然会来，心里欣喜异常，扒着门道：“二牛二牛！有吃的没，快饿死我了！” 蒋平立在门前，将身上摸了一遍最后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出来的急，身上没吃的了。他们不让你吃东西吗？”说着心里登时就不痛快了。 “啊，不是不是，我就是有点饿了，哈哈！”白凌波急忙打个哈哈。知道蒋平性子急，怕他吵闹起来反惊动了人。又问，“你们怎么这时候来了？” “有个好消息，小白你一定非常感兴趣。”胡青笑道。 “嗯嗯，对！小白快换了衣衫，咱们还要赶着时间回去啦！”蒋平从身后解下个布包，转到另一边从窗户里塞进去，催促，“我把家里的生意停了，如今在春熙楼跟着师傅偷学呢！今夜有大人物，咱们要快点回去！”说着四处摸索着，寻那撬锁之物。 春熙楼？ 白凌波一头雾水，但心里是真高兴，二牛这傻小子竟然能混进春熙楼，不错呀！ 听他二人似乎挺急的，白凌波也不耽搁，快速将这男子的衣衫穿好，又三下两下将一头乌云黑发盘到头顶，插上一支素净白玉簪，顿时化作一个娇小的翩翩俏公子了。 她理了理衣袖，又抚了抚腰上那缠了几个来回的腰带，正要将油灯吹熄，却见蒋平似握了块大石正在门口左右比划，准备将那锁头砸了。 白凌波连说不可，急忙将他制止，“笨二牛，你这一砸肯定全院里人都听见了，到时候不仅我跑不了，婉儿也要被我连累了。” 蒋平恍然大悟，转念又愁，“锁既然不能砸，那你怎么出来？” 白凌波嘿然一笑，从身上摸出一根小小银簪，她蹲到地上开始刺啦刺啦地磨起来。没一会儿功夫，白凌波咧着嘴站起身来。 “让开让开，当着光了！” 只见她揭开一大片窗户纸，从雕花窗的缝隙中伸出手来将银簪插进锁孔之中，上下拨动了几下，“咔哒”一声，铜锁开了。 “哇——” 胡青瞪大了眼，赞道，“你既有这本事，怎么还让她们关了你这么久？” 白凌波将簪子放回到身上，笑道，“我那两个妹子心思单纯又柔弱，大夫人是忌惮又羞愧才要将我关起来。若外头没人看守我自然要跑了，只是未免害她二人担心，我不过多挨些时候，也没啥损伤……” 胡青摇头，“你是没什么，你娘在家可是心慌呢！”他说着转脸又笑，“不用担心，我已照着你的笔迹捎了字条回去，家里都嘱咐过了，今夜晚些也无妨。” “狐狸最知我心了！”白凌波嘻嘻笑着。 三人溜到墙根，在夜色和树影的掩护下悄没声儿的翻墙而出。 白凌波这里双脚刚刚在地上落实，隔壁禁卫军大人家的狗突然在此刻狂吠起来，将三人唬了一跳。白凌波是有些怕狗的，这猛一愣神反呆住了，脚下像生了根一般不敢动弹。 胡青和蒋平对眼一看，一人一边，架起白凌波就往前发足狂奔。 一溜烟儿跑出巷子，白凌波问：“来的可真及时，你们怎么知道我被关进柴房了？” 胡青大笑，“哈，说来话长，本来我约了人吃茶，谁料想就看见有人把自己送回那豺狼窝，还被人抓起来关了小黑屋。” 白凌波摇头，“别提了，也是一桩乌龙，”问蒋平，“我说二牛，好好的为什么把家里的铺子停了？” “娘说起早贪黑的太辛苦，我妹子又嫁了人，让我出去好好学手艺！” “你家传的秘方和手艺，还嫌不够？” “那怎么能比，这可是名扬天下的春熙楼呀，二牛能进去自然比吃家底儿强！”胡青插嘴，“主要还是吃得好，工钱高，还能偷师，对吧！哈哈哈！” “是啊，我也不知道，稀里糊涂就被选中了。”蒋平呵呵傻笑。 “哈哈，二牛好好偷师，那我和狐狸就也有口福啦！”白凌波大笑，顿时想起一事：“啊呀，你们一个劲儿催，我都忘了问了，今天来的到底是哪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呀！” “沈牧啊！” “是谁？！” “沈牧！” “啊啊啊……”听见这个名字的后白凌波大叫出声，双手乱舞！ 是那个东江第一才俊、天下第一巨富的沈家大公子啊！ 果然是他来了！ “快走快走！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那么娘，用跑的呀！” 灯火阑珊的大街上，三个少年旁若无人的大笑欢呼，他们拨开人群、穿过各色摊贩，一路直往春熙楼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4章：哎呀，是谁砸我 雕栏映月，画栋飞云。 闻名天下的春熙楼由内而外地散发着逼人而磅礴的富贵气息。 不同以往，今日春熙楼门口格外热闹，两侧街上也明显增添了不少守卫，那些闻风而来的商贾们正一个挨一个往里奉上名帖。 这些人都是想一观沈家大公子的风采啊！ 白凌波啧了啧舌，连声感叹。可惜自己没有沈家华丽丽的烫金名帖，正门进不得，只好乔装一番，乖乖装成送菜的小厮跟着蒋平从后厨摸了进去。 宴会设在二楼大厅，硕大的主桌旁已坐满了人。胡青不感兴趣，自己寻了个角落坐下，三杯两盏间就和同桌的几人混熟了。白凌波对这位置不太满意，觉得这边太偏了些，坐到角落里怎么能目睹天下第一巨富沈牧的风采嘛。她满屋里打量，见那大红柱子又大又隐蔽离得又近便欢欢喜喜的溜过去了。 可巧这柱子后面是一处用纱幕隔出的雅间，轻曼的纱帘和梁上垂下的彩绸正好形成遮蔽，白凌波瞄瞄里面，影影绰绰似坐了个人，使劲瞪大了眼吧，却总也看不清楚，索性撂下不管，心满意足地往那彩绸下一蹲，便开始打量厅中众人了。 瞥一眼，哟呵—— 那主桌上坐得可都是京中数得着的富豪啊！这些人里大多是百年老店的当家人，有的年逾半百，更有甚者早已须发皆白，沈家的影响力之大可见一斑。 作为天下商贾中一枝独秀的沈家，几百年来都是行商人追随的楷模，不论内外征战还是江山易主，沈家都稳如磐石。这几百年积淀下来的不只是如山的财富，更多的是威望和信服。从众人谈论的语气和眼神中，白凌波看到的正是这样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由衷的敬仰。 如遇神祗。 不知今日他们会谈些什么，沈牧，真是个谜一样的传奇啊！ 想到往日里道听途说来的那些故事，白凌波心里有些小激动。为了压制住这股翻涌的情绪，她从袖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纸包。 油纸包慢慢打开，层层包裹之下，露出两根油亮亮的鸡爪。白凌波喜得眉眼弯弯，果然还是二牛心疼人呀！ 沈牧呀沈牧，不知你是长了三个脑袋还是六条腿啊……呀呸！三个脑袋那不成怪物了！白凌波捂嘴偷笑，她这里刚要张口咬下，却听原本嘈杂的屋里突然安静下来，随后一阵环佩叮当，三五人结队而出。 为首那人面容清朗、剑眉星目，一身紫红色华服更衬得他气宇非凡。这人嘴角频带笑意，行动举止谦和有礼，丰神俊秀，自有风华，真是个不可多得翩翩佳公子！ 白凌波呆了一呆，大张着嘴，送到嘴边的鸡爪也忘了啃。 我的天啊！ 这不是那日蹲在墙头戏耍自己的，那个假正经的男人嘛！ 再看众人那副见之失神的模样，白凌波心下明了，原来他竟是沈牧啊！ “见过沈公子！”满堂商贾齐齐起身作揖。 沈牧朗笑出声，抱拳道，“今日在此略备薄酒，幸得众位前辈赏光，沈牧不胜感激！” “哪里哪里，沈公子客气了！”众人欠身还礼。 主人既到，宴席也正式开始了。宾客们推杯换盏，把酒言欢，白凌波也不忘自己的肚子，老实不客气就捧着那鸡爪啃将起来。席间不乏有人借着敬酒之名向沈牧套近乎，他都一一微笑相迎。 酒过三巡，众人不再挺腰直背地辛苦端架子，话题随意一扯气氛也跟着轻松起来，再加上酒气上脸，又听进些奉承的言语，有些人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开始吹嘘自傲起来。沈牧倒是个好脾性，将一众丑态看在眼中，脸上却始终笑意融融，未有丝毫变色。 这时，东城做米粮生意的陈掌柜端着酒杯站起身来，环顾四周，道，“东江沈家乃是咱们天下商人的首脑，这些年咱们这些人能过些舒坦日子，能被人高看一眼全是沈家的功劳！来来来，众位，咱们共同敬沈大公子这杯酒！”说着举杯看沈牧，“沈大公子，老朽不才，先干为敬了！”众人纷纷起身应和，沈牧满面笑容，举杯一饮而尽。 陈掌柜饮尽杯中酒却并不坐下，他向着众人拱了拱手再看向沈牧，道：“今日得见沈大公子，是我等荣幸，可巧老朽这里正有桩难事想请沈大公子听听，也给帮忙拿拿主意！” 沈牧右手捻起的酒盅停在唇边，微笑道，“陈掌柜有话尽可直言相告。” 陈掌柜再做一揖，开口道：“想必大家是知道的，我陈家是做米粮营生的，这几年边境征战不断，咱们这些生意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前些日子我得了些消息，说戎族来犯，榆州北边连着几个郡都遭了秧，这眼瞅着就快打到昌州了，我家那边的几个铺子已经关门多日了，如今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人撤回来呢！” 陈掌柜长叹一声，“不知沈大公子和诸位有何高见啊！” 话音刚落，满厅里顿时沸腾起来。 “啊呀，原来这事竟是真的！咱们这些人可都是在那里苦心经营了多年啊！” “是啊，昨日我也听了，谁成想这么快就要到昌州了呢！这可怎么办，我那几十车的货可是半月前都出发了！如今朝廷里也不知是主战还是主和啊！” “要是有那手眼通天的打探些消息就好了，昌州可是咱们通往西北商路的命脉啊！” “你们这些人眼界都太窄了！依我看榆州虽丢了几城，昌州必会增兵，如今太子萧珩一派如日中天，正是建功立业，一举坐稳太子之位的好时机。再说了，昌州边境地势险峻，向来易守难攻，那戎族人远道而来早已精疲力尽，前有高山险阻，后无粮草增援，久持不下必然战败！咱们只需熬上些时日，危机自会解除！” “此言有理，这些年虽没少打败仗，可那明摆着是朝中用人不明，此次太子殿下若有心领兵出征，胜算也是很大啊……” “你们啊，想的太简单！难道你们忘了如今昌州守将曾是何人部下？依我说，太子未必会趟这道浑水，只要榆州、昌州战败，陛下必然怪罪，那样二皇子一派最后的希望可就彻底覆灭，再难翻身了，北境三州的七万风行大军照样会变成太子的囊中之物！到时精兵在手，皇位唾手可得！” 众人吵闹纷纷，竟如同炸了锅！ 沈牧默不作声地将大厅环顾一遍，微微皱眉，各人都有各自的道理，那没主意的人反倒更加犹豫焦躁了。 “哼，活这么大岁的老人儿都白瞎了呀！”不知何人突然出声。 这声音清清脆脆的，充满了不屑。 沈牧静心凝神仔细聆听四周，果然，此起彼伏的吵闹声中又响起一声重重的冷哼。沈牧听声辨位，正要示意随从前去查看一番，却见那处彩绸摇动，隐隐间露出一抹白影。 他正想抬手唤人，瞥眼就见柱子后面的纱幕中嗖一声丢出来个东西，彩绸下倏忽跳出个人来！ “唉呀！是谁砸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5章：好！好！好！ 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打断了厅内众人的吵闹，他们一个一个纷纷扭头寻找，却见那立柱之旁，一个眉眼俊秀双眸清亮红唇泛光的白衣少年正站着揉头。 白凌波此时也是有些傻眼。 方才她见众人争来吵去，像一群无头苍蝇似得，尽说些无用之忧，自己没忍住便嘀咕了两句，谁成想不知从哪里飞出来一个鸭头，又快又准又狠地砸在她头上。猛然吃痛，她下意识就跳了出来。 她这里露了馅本不要紧，却把远处正喝酒的胡青吓了个正着，一口老酒差点喷出来。 白凌波捂着头环顾四周，就见众人都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主位之上的沈牧也停了杯，一副探究模样地打量着自己。白凌波见他咧嘴笑得狡猾，明显也是认出自己来了。 众人见他身量纤小，白莲花一般的脸色透着几分清爽的伶俐，虽是一身素净白衫倒有些飘逸神采，不知不觉就都有些怔了。 这时，一个大腹便便的老头子突然板着脸颤巍巍站起，冲着门外喝道：“春熙楼是要自砸招牌不是？沈大公子在此宴请京中商客，这种寒酸乞丐怎么也能混进来，你们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寒酸乞丐？ 白凌波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这老头是被钱晃瞎了眼吧！ 她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唇角的油，清清嗓子咳了两声，迈步走到沈牧的面前，从头到脚将他细细打量一番然后惊疑道，“啊呀！这便是名动天下的沈大公子啊，在下仰慕沈公子已久，今日得见，果然风采照人，气度非常呀！” 白凌波突然叹了一口气，转了话音，“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胖老头喝问。 她瞥了一眼沈牧，再淡淡看向满脸怒容的胖老头，慢悠悠吐出四字，“眼光太差！” “好大的口气！” 众人轰一声炸了，比被人骂了娘还凶，纷纷站出来指责白凌波，更有那性子急的已将小厮唤来摩拳擦掌就要将她丢出去。 白凌波静立不动，嘴角含笑地看向沈牧，“听闻沈家虽世代经商，却向来以诗书礼义治家，却不想沈大公子宴请结交的，竟都是这般不懂礼数、以貌取人的迂腐之辈，不是眼光太差是什么？” 沈牧依旧不动声色。 白凌波摇头好笑道，“如此之流，沈大公子认为可堪为谋？” 方才“高谈阔论”的几人暴跳出来，劈头就骂：“无知小儿，黄口竖子！还敢在此大放厥词，来人，将他给我拖出去，打！” 两个小厮慌忙跑进，白凌波仍旧站在那里，面带微笑地盯着沈牧。 “慢——” 沈牧摆手，他放下酒杯示意众人退下，嘴角向上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星眸微眯，“阁下似乎话中有话？是说，我等商人，无用？” “这话我可没说过。”白凌波笑嘻嘻摆手，“不过呢，似你们方才那般吵闹，可是讨论不出什么结果的。” “不知这位…小公子，对陈掌柜方才所提之事，有何高见？”沈牧两条好看的剑眉微微一挑。 白凌波心头一跳，真是好看啊！难怪东江那么多女儿家哭着喊着要嫁给他给他生猴子。 她歪头笑问，“沈公子这般，可是向人求教的礼数？” 沈牧一愣，哈哈朗笑，命左右看座。 小厮抬过来一桌一椅，又奉上美酒菜肴，白凌波这才点头落座。她看了一眼有些目瞪口呆的陈掌柜，慢慢开口，“诸位方才所言皆有道理，只是有些太小看自己了。” 众人不解，白凌波继续往下说，“昌州是战是和，风行大军能不能抵挡，太子是会增兵还是坐山观虎斗，这些都不是我等草民能左右的。不过，诸位也是久经商场的老前辈，这些年世道不安，难道大家就都怂了，甘心被时局所困？”她平静地看向沈牧，“以沈家的通天之财，难道也肯乖乖躺下做那砧板上的鱼肉？” 此话一出，方才还喧哗沸腾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这话乃是实情，近年来战乱不断，不论大小商贾心里就都一个“逃”字，从北边逃到南边，从西边逃到东边，人人都只顾着自家的安稳，谁曾想过那些被外族侵占的土地和商路，多少家族基业毁于战乱，多少百年老店日渐消亡。 沈牧垂眸不语。 自古以来，为商者贱，富可敌国的虽不在少数，但是面对强权，朝不保夕的也大有人在。作为沈家长子嫡孙，他太清楚这些年家族的变化了！在外人看来沈家有着通天之财，福贵显赫，但只有他明白，通天之财也是山一般的负累，如今时局变换，钱财越多反而越容易招致祸端。 白凌波见众人若有所思，继续道，“古语笑说蜉蝣撼树是自不量力，我却不以为然！一人之力微不足道，但天下商贾却有千千万！” “哈哈哈，我这话若被有心人听到只怕要惹祸上身，”她饮下一杯酒起身大笑三声，目光直视沈牧，“天下将乱又如何？诸位同为商贾，若肯以强者为首，聚财聚力，可立乱世而不败，凝神凝思，可逆时局而不衰，难道，还怕眼前这小小的战祸侵扰不成？” 白凌波语调轻轻，说出的话却势同惊雷！ 沈牧内心受到极大震动，此时他的脑中无数个念头正在纠缠往复，仿佛一团火焰，呼之欲出。 “好！好！好！” “好一句‘聚财聚力，可立乱世而不败；凝神凝思，可逆时局而不衰’！”沈牧拍案而起，双眸之中光辉璀璨，盘桓在他脑海中那一点不通达的念头也在此时豁然开朗。 沈家家业虽大，却不能做尽天下的生意，前些日子榆州战乱，沈家也损失了不少铺面，钱财倒是其次，那么多管事伙计都赔进去却不得不让人痛心。这次他来京城，原也是想着将这被动局面扭转，不想竟然被一个少年三言两语点醒，实在是意外收获！ 再看众人的眼神和脸色，都变了！这些人中自然不乏有聪慧者，被白凌波这么一说也如醍醐灌顶，原本乱作一团的思绪也渐渐明晰起来。 白凌波心中得意，嘴上却自谦起来，嘿嘿笑了两声，“我不过一个黄口小儿，无谋的竖子，沈大公子听听便好，当不得真哟！” 沈牧起身抱拳，“小公子眼界博远，思路开阔，方才所言，令沈某豁然开朗，请上座！”沈牧大手一挥，示意白凌波坐到自己身边。 “哈？” 白凌波连忙摆手，“不必了不必了，我在这里坐得挺好，哈，哈哈！”她才不要跟这些老头子们坐在一起呢。 沈牧再三相邀，白凌波执意不肯，僵持不下沈牧只好作罢。 此时早已月上中天，众人各有所得，重开宴席。 角落里目睹了这一切的胡青，在此时也总算能把一颗扑腾腾跳跃的心安安稳稳地放回肚子里了。他悄悄地在大腿上抹了几把手汗，又猛灌下几口酒，心中不由得破口大骂。 刚才真是好悬，这个死丫头总是能吓死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6章：你不是沈牧？ 风平浪静了。 白凌波低头安静吃饭，心里盘算着回家的时辰。 因着沈大公子青眼有加，众人也不敢太过怠慢，三三两两的倒也有人过来搭讪。但不知那些人是心有妒忌还是怎么，定要缠着她问东问西，美其名曰自然是有事相求了，但那千奇百怪的问题实在是有些太刁难了。 白凌波无奈笑笑，她看的出来，这些人对她虽少了些方才的鄙弃和轻视，却远远不如他们看到沈牧时的那种敬畏。 哪怕，自己勉强也算得上是他的座上宾。 真是一群势利眼哦…… 不过白凌波这人并不怎么喜好卖弄，方才是不得已为之。再说了，她能和沈牧这般商业奇才对话自然得打起几分精神来，但是对这些张家李家多了少了几两银子的事情，她就没什么兴趣了。 相比起这些无聊的问题，她倒是更在意那个拿鸭头砸自己脑袋的混账！ 一想起来白凌波就觉得脑仁疼，这人绝对是个练家子，那手劲真不是一般的大啊，她吸了口凉气摸头，心里哀嚎，这怕是要肿起来呢。 真晦气，好好的脑袋被人砸个包！ 哼，别让本姑娘抓到你，不然非打到你爹娘都认不出来！白凌波揉着头一边在心里碎碎念，一边瞪着眼打量厅中之人， 慢悠悠转了两圈，白领奔波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正觉得气恼，就见主桌之上，沈牧早不知何时离开了。但那帮老头子此时却都还浑然不觉，尢自在高谈阔论。 白凌波想想觉得无聊的紧，便想着早些回家，谁知这时也惊讶的发现，胡青也不在大堂了。 那混蛋不是又丢下自己跑了吧？ 这下好了，饭没吃进两口，倒要饿着肚子去找那死狐狸，亏！ ………… 白凌波揉着饿扁的肚子在大厅里溜达，没人，下一层晃晃又上一层晃晃，不知不觉就走的远了。 春熙楼当真不负京中第一楼的美称，处处雕梁画栋令人眼花缭乱，美不胜收，且上下布局几乎完全相同，每一层的房间又格外隐秘，白凌波向来分不太清东南西北，没一会儿功夫便晕了头。 一抬头见前面灯火明亮，屏息细听之下仿佛还有琴瑟之声，白凌波思忖，就想着去问那弹琴之人，好歹先把自己送出去啊。 四围幽静，风声沙沙，明亮的月光散发着丝丝凉意，夜有些深了，白凌波加快脚步。 吱呀一声推开木门，印入她眼帘的是一间空旷的屋子，两侧的烛火随着开门的动作快速跳跃起来，窜起的火苗在强上留下缥缈的绰约的暗影。 白凌波隐隐看到，纱帐后面的桌前，一个男子低头静静坐着，手里似乎握着一卷书，他的身形单薄而瘦削，却端坐得无比挺立。彷如一枝秀竹，迎风玉立。 正是那日在长宁街头被白凌波强上马车的黑狐袍公子。 白凌波在门口顿住了脚，纱帐隐约，烛火摇曳，她没认出来。 那人听到动静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头颅，白凌波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寒意……鼻头轻嗅，似乎，整个房间里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药香？ 白凌波上前一步，惊疑道：“你不是沈牧！你是谁？” “雪空山，君瑾言。” 半晌，里头的黑狐袍公子应了一声。 雪空山…… 怎么这么像江湖里武学门派的名字呢？白凌波搓了搓胳膊，算了，管他呢，自己都特么迷路了知道这么多干什么？ “额……我说，你知道我该怎么出去吗？”白凌波试图和他沟通。 “嗯。”里面淡淡应了一声。 “你也是沈牧的客人吗？怎么不去前厅呢？” “嗯。”半晌还是淡淡一声。 白凌波在心里念叨，谨言谨言，真是人如其名，多说一句话会花钱嘛！ 她挑挑眉，“你除了嗯还会说点别的吗？比如，我该怎么走出这里？” 君瑾言好像完全不在意她的问话，片刻之后慢慢开口，问，“以利相交者，利尽则散；以势相交者，势去则倾。如此说来，商者逐利乃是天性，那联盟又有何用？” 这声音犹如金玉相叩，低沉悦耳，白凌波有点昏沉的脑子顿时就清醒了。 细细回味一下他这句话，白凌波明白这是对自己刚才厅中之言的质疑。他是说，用利益将那些商人聚到一起，等到无利可图的时候，这种联合自然也就不会再存在，这是商人的天性，所以她提议的联盟模式不会长久。 但是这有什么影响呢？她完全没有这种担忧。 “我这话呢，自然并不能说全对，不过沈家素有威望，天下商者无不心向往之，只要这些人诚心依附沈家，完全是可以有大作为的。而且呢，我并不认为有谁敢跟东江沈家对抗哦！” “沈家，皇商而已。” 白凌波点头，“你说的不错，不过，依我看，沈大公子，非寻常人也！” “你看好他？” 白凌波微微皱眉，这人好像很在意自己对沈牧的看法？遂道，“今时不同往日，要想靠结盟恢复祖上的光辉显赫，便是沈牧，只怕也不容易。” “何出此言？”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何况沈家富而不贵，贵而无权，若遇皇权倾轧，又该如何呢？”白凌波笑眯眯地盯着帘后那个身影，方才说了那么多，这君瑾言竟始终一丝不动，真是好定力。 她继续道：“太子殿下崇尚武力，如今势大更不可违逆，这些年边疆战事频繁又朝令夕改，为商者辛苦劳碌也扛不国赋税之重，反倒成了第二个国库。历朝战时屠杀富户的事也不少见，只怕太子登基之日，便是大辰商业衰亡之时！沈家，首当其冲！” 夜风从窗外吹进，屋内重重纱帐轻舞飘荡，烛影摇晃，碎金般的火焰使两人映在墙上的影子更加修长。 君瑾言微微颔首，他理了理宽大的袖口，手下慢慢翻过一页，“你若是沈牧，又当如何？” “哈，我若是沈牧……”白凌波话说到这里却突然顿住了。 好悬，差点又被他套话！ 她眨着一双大眼，深深看向里面，丧气道：“我又不是沈牧，怎么知道他该怎么办？！这等大事岂是我这样的草民能看透的，我不知道。” 还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呢，此时见她突然反口不提，君瑾言转过头看向纱帐之后的白凌波。 “唔，不可说不可说，小心隔墙有心人！我这可脑袋可金贵的很！”感受到那道目光正打量着自己，白凌波口中含糊带过。 脸上烫烫的，刚才不过喝了两杯，这会子就全上脸了。她寻了个椅子坐下，一边搓脸一边碎碎念。 至于为什么不肯掀开帘子进里面坐，其实白凌波心里也不大清楚，但她潜意识的感觉到，这人虽然说话和气，但总有些高山积雪的冰冷，自己还是离得远一些好。 “方才胆大的很，现在知道怕了。”这口气里有些淡淡的笑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7章：帮你有什么好处 白凌波不恼也不作声继续搓脸揉头，君瑾言也静静看书不再追问。 坐了片刻，白凌波突然想起胡青还没找到呢！不由得心中哀嚎，真是饮酒误事，自己差点就把正事给忘了。 “唉，我说，”白凌波挠头，“你不是知道这里出去的路吗，不如你给我指个路，也不枉我辛苦和你唠了这大半天。” 君瑾言头也不抬，道：“帮你可以，有什么好处？” 白凌波撇嘴，“指个路还斤斤计较要好处，怪道人家都说奸商奸商呢！哼！本姑娘自己会走！” 她心中不忿，抬脚就走出房门，谁知刚才还十分光亮的走廊里竟然漆黑一片了！ 白凌波大大地啐了一口，无奈回房。 君瑾言默然坐在纱帐之后，低头看书，偶尔提笔写写画画。白凌波想着，这人既然是沈牧请来的，自然也是个商人了，既然是商人，能让商人爱不释手的，除了那个还会有什么呢？想着不禁脱口而出：“哎，你是在核算账目嘛？说句话都这么不用心！” “嗯。”君瑾言沉声应道，“是些陈年旧账。” 此事正中下怀，白凌波拍手喜道：“这个简单，我最爱算钱了，从不出错的！我帮你这个忙，你给我指路，如何？” “你凭什么觉得我需要你帮忙？年纪不大，心思不少！” 君瑾言一口回绝。 白凌波嘿嘿笑了两声，“被你识破了。” 她拇指掐着无名指尖尖，“天下人有谁不想见识下沈家的财力呢？我不过是好奇心多了这么一丢丢而已！” 君瑾言放下笔，轻笑：“口气这么大，敢不敢被我考上一考？” 白凌波双手叉腰，昂头傲然道：“放马过来！” “我又不养马，没得让你数！”他端起杯子饮了一口酒，“不如立个约定，改日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白凌波连连摇头，“不要不要，这个不好，谁知道你会出什么刁钻的题目！”想了想苦了脸，“那你怎么才肯给我指路？或者你跟那些下人说一声，让他们把外头的灯点起来？” 君瑾言好笑道：“这么急着表现自己？” “我这叫受人恩惠，涌泉相报，两不相欠，不像你——”白凌波掐着小指头尖尖，“哼，指路这么一丁点儿的小忙，都不肯帮，真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心如铁石！” 君瑾言听了朗笑几声，“如此，那我还真得好好想想你能做点什么。”说完低头想了想，道，“你往右转，走十步停下，看看有什么。” 白凌波依言右转走了十步，拨开纱帐看见一副巨画，细看之下竟是用丝线绣成的江楼望月图！这幅画针法精妙，意境高远，白凌波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轻软柔密，手感上乘，好东西！ 咦？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硬硬的？白凌波掀开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 “好！多！账！本！啊！” 巨画后面竟然是个丈余高的书架，上面净是些花花绿绿的各色册子，少说也有千百本样子。 白凌波眼睛瞪得圆圆的，这绝对是她见过的最多的账本了，往年她娘亲执掌中馈时也未曾有这么壮观啊！ 君瑾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不是想见识下沈家的财力吗，给你一个时辰，告诉我总数。” 尼玛！ 这里有几百上千册账本，竟然让她一个人，算！总！账！ 白凌波恶狠狠地朝那帘幕瞪过去，他方才手里拿的必然是已经核算好的账目。这人一边假装极不情愿让自己帮忙，一边又给自己挖坑，还要亲眼看着她跳进来！ 真是有够黑心！ 还有什么是比白白给人做苦工更值得骂街的吗？这回真是倒贴到姥姥家了！ 算了，为了赶紧离开这里她白凌波也是拼了！ 白凌波在心里破口大骂，抽出一册粗粗翻阅起来，密密麻麻的字迹映入眼帘，突然一道灵光闪现在脑中。 “嘻嘻，本姑娘福至心灵，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她开始快速将架子上的书册分门别类，那些颜色混杂的册子很快就被摆放清楚了。 刚才她就发现了，这些册子虽然看起来杂乱无章，但其实是很有规律的，比如白皮的册子是沈家的米粮生意，黄皮册子是丝绸生意，蓝皮册子记的是贡酒生意，还有各处的田庄、山林等等，封皮之上更有年月记载，可见沈家的账目往来是极有条理。 大约过了两刻钟的时间，白凌波歪在椅子上大喘气。 想不到她这么快就弄完了，君瑾言有些吃惊，“才这么点时间，点算完了？” 白凌波不理他，愤愤道：“你们家的账房辞了算了，这么多账本弄得乱七八糟，害得我爬上爬下，搬过来搬过去，要不然怎么用得了这么久，哼！” “那，你算出是多少了？”君瑾言笑了一声，“若你算的不对，你和你的朋友，嗯，就那位青衫的白脸书生，今晚怕是要留住一宿了。”他顿了顿，道：“毕竟沈家的账目不是随便谁都能看的。” 竟然威胁她！ “哼！”白凌波气鼓鼓站起来，道，“一共是九百零七！” “什么？”他心里一动，问，“沈家一年有这么多银子？”须知这只是上京一处的账目，一年九百万两，不是小数。 白凌波偷偷咧了咧嘴，拍拍手上的册子，“我说，这里一共有九百零七册呀！” 君瑾言显然楞了一下。 “不是钱数？” 白凌波丢下册子起身，“你只说要总数，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总数？” 笑话！ 她白凌波要真是看了沈家的账，今夜还能安然离去嘛？这人也是，一路给自己挖坑，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他了！ 白凌波手指着一处一处点过去，“这里米粮有二百三十七册，绢帛有一百七十册，贡酒一百六十册，各处田庄二百二十册，山林苗木一百二十册，共计九百零七册！”一口气说下来面不改色，“不过是前几年的旧账，说得好像谁稀得看！哼！” 被个小丫头摆了一道，君瑾言笑笑未说话。 “哎，怎么样，我没算错吧！”白凌波心里颇得意。 其实，算这么快全是因为那架子做得精巧，一格一格大小均等刚好能塞进五十本书，她将不同颜色的账本归类放好后只要数格子就能很快知道总数了。 这法子虽快，却也让许多按时间摆放的账册混淆了。 不过，管他呢，谁让这人故意刁难自己了，哈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8章：鸭头好不好吃？ 他沉默片刻后，淡淡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你还是问正主吧！”说着将手里的书册一合，看向门口处，“听够了就出来罢。” “哈哈哈——” 一声朗笑，沈牧迈进门来，“这位小公子颇有才，今夜令沈某大开眼界！方才之数丝毫不错，沈某佩服！佩服！” “哈，沈大公子过誉了，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白凌波微微一愣，自己可是一点都没觉察到门外有人的，这两人，深不可测！ 她见沈牧并没有要解释为何那日会蹲在自家墙头的意思，她自己又不好开口。想着今夜不虚此行，便让沈牧派人将自己送出。 领路的是个面皮白净的小童，他带着白凌波兜兜转转，左拐右拐，一路又回到了方才宴客的大厅。 众人已散尽了。 白凌波独自下楼，行至院中，见蒋平和胡青早在那里等候多时了。白凌波见她二人神色如常，不像被人抓捕囚禁过，心下大安。 三人说话间便要走，这时迎面走来一队侍女，清一色翠色衣衫，个个儿身形苗条，姿色秀美。白凌波见她们手中都端着一个大托盘，定睛一看，哇，都是春熙楼的招牌菜！ 想到自己忙了这大半天还饿得肚皮扁扁，于是毫不客气拦下其中一人，伸手将那一整盘炙鹿肉劫了过来，拉着胡青大摇大摆出门，将一众侍女惊了个目瞪口呆。 夜已经很深了，空荡荡的大街上没遇见一个人。白凌波估摸着已进子时，不由得感叹今天确实太晚了，但愿娘亲早早睡下，家中无事。 白凌波一路走一路吃，蒋平一路走一路嘟囔，“唉，小白，咱们怎么好拿人家的吃食呢？这可是大师傅给沈大公子特意做的啊！” 蒋平心中哀叹，这下好了，今晚整个春熙楼的人都知道是他将胡青和小白带进去的了，不知道自己这差事还能不能保住。 白凌波满不在乎地咂咂手指，笑道：“早就听说春熙楼有后台，原来就是沈牧呀！今夜我帮了他那么大的忙，吃他区区几块鹿肉算什么，二牛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沈大公子海量，不会难为你的。” “啊？你帮了他什么忙？我只听胡青说你被人发现了，刚才好凶险的！”蒋平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就是，今晚实在凶险，不过小白机智过人，说得那些老头子哑口无言。”胡青接口，“倒是不知道沈牧和那些老顽固能不能听明白你的意思。” “哈，反正我已经说了嘛，”白凌波吃完最后一块鹿肉，将油纸一丢，“你当他闲来无事将这帮老头子招过来就为吃吃喝喝嘛？自然是为了联合众人，他不会不懂。” 白凌波说完脚下突然一停，回过头来看向空旷的街道，道：“后面的朋友跟了一路，不累吗？” 蒋平急忙四处张望，果然就见一个黑影从旁边的小胡同走了出来。 他背着月光，白凌波看不太清楚，只觉得是个身形瘦小的少年。他浑身散发着一种冷清的气息，令人难以靠近。 这种感觉有些似曾相识，但白凌波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物，冷冷道，“沈公子请你收下此物，若有事可凭此物到沈家任何一间店面求助。” 白凌波接过来，颇有分量，仔细看那纹路竟然是一枚纯金打造的令牌。 “好端端的，为何给我这令牌？”白凌波玩味地看着他，问，“这沈大公子是如何交代你的？” 少年昂头，“沈公子说，若你问起，只需道‘惺惺相惜，志同道合’八字便可。” 白凌波在手上掂了掂，放进袖中，“回去告诉沈大公子，谢他好意，这令牌我收下了。”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 白凌波回头，“还有何事？” 少年微微俯身，神情倒有些谦卑，道，“我家公子也让我给小公子带句话。” 白凌波见他先后态度有异，挠了挠头，问：“你家公子，可是君瑾言？” 月光下的少年似乎愣了愣，两条好看的小眉毛皱了起来，冷声道：“这你不用管！” “哦，这样呀……”白凌波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我走了！” “哎！等等——”少年急道。 三人回头，齐声道，“你倒是说呀！” “我家公子问，‘鸭头好不好吃？’” 什么？ 三人面面相觑，懵了一脸。在他们还在愣神时那少年已然远去了。 半晌之后，白凌波一脚踹在地上。 “呀呸！砸了本姑娘还让老子给他做白工！” …… 明月，春熙楼。 沈牧苦着脸没好气的看着书架上被翻乱的账本，叫苦，“这可是我这些年的私产，你就这么随便给人看！唉，这下被弄得乱死了，你得补偿我！” 纱帐里的君瑾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拈起酒杯笑着看沈牧，“白给你物色一个好账房，不是应该请我喝酒吗？” “啧啧，确实是个妙人！有意思！”沈牧走进来在他对面坐下，“怎么样，知道这小子是谁吗？” “小子？”他微微眯眼，“我不信以你的眼力会看不出来。” “哈哈，自然是逃不过我的法眼。倒是你，明知她是女扮男装混进来的，为什么还让传良他们退下？”沈牧顿了顿，压低声音，“如果是那些人派来的……图谋不轨，该怎么办？” “我相信沈大公子会安排好一切，唔，有这个自信。”君瑾言喝了一口酒，漫不经心道，“说说吧，这小丫头什么来路，让你沈大公子如此高看。” “哈哈哈，此女当真不寻常，有趣的紧！” 沈牧抚掌大笑，“前些日子我去巡视京中各处，回来时四处闲逛，就遇见她正扯了身上的腰带要翻墙进一所大宅，我心里好奇就跟上去看了。谁成想这小丫头从院里挖出一口小箱子，光天化日晒起银子来！” 君瑾言嘴角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示意沈牧继续往下说。 “我心里也有些奇怪，那一片宅子多是京中官员的府邸，想她或许是个有些聪明伶俐的小贼，起初并未放在心上，稍稍聊了几句话，才知道她是在自己院中藏了银子。” 沈牧咧着嘴笑，“我也是闲得无聊，就让下人去打听了，别说，还真让我打听出点事儿来，你听不听？” 君瑾言瞥了他一眼，“爱说不说。” “嘿，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啊——”沈牧叹了一口气，“算了，不吐不快，我实和你说了吧，这小丫头还当真是位官家小姐，那位国学监祭酒大人白正平大人，你可还有印象？这丫头就是白大人的千金。” “有些印象。”君瑾言想了想，“我幼时似乎曾学过他写的《章华殿十四疏》，是个才华洋溢又不失幽默的老头子。” 他说着略略起身又满上一杯，不知想起了什么，好笑道，“如今看来，这位白小姐的兴趣和她父亲，似乎相去甚远啊。” 沈牧点头，“如今白家人都说这位小姐不是白正平的骨血，是他夫妇偷偷抱养的孤女，现在白氏一族不认这丫头，连同白夫人都赶出了家门。”沈牧皱眉，“家产被夺，又是寡妇弱女的，大约我见她那日，母女已是山穷水尽了。” 山穷水尽……所以那日她才铤而走险进了赌坊么…… 君瑾言微微摇头，不解道：“这事没人管吗？上京那么多白正平的学生，位居高官的应该不在少数。” 沈牧冷笑，“天都变了，谁还念旧情？” 屋内一片沉默。 风从窗外吹进来，案上摊开的书被卷起几页。沈牧抬手将书本合上，深蓝的封皮上空无一字。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人啊，都务实的很。”他点点案上的几本书册，“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时局难易，这次回来，你可要有心里准备。” 君瑾言不说话，默默饮酒。 沈牧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杯，“喝喝喝，这才几日，你喝了我两坛梨花白了！”又忍不住道，“夜间吃的药还未发散出来，少饮些酒，等过了这几日哪怕你喝个几缸，我都不拦你！” 二人说话，只听外头传来几声沉闷的脚步声。 “是传良回来了吧？”沈牧会意，说着站起身来，“你日日让他去打探，若真是不放心，就该早些光明正大地回去。” 君瑾言笑道，“再说吧，也不急这一时。” 沈牧撇撇嘴拱手告辞。 修长的手指叩了叩桌案，背后出现一个少年。 “传玉？” 少年有些踌躇，“是……” “怎么吞吞吐吐的。” 他撇了撇嘴，“那丫头太聪明，我，我可能把公子给暴露了……哎呀！”他正说着，没防备头上挨了一个烧栗。 传良从外头进来，笑嘻嘻道，“说说，暴露了什么？她认出你了？” “我背着光，应该没有吧……”传玉揉了揉头，“可是她知道我不是沈公子的人了，而且……她还知道公子的表字，所以我想她大概也会猜测，咱们和沈家的关系……” 君瑾言敲击桌面的动作停下，“这个无妨。我看沈牧对她兴趣极大，大有为他所用的意思，这事让他去操心吧。”顿了顿又问传良，“今早我见对面的树上落了一只苍鹰，是不是从雪空山来的？” 传良点头，从身上掏出个小竹管，“君师傅传信，那边七日前便出关动身了，如今已甩掉了跟梢的人，只怕不用多久就能和公子汇合了。” “来的正好。” 君瑾言伸出右手，传良见状急忙过去扶他起来。 “听说宫里的选秀也要开始了，这等好事，你我也该准备准备，去沾沾喜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9章：初选入围 半月之后，榆州传来大捷的消息。 京中人人喜不自胜，奔走相告。这是一年多来最大的一场胜仗了，白凌波也在街头巷尾的议论中揣摩出一些信息。 原来沈家联合当地一些商户将自家库中米粮悄悄转走，那守城之将觉察后竟也颇晓其意，顺势下令辖区内所有商行隐匿物资关门歇业，又让首当其冲的两城百姓连夜撤退三十里，给戎敌留下一座空城。 戎军原本一路长驱直入，势如破竹，驻守榆州的又是二皇子萧鼐，昔日护国战神亲自训练的风行大军，戎人原就有些犹疑，谁知大军到来时却发现城中兵将纷纷逃窜，想着风行军不过如此，便吆喝部下紧追不舍。 没想到跑了一二十里竟没见着一个大辰兵将，人困马乏的戎军准备安营扎寨，却惊恐的发现附近的农家和商铺中一粒粮食都没有！ 泄了气的戎军见势不好便要撤退，却被赶来的风行军四面包围，这风行军也是蔫坏，将人整整困了七天七夜就是不打，饿绿了眼的戎军只好将战马杀了充饥，敌兵突围不成，又饿的头昏眼花，只能伸长了脖子伺候屠刀了。 这一战胜得轻松，那些早得到消息的商户避免了损失，纷纷投到沈家门下，沈牧的名号在北疆更加如日中天。 白凌波掂了掂怀里那块沉甸甸的令牌，脸上喜滋滋的。 这日刚用完饭，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白凌波的小宅子前。就见打扮得花枝招展、柔美动人的白娉婷领着一个宫装侍女走进院来。 看着脸上笑出花儿来的妹妹，白凌波眼都直了，这时她才想起来，原来秀女初选已经结束了，如此看来，白娉婷是顺利通过了呀！ “阿姐，承你吉言，我真的过了初试呢！” 白娉婷拉着白凌波的手一个劲儿笑。 白凌波母亲听了也高兴，忙把众人往屋里请，又吩咐慧珠上茶。算算日子，光这初选就用了三五日光景，白娉婷和各地来的秀女都吃住皇家行宫，这中间的过程实在令人好奇，小丫头们缠着她说，白凌波也逗她。 白凌波母亲开口，“京中适龄的官家、世家女子少说有百十个，听说各州也会遴选一些符合条件的秀女送到京中来，想想天下九州，一州就算只有十数个名额，那加起来也要二百多人了，娉婷能从各地秀女中脱颖而出，真是不容易呀！” 白娉婷腼腆笑笑，“二伯母说的是，我也觉得老天偏疼了呢！” “小姐太谦虚了些！”教习嬷嬷接口道，“小姐聪慧乖巧，自有上天庇佑，如今能被内廷选中实在有福之人，可喜可贺呀！” 白凌波见这嬷嬷举止打扮不俗，心里便知她是宫里派来的，想着他日白娉婷进宫，少不得要这些老人儿照拂，于是拉着白娉婷的手，道：“你素日有些顽劣，如今能被这位嬷嬷调教成才也是你的造化，咱们家的女儿向来懂得知恩图报，你可不能忘了呀！” 白娉婷冰雪聪明，当即俯身下拜，“多谢嬷嬷教导之恩，他日娉婷若能侍奉东宫，定当永生感念嬷嬷大恩！”教习嬷嬷笑得眼角都皱了，连说不敢不敢。不过，白娉婷毕竟是她一手教导的，想到这赏钱和以后的光辉前途，一番夸赞自然是少不了的。 白娉婷起身抬起袖子喜滋滋道：“二伯母看我这身衣服好不好？今日入选者八十人，只有十二人有这般赏赐，是皇后娘娘亲自赏赐的呢！”在她看来，以自己的姿色才华能得皇后赏赐，那便是相当的难能可贵了，想到爱慕已久的太子殿下，白娉婷觉得大有希望。 白凌波母亲细看了也高兴，却不忘提醒白娉婷“莫骄莫傲”。 教习嬷嬷笑眯了眼，“小姐所言不虚，不论容貌、才华、琴棋书画，娉婷小姐都名列前茅，除了各州几位宗室贵女，京中能比肩者可是不多，就连深受皇恩宠爱的上官大将军家的千金都没有得到赏赐呢！” 她比手画脚说得高兴，白凌波反倒扑哧笑出了声。 白夫人见她笑得没形，倒弄得那教习嬷嬷有些尴尬，忍不住嗔怪她一眼。 说起来实在怪不得她绷不住，那上官家世代镇守边疆，是大辰有名的武官之家，祖上曾出过不少护国重臣，皇后也向来有意拉拢这些能成为太子助力的朝臣，所以他家的女儿入选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白凌波依稀记得胡青说过，那位上官小姐身量颀长，长得冷艳无双，性格也随他父亲，硬朗豪爽，不拘小节，最关键的是，她还继承了上官家的绝学，耍得一手好枪法！这要是给太子殿下娶回去，以萧珩那副身子板和暴脾气，俩人还不得天天干架啊！ 白凌波捂着嘴笑，问白娉婷，“这初选，比的是什么呀！” 白娉婷低头红着脸道：“是，是体貌仪态……” 白凌波托着腮笑，“你说，那上官大将军家的千金，也过了？” 白娉婷想了想，“过是过了，只不过，秀女中都没有见到这位小姐，只是内侍官有念到她的名字。” 这时教习嬷嬷接口道，“上官大小姐天生绝艳，初试自然是能过的。” 天生绝艳，哈哈，白凌波捂嘴笑着不说话。 听白娉婷说起这些日子教习嬷嬷是如何严苛管教自己的，白凌波就觉得好庆幸，幸好这事儿和她无关了，要不然也要这样被人折腾来折腾去的学什么礼仪步态，繁琐的规矩，真是会把她逼疯的。 就是偶尔想起芳韵姑姑那日的眼神，白凌波都依然觉得心有余悸呀。 谁爱去比美斗艳就去吧，反正她只要有数不完的小钱钱挣就好啦！ 屋里众人说笑，外头可就热闹了。 院门外站了个颇体面的婆子，后面还跟着三四个小丫头，正跟福伯拉拉扯扯的，福伯伸开双臂挡着门，就是不让她进来。新买来的几个小厮见福伯拦不住也放下手里的活儿出来了，争执声愈发大了起来。 白凌波这里才皱了眉，慧珠悄没声地就撩帘子出去了。 只见白府大房夫人的陪嫁婆子被福伯堵在门外，和下人们正闹着呢。因这婆子嫁给了白府里一个管事，她本人说话做事也还周到，如今更让她管了府里下人们的采买和调度，向来有些体面，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倒过来了。 慧珠走到门口听了一会子，总算听出来点头尾。 “出了什么事？”白凌波扶着她娘下了石阶，娉婷跟在后面也出了房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0章：顾家来人 慧珠过来道：“是大夫人那边的管事婆子来了，嚷着有事要见夫人呢，福伯正拦着她。依我说谁都不用理她，省的小姐和夫人听了糟心！” 白凌波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问白娉婷：“今日放了榜，你可曾回家报喜？” 白娉婷呆了呆，道：“不曾……我，我心里高兴，直接就来见阿姐了……” 白凌波看了看外头，“这老货惯爱说三道四的，你先进屋去，省得她一会儿见了你回去又嚼舌根。” “哦。”白娉婷听话应声进屋。 白凌波将她娘扶到廊下的阴凉处坐下，叫慧珠，“让那婆子进来说话。” 慧珠过去喊人，福伯这才让出条路来。那管事婆子悻悻进门来，见白凌波和她母亲端坐院中，便上前摆出好脸色，规规矩矩行了礼，叫了一声“二夫人”。 “什么要紧的事竟然让你过来了。”白二夫人看了她一眼，淡淡开口。 “府里有事，大夫人请您过去一趟。”管事婆子抬头瞅了一眼她身后的白凌波，讪讪笑道：“大夫人说，这事原就是需要您做主的，所以只您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白凌波一听当即就不乐意了，这婆子说的什么话，自己怎么连听听都不行了？ 心里不由得一阵冷笑，道：“你们不认我和我娘亲也就罢了，如今我们已经自立门户，咱们两家可是再无干系！现在你说让去就得去？这是什么道理？” “主子们决定的事，我们这做奴才的怎么好插嘴？”管事婆子赔着笑，看白凌波母亲，“二夫人，当真是有事呢，大夫人说这事二老爷生前也曾交代过，如今时候到了，需得请您过去一道商量商量！” 白凌波母亲微微皱眉，摆了摆手，“那日出来时我也说了，白府，我不会再去！你回去吧。”顿了顿又道：“若真有事，就请你们夫人屈尊到我这寒舍来说吧。”说着起身要进屋。 那婆子急了，上前两步伸出手就要拦。 “放肆！” 慧珠娇喝一声，拍开管事婆子的手，“你这老货，别没大没小！” 她也觉得脸上讪讪的，绞着手碎碎念道：“二夫人，真是有要事商量呢！我知道您不愿过去，可您不为自己想也要替大小姐想想啊，要是被那人知道您如今的情况，那大小姐嫁过去岂不是被人看不起……” 白凌波和她母亲都愣了神儿，异口同声问：“你刚才说什么？！” 管事婆子心知自己说漏了嘴，支支吾吾道：“东仙郡……顾家来人了，说二老爷给他家公子和大小姐定了娃娃亲，如今已正式让人上门提亲了呢！听说媒人都请了啊！” “顾家来人了？” 白凌波母亲有些不敢相信，“来的什么人？” 管事婆子忙回道：“来的好像是位管事，正和咱们大老爷说话呢，夫人让我接您过去，车都备好了，在外头呢！” 白凌波见她母亲垂了眼，似是心里有些松动。心里就生出几分气来，瞥了一眼那婆子，“你刚才说什么，‘要是被那人知道如今的情况’如今什么情况？你倒是说说！” “是奴婢失言了，小姐别怪罪！”管事婆子求饶，“奴婢是听说，那顾家老爷如今已是东仙郡郡守，掌着一方百姓的生死，这才……这才替小姐多想了些……” 白凌波听了反笑，看着那婆子，却也是说给她娘听：“你是怕那郡守大人知道他家定下的媳妇如今被族人赶了出来，落了难，会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白家？”顿了顿发狠话，“你回去吧！就说我白凌波的婚事不用他们操心，让顾家也另觅他人吧！” 那婆子被她怼的不敢说话了。 过了片刻，白二夫人摆了摆手叫白凌波别说了，又把慧珠喊过来收拾一番就要过那边府去。白凌波好说歹说也拗不过她娘亲，又怕她去了吃亏，只好跟着上了马车。 方才一席话白娉婷在屋里也听得清楚，没想到顾家当真就派人来了！她这里只怕白凌波去了家里又闹出什么风波，见接她母女的马车驶远，自己也赶忙上车往家奔去了。 …… 却说白家正堂，白凌波和她母亲进来时，白大老爷正和一个圆脸庞、满脸皱纹的男人坐在前面喝茶说话。大夫人隔着一扇珠帘坐在后头，见她二人进来，脸上勉强挤出点笑容就算打了招呼。 略听了一会子，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白凌波母亲想了想抬脚走了出来，大夫人见状也跟了出了，白凌波倒也想出来，想起她娘亲那个严肃的眼神，让她觉得还是算了。 这种场合，似乎确实不大适合自己露脸。白凌波脸上微微一窘，乖乖藏到后面了。 见出来两位白夫人，顾管家忙起身行了礼。白凌波母他见他斯斯文文，挺和善的样子，心里印象不错。 寒暄过后进入正题。 顾管家从身上掏出一封信来，对白大老爷道：“我家老爷上月收到大人的书信，对两家的亲事非常满意，这不，没过几日便打发我来了。” 白二夫人心里微惊，大老爷竟然悄悄就同意了亲事，还说什么让自己过来商量！ “这事，我是知晓的。” 她不动声色，接过信看了看放到桌上，微笑着开口，“虽说儿女婚事，父母做主，但如今我家老爷已经不在了，膝下又只这一个女儿，总要看她乐不乐意……” 顾管家呵呵笑了，“夫人所言极是，两家结亲总要公子和小姐情投意合才算美事。”说着从手边的包袱中掏出一副卷轴，笑道：“我家夫人说多年未见故友，怕贸然提亲唐突了小姐，特别命我也带了一副我家公子的画像，请大人、夫人看看！” 大夫人略略抬手，笑着吩咐蕊珠：“开吧。” 卷轴慢慢展开，一个面容清秀、五官端正的男子出现在眼前，这人浓眉大眼，目光有神，虽看着文弱，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虎虎的英气。 也是昂昂七尺的一个俊书生。 珠帘后的白凌波默默在心里画了个叉。 其实她是不喜欢这种一本正经的书生的，至于为什么呢她也说不清楚……大概是因为看惯了胡青那般吊儿郎当，所以就觉得一本正经的书生都满身酸腐？ 白凌波母亲看了似乎颇满意，大夫人也赞，“这顾公子相貌不俗，看起来一身正气的，听说与我家凌波还是同年呢！” 白凌波哑然失笑，默默在心里画了第二个叉。 这人竟然好意思把自己的画像送来，还真是迷之自信啊！自己要不要冲出去让他们认清现实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1章：这聘礼厚不厚呀 白大老爷满脸堆笑，“远到而来，一路辛苦了！不如在府中小住两日再回去罢。” 顾管家呵呵笑着摆手，“不敢劳烦府上，我已在客栈住下，等少爷花轿到了再一同回去。这两日我还会来府上拜访，商量些具体事宜，大人和夫人若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老奴。” 他说着又摸了摸胸口，掏出一封红色信笺，“这是礼单，请大人和夫人过目。” 众人微惊，婚书未下，礼单倒送来了！ 白凌波母亲第一个接过来看，翻了几页嘴角就漾出笑容来，忍不住叹道：“十多年前顾大人就为人良善，处事豪爽，想不到在儿女亲事上更是这般心细，处处妥帖。” 那管家笑着接口道：“自然要仔细妥帖的，我家夫人看过小姐的画像高兴地跟什么似得，只怕小姐相不中少爷呢！” “哈哈哈，这话可是过谦了，鸿鸣那孩子我是听二弟说起过的，聪明又好学，早晚是要出人头地的。”白大老爷放下礼单，笑得合不拢嘴。 听了这话，白凌波母亲在心中冷笑，这婚事她自己都快淡忘了，大老爷如何会听她夫君提起？ 这时外头一个顾家的小厮进来，在顾管家耳边说了些什么。顾管家起身施了一礼，“恭喜白大人！贺喜白大人！原来府上的二小姐也过了初选，只怪老奴今日来的匆忙未能备下礼品，请多包涵！” 白家大房夫妇听了顿时面有喜色，连说不必多礼。 那管家又问，“不知大小姐在何处，老奴可否见上一面？” “今日只怕不便呢！”大夫人抢先答道，她笑着指了指后面，“我家凌波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今知道她妹妹过了初选，这会子估计俩人正说体己话呢！” 顾管家也不强求，点头道，“也是，两位小姐感情深厚，日后相见不易倒令人难过。反正有的是机会见面，老奴改日再来吧！”顾管家连声道恼，稍坐片刻便走了。 顾管家一走，前面三人立时就沉默了，白凌波从后面转了出来。 大夫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拿起那礼单在手上抖了抖，笑道，“凌波丫头，猜猜这上面都有些什么？” 白凌波不屑，“有什么都与我无关。”转头看她娘亲，“娘亲，咱们回去吧。” 大夫人伸手一拦，“走什么走！既来了，就住一日，明日再走不迟。” 白凌波晓得她是怕顾家的人明日再来弄得不好看，但此刻她就想拉着她娘亲离开这里。 “你可听仔细了！” 白夫人打开礼单，念道：“白银万两，良田千倾，铺面二十处，赤金如意两柄，八宝头面十二幅，海州南珠十六斛，云锦刺绣六十匹，夜明珠两颗……” 白凌波越听眼睛越亮，脚下也不由得顿住了！ 这么厚的聘礼，实在让她太意外了，这东西在白家也不多见啊……顾家肯这样用心，足见对这门婚事是极重视的！ “怎么你还相不中吗？”大夫人笑着起身，走到白凌波面前，“也是，以你白家大小姐的身份，就算王孙世子也是配的起的，何况这么区区一个郡守公子？” 白凌波平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真相不中呀？” 大夫人理了理鬓边的头发，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册子来，笑吟吟道：“你虽说只是白家的养女，算不得白家正牌小姐，不过看在你娘这么识趣儿的份上，作为掌家夫人，我总归要为你打算的！若真是相不中这顾家公子，还有这些京中才俊呢！” 她抖了抖册子，一页一页翻开。 “你看看，这是城南许大人家的公子，你看看，长得这叫眉清目秀的，一脸书卷气，肯定和他爹一样才学不浅呢！” “还有这个，这可是南侯的曾孙，哎呀，他家可是祖上有荫封的，虽然到这辈儿上只是个虚职，可照旧享荣华富贵呀。” “这个这个，巡城司陈大人，啧啧，听说这位陈大人家可是三代勋贵，他自己又是武将出身，年少有为，如今他父亲可是正受太子重用呢！” ………… 呸！ 这特么是来恶心她的吗？ 白凌波在心中大大地啐了一口。 要说旁人也许她还不知道，可刚巧这些个才俊青年中就有几个是她早有耳闻的。 比如那城南的许公子，此人虽面皮生的好看，可实在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斯文败类！胡青曾说，常闻花枝巷中秦楼楚馆众多，这位许公子便是其中常客；再说那位吃祖上荫封的小侯爷，此人是长乐坊熟客，白凌波知道他完全是因为曾经亲眼见他变卖宠妾以抵赌债，家产早不知何时败光了；最后再说说这位三代勋贵，那简直想都不能想，这人黑胖矮挫也就算了，他可比自己整整大了十岁呀！ 能找到这几个“京中才俊”，大夫人真担得起煞费苦心这四个字啊！ 白凌波忍着心中恨不得上去扇她几个大耳光的冲动，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大夫人见她一副神思游离、心不在焉的样子，突然“啪”的一声将册子拍在桌上，把众人惊了一跳。 她瞪着一双溜圆的杏眼，指着白凌波就说道起来：“知道为什么刚才我不叫你出来？知道为什么一直逼着你学这学哪了吗？啊？你听听，这聘礼厚不厚，多不多？” 大夫人身形微微颤抖，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再看看你自己！女儿家要什么主见本事，倒惯出个倔脾性来！哪有点白府大小姐的样子？啊，再说你那拿不出手的女红，能不能赶得及给顾家少爷做两身衣裳啊？！” 画风转变得似乎太快，白凌波和她娘亲都有些懵了。俩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说到了这里。 大夫人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直把一个掌家主母的拳拳心意表现的淋漓尽致，而那百炼不成钢的废铁点心自然就是白凌波了。要是被不明就里的人听了，只怕会觉得她母女两个不识好歹，糟践了人家一片苦心。 不过这阵势并没有唬住白凌波。 见她仍然板着脸不言不语，白家大老爷憋不住了，“我说你这丫头就别犟了，住一晚明天再走不晚……”顿了顿又道，“你妹妹以后是要入宫陪王伴驾的，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乱子没得让人家看笑话！” “好呀，住就住！” 白凌波甩了甩袖子，看了一眼堂上坐着的两人，笑了，“那就烦请大娘将我母亲的院子收拾起来，我们认得路，就不用你派人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2章：但听背后言 这却是不行了。 她娘亲那院子虽然没人进去住，可里面那些值钱的物件，都被他们两房瓜分了个干净啊…… 大夫人脸色黑了黑，没想到在这里被白凌波将了一军。 但她仍面不改色地笑了笑，道：“当初咱们可是说好了的，决定是你娘自己下的，我今日不想再提。那院子西边的厢房也干净敞亮，我让蕊珠带你们过去。”这边吩咐了蕊珠领路，临走了却又道：“今日府中有喜事，但愿人人识趣儿，不要弄的家宅不宁！” 这话却是警告她母女两个了！ 白凌波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我母亲放弃的不过是家产和钱财，她依旧是白家的媳妇，为什么不能住自己的院子？” 大夫人无言以对，却也不肯退让。 其实他们并不是害怕白凌波闹脾气，他们怕的是自家这欺负寡妇弱女的丑事被言官知道，闹到朝堂上可就败了阖族的前程了。 这些白凌波也是心知肚明，但此时就算她再生气说再多过分的话，也不过是泄愤罢了。难道还真的闹到满城风雨不成，这不是她和她娘亲所希望的。 算了，看在娉婷的面子上权且忍他一时罢！ 吃晚饭的时候，那顾管家又派人来了，这次不仅送了些东江的特色茶果，还带过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说是府里调教好特地送来服侍白凌波的。 小丫头进来磕头喊她“小姐”的时候，白凌波有那么一瞬间简直要动摇了！这一家人太贴心细心用心了，这种被人呵护珍重的感觉，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饭桌上众人看着白凌波有些失神的样子，都在心里碎碎念，不知她走了什么运，竟摊上这么好的夫家，大夫人见那小丫头标致又灵巧，一张老脸登时就黑了。 不过，这伶俐的小丫头并没有立刻就安排给白凌波，大夫人以其年纪太小，不懂规矩为由，让蕊珠安排到下人处了。 白凌波也没说什么，毕竟，对于顾家，她还没有下定决心。只是个买来的小丫头，她还不能把信任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 …… 第二日，顾管家带着媒人来了，说请人看了日子又合算了往返的路程，最后定下了六月十八，白凌波母亲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只是白凌波不愿意。白二夫人估摸着她是放不下自己，不好太逼她，可又担心错过了顾家，于是两家说明暂时只在口头应下，等那顾家公子人到了再做商量。 这要求有些无理，顾家竟也肯了，白凌波母亲反觉得有些惭愧。 但这也是她这个娘亲能给女儿争取的，最后的自主了。 这天晚上，母女两个睡在白府后宅里一处有些破旧的园子里，这里原是一处花房，她父亲过世后无人打理，就荒废了很久。 其实，并不是那西厢房环境不堪，只是她娘亲路过这里时触景生情，脚步便挪不开了。虽然有些杂草丛生，不过也还称得上生机盎然，母女两个清理收拾了一下就住下了。 夜间的小虫叫的有些恼人。 白凌波丝毫没有睡意，就思忖着不如出来四处走走。她自小在家里就受宠，行动随心，无所拘束，像夜里出来闲逛这种事，下人们也早都见怪不怪了，所以并无人阻拦。 处处熟悉又陌生，许多往事就在脑中回想起来。 小时候她和兄弟姐妹们在假山里捉过迷藏，在小池塘边看过下人们摸莲藕，在花园里撵过水鸭子，也在听雨轩的小亭子里被父亲打过手掌心…… 许多零碎散落的记忆还在这个宅院里的角角落落，但是，她和记忆里那些人却再也回不去了。 不知不觉逛到了后花园，稀稀落落的芍药花在夜风里摇摆，白凌波不知怎么就笑了。是呢，就是在这里，自己邂逅了那个天下第一巨富的沈大公子，然后还稀里糊涂的得了他一块金令牌，还有那个人…… 君瑾言。 白凌波觉得有些词穷，怎么形容那个人呢？冷峻的，诙谐的，也或许会是温和宽厚的？白凌波无声的笑了。 不知道那晚纱帐之后的他，是一副什么模样。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见。 唔，希望能再见到罢。 呵呵。 前面就是听雨轩了，今晚的月光恬静而柔和，白凌波想过去坐一坐。人还没走到跟前，却见那亭子里轻纱飘飞，一男一女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 “想不到那个大小姐竟然这么好命！从小受尽宠爱，如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顾家，也是这般千珍万重的！” “这有什么，她嫁的再好，以后也见不着了，再说也比不上娉婷以后贵为王妃呀！” “像她那样的扫把星，怎么配得上顾家！若不是有她妨着咱们家，大老爷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了还只是区区一个六品文官？二小姐若不是和她走的近，三老爷和夫人怎么会时常身上不爽快？” 白凌波心里突的一跳，有人在说自己？ 她下意识往后一缩，猫腰蹲到了花丛后面。 这男声听着好熟悉，像是大伯家的承礼，女声嘛……白凌波细细回味了一下，听着竟像是蕊珠的声音！ 朗朗明月，白家长房长孙竟跟自己母亲的婢女在此缱绻私会！ 亭子中的身影摇动，白承礼慵懒的声音一字不差地灌进白凌波耳中。 “那就这么玄乎了？区区一个小毛丫头，怎么会妨着咱们？” 蕊珠两手圈住白承礼的脖子，“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去放河灯吗？那一回你莫名其妙的就摔进河里，差点淹死！还有那年，京里闹时疫，二少爷早夭，娉婷小姐卧床不起，几位老爷夫人也都不大舒服，唯独她好好的！你想想，二老爷从东仙郡把她带回来以后，这府里众人谁没有生过病，谁没有害过灾？这不是扫把星是什么？” 蕊珠口中这位二少爷，是大夫人早年间生下的一个病儿，生下不久就没了。这事在大房是忌讳的，所以总不许人提，除了一些年久的老仆，新进的丫头们都不知情。 “这，不大可能吧！大夫都说，老二是胎里带出来的病，天生不足又碰上了疫病，这才保不住了。”白承礼有些不敢置信。 “瞎郎中推脱的话你也信？”蕊珠嗤笑一声继续说，“京里有个姓方的相师你知道吧？” “是一日只卜三卦的那个？我听人说起过，从来没差过一回，玄乎着呢！” “实和你说吧，五六年前，就是三少爷周岁那时候，咱们合家去庙里还愿，回来时就见着那相师了。” 说到这里蕊珠起身满手里比划起来，“二少爷没了，夫人心里总是难过，见了那相师不免就问了几句，谁想他见了二小姐就两眼放光，嘴里只念叨着‘哎呀，天生贵相’、‘啊呀，贵不可言啊’，夫人抱着三小姐给他看也说不错，可等夫人把那大小姐喊过去时，方相师可就马上变了脸色！他那脸色我到现在都记得，老脸皱得像菊花，两条眉毛都拧得解不开！” 白承礼好奇，“那人怎么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3章：这黑锅老子不背 “夫人见他支支吾吾不肯说，从身上掏出了二百两银票他才松了口，原来大小姐命硬的很，生来就是个命硬的天煞孤星！” 蕊珠恨恨道，“相师的意思是最好给她找个人家养着，这样坏事就能转到别人身上，不然就要带累自己家族福运的。你想，若非这样她爹娘为什么要扔了她？” “这么说白家倒成了替人挡灾受难的！”白承礼咒骂，“大水都淹不死她，还真是个命硬啊！” “哼，贱种就是命硬！昨日间夫人还念叨，原本想着随便找个人家把她嫁得远远的，省得她继续祸害咱们家，谁能想到那顾家竟给了这么大脸面，光聘礼就定了三十六抬！” “才三十六抬，这算什么！再说，聘礼再多也是给白家送，早上小婶娘还说，那礼单上有十六斛上好的南珠，有心讨了去给娉婷妹妹打首饰呢！”白承礼又笑道：“要真是个扫把星，她嫁过去也没好日子过，这么想你心里就舒坦了吧？” 蕊珠冷哼一声，“本来我也犯不着生她的气，就是看不惯她自小连大少爷您的风头都盖过去了！她一个丫头片子吃穿用度却和您一样呢，我就是气不过！”说完又咯咯笑道：“等二小姐入了宫，成了太子身边的宠妃，咱们家可就是皇亲国戚了！再等个几年太子登基，您可就是国舅老爷了！奴婢，这就给国舅老爷请安了！” “哈哈哈，你这小妖精——” 他二人笑声渐息，呢喃之音渐渐传来，白凌波也慢慢起身退了回去。 …… 这些内情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早年间她父亲在东仙郡为官，一直到她三岁左右才随着官员调任回到了京中。那时候大夫人身怀有孕，可惜生产的时节不好，赶上了疫病爆发，那个男孩儿生来就有病，没熬过百日就去了，这事族中众人都晓得。 她大伯这些年升迁无望，并不是别人害他防他，而是他自己为官不正且常怀小贪之心。白凌波父亲活着的时候，众人不敢动他，死后新继任的祭酒又是白正平的挚友，念在同窗交情的份上也没有贬黜他，已是法外开恩了，怎么还能怪别人呢？ 再说白家三房，如今在章华殿任学士，做些史书纂修，经筵侍讲的活儿计。在白凌波印象中，她这位小叔勉强也算得上一位君子，他相貌堂堂，行事也不拘小节，众人都说数他最有白家太爷的风范。可惜他有时候精神奕奕有时候萎靡不振，性情多变儿暴虐。说他勉强可算个君子，主要是因为他经常责打妾侍和下人。 尽管这些事情白凌波并不太知晓，可是，宁愿听信一个相师的话，就这样把仇恨加到她身上，是她不能容忍的。 白凌波微微咬唇，这两日没白来，竟让她无意间得了这么要紧的信息！ 想来其中必然是有些误会的，她倒是愿意和他们开诚布公的谈，但人家未必有这份儿心。 呸！什么破家败运的煞星命，顶着这么大一盆狗血还嫁什么人？ 这口大黑锅，老子才不背！ 白凌波一路走一路想，冷不防被个什么东西绊了下脚，哎呀一声，人没摔着，鞋掉了。 …… 月光朦胧，照着蹲在地上瞪大了眼睛摸鞋的白凌波。 脚下的石子路凉凉的硌脚，白凌波摸了几下竟然没摸到，怕是给甩到草丛里了，这找起来可费劲了。 “哎，来个小丫头也好呀！” 白凌波才念叨完，就听远处响起几声轻微的脚步声。小小的人影闪动，转过来一个提着灯笼的丫头。 猛然见个人在路边坐着，吓得这丫头退了好几步。 “是我。”白凌波淡淡开口。 丫头迟疑了下，打着灯凑上来细看了看，惊道：“小姐，你怎么坐在这里？石头上多凉啊，我扶你起来吧！”说着伸手过来就要扶她。 白凌波没有起身，借着灯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你是顾家送来的丫头。” “是的，小姐。”小丫头清脆答道。 白凌波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地问，“这么晚了，你来园子里干什么？” 小丫头口齿伶俐：“蕊珠姐姐晚上说胸口闷，要来园子里逛逛，刚才使人传话，说让我给她送件披风。” 白凌波这时才看见小丫头胳膊上还搭了一件披风。转念想想又觉得不对，那两人，那般行径，怎么不避着人反让这丫头去送东西，别是要借这丫头给自己找不痛快吧……心里的感觉不大好，她要是就这样贸然过去，被人安个罪名，只怕枉送一条小命。 她提起裙子伸了伸脚，笑了一声，“我也觉得闷闷的，出来才走到这里，绊了一跤，崴了脚也丢了鞋子。” 小丫头看了忙道：“小姐你快别动，让我来找吧。”说完先把手里的披风给她披到身上了。 白凌波就笑，“你在我这儿耽误了，不怕一会儿误了你蕊珠姐姐的事儿？” 小丫头一边举着灯笼往草丛里看一边道，“小姐才是我的主子，蕊珠姐姐的事儿再大也比不上小姐的要紧。奴婢来时夫人特别嘱咐了，一定要照顾好小姐，其他的事儿我才不管呢！” 白凌波点点头心里颇受用。 “找到了在这儿！”小丫头欢呼一声，弯腰捡在手里，回过身来把灯笼放到白凌波脚边，“小姐你别动，让我看看脚肿了没，这要是肿了可就穿不得鞋了！” “唔——” 想不到这丫头倒细心，说着就要下手给她除去罗袜，白凌波反不好意思了，忙伸手拦住，“你别动！刚才还疼了，让我自己试试——” 白凌波作势在地上轻轻踩了踩，又慢慢地转了转脚腕子，笑道：“没事了！” 小丫头也高兴，穿好了鞋又赶紧将她扶了起来。看看前头没人，就硬要将她送回去。白凌波也没想到这丫头能有这份儿心，心里满意，嘴上却不说什么。两人往前走着，这小丫头像是喜悦非常，一路上都笑嘻嘻的。 走到后园连廊处，几个上夜的婆子见了都站起来行礼。白凌波见几个府里的老人，一个个目光闪躲，脸带愧色，晓得他们当初也是身不由己，此时便也不说了。 她解下披风，对一个脸生些的婆子道：“这衣服给蕊珠送过去吧，就说顾家送的小丫头不用她费心调教了。”说着把披风递过去，又道：“她大约在园子里逛，你四处看看，若找不到就送回大夫人院里吧。”婆子点头应下。 小丫头抿着嘴笑，歪着头看白凌波，“小姐果然和那画儿上的一模一样，人又漂亮心又好！” 白凌波听了就问：“什么画儿呀！” 小丫头笑眯了眼，“就是上次您随信寄给我家公子的那副小像啊！画得真是传神极了，我家公子看了当时眼就直了，连老爷和夫人都直夸呢！” 白凌波听了皱眉，自己几时寄过什么信和小像？ 想了想明白过来，怪道那顾鸿鸣会送来他的画像，原来是礼尚往来啊！ 只是她长这么大从未在水墨丹青上用过心思，这人物画像就更别提了。看来大伯一家是真的很想将自己赶紧打发远嫁啊，就是不知是谁亲自操刀替自己作画了。 二人慢慢往前走着，一路无话。 次日一早，顾家小丫头的包袱卷儿便被丢在了花房门口。白凌波见了反有些踏实，心知这是蕊珠气那丫头不听她的话，而且自己又明着要了人。所幸不管她原来有什么打算，以后都不能再借着这丫头来做了。 原只说住一日便走的，眼看都是第三天了，白凌波待得憋屈，也不回禀众人，拉着她娘亲就回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4章：唤汝知桃 这两日白凌波想了许多，在这里呆一天就是伙同那些人演一天的戏，自己窝囊不说，对顾家也是欺骗。与其在这里维持着表面的假象，倒不如直接和他们说明白。 她思忖着顾家或许并不在意她的身世，否则怎么还会千里迢迢来定这门亲事？ 白凌波对那顾家公子着实无感，心里倒是有些期待顾家是个注重门楣的家族，如今她考虑的是，如何委婉地表达自己的不愿意，让顾家主动放弃…… 虽说被人退婚有些没脸，但这样一来能省不少麻烦啊！白凌波觉得挺合算的。 打定主意，说做就做！ 不过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将顾管家请到家中这事还得让别人去做。白凌波如此这般交代了福伯，让他按着当日顾管家说的客栈去找人，可福伯去了半日却连个人影儿都没带回来。 原来那顾管家早已经退了房，店里小二回说，许是在别处租了宅子，昨日那管家还向他们掌柜的打听这事儿了。 无法，白凌波摊摊手，这人没见到，准备的一堆说辞也用不上了。原本还想着将那小丫头还回去，现在只能将人带回家，且等着他再去白府了。 …… 白二夫人见这小丫头伶俐，让慧珠教了两日还算满意，就派去伺候白凌波了。 不过她年岁小，做不了什么活计，也就端茶倒水、跑个腿儿什么的。 今时不同往日，白凌波如今住的屋子可算是简单至极，远比不上从前样样精致俱全，估计比顾家也差了许多，倒是这小丫头不挑也不嫌，自己将外间的小榻收拾了就住下了。 年岁不大，手脚利索，心细，说话直爽。 关键长得还标致。 几日相处下来白凌波觉得方方面面都甚满意。 晚间时她盘腿坐在床沿托着头往外看，小丫头铺好床就出去了。白凌波在屋里听着，外头响起了呜呜咽咽的水声，没一会儿她端了个铜盆进来了。 “小姐，烫烫脚，解解乏吧！” 许久没有被人这么殷勤服侍，白凌波觉得有些怪难为情的，不过心里特别受用。 她慢慢伸出右脚，飞快地在水面浸了一下，水温热而不烫，刚刚好，脸上不自觉的就笑了。 “我看你这么伶俐又会讨主子喜欢，在顾家时间不短了吧。” “回小姐，奴婢是三个月前才到顾家的，原本在夫人院中做些杂活儿，后来说要在家中挑个丫头送来服侍小姐，夫人看我顺眼就特意让管家嫂子教导了。”说话间她也不闲着，转身又端来一杯温水给白凌波漱口。 “好丫头，是个聪慧的苗子。”白凌波接了茶盏，问，“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绞着手站在床边垂了头，“我是管家从牙婆子手里买来的，自小不知道爹娘是谁。” 也是个命苦的。 白凌波收拾妥当坐在被窝里招手，“给我拿纸笔来！” 小丫头将屋里翻了个遍，最后才在外头架子最下层找到些纸张，打开一看竟然还是上好的洒金红纸。白凌波想起来，这还是娉婷生日前她买来练字用的，不过最后到底没用上。 她让丫头将外间的小桌搬到床边，自己将大张的洒金纸裁好，铺平，提笔饱蘸了墨，舔好了笔，抬头。 “我听说买来的丫头都不许用本来的名字，嗯，京城呢自然也是这个规矩了！” “看在你这么用心伺候我的份上，本小姐就赏你个名字吧！” “我呢，诗书文墨不大通，不过也不想随意叫你什么花儿草儿的，唔，让我想想……” 眼前的小丫头目光热切，两腮绯红，白凌波微微一笑，道：“近身相伴，贵在知心；春华秋实，艳若桃李。就叫你知桃吧！” 一笔一笔写完，金光暗闪下，“知桃”两个字遒劲有力。 白凌波笑眯眯道，“做我的丫头呢，旁的自不必说，第一要紧的就是要忠心！别看你家小姐如今落魄，以后发达了有你享福的时候！” “小姐……”小丫头哽咽着，盯着那两个字就红了眼。 “知桃这一生都会忠心服侍小姐，绝不负小姐今日赐名之恩！”说着纳头就拜，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头。 白凌波拉她起身，将自己的情况略讲了一些。小知桃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东仙郡的风土习俗。 白凌波有些奇怪，笑着看她，“怎么不说说顾家的事呢？” 知桃摇着头，“小姐不问，公子不让我说。” “这，却是为何？” “公子说，若是小姐你问起了就让我照实说，若是小姐不问，以后到了东仙郡，公子也会带你熟悉一切的。早说晚说都一样，总归什么都无需担心的。” 白凌波低头回味，只觉心中微微有一丝难以言表的情愫，初时甜蜜，一番思索后反觉得心烦意乱。 她一下一下揪着床头挂着的香袋穗子，揪了十几下丢在一边，翻身躺下，闷闷道：“留一盏灯，睡吧。” …… 这日傍晚，白凌波突然有些心不在焉，她板着脸在院中溜达，一圈又一圈，一会儿仰着头看天，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却又半天也不吭一声。小丫头知桃完全摸不着头脑，见她神情严肃，就小心翼翼跟在身边。 白凌波现在很纠结！ 她迫切需要一个人静静，但是知桃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简直就要变成她的影子了。原本她还挺享受这种状态的，现在却感觉自己快要抓狂了！ 是的，抓狂！ 什么天煞孤星的谣言，什么伯母婶娘算计她的家产、聘礼，跟这件事比起来简直都不值一提！因为—— 沈牧，要离京了！ 这个消息是她今天上街时无意间听到的，酒肆茶馆里都在议论，沈牧即将离京，新的沈家盟友即将接管沈氏上京分部的所有产业！ 这一下对白凌波而言就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将她心中那个刚冒出点儿头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她必须马上去春熙楼一趟！ 但是……知桃一刻不离地跟着她，实在是个麻烦事。 白凌波坐在院中的石台上，心里思绪万千。虽然这几日相处下来，这丫头确实事事向着她，可是，眼下她想做的事却决不能泄露半点消息，别说是知桃，就连她娘亲都不行！ 她只有三成把握，若此时走漏一点风声，只怕招来诸多阻碍。白凌波看了一眼身边脸庞稚嫩的知桃，心中有个念头一直转啊转的，如今便是万不得已，那个东西应该还没失效吧…… 晚间时分，更深夜浓。 白凌波吩咐知桃将屋门关上，主仆两个关起门来在屋里喝茶吃点心。 小知桃一向懂规矩，不过只有她主仆二人的时候，她还是比较松快的。可怜她完全想不到，平日待自己犹如姐妹的主子，此时正在心里盘算着自己。 两块点心下肚，小丫头就脑子就有些昏沉了，眼皮勉强抗争几下还是乖乖睡过去了。 时间紧迫，白凌波不敢耽误，当下忙将素日里的男装换上，开了门才走出去两步，就见福伯打着灯笼正在各处查看，一盏茶的功夫后又回到了门房。 走正门是不行了，她想了想，悄悄摸到东墙根，攀着树翻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5章：夜访春熙楼 春熙楼门口。 白凌波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最后还是自己，有求而来了。 她曾想过许多种与沈牧再次相见的情景，每一种都不是现在这样，这让她多少有些遗憾。 哎，管他！ 白凌波心一横，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扳回来，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再说！想到这里，她昂首挺胸，大大方方跨进春熙楼大门。 才进大厅，一个青衣小仆就冲到面前，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白凌波不想废话，“沈公子的贵客你也敢拦，是不想在这里混了？” 那小仆并不答话，一双滴溜溜乱转的黑眼珠子快速将白凌波打量了个遍，接着鼓了鼓胸口，拧着脖子将那尖尖的下巴高高抬起。 “就凭你？”青衣小仆趾高气昂，“区区一个穷小子也敢假冒沈大公子的贵客？你当我这对眼睛是瞎的吗？走走走，别让我叫人把你扔出去！” 区区一个跑堂的小仆也敢以貌取人？！ 白凌波当即冷了脸，她这里正要开口，却见那小仆竟越过她往前去了，扭头一看简直辣眼。 迎面走来了几个脸大脖子粗的大腹客商，其中为首的那个，简直能顶两个白凌波了，他捧着肚子边走便喘，简直就像一坨行走的肥肉。这几人清一色绫罗衣衫，穿金戴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是大爷”的土豪气息。 青衣小仆把个细腰弓成虾米样，忙不迭地将众人往楼里面请。 白凌波第一次见识到，原来一个人可以谄媚到这种地步！而且这丑态竟然还是在春熙楼上演的，白凌波对这京城第一名楼的印象瞬间掉到了脚脖子上！ 她这里一个白眼还没翻过去，刺耳的破锣声就扎进了耳朵里。 “哪里不要命的乞丐，也敢来这里要饭，好死不死还要挡着大爷的路，快滚快滚，误了大爷正事要你狗命！” 脸色阴郁的胖子见白凌波立在大厅当间儿，不仅没有半点让路的样子，还冷着脸像在瞪他，心里就不痛快了。 青衣小仆见那胖子要发怒，一把将白凌波推开，哈着腰赔笑，“大爷息怒，跟个穷叫花子置什么气呢，我这就让人打出去，请进请进！沈大公子方才就到了，快请上楼吧！” 擦！ 白凌波气得反笑了，一脚将那推搡自己的小厮踹在地上，说来也巧，那小仆脚下不稳，下意识就抓身边的人，结果一个抓一个，反倒把其他人也绊倒了。大厅里顿时骂声惨叫声响起一片。 几个商贾摔得肉疼，有的把头冠都摔歪了，哎呀呀叫的像杀猪。白凌波则跳到一边避祸，那胖子怒气冲冲从地上爬起来，咆哮着向她扑来。 “真是作死呀，来了沈牧的底盘还敢挑事儿！”白凌波在心里骂，反正自己身上又沈牧的令牌，她就不信这里会没人认识！ 白凌波捏了捏拳头，又觉得不如一脚踹过去帅气，她这里摩拳擦掌正卯着劲儿准备大干一场呢，一个有些年岁的微胖男子从楼上下来了。 “住手！” 白凌波愣了一愣，这人面熟啊，再看一眼，不由得瞪大了眼—— 哎哟！ 这不是长乐赌坊那个杨掌柜嘛！这人怎么会在这里，还一副凶巴巴的主事派头！ 冤家路窄，他可是又黑又狠心，恨得要打死自己啊！白凌波就想着要不要往后退两步，转念一想，不对，这是沈牧的地盘，他区区一个赌坊老板算什么呢？ 那人显然也认出了她，眉头微微一皱，转过脸用询问的眼光看向青衣小仆。 小厮挨了那群客商的拳头，咧着嘴答不上话来。 白凌波也不辩解，伸出二指从袖中夹出那枚小小令牌，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金子的光芒就是耀眼，众人定睛细看，眼前是一块黄澄澄的金色令牌，正中央还方方正正錾刻着一个古朴劲道的“沈”字。 中年人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他快速走下楼来，接过那令牌正反看了一下，吃惊道：“这令牌你从哪里得来的！” 白凌波笑而不答，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杨掌柜，咱们又见面了。”伸出手到他面前，“这令牌可以还我了吗？” 杨掌柜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将令牌放回到她手上。白凌波挑眉微笑，还未开口，却见他毕恭毕敬行了一礼，低头道：“沈大公子等你许久了，小公子请随我上楼！” 那一群客商不服气，抱怨道：“哎！是我们先来拜见沈大公子的啊，怎么能被这穷书生抢了先！” 呵，现在不叫她叫花子改成穷书生了！白凌波扭脸就上楼。 杨掌柜垂眸瞥了一眼，脚下不停，“此乃沈公子贵客，诸位如有事请先到后堂喝碗茶吧！” 众人敢怒不敢言，没法子只好往后堂去了。方才拦着白凌波的小仆，两股战战，白凌波刚上楼，他这里转身就跌坐在地了。 楼上到处都静悄悄的，白凌波觉得不舒服，直觉告诉她，现在正有无数道关注的目光从四面暗处直射过来。不用说，自然是有守卫在暗中保护了。她心中感叹，果然是天下第一巨富的沈家，光护卫就用了这么许多，若是自己也有这么多人保护，行商就不用担心了。 两人都不说话径直上了顶楼。 杨掌柜将她引到一间屋门前，两个守在门口的小厮行礼，推开门后两人便退下了。 抬脚进屋，面前是一扇珠帘，杨掌柜停下脚步，他伸手撩起珠帘，微微躬身示意白凌波进入。 白凌波伸进去一头，打量四周，这屋里灯火明亮，不过似乎并没有一个人啊。 她往里又略走了两步，对面临街的墙上窗户大开，一旁的小桌上也布了几碟精致菜肴，桌上还放着一只空酒杯，但另一只却没有看到。 显然，是个两人之宴。 白凌波哑然失笑，她慢慢往窗前移了几步，望着天上那轮明月，笑道：“‘浮云卷霭，明月流光’，不知沈公子觉得上京之月与东江之月有何不同？” 话毕就听见哈哈一声大笑。一只修长的手从窗口伸下来，“白姑娘可愿与我共赏上京之月，把酒言欢？” 白凌波没有动，想了想反而往后退了两步，道，“我不胜酒力，只怕辜负沈大公子这番闲情雅致。” 果然，那只手一顿，收了回去，接着就听见衣服和风摩挲的声音。白凌波眼前一花，一个领口微散、神色慵懒的锦衣男子翻进屋来。 剑眉朗目，眸光温和，正是沈牧。 他随意坐在窗台上，一手拎着酒壶，另一只手拈着一个小杯，嘴角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看来沈某今夜等的值了！” 白凌波抱拳，“沈公子有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6章：敢问所图者何物 受了白凌波这一礼，沈牧也收起来方才的嬉笑神色，二人对面在窗前坐下。沈牧斟满一杯，“上次白姑娘一番话惊醒梦中人，沈某还未道谢。” 白凌波谦虚道：“沈大公子过誉了，我不过是信口胡说。”又道：“这事换了其他人，却未必能成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公子乃是大才。” 沈牧摇头笑笑，“榆州之事虽顺，却也并不似外头说的那般传神。时局如此，各求出路罢。”他神色淡淡，似有许多难言之隐。 能引起榆州风行大军配合，那动作自然不小。只是富贵如沈牧，竟然也会有这般无奈的感叹！白凌波一时不知说点什么，默然抿了一口酒，清冽甘醇，回味无穷，唇齿间隐隐还似有一股淡淡的梨花香味。 好酒！ 她收回神思，开门见山，“听说沈大公子将要离开上京了？不知接下来将去往何处？” “唔，”沈牧送到嘴边的酒杯停了一下，“我多年在外，恐家族长辈惦念，此间事了便要回东江了。”说到这里沈牧脸上露出一丝诡笑，凑近几分，低声道：“是我自己放出风说要走了，其实也没那么急，三五天时间总还有的。” 沈牧的眼睛亮亮的，颇有几分戏谑的味道。 白凌波顺着这话打趣，道：“喔哟，这是话里有话的意思呀！” 她托着脸，笑道：“难不成沈大公子是在等我？哈哈，我自己说这话都觉得脸臊得慌哦！”说完哈哈大笑。 “嗯，这话不错，我正是为等你来！” 沈牧爽朗大笑，一口饮完杯中酒，沉声道“如你先前所见，有识之士总是凤毛麟角，沈某心有大志，可是良才难得，不知白姑娘可能助我一臂之力？” 啊—— 这话说的白凌波心里舒坦，不过她心里却是踌躇万分的！ 她盘算的是，堂堂沈大公子这么谦虚有礼的诚挚邀请自己，这虽然在意料之中，不过，他明知自己是女儿身却未改变主意，当真是令人意外啊！ 再者，白凌波心下有些虚，她若这时就一口应下，岂不是太跌份儿了？那不正表明自己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嘛？ 心里打定主意，不能这么简单就让沈牧看出自己的意图！ 白凌波一本正经地连连摆手，“这话真是，折煞我也！” 嘴上推辞道“我有什么真才实学，上次不过是歪打正着，那些久经世事的老前辈才是宝啊，我一个愣头青哪有什么本事襄助沈大公子，你可不要臊我了！” 沈牧放下酒杯，“难不成你觉得我是钱多的没处花，在和你开玩笑吗？这可不是笑话，自然是真心实意邀你的。”顿了顿又道“那日我见你不止才思敏捷，眼界博远，算数也颇有过人之处，正是一块行商的好料子呀！沈某爱才，怎有弃之不用的道理？” 白凌波作势捂脸。 沈牧继续道，“那一晚你见到的可都是我这几年的一点私产，说起来，这事还没几个人知晓呢，更别说是账目往来这等机密了。” 言外之意，白凌波正是这样一个窥探了他商业机密的外人。 “喂喂！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白凌波急道，“我可是什么都没看，你可别以为我有那么大能耐记得住那许多东西，再说了，是那个……那个君瑾言，对，是你那个朋友让我算的嘛！”白凌波挠头，什么雪空山君瑾言，自己特么根本没见到他的脸啊！ “能算得那么快也是了不得！”沈牧赞道，见她一副生怕被自己讹了的样子便忍俊不禁，“如何？来我这里吧，以后你有什么想法只管开口，若能助我实现心中所想，沈某但有所成绝不会亏待于你！” 白凌波状似为难的撅了噘嘴，心里小算盘打得啪啪响亮亮，俗话说事不过三呀，自己要是再谦虚推辞，万一这位大爷改了心意可就得滚犊子了吧！可是答应的太爽快好像也不太合适啊…… 白凌波正为难，沈牧再下一剂猛料“我在城外还有几处庄子，也是刚买下不久，正缺几个伶俐人，你要是有意我只需交代一声便可。”接着又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敏人，咱们也不必打这许多弯弯绕，我这里并没有什么要求，都是我自己的私产，与家族不相干的，但凡你有想法只管放手去做就好了。”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亏了亦无需你担责。” 他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白凌波。 白凌波搓搓手，心里感叹，真是令人动容又动心啊！ 真想一口气都应下来！ 她坐直了身子，迎上沈牧的目光，平静开口，“沈公子可知，我乃是一个女子。” “女子又如何？”沈牧哑然失笑。 “嗯，我大约知道你的意思。”他想了想道：“我少年时颇负意气，曾走过许多地方，去过北境大漠，也到过一些边陲小镇。你知道吗，在戎族，女人不只是用来传宗接代，还可以为官从政，甚至带兵打仗！” 沈牧停了一下继续说，“当然，我并不是说女子就应该去做这些，男子无用才会带累女子受苦。我是觉得，人生苦短而天下广大，成大事者何必要在意他人看法？你是个女子，不错，可你也是个令我无比期待的女子！” 沈牧一字一顿道，“我不会看错。” 白凌波按捺着心底深处的慢慢涌上来的情绪，问：“沈大公子何以，对我如此信赖？” 沈牧仰头无声地笑了笑，看白凌波，“大约是顺了眼缘吧。我看着你，总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算是一见如故罢！” “如此，我也斗胆问沈大公子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白凌波微微侧脸，烛影摇晃中她的目光明亮又清澈。 “敢问沈大公子，心中所图者是何物？” “呵，心中所图……” 沈牧起身走到窗前，外面长空万里，朗月星疏，遥远的点点光辉正是密密仄仄百姓民舍。 沈牧突然大笑起来，他指着远处对白凌波道：“东江沈家，是天下行商人的楷模！可这普天下的商者却无一不是贱民！为商者纵有钱财也不过是需得依附权势的走狗，纵有才学也不能立于庙堂之高匡扶社稷！”沈牧话音微变，“可是放眼当下，于时局变动中，商者又是如何自处呢？蝇营狗苟！求一人一家之安危富贵！我辈之人，难道都只是如此不成？！” 这一番话语慷慨激昂，此时，白凌波心中那一点微弱的，不明晰的迷雾也似乎瞬间消散了。这些想法，完全和自己不谋而合啊！ “所以，沈公子是想靠一人之力，改变天下商者的地位么……”白凌波喃喃低语，“这一番苦心，果然不负累世盛名！” “如此，你可愿？” 沈牧回头微笑，眸中平静如初，全然不见方才的激扬神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7章：来钱自有别处 如此，你可愿！ 这怕是，来自沈家第一公子、也是未来沈氏家主最尊贵的邀请了。 心情有些激动，白凌波小小地咽下一口酒，站起身来。 “行商者不受国家重视的局面，也不是一时一代便能扭转的。关键还是我辈人自己的选择。” “诸如灾害变故，自然疾苦，若商者能以天下百姓为重，人人伸以援手何愁危难不解？” “再者，国家也应大力发展商业，藏富于民，不能一味征收苛捐杂税，关键平时国家安居乐业，关键时刻也能用在一时。另外，我也认为，商人地位卑贱，主要也是世人只看见行商者追盈逐利的本性，但并不是所有商人都毫无原则！我辈商人若能做到有信、有善，有义，何愁不能颠覆以往，成就新形象呢！都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辈商者，亦当忧国思民！” “好好好！” 一番话听的沈牧两眼放光，连连击掌叫绝！赞道：“我早知你见识非同一般，今日之言，更令沈某刮目相看！” 白凌波嘿嘿一笑，不再谦虚。 不过，这目标委实太过宏远，此番肺腑之言也算交心，乃是意外之喜，可是她眼前对庞大的沈家所知有限，盲目托大也怕日后会生出祸端。 如此想着，白凌波不禁凑近几步，嬉笑着看沈牧：“沈牧啊沈牧，你家大业大的，我怕吃不消呢！你看得起我，我也不敢托大丢了自己的脸面。你方才说的那些呢，我自然是极有兴趣的，不过这一时半刻的就让我上手也太急了些，再者，你要是真走了，没人给我撑腰，你那些老伙计怎么看我，会不会活吃了我呀！” 沈牧忍着没笑出声来，问：“所以……你打算怎样？” 白凌波笑眯眯，“不如我先去你家做个总账房，如何？” 沈牧一愣，明显没有反应过来。白凌波紧接着道：“你可别得意，我这账房可是顶着查账的名头，领着管事的银子，另外，我的条件可是很多哦，要求的待遇嘛自然也是要顶顶好的！如果你能满足我这些要求呢，万一哪天我能想到什么更好的点子哟！” 沈牧见她笑嘻嘻的，桃腮粉嫩，右脸嘴角漾出一个浅浅的梨涡，不由得心神一恍，点头就同意了。 …… 既已交心，这话就说的轻松许多了。 按着沈牧的说法，在上京，米粮、贡酒、丝绸，茶叶依旧是沈家的大头产业，其背后更有朝廷背景，一年下来账面银钱数额庞大，令人咋舌。 不过，这一部分有着成熟而系统的体制，由沈氏家族中人直接管控，就连他自己，也只是过目，甚少插手，毕竟做个甩手大爷要舒服多了。他想让白凌波接手的，是他这些年的私产。 白凌波想起那近千册的账本就两眼放光，心里直叫唤，那么多生意，这一年得多少钱啊！！！ 看着白凌波出神的样子沈牧就想笑，但又觉得这样笑起来会显得不够风度，他倚在窗口，状似无奈地开口，“其实呢，除了贡酒之外，那些米粮啊绢帛铺子什么的，都没什么钱赚的……” “怎么会？” 白凌波奇怪，要是没钱赚……自己来干啥呢？ “怎么不会呢？实和你说吧，这些生意都是别人不做了，或送或卖给我的，我碍于情面就接了，倒是每年都送帖子和账目来，我也不过是随意看看，并未当真。”说到这里，沈牧咧嘴笑了，“以后这些琐事，可都交给你了！” 白凌波就觉得有些晕，乖乖，说来说去这沈大公子竟是这样一位心大的主儿！坊间不都说他精明强干，决断如流嘛……白凌波怎么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一个深坑呢？ “如此说来，这些所谓的私产，都是不存的喽……那请问我的沈大公子，你怎么还放手去花天酒地，挥金如土，奢侈腐败呢？” 沈牧干笑两声，啪啪鼓掌，“白姑娘这用词，可是令尊大人亲授？” “胡说，本姑娘是自学成才！”白凌波不跟他贫嘴，继续问，“那你说，就只有这春熙楼是你的正经生意了？” 沈牧想了想，点头，“算是吧，不过也稀松平常。来钱的自然还有别处。” 白凌波追问，“那是什么！” “你猜！”沈牧干笑几声，摇头晃脑，“一个你去过的地方……” 白凌波滴溜溜转了转眼珠，猛然间想起什么，不敢置信地道：“总不会，是那长乐赌坊吧？” 沈牧竖起大拇指，“聪明！” 白凌波的表情都变成○o○这样了，堂堂堂沈家大公子，竟然开赌坊！这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转念一想，是啊，要不是如此，那杨掌柜怎么会来这里，他明明恨得自己牙痒，可见了那小令牌却恭顺的像只老绵羊！ “喂喂，你不要这幅表情了，赌坊也是正经生意好不！”沈牧扶额。 “正！经！生！意！” 白凌波低声怒吼，伸出自己的纤纤右手，质问，“你的正经生意就是输了要人一双手吗？若不是本姑娘我技高一筹，这一双手可就交代到那儿了！” 沈牧呆了呆，“哪有这么恐怖？” “你一年到头才来几趟，怎知没人背着你做那丧尽天良的事？”白凌波哼了一声，撅嘴道，“你那杨掌柜养着一个人高马大的黑脸汉子，赌技倒不差，只是太过心狠手辣！” 沈牧沉吟片刻，默然道：“是我的错。” 白凌波见他神情严肃也就不生气了，转个话题问起这长乐赌坊的来历来。 原来，这长乐赌坊乃是沈牧从杨掌柜手中赢来的，他是图一时之快，那杨掌柜能靠上沈家这棵大叔自然也非常满意。 但沈牧其实并不过多在意这些银钱上的事，所以后来虽说归到了他名下，主要还是由杨掌柜管着，他不过每年从账上支些银钱，而这些钱也大多用在京城周边百姓的救助上了。因此许多具体事宜沈牧还真是不大清楚。 但是，失察也是一种过错。 沈牧听她说起这事心里还是有些触动的，他今日提起长乐赌坊原本也是听说白凌波乔装进去捞人逼得杨掌柜使出绝招，想要打趣她的，谁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这等事…… 思量再三，沈牧觉得，有些隐秘事还是让她知道好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8章：入伙 沈牧开口，“我给你的令牌可带来了？” 白凌波从袖里摸出小令牌，放到桌上，“喏，在这里了。” 他拿在手里摩挲了两下又放回桌上，“这是沈家的令牌，京中各处产业虽有专人负责，但你也可凭此物到各处巡查，若有不妥，可自行处理。”又道，“如我亲临。” 白凌波将那牌子拿在手里，笑嘻嘻的问，“若是我做的不对，是不是也有你来承担过错？” 沈牧淡淡道，“这是自然。” 白凌波拍手，“这就好！”说着凑到跟前笑，“沈大公子，待我甚是宽厚，我怎好意思让你替我背锅呢！” 沈牧也笑，“这好几百人可都要听你安排调度，是不是很兴奋啊！不过，那些家里来的老管事可都犟得很，你要不拿出点厉害手段，可治不了他们。” “对哦，帮你打工自然是要亮出些真才实学，不然怎么服众嘛，不过……”白凌波正色道：“若我真遇着难以决断的事了，又一时寻不到你那可怎么办？” 沈牧想了想，道：“楼里的方俊是个能干的，跟我时日也不短了，是个可用之才。”说到此处，沈牧不由得笑了，“我倒不觉得会有什么事能难着你！” 白凌波托着腮，看着窗外的月亮，问：“那你那个蔫坏蔫坏的朋友，也会跟你一道回去咯？” “什么？” 白凌波挠了挠头，“君瑾言啊，不是你的朋友吗？就是那日诓了我给他数账本儿那个” 这事到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憋气，白凌波打定主意，等再见面时一定要把这仇报了！ “哈哈，君瑾言，哈哈——” 沈牧大笑起来，笑完了摸着下巴思索：“你说他啊，恐怕不行，他略有些小疾，需在京中调养。” “哦。那他还在这楼里住嘛？” 白凌波说完这句突然顿住了，不晓得自己怎么问了这样一句。 沈牧也楞了一下，道：“这却是不知了，我这位朋友呢，怪得很。” 他看向窗外，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语调轻轻：“你要是能入了他的法眼，只怕日后在京里横着走都行。”这句话很轻很轻，白凌波没有听到。 …… 月舞清辉，更漏声迭。 两人聊的尽兴，不知不觉就忘了时辰。 白凌波估摸着那药效也差不多了，便要告辞回家。沈牧本想派人护送，却被她再三婉拒，只好作罢。 翻墙入院，屋内一切如常，小丫头知桃还昏睡的人事不知。 首个目标达成，白凌波开开心心地沉入了梦乡。 如此，白凌波便算是正式加入沈家了。 接下来两日，沈牧领着她巡视了几处自己的庄园铺面，又介绍她认识几个管事，做完这些沈牧就坐船往东江去了。 送别那一日，浮离河渡口停了一只不起眼的乌蓬小船。白凌波还想着如此低调不像他一贯的作风，却不知这一切都是沈牧的安排，只为了避免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上船前，沈牧还一直念叨，不知何时能见到她女装的模样，实在是遗憾非常。白凌波暗笑不语。这边送走沈牧，回去便准备开工了。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长乐赌坊那个看着斯斯文文的杨掌柜了，不晓得他会是一副什么表情呀，啧啧。还有蒋平，如今他正在春熙楼打杂偷师，若是知道自己跟了沈牧同路，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昂首阔步走进春熙楼。 这次进来就不用亮牌子了，白凌波刚一进门，立刻有人领她往楼上去了。 沈牧走时给她留下一间房，当然这也是她自己要求的，毕竟她女儿家的身份还不想这么早暴露。 领路的叫方俊，二十岁上下，是春熙楼前面大厅的掌柜，说是掌柜其实就是在有需要是出面解决处理一些事情。人如其名，长得浓眉大眼十分英俊。他父亲方厚生是春熙楼的账房，平日里看着冷冷的不爱说话，但做的活儿计却利落漂亮。 白凌波看着方俊就忍不住想，为什么沈牧身边的人个个儿都面目不俗呢？难道他是个看脸下碟儿的颜控？哈哈。 上了三楼，方俊在一间上了锁的房门前停住脚，他从腰间掏出钥匙，开锁推门，恭敬道：“白公子请！” 白凌波忍不住在心里点头，跟过沈牧的就是不一样，知道自己不想身份泄露，就口唤公子，真是懂事呀！进屋四下一扫，各项所需样样俱全，白凌波心里很满意。 方俊指着正中央的桌上，说是沈牧交代要送来查看的账目，白凌波随手翻了翻，本本字迹工整清晰，一项项条理分明，不错。见其中还有长乐赌坊的，白凌波便留心多看了两眼。 字迹明显不同于先前，白凌波心里疑惑，“长乐赌坊的账目不是你爹做的吗？” 方俊嘴上称是，“各处有各处的管事，公子不特意交代，都互不相干的。”顿了顿又道：“这还是公子嘱咐了让送过来的。” “我心里有个疑问。”白凌波点点头，放下账本，“你说，春熙楼有沈公子这个金字招牌，怎么一年下来，这收入反不如长乐赌坊呢？我看平日进出往来的也都是达官贵人，按说不应该落后这么多的呀！” 方俊听了微微一躬身，惭愧道：“自然是我等不如杨管事生财有道了。” “这可是胡说！”白凌波摆摆手，“那杨掌柜的手段我已见识过了，生财有道是不错，却是个掉进钱眼儿里的人！” 方俊呵呵笑着，“得罪了白公子，只怕如今他也是惶惶不可终日了。” 白凌波轻哼，“等哪日得了空，咱们一起去他那里喝茶！” 说完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嗨，我说你就别这么拘谨了！我又不是你家公子，还比你小上几岁，你一口一个公子，又老这么作揖礼拜的可是要折我的福，只管叫我名字就好！” 方俊一张俊脸憋的通红，犹豫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白兄！” “哈哈，这才对嘛！”白凌波笑得欢快，“沈大公子让我替他照看春熙楼几日，想来这往来账目方伯早已核算无误，我这也看了一些，丝毫不错，费心了。” 白凌波唤了仆僮上茶，示意方俊落座。 “眼下却有一件事要请教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9章：沈家公子令 白凌波喝了一口茶，环顾四周，笑道：“我听说这楼是你家公子亲自绘制的图稿，想不到他还有这般才华！” “我家公子自幼博览群书，涉猎之广，凡俗人难以想象！”听到夸赞沈牧，方俊脸上也是神采奕奕，颇有得色。 除了沈牧，对春熙楼了解最多的只怕就是他了，见白凌波兴致高，方俊这话头一开也收不住了，从头到尾将有关春熙楼的事都说了一遍。 据他说这春熙原是沈牧为了自己来京住的舒坦才建起来的，后来阴差阳错才成了如今的酒楼。白凌波心想，大约也因为这个原因方俊他们并没有把春熙楼当成一处赚钱的产业。 但虽说是酒楼，这份奢侈却并不是人人都能入内享受。沈牧之前曾放下话来，说天下为商者是一家，所以那些有钱的商人都慕名蜂拥在此，期望能和天下第一巨富的沈家公子打赏个照面。 白凌波听了直摇头，“怪道这上京第一楼平日里少见高官显贵，却成了往来客商的落脚处，原来都是沈牧带的好头！”叹了口气，“如此自降身价，着实可惜。” 方俊皱了眉头，不解地看着白凌波，“白兄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大明白。” “有件事我想了许久，今日才算有了些眉目，你且听上一听罢。” “白兄请讲！” 白凌波起身在屋内走了两圈，“我想将这楼里的规矩改一改，春熙楼不同于其他酒楼，咱们得另辟蹊径……这样，从明日起春熙楼开始整顿，三日后重新开张！” 方俊没反应过来，呆呆看着她。 白凌波沉吟片刻，“三日只怕不够……京中有多少可用之人？” 方俊喃喃道：“各处都抽调些人手，少说一二人百总归是有的。” 白凌波点头，“如此最好了！这三日有几件要紧事要做……”她坐道案前拈起一支笔来，边写边说。 “其一，将楼里各处太过奢华的装饰都收起来，换上些朴素雅致的物品，我要重造一个简约清雅，平凡别致的春熙楼！” “其二，从今以后，不论平民百姓，江湖侠客还是达官权贵，每日只接待百位，若有入我眼者，顶楼雅间伺候，美酒佳肴尽情享用，费用一律全免。不入我眼者……唔，就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吧！” “其三，你去那干净的教坊中寻几位色艺俱佳的美人来……”说到此处，白凌波似是想起了什么，嘿嘿摇头一笑，道，“这事不用了，我心里已有合适的人选。就前两件事，务必要在三日内做好！” 方俊木然坐着，听得茫然，半晌才嚅动双唇，呆呆道：“这样……为何要这样做啊……” 说着就苦了脸，“楼里虽说不如杨管事那儿，但也并不差多少啊，白兄你不能就这么任性折腾啊！” 白凌波一愣，看着方俊一张俊朗的脸皱巴巴的都黑了，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放飞自己内心的想法，完全忘记这个春熙楼实际上的一把手还处在懵逼状态。 但是，要不要给他解释自己的意图呢？ 白凌波有些疑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遂道：“春熙楼可是上京乃至整个大辰排名第一的酒楼，既担了这个名儿自然就得有些与众不同的格调，往常太过奢华了未免落俗，我偏要清新淡雅令他们眼前一亮！” 看着方俊若有所思的神情，白凌波继续往下说，“这第二条嘛，其实就是物依稀为贵，进出者必然要是名流雅客，若都是我等籍籍无名的商者，难免被人小瞧了去，若有一日没了你家公子这块大金匾，唔……方大哥打算怎么做呢？” 方俊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薄汗，惭愧道：“是我短视了，未曾想得这么长远……” 白凌波扬唇一笑，“这不是你的过错。” 方俊皱眉思索，“不过，有个问题我不大明白……怎么来确定哪些人可以进楼呢？得有个依据吧……” 唔，这倒是个问题…… 白凌波点点下巴，“京中这人头你肯定比我熟些，名流世家，功勋显贵这些自不必说，再有那些气质超绝的文人和侠客咱们也来者不拒……这个回头再商量不迟，方大哥可以先定下几条看看效果。”方俊点头同意。 她将自己的想法写到纸上，交给方俊思忖去办。一气儿写完，白凌波起身走到窗前，果然登高远眺，令人心旷神怡。 舒展了一下双臂，白凌波左右歪了歪头，一低头，就见下面入目一大片园子，绿树青葱，花团锦簇，流水潺潺，风光甚是宜人。 “还有一事，”她趴在窗外，手指点点外头，“这后面的园子不小，也是沈家的？” 方俊走过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笑道，“不错，街头巷尾，都是沈家的。” 这东西南北各向粗粗看来总有一里多，真阔气啊！ 白凌波微微有些吃惊，咧嘴笑道，“如此说来，我倒是要好好逛逛了！不如你陪我下去各处看看吧！” “这……”方俊有些为难，“后园景色虽美，却不是人人都能进得……” “这是为什么？”白凌波好奇，难道后园有什么隐秘？ “我等外宗之人无令是不能进入内院的，这是规矩，倒没甚么特别的缘故。” 方俊想了想道：“我家公子交游甚广，时常有贵客前来小住，后园清净且有守卫，所以不许闲杂人等入内。” “好吧，大家族就是规矩多！”白凌波点头，倏忽想起君瑾言来，便问：“近来可有贵客住在园中？” “这却是不知道了……”方俊摇了摇头，片刻后似想起些什么来，突然说道：“白兄有公子令牌，应该是畅通无碍的。” 白凌波掏了掏袖口，“你说这个令牌？” 方俊点头，“这是沈家公子令，只有嫡出的公子才有。” 哇—— 白凌波陡然觉得手里这小小的，仅有她二指宽的小令牌分外沉重！ 如此要紧的东西，沈牧就这么给了自己？！那可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啊！ …… 白凌波是个急性子，既然说了要在三日内将春熙楼大改一番，自然要言出必行。 她这边交代完方俊，自己收拾收拾就直往城西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0章：南湘妃子 说起城西，乃是上京一处鱼龙混杂的地界，三教九流什么都有，各种做买卖的手艺人聚集在此处聚集开店，白天热闹非凡，入夜了也是灯火通明，不过最令人期待的还是夏季，若逢着官府的休沐日就连宵禁都能取消，喝酒耍乐玩个通宵达旦都是常事。 京中女子人人向往的漱玉阁就坐落于此。 白凌波抬头看看那块有些掉漆的旧木匾，脸上露出些无奈的苦笑。大约没人能想到吧，大名鼎鼎的漱玉阁就是这样一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破铺子啊。 漱玉阁老板姓许名江，字云舟，是个二十岁上下长了一双桃花眼的娘娘腔，哦不，是一位眉清目秀的翩翩少年郎！他家里祖传做钗的手艺，尤擅点翠，堪称京中一绝。 不过，这人虽聪明，却也极懒，一年间混够了吃喝便不再动手，乃是天地万物造化而成的一朵极难得的奇葩。 白凌波迈步走进铺子的时候，许云舟正歪在柜台后面的躺椅上，举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书看的入神。 “客官请慢慢挑选，小店陈设的簪钗都是绝品，相中了就多看会儿……”许云舟头也不抬懒洋洋地道，“反正也不会卖你的！” 白凌波好笑地撇了撇嘴，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柜台前，抓起一个装首饰的长条形锦盒，探起身子照着许云舟的头就敲了过去。 “起来起来！真是懒死你算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他将书本移开一点，见是白凌波来了，脸上一喜开心道：“小白来了！今日来有什么事呀，上次的海棠花钗你妹妹喜不喜欢呀？” 他合上书放进手边的小抽屉里，这才慢腾腾坐起身来，看着白凌波立刻就皱起眉头来，嫌弃道，“看你这穿的什么鬼，哎呀，真是丑死了！” 这厮一贯不喜她穿男装，用他的话说就是俩人要是站在一块，非常容易让人误解为他是个断袖！可她要是不穿男装，怎么能这么随意的在大街上晃悠呢？ “喜欢喜欢呀……”白凌波口上应着，抬脚走到楼梯口歪着头往上瞧了瞧，问：“南湘姐姐在吗？我有事和她商量。” 许云舟指了指头上，“不知又中了什么邪，一日未下楼了。” 白凌波听了径直上了二楼，在一处客房中，见到了正低着头抚琴的南湘。 “你来了。”见来人是白凌波，南湘又低下头去，她抚摸着一张古琴静静开口，“今日早起，断了一弦……呵呵……”她轻轻笑了两声，抬头，“你来有什么事？” 白凌波自己找地方坐下，看她神色黯然就知道又是睹物伤情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断就断了，一把不值钱的破琴和那人一路货色，有什么值得可惜！你扔了它我再送你个好的！” 南湘晃悠悠起身，咬牙道：“我也不是为他，只是有些恨命罢了……也是我那时太傻……”她走到桌前，坐到白凌波对面，“有事就说吧，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忙得很。” “你消息倒怪灵通！”白凌波挑了挑眉，她托着脸凑近几分，“实和你说吧，如今我可是和巨商沈家的大公子在做生意哦，怎么样，跟我换个地方住吧，反正你在这里也是闷闷不乐……”说着话音一转，微微笑道：“也许，以后还能报仇呢！” 报仇！ 南湘眸光微亮，她一把抓住白凌波的手，“这话当真？” “你不是说他考了功名后就娶了一位有权有势的官小姐嘛，既然人还在京里，就自然有再见的时候……” “你说话算数？” 白凌波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儿说给她听，还说去了那里照旧抚琴，余事概不用操心。最后拍胸口保证，“你只管进楼，一切规矩我说了算！” 说起来，南湘比白凌波还长了两岁，她原本也是官家的女儿，只可惜命途多舛，被个负心人欺骗，如今已是父母双亡，孑然一身了。她晓得南湘不为权势名利所动，所以就只能用那贱人打幌子，不过她也不是说说罢了，天道有轮回，烂渣人必然会不得好报！ 见南湘这边不再推拒，白凌波也不耽搁，立刻喊了许云舟去备车，她二人将包袱细软什么的收拾停当，总算在入夜前赶到了春熙楼。想起今日出来的久了不能多待，便将南湘托付给方俊安排，自己急急赶回家了。 晚间睡觉时小丫头知桃又念叨，抱怨她出门不带自己，白凌波语塞，一时又没想到什么符合情理的理由来，便含糊的敷衍过去了。 不过这事却也提醒了她，自己加入沈家的事总有一天会瞒不住，她娘亲那里好说，就是这小丫头，虽说贴心又忠心的，只是不知道她这心会不会还向着顾家。 …… 三日之后，春熙楼大变样！ 每天都有数不清的食客围在外头，有好事者从变化中窥探出了什么，开始纷纷打听春熙楼的新东家；也有人说如今每日都有名额限制，若来的晚了就算肯花再多钱也进不去；更有人传出，春熙楼还请了一位国色天香的妙音琴女，可使听琴者迷其心，见容者失其魂……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开张第一天，就出现了哄抢的局面，有些人甚至一连定下多日，更有那抢手的雅间被人用数倍之资高价购得。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高冷范儿果然更适合京城这种大地界儿。 白凌波非常满意。 午间时她在房中小憩，醒后觉得有些昏沉坐在窗前吹风，隐隐就听着门外有人声。 “白兄可醒了？”方俊在外头叫门。 白凌波起身开门，就见方俊和后厨两个大师傅都站在外面，三人一副焦急模样。 一问才知，原来楼里一只两岁大的金丝虎猫进了后园，因这猫是沈牧收留的，自小就长得威武又好看，所以楼里众人也都爱得紧，谁想到它进去后连着三日都没出来，这可把众人急坏了。 眼下正是春季，猫儿都野的很，他们就怕这小祖宗性子起来跟着别的母猫跑出园子。可那后园里又是他们不能入内的，这才想起白凌波来。 白凌波想着不过是举手之劳，帮就帮了。而且，嘿嘿，说起来她也还没有进过那园子呢，这么想着就觉得身上的小金牌越发沉重起来啦。 她这里带了两个小仆晃晃悠悠就往后面去了。进园子前两个小仆知趣儿的住了脚，还将方俊之前的话也说了一遍。白凌波笑笑不理会，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再说，总要试试这金牌管不管用嘛！ 幽静别致的园子，没有一点人声喧哗。 三人继续往前走，穿过一个垂花门是个精致花园，远远望去，几角屋檐在柳枝团簇后若隐若现。白凌波跨过高高的门槛，脚刚放到地上，就听“啪”的一声，一个黑影儿打在她脚边。 那叫一个，快！准！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1章：择日不如撞日 眼角往下一瞥，是个圆溜溜的小石子儿，再看那地面，石砖已微微裂开。 白凌波心说，亲娘嘞，这要是把飞刀，本姑娘今天岂不是要把小命交代到这儿了？！ 果然有守卫，而且还是很厉害的那种。 白凌波面色平静地打量着四周，两个小仆就惨了，本来心里就害怕，这下吓得他俩立时跪跌在地。 “内院重地，请白公子独自入内。” 身后响起一个粗哑的声音，白凌波回头，没有人。 白凌波抱拳，朗声询问，“阁下既知白某，不妨出来一见！” “属下职责在身不便相见，请白公子独自入内。”这回声音却从远处传来。 白凌波想了想不再多言，遣退两仆，自己接着往里走。一边走边一边琢磨，这沈牧，有点意思啊 他不过是个商人，就算有那么几家仇人也犯不着这么谨慎，这弄得倒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得。 白凌波朝天翻了个白眼……自己真是太无聊了，管他这么多干啥，快点找到那只发春的大猫是正经！ 一口气转了好几个院落，只把那花丛里，房檐上，假山洞里……扫了个遍，别说什么大猫了，一根毛都没见着！白凌波心里就后悔起来，刚才就应该问问那人，他日日在园里待着，自然知道那猫儿野到哪里去了。 正想着呢，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噗通——” 这东西落在白凌波手边的石桌上，是个黑乎乎，毛绒绒，干瘪瘪的……老鼠！ “呵——” 白凌波头皮一麻，捂着嘴就跳起来，还没喊出声又一具尸体摔到她脚下！ 擦呀！天降老鼠干！那猫是成精了吗！ 白凌波黑着脸四处张望，就见稍远处一角院落的屋顶上，一个瘦小的身影正猫着腰在看什么，看身型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那少年走了几步，接着俯下身去，他似乎捡起什么，随手往后一丢—— “噗通！” 白凌波低头，脚下的尸体变成了三具…… …… 翠竹掩映下，一处幽静的院落出现在眼前，白凌波揉揉一肚子怒气上前就要砸门，她刚抬起手，就听嘎吱嘎吱，两扇虚掩的木门竟然一边一个自己开了。 这是早有准备啊…… “有人吗？” 她狐疑的探头进去瞧，人还在门外呢，身子也才进去一半，一张俊秀可爱却冷冰冰的小脸突然从上面倒挂下来，两人四目相交，白凌波仿佛看到了两汪寒冬里结冰的幽深潭水，清冷孤绝，让人难以靠近。 是那日在长宁街头的遇到的赶车少年。 白凌波细细打量，看这身手身形以及说话的与其神态，和那给她送令牌的少年也极为相似啊…… 她在心里感慨，看来今天的“惊喜”真是有点多啊！这般想着便不自觉伸出一根指头，对准眼前这张脸上的小小鼻头，作势就要戳过去。 “嘿，怪小孩！我们又见面了！” 传玉头一偏，“拿开你的爪子！”说完一个鹞子翻身，腾空跃起，轻飘飘滑出几丈远落在院中。 “刚才是你在房顶上吧，这么可爱的娃子，啧啧啧，你的喜好……真是与众不同！”白凌波笑嘻嘻的走进来。 大概是从来没人用可爱这样的词形容过他，传玉冰冻的小脸有些龟裂，露出一丝尴尬，愤愤道：“少胡说，那是野猫晒得口粮！谁跟你套近乎，快报上名来！” “噫！你真是好……差的记性！”白凌波啧啧摇头，“小小年纪，脑瓜就不灵光了！”眼睛一瞥，就见房门口的栏杆上，一只炸着毛的黄色大胖猫趴在上头，正虎视眈眈地往屋里盯着。 “我来找它！”白凌波说着走到跟前，笑嘻嘻地指着那只大胖金丝虎猫，“原来在这里，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白凌波突然话音一顿，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呆了。 正堂茵席之上，一个身着玄色衣衫的男子正慵懒的侧身半躺着，如瀑的墨发随意披散在肩上，尾端一根青布缨带松松地扎着，半开的领口内露出一抹雪白肌肤…… 白凌波看得清楚，这正是那日在马车上遇见的黑狐袍公子。 后颈子突然热辣辣地烫了起来，长宁街头，春熙楼帘幕之后，还有那送金牌的少年…… 有些零散的碎片逐渐在脑中连成一条线。 “是你……” 雪空山，君瑾言。 白凌波大步进屋，欺身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所以，那日宴会上用鸭头砸我害我暴露的是你，不肯给我指路还给我下套的也是你，沈牧说的那个来京治病的朋友还是你！” “不错。” 君瑾言动了动身子，坐起静静看了她一眼，脸上神色未变。 这么轻易就承认了……倒是叫人意外。 “你为什么三番四次跟我过不去，砸我的头，还要坑我！”白凌波微微后退，柳眉微蹙。 她不动声色地将口中尚未流出的哈喇子咽回肚子里，心中却在无声地嚎叫，我的天呀，这妖孽侧卧的慵懒姿态比初次在马车上见他时更撩人啊！！！ 君瑾言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的双眸太过明亮，才不过片刻，白凌波就被他瞧得有些不自然了。 冷不防就觉得膝头一暖，低头看就见一只四五个月大的黄色狸花猫正一下一下蹭着自己膝头，还露出自己雪白的小肚皮一个劲扭啊扭，蹭了好一会儿见自己没理它，又跳回到那男子胸前，弓着身子喵喵叫着好像在求摸摸。 这时，外头的大胖金丝虎猫顿时炸成了小狮子模样，压着腿按着爪子作势就要跃进来，传玉眼疾手快一把就将它按住了。君瑾言摆摆手，传玉揪起虎猫的后颈往外走了。 回过神来，白凌波伸出三根手指，“这是咱们第三次见面了吧，如今沈牧走了，这里可是我说了算了！”言外之意就是既然落到她手中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了。 白凌波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不平静的神色， 君瑾言一手支着头，一手轻轻抚摸着身前的小狸猫，抬眼看白凌波，“如此，白小姐打算怎么处置在下。” 白凌波眼神微微移开，这，这就是随口一说嘛，不过…… 他既然点破自己是女儿身，看来和沈牧的交情不一般啊。 她用食指点点下巴，一双大眼滴溜溜转了几转，嘿嘿笑道，“不如你也让我用鸭头丢一丢，这样咱俩就扯平了……” 说着又摇头，“不好不好，你手上有功夫，小小鸭头也砸得本姑娘头上长包，我得用苹果桃子梨子木瓜西瓜砸你才够本儿，怎么样，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点小事应该不会和我计较吧！” 白凌波扭脸打量起四周来，一眼看见墙边的多宝架上搁着个拳头大的象牙球，她跑过去拿手里一掂，嗯，就它了！ 她撒腿跑到萧鼐跟前，两手搓了搓象牙球，眉开眼笑，“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嘿，我手上没个准头儿，你可别动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2章：冰山脸会笑了 “放肆。” 君瑾言神色严厉，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怒意。 似乎是少见她这样聪明活泼又不肯吃亏的丫头，他颇有趣味儿地瞧着白凌波，“别说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就是沈牧也不能碰我分毫。”说着忍不住往上勾了一下唇角，“不信你试试。” 白凌波看楞了…… 冰山脸刚才竟然笑了耶！ 他笑得那么浅那么不经意，却让白凌波觉得，那一瞬间仿佛时间的停止了，一切的风声，虫鸣，心跳声，都听不到了！ 她愕然睁着大眼，两手一松，象牙球啪嗒一声落在席上，咕噜噜滚了出去。 这时趴在君瑾言身前的小狸猫突然一跃而起，伸出两只粉嫩雪白的小爪子把那球儿拨到自己怀里，摇头摆尾地玩耍起来。 白凌波猛然惊醒，暗骂一声“该死”忙低下头定了定心神。 这君瑾言，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上次是隔着纱帐，自己勉强还头脑清楚些，这回对着这么一张妖孽脸，想要保持往常的水准，真是……有点为难呀…… 唉，囧啊囧…… 不能就这么干巴巴的僵着吧，这时候说点什么好呢？ 白凌波想了想，状似无意地清了清嗓子，大方道：“既然沈牧与你是好朋友，那自然也是我白凌波朋友了，嗯嗯，你在楼里要是缺什么，或者想吃什么，只管跟我说就行了，不用见外！” 反正花的的都是沈牧的银子，哈哈！ 君瑾言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淡淡问道，“怎么，你和沈牧很熟吗？” 噫，这口气怎么听着这么不和善呢！ 心里顿时警惕起来，她虽不指望君瑾言能领情，但也没想到会惹得他不快啊！赶紧摇头打着哈哈，道：“哪里哪里，君子之交哈，哈，哈哈！” 白凌波说完这话心里就有些懊恼了，自己好好的，干嘛要在意他呢？哼！ 君瑾言看她头摇的跟拨浪鼓儿似得，觉得甚有趣味，心情似乎也好了些。 他二人这里说着闲话，传良从外头走了进来，见自家公子和白凌波同室而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上前行礼，还不忘给白凌波打招呼。 白凌波对他的印象还是蛮不错的，笑嘻嘻问：“你从哪里来啊！” 传良也笑，“我一直都在啊。多日不见，小公子似乎更加神采出众了。” 白凌波吃吃笑，连连点头，“是呀是呀，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说着指指君瑾言，“你家公子也看起好多啦，不像那日冷冰冰的，我看他今日都会笑了，哎呀，真是的，可好看了！” 传良大张着嘴呆站在那里，这丫头见色不要命啊！看来自己得快点离开这里了…… 此时君瑾言的脸色正慢慢由白变红再变黑。这小丫头忒大胆，看她笑得那幅调皮的样子，真是欠收拾啊！他不动神色的搓了搓手指，面上照旧一派云淡风轻，仿佛方才的话说得并不是说他自己。 传良原本还以为自家公子会生气，但见他顷刻间便神色如常，忍不住再心里赞叹起来。 要知道，因为他自小生的就超凡脱俗，初时学武时还曾被师父嘲笑不像男子，所以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好看了，白凌波胆子肥，敢当面评论他的样貌，真是无知者无畏！ 想着赶忙转了话题，笑道：“我见楼里与先前大有不同，外头的人还说来了一位什么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小公子这是要把春熙楼变成风月场吗？” 白凌波嗔他一眼，鄙视道：“你能产生这样龌龊的想法，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奇怪，毕竟以你的智慧是难以理解我的筹谋的。”说着得意一笑，故作神秘。 传良尴尬笑笑，答不上来，白凌波的伶牙俐齿他是见识过的，这时候还是不要自己找怼了。遂笑道：“小公子慢聊，我去收拾些瓜果茶点来。” 白凌波含笑点头，这时沉默着撸了许久猫儿的君瑾言，终于动了动手指，他轻轻叩了叩桌案，道：“送一坛梨花白来。” 传良听了皱眉，似乎有些为难。君瑾言抬头，“怎么？没有了？” “这倒不是。”传良尴尬道：“不过也不多了。” 沈牧为了控制他的饮酒量，临走时将库里的酒都藏匿了起来，他找了几日一点线索都没有。 但他知道，自己这主子吧，舌头品味刁钻得紧，既喝了这梨花白，别的酒就再难入口了……唉，想到这里他就自责，作为公子的贴身护卫，竟然连这点事都办不好，真是失职。 君瑾言扬眉，“取来便是！” 不多时，白凌波见他拿回来一个小小的坛子，坛口用红布封着，上头封泥的痕迹清晰可见，显然是刚从地下挖出来的。 他小心解下缠在坛口的绳子，再慢慢取下红布盖头，最后将坛口擦拭干净。 酒声沥沥，浓郁而清冽的香气扑面而来，慢慢充满整个房间。 有一股熟悉的梨花清香。 白凌波心下明了，原来这便是梨花白。 想想又无声地笑了笑，那次和沈牧夜谈，他请自己喝的便是这酒，虽然她不大懂，但也晓得应该是是稀世难寻的名贵佳酿。 传良倒了两杯，将剩余的酒悉数灌进一个精巧别致的酒壶里，做完这一切便退出了。 屋里只剩下白凌波与君瑾言，午后的阳光在门前留下见方斜斜的光斑，小狸花猫滚着象牙球在那里玩耍。 一切宁谧而安详。 许久许久，君瑾言拈起酒杯，“春熙楼对沈牧来说可不只是一个歇脚的酒楼，你此番大改，最好与他知会一声。” 他说的漫不经心，像随口一提，白凌波心里却微微突了一下。 她托着脸笑嘻嘻问：“我改的不好吗？现在楼里的生意，账上的流水都比往常多了几倍，沈牧要是知道，一定会偷笑的！” “你觉得沈牧缺钱吗？”君瑾言抬眉反问，“还是你觉得沈牧如此不拘一格，厚待于你，就是为了让你替他赚钱？” 白凌波歪着头笑，“是呀，我也很奇怪呢，你说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呀！还是他要图谋什么啊！” 见她笑得狡黠中又有点得意，君瑾言知道她是故意在卖乖，心里便忍不住想泼她一盆冷水，哂笑道：“你有什么值得他谋划的？” “这可不好说，保不齐他做些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反倒让我背锅！”她说的一本正经，不过没撑住片刻便自己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了。 “你说的不错，沈家并不缺钱，所以沈牧也并未在这几处生意上用过心思，我晓得他是个有野心有抱负的正经生意人，他爱财，但他更爱创造财富的过程，那些权钱勾结的事他是不屑做的，所以我对他放心。以后若是由他来继承沈家家主之位，于国于民都会是一件好事。” 君瑾言抬眉，“所以，你说这么多，是想说，沈牧是个大好人？” “错错错！”白凌波伸出食指摆了摆，神色严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3章：借命之人 白凌波正色道：“那天你也说过，沈家，不过是区区商者，没权没势，所以越是家族庞大越是富可敌国，就越容易被上位者盯上。” “我并不晓得沈牧有什么打算，但是我知道，如今便是风云变幻之际，沈家的命运便是整个大辰商者的命运！若等着尘埃落定后再来谋划应对，只怕早已经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她顿了一下，轻声道：“我今日做的不过是个幌子，只有等有了成效才晓得这条路有没有错。” 君瑾言皱眉，“你要做什么？” “唔……”白凌波抬头看看外头高耸的春熙楼，含糊道：“这里地段好声誉好，比起鱼龙混杂的城西，庙堂贵卿和江湖侠客应该也更喜欢吧……” 她说的不明不白，君瑾言却暗暗吃惊！ 他沉默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尚在妙龄的女子，她敏锐的洞察力和远见卓识，都让他惊喜万分。 这个女子，不一般。 至少同他记忆中那些只知操持柴米油盐或者攀附荣华富贵的粗浅印象，是完全不一样的。这种与众不同的新鲜感渐渐和他心中那点遥远的模糊记忆碰撞，融合，让他忍不住想说些什么…… 但是，说些什么呢…… 此时此刻，似乎任何美好的话语，都不是他这个背负一身血债的借命之人所能企望的。 话到此处似乎无话可说了。 空气里弥漫着有些压抑的沉默，梨花白的香气也慢慢消散。 白凌波晓得眼前这人是个冷冰块的性子，所以也未觉得此时的沉默令人尴尬。 看他一杯一杯酒下肚，她突然想起，君瑾言来上京是养病的啊，但这人……她大眼一瞧，似乎又看不出什么毛病…… 白凌波试探道：“过饮伤身，照你这个法子，就算吃再好的药也是枉然，既然吃着药就该忌口，你这样可是要气死大夫的！” 君瑾言摇着头轻轻笑了一声，放下空酒杯，问：“你是大夫会治病吗？还是你有良方可以续我的命？” 白凌波被问住了，上下再细看一番，皱眉，“我看你气色好得很，怎么，你病得很严重吗？” 他不答话，反问她，“坐了这半日，你究竟来干什么。” 额，自己来干什么，哦，来找猫啊，呵呵…… 她扭头看向别处，就见外头院里，那只金丝虎猫又溜了进来，传玉显然并不想让它靠近，一人一猫正上演着你退我进的拉锯战。 白凌波指指外头墙上，“我来找它呀，这可是沈牧的心肝宝贝儿。”说着笑嘻嘻地看着君瑾言，“我看它这么喜欢你这儿，那就麻烦你照顾它几日了，反正你和沈公子好的不分彼此，对吧？嗯，好得很好得很，就这样说定了！” 君瑾言还没说什么，传玉在院里大声抗议，“不行不行！还有屋里那只，小猫妖精，我才不要每天上房去捡耗子，都走都走！” 白凌波笑着走出房门，“看来这肥猫是瞧上这小狸猫了呀，唉，春天了，难怪呢！哈哈哈……”话音一转，“咦？奇怪奇怪，怎么我瞅着这小猫儿的神情，倒是更钟情你家公子呢？难怪这大胖猫如此愤愤不平！” “看来这美人就是有好处，不仅赏心悦目，而且还能人畜通杀，厉害厉害！” 传玉心道不好，果然就见屋里的公子变了脸色。 他手下撸猫的动作一停，抬起右手，大袖飞扬间，白凌波就觉得一道劲风迎面直来，逼得她连退了两步。 两扇门板“嘭”的大响一声—— 合上了！ …… “哎呀！好凶的男人呀——” 白凌波咂舌跳到一旁。 反正猫儿也找到了，有那小狸花猫在这里，想来它也不会跑往别处跑去。而且，能每日抓点老鼠麻雀什么来折腾折腾这主仆也是不错的。哈哈！ 如此想着，白凌波心情愉悦地甩着手儿迈出大门。 才走出没多远，就听耳后风声忽起，回身一看，就见传玉手上好像拎着些什么东西，三五步就窜到了面前。 “给！” 传玉一把将那小狸花猫塞到白凌波怀里，办完了差事，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 白凌波见他瘦小的身体微微一蹲一跃便飞出几丈远，脚下仿若生风，轻飘飘跳过房檐与假山，几个眨眼便不见了。心中暗惊，看不出来，这小子轻功了得啊！ 大约是被他捏的肉疼了，那小猫儿嘤嘤叫着不断拿头蹭她，白凌波见它漂亮又乖巧，忍不住摸它脑门儿，自言自语，“是不是你也觉得他很好看呢？” “喵”小猫儿瞪着圆溜溜的琥珀大眼睛看她，搂着她的手指就舔了起来。 “咯咯咯——”白凌波手上痒痒的，开心道，“你个小花痴，以后就跟着我吧！” 快出园子的时候，那只跟丢了传玉的金丝虎猫终于找到了白凌波。它站在一块假山石上，耳朵压得低低的，张牙露齿地怪叫嘶吼，那充满怨气的小眼神好像在说，坏人，放开我媳妇！ 白凌波作势要将小狸猫放下，不料被它死命扒着胳膊就是不松手，只好无奈笑笑，同情地看着假山石上的大胖虎猫，叹气道：“看来你的小情人不喜欢你哟！大概……是你太胖了吧！啧啧，你怎么能吃的这么胖呢？真遗憾呀！看看我们小花狸狸这么漂亮呀，连爪爪都是粉嫩粉嫩的！” 嘿，花狸狸！ 哈哈，以后你就叫花狸狸了！ 白凌波大笑着走出园子，方俊等人见那金丝虎猫跟在她身后，便急忙喊了几个身手灵巧的小厮将它抓住，关在了笼子里。后来因那猫儿日日闹腾的不行，白凌波一气之下就想找个兽医给它阉了，最后是众人求情又给它找了个小美猫才算了事。此是后话。 自从那日见过君瑾言，白凌波总是不自觉的就想去后园走走，有时候都走到那院子外头了，却到底没有进去。 其实她也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只是觉得和那人说话斗嘴也挺有趣儿的。 好像，他也不讨厌自己吧…… 嘿嘿。 如果现在白凌波面前有一面镜子，她就会知道自己现在傻笑的表情有多可怕！ 当然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有那么一丢丢动心的，谁让他长得太养眼呢，哈哈，不看白不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4章：自甘下贱的劣女 不过这种日子并没有持续几天，春熙楼的生意越来越来好，她也顾不得去后园闲逛了。 如今的春熙楼，每日只供应百位食客，名额紧俏的几乎全靠抢了，不需提价，自然有人炒得那价格蹭蹭上涨。 为了让这些人觉得花的值当，白凌波让后厨的大师傅研制了新菜式，每日随机选几位所谓的幸运顾客，或送些沈家进贡的御泉酒，或是免一餐费用，花样繁多。若逢着休沐日，便只对部分尊贵的客人开放了，当然，这人尊不尊贵，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 但是，最吸引人的，并不是这些。 南湘妃子妙歌音，一曲瑶琴动京城。 开张以来，无数人一掷千金只为见一面这位南湘姑娘，不过都被以各种理由一一拒绝了。对那些花费巨资才上的顶楼的人，南湘也不过远远地隔着帘子说几句话，除非碰上她心情好，自己高兴，才肯开口唱一二句，如此而已。 但这并不影响慕名而来的人，反而更加狂热。 白凌波感叹，所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人就是得吊着他的胃口，保持神秘，再一点一点的满足他，要是一下子将那珍稀之物尽数给他，反而容易被糟践，最后被人弃之如敝履！ …… 这日一早，白凌波在家用早饭，她娘亲近来精神好了些，也会问她生意的事忙得怎么样。白凌波不想她忧心太多，便随口说自己正筹划着开个小酒楼饭庄什么的，正挑地方呢。她娘听了也没说什么。 说了一会儿体己话，白凌波想起许久未去胡青那里了，那些孩子们不知有没有好好听话，就吩咐慧珠和知桃准备了些笔墨纸砚和一些时鲜的瓜果糕点，各样装了几盒，又让福伯备下马车。 众人才出家门，巷口迎面驶来一辆马车，远瞅着那车夫倒有些眼熟。 马车走近，停在了不远处，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从车上下来，一身的碧水青色朝服，胸口一只盘金银绣的鹭鸟振翅欲飞。正是白家大房老爷。 白凌波瞥了一眼，心里一沉，他怎么来了？看这样子是一早朝就过来了，怪稀罕的，别是善者不来吧。 母女二人静静站在门口不迎接也不说话。 见众人都冷冷的，白家大老爷心里就有些不快，待他进了院子四处瞧了瞧，这脸色更黑了几分。 三人在屋内坐下，白家大老爷看了白凌波一眼，阴阳怪气地对她娘道：“弟妹果然是有福的人，虽说是离了白家，却依旧过得锦衣玉食，真是好福气啊！” 这话说得冲的很，白凌波从中嗅到了一丝酸溜溜的、不善的味道。当下要发作，却被她娘亲拦住了。 白二夫人淡淡一笑，“都知道我是个没福的人，大哥这话却是说笑了。”说着拉过白凌波，拍拍她的手展颜笑道：“若要硬说我有些福气，也勉强担得几分，谁让我修了个好闺女呢，倒胜那男儿不知多少倍！” 一句话噎得白家大老爷只瞪眼，这话实在是打他脸了。 他兄弟三人这一支子嗣凋零，如今只有他家的承礼和老三家年幼的承训，作为白家的长子长孙，白承礼自小受尽宠爱，小时就鬼的不行，好的没学多少反落下一身纨绔子弟的恶习，更可恨的是，他还是个不知悔改的主儿，时常气得他夫妇心肝肺痛。 但是白凌波不一样。她虽然是个丫头，却被他爹养成了男儿家的性子，样样照着白家少爷的教育来，还带她出入皇家宴会。这在整个白氏一族，乃至整个京城都是独一无二的。 更为可恨的是，这丫头也是真有些手段啊，净身出户都能让她过得风生水起！ 但是…… 哼，她爹要是知道这劣女如今的所作所为，只怕也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吧。 白家大老爷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右手往桌上一拍，冲着白二夫人就嚷：“你就一味儿地顺着她吧，等她惹出了乱子，得罪了人，生出了事你就知道了！到时候看你怎么给我死去的二弟交代！”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却是不明白。” 白二夫人愣了愣，大老爷这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让她真以为白凌波闯了什么祸呢。 白凌波也是一头雾水，自己近日都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了，哪有闲工夫去惹什么乱，生什么事？！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不知道？你这娘当得也太称职了！”白家大老爷怒气冲冲地站起来，走到白凌波面前指的她的鼻子骂。 “丢人啊丢人！前祭酒大人家的千金，堂堂白家大小姐，竟然自甘下贱，堕落到和卑贱的商贾之流为伍，不知廉耻的东西，你自己说，这是不是辱没祖宗，辱没我白家的脸面！” 原来是这事……白凌波紧握着的拳头慢慢松开。心道，这老头子也是，心里只有家族门楣，虚名声望，竟然为这点子事上门数落她的娘亲，真是可恼可恨！ 白夫人被呛的脸色发白，颤着声辩道：“就算做些生意买卖也是正经事，怎么也算不得辱没祖宗，大老爷言重了……” “混账！我白家世代诗书传家，何曾出过这等败坏门风的劣女，她一个待嫁的女子，终日和那些贱民混在一起，成什么体统！” 才说这两句又被白家大老爷一顿抢白。 白凌波一拦她娘，示意，啥也别说了，让他一个人说！ 说起来她心里也犯嘀咕呢，自己有意行商的事，除了她娘亲略微知道些，其他人可是万万不可能知道的。 胡青蒋平二人是她的左膀右臂，更不可能叨这闲话，再有就是两个丫头了，但慧珠与知桃日日在家待着也绝不可能…… 那，究竟是谁这么热心替她惦记白家的名声？！ 吵闹一通，白家大老爷终于住了口。 白凌波淡淡开口，“大老爷方才这话，纯属无中生有！你既没有人证又没物证，上下牙一碰就说我自甘堕落，败坏家族门风？你当我是三岁的小童可以随意吓唬？这不白之冤，我不认！” “死丫头还不知悔改！”白家大老爷才下去的火气顿时又被她挑起来，啪啪啪一通乱拍。 “你妹妹听说你要做生意，心疼你没有本钱，省了多日就为给你存银子呢！可怜那丫头一片心意，不敢问家里要就托人把自己的首饰卖了，要不是我撞见，还不知道有这回事儿呢！” “被戳穿了还不承认，你可真有本事啊，自己下贱还不算，还要拖累家中姐妹！” 白家大老爷越说越上火，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二丫头眼瞅着进宫有望，你却干出这等事，是嫌家里的名声太好，还是恨她抢了你进宫的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5章：族谱除名 众人都愣了，原来是娉婷啊…… “大老爷请慎言！选秀的事我从来没有往心上放过，娉婷是我妹妹，她能入选我自然只有恭喜和高兴的，怎么会嫉妒她，阻挠她？”白凌波皱眉不悦。 顿了顿又道：“那日你说我这个养女没资格继承父亲的遗产，也不能留在白家，这我都认了，可我娘亲呢，她不是白家的媳妇吗？你们又做了什么，不是一样容不得她？” 白家大老爷心中不快，“你娘是她自己要离开的！再说，她身犯七出之罪，欺瞒族人，德行有亏，送她进善堂已是宽容了！” 白凌波嗤笑，“你还想送她去善堂？那是人去的地方吗？你倒是说说，那些送进去的姨娘、小妾有几个是没上吊跳井的？你说宽容？我倒觉得你们用心险恶！” 她冷着脸摇了摇头，“也罢，这事我不想多说，你们吃下了多少二房的财产自己心中有数，我和娘亲如今已经另立门户，一分一毫都不欠你们的！所以，我要做什么，还请大老爷不要干涉！” “我不管这许多，你败坏家门就是不行！” 见她油盐不进，还越说胆气越壮，白家大老爷气得胡子都发起颤来了。 白凌波也怒了，“我败坏家门？我败坏家门怎么了？你逐我们出门，还要管东管西，难道让我母女两个饿死街头吗！” 她气急反笑，在屋内走了几步脚下就是一顿，回头看向白家大老爷，眼神冰凉而凌厉。 “大伯，我今天还叫你一声大伯，先前的事不提了，你们若能把该我娘的家产还给她，好好地奉养她百年，我白凌波愿承担一切，是磕头谢罪还是逐出谱牒，我白凌波绝绝不多说一个字，如何？” 说起来白家的谱牒与别家不大一般，因着祖上的媳妇们大多出自名门，生的女儿也多有得到皇帝封赐的，所以凡是大妇和嫡女也都另开一籍，记录在册。当日他们急着瓜分她爹娘的财产，此处反倒落下了。 不过，她这里话刚说完，愤怒的白家大老爷就跳了起来。 “大胆的不肖女，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你娘有错在先，对不起白家祖宗，如今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若她知错了，就和我回去，进善堂好好悔过，求祖宗原谅，至于你，就给我乖乖的待在府里，等着顾家的人娶！” 果然不出所料，不肯归还家产还存着算计顾家聘礼的心…… 白凌波吸了一口气，捏紧的拳头又松了，笑道：“如此，我们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 她走回她娘身边，淡淡开口，“实和你说吧，我呢，早就定下了一处好地界，打算正经做点买卖，至于这本钱呢，千把两银子还难不住我！既然我提的建议大老爷不同意，那还是请您打道回府吧！”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 白家大老爷的脸顿时变得相当难看，咬牙道：“想不到娉婷这死丫头竟暗中助了你这么多！” 白凌波冷哼一声，心道这真是猪油蒙了心脑子勾了芡，遂道：“她一个姑娘家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月例银子哪还有钱给我？你就回去打她骂她吧，等她哭坏了身子入不得选，那时才有得笑呢！” 白家大老爷揪着白凌波提的本钱银子不放，一个劲儿喝问追究起来，还问她是不是趁人不备回府里偷的。 白凌波是真被惹急了，就觉得自己的头皮噌一下就炸了，毫不客气就怼上一句，“我又不是你白家的人，你管我钱从哪里来！” “好好好！” 白家大老爷气得连叫三声，跺脚道：“你不稀罕做白家的女儿也没人求你，既如此我回去便请了族长，将你剔除谱牒，到时你可别后悔！” 剔除谱牒可是大事，那便是要和白家完全断绝干系了。 白凌波母亲听了急忙摆手，上前拦道：“大哥别生气，小孩儿家气话，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啊！” 这一番唇枪舌战听的白凌波娘亲心惊胆战，只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一瞬间全部崩塌了。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久，但她直到现在才认清了，这个大伯子的真面目！ 白凌波才不理他，拉过她娘亲，“爱咋咋地吧，大门开着，恕不远送，我只求你以后也别来了！” 怼得白家大老爷肺火烧心，手抖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直摔了好几个茶碗这才悻悻而去。 世界总算清净了，但人人都吃了一肚子气，白凌波也没心情去胡青那里了。 晚间众人正吃饭，就听得院门口一阵砸门声，下人开门一看，原来是白娉婷哭着来了。 细问下才知道，原来大老爷回家后越想越气，当真找到白家族长，将白凌波的名字划去，这还不算，他又道白凌波身世不明，至今不能证实是抱养的还是与他人私通产下的孽障，白家不能留这样清白不明的妇人，所以让族长一并将她娘亲的名字也划去了！ 白聘婷临走时抽抽噎噎道：“我记得那日大伯母说过，救起阿姐时顾家老爷夫人是亲眼所见了的，我想着那顾管家大约也是知情的，本想着让他做个证，或是求那位顾老爷写封信来也行，可不巧那人几日前就返回东仙郡去了……现在什么都晚了，呜呜……都怪我，被大伯一吓唬就什么都说了……我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是我害了阿姐和伯母……” 白凌波轻轻走进屋里，挨着她娘跪在菩萨前。 “娘，我错了……” 白二夫人闭着眼不说话，手里的念珠一粒粒数得飞快。 约莫一盏茶后，低低的悲泣声终于压抑不住爆发出来，泣道：“如今我娘儿俩可真成了孤魂野鬼了……” 白凌波低声喃喃，“这事是我想的不周全，连累了娘亲，未曾想到他们如此狠心，竟然连您也不肯放过……” “娘亲你别哭，明日一早我就过去求族长，只要他把您的名分还给你，让我做什么都行……若再不行，我就去告官！我就不信，这世上的公道，都让他们占尽了！” “罢了罢了……命该如此，都是命啊！” 她叹了一口气，悲痛道：“家产，名份算什么，娘亲只恨没死在前头……百年之后，不能与你父亲同穴而眠！” 这话说得白凌波心中大恸，泪珠儿忍了又忍。 她一向认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却不想被她娘这句话戳得心肝肺痛。 是啊，她们在那些人眼里只怕就是孤魂野鬼，丧家之犬吧…… 可就算是如此境地，他们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啊！ 为什么这一切苦难不让她一个人承担，为什么要让她娘亲一次又一次流泪伤心？ 自己固执不肯妥协的那些坚持……真是都是错了吗？她实在想不明白，一起生活过那么多年的家人，怎么就对她有着这么深的憎恨！ 难道，她们真信了自己是败家的天煞孤星…… 白凌波搂紧了她娘亲，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决不允许任何人再欺负自己和娘亲！那些该属于她们的，谁夺去一分她便要抢回百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6章：顶顶顶好看的哥哥 次日一早，白凌波交代福伯去雇了几个护院来，待她一一过目后才放心出门。 胡青的学堂离得远些，白凌波感到时已近午时了。 明心书院在一处小丘上，白凌波远远地就瞅见那两扇青黑色的小门一边一个开的敞亮，四处静悄悄的，没有听到孩子们的读书声。 面前是二三十级的石阶，她提着裙子走在前头，知桃和一个小厮背着包袱，拎着盒子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进了门。 院中的大槐树上，一个黑黑瘦瘦的少年站在上面，一手搂着枝干，一手伸长了去够远一点的槐花儿。少年听见人声，低头看去，顿时眉开眼笑。 “凌波姐姐来了！快出来，快出来，凌波姐姐来了！”说着回过身来往下摸，哧溜一声就滑了下来。 白凌波轻轻摘去他头上的树叶，戳了戳他脑门笑道：“小柱小柱，三天不打偷着上树，一会儿让胡哥哥打你手心！” 叫小柱的少年嘿嘿笑着，拉下裤管引着白凌波就往里面走。从二门里迎出来五六个小娃，有男有女，看模样都尚未成年，睡眼惺忪的胡青跟在后面，一边低着头系袍子一边打哈欠。 这些孩子都是白凌波捡来的孤儿，小柱算是最大的了，十三岁，还有顺子、燕妮，都不过才八九岁。他们或是被遗弃的或是附近人家死了爹娘的，都被白凌波捡来养在胡青这里。 领完东西，小孩儿们欢欢喜喜围在白凌波身边，争抢着给她汇报自己最近学会的新句子，白凌波一一听过，个个夸好，又吩咐小厮们带着他们上街去玩。 她这里和胡青说些春熙楼如今的情况，还有蒋平在楼里也可好，现在已经从打杂变成洗菜工了。胡青听了也高兴，也把他近日听进耳朵里的闲言碎语什么的给她念叨念叨。 俩人这里正说话，就听见小柱，顺子和燕妮三人在一边嘀咕。 “小燕你说，夫子和他谁好看？” “当然是他好看了……可是夫子也好看呀，不过比起来还是他更好看一些呀……就是不知道谁的学问大……” “我觉得凌波姐姐要是见了，肯定会喜欢他，不喜欢胡哥哥了……唉！”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那个哥哥只有凌波姐姐才配得上他……” 胡青和白凌波脸对脸听得一头黑线，这三个小娃在说啥，什么喜欢不喜欢，哥哥夫子的！瞅了一眼胡青，他撇撇嘴，不情愿地咳了一声。三个小娃都往这里看。 白凌波招手叫他们过来，笑眯眯问：“你们在嘀咕些什么，听起来好像很有趣呀。” 三人听了都抢着说，叽叽喳喳的也听不清。 白凌波让顺子先说，他挠了挠头，好像有些困惑。还是小柱毕竟年岁大点，说话也利索些。 原来隔壁一直照顾他们的大婶家新添了孙儿，他们几个小孩想买只鸡送过去，可是不好意思问胡青要银子，三人就决定去城外的山上挖野菜好拿回来卖了。 三个孩子一大早就去了，天光大盛时就往回走，正说笑着不想从林子里窜出两个汉子来，不由分说就将他们抓紧一片密林。那林子里站了有二三十个人，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强悍精壮，虽然都穿着老百姓的衣服，但说话的口音却不像京城人。 小柱双臂展开比了比，“有个首领一样的人，凶巴巴的，腰上挎的刀有这么长！他们问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就照实说了，可是这个首领不相信，要把我们捆起来。最后是个顶顶顶好看的哥哥说情，他才让我们走了。” “什么顶顶好看的哥哥，我看八成是山贼吧……”白凌波皱了皱眉，看胡青。 他扇了几扇，摇头，“最近没听到什么消息。” 白凌波想了想，问：“那个顶好看的哥哥跟他们说了些什么没有？后来他们去哪里了你们知道吗？” 三人都摇头。这时燕妮眨了眨眼，小声道：“我看见那个哥哥坐着一个……一个长着两个轮子的椅子，要人推着他走，那个凶巴巴的首领见了他还给他行礼来着。” 顺子也道：“我们那时都有些害怕，等回头看时他们已经不见了，我们就赶紧跑回来了……” “但是那个哥哥是真好看啊！比夫子还好看啊！” “是啊是啊！” “小命差点不保还不知道怕，以后再不许出去胡玩儿了！”胡青脸色一窘，挥手撵他们。 听不出什么头尾来，他两个这里大眼瞪小眼。 “喂，我说你能赶紧找个姑娘把自己的终身大事了结了嘛？本姑娘老是无辜中枪真是很心塞哎！” “嘿嘿，你可想多了，我对你可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小、白、老、虎！” “靠——” …… 她今日原是来看这几个孩子，可说着说着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胡青看她神色有些蔫蔫的，免不了追问几句，白凌波就将昨日的事说了。他听了也是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真告官了，也未必能讨得什么公道。 “虽说剔除族谱，但真说起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断了这层关系，你日后行事也方便了许多。”胡青说着又摇了摇头，迟疑道：“只是连累了你母亲，再者……顾家那边，怕也要生变……” “生变才好，我盼着他来了退婚呢！” 白凌波微微皱眉，到底有些后悔，当日应该干净利落地一口回绝才是的，如果不是顾忌他们的颜面，又担心影响了娉婷选秀，自己如何会做的这般拖泥带水。 胡青觉得闷闷地，侧了头看向别处，无奈道：“你家中之事，我也帮不了你也不能替你决断，只是一直这样忍着委屈不好。”说着就烦躁起来，“我实在替你憋屈得慌，有仇忍着不报，这不是我认识的白凌波！” 清风送来槐花的香味，白凌波仰头看过去，密密的枝叶间隐隐露出几串淡黄色的花序，重叠悬垂。阳光穿过缝隙在她脸上洒下点点光斑，她微微地眯了眯眼，轻轻笑了两声。 半晌她突然开口道，“叨扰你半日，我这就走了吧。”话说……是写的太差的缘故嘛，怎么大家都在默默看文，不出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7章：痴念 胡青本以为她要说什么呢，这边正支着耳朵听，却不想她说出告辞的话来。 他挑了挑眉，晓得这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但此时她不肯说，那必然有不想说的缘由。 白凌波起身往外走，胡青送她到门口，心中翻来覆去思索再三，还是忍不住拦住了她。 “顾家那边，我也托人打听过，应该是不错的人家，我知道你心大倔强，不肯半分将就，但你终究只是个女子，沈牧再好，可能成你良配？” “这话可是错了！” 白凌波纤手一摆，打断他的话，昂头正视过去，道：“我与沈牧，是君子之交，是伙伴更是盟友，绝没有半点其他私情。如今看来是我依附于他，但欠他的我会还，终有一日我也会和他一样！” “一样什么？一样富可敌国，还是一样名扬天下？！” “你需晓得，太子继位是谁也拦不住的，萧珩会和历代大辰皇帝一样，用商者的鲜血和财富开疆拓土！沈家，谁依附沈家，谁就要倒大霉！这些你不是不知道！” 胡青扣住她的肩膀，痛惜道：“凌波，莫做那些痴念了，好好嫁人吧！” 她定定看着胡青，半晌垂头看向别处。 胡青恨恨放手，往外推她，“走吧走吧！是我的错，当日就不该告诉你这事！罢了罢了，你走吧！”说着砰一声将院门关上。 白凌波抚着那斑驳的院门，心中微微揪痛。 胡青啊胡青，你也知这是我的痴念，即是痴念，如何能说放就放下呢？ 想起昔日，她母亲也是书香门第家的娇俏小姐，刚嫁过来就逢着她父亲外派为官，那时东仙郡民生艰难，水害连年，是她不顾公婆阻拦，毅然舍了京中的安稳富足，远赴千里。父亲白日处理公务，她为他操持三餐，他在一线视察灾情，她也领着城中的妇人赶制衣衫和食物。 一年一年，陪着他从小小的邑官熬成上卿，一年一年，恩爱不减，情深意浓。 他相貌堂堂，文采风流，她也明艳动人，堪称贤良淑德。娘亲自负是配得上的，哪怕父亲官拜上卿时自己已美貌不复，娘家没落。 因为没有子嗣，父亲为母亲，一力承担了家族中所有非议的声音，不移情不纳妾，如此这般，已然招的族人怨毒，天妒英才。 所以，初时有多甜蜜而今就有多苦涩…… 顾家，顾鸿鸣，可能做到如他父亲一般？ 白凌波不相信。 就算是父亲母亲这样，守住了初心又怎样？俗事缠身，快不快乐，有无悔恨只有他们知道吧。 她诚然是因为念着家里所以不愿进宫更不愿远嫁的，但这并不是她拒绝顾家的真正原因。 以前她以为，找个和自己灵魂契合的人共度余生就是幸福，然而当她安心享有了十多年的家庭，亲情都离她远去时，她才开始明白，女子的幸福并不能全然倚靠于男子的钟情不改，自己不够强大还是守护不了那些想保护的人。 人活一世，何其苦短。 而她，有太多要守护的，人和事。 有些难以捕捉的念头从心里飘过，她想起沈牧曾描绘过的，南国烟雨里的小桥流水，北疆大漠中的星辰斗转，名山大川，皑皑雪原……天地何其广大！ 女子又如何？ 她才不要将自己的一生寄托到那四四方方的高楼围墙之中。 这一世繁华，恋恋红尘，人人都会有自己的归处，她何必要妄自菲薄！ 白凌波抿紧了唇，她晓得自己所幻想的是一份难以实现的奢望、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但是，她的命运，不能被任何人掌控！ 慢慢放下了手，她知道胡青就在门后未曾走远，可自己在这片刻间所想所念到的一切，终究还是，无法对他吐露分毫。 …… 这一切尽数被石阶下的知桃看在眼里。 她不知道自家小姐与胡公子起了什么争执，但见白凌波脸色灰暗，神情似有失落，眼尖的她立刻奔到跟前。 马车慢慢跑起来，知桃坐在车上一路惴惴不安，这半日她也听到几句，虽懵懵懂懂的，却也猜出几分来。 她凑到白凌波跟前，小心翼翼问，“小姐是不想嫁给公子么……” 白凌波慢慢转过头看她一眼，小丫头满脸忧色，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丝害怕。 今天带她来便没有想着回避她，这个丫头她甚喜欢，但若和自己不一条心，也不必留了。 她低头抚了抚自己刚刚修剪过的指甲，微红圆润，未施蔻丹。轻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回去你便收拾了东西，准备回东仙郡吧。” 这便是默认了。 她不仅默认了还直截了当地撵她走。 “小姐不要啊！” 小丫头知桃大惊失色，立时跪倒在旁，她抓着白凌波的袖子连声认错，哀求道：“我在顾家也没有亲人，我若回去不过挨上两三年便会被打发出去配人，求小姐别送我走！” 这倒是实情。 白凌波笑道：“你本是顾家的丫头，硬留在此处又算什么呢？” 知桃哽咽道：“小姐忘了那日赐名时说过的话吗？小姐能忘，知桃却是不敢忘的！我虽是顾家买的丫头，但却是小姐给了我名字，今生今世知桃只认小姐一人，与其赶我回东仙郡，不如我现在就去死！”说着撩起帘子就要往下跳。 还是个烈性子。 不过她喜欢。 白凌波伸手一把扯住她，嗔道：“才要夸你刚烈，转眼就蠢了起来，你摔死了，谁给我倒水梳头？” 知桃听了这话似有回转，心中一喜，挨过来才要说话，就听砰地一声，白凌波身形一晃猛地朝着知桃扑过来，两人抱成一团才没有摔倒。 等回过神时，就听得车外一阵嘈杂，知桃将帘子掀开一条缝儿，只见行人都纷纷往前涌着。 潮水般的人群推搡躲避，将她们的马车挤到了一边的小巷子中。 白凌波跳下车来，此时长宁街上入目处皆是人山人海，不远处便是春熙楼，各层临街的窗口也都挤满了人头，这些人无一例外都伸长了脖子往前看着。 前面，发生了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8章：他回来了 整个上京，说起最佳的观景之处来，头一等的便是春熙楼了。 白凌波此时就站在春熙楼顶楼，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下面的动静。 在她身边直挺挺站着的，正是傻了眼的方俊。 若不是她手里那块金灿灿的沈家公子令，方俊是绝对不会相信，眼前这个花容月貌，艳光流转女子正是昔日的白凌波。而沈牧也从未向他透露，自己如今的主子，是个娇滴滴的美娇娥！ 他这里心神俱震，美娇娥却和南湘神态安然地专心撸猫。 小丫头知桃从进来时便瞪大了眼睛，一路走来不知尖叫了多少声，此时往窗边一站只觉凉风拂面，视野广阔，忍不住再次惊叹，“小姐，这酒楼是你的吗？” “闭嘴！安静些！” 白凌波瞪她一眼，那神情仿佛在说，再多问一句就将你送走！知桃乖乖闭了嘴，但脸上的神情却欢喜异常。 远远的有些铿锵声传来。 白凌波往外探身望去，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耀眼的金属光芒。 慢慢地，光芒越来越近，只见一辆硕大的马车行在最前，马车两侧各是一队身穿甲胄的卫士，他们身穿墨色铁甲，雪白的盔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车队缓缓前行，熙攘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司马回朝了——” “大司马回朝了！！” “大司马回朝啦！！！” 逐渐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的喊声四面传了起来。 有些人笑着却抹起了眼泪，有些直接便是嚎啕大哭。人群如洪水般围了上去，却又自发的在中间留出些路，马车没有停，他们就这样一直跟着往前走。 望着那缓缓行驶的马车，白凌波不自觉的屏了声息，胸腔里那颗心脏咚咚跳着，有些遥远又模糊的记忆慢慢涌上心头。 …… 天祚十八年，昌州司马拥兵自重，勾结北戎蛮人自立为王。时年十三岁的二皇子萧鼐第一次随军出征，阵前两军对战，他一人一马杀入敌阵，斩百余人，叛军为之震撼；同年冬，萧鼐率十余亲兵夜闯敌营，直取昌州司马首级，叛乱平息。 天祚十九年，西南蛮夷攻下云州上摇郡，萧鼐再次随军南下，大军苦战两月，将夷人逼退八百里，胜利在望之际，镇南王为敌军毒箭暗害，命在旦夕；夷人趁军中混乱之际，趁势反扑，再次攻下普宁城，占据了云州边境要塞。 萧鼐临危受命任先锋官，一面将敌军堵在普宁，一面遣军绕道关岭，深入敌后，十二日将普宁打成孤城。三日后蛮夷投降，却在呈上的降书中暗藏兵刃，密谋刺杀之事，萧鼐一怒之下屠城而过，趁胜追击千里，直打到夷族老巢，将其部族首领全部枭首示众。夷族元气从此大伤，再无北上之力。 天祚二十年，萧鼐任宁远将军，镇守榆州，期间亲自训练风行军，短短一年间便扩军十万！自此后他统率风行军征战各地，在一场场恶战中力挽狂澜，战无不胜，成为大辰最雄壮最可靠的屏障！ 次年，十六岁的萧鼐以不世功勋晋封大司马，成为辰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兵马大元帅！ 晋封之日，萧鼐率千名兵士行至城外，萧鼐右手微抬，身后众将顿时驻足，行止中极尽威严。 十里红毯，皇帝亲迎，满朝官员见证。 他一袭墨黑铁甲，缓步走上高台听封，接过圣旨回身的一刹那，如潮水般的人群同时山呼万岁，那是整个大辰人最为骄傲的一刻！ 那一年，白凌波九岁。 她自然无缘见证他最荣耀的时刻，不过是在人潮拥挤的街头如惊鸿一瞥般的相见，甚至连他铁盔下的容貌都未看清，她记忆中的场景，大多是由父亲和众人那些破碎的只言片语拼接而成，但那已经是她对于萧鼐最深刻的记忆。 楼下依旧是人潮涌动，却少了十里红毯和百官跪迎，二十多人的队伍走的缓慢异常。 马车中缓缓伸出一只白净修长的手，轻轻拍了拍马车的门框。 嘈杂的人声由内而外慢慢静止。 为首的将士见状立刻勒马驻足，环顾一眼四周密密仄仄的百姓，大声道：“大司马有令，烦请各位父老让开一条道路，他日自有相见之时！” 他的声音粗犷洪亮，穿透四方，沉稳中有着浓浓的胡腔。 如水的人潮慢慢向两侧退去，不知谁先跪下喊了一声“恭迎大司马回朝”，马车所到之处，人人跪拜，喊声震天。 …… 南湘动了动嘴唇，喃喃道：“这便是，萧鼐么……” “是啊……他终于还是，回来了啊！” 白凌波点头感叹，说话间竟有无限感伤。 六年前，就在萧鼐刚刚晋封大司马的那年冬天，北戎起兵十万再次进攻，昌州，榆州，越州边境接连被侵扰，萧鼐镇守榆州，同时派遣心腹大将东西夹击，一月后逼得北戎撤退三百里。 原本胜利在望，却不知为何战局陡然生变，萧鼐的风行军身陷囹圄。在那一场拼死搏杀中，风行军死伤无数，萧鼐麾下五位大将折损过半，就连他自己也身负重伤。 西北驻军在苦熬一月后才等来了援军，堪堪险胜。 这是萧鼐带兵生涯中唯一一次失利，自此京中便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有人说，他重伤突出重围后便被秘密护送回京，也有人说他一直带伤在军中镇守，援军到时他已奄奄一息。 总之，所有的传言都基本确认了一件事——萧鼐伤重难愈，性命堪虞！ 此后皇帝年老，沉疴日久，朝中权臣相斗，几经更迭，原本已成他囊中之物的太子之位，也易于他人。而在这之前，不知有多少流言蜚语说他求医无果，早已不治而亡…… 六年啊六年，哪怕时光都忘了他，他也终于还是回来了！ 白凌波微微叹息。 这次归来诚然算不得半分隆重，从宫内未有一人来迎接便能猜度出他如今的低调，或许更贴切一点来说，是落魄。 毕竟这六年间朝堂变幻，再也不是他离开时那般清明，齐心，如铁板一块。 想来他也知晓眼下自己的处境，不过，如今看到这么多百姓来迎他，这么多父老还惦着他，那颗灰暗多时的心，应该能感受到一丝慰藉吧。 …… 望着楼下的人群，白凌波心中慢慢升起一个疑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9章：沈氏秘闻 午间时小柱三人所说的话，尤在耳畔，那什么顶顶好看的男子，带刀的凶悍首领，以及长着轮子的木椅……莫不是他们三人遇见的便是萧鼐？ 她意识到这个想法的时候，自己也有些吃惊。 而她之所以会这般想，完全是因为，时间、地点、人数，实在都太过巧合了！ 这些年没人知道他的行踪和所在，但是，皇后与太子一党，应该也会秘密监视吧……毕竟那个人，可是如同神祗一般的存在啊！即便他废了残了如同困于浅滩的游龙，也还是大辰开国以来一座难以跨越的丰碑。 会这么巧合吗？ 如果小柱掳走小柱三人的正是楼下这一队人，那萧鼐此次回京，毫无疑问，是极其隐秘的，而且，很明显，他没有惊动任何一方势力…… 那么，此时他回京，又是为了什么呢？ 彻查当年之事？还是，要争嫡夺位？ …… 白凌波出神地看着楼下依旧缓慢行驶的车队，花狸狸在她手下翻了个身，露出雪白的肚皮。 这一动将她从游思中唤回，脑中数个念头如电光石火同时迸起，一件尘封许久的轶闻突然闯入她的心中，连声忙叫方俊。 “我听说，沈家当年在西北行商时，似乎和风行军打过交道？” 方俊脸上似有微惊，他目光闪烁，看了看南湘与知桃，似乎不想让她二人知道。白凌波摆手示意两人暂避，又命知桃将门关了，守在外面不许人靠近。 “这事乃是一桩隐秘，你是怎么知晓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只需照实说便可。” 白凌波目光飘向远方，她自然不会说，自己这么多年来花费了多少心思，听到了多少沈牧的传言。 诚然，初时她只是单纯对沈牧感兴趣，待到了后来，听了他越来越多的传说故事，白凌波对他，和他背后的家族，都有了一种无法理解的狂热。 胡青说她是陷进人们对沈牧无边的美好夸赞中去了，只有她知道，自己不过是想实现一个美梦罢了。 而任何一个梦，没有钱，就不可能实现。 方俊迟疑片刻，轻轻点头算是承认。 “确有其事，不过这事我只听公子略微提起过，其中内情并不清楚。” 白凌波追问，“那时沈牧可在北境？” “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家公子常年在外，遍行九州，几乎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且行踪向来不定。而且，公子师承武学大家，只要他想，便是贴身护卫都难以跟得上他。” 方俊摇了摇头，面有愧色。 “我父子二人虽说是公子带到上京的，但真说起来，也不过是南楼极普通的下人，就是在家中也不常能见到公子。后来机缘巧合才随公子进京，春熙楼落成后我便一直留在上京，着实不知这些事情。” “原来如此。” 白凌波点了点头，又问，“你刚才说的南楼，是怎么一回事？” 方俊解释道：“小姐想必知道，沈家在大辰开国之前便已经名扬天下，家族之庞大自不必说，到今天光嫡系的一支便有四房，对应东西南北四楼，我家公子便是南楼之子。” 说到这里时，方俊笑了一下，“因为东西二楼头胎生的都是小姐，所以我家公子乃是沈家长孙，自小被家族寄予厚望。不过公子之后各房也都生了儿子，所以如今谁来继承家主之位成为四房争夺的焦点。” 白凌波这时想起，之前她也听沈牧提起过，沈家四房主要经营丝绸、米粮、贡酒、茶叶四大综，依照东西南北四楼划分，沈牧这一支主要经营贡酒，难怪春熙楼后来会改成酒楼开门迎客。 她这里正垂头沉思，方俊突然撩起衣袍单膝跪在了地上。 “方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白凌波吃了一惊，俯身拉他起来，却被他推开了。 “白公子，不，是白姑娘……”方俊抱拳，“不知你是否知晓，沈家有一条流传百年的家规？” 白凌波摇头，“愿闻其详。” 方俊正色，“先朝时，沈家先祖曾与皇室一位极贵重的女子颇有渊源，那时也是天下未定，沈家先祖倾其所有护了那女子数十年，后来帝王猜忌，也是这女子的后人救下了沈家满门，自此沈家先祖便立下一诺，‘沈氏族人世代为商，不可出仕，更不可与权相交，有违此令者，去姓出族，人人得以诛之！’” “荒唐！” 白凌波失声道，“这何异于猛虎自断利爪，雄鹰自折双翼？！有这样的家规，沈家还如何自保？” “这是那女子救下沈家时做的交换，不止先朝，大辰开国皇帝在立国时也与当时的家主有过类似密约，所以到今天，沈家才有了皇商的身份。”方俊无奈，“其实公子也时常叹息，但是祖宗家法不可违逆，更不可更改。” “所以本朝自开国以来来，沈家只是默默将生意做遍天下，从没有一个人敢越这雷池一步。”白凌波静静开口。 所以，无权无势的沈家才会在每一次变故中折损无数财帛，以换取族人性命！所以，沈家闻名天下却又神秘异常，每一代真正行走与世的不过寥寥数人…… 他们明明富可敌国，却被这一诺，困成了一朝又一朝伸手便可攫取财富的私库！ 白凌波心中震撼，困扰她多年的疑惑终于在此刻解开。 方俊点了点头，神色严肃，“姑娘如今可算公子心头之人，方才所提的那件事，不论真假，切莫对外人提起，更不可被沈家之人知晓！”他说着顿首便拜。 白凌波微微颔首。 原来沈牧的困境，比她料想的，难得多…… 若那一次他在北境，会不会与萧鼐有一二分机缘呢？ 车队慢慢离开，逐渐消失在远处巍峨的宫城里。 此时的白凌波并不知道，这位名震天下的大司马，大辰二皇子萧鼐，会在她此后行商的日子里占据那般重要的地位。但她的内心早已波澜微起，一种说不出的莫名喜悦正在渐渐占据她的内心。 那个睿智如神祗一般的男人终于回来了啊！ 天下风云变幻，便要从此刻开始了吧…… 还有沈牧，他所有的抱负，都会在这次契机中实现吧…… 白凌波相信，一定会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0章：多少我都愿意 白凌波非常失望！ 原以为萧鼐此次回朝会给京城带来一些震撼波动，却不想他入宫后除了得了个御王的封号，其他的竟全然没有一丝动静。 如今街头巷尾热议的，便是刚刚开始的秀女二选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场选秀拼的是家世权力，不是豪贵之门，恐怕难以入得皇后与太子法眼。 但愿娉婷能如愿以偿吧。 白凌波摇摇头，抬手在案上的地图上画出几个圈圈来。 这是她从胡青那里顺过来的几张地图，近年战事不顺，连带的各处流民涌入京城，许多田地也荒芜多时。往日她也听方俊说过，每年沈牧都会在京中各处接济穷人，白凌波思来想去觉得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偶然见到这几张地图，看了几日倒也琢磨出点滋味儿来。 她思忖着，与其每年银子花的如淌水一般去接济流民，倒不如让这些流民有个栖身之所，自食其力，既减轻沈家的压力，又能为我所用。 不过，这笔钱数可不小…… 白凌波正想着，就见花狸狸猛然站起，一双琥珀色圆眼直勾勾盯着门口，似乎是有人来了。知桃向门口走去，就听方俊在外头禀报，“长乐赌坊杨掌柜来了，姑娘见是不见？” 自己不去找他，他倒是来了，可见是心虚了。 白凌波想了想，笑道：“带他进来吧。”说完让知桃将案前的珠帘放下。 杨掌柜毕恭毕敬地进来行了礼，陪着笑将带来的两本账册递给方俊，道：“我知道白公子贵人事忙，不敢劳您大驾屈尊光临小店，沈大公子曾交代长乐赌坊的账目要月月给您过目，这是最近一月的，请白公子过目……” 白凌波接了搁在一边，淡淡笑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杨掌柜站着没动，脸色青白交替，背后冷汗涔涔，不由得近前两步，躬身行了个大礼，喏喏开口。 “上次是小人有眼无珠，得罪了公子，还望您看在小人多年为沈公子效力的份上，高抬贵手饶了我这一次吧！” 白凌波扣了扣下巴，做沉吟状，“可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一分亏都不吃的。” 杨掌柜额上冒汗，弓着的老腰又酸又疼却不敢直起半分，他强挤着脸笑道：“小公子想怎么惩罚小人都行，只求别把我调离长乐赌坊！” 白凌波板起脸，瞥了他一眼，冷冷道：“那日你可是要我一双手的。” 也不知是吓得还是他腰酸腿疼的站不住，杨掌柜噗通一身跪下，慌得磕头如捣蒜，连声道“不敢不敢”，除此再说不出别的来。 白凌波起身踱了几步，心里有了主意，抬手示意方俊将他扶起，“我也不是那狠心的人，眼下确实有个赎罪的机会，就是不知道杨掌柜舍不舍得破费……” “好说好说……”杨掌柜连声应答，“多少我都舍得！” 白凌波嫣然一笑，撩起帘子迈步出来。杨掌柜只觉眼前一晃，一个亭亭玉立，艳光照人的妙龄少女出现在自己跟前。他使劲揉了揉眼，没错，真是个标致动人的千金贵女！ 方才还觉得有一线生机的杨掌柜，此时心里反凉了半截，这哪里是什么管事，这分明是沈大公子的心上人吧！怪道他那么忙，临走时还不忘将楼里那黑汉打出去，原来是因为得罪这位小姐…… 自从白凌波那日女装进来春熙楼，她便极少再穿男装了，方俊是个信得过的，事事做的妥帖机密，为她省去了不少麻烦。 见杨掌柜犹自呆呆看着自己，白凌波直视过去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他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我听说长乐赌坊每年交上来的银子都用来周济穷人了，沈大公子仁善，想来你是知道的，如今我也学着他的法子，向杨掌柜讨上些许银子，你说可使得？” “使得使得……” “至于数额嘛……”白凌波抬起自己一双手，笑道：“你看这双手值多少钱，就出多少吧！” 杨掌柜听了面如土色，身子抖得像筛糠，他伏在地上磕了个头，起身踉踉跄跄就往外走，临到门口时白凌波叫住他，善意提醒道：“可不许挪用账上的哦！” 杨掌柜一跤摔在地上。 …… 方俊忍了半天，终于在此时放声大笑，白凌波则闲闲地揉着花狸狸的肚皮。 如今春熙楼的生意是蒸蒸日上，不消多时便能如她所愿，但长乐赌坊不一样，弃之可惜，用之不仁……白凌波浅浅笑了笑，胡青的地图真及时，给她解了难题又寻了一条好财路。 那杨掌柜也快，没多久就派人送来一口小箱子，打开一看是满满一箱银票，方俊着人清点竟有十万两之多。来送钱的是长乐赌坊的账房先生，白凌波问他怎么不是杨掌柜亲自来送，账房苦着脸回说他取了银子出来，交代完自己就栽过去了，如今家里正乱的一团糟呢。 白凌波满意点头，叫他传话，就说“如此便了了”。 十万两银子，白凌波记得多年前朝廷拨给东江某郡修河堤的钱也不过才十万两，他区区一个赌场掌柜，这些年竟能积下如此家俬……而且，这也绝不是他全部家底！ 白凌波心情有些沉重，不过此时她才明白了为何沈牧收下长乐赌坊却不把那杨掌柜换下，一来这人对长乐赌坊的感情不一般，二来，他在赌坊生意上确实生财有道，三则……此人已然贪足了，再狠也不会到那里去，若陡然换了个眼皮浅的，见着如许钱财，只怕用的手段比他更狠。 今日这一招只怕会把他逼急了……白凌波思索再三，索性下令将两处账房合归一处，统一由方俊的父亲来每月核算。 交代完此事方俊却并未立刻离开，他有些踟躇地看着白凌波，脑中转了好几个圈，忍不住还是问了这十万两银子要怎么用。在他心目中，白凌波虽然是自己此时的主子，但她毕竟不是沈家人，这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他得留个心眼。 他这些心思白凌波可没看出来，她兴高采烈地将方才画出来的几处地方给指给他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些地方过去都是良田，如今荒废了可惜，我想将它们买下来，咱们干一票大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1章：干一票大的 方俊有些懵懂，“买这些荒地干什么？” 白凌波笑嘻嘻道：“往年你家公子周济穷人，那银钱花的如流水一般吧？可曾见过回头钱啊？” 方俊摇摇头，白凌波仰头大笑三声，“那就从此时开始吧，一年之内，我保管让你们大吃一惊！” 白凌波将自己的想法细细说给方俊。 原来她想将上京周郊荒废的田地山林买下，再挑选一批无家失业的流民耕种，前期不过是费些时间和钱财，但这些人原就是农人，重操旧业是多数人渴求的。 一旦他们有了稳定的住所，温饱不愁，自然能踏踏实实劳作，等上个一二年便能自食其力，而且那些田地上所产所出的也都能换成钱财，就是遇到荒年，临时收留千把个流民都不是问题。 方俊听的双眸发亮，连说这法子好，白凌波微笑不语，这不过是初级的，若真想强大起来，只需再加一步…… 不过，此事还需视情况而定，且她并不想在此时就给沈牧增加过大的风险。 欢喜之后方俊突然皱起眉来，他叹了一口气，忧愁道：“这事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只是购买如此多的田地，终有一天会引人注意，到时官府还是会巧立名目，变着法儿的来勒索……” 白凌波蹙眉，这倒是个问题…… 别的不说，光这赋税就非常沉重。可是，总不能让原本一件好事泡了汤……她转了转眼睛，有了！ 勾勾手叫方俊到跟前，“你信我吗？” 方俊一愣，“公子信你，我信公子！” 白凌波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如此，这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方俊还没有明白，白凌波这里已经快速写好了一封书信，“明心书院你知道吧，你把信交给那里的胡公子，他看了就明白了。” 看他还有疑惑，白凌波耐心道：“这事我不适合出面，胡公子是一位可靠妥帖的士族公子，有他帮忙会省去很多麻烦。”顿了顿又道，“楼中之事还需你费心，此处才是关键，日后你就晓得了。” 方俊领命出去，白凌波这才拿过长乐赌坊那两本账册慢慢看起来。 杨掌柜拿来的一本是店中日常流水，一月一结，并无异常。另一本记录的是近来赌客们欠长乐赌坊的债务，白凌波没翻到底就愣住了。 那上面竟赫然出现了白承礼的名字！ 而且还不止一两处！ 白凌波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这就是白家的长子长孙啊！呵呵，他爹娘一辈子扣扣索索，能贪就贪，能抢就抢，没想到却养了这么一个出手豪爽的儿子，短短几日就在长乐赌坊欠下好几千两！ 她倒是乐得见他被长乐赌坊的人追债，但一想到他们强占去的爹娘的财产就忧从中来。这败家子铁定不敢明着问家里要钱，难保他不会想歪，狗急跳墙……若将爹娘的东西偷出去卖了还钱，那可就追不回来了！ 真是越想越生气，可是有什么法子呢？ 她捡起一只朱笔，抬手将那刺眼的名字抹去，想了想单划去他的未免令人起疑，遂又挑拣了其他几人一并抹去。 好小子，你要是敢碰我爹娘一件东西，管叫你后悔来这世上一遭！ …… 宫内秀女二选没多久便有了结果，虽然白家家世比不得别家，但白娉婷依然凭借出众的样貌和精湛的才艺崭露头角，成为此次秀女大选中最令人意外的人选。十六位秀女在凤仪宫面见皇后，白娉婷行止有矩，落落大方，丝毫不比宗室贵女逊色。 二选入围，接下来便是让诸位皇子世子们亲自挑选了。在这一点上，大辰国还是非常开明的。按照惯例，不久便该举行宫宴了，那时诸女归宿才算尘埃落定。就算不能进太子府，那也至少能配个世子爷了，白家上下皆喜气洋洋。 却说这日，白凌波难得清闲下来，便在院中的葡萄架下摆上竹椅，一边纳凉一边看着胡青给她写的书信，买地之事进行的非常顺利，白凌波就想着等夏日来了，定要抽空带她娘亲去避暑散心。 她这里想的正美，耳听着外头就吵闹起来。知桃跑来传话，说是那边府里派人来请。白凌波听了眼皮不抬，翻了个身，挥手只叫人“打出去”。 护院的大汉拧着那仆妇的胳膊，宛如摔鸡一般将她扔到了街上，却不想一会儿的功夫，白家大房夫妇、白娉婷都来了，不过最令人意外的还不是这些。 门外一群人中，那顾管家竟又来了，非但如此，身后还跟来一个十八九岁浓眉大眼的男子。 不必猜，想也知道是那顾家公子，顾鸿鸣。 顾家主仆也算知礼，自己在客房先坐了，其余人在厅中坐定，皆干瞪着眼谁也不开口。 一屋子人干坐着不像话，白家大夫人先开了口，“弟妹你看，顾家少爷人都在眼前了，凌波丫头这婚事，今日可就定下吧！” 白二夫人虽不愿和他们搭话，但毕竟是自己闺女的婚事，她刚才也瞥见一眼，心里中意，这里便微微点了点头。白家大夫人见状顿时眉飞色舞，拍着手连连叫好，她正要说话，却见白凌波猛地站起身来。 “我和我娘已经与你们没有丝毫干系，我的婚事也无需两位费心，舍下太过寒酸，还是请白大人与夫人打道回府吧！”白凌波懒得再摆好脸色，张口就是撵人。 白家大老爷没做声，倒是大夫人哎呀叫了一声，诧异道：“这是哪里的话，你虽说是二老爷抱养的，但毕竟白家养了你，就算你不认，还有你娘呢！这话说的可是让人伤心！” 白凌波微微勾唇，反问，“怎么？大老爷不是已经将我和我娘亲从谱牒上去掉了吗？既然去掉了，咱们可就干干净净，再没什么关系了。” “哎呀！这是谁造的谣？！真是瞎胡闹！” 大夫人胡乱摆着手，“错啦错啦，一定是你信了别人的谎话，这断然没有的事！”说完扭脸狠狠瞪了白娉婷一眼。 白娉婷垂了头，两手不安的绞着丝帕。 白凌波晓得，她是不会说谎的，必然是这些人又在打什么算盘，此时不想认了。她侧脸瞅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白二夫人垂着眼没有看众人，脸上十分安然平静，白凌波放下心来。 就怕她娘亲听了这话又动摇，到时再被人欺负拿捏。 她笑吟吟地看向白家大老爷，“敢问大老爷这话当真吗？您真的未把我母女剔除谱牒？那今日是否是来接我母女回府呢？还有我爹娘之物，是否也都准备妥当要交还于我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2章：此心付与他人可 这一问一问可是照着他们死穴戳，千辛万苦将她母女赶出白家怎么可能再迎回去？万贯家财入口也断没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脸色阴晴不定的白家大爷终于咳了一声，沉着脸看白二夫人。 “这婚事既然是二弟的意思，我想你也不该违逆，既如此还是早早定下来为好，别辜负他这片心意，叫他地下难安！” 白二夫人张了张口还未说话，白凌波上前两步，看着两人就是一声冷笑。 “我竟不知一向看我不顺眼的大老爷、大夫人，竟然这么关心我的婚事，难道是因为手足情深吗？这也不对呀，要是念着手足之情，怎叫我母女两个怎么到这地步？难道……难道是顾家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这便要逼着我母亲将我卖了不成？” 这话虽难听，却还真叫她无意间见说中了另一桩事。 原来那日白凌波将白承礼欠长乐赌坊的债务挑拣几处抹去后，便将账簿丢在一旁，事后她忙着和胡青查看各处田园，一来二去也就忘了向杨掌柜说明。那杨掌柜呢，也生着闷气故意假装不知，照旧命人去各处索债。 但白承礼并没什么钱，他读书不行又嫌弃行商是贱业，混赖着考了一年又一年，至今也没个功名。名下虽说有家里的两个铺子，但这些年也被他折腾的差不多了，哪还有余钱供他还债。 没奈何拖到了四月底，赌坊催得紧，他便将家中两件古董花瓶偷偷拿出去当了，谁想长乐赌坊说他逾期太久，生生将数额翻了两倍，白承礼不愿，便被那两个打手按着当街一顿暴捶。 说来也巧，顾家管事和顾鸿鸣一行恰恰那日到了京城，两人将此事看在了眼里，想到两家的亲事便替他还了一部分债。事后白承礼回家，瞒不过他爹娘才照实说了，白家大老爷气得不行，将他打了一通闭门思过，扭过脸来却对顾鸿鸣说“即是亲家了，那银子便算到聘礼中吧”，顾家人虽觉得这事不地道，却也当真给了这个脸面，只说要见白凌波，他夫妻二人这才觍着脸又派人来请。 不过，白凌波可不知道这么多，她此时唯一想的就是，今日便要将这亲事回绝，更要将两家的关系，断个干净！ 白家大老爷被她嘲得脸色发黑，拍案怒道：“大人议事，哪有你插嘴的余地！你爹娘既同意了，这婚，你不嫁也得嫁！” 屋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白凌波直直看着白家大老爷，白家大老爷也满脸怒容的瞪着她。 两人那眼神都冷冰冰的，不过，白凌波虽气，脸上却照旧平静无波，不像白家大老爷，瞪得眼眶子都快裂了。 “我还没死呢！” 一直未开口的白凌波母亲此时站起身来，她走到大房夫妇面前，静静发问，“大老爷和夫人今日是来上门逼婚吗？” 二人不言语，白凌波母亲在屋内微踱几步，正色道：“方才凌波说的话，也正是我要问的。请问大老爷和夫人，是否未将我母女逐出谱牒？是否今日来接我母女回府？是否我夫妇二人的财产将原封不动归还？” 白家大房两人被问的哑口无言，噎了一下答不上来，白凌波母亲淡淡笑了一声，摇头道：“两位请回吧。”说完叫福伯送客，转过身去再也不看二人。 没想到平时柔柔弱弱的老二媳妇，竟突然转了性子，敢如此强硬直白的下逐客令。 他夫妇二人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终于还是咽下了，两人在这里赖着也是没皮没脸讨人嫌，索性揣着一肚子气拂袖而去，连白娉婷也忘了叫。 静了片刻，白二夫人摆摆手示意白凌波和白娉婷坐到一边的屏风后面，她这里唤慧珠，“请顾家少爷进来吧。” 少时顾鸿鸣进屋，给白凌波母亲跪下磕头行了大礼，在一旁端坐下。 白凌波母亲打量他身形高大长得也英气，果如那画像上一般是个不错的儿郎，看他的眼神就柔和了许多，忍不住问了几句家里的情况，顾鸿鸣一一答得仔细。 她指指屏风后面，“虽说儿女婚事父母做主乃是天经地义，但我只这一个女儿，她父亲又去得早……这些年我也老了，日子过得也艰难，如今事事都是这个丫头在操持。” 说完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晓得她孝顺，若硬逼她，这婚事未尝不成，只是终身大事必要你们两个情愿才能和美，顾公子，不如你亲自问问她罢！” 顾鸿鸣看了看那扇屏风，水墨的山水图后隐约能看出一个纤瘦挺立的身影，那昂着头的身影颇有几分傲骨，昔日看过的小像在他脑中忽的闪过，此时心念意转，不知和那画上相差几分…… 他向前走上两步，白凌波也退了一步。 站定。 顾鸿鸣沉吟了片刻，双手在胸前一搭拱手行礼，“我的家乡有一支小调，我唱给小姐听听吧。”说完便轻轻哼唱起来。 这是东江民歌，曲调婉转、欢快、深情，只是吐字发音与京中大有不同。 白凌波对这种土音依稀还有印象，有几句还是能听出来。 他唱的是： 山水清清烟波平，东仙湖上风光美，三时入目稻花黄，四季满塘鱼儿肥，莲叶接天碧，泛舟戏鸳鸟，青春好作伴，白首不相离…… 低沉悠扬的歌声里，众人眼前好似置身丰饶美丽的东仙湖畔，水面上摇曳着漫天青碧的荷叶，荷花红如火，一艘小船缓缓从莲从中渡出，船上采莲归来的女子甜甜笑着，驶向岸边等待的男子。 这原来是首情歌。 屏风后的白凌波咂摸了一番滋味，也俯身作下一礼，抬头清脆道：“君意深重，缘浅难承，祝君千里乘风归，此心付与他人可。” “白氏凌波，祝顾兄一路顺风！” 她竟然当面拒绝了！ 干脆！直白！果断！ 顾鸿鸣呆了片刻，随后仰天大笑，拜别挥袖，扬长而去。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顾家公子已然出了院门，白凌波她娘心中深为惋惜，正低头叹气，不多时却见那顾管家又折了回来。 顾管家进来厅内拜了拜，道：“我家公子说甚爱小姐的聪慧爽利，愿与小姐结为兄妹，临别前留书一封托我转交，内中所述，烦请小姐留心。” 顾管家双手奉上书信，白凌波接了低头谢过。 素手启封，只见薄薄一页纸上龙飞凤舞，写道： 今见府上大公子被暴徒困于街市，乃知令兄嗜赌，兄解囊赠银数千，方得脱身。令伯闻后未有所动，反尽归于聘女之礼。银钱区区不足挂齿，唯望凌波切切留心。另，兄来京三日诸事圆满，唯待他日金榜得中，再拜吾妹芳门！ 顾鸿鸣顿首。 …… 马车哒哒的走在街上，白娉婷端坐在内，小丫头翠儿低眉顺目侧着身捶腿。 “姐姐就是福气好啊，二伯在世时她是族里一等一的得意人儿，二伯不在了也能这么恣意妄为，今日如此折辱那顾家公子，竟然都能得他倾心相护……真不知这男人，是贱呢，还是贱呢……” “小姐何必悲伤，等您进了太子府，什么样的福气享不到？到时您成了太子侧妃了，可比大小姐要尊贵千百倍了！” 白娉婷拢了拢耳鬓垂下的散发，轻轻笑了笑，太子侧妃算的了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3章：争艳栖凤台 莺莺燕燕，处处红红翠翠。 历代大辰皇后的御用避暑行宫，在今日迎来了久违的欢歌笑语。 偌大的花园之中，一条丈许宽的河水蜿蜒流过，将整个栖凤台分为两半，杨柳岸边，十六位入选秀女在此处进行着最后的才艺比拼。另一边，英姿勃发的众位皇族亲贵和肱骨栋梁家的适龄公子也三五结伴凑在一堆，吟诗作对，喝酒谈天。 却说这边绿荫之下，一个身段苗条的白衫少女正低头摆弄着几根柳条儿，她坐的远远的，像是极不愿凑这热闹。到是她身边的女子，一时看看表演，一时又含羞带怯，飞快地瞥一眼河对岸。 这两位正是白家姐妹。 说起来白凌波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能目睹这样一场皇家相亲宴会，若不是白娉婷到家中央求，她此时应该在春熙楼悠闲自在地喝着茶，听着琴，撸着猫。 白凌波无奈笑笑，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她还是在一旁静静地扮个小绿叶好了，此间早早事了，自己也好早早回家。 此时上场的是清河郡主，她跳的是辰朝女儿人人都会的采莲舞，初跳时众女还嗤笑不屑，没想到片刻之后，却被她的精湛舞技深深折服。 只见她时而纤腰扭摆，时而素手翻张，脸上笑容清丽，脚下莲步款款，直将一个水乡女子的柔美灵动展露无疑，尤其是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和春情漓漓的杏眼，一颦一笑间勾得人心猿意马，骨酥体软。 作为此次入选秀女中背景最深，实力最强的宗室女子，清河郡主对太子妃之位可说是志在必得。如此寻常的舞蹈却被她跳的超绝凡俗，实在令人折服。 不过，其他秀女们可就不这么认为了，清河郡主还没表演结束，底下就议论纷纷了。 “呸！这是哪门子的采莲舞，好好的一支舞，被她跳成什么风骚样子！” “咯咯咯，你醋什么，有本事你也跳一个让大家开开眼。” “哎，你们竟然还有心思斗嘴，看看那边，哎，不知多少人眼睛都直了！” 果然，乐声匍一停止，对岸便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 主持比赛的芳韵姑姑一挥手，对岸一个瘦小的宫人低着头捧来一个盛满各色鲜花的银盘，芳韵拈起盘上一张粉笺看了看，微微笑着点头，内侍官立时高喊：“清河郡主得花四十六朵！” “好强啊——” “是啊是啊，只怕太子妃位真要落到她头上了……” 未上场秀女人人吃惊，顿时倍感压力山大，纷纷握拳给自己打气。 议论之际，就见对面又跑来一个宫人，宣道：“太子殿下赠清河郡主玉环一对，宁王殿下赠金臂釧两副，东平王世子赠珍珠一斛！” 呵—— 场上的秀女们皆吸了一口凉气。 想不到一直静静观看却从未有过任何表示的太子殿下竟然如此青睐这位郡主，宁王殿下和东平王世子也真是给面子。 清河郡主隔着河款款俯身一拜，回身时粉嫩的脸上满是得色，她微微扬起下巴将众女扫了个遍，那神情中有着肆意横飞的蔑视和骄傲，似乎已将太子妃位纳入手中。 众女唏嘘不已，也难怪她这么狂，人家是忠勇侯的爱女，太子的小表妹，两人自小青梅竹马，情分非同寻常，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 接下来上场的姑娘也是身怀绝技，献舞的身姿翩跹，轻盈曼妙，献歌的喉音空灵，一如林间潺潺而泄的春水，不过歌舞看多了便觉得大同小异，没一会儿功夫河对岸就静悄悄了。 倒是有一位文缨小姐，虽说姿容堪堪落个中上，但她不仅书画双绝，诗词歌赋也是相当精通，竟然隔着河与众皇子世子玩起来飞花令，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说不出的风雅之极。 果不出所料，这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文缨小姐也得到众人的热烈掌声，虽则秀女们多少有些不忿，觉的她这般主动豪爽的性子太过招眼，可架不住人家有真才实学，一轮飞花令下来人气瞬间爆棚，内侍官唱票时声音都激动的颤抖。 “文缨小姐得花……四十八朵！” “太子殿下赠如意一对，宁王殿下赠伽罗花两盆，东平王世子赠珍珠一斛……” 文缨浅浅俯身做下一礼，悄悄坐回自己原处，安安静静坐下，不论周围人说什么恭维或嫉妒的话，她始终笑容浅浅。白凌波留心瞥了一眼，不止她，连她身边带来的丫头都凝神敛气，一举一动沉稳有礼。 出人意料的是，被夺了第一的清河郡主，此时却并没有什么不快，她照旧仰着粉嫩的小脸，一颦一笑，娇俏可人，似乎完全没有将这位文缨小姐看在眼里。 这边内侍官话音刚落，秀女们就开始叽叽喳喳私语起来。更有那眼看进宫无望的秀女，此时倒是胆气壮了，不怕死地走都清河郡主跟前，酸溜溜挑拨起来。 “哎，看来咱们进宫是没有希望了，倒是这位文小姐，真是才学渊博啊，不仅花数夺了第一，就是这赏赐更是丰厚啊！” 一个应声附和，“是啊是啊，光宁王殿下赠送的那伽罗花，可是宫中多少年都没有培育出来的名贵稀罕物啊，竟然一下子就赏了她两盆！就是不知咱们太子殿下是什么口味呢？不过，依我看诗书乏味，到底比不得歌舞娱情……” 另一个调笑道：“这可是岔了，咱们太子殿下可是要继承大统的，这治国平天下自然是书用的多，舞跳的再好有什么用？前朝可有的是先例，魅惑君王，最后可都是身败名裂，满门抄斩！” 这话可是难听极了。 清河郡主怒容满面，但她右手却紧紧抓着座椅扶手，似乎在竭力隐忍。 白凌波轻轻笑了笑，听说这位郡主向来娇宠泼辣，此时却肯为了给萧珩留个好印象而受辱，真是不得不让人感叹，爱情力量的伟大！ “听说这位文小姐，是已故太常寺卿文老大人家的三小姐……似乎是位庶出小姐……”白娉婷看着场内众人，轻声道。 “哦。”白凌波点点头心中明了。 庶出小姐，哪怕她当真夺魁，入主东宫，也不过只能做个侍妾，能否封妃还要看太子的心思，怪不得清河郡主不以为意了。妾便是妾，即便有宠爱和子嗣，以她娘家的地位，只怕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她的身份，决定了她能走多远。 白凌波心中惋惜，是个心思清明，玲珑剔透的才女，不知隔岸处可有她良配？ 想着瞥了一眼身边的白娉婷，见她眉头微蹙，暗自攥紧了手绢，脸上神色庄重。白凌波忍不住叫了一声，“娉婷……” “啊？” 白娉婷像受到了惊吓，猛然转头看白凌波，“怎么了阿姐？” 白凌波伸手理了理她耳侧发丝上沾染的飞絮，道：“无事。”想了想又道，“既来之则安之，勿要挂怀。” 白娉婷垂头不语。 一场又一场，美人儿们像走马灯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台。白凌波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歌舞赏着好茶吃着，还不忘抽空溜达着折些柳条竹枝，自娱自乐玩得十分起劲儿。 “阿姐。” 白凌波感觉肩头被拍了拍，她回头一看，身后是一身艳艳红衣的白娉婷，那红色犹如烈火和鲜血，映衬着她雪白如玉的脸庞，脱尘出俗。 绿树红衣，清风撩动裙角。 白娉婷甜甜的笑着。 内侍官在此时高声喊道：“下一位，章华殿学士白正则之女，白娉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4章：弦断有谁听 这么快就该她上场了！ 白凌波猛然回过神来，她看着自己的妹妹慢慢走上比试台，心中感慨万千。今日战况这般激烈，不知道她心里会紧张成什么样子呢？ 她晓得白娉婷为了这次的比试费了许多心思，为了让自己更出彩，她自己做了羽衣罗裙，彩袖和舞鞋，但是…… 选择歌舞的秀女这么多，想脱颖而出是难上加难。 准备再多也用不上了。 远处，白娉婷怀抱一张蕉叶琴缓步上台。众人注目下的她神色如常，完全寻不到一丝方才的慌乱，丰润的小脸上一双剪水双眸光彩奕奕。 宫人置好了琴，白娉婷环顾四周，浅笑着抬起纤细而白皙的手，手指轻轻抚过琴弦，“铮”一声，琴音流泻而出。 这一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白娉婷侧边浅浅一礼，入座。 起手落手间，七弦蕉叶琴弹奏出一曲清婉流畅的曲子。那琴音初时悠然、欢快，带着些少女怀春的羞涩和悸动，清脆的宛如跳入银盘的玉珠，令人心情愉悦，慢慢的又仿佛山林间汩汩流水，一抹一挑中弹拨出淡淡的忧伤，如泣如诉，缠绵不绝，伴随着周遭沙沙作响的竹叶摩挲之声，闻者心有戚戚…… 清风过处，白娉婷红袖翩跹，那飞扬的衣衫仿佛一只将要凌空飞起的火红彩凤，不止台下这些聒噪如五百只鸭子的秀女，隔河处那些或矜贵或狂拽的宗亲公子，就连远处那些侍奉的宫人都出神地、痴痴地静心聆听着。 台上，白娉婷一双玉手越拨越快，侧目含泪，似浑然不觉天地万物。 就在众人陷入那纠缠往复的琴音中不可自拔时，琴音陡转，转瞬间激越慷慨，决绝，哀恸…… “嘣——” 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 破碎的琴声穿透耳膜，戛然而止。 一曲未完，弦却断了。 白娉婷愕然僵住，眼中滚下一行热泪，双手按在琴弦上久久未动。 …… “大胆！” 一声怒喝将众人的心神从琴音中拉了回来。 白凌波心中一揪，站起身看向台上。 皇家历来是最讲究的，弦断乃是不祥之兆，白娉婷方才太过忘情，未料到用力过猛，这琴竟会承受不住…… 果然，这时芳韵身边那个有些年纪的内侍官阴沉着脸走到台上，怒气冲冲看着白娉婷，责道：“太子驾前怎敢如此疏忽，快快退下！” 白凌波也有些意外，娉婷的琴技是自小请名家教授的，她又聪慧刻苦，早已小有所成，按说是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的。只是…… 她今日弹得这支曲子，缠绵激荡，闻所未闻，高潮处明显还有几分生涩，失手也不算意外。 她焦急的看着台上，白娉婷一动未动，似乎还在震惊当中。侧目往边上一瞧，台下的芳韵姑姑也满脸痛惜地望着台上，眼神中甚是关切。 想起那日芳韵在白府中的情景，白凌波想着，要不要过去求一求她，毕竟是皇后宫中的老人，若她肯开口，萧珩多少该留几分情面吧…… 正想着，就见白娉婷缓缓站起身来，她红着眼睛遥遥一拜，道：“禀太子殿下，此新曲乃臣女即兴而弹，臣女学艺不精，唐突太子殿下了。” 话音刚落，台下一片喧哗。 “即兴所作，看不出这位白小姐琴技这般高深！” “是啊是啊，方才众人都听入神了呢！今年为了进太子府，大家可真是使尽浑身解数啊。” 清河郡主听了就烦，冷着脸打断道：“曲子再好也是无用，太子面前失仪理当重罚！这般不知礼数的女子还想进太子府？哼，依着法度，就是宗室之家也配不起！” 众女都收了声，如今清河郡主可是争夺太子妃位的热门人选，家世显赫无比，此时又仅剩两三个未上台的秀女，不出意外的话，她夺魁几乎是板上钉钉了，众女不想在此时再得罪她。 那内侍官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芳韵，芳韵遣身边的宫人去向太子请示，片刻之后过来回报，道：“太子殿下说‘处罚就不必了，请姑姑自行定夺。’” 白娉婷脸色暗淡，失落地垂下了眼眸。 芳韵起身，见几十双眼睛都盯着自己，只好秉公处理，道：“既然太子殿下不责罚，还请娉婷小姐下台去吧。” “那，得花怎么算？”台下嘴快的秀女问道。 芳韵装作没听到，摆手只命人将白娉婷的琴抬下去。 没有计较她的过失已然是开恩了，成绩怎么还会作数呢？ 白娉婷苦涩地牵了牵嘴角。 白凌波心中不忿，什么扯淡的忌讳，弹琴的人谁不会碰上断弦的时候，若断了根琴弦就会削减萧珩的福泽，那这位太子殿下未免也太脆弱了吧？！这等昏聩之人，如何能指望他清明治国？ 可怜娉婷心心念念地想见他，而他却连这曲子半点的情义都听不出来！ 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懑，白凌波抬手就要拨开人群，不过，未等她迈出几步，另一侧一个身形颀长的少女已然越过众人跳到台上。 “慢！” 少女止住抬琴的宫人，大步上台将白娉婷拉扯起来，这少女身形高挑，较寻常女子高了半个头还不止，她虽姿色寻常，皮肤也微微有些暗沉，但浑身散发着一股逼人的健康活力，这是其他女子所不具备的，独特魅力。 她面朝河对岸朗声问道：“臣女敢问太子殿下，可曾听过‘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典故？” 片刻后对岸传来一个淡漠低沉的声音，“自然。” 少女咧了咧嘴，道：“如此，臣女倒想问问殿下，这位寻觅知音的女子……何处失仪？” 众人被问的一愣，白凌波却在心中暗暗称赞。 昔日伯牙游于泰山之阴，卒逢暴雨，止于岩下，心悲，乃援琴而鼓之。初为‘霖雨’之操，更造‘崩山’之音。曲每奏，钟子期辄穷其趣。后来，伯牙弹到孔子赞叹弟子颜回的曲谱时，琴弦断了一根，子期也听了出来，且晓得他手中伏羲琴的来历，因此被伯牙视为知音，所以才有了后来子期亡故、伯牙割弦毁琴的故事。 一切的深情和决绝，都是为了酬谢自己世间唯一的知音。 娉婷方才所奏，那琴音中绵延不绝的缱绻情思，正是她对萧珩的一片痴情啊！ 可恨他却一无所知！ 少女这一提醒，众人心里自然是明白的，但萧珩却沉默着半晌没有回答。 那女子似乎也并不在意，她抿着嘴笑看白娉婷，“既然太子殿下不肯收回成命，我看这位妹妹还是下台歇息去吧，你这么美，又如此多才，还怕没有那知音好儿郎上门求娶吗？” 少女直白的话说得白娉婷两颊微红，四周众目睽睽，她收敛裙裾行礼谢过后就快步走了下来。 内侍官走到那少女跟前，躬身笑道：“小小姐可准备好了？若妥当了这便开始吧？”态度与方才截然不同。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神色中，少女扯开身上的宽袖大衫随手一挥，台下立刻有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跑到跟前接住。 她拍拍身上利落的窄袖衣裙，左手掐腰，右手抬起轻轻蹭了蹭鼻尖，昂头向远处招手：“来呀，给我把梨花枪背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5章：上官晴雪 两个小宫人吭哧吭哧地背过来一条通体雪白的烂银枪，锐利的枪尖在阳光下反射的夺目的银光，小宫人走的吃力，未到台前就被那少女嫌弃了。 “我说你们没吃饭还是怎么，二两的力气都没有嘛？” 她说着跳下台来，单手抄过梨花枪，两个小宫人肩上猛然一轻顿时如释重负。 少女威风凛凛地抡了一圈，锵一声将枪立在身边，明媚的春光洒在少女周身，她红扑扑的小脸上一双大眼流光溢彩，神采飞扬。 她微微抬起下巴，看了看众位娇滴滴的小姐和对岸瘦条条的王孙公子，这些只知太平享乐的人，也让你们开开眼，想着抬头转向河对岸，朗声道：“上官晴雪如约而来，殿下请看好了！” 说完握紧长枪一抖，梨花枪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一刹那万点银光乍起，如暴雨梨花，瑞雪飘洒。上官晴雪身法灵活，招式百变，扭转腾挪间带起一片风声烈烈，挑、扎、挥、拦，一招一式皆携着雷霆之势。 不多时院中落叶纷崩，人人抱头逃窜。 众女见势不好都急急向两侧退去，那清河郡主原本在一旁好好坐着喝茶，这下逼得秀女们簇拥到一块儿，直挤得她泼了一身热茶，气得脸歪嘴斜，怒喝连连。 白凌波本就靠后，见那女子接过枪就晓得她的意图，当下便奔到白娉婷身边，拉着她远远躲开。 她这里正安慰着失落的白娉婷，冷不防就听着人群骚乱起来，头顶一阵破空之声，两姐妹急抬头，就见那少女双臂一震，银枪脱手，正越过众女头顶竟直直朝她二人飞来！ “啊——” 众女顿时惊声尖叫，当下已然躲闪不及。 “快走！”白凌波来不及思考，下意识推开白娉婷。 她想往旁边闪躲，但双腿像在地上生了根一样，沉甸甸的迈不开脚！ 长枪已在咫尺之外，白凌波闭上了眼…… 电光石火间，从河对岸飞来一物，当啷一声，正击在那梨花枪头，金玉相击的声音，清脆震耳。劲力之大，直将长枪生生撞开！ 银枪微侧，噗一声扎到了白凌波身后的柳树上。 白凌波睁开眼睛，地面上洒落了一地碎成了渣渣的青白瓷片，从材质和形状上看，依稀，是个茶杯盖子。 后背冷汗涔涔，白凌波身子一软往后跌去。 “阿姐！” 白娉婷跑来抱住白凌波，怒目瞪向上官晴雪，“你要杀我阿姐！” “不不……我没有……” 上官晴雪显然也是被吓了一跳，此时人呆呆的只会一个劲儿摇头。 白凌波定了定心神，挣扎着站起身来，一时间只觉得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三染身上。 上官晴雪绞着手忐忑的看着白凌波，白凌波也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两人相互打量着不说话，倒是先前议论清河郡主的几个秀女，此时又开始叽叽喳喳碎嘴起来。 “先前还道她好心，没想到转脸却敢要人命！这可是光天化日，公然行凶！” “就是，这种凶悍狠心，目无王法的女子，竟然也能入围，真是匪夷所思。”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人家祖上可是有战功的，杀个人都跟玩儿一样，选秀入围有什么奇怪的？！将门之女嘛，哪里知道淑仪风范是什么？呵呵！” “闭嘴！你们这些长舌妇！” 上官晴雪红着眼骂道，那几个秀女虽住了嘴却扭脸不屑地看向别处。 她走到白凌波跟前，长揖到地做了个大礼，喏喏道：“我无心之失，险些酿成大祸，让两位小姐受惊了！” “这位姐姐可是上官大将军府上的千金？”白凌波问。 “正是，我叫上官晴雪。” 果然。 她父亲上官云龙，是抚远将军，更是榆州城郡守，萧鼐麾下第一号风行军大将。 可惜，六年前，连带着他的独子，上官晴雪的哥哥，一同战死了。 白凌波微微笑着打量她，上官晴雪脸色发白，额上还有细汗，煞白的脸上一副歉疚又无措的神情。她方才行的是男儿家的礼，看来还真是，将门出英豪，虎父无犬女。 上官晴雪还想说什么，却见芳韵走了过来，拉着白凌波上下打量，“白小姐受惊了，可有伤到哪里？身子有没有不适？园中有医师我已命人过去请了。” 众女都在盯着她看，反弄得白凌波很不舒服，她摇了摇头，“只是虚惊一场，想来这位小姐也不是有心的，所幸并没有伤到人，让姑姑担心了。” 芳韵关切地拉过她细细看了一遍，见她毫发无损，举止依旧得体大方，不由得舒展笑容念了声佛。接着她严厉地瞪了一眼那几个多嘴的秀女，看到上官晴雪时，白凌波看到她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内侍官脸色严肃地站到台上，众人都回头看去。只见他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尖着嗓子道：“太子殿下有令，上官晴雪莽撞桀骜，有违女德训诫，故褫夺其秀女身份，明日交由皇后娘娘处置。” 呵，来得好快呀！ 这处罚不能说不重，褫夺秀女身份，上官晴雪至少三年内都没有机会参加内功选秀了。诏令一下，秀女们你看我我看你，心里庆幸又少了个对手，但嘴上却再不敢多说一句了。 芳韵淡淡瞥了一眼上官晴雪，道：“这处罚，上官小姐服不服？” “服服服！” 她对这处罚似乎毫不在意，一个劲儿直点头，芳韵走后她又十分颓废的坐在一边，咬牙切齿地瞪着河对岸。 宫人们将地上上碎瓷片打扫干净，白凌波也抬眼瞟了一眼河对岸，矮坡之上，樱树背后，到底是哪家公子救了自己一命？ …… 白凌波受了惊吓，最后两个秀女的表演自然也无心再看。没多久结果便出来了，除开白娉婷与上官晴雪，其他人都得了花和赏赐，有了排名。芳韵命人将各位秀女的表现和成绩记录在册，便要回宫呈给皇后过目斟酌。 原本以为落选的便可以走了，没想到中途芳韵突然带了一个老头儿过来，说是宫中乐坊最好的琴师，特意来给白娉婷修琴换弦。白娉婷听了喜悦异常，追问是不是太子殿下命人来的，芳韵笑而不答，但这已经足以让她喜出望外了。 二人到亭中歇息，白凌波手里捏着几根竹叶，照旧自顾自玩着。 远远的，清河郡主在一众秀女的簇拥中走了过来，一行人款款走进凉亭，白娉婷见了起身以示礼貌。 清河郡主抬起描绘精致的牡丹团扇，掩唇看着白娉婷咯咯笑道：“这位白家妹妹真是好姿色，好琴技，方才在台上楚楚动人，我见犹怜，难怪太子殿下特意让人给你修琴。我听说有一位白正平大人，不知和你是什么关系？” 白娉婷听了脸上略有喜色，低头道，“白正平大人是我伯父，家父白正则在章华殿供职。” “哦……” 清河郡主扇了两扇，侧脸转到一边，“这却是不知道了，你们听过吗？”众女皆摇头哂笑，清河郡主话音一转，“我听说祭酒白大人家有一位名动京城的大小姐，怎么她不来，反倒让你来丢丑呢？” 白娉婷面露尴尬，不知说些什么。 白凌波拧着眉，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傻逼郡主，老子和你有仇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6章：辣眼的丑东西 清河郡主神色傲慢地继续道：“你们不知道吧，这位白家大小姐呀，可是从小就被皇帝陛下相中了呢！哎，原以为能见识下她的风采，谁知道是个连初选都进不去的草包！” 一旁的侍女也附和，“依我看呀，肯定是她名不副实，说不定是个貌若无盐，粗俗庸俗的丑八怪，惧见天颜，所以才不敢来了！” 白娉婷脸色难看，气得粉面发白，“郡主，你，你不要欺人太甚！我阿姐才不是那样！”说着推白凌波，低声道：“阿姐，你说句话啊……” 这句话直接点明白凌波身份，清河郡主侧目瞧过来，这才发现方才那差点被上官晴雪一枪扎死的白衣美女竟然就是白凌波，她微微一怔，但仍然有些不敢置信，迟疑问道：“你便是，白正平的的女儿，白凌波？” “不错，我是白凌波。” 白凌波手下未停也不抬头，三两下几片竹叶就变成了一只昂头翘尾巴的小公鸡，她捏着举到眼前，笑嘻嘻地跟白娉婷说：“你看这只小公鸡，这小尾巴呀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可是它不知道自己这幅模样有多丑呢！” 白凌波啧啧叹了两声，问白娉婷，“唉，这个丑东西真是辣眼睛，你要不要？不要我扔了！”说着一甩手丢进荷花池中。 清河郡主一张脸上黑白交加别提有多好看了，这时从她身边冲出来一个秀女，喝道，“大胆白凌波，你竟敢讽刺郡主！” 白凌波瞪圆无辜的大眼，连连摆手，叫屈：“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呀！你可不要冤枉好人！” 那秀女见她睁眼说瞎话，气得冲过来指着白凌波鼻子就骂。 “你说郡主丑的辣眼，还说她是鸡！你你你，这么多人都听到了，你别想狡辩！” “闭嘴！退下！”清河郡主怒喝。没脑子的蠢东西，这么轻易就掉进人家的坑里。 白凌波微微弯了弯唇角，起身笑嘻嘻拉起白娉婷，“走，咱们去那边赏花去。” “慢着——” 清河郡主身边走出来一个柳眉上挑，水眸幽深的翠衫女子，她伸手一抓，手上使着劲儿拧脸上却笑的灿烂，娇滴滴道：“得罪了我姐姐你还想走？快点跪下认个错，兴许还能饶你！” 仗着是郡主就让人动不动下跪，白凌波最厌恶这种人了。 她不动神色地推开那女子的手，“这位小姐可是耳背？方才是那位小姐多嘴，我可什么都没说……”说着抬眼一瞥，不远处，上官晴雪和文缨等几个秀女正往这边走来。 白凌波笑了笑，“今天可是个好日子，若是谁惹是生非，传到了宫里，有什么后果？不过……我是不怕的。” 清河郡主被她气得肝痛，越发不肯放过她，眼见人越聚越多，更生了要折辱白凌波的心思。但她告诉自己不能失了郡主的风范，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拦下那女子。 “傻妹妹，你怎么敢对祭酒大人家的千金出言不逊呢，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她起身走到白凌波面前，拦住她的去路，笑道：“我记得有一年元日，白小姐随父进宫，宴席之上凭一张利口就能夺魁，真是令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这么多年过去，想不到白小姐，真是，一点也没有改变。” 白凌波微微思索片刻，想起她说的还是多年前父亲带着自己和娘亲进宫参加元日宴的事情，那一晚她被皇帝提问，也是那一晚她的出色表现给她娘亲挣了个郡夫人的封号，同样是那一晚，她将自己最喜爱的一颗白玉虎头珠子给弄丢了。 那时他父亲极受皇帝依仗，待她在殿上面圣时，皇帝也曾笑谈赞她心怀苍生，有厚德之风……但，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想不到这位郡主竟然还记得。 白凌波浅笑不说话，且看她要干什么。 清河郡主向众人招手，“哎，快来呀！” 众秀女都挤进亭子，上官晴雪见到白凌波也在，点头笑了笑。 清河郡主摇着扇子看众人，“在座众位姐妹都没见过吧，这位就是名动京城，色艺双绝的白家大小姐，姐妹们不都是慕名已久，今日既遇上了，不如就和这位白小姐好好切磋切磋。” “哎呀，咱们这么人方才可都展示过了，倒是这位白小姐，不知有什么才艺担得起色艺双绝的赞誉？”清河郡主身边的秀女接下话茬，“不如趁着众姐妹都在，展示一番，满足大家的心愿？” “我那些微不足道的小小喜好不过是自己闹着玩儿，诸位才是真的色艺俱佳，不然如何能脱颖而出进得宫来呢？我可不敢和各位姐姐们比，谣传不可信呢，郡主可别当真！”白凌波好笑地看众人。 这清河郡主不是善茬，她可不想在这里出风头。不过，看这样子似乎不露两手她们是不会放过自己……白凌波眉眼弯弯，计上心来。 果然那郡主纠缠不休，众人也跟着起哄，白凌波越是谦虚她们越是逼得紧。更有人站出来，道：“娉婷小姐琴技都那般高妙，你作为姐姐，又是祭酒大人家的千金，怎么会没有才艺呢？别是觉得咱们这些人……不配瞻仰吧？” 那些秀女大多倒向清河郡主，一脸鄙夷的神情，一边夸赞白娉婷，一边寒碜白凌波，但白凌波却不为所动，照旧跟众人嘴上打着太极，不管她们说什么，自己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从容样子。 但这种窝囊气怎么受得了，白娉婷看的心急，替她争辩道：“我姐姐什么都会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都精通的，你们别胡说！”说着转向白凌波央求起来。 “就是就是，大家难得聚在一起，白小姐可别害羞，有什么绝技就让我们见识见识吧！”上官晴雪脸上赔着笑随声附和，她没什么坏心，就是太好奇了。 白凌波也奇怪她竟会这么说，想了想无奈摊手，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没有工具，又没有材料，我可没法子。” 众人听得迷糊，还是文缨思忖片刻站了出来。 “你需要什么工具和材料？若是要作画，我倒是一应齐全，白姑娘若不嫌弃倒可以胡乱用用。”她只当白凌波要作画，毕竟方才十多位秀女并没有表演书画的，这些原本她也都备下了，只是未曾用到。 白凌波笑笑谢过，环顾众女，脸上故意露出一丝高深神色，严肃道：“我这门技艺呢，与诸位相比，那可是大大的不同。有一样东西，那可是必不可少的！”说着打量了一遍上官晴雪，见她发间插着一根不起眼的素银簪，颇有些似曾相识。 她走上前去，福了福身：“上官小姐身上可曾带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7章：编筐少女白凌波 带刀？ 上官晴雪被问得一愣，其他秀女也瞪大了眼睛，不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她说什么，带刀？她一个弱质女流，有什么才艺需要用刀？ 白凌波笑笑，两手比划了一下，“姐姐想多了，我只需小小的一枚利器便可，唔，大约茶刀那般大小，细细长长的东西最好了。”她歪着头点点下巴，眼睛一亮，“我看姐姐头上这根素银簪就不错，不如借我用用吧！” 上官晴雪迟疑片刻，不情愿地取下簪子递给白凌波。 “好漂亮呀！” 白凌波接过银簪赞道，转过身来对着清河郡主嫣然一笑，“郡主可否让你的侍女帮我摘一些柳枝竹叶来？”清河郡主点头，两个侍女出了凉亭，不一会儿捧了许多柳枝回来。 众人好奇地看着白凌波，只见她将那银簪细细摩挲了一番，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发簪顶端。 从白凌波的角度可以看出，这支顶端有一个浅浅的云纹标记，这是漱玉阁许云舟的标记。所以……白凌波微微一笑，自己果然没有看走眼，那么…… 白凌波一手握住簪身，一手用力搓着簪挺，只听咔一声脆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断开的声音。 上官晴雪脸色白了白，心中叫苦，哎呀，这个白小姐要害死我了！ 果然，众人见白凌波摊开手，好好的一支银簪，竟变成了细细窄窄一枚银刀。 清河郡主先就寒了脸色，“上官晴雪，你竟敢携兵刃进宫！你，你眼中还有皇家威严吗？” 清河郡主尖着嗓子喝问，一双杏眼瞪的溜圆。 但上官晴雪似乎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漫不经心道：“这算哪门子兵刃？真是少见多怪！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再吵闹小心我把你剥光了吊起来！” “你！” 想不到这威名赫赫的抚远大将军竟生了个浑不吝的闺女，真是粗俗，无耻，下流！ 清河郡主怒指上官晴雪，但她说不出这话来，饶是被噎得面皮紫涨，胸口气闷，上官晴雪也不理她这一茬。 她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白凌波，见白凌波取来一根柳枝，用那小刀慢慢地将旁支树叶削掉，只留下光溜溜的枝条。 众人的目光都被白凌波吸引过去，只见她修长如水葱般是十指舞动灵活，那些长长的柳条在她手中乖顺无比，勾勾绕绕，片刻功夫，一个新巧别致的小花篮就好了。白娉婷采来一些各色小花，往篮中一插顿时生动起来。 众女看了都啧啧称奇，文缨捧在手里左右看看，赞道：“白小姐真是灵心妙手，当真不是人人都会的。哎呀，这花篮我甚喜欢，不如就给了我吧！” 白凌波未及开口，上官晴雪凑了过来，拦住文缨，笑眯眯说：“好妹妹，你手这样巧，再编一个给文小姐吧，这个给了我好不好呀！” 文缨忍笑，“上官小姐成日间舞枪弄剑的，要这小花篮有何用？不如央了白小姐，让她另给你做个剑穗呀，扇袋呀，又精巧又实用岂不好？”上官晴雪听得两眼放光，立刻松了手又央求起来。 白凌波轻笑道：“这些都算不得什么，要是有些彩绳才好玩呢，我会编各种小兔子，小马，璎珞，绦子，还有什么同心结，如意结，锦囊结，样式多着呢！” 上官晴雪拍手大笑，“这个好弄，你等着！”说完跑出了凉亭。 毕竟都是十六七岁天真烂漫的少女，白凌波又不是来跟他们抢夫婿，很容易就玩到一起了。众女们围着白凌波，这个求她做个蝴蝶，那个要个同心结，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清河郡主看不下去，讥笑道：“我还当有什么绝技，原来不过是些编筐的手艺，这伎俩不过是些贱民的手艺，连我家的下人都不稀得学！瞧你们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是可笑！” 白凌波笑笑不说话。 “这话可是错了。” 身后响起芳韵的声音。娉婷轻轻咳了一声，众人往后瞧去，就见芳韵带着两个侍女走过来，上官晴雪捧着一个五彩银盘跟在一边，上面各色彩绳，玉珠一应俱全。 秀女们行礼问好，芳韵坐进凉亭从银盘中抽出两根彩绳来，看众人，“这结绳的历史呀，可远了去了，听说蛮荒时期的先民都是用这种方式来记事的，后来被心灵手巧的人发展成了今日这样。我年轻时也甚爱的。”芳韵三下两下，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翩然欲飞。 众人都抿嘴笑着不说话，照旧看着白凌波，只见她片刻之间就编出来一只小兔，再一会儿的功夫又做好一只同心结，编一个就立刻被人争要了去。看着这些青春活泼的少女，芳韵似乎也很高兴，坐了许久才离去。 清河郡主被冷落在一旁，十分没趣儿，悻悻地带着侍女们走了。 春意融融的栖凤台，一日间语笑喧阗，人声杂沓。 …… 午后稍事休息，芳韵过来传话，说太子殿下在花园中设下小宴邀请各位秀女过去赏花品茗，众女们便又精心打扮起来。白娉婷虽说方才落选了，但仍旧跟着去了，白凌波觉得无趣，自己留在偏殿休息。 她慢悠悠在各处闲逛，隐隐地就见地上黑影晃动，抬起头，见大殿的屋顶上垂下两条腿来，一晃一晃地，荡的高兴。 白凌波抿着嘴站远些，右手在额前打了个凉棚，笑道：“大日头还有些毒，上官小姐不怕晒得慌吗？” 房顶上的上官晴雪低头笑了，招手，“上来上来！” 白凌波光笑不说话，上官晴雪这才想到，人家是大家闺秀，哪里会什么轻功呢？遂站起纵身一跃，轻轻落到白凌波面前。 白凌波莫名地有些喜欢她这性子，看着她打趣儿，“你怎么不去赏花品茗呢？难道是因为落选了，不开心？” 上官晴雪嘿嘿笑着，“不开心的是你妹妹吧，选不上我可是高兴的很呢！”说着神秘兮兮地凑近白凌波耳边，低声道：“这宴会呀，都是皇后的意思，不过为了那些皇子世子和王公大臣们的儿子创造机会，方便他们勾搭美女，我才不要去呢！” 白凌波有些不解，“既有这机会，你怎么不去？你那一套枪法，不是特意给太子殿下看的嘛？” 上官晴雪撇撇嘴，“哼，宫里有四位皇子呢，又不只萧珩一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8章：意中人 听这话，她还看不上当今的太子殿下呀！ 白凌波挑了挑眉，“那是给谁看的呢？” 上官晴雪不说话，似乎有些刻意回避这个话题，默了片刻，上官晴雪咧开嘴，说：“想不想看看他们在那边都做些什么呀？”白凌波没反应过来，上官晴雪继续说：“前面的大殿是整个栖凤台最高的地方了，坐在上面视野特别好，不仅能看见行宫里各处，就连皇宫都能望见呢！” 白凌波晓得她的意思了，遂笑道：“不如你我一同，上去临风谈天？” 上官晴雪大笑，“正合我意！” …… 坐在栖凤台中轴线上最巍峨高大的正殿顶楼，屋顶耀眼贵气的明黄色琉璃瓦耀目生辉，纤尘不染。 上官晴雪翘着腿坐在一边，不知她从哪里摸出两个油纸包来，自己吞了一块绿豆糕，拉了拉白凌波袖子，嘴里含糊道：“有卤鸭头你吃不吃，春熙楼秘制的，好吃呢！” 白凌波心里微微一突，难道春熙楼的卤鸭头还是招牌菜不成？自己怎么不知道呢……她伸出两个指头尖尖，捏出来半个鸭头，小小的咬了一口，唔，果然滋味儿不错。 两人吹着小风，吃着鸭头，白凌波不由得就想起君瑾言来，哼，他用鸭头砸自己的账还没算呢，最近似乎确实有些太忙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还住在春熙楼后园里。 麻蛋，想起那日来白凌波就觉得有些脸红，那人一定会摄魂邪术，不然一向聪明绝顶，口齿伶俐的自己，怎么会犯花痴！ 她这里正想着，上官晴雪将手中啃干净的鸭头丢下，抿着油光红润的小嘴笑嘻嘻问：“我今年十六岁了，白小姐多大呢？” “哦，我十七了。”白凌波随口答道，“正月初一的。” 上官晴雪凑近几分，“这样啊，那你比我大，我应该叫你姐姐。” 白凌波微笑点头，“是呀是呀。” “那你怎么不参加选秀呢？” “你猜！” “我猜不着。” 上官晴雪笑嘻嘻的，抓了抓头，有些不好意思，说：“上午的事，真是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吧？虽然我确实有些学艺不精，但要真追究起来，这失误完全是因为我被人暗算了……” “暗算？”白凌波有些吃惊。 “嗯！”上官晴雪用力点点头，她皱眉道：“我练得那套枪法叫做九霄龙吟枪，是我家里祖传下来的，一共七七四十九招，每一招又有多种变化，威力无穷，学好也很困难……为了今天，我已经整整练了三年多了，所以绝对不会出现失手脱枪的情况的！” 白凌波仔细回想了一遍，上官晴雪的枪法确实非常流畅，而且那杆梨花枪看上去并不是特别重的样子，枪飞出来的时候她也是一脸措手不及的吃惊表情……所以，之前她道歉时白凌波也选择相信了她。 难道真的有人暗算？那会是谁呢，又是为什么，要暗算她？ “那你怎么会失误呢？” 上官晴雪丧气道：“有人用暗器一类的东西，打中了我的手臂的穴位……” 白凌波皱眉，“这个人不想让你进宫？又或者，他想借你之手除去某个秀女，一石二鸟，只是，没想到我比较倒霉？” “额，不会吧？”上官晴雪迟疑道，“大司马就算要食言也不至于用这么险恶的法子吧……”她突然捂住嘴，干笑两声，不说话了。 噫！ 她刚才提到了大司马？她喜欢的竟然是御王萧鼐？！ 白凌波突然想起来，上官晴雪上台时，似乎说什么“依约而来”，原来她是为了萧鼐才那么卖力，原来，他们两人早有约定…… 其实这么一想很多事情也都能想通了吧，萧鼐多年没有音信，此时回京却正赶上宫中选秀，只怕正是为了这位上官小姐而来吧……往昔他是执掌军权的大司马，她是出身高贵的将门贵女，小小女孩儿只怕一直崇拜着能嫁给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吧！ 这种搭配怎么看都是天作之合呀！ 怪不得他入宫后便没什么动静，原来早已醉倒在温柔女儿乡了。 今日就算失利，依萧鼐的手段，想抱得美人归也不是多难的事。 白凌波掩口轻笑，突然又想起一事。 “那你知道，救我的人是谁吗？” 上官晴雪愣了愣，“那边会武的人不少，太子、大司马、我小叔，还有几位世子爷，估计都差不多……不过最厉害的，当然要属大司马了。” “哦。”白凌波点点头，“你还有个未娶妻的小叔叔呀！” “是呀。”提到他小叔上官晴雪似乎突然间有些伤感，夹出来一个鸭头慢慢啃了一口，“我父亲和小叔叔年纪相差很大，父亲和哥哥战死后老太爷就疯了，不许他从军也不许他学枪法，不过我俩总是偷着练的。其实今天他是陪我来的，所以我觉得，刚开救你的人肯定是他。” 白凌波默默点了点头。 从她俩的角度往下，远远能看到两队秀女鱼贯进入花园，白凌波站起身来睁大眼睛，也没看到白娉婷在哪里。 上官晴雪在一旁嘟囔，“不用看了，这次太子妃一定是清河郡主了，这是皇后定下的人，你妹妹没有希望的。” “嗯，这不奇怪，毕竟她父亲可是忠勇侯啊。”白凌波笑说，“但是，太子不见得就会喜欢她吧？没有宠爱的女子，在宫中可是活不下去。” 上官晴雪吃吃笑着摇头，“后宫的女子，有权势就有宠爱！” 白凌波无声笑笑，两人照旧吹小风扯闲话。 “凌波姐姐，我有一个问题。” 上官晴雪突然凑近几分，殷勤地递上来一个鸭头，一本正经道：“我那簪子的机关，姐姐怎么看出来的呢？” 白凌波挑眉，眨眨眼，“自然因为我聪明绝顶，长了一双慧眼！” 上官晴雪撇撇嘴不信，“姐姐你女红学得好，难道也通晓机关之术嘛？” 白凌波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把自己认识许云舟的事告诉她的好，遂笑眯眯道，“对呀，你这种在簪子上做文章的小伎俩，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上官晴雪脸上愤愤，“那你还在众人面前将这簪子的秘密抖出来，要是那清河郡主去皇后跟前告状，那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啧啧啧，早先是谁凶神恶煞地说要把人家剥光了吊起来的？现在知道怕了？再说……”白凌波笑着反问，“那郡主分明是要我难堪，怎么晴雪妹妹帮着她起哄时就那么起劲儿呢？” 上官晴雪这才明白，原是她这是“报复”自己方才和众人一起为难她呀……想着嘿嘿笑了两声，调皮道：“我也是好奇嘛……”白凌波抬手戳她的脑门，“这呀，就叫做一报还一报！” 上官晴雪抱头就躲，“哎呀，凌波姐姐，我再也不敢招惹你了……”正说着就见她身体一僵，白凌波问怎么了，上官晴雪一指远处。 “哎呀，有人落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9章：绿衣嫌疑人 白凌波看得不是太清楚，但就觉得心头一跳，不由得脱口急道：“我妹妹怕水！”上官晴雪二话不说长臂一伸，揽住白凌波飞下大殿，两人发足往后花园跑去。 待她俩跑进后园，里面已经乱作一团，守宫的侍女和护卫们都往前跑去。白凌波四处找不见白娉婷，白凌波吓得血都凉了，她疯了一样往人群里扎，却无济于事，焦急呼喊也被宫人们嘈杂的声音压过。 正恼怒时隐隐就听见人群中有人叫喊，“啊，救上来了救上来了”，接着就是一个男子的暴喝，连声只叫请医师。人群前面出现一个身姿挺拔的锦衣男子，他怀抱一人疾步往前，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把身后众人甩得远远的。 白凌波只瞥到那男子一个侧影，但从他胳臂上垂下来的那片儿湿哒哒的大袖扇和五彩披帛便基本能确定，他怀中的女子就是白娉婷！ 小时候她们一起放河灯时白娉婷就落过一次水，所以她最怕这个，往常都是在河边远远站一站，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去河边呢？ 白凌波此时有些混乱，上官晴雪拉着她推开众人，挤到最前去。 离花园最近的一处偏殿外，两队护卫守卫森严，十几个秀女在外呼啦啦站了一地，芳韵立在门口指挥着侍女们，白凌波冲到门口就要进去，却被芳韵拦住了，她摆摆手，示意白凌波不要进去。 白凌波踮起脚往里望了望，屋内纱幔层层，除了进出的侍女什么也看不到，心下急了，抓着芳韵便问：“姑姑，我妹妹怎样？” “无事无事，”芳韵心中歉意非常，一天之内这两姐妹竟都遇了险，要真是出个好歹，她自己无论如何都推卸不掉责任的……想着忙安慰她，“女医已经进去了，定然会安然无恙的。” 正说着就听见屋内传来了女子弱弱的咳嗽声，芳韵松了一口气，连说没事了没事了，白凌波心中一喜，没忍住抬脚就要往里闯。 “小姐不可！”芳韵一把抓着她的手腕，“太子在殿内，大小姐还是晚些进去为好。” 啥？ 白凌波和上官晴雪都呆了。 白娉婷落水，竟招得太子萧珩来搭救？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娉婷整个上午的愁云惨雾，似乎就要被这一阵南风，吹散的无影无踪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的样子，萧珩从殿内另一侧出去了，除了上官晴雪和白凌波有不在场证据，其他在园中赏花品茗的秀女和随行女子都被集中到旁边的殿中。看那样子，萧珩似乎要亲自过问这件事…… 怎么说都算是一件好事吧，但白凌波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 萧珩是什么人？当今太子！如今位子没有坐稳，萧珩必然会步步为营的，联姻这种壮大自身实力最快，最显著的方式，他绝对不会浪费。 在白凌波看来，清河郡主家世显赫，人长得漂亮，与他又是青梅竹马，于情于理，萧珩都不该选择娉婷。 可他此时却愿意为了这样一个家世低微的秀女，用怀疑的眼光去审问其他人…… 这短短的一个时辰，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 上官晴雪跑到隔壁偷听萧珩审问，这边芳韵松了口，白凌波才进到殿中。 白娉婷受了凉，在床上拥着锦被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白凌波看她也是心有余悸，“你怎么到水边去了？是自己不小心摔进去的，还有有人害你？” 白娉婷嘴唇发抖，摇头颤颤道：“我也不知道……” “这怎么会分不清？那你好好的去水边干什么？” 白娉婷嗫嚅道：“我，我看见两只水鸳鸯，一时贪玩就看的痴了，可能是蹲的有些久，起身时觉得有些晕……我也不知道是自己掉下去的还是被谁推了……”她眼神飘忽，似乎还另有隐情，白凌波心中警惕，难道和萧珩有关？ “嗯？一时贪玩？一时贪玩会无缘无故摔进河里去吗！” 白娉婷低头，老实交代，“我，我在假山那边看花，遇见一个男子，他问我弹琴时为什么那么悲伤，那个人，我不认识，他那么高，那么伟岸，浑身都透露着霸气和威严，但他和我说话时却很温和……他说他是太子的侍卫……我就把那曲子的事都跟他说了……” 白娉婷抽泣，“阿姐，我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可是我不说，可能他永远不知道我的心……那个人，他能见到太子，我这片痴心，也许还有那么一丝的希望让他知道……” “他能知道就好，哪怕就此永远忘记今天我也知足了！” 白凌波心中转了转，哼，太子侍卫？ 哪个侍卫有那样的气度和神采？又有哪个侍卫胆大包天敢搭讪秀女？也就这个鬼迷心窍的傻丫头会信！ “阿姐，”白娉婷左右看看，贴过来低声说：“刚才我在水里怕的要死，挣扎间好像看到岸边有个人站着，她就那样站着看，一动不动……” 白凌波心中一凛，“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白娉婷皱眉，思索了片刻，“我就是恍惚记得，似乎是个穿绿纱裙的女子……” 绿衣服的女子……白凌波心头转了转，那十六个秀女人人都是锦绣罗裙，光彩照人，似乎并没有穿绿衣服的女子啊。 正想着就见上官晴雪欢欢喜喜跑进来，口里叫着，“抓到了抓到了！” 白凌波起身，“抓到什么了？” 上官晴雪笑眯眯道：“那边审得不错，有秀女说见到清河郡主的妹子曾在那假山后面，太子身边的护卫也说看到了，现下那女子已被扣住，清河郡主正在那里混闹呢！” 白家姐妹相识一看，对呀，那郡主的妹子，可不就是穿了一身翠色撒花的绿罗裙嘛……只是，这事竟是太子主审了？ 三人正说话，芳韵从外面走进来，笑着看向白娉婷，“二小姐可好些了？太子殿下请您到偏厅说话。” 白娉婷不敢置信，“太子！他，他要见我……” 芳韵笑得灿烂，“二小姐福泽深厚，今日能得太子相救，想来日后有的是享不完的福。小姐请更衣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0章：不得不吃的哑巴亏 其他秀女都已散尽，静悄悄的偏厅却看不见萧珩的身影，芳韵与那位年长的内侍官一边一个，神色严肃地看着厅中众人。 清河郡主坐在左侧第一的位子，正对面便是白凌波姐妹，此时她正咬牙切齿的瞪着白娉婷，一双杏眼中隐隐有些泪光闪烁，倒是意外地添了几分刚强妩媚。 没看到萧珩，白娉婷有些局促不安，白凌波轻轻拍拍她的手。 芳韵放下茶盏，眼眸微抬，“开始吧。” 外头两个侍卫押着那绿衫女子进来，女子抽泣不休，清河郡主眼中的怒火更盛，那神情似乎恨不得将白娉婷拆吃入腹。 内侍官开门见山，“方才表小姐说，自己没有动机害娉婷小姐，但老奴听说，在凉亭中，也是你对白小姐出言不逊，这一点可是众位秀女都见到了的，你有何话说？” 绿衫女子头摇的花枝乱颤，“没有没有，我是对她出言不逊，可我没有害她的意思！是她嫉妒我姐姐，故意上演苦肉计引太子殿下注意的，不是我害她，不是我！” “你怎么知是娉婷小姐故意的？你亲眼看见了？” 这当然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猜想，绿衫女子颓废的摇了摇头。 内侍官瞥了一眼清河郡主，走到绿衫女子身边，“那你不陪着郡主，独自一个人去假山之后做什么？你在跟踪娉婷小姐？还是……有人让你跟着她？” 白凌波啧啧称奇，这话却是别有深意了…… 果然，清河郡主拍案而起，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本郡主指使人推她入水吗？！” 芳韵抬抬眼没有说话，内侍官躬了躬身，不卑不亢回道：“郡主休怒，老奴只是问问。”顿了顿又道：“太子殿下事务繁忙已先行回宫，今日白小姐落水一事暂交由老奴与芳韵姑姑主理。还请郡主、表小姐、白小姐将当时的情况如实相告。” 言外之意，这是萧珩命他们如此问的了。 白娉婷一脸失落，白凌波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清河郡主气恼地坐了回去。 “我，我……”绿衫女子眼神慌乱，抬头向清河郡主求救，“郡主丢了一朵珠花，让我去找……” 内侍官看向清河郡主，“果真如此？” 清河郡主恨恨道：“不错，是我让她去的。” “那珠花呢？” “未曾找到！” …… 众人都看得出来，那女子分明隐瞒了什么，但她似乎已经打定主意绝不吐露半分，清河郡主也是性子强硬，直接转过身去不再理睬众人。 芳韵左右为难起来，她只是皇后宫中的女官，无权裁决处罚，这一边是皇后属意的太子妃，一边又是朝廷命官的千金贵女，她哪个都得罪不起！ 更何况，这是还是太子交代下来的，虽未出人命，但既然已经有了疑凶，总要问出个所以然出来…… 气氛突然凝重起来。 这时，白娉婷缓缓站起身来，和那绿衫女子跪在一起，拜了一拜，芳韵连声叫起，白娉婷摇摇头道：“娉婷谢姑姑厚爱，今日落水之事，实在是个意外，与郡主和这位小姐没有丝毫干系……” 芳韵有些意外，但脸上的喜色却毫不掩饰，“此话当真？” 白娉婷面有愧色，垂头道：“当真的。那时我险险得救，顾不得想太多，如今回想起来，定是我贪玩多看了一会儿，大约踩到了青苔，才不小心滑进水中……娉婷无能，让郡主和这位小姐受委屈了，还请两位姐姐不要怪罪我无心之失……” “如此便好！” …… “看！大小姐和二小姐出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白凌波抬头，远处停着两辆马车，知桃和翠儿从马车上跳下来，知桃更是开心的跳起来挥手。 白凌波昂头呼出一口浊气，今日，总算结束了。 娉婷有些闷闷不乐，从宫里出来时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白凌波晓得她心中在想什么，但有些事，现在还不好说。 两人慢慢走着，身边驶过一辆马车，看那装饰倒像是清河郡主府上的。白凌波就听见里面传来清河郡主的骂声。 “你还要瞒我到何时？你老实说，是不是也在打太子的主意！” “没有，我没有，姐姐，你相信我……我不敢的……”是青衫女子的声音。 “那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我见宁王殿下从那里过去，只是想去见一见她，真不是我害她的，姐姐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推她的……” 青衫女子说完大哭起来，接着就听“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臭丫头，方才你为什么不说！你要害死我吗！！！” …… 马车呼啸而过，白凌波微微皱眉，看起来，这件事背后还真是另有隐情啊！而且，似乎还不止一个。 白娉婷一句话不说上了马车，马车慢慢走着，白凌波拉着她的手，“还在怪我不让你说实话？” 白娉婷勉强笑笑，“哪里，阿姐也是为我好……” 白凌波见她还是有些郁结，叹气道：“今日让你受这委屈，我确实不知值还是不值，但这总是个不得不吃的哑巴亏，不管你能不能接受，她毕竟是皇后看中的人，未来的太子妃，闹得太大反而不好……” 白娉婷愣愣地看着她，白凌波继续道：“我晓得你不需要这贤良的虚名儿，可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要你平平安安的，阿姐就放心了。” 白娉婷默然不语，白凌波也不想多说什么了。 她还不知道救她的人就是萧珩，白凌波也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今日栖凤台种种，萧珩应该对娉婷印象不错，但他见了她却不肯表明身份，救了她却又不肯为她主持公道…… 白凌波真的不能理解那人心中在想什么，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娉婷已然对他不报幻想，而他又未曾有什么实质性的表示，眼下这样倒是不错。 …… 出了宫门，两姐妹告辞分别，白凌波坐上自己的马车，累了一天终于可以舒坦的躺下了，小丫头知桃殷勤的揉着腿，打着扇子。 马车嗒嗒走得缓慢，白凌波很快进入了梦乡。 但她睡的极不踏实，脑中一直有个念头盘桓着，究竟是谁，将娉婷推入水中的…… 迷迷糊糊中就觉得车中颠簸的不行，好像不是走在平地上，昏昏沉沉中，马车猛地一窜，白凌波被颠起来“咚”一声磕到了一处硬物上，头上吃痛，睁眼只见马车中黢黑一片，知桃正伏在一边沉沉睡着。 白凌波抬抬手，奇怪，浑身怎么使不上一点劲儿，还有脑壳，也疼得不行。隐隐约约间似乎还能问到一股异香，她扒着车窗微微向外看去，前面，马车帘子上映出一个长长的东西…… 白凌波心中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那是一把反光的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1章：五千两买你一条命 绑票！ 她终于醒悟过来，怪异的香味还在鼻尖萦绕，马车之中颠簸，窒闷，白凌波屏住呼吸挣扎着坐了起来，神智逐渐恢复了几分。 自己怎么会被绑架呢？ 照这情形，一定是他们先将迷香投进了车中，自己睡着了没有知觉，知桃又小，没有经验，警惕心也不足，这才着了道……难道是车夫的问题？ 白凌波捏了捏眉心，如果她没有记错，马车是福伯一早就备好的，这不会有问题，赶车的小厮也是是自己府里的，虽说是新招的，但这一月间也并没有出什么纰漏……只是，如今不见了他，不知是被人害了、绑了，还是也被收买了？ 显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劫持，只是不知幕后是谁……她咬牙使劲掐了掐知桃，奈何手上无力，小丫头依旧不省人事。 一个颠簸没坐稳，白凌波软软倒下，她努力睁大眼睛不让自己睡过去，接着脑中迅速回想了一下近日自己做过的事。春熙楼绝没问题，长乐赌坊的杨掌柜？她摇摇头，不过是十万两银子，他还没这个胆子，至于沈家或是顾家，这更不可能了！ 没有可疑的地方啊，那么是谁要劫持自己？清河郡主吗，自己和她顶多算些口舌之争，远不应到此地步啊！ 不对！还有娉婷啊…… 想到白娉婷，黑暗中白凌波攥紧了手指，如果真是清河郡主主使，娉婷岂不是更有危险！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无数个念头已在她脑中闪过。 前面迎接她们的会是什么，凌辱、死亡，还是无休无止的折磨……任何一个可怕的后果，她都承受不起！ 白凌波惊觉自己在发抖，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这种感觉，就是害怕。 但她不能害怕。 她告诉自己不能害怕，不能慌！ 娘亲的冤屈还没有伸张，她和沈牧的宏图大业才刚刚开始，她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怎么能就这样被无声无息的解决掉？ 她从发间拔下一支金簪，手指用力，一颗血珠顿时从指尖沁出。脑中清明了几分，白凌波叹了口气，若是上官晴雪那枚簪刀就好了……想着她咬了咬唇，用力刺向自己左臂。 尖锐的疼痛感让她逐渐清明，颠了一路体力似乎也正在慢慢恢复。白凌波勉力坐起，窗外月光雪亮，马车越跑越偏僻，前面似是一片树林。 她抿紧了唇，赌一把，拼了！ 就在这时，车轮碾过一块石头，马车突然向上跃起，接着就往前冲去。 “吁吁！”赶车的人急忙拉紧缰绳试图控制住受惊的马儿。 就是现在！ 白凌波扑向车门，左臂成环圈住那汉子的脖子，右手猛力一刺，噗一声，金簪深深穿透喉咙，顿时血流如注！ 突如其来的尖锐痛感惹怒了那汉子，他咆哮起来，一手捂着喉咙呜呜嘶吼，一手伸长了去抓白凌波的胳膊。白凌波扯起掉在一边的披帛胡乱将他的手缠绑起来，接着迅速拔下第二根簪子，刺向他的身体。 “啊，啊——”那人痛的嗷嗷直叫。 月夜森凉，金簪在他指间寒光凌冽，血从他手中不停地往外流，那大汉狰狞的脸就在眼前，胸口的衣服也被鲜血染得通红，白凌波打了个寒颤。 她咬紧牙关奋力将那人推下马车，却不料受惊的马儿突然失控，疯狂向前窜去！白凌波气力不够反被他挣开手，扭打间马车倾覆，两人双双坠落！ “砰——” 那大汉硬拖着白凌波滚了几滚猛地撞到地上一块大石上，金簪入喉更深几分，再也没劲动弹了。白凌波摔得腰臀生疼，躺在地上吸了好几口凉气才爬起来。摔倒的马车就在面前，马儿躺在地上肚子一起一伏喘着粗气，小丫头知桃也被甩出了出来，生死不知。 抓过手边明晃晃的大刀，白凌波勉强撑着站起身来，一抬头就见从树林那头，一个男子的身影鬼鬼祟祟的往这边跑来。 五丈，三丈，两丈……越来越近！ 白凌波微微眯眼，此人的身形，格外眼熟。在离她不到一丈的距离，那人突然一僵，扭脸就狂奔起来。 “白！承！礼！” 一声怒吼直冲天际，那个身影噗通一声栽在地上。 他抖抖索索转过身来，颤声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我，我只是想要点钱而已……” 真是他啊—— 白凌波仰天长叹，心中的感觉五味杂陈。 此时，她却是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如果心中的怒火能够释放，现在一定将这个败家子烧成灰烬了！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此时的感觉，那就是糟心，糟心，非常糟心！ 白凌波挺直了身子，提着刀一步一步逼近。 白承礼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如凶神恶煞般的白凌波，她那一双时常流转着动人清波的大眼此时没有半点温情。 他能感觉的，只有杀气！ 他踉踉跄跄地往后退，舌头都捋不直了，“凌波妹妹，别杀我，别杀我，我再也不敢了……”话音刚落，就听铛一声，一把短刀从他袖中掉下。 白凌波扯起嘴角，一字一顿道：“我做了什么你要杀我？” “不敢不敢……”白承礼慌忙将那匕首踢开，两股战战，惊慌道：“我只是，只是想要点钱……” 白凌波一声嗤笑，“堂堂白家大少爷，长子长孙，怎么会缺钱？你觉得这个理由，我会相信？”她将刀插入白承礼腿边的土地中，惊的他哀嚎连连。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杀你？我还怕脏了我的手！”白凌波俯身看着他，她晓得他不争气，晓得他烂泥扶不上墙，晓得他碌碌无能。 但绝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他劫持！ “老实说，为什么找人劫我！” 白承礼抱头大嚎，“真的真的，我没想杀你，就是想吓唬吓唬你，我就是为了钱，就是为了钱！长乐赌坊快把我逼死了，那帮人烂了心肠，快把我逼死了啊！” 看这怂样就来气，白凌波忍着踹死他的冲动吼他，“长乐赌坊的债，顾鸿鸣不是替你还了？你又去赌？你能不能长点心，有点骨气？啊？” “还差好几千两……” “多少！” “五千两……” “所以，为了这点钱，你就跟踪我，劫持我？还要杀我？” “白承礼，在你眼中，我这条命，就值五千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2章：拔刀救美非英雄 原本她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但当白承礼跪在他面前的时候，先前那些所有的恐惧，害怕，决绝，都显得那么可笑！ 白承礼哆哆嗦嗦把绑架她的事情全盘托出。 原来长乐赌坊催债的人已经堵了他好几次，还不上钱，就见一次打他一次，白承礼被打怕了，但他不敢回家，他爹自诩书香门第，生平最痛恨的便是嫖娼和滥赌，上次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了，还放了狠话，若是再沾惹赌坊的人，便要将他一双腿打折。 但是他名下的两个铺子已被他掏空了，走投无路，便想起白凌波来。想起她送娉婷及笄时的礼物，出手便是漱玉阁的精品，再想到因她行商之事被逐出族谱……白承礼认定她母女从白家卷走了大量资财，继而便算计着将她劫了，想着只要吓上一吓，再逼她给她娘写一封信，那银子还不乖乖送上门来？ 知道白凌波陪娉婷入宫时只带了一个小丫头，他就立刻到人市上选了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为了计划能顺利实行，他还给准备了刀，绳索和迷烟。事情果然和他想的一样，那赶车的小厮不过是个瘦弱的年轻娃娃，被那汉子吓了一跳又捶了一拳，当时就昏了，哪里还有还手和叫喊的力气。 一切都在掌控中。 只是想不到，她会选择玉石俱焚。 当他满心欢喜的跑来接应，却发现马车翻覆后站起来的不是他安排的人，而是握着刀，手上沾满鲜血，凶悍如修罗一般的白凌波，那一刻的惊骇，几乎让他肝胆俱裂！ 呵呵。 白凌波无声冷笑，想不到自己费心为他抹去债务，只是因为自己事后忘记特意嘱咐，那杨掌柜会阳奉阴违…… 一点点疏忽，如今却要她来尝这苦果。 还险些让她赔上性命。 白承礼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凌波妹妹，你救救我吧，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白凌波往后退了一步，避开那双企图攀上她裙角的手。 微微移步已经牵扯到她身上的伤，胸口和后背的钝痛也让她眼前有瞬间黑暗。 不能再拖下去了。 白凌波咬着牙拔出刀，白承礼还以为要杀他，往旁边一歪蹬着脚退了好几步，口中连连告饶。从他的现在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顾来的大汉，幽凉的月光下依稀看的到他胸口斑驳的鲜血。 脖子上的血还在不停的往外冒，当然，他也看到了深深刺进那人咽喉的金簪。 只是一枚金簪。 白承礼骇得无以复加。 白凌波冷着脸瞥了一眼那大汉，他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只有那高高的大肚子隐隐能看到起伏。 她冷笑一声，抬了抬刀，“你顾的帮凶，已经死透了，” 白承礼浑身抖的如筛糠一般，脸上涕泪横流，“凌波啊，我是你大哥啊……你小时候，我抱过你，我给你买过糖吃啊……凌波……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 白凌波寒着脸看他，“所以，你留在这里，是等着跟我……去见官？” 白承礼愣了一下，待他反应过来立刻连滚带爬逃走了。白凌波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树林后面，她才放下心来，用力闭了一下酸楚的双眼。 方才情形太过危机，她没有时间在意身体上的疼痛和疲累，现在危机接触，顿时觉得身上所有感官都在向她传递一个“疼”字。 此时她的体力已近消耗殆尽，提刀的手再也无力把持，当啷一声，大刀跌在地上，白凌波身形微晃，轰然向后倒去…… …… 月夜沉沉，三更天时白凌波在家中清醒过来。一睁眼，入目就看到她娘亲那肿的像核桃一般的双眼。 白凌波张了张口，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喉咙里也干的发紧，她想笑一笑告诉她娘亲自己没事，没想到嘴角稍稍一动牵引得耳后和整个后脑勺都闷闷的疼。这时她才发觉，自己浑身难以动弹，身上沉得像灌了铅一般，说话坐起，就连勾一勾手指都十分吃力。 白二夫人见她总算醒了，喜得连连抹泪，口中神佛菩萨一通念叨。见白凌波脸色憔悴，连忙按下不让她乱动，又嘱咐了好一通才出去喊慧珠端药。 “小姐，喝药了。” 慧珠将药放在桌上，先拿来两个软枕替白凌波将身子稍稍垫高些，白凌波见她双眼通红，显然是一直守着自己未曾睡去。 苦涩辛辣的滋味充满整个唇舌，上次吃药是什么时候呢……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她身子骨一向不错，很少生病，更别说伤成这样了。 但是，自己怎么会在家里呢？ 白凌波看了慧珠一眼，善解人意的慧珠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思。 慧珠说，昨天赶车的小厮被人打昏后一直到晚间才清醒过来，发现她和知桃不见了，便急忙跑回家里报信。她娘亲听说她被强人劫走当场就惊昏了，还是福伯有主见，一边命人报官，一边组织府中下人出去四处打听寻找。 白二夫人醒转后哭得哀哀欲绝，想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进一趟宫，怎么出来就被人劫持了？众人急得坐立难安团团转，猛然间就听外面丫头大喊“小姐回来了”，出门就见府里一早出去的马车停在了家门口，她主仆二人衣衫灰扑扑的晕在车内，白凌波手上沾血，小丫头知桃也是头带淤青。 没人知道是谁送她们回来的，车里也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痕迹。 所幸的是她虽然伤得挺重，但并未伤及根本。而小丫头知桃没多久就醒了，除了头上磕破一块，其他都无大碍。 白凌波出神地盯着床顶垂下来的香袋，脑中思绪万千。 究竟是谁救了自己？ 她真是想破了脑袋也回忆不起，昨夜自己晕倒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记忆中尚存的一点痕迹是她在晕倒前，依稀看到一个黑衣女子朝着自己飞奔而来，但是她并未看清那女子的相貌…… 白凌波蹙眉，是自己记错了吗，那好像是个蒙着面纱的女子？ 她是谁？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又为何会救自己？ 那女子身上有一种冷冽的香气，非常淡，但是非常特殊。 神秘的女子。 白凌波闭上眼睛，不知她的背后，是否还有更加神秘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3章：再生事端 巍峨的皇城禁宫里，一道黑影如闪电般掠进皇帝所居住的乾元宫，看他去的方向，悄悄冒出头的影卫们又隐回了暗处。 黑影在一处不起眼的偏殿停了下来，那人摘下面纱，竟是个颜色姣好的女子。 殿内一盏盏烛火猛然跳了起来，屏风后走出来一个男子，他走的极慢，女子想上前扶他却被他止住了。 男子有些艰难的坐了下来，理好了衣衫才看向黑衣女子。 “如何？” 黑衣女子单膝跪地，“轻水无能，未能找到公子要的东西。” 男子捏了捏眉心，似乎有些丧气，“罢了。你去吧。” 唤作轻水的女子没有离开反而起身走近几步，从身上掏出一物。 “公子请看。” 男子瞥了一眼，是那枚沾了血迹的金簪，不由得皱眉问，“怎么回事？” “轻水回城时遇着那位白家小姐被人劫持，得了此物。” 男子听了抬手要取金簪，轻水微微避开，“公子勿碰，此物脏污的紧！”说着从身上取出一块手帕置于金簪之下。 男子按住手帕一角往眼前拖了几分，锐利的金簪从头到尾都染了血迹，顶头的簪花上血迹未干，再细看那簪身，已然有些扭曲了。 “她受伤了？”这声音淡淡的，不紧不慢。 轻水点头，“伤了皮肉，需得躺上几日静养。” 簪花上残存的血迹洇湿了手帕，光影晦暗，男子的神色看不清楚。 “说说，怎么回事。” 轻水想了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垂首道：“属下原想静观其变，未曾想到那位小姐突然出手，一根金簪便要了那贼人的性命，手法奇准且丝毫没有犹豫，属下……属下当时也被震惊了……” 闺阁弱女有这般气魄和手段，实在是她生平仅见。 男子的声音有些冷淡，“她若不出手，你就准备一直静观其变？” 轻水仍旧跪下请罪，“是轻水大意了，请公子责罚！” 男子轻轻哼了一声，想了想又笑，“今日在栖凤台她先是险些被上官晴雪那疯丫头伤着，又惹上了没脑子的清河郡主，呵呵，真是好一出大戏，那丫头怕是想得深远了才这般决绝。只是可惜，小丫头冰雪聪明却还看不出自己是被人设计了。” 顿了顿男子又问，“主使之人是谁？” “白家大少爷白承礼。” 男子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他二人已打过照面了，原是为了几千两的赌债，白小姐心善吓了吓便放过他了。”轻水抱拳道：“属下擅自做主将那贼人埋了，送白小姐回府时也并无疏漏，诸事已料理妥当，公子尽可放心。” 男子嗯了一声，思忖片刻，道：“明日起就不必跟着我了，该做什么你知道。” 轻水脸色一黯，“是……” “簪子不错，回头找个师傅修一下。” “是。” …… 一连躺了两日，白凌波总算可以下床行走。早间用了饭，她便嚷着屋中太闷，让慧珠给她在院中花架下放了一张小竹床。 先前方俊说沈牧给她送来两罐极品好茶，叫什么冻顶雪萃，乃是他亲自监督炒制的，珍贵异常。前些日子她拿回家一罐至今还未品尝，如今得闲正好尝尝鲜。 滚烫的沸水从铜壶倒进茶盏的瞬间，清爽怡人的香气慢慢溢出，汤色蜜绿通透令人精神愉悦。忍不住赞一声，好茶！ 白凌波呷了一口茶，舒服的蜷起身子窝进软榻中。 两侧腋下还有痛感，她眉头微拧，脸色严肃起来。 关于这次遇劫，这两日她娘亲已经问了无数遍，但都被她含糊过去了，只说不知道是谁绑架的自己，当时夜色太黑，她和知桃连又受了惊吓，所以连搭救的人也没有看清。 这话她娘当然不信，没奈何她只好将清河郡主搬出来背锅，误导她娘把这事看成是一件因口舌之争演变成的恶性事件。 忠勇侯家的闺女自然得罪不起，她娘这下不信也得信了。 话虽然编圆了，但事情还是有些棘手的。 昨天她一醒过来就悄悄命知桃去春熙楼找方俊，让他带心腹之人回去那片树林查找，奇怪的是不止没有找到那人的尸体，现场连一点血迹和打斗的痕迹都没有。当然，那枚刺穿他喉咙的金簪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凌波不放心，因为她不晓得那人最后是死是活，但方俊的人已经将城中所有隐蔽处的林子都查找遍了，甚至京中大小药房都问过了，竟然没有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可以肯定的是，那个神秘的黑衣女子是友非敌，至少现在她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 只是，白凌波实在想不到那人有什么理由帮自己。 她只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官家女子，最多再加上和沈牧的这一层关系，谁会在暗中搭救自己呢？ 上官晴雪吗？ 她倒是也想到了，但她若救自己何必遮遮掩掩，而且那日，她和文缨等人是一同走的，时间也不对。再者，上官晴雪毕竟是个女子，能将后续之事处理的如此干净利落，她也不该想得这样周全。 连方俊都查不出个所以然，那岂不是说，这人和沈牧一般上下？ 想到沈牧，白凌波脑中一闪，还有一个人—— 雪空山君瑾言。 之前白凌波也问过胡青和方俊，晓得雪空山乃是个江湖门派，她对武林江湖并没有什么概念，想来不过是些恩怨情仇、打打杀杀的事，她不感兴趣。君瑾言自然是有这个能力。不过，他身边向来只见传良传玉两人，从没见过什么女子……况且，他既看在沈牧份上肯救自己，为什么一开始不现身，非要等到自己支持不住呢？ 会是他嘛，那个冷冰冰的闷葫芦？也许自己想错了他，也许，他救自己也并不全都看在沈牧的面上…… 白凌波暗自想着，以往种种，斗嘴闲聊，总会有些是令人喜悦的吧。 呵呵—— 想不明白。 近来想不明白的事确实太多了些。 冻顶雪萃泡了几泡，冷了，淡了，睡意渐渐袭来。 白凌波静静沉入梦想。 嘿，且让她再歇两日吧，什么白承礼，杨掌柜，黑衣女子……早早晚晚，这些糊涂账都得掰扯清了！ …… 她这里正眯着，猛听得外头一阵砸门声，接着就是个妇人一迭声连叫开门。 “开门开门，大夫人来了！快开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4章：变白以为黑兮 门外的妇人继续拍门，福伯从门房出来，有些为难的看着白凌波。 白凌波也听到了，不由得心中疑惑，自己还没找他们算账，怎么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遂坐起身来，示意福伯开门。 白家大夫人下轿，人走到门口却停住了脚，站在街上伸长了脖子直叫。 “凌波丫头你出来说话！” 白凌波坐着没动，大夫人又让人喊了几声，她还是没动。 福伯看不明白是要干什么，就要出门看看，人刚走到门口脚还没迈出去，就觉得眼前一花，猛地和迎面走上前的人撞在了一起，那人惊叫一声滚翻在地。 福伯也踉跄地退了几步，抬头见地上瘫坐着个腰身粗壮的白脸婆子，正哎呀哎呀惨叫着。那婆子见福伯出来顿时哭天抢地嚎叫起来，一边嚎一边还骂：“哎呀，要打人了啊！都看看啊，这不肖女要打人了啊！” 说着爬起身来，不管不顾就冲到门前，指着里头骂道：“白凌波你出来！别敢做不敢当，你出来，出来！” 吵闹声音太大，白凌波她娘在屋里也听到了，福伯过来将话说明，让她俩回屋别出来。白凌波觉得好笑，她倒要瞧瞧，如此兴师动众是为那般！ 母女两个往门口走去，见那婆子原来是白承礼的奶娘。白凌波冷哼一声，瞅这架势，为的是白承礼那混蛋呀，亏他们有胆子来！ 外头人越聚越多，吵吵嚷嚷，指指点点的，李嬷嬷见人她二人出来，立刻哭骂着撒起泼来。 “哎哟，没法活了了啊！大家都来评评理啊，我们白家好心养了她十六年，这狠心的丫头啊，没有一点人性！” 李嬷嬷恨恨道：“街坊四邻都在，大家都听听，来评评理！前日间我家大少爷丢了，五更天才被人从后山找到，一身的伤又被人打断了腿，真是好不可怜！回到家就发烧说胡话，我家夫人衣不解带守了一天一夜这才醒了，你们猜怎么着？原来是这丫头被强盗劫了去，我家少爷拼了性命去救她，她可倒好自己瞅了机会就跑，把我家少爷丢在那土匪窝中被打得半死！呜呜呜，你们说说，这黑心烂肺的丫头，还有人性吗？！” 她说着捶地大哭，“我的哥儿啊，倒是睁眼瞧瞧，你念着兄妹之情舍命救她，自己险些死了，可你救得是个什么人啊！她囫囵着回来，都不肯往府里报个信儿啊！” 白凌波冷眼看着她们，目光淡漠，瞧不出一丝情绪。 白家大夫人像受尽了委屈一般抽噎不语，立在一旁抹眼泪，脸上戚戚惶惶，神色悲痛。见白凌波正冷眼看着她，抬脚往前走了两步。 她挺了挺腰，还未说话先就露了哭音儿，似忍了很久，道：“凌波丫头，你这事做的未免太过了！” 她偏着头擦擦眼泪。“呜呜呜，如今承礼那一双腿可废了，大夫说就算接上了养好了，以后也要落个残疾……我就这一个儿子，以后还有什么指望……” “大夫人你别光哭，这事可不能轻易放过她！” 李嬷嬷越说越气愤，竟冲到白凌波娘亲跟前，“二夫人，你的闺女是宝，我们哥儿就不是宝了吗？你就这样教养女儿，你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二老爷？！” 又转向白凌波，“大小姐，您是尊贵的千金小姐，承礼少爷就是下贱的卑微种子吗？他是白家长子长孙啊，是你大哥，你怎么忍心见他被强盗土匪那般狠打，二老爷在世时是如何教导子侄做人，你都忘了吗！你这样子，有什么资格和脸面说自己是白家子孙！” 这一番声泪控诉，这一番带血指责，真是令听者愤慨啊…… 白凌波心中惨笑。 为救被强盗掳走的妹妹，自己挺身而出，却不想妹妹心肠狠毒，自己偷偷溜走弃他而不顾，于是被愤怒的强盗狠狠殴打再丢到野地，以致双腿折断？ 这真是白承礼那个怂包说的话吗？ 她倒是能辩解，但是自己失踪又带伤回来的事肯定瞒不住左邻右舍，而那打劫自己的人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既无人证又无物证，空口无凭，别人不会相信！ 同样的，白承礼受伤虽是事实，但他同样拿不出证据。 真真假假，似是而非，却足以让她百口莫辩！ 原以为重重吓他一回能收敛些，却不想他会反过来倒打一耙。如此颠倒是非，竟然还能被他说圆。 呵呵，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他！ 见死不救，恩将仇报，不仁不义…… 所以，下面是要拿那个来说事了么？ 这两人来得如疾风骤雨一般，容不得白凌波母女开口说一句话便先声夺人，围观众人听了半晌都纷纷议论起来，他们原不知这里住着上京白家的人，被大夫人和李奶妈这么一说顿时都明白过来，原来这小胡同里住的竟是前任祭酒大人的家眷啊…… 众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白凌波，难以想象，这个纤瘦娇小，这个脸色苍白却丝毫不能减损她倾城美貌的明艳女子，竟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恶事来。 但八卦毕竟是多数人喜闻乐见的，随着大夫人和奶娘一声声的谴责，人群中也爆出了刺耳的声音。 “置兄长于险地而不顾，真是蛇蝎心肠啊……” “这女子如此小的年纪就这般恩将仇报，以后还怎么了得！” “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这么狠心，以后谁家还敢娶啊！” 一字一句，她娘亲都听进了耳中，脑中一片空白直如五雷轰顶，不由分说一把抓过她的手，嘴唇哆嗦，“承礼的事，是真是假？你不是说是那郡主……” 白凌波苦涩的笑了笑，“如果我说是他命人绑架的我，就为了还赌坊五千两的欠债，娘亲你信吗？” 白二夫人愕然，愣了愣说：“那他如何会被人打断了双腿？” 白凌波摇摇头，“女儿不知。” 哼，如何会断了两条腿？这还真要去问白承礼自己了！ 他跑的时候四肢健全，比兔子都快，谁晓得是不是自己眼瞎摔进了深沟里，又或者被长乐赌坊的人抓住一段爆捶？ 呵呵，可能性很多，但这些她都不关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5章：恩断义绝 白凌波微微扫过众人，脸上风轻云淡，没有波澜，似乎方才种种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的无聊的闹剧。 白家大夫人皱眉看她，痛心斥责，“凌波丫头，你怎么能如此平静，无动于衷呢？承礼可是为你受的伤啊！” “大夫人想听我说什么？” 白凌波往外迈出一步，淡淡回应，脸上微微露出些浅笑，“侄女没做过的事，难道应该承认吗？” “你！哎呀，我心口疼……”白夫人捂着心口就要跌倒，蕊珠见状急忙过来扶住。 她拿着手绢掩口咳了几声，哀恸的指着白凌波，“我也是急得的浑乱了，你自小就是个冷心的，怎么会可怜我的儿子！” 说着似乎又不甘心，抽抽噎噎泣道：“可你是没见着，承礼回来时那是满身的伤，满身的血啊！一个人被丢到野地里不知躺了多久，又发着高热，我这做娘的哪会不心疼？虽说你不念亲情，但你毕竟是我侄女，我不能打你也不能骂你，只求我的大小姐你赏个脸儿，跟我回府里认个错，行不行？” 她脸上的神情几乎已经是哀求了。 白凌波有些感慨，那日白承礼跪在她面前求饶时也是这般，是不是真的女儿随父，儿子肖母，才能继承她这么精湛的演技？ 未等白凌波开口，李嬷嬷冲过去扶住了白家大夫人，恨恨道：“夫人，您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您想想，她如今只怕一心念着自己的名节，怎么会认下被强人掳走的事？怎会承认是大少爷救她脱身的……” “住口！” 大夫人急忙喝住她，“女儿家的清白怎么能乱说，承礼既救得她脱身，自然是清清白白的……快休再提！” 她虽做着阻拦的姿态，但那声音却尖利刺耳，早已飞进众人耳中。 “啪，啪，啪！”白凌波击掌三声走下台阶，众人往后让开一条路。 “凌波……” 白凌波回头，她娘一脸担忧地叫住她，呆呆看着却又说不出话来。 她笑了笑，开口，“母亲进屋吧，这不过是件小事。女儿行的正坐得端，绝不会给父亲和祖宗抹黑的！”说着回身走向众人，她往前走一步，那众人往后退一步。 李奶娘看着她毫无波动的脸也是胆战心惊，但总不肯在人前露怯，硬着嘴道：“怎么？被说中痛处了？你既然敢做就不要怕人说！你这个失……” “闭嘴你这老货！” 失节败德四字尚在她口中，却被白凌波这猛地一喝，生生噎到喉咙里。 她厉目瞪着李嬷嬷，冷冷开口，“你们今日敢来，我便料到会如此说。坏人名节的事，你们做的得心应手吧？怎么，我念着旧情没有跟你们算账，今日是还要再演上一次吗？” 大夫人唇角微抖，“凌波丫头你要干什么……” 李嬷嬷拦在她跟前，咬牙低声道：“你别不知好歹！夫人可没有把你母女的事说出来，已经给你们留足了脸面，识相的，快点跟我们回府认错受罚！” 呵呵，认错受罚，亏她说得出来！ 白凌波逼近几分，也压低了声音，“这么说，我还得感谢大夫人不成？不过，你们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我白凌波，根本不在乎身世如何！至于认错……”她一字一顿：“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她看着白家大夫人突然大声说道：“我是被人劫持了，不错，但劫持我不是别人，就是你白家的大少爷白承礼！想知道为什么吗？不如你回去问问他，问问他欠下赌坊那五千两银子什么时候还！”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的承礼是好孩子，你这是故意抹黑他！”白家大夫人满脸不可置信，似乎全然忘记了他们昧下顾鸿鸣大笔银两的事实。 真是好演技啊…… 白凌波从心底鄙视她，嗤笑一声。 “说实话，我也想不到他会编这样的谎话来骗你们，但是，事实证明，咱们都小看了这位大公子呀！要我说，肯定是你们逼他太狠，哪怕被人催的命都快没了，也不敢跟你们说实话，却要打劫我这个身无长物的弱女子！至于他的伤……你最好也问问清楚，究竟是苦肉计，还是自己活该！” “你说谎！承礼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大夫人咬牙切齿。 “我不需要说谎，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别摆这一副你儿子是好人的嘴脸，你不信没关系，赌坊可不会跟你讲道理，你就等着吧！另外，我警告你，我爹娘的财产你们要是胆敢动用一分，我保证，十倍讨还！” 对于她的反应，白凌波毫不意外，凑近一步，突然轻声笑语，“知道你不信，那不如我跟你说说，我是怎么从白承礼手中逃出来的吧……” 说着她抬手拔下发间一根白玉簪，用仅能两人听见的语调在她耳边轻声说到，“看到这支簪子了吗，当时我就用这样一根簪子，刺进了那帮凶的咽喉，那个血呀，噗噗的就流了他满身，你知道么，那人临死前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呢！” 白凌波微微勾唇，“你儿子，当时可就在旁边看着哦……” “你！你，敢杀人……” 白凌波嫣然一笑，“怎么能呢，我这不是编瞎话嘛……”说着悠闲地转动起手中的白玉簪。 白家大夫人已退到轿子跟前，被她唬得脚下发软，噗通跌坐在地。 蕊珠从身后搂着她，惊骇地盯着白凌波，颤抖道：“你要做什么，光天化日的，你敢动夫人分毫试试……” 白凌波微微勾唇，“你不说话，我差点忘了……”看大夫人，“我说大夫人，身边这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妖艳贱货还是看紧些的好，别瞎了眼错信了人，没得让这些贱人带坏了爷们，到时候你就是一头撞死也没用了！” 大夫人心中猛然警钟大作，回头瞪了一眼蕊珠，见她脸色一白露出了虚相，不禁气得她脸如锅底，几欲吐血。她竭力压抑着怒色，一双保养得当的手却在暗地里狠狠掐着蕊珠。 白凌波将这一切尽数看在眼里，她起身走上台阶，回身照旧笑容浅浅，朗声开口。 “大夫人，凌波在此奉劝您一句，念在往日一家人的情分上，你儿子做下的这事我不追究了，但你们想要无中生有，毁谤我，伤害我，却是休想！” 她居高临下，平静地看向众人，一字一句道：“我父亲是国学监祭酒，三品贵卿，大辰肱骨！我白凌波行的正，坐得端，你们不用痴心妄想来吓唬我！我没有做过的事，不会认，你们也休想污蔑我！” 说着甩手掷下玉簪，挥手间铿然落地，碎成几截。 “我若食言，形同此簪！” “福伯关门！” 之前的作者有话说好像都被后台吞了，今天再说一下，后面还有挺多没出场的俊男美女，包括现在已出场的人物，欢迎领养_新角色可以设计人物形象和性格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6章：流言蜚语满辰都 自那日白凌波当众撂下狠话，便算是彻底和白家断了干系。 期间白娉婷来过一次，说确实有赌坊的人上门要债，不过那人知道白承礼的身份后便恭敬了不少，讲了许多白承礼在赌坊的情形，最后自己撕了欠条倒走了。 白家大房夫妻气得不轻，他们也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错怪了白凌波，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哪还有收回的道理。想发泄到白承礼身上吧，但见他伤筋动骨的躺在床上直叫唤，也是气恼无奈。 白凌波在家仔细调理了几日，身体恢复得也差不多了。这日用过早饭，她母亲吩咐慧珠收拾些香烛用品，准备去清宁寺进香祈福。白凌波原本要一起去，但她娘亲心疼她身子还没好利索，便要她在家中歇着，白凌波无法，又多叫了两个精干的护院一路随行。 她自己在家中无事，见早前买回来的石榴树苗长大了不少，枝条横斜的，便自己动手搭搭架子，剪剪旁枝。一个人侍弄得正有意趣，却见知桃跑了来说夫人的马车又回来了。 白凌波丢下手里的工具往门口去接，白二夫人正好下车，只见她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扶着慧珠往里走，脸色青白，众人也沉着脸一声不吭。白凌波忙问怎么回事，她娘亲没回话，扭头让人将院门关上，又严厉地吩咐众人，命他们看好白凌波，千万不许她踏出家门一步。 白凌波大惑不解，不是说了要去进香，怎么才出去一会儿的功夫就回来了？脸色这么难看，而且还不让她出门？ 她晓得肯定又是出了什么事，但她娘亲不肯开口，她便只好缠着慧珠打听，这一问才知道原来又有麻烦了。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也不知是哪里传出的，如今京中街头巷尾突然开始传出白凌波被赶出家门，顶撞家中长辈，还被强盗劫持的闲话来。这事本来就半真半假，似是而非，谣传的人稍微用些心思便能说得有头有尾。 尤其是白凌波落入强人之手又死里逃生的事，简直被人演变编排成无数个版本，其言辞之恶毒，用心之险恶，令人发指！一时间“豪门贵女狼口离奇脱险”的故事成了上京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磨牙的谈资。 慧珠咬牙愤愤道：“那日大夫人和那李婆子不肯进来，显然就是摆明了要闹得人尽皆知，如今这闲话越说越没边儿，小姐的名声可都被这起子小人辱没了！”说着拦她，“小姐你可千万忍耐些，这几日就别出门了！” 白凌波听了好笑，摇摇头让慧珠去煮些参茶来。 怪不得她娘亲气得不想说话呢，想着抬脚进屋，白二夫人默默坐在床边发呆。 白凌波走过去安慰，“娘亲别生气，他们爱说就说，咱们又没半分错处，何苦气恼伤了自己的身子呢？” 她娘亲痛心道：“凌波你不晓得，这女儿家的清白怎么能拿来说？没有影儿的事，说来说去也要成真的了！积毁销骨，众口铄金，你一个女儿家的清白名声啊……都是娘不中用，护不了你周全……”说着哽咽起来。 白凌波柔声道：“娘亲不用担心，谣言终归是谣言，女儿不怕的。” 白二夫人仍然愁眉紧锁，白凌波继续道：“咱们如今只要平平安安过日子就行，那用管旁人说什么呢？他们说好话咱们也不会活得更久，说坏话也不会掉一块肉，何必活在外人的口舌之间呢？这谣言呀，就像那火炭，咱们一挑拨它就烧得更旺，咱们要是不看它不理它，那它很快就灭了！” 说着笑眯眯地给她娘亲揉肩，“这事女儿可是不怕的，咱们呀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别人越想让咱们躲起来，那就越要挺直了腰站在人前！娘亲您在家歇歇吧，一会儿女儿替您去进香。” 她娘亲叹了一口气，“那日娉婷说承礼一双腿都断了，你大伯大娘不知如何恨你呢……我思量着，如今这谣言四起的，那边怕是出力不少……” 白凌波晓得她娘亲伤感什么，摇摇头不以为然。 “依我看未必是他们害我，娘亲你想，那日在场的街坊百姓不在少数，里面难免有人不怀好意。再者，那边就算再恨我也该有所忌惮，毕竟白家的女儿可不止我一个，还有娉婷和嬿婉呢，坏了我的名声对两个妹妹有什么好处？他们不会这么蠢，肯定是那些爱叨闲话的八卦婆娘们，不理会也就罢了。” 她娘亲听了这才有些释怀。 两人正说话，就听小丫头在外面叫“小姐小姐，快出来”，白凌波出来一瞧，院中站着一个挺拔俊秀的少女，手里头提着一个盒子，正笑容满面的看着她。 白凌波笑着迎过去，有些意外，“上官小姐怎么来了？” 上官晴雪先是打量了一下这院子，然后才大步上前，拉着白凌波呵呵笑道：“我去那边府上跑了一趟，才知道姐姐你住到了这里。” 白凌波见她脸色如常，没有一丝轻视或者探究的意思，不由得微微一笑，引着她往屋里走。白二夫人听说这是抚远将军家的小姐，又见她举止落落，心里也喜欢非常。上官晴雪将手里盛着血燕的盒子放下，三人闲话片刻，白二夫人便回来自己房中，上官晴雪欢欢喜喜转进了白凌波的闺房。 “哎呀，哎呀！” 上官晴雪一进屋就连声惊叹，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再坐坐白凌波的绣床，一副对什么都特别好奇的样子。 白凌波抿嘴笑她，“堂堂将军府大小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这地方又没什么值钱的，哪里就让你惊讶成这样？”说着从架子上取下冻顶雪萃亲自给她煮茶。 上官晴雪不好意思笑笑，“我爹娘去世的早，家里只有我和小叔，还有老太爷，自小就没人管我这些的。虽然我也进宫见过皇后和公主的寝宫，但是普通姑娘家的闺房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呢！” 这些白凌波也有所耳闻，听说自从她父亲和哥哥战死后，她家老太爷就疯了。她小叔上官云贺虽不再从军，但皇帝可怜他家满门忠烈，照旧让他承袭了抚远将军的爵位。这在整个大辰也是少有的。 白凌波给她斟了一杯茶。 “来，尝尝这个。” 茶香袅袅，上官晴雪呷了一口嘟囔道“烫烫”，待凉了些慢慢饮尽，砸砸嘴，“没味儿，不如喝酒痛快。”说完自己哈哈笑了，小丫头知桃听了光捂嘴笑。 白凌波脑中突然想起那日，那人非梨花白不喝，想来必是好酒，便开口道：“那改日我请你喝好酒。” 上官晴雪欣然拍手，往白凌波跟前坐了坐，眨眨眼，“凌波姐姐，那件事你听说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7章：你妹妹很聪明 白凌波侧头看她，心下了然，淡淡笑道：“你想说，外头那些传言？” 上官晴雪小声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真是太可恶了，我在家都听到了！今天来路上还教训了好几个说书的呢，不过他们也都是人云亦云，并不知道这闲话是从哪里起来的。” 白凌波心中微沉，竟然都被人当段子编成书了……确实有些超出她预想了。 “我离开白府是真，被人劫持也是真，只是并非如他们臆想和编造的那般不堪。”白凌波垂眸，慢慢摩挲着手里的白瓷茶盏，将那日从栖凤台出来被劫持一事说了一遍。 “这是究根问底，与那边是脱不了干系的，不过我父亲在时常说，‘人之谤我与其能辩不如能容。人之侮我与其能防不如能化。’对外都这样，更何况他们毕竟于我有恩。” “还是姐姐胸怀大度，这要是我肯定早就提着枪去跟他们理论了！”上官晴雪气愤道，“不过这世上多得是脑子长歪了的凡夫俗子和势利小人，要真像那市井妇人一般理论起来，反倒失了咱们的体统！” “这话说的不错。” 白凌波笑着点头，“其实从我父亲去世后，白家在没落的路上就没有停止过，他们如今这样苛责、冷酷，都是因为眼里心里只能看到那些所谓的钱财，权势，前途，可叹钱财名利不过像一根骨头，会挤破头去争抢的，只有狗。如今再六亲不认，更是何异于猪狗？” “说得好！” 上官晴雪突然哈哈大笑，抚掌道：“方才我还怕你忧心，却不想姐姐早已想得这样通透！我小叔也常常说如今朝堂上那些大家族虽然顶着世袭的荣耀，但内里为了这些糟粕小事斗得你死我活的不在少数，其实说白了，不过是顶着个世家名流的虚架子而已！是真名士者自然风流，姐姐这样才是真真的大家闺秀，上京女子之典范！” 白凌波看她一张小嘴巴拉巴拉跟蹦豆子似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忍不住佯嗔她油嘴滑舌。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白凌波说起要替娘亲去庙里进香的事来，没想到上官晴雪一听要去清宁寺，就缠着她非要同去，白凌波想着两个人自然比一个人有趣儿些便点头同意了。 …… 山岚浓深，气魄恢弘。 悠长而重叠的石阶远远延伸到山门，绿树掩映间隐隐约约显出一抹飞檐朱壁。白凌波走的娇喘微微，额角生汗，上官晴雪则施展轻功，抬抬手便轻松甩下她老远。她等的不耐烦，索性将白凌波往怀里一揽，脚下轻轻一点身子已腾空跃出很远。 清宁寺是上京香火最为鼎盛的寺院，每年开春时节皇帝都会在此祭祀，焚香祝祷，祈求国泰民安，五谷丰登。只是近年来皇帝身体不好，多数都由太子萧珩代劳。 白凌波进香完毕，便和上官晴雪四处走走。这里山势较高，不但景色秀丽，空气也格外清凉宜人。两人边走便聊，不经意间见许多香客都往一处行去，那里围了许多人，似乎发生了什么。 上官晴雪见了嘿嘿就笑，二话不说拉起白凌波就往人群里挤。 围着的人叽叽喳喳，两人细听一阵，原来这香堂里有位白府小姐在为家人祈福，已经一连好几天了，众人都道是个貌慈心善、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这些香客都是慕名而来，等在外头想见一眼呢。 见白凌波有些错愕，上官晴笑眯眯地看她，问，“你是多久没出来了啊？怎么自家的事都不知道呢？” 说完拉起白凌波再往前凑了凑，走近一看，香堂之中虔诚祝祷的，可不就是白娉婷么…… “到底是大家族的小姐，真是心善呢！” “是啊是啊，日日早起来这里抄经念佛，听说她要祈福一个月呢，主持念她一片孝心还特意腾出了这间香堂。” “真是个好姑娘啊……哎？我怎么从不知道白家还有这样一位小姐啊？” “呵呵，你不会只知道那位大小姐吧，哈哈哈，说说，听的哪家馆子哪个先生说的书啊？” …… 香客中也不免有些唠闲话的，这话一字不差全都飘进了白凌波耳朵里。 “姐姐，淡定淡定啊……”上官晴雪小声道。 白凌波嗔她一眼没做声。大约一刻钟后，白娉婷放下经书起身进了内堂。白凌波抬脚要进去，上官晴雪将她拦住了。 “怎么了？” 上官晴雪凑到她耳边，“别进去，我看见一个熟人。”她说着将白凌波拉到旁边。 这时白娉婷走出香堂，身侧还跟出来一个端庄秀美，气质脱俗的妙龄女子。白凌波愣了愣，那人不是文大人家的小姐，文缨嘛。 她两人并肩走着，就听文缨说，“妹妹不用担心，你这番孝心不会白费的。” “这样最好了。你知道的，咱们这样的人家难免要有些口舌磕绊，这本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但被那眼红的外人听了总免不了要恶意中伤。这几日京中流言四起，弄得人心惶惶，家宅不宁，说来我也是无法了，一边是长辈，一边是亲姐，当真是左右为难呢！”白娉婷面露忧伤，“流言最是难消，可怜我阿姐和兄长要承受这不白之冤。” “别太担心，连我的丫头都知道妹妹你连日来斋戒沐浴虔心为家人祝祷，可见妹妹的举动已然流传出去了，谣言只是一时，过些时日会变好的。” “但愿如此呢……” …… 白凌波眼角微红，想不到这个傻丫头原来在忙这些，心里顿觉暖暖的有些酸楚。 上官晴雪支着下巴，半晌道：“你妹妹很聪明。” 白凌波骄傲地笑笑，“是呀，我妹妹自小就很聪明的，又善良又漂亮！” 上官晴雪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我说的可不是这哦” 白凌波皱眉，“那是什么？” “我也说不好，但是你妹妹给我的感觉，跟姐姐你很不一样。”上官晴雪想了想，“那日在栖凤台，只觉得她是个娇柔纯真的小姑娘，后面落水又被太子所救，审问时竟然肯为嫌疑最大的清河郡主求情，再加上这次，京中谣言四起，整个白府只有你这妹妹站了出来，如此美貌贤惠又充满孝心的女子，真是让人不得不爱呀！” “不过……”上官晴雪顿了顿，“你说她这样做都是为什么呢？” 这话的语气颇有些玩味，似乎暗指白娉婷别有他意。 白凌波有些不高兴，“你想说什么？” “唉，其实我觉得她可能太在意在别人心中的形象了，尤其是那日见了太子，如今这样做，只怕是担心自己被流言所累，自此再难得王孙公子垂眸……” “别说了！” 这话虽不无道理，但听在白凌波耳朵里却让她十分难受。她默了片刻淡淡开口，“你想多了，我妹妹品性纯良，她原本就是这样的。” 上官晴雪用一种惋惜的口吻道：“姐姐，我觉得在喜欢的人面前保持最好的形象，她这样做并没有什么过错，我只是担心，她越是这样反倒衬得姐姐你……” 下面的话她没有说完，不过白凌波已经明白了。 上官晴雪继续道：“不过接下来的事，可能要让她大失所望了！她是喜欢太子萧珩的吧？” 白凌波点点头，上官晴雪瞄了一眼四周，凑近低声道：“可是我听说宫里有意将她许给二殿下呢！” “真的假的？！” 白凌波微惊，那日她明明受了冷待，连成绩都略过不计了，怎么还会被许给皇子呢？ 况且，那可是大司马萧鼐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8章：凤仪宫来人 白凌波难以相信，“你这消息准不准？可不敢胡说的！” “昨日我进宫偶然听皇后宫里几个宫女嚼舌根听到的，而且啊——” 上官晴雪想了想，“我记得第二次遴选后去皇后宫里谢恩，当时在场的几位夫人偶然提起二殿下的婚事，皇后听了便叫你妹妹出来回话，后来也是很满意的样子，可不就是打算将她许给二殿下的意思？” 想不到还有这事，但是娉婷从来没有向她提起过。 上官晴雪乐呵呵的说，“这也不错了，如今二殿下也封了御王，你妹妹过去便是王妃，这可比太子侍妾尊贵的多了，恭喜恭喜呀！” 白凌波尚在惊讶中，以致于上官晴雪后面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从清宁寺出来回家的路上，白凌波听到了许多赞扬白娉婷的话，自然，提到白家小姐，她这个徒有虚名的大小姐也免不了成为别人口中磨牙的话题，只不过人们谈论起她时不再说她幼时的盛名或者父亲给予的荣光，更多的，是那些不堪入耳的风言风语。 白凌波莫名有些心烦，她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自己明明每一步都小心谨慎，尽量事事考虑周全，做到完美，想不到最后还是被自家人害苦。 她想起上官晴雪那几句意味深长的话，此时心中反而有些释然了。 现在她自己深陷流言难以自辩，不论娉婷的举动是真心还是有意，能避开这些闲人的恶意猜度总算也是一件幸事。 当这个想法涌上心头的时候，白凌波瞬间被自己惊到了，片刻后她还是自嘲的笑了笑。 这个傻妹妹总是这样只想着全家人，可惜，有些事一旦发生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 次日，白凌波正式复工，第一件就是商谈购买田庄的事。 胡青到的早些，干坐得无聊，方俊便领着他将春熙楼各处好玩的转了个遍，又奉上美酒佳肴令他大饱口福。 案上平整铺开一卷地图，白凌波正低头仔细看着。 胡青从袖中掏出一本小册子，翻了翻，“这些日子我走了多趟，城外不错的田地也不是太多，粗粗算来也就千余顷，这是名录。”说着又伸进袖中掏出一卷票子丢在桌上，“这是田契。” “哦，”白凌波接过来看也没看随手放到一边，指着地图上一个圈圈，“这里你圈起来要干什么？我看此处似乎是片山林？” 胡青呵呵笑了两声，“嗯，是个景致不错的山林，山下有水有农庄，我擅自做主也买了下来。” “哈，到时候山上建几处别院，暑日过去玩乐也是一件美事。”白凌波也笑，“那下一步便是人手了，如今时局不好，人市流民众多，这不成问题，倒是有了人之后怎么安置……” 白凌波低着头自顾自说着，胡青轻轻叩了叩桌子，白凌波抬头见方俊从外头进来，便问他怎么了。 方俊看了看胡青，见白凌波没说什么，道：“前些日子劫持小姐那人，查出来了。” 白凌波和胡青听了都看他，方俊继续道：“那是个外乡人，进京不久，一直都在人市做些苦工，白承礼听他要价最低便雇了。他似乎并没有什么亲人，这几日也都没什么异常，虽未找到尸首，但我觉得，小姐完全可以放心。” 白凌波点点头，道了一声辛苦。 想到那晚搭救自己的黑衣女子，其实她也很想问问春熙楼里有没有身手好的姑娘，要是能拨出一个保护自己就好了，不过……转念一想，这些人怕得沈牧亲自安排吧，白凌波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只好作罢。 方俊犹豫片刻，问长乐赌坊那边该怎么办，白凌波想了想道：“杨掌柜是个能干的，就是有些小心思我很讨厌，回头还得你去暗示弹压一下。”顿了顿笑道，“我知道他现在不服我，不用急，以后有他听话的时候。” 方俊领命。 “人家的刀子都架到你脖子上了，你倒好，轻描淡写就过去了。不知道是该夸你好性子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胡青有些不满意，一边闲闲喝着茶一边还不忘嘲讽她。 白凌波满不在乎，“自作孽不可活，我可不想在不值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话说刚才到哪里了，哦，该说人手的问题了，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吧……”胡青把头伸出窗外，指了指天上的日头，咧嘴，“该吃饭了。” “吃吃吃，我看你的舌头是离不了这里了！” 白凌波丢下册子就要起身，猛听得外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丫头知桃出现在门前。 爬楼爬的气喘吁吁，知桃扶着门框来不及歇，一把抓着白凌波的袖子就要往外走。白凌波脸色凝重，还以为家里怎么了，结果知桃大喘着气，结结巴巴说了一句“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了，三人都诧异。 还是方俊脑子转得快，想着她两个姑娘从顶楼下去也要费些时间，便将二人带到顶楼一处暗室中，不知按了哪里的机关，屋中的书架向两侧推开，露出一个暗室。方俊将二人引进去，又不知碰哪里，白凌波只觉脚下微微晃动，暗室开始快速往下滑去，知桃紧紧搂着她大气也不敢出。 片刻后脚下咚一声轻响，眼前是一间屋子，白凌波推门出去见已到了春熙楼后厅一处偏门。 门外一辆马车已经备好。 …… 白凌波迈进家门，入目就见小小的院中竟站了十来个小宫人。看这阵仗不小，白凌波匀了匀气息，慢慢理了理衣衫和发髻，莲步款款进入正堂。 “哟，大小姐回来了！” 正厅里坐着的内侍官阴阳怪气笑了一声，白凌波看出是那日在栖凤台和芳韵一起主持的内侍官。她走过去福了福，歉声道：“小女凌波不知公公到来，劳烦您久等了。” 白凌波母亲赔着笑，塞过去两张银票：“公公您海涵一下，今日不巧呢让您久等了。” 内侍官脸色阴沉，不动声色收了银票，轻轻哼了一声，“如此，大小姐就跟咱家走吧。”说着起身往门口走去。 白凌波追上去，“敢问公公，今日传小女进宫是……？” “咱家只是来旨意，等你到了凤仪宫自然就知道了！” 碰了个钉子。白凌波微微垂首，“公公可否稍待片刻，容小女换身衣衫……” 内侍官皮笑肉不笑的嗤了一声，“大小姐要是不耽误这么多时间，兴许还能好好梳妆打扮一下，但咱家等得了皇后娘娘可等不了！您自己掂量掂量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9章：眼见不如耳闻 马车哒哒跑得轻快，白凌波神色自若的坐着。小丫头知桃手持一块雕花檀木梳，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黑着小脸唠叨。 “幸好咱们车上准备齐全，衣服虽没得换了，胭脂水粉和簪花还有一些，等会下定把小姐你打扮美美的！”说着撅起小嘴，“那个公公真是好大的架子哟，收了夫人那么大的红包，一点情面都不讲！” “嘘！”白凌波示意她闭嘴，小声道：“说什么浑话呢，这话若是被人听去，你这小脑袋瓜子就别想要了！” 小丫头知桃丝吐了吐舌头，满不在乎道：“反正对小姐无礼的人，都不是好人！” 白凌波无声笑了笑。 自从带这丫头见识过春熙楼之后，她的胆子似乎就慢慢大起来了，不像刚来时那般小心翼翼，处处拘谨，整个人都活泼、开心了起来。 梳好了头，知桃打开一个红木盒，“小姐，这支花簪步摇很精致呢，再配上这幅璎珞，肯定很漂亮！” 白凌波没有接，伸手进去拨了拨，从底下挑出两只素色花簪别在发间，照照镜子又将脸上的胭脂擦淡了些，最后才浅浅一笑满意的倚到软靠上。 知桃忍不住多嘴，“小姐你是进宫见皇后啊，这么素净可不行！” 白凌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少说话，多留神。我要眯一会，到了叫我。” …… 不多时马车驶进宫门，马车一停，白凌波缓缓睁开双眼。 白皙如凝脂的瓜子脸上，一双妙目如清澈见底的秋水，粼粼水光中流转着恬静淡然的神采。 那内侍官带着她兜兜转转走了许久，总算在一处金碧辉煌的奢华宫殿前停住了脚。白凌波抬头看了看殿门上的匾额，凤仪宫。 不知有什么等着自己。 管他！ 默然跟着往里走，穿过两道门，内殿之外，一个窈窕艳丽、巧笑嫣然的女子迎面而来。 白凌波下意识往侧处微微移步，那女子却丝毫不让照旧挡在她面前。 “站住，你瞎了眼看不见本郡主吗？”清河郡主堵住去路。 白凌波微微行礼，淡淡开口，“郡主可是有话说？若无事，凌波便要进去面见皇后娘娘了。” 清河郡主将她周身全扫了一遍，见她头上身上都素净的很，心里更加轻视了几分。 咯咯娇笑几声，“别得意得太早，你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小心看好你这条小命，本郡主以后有的是时间陪你玩儿！” 这话说的不善，尤其是“好日子”三个字，端的有几分咬牙切齿。 白凌波心中警惕，微笑着迈步离开。 内侍官命她等在殿外，白凌波在门口站着，眼睛却也不住打量这四周。这时芳韵不知出何处出来，身后还领了一队洒扫的侍女。白凌波行了个礼。 芳韵对她点点头，轻声道：“娘娘与淑夫人在内。” “谢过姑姑。” 大殿门口两列侍女左右站立，殿内鲛绡罗帐，软纨风起，直如堕入云山雾海。头顶之上，巨大的夜明珠散发的柔和的光芒，周身皆是淡淡的花木清香。 白凌波慢慢往里走着，侍女掀开一扇珍珠水晶帘，雍容华贵、明彩辉煌的大辰皇后仪态万方的静坐在宝座之上。下首是个鸭蛋脸的女子，样貌虽只是秀丽，但她左侧眼角一粒暗红色的小痣却格外惹眼，顾盼之间别有一番风情。 白凌波双膝跪地，“臣女白凌波叩见皇后娘娘、淑夫人，祝娘娘夫人千岁金安，长乐无极！” 皇后微微抬手，“起来吧。赐座。” 白凌波应声而起，打量一下默默坐到了左侧下首。皇后似乎没有询问她的意思，反而侧头看向下首的淑夫人，“宁王那孩子还没成亲，不知可有他中意的女子没？” “没听那孩子说起呢！”淑夫人恭敬道：“琰儿这么多年全靠娘娘照拂，这婚事自然也是要您来决断了……”她面露难色，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那孩子性子散漫又拧得很，卑妾认为，需得有个沉静稳当、开朗又豁达的姑娘来约束他呢！” 说着微微瞥了一眼白凌波，“这女孩儿娶进门是过日子的，只要贤良淑德，孝顺受礼，什么身世才艺都不要紧的，至于美不美的虚名就更要不得了，多数都是眼见不如耳闻，娘娘您说是吧？” 皇后点点头，笑着抚了抚涂满蔻丹的手指，“前些日子宁王送来两盆伽罗花，果然稀世珍品，不同凡响，这几日本宫睡得甚是安详，难得他有孝心，我很高兴。” “这都是应该的，娘娘您为六宫日夜操劳，琰儿又是您一手带大的，这心里自然心里是敬您爱您的！”淑夫人笑眯了眼，“伽罗花就算再珍贵也比不上娘娘抚育他的辛苦，也难得这孩子有几分天赋……” …… 她二人一来一去聊的高兴，一旁干坐着的白凌波可就尴尬极了。这位淑夫人似乎极其厌恶自己，但她们并没有见过啊，为什么她这样明里暗里讽刺自己…… 白凌波有些懵，叫自己进宫，人来了却又爱搭不理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自己来得晚了生气？她在心里翻来覆去的琢磨，却始终无法从皇后那笑容宴宴的精致脸庞上猜出她的心思。 皇后与淑夫人闲话说完总算往她这儿看了。她看了看坐得笔挺的白凌波，开口道：“我记得你幼时进宫，就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如今长得更标志了。” 白凌波低头做害羞状，脸上尽量做出些乖顺的样子。 “娘娘才是凤仪高华，光辉灿烂！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娘娘的风采不损分毫，臣女今天能再赌娘娘芳容是臣女的福分。” 皇后呵呵笑着看淑夫人，“看看这小嘴儿甜的。”说着放下手中的茶盏，此时殿后转进来一位女官，提醒皇后该进参汤了。皇后听了微微欠身，两侧的侍女移步过来服侍。 白凌波和淑夫人立时起身，那位淑夫人上前一步，殷勤道：“让卑妾侍奉娘娘吧！”皇后微笑着点点头，两人转入后殿，殿中提灯捧盏的侍女也跟随而去了。 风起帘动，水晶与珍珠碰撞出的清脆之声叮咚悦耳。空旷的大殿，转眼间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白凌波愣住了。 咦，这就完了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0章：配与萧鼐为妃 白凌波耐着性子坐了片刻，四下打量过后心里也是惊奇，方才进来时殿中隐隐绰绰几十个宫人，这下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整个大殿就剩下她一个人。 第一次体会到，绝对的安静也能将一个人逼到无措的那种感觉，但真正令她不安的是……皇后那捉摸不透的心思。此番进宫她想象了很多种可能，毫无疑问，这个结果不在预料之中。 直等得过了午时，才见一个侍女从殿门口走过，白凌波腾一下站起叫住她，侍女被她吓了一跳，白凌波又是赔罪又是道歉，半晌才听她从鼻中哼出一声，“皇后娘娘在乾元宫陪伴圣驾，哪有空搭理你这小小秀女。”说完便甩手走了。 被耍了…… 一瞬间涌上白凌波心头的憋屈感简直无法形容。 进宫后这两个时辰里她连一口水都没得喝，苦苦等到现在整个人又渴又饿，结果竟然被告之皇后没空搭理她！真想扭头就走，但这位皇后显然是个阴沉的主儿，自己若是无诏擅自离宫，只怕事后被人刁难……她深深呼吸几口空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仔细回想这半天发生的事，再联想到清河郡主先前那洋洋得意又咬牙切齿的模样，直觉告诉她这事没这么简单，背后一定还有什么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但是，难道真就这么继续等下去吗？ 白凌波揉揉饿扁的肚子，觉得自己还是知趣儿的回家好了。今天是丧气的一天，她要回去好好大吃一顿！另外，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太特么讨厌了，让她感觉似乎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慢慢靠近自己，这种感觉很不爽，她必须做些什么！ …… 悻悻回家，白凌波窝回自己的小房间，闷头摊开纸笔，想把近来的事情都捋出来，但脑中思绪万千，有些东西仿佛要呼之欲出，但似乎又差那么一点点…… 心中烦闷异常，白凌波列了几条就写不下去了，她走出房门，在院中兜转了几圈，无奈念头还是不通达。无奈望天…… 正想着，门外一阵车马嘶鸣的声音。众人下意识往门口看去，就见眼前一片光辉灿若明霞，十几个锦衣罗裙的侍女和宫人鱼贯进入门内，自觉站成两列，一个身穿龙纹袍服的内侍官手托圣旨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这架势比早上的人还大…… 白凌波扶着她娘走到院中，内侍官看了一眼，展开圣旨高声道：“白正平之女白凌波跪下接旨！”院内众人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爱子御王萧鼐人品贵重，行孝有嘉，文武并重，功勋卓绝。今有前国学监祭酒白正平之女白氏凌波，芳华妙龄，待字闺中，品貌端正，秀外慧中，朕与皇后闻之甚悦，见之心喜，故配与御王萧鼐为王妃，一切礼仪交奉常寺操办，择良辰完婚！特布告九州，咸使闻之。钦此！” …… 啊—— 白凌波愣在当场，半晌才颤抖着伸出手来接过圣旨。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得她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她娘亲反应快，急忙拉住那内侍官询问起来。 “敢问公公，这旨意……是不是有误啊……”白二夫人迟疑开口，“此番秀女遴选小女并未参加，这旨意，烦请公公明示……” “恭喜夫人！恭喜大小姐！”内侍官拱手冲白凌波母女道喜，笑眯眯道，“咱家当差多年，从没有办错事的时候，您就放心吧！大小姐与御王殿下可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怎么您还不乐意嘛！” “不敢不敢，只是……这太突然了些……”白二夫人思忖着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劳烦公公了，小小心意权当请您喝茶了。” 内侍官不动声色的将银子揣进怀里，满脸笑容地凑过去低声道：“今日大小姐进宫，皇后娘娘见了非常满意，咱们御王殿下又尚未婚配，这才奏请皇上御赐婚约，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说着呵呵大笑起来，他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说起来，贵府今日可是双喜临门，府上的二小姐也被指给太子殿下了！这天子赐婚、姐妹同嫁、兄弟同喜的事可是我朝开国以来的第一桩啊，如此大喜之事，想来老大人九泉之下也会欣慰的！”白二夫人喏喏点头。 …… 送走那内侍官，母女两个不敢置信的在院中呆站了许久。 白二夫人担忧地问，“今日进宫面见皇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白凌波皱眉嘟囔道：“皇后一直在与淑夫人谈论，只跟我说了一句话便去乾元宫侍奉皇上了……把我一个人晾在凤仪宫两个时辰啊……” “那，无缘无故怎么会将你指给御王？我听说，御王殿下重病难医，怕是难以高寿，这可如何是好啊！” “嗯……” …… 白凌波脑中空空的回到自己的屋里，愣愣看着眼前桌案上方才写画的凌乱的纸张，脑中却只有配与御王为妃这一句话！ 啊—— 她只觉脑中好似有无数个和尚念经，烦的她简直要抓心挠肝了。 知桃悄悄走到白凌波身边，“昨天，上官小姐不是说皇后有意将二小姐指给御王殿下嘛，怎么今日您进宫一趟竟然就翻了个个儿呢？依我看小姐您先别急，咱们找个机会再问问那上官小姐，她消息多人头熟兴许知道些什么呢。” “问是自然要问的，就是这旨意都下来了，结局难改……” 白凌波摇了摇头，其实她心里也有个困惑，这上官晴雪虽然看上去无意，但那日在栖凤台她似乎也是很钟情萧鼐啊…… 知桃听了丧气地噘着嘴嘟囔，“早知道这样，那日就不该答应陪二小姐去栖凤台！肯定是他们见了小姐您的容貌，就忘了这秀女遴选的规矩！要我说，这事说不准是有人存心害您呢！” 知桃说的不错，她丧气地抓了抓头，就算不是娉婷也还有其他人啊，为什么偏偏会指了自己？ 现在想来，进皇后殿时清河郡主的那些话，显然是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 这特么，分明是有人给自己下套啊！ 是清河郡主？可她要报复自己也就罢了，如何能容下娉婷被指给太子？再说萧珩，那日他虽救下娉婷，但自始至终都未有什么表示，怎么会突然就要纳她为妃？ 正想着一抬眼就见小丫头知桃正皱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白凌波好笑地戳了戳她气鼓鼓的小脸，“看把你愁的，御王殿下不好吗，他可是皇帝陛下最钟爱的儿子呢，不然怎么选定‘御’这个封号呢！” “那也不好！” 知桃还以为她不在乎嫁给御王萧鼐，急道：“虽然御王声誉极好，可外头人人都说他伤重的很，是个福薄命短的，小姐要是嫁过去岂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 她说着点起烛火。 “小姐，不如明日找胡夫子和方俊公子拿拿主意吧！鸿鸣少爷人是不错的，可是御王，您连他长得是高是矮，是扁是圆都不知道怎么能嫁呢！唉，到时候肯定是侧妃侍妾一大堆，小姐的日子才难熬呢……” “哎，烦死了，就你知道的多！”白凌波被她聒噪的受不了，嗔了几句便打发她出去了。 其实她明白知桃担心的并不是全无道理。 萧鼐日后必定会成为风波的中心，自己嫁了她就逃不开了…… 唉，萧鼐，萧鼐，这分明是有人做了局诓着自己跳，他怎么就肯这样老老实实的缩手受着，让皇后左右自己的婚事呢？ 白凌波叹了一口气，这婚可得怎么退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1章：个中内情 这桩婚事实在有太多不可思议，白凌波现下可问之人只有上官晴雪，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想她那日来家还带了珍贵的血燕窝，白凌波一早也打发慧珠去准备礼品，携了知桃往抚远将军府而去。 外面看来气势雄壮的将军府，进去之后却丝毫没有铁马兵戈的氛围。 下人回报说上官晴雪在家学念书让两人稍等片刻，白凌波便在她院中坐下，看看四处与自家颇有差别的装饰和感觉，也是饶有趣味。 没一会功夫，上官晴雪就回来了，跟在她身边的还有个二十多岁，面貌英伟的男子。 早都听说抚远将军有个年纪相差颇大的幼弟，只怕就是这人了吧…… “凌波姐姐你怎么来了？” 上官晴雪跑到跟前，笑嘻嘻道：“还没恭喜姐姐就要成御王妃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白凌波起身相迎，本想嗔她两句，却见她身边那男子见了她不仅不避，反而走上前来深深做了一揖。 “原来小姐便是白府千金，御王之妃，在下上官云贺，见过御王妃！栖凤台上在下行为莽撞，令王妃受惊，实在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说着又拜了拜，连声致歉。 “上官大人这话从何而来？你我今天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哪里有冲撞一说？大人快起，小女担不得您这般大礼的。” 白凌波心下不解，脸色大囧，诏书昨日才颁下来，八字还没一撇呢，哪有现在就叫自己御王妃的…… 她看向上官晴雪，但看她也是懵懵的，似乎并不知道上官云贺说的是什么。 “说起来都是这丫头惹得祸！” 上官云贺起身拱手，指指上官晴雪惭愧道：“若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暗中出手，以致她银枪脱手差点伤了您！” 白凌波愣了愣，顿时想起那日在栖凤台主殿屋顶，上官晴雪说的暗算之事，原来这人竟是她亲小叔！ 果然，上官晴雪听了顿时炸毛，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服，咬牙恨不得跳起来，“你竟然偷袭我！你为什么偷袭我！你还是我小叔嘛！” “你还有脸说，你特么不是说好上去背诗吗？你怎么把枪背上去了，你是要把老头子气死嘛，你个臭小子！” “擦，我有什么才艺你不知道嘛？你差点坏我大事，你还有理了！” 二人说着便揪扯着掐起架来。 “哎，好好说别打啊——” 白凌波拦不住，满头黑线又尴尬的看他叔侄俩打架又斗嘴，心里忍不住吐槽起来，这是什么叔叔和侄女啊，一言不合就开打，真是令人瞠目啊…… 府里的下人们似乎司空见惯，不仅不上来劝阻反而躲得远远的。 知桃捂着嘴笑得直弯腰，白凌波见他俩打的火热，不由得叉腰大喊，“喂！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我这个受害人都没说话，你们打什么打！”说着低头四顾，从地上搬起个花盆奋力朝两人丢了过去。 啪—— 泥土四溅，花盆粉粉碎。 上官云贺停手往旁边一闪，恨铁不成钢道：“王妃有所不知，这丫头今年已经打跑了三家求亲的，我家太爷太奶奶都被她气疯了！原想着宫中遴选，好歹让她多见几个，那日我不过低头喝了一口酒，谁想到这死丫头上台就抡起枪来，那一套枪法下来哪还有谁敢娶她？” 他说着叹了一口气，“我也是气迷了，本想着暗中出手制止她，却不想险些酿成大祸，让您受惊了！” “还说求亲，来的都是什么人？除了会吃祖上的荫封还有什么能耐？瘦条条软趴趴的，都吃不住我三拳两掌！”上官晴雪跳起来顶嘴。 上官云贺哭丧着脸指着上官晴雪的脸骂，“逆子！长兄不在小叔是爹！现在别说王孙公子还是贫民百姓，只要有个囫囵男人肯娶你我都乐意！” 原来是这样…… 白凌波侧头看向上官晴雪，见她脸色又囧又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对儿叔侄太搞笑了，想不到将门世家的公子小姐竟是这样逗比的两个活宝。 白凌波拉过上官晴雪打圆场，“好了好了，这事既然都过去了那就翻篇儿吧！我不是好好的，一根头发都没有少。” 上官晴雪重重一哼，瞥了一眼她小叔，“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你等着看，我一定会见到他的！” 上官云贺登时黑了脸，“我说你快放下那些痴心妄想吧，别说老太爷，我第一个就不同意！” 他说着走到白凌波面前，郑重作了一揖，“烦请王妃劝劝我家这个傻子吧，我上官满门都会感谢你的！”说完挥袖走了出去。 “哼！” 上官晴雪气鼓鼓瞪了一眼那远去的背影，端起手边的茶盏，一口气喝个精光。这才不好意思笑笑看白凌波。 “让姐姐见笑了，其实我们俩经常打架的，爹娘哥哥走了以后就他对我最好了，呵呵呵，我小叔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白凌波笑吟吟点头，“看得出来上官大人很疼你，不过你们两个刚才到底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白凌波试探道，“妹妹方才说‘他”，栖凤台那日也说了‘他’……若我没有猜错，你说的可是御王殿下？妹妹心中可是爱慕御王？” 白凌波见她愣着没反应过来，继续问道：“栖凤台那日，妹妹曾说练枪三年只为一人，我便猜想是不是御王殿下了，再者，别人都称他御王只有你唤他大司马，就是说起来也是满目崇敬，这我如何能看不见？” “昨日愕然接旨要将我指给御王，心中惶恐，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所以我今早过来，一来，妹妹你常在宫中行走，消息耳目灵通，若是得了什么消息可千万要告诉我；二来，我并不是那心胸狭隘之人，妹妹你真心待我，这我都是知道的，若你当真倾心御王，我必进宫面见皇帝求他收回旨意，我白凌波绝不会做那鸠占鹊巢，夺人所爱之事！” “呵——” 上官晴雪听着蹭就蹦起来了，连连摆手。 “没没没，没有的事！你可别多想，我对大司马没半点意思的，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唉，这是哪儿来的话，要把我坑死了！” 她苦哈哈地皱起眉来，“我叫他大司马，是因为天下的王爷皇子有很多，但受万民敬仰的大司马只有一个，凌波姐姐，那日我说的话，你肯定是误会了……” “误会了？那你说的那人……是谁？” 上官晴雪垂了头，“这事多有内情，也是说来话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2章：意外大赢家 上官晴雪撩起拖曳到地上的罗裙坐到石阶上，又很是嫌弃地卷了卷袖管。 “这事要从三年前说起了。大司马的风行军想必你是知道的，我父亲就是大司马麾下风行军主将之一，六年前北疆那一战风行军几乎全军覆灭，我父亲和哥哥也没了……” “那时太小并不晓得这许多，后来才慢慢明白为什么太爷爷再不许我们学武从军……” “三年前，我偶然得知大司马尚在人间，就想着要外出寻他，我要问问他，当年北疆那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父兄和几万风行军将士都死了……” 上官晴雪说到此处微微哂笑，“那时我行事不密，被小叔发觉抓了回来，小叔骗我说，若我能学会家传枪法便许我去寻大司马，后来我就开始练习这九霄龙吟枪法，没想到一学就花了三年，这期间我也曾再三闹过，只是都被他阻拦了。” 上官晴雪咧了咧嘴角，神情有些失落，“前些日子，大司马回朝，但不知是我小叔的缘故还是其他，大司马就是不肯见我，我实在没有法子了，才借口要寻人家，求了皇后将我的名字塞进入选的秀女中，原以为能在栖凤台见到他的，可惜，没想到还是被我小叔破坏了……” “原来还有这样一回事。”白凌波默默点头。 她恍惚记得初选入围时娉婷说过这事，怪道那时她说没见到上官晴雪。 上官晴雪用力盯着白凌波的眼睛，“所以你可一定要相信我，我对大司马是没有任何其他意思的！说起来我也不太清楚为何皇帝与皇后会将你指给大司马，但我想，以姐姐你的品貌和才华，定然和大司马是绝世的良配！” 白凌波汗然，说的她好像知道自己有多大能耐似得。 “如此说来，暗中出手的是上官大人，那又是谁救的我呢？” 上官晴雪摇摇头，“这却是不晓得了。”她说着凑到白凌波身侧，笑嘻嘻问：“姐姐是不是特别希望那个人是大司马呢？” 白凌波伸手推她，嗔道：“说什么呢你！”想了想又问，“上官大人为什么不许你见他呢？” 上官晴雪皱眉看了看身边，白凌波示意知桃退远些。 上官晴雪低声道：“我小叔说，当年北疆那一仗有许多隐秘，如今大司马回朝必然会引起局势变动，形势未曾明朗，所以不许我过问当年之事。” “哦。这也说得过去……” 白凌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出神片刻回头就见上官晴雪支着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看，脸上还带着诡异的微笑，白凌波被她看得毛毛的，挑眉问：“干嘛这样看着我？” 上官晴雪换了个姿势继续笑着看她，“姐姐怎么不问，你家二妹妹的事？如今她可是太子侧妃了哦！” 白凌波看她笑得不一般，心里好奇，“她有什么事？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上官晴雪笑得神秘，“姐姐你还真是心思纯净，不问外事呢！” “嗯？” 白凌波想到些什么，“你是想说，以如今的白府，娉婷怎么会被封为侧妃吗？” “对呀！” 上官晴雪来了精神，“我可是听说，太子萧珩亲自去皇后宫求了半日，硬是要一同娶了你妹妹，清河郡主不同意，太子萧珩索性也不肯娶她，皇后无法才勉强同意让你妹妹进府做个侍妾的。谁料太子竟然不肯，说栖凤台那日，你妹妹受了大委屈，不舍得让她再屈居人下，纠缠了多时皇后才同意了。” “封你妹妹侧妃还不算什么，姐姐你知道嘛，那清河郡主可是从正妃之位跌得和你妹妹一般，成了个侧妃啊！” 上官晴雪越说越起劲，豁的站起身来，“那日的情形我可还记得，咱们这位太子殿下真是心思缜密，这点心思谋划，可是半点都没在人前露出来，如今却肯给你妹妹这么大的惊喜！啧啧啧，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你说的这些，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白凌波意外道。 她只知道娉婷被封了太子侧妃，却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曲折的故事。 萧珩竟然肯为娉婷得罪清河郡主，当真是令人瞠目，不知道这份荣宠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白凌波晓得，她们和清河郡主之间的这道梁子，是解不开了。 上官晴雪拨了拨白凌波袖口缀着的小珍珠，语调轻轻，“白府虽然谣言缠身，看到姐姐和娉婷妹妹丝毫未曾受到影响，我心里也着实高兴。看来娉婷妹妹在清宁寺苦修多日成效显著，如今倒成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超级大赢家。” “我妹妹是个善良又单纯的人，她心里爱慕太子殿下，如今心想事成也是她的福气和造化。”白凌波突然有些感慨。 “还有一件事……” 上官晴雪突然想起什么，“姐姐可曾听说，那位文缨文小姐被指给宁王了呢！据说是淑夫人亲自定下求了皇后的，这宁王府啊可是京里最漂亮的地方，数不清的珍奇花鸟，比如那日他送给文小姐的伽罗花，可是世上少有的珍品！” 白凌波微微嗤笑，原来淑夫人那般嫌弃、讽刺自己是因为她早早定下了文缨。 “是吗？” 她托着脸笑眯眯看她，“我说，你这消息可是真灵通呀！不过，我就不明白了，外头都说这堂堂将军府小姐英气豪爽，冷艳无双，怎么我眼前这位却是个张了口就停不下来的八卦话痨子呢？” 上官晴雪哈哈大笑，“我对不相干的外人自然是冷了些，其实，平日里除了偷偷练武，就是去学堂念书糊弄老太爷子，实在是烦闷的紧，要不是这些八卦闲话，我非给闷死不成！” 白凌波也跟着大笑，今天来打探的事多少也算有些收获，她拉起上官晴雪，“劳累大小姐给我说了这么多，宫里的琐事我不懂，以后可就靠你帮我多打听些了！” 上官晴雪咧嘴，“哈哈，好说好说，以后我就是姐姐你的眼睛和耳朵了！”说着打趣，“以后姐姐嫁给大司马，进宫多了自然知道的就多了，那我的事……也烦请姐姐留心了啊！” 白凌波笑而不语，拉着她往外走。 “哎，咱们这干什么去？” “走，请你吃鸭头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3章：有什么高兴事 春熙楼二楼一处雅间，四碟小菜一壶酒。 上官晴雪拈起筷子扎出来一个鸭头，啃得津津有味。白凌波抿了一口酒，笑眯眯地看着窗外，心情不错。 方才的进来上菜的下人送来两碟小菜，说是楼里新上的菜式，她二人尝着不错就多问了几句，那人听得咧嘴免不了自夸，直说她二人今日来得巧，正碰上袁大师傅关门弟子出新菜，不然还没这口福。 白凌波听了十分讶异，这袁大师的徒弟可不就是二牛嘛…… 说来有些感慨，这么久以来，她虽时常留心蒋平在楼里的事，但还真没特意去看过他。这里面自然有避嫌的意思，二牛有今天完全是他自己努力挣来的，她身份特殊，若走的近了，反而让人觉的二牛是沾了她的光。同样的，蒋平人虽憨直，却也不肯轻易求人，颇有些铮铮硬骨。 如今看来，他确实走了一条正确的路。 上官晴雪吃的开心，一出手倒赏下了不少的银子。白凌波给知桃使眼色，让人又送了她一坛上好的御泉酒。俩人出门一路说笑分别，白凌波见她的马车行的远了就带着知桃又折回了春熙楼。 花狸狸伏在案头喵喵叫着，这些时日它被楼中众人宠着，小身子已经圆润了不少。 白凌波漫不经心的翻着账本看，她虽眼盯着看，其实一字一句也没看进心里。 方俊见她去而复返，脸色也不大好，不由得凑近几步，问：“小姐有心事？不如说出来听听。” 知桃嘴快，口里嘟囔道：“莫名其妙被指给一个陌生人，谁心情会好啊？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凌波丢下册子，瞪她一眼：“你这丫头，嘴上连个把门儿的都没，这胆子大了规矩也没了！” 知桃撅撅嘴，小声道：“那宫里都昭告天下了，这京城还有谁不知道啊……”顿了顿又道，“小姐既出来了，不如请了胡公子来，拿拿主意？” 白凌波没吭声，方俊沉默片刻接口问：“听这意思，小姐是不愿意这门婚事吗？” 白凌波翻了个白眼，“皇帝老子下旨，这事能由着我的愿不愿意嘛？奉常寺现在只怕忙得要出人命了，太子、御王、宁王，三桩婚事同期，前所未有。现下六礼未行，婚期未定，有什么可商量的。” “这倒是，天家赐婚哪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就是退婚也只能是宫里来提，再不乐意总不能跑了！” 方俊呵呵笑着，“我虽不知小姐为什么发愁，不过，我确实有些担忧呢，这以后嫁了御王成了王妃，不知小姐还能不能常来了。” “啊——” 白凌波无奈扶额，提起这个就烦。 方俊的话正戳中她的心事，如今沈牧这里各事都上了道，若形势稳定，一二年间便能有翻天覆地的改观，她还想着那时带她母亲离开京城，到气候好些的南国去住，现在让她嫁给御王，可不是将这些计划全盘打乱了！ 白凌波捧着脸，无聊地搔着花狸狸尖尖的小下巴，“方大哥这几日都在楼里不成，难道最近就没什么好消息让我开开心？” 方俊想了想皱眉，“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啊，楼里如今都正常，田庄的事胡公子也都已经安排下去了，分部那里，少不得也要为宫里的喜事做些准备，也是经久了的。若硬要说什么特殊的……哦，对了，有个叫许云舟的来了几次找南湘姑娘，下人们不认识给拦在了外头，前日被我撞见了，那厮不肯说来意又拿不出凭证，还一个劲儿在门口闹腾，我看不过去便命人给他丢在了大街上。” 白凌波听了哈哈大笑，揉揉肚子顺气，“那人原是南湘姐姐的房东，下次可以不必拦了。” 方俊不解，问，“房东？难道南湘姑娘还欠他银子不成？些许银钱也值得来这里问一个孤苦女子讨要，也是无耻至极！” 白凌波看他有几分怒气，倒像是醋了一般，忍不住笑道：“这位许公子可不是一般人哦，城西的漱玉阁你知道吧？如今南湘姐身上穿戴的首饰，可都是这位许公子的手笔呢！” 顿了顿托着脸看他，打趣道：“方大哥做事一向谨慎，这次怎么没问明白就将人打了呢？” 方俊脸色微微僵，眼睛看向别处不搭话，转身去另一旁的书案处整理起来。 白凌波会心笑笑不说话，心里窃喜。 看不出来啊，想不到第一个拜倒在南湘石榴裙下的竟是这个方老实！哎，不过对比起来，方俊确实比许云舟那娘娘腔好上许多呀，至少不会像他一般拈花惹草，处处风流。 她这里正想着，方俊从案上抽出一个册子走了过来。 他轻轻咳了一声，淡淡道：“上次你说楼里有几笔糊涂账，我抽空理了理记了下来，就是这些了。” 白凌波接了翻看两页，只见上面记得什么血参、鹿茸、雪莲、天芝草……尽是些稀罕药物。仔细看看，从三月至今，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批药去向不明，量也不小。 来京中养病，沈牧贵客，借命之人……白凌波自然的就想起君瑾言来。 要用这么多稀世珍物吊命吗？ 白凌波微微蹙眉，那人除了脸色看上去总是臭臭的不大好，其他的真看不出有什么毛病啊！ “别的没查出什么来吗？比如经手的人？这些药材都运到了何处？” 方俊惭愧地摇了摇头，道：“沈家在药材生意上涉足甚浅，但这单子中列的又都不是寻常之物，可见经手的人不一般。许是公子交给了他人，又或者是只负责银钱上的事，走走账面，以前也有这样的事。”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你家公子还有光出钱不落好处的事。方大哥费心了，这个先留下我慢慢看吧。” 白凌波脸上笑着，心里却思忖起来，怎么一到和君瑾言有关的事情就查不出来了呢？这人似乎很神秘哦…… 她走到窗前，看了看下面不远处的园子，半晌笑了笑。 “方大哥，楼里还有梨花白吗？我有些想了。” “有的有的！”方俊连连点头，朗声应道，“就是上次公子来信，说这梨花白金贵的很，让小姐省着些喝，可别都送了人。” 白凌波听了好笑，“先前楼里大改，你家公子看了信也不过回一句‘知道了’，怎么这酒倒惹得他牵肠挂肚？真不知贵在它什么地方，也值得沈大公子千里传书给我念经！” “如此，烦请方大哥给我取上一坛吧！” 方俊皱眉，“公子没说吗？那酒不是放在小姐房中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4章：小姐可否赠酒一坛 “在我这里？” 白凌波听了猛回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狐疑道：“难道这屋里还有密室？” 方俊还以为她知道呢，他在主仆二人惊奇的目光中走到墙边的多宝架前，抬手拧了拧架子上一只小巧的青玉花瓶。 屋内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白凌波看看四周却没发现哪里有变化。方俊也有些意外，这机关明明已经启动，怎么屋中没有反应呢？ 正想着就听纱帐后知桃哎呀叫了一声，白凌波和方俊急忙进去看，两人顿时忍俊不禁。 原来这纱帐之后乃是一张供人休憩的小床，此时好好的床铺却向内凹了进去，知桃正陷在里面连叫哎呀，花狸狸却蹲在床沿上喵喵叫着舔粉爪。 知桃躺在里头叫苦，“我刚才进来抓这猫儿，没想到床突然塌了，哎呀，磕得我的腰好疼！” 白凌波忍笑将她拉起来，翻开锦被，忍不住“呵”了一声，知桃和方俊围过来看，只见一床见方的地方，一个又一个酒坛子摆放整齐，足有二三十坛。 知桃皱着鼻子，“咦？怎么有些臭臭的？” 白凌波和方俊凑近了闻闻，果然有些土腥气，方俊伸手摸了摸坛口，搓搓手指，“这好像是地窖中的黄土，我竟不知公子是什么时候将它们挪到此处的。” 白凌波俯身取出一坛酒来，拍拍方俊，“看不出来，这楼里竟然有这么多隐秘啊！你还有啥没跟我说的？快交代了吧！” 方俊叫屈，“唉，我哪里瞒过你什么，我还以为公子都跟你说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楼里是有些机关，比如那日的升降快梯和小姐床下储酒的暗格，但据我所知，这都是出于方便的考虑，并没有什么隐秘事。不过，这屋原是公子每年查账的所在，后来才改了给小姐休息用的，我只知道小床这里的机关，其他地方还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 他说完照旧回到多宝阁前，反向扭动小花瓶，还是嘎吱嘎吱的几声，消失的床板又慢慢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白凌波学样试了两次，觉得果然有些趣味儿，再看屋里各处，那目光便有了许多探究的意思。她这里将酒塞给知桃，三人说话下楼。 出了门白凌波说还想试试那日的快梯，方俊便将二人领进一处，不知摆弄了哪里照旧出来一个暗室。不过比上次的大了一些，三人进去，须臾间便到了楼下大厅。 白凌波出来啧啧叹了几声，问：“这机关设的倒巧，话说，它既能下来，是不是也可送我上去？这样岂不是省了我每日爬楼的辛苦？”说着只怪沈牧坑她，不早些将这便捷的法子告诉她。 “自然也是可以的。” 方俊想了想，似乎有些为难，“公子以前交代过，非紧急情况不可擅自用这密道，如今，除了小姐和知桃，楼里便只有我知道了。” 白凌波听了只道遗憾，方俊顿了顿又说：“刚才咱们出来的屋子是我临时用的，小姐若不嫌弃，以后从此处上楼便好了。”白凌波点头同意。 …… 三人往后堂走去，白凌波打发知桃上后厨去喂花狸狸吃食，自己拎着酒坛子晃晃悠悠进了园子。 这次半路倒没有出现什么丢石子儿的护卫了，白凌波边走边想，说起来这人也是奇了，一个江湖人竟然被沈牧奉为座上宾，想起他那冷冰冰的臭脾气，真不知道沈牧是怎么和他看对眼的！ 不喜欢别人说他好看嘛？ 白凌波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自己好像无意间戳中了他的七寸似得，只是被人夸一句嘛，何至于就气成那样子？啧啧，有趣！ 不过—— 白凌波看看自己手里的梨花白，不由得笑得眉眼弯弯。那天她就看出来了，君瑾言可是极爱这梨花白，想来这些日子他那里的存货也早该没了，不知道没酒喝的日子他是何等的抓心挠肝呢…… 越想越觉得有趣儿，白凌波乐得简直要笑出声来了！ 上次匆匆一面，有太多事情她没反应过来，也没来得及问，这回可要好好的问上一问！白凌波甩着手蹦蹦跳跳向那小院跑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白凌波走到院门口时站住了脚，她先是仰头往房顶上瞅了瞅，没人，接着伸出一只脚将那虚掩的门板踢了踢，小门嘎吱一声往旁边晃去，露出来空荡荡的院子。 白凌波贴到门上往里探了探身子，喃喃道：“还真是一个人都没啊……” “喂，有人没！本姑娘给你们送好酒了！” 她刚嚎出一嗓子，顿时捂住了嘴。 坏了！ 忘了自己上次来的时候穿的男装，这下不是都露馅了……她丧气地踹开门走进院中，竹叶沙沙，屋门紧闭，果然空无一人。 是呢，这园子如此之大不知道有多少个出口呢，自己这一时兴起的进来了，谁知道人家会不会等她呢？ 她走上石阶，吹了吹上面细微的尘土，大大咧咧坐下，想着反正这园子暗处的护卫和死人也差不多，自己何必还端着什么小姐的典范风仪？索性一巴掌拍开坛口的封泥，咕咚咕咚喝下好几口酒。 这一仰头才发现，从屋门口的位置望过去，刚好能看见她春熙楼顶楼的窗子，白凌波有些恍神儿……不知那人，有没有这样远远望过她呢？ “咳咳——”只顾着神思游荡了，白凌波一口酒呛进肺里咳了起来。 “喵” “喵喵” 这奶声奶气的声音，除了花狸狸还会有谁呢？白凌波往门口看去，花狸狸从外面冲进来，像受了惊一般，一跃扎进了她的怀里。 外头传来脚步声，传良走进门来，笑眯眯看她，“原来不是俊少年而是个娇小姐！” 白凌波也打量他，开口，“我还以为这园子里一个活人都没了。” 传良一愣，笑道：“我家公子外出有事，过几日还会回来的，小姐有事？传良乐意代劳。” 他说着目光往下一溜，双眼都亮了，“敢问小姐，手中的梨花白可否赠我一坛？” 白凌波晃了晃坛子，大半坛酒水在里面晃荡，浓郁的香气飘得更远了。 “你说这个呀，原来这就是千金难买的梨花白！”白凌波托着因酒气晕染出绯色的小脸，“我为什么要送你？嗯？有什么好处？” 传良被她问得一愣，“这个嘛……不知小姐可有什么难事？只要能做得到，传良愿意为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喔唷，想不到这梨花白的魅力这么大啊…… 白凌波轻哼一声，想了想道：“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呢！让你家公子来要！” 说着将她喝剩的半坛子酒封好口，丢了过去，好在传良身手不错，隔那么远又丢的那么低，硬生生让他接住了，地上滴酒未洒！ 白凌波扶着柱子慢腾腾站起来，“转告君瑾言，想要这梨花白，三日后在这里等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5章：再定婚期 白凌波抱着花狸狸扭身走了，一口气出了园子才倚着栏杆软软坐下来。 乖乖，这酒劲儿还挺大！ 头脑正晕乎，就觉得身后伸过来一双手，这双手拦着她的腰像要将她抱起，白凌波猛然睁大眼睛，就见知桃站在面前瞪着眼睛看她。 知桃将她扶起来，闻着她身上有些酒气，“小姐快起来，这里不能坐，你怎么喝醉了啊？” “唉，别说了！快扶我去歇歇，我心口沉的不行！”白凌波甩甩头，悔不该在传良面前装豪爽，任性多喝这几口酒。 这边知桃将她扶到前面的花廊下休息，便赶忙跑到后厨命人去煮醒酒汤。 廊下小风习习，白凌波昏昏睡了过去。 却说后院里，传良捧着那半坛子梨花白还呆愣地站在原处。 他确实是来寻找梨花白的。上次白凌波走后没几天，仅剩的两坛梨花白就被君瑾言喝完了，春熙楼已经被他翻了好几遍，但就是找不到沈牧的藏酒之处。 找不到梨花白，他和传玉快要被君瑾言身上的冷气冻僵了！ 他着实没了法子，这才想着回来将那些他自认为完全没可能的地方再撸上一遍，却不想刚走进园子，就被突然窜出来的花狸狸吓了一跳，手贱去逗反被它挠了一爪子。 传良看看手里这半坛子酒发愁，这可怎么办呢？ 自家公子什么脾性他是再清楚不过的，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拿回去的是白凌波喝剩下的半坛子残酒……额，老天，那后果不敢想象！ 白凌波行事太令人意外，若只是带个话自然没问题，但她就这样抓住了君瑾言的一处癖好，并且还颇有以此为要挟的意思…… 事情似乎要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传良脸上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今日这事他只能照实禀告，至于三日之约，还要看公子的心情啊……想罢一个纵身轻轻跃上墙头，脚下生风，三跳两跳隐到了重重绿荫中，消失了。 …… 另一边，白凌波不知眯了多久，知桃将她唤起喂了醒酒汤，又服侍换了衣衫，这才慢悠悠回家了。 第二日一早，奉常寺派来一名礼官代替御王萧鼐行六礼。来的礼官甚懂规矩，虽见她母女二人远离白家老宅独居在此，那人言语间却少有探究，略略问了几句便停住了。下完聘书礼书，白凌波母亲想问问他御王萧鼐的情况，无奈他口风严紧，半句都不肯吐露。 天家礼仪繁琐，整忙了一日还未完，次一日那礼官又来了。 这回带了万两礼金更携着皇帝圣旨，说因着太子萧珩也要娶亲，储君大婚，且又是皇长子，礼仪规模自然不同于一般皇子，所以御王与宁王的婚期只能延后，太史令官员推演天时星历报说六月十八与八月初二乃是一年中最宜嫁娶的两个好日子，遂将太子婚期定于六月十八，御王与宁王定于八月初二同日完婚。 至此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皆已行完，只待迎娶之日。 白二夫人放下礼单，似喜非喜的拉过她，叹了一声，“御王绝世惊艳，我儿到底还是有些福气……” 白凌波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又不想扫了她娘的兴让她担心，遂点点头嗯了一声。 午后方俊过来，说胡青到了请她过去，白凌波母亲见了也未说什么。 自上一次她被劫后，方俊来探望过两次，白凌波说是沈家的人，她娘亲见他相貌堂堂又礼仪周全，便未曾有过疑心。后来楼中有事他也都是亲自过来，这一来二去两厢里也算相熟了。 胡青如今也算春熙楼的常客了，顶楼风光虽好，但他却嫌弃爬楼辛苦，每每来了便大大咧咧上到二楼雅间，久而久之方俊便特意留出一间，供白凌波日常会客。此时胡青便在此处逍遥的临窗饮酒。 走廊里脚步轻轻，胡青转头看向门口，倩影晃过，白凌波迈步进屋。 胡青放下酒杯，起身抱拳做下一礼。 “草民见过御王妃！” “呸，臭狐狸，连你也来打趣我！” 白凌波狠狠瞪他一眼，没好气的摆了个冷脸，“我来要说的可就是这事，上次顾家的事你说替我筹谋，如今过了这么多日，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好法子？” 胡青坐到她对面，诧异道：“这……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啊，这次可是皇家的婚事，太大了，你那念头还没打消吗？” “怎么，不肯帮我嘛？是你智穷了还是又嫌麻烦啊？” 白凌波轻哼一声，“你也知道那人，我以后怕是要栽在是非窝中了！难道你就眼看着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吗？” 胡青皱眉，“那也不行，这事没商量，我不同意！” 白凌波戳他胳膊，“同不同意放下再说，你倒是先给我捋一捋。” 她说着垂眸低声道：“我如今才知道这世间的浩渺广大，难道这要我将自己的终身幸福寄托到这样一个人身上吗？” 胡青听她说的凄惶，着实有些不忍心，想了想道：“有几件事实在着手，你需想清楚。先说婚期定的何日？” “八月初二。” “不过剩下两个多月，这许多事你做不了的……”胡青叹了一声。 “你先说说看，事情我来做。”白凌波目光坚定地望着他。 胡青叹了一口气作罢。 “第一，你逃跑的路线，去哪里，怎么去，准备何时动身，是否需人接应？这些你可曾想好？第二，你母亲如何安顿？她养你十多年，若是知道你这打算，只怕从此要日夜寝食难安了，你当真舍得？” “逃婚这事我是绝不同意的，那人不是顾鸿鸣，你摸不清他的脾气秉性，万一怪罪下来只怕连累你白家满门！呵——我也是忘了，你如今怕是最不想与白家再有什么牵扯了，但咱们的皇帝陛下和御王殿下可不知道你的身世，难道你要当着天下人的面子抖露出来？这知情未报的罪，也需白家承担！我实在不知，重重大罪一条条，逃婚？你怎么敢？！”胡青一口气说完。 白凌波被他说的有些蔫了，但又不肯这就泄了气，她坐起身来挺了挺腰，“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胡青气愤地照她额头一戳，“就这两条还不够你麻烦的吗？你倒是说说如何化解！” 白凌波嬉皮笑脸，“这不是有你嘛，继续继续，说说你给我想的破解的法子！” 胡青无奈望天，心中悲愤不已，“我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今生要碰上你这个霸王！你听好了，这话我可只说一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6章：我不做交易 胡青收敛衣衫，放下酒杯。 “太子婚期在六月十八，所以你离京只能到七月后了。现在你有沈牧这层关系，大可借助沈家的便利离开京城。至于离开之后去哪里，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我……另外，你若离开便需隐姓埋名，不要痴想沈牧能庇护你，要和沈家彻底断了干系，不然肯定还要连累他！” 白凌波点头，“不错，与我想的一样。继续继续！” “第二，也是最难的事，你母亲如何安置。这事若做好了，第一个问题便不重要了。” 胡青接着往下说，“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你娘亲回到白家，但那边既然已经将你母女逐出，不知回去要付出什么代价，这个你需得掂量；此事若事成，你再禀明御驾，将身世和盘托出，就说自己身份未明恐怕混淆皇家血脉，不敢与御王成亲。” “以皇家的行事作风，追究是必然的，不过前几日谣言传的那样厉害你也没事，所以我想着应该也不至于丢了小命，这样一来便能为你挣得几日时光。” 白凌波沉吟片刻，“这法子，不妥。再想想吧……” “好吧，再想想。其实，我的意思并不是让伯母回白府去住，那只是明面上的……” 胡青用折扇敲了敲桌面，低声道：“你买在我名下那些庄园如今已有一两个成型，我想着，若是能将你母亲送回白府，之后再找机会接出来，以后就住在庄里，岂不是要好的多？这些日子我也留心了，方俊还是很靠谱的，余事你也不用忧心……。” 白凌波默默沉思，将这些话在脑中反复过了几遍，“这法子虽说不美，但比我想的还是周全许多。” 胡青哼了一声，“有句话我可要提醒你，伯母可知道你与沈牧搭伙的事，她若无意间吐露出来，让人顺藤摸瓜，不止你跑不了，你与沈牧的交情可都要断送尽了！这事如何跟你母亲解说，你可想好了？” “嗯……这事容我再想想。” 胡青扇了几扇，饮完杯中酒。 “之前你说的情形我细想过了，这桩婚事来的蹊跷，不知还有哪些未知的隐情，”他若有所思，“若真能退了婚于你实在是一件好事。御王既然回朝，想来那兵权还是要争一争的，他和萧珩少不了还有一场恶战，到时你姐妹两个，可怎么相处……” 白凌波扯起个难看的笑容。 胡青抓起酒壶晃了晃，砰一声砸到白凌波面前，“没酒了，今日你请！” “好好好！”白凌波连连应下，“有劳你这般辛苦，我这就给你拿酒去，是不是最好再要几个小菜呀？”说到这里，白凌波双眼一弯，“跟你说，二牛现在可出息了，上次做的两样小菜很不错哦，不如我去吩咐了你也尝尝？”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唉，慢些！别急！”胡青伸手拦她，“你急什么，知道他好就行了，何必去唤他来！” …… 歇了半日，白凌波才慢慢驱车回府。 奉常寺送来的万两黄金足足装了好几口箱子，她娘亲将各类赏赐收整多时，就剩下这几口箱子不知道如何安置。白凌波看了也是发愁，如今人人都知道这小巷中住着御王的未婚妻，那日礼官来时又是兴师动众的，家里平白多了这么多金子可不是叫人眼红。 小院好得很，就是没有藏金的暗室……左右无法，白凌波只好拉着福伯慧珠与知桃，将那些箱子一个一个抬到西厢的空屋，再一个一个踹进床下，如此方算了事。就算被贼人惦记偷去也无所谓，反正她们本来就没放在心上。 夜间睡得晚了些，第二天日上三竿了白凌波才懒懒起床，慢悠悠梳洗打扮好再慢悠悠的用了饭，这才突然想起，三日之期已到，自己还约了君瑾言呢！ 且说那日传良回去，将白凌波原话转告，君瑾言听后未曾发话，似乎完全没当回事儿，却不想今日他却一早便来了。主仆二人等了多时还不见白凌波到来，君瑾言一张俊脸黑成了锅底。 此时他正支着头合眼倚着，传良远远地蹲在外头一棵高树上，生怕被屋内的冷气误伤。 白凌波拎着酒溜溜达达刚迈进院中，屋中假寐的君瑾言已然睁开双眼。 大袖一拂，两扇屋门左右打开。 “来呀，喝酒！” 白凌波走进来屋堂而皇之的坐到了席上，笑嘻嘻冲君瑾言招手。 君瑾言面无表情地踱步到她对面坐下，瞥了一眼她放在几上的一坛梨花白，轻轻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拿到自己这边，开坛满斟一杯。 “传良说你要见我。”半晌淡淡开口。 白凌波见他问的直爽，索性也不废话，点了点头道：“不错，有两件事我不明白想要请教你。” 君瑾言不看她，饮下一口梨花白，“我不做交易。” “你说什么……喂，这，这酒很贵的好不好？我都特意给你送来了，这么诚心诚意，你怎么好意思拒绝呢？”白凌波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不能拒绝？” 君瑾言淡淡看着她，“我向来不喜与人做交易，不卖你这个情面能如何？”他说着嗤笑了一声，“再说，这酒又不是你的，拿沈牧的东西做人情，你倒是合算。” 白凌波嘿嘿笑了两声，想了想还是不甘心，“那你怎么才肯回答我的问题？” 君瑾言端起酒杯，微微弯了一下唇，“看心情。” 啊—— 白凌波楞了一下，这妖孽又笑了啊！ 她按捺着心中扑通通乱撞的小兔子，快速凑过去问：“你现在心情不错哦？那我是不是可以问你那两个问题了？” 一双清波大眼灼灼生光，红润的菱唇像微微绽开的花瓣，桃腮处梨涡浅浅若隐若现…… 君瑾言斟酒的手顿住了。 这调皮又认真的神情简直和他二人初见时，她专注数银子的模样一般无二，他眉宇间久未揉开的一丝黯色慢慢消散，半晌重重嗯了一声。 “说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7章：贵人在哪里 白凌波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整个屋里都仿佛被瞬间点亮。 她伏在案上仔细将几个心思转了几转，极认真地看着君瑾言，“有两个问题，第一，你是沈牧留给我的贵人吗？第二，你身边除了传良和传玉，是不是还有别的……人？” “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君瑾言眼中噙着淡淡的笑意看她。 “嗯？难道我表达的意思不够清楚，明白，直接，准确嘛？” “不够。”君瑾言点了点头，眼中淡淡的笑意依旧明亮。 白凌波按了按心口，嘟囔道：“你这屋子满是酒气，我脑子都迷糊了。” “不是酒气，是你很笨。”他这语气十分肯定。 白凌波送给他一对白眼，“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嗯，沈牧走时跟我说，若我遇到了难事便可找他留在京里的一个贵人，我一直在想啊，这个贵人在哪里呢，思来想去，觉得再也没有比你更像的了！你说，是也不是？” “雪空山人素来不问世事，我如何会是你的贵人？” 白凌波掰着手指头，抿着嘴认真道：“你每月要用的药里有人参，雪莲，天芝草……十多种世间珍稀的药物，难道还不够贵嘛？”她说着咯咯笑起来，“第二，你住的这个地方呢，目前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可以进来，如果沈牧说的贵人不是你，何必特意留给我那枚公子令？” “所以我说你笨的很。” 君瑾言看着她得意的小表情，“自己推断的如此斩钉截铁，为何还要来问我？”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白凌波一喜。 他目光望向远处，“沈牧倒确实提起过你，祭酒大人的千金，如今的御王妃。但我是个江湖人，不知贵在何处。”顿了顿又慢慢开口，“你的贵人，该是那位叱咤北疆的御王殿下。” 汗！ 明明连她的身份和婚事都知道，却还好意思当面一本正经地说自己是个不问世事的江湖人！但此时她并不想提这一茬，立刻转了话题。 “这个不说，咱们说说第二个问题。前些日子我遇着些麻烦，幸而被一个黑衣女子搭救，但我并不认识什么武林高手，所以问问是不是你的人，也好让我知恩图报。” 君瑾言看着她笑，“什么样的恩情值得你念到现在，还特意要寻了她来？说说，若你遇到此人了打算如何报恩？” 唔，这却是问到她了。 原本她是认定那女子是君瑾言的人，所以嘴上不过是说一说，没想到这人竟然顺着又套起她的话来。白凌波撇了撇嘴。 “你们江湖儿女不都是英雄豪杰嘛，即是英雄不是最讲究助人为乐的吗，怎么倒和那市井俗人一样，尽把什么报恩的话记在了心里？！难道你们雪空山格外的与众不同，喜欢人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君瑾言被噎了一下，一时倒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拈起酒杯微微后仰，放松地靠在一侧的软靠上，一边饶有兴致地转着自己手上的白玉杯，一边瞟觑着白凌波，“看来你这麻烦不小，都不许旁人打听的了。” “那是当然！”白凌波哼了一下，绷起小脸严肃地看着他，“既然救我的黑衣女子不是你派的，那这事就当我没提过，你也不许告诉旁人去！” 君瑾言本想再怼上一句，但她这少有的庄重神色里竟依稀透露出大家闺秀的气度和风韵来，和方才那副嬉皮笑脸的调皮样子完全不同，到叫他肃然起敬，于是轻轻颔首，半晌后见她还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只好再重重嗯了一声。 看他颇有趣味的看着自己，白凌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难道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了？她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左右照了照，嗯，没有，甚好甚好！ 不过，既然端了起来若不饮上一口似乎也不大能说的过去…… 白凌波微微侧过身去，作势豪爽地一口将杯中酒饮完，她本要学着沈牧的模样赞几声好酒，却未料饮的太快，一口酒气从喉头窜上来，冲得她鼻酸眼热，一坨绯色悄悄染红了两颊。 她这些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君瑾言的双眼，但君瑾言素来是个事不关己无动于衷的冰块脸，旁人很难从这些细微的面部变化中判断出他的喜乐。 即使如白凌波这般，只隔着咫尺的距离坐在他对面。 “喂，你干嘛老是看我！这样很不礼貌哎！”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呢？分明是你先看的我。” “胡说！我这两只眼睛可是雪亮的，是你从刚才就一直在看我！” “是吗？可是似乎你眼睛比较大，不是应该更容易偷看别人吗？” 靠！这样也行！！！ …… 屋中尽是淡淡的梨花香气，白凌波被他一句一句辩的脸上更烫了几分。她愤愤放下酒杯，赌气扭过身不看他。 她自诩也颇见过些世面，向来为自己优秀的心理素质和应变能力感到骄傲，今日在自己的地盘上，哦不，在沈牧的地盘上，竟然被一个江湖人，一个小白脸噎得说不出话来，真是太特么丢人了！ 这种感觉好尴尬啊…… 白凌波心道，君瑾言看起来面无表情的，看那眉眼里分明有着一抹调笑的神色，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只是被这梨花白辣到了舌头呢？这样说会不会显得自己特别衰…… 白凌波暗下决心，这口气她一定要挣回来！ 但是，对付厚脸皮的流氓，怎么能用平常的手段呢…… 思量再三，她捧起酒坛哧溜一声扑到君瑾言身边，就着那白玉杯一边斟酒一边吆喝。 “贵人来呀，喝酒啊，上好的梨花白不喝白不喝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扑险些让君瑾言脱手丢了玉杯，身畔的女子如温香软玉一般散发着淡淡的幽香，红扑扑的小脸明媚动人直如一朵盛开的牡丹…… 晓得她如此做不过是想变着法的压自己一头，君瑾言的眸色还是忍不住暗了几分。 一杯斟满，他略略扭身避开白凌波，淡淡开口，“白小姐不日将嫁入宫门，再来这里，似乎不大合适了吧。” “嗯，对呀！”白凌波语气轻快，似乎满不在乎。 慢慢摩挲玉杯的动作一顿，君瑾言默然垂头笑了笑，“我原以为你会开心些，起码脱离了现在的生活，不至于时时处在陷害和阴谋里。看你这神情，似乎不大乐意。” “没有基础的婚姻不是很悲哀吗？难道会因为那人是个皇子就能改变我的命运吗？” 白凌波歪着头看他，“你说的不错，我确实不乐意，因为我不过是低们小户的普通姑娘，而他却是高高在上的皇子、王爷、大将军！娶了我对他可是完全没有一点助益！” “也许他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单纯喜欢你。” “喜欢我？哈哈哈——” 白凌波揉着肚子大笑，“他怎么会喜欢我呢？你是想笑死我然后独占了那些酒嘛？”君瑾言一愣脸都黑了，白凌波继续，“至于他呢，又是个常年离不得药的，谁知道他能……嗯，是吧？” 想到那人毕竟是战中负伤，她顿了一下，活多久三个字没说出来。 “我们两个，不过是被一旨皇命栓到一起的蚂蚱，哦不，人家是堂堂王爷才不是蚂蚱！所以最后悲催的肯定是我了！” “吾潇洒时光至此终矣！”白凌波直起身子，长叹一声，转过脸看君瑾言，“你平日里素不搭理人的，今日怎么这么关心起我的婚事来？真是让我对你刮目相看呢！” 君瑾言转脸见她眉眼弯弯，嘴上虽说的凄惶脸上却丝毫没有悲伤的神情，不由得冷冷哼了一声。 “被你说中了，我就是想笑死你然后独占那些梨花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8章：教我学武 白凌波捂嘴吃吃笑了两声，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不过，她也总算明白为什么沈牧会把这些酒藏在自己休息的小床下面了，真是个好宝贝呀，就是不知道好不好使…… 她一边在心里打着主意一边悄悄观察君瑾言，那人犹自慢慢饮酒，抬手举止间说不出的优雅潇洒，清贵气息浑然天成。 一杯接一杯，他二人不说话时，似乎便只有这酒能引起他的兴趣了。 白凌波挠了挠头，“喂，你这样喝酒，那些药不就白吃了？就算是神药也经不住你这样糟蹋吧？” 君瑾言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你别不说话呀，就算你得了什么了不得的重症，只要坚持医治总会有些效果的，但你要日日都这般借酒浇愁，那可连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受了冷落的白凌波不但没有气恼，反而觉得他这样有几分不同于寻常人的神秘，越发让她心里痒痒的，迫不及待想将那隐秘一口吞入腹中。 忍不住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色来，继续循循善诱。 “我看你定然是觉得自己医治无望了，所以才这般自暴自弃，可你晓得嘛，这世上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桩桩件件都比你独自沉在酒里来的快活！只要你肯走出来，坦然的去接受现在，身体肯定会慢慢好起来的，今后的日子也肯定会好起来的！再者你既晓得自己是个借命之人，那你就更要爱惜自己这条命呀！” 这一番情深切切的关怀之情简直要把白凌波自己都说的动容了！她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君瑾言，那关切的神情彷如滚烫的热汤。 君瑾言眯了眯眼，脸上笑得不动声色，“你是真心在意我的身体，还是心怀不轨，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被看穿了的白凌波笑得无比真诚，“哪有哪有，自然是真真切切关心你的，比真金还真呢！” 她托着脸往前稍稍探了些身子，“看在我这么关心你的份上，是不是该给我说说你的病情呢？你这个贵人哦，还没有帮上我一点忙，我可不想让你就这么将自己折腾废了。” “你倒是说的直白，果然居心不良。说好了问我两件事，那这个问题，算是附送的？” 白凌波一看有戏，嘿嘿笑着等他说下文。 君瑾言轻笑着摇摇头，伸手抚了抚席上有些散乱的衣衫，漫不经心开口，“江湖刀光血影，生病受伤自是常事，我也不例外。这事已有五六年了……” 听他说，雪空山盛名在外，能打败雪空山传人便能扬名立万，所以前来挑战的人多如过江之鲫。那场对战原本胜券在握，他门中弟子便有些轻敌，结果敌人冷不防射出一只带有剧毒的短箭，他为了搭救其他同门，生生受了一箭。自此便开始求医问药，云游四海，只可惜至今都未曾找到彻底解毒的良方。 白凌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来你这些年没少吃苦头，幸好现在看起来你的气色还好……” 其实她也想问问如何才能将体内的毒素彻底清除，另外也想知道这毒是否会时常发作，发作时又是何种模样……但这些话她没有说出来，她不是大夫，多问对病情也没有益处。 “调制毒药自然为了要人的命，可惜我命硬没那么容易死。治病需看机缘，机缘不到就安心受着并没有什么。再说这毒，虽说隔段时日总要发作提醒，却也要不了我的命。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君瑾言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 他说这话的时候，口气轻快，眉头连一丝也未曾跳动，白凌波捧起酒杯默默啜了一口。 若不是见过他三月阳春仍披着狐皮大氅的样子，也许她还真会信了这话。 白凌波突然想起什么，“学成出师就算按十五岁算，五六年前……那你岂不是比我大了许多？” “嗯，差不多。” “厉害厉害！”她伸手将半坛酒抓到自己跟前，突然笑得有些狡黠，“君大侠，咱们商量一桩事吧？” “嗯，说说看。” 白凌波两眼放光，笑得人畜无害，“你教我功夫吧，就那种能打架，能飞来飞去，走起路来还特别快的那种！怎么样！” 杯中已经空了，剩下的半坛子梨花白又被白凌波紧紧抓在手里，君瑾言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好笑道：“你学这个干什么？” “强身健体啊！你们江湖人不都这么说的，我一个弱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自然需要学点功夫防身，万一哪天再碰到麻烦事，你这个贵人又不在那可怎么办？” 白凌波说得头头是道，君瑾言垂眸不说话，她想着是不是因为功夫不能传给外人所以他不愿意，想着略凑近几分，眨着大眼殷勤道：“君大侠，我就学个一招半式能顶一时就行，绝不会让你违背门规为难的。行不行？” 他犹自沉吟，白凌波急道，拿出些威吓的腔调，“你要是不应，以后可再难喝道这么好的酒了！快点快点，行不行呀！” 君瑾言黑了脸，无奈道：“哪有你这样求人的？一会儿撒娇扮乖，一会儿又威胁利诱，我竟不知你到底是个什么脾性？”说着啧啧感叹，“你这刁钻的丫头，竟能被沈牧看中，真是匪夷所思。” 白凌波撇嘴哼了一声，“自然是因为沈大公子是个独具慧眼的宽厚之人，不像有的人，自己冷冰冰的不近人情，还嫌弃别人麻烦！” “……” 君瑾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也罢，沈牧走时来这一招本来就是为了避免他过饮伤身，这小丫头虽说有几分心机不过还是嫩些啊！ 他上下打量她一番，“教你不难，问题是你根本学不会，轻功都是从小练的童子功，你现在学已然太晚了。” 白凌波缠着不放，“那你给我想想，有什么适合我的，又厉害又简单易学，一招鲜吃遍天的那种！” 君瑾言无计可施地瞪了她一眼，“你倒是想得美！” “嘿嘿。”白凌波喜滋滋地将酒坛放回到君瑾言面前。 “这事一时急不来，让我好好想想。” 他说着慢慢站起身来，一直不见人影的传良不知何时从外面进来，似乎有些紧张地看着君瑾言，白凌波见他进屋自己也站起身来打了个招呼。 三人干站着一时有些尴尬，白凌波见自己的要求都有了眉目，便要告辞离去。 行至院门，白凌波突然回头看君瑾言。 “我晓得这梨花白乃是神仙谷的佳酿，对常人身体或许有益，但你用的药里有一味天芝草，千金难买最是珍贵，可不要适得其反。钱财不必担心，君公子不如多费些心思去寻一寻药王。我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9章：神仙谷与天芝草 白凌波独自走在园中溜达，心中有些开心也有些沉重。 方才君瑾言说起自己的病情时一直神色自若，可当她提到神仙谷与天芝草时，他的目光中隐隐有一丝异样。白凌波不确定应该怎么来形容他的神色，但他一定是非常惊讶的。 他应该是没想到，会从自己口中听到神仙谷与天芝草这两个名字吧。 其实神仙谷的事情是她无意间从方俊那里听到的，原来她不过是好奇，为何沈牧与君瑾言都如此钟爱那梨花白，后来无意间听方俊说起她才晓得，原来竟出自神仙谷。 神仙谷又名药仙谷，乃是二三百年前一处极隐秘的所在，历代谷主也都是悬壶济世的隐士高人，只是行踪不定难以相见。 如今沈牧寻到了梨花白，但君瑾言的病被没有什么好转，那是不是说，他的病连药王都不能医治……又或者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找到药王？ 唉，哪种情况似乎都不大好。 再说那天芝草，她第一次发现这些药材账目不明时就留心了，事后也曾托胡青查过，但饶是胡家几代帝师的浩渺藏书中都寻不到这个名字，白凌波就晓得它珍贵了。今天她也是突然想起，没想到还真的误打误撞说中了。 …… 君瑾言站在廊下，看着白凌波远去的身影不觉微微皱起了眉头。 “公子没有看错，这位白小姐果然不一般。只是她知道的似乎比我们预料的多得多……”传良站在一旁状似无意地说。 “嗯，像猫儿一样，好奇心重。”君瑾言点点头。 这声音里的宠溺惊的传良瞪大了眼，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主子眸底的笑意，“公子，日后若被她知道……” “无妨。”君瑾言摆摆手，“少说丧气话，眼下这样不是很有趣儿么。” “是。” “我这几日身上觉得好多了，是时候出去走走，散散心了。” “是，祝家与贺家的人已经求见过多次了，公子见是不见？” “过些日子吧，他们如今处境艰难，不宜操之过急。”君瑾言步下台阶，传良下意识伸手去扶。 “怎么不见传玉？” 传良看了看屋顶，没人。 “许是躲在哪里玩儿，这些天罚他守规矩也是憋坏了。” 君瑾言淡淡笑了笑，二人正说话，就见一道黑影轻飘飘地从远处过来，正是传玉。他一边施展轻功跃起跳下，一边伸手捕捉着什么，片刻间便到了门外。 喵呜一声，一个小肉球滚进门内。 被追的脏兮兮的花狸狸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头扎到君瑾言脚下，可怜巴巴的一面叫一面翻着肚皮扒拉他的靴子。 “哟，这小东西怪灵的，隔了这么久居然还能找过来。” 传玉进门急道：“别动它！” 已经来不及了，传良想将它拎起来，不想刚伸出手就挨了它一爪子。 “唉，一次两次的见人就抓，凶巴巴的！”他讪讪地抽回手看君瑾言，那神情似乎在说，公子，这是来找您的。 君瑾言晓得这猫儿是个认人的，但此时见它身上灰扑扑的心里便有些嫌弃，想了想看他二人，“你们两个，教人功夫与送这猫儿回去，你们自己选吧。”说完转身回了屋内。 传良拍拍传玉的小肩膀，“不是哥哥坑你啊，真是一言难尽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边传玉还没明白什么意思，花狸狸已被他拎了起来，一个箭步窜到了几丈之外…… …… 自宫中指婚后，白娉婷便来的少了些，算算日子，白凌波已经十多天没见过她了。 这期间白嬿婉倒曾来过一次，还是私下里央着奶娘带她来的，说太子待白府众人甚好，对娉婷更是无微不至，不仅隔几日便有赏赐送到，还时常带着她在京中四处游玩，相比之下，原定太子妃的清河郡主却没有这么盛的荣宠了。 相反，白凌波这边倒是掉了个个儿。 也不知这位御王殿下是怎么想的，这么久了别说来看她了，连派人送个消息什么的都没有，似乎全然忘了他这位未婚妻。 白凌波倒乐得他忘了自己呢，就是她娘亲不知天天愁些什么。见她还是日日懒懒散散的，要不一出门半天见不到她，要不就窝在家里无所事事。她娘亲起先未说什么，见她连着几日都是这样便看不下去了。 这一日，白凌波正合眼躺在花架下的竹椅上，两条腿儿一甩一甩带着那椅子也前仰后合的摇得欢快。白二夫人出门看见了就忍不住念叨。 “我说凌波呀，亲事都定下了，你总这么懒散着，成什么体统！” 白凌波乖乖起身，嘿嘿看着她娘不说话。 白二夫人走过来坐到她身边，语重心长，“御王殿下兴许是贵人事忙，他虽无甚表示，女儿你却不能不做啊！嫁衣就不说了，宫里自然会准备妥当，倒是你，总要把那针线拿起来，准备四时的衣衫，最不济也做几样贴身的物件……”说到这里她有些迟疑地停了一下。 白凌波心里猜到几分，“娘亲有什么话尽可以对女儿说。” 白二夫人想了想，“我也是同你商量，沈家那边的生意，不如就停了吧。日后你贵为御王妃，娘亲和你都不会再受委屈，倒是这行商的事，先前就惹得你大伯生气，若再被那有心人捅到了御王面前……唉，皇家最重脸面，难保有人会说三道四，挑拨离间，那时你的日子可就为难了！” “娘亲担心的原来是这个……” 白凌波作沉吟状，想到之前吃的那些暗亏，索性顺着话音往下说，“娘亲说的对，我也正有此意呢，就是觉得有些舍不得，过几日我和胡青商量商量，他若有心接了岂不是两全其美？娘说我这法子行不行？” 白二夫人连连点头，“你能这么做我就放心了。”说着话音一转又提出待嫁的事来，还对她下了令，定要在一月内交上一套像样的衣衫。 白凌波苦了脸，一边给她娘捏肩膀一边央求，“娘你让我编个玩意儿还好说，这裁剪和绣活儿，真是要人命呢！一个月，我学不会！” 白二夫人忍笑，“哪就这么难了，你早年间要是和娉婷一样肯费心怎么用临时抱佛脚？别担心，娘亲给你留心看了一位师傅明日就来了，你可好好学吧，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娘可不让你再出这个门儿了！” 啊—— 还让不让人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0章：是谁发明的刺绣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绣娘便到了。 那绣娘姓孙，二十七八的样子，白白胖胖的，模样不丑就是面相寡淡，说话也怪泼辣。她自己说是妙衣坊里最好的绣娘，直夸白二夫人眼光如何好。 白凌波汗然，真是事事讲求效率的娘亲，这下自己想消消静静待嫁都不行了。 第一天，孙绣娘充分展示了自己身为妙衣坊第一绣娘的功底，她先是背来一包袱的精致绣样，接下来便一件件讲这些绝妙绝伦的绣品是如何被她的一双巧手创造出来的。白凌波硬着头皮听了一天，觉得自己脑子里除了这些红红绿绿的花样子什么都不剩了。 第二天，拿针走线。 孙绣娘一边讲解针法，一边盯着白凌波下针，什么齐针套针，缎纹绣、菊叶绣……白凌波听得昏昏欲睡，一不小心便戳个血窟窿。 自从知道白凌波是未来的御王妃，她娘亲又说了句“教好了小姐算你头功”的话，这绣娘就像得了天大的好处似得，本着一颗诲人不倦的炽烈忠心，将白凌波看的死死的。她略微动些想出门儿的心思，孙绣娘转脸就会告诉她娘亲，任凭白凌波说尽了甜言蜜语，这绣娘就是油盐不进。 “这特么谁发明的绣活儿，还让不让人活命了啊！” 白凌波无奈感叹，明明自己是王妃啊，她怎么不来讨好自己呢？难道怕自己学不好针线被御王冷待然后就没了她的好处？唉，想不通！ 白凌波无计可施，顿感压力山大。照这样不用挨到八月初二，自己先就要失血而死了！ 后来白凌波扎了手，那绣娘眼皮子都不带跳的，看的小丫头知桃都有了气。这日早上她服侍白凌波起床，鬼鬼祟祟的从身上掏出个方瓷盒子，白凌波狐疑的接过来在手上轻轻磕了磕，倒出些灰白粉末来。 “这是什么？”拿到脸前闻了闻，“味道怪怪的。” “小姐这是香灰啊！”知桃贴过来低声道，“我听人说把这个东西擦到脸上，这人看上去就会像生病了一样。小姐试不试？” “行呀知桃，真有你的！” 白凌波一直念着跟君瑾言学功夫的事，正愁没主意呢，这倒好想什么来什么！她将这些粉末细细地匀在脸上，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十分满意，稍稍用了些早饭便又爬回被窝去了。 于是，孙绣娘到来时见到的便是丧着脸卧床不起的白凌波了。 她瘫在床上揉着肚子呻吟连连，孙绣娘摊摊手，让人回了白夫人便要告辞。她心里暗喜，眼看小计就要得逞，却听着院外脚步声起，慧珠扶着她娘亲来了。 白二夫人坐到床前，心疼的看着白凌波，细问知桃小姐都吃了什么，知桃一一答来并无异样。她娘亲见她目光躲闪，她脸上苍白，耳后与脖颈处却白里透红的，心里便有了疑惑。 叫过来孙绣娘，吩咐道：“既然小姐身子不爽拿不得针线，便请孙师傅将那女工的知识与小姐讲讲，也算不白来一趟。”说着就让慧珠搬了椅子放到白凌波床头。 这下倒好，白凌波挺在床上长吁短叹，那孙绣娘坐在床头一边喝茶吃着糕点，一边滔滔不绝普及刺绣知识。 不止这样，白二夫人还吩咐厨房给她做些清淡的吃食，如此一来，她三餐只得食粥，床头又有那孙绣娘聒噪不堪，一日下来不仅耳中嗡嗡，腰腿胳膊也躺的甚是酸麻。 白凌波叫苦不迭，没想到被她娘亲一眼识破，不点明却给她来了个顺水推舟，这下便宜没占到自己倒扎扎实实饿了一天，真是亏得很！ 一计受挫，白凌波只得收起性子，乖乖去向她娘认错。说总低着头眼花手僵，实在受不住，又说起想找胡青商量让他接手生意的事，她娘亲被缠磨的无法，也就退了一步，让她从孙绣娘的花样中随意挑上一个，若过关了便许她歇上一日。 白凌波这边满口应下，从那一包袱花样中翻翻捡捡，寻出一副石兰图来，见那兰花只有瘦条条几片叶子，似乎比那鸳鸯牡丹什么的容易的多了。 白凌波比着样子一笔一笔小心勾画出轮廓，像模像样地拈针动起手来。 一夜挑灯未眠。 第二天孙绣娘照例一早来了，她走进白凌波的绣房，屋内空空无人，桌上用茶盏压着一方簇新的手帕，正是白凌波连夜绣好的石兰图。虽然皱巴巴的不甚美观，却到底有几分样子了。孙绣娘咧了咧嘴，喜滋滋的拿着去向她娘亲请功了。 再说白凌波这边，昨夜直到鸡鸣三遍才勉强做完，此时东方的天空已经麻麻亮。她躺下一会儿睡不着就起来了，想到君瑾言或许正找她不到，要是稀里糊涂做了那失信之人倒是不好了。想了想遂叫醒知桃，只说想去春熙楼看日出，主仆两个悄悄开了院门就跑出去了。 旭日东升，朝霞溶溶淡淡。 劲头一过，白凌波磅礴的困意席卷而来，知桃守着门不让人靠近，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 方俊使人去明心书院请来胡青，又吩咐厨房给白凌波做了两碟清淡小菜，再配上一碗银鱼鸡蛋羹，胡青来时她正痴痴呆呆坐在桌前吃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把沈家的生意交给胡青这话不过是让她娘安心的托词，说起来当时她和沈牧不过是口头君子协定，红头账本上也没她白凌波的大名，就是有心人想做文章也不可能抓住她的小辫子。只是这其中详尽的内情她不愿多说罢了。 等她吃完胡青不紧不慢地从身上摸出来个小册子放到桌上。 “上次田庄的事没商量完，我自己做主在人市买了一批失业的农户，如今城外的田庄附近已经盖起了许多民房，再过些时日便可在那田里种些五谷果蔬。” 白凌波一页页翻着册子，看着看着就弯了眉眼，“我就知道让你来做这事是最合算的，以后等这件事做成了咱们可就有得忙啦！到时候学里那些孩子也就有了长久安身立命的所在。” 胡青扇了两扇，笑道，“想的这么长远，这么说，你是想通要嫁给御王了？” 白凌波瞪他一眼不说话。 手中的册子里忽然掉出一片红云，轻飘飘落在桌上。 “这是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1章：叫那狐狸精出来 “是今年头一茬的凤仙花。” 胡青笑意明朗，“上次不是跟你说了，有几处庄子景致不错，农田鱼塘，大院瓦房，花圃菜园，样样俱全，尤其是这个。”胡青拿扇子戳戳桌上的凤仙花，“那里有一大片的凤仙花，各色皆有，如今正开着呢，放眼望去简直美极了。” 白凌波听得心中雀跃，忍不住抚了抚光秃秃的左手。自她父亲去世，这双手就再也没有染过蔻丹了，平时她也没想起来，如今被胡青这一念叨心里倒痒痒起来。 “这端阳节都过了，天气也越来越热，出城避避暑气小住几日也是好的……等我跟娘亲商量一下，到时候带上南湘和方俊，咱们都去！”白凌波笑说，突然想起蒋平来，不觉的叹了一口气，“二牛也去就好了，我很久没吃到他做的饭菜了。” “何必急这一时，他如今正是长本事的时候，来日方长。再说了，这么多人要同去我还得提前安排，不急不急。”胡青宽慰道。 不多时胡青告别，白凌波点头嗯了一声也不送他，自己搓搓手指将桌上干透的凤仙花拈起来放到了枕头上。 花狸狸站在窗沿上喵喵叫着，白凌波走过去瞥了一眼。 还是失望。 这个君瑾言，说好了要教她功夫的，怎么三天过去了还没动静？哼，难为她缠了娘亲那么久才争取了这一日闲暇！真讨厌！ 她这里一团怨气无处发泄，春熙楼大厅中可就炸了锅！ 午间是客人最多的时候，众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谁成想一伙甲兵突然冒了出来，将春熙楼从里到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众人纷纷伸了头往下看，就见门口十几个武士鱼列两排，一个年轻女子迈进门来。 “这里谁主事，叫那不要脸的狐狸精滚出来！” 来人进门就是大骂，方俊从后堂出来，就见一个鹅蛋脸型，秀眉纤长的年轻妇人目空一切地站在厅中。 这女子一头乌发梳成高髻，发间斜斜插着一支珍珠玲珑八宝凤钗，目光中带着极其不屑的神色，嫌弃而又怒气冲冲地环顾着四周。 看这阵仗，对方显然有些身份。 方俊走过去赔笑，“不知这位夫人光临小店有何贵干？在下是这里的管事，还请夫人给个示下。” “你是这里的管事？很好！”女子身边的丫头也泼辣的紧，下巴快仰到了天上，“我家小姐是东平王世子妃，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弹琴的女子，去，叫她出来！” 方俊一听就明白了，这世子妃是来找南湘闹事的。 “原来是世子妃，恕在下眼拙，世子妃请上座。”他这里招呼下人看座又恭敬地奉上一杯茶，陪着笑婉拒道：“世子妃来的不巧，南湘姑娘今日身子不爽，不见客。” “哼，不见客？不见客还怎么去狐媚子勾引人？快去叫她下来，再推迟拖延管教你这儿做不下去！”那丫头嘴上不客气，差点把方俊惹恼。 楼里众人心里都呵一声，这世子妃，口气不小。 方俊毕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晓得此时不能硬碰硬，便悄悄示意楼中护卫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忍了气好言解释，“世子妃有所不知，南湘姑娘只是客居于此，并不归我楼中约束……” 他话没说完就听得当啷一声，东平王世子妃将茶盏推了，骂道：“这是哪家的王法？娼妓之流，也敢在王族面前摆谱放肆？谁给她的胆子？！” 竟然把南湘等同于娼妓，方俊忍了半晌的怒火噌一下就冒起来了，冷声道：“世子妃请见谅，南湘姑娘乃是沈牧沈大公子的客人，世子妃来势汹汹是要强行将她带走吗？不好意思，我等既然应下了沈大公子的嘱托，自然需保她周全，除非世子妃说明来意，若无伤大雅，在下定然会好好说和让她出来见您！”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我说长道短！” 东平王世子妃气得脸都歪了，没想到他一个小小管事敢顶撞她，“沈牧又怎么样？我不信沈牧会管你这不相干的外人！本世子妃现在就要见那贱人，你再敢阻拦，我就下令将你这楼拆了！”说着挥手就叫武士上楼搜查。 “世子妃且慢！” 方俊急忙拦住，冷声反问：“春熙楼来的都是贵客，世子妃如此大动干戈，难道不怕惊扰了贵人？” 言下之意却是暗指她身份不高，楼中还有大人物了。 东平王世子妃愣了愣，上下打量方俊，冷笑一声，“小子，你敢唬我？”说着她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提高了音量，“我夫君是东平王世子，我妹妹清河郡主是太子侧妃，我却不信这京中还有谁敢跟太子府过不去？” 说完一挥手，十来个武士立时推开众人，分散开了往楼上去搜。一边搜一边清人，也有少数几个亮明身份的官家公子，武士们仍然照驱赶不误，一时间春熙楼里鸡飞狗跳，吵嚷不断。 方俊心中大急，被人上门打脸倒是其次，可是白凌波还在顶楼呢，她还不想被人知道身份，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撞见，顺藤摸瓜，不知会带来多少麻烦。 他这里一个劲儿给他爹使眼色，想着让他赶紧从密道上去报信，无奈方厚生被武士们拦在后面人堆里，没注意到他这信号。他自己又被人盯着脱不开身，正急得火烧火燎间，就听楼上突然传来铮铮琴音，彷如行云流水般顿时令人浮躁的内心安详下来。 众人都被这美妙的琴声吸引了，东平王世子妃顿时柳眉倒竖，喝道：“去，上顶楼去，把那贱人给我带下来！” 楼下的人被这骂声惊醒回转，猛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紧接着啊呀一声惨叫，一个人影从高空坠落。 “砰——” 坠落的武士重重摔在地板上，哼都没来得及哼上一声，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就将他的声音堵上了，只一下就摔得仅剩半条命了。 这人正落在东平王世子妃面前的空地上，众人惊得抬头往上看，只见一个黑衣少年站在楼梯口，面无表情的将上到顶楼的人一一踹下，其他武士见了都前去支援，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些人都被少年打的滚落楼梯，一个个惨叫连连。 “放肆！竟敢对东平王府的武士动手，放肆！真是反了天了！” 东平王世子妃气得浑身发抖，跳脚怒骂，伸直了脖子仰着头狠瞪过去。那少年却静静瞥了一眼底下的众人，话也没说转身就上去了。 方俊看了也楞，顶楼只有白凌波、南湘和知桃三人啊，何时多出来个武功高强的少年？心里正犯嘀咕，没防备被那世子妃的侍女一把揪住拖了出来。 “好好好！区区春熙楼，竟然为了维护一个妓子，豢养凶徒，还纵凶伤我王族武士，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东平王世子妃指着方俊的鼻子骂，“别说沈牧不在这里，他就是在也得乖乖出来跪下给本世子妃磕头请安！”说着厉目扫向其他的武士，喝道：“蠢货，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那贱人就在楼上，去给我绑了扔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2章：惹事的九龙佩 武士听命冲上楼去，大厅里许多食客见势不好都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收了起来，悄悄从侧门离开了。 方俊心里捏了一把汗。 回想起方才，他还是有些不大理智，不过说来也怪，一听到有人对南湘出言不信他就忍不住自己的爆脾气。 方俊在心里怒骂东平王世子，如果不是他觍着脸三番四次来楼里骚扰南湘，今天这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还让别人误会轻视南湘，这一对狗男女真是该死！ 他这里就差问候东平王府的祖宗十八代了，此时安坐顶楼的白凌波倒是心情奇好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我说传玉呐，你家公子怎么让你来了？是知道我这里有难，还是又没了那梨花白”抚琴的手慢慢停下。 传玉绷着小脸冷冷哼了一声，“公子出门了，看到有甲士进楼，让我留下，护你！” 白凌波笑眯眯从桌上端起一盘糕点给他，“那等一会儿你可不要说话，一切都听我的，好不好？” 传玉接过盘子，犹豫片刻捏出来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我听公子的。”吃完脸上出现些惊讶的神情，又捏起一块塞进嘴里，这下眉头也舒展开来了。 白凌波看的忍笑，“怎么样，行不行呀？你看你家公子本来就是让你来保护我嘛，如果等下你乖乖听话，以后不管想吃什么好东西我都给你弄来，怎么样？” 传玉听了推开盘子，一张小脸顿时恢复成冷冰冰的样子，“公子说不能和任何人做任何交易！”想了想似乎有些不舍，又点点头，“就是等下不要说话么？行，我答应你！但咱们这可不算是交易，你也不能跟公子说！” 白凌波连连点头。经过几次接触白凌波是看出来了，传玉这孩子，哦不，这少年，虽说和知桃年纪相当，但心智好像比同龄人发育的略晚一些啊。 又一波武士上来了，众人在门前畏惧不前。 听到门外的动静，白凌波笑着拉了拉南湘，“走吧，人家世子妃也等了你半晌了，光看热闹不出去没得让人家等急了。” 她二人迈步走出来，传玉和知桃也静静跟在后面，那些武士虽然一个个举着刀凶神恶煞的模样，但见了传玉还是瑟缩着往后退。 东平王世子妃在下面弄不清状况，只看着武士们不敢上前，于是气得咬牙怒喝，一再催促他们上前将南湘绑来，众武士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挨打。果然，一刻钟没到，二十多个武士再次被传玉踹下了楼。 不过因为白凌波发话，他这次没有直接将人扔下五楼，还算是比较听话，白凌波挺满意。 料理完那些武士，白凌波同南湘慢悠悠站了出来，下到四楼，居高临下的看着楼下的东平王世子妃。 “说起来，那日栖凤台秀女遴选时东平王世子赏赐众人颇多，我道他尚未娶亲，生怕好姑娘被人挑去，却原来早已有了如花美眷。哈哈，今日见到这位世子妃的彪悍才知道这其中另有隐情啊！南湘姐姐，你说，她是在看你还是看我？” “当然是看你了，刚才抚琴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但是我觉得她像是在看你哦，你看，下面的人都像定住了一般。” …… 眼前的情况完全出人意料，看着身边退下来的残兵败将，再看看上面气定神闲的两个绝色佳人，东平王世子妃似乎有些慌。她使个眼色，身边的侍女再次揪住方俊质问。 “快说上面那两个人是谁！” 方俊撇了撇嘴，连人都不认识还来闹事，不情愿道：“左边的是南湘姑娘，右边是御王殿下的未婚妻，白府大小姐白凌波。” “御王殿下的未婚妻为什么会在这里？御王呢，也在上面吗？” 方俊想了想，这怎么说呢？总不能说御王妃是咱们春熙楼的临时大管家？见那世子妃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突然心中灵光一闪，眨了眨眼睛，认真道：“这我可不知道了，白小姐今日心情好，包了顶楼请南湘姑娘看日出呢！” 东平王世子妃有些不信，但信不信也无所谓了。她仔细打量两人，不由得眼皮一跳。 那南湘端的是倾城之色，身段婀娜，面色从容，令人观之心往神驰却又生不出一丝杂念。再看那白府千金，虽然身着素白衣衫，头上全无珠翠，脸上未着粉黛，可饶是这样却仍旧掩盖不了她脱俗的气质，行动间婀娜款款，犹似水上芙蓉，特别是那一双清波流转的妙目，娇俏，明澈，于大气端庄里更透出几分灵动来。 这一比不由得气势先弱了三分，想了想似乎又有些不甘心，她拧着脖子怒目看向二人，“本世子妃来找琴女南湘，不想白小姐也在此处，还真是巧啊！就是奇怪，白小姐怎么会和娼妓之流为伍，不知御王殿下可晓得？” 白凌波淡淡一笑，没理她。南湘缓缓走下几阶，开口，“世子妃如此兴师动众，大闹春熙楼，又一而再地辱没于我，不知您意欲何为？”说话间两人慢悠悠走了下来。 东平王世子妃见她发问，突然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忍不出喝道：“下作的娼妇，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话！” 她二人带着知桃和传玉已经下到二楼，听了这话南湘拧身便走，那世子妃见状心里更气，急得上前直喝，南湘转过脸来没好气的看着她，不说话。 “好大的胆子！本世子妃让你走了吗？就你也敢在皇族面前摆谱？” 东平王世子妃越想越气，恨恨道：“我骂错你了吗？你是什么东西，往好听的说是琴女，话说白了不就是个妓子吗？怎么搭上了皇商沈家就忘了自己是谁，竟然敢跟我摆脸子！” 白凌波听了生气，撸袖子就要怼她却被南湘轻轻拉住，示意她别说话。等那世子妃发泄完了，南湘才慢腾腾开口，“世子妃您骂也骂了，楼中多的是京中有头脸的人，您在闹下去恐怕对您自己和东平王府都不好，有事还请快些说吧。”饶是南湘好脾性，声音里已是很不耐烦了。 那世子妃愣了愣，气势再弱上几分，但嘴上仍旧不饶人，骂骂咧咧说了一大堆。 先前南湘没同她提起，白凌波听了许久才明白，原来是她家世子爷近来三天两头来楼里缠着要见南湘，方俊那里已经努力挡了多次还是拦不住，没奈何，南湘在顶楼的厅中隔着帘子给他抚了一曲，连话都未曾说上一句，那世子爷却似种了情。 南湘抚琴向来只看心情，那日见他行动有礼，也不似寻常凡夫，想着他毕竟是个世子爷，太驳他面子也不好，这才勉强架起了琴，临走时东平王世子爷悄悄留下玉佩，却哪里知晓这东西竟是个御赐之物！ 眼见那世子妃越骂越烈，把南湘说成魅惑人心的狐媚子祸水还不够，竟然还指责她勾引东平王世子，让他犯下大不敬之罪，白凌波听得简直要气炸了！ 这时知桃悄悄蹭到白凌波身边，悄声道：“小姐，我刚才看到上官小姐进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3章：柿子专挑软的捏 白凌波留神往人群里瞄，果然在一众武士身后寻到了上官晴雪的身影。 她在人群里还是挺显眼的，看样子似乎来了有一会儿了，不知道为什么又扭头出去了。知桃心里疑惑，她怎么看见小姐被人欺负却不来帮忙呢？ 这边南湘已经明白东平王世子妃的来意，原来，她一方面记恨她男人在外钟情其他女子，另一方面，也是最为关键的，就是那世子爷将御赐的九龙佩随意送人，且对方还是一个低微的琴女，这要是被言官知道上达天听，必然会酿成一场祸事。 怪不得她来了半日只是混闹，总不说是为了什么！ 南湘撂下句“原来如此”便转身回了房中，将那九龙佩与东平王世子其他所赠之物尽数寻出包好，当面掷下楼去丢给那世子妃。 这一下弄得东平王世子妃尴尬无比，想不到南湘区区一介琴女竟然一点都不焦躁，生生让她吃了这软钉子！ 想想觉得气闷，这和她心中想的不一样，照她的计划，南湘应该被她踩在脚下痛哭求饶，而不是现在，被众人用那样的目光盯着，好像她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东平王世子妃避开南湘的目光，扭脸看到静静站在一旁的白凌波，心中心思顿起。 这白府的小姐从刚才下来就一声不吭的，倒像个软柿子。又想起她妹妹清河郡主曾给她说过的，栖凤台发生的种种，不由得生出一种定要羞辱她一番为妹妹出气的心思来。 反正眼下楼里剩下的都是自己府中的亲兵，她倒也不惧。 白凌波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心里明白她这是打算在自己这里找回丢失的面子，想着暗里朝方俊摆摆手。 方俊脑子转的快，受到信号马上命人将楼内不相关的下人赶到了后堂，另一面又悄声吩咐楼中护卫盯紧几个没有离开的客人，不让他们出来凑热闹。白凌波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忍不住赞他机警。 “原来你就白府大小姐，御王的未婚妻。”东平王世子妃阴阳怪气的说。 “正是。” 白凌波扶着楼梯往下探了探身，“我说，世子妃姐姐，咱们这么说话怪累的，不如我请你上来一同观赏这京中景色如何？” 东平王世子妃望了望那层层无数的阶梯，咬牙道：“不必了，你下来说话！” “世子妃姐姐你这暴脾气我怕得紧，既然你不想上来，那我可要走了。” 白凌波笑嘻嘻逗她，微微俯身行礼，道了声世子妃走好，说完起身便拉着南湘上楼，东平王世子妃吃了一瘪，没忍住上前几步，冷笑。 “你就这样走了，不怕我将你做的那些丑事都说出来？” 白凌波没有停下脚步，继续上楼。 “你一个死了爹又被赶出家门还没人怜爱的可怜虫横什么横！” 东平王世子妃恨声道：“你们恐怕都不知道吧，这位白府小姐未曾参加宫中遴选，却有本事在栖凤台勾引御王殿下，以为巴上御王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怎么，如今可是没听到御王与你深情缱绻的传闻呢，难道你未曾入府便已失了宠爱？” “我如何，与你何干！”白凌波淡淡开口。 “与我何干？哈哈，自然和我没多大关系！” 东平王世子妃继续挑拨，“我就是好奇，为什么同是白家的女儿，你那妹妹此刻却能在行宫陪伴太子，再看看你，这么久了御王殿下可曾召见过你？赏赐过你？啧啧，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这姐妹之间差别还真是大呀！” 她继续道，“我这人说话直爽，虽然难听可都是为你好，王妃妹妹你可应该想些正经主意出来，莫鬼迷了心窍，与那下流之人错走了狐媚子邪道！” 又骂南湘！ 白凌波寒了脸色，她这是影射自己不自珍自爱，向风月场中求教狐媚之道！回头一道寒光直直朝着那世子妃而去，惊得她猛然打了个寒战。 “你瞪我作甚？难道我说的不对？” 东平王世子妃还以为她是被自己说中心事，洋洋得意道：“自己做了没脸的事就不要怕被人知道，御王殿下还真是识人不明，竟然点了你做王妃！” 她话音刚落，只觉眼前一晃，一个黑影倏忽间飘至眼前，唰唰唰三两下将她一头珠翠尽数扯下！ 众武士还没反应过来，传玉已经轻飘飘落回到白凌波面前，他冷冷盯着捂着头乱嚎的东平王世子妃，“你，该死。” “你！你这小子，你好大胆！”世子妃云鬓散乱，头皮也似被他扯破几处，哀嚎着又要让武士去拿传玉，无奈那些人都吃过亏，不肯再轻易上前挨打。 这时就听南湘冷冷笑了一声，“这世子妃是个傻缺，看来我白替你担心了。” 白凌波点头赞同。真不知这世子妃是太过天真还是太过浅薄。 她收敛了情绪像看着一个小丑般看向东平王世子妃，一字一句道：“多谢世子妃替我操心这许多，不过，你既有这闲心又聪慧过人，想来甚是明白如何博得夫君之爱，倒不如好好与你那郡主妹妹切磋交流，免得日后她求而不得，抑郁难抒！” 那世子妃被她不咸不淡一句话怼过来时才想起，自己挑唆她姐妹不成，反被她嘲笑清河不受宠爱，想到自己堂堂世子妃，竟然在此受了她二人诸多羞辱，不禁更加恼羞成怒。 她正要发作，却见身边众人往四下散开，回头，东平王世子黑着脸一脚迈进。 那世子爷见了南湘就一个劲致歉，他虽气得吐血却也没指责她的不是。南湘面无表情地转身回房，东平王世子讪讪地捡起地上的东西，拉起他媳妇就走。 “还嫌不够丢人吗？快走！看你这样子成什么体统，这下倒好，弄得人尽皆知了！快走快走！”东平王世子连拖带拽。 “哎哎，放手，你拉我干什么！我才不会那么没脑子，楼上的人都被我清空了，唉，你别拽我！” …… 楼中武士散尽，白凌波就见上官晴雪背着手笑嘻嘻的进来了。 “哎呀，真是好大一场戏，凌波姐姐真是好气度！有没有后悔方才言语间没有发挥好呀？” 白凌波知道是她请了东平王世子过来，心中真是越来越喜欢她了，笑眯眯道：“妹妹觉得我该怎么？学她泼妇骂街嘛？我还以为你会忍不住拖出枪来，替我吓唬吓唬她呢！”上官晴雪哈哈大笑。 此间事了，传玉便悄悄隐了。楼里损失虽不大，但今日也是伤了脸面，方俊这里安排人收拾，白凌波没有过多停留，带着知桃与上官晴雪一同离开了。 上官晴雪左右无事，便要送白凌波回家，三人说笑间顺带逛街。 一路上上官晴雪拉着她俩东看西看，要不是白凌波性子好，非得跟她掐起来。走到一处卖花伞的摊贩前，上官晴雪突然拉起二人往旁边的胡同一闪。 “嘘，别出声，后面有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4章：抓影子 白凌波微微皱眉，是谁跟踪？难道是东平王府的人来找她报仇出气？ 知桃紧紧抓着白凌波的胳膊，警惕地看着四周，颤声道：“上官小姐您好人做到底，烦请护送我家小姐回家吧……” “这个自然，你们别怕！”上官晴雪侧着身子稍稍探出头看了看，“没人了，咱们走吧，换条路别从那边走了。” 白凌波没动，想了想，“晴雪，刚才有几个人你看清没？” “三个，装束一般，看不出什么。姐姐有主意了？” “这种影子若不揪出来，以后只怕会更多。”白凌波抿嘴笑了笑，“走吧，一会儿给你们看热闹。” …… 话毕三人从小巷转出，照旧大摇大摆走在街上，果然一会儿的功夫身后那三条影子又跟出来了。 又走了一程，上官晴雪告辞，白凌波带着知桃拐进另一条胡同，才走了几步她就哎呀一声连说自己扭到了脚，知桃赶忙扶她坐到一块石头坐上，又是脱鞋又是揉脚一通忙乎。 她二人背对着胡同口，三条人影慢慢摸了进来。 为首的汉子抬手指指左右，示意另外两人从两侧抄过去，他则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来。 地上的影子越来越近，白凌波犹自低头弓着身子。那三人相识一眼，为首的人慢慢举起刀，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白凌波豁然起身，一把拉过知桃挡在身后。 “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 “兄弟们，上！”为首的汉子见行事败露顿时面露凶相，一声大喝向她二人扑来。 白凌波拉起知桃急退，那汉子凶悍无比，刀锋闪着寒光，紧紧逼向她二人！ 就在此时！ 只听一阵烈烈风声，上官晴雪从天而降，一脚飞起踢中那汉子握刀的手，接着一掌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胸口，那汉子噗通一声摔出老远，再也站不起来了。 趁上官晴雪去追剩下二人时，白凌波从地上捡起匕首，走到那汉子身边，俯身将刀架到他脖子上，那人立刻就怂了，苦苦哀求起来。 “小姐饶命，饶命饶命啊——” 白凌波把刀刃贴到他脖子上，“说，谁派你们来的？为什么要杀我？” 那汉子连连摇头，“不敢不敢，我们只是跟着小姐，万不敢伤您性命的！” 见他回话不利落，知桃急得狠狠踹了他一脚，“别废话，快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汉子又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有个小姐给了我们一人十两银子，让我们跟着你的，其他的我不知道了……” 白凌波冷着脸，“那小姐什么样子？” 汉子哭丧了脸，“我不知道啊！她坐在马车里，让一个武士传的话，就，就在长宁街上，那个大酒楼那里，是她让我们跟着你的……” 武士？ 白凌波皱眉，看来这事和东平王府脱不了关系。 只是，那东平王世子看起来颇有气度，世子妃虽说是个泼妇嘴巴又欠，但明显是个神经大条没有城府的性子啊，难道他夫妇二人狼狈离开，就立刻想到了要派人跟踪她这种事了？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她正想着，那汉子涌出一口血求饶，“姑娘你饶了我吧，我这是第一次啊！从来没害过人的！” 白凌波用刀拍拍他的脸，“你把刚才那样子叫跟着？只是跟着，你拿刀干什么？嗯？” 知桃也气得抬腿又踹，“就是，你骗谁呢？！没害过人？没害过人还知道随身带刀！你们真是可恶，我家小姐怎么好的人你们都害！”说着踢的更凶。 那汉子爬将起来猛磕头，“小人错了小人错了，都是我方才起了歹心，想将您劫了去领更大的赏赐，我错了我错了！求小姐饶命啊！” 片刻功夫，上官晴雪扭着那二人回来了，一松手两人栽倒在地，嘭嘭嘭磕起头来，嘴里说的和那汉子一般无人。 上光晴雪看白凌波，“怎么办，送官吗？”三人一听哭得更惨了。 白凌波低头想了想，他三人虽说可恨但毕竟不是主谋，关上几日小惩大诫也是应得的。刚说一句“送官吧”就听知桃猛然尖叫。 “后面还有人！” 胡同口露出半张人脸，一闪就没了！ 上官晴雪转身就追，但那人不知是藏到了哪里，还是身手太过矫健已经逃走，她跑过去时竟完全看不到影子，心里又怕是人家的调虎离山计，四处看看不敢停留，便赶紧折回去了。 不知上官晴雪从哪儿寻来一根绳子，将三人栓到一起，交给在此处巡街的官差。官差们一看是抚远将军府的小姐，个个都恭敬的很，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也不敢劳烦让她去衙门里详说，押着三个汉子就走了。 方才不觉得害怕，此时被那神秘人一闹，白凌波心里倒犹豫了几分，看来有人居心叵测，这下没有抓出幕后的人只怕日后要难安了。 白凌波长吁一口气，今天还真是惊心动魄，坏事一桩桩都挤到一块了。 三人照旧回家，临进门时，上官晴雪叫住白凌波。 “姐姐且住，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白凌波回身看她。 上官晴雪略一沉吟，开口，“姐姐家的事我也有所耳闻，这其中是非曲直想来也别有内情，只是如今姐姐与伯母独自索居，今日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心中实在不安。”她停了一下，继续道往下说，“我见府上也有护卫，但比起姐姐如今的身份来，实在是太不相配了！” 白凌波明白了她的意思，正要谢她好意，却见她眨巴着眼睛，又将声音压低，“姐姐你老实说，大司马真的一次都没来看过你么？” 白凌波一愣，随即轻笑着点了点头。这事她一直没放在心上，倒是上官晴雪如此细心。 “御王殿下是何等尊贵，想来他贵人事忙一时顾不得我这里，再说婚约虽定，婚期未至，未婚的男女腻在一起成什么体统？” 上官晴雪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姐姐你就嘴硬吧，等你见了大司马就知道他是何等的天纵英才，盖世豪杰了！现在太子与你家娉婷妹妹的恩爱故事已经便传京中了，倒是你……” “唉，不过这事他做的确实不对，既然他没有派人来护你，我就从家里调些人来吧，虽然我家现在没人领兵打仗了，但府里的亲兵们还是非常能打的！姐姐日后出门必得多多的带上几个人，我这话你可千万要记在心里！” 白凌波见她如此关心自己的安危，心里也热乎乎的，不过想想这宅子毕竟有限，住不下那么多人，遂再三谢过，送了又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5章：走，出去耍 提裙上阶拍门叫人。 她娘亲正在院中给石榴花浇水，见她这么晚才回来，没忍住嗔了几句。白凌波嘿嘿笑着，今日之事自然不敢给她娘知道了，索性就搬出上官晴雪出来，只道是两人约了上街去耍，她娘也未说什么。 回到屋里，知桃耷了着一张小脸，像跟谁赌气似得，叫干什么都没精打采。白凌波说了她几句，她倒是抽抽搭搭的哭了。 “小姐，你说御王殿下为什么这么薄情？小姐明明这么美，又这么好，他为何这般待您？难道他都不在意外面的人如何议论吗？他要是不爱惜您，何必还要立您为王妃，白白的耽误您？小姐，我真替您不值，我家少爷是绝不会如此的！” 白凌波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夜里睡不踏实，白凌波想起日间的事来总觉得心有余悸。 上官晴雪提醒的不错，她如今树了东平王府、清河郡主两处大敌，这两者又都是王族，就算她日后嫁给御王，那些人想找她麻烦也是容易。今天他们能派人跟踪，明天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呢…… 越想越觉得可怕，白凌波披衣坐起。 窗外月光湛亮，石榴花枝随风摇曳，白凌波看的出神，顿时福至心灵。有了！白凌波唤起知桃点灯，自己推纸研磨提笔，刷刷几下一挥而就。 看着案上龙飞凤舞的字迹，白凌波忍不住咧嘴。 去他娘的，你们想盯我的梢，我就让你们里外寻不到人！ …… 再一日晨间，春熙楼后园外一处不起眼的小巷里，两辆马车静静停在一起，丫头和下人们正忙着将各样所需物品搬到车上。 不多时，一切便准备妥当。 依照白凌波的安排，方俊与南湘知桃一辆车、她自己和娘亲慧珠一辆车。方俊瞅着该来的人都来了，不明白为何却迟迟不让出发。 “小姐，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他凑到白凌波身边。 “不急，再等等……”白凌波垫着脚站在巷口，眼巴巴的望着里面。 直等了大约一个时辰，眼见日头越升越高，才见胡同里头，慢慢悠悠驶过来一辆装饰素雅的黑色大马车。传良一身劲装骑马走在前面，传玉绷着小脸在跟在后面赶车。 其他人看着那大黑马车都愣神了，怎么平白的多出来一辆车，这几个人都是谁啊？ “人齐了，出发！”白凌波脸上绽出大大的笑容，冲众人一招手，清音脆脆，“走，出去耍喽！” 却说君瑾言如何会同去呢？ 原来白凌波昨日决定出城后便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君瑾言的，一封是给方俊的，天一亮就让知桃去送信了。 这内容嘛，自然是安排出城的事，方俊看了信就明白了，然后按照白凌波的嘱咐，取出几坛梨花白，再连同另一封信一起放到后园二门处。 白凌波过来时，二门外的酒已经不见了，她料想君瑾言必然看到了她的心，所以出发时特意等了他许久。 所幸这一个时辰没有白等，哈哈。 三辆马车同时出发，白凌波托着脸坐在车内，她娘亲见她笑眯眯的心情极好，忍不住就问她几句。 “凌波丫头怎么突然决定要出城了？” 白凌波笑吟吟地贴到她身边，“娘亲日日在家中多无趣啊！如今这天气也越来越热，我知道胡家在城外有一处田庄，景致不错，就想着带娘亲过去小住两日，咱们也尝尝那些新鲜瓜菜，消消暑散散心呀！” 她可不敢说这次出来是因为自己被人跟踪了，又想到她娘亲不想她跟沈家再有生意上的牵扯，所以说这话时她就特意转了个弯儿，将胡青搬了出来。 她娘亲听了也笑，想了想还是觉着有些不妥。 “胡青那孩子挺好的，我很喜欢，只是咱们这么多人过去，岂不是要给人家添麻烦了？” 白凌波连说不会，又说他早就请了多次，巴不得当这个东道呢。她娘亲听了对胡青更是赞不绝口。 两人说笑一会儿，白二夫人掀起帘子看了看外头，传良骑着马正好从马车前走过，看他昂首挺胸，神采飞扬，不由得笑了。 “我儿如今交游颇广啊，连这般英雄健儿都识得了！” 白凌波捂嘴笑了，没敢跟她娘亲说这不过只是君瑾言一个护卫。 她想了想解释道：“女儿受沈公子诸多照顾，尚未报答一二，后面车里坐的是沈公子好友，姓君，女儿见过他几次，也是一位极好的人。这位君公子现下身染顽疾，总是郁郁寡欢，女儿觉得与其终日浸在汤药之中，不如出来看些赏心悦目的农家景色，开开心胸兴许对病情有所益处，所以这才请了他同来。” 她娘亲听了点头，“知恩图报合该如此，不过娘亲也要提醒你，如今你婚约在身，可要诸事小心。”白凌波乖巧点头。 出城四十里外就是胡青说的那两处庄子，一行人慢悠悠行了小半日，此时已将至午间。马车有些颠簸，三人坐的也紧仄闷热，白凌波有些烦躁地扒着车窗嚎，“还有多远才到啊！” 外头传来方俊爽朗的笑声，“快到了，出来看看吧！” 她听了高兴地掀开帘子往外瞧，只见四处皆是空旷的田地，荒草丛生，唯在远处的的青山下，是一片碧油油的农田，绿树掩映中，隐隐能看到一处黑瓦青砖的大宅，脚下这条小路便蜿蜒直到那处大宅跟前。 白凌波抬手在眼前撘了个凉棚，眯着眼望了望远处，赞了一声：“果然景色不错！” 传良骑着马刚好走近听到这话就笑了，打趣道：“锦绣堆里的千金小姐却爱这样的田园风光，倒是新鲜的很啊！” 白凌波歪着头瞪他，“是呀，本姑娘就是这样与众不同！”说完上下只瞟传良，摆手，“我看你这高头大马甚好，你下来，让我骑一会儿耍耍！” 话毕连声叫停车，赶车的小厮拉着缰绳停下，白凌波不顾她娘亲和慧珠的阻拦，纵身跳下来，蹦跳着跑到传良马下。 传良勒马停下，哈哈大笑道：“我这马儿虽然听话却也不敢给你骑，白小姐身你娇肉贵的，还是好好回车上去吧！” 白凌波听了抱臂站在路边不走了，“怎么，女子就不能骑马嘛？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看不起人！” 看她一副认真的模样，传良为难的跳下马来，好言相劝：“不是不让，真不敢给你骑的！别说摔着碰着，你就是扯断根儿头发丝儿，我也担待不起啊！” 白凌波跟他磨了几句就是不让，大眼睛滴溜一转，抬手突然指向前面，大叫，“哎，你家公子下来了！” 传良扭头去看，白凌波趁他不备，抓住鞍子噌一声翻身上马，扯住缰绳一踹马肚子，那马儿立时嘶叫起来往前冲去！ “哎！停下——” 传良惊得连忙施展轻功飞身追过去，他一路紧跟却又不敢越礼与她同骑，只是紧紧跟在她身侧。 一口气奔出半里地，白凌波心里畅快非常，勒马回身朝着方俊他们挥手，“诸位慢行，我先行一步去探路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6章：花海鱼嬉舞 马车在一处大宅前停下。 胡青早都等在门外，白凌波跳下马站在门口和他一起迎接众人下车。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领着庄里的下人们来拜见，不多时就有仆妇捧了饭菜进屋。 应传良的要求，君瑾言单独住了个小院，吃饭也不与众人在一处。午间饭毕，众人歇息玩耍，白凌波搬个躺椅坐在院中与南湘纳凉闲话。 这日阳光不甚毒辣，午后暑气逐渐消散，胡青命丫头给各处送了时鲜的果子，唯独在白凌波那一份里放了两朵凤仙花。白凌波见了便想起这茬来，于是喊了南湘与知桃同去。 白二夫人听了就让慧珠也跟着去玩儿，但慧珠是个忠心为主的人，见众人都去，生怕夫人跟前没了贴心的人，自己便留下了。三人出门时，她又特地送来两顶纱帽，唯恐白凌波被人看了去。 大院后面没多远便是胡青说的那片凤仙花海，众人穿过一排杨柳林，眼前豁然开朗，清浅蜿蜒的河水绕着一大片凤仙花海缓缓流过，灿烂景色尽数入眼。 白凌波欢呼一声拉起南湘小跑过去，跟随来伺候的小丫头们也紧紧跟上。 一大片凤仙花海，紫红粉白，五彩缤纷，枝条光洁如玉，单瓣倒悬如金铃，复瓣花团别致盛如牡丹。白凌波和知桃像两只百灵鸟儿一般雀跃着跳进花海，没一会儿功夫就捧了一大束回来，头上还一人顶着一个柳条儿穿起来的花环儿。 南湘坐在一块平整干净些的石头坐下，“看来今天心情不错，你许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她浅浅笑着，语调轻轻。 “姐姐说的的不错，我今天很高兴，高兴的都要快飞起来了！” 白凌波畅快地大笑一声，“你看这湖光山色，良田青青，不知要费多大劲力才能过上这样安静闲适的舒心日子。唉，可惜这样的日子以后难以再有，今天咱们定要一次玩儿个痛快！” 她说着轻轻抬起右手，笑眯眯地看她二人，“来，看我给你们跳一支游鱼嬉水舞！” 修长的双臂舒展开来，玲珑柔软的身子轻快的转了个圈儿，宽大柔美飘逸的素色裙裾顿时如盛放在风中的巨大莲花，洁白夺目，往上，映衬着头上水红色的鲜艳花环，清丽绝色的小脸更得显娇媚可人…… …… 不远处一个花木掩映的小丘上，君瑾言神色悠然的坐在小亭之中，提笔潇洒挥墨，神色专注。 “纤腰雪颈，舞姿倾城，白小姐真是一等一的绝色！”传良从亭子上跳下来，啧声夸赞。 君瑾言停下画笔，抬头望向远处翩跹起舞的身姿，他目力极好，饶是离了一段距离也能将白凌波灵动脱俗的舞姿看个清楚。 传良往外站了站，继续道：“美貌也就罢了，难得还聪慧机警，又和沈公子那样投缘，属下观察她许久了，当真是上天赐予的最佳人选，公子眼光果然高，真高！” 君瑾言听了这话顿时皱起两条好看的眉毛，脸上掠过一抹非常不快的神色，他抬头飞去一个冷冷的眼刀。 “这是你该说的话？”语气里是少有的威严。 想到刚才捕捉到的那一抹若有似无的怒意，传良尴尬的笑了笑，岔开话题，“传玉刚才就吵着说要吃鱼，我去找他！”说完轻轻跃起，几个纵身消失在丘下。 君瑾言没有理他，抬手慢慢拈起一支小号狼毫勾线笔，将那画中女子身上的纹饰细节一笔笔勾勒完美。 …… 凤仙花海中，白凌波一曲舞罢款款站定。 南湘与知桃皆看的瞠目结舌，她二人虽与白凌波相熟，但这样真切地看她跳舞还是头一次，南湘出身琴馆自小便要学习弹琴跳舞，但舞姿如白凌波这般出尘的女子，还真是她生平仅见。二人回转神后皆暗自心惊，知桃更是激动的尖叫着跳起身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三人嬉笑玩闹，突然哗啦哗啦两声水音，循声看去就见花海掩映背后的水边，一个瘦小的黑衣少年卷着裤管挽袖站在水边，他手里提着一根削尖了的竹子，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水面。 “传玉——”白凌波一声高呼，提起裙子跑了过去。 只见他眼疾手快，挥手抬手见便是一条大鱼，没多久岸边的柳筐里便盛不下了。知桃过去一眼，竟然有六七条。 白凌波笑吟吟连声夸他，传玉毕竟小孩儿心性，心里受用就更起劲儿了。白凌波招呼小丫头们生火，知桃一见要现烤活鱼更是兴奋的跑回庄子里去拿作料。 “方才还是爱花娇俏的窈窕淑女，现在倒成了毫不怜香惜玉的假小子，煞风景啊煞风景，你这性子我还真是看不透！”南湘忍不住调笑起来。 白凌波听了哈哈大笑，越发凑到传玉身边看他杀鱼，去鳞开膛挖腮，摘除内脏，一系列动作连贯而成。 烤好了鱼正要吃，传良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白凌波听他说君瑾言在旁边的小丘上赏风景，伸手便将刚刚烤好的第一条鱼抢到手里，颠颠跑向小丘。 “喂，君瑾言——” 白凌波提着裙子吭哧吭哧跑上小丘。 君瑾言手下一顿，眼皮微跳，拈起画稿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又取出几张新纸小心在上面覆上一层，这才慢慢抬头看她。 “我们在下面烤鱼吃，喏，这个给你吧！” 她跑得有些气喘，脸色粉白，额角微汗细细，头上鲜红欲滴的夺目花环也歪了几分，抿嘴笑着站在君瑾言面前，右手举着那条从传玉手中抢过来的烤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有什么企图。”君瑾言眼皮又跳了一跳，低头不去看她。 “哪有……”白凌波笑嘻嘻，“不过是谢你那天留下传玉助我。这鱼虽然是别人抓的，但却是我亲手烤的呀！怎么样，看在我这么懂得知恩图报的份上，君大侠是不是赏脸尝一尝？” 君瑾言觑了一眼那鱼，半尺长的一条草鱼，烤的黑黄黑黄的，状如焦炭，而她一双柔荑却洁白柔软，没有沾染半点烟火灰尘。分明是在说谎。 “如斯美人，可惜满口谎言。我没有看到你的诚意。” 他顿了顿，见白凌波狡黠的嘿嘿偷笑，忍不住继续打击。 “你想学功夫？可惜资质太差！我怕丢了师门的脸面，所以，与其你在我这里费力不讨好，不如回去多夸夸传玉，我看你不是已经很懂得怎么讨好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7章：如斯美人 白凌波听了不高兴的撇嘴，“谁说我资质差了？我明明很聪明的……” 她急得两手乱摆，不成想劲力过大，穿在小竹子上的烤鱼噗通一声砸到了地上。滚了滚，刚好停到君瑾言脚边。 这一下有些突然，白凌波顿时傻眼。 君瑾言垂眸下去，往旁边挪了挪脚，认真道：“喂，你的心意，掉了。” 白凌波回过神来，扑哧一声捂嘴笑了，她揉着胸口，甩甩手里的小竹子用十万分可惜的语气道，“哎呀哎呀，这下吃不成了，我的十二万分心意呀！” “看来在下是无福消受白小姐的美意了。” 君瑾言淡淡一笑，见她一双大眼滴溜溜直往自己面前的几案上瞟，便慢条斯理的将画稿都收了起来放到一边。 碰了个软钉子…… 不过白凌波不介意，继续缠磨他学武的事。 二人斗嘴颇有趣味儿，君瑾言原还想吊一吊她，可等她说起那日被人跟踪的事，他的脸色便凝重起来，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叫她明日晚饭后去寻他。白凌波喜悦异常，连声应下。 “小姐——” 知桃在丘下抡圆了胳膊大声喊她，白凌波知道肯定是催她回去了，反正学武的事已经定下，于是喜滋滋的告别要走。 “等等——”君瑾言叫住她。 白凌波回头，“怎么？” 他似乎有些出神，片刻后才抬手指了指她头上，“你的花环，歪了。” 白凌波伸手一摸，这才想起自己头上还顶着那个大花环……顿时觉得周身的血液唰一下全冲进了脑子里，脸色瞬间滚烫起来，扭头拔腿就跑。 挥着光秃秃的小竹竿棍儿，白凌波蹦蹦跳跳跑下土丘，传玉捧着一条大鱼吃的津津有味。 显然这条比刚才那条烤的好多了，知桃嘴馋又怕脏了手，心里羡慕的不行一个劲儿在传玉耳朵边聒噪。传良叼了根草毛蹲在石头上，笑眯眯看白凌波。 “怎么样，吃了个闭门羹吧，我早跟你说了，鱼蟹性寒，我家公子向来不吃的，你就是不听。” “哼，这是河鱼，又不是海鱼，那里就会寒到那样厉害了？辜负我的拳拳心意！” 白凌波嘴上不饶，其实心里还是表示理解的。毕竟她到现在都不大清楚君瑾言的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日头快要沉到西山里，庄里的婆子过来喊众人吃饭，传良与传玉因是外人，不想给白凌波添麻烦，没等那婆子走近他们就跑了。 南湘见她脸色绯红忍不住打趣。 “这俩人也有趣，看起来不像凡俗之人，你说的那位君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把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白大小姐弄了个大红脸？” “呸呸呸！说什么浑话！” 白凌波搓着自己发烫的脸啐她一口，“那是个病弱落魄的江湖人，我不过是看在沈牧的份上对他客气了一点，关照了一点，姐姐你想什么呢！”说着抬手招呼众人回去。 …… 天光逐渐有些黯淡，传玉不知从哪儿推出一辆椅车，悄声站在君瑾言身后。君瑾言没有说话，自顾自整理着案前的笔墨纸张。 “原来我挺不明白公子为什么要答应白小姐出来这里的，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传良在他身边看了许久，突然喃喃说了一句。 君瑾言手下未停，“嗯？说说看。” 传良挠了挠头，思索开口，“我说不好，但是这位白小姐似乎有一种天生让人亲近的能力，不是清河郡主那等骄矜的女子，也不是上官小姐那样大大咧咧不拘一格，聪明讨喜又率真，心地也很善良，想来和她做朋友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回京这些日子，公子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也不像往日总是静静坐着想事情，我和传玉都看在眼里很为公子高兴。” 话题一开传良似乎停不下来了，继续道：“公子别看传玉呆傻，他如今在白小姐面前可是全无防备的，这可不是我胡说……”他话没说完就挨了传玉一拳。 传玉认真道：“我才不傻，你傻！白小姐对公子好，对你也好，嗯，挺好的，不害人。” 君瑾言听了微微笑了笑，问他，“鱼好吃吗？” “好吃！”传玉点头，想了想认真道：“点心也好吃。”两人听了都笑。 “传玉，一盘点心就把你收买了嘛，你这要求还真是不高啊！”传良哈哈笑着揉他的头，被他一掌拍开。 默了片刻，传玉走到君瑾言身边，皱眉不高兴道：“起风了，冷。” 传良拿出一件披风给君瑾言搭在肩上，“公子，咱们该回去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身后响起一阵风声，回头看看，沉声道：“公子，京里来人了，要不要见？” “你去处理就行。”君瑾言依旧专注地着面前的画纸。 纸上的女子螓首蛾眉，嘴角一个梨涡浅浅，虽未点睛，但她纤细柔美的舞姿已经明媚的让人移不开眼。 他摇了摇头，唇角微微牵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可她却偏要在众人面前做出一副百无一能的脓包样子被人嘲讽。 他说的漫不经心，传良却噎了一下，尴尬道：“是轻水的人，我不便多问。” 君瑾言听了点点头，传良做了个手势，一个黑衣女子飘入小亭，俯身纳头便拜，“属下龙麟卫轻水门下弟子……” “好了，有事说吧。”君瑾言突然打断。 黑衣女子抬头愣了一下，又赶忙低下头去，“白小姐府上今日被人盯梢，属下特来相报。” “对方是谁？” “似乎是东平王世子府的。” “似乎是？”君瑾言抬眉瞥了她一眼，“这么说你还没有调查清楚？” “是……”那女子思索片刻，“对方虽然进了东平王世子府，但却与清河郡主身边的丫头接触颇多。属下得知清河郡主近日在东平王府小住，所以尚未确定究竟是何人主使……” “知道了，你回去吧。”君瑾言摆手示意她退下，黑衣女子应下，起身又轻飘飘飞走了。 “公子悉心安排这许多为什么却不告诉她？就算白小姐聪慧过人，只怕也想不到这一层……传良忍不住问。 君瑾言脸色一黑，“你今天话太多了。” 传良呵呵干笑两声，再也不敢言语了。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就像作画一样，最后这一笔至关重要，当然要在最恰当的时候加上才更有趣儿……” 他摇摇头拈起一支细笔，垂首点睛。 纸上绚烂花海，绝色倾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8章：玉盏生温 且说白凌波那里，众人用餐完毕各自休息，她主仆二人却忙了起来。 知桃先将带回去的凤仙花挑选干净，然后品相完好的朱红花朵与明矾一起稻穗成泥，接着给白凌波打水洗手修剪指甲，再将花泥厚厚敷在指甲上，最后再用一条条布帛缠好。如此敷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便有了漂亮的浅红色。 庄里安静又清凉，白凌波睡的特别踏实。 第二日晚间就该去找君瑾言学武了。白凌波和知桃说明，又特意嘱咐她早些熄灯，自己换了利落衣衫悄悄溜达到那个僻静的院子。 那是个宽敞又僻静的地方，白凌波到时院中还亮着灯，君瑾言正静静喝酒等她。 大约是嫌她太笨丢脸吧，君瑾言竟果真让传玉出来执教。白凌波看到他一本正经，绷得紧紧的严肃小脸就忍不住想笑。 以传玉的年纪来说，他明明还是个孩子，心性是掩盖不住的单纯率直，但却不知道为何他小小年纪就学得了一身好武艺，出手干脆，老辣，不留情。 君瑾言曾说起过，传玉是他早年行走江湖时从一个杀手组织中救下来的，那时他不过五六岁，因根骨极佳便被强人掳去，被训练成杀人工具。 其他孩子被解救出来时都四散逃走，只有他，一言不发地跟了君瑾言几十里，默默地给他捕捉猎物宰杀烧烤。君瑾言看他可怜就收留了。 时至如今，当初那个任人欺凌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独当一面的少年俊杰。 “你来，走一圈。” 传玉招手让她过去，白凌波依言走了几步，没走几步就见他拧着眉头看君瑾言，“笨，不成！” 白凌波被噎个半死，真是跟什么人学什么样，这小小年纪竟也实打实学成一枚毒舌！ 好在君瑾言吃人嘴软，念着梨花白的份儿她说了一二句好话。传玉别扭了半天总算摆开架势，“你看好，我只做一遍！” 说完他虎虎的耍了一套拳术，七十二招，招招迅捷生猛，白凌波看傻了眼。 “这……你这也太快了吧！我，我什么都没记住啊！”她忍不住跳脚抱怨。 传玉轻哼一声，“都说了你笨，不成！” “哎呀，好你个传玉哦！” 白凌波伸出食指戳戳他挺拔的小胸口，“这可是你家公子让你教我的，你说我笨就算了，还故意选这么难的刁难我！快快，咱们换个简单好用能速成的来！” “简单好用速成……”传玉为难地挠了挠头，扭过头看君瑾言，“擒拿术本来就很简单了啊……” 君瑾言摆摆手，“一招借力打力，一招顺势折枝，一招分筋错骨，再加两招拂穴手就可以了。太多她学不会。”传玉点点头嗯了一声，依言再次示范。 这次他刻意慢了下来，白凌波毕竟聪慧过人，没有任何基础也没经过任何训练，仅凭自己的过人的眼力和天分就将这几招牢记于心。几次重复之后，已颇有些架子。 “软绵绵花架子，没有一点劲力。”见她有些洋洋得意，君瑾言一盆冷水泼下。 白凌波收起招式站好，“哼，我没有你们练功人常说的内力，怎么可能打成你那样？！以我的天资，能记住这么复杂的招式已经很不容易了！” 传良呵呵笑了两声不说话，传玉则一跃不知跳到了哪里。 “喂，我说君大侠，这几招我记住了，但是，擒拿手好像并不是你们雪空山的功夫吧，我记得抚远将军府的小姐也会这套拳。” 君瑾言点点头，“擒拿术本来就是近身搏斗中很平常的功夫，变化很多，路数也很多。” 他瞟了一眼甩着手帕扇风擦汗的白凌波，语调和缓，“这几招你练习纯熟，以后再遇着有人尾随跟踪，你自己也能应付的了。就是当面硬碰硬，三五个凡夫也不在话下。” “那要是碰到有功夫的人呢？比如王府的武士，郡主的甲兵，这区区三招，就不够用了吧？”白凌波托着脸嘿嘿笑，“你说，有没有适合我学的，可以跑的很快的功夫？” 君瑾言好笑的看着她，“你还打算惹多大的祸事，怎么连逃跑的功夫都想到了？” “我自然是不想闯什么祸，但我今年似乎命犯灾星，总有许多稀奇古怪不相干的祸事砸在我头上，防不胜防！” 白凌波随意坐到他身边，连声直叫渴了。传良端出茶水点心，又回身去取驱蚊的艾草。她见案上摆着一个晶莹剔透的雪白茶盏，像个倒放的小斗笠一般摆在那里，十分精致可爱，一眼就相中了。 “哇，你这个杯子好漂亮呀！” 白凌波忍不住赞叹，这君瑾言真是讲究呐，出来一趟不过住个三五日，各样用品都还自己带了。这玉盏光看样子就知道十分金贵啊！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来看了看，又摸过茶壶斟出七分，茶汤蜜绿通透，是冻顶雪萃。 他和沈牧果然很好哦 嘿嘿露出一口白牙，白凌波捧起玉盏一气儿喝完。 月朗星疏，夜风吹得灯笼左右摇曳。 君瑾言放下喝酒的小杯，手指轻轻叩着桌案，漫不经心问，“我这雪玉龙纹盏用着如何？” 白凌波低头看看自己手里，“你是说……这个？这不就是个茶盏嘛？难道不让喝茶用？” 君瑾言冷冷瞥了她一眼，“我前几日才得来的，今夜月色好才拿了出来让它吸收天地精华，啧啧，可惜被你这般牛饮而用，可惜可惜。” 白凌波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你惯爱一本正经的说假话，我才不会上你的当！”说完拎起小茶壶又斟上一杯，捧在手里轻轻摩挲了几下，茶水滚烫，那玉盏在手里却只是微微温热，心里不由得暗暗惊奇。 君瑾言见她爱不释手，也不急着问她要，接着前面的话题往下说。 “逃跑的功夫很多，雪空山有一种扶风步，顾名思义，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纤纤动人，最受女弟子的喜爱。”他顿了顿，“当然，用来逃跑也是极好的。” 白凌波双眼亮晶晶，“那，你快教我吧！” 他摇了摇头，“扶风步需要内力，但内力需要日积月累长期修行，你，不用想了。” 白凌波好奇道：“内力不是可以运功传来传去吗？就这样……”她作势对着君瑾言的肩膀虚拍一掌。 这一掌只是个虚架子，白凌波的手还未碰到君瑾言的肩上的衣料，但他却无比迅捷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9章：男女有别 “啊——，痛痛！” 白凌波咬着唇连连甩手，“喂，你要不要这么用力，我只是做个样子好不好！” “抱歉。” 君瑾言微微一愣，立时松手。侧脸隐在黑暗之中，白凌波只能从他身上逼人的寒气中察觉到他的冷峻。 “你刚才……好像变了个人……”白凌波揉着手腕吹气，“凶巴巴，冷冰冰的……” 没想到差点伤到她。 君瑾言微微捏紧袖口，“行走江湖难免时时警惕，我这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并不是针对你。” “哦，我就说嘛，虽然我也有挖空心思，想占你一丢丢便宜的时候，但我对你可是没有一丁点的恶意呀！” 白凌波凑过去，试探问道：“那做一个江湖人岂不是非常的无趣，而且还凶险异常？啧啧，我真的难以想象你究竟是怎样活下来长这么大的。” 君瑾言定定看着她的眼睛，“想打听我的事可以直说，不要用这么拐弯抹角的小心思。” “啊，哪有，哈哈，哈……”白凌波干笑几声，严肃脸正色道：“瞧你，我不过是关心一下你，看你见外的……” 似乎被那清澈的眸光震慑，白凌波不由自主地有些闪躲，但她仍然睁大了眼，无比真诚地对视着君瑾言的眼睛。 君瑾言轻笑了一声不再逗她，默默瞥了一眼那被丢在一边的龙纹玉盏，似乎有些心疼。 “雪空山很美的，与世隔绝，很安静，住在那里完全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人也老的很慢，很适合女孩子。” 他语气温和，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白凌波难以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想象到他所描述的那一番景色，此时她神思飘飞，心中却是涌出了另一个疑问。 “与世隔绝不就是谁也找不到嘛？那挑战的人为什么却能找到呢？而且还把你伤的这样重？” 君瑾言斟酒的手颤了一下，脑中快速搜索以往对她说过的关于自己的一切……好像，并没有什么要紧的？ 他慢条斯理的放下酒壶，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白凌波，“你是认为我之前说了谎，还是想说我是学艺不精？” 额……这个反问，有点刁钻。 “好啦好啦，我随口说的，你别放在心上。咱们还是继续说说扶风步吧，这个最要紧了！”白凌波捂着嘴吃吃笑，赶忙岔开话题。 君瑾言冷着脸摆手，“扶风步乃是雪空山独门的轻功步法，修习者需配合内功与吐息之术才能真正将其精妙发挥出来。吐息之法好学，但内力是要从童子开始练的……”他瞥了一眼白凌波，“你方才说的法子倒是可用，只是男女有别，人之大妨，你未必看得开，跳得出来。” 言外之一，要用那法子，就需要亲密接触啊…… 白凌波颈后发烫，但她仍旧镇定地迎上他的目光，“原来如此，嗯，那还是不学了吧。” 君瑾言扶案默默站起身来，传良和传玉见状都伸手拦他，传良低声道：“公子，还是让我来示范吧！” 白凌波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就见君瑾言摆了摆手，解下身上宽松的外袍，慢慢行至院中站定。 “看好了。” 话音刚落，他脚下便开始连连腾挪闪转，清瘦的身形快速移动起来，直如一片发光的墨色云彩，令人眼花缭乱。 白凌波捧着脸满眼星星，“好，好厉害……我都看不清楚了……这就是扶风步嘛，为什么你走起来一点也不娘？” 君瑾言瞪了他一眼，伸出右手看她，“过来。” 白凌波知道他是要带着自己再走一遍……但想到方才他说过的话，不禁笑道：“男女有别，我还是拉着你的袖口好了。” “随你。” “那我没有内力，学了又有什么用？” “日后再说，眼下就先记口诀和步法。” 君瑾言边走边念口诀，白凌波拽着他的袖子，一步一步踏着他走过的地方。 如此一个时辰，白凌波才将扶风步的走法记下来。 她走的很慢，有时候还会绊倒自己，传玉一开始还笑嘻嘻的看她出丑，等君瑾言回去坐下后他却不知为何突然闹起脾气来，冷冰冰的不再理她。 白凌波想他小孩心性就没放在心上，她将今夜学的东西反复演练几次，确认自己没有记错才满意地停了下来，剩下的就是速度和力量了。 三更鸡鸣，微凉的夜风吹得人很舒服，白凌波眯眼看了看毫无困意的君瑾言，心里十分安谧。 “今夜学的太多，吐息之法以后再教你，有空的话你可以和那位将军府的小姐多走走，让她教你些强身健体的法子。”君瑾言说的随意，“或者以后你日日跑个十几里地也行。” 白凌波汗然。 走出院门时她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侧首回看身后的君瑾言，心中百感交集。 不是她过于在意君瑾言的病情或者过去，而是，他明明一直对自己很温和，这样安闲松快的环境，只是一个小小的推掌动作都能引得他这样防备……他的过去，他受过的伤，真的只是江湖险恶？她不相信。 一个人的精神可能会松弛，但长期以来身体所形成的惯性却是不可磨灭的。 就是刚才练习扶风步的时候，她也曾无意间碰到了他的手，酷暑五月，他的掌心还是一片微凉。 …… 月色疏朗，白凌波慢慢走回自己的小院。待她推门走进院中，传玉从院墙上轻轻跃下，不知等了她多久。 她还没来不及说什么就感觉自己手中被塞入了一个东西，传玉扭头就走。白凌波低头，手中是个精巧的圆盒，上面似乎还贴了一张小纸片，密密写了些小字看不清楚。 屋里一片幽蓝，知桃见她回来一直绷着的弦总算松了，这才长舒一口气叫了声佛。原来小丫头一直等着她不曾睡去。白凌波心中微热。 片刻之后，幽静的屋内只能听到知桃均匀的呼吸声，白凌波凑到小灯下细细打量那小盒子。 “即刻便用，不可耽搁”纸条上的笔迹刚毅遒劲。 轻轻旋开盖子，一股清淡的幽香扑鼻而来，白凌波抠出一团儿药膏擦到自己手腕上，片刻之后便觉得那处肌肤微热，酸痛之感顿时消散。 和衣躺在床上，白凌波辗转反侧，一合眼脑中便都是近日之事，心中只觉微甜又酸楚。 这世上哪里去寻一模一样的人？反正这样的日子不多了，何必还要勉强压制自己的内心呢？ 黑暗中她揉了揉酸酸的鼻头，无声地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0章：京郊遇险 一连住了七八日，轻松又平静的田园生活让白凌波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清晨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时白凌波就悄悄爬起来，在自己院子里将那几招擒拿术练习纯熟，再复习几遍扶风步的口诀和步法。这时候一般后厨里就开始忙活了，先给她娘亲请安，然后稍微扒几口饭，她就要趁着尚且凉爽的晨间去宅子后面沿河跑上一圈儿。 众人白天大都游山玩水，要不就是下到各处体验一番农家生活，晚间用了饭闲话片刻也就各自散去。白凌波就用这段时间溜到君瑾言那里做每日汇报。 说起君瑾言这个人吧，总是给人一种神秘的距离感，他也甚少和众人一起出来。她娘亲问过两次，白凌波就推说这人病的久了，性子古怪不爱见人。 后来有一天，两人在园中散步，偶然见到传良正伺候君瑾言吃药，她娘亲远远望见一眼，夸了句气度非凡，后来也就不再追问了。 白凌波并不觉得这几日功夫有多大长进，就是两条小腿被遛得又细又结实，整个人看上去也清减了几分，纤腰更细，身段更加轻盈。 不过也有件事让她回想起来十分脸红。 有天她演示完毕君瑾言夸她进步很快，又说是时候教她吐息之术了，然后就抓住她胳膊一把丢上了屋顶。原来君瑾言已经放置好一条软垫在上面，他命她躺下小憩，又亲自教她如何放空大脑，如何呼吸吐纳。 尽管白凌波觉着夜半无人，孤男寡女靠的如此之近有些不妥，但她毕竟是个心思纯净又十分勤勉好学的弟子，而且美男面前，她怎么都不算吃亏啊…… 啧啧，于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结果第二日她在自己房中醒来时，已经完全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 这种问题她当然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去问，所以就乖乖闭嘴，当什么也没发生吧。 学过吐息之术后有着非常不错的改观，最明显的就是睡眠质量显著提升。往常她夜间一向浅眠，但跟着君瑾言学了几日后，入睡时间大大减少，几乎沾枕头就着，醒后更是神清气爽，一整天都神采奕奕，白凌波对此特别满意。 …… 这天一早，白凌波带着知桃随胡青和方俊并几个小仆到附近几处农庄视察，回来时在路上遇到一群流民，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看样子像从附近郡县逃过来的灾民。 白凌波于心不忍，但眼下她手上既没有银钱也没有食物，能吃的只有车上几篮时鲜瓜果，这些还是庄里人孝敬的，现在只能先将这些东西散出去再做打算。 如此想着便跳下车来，招呼胡青和方俊一起把那些瓜果抬下来分发给众人。 她和知桃拿了几个果子见人就给，没想到那些灾民见有吃的都蜂拥着围过来，吵嚷哄抢中竟有人扯着她的衣服不放，直把两人吓的腿肚子发抖。幸亏胡青眼疾手快，用自己的身体挡开流民，才将她俩送出人群，慢一两步都要被人活活撕扯了。 但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他们的马车便被人围住了。 那些人像落入汪洋的虫蚁突然发现救命稻草一般，直直伸出他们那一双双黢黑脏污的手，有的去抢吃的，有的扒住马车，生怕他们一个扬鞭就跑的没了踪影。 局势顿时紧张起来。 外面都是哭嚷声，知桃抱着白凌波吓得眼圈儿都红了，好在胡青和方俊他们把守着车门，那些人无法靠的太近。 白凌波在车里还是心有余悸，不得不说这些灾民太过激动了，刚才的情况也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他们原是一片好意如今却弄得有些骑虎难下……白凌波长叹了一口气。 “乡亲们，都让让！让让，让让！ 就在这时一个粗狂洪亮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众人回头去看，就见一个人群中走出来个圆脸汉子，他三十来岁的模样，左右手里各牵着一个孩子，脸上虽然刻满了沧桑但站在那里腰杆却是挺立的。 “乡亲们，咱们是逃难的，不是乞丐！”他挤开众人走到马车跟前，又是喊叫又是摆手，人群才慢慢平静下来。 “这位小姐是好心想帮咱们，大家怎么能这样一拥而上呢？快快，都往后退几步，别吓着了恩人！”他在这群流民中似乎颇有威严，众人听话都往后挪了挪。那男子对着马车拜了拜算是道歉。 白凌波见外头的混乱已经平息，就叫知桃掀开帘子，招手叫那汉子近前说话。 这人自称叫陈有，算是这群流民里比较有主见的人，因他在兄弟姐妹中是大哥故而都叫他陈大有。听说白凌波住在这附近的田庄里，陈大有立时跪下，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我们都是从岳州博原郡逃出来的，今年春天雨水少又连着三月大旱，地里的庄稼都旱死了，我们实在活不下去才逃了出来！”他噙着泪水悲伤道。 白凌波听了皱眉，“岳州博原郡？难道岳州使君没有开仓放粮吗？” “小姐有所不知，这几年北边战事不断，各州各郡的粮食都不富裕，光去年秋天就征了三次，咱们这些穷人是真的扛不了！”陈大有擦了一把眼泪，“我只知道大司马有令，事事要以北境战事为先，所以各地郡守都是有粮不敢放啊！” 白凌波柳眉微挑，“大司马？你是说皇后胞弟，太子舅父，苏敖？” 男子连连点头，“就是他！自从他镇守北境，这四五年来不光我们农人受苦，三州的商户十停总有六七停快撑不住了……博原郡本就比别的地方穷些，灾情也比别的地方更重，那些当官的只是一味巴结上头，根本不管老百姓的死活，我家婆娘和两个侄子就是被活活饿死的！” “这些人是我从村子里带着逃出来的，一路上除了病死饿死的就剩下他们了……我们南下进京就是为了请朝廷下令赈灾的，小姐你看，这是我们村签下的万民书！” 他从身后破烂的包袱里抖抖索索取出厚厚一卷白色粗布，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签名。 陈大有俯身重重磕在地上，“我们千里迢迢进京，如今实在是熬不住了，请小姐帮帮我们吧！” 见他一跪，后面的老人小孩都扑通通跟着跪了一地。 “小姐发发善心留下我们把！士绅老爷们都关门闭户，还有卷了细软跑到外地的，我们没地可种就只能沦为乞丐了……小姐救救我们吧！” “是啊，留下我们吧，我们什么活儿都能干的！” …… 后面的灾民不断往这里聚集，没一会儿功夫，这条小路就被挤得水泄不通。 留下，这些人里老弱病残不在少数，她的农庄不过刚刚起步，诚然养不了也装不下这么多人，自己对他们又都不了解，若再发生如刚才那样的恶性事件，她该怎么办？ 若不留，任凭他们就这样进入京城，只怕人还没进城门外就会被巡城卫兵驱逐捕抓！怎么办？ 看着越聚越多的灾民，白凌波无奈地垂下了眼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1章：皇命！速去领罪 往常她只是听说哪里哪里如何受灾，却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这样的场景。方才也不过只是略微对他们好了那么一点点，何德何能能受得起这么多人的跪拜祈求？白凌波心里委实不是滋味。 但留与不留，真的不是她一句话就能完美解决所有后顾之忧的事啊…… 常言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她不是也不想当恶人，可这善，实在不像水和空气一般可以随意施舍。 见她仍在犹豫，胡青和方俊对视一眼不知交换了什么信息。 胡青将白凌波拉到旁边，悄声告诉她这附近有处荒村可以让这些人暂时存身，只需他们提供些米粮就可度日。白凌波觉得不错，又担心那荒村太过破旧，不知还能不能住人，正想着如何安排人手回去报信，遥遥就见远处尘土飞扬，传良骑马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白凌波顿时眉开眼笑，连连夸他来得正是时候，于是将这边的情形解说一番，然后让胡青和方俊先去安置众人，自己则随传良回去调配粮食物品。 灾民们听到后都对她千恩万谢，灾民相继离开，白凌波这才推了推传良。 “来的这么急，可是庄里出了什么事？” 传良笑着点头，“贵府的老管家到了，似乎是有急事，公子听说后便让我先来报信了。” 白凌波有些意外，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可是就福伯一个人在家会出什么急事，还劳动他赶几十里路跑到这里来……心中疑惑，借了传良的马带着知桃先上路了，传良只好施展轻功一路随后护卫。 …… 回到庄里，果然就见福伯一脸担忧地在院里走来走去，不止他，白二夫人和慧珠也是愁容满面，再看一旁，包袱用具什么的都打包了许多。白凌波心里一沉，看来真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福伯见她从门口进来，连忙快步迎上前去，“小姐，宫里来人了，说，说让您进宫领罪呢！” “福伯你别急，坐下，慢点说。” 白凌波也疑惑，什么入宫领罪，自己最近这么乖，这么忙，啥事没犯，谁也没招惹，哪来的什么罪呢？ “啊？我也不知道啊，我还以为小姐你知道呢！”他忧心忡忡地自言自语，“这可弄的，怎么好端端的就祸从天降了呢？” “那这几日家中可有什么异常？” 白凌波皱眉，哼，看来自己最近还真是走背运呢，好像自从参加了栖凤台的宮宴，她的霉运就一直没断过！ “可是呢！” 福伯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小姐离开才两天，咱家里就莫名其妙的发生了许多怪事，不是院里多了只死猫就是门口躺一条死狗，起初我只觉的晦气，让人留心盯了两日又没发现什么，后来抚远将军府的小姐来过两次，知道小姐来庄里了，家里又出了这样的怪事，就送了几个亲兵守卫，才算好了。” “今日晨起我正浇花呢，外头突然来了几个宫人，闯到家中就嚷，说什么让小姐入宫领罪。我问是何事那人又不肯说，后来给了许多银钱才晓得，原来有人到皇帝陛下面前说小姐您不守《女训》，于待嫁期间私自外出，陛下听了很是生气……” 白凌波问，“来宣旨的是谁？” “那内侍官是个面生的，年纪不大，宣旨后就走了，只说让小姐速速进宫领罪，其余都就什么也没说了。”福伯急得冒汗，哆嗦着嘴唇道：“怎么出来一趟都有罪了？这是什么说法……” 白二夫人站起身，“别耽误了，咱们还是快些收拾东西回府吧。”说到这里她面露愁容，“娘禁不住长途颠簸，不如你和胡公子、南湘姑娘先行回去，娘和慧珠随后就到。胡公子做事妥帖老成，兴许还能给你拿拿主意。” 白凌波点点头，当即吩咐下去准备回城，但胡青与方俊还在外面的庄子里安排流民，一时难以抽身回来。 她心里着急，可回程路远，况且沿途还有流民，她不敢任性独自上路，只好庄里挑选了七八个能干的下人护送，这才出发了。 马车一路狂奔，跑了大概十里路的样子，白凌波和南湘被颠的实在受不了，叫停了车马到路边歇歇。 白凌波还好些，毕竟这一段日子她天天都在锻炼身体，南湘可就惨多了，为了路上陪她，这下被颠得全身都像散了架一般。知桃扶着南湘下车透气，忽然就她在外头叫自己快下车，白凌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立刻地戴上纱帽跳了下来。 撩帘下车，传良站在外头。 白凌波愣了愣，他不是应该在庄里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传良过来行了个礼，“我家公子请白小姐长亭一见。” 白凌波扭头将纱帽掀开一条缝儿，果然就见不远处停着那辆黑色大马车，传玉抱臂坐在马车顶上，一边的亭子里是背着身子站立不动的君瑾言。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色薄衫，午后干燥的热风将他的衣角微微吹起，看上去似乎比往日更加清瘦了。 白凌波眸光微亮，这人，实在有趣…… 不敢耽误太多时间，她快步走了过去，摘下纱帽，问，“你怎么来了？” 君瑾言看她脸色发白不是太好，顿了一下没有说话，他向传良招了招手，接着自己理理衣袍，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 传良端来一壶茶，君瑾言点点面前的石桌，慢悠悠道：“急什么，喝杯茶再说不迟。” 白凌波心里嘀咕，这人真是绝了，自己都要进宫去领罪，前途未卜，九死一生了，他怎么还这么悠闲淡定呢！哼，敢情这罪名不是砸在他头上。 瞥一眼那石桌，她呆住了。 眼前的托盘之中，端端正正放着一青一白两个纹饰完全一样的玉质龙纹盏，白凌波咋舌，原来还有另外一只，这，显然是一对儿啊…… 君瑾言慢慢斟出两盏茶，神色淡然地端起青色的那盏，慢条斯理道，“没头没脑就进宫，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 白凌波两只大眼滴溜溜转了一圈儿，做吃惊状，“你怎么知道宫里让我去领罪的？！福伯说话时传良明明不在的啊！” 君瑾言微微挑眉，“是你不知道的太多了。” 白凌波白了他一眼坐下，默默捧起那雪玉龙纹盏饮了一口。 “看来你知道内情？” “这个自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2章：我该明白什么？ 长亭之外，庄里来的年轻护卫三三两两歇在树荫里，拉车的马儿也低头悠闲地啃着青草，不时几个响鼻打破静寂。日头太烈，马车顶上坐着的传玉哧溜一声就飞得不见了踪影，传良也悠哉地蹲在一块石头上严格履行他身为护卫的职责。 看到白凌波脸上的好奇神色，君瑾言无声地笑了笑，抬手往那雪玉龙纹盏里续上茶，平静开口。 “那日你说有人尾随跟踪，我便怀疑起你此次出城的用意，如今看来还真是被你料到了。你想着出城躲事儿，没想到远离了京城，还会有更大的祸事会砸到头上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暗地里害我的真是东平王世子妃，或者清河郡主？”白凌波柳眉微蹙，他竟然晓得自己出来是为了躲事？ 君瑾言点头赞赏，“聪明，正是这两位。” 白凌波无名火顿生，搁在石桌上的右手食指快速地叩着桌面。 “照这么说，那东平王世子妃和清河郡主是当真记恨于我了，我就想不明白了，区区口舌之争如何非要害我至此？也真是奇怪了，咱们出城是悄悄的，她们怎么会知道的？” “笨。” 君瑾言低低吐出这个字，“才夸你聪明，转眼就又蠢了，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他摇了摇头，那神色里似乎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你家二妹如今是太子的心头所爱，不仅夺了萧珩的心，更把清河郡主从太子正妃的位子上拉下来，你管这叫‘区区口舌之争’？动不了你妹妹自然会找你下手了，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至于那世子妃，春熙楼一番大闹也算和你结梁子了，如今既有人出头挑事，做些煽风点火的事岂不是信手拈来？反正能让你姐妹二人不好过，那就是她们喜闻乐见的。” “再说第二个问题，你说人家敢盯你梢，还敢把死猫死狗扔到你家院子，怎么会不晓得你在不在家呢？” 他说到这里突然笑了一声，饶有趣味儿地看着白凌波，“你们女人不是最懂内院争斗的么，怎么到你这儿就什么都看不懂了？到底是你心胸豁达呢，还是实在太蠢笨了？” “你知道毛线！老子走的才是大道！大道唯诚，大道至真你懂不懂！” 白凌波粉脸微红，一个忍不住就原地炸毛了！ 君瑾言说的不错，她在这方面诚然是有许多不足的。 白正平治家甚严，他活着的时候家里从来没有这等阴险狡诈，算计人心的事，白凌波自小被他惯的就有些男孩儿气，那些心术不正的勾心斗角之术她从来没接触过，内心深处也是非常不屑的。 其实，君瑾言说的这些她并不是完全不懂，只是在她心里，这些实在算不得什么不共戴天的大仇恨。 但是，被一个男子三番五次说自己笨还是有够丢脸的，为了显示自己也是有脾气的，白凌波站起身来攥紧粉拳狠狠照着君瑾言的肩膀锤了下去…… 靠—— 好痛！ 白凌波吸着凉气直甩手，“你肩膀没事儿长这么硬干什么！痛死我了！” 君瑾言坐的纹丝不动，微微弯了弯唇，“嗯，比如这种突然袭击，如果自身实力不够强不够硬，那现在喊疼的估计就是我了。” 他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 蝉鸣嘶嘶，暑气蒸人，这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沉静悦耳，犹如金玉相叩。白凌波呆了呆，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单手托腮，“你说，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吗？” “我想大概，可能，或许还没有吧！”君瑾言神秘笑了笑，他平静地看向远处，“我说过了，是你知道的太少。如何，这消息够劲爆吧？” 白凌波哼了一声，抬眼看他，“别告诉我你没法子，我可不信你快马加鞭赶过来，就是为了请我喝茶。” “你当还有什么？” “我这么蠢笨，我怎么知道！” …… 君瑾言默了片刻慢慢起身，他背对着白凌波，开口，“是有个法子，或许能化解你眼下的危机。”话毕击掌两下，亭外巨大的黑色马车后面走出来一个人，白凌波定睛看去，竟是陈大有。 这人怎么来了？看来，这君瑾言果然很是可怕呐！ 只听他继续不紧不慢道：“当今陛下虽然年老，但毕竟也是一代明君，你把这人带上，到时候御前问责你也有话可说。至于那位郡主，想来以你的小聪明，些微用些心思就能将她的麻烦化解了。” 白凌波微微蹙眉，“你是想让我说自己多日盘桓于此是在赈济灾民……但你需知，我今日做的十分有限，或许远不能抵上清河郡主告我的罪名。” “记住，你只是个女子。” 他的语气突然和缓下来，“你今日所做固然有限，但这些流民却是视你如再生父母了，就算你夸大几分又有谁会在意呢？再说，这些人九死一生才到京城，若你今天不带他走，那他们这份苦难又该如何上达天听？” 君瑾言扬唇笑笑，“三十里路不算远，用不着赶的太急。至于剩下的事，你该相信你的朋友。” 白凌波心中豁然开朗，开玩笑道：“咦，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贴心了，当真是关心我的安危，还是因为……这两日无酒可饮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 君瑾言被噎了一下，冷冷瞥了她一眼没理他。 传良从石头上蹦下来，笑眯眯插话，“白小姐这话说的，我家公子才没有这么无聊。” 白凌波故作忧愁地托着脸望天，口气幽幽。 “传良啊传良，你可知道那告我的清河郡主是未来的太子侧妃，不仅如此，她还是皇后娘娘看中的人，就算你家公子给我出的主意管用，可我进了宫就如夏之飘萍，秋之坠叶，连半个可以相信的人都没有，你说，我如何敢放松呢？” 传良瞄了一眼脸色冷峻的君瑾言，好笑道，“她是太子侧妃你还是堂堂御王妃呢，她有皇后撑腰，你那婚事不也是皇帝陛下钦定的？如何倒怕起她来了？再说了，王妃有难，御王爷怎会不出手相救呢？” 白凌波“哦”了一声，口气淡淡。“御王何等人物，我可不敢奢望他能助我。” 传良又瞟了一眼君瑾言，挠了挠头，“怎么？白小姐对他的印象……似乎不大好？” 她垂首扣了扣下巴，“哪里哪里，御王功勋卓著，四海名扬，是我高攀不上。”传良一时接不上来，乖乖走到马车边上了。 默了片刻，君瑾言慢慢开口，“诏书下了这么久，你对这桩婚事的态度还是如此冷淡，果然与众不同。” 他这口气有些怪怪的，听不出情绪。 白凌波好笑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么，所以也总该晓得是御王殿下冷淡于我吧，至于我呢……”她扭脸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难道你不明白吗？” 君瑾言也认真看着她，“我该明白什么？” 二人对视片刻，白凌波转过头不再看他。 没有等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君瑾言起身大袖一拂就要向外走去。 “所以说这个法子并非万无一失。有无人救你，全凭气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3章：你，近前来 马车悠悠上路，渐行渐远。 君瑾言站在路口目送白凌波一行离开。四野无人，他突然躬下身子捂唇咳嗽起来，身形也跟着晃了几晃，眼看就要猛跌在路旁的石头上。 “公子！”传玉嗖的一声扑过来半抱住他，减缓了他跌下去的力道，二人双双坐倒。 君瑾言紧攥着右手，唇角留下隐隐一丝血迹，待气息渐渐平复才慢慢开口。 “无妨，取药吧。” 传良快速从马车里取出一个小瓶子，磕出两粒药丸给他服下，脸上神色异常凝重，沉声道：“近来药吃的也太快了些，剩下的只怕……会熬不到月底……”说着和传玉相视了一眼，两人双双抱拳单膝跪下。 “公子对白小姐宽纵非常，但来日方长，还请公子以贵体为重！”传良恳切道。 “起来吧，不妨事的，只是近来忧思颇多，未曾休息好罢了。”君瑾言若无其事地将手心殷红的血迹用手帕擦去，抬手让二人起身。 传玉愣着不动，小脸绷得紧紧的。传良拉了拉他却被甩开，犹豫了一下，自己起身去将马车拉过这边来。 君瑾言微笑着看他，“为什么生气了？” 传玉仰头直直看着他，一双黝黑的眼睛亮晶晶的，口里一字一句倔强道：“不要住在春熙楼，也不要日日检查她的功夫，还有，等会儿我们也要慢慢回去，一点都不可以加速！” 君瑾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他无声地揉了揉他的小肩膀，手下用力，“来，扶我起来。” …… 紫禁皇城。乾元正殿。 白凌波眸光沉痛地望着高处龙座之上那个面色蜡黄，身体薄削的老人。在她的印象中，十多年前他还是能率军出征，御守国门的一代霸主，而今，天命之年刚至，这具身体却已呈现出老态龙钟般的衰朽之相！ 早就听闻皇帝陛下自御王萧鼐战败失踪后便旧疾复发，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病魔，生生将一个曾经健硕无比的英勇天子变成如今这样。御王离京六年，区区六年而已啊，他却像苍老了十六岁！ 龙座右侧的皇后目光森严地扫过殿内众人，白凌波眼皮微垂，身子却依旧挺得板直。 “清河，陛下没有听清楚，再把你方才的话说一遍。”皇后淡淡道。 “是。”清河郡主双手交叠款款俯身，声音也抬高了几度。 “臣女要举发前国学监祭酒白正平之女白凌波，此女于待嫁期间私自离京，一连十多日不知其踪影。皇室选妇唯其貌乎？此女行踪诡异，有违《女训》之教诲，性格刁蛮，恐难胜任御王正妃之重责……” 说到此处时，清河郡主又行下一礼，“大辰皇族，烈烈荣光，御王之功，彪炳史册，此女德行有亏，若配给御王，恐坠皇室之……” 宗祧二字尚未出口，皇帝突然俯身咳嗽起来，皇后立刻示意清河郡主停下，关切地看着他，“陛下可需休息片刻？其实这等子闲杂小事让臣妾代劳就行了。” “不用不用，”皇帝抚着胸口呵呵笑了，“清河如今肯读书了？说话也变得这么文绉绉像背书一样，你不是从小就嚷着女子无才便是德嘛？” 白凌波有点愣，高高在上的威严天子，开口第一句竟然说了个这…… 清河郡主显然也有些措手不及，脑中一早想好的句子到此时都不知飞到哪一层天上去了。 她顿了一下，支支吾吾道：“珩哥哥喜欢饱读诗书的人，我，我许多年前就开始用功了……”说着不禁红了脸。 皇帝听了直笑，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微微欠身凑近皇帝，笑眯眯说道：“这个丫头就是心眼实在，陛下您看，她这心直口快的毛病多少年了都没改过呀！” 皇帝连连点头，“嗯，是没变，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孤就喜欢你心直口快，比那些口蜜腹剑之人不知好上多少倍。” 白凌波也在心中暗笑，这位郡主着实有趣的紧啊，明明是来状告自己的，怎么到了御前三言两语就被人带跑偏了？ 她微微抬头重新观察了一下龙座上的皇帝，嗯？确实龙钟老态，只不过，怎么看着那一双眼睛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有了刚才这一笑，殿中的气氛也不似方才肃穆，皇帝靠到椅背上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温和地看着清河郡主。 “太子的婚期近了吧？太史令跟孤说，六月十八是今年极好的日子，太子是储君又是皇长子，自然要先行娶亲。孤将你许配给他，可还高兴？” 清河郡主脸红的像只熟透了的苹果，害羞低头，皇帝轻轻笑了笑，“高兴就好。既合了你的心意，就别再关心什么不相干的闲杂琐事了，好好在家等着做孤的儿媳。”说着扭过头来指着白凌波，问皇后，“这就是白卿家的女儿？” 皇后点点头，“陛下圣明，这便是白卿之女。” “嗯，小时候就聪明灵慧的不行，孤还记得你那时才这么，这么一点点高……”皇帝比划着乐呵呵道，“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孤最好的两个儿子，竟然都选了你们姐妹，果然是有些缘分。” 他捏捏了布满深深皱纹的眉心，十分费力地撑起身子，睁大眼睛看着白凌波，“你，近前来。” 白凌波往前走了几步，站定，刚要行礼回禀，皇帝又摆手，“过来过来，脸那么小，孤看不清。” 她忍不住眼皮一跳，这……皇帝看起来十分和蔼，还和她印象中的一样，但……今天不是让自己来领罪嘛，怎么突然柳暗花明了呢？ 白凌波双手交叠莲步轻移，仪态端庄地走过去，俯身跪在御座之下。 “臣女白正平之女白凌波，见过吾皇陛下！” 皇帝向前欠了欠身子，上下仔细将她打量了个遍，嗯了一声。 “不错，模样清丽，绝色倾城，与御王一刚一柔正好相配。”他说着呵呵笑了，“我看倒比清河这丫头俊俏多了！” 清河郡主登时黑脸，三两步抢上前去，噗通跪在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4章：三大罪状 “陛下，此女有三桩大罪，不配做御王之妃！”清河郡主大声道。 这一声如惊雷落地，震得整个大殿中静悄悄的。皇后暗暗摆摆手，宫女和内侍官们都退下去了。 皇帝皱起眉头，“仔细说。” “是！” “此女于待嫁期间私自离京，视皇家宗法如无物，行为越矩，不守《女训》，对元皇后大不敬，此罪一！身为白家养女却不上报，企图蒙混过关，殽杂皇室血脉，此罪二！再者，士族贵女却与琴馆娼妓之流过从甚密，企图魅惑皇子，此罪三也！” 清河郡主声音高亢，似乎察觉到皇帝对白凌波印象不错，这令她心中怒火顿生，一股脑儿将她所有知道的，关于白凌波的一切不轨之事统统说出。 方才还漾在皇帝脸上的和蔼笑容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似乎还在惊愕中来不及说话，倒是皇后敏捷非常，当即喝断。 “住口！” 皇后拍案而起，“清河丫头，你知道自己刚才说的是什么吗？别说她是御王未婚之妻，就是随便一个士族女子，都不可以被人污蔑！” 清河郡主俯身长跪不起，“白凌波劣迹斑斑，品行失德，实在不配为御王之妃！陛下，臣女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一句虚假……我愿跪地叩首向她谢罪！” 皇后见她脸上严肃非常，缓了口气道：“白氏是陛下与本宫一起选定的人，你说出这话便不能算儿戏作罢，须知后果的严重性！陛下面前不可妄言，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有实证就拿出来，若没有就乖乖去向凌波丫头赔罪！” “臣女不曾说半字虚言！”清河郡主应斩钉截铁。 “好，很好。这三桩事，果然件件都是大罪。” 沉默许久的皇帝站起身来，缓缓走下御阶。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却威严至极。缓步走到清河郡主身边，皇帝站定。 “臣子举发他人，若无实证便是诬陷，你想清楚，若无实证，可就不是磕头赔罪这么简单了。” 实证二字咬的重重的。 “不敢有虚！” 清河郡主暗暗攥紧拳头，硬声道：“今日之事并不是清河无事生非，只因清河与她在栖凤台起过些小争执，后来陛下将她赐婚给御王为妃，清河眼看就要与她成为自家姐妹，不想因此事弄得以后也有误会，所以便派人查探她的府邸，后来听说她母女如今独自居住，便欲前去拜访致歉，不想去了几次她竟都不在府中！” “我朝女子但凡是知书识礼都不会随意出门抛头露面，更别说她是祭酒大人之女，如今更是御王未婚之妻！清河十分不明白，身为女子，行事如何可以这般恣意妄为？皇族未进门之妇可以随意离府出门吗？元皇后的《女训》中可从未写过！这种种行径如何不是对元皇后的大不敬？” “再说身世，陛下难道不疑惑吗？为什么放着堂堂千金小姐不做非要搬到外头去？那是因为她不是白正平的亲生女儿，只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弃女！如此身世，怎么配得了御王殿下？见她赐了御王整个白家都隐瞒不报，还以为这事没人知道，可见白氏一族都用心不正，贪慕荣华富贵！” “至于她与娼门之女过从亲密，此事乃我亲眼所见，那琴女生得妖媚异常，短短月余便将京中许多男子迷得七荤八素，白氏与她交好，难道就为了探讨琴技么？臣女不信！” 清河郡主一个头磕在地上，“请陛下圣裁！” “好。” “很好。” “果然桩桩件件都是大罪。” 皇帝转身看向白凌波，目光幽深，“白氏凌波，看在白正平的面上，孤给你一次辩解的机会。” “可有行为越矩，不守《女训》，对元皇后大不敬？” “可有隐瞒与孤，谎报身世，企图鱼目混珠？” “可有亲近娼女，魅惑皇子的不轨之心？” “说！” …… 皇帝一句一句紧紧相逼，白凌波只觉背后生寒，片刻功夫就冷汗涔涔，贴身小衣都湿透了！ 临行前君瑾言曾提醒过她，清河郡主可能已经掌握很多对她不利的证据，让她小心应对。那时白凌波没太放在心上，此时看来，他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但是，眼下的这件事，这三个问题，三桩大罪，虽各有不同的内情，但并不完全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 清河郡主显然是费了不少心思，捕风捉影，夸大其词，处处抓的都是她似是而非的错处。 她的行事虽说是不大合女子礼仪规范，但也绝不至于要上升到对元皇后不敬的地步吧？至于身世，她从未想过隐瞒，族里将她母女剔出谱牒，按说是要公之于众的，这事奉常寺的官员非常容易就能知道，他们从没有问过，白凌波还以为他们知道呢，谁会晓得到了现在会因为这个缘故被人扣个欺君之罪！ 至于南湘，那就更冤枉了。白凌波压根不想在这种情形下提南湘半句话，有了上次东平世子大闹春熙楼的事，清河郡主完全可以随意加油添醋，到时候只怕南湘遭受这无妄之灾。 白凌波脑中灵光一闪，要是上官晴雪在就好了…… 但是，上官晴雪是个热心又不怕事的，她若来了必定会全力替自己脱罪，如此春熙楼那日的情形只怕她会全盘托出，若被有心人察觉到自己和春熙楼的关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棘手。 这和白承礼劫持自己又颠倒黑白，诬陷自己的那次何其相似！进退两难，可恨自己竟这样摔进去两次！ “哼，她还有什么什么可辩的？别说三桩，就是单对元皇后大不敬的罪名就够她受的！” 看到白凌波迟迟没有发声，清河郡主轻蔑地嘲讽道。 皇后念了声佛，以手抚心虔诚道：“姐姐一生懿德垂范，贞静持躬，毕生心血才成就《女训》，这二十多年来不仅是宫中姐妹争先效仿学习的典范，更是民间女子学习的楷模，就连我也会时时抄写诵读。”说着顿了一下，问，“女子行为越矩便是不守《女训》，便是对元皇后不敬，白氏你可还有话说？” “陛下，娘娘，如何只听信一面之词？” 白凌波深吸一口气俯身磕了个头，再起来时腰背挺得笔直。 “陛下，娘娘明鉴，臣女万不敢对元皇后娘娘有不敬之心。”白凌波不疾不徐道：“臣女这十数日确实不在家中，只因如今天气暑热难当，臣女心疼母亲年老体弱，这才到城外田庄多住了几日，绝不是郡主所说的私自离京。《女训》中不也教导女子对母亲恭敬孝顺么，臣女绝不敢对元皇后不敬。” 话音刚落，清河郡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地扭过头去。 皇帝的脸上阴晴不定，他抬抬眼皮，上下打量白凌波许久，半晌才沉声开口。 “你父亲白正平，国之栋梁，孤之爱卿，才名显赫，四海扬名，你生在诗书礼乐之家，想来应该对《女训》的内容非常熟悉吧？若你今天能将此书一字不差地背下来，孤尚可法外留情。” “如何？” 白凌波噎了一下，脑中顿时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5章：且让她辩上一辩 说起《女训》，乃是当今皇帝陛下的先皇后所著，十本教导女子如何为人处世的皇家私书。由于先皇后在世时深受万民敬仰，此书又文采飞扬，故而大辰但凡有些家财的人家都会传抄诵读，并由族中的女性长者教导后辈。 就是这样一本，对女子来说至高无上的经典必读书目，白凌波却是，从！未！读！过！ 她磕了个头，老实交代，“臣女，背不出来。” “哟，这可奇了！”皇后掩口笑道，“清河从小粗野不读书也就罢了，怎么祭酒大人家的小姐也不读书呢？” 白凌波叩首，低声道，“臣女有罪。” “皇后以为该如何处置？” 皇后娘娘谈笑宴宴，“后宫之人凡有不敬之处，皆罚俸三月，禁足十日，若主子犯大不敬之罪，则罚俸一年，合宫之人罚俸半年，禁足三月，不过……” “不过什么？” “宫中无人敢对姐姐大不敬，若真按着宫规禁足，这丫头可要日日去千秋殿跪足四个时辰。” 皇帝神色平静，“日日四个时辰，怕是要跪残了吧。” “是。” 皇后温柔道：“可若不如此，如何彰显姐姐的尊贵呢？那些不懂事的人，总该长些教训的。” “皇后所言有理。” 皇帝点点头，他坐回龙椅，徐徐开口，“也不急的处罚，且让她一一说完，若无道理再数罪并罚之。” 皇后点头称是，清河郡主脸上得意洋洋。 白凌波在这须臾之间思绪万千。 清河郡主有备而来，皇后也站在她那边配合她唱双簧，自己如今身处劣势，且，毫无助力……唯一企盼的便是，皇帝心中那一点清明了。 没有把握…… 但决不能输！ “陛下容禀，清河郡主方才所列的三桩大罪，恕臣女不能认！” 白凌波再叩一头。 “其一，臣女确系擅自离京，但这期间臣女不过是在家中别庄小住，且与母亲丫鬟随行，同吃同住，不曾有半分越礼之处，哪里违背了《女训》教诲？若说臣女背不出《女训》便是对元皇后娘娘大不敬，这一点恕臣女难以苟同！” “这世间女子并不是人人都识得了字读的了书，那些穷人家的女儿难道就对元皇后娘娘不恭敬了吗？臣女认为，真正的尊敬是放在心里的，虽然臣女背不出来，但臣女对娘娘的尊敬却是真心的！臣女曾听闻，陛下大宝初登，是元皇后娘娘辅佐您平定内外，诛杀奸贼，是何等风姿卓然，令人敬佩神往！陛下且想，若娘娘还在，可会因此小事怪罪臣女？” “其二，臣女确系白家养女，此事从未有过欺瞒之心。臣女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敢高攀皇族宗亲，所以秀女遴选之时便已避开，也更未列入秀女名单，当日是陛下与娘娘钦定了臣女，奉常寺诸位大人又亲送婚书到府，天家选妇何等严苛，难道陛下不知臣女身世？” “其三，清河郡主说臣女与娼门妓子交好，此话一出便是大错！那女子并非伶人，乃是京中有名的琴师。郡主是高高在上的贵女，自然视她人为卑贱之躯，但纵使她身份不高，也不该被人随意侮辱！还请郡主慎言！” “再者，臣女虽不像郡主这般天资聪慧，通宵音律，但也知道‘听其琴知其人’的道理。如今京中才俊都以能听她一曲为傲，难道还不能说明那女子的为人？臣女不过与她偶然碰上，有幸听了一曲，难道这也有错？” “禀陛下，郡主此番罗织重重大罪，污蔑于我，想来是因为臣女的妹妹娉婷有幸被太子殿下略略垂青了几分，郡主心中郁结难抒，这才巧费心机迁怒于我！当日情形究竟如何，今时今日又是谁在说谎，陛下尽可传召抚远将军之女上官晴雪，一问便知！” “大胆白凌波！你还敢巧言令色，竟然敢说陛下与娘娘有错！” “臣女敢发誓所说无一不是实情，倒是郡主，你敢说自己没有夸大、扭曲事实，妄图蒙蔽陛下吗？” “你——” 三大罪状被白凌波一条条撕开推翻，清河郡主大怒，气得她浑身颤抖，此时脑中全然顾不得什么礼仪体统，站起身来就要扑向白凌波。 “住手！放肆！孤的面前也敢出手打人，清河你太放肆了！” 皇帝低声呵止，殿中开始了长长的静默。 白凌波俯身长跪，她的额头轻轻触碰手背，只觉的心口砰砰跳的厉害…… 看不到其他人的神色，但她明白自己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老天来决定吧！ …… 皇后脸上的笑容始终淡淡地，她状似为难地看着皇帝，“这两个丫头各执一词，不如令她们拿出人证物证来，若拿不出，再治罪不迟，陛下觉得呢？” “人证物证？只怕传来的人越多，这事到最后就越发说不清了，到时候难堪的还是太子和御王！” 皇帝冷冷笑了几声，“御王的婚事是皇后操办的，想来隐瞒身世这种大事，底下人是不敢的，只怕是孤身体衰弱，积下了回禀的折子，皇后不知情便弄得这般阴差阳错了……好在这个丫头看着也不是太出格……” “陛下是想……不追究了？” “如何追究？若查出清河所举不实真就治她个诬陷之罪？还是退去白氏，重新为御王择选他人？” 皇帝叹了一口气，神情似乎有些悲伤，“孤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丫头都伶牙利口，得理不饶人，好好的两桩喜事，现在弄得这么闹心！皇后你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孤如何处置才算圣明之君，才算宽厚之父？” “陛下……” 皇后拍拍他的手背，担忧道：“陛下爱护皇子的良苦用心臣妾如何不知？只是，清河言之凿凿，此事若不查明，如何令她们心中信服呢？这三桩大罪，件件非同小可啊……” 皇帝思忖片刻，默了片刻招手叫内侍官，一个去查找过往的折子，一个去传上官晴雪。白凌波心中呼出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波及南湘和她母亲。 她两个本就是最无辜的局外人，若因自己被扣上什么罪名，那真是会让她愧疚而死的！ 在这当口，外头忽然进来一个侍从，急急忙忙跑到殿中，皇帝身边的内侍官见状走了下去，过去附耳一听，神色顿时一愣。只见他快步走到皇帝身边，说了些什么皇帝点了点头，内侍官高声传旨。 “陛下有旨，传，太子萧珩觐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6章：请另择良妇 从外面大步进来一个身材魁梧挺拔的男子，他身穿绛红色绣金龙的常服，步履矫健，行动快速敏捷，片刻间便走了过来，长身玉立，器宇轩昂地站在殿中。 正是太子萧珩。 白凌波俯身跪着看不到他，但听他脚步带风，行动干脆利落，便知是个堂堂七尺男儿。 萧珩行礼毕，负责查对奏章的内侍官双手捧着折子就进来了。皇帝接在手里扫了一眼，嘴里咕哝了两句什么众人没有听清，只见他手一甩将折子丢在案上，看台下挺立站着的萧珩。 “太子所来何事？可是为清河郡主与白卿之女？” “父皇明鉴，儿臣今日确为此事而来。” “白氏，你抬起头来。” 白凌波依言起身，眼前的男子昂昂七尺。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太子萧珩，往常那些关于他的零星破碎的传说，终于在此刻慢慢汇聚成一个具体而又生动的形象。 一眼看去便能发现，萧珩在相貌上明显和皇帝有着七八分相似，两人都是浓眉大眼，鼻梁硬挺，面部和下巴的线条也是那样硬朗，只不过，萧珩的长相更加霸道。他的脸上和眼睛里都难以见到笑容，浑身也散发出一种冷硬强势、不容侵犯的气势，一举一动中都是皇太子的威严。 娉婷喜欢的就是这个人啊，诚然，他看起来确实是个相当有魄力的人，眼光不差。 白凌波偷偷在心里打分，如果十分是满分的话，萧珩光论长相就比普通男子胜了不知多少风华啊！ 沈牧长相儒雅，浑身是气派中透着清贵，虽说世代受商贾金钱浸染，但那气质却是出淤泥而不染，且多数时间都是洒脱大气不拘小节的，乃是上品之人。 再说胡青，其实胡家从根儿上就是文人，祖传的血脉里既有执拧，还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傲气，这些都被胡青完整地继承下来了，只不过被他表面上不务正业吊儿郎当的玩主气息掩盖了，聪敏，圆滑，心细如尘。比起沈牧，他绝对是一个更容易接近的好朋友，好兄弟。 但他们都无法和萧珩相抗衡。 如果硬要挑一个出来和萧珩比较，在白凌波见过的人里面，就只有君瑾言了！ 若说萧珩是明面上的神圣霸气不可侵犯，那君瑾言就是他的一个对立面，面冷心热却有威严，隐忍克制又不失幽默。他有江湖人的洒脱不羁，又有世家公子的闲适淡然。 他很复杂，白凌波至今都无法用几个词语将他的感觉形容出来…… 思绪不知不觉就飘到了很远地方，快速回过神来，她再次仔细地看了一眼皇帝，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萧珩这般威武的长相，真的很难相信，眼前这个老态尽显的男人曾经是那样威风啊！ 皇帝指指台下，“清河状告白氏，有大不敬、欺君、失德三条大罪，不知太子有和高见？” “禀父皇，此事还请三思后再行惩处。方才儿臣来请安，已在殿外听了片刻，如今正有几句话要禀告父皇。”萧珩抱拳，“儿臣近日与白府走得近些，耳中也听了许多昔日故事，故而对此事有些不同的见解，还请父皇母妃听上一听。” 皇帝点点头，示意萧珩继续往下说。 “白正平为人如何父皇是知道的，至于他的女儿，父皇可还记得她幼时作为？幼时一个单纯天真孩童都有那般仁心妙语，如今长大，又是白正平亲自教养，何至于就生出这般欺君罔上的心思？儿臣倒认为，白卿膝下唯有此女，想来难免宠爱娇惯些，甚至当做男儿家教养，对她寄予厚望都是常理，所以，自然不能用一般女子的教条规范来约束评判。” 皇帝眉头微舒，“那你说该如何？” “儿臣觉得，不敬之罪可大可小，父皇若觉得应该小惩大诫，那不如罚她回家将《女训》抄上几遍，再者亦可禁足，罚跪，只是，她毕竟是父皇定下的媳妇，难得二弟也没有异议，此乃天作之合。父皇今日教诲一番也就是了，总不要驳了二弟的面子。” 皇帝听了垂头沉思，倒是一旁的皇后坐不住了。 “太子请慎言。” 皇后扶案起身，“太子殿下应以军国大事为重，此内宫繁杂琐事，不该为君子所虑。” 萧珩抱拳行了个礼，“母妃教训的是，只不过，此事儿臣也有责任，只是不想让无辜之人白受委屈罢了。” “你有什么责任？你的责任就是替你父皇分忧，这里的事不用你多言，快回去罢！”皇后话中已然带出两分怒气。 萧珩没有挪动步子，反而仰着头硬顶上去，“清河郡主行事向来鲁莽，但儿臣知她并无坏心，今日之事不论结局如何，还望父皇母妃大而化小，总归都是自家人，别太伤了和气。儿臣言尽于此，请父皇母妃定夺！” 萧珩说完跪下磕了个头，起身头也不回就走出了大殿。 大殿里一时又恢复了平静。 白凌波俯身跪着，思绪万千。 这太子来的甚是时机，方才那一番话明着是给自己说情开脱，这内里却也对清河郡主诸多顾念，实在是玲珑心思，令人刮目相看。 想到方才皇帝左右为难时的样子，白凌波只觉脑中顿时一片清明。 这里太子萧珩将将走出大殿，白凌波磕了个头，直起身来。 “陛下，臣女方才听到太子所言，心中戚戚，惭愧非常。” 白凌波说这话时脸色平静，目光柔顺，“方才郡主所指的三桩大罪虽十分荒谬，但臣女思前想后觉得，臣女在这三件事上确实思虑不周，此事原是臣女有错在先，怪不得郡主揪住不放。所以，臣女愿一人担起全部罪责，不想再为此等争端纠缠，侮辱圣听。” “太子殿下想以和为贵，臣女十分认同，今日之事由臣女而起，自然也应由臣女终结……” 白凌波说着抬起脸，神色庄重地看着皇帝，“陛下，御王殿下乃国之重臣，大辰肱骨，臣女自知才德有亏，不敢以卑微之躯攀附皇族，还请陛下为御王殿下另择良妇，遣了臣女回家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7章：孤当如何罚你 清河郡主见她这么快就认怂退让了，正要起身催促皇帝治她的罪，却不想皇帝突然神色一变，抓起案上的折子就甩了下来。 “胡言乱语！” 皇帝咳嗽连连，颤抖的指着白凌波，一字一顿，“谁给你的胆子？你怎么敢说这话！你不愿意嫁给孤的儿子吗？嗯？” “陛下见谅，不是臣女不愿，实在是臣女不敢啊！” 白凌波红了眼圈，含泪哽咽道，“陛下有所不知，在臣女离京的这段日子中，家中不多时便被人扔上些死猫死狗，以致我阖府上下无不担惊受怕！臣女实在惶恐，不知这是恐吓还是暗指臣女要如此结局！臣女怕是无福消受皇恩才有此报，故而，还请陛下收回赐婚的旨意吧！” 皇帝听得浑身乱颤，厉目瞪向清河郡主，见她脸上显露出惊慌之色心里便明白了。 清河那丫头虽只是个小郡主，但自己也像女儿一般疼爱她，这么多年宠得她难免骄纵傲慢，目中无人，但白凌波不一样…… 他脑中想起许多年前那次年节盛宴，那时白凌波还是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她就那样在文武百官注视的目光里站在大殿之中为黎民请愿，落落大方，口齿伶俐。 一如今日。 皇帝心中微微有些欣慰，自己毕竟没有看错人啊！他咳了几声，慢慢又坐回道龙椅上，抬手示意白凌波起身。 “你是御王未婚之妻，是孤的儿媳，普天之下绝无人敢加害于你！” “臣女惶恐。” 白凌波没有起身，她在等，等皇帝给这三桩大罪画上完结的句号。 皇帝微微嗔了她一眼，看看右侧的皇后，此时也正襟危坐，不再说什么。内侍官捡起方才丢下去的奏折，小心翼翼地呈到皇帝面前，此时殿外有人禀报，说上官晴雪在外求见。 “哼，她来的到快。” 皇帝咕哝了一句，命内侍官让她等着，自己抬手打开那奏折，看白凌波，“你的身世孤自然是知道的，是孤病中昏沉，许多事情记得不那么清楚了。你的品性孤自然是放心的，以后切莫再说方才那种话了。” 说着他顿了顿，认真地看着白凌波。 “其他是暂且不说，但你确实背不出《女训》，这可是万万不应该的。” “你说，孤该如何处罚你？” 白凌波微微一愣，说不出话来。 方才那么惊险的时刻都过去了，皇帝此时怎么又纠结起自己会不会背《女训》这个问题了呢？ 难道父亲跟自己说过的话竟是假的？不应该啊…… 白凌波有些汗颜，直觉告诉她这皇帝是有心各打五十大板了事，自己大约是逃不开罚抄写，罚跪，禁足之类的处罚了。倒是清河郡主，不知陛下会怎么来处置她。 白凌波垂首，低声道，“臣女愿抄诵《女训》十遍。” 皇帝微微颔首，这时皇后突然发声，“不行，这也太便宜她了！” 她阴阳怪气道：“若是普通女子也还罢了，但她可是御王未婚之妻，不知《女训》说不过去，不如陛下罚她去千秋殿跪诵四个时辰，如此才能显出她忏悔的真诚。” 皇帝气得直咳，“还想干什么？啊？你们还觉得不够吗？凌波丫头刚才说的话皇后没听到耳朵里吗？” 他说着抓起案上的奏折，抖啊抖，“是孤倏忽了，哪有什么欺君之罪？哪有什么越矩失德？她自己都退让认罚了，你们还想干什么？！这么顾大局识大体的女子，还要被人罗织罪名！清河丫头，你自己说，丢不丢人！啊，丢不丢人！” 皇帝大手一挥，指着白凌波，“你，抄诵十遍，去千秋殿跪一个时辰！”指清河郡主，“你，去千秋殿跪到天黑！就这样！” 皇后噎了一下，见皇帝心意已决，只好乖乖坐下不敢再有异议。 此时清河郡主一张小脸早已变得雪白无光，像打了霜的玫瑰花儿似得神情厌厌，白凌波直直跪着看向龙座上的皇帝。 既然是各打五十大板，那怎么能光罚自己呢？ 皇帝咳了一声，看清河郡主，“清河听罚。” “是。”清河郡主低头，早不复初时的气势。 “今日你状告白卿之女的三桩罪名，虽说不全是空穴来风，但毕竟不严不实，孤念你年岁尚幼，不谙世事，姑且饶你一次。凌波丫头宽厚慈悲，想来不会在意，但你，需得自此规矩做人，再不可横生事端。” 他说着拍了一下桌案，“让太子将她好生送回，告诉忠勇侯府的人，给孤好好看着她，花轿没来前不许她再出府一步！真是的，马上就要成亲的人，还总像小孩子似的。”说着又拍着桌子吼她，“还不快点去向凌波丫头赔罪！” 清河郡主撇着嘴百般不情愿地站起身来，才不过走了两步就摔到地上，嘴上哎呀呀叫着，跪的腿麻了。皇帝皇后见了也不拆穿她，倒叫宫女扶着下去休息。 白凌波微微一笑作罢。 目送清河郡主离开，一扭头就见殿门口有个熟悉的影子，上官晴雪在殿门口又跳又招手，白凌波抿嘴笑了，这时内侍官又报说，大司农在殿外求见，白凌波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件正事没说呢。 皇后起身告退，带走了一直在门口蹦跶的上官晴雪，皇帝见白凌波还呆在殿中，于是问她还有何事。 “启禀陛下，臣女在别庄小住时偶然遇到一伙流民，了解后得知，他们乃是岳州博原郡百姓，因今年春季雨水失调，连月大旱，百姓颗粒无收，已至绝境！然岳州使君以前线战事为由不肯开仓赈济，如今已有多地哀鸿遍野。臣女在京郊救下一批，听这些百姓说，近日还将有大批流民涌入京城，此事非同寻常，还望陛下速速派遣能士前往调查！” 说着她从宽大的袍袖中掏出万民书，双手托起，“此博原郡百姓万民书，灾情似火，恳请陛下速速决断！” 皇帝听得眉头皱起，遍布皱纹的脸庞神色凝重。 此时大司农正好进殿，将白凌波所言一字不差听入耳中，他跪下开口就道：“臣要禀报的正是此事，今日城外各处都发现大批流民，经臣调查均为岳州百姓，所奏之事与这位姑娘方才之言如出一辙。岳州灾情紧急，不容耽误啊陛下！” 皇帝沉吟片刻，冲白凌波摆摆手，“凌波丫头起来说话，把你知道的再跟孤细细说一遍！” “臣女所知有限……”白凌波眨眼，“陛下，博原郡村民陈大有就在宫门口，可要传召？” “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8章：化险为夷 缓缓走出乾元宫，白凌波此时终于能长舒一口气。 这事总算有惊无险的过去了，方才在殿中，当着大司农的面，皇帝对她赞赏有加，不仅免了方才的跪罚还下令赏了她不少玩意儿，说什么功大于过，叫她不要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 白凌波心中好笑，这位皇帝陛下，似乎对已故的元皇后真的情深义重呢，不然自己明明立了大功，却还不肯免去她的十遍抄诵。 哈哈，不过这些已经不要紧了，重要的是，自己打赢了这一仗！ 就算，直到最后她那个所谓的天作之合的良配也没有出现…… 白凌波提着裙角慢慢走下一级一级的石阶，巍峨空旷的宫殿，处处渗出寂寥的寒意。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晚了，不知道娘亲是不是已经回到家中。 …… “今日你做的太过了！” 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清晰地落入她的耳中。 脚下步子陡停，抬头，扭脸，侧目。 雕花的石栏杆下面，隐隐露出一男一女的模样。 男的一身绛红色绣盘龙的袍服，浓眉大眼，刚毅非常；女的一袭鹅黄色轻纱罗裙，头上宝珠璀璨，娇俏明媚。 正是太子萧珩与清河郡主。 从她这个角度，刚好能清楚的看到他二人的侧脸，但又不至于被他们两个发现。 白凌波心中微微有些犹豫，她其实并不想听他们说什么，只不过此时若继续走下去，肯定会被他二人发现，到时候自己有没有偷听可就都说不清了。 清河郡主的声音再次传来。 “那你怎么还肯在这里等了我这么久？珩哥哥，我就知道你是心疼我的！”她晃着身子撒娇，丝毫未曾察觉到萧珩话语中隐含的怒气。 “看看你今天什么样子，成什么体统？你再这样，别指望以后有人来救你！”萧珩口气冷硬。 “珩哥哥，我哪里做错了你说，我肯定会改好的！”清河郡主语带哽咽，一双白生生的玉手忍不住抚上他的胳臂。 萧珩侧身避开她攀上来的手，语气淡淡，“你就这样子很好，无需改。” “是吗？可你为什么一直都不来看我，我本来应该是你的妻子的，现在却变成了卑贱的侧妃，我觉得好委屈，可我还是想嫁给你，珩哥哥，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你是真的喜欢上白家的那个贱人了吗？可是……那日在栖凤台，真的不是我让人推她的啊！” 似乎是她的语气太过尖刻，白凌波只觉方才还算正常的气氛顿时变得冷漠起来。 萧珩那两道浓黑英气的眉毛慢慢皱起，逐渐拧成一个解不开的疙瘩，沉着脸猛然往前迈出一步，他比清河郡主足足高出了一个头，只需微微一低头，便能洒下无尽威势。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清河郡主，一字一顿，“再让我听到你这样蔑视娉婷，东宫之内便再无你的容身之处！”说完扭身大步离去。 “珩哥哥，珩哥哥！” 她快步追上去，远去的身影却没有一丝停留。 “可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细如蚊喃的声音刚一出口便被携带着暑气的热风蒸发。 清河郡主呆呆地站着，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泪珠儿突然扑簌簌落下。 白凌波心情复杂地隐在旁边，看不出来，清河郡主对萧珩竟像动了真心的模样？原来她方才在殿中的矫情，和她以往对太子妃之位的霸道，都是因为她真的恋着萧珩啊…… 只可惜，而今萧珩喜欢的却是娉婷啊…… 真是造化弄人！ 听了方才那一番对话，白凌波竟然开始有些同情清河郡主了。也是，以她堂堂郡主之尊，又是与萧珩青梅竹马一同长起来的，只怕从小心里便生了长大后要嫁给他的宏大愿望。 而今这个愿望本来应该圆圆满满地梦想成真，却不想被旁人横刀夺爱，还将自己置于了尴尬心酸的境地，那滋味，想来是十分苦涩，疼痛的。 哎，不知以后在御王府中，以后是不是也会上演这样，二女夺夫的戏码呢？呵呵呵，那她白凌波肯定双手奉上，这无上尊荣的御王妃之位，谁特么爱要谁要！ …… 宫门外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看样子似乎等了许久。 见白凌波毫发无损地出现在宫门口，白娉婷从车中跳下来迎了过去。 白凌波见状微微笑了笑，果然不出所料，今日能得太子援手相助，都是看的娉婷的面子啊。 再看这豪华的车具，精干的随从，萧珩对她还真是用心啊。 马车慢悠悠往回走着，白家姐妹一路说个不停。 “今日是你求太子来助我的？”白凌波笑吟吟问。 白娉婷脸色红红，点头道，“今日太子带我入宫，偶然间听了这事，原本是我要面圣给阿姐求情的，但是太子说这样会让皇后娘娘更加不喜欢我，所以他便出面了……幸好如今并没有太重的责罚，陛下还是仁慈的。” 白凌波点点头，嗯，确实挺仁慈的啊！除了他对已故元皇后那一点奇葩的爱，其他的表现，都还勉强算得上是个不糊涂的君王吧！ 默了片刻，白娉婷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咱们姐妹之间，还有什么话不方便说？”白凌波问。 娉婷绞着手中的帕子，犹豫开口，“阿姐，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太子听到消息后，立刻就去给御王殿下送信了，但是到现在那边都没有人回应，我就是觉得，咱们这位御王爷实在太冷情了些！不知阿姐你嫁过去之后该如何自处……”说着垂泪伤感起来。 “瞧你说的，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嘛，不用愁哈，不用愁！”白凌波哈哈笑得没形。 她嘴里说的轻快，心里到底是有些微微的不平衡。 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御王爷萧鼐，白凌波的印象始终停留在他阔别六年后再次回朝的那日，说没有触动是谎话，那毕竟是昔日的战神萧鼐啊！ 有时候白凌波也会忍不住地想，或许对于萧鼐来说，若不是有当年那件谜一般的隐秘，能站在他萧鼐身边的女子，可能至今还没有出现。就算他会也会和皇帝一样三妻四妾，妃嫔成群，也绝轮不到自己这样一个家道中落的小小女子。 白凌波轻轻摇了摇头，可笑今日皇帝陛下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萧鼐亲自同意了的选择。 唉，这事不能深想，不然她真怕自己会忍不住跳起来破口大骂！ 可恼的皇帝，她明明都说了配不上御王，让他另选贤妇，他怎么就装聋作哑起来一口回绝了呢？明明方才还各种嫌弃自己，怎么一说让他换人倒不乐意了，难道那御王，如今真的是病的快不行了？还是面貌丑陋的，没人愿意嫁给他了…… 唉，不行！ 白凌波在心中哀叹，自己的行动还是太慢了些，等这一阵风头过了，娉婷平安嫁入太子府，那时自己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9章：不许你再动她 白凌波姐妹从宫里出来各自回家，此时白二夫人在方俊的护送下也已安然返回，众人见她平安回府心里都松了一口气，虚惊过后，母女两个在屋中边吃边说，其乐融融。 且说凤仪宫内，清脆的耳光声在幽深的宫墙里格外清晰。 清河郡主的贴身丫头春铃直直跪在地上，一个侍女往下揪着她的头发，另一个侍女扬手左右开弓。 内殿，皇后慵懒地靠在座椅上，手持一柄银汤匙慢条斯理地搅着面前的血燕粥。脚边泪眼婆娑的，是白日里还盛气凌人的清河郡主。 “姑母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手下留情……”清河郡主抽抽噎噎。 搅动汤匙的柔白玉手停下，抬眼，“外头的人是没吃饭吗？怎么声音越来越小了？芳雨，去看看！” 名唤的芳雨的年长侍女应声出去，几声怒骂之后，霹雳啪啦的耳光声如疾风骤雨再次响起。清河郡主用力捂着唇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儿哭声。 稍后声音渐歇，揪头发的侍女刚一松手，春铃就软软昏到地上。 侍女在门外禀报，“掌嘴八十，行刑完毕。” 皇后没有抬眼，芳雨一挥手众人退下，清河郡主脸色煞白地瘫在那里。 “知道自己今天做错了什么吗？” “清河知道了……” 皇后哼出一声，“下次可要长点脑子，别总学那狂吠乱叫狗儿，咬不住敌人的痛处，还累得自己占不到便宜。”她说着丢下一块手绢儿，“白家那个丫头，是克制御王的灾星，我警告你，没成亲之前我不许你再动她。听到没？” “是……” “哼，嘴上应的倒快！往日我也没少嘱咐你，你倒是听啊？今天更离谱，竟然私自就敢去陛下面前告状，你有实证吗你就去告？若不是有本宫在，凭那丫头的利口，生吃了你两个都绰绰有余！” “我再说一次，别自己找不痛快，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等你进了东宫，她一个自身难保的落魄王妃有的是错处让你揉圆捏扁。” “是……” “起来！哭哭啼啼成什么体统！” 清河郡主颤巍巍站起身来。 早就听说皇后治理六宫手段严苛，今日她才是第一次见识，听到春铃被下令掌嘴，真的吓得她心神都飞了！ 春铃是代她受过啊，就是因为今天的事没有提前禀告皇后，自己又被白凌波辩了个哑口无言，于是就被用这样赤裸裸地残暴方式警告了…… 此刻主脑中木木的，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疼爱自己的皇后姑母会变成这样？她明明也不喜欢白凌波啊，自己替她整治一个贱人怎么就挨了打呢？就因为她是御王的未婚妻么，可是御王，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烜赫一时的战神了啊…… 越想怒火越盛，清河郡主暗自发誓，今日之辱，日后必要百倍讨回！ …… 侍奉完皇后用膳，芳雨过来为皇后卸下凤冠，沉重而华丽的珠翠在烛火的映衬下闪烁了璀璨的光芒，皇后微微合眼，享受着芳雨轻柔而力度恰好的按摩。这个侍女是她出嫁时带过来的，从太子府到凤仪宫，二十多年了，只有她陪着自己走到了现在。 二人说着话，外头进来一个有些年岁的内侍官。 “娘娘，陛下的药膳好了。” 皇后瞥了一眼那宫人，刚刚压下的火气蹭一下又起来了，“药膳？亏你还记得！今日午后的药膳呢？你又忘了？还要本宫跟你说多少次，陛下的药膳一顿都停不得！你记到哪里去了？” 那宫人双肩抖得像筛糠一般，匍匐跪在地上，颤颤道：“回，回娘娘，午后陛下在大殿问话，奴才不知御王也在，送药膳过去时刚好碰上，御王听说是陛下的药膳便命人端去，打发奴才走了……” 内侍官话未说完，背上就被结结实实砸了一下。当啷一声，一个鎏金胭脂瓷盒摔在地上。 “蠢货！废物！”皇后气得柳眉倒竖。 “我说过多少次，送药膳时要避着御王，你这办老了差事的怎么也糊涂了！” “去，自己去领罚去！” “等等，今晚的药膳再去煮一份，你知道该怎么做！” …… 内侍官仓皇退下，皇后十分疲惫地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御王不是出宫多日了？怎么今天突然就回来了？难道是为了那个丫头？” 芳雨将她如瀑般的青丝解下，拿起一把檀木梳慢慢梳理起来，“娘娘多虑了，御王对她可从未用过心，许是巧合罢了。” “话虽这么说，可自从他回来，我这心里就总是不安。陛下身子骨虽说不行了，但人还没糊涂，就算御王如今废了，那也是他心尖子上的肉……可怜我的珩儿……” 芳雨低声道：“如今朝中可有过半臣子支持太子，娘娘还担心什么呢？御王这样子绝不可能再翻身了，再说，还有国舅爷呢，民心军权都在咱们手里，娘娘大可高枕无忧。” 皇后摇了摇头，咬牙切齿，“话是这么说，但今日你也见了，陛下对那个贱人还是念念不忘！二十多年了，她都死了二十多年了，只怕骨头都烂成灰了，可他还是……”她说着痛苦地闭上眼睛。 “清河郡主也是的，明知道娘娘您厌恶那贱人，她还一个劲儿地在陛下提，也真是蠢到家了，难为娘娘您还一直护着她！” 芳雨小心翼翼地将木梳上的断发藏到袖中，“还有那个白家的丫头，娘娘既觉得她不听话，倒不如趁早……若等她成了御王妃，只怕会更难处置……” 皇后眉头微蹙，“不妨事，那丫头是个多事的，你看着吧，迟早是要惹出大事的！”说到这里她轻蔑地冷笑一声，“当初看她面团儿似得，没想到原来是只藏起了爪子的野猫儿……哼，也好，往后瞧罢。” “国舅爷送过来的人呢，到了没？” “早到了，听说一共有四个，都是十分精干老练的。这十几天御王一直待在他的旧宅里，既没有官员拜访，他没见他宴请过谁，安分的很，可惜，御王身边的人确实厉害，他们很难靠的太近。” 皇后点了点头，“给我好好盯着他，一刻也不能放松！” “是。” “此事不可让太子知道！”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0章：心里是哪个？ 次一日午间，大司农问完了话就将陈大有放了回来，还特意派了个小吏驱车将他送到白凌波府上。规规矩矩行了礼，那小吏掏出个小本子，对着笔尖哈了两口热气，开始向白凌波了解其他流民的情况。 也幸好早上时胡青派人来传话，说城外那一二百的流民都安置好了，不用多久各类用品就会陆续运过去。白凌波心下大安，但她并没有如实告诉那个小吏，只说自己暂时给他们找到了栖身之地，还等着官府前去救济。 陈大有心念一双儿女，听那小吏想出城看看，便自告奋勇前去带路，白凌波想着胡青还留在那里，自己广置田庄的事应该不会泄露，于是也就随他们去了。 这二人前脚刚走，上官晴雪就骑着马溜达过来了，白凌波自然高兴非常，两人坐着说了许久的话，临走时白凌波又让她将那几个亲兵带了回去。 皇子和武将本就容易引人关注，她现在顶着御王未婚妻的名号，若和抚远将军府的人太过亲密只怕被有心人歪曲的不像样。 近来都是艳阳晴天，天越来越长，日头沉下许久天还不黑，好在天还不算特别热。 送走了上官晴雪，白凌波回屋解下外袍开始静坐。初时脑中空空，无有他物，待她将那吐息之术运行几周后便觉着脑中杂念纷纭，时起时灭，怎么都不能将其消除，索性收了功瘫在床上。 君瑾言曾说过，以她目前这幅身板是很难将擒拿之术发挥好的，在庄里时她还能自己一个人在外头跑一跑，锻炼身体，但回到家可就不方便了，这里不仅地方小，而且被她娘亲见了还要她费心思解释…… 难道要去春熙楼里住一段时间嘛？啧啧，只怕刚过了这一劫娘亲不会同意哎！ 白凌波挠了挠头，总这么瞒着她心里也不大舒服，但是，她知道的越少就越好啊…… 晚饭前的功夫，她已经把《女训》抄了几章出来，越抄越觉得自己没读过真是庆幸！满书里字里行间全都是教导女子如何卑弱地侍奉丈夫和公婆，她很怀疑，皇帝对那位元皇后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爱！ 晚间吃了饭，白凌波推说累了要休息，回屋后便换上男装悄悄溜了出去。知桃如今是越来越上道了，不用她吩咐也能伶俐地将一切做好，白凌波非常满意。 春熙楼后园。 君瑾言一如往常的坐在屋内的茵席之上，支着头，半松不紧地握了一本书，也不知他是在看书还是在偷睡。白凌波在院外和传良对手练了十几遍，又将那扶风步走了走，天实在有些热，没多大功夫就出了一身汗。 抬袖闻闻，胳膊上都是淡淡的汗水味道，白凌波有点嫌弃地望了望天。 君瑾言在屋内斟好了茶，也不叫她，自顾自就饮了起来。白凌波捧了茶一气儿喝了好几碗，然后从案上拿起一个男子拳头大小的桃子，远远地坐到门边儿，撕开皮慢慢咬了一口。 “听说赈灾的事有了眉目？”君瑾言淡淡开口。 “是啊。”白凌波点点头，“这事没派给太子也没给御王，而是给了一向不问政事的宁王。” 丢掉手里的果皮，再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不知道咱们的皇帝陛下是怎么想的，竟然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了宁王。以萧琰那个闲散性子，怕很是厌烦这种吃苦受累的事儿呢。” “你不说的不错，不过看事未免太浅了些。” 君瑾言淡淡瞥了她一眼，“这事派谁做都会比宁王做的更好，但这事如今也只能给宁王。” 这事她不过是随便听了一耳朵，没怎么放在心上。 白凌波托着脸笑，“来，说说看。” 君瑾言冷冷开口，“御王太敏感，太子萧珩和北境大司马苏敖，那是亲舅甥，别的不说，此案涉及苏敖总要避避嫌，宁王这人是个最吃不得苦的，自小又是体弱多病，娇宠无比，让他去北境查案他肯定是不愿意的，但皇帝重视的差事也不敢胡乱完成，所以他一定会带几个得力刚直的臣子，倚重他们，尽快查案，然后尽快了结此事回京复命。” “至于苏敖，就算他军权再盛，明面上总要给皇子留些颜面……” 看她托着脸出神的笑，君瑾言话音一转，“不过这些总归不需你操心，倒是城外那一二百人，你打算一直养着他们？” 白凌波眨眨眼睛，“怎么？你是替沈牧心疼银子嘛？” 君瑾言白她一眼，不说话。 白凌波笑眯眯起身，“这事我早都想过许多遍了，你觉得他们是个麻烦，我却求之不得呢！” 其实早些时候，胡青和她商量田庄的事时，就谈过了人手的问题，这些人需得有经验，能干，关键还要来历清白，厚道忠心。之前他们没有放开手脚去寻人，如今这些流民可不是来得正好？ “我已经给胡青说过了，这些人要是想回去我可以帮衬盘缠，若不想回去也能留在庄里干活儿，庄里如今人手还缺很多呢。我寻思着他们都是手艺人，种些粮食，瓜果蔬菜，花卉什么的，肯定不在话下。他们又都背井离乡的，我救了他们的命，现在又愿意收留，那他们肯定铁了心的效忠嘛，两全其美，多好多好呀！” 白凌波眯眼笑成一朵花儿。 君瑾言冷不丁扭过头来看着她，那眼神明亮淡漠，白凌波心头不由的一凛。 “你一时沈牧，一时胡青，可是心中有他二人之中的哪个，这才对御王的婚事爱搭不理？” 他一字一顿说完，那声音，直如金珠砸在玉盘上。 白凌波愣了愣，清亮的大笑之声顿时响起。 “哈哈哈——” 她捂着肚子伏在席上笑得上不来气儿，“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啊，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沈牧？还有那个死狐狸？哈哈哈，让我再笑一会儿……” 君瑾言显然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此刻他脸上的神色只能用一片青黑来形容，如果不是额角微微冒出的青筋，恐怕谁都不能从那淡定冷漠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白凌波笑了许久，大概是君瑾言岿然不动的态度让她有些尴尬，她站起来往外走，口里连声叫传良，“里头太闷，我要到上头吹风。” 传良端着一盘洗好的果子站在门口，他眨着眼看她，又看看屋里，嘿嘿笑了一声没说话。白凌波被他弄的有点不好意思，抬脚踹了一下门槛，甩手就要跳下台阶。 脚挨着地面尚未落实，就听身后风声乍起，腰间一紧，一条有力的手臂将她揽在怀里，整个人腾空上升，后背上温温的，鼻间也有一股好闻的药香味道。 白凌波脑子里的那根弦，嘣一声，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1章：大侠刀借我一用 次一日午间，大司农问完了话就将陈大有放了回来，还特意派了个小吏驱车将他送到白凌波府上。规规矩矩行了礼，那小吏掏出个小本子，对着笔尖哈了两口热气，开始向白凌波了解其他流民的情况。 也幸好早上时胡青派人来传话，说城外那一二百的流民都安置好了，不用多久各类用品就会陆续运过去。白凌波心下大安，但她并没有如实告诉那个小吏，只说自己暂时给他们找到了栖身之地，还等着官府前去救济。 陈大有心念一双儿女，听那小吏想出城看看，便自告奋勇前去带路，白凌波想着胡青还留在那里，自己广置田庄的事应该不会泄露，于是也就随他们去了。 这二人前脚刚走，上官晴雪就骑着马溜达过来了，白凌波自然高兴非常，两人坐着说了许久的话，临走时白凌波又让她将那几个亲兵带了回去。 皇子和武将本就容易引人关注，她现在顶着御王未婚妻的名号，若和抚远将军府的人太过亲密只怕被有心人歪曲的不像样。 近来都是艳阳晴天，天越来越长，日头沉下许久天还不黑，好在天还不算特别热。 送走了上官晴雪，白凌波回屋解下外袍开始静坐。初时脑中空空，无有他物，待她将那吐息之术运行几周后便觉着脑中杂念纷纭，时起时灭，怎么都不能将其消除，索性收了功瘫在床上。 君瑾言曾说过，以她目前这幅身板是很难将擒拿之术发挥好的，在庄里时她还能自己一个人在外头跑一跑，锻炼身体，但回到家可就不方便了，这里不仅地方小，而且被她娘亲见了还要她费心思解释…… 难道要去春熙楼里住一段时间嘛？啧啧，只怕刚过了这一劫娘亲不会同意哎！ 白凌波挠了挠头，总这么瞒着她心里也不大舒服，但是，她知道的越少就越好啊…… 晚饭前的功夫，她已经把《女训》抄了几章出来，越抄越觉得自己没读过真是庆幸！满书里字里行间全都是教导女子如何卑弱地侍奉丈夫和公婆，她很怀疑，皇帝对那位元皇后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爱！ 晚间吃了饭，白凌波推说累了要休息，回屋后便换上男装悄悄溜了出去。知桃如今是越来越上道了，不用她吩咐也能伶俐地将一切做好，白凌波非常满意。 春熙楼后园。 君瑾言一如往常的坐在屋内的茵席之上，支着头，半松不紧地握了一本书，也不知他是在看书还是在偷睡。白凌波在院外和传良对手练了十几遍，又将那扶风步走了走，天实在有些热，没多大功夫就出了一身汗。 抬袖闻闻，胳膊上都是淡淡的汗水味道，白凌波有点嫌弃地望了望天。 君瑾言在屋内斟好了茶，也不叫她，自顾自就饮了起来。白凌波捧了茶一气儿喝了好几碗，然后从案上拿起一个男子拳头大小的桃子，远远地坐到门边儿，撕开皮慢慢咬了一口。 “听说赈灾的事有了眉目？”君瑾言淡淡开口。 “是啊。”白凌波点点头，“这事没派给太子也没给御王，而是给了一向不问政事的宁王。” 丢掉手里的果皮，再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不知道咱们的皇帝陛下是怎么想的，竟然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了宁王。以萧琰那个闲散性子，怕很是厌烦这种吃苦受累的事儿呢。” “你不说的不错，不过看事未免太浅了些。” 君瑾言淡淡瞥了她一眼，“这事派谁做都会比宁王做的更好，但这事如今也只能给宁王。” 这事她不过是随便听了一耳朵，没怎么放在心上。 白凌波托着脸笑，“来，说说看。” 君瑾言冷冷开口，“御王太敏感，太子萧珩和北境大司马苏敖，那是亲舅甥，别的不说，此案涉及苏敖总要避避嫌，宁王这人是个最吃不得苦的，自小又是体弱多病，娇宠无比，让他去北境查案他肯定是不愿意的，但皇帝重视的差事也不敢胡乱完成，所以他一定会带几个得力刚直的臣子，倚重他们，尽快查案，然后尽快了结此事回京复命。” “至于苏敖，就算他军权再盛，明面上总要给皇子留些颜面……” 看她托着脸出神的笑，君瑾言话音一转，“不过这些总归不需你操心，倒是城外那一二百人，你打算一直养着他们？” 白凌波眨眨眼睛，“怎么？你是替沈牧心疼银子嘛？” 君瑾言白她一眼，不说话。 白凌波笑眯眯起身，“这事我早都想过许多遍了，你觉得他们是个麻烦，我却求之不得呢！” 其实早些时候，胡青和她商量田庄的事时，就谈过了人手的问题，这些人需得有经验，能干，关键还要来历清白，厚道忠心。之前他们没有放开手脚去寻人，如今这些流民可不是来得正好？ “我已经给胡青说过了，这些人要是想回去我可以帮衬盘缠，若不想回去也能留在庄里干活儿，庄里如今人手还缺很多呢。我寻思着他们都是手艺人，种些粮食，瓜果蔬菜，花卉什么的，肯定不在话下。他们又都背井离乡的，我救了他们的命，现在又愿意收留，那他们肯定铁了心的效忠嘛，两全其美，多好多好呀！” 白凌波眯眼笑成一朵花儿。 君瑾言冷不丁扭过头来看着她，那眼神明亮淡漠，白凌波心头不由的一凛。 “你一时沈牧，一时胡青，可是心中有他二人之中的哪个，这才对御王的婚事爱搭不理？” 他一字一顿说完，那声音，直如金珠砸在玉盘上。 白凌波愣了愣，清亮的大笑之声顿时响起。 “哈哈哈——” 她捂着肚子伏在席上笑得上不来气儿，“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啊，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沈牧？还有那个死狐狸？哈哈哈，让我再笑一会儿……” 君瑾言显然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此刻他脸上的神色只能用一片青黑来形容，如果不是额角微微冒出的青筋，恐怕谁都不能从那淡定冷漠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白凌波笑了许久，大概是君瑾言岿然不动的态度让她有些尴尬，她站起来往外走，口里连声叫传良，“里头太闷，我要到上头吹风。” 传良端着一盘洗好的果子站在门口，他眨着眼看她，又看看屋里，嘿嘿笑了一声没说话。白凌波被他弄的有点不好意思，抬脚踹了一下门槛，甩手就要跳下台阶。 脚挨着地面尚未落实，就听身后风声乍起，腰间一紧，一条有力的手臂将她揽在怀里，整个人腾空上升，后背上温温的，鼻间也有一股好闻的药香味道。 白凌波脑子里的那根弦，嘣一声，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2章：嫁他何用 且说流民案的处置，宁王带着大司农两位得力的佐官不日便出城前往北境去了。据说原本是要将陈大有带回做人证的，但他北境已经没了亲人，于是就换了他人。胡青给他在庄里寻了活计，自此安顿下来。 后来据说大司马苏敖上了一道请罪折子，皇帝也没怎么追究，不过是加紧开仓放粮，又处罚罢免了几个郡州的使君，京里的流民听到消息后便开始陆续返乡。宁王返回之日，白凌波的处罚也都解了，不仅如此，皇帝还特意派了内宫官员送来赏赐，此事也算了结了。 白凌波觉得有些困倦，许是近来夜里总去春熙楼，回来的晚，睡得又少，精神头萎靡了许多。 回想起那晚和君瑾言……虽然二人谁都没有说什么，也无甚越礼之举，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她对自己的心思清楚的很，相信君瑾言心里也如明镜一般，只是…… 他们两个人，注定是两个相遇又要离开的路人，何必，互为羁绊。 …… 春熙楼雅间，一桌好酒好菜。 胡青今日才算将庄里诸事料理妥当，回城后就遣了学里的孩子来报信，虽然并没有什么要紧事谈，但许久未见，还是小聚一番。 白凌波看胡青吃的开心，忍不住就笑。原本他们二人与这春熙楼，与沈家，都是八竿子打不着，而今倒好，都成了同一条船上的人，可见这人与人之间的机缘，是看不透，扯不断的。只是自己如此劳动胡青不知他乐不乐意，哈哈，左右不过就是赔上一顿酒菜了！ 酒足饭饱，胡青放下筷子，“你家二妹成婚的日子快到了吧？” 白凌波点头，“六月十八，这几日已经忙起来了。”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转眼半月已过，离太子大婚越来越近，算来自那日在宫外和娉婷匆匆相见之后，白凌波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这些天不管白日里多忙，事情有多少，每到晚间夜深人静，她总是能回想起小时候那些快乐的事情，对比眼下两人的归宿，她反而不知道是好是坏，该喜还是该悲了。 心里总是有些遗憾的，最疼爱的妹妹要嫁人，自己却不能相送…… “太子与令妹恩爱非常，已成京中佳话，你难道还担心她嫁过去过不好？还是……”胡青见她出神，笑得意味深长，“担心自己嫁给御王后，日子不如现在快乐？” 白凌波嗔他一眼，“少说废话，我才不会嫁给那种冷情寡恩的人！” “怎么说？” “未婚妻都要被人陷害死了，他呢，脸都不肯露一个，你说这叫什么？！” 白凌波没好气的吼了一声，她将那日进宫的情景说了一遍，胡青听了半晌无话，也是难以理解，想不明白为什么昔日口碑人品俱佳的二皇子殿下就成了白凌波口中所说的这样冷情。但他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安慰她的话，毕竟这丫头满腹里面，打的可是别的主意。 他饮下一口酒，抬手轻轻叩了叩桌面，挑眉低声，问，“那件事情如何了？你还要继续不？” 白凌波没看他，转头皱了皱眉，“这个自然！” “顾鸿鸣来的时候还礼仪周全，殷勤小心呢！如今倒好，指了个战神王爷却弄得我成了京里人磨牙的笑话！” “什么赫赫皇族，现在还没进门就被人家骑在头上欺压，还要当面打我一通杀威棒！我被人劫持时他不在，被人欺辱时他不在，被人咄咄相逼时他不在，你说，我嫁他何用？！” 她声音闷闷的，“这事我已经做了许多准备，如果半途而废，那可就真跟你说的一样，后半生不知要过得如何悲惨了！” “他毕竟经了许多变故，性情有变也是常事，或许并不想你想的那么……悲惨。”胡青搜索枯肠，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安慰她。 白凌波翻了个白眼，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说实话，她并没有十全把握。单说胡青之前问她的那两桩难事，至少眼下她娘亲这里，她还没有想到什么好法子。 口中辣辣的，白凌波又饮了一杯，双眼微红。胡青摇着扇子在屋里转了几圈，最后扇子一收，啪一声击在掌心。 仿佛下了什么极大的决心。 “你既然都想清楚了，那就别在犹豫其他的事。伯母这里，若放心就交给我吧。” 白凌波愣愣看他，“这事太大，若你惹上丝毫干系，只怕连累的不是你一个人……” 胡青咧嘴，拍了拍胸脯，“别怕，我家有免死丹书，哈，哈哈，一般人还杀不了我！” 白凌波惊的跳起身，“真有这东西？你家怎么会有的？” “我祖上传下来的，反正在家里书房供着，从来没用过。”胡青得意地摇了几扇， 白凌波咋舌，免死丹书这种东西还只在开国那一朝有过，当时封了不少有功之臣，但后来犯上作乱的人不在少数，所以那些丹书不是被废了就是被收了，如胡家这样一直流传至今的，可谓是凤毛麟角了。这要是换成别人只怕早就在京里横着走了，哪会像胡家人一样，供着免死丹书却辞官回家，在个破烂书院里教书带娃？ 胡青啊胡青，不知道要欠你多少人情了！ “不知道帮助待嫁王妃逃跑这样的罪名够砍头几次的……”白凌波垂眸扯出个微笑。 “这你可想多了，朝廷治罪也得有真凭实据，到时候你弄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抓不住把柄也没道理治谁得罪。”胡青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要信我，也要信你自己。” “这个自然。”白凌波呵呵笑了几声。 胡青见她虽然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此时能露出笑容还是令人心安许多。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凑到白凌波身边，神秘兮兮地问，“我打听到一件和御王有关的事，你想不想听听？可能会影响你的决定哦……” “我不感兴趣，”白凌波挑眉，勾唇笑，“不过你提出来了，不如说来听听。” 胡青笑了笑正要说话，就听门外的知桃使劲咳了一声。 二人同时向门口看去，小丫头知桃推开门把头探进来，“小姐，方公子领着一个白脸大叔上二楼了。” 白脸大叔？ 正愣神，外头一阵脚步声，方俊从外头进来，拱手行了一礼，“长乐坊的杨掌柜来了，求见小姐。”他脸上带笑，“我看杨掌柜拿了账册，怕是来向小姐汇报了。” “这人，明明还未到查账的时候，他这次怎么变得如此殷勤呢？”白凌波嘟囔道。 方俊呵呵笑，“许是因为上次小姐的竹杠敲得太狠了些，让他吓破了胆？” “哈哈，很有可能！”白凌波大笑迈步出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3章：你想试探些什么 珠帘之后，白凌波悠闲地倚着窗台看风景。 花狸狸已经长了挺多，光滑顺溜的毛皮像锦缎一样，摸起来十分舒服。白凌波搂着它一会儿揉肚皮，一会儿捏脚爪，玩的不亦乐乎。听听外边呼哧呼哧的声音，她咧嘴笑了笑，抱着花狸狸坐回到书案前。 门外的杨掌柜吭哧吭哧爬上五楼，腿都哆嗦了，他刚直起腰来大喘气，气儿还没来得及喘匀呢，就见方俊已经砰砰砰开始敲门。 “请杨掌柜进来。” 屋里传来娇滴滴一声清音，杨掌柜的心抖了抖，慢慢磨蹭进屋。 行礼问安，端坐一旁。里面的白凌波像没看见他这个人似得，坐在珠帘后一声不吭，专心撸猫。 杨掌柜一颗心悬在喉咙里，不知道怎么开口。 “喵” 花狸狸突然叫了一声，从书案上一跃跳到地上，扭着小腰走了出去。杨掌柜瞪着眼珠子看它，见它目中无人的走过自己，走出房门，手心里慢慢沁出了汗水。 “多日不见了，杨掌柜今日得空了？” 白凌波浅笑走出，命知桃将那一盘不知放了多久，干透了的云片糕端了出来放到他面前。 杨掌柜连忙起身，垂着眼拱手作礼，“见过小姐，请小姐安！” “有事就说吧，我这儿不兴这么多虚礼。”白凌波远远坐到他对面，知桃煞有介事的板着脸站在一边。 杨掌柜干燥的嘴唇嚅动了几下，似乎在犹豫什么，白凌波皱眉瞪了他一眼，他立刻从袖中掏出来的小册子，恭敬地呈送过来。 “上次小姐的指示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不过总有些人输了钱硬充大爷，咱们也没法子……”他把身子躬得更低一点，“这是，这一个多月欠债的名录，上次您给他们划掉了，这又来了，我怕这上头还有小姐熟识的人，有些为难的，特来请小姐裁夺。” 原来是为这事，白凌波微微皱了皱眉。 提起这事就来气，上次就是她好心插了一手，想暗中帮一把白承礼，不想杨掌柜会阳奉阴违，逼得他走了歪路反倒害了自己！这事过去她就搁置了，没想到今天杨掌柜竟然特意过来了…… 白凌波接在手里随意翻了几页，冷不丁的，在其中一页又发现了白承礼的名字！ 她心里琢磨起来，这事，有点不太对啊……前几日见娉婷时她还说白承礼的伤虽大好了，但远没有到可以下床走路的程度啊，怎么他就又去赌了呢……断腿之伤，没个三五月怎么可能好利索，难道这其中有诈？ 白凌波心里顿时警醒起来，看杨掌柜，他身子虽躬着，但那一双眼睛却一直滴溜溜转个不挺，神情也比上次拘谨了不少，似乎颇有些紧张不安…… 白凌波搓了搓手指，拿起账本啪一声扔到桌上，回身架着腿歪在软椅中，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块儿青玉片儿，开始不紧不慢地磨指甲。 “我说，这种事你也好来问我？” 白凌波斜觑他一眼，“那日我不过是兴致好，替你思虑了几分，想着你这么多年不知挣了多少昧良心的钱，这才随手划了几笔，你这做事做老了的竟反过来问我了？怎么，你是想日日提醒我，让我替你消除业障嘛？” 她说着起身拈出一只笔来，看杨掌柜，“如果是的话，那这也简单……知桃，将那册子拿来！” 知桃应了一声拿起那册子送到白凌波面前，混翻了几页，白凌波蘸饱了墨抬手就要画下。 杨掌柜急忙伸手拦住，“不敢劳烦小姐，不敢不敢……是我多事了，以后我会严格遵照小姐的意思办事的……” “我看不是你多事，而是多心了！” 白凌波冷不丁笑了一声，丢下笔慢慢走出来，将杨掌柜通身打量了个遍。 “杨掌柜跟着沈公子日子不短了吧。” “额，三年多了，不敢说长。” “三年也不短了，怎么，杨掌柜如今竟敢猜度怀疑起主子来了？”她微微笑着，嘴角上挑带出一个浅浅的梨涡，“你今日这般费尽心思，是想试探些什么呢？我的身份，还是沈家的法度？嗯？” 一眼被看穿，杨掌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敢不敢，小姐言重了，您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的……” 他说着额上冷汗陡起，想不到眼前这个妙龄少女竟有着洞察人心的本事。 上次的事确实给了他非常惨痛的教训，但是心疼了几天之后，他就回过神儿来了。这个突然降临的娇小姐究竟是谁，他拿捏不准。初次相见时他以为白凌波是沈大公子的意中人，但事后想想，若真是意中人，以沈牧怜香惜玉的性子如何舍得留她一人在京中操劳？ 所以他今日就是特意来试探她的身份的，但他也并不是完全没头没脑就冲上来了。 白凌波之前曾让方俊去提点过他，说京里掉块儿砖头下来都能砸死一片有权有势的，长乐赌坊的客人鱼龙混杂，要他好好约束手下，正当经营。末了还留下一句“咱们是赌坊，不是放贷的”，那时他心里忌惮，也就知趣儿不敢再去催讨原来的债款了。 不过说来也巧，方俊去警告他的那日正是他派人去白府讨债的时候，手下人去了才知道白承礼是国学监白大人府上的少爷，人也不是失踪，而是被强人打伤了在家养着。白府是官宦人家，活计不敢造次，撕了债条做了个顺水人情才回来了。 杨掌柜听了这些就想起方俊的话，越琢磨越觉得，这位小姐可不是话里有话么？要不，怎么自己才去白府催债，她就派人来警告他了？难道这位娇小姐和白家，有什么关系？否则为什么要把白承礼的名字抹掉？ 这事他在心里翻来覆去想了很多遍，也留心打听了许多白府的事，总觉得自己这位新主子的行事和那位传说中的白家大小姐颇有相似，再三思量，这才有了今日这出。 不过这些话他可不敢说。 白凌波淡淡开口，“我记得，上次让方俊提点过你，别再做那些阳奉阴违的蠢事，怎么，这么快你就忘记了？” “也罢，说说吧，你今天来，到底想验证些什么。若说的有理，我可以饶你一次不予追究，若无理……嗯，沈家有的是比你能耐大的人，随时可以接管长乐坊。你自己想想，机会只有一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4章：御王殿下不良于行 杨掌柜躬着身子左右为难，说实话吧，不敢，不说实话又怕丢了这差事……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管事小姐比沈牧可是难缠多了！都怪他当初出手太过，给她留下了极坏的印象，不仅丢了得力的活计还惹得沈大公子对他颇有微词。 今日他这点小心思又被识破，实在是有点，进退两难。杨掌柜在心里叫苦，唉，真是脑子抽风了，自己怎么这么想不开巴巴的来无事生非！ 他拱手做了个揖，羞赧道：“是我想的多了，竟然疑心小姐的身份，还请小姐不要怪罪……” 果然！ 白凌波微笑，“那么，杨掌柜认为我是谁？” 杨掌柜暗自擦汗，“小人不敢，小人不知……” 白凌波哼了一声没理他，吩咐知桃，“书桌上有两张字据，你去拿过来。” 小丫头回身捧过来两张票子，白凌波捏在手里抖了抖，看杨掌柜，“这里有一份合同，一张呢，是你杨掌柜主动自愿上交十万两白银的收据，另一张呢，是沈家田庄的一成分红合同。” 杨掌柜听的眉梢微颤，沈家田庄的一成分红，这可是从天而降的大馅饼啊！别说其他产业的管事，就是沈家本家来的得力臂膀，都鲜少有这样的恩赐啊！这，这不是要给自己吧…… 他激动地直起身子，正要开口，却见白凌波将那两张票子丢到一边，抬头抿着嘴笑。 “原本我念着你交银有功，特意替你留了一份儿，嗯，如今看来，杨掌柜是看不上呢！” “啊，不敢不敢，小姐恩赐小人不敢，不敢……”他连连拱手，觉得不够又跪下磕了个头，“往日都是我糊涂，对小姐诸多冲撞，今日才知小姐宽厚恩慈，以后我再也不敢越矩半分，必定踏踏实实为小姐和沈家奉上绵薄之力！” “杨掌柜不必多礼，请起。”白凌波满意笑笑，假意虚扶他一把，“长乐坊你做的很好，只是切记，诸事多留余地，不可太过。” “是是……” “这字据只少杨掌柜的印鉴，回去后加上就生效了。” “是是是……” 杨掌柜将这两张字据小心揣进袖里，再三礼拜，满意而归。自此他一改过去的狠厉寡薄和犹疑心思，全心全意为沈家卖命，此是后话。 打发走杨掌柜，胡青摇着扇子从外头晃悠悠进门。 “你倒是会收拢人心，一张空头票据就把个老狐狸套牢了。” 白凌波双臂抱在胸前仰着头望天，裙底两只金莲颠啊颠的一刻不停，笑嘻嘻道，“瞧你说的什么话，这事一年二年总会见着钱的，我又不是诓他！”说着招手，“来，我也给你立一张空头字据！” “搞什么名堂？”胡青狐疑地坐过来，“怎么还有我的？” 白凌波从袖中掏出一张和杨掌柜一模一样的字据搁到桌上，笑了一下，“你先别急着推，这钱并不是给你的，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她站起来，目视远方，“我父亲掌着国学监的时候曾和我说，天下万民无不想读书、出仕、为官、报国，最不济，识几个字也好，总不至于都做了睁眼瞎。可是呢，这天下有太多寒门之子终其一生都难以实现这个愿望。” “这笔钱，不是太多，而我，也没有那么远大的抱负去改变什么，我只是想着，尽咱们的能力，将庄里那些想读书的孩子都拢到一处，好好地寻几个先生来教他们，读书识字是一项，学些功夫强身健体也不错。我已经想了许久，这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这田庄本就在你名下，你事事门儿清，所以眼下我只能托付给你。” 胡青微笑地看着她，“你这话，怎么说得一股要交代后事的感觉？” 白凌波也笑，抖了抖那票子继续往下说，“诚然如你所见，它现在确实还没有任何实质的价值，但是以后，哪怕是我离开之后，都会是非常重要的一份保障。我不知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我知道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思……还有，这些人，必要的时候，他们也是你的力量……” “喂，你晓得自己在说什么嘛？”胡青打断她的话，歪到椅上扇了两扇，“你眼下安排的这些，所有银钱，用的可全是沈牧的，他对你可有百分百的信任？” “我对沈牧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他这人呢，嗯，没的说！” “噫，如果感觉可以相信，那这世上……唉，算了，我不说了。” 白凌波展颜一笑，“好啦，我说完了，这件大事可就交给你了，你可不能偷懒哟！” 胡青思索片刻，摇头无奈地笑，“我算是栽到你手里了，从九年前你撞碎我的长生牌，我这一辈子哟，怕是再也不能安生潇洒的做个富贵闲人了！” 白凌波哈哈笑着不理他。 胡青拉住她，“哎，那件事，你还要不要听了？” 白凌波一愣，这才想起被杨掌柜打断的那件事，遂点点头，道了一声说吧。胡青看了一眼知桃，附耳到白凌波身边，悄声道：“我听说，御王殿下，不良于行。” 白凌波眼皮一跳，“当真？” 胡青坚定的点点头，“所以我说，这个消息可能会影响你的决定。你想啊，如今的他，兵权没了，拥护者没了，该是多么悲惨啊，这样一想，他之前所作的那些，也许都事出有因呢？而且啊，这人一瘸吧，很多事可就做不来了……” 说到这里胡青咳了一下，“嗯，而你这个王妃呢，比老虎狮子还凶悍，我觉得他肯定占不了什么便宜。” 白凌波戳他，“笨蛋！一个王爷要做什么，难道都用自己亲自动手吗，他身边的人难道都是死人不成？” 胡青嘿嘿笑着不搭话。 她想起萧鼐回京那日，燕妮和小柱他们在城外的遭遇，那时下令放了他们的就是一个坐椅车的男子，当时她就怀疑那人有可能就是萧鼐，而今听到胡青的这个消息，她几乎已经能确认了。 御王萧鼐，她的未婚夫，就是小燕妮口中那个在城外和神秘武士汇合的好看哥哥。 白凌波的食指飞速敲击着桌面，天哪，昔日的战神成了瘸子，而这个瘸子，还是自己要嫁的夫君！ 神佛菩萨，她不过是幼时小小的崇拜了那个男子几年，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让她心愿成真吧……擦，月老啊月老，你是不是喝多了酒手抖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5章：来者何人 六月十八转眼即到。 离送嫁的日子越近，白凌波就越觉得暴躁。 一方面，白府是不会再欢迎她了，无法亲自送娉婷出阁这使得白凌波非常遗憾，另一方面，萧珩把太子侧妃所能享有的全部尊荣都悉数奉到了娉婷面前，那般的珍重小心，不仅刺酸了京中少女的眼睛，更刺酸了清河郡主的那颗心。对白凌波而言，亲妹成婚这样的人生大事，她这个做姐姐的却不能见证她人生最重要的一天，实在是遗憾非常。 和那日偷偷溜回老宅挖银子一样，一大早白凌波就扎进了白府外头那间茶楼，从二楼临街的窗户看下去，府里处处披红挂绿，同族的叔伯婶娘兄弟姐妹也早都到了，管事们咋咋呼呼的指挥着众人，就连丫鬟仆人好像也比平常添了许多。 枯坐了半日之久，茶水也不知凉了几壶，街上突然远远的响起喜乐的吹声，紧接着便听到有人喊着退避退避，原本涌在街头的行人突然被赶至道路两侧，十多位礼官命妇前面开路，八抬花轿紧跟其后，宫人们抬着数不清的聘礼塞满整条街道，远远望去一眼看不到头…… 白府中顿时像烧开水的热锅一样沸腾起来，不多时一众命妇和族中的十全夫人们簇拥着一个少女走出正堂，朱红色绣彩凤的嫁衣上缀满了珍珠宝石。 在族中姐妹们惊羡的目光中，白娉婷缓缓走出府门，一时间鞭炮烟花齐放，五彩花瓣飘飘洒洒从天而降…… “哇——”知桃捂着嘴吃惊道：“二小姐的婚礼真是好气派啊，小姐你看，光抬嫁妆的队伍就有……一里多长啊！太子殿下对二小姐真是，太好了！” 白凌波抿嘴笑了笑没出声。 对京城许多人家的女儿来说，这等阵仗的婚礼自然是长足了脸面。但对于皇族，尤其是储君，这等规格已然是十分低调了。 因着清河郡主与白娉婷之前的纠葛，太子始终未松口，故而这正妃之位仍然悬空，皇帝的意思是正妃未立纳侧妃婚礼不宜大办，不过萧珩还是在法度允许的范围内给了她们两个足够的尊荣。 这个男人，还不错。 “小姐，二小姐要上轿了！”知桃突然道。 白凌波向外探了探身子，一双大眼脉脉含情，明媚的笑容从嘴角直达眼底。 “娉婷娉婷，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原谅阿姐不能去送你了……但愿你此后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全新的，美好的，阿姐祝愿你们恩爱长久，白首齐眉，皇家的媳妇不好当，阿姐希望你忘记那些别人的希望，好好的去过自己的人生……” 她站在窗前目送迎亲的队伍越走越远，许久许久，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我说，看够了就回去吧？” 白凌波回头，胡青摇着扇子站在门外，嘴角笑得都快咧到耳朵边了。她才要说些什么，却见胡青背后人影一闪，上官晴雪从后面探出头来。 “凌波姐姐，好久不见呐！” 白凌波一愣笑了，出来拉着她的手，“你怎么来了？”说着看胡青，“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 胡青摇着扇子走过来，“我去给伯母送冰，遇见了这位上官小姐。听说你出来半天了，我就猜着你在这里。” 白凌波转向另一边，上官晴雪没等她问自己就跳了出来，“今日太子娶亲，小叔去喝喜酒不带我，我闷的无趣只好来找姐姐啦！” 她说着走进屋来，到窗户边往那府里望了望，笑道，“人都走了，姐姐在这里能看到什么？不如咱们也一起去喝喝喜酒，闹闹洞房呀！” 白凌波也笑，“怎么，难道你还能带我混进太子府去？” “哪用得着混的啊，咱们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进去！”上官晴雪笑眯眯，冲胡青一招手，“那谁，快拿出来吧！” 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眼看着胡青将手伸进怀里摸啊摸的，半晌见他掏出来一张大红请柬和一块令牌，心里不由得突的跳了一下。 “有太子府的令牌和侧妃娘娘亲笔书写的请柬，还怕进不去府吗？” …… 入夜，华灯初上。 太子府张灯结彩，喧闹非常。 来之前白凌波还是犹豫了一下，前番与清河郡主的恩怨犹在，她着实不想再来这种是非之地的，但请柬之中娉婷言辞恳切令她十分动容，想着既然是娉婷求了太子请自己来的，想来定会悉心将诸事安排妥当，况且还有上官晴雪呢，这般想着也就放下心来。 果然，新妇入宫朝拜回府不久后，白娉婷身边的小丫头翠儿便来喜堂接她了，三人相伴往后园而去。 天色渐渐黑了，小丫头一路上都在说今日迎亲的情形，说太子萧珩如何威武体贴，二小姐与他如何郎才女貌一对璧人，白凌波听了也替她高兴。行至一处时，翠儿突然捂着肚子哎呀呀叫起来，直说自己腹中不适要去方便，又说前面不远处便是白娉婷住的院子，让她二人且往前慢慢走着。 翠儿捂着肚子跑去寻找假山石子，白凌波和上官晴雪等了片刻有些不耐，便慢慢往前头去了。原以为很容易就能找到，没想太子府像迷宫一般，两人兜兜转转竟然迷了路。 “咱们两个这么走可不行，再晚些就该洞房花烛了，唉，我去抓个人问问！”上官晴雪瞅见一队侍女走过，噌的跟了上去。 劈手扯过一个侍女，拿出太子府令牌在她面前晃了晃。 “白府来的那位侧妃娘娘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那侍女子思索片刻后给两人指出个方向，上官晴雪跃上高处望了望果然是一处张灯结彩的华丽宫殿。两人喜出望外，连忙分花拂柳，直走过去。 眼前的宫殿十分豪华，虽在夜间看不大清楚，但袭人的花香阵阵传来令人心情愉悦。白凌波微微笑了笑，抬脚往里走去。 宫门大开却没有侍奉的下人，白凌波正在思索如何叫门，上官晴雪嘟囔了一句“那用这么麻烦”说完抓住她的臂膀，连跑带跳穿过两三道门，窜进了内院。 两人脚落在地上还没踩实呢，耳听得一声呵斥，嗖嗖嗖落下来三个护卫将她二人围住。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郡主寝宫，不要脑袋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6章：你敢打我？ 白凌波和上官晴雪对视一眼，走错了！ 灯火通明的洞房内，传出了女子的争执声。 “郡主不能出去，不吉利啊——” “是啊郡主，您就听嬷嬷的话吧，今日百官来贺殿下肯定是喝醉了，待他歇一歇肯定会过来的……” “让开！你们不要拦我，我要去找他，我要去问问他……” 房门上人影晃动，白凌波心道不好，这下仇人相见，怕是要有大麻烦…… 护卫再次发问：“来者何人，为何擅自闯入太子府！” 上官晴雪拦在白凌波前面，警惕地看着三个护卫，脸上神色稍稍和缓，朗声道：“我乃是抚远将军府上官晴雪，今日特来恭贺大喜，不想走错了路，惊扰诸位了，我们这就走。”说话间还不忘拿出太子宫的令牌在三人面前晃了晃。 三人看了令牌却没有让开，他们是忠勇侯府的人，显然不相信上官晴雪的说辞，拦住二人不许离开。上官晴雪是暴脾气，说不了几句话就炸毛，白凌波拦不住她，双方顿时缠斗起来，这时殿门突然大开，清河郡主一脚迈出门来。 “何人敢在东宫放肆，真是胆大包天！” 她穿着一身华丽的金红色嫁衣，外披着暗花团凤双层广绫大袖衫，领口是十二幅祥云如意纹锦绣云肩，即使在黑夜里也灿若明霞映日，再往上，是高贵端庄的凌云飞仙髻，沉甸甸金灿灿的五凤衔珠钗晃得人睁不开眼，妆容出尘，气质华贵。 白凌波和上官晴雪都愣了，这是太子妃的气派啊…… 见院中站着她们两个，清河郡主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冷笑一声看向护卫，“这两个是什么人？” 护卫指着上官晴雪，“禀郡主，此人说是抚远将军府小姐，另一位尚未报上姓名。这二人未经禀报跳入院中，已被属下拿获！” “你不认识不奇怪，这就是那位白侧妃的姐姐，未来的御王妃！”清河郡主冷笑，“哼，白家倒真是生了两个好女儿……” 她居高临下瞪着白凌波，一双杏眼仿佛要将她吞吃了，“你们两个来我寝宫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们！” 火气这么大，分明是要找人撒气啊。 白凌波捏了捏手指，此时不宜生事，自己还是避开些锋芒的好。 她上前微微福身行了一礼，语气平静，“拜见侧妃娘娘，臣女与上官小姐应邀而来，本是要去看一眼舍妹，不想走错了路误到此地，还望娘娘莫要怪罪。” 上官晴雪也赶忙拍开护卫的手，过来打哈哈，“郡主娘娘安好，我们两个真是走差了路，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可别生气啊！我们两个这就走，哎，马上走马上走……” 她说着拉过白凌波就往门口溜去，三个护卫也不是吃干饭的，主子没有发话他们不敢放任离开，手一抬将两人拦下。 “太子府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清河郡主目光晦暗地瞥了她们一眼，脸上的冰冷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数日前宫里将这一套凤冠霞帔送到忠勇侯府时她还满心欢喜，以为萧珩终于回心转意要恢复她的正妃身份，可等到迎亲的时候她才知道，太子妃婚嫁依仗和掌管东宫的权力不过是陛下与皇后姑母的恩典，萧珩半句好话都未曾替自己说过…… 一日间梳洗打扮，迎亲送嫁，朝拜，百官恭贺……她累了一天，也心痛了一天，如今殿内的龙凤烛都快烧尽了，萧珩还是未来！ 萧珩没有来，他还没有来…… 他不来谁来揭开自己头上的喜帕呢，他不来，这斟出一夜的合卺酒她与谁一起喝呢？ 她坐在暖意洋洋的寝殿里却遍体生寒，她觉得自己冷的快要死了，今天是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可是，此刻，她的夫君却在和别的女子欢好…… 她一筹莫展，无计可施，可她觉得老天还是眷顾她的，不然怎么会将这两个人送到自己面前呢？ 越想心中的怒火越旺，清河郡主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白家姐妹生吞活剥。 “这就是你们白家的女儿，一个狐媚贱货勾引太子，一个就夜闯东宫意图对本妃不轨……你们姐妹还真是欺人太甚啊！” 被人这样当面辱骂还真是头一次，白凌波使劲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汹涌的心情。 “郡主言重了，我与上官小姐真是来恭贺新禧的，只是太子府太过宏伟，我二人走错了路，这才误闯了郡主的寝宫，若惊扰了您，我二人愿意赔罪，此事实在是无心之过，区区小事还望郡主海涵，大事化小。”白凌波不卑不亢。 “呵呵，无心之错，区区小事？” 清河郡主声音陡变，语调中透着十足的愤懑，“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不要以为上次陛下赏了你就赢了，你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就算你日后做了王妃又能怎么样，别痴心妄想了，告诉你，这天下是太子的，他再没有机会！而你，扫把星！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不知是情绪太过激动还是神志不清，清河郡主竟当着合宫众人的面胡言乱语。 白凌波冷冷地看着她，心中诧异至极。 也许是白凌波这片刻的沉默被她误认为是轻蔑，清河郡主激动的推开侍女冲下台阶，白凌波没有退让，抬起手臂护在胸前。 “凌波姐姐小心——”上官晴雪失声大叫。 片刻间奔至眼前的清河郡主五指成爪，怒气十足地抓向白凌波抬起的右臂。白凌波早有戒备，身子微侧避开，然后顺势一带抓过她的手腕，往后一撅一推，清河郡主连退了好几步才停下。 “郡主——” 侍女春铃慌忙跑下来，清河郡主恼怒地将她一把推开，不敢置信地看着白凌波，“你，你竟敢打我？” “打你？郡主真是说笑了，这里可是太子府，我哪里敢动郡主您呢？方才明明是你没有站稳，怎么能诬陷臣女呢？”白凌波脸上笑得温柔大度，昂头负手而立。 这几招动作她已经演练了上千遍，此时用来手法迅捷，直如行云流水，再加上院中昏暗，竟无人察觉，就连那几个护卫看的都不真切。 白凌波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众人，心中微微得意，哼，要不是在太子府，她肯定会将这臭丫头按在地上好好地赏她几个大耳光！ “你，贱人，你以下犯上竟然还敢狡辩？” 清河郡主怒不可遏，白凌波撇过一眼不理会她。 “郡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刚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今天是您和太子大喜的日子，我想郡主不会如此不识大体，定要闹得阖府俱知才收场吧？” “至于我与御王……就不劳您多费心了，郡主还是打起精神，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臣女告辞了！” “站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7章：苦肉计 “私闯侧妃寝宫，还殴打护卫，谁准许你们离开了？！” 清河郡主话音刚落，方才拦着上官晴雪的卫士首领便一掌拍到另一人胸口上，打得他口中鲜血直流。院中侍卫人人侧目，侍女们更是扭过脸去不敢看，白凌波愣在原地。 夜色蒙蒙，模糊的月光照着清河郡主妆容精致却扭曲到狰狞的脸，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到白凌波面前。 “凌波姐姐——” 上官晴雪朝她跑了两步却被护卫拦下，挣脱不开，白凌波摆了摆手，示意她别轻举妄动。 “你们两姐妹真的很讨厌知道吗？” 白凌波直视她的双眼，“没能让郡主喜欢是我的遗憾，但我，真的不希望你将对我的厌恶迁怒给别人。娉婷是个很善良很好相处的丫头，我相信你们……” “不准在我面前提她——” 清河郡主突然怒吼。 “你以为白娉婷真的和你姐妹情深么？你还真是蠢啊！” “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指给御王那个病痨子么？都是因为你那好妹妹的引荐啊！你不在秀女之列又如何，栖凤台还不是乖乖的去了……你事事占尽了风头，难道还真的以为，别人都心甘情愿盼着你好？” “做了别人的替嫁还高兴的跟什么似得，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么，牙尖嘴利？巧舌如簧？哈哈，其实你不过是个可怜的傻瓜，蠢货罢了！” 她的声音像刀子一般，将这些话一字一句刻入众人脑中，人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内情，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候发出一丁点声音。 “替嫁？” 这个词像一道白光，照的白凌波脑中空空的，她努力的去理解这句话里的意思，但却发现自己好像在一瞬之间变得有些迟钝了。 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清河郡主已经逼得她退了许多步。 夜色如水，石壁冷硬，上面凸起的龙形雕刻更将她的后背硌的生疼。 “你要做什么？”白凌波警惕地看着她。 清河郡主笑容嫣然，凑近白凌波耳边，朱唇轻启，语调温柔。 “上次本郡主倏忽了让你们逃过一次，不知这次会怎样呢……” 话毕她突然从头上揪下一支发钗，对准自己胸前的团凤猛刺下去！ “刺啦——” 锦缎裂开的清脆声。 云鬓散乱，领口微开，清河郡主的胸前的外衫裂开一个长长的口子。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白凌波吓了一跳，慌忙去抓她的手。 “你疯了，快住手！” “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怪不得我……” 清河郡主向后猛退，脚下不稳顿时摔在地上，边叫边向后退去。 “来人啊，救命啊——” 春铃大惊失色，再次扑过去将她抱住，“郡主郡主，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春铃我好怕……” 清河郡主捂着胸口坐起来，她颤巍巍指着白凌波，“她不相信我的话，恼羞成怒，抢了我的钗子，还划破了我的衣服……她，她要杀我！” “来人，快请医女！”春铃大叫，院中一时忙乱起来。 白凌波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此刻她愣在原地呆若木鸡，而那作为凶器的发钗就落在她脚边。 中计了…… 她竟然不惜损伤自己来演这场苦肉计，这特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可恨自己心里竟然没有防备！ 白凌波握紧了拳头，她真的觉得，自己再也没有比此刻更愚蠢的时候了！ 刚才在黑暗里看不真切，但众人肯定都会说是自己与她起了争执，既有纠缠，便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了……更何况还有先前的恩怨……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个疯子一样的女人到底在干什么，上次因为诬陷自己被罚，这次难道又要故技重施？ “卫士何在？” 三个护卫应声抱拳，“属下听令！” 清河郡主垂泪看向众人，缓缓抬起手，“这个女人夜闯东宫，以下犯上还意图行刺本妃，速去禀告太子殿下！” “是！” 卫士刚要离开，院门口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不必了，我已经来了。” 萧珩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他沉着脸慢慢走进来，身边没有一人跟随。 “珩哥哥，你总算来了……” 清河郡主泣不成声，起身扑到萧珩脚边抱着他哭道：“这位白小姐几次顶撞我，还用发簪刺坏了母后赐给我的嫁衣，你要为清河做主啊……” 萧珩锐利的目光扫过院中每一个人，看到白凌波时他的目光微微顿了一秒，最后又落到清河郡主身上。 “春铃，扶娘娘起来。” 这声音沉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清河郡主犹自悲泣，那梨花带雨的娇俏模样，直教人心中疼惜。 萧珩看向白凌波，淡淡开口，“娉婷在照影轩等了你许久，想不到你们竟在这里。” “见过太子殿下。”白凌波走近微微俯身，“太子府院落庞大，臣女初来，不小心误闯了郡主寝宫，实在抱歉。” 萧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清河郡主突然冲过来怒指白凌波呵斥起来。 “抱歉？一句抱歉就够了吗？你们顶撞本郡主，还意图行刺，这是一句抱歉就能解释的事吗？” “你怎么能比我还无赖！你简直太不可理喻了” 上官晴雪被她气得跳脚，挣开护卫来到白凌波身旁。 “郡主，你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分了！你一次又一次颠倒是非，无中生有，难道你觉得陛下和太子看不出来吗？” “对，我们今夜确实是误闯了你的寝宫，可我们一早也向您认错赔礼了啊，是你一直纠缠着不放我们离开，刚才辱骂凌波姐姐，现在又冤枉她毁坏嫁衣，刺伤了你，太子一早就到了，你还要继续说谎吗” 清河郡主气得哆嗦，“上官晴雪，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院中数十双眼睛都看到她推了我，还刺坏御赐嫁衣，难道我还冤枉她不成？你离得远未看真切，可不表示你能随意说瞎话！” 上官晴雪赌气的哼了一声，“我虽然没看清，但我也相信，凌波姐姐根本碰都不会碰你！谁说谎谁心里清楚！ 清河郡主牵住萧珩衣角，悲戚戚地哭诉，“今夜是臣妾的洞房花烛夜，是她们私闯寝殿还与卫士缠斗，我未曾责难，可她们却一再地顶撞臣妾，臣妾虽然任性娇惯，也和这位白小姐有些过节，但就算我再不喜欢她也不会破坏今夜的美好！珩哥哥你要信我！” 她转过脸哀伤地看向白凌波，一字一句控诉。 “就算娉婷妹妹是太子殿下如今心尖上的人，就算你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可是，我毕竟是陛下指婚、太子明媒正娶的侧妃，你们这样明目张胆来欺辱我是什么道理？今日才成婚，难道这就容不下我了么……” 这一句话里暗藏杀机万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8章：杀鸡儆猴 此话一出整个院内顿时悄无声息。 萧珩静静地看着白凌波，“白小姐准备就这么一言不发么。” 白凌波听了微微哂笑，“殿下已到多时，不是都看在眼里了么？” “也没有多久，也没听真切。” 萧珩那两条浓黑宛如刀裁一般的眉毛轻轻往上一挑，“所以我也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凌波款款下拜，“臣女一身嫌疑，就算殿下肯信我的话，恐怕也不能服众。不如听听这院中众人的说辞，是否一致。” “有理。” 萧鼐点点头，指了指那个受伤的卫士，“你来说。” 卫士抱拳，“今夜府中宾客众多，属下负责郡主寝殿安危，入夜后这两位小姐未经通报便私闯入内，故而将其拦下。上官小姐不听属下盘问，还与众卫士纠缠打斗，才惊扰了郡主。” 萧珩点点头，“口齿清晰，说的不错。” 那卫士正要起身，萧珩摆摆手继续问，“院里的人呢，为什么会无人守卫？” 侍卫迟疑片刻，道：“郡主今日……许是过度劳累，不想被下人烦扰，故而将那些人都遣至他处了。” “原来如此。”萧珩颔首，指了指上官晴雪，“你身上的伤是她打的？” “怎么可能？！我……” 上官晴雪蹦出来，话没说完就被萧珩瞪了一眼，乖乖缩回去不说话了。 清河郡主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卫士，他垂下眼不敢看她，低声道：“是属下在阻拦之中，被上官小姐打伤的……” 萧珩面无表情，“你是忠勇侯府的卫士，如何会被她一个小丫头打伤，这可是说不通。” “上官小姐武艺高强，再加上属下一时疏忽……” “果真如此吗？”萧珩问其他人。 “是！”另外两个卫士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清河郡主有些神色不安。 “一时疏忽，很好。” 他突然冷下声音，“本殿大婚之日你们都能疏忽，看来你们还远没有保护郡主的资格！来人，将这几人驱逐出府。” “珩哥哥不要——” 清河郡主拦住求情，“他们是我家中的武士，忠心耿耿……” 萧珩丝毫不留情面，“忠勇侯府就只能培养这等武士吗？实在太丢忠勇侯的脸面了！清河不必伤心，遣了他们自然还有好的用。” 萧珩口气冷淡，清河郡主默默闭了口，方才一直流个不停的眼泪也慢慢干涸。 白凌波在心中暗暗叫好。 他这一招杀鸡儆猴，实在是干净利落！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萧珩虽然打着为清河郡主着想的旗子，但这一下可就拔除了忠勇侯府三个武功高强的护卫！这些人明着是清河郡主的护卫，谁知道会不会监视探查太子府的隐秘呢……萧珩这一手真是令人叫绝啊！ 萧珩再次扫过众人，最后指了指春铃，“你来说。” 白凌波双眸微亮。 妙啊，这一次让清河郡主自己的丫头来说，那就不能让别人怀疑他是向着自己的，而且，这丫头见识了方才那三个护卫的下场，肯定不敢说谎，但她念在和清河郡主的主仆之谊上，自然又会为她遮掩求情…… 所以这个丫头绝对不敢把全部事实说出来，那么最好的借口便是那个了…… 被点到名的春铃噗通跪在地上，瑟缩了许久终于抬起头瞥了一眼清河郡主，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去。 “禀殿下，初时奴婢看到，郡主……郡主说了些什么，与白小姐起了争执，白小姐推了郡主，但那时郡主并无恙，御赐嫁衣也是完好……后来，郡主与白小姐在说话……” 她的头垂得更低，“郡主与白小姐说了什么奴婢没有听清楚，但是白小姐与郡主起了口角，吵了起来……当时，当时院中太黑，奴婢未曾看的一清二楚，但郡主今夜，真的是一直在等着殿下您啊……” “也就是说，你没有看清楚。”萧珩言简意赅，春铃慌忙点头，他转身环顾四周，“你们谁看清楚了，站出来。” 没人站出来。 院中一片寂静，人人低垂着头，努力往隐蔽的烛影下瑟缩。 白凌波笑着微微摇头，萧珩就是萧珩啊，思路清晰，条理分明，一击便是要害！ 那这第三步，该下定论了吧？ 只见他背过身去似要离开，“都没有看清楚，那这件事……” “等等！” 清河郡主叫住他，“是她二人闯我寝宫，就算有令牌未经通传也是大罪！且她二人行事鬼祟，上官晴雪更是与我的护卫厮斗，众目睽睽之下，珩哥哥你想息事宁人吗？”清河郡主大声质问。 白凌波挑眉，有些意外，这个清河郡主，今日似乎真的有些神志不清了。 此时萧珩正回头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眼神看着她，似乎脑中正在考虑该如何说出下面的话。 “禀殿下，西院侧妃在院外求见。”院外一个侍从进来通传。 “请她进来。” 门口进来一红一翠两个女子。 “阿姐，你果真在这里，让我找的好苦啊……”白娉婷带着翠儿从外面快步进来，说完这句她立时跪下给萧珩和清河郡主见礼。 她跪在萧鼐脚边，脸上的神情惴惴不安，“殿下容禀，是臣妾遣了翠儿来领阿姐去照影轩的，不想这丫头中途被派了别的差事，以致阿姐与上官小姐错到了郡主的住处，此事乃我之过，并非她们有心惹怒郡主，请殿下和郡主明察，饶过她们吧！” 萧珩一直拧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温声道：“不是你让我过来看看的？怎么，自己舍不得又偷偷跟来了？” 白娉婷脸色微红，低头道：“是臣妾听说有人惊扰了郡主姐姐，我心中，怕生了误会这才来了……” “区区小事，何需劳你亲自跑一趟。良宵苦短，勿为小事伤怀，回去歇息吧。”萧珩话毕便要派人送她回去。 白娉婷没有动，她明亮的大眼在黑夜里熠熠生辉，“殿下是说，我阿姐没事啦？” 萧珩轻轻点头，白娉婷欢喜地瞟了一眼白凌波又迅速垂下眼，轻声道：“那我可以请阿姐到照影轩小坐片刻么？” “不可以。” 萧珩答得斩钉截铁，白娉婷垂头神色落寞，萧珩唇边慢慢牵出一丝笑意，虎目中也仿佛有万点星光。 “今夜不可，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一声如暮春时挟带着桃花的和煦暖风，直吹到人的心底。 白娉婷粉面微红，点头默默对着萧珩行了一礼，起身后便拉起白凌波和上官晴雪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就在这时，黑暗中一物突然砸到三人脚下，白凌波定睛一看，竟是那明晃晃、光熠熠的五凤衔珠钗！ “本郡主未曾发话，谁敢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9章：贱人，你也配！ “清河，你太放肆了！” “母后赐的凤钗你也敢摔！” 一直克制怒火的萧珩此时也怒了。 众人回过头，清河郡主正赤红着眼睛一步一步往萧珩面前走去。 “殿下说的一视同仁，绝不厚此薄彼，难道就是这样的吗？！” 萧珩眼中怒火熊熊，听见这话后却慢慢冷静了下来。 “清河，今日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他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 清河郡主一把从背后抱住他，泣道：“珩哥哥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答应过我的……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啊……” “你也知今日是什么日子？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这样不识大体？”萧珩掰开她的手。 “我不识大体？你说我不识大体，呵呵……” 清河郡主像一头被逼到悬崖的小兽，再一次扑过来要抱他，却被萧珩躲开。 恼羞成怒的她索性跪坐在地上，牵着他的袍角控诉，“珩哥哥，珩哥哥！难道你对清河真的已经毫无恩情了吗？清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不如她！” “一定要我说么？” “对！” 清河郡主仰着头，“臣妾对太子之心可表日月，为何从这白氏女出现后就都变了？！殿下偏宠她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偏袒其余不相干的人，任由臣妾被人欺辱？臣妾委屈，臣妾不服！” 萧珩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抬手对这夜空摆了摆，黑夜里微微响起一阵风声，一个黑衣女子不知从何处飞来，轻轻落到了院中。众人都怔了怔，清河郡主的神色中也有一丝讶异。 “此人是谁，为何她在我宫中我却不知道？” “属下见过太子。” 黑衣女子音调冷漠，她单膝跪在地上向萧珩行礼，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清河郡主的质问。 白凌波和上官晴雪对视一眼，两人心中清若明镜，怪道萧珩遣那三人时如此干脆，原来他已经给清河郡主派了高手保护。看来他对她，还是蛮在乎的嘛…… 只可惜…… 清河郡主已经被醋意冲昏了理智，完全察觉不到萧珩为她做的这些事。她毫不顾忌形象的大哭大闹，没有了一丝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傲慢神情。 萧珩在院中缓步走着，明烛高照，装扮喜庆的寝宫与此时凝重肃穆的气氛格格不入，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脚步停下，萧珩抬头望了一下深幽的夜空了，脸色的神色更加晦暗不明。 “看在忠勇侯的情面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萧珩定定看着她，“是你自己说，还是我说。” 清河郡主沉默着樱唇紧抿，十指笼在袖中。 白凌波看得出，她已然有一丝迟疑，看来她终于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也就是说，今夜发生的事情，萧珩早已了然于心。 她已经惹得萧珩非常生气了，要是等萧珩问出真相……只怕嫁入东宫第一夜就要失宠了罢。 白凌波皱眉，一个清河郡主好说，但她背后的势力，可是难以撼动啊！ 坏了，这事越闹越大了！ 白凌波暗叫不好，这时就见白娉婷再次跪下了。 “殿下——” 白娉婷望着萧珩，目光灼热，“殿下，今夜之事全因臣妾而起，若不是臣妾思念阿姐太甚，又引路不当，阿姐与上官小姐也不会走错，此事全是臣妾的错，臣妾都愿一人承担，只求殿下饶过我阿姐和上官小姐……”说完俯身叩头，起身后满目凄惶的看着清河郡主，求情道：“郡主姐姐人品贵重，求殿下别在逼问了……” “闭嘴，贱人！你叫谁姐姐？” 清河郡主跳出来大骂，一双锐利的杏眼恶狠狠地瞪着白娉婷，“我父亲是忠勇侯，伯父是大司马，皇后娘娘是我亲姑母，你是什么下贱胚子也敢叫我姐姐？你也配！” 白娉婷登时被羞得面皮紫涨，眼圈儿憋得通红，屈辱的泪水扑簌簌夺眶而出，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郡主请慎言！” 白凌波大步挡在她面前，话没说完却被清河郡主推开。 她冲过去指着白娉婷的鼻子就骂，“贱人！本郡主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装慈悲，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别叫我说出好话来！” “住口！” 萧珩剑眉倒竖，满脸怒气。 “是我太骄纵你了，宠得你这样无法无天！” “她和你同为侧妃，你说她不配叫你姐姐？！” “好，很好！” 萧珩负手而立。 “白氏上前——” 院中众人尽数跪下，清河郡主直直地盯着萧珩。 “侧妃白氏，秉性柔嘉，温婉淑德，娴雅端庄，本殿甚爱之，特赐协理太子府内院之权。” “臣妾……” 白娉婷绞着手，双眼通红地凝视着萧珩，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愿意？还是觉得，这个赏赐不好？” “臣妾不敢，臣妾……谢殿下隆恩……”白娉婷慢慢湿了眼眶，双手交叠俯身叩礼谢恩。 清河郡主呆愣了许久，直到萧珩抬手要扶白娉婷的时候，她突然冲过来，眼看就要撞到白娉婷，萧珩眼疾手快，揽起白娉婷侧身闪开。 “清河！你太令我失望了！” 清河郡主扑倒在地，扭曲的小脸更显狰狞，大哭，“珩哥哥，难道你看不出她是在故意假装柔弱吗？那日在栖凤台就是因为她你冤枉我，今天还要上她的当吗？” “清河，今夜之事究竟如何，你我心中都有数。我看在舅父的面上不再与你计较，但你若仍不知好歹，惹是生非，就别怪我做事不留情面了。” 萧珩脸色冰冷，唤来一队守卫，“没有本殿授意，任何人不得放娘娘出来。” “是！” “今夜之事，谁敢说出去，就是一个死字。” “是！” 萧珩面无表情地看着清河郡主，“这几日你就好好地待在这里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去给娉婷赔礼认错！”说完头也不回就走出去了。 清河郡主跌坐在地嚎啕大哭。 白娉婷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白凌波早已烦透了这里，她如今也不想再说什么，只想着快些离开此地，遂拉起白娉婷离开。 三人就要出门，就听背后传来清河郡主的怪叫。 “白凌波！你被迫嫁给御王真的都是贱人害的！娘娘原本是要将她指给御王的，是她将你推了出来！” “白凌波！你不知道的太多了，枉你聪慧过人，却看不透贱人嘴脸！” “哈哈哈，傻瓜，蠢货，可怜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0章：阿姐你要信我 众人脸色铁青地走出来，上官晴雪双手叉腰就来了一句“疯子”，白凌波原本想假装没听到，她这一句瞬间让气氛尴尬起来。 方才她有些迷糊，现在想起来，好像很久之前，这丫头也说过同样的话…… 皇后有意将娉婷许给萧鼐，但却不知为何最后定下的人却是自己？ 还有，栖凤台那日，娉婷一直在众人面前夸耀自己，再有，她离奇落水又被萧珩救起……难道这一切都如清河郡主所说，是娉婷一手安排，精心促成的？ 白凌波对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非常震撼，清河郡主赌咒一般的话还在脑中盘桓，她一时间愣在那里，脑中乱作一团。 “阿姐，你怎么了？”白娉婷察觉到她的异常，停下来关切地问。 上官晴雪快人快语，重重哼了一声，“这还用说，肯定是刚才被气得！真是，堂堂郡主，所作所为竟然和孩童一样，撒泼耍赖，没有一点皇家体统！” 白凌波听了怕这个暴脾气的丫头又闹起来，赶忙扯出一丝笑容，拉着二人往前走。 萧珩就站在不远处的莲池边，看得出来，他是特意在等白娉婷。 白凌波见白娉婷一路走一路垂着头，神色有些恹恹的，心里便觉得有些歉疚。自己真是被气迷了心，娉婷是什么样的性子自己还不清楚吗，怎么能听了别人几句闲话就怀疑起她呢？ 正想着玩笑几句把这一茬掀过去，不想白娉婷突然抽噎着跪到地上，白凌波拉都拉不起。 “阿姐，我知道刚才郡主的话你听到了，可我真的没有做过那些事情！” “二选入宫时，皇后娘娘见那名册上有我的名字，才将我唤了出来，问了许多家中之事，我只能如实回答。若我知道娘娘有意将你指给御王，若我知道阿姐不喜欢御王，我是绝对不会多说一句的，就算被娘娘责罚我也不会说的……” 白娉婷哀泣着，“阿姐，我无心的，真的！阿姐你想想，就算是我有意做的，我怎么能确定会有人救我，怎么能确定殿下会纳我？真的，阿姐，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被误会成这样……” “还有今夜，翠儿会被人突然遣去做别的事情也是我始料未及的，她一个小丫头，初来太子府话都说不齐全，是个侍女嬷嬷就敢使唤她……” 翠儿也在一旁忙点头，“是啊是啊，方才我见那个嬷嬷像是郡主宫里的人，二小姐每每嘱咐我不要生事，我这才跟了她去的，没想到会让大小姐迷路，这事真的不怪二小姐的！” 她越泣越烈，跟随的丫头侍女都跟着她跪了下来，萧珩听到动静，往这边走来。 “谁说就信了她的话了？阿姐怎么会怀疑你呢？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快起来，起来。”白凌波急出一脑门汗。 “不，阿姐虽嘴上说着不信，可方才那一犹豫，分明是心中起了怀疑……”白娉婷倔强着，“阿姐你说，只要能消除你心中的怀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发生了什么。” 萧珩走过来，目光犀利地看着白凌波，那眼神冰凉冷漠，满满的都是维护之情，和帝王霸气。 白凌波心中生出一丝不悦，但此时不是她细想的时候，堂堂太子侧妃还跪在自己面前呢。 她俯身抱住白娉婷，柔声道：“阿姐怎么会不信你去相信什么外人呢？咱们可是一个碗里吃饭，一张床上睡觉，一起长大的。你这么轻易就觉得阿姐不信你，可是很伤阿姐的心呢。” “真的吗？阿姐你不是安慰我？” “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白娉婷破涕而笑，白凌波扶她起来，抬手拭去她腮边的泪水，弯起唇角，“娘娘身后有太子殿下，如何能轻易下跪？今日之事，是我与上官小姐有错在先，清河郡主要怪罪也在情理之中，娘娘切勿多心。” 她说着对着萧珩跪了下来，“上次太子相救的大恩未报，今日又给您添麻烦了。都怪臣女思妹心切，这才惹了祸端，请太子惩罚。” 上官晴雪见她跪下自己也赶忙跟着跪倒一旁，“臣女鲁莽，请太子责罚。” “娉婷性子柔顺，心思天真单纯，你就伶俐尖锐多了，倒和晴雪丫头这块爆炭更像姐妹。” 上官晴雪吐了吐舌头，笑，“殿下真是好眼力，我小叔也这么说呢。” 萧珩轻轻笑了一声，“今日天色不早了，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殿下许我送阿姐出府好不好？我今夜和阿姐什么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呢……”白娉婷挽着他的胳膊央求。 萧珩原本不许，但经不住她再三央求，终于还是同意了。 …… 三人出府，上官晴雪走在前头，白凌波和白娉婷挽着手慢慢跟在后面，两人一路走一路说体己话。临出府时，白凌波想起明日一早他们应该还要进宫给皇帝皇后请安，这颗心不禁又悬了起来。 上官晴雪皱眉，发愁，“皇后是清河郡主的亲姑母，忠勇侯多病多灾的，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皇后自来是当亲身女儿宠她的，今晚的事只怕瞒不住。那明日进宫请安，岂不是又要生一番事端……” “那我……可怎么好……”白娉婷听了神色微变。 “说什么呢！” 白凌波偷偷拉她一把，“太子方才不是说了，今夜之事谁都不许说出去，想来必然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娉婷无需忧心，明日只要跟着太子一同进宫就好了。” 白娉婷勉强笑了笑，不好意思道：“都是我的缘故，没有安排妥当，让两位姐姐今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她说着欲言又止，“其实……原本今夜太子要留宿照影轩，我怕惹得郡主不开心，劝了许久太子才同意去她那里，要是能早些劝太子过去，事情也不至于弄成这样了……” “真是个傻丫头，洞房花烛夜哪有把自己男人让给别人的！要是我……啊呸，这种狗血的事才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呢！”上官晴雪连啐了好几口。 白娉婷赶忙四下看看，悄声道：“太子府中有许多高手，晴雪姐姐可不敢乱说话的。”上官晴雪撇了撇嘴，不做声了。 这时从府里出来个一队侍女，请白娉婷回去，白凌波便不再多说，行了礼就要离开。 白娉婷拉着她的手，“阿姐，你别难过，娉婷一直相信，等御王殿下见到阿姐这般样貌，一定会倾心的，娉婷真的希望，阿姐和御王殿下也能像我和太子一样，恩恩爱爱，长相厮守！” 白凌波扯出一个大笑，摆手出门，拉着上官晴雪跳上了太子府备好的马车上。 恩恩爱爱？长相厮守？ 哈哈，等他能找到自己再说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1章：谋事需密 且说白凌波回府，有太子府下人亲送回去自然万无一失。一路上上官晴雪聒噪个不停，一时连连道歉说自己误会了白娉婷，以为她小心思众多不可相交，一时又说萧珩那样一个看中权势的人竟然也有这样真性情的时候，实在让人惊讶意外。白凌波心中有事，随意敷衍几句也就应付过了。 次日午后便听到消息，说太子晨起携二妃入宫请安，二人都相安无事。白凌波惊讶异常，昨夜那场面，清河郡主都特么快疯癫了，怎么第二日起来反倒变成没事儿人了？难道萧珩用了什么奇招？或者就是做了什么妥协？！ 总不会前半夜留在照影轩，后半夜去安慰清河郡主吧？白凌波撇了撇嘴，若真是这样，啧啧，那她对萧珩的印象还真是要大打折扣呢！ 此后两日便是新妇回门，这个白凌波是一点也不担心的。自娉婷指给太子后，白家在京中瞬间又都被人记了起来，大房三房两位老爷也都相应地升了官涨了俸禄，往日里被人巴结拉拢拜见的景象又回来了。白家一时风头大盛，大有赶超以往辉煌荣耀的趋势。 这边太子成婚礼毕，接下来就是御王和宁王这两桩婚事了，因前后相差不过一月有余，将将到六月底，奉常寺便隔三差五派人到白凌波家中商讨诸事，令她行动不得自由，烦不胜烦。 忽忽十数日过去，眼见离八月初二越近，白凌波心里慢慢也焦灼起来。 先前胡青提出的那两个问题，关于她娘亲的安顿，她至今没能找到妥善又安全的解决方法。眼下天一日比一日热，也不知是暑热还是怎么，她娘亲时常会有中暑的症状，百般不适，夜间难寝，饮食也减少了许多，白凌波忧急交加，请了许多大夫又总不见好，就更加抓狂了。 这一日胡青带了人来送冰，顺便探望一下她母女二人，听白凌波说起这事，心中绕了几个弯弯，有了筹算。临走时叫出白凌波，说想起一事需得她拿主意，白凌波便道那不如午后到春熙楼再说，胡青应下告辞。 午后，白凌波侍奉她娘亲歇下后便独自出门，悄悄去了春熙楼。胡青在二楼雅间已经等了她多时。 “那件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胡青开门见山。 “眼下我着实没有好法子。” 白凌波抓了抓头，丧气道：“其余的都好说，只是我娘亲这里，实在令我担忧。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不知她日后明白过来会有多难过……” “那御王那边呢？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对！” 白凌波粉拳一握砸在桌上，“你说这人也是个奇葩，我求着退婚他不许，却又将我丢在一旁，完全不闻不问，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如今京中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八月初二御王大婚这场笑话呢，说起来就是一肚子气。 胡青笑得狡黠，“眼下正有个机会，我已经替你想了多日，就等你来决定了。” 白凌波大眼一亮，“快说快说。” 胡青摇了摇扇子不紧不慢，“以我对朝堂的了解，还有御王的为人，若你真出了什么事，看在白大人往日的功绩上，只要谋事机密，你母亲是绝不会被迁怒连累的。” “所以呢？” “所以眼下，正是这个时机！” 白凌波豁然起身，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是说，让我趁娘亲抱恙……” “对！而且此事需的让皇族之人知晓，最好能请的动内宫的医官。其实，以你御王之妃的尊贵，这事不值一提，但如今御王对你全然不顾，所以免得让人觉得你行事刻意，有违常理，所以你需的让他知晓且又不能直接求助于他。” 白凌波喃喃道：“那我只能找娉婷了……” “如此最好！上次太子不是还在宫中搭救于你，这事让他知晓也是好的。” 胡青合起扇子轻轻点了点桌面，“母亲有恙，做子女的如何能心安呢？这时候你只需拿出些姿态来……哦，对了，就如那次流言满京，你二妹妹做的一样。” “不过，在此之前，春熙楼诸事如何安排，沈牧那边如何交代，出城后又去往何处，还有，南湘这里，你都要提前考虑妥善。” “只要你安全出城，成功躲开追兵，剩下所有的事，我来安排周旋。至于伯母，待日后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如实告诉她。若你不放心，我也可将她接入家里亲自照料。” “只是，你是否已经下定决心，不论发生什么，都要义无反顾地选择这条路？” “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白凌波默了半晌，点点头。 “我明白。” “你若是怕连累我呢，就什么都不要告诉我。”胡青朗笑几声，开玩笑，“免得你谋事不密，被人抓住马脚，将我坑了去。我可不经打，官府一吓我可就都招了！” 白凌波笑着看胡青，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什么滋味都有。 他是见自己一直犹豫拖拉，怕误了时机这才跳出来做这个恶人，为了消除她心中对娘亲的愧疚，还肯替她照顾娘亲…… 胡青啊胡青，终究是，我欠你良多。 白凌波低头沉思，心中柔肠百转，只觉得一股闷堵的感觉直冲冲地涌上鼻头和眼眶，逼得她鼻中酸楚，眼中含泪。 其实她何尝没有想过认命妥协，只是，前有萧鼐的不闻不问，后有皇后、清河郡主、东平王世子妃等人视她如眼中钉，孤立无援，又不想理会这些纠缠，她如何能在尔虞我诈的皇族后宫活得安稳快乐？ 比起一辈子活在冷落与算计中，她更愿意，赌上这条命，拼了！ 白凌波抬起头，“我有多少时间？” “如今距婚期已不足一月，四五日内，种种前事需得准备妥当……”胡青抬手掐指，“一旦你开始行动，我最多能替你争得三日！” “足够了！” “此事需得机密，万不可走露半分……这几日我不会再见你，你也不要再去家中找我，至于我娘亲……” 白凌波俯身跪下磕了个头，“全凭大哥照看了！” 胡青看她伏在地上不肯起身，怔了，半晌缓缓开口。 “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2章：撸起袖子就是干 白凌波回家想了一夜，迅速将几件立刻要做的事情在脑中过了多遍，确定各处衔接无漏后才辗转睡下。 次日用了早饭就去了春熙楼。 当初是她上门自荐，应下了沈家这一摊事，如今她要离开，总要向沈牧打个招呼。但是沈牧在哪里？她不知道。 白凌波看完近日送来的各处账目，细心在里面寻了许久，终于被她发现一条线索。遂唤来方俊。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这几日沈家有一批货要出城，但不知运的是什么？又运到哪里？你来看看，是不是这处。” 方俊接来瞅了一眼就摇头，“这一批的，昨日就出城了。” 白凌波听了心里正失落，就听方俊又开口，“我倒是听说，这几天本家里将有一队人马要回东江复命，不知道小姐问来有何事？” “没事没事，我就是看见了随便问一句。” 白凌波心中暗喜，顿了一下沉吟道：“说起来，我一直特别想去见识见识沈氏本家在京中的产业呢，那时你家公子归程匆匆，也没来得及带我去见识一番，实在是有些遗憾。” 方俊听了就笑，“实不相瞒，自从小姐接了春熙楼，家族中早已有人过来暗暗打探过了，如今他们都巴望着能见见小姐真容呢！只是公子回去前曾交代，要是本家的来查需得为小姐隐瞒遮掩，所以这些事我从未说过。小姐要是想去看看也是极容易的，我这就安排下去，简单得很。” 白凌波点头欣然同意。 午后她和方俊一同到沈氏本部几处产业走了走，在心中惊叹之余也留了个心眼。转了小半天，总算在沈家酒垆见到了那个要回东江复命的崔管事。 那沈家公子令果然好用，方俊这里才提了提，崔管事便做出十二分恭敬模样。白凌波与他随意聊了几句，就把几点关键信息弄到了手，临走的时候她还特意交代，说自己久未见到沈牧，有些紧要物件想托他一同送回东江，那管事听了满口应承。这事算是定了下来。 接下来需安排的，便是南湘了。 白凌波想了许久都不知应该如何开口。那时她将南湘从漱玉阁接了过来，并没有料想到会面对如今这样的局面，这才信誓旦旦地答应她寻着合适的机会要替她出一出那憋了多年的恶气。 昔日的话语还在耳边，而自己却已经等不到那天了……白凌波有些愧疚，而此时，她能想到的也只有一个方俊。 其实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方俊对南湘颇有几分钟情的意思，不仅事事都顺着她的喜好，就连一些女子都容易忽略的事情也被他不着痕迹安排妥帖。 温柔大度，明朗又克制，与许云舟比起来，方俊是另一种与众不同的类型。只是可惜，南湘现在并没有这个心思。 思来想去，白凌波还是在春熙楼的密室中给她留下了一封信，至于方俊那里，以他的聪慧和老练，到时候自然也都能明白了。 光处理这两件事情，白凌波就用了两天，这两日间她母亲的病情忽好忽坏，特别到夜间更是胸闷头晕难以睡下，白凌波心焦不已，写了书信送往太子府求助，却不想遇到白娉婷和太子进宫了。没有办法，白凌波只能第二天再去拜访。 两人被拦在府外，知桃将上次白娉婷留下的令牌拿了出来，“我家小姐是白侧妃的姐姐，有要事求见侧妃娘娘，烦请守卫大哥通报一下。” 门口的守卫拿过令牌看了看，又还给了知桃，“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进去通报。” 白凌波扶着知桃站在门口，没多久小丫头翠儿迎了出来，一脸歉意道：“大小姐来的不巧，我家娘娘与太子殿下进宫还未返回，许要到午后才能回府，大小姐是否有什么急事？不妨先告诉奴婢，等我家娘娘回来后奴婢再转达。” 白凌波听她一口一个我家娘娘听着，倒觉得有些不习惯，她想了想，从袖中掏出昨天那封信来递给翠儿。 “我母亲这几日身子不爽，想请娘娘看太子府或者宫中的医官是否得闲，能到家中为母亲诊治。” 翠儿一听就嚷，“原来二夫人生病了！大小姐，二夫人病得严重吗？您别忧心，等娘娘回来，我肯定马上禀报！” “好。”白凌波微笑着点了点头，问，“娘娘近日如何？” 翠儿抿着嘴喜滋滋地笑，“太子殿下对我家娘娘可好啦！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她说着凑近几分，低声道：“殿下这几日一直都留宿在照影轩呢，我家娘娘如今可得宠了！” “府里的下人呢？”白凌波又问。 翠儿笑的更得意了，“我家娘娘现在掌着太子府内院诸事，下人们巴结讨好还来不及呢！别说她们，就连侍奉太子多年的侍妾都安分守己，绝没有敢来我们照影轩找不痛快的！” 白凌波微微蹙了蹙眉，“清河郡主呢？有没有再来找你们麻烦？” 提到清河郡主，翠儿神色有些怪异，她回头看了看左右，见守门的护卫并没有看她们，就伏到白凌波耳边悄声耳语。 “清河郡主从回门之后就变得怪怪的，太子殿下不许她去照影轩，她也不常出门，现在对谁都爱搭不理的，我家娘娘劝过太子几次，但都没什么用也就不再提了。” 白凌波心里讶异，这不像清河郡主的性格啊！ 翠儿继续道：“其实大婚那日，太子殿下后来又去看过她的，但不知发生了什么，太子怒气冲冲地走了。结果宿在了书房里，害的我家娘娘也空等了一夜呢！” “原来是这样……” 白凌波点了点头，她笑了笑，“知道娘娘诸事安好我也就放心了，太子府中人多嘴杂，娘娘的日常饮食和贴身之物你们可要多留下心。”翠儿连连点头，白凌波告辞回府。 …… 马车慢慢走在街上，白凌波坐在里面心事重重，知桃见她闷闷的就一直吧嗒吧嗒说着逗她开心。白凌波被她聒噪的烦闷，抬手照着她的脑袋就是一点。 “小丫头，真是，闲话这么多！” 知桃抬起脸忧愁道，“小姐你总算说话了，这几日你都不曾笑过了！方俊公子来了几次你也不回话，知桃不能给小姐分忧，心里着急的不行……” “傻丫头……” 白凌波揉了揉她稚嫩的脸庞，弯起唇角笑了笑，却再也说不下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3章：大醉方休 日落时分，果然有宫里的医官前来诊治，白娉婷虽未亲至，却也让人送来了一些珍贵的补品和药物。医官诊治片刻便道无妨，直说虽有些麻烦但并不是什么打紧的病症，开了药方便回去了。 此后医官每日都会不定时过来诊脉，白凌波又衣不解带地侍奉了多日，总算一日日有了好转，遂放下心来。 春熙楼后园。 花狸狸翘着尾巴扭着柔软的身子轻盈地走在前面，白凌波拎着两坛梨花白慢慢跟在后头。 多日不见君瑾言了。 白凌波在门前停下脚步，花狸狸蹭一下跳到院墙上，抬起瓜子舔了舔，喵喵叫着看她。 “白小姐多日不见了！”传良笑着开门出来。 “是啊是啊，多日不见了。” 白凌波抬手晃了晃两坛酒，“我可是怕你家君大侠被酒虫折磨死，特意好心来给他送解药来了！”说着将酒往他怀里一塞，自己甩着手迈进门去。 这时花狸狸已经顺着院墙下来，旁若无人地径直进屋，侧身往地上一躺，四爪朝天，露着肚皮就躺到了君瑾言面前。 君瑾言挑了挑眉，眼角无奈地抖了抖。 白凌波噗嗤一声就笑了，然后觉得这样可能有些不雅，立刻捂着嘴清了清嗓子，踩着莲步优雅地走了进来。 “白夫人无恙了？今日倒有空过来。”君瑾言神色淡淡。 “嗯，好多了。” 白凌波右手托着脸看他，凤眸如墨，眼若启星，真是天人之姿。 可惜…… 她不动神色地垂下眼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抬头灿烂一笑。 “君大侠，本姑娘今日兴致颇佳，不知君大侠这瘦弱的小身板经不经得起烈酒呢？” “怎么，想喝酒了？” “嗯嗯！”白凌波连连点头，昂首豪气道：“来不来！” 君瑾言挑眉，“来！” …… 干巴巴饮酒总是缺了点感觉，贴心的传良颇有眼力，片刻之后，案上就出现四碟精致小菜。 白凌波用筷子扎出来一个鸭头，举到君瑾言面前，“你说，这么小小一个鸭头，怎么能把人砸出来一个包呢？” “咳咳——” 君瑾言呛了一口，没想到她记仇到现在。 他慢条斯理放下酒杯，淡淡开口，“练武之人，折枝成剑，飞叶成刀，有什么稀奇。” 白凌波咬了一口，砸砸嘴，“那你认不认，你砸了我一个包？” “……”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白凌波抓过酒坛给他满上一杯，“快喝快喝，还有两杯！” 君瑾言一声不吭饮尽三杯，白凌波也举杯抿了一口，梨香淡淡，酒香满屋。君瑾言皱眉看她，“明明是你要喝酒，倒想着法子让我多喝。有什么小心思？” “哪有！” 白凌波心虚，白他一眼，“你这人真是，把别人都想成什么了呀！我酒量浅薄，你千杯不醉，多喝些又怎么了？再说了，这酒，难道你不爱？”说着又给他斟满。 君瑾言好笑地看着她，“说说，下一个让我喝酒的名目是什么。” 白凌波吃吃笑，抬手搔掻花狸狸小小的下巴颏，花狸狸舒服的仰着头，眼睛眯成一条线。 “喂，君瑾言，这么喝酒没趣儿的很，不如……咱们玩个游戏吧？” “玩什么？” 白凌波神秘笑笑，从身上摸出三个象牙筛子，搓了搓放到桌上。 “摇色子！” 君瑾言端着酒杯往后一靠，抬眉，饶有兴趣道：“玩法？” “咱们各摇一次，比大小，我输了罚酒一杯，你输了罚酒三杯，连输三次者要回答赢得人一个问题。” 白凌波得意地笑，“怎么样，敢不敢？” 君瑾言在心里笑了一下，这小丫头，似乎还是对自己很感兴趣，总是这样变着法子的，打听他的事情。 “怎么样，敢不敢嘛？”白凌波催他。 君瑾言不动声色地搓了搓手指，看看桌上那三颗光洁的色子，这东西，有八九年没碰过了吧……听沈牧说这丫头赌技了得，今日正好见识见识…… “若是点数相同呢？”他继续逗她。 “那你就罚酒一杯！”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同意这种不公平的游戏规则。” “因为……嗯，因为……” 白凌波一双大眼滴溜溜地转着，“因为你可是雪空山君瑾言呀！” “哈哈哈——” …… 一局又一局，不知是白凌波运气好还是君瑾言赌技太差，十次倒有七八次都被她赢了，两坛梨花白很快见底。 “传良，拿酒来——”白凌波尤嫌不足伏在桌上啪啪拍着叫传良。 “你醉了。”君瑾言按住她的手。 “你才醉了！你都醉的都变成……四只眼睛了……” 白凌波抬起迷离的双眼看着他，“哈哈哈，君瑾言，你真是好好看呀……” 听了这话君瑾言两条眉毛慢慢地拧到了一起，白凌波一边笑着一边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她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突然身形一晃跌坐下来。君瑾言反应迅捷，伸手将她抓到了怀里。 醉眼迷离，白凌波使劲甩了甩昏沉的头，心里却是清楚明白。耳听得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还有他身上那缕似有若无的淡淡药香，白凌波无声地笑了笑，君瑾言正要笑话她心思善变，却不想她笑着笑着，突然大哭起来。 “君瑾言，你有没有特别放不下的……人啊……” “你说，特别放不下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君瑾言，我也想去看看雪空山……” …… 这丫头已经醉了。 君瑾言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他直直地挺着身子，任凭白凌波在她怀里哭了笑笑了哭。湿热的眼泪将他胸前的衣服洇湿了一片又一片……酒劲上头，白凌波慢慢熟睡过去。 温热柔软的身子在他怀中散发着幽幽的少女清香，红扑扑的脸颊粉白娇嫩仿佛水上芙蓉，额间与鼻头上也慢慢沁出写薄薄的细密汗珠。 君瑾言的眸光暗了暗。 方才她哭的那么伤心，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这个丫头，看起来总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实则内心细腻非常，性子又十分的倔强不屈…… 君瑾言说不出来自己心里的感觉，只是觉得那一刻有些许慌乱，心里有许多话却都说不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慢慢将她抱起，很轻，轻得仿佛柔弱无骨，像怀抱着一片柔云，不费一点力气。 本想将她抱到內间里屋，但站起身时他却又犹豫了。复又将她慢慢放回到茵席之上，此时传良站到了门口，瞥到这一幕立刻低头。 “公子……” 君瑾言微微摆手，传良立时收声。 “屋中闷热，取些冰来。” “可是公子你……” “不妨事。传玉呢？” “传玉去取药了。” 君瑾言点点头，又道：“吩咐厨房，备下热水与醒酒汤。” “是。” 不多时几个冰盆被送进屋来，白凌波神色安详地睡着，呼吸均匀。君瑾言合上屋门，坐到院中。 “近日可曾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不同寻常的事……”传良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除了太子大婚那晚与清河郡主起了点争执，再就是白夫人生病，似乎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事。” 君瑾言似乎不太满意，他轻轻叩了叩桌案，“轻水。” 院中应声落下一个黑衣女子，半跪见礼，“白小姐近日忧思过度，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属下并未发现有何异常，像是公子多虑了。” 君瑾言沉默片刻，挥退二人，自己慢慢回屋，躺到白凌波身边，轻轻抬起她的头放到自己胳臂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4章：清宁寺祈愿 日落西山，天色还十分明亮。 睡梦中的白凌波双眉微蹙，仿佛正沉在什么纠缠的梦境之中。此刻她脑中天旋地转，直觉自己就像汪洋中的一叶小舟，只能随着波浪的涌动沉浮漂流，无依无靠，方寸全无…… 暑热的空气从门窗吹进来顿时变得清凉，白凌波眼皮微颤，悠悠醒转，她慢慢蜷起双腿…… 嗯？ 膝上是什么东西，温温软软的？脖子下面好像也被什么硌的不舒服？ 脑袋又疼又沉，眼皮也沉得抬不起来，她使劲睁开眼睛，入目，是君瑾言线条硬朗的挺直鼻梁，往上，是他微微合着的双眼……这距离如此之近，连他细微的气息声都能听到…… 白凌波猛然瞪大眼—— 自己竟然枕着他的肩膀躺在他怀里！！！ 白凌波顿时脑中清明，撑着身子跳脚退了老远。 “该死该死，怎么就睡着了呢……” 君瑾言犹自沉沉睡着，白凌波揉着红的发烫的脸，呆呆看着他，心中矛盾不已。 今日之举，太过放肆了！ 可是，以后，就再没有以后了啊…… 心里涌出巨大的酸楚滋味，她揉了揉心口，慢慢走过去跪坐在君瑾言身边，细细地打量着他的眉目。 浓黑修长的眉毛飞入两鬓，又长又密的睫毛微微抖动，墨发在身侧四散开来像柔亮的锦缎，神态安详，睡姿慵懒。他就这样随意的躺着，却自然的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就像那画本之中误入人间的谪仙，着实的赏心悦目。 不过，白凌波此时却没什么闲情逸致，她垂头静静看着，许久许久，轻轻抬起右手，灰暗的影子投映在他的脸上。 “君瑾言，君瑾言……” 低语喃喃，白凌波伸出的手在空中顿住，慢慢地五指紧攥，收进袖中。 …… 院中安静得仿佛时间停滞了一般。 传玉和传良，还有花狸狸，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白凌波迈出门口的时候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里面的身影，嘴角弯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离去的身影再没有一丝停留。 知桃已经在楼上等了许久，见她浑身酒气的回来，没有多问，迅速替她换上干净衣衫。头还是有些沉，白凌波连喝了两碗醒酒汤，不多时方俊上楼来，手里拿着一个小锦包。 “胡公子昨日拿来的，他说小姐要是过来就让我拿给你。” “没说是什么东西？”白凌波问。 “没有。” 白凌波狐疑地接过来，锦包没什么分量，也摸不出来里面是什么东西。她解开带子伸手进去，一摸，呆住了。 满手里摸到的都是油纸包，大大小小，总有二三十个。 这包里装的都是胡青自己琢磨配制的药粉。 再往里掏了掏，还有一封信。白凌波拿出来看了一眼就垂了头，信很短，只有几个词—— 平江大盗，清宁寺，半山亭。 白凌波无声地笑了笑，这个死狐狸，明明都说不会再来了，却还是给她谋划地这样精细。 知桃好奇地盯着那个小包，“小姐，这是什么东西啊？” 白凌波不动声色的抽出带子挂在手上，笑笑起身，“没什么要紧的，学里的娃娃们给我写的悄悄话。”知桃听了笑眯眯没有怀疑，两人说话回府。 一到家白凌波就吩咐福伯将马车备好，明日她去清宁寺给她娘请烧香祈求平安，又挑了两个小厮随行，交代妥当后便亲自下厨房给她娘亲熬药，又打了热水伺候她擦拭。一夜间不知起来几次，只等她娘亲安睡后她才在外间的小榻上歇下。 次日一早，白凌波禀过她娘亲之后便往清宁寺去了。 山路悠长，马车留在了山脚，小厮跑去雇来一顶软轿抬她上山。到了山门，白凌波下轿，只带着知桃进入寺中。 烟火缭绕的主殿之中，宝相庄严的佛祖菩萨垂目俯视着芸芸众生。 白凌波焚香拜倒，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菩萨跟前。 “信女今日所为实在有太多情非得已，他日若有机缘，我愿百倍偿还……十六载未有所求，如今信女虔心祈愿，求菩萨护佑我娘亲身体康健，保佑胡青与二牛平平安安，保佑……” 白凌波顿了顿，抬眼，“那人虽与我非亲非故，但也求菩萨保佑他早日寻到治病的法子，早日消去病痛……”话闭白凌波微闭双目，长磕到地。 …… “小姐小姐，上次咱们来的时候就只走了几个佛堂，我听说这清宁寺呀，最是香火鼎盛热闹好玩的，今日咱们也去看看，好不好呀？” 祝祷方一结束，小丫头知桃就笑嘻嘻地晃着她的胳膊央求。 “贪玩儿的丫头！”白凌波好笑地戳她脑门，甩着手帕扇了扇，看四周，“想去哪儿玩？” 知桃笑眯眯，“小姐喜事临近，不如咱们也去求一支签子，看看姻缘啊！” “姻缘？” 白凌波心中哂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天家指婚还看什么？自然都是好的。不看了，走吧。” “别呀，小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呢！”知桃拉住她，央求，“小姐你别恼，夫人昨日听说咱们要来进香，特别嘱咐我让我陪小姐来抽一签呢，你要是不答应，回头夫人知道了肯定要说我办事不力的！好小姐，你就应了吧，行不行？” 白凌波被缠的无法，她抬头看了看天，晴空无云，艳阳初生。 刚进卯时，时间还来得及。 “好吧，就抽一签。” 白凌波无奈，只想快些打发了她好赶去后山。不过，为何要让她来清宁寺呢……白凌波想不明白胡青到底装得什么药。 清宁寺香火鼎盛，什么算命的，抽签的，看相的，数不胜数，每个摊子前多则排着数十人长队，少则也有三五人成群围住。白凌波走了几处都是这样，她心里是越发不耐烦起来。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了观音院，刚进院中就见一棵老槐树下支着一个三尺见方的小桌子，一个身穿蓝袍的老头子正托着脸坐在里头打瞌睡。 白凌波大步走到跟前，抓过签筒，哗哗两声乱摇，抓出根竹签往桌上一丢，“哎，醒醒，生意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5章：好事近在眼前 算卦的老头猛然吃惊，一头磕到了桌上，醒了。 黄浊的老眼微微睁开，见眼前是个身段窈窕的明媚女子，脸上虽蒙着面纱，那脸上一双清妙有神的大眼却令人心驰神摇。 “请先生看看这签，我家小姐要问姻缘。”知桃上前挡在白凌波前面，心里嘀咕，这老头子眼老昏花的，又没一个人来求签问卦，可别是个骗人的草包吧…… 那人从桌上拾起竹签，虚着眼看了看。 “好签好签，好签呀……” 他连声说着，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白凌波，亮出一口黄牙，“小姐姻缘已到，近在眼前，如此心事重重的，可是心中有解不开的疑惑？” 白凌波心中微动，刚要发问却被知桃抢过。 “先生这话当真？真是个上上好签？” 那老头儿呵呵笑着，“对对佳偶，神仙美眷，夫复何求？哈哈哈！”说着又打量白凌波，“小姐可否除去面纱，给老头子看看面相？” 知桃听了顿时喜上眉梢，推了推白凌波，“小姐，给这位先生看一看吧？” 白凌波没应声，心里突然就想起那夜在白府老宅，听到白承礼与蕊珠的那番诛心之话…… 她虽然不信自己是破家败运的孤煞之命，但那他二人那一番私语着实令她如鲠在喉，再想起自赐婚以来发生的重重事情，白凌波心中不禁生起几分无名怒火。 “不必了！” 抬手丢下一块碎银，“姻缘自有天定，我并不想知道未来之事！”说完拉起知桃扭身就走。 …… 白凌波闷头走在前面，知桃喏喏噘着嘴跟在身后，她不知道为啥一直待人和颜悦色的小姐，为啥会突然这样严厉起来，难道是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话？ “小姐，是不是知桃说错了什么……”她小心翼翼试探。 “不是。” “那小姐为何突然……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 “脸都黑了还说没有生气……” “……” 白凌波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 “小姐，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二人沉默着走了一路，知桃突然发问。 白凌波脚下顿住，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气怒乱走，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寺中一片竹林之中。 竹海森森，清凉幽深，一条不起眼的小径顺着山势蜿蜒曲折向下。 白凌波紧了紧领口。 胡青说的半山亭在下山路上，沿着这竹林里的小径绕过去就能回到下山的近路。 他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离开的路线，眼下要做的，就是甩开知桃了…… “阿嚏——” 知桃揉揉鼻子，有些讶异，“咦，原来这里还有这么大一片大竹海啊，不过这儿也太冷清了，都没什么可看的，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 “清净些不是正好吗？” 白凌波抬脚往前走，“这里绕过去就是下山的近路，那半山腰上有个茶摊子，我走乏了，咱们去歇歇再走。”知桃点头跟上。 林风习习，竹叶沙沙，一阵悠扬的笛声挟着熟悉的旋律从远处传来。 白凌波眉头微跳，难道胡青来了？ 不不不，他说过，此事为保万全，他是不会再出现的啊—— 脚下步子加快，白凌波一边走一边打量四周，笛声越来越近，小径那边隐隐约约能看见几个游人的身影。 山路弯弯曲曲，主仆二人相携步下几百个石阶，千竿翠竹之后，半山亭赫然入目。 “小姐真厉害，我还以为咱们要迷路了呢！” 知桃欢喜地跳了起来，提着裙子快步往前跑了几步。 山道一旁，几根竹子挑着一面赤红色茶幌，迎风招展。往里走是一片空地，两间竹屋清新雅致，正是白凌波说的那间供游人歇息落脚的茶舍。 白凌波笑了笑，垂下眼眸。 刚才她好像看见有个影子从这间茶舍里一闪而过，还有那支曲子…… 他不该来啊。 怎么办，怎么办能快速甩来知桃，让他不必现身呢…… 白凌波心急如焚，一边想一边走，冷不防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整个人猛地往前倒去，知桃想去拦她不料两人双双扑倒，跌坐在地。 好时机！ “啊呀——” 白凌波撑着身子坐起来，咧着嘴吸凉气，“知桃快快，我扭到脚了……” “小姐别动！”知桃立刻半跪在地，拨开裙角，轻轻握住她的右脚，隔着罗袜已能摸到脚脖上微微肿了起来。 “嘶，疼……”白凌波吃痛，右手成刀笼在袖中。 “哎呀，好像有些肿了呢！这下肯定是走不得路了……”知桃跪在地上垂头看着，愁容满面，急的快哭了，“这可怎么办，小厮们还在山门那儿呢，小姐我背你下山吧……” 白凌波抬起的手慢慢放下，“顺着往下走一会儿就能回到山门，我在这里歇歇喝碗茶，你回去让他们来抬我吧。” 小丫头知桃眼睛一亮，拍手刚叫了一声好，小脸立刻又暗了下来。 “小姐行不得路，我怎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知桃就是死一百次一千次也不能赎罪啊……” 白凌波眼眶微湿，这个丫头果然没有看错，只是，碰上了你家小姐我，实在也是你的气运啊…… 她垂头咬了咬牙，狠下心肠，“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在这里坐着枯等？这里游人不多，怕是要等到午后了！”说着又懊恼起来，“都怪我，走路不小心，更不该带你走这条路的，现在弄成这样，真是自找麻烦……” 知桃听她自责心里更加难过，她快步跑到那茶舍中想找人帮忙，进去转了一圈，谁知只有个看店的少年，长得呆头呆脑的，一问三不知，连给他银子都不知道要，直把她急得跳脚。 无法，只好又出来了。 白凌波抬手，“扶我进去吧，我在这里歇歇，你快去快回，肯定不会有事的。”说着俯身到她耳边，“你家小姐我可是跟那位君大侠学了几招防身术的，别磨叽了，快去叫人吧！” 知桃犹豫片刻终于点点头，她将白凌波扶到茶舍里，叫了那少年过来上茶，又走到外面寻了一根断掉干透的竹子放到白凌波手边。 “小姐你就在这里歇着，这根竹子你可要拿在手里，我很快就会回来了……”说着看向那少年，“喂，好生照看我家小姐啊，一会儿你家老板来了我叫他赏你！” 白凌波拈起那竹子敲了敲桌子，忍笑，“去吧去吧，再拖一会儿，天都要热了。” 知桃应了这才往外跑去，小小的身影刚走到山道上，突然从旁边跳出一个黑影，抬手成刀，一掌劈下，小丫头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闷声倒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6章：快走！ 白凌波急得站起身来，伸手去摸腰间的匕首。 远处的黑袍男子扛起知桃慢慢转过身来，她看的清楚，那人正是胡青！ 胡青扛着知桃大步走了过来，看白凌波走路一跳一跳的，不由得笑了一声，道：“方才我以为你只是做戏，想不到竟然肯下这么大的本儿！心疼归心疼，真伤了脚这一切可不都白费了？笨蛋，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说着抬脚走向茶舍。 “喂，里头还有个人呢……” 白凌波嘟囔一句，见胡青根本不理她，于是也跟着走了进去。等到了里面才发现，那看店的少年已经趴在柜台上呼呼大睡了。 “他怎么睡着了？” “嗯，药性发作了自然就睡了。” 胡青放下知桃，不知从哪里摸出个包袱来放到桌上，白凌波打开一看，是些银两还有几身男子的衣衫。 “这茶舍老板原是我一个朋友，听说他前些日子发了财，人不知道去哪儿浪了，只留了这个傻孩子看店，如今没人照应已经荒了。”胡青说着指了指后面，白凌波心领神会。 她躲在里面边换衣服边说话，“不是说好不再见了，你怎么不守信？此事太过重大，倘若牵连了你岂不是让我难过……” 胡青笑了两声，“你也知道事关重大，万一有哪里谋划不密让你功亏一篑，那我也是要追悔莫及的。比如你身边这个丫头，方才还不是下不去手？” 白凌波默默道：“这丫头待我实在心诚……你让她去了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打昏她？我这一跤可不是白摔了？” 她慢慢走出来，每走一步右脚就疼一下。刚才换衣服时她看那里已经有些青黑了，心里害怕，担心是伤到筋骨反走不了了。想着就自己撕下几根布条，使劲地裹缠了好几圈，所幸套上袜子后从外面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胡青啪一声打开扇子，扇了两下，反问，“难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看这样你还真不知道啊……依我看，倒是你运气好得可以，不然天时地利人和怎么就都占全了……”胡青笑着指指头上。 “这话何解？” “你对沈牧的事可说了如指掌，想来必然知道，这世上有位平江大盗和沈牧的名声，不相上下？” “你说的是，那个侠盗……易明堂？”白凌波皱眉不解。 “不错！前几日我和巡城司一个兄弟喝酒，听他说这易明堂曾在附近几个郡县出没，如今朝廷正要下令抓他，你说，这是不是天时地利？” “你是想让他……”白凌波说不下去了。 “情势所逼，也是巧了正碰在一处。” 胡青笑了笑，“我也是听人说，这易明堂颇有些桃花运，且格外讨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喜欢，不然你走了之后，可让我如何圆谎呢？” “可那人，明明是个侠盗啊！” 白凌波猛然站起，扭伤的脚立刻又提醒她自己的状况，她吸了口凉气慢慢坐回到椅上，颓废道：“算了，反正他名声也不大好，再多背一口黑锅就当是锦上添花了。” 胡青低头看她的脚，皱眉，“真伤着了？” “没有没有，我是故意绊的那一跤，怎么会把脚伤了呢？”白凌波连连摆手。 “真没事？你刚才走路可怪怪的……” 胡青有些不信，他蹲下身去就要捉住她的右脚，白凌波慌忙推开他起身跳到一旁。 “哎哎，堂堂帝师公子怎么能蹲在地上给我一个小丫头揉脚，啧啧，真是折煞我了！”这一躲一跳疼得白凌波直冒冷汗，她使劲咬着牙，脸上硬是挤出些调皮的笑，生生将眼中的泪花憋了回去。 胡青起身哼了一声没说话，白凌波轻轻吁了一口气。 这时胡青已经把知桃背到了茶舍后面的一处密林里，一面在她身边洒下防蛇鼠野兽的药粉，一面又拿出白凌波换下的衣衫和发饰，零碎地丢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那茶舍后的密林，便俨然是一处劫持作案的现场了。 此时已近午时，烈日在密林中投下耀眼的光斑，气温渐渐升高，胡青满脸通红，汗如雨下。 布置好一切后，他来不及休息，立刻带着白凌波顺着另一条小路下山了。 山路陡峭，石阶漫长，对白凌波来说，每走一步都是煎熬，后背的里衣已经被她的汗水湿透了，但是她不敢矫情，更不敢停留。 胡青说知桃随时可能醒过来，时间有限，她必须马上远远地离开。 两人一路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寂静的山林中只有二人匆匆的身影。 行了许久总算看到了大路，胡青停了下来，他抬起手吹了一声哨，一匹体格健壮的黑马哒哒跑了过来，抬眼看去，马背上一侧挂着小包袱，另一侧还有水囊、短刀、纱帽，一应俱全。 胡青抓住马缰轻轻地抚着马脖子，“这马儿性子很温和，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训练它许多……”他把马拉到白凌波跟前，拍拍马背，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上马吧，我自由的小白老虎！” 白凌波红了眼圈儿，她咬牙翻身上马，扭头时悄悄擦了一把眼泪，笑道，“死狐狸，早上我离家时都没哭，现在被你弄得……” 本来满心里都是要说的话，可真到了这一刻，脑中空空，心肝肺俱疼，万千思绪竟都不知飞到了哪里。 “别别，我可担不起，我不过是想让你赶紧走了，好显摆我足智多谋啊……” 胡青说完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猛地朝那马屁股上抽去。马儿吃痛，长啸一声扬长而去。 …… 不知跑了多远，白凌波勒马回望，突然朝着那虚空之处声嘶力竭地喊叫。 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在此刻决堤而下。 “大哥——” 话音一出便被路过的风带走了。 “凌波……” 胡青站到一块大石上，抡圆了胳膊使劲挥了挥，见那纤瘦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才停了下来。他神色黯然地坐了下来，垂首片刻，突然跳起身来，重又钻进密林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7章：出城，一波三折 且说白凌波骑着小黑马一路狂奔，终于赶在正午时到了沈家酒垆。 勒马停在路边，四处看看寻了个客栈进去。 她钻进床帐中，用匕首将自己贴身穿的旧衣裁剪拼接成长长的布条，再一点一点勒紧裹在胸前，然后再穿中衣，最后再换上长裤长袍，腰带一收，小胸脯一挺倒真像个文质彬彬的俊秀书生了。 照照镜子，白凌波还是不满意。她长得本就清丽明艳，尤其一双大眼格外有神，虽说以往也曾穿着男装四处厮混，但那时别人并不认得她。可那崔管事是见过她的，万一被他认出来肯定会坏事。 如此想着，她将胡青准备的东西翻找一遍，果然找到几样可做易容之物。白凌波先是对着镜子将自己的眉毛画粗画平，又用匕首将十根指头上的长甲剪去，再将那凤仙花残留的红色痕迹刮去，长发收拢慢慢在头顶盘绕成髻，戴上发冠，最后再插上一根素白玉簪。 她绷着脸又照了照镜子，嗯，这下有几分样儿了。 白凌波收拾妥当，就离了客栈直往沈家而去。 酒垆门口，四个下人面对面站着说话。白凌波拉着马走上前去，拱手做了一礼。 “在下有要事求见崔管事，烦请小哥通报一声。” “你是哪个，找我们崔管事有什么事？”门口的小厮看她穿着体面，气度不凡，也客客气气问了一句。 “在下受春熙楼白小姐之托，要随崔管事一同回东江拜见大公子。” 四个小厮听了都皱起眉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白凌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他们的脸色怕不是好事。 “我看几位小哥面有难色，可是发生了什么？” “不瞒公子，你来迟了！”刚才发问的小厮走下台阶，“我家崔管事半个时辰前就出发了。” “不是说的申时出发吗？现在未时才过半怎么就出发了？”白凌波心中微惊，忍不住问。 小厮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崔管家是酒垆大管事，我们都只有听命办事的份儿。” 白凌波心中焦急，翻身上马。 “崔管事此行走的哪条路，烦请小哥告之在下！” “从南门出城然后走官道，向南直行。” “多谢！” …… 此时头顶的大日头晒得人皮肉生疼，谁能想到沈家商队会选这个时辰出发呢？ 白凌波心中懊恼至极，一面怪自己行事思虑不周，拖拉了时间，另一面又恨那崔管事不遵守约定的时辰！ 马鞭连连挥舞，黑马四蹄如飞，快如闪电。 顺利出了城门，白凌波上了官道便一路向南。连着奔出了十几里，才在一处驿站外发现了沈家御赐的皇商标志。众人正在里头歇脚，白凌波勒住马儿，抬袖擦汗，慢慢调息，然后才翻身下马，不紧不慢地走到众人面前。 “敢问这里可有东江沈家的一位崔管事？”白凌波收敛神色昂首发问。 歇脚的众人只是抬眼瞥了她一眼，没有出声。倒是另一桌上，一个水蛇腰、柳眉细眼的艳丽女子站了起来。 “哟，原来是个俊书生啊！咱们可是皇商沈家的商队，你是哪里来的愣头毛小子？”她说着甩着手绢子就往白凌波身上靠，一双媚眼也滴溜溜瞄着她的脸。 呛人的脂粉气味儿扑面而来，白凌波压着心中的不耐，侧身避开，“在下受白小姐所托回东江拜见大公子，特地前来拜见崔管事。” “哟，到底是书生，这么斯斯文文的。”那妖艳的女子咯咯笑着，就是不提崔管事。 驿站里头又出来一位神色淡然的美人儿，杏眼柳眉丫蛋儿脸，一身湖蓝色的纱裙，令人眼前一亮。 “崔管事在里面歇着，公子请随我来。” 白凌波道了谢就要随她进去，却不想那妖艳女子蹭一下挤到二人中间。 “我说红姐儿，还没进门儿就急着到老爷面前邀功吗？你把我这个贵妾放在了哪里？” 被叫做红姐的美人儿没有停下脚步，“我只是不想耽误老爷的事，姐姐不会如此分不清大小轻重吧。” 妖艳女子噎了一下，眼角闪现出些讥讽的笑意，“哼，窑子里出来的狐媚子货色，果然比别人更知道怎么讨男人欢心！” 她二人竟斗起嘴来，白凌波听得满头黑线，倒是众人，个个看戏一般乐不可支。气闷之间，就见二女身后晃晃悠悠地走出来一个人。白凌波定睛一眼，正是那崔管事。 二女霎时住了嘴，崔管事打量了一眼白凌波。 “小子，你就是白小姐派来去见大公子的人？” “正是在下，崔管事好！”白凌波微微欠身拱手。 那崔管事悄悄打量着眼前这个面色莹白红润，神采气度出众的少年，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疑惑。 “我看小公子似乎与那位白小姐颇有几分神似，不知两位……” 白凌波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镇定地笑了笑，“崔管事果然目光雪亮！” 她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抱拳，“不敢隐瞒，在下乃是白小姐族中之人，若论起来，在下还需唤她一声姐姐，崔管事只管当我是个普通伙计就好了！” “原来如此。” 崔管事呵呵笑着，此时其他人都往这边看，他看着白凌波突然冷哼了一声，“你小子，可真没规矩！咱们这么多人在这儿候着，就等你一个人了！要不是看在白小姐面上，我们早就出发了！” 白凌波心领神会，赶紧笑呵呵地给众人赔礼，“多谢催管事，多谢各位大哥了！都是我家小姐，说我第一次出远门，怕我不懂规矩，特特地交代了许多，这不，就出来的晚些……”她说着赶紧给崔管事一桌同坐的众人添酒。 那些伙计见她只是个迟到的普通伙计，也就丢下不提了。倒是方才那个妖艳的贵妾，被崔管事呵斥几句后反而更加涂脂抹粉，扮起娇来。 白凌波自己寻了个地方歇脚，右脚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她顾不得这么多，她缩在角落里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算算时间，知桃应该早就醒了，娘亲和慧珠应该也得了自己失踪的消息。 白凌波叹了口气，家中会乱成什么样子，那场景她大约也能想到。多番令母亲忧心胆颤，实在是自己这个做女儿不孝啊…… 白凌波素面微抬，以手抚心，虔诚祈求上苍宽宥她的私心。 …… “走了走了——” “天黑前可要赶到下一个镇子，还有好几十里哎，走走，走了——” 外头传来一声吆喝，众人闻声都站起身来，牵马的牵马，备车的备车。白凌波也跟着动了起来，一行二十多人四五辆车很快就收拾好了，她混在马队当中倒也不算特别显眼。 崔管事慢悠悠地从驿站出来，他抬头看了看众人，最后在白凌波面上错眼停顿片刻。只见他身躯轻盈，手脚灵活地跳上马车，赶车的小厮马鞭一挥。 啪一声脆响。 “出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8章：乱乱乱 且说白凌波跟着沈家的商队出了驿站便开始马不停蹄的赶路，白日天长，众人直行到戊时天才黑透，所幸脚程够快，没耽误了住店。白凌波等众人入住后自己才悄悄出来单独定了一个房间，那崔管事看在眼里，就笑她读书人讲究多，白凌波打了个呵呵也就糊弄过去了。 入房胡乱躺下，那伤处已疼得有些木了，褪了鞋袜看去，盈盈一握的小腿柔白细滑，唯独脚腕处二指宽一片青黑血瘀刺人眼眸，白凌波蘸着烈酒直揉了一夜，心中忐忑，不敢入眠。 话分两处，且说百里外的小小宅院中，此时正是凄风苦雨，哀惶一片。 原来白凌波走后，等在山门处的小厮见两人久久不出来，便喊了两个轿夫进寺找人。 白凌波是御王未婚之妻，小厮不敢惊动寺内之人，只悄悄打听了寺中有无僻静的所在，几人寻了几处都无所得，最后才在下山的山道上寻到一枚女子珠花。 这时竹林中昏睡着的知桃悠悠转醒，见自己竟睡在竹林里，而自家小姐也不见了，直把她惊得血都凉了。抖抖索索地爬将起来，又看到不远处的草地上零碎的散落着一些布料和珠花，知桃拾到手里一看就大哭起来，喊叫着冲到密林深处四处寻找白凌波。 这一喊叫便惊了茶舍附近的几人，他们闻声往后冲去，就见到了头脸凌乱，满脸泪痕，状如癫狂的知桃，一问才知小姐不见了。 众人在林间寻了许久丝毫没有收获，知桃立刻返回茶舍寻找，不想胡青药下的挺重，那个痴痴呆呆的少年竟然仍旧昏睡得人事不知。 她突然想起，自己是走到山道时被人从后面打昏的，那岂不是说，有一个人，他先打昏了自己，然后又对腿脚不便的小姐……意图不轨？！ 她甩甩头不敢往下想了，现在她只想马上回去，去找方俊，去找胡青！ 毕竟跟了白凌波一些时日，知桃见识已与众不同，哭过之后她迅速冷静下来，一面让小厮严守秘密，一面又让他们回府报信，她自己则赶往春熙楼找方俊求助。 消息到时，两处乱成一团。 这时，一直悄悄跟着知桃的胡青才终于出现在白府门前。 站立片刻，抬手，叩叩叩，门环响了三声。开门的是福伯，见门外站着胡青，愣了一下顿时老泪纵横。 “公子你可来了，快快，请进——” 胡青沉默着迈进门里，院中人人脸色惨白，白二夫人已然哭晕数次，此时见了他硬是抓着慧珠的手坐起身来。 知桃快速地将清宁寺中之事叙述明白，胡青做沉思状低头摇着扇子在屋中踱步。 “夫人，这事太大了，想来胡公子也是为难，咱们还是……报官吧？”见他迟迟不语，福伯面露焦急，那架势似乎只要白二夫人点一点头，他就会马上冲出府门。 “福伯且慢，此时尚不可报官——” 胡青将扇子一收，脸色严肃，“凌波妹妹乃是御王之妻，天家的媳妇！眼下情况未明，咱们若是贸然报官，必然惊动官府和内宫，到时候只怕……不好收拾啊……” 他这话说得含糊，但白二夫人却是心知肚明的。 上次白承礼雇人劫持白凌波时，她一听到消息就去报官了，结果弄得满城风雨，还被清河郡主拿来说嘴告状……她悲伤地看向胡青，“你说会不会又是那清河郡主啊，上次凌波不就是被她害的吗？这次是不是凌波又惹到了她啊……” “上次是白承礼。” 胡青快嘴接道，想了想瞬间又改口，“清河郡主也不无可能。” 白二夫人一下哭了，垂泪悲泣，“如此可怎生是好啊？那位郡主为何总是要和我的凌波过不去？难道仗着是皇亲国戚、太子侧妃，就能随意将人命玩弄于股掌吗？” 胡青被她哭的心中难受，柔声安慰道：“伯母先别急，要真是清河郡主倒好了，御王婚事在即，她定然不敢对凌波妹妹怎么样的。” 白二夫人听了又哭，“这也不过是我胡乱猜测，听知桃那丫头的话，可不就是遇着歹人了么……凌波丫头聪明不假，可她毕竟只是个女孩儿家啊！要是万一有个好歹，让我这个当娘的还怎么活啊……” 她说着说着突然又嚎啕大哭起来。 “你不提御王也就罢了，既然提了出来，我还真有话说！我家凌波想来是个没福的，自赐了这婚事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了，不是被流言所伤，就是要进宫领罚！别以为我不出门就什么都不知道，如今这京里人人都在说，御王殿下不喜我的凌波，只当是要娶回家一个泥人，所以才这样冷情地待她，不关心不过问……” “那时人人都赞御王睿智仁德，我竟不知他睿智在哪里，仁德又在哪里？他心中若有半分清明怜爱，如何会让我的凌波成为这京里的笑话？！” 她说的气血翻涌，肝火大动，一把掀起薄被就要下床，“慧珠你扶我起来，我要进宫，我就是舍下这条命也要去求陛下将这亲事退了！” “伯母伯母，不敢这样说啊——” 胡青撩袍半跪到榻前拦住她，“伯母你冷静些，凌波妹妹的名声要紧，此时不宜张扬出去啊！” “再晚些我儿的命都不知在哪儿，名声……”白二夫人捶床大恸，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伯母休哭，容我再想想，想想……” 胡青扭过脸去不忍再看。 此刻他心中真是什么滋味都有，初时为她谋划时他就晓得，逃出城去并不困难，难的是她娘亲这一关……那时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能为她争取三天时光，可看眼下这个局面，如果明天仍旧没什么消息，她娘亲铁定就要报官了！ 也罢！ 能拖一时算一时吧，熬过这三日，再让他来负荆请罪！ 他起身在屋中走了两圈，折扇在手心一击。 “有了！” 众人泪眼汪汪地望着他，胡青沉声开口，“凌波妹妹早前与沈家大公子有过数面之缘，他二人意气相投也算有些交情，不如我去沈家那里走一趟，他们在京中产业多人手够，消息也更广，想来肯定能打探出什么的。” “可靠么……” 白二夫人双目微有神采，却仍有些不放心。 胡青心里揪了一下，宽慰道：“伯母尽管放心，沈大公子的人绝对可靠。只是伯母你这里可要耐住……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沈家。”他说着就往门外走去，福伯赶忙出来相送。 迈步出门，院中还站着那两个雇来的轿夫。 胡青眉头皱起，拉过福伯一指二人，“这两个轿夫暂且留在家中吧，多许些银两，万不可让他们走出去胡乱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9章：官道也有打劫的 胡青背着手闷头出来，脸上的表情可谓一言难尽。 刚才在屋里，他之前想好的词一句都没能说出来，其实他一早就知道，不管自己事先设计谋划得多精妙，面对白凌波娘亲时，他的内心还是那样的无力，和不忍。 他在家中是独子，狐朋狗友虽多，可真的能算作兄弟姐妹的却只有蒋平与白凌波。他们一个憨直淳朴，另一个就狡黠又调皮。而对于白凌波，胡青自己也说不清心中的感觉。 十年相处，他一直都扮演着一个贴心温暖宽厚的兄长角色，虽则在她娉婷豆蔻初长成的年纪，他也曾无数次幻想过有一天能牵起她的手，和她一起看这世间的繁华与平淡。但后来胡老夫子溘然长逝，而后几年白正平又遽然离世，种种变故突如其来，他终究未曾将心中的情愫吐露分毫。 而她，虽然对自己也是掏心掏肺无话不谈，但于男女情事上，她却如个一窍不通的憨傻丫头般，心思空明，纯净通透，反倒让他生出几分羞赧。 她就像那稀世的伽罗花一般，娇艳，明媚，仿佛看一眼都能将人灼伤，这样的女子，他怎么忍心让她和自己一起在这浊浊俗世里，成为一个庸常妇人？ 胡青摇摇头无奈地笑了。 他早已习惯了做她身后那个出谋划策又操心的人，她既想要自由，那就给她！ 胡同口迎面走来一人，胡青想着心事躲闪不及，两人撞了个满怀。 “胡兄？” 那人一把抓住胡青胳膊，“可找到你了！” 不消说，来人自是方俊无疑。 “我听知桃说，小姐失踪了？怎么回事？” “我也是刚听说，现下家中已经乱了，你还是别去了。”胡青露出些焦急神色，“走吧，回去再说……” 方俊拉住他，“胡兄，我这里不敢耽误半分啊！你要是有主意，就快说了吧！” 胡青摇头，为难道：“啊，眼下我也没头绪，准备回去清宁寺再查查看，说起来我心里不安的很，就怕是应着了最坏的情况……” “什么？” “方兄久在东江，想来必然知道平江曾出过一个采花大盗，叫做易明堂的……” “胡兄怀疑小姐是被他……” “我也是胡乱想的，前几日偶然听说他在附近几个郡县出现，也曾有走失的女子，所以我怕……” “……别说了，走，快走，我这就去安排人，这事太大，我得给公子禀告……” …… 胡青这边和方俊避重就轻地拆解分析了半晌，这才装作火急火燎的模样让人四处去找。 他故意将矛头指向那易明堂，好为白凌波多争取点时间，所幸这谎话也并不是全然没有影子。方俊不疑有他听了便立时安排下去，一面围着清宁寺在周边寻找，另一面又动用沈家的关系满城搜索易明堂。 不过可惜，彼时的白凌波早已随着崔管事一行在百里之外的客栈歇下，众人搜索一夜毫无所得。 …… 次日清早，趁着天凉快，沈家一行人吃完早饭就又出发了。那镇子不算大，走出没几里路就上了官道，山林深密幽静，一路上只有哒哒的马蹄声和辘辘车声跟着众人。 生的皮相好就是有好处，才不过行了一天，白凌波已经被无数人关照过了，尤其是伺候红姐儿的小丫头，对她几乎到了迷恋的地步，一歇下来就凑到她身边叽叽喳喳地将各种闲话。 白凌波反正无聊，乐得听八卦！ 原来昨日见着的两个女子都是这崔管事的相好，尤其是那个柳眉细目的妖艳女子，自觉姿色超群，又仗着自己的贵妾身份就当起了商队里的女主人，全不把众人放在眼里。而那叫红姐儿的女子却是个青楼女子，此番被崔管事赎出，虽无名分，在一众小厮眼中却更讨喜些。 除这二人外，商队里还有两个丫头伺候众人。有了女人这话题自然也就活泛很多，众人或窃窃私语，或哈哈大笑，不过是些粗俗不堪的荤段子，白凌波踹一脚马肚子往前去了。 午时越近天热得越行不得路，众人走到一处矮坡时，最前面一直放马小跑着的汉子突然勒马停了下来。 “停——” 为首的汉子大手一抬，车队都停了下来，崔管事伸头出来问怎么了，掀起帘子话还没说出来，就听身后“啊”的一声惊叫，众人闻声急往后看，只见车队后面的一个小厮突然被高高吊了起来。 “坏了，遇上劫道的了！兄弟们，抄家伙！ 为首的汉子大喝一声，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白凌波身边一个黑脸汉子从车上跳了下来，不知他们从哪儿摸出了棍棒刀剑，人人警惕地看着四周。 白凌波左手抓住缰绳，右手紧握着那黑汉丢给她的一柄刀。 远处矮坡上的密林里隐隐绰绰地出现十几条黑影，太阳光照着刀剑反射出明晃晃的亮光。 他们行的很快，须臾之间便到了眼前。 白凌波抿紧了唇。 一伙流里流气的粗壮汉子歪歪扭扭地举着刀站成一排，歪嘴挤眼的看着众人。 “哟，当家的快瞧瞧，今天抓到一群肥羊啊！” “看这样子，可是一伙大买卖人，这气派，啧啧……” “哈哈哈，让开让开，让老子瞧瞧！” 人群里出来一个矮胖黑丑的刀疤脸，他提着刀走了上来，将车队扫了一遍，最后落在马车上那皇商的标志上。 刀疤脸仰天大笑，“真特娘的走运，竟然是给皇帝老儿采买的商队，咱们今天可要赚大了！” 他说着挥手就要命人上前，崔管事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站在马车上脸上毫无惧色，抽出一把刀指向前方。 “大胆贼子，我们可是东江沈家的人，你们要是识趣儿，就立刻让出一条道儿来，要想做那不长眼的死鬼，就尽管上来试试！” “沈家？沈家是什么？老子不知道！想随便用几句话吓唬老子？你们想得美！” 刀疤脸咧出一口大黄牙，他将身上的短袍掖到裤腰里，抬手一挥。 “小子们，开工了！” 贼人们叫嚣着冲下山坡，白凌波骑着的小黑马似乎有些害怕，她缰绳拉的越紧那马儿越是不安地向后退去。所幸此时人人都目视着前方的凶徒，并没有人关注她。 眼看他们越来越近，商队里的女眷们都慌乱起来，丫头们都抱头缩在一起，而那个一向恃宠傲娇的妖艳贵妾，此时正瑟瑟发抖地揪着崔管事的袍子，脸色惨白的躲在他的身后。 “老爷，老爷，奴家好怕，你可不能丢下奴家啊……”她一见那刀疤脸心里就怕了起来，抱着崔管事的腿不敢撒手。 “嚎什么丧！我还没死呢！” 崔管事被她嚎的心烦，一脚下去将她从马车上踹了下来。她瘫在地上愣了片刻，立刻站起身来往后面红姐儿的车上爬去。那红姐儿竟也不恼她，反叫丫头将她拉上了车。 沈家众人手执兵刃严阵以待，就等崔管事一声令下，双方就要厮杀起来。 “来了——” “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0章：留下美人儿 刹那间短兵相接，刀剑之声不绝于耳。 白凌波拍着小黑马不住往后退，岂料棍棒无眼，不知是谁一棍打在马身上，小黑马猛地向前窜了起来。 “啊——让开让开！” 白凌波紧紧抓着缰绳，呼喊着众人让开。她低低的伏在马背上不敢动，只觉眼前突然一花，小黑马偏头嘶叫着立起前蹄，马蹄之侧，正是那冲在最前面的刀疤脸。 二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好小子，敢纵马吓我们当家！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几个贼人将白凌波团团围住，那刀疤脸愣在当场，瞪着一双牛眼，大张着嘴，连连咂舌。 此时他正手里正抓着崔管事那位贵妾，她一直自认为美貌无双，现在脸上却是涕泗横流，脂粉糊了一团，毫无半分美感。 “哎呀，我的乖乖，世上竟然有这样细皮嫩肉、清秀俊俏的小郎君啊……” 他说着揪起那贵妾，两相对比，不由得啐了一大口。 “什么狗屁美人，丑得老子没眼看！” 刀疤脸猛地将她踹倒在地，一双贼眼直勾勾地盯着白凌波。 “小公子救我——” 那贵妾在马下哀声求救，白凌波也是干瞪眼，她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能救出别人来呢？ 往后就是那刀疤脸的淫邪目光，白凌波被他盯得怒火顿起，真恨不得砍他个十刀八刀！ 她扭头看向沈家的人，但那些人都护在崔管事身边，连红姐儿都被人捉住了，更何况是她！求救不成，慌急中白凌波只得胡乱挥舞起手中的刀，小黑马被踹得生疼，撞开个口子就向前冲去。 “哎呀，还是个烈性子！好好好，对爷的胃口！” 刀疤脸哈哈大笑着，扬刀指向白凌波的背影。 “小子们——” “有！” “别惊着爷的美人儿，尤其是这个，我要她当压寨夫人！听好了，谁先抓住爷重重有赏！” 他话音刚落，身边一个瘦巴巴的高挑汉子就龇牙咧嘴地扯起了他的衣服。 “大哥你傻啦，那小子是个男人，做个鬼的压寨夫人啊！” “滚蛋，你个臭小子知道什么，咱大哥可是男女通吃，来者不拒！”又一人色眯眯道，“这鲜嫩俊俏的小相公，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那人的声音粗犷又洪亮，饶是白凌波跑的远了些也一字不差尽数入耳。 男女通吃，来者不拒…… 妈蛋的！ 呸，淡定淡定……老子这是逃命呢，好不容易低调隐忍了一路，可不能在眼下破了功！ 白凌波恶寒不已，拍马疾走。 此时树林里已经混乱一片，双方酣斗不止，起初谁也没占到便宜，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贼人越来越多，沈家众人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白凌波也被几人缠住，冲了几次都没成功，直如困在笼中犹自抵抗的小兽。 “哎，悠着点，别伤着爷的美人儿！” 刀疤脸咧着嘴笑吟吟地抱臂看着她。 白凌波仍在挣扎，没留神嗖嗖几声从林中飞出几根绳索，猛地缠住黑马四蹄，白凌波腰间也缚了一根，马下几人扯着绳子紧紧一勒……一人一马顿时动弹不得。 她心里一惊，坏了，这是要来硬的了！ 刀疤脸上前，伸出一只粗糙的黑手，直往白凌波腿上摸去！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闪过，刀疤脸嗷的喊出一嗓子身子跃起直往后跌去，林中顿时鸟雀乱飞。 众人都被这一声吓了一跳，缠打着的人也停了手愣在原地，循声看去，刀疤脸嗷嗷叫着满地打滚，方才他伸出的那只手上直直扎着一把匕首，刀尖穿透手背，已是血流如注。 “是谁，是谁暗算老子！滚出来！”刀疤脸捂着手怒吼着坐起身来。 他咧着嘴还没说出第二句话来，就见远处高树之上，忽的落下一个高大的紫色身影，那影子如光如电，飘忽不定，眨眼间就没入人群当中。 紫色的身影迅捷无比，众人根本看不清他是怎么出的手，但他行到哪里，哪里的贼人就倒了一片。完全丧失了战斗能力。 那人晃到白凌波跟前，刷刷两下，刀光亮起，绳索断成几截，白凌波顿觉身上一松。 小黑马又惊又吓的大半天，此时已经快累瘫了，白凌波跳下马来，落脚之处皆是惨叫不断，放眼一瞧，遍地都是拱着身子扭动如毛虫的贼人。 沈家众人还都愣着没反应过来，半晌之后，商队里传出了欢呼声。 等他们抬眼看时，那一抹紫影已经翩然远去。 “好功夫！” 崔管事喊出一声，他丢了刀追上几步，挥手大喊，“这位英雄请留步！” 紫衫男子没有停下脚步更没有回头，他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没多久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好一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 好悬没有太多伤亡，但多数人身上都挂了彩，崔管事命人在原处休息片刻，招手叫来几个汉子，“将那些贼子都绑起来，再派个人去前面镇子的官府报案，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天凉了再上路。” “好——” 众人应下随即忙了起来，崔管事托着胳膊歪到车上，被解救下来的红姐儿此时已经恢复了平常神色，沉默着靠在他的身边。 “哎呀，不好了！” 一个小厮跑了过来，“老爷，跑了两个小贼，那带头的恶汉子也让他逃了！” “连个受了伤的废人都看不住，蠢材！”崔管事听了大怒，他恼火地挥挥手，“罢了，算他走运！其他人可得给我绑紧看好了！” “老爷别动气，先让奴家给您把伤处揉开了，不然这淤血可散不开。” 红姐儿温柔地给他揉着受伤的胳膊，崔管事点了点头，微微阖目小憩。没留神那贵妾悄悄走到红姐儿身边，一把将她推到一边，自己攀着崔管事的胳膊搭上了手。 “贱人让开，这岂是你该做的事？” “不敢不敢，”红姐儿听话地挪开脚，嘴上却不饶她，“自然是该姐姐做的。姐姐聪明又体统，方才露出的那一番扮丑的好演技，啧啧，可真是让人开眼呢！” “你！你竟敢嘲笑我！” “闭嘴你这丑妇！还嫌不够丢人吗！”崔管事厉目斥道。 …… 不多时，先前去报案的汉子果然领来一队官兵，听说这伙贼人是一伙惯匪，狡猾凶残，专爱抢劫过道的商客行人，想不到今天竟然栽到了沈家手里。 一行人休整之后重新上路，白凌波牵着马慢慢跟在后面。 就在方才在那刀疤脸躺过的地方，她捡到一枚小小的玄铁飞刀。 飞刀身长三寸，刀锋锐利，雪白一片，那刀尖弯出的弧度，颇似大雁翅膀尖尖上的羽毛。白凌波拾在手里细细打量，只见刀刃上深深地錾刻着一个阴文符号。 这符号她不认识，一笔一划却端的是华美异常。 那人会是谁呢？ 白凌波将飞刀掖进腰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1章：还有一个 因着这一场遭遇，商队的行程误了半日，天都擦黑了还没有赶到下一个镇子，崔管事带着众人宿在了最近的驿站中。驿站一向都是鱼龙混杂的所在，尤其是这种山林野地里的，更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刚才进来的时候，白凌波就留神看了，大厅正中间是几个吃酒的粗犷汉子，两侧墙边有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众人各自喝酒吃饭，互不理睬。 商队众人找地方随意坐下，崔管事和两个小妾刚入座，大厅中的几个汉子就开始偷瞄，几个书生模样的人也在窃窃私语，白凌波离的近些，听来听去左不过是那些吃不到葡萄就说酸的烂词，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令人生厌。 用过饭后，白凌波照旧自掏腰包住了个单间。那边，崔管事宠爱红姐儿两人住了一间，那贵妾愤愤不平却也无奈，生气将几个丫头都塞到房里伺候她，崔管事也不理她。 烫了脚就要入睡，白凌波突然想起自己上楼时底下那几个汉子的目光，心里一突，立刻麻溜的起来，抖抖包袱，摸出来胡青给她的那一个小锦包，挑拣片刻取出两个纸包来，往窗户和门口上都撒上些药，又在枕头边儿上放了两包。 放下帘子，白凌波和衣躺在床上。 许久没有动静，会是自己想错了吗？ 白凌波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更声响了两下才勉强有了些困意…… “咕咚”，一个闷闷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白凌波猛然惊醒。 她隔壁住的是崔管事的贵妾和那几个小丫头，方才那声音是什么？怎么听着像人栽倒在地呢？ 烛火照着满室明亮，晃得她的眼睛有些不舒服。 白凌波撩帘子下床，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墙边，将耳朵贴在墙上，愣怔之间，就见门上映出个黑乎乎的人影，接着一根细竹管穿透窗户纸伸看进来，噗一口，白烟儿冒出…… 白凌波睁大了眼睛，靠，果然不出她所料啊！ 隔壁什么声音都没了，白凌波心里微惊，别也是被人用迷烟弄倒了吧……她快速倒茶将帕子弄湿缩进床帐之中，左手掩紧口鼻，右手拔出匕首，紧张地看着外头。 门缝里插进一把尖刀，几下就撬开了门栓，嘎吱一声，一条腿伸进屋来。 白凌波透过床帐的缝儿看过去，那是个黑衣男人，他蒙着口鼻，看不出面目。 他推门进来，没察觉头上轻飘飘洒下一阵灰色粉末，男子仰头看去，打了两个喷嚏。 “你轻着点！别惊了人！”外头又走进一人。 “切，老子的迷烟连牛都能迷倒，何况他一个瘦弱书生！”先前的男子不屑道。 “走走，看看去……” 他二人举着刀慢慢摸向床边，白凌波把匕首放到身边，轻轻拆开床头的两包药粉。 “看，没一点声气儿了吧？没我这宝贝，隔壁那几个小妞怎么能弄到手？” “别废话了，快点把人带回去，老大还等着呢……” 两人越来越近，长刀慢慢挑起床帐…… “噗——” 白凌波右手一扬，一片白色烟尘向着那二人扑面而去。 “啊！我的眼睛！” “什么东西，我的脸，我的脸好疼！” 两个贼人丢了刀捂着脸直嚎，脸上手上粘了药粉的地方都起了大水泡。白凌波立刻跳下来一人给了一个窝心脚，一人嚎叫着就来抓她。白凌波反手就是一刀，锐利的刀锋瞬间划破衣料，顺着胸口到下腹直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再深几分那人只怕就要被开膛破肚了！ 两个贼人一个瞎了一个伤重大出血，白凌波顺势跑出房门。 “来人啊，抓强盗啊！开门啊，抓强盗啊——” 隔壁屋里三个女子都没了踪影，她快步跑到其他房门，拍的手掌都红了却没有一个开门的，仔细看那房门，窗户纸上都破了一个洞！ 白凌波惊骇不已，这么多人，难道都被迷晕了吗？！ “来人啊！有没有人啊！” 没有回应。 她跑到楼下大厅，里面灯火通明却没有一点人声。继续往外走，驿站宽敞的院子里并排躺了三个女子，她过去一看心中惊讶，可不就是崔管事的贵妾和那两个侍女丫头嘛。 外头传来轻微的打斗之声，白凌波奔出门去。 明亮的月光下，紫衫墨发迎风飞舞，一个身量颀长的男子手执长刀随意挥舞，那刀尚未出鞘，男子抬手随意拍弹，几个健壮魁梧的汉子就躺在地上了。 在他们脚边的地上，十几个昏睡的汉子横七竖八的躺着。白凌波发现，吃饭时那几个色眯眯的人也在其中，里面还有几个，竟然就是白日里抢劫商队的那伙人！ 紫衫男子看到她，收刀站定，侧脸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哈，原来还有一个，我以为都睡死过去了呢！” 这是一个精壮矫健的颀高男子，浓眉虎目，面貌英伟，浑身散发着一股阳刚正气。他将长刀搁在肩上，背着手慢悠悠走过来。 白凌波不知不觉跟了上去。 紫衫男子大大咧咧走过院子坐进大厅中，从柜上取了酒，拍开封泥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片刻之间酒坛就空了。 这时楼上两个贼人摸着墙壁下来，他甩手将空酒坛丢过去，刚好砸到二人头上，顿时咕噜噜滚下了楼，昏在一处。他二人脸上的水泡已经开始红肿溃烂，看上去有些恶心。 紫衫男子过去瞥了一眼，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俩人，你弄的？” “不是我，我不知道。” “想也知道不是你，姑娘家家怎么撂得倒这样两个壮汉。”紫衫男子一语道破。 白凌波一愣，他看出自己是女子了！ “姑娘不用害怕，我只是个过路的江湖人，偶然见到此处有不平之事，这才拔刀相助。”男子似是看出她有些紧张，咧嘴笑了笑。他从店里找出一根绳子将二人捆在了柱子上。 “如此，真该感谢这位英雄了。”白凌波也回敬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紫衫男子大手一摆，起身又取下一坛酒，他脸上的笑容干净明朗，“白天就遇着一伙贼人，想不到晚上又碰着他们，真是晦气，不过也可见如今的世道是越来越坏了！” 听了这话，白凌波不禁心念一动，笑问，“不知是怎样的一伙儿贼人，竟让英雄这样恼火？” “嗯，一伙儿扰了老子清梦的不知死活的贼人。” 他大大咧咧一笑，“不过没关系了，我已经挑了那里好几个山寨，加上今晚这伙儿也算是一网打尽了。”他说着认真看了一眼白凌波，“姑娘怎么会孤身在外行走，实在是太危险了！ 白凌波现在已经十分确定，这人就是白天搭救自己的那个路人，只是，他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来…… 她想了想，垂头露出些无奈的表情，“小女子是随家人一起出来的，为图方便才做了男装，不想宿在此处会遭此劫难……”她抬起头，“我家人都被人迷晕了，不知英雄可有什么法子能令他们醒来？” 紫衫男子摇了摇头，“用迷药是下三滥的招数，我不大懂。不过也无妨就是睡得久些，明天就好了。” “哦。” “姑娘可是害怕？你若害怕，我今晚便守在外头，姑娘大可安心休息。” “啊？守在外头……” “是啊，现在驿站里醒着的就剩你我二人了，你一个女子孤身在此实在有些可怜，今天我易明堂就当一次护花使者吧！” 白凌波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迈步出门，纵身跳到了屋顶之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2章：背锅正主 白凌波愣在当场，他刚才说“我易明堂” 他是易明堂？ 那个采花大盗易明堂？！ 靠……真是活见了鬼！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易明堂呢？ 白凌波急忙奔出大厅，仰头看去，那人已经在房顶坐下了。 夜风吹得他衣角翩跹，柔和而明亮的月光照在他仰起的脖颈上，咕咚咕咚，喉结滚动，咽下一大口酒。 “喂，怎么还不去睡？害怕吗？” 易明堂大声道，“这些人被我点了穴道，还要昏很长时间，你进去吧！” 白凌波傻站了片刻，扭身一口气跑回屋，关上房门，钻进了床帐里。 一颗心砰砰跳着，看他相貌堂堂，仪表不俗，举手投足间颇有豪侠风度，又两次救了自己，任谁也想不到他就是易明堂啊…… 在她的想象中，易明堂该是个放浪不羁，自带流氓属性的粗犷汉子，搞不好还会有满脸的络腮胡子，就算他可能会长得英俊些，但他怎么能长得这么一脸正气的呢？！那分明是个少年英雄的范本啊！ 天哪，自己竟然在这种境地里遇到了他，而且还给他背了一口劫持御王未婚妻的大黑锅！ 啊，良心是有点痛吗…… 白凌波翻身滚到床里头，用被子蒙住了脸。 …… 且说驿站外头，易明堂枕着刀醉眼赏着清风明月，何等惬意。不过今夜似乎太过不平凡，他这里刚打发完一众匪徒，立刻又迎来了新的不速之客。 酒意上头，脸热眼酸，他刚有些睡意，就听得后面的客房中传出些响动之声。易明堂翻身跳下去，只见一个黑衣女子扛着白凌波一跃跳上墙头。 “站住！” 黑衣女子顿了一下却没有停，易明堂扬手掷出一枚飞刀，黑衣女子侧身险险躲开，跳下墙抬脚便跑，易明堂紧跟不舍。黑衣女子跑的很快，丝毫没有因为背了一个人而受到影响，但比起易明堂，她还是差了太多。 没跑出多远，她就被易明堂追了上去，被他像灵猫逗鼠一般戏弄的好惨。兜了两圈，那女子只是一味躲避并未出手，似乎并不想和他纠缠，这倒让易明堂起了好奇心。 抬刀拍在她膝弯处，黑衣女子一个踉跄跪在地上，扛在肩头的白凌波也被她一把丢出。黑衣女子扑过去抢人，却被易明堂抢先揽在怀里。 “住手！不许碰她！”黑衣女子急斥。 怀里的人显然是被点了睡穴，易明堂抬头朗声道：“哪路朋友，为什么要劫持这位姑娘，请报上名来！” “放下她！”黑衣女子不答话，抬起右臂，一柄小剑嗖的从袖中滑出。 易明堂看她这样紧张，越发对白凌波感兴趣了。 心里涌起个坏主意……大手滑到白凌波腰间，让她在自己怀中贴的更近，果然那黑衣女子提剑便冲了上来。易明堂举起未出鞘的银刀，啪啪啪连打三下，那女子的短剑便跌在地上。 “你打不过我的，我也不想欺负女人，老实交代吧，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黑衣女子手上吃痛，勉强拾起短剑，怒视易明堂，“快把她还给我！” 易明堂皱了皱眉，“你这人真烦，我都问你好几次了，回个话这么难吗？算了，老子不奉陪了！”说着扭头就走。 黑衣女子急了，飞身过去拦他，却被易明堂闪身躲过，又拍出一掌将她推翻。 “不自量力。”易明堂抱着白凌波大步离开，丝毫不理会她的大吼。 尽管知道自己敌不过对方，黑衣女子还是运起轻功快速追了过来，行到驿站门口，易明堂猛地住了脚步。 抬眼环顾四周，夜色中杨树叶子在风里哗啦哗啦地响着。 易明堂一双漆黑的虎目中隐隐透出杀气，“出来吧，别躲躲藏藏了！” 三条黑影落到地上，清一色都穿着夜行衣。 易明堂笑了一下，扭头看了最先出现的黑衣女子，“再来三十个你这样的，也未必能打赢我，你说，还浪费这个时间做什么？” 那女子站到三人前面，冷冷开口，“你怀中的女子乃是皇族中人，识相的最好将她还给我。” 易明堂微微愣了一下，原来她是皇族中人。 也对，这般姿容颜色，想也不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还骗他说自己是随家人出来的，呵呵…… 有趣的小丫头。 低头看了一眼白凌波，那睡颜甜美安详，仿佛夜色也盖不住她的光芒。她还穿着男子的衣袍，那细软的腰肢在他手中显得那么盈盈不堪一握，鼻间似乎也萦绕着淡淡的独特馨香。 易明堂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黑衣女子，“这个姑娘我甚喜欢，抱歉，我不能把她交给你们这些来路不明的人。” “放肆！”那女子喝道，四人皆拔出剑来。 “易明堂，你最好识相将她放下，等惊动了官府，只怕你回不去平江老家！” “哼，你们要是不服，咱们就再打一架。” 易明堂不屑地哼出一声，他将白凌波放轻轻在门口，起身，“本来我是真的不愿意和女人动手，但你们，实在讨厌了。”他勾勾手指，“你们四个，一起来吧！” 四个女子似是受到奇耻大辱一般，相视一眼，飞身落到易明堂四周，结成一个阵。 “拔刀，易明堂！”女子喝道。 易明堂仍然没有拔刀，他一动不动地抱着刀立在当中，无奈地看着领头的女子。 “对付你们，还不值得请我的刀！” “哼，找死——” 四人同时出剑，易明堂从容跃起轻巧避开，他已经看出这些人对白凌波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他实在讨厌那个女子说话的口吻。 这阵法颇有些威力，四个女子虽然功夫比他差了一点，但她们配合默契犹如一人，竟有些难缠。双方对战二十余回合，易明堂才发现一处破绽。 噗！噗！噗！噗！ 四个女子飞身跌出老远。 易明堂抱臂站定，“皇家护卫？不过如此。” 说完扭身走向白凌波，轻轻抱起她就要进屋。 就在这时，易明堂耳后风声顿起，回头看去黑暗中又出现几个男子的身影，清一色的暗色服装，像一条条黑色闪电，飞快掠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3章：走，会会他 “轻水！”领头的男子扶起黑衣女子，急问，“小姐在哪里？” “在后面……” 轻水抬手指指门口，咬牙道，“卫麟，这人太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 “你伤的怎样？” “无妨。” 叫卫麟的男子站起身，“阁下便是平江易明堂？” 易明堂抱着白凌波没动，“不错，我是易明堂。” “敢问阁下，为何要劫持我家小姐？” “看样子，你也是这个丫头的护卫？皇家护卫？”易明堂不答反问。 “可以这么说。”卫麟看了一眼轻水，有些意外她竟然暴露了身份。 “哦，”易明堂点点头，“那你们这些护卫确实做的太差了！” “是么，这么说，阁下想再切磋一下？”卫麟突然从背后拿出一把刀。 “抱歉，我没心情。” 易明堂转身就走，卫麟和轻水立刻跟上。众人涌进去将他拦住，但又没人敢挑头上前，生怕他对白凌波有什么不轨的伤害。 易明堂停下脚步，皱眉。 “这个丫头今天受了不少惊吓，你们这些所谓的护卫也不问问她怎么样了，我真好奇，人明明一直跟着却不在她有危险的时候出来，你们当真是她的护卫吗？” “这不是你该管的。” “好吧。” 在众人的目光中，易明堂将白凌波放下，抬手封住她身上几处穴位。 “不说拉倒！不能证明她和你们的关系，我是不会把她交出去的。不服咱们就比划比划，反正……你们也打不过我！” “……” “卫麟，我忍不了了！” “那就无需再忍。” …… 此三人的纠缠不休暂且不提，且说百里外的京城，君瑾言脸色铁青的看着案前的一封信。 “一个大活人丢了两日，你说到现在都没找到人？” 这声音冷冷的，戏谑中带着一丝自嘲。 “都怪属下无能，未能及时察觉出……”传良垂头站在旁边，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要不是今天在城外发现了轻水留下的暗记，他们就要发动巡城士兵掘地三尺来找她了！只是他也奇怪，暗记找到了，人也派出去了，怎么迟迟带不来人呢？ 传玉从外头走来，嘟囔，“两天了，困了，睡。” 君瑾言咳了两声，没答话。 传玉心里不乐意，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公子会这么不耐烦，比这危急百倍千倍的情况他们都遇到过，不过是离家出走，轻水又一直跟着，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比起那个女子，他自己的身体才是更让人担心吧。 传良上前去劝，“公子，先去歇息吧……白小姐，嗯，这姑娘家的心事向来琢磨不定的，未必是公子你想的那样……” 那两个字，他实在不敢说出来。 “呵呵，人都跑出二百里了，你还说不是逃婚？” “……” 传良不敢说话了。 君瑾言望着外头幽深的夜空，疲惫地闭上眼睛。 两天，从悸动到揪心，他尝到了人生从未有过的滋味。 若不是轻水的人两日没来回报，他现在怕是还被蒙在鼓里。 那日她一反常态的敞怀饮酒，就算她醉后竭力隐忍，努力克制，举止和言语间却仍然挡不住她的柔情。他曾一度以为她这样是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却未料到，自己还在回味她的温柔滋味，她却已经在谋划一场秘密逃亡。 惊诧之后，君瑾言陷入了无边的恼怒。 他素来晓得，那个丫头行事与众不同，但这一切，真的毫无征兆吗？ 过往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中旋转，她的狡黠，灵慧，调皮，小心思，她对萧鼐和君瑾言截然不同的态度，她对这桩婚事不闻不问，还有，她费尽心思缠着自己学武…… 呵呵，一步一步，她算无遗漏。 区区两个月，她就不动声色地筹划了这么大一盘棋，就连自己都被好好利用了一把。 生气，愤怒，肺疼。 明明已经感觉靠的那么近了，她的出逃却再次将他拉回到令人失望的现实中。 “既然她喜欢逃跑，那就给她来点刺激的”，赌气说出这话时，他不过是想让她知道害怕，想让她自己知难而返，谁成想城外的山贼会这么配合，一拨一拨像赶不走的苍蝇！ 他听得又解气又心疼，一面想好好教训她，让她长点记性，一面又气她……气她什么？不省心，还是对自己有所隐瞒？ 似乎突然有些颓然，似乎在一瞬间，所有堆积在心中的坏情绪都失去了继续汹涌的根源。 他沉默着捏了捏眉心。 月上中天，院中落下一个黑衣女子。 “谁来了？” “是轻水的人。”传良站在门口，招手让那女子进来。 黑衣女子抱拳，“禀，小姐寻到了！” “人在何处？”君瑾言才抬起头，传良已经发问。 “现在百里外一处驿站。” “你们龙麟卫究竟在做什么，带个人回来这么难？”君瑾言微有怒容。 黑衣女子一听半跪下去，“小姐现在易明堂手中，卫大人与轻水大人都胜他不过……” 传良愕然站起身上前几步，“那个平江大盗？易明堂？” “是。” 君瑾言看传良，“你知道他？” 传良心里咯噔一下，这可让他怎么说？说那人是个专爱劫富济贫，挑逗大姑娘小媳妇的采花大盗……摇头。 君瑾言看他这样心里就明白几分，沉声道，“照实说。” “其实也没什么，那人在江湖上风评还是不错的，人缘极好，功夫也高，爱做些劫富济贫的侠义之事，就是……”传良瞟了一眼，放低声音，“就是……这人异性缘极好，颇有些招惹桃花的本事……” 君瑾言微微眯起双眼，“卫麟胜不过他，你怎么样？” 传良一脸尴尬，“属下未曾与他交过手，不知他底细……” 君瑾言脸色平静地站起身往外走，“来人，备马。” 传良和传玉急忙追上去，齐声道：“公子，让我们去吧……” 君瑾言没有理会，径直走出房门。传良紧跟在后，“公子，坐车吧？百里山路呢，白小姐也受不住啊！” “你我先行，龙麟卫备车随后出发。” 君瑾言翻身上马，“走，去会会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4章：我说的可对 马不停蹄，百十里山路须臾便到。 明月高悬，站着驿站前静立对峙的三人，卫麟与轻水一个执刀，一个持剑与易明堂对面而站，其余的龙鳞卫士已经败下阵来。 战了半个多时辰，轻水与卫麟联手才将将和易明堂打成平手。而且还是在他未拔刀的情况下。 君瑾言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幅静立对峙的局面。 七八条身影落在黑暗中，易明堂目光微移，一眼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君瑾言。 这人，面目虽在月色中看不大清楚，但那身形，一看便是绝顶高手，他就那样静静地挺立着不懂，都能让人感受到一股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易明堂心里笑了一下，看来这人也是皇族之人无疑了。 此时，君瑾言也在静静打量着眼前，不过，他只是飞快地瞥了易明堂一眼，往下看，那趴在台阶上酣睡的不省人事的小小身影，不是白凌波是谁。看不清她的脸，君瑾言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门口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匪徒，他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不知道她，在险境里有没有慌乱，害怕，或者哭泣。 不过，没关系了。 很快，这些就都会过去了。 “来帮手了，今夜可真是个难眠的夜晚。” 易明堂抱着刀站到白凌波跟前，脸上勾出淡淡笑意，“还有多少，不如一起都出来吧，也省的麻烦！” “口气这么大！让我试试！” 传玉飞身下马，嗖一声落到易明堂面前。 他来势凶猛，易明堂堪堪躲开，敏捷的身影立刻又出现在他的身侧，从地上到房顶，眨眼间对打数十招，胜负难辨。传良有些着急地看着君瑾言。 传玉的功夫他是清楚的，他虽然天资极高，但根基并不算特别扎实，一时之间可能看不出什么，但和易明堂这样的高手过招，不用一盏茶的时间，他必然会败下阵来。 “再等等。” 君瑾言一瞬不移地盯着那两个缠斗的身影，一盏茶时间很快就到，传玉被他拍了几下已经有些着急了，一个不防，被易明堂一掌击落。 这一掌他用了五成内力，传玉勉强躲开，却仍然被那掌劲震出一口鲜血。 “去！” 君瑾言轻抬马鞭，举止间隐隐露出杀伐之气。传良飞身接住传玉，稳稳落在地上。 …… “阁下好功夫。”君瑾言淡淡开口。 “承让，这位小兄弟才是好身手，小小年纪已是武林后起之秀。” 易明堂朗笑一声，“尊驾也为这姑娘而来？” “不错。” “敢问阁下是谁？”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只是你身后之人，乃是我的内子。” 内子…… 易明堂眸光暗了一下，侧脸看了一眼台阶上的身影。 “离家出走的妻子？还是皇族中人？天下有如此风采气度的能有几人？”易明堂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我说的没错吧，御王殿下？” 君瑾言没有搭话，微微摆手，轻水如箭一般掠去，抱起白凌波就飞了回来。 这次易明堂没有阻拦，他只是站在屋顶静静看着下面的一切。 君瑾言下马接过白凌波，探了探脉息……还好，没什么大碍。右手抚过将几处穴道解开，君瑾言将她抱进马车。 “喂！我说御王殿下，在下这么辛苦劳顿，难道御王殿下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吗？”易明堂朗声发问。 马车中突然伸出一只手，一道寒光急速射向屋顶！ 只是一甩，这劲力中却透着无比的霸道沉猛，易明堂抽刀跃起，银色的古刀划出雪亮的弧线，静听仿有细细的龙吟之声。 “铛”一声，来物被砍落在地。 易明堂垂眸看去，顿时愣了。 小雁翎刀…… 这不是，白日里自己救那马上少年时丢出去的刀吗？ 易明堂眉头皱起，是她啊……怎么会是她呢…… 站立半晌，他扯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扭身跳下，扛着刀大步离去。 片刻之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 马车慢慢行在黑暗的山林中，君瑾言的马车里却柔亮一片，夜明珠的光芒柔和地照在沉睡中的白凌波脸上，只见她双眉蹙起，侧身蜷起双腿，那模样中透着极度的不安。 君瑾言，或者此时应该叫他萧鼐更为确切。 不过，对于此时的他，萧鼐这个名字，已经随着六年前那场恶战，湮灭在时光中太久太久了。 与其说他不想再提，不如说他，不敢再提。 那是一个背负着数万条冤魂的名字，数年来让他寝食难安，他是萧鼐，也是君瑾言，只是，萧鼐是天下人的，而君瑾言，只属于她。 对于眼前这个人，他只是雪空山一个重病在身的孤独侠客，有这个身份他还能稍微坦然些的和她说笑斗嘴，饮酒品茗。如果他是萧鼐，这些，还有未来她想要的那些，都会是长久难以企及的奢望。 想到之前她受的那些委屈，那些流言，那些算计…… 他想不下去了。 心里的感觉很奇怪，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有些微微的开心，也有些说不清楚的难过，像小时候找回的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他捧在手心里，却又不知它何时会再离开自己。 这种感觉就是不安吗？ 他静静地看着白凌波，许久许久，最后抬手摸向车壁，不知哪里出来一个暗格，伸手进去取出一块蘸湿了的帕子，仔细地为她擦干净脸。 …… “公子是否有些为难？如果当初，没有隐瞒……”外头的传良突然开口。 “没有如果。” 是的，这世上没有如果。 从来没有。 “传良，回去之后好好查查一查那易明堂。” “是。”传良答道，迟疑半晌又问，“公子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嗯，此人的功夫传承应该颇有些来历，招式上似乎与雪空山的相生相克，我没有看出来。” “原来公子是为了看他的路数。” “传玉怎样？” “不妨事，调息几日就好了。” “嗯。” …… 他轻轻躺到她的身边，像那日醉酒时那样，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闻着那熟悉的清淡香气，两天以来，所有的疲惫仿佛都消失了。 身体沉重的陷在软垫上，从那场恶战之后，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5章：再跑打断腿 人虽救走了，但遗留下的事情却还有很多。 卫士们将驿站外的土匪捆绑了丢到县衙门口，伪造笔迹替白凌波留下字条，说她已经先行离开。那崔管事醒后觉得异常奇怪，担心事后被沈牧怪罪，无奈寻了许久也不见人影，他不敢再耽误行程就领着众人走了。 且说次日清晨，胡青一早就出门往白凌波家中赶去。 压了两日，他已经实在没辙了。 白二夫人听说方俊带着沈家的人在京里转了两日啥都没有找到，急得都要跳脚了，胡青没奈何，只好写了文书去府衙报案。 眼下他正过来做最后的，挣扎。 天才是蒙蒙亮，街上一个人都看不见。 他一边愁眉苦脸地摇着扇子，一边思量着一会儿见了怎么开口，没留神和一辆马车侧身而过。 那马车浑身漆黑，装饰的低调中透着奢华，胡青愣了一下站在原地。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辆马车应该是上次去农庄的那位君大侠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只见马车小跑着拐进胡同里，慢慢停到了白凌波家门前。赶车的少年走到门前敲了敲门，停了片刻一闪身跃到了对面的高墙上藏到了暗处。 福伯似乎没听到敲门声，趁着院门未开，胡青急忙赶上前去。 “君公子？” “君少侠？” 叫了两声车内无人回应，胡青掀开帘子…… 一个粉衣少女伏在车中睡的深沉，他近前看去，顿时吃了一大惊。 那女子不是白凌波是谁？！ 心里噗通噗通跳着，天哪，她怎么回来了，难道她和那人在一起？这两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凌波凌波……”胡青推了推她。 白凌波没有醒，他上车将她抱出，迅速在脑中编出一套说辞。 此时福伯恰巧起来开院门，见到二人立时激动的老泪横流，赶忙将人迎了进去。 另一边，躲在高处的传玉抬起右手吹了一声哨，拉车的马儿小跑起来。 …… 白凌波屋中，知桃端来清水给她擦脸。 此时她已经昏睡了四五个时辰，头昏昏的，胳膊腿后腰哪里都酸软的不行，翻个身，伸手摸摸，身下是丝滑的柔软锦铺，帐中的香味儿也有些熟悉…… 知桃惊喜的瞪着眼看她，“小姐小姐……” 白凌波在梦中疑惑，嗯？怎么耳边好像有人叫她……她缓缓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知桃的挂满泪痕的小脸。 “小姐，小姐醒醒？” 白凌波瞪大眼睛，一个打挺坐了起来。 “我，我怎么在这里……” “小姐你可醒啦！你这两天都去哪儿啊，我们都快急死了！知桃还以为小姐你……呜呜呜，小姐没信儿，夫人都快把眼睛哭瞎了……” “别哭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白凌波柔声安慰，低声问她，“我怎么回来的？” “胡公子送小姐回来的，沈家的人真是厉害啊，果真把小姐找回来了！”知桃擦擦眼泪，“小姐你去哪儿了啊？都快把我们急死了！” “额……” 白凌波不知道怎么回答，捂着头直喊晕，知桃见状忙将她扶着躺下。 抬手用袖子盖住脸，白凌波脑中一团乱麻。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昨晚明明还在城外的驿站，怎么会被胡青送回来呢？难道他一直跟着自己？不应该啊…… 她依稀记得，昨晚易明堂说过，整个驿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没有中迷香，她回房后也小心的重新布置……白凌波双眉蹙起，难道是自己睡着后又中了迷香？ 对，一定是中了迷香，不然自己怎么会完全没有感觉呢？那是谁，易明堂做的？没道理啊…… 思绪乱的不行，像揣了一脑子浆糊。 白凌波翻了个身，呆了片刻，猛地坐了起来。 “知桃是你帮我换的衣服？” “小姐你说什么呢？胡公子送你回来时就是这样啊？” 知桃没反应过来，白凌波听在耳朵里却像炸了一个惊雷。 不是知桃……天哪，那身上的衣服怎么回事！ 抬手左右看看，这穿的什么玩意，自己多少年没有穿过这么骚气、这么华丽的粉嫩衣裙了，还有这款式，什么珍珠缀花儿滚边绣，这是什么见鬼的花样子……苍天啊，到底是谁给她换的衣服！！！ 她哆嗦着手拉过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躬身缩在里面四处乱摸……嗯？腰间好像有什么东西硌得慌，她伸进去摸了摸，掏出一个小小的细竹管…… 颤着手拧开竹管，从里面磕出来一张小纸条来，白凌波搓搓手展开，纸条上只有五个龙飞凤舞的小字—— 再跑打断腿。 那笔迹遒劲有力中又不失飘逸，颇有大家风范。 似乎曾在哪里见过，可究竟是哪里呢？白凌波想不出来。 这分明是个男子的笔迹，那她的衣服……白凌波脸色煞白地拱进被子里，只觉的自己身上的血都凉了。 片刻后，慧珠扶着白二夫人进来探望，白凌波哆嗦爬起。 母女二人垂泪哭了许久，问起事情始末，白凌波只说她二人进香后在清宁寺竹海的半山亭休息，山道上有人将知桃击昏，她还没来得呼救就被另一人用麻袋套住了头，后面就被人扛走了。 白二夫人听得心惊胆战，颤声问，“到底是什么人这么黑心，凌波你可知道他们是谁？” 白凌波有些心虚，摇摇头，“女儿真的不知……女儿听那贼人说话，似乎是为了求财……” “既为了求财，那家里怎么没有受到勒索信呢？还有，胡青那孩子是怎么救出你的？” “详细的我并不太清楚，女儿一直被关在一间石屋里，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 “他们可曾对你……”白二夫人掩口垂泪说不下去。 白凌波大囧，急忙摇头，“没有没有，他们一直在外头争吵赎金的事，后来又抓进来几个人，就没有人理我了……” 白凌波咬了咬唇，继续编，“后来有人杀上山寨，外头一片混乱，我才趁乱就逃出来了……后来遇到沈家的人，这才得救了……” “多亏了胡青和方俊，还有这位沈公子，好人啊好人……”白二夫人连连叫佛，转念又问，“他们既救了你，那为什么不早些送你回来呢？” 额…… 白凌波急得脸色赤红，从被子里伸出光光的右脚。 “女儿逃出来时扭伤了脚，多亏沈家的大夫……都是女儿被吓的太害怕了，一时六神无主，忘记了请人回家报信让母亲心安……都是女儿的错……” 白二夫人心疼地看着她脚背上那片刺目的淤青，这下再也没有问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6章：一个答案 听知桃说，胡青送她回来后就一直等在厅中，她娘亲感激非常，硬是留他在家中用饭。白凌波听了心中稍安，她还有许多疑惑要问他，稍微用了点饭垫底便立刻换了衣衫出来。 此时胡青正耐着性子坐在厅里。 不知道母女两个说成了什么样，要是两厢里对不上，可就让人头大了。 茶已经喝了好几碗，听着那边的动静心里晓得她们说的也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来往外走，白凌波恰好从绣房出来。二人在院中坐下说话，知桃和慧珠远远站在廊下候着。 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胡青收起扇子干咳一声。 “嗯，到底……还是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我也没想到……”白凌波眼圈微红。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心里实在很疑惑。” “我也很疑惑，有很多事情想不通……” “你先还是我先？” “你先说！” “你先吧……” “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回来了？” …… 胡青挑眉，“看样子，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白凌波抓了抓头发，“我怎么回来的？” “这个问题，你该问问那位君少侠。”胡青玩味一笑，将自己今早看到的一五一十给她说了一遍。 “怎么会是传玉送我回来呢……”白凌波惊讶非常。 这时他突然想起，以前传玉曾给她送过一盒药膏，那字条上的字迹和现在竹管中的字迹是何其相像啊！真的是君瑾言，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呢…… “我离开的消息，你们告诉他了？” “怎么可能！”胡青撇撇嘴，“那人神秘的很，在庄上时就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除了你，还有谁能进那个院子？你走后我每天想的都是怎么让你娘亲少哭一会儿，哪有功夫想到他！” 白凌波听他说娘亲每天都哭，心里疼了一下。继续问，“那，是方俊跟他说的？你们不是跟见过，是不是无意间被他听到了？” 胡青拿扇子敲她的头，“你去春熙楼看看，已经三天没开张了！方俊一直带着人在外头，哪有功夫做这些！” 白凌波偏头躲开，口中喃喃，“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还要问你呢，上次白承礼那事，你怎么回来的？” 上次……白凌波心中一颤，睁大了眼睛。 上次似乎也是这样，她昏倒之后就稀里糊涂被人送了回来，还有个黑衣女子替她将现场处理干净，就算她立刻借助沈家的人进行暗查，可时至今日仍然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那女子是君瑾言的人？可他明明没有承认啊…… 白凌波突然站起，说起来，自己问他这事的时候，好像是，被他含糊过去了…… 所以，是他说谎了？所以，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在暗中保护自己了？ 白凌波感觉自己像陷入了一团迷雾当中。 如果是他一直在保护自己，那是不是说，他也是关心自己的，或许还会有那么一点好感？可是为什么，他明明晓得自己不想嫁给萧鼐，为何还要把她抓回来？！ …… 白凌波站起来就往外跑，众人见了都楞，胡青追上两步。 “哎，你去干什么” “我要去问一个答案！” …… 一口气跑到春熙楼，楼里众人见了她都激动的惊叫起来。 方俊虽然没跟他们解释为什么要关门，但这两日大家也都晓得肯定是发生了不寻常的要紧事，尤其是蒋平，本想着总算得了空能见到她，却不想连着两天她也没来。南湘在楼上知道的晚了些，等她下来时，白凌波已经冲进了后园。 “君瑾言，你给我出来！” 大力推开院门，里面却没有熟悉的身影。 院中寂静，听不到任何人声。 白凌波呆了一下，迈步进门。 院中空空，地上的尘土和树叶落了满地，白凌波慢慢走进去，每走一步心中那个不安的感觉就明显一分。 屋门是虚掩着的，抬手轻轻一碰，开了一道缝儿。 要进去吗？进去后说些什么呢？如果他不在呢？如果他不在我该怎么办？如果他在，他会给自己这个答案么…… 白凌波站在那里，突然有些无所适从。 裙角好像被什么东西挂住了，低头，脚边是小小的一团儿。花狸狸正咬着她的裙角躺在地上撒娇，白凌波伸手去摸它，小东西却站起来一跃跳进门里。 “喵喵” 好像在叫她进去。 迟疑片刻，白凌波推开门走进屋中，环顾四周，她的眼圈儿再次红了。 宽敞的房间里，只剩下光秃秃的几样家具，先前架子上的那些书，那些插了花摆了果子的瓶瓶罐罐，都没了……没了！ 干干净净，仿佛从来不曾有什么人住在这里！ “怎么会这样？不会这样的，一定是我走错了……” 白凌波慌忙退出来，仔细扫过这里的一切，没错，这石阶，她曾坐在那里幻想他也曾那样注视过她的房间，还有屋中几案边上自己常坐的那一块，有一处不止形状扭曲，连颜色格外淡些，那是被她用手扣成那样的，就连那多宝架上，那个拳头大的象牙球，也还在啊！ 可是他为什么，不见了？！ 大步走进内间，高大的屏风后面只剩一张空空的卧榻，白凌波遽然停下脚步。她捂着脸蹲在地上，用力把头埋进臂弯里。 他真的走了，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可是既然决定了要走，既然知道她丝毫不爱萧鼐，为什么救了她还要把她留下？ 难道他真的，真的…… 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么…… 那自己这样跑过来，算什么？ 瘫坐许久，她突然爬起来，疯狂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挥着手大喊。 “来人！” “来人！出来！” “有没有人——出来啊——” “小姐有事请吩咐。”空旷的园中响起男子粗哑的声音。 白凌波欣喜若狂，“他呢？住在这里的人呢？他去哪里了？” “禀小姐，属下不知。” 希望的光芒仿佛顿时微弱了，她有些恼怒。 “你不是园中的守卫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那个人影晃了晃，“属下虽一直在园中，但也并不事事都知晓。” 白凌波被噎了一下，不甘心，“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公子有令，园中守卫之人皆要将自己当成瞎子，哑巴，聋子，否则……” “我不管！我只问你，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离开的！” 那人默了片刻，一跃跳到别处。 白凌波跑过去时，他已经离开了。 眼睛酸涩，有些讨厌的东西正在慢慢汇聚，让她连眼前的景物都看不清了。 耳后微有风声，粗哑的声音再次传来。 “那位贵客两日前便不在此处歇息，今日晨间来过一个少年……小姐要找人请往别处去寻吧……属下就此别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7章：这次不笑你 男子的声音里竟然有些决绝。 白凌波这才突然意识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己方才那样强迫他，很有可能让他违规受罚，甚至，失去性命。哪怕他刚才所说的几句话，没有任何价值。 她急忙大声呼叫那人，但可惜，那人再也没有出现。 不知道是如何走出园子的，内院门口的垂花门那里，熟悉身青色身影不知道站立了多久。 白凌波想弯起唇角笑一笑，却未料到眼眶子里那将要满溢出来的泪水竟连这微微的一丝牵扯都禁受不住。 “是谁告诉你，仰着头眼泪就不会流出来了？你在我面前还需要掩饰吗？还是，你在忍什么，不能让我知道？”胡青皱着眉一脸严肃。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白凌波，心里的感觉忧伤酸楚，又有一丝嫉妒。 那人，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为何会让他的开心果，伤心难过成这样…… 明媚滚烫的阳光照耀的她一双清波大眼璀璨如星辰，他最爱这一双眼睛，可此刻，他却觉得连目光的碰触都能让自己觉到疼。 “我要是这样，哭的像个傻子，你肯定会……肯定嘲笑我，所以我不会，让你得逞。” 仰着的头未动，她抬起手使劲捂住眼睛忍住悲声，泪水从指缝里流出在她光洁微显苍白的脸上划出长长一道水痕，最后跌落，掉在胸前。 “这次我不笑你，”胡青抬手将她按在怀里，“也不会多问。” …… 许久许久，白凌波才从方才的悲伤中回转过来。 胡青看着她对着面前的各色菜肴大快朵颐，心里说不出的安慰。 “哎，化悲痛为饭量实在也是一种令人称羡本事。” 白凌波瞪他一眼，咽下嘴里最后一口菜，放下筷子，开口。 “我在城外，遇着一伙匪徒，你猜救我的人是谁？” “你这样问，自然那人是个我想不到的人了，”胡青含笑看她，“或者是个，不可能的人。” 白凌波对他竖起大拇指，“你说的不错，是个你我都想不到的人。” “那是谁？” “易明堂，而且，他还救了我两次。”白凌波伸出两根手指。 “有没有搞错，怎么会是他？”胡青一脸的不敢置信，“你可别是见到了冒牌的，怎么会那么寸，哦不，是那么巧被他救了？那可是个采花大盗啊！” 白凌波想起那晚易明堂的所作所为，真的和传说中的他完全不一样啊。 “所以我想问问你，你这两日有没有听到什么和他有关的消息！” 胡青摇摇头，“你等我再打听打听吧，这两日我都没闲下来过。” 他说的无意，白凌波听了心中漾起些愧疚。 “这两天，多谢大哥为我周旋。” “说这话干什么，你的事我不费心谁费心。不过……”他烦躁地扇了几扇，“这回不成，以后再想出去，可就难如登天了……你有什么打算？” 白凌波垂了头，闷闷道：“御王那里有什么动静？”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皇帝赏了他一处府邸，被他拒绝了。”胡青摇着扇子不以为意。 “哦。” 白凌波淡淡道，她突然想起，京城里好像没有他的府邸啊，原先的大司马府早已变成了苏敖的府衙。如今御赐宅子又给拒了，那他住在哪里？总不能一直在宫里吧…… 她这样想着，不经意间随口就问了出来。 “自然不会住在宫里，”胡青眨眨眼，“你往前想想，六年前……” 六年前…… 白凌波突然想起，萧鼐参军的时候尚未到开府建衙的年纪，后来他屡立战功，官拜大司马，皇帝倒是赏过他一处府邸，但那里久未居人，早已荒废多时了。 再说，坊间早有传闻，说那时他斩获的诸多异族珍宝，还有皇帝赏下的许多财物，都被皇后以各种名义搬空了，如今可是一座连偷儿都不想光顾的空宅子…… “你说的，不会是那里吧……”白凌波撇了撇嘴。 胡青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好吧，”白凌波抽了抽眼角，“他爱住哪里住哪里，总归我是不关心的。” 胡青拿扇子戳她，“不关心他住的地方，总得关心他娶你的事吧？这可眼瞧着就到日子了，你打算怎么做？” 白凌波默了片刻，豁然起身。 “退又退不了，跑又跑不成，真是气死人！不是说，京里爱慕他的人多的数不过来嘛，怎么这会子倒都一个一个都不见人？！” 她在屋里走来走去，“你说，我都那样求皇帝让他放了我，他们怎么就不同意，非要抓着我不放呢？我又不是香饽饽，更不是灵丹妙药，对御王也没有半点助益，真弄不明白，气人！” 胡青看着她抓狂跳脚一副生气勃勃的样子，脸上也不禁有了微笑。 “也许正是因为你实在是‘一无是处’这才点了你这个王妃啊！” 胡青不咸不淡开口，“今时不同往日，煊赫的大司马与带病无宠的御王，自然是天壤之别。否则，怎么会轮到你啊！” 白凌波气哼哼地转圈，“既然他不肯来见我，那我只好自己去见他了，所以，我准备夜探御王府，把所有事情跟他说清楚！” 胡青大张着嘴，半晌才磕磕绊绊开口。 “开什么玩笑！你是伤心的糊涂了，还是被气傻了？连夜探御王府这话都敢说出来，你有几个脑袋，几条命？！那可是御王府，不是我那破书院，能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夜探？！” 说完作势就要摸她额头，被白凌波侧头躲开。 “别笑，我可是当真的！” “那你说说，怎么个夜探法？就算被你混进去，见了面你能说什么？怎么保证他会听你的？” 白凌波默了片刻，“这个我没想好，但我觉得，人都有七情六欲，他也不会例外。如果他真有意中人，我愿意让出王妃之位，助他玉成好事。至于我，只需一纸诏书，说我病死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呸呸呸！”胡青连啐了好几口，“傻子，有你这样咒自己的吗？” 他神色里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愠怒，“这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他毕竟是个王爷，你这样不带脑子贸然上门退婚，只会让他下不来台，到时候弄巧成拙反而更麻烦。” “那你说我怎么办？” “能怎么办？好歹先摸摸秉性，而后再徐图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8章：好消息坏消息 自从生了去见萧鼐的念头，白凌波几次出门便不知不觉会拐到他的府前。远远站在街角，本以为能遇上萧鼐出府，兴许还能说上几句话。但可惜， 她一连去蹲守了几日都无功而返，别说没有见到萧鼐，就连他府门前那两三个守卫，都经常见不到人。 一个王府，好歹是一个王府啊，他怎么就好意思用这样破败的府邸来成亲呢？ 有时候她也会想，这桩婚事只怕是皇后的意思吧？因为自己无所倚仗，所以可以放心地指给萧鼐，不用担心他会依托自己娘家的势力给萧珩带来什么威胁。而萧鼐呢，其实也是十分不情愿又无力反抗，于是他便对自己虚与委蛇，敷衍了事，以此来宣泄不满。 呵呵。 白凌波心中自嘲不已。 时间过的很快，七月转瞬间就到了月底。 这期间宫里也曾不断送下赏赐来，但比起一个王妃应有的嫁妆还是差了许多。白二夫人时常叹气，生怕到了成亲那日会被众人耻笑。 白凌波倒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大半个月只勉强做出一件长衫，那针线活儿就别提多蹩脚了，若说她几句必定有几百句的理由来解释，孙绣娘不敢说她什么，次次都告到她娘亲那里。但白二夫人似乎突然想开了似得，从白凌波这次回来后在针线女红的问题上竟对她宽容了许多，孙绣娘也只好随她去了。 七月二十六，酷热了许久的上京终于迎来一场暴雨。 这场雨从清早时分就开始酝酿，天上的黑云低低的，阴沉的仿佛能拧出水来，果然刚到辰时，几个惊雷炸裂，一场暴雨就倾盆而至。 白凌波窝在家里聆听母亲教诲，无事骤雨初歇，福伯拿来一封信，说方俊在府外有事求见。白母知道她又要出门，正想说她几句，却见白凌波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便问她是什么好事。白凌波笑眯眯地蹭到她身边，一句一句将信读完，原来沈牧到了京城，约她在春熙楼见面，她娘亲便不说什么了。 …… 春熙顶楼。 凉风送爽，白凌波托着脸趴在窗户前百无聊赖地望着外面。 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各种叫卖的声音从巷子里传出，远处，嘉木掩映背后的巍峨皇城一如既往的庄严肃穆不可亲近，水汽濛濛的浮离河上，或大或小的行船摇着桨驶向远方…… 沈牧从外头进来，阔别多日，他还是一副丰神俊秀的翩翩佳公子模样，那一举一动中的优雅风度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白凌波直起身子，“你怎么回来了？是有事，还是路过，还是回来考察一下我有没有把你的家底败光？” 沈牧听了哈哈大笑，走到窗前和她坐到一处。 “我听说，宫里将你指给了御王，所以特意赶回来喝你的喜酒。” 白凌波白他一眼，“你可不要以为我成了这什么御王妃就能占到什么光了，我这位夫婿可冷漠得如同千年寒冰，半丝温情都没有的。”她嗤嗤笑着，“只怕到时候不受宠还是小事，要是不小心惹怒了人家，被咔嚓砍掉脑袋就惨了。” 沈牧笑眯眯看她，“怎么，瞧你这模样，似乎一点也不期待啊！” “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王妃之位，不过是别人利弊权衡下的选择。”白凌波声音懒懒，“我一个弱女子，除了逆来顺受还能做什么？” “哈哈哈，好个弱女子！” 君瑾言笑得像一只吃了蜜的老狐狸，“弱女子能精密谋划出一起抗婚大逃亡吗？我说大小姐，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啊！” 没想到逃跑的事情竟然被他说破，白凌波暗自吃了一惊，立刻否认，“胡说什么，你可别乱说！” “还不承认？难道崔管事说的你那族弟确有其人？还是你，没有失踪，没有遇到匪徒？”沈牧笑着逗她，“不然我把崔管事叫来，咱们当面认一认？” 白凌波轻哼一声算是默认，扭头趴到窗台上装死。 “喂，别这么冷淡嘛，我这次可是专程为你来的！”沈牧无奈地戳戳她，“唉，你这样子真的很像一条咸鱼啊你知不知道！” “我不当咸鱼还能干什么？” 白凌波豁然站起，气呼呼道：“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个计划我费了多少心思，吃了多少苦头？可最后呢？你给我留下的贵人……都要把我害死了！” 提起君瑾言，白凌波心里突然揪了一下。她快速扭过头去，生怕迟上一秒不争气的泪意会将她的眼眶染红。 “别激动别激动，我这不是来了嘛……”沈牧像哄小孩子，柔声问：“嫁给御王不好吗？那样优秀的男子，放眼九州也未必能找出第二个了啊！” 白凌波喉中像堵了一团棉花说不出话来。 这世上还当真鲜少有能和萧鼐相提并论的人，大辰开国以来，功勋比他大的年纪也比他老，年龄和他相当的，地位没他尊贵，地位和他差不多的吧，长得还不如他好看！ 可那又如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白凌波毅然摇头，“你可知赐婚至今，御王丝毫未关心过我的事？他待我薄情至此，就算再尊贵又有何用？” “御王薄情……好吧，我也有所耳闻，但也许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你需晓得他早已今非昔比啊……”白凌波默不作声地扭过脸去。 沈牧轻声叫她，她却趴着装听不见。 突然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其实有件事，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白凌波趴着闷闷道：“好消息就说，坏消息就算了。” 沈牧眨巴着眼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告诉她。 “如果是别人，这绝对是个晴天霹雳，但对眼下的你而言，可能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他说着咳了一声，“不知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御王至今都未娶妻纳妾？” 白凌波愣了愣，“是因为他……不良于行，恐有不寿？” “是也不是！” 沈牧摇摇头，神秘道：“据我所知，御王曾是有婚约在身的，他二人不仅有青梅竹马的情义，就连身世也不输御王。听说御王受伤之后，那女子还一直守身如玉的痴等着他……” 白凌波好奇地睁大眼睛，“那人是谁？” “那人其实你也是知道的，镇南王之女，云瑶郡主。” 白凌波猛地一愣，一个娇媚灵秀的脸庞慢慢在脑中浮现出来。 是她啊……白凌波脸上慢慢显露出些喜色。 是啊，自己怎么会把她给忘了呢？不过，好像还是有哪里说不通……她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既然有这样一个意中人，那为什么还要接受我？” 沈牧干笑两声，“我又不是他，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他说着看看白凌波突然来了精神的小脸，点点桌面，“唉，我说，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明白明白！” 简直不能再明白了，白凌波嫣然一笑。 “晓得他心有所属那我就放心了！哈哈，这样两不相干，我还能愉快的挣小钱钱！不错不错！” 她这一笑直比桃花还要明艳，沈牧呆了一下，眼都直了。 “唉，没心没肺的丫头，你明白个大头鬼啊！” 沈牧愣了半晌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皱眉看着白凌波，“你究竟是不是女子，怎么连吃醋都不知道啊！” 白凌波笑容明媚，“吃醋？谁敢吃堂堂王爷的醋？他可是御王、大司马啊，想当年他在北境，怕是随便勾勾手指都有一大堆女人争着往他床上爬，我吃醋？哼，我才不会吃这八竿子打不着的闲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9章：求而不得 一番话噎得沈牧哑口无言。 在家的时候他也时常会想到这个鬼灵精的小丫头，每每收到方俊的信，读着她做的那些或令人称奇、或令人激赞的事，他的心中都会升起些畅快喜悦。 此番上京，一来确实为贺她成亲之喜，二来么，他也很想知道，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那二人究竟发展到何种地步。但如今看白凌波的样子，分明是萧鼐没有对她吐露半分。 那人最是个心思深沉的，他既然没有说想来必然有些道理，只是，方才被他说出云瑶来，倒不知对不对了……沈牧心中微微有些小纠结，转念一想，又放下心来。 那人的臭脾气着实讨厌的紧，以后有这样一个小魔王时时给他找不痛快，那将是多么值得期待的事啊！ 越想越觉得白凌波可爱，这个闷声不响的小丫头，竟然在堂堂御王的手掌心里神不知鬼不觉地上演了一出逃婚大戏，这倔强又出人意料的小性子实在是太对他的胃口了！只是可惜，自己没能亲眼见到他当时的脸色，想想那该是何等的令人畅快啊！ 沈牧一个人笑得神秘兮兮，白凌波从身上摸出那块小金牌放到桌上。 “这东西原来挺贵重，现在京里的几处生意我都去过了，各处人头也都熟了，这东西作用不大，还是还给你吧。” 沈牧见她时时带在身上，心里有些愉悦，笑了笑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我沈牧可不是小气的人。”他伸手将令牌往白凌波面前推了推，让她收起来。 “怎么能说用不上呢，我不是说过，京里分部还有许多我不喜欢的老头子，以后还指望你替我收拾他们。再不济，哪天你出门忘带银子了，这几两金子怎么着也能顶一时啊！” 白凌波抿嘴笑了笑，想这令牌就是在他沈家也是无比贵重的东西，在他眼中倒如探手可得的俗物一般了。想想还是将这令牌包好了收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不知不觉又绕到她逃婚的事来，白凌波将那日遇见匪徒又如何被易明堂救下的事细细说了许多，但就是没提自己被人带回的事。 倒是沈牧，听了易明堂的名字便似有了极大的兴致，开口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据他说，那易明堂乃是江湖上颇有侠名的一个江湖义士，此人居无定所，终年浪迹天涯，在平江时不巧与几桩大案粘上关系，他自己又懒得辩解，这才得了个平江大盗的称号。 至于他采花的名号，沈牧说是因为他面貌英俊且不拘小节，颇得女子欢心，以致于那些女子的相公心生嫉恨，故意传出流言污他，而他呢，不管别人怎么看他自己照旧我行我素，与那些爱惜羽毛的武林中人相比，易明堂实在是一股清流。 “想不到传言竟然是真的！” 沈牧兴奋道，“我来之前就听说，前武林盟主被人寻仇栽赃，一家老小都判了秋后问斩，这事牵扯到了朝廷，江湖人都不愿蹚这浑水，想不到这易明堂竟真的来了！” “这两人不过才一面之缘，连认识都谈不上，真想不到他会去救他，啧啧，真是条汉子！” 激动的沈牧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这才注意到白凌波还和方才一样，慵懒的支着头靠在窗前，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心有所想，姿势连动都没动。 “唉，你听了没有？” “哦，你说什么？” 她回头，认真地看像沈牧，“我刚才好像看到，你眼睛里有小星星。” 沈牧脸色微黑，“算了算了，这种事情本来也不是你们女儿家该关心的，当我没说吧。” 白凌波轻轻笑了一声，她就说么，那般行事的人，怎么会是传言中的江洋大盗，采花邪魔呢？果真侠义热忱才是他的本色。 “秋后两个王爷成婚呢，又到月夕节，你说，陛下会不会开恩释囚？”白凌波突然来了一句。 沈牧没好气，“你操这个心干什么，人家千里奔波为的是江湖狭义，救你不过举手之劳，难道你也花痴了不成？” “胡说。” 反正她也没打算承他的情。 懒懒趴回窗台上，白凌波目光潮湿的望着远处。 她默不作声的样子十分有些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但看在沈牧眼中却变了味儿。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反倒不像我认识的白家大小姐了。” 沈牧过来递给她一个小酒杯，斟上半杯梨花白，白凌波接到手里，淡淡的梨花香气，熟悉而又冷冽。 她举杯慢慢饮下一口。 第一次和沈牧见面时喝得就是这个，那时候她还非常不习惯，而今喝得多了，不仅不觉得酒气醉人，反倒能饮出几分微醺快感。 沈牧自然知道下面那园子中的人早已离开，但见她不时望过去的目光，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你今天这样没精打采，神思游离的，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问我？”沈牧忍了许久，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白凌波回过头来笑容艳艳，“你想我问你什么？” 沈牧被他问住了，看着眼前这张巴掌大有些憔悴的玉白小脸，他张了张口，还是没能说出那个名字。那个名字，以后大概再也不会出现了吧……他快速从她脸上移开目光，没有焦距的望向远方。 白凌波站起身，慢腾腾地走到桌前，拎起酒坛给自己满满斟了一杯。 她突然长长叹了一声，像戏文里悠长的念白，如泣如诉。她饮一口酒便念上一句，沈牧听不明白，但看她神色，却是十分平静，完全没有一丝悲伤神色。 “沈牧，你有没有什么东西，一直求而不得。” “有。” “富贵如你，也有求而不得之物？” “这个自然，只怕不比你少。” 他望着她，口气轻快，眉间却慢慢拧起个疙瘩，“既然求而不得，何必还要再求？这世间值得你倾注目光的东西那么多，只要你想，有时候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 默了片刻，白凌波突然扭过脸来看着他，扬唇绽出个比春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你说的不错，这世上值得我去追求的东西还有很多。” 沈牧也朗笑一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温言道：“来了半日，絮叨这许多也没说到正题上，废话别说了，来看看我给你备的贺礼吧！” “什么？” 白凌波有点懵，沈牧击掌三声，屋门被从外面推开。 方俊的父亲方厚生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0章：再也不见 托盘上轻飘飘的盖了块红布，似乎并没有放什么东西，沈牧笑眯眯掀开红布，拈出几页纸来。 “离那么远干什么，过来过来！” 他抬手翻开两页看了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瞅瞅这是什么。” “哦……这是，契约？”白凌波觑了一眼，那颜色黄白难辨，似乎颇有些年头。 “再看看。” 白凌波走过去又扫了几眼，小身板像被人点了穴一般，突然僵住不动了。 我的天，自己看见了啥！这不是长乐赌坊的契约么，怎么那角落的地方，填的是她的名字？！ 这是，他这是…… 白凌波不敢置信的盯着沈牧，“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牧摆手让方家父子出去，看着白凌波，“哦，这是我给义妹置办的嫁妆，嗯，你瞅瞅，怎么样？” 脑中仿佛有一根弦，嘣一声，断了。 啊，他刚才说什么？ 义妹？ “喂喂！等等！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义妹了？” “咳咳……” 沈牧握唇干咳两声，认真道：“你我虽未结拜，但在我心中，你，白氏凌波早已是我沈牧的金兰义妹，兄长给妹妹陪送嫁妆，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嘛？至于那什么礼节，咱们志同道合，又心意相通，还需要什么仪式俗礼呢？这一份不过是我的小小心意，你安心收下，不可拒绝！” 他说的斩钉截铁，完全不许白凌波说一个不字，弄的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份嫁妆太过贵重了，那简直就是直接送给她数不尽的真金白银啊！ 他为啥对自己这么好？难道是先给个蜜糖，再来提什么条件？ 脑中还在思索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或者话语来告诉他，但沈牧却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方印泥，不容分说地拉过她的手，连按两次，契约上印出两个殷红小巧的指印。 自此长乐赌坊可就变成了她白凌波的名下之物！ 长乐坊，日进斗金的长乐坊啊！！！ 沈牧的声音欢快愉悦。 “我晓得你觉得这桩婚事来的蹊跷，心里生怕嫁过去糟心受气，所以要你记得，你背后靠的是我，兄长别的没有，但就是有钱！你只安心等着风光大嫁就好了，余事无需费心，我只求你不论何时何地，何种境遇，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白凌波心中的敢动难以言表，但还是想直白点问他。 “说不出来，心里这样想就这么做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再者，你为我费心经营谋划，就是再多的贵重珍宝也是值得的。” “有钱，真是硬气啊！” “哈哈不错，有钱就是硬气！” …… 八月初二转眼便到。 白凌波住的小胡同数日前便开始披红挂绿的装扮起来，从家门口到胡同外沿路也安排了许多威风凛凛的内宫侍卫，一群人将这小院把守的几乎连只飞鸟都进不来。 外头有人守着，家中也多了数位彩衣宫娥，白凌波本来还无所谓，但接连几日都是这样，不止出不去门，一睁眼就有无数人影在自己眼皮子前晃啊晃，闹得她实在有些受不了，索性胡乱找个借口生了好大一通气，将众人赶出门去。 八月初一早上，从御王府来了一个脸色黝黑，身量魁梧的年轻汉子，那人虽穿着一般布衣，但神采气度却不像凡俗之人。他一声不吭的进到院中，给白凌波母亲跪下作了一礼，然后就摆手让下人将聘礼一抬一抬的往里送。 院子本就不大，一百二十八抬聘礼眨眼间便将里外都占满了，后面进来的人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那黑汉皱眉颇嫌弃地将这院子环顾一遍，最后站在门口两手抱拳行了一礼，又将人带走了。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 白凌波和她娘亲相看一眼各自纳闷，敢情这汉子是个哑巴不成？ 不多时宫里又来了教习嬷嬷，将明日婚礼要走的流程和所有需注意的事，一件一件给她讲到，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怎么行礼，如何说话……白凌波听着听着就走神了，还是小丫头知桃心细，支着耳朵都记在了心里。 快到晚间时，上官晴雪和胡青来到家中，教习嬷嬷不准白凌波出门，只准上官晴雪进屋说话，胡青见不到她，便去帮白二夫人登记各处收到的贺礼。 左不过是些令人喜悦的吉词美誉，再者便是讲些御王的事情。这几日她听了太多，实在没什么新意了。 一日间不断有宫里或者御王府的人来贺喜送礼，而白氏一族的人却始终没有一人露面。 白二夫人心中说到底还是有些难过的，在她多年前的想象中，爱女成亲的那天应该是这天底下最幸福快乐的人，似如今这样，终究是有些不圆满。 白凌波对此反而很看得开，白家能让她挂心的就只有那两个妹妹了。嬿婉那孩子太小，行动都有乳母跟着，哪能随意出门呢。至于娉婷，按理说她是该来送送自己的，不过听说她在太子府十分得宠，成亲才不过一月便有了身孕，萧珩心疼她身子弱，日日养尊处优的让人伺候着，也是喜事一桩。 嗨，不来也就不来罢，省的众人来了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这一日晚间她只睡了两个时辰，天色还是一片幽蓝的时候宫中的喜婆便已经到了。 凤冠霞帔从箱笼中取出之时，屋内顿时亮了一片，不光众人眼睛直了，连白凌波自己看了都十分吃惊。 葳蕤曳地的绣凤嫁衣华贵的令人移不开眼，领口袖口皆是鸳鸯石榴缠枝花纹，金丝银线环绕之下竟还镶着米粒大小的珍珠宝石，碎光耀目，内敛中却又贵气逼人。下身是层层叠叠的留仙长裙，尾部拖曳到底，寸许宽的滚边金绣上也镶着均匀圆润的珍贵米珠。 道贺声中，她娘亲不知从何处扯出两根红线，在她的脸上来回绞了好几次，开了脸接着便开始梳头上妆。 白二夫人忍泪拿起木梳，抚摸着她肩头如瀑般的光滑长发，一梳到尾。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 她梳一下喜婆们便喊上一声，不知过了多久，菱花镜中的白凌波惊艳让人心荡神怡。她抚了抚头上沉重的凤冠，看着镜中那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心中却生出几分疏离之感。 院门外忽的响起鞭炮喜乐的声音，知桃从外头跑进来说接亲的花轿到了。白凌波愣了愣，望着她娘亲似有千言万语，在此时也尽数梗在喉中。 白二夫人拿起厚厚的喜帕给她盖上，忍泪含笑道了一声“走吧”。 脚踩着洒满花瓣的鲜红地毯，丝竹喜乐震耳欲聋，白凌波浑浑噩噩被推进花轿中。 “起轿——” 轿外响起那黑汉粗犷的声音，白凌波只觉身形微晃，轿子被人稳稳的抬了起来。 她手中捏着一枚娘亲做的同心结，同心结背后却挂着一枚翠色的细小竹管。那竹管通身光滑碧绿，已不知被人摩挲了多久。 白凌波痴痴看了许久许久。有些东西明明就能感觉到，可就是抓不到手里，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无缘么…… 有缘无缘，都有各自要走的路啊。 唇角终于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素手抬起伸出窗外…… 再见罢，如此，甚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1章：十里送嫁 花轿穿街过巷，二百余人的长长队伍，一路浩浩荡荡过福华街，长宁街，到朱雀大道直入皇城。稀里糊涂被人推着跪拜谢恩，再稀里糊涂被人搀上轿辇，白凌波直觉自己像一只被人捏着丝线的木偶。 红绸铺地，喜乐喧天，漫天飞扬的五彩花瓣将一道道宫墙甩在身后。 这条路，好长，好远啊…… 头上的的凤钗太重，压得她的脖子僵酸痛麻，本想问一问知桃走到了哪里，可喉中的声音刚一出口便被湮灭在喧天的礼乐声中。抿了抿有些干涸的唇，白凌波靠着轿厢软软歪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停了下来却未落地，白凌波瞬间回过神来，立刻起身挺直腰杆。 这就到了么…… 她扶正头上歪掉的喜帕，用力想，话说，喜婆交代的，接下来要做什么来着？ “小姐，前头过不去了。”知桃的声音从轿外传来。 “怎么了？” “好像有人拦路……” “是谁……” 手心的同心佩跌在脚边，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心脏好像猛然缩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像被乌云遮蔽了的天空，突然被烈日破开几道裂缝。 会是他么…… 心跳噗通噗通的，一下，紧过一下…… 知桃垫着脚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啊，小姐，不是拦轿的，前头也是一家送亲的队伍挡住了道路。” “不是么……” 白凌波微微楞了一下，焦急道，“你再看仔细些，外头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人？”袖口的凤尾榴花被她捏的皱巴巴的。 “别的人……” 知桃仰头远远看着，对面送亲的队伍竟然不躲不让，二百多号人来带着数不尽的箱笼嫁妆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一个气派的老者面无惧色地向着花轿走了过来。 知桃隔得远些看不真切，只是隐约觉得那人有些脸熟。再仔细打量，突然喜上眉梢。 “小姐小姐，我看到方伯伯了！” 她欣喜若狂地往前凑了几步，只见沈牧穿着鲜亮喜庆的簇新袍子闲闲在人群中站着，眉目含笑的盯着自己身后的花轿。 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却自有一派惊世风华，而他身侧的方俊也是笑容满面看着花轿这里，知桃刚想抬起手跟他打招呼，却见方俊笑着摇了摇头。 “小姐小姐，我看到沈大公子和方俊了，他们就在外头看着咱们呢！”她喜滋滋回到花轿边，立刻迫不及待向白凌波回禀，话未说完又听她一声惊叫，“啊，他们往后走了！真奇怪，他们怎么又走了呢…… 白凌波哦了一声，默了片刻又问，“只有沈牧和方俊么……” “是啊，只有沈大公子和方俊，方伯伯在前面和礼官大人不知道说什么呢。小姐你是要找谁么？” “没有，不必了。” 白凌波垂下眼眸，胸中那慢慢升起的汹涌波涛无路可退，狠狠地撞击在她全身的每一处，最后悄无声息的，全部化成了巨大的失落。 失落，整个世界仿佛突然得苍白没有一丝颜色，像她此刻掩盖在胭脂底下同样没有色彩的脸庞。 这就是所谓的痴心妄想吧，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都说了再也不见，心底却还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努力扯出一丝笑容，嘴角牵了牵却又突然觉得实在了然无趣。 知桃的身影贴到了花轿上，悄声道：“小姐小姐，那个上咱们家一句话都没说的黑汉子过来了……”说话间那人已经站到花轿前。 “禀王妃，方才有一老者拦路，说是替王妃一位故友送来贺礼，对方不肯透露姓名，臣特来请王妃示下！” “知道了，请大人自行安排罢。” “是！” 黑脸汉子迈步离开，指挥众人疏散，方厚生领着那些抬箱笼的人迅速汇入御王府的送亲队伍。 喜乐重新响起，花轿继续往御王府而去。 一抬又一抬的嫁妆源源不断的从众人面前过去，珍宝器物、四季衣裳、玩物摆件……还有许多三四个人才能抬得起来巨大箱子，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压得担子都弯了！男人们看得眼直，还是女人们更直接点，个个都双眼冒星星的惊叫起来。 “知桃，外头的人都在嚷什么？ “小姐啊，好多，好多好多的贺礼啊！比王爷的聘礼还多得多啊，那些人都看呆了！” 知桃的话里是藏不住的激动，兴奋的像只百灵鸟，她扶着轿子一路走一路叽叽喳喳地将自己看到的全都告诉了白凌波。 白凌波心中柔肠百转，沈牧这是在给自己撑场面啊！ 这样当街送礼的事果然是他天下第一巨富的做派，刚才听那黑脸汉子禀报时她心里虽然感激，但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沈牧他的身份在那儿，添几份贺礼实在不值一提。但她真的没有想到，会这么多，这么多啊…… 原来他那天说的让自己风光大嫁真的不是随口一句，可他明明都把长乐赌坊转给她了，虽然自己并不想要。遇见沈牧，真的不知上辈子自己是修了多少的福气啊！自从认识了他，自己的人生好像也走上了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她曾想过，如果没有这场婚姻，也许她会和沈牧一样，行遍千山万水，去到自己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放……可是然后呢，在她看尽千山万水，不想再行走时，她的身边会是谁，她的归宿又在哪里？ 那个人挥挥衣袖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他离开的那样潇洒，也那样绝情。 白凌波一直忍着没问，也实在令她无法启齿。她一个婚约在身的女子，如何能做那些妄想呢？就算她舍得了豁的出去，那人呢，肯么？本来他就拖着个破败的身子，难道再让他去过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逃亡生活么？ 有缘无分，求而不得，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 自己终究还是，自作多情了。 可是，面前这条路又会是怎样的呢？ 她不知道。 …… 行了许久，喜乐骤停，花轿缓缓落到地上，知桃的声音再次传来。 “小姐，御王府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2章：扶我起来 黑脸汉子下马走进府中通传，外头接亲的礼官目不转睛的盯着花轿，知桃往后缩了缩，也悄悄打量起眼前的一切。 只见原本破败的御王府竟然焕然一新，斑驳的大门被涂上了新漆，掩盖了多年坑洼的印记，院墙顶部瓦片上的野草也被人拔除干净，门口红绸飘扬，张灯结彩，颇有点办喜事的样子。 知桃抿着嘴笑，“小姐小姐，王府外有好多好多大官呢，还有啊，现在这府门修的可比先前气派多啦！” “哦。” 白凌波随口应道，心里不由得嗤笑。 不修一修，难道真拿这个破宅子成亲不成？没得让人家耻笑！ 等了一会儿御王还没出来，知桃有点心急，“小姐，这前头的礼官像木头桩子似得一个个杵着不动，咱们怎么办啊？” “别说话，别着急，矜持点！” 白凌波翻出一了个白眼，老子第一次出嫁，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知桃无法，只能一个劲儿的踮着脚往前看。 两人正生闷气，就听花轿后面响起哒哒的马蹄声，萧珩带着一队人过来了。就在这时，刚才进去通传的那个黑脸汉子带了两个下人出来，将大门处高高的门槛拆掉了。 一辆椅车缓缓从里面驶了出来，府前的礼官们自动让开一条道路。 萧珩身后的随从高声道：“太子殿下恭贺御王大喜——” 话毕一挥手，那些卫士人人捧着一个锦盒走了过来。 萧珩翻身下马向着御王昂首走来，众人见状纷纷向他拱手。萧珩朗笑着一一还礼，他走到御王跟前，抬手拍拍萧鼐的肩膀。 “多日不见了，二弟今日觉得身上如何？我看你脸色似乎比前些日子好了些，今日大喜，可不能掉链子啊！” “今日觉得尚可，多谢皇兄关心。”御王弯起唇微微笑着。 “那就好，我又送来一些药，回头让医官看看，你再试试。” “又让皇兄费心了！”萧鼐抬眉看着他，有些抱歉，“皇兄每每来看我都不曾空手，倒是我，一直缠绵病榻未能亲到府上致谢，实在是惭愧的很……” “你我兄弟说这个做什么。”萧珩温声道，他扭过身来看了一眼花轿，笑了。“我才从宁王那里过来，都已经迎到府中了，二弟可别让弟妹等得太久啊！” “是。” 萧鼐双手放到椅车的两轮上，轻轻驱动，椅车往前行了几步，萧珩突然从后头拉住他。 “我方才也是一说，还是让他们代行吧，弟妹乃是宽厚之人，想来不会在意的。” 他说着摆了摆手，迎亲的黑脸汉子走了过来，低声道：“王爷，让臣代劳吧？” 萧鼐摇头拒绝，继续往前驱动椅车。 …… 白凌波在轿子里挺着腰，扶着脖子，顶着沉重的凤冠坐得笔直。 妆容精致的小脸上看不到一丝喜悦。 此时能形容她心情的，怕只有一头雾水、怒火中烧这两个词了。 方才听见那声通传，白凌波还挺高兴的，她晓得是萧珩来了，想着既然他来了，那娉婷必然也会跟来啊！心里正高兴呢，结果等了一会儿却听外头磨磨唧唧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有人过来搭理自己，心里就急了。 一着急就上火，一上火就容易想的多，此时白凌波就在脑补轿外的情形。 这御王都出来了为什么还不来接自己下轿？他不是事到临头又懊悔不想娶自己了吧？那外头这么一大堆人呢，可不是要把她笑死？ 越想越恼怒，越想越窝火，想问问知桃却又被轿外的嬷嬷呵斥了几句，白凌波就觉得心中的怒火噌一声全都涌到了脑子里！ “王妃，王爷要来踢轿门了！” 正恼火呢，轿外的嬷嬷突然开口，白凌波顿时脑中一空。 “踢轿门？什么踢轿门？！” 昨日晚间教习嬷嬷给她讲的那些礼仪都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今天从家中到宫里又折腾得不轻，到现在已经把她的耐心磨光了。 “就是踢轿门啊……” 那喜婆也被她问的一愣，急忙道：“王妃若忘了就好生坐着，千万莫要出声啊……” “……” 所谓的踢轿门，乃是大辰民间娶亲的一种习俗，通常的做法是，新郎来到轿前，下马威似的朝轿门轻踢一脚，轿内新娘马上应战，还踢轿门一脚，这是在用一种特殊的语言向宾客宣称，日后男不惧内，女不示弱。 因为颇有意趣儿，只要不是储君，皇室宗亲也会这样闹上一闹，图个喜庆欢乐。 不过，嫁入皇室的女子，最重要的就是谦卑恭顺，所以从来没有踢回去这一说。 白凌波冷着脸坐在轿子里，只听外面辘辘几声，好像什么东西靠近了，接着一个干净温润的男声响起。 “从来娶妻求贤，但我萧鼐乃是一介武夫，哪怕你日后上天我也不惧！” “来，扶我起来，踢轿门儿！” 白凌波蒙着盖头看不清楚，隐隐见火红的轿帘下伸过来一只靴子。 砰砰砰—— 看似轻巧的三下，却让白凌波身形一晃，沉重的凤冠一歪，金钗扯得头皮生疼…… 这是来的哪一出，还没进门呢就先给上一脚，下马威嘛？ 白凌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起穿着红艳艳飞凤小鞋的右脚“咚”一声使劲儿踹在门框上。 外头“哄”一声都笑了，叽叽喳喳的，似乎还说着什么。白凌波听不清楚，就听到轿外颇似无奈的叹了一声，接着喜乐再次响起，花轿被抬进正厅。 临下轿时御王又用扇子打了轿顶三次，又用脚踢了轿门三次，白凌波都毫不客气地一一踹了回去。萧珩和来观礼的官员们一直呵呵笑着，笑得她浑身寒毛都站起来了。 前面各项仪式都很周全，眼见要拜天地了，萧鼐却突然咳了几声，太子萧珩立时如临大敌似得，赶忙下令停止婚仪，白凌波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呢，稀里糊涂就被人引进了洞房。 折腾了一整天，白凌波早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一桌子的佳肴美酒，连屁股底下都坐着数不清的大枣花生核桃桂圆，可她别说吃了，连看的份儿都没有。两个嬷嬷和一种侍女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像生怕她跑了似的，腰疼脖子酸，那感觉真是生不如死。 知桃也累的够呛，好在小丫头够激灵，不知从哪儿劫了一碗莲子粥，趁那两个嬷嬷不备悄悄的喂她吃了。 夜色深浓，明烛高照。 外头已经听不到宾客吃酒的喧闹声，可萧鼐还没有进来。 白凌波乐得他不来呢，两个嬷嬷笑吟吟的道御王不来这盖头就不能摘，白凌波无法只好唤人去催。侍女去了两拨都不见回来，两个嬷嬷也急了，分出一个去前厅，不多时她就跟先前出去的侍女回来了。 侍女抖抖索索的跪倒了门前，脸色青白。 “禀，禀王妃……王爷进宫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3章：大婚之夜 “哦……” 白凌波停了片刻，转过头，向着那侍女，“进宫就进宫，你慌成这样是为什么？我很凶吗？” “不是不是，王妃赎罪……” 轻轻一句玩笑话，那侍女却慌张的连口否认，接着就是一阵猛磕，白凌波心中疑惑更深。 “起来回话，说，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奴，奴婢不知……” “那王爷进宫所为何事？” “奴婢不知……” “好个一问三不知！” 白凌波猛的站起身来，饿了一天眼有点花，知桃见状急忙过来扶住她。 “人请不来，事情也不会打听吗？前厅是没人守卫吗？府里的人呢，不会张口问吗？你们究竟是怎么当差的？是平日里懒怠惯了，还是御王殿下就是这般纵容你们的？” 看不到她的脸色，但这声音中的雷霆之怒却让屋中众人打了个颤，立时扑通通跪了满地。 刚才出去请萧鼐的那个嬷嬷低低的垂着头，“禀王妃，奴婢们到前厅时喜宴早已结束，王爷也已进宫多时，府中人只道王爷去的匆忙，究竟所为何事奴婢们是真的不知情啊……” 白凌波被噎的心中不悦，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知桃感觉到她的情绪，忍不住问那嬷嬷，“那跟着王爷的人呢？总不会都跟去了吧？” 那侍女哭丧着脸，“禀王妃，御王府中的人奴婢们都不认识啊……” “不认识？你们在这府里当差，怎会不认识得府中之人？！” 这下连知桃都生气了，“回个话都支支吾吾，到底是有心隐瞒，还是欺负我家小姐初来乍到？ “冤枉啊王妃！奴婢们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娘娘啊！” 另一个嬷嬷微微抬起头来，“王妃容禀，御王殿下回京之后，王府中一直都只有几个亲卫相随，向来不许外人入府的，奴婢们都是宫中选出来伺候王爷王妃的，三日回门之后，奴婢们还要回宫复命，半刻也不敢多停留的！” “是啊娘娘，我们真的不知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 一番话气的白凌波胸口生疼。 这是演的哪一出？赤裸裸的蔑视、羞辱么？ 早知道他薄情，早知道他心中另有他人，但白凌波万万想不到他会在洞房花烛的时候给自己摆出这样一个难题。 他想干什么，告诉她自己这个低微的官女子不配做他的王妃？还是回报她当初曾提出退婚的要求？ 白凌波胸中一片波澜起伏，愤怒迅速打倒了她的理智，昔日心中那个高大宛如神祗的男子，似乎就在一瞬间，分崩离析了。 屋内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 白凌波冷笑几声，扬手扯下头上的盖巾。 两个嬷嬷扑过来拦住，“王妃，大礼未成，这盖巾万不可掀开啊！” 已经来不及了，眼前亮光刺目，也红的刺目，白凌波微微侧脸。 耳边响起低低的赞叹之声。 眼前的女子容色倾城，风姿绝美，尤其是那双清波流转的眸子，仿佛一下就能看到人心里去，那般的光彩动人，让同为女子的她们都难以移开目光。 “我乏了，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知桃伺候就行了。” 白凌波转过酸痛的脖子，挥手让众人退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敢挪动半步，这时外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口便出现一个高大的黑色影子，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推来门口的侍女，抬脚就要进门。 “放肆，哪里来的野人，竟敢擅闯洞房！”两个嬷嬷快步赶至门前将他拦住，急声喝道。 “让开，我有要事需面见王妃禀告！” 来人一条腿已经迈进门来，那粗犷的声音急切硬冷，像荒漠里孤立的万仞岩石。他没有丝毫停留，高大的身躯立在门口，屋中仿佛都暗了许多。 两个嬷嬷倒退两步，还是知桃脑子快，立刻将屋中的纱幕放了下来。她悄悄往外瞥了一眼，正是白日里替萧鼐接亲的那个黑脸汉子。 “小姐，是那个接亲的闷葫芦。”知桃悄声道。 白凌波点点头，她也看出来了，印象中这人对自己还是比较恭敬的，此时擅闯洞房，必然和萧鼐进宫的事有关系。想了想抬手命喜婆让开。 两个嬷嬷这时才回过神来阻拦，“王妃不可啊，洞房之地，外男岂可入内？再者，殿中还供着喜神，若冲撞了可是不吉利啊……” 白凌波在心中冷笑，哼，冲撞了喜神不吉利？萧鼐连这洞房都不打算进，怎么不说不吉利呢？ “嬷嬷慎言！御王殿下乃是陛下钟爱的皇子，承天之祐，何来不吉利？” “王妃所言极是，奴，奴婢失言了……”二人不敢再多言恭顺地退到一旁。 白凌波端坐在纱幕背后，静静开口，“敢问大人，心中可还有君臣法度？” “事有缓急，请王妃见谅。”那汉子往后退了退，却并没有出去。 “是么？” 白凌波轻轻笑了笑，“御王身边，都是你这般不知法度的人？” “臣有罪……” 那人垂首侧身跪下，不敢再有丝毫莽撞越礼。 白凌波扫过一眼，淡淡开口，“劳烦大人多时，不知如何称呼。” “微臣祝轸，见过王妃！” “大人姓祝？不知和那位祝老将军有什么关系？” 祝轸垂首，“祝老将军乃是微臣先父。” 白凌波微微颔首，心中有数。怪不得一直觉得这人有些不寻常的冷硬之气，原来出自将门世家。 如果她猜的没错，这个祝轸应该是萧鼐曾经的旧部，只是，风行军中有功名的将士不在少数，却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名字。 所以，御王是故意找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部下来替他送聘接亲，以此来说明，自己全然不能入他的眼么…… 白凌波直视着他，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王爷进宫我已经知晓，你若是为了此事，那便不必再禀了。祝大人请回吧。” “且慢——” 祝轸猛地抬起头，他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在目光碰触到薄纱之后的艳丽身影时，凝住了。 “大胆！”知桃一声娇喝。 “王妃……”祝轸顿时醒转过来，面红耳赤地迅速垂下头去。 “王妃恕罪，王爷今夜确实有要事在身，因事出紧急，来不及向王妃解释，因此特遣臣回来相告。请王妃宽心勿恼，他日王爷回来必将亲自向王妃请罪。” 通红的龙凤烛泪一滴一滴掉落，高高的火苗不停地微微颤抖，“啪”一声，烛火爆裂，满屋碎影摇晃。 白凌波脑中有瞬间空白。 他日回来？ 难道他还要在宫中长住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4章：当我是什么 “事出紧急？” 白凌波慢悠悠拖出个长音，“敢问大人，王爷被什么紧急之事绊住了脚，可否于我说上一说？” 祝轸浓眉皱起，“王妃恕罪，臣，臣不能说……” “不能说？呵呵，这可是奇了，既然不能说，王爷派你来干什么？难道祝大人冲进来的时候，不曾想过如何对本宫解释么？” 祝轸面露愁容，默然不语。 白凌波抬起手，知桃走近将她扶起。 “是王爷让你这么做的？还是，你当真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王妃赎罪，臣奉命传话，不敢多言……”祝轸伏下身去，额头触地，“他日王爷归来，必然会亲自向王妃解释，请王妃见谅！” 素手掀起纱幕，白凌波一步步走到厅前，众人皆俯首垂目，不敢直视。 “知桃，取盖巾来。” “是。” “交给祝大人。” “小姐……”知桃愣住了，呆呆看着她不再向前，“小姐，不可啊……” “不可？为何不可？王爷都能事急从权，我一介小小女子有什么不可的？” 白凌波抓过盖巾甩手掷在祝轸腿边，“既然王爷有要事在身，那就烦请祝大人将此物转交，也算成了大礼。” “请王妃息怒！” “回去复命吧！” “王妃……” “退下！” “是……” …… 祝轸双手捧起赤红盖巾躬身退出，很快在院中消失。 夜风穿透门户扑面而来，白凌波仰头无声笑了，心底苍凉一片。 洞房花烛夜，呵呵。 她曾设想过千万种情形，冷淡的，相敬如宾的，抑或是会有一丝丝温情的，她曾想过千万种，唯独这样的尴尬，让她始料未及。 白日里的婚仪那般隆重，简直令她怀疑自己当初真的是因为偏见而误会了他，而他也真的是因为某些不能言说的缘由，无可奈何才对她冷漠。如今看来，自己还真是蠢的可以啊…… 萧鼐萧鼐，你究竟当我是什么！！！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样东西吗？ 眼睛有些酸胀，却不是因为伤心。 挥手遣去众人，白凌波紧闭房门将自己关在屋内，任凭知桃在外如何拍门哀求也不许她进来。 脱凤钗，解红衣，抖落满床喜果，白凌波将自己蜷进锦被之中。 …… 此时的皇城深处，乾元宫一处偏殿里，所有的宫人、医官神色慌张的进进出出忙个不停。殿中灯火大亮，隐隐还能听到殿内阵阵压抑的怒吼声。 一个脸色苍白的虚弱少女跪在殿外门口，伸手攀住皇后的衣角。 “娘娘，求您让我进去看一眼吧，瑾言哥哥他这么难受，他现在需要我……” “傻丫头快起来，”皇后抬手拉她，“不是我不让你进去，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可惊扰御王，我有心帮你却也是无可奈何啊！” “娘娘，求您可怜可怜云瑶吧！”少女没有起身，继续哀求，“云瑶已经七年没有见过瑾言哥哥了，七年了啊，娘娘！求您看在云瑶一片痴心的份上，让我进去看看他吧！” “起来吧，可怜的丫头，明日看也不迟，何必急在这一时？”皇后摆手唤来医女，“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模样，小命儿都损了一半了，却还心心念念想着别人。” 女子摇头不起，目光坚决。 “云瑶不顾父亲的阻拦，忍着一身病痛，日夜兼程，赶了三个月才到京城，为的就是能亲眼看到瑾言哥哥，如今云瑶这条命全凭这一口气吊着，娘娘，娘娘今天不让我见他，云瑶绝不就医！” 膝行过去仰起消瘦的脸，泪如雨下，“他这样痛苦难熬，云瑶不能替他分担，但云瑶愿意和他一起病，一起痛！” “娘娘，求您了！” 皇后面带不忍，“也罢，待医官进去诊治完毕，御王平静下来你再进去吧。” 云瑶一时激动的千恩万谢，“谢皇后娘娘，谢皇后娘娘！” “瞧一眼就回去罢，顾惜着点自己的身子，来日方长。”皇后抬起右手，芳雨走近扶住了她，“折腾这一夜，本宫也乏了，留下几个人好生伺候郡主，不可有半点闪失。”芳雨点头应下。 送走皇后，云瑶一刻也不能多等，冲进房中直奔萧鼐榻前。 眼前的景象刺痛了她的双目。 萧鼐昏在榻上，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两条修眉紧紧拧在一起，额角青筋暴起，隔着薄薄的皮肤也能感觉到那里在颤动，胸口背心的白色单衣此时也已湿透，他双拳紧握，浑身僵直，仿佛正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一直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已在得知他将要娶亲的消息时流尽了，这一路上不论病的多昏沉，心伤的多痛，她眼中都仿佛干涸的泉眼，流不出一滴泪来。而此时，当她真的重又见到这个自己心心念念七年之久的人，只觉得肝肠寸断，一腔的气恼和愤怒都化成了心疼和怜爱。 这样瘦削的脸，这样羸弱的身子，如何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华的少年将军？ 云瑶伏在榻前轻轻抚过他的侧脸，忍不住眼泪涟涟。 “医官……他，他怎么样了？” “禀郡主，王爷这是内里受损，压制不住体内的毒素以致旧疾复发……”施针的老医官手下不停，目不斜视，说话间已在他胸前和胳膊上连施多针。 “不是当年战中受伤么，怎么会中毒了呢？”云瑶喃喃道。 “臣只是依据脉理如实禀告……”医官起身擦汗，双手颤抖，“这毒实在刁钻的很，臣这点微末的医术着实不敢为王爷下药，只能施针环节助他将毒素略微压下去……” “您是太医令啊，难道都治不了么……” “臣无能，臣有愧……” 医官垂头不敢言语，半晌云瑶默默起身，“这病就医不好了么？他看着好痛苦啊……” “从脉息上看，王爷应是被高人医治过的，就是这毒只清了大半，余下这些便成了难以消除的顽疾，虽则对性命无碍，只是……” “只是什么？” 医官微微起身，拱手，“郡主也看到了，王爷身上这毒祛除的不干净，隔些日子便要发作，需时时承受那锥心挫骨之痛啊……” 云瑶顿时悲从心来，咬着牙一下一下砸床。 “萧瑾言，你究竟将我当成了什么！七年啊七年！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给我一个消息？！你知不知道，就算隔了千山万水，就算你病到药石不灵，我也会等着你，我也会守着你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5章：好一出大戏 一夜未眠，天蒙蒙亮的时候白凌波才停止胡思乱想逐步进入梦乡。不过，没多久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叩击声，白凌波没理会翻个身继续睡，晕晕乎乎大约又睡了一刻钟的样子，知桃在外头大声叫喊起来。 昏沉中脑中似有一道亮光闪过，白凌波突然坐起身来。 寻常人家新妇入门，第二天也要向公婆行礼，皇家自然更少不了了。不情愿的开了门，知桃和一众侍女早已立在外头等候多时。一众人手脚麻利的侍奉她梳洗更衣，足足忙了半个时辰。 出府的时候祝轸正好迎面而来，打了个照面，见众人似要出门，祝轸停下行礼。 “王妃是要进宫去么？” “正是。”她抬手掩住困意，脚下不停直往前走去。 “王妃且住——” 祝轸从后面叫住她，白凌波停下脚步，“祝大人有事？” 他的脸色不大好看，“额……今日晨间的请安，王妃还是不要去了吧？” “这是为什么？” “臣不知……但昨晚王爷进宫前是这样吩咐臣的……” “这可是笑话！” 白凌波还没开口，身边的嬷嬷就回了他一句，“虽说王爷在外建府，可这新妇进宫请安的规矩是祖宗定的，从来还没人敢违背呢，王妃可不敢听信这话！”说着又催，“娘娘快走吧，今日请安的还有宁王妃呢，咱们莫误了时辰令皇后娘娘不喜。” “看到了吧？”白凌波做了个无可奈何的笑容，摆手离开。 祝轸似乎还有话说，但轿辇已经在门口备好，一行人向着皇城越行越远。 …… 凤仪宫中，皇后一身金色凤袍正襟危坐，下首的位置便是淑夫人和宁王夫妇，其余众位夫人列作在后，乌压压满屋人真是好不热闹。 白凌波还是第一次见到宁王，从面相上看更多的还是随了淑夫人，生就一副讨喜的聪明相，虽说是在皇后面前，他却仍旧趔着身子歪在椅上没个正形儿。另一边文缨和淑夫人挨着坐在一起谈笑，说不出的亲热欢喜。见她进来，两人对视浅笑，算是打了招呼。 白凌波姗姗来迟，在众人各种目光中款款跪地请安。芳雨使个眼色立时便有嬷嬷端了一碗热茶过来。 “请御王妃奉茶行礼。” 白凌波侧身接到手中，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 呵—— 好烫的的茶！！！ 一瞬间所有的困意，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十个指尖上传来清晰的痛感，滚烫的开水将那瓷碗烧得仿佛刚从热窑里出来似得，眨眼间便将她的一双手烧得通红。 白凌波咬牙，这是皇后故意给自己的下马威啊！ 不由得想起之前初见皇后的情形，白凌波实在琢磨不透她的心意，但今日，此时，她是决不能再让她们抓住自己的错处了。 心一横，捧住那滚烫的瓷碗，高举过头。 “请母后用茶！” 皇后并没有立刻接下，她微笑这看着白凌波，“御王妃怎么自己来了，御王呢？怎么没看到他？” 白凌波噎了一下，心中憋气，这群爱八卦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新婚夜被御王抛下的事，这分明是想看自己的笑话吧！ “禀母后，儿臣不知。”她直直的捧着茶碗，努力不让一滴茶水洒落。 “咯咯咯，娘娘兴许还不知道吧？”淑夫人身后一个宫妃笑起来，殷勤道：“娘娘，镇南王的闺女，云瑶郡主来啦！” “是么，本宫可有些年头没见过那丫头了，什么时候来的，快去请来！”皇后平静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那人手绢一甩，拦道，“娘娘别急，郡主现在可忙着呢！” “怎么？” “这事儿呀，宁王殿下是最清楚的，快给皇后娘娘说说吧！” 淑夫人抿嘴笑着推宁王萧琰，“这事琰儿清楚，快给皇后娘娘说说！” 宁王起身行礼，道：“儿臣也是今早入宫时知道的，听说云瑶郡主昨夜突然进宫，还吵闹着要见御王兄，王兄进宫会面却不料旧疾复发，如今还昏着呢！我派去的人说郡主带病守了王兄一夜，此时已然累坏了，母后还是不要传召她了。” 皇后哦了一声，蹙眉看向左右，“这事本宫怎么能不知道呢？” “昨日娘娘歇的早，奴婢不敢打扰，所以拦住了宫人未曾通传。”芳雨急忙回道，“方才太医令回报，殿下的病情已然稳定，是奴婢尚未来得及禀告。” “嗯，那就让他们好好歇着吧。芳雨，快命人去库房寻些珍贵的药物出来，给御王送去看能不能用。” “是。” 众人一通说，将仍跪着敬茶的白凌波完全撇到一边。 白凌波脑中轰鸣，原来他抛下洞房花烛的自己，就是为了来陪这位青梅竹马？ 耳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乎，白凌波暗自琢磨，自己这个御王妃就在眼前呢，这些人就当着自己的面提他什么青梅竹马，分明是存心让她吃醋抓狂自己好看热闹…… 哼，幸好沈牧之前就提起过这事，昨夜虽然着实有些气恼，眼下倒是释然了许多。 幸好自己对他无感，不然还真让这起子小人小看了！ 如此想着白凌波心中那一团怒火渐渐熄灭。可恨这位郡主来的不巧，若再早上几日，何用自己受这羞辱！ 淑夫人哎唷叫着站起身来，“瞧瞧，光顾着说，倒把个娇滴滴的新人忘了！” 皇后接过茶叫白凌波起身，笑吟吟道：“你别多心，他俩虽自小青梅竹马，但如今御王娶的到底是你，他心中必是有你的，只是这事儿赶巧了。你若觉得委屈，就跟母后说说。” “母后多虑了，凌波不委屈。” 白凌波缓缓起身，双手交叠隐在袖中，看不见的掌心里，赤红一片。知桃看的心疼眼酸，但只能抿着唇站在一旁。 “正是呢，御王妃名门贵女想来必是知礼的。”淑夫人笑道：“其实这也怨不着咱们王爷，毕竟云瑶郡主与王爷是打小的情分，小时候又是议过亲的，要不是后来王爷带兵出征，恐怕那孩子都多大了呢！” 众人似乎对这个话题有着浓厚的兴趣，提起萧鼐和云瑶的旧事就停不下来，前一个人刚说完，立时又有一人起身。 “还是皇后娘娘有福，太子娶亲不过数月，府中便添了喜事，明年开春再添个小皇孙，这宫里可就热闹了！” “是呀是呀……” “说起来，御王妃与太子侧妃是姐妹又是妯娌，这妹妹进门便有了身孕，御王妃可要抓紧些啊！” 众人越说越起劲，丝毫没有留意到皇后已然不快。 白凌波始终笑容淡淡，不置一词。 娉婷有喜自然是好事，只是，恐怕最不高兴的就是皇后了吧！ 冷眼打量这满屋之人，先是下马威接着又让合宫嫔妃对自己冷嘲热讽，这一出大戏还真热闹。 正想着就见侍女走了进来。 “禀娘娘，云瑶郡主殿外求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6章：劳烦郡主了 这里众人才说着萧鼐这桩陈年旧事，外头云瑶人就来到了，可见背后不能说人。 门口摇摇走来三人，两个宫婢扶着一个女子迈步进门，白凌波侧脸看时，就觉得眼前一亮。 这云瑶郡主，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 白凌波暗暗打量，面前是个病容憔悴的绝色女子，似乎是比自己大上几岁，柳眉凤眼，清秀出尘。她虽在病中，一行一动间却是说不出的风流袅娜，那浑身里带出来的气质，从容，高贵，令人移不开眼。尤其是她抬眼浅笑时的神色，恍然间竟像极了娉婷！ 厅里众人的情绪似乎顿时高昂起来，处处皆是窃语之声。 白凌波心中冷笑，八卦作祟，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文缨轻轻咳了一声，她推了推身边闷头吃蜜饯儿的宁王，柔声道：“殿下怎么自己吃上了，出来时不是说好要给母后一个惊喜么，殿下您忘啦？” 众人被这一声吸引过来，都好奇地看着宁王夫妇。 萧琰慢腾腾站起身来，咧嘴笑了笑，走到门口招了招手，一个内侍官提了个鸟架躬身进来，那架子上站着一只通体雪白的鸟儿，绿豆大的小黑眼睛滴溜溜转，十足的聪明相。 萧琰接过架子提在手里，晃悠悠走到皇后面前，从身上摸出一小包瓜子。伸手喂那鸟儿一颗。 “来，给母后请安。” 鸟儿扇扇翅膀，摇头晃脑，“皇后娘娘千岁金安！皇后娘娘千岁金安！” 众人哗一声都乐了，萧琰又喂它一粒瓜子，道：“去，给母后采一朵最好看的花儿来。” 那鸟儿竟像真的听明白了似得，扑棱棱飞出窗外，一众的夫人、美人、姬妾等了片刻见它还没回来，都笑说这鸟儿肯定是飞走了，萧琰却始终一脸嬉笑，完全没有一丝担心。 不多时那白鸟儿又飞了回来，小嘴里还真衔了一朵花来。那花儿形状奇特，色彩鲜艳，五个火红的花瓣各自镶着金边，中心挑出几根长长的花蕊，像极了振翅翱翔的金色凤凰。皇后连声称奇，微微抬手，白鸟儿便乖顺地落到她手上。 “这花，似是西南夷族的王室之花？”沉默许久的云瑶郡主突然开口，她似乎也被这花朵的艳色吸引，目光灼热。 萧琰竖起大拇指，“郡主好眼力，不错，这正是夷族的王室至宝，赤血金凤羽。” 说话间两个宫人抬进来一盆繁茂的赤血金凤羽，萧琰对着皇后躬身一拜，“母后知道儿臣没什么出息，就爱侍弄些花草虫鱼什么的，这鸟儿还有这花都是儿臣伺候了多年的，今日终能拿来给母后赏玩，母后若开口说个好字，儿臣也就知足了！” “好好好！琰儿有心了，本宫甚是喜爱！”皇后摆手就要叫人收下。 “娘娘且慢——”云瑶上前拦住。 “娘娘，这凤羽花，可否……割爱赐给云瑶？”云瑶迟疑道。 皇后微笑地看着她，“本宫记得，你素来并不喜这些东西，今日却是为何？” “云瑶听闻，金凤羽乃是夷族神花，能解世间百毒，娘娘……”云瑶挨近几分，目光中显露出几分哀求，“娘娘可否赐予云瑶，我想让御王哥哥早日醒来……” 皇后看了看宁王，萧琰笑嘻嘻道：“母后之物，何需问儿臣！” 她点点头，“如此便给了你罢。”云瑶郡主千恩万谢。 “瑶儿怎么不回去歇着？是不是别处睡不惯？不如还让芳雨将你幼时住的院子收拾起来？那地方敞亮又舒适，这么多年我一直让人留着呢，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皇后拉着她的手道。 宫人为她设了软座，云瑶却缓缓跪在地上，眼巴巴的望着皇后。 “娘娘，云瑶想搬到乾元宫中，求您跟陛下说一说吧！” 皇后慢慢蹙起双眉，关切的看着她，“御王的病情不是稳住了？为何还要搬到哪里？” “太医令说如果克制那毒素的药不能及时赶到，御王哥哥还不知要昏迷多久，所以云瑶想搬到乾元宫中时时照看……” “郡主，这事可是僭越呢！”一边的芳雨忍不住道，“乾元宫乃是陛下寝宫，除了朝臣，就连皇后娘娘也不可常去，御王殿下在外漂泊日久陛下念着父子之情才特意命他留住，郡主难道不知么？快别为难娘娘了！” 云瑶没动，攀着皇后的手哀求，“我知道这有些为难，可是，可是御王哥哥如今不能挪动，身边又没有妥帖的人，云瑶实在放心不下……” “郡主说笑了，御王如今可是有王妃的，怎么能说没有妥帖的人侍候呢？”淑夫人笑吟吟开口，“郡主且往这里看看，这便是御王妃呢！” 云瑶愣了一下，慢慢转过头，这才发现自己身后正坐着一个脸色淡漠的美丽女子。 她愣愣的看着白凌波，白凌波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 大概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众人的目光像钉子一般一瞬不移的跟着她二人，整个大厅顿时鸦雀无声。 云瑶抓着侍女的手站起身来，目光冷峻，将白凌波上下打量个遍。 “你，就是御王妃？” “正是，”白凌波起身浅浅一礼，“白氏凌波见过云瑶郡主。” “我不认识你。” 白凌波微笑，“郡主何等高贵，如何会认识小小的凌波。不过，今日既见，便算是认识了罢。” “御王殿下如今命在旦夕，你为何还有心情涂脂抹粉地安坐在此处喝茶说笑？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云瑶突然疾言厉色。 “郡主见谅，您这话，我实在听不明白。” “王爷危在旦夕么？这可是奇了，昨日王爷迎娶凌波时还精神奕奕，晚间在府中也还能大宴群臣，如何突然就命在旦夕了？不知昨日王爷离府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倒是该请教郡主呢！” “你问我为何还能安然坐在这里？郡主可知，昨夜乃是凌波与王爷的新婚之夜，若郡主未在京中，此时王爷便应与凌波一起，在此处向母后请安奉茶。” “你——” 好一张伶牙利口！ 云瑶被她怼的火气顿生，倒退几步，被身侧的宫婢一把扶住。 白凌波款款向皇后一拜，言辞悲切，“母后容禀，昨夜家臣报说王爷进宫来见故人，凌波知道，王爷是重情重义之人，若只是一般故人，他断不会在洞房花烛之时舍下凌波而去，所以并未加以阻拦。而今却被郡主误认为是对王爷不闻不问，凌波着实委屈。” 说话间眼中泪花闪烁，“不怕母后和诸位夫人笑话，凌波现在只怕已经是整个京城的笑话了！新婚夜便被夫君抛下的王妃，自大辰开国以来，还能找到第二个来吗？” 她侧身看向云瑶，一字一句道：“方才诸位夫人已经将郡主与王爷昔日的情谊告诉了凌波，王爷珍视与郡主的情谊，凌波也绝不敢有半分不满，若郡主觉得，凌波这个御王妃不能尽心照看王爷，那就烦劳郡主代凌波费心操劳了！” “他日王爷醒转，凌波定会将郡主病中照料的深情如实相告！” 白凌波一口气说完，俯身向皇后磕了个头，起身大步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7章：你们欺我 且说白凌波离开凤仪宫，当即命轿辇速速出宫。 御王府她是不想回去了，回自己家么，成亲后三日才是回门之期，此时回去只怕平白让娘亲忧愁。眼下只能去春熙楼小住几日了，但愿沈牧还在京城，他送了那么重的礼，实在应该好好谢一谢他。 白凌波想的挺好，不料轿辇一出宫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祝轸那黑汉子就迎面赶来将她逼回了王府，气的她不知在心里扎了几个小人。 一连闷在王府四五日，萧鼐还没有回来，宫里没有来过传信的人，白凌波也乐得清闲。管他呢，有那样贴心的青梅竹马照顾，想来他求之不得吧。 哼，只是苦了她和知桃，自从宫里那些侍女离开后，白凌波的一应饮食起居就全靠知桃操劳了，小丫头有时候实在忙不过来，她也会帮忙打个下手。最开始她还以为是府里的下人怠慢，住了两日后才发现，堂堂御王，偌大的御王府，这后园里竟然连一个侍女都没有！ 白凌波觉得自己委实是个好说话的主，是不是因为这样反而让人觉得好欺负了呢？于是百般挑错，又生了几场闷气，祝轸才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很快又带来两个婆子侍奉。 不过主仆两个仍然高兴不起来，日日闷在府里，走到哪里都有守卫远远跟着，实在令人心烦。 白凌波很想去外头逛逛，可祝轸那黑汉是个一根筋，说什么都不同意，若逼得急了他也只会跪下求饶，再就是搬出萧鼐如何如何叫他护她主仆周全的话来，白凌波听得耳朵里都要起茧子了。 …… 这一日天公不作美，早起就是阴天，未到午时便下起蒙蒙细雨。 本来相安无事，但晚间时突然风雨大作，白凌波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床上的帐子潮湿潮湿的，就连被子都有些潮意。趿了鞋下床，没走几步，绣花鞋底也湿了……白凌波黑了脸。 “知桃知桃！” “怎么了小姐……”知桃揉着眼睛爬起来，打眼一瞧，“呀，地上怎么都是水！”说着赶忙多点了几支蜡烛。 借着烛火的亮光，主仆二人都吃了一惊，目光所及的地上都被雨水打湿了。 知桃仰头看向屋顶，一大滴水正砸到她额头上。 “哎呀——” 她捂住眼睛，“天哪，小姐，敢情咱们一直住的破房子啊！” 白凌波心中怒骂，擦，什么鬼王府，天天让本姑娘吃糠咽菜，还特么给自己住漏雨的破房子！ 披衣抬脚出门，院外秋风阵阵，雨落潇潇，几个卫士不知在忙什么一直跑来跑去，白凌波挥手叫住一人。 “你们在干什么？” “禀王妃，薛大人说王妃住的这间寝殿屋顶年久失修，今夜风雨太大，叫属下们将顶上的琉璃瓦再铺上一层。” 白凌波皱眉，“哪个薛大人？” “就是王爷身边的，薛传良，薛大人啊！” “你说，谁？” “薛传良，薛大人啊……” 白凌波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这个许久未曾再听过的名字，竟然从御王府一个普通卫士口中说出来。 “他在哪里？”白凌波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卫士抬手指指寝殿，“薛大人和祝大人都在上头……” “……” 传良，薛传良，萧鼐，君瑾言！！！ 白凌波的心脏噗通噗通激烈的跳动着，好像随时会从心口跳出来。天哪，他们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自己的！自己这些天都错过了什么！ 一股怒火瞬间席卷走她的所有理智。 “叫他速来见我！” “是！” …… 御王府前厅，烛火通明，白凌波正襟危坐在上，传良和祝轸垂手对面而立，身上湿哒哒的衣服还一个劲儿往下淌水儿。 “你们欺我。”深吸一口气，白凌波竭力维持着平静。 传良抱拳，歉声道：“属下有罪，王妃勿怒，实在是……” “为何欺我” 他话未说完，白凌波突然站起身，“骗人很好玩儿吗？为什么不告诉我？”抬手指向祝轸，“你，你们，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独独要瞒我一个人？” 传良垂着头说不出话来，这让他怎么回答，自家公子什么心思，如何决断，实在不是他能妄自猜度的啊…… “王妃息怒，公子兴许只是想当面亲口告诉你，这次进宫旧疾复发，实在是，碰巧了……”传良拱手道。 “他口不能言，那你们呢？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祝轸眨巴着眼，一脸懵懂，“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传良白他一眼，“闭嘴吧，就你是老实人！” 此刻她心中五味杂陈，生气，愤怒，稍稍的还有些欣喜和激动。稍停，白凌波慢慢缓和了脸色。 “他怎么样了？” “公子今日午后已然醒转，只是还需多休息两日，传玉守在那里，王妃勿忧。” “哼，我才不会担心他！” 话毕白凌波突然想起什么，一着急站起身来，“沈牧还在京中么？按日子算，那些药，这个月的药应该还差些日子啊！” 传良微微拧了拧眉，“确实差了些日子，所以这些天我和传玉一直在外，幸好有沈公子相助，总算没误了大事。” 白凌波垂头默然不语，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什么滋味儿都有。许多以前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如今也慢慢明朗起来。 回想起来，从长宁街头那一次偶然的相遇，到后来自己加入沈家，接管沈牧的私产，被那黑衣女子相救，指婚……这一切的一切，桩桩件件，恐怕都和他有脱不开的关系。 他把一切掌控在手，看着自己在君瑾言和萧鼐之间痛苦挣扎，却始终不动声色，滴水不漏，一丝儿的破绽也没显露出来过。 这个人，真是可恨啊！ 可是，最该恼恨的还是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分毫！若自己能早一些察觉，也不至于到现在才知道，这样的尴尬，糗…… 白凌波脑中思绪万千，想到自己以后要面对的是萧鼐，想到自己曾经欺骗他，利用他，对他不闻不问，还谋划了一场逃婚大戏……心脏猛然剧烈颤动起来。 远远的响起更声，风声雨声都小了许多。院外幽蓝一片，袭人的凉风进入厅堂，白凌波紧了紧领口。 “知桃，几更天了？” “小姐，二更天快三更了。” “哦。” 白凌波看了看祝轸，“祝大人，明日烦请吩咐卫士们给我备一辆车。” “是。” 传良脸上一喜，“王妃可是要进宫？” 白凌波扭转身，“我为什么要进宫？他不是有人上赶着去照顾么，既然已经醒了难道还不知道回家么？！” “哼，什么破宅子，下雨都能把人冲走了！” 说完一拉知桃，“走，换间屋子睡觉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8章：让开 白凌波怒气冲冲回到自己院中，卫士们犹自在正屋顶上铺瓦，知桃从柜中取出被褥，主仆二人在厢房睡下。 折腾了一宿，知桃已经呼呼入眠，白凌波却瞪着一双大眼，没有丝毫困意。 想起凤仪宫中云瑶那一副舍她其谁的劲儿，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哼！ 可一想到，他重病昏迷时自己转头就走，还在人前做戏将他推给别人，心里就微微酸痛起来，如今他醒了，云瑶郡主定然会把自己说过的话，都告诉他吧…… 白凌波翻腾来翻腾去的，心里焦急的不行。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行。 学武的事自己虽然瞒了他，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对不起他的地方，那时候他是君瑾言，自己逃的是和萧鼐的婚，与他何干？若论起来，做错事的明明是他，要是他能早些对自己说明身份，何至于会到眼下这步田地？ 矜持矜持，哼，谁的错谁来受着，也许人家现在正温香暖玉美人在怀呢！ 对，睡觉，不管他！ …… 且说这边厢白凌波咬牙切齿重新躺下，乾元殿中的萧鼐却早早的坐起身来，传玉在榻前侍奉完，到外头亲自看着熬好了药复又端进来。 “天还早，应该多睡。”传良将药放到榻前的小几上，自己安安静静坐在一旁。 萧鼐靠着软枕看他把几上的几卷书简抖搂开，看了几行字似乎觉得无趣，又跑过来摸摸药碗，嘟囔了一句什么，似乎嫌药凉的太慢。 “她怎么样。”萧鼐突然开口。 “公子问谁？传玉不知道。” 萧鼐轻轻笑了一声，小孩子脾气又上来了。 “郡主不是都告诉公子了，白小姐这些日子吃得好睡得好，哪像郡主日日前来探望的辛苦。”传玉鼓着小脸，端起药碗来，“快点喝吧，一会儿又要凉了。” “嗯。” 萧鼐接过来，浓黑，极苦的药，他眼睛没眨仰头就喝尽了。饮了两口茶漱口，道：“吩咐下去，天明了回府吧。” 传玉闷闷道：“哦。” 萧鼐笑了笑，“怎么不高兴？” 传玉不会说谎，想了想道：“雨天，家里湿气大，不能住。” 萧鼐呵呵乐了，“哪就都不能住了，也就那几个院子没来得及铺瓦，昨日传良就回去了，应该也忙的差不多了。” 传玉撅起嘴，“陛下赐的新宅子为什么不要？想想咱们回去时，那荒的，房檐屋顶、院墙上，哪有不长草的地方，我跟大家拔了十几天才弄干净了！” “不想回去，是住在这里更开心么？”萧鼐微笑着看他。 传玉不吭声了，闷了一会儿抬脚出去准备了。 萧鼐披衣坐起，掀开薄被，素白绸裤下两条腿沉重无比。他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次病的太不是时候，好好的喜事，洞房花烛，本想给她个惊喜的，现在却完全砸锅了，那丫头还不知道会怄成什么样。 不过想也能想出些，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任谁都会气得咬人吧。所以当云瑶说和她在凤仪宫一番口舌，领教了这位御王妃的伶牙俐齿后，其实他是还松了一口气的。 知道生气总好过无动于衷，他最怕的是那丫头一声不吭的自己又跑了，鬼精鬼精的，天性让人琢磨不透，已经给她跑过一次了，所以这次进宫前他交代祝轸，让他无论如何要盯好了她。 昨天醒来是已到了午后，传良和传玉都在跟前，他还依稀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得宫，心想的不过是看一眼云瑶，哄了她就医吃药就回去，却不想才断了几日的药，这毒就压不住了。 清醒过来，听到外头沙沙的雨声，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来洞房的那间屋子还未来得及修整。那屋子原本只准备大婚晚上用一次的，想不到自己会突然犯病，祝轸不知道这些，而她应该也想不到要搬出来。 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想到的？ 好像没什么了吧？剩下的，就是如何让她重新接受现在的自己了。 抚了抚心口，这个地方怎么会跳的这么快呢？难道是因为要见到她了，自己在开心么？ …… 晨起后，云瑶又来探望，时隔多年再见旧人，实在有些物是人非之感。她也果真和他想象的一样，出落的和云州闻名天下的白茶花一般，萧鼐只觉恍然间仿佛过了许多年，感觉虽然还和从前一样，可终究还是有些东西，无论如何都回不到从前了。 看到云瑶，有些不愿提及的记忆，慢慢的重新回到了脑海中。当年的甜蜜幸福，而今看来，实在和话本子中轻飘飘的儿女情长一般无二。 那是属于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的，不是现在的他。 …… 萧鼐的轿辇回到御王府时，白凌波正在府门口和祝轸传良闹着。 她想了一夜，既然已经知道萧鼐就是君瑾言，也就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了，她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谁，也不知道，化名为君瑾言的他和真实的萧鼐有多少差别，他对自己的真实态度又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能一面和自己饮酒闲谈，一面又冷着心看着自己受人欺负。 思考这样的问题实在太煎熬了，想了一夜，越想越憋气，索性收拾包袱准备走人。 传良和祝轸只好竭力拦了，苦口婆心劝了良久，心说总算将主子盼回来了，可为何云瑶郡主会一起来呢，这不是胡闹么…… 两副轿辇进门，在院中缓缓落下，白凌波没有看萧鼐，目光直直的盯着那个一身华服，姿容绝美，年纪和个头都比自己大了那么一点儿的女子。 “让开。” 云瑶淡淡开口，抬手搭在两个侍女的手上。白凌波没有动，反而往前走了两步，身后的知桃迅速跟上，躬身过来扶她。 “该让开的是郡主。”她浅浅抿唇，脸上的笑容大方得体。 这时萧鼐已经从轿中出来，坐到了传玉推过来的椅车上。白凌波余光扫过时，眼皮忍不住还是跳了跳。 君瑾言从来都是谈吐风雅，举止翩翩，从来没有这样虚弱到要人搀扶的时候，所以她也从来不知道，他的病会让他行不得路。 想起迎亲时那碌碌的车声，还有更早之前…… 有些记忆突然蹦到脑子里 天哪，自己曾在春熙楼后园的屋顶上，用拳头狠狠砸过他的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9章：不速之客 云瑶没有生气，昂起头，“论年龄你当叫我一声姐姐，论身份也该尊我一声郡主，今日我来送御王哥哥回府，你就这样待客吗？” 白凌波皱了皱眉头，这郡主开口闭口都是一个你字，是全然不承认自己御王妃的身份啊。看了一眼旁边的萧鼐，脸色不大好，精神头也有些差……可那唇边似笑非笑的是几个意思，乐意见她二人为了争夺自己而高兴嘛？ “凌波只知道不请自来乃为不速之客，着实不知该如何相待。”她说着在心里哼了一声，俯身浅笑，让开道路。 “让郡主见笑了，凌波在家中就是独女，家门不幸，生不出郡主这等高贵的姐姐来。” “你——”云瑶顿时柳眉倒竖，桃腮粉涨。 “我怎么？” 白凌波不甘示弱，心道你都欺负到本姑娘家门口了，难道还不许我磨牙反击几句么，哼！郡主怎么了，郡主也是爹生娘养吃饭喝粥长大的！ “瑶光，过分了啊。”萧鼐咳了一声，“你该唤她一声嫂嫂的。” 白凌波愣了一下，原来这云瑶郡主唤作瑶光，金字煌煌，瑶光灿灿，真是祥瑞的名字。 云瑶郡主一口气被憋了回去，不理萧鼐，扭脸冲祝轸和传良喊，“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下来推御王哥哥进府！” 传良急忙下来站到萧鼐身后，众人一路进到前厅。没什么好话说，白凌波就静静坐着喝茶。泡茶时小丫头知桃还特意卖了个心眼，给白凌波泡的是沈牧送的冻顶雪萃，给萧鼐和云瑶泡的却是聘礼里面不知道哪里产的贡茶。 云瑶尝一口皱眉，不过并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倒是萧鼐，掀开杯盏闻了闻气儿就放下了。 说话间外头守卫来报，说太子携侧妃到了，白凌波心里一喜高兴的站了起来，看到萧鼐板着的脸立时又想到，他和太子萧珩可是有夺嫡之仇啊，仇人来访，恐怕他不会乐意见吧，那自己岂不是就见不到娉婷了？ 越想越没劲儿，眼下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自己说话，不算数了……怎么办？ 萧鼐看她神色蔫蔫的，一双大眼却瞅着房梁不知在想什么主意，手一扬，道：“请来。” 萧珩和白娉婷携手而来，二人依稀穿的是同一块料子裁剪的衣服，虽样式和配色有差别，但这样看上去着实有一种神仙眷侣的感觉。 许久未见，白凌波拉着白娉婷的手高兴的笑个不停，大概是因为怀了孕的缘故，明显比在家时丰润了些，气色也更好了。 知桃照旧端了冻顶雪萃出来，白凌波刚想着该给她换掉，不想白娉婷已经端了起来。 “阿姐这茶真香啊，我光闻着味儿就觉得馋了呢！” 白娉婷赞道，萧珩端着抿了一口，脸上神色舒展。 “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旁人送的礼茶，拿来招待太子想来是有些失礼了。”白凌波干笑。 “不像，我那里礼茶贡茶都有的，只不像这个清香怡人，令人神清气爽。闻着都这样，不知道喝起来怎么样呢！”白娉婷听了端起杯子又闻了闻，笑道，“可惜我现在不能喝茶，不然定然向阿姐讨一罐儿。” 白凌波才要说话不想被云瑶郡主抢了话头，只听她咳了一声，将手中茶盏放下。 “这茶我也尝了，并不觉得如何，是不是侧妃娘娘害喜，口味比常人更刁钻了些，容易将那劣茶与良茶分不清。” 这分明是笑她见识不够啊，白凌波捏了捏手指，真是想不明白，怎么这郡主一个两个都爱仗着身份的高贵在欺压人呢？ 白娉婷看着她一时答不上来，就听云瑶接着道：“我听说珩哥哥娶的是忠勇侯府的清河妹妹，怎么今日没能一起跟来？这位妹妹是谁，实在是眼生的很，珩哥哥你可不要太过宠爱侧室，让清河妹妹伤心啊！” 这话说的可是无比直白了，就算白娉婷是个傻子也该听懂的。 她脸色顿时紫涨起来，眼中泪光闪烁，咬着唇默默垂了头。 可恨一向护着娉婷的萧珩此时的反应竟然迟钝了许多，白凌波才要站起怼那云瑶郡主几句，扭头就见萧鼐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不由得心神一恍，倒把这茬儿给撂下了。 太子萧珩不动声色的放下茶盏，看着云瑶郡主就笑了，“瑶儿还是这样的性子，心直口快，和小时候一样。” “多年不见，珩哥哥却是大变样哦，不仅高了也壮了，就连说话行事也越来越沉稳了。”云瑶绽出来个明艳的笑容，“越来越像皇帝伯伯了！” 萧珩无声地弯了弯唇，白凌波不知道自己是否看花了眼，只觉得他再抬起脸时眸光里竟有了一丝温柔。 心里的感觉有点糟糕，哎呀呀，这位云瑶郡主和大辰最有实力的两个皇子情谊都深的很呐！ 就听萧珩笑了一声，“听说二弟醒后就回府来了，害我白去宫中跑了一趟，怎么样，身上可还觉得有什么不适？” “我还好，多谢皇兄挂念。” 萧鼐往后靠了靠，让自己的姿势更舒服些，脸上露出写风轻云淡的笑容。“这病已然成了习惯，要不是经常犯上一犯，我反而觉得像少了些什么似得。” 萧珩微微摇了摇头，安慰他，“我已求了父皇继续张榜求医，希望有一日能招来药王谷的神医给你医治，雪空山的师父虽说内功精湛，但治伤疗毒还需正宗的国医圣手，此番回来又得此贤妻，正好将养。若府里缺了什么只管与我说一声。” “多谢皇兄！”萧鼐拱手谢过。 嘎，原来雪空山不是骗人的，他确实是雪空山的人？白凌波有些小意外，还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他骗自己呢。 不过，那又如何，似是而非的暧昧更令人讨厌。对，不能原谅！ 看白娉婷犹自垂首伤神，萧珩竟也不管，自顾自地和萧鼐说着话，白凌波心中不忿，索性说自己思念妹妹，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拉着白娉婷就要走。这时萧珩缓缓站起身来，拉住了白娉婷的手。 “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咱们该回府了。” “是。” 白娉婷点点头，歉意地看了一眼白凌波。萧珩眼眸带笑，看云瑶，“我那里新得了北境的小马驹，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0章：他已经死了！ “真的？” 云瑶心里一喜站起身来，抬脚要走想想又不舍得，看看萧鼐，犹豫开口，“我要是去了，嗯……二哥哥怎么办？” 白凌波满头黑线，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啊。瞥了一眼椅车上的萧鼐，心里不由得怒气横生。 想着摆出笑脸走到萧鼐跟前，推着他往外走了两步，笑道：“郡主既然不放心，不然把王爷也一起带过去吧，他虽上不得马，拉不得弓，能看你们玩的开心，这心里想必也是欢喜的。” 话毕就见众人的脸，唰一下都白了，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白凌波，她自己倒甜甜的笑了。 “哎，走吧走吧，都走，我也正要出门呢！我可把王爷交给郡主了，要是少一根儿头发丝我可不依！”白凌波说着扭身就要往后堂去，知桃吓得魂飞魄散，苦着脸拉她不让她走。 “你！”云瑶郡主怒目瞪着她，“好大胆子，竟敢这样……”她眼里噙着水光，说不下去了。 “姐姐慎言——”白娉婷也担忧的看着她。 白凌波扭过头来，笑了，“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做什么了？” “走吧，别在这里叨扰二弟了。”萧珩脸色晦暗不明，白娉婷顺从地跟了上去。 云瑶左右看看，萧鼐白着一张脸神色萎靡，白凌波笑容可憎，传良眼盯着别处看，一时间觉得自己在此处毫无立锥之地。 眼圈儿忽的就红了，她伏到萧鼐膝前，泣道：“陛下为何会将这样的恶妇指给哥哥？云瑶好生心痛，二哥哥你再熬些日子，我一定会给你找到这天下最好的大夫，也一定会让陛下看清这妇人的恶毒嘴脸！” “哎，等等——” 她说完起身立时就走，萧鼐抬手没拉住，叫她也不应，揣满了一肚子气瞬间就走的没影儿了。一旁的传良悄悄给知桃摆手，两人悄没声儿地哧溜也跑了。 厅里就剩下白凌波和萧鼐。两双大眼互瞪了片刻，都不说话。 白凌波面无表情地坐下喝茶，不看他。 萧鼐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冷漠的神色，手指头敲敲扶手，开口，“方才还凶得像一头小狮子，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不想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对谁说，也不知道说了会不会被杀头，何必要说？” 萧鼐挑眉，这是真生气了…… 椅车碌碌行至白凌波跟前，“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想跟谁说就跟谁说，我在这里，我在听。” 白凌波扭过脸儿来看着他，本来就白如雪玉的脸色经这一病，更少了许多血色，墨发披肩散开，只在头顶盘出一个发髻，用玉冠定住。他照旧穿着那身常见的玄色锦袍，松松垮垮的，似乎比初见他是还要瘦些。 白凌波的心砰砰跳着，从那日大醉之后到方才，实在是太久太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他了。这些日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生病的时候，也不知道会痛成什么样子，可是自己，就那样狠着心肠将他丢给了别人…… “看够了么？”这声音很轻快，轻快之中似乎还有一些戏谑。 “嗯，是的，看够了。”白凌波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你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她目不斜视，径直出屋。 脚还未抬起，就觉的身后烈风抚过，两扇房门啪一声，合上了。 “哪里是你该去的地方？春熙楼么？”他的声音里带出一丝不悦。 白凌波停了下来，“王爷为什么要拦我？” 不知道是方才用功透支了体力，还是白凌波这样冷漠又生硬的称谓刺痛了他，萧鼐有些颓然的靠到椅背上，垂头捏了捏眉心，“别生气了，过来，好好说话。” 白凌波呆呆地看着他，突然勾出一抹笑意，“王爷说笑了，臣妾怎么敢跟王爷生气呢？” “非要这样同我说话么。” “那臣妾应该怎么同王爷说话？” 白凌波温柔地笑着着福了福身，“臣妾一直按着嬷嬷的教导行事，可是哪里礼仪不周全，令王爷生厌了？烦请王爷告知，臣妾立时就改了去。” 萧鼐胸中烦闷，脸色也慢慢冷了下来。 “你对君瑾言，可不是这样的。” 白凌波只觉耳边像是炸了一个炮仗，心里的怒火一下冲到了头顶，“别和我提他，他已经死了！”说完拧身拂袖，大步离开。 萧鼐脸色铁青的看着那远去的身影，心里忍不住要爆粗口。 这特么算什么，自己败给了自己么？ …… 且说白凌波冲出前厅，一路闷头冲向府门，祝轸过来拦她，被她一脚踢在小腿上。这一脚对他而言固然只是挠痒痒，但白凌波这架势可是将他唬住了。众人不敢再拦她，眼睁睁看她跳上马车走远了。 马车一路跑到春熙楼，白凌波气也消下去一半，下车时也还记得用纱巾遮住脸。方俊此时在前厅，一眼认出她来，迎进楼内。 此时沈牧并不在楼中，白凌波剩下的一半儿火气也没处撒，御王府她是不想回去了，索性就住了下来。南湘已经多时不曾见到她了，二人说了许多体己的话。也是直到现在南湘才知道，原来这个比自己还小上两岁的丫头，竟然还曾用逃婚来抵抗过皇家的婚约！ 白凌波住了两日，传良也在春熙楼守了两天，好话说尽，但她就是不为所动。 不过，她虽说在楼里住着，这心却一天没踏实下来，那人现在可是萧鼐，御王萧鼐，战神萧鼐，自己这样冷着他，万一他恨得恼火了，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岂不是大悲剧……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拉不下脸来，事事都被他吃的死死的，自己哪里还有尊严？！ 不行，不管他！不想他！ 住到第三日沈牧总算回来了，白凌波一见面就揪着问他为什么替萧鼐瞒着自己，沈牧连连叫屈，只说自己远在东江，如何能知道京中发生的事呢？如此这般又列出许多理由自证清白，白凌波本来也只是发泄，看他态度还可以也就悻悻放手了。 是夜华灯初上，一个黑衣女子悄悄潜进白凌波的房间，她还没来得及喊出一声就被来人点住穴道。 春熙楼外远远地停了一辆黑色的硕大马车，黑衣女子将她背了进去，自己则悄悄隐入了黑暗之中。 …… 马车渐行渐远，春熙楼顶，倚在窗台上饮酒的沈牧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公子在笑什么？” “嗯，我在笑小夫妻打架，有冤的没处诉，有苦的说不出，本想着筹谋出一招好棋，没想到最后将的是自己的军。哈哈哈……” “公子这话，方俊听不明白……” “不明白最好，不明白最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1章：补你一个洞房花烛 御王府正殿之中，红绸耀眼，明烛高照，一男一女皆咬牙切齿地对面而坐。 “萧鼐你混蛋！放开我！”被绑的少女怒不可遏，两只金莲小脚踢着面前的桌子，一刻不停。 “嗯，我混蛋，你让混蛋放开你，觉得可能吗？” 萧鼐沉默着冷眼看她，见她终于安静下来不再闹了，便驱动椅车过去给她松绑。 其实这绸布绑的一点都不紧，全是她自己挣来挣去，倒弄得不好解开了。双手还未碰到她，白凌波却将头一拧，呜呜放声哭了起来。 “是不是勒的痛了？” 萧鼐心头猛的一颤，急忙将束缚在她身上的绸布解开，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一双粉拳已经砸到胸口。 一下又一下，白凌波接连捶了十几下，一直坐着未动的萧鼐突然大掌一伸，包住了她的拳头。 “歇一歇吧，手不痛吗？” 白凌波赌气不吭声，甩开手起身走远些。 案上燃着龙凤双烛，床上铺的鸳鸯戏水的红艳艳锦被，被角之下，隐隐还能看见花生核桃枣子桂圆这些喜果子……她这时才注意到，萧鼐竟少有地穿了一件暗红色绣龙纹的袍子，那袖口的花纹金光熠熠，更衬得的那张妖孽般的脸，俊美无俦。 光影柔和，酒香隐隐，虽不如成亲那晚有众多侍女侍奉，但这二人之境，却多了许多温馨安然。 白凌波眼皮微热，这个人，真是的…… 萧鼐静静坐着，看着目光躲闪的白凌波，脸上闪过一丝微笑。 “我让太史令看过了，今天虽比不得初二那样顶好的日子，但也不算差了。” 白凌波哦了一声没下文。 “你不想跟我说些什么吗？这可不像你的性子。” “你说我什么性子？”白凌波瞪起一双大眼盯着他。 “唔……” 萧鼐噎了一下，心道这就生气了？自己什么都还没说啊。 想了想道：“那一晚的事，我能解释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所以，今晚，我想补你一个洞房花……” “闭嘴闭嘴！不许说！” 还未等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白凌波突然大怒着跳起身来。 “补我一个洞房花烛？”白凌波反问，她使劲咬了一下唇，“你先回答，我嫁的是谁，还有你，你究竟是谁？” “你希望我我是谁？” 白凌波冷哼一声，起身要走。萧鼐一把将她拉过，白凌波没留神一下跌坐在她怀里。 “呀！”她猛地跳脚站起，倒把萧鼐唬了一跳。 “怎么了？” 白凌波不吭声，偷偷瞄了几眼他的腿。 看见她眼神里来不及掩藏的心疼，萧鼐突然福至心灵，拧起两条好看的眉毛，仿佛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你怎么样？”白凌波小心翼翼问。 “唔……疼。” 看他皱着眉头，嘴角却似隐隐有一抹得逞的窃笑，白凌波冷哼一声，扭过脸去，“疼就自己揉一揉，谁让你毛手毛脚的，一个大男人，不害臊……” 萧鼐哑然失笑，抬抬手叫她，“过来。” 白凌波没动。萧鼐又叫她，“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事情，我就在这里，你还等什么？” 白凌波倔强着，“那你先说，你是谁？” “我是萧鼐。” “你为何用假名字骗我？” “不是我骗了你，而是你，知道的太少了。” 萧鼐无奈道，“你对沈牧的事情可谓了如指掌，但你，可曾费过一丁点儿心思在我身上？” “但凡你这样做了，就会知道，我母亲姓君，我表字瑾言，师承雪空山。我诚然从来没有欺骗过你，哦不，有一件事，白承礼劫持你的那晚，确实是我的暗卫救了你，那时我未说实话，因为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白凌波心中仿佛受到一击，出神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所有萧鼐对她的冷漠和不好，君瑾言都一一补了回来，这让她怎么说？ “所以，一直以来，我只是没有告诉你，只是想等你自己来问我，正大光明的来问我，而不是用那些小心思，旁敲侧击。” “可是你呢？你自己想想，你做了多少欺瞒我的事情？” “我没有！” 白凌波弱弱的叫出声来，转而似乎又恼怒起来，“你是君瑾言又怎么了，是萧鼐又怎么了，无论如何，都是你让我在这京城里受尽嘲讽，戏弄人很好玩吗？仗着自己的权势就能随意摆弄别人的命运么？萧鼐我告诉你，我不会原谅你的！” “那你说，要我怎么办？” “就像你说的，从你坐上我御王府的花轿，从你被抬进门的那一刻起，君瑾言便已经死了！” “所以你该记住，你是御王妃，你的夫君只能是我，御王萧鼐！” 他掐着她的双肩忍不住低声怒吼，眼前这个狡黠明艳的女子实在是让他束手无策，她能在谈笑生风之时说出骇人心弦的话语，亦能在温存缠绵之际悲声痛哭，祭酒大人家养在深闺娇俏弱女，如何会养成这样鬼灵精的，让人琢磨不透的性子，真是令他又爱又恨！ 白凌波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愤懑的样子，心里的震撼不能说不大，她呆呆的望着他的眼睛，目光含泪，嘴唇嗫嚅，“所以，我不愿意，你就要用强么……” “放屁！”萧鼐显然被问得一愣，恨恨松开双手。 钳制着白凌波的双手刚一松开，她就哧溜一声踢了鞋跳到床上，麻溜地扯起被子抖落一床喜果，再迅速地将自己包裹起来，蹲到床角。萧鼐看的眼角抽搐，难道方才那泫然欲泣的小丫头，是别人不成…… “我睡床，你到别处睡去！” “你这是想让府里的人都知道，我娶了个冷面王妃？还是欺我，行动不便？” 白凌波噎了一下，裹着被子往里面缩了缩，又拖出个靠枕丢到中央。闷闷道：“你睡外头，敢超过这个界线，你以后休想喝一口梨花白！” “哦。” 停了半晌，仍然没动静。 白凌波从被窝里伸出头，“你干什么不睡？” “咳咳，”萧鼐握着唇咳了两声，脸不红心不跳，“我腿脚不便，上不去。” “扯淡，你之前不是走的挺溜！” “我腿上有伤，又刚刚大病初愈，怎么能跟之前相比？” “……” 白凌波满头黑线，翻身蒙住头不理他。 又一盏茶…… “啊！混蛋，我真服了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2章：你很笨 一夜相安无事。 白凌波恼他欺瞒自己，接连几日见了他总冷着一张脸，白天爱答不理，夜里也不许他进屋，萧鼐无法，吃了两次闭门羹便宿在了书房。好在府里没什么下人，丢脸也没外人知道。 因着萧鼐生病的缘故，御王府一直关门谢客。成亲当天那么多道贺的文武百官也没见哪个来嘘寒问暖，倒是宫里隔几日便有赏赐送来，吃的用的药材侍女，什么都想到了。 不过这府里却并没有热闹起来，尤其是那些侍女，进府后便不知道被传良安排到哪里去了。萧鼐每日只是卧榻看书，或者和传玉磨牙说说闲话，这些闲事是从不过问。 白凌波冷眼看了几日算是明白了，府里的人看似不在意，实则对外十分戒备，宫里的赏赐能留的转手就丢进库房，侍女之类不过三日便会被送走。也不知是皇帝皇后谁的主意，萧鼐这边糟蹋着他们的心意，那边厢还一拨一拨的往府里送，传良都笑嘻嘻的照收不误。 …… 之前忙的时候，许多事情来不及思考，而今闲下来，当她将之前发生过的一切串联起来，当她重新审视自己和萧鼐的这段缘分时，白凌波困惑了。 明明有那样一个家世容貌都与他完美匹配的倾城郡主，为何他却偏偏选了自己？难道就是因为当初，自己在长宁街头，强上了他的马车？ 白凌波摇摇头，自嘲的笑了，这种桥段，恐怕话本之中都少见吧。 院中传来几声轻咳，知桃从外头进来。 “小姐，宁王殿下送来几盆绿玉菊，今日天气晴好，王爷在院中设下小宴请您去呢。”知桃笑眯眯的，一脸的兴奋劲儿。 白凌波低头思忖，他既然主动求和，自己若还推辞不去未免显得矫情做作，遂应下一声往花园而去。 湖心小榭，萧鼐独自坐着。白凌波刚一进来就闻到了清寒的菊香，长案之上酒菜具备，正中是一盘硕大鲜艳的螃蟹。 白凌波想也没想，开口道：“这寒物，你吃不得。” 萧鼐垂目微笑，“看你吃也是好的。”说着伸出手拍拍身边的软垫，“过来坐。” 白凌波不理他，自己在一旁坐下，拿筷子戳戳盘子里的铁皮将军，“这个东西哦，最考验人的吃相了。”扭脸看萧鼐，笑眯眯，“是吧，王爷？” 萧鼐默默拿起一个螃蟹，手法利落的将蟹壳撬开，露出白似玉黄似金的肥美蟹肉，再放到她面前。 “过过嘴瘾就罢了，少吃些。”修长的手夹起案边雪白的布巾，仔细将手上的油脂擦净。 …… 酒过三巡，白凌波微微有些醉意，酒酣眼热，欺身抓过萧鼐的衣领。 “萧鼐，其实你并不是喜欢我，对不对？” 垂首在他胸前，白凌波音调轻轻，仿如呓语。 萧鼐微怔，“你醉了。” “除了第一次在长宁街头相遇，其他的，都是你精心安排的吧，让沈牧垂青于我，让我进入沈家……你需要沈家，可是沈家有那样一个不能打破的族规，就算是天纵英才的沈牧，也不敢轻易挑战阖族的权威。所以……你，你们选择了我……” “你千方百计娶我，不让我逃婚，为的就是复仇雪冤这件事吧？本来我自己也想不明白，但现在我懂了。是不是？” …… 心中存了许久疑问终于在此时抖落，白凌波笑吟吟，“我说沈牧对我那么好，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萧鼐扶起她，目光逼视，“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没人告诉我，是我自己想明白的。”她拈起酒杯又饮了一口，“这种事情……我自己就能想明白的好吧……” 萧鼐脸色铁青的看着她，胸中气闷，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说的不错，自己最初确实有这样的想法，所有的事情也都在他的掌控中，包括她爱上自己，只是，到头来没有算对的，是他的心。 这鬼精的丫头，为什么突然蠢起来了？！ 萧鼐咬牙，“所以，你同我说这么多，是想让我夸奖你，聪慧过人么？” 白凌波垂下头去，“果然被我说中了么……”语气里满是失落，脸上却突然绽出如花笑颜，仰脸抓住他的衣领，“萧鼐，我帮你做事，待你们大功告成之际，你放我海阔天空吧，好不好？” “如果有这样一天，你想去哪里？” “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呢？”白凌波挣开他的手，摇摇站起身来，“哪里都会比这里好吧，至少，没有勾心斗角，恩怨情仇，还有欺骗。” “告诉我，你这么足的信心是从哪儿来的？” 身后劲风忽起，白凌波眼前一虚，只觉一片黑云朝着自己逼近，等她再清醒过来时，自己已经倒在茵席上，肩膀被人死死按住，一双赤红的凤眼从上而下，直直逼视着她。 “咳咳，放开我——” 好重，小手用力推着面前的胸膛，一直守在亭外的传良立刻扭过身去，遁了。 “别动！”声音里有压抑的怒火。 抬手抚过她的侧脸，耳边，颈下……白凌波张大眼睛，方才脑中的醉意和混沌，顿时消失干净了！ “萧鼐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 “知不知道，你很笨……”菱唇凑近，吻上她微微有些惊慌的大眼，“非常笨。” 巴掌大的玉白小脸，霎时红成一片彤云。 “你起来……我，我肩膀好痛！”白凌波快哭了。 额头相抵，白凌波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炽热的气息。她的心狂跳的厉害，耳后发烫，脸上却始终强装镇定。 “这个问题，我不回答，你自己寻找答案。” 看着她蹙起的双眉，萧鼐豁然起身，复又坐回到案前。 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茶盏，眼睛却悄悄打量着身边犹自懵懂的少女。只见她慢慢撑起身子，脸上的神色看不出喜悲，像是出神地看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片刻之后，便唤来知桃离开了。 看那身影消失在院中，萧鼐无奈的掐了掐眉心。 过去的那些不好，成了你的心病，要时时记着么？ 传良端了药站在亭外，“公子，该吃药了。” “你说，她在别扭什么？” “咳，王妃许是，害羞……不想这么快承认对殿下的感情？” “是么，那，倒是挺特别的。”端起药碗一口饮尽，“方才在外头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属下是来提醒公子，月夕佳节将至，合宫宴饮，是不是让王妃早做准备？” “不必了，那些妇人的招数，她能应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3章：你敢和我比吗 十五这日一早，御王府接到了入宫赴宴的旨意，白凌波本来是不大想参与这种事的，萧鼐也说去不去无妨，但听传良说，月夕节的时候皇帝会带着合宫之人祭祀先祖，想到萧鼐这些年一直没能亲自拜祭他的母亲，也是可怜，遂也没说什么，乖顺的装扮起来，同他一起去了。 祝祷完毕礼乐缓缓响起，皇帝举杯站起，笑呵呵地看着众人，“今日月夕佳节，阖家团圆，大家开怀畅饮，不醉不归！”话毕，众妃子皇子立时起身举杯同祝，宴会便算是正是开始了。 除太子萧珩之外，前一排坐的都是王叔一辈的老头子和朝中几个肱骨大臣，萧鼐和白凌波坐在次一排的首座。席间不时有人献上稀奇的贺礼，高座上的帝后脸上笑容不断，白凌波也饶有兴致地戳着自己面前的菜肴。 方才来的路上正遇着萧珩进宫，白凌波就想起传良同她说的那些话来。 传良说，因着萧珩太过宠爱白娉婷，还让她在清河郡主之前有了身孕，皇后十分不满，已经责令夺了娉婷协理太子府的权力，还不时传萧珩和清河郡主到宫中小住，其目的不言而喻。 白凌波一直担心自己这个妹妹处境艰难，但此时见到角落里的她依旧艳光丰润可人，神态安然，悬着的一颗心便就落回了肚中。 正走神间，就觉得脸前有什么东西遮住了光，萧鼐伸手在她脸前晃了晃。 “想什么这么入神？” “哦，我在想，这宴席什么时候结束，我们也好早些回家。”白凌波咬了一口鲜切的果子，“你看这殿中之人，满嘴里都是这些泛泛虚词，你说，皇帝陛下听了这么多年不烦嘛？” “王妃慎言，此等场合，你应该唤他父皇。”萧鼐再次纠正。 方才她说的是“我们也好早些回家”，是不是已经开始接受自己了呢？萧鼐忍不住牵起唇角，冲传良使了个眼色，传良心领神会，悄声出殿。 众人举杯笑谈之间，忽听得一阵悠扬的笛声从天际飘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凝神细听时，笛声渐息，琵琶筝琴之音遥遥传入耳中，细腻悠扬的天籁之音，声声婉转，令人恍然身处仙境。 白凌波举目看去，就见外头款款走进一队花枝招展的彩衣舞女，众女围成一圈，纤柔的柳腰折起拜倒时，人群中忽地站起一个体态娇美的红纱女子。她面上蒙着薄纱，唯独露出一双流光美目，一颦一笑，叫人心头动容。 只是这一眼一眼，都向着萧鼐的位置看来。 白凌波仔细打量，越发觉得那女子有些眼熟。环顾席间众人，却并未发现那个位子空了。 见那女子正巧笑倩兮地注视着自己，萧鼐斟酒的手不由得的顿了一下，放下酒壶，抬手抚了抚白凌波发间垂下来的一绺长长的流苏。 “怎么了？”白凌波扭头。 “无事。”萧鼐不动声色，“这一处的流苏打结了，我帮你捋一捋。” 这种小事他竟也注意到了……白凌波面皮微红，垂目低声道：“萧鼐，你有没有发现，方才那女子一直在看你。” “有吗？我没注意。”他端起自己面前一碟小莲花状的点心放到她案上，“尝尝这个。” “哦。”白凌波含糊应道，抬起头继续看那女子跳舞。 只见舞女们组成内外两个圆环，内层五人外层九人，正中则围绕着那红纱女子。白凌波食指轻叩桌案，这数字里暗合九五之数，着实好心思。 翻飞的彩袖之中，红衣女子抬起纤纤素手，身姿轻盈转动便旋出一片炫目的柔美红云，恍如从空中缓缓落到人间。柔软纤细的身子随意扭转便舞出万种风情，在场的众皇子和朝臣，连同他们携带的女眷们都看呆了，忍不住惊呼一片，四处交头接耳地悄声打听这女子是谁。 乐声缓缓停歇，舞女散去，红纱女子揭开面纱款款俯身。 “臣女云瑶，恭祝陛下娘娘安康长寿，恭祝大辰千秋永固！” 白凌波眉头微挑，原来是她！怪不得自己觉得那眉眼有些眼熟。 “好好好！”皇帝朗笑着起身，“瑶儿有心了，这舞技真是越发出众了！”一旁的皇后也笑了，道：“这丫头费心苦练了许久，就等着今日给陛下献艺呢！陛下可要好好地赏赐她！” “对对，赏！” 云瑶起身甜甜地抿着嘴笑，“云瑶献丑了，本就是给陛下和诸位王叔娘娘们助兴的，能讨得一个‘好’字就是云瑶的面子了，不敢要陛下的赏赐！” “这可不行，父皇都说了要赏，你可不能推辞呀！”宁王萧琰拈着酒杯站起身来，笑嘻嘻地看着众人，“要我说，咱们这些人还都不如瑶儿贴心，知道如何讨父皇母后的欢心，真是惭愧呀惭愧！” “是呀是呀，云瑶郡主天姿国色，方才那一舞，着实高妙绝美！” “宁王世子这话说的可是自谦了！”东平王世子笑呵呵地起身，“宁王妃也是满腹才华，栖凤台那日我等众人可是都见识多了，宁王殿下这样夸赞云瑶郡主，不知宁王妃心中作何感想啊！” 被点到名的文缨面不改色地大度笑着，款款起身，“世子说笑了，郡主才是天生丽质，能歌善舞，令人倾倒。” 皇帝温和地看着她，“瑶儿，你自己说，想要什么赏赐？” 云瑶垂头想了想，道：“陛下，云瑶不想要什么赏赐，唯有一事，想请陛下应允！” “你说。” 云瑶抬起手臂，指向正专心看着萧鼐剥螃蟹的白凌波，“云瑶想请御王妃妹妹也做上一舞，较一较输赢！” 白凌波抬头，就听她继续道：“云瑶自来到京城就听说了这位妹妹的名声，着实令人心生向往。陛下是知道的，云瑶的性子就是如此，事事都不肯落在人后，就是不知道御王妃妹妹，敢不敢应战，同我比个高下？” 随着这一指，众人的目光都转到白凌波身上，就听四面响起窃窃之声。 “哎啊，这下有热闹看了！” “听说这云瑶郡主可是先前定给御王的人选，可惜王爷身负重伤，害她空等着这么多年……” “哎，我听说呀，咱们这位御王妃在选秀时什么才艺都没有，当时就被那清河郡主逼得狼狈不堪，真不知道陛下怎么就选了他给二殿下！” …… 白凌波脸色发黑，她挑眉看向萧鼐，那神情好像在说，你这个红颜知己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病好了就来找老子的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4章：二女争夫 “眼睛瞪这么大，是在生气不成？”萧鼐微笑着。 “怎么，我不能生你这位红颜知己的气吗？”白凌波瞥了他一眼。 “自然不是，只是怒伤肝，我这是在为你的身体考虑。” “你说，她这样逼我，我该怎么做？” “随你，如何都好。若是不想，不用理她便好。” “哼，人家都上门挑衅了，你想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不成？” “反正丢的是你的脸面，又不是我的。”萧鼐笑得人畜无害。 擦…… “谁让你先前总做出那一副无能的草包样子，让人家看扁了你，如今惹麻烦了吧。” “哼！”白凌波狠狠瞪他一眼。 看见他二人的互动，云瑶郡主气得差点将一口银牙咬碎。两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白凌波。 “凌波妹妹久久不应，难道是怕了不成？” 白凌波缓缓起身，扬唇笑了，“确实是有些怕呢，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跳出那般妖艳的舞姿，着实是有些羞人。”抬手搭在萧鼐肩上，“这女子的舞姿，想来应该只给自己的夫君一人看的。你说对不对，王爷？” 萧鼐抬头，眼眸含笑，“这个自然。” 云瑶郡主脸色发黑。 她是在说自己不知羞耻么？这个贱人！ 真不知她使了什么狐媚子妖法，竟然引得二哥哥这样顺从她，可恶！ “过去我受的窝囊气多了，如今可不想再做这受气的怂包了，此番若能令郡主改观，着实也是一件好事。” 白凌波边走边道：“我虽不如郡主师承有名，想来也能勉强应付一二，就是不知郡主想比试什么？琴棋书画，还是吹拉弹唱？” 那脸上的笑容清浅明丽，纯美真诚。 云瑶郡主柳眉皱起，狐疑地瞥了一眼静静坐在一旁的清河郡主，她不是说这丫头是个只会编筐的草包么，怎么听她这番话，倒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会的，她这样没什么家世的女子，如何能跟自己相比？ 一定是她在吓唬自己，对，一定是的！ 云瑶打定主意，她直视着高位上的皇帝，跪下磕了个头，“请陛下和娘娘做个见证，若云瑶赢了，陛下可要许我一事！” 皇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沉吟道：“若你输了呢？” 云瑶昂首，斩钉截铁，“云瑶自信，不会输！” 皇帝摆摆手，贴身服侍的内侍官秦朝风躬身下来，“敢问王妃和郡主要比试什么，奴婢好去安排准备。” 白凌波笑了笑，看那内侍官，“这个问题，阿翁该问郡主。” 这话算是彻底将云瑶激怒了，她上前逼视着白凌波，“既然王妃妹妹如此多才，那你我不如就一样一样比来试试？” 呃…… 大殿中传来一阵尴尬的抽气之声，众人面面相觑，一样样比来，那好好的月夕家宴岂不是要成了她二人的擂台？皇帝显然不太乐意，还是皇后有主意，与皇帝一番耳语后，便有一个侍女便捧着托盘进来了。 摆手叫二人上前来，皇后笑容满面，“陛下晓得你们都多才多艺，一一比来太慢了，既然是月夕家宴，就当给大家助兴了，来，自己选一个罢，谁先来？” 云瑶郡主上前一步，“听说太子哥哥的白侧妃已有身孕，不如请她来选一个，既让我们沾了喜气，也算公平，岂不是两全其美？” 白凌波微微一愣，扭脸看向角落里目光微微有些惊慌的白娉婷，不由得面色微沉。 让娉婷来选，自己赢了皆大欢喜，若自己输了，依她那个性子，少不得又要自责抱愧。她如今怀有身孕，早前已经受了诸多委屈，让她来选岂不是令她徒生烦恼？ 这云瑶郡主的心思当真是千回百转，此种情境下，都能想到这样刁钻的法子！ 白凌波不满地瞥了一眼太子萧珩，他面上神色淡淡，似乎全不在意。这可是奇了，他往常不是一直护着娉婷，现在怎么一言不发了？ “很好，准了。” 皇后挥手，那侍女将托盘放到白娉婷面前，“侧妃娘娘请。” 白娉婷的战战兢兢地伸手指出一个牌子，那侍女捡起一看，高声道：“琴——” “呵，竟然选中了最不该选的。” “是啊是啊，谁人不知云瑶郡主的琴，天下一绝啊！” “听说镇南王妃是云州有名的，曾经在对战南夷时还曾以一曲琵琶退敌十里，她的女儿想来尽得其母真传，我看御王妃想赢是有难度的了……” “话说这位御王妃，虽也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不过，这么多年来却从未有过什么” “诸位没看出来嘛，今日这戏码可是有名，叫做二女争夫！只是可惜，二殿下终究……呵呵呵……” 满殿里响起议论声音，白凌波心中憋气，这帮吃饱了不干活就知道磨牙扯八卦的妇人，真是面目可憎，令人生厌！ 这时有侍女将云瑶的古琴送来，云瑶抬手抚过琴弦，笑着看向白凌波，“云瑶心中已经有了曲目，不知御王妃妹妹要演奏什么？” 白凌波扫了一眼侍女们抱来的一众乐器，最后停在一架弦筝面前，笑了笑，抬头，“我还没想好，不如郡主先来，郡主弹奏什么，凌波便跟什么好了。” “筝琴同奏，这倒是妙得紧！” 殿中已有人期待地附和起来，云瑶蹙了蹙眉，独自抱着琴向殿外走去。众人都不解其意，纷纷跟了出来，传玉也推着萧鼐往门口走过来。 白凌波挑眉，“王爷这样子是，很期待？” “本殿还未见识过王妃的琴技，自然很是期待。”萧鼐回敬了一个浅笑，他说着望了望远处幽深的夜空，意味深长道：“输赢并不打紧，我只当你是奏给我听的。” 白凌波微愣，这意思是说，他觉得云瑶会赢？正想着好好问他是什么意思，就见清河郡主陪着萧珩走了过来。萧珩目不斜视径直出殿，清河郡主站住脚，冷冷笑了一声。 “不自量力！云瑶姐姐的琴音，能引来仙鹤同舞，御王妃，你就等着丢人现眼吧！” 此时殿外琴音流转，余韵美妙犹如凤鸣之声，众人皆在凝神静听。白凌波静听片刻，大眼一转，计上心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5章：技惊四座 云瑶所奏的是流传在西南夷洲的古琴名曲，一挑一抹间都是诡奇的神秘音调，白凌波看着众人如痴如醉的神情，不由得微微蹙了眉头。 这曲子高妙异常，她的功力诚然不是盖得！ 幽深的夜空中忽地传来振翅之声，众人像从梦中惊醒，一个个仰着头望着天空。 “啊，白鹤！快看，有白鹤啊！” “奇观啊奇观！原来那传闻竟是真的，不止镇南王妃，连她的女儿都有这般绝技啊！” 众人皆在惊叹，只有少数几人想起白凌波来，清河郡主回过神来时，就见白凌波已经在云瑶对面坐下，调好了琴。 素手抬起落下，和云瑶一般无二的筝声从指尖缓缓流出，与那琴音如清风流水一般相互应和，一弹一拨间竟未落下分毫…… 琴声沉静，筝声悠扬，众人从来没有听过她这支曲子，但都觉得白凌波能跟得上云瑶也着实有些本事。原本以为二人就要这样相得益彰的将那曲子演奏完毕，却不想一炷香后，筝声陡转，金戈铁马之声如潮水般倾泻而出，那雄壮激越的声音，仿佛千军万马就在眼前！ 云瑶猛地睁开双眼，对面三丈之外，白凌波十指如电，面如寒霜，浓重的杀伐之气席卷而来，竟完全盖住了她飘飘扬扬的琴音！ 原本翩然旋至众人头顶、即将落下的鸟雀也被这震颤人心的乐声惊得四散飞去！ 云瑶心颤神动，胜负已分了…… 贝齿咬紧红唇，她勉力抬起手臂艰难地去和那筝声的高音，无奈心已乱了，一双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嘣——” 琴弦猛地跳起一根。 云瑶呆住了，观战的众人也都傻眼了，转过头去看白凌波，却见她双目微合似是陶醉其中。大约又一柱香，面上的神情也渐渐缓和下来，筝声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渐渐止住。 白凌波双手按住丝弦，睁开双眼。 “臣女素来不喜那些轻柔风流的靡靡之音，我大辰以武立国，有的是可歌可泣的威武雄兵，今日月夕佳节，可我大辰的英勇男儿却仍在北境征战，凌波心有所感，信手而弹，令陛下娘娘和众位大人见笑了！” 萧鼐微微眯起双眼，怎么这一幕，颇有些似曾相识？ 白凌波俯身拜倒，再起身时，众人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皇帝连连击掌叫好，殿中的百官和宗亲也都交头接耳回味着方才那曲子、那番话的滋味儿。云瑶和清河郡主是满眼的不敢置信，白娉婷扶着翠儿站在一旁恰被萧珩的身影挡住，白凌波看不清她的脸色。 宁王萧琰笑嘻嘻站起身来，“父皇，郡主姐姐与二嫂嫂真是绝技惊人，儿臣方才听的是如痴如醉，酣畅淋漓，不知父皇觉得如何？” “琰儿说的不错，该赏该赏！” 皇帝脸上的皱纹都微微含笑，点点头抬起手来就要下旨，这时云瑶扶着侍女走到殿中跪下。 “陛下，方才的比试，御王妃取巧胜了云瑶，云瑶不服！” “你说御王妃取巧，何处取巧了？”皇帝慢慢收敛起笑容。 “陛下您知道的，听琴听的是心，这一颗心需得要沉要静要清，云瑶随母亲学琴十多年，自认九州之中能胜过我的不在多数，可那筝……”她嗫嚅着有些说不下去了。 皇帝追问，“那筝怎么了？” 云瑶瞥了一眼萧鼐，垂头道：“丝竹之中，琵琶与筝自带杀伐之气，殿上诸位王叔大人，多是随陛下征战的老臣，自然要更为偏爱那金戈之声，御王妃投众人所好，云瑶不服……再者，御王妃惊扰了臣女为陛下召来的福鸟，理当论罪！” “我当是什么呢，”皇帝呵呵笑了起来，怜爱的哄着她，“凌波丫头胸有丘壑，心怀家国，方能奏出那铿锵之声，小瑶儿也是琴技惊人，丝毫不逊色，方才百鸟共舞的景象可谓奇观，孤心甚悦，甚悦！” 这话什么意思？要算她二人平局了吗？ 云瑶心中不满，昂起头就要出声抗议，这时殿外突然进来一个黑甲卫兵。那人风尘仆仆，盔甲上的颜色也早已辨不出来。 “禀陛下，北境战报传来，请陛下亲启！” 众人闻言神色皆是一凝，白凌波看到萧鼐握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皇帝撕开封口细细阅览，片刻后朗声大笑，“数日前我北境将士已将戎人击退，大司马居功甚伟！”话毕百官皆起恭贺，尤其是皇后，听到这消息后忍不住双目放光。 …… 云瑶郡主本来还要与皇帝争论一番，但这突如其来的一封战报瞬间将众人关注的焦点带跑了，她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悻悻退下。 皇帝与众人又饮了几杯便借口不胜酒力转到后殿去了，帝后离席，百官们也都松弛下来，觥筹交错，谈笑闲话，好不热闹。 白凌波方一坐回到位子上，便有许多不知是哪家的宗室小姐，百官夫人什么的来搭讪，她应付了几个便觉得烦不胜烦。 见她在一众妇人间笑的僵硬，萧鼐摇摇头，低头用手掩住口鼻费力地咳了几声。白凌波扭脸瞥见，快步奔了过来。 “王爷脸色不佳，是否贵体有恙？”邻桌的东平王关心道，萧鼐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紧。 “这些天不是一直吃着药，怎么又咳起来了？”白凌波轻轻拍着他后背，左右喧闹不止，都是酒意正酣的人，她小声问传玉：“陛下都走了，咱们是不是也能回家了？” 传玉沉默着点点头，“管那许多，走就是了。” 几人步出大殿，白凌波心里着急，恨不得马上就能回到府里，萧鼐却不紧不慢地拉着她，虽还咳着倒也不像方才那么剧烈了。一路上遇到许多跪拜的卫士，白凌波第一次切身感受到，自己这个御王妃的位子果然还是有些分量的。 拐过宫门，迎面驶来一辆马车，传良从车上跳下来和传玉一起将萧鼐架上去，白凌波踩着矮凳也要上车，猛听得身后响起人声，扭头看时，皇帝身边的内侍官正带着几个侍女小跑过来。 “王妃且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6章：给你时间 “王妃且住——”身后出现三五人，为首的正是皇帝身边的秦朝恩。 白凌波迎上两步，“阿翁唤我何事？可是父皇有什么旨意？” 老人颤巍巍走到马车跟前，脸上刀刻一般的皱纹在听见这句阿翁后慢慢舒展开来，躬下身去，“老奴见过王妃，王妃料想不错，陛下确有旨意。”说着摆摆手，指了指身后侍女抱着的长盒。 “陛下有旨，将此琴赐予王妃，盼王爷王妃琴瑟和鸣，早降麟儿！” 白凌波跪拜接旨，一张小脸被臊的通红，索性黑暗中众人也看不出来。秦朝恩听说萧鼐身体不适，便不再多话恭敬地拜了拜才走了，传良将琴匣抱入车中，自己跟在后边溜溜达达地走着，留下知桃和传玉在前面驾车。 白凌波撩帘入内，头还未抬起就觉得手腕被人抓住，一扯，噗通跌进一个温热的胸膛。 “你干什么？”白凌波挣扎着，外头还有人呢，这人怎么就动手动脚了，真是的 车中荧光熠熠，十多颗夜明珠的光芒下，萧鼐的脸近在眼前。 俊脸慢慢靠近，白凌波突然睁大眼睛，望着他身后的东西，低声惊呼，“这就是夜明珠啊！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车里有这宝贝啊！”说着挪到车壁边，摸摸这个摸摸那个，一脸的垂涎之色。 “这东西，白日间是没什么用处的，也不打眼。” 萧鼐目光含笑地看着她的星星眼，“你若喜欢，就挖几个回去把玩。” “真的？” “骗你作甚。” 白凌波摸了摸舍不得，扭过脸来笑嘻嘻地看着他，“我一直以为，府里荒成那样，御王爷一定是个穷人了，没想到你这一应的物品，却件件不凡。快说说，你还有哪些宝贝瞒着我？” “哪有什么宝贝，我诚然是个穷人。”萧鼐忍不住笑。 不过是几颗珠子，这丫头就走神了，害得他到嘴边的话也没说出来，真是个小财迷。 白凌波狐疑地看着他，“咦，你好了？” “出了宫自然就好了。” 萧鼐靠到车壁上阖目养神，白凌波摩挲着那琴匣上的繁复花纹，笑嘻嘻道：“你说，陛下赐我这琴，是觉得方才那一曲不错么？” “嗯，很不错。”萧鼐点点头，又道：“我母亲的琴，自然应当送你。” …… 马车出了宫，行了许久才缓缓停下。知桃扶着她下车，一抬头却愣了。 眼前不是王府，而是自家的小院。 这人，怎么也不同自己说一声，难道他在宫里装病，就是为了早点回来，陪自己来看娘亲？心底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意。 叩门叫人，萧鼐牵过她的手入内，白二夫人又惊又喜，一时念佛，一时又告罪，忙不迭的唤人招呼。萧鼐虽然话不多，行动之间却是给足了白凌波面子。 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御王萧鼐，想看又不敢靠近，一个个猫在院里往屋里瞧，白凌波看了看端着架子垂目喝茶的萧鼐，心里的感觉甜蜜又温馨。母女两个亲亲热热在屋里闲话，萧鼐则踱步到白凌波闺房。 掌灯开门，清淡的女儿香幽幽在鼻尖萦绕，仔细看屋中陈设，似乎有不少东西是沈家的物件儿，萧鼐眸光微暗，神色不满。 待白凌波回房时萧鼐已经解了外袍躺下，手里正握了一本册子看那儿看，白凌波立在床头有些恍神儿，上前推他：“你睡床了我怎么办？” 丢下册子长臂一扯，小人儿脚下不稳摔到胸前，亮晶晶的明眸中含羞带俏，秋光潋滟。萧鼐细细扫过她的眉眼，翻身将她揽到床上抱在怀里。 “睡觉！” 白凌波呜呜挣扎，“萧鼐，放开我，你扯着我头发了……” 萧鼐不理她，一手压制着她一手开始脱她外面的罩衫，白凌波不停躲闪，发间尚未取下的凤钗尖尖也戳得头皮生疼。 眨眼的功夫，外衫散落，鞋袜皆除，白凌波急得要哭。 “住手……混蛋！” “咳咳，你，我，我喘不过气儿了……” 萧鼐松开手臂，看着她像出水的鱼儿一般微张小嘴儿急促喘息，忍不住低头凑去…… 突然粉拳砸过来，被他一手抓住。 “谋杀亲夫可是重罪。”他笑意吟吟。 “我们说好的，你不可随意碰我！”白凌波泫然欲泣，耳根脖颈已红了一片。 萧鼐松了钳制，一手揉着那小巧的耳垂，正色问，“我做什么了？” “……” 无耻！ 白凌波背过身去不理他，半晌闷闷道：“我的床太小了，躺不下你这样健硕的躯体……你去厢房行不行？” “不行，我身子弱，睡不得冷屋子。”理直气壮的拒绝。 “那我去厢房睡……” “不行，被你母亲看到，岂不是让她多心？”萧鼐又往里凑了凑。 白凌波满头黑线，这还是人前那个一身冷气就能逼退百官的萧鼐么，怎么变成了这样恬不知耻的流氓样子…… 感觉到背后灼热的鼻息，她蜷紧身子，一动不动的僵挺着。 “今日在宫里着实令我刮目相看，小白。以后随心就好，不用在意其他。”身后的声音闷闷的，低哑中有着难以自抑情愫。 “还有，你在殿中的那番话是真心的吗？如果是，那什么时候跳舞给我看？我非常期待！” “我不会跳舞……” “说谎是要被惩罚的。” 白凌波浑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死活不改口。萧鼐看着她慢慢染成玫瑰色的脸庞，心里升腾起无尽的喜悦。 “小白……” 热气烧灼得颈后皮肤酥酥麻麻的，白凌波一个激灵坐了以来，长腿猛蹬…… “噗通——” 方才支起身子的萧鼐咕咚摔到地上，白凌波吃惊的捂住嘴，老天，自己竟然把他踹下去了…… 赤脚跳下床，要拉又不好意思，白凌波局促地看着他，“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儿……”萧鼐没答话，一张俊脸已经黑透了。 窗户上映出个修长的影子，传玉在外头叫：“公子？” “无事，下去吧。”萧鼐坐起身子，抬手拂灭灯火。 白凌波尴尬的站在哪里，瞧着他艰难站起，慢慢挪到外间的小榻上，心里过意不去，追上去拉住他。 “我不是有意的，只要你，你别动手动脚的，就，就还回去吧……” 萧鼐没吭声，翻身躺下，白凌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犹豫间就觉得腰间被一条手臂圈住。 “死样，你又吓我！” “别闹！” 萧鼐低声恐吓，凑近她耳边，“先前的事是我不对，你需要多久，我都等你。只有一件事，你不可再做。” “什么……” “不许你再一声不吭就离开，上一次我既往不咎，若还有下次……” “如何？”黑暗中触到他滚烫的胸膛，“啊——” “别动，你再折腾，我可就要食言了……” 挣脱圈在腰上的长臂，白凌波惊跳着爬回自己的小床。 月色朦胧透过纱窗，她一双大眼睁得溜圆。 方才他落下去那一瞬间，自己好像看到了他的腿上的皮肤，可是，为什么那颜色，竟是淡青色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7章：当年之事 如此盘桓两日，一行人才回到王府。白凌波闷了许久的心情才逐渐重新明朗起来。 这一日清早，白凌波醒来时萧鼐早已不见，身边的锦被上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她愣愣的坐起身来，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知桃端了水盆进来，梳洗完毕，又给她梳头上妆。照照镜子，只觉得镜中梳起云髻的女子不是自己。越看越别扭，索性拆个干净让她重新梳回女儿家的装扮。白凌波左右看看，十分满意。 “知桃，他呢？” 小知桃眨巴着眼睛，“小姐说谁？” “还能有谁！”白凌波嗔她一眼。 “王爷早起上朝去了，小姐那时还睡得正沉，王爷说不让叫醒你。” 知桃抿着嘴偷笑，其实那天看到传良和传玉时她就明白了，原来小姐常去春熙楼后园见的那位君大侠就是御王爷呀，想来二人着实缘分不浅。她越想越觉得清宁寺里那老道算的不错，当真是一桩好姻缘近在眼前！ “哼，这口改得倒真快，他对你比你家小姐还好嘛？” “哎呀呀，小姐说的什么话，自然是小姐待知桃最好啦！” 病没好利索怎么就上朝去了？白凌波沉思着有些不解，先不说他的病，六年不在京里，朝堂之中早不知更迭了几次，就算他现在被封为御王，就算他还挂着大司马的虚衔，那殿上的百官，还会支持他么？ 白凌波摇摇头，月夕宴上那些王叔和臣子见到萧鼐时态度都淡的很，他的处境想来也不会太好。 揣了本账册往外头走，光顾着和萧鼐斗气，上月的账到现在都一直没来得及看。白凌波喜欢开阔敞亮的地方，想起那日吃酒的水榭不错，索性和知桃抱着笔墨账册往那处去了。 行至望春园，一阵锯木声将二人吸引过去，知桃好奇地走进去，见祝轸带着两个卫士在那里不知道忙乎什么。 “祝大人，你改行要做木匠啦？”知桃调皮地歪着头，众人扭脸见白凌波站在不远处，放下手里的家伙就过来行礼。 “属下见过王妃！” “诸位不必多礼，请起。” 白凌波扫了一眼地上的圆木，也着实看不出他们是要做什么，“大人这是……” “哦，王爷说让在这里搭个秋千，等春日园子里的花开了方便王妃赏玩。”祝轸咧出一口白牙笑着，“王妃请往别处去吧，我们还得接着干呐！” 白凌波点点头，正要走时，就听知桃一声惊呼，“啊呀，好大一条疤！” 白凌波回头去看，就见知桃瞪圆了眼盯着祝轸的胳膊，袖口处露出一截疤痕，蜿蜒狰狞状如蜈蚣。 小丫头不害臊，那祝轸更是个大条的，大大咧咧的笑着弯起袖子，露出了那五六寸长，一指多宽的伤疤来。后长出的肌肉颜色比周围稍淡，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 “这算什么，王爷身上的疤比我还多呢，征战沙场的人，伤疤就是荣誉！” 白凌波心里微动，萧鼐身上也有这么深的疤痕么？自己还从未见过的。 她指了指那伤疤，道：“看见这疤痕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来，眼下这府里怕只有祝大人知晓，就是不知大人肯不肯如实相告？” “请王妃明言。” 白凌波没说话转身出园，祝轸愣了愣抬脚跟上。 …… 九曲桥上，白凌波目光悠远。 “六年前那一战为什么会败？王爷在北境究竟发生了什么？若我没猜错，你，当时应该与他同在军中吧？” 祝轸脸色凝重起来，眸底隐隐露出一丝沉痛。 “这事，王爷没有同您说么？” “我没问他。”白凌波垂下眼眸，他也不见得会对自己说吧。 祝轸点了点了头，“王妃猜的不错，那一年，我确实同王爷一起在军中。”他语气缓慢，有一丝颤抖，“五万人的炼狱，那真是，血流漂橹，尸横遍野。” 白凌波望着他幽深的双眼，感觉一扇尘封的大门正在缓缓开启。 “六年前，戎人起兵十万攻打北境三州。来敌虽多，但他们铁器不足，粮草不能持久，按照往常的战力是绝对不能与大辰七万风行军对抗的。果然，不足一月，各处都传来捷报，东西两路大军更是将戎敌击退百里。” “战事稍平，王爷便接到回京述职的调令，军中大事交给了抚远将军上官云龙，依当时的计算，戎敌的粮草顶多能再坚持几日，探马寻到戎敌大营之后便要将其一举拿下。决战原本胜券在握，但，不知为何，我父亲率先锋营出阵竟然有去无回，离奇失踪了！” “抚远将军盛怒之下率大军出城剿杀，万万没想到，戎敌之中竟也突现一支丝毫不逊我风行将士的大军，那些人不止兵强马壮，所执兵刃中竟然还有了连弩利器！” “我们奋力拼杀，可是万弩齐发，流箭像暴雨一般落下，一片一片的兄弟在我身边倒下，风行军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后来大军退至孤阳岭，消息阻塞，粮草断绝，冲杀七日后才有一队将士突破重围……” 他的声音无比沉痛，回忆起那一幕时，眼中仍能喷出火来。 “第十三日时，援军还没有来，上官大人伤重不治，大军群龙无首，死战之际，王爷带人从天而降，单枪匹马夜袭敌营，还斩了那戎敌主将的首级！” “王妃你知道么，那一刻，王爷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祗……只可惜败局已定，五万风行军，还是折在了那里……” 隐忍的悲泣之声低低传来，这个铁骨铮铮的男儿仰头捂住了脸。 白凌波默了片刻，问：“王爷身上的旧疾，就是那时落下的么？” “王爷是为了救我和贺汗青才中的箭，没想到那箭上竟然有毒！”祝轸突然半跪下去，“是祝轸无用，没有护好王爷……” “战场之上，命由天定，大人无需自责。” 白凌波扶他起来，“你方才说的贺汗青，可是如今在昌州练兵的那位将军？” “正是！” 白凌波心里笑了一下，这个名字她依稀记得沈牧提起过，那还是他调动榆州和昌州的商户时，无意间配合了驻军的行动。如今想起来，这些事只怕萧鼐也是知晓的。 “如此说来，当年之战确实败的诡异，只是，既然那位贺将军还在北境，你为何却留在了京中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8章：很好不错有创意 祝轸顿了一下没有说话，白凌波见他脸色发白，双拳紧握，似乎在隐忍着极难压抑的怒火，想了想便也不再多问。 正想转了话题问他萧鼐的伤，却见小丫头知桃蹦跳着往这边过来，抡着胳膊叫：“小姐，小姐，王爷回来了！” 白凌波应了一声，看祝轸，“我不想让王爷思虑太多，方才问你的那些，别对他讲。” “是。” 这边厢料理完春熙楼的账目，白凌波才不紧不慢地往回走去。她可不想急吼吼地去见萧鼐，那样也太那个啥了…… 一路上小丫头叽叽喳喳的，数落着这府里的诸多不是。 “小姐，这府里太冷清了，除了咱们两个，和祝大人找来的厨娘，再没有旁的女子了，外头院里那些卫士都冷冰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小姐不觉的瘆人嘛？”她说着撅起嘴来。 “哦，这么一说还真是的……”白凌波眨眨眼，笑着看她，“小知桃有什么好主意？” “唔……”她垂下头去，一会儿复又抬起来，欲言又止。 “怎么了，想到什么就说，我又不会笑话你。” 知桃看看左右，“小姐，你说王爷是不是不喜欢下人太多啊？” “何处此言呢？” “王爷在春熙楼的时候，住的地方就不许旁人接近，在庄里时又要自己住一个独院，现在府里又这样，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小丫头观察力不错，白凌波无声地笑了笑。 其实这个问题她一早就注意到了，以前他是君瑾言的时候她以为是他性子孤僻不喜生人，而今看来，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因素，但考虑更多的，恐怕还是安全。 消失多年的猛兽突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从他重新踏入这片土地开始，应该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了吧。白凌波轻轻喟叹，真不知道那荒废掉的六年时光，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小姐，你又发呆啦！” 知桃轻轻推了推她，“小姐你最近总是发呆啊，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啊？” “无事，我只是在想你刚才说的话。” 白凌波笑眯眯的看她，“我觉得你方才说的很对，府里人不多确实不方便，不过眼下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嘛？至少没有各种侍妾啊，受宠的丫头啊给咱们气受，你说是不是？” “嗯嗯！小姐说的是，人手不够咱们以后可以自己买，还可以从庄里挑人，比外头买来的好！”她说着说着突然抿嘴嘿嘿笑起来。 白凌波抖抖手臂，“干什么笑得这儿瘆人？” 知桃嬉皮笑脸地凑过来，道：“小姐，你说王爷府里没有女眷，是不是为了小姐你呀！我就觉得咱们王爷是整个大辰最独一无二的王爷了！” “小丫头，你最近这心思是不是太活泼了点？皮成这样，是想让我也给你寻个好人家嘛？”白凌波抬手就戳。 主仆两个正说话，迎面就听到传良和传玉斗嘴的声音。 萧鼐在前面……白凌波快走几步，穿过连廊往外瞥去，一眼就愣了。 第一次见到萧鼐穿朝服的样子，黑红相间的袍服，配上他冷峻的面庞，浑身透出的都是庄重大气。 这才是御王萧鼐啊，那个叱咤北境的天赐战神！ 君瑾言的风轻云淡，潇洒不羁，在这张脸上，再也看不出一丝一毫。 白凌波垂下眼眸，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悲伤情绪，自己那句无心之言就这样成真了？君瑾言，真的回不来了么…… “站在这里做什么，外头风大，吹久了头疼。” 传良推他过去时，萧鼐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这，他二人往书房而去，白凌波鬼使神差地也跟上过去。 拉开移门，眼前的景象有点熟悉。 白凌波心念微动，这里，似乎和他在春熙楼后园住的地方，布局差不多，只是前院竹子更多，后面还临着一方小池……椅车停在门口，传良躬身为他除去朝靴，萧鼐站起身来迈步进门。 白凌波张大了嘴做吃惊状，“前两日不还痛着，今天便走的这么溜了？” 萧鼐瞪她一眼，“你把手握起来看看能不能塞进嘴里，我再告诉你。” 白凌波不吭声了，她也把鞋子脱下来放到门前，迈步进屋，软软的茵席踩着很舒服。今日外头阳光不错，传良将前后的窗子各拉开半扇，不一会儿又抬进来一个红泥小火炉。 白凌波看着他手脚麻利的生好了火，将小水壶坐上去，再从多宝架上取出茶叶，茶盏，一一摆好。忍不住笑，“传良，我发现你好厉害啊，这些是谁教你的？行军打仗，这些也要会么？” “别人不需会，但我不是别人，哈哈，这就叫技多不压身嘛。” 他笑嘻嘻道，二人正说话，就听萧鼐在屏风后叫人更衣，传良手下没停，瞅着白凌波瞟了一眼又一眼。白凌波装没看见，抱膝坐在几案边捡起几块小茶点塞进嘴里。 无法，他只好自己去了，萧鼐见是他时那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片刻之后，二人从屏风后转出，传良拱手一礼，飞也似得撒腿就跑。 萧鼐身上的袍服已经换回他日常穿的玄色衣衫，松松宽宽的大袖，行走之间恍如谪仙。仿佛没有看见白凌波，他从案上拾起一本书就开始看了。白凌波有点无趣，跑到后面廊下蹲着弄水玩儿。 壶里的水噗噗的滚了起来，萧鼐瞥了一眼没说话，白凌波犹自蹲在外头，一会儿兴冲冲的跑进来东瞄西瞄，最后看中书架上一个闲置的笔洗，一把抓在手里又跑了出去。 “喂，”萧鼐忍不住皱了皱眉，开口道：“这水再烧可就老了。” “哦，等等——” 又过了一会儿，白凌波捧着那笔洗回来了，放到案上，笑眯眯道：“好看不？” 瞥一眼过去，青瓷笔洗之中两条红色小锦鲤正慌张的游来游去，底下扑了些细碎的砂石，边沿还戳着两根竹枝做点缀…… 萧鼐额角颤了颤，“很好，不错，有创意。”白凌波嘿嘿笑着，萧鼐抬头看她，“煮茶会不会？” “不会！”白凌波干脆道。 “那你进来干什么？” “喝茶，聊天，看美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9章：阴谋 白凌波厚脸皮的拍拍手，叫了两声传良外头却没人应，水已经沸了挺久，萧鼐搁下书作势要起。她见状立刻扯住他，自己跑到火炉跟前，麻溜地提了水温杯冲茶，分好了茶再端到萧鼐跟前。 吹了吹，抿一口，萧鼐挑眉，还不错。 白凌波两手捧着杯子，转啊转，漫不经心道：“今天是，上朝去了么？” “嗯。” “那，陛下是对你有新的任命么？” 萧鼐放下茶盏，抬头看她，“怎么一直学不会，应该叫父皇。” 白凌波顿了一下，不理他继续问：“你今日上朝，那些朝臣可有说什么？” “嗯，商量了下秋猎的事，到时候诸皇子和百官都要去，好玩的。” “哦，话说这么快就让你上朝，是不是说，马上要让你重担重任了？” “不一定。”萧鼐摇头，笑了笑，“大辰，还从来没有让一个残疾皇子身担重任的。” 白凌波点点头，这倒是，他若重掌兵权，太子一派，岂不是要如坐针毡，昼夜难眠了。 萧鼐翻开案头的书，不时提笔批上一两句话，白凌波就安静坐在旁边逗那两条可怜的锦鲤。传玉不知从哪里跳出来，被传良揪住教训，知桃在一边拍手叫，这院中才算有了几分热闹。 一卷看完，萧鼐放下书，“今天这么乖，有什么小心思？” “唔……”白凌波眨眨眼，自己的心思有这么明显？想了想道：“我想听故事了，那些陈年旧事，和你有关的。” “那些事情很无趣的。” “不，”白凌波抬起头，目光灼灼，“我要知道，省的被有的人说，我一点都不关心你。” 萧鼐哑然失笑，白凌波趁势靠近几分，“跟我说说，你身上的毒……很厉害么？它是怎样发作的，又需要如何医治，你要一点一点跟我说清楚！” “方才，你不是已经问过祝轸了？难道还没有解你的心头之惑？”萧鼐抬眼看她，眼眸里含着浅笑。 “啊？这个祝轸，真是的，身为一个七尺男儿竟然言而无信！哼！”白凌波不满地嘟囔着，这人，自己还特意嘱咐他别告诉萧鼐，怎么转脸就去打报告了？ “说到哪里了？” “才说到孤阳岭冲杀一十三日，大司马夜闯敌营扭转乾坤。” 萧鼐嗯了一声，“其实也并没有扭转乾坤，输就是输了。” “哦，”白凌波食指勾起胸前一缕长发打圈儿，“他虽说了这许多，但我听得并不明白。所以，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萧鼐直起身子，“哪里不明白？” 白凌波细细回味，皱眉，“我觉得那一战中，似乎有些阴谋的味道？你看，榆州战事遭受此重创，朝中不会不知道吧？可为什么不派兵援助呢？还有啊，就算榆州失利，还有昌州和岳州可供调兵，可事实上这两州的守将却没能及时支援，难道他们也自顾不暇，损失惨重？你是不是，少说了什么？” “不错。” 他眸中闪过一丝激赏，“当时父皇突然病重，军机要务便交由苏敖全权决断，我离开榆三四日后才知道这事，不知朝廷的监军是怎么查的，竟污蔑榆州守将中有人通敌！苏敖一到北境，便换掉了昌州和岳州守将，以致榆州风行军在孤阳岭浴血奋战，身后却孤立无援。” “这罪名可是不小！”白凌波有些意外，看他面沉似水，不由得心念一动，皱眉，“他说的通敌之人，该不会是，祝轸的父亲，祝将军吧？” 萧鼐脸色铁青，“先锋营三千多将士无一人一骑回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苏敖便以此为由污他通敌！” “竟还有这样的事……”白凌波心中微惊，怪道祝轸出身名门，如今却在御王府做这小小的护卫长。 萧鼐沉默着没有说话，白凌波小声问，“那后来呢，你的腿，又是怎么回事？” “突围时，不小心中了一箭。” “那箭上的毒，治不了么？” “嗯。”萧鼐垂眸，目光如晦。 当年为了保祝轸性命与苏敖周旋，他不得不用内力将毒素压制在双腿之上，拖延多日，以致后来毒发如山崩一般不可收拾。六年漂泊求医，也不过吊着这半条残命，月月承受那锥心之痛。 “你这个‘嗯’字，好像格外沉重？难道这毒，还有什么来历不成？”白凌波眨眼看着他，“我猜的对不对？” 萧鼐扭过脸来看着她，“你确实，心思细密。” 白凌波抿了抿嘴，又觉得此时若笑了倒显得她太没心没肺，柔声问，“可以跟我说么？” 萧鼐并没有立时就说，而是慢悠悠地将案上两个茶盏斟满，又慢悠悠将其中一杯推到白凌波面前。 “你可知父皇是怎么登上王位的？” 白凌波道：“父亲说当年有皇子谋逆，陛下平叛有功，被百官敬仰推上了王位。” “睿王谋逆。”萧鼐接口道。 白凌波哦了一声，“我听父亲说过，陛下率军进城时，睿王怀抱玉玺站在皇城之上，后来被乱箭射死了？” 萧鼐摇头，“不，被他逃了，死的只是个替身。” 白凌波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那时勤王大军不是已经围城许多天了么？” “如果是有人助他逃走呢？” “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白凌波不敢置信，看来父亲知道的也不全是真相啊。 “本来我也不相信的。”萧鼐神秘笑笑，转而冷了脸色，“可惜，总有些人痴心妄想，到现在还做着春秋大梦。” “你可知我身上中的毒叫什么？” “什么？” “此毒名为鬼寒霜。” 白凌波搓搓双臂，皱眉，“听名字就觉得又冷又刁钻。” “这是自然，榜上有名的毒物，皇祖父便死于此毒，是我这位睿王叔的手笔。” 白凌波愕然，“真有人敢弑君夺位啊！” 她突然站起，“所以，你怀疑，当年有人将睿王放走了，如今又和他勾结起来令大辰军败，好达成他们不可告人的阴谋？” “你真是，冰雪聪明。”萧鼐看着她认真道，“这次我是真心夸你的。” 白凌波喜滋滋凑过来，“那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 “不知道。”他摇摇头，“不过，谁获益最多，谁的嫌疑就越大。” 萧鼐慢慢站起身，斜照进来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拉长。 “六年，五万亡魂，该雪冤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0章：同心 白凌波心里咯噔一下，令他军败沉寂六年之久，令他错失太子之位，令他时时承受毒发之痛，谁获益最多？ 太子萧珩！ 这答案不言而喻。只是，彼时的他不过是同萧鼐一般年纪的少年，却如何能在千里之外运筹帷幄，做下这般逆天之事？ 他不再说话，白凌波也不再多问。今天知道的有些太多了，心情有些惴惴的，却也有些微微的喜悦。 如今细想，就算最初他和沈牧确实曾想利用自己做个掩人耳目的障眼法，可自己那时不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思么，沈牧的信任，萧鼐的情谊……太多事情，已经不能单纯用是非对错来衡量了。 之前纠结的那个问题，似乎突然间也不那么重要了。管那许多做什么，反正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喜欢的，既然自己喜欢，就该将他抓在手中！ 白凌波噙着笑仰起头，漆黑幽深的眼睛，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萧鼐，你该庆幸遇到了我。” “这话从哪儿来的？”他也笑着。 “这天下，除了权力，最能通天的便是钱财了。你与沈牧联手，诚然是有头脑，但他恐怕不能一心一意为你，所以你该庆幸长宁街上我蹭了你的车！” 他轻轻笑了笑，抬手拈起茶壶慢慢地将面前的茶盏斟满，升腾起来的淡淡水气让他的脸有些模糊，模糊的，仿佛是另一个人。 “你先前猜的也不是全错，沈家，确实想打破那个族规，但他们想倚仗的人，不是我。”萧鼐漫不经心开口，“我和沈牧，只是君子之交。” “当真？”白凌波不信。 “自然是真的。” 莹白的脸上刚要绽出些笑容，却不知为何突然滞住了。 “不对不对，没有好处的事情，傻子才会做咧！要是你不曾许诺他，为什么他这样在意你？为你寻医问药，为你掩饰身份？还因为你，这样照顾我？” 萧鼐哼了一声，心道，那货对你好可不是因为我。 白凌波不好意思地揉揉脸，瞪他，“你看我做什么？” “嗯，你方才的样子，好像在吃醋。” “……” “呸！我就是吃醋，也不该吃你们两个大男人的醋！”白凌波跳起来，气哼哼道，“宫里现成有一缸醋呢，你是不是该给我交代一下？嗯？” 萧鼐握唇咳了一声，心道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假思索道：“我和云瑶什么都没有的，你别自己瞎想。那日……诚然只是个意外……” “哼，什么都没有？哼！鬼信！” 白凌波挥了挥拳头，“别让我抓住，我可不管她是什么王的掌上明珠，还是哪个娘娘的心头肉，再敢来给我气受……”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了。 “再给你气受就怎么样？为何不说了？” 白凌波扭头闷闷道：“没劲，不想说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要走，萧鼐拦住她，“好好的，为什么又生气了？是我哪里说错了？”白凌波扭头不做声。 萧鼐哄她，“不想听故事了？” “不听了！” 白凌波转过身来，“我原不过是想多知道些你的事，省得你说我，半分心思都不肯用的。可是，方才我又改变主意了。” 萧鼐好笑的看着她，“说说看。” 白凌波一字一顿，“你长我多岁，过去的年月我来不及参与，这是命定，改变不了也强求不得。所以，故人如何，我不想追究，你愿意同我说我便听着，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过问。” “今日我问你当年之事，是我唐突思虑不周，不是不该问，而是，我应体谅你。朝堂之中向来都是尔虞我诈，争位夺嫡，何曾念过血肉亲情？你想做什么我大约也能猜出几分，事成，了你夙愿，事败，我便同你一起受着！” “而今我想说的，只一句话——” “萧鼐！” “在。” “你若再招惹什么郡主小姐野桃花，我就，就……” “怎样？” 白凌波红着眼看她，咬牙道：“我就跑到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天天祝你们白头到老，断子绝孙！” “笨蛋！” 萧鼐揽她入怀，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倔强的小丫头终于肯面对自己的内心了么，这，算是她的表白么……可是，明明是那样令人喜悦的动听情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却这样的刺痛。 温香软玉在怀，便是什么都不说那滋味也是美好的。 依偎良久，白凌波突然哎呀一声，不好意思道：“我差点忘了，沈牧是不是快离开了？上次见他时光顾着生气了，正经事一件也没提起，我心里有些事情要同他商量，等下你想吃什么就让传玉过来说啊。”说着站起身来。 萧鼐拉着她不放手，“同我说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 白凌波瞪他，“我晓得你还有许多事要做，这些俗务合该让我这样天赋异禀的奇女子来操劳，你就记得，以后你负责给我长脸，我负责给家挣钱，咱们两个各司其职，互不干扰！” 萧鼐笑意融融，手臂箍紧，将她勒在怀里，“歇一歇，别去了。” 白凌波耳后发热，扭脸见外头传良远远地来了，红着脸勉力挣开。 “我已经歇了好久了，我的亲亲小银子不知道怎么想我呢，你，你还是好好在家想想吃什么吧，等我回来，还有件事要同你商议呢。”说着快速抖抖衣衫，避开传良从另一边蹦跳着出去了。 …… 传良端着药站在门口，瞥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脸色，犹豫道：“属下来的不是时候？” 萧鼐没吭声，传良嘿嘿笑着蹭进来，放下药碗。 “王妃似乎不再纠结公子身份一事了。” “嗯。” 萧鼐拿起药碗，“你说，一个人被欺负了却选择逃避隐忍，这是为什么？” “三种情况，没能力，忍；有能力有顾虑，忍；第三，便是心甘情愿了。” “那她是哪一种？” “王妃何种心性，公子难道不知？”传良反问。 看他出神，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道：“方才我听着，王妃似是有些不满公子如今的境遇，担心您壮志难酬，又受小人掣肘。” 萧鼐丢来一个眼刀，传良俯身，“王妃，七窍玲珑，属下不敢揣摩。” 萧鼐默默将药饮尽，“是我令她委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1章：吻 此前他曾说过，王府中之所以人少，是因为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御王府上下护卫不过百人，这些人都是过去他亲自调教出来的，忠心不二，所以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不能把手伸进王府，但出来之后便不一样了。 沈牧那里是少有的隐秘之所，偶尔来一趟不为过，但若出入的频繁了，少不得也令那些人起疑。白凌波嫁给了他，自然也在那些人的监视之中，所以后来但有要事都是传良代为跑腿，只是眼下的事却不行了。 因着与沈牧要谈的事情太多，白凌波便和萧鼐商量要在春熙楼留宿几日，萧鼐自然不同意，可也实在无法，为了不承受独守空房之苦，他只好也悄悄搬回了春熙楼后园的小院中。这一举动着实让她感激非常。 白日里二人谈事，他就坐在一旁看书撩猫，说起来那花狸狸可高兴，再次见到萧鼐时，就直接四爪抱住不撒手，两只圆溜溜的琥珀大眼中竟然还噙满了泪水。 如此两三日，未等事情谈完，萧鼐便接到了入宫的旨意提前离开了。是夜白凌波独自躺在窄窄的小榻上，辗转反侧。次日二人初初商讨结束，白凌波便迫不及待地告辞离开了。 回来的路上，白凌波在马车里听见糖葫芦的叫卖声，忍不住就买了几串儿。说起来这东西已经许久未曾吃过了，第一次蹭萧鼐的马车时，自己就是用三串儿糖葫芦打发了他们，哈哈，真不知当时他的表情是什么模样。 白凌波回府，从大门行至内院，一路走来都觉得静悄悄的，虽然府里向来就静，但这日似乎安静的似乎有些不寻常。 主仆二人回到房中，知桃便开始收拾着烧水煮茶，白凌波没见到萧鼐便往书房去了，岂料那里也是空空的，没有人。 难道进宫去了？她心里正纳闷，就觉得头顶上沙沙的树叶声，仰头，传玉坐上树杈子上，小脸皱着，手里捧着个掰开的红皮大石榴在那里吞吞吐吐。 “哟，哪里来的石榴果？” “抚远将军府的小姐送的，一筐，公子没见她。”他一边嚼一边含糊说着，不时拿手接一下吐出来的石榴籽。 原来是上官晴雪来了，白凌波笑了笑。自己大婚后，那丫头少说也求见了五六趟了，不用说，还是为着当年之事。原本她以为萧鼐是怕再见故人之女心中感伤，后来问了才知道，原来上官晴雪那丫头一直闹着要参军，所以萧鼐才以各种理由不见她。 白凌波不禁摇摇头，仰头又问，“你怎么自己在这里吃上了？王爷呢？” 传玉从树上站起来，丢掉手里的果皮，一指远处，“在书斋。” 白凌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是确实有个书斋，不过还是以前的了，而且眼下又还没来得及收拾起来。好端端的，他去哪儿干什么…… 想着抬脚便要过去，传玉从树上跳下来，拉住她，“别去！” “为什么不能去？”白凌波好奇，“有客人来了吗？” “不是，”传玉摇摇头，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解释，“反正你别去。” 白凌波越发好奇了，难道还有她不能知道的嘛？不理会传玉的劝阻，白凌波只身往后园去了。 那书斋修在一片竹林里，以前他还说过，收拾起来，夏日里一起去纳凉，听虫声蝉鸣，别有意趣。只是萧鼐素来不管这些，传良也总有兼顾不到的时候，故而拖到现在仍然还没有打理。 穿过竹林，白凌波人还未走到跟前，远远地便能看见独自坐在屋内的萧鼐。 细细观瞧四周，这书斋已然十分破旧了，门前荒了又长出来的野草足有一尺多高，几扇窗户也脱落下来，摇摇欲坠。遥想当年的煊赫，白凌波心中突然有些时过境迁的戚然之感。 他就那这样一个人静静坐在里面，仰着头，不知道看些什么。 看着那个瘦削的背影，白凌波突然有些心疼。右手背在身后，抬脚上前。 “你来了。”萧鼐没有回头。 “在这里做什么，怪冷清的。” 白凌波走进坐到他身旁，脚下的茵席破旧不堪，缝隙之间野草盎然。 “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所以过来坐一坐。” 他抬起手指指对面的墙上，“这里原本有一副我母亲的画像，是我十二岁时，父皇给我的寿辰之礼。” 白凌波看了一眼那空空的竹墙上，那里，着实看不出曾有过什么东西挂在上面。环顾四周，除了那些积满灰尘的残旧书架和案头的一方干涸的砚台，再无昔日痕迹。 “母后想来定是风姿卓然，可惜我没有福气，不能亲眼得见。” 这么说他会开心吧？ 白凌波眨着大眼观察着他的神色，果然萧鼐的眉梢微挑，扭过头来看她。 “事情谈完了？” “完啦！”白凌波点头，“过几日沈牧就回去了，说是年前要到各处分部去走一走，不过我是觉得他查账是假，游山玩水才是真的。哦对了，我把花狸狸带回来了，楼里那只金丝虎猫老是缠着它，我在府里也闷的慌，刚好想让它陪我做伴儿。” 萧鼐嗯了一声没说什么。林间秋风阴凉，白凌波不知他还要坐多久，心里有些着急，这屋里灰尘大，再坐下去，那藏在背后的两根糖葫芦可就不能吃了。 “不说话是在想什么？”萧鼐突然开口。 “哦，”白凌波回过神来，编了个谎，“哦，我方才在想，你说，外头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么？” “什么传言？” “就是说，你离京之后，皇后便派人搬空了这府里一切值钱的宝物，还有人说，昔日你斩获的异族珍宝，足可以堆满十多间屋子！” “嗯，有些夸大，不过也差不太多。” 他抬起头，双臂张开，“所以如你所见，我现在诚然是个穷人。” “瑾言。” 白凌波伸手从背后拥住他，声音细细：“我还是喜欢叫你瑾言。”说完像小鸡啄米一般，亲亲吻了一下他的侧脸。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从今往后，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突如其来的甜蜜瞬间将他包围，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却忽然出现一片红红的东西。 白凌波从背后拿出两根糖葫芦，笑嘻嘻道：“我不知你想起了什么事，但以我多年的经验来说，不开心的时候吃些甜甜的东西就会开心起来了！喏，现在把我的心爱之物给你，快尝尝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2章：生财有道 萧鼐没有接，见她喜滋滋的举起一根，将那晶莹的红果儿一颗颗咬下填进嘴里，吃完还不忘舔舔手指，嘴里含糊道：“你不吃嘛，你不吃我可吃光啦！” 看着那红红的两片儿薄唇，他忍不住气息微沉，手一伸将她扯在怀里，低头覆上…… 一点一点，吻得仔细，白凌波瞪大了眼睛。 “果然滋味甚好。” 起身扬长而去，留下傻眼的白凌波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愣愣坐着。 …… 脸上的红云直烫了一刻多钟才慢慢消退下去。白凌波飞快跑回房里，知桃已经沏好了茶，咕咚咕咚喝了好几碗，内心汹涌的潮水才逐渐平复下来。 自从自己那日与他交心，这人，似乎越来越没正形儿了。不过，白凌波轻轻舔了舔唇，那滋味确实挺好的……嘿嘿。 忽的想起一事，问知桃从楼里带来的酒在哪里，小丫头指了指外头桌上，白凌波一看眉开眼笑，好丫头，都知道提前将酒分好了。遂端起一壶二杯向外走去。 萧鼐在书房，脸上的神色也比方才好了很多。白凌波兴高采烈地大步进屋，将托盘放下坐到他对面，托着脸问，“你说，除了那梨花白之外，上京里最好的酒是什么？” “自然是沈家进贡的御泉酒了。” “话是不错，可这京中有多少人能进得去春熙楼，饮得起这御泉酒呢？恐怕不是很多吧？再者，御泉酒每年所产有限，也不是时时都有的。” 白凌波摇摇头，笑眯眯，“你说，如果我在春熙楼对面再开一家酒楼，会怎么样？” 萧鼐抬头，“倒也不算什么，只是你拿什么来比？” 白凌波嘿嘿笑着，“你素来能喝的，来尝尝我这新酿的酒怎么样。”说着给他斟出一杯放到面前。 室内慢慢漾出浓烈酒香，萧鼐垂目，见杯盏之中，琥珀色微微红的晶莹酒体夺目生光，忍不住先在心中赞了一声。 拈杯细品，这酒入口后细腻柔润，口齿生香，且全然不似御泉酒那般凌冽醉人。 他这二十多年，可以说饮酒无数了，但似这样清甜柔美的酒却还是第一次喝到，萧鼐放下酒杯，问，“好东西，哪儿来的？” 白凌波看他眉间带笑，自己的心情也欢快起来。 “你还记得上次，就是博原郡的流民进京，我留下的那个陈大有，哎呀，我跟你说，这人简直了！”她直起腰，手舞足蹈，“我一直以为他光会种花种田呢，原来还是个酿酒的好手啊！” 这事说来，还要往前倒几个月，原来那陈大有在庄里住了段时间之后便闲不下来，开始四处寻找可酿酒的材料，入秋后许多果子卖不出去又吃不完，他就都尝试着酿成了酒。 白凌波喜滋滋道：“今天你喝的这个是葡萄酿的，庄里还有梅子酒和桂花酒，他们已经乐疯了。原只是送来让我尝个新鲜的，可我品着，着实的不错。所以借你的刁舌一用，帮我把把关！” 萧鼐看着她，“我看你成竹在胸的得意样儿，似乎不光是这样吧！” “哎呀，被你看出来了！” 她捂嘴吃吃笑着，“开店的事不着急，眼下要做的就是先把这酒推出去，京里的富贵人家多了，这酒又跟蜜水儿似得，女子也喝得，哎呀，我现在感觉自己都要听见小钱钱的声音了！” 萧鼐宠溺的看着她，这丫头，实在有些生财的本事，比沈牧那二世祖强多了。 “有名字了么？” “没有唉，所以我特地来找你啊！” 呵呵，就知道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萧鼐又饮了一杯，提笔摊开纸，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妙人，提笔写下“琥珀春”三字。 “好名字！”白凌波拍手，正要叫他再写几个大字好刻匾，却不料袖中掉落出来一个布卷儿。 萧鼐捡到手里，“这是什么？”说着在案上抖开铺平，将几块白帛拼成一个大图，只见上头画着山形水文，不知是哪里的地图。 “这是今天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 白凌波凑过来，指着那图上的几个地方，“你看看这几处山林，胡青说这几处离我那庄里都不算远，眼下正是秋季，野物还多，我想着弄个围场出来，让那些富家公子哥儿来玩耍。今年秋天大约挣不了多少，等明年就好了，以后在里头不拘养些什么，不用费心也能长得很好。” 萧鼐仔细观瞧，片刻后笑出了声，“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 “算是我的，也是他的。” 白凌波抓抓头，“这不是入秋了，野物正肥的季节，他有几个狐朋狗友就提议想去打猎，但皇家围场有驻军，寻常人不能靠近，又见这几处离得也近，一并收入囊中岂不方便？” “上次你不是还说快到秋猎了，我心里就有这个想法了呢！” 萧鼐揽过她，“这许多事也要你操劳？着实让我心疼。” 白凌波躲着笑，“我才不管，我只管出主意，胡青认识的败家小子太多，有他们扬名，何需我费心！哈哈——” “瑾言，我跟你说哦，再过几日，大批的新甜美酒就会进京，到时候上京五品之上的官员就都能尝到这琥珀春了！”她捂着嘴吃吃笑。 萧鼐感叹，“你这几日，竟做了这么多！”伸手捉过她的手腕，“话说，你为沈牧筹谋这许多，不知岁末如何拆账？” “噫，这话倒是问住我了，那红头账本上他如何写的我还真不知道。” “那么敢问娘子，如今你有银钱几何了？” 白凌波靠在他怀里眉眼弯弯，“等我那日闲了再去数一数罢！” …… 是日夜间，萧鼐在浴房沐浴，白凌波悄悄唤来传良，问他白日之事，话才说完，传良露出些惊讶的神色。 “王妃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白凌波好奇，为啥他老是觉得自己事事都该知道，难道真的是自己对萧鼐太不用心了？ 传良眉头微皱，“今日是公子生辰，也是元皇后娘娘的忌日。公子没有告诉王妃，许是不想让王妃知道，这事既然王妃问起我也只好照实说来，只是公子面前，王妃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哦，”白凌波低头沉思，咂摸了一下这话里的意思，“这么说，王爷出生时元皇后难产，生下他便去世了？” 传良点点头，“我也是听以前的老人说的，元皇后娘娘曾经替陛下挡过一箭，后来身体便不大好了，生公子时许是引出了旧疾，血崩不止……所以公子从不过生辰，这些年每到这日也都是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不让外人打扰。” 白凌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么重要的日子，自己竟然不知道……对比起他为自己做的那些，自己对他似乎确实是有些关心不够。 心里似有有些过意不去，唔，做点什么弥补一下嘛？这个要好好想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3章：老来多健忘 几日之后，事情果如白凌波预料的一样，京中百官尝过那酒之后便开始四处托人询问，一时间“琥珀春”名字红遍了上京。有几个好事之人还将酒送进了宫里讨赏，那分管御酒的人反倒责令沈家的人来找这东西了，哈哈，令白凌波着实小忙了几天。 秋高气爽，白凌波将府里一处宽敞的偏院收拾起来，准备将她母亲接过来。 如今白二夫人住的那院子虽还不错，但毕竟离的远些，周围又都是不知底细的人，萧鼐还要拨出人手去守卫，怪麻烦的。 说起来这事还是萧鼐主动提出来的，挺有身为白家姑爷的自觉，白凌波很满意。 诸事妥当，就剩下去接她娘亲了，白凌波命府兵备了车一早回家。 家中还是老样子，慧珠和福伯听说要搬进御王府都很高兴，先前他们还担心萧鼐冷待她，想不到两人如今会恩爱至此，实在是可喜可贺的事。 门外的卫士都准备好了，家里众人也都欢欢喜喜地要收拾起来，白二夫人却摆了摆手叫众人停下。 白凌波打起帘子进屋。 “娘亲怎么又不同意搬进王府了？可是家中发生了什么？” 白二夫人坐在床前，“没有的事，娘亲只是想起了过去的事。搬家的事暂缓一日吧，等过了今天，明日再收拾吧。” 白凌波不解，“这是为何？” 她说着似是想起什么，拉着白凌波走到一旁供着的香案前。 “今日是你阿公的忌辰，你如今虽贵为王妃，但这应尽的孝道和礼数可不能少，今天既然来了，就也拜一拜吧。” 白凌波一拍脑门，对呀，自己真是忙糊涂了！ 她这才注意到，娘亲今天穿着一身素服，只因往常她也不爱那些艳丽的衣衫，倒让白凌波忽略了。 规规矩矩上香，又磕了头，白凌波站起身来，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是阿公的忌辰所以娘亲有些不开心么？不应该啊…… 但凡有些家世的人家都是极重视子嗣的，白家也不例外，她娘亲因为没有生儿子，阿公阿婆生前对她一直都淡淡的，如今，他们都死去许多年了，实在犯不着因为他们伤感。 那究竟是为什么事？ 白凌波搂着她娘亲，担忧道：“我看娘亲今天闷闷不乐，难道是女儿哪里做的不好，令母亲忧心了？” “没有的事，我的凌波丫头最乖巧懂事了！” 她娘亲柔柔笑着，不好意思地理了理鬓角的头发，“其实也不光是你阿公的忌辰，今日，还是娘亲和你父亲第一次相识的日子。” “是嘛，我怎么从来没听娘亲提起过？娘亲给我讲讲！”白凌波睁大眼睛，八卦心顿起。 “这事啊，想想二十多年了……” 白二夫人目光悠远，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 “那时候，我才十四岁，跟着家中的嫂嫂出门，那天正好是你阿公周年，你父亲从城外祭拜回来，匆匆打马回府。许是月夕节刚过，街市上有些顽皮的孩子放爆竹玩耍，好像是惊了马还是怎么，总之，娘反应过来的时候，你父亲正勒马停在我面前。” “如今我都想不来那天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也想不起来当时是要去哪里，可唯独记着你父亲勒马停在我面前的样子。” 她轻轻笑着，脸上也慢慢飞起一片红云。 白凌波托着脸笑嘻嘻，“娘亲还记得父亲对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嘛？” 她顿了一下，好像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儿又绽开笑容。 “自然是赔礼道歉啦……当时好像有个孩子跌到了路上，我去扶，他也来扶，结果二人撞了一头。你父亲少年时就老成得很，下马来作揖，抬头却臊了个大红脸。” “哈哈，爹爹这么可爱！” “许是年纪大了，近来我总是做梦梦见那些过去的事，想着想着，就觉得这一辈子实在是太长了，长得，好像是在一场梦里。” “你还记得不，那一年你父亲任祭酒的时候，有一回你非要跟着一起去，国学监有几位小公子调皮，你给人家打的，告状都告到家里来了。” 白凌波捂嘴笑，“娘亲我可没有调皮，是父亲让我拿他的戒尺，好好看那几个调皮的小侯爷来着。” 说起父亲的戒尺，那戒尺是一尺来长的一块光溜溜的竹板，上头写的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就记得小时候承礼不好好用功，就会被打手心，但对于家里的女儿，父亲总是非常宽容。 娉婷小时候总被逼着学着学那，学舞蹈的时候练腰身疼得她哇哇大哭，学女红时扎手扎的不敢拿筷子，小婶娘和三叔无动于衷，倒是父亲每每见了心疼，三番四次会让母亲同婶娘念叨…… 回忆一勾起来就收不住了，不止父亲那条戒尺，许多往昔的记忆也都呼啦一下全涌出来了。她小时候淘气，用爹爹的名贵茶洗养过睡莲，用娘亲的胭脂膏子当过印泥，最皮的一次是上树掏鸟蛋，掏出来给藏到房里的花瓶里，结果后来自己忘了，整放了一个夏天都臭了……唔，那气味，啧啧，她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那大院中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娘亲极爱的，梁上的燕子若哪一年没回来她也总要挂念几句，她一点一点的温暖着那个家，把自己的慈爱和耐心都给了那里…… 啊，过去的日子，着实有太多美好的回忆啊。 只是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二夫人见她出神，知道她也是想起以前了，反懊恼起来赶忙转了话题。 “御王如今待你可好？上次悄悄就来了，娘亲也没准备，不知有没有失仪的地方令王爷不满？” 白凌波回过神来，“啊，王爷待我挺好的，嗯，挺好的。” 娘亲现在还不知道萧鼐就是她见过的那个君瑾言，当时在庄里匆匆一眼，想来也没有看清他的相貌。 “接母亲进府就是他的意思，娘亲只要放宽心随我回去就好了，院子我都收拾起来了。那府里尽是卫士，除了知桃和两个婆子，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到时候把家里这些人都带去，我也省得再去外头买了。” 她说的轻快，白二夫人却听出别的意味来。 “你方才说，御王府中都是卫士，怎么，御王爷连个侍妾都没有吗？” 白凌波愣了一下，要是照实说，娘亲怕是更加不安了吧？ 想了想，遂道，“王爷品味超然，同时间凡俗男子不大一样，女儿虽不晓得其中的缘由，但每每暗自观瞧，都觉得御王爷着实是位不好女色的正人君子。” 啊，正人君子，呸呸，真是近墨者黑，这才多久，自己竟然跟他一样恬不知耻，说谎都不带脸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4章：呸，老不羞 既然母亲决定明日再搬，白凌波也就依了，母女两个闲话家常好不亲热。不知不觉过了半日，想着明早还要来，白凌波索性住了下来，倒是萧鼐，不知道犯得什么抽，巴巴的让人送来两道御菜，让她娘亲好一顿笑。 次日清早众人起床后就开始收拾装箱，其实也并没有多少东西要搬，卫士们手脚麻利，很快也就收拾好了。白凌波看了看这小院，舍不得卖了，思忖着以后留给福伯养老也不错啊。 说话间众人出门，马车驶出小巷后白凌波就愣了，那站在街口不是祝轸嘛，他后面那一堆人是干什么的？花花绿绿的，举的都是什么东西？白二夫人拉着她的手就站住了，激动的颤声道：“这清道旗、云凤伞、孔雀扇……这是王妃的仪仗啊！” 白凌波也看出来了，只是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祝轸上前行礼，道，“今晨王爷上朝前嘱咐，王妃接夫人回府，理当仪仗齐备。”话毕又悄声道，“这已是简化了的，若王妃参加宮宴，那跟随的人就不光只有这点儿了！” 白凌波瞅着那面貌可人的侍女，疑惑道：“府里没有婢女，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 祝轸咧嘴，“王爷只交代臣准备仪仗来接王妃，没留下别的话儿。” 白凌波笑了笑，如此看，自己之前说的让他负责长面子的话，他到真是放在心上了。 挽着母亲上了轿辇，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御王府而去。路上白凌波一直心不在焉，想着昨日里母亲说过的话，心里就觉得愧疚起来。那一日离开白府时她就发誓，总有一天，那些被他们夺去的东西，她会一分不差的统统要回来，拖到现在，实在也是够久了。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要搬家，也不值当再劳动一回。掀帘吩咐祝轸往白家大院而去，她娘亲听了不喜反忧，只怕她去了冲撞起来又受委屈。 “那些东西，虽说值不少钱，但总归没到外人手里，他们分也就分了罢，不值当为了那些身外之物闹气。”白二夫人拦到。 “娘亲多虑了，从来都是他们欺负人，女儿何曾找过他们的麻烦呢？” “依他们的性子，只怕早就将二房院中的东西瓜分干净了呢！银钱铺面我也不要，但娘亲和爹爹朝夕相对时用过的那些器物却是不能不拿回来，留在那些人手中，不过是被白白糟践了！”白凌波斩钉截铁。 哼，难得正经摆出这王妃的架势了呢，若就这么打道回府，岂不是太辜负萧鼐这一片苦心了？ …… 车驾缓缓在白府大宅门口停下，门口的小厮们一见这阵势都以为是太子萧珩陪着白娉婷回来了，一个个喜出望外，奔走相告。也有那上了年纪的老仆心里就犯嘀咕了，心里还说这上回给太子爷护驾的侍卫没有这么黑啊…… 等白凌波扶着知桃下来，门口一众人脸都绿了，有几个识趣儿的下人跪倒就喊“恭迎大小姐回府”，白凌波脚下不停，一行人径直往前厅去了。 才迈进院门，正厅里不知是谁突然哈哈大笑，直将她吓了一跳，抬眼观瞧，不由得怒上心头。 正厅之中，白家大老爷衣着喜庆，正拈着酒杯在人群中穿梭，脸上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边了。 看这样子到像是谁过寿？ 可是自己印象中，没记得今天是谁的生辰呐？那弄得那么隆重，还请了官场上的人，这是为了什么？ 正想着就见奶妈怀抱一个婴孩走到白正则面前，他乐呵呵地伸手逗弄几下，又举起酒杯同众人共饮……白凌波微微蹙眉，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大老爷素来嫌弃膝下子嗣太少，院中已经不知塞了几房姬妾了，看这情形，怕是他的哪个姬妾给他生了儿子！ 呵呵，怪不得宾客这么多却不见大夫人的身影，想来是在房中生闷气，再算计着怎么惩治那姬妾吧。 啊呸！老不羞！也不看看自己一大把年纪，竟然还好意思大宴亲朋！ 白凌波冷喝一声迈步进门，满屋子人都愣了。 “昨日才过阿公的忌日，今天府里就大摆宴席，大老爷还真是好兴致！” 眼前这女子，明眸皓齿，气定神闲，端的是贵气天成，再往外瞅，只见院中早不知何时就站满了人，入目就是两柄孔雀扇，还有十多个提着香炉的秀美宫娥分列两旁。 这女子是谁，竟然这大的谱？一时间众人交头接耳，私语之声从四处飘来。 祝轸上前两步，喝道：“御王妃驾到，尔等还不参拜！” 这声音犹如洪钟，震的那宾客人人心中一抖，呼喇喇躬身拜下，整个堂上就剩下白家大老爷和二房夫妇三人站着。 白家大老爷大张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气势逼人的白凌波，她今日这阵仗，可比娉婷归省时的阵势还要大。只是，她突然就这样来了，难道是来报之前的仇怨？他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 祝轸黑着脸，沉声道：“大人夫人不行礼，是藐视皇族不成？” “不敢不敢……”三人不情愿的走上前来行礼，大老爷起身，“你……王妃怎么来了？” “怎么，白府大宅，本宫不能来吗？”白凌波面无表情，目光未在他脸上停留。 “不敢，王妃言重了。” 白家大老爷看了一眼祝轸的黑脸，再看看满屋里跪着的宾客，拱手让到一边。 白凌波继续往里走，三人从后面跟过来，像是生怕她闹出点什么来。 一直跟到二房院落前，白凌波停下脚步，三夫人才扶着丫头走上前来。 她笑吟吟拜了一拜，“不知御王妃驾到有失远迎，请勿见怪！王妃此番突然造访所谓何事？今日是府上小儿的百日，王妃可是前来道喜的？” “是啊，既然来了，不如入席吃上两杯薄酒？”三房白正则道。他二人面上笑容不断，却口口声称御王妃，连名字都不愿意叫她了。 “吃酒就不必了。” 白凌波目光凌冽，唇角勾出一抹浅笑，“本宫想起来昔日还有许多物件落在这里，今日路过，顺道来取。府上我熟的很，就不劳烦诸位了。” 说完一摆手，祝轸带着四个侍女六个侍卫上前听令，白凌波随口说出一串儿东西让他带人去找，随后又转过头来看着他三人，慢悠悠道：“昔日仰仗几位照顾我母女，先前诸位未经允许私自从二房院中拿走的东西，现在也到了该还的时候。你们说说，是自己拿出来呢，还是让他们去拿？” 她这里用了保管二字，实在是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上不说心里都憋了一股子气。 白凌波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也知道，这吃进去的东西嘛，要吐出来着实有些不易。若你们下不去手，或是脑子不好忘记了……” 她抬手抚了抚袖口，笑，“也不妨事，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记性好，稍后等他们将东西清出来，我一看便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5章：一样不留 白凌波说完抬脚往院中走去，三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祝轸抬臂拦下。 “王妃已给诸位留足了面子，大人和夫人还是兜起来别砸到地上被人踩烂的好！” “你！放肆”大老爷怒目圆瞪。 祝轸也不生气，从鼻中哼出一声扭头就走。 “大哥不用理他，叛国余孽而已，眼下虽保住了一条小命，早晚也跑不开个死！”白正则狠狠瞪了一眼那远去的身影。 “看情形，这丫头今天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白二夫人沉吟，“我原还说她嫁了御王会瞧不上二爷那些财产，今天竟然就明目张胆的来要了！方才那架子，真是十足的王妃威势呢！大爷，您可得拿个主意啊！” “王妃又如何！” 三人正说话，大夫人不知何时站到背后，她阴测测地瞧着白二夫人笑，“她是御王妃又如何？娉婷丫头还是太子侧妃呢！现在京里谁不知道，御王妃不过是个新婚夜就被抛弃的可怜虫，现在又来了镇南王的女儿，她这王妃能做到几时还不知道呢！” “就是，咱们娉婷可不一样，等她诞下东宫大子，那身份可就尊贵无比了。太子日后继承大统，保不齐还能争一争这皇后之位呢！”大老爷冷哼一声，“你别看陛下如今还宠着御王，他早就病糊涂了！一个废了腿的王爷，能有什么作为！” 大夫人挽起白二夫人的手，“我已经着人去请娉婷了，那孩子是个聪明的，若她知道你今天被个毛丫头骑到脖子上，必然不会袖手旁观。你我受了那么多年窝囊气，如今才要过好日子可不能再被个臭丫头搅了！” 白二夫人冷笑，“当初既有法子将她母女赶出去，今天一样能让她自取其辱！” …… 且说白凌波进入院中，一眼就看见院里几株半死不活的石榴树，里头盆土干干的，还落满了枯叶，心里一阵难过。叫卫士抬出去浇水，也不知带回去还能不能养过来。推开房门，灰尘气息扑面而来，房中的景象让众人吃惊。 架上桌前空无一物，箱翻柜倒，满屋狼藉，几无落脚之地。 看的出来，为了瓜分爹娘的东西，这里应该是进行过不小的争执。 “咳咳——” 知桃挥舞着手不断惊呼，心里也恨的牙痒，这些人真是狠毒，抢占夫人和小姐的家产还将人攆出门去。若不是自家小姐在跟前，她肯定早就跳脚骂起来了！ 心里这般想着，扭脸看见白凌波俯身要捡一样东西，赶忙拦住她。 “小姐，夫人屋里的东西让我来收拾吧，您到外头等着就行了。” 祝轸搬了把椅子放到院中，白凌波点点头，“也好。”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昔日的一幕幕重又浮现眼前。白凌波心中感慨，所幸娘亲没有一起进来，若她见到这些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众人将几间屋子都收拾完了，知桃苦着脸捧着个匣子出来。 “小姐，他们实在太可恶了！除了老爷的书房，夫人房中值钱的首饰一样都没了，小姐屋里也差不多，知桃收拾了这么久，就剩下这些了……”她嗫嚅着打开匣子。 白凌波接到手里，一样样拿出来。 变形了的簪花，沾灰的旧手帕，娘亲的牛角梳，父亲的几柄折扇，两方摔破了角的印章，香包扇袋……一匣子零零碎碎。 不忍再看，挥手盖上匣子，白凌波起身，“走，找他们去。” 祝轸看了看院中卫士们清理干净的桌椅屏风烛台之类大件器物，迟疑问：“王妃，这些怎么办？也搬回去么？” “对！能带走的，一样不留！” …… 白凌波这边带着人还没过阿里，大房三房院外的空地上已经呼喇喇聚了许多人。原本在前厅里吃酒的宾客也过来不少看热闹的，几个族里的叔伯婶娘也在人群里窃窃私语，指手画脚。 白家大房三房拉着白娉婷到先哭起来了。 “娘娘，你可要管一管啊，不能让别人欺负到自己爹娘的门前来啊！” “是啊，当时的事族里的人都一清二楚，咱们白氏一族几十代传承至今，还从没有出现她那样企图鱼目混珠之人，是她没有资格继承二房的财产，并不是咱们要欺压她。” “就是，今天她二话不说就闯进来，一张嘴就要我们认罪，还口口声声说我们吞了二房的财产！娘娘，你是知道的，你二叔一生廉洁，两袖清风，哪有什么积蓄？就算他有些积蓄，这二三年来，养活她们母女，打点各处，哪里不需要花钱？现在她空口白牙就往我们身上泼脏水，这就是以势压人，强取豪夺啊！” “娘娘，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一番话说的几个本家的叔伯婶娘也都跟着吵闹起来。 “我说府里那么大的阵势，原来真是御王妃姐姐到了。” 白娉婷笑了笑，看大夫人，“御王妃姐姐素来心善爱玩笑，许是同你们说笑呢，这样的事她是断然不会做的。大娘您多虑了。” 白家大夫人见她到现在了还替那臭丫头说话，心里也来气儿了，正要说话，一个本家妇人带头吵嚷起来。 “怎么不会，我们都是亲眼看着她带人闯进府里的，现在只怕都列好了单子等着一样一样讨到手呢！” “就是，我们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半句虚言也不敢有的！” “咱们白家养了她这么多年，难道她就是这样报恩吗？我白家是世代簪缨，为大辰效力，怎能这样任人随意欺凌！” 也不知这些人是什么心思，好像踩上几脚就占了天大的便宜，一个个比被人踢了自家祖宗牌位还火气大，一个个轮番上来。 白娉婷犹自沉吟不语，白三夫人冲到跟前，“娘娘，您说句话啊！” 这时间，外头又响起一阵脚步声，那声音铿锵有力、整齐，众人纷纷往外看去，只见二三十个武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法走进院中，眨眼功夫就已列阵两侧。 怎么还有贵人要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6章：正合我意 且说白凌波扶着知桃过来，人还没走到跟前呢，就见府里突然好像突然多了好多人。 “小姐，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啊？”知桃疑惑地指了指前面，皱眉，“怎么我瞧着，那箱笼里的倒像是夫人和小姐的东西？” 白凌波打眼一瞧，心里暗道不好。 只见不远处，那些抱着箱笼进进出出的侍女和卫士，可不是御王府的人嘛？自己还没说搬东西呢，他们怎么就动起手来？ 白凌波心里奇怪得不得了，他们这是乖乖认错了嘛？不应该啊！出气就好，若闹得太大岂不是不好收场？ 抬脚过去，就见白娉婷挺着肚子扶着丫头站在院中，众人皆躲在她身后，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 那眼神中尽是怨恨，似乎也有一些恐惧。 白凌波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看到众人簇拥在她身边的那一刹那，更加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和这些昔日的家人，越来越远，再也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了。 突然传来辘辘车声，紧接着就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本王已经下朝了，王妃这里还没有了结吗？” 白凌波探头去看，就见萧鼐面带微笑地看过来，那笑容简直恍的她心肝猛跳，还是祝轸等人反应快，立刻抱拳行礼。 白凌波十分惊喜，快走上前，一双清波大眼瞬间变得亮晶晶。他还穿着朝服，可见是一下朝就来了。 “你来做什么？”白凌波悄声问。 “嗯，过来看看。” 萧鼐笑得随意，不理会拱手行礼的一众人等，径直驱车行到白凌波面前，伸手握住她攥得有些发白的手指。 “方才我来时听得里头吵嚷一片，不知所为何事，就仔细听了一会儿。”他说着笑了一声，清冷的目光从白家众人脸上扫过，让人觉得如芒刺在背，“原来是王妃在这里仗势欺人，强取豪夺。” “……” 白凌波瞪他，擦，别人这样说我，你就这样信了？！难道老子替娘亲拿回自己的东西都错了？ 萧鼐拍拍她的手，示意稍安勿躁。而后不紧不慢开口，“王妃近来思念旧物，郁郁寡欢，本王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少不得要过来替王妃排忧解难。” “本王自指婚以来就听了不少白家的事，这其中真真假假，本王也不想知道太清楚，不过，有几件事不大明白还需请教各位……”他看向白家大老爷，“白正元大人。” “是是，臣在……”白家大老爷躬身上前。 “若我记得没错，你上京白氏的祖宅应该在东城，这里是陛下亲赐白正平大人府邸，是也不是？” 白正元猛地打了个寒战，垂头嗫嚅，“是……” 萧鼐点点头，“大辰官职分明，似两位这样的品级就算私造这般豪华府邸都是过错，更何况是将君上所赐据为己有。如此说来……” “王爷——” 他话未说完，一直隐在人群后的三爷白正则挤出人群，上前辩解。 “王爷有所不知，因二哥早逝，陛下顾念老臣，早已下旨不再收回，我兄弟三人血脉同枝，就算同住一处也着实，着实也不算有罪……” “哦……”萧鼐修眉上挑，“还有这等事，看来是本王孤陋寡闻了，错怪了两位大人。” “不敢不敢……” 白正元和白正则松了一口气，抬袖刚要擦汗，就听萧鼐声音陡变。 “不对！既是同住，你们就应该是客，如今这反客为主又是什么道理？莫说泰山大人膝下无子，就是二夫人也有郡主之尊，尔等微末小吏，如何敢以下欺上？当真视我大辰律法如无物不成？！” “臣不敢，不敢……二弟去的早，我们兄弟二人不过是为他代为保管……” “是是，当初之事白氏族人都一清二楚，委实是二嫂自愿放弃家产，离开这伤心故地，并非是我们逼迫……”， 两人噗通跪下，犹自狡辩。 白凌波听得冒火，一双粉拳紧握。萧鼐用力攥着她的手，生怕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将这几人暴打一顿。 他冷哼一声，“说起来这毕竟是白府家事，当初如何你们心知肚明，本王不想再追究，只是今日么……”侧脸瞥了一眼白娉婷，“不知侧妃娘娘有何高见？” 白娉婷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 “王爷心疼姐姐，自然做什么都是对的，岂容臣子非议？”说着摆手吩咐下人，“听见没，还不快些帮卫士们将两房屋里的东西都搬出来，让姐姐一一过目！” 萧鼐朗声大笑，拍手称赞，“白侧妃果然善解人意，此举正合我意！” 白家众人的脸顿时也黑了。 依他们对白凌波的了解，她是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得太难看，更何况娉婷都来了，她怎么着也该留些情面。但今天她怎么没拦着？还有这御王，怎么突然也转了性子？ 不是都特么说御王薄情，新婚夜就抛下这丫头去会昔日的老情人了么，那眼前这浓情蜜意的，又是他娘的那一出？ 一会儿的功夫，两院前的空地上便摆满了各样大小箱笼。 白凌波摩拳擦掌，心说，这下总该自己上场了吧？但萧鼐一直扯着她，那大手像铁箍一般，圈住她就跑不了了。 “喂，松松，你抓的我肉疼！”白凌波瞪他。 萧鼐不搭理她，微微抬手，慧珠悄没声地从人群后出来了。她也不向众人行礼，径直走到跟前，一箱箱一样样拿出来观看，认出一样便取出一样。 白家众人皆干瞪着眼，看着一箱一箱的东西被人抱走自己还一点招都没有。 照这架势，御王接下来可不就要清理二房名下那些田产了？这些死物也就算了，若是将二房名下的田产农庄铺面都收走，那他们夫妇以后还有什么活路？ 白三夫人悄悄走到白娉婷身边，“娘娘，您快拿主意啊，不能真让她这样为所欲为啊！” 白娉婷呆呆站着不知如何应对，她娘亲索性心一横，对翠儿使眼色，“快，回太子府，请太子过来！” 丫头苦了脸，“小姐来时请了太子，但太子有公务在身……” “蠢货，你不会说侧妃娘娘动了胎气吗？快去快去，务必要请太子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7章：完胜！满载而归 小丫头翠儿缩着脖子就往人群里钻，传玉看在眼里，等她摸到院门时自己嗖一下跳出来，直将她吓个半死，连滚带爬跑出了院门。 萧鼐眯了眯眼，露出笑容，“我看三夫人似有话说，不如当着诸位的面讲一讲，免得你心中委屈。” “不不……”她连连摆手，“臣妇无话可说，不委屈不委屈……” 一计不成，二计胎死腹中，白家众人瑟缩着像寒风中的炸着毛的呆鸡。 气氛正冷，就听一个稚嫩清脆的童音远远传来。 “嬷嬷，嬷嬷救我——” 白凌波心头一动，赶忙往外看去。院门口出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白嬿婉跑在前头，她人小跑的慢，被身后一个削肩膀水蛇腰的丰艳女子几步追上来，一把抓住小胳膊劈头就骂。 “小姐有小姐的体统，下人有下人的脸面，三小姐心里就算再气，也不能失了体统，摸到姨娘房中行窃！你可知，那是老爷赏给三少爷的，你一个丫头片子也敢妄想！” “我没有！你休想诬赖我！” 白嬿婉倔强的扬起头，冲那女子的手背就是一口。女子吃痛甩手，白嬿婉趁势跑开，一头撞到一个人怀里。抬头，就见白凌波满眼心疼地看着自己。 “阿姐你来了，你可来了，你是来救婉儿的吗？” 方才还倔强的小人儿突然变了神色，搂着白凌波的腰大声啼哭起来。 “阿姐，我没有偷东西，真的，是她冤枉我，她还要打我……” 白凌波被她哭的心肝都要碎了，柔声哄她，“乖婉儿有阿姐在呢，没人敢欺负你！跟阿姐说说，怎么了？她冤枉你什么了？” 白嬿婉抽抽噎噎，“姨娘生了弟弟，爹爹赏给她好多好多东西，婉儿只是好奇想看一看小弟弟，她就说屋里丢了一座小金佛，非说是婉儿拿的……呜呜，我才走到院门口，根本就没有进屋子……” 那女子颇脸生，她见众人都在竟也不怕，挺着腰硬气道：“不是她难道还有别人？我不过问问你，你就哭天抢地的到处说我打你抹黑我！你是千金小姐说不得，我的承庭就该被人欺负么？那金佛是老爷赐给庭儿辟邪的，你也敢碰！” 白凌波听得脸色铁青。 “放肆！王妃面前哪有你一个姬妾说话的地方！” 还是传良有眼色，挥手就叫武士押住她。大夫人虽在人群中，但那神色也没有好到哪儿去，怒目喷火只恨不得将这女子生吃了。 白凌波这里柔声哄了嬿婉，扭过头冷冷看白正元。 “白大人就是这样约束你房中之人的？一个小小的姬妾也敢诬赖欺负到嫡女头上，是嫌弃自己名声太好了吗？你若连这种小事都查不明白，令嫡亲女儿蒙冤，我看也不必在朝中效力了！” 萧鼐鼓掌，“说得好！” 白正元脸色青红交加，哑口无言。 “老爷老爷，救我啊……你说我若生了儿子便抬我做平妻的，老爷，老爷……” 不说这话还好，她这样一嚎，大夫人直接冲出来就和她厮打起来。白凌波摇头，真是家门不幸，竟都是这样货色。 转瞬间那女子就鬓发散乱，卫士按着她低头跪下，白凌波一眼看出她发髻上斜插着一根白玉凤首金簪，登时眼都绿了。 这不是自己及笄时娘亲送给自己的簪子么？离府那日她记得自己明明藏起来的，现在怎么到了她头上？心里顿时怒火熊熊，头皮发麻，一脚踹在那女子肩头。 “来人！将这贱妇给我绑了！”武士应声而上。 “且慢——” 大老爷白正元一把拦住，急道：“王妃且慢，不知她犯了何罪，要如此罚她？” “你不知道？”白凌波冷笑，“你若不明白，不如问问大夫人。” 大夫人气得脸色黑如锅底，哪里还肯理他。慧珠上前按下那女子的头，一把扯下那簪子，厉声呵斥：“王妃家传之物，给你你也敢要！” 那姬妾被扯得生疼，哭嚷道：“我又不认识，我怎么知道，这簪子，分明是老爷……” “啪——” 话未说完就被冲上前来的白正元一巴掌打翻在地， “不长眼的贱人！”白正元气急败坏，“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也敢接二连三惹王妃生气！”那姬妾吓得脸色惨白，捂着肿起老高的脸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萧鼐冷哼一声，满目寒光，“这等险恶之人，白大人也敢留在府上，实在勇气可嘉。就是不知那小儿长大后，知道自己有个这样的生母会作何感想。” 白正元脸色煞白，做了一揖，摆手就叫人将她关到柴房，又命人找牙子来将她发卖出去。 …… 一帮人战战兢兢的缩着，大气也不敢出，生怕露出自己来被人拿捏。 白嬿婉破涕为笑，突然啊呀一声惊叫，众人还当她怎么了，只见她跑到萧鼐跟前，扒着他椅车的扶手，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一番，最后迟疑开口。 “你是我阿姐的相公么？” 萧鼐点点头，白嬿婉顿时眉开眼笑，“阿姐阿姐，这个大哥哥真好看！婉儿以后也要嫁个这样好看的相公！” 白凌波抿嘴戳她脑门，萧鼐见她娇憨可爱，年岁虽幼，这言行举止倒颇有几分白凌波的样子，心里便生出几分怜爱。 “婉儿快过来，别扰了王爷。”两人正玩闹，就听白娉婷招手叫她。 白嬿婉抬眼看去，喜道：“二姐姐也来啦！今天你们说好了都来看婉儿嘛？嘻嘻，婉儿好开心呀！”说着就朝白娉婷跑去，白娉婷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抬手护住自己的肚子。 “小小姐可不敢这样！”大夫人身边的婆子侍女眼疾手快，冲出来一把揪住她，哄着拉到自己身边。 白嬿婉扑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笑嘻嘻道：“哦我知道了！二姐姐肚子有小宝宝了，所以就不能抱婉儿了，嘿嘿。”说着扭过头来看白凌波，“阿姐什么时候也有小宝宝呢？” 白凌波脸色潮红，心说这个小丫头也够皮的了，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浑话。 “禀王爷、王妃，夫人所失之物奴婢已清点出来。”正尴尬间慧珠走上前来。 萧鼐漫不经心扫过众人，“可有遗漏，损坏？” 慧珠点点头，“夫人曾说物件是死的，只是因为和人有关才生出了情，所以今日能取回几样旧物便算了了心愿。若有遗漏，也不必太过苛责。” 萧鼐微微笑了笑，扭脸看白凌波，“如此，王妃可以摆驾回府了么？” 这一问倒像是她主事似得，白凌波讷讷点头。 两人边走边说，快出二门时白凌波突然停下脚步，扯着传玉拧身又跑了回去。萧鼐不明所以，等了片刻，见她笑嘻嘻地提了一口脏兮兮的小木箱回来。 “这是什么？” 白凌波笑得神秘，“都是宝贝，回家给你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8章：说漏了 白府门前，卫士们一箱一箱地往马车上抬东西，很快几辆马车都装满了。那些不好拉的屏风，三两个武士一抬也就走了，连东西带人，浩浩荡荡，比来时更加壮大惹眼。 白凌波原想着萧鼐来的匆忙，必然来不及见母亲一面，但后来听母亲提起才知他进府前便问过安了。 一行人进府，萧鼐回房休息，白凌波则欢欢喜喜地招呼众人安置新家。 御王府很大，据说早年间原是当今陛下做皇子时的府邸，白凌波一直猜着，元皇后兴许也住过这里，所以皇帝后来又将这宅子赐给了萧鼐，而他，就算时隔多年回到京城，眷恋的也还是这旧宅。 白二夫人不想离他们太近，就选了稍远处一间院子。住了一日见王府中都是萧鼐的亲卫，并没有什么专门服侍的下人，便要将原先胡青买的那些下人都遣走，白凌波听说后就把这些人送到了庄里，挑了挑只留下一个小丫头给慧珠做帮手。 忙了几日终于收拾好，白凌波开开心心从母亲那里回来，见传玉蹲在廊下烧水，一扭身就往书房去了。 萧鼐不知在看些什么东西，白凌波凑到案上扒拉两下，多是兵书一类，她不感兴趣。难得萧鼐性子好，任她在屋里走来走去也坐的纹丝不动。 见自己那小木头箱子就在架子上放着，四周已经擦洗干净。白凌波将箱子抱过来搁到腿上，哗啦哗啦摆弄那铜锁。 “这箱子看着年头不短，钥匙怕是找不到了吧。”萧鼐放下书。 白凌波点头，“是啊是啊，早都找不到了。” 她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枚小银簪，四处看看，最后发现萧鼐案上砚台不错，凑到跟前在那棱上刺啦刺啦磨了几下，觉得差不多了，往那锁眼儿里一戳，歪着头凭感觉上下拨动。 萧鼐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就见她一双柳叶弯眉时蹙时舒，着实一派少有的专注神色。 忽听得听得咔哒一声，铜锁开了。 萧鼐挑眉，“哟，看不出我的王妃还有这溜门撬锁的能耐。” “嘿嘿，过奖过奖！”白凌波随口道，开锁的手一顿，抬头啐他，“呸，你才溜门撬锁！” “我倒要看看是些什么宝贝，也值得你藏到地底下。” 萧鼐起身挪到她身边，箱子打开，覆在上头的红绸布一掀，银光照眼，他不由得哑然失笑。 “笑什么笑！你跟银子有仇嘛？”白凌波瞪他一眼，“这都是我小时候玩的，我可是存了很久的。”说着一样样取出来。 萧鼐看时，见那上头一层小银子，底下倒是各样的小珠花、金银锞子、扎头发的红绳，还有几粒拇指大的珍珠，成色虽不怎么样好在个头不小。都是女儿家的东西，萧鼐眉眼带笑。 白凌波一样样翻出来搁到地上，嘴里念叨着，“怎么没有了呢？” “什么没有了？” “我的弹弓啊，我记得以前明明放进去的，难道我忘了？”她捡起那几粒珍珠，搓了搓，“你看这弹珠还在的，怎么会没了呢？真奇怪！” 萧鼐噎了一下，“你说，你小时候拿珍珠当弹珠玩？我竟不知昔日的白家富贵如斯。” “哪有，”白凌波手下不停，头也不抬，“这好多东西都是我在学里赢来的，若给了娘亲肯定挨骂，那我只好藏起来自己玩儿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啊！” “……” 差点忘了，自己这个小王妃还有一身好赌技呢。正想着白凌波嘿嘿笑了两声，晃晃拳头看他，“猜我找到什么了。” 萧鼐扫了一眼地上五光十色的小玩意儿，“已经这么多了，还有什么稀罕的，总不会是，色子吧？” “哇……”白凌波一双大眼瞪的圆圆的，“你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啊！为什么这么聪明！”张开手，两枚小小的木头色子。 萧鼐摇头笑着接到手里，看那木头的颜色已经很深了，可见用了许久。 “这东西你自己做的？” “怎么会，我做的太难看了，这是福伯给我做的……”白凌波猛地捂住嘴，哎呀，不小心说漏了。 “哦……”萧鼐拖长音，做恍然大悟状。 起身掐住他脖子，发狠，“萧瑾言你要是敢告诉娘亲，我就掐死你！” 萧鼐哈哈笑，“娘子这柔荑小手，要谋杀亲夫还需再用些气力！” 哼，白凌波扭过身不理他，埋头将席上的东西又一件件收好。虽说都是些不值钱的器物，可每一件，都承载了她永远不能再次体会到的欢乐。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当时不觉得怎样，等时过境迁，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加珍贵。 传玉端了茶进来，白凌波吃着茶点，漫不经心开口。 “说起来那天你怎么会去府里？还有啊，我从家里出来就见祝轸摆着王妃的銮驾在外候着，你又那么大架子，难道是一早就知道我会去白家算账么？” “唔，只是稍微地推测了一番，应该说我和娘子心意相通。”萧鼐面不改色。 白凌波调皮笑了笑，转而又皱起眉来，“我听说，皇后如今厌着娉婷，都不许萧珩常去照影轩，唉……” “别人的事你操这么多闲心做什么。” “怎么是别人，那可是我妹妹！”她撅嘴哼一声，“要不是怕我吃亏，她何必怀着身孕还要去白府？因着你到了，连她爹娘的脸面都不顾了，可不是替我出这口气？” 萧鼐轻轻笑了笑，看着她抬手又将那银簪插回头上，忽地想起在白家的一幕。 “那日东西少了那么多你也不生气，怎么看见那根簪子就气成那样？可是有什么缘故？” “那是我外祖母的娘亲传下来的，十五岁那年母亲给了我。出府那日，大夫人的人盯的紧，我没能带走就将它藏到了妆奁盒内的夹层中，想不到还是被他们搜刮出来了。” 白凌波恨声连连，“竟然还赏给那不知死活的贱人，若不是那日人多，我肯定将她打成猪头了！”说着狠狠挥了几拳。 萧鼐呵呵大笑，忍不住捉住那一双手，修长细白柔软的小手，掌纹红润清晰。 白凌波被他抓的有些痒，“哟，王爷还会看手相啊，看出什么来了？” “我在想，娘子这一双手混得了赌场，赚的了大财，弹得了雅乐，揍得了流氓，今日还开了这旧锁，这般大才，嫁给我是不是屈才了。”他说的一本正经，那一双手可不老实的摸到她腰间。 “痒痒……” 白凌波咯咯笑着闪躲，抬眼时见传良站在外头树下转圈儿，心说这人，怎么哪哪儿都有他呢？想着便要起身，萧鼐拉住她笑，“躲什么，怎么变得这样害羞了？” 白凌波急得瞪眼，推他的手，“王爷这样沉溺女色，不知道下头那些人见了会怎么笑话你呢！” “该怨娘子秀色可餐，令我不能自拔。” 白凌波羞个大红脸，跳脚起来一溜烟跑到后面，萧鼐理好衣袍，又听得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扭头见她探进半个身子。 “论姿色，王爷才是举世无双的美貌，令我自惭形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9章：战事有变 白凌波前脚离开，传良后脚就进屋来，两人不知道在屋里絮叨些什么，到午时用饭还没出来，左等不来，一个人吃又没意思，急的她索性端了食盒过去。 四菜一汤，都是蒋平现做了送过来的。说起来他现在可是很上道了，许多菜式也都上了水牌。蒋平人实在还有天分，楼里几个师傅也都热心带他，方俊几次提起来也是直竖大拇指。 白凌波进来时传良才出去，萧鼐本来正提笔写着什么，见她进来也就搁到一边，两人静静用饭。 萧鼐这人吧，喝酒吃茶虽然嘴刁的很，但在吃上却是极省事的，吃的少还不挑，基本是端来什么他就吃什么。白凌波思忖着，许是早年间行军打仗吃得苦多，有些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 知桃过来收拾碗筷，白凌波蹲在门口揉着花狸狸雪白的肚皮玩，瞥一眼里头不知在看什么的萧鼐，闲闲开口。 “白府里娘亲的东西都拉回来了，那院里我也照着原来家里的样子布置好了，可惜父亲的书太多，留在那里没有知音，你那么爱看，不如何时陪我再去一趟都拉回来？” 萧鼐笑了一声没抬头，“这话不真，你知道我是不爱看书的。再说，岳父大人是文官，收藏的想必是经史子集诗词歌赋，我一介武人，跟他看不到一锅里去。” “娘子是怪我冷落了你吗？” “唔……” 白凌波语塞。 她确实觉得他最近有些忙，一日里总有两三个时辰在书房，有时候看书有时候写字，那房檐上的鸽子也是没停过。昨天就有一只鸽子翅膀伤了，落下来时被花狸狸一爪子摁在地上，要不是传良拦的急，铁定就被它玩儿死了。 撵了小猫儿去玩，白凌波凑到案前，“那你现在，看的是啥？” “北境战报。”萧鼐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 “怎么说的？” “要议和了。” 白凌波挺直腰，“前些日子不是刚打了胜仗，乘胜追击打的他们再不敢犯不就行了，为什么咱们赢了却要接受与他们和谈？ “这一仗拖拖拉拉打了几个月，再耗着就要到冬天了。北境的冬天来的早，商路一封再遇着暴雪天气，可是要死许多人的。” 萧鼐不紧不慢地展开一张行军地图指给她看，“再者，打仗太烧钱粮了，不光是戎人，我军也是一样。所以说这新继任的戎王是个有脑子的人，能屈能伸，比他爹可强多了，是个厉害角色。” 白凌波用手指细细描画着地图上北境三州的轮廓，“你说这议和会怎么谈，朝贡，还是割地？” “不好说，”萧鼐摇摇头，“北边的消息，推测戎王会送来质子，搞不好还会求娶公主，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到京城了。” 白凌波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想想牺牲一个人就能换来几年和平，这么便宜的事，当权者自然不傻。只是皇帝几个成年的女儿早已嫁人，宫中虽还有两位将及笄的公主，也着实尚幼，堂堂公主，娇花一般的小人儿，若许给那些戎人糙汉，岂不是羔羊入虎口？看来，王侯臣子家中的女儿也有可能要遭此横祸了。 萧鼐整理着案上的书函，她则一格一格浏览四壁的书架，话本子是不可能有了，所幸什么山川水文、风土人情的游记杂谈不在少数。不经意翻到一个小锦盒，打开后发现竟然是自己早前自救时遗失的金簪。 这簪子完好如初，可见是被人精心修复了。 重见此物，白凌波心中还是有些震动。 “瑾言，那人是不是被我……杀了？” 她默默坐回案前将锦盒放下。先前已经知道那次是萧鼐的人救了自己，所以，其实他一早便知道，这东西是个杀人的凶器吧，虽然自己并不是存心要杀他…… “想多了，你有几斤力气，就这小玩意儿能杀死个体健壮汉？”萧鼐瞥了一眼嗤笑，缓缓道：“敢劫持本王的人，便是他赔上命也不抵死罪。” 白凌波默了片刻，突然道：“那天晚上的黑衣姑娘，跟上次去春熙楼的，是不是一个人？她是你放在我身边的眼睛嘛？” “是一个人，却不是你身后的眼睛。”萧鼐挑眉笑，“你瞧府里谁有这样的本事，日日跟着你，却不被发觉？” “真的没有骗我？” “怎么，需要我对天发誓吗？” 白凌波摇摇头，想想也是，要是有个人一直在暗处盯着自己，那感觉确实是怪怪的。 阳光明亮而温暖，照的人浑身暖融融的，一卷游记不过看了几页便睡意朦胧。勉强抗争了一会儿还是败下阵来，软软一倒恰好躺在萧鼐腿边。 萧鼐搁下笔，将信仔细卷好塞进一支翠色青竹管里，右手一抬，窗沿上的鸽子扑棱着翅膀落到他手上，萧鼐绑好竹管那鸽子便自己飞走了。 屏风后的软榻上，二人和衣躺了约摸一刻钟的样子，前面响起轻轻的脚步声。萧鼐看了看怀中睡得安详的女子，悄悄起身出来又轻轻拉上房门。 院中站着一个身形健硕的黑衣男子，抱拳正要开口，却见萧鼐摆摆手抬脚往前走去。二人行到院中，见传良传玉都在门外，萧鼐这才开口。 “说吧，怎么了。” “殿下之前送进宫的那位先生让卫麟转告，殿下交托之事已经有了眉目。” 萧鼐眉头微跳，“他怎么说的？” “果然不如殿下所料。”卫麟脸色阴沉，“寒先生说，陛下中的乃是一种幻药，这药可以医治绞痛之症，但危害也大，虽不会立时要人性命，却能使中毒者于梦中产生幻象，初时只是精神不济，身体虚弱，待药性遍体，便会使人记忆错乱，虚实难辨，狂性大发！” 萧鼐右拳紧握，卫麟宽慰道：“殿下勿忧，陛下龙体虽衰，所幸这六年来所食药量不多，毒尚未攻心，寒先生已经在试药了，相信不日便能药到病除的。” “卫麟，你回去告诉他，陛下一应吃食和用具，需得他一一检验！另外，你再问他心痛之症可有良药医治，此事要密，切记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是！” “他有没有说，解毒需要多久？” 卫麟眉头微蹙，摇了摇头，“寒先生只说试药大约还需三五日。” 萧鼐脸色铁青，沉默着点了点头，忽地又想起一事，“这事，你们查的如何，可与太子有什么干系？” 卫麟垂首，“依龙麟卫目前所获，此事与太子殿下并无干系。” 萧鼐点了点头，摆手令他退下。 传良走到近前，忍不住开口，“寒先生尽得老宗主真传，公子应该相信他的医术。” 萧鼐仰头望天，“传良，我们回来的太晚了，太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0章：使团来京 冬月将近，最要紧的事就是一年一度的皇家围猎了。白凌波听说自己也能去，心里高兴得什么似得，早几日就嚷着让人给她准备所需的弓箭坐骑。 坐骑好说，就是这弓箭用的不趁手，传良本来给她寻了一张轻弓供她观察熟悉，本想着等她玩腻了觉得无趣也就丢下了，不成想才第二天她就拿着去找传玉示范，被他轻轻一拉断成两截，两人都傻眼了，等白凌波反应过来时，传玉早拔腿跑上了房。 后又得了一把，这回不敢随意给人用了，可她累的半死还是射不住靶子。急得她恼火跳脚爆粗口，“老子弹弓打的可准了，那房上的麻雀说打左脚就不会打到右脚上去，为什么连个靶子都射不住，老子不服！” 萧鼐被她折腾的无法，终于有一天下朝回府带回来一张精致小巧的弩箭，不用张弦瞄准，而且单手就能操作，白凌波欢喜异常，激动得蹦起来叭地啃了他一口。 打这以后，她白天里对着靶子练习，晚间就拉着萧鼐走扶风步。别说还真有长进，没几日功夫，她就觉得胳膊上有了力气，三十步以内的东西也能经常射中了。众人都松一口起，以为终于不用再陪着练了，谁料她反而越玩越起劲。 这天晚上睡觉，萧鼐突然来了一句，“今年的秋猎咱们不参加来吧？” 白凌波蹭一下坐起来，“为什么？你不舒服了？” 听到这话他先是一愣，接着轻轻笑了一下，“这倒不是。”他捏了捏白凌波臂上的软肉，一字一句。 “我是觉得，娘子这玉臂柔润纤细，若再这样练下去，必然会壮实起来。”他笑意吟吟，“若为了一场围猎让娘子百般辛苦还失去窈窕之姿，岂不是得不偿失？再者，一家里只要有一个健壮的就可以了，难道娘子是觉得为夫不行，想要保护我么？” 白凌波被臊了个大红脸。 说起来这些日子他似乎格外喜欢捏她胳臂内侧和腰间松松的软肉，白凌波深感疑惑，这个男人以前一直优雅得要上天，也从来没什么不良嗜好，怎么好端端地突然会变成这样，真是令人头大！ 她不知道的是，初学射箭时她日日夜间要喊胳膊疼骨头酸，热水澡一泡就是半个时辰，手脚上的皮都皱了，萧鼐看着心疼，总是在她睡着后点了穴替她揉捏，这一来二去的，竟坐下了这怪癖。 白凌波被他羞臊一番也就不好意思再提。消停了几日，朝中就传来戎族使团将要进京的消息，一直很闲的萧鼐不知怎么也突然忙了起来，不止日日要去上朝，就连回府也有一堆公文要看。 捡几本扫两眼，都是和戎人有关的，白凌波豁然开朗，瞧这意思，安排使团的差事十有八九是落到萧鼐身上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啊！ …… 很快进入冬月，天气变得有些干冷。 天冷，酒水销的就特别好。那琥珀春在京中早已一炮而红，不仅成了世家贵妇们的待客佳品，更成为了与沈家的御泉酒平分秋色的贡酒。本来枕着银子笑醒的白凌波却有点忧愁，为啥，因为胡青告诉她，上个月已经收完最后一批葡萄，庄里存量不多，估摸着只能坚持到明年春天。再想喝就得等小半年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白凌波也没法子，只能一边收紧出口，一边又加紧往外推桂花新酿。 这天萧鼐上早朝的时候说，今日戎族使团要进京，白凌波还从来没有见过外族人呢，所以她一早就出来了。几条通往宫城的主街都有官兵把守，看热闹的老百姓们揣着手站在两旁，翘首望着远处的城门。 这情形竟让白凌波想起萧鼐回京那日来，不过，说起来那时他早都进城住到了沈牧的后宅，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再演那一幕？这个问题她之前没有想过，而今回想起来，倒愈发觉得疑惑难解了。 正出神，远远就听到吹吹打打的乐声，楼下的人群也骚动起来，白凌波起身远望，首先映入眼帘的两乘华丽的五彩大轿，分别由十二个壮汉抬着，他们穿着皮毛制成的宽大衣袍，许是上京比北境温暖，这些人都都裸露出壮实而黝黑的臂膀。 虽然是送质子进京，但从他们的神色中，白凌波看不一丝一毫的屈辱和难过。那种面无表情的冷峻神色，更像是在隐忍。 街边百姓的议论声像潮水一般，那些戎人却没有一丝声音，整个队伍行进得很快。正巧行到春熙楼下，大鸿胪的官员捧着圣旨迎面而来。队伍缓缓停下，彩轿落地，人群中走出一男一女，都是十多岁的模样，从衣着看，应该是戎族的王子和公主。 他二人右手抚胸弯腰一礼，满头的小辫子也扑簌簌垂到胸前。 “哎，没记得王爷说使团里还有个戎族公主啊？”白凌波推了推身边的知桃，“是不是？” 知桃点点头，“我就记得王爷说，说做质子的那个小王子，叫，叫什么来着？”她抓着头想了想，“哦哦，我想起来了，叫额森！这名字真拗口！” 白凌波点点头，从这窗口看去，下面每一个人的面孔都清晰可见。 许是那些高大壮汉的强烈对比，那男孩显得尤为瘦小怯懦，看他年纪身量，应该与传玉差不多大，甚至还要再小些。这个高不过马背的孩子应该不是戎王的爱子吧，他还这样的年幼，就要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承担两国的战争的创伤。 那官员宣的什么白凌波没留心，就听见一句“朕躬违和，诸事交由御王萧鼐与大鸿胪”。听到萧鼐的名字时，那些戎人皆是一凛，尽管不明显，白凌波还是从他们瞬间转变的神色中看出了惊讶，甚至还有恐惧。 倒是额森身边的女子，一抬头巧笑嫣然，她走到那官员面前，开口便是流利的汉语。 “大人方才说的御王，可是多年前带领风行军与我戎族交战的那位大司马？” 这女子明眸善睐，皮肤白皙，依稀有着汉人女子的柔美，但那硬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却实实在在的是个异族少女。 “不错！”年轻的官员面带傲色，昂头朗声道：“正是昔日的大司马，而今的御王萧鼐！” 少女咯咯娇笑几声，回身拉了拉身边的少年，“看吧，我就知道，他果真没死！” 楼上的白凌波一愣，怎么好像恍惚看到，那女子眼中，冒出了星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1章：公主倒贴 “她和王爷，怎么倒像是认识似得？”知桃疑惑地嘟起了嘴。 本来就有点不高兴，这句话更像是火上浇油。白凌波心里啐了一大口，宫里那郡主的事她还没问呢，这倒好，特么又要来一个戎族公主！ 回头瞪了一眼祝轸，“传言果然真实不虚啊，你家王爷在北境那些年，勾勾手指头就有一大帮女人争着要讨好他吧？” 一旁的祝轸看她鼓个小脸不知道在生什么气，心里正纳闷呢，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就呆了。 “啊？” 祝轸无辜地睁大眼睛，“外头的瞎话怎么能信，咱们王爷可一直守身如玉啊！” 白凌波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忍着笑看他，“依你这么说，萧鼐是不认识她了？那她无缘无故问什么问？” “这我怎么知道……”祝轸撇着嘴叫屈，“王妃，这阿黛公主瞧着比您还小呢，王爷怎么会认识她？” “再说了，咱王爷在北境那可是出了名的活阎王，就是再调皮的小娃听了他的名字也不敢啼哭，算算这公主那时也就是个小女娃，不吓破她胆子都是好的，怎么可能上赶着来送命？” 白凌波被他一说也愣了，这话说的，蛮有道理的啊。 怎么自己一碰到可能和萧鼐有关的女子就炸毛了呢？看一眼祝轸，她安慰自己，这黑子是个憨货，嗯，没事没事。 慢慢平复了心情，问：“既然不认识她，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我听传良说的。” 祝轸嘿嘿笑着，“传良说这是戎王的十七女，她母亲乃是被抢到北方的汉人，生下她不久便自尽而亡了，这位公主也一直是由牧民养大的，后来见她出落的娇花一般，才将她送回了王帐。说起来也是个苦命人，不过如今她在戎族几个部落中可是赫赫有名草原明珠。” 白凌波哦了一声，疑惑，“那如今这意思，是送她来和亲了？” “未必，若是和亲，应该一早就在国书中写明……”祝轸摸摸下巴，“许是来送这位额森小王子顺带再看看大辰风光？毕竟现在北方有些地方已经下雪了，又冷又荒的，没一点趣味。”白凌波点点头不再说话。 是夜宫中设宴招待使团，萧鼐至二更天才缓缓归来，白凌波彼时已经熟睡。他听了祝轸的回禀不由得暗笑，看来这小妮子已经知道吃醋了，不错，有进步。 接下来几日便一直在和谈，按说总算到正事了，萧鼐却反而闲了起来，整日在王府中揣个手炉暖着。 听传良说，戎人虽主动提出了议和，这一次来的时候也带了质子，但在协议过程中却一直不肯让步，查问后才知，原来戎人听说萧鼐双腿有疾，几乎再去站立的可能，便临时变卦，矢口否认了好几条之前定下的内容。 僵了几日没有谈拢，大鸿胪的几个官员都跑到府里来找萧鼐好几趟了。白凌波心说，这帮人也是，谈不拢就谈不拢，又不是咱们上赶着要议和，这点子事还要三番五次来烦他。 她心里不爽，嘴上也就没留情，一个老头子拱了拱手，道：“禀王妃，这事说来只要您首肯了，议和之事便易如反掌了！” 白凌波蹙起娥眉，“怎么还有我的事了？” “王妃，”那人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那位十七公主，思慕王爷日久，王妃若能许她进府侍奉，戎人不止退兵还愿拱手奉上二城，对方也说了，不求名分，只要能常伴王爷身侧，就是做了末等的侍妾也没关系……” 白凌波脸色越来越黑，那人反倒越说越有劲了，“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平常，何况王爷堂堂贵胄？王妃出身大家，理当通情达理，宽厚大度，家国大事当前，这顾全……” 砰一声，茶盏搁到案上。 没等他将大局两个字说出来，白凌波已经豁然站起。 “敢问大人，这位公主可是脑子有病？” “啊？”他仰脸愣愣看着面前的少女，迟钝的摇了摇头。 白凌波点点头，“那再问大人，您可是脑子有病啊？” 那人脸色一窘，想怒又不敢怒，“王妃这是折辱老臣吗？” 白凌波冷哼一声，“大人难道不知，王爷与戎族仇深似海，你让他娶一个仇敌的女子，是何居心？我倒是好奇了，您明明是我辰朝的臣子，不想着励精图治扬我国威，怎么倒替那异族女子当起媒人来了？” “这，这，兵马粮饷，样样需要烧银子，自然是不打仗的为好啊……再说，一个女子而已，御王府中养个闲人也不是多大的事，平白多上两座城池，王妃也是功德无量啊……” 显然他也料到白凌波不会同意，脸上讪讪说不下去了，过了片刻似仍不死心，觍着脸道：“还请王妃给个示下，您这意思是，不同意？” 擦擦擦！ 老子这么说难道还不够清楚明白吗？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混到今天的位置的？！ 白凌波使劲掐着萧鼐的大腿，心里破口大骂，脸上却扯出个灿烂的笑容。 “老大人你问我可是问错人了！”她笑着推了推身边装瞌睡的萧鼐，“王爷就在眼前，老大人立时就能讨这准信儿，可别苦苦逼我一个弱女子了。” 那几人将目光移向萧鼐，“王爷？” 萧鼐猛地睁开眼睛，像是突然惊醒，“是不是该用膳了？” “还早呢！”白凌波抚平他袖口的衣褶，笑得温柔，“大人们可等着王爷回话呢！那位阿黛公主，您是什么意思啊？” “哦，这个啊……王妃方才不是都说了，还用我再补充什么？” 他揶了揶袍子，往后一靠，“哦对了，我记得他们好几个公主都得了戎王狐臭的真传，若是招进府这么个婢女，熏怀了王妃可怎么好？”他说着皱了皱鼻头，嫌恶道，“还说今日吃羊肉，方才这一说，反倒了本王的胃口。” 白凌波掩口忍笑，这人可真会装，方才一直都说的是纳妃，他倒把人家当成婢女了。 那几个人都愣了，萧鼐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们，“诸位大人还有事？若无事就走吧，我这终年浸在药里的人，府里的饭菜未必合你们的口味。” “是是，不敢叨扰王爷……” 几人陆续起身，方才那老头却目光焦急的看着萧鼐，欲言又止。 “陈大人还有事？” 老头子哭丧着脸，“臣，臣回去如何复命啊？” “这是你是差事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萧鼐看向白凌波，目光含笑，“王妃说呢？” “这有什么难的？”她挥起拳头，“谈不拢就打！不会办事，就教他做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2章：吾梦中，好杀人 打发走众人，白凌波站在廊下磨牙，心说这小公主眼睛够毒的啊，老子的男人也敢肖想！ 她这里还没想好招呢，外头传良领进来个满头小辫子的男人，右手在胸前一搭，掏出一张请帖。原来使团为了那小公主的亲事，今夜要在鸿胪寺宴请萧鼐，为求稳妥还请了一大帮人说和。 随请柬一起送来的还有阿黛公主的一封信，白凌波听了两行就酸的腮帮子疼，看来这公主怕是急不可耐，就差跑来自荐枕席了。两座城池，外加白送一个热乎乎的美女，哼，她才不信会有傻子做这赔本的买卖！ …… 是夜鸿胪寺觥筹交错，现场歌舞不断，气氛却是说不出的尴尬冷淡。 身为质子的额森小王子直挺挺坐在前面却毫无存在感，萧鼐倒是随意地和周遭百官言谈对饮，不过，他征战多年的王者霸气还是令戎人不敢靠近。 酒过三巡，戎人正使站起身来。 “御王爷，久闻昔日大司马的赫赫威名，如今得见真人，果然如那草原的骏马，雪山上的雄鹰，令我等折服！” 他向着客位上一直面无表情的萧鼐微微行礼，“御王爷是辰朝最勇猛的英雄，阿黛公主是我们戎族最美丽的明珠，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我王有意玉成此事，贵国皇帝也无异议，王爷却迟迟未应，敢问是何缘故？” 萧鼐瞥了那人一眼，淡淡道：“不感兴趣。” “难道王爷是觉得我戎族的姑娘不够美，还是这嫁妆不够丰厚？”那人似乎被噎了一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本王已经说了，不感兴趣。” “议和就议和，没有如你们这样逼婚的。”萧鼐轻轻敲击着桌案，看看对面的一众人，好笑道：“本王迟迟未应就已经做出了回答，你们装不明白还要设这宴，做这场戏，不知有什么趣味？” 直白、强硬的态度让那使节登时黑了脸。 “我王如此诚心，忍痛远嫁爱女，又奉上两座城池，王爷的态度若执意如此，那这和谈可就无法进行下去了！” “本王如何处事，难道你们是第一次见识？”萧鼐笑得不动声色。 “你！” “使节大人勿恼，勿恼——” 眼见就要闹翻，白日里在御王府吃瘪的陈老头儿一抬手。 “这事原是贵国思虑不周，怨不得我家王爷不悦。戎王既然有意成两国之好，为何在国书中对和亲之事只字未提？我家王爷与王妃新婚燕尔，普天皆知，现在贵国却以和谈之事胁迫，诚然不是君子所为！” 萧鼐听着这话，十分不悦的瞪了一眼这陈老头儿。 心说这说的什么混账话，原以为他要狠狠斥责对方的无礼，不想他竟将那丫头推出来，好像他现在沉溺女色，连国事都不顾了。 果然，那使节突然扯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我王诚然不知王爷已然娶亲，不过，就算王爷有了妻室，多纳一个妃子又如何？你们辰朝的皇帝，不都是三宫六院妃嫔成群嘛？难道王爷却要转了性子，想留下一段儿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佳话？” 一双漆黑的三角眼看向萧鼐，不怀好意地嗤笑一声，“还是王爷是真的如外头传闻中那般，已经羸弱到连美人恩都消受不起了？” “巴特尔住口，我不许你这样说他！” 娇喝声从殿外传来，席上突然冲出一个高挑少女，娇小纤瘦的身躯裹着一袭华丽的雪貂袍服，她头上戴着赤金流苏帽，长而黑的头发杂着彩绳咎成一缕一缕的小辫，一张粉白如桃花的娇俏面容令人眼前一亮。 “王爷还没有见过阿黛就这样一口回绝，真的好吗？” 少女大大方方走到殿上，站在萧鼐面前将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遍。 “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我不信。嫁给你是我向父汗提出来的，他不同意，我便自己骑马跑了出来！” “我见过你的画像，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可是，你这样瘦，真的是传说中将我几个哥哥打败的辰朝大司马吗？” “我听说你们辰朝的男人很多都怕自己的夫人，你也是因为怕那位王妃，所以才不答应娶我吗？你放心，我们戎族的女子最看重的是两情相悦，只要你对我好，其他的我都不会介意！” 一问接一问，不论言语间的直爽，还是神态里的娇憨，着实和他印象中那些上阵杀敌的戎族女子不一样，隐隐的，倒和自家的小娘子有那么几分相似。 萧鼐低头暗笑，果然今夜没有带那丫头是正确的，不然，听到这些话，此刻只怕她已然炸毛了。 “公子，淡定啊……”身边的传良也是一脸惊讶。 这么多年来，明着暗着爱慕萧鼐的人数不胜数，他全然想不到这位公主竟然敢如此大胆求爱，看萧鼐竟然还一副笑模样，心里不由得捏了把汗。 作为同他一起长大的亲卫，传良一直以为自家公子是个少年老成，于情爱没有半分意趣的人，直到他一反常态地喜欢上白凌波，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家公子不是铁石心肠，只不过是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类型罢了，一旦他心里装了谁，那便真的是将她爱煞了，刻入骨髓抹都抹不掉。 萧鼐仍旧浅笑着没有回答，他拈起酒杯遥遥敬向那正使，幽深的目光直接越过阿黛公主。 “两国战事无有对错，但萧鼐心中仍有旧恨，联姻之事，还是作罢的好。”他笑容浅浅，“而今之事，能议则议，若不能，我大辰的男儿也不惧再战！” “萧鼐这一副皮囊虽折损了些，但我大辰这万里江山，从来不是靠蛮力获取的。今日见到诸位也算会了老朋友，若诸位觉得畅谈不尽兴，咱们不妨，榆州再见！” 使团众人面面相觑说不出一句话来，到是那公主不依不饶。 “萧鼐萧鼐，你看看我，我的肌肤白得同你们汉人一样，细腻的像你们皇宫里最好的锦缎，你看看啊，我真的和她们不同的！”她说着挽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玉臂，哀声央求，“你若不同意，父汗会将我嫁给别人的！” “公主，快回去！” “公主别说了，大汗知道会用马鞭抽死你的！” 就算她再受宠爱，此举也是令在场同族面上无光了，众使臣都唤她回去，阿黛公主却倔强地站着，寸步不移。 “闭嘴！父汗已经许了我自己挑选驸马，那两座城也是他许诺给我的，如今我就是要他，你们都给我闭嘴！”阿黛公主恼怒道。 萧鼐移开目光，轻笑一声。 “公主可知，萧鼐为何时至今日才娶了王妃？” “不知道，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吗？我说了，我不在乎！” “那公主可知，萧鼐在北境为什么被叫做活阎罗？” “我不管，那不过是旁人眼中的你，我不……” “那是因为萧鼐身有恶疾，如夜间游魅，动辄杀人！” 未等她说完，萧鼐冰凉的目光像如一道寒刃，飞射而去。 “我方才便已说过，家国战事，不论是非，是本王心中仍有旧恨。公主芳华妙龄，若横死异乡，岂不是辜负了两国重修旧好之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3章：打你就打你 阿黛公主失神地立在原地，她目光直直地望着萧鼐，许久许久，才低低泣出一声，扭身跑出大殿。 经此一事，和谈总算顺利进行下去了。不过，戎人虽做了让步，但终究心中不忿，再三要求，非要萧鼐与戎族第一勇士蒙格武斗比个高低。 蒙格此人萧鼐是认识的，是个身形极其高大刚猛的汉子，力大无穷，功夫也不赖。萧鼐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才二十岁出头，那时他就已经是戎族八部的第一勇士，而今过去六年，他正值壮年，更加无人敢战了。 若是在战场上相遇，萧鼐少不得要会会他，但如今他们是明摆着欺负他身体不便，实在可恶！好在他也不恼，签完合约便摆驾回府了。那蒙格却抑郁非常，嚷着萧鼐看不起他，日日跑到御王府闹事，结果十几个卫士才堪堪与他打成平手，这厮后来竟似打上了瘾，隔几日便来闹一闹，弄的满府里都不安生。 白凌波初时还道这人有骨气，过了几日便被他弄的烦不胜烦，萧鼐的意思是随他闹去，反正这使团不多时便要离京，抓住机会多打他几顿也是好的。 但她却咽不下这口气！ 未出嫁时，叔伯婶娘盯着自家的财产，恨不得将他们母女逼死。好不容易出嫁，又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这烂桃花还一支接一支开不败，特么的一个个不是郡主就是公主，还恬不知耻地上演什么情深似海的狗血桥段！ 她真想问问老天，自己究竟是遭了什么孽，要承受这么悲催的人生。难道这就是给她一个绝色男人的代价嘛？ …… 这一日萧鼐进宫，白凌波百无聊赖出门逛街，走到一间茶楼时听得里头叫好声不断，原是里头有人说书，说的正是那阿黛公主如何求爱萧鼐，白凌波眼皮一跳，脚就迈不开了。 上二楼包间，正听到精彩处，外头一阵嘈杂，十多个异装人冲进来就打，那说书人见势不好就往后躲，被人一把抓出丢到地上，拳脚如暴雨一般劈头盖脸落下。 楼下顿时打成一片，蒙格抓起身边逃窜的食客随手就是几个巴掌，而那阿黛公主就抱臂坐在一旁看好戏。 光天化日，在自家的地盘上，大辰子民竟然被戎人欺负，白凌波怒了，一挥手传玉从二楼跃下，跟来的便装卫士也纷纷跟了下去。 蒙格见是萧鼐身边侍奉的少年，心里根本没把传玉当回事，言语间是无尽的嘲笑挑衅。传玉是个话少人狠的主儿，不搭腔上去就打，不过十几回合便一脚踹在蒙格的肚子上。 “想不到你这小娃功夫倒好！”蒙格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刚才是我没留神，再来！” “来！”传玉冷哼，欺身迎上。 蒙格虽说勇猛，可是戎族人崇尚硬碰硬的天生神力，故而只是空有天赋却并未真正开发出来他的潜力。传玉则不然，他的底子本就很好，后来跟了萧鼐，受他点拨如今精进更快，拳脚功夫干净利落，一出手就是夺人性命的招式。 阿黛公主瞥见楼上有女子的身影，冲上去叉腰就要理论。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了一下。 “你是，御王妃？” “不错。”白凌波浅浅一笑，“阿黛公主，果然是个美人。” 明明是夸人的话，她听了却登时变了脸色，“你这女人也太恶毒了，我不过是喜欢萧鼐，你就这样编排我，还让这些人到处来坏我名声！” “我可不像公主这么清闲，没时间做这些事。”白凌波好笑，“再说，你既然做得出那样的事，难道还怕别人说吗？” “你，你们汉人女子就是刁钻！脸长的是不错，心却这么毒！就你这瘦巴巴的身子有什么美的，我就不信萧鼐他是真的爱你！” 她从背后拿出马鞭，啪一声抽在桌上。 “今日既然见了，不如你我也切磋切磋！” 又一鞭打在白凌波身侧，案上的茶盏应声而碎，知桃吓得脸色苍白，却仍张开双臂挡了过去。 “公主这暴躁的性子，可不讨人喜欢。”白凌波面未改色，慢慢站起身，“你动我一根头发试试，看萧鼐会不会让你平安离开上京。” “你！” …… 萧鼐赶到时，两个女人的战争已经触发，屋中狼藉不堪，阿黛公主一鞭一鞭的抽着虽不敢真打到她，知桃却在慌乱中实打实地挨了一鞭，白凌波恼怒非常，借着扶风步的迅捷，一把抓住那鞭子扬手狠狠还了她三个耳光。 “你竟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老子被你吓唬这么久，打你又怎么了！” 传良满头黑线，急忙上来扯开两人，护着白凌波下楼。蒙格已经被传玉锁喉压在身下，一条胳膊也被别到身后，疼得他龇牙咧嘴，不住乱吼。 “你这样的货色连我都打不过，还想跟我家公子比，不知天高地厚！”传玉揉揉胸口，抬腿又踹他一脚。 蒙格捂着肩膀艰难站起，左臂晃悠悠的，显然已经脱臼了。 萧鼐揽过白凌波，看她手上红了一道，眸光微黯，“公主想堵住悠悠众口，用暴力可是不行。” “我……”阿黛公主红着眼看着萧鼐离开，一句话说不出来。 御王府中，萧鼐阴沉着脸从一个圆瓶中抠出药膏来，轻柔地揉在她的伤处。 “你倒是胆大，徒手就敢去抓她的马鞭。” “那我总不能看着她欺负人吧，我手上只是红了点，知桃可是被她打的皮都快破了！”白凌波撅了撅嘴，见萧鼐一声不吭，她歪头凑过去，“怎么，你看起来不高兴？” 刹那间天旋地转，萧鼐一把揽过将她压在身下，咬牙道“你知不知道，那样做很危险！” 白凌波看他满眼里都是疼惜，心里很甜蜜，抬手在他胸前的衣服上画起圈圈，“有传玉在啊，再说，我早就想见见这个公主了，今天只是偶然遇见，我也不算吃亏……” 萧鼐无奈地松开手，“本来这个麻烦这两日便能解决，恭喜你，我的王妃，戎人使团又要推迟个把月才会离京了！” “为什么！”白凌波手下一顿。 “还不是因为你！”萧鼐没好气地搓揉着她的耳垂儿，“蒙格被传良打的不轻，养伤少说也要小半个月，等拖到腊月，北境早已大雪封城，要走也得到明年开春了。马上就到围猎之期，使团在京无事可做，父皇已经下令让他们一同参加了。” 他捏捏眉心，“本来我们可以开开心心，消消静静痛玩几日的。” “那怎么办？” 白凌波苦了脸，原来萧鼐一直不理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尽快离开啊，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看着他们在自己眼皮底下欺负人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4章：麻烦找上门 总算到了秋猎这日。 因着皇帝龙体欠安，祭天之后便宣布此次秋猎事宜尽数交于太子萧珩。是日萧珩戎装骑马，在勤政殿前拜别帝后，便带着文武百官并皇城禁卫数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出城而去。 皇家围场离京师并不算近，闷了半日再加上昨晚兴奋得一夜未睡，一大早便被萧鼐从被窝里挖出来的白凌波，此时正蜷成一只大虾米缩在车厢的软垫上呼呼大睡。 看她睡得像小猫儿一般，两腮绯红，眉眼含春，萧鼐忍不住俯下身亲了亲她那精致的耳垂。 “娘子，该下车了。” “唔……肚子好饿啊……”白凌波拱了拱身子没有睁眼，伸手揽住他的右臂搂到胸前，嘴里咕哝着：“别说话别说话，我方才好像梦到了吃羊腿，烤羊腿，啊，好大……”脸上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 萧鼐忍俊不禁，附耳低声笑，“羊腿没有，小鹿和狍子要不要？” “在哪里……” 白凌波忽地醒来，一睁眼就看见萧鼐含笑的眼睛。他的目光太亮，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掩面侧过身去，却不想擦到一手口水，更不好意思了。 当夜众人宿在围场行宫，次日一早进入营地，白凌波还是第一次住帐篷，觉得到处都新鲜的紧，四周观瞧一番又担心萧鼐禁受不住寒夜，便又让传良多备了几个暖炉。 男人们在主帐议事，白凌波带着知桃四处溜达，一拧身钻进一顶帐篷里。 撩帘入内，一个高大的汉子正低头不知忙乎着做什么。白凌波蹑手蹑脚走过去，站到他右侧却抬手拍向他的左肩。 “二牛！” 蒋平应声回头，没人，转过头来就见白凌波笑嘻嘻站在面前，顿时喜得他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正要招呼她坐下，忽地想起一事，立时撩起袍角就要跪下去。 “这是做什么，你跟我不说这些虚礼的！”白凌波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 “方才还想着忙完了过去看你呢，可又怕皇家的规矩太多给你惹了麻烦。你如今贵为王妃，我，我……”蒋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二牛你不用想这许多，那些规矩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我也烦得很，咱们过去怎样以后就还怎么样，不会有人为难你的。”白凌波笑意吟吟，“这一片都是御王府的人，你也别一直在帐子里闷着，出去走走，不妨事的。” “嗯，好！” 二人面对面说话，白凌波瞧着他将那些食材分类放进不同的容器中，或放些葱姜大料，或用汤汁腌起来，她也不懂，但就是觉得挺开心的。 围猎的事一直是萧鼐在安排，从各处人手到一应用具，都是他说了传良来做，白凌波也是昨天晚间见到食盒中熟悉的菜肴，才知道蒋平以御王府庖丁的身份也来了。 至于为什么带他，萧鼐解释说是自己吃惯了春熙楼的菜，白凌波自然不信，比起这个理由，她更愿意相信是出于安全的考虑，虽然这只是她消极的自我猜想，但蒋平能来，着实是一件令人喜悦的事。 “其实，要不是能给你烧菜，这个地方我是不会来的。那位薛大人特意嘱咐，让我少说话少走动，我在这儿一半天了，半个旁人都没见到。小白，你现在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么？” 白凌波微窘，“怎么会，我现在，嗯，挺好的。” “我就说嘛，王爷要是待你不好，也不会一大早就让人送来这新鲜的鹿肉让我给你做了。我听说他身子不大好，吃这个最补了！” 他呵呵笑着，手下不停，一块生肉眨眼的功夫就被他切成了薄厚均匀的肉片儿。 白凌波呆了呆，心中暖意融融。 自己的梦中之言，他还当真放到了心上…… “对了，你家二妹妹也来了吧？她现在是太子侧妃，你们两个从姐妹做了妯娌，终归还是一家人。”他呵呵笑着，“我怎么也没想到小白你能变成王妃，也幸好是你，若换了旁人，我定然是不敢这样叫你的。” 白凌波也笑，正要答话，就听帐外响起铿锵的脚步声，紧接着外头传来卫士的声音。 “王妃在帐中，请阿黛公主止步。”卫士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外头女子的声音极其不耐，“她若不在，我们来此为何？你这厮恁地不懂礼数，还不快让开，不要惹我生气！” 卫士没动，紧接着又响起一个尖刻的声音，“云瑶郡主你也敢拦，是不想要这条贱命了吗？” “郡主恕罪，属下职责所在，恕难从命。” 他没有退让，坚决的语气中没有一丝动摇，“属下随王爷征战沙场九死一生，阎王都不肯收我这条贱命，岂是你一个低微女官要得起的！” 这话可是实实在在打脸了，云瑶显然被气得不轻，话音都哆嗦起来。 “我竟不知瑾言哥哥这么纵容你们！区区卫士也敢对本郡主出言不逊，你眼中究竟还有没有皇家威仪？我不与你说话，叫薛传良来！” “薛大人在王爷身边，郡主若有事，请往大帐去吧！” 这卫士也不是个好脾气，直接就要撵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蒋平不安地看着白凌波，“怎么了？” “无事。两个老朋友找我来了，看来这清闲是躲不成了。”白凌波起身，低声笑笑，“所以说这男人长得太好看没什么用处，虽然赏心悦目，但也着实的招人恨！” 蒋平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此时应该乖乖待在里头不出去。 “小姐，别去，那公主不是好人……”知桃仍然心有余悸，觉得自己臂上的鞭痕又在隐隐作痛。 她急得跳脚，“那位郡主也凶悍的进，小姐上次在宫中与她打成平局，她怕是怀恨在心，才又来找小姐麻烦呢！”说着恨声骂起传玉来，“死传玉就知道去玩儿，该他在的时候却找不到他人影！” “外面都是卫士，她不敢对我怎么样的。”白凌波拍了拍她，“你在这里呆着罢，我去看看。” 她抿嘴笑着，眼下快到了给萧鼐煎药的时辰，重责在身，传玉肯定就在这附近猫着玩儿呢。 “不，知桃要跟小姐一起去！”她站起来跟了上去。 …… 白凌波昂首出帐，对面两个娇俏的美人正阴沉着脸瞪着她。 “两位是约好了一起来看我的么？不巧得很，本宫正在为王爷洗手作羹汤，两位若有事请尽快！”白凌波笑容艳艳，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5章：激将 哼，自从上次从白府回来以后她就想明白了，一味儿的端着好人的架子会把人累死，她是不想害人，处处替别人着想，事事留三分情面，可到头来呢，谁给过自己好脸？ 眼前这两个，一个仗着自小的情谊膈应她，一个就用家国天下来压她，自己何必要跟她们客气！ “哦，我只是路过这里，是这位美人郡主找你有事，我不过是替她打抱不平！” 阿黛公主甩起马鞭在空气中虚劈一下，“你我之间的仇，咱们来日再算！”她说完扭身走得潇洒，倒让让白凌波有些意外。 帐外守卫的方脸汉子颇有脾性，见白凌波出来便抱了抱拳一声不吭离开。 白凌波向那背影投去敬佩的目光，语调轻轻。 “他们从北境死里逃生，又一直追随王爷至今，郡主摆出皇家威仪来压他，恐怕不能令人敬服吧？” 云瑶双眸低垂脸上露出一丝悔意，犹疑之间，方才叫嚣的侍女又跳出来，“我家郡主前来拜访，御王妃就准备门口待客么？” 白凌波瞥去一眼，这侍女有些面熟，好像是皇后宫芳雨手下的一个大丫头，叫什么来着？有点想不起来了。 “怎么，难道郡主很想看看，这新婚夫妇的居所吗？” 那侍女的脸唰一下红了，白凌波心中冷笑，老子就不愿意让你们进来怎么样，来咬我啊！ “素琴，退下。” 云瑶走上前来，“白家妹妹行事一向出人意料，对我不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若我事事都放在心上，岂不是要怄死了？” “姐姐这话严重了，凌波可不敢对姐姐不敬。”白凌波微微行礼，脸上笑容淡淡，“若姐姐还因为月夕宮宴之事生妹妹的气，那可真是，要令我夜间难寐了。” 云瑶哼了一声，不屑道：“上次不过是你取巧获胜，这一次，你就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她目光逼视过来，“明日秋猎，你我便进行第二场对决，看谁能拿下这秋猎的冠军！” 白凌波笑了，“秋猎是男人的地盘，不知姐姐要与我比什么？” “自然是骑射！” 云瑶神色倨傲，“你不会当真以为本郡主和那些凡俗女子一样，就只会些歌舞器乐吧？” 她父亲是西南之王，执掌十万大军，她会骑射实在也算不得什么奇怪的事。 “就算要比骑射，姐姐赢了又如何？” 白凌波好笑，心说赢了我也不会把萧鼐让给你啊。 “等我赢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她竟然没有生气，这倒是让白凌波有些意外。 看着眼前这姿色倾城的美人儿，白凌波无奈开口，“姐姐费这么多心思不就是想嫁给王爷么？与其这般吃力地与我较劲，倒不如直接向陛下和皇后娘娘讨要这恩旨，只要姐姐入府，王妃之位我便拱手相让！” “如何？” 云瑶得意的神色一滞。 她何尝没有这样祈求过，但陛下和皇后总是百般地推开她，皇后不想她嫁给萧鼐还好理解，可陛下为什么就是不同意呢，小时候他明明是十分属意自己的啊！若不是实在没有法子，她又怎么会想到要争这围猎的第一？ 云瑶心中波澜起伏，这丫头果然不好对付，但既然主意已定，便只能拼了！ “我如何处事不劳你费心！若白小姐怕自己输的太难看，不妨叫上几个帮手！” “郡主姐姐一厢情愿的做法还真是霸道呢！你如何就认定，我一定会同意？” 白凌波无语望天，如果让胡青和沈牧知道，自己竟然要和这样一个痴情女子，用这样的方式斗争，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争夺一个男人，他们会笑死的吧？ 就是爹娘，恐怕也会觉得面上无光。 虽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但在她这里，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越想越觉得萧鼐可恨，没事长那么好看干什么，自己不沾花惹草又怎么了，保不住别人要贴上来啊！ “怎么，你怕了，还是不敢？” 看她迟迟未有回音，云瑶郡主昂首嗤笑，目光之中，尽是蔑视。 “我知道你白家，有名的书香门第，累世簪缨，不过说穿了，教出来的女儿除了会些诗词歌赋，器乐女红这些取悦男子的淫技，还有什么？似你这样平庸女子，九州之内，简直不能再多，可有哪一个能配得上堂堂御王！” “我同你比，不过是为了让你认清自己，退出的心甘情愿。怎么，非要我在你这家世身份上做些文章，令瑾言也因你难堪么？” 白凌波心里涌起一阵怒火，操！还想用激将法诓老子上当！ 祝轸在那儿尴尬的不行，手心里捏了一把汗，一个劲儿的瞟白凌波，嘴里也不听嘀咕。 “王妃，这是个坑啊，淡定，淡定……” 哼，淡定了鬼啊！ 人家找上门来欺负，摆明了给你挖坑，你难道还要缩着当王八么…… “比就比——” 白凌波走到云瑶跟前，抬眼一字一句，“不过，郡主你听好了，我和你比试，为的是那些被你瞧不起的只会奇巧淫技的女子，不是为了萧鼐！另外你给我记住，你若输了，他的表字，不许你再叫！” “好！若你输了，便要滚出御王府！” 云瑶不甘示弱，她个头本就比白凌波高些，再加上云鬓高耸，宝钗华丽，相比起身着素衫梳个少女发髻的白凌波，着实的气势十足。 “郡主你好差的记性！” 白凌波差点被这一句气得破相，好在她心思转得快，“方才还说，若我输了自然会叫我知晓后果，怎么，现在又要让我离开王府，你这一条条，一套套的，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云瑶噎了一下无话可说。 “好，方才这句算我没说，你可以找帮手，但不能被瑾言知道。” 白凌波玩味地审视着她，“怎么，怕他知道姐姐这般心肠和行径，认不得昔日故人的面目了么？” 云瑶被气得脸色发白，“你，你这女子真恶毒！” 白凌波摊摊手，“郡主多心了，我不过说说而已。既然应下了你，这事便绝不会反悔。” 话到此处便说尽了。 云瑶悻悻离开，行去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哀伤且怨毒地看向白凌波。 “我做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我爱他。若你觉得幼时的情分和誓言当不得真，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令人珍惜和怀念的东西？” “白小姐可否想过，若瑾言哥哥晓得真实的你，他会作何感想？所以方才你说我的话，我原封不动，送还给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6章：配不上他 若晓得真实的你，他会作何感想。 这句话一直在白凌波脑中转着转着，神思不由得飘到很远。从长宁街头到御王府，所有的事，一点一滴，自己诚然没有对他隐瞒过半分，难道这样还不够真吗？ 她从来不是一尊悲悯无度的仁懦菩萨，这一点，萧鼐恐怕比她更清楚。相反的，从君瑾言到御王，他的过去和现在倒还有许多许多未曾与她分享的隐秘。 有时候白凌波也会问自己，究竟喜欢他什么，搜索枯肠，似乎也并没有一个清晰的答案。 她喜欢的，就是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无话可说，却不觉尴尬的那种感觉吧。像相熟的故友和亲人，不论做什么都令人内心平静，精神愉悦。尤其是，当她再次见到他时，那种失而复得的惊喜。 是啊，他现在就是自己的亲人啊！ 白凌波摇摇头，突然有些同情起云瑶来。她与萧鼐相识这么多年，对他的记忆和认识，恐怕还一直停留在幼时。如今宁愿这样为他，也是真的太喜欢他吧…… 心中忽地有些恼恨，是他做事拖泥带水么？既然不肯接受云瑶，为什么不同她讲清楚？这样糟蹋一个女子的情义，真的一点都让人开心不起来。 白凌波默默往回走，连招呼也忘了跟蒋平打。祝轸跟在一旁欲言又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王妃，这是个计啊，你，你怎么就答应了呢……” 白凌波回头瞪他，“你让我怎样？缩着装怂吗？也不怕丢了你家王爷的脸！” “我不是这个意思……”祝轸搓着手，“云瑶郡主不足为虑，咱们这些人都是骑射的好手，随便挑出哪个来都能助你，可是，明日镇南王世子就进京了，王妃这次，怕是输定了……” “谁说的！” 传玉抱着药不知在后面站了多久，走过来看着白凌波，满脸傲气，“她傻你也傻！笨！” “哎呀你这臭小子，敢说起王妃来了！” 白凌波还没出声，知桃先就嚷了起来，传良蹭一下蹿到旁边，“你个小丫头，就知道凶我，刚才怎么不见出来你护主！” “你！” 知桃气得脸通红，追着传玉跑到前面去了。白凌波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听祝轸闲话那镇南王。 据他说，这镇南王原是皇帝陛下军中挚友，因他勤王有功，后来在平定南夷时又居功甚伟，故而陛下令他统率黎州、陵州、云州军政大权，管辖南国半壁江山。再后来迎娶公主，加封镇南王，成了妥妥的人生赢家。 “西南蛮夷素来有不臣之心，镇南王妃又不喜云州湿热的气候，所以一直在京中长住。云瑶郡主自幼便是在皇后身边长大，比旁人更加娇贵，镇南王又是个女儿奴，如今这般任性骄纵也不奇怪。” “嗯，夷人的事我知道。后来不还是萧鼐助他击退的嘛？若无当年那一仗，只怕如今也难有这般安定清闲。” 年轻有为，又有上辈人的情分，镇南王要把女儿许给他简直再平常不过了。可为什么，他却不认了呢？难道与当年那一场兵败有关？ “王妃……”祝轸突然站住。 白凌波回头，“干什么？” “您这样直呼王爷的名讳，怕是不妥吧？” 祝轸看看左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近旁护卫之人有些竟毫不避嫌地盯着她看，那目光深沉复杂，似乎还有着一丝疑虑。 “他们为什么这样看我？” 祝轸压低声音，“这些人同王爷一起出生入死，个人荣辱实在不值一提，唯一不能容忍地便是有人对王爷不敬。方才那兄弟虽是护你，到底还是因着您是王妃啊！其实大家也并不是对您有成见，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白凌波微微浅笑，“只是你们觉得，相比云瑶，我配不上他。” 这语气里没有一丝疑问。 “王妃言重了……”祝轸呆立在那里，“臣不是这个意思！” “难道不是么？” 白凌波环顾四周，“呵呵，我如今才知道，你们平日对我的恭敬，不过是因着萧鼐的情面。” “觉得我一个身世低微的女子，配不上你家王爷的惊世之才么？” “那他要娶我时，为何你们不阻拦？” 音量拔高，冷淡地目光射向四周，那些七尺的汉子皆垂目低头不敢对视，白凌波心中火气愈盛。 对这些人来说，情爱怕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了吧，他们急切需要的，是云瑶这样背景显赫能助萧鼐一臂之力的主母，哪怕，卧榻之侧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自己终究还是不能服众。 白凌波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的尴尬。 主帐之前，远远就看见萧鼐等在门口，许是天气有些太过寒冷，见她安然无恙地回来他便让传良打起帘子进帐。备用的火炉都燃了起来，围着桌案摆了一圈，萧鼐这才敢将那黑狐皮的大氅脱下来。 本就心中不爽，再加上热气蒸烤，白凌波心绪翻涌更加经受不住。他看她憋的难受就要叫人熄灭两盆，白凌波拦着不许，借口要出去看药蹦跳着跑了出来。 到嘴边的话还是没问出来。 …… 那边厢，吃了一肚子气的云瑶郡主正闷头回去。 想起方才之事她就怒从中来，那不过是个空有皮相的寻常女子，既无家世又无情分，为何瑾言会宠她至此？ 难道真如清河所言，白家的女儿都是天生媚骨，能令沾她身子的男子欲罢不能？若真是这样，那瑾言岂不危险？！ 不，她绝不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郡主留步！” 身后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云瑶停住了脚步，回头就见早该离去的阿黛公主从侧处走了出来。 “你不是走了吗？难道一直在偷听本郡主说话？”云瑶脸色不悦。 “阿黛早知道郡主和御王爷的深情厚谊，心中感念郡主忠贞，这才特来相助。” 云瑶狐疑地打量着她，“你不是也喜欢他么，为什么要来帮我？” “姐姐，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做‘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么？我是喜欢萧鼐没错，可我现在更讨厌那个女人！若是姐姐这次能赢，也算是替我出了这口气。您说呢？” “你有什么办法？” 阿黛公主笑眯眯的看了看她身边，云瑶会意摆手屏退众人，偌大的帐篷中就剩下她二人。 “也没什么高明的主意，不过是让姐姐吃些苦头，让那铁石心肠的男人怜惜姐姐罢了……” 她说着从身上摸出一根袖箭，猛地按住云瑶左肩，噗一声朝她心口扎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7章：可我，就是不服！ “你，你要干什么……” 剧痛从肩上传来，所幸她身上的锦袍够厚，那箭头只在衣服上扎了个坑，并没有伤及皮肉。云瑶脸色苍白地跌坐在地，声气皆弱，心中惊骇得无以复加。 “对，就是这个表情！真真是，我见犹怜。” 阿黛公主俯下身，纤手勾起她的下巴，直直盯着那双明亮水眸，吐息若兰。 “这般姿容为什么要做那些臭烂男人的事？就算是赢了又能如何？不过是世上再多一个凶悍的女子，难道御王殿下还见得少么？倒是姐姐，何苦非要走这条路，去背负那样一个仗势欺人的恶名？” “你什么意思？你若无心帮我就滚，我做什么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啧啧，稍安勿躁啊……” 纤手从脸上滑到颈部，巧笑嫣然，“姐姐这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肤，真是美……御王殿下可曾这样爱抚过你？” 云瑶红了眼眶，咬牙，“闭嘴！不许你这么说他……” “咯咯咯，哎呀我的傻姐姐，你还真是爱他，这番深情，令我都自惭形秽。只不过，姐姐心虽好，可这法子也太蠢了些！” 阿黛公主抬手起身，“你们汉人不是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姐姐难道不懂这其中的道理？要知道，这温暖的皮肉和眼泪，才是打动男人的春药呀！” 云瑶愣愣坐着没有出声，胸中波涛起伏，苍白的小脸上微微显出些潮红颜色。 “我们戎族的姑娘可不像你们汉人这么磨叽，爱上谁，便要得到谁！” “你这般苦心想要赢她，这般苦心要挤进他的心，劳心费力，可抵得过春宵一刻的销魂？” “不管用什么方式，握到手中的才是你的！” “郡主姐姐，你可千万要记住方才的感觉。”她说着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玉瓶，垂眸看向地上的女子，“我说的，你可明白？” 云瑶出神看着那物，久久久久终于泣出了声。 …… 白凌波四处溜达，不知不觉走到了马棚，传良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给萧鼐的坐骑宝马投喂草料。那马儿浑身黢黑，油亮的皮毛像光滑的墨锦，唯有额头正中长了一小撮白毛，格外醒目。 许是见白凌波过来，它摇头晃脑地伸到传良脸上打了个响鼻，扑哧扑哧地拱着他的肩膀，两只耳朵也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唉，祖宗，今天给你吃的是胡萝卜啊，不带这样闹人的。” 传良抱住马头，从槽子里拿出一根洗干净的胡萝卜喂它，白凌波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马儿有趣，叫什么名字？” 传良回头，咧嘴笑了，“王爷叫它大风，跑得快着呢，唉，快赶上白毛风了。” 马温顺地吃着草料，白凌波摸着那溜光水滑的脖子，不由得想起之前胡青给自己找的那匹小黑马，也不知它后来流落到了哪里。 “它认生么？” “认！除了王爷还没旁人能驯服了它呢。”传良笑答，“王妃有事？” “瑾言如今骑不得马，我想借来用用。”白凌波答得漫不经心。 传良忍笑，“王妃可是在担心，云瑶郡主会得了这秋猎的头名，然后再求陛下，嫁入王府？” 白凌波噎了一下，心说这人可真是条蛔虫，自己还没开口呢，他猜的倒准。 “你说实话，你家王爷是不是让人盯我的梢了？是谁？传玉，祝轸，还是我那小丫头？” “哪有哪有……”传良被她瞪得发毛，“王妃恕罪恕罪，我不过是胡乱猜想……” “你不说？我自己去问他！”白凌波扭身要走。 “别别……”传良拱手告饶，苦了脸，“真没有的，王妃你多心了，这事并不难推测，只是王妃身在闺阁，不晓得外头这许多事。” 白凌波抱臂挑眉，“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 默了片刻，他才不情愿开口，“我知道云瑶郡主曾求了陛下要嫁给王爷，但被陛下婉拒了。她虽娇纵霸道，但本性不坏，若真说起来，她多少还继承了镇南王光明磊落的风度。只不过……事关王爷，郡主行事偏激也在常理。” 白凌波轻笑，“我晓得你同萧鼐一起长大，自然比谁都清楚他两个的事，怎么，你是来替她当说客的？” “怎么可能！” 他急急辩解，“我只是想说，郡主急于证明自己比王妃强，所以此次围猎，这头名之功，她是势在必得。莫说镇南王世子明日会到，单就太子的亲卫也比咱们多几十倍不止了。” “所以祝轸说的不错，我这次输定了。” 白凌波神色淡然，“得了头名又能怎样？往常陛下是怎么赏赐的？” “可得陛下一诺。” “没有其他条件？” “只要不是大逆不道，陛下通常都会践行。” “既然如此，那先前陛下的拒绝又有何意义？左右有太子助她，早早应了何必多此一举？”白凌波嗤笑摇头。 “王妃有所不知，陛下钦点了郡主在乾元宫陪驾，她是冒死闯出来的……”他打量白凌波晦暗不明的小脸，低声问：“王妃不是真的要同她比吧？” “你说呢？” 白凌波扯开一丝笑容，不答反问。“她既然铁了心要争这第一，比不比对我来说有差别么？” “我知道她千里迢迢拖着病躯进京就是为了萧鼐，也晓得她苦等多年痴心不改。这样忠贞的女子诚然令人敬佩，可这情爱之事，却是星盘之中早已命定的缘分。” “也许那个结果迟早还会来到……” 她直视着传良的棕褐色的眼睛，“可我，就是不服！” 白凌波拧身便走，留下薛传良和不停喷着热气的大黑马，他顺着大风脖子上长长的鬃毛，连声哀叹。 “啊，你说我说这么多干什么，这不是自找麻烦嘛？小祖宗，劳驾你明天好好表现，不然可就没有胡萝卜吃了！唉，你听见没，别刨了……” …… 是夜，白凌波方才入寝，帐外突然响起人声。 听动静还不是一个人。 萧鼐在前头看书，白凌波见他没动弹，自己照旧缩在榻上。 火光将来人的身影投射在雪白的幕帐上，影影绰绰，总有七八个人。 “属下前来请罪，吾等短视，令王妃见笑了，还请王妃赎罪！”为首之人抱拳躬身，言辞谦卑。 白凌波蒙住头缩在被子里，本不想理会他们，但想想外头那些人都比她大，甚至还有从父辈就开始为皇家效力的人……毕竟都是萧鼐最忠诚的羽翼，若因着自己心里不快让他们生了嫌隙反倒不好。 想着便要起身，不料萧鼐立在身后，和衣贴了过来，一只铁箍似得臂膀将她紧紧圈在怀里。 “目无君上便该领罚，你不用过意不去。” 萧鼐凑过来，“睡吧，明天我不能陪你同去，好好玩，不用在意输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8章：怪异 春蒐、夏苗、秋獮、冬狩，古来有之。 男人们在萧珩的带领下早已奔出十几里，跟随而来的宗亲贵女大多留在营帐中休息。 当然也有例外，此时一身戎装打扮的白凌波就在御王帐前不知磨蹭着什么。不远处，云瑶郡主骑着一匹狮子骢，手执长弓，似在等她，也似在耀武扬威。 白凌波拉着萧鼐的手央求。 “瑾言，你是个好人，我交给你的事可千万要办妥了啊！” “不听我的话是不是？” “我这只是以防万一呀！” “那叫声夫君听听。” 白凌波两腮绯红，丢开手跑到一边去拿自己的弩箭。 一柄弩配了三十支短箭，她尤嫌不足，死活要随她一起的护卫们每人再带上一壶。萧鼐浅笑不语。 大风喘着粗气，急不可待地刨着地上的土，萧鼐伸出手来，那马儿自动行到他面前，新换的缰绳和铁掌，用旧了的烂银马鞍上也是簇新的小牛皮软垫，他抬手在马头上轻轻拍了拍，眉眼无限温柔。 云瑶觉得有些刺痛，再睁开双眼时，唇边笑靥如花。 “清河妹妹想跟在太子哥哥身边，央求几日都不行。还是瑾言哥哥开明，对二嫂嫂也不一般。”她环顾四周待命的黑甲护卫，一颗心酸楚得就要缩成团儿，“这些风行军旧部，竟也肯听她驱使。” “玩闹而已，她开心就好。” 萧鼐转过脸，阳光越过他高高地鼻梁在侧脸上投下一个灰暗的阴影。 “你也是。” 云瑶弯了弯唇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 哒哒的马蹄声，震得林间飞禽展翅而飞。 地上的走兽感知到了危险，也纷纷掉头四散逃开。深林之中，长着树枝般巨大犄角的麋鹿不知道危险正在靠近，犹自安然地衔着树叶。包围圈越收越小，公鹿愣了一瞬，跳脚便跑。 别说，萧鼐的坐骑还真给面子，白凌波坐上去时它也就刨了刨地以示不满，萧鼐没有惊讶，好像一切尽在预料之中。倒是那抽掉出来的二十多个卫士，个个目瞪口呆。 大风的名字果然不是白叫的，不消片刻它便将那些护卫甩在了身后。马儿四蹄撒开，闷头就往前冲，似乎完全忘记自己驮着的不是昔日那个叱咤疆场的战神。 “大风大风，你慢点跑，祝轸要追不上了！” 白凌波扯紧缰绳，方才她也试着射出几支小箭，可是猎物们一直在快速移动，根本就射不中，跟自己在家中对着靶子练完全是两回事！ 心里有点丧气，敢情自己之前的努力并没有什么效果啊！ 祝轸片刻之后追了上来，“王妃，右前方，十五步！” 白凌波闻声看去，一只肥大的灰毛兔子缩在枯叶堆里一动不动，喜得她双眸一亮。这么近的距离，还是只吓呆了兔子，自己肯定能射中！ 悄悄举起弓弩，大眼微眯，右手扣动扳机，短箭离弦…… “咻——” 破空之音从耳边响起。 银色羽箭比短箭更快，噗一声射到猎物身上，劲力之猛，几乎将那小东西射个对穿。白凌波扭头，身后不远处，云瑶郡主正冷着脸看她，满目不屑。 好大的威风！ 白凌波毫不客气地狠狠回瞪过去。 云瑶冷哼一声拍马上前，身下马儿不停，她柳腰猛地弯折，俯身拾起猎物并快速消失在密林之中。一连串动作干脆利落，浑不似月夕家宴上那个婀娜妩媚的南国娇女。 好俊的身手！ 白凌波有一瞬间呆。 祝轸驱马上前，“王妃不用丧气，林中野物多得是，咱们换个地方就是。” 卫士们已经将方才那头鹿绑缚起来。猎物仍在挣扎，奈何脖子上的黑色羽箭扎的太深，鲜血如注，染红了它的皮毛。只这一箭，已经令它再无生还的可能。 白凌波挺了挺胸脯，祝轸说的对，不能丧气！这么好的神射手在自己身边，她不能丢脸！ 拍了拍大风，众人驱马远远跑向另一边。 卫士们先是寻找猎物，等目标锁定后就将它们赶至包围圈，神射手们将那些狍子、野猪等大型猎物击毙后，剩下的小动物就圈起来给白凌波练手。虽然准头有限，反复练习之后也终于有所收获。 让众人意外的是，白凌波竟然用弹弓打下来一只长尾巴雉鸡，被她兴冲冲绑起来挂到了马上。 这弹弓是本是萧鼐做了补偿她先前丢的那个，没想到今天还真派上了用场。后来她便弓弩和弹弓交替使用，大约是交了好运，竟还真被她猎中不少。 日头照在人正头顶，白凌波招呼众人停下来休息，她在河边洗了手，祝轸已经清理出一块干净地方，还在上面铺了一块小小的厚毯子。 她看了一眼席地而坐的众人，那意思是说这样区别对待，可不是显得她也太娇气了？ 祝轸却道山林里虫蚁太多，小心些不为过。然后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个油纸包递给她，里面竟然是自己常吃的油饼。松松软软，竟还是温热的。 “这，哪里来的？” 她没有接，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二十多黑甲护卫都是陌生的硬朗面孔，没有蒋平。 “王爷方才派给过来给王妃送的，不只是您，众兄弟都有的。”祝轸急忙道。 “王爷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要是她没算错，这半天的功夫，走走停停，怎么的也得跑出来二十多里路啊…… “出来时王爷交代沿途要做记号，”祝轸呵呵笑着，抽出一支箭在地上画出一个符号，“风云旗的标志王妃也该认一认。” 白凌波捧着油纸包心都要暖化了。几个常在祝轸身边的护卫吃了蒋平做的食物都交口称赞，还说这本事要是在军中，那妥妥的也能立个二等功勋。白凌波听了高兴，只可惜二牛不在这里。 休息的差不多，祝轸起身牵过马来，“咱们出来的够久了，王爷会担心的，不如我先送王妃回去吧？” 回去？ 白凌波瞥了一眼远处密林里那个一直在暗中跟随自己的纤细身影，摇了摇头。 “不，天色还早，咱们再多猎一些，你家王爷畏寒，我还想抓两只狐狸给他做个暖袖呢。” 这才第一日，她可不想就这么被人看扁了。 祝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皱了眉。 “云瑶郡主今日怪的很，像是一直在跟着王妃。” “我也纳闷的很，先前那么气势汹汹地找过来，今日怎么才带了这么点人出来？除了方才抢我那只兔子，她好像根本无心秋猎。” 白凌波看向祝轸，“镇南王世子不是来了，怎么就给她这么点人？还有太子府亲卫呢，怎么也没见？她那天兴师动众的，难道是吓唬我不成？” “额……” 祝轸苦了脸，这女人的心思瞬息万变，他上哪儿知道那许多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9章：自请下堂 一连多日，云瑶郡主都像个幽灵似得跟随着白凌波，不论白凌波到哪儿十仗之内总能看到她的身影。她若是打猎也就罢了，怪就怪在她似乎根本无心此事，只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什么。 这种感觉让白凌波很不舒服。 她实在想不明白，逼着自己比试的人怎么反而不把这场较量当回事儿？难道她这是做做样子，目的就是为了单纯地戏耍自己？ 不像。 但是她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潜意识里觉得忽略了什么，但却有想不出究竟是什么。说起来，那镇南王初次见到她时还闲闲提起云瑶的和萧鼐的旧时情义，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她，他是支持自家妹子的这样做嘛？ 白凌波有些泄气，果然被萧鼐说中了，这点子争风吃醋的事，在男人们眼中不过是儿戏。 萧鼐已经说了多次让她留在帐中休息，但白凌波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更何况，自己如今已经可以熟练的运用弩弓，命中率比之前也准了许多，只要再有一日，她就能靠自己的努力超过云瑶了！ 虽然有些疑惑，但总的来说，她还是玩得很开心。 按照惯例，围猎所获之物都要上交，然后再又由皇帝赏赐给众人。今年秋猎皇帝不在，封赏事宜自然由太子萧珩代为进行。那些老臣都道皇帝此举虽有病中的无奈，只怕更多的是想锤炼萧珩。白凌波看众人对萧珩的态度，比之萧鼐，诚然是云泥之别。 不过，让白凌波意外的是，自家男人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快，反而有些乐见其成。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日日在寒夜里拖着她一起去赴什么宴了。 比如眼下，她就缩在萧鼐的黑狐袍中看着那些健壮的肌肉猛男围着篝火跳舞摔跤。 萧珩坐在上首王公贵族分列两旁，因着戎人使团也在现场，还特别将他们的位子提前了一些。 大约是这个姿势十分不雅，她已经接受了无数道来自百官的冷眼，反观萧鼐却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大氅之中，两条铁臂圈得人动弹不得。还美其名曰，他身子冷，这样暖和。 白凌波在心里啐一口，知道冷为什么不早些回去！不过心里还是暖呼呼的。 这是他第一在公开场合这样待她，先前那些难听的流言，今日之后就要不攻自破了吧。 …… 次一日晨起，白凌波起的有些晚。连日来围猎确实辛苦，她夜间睡得不大好，睡糊了就说梦话，萧鼐只好用老办法点了她的睡穴。他晨间习惯早起，等处理完公务时才想起来忘了给她解穴。 日上三竿，白凌波悠悠醒转。 “瑾言，我刚才听到外头有姑娘的声音，是晴雪来了嘛？”她边穿衣服便问。 这次秋猎，一项爱凑热闹的上官晴雪竟然没有来，这让白凌波有些意外。娉婷在家中养胎，上官晴雪又不在，白凌波着实有些无聊。所以围猎那日就拜托萧鼐派人去请她了，一来解闷，二来，她无疑是个怼人的好帮手呀，但很显然这位大爷并没有照做。 “不是。” 萧鼐歪在榻上隔着绿纱屏看她，“既然晚了就不去了吧，也不差这一日。” “不行，我还没玩够呢！”白凌波拢着长发出来，十指灵巧地将垂下来的头发编起来，“我听说昨天太子猎下一头山熊，可凶猛了，又黑又大比那蒙格还壮呢！祝轸他们都说，以前你连豺狼虎豹都打过……” 她说着凑过来，低声道，“今日天气好，一起出去走一走吧，大风都想你了呀！” 男人没有应允，“眼下不行，还有些事情没做完。” 他眼神温柔，笑着递过一根束发的丝带，“不用急，会有这么一天的。” 好吧，不去就不去。也不知他是真的在忙公事，还是只是单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真实病情。 他现在还没有被皇帝委以重任，那些臣子们恭敬倒是很恭敬，却没几个主动过来的，更别说他们那些女眷了。这样一来，倒是云瑶这个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在日日陪她。 今日起晚了，不知她会气成什么样子。哈哈。 白凌波胡乱扒了几口饭就出去，吼吼，一鼓作气赢过去！ 这一日，大批禁卫军开始阻截猎物，大军军容整肃，只见矢上弦、剑出鞘，战马萧萧，旌旗烈烈，萧珩一声令下，万箭齐发！所到之处如疾风席卷，林中鸟兽成群结队奔逃。白凌波被这磅礴的气势所感染，心中豪气顿生。 行到一处山谷时，白凌波拉住还要往前冲的大风停了下来。跑了几里，口唇都要裂开了，她拿出水囊饮了一口，待气息均匀就要再追上去。 “站住！” 身后响起娇喝，人群之后那个娇媚中微显英气的身影越走越近。御王府的卫士都看过来，祝轸挑眉，这郡主跟了多日，总算是出声了。 烈烈秋风里，两个如花一般的戎装少女挺立在骏马之上，四目相视，各怀心思。 白凌波勒马停下，“郡主为何拦我？” 云瑶收起长弓，“离开他，或者，自请下堂，兴许我还能让你留在京中，一世荣华。” 冷冽的语气，没有一丝往常的温柔。 “秋猎尚未结束，郡主就反悔了吗？” “还是因着这些日子不曾用心，如今才着急了？” “风行军果然名不虚传。”云瑶扫了一眼她背后严阵以待的黑甲卫士，语气淡漠，“但是我不想比了。” “你退出吧！” 白凌波皱眉，先前逼着自己进行这愚蠢较量的是她，现在中途反悔的还是她，当真是在戏耍自己！她压着心中的火气，“那不如你我都不要这些助手，一对一来场公平较量？如何？” 早几日她可能还没这个底气，现在么，拼一拼应该也不至于输的太难看。 事关萧鼐，她一步都不能让！ “你听不明白么，我，不想比了。” 她踹了踹身下的坐骑，狮子骢靠近几步，“你应该知道，你不适合他。” “适不适合，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不劳郡主费心。” 云瑶沉默地盯着白凌波的脸，“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白凌波收起笑容，“怎么，郡主还想杀我不成？” 她抿紧了唇没有答话，白凌波见她脸色煞白，，心里虽有气却仍动了一丝恻隐。 “郡主一开始就错了主意，我说过，只要陛下和萧鼐同意，我绝无二话。” “秋猎还没有结束，出尔反尔可不是镇南王府的做派！” 白凌波拍马离开，留下云瑶独自立在风里。 许久之后，少女高昂起头，用力将尚未溢出来的眼泪逼回，目光怨毒地看着远去的身影。 “白凌波，是你逼我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0章：赐我一子 围场之中战况激烈，连白凌波这样的半吊子竟也斩获颇丰，短箭用尽之时，还如愿抓到两只小狐狸。 小东西个头不大，野性倒是十足，被祝轸抓在手里还一个劲儿的龇牙咧嘴。卫士猎到的那只伤的比较重，没折腾多久就死了，白凌波猎到的那只伤了前腿，嘤嘤叫着犹如小儿啼哭，听得人心里凄惶。 正在犹豫要不要把它带回去，就听着林中马蹄声骚动起来，镇南王府中的卫士纷纷跃马跑了出来，不多时击鼓鸣金，萧珩也率兵慌乱奔出。 众人没明白怎么回事，但禁军回营，宗亲的府兵也不敢多停留。 回到营地才知道，原来是云瑶郡主受了伤。白凌波看着行色匆匆的侍女和医官，心说这下到好，她一伤那什么扯淡的比赛也算是到头了。想着便扭着那小狐狸蹦蹦跳跳去向萧鼐邀功。 萧鼐极认真的夸了她，却拒绝了她做什么暖袖的提议。 白凌波搓着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嘿嘿笑，“瑾言是觉得男子带暖袖太娘了么？”萧鼐瞪她一眼没做声。 小狐狸眉眼弯弯天生一副笑模样，一举一动都显得可怜巴巴的，安静时还有点骚哒哒的俏皮，她心里就有些舍不得了。 包扎好伤腿，又怕它夜里冻死，白凌波寻了根绳子给它栓到帐里。许是伤口太疼，小东西半夜里叫得瘆人，她睡得人事不知，可苦了萧鼐听了半宿狐狸叫。约摸纠结了一盏茶的时间，最后还是起身将它丢到了外头。 第二天一起来白凌波就发现了，帐中还少有地点起熏香，不止如此，萧鼐日常坐的软垫也失踪了，白凌波愣了半晌哈哈大笑。 许是因着云瑶伤了，这几日围猎暂停。早膳时听传良提起，云瑶似是中了一箭，伤的还不轻，太子萧珩把行宫所有的医官都召了来，日夜守在她帐外，直到她脱险后才许离开。 萧鼐对此未有什么表示，他好像很忙，忙得吃饭都要她催几次，才短短几日时间他案头的绿竹管就多了许多，传良和传玉也经常找不到人。但白凌波是个知趣儿的人，这种事他不提，她自然也不会过问。 期间太子和镇南王世子各来过一次，白凌波都自觉主动地给他们腾地儿，后来听祝轸说两人都是黑着脸走的，也不知因为什么弄得不欢而散。 …… 这一日晚间，萧珩帐中酒菜具备，一派少有的温馨之气。 酒过三巡，萧珩舒展身体靠在软枕上小憩，清河郡主低眉顺目地坐在旁侧侍奉，面目柔和。 她向来任性，天生娇女从不知如何体谅他人，像这样安静柔顺地陪着他实在是少有的美好。心中有些欣慰之感，看来她已经明白了。 下腹处升起隐隐的热流，看一眼手中的酒杯，萧珩愣了，“这酒……” “母后所赐之物，殿下不该生气。”清河郡主神色平静地答道。她饮的不多，此时却也眉眼飞红。 萧珩默了片刻，脸上看不出喜怒。酒菜撤去，清河郡主跪坐到他身侧，垂下头，“臣妾有罪。” “不必自责，我并没有怪你。”这样沉稳的她委实令人意外和动容，“可是有话对我说？” 清河郡主没有动，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抿紧了唇，小声道：“臣妾，臣妾想求一个孩子……”话毕桃腮粉涨，霎时通红一片。 萧珩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应答，清河郡主脸色由红变白，菱唇嗫嚅，“年节将至，我，我……” “不必多言，”他揽起她，“是我委屈了你。” “是清河过去不懂事，令殿下生气，清河有罪……” “过去的事，无需再提。” 灼热的气息在他体内游走，萧珩气息微沉，拦腰将她抱到榻上，欺身而上。 “你今日，很好。” …… 萧珩抚摸着她锦缎一般的墨发，成婚半载，如这般美好的日子真的却屈指可数。 身边的少女沉沉睡着，她贪婪的拥着他，贴的那么近，好像生怕一个松手他就会离开。那样的不安，和恐惧。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人不舒服。 是自己把她变成这样的么？回想起来，成婚之后自己对她诚然是倏忽了，不过，如今看来先前对她的冷待也不算全然无用，至少现在的她更适合站在自己的身边。 …… 本以为今夜总算能安心地过去了，却不想刚过戌时萧珩便离开了。春铃有些奇怪，不是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么，太子殿下怎么又走了呢？不过她也顾不得那许多，急忙端了热水进帐。 清河郡主恹恹趴在榻上，“方才是谁在外头说话？” “禀郡主，听说是云瑶郡主突发高热，已经昏过去了。” “太子去了？” “太子在大帐，只是，听说镇南王世子要借殿下的冷玉蟾……” “不用说，自然是在那里了。” 她坐起身来，脸色不悦，“府里那几个侍妾，哪个不是与她有几分相似，不是相貌、身量，就是说话的语气、行走的风姿，白家那贱人沾了光，一双会说话的狐狸眼和她竟像了八分……” “郡主，别说了……”春铃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外面都是殿下的人，您要慎言啊！殿下心中是有您的，您可千万不能胡思乱想！” “呵呵，有我？有我他为什么还要走？高热而已又不会死人，哪用的着他堂堂太子亲去看望！”她摇着头苦笑，“我已经看出来了，难道你会不知？”大滴泪珠一颗一颗掉出打湿了鬓发。 “郡主今日应该高兴才是，皇后娘娘说的对，太子并非铁石心肠之人。” 春铃跪在榻前为她擦拭，“郡主今日做的就很好，只要咱们步步为营，一定能得偿所愿！” 她说着轻笑了一声，低声道：“郡主在殿下心中到底还是不一样的，白侧妃那么受宠，殿下宠她的时间也不及郡主啊……” “她算什么，一介蠢妇而已。”她侧身躺下，只觉得床榻又空又冷，犹如置身冰窖。 春铃为她揶紧被角，幽幽叹了一口气。 先机已失，如今就只能期望白侧妃生下的是个小郡主，不然以国舅大人的性子，定然是容不下的，倒时只怕殿下恼怒，还是自家小姐要受委屈…… 月朗星稀，秋凉沁人心肺，春铃步出营帐招手唤来一个卫士。 “大人可以回去复命了，请替郡主谢过娘娘恩赐。”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1章：猜忌令人丑陋 高热烧得云瑶整昏了半日，第二日午间才苏醒过来。医官都说是萧珩的冷玉蟾发挥了奇效，镇南王世子对着萧珩连连作揖，谢他搭救之恩。 云瑶先前的箭伤已好了许多，退烧之后脸色也好了许多，众人围着她嘘寒问暖，她却双目失神地不知看着哪里，一言不发不知想些什么。萧珩见她精神不好，略坐了一会儿话便叫众人离开令她好生静养。 侍女端了药来，云瑶却挣扎坐起身来。 “郡主别动，小心您肩上的伤口！”素琴过来拦住她。 云瑶勉力坐起，指了指妆奁盒，侍女会意捧了过来，素手捡起铜镜，却犹豫着不敢直视。 “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怎么回，郡主容貌倾城，国色天香，如今不过是添了几分病容……”素琴看她神色，甜甜道：“郡主添了这病容，倒更令人心生怜爱了。” “是么……”她淡淡笑了笑，“素琴，我有些想你做的羹汤了。” 素琴一听就笑了，“奴婢早就备好了鸽子汤，就等着郡主您吩咐呢！” 云瑶道了一声“劳驾”，素琴移步出门，她则慢慢打开盒子底层，取出那个圆润精致的玉瓶…… 不多时侍女取了汤盅来，云瑶尝了一口便赞她手巧，又叫人赏，素琴千恩万谢退下。 云瑶起身下榻，侍女走近，“奴婢服侍郡主理妆。”她摆手拒绝，叫侍女带上羹汤，一行人摇摇出门。 御王帐前，裹着雪白貂皮大氅的云瑶郡主立住脚步，数百步路也走得她两腿虚软。 传良过来行礼，云瑶没有看他，淡漠的目光直接越过他去，“王爷可在？” 传良让到一旁，“王爷在帐中看书，郡主请——” 萧鼐放下书，看着侍女半搀半搂地扶她进来，眸光不由得暗淡下来。 “伤没有好利索就该躺着静养。” “云瑶受伤在前生病在后，营中无人不知，只有二哥哥，一次也没来看过我。”她放下汤盅，微微弯起唇角，“二哥哥不来，我只能自己来了。” “我近日有些忙。” “我知道的。”她打开盖子，热气氤氲朦胧了她雪白的脸。 水红色的长甲之中暗藏着一些白色粉末，只要颤一颤手指，这东西就会快速溶解到汤里。那人说这药极烈，只需一盏茶的时间。 一盏茶后，她便能如愿以偿。 抬眸看一眼对面的男子，云瑶抿紧了唇。瑾言，我是真的，真的…… …… 营帐远处，传良叼着一根草毛蹲在树上。 “唉，好长时间了吧，怎么还不出来。”他捅捅身边的祝轸，“你去看看？” “凭什么让我去？”祝轸心说这货又作妖，他又不傻，回回让他挑头，“叫传玉去，反正王爷宠他。” “他走不开，看药呢！”传良摸着下巴颏，“郡主今天神色怪怪的，你没觉得？” “就你瞎操心，王爷心里有数不就行了。” 祝轸专心擦着自己的腰刀，半晌道：“做了那样的事，自然是心虚呗！也就咱们王妃宽厚，不问也不生气。” 传良噗嗤笑了，王妃宽厚？那只是因为她还不知道吧，想着便道：“王妃去哪儿了？” “方才在马棚，现在好像去伙房了。” 传良点点头，从树上跳下来，祝轸叫他，“你干什么去？” “哈，这么有趣的事，王妃怎么能不知道呢？你在这儿盯着，我去找人给王爷解围！” 传良话毕径直往伙房而去，半路碰见知桃回去取东西，便拦住她将云瑶郡主在帐中的事同她说了，小丫头聪明的紧，立刻便觉得事情不对扭头就跑。 此时的白凌波正挽着袖子给蒋平打下手，两人商量着不知道要做什么，知桃一溜烟跑进来，帐幕掀起，钻进来的寒风将炉内的火苗吹得更旺。 “小姐小姐，不好了——” “瞎咋呼什么，你家小姐我好着呢！”白凌波回头嗔她，“不是让你去拿手炉，东西呢？” 看着自家从不下厨的小姐正挽着袖子，围着护群在那里切菜，知桃突然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 “王爷，王爷在会客……”知桃瞄了瞄她，内心焦灼不安，啊，到底要不要说实话，要不要啊…… “会客就会客，你慌成这样做什么？” 白凌波放下刀，叫身边忙着给鸡腿毛的蒋平，“二牛，切成这样行不行？” 蒋平走过来看了一眼就笑了，“切菜要切得大小薄厚均匀，这可不是为了好看，不然一会儿炒的时候就会因为受热不均有的生有的老了。”他拿起刀，刷刷几下将剩下的菜切好。 白凌波做惊讶状，“二牛，你这刀工好快呀！” 蒋平挠挠头不好意思，“就这大师傅还嫌我慢呢！好了，下面我们来准备冬笋和肉吧。” 白凌波拍拍手站起来，扭头看知桃还站在那里，道：“你站着干什么？要不去玩，要不过来给我帮忙。” “小姐，你还是回去看一下吧……” 知桃绞着手帕，小声道：“去看王爷的不是别人，是云瑶郡主啊……” 剥笋的手一顿，白凌波疑惑抬头，“她昨晚不是烧昏了头？这就能下地走路了？” “哎呀，我的小姐，”知桃一把躲过她手里的东西，“王爷不去看她，可拦不住人家主动贴上来啊，小姐你却还有心思在这里烧菜煮汤……” “闭嘴，说的什么混话！”白凌波嗔她，“你家王爷是那么没品的人吗？再说胡话，小心我罚你！” 她说着从碗中捏出两块肉，“去，那小家伙还没吃东西呢，你去喂它吧！” “噢……”知桃接在手里，白凌波说的是那只被萧鼐丢出去的小狐狸，原来它并没有逃走，而是被蒋平养起来了，日日好吃好喝待它，伤口没好利索整个倒是胖了一圈儿。 走到门口，知桃回过头来不放心，“小姐真不去看看嘛？” “不去，你也不许去！” 白凌波笑得随意，心说笑话，我白凌波的男人要真是这么简单就能被人勾走了……那她肯定连人带王府整个打包丢给她！ “小白真的不担心么？”蒋平突然问。 白凌波垫着布巾掀开砂锅的盖子，将里面的食材搅了搅，“担心什么？” “嗯……我也不知道，这些天我在营地，也听到一些话……”他看着白凌波微笑着的侧脸，“那位许云舟公子来楼里看南湘姑娘时，方俊偶尔也会听墙根，所以小白，你真的不担心吗？” 方俊听壁角？ 白凌波没忍住笑弯了腰，早知道他对南湘有意思，碰上许云舟那样的极品，他应该很头痛吧。 拍拍胸口止了笑，白凌波语调轻轻。 “二牛你不明白，这夫妻之间呀，一定是要相互信任的。如果那一天你遇上了喜欢的姑娘，恰巧她也很喜欢你，你可一定记得光对她好还不行，还要信任她，体谅她。” “猜忌是很恐怖的东西，会让你抓狂，也会摧毁人心。我之所以不去……” 她不紧不慢地吹了吹汤勺抿上一口，啧啧，竟然不难喝，忍不住眉眼弯弯，道：“我之所以不去，是因为猜忌会让我变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2章：你记错了 御王帐中，女子双手捧起汤盅慢慢倒出一碗，“知道你素来劳心，这是膳房刚炖的热汤，请二哥哥尝尝。” “谢你好意，只是我刚服了药，不宜进食。” 萧鼐没有接，素白的纤手明显僵了一下。 汤碗被放到案上，云瑶看着他，“二哥哥不看我，是因为看书比与我说话更重要么？”她努力压制着胸中起伏的波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顺平和，“我觉得，哥哥和过去相比，有些不一样了。” “年岁大了，谁都会改变的。”萧鼐目不斜视，抬手翻过一页。 “可云瑶还同过去是一样，从来没有改变过。” “虽然一恍过去这么多年，可我，还觉得自己是当年你从叛军手中救回来的那个小女孩。” 天祚十九年，西南驻军中有将领投敌叛变，不仅将边境要塞拱手相让，还派出刺客潜入云州，企图掳走云瑶以此来钳制镇南王。天命护佑，那一晚是萧鼐去城门巡查，并敏锐的发现了那些乔装守军的刺客。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晚，愤怒的少年像一头凶恶的豹子，一刀一个将那些人杀了个干净，却哄她说那些人只是睡着了。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要永远失去他了。 她垂下头，声音几不可闻，“瑾言，我就要十八岁了。” 十八岁，这个年纪的女子大约都做了母亲罢。当年为了等他，她买通了相师哄骗父亲，假说自己命格带煞若不到庙中清修消业，恐怕活不过二十岁。宠女无度的男人，明知道她在说谎还是由着她去了。 寺庙生活清苦且无聊，为了萧鼐她也忍了过来。她曾对佛祖发誓，若萧鼐一去不回，她便在这里清修至死，想不到皇天保佑，他竟然真的回来了。 他回来了，却不记得告诉她。若不是皇帝赐婚的告示送到云州，她可能永远就要老死在云州的深山之中了。 “云瑶，”萧鼐终于抬起头看她，“今日，你不该来。” 少女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子，身形颤抖，“你说什么，你，你不想见我？” 这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哭音，可她却抿紧唇忍着泪，不肯在他面前有半分失仪。 萧鼐修眉蹙起，抬手拿起茶壶斟出两碗。 “这是云州的茶，王叔年关便会进京，那时，你便同他回去吧。上京太冷，茶花易栽难活。” 云瑶噙着泪，声音哽咽，“你这是赶我走？” “不，我只是在帮你做正确的选择。”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不可以，也不可能。” “为什么不行，你不给我机会怎么就知道……” “因为我心里自始至终对你从未动过男女之情。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萧鼐声音冰冷，没有一丝犹豫。 “不……” 云瑶突然失控，一把将面前的茶盏扫落在地，“萧瑾言，你忘记你在云州城对我发过的誓了么？！” 这声音尖利地让她自己都愣住了。 萧鼐端起的茶盏的手顿了一下，“我不记得，曾对你许过什么誓言。” “你！” 抬起手臂的片刻，剧痛便从肩上传来，她捂住右臂，强自平复心绪。 “我知道你只是忘记了……你想想，你从云州出发去攻打普宁城的时候，在城楼上你对我说过的，你说，会永远保护我，不再让我受到一点伤害，你忘了么！” “你记错了。” 萧鼐慢慢放下茶盏，认真地看着云瑶，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当时我说的应该是，我萧鼐，以大辰皇族的荣誉起誓，驱逐南夷，复我河山，不再让天下黎民受一点伤害。” “不，这是你对我的许诺！” 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她嘶吼着，“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你娶我！现在你跟我说，当年的承诺只是个笑话，只是我一厢情愿？瑾言，你怎么忍心？” 剧烈起伏胸口牵引着肩上的箭伤，疼痛让她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 “是因为她么？” 其实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那白氏女生的虽美，可她与萧鼐不过是一纸皇命促成的姻缘，她不信会有一见钟情，就算有，那样因皮相生出的爱恋和欢喜，也绝不会长久。 “与她无关。” 萧鼐平静开口，拒绝的毫不容情，“你做了什么，你知，我知。你不懂事我不怪你，但你对萧鼐的错爱，恕我承受不来。” “我做了什么？” 她苦笑，泪如珠下，“我一个女子能做的了什么？” “你为什么不问问她，问问你的王妃，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萧鼐打开手边的木盒，拿出一支短小的黑色弩箭，“你说的，是这个么？” 云瑶双瞳猛地一缩，声音破碎，“这，为什么在你这里……” 这支箭正是射伤她的那支，昏迷之际，是她特意将嫌疑往白凌波身上引的，虽然她也知道，以她当时的技艺，射中自己不是易事。 可是，若不是她，又会是谁呢？除了她，还有谁会想要她的命！ 萧鼐叹了口气，神色微微缓和下来，“大辰的弩箭，长六寸半，箭头平直无钩。这支箭身长七寸，箭头微有倒钩，一旦入肉，拔除之时必定会伤第二次，是戎人才有的兵器。” “王妃的箭皆出自我的府邸，如何会混入戎人之物？” 云瑶捂着右键颓然瘫在地上，也不知她是痛的还是太过惊惧，冷汗涔涔而落。“这是怎么回事？” “轻水。” “在。” 帐外走进一个蒙着面纱的黑衣女子， “你说罢。” “是。” 轻水抱拳冲云瑶微一俯身，“属下是跟随王妃的暗卫，郡主受伤实乃意外。当日与郡主同在林中的，除了王妃还有使团众人，山林深密，流箭无眼，这才伤了郡主。” “他们要杀我？”云瑶捏紧袖口，煞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轻水看了一眼萧鼐，“属下已说过，是流箭无眼，误伤郡主。” 云瑶呆呆坐着，失神跌坐在地。 自己是被利用了么，那人究竟有什么野心……回想先前的事，云瑶只觉得自己如堕迷雾之中，心中一片茫然。她握紧右手，所幸自己今日还未酿成大祸。 “此事乃是意外，你不必多说，也无需自责。”萧鼐语气平静，示意轻水扶她起来。“我已命人送了最好的伤药，你回去罢。” “是不必说了。” 她推开轻水勉力站起，“关心则乱，你心里从来便没有我，所以才能冷清至此。” 此处已经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瑾言，” 云瑶立在门口，“若你认为今日这番诛心之言会令我退缩，那便错了。” “我喜欢谁是我的事，我做什么也与你无关！” …… 望着云瑶离去的身影，轻水的声音一片冰寒。 “对王妃意图不轨，事败又行栽赃之计，她自陷圈而不自知，时至今日还妄图媚惑王爷……清水不懂，殿下为何还要姑息？ “但她终究没有。” 萧鼐瞥了一眼案上的汤盅，“况且，此次的事已经令她吃尽苦头了。” “那位公主呢，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静观其变。” 铁箭被丢进盒中，“太子和镇南王世子先后因这支箭来质问王妃，可见他们并未发觉戎人的野心。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个人走漏消息，不是坏事。”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3章：好吃的味道 帐外映出一个纤细的影子，晃来晃去一会儿又没了踪影。 萧鼐掀起帘子，白凌波蹲在地上不知道跟知桃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还啃着一根小胡萝卜，真是说不出的调皮可爱。 “做什么蹲在哪里，吃一肚子风。”萧鼐伸出手，“进来。” 丢掉手里的萝卜头，白凌波从知桃手中接过托盘。帐中已经重新熏了香，桌案整洁，和她离开时一般无二。 “听墙角好玩么？” 萧鼐忍不住笑，小丫头进来后两只眼睛就没停过，看来肯定是有人给她通风报信了。 “哪有，我只是刚好路过……”白凌波矢口否认，天地良心，自己来时云瑶已经出来了，再说，她才不关心他们会说些什么呢。 “胡萝卜好吃吗？不怕肚子疼？”萧鼐揽过她。 “脆脆的，好吃，甜！”仰头靠在他的腿边，白凌波看着圆圆的穹庐漫不经心道。 “若是穿了那件雪貂的斗篷，就更像一只小白兔了。” 白凌波嗯嗯应下，“是啊是啊，兔子也好吃。” “哈哈——”萧鼐朗声大笑，大手伸到她肋下，往上一拘，将她拖到腿上。 “啊，你干什么的，压到你的腿了……”白凌波挣扎着。 “别动……” 俊脸越靠越近，微凉的菱唇轻柔而仔细地将她花蕾一般的粉唇尝了个遍。突如其来的甜蜜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别，不要，外面还有人啊……” “别说话——” 男人的吻突然霸道起来，轻轻咬着她的唇，一点一点细细亲吻过每一寸肌肤，突然吧唧一声在她的雪颈上用力吸了一口……白凌波有点晕，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没羞没臊了。 散落的长发纠缠在一起，白凌波情不自禁捧起他的脸，“瑾言，你的睫毛好长，好像蝴蝶的腿啊……” 男人抬起脸，食指轻轻揉着她的唇，“娘子一点都不专心，为夫好生心痛。” “我，我……”白凌波说不出话来，两颊烫的像刚出锅的大虾，小手推了推他胸口，“药快凉了……” “好，”萧鼐宠溺的看着她，低声笑着，“娘子害羞的模样，分外动人。” “吃药吃药……”脱离魔爪的凌波姑娘，逃也似的跑到纱屏后面绞了个冷水帕子敷脸，再出来时男人已经把药喝尽了，正一本正经地端坐看书。 白凌波坐到案前收拾药碗，忍不住伸出指头蘸了蘸剩下的药渣，舔了一口瞬间皱眉。 “什么鬼东西，这也太苦了！” “你做什么——”萧鼐一把抓过她手腕，脸色都变了，抄起手边的茶盏就往她嘴里灌，“喝！快吐出来！” 白凌波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神色凶恶直将她唬得一跳，费了两盏茶漱口，萧鼐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你倒是大胆，馋的连小命都不要了？嗯？” “我，我只是一时好奇……”白凌波低了头，不就是尝他一口药么，至于紧张成这样嘛？ “嘴巴里有没有不舒服？” 他说着伸手又要捏她的脸，白凌波往后缩，“没有没有，我哪里都觉得好得很……” “药也敢随便尝，你这样贪嘴，为夫会很为难的。” “……” 白凌波脸红红，她不过是好奇，再加上鬼使神差，干什么要说她贪嘴这么难为情，于是小声顶嘴，“我又不会到外面给你丢人……” “是药三分毒，这药里有一味稀罕物，我喝着没事，到你这里兴许就要变成杀人之物了，你张嘴给我看看……”他还是不放心，这丫头在自己跟前行事总还是个小姑娘，得让她知道忌惮害怕，唬她道：“别啰嗦，明日失了声说不得话可就麻烦了。” 白凌波被他唬得一愣一愣，乖乖张开口，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萧鼐看见那条鲜红的小舌儿，没忍住凑近啄了一口，少女立时炸毛。 “你又唬我！”白凌波跳起来，“萧瑾言你真是越来越坏了！” 萧鼐忍着笑，“我可没唬你，需得这样尝一尝，方才能知道你有没有将那药漱干净。” 白凌波不信他的胡话，气呼呼扭身要走，被他拉住不让，挣又挣不开索性跟他闹起了别扭。没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知桃在外头禀告，送进来一盅热汤。 萧鼐打开盖子，冬笋鸡汤，瞅着卖相还不错。不由得眉眼含笑，“原来这便是娘子为我准备的惊喜，娘子在府中从未下厨，怎么到了这里倒有了如此雅兴？”说着盛起一勺饮了一口，赞道，“大善！” 白凌波托着脸笑，“瑾言，这世上有你不知道的事么？为什么我做什么事你都知道？” “我又不是神，自然会有不知道的事情。” “只不过，世人都有喜欢的事物，这种喜欢通常都会让人精神愉悦，会想着时时刻刻都跟她在一起，所以自然而然也会倾注更多的目光。” 他盛出一块没有骨头的鸡块喂她，“什么味道？” “鲜而不腻，清甜可口，入口即化，好吃的味道！” 萧鼐笑了笑没说话。一盅汤很快被两人喝光，萧鼐拿了布巾擦手无意间扫过她的手就觉得哪里不对。 “手怎么回事？” 白凌波下意识往后缩，却仍旧被他捉住了手。十根葱指光秃秃的，一向保养得当的红润长甲也被剪了个干净。 她挣脱出来，“洗菜的时候泡软了，我嫌碍事就都剪了，反正总要在长出来的，不值得什么。” “那种粗活，不是你该做的。”萧鼐有点心疼，取出一片玉石慢慢将那上面的毛刺磨圆润，“娘子长得可是生财的手，此番却是大材小用了。” 白凌波心安理得享受着他的服侍，闲闲道：“二牛以前说，每次回家烧菜，她娘就特别开心……嗯……所以，王爷开心嘛？” 这话说的，难道把他当成爹了么…… “娘子，为夫还不老。”萧鼐抬起头，白凌波咯咯笑着，就听他不紧不慢道：“还是，娘子这么辛苦，是想回到家中，也亲手给岳母大人做一碗羹汤么？ 唔，这家伙好快的脑子！ 白凌波赶紧点头，“是啊是啊，今天就是让你来试菜，快说说我这手艺如何……” …… 这日夜里，被渴醒的白凌波推了推身边的男人，“瑾蓝，我特……” 少女猛地睁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轻轻地又唤了一声。 “瑾蓝……” 呵—— 黑暗中她觉得自己的脸唰一下木得没有知觉了，呆了一瞬便开始发疯似地推身边的男人。 …… 男人举着灯，“舌头有点肿，你觉得怎样？麻？还是痛？”少女摇头。 “不麻不痛，应该是小问题，来，叫声夫君听听。” “骚瑾蓝你表……”少女怒起，才说几个字就突然捂住嘴巴。 男人蹙起修眉，“噫！看来我还是太乐观了些，你这情况恐怕有些难办……” “呜呜呜……”少女缩到被子里哭了起来，哽咽道：“额素不素好不老啦……” “乖，没事没事，会好的。”男人拍着她的背，“就算以后都好不了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王妃舍身为我试药，本王感动还来不及，怎么会嫌你呢？” “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4章：王妃大舌头 白凌波变大舌头了。 萧鼐说这是因为他那药是雪空山掌门，也就是他的外祖父亲自配的，老头子学得太杂了，肚子里不知道装了多少闻所未闻的偏方，所以那药也配的格外刁钻。萧鼐本就身中奇毒，不能以常人论，但白凌波不一样，所幸她食得不多也未有其他损伤，只是消肿还不知道要到何时。 生闷气不想说话，偏生就有人来逗她！知桃和传玉也就罢了，祝轸那憨货竟也来笑话她！最可气的自然是萧鼐，故意欺负她，说那些令人难堪的肉麻情话，真真是无耻到新境界了！ 虽然当时立刻就唤来几个医官诊治，但那些人看了都是干瞪眼，直说这病的奇怪他们从未见过，若要下药还需回去细细商议。白凌波听了泄气，倒是萧鼐，摆摆手将人送出去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可恨的是不知哪个嘴上没把门儿的说漏了，弄得营中上下都晓得她害了怪病。 一时间那些宗亲女眷们就借着来探望的当口过来与她闲聊，白凌波自然知道她们只是为了看她出丑，索性就扎在萧鼐帐中，那些人看着萧鼐的冷脸皆不敢造次，只能悻悻而归。 快晌午的时候，传良风尘仆仆地跑来，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打开看里头只有两粒丸药。传玉擦擦汗，“寒先生说时间太赶，只来得及做成两粒，请王妃服一粒含一粒。” 萧鼐点点头，“取些花蜜来。” 传良脱口而出，“这时节我上哪儿去找花蜜！” “……” 萧鼐抬起头，“你问我？” …… 盛出一碗水行到纱屏之后，一向精神抖擞的小妞儿此时正对着镜子长吁短叹。他坐到榻上，拍拍身边，“过来，有好东西给你吃。” “不次……”白凌波没有回头，镜中的小脸无尽哀怨。什么好东西，就是龙肝凤髓她现在也吃不下。 昨日晚间舌头还是有些肿，到现在已经肿的十分明显了。早上用饭时吞咽都觉得有些困难，看着一桌爱吃的菜自己却只能喝汤，白凌波不禁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萧鼐忍笑，“还难过呢，解药也不吃？” 有解药？！白凌波大眼猛地一亮，丢下镜儿就扑到榻前，只见萧鼐已经将两颗豆子大小的药丸取了出来。 “水温刚好，服一粒含一粒，快吃快好，别磨蹭。” 白凌波眨巴着眼睛看他，好像在问，这药管用吗？萧鼐一脸无奈，“有句话叫死马当活马医，娘子知不知道？” “哼！”白凌波哼出一声，劈手夺过药丸，犹豫了一下还是塞进口中，又饮了一大口水才将它咽下去。剩下那粒要口含啊……她望着萧鼐，“则个，土不土……” “我也不知苦不苦，你尝尝。”看她仍犹豫着，萧鼐笑道，“不如我替娘子尝尝？” 白凌波撇嘴，心说你连那么苦的药都能喝下，这么小一粒药岂在话下？唉，苦也得吃呀，这舌头肿着不仅说话不利索，就连吃东西都快尝不出味儿了。 心一横，白凌波将药丸塞进口中。 “怎么样？” “嗯嗯！”白凌波很意外，这药不仅不苦竟然还有一丝丝甜味！ 见她眉眼弯弯萧鼐慢慢放下心来。 那人的药总是管用的，只是难得她这么可爱，若立时便好了，倒少了许多乐趣……想了想遂道：“一会儿吃完了药跟我念书，多练一练好的快。” “表！”白凌波瞪着他，那神情仿佛在说难道你不知道我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说话了嘛？ 萧鼐无视她的怒目，一本正经道：“这药还未知有多大效用，若是用处不大，难道娘子以后就不开口说话了？再者，医嘱如此交代，为夫有责任监督你乖乖照办。” 白凌波轻哼一声不理他，口中的药丸越化越小，轻轻咬一下舌尖也觉得没有方才那么木了。萧鼐斟出两盏茶水准备让她漱口，却听着里头突然啪嗒一声。 “啊啊——”鼓着小脸的少女突然哭着跳了起来，这一嗓子把帐外的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萧鼐惊问，就见她涕泪横流地冲了出来。 “那！那！” 她跑到前面书案上，一把抓起热茶就往嘴里送，才到口中又烫得她咳了出来。少女蹲在地上抓心挠肝地哭了出来，“那，则个闹，那的……” 该死，这药到最后竟然特么是辣的！她哈着气，口中的辛辣之感冲得她简直要喷出火来。 “莫哭莫哭……”萧鼐一把揽住她，哄道：“忍耐些，不能功亏一篑！” 大掌抓过案上的热茶，须臾之间，方才还冒着热气的茶水瞬间变得冰凉。怕她贪凉猛然间饮的太多，萧鼐饮了一大口欺身覆上她的菱唇…… 口中残余的辛辣药味深深刺激着他的味蕾，忍不住心中怒骂，寒哲你个死人头，竟让给她这么变态的药！ …… 片刻之后，白凌波红着脸捧着茶盏小口喝水。萧鼐则神色如常的坐着，一手揽着她，一手翻开书页，仿佛根本没有刚才那一幕。 “娘子，药已服完，来跟为夫读书罢。” “不……” “给你开药的大夫可是个怪脾气，若让他知道你不遵医嘱，只怕下次的药比这个更难吃。”白凌波没说话，握起拳头用力挥了挥。 萧鼐哑然失笑，“娘子是要我替你出气？”白凌波点点头。 “好罢。”萧鼐忍笑，“我替你出气，但你可要好好练习，我说一句你说一句，不许偷懒撒娇耍滑头。” “……” “怎么，不愿意？”萧鼐继续诱哄，“父皇今日可就要到了，他若问起来，娘子准备如何作答？” 白凌波惊讶地看着他，萧鼐笑意吟吟，“秋猎乃国之大事，父皇不可能缺席。上次他还说喜欢娘子聪慧，想你多陪他说说话呢……” “……” “来，跟我读，‘兵者，诡道也’。” 白凌波哭哭啼啼，“兵得，怼道也……” …… 传良在帐外止住脚步，满头黑线。 他方才好不容易从蒋平哪里找到少许蜜糖，现在听着里头的动静……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又白忙乎了。正发愣，就觉得背后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祝轸站在后面。 “干什么？” “陛下御辇距行宫不过二十里，太子已传令百官亲迎，王爷不能不去。” 传良抓抓头，瞥了一眼大帐，“你去说？” 祝轸黑脸更黑，“我不去，叫传玉？” 远处一棵高树上，传玉挠了挠发红的耳朵，将手中的秋梨咬了一大口，心里嘀咕，这些鞑子怎么还不见动静，难道轻水的人看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5章：各怀心思 傍晚时分，骏马萧萧，气势如虹，皇帝御辇距营地越来越近。 以太子萧珩为首的大辰宗亲并百官众人分列两边，只见远处旌旗招展，车乘相衔，扈从之人，夹道驰走，所到之处，官员甲兵无不跪拜。 王帐之中，身穿赤金轻甲的皇帝正襟危坐，行完大礼，负责记录的官员仔细将众人战绩一一上报，皇帝听说将帅士兵皆奋勇拼杀，斩获颇丰，便率百官亲去巡视。宴席之上，更是对萧珩赞誉有加。 酒酣意畅，皇帝已有几分醉意，他看着下首的戎族使团笑了。 “贵使远道而来，不知这几日玩得可还尽兴？” “陛下，”使团正使巴特尔端着斟满的酒杯站起身来，“感谢皇帝陛下盛情款待，这几日能亲见贵国军威，巴特尔不虚此行。” 他说着笑了笑，看向萧珩，“太子殿下神勇非常，在座诸位大人又尽心辅佐，看来陛下的江山后继有人！真是可喜可贺！”他笑得畅快，在座众人却个个默然无声。 萧珩挺直了腰，拱手：“儿臣毕生所学无一不是父皇教导传授，今日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心愿，更是儿臣的荣耀。这一杯，当敬父皇！” 皇帝乐呵呵点头不语，目光中尽是赞赏之意，似乎一点儿没有将巴特尔的话放在心中。 白凌波瞥了一眼那人，心说这人嘴巴可真够毒的，这话明着是夸萧珩，暗里却是在提醒皇帝，太子与百官已过从甚密不得不防。 正想着就觉得后背毛毛的，扭脸一看，阿黛公主正噘着嘴盯着她，那柔媚的小眼神儿不时还瞟一眼萧鼐。白凌波也老实不客气地回了她一个白眼。萧鼐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好笑地给他切了块烤羊肉，白凌波小小咬下一口，眉开眼笑。 开宴之前，萧鼐不知从何处又给她变出来两颗丸药，看她可怜巴巴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两粒药都吞了。方才进食时白凌波就发觉了，吞咽已经不成问题，舌头上木木的感觉也快消失了。心说这药虽然变态，倒还是蛮有用的。 歌舞声中，帐外进来一个侍卫，俯身拜倒：“禀陛下，禁军在密林中发现一头猛虎！” 皇帝还未开口，百官中就有人率先出声。 “陛下方一驾到，便有兽中之王现身，此祥兆也！想我大辰军威，定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是啊是啊，此乃祥兆，请陛下亲狩！” 皇帝朗笑着站起身，环顾坐下众人，“将军百战穿金甲，孤少年时也猎过不少豺狼虎豹。只是如今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身强力壮。” “父皇何必自谦，去年您还拔了头筹呢！” 萧琰是个嘴甜会说话的，站起来笑嘻嘻道：“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命人将它困住，待明日一早，再让儿臣们与诸位大人一睹父皇风采！” 皇帝点点头，面带笑容，“琰儿最是贴心。如此，明日众卿家便与孤一道同去，猎了这百兽之王，再与众卿不醉不归！”说着传令禁卫军，命其围而不动只待明日行动。 众人山呼万岁。 酒宴重开，这时，一向被众人忽略的额森小皇子站起身来。 “陛下。” 众人都看向他，少年右手抚胸一礼，“本王子不胜酒力，想先行告退，请皇帝陛下准许。”他说着看了看身边两颊绯红的阿黛公主，缓缓道：“长姐已醉，请陛下准许我将她一同带走。” 皇帝虚着眼笑，知道他们此时定然已是心中不畅，便准许了，又道：“听说使团之中有一位勇士，武艺非凡，不知明日王子可否将这位勇士一同带来。” “这是自然。”未待额森说活，巴特尔已经接过话来，“我们非常期待目睹皇帝陛下的雄姿！告辞了！” 皇帝微微颔首，戎人先后行礼出去。没了外人在场，宗亲百官们依次向皇帝敬酒，推杯换盏，欢笑喧天，比方才更加热闹。 白凌波看看身边众人几乎都已敬酒，只有萧鼐事不关己安坐如山，她心里焦急正犹豫间就听皇帝咳了一声，方一抬头就与他四目相对。白凌波扯出个大方得体的笑容，垂下头去。 皇帝轻笑一声，目光落在萧鼐座前，“御王妃今日倒安静得很。”白凌波赶紧恭恭敬敬行了礼端坐到萧鼐身边。 “父皇不知，御王妃如今患了口疾，开不得口呢！”清河郡主清脆道。 “怎么，御王妃失声了？”皇帝直起腰，叫太医令，“宴后请太医令为王妃诊治。” 众人闻言都看过来，帐中一片私声笑语。白凌波坐得直直的，但被众人这样盯着，脸上还是忍不住红了一片，悄悄往萧鼐身后缩了缩，小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心说你倒是说话啊！ 大掌捉住不安分的小爪子紧紧包在手心，萧鼐缓缓开口，“王妃昨日为儿臣试药，伤了喉舌，这几日怕是难开金口了。所幸并无大碍，令父皇忧心，是儿臣之过。” “当真无碍？”这话却是问白凌波了。 这下是躲不过了，她咬了咬唇，垂头低声道：“似……” 百官轰一声都笑了，皇帝呵呵环顾四周，看到镇南王世子时皱了眉，“怎么见云瑶那丫头？” 镇南王世子站起身来，“禀陛下，臣妹前些时日误中一箭，如今还在调养，请陛下恕她不敬之罪。”他说着看向萧鼐，犹豫片刻，依旧坐了回去。 “怎么会受伤呢？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说着指着萧珩责备起来，“你们这么多人，竟然还看不好一个女娃儿！” “儿臣有罪” “臣有罪！” “罢了罢了，让太医令快些去瞧瞧，可怜巴巴地，大老远从云州赶来，如今又受了伤。”说着嗔怒起来，指着镇南王世子训了起来，“这个丫头就是胆子肥，都是你父亲将她宠坏了，连孤的话都敢违抗，我今日就是来捉她回去的！” “这事呀，父皇还真怪不得怪太子殿下。”清河郡主眨着眼笑，“云瑶姐姐与御王妃一同狩猎出了意外，这最清楚的，自然是御王妃了。”萧珩似是不满地看了清河郡主一眼，她却视若无睹。 “怎么回事？”皇帝狐疑地看向白凌波。云瑶那丫头抗命出宫时他就知道肯定是奔萧鼐来了，他晓得白家的丫头沉稳但也真担心云瑶急了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如今听说吃亏的反而是她，着实令他有些意外。 白凌波噎了一下，心说，她受伤关老子什么事？这清河郡主怎么总爱把这些个破事往自己身上引，欺她现在口齿不清嘛？ “父皇问错人了，王妃与这事无丝毫干系。” 萧鼐按住白凌波的手微笑着看向众人，“此事究竟如何，不出两日，便有分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6章：做戏要做全套 王帐之外，小王子额森闷头走着，阿黛公主和巴特尔也闷声不响跟在后面。快走到营帐时，几个戎族卫士迎面而来，为首之人不知对巴特尔说了什么。他挥一挥手，那人退下，回过头来冲额森咧出一口白牙，“你要是害怕，明日就躲在帐篷里装病好了。反正你长于此事。” 少年恼怒起来，却仍压制着自己的声音，“这并不是父汗的意思，你们这样做，分明是不想让我回去！” “巴特尔怎么会害你呢，我的傻弟弟。”阿黛公主抚着他的肩膀，“他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难道你愿意一直被父汗冷落？” “为了我？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野心！”额森冷笑，“你们若真是为了我，就不会让我来做这弃子！” “你这贪生怕死的家伙！”说着扬手就要打过去，少年下意识闭眼躲避，预料之中的耳光却并没有落下。 巴特尔抓住她的手腕，“算了，随他去吧。懦弱的人你就算打死他，他也没有骨气反抗的。就像汉人的小麻雀，永远也不能变成草原上的雄鹰。” 次日清晨。 皇帝亲率大军跃马上山，数百人围成的牢笼中，虎啸之声令人震颤，皇帝一人一骑在内奔跑驰骋。凶猛的野兽被他成功惹怒，锋利的尖爪也从肉掌中伸出……那张被时光深深雕刻过的脸上没有一丝畏惧。 抬手搭箭，弓如满月，皇帝微微眯起双眸，猛兽正从远处扑来……霎时间利箭离弦，嗖嗖两声，金色的羽箭消失在百兽之王的腹中。 “万岁！万岁！万岁！”山呼之声顿时像海浪一般席卷而来。 白凌波讶异非常，那个初次见面便已显出龙钟老态的皇帝，竟然还拉得开硬弓，竟然还能冲在队伍最前面！这短短几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军士们抬着猛虎的尸体给众人观看，多数战马还是会往后退几步，只有大风一直呼呼地刨着地，要不是白凌波一直拉着缰绳，只怕它早都冲出去了。 因着皇帝亲临围场，萧鼐也不能似往日一般躲在帐中偷闲，他坐在椅车上看着远处的一切，见白凌波策马回来，脸上浮起些浅浅的笑意。 “最后一日了，王爷还是不能同我一起纵马么？”昨日晚间又服一次药，到后半夜时她的舌头已经恢复如初。 “嗯。”萧鼐仰起脸来看着她微笑，“我身子弱，禁不住颠簸。” 白凌波跳下来趴到他耳边，“虽然我很想你同我一起去，但我现在不会戳穿你！”说完还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做戏要做全套，王爷，你今天的精神似乎比往日好得太多了。” 萧鼐忍笑，握唇轻轻咳了两声，身子也歪了下来，慵懒道：“请王妃玩的开心些，早些回来，与我一同分享。”白凌波笑嘻嘻点头要走又被他一手拉住，迟疑道：“不如娘子留下来陪我吧。” 白凌波眨眨眼，“我都把二牛带来了，你要反悔嘛，昨夜可是你答应我的。” 萧鼐笑着松了手，“去吧。跟着祝轸，别跑的太远。” …… 秋猎的规则非常简单，就是比谁在日落前带回的猎物最多。 听说太子已经接连几日都是头名，皇帝呵呵笑着颁了新规，只道今日有能胜过太子的，不论身份品阶，他都将一同赏赐。场中将士顿时群情激昂，号令吹响，大队四散开来，有的三二人结队而行，但多数是单独狩猎，谁都想独自享有皇帝的封赏和那无上的荣耀。 白凌波和祝轸在前头小跑，初次骑马的蒋平使了半天劲儿才将马儿驱赶到白凌波身边，心里高兴，今天真是赚大了，不仅亲眼见到了皇帝，还亲眼见到了皇帝猎杀猛兽的雄姿！ “小白，那就是皇帝陛下吗？真是好威风啊！” 他呵呵笑着，一手扯着缰绳，一手笨拙地摆弄着白凌波的弓弩，“这东西我以前见别人玩儿过，杀伤力挺大的，一会儿我也跟大家去打猎吗？” “是啊是啊！今天就是带你出来玩的，”白凌波大笑，“陛下带大军往深林去了，咱们不走那么远，就在这近处玩一玩。这围场可大了，你可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为了以防万一还特意给他一个信号弹。 蒋平接了揣在怀里，可惜道：“要是胡大哥在这里就好了，他交游广肯定是会骑马也爱玩的，小白你带着我就没什么趣味儿了。” “看你这扭捏劲儿想什么男人！让我来助你——” 看蒋平怎么觉得难受的慌，祝轸说着一脚踹那马屁股上。 那马儿受惊呼啸一声往前奔去，蒋平吓得大叫双手搂住马脖子不敢乱动，两个王府卫士见状急忙追过去。白凌波和祝轸哈哈笑着，扬鞭拍马跟了上去。 寻了一路没见到人影，两人放慢速度仔细打量四周，林中渐渐听不到人声，远远见前面几个人站在一起，依稀是镇南王府的人。 白凌波心里咯噔一下，别是狭路相逢又碰上云瑶了吧。拍马上前，就见蒋平垂着头站在地上一直道歉，镇南王世子正黑着脸喋喋不休。 “御王府的人如今都这么疏于管教了吗？你这样的下人竟也能跟来，御王兄真是被鬼迷了心窍！” 方才那马慌不择路，想不到会冲撞了人，蒋平正手足无措，看白凌波出现立时如见救星。祝轸也面带尴尬，要不是他那一脚，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世子是在说我么？” 白凌波牵马过去，镇南王世子勉强行礼他身后的云瑶郡主却冷着脸无动于衷。白凌波不与她计较，听了来龙去脉知道不是什么大事，遂替蒋平道了个歉，镇南王世子也是个识大体的，虽对她心有不满却也无计可施。 招呼了众人要走，却见云瑶站在那里分毫不动，镇南王世子已经不耐，奈何叫她几声也不答应，索性带着人往前慢慢走着。 “郡主有话对我说？”白凌波蹙了眉，这人不是又要抓着这事不放吧。 云瑶冷冷笑着，那怨毒的目光令人极不舒服。 “御王妃真是好手段，次次害人，却次次都能全身而退。不仅迷得二殿下神魂，就连这些人也对你唯命是从。” “有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凌波不想理会却被她拦住去路。 “王妃见了我就躲，是觉得心亏了么？” 她不依不饶跟上来，心中的愤怒早让她癫狂了，白凌波几次想解释都被她噎了回去，耐心耗尽，恼得她扭头就走。 “等等——” 云瑶话未说完，就听林中嗖嗖几声，冷箭无影，向众人射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7章：遇刺 “王妃小心！” 祝轸猛地跃起，抽刀砍落飞箭，接着用刀鞘一档，“当”的一声，又一支飞箭应声而落。 大风嘶鸣着前腿高抬站起，白凌波拉紧缰绳不敢有丝毫放松。嗖一声，利箭擦着大风胸前飞过，猛地钉入旁边的树干，入木三分！白凌波惊出一身冷汗。 一时间马声嘶鸣，王府卫士皆弃马抽出兵刃，警惕地看着四周。 “谁在那里！出来！” 祝轸执刀挡在前面，虎目环顾四周，密林静寂，秋风瑟瑟，落木萧萧，林中一片寂静听不到一丝声响。 “王妃，此处诡异，不可多留！” “怎么会有刺客！”白凌波拉着大风缩在树后警惕地看着四周，祝轸的沉静令她也慢慢镇定下来。此时进退两难，身边的马儿不住地踹地，显得十分不安，白凌波心中沉甸甸的。 “禁卫军可在附近？” “三五里处。” “只怕陛下也有危险！” 白凌波这才想起，镇南王世子的人方才还在附近，他们没有动静，难道也是遇刺了？ 三步之外，云瑶也缩在树后，此时她正望着白凌波，目光如晦。 那日萧鼐对她的冷漠全是因为这个贱人，若不是她的存在，自己也不会被伤的遍体鳞伤……眼前这人一次又一次令她受辱，连在萧鼐心中最后一点美好的希冀都打碎了！ 抚起腰间的短刀，她的目光越发怨毒，贱人，你该死…… 忽然间，斜刺里亮出雪白刀光，无数箭镞激射而出，卫士们提刀挥挡，缓慢后退。蒋平护着白凌波躲在护卫，云瑶失了护卫，只能缩在隐蔽处不敢动弹，可那狮子骢身中数箭痛不可当，嘶吼着扭头就跑，她反应不及，竟被拖出丈许！ 五六个黑衣人从身后窜出，挥刀向着暴露的云瑶直冲而来，白凌波大惊失色，此时离她最近的就是自己了……脑中一丝清明闪过，绝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说时迟那时快，白凌波施展扶风步飞身过去一把揽过云瑶，闪转腾挪，瞬间奔出几丈。方一回头，刀光已在身后！白凌波微一愣神扭头就跑，黑衣人紧追不舍。 “放开我，我不需要你救我！” “闭嘴！谁愿意救你，再啰嗦就让他们把你乱刀劈死！” 白凌波紧紧抓着她不肯松手，那凶恶的狠厉，一时竟然将她唬住了。此时此时，萧鼐教她的那三五招根本不顶用，扶风步虽只学了个皮毛好歹还能保命。只可惜她带着云瑶着实难以脱身，不过片刻便已体力不支。 猛一下摔在地上，刀光闪过，白凌波下意识将她抱住。 “小白小心——”蒋平的惊呼声响彻林间。 “保护王妃！保护郡主——” 祝轸怒吼着掷出大刀，热血洒在二人身上，白凌波睁眼，面前高高举着长刀的黑衣人直挺挺站着，一把大刀从背后当胸穿过，云瑶大张着嘴失声尖叫起来。 忽地响起呜呜咽咽的叫声，黑衣人飞快撤去，祝轸派出卫士追杀，半晌之后却无一人回来。 众人隐在暗处，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卫士们悄悄四散到各处排查刺客。祝轸阴沉着脸站起身来，一脚将脚边剥开衣服的死尸踢开。 “第三个了，还是一样。”他浓眉紧皱。 真特么邪门儿，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显示身份的物品，更可怕的是他们口中无舌，脸也被划得面目全非，除了臂膀上都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烫伤，实在找不出任何线索。 白凌波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不要命的死士，心中的惊惧自不必说，想到自己出来时萧鼐几乎将所有卫士都给了她，心里就再也静不下来了。 越想越怕，不由得颤声叫祝轸：“祝轸，快，快回去，王爷身边没有守卫！” “王妃勿忧，王爷不会有危险。”祝轸没有同意，“我大军在此，这些刺客坚持不了多久。” “现在回去遇到刺客怎么办？再说瑾言在营地有禁军保护，你担心个什么劲儿！”云瑶缩在地上揉着右肩，方才跑成那样，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白凌波怒起给了她一个眼刀。 她自然知道营地里有禁军，可那些人并不听令与他，认真说来也就只有传良和传玉可以信任了。云瑶嘴上不饶人，但方才被她搭救此时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方才她可是恨得想杀了她的…… 白凌波始终不放心，她叫过来大风，道：“祝大人，请送我和郡主回营！” 祝轸没有答话，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白凌波立刻闭嘴蹲下身来，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远远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好像是被人踩断的，白凌波一颗心悬在喉咙里。 几十步外，突然出现七八条黑色身影，他们从各个方向快俗移动过来。祝轸手一挥，卫士手中的黑色羽箭呼呼射出，但黑衣人速度之快令人惊诧，加之密林阻挡，射出的箭大多都落在了树上。 “看来方才派出的人凶多吉少了！”祝轸低咒一声。 蒋平掏出那个信号弹颤抖着问，“这东西现在能放了吧？”白凌波也看祝轸，只见他摇了摇头，“再等等。” 鹰一样的目光扫视着四周，这附近一定有个指挥者，他就不信，这些死士里面没有一个会说话的！再不济也得抓个活口回去，不然怎么对得起王爷的重托！ 白凌波有些沉不住气，“祝大人，大风跑的快，请给我几个人……” “不行，营中现在什么情况谁都不知，况且这路上哪里都有可能设伏！”祝轸一口拒绝。 嗖一声冷箭射到脚边，云瑶郡主尖叫，“白凌波，你身边的暗卫呢，都这时候了，为什么还不出来！” “你说什么胡话！若有暗卫我为什么不知！”白凌波大吼。 云瑶被噎得不知如何开口，她知道那个叫轻水的暗卫肯定就在附近，但白凌波却不知道……原来他的爱能藏到这样深，怆然之感不禁油然而生。 吵嚷间林中多处都传来了打斗声，一个黑衣人悄悄摸到众人后方，举起了晃眼的钢刀！五丈，三丈，越来越近！ 就在此时，大风挣脱缰绳猛蹿出去，直直撞向那黑衣人，白凌波回头，就见大风已经高高跃起，两个碗口大的铁蹄猛踩下去，一颗黑头顿时血流如注！ “干得好！” 白凌波方跳起身，冷不丁一支飞箭迎面射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8章：这个刺客有点虎 “当”一声。 不知什么东西闪着银光击中箭身，那飞射而来的黑色羽箭偏了几分，擦过鬓发直直射向身后。白凌波直直跌坐在地，许久许久回不过神来。 方才，她和死亡擦肩而过。 耳边火辣辣痛了一片，只觉得一滴冷汗划过脸颊。 “啊，小白你流血了！”蒋平惊呼。 白凌波抬手一摸，受伤黏糊糊的，怎么这么多血？是自己的？可是没觉得疼啊！ 蒋平急得在自己身上乱摸，白凌波揉着心口安慰他，“没事没事，不是我的血，是方才溅到头发上流下来的，我没事！” 他不信，凑过去仔细看了才安下心来，正要说话，就见远处树上飞下来一个黑衣人，倏忽间便越过众人奔向前去，紧接着又是一个黑衣人跃下紧追不舍。众人看的分明，后面追上去的那人，是个女子。 看到白凌波险些被射伤，蒋平再也等不及甩手就将那信号弹丢了出去，高空中炸起一朵耀眼的火花。行进中的黑衣人愣了一下开始更猛烈的攻势。 此时箭雨已歇，一个卫士突然俯身贴到地上，喜道：“大人，援军将至！” “好！” 祝轸拭去大刀上的血污，扬刀指向前方，“留下一队保护王妃，其他人务必要抓活口！”卫士们弃了长弓提刀而上，仅剩下的五个黑衣人快速往后退去。 白凌波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云瑶已经蜷缩在地，脸上煞白煞白的，豆大的汗珠将额发湿了一片。人都快昏了，手里却还紧紧握着那把短刀。 看这样子，定然是伤口裂开了。白凌波有些于心不忍，说起来她二人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虽然她一直给自己不痛快，但那多半也是因为萧鼐…… 问了一圈儿都没有止血之物，白凌波往外跑出几步大喊，“祝大人，身上可有伤药？” “没有！谁带那玩意儿！”赤手与黑衣人缠斗的祝轸头也不回。 蒋平急道：“我有我有！”说着从身上掏出个纸包，“这还是你给那小狐狸治伤的药，我带了来就是怕你伤着，以防万一。” 白凌波拿在手里走到云瑶身边，才要扶她起来，却被她一把推开。 “别碰我！” 刀尖贴近白凌波身上的护甲。 蒋平急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被人救了你连感恩都不知道！” “谁要她救了，我，我恨不得杀了她……”云瑶虚弱地支起身子，“知不知道，我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蒋平伸手就要夺刀，白凌波拦住他，往前凑了几分。 “来啊，杀我啊，这么好的机会，你一刀捅死我啊！” 混蛋！云瑶咬牙说不出话来，刚才那一动，痛的她背后冷汗一片。白凌波轻哼一声，解开自己宽大的披风丢给蒋平，“围个帐子，我要给她上药！” “你干什么……别碰我，白凌波！” “闭嘴！我最讨厌你这样假惺惺的人了！萧鼐又不在，你逞强给谁看！” “那也不要你救我！” “比谁声音大嘛！不让我救，为什么不好好在营帐？为什么要出来给我找麻烦！” “别碰我，不要你救我……” “你再动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着一指头点在她肩上。 “啊——” 挣扎的女子立时吓得不敢动了，白凌波搓了搓手，待手上有了温度才慢慢给她解开裘衣。果然是裂开了，血水都洇湿了里衣。小心地将药粉洒到伤口上，又从身上掏出块干净手帕，叠几叠盖住伤口，再给她系好衣服。 “这药粉止血生肌，你不要再动了。” 云瑶扭过身去，不再看她。 做完这一切，白凌波骑上大风，几个黑衣人已经被团团围住，因着祝轸要抓活口，卫士们束手束脚打的十分不快。其中两个伤重不治躺在地上只剩捯气儿了，只剩三个还在顽强抵抗着。 突然林中响起呼呼风声，先前逃窜出的黑衣人又被逼了回来。他边跑边往后看，似乎后面有极恐怖的存在。白凌波在马上看的远，只见远远一片紫色云彩飘荡过来，倏忽间就追上了那黑衣人，一脚下去，黑衣服飞出老远重重摔在地上。 蒙面女子飞身下来抓过那黑衣人，面巾揭开这人是一脸的横肉，果然是个首领，他连吐了好几口血，躺在地上眼看就要断气。 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蒙面女子一掌击在他后背，那人脸色微微有了一丝血气。 “说，谁派你们来的！” “呵呵……咳咳，一个你们永远也猜不到的人……呵呵……” “别得意，总有一天，我们会……会……” “喂，说话！” 那人口中血沫直流，一句话没说完就翻了白眼。蒙面女子恼怒起来一脚踹他身上，扭脸提剑就冲向身后。 “看你做的好事！”蒙面女子怒喝。 “我做什么了！”紫色云彩缓缓落下，抬手格开短剑，另一手抖落身上的枯叶，无辜道：“我不过踹了他一脚，谁让他那么不经打！” “若不是你胡乱出手，他怎么会死！” “你这小妞，几次三番不识好歹，性子倒比先前还拧！” 那人浓眉虎目，面貌英伟，浑身散发着一股阳刚正气。他将长刀搁在肩上，抱臂慢悠悠走上前来。 白凌波的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是他呢？ 她有些不敢置信，那个沈牧的大偶像，那个千里奔波为侠义的易明堂此时此刻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怕被他认出来，白凌波急忙往后退了几步，卫士们和那几个刺客仍在缠斗，易明堂捡起三块石头一丢，也不知砸到了哪里，那三人咚一声栽到了地上。 “靠，你谁啊你！虎了吧唧的，老子要的是活口知不知道！！”祝轸傻了眼，跳脚上去就和他打了起来。 “喂喂，拜托你看清楚行不行！他们只是昏过去了好不好！” 易明堂左躲右闪，心说自己真倒霉，明明做的好事却被人反咬一口，早知道就不管这档子闲事了，这年头做个好人真特娘不容易！ 就在这时，禁军突然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为首的太子萧珩脸色冷峻，飞快扫过地上众人，抬刀一指易明堂。 “速将此贼拿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9章：救驾之人 白凌波呆住了，萧珩将易明堂当成了刺客！ 说话间数十个禁军已将二人团团围住，易明堂抱臂站在原地未动，玩味地看着萧珩。 “我说，你们皇家的人是不是都一副受人恩惠却不知感恩的臭德性？御王是这样，你这个堂堂太子也是这样！” 萧珩并未答话，几个立功心切的禁军挥刀冲了出去，刚到易明堂跟前，便被他一人一脚踹出几丈远，那几个人在地上打着滚，看样子不是重伤也要断几根肋骨。 “殿下且慢，此人方才杀贼有功，并非刺客！” 祝轸冷眼看着，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单说功夫，这人明显胜过自己不知多少倍，他若想杀人，只怕在场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方才轻水对他并没有太多敌意……只可惜，此时她已隐到暗处。 “本太子如何处事，不用你来多嘴。” 萧珩冷冷看他一眼，那神情充满蔑视，仿佛再一次提醒祝轸，让他看清自己的身份。 “哈哈哈——”易明堂仰天大笑。 “堂堂太子，贵为储君，竟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捉拿我这救驾之人，大辰的朝纲已然崩坏到如此地步了吗？”他往前走一步禁军便退一步。 “放肆！” “就算你救驾有功，私闯皇家围场已是大罪，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陛下仁厚，兴许还会轻饶你。” 萧珩驱马上前，方才确实是个紫衫男子在林中杀了不少刺客，但那人行踪飘忽，功夫之高远胜于他，若真是眼前这人倒有些棘手。 “好罢，随你怎么说好了。” “我也不指望你们懂得什么叫知恩图报，只是让我束手就擒却是不行。”易明堂轻笑，“若是你跟得上我，我便同你回去，如何？” 萧珩未有行动，易明堂哈哈笑着跃上树梢，脚下轻点，眨眼间便消失了踪影，林中只余下那清朗嘲讽的笑声。 众人默然无声，萧珩回过头来看白凌波，“王妃受惊了，可有损伤？” “谢太子关心，凌波无事，只是郡主伤势未愈今日又受了惊吓。”白凌波淡淡瞥了一眼树下的云瑶，人群之中没有发现镇南王府的人，难道那世子已遭不测？ 萧珩这才注意到了惨白着脸的云瑶，方才一直是蒋平在照看她，此时被萧珩看在眼里，一双虎目顿时冷如寒冰。翻身下马，轻轻将云瑶揽在怀中。蒋平虽不认识他，但也知道这些人都是自己惹不起的。只是默默将披风给云瑶盖到身上，乖乖立在一旁。 “太子哥哥，我痛……”云瑶依偎在他怀中。 “哪里受伤了？” 云瑶摇摇头，瞥了一眼白凌波，低声道：“是御王府的人救了我。我哥哥呢，他怎么没来？” 萧珩迟疑片刻，“元飞护送陛下回营，不能来接你。不用怕，太子哥哥在这里，你睡一觉马上我们就回去了。” 云瑶闭上眼睛，心里却忐忑起来。兄长一向疼爱自己，明知有刺客怎么会不来寻自己，定然是他受了重伤不能来接我，心中如此想着却不敢问出来。 看着眼前二人，白凌波只觉诧异非常。 先前她就已经看出萧珩待云瑶极亲厚，虽然私下也曾有过诸多猜想，但她只道是兄长怜爱妹妹，竟从未往此处想过。直到方才，她才真切意识到，这位太子殿下只怕早已对云瑶情根深种，他之所以未曾表露，只是苦于云瑶痴恋着萧鼐。 那他如今为何肯了呢？难道是因为她与萧鼐已再无可能？ 白凌波撇撇嘴，萧珩这个花心大萝卜，怎么见一个爱一个啊！这云瑶也是个傻蛋啊，放着这么痴情的男人不要，非要一根筋吊死在萧鼐这棵树上。白凌波咂舌，转念一想，不行，她若进了太子府，自家的娉婷可怎么办呢？ 迈步上前，“敢问太子，为何会有刺客？父皇龙体可安？” “此事尚在调查，恕我不能多言。父皇洪福齐天，自然有天命护佑，王妃不必忧心。”萧珩挥挥手，身后走出一队卫士，“这些刺客我带走了，御王妃也请一道同行吧。” 禁军不由分说便将三个昏迷的黑衣人押起来，除去黑色布巾，那些伤疤令人触目惊心。其中一人醒转的快，立时反抗起来，但禁军人多势众不过片刻照旧被人踩在地上。 萧珩下令将他绑起来，那人突然偏头凑向右侧肩膀，萧珩大喝，“拦住他！” 还是慢了半步。 那人也不知咬住了什么东西，登时浑身抽搐栽倒在地，七窍流血而亡。三个活口只剩下两个，萧珩懊恼非常，挥手令禁卫将剩下那两人的下巴卸下。 祝轸沉声，“他们是死士所以才会这样决绝，太子就算抓回去，只怕也问不出什么。” 萧珩残忍轻笑，“那是因为有人护着你，未曾让你体会过廷尉府的一百零八套酷刑。” “回营！” …… 大军快速离开，只剩下御王府众人还在清扫战场。 三死七伤，这还不包括追击刺客没有回来的三个人，折损有些大。祝轸一个一个检查过后，又将那些亡者的遗体安放到马背上，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 白凌波望着萧珩走远的背影，只觉得眼前这人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先是他对云瑶的态度，而后是，他对祝轸的漠视和轻蔑。 虽然对萧珩了解的不多，但印象中，他还是个合格的储君。白凌波一直以为，对于当年之事，就算皇帝糊涂，被奸人蒙蔽，至少他该和萧鼐一样，相信祝将军的忠心，相信祝家人的清白。 原来不是。 原来他和其他人都认定祝轸的父亲卖国通敌，而今他这样高姿态的显示他储君的威风，是终于不想继续惺惺作态了么？ 是啊，差点忘了，如今取代萧鼐的北境大司马，可不就是他的亲舅父么！ 白凌波回过神来，招呼众人离开，方一调转马头，就见身后坐着浅浅微笑着的萧鼐。 他毫发无损，挺直如秀玉一般端坐在椅车中，就像她初次在长宁街见到他时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男人会笑了。 还笑得那么暖心。 “你来啦……” 白凌波迎上去，忽地冷风扑面，她只觉眼前发黑，一个倒栽葱摔下马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0章：怀疑 没有预料中落地的疼痛，天旋地转之间自己仿佛陷进了一个厚厚的丝绒锦被之中，那样的温暖，踏实。可她的身体中却像燃起了一堆烈火，炙烤着她，让她不能喘息。 萧鼐看着怀中呼吸急促的少女，忙将她胸前紧绷的护甲解开一点，无意间碰触到她雪颈上粉嫩的肌肤，萧鼐神色猛地一凛。修眉紧蹙，大掌从胸口滑到腋下，一片滚烫。 “嗯……别……” 微凉的触感让她有了片刻清醒，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突然涌上心头的委屈让她泣出声来。 “瑾言我难受……” 萧鼐也不管周遭有无暗哨，一把抓住大风的缰绳翻身而上。厚厚的狐皮大氅将怀中女子整个包裹起来，方才看她里衣都被汗水浸湿了，可见她受了多少惊吓。可她，硬是撑到方才都没有显露出一丝恐惧。 “为什么有人要杀我？你有没有受伤，我想回去，可是不能够……” “今日我救了云瑶，你和她的纠葛可以就此两清了罢……” 白凌波偎在他怀里呓语。 萧鼐满目痛惜，“别说话，马上我们就回去了……” …… 王帐之中，愤怒的皇帝不知摔碎了几个茶盏。 萧珩一头叩在地上，“儿臣未能洞察先机，令父皇受惊，请父皇恕罪！” “你起来吧，所幸只是有惊无险。” 太子伏在地上未曾动身，“父皇虽安然无恙，但儿臣心中实在有愧，初次负责秋猎便出了如此纰漏，儿臣万死不能恕其罪！” “孤没有怪你的意思。”皇帝缓和了口气，“听说镇南王府受到重创，元飞可曾苏醒？御王呢，怎么不见他回营？” “回父皇，太医令说镇南王世子方才已经醒转，伤虽重所幸皆不在要害，父皇可放宽心。”萧珩直起身，“至于二弟，儿臣听闻御王妃突然昏迷，想来二弟此时正守候病榻，不便来向父皇问安。” 皇帝叹了一口气，“白家这丫头到底福薄，怎么孤无事，她到吓成这样？” 一旁的秦朝风笑道：“陛下瞧您说的，若能替您挡灾，只怕这满朝的臣子都要抢着去争，更何况是您的亲儿媳！” “呵呵，这倒是。”皇帝抚了抚胡子，“只是御王……唉，太子已经有嗣，我只盼着御王也能早生贵子，了却我这桩心事。” 他站起身看萧珩，“孤听说小瑶儿当时也在，咱们一起去看看这两个丫头吧！” 秦朝风扶着皇帝刚要起身，就见帘幕掀起，祝轸推着萧鼐从门口进来。萧鼐抱拳垂首：“多谢父皇关心，王妃只是有些高热，太医令已经开了药，不敢劳动父皇亲去探望。” “那便好那便好。”皇帝话毕看了一眼两侧，秦朝风会意立刻摆手将一众闲杂人等带走。皇帝忽地瞥见祝轸，倒仔细看了几眼。 帐中只剩下父子三人。 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时候了。 三人默了片刻，皇帝的神情舒缓下来，有些疲惫地靠在座椅上，“今日这事，你二人有何见解？御王说说，可有发现什么？” 萧鼐思索片刻，静静开口，“儿臣看这些人狠厉凶残，出手便是夺人性命的招式，只怕不是普通的兵卒，倒像是被人专门训练出来的杀手。” 皇帝点点头，“孤也有同感，所以这件事，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他说着突然想起一事，“今日救驾的那人是谁？可有查出什么？” 想起易明堂萧珩心中就不快，他皱了皱眉头，道：“儿臣一路追去见他与御王府的人打成一片，实不知此人忠奸。父皇虽念他救驾有功，但他自知擅闯围场是重罪，已经自行离开了。” 皇帝不明就里，不过也就随口一问，未曾放在心上。萧珩话毕看向萧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听说二弟今日在营中教习箭阵？” 萧鼐微笑颔首，“皇兄有话不妨直言。” 萧珩目光直直，“我听说，二弟今日在营中教习箭阵，以致刺客来犯时万箭齐发，须臾间便退敌于外，再无招架之力，可有此事？” “不错。” 萧鼐点头，拱手看向座上的皇帝，“儿臣不能陪同父皇、皇兄一起纵马大显身手，也就只能对着舆图自我抒怀。前几日读兵书偶得一小阵，几番推演才令卫士练习，不想会碰上刺客探营，此事说来也巧得很。皇兄若感兴趣，我回去便重画一副派人送去。” “不必了！” 没想到他应得这般干脆，但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他信服。 “并非是我不信二弟所言，只是日前云瑶受伤一事，你曾说不出两日便知分晓，难道就是暗指今日之事？还是二弟一早便知道什么？”萧珩含笑看着他，一双虎目紧紧观察着他脸上神色的变化。 萧鼐沉默地看着他，突然轻笑着摇了摇头。 “皇兄这是在疑我？” “我只是就事论事。” 眼见兄弟两个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就要吵将起来，皇帝拍案而起。 “你们打的什么哑谜，绕来绕去，孤都要听糊涂了！”指着两人道：“还有几个贼人逍遥法外，你们兄弟二人竟然在此相互猜忌，争吵不休，是嫌弃孤未被气死吗？” “儿臣有罪。” “儿臣有罪，请父皇息怒。” 他这一吼，两人皆闭了口再不多说一字。皇帝素知这两个儿子性情高傲，二人虽看来兄友弟恭，实则打娘胎里出来就一直在暗中较劲。 早年他偏宠萧鼐许是有些太过，朝堂上下都传他必将继承大统，殊不知后来会遭逢变故。这些年他也用心培养萧珩，立他为储君，教他理政，多年来也颇有建树，不想会有如此纰漏…… 每每想起他兄弟二人不睦都令他不胜烦恼，先前还知遮掩，今日竟是要当着他的面撕破脸了…… 越想越气，索性挥袖往外撵人，“罢罢罢，此事交由太子处理，孤只要结果，你们出去吧！”皇帝扶额不看二人。 二人默了片刻走出大帐，却仍是一副剑拔弩张模样。 萧鼐驱车要走被萧珩抬手拦住，“话没说清楚，二弟这就要走吗？” “你真心疑我，我再说有何益处？”萧鼐抬头，“皇兄不如耐住性子，安心等着廷尉府审出的供词。” “萧鼐！” 他突然怒了。 那些死士面目全非，口不能言，廷尉府就算酷刑用遍也未尝能审出幕后之人，这些他如何不知？但是他方才那口气，是吃定他查不出个所以然么……他握紧了拳头。 “就算今日之事与你无关，难道云瑶受伤也与御王妃无关吗？”他指着祝轸，“难道你还要像包庇这个逆犯一样去包庇她吗？” “太子请慎言！”祝轸忍不住上前。 “退下。” 高大的身躯没有丝毫移动。他可以被冤枉甚至被诬陷，但他绝不允许有人污蔑萧鼐。 “退下！” 他的语气中已有一丝愠怒，祝轸右拳紧握沉默着退到一边。 “皇兄对她的关心胜过了理智，所看之物自然就有限了。”他神色未变，从袖中取出那支短箭，“我料定皇兄心有怨恨，所以带了这支箭，请皇兄再看一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1章：直觉 七寸短箭，无羽，这不就是只有御王妃才用的那弩箭么。 不，等等……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这箭头怎么微有弯钩？ 萧珩失声道，“这是戎人的箭？是谁要杀她？” “无人杀她，只是她被有心人蛊惑了而已。”萧鼐淡淡笑道。 这人果然还和小时候一样，遇到和云瑶的事那急躁的性子就藏不住了。这一点没变，挺好。 “那人是谁？” 萧鼐看向不远处，耀眼火光中，戎族使团簇拥着阿黛公主而来。一行人走到跟前，阿黛公主将一柄弓弩丢在地上。 “太子殿下，伤郡主的箭是我射的，但我并不是要伤她性命，而是为了成全她！” 她说着瞥了一眼萧鼐冷冰冰的侧脸，“自从阿黛听了郡主的故事，就觉得，自己对王爷的情义着实算不得什么。可像郡主这般冰清玉洁又忠贞不二的奇女子，难道不应该拥有美满的爱情么？所以阿黛就擅自做主，伤了郡主，希望郡主在王爷跟前能讨得一丝怜爱。” “但阿黛没有想到，这样做会令太子殿下与郡主误会，是阿黛错了……”她突然扭脸看向萧鼐，隐忍着怒意道：“王爷，你也太薄情了，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阿黛将情药都给了她，可她还是不忍欺满你，这样好的女子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到眼中呢？” “够了，别说了！”萧珩突然怒吼。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将他的心割的血肉模糊。那个他视如珍宝的女子啊，竟背着自己做了这么多蠢事，真是让他心疼又让他恼恨！ “我还没说完呢……” “别说了，滚！”他目光里的烈火好像能将人烧死，阿黛被他吓得后退几步不敢作声。 “这么多年我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萧鼐淡淡开口，“你若真在意她，就对她言明，别再让她做蠢事了。” 萧珩愣了一下转身大步离开，阿黛公主看着萧鼐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央求。 “喂，萧鼐，我都照实说了，你能不能救救巴特尔，他真的快要死了！” “说实话是你现在唯一正确的选择。自己做了什么事，就该承担起什么责任。” “你伤了人，一句道歉都没有还想让我平白救人？这么浅显的道理你爹娘没教过你吗？”萧鼐看也不看她驱车走过。 “萧鼐，你言而无信！”她捡起地上的弓弩朝他背后丢过去。 “萧鼐！他可是被你们大辰皇帝牵连的！！！” 无视身后愤怒的女子，主仆二人头也不回，没有片刻停留。 …… “王爷真的相信她的话么？” “不知道。” 至少现在他们还没有破绽。 但是，如果不是戎人指使，谁会这样憎恨他们，恨到要不惜一切杀掉他们父子三人？难道又是一出苦肉计？可巴特尔的伤，却骗不了人。 御王帐中，知桃端了药碗正要出来。 萧鼐坐到床前，“王妃怎么样了？” “方才醒了一会儿，说胡话直叫王爷，才喂了药睡下。”知桃脸上犹有泪痕。 “你下去吧，外面的炉火留一个便好，其他的都熄了罢。” “是。” 知桃领命，萧鼐出神地看着昏睡中的白凌波，烫红的两颊像含羞舒展的海棠花。抬手轻轻抚过，许是梦里也不得安宁，她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宽大的袖口散开一片，两条莹白的玉臂上几块青红伤疤格外刺眼。 听祝轸说起日间的事，此时他心中还有一些胆寒。千般算计，还是在她这里漏下一环。十指浸入水盆之中，萧鼐绞干巾帕慢慢为她擦拭着伤处。昏黄的烛火将两人的身影融成一片。 “王爷，他们回来了。”外头响起祝轸的声音。 萧鼐起身踱步而出，传良和传玉静立在帐中，两人皆是灰头土脸，一身狼狈。 “事情如何？” 传玉沉了脸，“被他们跑了。” “连你们都追不上？” 传良点点头，“那人轻功颇高，逃跑时慌不择路，我和传玉一直追到了围场边沿的悬崖上，可他不肯就范，硬是跳了下去。”传良不可思议，“世上竟有这般决绝不屈的刺客，着实让我开眼。” “那悬崖深不见底，就是我也不敢保证能安然落地，那人伤的不轻，肯定必死无疑！”传玉冷哼。 萧鼐斟出三盏茶，“你们下去查看过了？” “是啊，可是找来找去都一无所获，后来天色晚了，我们就回来了。”大口饮完一盏茶，传玉仰头，“明日我和卫麟再去一趟！” “不必再去了。”萧鼐沉声摇头，“这样的事，以后也不许再做了。” “哦。”传玉摇头晃脑，颇为无奈地应了一声。 “眼下等于什么线索都没有了，就这么让他们跑了真是太窝囊！”传良一拳打在软垫上。 “不着急，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茶盏被推到面前，他两手端起却心不在焉，“王爷如何知晓会有刺客？” “直觉。” 萧鼐抿了一口茶，“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那个正使，可能是榆州，也可能是昌州，想不起来了。” 直觉让他厌恶这个人。从第一次见面，那双漆黑的毒蛇一般的眼睛就一直跟随着自己，尽管他很小心，但还是被萧鼐察觉了。 他们曾经一定见过。过去和自己打过交道的戎人，只能是在北境战场上。但他想不起来了。今日让卫麟趁乱试探，那正使的慌乱着实令人意外。卫麟这人太实诚，若不是禁军出手，只怕真会失手砍死他。 说起来，回营以后还没有见到卫麟。“卫麟去哪儿了？” 祝轸犹豫了一下，“卫麟去追易明堂了。” “追他做什么？” “轻水要抓的那个杀手，被易明堂一脚踹死了，她气不过，所以……” 又是她。 “轻水性子太傲，我有些不放心。”萧鼐捏了捏眉心。两次了，她都忘记了什么才是真正应该关注的事。 传良有些意外，“但龙麟卫女子一部中，数她功夫最好，王妃近侧……男子总不方便。再者，王妃回营后，她已自领三十军棍。” “功夫再好，心思不净也是惘然。” 萧鼐放下杯子，“我不想再冒险了，让卫麟带她走，另调一人守卫王妃。” “是！” “找寒哲要两份丹阳散，别叫那正使死了，也别叫他好的太快，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三人起身告辞，行到门口时，他突然叫住祝轸。 “你今日错的太多了，记住，我救下你，不是让你维护我，更不是让你来报恩的。” 七尺高的大黑汉子突然掉下眼泪，“今日是我没有保护好王妃，行动太慢，那两个人也被太子带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2章：悬赏通缉 不知昏睡了多久，白凌波悠悠醒转。 昏黄跳跃的烛火映照着萧鼐疲惫的睡颜，只是一个轮廓模糊的侧脸，却让她内心比任何时候都安逸宁静。 原来他一直守在这里，原来那些梦里的情话，都不是假的。 黑暗中她无声的笑了，想叫他起来，却又不忍心惊碎他的梦。她轻轻坐起身，却不想只是一个微微的抬手，他便醒了。 “你醒了。”萧鼐坐起按住她的手腕，脉息平稳，身上也不烫了。 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强劲有力心跳，白凌波闷闷道：“我们时候时候回家啊？” “傻瓜，我们已经到家了。”宠溺地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 是么，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呢。 “一路上你睡得像头小猪，只怕把你整个儿卖了都不知道。” 白凌波吃吃笑着揽住他，脸埋在他坚实的臂弯里，许久许久，终于说出了心中那个疑问。 “瑾言，为什么会有刺客？是有人要杀我么？” 自从嫁给萧鼐，自己好像无形中多了许多敌人。爱慕他的人想要她死，憎恨忌惮他的人，想将她变成他的软肋……虽然一早便晓得会变成这样，但当她真的与死亡擦肩而过，那种遗憾和恐惧的感觉还是令人不寒而栗。 这个心里装着天下的男人，自己会是他的弱点么？这一次有惊无险，可如果真的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他还会拼尽一切来保护自己么？ “不。” “与你无关，是我失策了。” 萧鼐将她紧紧揽在怀里，温软娇柔的身子，却蕴藏着那样大的能量。他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一双漆黑的凤眼深沉如汪洋。 那些人的目标本该是他，闯营之后发现自己早已张开了大网，这才逼得他们掉头撤退，却想不到阴差阳错会和她撞到一起。是自己的倏忽，再次将她至于险境。 但这些事，他不想说。 初愈未愈，浑身的疲软让她无力思考太多，困倦再次袭来，趁着尚未泯灭的一丝清明，她攀着他的臂膀覆上那微凉的菱唇。 “瑾言，你没事，真好。” …… 声势浩大的秋猎就这样突然落下帷幕，皇帝虽严令将遇袭之事扩散出去，但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坊间不知从何处流出的小道消息还是将这故事描述的绘声绘色，跌宕起伏。 太子萧珩和廷尉府忙得焦头烂额，尽管已经将那些刺客的尸体、兵刃、服装仔细盘查核对，可仍然没有得到太多有价值的线索。 无奈之际，萧珩只能将那被未毁容的刺客的画像贴出，第一时间大索天下，凡有能提供线索者一律有赏。不仅如此，萧珩还悬赏抓捕多名恶名昭著的江湖杀手，希望从他们身上能获取一些蛛丝马迹。一时之间武林骤起腥风血雨。 不过，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向风评尚可的平江大盗易明堂，竟赫然和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同在榜，不止如此，还特别为他附上了画影图形。 这一日城门还未开启，缉凶榜前惯爱凑热闹的男女老少们蜂拥在一起磨牙，时不时传出几声调侃。 “原来那平江大盗就是长得这般德性？真让人失望！” “可不是嘛，不都说他还是个采花贼嘛，勾的那些姑娘小媳妇呀一个个都神魂颠倒的，怎么长着这样一张猥琐脸？” “强盗啊，你还指望他能长得多好看嘛……怎么，不怕你家那骚娘们给你绿了？” “去你妈的，她敢，老子打不死她！” “哈哈哈……” 厚重的城门被人推开，嘎吱嘎吱的声音提醒着往来客商，人们嬉笑着四散开去，一直立在最后的那个紫衫男子却抬脚走到榜前，方脸虎目，一把古朴的银刀抱在怀中。 “啧啧，人才啊人才，竟然把老子画的这么丑！” 他自言自语，往下看，靠，才一千两，这特娘连那几个混混的零头都不够啊！ 人群推搡着往前涌去，紫衫男子抱臂沉思，片刻后跟上了进城的队伍。在一众挑担背筐，牵马坐车，裹着棉袍裘衣的农人商贩中，他颀长挺秀的身姿格外抢眼，放眼望去直如鹤立鸡群。 施施然走进城门，里头也张贴着告示，榜下坐着个歪嘴喝茶的城门官，小山羊胡，看上去有把子年纪了。男子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径直过去，在那榜下大摇大摆，晃来晃去。 “哎哎，我说你干什么的——” 山羊胡子正闭目养神，就觉得有个东西在眼前晃来晃去，一睁眼就见一个身穿紫色夹袍的人立在跟前，不由得脸色一变。 紫衫男子双眉一挑，心说总算认出自己了，这十几趟不白走！方要露出些喜色，却听那人一声惊叹，“啊呀，好个端方的翩翩少侠！” 他笑容一滞，咧嘴道：“老哥会看相？” “闲时一乐，呵呵，”山羊胡子站起身仔细打量，“我看少侠天庭饱满，鼻挺而直，尤其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实在是少有的好面相，定然非富即贵，是个少年英才！”叨叨个没完。 “不敢不敢！老哥过誉了！”男子谦虚笑着，忽地一指墙上的告示，“敢问老哥，怎地到处都见这几人画像，可是出了什么事？” 山羊胡子看他不知，便将坊间传闻与他说了，又一一告诉他画上之人犯了何罪，末了指向最后一副。 “这人倒不知犯了什么嘴，听说是个杀人越货，还惯会调戏良家妇女的江洋大盗，名字倒是不错，就是这样长相，啧啧，无福无运，估计是个短命鬼！” 他不无羡慕地看着紫衫男子，“瞧见没，这些个都是朝廷要抓的恶贼，就是最末等的这个易明堂也有千两赏银！我看少侠像个习武之人，说不定有这财运呢！” “哈哈哈——” 男子抱拳，“承你吉言，但愿我能抓到这人，到时候回来请老哥喝酒！”说毕扬长而去。 …… 晃晃悠悠迈步走在上京街头，望着两侧奢华富贵的林立高楼，易明堂仰天长叹。 上一次好心帮忙被当成坏人，这次亲对着画影图形又被夸成好人，世风日下啊，想安安静静混个江湖怎么就这么难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3章：挟恩图报 易明堂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胡同，双足点地，纵身跳上一颗高树。远处一片大宅中不时有卫士巡逻，一切还和数日前一样。 “唉，早先白来几趟，也不知那人在不在家。” 他挠挠腮，有点不耐，忽地见院中走出来一个端水的小丫头，顿时喜上眉梢。轻飘飘飞身而去，双足还未挨到屋檐上的青瓦，一个啃了一半的大鸭梨迎面而来。 …… 天色尚早，不用上早朝的御王萧鼐少有地还沉沉睡着。 昨日被大病初愈的小娘子好一番拷问，萧鼐第一次生出来一种微妙的归属感。 她其实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刚强，虽然她已经做的非常好了。而且，为男为夫他都不乐意让她事事都撑着，只不过，闺阁之中，床笫之间，他倒是很乐意见到她卸下一切，像个孩子一般闹着他解释为什么自己没能及时赶去救她。 直，白，童真。很好，他很喜欢。 看着身边的少女像一头小狮子般活力满满，久不沾酒的御王爷心情大好，两坛梨花白饮的痛快，一夜酣眠无梦。 素手挽青丝，结成同心佩。 白凌波侧起身子一边流口水一边打量着身边的男人，啧啧，真好看，怎么会这么好看呢。 拈起一缕发丝，轻轻搔着他的眉宇，修眉微蹙，男人翻身将她将她压下，按进怀里，轻声道：“天色还早，你要多休息。”怀里身体像个小火炉，好像天生就是来暖他的。 约摸一刻钟的样子，男人披衣下榻。 “不是说再睡会儿？”少女趴在床上笑嘻嘻看她，乌云般的柔软长发披散在鸳鸯枕上，衬得她桃红色的小脸更加精致可人。 “睡不成了。” 萧鼐起身穿好衣服，临走前还不忘帮她将被角掖好，他可不想这娇艳的小脸被他人看到。“一会儿再来惩治你。”说罢走出门去。 白凌波捂嘴吃吃笑，钻进被子里将自己裹成个毛毛虫。知桃端了水进屋，白凌波指使她，“给我取针线来。” “小姐要干嘛？”小丫头睁大眼睛，自家小姐可是从不碰这些的啊。 “少啰嗦，让你拿就拿，废什么话！” 知桃跑回自己屋里翻出针线，白凌波伸手到枕头下摸出包着二人头发的丝帕，将那小小的同心结并一个黄符塞入荷包。 这符咒是成婚前娘亲送的，成亲那日被他丢到花轿之中，后来知道萧鼐便是君瑾言，又费尽千辛万苦找了回来。一针一针缝上口，打结，咬断丝线，白凌波突然抬头，“哎，王爷方才说的什么？” 知桃眨眼，“王爷说，睡不成了？” 他说的不是睡不着了，而是睡不成了。 正想着就听外头隐隐有些打斗声音，白凌波披衣下地，到门口将帘子掀起一条缝儿，呵，房顶上站了一溜儿卫士，前头听着乒铃乓啷的，可不是睡不成了嘛。 回屋将荷包挂到床头，等她换好了衣服再出来时，战斗已在酣处。 萧鼐坐在廊下身上裹着大氅手里捧着火炉，颇有兴致地看着众人打斗。 “你们歇得太久，这么多年总是自己跟自己打，实在无趣的很，能和高手过招的机会不过，切莫错失良机！”说着摆摆手，“多来几个人，车轮战打得不过瘾。” 此话一出府里近百号的人都凑过来了，易明堂一头黑线，车轮战不过瘾，打群架过瘾啊！麻蛋，自己不过讨债而已，这货怎么比自己还流氓不要脸呢！ 卫士们齐上也接不下他几招，传良传玉歇了片刻照旧上去，他三人缠斗起来别人根本插不上手。祝轸本来在马房，听见动静小跑过来时，就见传良和传玉与一个紫袍人打的激烈。 一眼认出他是围场上一脚将那刺客首领踹死的紫衫人，心里的火气顿时蹭蹭升起，不待萧鼐发话，挥起斩马刀就跃到跟前。 易明堂功夫不错，他三人也不是盖得，尤其是传玉，不过十四五岁模样却能接下他几十招，实在让他又惊又喜。相比而言，传良的功夫就要稍微逊色一些了，不过他胜在童子功扎实过硬，对阵经验丰富。最后祝轸垫底，马上功夫不错，可惜刚猛有余，灵巧不够。 易明堂在心里评估一番后已经明白他们几个的意思，这是招招式式都逼着自己拔刀啊！ 萧鼐在廊下虚眼看着，这三人合力打了上百回合竟然堪堪平手，此人功力着实不俗。只可惜他如今折损太多，不然定然与他大战分个高下！ 一道银弧晃过众人眼眸，刀锋携带内劲直将三人震开几丈，传玉传良倒退几步，脸色微变，祝轸虽也站立着，但那拿到的手已在颤抖，虎口之处血肉模糊。 祝轸倚刀稳住身形，心中敬佩非常，“敢问阁下擅闯王府所为何事！” “好久不曾打的这么畅快了！”易明堂朗笑未搭腔，抬头看向萧鼐：“这把刀至今所杀之人不过十个，我看王爷对它兴趣颇浓，是也想试一试么？” 白凌波心中一揪，捏着手帕紧张地看着他。 “没兴趣。”萧鼐不上他的套，“不如说一说你师承何派，来此为何。” “等哪一日你我比试分出高下，我再告诉你！”易明堂被噎了一下有些意外，想想还是自己的事重要，也就不纠缠了。长刀收起，迈步上前，堆出些笑容来，“我今日，是来讨债的。” “胡说，我家王爷什么时候欠你了？”祝轸皱起黑脸，难道他说的是围场救驾？ “这个嘛，你家王爷心知肚明。” 他看着白凌波笑而不语，心说原来数月之前这二人演的是捉拿逃婚王妃的戏码吗？不过那蒙面的凶悍小妞似乎并不在意她这位主子有没有受苦，平白让他充了一次救美的英雄。 白凌波也看着他，两人打个照脸，便都知道认出了对方。易明堂心说，这丫头长的果然动人心魄，这才短短三月，倒比先前更添风致，和萧鼐那妖孽模样确实般配的紧。 不知怎么，他忽然就想起那一晚，手触到她柔软腰肢时的美妙感觉，虽然她那时刻意将自己画丑了些，虽然她还穿着不甚合体的男子衣衫，可那言语举之间的风姿啊，着实令他…… 抬头，萧鼐冰冷的目光激射而来，他将她拉到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宣誓着主权。 可惜，她已经嫁人了。 “你要什么。”萧鼐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温度。挟恩图报，这还是他见过的第一人。 易明堂爽朗一笑，开门见山。 “我要御王爷替我解除刺驾嫌疑，然后……再借我小人鱼珠一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4章：我以前见过你 “贪心不足。” 一向处变不惊，风轻云淡的萧鼐，在听到小人鱼珠从他口中说出时，竟突然勃然大怒。 “不要拒绝的这么干脆嘛……” 易明堂讪讪笑着，“我也知道这事不大容易，但你可是堂堂御王殿下，昔日储君之选。别人做不到，但对王爷，也许还是可以的。而且，这东西我也不要，就是借来一用，兴许一二年也就还你了。” “人鱼珠世所罕见，可遇而不可求，岂是你说要便有的！” 萧鼐未有说话，一旁的传良也怒了，“况且此物向来都是帝王所有，你真是，胆大包天，狂妄之极！” 他自小同萧鼐长于深宫，自然知道这其中利害，此时已经怒的口不择言了。 萧鼐渐渐压下怒火，冷眼看他，“此物你要来何用。” “自然是用来救人。” “呵呵，天下谁人不知，人鱼珠只对死人有用。” “非也非也，对活死人也是有用的。” “你要救何人？” “故人之女。” “区区妇人，如何配用此物？” “区区妇人，也是人命一条。” “你须知，人命于我，无非草芥！” …… 虎目猛地一寒，易明堂扬刀指向萧鼐，传玉跃到廊下挡在萧鼐身侧，可他却向没看到旁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座上之人，一字一顿。 “方才同我说这番话的，可是受万民敬仰的御王萧鼐？” 萧鼐面无表情，“缉凶令可免，唯独此事恕我无能为力。你要我报恩，可以，换别的来！” “好好好！” 易明堂仰天大笑，右手扬起泄愤一般空对着院中高大的假山石子挥出一刀。 “既如此，易明堂不便打扰，告辞！” 院中无人敢拦，任他挥袖扬长而去。 白凌波呆呆看着萧鼐，“你们方才在说什么？那什么人鱼珠，很珍贵吗？”萧鼐沉默着拉起她就走，方行几步，就听得身后哗啦一阵巨响，几千斤的假山石崩裂碎落一地。 …… “小人鱼珠，历代只有帝王才有，其所用处也不过保持尸身千年不腐，莫说我没有，就是真有，也不能给他！” 萧鼐面如沉水，白凌波默默垂了头，“此事到底还是因我而起，是我欠了他的人情，我来还好了。人鱼珠再贵，左不过也是银钱换来……” “娘子言重了，”萧鼐缓了神色，拉了她的手安慰，“方才是我怒中未能自持，此事我会处理好，你无需忧心。”白凌波不置可否。 …… 春熙楼顶，两坛御泉酒只剩坛底。 知桃和传玉守在一旁，白凌波坐在珠帘内。 “敢问易大侠为何要那小人鱼珠？这东西别说萧鼐，就是太子也不一定有的。” “我也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易明堂轻咳一声，“可我如今能找的人，只有他。” 此事说来话长，三个月前，易明堂南下去救那被冤屈的武林盟主，该州使君不知受了什么好处还是本就昏聩，人证物证一概不论，硬是将那老盟主定了个谋逆之罪。易明堂理论不成怒劫囚牢，人虽救出来了，但他伤重不治，最后还是死了。 那人临死前托他解救妻女，他百般打听，才知道那二人陷入青楼，受尽了欺凌磨折，待他去时，那妇人早已不堪凌辱被活活折辱而死，唯留一个豆蔻少女奄奄一息。 “那女子得知父母均已惨死，口吐数口鲜血就昏迷了。我为救她遍求名医，却仍不能解她昏迷之症。只能封了她周身穴道，令她进入假死之境。后来我想将她送到北方极寒之地，但无意间听说世间有一种人鱼珠，可保人尸身不腐，这才上京来寻。” 此事发生已有月余，如今说来仍然心有戚戚，易明堂咽下口中烈酒，心中一片怅然。数日前他带那女子进京求见御王，不想正逢打秋围，这才追到围场，又无意间撞破一场刺杀，救了皇帝。 “原来如此……”白凌波听得不胜唏嘘。 “我易明堂不过江湖草莽，所识之人虽多，却无一能解此围。” “其实我也知道那东西只能护她肉身，并不能将她唤醒。可我，委实没有其他法子了。今日在府上，是我强人所难了。” 白凌波默然无声，不知此时应该说些什么才好。认真追本溯源，是自己欠了他人情，萧鼐虽未对自己明言，她也能猜到这事着实不易。 “易大侠莫怪我夫君绝情，此物自来便是天子之物，凡俗人据之则为死罪。”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这个自然。挟恩图报，也非我本意。” 默了片刻他突然站起身来，“我看王妃是个热心人，不知可否替我暂为照看那女子？” “此事倒是不难，只是……”她终究不能治好她的病啊。 “我知道，王妃只需在我离开这段时日代为照看，易明堂感激不尽！” “易大侠欲往何处？” “我听说天下医者，当属药王谷之最，我要去药王谷，请他救一救这可怜的女子。” “平江大盗，却原来是个侠肝义胆的好男儿！”白凌波顿时对他好感倍增。 “王妃过誉了，我不过是不想食言，令故人含恨黄泉。”易明堂目光坚毅。 白凌波喟叹不已，怪道他被沈牧奉为偶像，当真是天下少有的热肠人。 两人越聊越投机，白凌波索性走出珠帘，请他在楼中暂且存身，一来方便照看那女子，二来，京中医者众多，兴许有缘能寻到治病良方。 抬手再叫来两坛酒，知桃为他漫斟一杯。 白凌波举杯笑道：“你也别叫我王妃了，我唤你一声易兄，你叫我凌波如何？” “凌波，凌波……” 他垂头念了两遍，脸色微变，“你可是京城白府的小姐，白凌波？” “不错，你怎么知道的？”她不记得自己曾对她透露过身份，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眼前这温暖如玉的明媚女子，如何都不能同他记忆深处那个眼神凌厉如刀的女娃儿融合到一起……是她么，真的是她么？可为什么给自己的感觉却变了这么多？这些萧鼐都知道罢，那个掌控欲那般强烈的人…… 不过，能见到她如今这样，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她微笑着看他，“易兄好像不希望我是白家人？” “不，”易明堂摇摇头，“我只是想起，我以前见过你。” “对啊，可不是以前见过嘛……” 他摇摇头，似乎陷入了遥远的记忆，“我说的是很久以前，我见过你，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女娃。” 白凌波低头沉思，有吗？为什么自己没有一点记忆？不过，管他呢，反正他救了自己，而且也不是坏人。 酒饮了一杯又一杯。 “这世间女子千千万万，你是我见过，最不像王妃的王妃了。” “易兄觉得，王妃应该是什么模样呢？” “不知道。皇家之人，没有情的。”他淡淡说到，话毕哈哈大笑，“还是浩渺江湖多性情中人！” 白凌波抿嘴微笑，“凌波心中有一疑惑，想请教易兄。” “但说无妨！” 白凌波捂嘴，“早听平江大盗之名，不知易兄见过多少姑娘，才有方才之言？” “额，少说也成百上千了罢……”他随口扯谎，“你这样的虽不多见，却是少有的，尊贵人。” “我也甚是喜欢。” 这句话被夜风带向了远方，白凌波没能听清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5章：线索 自此易明堂暂在春熙楼住下，由方俊出面，替那女子寻找医者。萧鼐虽没有因为白凌波擅自留下易明堂而生气，却也不想让她再去见他，后听她说了此事的来龙去脉，这才对易明堂稍稍放松警惕。但赞赏归赞赏，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缉凶之事一连几日没什么进展，萧珩手中两个刺客又相继在牢内自尽，所有的线索都断了。皇帝固然震怒，却也不过指责廷尉府办事不力，可萧珩却觉得面上无光，只是恼恨眼下一筹莫展。 他不止一次怀疑此事和萧鼐有关，也曾几次想到他府邸去问个清楚，但那无异于是告诉他自己不如他，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究竟是什么人，能做到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围场，再不留痕迹地撤退？ 是他们计划周密，还是，朝中藏有暗桩？不得而知。 这一日白凌波在家中看帐，听传良说，方俊将京里有名的大夫几乎请了个遍，可惜每个人都含含糊糊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病，针灸推拿内服外用什么办法都使了，可那女子就是没有丝毫反应。 白凌波放下笔看萧鼐，“宫里的太医令见多识广，瑾言能不能请他出宫一趟啊？” “出宫不难，难的是人心隔肚皮。”萧鼐没动，抬手翻过一页，“我是无所谓，你要冒这个险么？” 扭头看向传良，“这么不可靠？” “王爷只是有此思虑，要不要请，还是王妃做主。” 白凌波垂了头，他们既这样说，可见还是不太赞成的，那该如何办呢？虽然她也想易明堂能请到御王，那样萧鼐的病也许一样会有转机，只是，怕那女子撑不了太久。 正想着见萧鼐和传良两人都往外看，白凌波知道他们耳力好，看来是有外人来了。不多时就听着外头人声喧闹，说话声中还有个清脆的女声，白凌波蹙了下眉起身出门。 院门处，久未见到人影的胡青和上官晴雪跟着祝轸一前一后进门，两个卫士抬着不知什么东西走在后面。胡青摇着扇子慢吞吞走着不说话，上官晴雪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不停地叽叽喳喳，白凌波远望着就笑了，心说这俩人怎么一起来了？ “凌波姐姐！” 上官晴雪蹦跳着来到廊下，一把拉着她的手，“凌波姐姐好久不见了，你可好呀？”说着眼睛直往书房瞟，小声问：“王爷在么，我们有要紧事禀报！” 白凌波笑着看着她，“怎么，还为参军的事呐？还是要来我这里做护卫呀？” 上官晴雪面皮微红，不好意思笑笑，“我连传玉都打不过，已经没脸来给王爷做护卫了。今日有正经事呢，请姐姐跟王爷说下，就说晴雪给他送大礼来了！” “带了什么大礼来？” 萧鼐不知何时站到身后，轻轻咳了一声，上官晴雪看见立时退后一步，规规矩矩行礼，“见过王爷！” “免礼吧。” 萧鼐目光扫过院中，看到胡青时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直接越过他看后面的两个卫士。 上官晴雪朝那两人挥手，“过来过来，放到这边来！”话毕跳过去一把将那人头上的黑布口袋摘掉，白凌波这才看清，那担架之上，层层绑缚之下，竟是个塞了口的活人！ 这人面目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眼窝也比汉人深一些，隐隐似有戎族人的特征。他虽昏睡着，却仍能从脸上看出些凶狠厉色。传良双瞳一缩，眼前这人的身形怎么和自己那日追的人这么相似？ 迈步到跟前查看，那人右手掌心一片老茧，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不由得惊讶抬头，“这人，哪来的？” 上官晴雪得意洋洋，拍拍胸口，“我抓的！” “大小姐，别卖关子了，快说吧！”传良催促。 上官晴雪得意洋洋，“几日前，我去胡青的围场玩儿，在一堵石崖下发现此人，就顺手带到了庄里。那时他一身夜行衣，且身上有多处刀箭伤痕，给他治了两日才保住一条命。后来听说陛下秋猎遇刺，我想这两者间兴许会有什么联系，便将人带了来给王爷审问。” 白凌波有些激动，大眼目不转睛地看萧鼐，“是不是，是不是你们要抓的人啊？” “别急，先看看是什么货色。”萧鼐挥手叫传良查看。 他扒开那人胸口的衣服，就见肩头刺着一个碗口大的鸟头，像鹰又不像鹰，一副凶狠的样子，往下，臂膀上刺着一钩弯月。 “王爷，没错，就是这人！”他指着那人肩头一个血洞，“这一箭是我射的。” “原来那些杀手身上毁掉的是个弯月刺身。”祝轸也走上前，仔细打量那人胳膊上的刺青，“可是，这还是不能看出他们的身份，不知这图案是否另有玄机。”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胡青慢悠悠走上前。 “王爷久在北境，可曾听过隼部？” 萧鼐点头，“有所耳闻，从未见过。” 胡青摇着扇子笑了笑，侃侃而谈，“隼部，是北境外族同汉人杂居的后代，他们没有领地，也不被草原其他部落承认，后来戎族人统一八部，隼部就变成了最卑微的部落，成为了贵族的奴隶。”扇子合起一指那人胸口的刺青，“这只隼鸟便是他们的图腾。” “那弯月图形又是什么意思？”传良忍不住道。 “北境外族从未听过有那个部落用日月星作为族徽的，不过……我依稀记得前朝曾出过一桩案子，就是当时传得沸沸扬扬的禁军叛变之事，后来陛下率众剿灭之后，那禁军统领和他身边几个亲卫的身上，就有这日月星辰的刺青。” 萧鼐脸色微沉，“你没有记错？” 胡青胸有成竹，“绝对不会。” 上官晴雪满脸崇拜，“看不出来啊，你这书呆子知道的还不少！” 他摇着扇子轻笑，“书读的太多了，也就这点子用处罢。” 白凌波还听得稀里糊涂，就见传良一拍祝轸，咧嘴笑，“走吧，来活儿了！” 他二人起身就要将那人带走，萧鼐抬手拦住，目光看向远处的房檐，沉声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畏首畏尾，不是英雄本色！” “御王好耳力！” 易明堂不知从哪儿跃到院门房顶，传玉灰头土脸地落到院中，“公子我输了……” 萧鼐看他一眼没说什么，转头就见易明堂望着白凌波，“我要走了，日前所托之事，烦请王妃费心！” 白凌波仰头看他，“易兄何时动身？” “即可便走。” 他抱拳一礼，脸上没有丝毫嬉笑神色，“多谢王妃近日操劳，药王谷此去千里，易明堂特来辞行！” 话毕转身要走，萧鼐突然叫住他。 “喂！” 易明堂回头，“干什么？” 萧鼐默了片刻，“我有良医，明日将那女子带来，不妨一试。” 他也愣了一愣，回过身来扬长而去。那一抹紫色身影即将消失时一道清亮悦耳的声音远远传来。 “你这人原来也不似外头说的那般，是个杀人不眨眼，铁石心肠的活阎罗。易明堂先行谢过，告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6章：大胆狂徒！ “世上的事大约就是这样吧，你觉得不值得，在别人眼中或许比天还大。幸好这世间之人并非都是蝇营狗苟之辈，不然，那将是多么无趣而可悲的事情。瑾言，你说是不是？” 望着那远去的身影，白凌波口中喃喃。萧鼐忍笑，不知这小人儿哪里来的这么深的感慨。 传良和祝轸将那刺客抬走，白凌波还想同胡青说几句话，萧鼐却咳了几声，直说身上不爽，她只好先扶他进屋，两人方一转身，就听身后的上官晴雪突然哎呀一声。 “王爷，你，你怎么站起来了？！”她捂着嘴看萧鼐，一脸的不敢置信。 “啪”一下，扇子敲到头上。 胡青一脸鄙弃，“敢情这大半天的话白说了，上官小姐一双明眸竟不知看的都是什么。” “喂，书呆子！我再次警告你啊，别以为你长得瘦我就不敢打你！我不过是怕把你打死了知不知道？！” “啧啧，瞧你这手舞足蹈的样子，哪有点世家小姐的模样，有辱斯文！” 白凌波和萧鼐相识一笑，心说两人倒有趣，自己竟不知他们何时凑到一起去的。萧鼐叫住她，心情颇好。 “今日这事做的不错，陛下面前我会记你一功的。” “不要不要！”上官晴雪吓得连连摆手，“如今太子殿下正为刺客的事发愁，我小叔已有一日未回府了，被他知道我有线索却不告诉他，他肯定会把我撒谎装病不去围场陪驾的事告诉老太爷的！” 她眼巴巴地看萧鼐，“王爷不如撤了先前的口谕，好让我时时进府探望凌波姐姐？”又跺脚，“这个小传玉啊，我真是，真是胜不过他，第一关都过不去，更不可能打过传良了！” “准了！” 萧鼐摆手示意二人离开，回身拉过白凌波就走，少女扯住他的衣带。 “你说，传良刚才为什么那么激动？审犯人让他很开心么？” “嗯，一门手艺荒了六七年，如今重操旧业总是要激动的。” “那你说，传良和传玉还有祝轸，究竟谁的功夫好一些？” “自然是传玉了，为夫亲自教导的，娘子觉得如何？” 少女忍俊不禁，“那你不是明着欺负一个报国好少女了？” 男人没有丝毫愧意，“是她自己选的，我又没逼她。” …… 次日一早，易明堂如约将那女子带了来，此时萧鼐正在前面院里看卫士晨练，见易明堂进来便让传玉将人领进去。白凌波把两人安排在客房，因见那女子衣着单薄，身形瘦弱，便又叫知桃回房再取两床被子来，她自己则转到厨房，吩咐嬷嬷准备早饭和热水。 灶上的砂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盖子掀开，里头是她喜爱的银鱼羹，不过今日好像嬷嬷换了材料，白凌波忍不住想先盛出一勺尝鲜，刚拿起勺子就觉门口一黯，萧鼐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两个嬷嬷赶忙行礼。 “君子远庖厨，王爷怎么忘记了？” 白凌波笑嘻嘻道，她就着汤勺小小地抿了一口，鲜美的滋味让她满眼放光。 “我也不知怎的，行到此处，便挪不开脚了。”他微微笑着，越走越近。 “卫士们还都在前面练着呢，你倒是偷懒！” “有传良和祝轸，我乐得偷懒。” 热气氤氲中，白凌波盛出一碗汤来递给他，“来尝尝？” “好啊！” 他欣然接了碗，一小碗汤很快见底。 “王妃真是越来越贤惠了。贤良淑德，艳色倾城，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白凌波含笑垂头，莲步轻移，背着身慢悠悠转到炉灶另一边。那案上有一把剔骨尖刀正插在一大块牛肉上，她抄起来在巾布上慢慢抿了几下。 转身扬刀举起，“大胆狂徒，你究竟是谁！” …… 前院，看着卫士们整齐划一的身影，萧鼐少有地显出了些不耐神色。 “不是说辰时到么，这都过了一刻钟了，人怎么还没来？” “来了啊？我亲眼看见卫麟带他来的。”传玉挠挠头，“公子没看见么？” 萧鼐修眉皱起，“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方才，我领易明堂进去的时候，卫麟刚好送寒先生进来。” 此时回想起来，他二人走来的方位……似乎不像是打前院过来的，可是卫麟一向也不从正门走，这一点自家公子是知道的，那他刚才那皱眉的样子，又是为的什么事？传玉越想越觉得弄不明白。 萧鼐心里的预感有些不好，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抓住传玉急问：“王妃在哪儿？” 传玉遥遥往后一指，“在小厨房……” 两人皆是一愣，传玉转身风一般直奔后厨而去。 远远从厨房里传来女子的娇喝之声，二人冲进院门，就见白凌波手执剔骨尖刀恶声恶气地指着墙角，那里头正站着一个颀高的玄衣男子，眉宇神色，赫然是另一个萧鼐！ 吓傻了的两个嬷嬷一看传玉来了立刻叫嚷起来，直把巡逻的卫士和出来溜达的易明堂都吸引了过来。场面有点失控，传玉知道这人是热祸了，不知道萧鼐会不会把他打死啊……想着赶忙将看热闹的卫士轰走。 “怎么了？” 易明堂一眼瞥见那纤瘦的窈窕身影就忍不住冲了过来，人刚进院却立时愣住了，心说这小两口儿这是弄得哪一出？ “说！你是谁？胆敢假冒御王擅闯王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白凌波随手抓起一物掷出去，却被那人侧身轻巧躲过。 “凌波妹子，这人，这，不是御王吗？” “不是！” 天哪，难道这世上竟有两个御王萧鼐？易明堂大惑不解，但见她那如临大敌的模样，他还是上前几步，守在她身侧。 正僵持着就听后面响起一声咳嗽，传玉扶着萧鼐从外头进来，里头那个立时苦了脸，拱手求饶。 “瑾言救我——” 萧鼐黑着脸走到她身边，轻轻包住她拿刀的手。 小丫头满脸不屑，柳眉轻挑，唇边笑意吟吟，“萧瑾言这就是你今天要来的客人？” 话毕猛地将那刀丢到地上，狠狠瞪了萧鼐一眼转身就走。 易明堂也糊涂了，这世间竟还有和萧鼐长得这般相像的人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7章：疼也给我受着 “寒哲，你找死啊！”萧鼐脸如冰霜。 唤作寒哲那人也知自己做的过分了，不好意思摸摸鼻子走过来。眼瞧着白凌波出了院门，他担忧地看着萧鼐，“唉，我说，今晚不会让你睡地上吧？” 萧鼐踹他一脚，“滚！” “你请老子来的，老子凭什么滚！”他往边上一躲，嘿嘿讪笑，“病人在哪儿，快领我看了去，好给小师妹赔罪。” 传玉引他到客房，一见到榻上那沉沉睡着的少女，寒哲脸上的嬉笑神色顿时消散。易明堂正要与他说少女的病症，他却摆摆手示意不必。二指压在手腕，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方才离的远些未曾看出，此时这人近在眼前，易明堂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寒哲用的是易容之术。现在他不刻意伪装，这言行举止与萧鼐也不大相似了。 寒哲收回手，“这丫头可曾头部曾受过撞击？” “她，”易明堂有片刻迟疑，“她被强人欺凌，曾撞柱以保清白。” “原来如此，”他了然点头，也不多问其他，“还好还好，不算太糟。” 他起身擦擦了手，从身上取出一套银针，依次在太阳、外关、风池、印堂、合谷等穴位下针，约摸一刻钟后，一直沉睡如死人的少女轻轻呼出一口气。易明堂大喜，连叫她几声，少女却未有丝毫醒转的痕迹。 “寒先生，这……” 寒哲不紧不慢地收回银针，“她脑中有淤血，不过倒不打紧，等我开些化瘀通窍的药服上几次便能有所缓解，只是，这丫头何时醒来却是难说。” “这是为何？” “因为她自己不愿意醒。” “那如何才能令她醒来？” “这就得看她自己的了。”寒哲摇摇头，“你也道她曾受人欺凌，难道这其中的关联还想不明白？” 易明堂愣住了，竟还有这样的怪病？ 这时寒哲已开好药方，“照这个给她服用半月，我隔天会来给她施针，半月之后再看功效如何。”他将药方留在案上，又嘱咐了一些煎药的注意事项，这才起身出屋。 啊，想不到萧鼐那娇俏的小娘子竟如此凶悍，他今天可算是开眼了。先前萧鼐说要娶亲时自己还笑，说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要遭他涂手，而今看来倒是这小丫头将他抓在手心。 方才那丫头不动声色就将他识破了，看来这丫头还是个厉害角色。不过……萧鼐那货脸色着实臭的不行，看来自己不好好赔礼道歉他是不会罢休了。 挠下巴的手突然一顿，两手摸到耳后用力一扯，露出他本来面目。 …… 正房之中，白凌波背对着萧鼐歪在榻上嘤嘤泣着，萧鼐扳了扳那小肩膀自己反挨了一脚。 他软了语气，“娘子，娘子看看我呀？” “看你做什么？左右我是不知自己嫁的究竟是谁，你，你走！” 她索性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今日是我认出了他，未曾受辱，若我没有认出呢？萧瑾言你要如何自处？你若是厌我嫌我，休了我便是，何苦要这样折辱我？”说着又往外推他。 “娘子言重了，我不敢的。” 萧鼐被她哭的心肝都要碎了，心里不知将寒哲骂了多少遍。 此时的尴尬，是他始料未及的，想他以少年之龄在孤阳岭血拼时都未曾这般心悸和慌张，而今对着这小小女子，竟是束手无策。真真是诛心之言，这个心思灵透的丫头，就这样毫无避忌地将他心中最深的恐惧戳破开来，真叫人…… 屋外，寒哲换了衣衫，一本正经冲着屋门拱了拱手，“寒哲无礼，冲撞了小师妹，请小师妹切勿哭坏了身子。” “若师妹觉得不解气，就请出来打我几下，寒哲绝不敢说一个不字……。” 白凌波往里拱了拱，哭的更甚。寒哲在外打了个寒战，那丫头方才不还一副轻蔑地笑模样嘛，这么转脸进屋就哭了起来？这女人的眼泪是春药，萧鼐还不得把自己打死啊…… “娘子……” 萧鼐拥住她，小丫头抓过那手腕张口就咬，她咬的那么用力，好像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萧鼐眉头没有皱一下，越发恋爱地将她拥紧。 “好娘子，饶他一次罢。” “若无寒哲，我也没命活到今天。” 白凌波松了口，软软支起身子，抽噎道：“那你说，为何平白会多出来一个与你样般相像的人？” 岂止是脸长得相似，就连行走的步态和音调语气都像个七八分，若不是传良和祝轸已不见了两日，若不是萧鼐从不食鱼汤，若不是他身上那似有若无的檀香味道……白凌波又踹他一脚。 有那样的混蛋在自己身边，竟然还敢放进府来，这个男人的聪明呢，睿智呢，哼！ “并非相像，不过是易容之术。” “没有他，我也不能安居沈家后园，而未被皇后的眼线识破。”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痕，“没有他，也不能与娘子朝夕相处。” 萧鼐默默解释着过往之事，心中后悔不已。若不是因着欠了易明堂那点子人情债，他也不至于这样突然地让他过来啊…… 但白凌波并不知这其中内情，她垂了头细细品着话里的意思，突然捂住了嘴，“你，你是说，回京那日，在长街受百姓跪迎的，是他不是你？” “不，是我，只是当时他与我同在车中。” 萧鼐摇了摇头，虽然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但此时知道她曾亲见自己回朝还是莫名有些喜悦。 “见过父皇后才是他住在府里，我住在沈家后园。这六年我虽漂泊在外，但皇后和苏敖的眼线从未断过，后来得知父皇病重，回京之时才想到这法子。” “寒哲是我外公的关门弟子，江湖之人难免是混球了些，可我与他既有同门之谊，又有救命之恩，求娘子看在为夫薄面，饶他这次罢？好不好？” 白凌波不搭腔，反指了指身下的榻，“那……他在王府时，也住的这屋里嘛？” “怎会，他的东西，我早丢出去了。断然没有让娘子用他人旧物的道理。” 白凌波眯眼大眼，“那我不许他再用你的脸，也再不要见他！以后有我在的地方，让他绕道走！怎样，你依不依？” “遵命遵命，”萧鼐直起身拱手赔礼，“此事诚然是为夫倏忽了，一切全凭娘子处置。” 哼，这还差不多！ 白凌波坐起身来，吹了吹他手腕上一圈儿牙印，咬牙狠心道：“疼也给我受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8章：报复 寒哲在外求了又求，白凌波就是不应，更是绝口不提饶他的事。 萧鼐也是冷着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自知理亏，不过难得从宫里出来，总得诊一诊萧鼐的脉才能回去，方才就见他手腕处的伤口，这放在往常必然要狠狠嘲笑他一番，眼下这样可就太过没心没肺，只好悄悄留下一瓶伤药灰溜溜返回宫去了。 自从胡青送刺客来，传良便忙得连人影都看不到，直到昨日晚间，他突然冲进萧鼐书房，亲手捧上供状，白凌波这才知道，原来日日看起来都笑嘻嘻人畜无害的薛传良竟然掌着刑罚之事，怪道那日他激动成那幅德性。 她并没有问那供状之上究竟是如何写的，但看萧鼐的阴沉脸色，怕是果然被胡青说中了。 是夜子时，乾元宫中戒备森严。 皇帝看完奏章，怒的连连咳嗽。 萧鼐微一躬身，“父皇不必生气，二十年前他没有做成的事，如今便更不可能了。” “孤只是不敢相信，这，这么多年来，他竟然，竟然……” 皇帝脸色冰寒如铁，怎么也说不下去了。他拍拍萧鼐的手，“这些年你受苦了！此事不可声张，你悄悄查来，不用怕。” “儿臣从未怕过什么，只是不忍父皇再受委屈。” “我儿六年都熬过来了，孤有什么委屈的。” 他慈爱一笑，转了话头儿，“你给孤找的医师果然高明，这些日子孤夜里已甚少做梦了，那日在围场竟恍然如重回少年之时……说起来，凌波那丫头可好了？上次的事怕是吓坏了她，不如让那医师随你回去给她看看。” “不用了，”萧鼐扶他上榻，又放了两个软枕到他身后，“王妃已经大好，父皇不必挂心。” “今日一早琰儿就来宫中报喜，说是宁王妃有了身孕，另一个白家丫头明年开春只怕便要生产，怎么唯独你这里迟迟未有喜讯？”皇帝呵呵笑着看他，“当日可是你巴巴进宫指名要她的，我看那丫头也是个有福气的，是不是你未曾好好相待于她？” 萧鼐心说，自己哪里还敢苛待她？如今这丫头可是比过去更加难缠了。垂头微笑道：“儿臣令父皇失望了，不过，父皇也当体谅儿臣……” “好好好，不说不说了……” 静寂的宫墙之中，传玉慢悠悠推着萧鼐往回走。一条黑影轻飘飘从乾元宫的偏殿飞出，片刻之后，便听到里头一声哀嚎。 萧鼐倚在马车中，漫不经心问，“事情都办妥了？” “都办妥了，保教他欲死欲仙，销魂极乐！”传良笑嘻嘻扬起马鞭，“走喽！” …… 乾元宫一处偏殿里，寒哲捂着口鼻蹲在厕中，外头几个轮值的内侍急得团团转，奈何这门就是不开，只好去寻那无人的假山就地解决。 半晌半晌，直到外头没了人，他才扶着墙吃力地站起身来。呼呼的北风像刀子一般吹开他头上的黑巾，月光之下，瘦长惨白的脸上露出片片红斑，甚是吓人。 好不容易挪回房中，他捏着案上的糕点和汤碗仔细的闻了又闻，俊脸黢黑。虽然被食物的味道掩盖，但那汤中仍然有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死萧鼐，真有你的！” 寒哲低声咒骂，早知他会报复，可万没想到他会用这么混蛋的方法！ 方才传良来送汤时他就知道没安好心，可是有什么法子，谁让自己做了蠢事呢？ 他本来想着，按那人有仇必报的性子，左不过让他同过去一样出出疹子，难看几日也就消下去了，所以当他闻出销魂草那熟悉的味道时，还是硬着头皮吃完了，谁料这次那混蛋竟然在汤中还多放了泻药！ 上一次被他这样戏弄还是三年前，那时自己笑话他挺在榻上像个女娇娘，也是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茶里放了这毒物，令他面生红斑，痛痒了七日才消。这期间他还不能饮酒不可沾水，炎炎夏日，直让他浑身都散发着馊味，被同门中那些小辈整整笑话了一年。 在他的记忆里，这是萧鼐最为生气的一次，而今，他竟这样对自己痛下狠手，看来他是真的对那小妞儿动了心思啊！ 啊……不行，那种感觉又来了…… …… 两日后的早朝，萧鼐突然被赐统领禁军之权，自此上京十二门和内宫十二卫皆归于他麾下。此令一出朝野震动，萧珩虽面上平静，未有异议，但他身后那些拥趸却不干了，尤其是依附于苏敖的臣子，一个个出来奏请圣驾。 皇帝本来不想理会，不想连皇后也来他跟前念叨，嘴上虽是心疼萧鼐身体不便，实则是怕他重掌兵权，再次危及萧珩的储君之位。皇帝心知肚明，可想到这些年太子的功劳，还是为皇后留了情面，未责她干政之罪。 这一日晚间，萧珩在照影轩小坐，一顿饭从头到尾也没说几句话。白娉婷小心立在一旁，看他脸色阴沉似有不悦，忍不住小声试问。 “听说父皇将禁军统领之权赐予了御王？” 萧珩沉默着饮下一杯，“他原也当得，只是如今身上不便，区区禁军，只怕他还看不在眼里。”倒是父皇这样不容商量就将禁军统领权给了他，着实令他不爽。 看着眼前大腹便便却仍不失风致的女子，萧珩缓和了脸色，“娉婷也很关心朝堂之事？” “妾身是看殿下闷闷不乐，信口胡说，是妾身失言了……”白娉婷垂下头，挨着他坐下，“妾身此生荣辱皆系于殿下一身，自然事事以殿下为先。若殿下生气，还请看在臣妾腹中小儿的份上，原谅臣妾这一次吧？” 萧珩淡淡笑道，“怎会，我知你素来贤良，自然都是为我。” 白娉婷抚上他的手，眨巴着眼欲言又止地盯着他，“那，殿下能不能容臣妾再多一句嘴？” “说来听听。”她甚少有得寸进尺的越矩行为，今夜这般倒让他有些意外。 白娉婷小心翼翼道：“臣妾听说，朝中几位支持殿下的大臣都在为殿下不平……臣妾以为，这对殿下并不是一件好事，大人们虽是好心，可若引得父皇生气迁怒殿下，岂不是无妄之灾？” 她紧张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这只是臣妾愚见，殿下可别恼……” 萧珩笑着摇了摇头，“这话说的颇有见地，娉婷果然聪慧，我很喜欢。”说着怜爱地抚摸着她凸起的肚腹，半晌道：“愿娉婷此胎弄璋，父皇年老，他会高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9章：岁岁年年 弄璋弄瓦，岂是眼下能预料的？不过看他如此期盼，白娉婷还是害羞点头。外头传来春铃的声音，萧珩站起身，“明日再来看你，早些睡吧。” “臣妾送殿下……”白娉婷目光中露出失落，挽着他直到房门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太子殿下怎么老去那边，这都好几日了……”望着那远去身影，翠儿忍不住酸道，回过头来看她，“为什么那位国舅大司马快回朝了，殿下就要过去那边？” “这个嘛，就叫做不落人口实，殿下是做给人看呢。不过……”白娉婷抚了抚肚子，轻笑道：“管她如何承恩，都已经失了先机。” 只不过，听说皇帝在围场甚是勇猛，不仅能纵马驰骋，还拉得开硬弓射得住猛兽，这与半年前的他可是判若两人……白娉婷目中幽暗，太子早已成年，陛下的身子却一日日好了起来，这算什么事呢？ …… 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就在元日前两天纷扬而下。 大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次日一早雪停日出，可惜冬阳惨淡，像个羸弱的老人一样隐隐躲在云层之中。寒风呼呼刮着，街上到处喜气洋洋，人人都在为新年忙碌。 御王府的小厨房中，两个嬷嬷正忙得不可开交，白凌波则裹着貂拢紧了披风坐在廊上看祝轸杀鸡杀鱼，花狸狸蹲在她怀里，从披风里露出个小脑袋，不住地舔着舌头。 为什么她这么闲？ 原因有二，一来，春熙楼和长乐赌坊岁末总账已出，两厢里总和竟比去年多出了三成，别说她，就连两处的伙计都高兴的很。田庄那里，虽收支未平，但在胡青的料理下已经井井有条，胡青还提出了几条非常不错的建议，只待开春便能着手，白凌波看了甚合心意。白凌波给各处大小管事都包了红包，上下一片和乐，无人不对这位新管事感恩戴德。 这二来嘛，便是因为萧鼐不在府中。 年下里宫中事多，自皇帝封玺之后，这大小宴会，祭祀，出行时时都有，萧鼐如今身兼统领禁军之责，京城皇城的诸多事情都要烦他。这不，为了镇南王与北境大司马进宫的事，又要他陪驾御前。原本还说要和她母女一辞旧迎新的，这倒好，一去不复返了。 闲了就想得多，想得多就烦，她眼下就烦的紧。 镇南王未到京城时，宫里那起子妇人就爱拿她二人的事说嘴，如淑夫人之流竟开始劝她主动成人之美，让她二人共侍一夫。如今镇南王果然来了，他与皇帝是把兄弟，又是个十足的女儿奴。之前云瑶与自己争执颇多，若真是在他面前哭一哭，不知道又要给自己惹多少麻烦。 像今日这样的宮宴，岂不是提亲的绝佳时机？ 唉，心里有点烦烦的，那无名火像野草一样坚韧地抓着她的小心脏。 “喂，你刚才那块肉切得太大了！花狸狸嘴巴那么小，怎么吃得下去！” “……” 花狸狸嘴巴小？它明明连兔子都咬得死好不好！ 祝轸咧了咧嘴不知道说什么，这位祖宗从王爷出门到现在已经不知道挑了他多少刺了。他想了想，试探道：“此处太过腌臜了些，王妃不如回屋里暖一暖？” “怎么，连你也嫌我烦？！”白凌波纹丝未动，气呼呼道：“快，再切一遍，切小点儿！” “好好好，王妃别恼别恼……” 祝轸熟练地将那鱼块切得更小，白凌波抓了抓头，也觉得自己有点暴躁了。 咦，自己这是患得患失嘛？ 知桃盛出来一碗鸡汤给她暖身，笑眯眯道：“这庄里送来的乌鸡果然肉质鲜嫩，嬷嬷熬了半个时辰，此时喝味道最好了。寒天冷地的，小姐坐了这么久，还是快回房里暖着吧！” 白凌波接在手里却没一点心情。老话说，食色性也，可见吃饭是第一等要紧的事。但是她第一次劳心劳力给一大家子准备年夜饭，就遭到这样的打击……厨房里各色菜肴具备，还包了饺子，可是现在眼瞅着天都黑了，那个人还没有回来。 讨厌！ 正郁闷，花狸狸突然从她斗篷里蹭一下跳出来，竟不顾地上冻寒跑向院外。紧接着一阵辘辘车声传来，传玉推着萧鼐刚巧行到门口，花狸狸蹲在他脚边歪着头喵喵叫着，萧鼐伸出手，小家伙轻手轻脚跳到他膝上，满足地拿脑袋蹭他胸口。 白凌波眉头跳了跳，真是个小色胚，重色轻友的家伙！ “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她接过椅车，回头便让知桃去请她娘亲。 萧鼐笑意融融，“说了今晚一起与你守岁的。快些开席吧，我都饿了。” 白凌波抿嘴笑了笑，皇家规矩大，御菜看着是不错，但从膳房到宴席上，距离远不说还得一道道试吃，赐菜，麻烦的紧，反正她几次去赴宴，都没吃上过什么热菜，如今天冷，这男人是越发受不得寒了。 片刻之后，人齐开宴。 一年到头也没几天这样松快的日子，主仆们不分尊卑大小，欢笑一堂。听说嬷嬷在饺子里包了铜钱，能吃到的人就是新年里最厉害的人，传玉吃的特别起劲，可惜一盘饺子下肚也没让他吃到一个。倒是祝轸和知桃一人吃到一枚，急得他直冒汗。 白二夫人尤其疼爱传玉，见他像个小猴儿似得在各桌边钻来钻去抢不到，便把自己跟前的一碟给了他。几盘饺子很快被分吃完，最后一枚铜钱就是没有吃到。传玉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几个空盘子，那表情失落极了，知桃还特意捏着那铜钱在他面前炫耀，惹得众人大笑。 原说了要通宵守岁，但白二夫人体谅萧鼐，刚过亥时便叫着众人离开，将旧岁这最后一点时光留给他夫妻两个。知道他们一早还要进宫请安，便让慧珠拿出了一早准备好的压岁礼，给大家分发了，连萧鼐和客居在此的易明堂都有。 易明堂是什么表情白凌波不知道，但萧鼐拿到那沉甸甸的小荷包时，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还是稍稍染了些绯色。愣了片刻，才低声道了一声“谢过母亲”，反把她娘亲弄得手足无措。 宴席撤去，屋中就只剩下他夫妻二人。 “原来普通人家过新年是这个样子的，简单和快乐。”萧鼐感慨，“这是我二十多年来过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新年。” “那你以后就跟我混吧，岁岁年年，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白凌波嘻嘻笑着，“反正娘亲不会嫌弃你嘴笨。” 他握着她的手，一双凤眸灼灼发亮，“为表谢意，为夫也为娘子准备了一份礼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0章：亲热谁不会 外头的雪花又飘飘扬扬地落了下来。 廊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紧紧挨着。白凌波跺跺脚看身边的萧鼐，“王爷给我的礼物呢，就是让我跟你一起冻脚嘛？” “唔，耐心些，再等等。”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难道是落雪将火捻弄湿了？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不要这么绝情不给面子吧……萧鼐眼望着远处的夜空，满心的焦急都被隐在那一双黑眸里。 “砰——啪——” 一条银蛇火炼升上天空，炸出一朵绚烂的花朵，紧接着王府之中各处都放起了烟花，那一朵朵烟花像秋日的金丝菊，紫色红色，姿态妖娆地在夜空尽情地绽放着它们稍纵即逝的美丽。 “好漂亮的烟花！” 少女欢呼一声跑到院中，绚丽多彩的烟花将她的笑容衬得更艳，萧鼐看她欢快地手舞足蹈，忽地就想起在城外田庄那日，她也如现在这般在花海之中翩翩起舞。只可惜这厚厚的大氅将她绝美的身子隐藏住了。 “娘子是要为我跳舞么？” 欢舞旋转的少女忽地停下来，欣然应允，“好啊！” 她说着就要解开身上的斗篷，萧鼐见了从廊上一跃飞身过去将她拥在怀里。 “天气太冷，我不忍娘子受寒。”鼻尖蹭着她光洁的额头，轻声低语，“回屋跳给我一个人看。” 白凌波仰脸笑嘻嘻，“那我要你为我奏乐？” “这是自然。” 头顶一道道流星滑过，七彩烟花之中，一盏盏许愿明灯冉冉飞上高空。 忽地传玉揽着知桃飘落到院中，送上来一个硕大而精巧的许愿灯。看他二人一副金童玉女的打扮，一人一个红脸蛋，还扎着圆圆的发髻，白凌波揉着肚子哈哈大笑，萧鼐也是没忍住笑出声来，直问是谁的主意。 “早教你不要这样，非不听！”传玉有点别扭，一边嘟囔一边擦着脸上红红的胭脂。 “笨蛋，没见王爷和王妃都笑了嘛？”知桃调皮地瞟了瞟跟前一对璧人，嗔传玉，“这是奴婢老家的习俗，新婚夫妇要有金童玉女送福才能早生贵子。这么好的事情，祝大人和薛大人若不是老了些，才不会找你呢！” 话毕捧了笔墨过来让他二人题写，又催传玉，“还不快把灯笼拿起来，举高点！” 萧鼐呵呵笑着，提笔抿了抿笔尖转手递给白凌波，“娘子先写。” “啊？让我先写？” 有些突然，白凌波接在手里却不知道写点什么，写点情爱的诗句未免露骨而小气，可若写点家国天下的虚言空话，又委实不是她此刻的心愿。 正想着就觉得手上一暖，萧鼐握住她的手，“磨蹭什么，快点写了咱们回屋，快冻死了。” 知道他是急着回屋让自己跳舞，白凌波心里欢喜却也微微有些担心，最近有些吃胖了呢，腰间的肉好像都能捏起来了，也不知道自己个头长了没。 岁岁年年，如花美眷。 大手握着小手，笔走龙蛇，一气呵成。烛火燃起，红彤彤的许愿灯慢慢升上天空。 萧鼐那一笔字既存遒健骨气又不失流美风韵，实在让她爱死了。他如今真是改变了许多呢，铮铮铁汉，变成这样宽厚有情致，而这样的他只对自己展露，如何不让她心中欢喜。 宽敞的寝殿中燃起多个火炉，暖意融融犹似春季，温煦之中，白梅花的清香显得尤为凌冽。 手执梅花的少女青丝散开如瀑，与柔媚之中更见一丝风情，那轻薄火红的纱裙在这白雪皑皑的冬季让她的美更加撩人动魄。她赤足在殿中款款站定，素手轻抬做出一个起手式。萧鼐会心一笑，琴音便如清溪涧的流水一般汩汩流出…… 殿外一处高耸的屋檐上，飘逸的紫色衣衫在漫天雪花中显得格外单薄。 易明堂看着纸窗上映出的窈窕舞姿，不知不觉看痴了眼。 …… 暖帐之中，萧鼐饶有兴味地看着屏风后换衣的少女，灯火婆娑，她苗条玲珑的身段投映在纱屏上，影影绰绰地，撩拨的人五脏六腑都要焚为焦土。只是可惜……唉。 “娘子穿红衣实在艳色不可方物，等天气暖和了，在家就这样穿吧。” “不要，丢人的。” 少女一阵风似得钻进被里，一双冰凉的小手猛地捂住他的脸，萧鼐被冰了一个激灵，小丫头却奸计得逞哈哈大笑。 知道她是害羞，萧鼐继续诱哄，“只在府中给我看，有什么丢人的？” “那便要请王爷请来巧工为我缝制了，这衣服还是娉婷选秀时穿的旧衣，慧珠姐姐不知情错放进我的箱笼中了，我如今穿着已经紧了呢。”白凌波掩口吃吃笑，“不过，就算你做了新衣，我也不保证会穿哦。” 哦，原来如此。 萧鼐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怪道看着似乎有些眼熟，若是她的，那就不算好看了。嗯，他就是这样厌乌及乌的人。 说起来，栖凤台上若不是他眼疾手快，挡开了上官晴雪的枪，那结果，真是不堪设想。如许妙人，果然还是自己眼力好些…… 子时将过，白凌波睡意全无。 忽地想起知桃方才那话，她贴过去在他胸前画起圈圈。 “瑾言呐，你说，我们成亲半年多了，嗯……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吧？”萧鼐没有动，闷闷的嗯了一声，抱的更紧。 白凌波挣扎坐起，“别睡了，我有话问你。” “你说。” 她少见的扭捏了一会儿，似乎还有些心虚，声如蚊喃，“瑾言，娉婷和文缨都怀了宝宝，为什么我……迟迟没有征兆啊？是我不能生还是你不能生啊……”话毕粉脸涨的通红。 “咳咳——” 萧鼐被他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说得什么胡话！” 他睁开双眼，眸底一片戏谑，“这子嗣之事，难道教习嬷嬷没有教你么？” “倒是说过几句，可我不明白啊！”白凌波挠挠头，“说起来，她似乎好像还给了我一本什么册子，可我还没来得及看呀！”她碎碎念，“不是说日日同床共枕就会有小宝宝么，难道是我们睡觉的姿势不对？” 萧鼐哑然失笑，“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额……嬷嬷跟我说的啊，难道不是吗？”她有些不敢置信。 “来，给我说说，教习嬷嬷究竟是怎么教你的？”萧鼐顿时兴趣盎然。 “你等等，”她坐直身子，用力清了清嗓子，刻意学那老嬷嬷的语调，“王妃啊，日后您与王爷同榻共枕，缠绵亲热，可要拿出这女儿家的娇媚柔顺，好好侍奉……哈哈哈！”她连连摆手，“我学不下去了，简直太肉麻了！” 萧鼐揉搓着她的耳垂，忍笑，“那你扪心自问，究竟有没有好好照做？” “这不是日日都同榻而眠嘛，难道还不够，还要我给你端茶倒水，揉肩捶背？” “唔……那许是之前做的不够亲热，不如你再试试。”他瞥了一眼她领口处微微露出的一抹雪白，抿了抿唇，“不过，娘子可知如何才是缠绵，亲热？” “……” 这人，又要逗她说那些羞耻的话！想罢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两只素白的小手一把揪住他的领口，用力往两侧撕扯，露出他雪白雪白的胸口。 娇躯前倾，口中恶声恶气道：“亲热就亲热，亲热谁不会！”话毕学着上次他那模样，使劲在他脖子上吸了一口。 萧鼐被她嘬得大笑不止，抓住那一双手儿，翻身将她压在胸前，“傻妞儿，快些睡了，天亮还要进宫的。“ 身下的人没有回应，起身就见她捂着脸眼泪汪汪，萧鼐还以为她是因为子嗣的事难过，连忙软语相哄。 他之前一直担心自己身上余毒未净，所以偶有欢好，不过浅尝辄止，从未越雷池半步。不想这丫头行商是一身的聪慧灵透，于人事上却是白纸一张，半分聪明劲儿都没有的，如此过了半年才发觉出来，诚然让他哭笑不得。 白凌波尤在哽咽，萧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十万分无可奈何，“子嗣之事自有命定，急不得的。你还小呢，晚些时候才好。” 怀里闷哭的小人突然抬头，“你刚才压得我鼻子好酸，快给我看看是不是红了！” 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1章：真情假意 御王府的烟花足足燃了半个时辰，接连不断的彩色火花将这新年的雪夜映照的缤纷斑斓。彼时上京的百姓并不知个中内情，但这一夜的绚烂却深深地印刻在他们的记忆当中。直到多年以后，每每提起宠妻的典范，他们总少不了提一提这场盛世烟花。 此时此刻，释然畅怀之人有之，诸如与方家父子喝的烂醉的胡青，触景伤怀之人有之，诸如独坐房中临空洒泪的南湘。 有人祝福便有人恼恨，有人慨叹便有人心酸。红墙深宫之中，多的是暗流涌动。 凤仪宫内，皇后面无表情地品着茶，“事情查清楚了？” “是，”芳雨点头，“当真无误，那烟花与彩灯确实是从御王府方向出现的，听说宫里宫外都在议论，只怕连陛下也惊动了。” “这个御王，倒真是转了性子！” 她放下茶盏，怜爱地看着身边的垂泪的云瑶郡主，不无心疼道：“可怜我的小瑶儿，苦等七年，到头来却是一场错付，你这命怎生苦成这样？” 她说着侧身过去，擦了擦毫无湿意的眼角，“你如今可死了心吧，等开了春，本宫便替你好好寻一门亲……” “纵使这世间还有千万男子，云瑶心里却只装的下一个他了……”此刻她已泪如雨下，近身伏到皇后膝头，哭声哽咽，“求娘娘给云瑶指一条明路吧！” “哎呀，我，我有什么法子呢？” 皇后连连摆手，无奈道：“你是知道的，御王自小便于别的皇子不一样，从未在本宫身边住过一日，你看，就是如今他也未曾正经来请过安，可见他眼中从未有过我这个母后！” “再说，陛下如今待他更胜往昔，就拿禁军统领之事说吧，本宫不过是怕他太过操劳，略略在陛下跟前说了几句，陛下便斥责本宫干政，唉，如今两边都说不上话，你叫我如何帮你？” 云瑶颓然垂首，“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么……” “本宫当真是没有法子了。他不开口，别人能如何？”她挤出一丝苦笑，长长叹息，“想你们小时候多好，任谁也想不到他会转了心思啊！” “可是，我，我真的放不下他……我等了他七年，难道就该是这样的结果么？” “唉，我说丫头，你就想开些吧，这强扭的瓜不甜。天下的好男儿多的是，何苦非要同自己过不去呢？若你真放不下他，不如让你父亲向陛下提一提，他若开口，或许还有转机也未可知。” “没有转机了，没有转机了……” 云瑶浑浑噩噩站起身来，“父亲三年前就劝我回心转意，是我百般拖赖至今，后来得知瑾言将要大婚，是我私立离开云州，连累父亲抛下军务昼夜不歇追了百里，后来他一封封家书催促，有是我，以死相逼才留了下来……” 自己早都伤透了他的心，难道还要他舍下脸面去求么？ 雪夜路滑，她也不知是如何走回到寝宫的，只是方到殿外，门口那一堵高大的身影就不由得令她心头一颤。 “爹……”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 “你这样为了一个男人失魂落魄，可曾想过父亲母亲，还有你重伤的哥哥？” “你若真是没了他就活不下去，爹就算赔上老脸也无妨，可你，我的傻丫头，你以后就真的会幸福吗？” 刚毅的面孔竭力隐忍着心中的怒气和不忍。 “你可知陛下年老，太子羽翼已丰，如今正是猜忌老臣之时，这些年爹虽还掌着西南驻军，可认真说来也只有云州一处固若金汤，稍有不慎，必迎灭顶之灾！” “如今御王接管禁军，说是心腹重任，却也不过区区万余人，就算加上京郊驻军也是有限。说白了，这不过是制衡爹爹和苏敖的一步棋，若你嫁他，这平衡便要被打破，倒时不知又会如何。” “且不说御王有无争位之心，但他如今这幅身子，还能残喘几个春秋？你让爹如何舍下心尖上的肉，去捂他那颗暖不热的心肠？” 若是可以，他是绝不愿意同她说这些的。 “我……”云瑶被问得哑口无言，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我，我，不要他了，爹爹这就带我回云州吧……” …… 凤仪宫中，芳雨仔细为皇后揉着额角。 “娘娘，您方才对郡主说的话，可是真的？”看她仍旧郁结难抒，芳雨故意说错。 果不其然，皇后嗤笑一声反问，“你伺候本宫这么久，难道还不知本宫心意？” 芳雨低头做揣测状，试探道：“娘娘可是希望太子殿下能与云瑶郡主成婚？” 皇后眯起双眼，“这是自然，若真能这样，就最好不过了。太子迟早是要继承大统的，拉拢镇南王府总比多个敌人强。” “那娘娘方才还让郡主去求镇南王？若他真同御王一派，那岂不是与太子殿下势均力敌？” “不会的。” 皇后一口否决，“镇南王在云州不过孤家寡人，他宁氏一族皆在陛下的封地，他没胆子轻举妄动。”说着呵呵笑出声来，“说什么兄弟齐心，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咱们陛下精明着呢！” 芳雨点头称是，笑道：“说起来咱们殿下，实在太过执拗了。这些年别说娘娘，连奴婢都看出来了，殿下到一直不急不缓的，让人替他揪心。” “太子什么都好，就这一点，生生与陛下一模一样。还有御王……” 说到此处，皇后突然冷笑，“你说，他这样大张旗鼓地为那个黄毛丫头，是真情还是假意？” “奴婢不知，只是听说御王待她极好，若非如此，云瑶郡主也不至于如今这样了。娘娘可是在担心什么？” “哼，先前他冷着那丫头如今又宠得上天，你说究竟是他转了性子，还是故意做了这幅沉溺女色的虚象？” 她笑的灿烂，“听说入冬后他便非诏从不出府，就连禁军府衙的公务也是薛传良在跑腿，你说，就他这幅身板，还能不能为本宫诞下个皇孙呢？” “陛下倒是着急盼着呢，只怕他命里无福！”芳雨手下愈加轻柔，“不过，太子若与镇南王府联姻，这清河郡主只怕又要闹腾起来呢！” “自己没本事还怪什么别人？！” “白家那丫头开春便至临盆，她不一样一点办法都没有？”提起清河郡主她就有气，默了片刻忽地又问：“听说太子如今也肯过去陪她了，你有没有将太医令开的药按时送去？” 芳雨赶紧点头，“月月都去呢，奴婢不敢忘记。” “嘱咐她好好吃药，别想那么多没用的，好好给本宫生个孙儿才是要紧。”皇后舒展身体合上眼睛。 “娘娘放心，郡主早已回转心意，如今已乖顺许多，事事对娘娘言听计从！” 皇后嗯了一声又叫芳雨，“明日赏给众人的东西，你不便经手，叫各处仔细些可别弄乱了。”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2章：这买卖不亏 天刚刚亮的时候，文武百官与皇子皇孙齐聚勤政殿广场，在一片礼乐声中向皇帝拜年贺喜，待大学士宣读完新年贺词与年终总结，众人还要再次跪拜，接受赐茶赏座，皇帝则会将一早准备好的荷包贺礼分与众人。 比起前朝的庄严肃穆热闹非凡，后宫一帮女人们的朝拜便要松快的多，先是各宫大小妃嫔参拜，接着便是各皇子有封在身的妃子姬妾。有孕的皇子妃向来是众人恭贺的焦点，文缨和白娉婷自然而然成为她们议论的话题，两厢对比之下，白凌波与清河郡主只有尴尬陪坐。 各项典仪忙活半日，众人才各自领了赏谢恩回宫。 赏赐之物数不胜数，其中也不乏一些耐人寻味的东西，比如萧鼐与萧珩都得了皇帝一个御书福字，两个有孕的皇子妃各得一株通体赤红的珊瑚宝树，又是白凌波与清河郡主，一人得着一尊送子观音。虽是羊脂白玉，温润可亲，可这帝后的意思也太赤裸了些。 萧鼐哈哈笑着没说什么，白凌波便将观音供在了寝殿之中。白凌波将一应之物点算清楚便挑出一些分给了众人，见小丫头知桃直勾勾地盯着一套錾银的妆奁盒子。说起来她已想不起这是哪位夫人还是美人还是官员家眷送的了，所幸她与梳妆打扮之事不大热心，难得小丫头第一次表露出心思，便大方地赏了她。 忽忽十数日便过了上元灯节，正月已经过半，诸位进京朝贺的王侯也陆续启程离京，只有镇南王迟迟未曾动身。传良说原本云瑶也是要一同回去的，不过不知怎的她又病了，所以行程被一拖再拖，萧鼐听了没说什么，白凌波也只当不知情。 这一日萧鼐去禁军府衙处理公务，白凌波在府里合计着开春之后该如何解决琥珀春的供不应求的难题。 去年是原料不足才造成了琥珀春断供，虽然后面立刻推上了其他酒品，但名号毕竟不如前者响亮。今年不论如何也要解决原料的问题，她心里虽有了主意，但尚存几处疑问需同胡青商议，忽地想起好像有几本风物志好像提到过葡萄的产地，遂去找来重读。 读至兴味之处，祝轸在外头禀报，说镇南王到访，听说萧鼐不在便请见御王妃。白凌波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见，小丫头已经报说镇南王已经进入内院。 面前之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方才看他一路走来龙行虎步，举手投足都带着不怒自威的英武之气。皇帝虽与他年龄不相上下，这精气神儿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她在看他，他也在打量着她。 镇南王有些意外，眼前的少女面色沉静，目光淡漠，虽一副小女儿家的素装不甚华贵，但她静静立在廊上时的，微微抬起的下颌与那岿然不动的淡然，已隐隐有几分萧鼐的神韵。 初次见面，两人你来我去做些面上寒暄，知桃这边才奉上茶水，他却一摆手，“本王有事同王妃商议，你二人殿外伺候。”犀利的眼神和威严的声音不容许有丝毫拒绝。 祝轸用目光询问白凌波的意思，见她面未改色平静点头，这才退出殿外，但两人也不敢走远，一直守在门口屏息凝神听着里头的动静。 “镇南王有事请直言吧。”白凌波不想废话，垂下眼抿了一口茶，这人怎么老是盯着自己，不知他想干什么？ “听说王妃与王爷伉俪情深，方才本王一路走来未见半个女眷，果然传闻不虚。”他状似随意，接着话音一转，“不知道应该夸王妃好手段呢，还是夸王妃小肚鸡肠。” 一方王侯，初次见面却与她说这样失礼的话，所以，此番果然还是为了云瑶。 白凌波不动声色，轻笑一声也不应答。就听他继续道：“本王之女早在王妃之前便钟情御王，多年来痴心不改，王妃想必是知道的。”他皮笑肉不笑，“为何如今她想陪伴心中所爱的机会有没有。御王妃，别是你从中作梗吧？” “镇南王说笑了，云瑶郡主之事，全是我家王爷一人决断，本妃从未插足，倒是郡主每每找我麻烦，”她直直看过去，脸上风轻云淡，“听说郡主尽得其母真传，不知可是自小家教如此？” 这句话说的刻毒了些，果然，镇南王立时黑了脸。 “王妃可知，我若杀你，易如反掌。” 白凌波呵呵冷笑，“郡主要我夫婿，用尽手段也未如愿，怎么，镇南王还想要我这条命吗？只怕……你要不起呢。” “呵呵，”他嗤声冷笑，“王妃似乎对御王还不甚了解，可知这区区妇人对于一个志在天下的王者，转瞬便可弃如敝履！” “凌波区区女子自然算不得什么，不过，你杀了我伤的可是萧鼐的面子！”她一句不肯落下风。 “我要杀人，何需弄脏自己的手！” 白凌波顿了一下放下手中茶盏，平静无波地直视过去，“好啊，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来杀我。” 四目相对许久，镇南王突然起身，三两步直逼过来。白凌波心里突的一跳，不会吧，，，这人，总不是真要在自己家中动手吧！！！ 两人仅距几步之遥，镇南王突然停下脚步，两手抱拳微微行礼，“臣，失礼了。” 他说“臣”，那就是说，他方才那样不过是在，吓唬她？ 白凌波松了一口气却又生出许多恼恨，真当本姑娘是吓大的么？右手微抬，“本妃也不过是笑言，王爷请坐。” 镇南王缓了脸色。 自己刚才诚然是吓唬她，可自始至终她连一丝怯懦都未曾露出，这是要多少胆识和气魄，仅这一点便不知胜过多少世间女子…… “今日请见王妃，正为小女之事而来。” 他摩挲着茶盏，不紧不慢，“我想与王妃做桩交易，以镇南王府的扶持换小女在御王身边一席之地，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他倒是说的敞亮，白凌波哑然失笑。 “镇南王不觉得找错了人么？此等大事，您不直接对王爷说，却来与我这小小女子商榷，岂不是徒劳无用？” 他苦笑摇头，“御王的为人本王如何不知，他定然是对小女没有丝毫男女之心才会这般绝情，其实我也晓得，王爷这样做无非是令她心灰意冷知难而退，只是……唉，不说了！今日少不得要将这老脸舍下不要了！” 他直直逼视着白凌波，“王妃想来知道，御王乃是陛下最钟爱的皇子，若没有多年前那场变故，未来继承大统之人必然是他！我知王爷胸怀大志，但如今他在朝中却是孤力难支，举步维艰，不知何时才能重振旗鼓？” “小女为他已经几经生死，为人父者就算怒其不争也不忍她受半世煎熬之苦，听天由命，王妃只当是养个闲人罢……若能救我小女之命，镇南王府必将尽心辅佐御王！” “如此，王妃可愿？”他一瞬不移地盯着白凌波，目光灼灼。 正位上的少女垂头作沉思状，上一次沈牧也是这样热切地望着她，问她是否愿意同他一起行商大义之事，而今眼前这人却是用权柄来换她女儿的一个心愿。 这样的爹，算得上世间少有了吧？ 半晌之后，白凌波抬头展颜一笑，起身慢悠悠踱步。 “这买卖听着委实不亏，只是于我可有半分好处？” 她笑嘻嘻露出些少女的调皮，“老王爷同为英雄男儿，如何不知这世间男子多是恩情冷薄？今时今日御王未曾动心，难保他日后不会幡然醒悟，你今日之言，于我何异于引狼入室？自绝后路？” 镇南王脸色顿时变得极难看。 自己一大把年纪都这样舍了脸求她，她却这般不知好歹，竟将他心头爱女喻作豺狼！ 他霍地站起身来，目光像刀子一般直射向白凌波，“不知王妃想要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3章：见不得人？ “难道王爷还有什么稀罕之物能给凌波么？”她笑容嫣然，人畜无害。 镇南王沉默片刻，突然身子微微前倾，沉声道：“夫贵妻荣，不知皇后之位，王妃可能看在眼中？” 这话掷地有声，如平地起惊雷，饶是白凌波竭力控制着自己不显露出情绪，但这话还是说得她心头一跳。 扶持萧鼐做皇帝么？听起来确实挺诱人的，不晓得他喜不喜欢。 “老王爷说笑了，方才我不过是戏言。” 她收敛起嬉笑神色，淡淡开口，“凌波一早便同郡主说过，入府之事只要萧鼐点头，凌波绝不会阻拦。至于王爷方才所提之事，便更不该与我这小小女子说了。凌波还有事，王爷请自便吧！”说着叫祝轸送客。 见她径直越过他出了大殿，镇南王脸色晦暗不明，不明白他究竟是被这小丫头戏弄了呢，还是，她不相信自己，还要深思试探？ 镇南王悻悻而去，白凌波回到书房时萧鼐已经回府了，知道镇南王到访却也没有开口问。白凌波沉不住气都一五一十跟他讲了，一个劲儿问他自己这件事处理的怎么样。 萧鼐看她正在兴头上，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遂夸她沉稳机警，白凌波很是开心。又问他该如何回应镇南王所说的联姻之事，萧鼐狠狠给了她一个白眼。“这种话听听也就算了，理他作甚！” …… 正月虽然很快过完，但春寒料峭，仍然没有半点温煦暖意。 前些日子易明堂带来的姑娘已经苏醒，说来是个好消息，不过那女子醒后有些疯疯癫癫的，不敢让男子靠近。寒哲说这是因为之前受到的刺激太大，她承受不来索性就不愿想起，加之触柱时伤了头脑，才造成现在记忆混乱，胡言乱语。 每日光为了吃药的事就要大大闹上一出，白凌波和知桃百般哄她，连续几日不烦也累乏了。易明堂心里着急也过意不去，奈何寒哲已经尽力，他自己更是手足无措。 日日住在王府也不是办法，只是一时没有想到怎么安顿她。春熙楼倒是有女眷，可那个地方人多混杂，若送去田庄又怕她病情反复延误治疗，唉，着实让人头大。 此后镇南王没有再来造访，不过，他有没有在其他时间接触萧鼐白凌波就不得而知了。听说云瑶久病未愈，而镇南王述职的期限已过，无可奈何只能留下几个忠心的人看着她自己先行回云州。 这两日萧鼐突然忙了起来，一扎进禁军衙门就出不来了似得，终日不着家，就算回来了也有一堆公务缠身，一忙就到深夜，白凌波跟着熬了一夜受不住，只好多嘱咐几句作罢。 次日立春，天子要亲率文武百官去东郊迎春，祈求丰收，可萧鼐昨天宿在禁军衙门没有回来，白凌波便收拾了他的袍服送过去。可到了那里，门口的守卫却说御王昨日根本没有来过。白凌波不信要进去查看，那人却道禁军府衙不容女眷进出，这就更让她意外了。 “这是什么破规矩，怎么连王妃都不许进来？”知桃不忿与他们理论。 白凌波不晓得是不是真有这样的规矩，可看那几个侍卫眼神躲闪，便有些起疑。正想着怎么闯进去，忽地就见易明堂轻飘飘落到里头二门的屋檐上。三五下将一众人撂倒，又不知从哪儿将传玉抓了出来，一把将他丢到大门口。 “易兄怎么在这里？”白凌波迎上去。 易明堂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尴尬，不好意思咳了一声，“嗯，碰巧路过，看见这小子在房上鬼鬼祟祟，缩头缩脑的，就看看是怎么回事。”说着揪着传玉往前又推了推，“自己说吧！” 传玉咬着牙跟他别劲儿，奈何几次都挣脱不开。白凌波一眼看出他与平常大不相同，故意沉了脸，“王爷呢？是不是也在里面？” “我，我不能说……” 他支吾着，脸上的神情纠结无比。白凌波心里的感觉不大好，抬脚就往里头闯，几个守门的人这时却不再阻拦。易明堂抱着刀站在一边眨眼，那样子像是说快些进去吧，回去还得劳驾你哄着那丫头吃药呢。 白凌波二话不说闯入内堂，果然就见薛传良守在院中煎药，见她气势汹汹闯进来，惊得手里的扇子都砸到了地上。 想起萧鼐嘱咐他们的话，再看看眼前这女子的一张发黑的俏脸。两厢比较，当然还是保住小命要紧了。想着立时笑脸相迎，“王妃怎么来了？禁军重地戾气太重，王妃千金贵躯还是……” “少啰嗦！” 白凌波一声喝断，“你们主仆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一日一夜也不回府！” 她瞥了一眼里头，那意思是问，你家王爷可在里头，传良会意，连连点头，“在在……” 白凌波抬脚要进，却被他挡在门外。 “寒先生在里面，王妃，不如稍等片刻？” 她愣了一下，这些日子寒哲隔日便要过府给那小丫头行针，她说到做到，当真一次也没见他，此时进去确实有点那个啥。可是，迎春祭祀不敢耽误，再加上传玉的表现又太令人起疑…… 难道，这屋里除了寒哲还有别人？ 白凌波越想越觉得不对，没理他抬脚要进。传良急了，往旁边一挪整个身子挡在门口，露出了和传玉一般的纠结神色，“王妃，再等等吧？王爷和寒先生有事要谈呢……” 白凌波一个眼刀飞过，“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家王爷难道还有见不得人的事，要瞒着我吗？还不让开！” “怎么可能，没有没有的……” 传良拱手讨饶，但就是把着门不让。知桃也急了：“没看见我拿着王爷的吉服嘛，今天宫中有事，误了时辰岂不是大罪？” 正说着就听里面传来一声低哑压抑的嘶吼，白凌波心里一颤，虽然那人刻意压着音量，但她听的清楚，分明是萧鼐无疑！这声音痛苦异常，传良脸色一黯，心说坏了，瞒不下去了。 “王爷旧疾病发，嘱咐属下不可让王妃知道，请王妃体谅王爷一片苦心，不要进去。”他拱手做礼。 病发！ “啊——” 嘶吼声透窗而出，这下白凌波再也忍不住，推开传良破门而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4章：痛！痛！痛！ 内堂里燃了好几个火盆，一入内便像进了蒸笼。 白凌波直扑到榻前，一眼看到萧鼐苍白到失去血色的脸，心脏猛地一缩，好疼！ 他大汗淋漓昏在榻上，连身上的单衣都湿透了，胸前几根银针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抖动，两条裤管被挽到膝上，那皮肤上的淡青色似乎比平时更深了些。 寒哲正低了头用一柄小刀慢慢在那淡青色皮肤上割开一个口子，暗黑色的血缓慢地从伤口流出来，一滴一滴流进碗里。这个眉眼清俊到不像江湖人的流氓混账，眼睛不仅连眨都不眨，相反那目光里似乎还带着一丝兴奋。 白凌波悬着心不敢说话，方才她粗粗一瞥，见萧鼐两条腿上的伤口新旧交叠，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那叫一个触目惊心。 以前她未曾深想，如今看来，他是怕自己看到这样的伤口才每夜都穿着扎了口的寝衣吧，还有这几日，只怕也是因为这病才刻意躲着自己……可是她竟然没有察觉到异常。 约摸一刻钟的样子，寒哲才接了一碗底黑血。他咕哝了一句什么，白凌波没听清楚，但见他吹了吹火折子，将那闪着寒光的锋利小刀烧了烧，转头戳到那伤口更深处！ “喂，你有没有医德，割得那么深会痛死人的！”白凌波忍不住吼他。他那动作又快又粗鲁，胆小的只怕会被吓晕。 白凌波握紧萧鼐的手，眼睛泛酸可她仍竭力抿着唇，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放声大哭出来。 之前他只是说那鬼寒霜的毒有些刁钻，她只当难以除根，却从未想过日日饮苦药以毒攻毒还不够，还要这般割肉放血！ “伤口轻了没用！” 寒哲毫不客气，“这毒都生根了，不切的深一点毒血根本流不出来。”说着在另一条腿上又割开一个伤口，他晃晃手里的小碗，朝白凌波咧嘴，“你瞧，这血黑的，像不像包子里的豆沙馅？”那一副欠揍模样着实令人恼恨！ 白凌波差点没吐出来，哼了一声没理他，任由他自己像个长舌妇一般絮絮叨叨。 “你给你说呀，他这里原来是有道疤的。” 寒哲手拿着寒光凛凛的小刀，在萧鼐左肩到胸口的地方比划着指给她看，“后来有一日也不知他怎么想的，忽然就嫌弃起来，非要将那皮肉削了……啧啧，你说这人是有多狠！” 他笑嘻嘻看白凌波，“如今是丝毫看不出来痕迹了，我手艺不错吧？” 剜掉伤疤重新生长，那该多疼啊！ 白凌波口中喃喃，“这世上哪有什么伤药这么灵验，能生肌长肉不留疤痕的！” “怎么没有？” 他一本正经，“我雪空山的紫阳散就是一等一的治伤神药。” 过了好一会儿，割开几个伤口拢共才接了小半碗，寒哲收了刀径直出门，将那毒血泼在土里。这时宫里来的内侍官从王府赶到禁军衙门，见萧鼐这幅样子只好匆匆回宫如实禀报。 太医令虽然来了，但几人也不过是围着萧鼐手足无措，为首之人把脉后只道这次病发的不如上次严重，此时脉象平稳已经脱离大凶之相，便带众人走了个过场，开了药便告辞了。 白凌波捏着那药方问寒哲，“这东西怎么办？” “一张废纸，理他作甚！”他看也不看扭头出门。 白凌波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回来，后来听知桃说他一直自言自语说着什么“早听京里繁华，今日出门可算能去见识一番”，甩手溜达着上街去了。 这话噎得她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混蛋！萧鼐还昏着呢，那皮翻肉烂的伤口也还渗着血，特么他就这样走了？！ 白凌波欲哭无泪。 伏在他心口听着他沉稳心跳，她这才稍稍愿意相信萧鼐的病情已经稳了下来。素手抚过，胸口上果然有一块皮肤，颜色比周围的略微浅些……所以，寒哲刚才确实没有骗自己？ “王爷说王妃喜欢好看的东西，而那些旧伤实在太过狰狞了。” 传良不知何时站到身后，他端着药过来，“寒先生累了一夜已经倒了，王妃请去歇息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白凌波默了片刻，讷讷开口。 “你是说，他，那样都是为了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传良笑了一下，“王妃如今晓得也不算晚，何必要知道情之所起。” “所以，你，寒哲，你们，都知道，却唯独瞒着我？” “谈不上隐瞒，大概是王爷觉得不需要说罢。”他放下药碗，从身上取出一瓶药粉小心地洒在那些伤口处。 “比如寒先生，医者父母，他也不是冷血，只是王爷每到春秋之际便要大大发作一次，这么多年他早都见怪不怪了。若他方才一本正经与王妃穷根论源，只怕王妃心神俱伤，反倒辜负了王爷这番心思。” 他呵呵笑着，“属下自小同王爷一起长大，就是有时候管不住自己这张嘴，王妃听听就算了，可别往心里去。” 白凌波暗自垂头，不知心中何等滋味。 …… 禁军衙门虽然不住府里周全，可眼下也不敢将他挪动。白凌波守了一日一夜，期间萧鼐略微醒转片刻，可他虚弱连手都抬不起来，更别说其他了。 没人的时候，她也小小地哭了一场，可惜床上的人昏得人事不知。 早知道他会病发，所以她也一直都有心理准备，只是，在她心里，萧鼐一直都是顶天立地，强大到不会生病，不会脆弱的神一般存在，而今这样宛如守着一个婴孩般地守着他，着实令她心痛难忍。 经历了这次旧疾复发，白凌波彻底将之前他新婚夜抛下自己的恼恨统统放下，同时又再次深刻地鄙视和谴责了自己的良心。 次一日，昏睡了许久的萧鼐终于醒转过来，传良便开始架起大锅熬煮药浴用的材料。回去补够了觉的寒哲神清气爽地赖在禁军衙门里将白凌波准备的滋补膳食吃了个干净，然后又没皮没脸地讨要她春熙楼的贵宾令牌。 虽然他救了萧鼐，但看见他那副欠揍的模样白凌波就忍不住炸毛，啐道：“吹的那么厉害，还圣手金童呢，怎么不能将他治好了，要他时时这样痛着？” “我又不知那鬼寒霜用的什么毒物，怎么给他根治？能以毒制毒挨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他歪着头剔牙，不紧不慢，“那几种毒素在他体内相互克制，时日久了对脏腑有害无益的，可也确实是无奈之举。这方子他已经吃了四五年，若寻常人怕是早就衰竭而死了，也就是他，生受了我师父四十年的内力续命！” “萧鼐就是个大混蛋！” 他说着愤愤起来，“四十年的功力，若传给了我岂会被他欺负成如今这模样？自己的脸用不了也就算了，还特么要窝在宫里假装太监！老子真是上辈子造了孽！” 白凌波满头黑线，他们究竟还瞒了自己多少事情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5章：老神仙 寒哲在宫里医治皇帝的事她是知道些的，只是没想到，他不是堂堂正正进太医令，而是假冒内侍混在了乾元宫。倒不知，他医治皇帝的法子，是不是也用的以毒制毒。 “你方才说瑾言的外公，那他岂不是耄耋老人了？给他几十年功力，自己不会受到影响么？” 寒哲笑得“瞧你说的，老头子还没抱上曾孙，哪那么容易就不行了？ 白凌波知道他是变着法地让自己宽心，不过此时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怎么样才能根治？” “我也不知道，”他扣了扣下巴，“要是找得到药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那人终年云游四方，要找到他实在不容易。” 紫阳散果然好用，萧鼐那么深的伤口，三两天就止血结痂长出了新肉，回到府里又泡了几次药浴看起来好了许多，白凌波放下心来。 这天萧鼐用了药，白凌波陪他出来晒晒春光。房檐上的积雪都化开了，两人就在廊下略坐了坐。白凌波伏在他身边有些心绪不宁。 “瑾言，你要做的事情，能不能停一停？” “怎么了。” 萧鼐知道这次是吓到了她，不过迟早也是避不开的，只是她从不过问那些事，这话到让他有些意外。 “我们离开京城去药王谷吧。” 白凌波思量许久犹疑开口，“就算他终年云游，也总该有回去的一天。那你的病就还有痊愈的希望，寒哲虽然高明，可他也说不是长久之计，我们才成亲，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报仇雪冤固然重要，可比起你的安危……” “你说行不行……”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萧鼐沉默着抚过她的长发，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 寒哲后面再来几趟，说萧鼐已经没事，只要继续吃汤药就好了。易明堂救的那个丫头虽还疯着，但也平稳下来，白凌波和他商量着送到城外农庄，那里风气淳朴又多的是婆子丫头，照料起来也方便。 易明堂谢了又谢，没有停留就提出了告辞的话，白凌波也不挽留，倒是他留下一柄格外小巧些的雁翎飞刀，只说日后若需帮忙，边去浮离渡口寻一个叫秦二的人，她笑着应下，只说日后不知何时再见。 浮离渡口。 一个矮胖的汉子坐在河边悠闲地喝酒，易明堂过去大摇大摆过去，叫了一声秦二哥。那汉子回头见是他也站起身迎了上去。 “你来了！” 这矮胖男人其貌不扬，和易明堂站在一起实在相差太多，但看他神态落落，却没有丝毫xx。 河水奔腾着向南流去，遥远处宽广的水面上一艘艘大小船只来来回回，此时正有一条大船靠岸，纤夫们喊着号子甩开了膀子大干。 浮离河悠长而水急，弯多潭深，跑船的人经常遇险落水，人财两失。此外，也常有幼童、老人不慎落入河水中，秦二自小就长在河边，深知靠水吃水的道理，所以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被人跑船，到现在不仅自己在此处扎下了根，连这一方的渔民纤夫都受到他的庇护。 易明堂远远望着渡口那几艘大船，明朗的笑容浮上脸，“二哥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 “过奖过奖，这些年也是时运好，官府客商的生意接了不少。” 他大大咧咧笑着，“指着远处那艘大船，这样的船哥哥还有十条！”想着又问：“你不是被朝廷通缉，怎么还敢来京里？” 易明堂笑说那些人只听信传言，画像与自己根本不相符，而后又将之前的事挑拣挑拣说与他听，秦二听得哈哈大笑，感慨世间竟有这般妙人。 “我受那女子恩惠不小，你知道我想来不喜欢欠人恩情，这药王谷少不得要去跑一跑了。” 秦二啧啧笑着，“我可还从未见过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过一个女子！别陷得太深，那位爷可不好惹。” “唉，说什么呢，二哥还是快些给我备船吧。我着急着呢！” 秦二不由分说拉着他往回走，“你急也没用，往北走的河道有些还冻着，根本到不了你去的地方。走，先吃酒去，你许久不来了，咱们兄弟去船上吃酒，也让我那些兄弟瞧瞧！” 易明堂不再推辞，两人边走边说。行到他在码头的临时住所，远远就就见一群围着一处不知道在看什么，听着还有个妇人哭嚎不已。 易明堂是个见不得女人哭的主，虽听那嚎丧的粗哑声音也不个娇女，但路有不平总得有人拔刀相助。他二人凑到跟前，就见一个妇人抱着个脸色青白的溺水孩子嚎啕大哭。 秦二看了皱眉，“这不是西边陈家的小豆子吗？” “二哥认识？” 秦二点点头，这是他雇的纤夫家的孩子，已经挺长时间没见他在外头跑来跑去了。 周遭围着看热闹的人见秦二带这个英武少年过来，纷纷四散让开道路，那妇人见了他如遇救星，连声求她相救，一个胖胖的妇人挤进来劝她，“瞧你都急糊涂了，求二爷有什么用，还是快些带孩子去医馆吧。” 那妇人呜呜哭着，“大夫才走，说没救了……二爷，您主意多，求您救救这孩子吧。” “唉，不是说这孩子被水鬼缠身，这才稀里糊涂跳了河吗？既是水鬼作祟，那就该去寻个道士做法啊！” “对对，陈家的，快去请道士！” “人命关天的事，怎么胡乱医治！” 秦二低喝一声，伏下身去探那孩子脉息，就觉他脉象虚弱似有若无的，正按着他肚子让他把水吐出来，身后的人就七嘴八舌议论开来。那胖妇人神神叨叨地说，云峰山下来了一个老神仙，前几天才把一个汉子的断手接了回去，想来救个溺水的孩童只是是小事一桩。 “真的吗？”哭嚎的妇人猛地抬起头，那胖夫人却嗫嚅起来。 “听说那位老神仙怪异的很，并不肯轻易为人诊治。” 秦二大手一挥，“管这作甚，多少医药费我出就是。” 陈家娘子眼中泛起热泪，感激的话还未出口，就见那胖妇人摇头道：“不是银钱的事，听说那老神仙看病不要钱的，只要为他做一件事情就行了。神医倒是不假，就是提的要求太过匪夷所思。” 她话刚说完，又一人接口道：“听说那位老神仙说要吃鳜鱼，还非要那种饮桃花水长大的，还说吃起来有一种独有的桃花香气……那断手的汉子一家老小费尽周折才寻到了！不过真是救了那汉子一条手臂啊！” “哦哦，我也听说了，是不是就住在云峰山下那间茅屋里啊？听说那茅屋被人都挤破了，那位老神仙就搬到山上的道观里了！” “可惜云峰山山路陡峭，冰雪未消，只怕眼下还上不得山……” 众人纷纷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易明堂忽然挤进人群。 “你们是不是见过那个老神仙？知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他急问几人。 那几人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只道听人说的，是个鹤发童颜，开口闭口总爱叫人小娃娃的胖老头。 易明堂听得满眼神光，抱起那小娃就走，秦二在后面大叫。 “喂！你去哪里？” 易明堂头也不回扬长而去，“等我回来再陪你喝个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6章：忘年之交 青松负雪，寒烟袅袅。 云峰山下，黄花点点，浮离河的一条支流平缓地流着。 这河面有一两里宽的样子河岸曲折平缓河水哗哗地流淌着偶尔卷起一个漩涡将那些碎裂尚未融化的冰凌茬子浮浮沉沉带到更远的地方。 光秃秃的黑色山林中，一抹紫裳纵来跃去行的飞快。 不多时，紫影停在一座不起眼的道观跟前，清扫残雪的小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觉得眼前一花，一样东西呼一下就消失了，只剩下自己凉飕飕的后脑勺。 “无量天尊！” 易明堂落到院中，一个短髭道士迎面走来，他微微施礼，“师父闭关，小观今日不迎客，敢问施主到此有何贵干？” “道长有礼。” 易明堂解开袍子，将那溺水的小孩儿露出来，“我听说这里来了一位老神仙，想请他救这孩子。” 年轻道士一搭小豆子的手腕脸色便沉下来，连忙带着他往里面走去。 “相信施主也是慕名而来，自从前些日子救了一位断手的施主，这求医的人就越来越多了。不过这两日上山求医的，也就施主一个。”年轻道士边走边道，“老先生性子有些古怪，施主可要有所准备。” 易明堂谢他好意提点，一路行到后院，道士推开门，示意他那人就在里面。易明堂点头谢过，抬脚进门，就见梅花疏影之中，一个身形微胖却动作灵巧的老人正在慢慢悠悠挥拳健身。 他站在门口，笑盈盈道：“一别经年，老哥哥别来无恙！” 院中之人闻声扭头去看，就见一个紫衫少年飘飘扬扬迎风而来。 他愣了一下，突然的朗声大笑，“明堂小弟，别来无恙啊！”这笑声犹如洪钟，在屋里玩耍的小女童听到动静从屋内跑出来，倚着门怯怯地探出半张脸来。 易明堂将小豆子放到暖炕上，搓热他的手脚，笑嘻嘻道：“今天求你救人，我不坏老哥规矩，人你先救着，我这就下山去给你抓鱼。” 老头儿呵呵笑着从匣中取出银针，“那你可要快些，我这一针只用两刻钟。” …… 半个时辰后，泡完热汤的小豆子沉沉睡着。 外头一老一少两人对酒欢饮，千言万语道不尽重逢之喜。 易明堂给他倒了一杯酒，“平江一别，老哥哥不知又云游到何方，这一路可还顺畅？” “山南海北，走哪里算哪里，哈哈！”他痛饮一杯，“明堂小弟怎么在京里？” “我啊……” 易明堂不好意思笑笑，“我惹了点麻烦，这是来求老哥哥你相助来了！” “天下英雄十有八九都认识明堂小弟，谁敢找你麻烦？”老头儿果然心生好奇，连问他怎么回事。 “唉，人情债难还啊！” 易明堂卖了个关子，叹气道：“本来我今天要启程去药王谷的，不想临到渡口听到外头说有一位老神仙能接人断手，我便想到了老哥哥，过来一看，果然没有猜错！” “去药王谷做什么，我不就在你面前吗？” 胖老头急得抓耳挠腮，将他上下打量了一边，摇头，“我看你气息沉稳，健步如飞，哪像是身染重病的样子？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你快说，我要急死了！” 易明堂起身拱手一礼，“我知道老哥哥长于医治疑难杂症，小弟有一位好友身中奇毒，据说连一个人称圣手金童的神医都治不了。老兄，不试试么？” 果然还是救人，哎，就知道这小子一准没有好事。 “哦，这事不急，不急……” 胖老头抓了抓耳朵，压了压心中的激动，“来来来，你先说清楚，是欠了什么人的债，让你这么寝食难安，低三下四。” 老头一双明亮的瞳仁飞快地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神色。易明堂被他盯得心虚，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只说是自己欠了一个女子的恩情，那女子的夫君又身中剧毒，他想帮她也算还了那女子恩情。 老头嘿嘿笑，“你若不这么多事，兴许那男人就病死了，那时你再带那小女娃娃远走高飞，好好偿她的人情债岂不美妙？” “唉，我倒是想，她那夫君命硬的不行。等他熬死了只怕我也老了，哈哈哈……”易明堂大笑，转脸正色道：“老哥，不知你可曾知道一种奇毒，叫做鬼寒霜？” 胖老头捋了捋胡子，“嗯，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是不是一到春天就要大大发作一次，疼痛难当，犹如万蚁蚀骨？” “这我不知，但听他嚎丧一般，估计不会好受。” “啧啧，命倒是怪硬的，竟然没死。” “他如今用的是以毒制毒的法子，虽然吊着半条命，但也是时时煎熬，老哥若能救他一命，不仅小弟之围能解，于天下百姓也是福事一件呐。” 易明堂见他心有所动，继续循循善诱，“啊？老哥哥，能不能帮兄弟这忙啊？” 老头见他急得冒汗，哈哈一笑，点头道：“好吧，明日你将人领了来，到时我再决定让他替我做什么事。” “好好好，别说一件事，一百件事我也应的！” 易明堂喜不自胜，“我这就去御王府带人，这个孩子烦请老哥暂为照看，明堂去去就回！”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你刚才说什么？” 老头儿一把拉住易明堂，惊讶道：“那人是皇族之人？ “是啊，就是如今的御王萧鼐，”易明堂有点不可思议，“怎么，老哥哥认识他？” 老头儿突然收起脸上的笑容，连连摆手，“萧家的人就免了，老头子行走江湖只为百姓治病，皇族之人向来敬而远之，我不愿惹这麻烦！” 他说着站起身来，“你若是替他求诊，那就算了吧！” “唉，老哥，好歹一条人命是吧……” 老头儿怎么都不应这句话了，易明堂也是急了，局促无措之间，一直自己玩耍的小女娃儿突然跑过来，依偎到他腿边，小小声道：“师父，那个小哥哥醒了。”老头顿时换上慈爱的笑容。 没多久小豆子就醒过来了，易明堂带他下山交给了秦二，次日一早又上山，却见观里只剩下那个小女娃儿，自己个儿在那儿分拣药材，问来才知道，老头儿自己下山了。 易明堂之前没注意，此时再看这女娃灵动俏皮，说不出的玉雪可爱，他心念一动，若是那丫头来求他，不知他会不会心生怜悯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7章：规矩就是规矩 易明堂说做就做，折身又返回御王府。 此时萧鼐尚在午睡，白凌波在她母亲那里说话，见易明堂突然出现在面前，心里还纳闷，心说这人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易明堂激动的很，拉起白凌波就走。白二夫人被他的孟浪行为吓个够呛，连忙将他叫住。因他弄不清那老头和皇族之间是否有所仇怨，所以此时只说寻到一位世外高人，或许能救萧鼐一条性命。白二夫人犹豫了一下，看到自家女儿的坚定眼神还是放弃了。 云峰山遥遥就在眼前，二人一路骑马过来，停在山脚下。 白凌波望着那深远陡峭又泥泞的山林，再看看自己裹得厚厚的一身裙装，绣鞋……忍不住埋怨起易明堂来。 “唉，你不早跟我说在这里，这里山高路陡，积雪消了只会更加行不得路，你好说，我可怎么上去呢？” 易明堂边拴马便笑，“这有什么，我本就不指望你能上得去。” 他说着走过来将手里的银刀递给白凌波，“试试，能不能拿得动。” 她一把抓到手里，却好悬没砸到地上。好重！他这银刀看着古朴没想到分量还不轻，她只好两手捧了，问：“做什么？” 易明堂背过身屈膝，“背你上山。” “这……不好吧？”白凌波知道他是好意，可又晓得这样做于礼不合。 “愣着干什么，那老头子古怪的很，咱们先去把那小娃儿搞定了，回头再拿下那老头儿。”看她还在愣神，易明堂扭头，“难道你不愿背着？那我扛着你上去可没这个舒服。” 白凌波闹了个大红脸，两下里觉得怎么都不合适。索性提议到附近看看有没有农家，好歹换一双结实点的靴子来。易明堂可没这个耐心，不等她解开缰绳，一把将她捞在怀里纵身越了上去。 林间呼呼的寒风又冷又猛，吹得她两颊通红，至半山腰时，白凌波被呛得咳了几声，易明堂将她放到一块化了雪的岩石上。 她站着搓手搓脸，易明堂回头望了望后面，笑，“出来吧！” “什么？” 白凌波没听明白，易明堂没有解释，只听林间簌簌，一个黑衣女子忽的落到两人跟前，将她吓了一跳。 黑衣女子除去面纱对着白凌波行礼，“属下落影见过王妃。” 白凌波有点蒙，看易明堂，“这是，我的暗卫？”又看那女子，“那你先前怎么不出来？” 黑衣女子抿了唇没有说话，易明堂笑了笑说：“这也怪不得她，原先那个比她厉害，可要追我也是不容易的。”看她气息匀了便问她能不能走。 黑衣女子像是怕白凌波再被他轻薄似得，滑出袖刀挡在她身前，冷声道：“你去前面带路，王妃随后便到。”说着一把背起白凌波。 易明堂也不强求，咕哝了一声，这丫头倒比先前那个忠心。 …… 不多时来在道观门前，这回门口没什么扫雪的童儿，易明堂却和上回一样，轻飘飘如苍鹰翱翔，倏忽间便落到了那小院前。落影放下白凌波自己照旧隐藏到暗处。 白凌波将四周打量一遍，怎么也没发现她究竟藏在了哪里，易明堂轻笑，上前扣门。那小女娃也不知道怕人，她抚着白凌波身上雪白雪白的大氅，眨着眼满脸开心。 “这个姐姐好漂亮啊！你是他的娘子吗？”她指了指后面的易明堂。 白凌波咳了一声，脸色微红，就知道这样孤男寡女容易被人误会。忙转了话题，蹲到女娃面前，“小妹妹，姐姐的相公长得比姐姐还好看呢，你想不想看呀？” 女娃干脆点头，“想！” 白凌波笑了笑，遗憾道：“可是姐姐的相公身染重病，不能下榻，不然，他若见了你必定也会喜欢你的……” “这有什么难的？”小女孩清脆道：“我师父是药王谷谷主，等他回来我们一起跟你回家不就好了？我师父可厉害了，天下还没有他治不了的病呢！” 白凌波和易明堂面面相觑，是自己听错了吗，她刚才说，她师父是药王谷谷主？ 天哪，那老头儿是药王！ 易明堂也蹲了下来，“丫头，你刚才说，你师父是什么？” 小女孩儿眨着眼，“是药王谷谷主呀？你耳朵不好使嘛，那你怕是肾不好哦，要多吃枸杞啊、山萸肉什么的……” 她一连串儿说出许多药材名字来，正说着，身后的门突然啪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你磨破嘴也没用，老头子立下的规矩就是只给穷人看病，不管贵人死活。你再带个人来也没用！”药王从外头提着一葫芦酒进来，一眼瞥见那紫色身影就不高兴了。 他健步如飞穿过庭院步上台阶，突然嘎一下停住脚步，扭身，抬头，眯眼，呀？哪儿来的这么清俊美貌的小娃娃。 白凌波打量着眼前皓首童颜的老人，没有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真的难以想象，这就是易明堂口中说的那个，耄耋之龄的世外高人。 易明堂一个健步跃到他跟前，兴奋的拥住他，“老哥哥，你别骗我，这丫头方才说你是药王？是那个，我要找的药王啊！”他激动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老头子白了他一眼，“我昨天不是说了嘛？” 易明堂也想不起他究竟那一句话说自己是药王了，总之是药王便好，他一指白凌波，“老哥，这美貌的小娘子你也看见了，你忍心看着她做寡妇么？” 白凌波就觉得自己脑中腾一声，炸了！这混蛋说的什么鬼话！ 药王摇头揉了揉自己厚实的胸肌，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心说这面相哪里是会死男人的脸。那小女娃也扑过去，搂住他的腿，“师父，你不帮这个姐姐么？你不帮她，姐姐肯定要哭的。” 一句话提点了正炸毛的白凌波，可此怒在心头，哪里有泪呢？她垂头思量片刻，上前正经磕头行了个大礼。 “听药王方才之言，‘只给穷人看病，不管富人死活’，可若这人活着能令无数百姓活得更好，能平天下、止兵戈，您也袖手旁观，见死不救么？” “人命当前，岂该用贵贱区分？我夫君少年英豪，征南夷，平北戎，功勋赫赫！若非被奸人所害，如今的大辰绝不会同现在一般！你眼里有天下苍生，怎知他人没有？” 她越说越激动，对面的老者却不为所动。 “任你说再多也是无用，老头子的规矩就是不给官场之人看病，你还是走吧。”说着扯起黏在他腿上的女娃儿转身就走。 白凌波愣在当场，两行热泪哗一下全涌了出来。易明堂犹在替她求情，奈何药王绷着的脸上没有一丝暖意，似乎她方才说的那些全不能成为让他打破那狗屁规矩的正当理由。 “规矩比人命还大吗？” “规矩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吗？” “一个人出身如何，难道是可以自己选择的吗？！” 她的声音有着自己从未想象过的冷酷，面前的背影似乎愣了一下，但丝毫没有回转的痕迹。白凌波她霍地站起身来，冲到易明堂跟前一把拉过他要走。 “这样愚不可及的医者，就算空有一身本事，也不过是个高明的刽子手！” “这样的医者，我御王府绝不会再来求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8章：条件 下山时仍旧是落影将她背下去的，白凌波无声地泣了一路，易明堂没有跟过来，许还在替她周旋。 沉默的黑衣女子从身上从身上取出巾帕递给她，白凌波接在手里，闻出了似曾相识的味道。 “你是王爷安排过来的？在你之前那人是谁？” “是，属下之前是轻水。” 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白凌波伏在她肩头，闷声道：“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 女子似乎僵了一下，半晌道：“王妃不用喜欢落影，王妃只需在落影的护卫下安然无恙。” 白凌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问：“你们在我身边多久了？” “落影不知。” 这四字方一出口，她似乎想起方才那话，遂软了声气，道：“轻水从去岁四五月间便跟着王妃了，腊月开始是由落影护卫的。” 白凌波在心里盘算着时间，回想起过去发生的事，愈发肝肠寸断。所以去年，被白承礼劫持的那一次是轻水救了自己，在围场上击杀刺客的女子也是她……原来那么长久以来，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可自己呢？ “今日之事，你不要告诉他。” 落影犹豫了一下，“属下职责所在，不能隐瞒不报。” “你是来护卫我的，难道不应该听我的么？”这声音里带出些不满。 落影沉思片刻点头，就算自己不说，易明堂从府里带走王妃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怕此时这处林间便有龙陵卫，但这些她并没有说。 没多久易明堂垂头丧气地从山上下来，白凌波看他神情便知，这事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没找到药王时，她还信心满满，如今他就在山上，给她的却是冰冷无情的绝望。 造化弄人，生生斩断了他最后一丝痊愈的希望。 回程的时候白凌波一直心神不宁，好几次险些被马儿颠下来，最后还是落影坐到她身后搂着她才安然回府。 初次拜访虽然不欢而散，但易明堂还是劝她不要放弃。她想了想也是，虽说治病救人是医者的本分，但见死不救自己也拿他没招。或许那老头真的对皇族之人有什么偏见，要是能问出来，她便还有机会弥补。想着又有些后悔起来，当时自己不该把话说的那么满。 随后两日，白凌波仍旧跟着易明堂上山，一次不行两次，最后索性整天耗在那里。对此萧鼐自然是心知肚明，本来没有说什么，但后来见她一去就是一整日，接连几天他也有些憋气。 想他这二十多年何曾被人因为出生皇族而鄙视过？皇族之人怎么了，普天之下还不知有多少人希望同皇家扯上关系呢！虽然他也知道，开国这几百年来并没有实现什么国富民强的宏图大计，许多州县之地滥用了许多贪官污吏，凡此种种，不胜枚举，可这许多的不是，总不该归结到某个人的身上！ 可见那什么药王，打心里就是不愿给他医治的，既然如此又何必低三下四地去求他？遂直接与白凌波把话挑明，再不许她出府了。 这一日，方才能站起身来的萧鼐硬拉着白凌波在府里散步，他自己又装娇扮弱的，一步三歇。就看她着急的那样儿偷笑，半晌的功夫才在院子里走了一个来回，锻炼的毛事没有，陪练的一头大汗。 两人在廊下的软席上歇着，抬头见传玉追着易明堂一路从房檐上打到院中，易明堂今日束手束脚的，落到地上才见他抱着个女娃，圆圆的眼睛，雪白粉嫩的小脸，可不就是药王身边的那个女娃娃。 小女孩下地自己跑到萧鼐跟前，仰着脸看他。 “啊，真是个好看的哥哥。”紧接着语出惊人，“你快要死了么？” 萧鼐脸色黑了黑，看白凌波，“我快要死了？” “哪里哪里，”白凌波额上的汗又多了一层，“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的！” 他微微笑了一下，看眼前的小姑娘天真可爱，那小脸蛋和小胖手上的皮肤粉白剔透，又嫩又软，心里竟生出些异样的感觉来。若是有个这样的可爱娇软的女娃儿似乎也是很不错的一件事啊！ 白凌波示意易明堂到侧边，不解道：“你带她来做什么，若是药王回去看不见她，岂不是要心生误会？” “不至于吧？” 易明堂挠挠头，“我留了字条的。再说是她硬缠磨着我，非要带她过来看御王，我有什么办法？” “那也不能这样做啊！别说他一大把个老头儿，谁家丢了孩子不得急死！” 说着哄了那女娃儿让易明堂送走，小丫头还怪倔的，一直缩在萧鼐身后，抓着他的胳膊死活不撒手。 正哄她，就听前面院里就听乒乒乓乓的的打斗声，白凌波心说不好，这下可是有嘴说不清了。 院门哐一声被人跺开，传良和祝轸先后摔进院里，紧接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苍苍老者旋风般冲进门来。 “好个堂堂御王，竟然对个娃娃下手！” 药王身手诡异，眨眼间就到萧鼐跟前。 萧鼐是在廊上的软垫上坐着的，药王身体前倾，自上而下逼视着他，脸对脸，四目相视，一句话不说却有无尽的威势和压力。 传良和传玉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还是冲到跟前，易明堂也吓傻了，有自责更有惊讶，话说，原来这老头儿功夫这么高啊…… 人人反应不及，时间就好像在那一瞬间凝固了似的。 萧鼐脸色平静地看不出一丝变化，许久许久，他嘴角微微扯出个弧度，一字一顿道：“你眼角有一条皱纹。” 凶悍的老头立刻像被踩了痛脚一般突然往后一蹦，就着院里的水缸就当镜子照起来，众人皆是满头黑线。小女孩悄悄从萧鼐身后探出头，颠颠跑过去搂住他的腿。 “师父我错了，是我要明堂叔叔带我下山的。” 她仰着脸，撒娇，“师父你救救这个哥哥吧，他身上的药味都渗进皮肉里了……你若不救他，这个姐姐多可怜啊！” 药王缓和了脸色，锐利的目光扫过院中众人，最后目光停留在白凌波身上。 “小娃娃，” 他看向白凌波，“这两天你陪老头子聊天很不错，要我救你夫君也行，只要你做一件事……” 白凌波大喜，“要我做什么？” “听说你这娃娃唤作凌波，不知可会凌波作舞？” 他捋捋胡子，不紧不慢道：“明日我在云峰山上等你，若你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走到老夫跟前，这漂亮的男娃娃我就救了！” “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9章：活该你倒霉 白凌波垂了头，这意思是要她水上跳舞么？早些日子有冰也就罢了，可现在早都冰消雪融了……抬头，萧鼐正黑着脸看她。 一伸手，“过来。” 白凌波犹豫了一下，没挪窝，萧鼐按着传玉的肩膀强撑着站起来挪到她身前。 “方才的事，免谈。” “不劳药王费神，萧鼐命硬，一时还死不了。”他脸色冷淡，握住着白凌波的手，放在胸前，“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这世上就没人能要求她做什么。” 抬手，“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白凌波惊愕地望着他，痴了也傻了，心中的甜蜜自不必说，可这人的拗劲儿啊，真真是气得她肺疼！ 易明堂也急得干瞪眼，握唇低咳，“别发愣，先应下再说！”白凌波动了动嘴唇，触到萧鼐不容违抗的目光还是把就要冲口说出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药王呵呵笑着抱起那女娃儿，“走咯，咱们回去。” “唉，老哥——” 易明堂才要追出去，传玉闪到他身侧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我还没输呢，别跑！”说着又与他缠斗起来。 药王无意间瞥了两眼，突然立在门口不走了，惊问：“你这小娃娃用的是雪空山的功夫，你究竟是什么人？” “要你管！”传玉挺起胸脯。 药王没有做声，突然转头盯着萧鼐看起来，掐掐手指不知在算什么，突然问，“你是不是雪空山君七那小子的后人？” 萧鼐微微蹙眉，他竟然叫外公“那小子”？那这老头儿究竟多少岁了？！ 他不动声色，“没错，家慈的确姓君。” 老头子眼神激动，急急追问：“那丫头儿呢，你娘呢？” 萧鼐抿了唇没有说话，老头看他脸色没有喜气，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口中喃喃说着什么“原来是生了个女儿啊”“像啊，像她”，紧接着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洪亮的声音夹着内劲几乎将众人耳膜穿透，萧鼐捂着白凌波将她按进怀里，知桃也捂着耳朵被震得小脸煞白。 笑声渐息，老头右手扬起指着萧鼐，“别说你不让这丫头求我，就是让，此时也晚了！” “既然你是雪空山的后人，那活该你倒霉！老头子这次还真就见死不救了！哈哈哈——”说罢扬长而去。 众人被这话说的一愣，难不成这老头竟然还是跟雪空山有什么深仇？白凌波也是意外，本来就忐忑的心现在更是变得透心凉了。 易明堂不知想起了什么，甩开传玉径直出了大门，萧鼐脸色更沉几分，心说自己费心打造的铜墙铁壁就特么这样成摆设了！ 院里众人个个都是惯会察言观色的人精，一个个抬腿都悄悄跑了。 萧鼐面无表情将白凌波拖进屋里，在外头两人都脸上都好好的，方一进屋里白凌波就扑到榻上一句话不说。萧鼐知道她是生气了，立刻软了声气过来哄她。 他揽着她，轻轻揉着她的肩头，“娘子，别生气了。” “我哪有生气，我为什么生气？总归受罪的是你，关我什么事？”她说着哽咽起来，捂脸背过身去。 “好啦好啦，我自己的身体当然比谁都清楚了。”萧鼐轻轻拍着她，“这毒只是毒而已，外公已经替我治了多年，既然扛住了，总是一年好过一年，再过几年也就清干净了，哪有越治越糟的道理？你别胡思乱想。” “总归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不用求人，也治不好你的病了……” 白凌波不理他，萧鼐继续哄，“依我看这药王不过虚有其名！外公很少下山的，哪就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看他那个样子，只怕都糊涂的连自己多大都记不得了，不过是夸夸其谈，可见医术也未必就真那么厉害，就是真厉害，也未必就真能治这种毒。”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当然主要还是萧鼐在说。自己在众人面前推掉她一番苦心，不开解几句总是说不过去，索性撑着身子要带她出门散心，却被她三番四次推开。 白凌波闷声泣了一会儿子，擦了擦泪道：“让我不生气也行，那你得答应我，要好好的，别给我不得不去求人的机会。” “答应答应，我舍不得的。”见她终于止了泪，萧鼐略放下心来，“其实你也不必担心，也不过初春时节易发，以后这一整年都会平平安安的。你得相信外公，他总不会害我。” 白凌波点头勉强应下。 二人缱绻片刻，知桃在外头说药熬好了，白凌波出来，就见她两手端着药，脸却不停地往肩上蹭。白凌波细细打量，见她两颊微红，还微微露出几粒红点。 “你这脸是怎么回事？”白凌波抬手去看。 知桃往后缩了缩不让她碰，不好意思道：“小姐别碰，我许是长了春癣呢，这几日总是痒痒的。”她努努嘴看屋里，悄声道：“王爷刚才很生气的样子，小姐还是快进去吧，我自己吃些药就好了……” 正说着，药王领着那女娃儿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中，竟然没有惊动一个人。 女娃儿撒开小短腿跑到白凌波跟前，指着知桃脆声道：“我刚才忘记问了，这个姐姐是不是刚换了新的胭脂水粉呀？我闻到她身上有一股臭臭的味道……” 她说着踮起脚仔细地看了看知桃的脸，又闻了闻她的手，“哎呀，真是中毒了！” 小女娃儿自言自语，知桃被她唬住了，惊问，“我，我这不是春癣吗？怎么是中毒呢？” “怎么会是春癣，你见过长成这样的春癣嘛？我都闻出来啦不会骗你的！” 小女孩拉了拉白凌波，“凌波姐姐，我可以证明的，她这个是肯定是中毒，绝不是长红痘痘这么简单！你们要是不信，我可以将那毒物找出来的。” 白凌波心下吃惊，便让知桃带着她回屋去找。 小女娃儿一进知桃房里就皱起了小鼻子，径直走到她的妆奁台前，掩着口鼻一指案上那一套精致的錾银妆匣。 “喏，就是这个啦！” 白凌波和知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都黑了脸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0章：阴差阳错 白凌波和知桃都愣了，那一套东西，不是新年朝拜，从宫里带回来的么……怎么会有毒呢？ 她拿在手里怎么也没有看出异常，“这盒子是银子做的，若脂粉里有毒，盒子不是该发黑才对么？” “照理该是如此，但其实也不尽然的。” 小姑娘捏着鼻子打开那套妆奁匣子，拿起根簪子戳出点粉末，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微微洒上去，从自己袖口取下一根银针在那粉末中抿了抿…… 银针慢慢镀上一层黑色。 她抿着嘴，“这干粉是没有毒的，但若跟人体肌肤上的油脂和汗水相融，毒性就会显出来了。” 知桃脸色煞白，看着白凌波勉强笑了一下，“看来是奴婢自作自受，贪图便宜偏又见识短少，竟然买到了这样害人的东西，幸好被小小姐发现，不然可要大大地倒霉了……” 白凌波晓得知桃的用意，她是想遮掩这东西的来处。 当时皇后宫里的妃嫔众多，再加上从各处封地赶来的宗亲，人数确实不少，白凌波诚然已经想不起究竟是谁送了这套东西给自己。但那些人大多与自己没什么过节，真正不想自己好的，总不过是那几个人。 究竟是谁呢？ 不管这东西是原本有毒，还是后来被混入了毒，这都不是小事情，此时确实不宜声张。 白凌波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做得对。 小女娃儿却嘀咕起来，“这脂粉是便宜货嘛？可这毒却是很贵的耶……” “真厉害，看不出你还是个小神医呀！” 白凌波打断她的话，小女娃儿听了这话很是自豪，挺着小胸脯得意洋洋。白凌波赶紧问她，“不知这毒是否严重？可有什么医治的法子？” “哦……” 小女娃儿好似才想起这回事来，拍着小胸脯，“简单！这毒的特点是无色无味，润物细无声，用久了会伤女子脏腑，但初期毒性还是不算猛烈的，现在好治的很！” 她拉着知桃捂嘴嘿嘿笑，“这个小姐姐肯定是还没有成亲，所以才用几日便冒出红点点了。凌波姐姐你可不要碰它哦……”话毕拉着知桃就往外跑，想来是去医治了。 白凌波脸色更黑，这分明便是冲着自己来的啊！ 若不是自己本就不喜用这些东西，若不是知桃半途讨了去……阴差阳错，真是好悬…… 此时她只觉得心神疲惫，颓然歪在椅上坐了良久，半晌半晌才站起身来，看着手边那精美而冰凉的银盒，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在手里迈步出门。 …… 正房之中，萧鼐正歪在榻上，垂目打量着手里的请柬。这是今日晨间宁王府送来的，说是稀世珍宝伽罗花将在明日盛开，萧琰为此特别在府里设下赏花之宴，邀了许多好友去欣赏。 说起来，他对这种事一向不怎么热情的，不过此时嘛……一抬头，门口一抹倩影摇来晃去，步伐踌躇，不由得眉头一挑，“这又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心神不宁？” 白凌波挨进屋里，沉默着挨着他坐下，将那银盒放到他手边。 “这事，我本来不想拿来烦你的，但终究事关重大，我怕做不好” 萧鼐来了兴趣，她还甚少有这样庄重踌躇的时候呢，“想那许多，说来就是了。” 白凌波将银盒打开，“这是朝拜日那天得的，我想不起是宫里赏的还是宗亲夫人们送的，就算现在要核对只怕也查不出来呢。” 萧鼐一点就透，“你说，这东西有问题？” “知桃的脸已经出疹子了，”白凌波点点头，“方才药王身边那小姑娘特意回来跟我说的，她说，这毒时日久了会伤女子脏腑，成婚后的女子更加碰不得……知桃怕是替我受过，瑾言你说，究竟是谁要害我？” 萧鼐听得沉了脸，小女娃那话说的隐晦，这哪里只是冲着她来的，分明还想令他子嗣难继！白凌波神色有些恹恹的，萧鼐瞧她没精打采的样子，再看看手里捏着的请柬便下定了决心。 “这事你与我说就对了，我会处理的，娘子切勿忧心。”他抚着她的手，笑了笑，“明儿个咱俩出去玩罢，不知娘子肯不肯赏脸呐？” 白凌波脸上闪过一丝喜悦，瞬间又黯淡下来。 “能出去玩儿当然好了，可你的身体，行么？” 他勾唇笑了笑，撩起她垂在胸前的发丝，搔她的耳垂，“怎么不行了？”他说着将她压到胸前，“行不行试试总知道。” 白凌波伸着手推他，“那你说去哪儿玩，有什么有趣的地方么？” 他递过那张请柬，饶有兴致道：“宁王府里花花草草众多，是京里一等一的漂亮地方。伽罗花开可遇而不可求，不如咱们给了这个脸，一同去玩赏一番？” “真是伽罗花要开啊！”白凌波飞快看完，双眼亮晶晶的，“老早就听说那花如何的珍稀名贵，正经说起来还真从来没见过呢，真那么漂亮么？” “我也没见过，明日去看了就知道。”萧鼐柔柔笑着，“你若喜欢，到时与他讨要一盆也非难事。” “那我们可就说定啦，你歇着我准备礼物。”白凌波也来了兴致，说着拿了请柬扇了几扇，笑，“宁王倒是个有情趣儿的人，这请柬都有花香呢。” 萧鼐也笑，“去吧去吧，春暖花开，我身子也大好了，以后咱们多出去走走。” 看着她笑逐颜开出门，萧鼐摇了摇头。如今竟然要靠用这等伎俩来稳定军心了，唉，不过宁王这请柬倒来的是时候，如此有助于家庭稳定的娱乐活动，看来自己以后得多多参与。他望了望外头，没有看见传玉的影子，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着急服药。 且说白凌波出门后就见知桃迎面走来，她脸上蒙了面纱，原是那小女娃儿给她涂了膏药。小丫头拿着一本小册子，“小姐，我把那日进宫得的礼单找了出来，可奇怪的是根本没找到是谁送了那东西来的。” 白凌波接在手里翻看一遍，果然没有。 “害人的人，怎会轻易留下痕迹。” “那小姐就不追究了么？” “王爷说心中有数，那咱们就再等等。”她摸着她的脸，“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1章：伽罗花宴 晴空，暖风，宜赏春。 宁王府的伽罗花宴便在这一日。 宽敞的街道上，奢华而内敛的黑色马车慢悠悠行驶着。白凌波端坐其中，注视着斜卧于对面的萧鼐，目光隐隐有些担忧。 “你的身体当真好了么？可不要故意装出康健的样子哄我，还专门来赴这劳什子的花宴作证明……” 萧鼐闻言，眨了眨眼，也不出声回应，只仔细地把她上上下下看了又看。 白凌波被他看得不自在，低头打量了下自己的衣着，又伸手摸出一面菱花小镜，左右看看，没问题啊！ 萧鼐忽然仰头笑出声来。 菱花镜移开，少女柳眉微挑，“笑什么，我今天的妆容不得体嘛？”她说着抿了抿鬓角处两根不服帖的发丝。 “怎会，娘子漂亮的很，今日尤其仪态万方。”他仰着头笑，“就是突然想起小时候和宁王的一些事，觉得有趣。” 白凌波来了情致，依过来靠着他，“那我也要听趣事！” 他清了清嗓子，唇边带笑，“瑾澜小时候身体不好，是个好不容易养活的病娇。父皇怜爱他就一直让淑夫人养在身边，那时也不知淑夫人从哪儿听信了胡言，说是要将他打扮成个女娃儿的模样才能骗过天上的神仙，保他安然长大。所以大概到他四五岁的时候吧，瑾澜就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小姑娘。” 他笑的隐忍，“第一天进学的时候，我们去的晚，到了就见他拿着个小铜镜照脸。” “嗯，跟娘子方才那样子很像。” “哈哈哈，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事，”白凌波大笑，“看起来你们两个关系还不错哦？” “嗯，还好吧。小时候都说他养不大，大家也都让他，女娃娃嘛，谁跟他计较？父皇对他也没什么期许，如今活得这样潇洒自在未尝不是好事。” “这倒是，不过……”白凌波凑到他耳边，“宁王如今便算是长残了吧，我看连你十分之一都没有。” 耳边的女儿香气撩人的紧，他眸光沉了沉，心里暗道一声小色胚，脸上一本正经，“娘子以色取人，万一哪天我容颜衰老，娘子岂不是要弃我而去？”说着作势叹了口气。 白凌波嘿嘿笑，突然想起一事，“太子应该也要来的吧？”不知会不会带上娉婷啊…… “不好说，”萧鼐支着头，“如今父皇令他监国，政务繁多，抽不开身也正常。” 白凌波讷讷点头，算算日子，她再有三个月就该临盆了，此时只怕金贵的连门都不肯让她出来了吧？ 宁王府很快便到，门口车水马龙，许多轿子和马车停在外头，看来今日来赏花的人不少。 萧琰裹着锦袍抱着手炉抖抖索索地站在门口迎客，见萧鼐和白凌波下车很是惊喜，三两步跳下台阶来扶他。 萧琰走在前面引路，一路走一路兴奋地给他俩介绍府里各处景致。 这是白凌波第一次来宁王府，从绕过正门的假山石她就开始在心里惊叹，这哪里是一座王府，分明是一个花园啊！此时才是初春，这府里已经处处鲜花盛开了，一路走来花香袭人，令人心情愉悦。 “人都来齐了？怎么不在门口继续等别的客人了吗？”萧鼐笑问。 “嗨，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 萧琰咧开嘴，“我呀，最怕看见这个大人，那个王爷的了，太子哥哥倒也请了，可他如今未必有这闲情能来。唉，说起来，现在的太子殿下可真是威严日重，被他逮到就是好一通训斥，总说我偷懒惫怠，我是何苦来哉，还不如带二哥你去，咱们好好吃酒赏花，其乐无穷！” 萧鼐脸上笑意更深，白凌波瞥他一眼，看不出来宁王这人还不错嘛。 据说伽罗花正午才开，此时才刚进午时，宽敞的花园内已经座无虚席。 宁王府像个花园迷宫，萧琰带着两人走来转去，不多时便来到一间温暖的花厅。文缨扶着侍女款款而来，白凌波见她面容气色更胜往日，可见萧琰不仅体贴兄长，还是个极疼媳妇的人。 白凌波准备了两坛琥珀春，萧琰一听就高兴地合不拢嘴，连忙双手接下。 他笑得神秘兮兮，“外头毕竟还有些冷的，二哥和嫂嫂就在这里赏花吧。”话毕两个清秀的下人推进来一个小巧的木车，那上面放着一盆叫不上名来的花，碧绿油亮的繁茂叶片，顶头满是箭镞似的硕大花蕾。 四人吃茶闲话，好不亲热。 白凌波疑惑。“这就是传说中的，伽罗花么？” “是呢，”文缨笑容里带着自豪，“这盆是花王，瑾澜精心照料了许多年才长成这样，外头那些都是从这一棵上培育出来的。” 她说着瞥了一眼白凌波的肚子，悄声道：“妹妹还没有消息么？” “唔，是啊……不过，这种事，也不能急嘛……” 白凌波羞赧，果然和娘亲说的一样，会有越来越多人来问候她为啥还没有怀上子嗣……不过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反正萧鼐不着急，自己何必杞人忧天。 文缨看她脸微红便不再问了，说话间将至正午，萧琰叫人将屋顶的气窗打开，阳光斜斜洒下正好落在那盆繁茂的伽罗花上，春光照耀中，绿叶抖动，一个个花苞慢慢抬起头来。 一瓣，两瓣，三瓣……很慢很慢地，一朵银白色的硕大花朵像羞涩的少女露出玉白的脸庞，清冷淡雅的香气丝丝缕缕萦绕得满室生香。白凌波方要出声，却见萧琰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银白色的花朵慢慢褪掉颜色，变成了一朵冰雕玉刻般晶莹剔透的水晶花，花瓣边沿竟然还闪烁着彩虹般缤纷的光晕！ “好了，现在嫂嫂可以尽情赞美我了！” 萧琰面带得色，文缨忍不住推他，“夸你做什么，要夸也是夸这伽罗花生的美！”四人都呵呵笑了。 就在此时，外头花园内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正中处摆放的六盆伽罗花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看样子是外头的几盆花也慢慢绽开了，萧琰笑道：“花王已开，咱们去看看别的景致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2章：惊变 四人来在院中，见萧鼐出现，其他人脸色都露出意外神色。粗粗一扫，还有不少老熟人。 最先过来打招呼的是东平王，这是个老好人也是个聪明人，从来不掺和别人的闲事杂事，萧琰这性子与他倒是很合得来。随后来行礼的便是上官晴雪与她小叔，上官晴雪一咋呼，众人这才回过神，纷纷过来拜见。 不多时下人奉上酒菜，宴席开始，众人开怀畅饮。 “感谢诸位今日前来捧场，瑾澜荣幸之至！”萧琰举起酒杯，“今日得二哥两坛琥珀春，瑾澜不敢独享，稍后将为大家奉上！”他笑意吟吟，“干饮酒水无甚趣味，不如大家玩玩小游戏，来接飞花令吧？彩头一盆伽罗花，如何？” 众人轰一声笑了，都道：“谁不知宁王妃诗文冠绝，你这小子是变着法儿的扣门！” “今日请王妃做令官，绝不会欺负你们的！”萧琰笑嘻嘻的，一副显摆样儿，“来来来，请令官出字！” 这彩头还是颇吸引人的，在场众人个个摩拳擦掌，人人支起耳朵细听。 “既是春日宴，便以这‘春’字为令吧！我先来起个头……”文缨含笑瞥了一眼面前微有玫瑰色的香酒，唇边笑容更深，口中慢慢念道：“香融金谷新酿酒，玉碗盛来琥珀春。” 白凌波与萧鼐不感兴趣，自顾自说话吃酒。 说到吃喝，白凌波还留了个心眼，因萧鼐甚少在外头用膳，凡有宴席他也是大多只吃酒的，但这次出府前方吃了药，白凌波不想他饮酒太多，便将面前的各色菜肴都尝了一遍，把自己喜欢的都给他夹了些。 说起来萧琰也真是个人才，今日端上来的菜色都有名花点缀，白凌波看着眼前被端上来的最后一道压轴羹汤，眨了眨眼，又眨了眨了眼。 “这，这不是伽罗花么？原来也是可以吃的？” 白凌波看着汤盅里浮着的那晶莹透明的花朵，惊讶异常，那么美的花，初初开放，怎舍得掐了摆盘？ 面前垂头的清秀仆从轻轻道了一声，“此汤名为‘绿叶禾舟’，乃宁王妃亲手所做，请王爷王妃品鉴。”话毕躬身一礼慢慢退下。 名字起的雅致，其实就是一碗绿油油的春菜汤。白凌波尝过后笑得眉眼弯弯，盛出一碗捧到萧鼐面前，“这汤瞧着平常味道却好，你也喝些暖一暖罢。” 他接着手里，见她一直眼盯着那朵花，还偷偷瞥了周围两眼，见没人看她，便不紧不慢地将那伽罗花夹起，抬袖遮住半张脸小小地咬了一口…… “呸，竟然是水萝卜……” 少女不动声色地将那花放回，心里啐了一口，尼玛，这雕工真能以假乱真！ 萧鼐忍笑饮完了手里的汤羹。 忽地就听外头传来一声“太子驾到”，众人停下酒杯纷纷扭头去看。白凌波也眼巴巴望着远处，心里喜悦又期盼。 明服闪动，萧珩昂首阔步龙行而来，身边的女子娇艳动人，步履蹒跚，正是白娉婷。 白凌波脸上绽出大笑，方欲起身迎她，就听萧鼐低咳几声，她抬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忽觉萧鼐身子猛地一颤，一口鲜血从指间喷出。 “瑾言！” 白凌波大惊失色，慌忙揽住他缓缓倾倒的身体。她这一声吓坏了众人，众宾客见状都惊慌失措，纷纷吵嚷着有刺客，萧琰更是吓得跌了酒杯就冲过来。 “瑾言瑾言……”白凌波连声叫他，但萧鼐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 “医官呢？医官在哪里？” 白凌波声嘶力竭，此刻她的内心焦灼不安，生怕是萧鼐毒发，此刻寒哲还在宫里，就算立刻让人去请只怕也来不及…… “这血色发乌，王爷怕是中毒了！” 闻声赶来的薛传良也是惊得一跳，白凌波猛回头厉目看向萧琰，“宁王，这是怎么回事？” 萧琰被她看得一个激灵，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她已经吩咐御王府兵把守此地，并快速将萧鼐转进花厅。萧琰回过神来，赶紧下令封锁王府，还命人将府中下人都集中到院中一一审问，不许任何人进出离开。 宴席戛然而止。 发生了这样的事，在场之人谁也脱不开干系，方才来到还弄不清状况的太子萧珩也没了心情赏花。白凌波知道太子与萧鼐已经面和心不和，索性提议由这里辈分最高的东平王承担审问的职责，其他一众人等坐在花厅里议论纷纷。 祝轸守在外面，传良匆匆进宫去请寒哲，宁王府的医官来了两三个，银针一挨到他唇边的血便变得乌黑，医官沉声道：“银针发黑，王爷中的是剧毒！” 话毕他搭上萧鼐的手腕，脸色却突然变得很难看，那医官抖抖索索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嘴唇颤抖。 “王爷身上的毒，太复杂，臣查不出……” “蠢货！我要你何用！”萧琰一脚将他踢开。 “我已经派人去传太医令了，御王妃还是耐心稍待片刻。”萧珩站起身来走到床边看了看，脸色晦暗不明，“二弟非寻常人，福泽深厚，定然会安然无言的。” 虽然知道他是好意，但眼下中毒的可是她的夫君啊，说什么耐心等候？！她怎么有耐心等下去？ 白凌波怀抱着神志恍惚的萧鼐，用力握紧拳头克制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宁王府中，难道有人要杀御王吗？” “还是在座诸位，有谁对御王心怀怨恨，恨不得？” 这两句话说得很轻，众人听了却皆是一凛，萧琰更是噗通一声半膝跪在床边，“嫂嫂你冤枉瑾澜了！” 他脸色苍白，“我知道嫂嫂心中焦急，我何尝不担心二哥的安危？眼下医官正在查验膳食，东平王叔也带着禁军开始排查我府中下人……嫂嫂放心，瑾澜绝不敢对二哥有半分不敬之心，此事尽可交给王叔处置，我，我绝没有二话！”说着愤然起身往厅里一坐再也不说话了。 白凌波不想再废话，她守在萧鼐跟前一直唤他，跟他说话，生怕他就这样昏睡过去离开自己。她知道自己应该保持清醒和冷静，可是心里的慌张是掩盖不了的，脑中也根本想不起任何值得怀疑的线索。白娉婷和上官晴雪都在一旁劝她，可是此时此刻，她真是一句话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外头忽地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传玉和易明堂冲进屋来，易明堂怀里还抱着个女娃儿，白凌波抬头，眼前的女娃不是别人，正是药王那小徒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3章：凶徒 眼前的人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救星。 白凌波望着眼前的人喜极而泣，看那小女娃儿，“小神医，快，快救救我夫君！” 易明堂将她放到床边，女孩儿探了他的脉息，又掏出块手帕擦下血迹闻了闻，她脸上的表情非常不情愿但还是一丝不苟地做了。 “好臭哦……” 她撅了撅嘴，从衣袖上取下银针此入他胸口几个穴道。接着又使劲将他双臂上的肌肉按摩柔软，做完这一切她又取出一个小瓶，倒出来两颗雪白的药丸，用茶水化开再给萧鼐服下。 众人都盯着萧鼐的反应，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样子，他的脸色慢慢变得红润起来，白凌波伏到他胸口，方才跳的急促慌乱的心也重新变的平稳。白凌波放下心来，但那女娃儿还是神色凝重的看着昏睡的人。 “咳咳——” 萧鼐突然翻身咳了起来，口中吐出来许多黑血，待黑血吐净，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中显出几丝清明。 小女娃儿拍拍手，“好了好了，没事啦，凌波姐姐可以放心啦！” “你怎么样？” 她望着萧鼐隐忍着即将跌出眼眶的泪珠，他点了点头，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示意自己没事。懂事的传玉斟了茶水过来给他漱口，又歇了一会儿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啊呀，这孩子好厉害啊！” “是啊，看着才不够五六岁的样子啊！” 女娃儿的医术将众人都惊住了，纷纷问萧琰这女孩儿的来历，他黑了脸色，自己怎么知道这俩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小女孩儿显然并不喜欢太多人盯着自己看，她爬回到易明堂怀里。 “凌波姐姐，哥哥中的是五毒散，我给他吃了能解百毒的药，现在虽然没事了，可还要多多照看才行。对了，以后你们吃东西可要小心哦，不是所有毒药都能用银针探出来的。” 白凌波对她谢了又谢，回头问易明堂怎么在这里，他咳了一声没回答，这时宁王府的医官在外禀报，说是查出毒物了。萧琰猛地站起，“传！” 医官颤巍巍捧进来一双乌木筷子，不敢抬头，“禀王爷，王妃，方才臣已经查明，宴上的酒菜饮食并无问题，是御王殿下所用的碗筷被人用毒物浸泡，所以试菜之时并没有查出不妥。” “能提前知道哪些人要来赴宴，还有时间精心准备，可见是府里的人。” 易明堂突然开口，他笑着看了一眼白凌波，“下五毒散这种剧毒，可见那人是铁了心要御王殿下的命，王妃不如想想，可有得罪过哪些人？” 他这话虽是极正常推断，但在萧琰听来却极其刺耳。 白凌波还未开口，萧珩已经已经看过来，那目光里有疑问也有打量，易明堂侧脸悄声道：“太子认出我了，你们保重，我要带这丫头离开了。药王快走了，你可抓紧别放弃啊！” 她点点头，易明堂抱着女孩儿大摇大摆往外走，行到萧珩跟前时特意看了他一眼，大笑出门。 那一笑充满挑衅，萧珩显然认出他就是围场那个嘲笑了他的救驾之人，也是那个他签了海捕文书的平江大盗易明堂！ 他想拦住他，但萧鼐也看过来。是呢，若不是他求情，易明堂的罪行怎么可能被抹掉？还有方才白凌波同他说话的态度，显然这几人早就认识了。 …… 且说东平王在外审问府中下人，祝轸见传玉在里面守着便跟在东平王身边看他调查，顺带打打下手。 东平王黑着老脸从每个人脸上看过，“你们当中，有人以为用自己平庸的小聪明就能搞得天下大乱，我告诉你们，御王殿下洪福齐天，不是尔等这些偷鸡摸狗的伎俩就能暗害的。” “以为五毒散很厉害吗？以为给碗筷下毒的方法很高明吗？哼，笑话！” “区区小毒，一个五岁娃娃就能解了！还妄想谋害御王，痴人做梦！我劝你们识相点，要不乖乖认罪，要不，就将自己见到的可疑之人招供出来，你们最好主动点，不要等本王严刑拷打！” 下人们面面相觑，大气儿也不敢出，萧琰看着憋气，恼怒道：“若被我知道是你们中的谁，竟然敢在本王的赏花宴上伤害皇兄，我定然重惩不赦！” 他越说越怒，“王叔别仁慈了，恶人怎么会自行招供？听说二哥带兵时，薛大人掌着军中的刑法，定然知道如何令人生不如死！” “宁王殿下稍安勿躁，”东平王安抚着他，“臣相信殿下清白无辜，也请殿下相信臣，会秉公执法。”说着挥手叫禁军和官家婆子分别对男女仆从进行搜身审问。 下人们慌乱起来，纷纷上前诉说自己的清白，越来越多的人被排除嫌疑，余下的人所剩无几，却仍然没有发现什么可以的物品，和人。 祝轸冷眼看着下面每个人的表情，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宁王府中怎么会有人如此记恨御王。 正回忆着宴席上的种种细节，冷不丁见人群中有个男子企图混进另一拨人中，他跃下高台一个飞身过去将他揪了出来，不想那人看着瘦弱却有把子力气，挣脱开来就猛地从身上掏什么东西，然后死命往嘴里塞！ 祝轸一脚将他踹飞，那人顾不得身上的痛，爬起来就跑，慌不择路正好撞到易容成太医的寒哲身上，被传良一把揪住。 “是你毒害御王？”祝轸冲过来喝道。 “不，不是我……”那人矢口否认。 “不是你心虚什么？为什么跑？” “我，我……”他说不出话来，双手护着自己胸前。祝轸将大刀往他肩膀一架，伸手摸进胸前，掏出来几样不属于他这样低微下人的玉佩，银票之类物品。众人心中了然，十有八九这人是偷了府里的东西才这么慌张怕被搜身。 那人见东窗事发，知道瞒不过去，便支吾着承认，央求两人将自己放了。 祝轸并不关心宁王府的家务事，见只是空欢喜一场，他觉得无比丧气，便挪开大刀准备走人。 “别信他的话！” 寒哲突然开口，走过去一把抓住那人的右手，看着他发黑的指甲咬牙切齿，“我看你犯下的可不只有偷窃罪，敢毒害御王，你是自寻死路！” 传良一看也愣了，心头怒火呼呼升起。 “好小子差点被你骗了！”祝轸可没这么好脾性，抬手就赏了他好几拳头，两人将他压着丢进内堂，白凌波抬眼一瞧，这不就是席间给自己奉菜斟酒的那个仆人么？ 可他，虽算不上眉清目秀，却也是一副文气十足的书生相，怎么会与萧鼐有深仇大恨？ 那人直愣愣的看着床上醒转过来的萧鼐，突然失心疯一般大喊大叫。 “啊，萧鼐，你为什么不死！放开我，我要杀了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4章：你在哪里？！ 疯狗一般的凶徒，狰狞得连那最后一点书生的儒雅都没有了。 传良抬脚踹在他的膝弯，那人站立不住噗通摔在地上，祝轸用刀压制着，他却倔强的仰着头不肯跪下。 萧鼐平静地看了一眼，第一反应，没有印象。 这男子看上去比他略小一些，长相普通，没什么令他记忆深刻的特点，就是普普通通的下人。但恨一个人总不会平白无故，他还是认真地在脑中搜索往昔的记忆。可惜，搜索枯肠，毫无所得。 男子犹自大声辱骂，萧鼐摆摆手示意祝轸和传良放开他，两人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手，那人没了掣肘，却也不过看似蛮横的站那里，并不敢真往前冲。 东平王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混账东西，此时还敢叫嚣，谁给你的狗胆敢毒害御王？还不快如实招来！” “哼，草菅人命的狗官，人人得而诛之！我只后悔下的分量太少，没能把你立刻毒死！”男子没有一丝畏惧。 “我并不认识你。”萧鼐扶着传玉坐起身来，口气淡薄。 “哼，你当然不认识我！”男子面露嘲讽，“高高在上大司马如何会认识我这等卑贱草民！” “可你，总不该忘了，六年前，哦不，是七年前被戎人屠城的枫林镇人吧？” “你是当时的幸存者。”萧鼐语气肯定，心中有些疑问豁然开朗。 “呵呵，你终于想起来了！” 男子笑得十分狰狞，“七年了，我每一个夜晚都在做同一个梦，漫天的大火，挥着弯刀的凶残敌人，到处都是死人和哭声……萧鼐，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一天安眠过，倒是你，如何过的这么心安理得？！” 萧鼐看着他没有说话，白凌波看他神色便知，他已经都明白了。 眼前这个人，是将当时对戎人的仇恨，转嫁到了自己身上。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呵呵，你当然无话可说！” 男子嘲讽地笑着，他指着萧鼐给众人看，“这个人，曾当着全榆州百姓承诺，不会让我们被战火蹂躏！这个人，曾对全榆州百姓承诺，但有战事，他都会第一个冲在前面！这个人，还赌咒发誓，说自己会拼尽全力保护我们！” “你说的，北境之地，没有风行军三天到不了的地方，我们信你，可是三天之后敌兵到来之时，你在哪里？” “我们被围城几日，米粮断绝的时候，你在哪里？” “几千戎人的破开城门，奸杀掳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我信你，我们信你，可结果呢？我的父母姐妹死无全尸，我们全镇百姓被屠杀干净！大司马，御王，你告诉我，这就是你的承诺？！这就是你指着苍天发过的誓？！” “哈哈哈，你没话说了吧！” 他哭嚎着瘫坐在地，仰天大喊，“爹！娘！知不知道，你们都信错了人！！！” 厅内众人全都面色凝重，只有萧鼐面无表情，自始至终没有辩解一句。 当年那一场战役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是亲历者，可是，风行军折损惨重，多个边境小镇被抢掠殆尽，惨烈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哪有战争不死人，哪有战争不惨烈的？ 萧琰揪起他问，“说，你是谁，谁让你混进宁王府来害人的？” 男子神情悲痛，“呵呵，你们萧家的人有哪个是好东西？你们萧家的人都该死！我只恨没能将你们都毒死！我忍辱偷生七年，七年才等到这个机会，可惜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混账！” 上官晴雪也恼怒异常地冲出来，若不是被上官云贺拦住只怕那一脚就踹到他身上。 “两军交战死的岂止是你一家！你不将这仇恨记到戎人身上，却来毒害自己人，你算什么男儿！杀你亲人，屠你全镇的是戎人，你若有胆气，就该留着这条残命去投军报仇，而不是苟且偷生，行这卑劣之事！蠢货，你明不明白！” 那人仍旧骂骂咧咧，没有丝毫悔改，忍气担惊受怕的文缨此时也站了出来。 “大家都别生气了，好在抓住了凶手，御王殿下也得贵人相救，此时真相大白，还请东平王叔如实禀告陛下，将这贼人绳之以法，还我夫妇清白！” 东平王揉了揉憋闷的胸口，“这个自然！” 说着就要叫人将这凶徒带走，白凌波抬手拦住，站起身来。 她目光冷淡地望着眼前这个癫狂的男子，指着床榻上勉强坐着的萧鼐，“你不是想知道他那个时候在哪里吗，我告诉你！” “七年前，开战之前萧鼐就已经接到调令回京，可是他听说战事失利就不顾皇命毅然返回榆州！你说枫林镇村民被屠，那你知不知道，孤阳岭埋了五万风行大军！你说你夜夜难眠，忍辱偷生，那你可知他背负着五万冤魂的血债，日日承受锥心之痛！” “他是承诺了守护大辰子民，难道他在榆州不是为你们受伤，不是为你们流血吗？” “你口口声声问他为何失约，那你们何曾为他付出过一丝一毫？！” 压抑许久的怒火再也忍不住，她说着蹲下身来，挽起萧鼐双腿的裤管，密密麻麻的刀疤和淡青色的皮肤刺痛了每个人的眼。 “难道抚远将军，祝将军，五万风行军战士，不是为你们而死的吗？ 白凌波声音低哑，“戎人的毒箭要不了他的命，你就来令他血凉！你现在做的，和那些屠杀你亲人的敌人，有什么分别？” 上官晴雪红着眼睛，“亏你一副读书人的样子，连是非恩仇都分不清，真是读到狗肚子了去了！” 那人被问的一愣一愣，还想争辩却又说不出什么，东平王已经不耐，挥手命卫士将他拖了下去。 一场赏花宴牵出这么多往事，厅中众人唏嘘不已。兴致已败，留在此处也是尴尬，遂四散离开。 寒哲仔细给萧鼐把脉，确认那女娃儿的药确实无碍，白凌波放下心来，正给他整理衣服，忽听得那男子在外头恶声诅咒，“萧鼐你不得好死，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白凌波闻声黑了脸，传良匆匆进屋，说那人趁卫士不备，已经服毒自尽了。 萧鼐捏了捏眉头没有说话，白凌波握住他的手，“当年的事，你也是受害者，不要自责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5章：毒发 萧鼐虽然稳定下来，但这一折腾着实将他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养回来的精神消耗殆尽。带来的椅车也坐不得，传良将他抱回马车，白凌波本还有话与娉婷说，但见她已经跟太子上了轿辇也就只好作罢。 一行人匆匆回府，路上稍微颠了几下萧鼐便觉得有些昏沉，不过是看着面前的担忧的少女一直强撑着。 宁王府门口，萧琰夫妇目送着一拨一拨人远去。 “今日是我倏忽了，没有管教好下人，才让那贼子混进府中……”文缨挽住他的手臂，面露忧色：“不知陛下知晓此事会不会责怪殿下？是我连累了你……”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他拍拍她的手，宽慰道：“这人一旦有心做什么，自然就会千方百计去实现。不是你我这样想想便能拦得住的，更何况是今日这种宴会，要浑水摸鱼也不是难事。” 知道他心里有气，但此时仍能顾及到自己，着实令她有些感动，想着也宽慰道：“东平王是个厚道人，陛下面前他定然会如实禀告的，殿下只管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父皇我还是知道的。” 萧琰哼出一声，目光收回，他轻笑着摸了摸她微微凸起的肚子，“花园你要少去，眼下这时节很容易花粉过敏，你若有了损伤，我和宝宝都不会安乐的。” 她垂下头，“我知道的。” …… 御王府中，萧鼐强撑了一会儿还是扛不住沉沉睡了过去。白凌波看他乏成那样，怕他状态再有反复，索性便让寒哲在府中留宿一晚。 外头门口，传玉一直守在廊下寸步不离，巴掌大的脸上噙着沉重的表情，一言不发，全然不知道他在难过什么。 白凌波问了他许多遍才得知，原来宴席开始后他觉得无趣便上房飞到各处去玩，无意间发现易明堂带着那女孩儿混在宁王府中吃喝，还偷采了不少花。 以他的心智，自然不会想到去抓什么大盗，不过前几次他在易明堂跟前都没有占到一点便宜，还是让他十分挫败，这才过去与易明堂纠缠起来。所以萧鼐毒发之时他未在跟前，这让他极其内疚。 “要是我没有贪玩儿，公子就不会这样了……”他垂着头心里懊悔不已。 “怎么会，传玉最能干了。” 白凌波揉着他的头安慰，“应该说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带了那女孩过来，瑾言才真的有危险呐。” “是么？” “当然是，传良和祝轸都偷偷夸了你好几次呢。”她轻笑着，“瑾言有危险哪次不是你冲在最前面？所以这次，传玉你立下的功劳最大！” 少年慢慢思索，忽地绽出笑容，“我去给公子熬药。” 晚间吃饭时萧鼐醒过来一会儿，寒哲说想要他好得快些，最好不要给他吃除了药之外的东西。萧鼐笑着说关系，一直叨叨说自己饿了，又问晚上煮了什么，白凌波咬牙犹豫好久，最终还是觉得，这时候遵医嘱比信他的感觉要靠谱些。 “哪就这么矜贵了，我又不是纸糊的。”他说的毫不在意，斜斜靠着身后的软枕，笑，“我好像闻到了肉味。” “那也忍着，”白凌波搅了搅手中的药碗，盛出一匙塞进他嘴里，“等你好利索了哪怕你吃一头牛我也不管的，快点喝要凉了！” 最后一口饮尽，知桃端来茶给他漱了口，萧鼐歪在床上恹恹道：“娘子，我嘴巴苦的不行。” 这声音里少有地带出些少年的活泼，似乎还有撒娇……白凌波就觉得自己的小心脏突的跳了一下。这人，又没正形儿了！ “我去给你拿蜜饯。” “不着急，”他说着拍了拍身边，“过来。” “做什么？”白凌波坐过去。 男人突然掬着她的腰将她拖到身侧，低头吻下去，“让我尝尝肉味儿。” …… 片刻之后，白凌波突然哽咽起来，“你是不是为了宽慰我，才强撑着要去宁王府？还有现在，也是故技重施？” 萧鼐显然被她问得一愣，这丫头有时候神经大条，有时候就灵透的吓人。 “你知不知道，今天我怕的要死，要不是易明堂凑巧带着药王那小徒弟也混进了宁王府，瑾言，你今日只怕真的要凶多吉少了……”她捂着眼睛隐忍地呜咽起来，哭的萧鼐心里乱糟糟的。 “你放心，我命硬阎王不收的。”他一点一点吻净她眼角的泪痕，心里的滋味说不出来，“五毒散于我这幅身子，实在算不得什么，别听他们胡说。” “那也再不会有这般凑巧的事了！”她支起身子圈住他的脖子，耳鬓厮磨，轻语呢喃，“瑾言，瑾言，以后再也不要这样逞强来诓我了，好不好？” “好。” 这一日夜里，白凌波睡得极不踏实，耳听着身边沉沉的呼吸，她才勉强觉得白天一切已经过去。 白天的事一定深深刺痛了他，那些他拼了命捍卫的人，就是这样来感激曾为他们流血拼杀，抵挡战火的守护者。 那一刻他也会觉得，心灰意冷吧。 白凌波翻身搂紧身边的沉睡的男人，手摸到他的胸口，那里的皮肤有些烫手。白凌波猛地坐起身来。 “瑾言？” 她叫着他，推了几次他也没有反应。他身上忽冷忽热的，贴身的寝衣也有些湿意，他在发汗，跟那一日的情形何其相似！白凌波慌了连身叫知桃掌灯。 听着屋里的动静不对，在外头值夜的传玉第一个冲去找寒哲。待他过来一看，果然是旧疾复发。 “五毒散明明已经解了，按说是不该复发的……”寒哲也急得一脑门汗，显然这样的情况让他也很意外。 白凌波还从未见过他这样凝重的神色，心里的感觉不大好，急问，“是不是因为前些日子复发没有恢复好，受不住那五毒散这才引起的？” “有这个可能，不过，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寒哲下针的手有些抖，“这次的情形和往常不大一样，他已经五六年没有这样连续复发过了。” 白凌波听得胆战心惊，又悔又痛，颤抖道：“我能做些什么？” “不知道，得看明日午间能不能醒过来。”他取出一根银针小心刺入百汇穴，“若明日午间他还未醒转，我需要超过他往日所服用数倍之多的，天芝草。” 寒哲抬头，“这东西不好找，你还是早些与沈牧说比较好。” 白凌波点点头，“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写信。”说着起身要出去，突地想起一声。 “你说，药王能不能根治这毒？” “他若说不能，恐怕这世上就没人能治了，只是……” 寒哲突然回头看着她，“药王谷与雪空山结仇近六十年，指望他出手相救，只怕比日出西山还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6章：涉江求药 据寒哲所说，百年前的药王谷和雪空山交情还不错，每一代都有性情相投的少年人结为好友，之所以后来结仇，是因为萧鼐的外婆。 寒哲虽然言辞隐晦，但白凌波还是从他零碎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了当年那桩情债的缘由。 老外婆爱慕的，是一个常年在谷外治病救人，却回回记得给她写信的同门师兄。彼时的她还是一个豆蔻少女，而那位师兄却已迎来而立之年。 情之一事，最难将息，少女放下羞涩和胆怯，大胆吐露心意，可惜当年那个男人执拧寡言又不解风情，只当她是童言无忌，却将天下苍生和万民福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放在了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一年年过去，一年年长大，换来的却是一年又一年的落寞和失望。少女终于在一个月夜离开，从此后再也没有回去过这个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江湖浪迹。 多年以后，少女成婚的消息被送回药王谷，彼时那位师兄已经继承先师衣钵，成了新任谷主。此时他才明白，自己当初的执拧和顾虑究竟让他失去了什么，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他将自己关在房中三天三夜，而后将少女留在谷中的所有东西打包尘封，自此之后便开始了更加频繁的游历，有时候一二年，有时候三五年。总之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子。 白凌波心中不胜唏嘘，明明谁都没有错，却偏偏造化弄人，让他们遇见又错过，深情却辜负。 次日午间，萧鼐仍旧昏着没有醒来，送往东江的信函昨夜已经送走，白凌波又将沈家留在京城为萧鼐供药的所有人等召集起来，令他们扩招人手，广寻天芝神草。 其二，便是再次登上云峰山，乞求药王救人。 …… 渐渐暖和起来的天气，将云峰山上的积雪融化了许多，深林中的寺庙却还笼罩在一片寒气之中。落日渐渐西沉，将最后一点余晖掉落在远处的山谷，山风挟带着雪气透人心脾。 白凌波觉得冷，尤其是今日，现在，此时此刻，格外出奇的冷。 “你这一辈子终其一生喜欢的也不过那一个姑娘，现在她唯一的外孙，命悬一线，你却还抱着几十年前的往事不放，不知道百年之后，碧落黄泉，有什么面目去见你辜负了的那个人？”白凌波忍着心里的悲愤，声气哽咽。 “我早说了不行，谁也不能改变。” “你说完了就走吧，没得让人说我老头子欺负小娃娃。” 这一番话她说的入情入理，可眼前的老头儿脸上却没有丝毫动容。 白凌波垂下眼眸，“说出的话便不会改变么？” “这个自然，老头子说过的话，不是放屁！” “好！” “药王爷爷是江湖前辈，杏林泰斗，自然该是重诺守信之人。”白凌波以额触地，长跪之后方直起身来，“明日凌波会再来拜访，请药王爷爷遵守先时之诺！” 话毕未等他说一句话便迅速站起身下山，生怕他回过神来，矢口否认。 许久之后，道观门口一个小女娃儿踮着脚往山下张望，“师父，你真的不救那个哥哥嘛？” “为什么要救他？老头子我又不欠他！”老头自顾自歪在门口的松树上饮酒。 小女孩儿扬起头，“那师父前些日子念叨的，什么皇储星黑气笼罩，晦暗一片，需得贵人相助，难道说的不是这哥哥么？” 药王呵呵笑着，“小芍连这么艰涩的话也听得懂了，真让为师刮目相看！” “师父，”唤作小芍的女娃儿牵着他的衣角，晃来晃去，“师父，我真是好喜欢那个哥哥呀！” “那不如等他死了，我给你做个漂亮的人皮娃娃。” “师父讨厌！” 她气呼呼甩开手，小跑回到观里。老头儿仰脸看着远处天边微微显露出的几粒寒星，眼神柔和，似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 次日一早，晨光刚亮的时候，御王府一扇临街的后门悄悄打开，一袭便装的少女乘着黑色闪电般的骏马飞驰而去。 转眼间来到山脚。 白凌波翻身下马，开始顺着河岸不知在寻找什么。不多久她双眸一亮，抬手吹出一声马哨，大风摇头晃脑小跑过来。白凌波从马背上的包裹中取出一双长靴，她今天穿的是便装，配这样的靴子诚然有些另类，不过眼下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挽起袖子将腰间几幅裙裾折好扎进腰间，白凌波迈步踏入河中。 …… 易明堂拖着药王赶来时，她已经行至河水中央，老头黑着脸瞪了他一眼，却终究没有扭头就走。 此时河水已经漫过她的小腿，刺骨冰寒的感觉从鹿皮靴的边缘迅速灌了进去，很快，脚下的感觉变得迟钝起来。她打了一个寒战，屏气凝神，继续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一步一步，袅袅娜娜，尽量走出舞者的风姿。 呼啸的谷风将她的长发吹起，从腰间散落的偏偏裙裾和飘荡的衣袖迎风起舞，宛如一只即将起飞的白色蝴蝶。 “王妃！”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薛传良踩着水飞身过来，落在她面前要将她带回。 白凌波咬了咬冻得发紫的嘴唇，回望了一眼身后，远处的河岸上不知何时已经聚了许多人。 “你也看到了，药王这次并没有扭头就走，我已经走了这么远，不能半途而废……” “王妃，跟我回去吧！” 传良没有动，紧皱着眉头，“王爷醒了，知道王妃此举，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真的？！” 萧鼐醒转的消息令她十分喜悦，那一瞬间，被风吹得凉透了身子顿时仿佛被重新注入无穷力量。她咬紧牙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哆嗦。 “你陪他时间不短了，忍心看他月月如此难熬吗？你退下吧，别拦我……”说完不顾阻拦继续往前走。 “王妃……” “退下！” 传良面露难色，出来时萧鼐对他的命令是必须将人带回，但他知道若自己强行将她带走，不晓得她会做出什么事来。自己才站了这一会儿便觉得冰寒彻骨，她一个身娇体弱的姑娘家又如何受的了？ 身后响起一阵惊呼，白凌波似是听到一丝熟悉的声音，转身回头，遥遥正碰上萧鼐阴鸷的双眼。 他骑着马立在岸头，大风的前蹄已经没入水中，祝轸和传玉分立两侧似乎正在竭力阻拦。 白凌波满目心疼，这人，明明坐着都困难，却又不肯在人前露出一丝软弱。 回过身来慢慢抬起抽筋的腿，白凌波咬牙抿紧了唇。 快些，还要再快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7章：马车里的欢爱 云峰山下的这条河是浮离河的支流，那水中有一道二尺宽的石堤岸，本来是用作记录旱雨两季的水文信息，此时气温回升，冰消雪融，河水已经漫过堤岸。 脚上的靴子被浸泡的皱皱巴巴，松松垮垮的不像样，久远的苔藓和新生出来的水草让那石堤变得滑溜溜的，白凌波垂头捏着裙角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挪。 靠近河对岸的石堤不知何时崩裂还未来得及修复，破损的石头裸露着锋利的棱角，白凌波有几步没有踏稳，人虽未跌在河里，靴子却被割开许多细小的裂痕，小腿也被磕的隐隐作痛。 越往前越吃力，临到终点时脚卡到了石缝中，最后不得已弃了靴子光脚上岸。药王和易明堂蹲在对岸一块巨石上，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跟前。 “药王爷爷，我自己走到你面前了，希望你信守承诺，解我夫君之苦！” 白凌波高昂起头，湿哒哒的裙角还淌着水儿，所幸那裙子够长，虽沾了水贴在一起却到底还能勉强遮羞。 药王从巨石上站起身来，直夸她胆气可嘉，他沉了沉气冲着河对岸抬起右手，“小子，你上来吧！看在这女娃娃的面上，老夫愿意为你医治！” 看他说的毫不费力，那声音却犹若洪钟，隔着辽远的河面清晰地传入对岸人的耳中。 萧鼐没有理会，挥手间两个黑衣女子飞身过去落到白凌波身边，宽大的黑狐袍大氅兜头罩下将她裹了个严实，白凌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二人打包扛了回去。 岸上响起欢呼声，黑色马车调转方向慢慢驶去。人群之后走出来一个华服少女，脸色落寞地望着那远去的背影。 “郡主，咱们还要去御王府么？”素琴小心打量着云瑶的神色。 还要去么？ 去或不去都没有什么区别了吧。她摇了摇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镇南王离京时没有将她带走，一方面诚然是心疼娇女拖着病躯赶路辛苦，但究其根本，还是太过了解她对萧鼐的情愫。近日总未见萧鼐进宫，一打听才知道他旧疾复发已经告假多日，上一次的场景才历历在目，她纠结许久还是决意出宫，不想二人还未走到御王府，就遇到这样劲爆的事情。 萧鼐自然不会传扬这样的事，那是谁弄的满城风雨众人皆知呢？ 这就不得不提一直跟在药王身边缠磨他的易明堂了，其实他一早看出来药王并不是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憎恨萧家的人，充其量只是有些不满吧，否则也不会在京城逗留这么久的时间。果然不出他所料，要面子的老头儿在众目睽睽之下，终究还是松了口。 云瑶黯然离开，看萧鼐刚才那紧张神色，此时心里真是无比酸楚。她一直晓得萧鼐对那女人的宠爱，但是这一次，似乎还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 黑色马车里，白凌波挣扎着从斗篷里拱出身子，正对面的男人脸色冰寒，一把将她拖到身边伸手就往腿上摸。 “你，你做什么……”少女慌乱地往后退缩着。 萧鼐没有答话，大力将她制在身下，二话不说就开始扯她下身湿透了的裙子。白凌波哆嗦着躲避又抗拒，可惜都是无济于事，很快两条白生生的小腿就光裸在空气里。 “你，你欺负人！”后背已经贴到车壁上，退无可退了。白凌波羞的语调里带出些哭音，方才还苍白的脸此时已经一片桃红。 “忘了你答应我什么？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他的声音里有着隐忍的怒气，说完这句又一声不吭，沉默着取出一块干燥的厚实巾布将她两条腿擦干，见那一双脚冻得青白，脚底和趾头上的娇嫩皮肤也泡的发白发皱，整个人还浑身发抖……他心里莫名就是一痛，忍不住将她双脚抱到胸前暖着，垂眸，左脚脚心赫然一粒豆子大小的胭脂红痣跃进眼帘。 惨白的脚心，那血红的颜色刺的人眼目生疼。萧鼐抬手抚过，小心将上面的水珠拭干。 他虽憋着气，手上的动作却轻柔缓慢，白凌波红着脸迎上他的目光，信口碎碎叨着闲话。 “瑾言，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现在觉得怎么样？” “你出来寒哲知道么？不遵医嘱可是不好的行为哦……” 囧……男人一句话不说，看都不看她。 “别生气啦好不好？” 她凑过来伏到他肩头，亲昵道：“是你说的，会好好的，不给我求人的机会，可你真的病了，难道要我袖手旁观？” 萧鼐还不搭理她，少女尴尬片刻，大眼一转变了话题。 “瑾言你知道嘛，我能穿和母后一般大小的鞋子哦” “其实我也不是没头脑就冲去做事啦，我有准备的！库里有双可漂亮的鹿皮靴子，是母后的吗？可惜我后来被卡住了，没办法才弃了它的，后来又没拿稳被水冲走……这时若是让传良顺着下游去找应该还来得及的……” 话未说完，一道寒光飞射过来。 “你知不知道，女子生来就弱，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还是以为这是六月伏天？” “到现在一句正经话没有，还念叨什么靴子？你究竟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里？” 萧鼐一张脸黑的不像样，白凌波咬了咬唇小声辩解：“瞧你说的，我素日里有多结实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结实个屁！我就问你这月的癸水迟了几日未来？你知不知道？！” “……” 一股热血激红了脸，白凌波躲开他的目光。这人，平日里看着什么都不关心，怎么连这么私密的事都注意到了…… 恼怒的男人仍抓着她的腿不放，方才擦拭干净现在又给她磕青的两块淤血涂药揉开。不过，这姿势诚然是让人羞赧，上身的外披虽长却也经不住他这样大动作，好悬几次差点走光…… 白凌波夹紧腿坐的僵直，挣脱两下没用，只好将手边散落的斗篷遮盖到腿上，血气上脸比方才更添艳丽。 药膏揉开后有一股清凉的味道，那一双脚却仍然冰的像冻石头，他捂了一会儿没见什么成效，便搓了搓手按压她脚底的穴位。 “啊！疼疼，停……”才两下白凌波就痛眼泪汪汪，她缩着身子往后躲，“你不能轻点嘛，你弄得我好痛知不知道！” “痛则不通，不疼你也长不了记性！” 猫儿一般的惊叫声突如其来地撩拨了一下他心里那根弦，男人垂下黝黑的双眸，手下毫不留情，抓过去又是一通乱按，少女撇着嘴就要大哭，换来的却是他更凶恶的威胁，“你再叫的大点声，最好让他们都听到！” 外面赶车的传良脸绷的紧紧的，听到这句忽地应和似得轻咳一声，白凌波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8章：现在换你欺负我 半晌半晌，白凌波脚上的痛感总算消减，一身上下都变得暖和起来，萧鼐并没有任何别的举动，看他一脸戏谑的表情，白凌波才意识过来这人不过又是在吓唬自己。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萧鼐老是搓按她脚心那颗红痣，闲闲开口，“这小痣是从小就有的？颜色怪俏，就是生的地方不大好，像是个劳碌命。” “当然是娘胎里带的，难道还有半路长出来的？” 她缩回脚将袍子拢严实，气哼哼道：“人说‘脚踏一星有权有势’，哼，你不知道别瞎说，要是把我的财运弄没了小心我把你卖给人贩子！”说着作势也要去捉他的脚，“来来来，给我看看你的脚，有没有七个星星啊！” “人贩子可没你这样包天的胆子！” 萧鼐制住她的手，“你给我老实点！什么七个星星，都是些骗人的说辞你也往心里去。笨！” 白凌波撇嘴，“古语有云‘脚踏七星，成龙升天’，那可是皇帝命！没道理的话怎么可能留下来？！” 萧鼐微微一笑，拉着那一双意图不轨的爪子将她拖进怀里，“你很想我当皇帝？” “这当然了，皇帝谁不想做？万万人之上，人中至尊……”白凌波缩着身子巴拉巴拉随口应付，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抱怨萧鼐孟浪。 刚才他确实是怒极了，虽是刚醒来身子还虚，那手上的劲儿可不输平时，一条好好的裙子被他扯得拧巴稀烂，里头就只剩下一件贴身的小衣，真是羞死人……湿裙子好歹还能遮羞，破裙子可就要丢人现眼了。想到外头这些个都是人精，白凌波就觉得烧得耳根后颈子疼。 “你见过哪家的皇帝不良于行吗？”萧鼐知她是随口敷衍，淡淡哼出一声，将手边的小暖炉拉近几分。 白凌波突的心里一跳，抽了抽眼角，“好啦好啦，童言无忌嘛，我什么都没说。”她说着又拧着身子往后缩，被他抓过来扳过身子啪的抽到臀上。 呵—— 竟然打她，那里！ 少女瞪圆了眼抖着手指他，哆嗦，“你，你，你……臭流氓！” “流氓？哼，你见过几个流氓！” 男人语气不善，“这一巴掌，打你恣意妄为！” 萧鼐一脸严肃地逼过来，扯开那黑狐皮袍子，啪一巴掌又落下来，“这一巴掌，打你不顾惜自己，让我担惊受怕！” 疼倒不疼，就是难堪的要死。白凌波又羞又囧，拼命扯着那袍子争夺，急得快哭了，“你，你，你欺负我，无耻，臭流氓……” “对，就欺负你！” “既然你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那为夫只好亲自调教，说，以后还敢不敢这样了？” 白凌波脑中还未反应过来该说什么，萧鼐的大掌又要打下来。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更快，趴着的少女趁他抬手的一刹那突地往边上一滚，翻身扑向大魔王。 “咳咳——” 萧鼐被她猛地一压，没忍住咳出几声，抬手触到一片滑腻温热……两人不约而同往下看去，白生生的腿儿从黑狐袍子里裸露出来，正正压在他下腹处，黑的油亮，白得晃眼……男人眸光一黯顺势倒在软垫上，修眉挑起。 “来，现在换你欺负我。” “……” 方才动作有点大，马车被震得一跳，外头的传良吹着口哨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白凌波脸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自己正以一个非常难堪的姿势，将他扑到了身下。趴着不是，起身么……腿上的感觉有点怪异，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肿起来，她不敢动，仔细盯着男人的脸。 “我，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嗯，好疼。” 少女小心翼翼撑起身子，方要抬腿又顾念着不能再走光了，于是就一点一点挪动着身子，不想几下扭动，刚才那感觉更加明显。 “你别动！” 萧鼐低声喝道，喉结滚动，竭力压下身体里的熊熊燃烧的欲念。老天，这个作妖的小丫头，存心要折磨死他么？！ 白凌波立时僵住不再动弹，男人拉住她的手一点一点往下引，哑声道：“揉揉，疼。” “哦。” 少女大大方方的揉了两把，想到他刚才那幅咄咄逼人的样子，心里来气重重哼出一声，“娇弱得跟个小姑娘似的，还逞强出门！” “还疼嘛？” “疼。” 哼，每回都这样装娇卖俏的哄她，白凌波撅嘴使劲又呼啦几下。 “行不行？还要我做什么？”她瞪着眼问。 男人皱眉咧了嘴，刚才还一把大火熊熊灼人，现在可是实实在在变成火烧火燎的疼了，他暗暗吸了几口凉气，努力定了定心神。 “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这事就先放下。” 萧鼐哑然失笑，心说这丫头真是……潜力无穷，看来自己以后有的忙了。想着双手掐住那小腰往侧边一抬一放，扯过袍子将她裹好，“我累了，回家歇好了再收拾你。”说着侧过身子闭目调息。 白凌波听着他沉沉的呼吸声心里有些酸楚，也有点甜蜜，忍不住从伸手攀住他的肩膀，将脸埋在他后背，熟悉的淡淡药香让她有片刻失神。 “瑾言，这回乖乖听话好不好？药王爷爷年纪大了，过去还有那样的事，总要有些脾气么……你别在意了，好不好？”她声音闷闷的却是满满地怜爱和心疼。 萧鼐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许久道了一声“好”。 马车里安静了下来，白凌波觉得身体中涌起疲乏，精神却变得平静而淡然。她不由回想起今日之举，微微笑了笑，又轻轻地摇头。 她蹭了蹭，又蹭了蹭，眼角竟溢出些湿意。男人回身将她按在怀里，低沉的声音从一片寂静中传来。 “对不起。” 白凌波将自己的姿势挪得更舒服了一点，轻轻回答，“我也是。” …… 马车一路跑的轻快，云峰山上，鹤发童颜的老头子包袱款款准备下山，小女娃笑嘻嘻地牵着他的衣角。 “师父，那个哥哥病的那么重，我们是不是可以住在那里呀？” “嗯，小芍要是想多住些日子，师父就让他好的慢一点。你说了算！” 小女娃儿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线，易明堂不敢置信地看着师徒两个，这老头儿可真有意思！ 萧鼐那货方才分明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如何还会心平气和让他医治，怎么他倒摆出一副死缠烂打揪住不放的样子？啧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9章：甘拜下风 马车直接行到府中，得到消息的知桃早就备好了干净衣裙给她换上，但下车时白凌波还是觉得脸皮发烫，所幸院里并没什么人。萧鼐回来就睡了过去，寒哲的脸臭得很难看，但听说药王应了给他医治还是压制不住有些欣喜，心里也对这个娇俏的小王妃刮目相看。 两人歇了不多时，快到正午用饭时，萧鼐还没有醒，药王一行三人轻松避开守卫大摇大摆就坐进了前院正厅里，传玉追过来时，白凌波已经在了。 小女孩儿吃了两块糕便催着他师父去看萧鼐，白凌波引着两人到正殿，萧鼐没有一点要醒的意思。药王阖目搭脉，按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他一指萧鼐的两条腿，“这是哪个庸医让他将毒压制在这里的？也不怕这两条腿废了！” 寒哲一听就炸毛，跳了出来，“你胡说什么，我的方子要不管用他怎么会五六年没事！” 药王瞥他一眼，满目精光，“你用的以毒克毒的法子，须知这么多年他体内的毒，他的身体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所以我也一直在给他更换药方……” “可你，连最初的毒药是什么成分都不知道。” 老头儿毫不留情，寒哲满脸尴尬。 他说的不错，萧鼐初到雪空山时，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给他治过了，身体状况确实糟的很，就连师父也诊不出他中的是什么毒，只能根据当时反应出来的症状为他下药，后来查遍医典药典又多方比对，这才确认是中了鬼寒霜，后来虽然也找到了解毒的方子，可那是师娘留下的残方，谁也不知最后几味药究竟是什么。 药王看他说不出话来也不咄咄逼人，取出银针刺在萧鼐指腹上，一颗血珠子慢慢冒了出来，他抹到自己手指头上搓了搓又闻了闻，眉头皱起。 “师父？” 小女娃儿担忧地看着他，药王没吭声再次刺出一滴血，这回却是抹到口中，砸砸嘴似在尝味儿，众人都没见过这种诊病的法子，个个瞪圆了眼目不转瞬地盯着他看。 良久良久，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药王点点头，“没错，是鬼寒霜，这东西已多年不见了。”他赞许地看着寒哲，“你小子还不错，就是方子老了些，用药稍欠火候。” 寒哲额上冒冷汗，药王的名号果然不是白来的，真恐怖啊，他只不过是尝了一点点血，竟然就将萧鼐的情况摸清了！所以师父当年也没骗他，药王是医术绝顶，师娘是用毒圣手，自己继承的这一身医术至少有一半与药王谷是同宗同源。 老头抚了抚长须，意味深长地笑着看白凌波，“治病的法子有快有慢，丫头你要选哪一种？” 白凌波微愣，“快的如何，慢的又如何？” “快的，三月可将毒素清理干净，就是法子有点疼，不过三月期限，保管还你个活动乱跳的小相公。” “慢的嘛，就是比较温和，法子和这小子差不多，吃药放血，不过，这受罪少时间自然就长了，大约还得一年半。你要选哪种？” “那疼是个什么疼法？”寒哲皱起眉头，他根本想象不出药王究竟会用什么法子治疗。 “大概就是脱胎换骨，再世为人。”老头子手捻银针，呵呵笑着口气轻松。 寒哲脸色一凛，“前辈说的，难道是，洗髓伐骨？” 药王笑而不语，白凌波望着寒哲看他也是一脸茫然，不知该如何选择。 此时此时他也非常犹疑，这洗髓伐骨不过是存在于典籍中的高深奥秘，他没见过，更不了解其中的关窍，所以根本无法估量萧鼐是否能够承受的住，只好报以无奈的沉默。 药王看了一眼沉睡的萧鼐，“小丫头要是觉得难以抉择，不如亲自己问问他！” 白凌波扭头看床上，萧鼐动了动手指，悠悠醒转。 “瑾言，”白凌波扶起他，“我们吵到你了？” “没，方才一直在做梦，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说话就醒了。” 笑话，四五个人在跟前晃悠，他若还能睡着就真神了。他支起身子坐起来，让白凌波将方才的话复述一边，而后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平静开口，“我选快的法子。” “你想好了？”白凌波忍不住拦他。 萧鼐拍拍她的手示意不要紧，抬眼看药王，“什么时候开始？” 药王呵呵笑着，“你小子有胆色，很好，不错。” 他并没有马上开始治疗，站起身拉着那小女娃儿就往外走，边走边笑，“咱们这回要在这里住很久，小芍，你想吃什么玩什么，就尽管给他们提！” “嗯！” …… 白凌波叫人给他们师徒安排了单独的住处，老头子说第一个月要萧鼐要跟着他闭关，不止要练功一日三餐还只能食素。萧鼐听了没说什么，将禁军衙门的事尽数交交代妥当，又悄悄进宫面见皇帝告了长假，随后便搬进一处偏僻的院子开始闭关。 在这期间，寒哲每隔三五日便会进去探望一次，给他们捎一些必须的物品和药材。 药王不忙的时候，两人也会讨论各自遇见的疑难杂症，偶然提起易明堂带来的那女子，老头儿听了也道自己行医几十年对那样的病症闻所未闻，心里的念头一旦被挑起便很难再熄灭，于是乎便趁着给萧鼐治病的空档，捎待将那女子也看了看，果然是个奇症。后来那女子被他带回药王谷用入梦之法医治康复，此是后话。 他二人在许多方面观点是出奇的一致，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寒哲也是，接触的时日愈久，他愈发对那老头甘拜下风。有时候他也想着，若不是几十年前那根梁子，老药王就该是他的师伯，以自己的天资，必定能将他一身的本事统统继承过来啊！ 唉，可惜可惜。 易明堂这回算是彻底了了心事，他也没什么要收拾告别的，不过同白凌波交代一声，若有事需通知他，便到浮离渡口去寻秦二，白凌波一一记下，又感念他这么多日子费心周旋，设了个小宴算是饯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0章：皇者温柔 送走易明堂，白凌波着实清净了下来。 萧鼐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出关，她非常担心，不知道那所谓的洗髓伐骨是何等疼痛的事，可他闭关之前特别交代下来，不许她去探望，所以白凌波每日都只能在门口和传玉说说话，但就算是他药王也不许靠得太近，所以传玉知道的其实也很有限。 这一日晚间，将入亥时，白凌波歪在榻上没有丝毫睡意，她已经习惯有萧鼐在身边的感觉，这样乍暖还寒的时节，一个人的感觉真是寂寞。 案上的烛火太亮，少女起身用银钩拨了拨火苗，小心将纱罩围上去。院里响起轻轻的脚步声，白凌波支着耳朵听，祝轸和知桃在外头说话，不多时小丫头跑进来说祝轸求见，白凌波换好衣服出来，从祝轸身后竟然又出来一人。 身穿黑色劲装的男人过来俯身行礼，“属下卫麟见过王妃！” “免礼。” 白凌波微微抬手叫他起身，借着灯笼的光微微打量他，“卫大人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卫麟拱手，“王妃客气了，属下是传陛下口谕，请王妃进宫。” 白凌波有些不敢置信，“陛下要见我？” “是。” 他挥了挥手，不知从哪里落下两个黑衣女子，一左一右将她架起就走。耳边风声呼呼的，等白凌波再次睁开眼睛，四人已经落到乾元宫皇帝的寝殿。 秦朝风守在门口，看见白凌波便急往里请，一路走还一路念叨着“王妃可来了，陛下等了许久”，白凌波悄悄问他是何事，老头儿却光呵呵笑着什么也不说。 内殿之中，皇帝慵懒地靠在软榻上，支着头满脸疲态。秦朝风过去低声唤他，“陛下，御王妃到了。” 皇帝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白凌波赶忙过去行礼。他脸上漾出些笑容，将手中握着的奏折丢到一旁，笑眯眯地让她过去坐，白凌波挪到榻前的软座上，秦朝风颇有眼力的端过来一杯茶，她微笑接过转而又捧过去，“父皇请用茶。” “你不用这么拘谨，孤叫你过来只是聊聊天。”皇帝往后靠了靠，“听说你给瑾言找到了药王，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后来有没有让太医令看看，小小年纪，别坐下病伤了身子。” “父皇见外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样温和的皇帝她还是第一次见，白凌波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屏息凝神细听他下面的话。 “瑾言的眼光和孤一样好，从来都清楚自己喜欢的是什么。” 皇帝神态舒缓，满脸慈爱，“他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性子骄傲也倔强，你们小两口，相处还好吧？” “还，还好……”白凌波垂下头，心里嘀咕，这老头是真的让自己来聊天啊，怎么都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见她脸上绷得紧紧的也不像平时总带着笑，皇帝想了想，开口，“丫头，你很怕孤吗？” 白凌波在脑中快速反应了一下，道：“父皇龙威天成，能震慑文武百官，更何况是凌波一小小女子……” “哈哈哈……” 他笑的好像很开心，但白凌波完全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笑。 “方才这句话说得很像你父亲，他每回敷衍孤都用这种冠冕堂皇的漂亮话。”皇帝呵呵笑着，“今天就是闲话家常，你要是不知道跟孤说什么，那不如听孤讲讲瑾言小时候的事吧？” “啊？” 白凌波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这次聊天有些尴尬，白凌波没有丝毫准备，皇帝却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她本来一直捏着小心，但他的表现与其说是一位皇者，不如说是一个普通平凡的慈父，那种感觉和她印象中父亲的形象很相似。虽然她一时还不能接受他的这种转变，但心里已经明显感受到，皇帝对这个儿子是与众不同的。 大辰开国几百年，从来没有一个皇子是在帝王身边长大的，但萧鼐是个例外。 鼐为鼎中之最，是王权的象征，而御字也是王者才能用的封号，单从这两点就能看出皇帝对他深沉的偏爱。就如他自己所说的，留萧鼐在身边亲自教养，又送他去军队中锤炼，树立威信，一步一步都替他铺好了路。 如果她料想不错，这种特殊的慈爱应该来源于他对元皇后的深情，所以哪怕萧鼐现在并没有什么实权，他也是个不容忽视的特殊存在。 他为他思虑了许多，却唯独没有料到，一场本不该输的战役会将这一切打乱。 临走时皇帝委婉地表达了希望她有时间常去陪他聊聊天的愿望，白凌波想了想，左右自己现在没什么事忙应也就应下了。 闲下来的感觉挺让人讨厌的，白凌波歇了两日便觉得不耐烦，想起胡青也闲了好久，眼下这时节又正好，是时候告诉他自己的新筹划了。 这事当然还是关于如何解决琥珀春的供求问题，白凌波的意思是自家农庄里的产量毕竟有限，既然这样不如在京郊的附近的郡县里再买些适合种植葡萄的坡地，这样自己就能控制原料，对酒水的产量也就有了预估。 但胡青不同意，理由是去年买田庄和林地的成本还未收回，如果再增加投入，那账面上的活钱就会减少很多，万一有了使钱的地方，周转不来岂不是要临时抱佛脚。 胡青噙着笑，“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能买买买自然不错，可是你现在家大业大也该想一想节流的问题。” “说的有理。” 她撇撇嘴，食指快速地敲击着桌面，笑，“你既这样说，那肯定是有了好主意，别藏着了说来听听。” “其实你这想法挺好，不过，我觉得还有改善的地方。”胡青摇着扇子，“买地确实花不了多少钱，但后期的人工比起买地不知要多花费几倍，咱们现在还养不了这么多人。” “所以呢？” 他咧开嘴，“所以我认为，咱们可以广贴告示，引导他们种植，等到夏秋之际再进行收购，这样我们只需选择品质好的果子进行购买就可以了，省了前期许多成本。” “你觉得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1章：行迹暴露 白凌波听得双眼亮晶晶，这点子也启发了她，不由得顺着往下说。 “如果他们有顾虑，我们还可以出具预订合同，只规定果子的品质和成色，凡是合格的就悉数收购，这样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我们也省了那许多花费。” “嗯……”胡青沉吟着，忽地一笑，“不错，有你这招就更好了。也不急这一时，回头我再慢慢斟酌。” 他站起来在屋里溜达几圈，从窗户往外看，初春的京城染着淡淡的绿色，他抿了一口酒好像心情极好。 白凌波看着她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上官晴雪，托着脸笑嘻嘻，“哎，我有个问题想了很久，你这个当事人，是自己交代呢，还是让我来审问？” 胡青瞧她笑得那不怀好意的样子就知道准没好事，索性不理她这一茬，转了话头，“我准备去找杨掌柜周转几个钱，你去不去？” 白凌波露出个了然的诡笑，这只死狐狸也知道薅羊毛了。她想了想，去一趟也无妨，大婚前沈牧将长乐赌坊送给自己做陪嫁，这么久了，她都没有再去过，不知道杨掌柜那老狐狸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遂点点头应下来。 “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走，去会会他！”她笑着起身。 “咱们是自己去呢，还是带着他一起？” 胡青瞥了一眼屋外，祝轸像个黑铁塔似的守在门口，他口气不满，“御王府的亲卫就算换了便装出门也这么招眼，真是不方便。” 白凌波醒悟过来，萧鼐身边就他们几个人，祝轸在京里还算是脸熟的……嗯，不能带他去。 她想了想留下个字条，然后带着胡青从快梯下到大堂，知会了方俊将方俊稳住，二人选了个偏僻小门便往长乐赌坊去了。 临时起意自然准备不齐，白凌波没有准备男装，便取了随身的纱巾将脸遮住才进门，而且长乐坊这种地方鱼龙混杂，赌徒众多，想让他们分出片刻神思去看别人也是不能。 两人径直上楼，杨掌柜慌忙亲自迎接。 如今白凌波可不是原来一个区区管事，沈牧甩手就将自己这一大块肥肉送了出去，可见对她着实不一般。晓得两人来意，杨掌柜不敢违抗，乖乖取了银钱交给胡青。白凌波见他识趣儿，甚是满意。 既然来了，杨掌柜少不得要对新主子表现一番，他将近几个月的账册捧了出来，白凌波没什么心思看，胡乱翻了几页作罢。杨掌柜见她没什么兴致，又献宝似的领她去银库参观。两人早知道长乐赌坊有钱，不过亲眼见识后了那一堵又一堵用银砖堆出来的墙，两人还是看的瞠目结舌。 事了走人，白凌波没有停留，杨掌柜亲自将二人送下楼，面纱吹起，楼下一张赌桌上恰巧有位客人抬起头目睹了这一幕，叹出一声“好美的小娘子”。 这句感叹原也稀松平常，不想却被旁边一人偶然听了去。好巧不巧，这人正是白家大公子，白承礼。 他循声望去，杨掌柜同那一男一女已经行到门口，白承礼只看到个背影。但那身影却让他感觉，熟悉异常。那不是白凌波么，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为什么这里的掌柜的对她会这样恭敬？ 再看少女旁那瘦高的男子，不是胡青是谁。这下他心里最后那一点疑虑也消失了。 白承礼一瘸一拐走到门口，马车已经走远，杨掌柜才直起身往回走。白承礼闪进屋里，心思转了几个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边走边出神，一不小心和迎面来的小厮撞了个满怀，滚烫的茶水泼了他一身，疼得他龇牙咧嘴。 “公子对不起，对不起，是小的不长眼，公子，您没事吧？” 这小厮才来不久，见冲撞了客人心里慌的不行，赶忙赔礼道歉说好话。白承礼本来一肚子气，见这小厮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忽地有了主意。 他一脚将小厮踹翻，揪着他到杨掌柜跟前，指着身上的水渍，“掌柜的，你家这伙计没有调教好就敢拿来伺候人么？看给本公子弄的这一身！” 杨掌柜见是白承礼，心里先就不满起来。 去年就是因为他，欠了几千两的银子没还不说，还连累自己被主子疑心，好悬没丢了差事。现在又是他在找不痛快，真恨不得叫人将他打出去。但是，他又非常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白家那位二小姐成了太子侧妃，现在正是满门荣耀的时候，不仅两位白大人升了官职，连这烂赌的混账东西如今也人模狗样儿装起了大爷。 他勉强压下心里的厌恶，脸上堆出笑意，“这小子是刚来的，不懂规矩，我会好好处罚他的，大公子别生气。”说着骂了那小厮几句又踹他两脚，摆手就要叫人将他带走。 “慢着！” 白承礼抬手拦住，大大咧咧往厅里一坐，“杨掌柜准备怎么处罚他呢？” 这厮还不依不饶了，杨掌柜皱了眉，“大公子以为呢？” “依我说，这种不长眼的东西，直接丢出去就好了，”他咧着嘴笑，“不过我也就是一说，合不合适还得看您的决断。” 小厮一听就哭了，跪着求杨掌柜，“掌柜的，别赶我走，我还有一家人养活啊！” 杨掌柜也冷了脸，自从沈牧警告过他以后，长乐坊用人就谨慎多了，这还是年前才选来的几个伶俐少年，才调教好就特么要赶走一个！ 他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但有什么法子，这混账东西不是他能惹得起的。脸上堆出笑容，“悉听大公子吩咐。”话毕就叫人将地上的小厮丢了出去。 “这就对了嘛。”白承礼拄着杖站起来，“掌柜的是明白人，本公子告辞了！” “大公子慢走，改日再来玩儿！” 白承礼大摇大摆走出门，长乐坊几个伙计咬牙切齿。 “呸，敢来咱们这里闹事，他算个什么东西！” “掌柜的，就这么让他欺负咱们？” “就是，反正他也瘸了一条腿，您吩咐一声，我这就叫人打折他另一条腿！” “对，我们保管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杨掌柜阴沉着脸，半晌冷哼出声，“主子有令，不许惹是生非。我自有主张，你们别轻举妄动！” “是！” …… 小巷子里，失魂落魄的少年哭哭啼啼地往前走着，忽然，旁边的小道里突地跳出一人，伸手勾住他的肩膀就往墙根扯。 “小子，想不想发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2章：告密 少年惊慌地看着眼前的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子，“白，白公子？” “小子，想不想发财？”白承礼阴笑着再次发问。 少年看着他从身上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想想，我想……白少爷您有事请吩咐！” 白承礼满意地点点头，“你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这张银票就归你了。” “我答应答应，白少爷您有话尽管问！”少年心脏激烈的跳动着，五十两银子，够他一家花好几年了！ 白承礼四处看看，没人，他伸出一根指头，“第一个问题，今天来的那个蒙面女子是谁？” 少年疑惑地看着他，“哪有什么蒙面女子？我从没见过什么蒙面女子啊！” “这个答案可不是我想要的。”他摇摇头，“你再想想，那姓杨的是不是对一个女人特别恭敬，那女人是谁？” 少年懵懂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我从来没见过……” 见他脸上的笑容凝住，少年突然想起一件事，慌忙改口，“我是没见过什么女人来，但我听赌坊的伙计们私下说起过，沈大公子已经将赌坊的生意交给了一位姑娘，现在就连杨掌柜也要听命于她……” “沈大公子？这和沈家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听他们闲话说起过，长乐坊背后是东江沈家……至于那女子，他们都说是沈大公子的心上人……” “很好。” 白承礼露出满意的笑容，“第二个问题，那女子长什么样？什么身份，又姓甚名谁？” 少年眼巴巴盯着他手里那张银票，颓然摇头，“我只知道这么多，别的真的不知道了！” “不知道可以想办法去弄清楚嘛！” 白承礼将那银票塞进他胸口，又从袖中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三日之内，把第二个问题弄清楚，这张银票就也是你的了。” “真的？”少年贪婪的望着他，颤抖着嘴唇，“那，那我，我要是查出来了，去，去哪里找你？” “京城白府你不知道？哼，不知道就打听打听！” “好，好……”少年捂紧胸口连连点头。 “小心些，别叫人知道了。”他拍拍少年的胸口，“不然，别说银子，你这条小命也就保不住了。” “白公子放心，我，我一定做好！” 白承礼松开手，看那少年远去，越想越觉得高兴，扭身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了。 且说这少年离开之后，回家藏好银票又折回了长乐赌坊。 杨掌柜本来就对仗势欺人的白承礼十分厌恶，见这伙计又回过头来求他，就偏生要作对一般硬是又留下了他。不想这一次发善心，事后竟险些做下大祸。 说起来，长乐赌坊与春熙楼虽说都是沈牧的产业，但认真说起来还是本质区别的。 春熙楼里的人，要不是沈牧从东江带来的旧人，要不就是方家父子在京里买来的下人，人数不少，却都身世清白，品性忠厚，方俊也一直是按着沈家的规矩在管束下人，所以他们从不在意什么是非八卦。但长乐赌坊却不一样。 杨掌柜虽将它输给了沈牧，后来也诚心诚意愿意投靠沈家，但沈牧并未进行过直接的管束和干涉，原来那些用熟了的市井混混大多也都留了下来。 从沈牧换到白凌波，又听说还是个有倾国姿色的妙龄少女，仆人小厮们自然少不了要在私下议论，再加上年节时白凌波又给众人的红包银子格外丰厚，愈发让人笃定她就是沈牧的心头之人。所以一时间在下人中传扬的有鼻子有眼，杨掌柜倒是有心警告过几次，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斥责就能挡得住的。 那小厮回去之后便留了心眼，将这诸多流言记在心里，悉数转给了白承礼。白承礼笑得眯眼，五十两银票方要出手却又转了心思。俗话说拿贼拿赃，这流言虽是他所希望的那样，但也难保没有虚假编造，遂又翻出白凌波旧时画像，叫他辨认。 至此，白承礼已然确认自己那时看到的确实是白凌波本人无疑，便半哄半吓，又以重金相诱，叫他写了检举书函还画了押，而后便捏着这封信兴冲冲跑到了太子府。 这一日适逢萧珩在照影轩小憩，听说白承礼有要事禀告，不想拂了白娉婷的面子便叫人请了来。白承礼说明事情原委，又掏出这封信来，果不其然，萧珩看完脸色便难看起来。 “你可知，没有真凭实据诬告皇族宗亲乃是大罪。若被人反咬一口，莫说御王夫妇，陛下第一个就会要了你的命！”萧珩抬眼冷淡地看着他，心中仍有疑惑。 “殿下若是不信，臣可以将那下人带来，”白承礼躬身做礼，“臣也知此事重大，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萧珩沉吟着，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白娉婷，“娉婷意下如何？” “臣妾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 她垂眸抚了抚凸起的肚腹，“臣妾与姐姐从小一起长大，心知她虽常有行为越矩的时候，但若说她与外男……牵扯不清，臣妾是断不相信的。” 白承礼听了这话忍不住冷哼，“此等大事，侧妃娘娘还是不要替她遮掩了！” 萧珩闻声看过来，就听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不知殿下可还记得帝师胡家？御王妃未出阁之前，便与那位胡家公子交情颇深，臣就是亲眼目睹他二人一同进出长乐赌坊才生了这疑心，不想竟还牵出皇商沈家。” “那赌坊掌柜对她俯首帖耳，言听计从，殿下请想，这二人既非主仆，又何至于此？” 白承礼吸了一口气，大声道：“与外男之事暂且不提，单就勾结奸商，开设赌场，御王妃已然身负大罪！” “殿下，其实臣早对一事怀疑多时了。” 看萧珩仍然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白承礼继续道：“去年御王妃大选之时，御王妃曾亲口对臣说，区区数千两银子不值一提，但那时御王六礼未下，她寡妇孤女，净身出户，怎能动辄拿出几千两银子？可见那时就已经与沈家有牵扯，臣顾念皇家威仪，是以不敢隐瞒，请殿下定夺！ 萧珩沉了脸色，“果有此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3章：两面三刀 白承礼斩钉截铁，“臣用性命担保，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此事，非同一般，”萧珩似乎仍有疑虑，转过头白娉婷，“娉婷以为如何？” 白娉婷垂了头，似是难以启齿。 “怎么，不方便说？” 白娉婷微微点头，低声道：“此事，臣妾其实也有耳闻……不过臣妾只知道姐姐有意经商，并不知晓她究竟在做什么生意。虽然臣妾也觉得姐姐出手阔绰，尤甚从前在家中……” “何出此言？” 她摆摆手叫翠儿，丫头捧上一个精巧的锦盒，白娉婷打开来送到萧珩面前。 “这是去年臣妾及笄之时姐姐送的，漱玉阁的花簪千金难买，这么贵重的的礼物，姐姐随手便赠了我一对儿……那时我还拿了自己积攒下来的银钱首饰给她，但姐姐并未手下，如今回想起来，想来是那些俗物不能入眼罢……” 萧珩从盒中取出那海棠花赞，果然在簪身发现了漱玉阁的标记，脸上的神色更黑了几分。 好个沈家，竟敢在自己跟前使这两面三刀的把戏！ 他神色冷峻的可怕，白承礼趁热打铁。 “太子殿下，兹事体大，是否要禀明陛下……” “本太子如何处事，无需你来多嘴！” 原以为萧珩得知此事会急不可耐禀明皇帝，没想到他的震怒会迁怒到自己。白承礼脸上一僵不敢再吭声了，萧珩一言不发站起身来往外走，白娉婷慌忙抓住他衣袖。 “殿下！” 萧鼐回头，四目相对，面前是一双黑亮含泪的大眼。 白娉婷紧张地望着他，“此事兴许还有内情，臣妾相信，就算姐姐阴差阳错与那沈家公子有了牵连，那她也一定是受人蒙骗，误入歧途！殿下，这女子名节何其重要，我阿姐断不会做与人苟且之事，况且御王殿下爱重姐姐，若被他知晓，不知又要如何……”她说不下去了。 萧珩拍拍她的手，终于还是沉默着，大步而去。 照影轩内，白娉婷扶着丫头站在廊下，白承礼走出来，从鼻中哼出一声笑。 “看太子殿下方才震怒的样子，只怕不用多久又要有热闹看了。” “兄长说完了吗？” 白娉婷不理会他，抚了抚葱指上艳丽的蔻丹，头也不抬，“兄长若说完了，就请回去吧。我累了。” “哦，妹妹安心养胎，我先走了。” 白承礼看她淡淡的没什么精神，也不敢多做停留，自己大摇大摆出门，翠儿将白娉婷扶进房内，忍不住道：“大少爷这一去，只怕又要弄得满京城都知道了。” “他什么人你也知道，”她轻轻靠在软榻上，“你没见殿下方才那样儿，可容我多说一句？总之我是没有什么办法了。” “反正也与娘娘无关，您呀安心养胎才是正经事，到时候给殿下生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母凭子贵，娘娘兴许就能一步登天了！”翠儿抿着嘴笑。 白娉婷弯了唇角，“少胡说。” …… 是夜，萧珩书房外，一个身量颀高的白脸中年人抖抖索索跪在门口。 “臣着实不知做了什么错事惹殿下生气，还请殿下明示！” 萧珩没正眼看他，自顾自饮茶。中年人躬身以额触地，“臣前日才到京中，因为一直在筹备面见殿下的礼品，故而还未来得及参拜，请殿下恕罪……” 他说着从叫身后同样低头跪着的小厮，两人捧着一个狭长的盒子过来。打开，是一柄镶嵌七宝的宝剑，萧珩仍旧眼皮未抬，身边的亲卫常风面无表情地接在手里放到一边。 “此剑名为‘王者’，乃是臣求名匠打造，恭贺殿下监国之喜……”中年人咽了口唾沫，心惊胆战。 “沈卿的忠心，本太子向来知晓。”萧珩摆手叫他起身，“只是，你久不在京城，似乎不如过去耳聪目明了。” 中年人抬起头，看着对面阴沉着脸的萧珩，心中忐忑：“殿下此言，臣不胜惶恐。可是京中发生了什么事，令殿下不满？还请殿下明示！” “看来沈卿果真不知。” 萧珩嗤笑一声，收敛声色不紧不慢道：“沈家大公子如今是御王跟前的人，你这个沈家主事之人，难道丝毫没有耳闻？” 这轻轻一问落在中年人耳中却如惊雷灌耳。 “不可能！” 他愕然抬头，慌忙摆手解释：“臣不知殿下听说了什么，但内侄常年在外巡视各处分部，如何会与御王相识？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误会？本太子可不认为有什么误会。” “想不到京城第一赌坊也在你沈家名下，这等搜刮民脂的营生你们也做，倒真不负沈家百年名声！”萧珩将那检举信取出丢在他面前。 侍卫常风也冷声嗤笑，“太子驾前，你们也敢行这两面三刀之事，当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不成？” 中年人背后生寒，快速将信看完也沉了脸。 沈牧和御王妃有牵扯？！ 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萧珩会急着召见自己。此事若真，那他就真的成为整个家族的叛徒了！万幸的是，眼下萧珩还肯对自己说，可见他对沈家还是倚重的，至少目前，沈家还未失去他的信任。 “殿下勿恼，请容臣说几句话。” 他默了片刻，沉声开口，“内侄沈牧虽是沈家长孙，但他生性散漫自由，于家族之事从未用心，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嫡子长孙，若说他有心投靠御王，臣是绝不相信的！说句不当的话，就算他名下有十个百个赌坊，比起沈家四楼也不过是区区微末，殿下尽可漠视不予理会。” “殿下今日肯独自召见微臣，可见对臣还是信任的。此事容臣回去细细查问，但有一丝痕迹，臣绝不会姑息！” 他说着躬身又是一礼，“自殿下荣登太子之位，沈家便已追随殿下左右，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忠贞不二，今日臣也在这里做下承诺，东江沈家必定尽全族之力辅佐殿下，至死不渝！” 萧珩微微弯起唇角，“那我就将此事交于你，相信以沈卿的雷霆之势，定然能轻易查明此事。” “臣，绝不辜负殿下所托！” 萧珩示意他起身，轻笑道：“既然这位大公子无心家族之事，相信沈家也不用他多费什么心思。听说令公子才华出众，有机会也该带年轻人出来历练历练。下一个百年繁华，沈卿，可别忘了！” “殿下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他重重磕在地上。 …… 月上中天，春铃在院外请了几次，萧珩还未动弹。 “殿下信这老狐狸的话？”常风忍不住发问。 “信与不信，并没什么要紧。”萧珩抚着那剑身上的闪耀宝石，“就像他说的，区区沈牧何以同沈家四楼抗衡？” “但他若真的同御王为伍，对殿下而言，终究是个祸害。” 萧珩淡淡一笑，拔出那柄王者剑，寒光凌冽，透窗而出。 “小泥鳅翻的起什么大浪？那老狐狸也有小崽子，绝不会眼看着接班人之位，旁落他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4章：逐我可交差矣 且说中年人离开太子府后便趁着夜色来在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小厮在门外叩了三声，叫“大老爷回来了”，里头这才除了门栓将人迎进去。 外头瞧平平无奇，内里的装饰却是堪比宫殿般的富丽堂皇。 书房中灯火通明，沈家大老爷拧着眉在书案后奋笔疾书。 方才在萧珩面前他表现的很吃惊，但认真说起来，那思绪转换也不过是瞬间的事。 多年之前沈牧在西北行商时曾遭遇过一次恐怖的沙暴，当时大风裹挟着漫天黄沙几乎将整个商队掩埋，是萧鼐麾下的风行军碰巧路过救下了他们。虽然事后沈牧说起时轻描淡写，但这事终究瞒不过他。 那时候的沈家人也曾想过投靠萧鼐，毕竟他是皇帝最钟爱的儿子，所以整个沈家从上至下都乐见他二人能进一步建立联系，只可惜，在沈家尚未取得萧鼐信任时，那一场败仗就将这美好的想象击得粉碎。今日若不是太子提起，这事连他自己都要忘记了。 萧珩的恼怒他是知道的，任何时候脚踩两只船都令人不爽，尤其是在皇储站队的问题上，稍有不慎，面对的就将是灭顶之灾。 所以这事查或不查并没有多少意义，太子想要的，只不过是沈家绝对的忠心。 更或许，他只是在借这个机会释放信号，告诫如沈家这类的臣子，他现在想要看到的，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效忠。 而沈家眼下需要做的就是向他表示，这样的忠心，沈家有。 其实，就算今日没有这事，他也早都想这么做了，之所以迟迟不动手，只是因为时机未到。 想想心中还是极不平衡的，南楼的贡酒产业明明做的最差，老头子却格外宠爱沈牧这个长孙，还一度有让他继承家主之位的打算。这怎么不让他这个长房儿子心有不满呢？ 就算这个侄子在行商之事上颇有些见解，只可惜与家族大势总是格格不入，以后若由他掌管沈家，那日子可想而知。 下人捉一只苍鹰进来，他将信小心卷好放入竹管中，沉声道：“将此信快速发回江东，命大公子即日启程进京！”那人领命而去。 数日后的一个清早，同沈家长房一起来到京城的二房、三房老爷，突然慌慌张张跑了来。方一见面就劈头问他为何太子将沈家行走各处的令牌收回，大老爷愣了一下，这才不过短短数日，太子便已经没了耐心吗？这明显是要给沈家颜色看啊！ 他没好气将那日的事与两人细说一遍，三房老爷即沈牧的爹一听就蒙了，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二房的倒先炸了。 “家门不幸，竟然出了这样一个混小子！大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传信回去拿了他来，该赔罪赔罪，该领罚领罚！” 他瞥了一眼沈牧老爹，“等他来了，是禁足还是行家法大哥说了算，可不能再让太子对沈家有所不满了。” “四楼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不护他倒往外推他，你还是不是沈家人？” 沈牧爹被这话气得七窍生烟，脸上也没了好颜色，“牧儿毕竟还小，难免有错，改了也就是了，你动不动就提家法，可是要毁了他？就算他过去和御王相识，如今时过境迁，单凭一封来路不明的告密信就判定他投靠御王，大哥这做法也太过武断了吧？” “武断？我若武断，现在他就应该跪在祠堂里了！” 大老爷看他责怪自己，心里也有了气，“那小子有多少私产我不信你一点儿不知，这几日我也派人查过，太子说的那女子十有八九就是御王妃！否则好端端的，他为何突然疑到沈家头上？” “那也有别的法子处置，何至于就要行家法跪祠堂了？他不要脸还是我不要脸啊！”沈牧爹还是不满。 “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惯出来的好儿子！” 二老爷哼出一声，“你明知道他任性放浪，还不好好管教约束，你看他才出来几年，满九州里还有谁不知道他沈家大公子的名号？如今惹下这般祸事，你还要护他！” “你说这小兔崽子怎么就没学来你一点审时度势的眼力，太子眼下如日中天，早早晚晚必承大统，他倒好，非要去烧御王这口冷灶，烧就烧吧，好歹别叫人知道。可现在太子已经知晓还迁怒沈家，你让咱们怎么保他？” “沈家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在太子这里挣个忠心二字，以待日后的荣华富贵，保着一家平安吗？他现在这么一搞，是要断沈家的富贵，是要绝沈家的青云路啊！” 一番话说的沈牧老爹哑口无言，默了半晌转向大房：“大哥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还能如何，少不得将那逆子带来劝诫，多年艰辛，总不能付之东流！” 他缓了口气，“三弟你也别急，我已传信回家，估摸他这两日他就该到了，到时再去向太子负荆请罪，就说是他蒙了心一时糊涂才险些犯下大错，太子这人我还是了解的，如今收回令牌也只是逼咱们早做决断。” “也只好如此了。” 一番激辩后三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大房虽未明白表态，但言语之间还是赞同老二的看法，将人拿来然后严厉处置。现在沈牧爹唯一期盼的就是儿子能摆好态度认错，不然若真按家法处置，可就真的难以挽回了。 忽地下人在门外禀报说大公子来信了，他第一个起身抢在手里，接来一看，顿时就觉天旋地转，胸中一口老气差点没上来。 沈牧这封信用了上好雪笺纸，洋洋洒洒数千言，总结起来不过一句话。 “上京太冷，老子不去，你们要是难办，除我名可向太子交代。” 他爹气得跳脚大骂，可憋了半晌满嘴里除了“混账”二字再说不出别的来。 二房的方才疾言厉色，真看了这信倒住了口，只有大老爷捏着信脸上阴晴不定，心说这臭小子当真桀骜不驯，这下弄得他倒有些棘手了。 能将他除名自然是好的，但只怕老太爷跟前说不过去，可是太子那里又不能耍个花枪去诓他…… 不过，这次可是这混小子自己提出去姓出族的，倒不如自己做个顺水推舟？ 只是，如何做的滴水不漏？嗯，得想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5章：色胆 皇商沈家，忽地失去了皇族信任，这在近百年间还是从未有过的事，如今就叫他们遇上了。 大房老爷巴不得查出沈牧有违家规的地方，可惜并不知他在上京究竟都多少私产，只能去春熙楼查了查，方俊父子虽无准备，但见大老爷无故来查，特意留了个心眼，说话滴水不漏。大老爷一如所获，只好悻悻而去。 但此事也并未就此罢休，太子对沈牧显然没了好印象，而他的态度又令家族上下颇有怨言，他爹周旋良多，最后也不过看看保住他的名分，家族事务从此便再不许他插手。 不过，为了在太子萧珩面前有所交代，沈家对外还是说将他逐了出去，大老爷又在萧珩跟前赌咒发誓，说日后沈家只忠心太子，绝不首鼠两端，这才算将事情遮掩过去。 远在东江的沈牧接到这个消息时表现的异常平静，好像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不过回头来看整件事情，他还是很快察觉除了不对。 就算与萧鼐有些私交，也助了他许多，但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他自己做的谨慎，萧鼐就更不用说了，如何就泄露了风声？越想越觉得不对，于是便给方俊飞鸽传书，令他详细调查。 这事查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很快目标便被锁定到了长乐赌坊那小厮身上。杨掌柜是个不容人欺的急性子，当即就将他扣住，小厮被吓坏了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白承礼吩咐他做的事悉数供了出来。 杨掌柜恼得火冒三丈，当即要将他和几个嘴碎的下人赶出去，还是方俊脑子快，怕这些人去了心生不满，再胡言乱语起来，于是提议将他们都撵到了别庄里做杂役。 …… 白承礼最近很郁闷，辛苦一遭，钱花不少，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他算计着，白凌波区区一介女子，如何能置得下长乐赌坊这样的生意，所以幕后之人必然是御王萧鼐，白承礼一早就打好主意，自己将这消息透给太子，助他打击御王，怎么得也该是大功一件，却没想到眼看着过去了十几日，御王夫妇一点儿事儿没有。 他倒是想过去白娉婷那里打探一下，但每每拜见都被太子府的下人挡开。据他们说，白侧妃生产在即，太子殿下郑重小心，已不许她再操劳，更不许下人用烦事扰她。 也是急人。 这一日又是求见无门，白承礼百无聊赖在街上溜达，远远就见一个甚美貌的奇装少女进了长乐赌坊，白承礼双眼一亮，脚步加速也跟上前去。 西城向来有许多外族人，大多数都是跟着家族在大辰经商的，上京街头能看见外族少女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只不过，方才那女子似乎格外美貌，只一眼，就叫人魂不守舍。 白承礼跟进去没找到人，一双眼睛滴溜溜四处瞟着寻那女子。 杨掌柜在二楼喝茶，见他进来不动声色的笑了起来。招手叫下人，“方才进门的姑娘是贵客，去叫个丫头给贵客上好茶。” 下人领命而去，这事白承礼正往二楼上，见丫头端了茶盘走过，不远处包间的门打开，露出少女的美丽侧脸。白承礼不知不觉看呆了，抬脚就跟过去。 杨掌柜笑着拱手迎他，“白公子来了，今日不知要玩什么？” 白承礼眼睛直勾勾望着那扇门，出身道，“掌柜的，方才可有一个女子进来？” “小人开的是赌坊，哪管来的是男或女？” 杨掌柜点头露出个了然的笑容，说着指了指那包间，“小人还有些事处理，先行告退，白公子请自便。”说着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白承礼大摇大摆走过去，长乐赌坊的熟客，自然晓得上楼的规矩，只是他心里好奇，那样美貌的小女子，来这里做什么？别是哪家的小妾，被人哄了来抵偿赌资吧？ 如果是那样……可就再好不过了！ 他走到窗前，贴耳听了片刻，只听里头色子摇的哗啦哗啦响，却听不见那女子一丁点儿的声气，他忍不住舔了舔手指，在窗纸上戳了个洞。 里头娇俏的少女坐在一个华服男子腿上，右手抓着色盅笑得娇俏勾人，“这一局小侯爷若再输了，可要把那答案告诉我哦。” 旁边的男子一脸色眯眯，凑过去勾了勾女子的领口，雪颈白生生的香嫩可人，“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方才你说的可作数，我连赢三次，你可要除一件衣衫……” “死相，就你最会戏弄人了！” 女子的娇嗔勾魂摄魄，白承礼在窗外咽了一口唾沫，心里这个痒啊，抓心挠肝的。他揉了揉胸口，就在此时，身后突地响起脚步声。 “谁在哪里！” 突如其来的暴喝声惊得白承礼猛一哆嗦，他还未反应过来，后领子就被人揪住一扯，哐当一声被扯得摔在地上。 “啊呀！” 白承礼摔得后背都麻了，抬头，一个满脸怒容的凶恶汉子正瞪着他，这人身材魁梧异常，披头散发，胸前还垂下许多小辫子。 屋里的两人也愣住停了下来，男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倒是那少女站起身走了出来。 “蒙格，发生了什么？”她冷着脸，看都不看地板上的白承礼。 被唤作蒙格的汉子恶声恶气地将白承礼抓起来，“这小子刚才在外偷听，被我抓个正着！公主，怎么办？” “公，公主……” 白承礼这时候才看出来，眼前的女子何止漂亮，身上的穿戴还华贵非常。他突然想起来，戎族使团中好像有一位公主，是她么，那刚才自己看到的…… 糟了！ 白承礼筛糠一般抖起来。 阿黛公主扭脸瞥见窗纸上的大洞，两条弯弯的眉毛登时拧到一起。 “好个色胆包天的狗东西，竟敢偷窥本公主，你们大辰的男人就是这样下作！” 少女从腰间扯下马鞭，啪一声抽到栏杆上。白承礼吓得面如土色，两条腿瑟瑟发抖，无奈被蒙格制的死死的，腿软也跌不下去。他连声求饶，可惜被人当场撞破，说再多也洗不清。 “你，你要干什么？” 他惊慌地盯着眼前逼过来的少女，此刻再看，只觉得那笑容是带毒的玫瑰，一瞬间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阿黛公主笑得温柔，“干什么？自然是，让你好好快活一番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6章：借刀杀人 鞭子打在护栏上啪啪作响，白承礼被蒙格掐的快喘不过气来。 杨掌柜赔着笑慌忙上来，“这是怎么了？可是下人招待不周，这位姑娘有话好好说，别动怒别动怒！” 旁边的蒙格可不听他说这么多，猛地将白承礼推搡过去狠狠吃了一鞭，他抬手护着脸滚来滚去，可惜窄小的楼道，根本没有躲闪的地方。很快身上的衣衫就被打破多处，哀嚎声响彻整个赌坊，底下的赌客都停下来仰头看热闹。 杨掌柜做着急状，想劝又不敢劝，他望着那少女叨叨，“打不得打不得啊！这位公子是官家公子，他家的小姐可是太子殿下的侧妃啊！姑娘你打了他可是要惹大祸的啊！” 挥着鞭子的阿黛公主猛地停手，看杨掌柜，“你刚才说，他是谁？” 杨掌柜躬了躬身，“这位是国学监白大人家的公子，他家的二小姐是太子殿下宠爱的侧妃，姑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杨掌柜的话提醒了白承礼，他微微露出脸怒嚎，“不错，太子殿下是我妹夫，凭你是什么，难道还敢伤皇亲国戚！”他撑着爬将起来，“给老子道个歉，这事老子就不计较了！” “妹妹是太子侧妃？皇亲国戚？”阿黛公主收起鞭子，往前踏出一步。 “不错，怎么样，你害怕了吧！”白承礼见她脸上露出几分犹豫，忍不住大笑起来，“堂堂戎族公主，光天化日竟然做出这样不知廉……” “啪——” 廉耻的耻字还在喉咙，少女的巴掌就招呼到脸上。 “蒙格，给他打到他说不出话来！” 那大汉可不管他是谁，自家主子有令，他抡起一双铁拳就左右开弓招呼起来，噼里啪啦一统乱揍，打得白承礼一脸猪像。起先他还壮着胆子骂上几句，到后面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想不到竟是戎族公主，恕小人眼拙，哎呀，相信这位白公子无意间才扰了公主，他肯定什么都没看到，请您看在两国邦交的份上，高抬贵手吧？” “知道您一直钦慕我们御王殿下，说起来，御王妃也是这位白公子的堂妹，看在御王爷的面子上，公主殿下也该饶了他啊！” 杨掌柜看似在劝，却句句是煽风点火，阿黛公主听得火气愈大，喝命蒙格手下不要停，白承礼被他双手抓起高举过头顶，再猛地从楼上丢了下去。 咔擦—— 腿骨断裂的声音。 白承礼大张着嘴躺在地上捯气儿，却发不出一丝儿的声音，他想揉一揉腿，可惜浑身都疼，疼得他连手也抬不起来。 下面的打手一早得了信儿，此刻都在暗处瞧热闹，大厅里的众人哄地跑了大半也没人拦。 阿黛公主慢悠悠下来走到他跟前，微微俯下身去，“白公子，你也太不小心了，下次下楼可要留神，别再摔断了腿哦！” 说着她似想起些什么，脸上漾出些笑容，低声道：“御王不也是你妹夫么，本公主听说王爷有治伤的奇药，你就这样子去求他，保管药到伤除！” 话毕带着人大摇大摆离去，白承礼已痛的什么都听不见了，头晕目眩，两眼发黑，一会儿的功夫就昏了过去。 另一间包房里，方俊和胡青悠悠然走出，方俊冷眼瞧着楼下的狼藉，轻蔑地笑出一声。 “还是胡兄的点子好，既教训了人又不脏自己的手，这下管叫这小子再也不能出门害人！” “不过是再断一条腿，比起你家公子受的损失，实在是太轻饶了他！” 胡青摇了摇扇子，脸上没有一丝快意。 听杨掌柜和方俊将这事来龙去脉说清，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这小子又来找白凌波麻烦了，虽然他不明白，为何太子萧珩没有将这事捅破，但对沈牧的损伤确实无可挽回的。 其实他也有疑虑，以沈牧的聪明才智，完全可以不必在这件事上较真，随便几句搪塞过去，或者服个软，也绝不至于到眼下这境地。他一面敬佩他的人品气度，一面又着实为他不值。 杨掌柜和方俊是连杀了白承礼的心都有，本来他二人都合计好找好了人，只等他从府里出来就要将他劫走，但被他拦住了。此时沈家的事才出，太子那里刚放下心来，若白承礼就被人不明不白的打死了，那岂不是引着他们往御王夫妇身上想？ 思来想去，还是用一招借刀杀人，而且这柄“刀”，还必得是一柄连太子都有所忌惮的人。 能让萧珩忌惮，最好还跟御王也有过节的人，胡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位戎族公主了，当时她求嫁御王的故事可是传的满城风雨，听说还跟白凌波动过手，这公主又是个暴脾气，让她来被这杀人的锅，着实是再恰当不过了。 想好了人选三人就开始合计，胡青认识的混账王孙不少，无意间让他得着个信儿，说是这位公主被御王拒绝之后，就像转了性子一般，娇俏又大胆，将京里一些个王侯家的少爷公子勾的的是七荤八素的。胡青仔细打听了，便使人引着那些混账来长乐坊玩，小公主倒也好糊弄，轻易地就上了钩。 “杨兄方兄若觉得不解气，此时再赏他几棍也可，横竖打死了有人扛着。” 他说着瞥了一样刚才阿黛公主待过的房间，方才进去的那男子依稀看着像是哪家的小侯爷来，可惜他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方才乱起来的时候他就悄悄溜走了，哼，有胆子和戎族公主厮混，到没胆子出来见人了。 “胡兄为小姐可算是殚精竭虑了，此事眼下小姐还不晓得，不知咱们做的这一出可会让小姐忧心？”方俊笑了笑没动弹。 “方兄多虑了，她这人我知道，早想狠狠教训这小子了。若不是隔着二夫人这层，只怕早都让他死了几次了。正因如此，咱们才该将这事做绝了。” 胡青笑得随意，忽地收起扇子在手心啪地一击，“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今日上官小姐说了要去看她的。我得去给那位大小姐安排了，两位，我告辞了！” 胡青话毕抬脚就走，杨掌柜见楼里也没什么外人，探了探白承礼的鼻息，没死，就任他在下头躺了半个时辰。后来硬是给疼醒了，这才惺惺作态叫人去白府里通知人来抬，心里只恨那黑汉子怎么就没把他打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7章：幸灾乐祸 且说白家人一看到脸如死灰的白承礼，大房夫人就如失了魂魄一般，当场就哭嚎起来，一个劲儿的追问是谁下的毒手，更放出豪言，要将那行凶之人绳之以法。 杨掌柜也不拦着，直说是戎族公主将他打成这样，但他究竟做了什么惹的公主如此生气自己就不得而知了。白正元夫妇都颇感意外，摇着白承礼连声问他怎会冒犯公主，不知是劲儿使的太大，还是白承礼难以启齿，两人摇来晃去的，他翻着眼儿又昏了过去。 大房夫妇将人抬回去哭的心肝都碎了，请来大夫一看，都说受了不轻的内伤，原本的伤腿复又受伤，另一条腿更是折的彻底，就算接上了日后也难以行走。 好好一个人出去一趟就废了，大夫人没听完就昏了过去，醒转过来只觉得天都塌了，她一辈子的指望到此就算是粉粉碎了。 苏醒过来的白承礼不敢说真话，他避重就轻只说自己看差了人，以为是看到故友才又进了赌坊，没想到会撞破那戎族公主的不检行径，她恼羞成怒就对自己挥拳相向，自己实在是冤屈的不行。 白正元听得咬牙切齿，他虽不像她失心疯一样，心里的怒火也熊熊烧着难以熄灭。 这口气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次日就将这事捅到了朝上，偏巧这一日皇帝和太子同时听政，这下他可得了意。 发生这样的事，皇帝自然不能坐视不管，遂叫了阿黛公主问她详情，不想她一听问便冷笑起来，只说自己不过是好奇五玩一玩，没想到那白家的混蛋见她生的美貌，就将自己当做了行商的卑贱，破门而入，还意图不轨。 “大辰的公主若被人轻薄，怕是够得上诛九族了吧！” 巴特尔黑着脸瞪了一眼白正元，“若非是看在陛下面上，臣早已将那轻薄公主的贼子丢去喂狼，这等丑事，这位白大人既不向我公主请罪，又不在府里待着闭门思过，竟然还有脸在此叫嚣！” “为什么不敢呢？” 阿黛公主冷笑，怒指龙座旁的太子萧珩，“不就是仗着是太子殿下侧妃的哥哥，所以才敢这样胆大妄为吗？这事本公主本不想追究的，可既然有人恶人告状，本公主也不能白受这屈，皇帝陛下您今日定要给阿黛一个交代！” 说着又哭将起来，从御王萧鼐开始，将大辰的男子都说的极其不堪。 不只皇帝，连萧珩听了脸也黑，心里恼白正平鲁莽，没有事先同自己禀告，这一下闹得百官尽知，就是想替他遮掩也来不及了。 白正平也傻了眼，没想到两厢里说的全然不同。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自家儿子什么德行他还是知道的，可昨日里光顾着心疼了，竟未想到他会将这么紧要的一段隐去。可现在若让他反口，那这老脸可真就丢到姥姥家了。 一时间真是骑虎难下，进退维谷。 皇帝的冷眼像刀子一样，显然，一族公主的面子比他这个低微小官的委屈重要多了。白正平凉了半截身子，心里连叫糟糕，看来这顿打要白挨了，兴许还得赔上自己的官运。 他心里正慌，萧珩站了起来，“父皇先别恼，此事既涉及公主声誉，不如交由京城部尉来审，再由东平王叔与戎族正使从旁协理，定然会将此事办妥。” 皇帝一听这法子可以，连连点头，一旁合着眼打盹儿的东平王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就肩负重任了。 结果部尉去长乐赌坊查看一遍，听了听杨掌柜和众伙计的口供，都一致说是白承礼私窥在先，又引着众人去看窗户纸上那黑窟窿，东平王见了胡子都颤起来，直替白正元没脸。知道白承礼死不了，几人也就不再去看他的伤势。 这一顿打算是白挨了，不只如此，白正元还背了个教子不善，纵子行凶的罪名，官降一级，又罚了他一年俸禄，此事这才草草了结。 等这事儿尘埃落定胡青才让人透露给了白凌波，所以她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凉了几日，只遗憾自己没能亲自教训那个混蛋。 想到以前饶他多次还为他遮掩，而他不只针对自己，这次更把矛头对准了萧鼐，还连累沈牧得罪了家族长辈！虽然知道白承礼已经废了，但这窝囊气撒不出去白凌波还是憋得肺疼。 “反正如今再不用忌惮他们欺负夫人，小姐还忍着做什么？左右是他们理亏，咱们就去看热闹也使得！” 小丫头见她不高兴也跟着着急，忍不住嘟囔起来。 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白凌波拍手叫好，当即就决定带着众人过去幸灾乐祸。 说做就做，吩咐祝轸备下王妃的仪仗，她这里又叫人着意准备一番，一行人兴冲冲直往白府而去。 白家众人是绝想不到她会来的。 下人们在院子里跪了一地，白凌波瞥一眼，只有三房夫妇出来迎接，大房却不见踪影。 她心说这是不给自己脸呢，还是悲痛的连礼数都没了？ 反正也不用众人招呼，抬脚就往大房的院里走去，方迈进门就听着里头嚎丧一般的夫人哭叫声，白凌波和祝轸对看一眼。这，自己还没看见白承礼那惨样儿呢，总不至于就死了吧？ 正想着，就见大夫人肿着眼从屋里出来，顶头瞧见白凌波正往这边走，心里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既不行礼也不相迎，大夫人上前就是怒问：“你来做什么，看我们的笑话吗？你走，白府不欢迎你！” 白凌波未说话，三夫人诚惶诚恐地跑去一把揽住她，“大嫂你疯了？怎么敢跟王妃这样说话呢？”说着又向白凌波道歉，“王妃别恼，大夫人伤心过度，请王妃宽容则个……” 白凌波弯了弯唇角，脸上笑意盈盈，“本王妃听说大公子遭了难，特意于百忙之中抽空探望，自然不会与大夫人一般见识。” “我家承礼是死是活总归与你无关，白府太小，供不起王妃这尊大佛，您请走吧！”她气得脸色发黑，说着就叫下人哄人。 底下人自然无一敢动，白凌波饶有兴致地抱臂笑着，就看她跳脚大怒却奈何不了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8章：落井下石 “不，你是来要我承礼的命！你走，你走，我们不想看见你！”白夫人歇斯底里的扒着门框就是不让。 “大夫人还是省些气力吧，我家王妃好心前来探望，你这样以下犯上，可不是明智之举！” 祝轸黑着脸冷冷道，他话音刚落，屋里又冲出个人影来。 “夫人，大少爷又疼昏过去了！” 蕊珠哭嚷着跑出来，迎面撞到祝轸身上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抬头正好与白凌波四目相交。 “你，你这个扫把星，害了老爷和少爷还不够，还来我们家做什么？”蕊珠脸上难看，出口便是秽语。 白凌波怔了怔，这话说的，怎么听着像是在怨恨，是她让这白承礼挨了打，是她让白正元降了职？难道……白承礼对他们交了实底？可他们又如何知道是胡青他们做下的局？ 她正想着，就听蕊珠哭嚷起来。 “苍天无眼啊，有的人勾结奸商压榨百姓他不管，倒将这无辜的良民打杀！御王妃，你扪心自问，难道不觉得亏心吗？大少爷被你害的半条命都没了，你还要干什么？怕他命长不死吗？” “蕊珠你说胡说什么呢？这事与御王妃有什么干系？”她这话将三夫人也惊了一跳，抬手捂住她的嘴。 白凌波冷冷道，“放开她，让她说！” 三夫人犹疑片刻松了手，蕊珠瞪着两个溜圆的眼珠子，扯着脖子直喘粗气。 “大少爷方才醒转片刻，嘴里一直念叨着，御王妃勾结奸商，还与外男不清不楚，你们的丑事被他撞破，所以你就害了他！怎么，你做了亏心事难道还不许人说吗？！” “好大胆的丫头，无凭无据就敢污王妃清誉，看来你是真不知死字怎么写！” 祝轸已然怒了，挥手命卫士将她拿下。 “很好，你这胆气，倒比承礼强多了！”白凌波呵呵笑着，用极冷淡的目光描着她的脸，“不知你家大少爷可有说明，本宫与那个奸商勾结，又与哪个外男不清不楚？” 蕊珠空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这她哪里知道，不过是听他梦中之言才如此说了，她倒想回去叫醒大少爷，只是眼下这当口却是不能够。 三夫人打着哈哈，“王妃别生气别生气，这都是承礼昏睡着的胡言乱语，蕊珠这丫头也是急蒙了心，错怪了王妃，您大人大量，求看在她自小服侍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蕊珠已经哭天抢地地嚎叫起来，和大夫人一唱一和，只吵得别院书房里的白正平都赶了过来。 他还是有几分理智的，见这情景，先就将两个女人呵斥一顿，然后赶忙将众人往内堂请。 大夫人此时已经完全不顾什么体统礼仪，哭嚎着连白正元都骂起来了。白凌波不理他们径直就往屋里走去。 一眼瞧见白承礼包的像个五月节的粽子一般，鼻青脸肿的，胳膊腿都直直吊着，除了哼哼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忍着笑，脸上勉强露出些怜悯忧愁。 “兄长无故遭此劫难真是让我听了都心有戚戚，可惜那位公主着实刁蛮，这亏呀，真是少不得要和血吞回肚子里。” 她坐到床前，关切地叫了他两声，又假意给他盖上被子，手上劲儿用的大了些，疼得白承礼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咧着嘴哭爹叫娘的喊叫起来。 “瞧瞧，伤成这样，这下半辈子只怕就废了吧？” 白凌波口气轻快，毫不掩饰自己心里的痛快“白家长孙，这还没娶亲呢人就这般样儿，以后别说门当户对的官家女子，就算低门小户，好人家的闺女也不敢嫁过来守活寡呀！” 这话正是大房夫妇最听不得的，尤其是大夫人，一想到日后这万贯家财兴许就要被那乳臭未干的庶子继承，此刻简直恨得要死。 可是恨有什么用，这事他们是不敢再提了，萧珩让人传话说，这次是看在娉婷未出世的孩儿身上才只对白正元从轻处置，若以后还不谨慎为人，连累他爹丢官罢职不说，兴许这一条小命儿都难保。 白承礼像仇人一般盯着她，他虽肿的猪头一般说话不大利索，但那眼中的目光却是极其怨毒。蕊珠在榻前不情愿的打着帘子，那脸上的愤恨也是毫不掩饰。 白凌波笑道不动声色，忽地就想起那时他二人在花园小亭私会时说的那些诛心之言。白承礼残了，只怕这丫头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姨娘梦也完了呢。 她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 “不知大老爷与夫人可曾给兄长定下亲事？” “不曾……”白正元垂头忍着脸上的不满，满心里只求她快点走。 “哎呀，正好！” 她拍手叫好，笑意融融地将屋内众人打量一遍，最后将目光落在蕊珠脸上。 “我刚才呀，忽地就想起一桩美事来！” 她指着蕊珠对大老爷道，“本宫未出阁前就知道兄长甚爱蕊珠，只不过碍于是大娘的贴身婢女，才始终克制着未能如愿，这要是往常，以她卑贱的身份只怕连通房都不配，眼下倒好，摆在眼前的机会岂不是正好？” 白凌波笑吟吟看了一眼床上的白承礼，“横竖兄长就这样了，我呀，不如做了这顺水人情，今日就将蕊珠姐姐赐予兄长做姨娘，两位觉得意下如何？” 白家大房还未开口，蕊珠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大小姐，不，王妃，我，不，不要啊……”她惊恐地望着白凌波，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白凌波捏着她的脸，“怎么，蕊珠姐姐是看大少爷残了，废了，心里厌恶了吗？” “不，不敢……”她急得要哭，嘴里含混不清只好用眼珠子转向旁边求情，“老爷夫人，救，救我……” “既然不是，那你就自己求了夫人，就说你愿意一生一世服侍大少爷，忠心不二，还要给大少爷继后香灯！” 白凌波冷笑，卫士们闻言猛地将她往地上一推，松了钳制，她却瑟缩的说不出话来。 这要在往常，大夫人是绝不会应的，但白凌波刚才说的，可是句句戳到她心里去了。她这里才犹疑片刻，白凌波抬抬手就送上了贺礼。 “这支凤钗精巧华美，今日就赠了你做新婚贺礼罢！”白凌波顺手从头上拔下根簪子丢到她面前。 蕊珠一张小脸煞白，这下可是改口也来不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9章：着急 祝轸紧跟着又捧来一个匣子，里头装的是小芍开的治伤药方，不过尽被她挑拣了那些金贵的药材，配齐一副得花费不少。 “若不是大老爷闹到了朝上，此事我还不知道呢，可既然知道了，就少不得要表一表心意。” 白凌波笑着取出那方子读了一遍，掷在桌上，“这可是神医开的好药方，专治跌打损伤，一日三次是早吃早好！” 人人都知她这是来看笑话，可这一出一出的，又摆着王妃的阵仗，着实叫人不敢拒绝。 白凌波笑得连掩藏都忘记了，她自己高兴了扭头要走，大老爷厉声喝住她，一把抓起那盒子“咣”的砸到地上。 “不用你假好心！” 白正元厉目瞪着她，他忍了太久，此时这口气实在是压不下去了。 “御王妃既然已经与白家无关，为何还要来臣府中戏弄微臣一家？” 白凌波回过头来，脸上笑意不减，“大老爷这话说的，本宫若不为戏弄你，何故要亲自走这一遭？” 白正元一张老脸顿时变得很难看。 “想到二位曾为本宫的婚事费心诸多，本宫这心里就像欠了你们似得，今日特来回报一桩喜事，怎么，觉得让蕊珠姐姐做妾不满意？那就再抬一抬，做正妻吧！” “以王妃之尊，恐怕还管不着微臣的家事吧？”白正元两道黑眉拧成了大疙瘩。 若真让个婢女成了白家长房长媳，那白氏一族可就真成了京里的笑话了！ “怎么，觉着本宫的话不管用是吧？” 白凌波慢慢扫过满屋众人，“那本宫就免为其难，再替两位去宫里求一道赐婚的旨意。” 大老爷气得睚眦欲裂，“你，不要欺人太甚！” “种什么因才得什么果，大老爷，不用谢我！” 白凌波毫不顾忌地仰天长笑，扭身挥袖而去。 说起来，雪上加霜痛打落水狗的事白凌波通常是不稀得做的，不过这次嘛，既然是人家算计好了要害自己，那也就休要怪她以牙还牙了。 车驾未停一路就进了宫，站在乾元宫门口时白凌波已在脑中迅速编出一套说辞，可惜并没有用上。 皇帝比她想象的还要好说话，话才起了个头儿，他就连声赞她厚道，还说这档子小事也不值得颁什么圣旨，随便叫身边一个内侍去传了口谕。 如此这事就定了下来，可见这些时日陪老人家夜谈还是有些收获的，白凌波心中暗笑。 …… 这一日白凌波又巴巴的去探萧鼐，虽然只能在门口跟传良传玉说说话，但就是这样她也觉得安心些。主仆几人正说话，祝轸跑来说宁王妃到访，白凌波挺意外，遂起身往前院迎去。 两个下人抬着一个挺大的大木箱子跟在后头，文缨扶着侍女款款而来，温柔笑着指挥众人小心放到院中。 “今日天气好，我过来看看王妃姐姐。” 白凌波也笑，“合该我叫你姐姐的，王爷虽年长些，不过咱们只论咱们的，不管他们男人的事。” 二人搭手各行了礼，白凌波将她迎到厅里。 宁王妃脸带歉意，“听瑾澜说王爷告了长假，想着是不是身体不适？上次的事真是太对不起了，瑾澜他不好意思过来，只好由我来向妹妹赔罪了。” 白凌波看她一副赔罪的愧疚神色，自己心里倒先不好意思了，安慰她别在意，“这也不是你们的过错，王爷心里明白，也从未说过什么。姐姐不必内疚。” 知桃奉了茶上来，文缨略微饮了一口放下，笑问：“京里前些日子都传遍了，说姐姐给王爷求了一位老神仙，这下可该药到病除了吧？” 白凌波叹了口气指了指后面，“治病的事我也不懂，也未觉着怎么样，一天到晚总恹恹的，这不请了几趟也不肯出来，现在还在后园里歇着呢。” “我听说那老神仙就是那天救了王爷的小女孩儿的师父，徒弟都那么厉害了，想来师父肯定不会差的，妹妹别忧心，总会越来越好的。”文缨宽慰道。 “你也知道，王爷这病可有些年头了，”白凌波扯出个无奈的笑容，“连那老神医也说难治，如今也是随缘瞎治。” 闭关前萧鼐曾特意嘱咐过，不论是谁问起他的病情，一律只得报忧。往常里也没人来打听，白凌波只是在心里演练，如今说来倒也情真意切，不露分毫。 文缨听了一时也无话，笑了笑叫下人将那木箱子抬进屋，打开，从中抬起一盆盛开的伽罗花来。 “这花是他让我带来的，摆在寝殿最能凝神静气的，姐姐千万要收下，不然我没法回去交代。” 白凌波笑着站起身来左看右瞧，见这一盆虽不如那花王繁茂，却比当日院中的几盆品相都好，喜道，“上次还说要讨一盆来，只是后来事发突然也就忘了，劳烦姐姐今日特意为我送来。我很欢喜。”欢喜地叫人手下摆到寝殿中去。 文缨笑着摆摆手，身后的丫头都退了，白凌波见她似有话说，就也叫知桃站远了些。 她凑近白凌波几分，悄声道：“既有神医在府，妹妹何不趁此机会用些药，也将自己的身子调一调？” 白凌波眨了眨眼，“姐姐这话何意？我好好的吃什么药啊？” “你呀！” 文缨一个指头戳过来，忍笑，“连清河郡主都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你怎么还不着急呀？” “清河郡主有孕了？”白凌波双目微张，都两个月了，她瞒得倒好。 萧鼐同她讲过，这正妃之位早晚是清河郡主的，初时因她骄纵惹了萧珩不快，这才令她屈居侧妃之位，皇后眼下等的就是她这一子。 白凌波支着头出神，不知不觉张口就道：“不晓得娉婷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呢……” “我说你呢，你又往哪儿想？” 文缨一听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急道：“这女子若无子嗣可是犯了七出之条，如今成婚都快一年了就妹妹这里没信儿，陛下回回说起都感伤，娘娘更是恨不得再给王爷送来几车的美人儿，怎么你倒像个没事儿似得总不着急？” “怎么会？”老头子可从未跟她提过的，白凌波撇嘴笑，“往常也不是没送过，可惜就王爷这身子骨，哪有什么福气消受美人恩！” “就是王爷身子不好陛下和娘娘才着急啊！可见你不常进宫，这唠叨话都将给我们听了！”文缨哭笑不得。 “子嗣之事，总要随缘嘛，也不是着急就能来的……”白凌波抓了抓头，搬出了萧鼐原话，“他又不着急，我急个什么劲儿？” “事在人为！我看你就是心太大了！” 文缨从袖中掏出来一样东西，层层巾帕包裹着，看不出是个什么物件。她看了看左右，笑，“要知道你是个粗枝大叶的，我就该早将这东西给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0章：事在人为 “什么东西也值得姐姐谨慎成这样？！” 白凌波嬉笑着拿在手里，除去巾帕，入目是个精致小巧的漆木圆盒，她打开来一瞧，里头是宛如女子小指一般的东西，颜色艳丽，“这是什么？” 白凌波好奇地取出一粒出来，凑到鼻尖嗅了嗅，颇有些撩人香气。 “男女燕好，有时不必两情相悦，也可用此物……” 文缨凑近了低笑，“御王爷太过端肃刚直，妹妹你又这般……唉，别的话我也不说了，妹妹用时只需将这香燃了置于寝殿，届时温柔缱绻，别有滋味……” 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白凌波已经跟着这话在脑中补了不少香艳画面，正出神，就觉得眼前有个东西晃。文缨伸手在她脸前摆了摆，“我的话你明白？” “哦……明白明白！” 白凌波连连点头，向文缨道了谢，嘿嘿笑着将那盒子收好。 说什么萧鼐端肃刚直，那不过是人前装模作样，床笫之间不是他撩拨作弄她，哼！不过，听说连清河郡主都有了身孕，她心里还是有些触动的。 不管是白嬿婉还是小芍，萧鼐待她们都是宽厚纵容的，可见他还是挺喜欢小孩子的。虽然他从未表露出过也想要个娃这样的意思，但就是越这样，越让白凌波过意不去。 想到要是有个跟他一般模样儿的娇软小人儿，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想着想着脑中就浮起小芍那白嫩胖乎又圆乎的小脸，心里痒痒的，愈发觉得文缨说的有理。 事在人为！事在人为！！ 随什么缘，若都随缘了，自己怎么可能与沈牧结成好友？若没有沈牧这根大梁，自己又怎能置下如今的产业！ 文缨早不知道她走神的片刻就想了这么多，只是瞧着她脸上红红的娇羞无限，便忍着不再打趣她。两人又略说了一会儿话，文缨便起身告辞了。 这里刚送走文缨，传良紧跟着就来了。有人往府里送东西，他自然是要检查一番的，不过，这伽罗花查查也就算了，那一盒东西可不好意思给他看的，白凌波起身将那盒子掖进了被里。 传良不懂什么花花草草的，瞥眼瞧见药王的小徒弟从院外跑过，便将她请了来。小女娃儿进到内殿将那伽罗花上下检查了一遍，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只说这花香气怡人，想来对人体应该是无碍的，白凌波便放了心。 小丫头并没有跟着走，她围着白凌波转了几圈，皱着小鼻子不知在闻什么。 “姐姐，你身上的香气怎么有些，怪怪的？”说着还捧起她的宽袖闻了闻。 白凌波心说不会吧，自己不过就是将那盒子往袖里放了片刻，这她都能闻出来？眼看那小丫头就要往内殿去，白凌波一把拽住她，打了个岔，糊弄过去了。 这日晚间，白凌波睡不着，掐出一点点香料点燃了放进银囊中。 缕缕青烟慢慢悠悠飘散出来，淡淡的温柔香气在床帐中缭绕，不消片刻，白凌波便觉得浑身暖洋洋的，通体舒泰。一星香药很快燃尽，她又挑出一小块点燃了放进去，掖紧被子，一夜酣眠。 次日醒来白凌波只觉神清气爽，周身松快舒适，夜间也睡得比往常更加踏实。一连试了几日，都没觉出有什么异常，白凌波便欢喜地收了起来，耐着性子等着萧鼐出关。 御王府一处不起眼的院落，封闭已久的屋门突然在这一日大开。未见人影，先就听到一声朗笑。 “你这娃娃着实有些魄力，洗髓这第一月是最难熬的，受得住老头子这法子的，至今不过三人，你还是年纪最小的，难得啊难得！” “仅凭我一人是绝过不去最后那一关的，多谢老神医出手相助！” “小事小事！”药王满脸堆笑，“手拿过来，” 萧鼐伸出手，老头子搭住他的手腕，侧脸诊了片刻，笑，“比预料中要好些，还是年轻人底子好。” 萧鼐拱手相谢，“不知下次闭关在何时？” “半月以后再来吧，正好有些药材我也需要去找一找。” 迈出小院，传玉不知从哪儿蹿出来，迎头扑到他跟前，开心得跟什么似得。他往外一瞧，心里拔凉拔凉的。 “人都去哪儿了？王妃呢？”敢情自己出关，那小妮子一点儿都不在意。 传玉皱了皱脸，“王妃本来日日都要来探望的，不过这几日少了些，今天好像有些不适，到现在还没起呢。” 不舒服？萧鼐听了外部就走，边走便问有没有请医官诊治。传玉摇了摇头，支支吾吾道：“知桃守在外头说是王妃有令，不许人进殿……” 哪有病了还不让人诊治的道理，萧鼐听了愈发着急。 急匆匆赶过去，萧鼐风一般冲进殿里，直奔窗前。纱帐之中，隐隐传出几声难耐的低吟，萧鼐黑了脸，大手掀开，一股暖香扑面而来。 “瑾言……” 床上的少女玉臂半裸，拧着身子蜷在被子里，一见到他便扑了过来。莹白的小脸上红扑扑的发烫，两条手臂像花藤一般紧紧缠着他不肯松开，一双大眼含着潋滟水光，春波流转，说不尽的袅娜诱人。 “瑾言，你回来了，”桃腮粉嫩蹭着他的侧脸，“瑾言，我，我好像生病了……好奇怪……” 萧鼐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怪不得她不许人靠近，这模样，分明是中了媚药！ 他抓起锦被将她裹好，心中翻起滔天怒火。在自己府里，层层护卫之下，竟然还让人有机可趁，还对她下了这种下三滥的东西！ 叫知桃去请药王，他这里勉强按下心里的欲念将她安抚住。 “什么时候不舒服的？” “今日晨间，醒了就觉得难受……”她话音里带着哭腔，“我这是怎么了，我明明哪里都没有去，什么东西都没有乱吃……”她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更加醉人。 “这是什么？”萧鼐一眼看见床头挂着的银香囊，嗅了一口，剑眉紧蹙，抬手就要丢出去。 “啊，别别……” 娇软的小人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一把将那香囊抓在手里，“事在人为呢，好容易等了你出来，不许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1章：引火 少女哼哼唧唧的像个野猫儿一般，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什么“事在人为”，萧鼐眸光幽深，方才她一起身真是露出好大一片春光。 “什么事在人为，你都开始说胡话了！” “呼呼，热，好热……”直撩拨的萧鼐额角生汗。 外头响起脚步声，估摸着该是药王到了。 萧鼐抬手抚过她的哑穴，少女瞪着眼发不出一丝儿声气，眼睁睁瞧着他从自己手里把那银香囊挖出来，又将她双臂塞进被里裹好了往里头一滚。 “有人来了，别出声。”萧鼐凑过去贴面吻她侧脸，低声道：“娘子忍耐片刻，我去去就回。” 白凌波拧着身子，已经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了，他放好帐子出来，药王已经行到门口。 “阿嚏——” 老头子进门就打了个喷嚏，他揉着鼻子玩味地瞥了萧鼐一眼，转脸，被那一盆伽罗花吸引了目光。 “这花倒不多见，想不到你这儿还有这种罕物。” “此花乃是前几日宁王妃送来的，小芍姑娘看了说无碍，这才摆进殿中的。”知桃忙接道，“可是这花有什么问题？” 萧鼐刚才进来得急，知桃这一说他才注意到殿中多了一盆伽罗花。 看药王掐下一朵水晶玻璃样儿的花，在闻了闻又在手里揉了揉，往盆土里一丢，“小丫头是情药侵入肌体，与这花不相干。” 果然不出所料。 萧鼐沉着脸看知桃，“王妃所用之物怎么这样不经心？外人送的怎敢随意让她使用？！”话音里满是威严，说着将那银香囊递给药王，“请先生看，此物可有解法？” “小姐说这是宁王妃送的安眠定神的香料，这几日用的一直好好的，小姐也说夜间睡得比往日更好……再说，宁王妃怎么会害小姐呢？” 知桃意识到闯了大祸，不敢隐瞒，连忙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这就对了。” 药王笑了笑，药囊内的香料已经燃尽，他略微嗅了嗅丢在桌上。 “这药总要用几日才能侵入肌体，说来也是一味好香，无甚要紧。只是有一事要谨记，此香不可蘸水，若蘸了水这功效就要翻上数倍不止了。” 萧鼐听了放下心来，挥退知桃，问：“此物可有解药？” 药王挑眉呵呵笑着，“你在这里要什么解药？”萧鼐黑了脸色，老头儿脸色变得有趣儿起来，哈哈笑得直不起腰，“你小子成亲这么久，不会一直忍着吧？” “身中剧毒，萧鼐不敢拿儿女之事开玩笑。” “不妨事不妨事。” “本来就是杞人忧天，而今就更不用担心了。”药王捻着须笑，站起身来往外走，“这香没有毒性，你若有此顾虑，不妨给她吃些冷茶，或者浸一浸冷水也就好了。” 此时他已迈出门，突然回头笑了一声，“只是那丫头为你寒天涉江，此时若再冷热相激，你不怕她坐下病来？”说罢扬长而去。 萧鼐呆立片刻，转入内殿，小丫头已经从被中挣脱出来，弓着身子伏在枕上无声低泣。他急忙解开穴道，少女嘤嘤泣着。 “你去哪里了？我难受的像在热锅里煮一样……” 她挪到他身边，急不可耐的揪住他领口，将烧的通红的脸贴到他胸口，微凉的感觉让她舒适的忍不住大眼眯起。 萧鼐没有再犹豫，但这美好的，实质意义上的洞房花烛，他真不想让她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万一她后悔了呢……额，自己想什么呢，这把火可是她自己引的，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小丫头左摇右晃的坐都坐不稳了。 怎么办？ 不如喂她些凉茶吧……想着他将八爪鱼一般缠在自己身上的少女扯开…… 扯不开_。 只好任她挂在自己身上，好容易踱到案边倒出一碗茶，热情的少女几乎要将他扑到在地。萧鼐勉力自持，将茶灌到她口中。 少女有了短暂的清明，看看两人所处的地方，疑惑道：“我怎么睡在地上了？” “娘子你昏了。”萧鼐无奈笑了笑，又给她喝了一碗水，“现在呢，有没有好受些？” “好些了……” 两副身子都只着了单衣，萧鼐微凉的体温将她熨帖的很舒服。 白凌波觉得自己软的像没了骨头，脑中也是迷迷糊糊的想不起都发生了什么，不由得顺势靠在他身上，咬着唇回想良久才意识到自己怎么了。 “瑾言，是不是宁王妃给我的香料，让我这样失态了……” 萧鼐心说，还好，没傻透。 他将她抱回到榻上，白凌波捏着他的黑发，双瞳剪水，潋滟一片，“文缨姐姐说，陛下念叨了好多次，生怕你的子嗣在我这里断了，我怕不用多久就会给你送来一堆的美婢侍妾……” “所以你就听信了她的鬼话，用了这劳什子的香药。” 脸前的小人泫然欲泣，萧鼐不动声色拍着他的后背。她的寝衣本就轻软，小半日折腾已经弄得散开不少，而她还浑然不觉，丝毫没有发觉眼前的男人那一双凤眸早都被激的灼灼发亮。 “我不想你纳妾，也不想把你分给别人。” 她伸开两臂圈住他，一口咬上他的脖子，微微用了几分力，抬起头来恶狠狠道：“若你喜欢了别人，我，我一定毁了这幅皮相，然后再弃你而去！” 这好色的丫头倒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本心。 “哪有别人，没有别人的，我是你一个人的，谁也要不走。” 萧鼐拍着她哄，“子嗣之事，你也不用忧心，我心中有数的……” “你别哄我，我晓得你是喜欢孩子的！” 不等他说完白凌波就打断了，想起他待婉儿和小芍的亲厚，少女埋头哽咽，“可如果我真的不能生育，那你……”她说不下去了。 “傻子，谁说你不能生的？” 他翻身将她按下，拽过锦被将两人盖住。 “啊，凉……” 许是被子带起的风惊动了她，少女往下溜眼一瞧，入目一片雪白，两人的衣衫早不知何时散落一榻。肩颈处一片湿乎乎的寒意，男人正wen着她的小柠檬疙瘩。 “你做什么？”少女惊呼一声，掩口就要挣扎，眼前忽地黑了一片。 “做什么，给你个小人儿，省得你成日念叨的要疯了！” 萧鼐用锦被将人蒙住，抓住她那双作怪的手，往下一寸一寸吻着她的肌肤。 被他抚过的地方好像荒野里掉入了火星，让她体内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白凌波有点懵，竭力压制着脑中的迷乱，直挺挺躺着不敢动。 “放松些，不怕的……” “瑾言瑾言……别……”讨厌的男人，一口比一口yun得重。 菱唇伏在耳边，“娘子方才叫我什么？” “夫，夫君……” 黑暗中少女面皮紫涨，感觉他的手在腰下似放了什么，紧接着被他掐住了腰。 他的吻潮湿深邃，“娘子，为夫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2章：就这么被吃了 正午的太阳往西已经偏了几分，传良蹲在外院的垂花门上，远远瞥一眼正殿方向，忍不住抓耳挠腮。 仰头看看日头，这也太久了些，王爷真是的，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也不怕王妃那小身板受不住。 “瞧你那猴样！” 祝轸嚼了根草毛，“王爷忍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有个心尖尖肉，晚些就晚些嘛有什么要紧的？反正左右也没事，多好的日子，普天同庆，皆大欢喜！” 他突然咧出一口白牙，“话说，你不得去宫里报个喜吗？陛下若知道，应该很高兴吧？” “胡说什么呢！等着王爷知道了锤你小子吧！” 传良白了他一眼，抬手从琉璃瓦间也掐了根草毛，“瞧瞧这都什么时辰看，你吃饱了不饿，王爷王妃可是半日未进食了。” “哦，这倒是。” 祝轸挠挠头，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你说以前王爷在军中可是从不好女色的，那么多女人什么样儿的没见过，王爷可从未正眼瞧过，怎么如今碰上王妃这小丫头片子，他反倒把持不住了？” “我说你个榆木脑袋，今天真是找打啊！” 传良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也不想想，咱们王爷什么样的人，庸脂俗粉怎么可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再说王妃，除了身份未明，姿容、教养、品性、聪明才智，哪一点不是一等一的？依我看，如今这些个宗室女子连咱们王妃的三分都没有！” 祝轸呵呵笑，“当初你不也不看好她？还说什么，财迷心窍，美则美矣，难堪重用？” “靠，你再说一遍试试！” 薛传良怒起一脚踹他身上，不料祝轸早有防备躲闪开来。 “擦，老子连实话都不能说说了嘛！” “说你个大头鬼，别连累我受罚！” 两人正你来我去打的火热，打眼瞧见知桃从远处过来，传良停下来摆手叫她，“浴房里热水备好了没？” “早好了！”知桃仰脸瞧他二人，“饭菜都热了两遍了，再热就不能吃了，我说两位大人，你们谁进去请一请？” “不去！” 传良和祝轸急急摆手，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叫传玉去！” “阿嚏——” 此时正在另一处房檐上跟花狸狸对峙的传玉猛地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真奇怪，好好的怎么两只耳朵滚烫起来了？ 他一把按住花狸狸的脖子，拧着眉头嫌恶地从它口中将那半干的老鼠掏出来。 “小东西，你就不能消停点，成日间给你吃牛肉活鱼还不够嘛，非要自己晒这些东西！” 花狸狸凶残地叫着，传玉不理它甩手将那死鼠远远抛得没影儿。捏着它后颈子晃啊晃，“脏不脏，脏不脏？再弄这个，以后连公子一片衣裳都不叫你沾！” …… 内殿之中昏昏沉沉地白凌波出神地望着顶上摇晃的床帐，脑中空空一片。晕过去之前她还想着，原来这便是云欢雨爱，而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被他吃干抹净了…… 一场情事，昏去三次，终究还是太嫩了些。 萧鼐怜爱又不舍地退将出来，慢慢将她臀下自己临时充当元帕的半幅寝衣抽出来。月白色的衣襟上一抹殷红格外刺目，他将这衣服叠了几叠小心收进柜里。 方一扭身，身下的少女细眉蹙起，难忍地哼出一声。萧鼐停下来一瞬不移地盯着她，小人儿拱了拱又不动了…… 看她睡得沉，萧鼐也不忍叫醒她，瞧她眉宇间似有痛楚，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尽管方才他一直克制着自己的力道，最后一刻估计还是伤到了她…… 趁少女此时人事不知，他快手快脚给她检查了一番，果然擦伤了。绞了块帕子给她擦拭，突然想起大婚时寒哲好像送过什么药，他连忙翻箱倒柜的找起来。 院外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传玉在窗外叫人。 “公子，已过晌午了。” “……” 萧鼐手顿了一下，已经这么晚了么？自己都没觉得饿呢。他无声地笑起来，好吧，自己不吃可以，饿坏了娇妻岂不是罪过。 “知道了，吩咐下去，备膳。” 传玉领命而去，床帐中响起轻轻的吟哦声，萧鼐回头看时，一截玉藕般的臂膀露出帐外。满面桃花的凌波姑娘滚到床沿上露出半张脸来。 “好饿啊好饿啊，一个美女子要被饿死了……” 萧鼐笑出声来，拿了药坐过去扳过她的身子，“饭已备好，等涂了药就去吃饭。” 少女懒懒躺着没动，“什么药？我又没受伤……” “怎么没伤到，擦伤！” 瞧他从个圆盒中抠出一指头胭脂膏子似的东西，捉着她的脚踝就往后拉，少女突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啊，不用不用，你别过来，我好的很！” 她慌忙坐起来往后缩，抓起手边的衣服就胡乱往身上套，又趿了鞋下榻，方站起身又立刻蹲了下去，少女一张桃花面变成了红布衫儿。 白凌波将脸埋在了臂弯里，闷声怒道：“不吃饭了，我要去沐浴！” “好！” “我，我走不了，疼……” 萧鼐宠溺一笑，取了他的大氅将她裹好，“我抱你去。” …… 初初尝过肉滋味的小两口自此更加亲密，直到这日白凌波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意会的夫妻同榻而眠，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可恶的萧鼐明知她理解错了却不告诉她！ 待她某一日想起大婚时嬷嬷塞给她的那本用黄绢子包裹的大本子，翻找出来一看，登时羞的无地自容。 此事还好巧不巧被萧鼐撞了个正着，恬不知耻的男人便以研习为借口，将那画册据为己有，愈发变本加厉起来。 认真说来，这次是她引火焚身，若没她这一出，兴许萧鼐还会继续忍着。也多亏了她这一出，萧鼐才知道自己忍得这么辛苦，原来都是白费，哈哈哈。 白凌波勾着他的下巴颏得意嬉笑，“我怎么觉得你这毒，中的到巧。” “娘子这话怎么说？” 白凌波仰起小脸，“我不说！” 萧鼐哑然失笑，按住她肩膀就往怀里拖。 “既然娘子不肯说，那不如……就做吧！” 少女扭捏着躲闪，嗤嗤笑道：“若无这毒牵制了你，以王爷的绝世姿容，只怕早被别人吃干抹净，哪里能留的到如今给我？”小手捧着他的脸咂了一口，咯咯笑，“真真是爱煞了你这，臭不要脸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3章：美人心计 药王的名号果然不是白来的，两月下来，萧鼐的好转已经非常明显，据说他恢复的速度远远超过预期，药王一高兴还教了他本门不传之秘，令寒哲眼红的不行。 不过，药王毕竟念着那位老祖母的情义，虽不能收寒哲为徒，却也正经指点了他许多。两人都是收获颇丰。 白凌波格外开心，原来萧鼐不管吃什么下去总看不出成效，如今身上的毒素驱干净了，人也长胖了不少，再加上他每日清晨跟着卫士们一起晨练，原本雪白的娇肤也染上了健康的小麦色，这夜间莹莹灯辉之下，更添几分精壮魅惑。 御王府众人是卯足了劲儿等着萧鼐东山再起，太子一党也未曾停下揽权的脚步，萧珩监国之后，朝上文武百官人人仰其鼻息，为萧珩马首是瞻，皇帝还未退位，已俨然将他当做了新皇。 萧鼐笑言，大辰开国至今，还甚少有此君臣和乐的局面。小凌波笑笑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这期间也发生了不少事，不过都不是什么要紧事。 戎族使团在开春之后就向皇帝辞行，本来是挺好的事，早打发了早了，但那位阿黛公主不知怎的就是死活不肯离开，说是要等看够了大辰风光才走，巴特尔犟不过她，便向皇帝请求留下公主。 萧珩想她一个小丫头独身在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遂就准了，待后来发觉有些不对劲的时候，那位戎族公主已不知何时离京，而那额森小王子也已被人暗杀重伤。 质子虽不是什么尊贵人物，但人家总归也是皇子，萧珩不敢拖延，急令太医救治。 待他审过那些王侯公子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公主用美色勾引他们，打探的却是边境布防与内朝百官的信息。一时间惊得他后背生寒，一边忙发布海捕文书，一边又责令各州府衙一路向北严加搜查，务必要将她留在大辰境内。 萧珩还顾不上处置那些个白家纨绔，太医令又匆匆来报，说是那额森小王子伤重不治而亡，弄得他焦头烂额，跳脚大骂。 外族皇子在大辰死亡，这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能撇清责任也就罢了，若查不出真凶，难保边境众城不会重燃战火。 此时已经逃到边境的阿黛公主，勒马南望，娇媚如花的脸上勾出一抹浅笑。 “我的好弟弟，既然你是个软骨头，阿姐便只能将你留在南朝了。父汗那里，我会为你请功的，一定让你风光大葬！” 夕阳余晖下的天际，陡然出现一队戎人，为首之人正是早该回到北境的巴特尔。 少女策马扬鞭，欢呼而去。 …… 暑日转眼即来。 萧鼐已经差不多好全了，之所以说“差不多”，是因为他分明已经健如往昔，药王却一直说他余毒没有清理干净，关键还找不出缘由来。老头子也是火爆脾气，发誓不将他医好就不走了，不过到如今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额森小王子算是白死了，戎人接到消息后传来国书，质问皇子命案之事，也不知萧珩怎么查的，将行馆之人逐一审问，最后还真推了个人出来背锅。戎王自然不信，更不满意大辰这种草率行为，要求再次彻查，但萧珩以阿黛公主破坏两国邦交为由不予理会，两厢里争来吵去，结果就将去岁萧鼐定死的和约推翻，重拟条款。 据说是减免了许多岁供，此事不了了之。 这一日午后，天热的不行，满园的知了声吵得人心里烦躁。 萧鼐略微眯了一眼就醒了，睁眼瞧见窗台上落的信鸽，取了信一看便往书房去了。白凌波翻个身摸摸没人，自己也迷迷糊糊坐起来，一问知桃说是到书房了，便叫扶着她摇摇地跟去了。 瞥一眼支着头快睡着的少女，萧鼐停了手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白凌波掩口打个哈欠将那墨条丢下。 精神好起来的男人，最近却愈发的深沉了，尤其是这几日，这眉头都拧成疙瘩了。 天热的人有点躁，她抬手将颈间的散发理了理，正缩着脖子抓痒，就见身边的男人呆住了。 “过来过来，”萧鼐将她拉到身边，抬起右手在她脸上揉揉点点。 桃花粉面墨色侵染，更衬得娇肤胜雪，吹弹可破。 萧鼐满意点头道：“如此这般才更像一只猫儿嘛。” 说着丢给他一面小镜，白凌波低头瞧去才知道自己方才不小心在脸上沾了墨痕，现在到被他画成一张猫脸。 “坏蛋萧瑾言！” 她抓过几只笔蘸了墨就要往他脸上画，被他架住手格挡开来。 “哎哎，别闹，我这折子未写完呢。” 少女冷哼作罢，唤人取水洗脸。 她边擦脸边问，“我到现在还不明白，那戎族公主是怎么逃出去呢，还有，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大辰与戎族又不是完全不来往，有个把人潜伏或者逃离，并不是难事。”他说着抬头一笑。 “早些日子不是让传良抄了西城几个珍宝皮货商，那就是戎人在京城的一处据点。” 白凌波恍然大悟，“你又早都知道了？” 萧鼐提笔虚点她一下，“戎人什么秉性，我还是知道的，萧珩没跟他们打过交道，吃个亏也就长记性了。” “哼！” 白凌波撅嘴轻哼，“你什么都知道，为甚还让那公主逃走了？她要真是带着边境的布防图和朝臣信息回去，岂不是天大的祸事？” 萧鼐额角微跳，垂头不做声了。 眼下只能说，戎族的女人再次令他刮目相看了。 诚实说来，这次与戎族议和他一直持反对态度，也因此在签订合约时，对其诸多刁难苛责，戎人被迫同意他不意外，难料的是这位公主才是此行的主要角色。 先是惺惺作态扮了朵痴情娇花让人对她不设防备，而后见美人计对自己无用便迅速将目标转向那些王侯世子，离开之际还不动声色对自己同父异母的胞弟狠下杀手，且又在重重追捕堵截中全身而退，这样的女人，实在可怕。 尽管有些还只是推测，但种种迹象已经表明，额森王子的死与围场刺杀，都与使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毫无疑问，戎人已经在京中埋下一颗毒草，虽然他此时还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但有一点很清楚，这位十七公主，草原上的明珠，必将是他未来一个难缠的对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4章：弄瓦之喜 萧鼐笔下不停，白凌波凑近瞄了几眼，知道这信是贺汗青送来的，没忍住问：“是北境有什么事了吗？” “嗯，一点小事。” 白凌波听他话说一句又不吭了，微微挑了挑眉，心说这男人又装深沉，每回他露出这样风轻云淡的不在乎神色，哪一次最后不是诓了自己。难道自己方才提那阿黛公主触了他的心事？还是有什么事令他为难？ 少女的心思已不知转了几个弯儿，垂首疾书的男人犹自浑然不觉。 贺汗青信上说，在昌州也发现了一伙行迹鬼祟的商人，他们虽看着是汉人，却经常来往于边境几城和戎族之间，与昌州榆州使君似乎还颇有交情。拒查，这伙人在萧珩追捕阿黛公主期间还牵扯进一桩城门纵火案中。 贺汗青虽无确凿证据，却也觉得这伙儿人可疑，只怕是内外勾结，酿成大祸，遂特意写了信告之萧鼐。 世上巧合的事若都撞到一起，那就必然是有人精心谋划了。 萧鼐微微勾唇，这消息来的虽不算及时，但至少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看来戎人的触角不仅伸到上京，连北境重兵驻扎之地都有了他们的党羽！若再查出有大臣里应外合，那就更好笑了。 唉，都怪自己被那蛇蝎女子蒙蔽了，竟从未将她放在心上，而今就算知道一切也来不及将这祸害扼杀…… 不过，这事虽失了先机，却也给萧鼐提了个醒。 戎人既然能在上京安下一根毒刺，自然就不会轻易放弃，此后还需密切关注那些外族商人的动静，再不能想这次一样后知后觉了。 他沉了沉气，将微有些浮躁的心绪压下去。 写罢搁笔，男人抬头这才看到眼前的小人儿正脸带薄怒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 “以后你做的事，我再也不过问了！” 少女气嗔怒着，“左右你是从不管我担了多少心，更不需要我这点微末好心的！”说着背过身去佯装生气。 萧鼐忍笑，明知她是作假还是忍不住哄起来。 这丫头近来依恋他太过，动不动就撒娇生气，人也比先时娇俏了。初见她时虽则调皮，却也时常显出疏朗大方的男子气魄，如今倒是荡然无存了。 用她的话说，这叫做“女为己悦者容”，诚然是一点不错。 喜欢谁就恨不得整个将心都掏出来给他，还真是她的性子。 不过他喜欢。 “娘子对我的关心我怎么不知，不过是舍不得你替我操劳罢了。” 大掌轻轻落到少女发顶，萧鼐极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我的事自然乐意让你统统知晓，可这是否显得为夫太过无能了呢？若事无巨细，都要劳动娘子，我还如何是娘子当初看上的萧瑾言？” 哎呀！ 哎呀呀！ 这话说的何其让人受用啊…… 他黝黑深邃明亮的桃花凤眼越来越近，白凌波眨眨眼，又眨眨眼，两颊慢慢慢慢沁出红晕，紧接着两耳，脖子，后颈，滚烫一片。 未等萧鼐的脸凑过来，她便撒腿跑出了书房。 书房里响起极响亮悦耳的笑声。 …… 白凌波搓着脸一口气跑出来，在园子里溜达了几圈，遇上祝轸带卫士换班。想起方才恼人的蝉叫，少女小手一挥，十几个汉子纷纷上树操杆捕蝉，她则坐在阴凉地里摇扇喝着酸梅汤。 到底是练过武的人，捉个蝉自然是小菜一碟，片刻功夫耳边的聒噪便清了。白凌波笑得眯眼，眼前已经想到萧鼐夸赞她的样子了。 她这里跟厨娘商量晚间吃什么，远处知桃甩着手绢儿蹦跳着就跑来了。 “小姐让我好找！” 她甩着绢子扇风，“您说的给二小姐的礼单子夫人已经拟好了，等着您去过目呢！” 白凌波哦了一声，笑，“都有些什么呀？” 知桃掰着手指，“夫人定了一个八宝攒珠的金项圈，还有一套的小婴儿的金锁手镯，还有清宁寺主持开过光的翡翠玉佛，还有……” 她仰着脸想了想，不好意思笑道：“还有好几样，我没记住……小姐，你说咱们这礼是不是太过了些啊？我听传良说，公主生辰时太子也没有送这么多的。” 白凌波听了笑，“多就多吧，谁叫你家小姐我就这一个小侄女呢？这可是太子长女，陛下的长皇女孙！”二人边走边说。 四月初二那日白娉婷为萧珩诞下一个女婴，到现在眼瞅着都快到百日宴了，她这亲姨姨，怎么的也得备上一份厚厚的礼。 娉婷这一胎弄瓦可谓有人欢喜有人愁，至少清河郡主心里是松了一口气，太子虽然看不出什么，但瞧着那样儿也该是欢喜的。毕竟生男生女还不都是他的孩子？ 白凌波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唉，二月不减肥，月月徒伤悲，这腰间的肉都能捏起来了，真烦人！ 两人回到寝殿，慧珠正捧着礼单和几样贵重物品等着她，听清宁寺的主持说，那玉佛已在佛前供了多日，眼下若再有个尊贵之人亲自缝制一个宝袋盛放，就是四角俱全。这满府里头，最尊贵的女子除了白凌波还有谁，所以慧珠便来同她商议。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会做什么包袋？这不是难为人嘛？” 白凌波听了眉头直跳，说起来大婚前她娘憋着让她给新姑爷做的那件长衫，如今还在那箱笼底下压着，从未见过天日呢，这给皇女孙的东西，怎好让她来丢人。 慧珠抿嘴笑，“夫人知道小姐不长女红，所以让小姐到时多少绣上几针，添添福气也就罢了，剩下的夫人会替小姐做好的。” 虽然有些不大好意思，可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三人说话就开始着手准备，正拿了花样子说怎么制，白凌波不经意间一瞥，霍地站起身来。 “怎么回事，这伽罗花怎么都秃了？” 她指着角落里的花架，那上头的一盆，已经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白凌波疾走过去痛心疾首，“宁王妃送来时长得多好呀，那么多花儿都开了，这花又是一朵一朵谢的，这才香到如今，怎么现在……啊？花没了也就罢了，这叶子怎么也秃了这么多？！” 说着看知桃，“不是让你好生照料它了，怎么还长成这样了？” 见自己小姐着急，知桃撅了嘴。 “谁敢碰这宝贝东西，自然是那位老神仙和小芍姑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5章：药王失踪 白凌波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知桃说的没错，这事还真是她知晓还首肯了的。 大概一个月前，药王突然对这盆花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竟亲自过来向她讨要，白凌波问他也只说是拿来入药的，她不懂这些，想着或许是在为萧鼐配新药呢，便许了他一枝。 因天气转热，盆里要积了冰那花儿才能开到如今，白凌波为此特意让人做了冰盒一起送他，想不到开了这头，隔三差五老头儿就来讨要。起初她一直忍着未说什么，后来那老头儿就换了小女娃儿，她这样耳根子软心又柔善的人，怎好对一个小姑娘吝啬？ 这倒好，一盆珍宝奇花，生生被师徒两个揪成了光杆子枯树。 已经这样了懊恼也是无用，白凌波无语掐了掐眉心。 知桃嘻嘻笑，“小姐别恼，既然是宁王妃送的，小姐和她又那样好，再去要一盆来也就是了。” “你去说，我可张不开这口！” “这东西满大辰有几个人有的？”白凌波戳她脑门，“宁王为什么割爱送了来给咱们，还不是因为王爷在他府里中毒吃了亏？宁王费了多年心思才养出如今十几株，这样大方的挑了好的送来成了这样，你叫我再去讨要？” 知桃住了口，噘着嘴小小声道：“物尽其用，是小姐您自己说的呀，万一那老神仙真用它制了新药，咱王爷也能全好了呀？” 慧珠噗嗤笑了，白凌波瞪他一眼，这丫头长本事了，都学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罢了罢了，回头请个花匠来看看还能不能养回来吧！” 三人无话照旧做那锦袋，院外响起嗒嗒的脚步声，众人瞥了一眼门口，睡眼惺忪的小芍抱着又大了一圈儿的花狸狸迈进门来，。 “凌波姐姐，你们有见到我师父嘛？”女娃儿走进来爬到凳子上，将花狸狸放到腿上，小胖手勒得紧紧的。 “没有啊，药王出府了？”白凌波看慧珠和知桃，二人都是摇头。 “嗯，师父说出去找几味草药，”她手抓着花狸狸的耳朵，点点头，“出去好久了哦，有……三四天了呢！” 白凌波把手边的剪刀递给慧珠，笑道：“你师父功夫那么高，世上少有对手，没人能刁难的了他呢，再说，这样的神医圣手，去哪里都饿不到肚子的。” 小芍嘿嘿笑，“这个自然！” 白凌波叫知桃招呼她喝茶吃点心，小姑娘笑眯眯的吃一口给花狸狸塞一口，把个小猫儿弄的一脸委屈巴巴，嗷嗷直叫。 “啊呀，我差点忘了！” 她忽然叫了一声，“凌波姐姐，师父临走时说去找一种药，说是与这花相生相克的！”小手指向角落那没剩几片叶子的小花花。 “是么？” 白凌波瞥了一眼那花，心里有些欢喜，这么说他果然有所收获，那这花也就是用得起其所了。 她细问了药王近日的言行，没发现什么线索，不过既然小丫头来说，她少不得也要去找一找。 和萧鼐打了招呼，让禁军在城里城外找了个遍，不过一连几日还是没有找到人影儿。本来白凌波没有在意，但小芍见几日都没有他师父的消息，未免有些着急。只说老头子从未这样一声招呼不打就将她丢下的，白凌波想想也是，况且人家此行为的还是自家男人，遂又与萧鼐商量，加派人手仔细搜索。 这一日萧鼐在禁军府衙处理公务，传良来报，说是有人在城外见过两个功夫奇高的老头打架，还在一处古石墙上发现些奇怪痕迹，其中隐约还有药王谷的徽印，萧鼐便叫人带了小芍去查看。 传良从墙头跃下，拧着眉瞅那墙上鬼画符一般的刻痕，看小芍，“这真是药王的手笔？” “嗯嗯！” 小丫头连连点头，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招了招，传良过去将她抱起走到石墙跟前。女娃儿摸着墙上的刻痕，声音糯糯，“哎呀，师父有麻烦了！” “怎么瞧出来的？”传良好奇。 “这是我们药王谷不传暗记，我不能跟你说。”女娃儿拧着小眉头，“师父遇到了他的老朋友，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了。” 女娃儿溜着石墙跟儿寻了一遍，捡起来一根干枯的植物，那上头的红色浆果已经枯萎，颜色黯淡，女娃儿捡起来嗅了嗅又丢在地上。 “这药不中用了，我们回去吧。” “噢。” 传良自始至终都是懵的，完全不知道这丫头要做什么，见她没什么事了便叫人打道回府。事后报与萧鼐他也未说什么，脑中有些想法如疾风雷电，一闪而过，没什么头尾，只好作罢。 白凌波听说药王许要很久才能回来，本来没觉得的怎么，过了几日细想心里倒觉不安。 这老头既明白说了是替萧鼐寻药的，怎么会撇下这事撒手就走呢？什么要紧事绊住了他？要是他走个一年半载，萧鼐病情又有反复可该如何？ 白凌波叹了一口气，眼下这些也不过是想想罢了。 且说药王这边才走十几日，雪空山就传来了消息，说是门中有大集会，召集江湖各地的门人需在下月十五回山。萧鼐是个特殊的存在回不回去无所谓，但寒哲就不一样了，他是萧鼐外公的关门弟子，说不好以后便会接管掌门之位，所以收到信便着手开始准备回山的事。 白凌波干着急，这下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临别前一天夜晚，寒哲来给萧珩最后一次诊脉，说他的身体已经大好，复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让白凌波尽可放心。当夜他二人畅谈许久，说的最多的还是皇帝的病，寒哲留下两个妥帖的小童代为照看，交代罢也就启程出发了。 因为之前的事，白凌波对他本来没什么好感，也就是后来瞧着他真心待萧鼐才慢慢好了些。临走前他这一絮叨倒平白的让人添几分伤感。萧鼐说他本就是被自己强带下山来的，如今自己和皇帝的病都都已无大碍，也是他该走的时候了，只是此去不知何时回来，更不知还能不能回来了。 小船离开浮离渡口，白凌波推着萧鼐回来，余晖将二人身影融到一处，愈走愈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6章：喊冤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炎热的夏季还未走远，上京城外数十里的农庄已经连绵成片，数千倾荒野变成良田，此时正是丰收的季节，瓜果飘香，鱼蟹肥美。由庄内通向京城的大道上，数十个青年小伙子正押着载满琥珀春的车队往城中而去。 年初定下的计策被胡青执行的一丝不苟，如今京城周遭方圆数百里的郡县都有了为白凌波供货的农庄商户。仅第一批琥珀春就抵上了去年的总和，白凌波叫人传出消息，新酒还未上市就被抢购一空。 照此情形，仅这一项就不知会增加多少银钱，白凌波喜得在梦中都能笑醒。 因着沈牧被削去了打理家族产业的权力，闲下来的他除了继续吃喝游逛，就是广行天下四处为春熙楼选择新址。将春熙楼开遍大辰，这是白凌波很早前的一个想法，后来偶一次与沈牧提起，两人不谋而合，索性他也是闲人一个，自然就担起了此事。 这事从开春谋定到如今已在北境岳州、西南云州、东江灵州新起三楼，白凌波和沈牧从上京晋升了许多忠实可靠的管事过去接手，开张至今生意虽不能与上京相比，却也红火兴盛，令人垂涎。 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在各处建楼，这事，还要从戎族那位阿黛公主说起。 虽然事过数月，但每每提起那公主逃亡之事，萧鼐总有些耿耿于怀，白凌波体察到他这一份心思的时候，便觉得自己以前谋划许久的那件事是时候落地了。 酒肆茶楼最是消息繁杂，尤其似春熙楼这等权贵名流往来之地，是天然的情报场所。 但行此事有一定风险，需得是极亲厚妥帖之人才能委以重任，白凌波只是悄悄与沈牧透露了这一点点私心，未想到他竟欣然应允，还从身边拨出心腹到这三地任职。 至于上京这处，自然就成了老铺，有方俊父子坐镇，白凌波安心的很。 这一日恰逢第一批新酒入京，照例是要白凌波亲去查验核对的。为了不让人发觉他们和春熙楼或沈家的关系，胡青在西城选下一处别院用作储酒之地，白凌波空车过去，满载而归，此时正心满意足地享受着小丫头剥的晶莹的番石榴。 马车晃晃悠悠行在路上，忽地一顿，停了下来。 耳听得外抬头有些吵闹声，知桃撩起帘子，隐隐瞧见前面有一伙军士闹事，其中一个男子长身鹤立，面貌硬朗，正醉醺醺揪着一个明服男子挥拳猛击，两厢里冲突起来，将个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小姐，前面好像有兵人醉酒闹事，过不去了。”知桃禀报，“要祝大人去驱散他们吗？” 素手掀开车帘一角，白凌波往外看了一眼，问祝轸，“王爷治下，竟有兵士敢胡作非为吗？” “王爷军法从严，还从未有过这种混账事！” 车外响起祝轸的冷笑，“他们穿着戍卫军的兵服，是左将军赵瑞的人。” “哦……”白凌波拖了个长音。 这人的名字有些耳熟，依稀是萧鼐曾提起过的人，京郊设左右两支戍卫军，这个赵瑞是苏敖的门生，换言之，就是太子萧珩的人。 白凌波垂下眼。 前些日子不知是谁流出了萧鼐痊愈的消息，一时间朝内宫中，不知有多少人前来明着暗着打探，太子也曾几次借探望之机亲去确认真伪，害的自己男人大热天里还要裹得如粽子一般。 他若真的全好了，这朝野上下必然还要人心动荡，萧鼐说过时机未到，他还不想这么早暴露，所白凌波也就事事低调。 如此时候，还是不要与太子的人扯上关系吧。 她放下帘子，懒懒往后一靠，“不必了，这事有的是人管，咱们看王爷要紧，绕道走吧！” 祝轸应下，扬鞭调头，马车驶向禁军府衙。 此事白凌波并未放在心上，未想几日之后小小一桩事竟闹到了朝堂上去，弄得满城风雨。 原来那一日被打的是虞老侯爷家的二公子，虞二公子携家仆外出，偶然与戍卫军左营放假的几个兵士撞到一起，当兵的人大多蛮横，且那日他们又都喝了酒，无人相让，自然从口角之争变成大打出手。 堂堂侯府公子，不想竟被醉酒的兵士当街羞辱，还打得身负重伤，原已辞官在家休养的虞侯得知此事恼怒非常，上朝将这赵瑞参了一本，只说他放纵军士酗酒斗殴，坏我大辰基业，担不起这京城左将军之护卫重责。 据萧鼐说，这位虞老侯爷是早年间跟随皇帝开疆辟土的老人，出身高贵且有军功在身，更难得的是与皇帝情深义重，他这一怒可是弄的萧珩下不来台。 一面是亲舅父的门生爱徒，一面又是吃罪不起的虞老侯爷，逼得他只能责骂赵瑞治兵不严，限期令他一日内将此事处理妥当。 “说什么国舅门生，谁不知道那赵瑞是苏敖的内侄，最是长于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得亏这次打的是虞二公子，不然还不知几时才能揪住他们的错处！” 传良在书房外冷哼，白凌波打着扇子笑，“看来这位虞二公子可是立下一功？” “这一日期限已过，事情怎么处理了？”萧鼐没抬头慢慢拈过一页。 “还能怎样，那赵瑞听说此事令虞侯对国舅都颇有微词，自然不敢怠慢。听说已经火速将那伙闹事的兵人拿下，打了一百军棍又撵了出去，为首之人问了斩首之罪，行刑之期……也就在这几日了。”传良脸上愤愤。 萧鼐听了眉头微皱，不过并未说什么，他站起身来叫传良备车，却见祝轸从急急跑到院中。 “王爷不好了，不好了！” 看见萧鼐的黑脸，祝轸猛地刹住停到门前。 “做什么这么慌里慌张，会不会说话，王爷好着呢！”传良立在廊下瞪他。 “哦，我失言了……”他楞了一下抓抓头，往身后一指，“有人在府门口喊冤呢！” “喊什么冤，王爷又不管这些事？” 白凌波也好奇，“去问问清楚，若无甚要紧事就打发了走！” 祝轸站着没动，望着萧鼐，“不是百姓，是戍卫军那几个被赶出去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7章：真相 御王府前厅，十四个灰头土脸的男人跪在大院中，仰脸眼巴巴望着廊上静静坐着的萧鼐。 萧鼐目光如晦，淡然看着底下一众人。 “这么说，你兄长是被冤枉的了。” “正是！” 正下方的汉子勉力挺直腰，“小人方才之言绝不敢有半句虚假，实在是虞侯之子欺民霸女，太过猖狂，我兄弟二人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以下犯上是该受罚，但此事着实事出有因，我等军士守卫京师，难道眼看着良民被欺，正义无法伸张吗？” 他言辞慷慨，“按军中法纪，以下犯上重罪者责军棍二百，驱逐不用，但那虞侯之子不过是损了些颜面，并未重伤，况且还是他咎由自取，有错在先！可二百军棍已折我兄长半条命，但那赵瑞竟尤嫌不足，视我大辰军威如无物，使我大辰法度如无形，一味只念着自己的前途，在虞侯面前奴颜婢膝，将我等十四人逐出戍卫军不说，还罪加一等，欲将我兄长斩首以讨虞侯欢心！” “小人于戍卫军中不过区区一什长，出身寒门，既无倚靠又无门路，纵有天大的冤屈也是无处诉说！” “王爷” 眼前之人目中含泪，眸光灼灼，往前膝行几步。 “我等投军，莫不是想以一己之力，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可如赵瑞这般奸佞小人，竟领着大辰王师屈膝跪在权贵跟前，王爷带兵多年，治军严明，难道未有听说过此人之行径？难道不会觉得痛心疾首吗？！” 萧鼐垂下眼，语气极冷，“此事若属实，你兄长的死罪倒确实有些冤屈。” “王爷，此事我们都是亲眼所见，我们都可以作证的！” “是啊王爷，方才之言皆是实情，人命关天，小人不敢有半分谎言！” “请王爷为我等主持公道！” “请王爷为我等做主！” 十四人纷纷叩首不平。 萧鼐看看左右，传良和祝轸也是一脸凝重。 想也不奇怪，好一桩酗酒军士醉打世家公子的恶行，没想到其中竟还有这样的内情根由，这才几日的功夫，就要惊天逆转。 那赵瑞是个什么玩意儿他还是有些耳闻的，无能草包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渎职徇私，草菅人命，当真是将大辰的王师当成他自家的府兵了。 庭前之人个个负伤，但众人眼神之中的倔强不屈，却令他胸中一颗心滚烫火热。发生这样的事情，诚然是让人心中不快，不过，如今晓得此事罪不在这些军士，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欣慰的。 萧鼐脸色冷淡，人命关天，若不是走投无路，求告无门，想来他们也不会求到自己跟前。 看着下面一脸刚毅的男子，他缓缓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黎忠，愿为王爷肝脑涂地！” …… 摆手叫众人起身，萧鼐一面叫祝轸先将这些人安顿治伤，另一面又叫传良暗暗查访，寻找那受辱的女子一家，同时叫卫麟拨出人手搜查这些年赵瑞渎职枉法的罪证。 三管齐下，不出两日便有了结果。 传良将书函呈上，试了几次还是无法压下心中的怒火。 “不查不知道，赵瑞这厮真是无法无天，仗着背后有太子和苏敖，这些年犯下的罪状竟多达十余款！渎职枉法，欺压军士，欺上瞒下，简直罄竹难书！将王师交于这种人，陛下实在是……” 萧鼐侧脸瞥去一眼，他讪讪垂头不敢再说了。 “苏敖与萧珩如今春风得意，手下的人自然也就飘飘然忘乎所以了。” 他说的不咸不淡，“我回京时陛下什么模样，如今又什么样？这六年里，他们安插了多少人天子如何得知？！往日如何暂且不说，只看眼前这件事，究竟真相如何？” 传良继续禀报，“黎忠的话还真是不假，那日街头有许多百姓都目睹此事，禁军询问多人皆众口一词，都说是虞侯之子有错在先，不止口出秽言，更是当街侮辱欺凌那女子。黎忠他们虽喝了酒，却只是开口阻拦却并未出手，是虞二公子见有人阻挠，恼怒间便仗势欺人，命家丁出手打人。” 他愤愤不平，“听到此时，属下已经相信黎忠等人所言不虚，但为了谨慎起见，属下还借王爷之名亲去虞侯府上探望，那虞二公子是挂了彩，但不过伤了些皮肉，一点儿不耽误在府里击鞠作乐！后来我也私下询问侯府医官，也看了开的药方，几位医官皆说无碍。可见这厮对老侯爷说的不尽不实！” “老侯爷若是知晓真相，不知会羞惭成什么样子。”传良叹了口气。 “养不教，父之过。” 萧鼐语气极淡，“有因才有果，谁种的就该由谁来担着。” 传良闲闲开口，“今日我还得知一事，那日最先出头的是黎忠，后来才是他哥哥黎嵘和其他人，不过在赵瑞问起时，黎嵘便扛了下来。这兄弟二人虽然有些鲁莽，倒也不失男儿热血，日后若有机缘升迁，该是一员虎将。” 萧鼐点点头算是赞同，一行行细细往下看去。 “这一封里只是赵瑞近年渎职枉法的罪证，你方才说的那些又在哪里？” 萧鼐抬头看去，传良沉默着递上第二封书函，脸色难看。 “禁军搜查两日才寻到线索，只可惜去的还是晚了一步……” 翻看书函的手微微一顿，白纸黑字，此时却刺的萧鼐有些目痛。半晌无声，他将书函合起，垂首捏了捏眉心。 “对那夫妇二人，你可曾把话说清楚？” “这个自然，事关人命，属下不敢怠慢。” 萧鼐点头起身，“如此便好，准备准备，叫那一家三口随我进宫。” “一家三口，可那女子……”传良惊愕得大张了嘴，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的。 “此等罪人，若不绳之以法，如何告慰阴灵？” 萧鼐猛地转过身扬起手中的书函，“今时今日，你还以为这些区区罪证能令奸人伏法？信不信，本王若不这样做，不出三日，苏敖的求情信就会送到陛下案前！” “去吧，照做就是！” 萧鼐大步出门，薛传良愣了愣，赶忙叫卫士去将几个涉案的证人带上，一行人往宫城而去。 此时距黎嵘问罪斩首不过一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8章：公道 千秋殿中，皇帝萧旻正半靠在卧榻上睡的昏昏欲睡，神梦颠倒。 寒哲虽将他这么多年侵入体内的离魂草毒拔除，身体看着是比往年好了许多，但这也不过是表象而已。 医者治病，难愈心疾。 他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如今年岁老了，力不从心，尤其是近来一二年，元皇后再也未能入梦，这令他寝食难安，忧思过度。尤其是当他知道萧鼐身上的剧毒时隔七年终于有望康复，心中的喜悦难以压制，愈发想在梦中见她，可惜事与愿违，纵使他在心中千般祈求，用尽手段，也未能实现心中所愿。 有时候他都会想，是不是因为当初自己违背了诺言，还没有照顾好她唯一的骨血，所以她生气了？不想再见他？ 求而不得的苦楚，大约是世间最苦的事了。 这种情绪在他心中纠缠往复，愈演愈烈，逐渐令他厌恶起前朝那些琐事。权谋，制衡，都是枷锁而已，困了他这么多年，是时候让他抽身出来缓一口气了。 更何况，他的儿子们还那么优秀。 可是今日，这样的清闲显然是享受不了了。 萧鼐一行人进来时，见到的便是他独自颓坐在榻上发呆。秦朝风只放了萧鼐进去，不想只一刻钟，殿内便传来了喧哗呵斥之声，紧接着便传令下去请太子过来议事。不多时萧珩赶来，殿中父子三人的对话，却愈发争执不休。 “孤对你放心才令你监国，你看看都出了什么事？你这个辅政太子就是这样替孤打理朝堂政务的吗？”皇帝发泄一般将案头两封书函掷到地上。 萧珩未有准备，猛地被他这一呵斥自己也懵了。他不敢出声，捡了拿来一看，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赵瑞是什么人，为什么孤从未听过？” 皇帝怒道，“这样的软骨头怎么能率领我大辰之王师？孤将身家性命与这一城百姓安危交给他，他倒好，欺压军士克扣饷银，而今更做出这样的龌蹉事！是谁提拔的他，你务必要给我查清楚！” 雷霆之怒劈头盖下，萧珩合上书函，抬头挺直了脊背。 “父皇息怒，二弟这份奏章上说的与那日殿上虞侯之言全然不同，若果真如此，左将军这事做的，确实不妥，理应依法治罪。” “何止不妥，简直丢尽了我大辰王师的脸面！” 皇帝仍旧愤愤，尽数将气撒到了萧珩身上，扭脸看向萧鼐，“御王认为此人该如何处置？” 萧鼐微微行礼，“历代王师都是治军严明，赵瑞渎职枉法，使士卒结怨，辱我军威，致满城风雨，此人依律当斩！” “父皇骂的都对，赵瑞犯下如此罪行，杀他几次也是罪有应得！此事说来也怪儿臣……” 萧珩长叹一声，修眉紧蹙，满脸悔痛，“都是儿臣未能早日洞察此人的劣行，以致他无法无天，犯下如此大罪！”他说着俯身跪下，“请父皇息雷霆之怒，此事儿臣自会妥善处理！” 皇帝点点头，“杀一人以正视听，他死得不冤！只是杀了他，左将军之职悬空，还得另外物色人选。” “父皇放心，待儿臣亲去西山大营视察，拟几个可用之人再请父皇裁决。” “那个被冤枉的人，叫什么来着？” “黎嵘。”萧鼐上适时开口。 皇帝颔首，“此人以下犯上，该罚，不过二百军棍也算了结。小小军士能不惧权贵淫威，伸张正义，有胆气，军中正需要这样的人。若他有命活着，可适当往上提一提，莫要使忠良血寒。” “是。”萧珩垂首应的干脆。 殿上一时无声，皇帝往身后靠了靠，神色倦怠，萧珩也静静坐了不说话。 萧鼐往前驱动椅车，好意提醒，“父皇莫非忘了，此案还有一个罪人。” 一句话令皇帝皱了眉。 “虞侯次子虽有罪，但罪不致死，侯爷又有功勋在身，依儿臣看，可依律数倍罚银，以尝那对夫妇丧女之痛。”萧珩提议，“毕竟那女子是自己想不开，寻了短见。” 皇帝神色微有缓和，右手微微抬起，一个“准”字便要出口。 “父皇！”萧鼐朗声叫住他。 “父皇，那女子只有十四岁，尚在稚龄。”他平静地看着萧珩，“女子贞洁何其宝贵，就算她未寻短见，皇兄认为她还活得下去吗？赫赫侯府怎会将区区罚银看在眼中，可那一对夫妇，没了这独女，日后如何终老？” “这，依你之见呢？” “虞侯养儿不教有失职之过，其子致人身死，以律理当削爵，或交由三司处置。” 皇帝蹙了眉，萧珩轻笑一声。 “二弟此举，也太驳侯爷面子了！他毕竟跟随父皇多年，为一区区女子褫夺爵位，这……” “皇兄过虑了！” 萧鼐没等他说完，“正是因为侯爷跟随父皇日久，才更知道父皇恩济百姓之心。他若懂事，自会欣然赞许！” 皇帝仍旧没有表态，萧珩知他不忍也坚持替虞侯说情。 “皇兄认为该怎样处置？因他一人，险些致两人身死，难道还不该严惩，以儆效尤吗？” 萧鼐目光凌冽，“皇兄说的如此轻飘飘，想必是未见过那女子的惨状，那尸首就在宫外，皇兄可要去看看？” 二人眼看又要吵将起来，皇帝拍案怒起。 “能不能让孤清净清净？这是千秋殿，不是勤政殿！” 底下两人皆愣了楞，默契地住了口，一旁的秦朝风笑着打哈哈。 “陛下息怒，这太子维护的是世家体统，御王维护的是天下公义，谁都有理，”他呵呵笑得，“不过老奴记得，陛下新登帝位之时，也依稀出过这样的事，不如陛下令人查了，比着过去的例子，想来总不会错的……” “哼！比着过去的例子？你是想杀了那混账，要了虞侯的老命吗？”皇帝气哼哼瞪他一眼。 “老奴不敢，老奴失言了……”他躬下腰，脸上却没有一丝惧怕。 天祈初年，帝后微服出行，遇武威将军之子当街行凶，欺凌平民，致人死命，后怒，即令卫士杖杀。帝赞曰“善”！ 此时秦朝风这句话，着实有趣的紧。 皇帝捏了捏眉头，“罢了罢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事就依御王的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9章：专情 纵使不情愿，皇帝此时也犹豫不决了。 一面是他抹不开的人情，一面又是他医不好的心病。纠结再三，还是觉得自己的心病最要紧，遂传令太子，由他去虞侯府上处理此事。 大辰律法，调戏猥亵良家女子，致人羞愤自尽者，绞刑。虞侯二子若交由三司处置，这绞刑是逃不开了，但他爹是有功老臣，皇帝与太子都有心袒护，故而只定了罚银削爵。萧鼐知道这事不能再逼，遂至此也不再言语。 萧珩领了旨意出宫，虞侯得到消息时自然是如晴天霹雳，再知真相更是又羞又怒，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少不得厚着老脸进宫，不想都被秦朝风挡在了外头。此事不表。 皇帝面露倦容，与萧鼐略说了几句话便摆手叫他出去。萧鼐本来还有些话想同他说，见这情形也不好留下，遂起身退去。 幽暗的宫殿又安静了下来，皇帝将整个身子陷入软榻之中，仰头失神望着殿顶处描绘精美的花纹。 “当年之事，终究是我食言……你理该生气恼我的……” “只是二十多年，瑾言如今也大好了，你是不是，该回来看看我……” …… 宫院之中，薛传良推着萧鼐走在前面，秦朝风缓缓在后面跟着。 空旷的千秋殿安静的像一潭死水，宫墙上攀爬茂盛的蔷薇花，枝叶交映，芬芳袭人，此时正吐露着艳红的花蕊。一路走来，不见一人身影，亦不闻一丝声乐。 萧鼐在仰脸望了望那悠长的花墙，“阿翁，千秋殿是母后故居，父皇避之十数年，而今为何突然迁局此处？” “陛下有了年岁，如今是愈发念旧了。”秦朝风躬身呵呵笑着，“陛下虽未说，王爷也该明白，他这是思念元皇后呢！” 萧鼐停在千秋殿门口，抬手抚摸着宫门上脱了漆的精美彩绘，声气低沉。 “我小时候曾听过不少传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父皇真的做了……” “王爷！” 秦朝风止住他，目光殷切，“您是陛下亲手抚育成人，这帝王的孤寂与无奈，王爷难道还不清楚么？” “……” “是，是我多心了。” 萧鼐将手收回，抬眸浅笑，“千秋殿空置多年，父皇龙体贵重，这饮食起居还望阿翁放在心上。” “王爷放心，这是老奴的本分。”“ 秦朝风拱手对萧鼐行了个礼，“陛下近日常独自呓语，言自己已无心朝政，只想在此处安享晚年。不过这数月以来，元皇后娘娘从未入梦，陛下心中难免沮丧。王爷若有心，可常进宫陪伴，多与陛下说说话，许也就开解了。” 萧鼐点头，“是。” …… 御王府二门处，白凌波翘首望着。 萧鼐的身影一进到院中，少女便像一只蝴蝶欢笑着跳蹦而去。 “事情怎么样了？” 两人携手往内院走去，萧鼐点头，“费了些周折，不过还好，罚银削爵，也不算轻饶了他。还有那赵瑞，不死也要丢官了。” “你不是说，那赵瑞是苏敖和太子的人，左将军这么重要的官职，若折损了岂不肉痛？太子竟然这么眼睁睁让你除了这人？” “自然是，弃车保帅了。” 他浅浅笑着，今日在父皇跟前，太子萧珩不为下臣求情，更绝口不提赵瑞与苏敖和自己的关系，可见他是想干脆利落地压下此事，免得被自己牵扯出更多。这是生怕自己将手也伸到了他的地盘。 “黎忠他们听到消息已经去衙门等人了，这十多人，你打算怎么安置？”白凌波挽住他的手， 萧鼐微顿了一下，小丫头这话说的，颇有些心思。 赵瑞是不可能再留在戍卫军继续任职了，只是父皇既然命太子处理此事，那他必然还会选一个自己的心腹顶上。父皇倒是说了让这些人重回戍卫军效力，还有意提拔黎嵘，不过自己这一插手，以萧珩那多疑的性子，未必还会让这人留在军中。 不过，这也不是该他考虑的事。 “发什么呆呢？”白凌波推了推他。 萧鼐弯了弯唇，“他们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哪用我安置？你不是说那十几人都去了，交代祝轸，他们若回来谢恩，只在门口磕个头就罢，别来烦本王这个病人了。” 白凌波忍笑，这话音里听着，他是又要宅在府里偷懒了。如今秋意渐渐，也是到了他该歇着的时候了，只是不知他还要这样装到何时，她是真盼着能和他明目张胆地在街头漫步，一起在林中纵马驰骋。 她正想说些什么，头顶响起鸟雀扇动翅膀的声音，两人同时抬头，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落到书房的屋檐上。 “又有事情要忙了。” “是啊。” 萧鼐笑着攥起她的手，“走，一起去看看是何事。” “我才不上你的当！”白凌波笑着挣脱开来，那贺汗青像个长舌妇一般，一月里总要传七八次信，事无巨细，烦不胜烦！真不知他养了多少鸽子，也不怕被人发觉了熬了炖汤！” 她仰头看着萧鼐，两颊微红，“天凉了有些燥，我叫嬷嬷熬了梨水，你快些忙完了出来吃。我，我等着你……” “好。” 萧鼐笑着点头目送她离开，独自行到书房。 案头整洁，香炉里袅袅飘着青烟，那青玉龙纹盏中已经斟好一盏茶。一摸，茶尚温。 萧鼐脸上浮起深深笑意。 “王爷，”传良在门口行礼。 “是镇南王府的信鸽？” “是。” 他捧上一个小巧的信筒，萧鼐打开取出信，很快看完。 “镇南王想让我将云瑶郡主送回去。” 传良点头，“早该送回去了，郡主也大好了，久在京中也是无趣，不如回去云州天高地广。只是，属下觉得，太子殿下迟迟未有行动，怕是另有谋划。” 萧鼐取了信纸，“他待云瑶倒真，只是执拗了些，不忍强求。”话毕垂头提笔，一气呵成。 传良看着他将墨迹吹干，笑道，“太子对郡主到真，只是不如王爷专情。”说着又笑，“王爷将王妃保护的太好，只怕未必是件好事。” “多事。”萧鼐没抬眼，细细将信卷了封好，“八百里加急送往云州。” “是！” 传良接了，方要起身来又被萧鼐摆手叫住。 “我如今和过去，相差很大么？” “当然了！” “嗯，那送郡主回南的事就交给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0章：以后我与你一起 薛传良张了张嘴，怎么什么苦差事都让自己扛着？ 他本想说，其实这种事情祝轸也能做的很好的，但萧鼐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抬抬脚转身就出了书房。 好罢，主子有令莫敢不从。他只好尽快将如今手头里尚未做完的事情尽快处理干净，静待启程的日期。 萧鼐走出书房，抬眼往远处一瞧，传玉端了个托盘正往这边走。脑中有些恍然，这才什么时辰怎么又该吃药了？等人走到跟前才发现，那一碗水汪汪的是银耳雪梨，忽地就摇摇头笑了。 想起方才小丫头的神情，男人忍不住脸露喜悦。 方才是明显的示好的意思，不知她准备了些什么。他笑了笑，抬脚往后园书斋走去。 今日是元皇后的忌日，他照例是要去静坐两个时辰的。 去年这里还是狼藉一片，而今已经修整一新。不光此处，还有这园子里其他房屋，都被收拾了出来。他平日对这些从不上心，自然都是白凌波在操持了，小丫头有心，问了传良许多，尽力将这府邸恢复得跟原来一样。 推门进屋，书斋内纤尘不染，案前也焚了香，萧鼐整装坐下，闭目调息入定。 窗外翠竹掩映，清风鸟鸣，声声入耳。 许久许久，寒凉的月光从窗口洒进来在他的身上镀上一层银光。 萧鼐缓缓睁开眼，偶一抬头，猛地见对面的竹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卷女子画像。 那人身着一袭白色衣裙，侧身站在一架蔷薇之下，凤眸娥眉，眉宇含情，回首不知望向何处。这女子看上去也不过双十年华，浑身上下却是一派潇洒豪爽，藏不住的英气妩媚，灿烂若明霞。 他不敢置信地站起身走到画卷前，伸出去的手有些颤抖。 画上的女子是他的母亲不错，但这画的用墨和笔法，却是他不熟悉的。 这就是，她给自己的惊喜？ 这一刻他心中波涛起伏，夜风中衣袂翩跹，眨眼下间便冲进了寝殿。 “你来了。” 满室里氤氲着淡淡花香，少女的婀娜的身影映在屏风上。 萧鼐转进内殿，挟带进来的风吹的烛火飘飘摇摇。红烛之下，白凌波身着装饰了轻柔羽毛的素衫，赤着脚迎上他。 “为什么这么晚，让我好等。”小手攀上的他胸膛，少女娇笑着打量着他，果然在那黝黑的目光中发现许多异样的欢喜。 “母后的画像，是你作的？”萧鼐捏住她的手，语气低柔。 白凌波抿了唇算是默认，“可惜我画技拙劣，无福目睹母后的风采，亦不能绘出母后神韵之万一。” “不，已经很好了。很好。” 萧鼐将她揽入怀中，白凌波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脸上笑靥如花。 去年此时她还不知道萧鼐的生辰，巧合之下被她两串糖葫芦胡乱就打发过去了。等她知道了又觉得心中过意不去，总想着今年的生辰一定要好好弥补，但又不知为他做些什么。 前些时候偶一日入宫陪皇帝聊天，两人无意间便聊到了元皇后的生辰，她忽地就想起萧鼐曾提起，他有一副他母亲的画像，只可惜后来失落了。白凌波便想求皇帝再赏赐一副，不想他听了久久不语。 后来还是秦朝风说的，多年前宫中失火，焚毁了许多名画古迹，连皇帝的许多丹青都损了不少，清理之后才发现，元皇后的画像竟然只剩下一副。皇帝悲痛欲绝，大病了一场，等他再想提起画笔时，却发觉自己已经不复当年，心中更是再也寻不出一丝当年的灵思巧慧。 那一日他献宝一般将这画小心取出，双手颤抖地抚着画上女子的眉目，那般神情令她动容至今。可惜任她费尽口舌皇帝也是不借，害的她不知在宫中泡了多少时日，作废了多少张，才绘出元皇后的三分神韵。 “今年是第一次，”她蹭着他胸口，“以后，每一年的今天，我会跟你一起过。” “好！” 萧鼐揽过她，行动间少女一双玉足若隐若现，脚踝处的银铃随着走动更响起一片清脆乐声。 他眉眼含笑地打量着眼前盛装娇艳的小人儿，“娘子似乎还为我准备了别的惊喜？” 少女脸色绯红，踮起脚圈住他的脖子耳语了什么，萧鼐朗声长笑，大掌将她捞起，大步走向帘幕深处。 …… 寝殿外一处屋顶上，传良和祝轸躺着说话。 耳听着遥遥的欢笑声音，传良也似心情畅快，仰头饮下一大口酒。 “王爷如今开朗多了，我好像又看到北境沙场，那个意气昂扬的少年将军。” 祝轸往嘴里抛进一粒花生米，皱眉嚼了嚼，“你说，王爷什么时候回北境，一直让苏敖那个老家伙掌着兵权，不知还会弄出什么事来。” “这事恐怕不好弄，毕竟咱们眼下还未抓住那老狐狸的实证。”传良也皱了眉，“汗青虽搜集了不少他这些年的罪证，但以太子如今的能力和声望，必然会有一大帮人出来保他，这一点点罪证反倒无足轻重了。” 祝轸哼了一声，“这天下本来该是王爷的，若不是他们捣鬼，如何会捡了便宜！” “这话你也就在这儿说说，出了门若还这样可是要招惹祸端的！”传良瞪他一眼，继续道：“通敌谋逆，是要有实证的，咱们手里这点东西还不足以绊倒苏敖。” 大掌按在他的肩头，声音低沉，“王爷从没有忘记祝将军和兄弟们的，总有一天，总有一天，都会昭雪的。” 祝轸扭了脸不再说话，夜空中飘过一个清绝身影。 传玉落到跟前，“那个怎么办？” “什么？”两人齐齐看他。 “那个！” 传玉指了指下面，圆石桌上放了一个提盒，薛传良皱了眉。 白日里萧鼐进宫为那黎嵘和那女子伸冤，云瑶郡主身边的素琴就拎了这个食盒过来，说是郡主一早起来给王爷做的点心。他知道萧鼐不会接受，但他一个区区护卫，哪敢推掉郡主这一番好意。 果不其然，自作主张不会有好果子。自家主子知道后不过赏了他几个白眼，没事儿人一般抬脚就走，好像此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直让他忍不住慨叹，不爱就是不爱，怎么强求都没有用。这郡主亲制的糕点，连王妃随意在街上买的几文钱的冰糖葫芦都比不过！ “这……”着实有点棘手。 “哇，好多花样！”祝轸已经跳下去将提盒拿了上来， 传玉看得眼睛都直了。 “怎么办？扔了不敢，放着可惜……” 三人相视片刻，再瞧瞧身后漆黑一片的寝殿，脸上皆露出了会心的笑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1章：诉情 萧鼐的生辰转眼过去数日，这期间他也曾命传良将镇南王的书信口述转给云瑶，提前告诉她回南之事，免得她事到临头一时没有准备，忙个手忙脚乱。不过，云瑶知道后却久久没有回复。 后来也不知是怎地将这事传扬了出去，第一个来留她的就是皇后，紧接着宫中内外一众宗室女子也得了消息，纷纷前来宴请饯别，竟接连忙了两日还未完结。 云瑶在心中悲泣，这下弄得，人人都知道她求嫁御王不成，终于要灰溜溜地回到云南去了，可笑他的父亲还将自己托付给他的人。 又磨叽了一日，凤仪宫中为她践行的欢宴还未结束，镇南王府的加急书信已经送到。 这一封信虽未直接催她回家，但镇南王却处处提起她的母亲，兄长，好友，一封长信絮絮叨叨回忆了她许多幼时趣事，直将一个老父亲的疼宠，宽慰和无奈展露的淋漓尽致。 知女莫如父。 这一封家书，最终还是令她忍痛狠下决心。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人生八苦，求而不得最痛。 经历了这么多事，痴等了这么多年，痴情也好，可笑也罢，总归她是没有的后悔的。 少女掩面大哭，就这样作罢么？为什么明明给了自己希望，却又要让她陷入绝望？！ 八月二十四，次日便是归期。 深秋渐至，秋风裹挟着沁人的寒意刮过皇城里的每一个角落。 高高的风露台上，玫瑰色的晚霞随着渐渐西沉的落日一点一点沉到西山后面，四周一片静悄悄的，那值岗的卫士像石雕的立柱一般，纹丝不动，也没有一丝儿生气，与这越来越浓的夜色浑然一体。 “掌灯——” 遥遥传来内侍官悠长的声音，一簇一簇的烛火在廊下屋檐亮起，呆立如木人一般的少女仍旧静静站着，双目失神，不知眺望何处。 “郡主，起风了，该回去了……” 侍女素琴小心翼翼地唤她，但他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样，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她缩了缩肩膀，搓搓手哈出一口热气。 瞧这样子，郡主是还要再站一会儿了。眼看她已经站了快一个时辰了，这夜色愈深，想来一会儿就要惊动凤仪宫的嬷嬷来寻了。想着悄悄和身边的侍女交换眼神，正要叫她回宫取件披风过来，一回头就见太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侍女跪了一地，萧珩抬手止住她们。 …… 落霞余晖和着摇晃的烛火将她的纤影拉的很长很瘦，仅余的一丝烟霞在她白皙的脸上染上些霜叶般的颜色。痴看片刻，萧珩垂下眼，抬脚上前。 “落日很美，不过再待下去就要风寒入体了。”轻轻为她披上自己的外袍，将要抚上她脸颊的手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收回隐到袖中。 “珩哥哥为何在此？”云瑶没有回头，不知是冷的还是没有精神，这声音无力的几不可闻。 萧珩走近两步，“母后今日凤体违和，我进宫请安，天色尚早，就过来看看你。” “看我做什么，清河妹妹现在才更应该需要太子哥哥的陪伴吧……” 原本是最寻常的问候，此时听在她的耳中，却平白的添了不多不快。此刻她脸上的笑容淡到凄冷，这时候，那两个人会做什么，亲亲热热的对面而食，还是红袖添香，两情缱绻…… 啊—— 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你知道么，我好像一直活在一个梦里。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想嫁的人，九州天下只他一个，你们笑我傻也好，觉得我蠢也好，我真的就是这样的想的。” “从小我就想嫁给他，他在北境的时候我着急长大，父亲说，只有我长大了才能去找他，可是未等我长大他就湮灭在江湖里，像石沉大海，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我告诉自己我不怕，我能等，可最后……等来了什么？” “我以为他和我一样……却原来，一切都是我的妄想和自作多情！” “有时候我也想过，真的只是当年他救了我么？不是的，情这种东西真是恼人的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将根扎进了你的心里，悄无声息的就住进了你心里，等你发觉的时候，它已经长成一棵大树，融进你的血液，和你凝成一体。” “要拔除，怕是和割肉剜心一样的疼吧？” 她说的语无伦次，突地扭过身来仰头哈哈大笑，这笑声是那样凄凉，透着一个女子最可怜的希冀和最深的绝望。 笑着笑着却又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不可能，再也不可能了……” 她蹲下身去捂住脸，像他记忆里那个初次进宫却迷了路的少女一样，好像全天下都将她抛弃了似得，哭的那般撕心裂肺。 “瑶光，”他也蹲下来抚上她颤动的肩膀，声音低的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我在的，一直在的……” 少女垂着头没有回应，绵绵低哑的哽咽声也戛然而止，她这样毫无征兆地靠着他缓缓倒下，片刻间便不省人事。萧珩大惊失色，一把揽起她就往寝殿奔去。 …… 茫茫夜色里，萧珩脚下不停，健步如飞。九重宫墙中，安静的只有他狂乱的心跳之声。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那样的话，是在撕我的心！ 你说你活在梦里，可活在梦里的又何止你一个？ 为什么这么多年，你就只能看到他？那我做的这一切又算什么？ 我，萧珩，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 纱帐之内，医女正在为云瑶施针诊治，萧珩在外室心烦意乱地来回踱步。 “殿下勿躁，郡主吉人天相，定然会无恙的。”素琴斟出一杯酒，“殿下也饮一杯，压压惊吧。” 胸中的烈火着实要将他的理智焚毁，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他抓起面前的酒壶一气儿饮下半壶。酒意微醺本该是最畅快的意境，此时于他而言却是愁酒入喉，满心酸涩。 纱帐后人影微动，医女什么也没说就悄然退下，另一侧素琴捧了个药碗出来，行了礼抬脚便要出门。 “郡主如何？” 萧珩叫住她，方要起身她却似被猛然吓到一般，咣当一声将个玉碗砸个粉碎。 淡褐色的液体瞬间流了一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2章：看清楚，我是谁！ 素琴脸色煞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发觉了一般，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萧珩眯眼，眸光顿时冷了，“你慌什么？”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眼前的侍女，这个丫头是芳雨一手跳脚的，平日里也见惯大场面，绝不该失措无度成这样。 素琴俯下身去，不敢抬头，“殿下别问，奴婢都是听从嬷嬷的旨意……” “她让你做什么？”萧鼐语气不善指着地上的药，“这是什么？” 素琴俯得更低，“奴婢，奴婢不能说……” “放肆！” 萧珩怒极，顿时拍案而起，“混账东西，谁给你的胆子谋害郡主？” “不不不，殿下息怒，这……这只是医女配的情药，并不会伤及郡主……” 素琴话未说完，殿门嘎吱被人从外面推开，皇后扶着芳雨站在门口，妆容华贵，那侍女见了慌忙爬过去。 萧珩脸色铁青，“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哼，一个毛丫头费了这么久你都拿不下，本宫还怎么指望你掌控天下！” 皇后也怒了，冲口而出的话说的极难听。方一出口她便也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妥，遂软了声气，“珩儿你太苦了，这男女情事没有那么复杂的。只要这木已成舟，米已成炊，便是刀劈斧剁也分不开你们的。” “就算如此，母后也不该这样对她，儿臣不屑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得到她！” 萧珩隐忍着怒气，忍了又忍心头的怒火实在是压不下来。“母后，难道你这二十多年的苦，还没有受够？还要让儿臣也跟你一样？” “逆子！” “你怎么敢？”皇后的脸色登时青白交加，一双手在袖中攥的死紧。 她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让怒火将最后一丝理智吞噬，“本宫就是知道这求而不得的苦楚，今日才要成全你们！你就在此闭门思过，有话明日再说！” 话毕扭身就走，芳雨带着两队侍女快速将殿门合上，萧珩只觉不好，他们这是要…… “住手！放肆！你敢囚禁本太子！” 大掌抓住殿门，可惜已经晚了，只听外头咔哒一声，上锁了。 “殿下还是莫要争辩了，娘娘这么多年是如何过来的，您应该比谁都清楚，就算天下人不理解，太子殿下您也该明白的！”芳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娘娘听说左将军被撤职查办，陛下似乎有意让御王接管西山大营，此时若令郡主回南……殿下，那镇南王可是心向着御王啊！” 萧鼐不答话，双目赤红得像要喷出火来，“本太子命你把门打开！” 芳雨一声不吭，俯身做礼便退下了，萧珩恼得连踹几脚，呼喝多时可外头连个人影儿也没有。他在房中寻了一遍，却连一柄匕首都没有。 手无寸铁，如何能冲得开这厚重的殿门？ 脑中忽地炸起一个闪电，他似被焦雷击中，一个趔趄摔到地上。惊疑中只觉一股阳气自腹中行遍全身，眼前所视之物也突然变得虚实不分，他甩了甩头，糟糕，那股热气还在往脑子里冲，逼得他心烦意乱。 这感觉，何其相似。 是那壶酒。 “啊……” 纱帐之后响起女子悠长的轻喃，萧珩被这声酥酥的娇啼激的浑身的血都烫了。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远远地离开她，可身体里最原始的渴望，却逼迫着他往前行。 榻上昏厥的云瑶此时已经苏醒，原来那素琴不止伙同医女给她灌药，更将她的外衫尽数解开。眼下药力显了功效，正折磨的她翻滚喘息，袖口凌乱，内中裸露出的半截白晃晃的玉臂直刺的他目痛不能直视。 “素琴，素琴……”她勉力撑起身子，未挪到床边又软软倒下，“热……我热……好难受……” 纱幕之后，萧珩红着眼竭力克制着自己，手中为她斟好的茶竟被他一个不小心捏的粉碎。 “太子哥哥……” 云瑶闻声看向他，玉容含春，眸中一片水光，“我好难受，有好多小蚂蚁……咬我……” 萧珩按捺着澎湃起伏的心潮，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 “瑶瑶，”多年前他就想这样唤他了，可时至今日，这个软糯可爱的名字都未曾赠予她。 “没事的，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锦被包裹住她的胴体，萧珩的声音已经愈加暗哑，“太子哥哥在这里陪你，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女子没有焦点的水眸失神的望着他，看着看着脸上忽地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瑾言，你来啦……” 她笑着挣脱开双臂猛地扑向他，两条藕臂将他死死的缠住，缠的那样紧，似乎要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萧珩脸色陡变，脑中突然有一个什么东西，咔擦咔擦跌的粉碎。 鼻尖皆是清淡的女儿香，滚烫娇艳的脸颊紧贴着他的侧脸，距离之近，甚至能隔着肌肤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她在哭泣，却不知是因着梦想成真而欢喜，还是因这虚幻终究不能成真而悲泣。 大掌停在她的肩头，萧珩的目光一分一分地冷下来，少女犹自迷乱地彷如一汪春水，“热，我，我好难受……瑾言，瑾言……救救我……” 软榻锦绣之中，萧珩沉默着将她扯开，他捧着他的脸，灼灼目光直逼过去。 “看清楚，我是谁？” “嗯？你，你是谁……谁……”云瑶用力睁大眼睛望着眼前的锦绣明服，团龙云海，往上，是一双喷火的怒目。 “太子哥哥？” “对！看清楚，我是你的太子哥哥！” 他将她的脸扳过来，用力的吻下来。 冰冷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他用力地吮吸啃咬着她艳红如茶花一般的唇，肌肤相亲，唇齿交缠，明明该是最亲昵的时刻，他却未带一丝一毫往日的柔情与怜惜。 这么多年，忍了这么多年！她就这样真的一点儿都看不出自己的深情！ 坚持了十数年的耐心，就这样在一刹那间，土崩瓦解。 十多年，等不了了，他等不了了…… “瑶瑶，你若恨，就恨我吧！” …… 红鸾锦被映雪肤，碧色轻纱低垂曳地。 案前高高燃起的双烛摇碎金影一片，一场狂风暴雨正在来的路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3章：不劳相送 次日。 薛传良不耐烦地从宫墙上跳下来。 今日一早送了萧鼐上早朝后他就等在这里，到现在都快一个时辰了，云瑶郡主的轿辇却迟迟未从凤仪宫内出来。 说好了辰时出发，如今都已至巳时，这女儿家梳妆打扮的时间用的也太多了吧？ 他扣了扣下巴，既然里头的人不出来，那只能他去打探了。信步走到凤仪宫，只见宫人们皆有些神色慌张，跑来跑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他拉住一个内侍，问：“在娘娘跟前侍奉，你们这慌里慌张的成什么体统？” “见过薛大人，”那内侍见是他赶忙行礼，看看左右小声道：“大人别问，您快走吧，别难为奴婢……”话毕躬身就要走。 “走什么，不说清楚就想走？” 传良扯住他拖到暗处，“发生什么了，你老实说！不然……我的手段想必你们是听过吧？” 那内侍被他掐的肉疼，内心恐惧，龇牙咧嘴道：“奴婢品阶太低，不能侍奉在凤驾跟前，只是听其他人说……”他话到嘴边还是犹豫了。 “说什么？” 他哆嗦着嘴唇，“他们说，说不知何故，今晨郡主与太子殿下口角争执，竟，竟触柱自尽了！” “什么？！” 薛传良惊得心肝一跳，手里也松了，那内侍官趁势撒腿就跑，只留下他一个人愣在原地。待他回过头来，往里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 她好好的怎么会自尽，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皇后宫不是他能进的，这事太大，得马上让王爷知道。想罢立刻往勤政殿奔去，但到跟前才知道太子今日根本就没有上早朝，他又立刻跑去了千秋殿。 往常下了早朝萧鼐总会来千秋殿坐一坐，今日自然也不例外，意外的是白凌波不知何时也被宣进宫了。此时他二人正围在案前，一个添香一个研磨，伺候着皇帝作画。 他在门前急得转圈儿，皇帝有了年纪，躲在此处就是为了静养，不想被外事所扰，这事还未弄清楚着实不好直接禀告。正焦急间觉得身后被人拍了一下，小丫头知桃笑嘻嘻站在他身后，霎时让他如遇救星，赶忙叫她请了白凌波出来。主仆二人都吃了一惊，白凌波沉吟片刻，果断叫他先瞒着，在这里候着萧鼐，自己先去看看情况。 不过…… 皇后对她一向是爱答不理的，远不如待宁王妃和娉婷那般亲热，若这时她去了没的叫人生疑，再者，若真发生了什么，皇后也未必肯让她进去。正想着遥遥见远处几个侍女迎面走来，有了！ “你这丫头今天是怎么回事，走个路都这么磨叽，耽误了救郡主怎么办？”她装着着急的样子，一面大声呵斥知桃，一面急慌慌地往前去。 知桃毕竟跟得久了，眼珠子一转就猜到了她的心思，遂也应道：“王妃您别急，这事未必就真呢！云瑶郡主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尽呢？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哎，您慢点！” 两人从那几个侍女跟前走过，故意将声音拔高，那几个侍女相识一眼，果然都露出来八卦神色。 …… 凤仪宫中，人人都脸色有异，皇后不在正殿，她二人又往云瑶的寝殿而去。未进宫门远远就见到院中站了一堆侍女宫娥，依稀还有萧珩身边的侍卫常风……白凌波猛地蹙了眉。 方才来的匆忙她未曾细想，此时再看院中之人，到让她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了。 本来么，一个大活人好端端的干嘛要自尽，若说是因着萧鼐不肯娶她，那她是万万不信的。再者，萧珩是最紧张云瑶的，若她真有损伤，常风怎么可能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脸上不带一点儿着急神色。这事显然不对。 淑夫人来的还真不慢，片刻的功夫竟呼喇喇带来三四位夫人美人，连带着各宫里的侍女，一行人叽叽喳喳就过来了。白凌波扯着知桃往身边的大水缸后藏了片刻，待她们进到院中她才施施然站到人群之后。 芳雨没拦住众人，瞧那样子也是没想真心拦，见到她还客客气气的行了礼，白凌波愈加坚信这事儿里有猫腻。 殿内飘着淡淡的熏香味道，入目便见云瑶白着脸歪在榻上，头未梳妆未上，额角还青紫了一片。她一声不吭的坐着，任由医女给她上药似乎连疼也觉不出。萧珩倒是神色如常，静静和皇后坐在外厅。 “皇后娘娘，郡主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伤了头？”淑夫人率先开口，说着又过去瞧了一眼，连声直叹，“这娇花儿一般的绝色容颜哦，怎么就伤着了呢，是不是底下人的人疏忽了？” 皇后拿手绢擦了擦眼角根本没有的泪意，“这丫头心实，想到今日就要启程回云州，舍不得了，昨夜里多饮了几杯，不成想摔了一跤……唉，到底还是底下的丫头疏忽了，芳雨，你可要好好教她们，不成才的就换到内廷司去！”芳雨连连称是。 白凌波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云瑶那失魂落魄，万念俱灰的模样，怎么会是因为离京的事？ “原来是这样啊！既不愿这么早回去郡主就住下来，反正郡主自小也是在宫里长大的，郡主在咱们也些人也热闹！” “就是就是，镇南王宠爱郡主谁人不知？不如等过了年再同王爷一起回去！” 众人听了都笑，纷纷接口劝她安心留下。不知是那个宫里的美人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凌波，“哟，御王妃几时来的，怎么今日得了空想起来向娘娘请安了？”这话一开众人皆看向她。 “陈美人这话说的可不对，这事说凌波不知礼数吗？” 白凌波站起身行了个礼，“凌波虽年轻不懂事，却也从不敢在请安这件事上疏忽怠慢，这一点母后自然清楚。再说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就算凌波想日日来向母后请安，也生怕扰了母后休息呢，陈美人这话恕我担待不起！” 一番话噎的那人讪讪不语，白凌波不看她往云瑶跟前走了几步，“御王府众人已等了多时，郡主可是已经决意留下了？” 她仔细观察着云瑶的神色，她还是方才那样儿坐着一动未动，连眼皮儿都没眨一下，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她问的话。白凌波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这才隔了一日，怎么整个就变了个人似的？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郡主？” 她行到床边，想仔细再看看她，不想被一旁的萧珩止住。 他脸色冷淡，眼神中透出一丝寒意。 “御王妃来的正好，烦请转告御王，云瑶郡主已决意留在京中，此事本太子会亲自向镇南王解释，不劳府上相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4章：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话说的一点儿都不客气，让她想起那日在围场，他也是这般毫不留情的当着众人的面羞辱祝轸。 “太子殿下这是难为凌波了。” 白凌波收敛笑意，直直对上他的目光，“老王爷几次三番来信，为的就是郡主能早日回去云州，这如今诸事都商定妥当，饯别宴也开了好几日，若此时说郡主反悔不走了，凌波不信。” “御王妃的意思是本太子在说谎吗？”萧珩的口气极尽威严。 白凌波看着他，只觉得眼前这人与昔日的萧珩判若两人。 “太子殿下这话说的，凌波怎么敢质疑您呢，只是今日这事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她扯出些不咸不淡的笑容，“太子殿下别恼，这事呀，我要好好问问郡主呢，若真决意留下来我也好打发外头那些人早些回去。” 她转了头不看萧珩快步行到云瑶跟前，握绢的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轻声道：“郡主，走还是留，你可要想清楚啊！” 榻上的人仍旧没有一丝回应，但坐的这么近，白凌波已经能十分清晰的感觉到，她在抖。 “郡主……” “御王妃，我看你就不要再问了！”皇后没让她把话说完，“不过就是生了口角拌两句嘴，小孩儿心性的，都散了吧！” “回不回云州又有何妨，这皇宫本来就是郡主的家。”她扶着芳雨笑吟吟看众人，“既然都来了就去前头坐坐，吃杯茶再走罢。御王妃也一道同去吧！” 这明显是要撵人走了。 白凌波尚未答话，淑夫人已经站起来招呼众人，她惯会察言观色，此时比别人更加懂得皇后的心。 太子脸色冷淡的一如方才，几位夫人都出了门，白凌波本该跟着一道走，可云瑶这情形实在不对，她想了想决定无视他的冷脸，硬是又磨叽了一盏茶的功夫。 “御王妃这般赖着不走，究竟是想问出些什么来？”萧珩神色不耐。 “凌波不想问什么，只是觉得郡主今日有些不对罢了。” 没了那些长舌妇，白凌波说话也不再拿腔作势，“不知太子与郡主因着何事生气，竟将郡主伤成了这样。不知镇南王与王妃见了会心疼难过成什么样子。” “云瑶之事自有本太子费心，御王妃还是自求多福吧！” 云瑶始终像个木头人样一声不吭，动也不动，萧珩俨然成了她的喉舌。 “好罢。” 白凌波呵呵冷笑，“果然是我多此一举，既然郡主都不在乎自己的身子，那我这个外人就更不必废话操心了，告辞！” 两人行到门口，白凌波停下脚步回头，正看见云瑶扑簌簌掉下两行泪，一滴一滴砸在她的手背上。 叹一口气，两人迈步出门。 不多时殿内传出了悲泣声，白凌波和知桃相视一眼，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皇后那里有什么好茶，就算有只怕她也不舍得给自己罢。 白凌波径直出了凤仪宫，方才她是真想好好问问萧珩，他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决意以云瑶为妻吗？若是这样，那为他诞下一女的娉婷和即将临盆的清河郡主，又成了什么？ 呸！烂渣的臭男人！ 自己当初还说娉婷嫁对了人，而今看来真是瞎了眼！ 白凌波越想越气愤，气冲冲行到半路，就见传良推着萧鼐迎面而来。 “如何？” “额上略微伤了一块，无事。” 她想想又摇头，“也不是全然无事，郡主怪的很，我说不好。” “说不好就回去再说。”萧鼐笑着捉住她的手，口气淡然。 …… 两人默默行了一路，将进府门时，萧鼐突然将大掌放到她的发顶。 “呆了一路，在想什么？” 白凌波回过身认真的看着他，“我在想，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太子喜欢的其实是云瑶郡主。” “你终于发觉了？”男人脸上似笑非笑。 果然。 她撇撇嘴，“所以，你就是因为不忍夺兄长之爱，才这样冷待她？” 大掌滑到脸颊，萧鼐轻轻搓揉着她精致的耳垂，“混说！” 他口气严厉，一双眼睛却盯着她红艳艳的小嘴儿，“他是他，我是我。”又道：“今日之事，娘子似乎颇有感触？” 白凌波遂将自己在凤仪宫所见的一切悉数告诉了他，萧鼐听罢又笑又摇头，只说了一句“这事不必管了”，白凌波惊讶于他无所谓的态度，但认真想想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就真的丢下不管了。 倒是娉婷那里，得想个稳妥些的法子将这事透露给她。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天这事必然是瞒不住的，娉婷和清河郡主迟早有一天会知道，唉，想想便知又将是好大一出戏，只可惜娉婷是个实心儿的，满心满眼里就只有萧珩，若被她晓得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 没有好法子，白凌波想的有些头疼，遂找了萧鼐寻求援助，未想听了这话的男人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看热闹姿态，笑得十分可恶。 “求仁得仁，何来负心一说？” “再说，你家二妹浑身的心眼，你怎么知道她不晓得太子对云瑶的心思？娘子此举正应了一句话，叫‘咸吃萝卜淡操心’！”话毕啪的一个脑瓜崩儿落到头上。 “不许你这样说她！” 白凌波捂着头瞪他，萧鼐大笑不语。 …… 好吧，其实他说的也有道理。 萧珩是谁，辅政太子！萧珩迟早要继承大统，到那时莫说三妃六嫔，就是整个后宫的女人还不都得仰仗他的恩泽雨露，既然当初做下这样的选择，就应该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此事就此作罢，也不知萧鼐是怎么给镇南王回的信，总之再也没人提起回南之事了。 后来清河郡主挺着大肚子在凤仪宫与云瑶闹了好大一场，无奈皇后与萧珩态度伤人，她也只能和了眼泪将委屈吞进肚里。白娉婷倒好，虽有醋意却也只在府里看护幼女，在萧珩跟前也愈发拿出温柔贤淑的模样。白凌波心下稍安。 重九那日，镇南王世子宁元飞突然进京，风尘仆仆的宁世子片刻未歇，纵马直冲太子府，揪住萧珩就与之扭打起来，两人大打出手，满府里的侍卫避之不及，连常风都不敢上去劝。 镇南王世子常年在军中，身手比萧珩不知好了多少，毫无意外，萧珩被打的挂了彩。 此事一出，转天便有好事的言官在早朝上揪着此事不放，意外的是，萧珩硬是将一场斗殴解说成了故友之间的切磋，还斥那言官正事不干。此后宁元飞便进宫将云瑶接回自己的府邸，至此京中又多了一桩悬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5章：天降神迹 霜降前一天，青州使君上奏朝廷，说数日前夜空中有陨星曳长尾落于凤留郡，大火燃了一日一夜才熄，随后便有农人在坠落之地发现了一块奇石，据说那石头通体褐红，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奇形怪状的吧却偏有一面如刀劈斧剁一般平整光洁，更奇的是那上面还有上天的神迹。 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引得当地许多百姓都是争先观看，后来还惊动了当地的使君，一众人等合计半晌，愈发觉得这是一个邀功请赏的好时机，那凤留郡郡守便决意亲自将这神石运往京城。 此时已是深秋，年前事多，幽居多时的皇帝萧旻躲懒不成，只好搬回乾元宫处理起了公务。 太子掌政期间朝中一切事务被处理的井井有条，朝中上下对他的赞誉之声不绝于耳，皇帝听了各部大臣的禀报也是甚是高兴，对萧珩也愈加倚重。听说青州出现了神石，百无聊赖的皇帝十分期待，下旨令神石一入京就要立刻派人送进宫来。 这一日午后闲暇，皇帝看折子看的困乏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听着外头宫人禀报，说太子亲送神石进宫，皇帝一听就醒了瞌睡，忙叫秦朝风扶自己起来。 正理衣冠，听外头内侍禀报，说东平王和几个大臣在外求见，皇帝呵呵笑着看秦朝风，“这些老家伙一准是得了信来凑热闹的。”摆手道：“宣！” 呼喇喇进来七八个老人儿行礼，为首的正是太子萧珩。 “儿臣参见父皇！”太子行礼道：“凤留郡郡守已将神石运到，请父皇摆驾御览！” 皇帝乐呵呵走过来，“太子可曾先见，不知这神石有何神奇之处？” “父皇未见儿臣怎敢先睹为快？”萧珩面带笑容复又行礼，道：“儿臣听说，这神石一路皆有红巾相盖，只等到了父皇跟前才能掀起。” 皇帝朗笑看向众人，“如此，众卿就随孤一同前去看看吧！”众人应声相随。 殿外。 檀木底座上，一块硕大的石头静静立着，簇新的红绸布扎的紧紧的，一看看去格外喜庆。 那人跪在一旁，“臣凤留郡郡守陶丹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陶卿平身，”皇帝抬手，行到神石之前打量着半人高的石头，“这就是那快天降陨星？” “正是！” 陶丹起身缓缓揭开红绸，褐红色的巨石慢慢露出了真容，陶丹躬身道：“请陛下御览。” 皇帝过去围着石头转了几圈，前后左右都打量一遍，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一旁的萧珩见皇帝神色有异，也凑过去看了一眼，顿时愣住。 “不是说天降祥瑞，为何这神石上看不出丝毫神迹？”萧珩疑惑道。 “有这回事？” 东平王和众臣都围上来看，果然见那石头上光溜溜什么特别的都没有，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都看那凤留郡郡守。 “这，怎么看都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哪有什么神迹？”东平王脸色严肃起来，“陶大人可不敢谎报祥瑞，欺瞒圣上！” “就是，谎报欺瞒可是重罪！” 凤留郡守听了这话也有些慌，心里纳闷，自己分明是亲眼看到那神迹的，怎么到了京城会不见了呢？想着慌忙过去，左右看看果然那上面光溜溜如镜面一般，一丝儿痕迹也看不到了。 “怎，怎么这样……臣，臣当真是亲眼所见呐……”凤留郡守慌得两只手不知往哪里放。 萧珩心里也捏着一口气。 说起来，这凤留郡乃是他的封地，初初听说此事时他还挺高兴，想着自己封地能出现神迹，怎么说也是好事一件，本来是打算自己先看了，未曾想到这凤留郡守刚到京城就被东平王撞见，来不及面见他就被拥着进了宫。 这倒好，临了了出了岔子。 凤留郡守急得满头大汗，两股战战，几乎都要站不住了。萧珩喝道：“慌什么！陛下跟前怎可失仪，你仔细想来再禀！” 那人喏喏应着，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一起身忽地想起件事来。 “臣，臣想起来了！”他战战兢兢道：“神迹现世那日凤留郡突逢甘霖，想来是需要雨水滋润这神迹才会显现……” 皇帝沉着脸点点头，秦朝风叫两个内侍，“取一盆清水来。” 不多时两人各捧了一盆水过来，依照凤留郡的话小心往那神石上洒去，正上方光洁的镜面遇水更见透亮，隔着盈盈水光，刀砍斧剁的石头上慢慢显出一个黑红色夹杂的“昌”字！ 凤留郡在大喜过望，“陛下，陛下，神迹出现了！出现了！”他激动的都快哭了，好悬这脑袋算是保住了。 众人过去一看，果然见那石头上清晰地出现一个“昌”字，皇帝脸上露出笑容。萧珩凑过去仔细打量，笑道：“父皇，果然是神迹！咱们大辰开国至今还从未出现这种奇事，既是天外神石，又是百年一见的祥瑞，可见我大辰在父皇的治理下要愈加繁荣昌盛啊！” “是啊，是啊，天降祥瑞，可见是天佑我大辰啊！” 众臣纷纷应和，东平王捻着须笑，“老臣记得这凤留郡乃是太子殿下的封地吧？可见陛下有福有德，教子有方！想来日后太子也会如陛下一样，将我大辰这盛世延续下去！” “太子贤德，陛下有福！” 凤留郡守还欲说什么，不想被众臣抢在头里，遂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这一派君臣和睦的场景倒煞是好看，皇帝呵呵笑着看萧珩，“太子意下如何？” “王叔谬赞了！” 他赶忙跪下行礼，神情庄重，“儿臣就是再努力也不敢与父皇相比，这江山是您与众位卿家共同开创，儿臣有福生在治世，全赖父皇勇武圣明！儿臣所有，身体发肤，品性德行，皆为父皇所赐，言传身教，益儿终身，儿臣唯望不辜负父皇所托，不敢有任何一丝贪功之念！” “呵呵呵，”皇帝大笑示意他起身，“孤没有别的意思，太子做的很好，孤甚慰，甚慰！”说着看那凤留郡守，“陶卿护送神石有功，着内廷司赏赐，一路劳顿辛苦，你下去吧！” “谢陛下隆恩！” 那人面露喜色赶忙谢恩，起身还要禀报，却见皇帝已经转身，萧珩瞪他，那意思是让他快快退下，凤留郡守不敢多留，彳亍片刻乖乖退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6章：珩昌 皇帝慢慢踱步回到御座前，一路与众人有说有笑，又说了一会子话，东平王起身道神石已亲眼目睹，心满意足，不敢再叨扰皇帝，起身便要告辞。另外几个老臣见状也赶紧附和，皇帝有些乏了，便叫他们跪安。回过头见太子立在一旁似乎还有话说。 “太子还有事？” 萧珩跪下磕了个头，“父皇，儿臣心中有一疑惑，想请父皇解惑……” 皇帝见他神色严肃，心里大约有了数。 “可是因为孤方才之问，令你心内不安？” “是。” 太子抬头，双目直视着皇帝“儿臣知道自己天资驽钝，许多地方还不能令父皇满意，但儿臣会全心全意去做，若哪里出了疏漏，还请父皇教导，勿要对儿臣心生猜忌。” 皇帝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这话儿从哪儿来的，孤没有这意思。” 他想了想又道：“今年灵州水灾，赈灾之事就做的很好嘛。你推荐的几个新人孤也见过了，年轻有为，是可造之材，恩恤百姓，团结朝臣，这都是你的功劳，为何还有如此忧虑？” 萧珩默了片刻，俯身又磕了个头，“有父皇这话，儿臣便放心了。” “你尽管放心大胆去做，有不明白的多虚心求教老臣，不过也须知，‘物极必反’，‘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皇帝笑着叫秦朝风扶起太子，忽地想起一事，“孤有好些日子没见云瑶那丫头了，怎么听说她搬出宫去了？” 他说着看秦朝风，“你那日怎么说的来着？” “启禀陛下，是镇南王世子进京，将郡主接回了府中。”秦朝风躬身。 皇帝哦了一声，“原来是元飞到了，怎不见他进宫请安？” “启禀父皇，镇南王世子听说父皇在静修，不敢惊扰圣驾，如今他人还在京中，父皇若是想念他，儿臣这就派人宣他进宫。”萧珩垂下眼，避重就轻。 “罢了，孤今日有些乏，改日再宣他吧。”皇帝往后靠了靠，阖目摆手，“你也去忙吧，孤记得大司空有几道修缮皇陵，加固河堤的折子，你去看看，有不能决断的再来问孤。” “是。” 萧珩起身退了几步站住脚，望着高座之上的皇者。 “父皇，儿臣听说母后近日凤体违和，父皇若得了闲，可否与儿臣同去探望？” 皇帝睁开眼瞥向秦朝风，“皇后病了吗？” 老奴点头称是。 他摇了摇头，没有一丝要起来的意思，“孤今日甚是疲累，就由太子代孤走一趟凤仪宫吧。”说着挪了挪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是。” 萧珩俯身挡住了脸上一抹阴云，转身大步出殿。 皇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秦朝风呵呵笑着，“陛下这又是想到了什么，怎么好好的叹气？” 皇帝捏了捏眉心，“这孩子是个心思深的，到如今还对瑾言心怀警惕……”对他也是，诸多隔阂。 秦朝风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两位殿下本来都是龙章凤姿，难分伯仲，若不是陛下您过去太偏宠御王，大殿下怎会到如今还常怀不安？其实陛下您心里明白，御王尚武不喜拘束，而太子恭敬严肃长于政务，两人各有所长，您是对两位殿下都寄予厚望，只不过这至尊之位毕竟只有一个，他们当局者迷罢了！” “老东西，你这人就讨厌到一双眼睛上了！看事情太毒！”皇帝坐起来，心情不错，“走，陪孤再去看看那神石！”秦朝风赶忙凑过去将他扶起。 …… 褐红色的神石仍立在殿外，正上面水汪汪的一片，光可鉴人。 皇帝走近探头瞧去一眼，呵—— 光洁的水面上异变突起，黑红色的“昌”字前面不知怎的又多出一个字，不过这字只能看出个王字旁，后面的笔画不甚清楚，歪歪扭扭，依稀看着像是个“珩”字。 “真奇怪，怎么又多了一个字？” “珩……昌……” 这神迹莫不是暗指太子……秦朝风吃了一惊，不知不觉竟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 皇帝登时黑了脸，秦朝风连道失言，慌忙跪地请罪。皇帝抬手将石面上的水擦了擦，两个熊掌大的字仍旧清晰可见。 “凤留郡是太子封地，百多年都无怪事出现，而今倒有神迹从天而降了！好好，真是好得很呐！” 皇帝脸色阴晴不定，秦朝风心道不好，都怪自己一时失言，惹得龙颜大怒。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是老奴一时失言，老奴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 秦朝风连连顿首，就听皇帝冷冷哼出一声。 “大胆的逆子，竟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孤真是小看了他！” 秦朝风大骇，“陛下，是老奴之过，您可千万别迁怒太子啊……” “哼，迁怒？” 皇帝脸色不善，“方才你也见了，方才那几个老臣，哪个不是举足轻重，还有朝里各部臣子，也有大半尽归太子麾下，如今更弄出这天降神迹之事为他造势……只怕不用多久，天下人就只知太子不知还有孤了！” “陛下……”秦朝风脸色焦急。 皇帝脸上一片愁容，似是十分头疼，“这事你怎么看？” “陛下是说，这神迹，是假的？” 秦朝风试探地指指那巨石，“这，亲眼目睹……难道神迹还能有假？还是……陛下有所怀疑……？”他不敢往下说了。 皇帝哼了一声。 “这世上哪有什么天降神迹？不过是有心人用了不易被人察觉败露的法子，蒙蔽了世人的眼！” 他气哼哼道：“这也就罢了，连孤的朝臣如今都为他马首是瞻，你看看方才那样儿，连一向谁都不站的东平王都替他说话！” “太子受朝臣拥戴，这还不都是陛下您教导的好？”秦朝风急忙打圆场，“太子殿下终究是知道收敛的，否则方才也不会心有不安，急着向陛下请罪了。” 皇帝仍旧有气，“这些年皇后与苏敖一心为他筹谋，徇私舞弊，固笼朝臣，孤都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可这天下，终究还是孤的天下，不是他萧瑾瑜的天下！” 他怒起一脚踹向那巨石，“弄的这一出是什么？急着让孤让位给他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7章：天子之怒 “陛下息怒——” 秦朝风一把扑过去挡在石头前，生生受了这一脚，“陛下，小心伤了龙足……” 皇帝正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见他挡着便连声叫人将这石头砸了，秦朝风拦不住，眼看一队侍卫拿了绳索和长杖就要将那神石抬走。 就在此时，一个内侍躬身飞快地跑进来，一个头磕在地上。 “启禀陛下，御王殿外求见！” 秦朝风大喜，心中连道来的正好。见皇帝脸色缓和了些，便连忙叫人将萧鼐请进来。 传玉推着萧鼐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混乱的情形，皇帝脸色发黑地站在殿门口，秦朝风赶忙使眼色，那意思是说，陛下最听王爷的话，还不快来哄哄他。 “你怎么来了？”皇帝没好气的问。 萧鼐停到那神石跟前，就在椅车上行了个礼，“太子宣儿臣进宫有事相商，听说太子此时在皇后宫，儿臣便先来给父皇请安。”说完看一眼那巨石，“这便是凤留郡落下的神迹之石？” 皇帝气哼哼道：“什么狗屁神石，你自己看看那上面是什么东西！” 萧鼐装模作样地扶着传玉站起身，到那巨石前一看，心里顿时明白几分。 “果然神奇的紧，儿臣从未见过这等奇观。”萧鼐噙着笑，“父皇该不会是因此而生气吧？” 皇帝哼一声不说话，秦朝风见状赶紧摆手叫侍卫退下，萧鼐擦拭掉手上的水迹，慢条斯理道：“父皇不该生皇兄的气，这等露骨的蠢事，他不会做。” 他的意思是自己不屑做，所以视他为劲敌的太子也不会做。 皇帝明白他这是说自己想多了，但想到那些朝臣如此依附太子，还是觉得心中有起。忍不住瞪他一眼，“你怎知他不会做？！人心不足，欲壑难填，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他说着大步回到殿中，放松了身子歪到御座上。两人闲话不知不觉又提到云瑶，萧鼐只道出了那样的事，那丫头怎么还敢住在宫里，皇帝疑惑问：“出了什么事？” “父皇不知？” 看秦朝风也一副全然不知的神情，萧鼐有些讶异。宫里人多嘴杂，皇帝却到现在都不知，可见皇后手段可怕。 只是今天皇帝已经盛怒，若再知晓此事未免怒急伤肝。但架不住被他再三询问，萧鼐只得将那日的情形挑拣些如实相告，皇帝是经久了事的老人，自然从中咋摸出些滋味。但不知萧珩做到什么程度，只怕是那个坏到不可挽回的结果。 “混账逆子！”皇帝拍案而起，“他，他怎么敢？！” 太子对云瑶的一厢情愿他不是不知，只是，云瑶那小丫头满心满眼里都只有萧鼐，就算萧珩真心，也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自己有心留下她悉心开导，想不到，萧珩这小子竟然如此鲁莽，连这一时都等不了！ “王叔知晓此事后便急命元飞进京，不过也只是将郡主接出了宫，如今皇兄的人还在那儿守着，若非如此，他二人只怕早回了云州。”萧鼐淡淡开口，又道：“皇兄这事做的不妥，但还望父皇怜他痴情之苦，从轻发落！” 好个强逼加软禁！ 皇帝听的脸黑如锅底，正要发怒，就见殿外一身明服远远走来。 “原来二弟在父皇处，让我白白等了这许久。” 萧珩进殿行礼毕方抬起头，皇帝抓起手边的茶盏就直直砸下来，破碎的瓷片正落在他的脚边，萧珩脸白了白，噗通跪下。 “父皇息怒！儿臣不知做错了什么令父皇如此厌弃？” “你，你还有脸说？！”皇帝怒指着他浑身颤抖，“方才你怎么跟孤说的，云瑶为何出宫？你对她做了什么？” 萧珩心里顿时都明白了，定然是萧鼐从中作梗！他一早便该知道，镇南王对自己多有不服，至今还在妄想着将云瑶嫁于萧鼐，甚至再扶他上位！ 他抬起头面不改色，“既然二弟将一切都告诉父皇了，儿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儿臣喜欢郡主，想娶之为正妃，请父皇成全！” “你如今倒肯说实话！” “你若只是喜欢她也就罢了，只怕你这心思太大，有了北境大军还嫌不足，还想吞下南军十万！” 萧珩脸色发白，“儿臣不敢，儿臣断无此念！” “哼，你没有，皇后也没有吗？这二十多年，她哪一日不是在为你谋划，孤立你为太子是看中了你的品性，谁曾想倒让你们母子生出这么多狼子野心！” 皇帝一字一句直戳萧珩的心，说的他背后汗湿一片。 “母后绝无此心，她不过是可怜儿臣这一片痴情罢了！请父皇明鉴！” “明鉴？孤是老了但孤还没瞎！连神迹都敢伪造，你们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是不是接下来就要逼宫谋逆了？！”皇帝大掌怒拍身下的御座，“这位子你想要，也要孤愿意给你！孤一日不给，你就一日不能有非分之想！” “父皇，您冤枉儿臣了！” “神石虽出自儿臣的封地，但儿臣也是今日才见！至于云瑶，儿臣是真心爱慕，珍之重之，万不敢肖想王叔的支持，儿臣不敢！儿臣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啊！” 萧珩此时真是百口莫辩，磕头如捣，全然不敢抬头，但此时的皇帝根本听不进去。 萧鼐见劝不住，索性也撩起袍角跪下，“请父皇息天子之怒，以安民生之泽！” 汹涌的怒火并没有因为萧鼐的求情而有所消减，皇帝脸色冷峻地望着跪俯在地的太子。 “你自己做了错事要自己承担，今日开始，你便在府中闭门思过，想不明白就别来见孤！” 萧珩喏喏应下，只想令他快下撒气不敢再辩一句。 “至于郡主，既然镇南王说了要将她接回去，你不可再横加阻挠！此事交由御王来做，瑾言，你好生选了人送郡主回去，再好好向镇南王与王妃赔罪！”他说着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摆手道：“罢了，赔礼之事还是交由宁王做吧，你们两个谁去都不妥当！” 说着又瞪萧珩，“身为太子还敢无法无天，连这等龌蹉事都做的出来！你倒是给孤长脸！”说着便叫秦朝风传口谕，太子犯错乃教之不善，太子三师各罚俸一年。 太子颓然失神，呆立着口中喃喃，“已来不及了，儿臣那日饮了酒，早与郡主木已成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8章：持符 木已成舟！！！ “什么？！” 皇帝怒不可遏，抓着那案上的金龙镇纸脱手就砸下来，萧鼐虚拦一下没有抓住，他又是跪着，就眼睁睁瞧着那金龙咣当一下砸到萧珩后背。 萧珩一声闷哼，险些扑倒在地，后背的剧痛令他的一颗心猛然抽搐紧缩起来。 “陛下息怒啊息怒，太子不比习武之人……”秦朝风拾起那条金龙，颤巍巍站在一旁。 “你，你这逆子！” 方才稍稍平复的怒火呼喇一下又燃了起来，皇帝怒不成声，此时已经气的不知说什么好了。萧珩脸色惨白却仍直直跪着，脸上并没有半分认错的样子。 “父皇息怒，儿臣知错了。” 皇帝连声吼着让他滚，萧珩默了片刻，俯身磕了个头，“大错虽已铸成，但儿臣心中并无悔恨，只求父皇成全！” “成全你？谁来成全孤？！滚滚滚，别让孤看到你！”皇帝侧过去不看他，叫秦朝风，“传旨下去，太子德行有亏，令其于府中思过罪己，不得外出，着禁军看守不论何人无诏不得探视！” “是！” 秦朝风应下，冲萧珩使眼色让他快走。萧珩犹疑片刻，缓缓起身。 “皇兄且慢！” 萧鼐抬手，“不是还有一桩事要同瑾言商议？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萧珩停下望了一眼坐上的皇帝，见他根本不想看自己，垂头默然从袖中掏出一道奏折。 “前些时日南郊密林中一带有悍匪出没，不止滋扰伤害当地百姓，就连路过此地到临近郡县上任的父母官都被他们捉住杀了。可惜那黑虎山陡峭至极，匪徒又极狡猾凶恶，当地官府动用了上百衙役和壮丁都没将他们擒获，拖到如今已是壮大到数百人之多。” 萧珩语气平静，“二弟过去征战沙场屡立战功，想来对付几个毛贼应该不在话下。眼下京中已无人能担此重任，诸位大人也都觉得二弟是最佳人选，你若能在年节之前平乱，也是大功一件。” 萧鼐将那折子细细看了，漫不经心搓着手指。这事他也有所耳闻，黑虎山背靠天险，易守难攻，要将那数百悍匪尽数剿灭，还是有些难度。 “这事到不大，只是如今将至年节，禁军事务繁多，实在无法抽调人手。” “既然如此，此事便请父皇重新择选良才吧。”萧珩看他似乎没什么兴趣，也不强求，冲皇帝又拜了拜这才退出大殿。 这么容易就退让不是萧珩的性子，但此时他却似全然没了心思。如此恭顺，可是软了姿态求父皇成全？这种势在必得的姿态，倒让他多了几分陌生。萧鼐摇了摇头。 大殿一时又静了下来。 秦朝风将折子呈给皇帝，皇帝看完愁眉紧锁，支着头甩手将奏折丢到案上。 “民生之事紧要，此事还是由你来做吧。禁军是不能动的，西山大营的将士闲了太久，你去挑些人来。”皇帝揉了揉头，叫秦朝风取来半片虎符。 萧鼐接到手中，手中沉甸甸的感觉似曾相识，令他微微有些恍惚。皇帝看他捧着虎符出神，心里涌出一丝歉疚。 “凌波那丫头不是为你求了药王，如今也治了半年，今年秋天倒是没有复发，可见还是有些成效。” 皇帝语气温和，“你母后以前总说，若生了女孩就让她自由自在不受拘束，若生了男孩，就教他武功，弓马骑射，成为威风凛凛的将军，所以父皇自小便送你到军营……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瑾言你不会怪父皇吧？” 萧鼐回过神来，“怎会，北境虽苦，却锤炼了儿臣，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福分和愿望。” 皇帝露出一丝微笑，和颜悦色道：“这次若是好全了，就留在父皇身边别再出去了吧？” 萧鼐有一瞬间沉默，垂下眼，“孤阳岭五万忠魂的冤屈一日未平，儿臣一日不敢安享余生。” 皇帝叹了一口气，“也罢，你去吧。” “儿臣告退！” 萧鼐手捧着虎符领旨而出，皇帝歪在御座上，秦朝风揉着后背给他顺气。 “瑾言说当年之事与睿王有关，围城七日他还能逃出去，且还敢在在多年后行刺杀之事，你说这人是多可恨！只可惜瑾言所查有限，未能找到睿王留在朝中的逆党……” 皇帝自言自语，口气冷漠。 秦朝风不敢搭话，抬头见外头进来一个内侍，问殿外那神石怎么办，皇帝想也不想就让人送到太子府，还说就算他无心无胆，斥他那些话也不委屈。 在府中百无聊赖的萧珩一直想不通怎么好好的皇帝会突然变了脸，直到他看到那个似是而非的“珩”字后才明白一切，只可惜他深陷猜忌，此时再想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君父君父，自然是先君后父。 白娉婷的话犹在耳边，萧珩心中却百般不是滋味。 同样是儿子，他何曾对萧鼐这样疾言厉色？连他不要的女人自己都不许染指，还说什么要将天下交给自己？！储君，呵呵，历朝历代，哪有自己这样窝囊的储君？ 萧珩无比烦躁，可愈是烦躁，隐隐作痛的后背就愈加令他心绪不宁。 这是他第一次被皇帝如此严厉的斥责，神迹之事也就罢了，云瑶这一道坎儿肯定是难以过去了。还有什么比眼下的情况更糟？ 这下只怕连云瑶也要怀疑他的用心了。 …… 且说萧鼐回到禁军府衙，先将近日宫中诸事与副统领交代妥当，而后又叫人把所有关于南郊匪徒的卷宗都调了出来，查阅一番便觉出了异常。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南郊匪徒行动有素，实力彪悍，普通盗匪与之相差太多。京郊有这样的组织，着实是个隐忧。 了解这些以后，萧鼐让传良持虎符至西山大营调了五百人，带回来后他只看了一眼便拉下了脸。 这些人明明是服役多年的老兵，却多数人身上都有一种吊儿郎当的痞性，身形也都是松松垮垮的，叫人瞧着心里憋气。他可不想带这样的人出去丢脸，遂叫传玉带了五十府兵，一个一个单挑将他们狠揍一顿。起初还多有人不服，等传玉将那几个恶意挑事的刺头一脚一个踹得下不来炕后，其他人就都老实了。 集训用了三日，待这些人有了点儿兵样子萧鼐才命传良带队先往南郊开拔。 此行一去少说要是来日，萧鼐本来磨叽一日想和娇妻道个别，没想到这丫头听说沈牧来了，二话不说就跑去了春熙楼，害他吃味许久，不知在心里骂了多少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9章：琐事 若是往日，沈牧此时进京必然是为了年节前到各处查账，但眼下他已被家族除名，无所事事的闲人一枚，进京也不过是会会老朋友，顺带看看萧鼐在那位神医的妙手之下恢复到何种程度，所以这次进京也是悄悄的只在春熙楼小住几日，谁也没惊动。 最高兴的自然莫过于白凌波了，满满一匣子的各地特产，绿孔雀羽扇、点翠花簪，吴郡的胭脂香粉，还有捎带给萧鼐的一本兵书一本剑谱。 认真说来这些东西倒也不是多值钱，只是沈牧这一番心意令人欢喜。 她玩笑说楼里还住着一位美人呢，怎么不见他表示表示，沈牧开怀朗笑，果真令人取了一个狭盒出来，打开是一管玉色润泽的青碧短笛，南湘本是一眼看中，后来听说是沈牧之物，便再三推脱，拒辞不受。 白凌波打趣，说她周身之物皆是他人所赠，怎么就不肯收下沈牧的东西？南湘红了脸啐她一口不说话了。 在春熙楼这一年多，方俊那不温不火的性子真够让人着急的，相比起来还是许云舟更可爱一些，虽然总用些死缠烂打的流氓招数，但到底比方俊顶用些。倒是南湘，明明对这两人的好意心知肚明，却不知她为何踌躇至今仍犹豫不决。 白凌波嘿嘿笑，不知最后会花落谁家，看来还有好远的路要走哟。 黑虎山的匪徒大约有二三百之众，萧鼐估摸着顶多十几日也就都能了结了，不过一想这十多日要独守空房，白凌波还是觉得有些舍不得。两人折腾半宿方歇，次日清晨，天刚亮的时候萧鼐便带了一队亲卫出发，意外的是没有带传玉一同去，白凌波醒来就听他在外头闹别扭，好说歹说又许了两盒点心才给他顺下了毛。 第一个十天很快过去，但萧鼐并没有如期回来，白凌波第一次感觉到，没有他真是乏味的令人生厌。 他虽未归，但也记得叫人传信，说是出师不利还要拖延些时日，但具体多少日子他也不大清楚，问她在家如何。白凌波好笑，自己在家能怎么，左不过是审账数钱外加陪她娘亲闲话，无聊打发时间而已。 萧鼐的信只有寥寥数行，白凌波却写满了几页回信，秉承她语无伦次的随意性子，细细碎碎讲了许多。 诸如沈牧同意她在其他春熙楼的所在地广置田产，还挑了三个果酒师父跟着陈大有一起学着酿制琥珀春，四人在一起还真琢磨出点儿东西，最后一批酒出来后不止色泽和口感有所改观，连清透度都提升了不少，白凌波特意让卫士捎去两坛尝鲜，盼着他回来一起品鉴。 又比如，本来该足月产下婴孩的清河郡主不知怎么突然提前发作，从晌午直痛到深夜才产下一个男婴，那孩子通身紫红，身上多处还有淤青，接生嬷嬷当时就惊得脸色发白。果不其然，那孩子次日凌晨就不行了，昏睡中的清河郡主连一面都未见到就被告之小皇孙已然故去。 白凌波不胜唏嘘，满打满算，那孩子还未活够三个时辰，甚至来不及睁开眼看一看他的父母。 此事引得皇后一连多日亲去探望，可见事态之严重，但即便是如此，皇帝也未曾撤去对太子萧珩的禁令。 听宁王妃说，清河郡主初胎便致难产，母体元气大伤，连医官都说只怕日后难以再为太子开枝散叶。皇后急得不行，四处未她寻找良医不得，竟找到御王府来，但此时药王仍旧杳无音信，小芍听说后倒有些跃跃欲试，但众人看只是个几岁的小女娃娃，不敢用她，最后只得作罢。 这算是近日里最大的两桩事了，除此之外，便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在字里行间极尽卖弄，令人读来身临其境，接着信的萧鼐哭笑不得，可见这丫头在家着实无聊得紧。 有人闲得发慌，自然就有人忙得焦头烂额。 家业越来越大，胡青如今是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一把手大掌柜，这一月里总有十几日要外出。只是，有时是他一人，有时身边会跟着上官晴雪那个疯丫头。上官晴雪是个谁都管不了的主，唯有在胡青这里能被他一堆歪理降服。 因这二人走得近，去年秋天跟着一帮少年打马围猎，今天开了春又隔三差五的不着家，上官云贺还以为她又作什么幺蛾子，为了这事，他还特意来求过白凌波，想让她出面劝一劝，别让这丫头混赖的太出格辱了家门。 白凌波就笑了，道，“男未婚女未嫁，一个是帝师公子，一个是将门虎女，一个文质彬彬，一个英气勃勃，怎就不能两情相悦了？上官大人不是一直忧心晴雪妹妹的婚事，如今人家巴巴地追了心上人去，你又不愿意了，难道任她在家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她小叔这才恍然大悟，遂丢下不提。 只是这事吧，胡青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上官晴雪呢，粗枝大叶，大大咧咧的，真有心思倒不肯对外人吐露。俩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磨叽一年到现在也没个准信儿。 白凌波跟蒋平闲话，也就是他爹娘不在京里，不然看他现在这浪样儿，不知要打折几根家法。 …… 眼瞅着秋意更浓，天气变得干冷干冷起来，白凌波在府里自然是样样周全，想到自家男人弱不禁风的男人独自在外风餐露宿的辛苦，她这心里就过意不去了。 南郊的黑虎山距离皇城虽然只有百十里路，但却是横亘在入京必经之路上的一道天然屏障。 此处的高山虽算不得崇山峻岭，但那高度在皇城一带也算屈指可数，更兼当地山深林密，野兽凶猛，实在是一处险地，不晓得怎就被盗匪占山为王。 丢下手里的案卷，白凌波信步出了书房。 仰头看着打着旋儿慢悠悠飘落下来的红色枫叶，想象不出此时此刻自家男人会干些什么。 说什么军营驻地不许女子探视，说什么身为统率更要以身作则，哼，他说不去就不去嘛？ 廊下抱臂的少女突然重重哼出一声，一脚踹到柱子上。 哼，不去就不去，谁忍不住谁先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