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有毒,王爷乖乖就寝》 第一章 为他人做嫁衣 红,满目的红。 冯兮和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的便是身上那朱色的嫁衣,以及各处伤口流出的鲜血。 从玲珑塔顶落下一把青铜铡刀,将她的双腿生生截断,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疼痛再次袭入四肢百骸。 然而,当看清眼前那个娉婷的倩影时,蚀骨的痛楚也抵不过内心的剧颤。 “云长依!你怎么还有脸来见我!”她的眼睛骤然放大,仇恨的火焰烧红了她的双眸。 就在几日前,顾锦年起兵失败,为了救出他,她不惜自毁容貌闯入裕王爷的军营盗取白象符,甚至连道别的嫁衣和笑容都准备好了。 她天真地以为,几年她没能嫁得了他,好歹在临死前,能以新娘子的模样面对他…… 岂料,被关押到此处受尽折磨后,她竟然得知,所谓的未婚夫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而这个被她视为亲姐姐一般的云长依却告诉她,自己来自于几千年后,如今更是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这一帮豺狼不仅霸占了国公府,还逼死了她的外公,逼迫她的胞弟和庶妹入军营当娈童和官妓! 云长依云鬓花颜,她披了件雪白的貂裘,一手提着个描金的食盒。一只尖嘴的鹦鹉立在她的肩头,如凶神恶煞般扫视着冯兮和。 “放肆,本宫的闺名岂是你这种罪臣之后能随意叫唤的!”听了冯兮和的质问,云长依将绣鞋踩上了她扭曲变形的手背。 须臾,云长依唇角的笑容在一寸寸扩大,她掸去白裘上的雪粒,一双剪水秋瞳中满是嘲讽,“你也不用怨,谁让你这老古董和本宫不是一个时代的呢!而且,你是什么样的货色,全金陵都清楚的很,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哈,好一个咎由自取。多年来,她的一片真心全都是喂了狗!冯兮和心里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这几年在毒宗受的屈辱和这几日在此地受的刺激,全部都涌上心头! 可她向来不甘心低头,纵是疼痛交织,脸上却仍带着几分惨淡的笑意,咬牙切齿道:“云长依,你们好!你们待我真好!” 没有预料中的痛苦求饶,云长依心中有几分不愉快。明明冯兮和的琵琶骨被铁链穿透,明明此处的刑罚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她还有资格什么不屈服! 不过……旋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云长依波光微转,唇角一勾,声音娇娇软软,如同江南三月的鹦啼:“兮和妹妹你不是愚笨之人,你现在也该明白,锦年哥哥当初的求娶也只是做个样子,他真正图的是你国公府嫡孙女的身份。” “但你不明白,昔日的国公府不在了以后,你那兄长么……” “哎……”说着,云长依故意拖长了语调,她轻叹了口气,就稍一偏头去抚摸肩上的鹦鹉。 “你们把我大哥怎么了?”铁链被拖得发出“啪嗒嗒”的响声,冯兮和的笑容僵硬下来,吃力地往前攀爬,拉扯着云长依绣有木槿花纹的裙摆。 通红的眸子里,是深深的忧惧。她不怕死,但她怕关心她的家人会接二连三地受到伤害。 “还活着呢。”云长依弯腰将略大的食盒放下来,眉眼弯弯,巧笑嫣然。 听闻兄长还活着,冯兮和才稍微透过气来,而当她看到云长依的纤纤玉指将盒盖掀开,夹板上露出一颗人头时,即是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晕厥过去。 眼前这个脸上只剩两个血窟窿,鼻子和脸颊全被剔去骨头的怪物,哪里还是那个英姿勃发,驰骋沙场的大哥? 也许是察觉到妹妹的所在,人头的嘴唇似乎有了点嚅动,低吼声从嗓子里断断续续地传出。 冯兮和的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哇”得一下,喷出一口鲜血。羞愧、自责、恼怒充斥着她的胸膛,此起彼伏。 “怎么样,本宫可没有骗你吧?”云长依掏出帕子,掩面轻笑,接而将夹板取下,让下方残损的躯干暴露出来,“你可能不知道,你大哥得知你前来盗取白象符后,就快马加鞭地赶来。只可惜啊,他最后倒在了裕王爷的箭下。” “要不是本宫大发善心,把他好好拾掇一番,依裕王爷的性子,此刻,他指不定是到了哪条野狗的嘴里。你要恨,就恨裕王爷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花轿内重生,噩梦边缘 “嗯,真臭。”说着,云长依微微蹙了下笼烟眉,倒退一步。 话毕,冯兮和双眼空洞迷茫,整个人呆呆的。 “大哥,我对不起你,我很快就会来陪你,你一定要记得把我推下十八层地狱,让我去赎今生的罪过!”突然间,也不知是哪来的气力,冯兮和猛地扼住了兄长的咽喉,在一声闷哼过后,食盒里的人彻底没了气。 曾经多么骄傲的大哥,怎么能受得了此般屈辱,还不如让他痛快地离去! 没料到冯兮和会有这种嗜血疯狂的举动,云长依有一瞬间的惊愕,不自主地往后挪了点。 “云长依,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么多年来,国公府是如何待你母女的,你都看在眼里。” “你在勾结外人霸占国公府时,有没有想过是谁在风雪交加的夜晚,哭求老国公收留你们的!”冯兮和赤红着双眼,目眦欲裂,席卷了愤恨的叩问声响彻了整座巍峨耸立的高塔。 “我什么都有,偏偏少了良心这东西。”云长依先是一愣,接而不屑一顾地说道:“冯兮和,你怎么还不明白,我才是万众瞩目的主角,我应该得到这天下最好的一切。你们全都得乖乖地当踏脚石!” 话落,万千思绪涌入冯兮和的心中,唇角泛滥着苦涩的笑意。原以为,她是国公府最尊贵的嫡孙女,众人待她就像众星捧月,殊不知,她才是为他人做嫁衣的那个。 “兮和妹妹,姐姐我眼里向来揉不得沙,你这颗沙,我却是忍了十几年,你可知这是为何?”云长依的眼睛眯了眯,展露出的是诡秘的笑容。冯兮和跌得越惨,她就越是畅快。 还不等冯兮和回过神来,云长依对着肩膀上的鹦鹉摸了摸,鹦鹉立即扑簌着翅膀飞到半空,在冯兮和的心口处降落,用尖利的喙啄开了血红的嫁衣,往深处撕咬…… “因为让你在毒宗待上几年,可以让本宫得到一颗百毒不侵的良药。”云长依说出的话里带着大大的得意。 冯兮和痉挛着身子,感到胸口有剧烈的痛疼。视线逐渐模糊,她在心里发出一阵阵苦笑,手指向八面塔龛里青面獠牙的鬼怪,声音仿佛被寒风撕扯过,“云长依,我在此立誓,国公府的这些人命债我死都不会忘记,我冯兮和下辈子必化为厉鬼缠你到阿鼻地狱!” 是她识人不清,才引狼入室,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耳畔处倏然响起笛鸣,笼罩在塔内的烟霾似在散去,云长依的嘲讽声也戛然而止。 “若有来生,你当如何?”男子的声音宛若天籁,冯兮和觉得手心里覆上了双带着些许余温的手。 “谁……”脑海中有划破晴空的响雷轰然炸开,她竭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睛,可什么都看不见了,只余一角火红的衣袍和一双不染尘埃的锦缎白靴。 * 红! 依旧是满眼的殷红色泽。 “谁!”冯兮和忽然惊醒,浑身战栗不已。额上渗出细密的一层薄汗,她一醒来就扯下了头上盖着的大红绸布。 与此同时,周围充斥着让人透不过气来的闷热和喜庆的锣鼓声。 花轿? 她只记得自己仅在十五岁那年出嫁过一次。 冯兮和略是愣怔了一下,旋即悄悄地从轿帘的缝隙里往外探去。 影影绰绰间,她可以看到一个穿红戴绿的婆子正挥动着鸳鸯喜帕,左摇右摆地走动着。 杏眸骤然被放大,冯兮和认得出这就是当年为她送嫁的喜婆。 她低下头细瞧一身红的刺目的嫁衣和一双如葱段般的玉手,才明白,自己已然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候。 就是在这一天,她满心期待地要嫁给顾锦年,原以为从此可以共挽鹿车,不曾想,让顾锦年放在心尖上的另有其人,这一顶喜轿会将她送入了毒宗的地狱里,万劫不复。 也就是在此之后,云长依他们肆无忌惮地将国公府推向了绝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丑是丑了点 腰间挂着的一个荷包上绣着并蒂花的图样,那是在她出嫁的前一天,云长依红着双眼所赠,那个时候,她还真的信了那种熬了数个日夜,指尖被戳破数个针孔,只为姐妹情深的鬼话! 回想起前世的种种,她漆黑的瞳仁里闪过一丝狠绝,唇角边扬起浅浅的弧度,一声轻嗤不自觉地溢出。 天可怜见,云长依,顾锦年,我冯兮和回来了。 这一回,纵是你们有三头六臂,我都会一一斩断! 这一世,只要有我在一天,你们就休想动国公府一分一毫! “停轿!” 一声呵斥让轿夫忙不迭地放下了花轿,敲锣打鼓的乐师也茫然地停下了手中的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别停啊,你们忙你们的。”穿红戴绿的喜婆见势头不对,忙冲其余人使了个眼色,而后又喜笑盈盈地对着轿内说道:“今日是冯大小姐出嫁的好日子,千万不要让他们停下,多不吉利。” “有什么需要,就由我来为大小姐效劳……” 喜婆的话还未说完,从轿中蹿出来的红影便是利落地抬脚,踹中了她的腹部,引得她哇哇直叫。 跑跑跑! 重活一世,在逃命的时刻,冯兮和显出了惊人的爆发力。她曾多次跟大哥出入战场,论身体素质,比起其他的大家闺秀要好上许多。 高头大马中,连新郎顾锦年的人影都没见着。环顾四周,则是荒凉的城郊和一个早已无人问津的渡口。 试问当今三皇子顾锦年和国公府嫡孙女的盛世婚礼,怎会经过这种鬼地方?也只有当初的她,才会一点警惕心都没有,从头到尾都被那对狗男女蒙在鼓里。 “给我追!” 冯兮和听着身后的追赶声,更是拼了命一般往喧嚣之处跑。然而,“扑通”一下,一不留神,她跌入了一个泥潭中,在其中滚了好几圈。 她毕竟势单力薄,很快的,后头的人几乎要重新围了上来。 豆大的汗珠滴落,掌心也密密麻麻的都是汗。电光火石之间,冯兮和抹了抹脸上的泥泞,忽地想到随身携带的牛骨哨。 平日里,她纨绔不堪,和金陵的混混们都打成了一片,牛骨哨音就是他们的信号。 “呜……”冯兮和毫不犹豫地吹响了脖颈上悬挂着的牛骨哨,当即就有大批的混混从四面八方赶来,唤着“老大老大”,与追赶的人厮打在了一起。 饱受人诟病的过往在此刻竟成了救命的稻草,她裹着泥泞起身,迅速地回忆起返回国公府的路,转而绕了远路向着熙熙攘攘的金陵城走去。 她没有时间跟送嫁的人殴斗,她需要抓紧时间,让全金陵城的百姓和一些王公贵胄看到今日发生的一切! 一位新娘诡异地从最为繁华的街市穿行过,引起了路人们的惊呼,也让街边酒楼里的一名男子提起了兴致。 男子慵懒地斜倚在窗边,凭栏远瞭,自是一派风流,俊眉朗目间,尽是邪肆狂傲。烈日下,一袭绣有滚金边的衣袍红的耀眼,灼灼其华。 “谁家的新娘子?丑是丑了点,可这双眼睛倒是生得不错。”男子轻呷了口酒,声音如雨打青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鱼目混珠,果然如此 乌云密布的天空下,金陵城的长安街上,锣鼓喧嚣,响彻半边天。 红衣墨发,白玉簪冠,三皇子顾锦年意气风发地坐在高头大马上,带着迎亲队伍来到了冯国公府门口。 他含情脉脉地看着那个由喜娘背到花轿前,头戴红盖头的新娘。 然而,这时,迎亲队伍发出了一阵惊叹声,顾锦年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少女身穿火红的嫁衣,手里攥着一面红盖头出现在不远处。 那正是应该坐进花轿的新娘冯兮和。 顾锦年的眉心微拢,随后,他拾起温雅的笑意,对着喜娘柔声叱责道:“你们也太不小心了,连新娘子都能弄错。这种错误,以后切莫再犯。” 说着,他让婢女们把假新娘带进去,自己则拂了拂火红的喜服,朝着冯兮和走去。 “三皇子既然有胆子玩鱼目混珠的把戏,怎么没有胆子让人看一看,你要娶的赝品长什么模样?”冯兮和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这个虚情假意的未婚夫。 酒囊饭袋,中看不中用,这是今生她对顾锦年的评价。仔细回想起前世的经历,顾锦年顶多算是绊路的一颗小石子。 对于这种小喽啰,她的做法是,踹开他!她的目标在于那个红盖头下的女人。 冯兮和轻蔑地看了眼顾锦年,即是越过他,要去将那赝品的盖头扯下。 “兮和,不要太过。”顾锦年面色骤沉,一把拉住了冯兮和的手。而他对上的是她冰冷决绝的目光。 他的话语中含着威胁的语气,掌心只要再都一些力道,就能将她的腕骨碾碎。 可是,不出一会儿,他的手心就感到了一股锥心的疼痛。他不由地松开了手。 再看向眼前这个少女,他顿时感觉冯兮和不一样了。她的眼眸似一泓清水,声音软软糯糯,而唇角上泛起冰花般锋利的笑容,宛若地狱中走出的魔魅。 “三皇子原来就这么点本事。”冯兮和轻笑一声,倏地让拉下了那个赝品的红盖头。 众人又发出一声惊叹,这个赝品不是别人,而是国公府的表小姐,也就是当今陛下亲封的安乐县主云长依。 冯兮和的双手随即僵硬在半空中,眸子里迸射出星星点点的寒意,汇聚成坚不可摧的冰锥。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往昔之事历历在目,胸腔里沸腾着滚烫的怒火,激愤交加,“啪”的一下,她略一扬手,一记清脆的耳光就呼啸着拍在了云长依的粉颊上。 “兮和,你听我解释……”云长依不由得捂脸,双眸中早已盈满了泪花。想哭又强忍着不哭的模样无疑是为她博得了些许的同情,看在顾锦年眼里,又是好一番心疼。 冯兮和并不理睬,犀眸里封着千里寒冰,“解释?行了表姐,说的好听点,你是从姑苏来的表小姐。说难听点,你就一吃白饭的,吃人嘴软,哪有吃白饭的勾搭了主子的未婚夫,还能厚着脸皮求解释的?” 云长依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处,顾锦年见不得心上人受辱,面色一点点阴沉下来, 看着冯兮和那身沾满了泥泞,还开了些口子的嫁衣,他倏然冷笑道:“亏你还有脸质羞辱长依,一个闺阁小姐,这么狼狈地从回来,谁知道发生了些什么。要是有羞耻心的女子,早该自刎以全名节了。” “三皇子想要我自刎以全名节?”冯兮和脸上并没有丝毫的畏怯,她的身姿傲然,宛若一株最为夺目的昙花,“可是,你既非我父,又非我夫,有什么资格逼我自刎?” 他怎么就不算她夫了?顾锦年的眸色晦暗不明,几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刺啦”一声,冯兮和当着他的面将红绸盖头撕成两半,一同被撕裂的还有过去对他的那份感情。 只听她的语声凛冽,“红绸已碎,情义已绝,顾锦年,我们的婚约就算取消了。从此以后,我嫁我的,你娶你的,我们互不相干。” 话毕,冯兮和遽然转身,欲要离去,这样的未婚夫,她不稀罕。 众人又接二连三地发出惊叹声,这大小姐的做法未免太惊世骇俗了。 “兮和,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担心你的突然消失会坏了婚事,就为了相府的颜面,冒然替你出嫁。”少顷,云长依忽地拽住冯兮和的手,身子骨仿若无力地要倒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狗男人,送你了 冯兮和心中冷嗤,云长依还是这么不要脸,能把恬不知耻说成顾全大局。 “表姐言重了。”冯兮和非常平和地说道:“妹妹我不是心胸狭窄的人,这么多年,我送你的东西不计其数,多一件少一件无所谓。表姐你想要取而代之,跟我说一声就好,我必当双手奉上。” “这三皇子,就送你了。”她看了会顾锦年,便大度地把云长依推到了顾锦年身上。 冯兮和的身姿挺立,她踏过飘落在地的两半红绸,一步步地朝迎亲队伍的另一头走去,留给众人的是从容而坦然的背影。 “两不相干?呵,冯兮和你很好。以后你可不要后悔说了今天这些话!”后边,顾锦年已经怒不可遏地喊道。 冯兮和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是没有回头,“我说到做到,如若不真,天诛地灭!” 绯色的嫁衣虽然沾了泥泞,却衬得她整个人极为耀目。 “轰隆隆”的一声雷响过后,空中落下瓢泼大雨。冯兮和的心里感到隐隐的疼痛,她曾经愿意将最好的都跟云长依分享。可是,云长依却是用满腹的算计来回报她。 顾锦年的嘴角猛抽,眸光狠戾。该死的女人,还真以为她说的话能算数。他是当今的皇子,而她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国公府的小姐。 “把她给本宫带走!”他倏然下令,带领着一众侍卫,想要将人围住。 随后,顾锦年的唇角划过一抹冷笑后,便是有侍卫取来弓弩,毕恭毕敬地呈递过去。 “冯兮和,你若是还不识趣,就不妨比比是你的脚步块还是本宫的箭快。”顾锦年在弓弩上搭了三只白翎箭,拉弓对准了冯兮和,惊得石狮前的一众冯家人打了个趔趄。 他们成亲的这日,国公府外的大街上全程戒严,除了国公府的人和迎亲的人,怕是没有其他的眼睛能看到这边的情形。 而老国公缠绵病榻多时,国公府的女婿也就是冯兮和的父亲生性软弱,她的大哥冯君尧远走他乡……就算他真的痛下杀手,凭他和母妃的从中斡旋,也能摆平接下来的事。更何况,冯老夫人早就看不惯这个外孙女了,云长依才是深得她心的那个。 一切都十分完美,顾锦年的眸子里闪过狠厉之色,“从此以后,国公府不会再有大小姐。” 此刻,侍卫也已踏着窸窣的脚步,搭好弓箭,在冯兮和的身后围成了一个半圆,只待顾锦年一声令下。 发梢上不断滴落的水珠,擦过冯兮和脸上的红斑,拍打在湿透了的嫁衣上。回眸瞧见对方的阵仗,她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畏怯,取而代之的是明媚的笑容,夹杂着不屑、不甘与不惧。 “三皇子是想杀人灭口?好啊。”看似一催即倒的少女,在风雨中始终不屈,竟自飘摇,“这么热闹的一场戏,才这么点看客多不好。不过,我逃回来的时候倒是顺路绕过了大半个金陵,我还说了我是谁。” “想必此时此刻,等着看戏的人多的是,三皇子该不愁没有看客。” 顾锦年拉弓的手微顿,嘴角狠抽,这个贱人! 缩在顾锦年身后的云长依顿时绷直了身子,剪水双瞳里略带犹疑,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冯兮和居然真的会出手打了她,要知道,以前的冯兮和对她,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而且,冯兮和对顾锦年,仅仅就只有好感,压根不该那么生气。 “三皇子殿下,稍等,兮和她太过于在乎你,难免会对我存有误会。让我跟她好好说说,她一向听我的,我的话她会听进去的。”云长依娇嗔一声,一双柔荑轻柔地抚上弓背。 对付冯兮和的方法多的是,千万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国公府门口杀人,给日后留下话柄。自己苦心经营了十几年,可不能就让顾锦年妨碍了。 说着,云长依“扑通”地跪了下去,她面朝冯兮和身躯伏地,将头磕得砰砰响,“兮和,此事说来话长,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再怎么不肯原谅我,也先回来好不好?否则,我就长跪不起。” 空气仿佛凝滞住,雨水冲刷着云长依磕出的伤口,让所有人的心都莫名地揪了一把,谁都不忍心看着这般惊为天人的女子如此卑微诚挚地求冯兮和那个混世魔女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发情的猫儿,不要了 若是换了从前,冯兮和早就架不住云长依的苦肉计,原谅云长依了。可如今,看着云长依的故作姿态,冯兮和的心里只剩下鄙夷。 “表姐真的会说笑,这里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走呢。只是,我以前养的一只母猫,前些日子跑了。经过几番打探,才知道它是发情期快到了,是要跑出去找一只公猫云雨一回的。” “按照时日来算,它们的云雨的时间就在今日。我就想尽快找到它,看看那公猫是什么货色,免得它找了只混账公猫。” “但是我现在想开了,既然它有了野公猫就背弃自己的主子,那我就不必费心费力去寻找了,就当是浪费粮食,白养了它。”冯兮和没有丝毫想要去搀扶云长依的意思,面颊上尽是冷漠和疏离。 话落,众人错愕,云长依面红耳赤,犹如粉面桃花。别人也许只当冯兮和说的是不知廉耻的胡话,她却清楚的很,哪有养什么猫,这讽刺的不就是她么? 神思急转下,云长依以手抚额,佯装在雨中跪了太久,身体不支就要倒下。 “诶,表姐小心!”冯兮和发出一声惊呼,即刻便牵扯住了云长依的一片衣袖。 然而,似是气力不够,冯兮和竟随着云长依一起倒了下去,手还不忘垫到云长依的脑后。 众人心神一凛,不由得生出几分恻隐之心。冯兮和居然能够不计前嫌,对表姐以身相护!这么善良的女子,还是那个国公府那个劣迹斑斑的嫡孙女么? “砰——” 须臾,云长依的头却猛然坠地,溅起一大片水花。 云长依只觉眼花缭乱,这一摔摔得可不轻,够她休养好多天了。 “冯兮和,本宫的箭下可不留情!”顾锦年扶起心上人,气不打一处来,指尖猛然抽搐,已不顾后果地将翎羽箭射出。 母妃也提醒过他,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但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刚才在快坠地时,冯兮和将手从云长依脑后抽出,还反推了云长依一把的动作,他可是看的很明白。 “三皇子这箭可千万别射偏了。”冯兮和从地面上小水潭里爬起来,唇角一勾,不忘提醒。 迸射出的三支翎羽箭带着雨露和罡风奔着她的脖颈而去,冯兮和盯着箭簇的眸色微凝,默默地往旁移去半寸,心道,还是受点伤比较好,能留下有利的证据。 “当啷——” 兵刃相击声来的猝不及防,翎羽箭遭到闪着寒光的大刀阻拦,砰然坠地化为零星的碎片。 而就在此时,雨幕中,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落入所有人的耳中。一辆宝珠流光的马车由数十名铁骑护送着驶来。车厢的外壁上绘有的白象图腾,被大雨冲刷地愈发明晰。 这些铁骑面容冷肃,全都是身策锦鞍骏马,脚蹬黑缎靴,腰间佩刀。顾锦年眉心紧拧,心道不好,立即挥手制止了自己的一众侍卫。他一看这阵势,就知晓车内是何人。 “陛下得知三皇子和冯大小姐的婚事有变故,特让裕王爷带来圣谕,请三皇子带冯大小姐和云大小姐即刻进宫面圣。”其中一名铁骑牵引着马过来,向顾锦年拱手禀道。 一直忙于军务的裕王爷怎么会有空管他的闲事?顾锦年犹豫了一下,后悔自己方才的意气用事,十分不悦地让侍卫们和迎亲队伍都先带着东西,往路旁挪。 “小侄遵令,有劳裕皇叔。”迫于裕王爷的压力,顾锦年不敢违令,拖延了一会,他敷衍道:“可我们在雨中待了这么久,就这模样进宫对父皇实为不敬。还请裕皇叔先行一步,待换身头面后,小侄必当亲自携长依跟兮和入宫。” 闻言,马车里的人并没有反对,简单地交代了身旁亲信几句后,就率人径自离去,好似真的仅是来传信一般。 裕王爷?冯兮和起初看到有人掺和进来时,并不意外,可知道来人是他后,心情略是复杂难言。 连区区一名铁骑都能对顾锦年无礼,可想而知,那个裕王爷是有多嚣张,多傲慢。 顷刻之后,马车内有一双手挑开了车帘,骨节匀称,手指修长。似是惊鸿一瞥,冯兮和隐约地看到一个完美的面部轮廓和一袭红的绚烂夺目的衣袍,仿佛他才是今日成亲的主角。 还没看清楚人,她就感到了一股摄人的气势。车中男子的眼神像是在睥睨万物,这样的男子,无人敢不听,无人敢不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比比是脚快还是马快 车轮缓缓前行,马蹄“嘚嘚”地响起,前世的记忆在脑海里浮现。上辈子,她在闯入他的营帐盗取白象符时,曾和那个嗜血狂傲的男子有过一面之缘,那也是前世他们唯一的一次交集。 但他却迫害了她的大哥!想起大哥的惨状,冯兮和的十指慢慢收紧,指甲嵌入了她的掌心。她在告诉自己,大哥的这一笔帐她一定得算! 当前……她垂眸敛起自己的情绪,转而看向神色恢复如常的云长依,目光闪烁。 “千允,好好伺候大小姐洗漱,免得让她到时冲撞了陛下。”云长依樱唇微挑,温柔地吩咐着冯兮和的婢女千允。刚才还在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走的她,此时心中又有了打算。 “小姐,就由奴婢为你洗洗吧。”千允身穿浅绿色比甲,胆怯地来到冯兮和的身边。 看着千允的模样,冯兮和心神略是一滞,之前她对千允并不好,还差点因为云长依的三言两语,将千允卖到勾栏里去。可前世,她被囚禁在毒宗时,千允却偷偷溜入,并在她遭受毒打时,只身挡在她面前,被活活打死…… “好。”冯兮和眼圈微红,毫不嫌弃地拉着千允的手回到自己的揽月阁。感受到千允的紧张,她低声说道:“千允,我不会把你卖到勾栏的。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对你。” 千允诧异了一小会,便是说了声“没事”,就准备和林嬷嬷去打热水。 “不必。”刚在梳妆台前坐好,冯兮和果断地阻止了要跨出门槛的千允,“去登云阁把那身雨花锦的留仙裙取来,我要马上进宫。” 千允回头不解地问道:“小姐不是要洗漱完,留在揽月阁等三皇子来接你么?” “留在这只能等死!”冯兮和咬牙切齿,她可不相信那对狗男女会让她抢占先机,去宫里诉冤。 要是他们赶在前头,在宫里窜通好德妃,完全可以翻盘。 千允惊了惊,也不问为什么,忙照着冯兮和的话做。他们家小姐跟从前不一样了,这么做一定有她的想法。 浅碧色的留仙裙被束之高阁多年,色泽却不减分毫,此时被穿在冯兮和的身上,衬得她的身姿袅袅婷婷。 冯兮和的身段极佳,气质出尘,若是没有脸上的红斑,也会是位令人见之忘俗的美人。 从双棱的莲花纹铜镜里,冯兮和看着自己的容颜,随手拿来一盒脂粉,稍微遮掩了下红斑。 她的余光瞥到梳妆台上一个精致的白瓷玉瓶,蓦地想到,云长依擅长的事情很多,调制香粉就是其中一项。从七岁开始,云长依就陆陆续续地给她送香粉过来,而脸上的红斑,也是在几年以后生出来的,为此,她的大哥寻访了天下名医,却仍然没什么收效。 想来,云长依是处心积虑地要毁掉她的容貌。前世临死前,云长依的话语犹在耳边,当同龄的孩子尚在牙牙学语时,云长依就有那般的心智,是多么得可怕! 冯兮和怒火中烧,一拂衣袖,白玉瓷瓶随着其他的瓶瓶罐罐一起滚落下去,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所幸,在毒宗那么多年的折磨,也不是白受的。对于各种毒术,她已经牢记在心里,只需假以时日,她就可以让自己恢复容貌。 “接下来,只要是七姨母和表小姐送来的东西,全都丢掉!”冯兮和骤然拔高的音调让千允愈发吃惊,不过,千允随后感到了几分欣慰,小姐终于觉察到表小姐的异心了。 紧接着,冯兮和简单地挽了个发髻,就让千允留着,自己则大步迈出国公府的门槛。 顾锦年他们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还要快一些,别说大门口没有马,连府中马厩里的马都已被放空。 冯兮和面色不改,当下即是迅速地跑动起来,层层叠叠的裙摆迎风展开,摇曳生姿。她在心中冷笑,顾锦年,不如看看是我的步子快还是你的马快。再者,路过金陵混混们盘踞的地方,她也完全可以放出信号,让他们帮忙备马。 另一侧,一辆载着云长依的锦缎马车在迅疾地行驶着,顾锦年坐在马车前的马匹上疾驰。 在接到侍卫们的禀报后,顾锦年脸色沉了下去,“吁”得一下,他立马调转了马头。 “这个贱人是不要命了吗!”顾锦年咒骂了一声后,转头宽慰着云长依道:“长依,你先进宫,本宫不会让她赶在我们前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狭路相逢,做你的春秋大梦 狭窄的巷子里,落了一地嫩绿的梧桐叶,两侧墙垣上遍布苔藓。 面对顾锦年人马的夹击,冯兮和心里长呼了几口气。而过了一会,她的心神就稳定了下来,她都一个见识过千军万马的人了,还怕这点人马做什么? “拿下!”顾锦年已换了身便装,他懒得跟她废话,打了个响指,身后的侍卫就成群涌上,他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更别提带着她同行。 冯兮和利落地攀爬到身旁的梧桐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徒手掰成两半,朝顾锦年坐骑的马腹抛去。当初跟随大哥上战场的那些日子,以及只身闯入裕王爷军营的经历不是白白磨练的。 被削尖了的枝桠刺中马腹,只听马儿厉声嘶鸣,扬起蹄子,将顾锦年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周遭的侍卫眼见自家主子受了伤,也没其余的精力去顾及冯兮和,都忙不迭地回过身去搀扶起顾锦年。 顾锦年面色是一片苍白,额头上冒着冷汗。这一摔,该是让他的腿伤的不轻,只见他半瘫在地上,连爬起来都十分困难。 冯兮和不禁摇头叹息,当时在漫山遍野的桃花林下,暮鼓晨钟的古寺里,她是怎么瞎的眼,竟然会看上连她都打不过的顾锦年。这哪里还是八年前在日月山的冬天,那个能孤身一人驱逐雪狼,带领数万人马脱困的少年。 不对,这匹马不对劲。 这时,方才腹部被树枝刺穿的马在一时间发了个疯,扬起的马蹄眼见的就要踏上顾锦年的身体,这让刚从冯兮和身边撤开的侍卫们措手不及。 冯兮和顿时警惕起来,她扔的的树枝最多是会让马匹一时失控,却不会这般发狂。如果顾锦年就这么死了,不仅是便宜了他,还会连累自己。 顾锦年的生死她管不着,但绝不能让她陪葬。 情急之间,她飞快地冲至顾锦年的身前,翻身上马,拉紧缰绳,双腿一蹬,动作轻盈如鸿雁一般。 不出片刻,还不受控制的烈马已乖乖地被冯兮和驯服,她的发髻散落,飞扬的乌发如墨。 顾锦年的一众侍卫们睁大了双眼,这冯大小姐也不是一点本事都没有的,至少,她驯马的反应比他们还快。可即使这样,冯兮和捅了马腹,让马发狂也是他们眼睁睁看到的事实。 “冯兮和,你竟敢造次,谋杀当今的三皇子!”当即,有侍卫替顾锦年打抱不平。 谋杀?还确实是谋杀。冯兮和拍了拍马头的鬃毛,从马的耳朵里拔出一根银针,吹了下上头的白色粉末,轻蔑地笑了笑。 云长依还真是舍得下血本,连顾锦年的命都可以不在乎,敢情云长依对顾锦年也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她怎么忘了,前世她的那位表姐是能当上太子妃的人。 看着被扶到担架上的顾锦年,冯兮和很想看到,当顾锦年知道那朵被他捧在手心的解语花,竟是另有图谋时的反应。 “什么三皇子?”冯兮和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反之斥责道:“全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今天是三皇子大喜的日子。他拜堂成亲都还不来及,怎么有空来找我这个弱女子的晦气。” “你们一个个贼眉鼠目的,一看就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地痞之流。再敢冒充皇亲国戚,小心本姑娘去报官!” “谁敢冒充皇亲国戚?”空中,几片梧桐叶悄然落地,一阵清朗的笑声在半晌后倏然响起,“原来兮和不喜之日也不安分,难怪本宫在三皇子府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 闻声,冯兮和的呼吸一窒,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她的视线略过顾锦年,往巷子口看去,浮光掠影中,一位白衣翩翩的男子由随从推着轮椅,从容地来到他们面前。 白衣上有银线绣制的流云纹潺潺而动,恰如月华一泻千里,而他则恍若踏着云雾前来,遗世而独立。 前一刻还在吹胡子瞪眼的侍卫见了来人,忙敛起神色,以额触地呼道“二皇子殿下”。 仿佛一阵清风徐来,顾锦城面如冠玉,唯有淡薄的唇缺了点血色。皎若松间明月,韵如林中清泉,这端的是个芝兰玉树般的人物。 她当是谁,原来是当今的二皇子顾锦城。冯兮和的身子发颤,一股沸腾着的热血冲上脑海,瞬间烧红了她的双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全混个眼熟,对峙 在顾锦城云淡风轻的外表下,不知道掩藏着一颗多么阴暗龌龊的内心。上辈子的血泪让她深深地记下了顾锦城的面容,就算是轮回千百世,她也绝对认得出这个人! 旋即,冯兮和收敛了神色,她现在还不能让顾锦城看出破绽。 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出现,顾锦城该是尾随她很久了。看来,今日她绕回国公府的途中,也被顾锦城的耳目看到了,可他只打算隔岸观火。 无论伤的是谁,都会对顾锦城有利无害。 顾锦年、顾锦城、裕王爷顾时引……她跟顾氏皇族的人确实有不解之缘啊,今生这么早就全跟他们混了个眼熟。只不过,她的心思不会像前世那么简单,国公府也不会是待宰的羔羊,能让人人都来分一杯羹的。 “二皇子殿下来的正好,我本来是要安分地去当新娘子的,结果半路上遇到这帮匪徒,他们扬言说三皇子想娶的人是我长依表姐,我若不能识相地让出了三皇子妃的位置,就要杀我灭口。”冯兮和言简意赅地描述了一遍。 “兮和胆子虽小,但也不能让他们随意污蔑皇室的声誉,就将他们揍了一顿。没想到却被他们反咬了一口,请二皇子为我做主。” 顾锦城不是要对顾锦年下手么,那她就成全他! “冯兮和!”顾锦年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半死不活地暴喝着,“二哥,你别听这个丑八怪胡说八道。” “你说他冒充三弟?”顾锦城有些疑惑,他刚才分明感到冯兮和对他有一股莫名的敌意,可此刻她的眼神却十分平静。也许是他自己的错觉吧,顾锦城随后转眸在顾锦年身上打量许久,继而沉吟道:“兮和你……要不再仔细看看。” “二哥!”顾锦年见顾锦城也假装不认识他,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句,然而冯兮和跟顾锦城都只把它当成耳边风。 冯兮和见顾锦城刻意想保持距离,便拢眉佯装头疼,“我十分思念三皇子,一听他们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就气火攻心,以至于神志不清。” “待我再去看看这匪徒的面目。”说着,冯兮和大步走到顾锦年跟前,“咔擦”一声,粗鲁又嫌恶地扭过顾锦年的头。 “兮和,此事关系重大,你莫要看岔了。”顾锦城哂笑着,不忘徐徐善诱,“本宫的马车就在后面,如果是匪徒,那就送往大理寺。如果……他真是,那兮和你不如就上马车,跟本宫一道入宫,到父皇面前解释吧。” 没有十足的把握,顾锦城果然不会直接表态,这个人城府极深。可冯兮和等的就是最后一句话,有了顾锦城的“护送”,她一路上就不会有任何麻烦。 “呀,还真是三皇子。”冯兮和讶然道,像是惊恐万分,她的手抖了好几下。 顾锦城略有深意地笑了笑,须臾,让身边随从牵引了一辆青色帷布的马车过来。 “不用了。二皇子殿下愿意陪同兮和入宫,已是兮和莫大的荣幸。”冯兮和拉过一匹马翻身而上,她从袖口扯下一根布带随意地拢起发丝,再是手上的鞭子一用力,双腿了夹紧马腹。 骏马吃疼,撒蹄狂奔,不消多时,冯兮和的马已跑出了老远。 一件浅碧色的留仙裙沾了些水,裹在她身上,纤细的身子仿佛不堪大雨的摧残。而窈窕的身姿中却透着一种骄傲,似乎,连国公府中满院的海棠都自愧不如。 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倩影,顾锦城的眸色暗了暗,旋即舒展开眉宇。 * 飞檐翘角的宫室,错落逶迤。 盛夏时节的午后,九重宫阙中,太极殿的大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不停地有内侍进去禀告,却迟迟不见传召的口谕。 太极殿厚重威严的大门前,黑压压地站了一片人,云长依试图走到冯兮和身边,跟她好言说上几句,却未见冯兮和搭理,只好作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良久,殿门大开,寒意缭绕,内侍去将等候着的众人传唤到太极殿中,昌德帝蓦地一拍桌案,他看着气氛僵硬的一群人,转而望向顾锦年,“偷梁换柱?你是嫌皇子当得太过自在,希望被人指着脊梁骨痛骂吗!” 顾锦年由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来,他见不得自己被如此训斥,又想将云长依护在身后,即是指着冯兮和,言辞激烈,“父皇,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她夜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好一个纯洁无暇 “三皇子殿下不要再说了。”忽然间,一言不发的云长依泪眼迷蒙地抬头,语声恳切,“一切都是长依的错,是长依不该忘了自己的身份,擅自替兮和出嫁。” 云长依颜若朝华,一身天水碧丝缠枝散琮裙垂曳在地上。她手挽绮罗翠软纱,凤髻雾鬓间斜插一支东陵玉缠丝曲簪,容颜倾城,不可方物。 冯兮和漫不经心地瞥了云长依一眼,她不得不承认,云长依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只一眼,她便知什么叫误入凡尘的仙子。 见云长依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身上,顾锦年几乎要窒息,他所爱的女子,永远是这么善良。 顾锦城淡然的目光也在云长依身上逗留了一会,这让眼尖的冯兮和捕捉到了。冯兮和的眼眸微凝,原来顾锦城的梦中情人也可能是云长依,那以后,她会让他们的日子更加精彩的。 “陛下,云姑娘是无辜的,奴婢知道是怎么回事。”恰在昌德帝要张口时,紧跟在冯老夫人身边,曾伺候过冯兮和的小丫鬟碧月倏地匍匐到地上,声泪泣下,“那是因为大小姐有……” “碧月,住口。圣上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云长依似是苦恼地呵斥了一句。 “姑娘,你为冯大小姐背了那么久的锅,也该为自己想想了。”碧月的言语里尽是对冯兮和的不满和指责。 “好了,这里没你的事,碧月,你走吧。我不想要连累无辜,你还是回国公府好好当差吧。想必老夫人念及你的辛劳,往后也能让你找个好人家嫁了。”云长依态度坚决,执意不让碧月说话。她清楚地明白,越是藏着捏着,大家就越想知道。 大殿里充斥着云长依和碧月两人的争执,许久,只听一句的声音打断了她们,“让她说下去!” 说此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碧月所要指控的冯兮和。碧月略感诧异,而冯兮和却是一脸茫然,仿佛与己无关。 “说吧,我也想听听,我到底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 碧月沉了口气,当下便重重地在地上磕头,虽然冯兮和的反应跟预料的不一样,但不影响她的发挥。 “真相就是大小姐曾在前一晚去私会另外的情郎,就连在成亲时都不见回府。云姑娘不得已,才会冒险替嫁。” 话音刚落,众人不由得变了脸色,连冯老夫人都心生疑窦,冯兮和做事向来离经叛道,要说这种有损清誉的事,她也是可能干的出来的。何况,不久前,她还在国公府门前说出什么阿猫阿狗的孟浪言辞,那些哪是一个大家闺秀的作风。 如果真是如碧月所说,那云长依真的是一个顾全大局的女子! 大殿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唯有冯兮和一步步走到碧月面前,半弯着腰,脆声说道:“我有另外的情郎?我自己怎么不知?你记住,如果没有证据就污蔑,本小姐就把你请到刑部的大牢里去伺候!” 碧月一抬眼,被冯兮和盈满寒光的眼神吓得发怵,又重新垂下了眼皮,并偷偷地给云长依递去了视线。 冯兮和的不动声色完全是出乎了云长依的预料,云长依心里不安,她眸光微转,示意按兵不动。 “啪——” 清脆的声音在殿中回荡着,云长依慌乱抬眸,只见冯兮和甩了碧月一个耳光。 冯兮和一把揪住碧月的衣襟,双颊已染上些许绯色,言语中充斥着恼意,“证据在呢!你说,你说啊!说不出来,小心本小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骤然转变的态度让众人有些慌乱,可他们只当这是她秘密被人戳穿,恼羞成怒的表现,连看她的眼神都多了一种鄙夷,这种不贞不洁的女子确实不配嫁入皇家。 云长依不免疑惑,她怎么觉得冯兮和已在不受她控制上的轨道上走了。顾锦城则闲坐在昌德帝的身旁,眼眸里透着幽暗的光。 “你、你个贱婢,怎么不说话了!我们国公府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本小姐的吗!”冯兮和怒道,手下用力,摇晃着碧月的身子。 “你是不是、是不是背叛了本小姐!你听着,你敢诬陷本小姐的话,本小姐不会放过你,国公府不会放过你,陛下也不会放过你!” 冯兮和愈发地语无伦次,碧月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面色涨的通红,脑子里更是昏昏涨涨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纸糊的老虎,以死相搏 就在被晃得摇摇欲坠时,冯兮和腰间有一抹水红闯入了碧月的视线,让她暗沉的眼眸遽然放出两道亮光。 大小姐就算比以前聪明一些了,但还是不如云姑娘! “奴、奴婢有证据!”碧月的脸颊浮上喜色,凝噎着话语,冯兮和似乎有一时的失神,愣在了原地,继而,碧月硬着头皮道:“那个男人给大小姐留了情诗做信物,就在一个上面有并蒂莲花的双面绣荷包里。” “得罪了,大小姐。”碧月奋力挣脱开冯兮和的手,擅自从冯兮和的腰间摘下荷包,蹭蹭蹭,跑过去送到昌德帝和冯老夫人的面前。 水红色的荷包散发着透亮的光,光洁的锦缎上,有两朵荷包并蒂而生,花开正盛。 昌德微一拧眉,就差一小宦官去将荷包取来。小宦官从荷包里拿出一张素白的帕子,而帕子上洁净的没有一粒尘土,更没有一丝一毫的笔墨。 “大胆贱婢,竟敢随便拿一条手帕来糊弄圣上!”小宦官尖锐的嗓音冲击着碧月的耳膜。 “碧月……哎……”云长依叹息着,好似在极力隐瞒什么。 碧月将头埋得很低,语声颤颤道:“禀陛下,这条手帕另有玄机。只有将它放置在黑暗的环境中,才能看到上面的字。” 闻言,昌德帝板着脸,让小宦官将白帕子拿到远离光线的角落里去。 “有、有诗!”半晌,又有尖锐的嗓音响起,昌德帝蓦地一拍桌案后,便掀袍亲自率人一探究竟。 黑暗之中,几排簪花小楷在帕子上生着幽蓝的荧光,书写着:“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看到还是原来的诗,碧月心里冷哼一声,这冯兮和看来也就是纸糊的老虎罢了。 “兮和,你糊涂啊!”云长依痛惜道,流露出没有替冯兮和遮掩住秘密的苦恼。 一句简单的诗,放在男女之事上,就扭曲了原来的意思,就是处于深闺的女子不甘寂寞,提醒男子早点将自己这朵花采撷走。 而处于风口浪尖的冯兮和,此刻,眼眸里闪烁过诡谲的光,走到帕子的前方,身姿盈盈地站立着。 “表姐,我是糊涂了。我不该为你遮掩了这么久,我早该劝你回头的。”冯兮和素手挑起帕子,言辞间尽是惋惜和愧疚。 云长依愣怔了一瞬,诧异道:“什么意思?” “陛下、外祖母,你们再仔细看看。”冯兮和眸色一转,已用手指抚过帕子的下方,而后便不再多说。 冯老夫人和昌德帝往下方看去,只见在帕子的一角,还有一排浅黄色的字迹和一个象征着顾锦年身份的朱雀图腾,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出来。 “吾妹长依亲启。” 一侧的冯老夫人双手僵滞在空中,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长依,在她的印象中,云长依落落大方,虽然不是出自嫡系,却是全金陵当之无愧的大家闺秀楷模,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出格的事。 这怎么可能!云长依脑子嗡嗡作响,在这个时代,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能制造出这类荧光粉。冯兮和到底是谁?她想起冯兮和将自己的盖头掀下时的眼神,仿佛是见了几世的仇敌,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三皇子殿下年少英武,表姐你挨不过深闺寂寞,一时克制不住感情也是难免的。”冯兮和眯了眯眼,半歪着脑袋笑看云长依,眼神依旧澄澈似镜,“表姐,我都成全你和三皇子了,你为何还要如此相逼?” 云长依的心跳不止,不过,她仍然不露声色地走到冯老夫人面前款款拜倒,泪眼婆娑。 “兮和说的没错,长依母女来到金陵已有十数个年头。但是,这么多年,国公府对我们母女的庇佑,让长依感激不尽,断不会做出有辱国公府声名的事。而且,长依为人究竟如何,老夫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定然不会仅凭一条帕子就冤枉了长依。” 继而,云长依望向冯兮和,迷蒙的泪眼里又夹杂了几抹哀戚,“但是兮和妹妹如果觉得新婚前夜会情郎的事由我承担更合适,那长依也无话可说。” “你的意思是我非常想辱没了自己家的门楣,就扯了这么件事去栽赃你?”冯兮和反问道,心里嗤笑不止,还用得着别人去冤枉她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裕王爷,你当本王也是瞎子吗! 云长依给自己挖的陷阱倒是不少,在成亲的前一晚,云长依更是以顾锦年相邀为理由,诱使她深夜外出,又找了碧月这双眼睛做铁证,为的就是计划不成时,也能让她有口说不清。 冯兮和的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前世临死前,云长依对自己说的话,良心这东西,云长依根本没有,如何指望这只白眼狼会为国公府着想。 “够了!”冯老夫人骤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唇枪舌战,“兮和,你说实话,是不是真的像长依说的那样,是你……” 她的目光在两人间不断徘徊,思量着,该相信谁,而后,心里的天秤渐渐地偏向一贯温婉大度的云长依。 “连外祖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不等冯老夫人说玩,冯兮和已然说道:“可惜,兮和不学无术,做不出此等佳句。何况兮和行事坦坦荡荡,喜欢一个男子也不会藏着掖着。” 确实,她喜欢一个人时,可以很纯粹。 现在,她恨一个人也会很纯粹,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摧毁! “如若外祖母不相信兮和,兮和也只有一死了之!”冯兮和的态度坚决,言罢,她马上冲着大殿里一处九龙盘踞的金漆圆柱跑去。 她的动作迅疾,不给旁人留下任何的空隙。她只有比云长依更狠,才能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这一撞,她最多是受点伤,而云长依想要扭转余地,简直是做春秋大梦! “快把冯大小姐拦下!”昌德帝脸上的阴云褪去,冯老夫人露出焦急的神色。 这个的少女,眼神清冽,纯净的不掺一丝杂质,一袭浅碧色的留仙裙团团撒开,她的神情间,有的是坦然和从容。她的容貌并不美丽,甚至还有些丑陋,可她往那一站,却让人离不开眼。 这样的衣着、这样的神情,尤其是这般刚烈的性情让冯老夫人和昌德帝觉得似曾相识,他们都不禁恍惚了一下,才记起冯兮和的母亲,那是真正的将门虎女。 想来也是不可思议,冯兮和的母亲在世时,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她的父亲,更是顶着状元公的桂冠入赘国公府。都是顶尖的才貌,却生养出了这个无才无貌的女儿。 大殿里乱成一团,却在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裕、裕王爷!”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冯兮和听到宫人发出的诧异声,感到眼前迎来大簇的红锦,才发现自己竟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抬头望去,对上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和一个妖治的浅笑,她甚是惊愕,呼吸几乎是要停滞下来。 虽有过一面之缘,但再次相见,仍叫她很难移开视线。她从来没有见过那般男子,俊美的容颜下,一身红衣像是拢尽世间所有的风华,让人无论如何都忽视不了。 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他往那里一站,便是自成风景,清贵高岑的气度和傲慢跋扈的气势就是浑然天成。 微风扬起,有细碎的花瓣被吹拂到殿中,飘落在他的身上,他略微抖了一下。衣袂翻卷之间,似有大片的曼珠沙华流泻而出。 顾时引,宁国唯一一个见了天子也能不必行礼的王爷,让天下众多少女心生爱慕,却又畏惧他的权势和性情,只敢远远地仰望。 “兮、兮和冒犯王爷,请王爷恕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冯兮和忙垂下头,心中却泛起丝丝涟漪,一圈圈地扩大。 明明他是她的仇人,可看向那双眼睛时,她竟会感到似乎对他有什么亏欠。 “冯兮和,你自己瞎也就算了,可你当本王也是瞎子吗?”顾时引用一把竹节骨的折扇掸开冯兮和紧抓着他衣袖的手,深邃的眼眸如暗夜幽潭般水光濯濯,夺人心魄。上一瞬还挂着笑容的唇角,下一瞬已是遍布阴霾。 冯兮和瞬间愣了神,都说顾时引性情阴晴难定、变幻莫测,两世相见,的确是如此。只是,前世初见,他跟她说的是同样的话,也只说了这一句话。 这两人什么时候有了交集?云长依眨动着纤长如蝶翼般的羽睫,眸子里升起异常的光彩。来自几千年后的她,在现代时就认识不少国民帅哥,却从来没有一个能够有顾时引、顾锦城等人的万分之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你我主仆情分已尽 “裕皇叔认识冯大小姐?”须臾,端坐在轮椅上,白衣翩翩如谪仙的顾锦城勾唇浅笑,打破了太极殿的沉寂。 “不认识。”顾时引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随即,兀自负手前行,行走间,环佩玎珰,清华氤氲。 云长依长舒了口气,看起来,顾时引突兀地出现在国公府门口传令,又紧跟着他们的脚步来了皇宫真的只是个巧合。 “本王可不认识被未婚夫扔到荒郊野岭猎杀,却还替人数钱的可怜虫。”紧接着,顾时引略是抖动了下火红的锦袍,像是分外厌恶冯兮和方才的触碰。 云长依脸上的微笑定格住,顾锦年的脸色黑如锅底,只有顾锦城的脸上仍挂着平和的笑意。 顾时引的话一出,没有人会怀疑,就连昌德帝对他,都是礼让三分。 “冯大小姐委屈了。”顾锦城看了一眼顾锦年,意有所指地说道:“等来日成婚后,三弟要好好弥补她才是。” “不用等来日了。兮和有自知之明,既然三皇子视我如烂泥,那我也不能不知羞耻地再去高攀。”冯兮和低头向昌德帝恳求道:“兮和知道表姐跟三皇子情投意合,已经识趣地退出了。” “但是,宁国的礼法明确规定,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不能因为她是兮和的表姐和陛下亲封的县主,就坏了规矩。还希望陛下能让表姐如愿,给三皇子当个妾室,让他们长相厮守。” 袖子下的手在慢慢地攥紧,冯兮和努力地从顾时引那处别开视线,平息着波涛澎湃的心情。她原来已经打算好单纯地恨着他,为什么他会出言相帮,让她欠了他一个人情。 妾室?云长依一听,连站都站不稳了,她费劲心思,可不是为了给顾锦年这个废物做妾的。 正当云长依要给顾锦年投去求助的目光时,德妃已经急匆匆地请求昌德帝,将顾锦年带走养伤,如避瘟神一般急急忙忙地路过云长依身边。 “安乐县主既是你国公府的人,就由你随意处置。至于锦年,他虽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他的腿受伤也算是得到了教训,兮和你就不要再计较了。”昌德帝的眸色晦暗不明,却是乐呵呵地转头示意顾锦城,道:“锦城,听闻你的棋艺又有长进,就来陪朕下几盘。” 冯兮和深思一转,领了旨意。昌德帝特意强调了“县主”两个字,等于是扔了个烫手山芋给她,云长依当初因为一支被唤作芭蕾的舞蹈芳名远播,后来在一次雪灾后,又通过顾锦年献上了良策,被封了个县主。至少在名义上,云长依现在的等级比她要高。 她若是真的杀了剐了云长依,那也是不行的。想着,冯兮和泛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顾锦城欣然接受了昌德帝的提议,而转动轮椅轱辘路过冯兮和身边时,他稍微停顿了一下。 “做得漂亮。”轻柔的话语从顾锦城的唇齿中缓缓迸出。 呵,依她看,是如他所愿吧。顾锦年不是什么善类,顾锦城更是个十足的伪君子。冯兮和不着痕迹地侧了身,拉开了与顾锦城之间的距离。 “取消婚约的事,还望二皇子殿下在陛下那边多多美言。” 冯兮和的似是为难地低了头,死咬着苍白的唇,看在顾锦城眼里,是一副无助的模样。 “兮和,你真的舍得?”顾锦城的眼眸幽深了些,还以为冯兮和对顾锦年的感情至死不渝,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冯兮和奋力地点了下头,两颊处迅速地浮起两片红霞。她让顾锦城看到了她身后国公府这巨大的诱饵,顾锦城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忙解除她和顾锦年的婚事。 对她来说,要劳神劳力地一件事,对顾锦城来说,只是小菜一碟,毕竟经过前世的一番交涉,她足以看清顾锦城这个人,再没有人一个皇子能比他更了解昌德帝的性情。 顾锦城未置可否,但冯兮和从他讳莫如深的眸子确切地知道,此事该是成了。 顾锦城前脚刚走,碧月就疯了似地跑上前跪伏下来,痛哭流涕,“大小姐,奴婢知错,求你救救我。” “你我主仆情分已尽,本小姐不会收留背叛过我的人。你好自为之。”静幽幽的声音荡漾开,冯兮和的眼里没有一丝怜悯,说完,她即是甩开碧月的手,疾步走出大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不认识替人数钱的可怜虫 “本王帮了你,你就准备一声不吭地走掉?”在冯兮和步出太极殿的刹那间,一个邪魅低沉的声音忽地传来,在她并未平复的心绪上再添怅惘。 待冯兮和回眸,便见午后的阳光洒在顾时引轮廓分明的脸上,勾勒出完美的线条,。红衣边沿的滚金边在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光彩熠熠,却掺杂着浮冰的眸子,犹如大漠孤烟下旷世神祇的一瞥。 为四国百姓所知的是,顾时引还有个铁血战神的名号,他是先帝的第十七个儿子,虽然就比顾锦年大个两岁,在辈分上,却是顾锦年的皇叔。他是出了名的残暴嗜血。传闻,几年来,他从没打过一次败仗。 曾经率兵攻打夏国城池时,他命人砍掉了通往城外的唯一一座吊桥,斩断了自己和敌方的生路,又兼以水淹和火攻,直到敌方弃械投降。 回到京城后,凡是对他有所异议的人,或者他看不顺眼的人,也全都被他给不声不响地解决了。因此,从没有人敢明着跟他作对。 “不知王爷想要兮和怎么报答?”冯兮和蓦地抬眸,对上顾时引的视线。 顾时引眸光微转,他看到这个少女的眼神中唯有千帆过尽。有过稍许的犹疑,他的唇角边继而流露出丝丝的笑意,似是雨过天晴,“一般,姑娘都是会想要以身相许的。” 低吟声潺潺而过,如春暖乍寒时,有冰雪消融。 然而,下一瞬,他的话语即是分外冷冽,像对着一只猎物说话,“但本王这次却想要你的命!” “王爷若是想要,可以尽管拿去。”冯兮和呆愣了一瞬,旋即,苦笑道:“只是我还有心愿未了,王爷还需等些时日。等我了却心愿,自会主动送上门去。” 重活一世,她只想手刃仇人,至于这条命,她早就不在乎了。到最后,也许她可以找顾时引同归于尽。 “本王等着!”也许是她答应得太容易,顾时引眸色略沉,甩下一句话后,便觉意兴阑珊,扬长而去。 到了殿外,有一黑影从旁边的殿宇窜出,抱拳,恭敬地呼了声“王爷”。 “把人跟好!”衣袖骤扬,顾时引悄然吩咐道。 * 天空放晴,院子里有水珠沿着海棠花花瓣滴落。 冯兮和回到国公府后,宋嬷嬷为她送来一碗姜汤,千允将油伞放到了屋外,兴高采烈地跑来告诉她,之前隔三差五来送香粉的婢女,被她打发走了。千允还按照冯兮和的指示,将香粉瓶子当着那个婢女的面摔在了地上。 眼眸里是诡谲莫测的神色,冯兮和栓好门,烧掉了绣有并蒂莲花的荷包,云长依一定想不到,在前世三番两次来毒宗探望她时,就是用荧粉来假装为她通风报信的。 她肯定了千允的做法,云长依能屈能伸,但云长依的母亲冯若兰可并没有那么好的耐性。 “小姐,这是大少爷留给你的。”少顷,千允从房间的隔层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碧玉匣子,“之前,小姐跟大少爷闹得不太愉快,奴婢就先将这云容粉收了起来。” “大少爷说,这云容粉修容的效果比其它的香粉要好上许多。小姐若是可以的话,就不要用云大小姐给你的香粉了。” 大哥……冯兮和打开匣子,见到其中的乳色粉末,眼睛一下子就浮上了一抹雾气,对于她的大哥,她怀有的不仅是感动,更是有着深深的歉疚。 数月前,她未来的大嫂端给老国公的药膳被打翻,一只狼狗跑来舔了几口就当场暴毙,她受到云长依的挑唆,以为大嫂要谋害老国公,便执意和大嫂针锋相对,让她的大嫂负气出走,此后,再无音信。 而她的大哥,也抛下一切,不计千山万水追寻过去,到如今,两人都是下落不明…… 她以为大哥再也不会原谅她了,可前世临死的时候,她才明白,她的大哥永远都在为她着想。在得知她有难之时,不管多远,都会赶到她的身边。 冯兮和暗暗下定了决心,除了复仇外,不论如何,她都要将大嫂找回,好好补偿自己的亲人。 她打开了一扇窗子,从这里,刚好能看到云长依在对面的游廊上发呆。 一水之隔,也能见到伊人神色憔悴,云长依只着了件藕荷色的薄衫,靠着雕花栏杆默然垂首,叫人看着好一番揪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越想得到什么越要毁掉 她又是想以这种方式博得同情么?冯兮和的眼眸中浮起盎然的兴致和浓烈的讽刺,心中强烈的恨意难以平复,云长依害得她家破人亡,她不连本带利地讨回,怎么对得起前世所遭受的磨难。 云长依不是想站到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接受世人的仰慕吗?那她倒要看看,今生她还能走多远。云长依越想得到什么,她就越要毁掉。 翌日,天朗气清,微风将池塘里的荷香送入冯兮和的揽月阁,也顺带送来了一日的喧嚣。 冯兮和更衣出来后,瞥见桌子上搁满了五颜六色的瓷瓶,便问道:“这些是姨母差人送过来的?” 千允正端了一只黄铜花口水盂洗进来,闻之即是说:“没错,奴婢也没想到云夫人今天送的这么早。小姐放心,奴婢马上就处理好,不会让这些杂碎碍了你的眼的。” 话毕,千允愤然搁下水盆,转而将桌面上的瓷瓶一股脑地抱起,跨出门槛,将瓷瓶“哗啦啦”地摔在了姹紫嫣红的海棠花丛前。 转眼间,空气中漂浮着七彩的粉末,揽月阁的院落里只余一地不规则的碎片。 “咳咳……”在不远处海棠花丛后窥探的几个婢女被呛了好几口,昨日,千允的做法亦是如此,她们回禀了云夫人冯若兰后,冯若兰让她们今日再来试探,没想到还真的是冯兮和授意的。 “呦,大小姐,你的奴婢连你最喜欢的香粉都能摔得下去手,还有什么是下不去手的。这种刁奴,云夫人觉得,是得管管了。”海棠花丛冒出一张五彩斑斓的脸,话语里有的是得意和嚣张。 “就是啊,大小姐,如果大小姐不想管的话,那奴婢们将这个刁奴带走,让云夫人替你管好了。”另一张色彩艳丽的脸庞从一簇繁杂的海棠花丛后探了出来,扬声对前面说话的那个婢女说道:“翠竹,我们去。” “好嘞!”说话时,那个被唤作翠竹的婢女大摇大摆地踏进了房门,边走边得意洋洋,“这有些人啊,是得去照照镜子了,长得丑也就算了,还偏生不老实。也不看看人家云姑娘,美丽又大度,难怪被金陵的众公子当做梦中情人,这不,二皇子殿下今日也上门来关照了。” 两个奴婢指桑骂槐,丝毫没有将冯兮和放在眼里,带着身后的几个丫鬟上前几步就要架住千允往冯若兰的芷檀院走,她们只当冯兮和还是那个行迹斑斑,让国公府上下都视为耻辱的小姐。 昨日发生在云长依身上的事,传到冯若兰耳里后,冯若兰就按捺不住了,正好想借机给云长依出口气。虽然昨日的丑闻,让云长依那边出了一点意外,但冯若兰云长依母女早就独揽了主管国公府后院的大权,冯若兰在冯老夫人面前还是十分得宠的。 “我的人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别人的狗来管!”倏然,冯兮和幽幽开口,心里已然明了,顾锦城来了?他的动作可真快。 翠竹和另一个婢女只觉从脊背处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一转眼就看到在细细把玩着一根细长皮鞭的冯兮和,觉得匪夷所思。 以往仗着云长依的关系,她们欺负千允,冯兮和都是坐视不管的,还时不时地送些金银首饰给她们,今儿个怎么维护起这个小婢女来了。 翠竹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她的眼睛似长到了头顶上,嗓门比沿街叫卖的贩夫走卒还大,“大小姐,云夫人说,今天必须得把这个刁奴带走。” “云夫人还说了,大小姐前几天在外打伤了人,那户人家今日找上门来,赔了好些银两,府中用度不够,要搬走小姐房中一件东西做典当。” 话音刚落,翠竹的手一挥,数十个丫鬟婆子涌进来,要把房中最值钱的红木雕花漆柜搬走。 “请大小姐体恤奴婢。”翠竹再强调了一遍,她的双手叉腰,十分威风。她的脸上点着几颗雀斑,一说话就会随着皮肉一起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吃了我的都给吐出来 “既然你一口一个云夫人,那就到云夫人那去,让她体恤你好了!”冯兮和眼眸中厉色一闪,又是几鞭子挥舞下去,“我也好久没见过姨母了,不如我们就去她那,让她评评理。” 她从前真是对云长依母女太好了,才会让几个下人都可以骑到头上来,都忘了谁才是国公府的主人。 从今往后,拿了我的都给我交出来,吃了的我都给我吐出来!鸠占鹊巢的那个就好好滚! 千允得到了鼓励,也卯足劲,三两下就挥动拳头冲着翠竹她们的面门打下去,顺便叫上了宋嬷嬷一道。 一番拳打脚踢过后,主仆三人便风风火火地朝芷檀院走,被打成猪头的翠竹和其余人忙是一头雾水地追随过去。 到了芷檀院,冯兮和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一脚踹开了冯若兰的房门,力道大的抖落了房檐上的几层灰,吓跑了在院里觅食的鹦鹉和洒扫的下人。 房中绣墩上坐着一位浓妆艳抹,在磕着瓜子的妇人,妇人正是冯兮和的姨母,云长依的生母,也就是老国公的三姨娘所生,曾经远嫁到姑苏的女儿冯若兰。 冯若兰的身材略是有些丰腴,她身着石榴红撒花裙,裙身和发簪上的花样均是采用了大朵富丽堂皇的牡丹。 “兮和是又觉得无趣了吧。”冯若兰见到冯兮和,立马放下手中的瓜子,堆起一个笑容,“来来来,到姨母这来坐。最近京城的赌坊里流行牌九,姨母让栓子教你。” 说着,她便是喊了栓子进来,只不过在看到鼻青脸肿,刚怒不敢言的翠竹等人时,眉宇间难掩疑色。 看着冯若兰浑身上下装点着的牡丹花,冯兮和的唇角不由得扬起讽笑。果然,越是自卑的人,越是要想法设法去突出自己的高贵。 当初,冯若兰的丈夫死了后,带着年仅七岁的云长依来到金陵,在风雪中跪了几天几夜,老国公都不愿收留她们。 后来,在自己某一次出门时,云长依掖着自己的裙摆嚎啕大哭,死活不肯放开。她见云长依稚嫩的小脸被冻得通红,身子在不断地打着哆嗦,于心不忍,就陪着云长依母女在半人高的雪地里一起求老国公,老国公舍不得她在外面挨冻,才勉为其难地收留这对母女。 她母亲早早就过世了,因此,冯若兰进了国公府后,对她的格外关照,让她几乎是将冯若兰当成了亲生母亲。她不喜欢女工、诗书、礼乐,冯若兰就劝她不用学了,她打骂婢女,欺负庶妹,冯若兰说她做得对。 岂知,这对母女一开始就没安的好心,就是她们离间她和大哥、外祖母的关系,并且一步步诱导,才叫她变成如今这个饱受众人非议的纨绔千金,而云长依就完美得像天边皎洁无暇的月,享尽美誉。 冯兮和至今都记得当年和云长依一同跪在国公府门口时,老国公那种无奈的眼神,他该是埋怨她识人不清吧。 她大哥和外公都能觉察处云长依并非善类,而她却不知,是多么得有眼无珠。冯兮和自嘲般地想着。 “兮和确实感到无趣了。”须臾,她眼眸微抬,略是委屈地看了眼冯若兰,“自从三皇子和长依表姐在一起后,我就十分无趣。” 冯若兰心道,这敢情是被三皇子伤到了,无处宣泄啊。难怪翠竹几个被打得那么惨。她脸上立马堆满笑意,“兮和不伤心,三皇子有什么好的,就让长依自个宝贝去。来来来,姨母给你介绍更好的。” 说着,她转身让栓子拿来几幅画像,有板有眼地一个个地说起来,“这是张侍郎家的公子,又英俊又潇洒。” 冯兮和认真地看了画像,摸着下巴思忖,“可我怎么记得他最喜欢去赌坊?” “你不是最喜欢牌九嘛,两夫妻都有同样的喜好,那多有缘。”冯若兰心里有各种小九九飘过,接着又亲昵地把冯兮和拉过来看,“那这个呢,孙尚书家的二少爷,孔武有力。”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货竟然能被她夸成那样。冯兮和几乎要吐出来,她撇撇嘴,皱眉摇头,“我怎么听闻孙二少爷常年在秦楼楚馆鬼混,曾经和一帮游手好闲的子弟包下过整座妓馆,通宵了好几夜。甚至,还未成婚,他就养了数十名外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甩锅是门技术活 冯若兰嗔笑着轻拍她的肩膀,“你这孩子,这都不明白。他在外头潇洒好啊,你不就轻松了,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何必只守着一个男人呢。” “那这个,林侯家的三少爷,这总可以了吧。” 冯兮和依旧摇头,眉间有几丝苦恼,“林三少爷多年卧病在床,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姨母你是要我去阎王殿成亲么?” 冯若兰摸摸她的头,安慰道:“你看你这么活泼,他那么安静,你跟他不就相互弥补了嘛。百年修得同船渡,兮和呦,这么个良人,你可千万得懂得珍惜。” “可我怕我还等不到拜堂,一失手就打死他了怎么办?”冯兮和再也受不了了,似笑非笑地抬眸,旋即手腕搭在了身后翠竹的肩上,将翠竹用力地往前一带,“比如……这样……” 话一说完,冯若兰还没反应过来,冯兮和就顺手抄起石壁上一个釉里红玉壶春瓶,价值十万两。 “砰——”得一下,冯兮和对准了翠竹的头,猛地砸了下去,随即,翠竹便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兮和,你跟姨母好好说,不喜欢也没事。”冯若兰惊得三魂丢了五魄,心里更多的是心疼,那个玉壶春瓶她平时碰都舍不得碰一下,竟然就这么被砸了。 冯兮和似是不自知,目光继续在搜索着屋内值钱的玩意,然后拿起来“砰砰砰”地砸掉。 “莫非姨母也想试试?”冯兮和一边砸着,一边饶有兴致地逼问冯若兰。 冯若兰连忙摆手,步步倒退,并且朝几个婢女丢了眼色,让她们快去请冯老夫人过来。 只是,婢女们还没来得及抬腿,门就被千允和宋嬷嬷轰然关上。 “打人啦!”千允在门外,扯着嗓子大喊。 “快来人啊,我们家小姐要被打死了!”宋嬷嬷在嗓门上不亚于千允,同时还似是万分忧虑地叫着“大小姐快跑,老奴来替你断后”。 两人一唱一和地喊着,没过多久,就变成了哭嚎,惊动了整个国公府。 而冯兮和则负责继续在屋子里摔东西打人,然后把她们的血抹到自己身上,而对于满屋子的求饶声则充耳不闻。 此时,冯老夫人正在花苑的凉亭里招待破天荒来一趟国公府的顾锦城,云长依楚楚可怜地陪同在侧。 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是从芷檀院那边传来的,云长依的眉目间涌现一抹恼色,她的好母亲又是唱的哪一出?她费了一天一夜的劲,才扭转昨日在冯老夫人心中留下的不良印象,可别又被搅黄了。 “贵府向来是这般热闹?”顾锦城的唇角笑意点点,如同淡月生辉。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冯老夫人的银丝抹额下,浮动着些许不安,“老身失礼,先行一步。长依,你留着,切勿怠慢了二皇子。” 云长依唯唯诺诺地应道“是”,顾锦城则拂了下素白的锦衣,淡然的神色间难掩浓厚的兴趣,“本宫还是跟过去看看,说不准能帮上什么忙。” …… “救命啊!我们家小姐真的不行了!”芷檀院,在宋嬷嬷最后一句感天动地的哀嚎落下后,冯老夫人终于是步履蹒跚地赶了过来。 还在半路上,冯老妇人的一颗心就一直悬着,倒不是太在乎冯兮和,而是碍于顾锦城在场,不能让他觉得国公府没了规矩。 当进了房门,看到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冯兮和时,冯老夫人险些晕厥过去,顾锦城眼眸中兴致更甚,却不发一言。 “娘,女儿是要来陪你了吗……”冯兮和似是在喃喃自语,她的面色煞白,双目微阖。一旁想要尽力把她扶起来的千允和宋嬷嬷在哭泣不止,并在推攘着几个满身血腥的婢女。 看上去,几个奴婢面朝着冯兮和,就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 见冯老夫人一来,千允率先跑过去,哭诉,“老夫人,你快救救我们家小姐吧。云夫人听说小姐跟三皇子闹翻了,就把小姐叫过来,非要给她介绍别的公子。小姐不愿意,她就……她就……” “哇”的一声,千允哭的更汹涌,拿帕子在不停地抹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二皇子看诊 冯老夫人目光扫向花梨木桌子上摆放着的几幅画像,一见到冯若兰给冯兮和的公主竟然那些个货色,一时之间,气血翻涌,手指着冯若兰,颤抖道:“你竟然……竟然敢打她。她的婚事,连陛下都还没说什么,哪轮得到你一个庶出的姨母做主!” 接着,她稍微看了眼顾锦城,转动了下手中的佛珠,对着冯若兰叹息,“若兰,你告诉过我,会把兮和当做是你的亲生女儿一样,我才会放心把她交给你抚养,可是你今天却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只怕是真的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吧。” 冯兮和还是那身浅碧色的留仙裙,昨日冯兮和执意触柱的画面在冯老夫人的脑海中重现,挥之不去,让她心中再生出不忍,但也只是一点而已,毕竟她那个薄命的女儿是因冯兮和而死,这是她内心深处永远的痛。 冯若兰张大了嘴巴,想要说其实是冯兮和过来寻事的,但看了看安然无恙的自己,好像说不通。而且,她确实给冯兮和介绍了几个歪瓜裂枣,也是理亏。 她又对着翠竹几个人挤眉弄眼,可失去了力气的翠竹几人被宋嬷嬷和千允不着痕迹地按压着,有苦不能言。 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心眼变得这么多的?冯若兰恨不得马上去掐死冯兮和。 “老夫人,你听我……” “母亲!”冯若兰话还未说,一道纤细的身影已从门外步入。 云长依循声而来,截断了冯若兰的话。看了眼冯兮和,她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长依代母亲给兮和妹妹赔不是。” “还不快去请府医,带小姐回房间。”随后,云长依万分焦急地吩咐着,冯老夫人紧拧着的眉头这才有了些许松动。 血泊中,冯兮和似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云长依,眼眸中油然升起一抹晶亮,气若游丝道:“表姐向来对兮和最好了,表姐来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云长依一口气差点噎住,什么说话,冯兮和摆明了就是要她过去服侍。 “去吧,长依。”冯老夫人的唇角动了动,继而扫视了一下四周,当机立断,“若兰,这屋子沾了血腥不干净,你也跟长依到云水小筑住上几日。至于此处,就由下人打扫出来再说。” “至于这几个贱婢,全都拉出去杖毙!” 此话一出,翠竹几人连连哭着说冤枉,她们连同冯若兰全都抖了三抖,可惜,她们的求饶声无济于事,棍棒相交的声音混杂着她们的哭嚎,在院中相互交错。 “长依明白。”冯老夫人委婉地下了驱逐令,云长依怯生生地瞥了下屋外,不好反驳,只好咬碎了牙齿应下来,再亲自过去照料冯兮和。 “本宫恰巧懂些医术,不如由本宫为大小姐看诊如何?”须臾,顾锦城倏然出声,在得到冯老夫人的默许之后,便由千允引着去了揽月阁,转动着轮椅着来到了冯兮和的榻前,为她悬丝诊脉。 冯兮和满心警惕,脉象上自然紊乱了许多,顾锦城只当她是担心他把她装伤的事情抖出去,好声地宽慰了几句。 “兮和,父皇已经同意让你跟三弟退婚了。”顾锦城用只有冯兮和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他轻缓地放下软烟罗纱帐,手指搭在诊脉的红线上,视线则似是避嫌地移向一侧。 冯兮和一听,眸子极快地划过一丝讽意后,立即感恩戴德地掀开纱帐,目光灼灼地望向云长依,“二皇子的大恩大德,兮和日后必有重谢。” 顾锦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领神会,即是用笑容默认。而他的心里却在暗道,妇人之见!而他不知道,冯兮和手下的锦被,已经被攥的变了形,在他转头的刹那,她的眼眸里泛过一簇簇火焰。 “云姑娘,冯大小姐失血过多,需要多加休养。”半晌,顾锦城给冯兮和开了止血的药方,眼神对上云长依,默然点头,似乎对云长依和对其它人,并无生疏之分。 “二皇子殿下,兮和妹妹的伤势到底怎么样呢?”云长依迎上前来,多此一举地重复问着,她的眼眶中已盈满一池的秋水和满满的希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卖了做妾可好? 顾锦城默默抬眸,还是同样的话,“失血过多。” 而后,他便温和有礼地告辞,轮椅在地上留下整齐的车辙,随着白衣上流动的云纹,衬得他是越发得不染铅华。 云长依心忽地一紧,胸腔里被愤慨填满,冯兮和明明就没受伤,顾锦城为何要替她说话! “表姐,我该喝药了。”冯兮和额上绑着绷带,冯兮和颤着身子从榻上起身,提醒一脸惆怅的云长依。 “我、我去拿药。”云长依恭顺地把一碗乌黑的药汁送到了冯兮和面前,“兮和,药来了。” “啪嗒——”,药碗毫无预兆地滚到了地上,药汁洒在了云长依的手背上,烫的她赶忙把手缩回,两行清泪无声无息地落下。 “啊,不好意思,手滑。”冯兮和抱歉地去捂了捂云长依的手,接着低声在云长依耳边道:“你说,我要不要把在芷檀院的戏再演一遍?” 云长依的心颤了颤,惊恐地盯着冯兮和,想把手抽回却怎么也抽不出。 云长依,这才是刚开始而已,你怎么就承受不住了!冯兮和“噗嗤”笑了出来,安慰道:“表姐别怕,我只不过说了句玩笑话。” “可是,你说芷檀里被打碎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姨母要怎么赔?我把你卖给三皇子当妾,他给的银两加起来还不够怎么办呢?”她继而提醒着云长依,让云长依心里咯噔了一下。 “怎么办?”云长依像是受到了恐吓,双眸闪烁着泪花哽咽着,“兮和,我根本不想离开,只想留在国公府承欢外祖父和外祖母膝下。” 鬼才会信你的话。冯兮和沉默了一瞬,然后为难地说:“这个……要不表姐帮姨母立一张字据,如果姨母能把钱还完,我就重新考虑考虑,否则,就把你卖给三皇子当妾如何?三皇子那么在意你,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昌德帝只是想保住云长依,但没拒绝让她给顾锦年做妾呀。 她能说两个都不想选吗?云长依心中愤然,只觉是奇耻大辱,被咬得娇艳欲滴的唇瓣足以显示她的心情。 “我答应你。”思索半晌,她最终还是同意了冯兮和的条件,在字据上画了押。 待云长依“照顾”完冯兮和,回到云水小筑时,天色已黑。 屋内,一灯如豆,烛火在窗户纸上摇晃着两个剪影。 “长依,你今天为什么不让我在老夫人面前解释?”冯若兰在桌边等了许久,总算等到云长依回来,便把粗制的陶土碗往前一推,迫不及待地埋怨起来。 “啪——”,云长依将门窗紧闭之后,毫不犹豫地甩了冯若兰一个耳光。 冯若兰捂住脸颊上的巴掌印,不可置信地盯着云长依,“我可是你的亲生母亲,你竟然打得下手。” “你闭嘴!”云长依在矮凳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没好气地说道:“记得对我说话客气点。要不是我,你现在八成还在姑苏那破地方守着那个酒鬼!” 她在感觉到冯兮和的不对劲之处,就暂先停止了原来的计划,准备重新部署。可冯若兰偏生上门去,又给她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 她云长依能在二十一世纪混得风生水起,在这个时代也绝对要高所有人一等。 想当年,她穿越到这具身体里,得知自己只是个国公府远嫁到姑苏的庶女所生的女儿时,就燃起了满满的斗志。 为此,她跟妹妹,还有冯若兰合谋杀死亲生父亲,并让冯若兰一哭二闹三上吊,伪装出贞洁烈女的模样,为国公府接纳她们母女开了一个好头。 然后,她打探到国公府的嫡孙女冯兮和也不过是个小女孩时,就胜券在握,她和冯若兰不远千里来到金陵,故意跪在国公府门口,就是为了博得冯兮和的同情。 她也确实成功了,冯兮和也按着她的想法走,可是,这几日来,冯兮和的剧变让她防不胜防。 但无论如何,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挡了她的路! “长依,你是不是有主意了?”冯若兰看着云长依娇美的眼睛里有不符合年龄的狠辣,心中顿时多了分恐惧。 闻言,云长依敛起眉间的狠戾,再次转眸时已挂上温婉的笑容,声音舒缓如溪流,“近几日,妙僧好像又客居在金陵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见新人,品新茶 “没有啊,这个人来去无踪、四海无家,又来金陵做什么?”冯若兰纳闷不解,可对上云长依身上渗透出的骇意时,便马上点头附和,“对对对,他来了。” “可你不认识他啊。” “母亲,我们还有小妹啊,妙僧曾说他最爱小妹做的鱼。”云长依的手在一寸寸地收紧,眼眸中闪现出猩红。 * “谁!” 半夜,万籁俱寂,而冯兮和忽地一下从梦中惊醒,她掀开锦被坐起,额头冷汗直流,心中是莫名的酸涩。 她又做那个梦了,关于前世临死前的梦。在梦中除了无休止的折磨之外,出现最多的就是那个宛如天籁的男子声音。 可每次她都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有火红的衣角和锦缎白靴在她脑海中深深烙印下来,恍若那年在青山古寺里,远远瞥见顾锦年那般。直到如今,她都分不清,这究竟是上苍对她的悲悯,还是那个男子真的出现过。 喘息了几口,冷静下来后,冯兮和随意地拢了件披风,提一盏羊角风灯,绕过大半的府邸,来到空无一人的芷檀院。 “老大。”从芷檀院中的跃出一个穿了短打的女子轻唤了声,在冯兮和身前站定了身子,她是昨日冯兮和回府后,从在外的混混中亲自挑选出来的影卫。 “远影,以后这边,你也要多盯着些。”冯兮和从披风里拿出奇形怪状的种子,眸子带着异样的色彩。 之所以要赶走冯若兰,除了打压冯若兰母女在国公府的势力外,还有一个原因,芷檀院暗门居多,很适合种植毒花毒草。 前世从毒宗所遭受的,如果不多加利用岂不是浪费。而且,她时刻都得提防着,就是害怕一旦松懈下来,前世的一切便会重演。 只要那些陷害她家人的魔鬼还好好活着,她绝不可能懈怠!冯兮和又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 几日后,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寒儿,你这小蹄子,这么久没见了,还是这么会捉弄人!” “长姐你又取笑我了。” 国公府后苑的凉亭里坐着三三两两的妙龄女子,围着冯老夫人围成了小半个圆,此时正在吃着果子,有说有笑的。 “那两位就是昨日从姑苏来的姑娘?”不远处的树荫下,冯兮和的眉间稍有疑色,对于坐在云长依身边的两个女子,她没有任何印象。只是,前几日就听说府里会来两位客人,都是云长依的亲妹子。 “是啊,小姐。听说她们是表小姐的庶妹,专程过来参加六月初六的晒书会。还真都是两位绝妙的人儿啊……”千允点头,眼中不时地流露出艳羡,但一想到云长依的所作所为,眼里有的就只有不屑了。 对,的确是两个妙人。冯兮和的波澜无波的眼眸中,开始泛起诡谲的光。 在前世,云长依的两个妹妹是在两年后,云长依得势的时候才被接来国公府。那个时候,云家三姐妹一跃成为了金陵最受追捧的名媛,即使她被一直被关在毒宗,都能听到关押的人在讨论她们。 云长依是金陵第一美人兼第一才女,她的二妹云浅寒身怀异香,一舞倾城,三妹云小妹性情略是孤僻些,但她深谙佛法,也有一手茶术幻技,在崇尚佛道的宁国,连太后都将她奉为座上宾。 没想到,今世,云长依这么早就让两个妹子过来。冯兮和隐隐地感到,此生的轨迹正在发生变化。 正这么想着时,冯兮和忽然听到云长依叫了她一声。 “兮和来了,快来坐。”云长依在凉亭里热情地挥着帕子,冲她招手,仿佛之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小妹刚好沏了峨眉雪芽,茶儿香,汤儿也香,你来品一杯。” 对于云长依的招呼,冯兮和选择视而不见,也没给什么好脸色。她已经没必要再跟云长依假模假样地当姐妹了。 云浅寒和云小妹虽然都是云长依的妹妹,又是云家庶出的,但来者是客,对她们,该有的礼数,冯兮和一样也没少。 冯老夫人很满意冯兮和的表现,觉得她比之前懂事了很多。她便指了指手边的琥珀色茶碗,夸道:“这是小妹斟的茶,兮和,别人家的女儿都多才多艺的,你也要多学学。” “兮和谨遵外祖母教诲。”冯兮和出奇温顺地回应道,然后,她开始打量起云长依的两位妹妹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抢首饰,晒书会 云家二小姐云浅寒桃腮杏目,身上始终萦绕着一种香气,她刚刚在凉亭外时也能闻得到。 三小姐云小妹则独自坐在一端。十四岁的姑娘,发饰简单,一张小脸尖尖,眼角有一颗坠泪痣。云小妹穿了一身素白无装饰的衣裙,她的眼睫大多数时候是垂下的,抬起的时候,眼眸里有的也只是空寂。 在云小妹的面前,摆放着茶盘、茶盅、茶勺、茶荷等一整套的茶具,旁边的长嘴水壶在在火炉上不断地冒着热气。 在冯兮和看着她的时候,她也抬起眼眸,看了一下冯兮和,但很快又垂下,显得有些冷落了这位当家千金。 在两人相互打探的间隙,云长依转身拿起斟好的一杯茶,递给冯兮和,莞尔笑道:“小妹这身茶技,是从妙僧处学来的,兮和你可得尝尝。” 妙僧? 冯兮和倒是听说过这个奇人,据说,他的头上长了疮,行为处事不按常理走,平日里爱说些混话,有不少竟然一语成谶。所以,几国的王公贵族都在千方百计地去寻他。 只可惜,这人居无定所,又不爱金银和权势,在几年前,他路过金陵时,更是下妄言,说当朝裕王爷顾时引此生与帝位无缘,被顾时引下令追杀,此后,他的行踪就更是诡异。 原来云小妹和妙僧还有这层关系,也难怪她日后能被太后赏识了。冯兮和望着茶香氤氲的公道杯,没有马上接过,而是有点疑惑地说道:“最近几日,金陵城的百姓都在饭后议论大表姐和三皇子的事,大表姐却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喝茶,这份气魄,我当真是佩服。” 话毕,气氛一下子就不对劲了。云长依一句话噎在了喉咙里,冯兮和这么不给她面子,她手中的公道杯递也不是,收也不是。 “这个天气喝茶未免太烫了些,不如让我为冯大小姐冰镇一杯。”这时,云小妹倏然抬起眸子,语声淡淡。 冰镇?所有人都愣了一瞬,虽说在大夏天的午后,喝上杯冰镇的茶汤是多么惬意,可没有个半天功夫,哪能冰好。 “这是玉龙玦。”云小妹让一位丫鬟拿来一整块比碟子还大的白玉玦,放置在茶盘上,而后从云长依手里接过公道杯,放在了玉龙玦上。 只见那玉龙玦晶莹润泽,透露出丝丝寒气。原本还是热气腾腾的公道杯不出片刻,就没有了水雾,当云小妹将公道杯亲自为冯兮和端去时,冯兮和可以感受到,连杯壁都已凉透。 “冯大小姐,请吧。”云小妹终于轻轻地笑了一下,却是皮笑肉不笑。一颗坠泪痣让她的笑更有了悲凉的味道。 冯兮和默然接过,一口饮尽,顿时觉得腹内有一股子清凉,竟然让人还想再多喝几杯。 云小妹又按着刚才的方法,将其余人的茶汤也给冰镇了。众人喝了后,感觉这比之前云小妹表演过的茶术幻技还要神奇。 “好、好。”冯老夫人乐开了花,她不得不认为,云家的几个女儿真的个个都是绝色,当即就赏了不少东西给几人,连冯若兰也跟着沾了光。 冯兮和冷眼看着,心道,这云小妹不仅能迅速地帮云长依解了围,还得到了冯老夫人的赏赐,其手段如何,她也已经领会到了。比起千娇百媚的云浅寒,她显然对云小妹更好奇。 冯老夫人赏的是一些常见的金银首饰,但她知道云小妹喜欢素净,就另外赏了几只款式不同的羊脂玉簪子。 “长姐,这几个镯子好漂亮。你看,我在晒书会上戴哪个好?”云家二小姐云浅寒从来没见过这么华贵的东西,已经迫不及待地从红漆托盘里挑了几个赤金缠丝镯子和玳瑁云纹挂珠钗,在云长依面前晃着。 “寒儿,你拿这几样,其它的都给你长姐留着。”冯若兰流露出贪婪的神色,她快速地打掉云浅寒的手,把几个红漆盘挪到自己眼前。 她也是个眼皮子浅的,更何况,她被赶出芷檀院后,冯老夫人收回了一部分主管后院的权力,生活质量严重下降。所以,这个时候,她是能捞就捞。 云长依只觉这两货太丢人,但没有开口阻止。毕竟她们丢人,她不就出彩了。 满满的几个托盘的首饰玉器,很快就被她们两个瓜分完了。 然而,云浅寒似乎并不满足,须臾,一张俏脸涨的通红,她像是有些苦恼,在自言自语地说道:“可惜了,这么好的首饰,我也没有什么衣裳可以配。” 说话的时候,云浅寒的目光是时不时往冯兮和身上转转,心中愤愤不平。她向来爱美,对各种女子所用的物事,比任何人都了解得多。可就是没钱买。冯若兰太抠门,她和云小妹又不是冯若兰亲生的,待遇自然没好到哪里去。 今天,一看冯兮和穿戴都是最上等的,她的眼睛就忍不住发光。这冯兮和长得那么丑,可命怎么就生的这么好!她虽不如云长依那般倾国倾城,但她自信比金陵的大多数千金小姐都要漂亮。她才应该配得上冯兮和的那套行头。 “绿竹,你等会带几位姑娘去成衣店看看,给她们每人做几身新衣裳。”云浅寒的这点小心思,冯老夫人哪看不出来。只不过,冯老夫人正高兴,也就不吝惜几件衣服。 “兮和觉得这样做不合适。”云浅寒刚暗暗得意,冯兮和就给她泼了一盆凉水,“外祖母,你还记得不记得,去年雪灾后,表姐献出的救灾计策有哪些?” 本来冯老夫人的脸色都沉下来了,但听了后面的话,就不说什么了。那么大的事,她当然记得,当时的雪灾都急坏了满朝文武,最后是云长依提出的计策被采纳,才算解决。 冯兮和娓娓说道:“表姐提出计策里有一条讲得就是,轻徭薄赋。给百姓减免了税赋后,国库的收入难免就会减少,边境战场上,士兵的军饷也会受到影响。因此,表姐说她愿意带头拿出所有的私房钱,还亲自在城中做了个募捐的活动。” “然后其它的王侯和小姐都纷纷响应,把各自的家当都拿了出来。这一年来,即使是金陵最富有的人家,都是缩衣减食。即使是在隆重的场合,也没有打扮得太华贵。” “初六的晒书会,有那么多人在,御史大人也会来。悠悠众口,如果两位姑娘穿戴都太华丽,很难保证她们不被人说了闲话。” “表姐,你说是吗?不,我应该称安乐县主。”说着,她又半歪着头,有点不太明白地看着云长依,看的云长依也有点心虚。 她不是瞎子,云浅寒在这个年纪,还不太擅长掩饰,方才那眼神,她自然是懂的。但想从她家讹东西,还得问问她同不同意。 前世,她们坑了国公府那么多,今生,她就算都拿去喂狗,也不会送东西给她们。 冯老夫人啜了口茶,欣慰地点头,赞同了冯兮和的话,这外孙女越来越懂事了。同时,她也觉得冯若兰和云浅寒太不明事理。 “东西你们先收起来吧,等风声过去后,我再让人带你们去做衣裳。” 当朝的御史大夫是个刺头,逮着谁刺谁。云长依就是因为救灾计策被封的县主,要是到时候被参上一本,那打的就是自己的脸。 “兮和说的对。”云长依强撑着笑意,将红漆托盘从冯若兰手里夺过来,“老夫人的心意,长依代母亲和两位妹妹心领了。但长依既然提了主意,就得带她们当好表率。这些首饰,就请老夫人先取回,如果国库有需要,就上交。我们这边不碍事的。” 冯兮和心里冷笑,云长依就是云长依,通情达理的风头不会让她一个人出。 “好,你们姐妹就该像今日一样,齐心协力。”冯老夫人放下佛珠,咧着嘴拍了拍冯兮和跟云长依的肩。 但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各怀心思,冯兮和转而嗔道:“是啊,不然上回的还没还清,表姐又要背一笔债务了。” “什么债务?”冯老夫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云长依心略是一紧,她可不希望暗中立字据的事被老夫人知道。 “没什么,只是我跟表姐之间的一个玩笑罢了。”冯兮和盈盈浅笑,接着,冯老夫人身边的几个丫鬟便去把托盘都收了起来。 云小妹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倒是不在乎几支簪子,主动把它们放回了托盘。冯若兰和云浅寒就不同了。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哪能甘心。 “小贱人,拿得慢一点又不会死。”冯若兰小声怨怼,她把怒气都发泄在云浅寒身上,狠狠地掐了一把云浅寒的腰,云浅寒痛的都要哭出来,但又不敢发作,只能用眼神痛剜着冯兮和。 直到众人走得差不多了,她都在留恋不舍地看着空荡荡的石桌,回想着擦肩而过的富贵。 云长依悄然过来,柔声宽慰,“二妹,你不用难过。等你大放光彩了,所有人都得仰望着你。那到时候,排队给你送礼,追求你的公子还会少吗?” 云浅寒眼睛蓦地一亮,好像听懂了。 * 六月初六的晒书会没过多久就来到了,这一日,国公府张灯结彩,但各种摆设简朴典雅,丫鬟和家丁早早地就在大门外迎客。 华灯初上,冯兮和来到后花园的水榭时,大部分宾客都到齐了,而冯老夫人还没有来。 水榭前,一人高的青铜香炉中香烟袅袅。各个灯谜都被画在了灯笼上,灯笼被悬挂在各色丝绦上,微风拂来,灯影幢幢。数不清的花盆被摆放在水榭四周,有的还未绽放,却有暗香怡人。 “冯兮和,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竟然还敢出席这种场合。”顾锦年的腿伤还没好全,但经不住思念的心,一大早就毫不避嫌地来了国公府。 冯兮和看了看坐在顾锦年旁边,眼角残余着几抹泪痕的云长依,也明白了,云长依估计没少说好话。 “三皇子殿下,你搞反了吧,我才是受害者。我都没抱怨你,你就先责难我,是需要本小姐把你们两个的事迹再跟所有人都说一遍吗!而且,这里是我家,谁感觉呆着不舒服了,尽可以滚!” 冯兮和很不客气地刺了回去,拿了根鞭子,找了个最好的座位坐下,双腿交叠,姿态狂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少年惊世 以往,她是不喜欢出席这类场合的,所以认识的皇室人员也不多。而云长依的好名声却是通过此类场合一步步积累起来的。 顾锦年被呛得灰头土脸,但他看到冯兮和一拍扶椅,椅背就震了几震后,有什么话也全都被他吞到肚子里,他可没忘记自己的脚是怎么残的。 “三皇子,兮和,你们不要再吵了。都怪我,是我不该让兮和误会至今。”云长依扫视了一下四周,刻意和顾锦年保持了一定距离,声音娇软委屈却能让每个人都听到,“三皇子殿下,长依求求你,兮和还是很喜欢你的,你跟她和好可以吗?” 这话听在众人耳里,都不禁为云长依打抱不平,那天在宫中的对峙结果究竟如何,他们并不清楚,他们只清楚,皇家退了这门婚事,那千错万错都应该算是冯兮和的过错。 有些女眷们,甚至悄悄地议论起来了,不时地流露出些嘲笑的表情。有些不怀好意的人见国公府只剩孤儿老母,加一个不成器的孙女,都默自打起了心中的算盘。 云浅寒转过头来,也看起了热闹,她心中得意,冯兮和声名狼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冯兮和所拥有的荣华富贵,她很容易就能抢过来。 冯兮和愣了一瞬,差点怀疑自己听茬了,跟顾锦年和好还不如跟头猪和好。 她以前想要嫁给他也完全是因为一个八年前的承诺。八年前,宁国和华国爆发战争后,昌德帝御驾亲征,却感染了恶疾。因此,年少的顾锦年戴了面具,替昌德帝出征,当时,所有知情的人都保守着这个秘密,没有透露他的身份。 在日月山的一次战役中,他们被大雪围困。她的大哥冯君尧接到求救信号后,领兵带着她一道去解救,就是在那个时候,她见到那个戴面具的少年,即使是双腿负了伤,也还坚持在雪夜里,身披薄甲逐敌千里。 她的内心感到极大的震撼,对那少年许下承诺,如果他能活着回金陵,她就嫁给他。 因此,一年前,她在广元寺见到顾锦年,听说他就是八年前那个少年后,才义无反顾地要嫁给他,即使是在上辈子临死前,为了守住诺言,她也是穿了嫁衣。如今想想,顾锦年简直是把当年的风骨都丢光了,他不仁,也不能怪她不守承诺。 “大表姐,安乐县主,你是没听过金陵城中最近流传的歌谣吗?还有,有一句话,你应该很耳熟,花开堪折……” “冯大小姐!请容老夫说几句。”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倏然响起,翰林院学士程请让听不下去了,他最讨厌的就是冯兮和这样的三无女子,“你既然是国公府的千金,就应该要有大家闺秀的修养。” “古人云,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本小姐才不管古人是怎么云的!”冯兮和不耐烦地打断了程清让的话,一鞭子已经毫不留情地甩了出去,打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吓得那些原来还等着看笑话的女眷倒退了好几步,“本小姐还是原来的话,看不舒服的大可以自行离去。” 看看这些吃软怕硬的人,前世,她没有放心上,才会任由国公府被人一步步瓜分!现在,大哥还没回来,她必须得守住自己的家。 她的声名本来就差了,也不介意更差一些。但势很重要,今天她不给点颜色,明天这帮人就该得寸进尺了。 果然,她这一鞭子打下去,一下子就让气氛变得静谧了。直到冯老夫人和冯兮和的父亲,也就是当朝礼部尚书阮昭明带着顾锦城前来,人群才有些躁动。 顾锦城丰神俊朗,他如往日一般,只是一身洁白衣袍,面料的质感却不如往常。随着轮椅滚动的转动,众多女眷的眼睛都围着他转了。 晒书会以往就是给书页杀霉去菌,到后来就成为了朝廷里文人墨客们附庸风雅的一场盛会。 一曲流觞,一壶清酒。 在顾锦城先以荷、菊、湖为题,吟了几首诗,接着,就是轮流下去,让每个人都吟诗。 云长依念了后,得到了诸多赞赏,云小妹跟云浅寒也不逊色。最令人赞不绝口的是冯家的小公子冯君逸。冯君逸天赋异禀,曾被喻为神童,和冯君尧一起得到了阮昭明的真传。 只是,等顾锦城邀请冯兮和时,冯兮和眼睛眨也不眨就说道:“不会!” “那兮和你随便念一首诗好了。”顾锦城依旧维持着温雅的笑意。 “不会。”冯兮和还是原来的话,但就在其它人小声嘲笑前,她又补充道:“二皇子殿下,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兮和不会作诗,但不代表兮和不会其他的。就当是暂时欠着大家,待会补上。” 顾锦城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多了几分兴致,“哦?父皇特令本宫带了彩头来,若兮和你能让我们心服口服,今年晒书会的彩头就归你了。” 话落,他让自己的侍卫取来了几支箭,对着被风吹动的一排灯笼射了过去,刹那间,五颜六色的灯笼噼里啪啦地爆开了一朵朵灯花。他的动作优雅高贵,底下喝彩的喝彩,鼓掌的鼓掌。云浅寒抬头望见顾锦城的侧面,双颊不知不觉地就红了,一颗芳心更是乱晃。 在水阁的中间,有一个好像是大型的物件,被一块大红色的绸布盖住。几支箭下去,大红绸布被扯落,露出的却是块乌黑的大石头。 拿石头做彩头,这还确实是闻所未闻。众人不禁有些迷惑。 “我也来。”这时,一个剑眉星目,身佩宝带璎珞,略带着些稚气的少年小跑着过来,正是冯君逸。冯君逸拿起剩下的几支箭,一鼓作气,将数只箭连发出去。 惊呼声一阵盖过一阵。 他射出的箭将所有灯笼都串成了一排,灯花在箭尾燃烧,呼啸着从半空中穿过,最后牢牢地钉在了大石头后面的墙壁之上,将墙面上一张粉色的桃花笺烫出了一个形状。 “大表姐,这是君逸送你的。”冯君逸去水阁将桃花笺取来,憨笑着送给了云长依,“这个衬你,清水出芙蓉。” 众人这才看清,上面被烫出的是一朵逼真的荷花。果然是天才般的少年! 君逸! 冯兮和的指甲在往里收紧,在灯花的照耀下,眸中似乎有点赤红。如果她能在云长依母女来金陵前重生该有多好。这个时候,冯君逸对云长依已经十分依恋了,云长依的满腹才华让他以为找到了知音。 还有顾锦城,以前,顾锦城就看中了冯君逸的才华,让他多次进宫题词,取得了他的信任。可是,最后将他推入火坑的就是他最信任的两个人。 “兮和,你怎么了?”顾锦城见她有些走神,便在她面前晃了晃,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 “我、我只是在想,二皇子这般见多识广的人,不知道能不能看上兮和那些雕虫小技。”冯兮和的指尖挑弄着鞭子,垂眸掩饰了眼中的神色,声音也小了很多,好像完全没了方才的嚣张,有的只是羞怯。 “原来如此。兮和,其实你在我面前不必紧张。”顾锦城朗然笑道,似带来了三月里的春风,他转动轮椅,离冯兮和又近了一步。这回,他自称是“我”了,隐含着一种诱导,若是换了任何一个少女,心中早就小鹿乱撞了。 是了,前世他就是像这样步步诱导自己。 冯兮和的眼睫下,划过道道冷光。 前世,她陷入毒宗的牢笼,在第一次被喂食毒虫后,被剧烈的痛楚折磨了三天三夜。而就是在那个最无助的时候,这个白衣飘飘如谪仙的男子过来为她医治。她当时将他当作救命的稻草,慢慢地付出真心,步步沉沦,却不想,到头来,竟然是一株夺命的毒草! 如果说,前世她对顾锦年有的是好感,为的是一个幼时的承诺。那她对顾锦城却是真正的喜欢。曾经的她,也是如在场的女子,卑微地仰望着顾锦城,可惜,顾锦城将她的心扔到了地上,无情地碾压。 云长依,顾锦城,你们都给我等着。 云浅寒在一旁看到两人竟然如此亲密,心里不由自主地燃起了妒火,一脚狠狠地跺在了地上。 “冯大小姐,二皇子殿下,你们应该渴了,这是小妹新沏的君山银针。”须臾,云浅寒从云小妹那里端了两杯茶汤过来,穿过人群,用自认为最美的姿势递给了顾锦城。 然后,拿起冯兮和的那杯,她的长指甲不经意地从茶汤的水波中滑过。 云浅寒,本小姐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本来没你什么事的,但你要硬碰硬,就别怪我不客气。冯兮和瞥见了她的小动作,微微一笑,把茶杯拿过来,往云长依处送。 “想必大表姐废了那么多口舌,现在该比我更渴。” “不,我还不渴。”云长依有点尴尬,她的纤纤细指轻轻地将茶杯拨弄开。 云浅寒眼见着茶杯被递到云长依那,心下焦急,忙上前收回,“这茶凉了,我再去换一杯。” 然而,在云浅寒跟冯兮和的推攘间,茶杯也不知道是被谁打翻,茶水泼了云长依跟云浅寒一身,却没有沾到冯兮和。 裙面上留下一大片难看的茶渍。云浅寒这回真的要急哭了,她挑了好久,才挑到这么件既有装饰,又不是太华丽的裙子。从冯老夫人那什么都没捞着,就已经够不开心了,现在居然还毁了她的裙子,让她在顾锦城面前出丑。 “哎呀,二表姐你没事吧。”冯兮和在云浅寒的全身上下拍打着,宽大的衣袖拂过,在云浅寒露在外面的肌肤上留下些许粉末。 等抬起头来时,冯兮和靠近她,用低得只容她的听到的声音悄悄说:“云浅寒,就凭你,也想跟我抢二皇子殿下,你脑子没坏吧。” 冯兮和,你去死吧! 云浅寒什么都顾不上了,在擦拭裙裳后起身的瞬间,肩膀猛然往后撞了一下冯兮和。她们站得离水面近,能把冯兮和撞进水里去了最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裕王爷相邀 “救命!”冯兮和无助地扯住云浅寒的衣袖,无力地往身后的湖面倒去,眼神中尽是惊惧和恐慌,“二表姐,我错了,我不该劝你这段时间别带贵重首饰的。你不要杀我好不好。我的未婚夫已经被人抢了,我不想连命也失去。” 冯兮和光洁的皓腕上无端多了抓痕,像是在别人没看到的暗处,有过扭打。云浅寒愣了愣,她目前哪里真的敢杀了冯兮和,只不过是想把她推入水中,吃个苦头罢了。 可冯兮和的话落在其它人的耳里,就不是这样子了。整个宁国的贵族都知道,近一年不宜太张扬,冯兮和那么劝云浅寒也说得过去。 只为这么点小事,云浅寒竟然就要杀了冯兮和,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庶女,连点眼界都没,只怕方才的敬茶,云浅寒也不是真心的,所以才会洒掉。 另外,这话也让他们想到了金陵盛传的谣言,莫非大婚那天,冯兮和真的是逃回来的?难怪她刚刚会对顾锦年他们那么暴躁,那这样说起来,她还是个可怜人。 有些知道内幕的人也因此跟身边的人说起这事,他们连看向顾锦年和云长依的表情都不对了。 顾锦城观望了一会儿,见冯兮和真的有掉落在水里的趋势,终于舍得伸出了一只手。 但是,就在冯兮和身子跌下去的瞬间,有一道身影的足尖踮过水面,已提前一步接住了人,再稳稳地落在了水榭上。 来人面容冷肃,一身黑衣劲装,可当腰间丝绦上的腰牌被人看到时,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你是谁啊?”不明情况的云浅寒被甩到了地上,浑身酸痛。 “裕王爷到此,岂容尔等放肆!”来人蓦地拔出了佩剑,寒光凛冽,看得直叫人心惊胆战。 而后,大批的铁骑踏着脚步已来到了不远处,并将整个湖边层层围住,让里面的人都不敢出去了,外面则连只鸽子也是飞不进来。 “裕王爷,你怎么来了?”有人哆嗦着嗓音问道,在强大的气场压迫下,众人已不自觉地跪伏下去迎接。 “本王不能来?”声音低醇富含磁性,却带着几丝不满。岸边,在铁骑的中间,站着一个威严霸凌,狂傲摄人的男子。他带了一队美人,走到一艘最大最精致的画舫中,寻了个最佳的视野。 所有人都彻底不敢吱声了,只能多送些婢女过去,但不出片刻,被送去的婢女们就一个个被扔了出来。顾时引是喜欢美人,但必须是他自己看上的美人。 冯兮和不由得纳闷,晒书会的请帖送到裕王府上,从来都是摆设,这一回,他怎么一反常理了? “裕王爷,兮和有一事相求!” 说时迟那时快,冯兮和面对着高高的楼台,殷切地恳求:“裕王爷,能不能让你的人留一条道出来?我两位表姐的衣裳都脏了,想要暂时离开去梳洗一番。” 众人顿觉这冯大小姐虽然很多做法不合礼数,但心还是善良的。刚刚云浅寒都那么待她了,她竟然还替云浅寒着想。 顾时引的眼眸微微眯起,潋滟凤眸中的神采,犹如明珠生晕。透过黄梨木的窗子,他凝视着冯兮和看了好一会儿,那属于上位者的强大气势压得冯兮和很不舒服。 过了一瞬,他不知道对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绚烂至极的笑容,摄魂夺魄。 “是这两位小姐需要梳洗?”刚才那个接住冯兮和的侍卫又重新来到水榭上,盯着云长依和云浅寒,依旧是面无表情。 云浅寒感觉脊背发凉,抖了三抖,随后猛地回过神来,连连摇头,“不不不。” 可惜,人家二话不说,将她随手往湖里一丢。 “王爷让你不必麻烦,就在此地梳洗。” 紧接着,侍卫抓起不住后退的云长依,不含半点怜香惜玉之情,将她也一块丢了下去。 “大表姐,二表姐,我、我是不是做错了……”冯兮和也像是被吓到,手足无措地站在水榭边。 众人心神凛然,这冯大小姐确是太单纯了,裕王爷怎么可能会听她的。 他在四国都是赫赫有名,他国的人听到他的名号,会闻风丧胆,在宁国百姓的心目中,他则是胜过神祇一般的存在。 只是,这人性情令人捉摸不透。 他时年二十三岁,曾经,他先后娶过四位王妃,但那几位过门没多久就过世了,谁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曾经,大冬天的,华国的公主在他品酒赏梅时,擅自从他身边拿了杯酒,就被他命人泼了一身酒,还吩咐在他气消之前,不准让公主离开。谁也不知道他的气什么能消,又不敢去问,只好让一国公主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一整天,被冻成冰人…… 相比之下,裕王爷待云长依和云浅寒,算是客气了。 “长依!”云长依在湖里扑腾着水花,顾锦年看着十分心疼,也不管自己伤没好,直接跳进了湖里。 他一跳,其它的人也不好意思不跳,只得一个个也扑通扑通地跳进去救人。 然而,顾锦年却不知,他过激的反应正坐实了流言。众人看他和云长依的神色,顿时就不一样了。 也许是念在是亲侄子的原因,顾时引终于同意让自己的人让了条路出来,让落水的人去——梳洗。 “冯大小姐,王爷邀你同游。”在云长依他们狼狈地去梳洗的间隙,顾时引的侍卫又将她请到了他所在的画舫里。 竹帘轻掩,群芳环伺。 冯兮和一挑开帘子,就看到顾时引长指托腮,斜卧在一张缎面榻上,衣襟微微敞开。周围成群的美人,有的在给他剥葡萄,有的在给他捶背,有的在扇扇子,但全都低着头不说话。 冯兮和顿觉气氛怪异,但她福了福身后,就乖乖地坐到离他很远的窗子边,不想有更多的交集。 “丫头,你真的是没有良心,本王帮了你,你每次见本王,却跟见仇人一样。”须臾,顾时引衣袖骤扬,将身边的一众美人像丢抹布一样丢开。 “你以为你利用本王收拾了你的表姐,本王会放过你?”气息中充满了蛊惑,他来到冯兮和的身边,带着些薄茧的手指已开始在她的脸颊上摩挲。 冯兮和毛骨悚然,却转过头去,回瞪了他一眼,镇定自如地说道:“反正兮和都欠了王爷一条命,也没什么其他的可以欠了。” 说着,她又不自觉地偏过了头,她总觉得那双眼睛里隐藏着什么,让她不愿意去面对。 “是吗?”顾时引拍拍手,当即就有丫鬟送来了一碟子新的葡萄,再一点点地将核去掉,他就挨着冯兮和坐下,曲着一只腿,吃着葡萄,最是慵懒散漫,“若是本王反悔了,现在就想你的命呢?还是你想要用其它的来抵?” 他的眼光瞥向了窗外,冯兮和顺着看过去,就看见在光影下的冯君逸。她眼睛蓦地瞪大,莫非他打的是冯君逸的主意。冯兮和不禁想起前世临死前,云长依曾对自己说的话。 “你可能不知道,你大哥得知你前来盗取白象符后,就快马加鞭地赶来。只可惜啊,他最后倒在了裕王爷的箭下。” “要不是本宫大发善心,把他好好拾掇一番,依裕王爷的性子,此刻,他指不定是到了哪条野狗的嘴里。你要恨,就恨裕王爷好了。” 他指的其它,就是她的家人? 这时,那个剥葡萄的美人在不经意间抬眸,看了一眼冯兮和之后,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嘴巴也张的大大的。 冯兮和疑惑着,就见那美人的嘴里是空荡荡的,她的口中无舌! 她总算是明白气氛怪异在哪了,这里的美人怕是全都无舌。 “没用的废物。”气氛骤冷,顾时引一时间眉头微皱,勃然大怒,美人就打着颤被了拖出去。 冯兮和只听到刀起刀落的声音,然后再也没有其他声响。 她的心中生起了恼怒,她怎么不记得了,这位王爷向来都是视人命如草芥,杀个人算得了什么! 他真的会对她的家人下手! 她绝对不允许! 下一瞬,她随身带着的鞭子已朝着顾时引甩了过去,另一只手则冲着他的喉间探去。 而鞭子连他的衣服都没沾到,就被他反握在手里。 顾时引将鞭子缠绕到冯兮和的腰肢上,一圈圈地收回,冯兮和整个人也跟着鞭子旋转,直到最后转到和他几乎没有距离。 “丫头,你的耐心这么差,本王还得担心,不等本王来取,你的命就没了。”顾时引的俊颜上勾起一抹弧度,顺势将鞭子一扯。 炙热的气息喷薄在脸上,冯兮和恼羞成怒,已腾出另一手一掌拍过去。可是,手却被他利落地反剪在身后。 “你若是不甘心,不如就跟本王赌一把。”顾时引一拂绯红的锦袍,将她往缎面榻上一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如果你今日不能赢到最后,本王的府中就要多一位贵客了。” “恕兮和不能答应!”冯兮和面色凛然,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拿冯君逸做赌注。 顾时引见她的表现仿佛就是奔赴战场,从容就义的样子,似是玩味更甚,却强势地不容她拒绝。 “你的命都是本王的,不能答应也得答应。” 说罢,他便带她在窗子边坐好,从半掩着的珠帘外看水榭那边的情形。 此时,云长依她们已经梳洗一遍回来了。下人们重新挂起风灯,燃了香料。 这次晒书会的彩头虽然是块大石头,但毕竟是昌德帝赐的,而且顾时引、顾锦城等金陵城中各个少女的梦中情人都在,其余的贵族小姐都卯足了劲,打算拼个你死我活,博得众人的眼球。 夏家小姐用箜篌奏了一曲《秋水》,赵侯府的千金舞了一段剑,冯国公府的二小姐冯清玥则演示了番书法就低调地回到席上。 轮到云浅寒时,她慢慢地挪动着莲步,宽大的水袖一甩,而后用手捻住水袖的小角,遮住一半的面容,做了一个起首的动作。 随着丝竹管弦乐的节奏,她时而旋转,时而扭动着柔软的腰肢,罗袜生尘,如同凌波上的仙子。 她天生就带着一种淡雅的芳香,和着舞蹈的节拍一起,让在场的众人都深陷在她的舞姿中,差点都能遗忘方才那丢人的一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以画服众,一池蟾蜍 “快看,开花了,开花了。”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水榭四周所摆放的花朵,竟然有绽放的迹象。 在最后一声丝竹的乐声落下后,云浅寒的眼中闪过得意,她往后下腰,收尾后,所有没开的花都不约而同地绽放,引来了多只蝴蝶停留。另外一些蝴蝶则在云浅寒的身边环绕。 众人纷纷地发出“哇”的惊叹,太奇妙了,莫非云家的姐妹都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不成。 顾时引的画舫所占的视野很好,冯兮和将刚才的一幕也收在了眼底,但丝毫不惊讶。 这些花的品种都是云浅寒事先选好的,前些日子,云浅寒的努力貌似没有白费。她将花都移到暗室里,加火升温,让花期提前。云长依又在今日所燃的香里加入一味特殊的香料,掐准时间,总算是让花在恰到好处的时候盛开。 但是,既然云浅寒惹到了她,那等会就有的哭了。 “丫头,你若是连这点信心都没有,本王可是会很失望的。”顾时引的唇角笑意澹澹,邪魅的眼眸中深不见底。 他看上的应该是她的命吧。冯兮和暗暗翻了个白眼,“裕王爷,那边快叫到我了。我若再不走,你真的得失望了。” 话音刚落,她打开顾时引的手,就往画舫外走去。 侍卫习惯性地拔剑挡在她身前,顾时引挥手道:“让她走。” “记住了,丫头,本王对别人的手下败将不感兴趣。”他拿来一方洁白的手帕擦拭着手,然后丢掉,跟初见时一样,很厌恶触碰过她的地方。 她也不需要他感兴趣,惹不起。冯兮和头也不回地回到了水榭上。 云浅寒在众人的艳羡的目光中迟迟不愿退去,在看到冯兮和出现的刹那,就更是趾高气昂。 然而,味道怎么开始有点不对劲。 “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臭啊?”有不少人已经在捂着鼻子尖叫。 离云浅寒近的一些人都直接要吐了,云浅寒将袖子凑到鼻子尖闻了闻,自己也要吐出来,这才不得不信,臭味是从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怎么会变成这样。云浅寒急得掉出了眼泪,她突然想到刚才茶水打翻时,冯兮和碰过她。 “冯兮和,是不是你,你在我身上抹了什么东西!”云浅寒激动得忘了身份,手指着冯兮和怒叱。 这一叱,众人看她的眼神就更加鄙夷了,连冯老夫人都皱了下眉。以下犯上,当众污蔑国公府的当家小姐是像什么话。何况,刚刚冯兮和还替她在顾时引面前求过情。 “臭死了,还不下去。” “我看她是想再让裕王爷的人把她丢进湖里洗干净吧。” …… 方才还仰慕她的一些公子都纷纷厌恶地议论着。 云浅寒被众人憎恶的眼光看的实在受不了了,“哇”得一声哭出来,抱着头躲到了一个角落里。 “兮和,该你了。”顾锦城在冯兮和身边友好地提示,随即望了望顾时引那边的画舫担忧地问:“方才,裕皇叔没有为难你吧。” 自从从顾时引的画舫上出来后,众人的眼光都围着她转,揣测她是否遭受了什么凌虐。可看她的样子,不像发生了什么。 冯兮和面色如常,没有回答就径直走到了水榭的中间,让丫鬟们去准备笔墨和宣纸,以及另外一种特殊的笔。 她说自己不会作诗,其实并没有说谎。在小的时候,她还会听话地跟着父亲学诗词,教她的师傅也是金陵城最有名的女学大师。 可是,自从云长依母女来了后,她们就拐着弯得教唆她厌学。她生来叛逆,父亲性格懦弱,也不会强迫她,她也就着了这对母女的道。 如今,诗词忘的差不多了,她能记得的就是作画了。因为,在毒宗的那段时间里,她对顾锦城的感情深入骨髓,几乎日日都在描摹他的容颜。 现在想想才知道前世的自己有多傻,因为一个儿时的诺言,在爱上顾锦城后,对顾锦年心怀愧疚,只好将这份感情感情深埋在心底,日日作画。可顾锦城从头到尾都只是将她当成棋子。 此时,微风吹过湖面,卷起波澜,也轻柔地拂过她的发丝。她俯身低头,认真作画的模样,同时落在了顾锦城和顾时引的眼中,两人的眼神都有过一瞬间的错愕。 冯兮和画的很快,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她已画好了三幅画。当三幅画被呈现出来时,众人的眼睛都是一亮,顾锦城脸色微滞,顾时引直接从画舫中走到了船头。 第一幅是草庐垂钓图,描绘的是几百年前,宁国开国皇帝隐居在山野,每日垂钓,静候时机的情形。 第二幅是凤鸣岐山图,是开国皇帝隐忍多年,终于率大军扫荡全境,龙翔九天的情形。 第三幅是忆苦思甜图,画的前些年,昌德帝在宁国推崇勤俭风尚时的情景。 构图什么的都还算是中规中矩,立意却突破了闺阁女子的小情小爱。在金陵城的众多贵族女眷中,只有去年雪灾,云长依献策时的那种气势能与她匹敌。 然而,更独特的地方却她的画法上,在场的人中,就连博学多识的翰林院学士跟阮昭明都没有见过她的这种新奇画法。 冯兮和心道,说起来,她还得感谢云长依,在前世的时候,云长依给她展示过一种叫炭笔的东西,还讲解了什么西洋的画派。她对诗词歌赋不感兴趣,但对这类新的东西很好奇,就多了解点。 今世,没想到就能派上用场了,她用云长依所说的西洋透视画法打底,再结合传统的水墨画,让整幅画既有一种强烈的立体感,又不失意境。 “冯大小姐,这几幅画可否由本宫暂为保管?等本宫回去向父皇复命时,会将它们交给父皇过目。”顾锦城笑意温雅,如画的眉目里带渴望。 “那兮和就谢过二皇子殿下了。”冯兮和等的就是这一步,在众人面前表现不是她的目的,给昌德帝看才是她的目的。 顾锦城欣然颔首,接着在顾锦年耳边惋惜地说道:“三弟,你退婚的事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依本宫看,冯大小姐不是什么草包,而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不过就是些小巧技,她连长依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顾锦年照样是不屑一顾,只有在提到云长依时,眼睛里才会有一抹化不开的柔情。 云长依简直是瞠目结舌,她看向冯兮和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恐慌。 难道还会有人跟她来自同一个时代? 可是云长依到底是云长依,恐慌片刻便冷静下来。冯兮和先声夺人,接下来她怕是难以超越了。她浅笑盈盈地走到水榭中间,在一把古琴前坐下,拨动起琴弦来。 琴声悠悠,低回婉转。云长依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世间男子皆爱貌,其实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往那一站,就可以把冯兮和辛苦得到的一切全都抢过来。 有美人兮在水一方,如流风回雪,若轻云闭月。比之琴音,云长依睫毛半敛,容光更是摄人。 湖里面的锦鲤似乎也被她吸引到,都成群结队往水榭这边游过来,摆出了一个个字体。 当众人往湖里面看时,锦鲤已经变化过数个字体。风灯摇曳多姿,一池锦鲤呈现祥瑞,迷了众人的眼,都不禁认为鱼是通灵性的,只有云长依的天籁之音,才能让它们自觉配合。 “哇,表小姐好厉害,她是怎么做到的啊?”千允在冯兮和身边发出由衷的感叹,而后对比了一下冯兮和先前的画,想了想,说道:“不过还是小姐的最好。” 冯兮和瞄了眼那锦鲤,解释说:“这些鱼是后来被放进去的。在晒书会前面几个月的时间里,表姐就已经开始秘密地训练这些鱼,每一只鱼对应的都是不同的音调,所以它们会根据她的琴音变幻出不同的形状。” 千允咋舌,“那这表小姐原来是个骗子啊。” 冯兮和微笑着说:“她不是一直都是骗子么。” 琴声婉转依旧,众人沉醉依旧。 只是,当云长依抬起眸子,看见那个在不远处的画舫船头,红衣灼灼、邪肆狂傲的男子像是无意地扫视过此处,她一下子乱了心神,一个音不小心就弹错。 弹错还是小事,重要的是湖里面的锦鲤全都受了惊一般,全部都退散开去,随即,一群咕咕叫着的蟾蜍争先恐后地从湖中跳蹿上来。水榭的台子本来就建的低,不出一会儿,上面几乎都被蟾蜍爬满。 这些蟾蜍一蹦一跳的,腥红的长舌从嘴里伸出,喷吐了一地的唾液。 众人还没从云浅寒的臭味中回过味,又要被这种东西看吐了,立马被吓得踮起脚尖,四处逃窜。云长依心中一惊,霍地一下从古琴前站起,迅速地思考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外祖母,你快走。”这时,冯兮和原来已经跑出去,却又折回冲到了冯老夫人的面前,抖着双手,和千允一左一右拉着她从蟾蜍堆中逃出去。 冯老夫人的身子一颤一颤的,却还是握紧了冯兮和的手,在这一瞬间,她感到自己对这个外孙女不怎么排斥了。 在这个少女的心里,一定是将她这个外祖母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她相信,在如此危急的时刻,这些都是冯兮和的本能反映。 在众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云长依流露出怨毒的眼神,这在以前本应该是属于她的戏码,现在好人全让冯兮和当了去。 水榭中乱成一团,大量的家丁侍卫涌进来,拿了各种竹篓去抓蟾蜍。顾锦城让自己的侍卫们去帮忙,其余的达官显贵也有力出力。只有顾时引的王骑铁卫一动不动,如冰雕般站着。 冯兮和,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他可没有忽视,冯兮和走出船舱时,眸子里那种狡黠的光。顾时引双手负在身后,唇角扬起一抹弧度,刹那间,光华流转,却又依旧霸凌,高傲得不容人直视。 半天的时间过去,家丁和侍卫们气喘吁吁,废了几百个竹篓,才把大多数蟾蜍都捕捉完毕,用渔网罩到竹篓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只要本王想 云长依被顾锦年护在身后,在离水榭十丈外的假山后躲着。此刻,心里是十分不甘心。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前面,云浅寒的体香刚出问题,后面,她弹琴时,就无故跑上来那么多蟾蜍。 但就算她能为自己解释清楚,说蟾蜍不是她引来的。那也没有多大意义了,因为她今日的目标是在彩头上,那不是普通的石头,是来自天外的陨石! “大表姐,你怎么样了?”就在她恼恨的时候,匆忙赶来问候的冯君逸跃入了她的视线。 刚才混乱发生时,冯君逸就一直在找她,只不过,她被顾锦年先行一步带走。少年的脸上有的是迫切的神情,看得出来,冯君逸是真的在乎云长依。 云长依当即眼睛一亮,随后两行清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她似是虚弱至极,楚楚可怜道:“君逸,我、我……” 云长依支支吾吾的,眼神却瞥向遗留在对面水阁上的大红绸布。 冯君逸生来聪敏,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泪是为什么而流。但他的眉头深深地皱起,他不是不能为云长依争取到,只是,跟她争夺的人是他的亲姐姐。 “君逸,你不用管我了,你走吧。”见冯君逸在犹豫着,云长依又猛掐了自己一把,逼得几滴眼泪从眼中滚了出来,身子骨软绵绵地瘫软到了地上,像是痛苦地晕了过去。 顾锦年心中一紧,转身就把她打横抱起。 “让冯兮和那个丑八怪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本宫和长依的面前。”他怒瞪了一眼冯君逸,咬牙切齿地说完就毫不顾忌地把人抱走。 冯君逸痛苦地垂下头,徘徊再三,挣扎了很久,终于转过了身去,小跑起来。 缩在顾锦年怀中的云长依偷偷地睁开眼睛,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油然舒畅了许多。 不管冯兮和如今的变化多么大,可有一点是不变的。冯兮和永远都很在意亲人,而她却不一样。 须臾,在冯老夫人身边当足了孝女的冯兮和,眼眸微转,就见到冯君逸在前方追着顾锦城而去。 她的心头一跳,暗道不好,便迅速地追上了冯君逸的步伐。 “二皇子殿下,且慢。”冯君逸伸开双臂,挡在了顾锦城的轮椅前,义正言辞道:“二皇子殿下,宁国的律法规定,当一个女子被人随意构陷,那我们是不是得还她清白,做出补偿?” 顾锦城对突然蹿出的冯君逸十分好奇,不过,眼眸中的神色温润依旧。 “这是自然。” “那好,现在就有一个女子受到了这种委屈。”冯君逸接而扬起头,任由一头簪冠墨发随风拂动,“前几日的夜晚,本少爷去上茅房时,无意间看到有黑衣人扛着一个麻袋跳进了府中。” “然后,他就来到湖边,将麻袋里怪叫着的东西往湖里倒……” “君逸!”冯君逸正要说下去,衣袖却忽然被人牵住,回头看去,不出意料就是他嫡亲的姐姐冯兮和。 此刻,冯兮和的眼眸清澈见底,却带着几分渴求。 她对着冯君逸轻轻摇头,希望他到此为止,因为她不想要他卷进来,不希望他受到任何的伤害。 “把小少爷先带走。”她吩咐完千允,而后转眸向顾锦城赔礼道:“君逸冲撞了二皇子殿下,兮和这就带他回去面壁思过。” “我不走!冯兮和,你如果不心虚,为什么要急着让我走!”冯君逸挣脱开千允的手,像极了一只暴怒的野兽,他的这个姐姐这么多年来,从未对他有过一点一滴的关心。 他九岁了,自从有记忆以来,他为了让姐姐开心,曾别出心裁地制作了许多窗花,附上诗句,粘贴在揽月阁。也曾偷偷摸摸地从学堂溜到外面的街市上,只为赶在打烊前,买一块她最爱吃的马蹄糕,而他自己第二天却被夫子罚站了一天…… 而对于这些,她从来不领情,她宁愿成天跟金陵城的混混们出去惹是生非。若不是冯君尧和云长依,只怕他死在街头都没人知道。 云长依照亮过他的世界,现在冯君尧也离开了国公府,他不愿意再失去那个仙子般的女子。 看着冯君逸的这般模样,冯兮和垂下的眼眸里早已是雾气弥漫。就像是前世被鹦鹉啄心的感觉,心痛的无以复加。 当初,她看冯君逸在学堂辛苦,曾亲自做了许多糕点和面食送过去,可是,她脸上的红斑点总是被学堂的其它孩子取笑,她心疼弟弟,不愿意让他被人嘲笑说有那么个姐姐,就让云长依代送。 没想到,这一送,却将他们的距离越送越远。 她恨云长依,也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看清云长依的真面目。 顾锦城见两姐弟争执不下,眸子里有流光划过,他寻思着冯君逸的话问道:“国公府进了贼人,小少爷当时怎么不说呢?” 冯君逸早已下定了决心,他喑哑着嗓子自嘲道:“我不叫是因为,那个跟黑衣人接头的人是……” 一双通红的眼睛是瞪着冯兮和的,冯兮和感到自己的心碎了一地,手腕已被他抓出了血痕。 她是让远影给湖里的蟾蜍下了毒,又在自己作画时,在墨汁上加了点料,等到墨迹干涸,云长依弹琴时,湖里的蟾蜍就都会寻着特殊的气味,从湖里爬上来。 但是她可以确定,谁都不知道这件事。他为了云长依,已然可以公开对抗自己了。 “将小少爷带下去!”冯兮和重复了方才的话,而后默然抬起了两排长睫,愈发坚定。 云长依这颗毒瘤,她必须得除! “本王帮你带走如何?”忽然间,冯君逸反抗的声音没了,冯兮和的耳边响起的是那个高傲得不容人违逆的声音。 即使没有转过身,她也可以感受到身后那股强大的气场。 她想起前世大哥的死,还有在画舫时,顾时引任意处死美人的画面,就心跳不止。 “裕王爷,这里是国公府,君逸是国公府的嫡孙,你不能带走他!”冯兮和紧绷着身子,不由分说地就要冲到将冯君逸抗走的铁骑那里。 “丫头,你忘记跟本王的赌约了?愿赌服输!”顾时引长臂一伸,就将她的手反擒住,她打了个趔趄,跌倒在他怀里,他却没有把人推开。 赌约?冯兮和这才记起,他是指在画舫里说的赌。可她根本就没有同意过!更何况,她什么时候输过? “将快乐都建立在别人的生命和痛苦上,这就是裕王爷你想要的吗!”冯兮和狠揪住他的一大块衣裳,讽笑道。 “那又如何?”顾时引将她的下颚抬起,居高临下地看着,眼神里写满了轻蔑,像是丝毫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他带着凌驾于万物之上的语气,狂傲如常,“别说是一个国公府,就连整个皇宫,只要本王想,都能够踏平!” “冯兮和,本王告诉你,人本王就带走了。你要觉得能打得过本王,尽管来本王府中把人带回。” 说罢,顾时引看也不看,就将冯兮和往旁边一丢,甩袖走人。 恣意张扬的高大身影出府,进了马车,就不再出来,在马车包围着的铁骑,连只蚂蚁都不会放进去。 冯兮和心中凛然,丝毫不觉得他的话有任何夸张的成分,顾时引少年掌权,还手握重兵,他要是想登高一呼,只怕昌德帝也得乖乖将玉玺送到他手上。如今,他差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即位理由。 “兮和,裕皇叔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本宫去想办法,救小少爷出来。”顾锦城的声音乍听起来,就如和煦的春风,能带着强烈的治愈效果。 只要是任意一个妙龄少女,都会被他迷惑。可是,在他伸手要扶冯兮和一把时,她却侧身避开了。 顾锦城的手僵在空中,多少有些尴尬。 “二皇子殿下,这是兮和跟裕王爷的私事,不劳烦你了。”冯兮和心烦意乱,也没有跟他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人。 “将这盆月季和彩头一起送给冯大小姐吧。”顾锦城指了指侍卫手中捧着的一盆怒放的月季,唇边的笑意有增无减,他在人前一向是好脾气,并没有因为冯兮和的失礼而生气,反而还送了花过去。 而这盆月季本来他是打算送给云长依的。 顾时引的马车还停留在国公府的石狮前,他看到了顾锦城的一举一动,对着一个暗处的人影说道:“看来二侄儿对那丫头还存了心思,本王觉得,得让他离得远一点。” 冯兮和担忧冯君逸的安危。 顾时引的掺和完全是在意料之外,而对方远不是她所能抗衡的。 思来想去,还是去找冯老夫人商榷,毕竟冯君逸向来被冯老夫人当成宝贝一样。 只不过,她前脚刚迈进冯老夫人院子的门槛,就听到里边传出的啜泣声,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神色也不对。 冯老夫人强撑着悲痛的心情,送完了所有客人,回去就气倒在了病榻上,今日的晒会自然是不欢而散。 “发生了什么事?”冯兮和拉住一个洒扫的丫鬟问道。 丫鬟双眸含泪,看到是大小姐,只哽咽道:“刚才,裕王爷将小少爷带走了。老夫人想去求裕王爷放人,但是裕王爷的人说,云大小姐和云二小姐今天让他受了惊。所以,裕王爷要给国公府一个警告。” 这说辞,怎么跟顾时引和她所说的不一样? 不知不觉中,冯兮和心中的不安在散去。 而这时,冯老夫人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她,一把老泪横流。 “兮和,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君逸,府里就这么个独苗了。” 按照顾时引的一贯作风,不用想,被他带走的人也是凶多吉少。 今日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让她一下子又是心力憔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养精蓄锐,告黑状 “外祖母放心,兮和就算横尸在裕王府门口,也会将君逸带出来。”冯兮和反握住冯老夫人的手。 她心里清楚,自己向来不受外祖母待见,恐怕还是有别的原因。冯老夫人信任云长依母女多年,想要她彻底抛弃这对母女,还是需要一点努力的。 这一瞬,她突然有点感激顾时引了,把冯君逸带走,那接下来在府中,她对付云长依一家人,就会没有那么多顾忌。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顾时引是什么人,再拖下去,等冯君逸回来,只怕就剩一堆骨头渣了。 在回揽月阁的路上,千允见冯兮和愁眉紧锁,千转百回,便开口劝道:“其实……奴婢觉得裕王爷不会伤害小少爷。” “此话怎讲?”冯兮和突然停住。 虽然她心里也那么觉得,但见过了顾时引嗜血无情的一面,又有前世的血仇在,她该如何指望那个男子不去伤害冯君逸。 “如果裕王爷真要对小少爷怎么样,根本不必那么麻烦,让人跟老夫人解释那么多。”千允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冯兮和愣了愣,细细回想顾时引的为人作风,像他那样的人,确实不需要解释。 也许,裕王府对冯君逸来说,并不是个危险的地方。 “是我糊涂了。”她自嘲般地笑了笑,莫名其妙地就宽心不少。 一日的喧嚣散尽,夜凉如水。 当晚,顾锦城的人将那块大石头送到了揽月阁,揽月阁的院子里灯火通明。 “千允,备纸。”冯兮和让丫鬟给送礼的人发了赏钱后,却进屋点亮了灯,在灯下做了另外一幅画。 千允看着冯兮和笔墨飞舞,为她拿来了一件披风披上。 “小姐,你今日为什么特意选了那三幅画?” 冯兮和笔下的动作未停,她凝眸细思道:“昌德三年,在渭城隆县,有一块陨星坠地。在当时,这块陨星被视为凶兆,而国师认为,擅自毁了它会遭天谴,因而陛下就令人将它运到金陵,封藏多年。” 昌德三年,也就是十年前,那个时候,云长依母女未来金陵,她跟冯君尧出入沙场,见过了许多,也就得知了这件事。 千允一听是凶兆,就不自觉地抖了抖。 冯兮和暂时搁下笔,笑说:“你不必害怕,说到底它就是块石头,什么凶兆都是人为附加给它的。心中没鬼的人,自然不用怕,而心中有鬼的人……” 话音未落,几个瑟缩在门口的黑影明显地晃动了几下,然后灰不溜秋地滚得远远的。 屋内灯火明亮,几个身影倒映在窗户纸上,千允一下子攥紧了冯兮和的手,小声询问道:“小姐,要不要去追?“ 冯兮和摇摇头说不用,唇角已有讽刺的笑意,云长依是那么处心积虑的一个人,要说她这里没几个内鬼,她也不信。只不过,眼下,她还不打算打草惊蛇。 随后,确定人都走了,她才接着刚才的话说道:“其实这次的晒书会是陛下出的试题。陨星被看作凶兆,陛下却将它拿来当此次晒书会的彩头。而从去年的雪灾到如今,不过是半年有余的时间。” “好巧不巧的是,二皇子今日穿着的衣裳比平日更为简朴,他射中的灯笼,全都串成一整排,君逸射出的箭尾着火。” “这些分开看倒是没有什么,但是联系起来,那只能说明陛下对云长依去年献上的救灾计策不是很满意。” “太祖皇帝隐忍在草庐,率大军出征的前一晚,一连钓了一串鱼,然后就有了宁国。但是,他想要的最后一幅图应该是风调雨顺,他需要能帮宁国恢复生产,让百姓安居乐业的良策,而不是什么忆苦思甜。” 说罢,她笔下的画也做好了,果然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从晒书会的一开始,她就在观察,联想到上回在大殿内,昌德帝对云长依模棱两可的态度,大抵就是想通过此次晒书会再考验一次。 云长依也是猜出了他的意图,但是还没有到最后,云长依的计划就被她打乱了。 “那小姐你为什么当时画了另外一幅?”千允不解地问道,可旋即,她也能明白过来,如果冯兮和当时的三幅画都跟昌德帝的意图不谋而合,那对冯兮和来说,并不算好事。 “不该我抢的风头,我不能抢。”冯兮和看到千允豁然开朗的表情,赞许地点了点头。 金陵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像她父亲,还有一些别的大臣,今日也肯定能看出其中的异样。 然而,没有一个皇帝会喜欢能猜中他全部心思的人。况且,现在也不是好时机。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宫里就来了人,带来了昌德帝的赏赐,说是昌德帝认为冯兮和的画很好,就赐了许多珍宝。 顾锦城也送来了一整套的笔墨纸砚和徽州的宣纸,另加一盆月季。 “二皇子待小姐真好。”几个丫鬟围着月季,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艳羡。 “是啊,二皇子待我这么好,我该怎么报答他?”冯兮和走出来,在看到月季花的第一眼,脸上浮起一抹娇羞,而她的手已牢牢地捏住月季的枝叶,力道大的将月季生生折断。 随后,她令人把东西都搬进屋内,关上门,把全部的宣纸统统撕成了碎片。 千允讶然失色,“小姐,这要是被二皇子知道……” “谁看到是我撕的?”冯兮和的手指抚过宣纸的碎片,浅笑盈盈,又把砚台砸到地上,砸烂了一个角,“去,让人把这些都送给二表姐。” 千允会意,“奴婢这就去办。” 云浅寒正在自己的屋子内,疯狂地服用着冷香丸,昨天晚上,她洗了百八十遍的澡,才算是把身上的臭味洗去,可她身上的香味再也恢复不了了。 要知道,她的这身体香,是从小时候开始,云长依定期让人给她送冷香丸,她吃了很多年,才有的。 她现在恨不得将冯兮和扒皮抽筋! “云二小姐,大小姐让人把二皇子送给她的礼物,都转送给你。”这时,千允在门外禀告,语气高傲。 云浅寒一听是顾锦城给冯兮和送的礼,心里就被刺痛了一番。想起那个白衣翩翩如谪仙的男子,她昨日也是辗转难眠,夜不能寐。 若不是冯兮和动了手脚,那昨日令百花盛开的她,才应该得到了顾锦城的青睐。 “出去,都出去,我不需要施舍!”几颗冷香丸倏地被丢出珠帘外,咕噜噜地滚到千允脚边。 千允打从心底里瞧不起这个表小姐,跟国公府没有任何的血亲关系,还总赖在别人家,想着坑别人。 “云二小姐,小姐的话我带到了,东西我也给你放这了。你不想要,就自己送回去。”千允挑起珠帘,很不客气地连东西带盒子搁在了桌子上,随后大摇大摆地走掉。 云浅寒恼羞成怒,只当是冯兮和让她来羞辱自己的,一气之下,宽大的衣袖将檀木盒子打到了地上。 然而,盒子没有锁,落地后,从里头散出来的纸片让云浅寒不由得心惊。 她胆怯地往后退了几步,捂住嘴巴,只翻了一个白眼后,就晕厥过去。 丫鬟们全都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去找云长依,云长依又和云小妹到寺庙祈福去了,她们只好请了冯若兰过来。 冯若兰本来就对云浅寒昨天不仅自己出丑,还连累云长依出丑的事非常不满,一进门,看到瘫痪在床榻上的云浅寒,更是怒火冲天。 “起来!在这装什么死!”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不停地摇晃着云浅寒,见云浅寒还不醒,就让小丫鬟去取了冰水,一股脑地浇在了云浅寒的头上。 云浅寒只感觉冰火两重天,浑身哆嗦着就从床榻上坐立起来,却对上冯若兰吃人的眼神。 “小贱人,被人摆了一道还有心情歇着,还不快跟我到老夫人面前去。”冯若兰没好气地唾了她一口。 云浅寒唤了声“母亲”,眼泪汪汪,委屈地缩进床榻的角落,但还是被冯若兰一把拎起来,随便给她披了件衣裳就带出门去,火急火燎地赶到冯老夫人处。 可就在前一刻钟,冯兮和已先一步过去。 此时,冯老夫人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纳凉,晶莹的葡萄一串串地挂在枝头,这个葡萄架是在她五十大寿时,云长依为她搭建的。 而她现在愁眉紧锁,想了很多天冯君逸的事,没有心情去吃葡萄,待云长依的态度也与过去不同了,心里头对她们母女的芥蒂越来越深。 冯兮和见到冯老夫人以后,连坐都没有坐,就已然垂眸伤心道:“求外祖母将兮和交给二皇子殿下发落。” 冯老夫人一下子惊的从藤椅上坐起来,看冯兮和眉宇间的愁色,不像有假,便惊诧地问是怎么回事。经过这两天的打击,她这把老骨头已经受不了任何的惊吓。 冯兮和把头又低下一截,声音小如蚊呐,“二皇子殿下遣人给兮和送了宣纸,兮和见二表姐因昨日的事不太高兴,就让人将宣纸送到了二表姐那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夺命鹦鹉,噩耗 她不说昨日的事还好,一说起来,冯老夫人心里头就来气,昨日,国公府的面子差点都让云家两个姐妹都丢光。 还好,她自己这个外孙女给自己争了气,今早,昌德帝还命人带话说,国公府教导有方。想到这,她看向冯兮和的眼里就多了一抹柔和。 却听冯兮和话头一转,“哪知道二表姐是不是还对兮和有误解,把宣纸都撕了,把砚台也砸了。” “说起来,这还是兮和没考虑周到。如果二皇子要问罪,那就把兮和交出去好了。” “胡闹!”冯老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藤椅的手背,怒道:“留她在府中居住,就已经是国公府对她的施舍。她何德何能,犯了错,还要让我的外孙女去替她背锅!” “咳……咳……”许是被云浅寒气着,她又连着咳了好几下,绿竹忙恭敬地递了茶水过去,帮她拍打着背,顺气。 这时,却见远处,冯若兰携了气息虚弱的云浅寒过来,她当即就皱了下眉。 “老夫人,你可得给寒儿这孩子做主啊!”冯若兰一过来,就扯着云浅寒跪下,将她的下颌处抬起来,想让冯老夫人看清楚她苍白的神色,“你看这孩子都吓成什么样了。” 即使是地位不如从前,冯若兰穿的衣裙上,仍然是带着大簇的牡丹花团,而且颜色艳丽。 殊不知,冯老夫人如今反感她,觉得她就好比衣裳上面的牡丹一样俗不可耐。 冯若兰不自知,只顾自己一个劲儿地抹着眼泪说道:“寒儿到府中后,待大小姐一直都是礼让有加。可她昨天都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大小姐为什么还是不能对她网开一面。” “我们娘俩都已经被赶到了最破的院子,寒儿和长依在昨天也丢尽了人,想必都成了城中各家各户的饭后笑料,已对大小姐不会有什么威胁了啊!” 接着,她把冯兮和是如何把顾锦城送来的东西毁掉,又把毁掉的东西送到云浅寒那里去的过程描绘了一遍,说的倒是事实。 云浅寒整个人都是懵的,她也想跟着冯若兰一起告状,但浑身着凉的感觉实在不好受。结果,冯若兰又是猛掐了她一把,让她不得不哇的一声哭出来,把事情更是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这两人一唱一和,可冯老夫人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们。 冯兮和适时地给千允使了个眼色,只听千允跟冯若兰埋怨,“云夫人,你们受了委屈要找老夫人说。那我们小姐受了委屈,又能找谁说呢?” “听你的意思,难不成你要是还住在芷檀院,昨日出彩的是两位表小姐,你们就会威胁大小姐?云夫人,你们的心不能那么黑啊,小少爷如今被裕王爷带走,这府中剩的就只有两位小姐了。” 冯老夫人眼睛豁然亮起,是了,冯君逸就是因着云长依和云浅寒两人才遭殃的。她不得不怀疑冯若兰是否打从一开始,就想要排挤国公府的子孙。 冯若兰见千允一个丫鬟都敢叱问她,不禁怒瞪着她,“住嘴,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 而后,她看了看冯兮和,对着冯老夫人又哭道:“老夫人你看,若兰如今在府中如何,你也看到了,连一个小丫头都能训斥我了。” “够了!”冯老夫人最终忍无可忍,怒喝了一声。冯若兰这样的表现,在她看来,无疑是一心想要将脏水往冯兮和身上泼。 冯若兰和云浅寒的啼哭骤停,莫名地紧张不安。 冯老夫人转动了会手中的佛珠,叹息道:“若兰,我本来念在你照顾了我多年的份上,想着等过段时间,就给你换个院子,断不会让你的日子一直那么难过,但现在……哎……” “你知不知道,刚刚兮和还打算替寒儿顶罪。” 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打下,冯若兰怔了怔,呆在了原地。 “罢了罢了,你若不开心,我大可以在府外给你找处宅子,你们母女就搬出去住好了。”冯老夫人无力地搁下手,由绿竹扶着,离开了此处,再也不理会冯若兰的哭求,而找院子的事就交给了管家冯忠去办。 冯若兰眼见冯老夫人不理自己,又忙不迭地去拉住冯兮和的手,瞪了眼千允,苦苦哀求,“兮和,这么多年来,姨母待你比待长依还要亲,你可千万别听这丫头挑拨离间啊。” 这么多年来,冯若兰待自己,确实让她终身难忘!冯兮和似是没听懂,将手腕扯出,拢眉道:“姨母,你弄痛我了。” 冯若兰在心里暗骂,不识好歹的小蹄子。但又怕冯兮和把老夫人引回来,只好不再纠缠。 但她心里头的气又没处撒,便一脚踹到了云浅寒的心窝上。 “小贱人,都怪你!” 日头正盛,蝉鸣悠悠,在远处的一片绿荫下,坐着一蓝一白两个丽人。 “小妹,刚刚你也看到了吧。”晶莹的水柱冲入了莲花状的茶碗中,一袭湖蓝色皱裙的云长依为云小妹斟茶,“像你这般聪颖之人,昨日的事和今日的事,不用我说,你也看得出来。” 云长依双颊含笑,美目流转,看上去丝毫没有受到昨日之事的影响,至少在她的手里,握着的牌比冯兮和要多。 就连冯君逸都是偏向着她,而他被顾时引带走,那看来顾时引并没有多看重冯兮和。 冯兮和,被至亲背叛的感觉不好过吧。 云小妹默然不语,只是偏头在看经过荷花池边的冯兮和,素净的小脸上没有笑意,古井般幽深的眼中眸光闪烁。 云长依见她不说话,便知她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她今日虽说跟她去广元寺祈福,其实并没有去,而是带云小妹来看了那么一出。当然,她没让云小妹看到最后冯若兰踹脚的那一幕。 云浅寒那个蠢货她哪能指望,她真正想要笼络的人是云小妹!云小妹从来都不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复,但她和云浅寒是一母所出,十分在乎云浅寒,自然是不能看到云浅寒被欺负得那么惨。 所以,她要故意挑起云浅寒跟冯兮和的矛盾,让云小妹恨冯兮和,心甘情愿地为她所用。 “我需要做什么。”半晌,云小妹幽幽地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看向云长依,没有多余的亲情可言。 “小妹,我就知道你会听长姐的。”云长依亲昵地牵了她的手,靠近说:“冯兮和不在乎自己的命,但她不能不在乎有个人的命。我记得你和妙僧的关系好像很好,要不你就以妙僧的名义写封信如何?” “好。”云小妹听了,忽地一笑,“有件事,长姐不说妙僧,我倒是忘了。他云游四海时,曾留下一只鹦鹉在我这,我想,长姐你会喜欢的。我去给你拿来。” 鹦鹉?云长依纳闷着,云小妹就起身去取,半晌后,她回来时,左肩上已然多了只五彩的鹦鹉。 鹦鹉的个头比一般的要大,体毛颜色衬着她雪白的衣裳,愈发显得云小妹跟俗世红尘格格不入。 “去。”云小妹摸了摸鹦鹉的头,对着它吹了一口,鹦鹉就主动扑簌这翅膀飞到了手背上。 “这是?”云长依有些不解,只是感觉这鹦鹉或许会对她有用。 云小妹莞尔,“长姐你可知,二姐是因为大小姐给她下了热肺散的毒药,才会在跳舞时,浑身散发出恶臭的。”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连下的是什么毒药都能知道。”云长依更是迷惑,她虽然怀疑云浅寒出丑的事跟冯兮和有关,但依据她的了解,冯兮和从来不懂毒术。 “这鹦鹉是被喂着毒药长大的,昨日在二姐出事后,我便拿它试了一试。”云小妹说罢,慢饮了杯茶,她垂下眼眸,一颗坠泪痣徒添悲凉。 那这可真是个好东西!云长依心中得意,将鹦鹉看成珍宝。没想到,收服云小妹,收获比她意料中的还要大。 荷花池边,芙蕖灼灼。 冯兮和跟千允将荷叶上的露水收集到了瓦罐中,她需要用这些露水去浇灌种植在芷檀院的毒草毒花。 而且,冯老国公自从六年前,在西北战场上感染了风寒回来后,身体迟迟不好。她怀疑是这可能也是云长依所为。 须臾,她徐徐转过身来,一阵尖锐的叫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感觉到脚上有锋利的爪子在挠,她不由得低下头来,却不想,竟然看到一只如凶神恶煞般的鹦鹉。 一眼,只需要一眼,她就认得出来。这就是前世啄了她心的那只鹦鹉。 往昔的一切涌入她的脑海,令她不由自主地战栗。当时,她被关在毒宗的地窖里关了整整三年,每日的生活就是被逼着吃各种毒药,然后去感受数万只毒虫在她身上攀爬。 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刻骨铭心!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世上真的会有人吃人这种可怖的事。 冯兮和的眼中迸溅出火光,双手攥紧,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云家那么个小门小户,为什么却出了几个各有姝色的女儿。她对云家三姐妹的过往十分感兴趣,是应该让人去查查看。 鹦鹉一开始是凶狠地瞪着她,但似乎被她强势凌厉的气场吓到,后来便飞出去老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丹书鱼腹,棺材铺 是夜,微风徐徐,在夜色的掩映下,冯兮和悄悄来到冯老国公的屋子外,戳破窗户纸,放入一根细竹管,往屋内吹了迷药。 等确定没有人醒着后,她便蹑手蹑脚地步入,在屋子中查看起来。 然而,冯老国公的药渣中,没有掺入其它的药,所有物品都被她检查过,没有抹了毒药的痕迹。摆放的几种花花草草也没有异样。 奇怪,那一点小的风寒为什么会拖了这么多年。冯兮和犹疑着,她可不觉得,按照云长依的为人,会放过老国公生病这么好的时机。 但迷药的时间有限,再过不了多久,那些下人们就该醒来了,冯兮和想想,就先回到自己那去。 只是,当她回来后,一枚暗箭夹杂着一张纸条和夜晚的罡风,倏地一下被钉在了挑廊的红柱上。 “小姐,我来。”远影怕箭镞上有什么毒之类的,就先一步过去把箭拔下。 冯兮和打开被捻皱了的纸条,只觉得上面一排字分外刺眼。 “冯君逸已命丧在裕王爷手里,尸首在城南棺材铺。明晚戌时相见。否则,尸骨无存。” 像是一下子被抽空,冯兮和瘫软在了旁边的红柱上,幸好隐藏在暗处的远影过去扶着,她才没有倒下去。 “裕王爷……杀了小少爷,这怎么可能呢?”远影有些惊讶。 “有什么不可能呢。”冯兮和勉强能站起来,声音气若游丝,“是我太傻,竟然会觉得他那样的人,会手下留情放过君逸!” 远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可这放信的人又会是谁。想了一会,只好说:“明晚就让奴婢代替小姐过去,奴婢定然会将小少爷的尸首取回。” 冯兮和拢了拢披风,摆手道:“不了,还是我自己去。对方想对付的人是我,既然能把消息送入国公府,那肯定认得我。如果换了人,君逸可能连全尸都保不住。” “帮我备好马车,明晚我出去的事,对谁也不准提起。” 交代完,冯兮和就回屋关门歇息,自然,这一夜是充满煎熬的一夜。 远影看着屋内的烛火被灭掉,在门口忖度了许多,最后翻身一跃,跃出了墙垣。 冯兮和第二天一早醒来,就叫远影去街头召集金陵的地痞,再混到去裕王府探探情况,看看昨晚信上的内容是否属实。 城中,消息最灵通的就属乞丐和地痞,他们三三两两地敲着碗筷,在裕王府门口和城南棺材铺盘旋许久,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远影回来后,把事情原委都告诉了冯兮和,确实如那封来路不明的信上所说的那样,冯君逸已经死在了裕王爷的手中。 揽月阁的门未阖上,被风吹的嘎吱嘎吱响,冯兮和颤着身子,脚步虚浮,一个趔趄就坐了下去。 “君逸,他是怎么死的?”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带着沙哑的颤抖。 远影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内心挣扎了好一番,才如实说道:“听说是裕王爷要他在一炷香时间内做出七首绝句,小少爷性子刚烈不愿意。后来就被施以笞刑,小少爷不得已做完七首绝句,就触柱而亡。” “这倒是像冯家人的性子。”冯兮和苦笑一声,便打起精神,准备前往城南棺材铺,“我这个做姐姐的,在生前没保护好他,死后必要为他求得全尸,葬入冯家的祖坟。” 说完,她就起身拾掇一番,在房间中安静地呆了一整天,到晚上约定的时间,再悄悄地来到停在国公府后门的马车上。 看着马车扬起尘土远去,在暗中偷窥了很久的两个影子才跑到云长依那里去,将冯兮和是如何派人去确定消息的,又如何伤心欲绝,去了城南棺材铺的经过交代了一遍。 “晚膳的时间快到了。”云长依听后,勾唇浅笑,亲切地牵了云小妹的手,“小妹,老夫人今日邀我们共用晚膳呢。” 如果冯兮和只凭一张来路不明的信就贸然前去赴约,她还会怀疑有假,但是,冯兮和不惜让金陵的地痞也去刺探消息,那也许是真的信了。 可惜……云长依心里冷笑道,裕王爷的消息哪有那么好打探,一切都不过是她放出去的风声罢了。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冯兮和这一路上,都会有她的人跟着。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她和云小妹一左一右坐在冯老夫人的身侧,云小妹亲自为冯老夫人布菜。 一开始,冯老夫人始终不情愿再跟云长依同桌吃饭,但她喜欢云小妹,平时想邀云小妹都邀请不来,今日难得云小妹愿意过来,她也就暂先放下心中的芥蒂,打算热热闹闹地吃完一顿饭。 “老夫人,这是西施玩月。”云小妹比初来国公府时热络了许多,夹了一筷子白鱼肉跟冬笋片混炒的菜肴到冯老夫人的碗里。 冯老夫人胃口不是很好,可还是笑呵呵地吃了下去,只觉清爽可口,滑而不腻,不经意间,眉间的寒霜逐渐消散,对这个云小妹是愈发喜欢。 “兮和人呢?”须臾,冯老夫人才想起来,她今日也是叫了冯兮和来一道吃饭的。 云长依忽地敛起笑容,声音却照样温柔,“方才,揽月阁的大丫鬟来过了,说兮和身子不舒服,就不能来了。” “那可找府医看了?”冯老夫人纳闷着,昨儿个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病倒了。不过,她见云长依欲言又止的态度,揣测着,许是冯兮和跟云长依关系闹僵,有云长依在的地方,怕是不想来,便借口托辞。 冯老夫人如是想着,也就不再深究,“罢了,晚些时间,我再去看看那丫头吧。” 旋即,她又拾起筷子,继续用膳。 “这是虫草甫里鸭。” “这是燕草如碧丝。” 云小妹为冯老夫人所夹的几样菜,都深得冯老夫人的心,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咦,这不是河豚吗?怎么能够上桌。”这时,云小妹仿佛是在无意中,看到了桌子中间一碟清蒸河豚。 同桌用膳的几个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抽了一口凉气。河豚含有剧毒,要是能做得好,那是人间美味,要是做不好,毒没有去干净,那就是提着脑袋去见阎王的。 “是谁这么大胆,没有问过厨房,就将河豚买了回来。”云长依面带嗔色,当即就把负责采购食材的婆子叫过来询问。 冯老夫人抿唇不语,国公府采购食材的就是那么几家指定的商铺,按理来说,如果是他们要给国公府的人下毒也说不过去,因为太容易被查出来了。到底是谁,存了这个心思? 那婆子一进来就匍匐在地上喊冤枉,“县主,老夫人,今日张家把食材送过来,老奴查看时,并没有看到这河豚。后来,张家的伙计临走前,把这河豚留下,说是一位僧人所赠。” “老夫人素来吃斋念佛,老奴以为那位僧人跟老夫人交清不浅,就先把河豚留下。可一搁,就忙得忘了这茬,不久前才得知,河豚被厨娘已经做好,还端上桌了。” “老夫人,你要信得过老奴啊。老奴在国公府当差有这么多年头,断断没有其它的念头。” 听她这么一说,冯老夫人气也消了一点,就当是误会,将做错事的厨娘和老婆子带下去挨些板子也就算了。 “老夫人,其实小妹觉得,府中的厨娘厨艺颇为高超,说不定,能将河豚去毒又能美味可口。不如让小妹先试试。”云小妹缓缓说道,接着,她用筷子从鱼背上夹了些鱼肉下来,“再者,这既然是一位僧人送赠,那也说不定是那名僧人跟老夫人投缘,才好心送来。” 冯老夫人一向信佛,也对僧人之类的十分虔诚,但这河豚的肚子没有被剖开,鱼背上也没有划痕,她担心河豚的毒没有去干净,看着河豚的眸色也更深了。 “哎呀,那是什么?”云小妹夹了一块后,云长依也言笑晏晏地拿筷子去夹,可当她一筷子下去,夹了鱼肉后,看到鱼腹中似乎有一块布帛透过鱼骨冒出来,惊讶地缩回了手。 云小妹也赶紧把即将送入口中的鱼肉搁回,然后,用筷子将鱼腹中的布帛小心翼翼地夹了出来摊开细瞧。 府里莫名其妙地进了条河豚,河豚里藏着一片布帛,有好奇的人都纷纷凑脑袋过来看。 只见上面用朱砂书写着潦草的字眼,“九月八,灾星现,人皮咒,亲娘死,外祖病,长兄走,小弟猝。” 九月八是冯兮和的生辰,而这些上面所写的事情都差不多能与国公府发生的这些事相对应,冯兮和的亲娘在她六岁那年刚生下冯君逸就过世了,冯君尧算是被她气走的,而冯君逸虽然在裕王府,但落入顾时引手里,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在座的几个人眼观鼻,鼻观心,都小声讨论起来,云小妹面色微沉,诧异道:“这不是妙僧的笔迹么?原来妙僧近日也来金陵了。” “人皮咒,可算是极为恶毒的一种诅咒了,去棺材铺里将含恨而死的人扒下皮来,找高人施加法术,在棺木中放置七日,然后挂到房中,可将家中其它人的福分转移到自己身上。” 她只是解释,而在旁的几个丫鬟则像是懂了什么,悄悄地说:“难怪大小姐最近运气好像特别好,还能在晒书会上一鸣惊人,连陛下都赏识她了。” “阿弥陀佛。”冯老夫人闭眼转动佛珠,念了几句经文,跟云小妹问道:“小妹,你认得这是妙僧的笔迹。” 云小妹肯定地点点头,转而从衣袖中掏出一张早年妙僧所写的俳句,让冯老夫人过目,这首俳句,老夫人也在别的庙宇中见过,仔细对比后,也不得不相信是妙僧亲笔所写。 想到方才厨房的那婆子说,鱼是一位僧人所送,她的心里是一阵战栗,难道这都是天意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本王都不嫌弃在下面 云长依见冯老夫人有几分信了的样子,心中暗笑,转而责怪起几个丫鬟,“谁让你们几个在这乱嚼舌根子的。大小姐不可能是那么自私的人,也不可能是灾星。” 接着,她善解人意地拍拍冯老夫人的手,“老夫人,妙僧也不是一直都能预测准的,说不定就是一句戏言而已。你可千万别放心里去,免得伤了你们祖孙的感情。” “对,一定是戏言。把河豚倒掉吧。”冯老夫人也如是安慰自己,这顿饭也吃不下去了,她便提前起身离开。 然而,她才刚走到门口,一只五彩的鹦鹉扑簌着翅膀飞过来,在她的面前盘旋,尖利的嘴中念念有词。 “九月八,灾星现,人皮咒,亲娘死,外祖病,长兄走,小弟猝。” “这八哥在胡说八道什么,来人,把它抓起来,关到笼子里去,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云长依眼眸抬起,锋利如刀。 冯老夫人的脚步却僵滞住,一个鱼腹中藏有的丹书还可能只是巧合,但这鹦鹉又突然冒出,说了同样的话,她心里变得焦虑不安,急匆匆地让几个丫鬟扶自己去庵堂念佛经。 此时,天色已晚,冯兮和的马车也到了城南棺材铺,阴森可怖的门口鸟无人烟,仅挂着几条白幡,匾额下也只有两盏破旧的红灯笼在随风摇曳。 而冯兮和下了马车,叩响漆黑色的大门前,感觉后头有几个黑影尾随,眼中蓦地闪过冷光。 “把他们几个给我抓起来。”话音一落,黑影们还没来得及施展拳脚,就被暗中蹿出来的混混们按压住。 黑影们有骨气,想要咬舌自尽,但被一巴掌打歪了脸,喂了毒药,堵住了嘴巴。 混混头子刀疤六摁着一个黑影的头,在他头上吐了口唾沫,“老大,是把他们煮了还是宰了?” “他们跟了一路也辛苦了。”冯兮和挥挥手,走到一个黑影面前,态度挺友好,“我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是生,一个是生不如死。当然,选择生会轻松点,不然,给你们喂下的毒药会让你们的五脏六腑被慢慢侵蚀。” “而且,我会去把你们的家人接过来,把他们吊在你们面前毒打,打死了也不管。话我不说第二遍,你们想好了吗?” 她的话还没说完,黑影们就感觉到了腹痛。在威逼利诱下,黑影们犹豫了一会儿,便呜咽着答应下来。 “那好,你们就回去复命吧,说你们主子想听的答案,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明白?”冯兮和笑问了一句,黑影们点点头,就灰溜溜地滚回去复命。 而后,冯兮和让那些混混们都重新藏起来,自己绕到后门,从一把专门用来偷窃的钥匙从外面开进了门,没有让前面的掌柜听到动静。 她今日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信了那纸条上的话,而是为了不叫那位表姐失望。况且,她也需要来城南棺材铺找一种尸虫。 然而,当她在棺材堆中摸索着时,忽然看到窗外有火光亮起,她戳破了窗户纸往外看去,就见到一群大户人家侍卫打扮的人往这里跑,其中几个她还认得,那是国公府的人,还有个国公府的管家冯忠。 冯兮和心道,果然云长依留了不少后路,怕中途出什么问题,先派些人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她迅速地打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棺材盖,想进去躲一阵,没想到,棺材盖还没被完全打开,她已经被里面伸出的一双手拉了进去。 这里竟然还有人,完全是出乎冯兮和的意料,黑暗中,她感觉到了一股摄人的寒意,胡乱地就拍打过去。 “丫头,你真是蠢!”忽然间,一个霸凛逼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荡在棺材中,“你是打算把本王当成杀弟仇人,谋杀了吗!” 冯兮和一震,再三分辨,终于确定和自己同躺在棺材里的男人是谁了。 “裕王爷,怎么会是你?”这时,她已经冷静下来了,淡淡地问了一句。 顾时引见她这么平和,知道她定然没有信外面的传言,便伸手将棺材盖盖严实了,朗然笑道:“丫头,原来你不是蠢货。” 你才是蠢货,你全家都是蠢货!冯兮和心中腹诽,清了清嗓子,“既然裕王爷没事,那我可以出去换个棺材躺么?” 一个棺材实在太挤,她太尴尬,几乎都要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了。 “本王都不嫌弃在下面,你倒是敢先有意见了?”顾时引的一双眼眸熠熠生辉,幽深得不见底,“也好,那你就滚出去。” 冯兮和看着那双眼睛,愣了神,然后才想起重要的事,“等一下,王爷,君逸现在怎么样了?” “本王说过,等你觉得能打得过本王的时候,再来找本王要人。”顾时引没有告知,下一瞬,已劈开了顶上的棺材板,喝令道:“顾准,把她丢到河里去!” 话落,被唤作顾准的护卫火速从房梁上跳蹿下来,到棺材边提人。 火光已照亮了整座铺子,冯兮和心里一惊,这个时候出去不是要被逮个正着。 而顾准已利落地开窗,在冯忠带人冲进来的前一刻,把她扔到了铺子旁边的河里,一起被扔出去的还有个瓷罐子。 冯兮和呛了好几口水,从水面上探出头,在心中把顾时引痛骂了千百遍。 不过,当她把瓷罐子打开,里面黏糊糊的东西吓了她一跳,等她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些是她要找的尸虫,便立马将瓶塞塞上。抬头望向倒映在窗子上的高大身影时,她心里不知不觉地涌过一丝暖意。 从棺材铺门口,兴冲冲地冲入里边的冯忠在听到巨大的动静后,一番激动,拿着绳子就要进去将人给捆起来。 “大小姐,你若自觉地跟我回去,我还会对你客气些,你如果要反抗……”冯忠看到国公府的马车就停在铺子门口,骄傲地对立喊着,旋即,他忽然感觉不对,只觉一股浓重的煞气环绕在身边,一进门抬头,就看到令他吓破胆的人。 “裕、裕王爷。”是什么风把这么大个人物给吹来了?冯忠暗道,他的身体颤颤巍巍,就差瘫倒在地。顾时引睥睨苍生,可令万物臣服的气场,让他的膝盖打了个哆嗦,还没意识过来,就已跪了下去。 棺材铺掌柜也是脸色苍白,跪伏在地,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顾时引的眉间萦绕着淡淡的戾气,看起来,很不悦,“你刚说反抗什么,本王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冯忠连头都无法抬起,只能颤着音道:“禀王爷,小的没……” “顾准!” …… 冯国公府。 冯老夫人在庵堂中念了许久的经文,但她依然感觉听到外面有鹦鹉在重复叫着晚膳时那句话。 她碾转着佛珠,心里却越发不安,担心那句预言如果是真的,那冯君逸可能就真的回不来了。 “去大小姐房间!”终于,在她念完最后一句佛经,串联佛珠的线端掉,珠子掉落一地后,带着众多人去了揽月阁。 揽月阁的丫鬟婆子们都被带了出来,在院子里站成两排,而被老夫人带来的人就进各个房间搜查。 冯兮和并不在,冯老夫人无声地闭了眼,叹息着。 云长依一听老夫人来了,就拢了件披风,携着云小妹赶来,方才,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给了她回信,冯兮和就在城南棺材铺。想必,此时,冯忠也该带人赶到了。 “老夫人,都搜过了,没有。”负责搜查的人汇集到院子门口,如实禀报。 “我就说兮和不会那么傻,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来。”云长依像是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她没回来,说不定是被什么急事耽搁了呢。” 说话的同时,也给院子里的几个丫鬟使了眼色。 冯老夫人观察了一圈,“兮和不是说身子不舒服么,那她人怎么不在?” “老夫人,奴婢知错。小姐……小姐,今晚其实去的是城南的棺材铺。”须臾,四个丫鬟齐整地从队伍中走出,跪拜在冯老夫人面前,并将冯兮和的房间墙壁是有夹层,是如何把人皮咒放入房间夹层的事说了一遍。 冯老夫人几近晕厥,由云长依姐妹俩搀扶着进屋,四个丫鬟拿下一副山溪水涧图,打开了其背后的夹层。 只见夹层中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暗格,放着各种摆件,而最不显眼的角落,好像放着的是一块叠好的人皮,上面似乎被泼了些血液。 云长依提起灯笼,照亮那处,小心翼翼地去触摸了一下,猛地缩回了手,缩回的手指上沾染了血迹。 “造孽啊!”冯老夫人痛心疾首,面色渐渐沉下,随后叫来家丁命令,“带人去城南棺材铺把大小姐给我绑回来!” 一声令下,国公府人潮涌动,侍卫们在侍卫长的带领下,齐整地往府外跑。 云长依心中满是期待,各方证据都齐了,想必冯忠也抓到人了。等这边的人过去和冯忠会合,冯兮和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辩解不清。 然而,就在此时,绿竹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喊道:“老夫人,大小姐没有出府,她一直在国公爷的屋子里喂药。” 冯老夫人在心中长吸一口气,仿佛有块大石头落了地,她立刻让人去把侍卫都先叫回来,然后去了老国公的那屋。 云长依的眉头一跳,长长的指甲嵌入手心,她带着云小妹紧追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人皮咒,毒蛇吐信 冯老国公的屋子内,一灯荧荧。 冯兮和端着一碗汤药,细心地用勺子喂着冯老国公冯敬。 她的身上罩了一件宽大的碧青色绣珠斗篷,唇色苍白,发髻略是有些散乱。 冯敬形销骨立,脸颊两边的肉都已凹陷下去,他只着一件单薄的中衣,靠在床榻上,身后垫着垫子,欣慰地把她递过来的药汁喝下。 冯老夫人一行人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祖孙其乐融融的画面。 “外祖母,大表姐,三表妹,这么晚了,你们也来看望外祖父吗?”似是不明白他们过来怎么会用如此大的阵仗,冯兮和暂时把药碗搁在一边,走上前来。 冯老夫人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今晚突然来了这边?” 冯兮和转眸看了眼老国公,笑盈盈地解释,“今晚,兮和身子不舒服,就没有陪外祖母用膳,在屋子里歇着。可是,后来外祖父派人过来,说是梦到我母亲了,特别想见我,我就来陪他说说话。” 看冯兮和的脸色的确不太好,冯老夫人也倒是觉得这番话合情合理。 “你真的一直都在这边?”冯老夫人一想到鱼腹中的丹书和鹦鹉的啼叫,心里头还是有些慌张。 冯兮和点点头,低头努力地泪水眨回去,“外祖母,你还不相信我吗?” “是啊,是我让这丫头过来的。”这时,榻上的冯敬像是被打扰到,表现的不大高兴,“难道我都快进棺材了,让外孙女来陪陪我都不行吗?” “倒是老婆子你怎么回事,怎么对自家外孙女像防贼一样,还带了几个外人过来。” 这里的外人自然是云长依姐妹两人,她们两个多少有点尴尬,只好退到门外去。 “那这人皮咒是怎么回事?”冯老夫人手指向一丫鬟用描金漆盘盛着的那一叠皮状的东西。 “什么人皮咒啊?”冯兮和懵懂地睁大眼睛,后看到东西,便过去将它拿起来,一点点摊开,“这不是我给母亲画的小像吗,外祖母是如何发现的。” “可惜,兮和没有画好,让红色的颜料洒到了外面。” 她的神情略带遗憾,冯老夫人顺着看过去,确实是见到画面上是一个红衣女子的轮廓,只是,还没有画完,画面上的还缺少了五官。 一时间,冯老夫人被牵动愁绪,几滴老泪不由自主地掉出来,手轻轻地抚摸上画像,“心砚……” 随后,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撇过头去。 “这是什么纸,怎么那么像皮?” “这是羊皮啊。”冯兮和望着门口的云长依,语声中带着几分感激。 “还多亏了大表姐,要不是她以前跟我讲故事时,提到在一个神秘的传说中,有个地方叫欧罗巴,他们那的人都喜欢在羊皮上画画,我才会一时心血来潮,想试试看的。” 云长依现在很后悔跟冯兮和说了那么多来自现代的故事,她恨不得冲上去把那副画像撕烂。但只能咬牙把所有不愉快都往肚子吞,然后赔笑道:“没错,我是跟兮和讲过那样的故事。” “而且,刚刚暗格那边光线不好,我心里害怕,又不敢碰这东西,才导致了这么大的误会。我跟兮和妹妹陪个不是。” 云小妹也是懊悔地说着,“许是天意不在此,我们多心了。” 接着,她合起手掌,念了一段大家都听不懂的梵文。 “外祖母,三表妹说的什么天意,兮和怎么听不懂?”冯兮和好奇地冲冯老夫人眨眨眼。 冯老夫人不耐烦地觑了云长依姐妹一下,什么天意,八成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吧。 “没事,兮和你就好好地陪你外公。”她拍拍冯兮和的手,就打算带着人离去。 “老夫人,不好了。”然而,她还没从院子走出去,就有几个看守葡萄棚的婆子跑来,喘息着说道:“鹦鹉……蛇……” 什么鹦鹉!什么蛇! 冯老夫人不安地让婆子们带她去葡萄棚那看看,头都快炸裂开来。 云长依的心跳加速,那葡萄棚可是她为老夫人专门弄的,千万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只是,她们还未走出去几步,就见到晚膳时的那只鹦鹉嘴里叼着一条青色的蛇飞过来。 “九月八,灾星现,人皮咒,亲娘死,外祖病,长兄走,小弟猝。” 鹦鹉将蛇丢到地上,嘴巴里仍然叫嚷着之前的预言。 它飞过来飞过去,从葡萄棚那里把蛇叼过来,又丢在地上。到现在,府中已被它丢了满地的蛇。 青色的蛇在地上,成群地蠕动着滑腻的肢体,还不时地昂头吐着蛇信子。大家都怕被咬到,都往各自的屋子逃窜。 “快拿雄黄过来!”纵使见过各种场面的冯老夫人,在此时也有些心惊,看着那鹦鹉命令道:“把那满嘴胡言乱语的畜生给宰了!” “外祖母,我好怕。”冯兮和的身子微微发抖,扯住冯老夫人的袖子往里缩,而后她胆怯地说着,“我听说,葡萄藤容易招蛇。” “兮和,蛇的出没跟葡萄藤虽然有关,但跟天气也有关系,如今天气炎热……”云长依一边提着裙子,踮起脚尖,一边假装在耐心解答,但对上冯老夫人质问的眼神,心里不由得发怵。 鹦鹉继续发出凄厉的叫声,天空中一片漆黑,冯老夫人把冯兮和的手牢牢地抓紧,心里紧张到了极点。 她隐隐地觉得,说不定预言是真的,但给国公府带来灾难的可能是云家的人! 冯兮和故意拉着老夫人往冯敬的屋子里躲,她的余光一直在注意鹦鹉的飞向。 等鹦鹉飞到她所在的屋檐,吐下一条蛇,发出数次尖叫后,眼眸中闪过厉光,迅速地从袖间拿出一根发簪,往鹦鹉头部下方刺去。 鹦鹉受了惊,猛地往屋子里冲,在掠过窗棂边的一张桌子时,撞倒了桌子上一块由暖玉雕成的佛像。 “快保护好国公爷!”冯老夫人焦急地叫唤着,但是,在她看到暖玉被砸碎,里面倒出污血,一只只乌黑的虫子在里面爬时,差点就倒地不起。 “这是不是大表姐在五年前送给外祖父的暖玉?”冯兮和的手在不停地发抖,神色更是惊恐,“大表姐为什么要送外祖父这么可怕的东西,兮和好怕!” 冯老夫人的心里已经是怒火冲天,九年,九年了!她竟然被那对母女整整欺骗了九年! 平地乍起惊雷,铜灯台上的灯也被鹦鹉撞倒,屋子里顿时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雷声、鹦鹉的咒语、青蛇、黑色的虫子、黑暗交织在一起,让人觉得似乎是末日降临,只能无助地痛哭。 在人群的冲撞中,冯兮和跟冯老夫人被撞开,也不知道被撞到了哪个角落,紧紧地扶着一根柱子。 她是个凡人,也确实会怕。但是,只要一想到前世所遭遇的种种,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冯兮和,你不能怕,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却不想,无垠的昏暗中,有人将她一把抱住。 “你是谁?”她也本能地抱紧对方,就如前世陷入毒宗的地狱,顾锦城出现在她面前时那般。 当时,那个白衣翩翩如谪仙的男子露出温润的笑容,眸子里泛着琉璃般的光泽。 顾锦城对她说,“兮和,我会医术,有我在,你不会那么痛苦。” 她死命地抓住他的衣袖,问他能不能带她离开,她想见她的家人,她的未婚夫也还在等着她回去成亲。 他无奈地叹气,说他势单力薄,对抗不了毒宗。他无法带她出去,但他会陪着她一起痛苦。 后来也确实像他说的那样,每次过来,他仿佛都受了很重的伤,她担心他,要看他的伤口,他却说没事,拦着不让她看。 接下来,他帮她治好了脸,他夸她真是个绝色的美人。他给她弹琴,说外面的世界,说她外祖父的病好了,她的大哥带着未婚妻回来了,云长依每天都在变着法子来看她,为她送信。 她信了他的话,一步步地沦陷在他的柔情攻势里,渐渐的,她觉得在毒宗虽然每天过的生不如死,但是,好在有他相伴。如果回去,她就要实现承诺,去嫁给顾锦年。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三年后的一天,他愁容满面,说顾锦年起兵抗衡裕王爷,被裕王爷扣押了。 外面的局势如何,她根本不知道,对于顾锦年,她也只能表示惋惜。 他却说,“那是我三弟啊!” 他最后一次过来,就是跟她诀别的,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去死。他要去裕王爷的军营里拿白象符,拿到了白象符,才能去九曲玲珑塔里救顾锦年。 “我替你去!”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去说出那句话,她只知道,她不能让顾锦城死。她对顾锦年的好感无法让她牺牲生命,但是,对顾锦城的爱意却完全可以! 至于顾锦年,既然她欠下过一个承诺,那也好,如果在临死前能见他一面,以新娘子的模样面对他,好歹也算嫁了他,兑现当初的诺言,让她心中不再有愧。 于是,她自毁容貌,穿了火红的嫁衣,九死一生,闯出了毒宗,闯入了裕王爷的营帐,得到了白象符。 那个嗜血狂傲的男子当时并没有杀她,可她冒死将白象符送出去后,千军万马挡在她面前,数万只箭矢将她包围,她最终还是被捕捉到九曲玲珑塔中。 从此,她再也没见过顾锦城,那次真的是诀别! 而云长依却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妃。她洋洋得意地告诉她,顾锦城早就当上太子了,他要拿白象符,不过是为了对付裕王爷罢了!过往的温柔乡,都不过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幻影! 她恍然大悟,太子!太子啊!难怪除了他跟云长依,在那三年中,其他人没有来看她,因为别人根本来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她撕心裂肺地呐喊着,为什么她用心对待的人却给她编织了一个个谎言! “因为你从一生下来,就拥有令别人歆羡的一切,本宫见不得!太子同样见不得!”云长依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原因概括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笑得无限悲凉,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云长依,顾锦城,你们好,你们待我真好!”她自心底里发出咆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换兮和来护你 “轰隆隆--” 屋外雷声阵阵,往昔的画面一幕幕在冯兮和的脑海中回荡,她惊恐地松开了抱着对方的手,她担心一旦抱紧了,就跟过去一样,是万劫不复。 对方没有说话,却将她抱得更紧,让她无从逃脱。 “你是谁?”她再次低声询问,对方却依旧没有回答。她只能闻到淡淡的松香,就如八年前,在日月山初见那个戴面具的少年那般,也如前世临死前,那个红衣灼灼的男子身上所散发的气息。 冯兮和也不再问,慢慢地闭上眼睛,她只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心安。 “小姐,你醒了。” 等她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竟躺在闺房中,碧青色绣珠斗篷被挂在梨木屏风上,身上湿漉漉的衣裳也被人换过。 千允忙倒了杯水送过来,“小姐,你刚刚在国公爷的屋子里昏倒,都把我们吓死了。” “昏倒?你们家小姐有这么没用吗。”冯兮和伸了个懒腰,好像闻到了什么异样的香味。 她抬头看向鹅黄色床帐顶部的鎏金镂空熏香球,才明白其中多了一味安息香,难怪会睡得那么死。 “可有什么人来过吗?”回想起在黑暗中抱她的那人,她的心底其实有点期待。 千允摇头说没有,不过,她拿来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疑惑地说:“但是不知道是谁,送来了这种驱寒的药。” 冯兮和拿来嗅嗅,确实是驱寒的药,谁给她送的呢? 某护卫在屋顶上听着里面的对话,一脸黑线,王爷既然让他把人扔河里,怎么又亲自跑过来送驱寒药,还不让人家姑娘知道? 诶,不对,王爷人呢。他走了怎么也不告知一声。呼呼呼,顾准的脚下生风,也迅速地消失在国公府。 须臾,冯兮和感觉听到外边有动静,皱了下眉。不过,还是正事比较重要,“外祖父没事吧?还有外祖母和大表姐她们呢?”刚才莫名其妙地晕过去,都不知道外公他们如何。 “国公爷没什么事,老夫人把表小姐几个带到正厅审讯了。”千允愤愤不平地埋怨着,“没想到,表小姐看上去那么温婉美丽,心肠竟然这么黑!” 冯兮和没有多说什么,只继续问道:“那大表姐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就说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来那么多蛇,也坚决不承认送给国公爷的暖玉中有异样呗。”千允的腮帮子气得鼓鼓的,打从心眼里瞧不起云长依的所作所为。 “对了,小姐你还不知道吧,老夫人找大夫看过了,说那些乌黑的虫子是尸虫。表小姐把含有尸虫和污血的暖玉送给国公爷,国公爷被这些东西压着,病哪能好。” 冯兮和听完她的叙述,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她下榻穿了鞋,就往外走。 “我去看看外祖父。” 冯敬的院子里,青蛇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 冯兮和推开房门,冯敬便从床上半起身,发黑的眉宇间略带忧虑,“兮和丫头刚没受惊吧?” 冯兮和鼻子一酸,他的外公,在这个时候,关心的还是她。 “外公,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她过去替冯敬掖好被角,又亲自将花瓶中的花换过。 冯敬气若游丝,却冲她和蔼地笑道:“没必要,丫头你真的长大了。外公人虽然老了,但是脑子还没糊涂。” 冯兮和却有点难受,愧疚地说:“外公,对不起,我暂时还没有找到你的病因。” 那个暖玉是被她自己换掉的,她往里面加了污血和尸虫,目的是为了让老夫人相信云长依存了谋害冯敬的心。云长依心思缜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确实还找不出问题出在哪。 “丫头你又不是神仙,哪能说找到就找到的。”冯敬倒是看得比较开,“反正外公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这点病也不碍事。外公只是觉得惭愧,自己老了,如今又是半死不活的模样,没办法保护你们小一辈的。” 冯兮和心中的酸涩在一圈圈地蔓延开来,直到最后,眼泪都快掉下来,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抱住冯敬。 “外公你不要这么说,你为兮和做的够多了。兮和知道从前做错了,往后,就换兮和来保护你,保护这个家。” “你放心,就算踏遍天涯海角,兮和也一定要找到能医治好你的人。” “别别别,外公有病,你染了回去不好。”冯敬忙推开她,但她不依不挠的,他也就随了她去,而后语重心长地说道:“还有事情,外公想拜托你。你不要怪你外婆过去冷落你。” “她为了这个家,也付出了很多。外公想,她心里也是不愿意那么对你的……” “外公,我没有怪外婆,毕竟当初娘亲要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坠落山崖。”冯兮和擦干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我这就去看看外婆。” 冯敬欣慰地点头,冯兮和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到了正厅那边,冯老夫人也差不多将事情处理完了,她正巧看到云长依几人垂头丧气地出来。 管家冯忠也带人回来了,只是,他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恶梦,整个人都焉了下去。 “姨母,大表姐,你们什么时候走,跟兮和说一声啊,兮和要亲自为你们践行!”冯兮和过来时,都打听清楚了,冯老夫人催促冯忠为云家几个人赶快找到院子,其实,就是已经在下逐客令了。 冯若兰讪讪地笑道:“兮和,长依的县主只是个虚名,姨母也没什么积蓄,你能不能让冯老夫人宽限几天?” “姨母,兮和才刚及笄,这么大的事,兮和可做不了主。”冯兮和天真地看着她,像是非常有自知之明。 须臾,冯老夫人听到冯兮和的声音,便在绿竹的搀扶下,从正厅里走出。 “若兰,你如果还对她纠缠不放,那一晚都别想待了。”她几乎连正眼都没看冯若兰,语气中有的只有浓浓的嫌恶。 她先前说要让她们搬出去,不过就只是压一压她们的气焰而已。但这回不一样了,她绝对不可能容忍几个想谋害她丈夫的人留在府中。 冯若兰紧皱着眉头,哭着脸向一旁的云长依求救。 “兮和,告诉我为什么?”云长依捂住心口,柳眉紧蹙,眼眸中含着深深的痛苦,那神态,就像是被最亲密的妹妹背叛,“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说完,她就扑通一下倒了下去,不省人事。冯老夫人顿时一惊,忙让人先把她抬到原先的屋中,在冯若兰的苦苦哀求后,才勉强答应让她们几个在府中多住些时日。 “长姐!”云小妹和云浅寒同时匍匐在云长依的身上痛哭流涕,纷纷指责冯兮和,“母亲和我们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冯老夫人的唇一抽一抽的,这家人理直气壮地反咬着冯兮和,其不要脸的程度已超出她的想象。 “多留几日就多留几日,正好,我也怕大表姐欠钱不还就跑了。”冯兮和径直走到云长依的身边,俯身在她耳边浅笑低语,“大表姐,我告诉你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生而卑贱,我觉得你一辈子都只能当蝼蚁,永远都只能仰望你所想要的那些东西。” “大表姐,不知这个答案你是否满意?” 装晕的云长依感觉脑海里似有什么在嗡嗡作响,她的心一颤,油然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不安。 等云家几人走后,门房忽然间匆匆来报,“老夫人,大小姐,门外来了个僧人,说要化缘。” “拿点吃的打发走吧。”冯老夫人摆摆手,经历了今日的种种,她暂时对所谓的僧人都没什么好感。 冯兮和却挽着她的手笑盈盈道:“外祖母,我们还是去看看吧,说不定真的是跟我们府上有缘。” 冯老夫人听了后,这才跟着她去了大门口。 夜黑风高,晚上的雷声过后却没有雨,只有怒号的狂风。 “嘎吱——” 当国公府的朱漆大门被打开后,她们抬头看着前方,都很茫然,“人呢?” “人在……”门房凑近她们,尴尬地指了指下面,她们才低头见到一个身穿袈裟,头上长了疮,嬉皮笑脸的和尚。 “莫非阁下就是妙僧?”冯兮和脱口而出的便是这句话,只是他的体型跟侏儒差不多,完全不似仙风道骨的模样。 “贫僧正是。”被唤作妙僧的人手里拿了个化缘用的钵,等门房从厨房取来食物放进去后,他将一个脏兮兮的锦囊放到了冯兮和手里,“施主对贫僧有一饭之恩,那贫僧就回赠施主一件物事。” 随后,他就挪动着轻飘飘的脚步转身离去,过于宽大的袈裟被狂风吹得鼓胀开,让他渺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冯老夫人觉得这和尚不似有假,心中愈发虔诚了许多。而后,她转头问冯兮和,“他在锦囊里说了什么?” 冯兮和的眼中有一片迷惘,却只说道:“也没什么,就只是说云小妹违背了戒律,早已被逐出佛门。” * 云长依被带回屋,云小妹和云浅寒迅速地将屋内的丫鬟驱散,然后把门阖上。 “帮我准备冰水。”再睁开眼,云长依已换上了狰狞的眼色,她穿着衣裳在盛满冰水的浴桶中浸泡了三个时辰,又回到榻上用锦被将自己包裹好。 “明天一早,想办法请三皇子过来,顺便让他把姑父带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催债,杀鸡儆猴 云长依病了,冯忠称还未找到合适的院子,冯若兰几人又死皮赖脸地在国公府暂住。 “冯兮和,你给本宫滚出来!”几日后,一大早,顾锦年就带着阮昭明风风火火地踏入了国公府的大门,直奔云长依那屋而去。 他看到云长依的一头青丝披散在一侧的肩部,如凝脂般的肌肤白的可怕,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时,心情异常激愤,满身的血液都在翻滚。 她的模样,宛如在风雪中摇摇欲坠的一朵雪莲花,让他不由得担心,是否会随时夭折。 然而,冯兮和非但是走着进来的,背还挺的笔直,手里更是抱着个算盘,神情傲慢,姿态十分狂拽。 “三皇子你先到一边凉快去,我找大表姐有要事相商!” 每一次,她见到顾锦年,都会重复感叹自己当初眼瞎。可短短八年的时间,顾锦年跟过去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她甚至都怀疑当年在日月山所遇到的那个少年不是他,在广元寺的那次重逢也不过是某人的精心策划。 顾锦年往前一步,负手挡在云长依身前,“长依的事就是本宫的事,你直接跟本宫说!” “好啊。”冯兮和拉了一把楠木椅子在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水,将一张字据往桌上一撂,“我来找表姐讨债,三皇子你还有兴趣管吗?” “不就是一点钱么。”顾锦年表现出深深的不屑,十分阔气地问道:“说吧,她欠了多少钱,本宫替她还了!” 冯兮和认真地拿起算盘精打细算,“对三皇子来说,也确实不算多,也就比一百万两少一点吧,再加上大表姐病了,还要在我家赖上几天,吃穿用度加起来,最多一百万两。” “一百万两?”顾锦年表现出深深的震惊,的确不算太多,但也不少啊,他要挪动这么一大笔银子,还得好好想个名目。 “冯兮和,本宫看你是想钱想疯了吧,长依怎么可能会欠你这么多钱。你是故意来趁火打劫,欺负她一个弱女子的吧!” 冯兮和将盘算往桌上一扔,气呼呼地说道:“三皇子你看清楚了,白纸黑字,还画了押,我讹谁呢。何况,我们国公府家大业大,犯不着为了这钱讹人。” “大表姐,你快点还钱!反正,我今天把话撂下了,不然我们就公堂上见!” “对对对,我是欠了兮和那么多钱。”云长依怕顾锦年看到欠款事由,忙颤着双手把他拉过来,面上泛着苦涩,不住地摇头,“三皇子你对长依的恩情,长依无以为报,你就不要管长依了。” 说着,她垂目轻咳了几声,一块帕子晃过顾锦年眼前时,顿时多了几多妖娆的梅花。 顾锦年心痛的不能自已,恨不得代她受过,转过头来暴怒道:“不就是一百万两吗,本宫替她还了!” “三皇子你真要帮大表姐还?”冯兮和倒是冷静下来了,慢悠悠道:“看来我有空要找德妃娘娘喝杯茶了。貌似德妃娘娘不太待见大表姐。” 顾锦年心里咯噔了一下,恨得牙痒痒,“你个丑八怪怎么如此卑鄙!” 冯兮和秀眉一挑,“本小姐从没说过自己高尚!” “你……”顾锦年一时噎住,没及时接得上话。随后,他清了清嗓子,目光转向侯在身边的阮昭明,“礼部尚书平时就是这般教女的?” “孽障,还不快跟殿下赔不是。为父平日里教你的礼数呢?”阮昭明阴沉着脸,对冯兮和怒吼道。他刚下了朝,就被顾锦年叫过来了,连身上的月白地灵芝云蟒海水江崖纹妆花缎袍还未来得及退下。 “父亲,成亲那日,在大门口,他要放箭杀我的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是打算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也不去计较吗!”冯兮和望着阮照明,眼眸中满是错愕和不解。 这个被她唤作父亲的男子,眉目清朗,身上依旧可见当年的俊逸风姿。他本是一介寒门书生,寒窗苦读十年,一朝蟾宫折桂后,就被冯国公府看上,更是让他入赘,当了国公府的女婿。 一时之间,他成了全天下书生羡慕的对象。可是,从小到大的生活,让他骨子里渗透着自卑,十分懦弱无能。人前,他曲意逢迎,别人议论他是靠着国公府才能平步青云,他也不跟人争论。 而人后,他不敢违逆岳丈岳母,却总是把所受的怨气都发泄在儿女身上。他重男轻女的观念比一般人都要重,所以,很多时候,她就成了他撒气的对象。 从前,她是理解他的心情,加上对母亲的愧疚,从不怨什么,但重生后,就不一样了。如果前世,他有现在一般的脾气,国公府怎么还会被人欺负的那么惨! 须臾,冯兮和暂先收敛好情绪,不屑地扫了眼顾锦年说道:“至于礼数,那是对值得尊敬的人使用的,而对于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斯文败类,女儿认为不值得!” 话音刚落,顾锦年脸色一黑,阮昭明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扬起手就要打下去,“孽障,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 “就念在我叫你一声父亲的份上,我才忍了你这么多年!”冯兮和回眸怒瞪着他,眼睛燃烧着通红的火焰,气势凌厉得骇人。 阮昭明心中一惊,以前,她再怎么胡闹,对他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现在居然敢忤逆他了。 不得已,他担心声音太大被冯老夫人听到,态度只好软下来,好声好气地相劝:“兮和,要不、要不就算了吧。”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父亲,你就不用管了,回去该上朝上朝,该看书看书。”冯兮和直接回绝,走到榻前,扔下狠话,“大表姐,七天,我最多给你七天的时间。要么还钱,要么公堂上见!” 而后,她再也不关心云长依由青变白,再由白变青的脸色,走出门去,“砰“的一声将身后的房门重重关上。 云长依呆愣愣地盯着她远去房门口,如今的冯兮和太超出她的预料,竟然连生父都敢顶撞。 过了一瞬,她又半掩着帕子,默默抽泣。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阮昭明分外难为情,不知道如何跟顾锦年说。顾锦年没好气地斥责了他几句后,就赶忙着安慰云长依,“没事的,长依,有本宫在,钱的事你不要担忧。” 其实,他也没法子,回去的时候,脚步非常沉重,德妃若是知道他是拿一百两万给云长依,说什么也不会同意。 待顾锦年和阮昭明离开后,冯若兰已迫不及待地携了云浅寒进来,想要了解情况。她耳朵不聋,方才的争吵声,她是一句不漏的听在耳里。 “你看你留的烂摊子!还得我给你收!”云长依中气十足地将手中的帕子甩到冯若兰脸上,呛了她一鼻子鸡血。 “该听的,你都听到了,现在你自己想办法,在七天内把钱凑好,要不然,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 “可我真的没什么钱。”冯若兰苦恼地在她榻边坐下,她平时花钱大手大脚惯了,私房钱确实没几个。 “没钱也得还!” “可我一大把年纪,就算去卖身也没人要啊。” 两母女喋喋不休,忽然间,冯若兰脑子里灵光一现。卖身?对啊! “对了,如果让那死丫头在七天内嫁人,她在夫家待着,不就威胁不了我们了吗?” 云长依扔了一记眼刀过去,“你脑子没坏吧。成亲有六礼,时间长着。而且,她刚被退了亲,哪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嫁人!” 云浅寒在旁听着津津有味,她实在是看冯兮和太碍眼了。听着冯若兰的话,马上就揣摩到了精髓,便笑着凑上前说道:“长姐,母亲的意思是让她不得不嫁人。近日,我听说城里有牙婆在拐卖少女,如果她被牙婆卖掉,事情不就解决了嘛。” 冯若兰一听,心情大好,高兴地捏了一下云浅寒的脸蛋,“小蹄子,你脑瓜子终于开窍了。” 云长依却将床帐一拉,埋头睡觉,“那你们就自个去办。” 冯若兰见她不乐意参与,就大摇大摆地拉了云浅寒走,默默地去准备。 而冯兮和回到了揽月阁后,便立马着手清理门户。她搬了张椅子在院子里坐着,宋嬷嬷在旁拿着鸡毛掸子。 “昨日诬陷我的是你们几个?”原先告密的四个丫鬟被揪了出来,她接过千允递过来的茶杯,随后朝她们丢过去。 鲜血顺着她们的额头蜿蜒流下,她们却只能死死地咬着唇,默默忍下。 须臾,冯兮和素手一指,指着一条布满了石子的小道,厉声道:“到那边跪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起来!” 四个丫鬟整整齐齐地过去,又整整齐齐地跪了下去,小道上石子的棱角没有磨过,没多久,她们的膝盖底下就有血液蔓延。烈日炎炎下,其余的丫鬟婆子们看到,只感觉背后有股冷风在吹。 “宋嬷嬷,你去监督她们,谁要是倒下,你就用盐水将她泼醒,然后用鸡毛掸子伺候。明白了?”冯兮和起身,抚了抚衣裳上的褶皱。 “老奴明白。”宋嬷嬷将鸡毛掸子一下一下打在手心,走过去盯着四个人,跃跃欲试。 冯兮和在成排的下人面前走过,语气很柔和,但是让人听后不寒而栗,“你们一个个都好好看着,现在知错能改还来得及。如果谁敢跟她们一样背叛本小姐,本小姐保证,你们会比她们还要惨上一百倍!” 接着,她放心地把事情交给宋嬷嬷,然后回屋换衣裳。除了这四个,她这里还藏着其它的细作,她要的是四个丫鬟的教训能给其它人心里多一个警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投诚,裕王府 “小姐,你刚刚是不是又和三皇子殿下吵架了?”千允在拿来衣裳后,怯怯地问了句,“你就不担心他会到陛下那说去。” 冯兮和想了一会,只答“不碍事。” 上回的事,昌德帝护短,一直都很理亏。所以,她也才敢大胆放肆地冲撞顾锦年。 千允随后又道:“其实,奴婢还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三皇子对云大小姐是一片真心,云大小姐也得了县主的封号。她又是个好面子的人,如果想嫁给三皇子,当个正妃应该也不会太困难。那她为什么要不明不白地顶着小姐的名义出嫁?” 冯兮和不知道该从何对她说起,便说道:“这个问题,你很快就会知道原因了。” 半晌,宋嬷嬷揪着一个丫鬟的衣裳,兴冲冲地跑进来,“小姐,有人招了。” 冯兮和看了一下那个丫鬟,认得出来,她是三年前过完年的时候,冯若兰为她挑的。现在,她还在揽月阁中当着三等丫鬟。 只见那丫鬟抖如筛糠,扑通一声跪下。 “大小姐,银珠知错。” 冯兮和在紫缎面的榻上坐下,淡淡道:“你何错之有?” “云夫人和云二小姐,她们……”银珠抬头,犹豫了一会儿,便将冯若兰和云浅寒的计划和盘托出。 “小姐,她们太过分了!根本就是一窝子黄鼠狼,国公府好心多收留她们几日,她们竟然还变着花样来害你。”千允听后,柳眉倒竖,恨不得冲过去把她们两个的皮给扒了。 冯兮和听后,仿佛十分诧异,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后,给银珠塞了些散碎银两,对银珠交代,“本小姐暂且信你,等会我会出门,你去找几个会武功,但是不认识我的人,跟在我的身后保护我。” “如果我出事了,你得马上带着人来救我,但是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明白了吗?” 银珠怕她改主意,拼命地点头。 “小姐放心,奴婢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小姐有事的。” “嗯,如果这次我满意了,我就提了你做一等丫鬟。”冯兮和说完,便让她先下去。 千允睁大了双眼,疑惑道:“小姐,你怎么突然要出门,刚刚还不是……” “姨母和二表姐的一番苦心,我怎么能辜负呢。而且,我都好几天都没见到君逸了,我想去裕王府看看他怎么样了。”冯兮和打断了千允,连着几日来,她都是高度戒备,是需要出去走走,透透气。 裕王府?千允真心觉得自己听错了。 “小姐,我们该怎么进去啊。” 冯兮和倒是挺随意,“用最通俗的方法进去就好。” 一个时辰后,冯兮和已换好月华色撒花马面裙,上罩一件茄色的云绸半臂。 “小姐,你脸上的红斑好像淡了点。”千允取来工具镜匝,拿出头油,为她梳好一个飞仙髻,用了羊白玉发簪衬底。而在为她涂抹脂粉时,惊喜地说道:“奴婢记得小姐小时候还是很好看的。如果没有了这些斑点,说不定会比云大小姐还要美。” 纤纤十指抚过自己的脸颊,冯兮和的一双水眸中,散落着点点星芒,她“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没有一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前世,她更是为了让顾锦城喜欢,不管多痛苦,都愿意让他将自己的脸治好。但是即便如此,她曾经要嫁的人所喜欢的不是她,她曾爱过的人喜欢的也不是她。 现在她觉得,就算没有美丽的容颜,她也可以完成很多事,已经不是特别在意了。 主仆两人出门前,为了方便行事,蒙了面纱就坐着马车朝裕王府前去。 而在她们出门后没多久,冯若兰带上穿着打扮都跟冯兮和一模一样的云浅寒,以及另一个丫鬟来到国公府外的一个角落。 “阿忠,事情就交给你了。”冯若兰朝冯忠抛了个媚眼,冯忠立马搂过她的腰,在她的面颊上吧嗒一口,笑道:“交给我,你还不放心嘛。” “死鬼,你走开。”冯若兰担心被人看到,欲拒还迎地推了他一把,他才嘿嘿笑着,转过头去带云浅寒她们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裕王府的色调以黑色为主,辅以鎏金色,当冯兮和跟千允看到宏伟程度堪比皇宫的建筑时,不由得都惊呆了,只觉门口两只石狮子都比寻常王府要气派。 千允仰头看着威严的紫楠木匾额,纳闷道:“没想到裕王爷喜欢的是黑色,我还以为他喜欢红色呢。” 冯兮和本来也是那么认为的,想到黑色,她怎么记得当年在日月山的那个少年,最喜欢的也是黑色。 “千允,我们是来干正事的,不要分心。”她回过神来,便明目张胆地走到台阶上,宣言:“我要见裕王爷!” 当然,门口站成两排的护卫不仅没有放行,也不会去里面通报,而是拔出腰间的佩剑整齐划一地指向她。 千允,看你的了。冯兮和冲千允使了个眼色,千允立马哇的一声哭出来,那姿态,我见尤怜,连路人们都开始递手帕,送水果。 只是,护卫们好像根本没听到,如雕塑一般,面部表情还没有两只石狮生动。 冯兮和暗暗咬牙,果然像是顾时引培养出来的人。 “姑娘,在你们之前,已经有九百多人试过这招了。”忽然间,一个淬了冰的声音出现在冯兮和身后,等她回过头,便看到一张冰块脸的顾准。同时,大量的护卫又源源不断地从四周冒出。裕王府的护卫比她设想的还要多,堪称铜墙铁壁。 “裕王爷,你说过要娶我的,你忘了吗?”旋即,冯兮和掏出一条白绫往屋檐上挂,哭诉道:“你若是不见我,我就在王府门口悬梁自尽。” “姑娘,此处的房梁不适合上吊,况且,这招已经有五千余人试过。”顾准一动不动,如实说道。身为宁国遭暗杀次数最多的王爷,他已经替顾时引除掉过九千九百多名刺客。 冯兮和的三尺白绫还未挂上去,就已掉到了地上。顾时引,你狠。她消停了一会,千允又跑到顾准面前,扯住他的腰带,痛哭流涕,“救命啊!非礼啊!” “这招有三千余人用过。”顾准依旧稳如泰山,岿然不动,“姑娘,你们若是还想留条命,我劝你们就识相点,赶紧离开。” “好。”冯兮和愤愤不平,“千允,我们走。” 就这么走了……不像她家小姐的风格啊,千允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才发现她又绕到了裕王府的后门,将白绫往离墙垣最近的树枝上一套,然后一点点收回,一点点悬挂上去,一点点爬到墙上。 “千允,你就在外边等我。”冯兮和抱着树干爬下去,重重地喘息。不对啊,他家的树怎么这么好爬。等反应过来,她才发现自己被耍了,重重地踢了一下可怜的树。 裕王府中,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大许多,冯兮和的脑子都被绕晕了,但是一路畅通无阻。 半晌,她路过一处门前绿树成荫的院落时,听到里面传出朗朗读书声和悠悠古琴音,她的眸光骤然一亮,猫腰走到一间屋子前,打算用树枝捅破窗户纸,看看冯君逸有没有在里面。 “冯大小姐,这是迦南国进贡的高丽纸,你捅不破的。”忽然间,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蓦然出现。 冯兮和暗骂奢侈,将面纱绑得更紧,回眸便看到一个穿秋香色比甲的婢女在跟她打着招呼,这名女子跟裕王府中其它低眉顺眼的婢女不太一样,模样水灵,一双眼睛大大的,透着股伶俐劲。 婢女微笑道:“冯大小姐,你是想找冯少爷吧,奴婢带你过去。” “有劳姑娘了。”冯兮和谢过后,又在心里,将顾时引全家问候了一遍。 此时,冯君逸正在一处百花盛开,百蝶飞舞的瀑布下,练习书法,案几旁边放着一把长剑,他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应该是刚练过剑。 “他什么时候如此听话了?”冯兮和在假山后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由得生出疑惑。冯君逸自幼天资聪颖,心高气傲,以前在书院时,就老是逃学。 “这就要问他师父了。”婢女不知想到什么,径自大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师傅?冯兮和更是诧异,能驯服得了冯君逸的师父,她倒是十分好奇。 听婢女所诉,原来,冯君逸到了裕王府后,就被安排了一个师傅,一开始,冯君逸并不服,那师傅就跟他说,两人比一比,如果比不过,就要乖乖拜师。 然后,两人比百步穿杨,冯君逸放出的箭一下子就射中叶子的红心,而那师父直接走过去,将数支箭插进叶子的红心,冯君逸说他犯规,他却说,为师从来没说过有比赛规则。 两人又再比琴艺,那师傅一曲弹完,轮到冯君逸弹奏时,冯君逸弹一下,他就在旁边拨断一根琴弦。冯君逸没办法弹完,嚷道,靠蛮力获胜不能算赢。他回答,能拥有强大的力量,本身就是一种本事。 接下来,两人又比扔石头,看谁扔得远,冯君逸把石子绑在一只鸽子的脚上,让鸽子飞走。他站在冯君逸身边半天不扔,冯君逸急了,他才说已经扔过了,扔的更远。冯君逸说没看见,他竟然答道,为师凭的是想象。 冯兮和听完这些,也是“噗嗤”一声笑出来,看来,让冯君逸在这里磨磨性子也好。 “冯大小姐,你不去看看冯少爷?”婢女见她站了半天都不过去,不禁问了一句。 “不必了。”冯兮和摇摇头,冯君逸对她仍然心存芥蒂,她看到他平安无事就够了。 须臾,婢女提议说:“那奴婢带你去别处走走吧。” 冯兮和点点头,视线还停留在冯君逸身上,完全没反应过来婢女为什么要带她逛裕王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送去春风楼 婢女在前带路,两人绕过曲曲折折的小道,每过一处,又是新的景致,冯兮和感慨,这都能盖过御花园的景色了。 到了一代石雕名匠亲自雕刻的蟠螭缠枝影壁后,天空飘起细雨,婢女让冯兮和等会,她去拿把伞。 而等她取来了伞,却被从顾准叫住。 顾准的身边,站着的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顾时引,一身红衣灼灼,淡淡的药香弥漫。 “把伞给本王。”潋滟凤眸中兴致盎然,顾时引接过一把雨过天晴色的油纸伞,一步一步朝冯兮和走去。 “孤帆,你先下去。”顾准小声说完,叫孤帆的婢女就小跑着消失在小道边。 冯兮和听着脚步声,只当是她拿伞回来,也没有回头。此刻,她正观赏着一处水池,水池四周的十八只银龙口中滚动着夜明珠,口中喷出的泉水为水池注入源源不断的活水。 “你们家真有钱。”她发出由衷的感叹。 顾时引:“……” 少顷,冯兮和感觉蒙蒙细雨不再飘落到她身上,才想起应该跟人家道声谢。 “多……” 缓缓转过身,“谢”字还没说出口,她抬头已看到一双水光熠熠的眼睛。 一时间,电光火石,噼里啪啦,两人的神色都冷了下来,互相都看不惯对方。 “顾准,你现在怎么随便什么人都放进来!”顾时引喝令一声,周围的树叶落了一大片。 王爷,明明是你默许她进来的。顾准心里直叫冤枉。 顾时引伸手捏住她的下颌,态度高傲,低沉的声线撩人,“本王不是说过,在打不过本王之前,你不许来吗?” “既然你违约,本王也要改变主意,晚上就令人将冯君逸送到九曲玲珑塔。” 冯兮和一把拍掉他的手,心中一凛,九曲玲珑塔,做为顾时引的私人牢狱,很多不为人知的刑罚都是发生在那里,简直是阳间的阎王殿!前世,她盗取了白象符后,就是被关押到那里,然后惨死! 她张口想说点什么,顾时引已提前对顾准吼道:“把她丢出去!下次再让本王发现,你也可以走了。” 王爷,你又这样!顾准的心在滴血,不过还是做好送客的准备。 “且慢!”在顾准移步到冯兮和面前时,顾时引又叫住了他。 “拿着!”他略一甩袖,卷了手中的伞抛过去。 顾准明白他的话是对谁说的,恭敬地把伞送到冯兮和手上。他的眼中有泪花泛滥,纠结半天,究竟是丢还是不丢,最后他把人客气地请了出去。 在后门把风的千允太久没见到人,也没有听到剧烈的打斗声,就跑来大门口看看,结果真看到一脸迷惘的冯兮和。 “千允,你觉得裕王爷是个怎么样的人?”冯兮和摸着下巴,怀里抱着伞,感觉越来越看不懂那个男子。 千允寻思了一小会,认真回答道:“长的很帅,武功很高,权力很大,脾气很不好……” 冯兮和瞪了她一下,说重点。 千允被瞪的一下子来了灵感,“我说不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会伤害小姐。” 冯兮和这才收回眼神,脸上绽放出璀璨的笑容,先前对冯君逸的担忧也不见了。 她貌似心情很好,去买了烧鸡和桂花酒,在马车上,路过卖饰品的小摊时,她又下去拿起一件羊角梳子看看。 而此时,在一处卖脸谱的小摊边,有两双眼睛在灼热地打量着她。 “怎么样?不错吧?”冯忠奸笑着,对身边一个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穿哆罗呢对襟褂子的牙婆说道。 “不错,真不错!饭儿正,条儿顺,就是不知道盘儿如何。”牙婆精明的眼睛久久没有从冯兮和身上移开,凭借多年来贩卖良家少女的经验,她可以肯定,绝对是好货。 但是,她也有疑虑,“这小娘子的来路你都摸清楚了吧?” 冯忠拍拍胸腹,“放心,绝对不是什么权贵的掌上明珠。” 牙婆松了一口气,“这就行,只要也不是你们府里那个混世魔女就好。” “不会,我怎么敢打我家小姐的主意。”冯忠笑得有点勉强,然后他建议道:“不是要看脸蛋如何吗,我们跟过去看看,说不定还能看到。” 牙婆一想也是,金陵城中,谁都知道冯兮和貌丑,谅冯忠也不敢拿她开刀。 等冯兮和回到了马车,他们两个也坐着马车跟了过去,到了一家脂粉铺子门口,冯忠跟牙婆说前面那辆车的女子进了铺子里,牙婆也就跟着他下来。 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跟牙婆原先看到的那辆一样,但是,她现在离得近了些,才看清上头有冯国公府的标志。 她当即皱了下眉,但还是呵呵笑着,没有说破,甩着手帕跟他进去。高门府第,谁家没点腌臜事。难怪冯忠方才遮遮掩掩的,说不定那位小娘子是冯家庶出的二小姐。 脂粉铺中,云浅寒已提前过来,做好了准备,她蒙着面纱,带着穿着打扮跟千允一样的婢女,假装在挑选胭脂。 由于她跟冯兮和同龄,身量差不多,方才,牙婆站得离冯兮和远,现在一看,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同。 “这位小姐,这是小店新进的雪里红,在脸上抹上只要抹上一点,白净的肌肤上就像绽放出一朵别致的梅花。你要不试试看。”铺子中的伙计热心地为云浅寒介绍着。 云浅寒娇羞地点头,然后让婢女将一盒雪里红拿到帘子后的镜匝前,慢慢扯下自己的面纱,在脸上点了胭脂。 哎呦,发财了,发财了。牙婆假借着试胭脂的名义,也跟着进来,在一旁偷窥。在看清云浅寒容貌的第一眼,牙婆心中就是一阵狂喜,当下给冯忠塞了定金过去。 冯忠流着口水,将定金收下,在她耳边嘀咕,“等把她送到春风楼后,能不能不要将她的面纱摘下。美人嘛,还是保持点神秘感比较好。” “知道了,知道了。”牙婆现在兴奋,他说什么都好。 其实,凭借着她跟人打了多年交道的直觉,她也能感觉到冯忠的心虚。但是,这间脂粉铺档次偏中等,受宠的千金小姐根本不会这边。于是,她愈发觉得冯忠卖给她的是冯家二小姐。 须臾,看着云浅寒买好胭脂出门坐上了马车,两人又跟了过去。 云浅寒的马车只行了几步就折回脂粉铺,她感觉大功快要告成,喜笑盈盈地带着那个丫鬟又在脂粉铺选了好多胭脂水粉。 牙婆心里乐开了花,当马车路过春风楼时,她进去通知老鸨,让老鸨准备一场晚上的花魁竞拍大会,然后找来负责绑架的人手。 冯忠却趁着她进春风楼的这段时间,听跟踪冯兮和的人回来报告冯兮和所在的方位,然后等牙婆出来,他把地点转达给她,就屁颠屁颠地回去等好消息了。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冯兮和的马车在经过一处小巷子时,几个蒙面人便忽然间从墙垣上跳下。 “小姐,怎么办?”千允猛然挡到冯兮和面前,“不要伤害我家小姐,有什么冲着我来!” “小娘子,你放心,等你家小姐开了苞后,小爷不会漏掉你的。”一个蒙面人把车夫绑了扔到马车中以后,就要拿起块白布往她们主仆两人的口中塞。 千允被堵住了嘴巴,喊不了,只能呜呜直叫。 冯兮和在千允的背后写上“冷静”两字,她捏紧脖子上的牛骨哨,打算给银珠最后一次机会。 一旦吹响,刀疤六就会带着其它的混混过来。 只是,吹响了牛骨哨也会引来别的人,到时候,谁都会知道她遭到绑架了,城中只怕又要议论非非。 原先的她,并不在乎名声,但是,那日,见到外公憔悴的面容,她才明白,外公和大哥呕心沥血为国公府建立的声誉,不能被她任性地毁掉。 “放肆,你们可知道我是国公府的小姐!”她杏目圆瞪,犀眸中迸发出的寒意,让准备扯她面纱,堵上白布的蒙面人一怔,不由自主地想要退缩。 但是,他又想到了这是颗摇钱树,便鼓足了勇气上前去拿绳子绑,一边还贼笑道:“爷又不是瞎子,你们马车上的标志还认得。国公府的小姐又如何,还不是个被冷落的。” 银珠,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冯兮和缓缓地将牛骨哨拿到嘴边。 “砰——” 只见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冯兮和看到眼前的蒙面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银珠搁下棍子,抹着脸上的汗珠,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对不起,奴婢来晚了。” “你没让别人知道吧?”冯兮和将千允口中的白布取出,迅速下了马车。 银珠回头看了下后面将劫匪打倒的几个人,肯定地说道:“没有,他们都是我用小姐你给的银子,从外面找来的。” “做的很好。”冯兮和拍拍她的肩膀,微笑道:“你先回去吧,把他们几个留下,记住,回去以后,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今日的事。” 银珠走掉后,她让几个人把蒙面人身上的衣服扯下,套在他们自己的身上。他们几个全都是拿钱替人办事的,不该问的全都不会问。 “小姐,人我带来了。”不多时,远影已扛着昏迷了的云浅寒和她的婢女来到此处,并将她们放进了车里。 “将她送去春风楼。”冯兮和跟远影几个将云浅寒她们绑好,口中给塞了白布后,没有立即回府,而是去了春风楼对面的茶楼。 她走的太匆忙,将顾时引送的伞丢到了地上也没发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竞拍花魁 “把她给我泼醒!过会,我亲自来调教。”春风楼的老鸨堆着笑脸,扭动着腰肢走掉,连面纱都没有揭下看。 她跟牙婆合作多年,彼此心照不宣,牙婆说一般,那就是中上,牙婆说中上,那就是上等,牙婆说上等,那就是绝色。 这回,牙婆说了上等,又是冯家二小姐,那必是绝色无疑。 云浅寒被换上一身玫红色长裙,袖口的镶边是翠绿色的,裙摆上的花朵是金黄色的银杏叶。 “老娘花高价钱买了你,是让你当摇钱树,不是让你当金枝玉叶的,你在那娇气个什么劲!”她一醒来,什么都不知道就被老鸨拿着纤长的竹条抽打,老鸨一边挥舞着竹条,一边嚷嚷道:“说,你会什么?” 竹条经过特别的处理,打到身上只会伤到五脏六腑,而在肌肤上不会留下痕迹,云浅寒无论挨多少打,晚上照样能接客。 一开始,云浅寒一个劲地说他们抓错人了,她不是他们要抓的人,但是,老鸨很不屑,觉得每个到了这的姑娘都会这么说,手下的竹条便挥舞的更加厉害。 云浅寒被打怕了,红着眼睛哭道:“我会跳舞。” 老鸨一听就乐了,是个绝色美人,又会跳舞,那简直要赚翻了。 云浅寒跳了几段给她看,她的眼珠子看得都快掉出来,打的次数就少了。 当夕阳西下,夜幕刚刚降临,春风楼的宾客陆续多了起来。 今日的宾客异常多,原因就是听说春风楼新来的花魁要竞拍第一晚。 云浅寒是被老鸨用力推到勾栏中的,乐声一起,她只能无奈地翩翩起舞。她非常想大声喊救命,但是老鸨警告过她,她可以喊,但绝对没有命走出春风楼。 “好,我出五百两!” “我出一千两!” “我出一千五百两!” …… 各路花花公子喊价,一个喊的比一个宏亮。 云浅寒的舞本来就跳的很好,加上她的身段窈窕婀娜,衣裳风格又符合风尘场所的审美,所以,想要拍下她的公子很多,最后,武安侯赵无涯的大哥赵无庸以五万八千七百两的价钱拍下了她。 老鸨亲自把云浅寒送进厢房,给两个人的酒里下了合欢散后,就跑到一边数钱去了。 对面茶馆,二楼临窗的位置,冯若兰吃着点心,品着茶,吃完点心,还要舔一下手指上的糖渣。她幸灾乐祸地看着春风楼,从她这里,刚好能看到勾栏中的情况。 冯兮和什么时候会跳舞了?她觉得那段舞很眼熟,但又想起冯兮和在晒书会上一鸣惊人的表现,就认为冯兮和背着她去学了舞艺也有可能。 冯兮和就坐在她隔壁的雅间,仅仅用一张竹帘隔开。 “千允,我们出城,去听风崖。”冯兮和磕着瓜子,浅笑盈盈地吩咐着,“远影,你晚点去刑部报个案。” * 夜半时分,春风楼门前依旧是车水马龙,各色美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在门口迎来送往。 这时,马蹄声和脚步声忽然闯入众人的耳朵,喧嚣的气氛一下子冷凝下来。 “哎呦诶,这位官爷,你是看上我们这哪个姑娘了?”老鸨数了刚数了九十九遍银子,走出来,便被鱼贯而入的捕快们吓到。 “刑部办案!”一个捕快拔出刀,架到她的脖子上,厉声道:“有人报案,说你们这里涉嫌拐卖少女,左侍郎大人亲来查案。” 说音刚落,一个长身玉立,身佩黑鞘长刀的年轻公子已经掀袍踏入了大厅,他穿了一身藏青色锦袍,腰间鸾带飘动,棱角分明的俊颜上,却像写了“生人勿近”四个字,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千里冰封。 “夏大人真敬业,这么晚了还办案,这是我们百姓的福祉……”老鸨笑的比哭还难看。 “给本官搜!”刑部侍郎夏海晏只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直接带人在各个房间搜查起来。 最近这段时间,为了查出京畿地区贩卖少女的幕后黑手,他几乎天天都在官府里过夜。今晚,他伏案挑灯,整理线索时,突然看到远影去报案,便火速带人前来。 各个房间里,还沉沦在欢愉中的人瞬间惊醒过来,提裤子的提裤子,穿裙子的穿裙子,都自觉把房门打开。只有云浅寒他们所在的房间没开门。 捕快们夺门而入时,两人还在纱帐内火热地翻滚着。 “谁呀?敢打扰老子,活的不耐烦了是吧!”帐子被掀开后,赵无庸明显不高兴,一双斗鸡眼没睁开,就不满地抱怨道。 “哎呀,你快点呀!”云浅寒脸色潮红,往赵无庸身上蹭了蹭,也是一副欲求不满的状态。 两人完全没觉察到他们正在被一群人围观。 而夏海晏看着他们,就像看着两堆五花肉,然后,他又面无表情地到房间各处搜查了一遍,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大人,都搜过了,没有发现窝藏女子的地方。”半晌,捕快们陆陆续续地到他面前回禀。 夏海晏冷声道:“那位报案的姑娘怎么说?” “那位姑娘一口咬定,说看到有人绑了一名少女到这里。” “你让她进来看看,这里有没有那名被绑的女子。”夏海晏刚说完,却听一名捕快急匆匆来报,“大人,在城门口发现了一辆可疑的马车。” 夏海晏唇角微勾,“都已经宵禁了,谁家的马车还能在这个时间进城的?” “随本官去城门口。”他将一部分捕快和远影留在春风楼,自己带了另外一部分捕快策马赶往城门口。 城门口,火光将金陵城漆黑的街道照的通明,冯兮和的马车就被众多捕快包围。 “车内何人?”夏海晏在看到马车上的标志时,心中已做过多种推测。他策马在马车前停下,“吁”的一声,拉了缰绳。 车帘被一双纤纤玉手挑开,冯兮和双眸含泪,眉宇间神色窘迫,似有难言之隐。 “夏大人,请借一步说话。”她的声音轻柔喑哑,仿佛刚刚哭过。 夏海晏眉心微拢,借着马车内部的光线,可以看到车厢中的案几上胡乱地摆放着几根烧了大半截的香烛,以及一些纸钱。 视线往下扫去,只见马车下面的车轮上沾了些许泥泞。 “姑娘,这边请。”他侧身下马,将冯兮和带到一旁,冯兮和将面纱摘下后,他略是疑惑,“冯大小姐,都三更天了,你出城做什么?” 冯兮和垂目哀叹道:“今天是我母亲的祭日,我想到当年出事的听风崖祭奠她,没想到,我太思念母亲,忘了时辰,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么晚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夏大人能不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她这番话说的并没有不合理的地方。刑部里放着大量的死亡卷宗,对于当年她母亲坠崖的事,夏海晏也略有耳闻。 “冯大小姐请节哀。”夏海晏仔细地思索着她的话,没有加以为难,只是奉劝道:“但是,近来金陵城中劫匪出没,冯大小姐这么晚回去不安全,本官派几个人送你回府。” “谢过夏大人。”冯兮和感激涕零地回到马车上,在拉下车帘的那一刻,她已把泪水收了回去,唇边泛着一抹浅笑。 刑部侍郎夏海晏是刑部尚书夏衍的嫡长子,从十岁起,就能断案,协助他父亲破获过数起案件。七年前,他参加科举考试,明经及第后,到幽州出任都督府法曹。 五年前,他又被破格任命为左侍郎,调回金陵,紧跟其父的步伐,到刑部当差,其为人正义凛然,铁面无私,担任左侍郎的这几年来,在他手上从没出现过一起冤假错案,人称冷面侍郎。 没想到,今日远影去报案,将这号人物请了过去。这真是个意外的收获。 春风楼那边,远影指认了云浅寒,但是,云浅寒清醒过来后,把头蒙在被子里,死活不承认自己是被绑来的,非说自己就是春风楼的姑娘。加上老鸨和其他人的口供一致,刑部的人和远影也没办法,只好先回去复命。 “你这婊子到底是谁啊?”赵无庸给门上了闩,扯开锦被,气呼呼地踢了云浅寒一脚后,随意披上外裳,腰部的肥肉在一块块抖动着。 他觉得,这真的是他逛青楼以来,最郁闷的一次经历。 下午的时候,他是在隔壁秋风楼,喝小酒,听小曲,抱着春花秋月的。但是,他看到一个小痞子坐在秋风楼门口,翻阅一本香艳的话本,流着口水,好奇心就来了。 他上前把小痞子手中的话本抢过来,看清话本里不着寸缕的美人时,还真是眼前一亮,经过打听,才知道那美人是春风楼新一任花魁。他当即就跑回家里,卷了巨款过来。 当进了房间,他喝了老鸨送的酒,连美人的面纱都来不及揭下就迫不及待地搂着她到了榻上。清醒过后,看清美人的脸后,他的眼睛更是一亮,没想到房门口却围着一群捕快。 云浅寒缩在床榻的最里面,一声不吭,只有眼泪在不停地掉。她醒过来,只明白自己失身了,然后,不敢让任何人看到她的模样。 毁了,毁了。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感觉一切都已被摧毁。 原来,现在躺在这里的应该是冯兮和。 “喂,老子问你话呢!”赵无庸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更添堵,他还没撒气呢,她就敢摆脸色给他看。 云浅寒被揍了几顿,痛的厉害,但她又不想说出身份,不然,明日全城都该知道她的丑事了。 “我、我是冯国公府里的二小姐。” “啊?你是冯清玥?”赵无庸的态度马上变得友好起来,凑过去轻轻地摸了一把,“你怎么不早点跟老子说呀。” 他看着她的眼神也愈发灼热,早就听说冯清玥貌美,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那花个几万两睡到国公府的二小姐也算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强娶,破狗尿 云浅寒懵了一下,没有否认。 对,她怎么没想到冯清玥呢。 赵无庸把手支在她雪白的肩膀上,贼笑道:“既然你都跟老子睡了,那就跟老子回府算了。老子不会亏待了你。” 他年过五十,原来的正房夫人也已经西去了。每次想让弟弟武安侯去跟太后提娶亲的事,总会被太后驳回,说是他一大把年纪,什么时候西去的话,留下的未亡人就没办法过了。武安侯也这么劝他。 这次,都生米煮成熟饭了,他可不相信武安侯还会反对,国公府的小姐可比风尘女子有味道多了。 “不行。”云浅寒的头晃得像拨浪鼓,只是一个劲地说道:“你得先娶冯兮和。” “你要老子娶那又丑又泼的女人?”听到冯兮和的名字,赵无庸又想伸手打云浅寒。 “爷,你先听我说。”云浅寒一下子换了脸色,媚笑着靠到他的胸口,呢喃道:“如果是我嫁给你,冯国公府不会拿出多少嫁妆来。但是,冯兮和就不一样了,若是她嫁给了你,她带过去的嫁妆肯定很丰厚。” “另外,你也不是娶她,是纳她为妾。冯国公府为了让她在赵家过的好一点,你提的条件,它也都得答应。等她过门后,你大不了不见她就是。这么划算的一笔买卖,你怎么能不做呢。” 赵无庸听着,感觉有道理。冯兮和虽说长得丑了些,但她进了他们家,说不定他在府里的地位就提高了。而且,等得到了她的嫁妆,他都可以再睡几十个花魁了,想要什么样的美妾没有。 “可老子睡的是你啊。”须臾,他又觉得实施难度太大。 “别人没见到我的模样。你不说,我不说,春风楼的其它人也不会说,谁知道你睡的是谁。”云浅寒嗔道。 而后她把喉间要吐出来的东西咽回去,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到时候,我去求冯老夫人,跟着他一起给你当妾。我不也是你的了嘛。“ “而且,我们家的老夫人很讲求面子,你去我们家大门口跟别人一宣扬,估计没多久,她就该同意了。” 赵无庸马上就乐了,两眼放光,这么美妙的事,他从前连想都没想过。 * “云二小姐不是不要脸,她是太不要脸了!”翌日,千允听了远影回来后的描述,对云浅寒在春风楼的表现十分不齿,“她跟赵无庸刚好可以凑一对。” 云浅寒清醒来后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喊冤,而是推开远影,不让人看到她的样子,还宣言生是春风楼的人,死是春风楼的鬼。 冯兮和昨晚回来的很晚,睡的不是很好。提到赵无庸,她便想到了武安侯府,一下子鼓足了精神。 武安侯府是冯老夫人的娘家,赵无庸和赵无涯都是她的侄子,但是,一个游手好闲,一个功劳煊赫,老侯爷自然是将爵位传给赵无涯。 前世,在顾锦城成为太子的过程中,赵家可出了不少力,给冯国公府捅过许多刀子。当顾锦城用她跟冯君尧做人质,逼迫冯敬让出爵位,交出兵权后,赵家便立马接手。 这一家子的嘴脸,简直让她永生难忘! 须臾,她梳洗完毕,便听得冯若兰在院子里大喊大叫,“兮和呦,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姨母说?” 冯兮和蹙了下眉,走出去嗤笑道:“姨母怎么还如此不懂规矩,你一个外人,来本小姐这里时,不该让人先通报一下,等本小姐准了,你才能进来的吗!” 冯若兰疑惑了一下,看冯兮和的神情,不像有事的样子,昨天晚上,冯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多喝了几壶酒,竟然忘了去春风楼抓奸。等醒了,冯兮和的马车也已经回来。 冯忠说,给冯兮和开西侧角门时,冯兮和的眼圈红红的,千允的神色也不大对劲。看样子,事情应该是成了。 至于云浅寒,她回来的更晚,但是,自己心情大好,就没理会云浅寒。 想着,冯若兰就理直气壮地堆起笑容,大喇喇地叫嚷道:“兮和呀,你有跟姨母磨嘴皮子的时间,不如到门口看看,人家赵大爷说昨天跟你私定了终身,今儿个一早就送了聘礼来,说要纳你做妾呢。” “我们小姐根本就不认识他,他算什么,居然敢让小姐做妾。”千允当下就火了,想冲上去给冯若兰一拳,但被冯兮和及时拉住了。 冯若兰摊摊手,趾高气扬,“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兮和以前隔三差五地在外面鬼混,谁知道都做过哪些荒唐事。赵大爷说了,虽然兮和你对他一往情深,但是你们毕竟是私定了终身的,他只能按着礼法来,让你当个妾。” “你说赵无庸人现在在大门口?”冯兮和的面上倒是没有什么恼怒之色,反而很心平气和地问着。 “对啊!你不知道,除了他之外,看热闹的百姓可多了。”冯若兰单手叉腰,站在垂花门下,煞有介事地说道:“哎呀,兮和,姨母知道你被三皇子退婚了心里不好受,但也不能随便……” “哎呦……”她话还没说完,肚子却先挨了别人好几拳,等恢复过后,冯兮和人已经不见了。 她纳闷地想着,这种时候,冯兮和不是应该躲在屋内吗,怎么还有脸出去。 冯国公府的大门前,放着一顶裹了红绸的花轿,赵无庸送过来三个红木箱子,里面装了几件衣裳就当做是聘礼了。 他已把和冯大小姐共度良宵的事跟路人大肆宣扬了一遍,此刻,他挺着肥硕的身躯,高昂着头,深情地在吟诵着不知从哪里剽窃来的诗句,“昨夜西风凋碧树……” 然后,一首诗没念完,一个盛满了水,有着股骚味的铜盆便朝着他飞来,“哗”得一下,泼了他一身。 “兮和啊,小心肝,没想到你对老子用情这么深,心疼老子在太阳底下太辛苦,给老子送了清凉来。”赵无庸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冲着铜皮铆钉红漆大门后出来的丽影笑道。 “大老爷,这好像是狗尿。”小厮很不合时宜地在他耳边提醒。 赵无庸脸一黑,将外袍脱下,大怒道:“老子遵守承诺,来下聘,纳你为妾,你就是这么谋害你夫君的!” “你、你个畜生,你竟然敢对她……”冯老夫人接到消息后,早就赶到了门口,看到这种情况,连表情都气得扭曲变形。 赵无庸则得意洋洋地大声说道:“姨母,你看,兮和是你的外孙女,我是你的亲侄子,她嫁到了赵府,我们不就是亲上加亲了吗。” “而且,兮和被三皇子退了婚,也没人要,老子能要她,是她的荣幸。” “我劝姨母,还是早点让人放行,把聘礼抬进去,不然,我纳个妾,全城都要知道了。” 说着,他的口水掉下来,眼睛看着天,似是回味道:“说真的,兮和你的舞姿真迷人,腰肢真柔软,味道真销魂。” “你、你……”话落,冯老夫人一口气上不来,险些昏厥。 “绿竹,照顾好外祖母。”冯兮和一出来,便将老夫人接住,交到绿竹手中。 旋即,她再看向赵无庸时,犀眸中蕴含着凌厉的火光。 “赵无庸,你给本小姐看清楚了,你要纳的妾真的是我吗!” 她全身迸发出冷冽肃杀的气势,赵无庸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强烈的光照下,他把她的脸看得更清楚了。长得这么丑,他真的想说不是啊。 可是,他一想到那丰厚的嫁妆,以及将来在赵府的地位,又鼓足了勇气,挺起壮实的胸腹。 “没错,就是你,你要是识趣,就主动把聘礼收了,然后带上嫁妆坐到花轿里。否则,就别怪过门后,老子不宝贝你!” “当啷——” 赵无庸眼睛还未来得及眨动,冯兮和已从侍卫手中夺过刀,刺破了他心口上的衣料。他被吓跑了胆,马上将接下来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冯兮和把刀一寸寸地往他心口处推动,口中的话语掷地有声。 “你最好给本小姐说实话。不然,本小姐手上的刀可不长眼!我外公戎马半生,为国公府打下半壁江山,我大哥驰骋疆场多年,才守住这一片家业。” “他们辛苦得来的一砖一瓦,岂能让你这等龌龊小人站在上面放肆!” “如今,他们虽然暂时不方便露面,但你若是欺我冯家只有老弱妇孺,那你就想错了!就算他们不在,冯家还有本小姐在,你要是执意抹黑冯家,本小姐就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等我大哥回来,我外公病一好,他们定会倾尽全府之力为我报仇的!” 路边围观的百姓已经在国公府外围成了一个半圆,纷纷被冯兮和举动所惊到,一时之间,他们都忽略了她的样子,只觉她的风姿,确是像一株在风中坚挺着的昙花。 鲜血开始从赵无庸的胸口汨汨冒出,他的双腿已然在不争气地抖动起来,这么凶,他要是抬回家,说不定就没命去享受其他娇妻美妾了。 “不必等外公病好,大哥回来,你要是再敢污蔑我长姐,本少爷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忽然间,一个略显稚嫩,却沉稳有力的声音倏地响起。 冯兮和手中的动作一停,转头看去,只见到一个神情坚定的俊逸少年一步步走到她的身前,接过她手中的刀,将她护在了身后。 君逸?冯兮和的双眸中顿时闪烁着几分异常的光泽。 不是说冯家小少爷已经死在了裕王爷手里吗?路人们是分外不解,即刻便小声议论开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老子把人睡了 赵无庸立马瘪了下去,举起双手,连连求饶。 “赵无庸,你把赵家地契和所有家当拿出来,本少爷就放了你。”冯君逸剑眉微挑,单手负在了身后,另一只手则将剑往前推了点。 “老子凭什么要给你地契和家当啊?你这不是无端强迫老子吗!”赵无庸的身子往后蜷缩,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冯君逸冷嗤道:“你都能过来强纳我长姐为妾了,本少爷怎么就不能强迫你交出地契了!你这种龌龊行径,跟土匪有什么区别,原来武安侯府讲究的是欺男霸女的强盗家风!” “可老子把人睡了啊!”赵无庸眉头一扬,憋足了气,“老子是来对她负责的。” “你再说一遍?”冯君逸的白皙面庞上,涌现出的浓烈杀机,“再让本少爷听到这种话,本少爷就送你三个字。” “杀!无!赦!” 冯兮和在后面,把冯君逸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她心里甚是惊愕,冯君逸的这种杀伐气场,像极了顾时引。 赵无庸腰部的赘肉被吓得一抖一抖的,但是他仍旧倔强地说道:“不信的话,你问春风楼的张妈妈。” “张妈妈,你说,昨天跑到春风楼,跟老子一夜风流的是不是她?”他指了指在人群中的老鸨,今日一早,赵无庸只说要纳昨天那个花魁做妾,拉着她过来作证。 老鸨看到出来的是冯兮和,嘴巴已张的老大,昨晚,刑部来查案时,她跟着进去看过云浅寒的容貌,只不过在那个时候,云浅寒还没清醒。 而赵无庸不是瞎子,他居然放着云浅寒那样的美人不要,来找冯兮和。凭借着女人的直觉,她可以隐隐猜测到,也许昨天被春风楼的本来应该是冯兮和,但不知道怎么的,变成了云浅寒。 冯兮和既然能避过一难,说不定知道了什么。她在心里盘算着,要是否认吧,那绑架少女的事,指不定就要被抖出来了。 她如果是配合赵无庸,说是的话,让赵无庸把冯兮和带回赵府,冯兮和就算说出春风楼参与贩卖良家少女,别人也只会觉得她是在辩解。 这样一来,她的麻烦就会少许多。与其被查出幕后的交易,不如就委屈了冯兮和吧。反正冯兮和向来不珍惜闺誉,说她跑青楼跟人幽会,别人也会相信。 “没错,我亲自过了眼的。昨天就是冯大小姐跑到我那边,说要给扮作花魁,给赵大爷跳支舞,以便给他个惊喜。” “而且,昨天,冯大小姐换下的衣裳还在我那边。她走的时候,也没有坐原来的马车回去,那辆马车上还有冯国公府的标记。” 老鸨的话一说完,围观的人群顿时就炸开了锅,刚刚看冯兮和的表现,他们差点还真以为她是清白的。没想到,她的确和赵无庸有过这么一段风流韵事。而且,事后,她还想不承认。 人群里还有几个昨天在春风楼参与花魁竞拍的公子,他们此时,都暗暗庆幸,幸好昨天输给了赵无庸。不然,对着冯兮和那脸,他们都得把隔夜饭吐出来。 “君逸小哥儿,你姐姐自己发情来找老子,你总不能怪老子污蔑她吧。”赵无庸长吁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捏住冯君逸抵在自己胸前的刀尖。 冯君逸回头看了眼冯兮和,对老鸨和赵无庸的话思忖再三,终觉得不可信。其实,自打晒书会之后,他就对冯兮和有点改观了,他不认为冯兮和会看得上赵无庸这样的败类。 “君逸,你先下去。”冯兮和观望着冯君逸眼中的神色,知他是信了她的。冯君逸小小年纪,却能在这个时候跑过来维护她,维护国公府,她已是倍感欣慰。 而后,她神态自若地问老鸨,“张妈妈说本小姐昨天换下的衣裳还在你那里,可否拿出来看看呢?” 她的冷静有些超乎老鸨的预料,让她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想倒退几步。 “冯大小姐请稍等。”说着,她便让人回春风楼去取,顺便把冯国公府的马车也驾驶过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人群的议论声已经更大,看冯兮和的眼神里多了好几分鄙夷。 “千允,我累了,你拿张椅子过来。”冯兮和却在拿过来的楠木椅上优雅从容地坐下,双手随意地搁放在扶手上,坐着等。 接着,千允又拿来一把绸布伞,在她旁边打伞,为她遮阳。 须臾,人群中也不知道谁先看到夏海晏,叫了一下。 “那不是夏大人吗?夏大人怎么过来了?” 众人一听到夏海晏的大名,迅速地往两侧移动,为他让出一条道来。夏海晏在民间的威望很高,几乎所有人对他都十分尊敬。 白日的阳光下,夏海晏的眼神清明,面部线条愈发刚毅,他穿着一身藏青绣孔雀官袍,头戴墨玉冠,信步从中间的道路上朝冯国公府大门走来。 方才,有人到刑部说赵无庸在冯国公府闹事,他一想到昨晚刚见过赵无庸,便赶来看看情况。 他一过来,千允立马跑过去悲恸地喊道:“夏大人,冤枉啊!” 夏海晏眸色微凝,伸手虚扶了一把千允,“姑娘,起来说话。” 千允便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把赵无庸是如何口出狂言,要强纳冯兮和为妾,老鸨又是如何做伪证的经过说了一遍。 “你说赵大爷认定昨天跟冯大小姐在春风楼幽会?”夏海晏犀利的眼眸看了一眼冯兮和跟赵无庸,立马就联想到了昨晚的事情。 这两个人,碰巧他昨晚都见到过,只是,赵无庸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去了城门口。 昨晚,房间里的光线虽然暗了些,但足够让他看清云浅寒的容貌。他可以肯定的是,昨晚跟赵无庸在一张床上的是另外一个女子。 “不知赵大爷可否告知本官,你和冯大小姐是在昨晚何时幽会的?”夏海晏负手走到赵无庸面前,一身浩然正气让赵无庸心虚地垂下了斗鸡眼。 “大概是二、二更天吧。”赵无庸缩着脑袋回忆,他昨晚醒来后,也听说有刑部的人在接近三更天的时候,去了春风楼查案,那还是把时间说早一点好了。 “赵大爷确定?”夏海晏的眼睛一眯,更加可以肯定赵无庸在说谎了。 金陵城的宵禁时间在二更,他昨天见到冯兮和的时候是三更,也就是说在二更到三更之间,她必然是在城外,不可能在那个时间跑到春风楼和赵无庸相会。 赵无庸不自知地点了点头,还拉上了老鸨过来,老鸨的手心里都是冷汗。她不知道夏海晏会掺和进来,早知如此,就不该买下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昨天,她还担心事情败露,在刑部的人走后,花了一大笔银子求那名女子离开。 这时,回春风楼拿衣裳的人也驾着冯国公府的马车回来了,他把茄色的云绸半臂和月华色的马面裙交到了老鸨手里,老鸨见夏海晏在,只好交到他手里,请他过目。 赵无庸见到衣裳跟马车,又是信心十足,对缓过劲来的冯老夫人高声喊着:“姨母,马车和衣裳做不了假,这下你总该让她上花轿,由我带回家了吧!” 冯老夫人刚恢复过来,头还很是疼,在看到衣裳的第一眼,脑袋更是嗡嗡地响着,这身衣裳是几周前,冯兮和新添的,她有印象。难道冯兮和真的干出那种荒唐事? 冯若兰也赶到了门口看热闹,她的心里头早就乐开了花,她劝着冯老夫人,“老夫人,我看得出来,这赵大爷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要纳兮和为妾,他肯定是一片真心的。” “兮和被三皇子退婚后,也更没人愿意娶。要不,就让兮和先去赵府吧,说不准以后能抬了当正室呢。” “赵大爷不要那么快下结论。”夏海晏却转头问千允,“姑娘,这是冯大小姐的衣裳吗?” 千允接过衣裳,开始一点点细瞧,过了一会儿,她便摇头道:“我家小姐的衣裳首饰平时都是我在打理。小姐的衣裳面料,都是专门从南湖绣庄采购的,而我手上的这身衣裳,面料质感粗糙,成色也不均匀,不可能是我们家小姐的。” 赵无庸愣了愣,随即争辩道:“你是她的丫鬟,当然帮她说话了,是也能被你说成不是!” “赵大爷,如果你愿意等,本官是不介意将衣裳送到南湖绣庄鉴定的。”夏海晏渐渐转头,浑身冷肃的气息让赵无庸不敢再说话。 “只是,本官要提醒赵大爷一句,如果待核实以后,冯大小姐没有跟你幽会的话。依据我朝律法。光你一项毁人名节的罪名,本官就可以保证让你在大牢里待上好几年。到时候,只怕连武安侯都保不了你。” “呃……”赵无庸斗鸡眼瞪得大大的,他虽然觊觎冯国公府的嫁妆和地位,但是不想进牢房啊。他被逼的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好吧,其实老子睡的是二小姐。今天你让老子把她带走就好了。” “哪个二小姐?”随即,在椅子上闲坐了一会的冯兮和从容地起身,眄笑着问道。 赵无庸想都没想就说道:“当然是冯家的二小姐冯清玥啊!” 然而,他的话一说完,一阵凌厉的掌风就呼啸着扇到了他的脸上。 “住口!”冯兮和脸上的笑意已全然不见,眼眸中含着数九寒冬里层层寒霜,“我妹妹洁身自好,断不会做出不合礼节的事来。何况,她昨天一直都在闺房中绣花,没空去认识你!” 赵无庸捂着半边脸,咬牙切齿地说:“那你把她叫出来啊,让她跟老子对质看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步步紧逼,受骗 “闭嘴!”赵无庸刚一说完,紧接着又挨了一耳光,冯兮和嗤笑道:“我妹妹贵为冯国公府的千金,向来是不会随意抛头露面的,不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赵大爷,你是忘了我们方才给你的警告吗?” 赵无庸先是被她拿刀威胁,又是受了她两巴掌,心里火气实在是大,便不由得讽刺道:“你不也抛头露面了,难道你不怕败坏声誉?” 冯兮和却气定神闲,轻声笑道:“你错了,本小姐压根就没有声誉,何来败坏一说?” 赵无庸的话直接被堵了回去,站在原地半天说不话来。 须臾,冯兮和看向马车,眼神幽幽,话锋一转,“不过这马车倒确实是我家的,你们刚刚说昨天跟你在一起的女子会跳舞,这既会跳舞,又被你称为二小姐,还是从我们府里出去的女子,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很明显就是云浅寒,冯老夫人也想到了。 “外祖母,赵大爷很可能又想污蔑二表姐了,不如我们让二表姐出来,让他看上一眼。想必,二表姐也不会有能不能抛头露面的讲究。”冯兮和接着转身,走到冯老夫人面前问了一句。 冯老夫人皱了下眉,她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对身侧的张嬷嬷说道:“去把云二小姐带出来。” 张嬷嬷当即去把云浅寒带了出来,更确切地说,云浅寒是两只手被人抓住,被拖出来的。 等她被拉到门口,冯兮和对赵无庸笑道:“赵大爷,到底是不是我二表姐,你这回可要好好看清楚了。” “你们家怎么那么多二……”赵无庸不耐烦地皱眉,而当看清云浅寒的脸以后,他接下来的话就办法继续了。 春风楼的老鸨也是心神一凛,牙婆不说是冯二小姐么,怎么会是冯府的表小姐。她顿时就怀疑牙婆是想拿到更多的钱,所以才骗的她。 夏海晏的记忆力极佳,在看到云浅寒的第一眼,他就认出这才是昨晚跟赵无庸在春风楼颠鸾倒凤的女子。只是,这名被称为云二小姐的女子怎么又回到了冯府? 锐利的眼神旋即往老鸨和赵无庸身上扫去,他立马将他们两个吃惊的表情收在了眼底。 “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云浅寒的衣袖滑落到手肘处,她拼命地把头低下去,蹬着双脚,只不过,总会有人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 “赵大爷,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冯兮和往前走一步,赵无庸就倒退一步,如果闹了半天,只带一个庶出的表小姐回去,那他真的要成全金陵的笑柄了。以后,再面对春花和秋月时,他哪还能抬得起头来。 “不……”赵无庸咽了咽口水,想否认掉,打算就灰溜溜地回去,然而,冯兮和打断了他的话,转眸看了眼云浅寒说道:“为了避免你再污蔑我二表姐,我觉得先带二表姐去验身合适。” 冯老夫人颔首,她看得出来,云浅寒表现过激,赵无庸也心虚了,便挥手示意张嬷嬷带云浅寒去验身。 冯兮和又跟冯老夫人建议,“外祖母,为了保证二表姐不被冤枉,兮和认为应该再让宋嬷嬷和姨母一起过去。” “若兰,你听兮和的。”冯老夫人同意后,冯若兰只能灰怏怏地跟着去,她也看出了云浅寒的不对劲,该死的小贱人,昨晚回来什么都没跟她说。 半晌,云浅寒验完身,又被带了出来,她颤抖着双肩,泪水如线般掉落。加上昨晚挨了老鸨太多的打骂,她现在的感觉就是生不如死。 “老夫人,云二小姐已非完壁。”张嬷嬷拱手回禀道,冯若兰想插句话,但被阻止了,只听张嬷嬷说:“云二小姐,刚才是你母亲和老奴一块过去的,总不是老奴我冤枉了你。” “并非完壁,也不能说明二姐是跟赵大爷有关系。”云浅寒哑口无言,可从门口慢慢走出来的云小妹却倏然抢过了话头。 云小妹依旧是穿了一袭素白的衣裳,一张小脸过分白皙,在阳光下,几经透明,她牢牢地握紧云浅寒的小手,示意云浅寒按照她说的做。 云浅寒当即有了勇气,抬起头,哽咽着说道:“对,其实我在姑苏时,已经跟人私定终身了。他答应过我,等我这次从金陵回去就娶我。浅寒跟他情比金坚,希望你们不要责备我不守礼节。” 说出这种其实很丢人,但至少,她能在风头过去后,到另外一个地方重新开始。凭借她的姿色,到时候定会有诸多富家子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等她东山再起时,再报今日之仇也是有可能的。 可如果她跟着赵无庸去了赵府当个小妾,那她的一生就真的完了。 “那真是奇怪了,昨天究竟是冯府哪位又是小姐,坐着我家的马车,出去跟赵大爷你侬我侬的。”冯兮和似是疑惑地在自言自语,“看来,本小姐得找冯管家好好问问。” 说着,她便微笑着向缩在门后贼头贼脑的冯忠问道:“冯管家,昨天,我们府上有谁备了马车出去吗?” “大小姐,这……”冯忠尴尬地抿着嘴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等他整理好语言,云浅寒却已“哇”的一下,喷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 云小妹不免有些慌乱,她恳切地向冯老夫人哀求,“老夫人,二姐身子骨弱,又经不得这种侮辱,小妹能否先带她进屋?等她身体恢复过来,你们再盘问也不迟。” 冯老夫人念在云小妹的面子上,也不想太过于为难云浅寒,随即,便无奈地说:“去吧。” “不如,由本官来为云二小姐看看。”夏海晏却已眼疾手快地上前,手指搭在了云浅寒的手腕上。 须臾,他的眸光骤然一变,看向云浅寒时,泠然道:“云二小姐是被竹条抽打致经脉受损,再加上情绪激动,才会导致一时气血不顺。依据经脉受损的程度来看,你受伤的具体时间是在昨日申时到酉时之间。” “请问云二小姐昨天这个时间去了哪里?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 云浅寒猛然将手从抽回,避过头去不愿回答。 云小妹的面色也不太好,她刚想着说云浅寒是在冯府挨的打,却听夏海晏开口说:“听昨晚去过春风楼里的人说,昨日竞拍花魁的消息,是午后忽然放出来的。” “那花魁的舞跳的很好,是在戌时登场,这个时间也恰好是在你受伤之后。” “冯府的马车又出现在春风楼。赵大爷和张妈妈坚持说是去的是冯府里的二小姐,而云二小姐你偏偏非完壁之身。” “本官是不是可以认为,昨天,你也许是坐着冯府的马车出门,被绑到了春风楼里,但因为一开始抗拒不从,便挨了她的毒打。后来,你以花魁的身份登场,被赵大爷高价拍下。” “接近三更时,本官带人去春风楼查案,张妈妈怕绑架少女的消息走漏,就在刑部的人离开后,偷偷地放了你回来。” 在他说完后,在场的人都已经恍然大悟,看着云浅寒的眼神都已变得不屑起来,刚才还差点因为云浅寒的那番话,被她对情郎的深情而感动。 “不、不是。”云浅寒一颗心在狂跳,她不能承认,一旦承认,就全毁了。 夏海晏并不给她辩解的机会,紧接着说道:“云二小姐你可以否认,但是本官要说一句,刚刚都还只是本官的个人分析。如果本官接下去去查,等事情水落石出后,你面临的麻烦会更多。” “而且,青楼楚馆的一些刑具,都是从刑部大牢里借鉴过去的。云二小姐如果有兴趣,也可以到刑部大牢中认一下。” 话落,云浅寒色如白纸,再也没有反抗的气力。云小妹思忖半天,想说上什么,却是什么都无法说出。 “没错,是我。”云浅寒的眼神呆滞,连哭都哭不出来,忽然间,她红了双眼,瞪着冯兮和,像疯了一样咆哮道:“可我有错吗,明明受伤的是我,夏大人为什么要再三相逼?” “本官昨晚给过你机会,可云二小姐为何一再袒护幕后黑手?如果你早点说出真相,本官自会为你做主。”夏海晏面色一冷,左手微扬,便让一队捕快上前。 “春风楼涉嫌参与贩卖少女,赵大爷光天化日之下出言不逊,毁人名节,将张妈妈和赵大爷带回刑部收监候审。” “夏大人且慢。”就在此时,一辆青色帷布的马车从远处急速驶来,马车上的赵府标识赫然在目。冯兮和在看清后,眸色不由得微凝,武安侯府的人来的真快。 云小妹看清赵府标识后,脸色不由得一僵。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跑到夏海晏,拱手道:“我家小侯爷让小人给夏大人带个话,不知夏大人能否看在赵家的面子上,对我家大老爷网开一面。等大老爷回府以后,我家小侯爷会来冯国公府赔礼道歉。” 赵无庸本来是欲哭无泪,早知就不该听云浅寒的话。可他一看到赵府来人了,顿时没有什么畏怯心理了,“夏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是被那婊子骗了的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冷面侍郎 夏海晏自然能听得出小厮话里头的含义,而他的面色与方才一致,并没有因为赵府来人,就对赵无庸客气。 “赵大爷有什么冤屈,大可以到公堂上说。”他的语声冷冷,好似离他数丈之内,有大雪纷飞。 紧接着,他又对着马车里的人说道:“本官办案一向秉公处理。如果赵大爷真的是受人唆使,本官也会严格按照我朝律法来行事,请赵小侯爷放宽心。” 说罢,马车里的人没有回应,半天过后,才有一把清朗有力的声音传出来,听不出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如此,甚好。” 而在声音传出的那一刻,冯兮和却看到,一向无喜无悲的云小妹在紧紧攥着双手,似在打着颤。 冯兮和的双眸浮上一层寒冰,看来,接下来会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终于知道要回家了。”等赵府的马车掉头回去,冯兮和走到冯君逸的面前,捏捏他的小脸蛋,笑道:“我们家君逸真是长大了呢。” 冯君逸一张白脸涨得通红,好几次想说点什么,但都说不出来,只在最后垂目愤懑道:“我不想见你。” 他一说完,就一溜小跑,跑到远处一辆刻有白象图腾的马车上。 冯兮和不由得着急地追了上去,喊道:“君逸,你不回家?” 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那辆宝珠流光的马车,只不过,今日,却没有被铁骑侍卫护送着前来。 莫非今天是顾时引送冯君逸过来的?冯兮和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感觉脚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动。 冯君逸上了马车之后,再也没有下来,车夫驾着马车疾驰而去,微风吹来,吹起车帘的一角,冯兮和站在原地,看着车内那个霸凛依旧的红衣男子,很多次想上前追赶,却最终没有追过去。 她在心里怨怼道,是什么时候起,在冯君逸心中,裕王府比自己家还重要了? 而夏海晏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忽地响起,“冯大小姐,本官有些疑问想跟你谈谈。” 冯兮和转头,看到他的冷冽双眸里尽是对她的质疑。刚刚夏海晏盘问云浅寒,让云浅寒无从辩驳的那一幕,她都看在眼里。 她只觉得,无论如何,这个人绝对不能成为她的敌人。 “夏大人,里面请。”她略一颔首,便带着夏海晏来到了冯府中的一处回廊上,“不知夏大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兮和一定知不不言。” 夏海晏审视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没从她身上移开。 半晌,他缓缓说道:“本官方才在思考的时候,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既然云二小姐是被人绑过去的,那绑她过去的人为什么还要用冯府的马车,留下这么明显的一个破绽?” 冯兮和思忖片刻,笑道:“夏大人认为呢?你能问出来,那说明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但说无妨。” 夏海晏往前走近一步,接着说:“确切的说,应该是冯大小姐你的身上全都是疑点。如果本官没有记错,昨天晚上,本官是快三更天的时候见到的冯大小姐。冯大小姐告诉本官,你是出城祭奠你的母亲,所以才误了回城的时辰。” “试问你是该多么伤心,才会将时间延误到宵禁之后?当时,你的身边还跟了一个丫鬟,就算你真的伤心过头,忘了时间,你的丫鬟也该提醒你。” “而且,城门前往听风崖的路途中,沼泽颇多,如果你真的去过听风崖,昨天下午的时候下了场雨,那你回来的时候,马车车轮上所沾的应该是新鲜的泥土,而不是已经干涸掉的。” “所以,本官猜测,你昨日根本没有去听风崖,而是在宵禁前出的城,在城门口徘徊到三更,再叩响城门。” 冯兮和听了,也不恼,反而更加悠然地笑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夏海晏的眸子暗了暗,他记得,从他今天来到冯府门口以后,直到现在,这个少女表现的都十分平静。 “冯大小姐应该知道,本官那个时候刚巧接到一名女子报案,赶往了春风楼,亲眼目睹了赵大爷和云二小姐的风流韵事。” “据说,云二小姐留在春风楼的衣裳,你也有一件同样款式的,冯府的马车又出现在春风楼,昨日的花魁竞拍大会也是忽然间放出的消息。当太多的巧合一同出现时,便不再只是巧合。种种迹象组合在一起,本官猜想,这最开始该起源于一场普通的内宅斗争。” “其实,原来被绑到春风楼的人应该是你,但是你知道后,将云二小姐掉包,放到了春风楼。后来,你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故意在宵禁后出现在春风楼门口,编造了一个漏洞百出的借口。” “这让本官去了春风楼后,又前往城门口,亲眼见到你的本人,并且派人送你回府,以便今日赵大爷过来寻事时,让本官相信你的清白。那名报案的女子应该就是你的人,一切都不过是你的设计。” “或者,你也不知道本官昨天那么晚还在刑部,你只是想要吸引刑部的人过去,只是偏偏赶上本官在的时候。” 在他说完后,冯兮和沉默了许久,她在心里更加肯定了方才的想法。 “冯大小姐,是本官所说的这样吗?”夏海晏见她没说话,但是神色并没有丝毫的变化,若不是疑点太多,像她的这般表现,连他都要觉得她是无辜的。 随即,夏海晏瞧了眼外面的天色,见她依旧没回答,便也不再咄咄逼人,反而是意味深长地回忆道:“昨日,本官派人搜查春风楼附近几条街巷时,在一条巷子中,发现了打斗的痕迹。” “另外,还有一把掉落在地上的伞。” 伞?冯兮和波澜不惊的眼眸中泛起了一丝涟漪,她记得她确实是把顾时引送的伞忘在了巷子里,昨天她让远影回去找过,但是没找到。没想到,是落在了夏海晏的手中。 “冯大小姐,不知道这把伞,你认不认得?”过了一会儿,夏海晏已走到在门口候着的一个捕快那里,拿回来一把雨过天晴色的油纸伞。 “昨天午后,未时到申时之间,下了一场雨。本官拿到伞的时候,上面还残留着水渍,伞应该就是在那个时间段落下的。而这个时间在云二小姐挨毒打之前,时间上该和劫案发生的时刻相吻合。” 冯兮和一瞬不瞬地盯着伞,心情莫名地烦躁起来。伞上面没有任何关于她的印记,她完全可以否认。夏海晏真要查到裕王府去,只怕还要费一番周折。 她刚才的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错愕,夏海晏将她的错愕看在眼里,心里已经了然。事情的原委大抵就是他设想的那般。 他的心里做了决定,一旦她做出否认,他就会马上将她带走,到公堂上重新审理此事。 该承认吗?冯兮和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烦恼,她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她其实并不想否认。 “是我丢的伞。多谢夏大人帮我找回。”半晌,冯兮和盈盈上前,缓缓地将伞从夏海晏的手里接过。 她抬起眸子,对上了夏海晏的眼睛,并无丝毫畏怯,“夏大人刚刚说的一点都没错。但是,兮和也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夏大人你不仅负责受理刑部的案件,更是朝廷命官。你们父子同朝为官,想必十分清楚,有很多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的清,也不是所有事都能摆到公堂上审理,让其真相大白。” “兮和虽然做的不是什么善事,但是可以像你保证,不论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殃及无辜,更不会威胁到京畿的治安。夏大人你神机妙断,少年立志,从头到尾想要的不过也只是一个海清河晏的宁国。” “既然如此,那我们之间,其实并没有冲突。” 她坦白的态度,倒是让夏海晏吃了一惊,这回对不上话来的人变成了他。他回忆起这些年来的经历,的确也有很多无能无力的时候,他年少无知时,曾想要让天下再无含冤之人。 但后来,他才明白,他的想法并不现实。有些事情根本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说,也不能说是谁对谁错。在他的手下,从没出过冤假错案的原因,也只是由于他从不去接手那些碰不得的案子。 夏海晏沉默了许久,惆怅万千,他开始正眼打量起眼前的少女来。 她小巧的脸蛋上,一块块红斑分外碍眼,乌黑的长发简单绾起,然而,她清冽的眼眸可以让人一眼就望到底,纯净的不容人亵渎。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人,能将深沉与纯粹融合的这般完美。 “本官告辞,冯大小姐请好自为之。”良久,夏海晏别开视线,蓦地甩袖离去。 看着那个尔雅清隽的背影远去,冯兮和提着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她默然转身,抱着伞回去。 她方才也不知怎么一时冲动,主动承认下来。但是,她也没有明白,就是在她的一念之间,夏海晏改变了想法。 在暗处的某护卫还没有走远,看到刚才的场景,他双眼一亮,脚底抹了油一般往裕王府奔去。 王爷,冯家大小姐好像挺在乎你送的伞。不对,她先前把伞丢了,貌似是因为夏海晏的原因,才变得在乎的。没错,就是这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你这是轻薄 裕王府的寝殿里,丝竹之声悠悠,美姬环绕。 顾时引的衣襟半敞,潋滟的凤眸微眯,斜倚在榻上,一边浅呷着葡萄酒,一边漫不经心地欣赏着歌舞。 对他,美姬们只敢远远地偷看一眼,谁也不敢走近。 “王爷,出事了。”顾准忽然间从房梁上跳蹿下来,他组织了半天的语言,终于打算用含蓄的方式开口。 “说。”顾时引看也没看他一眼,继续品着酒。 顾准觑了一眼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是冯大小姐出事了。” “然后呢?”顾时引语声淡淡,眉间却出现一道褶皱。 “冯大小姐昨天把你送的伞扔了。” “然后呢?”语气依旧很平淡,只是褶皱深了些。 顾准终于可以放心地畅所欲言,“夏海晏捡回了伞,他今天把伞还给了她,她就很高兴。然后,两人聊得很开心。” 眉间的褶皱更深,顾时引却仍然是淡淡地说:“怎么连这点破事都要来告诉本王?” 顾准长舒了一口气,尽情地表达不满,“就是。像她那种女人就是太没有良心了,她连命都是王爷你的了,竟然还跟别的男人说了那么久的话。” “按我说,王爷今天就不该送冯家小少爷过去,帮她解围,就应该把他扔到九曲玲珑塔里,让那不知好歹的女人知道触犯你的代价……” 顾准自顾自地说着,而下一瞬,榻上的男子已倏地睁开了眼睛,从榻上起来。刹那间,满室的靡靡之音骤停,酒樽华灯尽碎,美人们慌乱地退出了门去。 “王爷,你去哪?你还没泡药浴呢。” 顾准还没回过味来,就急匆匆地追了上去,懊恼自己刚刚不该太激动。 王爷八年前,在日月山替昌德帝出征时,双腿中了箭,但他毅然在雪地里独自带领数万大军坚持了三天三夜,以至于落下了病根。他每周都需要浸泡一次药浴,却从来不对外透露半点消息。 在他威名远播的背后,忍耐了诸多常人难以忍受的痛楚。别人不清楚,顾准却分外清楚。 冯国公府,冯兮和回到自己屋子里后,把伞搁到桌子上。 她从抽屉中拿出那日妙僧给她的锦囊,把里面的一张白纸抽出,那天她跟冯老夫人说云小妹违背佛门戒律,并不是因为妙僧的告知,是由于她去让人查过云家三个姐妹的来历。 妙僧所给的锦囊中,只有一张勾勒了不知是什么动物轮廓的图纸。 然而,就是这么张图纸,也够让她感到烦闷,她将昨天买的桂花酒拿出来,一口喝完,不知不觉便在桌子前醉了过去。 房间的某个角落传来异动,许是意识到奇怪的声音,冯兮和迷茫地转头打算看看,酒劲却在此时上来,她一不小心就歪倒在身边凭空冒出的一个肩膀上。 她觉得这个肩膀挺舒适,也没有去推开,反而换了个舒服的姿态,惬意地闭上眼睛。 顾时引一脸黑线,下意识地就要把这个让他反感的女人一把拂开,可是真当她往地上坠去,他又把他拉了回来。 “丫头,你可知道触犯本王的代价!” 带着肃杀气氛的声音透过浅淡的松香,闯入了冯兮和的耳中,她在迷迷糊糊中应了声,“嗯?” 接着,她便感觉把他的肩膀当成枕头,随手就翻了个身,把左手搭在了他的另外一边肩膀上。 “顾准,把她丢出去,让她明白触犯本王的代价是什么!”顾时引的脸色更为阴沉,传音入密,让屋顶上晒太阳的顾准抖了三抖。 顾准无奈地举头望太阳,王爷,你就别装了。 不过,他还是听话地从屋顶上跳下来,手下一用力,就要将人从顾时引的怀里拖走。 “出去!”然后,下一刻,顾时引又变了脸色,把他给轰了出去。 这时,冯兮和的两只手往上挪了挪,顺势环住了他的脖颈,宽大的袍袖从她光洁的肌肤上寸寸滑落。 顾时引微微一怔,旋即,凤眸中溢出点点笑意,轻柔的低语声扫过她的耳尖:“丫头,你这是轻薄,你知道轻薄本王的下场吗?” 冯兮和却不自知,几乎整个人都要挂在他身上了。 半晌,只听她红唇翕动,小声呢喃:“你相信轮回吗?” 顾时引的面色微僵,不太能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但他想了想,却耐心回答:“本王相信。”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她发出低低的啜泣声,她在他胸口蹭了蹭,哽咽着:“如果你的敌人,他的势力远远不是你目前所能抗衡的,你还要报仇吗?” 敌人?这个世界上,能被他放在眼里的人都没几个,更别说能被他视为敌人的人。 顾时引回味着她的这句话,一时之间,心肠有所触动。这个丫头平时看起来那么坚强,无论对付谁,都是信心十足,原来在她的内心深处,隐藏着那么大的怨气。 “若是本王,本王会提前斩断他的所有后路。本王不可能让自己的敌人有一天会比自己还会强大。” “丫头,你说的到底是谁?”他的手顺势搂过她的腰,轻轻摇了摇她。 冯兮和并没有清醒过来的意识,反而在梦魇中越走越深,但是,在顾时引说过那句话以后,她感觉眼前的由黑转白,自己伴随着佛寺的暮鼓晨钟,从暗无天日的地窖里来到漫天大雪里。 在雪地里,有个红衣灼灼的男子在悠然独酌。 她口中的话愈发语无伦次,只是在一直啜泣着,“我感觉我欠了一个人。” 顾时引的心弦也因她的这句话而有所波动,他的眼眸中散发着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温柔缱绻。 “丫头,既然欠都欠下了,就不需要再内疚。” 尽管他仍然不清楚她说的谁,他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榻上,盖好被子。 冯兮和醒来的时候,只是感觉头有点痛,她怎么总觉得有人在她屋子里出没。 “千允,今天有人来过我这吗?” 千允给她端了碗醒酒汤进来,回想了一会,便摇摇头。她心道,小姐最近怎么老是觉得有人来过。 “远影,你有发觉到谁来过吗?”冯兮和随即把藏在暗处的远影叫出来,远影的内功底子深厚,她能听到一些千允听不到的。 远影默了默,最终亦是摇头。 冯兮和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或许她以后该让远影准备一样“凶器”。 这时,银珠从门口袅袅步入,低下头,轻唤道:“小姐,你找奴婢?” 冯兮和盯着她看了很久,继而笑道:“你这次立了功,我当然要兑现当初对你的承诺。从今天起,你就是本小姐这里的一等丫鬟。” “谢谢小姐。”银珠一听,立马感恩戴德拜了三拜。 而后,冯兮和觉得今天天气不错,就让千允跟她到后苑的荷花池边走走。 “孽障,为父平日里就是那么教你的?”冯兮和前脚刚刚踏出垂花门,一方砚台就冲着她的脑袋砸过来,然后就是气冲冲前来的阮昭明。 “你一个国公府千金,到大门口跟一个男子公然叫板,成何体统!还不去祠堂跪着!” 他今天刚刚下朝回来,就听说了发生在自己家大门口的事,同僚们看他的眼神,简直是让他无地自容。 千允抢先一步,在她的身前拦住了砚台,砚台便砸到了千允的脑袋上,殷殷碧血顺着银珠的发迹线蜿蜒而下。 冯兮和将千允扶到一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父亲。 “父亲,难道女儿出面维护国公府的声誉也做错了。你就算要罚我,也应该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吧!” “混账,你还敢顶撞你父亲!”阮昭明勃然大怒,直接抡起一根棍子,就想要往她身上打,“你既然问心无愧,安分地待在府中就好,等时间一久,流言便自己就会散去,为什么非要出去和赵家的人作对。” 冯兮和真的不能相信这是一个父亲会对女儿说的话,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站在外人那一边。连千允都看得出来,云长依和赵家心怀不轨,她不认为,凭借着他状元公的脑子,他会看不出来。 她顿时也怒了,直接夺过棍子,甩到一边。 “为什么别人家的女儿受了委屈,做父亲的会不顾一切出面为她讨回公道。而我的父亲,却反过来指责我?父亲,你现在随意打骂,那你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 “我被人冤枉,你做父亲没有本事去保护自己的女儿,我只好自己出面证明自己的清白有什么不对!万一我真有个好歹,难道你就开心了吗!” “假如今天受了委屈的真是我,你有这个脾气去找赵家算账或者是到御前告上一状吗!” 阮昭明一时火气大,他上朝时,得看昌德帝和同僚的脸色,下朝后,完全容不得被自己的女儿教训。 “你还有理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就算老夫人来求情,也没有用。” 说着,他卷起袖子,真的打算打过去。 “老爷,奴婢求你不要打了。”千允不顾额头上的伤势,径自要将冯兮和推走,“小姐,你快去找老夫人。” 冯兮和无力地垂下眼眸,在心中默然叹息,父亲,你若是执意如此,就不要怪我不念父女之情了。 然而,就在此时,混着荷渠的清雅芳香,一个婉转低回的声音徐徐飘来,“老爷,莲子粥熬好了。” 阮昭明当即收回了手,整理好衣冠,挤出一个笑容。 冯兮和也略是一愣,渐渐地回过头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白药 冯兮和转过头去,只见一位年约三十左右的美貌妇人挪动着莲步前来,此女正是冯清玥的生母挽秋,也是她母亲生前的婢女,后来她母亲念阮昭明每天只守着妻子太孤单,便抬了挽秋给阮昭明做妾。 “老爷,莲子粥熬好了,在绿芙院。”挽秋的眼眸一直是垂下的,不敢直视着别人,她走到阮昭明的面前,轻声细语地重复了方才的话。 “妾身让良儿先带你过去。你最近的睡眠不太好,妾身想先去采摘一些金银花,烘干了放到你的枕头下。” 说着,她便让自己的随身侍女带着阮昭明先走。 阮昭明意识到了方才的失态,尴尬又不失柔和地回了句,“好,你也不要太辛苦了,少采一些就快点来。粥凉了不好喝。” 挽秋默然点头,她的脾气永远是那么温顺,无攻击性。 其实,冯兮和每次看到她的时候,都会有点羡慕冯清玥,至少亲娘能在身边,保护着自己。 虽然说挽秋是她母亲送给阮昭明的,但是,正和了阮昭明的胃口。像阮昭明那般思想传统的男子,无法去喜欢一个光芒太过耀眼的妻子,反而最喜欢的这样温柔听话的配偶。 然而,即使他心里喜欢,却怕岳丈和岳母责怪他冷落正室,还是和挽秋母女保持一定的距离。久而久之,他心中对她们母女就积累了些愧疚。 冯兮和正这么想着,挽秋却在阮昭明走后,唤了她一声,把手中紧攥着的一个垂挂着五彩穗子,绣着双鱼戏珠图样的香囊放到她手里。 “这个香囊是清玥前几天刚绣的,大小姐你不要嫌弃。姨娘谢谢你今天能维护清玥,没有让她去遭受那么多人的指指点点。” “清玥那孩子,你也知道的,本来出身就不好,虽说她是清白的。但要是再有这么一出,她难免会给人留下话柄。以后,她要是再想找个好婆家了,恐怕就更难了。” 挽秋说着说着,眼圈也跟着一红,她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妾,深知当妾的苦楚,真的不想要女儿再重蹈覆辙。 冯兮和把香囊握在手心,感到一股莫名的酸涩,随即,她对挽秋笑道:“秋姨娘其实不必谢我,清玥本来就是被无端牵扯进来的。” “以后,你在人后也不必叫我生疏客套了,叫我名字就好。”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常去绿芙院跟你和清玥一起吃饭吗?” 挽秋受宠若惊,她甚是惊愕地看了一下冯兮和,冯兮和能出面维护冯清玥,她就很奇怪。现在,她更奇怪。 在她的印象中,以前冯兮和只对云长依好,能不欺负冯清玥就不错了。 冯兮和知她心里仍然在担忧,便说道:“姨娘,过去是我太糊涂了。从今以后,我有的,清玥妹妹也都会有。如果她喜欢哪家的公子,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帮她达成愿望。” “大小姐,姨娘没有怨。”挽秋忙不迭地回话,继而冯兮和嗔了一下,她才改口道:“兮和,你要是有空,那常来绿芙院吧。” 她掏出手帕,把掉出的泪水擦干,接着,她的视线渐渐地转移到额头受伤的千允身上,“兮和,你先赶紧带着她去处理伤口了,女孩子的样貌太重要,拖得久了难免会留下疤痕……” 话说到一半,她看到冯兮和的脸,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微微侧过头去。 “从前,我在安乐县主那里看到过一种奇药,是用一个小瓶子装,在瓶盖那里摁一下,还可以喷出来。她每次磕到伤到,擦了那药,都会好的特别快。” “也许,你可以去找她要这种药来试试。” 冯兮和一听,略有所思。她之前看到的,也跟挽秋姨娘描述地差不多,只是云长依从来不告诉她那是什么。 “那我先回去了,改天再去看姨娘和妹妹。”她赶忙转头,准备将千允扶回去疗伤。挽秋的面容上也绽开一抹浅笑,“快去吧,以后有姨娘可以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冯兮和回到屋子里,就把银珠叫了过来,问起关于挽秋所说的奇药的事情。 “小姐,这种药,奴婢好像有印象,县主管它叫白药。但是不确定是哪种。”银珠快速地在脑海中回忆起来,然后回去翻箱倒柜,甚至还偷偷溜到云长依的院子里去找。 等回来时,她抱着一个酸枝木盒,有点迷茫,“小姐,能找的奴婢都找过了,不知道你要的那种药在不在里面。” 冯兮和也没见过,只能凭借着挽秋描述去找。须臾,她在一堆瓶瓶罐中发现了有一个瓶子比较特殊。 它不是寻常的瓷质瓶子,而是个竹瓶,上面有个橡胶做的盖子。拧开橡胶盖,她看到盖子和瓶身相连的地方有螺旋状的纹路。 她再盖上,按照挽秋说的方法,轻轻往下一摁,便有轻薄的水雾喷洒到空气中。 之后,她用一个玻璃瓶中的水草去试了试,等确定没有毒后,才慢慢地喷洒到千允的伤口上,然后,她再让银珠帮千允把伤口包扎好。 第二天,冯兮和将千允伤口处的绑带解下后,看到伤口处的瘀肿确实好了许多,效果比太医院的金疮药还神奇。 她惊喜地握住了手中的竹瓶,心道,云长依来自几千年来,有这么先进的药物也实属正常。 银珠凑过来细瞧千允的伤口,也发出一声感叹,“奴婢以前只看县主提起过,没有亲眼见过,原来它真的如此神奇啊。” 冯兮和当即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珐琅点漆手镯,给银珠递了过去,当做是赏赐她的。 银珠将手镯收下,在告退的时候,将手镯放到床头,谦虚地说道:“银珠什么也没做,而千允姑娘替小姐挨了砚台,这个镯子应该是归千允姑娘的。” “那等以后,你想要什么,直接跟本小姐开口就好。”冯兮和没有多想,随口就道。 银珠却依旧婉言谢绝,“大小姐平时给奴婢的,奴婢就已经够用了。” 说罢,她便恭恭敬敬地转过去,从房间中步出。 冯兮和略略回过头去,在银珠经过梳妆镜前,却意外地看到,银珠微转眼珠,眼神瞥向梳妆台上的金银首饰,流露出贪婪的光。 她的眉头微蹙,但没有开口,当做什么也没看到过。 * 刑部的判决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赵无庸被确认是受了人蛊惑,才到冯府门前口出狂言,因此被关了两天,警告了几句,签下会对云浅寒负责的保证书后,他就出来了。 而春风楼的老鸨却因参与叛卖少女的地下活动,进去了。她认为是牙婆见钱眼开,忘了两人多年的伙伴情谊,骗了她,就把牙婆也供了出来,于是,牙婆也进去了。春风楼暂时关门整顿。 牙婆想将冯忠也抖出来,但是因为缺少人证,冯忠暂且可以继续做着冯府的管家。 云浅寒被一顶小轿从冯府后门抬去赵府的时候,是冯兮和亲手给她绑上绳子,送进小轿的。 云长依、云小妹和冯若兰前去送行,云小妹情绪激动,多次冲上前去要将云浅寒夺下,都被云长依拉了回来。云长依泪眼迷蒙地盯着前方的花轿,冯若兰则是一副嫌恶的表情。 “我不要去赵家!”云浅寒赤红着双眼,在轿子里挣扎,她的头不断地磕着轿子的壁面,却没有勇气真的一头撞下去。 冯兮和干脆也将她的脚一并捆了,在她的嘴巴里塞了个白布,轻轻浅浅地笑说:“二表姐,既然你不想死,那还是好好活下去吧。” 赵家,那是一个堪比狼窝虎穴的地方,内宅关系比冯家要复杂的多,几房姨太太之间的掐架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云浅寒,祝你好运! “兮和,你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为什么要毁了二妹的一生?”云长依比起前几日,有消瘦了些,而她的容颜并没有受到影响,反倒更惹人心疼。 她让冯若兰将云小妹劝回房中,自己一步一生姿地走到冯兮和面前,双手无力地摇晃着冯兮和的肩膀,“停手吧,兮和,二妹她已经这样,我不想看到还有其它的人受到伤害。” 冯兮和冷冷地看着她,这话,换做别的人对她说,她也许会信。唯独云长依,她不会信。她更不信,云长依是真的把云浅寒当做妹妹。 “大表姐放心,我已经收拾完二表姐了,会冲着你来的。”接着,她将手伸出,摊开,淡淡地提醒道:“表姐,距离还钱的期限只剩三天了。” 又是还钱!云长依要被这个折磨疯了,她的双手垂下来,用帕子捂住半边脸,就要跑回去。她真是烦死冯若兰了,钱非但没有筹到,还将事情办砸了。 冯兮和的眼中划过鄙夷,旋即,她抬眸便看到了前方不远处,面色阴沉的顾锦年,当下,眼前一亮。 “诶,大表姐,你跑得慢点,别让三皇子看出你没病!” 云长依刚没注意,注意到时,已对上顾锦年质疑的目光。她立马哀声道:“三皇子殿下,长依只是经过几天的休养,稍微好了些而已,现在看到自己的妹妹那么悲惨,只是伤心过头而已。” 顾锦年当然是倾向于云长依的,也就相信了她。他权当是冯兮和在调拨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想出手替云长依讨回公道,但一想打又打不过,吵也吵不过,只好不吭声。 “殿下,你今天来,是因为一百万两的事……”云长依仿佛十分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确实是这件事。”顾锦年的心被紧紧地揪住,他拉过云长依的手,避开了冯兮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二皇子上门 “大小姐,二皇子殿下来找你。”顾锦年和云长依走后,门房小跑着来告知冯兮和。 顾锦城也来了?冯兮和看了看他们两人远去的方向,眼眸中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芒。 “二皇子殿下莫不是找错人了?”冯兮和过去见了顾锦城,似是娇羞地垂下了眸子,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让顾锦城看到她眼中的憎恶。 顾锦城的眸色依旧温和,他端坐在轮椅上,笑意澹澹,却是不着痕迹地将冯兮和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 似乎每一次相见,他都要重新审视这个少女。 半晌,他双唇微启,温润的音调如冰玉相击,“本宫找的是你!” “兮和,你不打算带本宫四处走走吗?” 冯兮和仿佛感到意外,备感荣幸地带他去府中景致最好的吟风湖去观赏。 湖边,杨柳依依,而两人心思各异,谁也没有真的在看景色。 良久,还是顾锦城先开口,打破这种沉寂的氛围。 “兮和,上次本宫送你的那些笔墨纸砚,你可还用得惯?” 冯兮和心里咯噔一下,她偏头看过去,看到他只是悠然地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而她清楚,如果这个男子真的像表面这般,只是闲云野鹤,那前世他绝对不可能从激烈的宫闱厮杀中胜出。 顾锦城能问出这句话,很可能是对冯府的事情了如指掌,她只要说错一句话,就会引起他的怀疑。 “二皇子殿下,你送的笔墨纸砚已经被我毁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抬眸,直对着顾锦城的眼睛。 顾锦城自然表露出些许恼色,“你不喜欢?” 冯兮和似是为难,沉默了半天才说道:“我把它毁了,然后嫁祸给二表姐。”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如实承认,她如今还不能让顾锦城发现异端。 顾锦城不解地问:“你是跟云二小姐有仇” “有。”冯兮和死死地咬着下唇,接着说:“因为二表姐喜欢殿下。我不希望她有更多的机会接近殿下,所以我恨不得将她送走。” 顾锦城没想到她会这般坦白,原来她是对自己上了心。 他愣了会,便莞尔一笑,“本宫记得你以前说过非三弟不嫁的。” “那只是以前而已,现在三皇子待我如何,殿下你也看到了。与其守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不如去喜欢一个值得喜欢的人。但二皇子你不用担心,喜欢谁是我的事,我不会逼着你娶我的。”冯兮和几乎是一口气将话说完。 其实,她对顾锦年本来就没什么感情,若不是云长依怂恿她,她也没那么急着要嫁给顾锦年。当时在广元寺与顾锦年重逢时,也是云长依跟她一起去烧的香。 她把前前后后联系起来想了一遍,已经确定,八年前的那个少年根本不是顾锦年。云长依只不过是想借着成亲,将她从冯府抽离,然后控制住,然后开始他们下一步的计划。 只是,令她那般惊艳的少年究竟是谁? 而此事属于机密,她可以问的,就只有昌德帝和她大哥了,大哥不在,若问昌德帝,更不可能。 有风绕过湖面,拂起她的发丝,荼蘼花随风散在她的发鬓上,衬着她绯色的双颊,不知不觉多了分恬静的美感。 顾锦城看着她心动的这般模样,只觉做不了假。他不知,她想的是另外一个人,在他眼里,她就跟仰慕他的其它少女没有区别。 于是,他试探性地问道:“兮和,你的心意,本宫相信。但如今你跟三弟退婚没多久,在此节骨眼上,本宫不希望你因为我再受到任何人的摘指。” 来了,顾锦城终于开始进入正题了。冯兮和收回神思,清冽冽的眼眸里有星光忽闪,“我知道,但我既然只在背后遥远地看一眼,不需要二皇子负责,为什么要受到别人摘指?” 顾锦城心里一顿,她是真没明白么?旋即,他循循善诱着:“不是那样,本宫的意思是我们不是没有可能,只要父皇同意。像上回,你给父皇的那几副画,父皇很喜欢。” “本宫都不知道,你还有如此高超的画技。你还能不能再想一副,如果能让父皇高兴,那就好办了。” “原来陛下很喜欢啊!”冯兮和笑着,露出两排皓齿,这让顾锦城心中一喜,而后,她却苦恼地挠头,“可是上次的灵感,是从我父亲的笔记里看来的。我实在想不出第四副,万一惹得陛下生气了怎么办?” 顾锦城眉间显现疑色,“你不会?不会也没事,本宫可以教你,你的画技那么好,想必不是问题。” “这……”冯兮和看似更苦恼,在他的轮椅边蹲下,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其实不太会画画,但是大表姐又美貌又有才华,你们都喜欢她。” “我也想像她那般耀眼,所以我提前几天去街头找了个老画匠,他就教了我速成的这个方法。殿下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顾锦城一时失了兴趣,他那天还真以为她转性了,想不到是用坑蒙拐骗的伎俩。不过,万事谨慎也好。 “你想变得漂亮?”须臾,他的面上仍带着三月里的春风,“本宫可以帮你治脸,但是需要时间,在这段时间,你可不可以先帮本宫……” 又是同样的话,即使是在不一样的地点,只要他的心思未变,就永远都会引诱着人步步沦陷。冯兮和不等他说完,已惊喜地叫出了声,“真的吗?那我就可以像长姐那样了!” 接着,她兀自推着顾锦城的轮椅穿过一扇月洞门。 “殿下说的忙是关于大表姐的吧。你看,大表姐不是在那吗?”冯兮和指着花丛旁一男一女,愤懑道:“三皇子又来打扰大表姐了,我去支开他。” 说着,她不等顾锦城反应,直接朝两人走过去。 还在远处时,她就看到两人间似乎有点不太愉快。 顾锦年心痛地要跟云长依解释,“长依,要不你先以侧妃的身份嫁到我那去,这样,那个丑八怪就无法找过来催债了。你不要担心,虽然母妃目前只同意你当个侧妃,但本宫每天都会去跟母妃说,让她同意你当正妃,说到她同意为止。” 云长依看上去悲痛欲绝,转身就要去跑到一处暗自啜泣,“顾锦年,你当时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忘了吗!你对我许下了山盟海誓,现在就只能让我当个侧妃?” 听了两人的争吵,冯兮和摸了摸耳朵走过去,凛然道:“本小姐不管你们侧不侧妃的,还不出钱来,本小姐只管把大表姐带去官府!” 顾锦年才发觉被听到,整理了下神色,剑眉一横,“钱……本宫已经带来了,在门口,本宫这就让人去取。” “三皇子要有点诚意就自己去拿,不然本小姐会以为你拿不出来,让你的人去我家顺一些来唬弄我的!”冯兮和高傲地把手搭在云长依肩膀上,像是顾锦年不同意,她就把云长依骨头捏碎。 顾锦年怒极,只好咬咬牙,暂时离开,路过顾锦城身边时,他有点疑虑,可没多想。他还得想想办法,能先筹多少就拿多少来。 然而,在顾锦年走后一会儿,冯兮和蓦地抬脚,踹了一下云长依的后膝窝,将她踢倒了,往顾锦城的方向扑过去,扑到了他的怀里。 而顾锦城也迅速地将人抱住,云长依的面颊上立马浮起两片红晕,抬起头看向顾锦城时,眼眶里盈满了一池秋水,波光荡漾。 在冯兮和旁边的千允,嘴巴不由得张开,默默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姐,我终于明白表小姐为什么要名不正言不顺地嫁给三皇子了。” 冯兮和摸着下巴,走到香樟树后,对呆愣着,还未走远的顾锦年说道:“顾锦年,本小姐同情你!” “顾锦城,你给我放开她!”顾锦年怒嚎,他的面色暗沉,一双眼睛都在往顾锦城身上喷射着火焰。幸好他没走远,不然怎么会发现顾锦城对云长依的不轨行径。 “三弟,你误会……”顾锦城松开云长依,微微启唇。 可顾锦年已然冲了过来,双手握紧,在顾锦城肚子上捶了一拳,让顾锦城的一口鲜血从嘴巴里喷出。 顾锦年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他看了看自己拳头,他有下那么重的手吗?还是顾锦城身子骨太弱了? 冯兮和在心里暗自叹息,顾锦年要是永远都这性子和头脑,就不怪他将来会输给顾锦城了。这一拳打下去,德妃善后时该多费劲。 云长依被吓得花容失色,忙将顾锦年推走,“三皇子你快走,趁着别人还没看到你。先让二皇子在国公府疗伤,你们毕竟是兄弟,等伤好了,他不会怪你的。” “可是……”顾锦年始终不放心他们在一块,可他也意识到事态严重性,只能先走掉。 因着云长依那番话,他还是被感动到了。他喜欢的女子永远都在为他着想,他怎么去疑心她。 云长依和冯兮和匆匆忙忙地将顾锦城带到了一个房间中,然后冯兮和去找府医,走前把门带上。 “二皇子殿下,你好些了吗?”云长依默然哭泣,泪水顺着如白玉般的脸颊滑落。 她给顾锦城倒了被热茶,而顾锦城刚接到,就把滚烫的茶水朝她泼过去,“云长依,在本宫面前,你还需要演戏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为你守身如玉 幸亏云长依躲避得及时,茶水才没有泼到她的肌肤上,而只是洒过她裙面上,滚落在地。 云长依抖了下裙子,转身确认门外没有人后,才将门小心地阖上,背靠在门边。 “你发什么疯?”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眸中泪光泛滥。 “二皇子殿下,我是真的关心你。三皇子出手那么重,万一你……” “万一本宫被他打死了,你不就可以解脱了吗?然后想办法当上三皇子妃,那以后也不是享尽荣华?”顾锦城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眼神中唯有阴郁,说话也是丝毫不客气。 “你若是真将本宫放在心里,那最近是怎么回事?连一个冯兮和都收拾不了?这和你以前得心应手的处事作风不符啊?” 云长依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这种诡异的事情,自从冯兮和成亲那日,发现被骗后,回来就变了个人一样。 如果冯兮和不回来,她就可以暂时以冯兮和的名义嫁给顾锦年,在将顾锦年的一切都掌握在手后,削弱他的势力,让他无法翻身。而宝贝外孙女在他们手中,冯敬那个老东西,还不是被牵着鼻子走。 一切都顺利的话,等顾锦年和德妃倒台后,她还可以光明正大地嫁给顾锦城。 而且,真要让她将顾锦年当成自己的良人也不行,按照顾锦年那种脑子,在夺嫡斗争中,只有当垫脚石的命,哪里还能指望他走到最后。 “二皇子殿下,无论如何,你得相信我不会背叛你。”须臾,她将衣袖缓缓拉起,露出洁白的皓腕,上面一颗守宫砂赫然在目,“我一直都在为你守身如玉。如果我有二心,我早就跟三皇子在一起了不更好。” 顾锦城冷嗤一声,不以为意,“欲擒故纵的把戏,你以为本宫见得少吗?得不到的还是最好的,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想吊着他的胃口。” 紧接着,他微撩衣袍,在没有双手支撑的情况下,竟然能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去。 “殿下,你的腿没……”云长依惊愕地瞪大一双美目,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锦城唇角微勾,眸色愈发暗沉。他的一只手放在身后,一只手擦过衣袍,垂落在身侧。衣袍上的流云纹潺潺流动,似有月华笼罩于周身。 本应该是一个恍如谪仙的温润公子,此刻,他的眼神却俨然像是一个从九幽冥府中的罗刹。 “没有瘸是么?”顾锦城的一只手忽地扼住云长依纤细的脖颈,冷声道:“你都看到了,那大可以去告诉别人,最好告到父皇面前,说不定他还会记你一笔功劳。” 云长依被掐的脸色通红,眼眶中却掉出大滴的眼泪,她的双手轻放到他的脸上,如泣如诉,“不,在到最后一步之前,我会永远为你守着这个秘密。” “明明双腿健在,平常却无法走动。殿下你的心里该是隐藏了多大的苦楚。”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跟三弟说吧。”顾锦城的浑身都散发着摄人的戾气,“云长依,本宫再跟你说一遍,本宫的耐心有限,如果你不行,本宫不介意再换个人。” “殿下,我把你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为了你,就算是赴汤蹈火,我都可以。”云长依的泪水滚滚而落,拼了命一般点头,顾锦城才放松了一点,“今天的事,对谁也不准说。” 这时,他似乎听到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便立马敛了神色,坐回了轮椅上面。云长依也连忙整理好仪容,匆忙走到外面,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哐哐——“ 冯兮和在外面敲门,并对立面喊道:“二皇子殿下,我带府医过来了,可以进来吗?” 顾锦城已恢复了寻常时,温雅的笑容,便开口让他们进来。 等冯兮和一进来,他扫视了一番扛着药箱的府医和千允,意味深长地说道:“兮和,你能亲自为本宫请来府医,本宫都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冯兮和心中微滞,瞬间从他的这番话里回过味来,他大概是怕她刚刚在外面窃听吧。 她心里暗道,就他和云长依的那点破事,她上辈子就知道了,不需要去偷听。何况,她真要是去偷听了,怎么可能不被他发现。 “殿下不必这么说,一切都是兮和心甘情愿。”随即,她便让府医去给顾锦城看诊,自己像是避嫌一般准备暂时离开。 千允看了看她的脸色,马上心领神会,“小姐,你刚才急着拉我去请府医,都没时间回屋子里看看老夫人让碧斛斋为你新打的一套头面,奴婢现在帮你去看看。” 说着,她就是一溜烟小跑。 顾锦城这才能稍稍确定她们两个方才确是不在,他立即说道:“兮和,本宫说过,今日来,是希望你帮本宫一个忙的。” 冯兮和停住脚步,眨着一双波光流转的眼睛,好奇地说:“殿下尽管说。” “本宫的祖母,太后娘娘因为宫人的不慎,崴到了脚,连着几日来,脚上的瘀伤都无法消去。太医们开出的药方,所起的效果也十分有限。”顾锦城徐徐抬眸,眼中泛着几分关切。 崴脚?瘀伤?冯兮和心思微动,大概猜到了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果然,顾锦城又说道:“而本宫不知听谁说起,你最近得了一种叫白药的奇药,对于治疗瘀肿特别有效,不知道本宫听说的是不是真的呢?如果确是真的,那你可否带着它进宫为太后治疗?” 怎么会这般巧?她刚拿到了白药,后面,他就找上门来,还要让她亲自送入宫中。冯兮和细细地寻思着,她如果是说没有,那定是要引起他的疑心。 “确有其事,兮和会带着白药入宫给太后娘娘疗伤的,只是,传说总是要比事实神奇,兮和担心药效不能达到期望……” “这个你不必担心。”二皇子截断她的话,“你忘了,你还有本宫在你身后。若是能让太后满意,她在父皇面前多为我们说几句好话,说不定父皇也就同意了。若是不能,那本宫会为你承担后果。” 冯兮和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好似是为着他的话而感动,但是她却清楚地感受到,他所说的这些,对她而言,都是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后,她的面上渐渐地绽放出一个绚烂的笑容,“二皇子殿下,我定当竭尽所能,成全你的心意。” 我定当竭尽所能,让你穷途末路! 府医为顾锦城看完伤口之后,又为他包扎上伤口,顾锦城才姗姗离去。 而宫里很快就传来消息,说是太后传召冯兮和入宫,同时,被传召的还有云小妹,说是太后听闻云小妹深谙佛道,茶艺突出,特邀她入宫为自己烹茶,讲解佛法。 下午的时候,待千允将她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之后,冯兮和的纤纤玉手在装有白药的瓶子上抚过,转头对银珠笑道:“多亏了你,不然我也没有这机缘,能入宫为太后效劳。” “我看,还是你帮我保管比较合适。如果能得到太后的赏识,那我会重重地赏你。” 银珠低垂着头,恭敬地说:“大小姐大可不必如此说,过去是奴婢错了,奴婢今后做的,就当是恕罪了。” 冯兮和仔细地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她面前时,银珠并没有任何异样,而等银珠走出去,被安排在暗处的远影便看到了银珠不一样的神色。 她还可以看到,等冯兮和走后,银珠偷偷地拿了个一模一样的药瓶过来,将原来的替换掉,又将真的白药悄悄地拿给云小妹。 远影如实告知了银珠的做法,冯兮和叹了口气,让远影将药瓶换回来,然后也没说什么,就打算入宫觐见太后。 在入宫前,她交代了一句,“你把银珠看紧些,千万别让她在我回来前被人灭了口。” 皇宫,慈宁宫中。 冯兮和的马车穿过了几道宫门,就有宫人来引她进去。 她一进去,就看到慈宁宫中已经有好几个人在了,其中不乏当今太后最喜欢的几个郡主。 她们见到冯兮和的模样,都是打从心底里偷乐。听说冯兮和还很没有大家闺秀的修养,也都打算看笑话。 可惜,一整套礼仪下来,冯兮和都是有模有样,让她们也没有办法挑出刺来。连太后都对冯兮和刮目相看,以往,冯兮和的举止作风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当初,若不是冯兮和有一个冯国公府嫡孙女的身份,冯兮和跟顾锦年的婚事,她也不会同意。 冯兮和默默垂眸坐在一侧,她前世没有把外人的眼色放在眼里,对礼仪更是不屑一顾。可重生后,她才明白,礼仪在世俗眼中的重要性,便熬了数个日夜,去规规矩矩地学起来。 室内,香烟袅袅,云小妹比她提前到,已经备好各色茶具,为几位郡主和太后烹茶,其中,她最拿手,用玉龙诀冰镇热茶的技艺再一次得到了众人的赞叹。 太后面目慈祥,依靠在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风前,一众宫人在她身边服侍。 而她在品了云小妹的一口茶后,就赞不绝口,招手让云小妹坐近点。 当然,她没有遗漏掉冯兮和,朗然道:“你也过来。” 顾锦年跟冯兮和之间的事,她也有所耳闻,但是,她并不想因此对顾锦年加以指责,最多就是对冯兮和多一些补偿。 冯兮和过去坐到离大后近一些的缎面榻上,云小妹随手就为她递来一杯茶,杯盏中有一朵盛开的百合,茶香四溢。 看着冯兮和没有马上接下,云小妹一扯嘴角,自己先将斟给她的那杯茶喝下,“既然冯大小姐担心,那小妹就先来一杯。” 喝完,她又替冯兮和斟了一杯新的,冯兮和接过,失声笑道:“三表姐多虑了,兮和不过是看这花太美,一时走神。“ 恰在她拿起杯子要喝时,有宫人跑进来禀报,“禀太后,赵贵妃来请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圈套圈套 冯兮和转头去看,就见一位身穿烟霞色白子刻丝纱袍,繁复发髻上缀着六叶宫花的女子,在数名宫婢的簇拥下从外走了进来,一看她的排场,就知是倍受圣宠的妃子。 赵贵妃容颜娇丽,保养得十分得当,如同十三岁的少女。她是武安侯的嫡长女,自从入宫后以来,圣宠不衰。去年雪灾过后,昌德帝对待后宫的妃子也是要求一律从简,唯独对这位娘娘,却有例外,为了她想要的一盒胭脂,他曾特让人前往塞外采撷红蓝草,又为了她喜欢吃的一口甜酥,让人八百里加急去南夷地区请了最负盛名的厨娘来。 许是因着她的关系,武安侯府也因此更为炙手可热。 赵贵妃走到太后面前,行完礼,莞尔道:“太后,臣妾的父亲前段时间去关外,带回来一些珍稀的药物,臣妾今日为太后送了些过来。” 从进来到现在,她的一双杏目中似乎只有太后一人,全然没有注意到在场的其它人。一个宠妃该有的嚣张和得意,全被她占了个遍。 “坐吧。”太后微微垂目,让她在靠前的一张金丝楠木椅上坐下,而后,叫身侧的宫人把她带来的礼物收下。 赵贵妃坐定后,才注意到坐在她斜对面的冯兮和。她的一双玉手上指甲长长,上面嵌满了各色宝石,当玉手轻遮住唇瓣时,与她的星眸相映成辉。 “原来冯大小姐今日也在这边,恕本宫眼拙,方才没有看到。” 冯兮和不失礼地淡淡一笑,“娘娘严重了,兮和怎么敢怪娘娘。何况,兮和本来就不是今日的主角,是来给三表姐做陪衬的。娘娘可能不知道,三表姐通晓佛法,又精于茶艺,喝过了她的茶,我已经不想再喝别人沏的茶水了。” 说起来,她跟赵贵妃还算远房亲戚,以前还没入宫的时候,最喜欢跟她走在一块。她从前没有想过那么多,如今才知,只要她越是丑陋,越是粗鲁,赵贵妃在别人眼中更是美丽优雅。云长依以前也最爱跟她走在一起,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个。 无论是在什么时候,赵贵妃素来见不得有别的女子比自己还更出彩,尤其是云长依那种家世不如自己的,却比自己更受瞩目,她更是见不得。 从前,她就不惯云长依,前几日,她还听说云长依的二妹也被抬入赵府当了赵无庸的妾,现在,冒出个名不见经传的云小妹,她更看不惯。 闻言,她的眼神立马锐利起来,转而向云小妹扫去,“这位姑娘就是安乐县主的三妹妹?本宫还没有在金陵的一众名媛中见过呢。但是,能让太后赞不绝口的,一定是个绝色的人儿。来,让本宫也喝一杯你的茶。” 云小妹听了后,并没有丝毫的不高兴,她当然不能让赵贵妃自己过去,便主动斟了杯茶过去,弯腰道:“娘娘,请用茶。” “本宫现在不渴了,渴了自己会沏茶。”赵贵妃接下茶,却只是搁放在一边,柳眉微蹙,对身边的宫女说道:“安儿,本宫的寝殿后面好像多了个山鸡窝,你过会让人去刨了,省的本宫每天都听山鸡的叫声,心烦。” “娘娘,哪来的山鸡窝?”宫女感到一头雾水。 赵贵妃的声音骤然变高了一些,头上的翡翠琉璃钿垂下,一荡一荡的,“叫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难道还指望山鸡窝里飞出金凤凰不成?” “奴婢遵命。”宫女领会过来,看了眼云小妹,立即抖着身子下去。 云小妹站在她前面,被她的话刺激的显然有些不愉快,但还是没发作。 太后的面色却是遽然一沉,赵贵妃竟然当着她的面数落她请来的女客! 若不是昌德帝的原因,她早就容不下赵贵妃了。然而,赵贵妃注意到她的神色,迅速地上前,柔声道:“太后,臣妾最近也新学了一种针羽的沏法,连陛下都夸臣妾了。要不臣妾给你沏一壶。” 说着,她又觑了下云小妹,“顺便啊,也让有些人可以有自知之明,不要当别人都是跟她一样不入流,可以随便糊弄的。” 太后的眉头皱的更深,她有点烦躁地挥挥手,同意她去沏茶。 赵贵妃便趾高气昂地让宫人把云小妹的那套茶具撤下,换上自己的。她将烧热的水注入水盂,十指转动间,动作恍若天成,经过十八道工序,一壶茶香怡人的针羽已然沏好。 “太后请。”赵贵妃骄傲自得地先将一个紫砂茶杯给了太后,眼神中含着期待。 可太后小啜了一口,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赵贵妃也不跟她磨,转而倒了另外几杯,让自己的宫女给在场的其它人也送去,几位郡主喝了,也不敢说不好,只能一个劲地夸着。 “冯大小姐,娘娘请你用茶。”这时,送茶的宫女绕到了冯兮和面前。 赵贵妃让人给她送茶?冯兮和嘴上道了谢,可接下茶杯后,只是垂下眼睫,唇瓣触碰到杯沿,并没有真的喝下去。 过了一会儿,喝过茶之后,太后也觉得被赵贵妃打扰太久,想找个理由送客,便看着冯兮和说道,“兮和,你的那种奇药,给哀家带过来了吗?” “太后娘娘,请稍等片刻。”冯兮和点头示意千允将药瓶拿出来,其实让她亲自进宫送药,有一个好处,就是这药不会经过他人的手,免得中途出现问题。 但是,她总感觉今天的气氛有点怪怪的。 太后拿到药之后,看到新奇的瓶子,感到十分好奇,把玩着说道:“哀家还的确是没见过这种药。” 说的时候,她的眼皮貌似有点撑不开了。 就在此时,云小妹却忽然出声,疑惑道:“巧了,长姐也让我带了这样的药给太后。” “安乐县主也是要献药给哀家?”太后一听,眉宇间难掩疑色,“拿来给哀家看看。” 云小妹便从衣袖中取出外观相同的一瓶药,交由太后身边的老嬷嬷,老嬷嬷找来太医试过之后,确认两瓶都没有问题。 在场的人都流露出不解,赵贵妃也在一旁打趣道:“你们表姐妹还真是一条心,连送药都想到一块去了。” 不过,太后现在只能把赵贵妃轰走,没有那么多心思去纠结两瓶药的事。 “哀家乏了,你们就先回去吧。”她以手抚额,眼皮子慢慢地耷拉下来,看起来是真的犯困了。 其它的几个郡主见状,也纷纷告辞。 但是,赵贵妃却没有走,反而跟了上去,向太后请示要进内室,“太后,臣妾能否亲自服侍你上药?” 然后,她又让扶着太后的老嬷嬷去拿帕子,免得让药喷洒到太后的衣裳上面。 赵贵妃跟着太后进内室,还要亲身为太后上药?而且,太后看起来,好像确实要睡着了。冯兮和心里有了更多的疑虑。 看着太后身边的嬷嬷也要被支开,冯兮和一下子警惕起来,在脑中迅速地把整件事过了一遍,千允被砸伤后,挽秋姨娘就给她介绍了云长依的白药,等她让银珠拿来后,顾锦城就上门说要让她进宫给太后献药。在那个时候,银珠跟她投诚后,又露出了破绽。 这一切未免都太巧了,她想起夏海晏说过,所有的巧合加起来就不再是巧合。 虽然在府中时,她让远影将被银珠换过的白药换回来了,可是,到了这边,看到赵贵妃这种怪异的做法,她又不得不重新思索。 “啪嗒——”一声,冯兮和的眼眸骤亮,蓦地一摔茶盏,推了一把千允,将千允推到殿门口。接着,她不顾宫人们的阻拦,要闯到内室中去。 顾锦城! 银珠偷换药瓶,不过是一个障眼法,让她放下戒心,误以为云长依就是想要她拿个有问题的药瓶给太后,等败露后,就能置她于死地。 实际上,赵贵妃才是那枚真正的暗棋! 武安侯府为顾锦城效力,赵贵妃是武安侯府出来的人,就算再反感云家几个姐妹,也得听从家族的意思行事。 她刚刚和云小妹拿出的两瓶药都没有问题,而赵贵妃给太后的茶水里下了助眠的药物,又把其它人支走,跟着太后进去内室。期间就算赵贵妃给其中一瓶药动了手脚,也没有人知道,等太后醒来,还不是赵贵妃说什么就是什么。 到时候,连冯敬出面,都护不了她。 而且,赵贵妃刚刚对云小妹冷嘲热讽,所有人都会以为赵贵妃跟云小妹不合,不会觉得赵贵妃在偏袒着谁。 冯兮和的眸中厉光一闪,心中冷嗤,顾锦城,我到底是多让你看得起,都动用了这么大的一颗棋子。 千允已经一到门口,就扯开嗓子大喊:“抓刺客……” 只是她还没喊完,就有人跑来,捂住她的嘴巴。 冯兮和抄起另外几个水杯,朝步步前进的赵贵妃扔去,“地面湿滑,娘娘且小心!” 赵贵妃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所惊到,只是呆了一下,就见到冯兮和已然跃到了她的身前。 “放肆,你竟然拿茶盏扔本宫!” 冯兮和转头看了下,帘帐后面没有丝毫的动静,外头这么大的声音,太后都没有反应,看来她的猜测不假。 她转而对赵贵妃厉声说道:“娘娘身娇体贵的,兮和怕一不小心就打断你的手脚。” “娘娘若以后还想给陛下抚琴起舞,最好现在就回自己宫里去,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污蔑裕王爷 赵贵妃差点就可以进去了,哪知道还是被这个丫头看了出来。 “冯兮和,你竟敢对着本宫大呼小叫!”她一口银牙咬碎,扬起手,一阵罡风呼啸着擦过冯兮和的耳畔,指甲上的宝石在半空中熠熠生辉。 冯兮和的眸色渐渐沉下,赵贵妃的这个巴掌要是扇下来,那她这半张脸多半是真的要废了。 她不准备挨她这掌,当然是要侧身避过。 然而,当她的身子微动,后头的宫人个个发出哀嚎,一枚飞镖已朝赵贵妃的手袭来,直接擦破了赵贵妃的一层皮,钉在了后头的红漆柱子上。 赵贵妃刚想张口训斥来人,可真看到来人后,只能将满腹的怨气吞咽回去。 只见各个侍卫在门口横七竖八地倒着,一队披甲执锐的铁骑已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闯入了慈宁宫中。 在铁骑的前面,就站着那个傲视万物的男子。 赵贵妃整理好裙裾,平定心神,对顾时引正色道:“裕王爷,你带着众多铁骑闯入太后宫中,意欲何为?” 顾时引的凤眸遽然眯起,几乎是看也不看她,就径直往前走去,“本王要怎么样,不需要向你报备。倒是本王有句话要提醒贵妃娘娘,要是你下回再想随意打人,刚才的那枚飞镖,就不只是擦破你的皮了。” 他自顾自地在屏风前的缎面榻上坐下,扫视了一眼被打翻的茶水,对其它的宫人吩咐道:“去把太后娘娘请出来,再不出来,她的慈宁宫要被人拆了,她恐怕都不知道。” 去给太后拿帕子的嬷嬷刚回来,一回来就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她忙进了内室看看,出来跟顾时引禀报:“裕王爷,太后娘娘已经歇下了。” “歇下了?”顾时引冷然一笑,随即跟冯兮和问道:“冯大小姐可否告诉本王,刚才你们在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争执,会摔了这么多杯子,你的婢女会喊着有刺客?甚至,赵贵妃还想出手打你?” 冯兮和偏头看了眼顾时引,便走到他的面前,福了福,“方才,我和三表姐给太后献上了两瓶相同的药,可太后进去休息后,贵妃娘娘后脚就要跟进去,还把人支走,说要进去给太后亲自上药。” “我想起还没有跟她说过正确的擦药方法,就跟娘娘说,能不能等林嬷嬷回来,跟太后奏禀了,再一起去给太后上药。但是,娘娘非但不肯,还动手打人。我也不明白为什么。” “我害怕娘娘一时糊涂,给太后上错了药,所以才去阻拦娘娘。” “本宫去为太后上药,凭什么还要你教?”赵贵妃虽然心中不安,但是有恃无恐,冯兮和没有证据,说出了她的目的,也没有人信。 “赵贵妃!本王看你是忘记刚刚的教训了吗?”顾时引顿时厉眸一扫,声音一冷,赵贵妃就立马不作声。 须臾,顾时引又对照料太后的林嬷嬷说道:“你进去将冯大小姐和安乐县主献上的白药拿出来给本王瞧瞧。” 嬷嬷立马恭恭敬敬地进去拿,两瓶白药都还是原封不动的,没有使用过。 顾时引让人将冯兮和跟云小妹叫上来,指着两个瓶子问:“你们看好了,哪一瓶是你们送给太后的药,先领回去,可别拿错了。” 云小妹攥紧十指,往前走了一步,她想着,今日的事看来是行不成了,两瓶都一样,先随便拿回一瓶再说。 “裕王爷,左边的这瓶是我的。”冯兮和却抢先一步,将一个药瓶夺走。 云小妹深吸一口气,眼眸慢慢抬起,手伸过去拿右边的瓶子,“其实,小妹也认不出来是哪瓶了,既然大小姐说那边的是她的,那这边的就是我的。” 可是,她的手还没有触碰到右边的药瓶,冯兮和宽大的衣袖拂过,一不小心将她要拿的药瓶卷落到地上。 云小妹低头,定睛看去,正想要弯腰去捡,却见从瓶盖和瓶身中流出乌黑的药汁,接而“哧哧”地冒着白烟。 她的眼眸中立即闪过错愕,赵贵妃也被惊到,这不可能啊。她连太后的内室都还没进去,没能来得及给其中一瓶添加什么东西。 冯兮和似乎受到了惊吓,连退了好几步,“呀,三表姐,怎么大表姐给太后的那瓶药是这个样子的?” 云小妹连连摇头,面上的镇静在一点点地撕裂开,“不会的,刚刚太医还验过,里面没有问题的。” 顾时引的眸色深沉,气势更为骇人,“去将之前的太医请回来,再验一遍。” 太医来了后,打着哆嗦,小心地用布将竹瓶拿起来,又用方才的银针试过。银针还是和刚才一样,没有变黑的迹象。 然后,他只好用昏花的老眼再去辨认地上的残渣。 半晌,他才回道:“王爷,老臣斗胆以为,这其中是加入了毒蕈,毒蕈是用银针试不出来的。” 说话时,他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庆幸太后还没有用药,要不然他的脑袋就保不住了,可是,他也没有想到温婉动人的安乐县主会对太后有所不轨。 “原来你跟安乐县主是太平日子过惯了,想进牢房中体验一把。也行,本王不如让你们去九曲玲珑塔过把瘾如何?”顾时引拿出一柄竹节骨的折扇,用扇柄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敲打,厉眸又转向赵贵妃,“不知赵贵妃是否也有兴趣去过过瘾?” 赵贵妃忙着甩锅,“裕王爷,这药是安乐县主献出的,经过的也是云小妹的手,我什么都没动过啊。” “原来,赵贵妃还打算去动这药。”顾时引徐徐地展开折扇,视线在扇面上停留,而幽幽的语声中充满着寒意。 就在此时,室外有内侍用尖锐的声音高喊:“皇上驾到。” 赵贵妃感觉看到了希望,一见昌德帝进来,就满脸委屈地跑上去。 她娇声说道:“陛下,你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只是想进去看看太后,裕王爷就莫名其妙地带人闯了进来。还说要将臣妾关到什么牢里。” “住口,你让人请朕过来,就是为了污蔑裕王爷的吗!”昌德帝难得摆脸色给赵贵妃看。 他什么都没问,就给自己定了是污蔑。 赵贵妃一时明白过来,昌德帝对顾时引的忌惮程度,只好尴尬地咬唇不语,只能愤恨地用眼神痛剜着冯兮和。 本来如果事成的话,那皇帝过来,冯兮和就再无反击的余地。可现在事情不是按预料中的发展,皇帝又偏向顾时引,对她的印象都要变差了。 随后,昌德帝好声好气地跟顾时引询问道:“子裕,你今日怎么有闲暇来母后这边,而且怎么带了这么多人?” 顾时引眸光微转,冷笑一声,“如果本王不来,出事的怕就是太后娘娘了。” 昌德帝目光看了眼地面上的药渣,和瑟瑟发抖的太医,怒声喝道:“告诉朕,这究竟是什么?” 太医和林嬷嬷很快就把事情的经过讲诉了一遍,昌德帝的脸色更黑,当即向云小妹投去了一道厉光,云小妹的双手一缩,险些瘫倒在地。而她在心里祈祷着,这一关定是要走下去。 要不然,云浅寒的仇,她怎么去报。 不多时,待昌德帝欲要张口,对云小妹和云长依做出发落时,便有内侍急匆匆地过来奏禀。 “陛下,三皇子的人刚刚来说,安乐县主发现献给太后的白药被一个婢女调换过,让他赶紧来奏明太后,免得让太后误用了。” 冯兮和的眼眸往内侍的身上看去,顾锦城和云长依得知消息的速度可真快,竟然都找好了替罪羊。 “三皇子?他不是打伤二皇子,朕让他闭门思过了吗,怎么又跑到安乐县主那边去了?”昌德帝冷眉微挑,为顾锦年对云长依的一往情深而感到惊讶。 他的心里隐隐地有了担忧,如果顾锦年一心扑在一个女人身上,那将来一定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时引见昌德帝不语,又说道:“陛下,本王也不想掺和这件事,只是想给赵贵妃提个醒,以后赵贵妃如果再动不该动的心思,本王不会手下留情。” “陛下……”赵贵妃觉得那一下一下的,像是敲在她脑袋上。她心头一跳,可怜巴巴地望着昌德帝。 昌德帝却并没在这个时候去理她,而是眼看着顾时引要带着人走了,和气地问道:“子裕今日不打算留下陪朕喝上几杯,朕刚好也有些事要跟你商量。” “改天吧。”顾时引脚步不停,而在走了一段后,回头看冯兮和,面色骤然展现出一个粲然的笑容,一瞬间,春雪初融。 “将冯大小姐带上。” 冯兮和被他的人带到了慈宁宫外的宫墙边,她挣扎开他人的束缚,看着顾时引,满脸戒备。 “丫头,你是见了本王就走不动了吗?”顾时引好生笑着,后来伸出手去,想摸摸她的头。 而冯兮和一个侧身,便避过了,让他的手僵滞在了半空中。 顾时引的面容迅疾地冷肃下来,一双摄魂夺魄的凤眸中像是席卷了疾风骤雨。 冯兮和依旧是满心的警惕,她正色道:“裕王爷,有些话,兮和认为还是要跟你说清楚。你三番两次地帮助于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兮和觉得,你还是尽早跟我提出你的条件。” “如果兮和觉得可以,那就成交。如果你提出的条件,兮和满足不了,也可以及时跟你说明,省的你在我身上白费功夫。” 前面几次,顾时引有意无意的相帮,她可以认为是自己一些离经叛道的作风,让他感到好奇。 但这次,他直接带人闯入慈宁宫,这便不是好奇那么简单的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不想跟你说话 冯兮和将这些天发生过的事都回忆了一遍,顾时引多次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相帮太让人匪夷所思。像他这种处在权力顶端的人,不可能会白白去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 顾锦城的翻脸无情,她已经体味过了,她不想再去体味。况且,她看不透这个男人,一旦他翻脸,那定会比顾锦城还要无情。 顾时引许久没有说话,只用晦暗不明地眼神一直看着她。 “本王说过,要你的命!”少顷,一双凤眸里再次汇聚起万千的风华,他的俊颜上笑意荡漾,说出的声音却仍然让人不寒而栗。 “丫头,你自己的身体,你还不清楚。若是你嫌弃自己活得太久了,本王不介意早点去满足你的心愿。” 冯兮和的心一点一点地冷却下来,开始细细咀嚼着他话中的意思。 她的身体,她确实很了解。上辈子被关到毒宗后,她每天都会被喂下不同的毒药,她一开始不明白是为什么,后来云长依让鹦鹉啄开她的心时说过,是为将她的心炼成能解百毒的良药。 难道他的目的也在此?他出面相帮,就是为了将她当成一株人参滋养,在时机成熟的时候,跟云长依一样,取出她的心来?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红衣随风拂动间,苒苒其华,似有大朵大朵的曼珠沙华流泻,可令人幻想到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也能在下一瞬就跌入最残酷的处境。 “是兮和不该没有自知之明。谢王爷再次告知。”冯兮和默默地转身,徐徐离去。 “王爷,要不要去追?”顾准在顾时引的身边捏了一把汗,怎么他家王爷每次对人家姑娘说的话,都那么欠扁。 不过,他感觉冯兮和还蛮像一个人的,后来又觉得不太可能。八年前,王爷在日月山遇到的,是个美丽可爱温柔的女孩子,跟冯兮和完全不搭边。 顾时引依然不回答,只是一张脸已全然冷了下来,眼眸中的寒气更是骇人。 “王爷,冯大小姐又跟二皇子聊得很开心了。”顾准登高远瞭,回来后略为夸张地表述。 刹那间,他只觉寒意森森,天崩地裂。 “去把二皇子扔回府中!”某王爷对某护卫如是命令。 至于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晚上再去找她算账。 冯兮和在经过一条甬道时,的确是碰到了“偶然”路过的顾锦城。 顾锦城的身边跟了一群侍卫,侍卫看她见了顾锦城都不行礼,反而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便举着手中带鞘的剑在她身前一拦。 “二皇子殿下在此,还不赶快行礼!” “二皇子殿下,麻烦你以后管好身边的狗!”冯兮和的双眉一蹙,扬手就把侍卫手中的剑拍飞,连看都不看顾锦城一看,继续走自己的路。 侍卫气得要接着拿其它人的剑,却被顾锦城制止了。顾锦城探寻的目光没有一刻从冯兮和身上离开过。 不久前,在他面前还百般羞赧的少女,现在却对他视而不见。 “兮和,你是在怪本宫刚刚没有及时赶到吗?”顾锦城温润的脸庞上,带着几分愧疚,至少在外表上,没有人会觉得他所说有假,“本宫也是才听说,然后就过来了,想不到,还是晚了。” “说起来,本宫还要感谢裕皇叔。幸亏他及时出现,你才没有事。” 他在前来的时候,就听说了发生在慈宁宫的事。 冯兮和竟然逃过了?他略是微愣,随即又听到了顾时引前去的消息,这更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从晒书会那次开始,他就感觉顾时引对冯兮和不太一样。 听了顾锦城的这些话,冯兮和心里只是冷笑,他还会说知道啊,她还以为他直接装糊涂装到底。 “二皇子殿下,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随即,她转身就走,把顾锦城远远地丢在后面。 侍卫犹豫着,向顾锦城问道:“殿下……” 顾锦城挥手示意,不必去追人了。他唇角边有一丝丝温雅的笑容在扩散开。 冯兮和,本宫决定,暂时先留着你。 冯兮和回到府中的时候,宫里也有旨意下来了,说是太后醒来后,用了她后来留在那里的药,觉得效果比宫里的金疮药要好很多,决定赏赐冯兮和。 许是昌德帝封锁了消息,太后并不知晓她小憩时的那一段插曲,一同被赏赐的还有云小妹和云长依。 冯老夫人是带上全府的人一起去接旨的,冯若兰虽被冯老夫人划出了冯家人的行列,但做为云长依和云小妹的母亲,她也能够陪同接旨。 宦官宣完旨,没有急着走,而是指着摆在大院里的几个檀木箱子,向冯兮和问道:“冯大小姐,太后娘娘还有话让杂家带给你。你如果还想要别的赏赐,尽可以提出来。” “比如,像县主……” 县主?太后竟然有意想封冯兮和当县主!冯若兰跪伏在地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云长依就是靠着一个县主的身份,现在还能勉强撑着,要是让冯兮和也当了县主,那以后,真要被压得没法翻身了。 这么想着,冯若兰大胆地抬起头来,“公公,兮和只是献了一瓶药,就能被封为县主,未免有点太离谱。而且,这丫头爱闯祸,若是被封了县主,难免会更加无法无天。” “身为她的姨母,臣妇不得不为她担忧。” 听了她的话,冯老夫人皱了下眉,宣旨的宦官也对她是大大的看不起。他是太后派来的人,冯若兰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地打断他的话,果然是上不得台面。 得亏她不是在宣旨的时候来打断的,要不然,她都没有命能说出后面的话。 云长依在旁边睇了冯若兰一眼,这个好母亲,正事没办成一件,惹下的祸事倒是不少。 于是,她渐渐地抬起眸子,露出优美的脖颈,谦卑有礼地补充道:“公公,我母亲有点不太会说话。她的意思是,无功不受禄,什么样的功应该得到什么样的奖赏。” “像在前线奋勇杀敌的将士们,取下敌人的首级,也才能晋升一级。在各州县为官的众位大臣,也是在做出政绩,得到考核之后,才能得到升迁。” “而兮和只是为太后献药,得到目前的赏赐已经可以跟她的功劳相匹配了,不然她未免会受到别人的非议。” “安乐县主言之有理。”宦官略是表示赞许,云长依虽然和冯若兰是一个意思,但说起来动听多了。 “我姨母和我表姐说的没有错。”冯兮和抬起头,态度不卑不亢。 “能为太后分忧解劳,是兮和莫大的荣幸。兮和不敢讨要更多,更不敢因为对太后的一点小心意,或者是装饰华丽的语言去骗取太后对兮和的信任。” “县主一职责任重大,不是随便一点小事就能受封的。而且,受封了县主之后,还要时时刻刻为民解忧,兮和自认为目前还没有这般实力。” 这话一出,冯若兰和云长依的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貌似云长依在去年受封县主后,就没为社稷做出过多大的贡献了。 宦官肯定地点了下头,朗声笑道:“冯大小姐,你的这些话,杂家会转告给太后的。” 他回去后,原原本本地跟太后转述了一遍。 “太后,杂家看冯大小姐不骄不躁,也没有居功自傲,将来或许会比安乐县主还要出色。” “也不枉费哀家对她的此番试探了。”太后赞同了他的话,想来之前是小看了冯兮和,她将手中的佛钏搁到一边,叹息道:“看来冯敬的这个外孙女真的是块璞玉,可惜锦年没福气。” 冯府这边,等宦官带着宫里来的人一走,冯若兰就地跑过去,抬手让自己的丫鬟过来搭把手,将太后赏的几个檀木箱子往自己屋里抬。 早在那宦官还在时,她的眼睛就在这些箱子上面滴溜溜地转,现在,更是连口水都流了出来。 后来,她想着,太后赏云长依和云小妹的东西比较多,她可得在冯兮和跟冯老夫人面前炫耀一番,就在半路上把箱子搁下,当场打开。 然而,等把箱子打开一看,她立刻傻眼了。 “太后怎么可能只给这种东西?” 箱子里都是满满的佛经,把整个箱子都翻过来,她也只看到压箱底的是几包寻常的茶叶。 冯兮和微笑着走过去,眼睛往箱子里一扫,辨认了一番,便拍拍她的肩膀,“姨母,这是在五年前圆寂的了缘大师,在登云寺石碑上亲手撰写的经文的拓本。” “太后这是念在三表姐一心向佛的份上,所给的恩赐,不愿拿凡尘俗物去侮辱三表姐。你们可得铭记太后的恩典。” 她又看了眼云长依,“这些茶叶呢,是西南边陲的茶农在前几年种的。自从去年的雪灾过后,当地还没有恢复茶叶的生产。太后是要大表姐谨记自己的责任所在。” “大表姐,记住了哦。” 说完,她就悠哉悠哉地回了揽月阁。以前,她就是不去关心其它的事,才会事事都让云长依捡了便宜。 而重生以来,她一有空,就会翻看各类书籍。她已经落后云长依几千年了,绝不能继续在眼界上吃亏。 走着,她又想到什么,转回头,眼神和语气已变得分外凌厉,如刀子般刮过冯若兰的心脏。 “对了,你们牺牲二表姐,让银珠假意投诚,换得本小姐对她的信任,好让你们再有机会坑本小姐。这笔账,本小姐是不会忘的。” “等回去就好好审一下银珠那不要脸的丫鬟,看她还有什么是瞒着本小姐的。” 冯若兰心中火气更大,冯兮和走后,她又不敢拿云长依撒气,只好拿起几页佛经,就朝着云小妹甩去,“这些破拓本和破茶叶,你爱要你就拿走!“ 佛经随着风飘到云小妹的面颊上,云小妹冷着脸,有点不耐烦地将它打掉。冯兮和前面说什么,她没注意听,但她听到云浅寒是被云长依牺牲掉的。 “小妹,兮和最近不知怎么了,喜欢调拨我们的姐妹感情,你莫要信了她。”云长依心下焦灼,过来言辞恳切地对云小妹说道。 云小妹只淡淡道:“我没有信她。” “那就好。”紧接着,云长依转眸瞪了眼冯若兰,眸中含着警告,以后给我老实点,别再惹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本王要你肉偿 夜半子时,杏黄联珠帐内,冯兮和感到有一双布着薄茧的手在她的身上游走,先将她的中衣系带解开,又往下扯去。 她浑身冒着冷汗,她感觉自己是被梦魇缠得透不过气来,但是她还能自如地转动着身子,不应该是陷在梦魇中。 “知道怕了?”似乎是感受她的紧张不安,来人低醇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地徘徊,“谁让你今天惹我不高兴。” 冯兮和的汗越冒越多,只觉他的手更加不安分,她若是再不起来,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你到底是谁!”她实在是受不了了,从榻上猛地起身,抄起床头的一柄漏勺就胡乱对着来人的脑门上砸去。 来人似乎一惊,手从她的身上抽离开,险避过她砸来的漏勺。 冯兮和趁着这档子功夫,立即下榻掏出火折子,点亮了一盏铜灯。 “裕王爷,你大半夜地跑我家来干什么?”看清了来人,她更是提高了警惕,往后退了几步,与他保持距离,“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裕王爷是这般无耻,竟会在深夜潜入女子的闺阁。” 说着,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反思自己的做为,传闻,顾时引不会对得罪他的人手下留情,不论对方是男是女,还是不男不女。 而她都做了什么,跟他说话很不友善,而且还拿了漏勺敲他!她的心小抖了一下,真怀疑自己先前是不是活腻了。 “你说对了,本王从没有说过自己有耻?”顾时引转动着竹节骨折扇,笑意不减。 可当他看清她手中拿着的“凶器”,不由得一愣,“你这女人真是没有良心,本王今天又帮了你一回,你竟然还拿漏勺砸本王!” 屋顶上,在晚风中独自郁闷的某护卫听到这句话,立马打了个激灵,默默地给冯兮和记上了一笔。 这个女人居然拿漏勺砸王爷,这简直就是王爷显赫战史上一个大大的污点! 屋中,冯兮和又后退一步,依旧保持高度警惕,“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我好歹差一步就成你的侄媳妇了,王爷你大晚上过来,不该是君子所为,还是快走吧。” “王爷你自己被人指责就算了,我可不想受你连累。” 说完,她就后悔了,顾时引根本不是什么君子,跟他讲这些完全无效。 “你不是说你压根没有名声么?还怕被本王连累?”顾时引玩味地说着这句话,低头看向她脖子以下的部位。 继而,他眸中的兴致更甚,悠然前行了几步,将她逼到了墙壁前,无路可退,“再说了,你穿成这样,难道不是想要勾引本王吗?” 冯兮和一听,垂目,低头。天呐,她刚刚只顾着提防他,竟然都没注意自己的中衣已经散开,搭在她的胳膊上。里面松松垮垮的亵衣则半掩着春光。 “裕王爷,请你出去!”她的脸唰地一红。 顾时引非但不出去,还靠近了些,单手撑着壁面,将她困住,无法逃出“啧啧,念在你费心想要勾引本王的份上,本王改主意了,先要你肉偿也不错。” 冯兮和差点要石化,而后,她的眼眸便直勾勾地对着他,自嘲般笑道:“王爷,我这副鬼样子,你也能瞧得上?你是眼睛出问题了么?” 几乎是个男的,见了她的样子都要退避三舍。按顾时引这种身份的人,主动送上门的绝色美女都该排到隔壁华国去。如果不是眼睛瞎了,她不认为,她能入得了他的眼。 “本王说过,瞎了眼的是你!”灯烛在“噼啪”地爆着灯花,顾时引的潋滟凤眸中隐有怒色,只不过是一闪而过。 “确实很丑。”他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看了会她的脸颊,如实说道。但是,随即,他的手毫不嫌弃地在她的面颊上打着圈,低沉的声线分外撩人。 “一张皮囊而已,坏了就坏了,只要这双眼睛还在,无论你到了哪里,本王都能认得出你。” 顾时引深邃的眼眸,像一个漩涡,似乎永远也望不到底。 冯兮和的心口微滞,她凝神望着他的眼睛,两人相见的次数不多,她却觉得跟他之间已跨越了沧海桑田。 因着他的这番话,在不知不觉中,心也一点点软了下去。 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的这双眼睛,若是这双眼睛有用,也不会在上辈子看走了眼。 然而,在冯兮和陷入沉思中时,顾时引在下一瞬已用手指比划着她的胸口,很煞风景地说:“就是小了点。” 冯兮和愣了愣,不知该作何反应,须臾,她暴跳如雷,双手忙将中衣拉上,“王爷,你还是快走吧。万一你说的这些被我父亲听到,像他那么一板一眼的人,就算是用裤子吊死在你家门口,也会要你对我负责。” “本王会对你负责,不过就是再娶个王妃而已。”顾时引没把她的担忧放在心上,继续方才的问题,“但是,你不能一直这么小。本王该让人那些东西来,好好给你补补。” 某护卫听到自家王爷的这些话,全身上下汗毛倒竖,可是又默默地给冯兮和记了一笔:不日,冯大小姐将曝尸荒野。 以往,顾时引娶的四个王妃连洞房都没进,就全都暴毙了。冯兮和开罪了王爷这么多次,下场一定比前几任都惨! 冯兮和觉得整个人都要炸毛了,她小声哀嚷着:“王爷,我知道你想要我的命。但我还想多活几天,你就饶过我吧。” 她真的不想这么早就把命送给他啊。 “丫头,不要惹恼了本王!”顾时引脸色一沉,便从上往下,单手揽住了她的腰肢。 冯兮和心中一惊,急忙从身旁的梳妆台上拿起枚簪子,拔出簪尾,将里面的药粉向他兜头撒去。 顾时引一把将簪子接下,随即,不怀好意地笑说:“你这是要送本王定情信物?本王收了。” 说罢,他即是一撩衣袍,转眼间,已从敞开着的窗户中跃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小姐,是不是有歹徒?”冯兮和蹲在墙角大口喘息时,千允披了外裳进来,她刚刚在睡觉,听到这边的动静不对,就忙跑过来看看。 “没、没有人。”冯兮和立刻站起身,准备回去歇着。 但她想了想,觉得顾时引几次进来都畅通无阻,不应该啊。于是,她把屏风后的远影叫了出来。 “远影,你刚刚去哪了?” 远影打了个呵欠,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小姐,奴婢刚才睡着了。” “那你接着去睡吧。”冯兮和自然心里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也不多说什么,回去躺下,却是难以入眠。 千允替她拉好帐子,熄了灯,叹气道:“还好没有歹徒,不然被云夫人察觉到,她又要大做一回文章了。” “等一下。”冯兮和刚被顾时引搅乱了神思,几乎要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她重新从榻上坐起,把千允叫回来,“你把银珠叫过来。” 虽是夜间,但银珠来的时候,浑身的神经紧绷着,生怕还没踏入门槛,她的脑袋就先掉到地上去。 “小姐,奴婢知错,求你再给奴婢一次机会!”见了冯兮和,她便是猛然磕头。 “给你机会?”冯兮和冷哼一声,语声却是轻柔,“那要是这次本小姐没回来,谁给本小姐机会?” 银珠惊恐地把头埋低一寸,“小姐,奴婢每月的俸禄,都是拿去接济我的兄长和大嫂。” “奴婢的兄长好赌,这次,他欠下一屁股的债。那债主扬言,如果不能在限定的时间内还清债务,就送他去见阎王。” “要不是安乐县主答应我,事成后会给我一笔银子,把我的卖身契还给我,我也不会做这等被猪油蒙了心的事。” “小姐,奴婢只有一个哥哥,大少爷也不在府中多日,你最能体会妹妹关怀哥哥的心。求你,就放过我一回吧!” 她的话,冯兮和一个字都不信。银珠的确有个好赌的兄长,但是他跟银珠的关系并不好。自打银珠入府后,跟他之间,差不多就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这样的关系,能让银珠为他豁出命去,怎么可能。 须臾,冯兮和微笑着问道。 “你真的不会再犯错了?” 这大小姐毕竟是心软的。银珠的心弦渐渐松开,斩钉截铁地说道:“不会!不然,就让奴婢不得好死。” 冯兮和的一只手搁放在桌面上,托着半边脸颊,似在思索着银珠的话。 “罢了,你我主仆一场,既然你有你的苦衷,我也不应该为难你。”她叹息了一声,态度依旧温和,继而,伸手让千允拿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过来。 “这里面有你的卖身契和一些财物,你今晚拿走后,就不再是我府中的人。就当是善始善终吧。” 银珠心里狂喜,却略是惊愕地问道:“今晚就走?” 冯兮和微皱眉,“怎么?难道你想白天走,被人抓个正着?我能放过你,可安乐县主不一定能放过你。” 银珠心中一紧,觉得冯兮和说的没错。她为云长依办过事,深知云长依并不似是表面上那么善良美丽。 她把事情办砸了,恐怕云长依会在第一时间内除掉她。 “奴婢这就走!” 冯兮和这才表示满意,挥挥手道:“千允,你去送送她,带她从最近的路出府。” 等千允将银珠送走后,她的眸色一冷,又将睡着了的远影叫醒。 “远影,你去冯管家的院子门口放条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家贼 此时,冯若兰就在冯忠的院子里,刚脱光了躺到床上去。 “兰兰,我来啦!”冯忠嘿嘿地笑着,他小心翼翼地给门上了闩,也把自己剥了个精光。 “死鬼,别那么急。”冯若兰的双眼含春,欲拒还迎地嗔了句后,又摆了个大胆诱人的姿势。 然而,当冯忠奔过去搂住她狂亲,准备度过醉生梦死的一夜时,门外有只狗叫了。 “汪汪汪——” 冯若兰的心一跳,冯忠的手一缩,全都不敢吭声,只静静地听着门口的动静。 “哪来的野狗?”听了半天,还是只有狗在叫,冯若兰便推了冯忠一把,“你去把那只狗赶走,不然我没有心情。” 冯忠挺不情愿地穿好衣服,抡起棍子走出去。 远影躲在墙角的阴影处,见冯忠出来,便将手中牵着狗的绳索扯断,又狂踹了狗屁股几下。 狗像发了狂一般,跑到冯忠的面前大喊大叫,冯忠因着兴致被它干扰了,不由得火大。 “滚,别妨碍你祖宗的好事!”他拿起棍子就朝着狗头打去,狗受了惊,识相地往栅栏外跑出。 冯忠担心它等会又绕回来,也追了出去,想把它赶去远一点的地方。 出了栅栏,他眼角的余光往后门那边一瞥,怎么感觉看到了一个翘首远瞭的人影。 他停下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银珠在月光下,踮着脚尖,像在等什么人。 冯忠所住的院子离西边的角门不远,他看到银珠在这里,还背着个包袱,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个丫鬟是想趁着大晚上,离开冯府。 他的心思完全不在狂吠的狗的身上了,牙齿被咬得咯咯作响。银珠,这还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 冯若兰之前一直想除去她,试过很多次,却次次没有成功。 身为冯若兰的姘头,他冯忠岂能放过此次的绝佳时机。 在等候着千允的银珠听到狗吠后,心里也生出一点不安,她知道冯忠就住在旁边,希望赶快离开此处。可是,千允刚刚跟她说,冯兮和还赏了她另外一些财宝在她屋子里,就去帮她拿,让她等一下。 银珠只好在心中不断地安慰自己,这么晚了,冯管家早就睡了。 接着,她暗自叹气,心想,冯兮和出手阔绰,她也不愿就这么走掉,如果以后还在冯府,拿说不定能得到更多。 * 夜黑风高,裕王府。 在一方珠帘后,顾时引乌黑如墨的头发披散在身后,衣襟上的扣子没有被完全扣上,露出健硕的胸膛。 此刻,他将从冯兮和那里拿来的簪子里,倒出粉末到案几上一个白瓷器皿中。 在白瓷器皿的旁边,散落着干枯的毒草,摆放着好几副图样,都是关于各式各样的毒药品种。 顾准落在案几前,目光扫视着几面。 “王爷,等毒草都齐了,就可以去为那个人炼药。那你自己所需的药材,属下需要什么时候为你收集?” “本王不急!”顾时引负手转过头,遽然眯起的眸子中,温度降到了冰点。在暗夜里,微弱的烛光下,他的肃杀气势,犹如魔宫中的王者,让人不敢直视。 “哔啦”一声,他已然掀过珠帘,走入了内室中。 珠帘摇晃不止,影影绰绰间,里头墙面边的梨木桌上有一块用玉雕刻成的人像映入了顾准的眼底,上面画的似乎是一个人。 他也从没有进过顾时引的内室,也不知道玉像上的人是照着谁的模子雕刻的。只有那些被俘虏来的女奸细和孤帆进去服侍时,见过墙面上的画,但是,除了孤帆,她们都被割了舌,耳朵也被戳聋了。 “王爷歇下了?”这时,穿了秋香色衫子的孤帆端着一个果盘,悄然过来,一双眼睛大大的,仿佛能溢出水来。 顾准颔首,“还没有,你可以去看看。” 随即,孤帆一掀珠帘,娉娉婷婷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 * 冯府,西侧角门边,冯若兰和冯忠在忙着做另一件事,没有剩余的功夫去关心冯兮和的屋子里发生过什么。 在忽劲的夜风中,一个女子仰躺在地,头被抵在树干上,脖子被人掐着,微弱的求饶声低低地响着。 “求、求你们,放过我!” 在她的身边,一个包袱散开,些许财物滑出。 夜晚的风吹得府中的一棵树东摇西晃,晃动着的斑驳树荫遮掩了树下的罪恶。 “银珠,不要记怪我们。你知道那么多,活该去死!”冯忠蹲在地上,双眼冒着火光,他加大了手下的力气。 银珠的眼眶里滚落了无助的泪水,她转眸,用最后一口气跟衣衫不整的冯若兰求救,“云大夫人,奴婢替县主做了那么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能不能放我一马。” “这阵子,冯大小姐赏了我一点东西。我非但会滚得远远的,还可以将所有的财宝都给你。” 冯若兰听到财宝,眼睛就发光,但眉间的戾气更重。 “呸,就是为了给长依省事,我才要除掉你。什么功劳苦劳的,本夫人没看见,只知道你是个累赘。”她唾了银珠一口,再一脚踩到银珠的心口,跟冯忠配合着,想要银珠尽早断气。 半晌,银珠的双手重重地垂落到了地上后,冯忠用手指去探她的鼻息,终于满意地说:“兰兰,没气了。” “没气了好啊,那我们去拿财宝。”冯若兰的嘴巴裂开,急着把银珠的遗物占为己有。 冯忠看着银珠一双突出来的眼珠子,像是死不瞑目,感觉太过瘆人,便好言劝道:“要不先去把尸体带出府去处理了吧。” “先拿个麻袋装了。”冯若兰瞅了瞅散在地上的包袱,心道,冯兮和对银珠还挺大方,那银珠屋里的财宝说不定更多。 她没好气地别过头,“反正拿财宝也就这么一会儿时间,不耽误的。你忘啦,冯兮和那小贱人最近逼债逼得多紧!“ 冯忠拗不过她,只好先按她说的办。 冯若兰和冯忠把血迹擦干后,偷偷地进入银珠的屋子。 两人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包袱装了,又悄悄地扛上尸体和财宝,打算把这些带出府外处理掉。 然而,在他们以为可以顺利地出府时,却在角门前,被冯兮和带人截下了。 “冯管家,姨母,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火光骤然亮起,将他们周围的一棵草都照的透亮。 冯兮和拢着披风,双颊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本小姐方才听到府中有狗叫,还以为进了贼,就带人来看看。没想到,竟是两个家贼。” 冯若兰和冯忠尴尬地对视一眼,身体不觉得颤抖起来,“咚”得一声,麻袋和包袱就被抖掉到了地上。 “大小姐……”冯忠思忖着该如何开口,冯兮和已经看着地上的两个袋子,疑惑道:“看起来,这两个很重,你们该不会是窃取了库房里的财物吧?” 冯忠正耷拉着头,听到这话,便马上接道:“大小姐,奴才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穷得揭不开锅,才会犯糊涂。小的保证,下次绝对不敢了,大小姐你就放过奴才这回吧。” 说着,他的手故意擦过包袱,让包袱的系带送掉,掉出里面几片金叶子。 “你还敢有下次?”冯兮和看到金叶子,似乎很是恼火,“冯管家,我府中怎么会养了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 “不,不敢还有下次!”冯忠骂着自己,双手左右开弓,扇着自己的脸面,一个劲地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冯若兰为了更逼真,也帮着他一起扇脸,边打边说:“是啊,兮和,他绝对没有下次了。” 冯兮和犹豫了一下,看看大的麻袋,“那本小姐得让人先清点一下,看东西有没有少。” 冯若兰听了,一下子跳起来,手脚并用,对着冯忠又踢又骂。 “兮和说得对,你个吃里扒外的,管有什么理由,监守自盗,偷了库房里的东西就是不对。” 冯忠被打得鼻青脸肿,心里怨怼道,冯若兰现在的模样,跟在床上时放荡的女人相比,完全是两个样。 这个女人发起狠来,真是一点都不顾惜平日的情分。 他冲着冯兮和哀嚎,“大小姐,在此处清点不太方便,能不能让小的带回库房清点?” 冯兮和表示不满,“重新交到你手里,你半路又把钱卷跑了怎么办?” “哎呀,小的刚没把话说明白。”冯忠似是想要悔过,诚恳地说道:“大小姐让几个人跟着我回去清点就好,多几个人看着,小的总没有本事再跑路了。” “好,你们几个,跟着冯管家回库房,别让他跑了。等本小姐明天跟外祖母说了,再对他们两个进行发落。”冯兮和随手指了几个人跟着冯忠走。 冯忠长吸着气走掉,忽视了她眼中一抹浓重的杀机。 而他和冯若兰一路走着,也都不是滋味。他们好几次都想把跟着的几个人劝走,可别人就是不走。 眼看着就要走到库房了,无奈之下,冯忠自掏腰包,给他们几个塞了好处,“哥几个也辛苦了,那这点钱去喝点小酒吧。” “这库房都快到了,大小姐也增加了巡逻的人手,府里府外都有人看着,我总跑不了的。” “行,那你别忘了把东西放回去。”那几个侍卫收了钱后,也大大方方地转身走人。 冯忠和冯若兰直拍着胸口吐气,当成是侥幸逃过一劫。 只是,在角门边,冯兮和的面上的笑容早已不见,她回去对远影说道:“你明天找到银珠的兄嫂,让他们称妹妹失踪,去找京兆尹求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我们又见面了 银珠的兄嫂跟她很久没有联系,听远影说明来意,他们一开始是拒绝的,不愿意特地去一趟官府。 可当远影说,银珠随身携带的财物也跟着不见了时,他们就立马跑去击鼓鸣冤。 “青天大老爷呐,你可要为草民啊。”陈大哥和陈大嫂在官府门口齐齐哭嚎,“草民的妹妹在冯国公府当差,昨天说是已经赎身了,要在晚上回家一起吃饭。” “可我们左等右等也不见人,今早又在城里找了个遍,也没有找着人,她该不会是遭遇了不测吧。” 说着,他们又更是哭丧着一张脸,用袖子擦鼻涕擦眼泪,实际上,却巴不得银珠遭遇不测,这样一来,银珠随身携带的财物就是他们的了。 京兆尹最近本来就很忙,他接到报案,一听是跟冯国公府有关,立马就让人去把门口的两人轰走。 可两人依旧不依不挠,京兆尹只好将这件案子交由刑部处理。 夏海晏把两人叫进来,录了口供。 “又是冯国公府?”听完两人的描述,他的面色骤冷,当即让人先去城里城外再搜了一圈,搜寻无果后,又带了一众捕快前往冯家。 大家族内打杀丫鬟是很寻常的事,可陈大哥和陈大嫂说,银珠已经赎身,那她就是一个需要被维护的平民百姓。 冯老夫人正在庵堂内,跪坐在蒲团上,敲着木鱼,虔诚地为府中祈祷。 然而,门房却慌慌张张地掀开明黄色的经幡,跑过来,“老夫人,刑部来人了。” 冯老夫人手中的木梆子立马掉落到了地上,她的眉头一皱,怎么三天两头地出事情。 “跟我去门口。”她起身整理好衣裳,踏着小步走过去,在路上时,她对身边的绿竹说道:“去把大小姐也请过来。” 经过了这些天,她发现这个外孙女是有主意的。 冯兮和在听说夏海晏来了后,急匆匆地收拾了一番,就往大门口走。 走到半路上,一个手中端着黄铜水盆的丫鬟低着头,迎面走来。小丫鬟的头埋得太低,似乎没有注意到她过来,结果连人带盆撞了上去。 等她抬头看到是冯兮和时,已经晚了。 “大、大小姐。奴婢不是有意的。”丫鬟尴尬地用衣袖拂拭着冯兮和被打湿的衣裳。 冯兮和眼中有过疑色,随即,看绿竹催的急,便淡淡地说道:“你先下去吧。” 小丫鬟这才从地上捡起水盆,加快速度走掉。冯兮和回头看了眼人,也没有来得及去换衣裳,就直接过去。 “冯老夫人,叨扰了。本官是接到有人报案,说在贵府当差,又赎回自由身的妹妹不见了,才前来贵府求证。”夏海晏看着前来的冯老夫人,彬彬有礼地说道:“有得罪之处,还请冯老夫人海涵。” 而后,他又看到后来的冯兮和,眼角眉梢上染了一层霜雪。 “冯大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只是打个招呼而已,他的声音却似穿过寒冬腊月而来,分外冷冽。他隐隐地觉得,这次的事也许跟这个少女又脱不了干系。 “希望冯大小姐不要见怪。” 冯兮和十分礼貌地回道:“夏大人公事公办就好,不必有什么顾忌。有什么需要,我和外祖母都会好好配合的。” “那就没问题。”夏海晏的眸光一转,立马挥手,让手下的捕快分头去国公府各处搜查。 在等待搜查结果的时间里,冯若兰和冯忠也悄悄地过来,在心中祈求,不要被夏海晏发觉。 “报告大人,西面没有。”过了一会儿,去搜查西面的捕快们回来了。 “大人,东面没有。” “大人,南面也没有。” 其它的捕快也陆陆续续地回来。 冯若兰和冯忠倒吸了几口凉气,打算等捕快们都回来后,再过去看一眼银珠尸首的处理情况。 “姨母,冯管家,你们又去哪?”冯兮和却笑意盈盈地喊住了他们,“据说,银珠失踪的时间是昨天晚上,本小姐记得,那个时候,你们好像也偷偷摸摸地要把一个麻袋和两个包袱拿出府去。” “本小姐现在想想,感觉你们两个很可疑。说不定,那麻袋里装的根本不是什么财物,而是银珠的尸首呢。” “兮和你怎么会这么想姨母?你要知道,姨母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冯若兰的手心渗出冷汗,无法直视冯兮和。 冯兮和若有所悟,“那就好,兮和也这么觉得。兮和还记得,姨母你吃鸡的时候,可是不吐骨头的。” 冯若兰刚想张口,问清楚是什么意思,却听得北面那边传来一声惨叫。 “随本官过去。”夏海晏眼眸一冷,随即,掀袍前去。 冯兮和跟冯若兰跟在他的后头,也赶了过去。 此时,在北面的一处古井边,一个丫鬟正瑟缩着脑袋,打翻了一个铜盆里的水。 冯兮和仔细看去,大概能辨认出这就是刚刚无意撞到她的丫鬟。 在她的身边,已经有一具在水里泡的发胀的尸首被人抬了上来,正是失踪了的银珠。 “我苦命的妹妹啊!你还没有嫁人怎么就遭遇了这般不幸!”陈大哥和陈大嫂一见尸首,就扑了上去痛哭流涕,实则,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们不忘在银珠身上摸索着,看看有没有值钱的玩意。 可是,手经过她的心口处时,他们却感觉到了一枚尖锐的小发簪。 “这是什么?”陈大哥问陈大嫂,陈大嫂摇头,也表示不知道。 而冯兮和跟冯若兰闻声看过去,眼神里都流露出错愕。 夏海晏蹲下,用帕子隔着,将银珠心口的发簪取出,细细观察了上面的血渍后,问道:“这枚簪子是何人的?” 冯老夫人定睛一看,险些栽了个跟头,千允看清楚后,捂住嘴巴,小心地看了眼冯兮和。 冯若兰侥幸地深吸气,而后,也转过头去看冯兮和。 良久,都没有人说话。须臾,云长依跟云小妹缓缓走来,看到发簪后,云长依便用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冯兮和。 从他们的反应中,夏海晏也基本能判断出这枚发簪是谁的了。 “冯大小姐可有什么话说?” 冯兮和看了眼云长依,心中已经了然。 ”这发簪是我的,本小姐无话可说。”她没有反驳,但是面色不悦。 陈大哥和陈大嫂不由得微愣,双双看了看对方,都很是迷茫。他们不知道找他们的那个姑娘是何人,只知跟冯府有关,怎么冯府让他们去伸冤,揪出自己家的大小姐? 夏海晏锐利的眼眸扫过她的面庞,冷声道:“既然冯大小姐承认了,那本官带你暂押入天牢候审,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冯兮和沉了口气,一双澄澈的眸子倏地抬起,“本小姐只是承认那枚发簪是我的,并没有承认我杀了人。” “哦?”夏海晏剑眉一挑,接着问道:“那冯大小姐你要怎么证明?本官之前打探了一下,她过去是你的丫鬟,是跟你是有过节的,你也完全有这个动机。” 冯兮和镇定自若地答:“请夏大人容我说出几个疑点。” “昨晚,是我亲自给了银珠卖身契,我怎么可能在给了她卖身契后,才杀了她。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 “的确,银珠从前背叛过我,我很讨厌她,但是,我若真想杀了她,那直接杀了不就省事了?” 千允也凑了上去,扬声道:“没错,昨晚我家小姐给银珠卖身契的时候,我也在。那个贱婢背叛了小姐很多次,小姐还好心地给了她许多财物,让我送她出府。” 夏海晏听完,泠然道:“所以,那张卖身契应该是和财物放在一起的是吗?” 冯兮和思索了一番,便道:“如果从银珠身上找不到,那或许就是了。” 说罢,夏海晏就让冯府中的另外一个丫鬟在银珠的身上查找,看看是否有卖身契,结果,没有发现。 夏海晏转而对冯兮和说道:“冯大小姐,本官再让人到贵府各处搜查你所说的财物和卖身契,可以吗?只有那样,才能证明你所说不假。” 冯兮和自然是同意的,“兮和刚说过,愿意配合夏大人。” 夏海晏便让人继续去搜寻,冯若兰的心开始跳个不停,她根本不知道银珠已经拿了卖身契的事,昨晚,她怕冯兮和再找上门来,都还没来得及检查包袱,就在一颗榕树旁,挖了个坑,将它先埋了。 她担心包袱会被夏海晏找到,下意识地想拿手帕去擦拭冷汗,却在转眼间,收到云长依扔过来的一记眼刀。 云长依默默地警告着她,我好不容易给你收拾的烂摊子,你可别又搞砸了。于是,她只好强装镇定,不能像上回云浅寒那样,被夏海晏看出表情上的破绽。 夏海晏倒是没有去关注冯若兰的表情,他接着问冯兮和:“刚刚,冯大小姐说是有几处疑点,你只说了一处,还有其它的几处呢?” “夏大人请看。”冯兮和往后退了几步,展开双臂,转了几个圈,让夏海晏看清楚衣裳上面的水渍。 她指了指呆坐在地上的小丫鬟,徐徐说道:“夏大人,银珠心口的那根发簪是今日被我带在身上的。” “刚才,我在前去大门口的路上,这个小丫鬟就撞了我一下。现在,她又过来打水,发现了井中银珠的尸首,尸首上面刚好就有那根发簪。你觉得,会有这么巧的事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古井沉尸 这时,绿竹也略是疑惑地说着:“大小姐所说是真的,方才,是老夫人让我去请的大小姐。在半路上,这个丫鬟的确是撞了大小姐一下。” 夏海晏微一颔首,随即,他敛起眸子,走过去跟小丫鬟盘问道:“你是如何发现这具尸首的?” 小丫鬟的声音发颤,“奴婢方才来打水,就……” “你为谁打水?”夏海晏抬头看了眼大太阳,又转眼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周围是以树木为主,他不解地问:“按理来说,府中的各处院子都该有口水井才是。你主子住在哪个院里?需要你来此处打水?” 冯兮和紧跟着道:“这也是我想说的另一处疑点。” “奴婢……”小丫鬟犹疑了一会,便咬着唇说:“奴婢是前几日刚来府中,去服侍挽秋姨娘的。” “挽秋姨娘住的绿芙院,条件不是很好,也没有水井。现在天气炎热,挽秋姨娘和二小姐一早上都在绣花,出了一身的汗。奴婢才匆忙来给她们打点水。” 挽秋姨娘?冯兮和心口一滞,又是挽秋姨娘,上一次,也是她提出云长依那有白药的。 挽秋姨娘到底是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云长依办事! 夏海晏觉察到她情绪的变化,继而问道:“冯大小姐,你认为有必要将那位挽秋姨娘叫来问问吗?” “不必了。”冯兮和摇了摇头,然后跟夏海晏笑道:“其实,说了这些,已经挺明白的了。夏大人明察秋毫,相信能还兮和一个清白。” 夏海晏一向冷酷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赞许。 她刚说的这些,稍微想想也能发觉。但是,一般人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很难保持冷静的思绪。 她能镇静地想通疑点,慢条斯理地分析清楚,确实难能可贵。 冯若兰却摸不着头脑,她没弄明白啊。不过,她暗自抚定心神,直觉自己生的女儿厉害,不管有没有伤到冯兮和,这祸水怎么引都引不到自己身上。 “把簪子再拿给本官看看。”须臾,夏海晏跟身边的捕快拿回原来那枚簪子,又去看了尸首,便说道:“古井陈尸,银珠姑娘的尸首被泡涨成这样,起码是昨晚被扔进去的。” “而这簪子的头部在水里浸泡了一晚,却没有生锈的迹象,实在不合理。” 他的冷眸顿时扫向小丫鬟,厉声道:“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刚端水时,假装无意装了冯大小姐,顺走了冯大小姐的发簪,来接水时,把发簪插到了银珠姑娘的心口,伪造成是冯大小姐杀人的痕迹。” “你一个新来的小丫鬟,估计也跟冯大小姐没有什么恩怨,至于冯大小姐刚对你主子的态度,也看得出她并不认为是你主子构陷的她。” “说,你是受何人指使?” “夏大人,我没……”小丫鬟匍匐在地,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而在场的一些家丁听说事情是发生在昨晚,便有印象,指着冯若兰和冯管家说:“昨天晚上,云夫人和冯管家鬼鬼祟祟地要出府。” “好像还背了一个很大的麻袋,我们当时以为他们盗取了库房的财物,现在看来,说不定是银珠知道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是打算去毁尸灭迹的。被我们逮着后,他们就只好把尸首扔井里。” 冯老夫人很反感地盯着两人,当下便命令道:“去看看库房的东西有没有被人翻过?” 良久,被派去查看的人回来说没有。 夏海晏的大手一挥,立即有捕快上前来押解着冯若兰和冯忠。“云夫人,冯管家,你们俩个的嫌疑最大,本官就先带你们回刑部。” 冯若兰忙朝云长依投去求救的目光,而云长依觉得目前最合适的方法就是断尾求生,就撇过头去不看她。 然而,前去搜查装有财物和卖身契的包袱的人也回来了。 “夏大人,属下在安乐县主的屋子里发现这个。”一捕快将拎着的灰色包裹呈递给夏海晏。 夏海晏一抖包袱,里面就掉出一张纸和其它的财物,那张纸正是银珠的卖身契。 云长依不安地看着这个包袱,感觉不可能。她昨晚明明让人把冯若兰埋在树下的包袱都拿到外头扔掉了。 夏海晏很不客气地让人也把云长依一起带走,“看来安乐县主也是涉嫌谋杀民女的从犯,恕本官无礼了。” “这不可能是我长姐做的。”这个时候,云小妹上前,想拦住要带走云长依的那些捕快。 夏海晏似是烦了,回过头,冷眸一扫,当下就有一名捕快拔刀,朝云小妹劈头挥来。 云小妹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地,险些真被刀砍中,她的双腿和胳膊不自主地开始颤抖。 云长依惊恐地将她扶起,捋了一下鬓发,说道:“对,不可能的,要是我也参与了,怎么会把这些东西放到自己的房间里?” 说着,她的目光便瞥向冯兮和,暗指是冯兮和的栽赃。 “大表姐,你看着我干什么,我今天过来的比你还早,没时间去嫁祸你。”冯兮和悠悠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说不定你就是这么想的。” “而且,大表姐,你一向对各种事都很谨慎,有这样的东西在你的房间里,你发现了还会留着?我想,这八成就是你自己放的吧。” 冯老夫人怒道:“长依,国公府这么多年来,待你们母女不薄,你们就是这么做回报的?” “没事了,外祖母。想来,夏大人会还我们一个公道的。”冯兮和孝顺地走到她身边宽慰道。 夏海晏听到她的话,身子蓦地一僵,有满腹的疑问想要问她。但是,他想到上回她对自己说的那些,便不再做停留。 陈大哥和陈大嫂眼见着捕快们要把包袱也带走,便急着上去,瞅着包袱问道:“银珠的这些遗物不是应该……” “两位,不好意思啊,这是证物,要先带走。等案子结了后,就会物归原主的。”一捕快耐心地跟他们解释。 两人互看了对方一下,都感到万分痛惜。物归原主,那归的不还是冯府,哪有他们的份。 此刻,云长依在挣扎着,一个劲地说道:“放手!我堂堂县主,要审也是陛下亲自审,去刑部算什么。” “大表姐,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还只是一个县主。莫非你自认为比陛下还要高贵?”冯兮和适时地提醒着,心中冷笑道,云长依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经过上一世的教训,她深知云长依的性格,云长依在知道冯若兰杀了银珠后,怕受到牵连,必然会将祸水转移走。可却忽略了本身。 她的目的从来就不在于冯若兰和冯忠,而是在于云长依,就是为了让云长依也卷入这宗杀人案里。 昨晚,她给银珠的那张卖身契是假的,真正的卖身契被她藏在另外一个包袱中。等刚才云长依从屋子里出去后,远影就把真正的卖身契连同一个包袱,藏到了云长依房中。 云长依转过眸子,看到冯兮和眼中的决绝,不再做反抗。 只是,这一仗,谁输谁赢还没有定论! “小妹……”随后,云长依看向站在后面一言不发的云小妹,嘴里说了什么,却没有发声。 云小妹看她的口型,已然明白,她是让自己去找三皇子。 冯兮和见云小妹转身就要走,便提醒了一句,“三表姐,你也不是糊涂人。难道你还不明白二表姐也是被大表姐算计的吗?” 云小妹愣了会,继而,她波澜不惊的眼眸抬起,漠然道:“我还是信长姐的话,毕竟血浓于水,长姐不会害自己的亲妹妹。” 冯兮和冷笑道:“三表姐,你扪心自问一下,到底是血浓于水,让你选择相信她,还是你早就知道了,但是不说破,为的就是让她能带你爬上一个更高的位置?” “而你对二表姐表示出来的关切,根本就是为了掩饰你内心真正的想法。” “当时入宫见太后时,你比我早去很多,也得到了太后的嘉奖。如果我是你,真要为二表姐好的话,就会趁着那个绝佳的机会,说出冤屈,带着二表姐远离金陵,重新开始。” “可是,你没有,反倒忙着帮大表姐跟我斗法。你不会不知道武安侯府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赵无庸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你居然能放心让二表姐一生都待在那个地方。” 云浅寒在武安侯府的生活,她多多少少也了解一点,自打赵无庸从刑部回去后,四肢就跟废了一样,有好长一段时间生活都不能自理。 夏海晏不是个会滥用私刑的人,她也不知道除了她之外,赵无庸还招惹了谁,她只知道,云浅寒被送过去后,赵无庸就将所有的火气都撒在了云浅寒的身上。 加上云浅寒年轻貌美,武安侯府中的其它姨太太自然是容不得,对云浅寒是处处排挤。 云小妹的眼眸里划过几丝波澜,眼角的坠泪痣为她添了几抹悲凉。可随即,她便隐去眸中的神色。 “冯大小姐,我知道你巧舌如簧,但是我相信长姐,请你不要再挑拨我们姐妹感情。至于二姐的事,我一个弱女子是凭什么跟武安侯府去抗衡?” “你说我想要借着长姐爬到一个更高的位置,但是,我一个无欲无求的女子,要爬的那么高做什么。” 冯兮和知道,云小妹怒了,云小妹一般很少会一口气说那么多话。这就证实了她的猜测。 “你是不是真的无欲无求,就要问你自己了。至于爬的高,或许是为了某个人?又或许你跟大表姐一样,就想得到最好的一切。”她随和地说道,然后留下话。 “好了,我也不说了,是或者不是,你心里清楚就好。” 在她转过身去以后,云小妹的瞳孔骤然放大,显然,冯兮和说的话在她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浪花。 冯兮和那深不见底的眼神里,也藏着让她害怕的东西,她怕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些,总有一天会被人揭露出来。 但是,她还是毅然决定,按照自己原来的步子走。 夏海晏把云长依带回去后,找仵作验了尸,确定银珠是被掐死的,又经过一番取证,确定银珠是被冯若兰和冯忠所杀。 云长依后令人将冯兮和的发簪插到银珠的心口,嫁祸冯兮和,算是包庇罪和诽谤罪。 几天后,夏海晏便去开堂审理这宗谋杀案。 开堂时,异数却出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三皇子妃 “晏儿,你过来一下。”夏海晏刚一撩袍袖,准备亲自去升堂时,却被一个老成的声音喊住。 夏海晏回头看清了来人,疑惑道:“父亲,你是要亲自审理?” 刑部尚书夏珩板着一张脸,头上的官帽被端正地戴着,周身的官袍被打理得十分整洁,看得出,是个一板一眼的人。 “晏儿,这起案子就交给为父,你不要管了。”夏珩轻咳了一声,将夏海晏拉到了内堂。 夏海晏更是不解,“父亲能告诉孩儿,是为什么吗?” 夏珩思忖了会,便沉吟道:“安乐县主要成三皇子妃了。” 如果云长依只是顶着县主这个虚名,夏海晏要怎么审就怎么审,可是,她一旦是三皇子妃,就复杂了。 皇子妃不能有污点,顾锦年之母德妃的娘家势力庞大,夏海晏犯不着为了一个丫鬟的性命而去开罪那么多人。 所以,这起案子只能被压下。 冷峻的容颜上开始出现冰裂的缝隙,夏海晏清明的眉眼中,闪过质疑,对自我的质疑,旋即,他苦笑一声,“父亲忘了公堂中挂着的牌匾上,所写的几个大字吗?” 夏珩叹了口气,无奈道:“晏儿,你从幽州到金陵,为官的时间也不短了,有些事情,为父以为你该明白的。” “父亲不必说了,孩儿什么都明白。”夏海晏吐了几口气后,默默地从走开。 在此时,他想到赵无庸大闹冯府,他指出冯兮和的计划时,冯兮和对他说过的那些。 有很多事是不能被放到明面上处理的。当年,他从幽州被调回来后,拒绝了昌德帝的特意邀请,不去担任他背后百谏堂的首席谋士,而是选择成为刑部的一员,为的就是让所有冤案能够昭雪。 可是,后来他渐渐的明白了各种利害关系和各种势力的斡旋。虽然,他早在之前就看透了这些,但是每次面对时,依然有很多不甘心。 想他夏家也是有百年历史的簪缨世家,如今,竟完全不复过去的风骨。 他一筹莫展,锁着眉头,迷迷蒙蒙地走出刑部大门后,挥起一个拳头,便是重重地捶打在了一根柱子上,震得柱子上的红漆纷纷脱落在地。 然而,当他抬起来头来,看到一位身姿窈窕的少女在门外徘徊。面纱轻罩,笼了清晨的薄雾,少女似一株幽谧的昙花,悄然绽放。 “冯大小姐,你不必等了。安乐县主和云夫人他们估计很快就要回去。”他敛了神色,肃容说道:“本官想,这事本来就起源于你们的内宅斗争。所以,对你应该没什么影响。” 冯兮和愣了会,转而问道:“夏大人方才就是因着这件事而愁眉紧锁?” 她听说,顾锦年为了救出云长依,在德妃的宫前跪了好几天,德妃不忍心,只好同意让他娶云长依。 顾锦年对云长依的用情至深,也在她的意料之外。可惜,上辈子,顾锦年的下场也很惨。 云长依潜入三皇子府,将顾锦年的一切都泄露给顾锦城,等顾锦年失势后,她毫不犹豫地投入了顾锦城的怀抱。 而她却设计让顾锦年误以为,她落入了顾时引的手中,顾锦年为了她,不自量力地带着残兵剩将去对抗顾时引,结果被俘虏。 即使冯兮和后来去盗取了白象符,顾锦城也是将白象符占为己有,从九曲玲珑塔里带出顾锦年后,便对他实施终身监禁。 云长依只会利用好每一个对她有用的人,不会去珍惜别人的真心。 夏海晏当然不会告诉冯兮和,刚刚其实他积累了多年的情绪爆发出来的表现。 “冯大小姐今日可否有空,跟本官去天香茶楼坐坐?”须臾,夏海晏倏地问了句。 冯兮和微微错愕,随后,她也同意了,就跟夏海晏去了天香茶楼。 某护卫不由得给他们俩都记了一笔,七月初三,冯大小姐跟夏侍郎在天香茶楼私会。 到了天香茶楼中,他们找了个雅间坐下,往旁边看,就是车水马龙的街道。 可是,虽然是夏海晏让她来的,夏海晏却是半天不说话,而是紧抿着唇,看着眼前的茶杯,一言不发。桌子上的茶点也从未被动过。 冯兮和看了一下,便从衣袖里掏出一份字据给他。 “夏大人,或许你可以看一下这个。安乐县主跟我签了字据,为了赔偿我府中的损失,要么赔一百万两,要么去给三皇子当妾室。” “按三皇子对她的深情,和她的手腕,就算是做妾,也只是一时半会的。将来,他们必定会想尽各种办法让她成为正妃。” “可是,她宁愿去筹集一百万两,也不愿意同意第二条。” 夏海晏打开来看了,眉头紧皱成一团,他沉吟道:“你是说,安乐县主原来是不想嫁给三皇子的,今日,她被指定为三皇子妃,是因为走投无路?” 冯兮和微一点头,“是,至少不能以她自己的名义出嫁。” “那安乐县主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夏海晏陷入了沉思之中,以往,他对那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并不感兴趣,也就没怎么关注她的事情。 可是,经过了这件事,他也联想到了金陵城的传言,说是冯兮和出嫁那天,被骗到荒郊野外,回来后,她发现替嫁的人是云长依,才一气之下,跟顾锦年决裂的。 看来,对于这位县主,他以后得多加关照。 冯兮和看他的神色,明白他的疑惑,她打断他的思绪,说道:“夏大人,其实我觉得这起案子尚书大人接手也挺好。因为在最开始,这确实是属于我跟安乐县主之间的私人恩怨。” “你的性格,并不适合掺和到我跟她的事中。” 夏海晏眉间的疑云更重,“你同意跟本官来此,就是为了说这些?” “不只是这样。我其实是……”冯兮和犹疑了一会儿,眼眶湿润,默默地启唇,“我知道夏大人曾经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洞悉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所以,我想请你帮我找两位亲人。” 她的大哥和大嫂已经连着几个月没有消息,她毕竟不认识宁国其它地方的人,也不想走漏风声,在茫茫人海中寻两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夏海晏的眸色微沉,凝视着她的面颊,他觉得,每一次见到她,她给自己的感觉都不一样。 这一次也同样如此,原本以为她虽沉着冷静,但只是个自私自利的女子,不会顾惜姐妹兄弟亲情,没想到这个世上还有令她在乎的人。 “好。”他的薄唇一掀,爽快地答应下来。 “还有……”须臾,冯兮和一张口,但想想又没有继续说。她其实还想让他打探个人,可她后来觉得,还是先等大哥回来再说吧。 “本官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你?” “没有了。”随即,冯兮和便静静地品着茶,观察着街道上的行人。 夏海晏有点不明白,能让她犹豫的事到底是什么。 不过,他的神思略是恍惚,她蒙了方面纱,微微敛眸,侧对着他,给了他一种娴雅疏离的感觉,倒是像他在幽州遇到过的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来自日月山,色艺双绝,也是同样的沉着,同样的冷静,同样令他刮目相看。只可惜…… “夏大人,你在想什么?”冯兮和觉察到他没有移开的目光,不免有些疑惑。 “没,本官只是觉得你像一位故人。”夏海晏别开眸子,便沉声道:“除了你的几个家人之外,你有没有其它在乎的人。” “其它?”冯兮和仔细地回想了一会,而后肯定地回答:“以前有,现在没有了。” 前世,她为了顾锦城可以牺牲一切,可是,到头来即是血泪的教训。而那个曾在日月山跟她许下约定的少年,她都怀疑,那是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 夏海晏沉默了一瞬,然后,两人随便说了点话,他便告辞。 在夏海晏走后,远影从外面进来,把顾锦年和云小妹在刚才去探监的事,也跟冯兮和说了一遍。 冯兮和的眼眸骤亮,将手中的茶杯轻搁下,幽幽吐气道:“本小姐,给冯管家的这条命,保留的也足够久了。” 远影眼睛一转,领会了她的意思,就不再多问,转身便离开。 一个时辰后,刑部大牢里传出消息,冯忠死了。 仵作验尸后,发现除了心脏上的一个小孔外,没有其它的创伤。 冯兮和跟冯老夫人来到刑部大牢,冯兮和对夏珩说道:“冯管家是我国公府的人,就算是犯了错,也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死了。本小姐一定要……彻查到底!” 夏珩头疼了,本来他准备过个两天,就把三个人都释放了。可是,冯忠一死,又乱套了,还得重新安排。 牢房中,冯若兰在里面待了几天后,灰头土脸的。 “你个死鬼,怎么就舍弃我去了!”她不顾别人鄙夷的目光,想冲过去趴在冯忠的尸首上痛哭。 可是,云长依将她一把拉住,瞪眼,小声跟她说:“你休要再添乱!” 随后,云长依的双眸质疑地看着冯兮和,“兮和,我们母女都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要逼人太甚做什么。冯管家死了,受益最多的不该是你吗?” “大表姐错了。”冯兮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夏珩,“本来,这起案子都已水落石出了,本小姐也已证明了清白。冯管家就算死了,对我会有什么好处?除非,你们还有另外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看,获益的应该是大表姐和姨母才是。如果银珠和冯管家都知道你们不可告人的秘密,你们现在杀人灭口,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玉指冰弦 夏珩看着冯兮和,不禁皱了下眉。 当初,冯兮和回来,大闹婚礼现场,又闹到了皇宫的事情,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这次,也让这个丫头把事情闹到昌德帝那边去,那就麻烦了。 “冯大小姐,你是千金之躯,天牢这种地方不适合你待。你有什么问题,还是跟本官到外边去谈吧。” 说着,他便将冯兮和带到外面的一个房间里,云长依和冯若兰被继续关回去。 虽说被关入天牢,但由于云长依县主的身份,以及顾锦年的格外照拂,她们所在的牢房都是特意划出来的,里面的设施并不比在冯府时差太多。 阳光透过牢顶的铁栅栏穿入牢房中,冯若兰抬头看了眼,觉得刺眼,便拿手放在额头上,去挡一部分光线。 可她不始终不愿意将视线挪开,她现在十分怀念起外面的世界。 “长依,我们下辈子不会都待在这里了吧?”幽静的声音回荡在牢房中,此时,冯若兰早就没了平日的嚣张气焰,有的只是无尽的悲凉。 云长依却不以为意,她理了会自己的衣袂,便到铺着华贵丝毯的榻上歇下。 “我是快要成为三皇子妃的人,不在三皇子府享受,在这里待着做什么。而且,杀人的又不是我,按照我朝律法,最多也就被关一段时间。” 就算出去后,离成亲的时间也还有很久,她有的是机会去平反。 听了她的话,冯若兰想说点什么,但话噎在了喉咙里。 她感觉有满腔的苦水无处可倒,一双盯着铁栅栏的眼睛,空洞洞的。说起来,她对冯忠还是有感情的。 当年,她待字闺中时,就已经跟冯忠好上了,后来他们的丑事被冯敬得知,才将她远嫁到姑苏。后来,她回到金陵城,冯忠已经成了冯府的管家,两人又能够在一起。冯忠较之云长依,更像她的依靠。 他死了,尚且有她会为他悲伤,可是,若是她哪一天死了,她的女儿又这样,还有谁会为她难过。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更添兔死狐悲的哀伤。 夏珩将冯兮和带到刑部的其它一个房间后,便问道:“冯大小姐,不如你们先回去,本官再让仵作查一下伤口,确定一下冯管家的死因。” 冯兮和没有领情,“尚书大人,刚刚仵作不是验过很多遍了么,就是心脏上有个小孔。你不要欺负我们是区区妇孺,就想唬弄我们。” “银珠死时,眼睛都闭不上,死不瞑目。冯忠又死的蹊跷,本小姐难免会觉得,如果安乐县主想要灭口的话,下一个说不定就是本小姐了。” 被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黄毛丫头这般指教,夏珩气结,他浓眉高高挺起,要知道,连她父亲都不敢大声对他说话。 “你在质疑本官的办案能力?” “不是质疑,是肯定!”冯兮和毫不畏惧地对上了他的厉目,“本小姐可以肯定你会帮着安乐县主和三皇子殿下玩猫腻。” “你……”夏珩简直是一口老血上不来,但又没办法反驳。他年轻时,也是有满腔热血的,可是年纪越大,便越谨慎,以至于如今,更是如履薄冰。 他真想让眼前这丫头回去多吃几年的盐,回来再说话。 “父亲,孩儿觉得应该让她说下去。”这时,夏海晏一撩衣袍,已徐徐踏入房内,转头对冯兮和说道:“冯大小姐坚持要彻查到底,那你可否知道什么线索?” 与几个时辰前所见的颓靡青年不同,此刻的夏海晏已恢复到了往日精神抖擞的状态。 夏珩无奈地叹气,“晏儿,为父不是让你不要插手这件案子么?” “父亲!”夏海晏沉声道:“孩儿不是插手这件案子,而是在帮冯大小姐这个朋友。” 冯兮和略是一愣,她什么时候被他划入朋友的行列了?不过,如果夏海晏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还包庇她,那岂不是对他一世英名的侮辱? “尚书大人说的没错,夏侍郎还是不要管了。”想了想,她便回过头对夏珩说道:“尚书大人,就冯管家的死因来看,如果凶器是一根冰针,那是不是就能解释得通了。” 她这么一说,夏珩倒是想起了,玉指冰弦! 他的眼眸骤然一亮,玉指冰弦是一种内力深厚的人才能修炼的武功招数,可以化水为冰,化冰为武器,杀人于无形。自己曾接触过的案子中,就有所涉及。 “冯大小姐,你是如何知晓,莫非是你……”他怀疑的目光不断在冯兮和身上扫视。 冯兮和一点都不心虚地对上他的目光,说话时也是坦坦荡荡。 “本小姐有什么本事,三皇子不早就让尚书大人调查清楚了吗?难道你在怀疑你的取证能力?” 夏珩微怔,他调查她的事情,她却一清二楚。 冯兮和继续说道:“本小姐跟安乐县主姐妹三人有过节,她们有什么把柄,若是落在了本小姐的手里,那本小姐岂会放过。” “而本小姐就知安乐县主的三妹,恰好会一种叫玉指冰弦的功夫。据本小姐所知,除了云小妹外,还有一个人会这种功夫,那就是武安侯府的大少爷赵初。” “但是,赵初是堂堂小侯爷,不会无聊到跟我府中的小管家过不去。所以,只有可能是云小妹,云小妹跟安乐县主她们是一家人,帮着杀人灭口也很合理。” 她一说完,在夏珩身边的捕快甲就跳了出来。 “不可能的,云三小姐性情恬淡,又那么柔弱,怎么可能会这种功夫!” 捕快乙在他的额头上敲了一记爆栗,“你就是在跟左侍郎大人去冯府时,见过她一面,怎么就如此了解?” 捕快甲怏怏然,不说话,冯兮和笑道:“这位大人这么说,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恬淡和柔弱。但你要是亲眼见她能将一杯茶在短短一息内冰镇,就会相信我说的了。” 什么玉龙诀,都是云小妹的鬼话。她一开始还感叹这神奇之处,后来才知道,没有浑厚的内力做底,是根本没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让一杯茶冷却下来的。 “这也不对啊。”捕快丙若有所思地凑上去,回忆道:“上次去冯府时,左侍郎大人就让我试探过云三小姐,可是我一把刀都快砍到她头上了,她也一点都没发觉。” “要是内力深厚的人,不该是这样啊。” 捕快乙马上给他敲了一记爆栗,“你笨啊!青天白日的,她既没抢人家老公,又没杀人全家,无缘无故有个人跑过去刺杀她。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会起疑心。” “既然他们都试过了,觉得云三小姐没有问题。那冯大小姐,你有什么办法?”夏珩挥手示意几个捕快下去,沉眸道。 冯兮和在桌子边,坐下,手指在桌子上画着圈,“赵家大爷赵无庸一般都在青楼和赌坊厮混,还麻烦几位大人今晚到赌坊里给他多出几个老千。本小姐静候佳音!” 某护卫在刑部的屋顶上,感觉脊背嗖嗖得凉,心中直呼,王爷,你看上的女人又要干坏事了。 他刚刚是看到一个少女,做为杀人元凶,居然到大摇大摆地到刑部,将事端转给了另外一个人。其心理承受能力绝不是一般弱女子所该有的。 他不得不觉得,这个少女跟他家王爷还是有点相似之处的。难怪王爷对她会上心。 夜半子时,赵无庸喝得醉醺醺,左摇右摆地踹开了赵府的大门,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死婊子,给老子滚出来!老子都玩腻了,你还得瑟个什么劲!”赵无庸推开房门,破开大骂。 他再一次经历了有史以来,最糟糕的心情。今天晚上,他的手气出奇的差,差点输的连裤子都不剩,根本没办法去跟春花秋月花前月下,只能回来找云浅寒的晦气。 赵无庸用自己的脑子思考了下,觉得自从认识云浅寒以来,就事事不顺心。他拿去拍花魁的钱,是从家里偷拿的,被自己那个小心眼的弟妹知道后,就暗地里加强了防备,不让他碰公中的财物。 他就只好拿自己屋里的东西去当了。云浅寒过门后,自己弟弟的那帮小妾,又明里暗里嘲讽着他。 赵无庸觉得,云浅寒对他来说,就是个灾星。 云浅寒抱着双腿,蜷缩在了房间的柜子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在心里祈祷着,他赶快醉倒,醉倒了,她才能松气。 然而,事与愿违,赵无庸打开柜子,见到她藏在里面,心中更恼火。 “你这婊子还敢夺老子!”他呵着满口的酒气,一把解下腰间的皮制腰带,劈头盖脸地对着云浅寒打下,“要不是你,老子用得着受窝囊气吗!” 云浅寒昂头,扑闪着一双泪眼,泪花飞溅到脸上,哀求他不要再打她。 可赵无庸看着她哭,心都要炸开了,他转身去拿起一盏烛灯,将灯盏稍稍倾倒,要将蜡油滴到她的眼睛里。 “老子心中不爽,都得在人前装的跟孙子一样。你倒好,一天到晚,就知道给老子摆脸色看。看老子今天不把你这双眼睛废了!” “不、不要啊!”云浅寒蓦地将眼睛闭上,死命地把头垂下,拼了命一般在剧烈地摇晃。 “给老子睁开!”赵无庸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在她的眼皮子上狠抠。 云浅寒心中绝望,不再做挣扎,可就在此刻,赵无庸忽地往后仰去,“砰”的一声倒地。 她呆呆地抖动着身子,看了看不远一位穿夜行衣,蒙了面的娇小身影,然后,瞳孔便是瞬间被放大。 “三妹!”即使是化成灰,她都认得自己的妹妹。 云小妹偏头看了她一下,便不再迟疑,打算从敞开着的窗子里飞窜出去。 “三妹,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带我走,为什么啊!”云浅寒拉住云小妹的裤脚,质问着。 “不然就算这次我没事,还会有下次,下下次啊!” 凄迷的月光打在地上,云小妹心中犹豫不决,愣了好一会儿,最终狠心地撇开她,像一支利箭般从窗子里蹿出,留下在原地转哭为笑,笑得凄惶的云浅寒。 “三妹,你不是真心想救我,以后就不要来了!”云浅寒如没有了生气般,仰躺在地上,想死,却很不情愿。 半晌,她的手指在慢慢攥紧。看来,之后只有她自己能靠得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 未婚夫找来 云小妹的身影飞掠过一处处俨然的屋舍后,从冯府后门的墙垣上跃入府中。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内,换下夜行衣,换好素白的衣裳,想将擦亮一盏灯。 在她的心中,布满了歉疚和不甘。她刚才真的非常杀了赵无庸,将云浅寒带走。可是,她还不能在当前就开罪武安侯府,离开金陵。 然而,在她刚掏出火折子时,屋外,却有灯火先行亮起。 冯兮和在火光的照映下,将房门徐徐推开。在她的身侧,则站了一队从刑部来的捕快。 “三表姐,银珠知道大表姐的秘密,被大表姐派冯管家杀了。而你如今帮着大表姐杀了冯管家灭口,若能知错就改,说不定还能够从轻发落。” “什么?”如果云小妹一开始还不明白的话,如今看到这种阵势,差不多就完全反应过来了。 她一咬下唇,心知上当。 带头的捕快一挥手,当下就有一行人涌入屋中,上前将云小妹拿下。 云小妹边反抗边驳斥道:“冯大小姐,你说的什么,我没听明白。但是,你这般冤枉我,便是置我朝律法于不顾。” “三表姐,你若是没有心虚,为什么要隐瞒会武功的事实?难道不是为了神不知怪不觉地作案,然后也不会被人发现吗?”冯兮和退出门外,轻声笑道:“是不是冤枉了你,你到了公堂便知,是非曲直,可不是我说了算。” 云小妹算是彻底懂了,冯兮和是要将她们姐妹几人都送上绝路。她红着双眸,不愿善罢甘休。 心下一沉,她的手中就多了几枚晶莹剔透,却又寒冷锋利的冰针。 “张大人小心。”冯兮和敏锐的眼神捕捉到冰针,立即提醒带头的张捕快。 张捕快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在云小妹的掷出前,就已经一掌在她的后颈处拍下,将她劈晕。 “阿三,你下手还真重!一点都不懂爱护美人。”捕快乙怨怼道。 纤细的身子砰然坠地前,冯兮和转头对过来的府医说道:“你去帮三表姐,看看有没有伤到。可别到了牢里后,出了事,让人觉得是我府中亏待了她。” 府医背着药箱上前,躬身给云小妹号脉,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却是疑云满面地回道:“云三小姐目前的身子倒没什么大碍,就是她曾经滑过胎,没有好好地调理,在这方面还是要注意下。” 滑过胎?冯兮和不由得错愕了一下,云小妹还没有及笄,就滑过胎了。这也太奔放了吧! 等云小妹被带走后,远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冯兮和的身边,冯兮和看着空寂下来的院子问:“云长依和姑苏许家的事,查的如何了?” 远影回道:“安乐县主幼时,确实被云老爷和云夫人指定给了许主薄他们家,可是,由于不太过于久远,许家早就搬离姑苏城。奴婢还没打听到他们搬到了哪里?” “我知道了。”冯兮和略一颔首,远影正打算像平时那样等着冯兮和让她走,可是,等了一会儿,冯兮和也没有开口。 夜风中,只余枝叶的沙沙作响声,以及衣裳被风拂动的声音。 半晌,冯兮和才缓缓地说道:“远影,我平时待你如何?” “小姐待奴婢很好,若不是小姐将奴婢从城西捡回来……”远影说了一下,随后,她觉察过来,便抬眸,言辞恳切道:“不管奴婢之前是否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奴婢永远不会背叛小姐。” 她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冯兮和看过去,只见远影的眼神清澈,毫无一点作伪的姿态。 想远影在她身边的这些日子,除了对来历有所隐瞒之外,其它方面,对她的确是尽心尽力。 “好了,我就好随口问问,你今晚就好好歇息吧。” 冯兮和最终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默默地让远影离开,她自己却来到后门处,开门,摸了摸脖子间的牛骨哨。 翌日,一大早,冯府门口便是熙熙攘攘的,像赵无庸来闹事的那天一般,围了许多路过的行人。 不过,这次换了个人,不是粗俗的赵无庸,而是一位斯文清秀的公子,在他的身边站在一位老妪。 冯兮和打着呵欠,出来时,就看到老妪在用帕子擦眼泪,公子紧皱着眉头,上前一步,温文有礼地要求讨回公道。 “冯大小姐,在下许少祖,家父曾在姑苏澧县担任过主薄一职。在十数年前,家父跟时任县丞的云德章关系匪浅,就为在下和云家的大小姐订下了婚约。” “后来,因为家父的身体不好,我们全家便跟着他前去祖籍养病,也断了跟云家的联系。” “而如今,在下跟云大小姐都到了适婚年龄。家母想起这起婚约,再三提醒在下,做人要守信。在下便前往姑苏,可是,竟被告知云县丞早已逝世,云夫人和几位小姐过来了金陵。在下就跟家母日夜兼程赶到了金陵城,岂料……” 许少祖欲言又止,面上流露出被人背信弃义的痛苦表情。 他没有再说,手中紧攥着一块浅碧色的玉佩,据他说,是当年定下婚约的信物。 可接下去的事,所有人也都知道,许少祖来到金陵以后,肯定是听闻未婚妻要抛弃他,嫁给三皇子的消息,所以才会这般痛苦。 有些爱打抱不平的人不由得走到冯府的台阶下,开始交头接耳。 “想不到安乐县主是这种爱攀龙附凤的人啊。” “我也差点被她那漂亮的脸蛋给误导了。” 更有些人把许少祖推到冯兮和前面去,“冯大小姐,你看陈公子千里寻妻,你就行行好,让安乐县主出来,跟陈公子回去好好过日子算了。” “这……”冯兮和表现的有些为难,看到许少祖的玉佩,不禁倒退数步,让人以为她该是见过同样的玉佩。 她似是犹豫许久,便大声开口道:“诸位,请冷静一下。安乐县主温婉大度,她的为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她是金陵城众多大家闺秀的典范,断不可能为了攀高枝,就遗忘了跟许公子的婚约。说不定,这其中是有什么苦衷呢。” “所以,我们还是先静一下,仔细去了解一下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许少祖一听,脸色略是涨红,他的语气里带着些恼怒,“听冯大小姐这意思,是说在下无中生有,诬赖云大小姐了。” 冯兮和微叹气,更加尴尬地别开眸子,“许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刚刚也说了,安乐县主可能是有苦衷的,你只怪安乐县主,却没有想过万一她也是不愿意的呢?” 许少祖眸色一凝,“莫非是三皇子逼迫她的?” “那可否让在下见她一面,听她怎么说。如果她确实是有难言之隐,在下也不会强人所难,祝福她以后,自当即日离去。” “许公子你现在想要见她,貌似不太方便。”冯兮和支支吾吾地说道:“她……病还没好。” 许少祖惊愕道:“病了?抱歉,也许安乐县主真有苦衷,是在下打扰了。” 而千允却天真地眨着眼睛问冯兮和,“小姐,安乐县主不是在大牢里么?怎么就病了?” 冯兮和当着众人的面,给她使了个眼色,仿佛让她不要再说了。 “哦,我明白了。”千允像是领悟过来,声音也一下子提高了很多,“安乐县主是在大牢里生病了对么?难怪小姐最近几天老带着一些补品去刑部。那小姐,你今天还去么?” 冯兮和看了眼众人,嗔道:“千允!” 千允马上就用双手捂住嘴巴,表现出说漏话的状态。 众人却哗然了,云长依好端端的,怎么会进刑部大牢?肯定不是犯事就是品行不洁。 对了,前几天,还听说一个从冯府里赎回身的婢女莫名其妙地死了,人家的兄嫂直接闹到了京兆尹去。难道此事跟云长依有关? 他们越想越觉得,过去真的是被云长依的外表给骗了。这样的一个女人,冯兮和还替她解释,这冯兮和也太良善了。 许少祖先是疑惑了一会儿,而后便沉下一口气,甩袖说道:“也罢,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进去的。在下也应该趁着今日,去公堂上将夺人妻的三皇子告上一状。” “举头三尺有神灵,他身为堂堂皇子,强抢别人的未婚妻,理应受到制裁。若云大小姐真是无辜的,那在下也算是为她付出了一回。” 众人为许少祖感到不值,同情他到现在都偏向云长依,认定此事是顾锦年的错。 他们对此事的后续如何,也实在是感到好奇,就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跟在了许少祖的身后。 冯兮和看着远去的,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嫣然一笑:“千允,我们也跟过去看看。我还真不想大表姐就这么被冤枉了。” 此时,刑部的大门紧闭,夏珩在里面秘密地审理云小妹杀冯忠一案,在公堂的一侧,顾锦年拉了云长依坐在一边铺有软垫的椅子上。 冯忠死的那天,虽然云小妹也来探监过,但她坚决不承认她杀人,而且称与冯忠不熟。 夏珩让人给她录完口供,看了看顾锦年的脸色,就打算判冯忠是畏罪自杀,其它人是被无辜牵连的,应该给予道歉和慰问后释放。 可是,他还没拍惊堂木,一个衙役就慌张地跑来。 “尚书大人,不好了,安乐县主的未婚夫和一帮刁民找上门了。左侍郎大人还亲自给他们开了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裕王爷听审 他的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淹没在了众多百姓的唾沫中。 众人看到好端端坐在椅子上的顾锦年和云长依,更是替许少祖感到不值。他们吵闹着,就将许少祖推到了公堂里,夏珩的面前。 夏珩厉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刑部?” 许少祖一开始看着云长依时,眼中是充满柔情的,似是相信她。可看到她跟顾锦年紧挨着坐,并没有丝毫不适时,他的表情就变成了浓浓的嘲讽。 “尚书大人问我是谁,还不如问她!”他的双手一指,便直对着云长依。 “长依那么高贵,怎么可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去认识。尚书大人,你还不赶快把这帮刁民遣送走。”顾锦年没有给夏珩好脸色,但他还是好奇地低声问云长依,“长依,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云长依心中一惊,却面色不改,她垂睫苦恼地说道:“长依能认识些什么人,殿下你还不知道吗。怎么他们来找我生事,殿下你也不放过我。” 顾锦年放宽了心,安慰道:“本宫就是随便问问,你别放心里去。” “三皇子殿下,你应该放心里去的。”冯兮和从人群里徐徐走出,面纱之上,一双杏眸里,波光无垠,“不然,你这骂名可就背大了。” 顾锦年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没好气地扔了她一句话,“你有什么话快说,不要跟本宫故弄玄虚。” 冯兮和粲然笑道:“我就是来跟你说的,保证你会终身难忘。” 接着,她把许少祖是什么人,如何来冯府求公道,又如何信任云长依,云长依却背叛他的过程说了一遍。 由于当时在场的人众多,所有人都可以为她作证。 夏珩微微蹙眉,质疑地看了下云长依,如果云长依的过去是一张白纸,那好办。但要是她的以往太复杂,那纸是抱不住火的。 云长依听了冯兮和的描述,心头更是一紧,只觉不太可能。她穿越过来后,就杜绝了一切隐患。她确实有个未婚夫,是姓许,但是她让冯若兰塞了许家一些好处,许家就搬离姑苏了。 她也没见过所谓的未婚夫,不知道许少祖是不是。 不过,从一系列的事情来看,应该不是。 这么想着,云长依就冷静很多,她撇头对顾锦年说道:“三皇子殿下,请相信长依没有做过任何对不住你的事。” 她慢慢地走向许少祖,既然不是真的,那肯定就有破绽。 顾锦年表示自己相信她,然后,怒不可遏地冲冯兮和吼道:“你个丑八怪,心肠怎么如此歹毒,在府中坑害长依还不够,到这边,还要找人来毁坏她的声誉。” 冯兮和懒得理他,默默地站到一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顾锦年,你没得救了! 而涌进来围观的人,都觉得顾锦年实在是不可理喻。明明在冯府,许少祖上门,态度不太好时,冯兮和都还帮云长依说话的。 “谁说冯大小姐心肠歹毒的!”就在这时,一队黑衣劲装的带刀侍卫疾步前来,在拥挤的人群中,硬生生地辟出一条路,“三皇子殿下和安乐县主,败坏皇室声誉。此事关系重大,裕王爷决定亲自来听审。” 话落,顾时引便负手前来,眸光凛冽,闹哄哄的公堂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感觉他每踏下一步,便可震碎山河。 顾锦年马上就气馁了,灰怏怏地不说话。夏珩擦了把冷汗,规矩地把位置让出来,“裕王爷,请。” 顾时引却不坐,而是在旁边一张大圈椅上坐下,双腿交叠,摇着把竹节骨折扇,随意地说道:“不必,本王只是来听审。尚书大人还是跟之前一样,该怎么审就怎么审。” “是。”夏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顾时引都来了,他怎么可能想跟从前一样审。 冯兮和也意外顾时引的突然到来,不过,对于顾时引不插手刑部案件,倒是不意外。 他既然位居权力的漩涡中心,所做的每件事,都会激起千层浪。若他随便插手这回的案子,便会干扰朝中的势力平衡,所以,对这起案件,他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顾时引的目光扫向了冯兮和所在的地方,看了两眼,眉间不由得出现了一道褶皱。 顾准纳闷了,这冯大小姐静静地站在那,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他家王爷怎么也不高兴。 须臾,顾时引对他吩咐道:“去取一面屏风,让冯大小姐坐到屏风后面听审。” 顾准当即会意,马上让人着手去办。冯兮和虽然不在乎别人的说法,但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不能每天都抛头露面的。 更何况,上次听王爷的意思,还有意向让她当第五任王妃。为了自家王府着想,他也要提醒冯兮和。 “冯大小姐,王爷让你坐到屏风后面听审。”顾准面无表情地跟冯兮和说道。 “啊,不用了。”冯兮和敬谢不敏,而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顾时引的凤眸中,已含了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算了,我还是到后面去吧。”冯兮和立即掉头就走,她也不愿意在外边跟他大眼瞪小眼,而且,今日的戏中,她只需当个看客就好。 等冯兮和走到屏风后,夏珩观察了顾时引和顾锦年的眼神后,便对众人喊“肃静”。 “安乐县主,你有什么疑问,尽可以问清楚。”夏珩示意云长依可以向许少祖盘问。 云长依因着顾时引的到来,有些慌乱。但她还是稳住心神,走到许少祖面前问道:“许公子既然说是十多年前定下的婚约,那你应该从没见过长依,刚才你是如何一眼就认出长依的?” “毕竟,长依到现在,都不认得你是哪位。” 许少祖自嘲般地笑道:“在下远在祖籍时,便久闻安乐县主容色倾城,才貌双全,更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来了金陵城后,才听说,大名鼎鼎的安乐县主就是你。” “今日,在这里,能一眼就颠倒众生的,除了你以外,试问还有第二个女子吗?” 云长依的面色一僵,随即,又让心神安定下来。 “你说和你长依有婚约,那可否有信物,以及证明你身份的文件?” “不知你问的是否是这些?”许少祖拿出浅碧色的玉佩,盖有当地官府印玺的文牒,以及一份婚书。拿出的时候,他的表情仿佛是受了屈辱。 “有劳许公子。”云长依当没看到许少祖的表情,接过她的两份文书后后,便回过身,一步一步地往夏珩的方向走去,朝着他盈盈一福。 “尚书,为了谨慎起见,文牒和当年婚书的真伪度,还要请你过目。” 夏珩点头,示意身边的衙役去拿过来。 许少祖的一张白脸因着她这句话而涨红,“原来,在云大小姐的心中,在下跟那些鸡鸣狗盗之徒并没有区别。” 云长依婉言回道:“许公子,你误会了,既然事关我们两人的终身幸福,还有长依的名誉,那还是慎重些比较好。” “你说的没错,在下也许是错怪了你。”许少祖转而用恼恨的双眸望着顾锦年,“在下想问三皇子殿下,如若在下跟云大小姐的婚约被证实为真,三皇子你打算怎么办?要如何弥补对在下和她造成的伤害?” “本宫怎么可能对你造成伤害。”顾锦年很不屑地嗤笑道:“长依芳名在外,想打她主意的人多得是。没有你许少祖,说不定还会有陈少祖,张少祖,若是每一个人都坚持说跟长依有婚约,十个她都不够你们娶的。” “那样一来,长依不就十分可怜?你们又把当礼法当成何物!” 他一说完,屏风后面传来冯兮和的清脆声音,“几日不见,三皇子殿下跟人磨嘴皮子的功夫又有见长,想必花了不少苦功,你要是肯把这份用功放在其他方面,德妃娘娘应该会感到欣慰。” 顾锦年语声一噎,想反驳,最后觉得好男不跟女斗,只好对许少祖不客气道:“你要真的跟长依有婚约,本宫就跟你道歉,也不参与你们的事了。” 当然,天塌下来,他都不会相信。 接着,他柔声地对云长依说道:“长依,你不要怕,有本宫给你作保,尚书大人一定是会秉公处理,还你清白。” “是吧,尚书大人!” 夏珩的眉心微拢,犹豫一下,说:“是,本官一向是秉公处理,三皇子殿下和安乐县主尽可以放心。” 顾时引也幽幽地说了句,“尚书大人可记清楚这句话。” “好,也请裕王爷放心。”夏珩又冒出了许多冷汗,简直是如坐针毡,心里想着,这裕王爷今天来听审,究竟是偏向哪一边的呢。 要是猜错意思,就不好办了。随即,他看到旁边多出来的那一道屏风,也便了然于心。 然而,在衙役哆嗦着双手,把文书呈递过去时,许少祖的老母跑进来,不由分说地拉着许少祖就往外走。 “少祖,你跟我走。这媳妇我不要了。”许母涕泗横流,眼神看了眼云长依后,变得分外惊恐。 云长依转过去,不安地蹙眉。 众人不解,怎么强撑着病体,劝着儿子来金陵找儿媳的许母,现在会突然改主意。 “母亲,为什么不要。不是你教儿子,说不管世道怎么变,做人也要讲求最基本的信义?”许少祖也是不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 身败名裂的感觉 “少祖,你听我的没错。人家不义,我们也不能因此丢了性命啊!”许母惊惧的眼神由云长依转移到云小妹身上,却坚持要让许少祖离开。 众人也更加好奇,被未婚妻抛弃,来讨个公道而已,怎么就会失掉性命。 夏珩还没来得及看文书,就不得不喝道:“稍安勿躁。老人家,你有什么委屈,尽可以说,本官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许少祖也劝说:“是啊,母亲,三皇子殿下和裕王爷都在看着,我们不会被人为难的。” 许母这才冷静下来,她默默地思索了好久,才用浑浊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就是听说,原来冯国公府有个姓陈的丫鬟,因为知道云家大小姐和少祖的婚约,就被云夫人和国公府的管家灭口了。” “后来事情败露,那管家到了大牢里,知道自己犯了法,会被杀头,就后悔了,想把真相说出来。云大小姐和云夫人不同意,就让云三小姐在探监时,将他杀了,还弄成畏罪自杀的样子。” 说着,她又是担惊受怕起来,想又将许少祖带走,“算了,少祖,你还是跟我走吧。云三小姐杀人的方法太诡异了,据说还是用冰杀的人。” 云小妹倏地瞪眼,冷漠地回道:“我说了,没有杀人就是没有杀人。”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今日,夏珩要闭门审案,肯定是顾锦年和云长依逼着他,将整件事都掩盖好。 他们以前看云长依,就如仰望神女一般,而现在,觉得她连青楼楚馆里的女子都不如,起码青楼女子表里如一。 还有冯若兰,要知道,当初他们都把冯若兰当成是为夫守节的贞洁烈女,可这对母女就是活脱脱的骗子。 云长依见众人看自己的各色目光,不免感到了一种耻辱。不过,她还是抚定心神,心平气和地跟许母说:“老人家,能不能等尚书大人验过文书的真伪后,我们再好好说话。” “不然,你这样给我们乱扣帽子,让我们一家以后该怎么做人?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就针对我。不要去对付我的母亲和妹妹。我们初来金陵时,就已经受够了非议,我不想要让她们今后再也不能在金陵立足。” 说罢,她的眼眶一红,泪珠差点就要迸溅出,楚楚可怜,不禁叫人怜惜。 许母一听,也是眼睛一红,哭的稀里哗啦,比她更委屈。 “你是说我这糟老婆子嫌命太长,专程造了两份文书,来挑你的不是?” “好好好,你是县主,是将来的三皇子妃,我们小老百姓得罪不起。我们走就是了,就当老爷当年喝醉酒,许下婚约也是说的胡话。” 云长依心中不断地冒着怒火,跟这种年纪的老婆子沟通真困难。她无助地望了下顾锦年,顾锦年又在无形中给夏珩施加压力。 夏珩怒地一拍惊堂木,“老人家你满口胡言,到底是受什么人指使,如果从实招来,或许还能够从宽处置!” 话落,顾时引半闭着眼,又提醒道:“尚书大人,本王要不要让人重复下你刚说的话。” “裕王爷,下官疏忽了,请容下官先看文书。”夏珩立马不再像刚刚那么凶,还和气地找人去安慰许少祖母子。 只是,经过方才的那一些表现,围观的人都站到了许少祖那一边,谁也不信他真的会秉公处理。他们纷纷觉得,就算文书是真的,可能也会被说成是假的。 一气之下,群情激昂,很多人大吵大闹,还有很多老妇人将菜篮子里的鸡蛋和菜叶往云长依一家人身上砸。 这家人真是太不要脸了,枉他们被欺瞒了那么久。 “住手,你们竟敢这般对待未来的三皇子妃,等同于谋逆!”顾锦年在这时,英勇地挺身而出,挡在了云长依的身前,结果鸡蛋和菜叶如疾风骤雨般朝他飞来。 夏珩见状,暗道不好,忙出动衙役,将哄闹的人群驱赶出去。 他自己也过去,想要让顾锦年和云长依到后面避难。 可是,他手中拿着的两份文书,却不知被从哪处飞来的鸡蛋砸中,上头的笔迹和印章全被毁了,变得模糊不清。 闹哄哄的局面,在围观人群全都被赶出去后,才算结束。 等公堂被清理干净,夏珩重新审案时,原来的两份文书都已经作废了,他只得让人去调云长依的卷宗过来。 谁知,夏海晏却过来,提前将一份加了密的文书拿到堂上。 “父亲,孩儿前几日传信到姑苏,让现任的澧县太守查过了,在安乐县主三岁那年,云县丞和许主薄确实给她和许公子定下过婚约。” 夏珩心中暗叹,夏海晏怎么总是给他帮倒忙。 云长依几人当然不乐意,又争辩许久。夏珩犹疑着,看了看顾时引,又看了看顾锦年,迟迟做不了决断。 顾锦年张大嘴巴,愣了愣,他没想到,云长依真的对她隐瞒了过去这段事。 云长依瞥向他,默然掏出手帕拭去泪水,“三皇子殿下,长依也是逼不得己。那个时候,我还太小,是真的对此事没有一点印象。若不是夏大人调来我的卷宗,我也不知道。” 顾锦年一顿,眼睛立马就落到冯若兰身上,他在心中猜想,一定是冯若兰为了攀高枝,给云长依伪造了一份卷宗。 “本宫不会让你平白无故被人陷害的。”他安抚着云长依,转而,走向夏珩。 顾时引轻摇竹节骨折扇,靠着椅背,悠然道:“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尚书大人觉得很难吗?” 听到他的声音,夏珩应诺,夏海晏转头看去,冰冷的眼底却意外地浮现出一道寒芒。 “裕皇叔……那不是长依的错。”顾锦年的心底里,还是不能相信云长依有过婚约的事实,鼓足气踏过去几步。 顾时引阖目养神,声线低沉,“三侄儿,本王让你说话了吗?” 顾锦年想跟他据理力争,睁大眼睛看着他,但是,顾时引不动,一句话就把顾锦年逼得倒退回去。顾锦年顿觉挫败。 夏珩纠结了很久,终是将云长依也列入了主谋的名单。如此一来,云长依出狱的时间,就变得遥遥无期。 云长依脸色煞白,浑身被抽空了一般,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她的视线瞥向屏风那边,看着屏风后的身影,眼里遍布着骇人的阴霾。只是,垂下的眼睫,遮住了那种瞬息万变的可怕眼神。 云长依纤长的指甲几乎要抠入地面,多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惨败感。 但是,将来的日子还很长,冯兮和毕竟只是个小丫头,怎么可能赢得了她。 顾锦年羞愧地拍了拍她的肩,“长依,别怕,本宫会救出你出去的。” 冯兮和坐在屏风后,就算没有出去看,外头的动静她也大概了解了。 她的心里冷笑,云长依,身败名裂的感觉不好受吧。 前世,她被告知,自己的外公已经气死,弟弟和妹妹都已经成娈童和官妓时,曾死命地哭诉过,只要云长依把他们都还给她,她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可以给她。 可惜,换来的却是云长依无情的讥讽。 她还记得,那天,她披了貂皮白裘,简单的白色下,她依旧美得不可方物,摄人心魄,雪山冰莲,昆仑玉骨,都无法睥睨她的容颜。可是,她的一颗心却冰凉的没有任何温度。 须臾,冯兮和收回深思,出言道:“三皇子殿下忘了跟许公子道歉吗?” 顾锦年都忘了这茬了,他随即一愣,冷嗤道:“本宫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轮得到本宫给他道歉?” 冯兮和并没有饶过他,“三皇子殿下说的也是,只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一个皇子,难道是不想做君子,反倒想做小人?” 顾锦年咬牙,脸色在青白之间变换着,他觉得,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不该认识这个冯兮和这个丑八怪。 “怎么?三皇子打算默认了?”冯兮和讽笑道:“你要想认,本小姐也没辙。” 顾锦年终究是没有足够的勇气,承认自己是个小人。 他攥紧拳头,走过许少祖身边时,很不情愿地说:“之前,是本宫不对,你不要见怪。” “三皇子请别这么说。”许少祖忙调整好心态,谦和地说道:“在下得知云大小姐的蛇蝎心肠后,你再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娶。在下还要感谢三皇子对云大小姐的感情始终如一,想来以后,在下也不用再受这个未婚妻的困扰。” 眼见着顾锦年的脸色又要变了,他补充说:“在下原来是想履行婚约的,可是,看到云大小姐的为人后,在下不得不改主意,只是想讨个说法,并不是真的想要把云大小姐娶回去。” “三皇子殿下不要担心,在下回去就修书一封,解除我与云大小姐的婚约。” 他说罢,云长依羞愤交加,恨不得马上就躲到牢房里去。顾锦年猛地一甩袖子,气哼哼地走掉。 等堂上的人都散去,冯兮和也徐徐地从屏风后走出。 她踏出大门,在未上马车时,见道路上的一种不知名的粉色小花纷纷洒洒而下,像极了雨时花,便停了一会,伸手去接住。 然而,她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在自己的手边,出现了一只骨节匀称,修长有力的手。那粉色花瓣便落到那手心中间,与袖口的纹饰相互辉映。 她知道来者是谁,立马警惕地缩回手,猫着腰,就要躲进马车里。 可她的腰带被人拉住,不得不定在原地,心中暗骂他,卑鄙无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 只能给本王看 顾时引放在腰带上的手一收紧,她也只好乖乖靠近,旋转过来,面对着他。 “丫头,你怎么见了本王,都跟见陌生人没什么两样。”顾时引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眼眸中,笑意盎然。 冯兮和赔笑道:“我眼神不好,没看到王爷的尊驾。” 说着,她的手已迅疾抬起,想要拍飞他搁在她腰间不放的手。 “丫头,你的腰真细。”顾时引说完让她炸毛的话后,如了她的意,他的手不放在腰带上了,只是,他的手又不安分地摸索到她的脸上。 冯兮和下意识地后退,脸上的面纱却被揭下,绸缎滑落在他的指尖。只用粗略地一看,就可以看到她脸上的斑点已经淡了很多。 枝叶微摇,花瓣被风吹落在她的鬓间,衬着她越发白皙的肤色和一双波光流转的墨玉眼眸。 顾时引不由自主地呆滞了一下,“本王怎么发现你越变越好看了。” 冯兮和淡淡道:“王爷不是说过,不在乎一副皮囊么?” 顾时引颔首,不假思索地说道:“本王是这么说过,那本王决定,现在就把你的脸重新毁了。” 说了就做,他果然把手探过去,冯兮和心里紧张,忙左躲右闪,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王、王爷,这里是刑部门口啊。” 顾时引将她一把揪住,将她的头摁到怀里,冯兮和默然捂住双眼,不愿去看残忍的一幕。 冯兮和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凶残血腥的结果,却等到顾时引轻柔地将她的面纱重新系好。 顾时引放开她,说道:“记住了,以后可不能跟今天一样,你的容貌,只能给本王看。” 冯兮和微抿唇,默默地僵持着,想着跟他没什么关系,也不用答应。 “小狐狸,你不想答应?”顾时引猜出了她的心思,嗓音也低沉下来,“看来本王今晚需要再去你那边走一趟了。” 冯兮和的耳根子发烫,她实在是不想每晚睡觉都不安心,时刻提防着这个不速之客。 这时,她瞥见夏海晏从刑部出来,感觉像看到了救星,便说道:“王爷,我去跟人道个别。” 说完,她就一溜烟地跑掉,冲夏海晏笑道:“夏大人,后会有期。” 夏海晏忽的一愣,思量着她怎么突然变得这般热情,可看到顾时引后,眼眸中的寒芒便在不知不觉地迸射出。 顾时引略一偏头,看见夏海晏后,也当即沉下了脸色。 “你记住本王的话,否则,本王绝对让你哭出来!”他用命令地冯兮和说完,就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仿佛有夏海晏在的地方,他不愿意多待。 冯兮和对他们两个这种表现,不禁有些纳闷。 “夏海晏,为什么你们两个相见,跟仇人一样。是你抢他老婆了,还是他抢你老婆?” 夏海晏听了她的话,面色更难看。 “许家母子很想见你。”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带她到天香茶楼,许少祖母子在的房间中。然后,他似乎也没什么心情留在这里,就直接走掉,连招呼都不打。 冯兮和的心里一紧,夏海晏还是看的一清二楚。 须臾,冯兮和缓步走到许少祖母子面前,俯身谢道:“今日的事,兮和谢过两位了。” 许母的手正抚着嗓子,一转眼,马上佝偻着背,回过头,惊慌失措地说:“冯大小姐,受不得,受不得。” 许少祖上前一步,拱手道:“冯大小姐不必如此多礼,说起来,在下还要谢你。若不是你对我们母子施以援手,我们就得沦落街头了。” “何况,安乐县主的确暗中修改卷宗,隐瞒了过去,居心不良,也的确是事实。” 冯兮和也不再多说,跟他们相视一笑,然后,她叫千允拿来一个包袱,交给他们。 母子俩一开始以为是金银财物,便坚决不肯收。 后来,推攘不过,许少祖才接过来。 他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些笔墨纸砚和书画卷轴。 “冯大小姐,这是……” 冯兮和笑道:“许公子你擅长诗文,又精通词律,不如就帮我打理一下,我近来在城东新开的一处画铺。然后,我会按期给你们发放该有的酬劳怎么样?” 许少祖一想,这也算是凭着自己的能力谋生,而不是吃着嗟来之食,也便同意下来。 冯兮和又跟母子俩说了一些要注意的问题,就打道回府。 此时,在刑部的大牢里,顾锦年在和云长依争执着。 顾锦年将双手摇晃着铁栅栏,激动地说道:“长依,你就先听我的。我先跟夏尚书说,你是我的人,让你悄悄地从牢里出来,到我府中跟我一起。” “然后,等时机成熟了,我再去跟母妃说,她会劝说父皇,让你成为正妃的。” 自从云长依跟人有婚约的消息传到德妃耳中后,德妃就立马改变了先前的主意,绝对不允许顾锦年娶一个有污点的女子回去,不管他如何跪求,都没有用。 “三皇子殿下,你不要再说了……”云长依捂住耳朵,背对着他,她的身子一颤一颤的,犹如在雨中摇摆不定的青莲。 顾锦年继续倾述衷肠,“长依,你当初为了嫁给我,都不惜以冯兮和的名义出嫁,可见你对我用情至深,不是个在乎名分的人。” “那现在,你就当是跟上次一样嫁给我。我保证,谁也不敢说你半点不是,我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 云长依却仍旧不同意,她哽咽道:“三皇子殿下,你可以不计较别人怎么说,可长依不想要你为了我,而受尽世人的指点。” “长依自己受点委屈没关系,可是,长依不能连累你。” “为了你,我不会在乎这些……”顾锦年心中惆怅万分,他过去一昧地沉醉在云长依给他编织的柔情幻梦里,可是,这么多回,云长依都明里暗里拒绝了他。 他就算再傻,都该产生疑虑了。 想了一会儿,顾锦年终于为难地开口问:“长依,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其实,在你的心中,并没有多么在乎我?” 云长依心中一惊,马上回头,抬起泪痕遍布的脸,解释道:“三皇子殿下,我以为不管别人如何误解我,只要你相信我,什么样的苦楚,我都会咬牙吞下去。” “可是,竟然连你都是那么想我的……” 随即,她咬着下唇,语气决绝,“既然如此,那我也生无可恋。不如就认了判给我的罪名!” “长依,千万不要!我错了,我不该人云亦云的。”顾锦年到底是心疼她的,见她这般,就自觉惭愧。 但是,在他的心里,终究是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云长依总算是绽放出笑颜,“你不要自责。你还肯信我,就是最大的幸福。” 顾锦年略一颔首,“我本来就不该怀疑你,只是要委屈你在这里几天,等我的好消息。” 云长依郑重地点头,深情款款地目送着他离去。 然而,待顾锦年走后,她的面色便是一冷,转头对静坐在角落里的云小妹问道:“小妹,你的武功底子没有完全暴露出来吧?” 云小妹细思了一遍,说没有。 云长依又问:“那你从这里逃出去有疑问吗?” “应该还是可以的。” 话落,云长依的眼睛骤然变亮,她弯腰,低头,缓缓说道:“那我可以让三皇子找另一个女子来代替你,编个理由,让你出去,你出去后,帮我给二皇子殿下传递一样东西,可以吗?” 云小妹的半垂着的眼睫一抬,“什么东西?” 云长依神秘地笑了笑,然后拿出一张折叠着的纸,交到她的手里。 “这上面所写的,是白药一半的配方。我谁都没有给过,二皇子一直都跟我讨要,但被我找理由推脱过去了。你找机会出去,把这个交给他。” 自从上次,冯兮和进宫给太后献药后,一瓶药用完,太后和昌德帝都想要这个药方,然而,冯兮和拿不出来。如果谁能拿出来,那就会得到太后和昌德帝的更大的信任。 她不信,顾锦城不会被这个药方诱惑到。 她的手在云小妹的削肩上轻拍着,“小妹,你跟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懂么?” 云小妹的眸子微凝,思索了半天,最后,默然同意。 冯国公府,绿芙院。 麻雀在地上啄着小米,院子里的几个洒扫丫鬟和婆子在专心地忙着手中的活。 良久,几个丫鬟最先看到冯兮和走进来,忙叫了其它人过来行礼。 “大小姐好。” “秋姨娘在吗?”冯兮和示意他们起来,然后,目光在后头,一间纱窗半敞着的屋子中打探。 一个容颜清秀,脸蛋白皙,梳着追月髻的妙龄少女正半垂着头,忙活着手里的绣品,她刺绣的状态看上去十分专注,完全不受外界干扰。 丫鬟马上回说:“在,大小姐请进屋坐,奴婢去告知秋姨娘。” 说完,冯兮和也跟着她进去,在外屋的榻上先坐着,稍作歇息。 绿芙院整体的布局都不如府中其它院子精致,里屋和外屋,是用墙面中间一面藏青色的帷幕隔开。 挽秋姨娘是小心翼翼地掀了帷幕走出来的,见了冯兮和,她问好的声音也非常小,生怕里面的人会听到。 “大小姐,你怎么来我这破地方了?”她走到冯兮和身边,用只有冯兮和能听到的声音说。 冯兮和思忖了一会,也小声说道:“秋姨娘这是怎么了,之前,我不是说过会常来绿芙院吃饭。你也不必生疏,唤我名字就好了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 七夕,广元寺 挽秋姨娘听后,马上自打嘴巴,“瞧我这糊涂的。” 但是,她难为情地低下头,面色通红,像是感到了一点惭愧。 冯兮和打量着室内的陈设,看着她不敢面对自己的模样,心中疑惑和愤慨更多。 她当初去冯老夫人面前请求过,提出要改善绿芙院这边的条件,或者让她们母女搬到另外一个院子去。 但是,挽秋姨娘却亲自跑到冯老夫人面前,再三谢绝。如果挽秋姨娘真的是想过简朴、清净的日子也就罢了,没想到,却帮云长依做事。 难道,在挽秋姨娘的心里,云长依能给的,她就给不了吗?还是说,她有什么把柄在云长依等人的手中。 须臾,冯兮和问道:“秋姨娘,你真的只是一时糊涂而已吗?” 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愉快,反而有点好奇地往走过去,单手撩起帷幕。 映入眼中的,是方才那个少女的背影,这位少女就是她的庶妹冯清玥,冯清玥也跟刚才一样,坐在一个绣墩上,旁若无人地绣着花。 在冯清玥的身边的案几上,已堆了厚厚的一堆绣布。其中,几面绣布被风吹到地上,冯清玥便马上弯下腰去捡起来,放回原来的位置,如同对待一件至爱的珍宝。 挽秋姨娘见冯兮和要进去,忙不迭地跑过去,几乎都要跪下来哭求,“兮和,这间屋子不透气,你跟姨娘去那边说好不好?” 冯兮和也做留步,没有拒绝,转身给她去了另外一间屋子。 到了里面,冯兮和泠然道:“姨娘现在可方便了?” 话未说完,挽秋姨娘已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她不断地给自己打着嘴巴,比刚才更凶猛。 “兮和,千错万错都是姨娘的错,姨娘万不该财迷心窍,去做那等事情?” “财迷心窍?”冯兮和伸手制止了她的耳光,伸手将她扶起,“姨娘,你还是不愿意说实话吗?” “要不要,我亲自过去问清玥?” 眼见着冯兮和又要走,挽秋姨娘立即变慌张了,她走到前面,低下头,呜咽道:“是……是清玥喜欢赵家三少爷,赵家那边也答应了,如果我做好了,他们就可以让赵三少爷娶清玥做正妻。” 又是赵家?赵家也参与了这件事,看来,它的狐狸尾巴真是越露越多了。冯兮和微一皱眉,“清玥喜欢赵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想起,刚刚在冯清玥那屋瞥见的绣品,上面的确是一个年轻男子的轮廓,想来也必是赵臻无疑。 怪不得,每次她要来看清玥,挽秋姨娘都会阻止,原来,清玥对赵臻的思慕,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 挽秋姨娘的眉已拢成川字,她细细地回忆,“就是去年七夕的时候,你跟安乐县主,还有清玥一起去广元寺祈福,回来时,路过秦淮河旁的灯市,她就遇到了赵臻,此后,就再也不能忘记。” 她苦着一张脸,紧握住冯兮和的手,低声下气地求道:“兮和,你体谅一下清玥好不好?你知道的,姨娘当了一辈子的妾,已没什么指望了,现在,清玥能遇到一个她喜欢,又可以娶她当正妻的人,姨娘难免会一时糊涂,想要极力促成这门亲事。” 冯兮和听她说完,叹了口气,将手抽回。 “姨娘你真的是太天真了。” 冯清玥喜欢谁都行,但绝对不能是赵家的人。 她记得,上辈子,冯国公府落到顾锦城手里,由赵家接手后,赵家对清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清玥卖入教坊司训练,而后再送到军营当官妓。 如此狠毒用心的一家人,怎么可能指望他们会对兑现许下的诺言。 而且,去年七夕,也是她在广元寺,遇到顾锦年,将他看成误认为是当年在日月山碰到那位面具少年的时候。 所谓才子佳人的邂逅,不过,都是一场刻意安排的阴谋。 挽秋姨娘有点不明所以,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是府中最尊贵的嫡小姐,你的未来不必担心。可清玥呢?我难道为自己的女儿谋一个未来都有错!” “姨娘,除了赵家人以外,无论清玥喜欢谁,只要那个人的品行端正,我都会想办法帮她。难道你就这么信不过我?清玥如今的这副样子,你都不明白是谁害的……”冯兮和默然转身,踏出门槛,对挽秋姨娘表露出浓浓的失望。 “或许,你还不知道,赵家最近正忙着商谈赵臻和七公主的婚事。” 挽秋姨娘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她愣了一瞬,即是垂目,自言自语地说道:“不会的,不会的,赵小侯爷答应过我的。一定是我事情没有办好,他们才生气,改了主意。” 冯兮和的心里也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走出院子外后,她看了看刚浮现在天边的圆月,心道,明日,又是一年七夕了,有些事,该到实地去打探清楚。 第二日,冯兮和就悄悄地出了府,带上千允,前往广元寺。 七夕节,来广元寺烧香拜佛的妙龄女子比往常要多许多。 广元寺是一座深山里的古寺,据说,原来的广元寺,只是一个普通的寺庙。后来,有位女子来求了姻缘,一只百灵鸟飞过来,停在她的手心,哼起歌。 然后,那名女子就被选入宫中,成了最受宠的皇妃之一。从那以后,来这里的女子大多都是来求姻缘,或者是做着凤凰梦的。 那名女子便是如今的赵贵妃。冯兮和看着服饰各异,心态却十分虔诚的女子,不禁想到去年,她也是像她们一样,是怀抱着一颗真心而来,遇到一只能给自己带来好姻缘的百灵鸟。 重生后,她才明白,被传的神乎其神的那个传说,真的只能被当做一个传说。 冯兮和这回,烧完香,拜了拜之后,没有跟其他女子一样,继续去求签解签。 她前世,就是在解签时,遇到个无缘大师,指点她去寺庙东侧的松林旁寻人。也就是在那里,她见到一身红衣灼灼的顾锦年。 她直接过去问一个小沙弥,“我想找无缘大师,可否带我见一见?” 小沙弥则是摸不着头脑,“这位女施主,我是前几个月才来的,没见到过,也没听师兄师弟他们说过这位大师。你要是有急事的话,我再帮你去问问?” “不必了。”冯兮和谢过小沙弥,不用深入探究,也该清楚,那位无缘大师,不过是特地为了等她的,等她上了勾,他自然会消失。 她走到去年邂逅顾锦年的东侧松林旁,暮鼓晨钟的前面,眼眸暗了暗。 当时,她按照那位无缘大师的指引,在云长依的陪同下,来到此地,然后,她就看到了黄昏旭日里,漫天的花雨下,一袭红衣,双手负在身后的一名男子。 她第一眼看到他以后,心里便觉得有一种熟悉感,但是,她也没有唐突地过去问。恰好,云长依也劝她先去寮房稍作歇息,她也没有多加留意。 到了寮房,云长依有事,便出去了一趟。等云长依回来时,还带了一位身穿红衣的公子到门口。 那便是顾锦年,顾锦年的手里也拿着一根竹签,据他所说,他也是因为听了无缘大师的指点,才过来。 她记得,顾锦年还说,多年前,他曾在日月山遇到过一个女孩,今天,他希望能与她重逢。 她跟他详细询问了一下当年的情况,顾锦年也能对答如流。云长依也在她身边,给他们两个撮合。 那个时候,她不是没有怀疑,只是觉得这件事,她只跟云长依说过,对自己的大哥,也从未透露过。云长依打小几跟她一起长大,她太过于相信云长依,不会觉得云长依会多加利用她心里的这个秘密。 她微微一愣,向顾锦年问道:“你不介意我如今的容貌和名声?” 顾锦年却说:“你还是你,我从不介意你是什么样。” 她听了以后,对顾锦年的疑虑因这句话而消失。 那会,冯兮和的芳名已经传遍了整个宁国,自从在几年前冒出红斑后,她的性格变得更加乖张,臭名也传遍了整个金陵。别的男子见了她,都是远远地避开。 而顾锦年可以不介意,可见是真心对她。她没有多想,一昧地被他们的谎言包围。她早该想到,除了第一次见面之外,顾锦年每次见她,都会表现出或多或少的嫌恶,怎么可能是如他说的那般。 只有云长依在时,他才会有一贯的柔情。 再接下来,云长依便怂恿她去嫁给顾锦年,她去求了外公和大哥,外公不得已,才去昌德帝面前给她求了这门婚事。 漫天的花雨纷纷而下,冯兮和单薄的身躯站在黄昏时分的大风中,风灌入她的衣裳中,鼓得涨涨的。 千允不由得拉扯了一下她的衣摆,“小姐,你站了很久了。要不奴婢跟你再去抽根签吧,说不定小姐不久后就能遇到你的良人。” “好。”冯兮和觉得反正也不急着回去,便默然回过头,去寺庙中,跪坐在蒲团上,摇晃签筒。 至于良人,她已经不指望了。 竹签随着她摇晃的旋律,上下跳动着,不久后,就有一根竹签从里面跃出,落在蒲团上。 千允拿起来一看,念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什么意思啊,小姐。” “我也不知道。”冯兮和摇头,“天色不早了,我们该下山了。” “啊?小姐你不解签了?”千允跟随着她的步伐追了上去。 冯兮和把签放回签筒,只说不用,她也不是真的想去深究。 而主仆两人走出寺庙后,顾准悄悄地探身从佛像后出来,看着逐渐远去的冯兮和,纳闷道,一年前,王爷来过这,今年,王爷还来这,冯大小姐也来。 他们两过来后,都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莫非是这寺庙有魔咒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 二皇子救美 今年的七夕夜,天色才刚黑下来,秦淮河沿岸的花市,即是灯火幢幢,人烟鼎沸,如同白昼。 冯兮和穿梭过由善男信女组成的庞大人群,来到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前,拿起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看了看。 摊前小贩的眼珠子在滴溜溜地转,他见冯兮和拿了个面具,看了很久,便嬉笑道:“姑娘,喜欢就买一个呗,运气好还能运到有情郎。” 有情郎?冯兮和微是一怔,即是回忆起,去年,她和冯清玥,云长依两人下山后,便来河边的集市上,跟其他人一样四处闲逛。 她记得因为人太多,后来,她和云长依,就跟冯清玥走散了,也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听挽秋姨娘说,冯清玥就是在这处面具摊贩前,遇到的赵臻。赵臻摘下面具,冯清玥在转眸之间,就对他一见钟情,再也难以难忘。 难怪当天回府后,她见冯清玥的脸色有些不正常,可冯清玥也不愿意说,她就没多问。 “我不需要。”冯兮和将面具放下,淡淡地说道。 然而,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在她身后倏地响起,“这个不需要,那看看别的呢?” 冯兮和回过头去见,就看到顾锦城在轮椅上,冲她浅笑。他像是从蟾宫中走出的谪仙般,花市里的灯映照着他如冠玉一样的面容。 “二……”冯兮和刚想回他,却见顾锦城做了个不要声张的手势,她也改口道:“二少爷,我不知道,原来你对这种节日这么感兴趣。” “你不也是么?”顾锦城的唇角处,永远都浮现着一抹笑意,似拢了散着清辉的月华。 他缓缓转动着轮椅,到面具摊前,亲自挑了一个半人半兽的面具,递给她,循循善诱,“我想看到你戴上它的样子。” 冯兮和垂睫,推脱道:“让二少爷费心了,只是,我的样貌丑陋,不想摘下面纱,被人看到脸。” 顾锦城笑说:“那我将带回去,永远都为你留着。” “谢二少爷。” 冯兮和心道,只怕再也不可能有那么一天。上辈子,她就是不懂,有种毒药叫甜言蜜语,才一个劲地将他的话都听了进去。 须臾,顾锦城打量着她的神色,指了指前方,十丈以外的穿针楼,试探着问:“那边更热闹,你可否愿意跟我一起过去。” 冯兮和默了默,眼中有犹疑的光在游走,而后,她即是恍惚地看了下顾锦城,回道:“二少爷……我……我们走吧。” 顾锦城会意地点头,就跟着她到了穿针楼前,穿针楼是以柳枝搭建的百尺高台当骨架,用织锦和灯花装饰,在最上面,摆设着瓜果酒炙。 十来个绣娘坐在那里,她们身边,摆放了坐具,用来祭祀牛郎织女星。 在明亮的月光下,忙着用五彩丝穿过九孔针,谁能最先穿完,就算谁得巧,谁最后穿完,就算谁输巧。 在高台下,有乐师在奏着宫音和商音,通宵达旦。 围观的一群人纷纷在猜着是谁会得巧,千允也仰头,惊呼道:“小姐,好神奇啊,奴婢也想回去试试。” “千允姑娘如果有信心,大可以上去一试。”顾锦城接着转头对冯兮和建议道:“你要不要也去试试看?” 冯兮和推说:“我不会。” “二少爷抱歉,我不是很喜欢往这么热闹的场合凑,就先告辞了。”她跟顾锦城说完,就拉了千允,“千允,走。” 顾锦城一双泛着琉璃般光泽的眸子深了深,并没有阻拦,在冯兮和转身后,他的眼中闪过诡异的光芒。 就在冯兮和刚打算走出人群时,只听“嘎吱”一声,人群忽地疏散开,有人惊慌失措地喊着:“大家小心,台子塌了!” 冯兮和的脚步一滞,回过来,抬起头,就看到后面的台子朝着她的这个方向倾斜而下,台上的各色摆件已“噼里啪啦”地砸了一地,十来个绣娘更是被抛下去,摔成重伤。 千允一急,在最快的时间内推开冯兮和,自己的身躯则挡在冯兮和前面。 冯兮和将她一把甩开,来不及看迅速倒塌的台子,便要带着千允跑掉。 即使她们逃跑的速度够快,也抵不过台子倒塌的速度。 然而,在台子轰然砸下去前,冯兮和却看到顾锦城推着轮椅来,护在了她的身前。 “小姐,我们不能让二皇子殿下承受。”千允哑然失色,在冯兮和耳边小声说道:“不过,好像他很在意你。” 冯兮和面无表情地看着顾锦城的背影,阻止了前去的千允,用只有千允能听到的声音说:“千万不要相信二皇子。” 既然这是顾锦城想要的,那她也没有必要对他施以援手。 她默默地跑到一边,冷冷地看着顾锦城如何再将前世上演过的套路,重新演一遍。 等到台子真要倒在顾锦城身上时,她才过来轻轻地拉了下顾锦城,让台子擦过他的左手。 顾锦城咬牙承受手臂上传来的疼痛,身子微微往前弯曲,额头上沁出大颗的汗珠。 他独自一人像是忍受了很久的折磨,才转过头,关切地问:“兮和,你没事吧?” “没……我没事。”冯兮和像是被吓傻了,和千允在角落里,蜷缩着身子,看到顾锦城回过头来,她的脸上立马有了歉意,“二皇子殿下,我送你去找大夫,不对,应该是送你回府,去请御医。” 顾锦城强颜欢笑,“哪有让你们两个女孩子送我回去的,而且,你也不必去请大夫了,万一被父皇知道,怪到你身上,我也过意不去。” 千允冲冯兮和拼命点头,“小姐,二皇子殿下说的有理。” 冯兮和咬唇,看到顾锦城左臂上染满了鲜血的衣袖,所表现出的歉意更浓烈,“二皇子殿下的大恩大德,兮和无以为报。” “那你的伤口怎么办?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兮和,男女授受不亲,我不想让你在未出嫁前,再落人口实。”顾锦城继续当着正人君子,回绝了冯兮和的提议。 他的眼眸转向河里飘着的几只画舫,说道:“我们可以先到画舫上去,我让奔雷帮忙包扎就可以。” 冯兮和本来也没有真的想给他包扎,就同意了,几个人一起到了一艘画舫上。 月色下,顾锦城让自己的侍卫奔雷跟着他过去,掀了帘幔,走到里面去处理伤口。 冯兮和就坐在船头的一张案几旁,赏月,看河里漂浮着的莲花灯。在案几上摆放着一些茶点,其中不乏样式新颖的。可她的心思完全没放在这些上面。 过了半天,顾锦城终于出来了,他的左臂上已赫然多了白色的绑带,跟着他一同出来的奔雷,则先行离开。 冯兮和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子,“殿下可还有恙?” “没事,你不必自责。”顾锦城慢慢地安慰着她,紧接着,他将一碟精致的糕点推到了冯兮和的面前,“你在外面等了那么久,也该饿了,先吃点东西。” 冯兮和低头看去,就看到他给她介绍的是一块三角状的糕点,上面淋了一层殷红色的汁液,中间放着颗诱人的樱桃。 往昔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被一点点剥开,她的眼睫下,几抹讽意油然而生,越演越烈。 这是一种被唤作“蛋糕”的东西,顾锦城很喜欢吃。前世,她还纳闷,像顾锦城这样不喜甜食的人,竟然会对甜到发腻的蛋糕情有独钟。顾锦城却只说,蛋糕是个例外而已。 后来,她才明白,能让他情有独钟的不是蛋糕,而是那个做蛋糕的人吧。 顾锦城看她沉默着,就说道:“兮和,你在想什么?怎么不尝一口?” “抱歉,二皇子殿下。”冯兮和头也不抬地回道:“我不爱吃甜的。你的伤未好的,还是先自己享用吧。” 顾锦城因着她突如其来的冷漠,而感到了一丝疑惑。 之前,他觉得她就跟其他仰慕自己的女子一样,都是费心思想要靠近他。而这一瞬,他却觉得,她似乎离自己很遥远。 美人如花隔云端。看着蒙了一方轻纱,低垂螓首的少女,他竟然感觉看不懂她真实的想法。 其实,他感觉,冯兮和只要不揭下面纱,确实是一个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美人。她不作声的样子,就如暗夜里的优昙。 可惜,他是执棋之人,冯国公府只是他整个计划中的一步。他不会真的对这个少女动心。 正这么想着,画舫却忽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案几上的东西悉数坠地,他们扶着椅背,才没有险些摔下去。 顾锦城叫来人过来,问:“发生了什么?” 被叫来的侍卫神色惶恐,支支吾吾地禀道:“二殿下,是、是裕王爷的船撞了我们的船一下。” 才一下,就震荡成那样,那多几下,这画舫还都得翻到河里去。顾锦城心知顾时引是故意的,但也不能去追究,便淡淡道:“原来裕皇叔今日过来了这边,罢了吧,他也不是有意的。” “不,本王就是有意的。”这时,顾时引邪魅低沉的声音伴着荷香,幽幽地从另一艘画舫里飘过来。 顾锦城的面色微僵,冯兮和忽地一拍桌案,惊慌失措地起身,“二皇子殿下,兮和差点忘了,今天,武安侯府发了请帖过来,我答应了外祖母,要跟她去拜访赵老夫人,顺便和他们府中几位姐姐一同乞巧的。” “现在这么晚了,兮和怕误了时间,就先回去了。” 其实,还没到时间,但是,她实在是不想跟顾时引进行面对面的沟通。 可是,她还没迈开步子,顾准带了一队铁骑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冯大小姐,王爷说了,谁都可以走,就你不能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 亲本王一下 须臾,冯兮和就看到,另外一艘画舫从后面绕到了前面,顾时引站在船头,墨发随风扬起,邪肆张扬。 他悉心地教导着顾锦城,“二侄儿,本王提醒你,不是你的东西,你不能抢。不是你的人,你也动不得。要不然,本王担心你承担不起,触怒本王的后果。” 顾锦城就算涵养再好,被这么说了一通,也沉不住气了。但是,他也不会在当前就跟顾时引反目,便忍气吞声地说道:“侄儿谨遵裕皇叔教诲。” 冯兮和默默地瞅了他一眼,心道,顾锦城果然是能屈能伸,换做是顾锦年的话,大概会反驳一下,才会低头。 “丫头,过来本王这边。”这时,顾时引对她沉声说道,语气不容她忤逆。 冯兮和受到了惊吓,过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她马上作跌倒状,手抚着额头,靠着千允。 “千允,我的头好痛,我们快点回去。”她冲着顾时引跟顾锦年赔礼道:“对不住啊,两位。我这身子实在是……不方便,需要回去调理。不如,今晚,就你们两个,一起赏月,共度一晚吧。” 顾时引把她的话当成是耳边风,唇边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不用回去,本王就可以帮你调理。你需要本王帮你调理吗?” “调理完,等你觉得舒服了。本王再让人直接送你去武安侯府。” “不敢劳烦王爷。”冯兮和立刻打了个激灵,恢复好神态,眸光流转,“我觉得现在好多了,但是,我突然想起来,去武安侯府,好像不是这个时间。” “王爷你的那艘船,太气派了,兮和粗鄙,怕有辱你的船,就不过去,先在二皇子殿下这里赏月。” 顾时引的凤眸微眯,语声中带了点危险的意味。她居然宁愿待在顾锦城身边,也不愿意过来他身边。 “你确定?” 说着,他一扬手,身后就有人带了一个少年出来。 冯兮和刚想说“确定”,可是,看到冯君逸后,还未说出口的话,又被她吞回去了。 同时,她还看到在顾时引的画舫内,一个在焚香的女子抬起头,露出了友善的笑意。 冯兮和的眸色微凝,她的记性不差,认得出这名女子就是那天,她去裕王府时,给她引路的婢女。 她当时就觉得,这不仅仅是普通的婢女而已。 顾时引只带了这一个婢女出来,看来,还是很喜欢这名婢女的。 顾锦城方才见她执意留在自己这边,还是感到一点欣慰的,但她现在动摇了。 “兮和!”他轻唤了她一声,试图让她留下。 冯兮和却当没听到,迟疑了一会,缓步朝着顾时引那边走去。 “这才乖。”顾时引朗然一笑,忽然间,轻踮脚尖,旋身跃到冯兮和的身前,揽了她的腰,亲自将她带到自己的画舫上。 顾锦城眼睁睁地看着,却不能制止,不由得一恼。这两个人竟然都当他不存在,当着他的面,表现的那么亲密。 “裕皇叔,兮和还是位闺阁小姐,你这样,传出去,对她不好。” 顾时引“哦”了一声,随即,音调逐渐转冷,眼中像迸射出一把把利刃,“本王什么时候也轮到二侄儿你来说教了?” 话落,所有铁骑都领悟到,自家主子生气了,他们倏地一踏船头的甲板,没过多久,画舫便开始左摇右晃起来,平静无波的河里掀起数丈高的浊浪。 顾锦城的那艘画舫,立马成了一叶孤舟,在一波接一波的浪花中挣扎着,最终被浪花打到了离顾时引他们不知道多远的岸边。 “二侄儿对本王可还有意见?”顾时引似乎并不满意,接着,他又当着顾锦城的面,将冯兮和搂到怀里,“丫头,二侄儿说本王这么做,对你不好,你觉得呢?” 冯兮和怯生生地抬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能说,她不想被他禁锢在怀里么? “没、没有,王爷对我很好。”她颤着声音回道,一看就知道是被恐吓的。 顾锦城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后,在不知不觉中,更恼火。 他真有一种想过去把冯兮和带回来的冲动。不过,这种冲动很快就被他平复下来。 此时,奔雷不知从哪里赶了回来,见顾锦城居然破天荒地动怒,忙劝道:“裕王爷在意冯大小姐,对殿下你来说,不该是件好事么?殿下切勿为了个女子意气行事。” 顾锦城的眼眸晦暗不明,他不是顾锦年,还至于为了个女子,把一切都抛到脑后。 但是,顾时引看上的女子多了去,他还不能确定,顾时引究竟对冯兮和是什么想法。 而后,奔雷俯首在他耳边说道:“属下刚得知,安乐县主拿出了一半的白药配方,想要给殿下你。” 顾锦城微启唇,语声没有变化,“另一半呢?” 奔雷想了想,回道:“安乐县主说没带在身边,要等你把她救出刑部大牢后,才能去找来给你。” 顾锦城的眸色更暗,一怒之下,方才受伤的左手仿若没事一般,重重地拍打在轮椅的扶手上。 云长依那个女人竟敢不自量力地威胁他!他最讨厌被人威胁了! “你去转告她,她只要回答给或者不给就可以了,其它的话,本宫不需要听!” 他吩咐完以后,就没有在这边多做停留。 河面上的波澜由深变浅,支离破碎的月也重归团圆。 在顾时引的画舫中,冯兮和总算可以挣脱他了,她匆匆地走向冯君逸,神色焦急。 “君逸,跟我回家。” 冯君逸一见了她,像是有话要问,然而,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冯兮和看出他有疑虑,心里想,会不会是他一时半会还不好意思跟她说什么,便先说道:“你如果不方便问的话,可以先跟我回去,以后的时间很长,你慢慢跟我说。” 冯君逸还是不问,思索着,过了一会儿,他终是问了,“你是不是把大表姐送进了大牢?” 原来他最关心的还是云长依!冯兮和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只冷冷地说道:“以后,关乎她的事,你就别问我了。你如果是因为她的事,责怪我,那你也不用回来。” 冯君逸有点生气,他赌气憋红了一张脸,不跟她说话。 过了片刻,夜空中飘过来一只毕方鸟图样的纸鸢,他即是笑颜逐开。 “师父来了。” 一溜小跑,他已从画舫上跳到了岸边,消失在冯兮和的视线中。 冯兮和心下一急,忙要下船,追过去。 可惜,顾时引已打了个响指,画舫就被驶离了岸边,往河中央而去。 冯兮和皱了下眉,警惕地问道:“裕王爷,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现在,时间也确实不早了,她也要赶去赵家,没功夫在这陪他继续耗着。 “不要你做什么?”顾时引走到画舫内,自顾自地斜躺下,手指着颈,对她勾勾手指:“只要你过来亲一下本王,本王就放你走。” 冯兮和一愣,又转眸看向还在焚香的孤帆,许久没有作声。 顾时引接而说道:“丫头,本王的耐心有限,这次的机会不珍惜。说不定,等会的难度会更高。” “王爷都已经有美人在怀了,为何还强人所难?”冯兮和自嘲般地笑道:“兮和虽然声名狼藉,但也不会随意作践自己。” 孤帆听到此话,不禁停下了手中的活,倍感不解。 顾时引蓦然睁开眼,带着一丝凛冽的气息,在他的目光所及处,冯兮和缓缓地解开腰间,将它掷到甲板上,褪下自己的外裳,没有任何犹豫,跳进了河里。 她在河里上下浮动着,双手拼命划着水,打算游到岸边。 顾准正在画舫顶部欣赏着月亮,听到水声,看过来,差点也掉到水里去。 他飞速地跑到顾时引身边问道:“王爷,你是不是养成了逼淫少女的癖好?” “你会不会说话?”孤帆嫌弃地让顾准走掉,补充道:“王爷,她十成是认为我跟你有特殊关系。但是,像王爷你脾气这么差,脚上还落下病根,初一十五都得去药浴中泡一泡的,怎么比得上我们家十六。” 说着,她想想又觉得不对,“咦,我怎么觉得十六的脾气也不好。算了,我喜欢的人嘛,脾气差一点,也能原谅。” 顾时引丝毫没有听进去他们在说什么,他没想到她会这般高傲倔强。 他起来,疾步走到船头,眼眸中仿佛有一寸寒冰在一点点裂开,又一点点地凝结。 “顾准!”少顷,他冷然命令道:“去将人救起来。如果她有半点闪失,本王要你……“ “王爷,属下遵命。”顾准赶在顾时引把话说完之前接下,他只觉现在的王爷就如在战场时一般可怕,忙灰不溜秋地跃入了河里。 冯兮和醒来后,发现自己是在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里,身上的衣裳已被换过。 她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匆忙地打量起四周,可刚转头,就对上一张人神共愤的俊脸。 冯兮和对顾时引充满戒备,捂紧了衣裳,二话不说,就要掀开帘子,喊停马车。 “本王上次不是说过么,你还太小。本王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不屑给你换衣服。”顾时引指了指她胸口的部位,扔了面铜镜过去,“你要下去也行。但是,你这种模样下去,别人真的要以为本王逼淫少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 本王下次轻点 冯兮和接过铜镜,照见自己的模样后,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镜子里的她,脸庞浮肿,发鬓凌乱,任谁都会误会。她老老实实地回来坐好,将自己梳理好了再出去。 “等下。”而等她整理完,要出去的时候,顾时引将她叫住,又将她叫住,把一方轻纱递过去,“这个不要忘了。” 冯兮和疑惑了一下,便接过,可顾时引想想,又烦躁地抽回来。 “本王不放心你自己系的面纱。”顾时引自个起来,过分温柔地亲自为她系起面纱来,只是,他以前也没系过,实施起来,感觉很棘手,“你们女人用的东西,就是麻烦。” 一向无所畏惧的裕王爷,难得有这么窘迫的一面,冯兮和恍惚了一会,竟然有一瞬间,产生了一个错觉,她想要一直沉浸在他对自己的这种窘迫中。 可是,她立马纠正了自己的想法,前世,她在顾锦城那吃的苦头已经够多了,今生,她不会重蹈覆辙,轻易地对一个男子付出深情。 车厢里,静悄悄的,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冯兮和只默默地让他继续给自己系面纱。 然而,没过多久…… “喂,你别扯我头发,痛死了!” “那本王下次轻点。” 冯兮和心里无语,还有下次…… 顾时引将她的下颚抬起,炙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脸上,“你不愿意?” “那也没有用。” 冯兮和抿唇,刚想说点什么,马车忽地一停,车夫很不合时宜地提醒,“王爷,武安侯府到了。” 冯兮和这才意识到,顾时引是直接带着她来了武安侯府。 她犹豫了一会儿,没有下去,顾时引明白,她是不想要跟他一同出现在别人面前,便往包裹着月光锦的车壁上一靠,阖目说道:“本王不喜欢武安侯府的味道。” 冯兮和这才俯身,掀开车帘,而她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子,却发现,有个东西不在了。 “你要找的是这个?”顾时引慢悠悠地拿出一个垂挂着五色丝绦,绣着双鱼戏珠图样的香囊,正是先前,挽秋姨娘赠送给冯兮和的那个。 “谢王爷。”冯兮和伸出的手僵硬在半空中,最终还是去将香囊接过,下了车。 在她下了车之后,顾时引将一根竹签从衣袖中拿出,垂目扫过竹签上的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冯兮和走到赵家门口,抬头看向门檐下的紫檀木匾额,眸中有复杂的神色交错。 在几盏大红灯笼的照耀下,侯府的几个大字分外引人注目。 冯兮和垂下卷而翘的眼睫,大步走上台阶。千允代她跟赵家的门房表明了身份,门房远远地避开了她后,便进去通报。 不出一会儿,一个摇着帕子,年约三十多的女子妖妖娆娆地来到门口,笑道:“冯大小姐,我们千盼万盼,可把你盼到了。” “来,大夫人让我带你进去。你不知道,冯老夫人早就到了,跟我们家老太太啊,说话都说累了。” 冯兮和微一皱眉,在她的身上打量,这岁数,这姿态,估摸着是赵无涯姨太太团之中的一人。 赵家竟然派了个姨娘出来接她,还出言暗讽她,她不好好地表现一番,简直是对不起他们。 于是,冯兮和双手环胸,眼神高冷,略过这位姨娘,往府中瞥去。 “冯大小姐,这边的路坏了,还在修葺,你跟我到那边进去。”这位姨娘做了个的动作,手指却指向了旁边的一个侧门。 只是,冯兮和不说话,也不看她,就是皱了皱眉。 “冯大小姐,你为何不说话?”这位姨娘疑惑地问道,同时,她的眼睛也在冯兮和身上扫视,看到她腰间挂着的香囊,不由得一亮。 “你是谁?本小姐是堂堂冯国公府的嫡孙女,凭什么要跟你说话?”冯兮和轻捂住鼻子,对千允吩咐,“拿条帕子来。” “我是武安侯府里的荷姨娘。”荷姨娘讪讪地笑着,接着,把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冯大小姐用我的就好。” 冯兮和更是皱眉,“本小姐嫌这里有股狐骚味,还是走吧。” 千允也皱眉,“奴婢貌似也闻到了。小姐,是不是侯府里还养的狐狸太多了?” 荷姨娘的面色微僵,递帕子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 而后,冯兮和回头,指着在不远处站定的顾准,对荷姨娘说:“看到没,那是裕王爷的人,本来裕王爷有心来给侯府送大礼的,但是,既然你们这里的路坏了,我去跟他说说,由你带着他从别的门进去。” 荷姨娘的笑容撑不下去了,见到顾准后,心更是一悬。 裕王爷今天要来侯府送礼?夫人可啥都没跟她说啊! 要真让裕王爷的人从侧门进去,那整个武安侯府的人只怕连明天的日出都见不到。 “哎呀,瞧我这个脑子。”荷姨娘一拍脑袋,急匆匆地说道:“我都差点忘了,为了今日的乞巧,老爷已经让人赶工,把路修好了。” “冯大小姐稍等,我想起来,夫人好像说过,要等会过来接你。” 事关重大,荷姨娘身子一抖一抖地跑进去。 很快的,她又回来了,只不过,这一次,她是跟在后头。 在她的前面,赵府的管家和赵夫人,带着侯府的几个小姐少爷诚惶诚恐地来门口迎接,把冯兮和跟顾准等人一起请了进去。 赵夫人走到顾准面前,致歉道:“我刚在清点今晚的绣娘人数,怠慢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然后,她就让人隆重地来请顾准进去。 顾准“嗯”了一下后,突然感觉不对劲,他只是听王爷的话,在门口望风而已啊,怎么就被当成客人请进去了。 随后,他看到冯兮和狡黠的笑容,便瞬间懂了。他在心里叫苦不迭,王爷,你看上的这个女人真阴险。 赵夫人将冯兮和他们带进去后,眼睛还不住地往空荡荡的大街上瞟。其它人的身体也是高度紧绷。 冯兮和心中暗笑,他们该是真的害怕顾时引会过来吧。 须臾,走过一处抄手游廊后,赵夫人给荷姨娘送了个眼神,荷姨娘微一点头,就笑盈盈地走到冯兮和身边喊住了她。赵夫人则带着顾准往另一个方向走。 “冯大小姐,貌似你对书画有兴趣。可巧,今日,我们府中啊,有人给几位小姐和老太太送了些好东西,不如你跟我们看看?” 说着,她便拉了几位侯府的小姐过来。 “好啊。”冯兮和爽快地答应下,然后,她指了顾准的背影,不解地问:“可顾大人怎么不和我们一块去。” 荷姨娘解释:“那是因为我们这边都是女眷,顾大人不方便跟过来。” 冯兮和也没跟她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便跟着她去了一处亭子里。 荷姨娘手提羊角风灯,为她照亮了在石桌上摆着的一大堆物件。 她的女儿赵如敏睁大了眼,在石桌上细细地挑选着,从其中拿了一个玉坠起来炫耀,“这是母亲特意为我去碧斛斋打的,你们看,怎么样?” 一双眼睛迷醉在玉坠散发出的柔和光辉中,同样迷醉的,还有在亭子外站着的一个人。 “是寒姨娘啊,你也一起过来好了。荷姨娘的眼睛看过去,冲云浅寒招手。 云浅寒在看到冯兮和后,眼中的神色已被怨怒填满,但她之前吃过亏,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荷姨娘没有多跟云浅寒寒暄,继续跟冯兮和介绍起其它物件。 冯兮和发现,其中一块小小的象牙是单独地放在一个琉璃盒子里,光从象牙的外形上来看,她就觉得十分精致。 荷姨娘看她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就说道:“冯大小姐,你不知道吧,这是宁国最有名的微雕大师许进为老太太所做的观音雕像,这颗象牙,也是从几千颗象牙里挑出来的。” 说罢,她就让丫鬟去取了一个盛水的窄口玻璃瓶来。丫鬟手举着玻璃瓶,荷姨娘引导着冯兮和透过瓶底去看被水放大的象牙。 只见比指甲还小的象牙上,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观世音端坐于莲花宝座上,线条柔和,且是层层分明,衬得观世音好似活了一般。 荷姨娘看冯兮和呆愣的样子,不禁得意洋洋,招手示意千允也凑过来看,千允翻了个白眼,“得了吧,荷姨娘,你就别自夸了,你当我们家小姐是某些没见过世面的人吗!” 冯兮和倒是不恼,啧啧称叹,“这确是个好东西。” 荷姨娘有点难堪地挪到一边,继而,说道:“我跟三小姐和四小姐去替夫人看看绣娘们到齐了没,寒姨娘,你在这里好好地招待冯大小姐。” 说罢,她转身走人时,特地撞了一下云浅寒的肩膀,云浅寒没吃饱饭,被撞得往石桌前倾倒,她吓得连忙张手环抱住书桌的柱子,才没打翻上头的名贵物件。 “寒姨娘,你可还好?”冯兮和微笑着伸手去扶她。 云浅寒对上冯兮和的眼眸,心中的怨气又止不住往上冒。 “没。”她避开了冯兮和伸过来的手,低头询问:“冯大小姐还有哪里要看的,我带你去。” 冯兮和想了一会,便道:“本小姐都看完了,你带本小姐去我外祖母那里就好。” 云浅寒没有多问,先埋头将石桌上的东西都拢到中间,把象牙雕的盒盖也放下。 等她们到了侯府后院的时候,所有人都到齐了,数十名绣娘和侯府里的小姐在齐齐地穿针引线,就跟在秦淮河边,她看到的那样。 赵夫人一看到冯兮和,就对坐在前面的冯老夫人说道:“姑母,贵府的小姐莫非都是这样,不知守时懂礼的?” 冯兮和自顾自地到冯老夫人身边做下,不等冯老夫人开口,就回道:“刚才有些人让本小姐纡尊降贵去看一些不知名的玩意,现在倒数落起我的外祖母来了。” 赵夫人脸色顿沉,看了眼荷姨娘,荷姨娘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画了画,让赵夫人明白,事情应是办妥。 赵夫人这才怏怏地回过头,不继续跟冯兮和计较。 没过多久,在言笑晏晏中,云浅寒却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大夫人,老太太的那枚象牙雕不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 群魔乱舞 话音一落,在座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向云浅寒投去。 这么快就来了?冯兮和笑而不语,随意地拿了碟子里的果子吃了起来。 赵夫人微一拧眉,荷姨娘偏过头去看,知道了她的心意。 “寒姨娘,你别尽说些瞎话,老太太象牙雕一向都是由专人妥善保管,接触过它的人都不会是手脚不干净的。它也没长翅膀,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 绣帕随着荷姨娘素手拍桌的动作,飘飘起飞,“你非但不遵循府中的规矩,还跑来这边胡言乱语,是想要大老爷对你用家法吗?” 旁边的赵无庸一听,面色就黑了,本来,他的伤还没好,今天这种属于女子的场合不用来。但是,府中的美人难得在这一日都聚齐了,他就来看看满院子的莺莺燕燕,过一下眼福。 谁知,云浅寒也跑了过来,真是给他丢脸。 他扶了一把前几天被人打得酸疼的老腰,怒骂道:“臭婊子,谁准你来这里的?非要老子撵你回去,你才不闹腾啊!” 云浅寒纤弱的身子骨在打抖,她颤着声音说道:“是真的,我没有那个胆子去说谎。” “你还敢……”荷姨娘的眉目间浮现恼色,可她还没说完,赵夫人便唱起了白脸,忧虑地说道:“荷姨娘,既然寒姨娘都这么说了,那还是遣人去看一看妥当,免得一会,老太太过来,还要为此事伤神。” “是,大夫人。”荷姨娘一脸笑意地说着,就挥着绣帕让自己的丫鬟过去亭子那边看。 在等待的时间里,众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无风不起浪,如果不是真的不见了,料云浅寒也不敢来这种场合造次。 被荷姨娘派去查探的丫鬟很快就回来了,不出所料,象牙雕的确是不见了。 赵夫人跟荷姨娘互看了对方一眼后,荷姨娘继续跟云浅寒说:“寒姨娘,我记得方才你也接触过象牙雕。就算你没说假话,你也有很大的嫌疑。该不会是你贼喊捉贼吧?” 云浅寒一张小脸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说道:“不可能的,我是赵家的人,以后,也还要在家相夫教子,怎么可能做出对不起老太太的事。” “那你说,它是怎么丢的?”荷姨娘怒地再拍桌子,赵夫人则出言道:“我们暂且先听寒姨娘是怎么说的,都是一家人,千万不要错怪了她。” 而后,赵夫人好声好气地问云浅寒,“听你的意思,此事是另有隐情,你且说说看,象牙雕是如何丢的?” 云浅寒畏怯地看了下冯兮和,说道:“荷姨娘说要帮大夫人去清点绣娘人数,让我陪着冯大小姐四处转转。后来,冯大小姐看完了象牙雕就说要走。” “我知道自己没资格来后苑,把象牙雕的盒子盖上后,就让别人带她来后苑。说起来,冯大小姐算是最后一个看过象牙雕的人……” “大胆!冯大小姐出身高贵,缺什么没有,怎么会去偷我们家的东西。还不快去自打嘴巴!”荷姨娘忙着叱责云浅寒,赵夫人忙着充当好人,“是啊,寒姨娘,冯大小姐为什么要窃取象牙雕?” 说着,她狐疑地看了下冯兮和,显然,是想引导众人相信云浅寒的话。 云浅寒咬了咬唇,便是一口气说出来,“我初来金陵,暂居在冯国公府时,见识过冯大小姐出色的画技。她对画艺、雕刻类的很感兴趣,也一直想找许进学习一番。” “可是,多年前,许进就带着他的老母亲隐姓埋名,藏在市井中,她也很难找到他的作品。所以,她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今日她见了许进的象牙雕,起了贪念可有可能。” 由于云浅寒之前确是在冯府待过,说的话也具有真实性。很多人便信了她的话,纷纷打量起冯兮和来。 赵夫人转头,似是不可置信地问冯老夫人,“姑母,先前,金陵中有关兮和的一些流言,我都没有信。可是,她今天把手伸到了我们家,我……” 冯老夫人的眼眸一扫,心中觉得按照冯兮和最近以来的表现,不太可能做出这等糊涂事。 但是,云浅寒所说的又没错,为了照顾赵家的门面,她只好对冯兮和怒声道:“你跟外祖母说实话,东西到底是不是你拿的!” “不可能的!我们家小姐才看不上赵家那点破玩意!”千允第一个跳出来否认,不仅是因为冯兮和不会那么做,还因为她们就认识许进母子。 顾准一个大男人看了好久的戏,有点坐不住了,他走过来,悄悄地对冯兮和说:“冯大小姐,你要是不行的话,我们家王爷是不会介意帮你背黑锅的。” 他顶着一张冰块脸,说的却煞有介事。 冯兮和怒瞪了他一眼,回过来。她不急着撇清,对云浅寒轻笑道:“刚才本小姐没听清,你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云浅寒微愣,然后,便重复说道:“我说,我初来金陵,暂居在冯国公府时,见识过冯大小姐出色的画技。她对画艺、雕刻类的很感兴趣,也一直想找许进学习一番。” “可是,多年前,许进就带着他的老母亲隐姓埋名,藏在市井中,你也很难找到他的作品。所以,你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今日你见了许进的象牙雕,起了贪念可有可能。” “你声音太小,本小姐还是听不清。”冯兮和摸摸耳朵,皱眉,“算了,荷姨娘,你嗓门比较大,还是你来说吧。” 荷姨娘一愣,继而,尖着嗓子说:“她说,她初来金陵,暂居在冯国公府时,见识过冯大小姐出色的画技。她对画艺、雕刻类的很感兴趣,也一直想找许进学习一番。” “可是,多年前,许进就带着他的老母亲隐姓埋名,藏在市井中,你也很难找到他的作品。所以,你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今日你见了许进的象牙雕,起了贪念可有可能。” 话落,千允捧腹大笑起来,“荷姨娘,你们两个串词了不知道么,看来是准备功夫做的不够啊。” 冯兮和也道:“寒姨娘,你说了两遍,两遍说的话,连用词都没变过,这不是成心坑本小姐吗!还是说,这是你们从哪里看到的词?” 荷姨娘脸一绿,不好意思地看赵夫人,赵夫人则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云浅寒急了,她不好容易才跟赵夫人攀上关系,这努力可不能白费。 “冯大小姐,你有没有偷象牙雕,搜一下身不就清楚明了了么,又何必光顾着逞口舌之利!” 冯兮和沉下脸色,眼眸中有一点点的碎冰凝结,汇聚成锋利的冰刃,朝云浅寒射去。 “你再说一遍!”她缓缓起身,走到云浅寒的身边。 云浅寒只觉得在她这种气势下,要沉不住气,但她没有像刚才那般犯傻,简明扼要地说道:“我说,只要搜一下,就知道你偷没偷。” “本小姐竟然要听你一个姨娘的话,接受搜身!你这是对本小姐和冯国公府的侮辱!”冯兮和看似愤愤不平,直接甩袖对着云浅寒扇了过去。 十指擦过云浅寒的脸颊,除了在她的脸上留下红印之外,也打落了她发髻上的簪子,让她的长发披散而下。 赵夫人不满地跟冯老夫人说道:“这就是冯国公府教出的小姐?居然敢当众殴打我赵家的姨娘!” 冯老夫人微一拢眉,手掌拍在扶手上,“兮和,住手!” 然而,在她刚说完之后,云浅寒飞散的发丝里夹杂着一块不如指甲大的象牙,后来,发丝重新披挂下,象牙掉了下去,滴溜溜地在地上滚动着。 赵夫人跟荷姨娘定睛一看,发现这颗象牙看着非常像失窃的那颗,脸色不禁发白,匆忙让丫鬟去取。 冯兮和收回了手,不由得敛了怒火,笑道:“原来寒姨娘你还真的是监守自盗,把象牙雕藏到了你的发髻里。” “不,这不是我做的。”云浅寒惊恐地瞪着地面上的象牙雕,连连摇头。她记得,明明把木盒子盖上前,就拿出了象牙雕,将它扔到冯兮和衣袖中。 “既然寒姨娘冤枉本小姐,本小姐又有什么打不得的呢。”她回过头,对赵夫人说:“赵夫人,麻烦你以后擦亮眼睛,不要再让这种家贼败坏你们家的门风了。” 赵夫人已经从丫鬟那里接过象牙雕,拿到眼前细看后,面色更白,刚想说话,冯兮和又补充说:“赵夫人,宽厚待人的你,就算有心想要护住寒姨娘,也请看清楚些,免得让人说你也会冤枉人。” “寒姨娘,你误会了冯大小姐,还不知错!”荷姨娘赶紧替赵夫人说道,接着,她讪讪地跟冯兮和说:“不好意思啊,冯大小姐。但你要相信,我们赵家的人,还是懂得洁身自好的。” “至于大老爷那边么……”她的一双眼睛已往赵无庸身上瞄去,表示,有问题的人都是出在赵无庸那边,赵无涯这边干净的很。 冯兮和也随着她的眸光看赵无庸,而后,十分友善地纠正,“不是误会,是冤枉!” “而且,不仅是赵大老爷那边,本小姐也希望侯爷这边,往后不要再出现类似的事情。这次,本小姐宽容大度,不会计较,可遇上一些胡搅蛮缠的人,就不能保证后果了。” 赵无庸觉得今天真的是来错了,云浅寒给他丢脸也就罢了,竟然还被大哥的小妾跟冯兮和数落。 “臭婊子,跟老子过来!家法伺候!”他一点都不心软地送了云浅寒好几掌,又拎起她的衣襟,将她拖走。 云浅寒泪眼迷蒙,发髻散落,模样好不可怜。可惜,在座的没有人同情她,除了刚回府不久的赵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 兰夜斗巧,各自筹谋 赵夫人让丫鬟将象牙雕重新放回到盒子里,妥善保管后,这件事情就被当做插曲,很快地过了。 毕竟,赵夫人一直谨记冯兮和说的,裕王爷今晚会来送一份礼这句话。她一刻也不敢松懈,担心顾时引过来,对此事进行深究。 须臾,后苑里重入七夕夜的氛围里,赵夫人对众人说道:“我想起来,今夜,七公主大驾光临,刚才她都在房间里梳洗,现在,应该差不多了。我去接七公主,让她也来参加兰夜斗巧。” 兰夜斗巧,是在宁国流传了许久的一种七夕风俗,先将用莲藕雕成的花鸟虫草放在后苑的各处桌角,再熄灯,给每个人的眼睛蒙上纱布,让每个人摸黑寻找。 虽然今日在场的各位名媛基本上都是琴棋书画女红样样精通,可赵夫人不好意思真让她们做刺绣的活,就采用了这种较为简单的斗巧方式。 赵夫人很是谦和有礼地走掉,走的时候,把荷姨娘也一同叫走。她也不是真的要去接七公主,因为对于七公主,她要让七公主和赵臻在今晚再见个面,以便尽快促成他们的婚事。 “你不是说那小贱人靠谱的么,怎么连一点小事都办不成?”半路上,赵夫人连连怨怼。 “我也是觉得她在冯国公府待过,对冯兮和的底细比较了解。谁知道,竟然是个不中用的。都怪我,没有认清楚人,就让她去办事了。”荷姨娘自责地说着,而后,她殷勤地在赵夫人身边提着羊角风灯。 “不过,大夫人,寒姨娘那边失手了也不要紧,我今天看到冯大小姐还特意戴了挽秋姨娘给她的香囊。”荷姨娘神秘兮兮地凑过去说:“今天晚上,我们还有机会。” 赵夫人的步子一停,谨慎地问道:“那个挽秋姨娘真没问题?” “放心吧,冯兮和不是很信任挽秋姨娘么。那挽秋姨娘在香囊里加了一味迷幻散,她估计也不会想到。”荷姨娘宽慰着赵夫人,随即,胸有成竹地说道:“我去跟二少爷说一声,让他等会过来。” “然后,给冯兮和蒙眼睛的纱布上会抹上催化迷幻散的药。只要添儿能抓住时机,趁机将她拖走,成了好事,她嫁到我们家后,还不是任由我们捏扁揉圆。” “那你要嘱咐添儿小心些,我觉得,这丫头不是那么简单。”赵夫人缓缓道:“如果这次事能成就好,侯爷看中冯国公府很久了。冯敬向来疼爱这个外孙女,只要她在我们手里,那侯爷的心头之患也就减少了一大半。” “我这就是去办。”荷姨娘跟赵夫人承诺了后,又甩着绣帕,准备去跟赵添说。 赵添是她的亲生儿子,虽然她向来费劲地去巴结赵夫人,甚至把赵添放在赵夫人的名下养,可他到底是个庶子,较之赵夫人所出的几个儿子,还是低人一等。 如若这次,赵添能娶到冯兮和,那他们母子俩往后在府中的地位不也就提高了嘛。 另一侧,冯兮和待赵夫人跟荷姨娘走后,也没闲着。 “走,千允,我们去看看七公主。”她拉了千允打算暂先离开后苑,临走前,她忽然想起什么,便对等着继续看戏的顾准说:“顾大人,裕王爷原本是让你留着什么?” “望风。”顾准板着张脸,如实说道。 冯兮和微笑道:“那你继续望风,切记,不能走神。” 顾准的嘴巴微张,她的笑容让他心里很不安,但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然后,冯兮和走了,只是,她刚刚走到一处假山后面,远影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小姐,你有什么需要用到奴婢的地方么?” 冯兮和略是错愕,“远影,我不是让你暂歇几天?” 远影垂目不语,良久,她才说道:“小姐,其实,我是裕王爷的人。” “我知道。”冯兮和淡淡道:“所以,你回去告诉他,我给他说过的话,我会记得,等时间一到,我自己会送上门偿命,不需要他特意找人来监视。” “裕王爷他对小姐你真的没什么恶意,他……”远影想解释,可冯兮和打断了她,“你不用在我面前说他什么。等所有事情都结束,我跟他,自是两不相干,我也没有命,再去和他扯上关系。” 远影的话语一噎,不再劝说,只恳求道:“那就让奴婢为小姐做最后一件事吧。” 冯兮和想了想,并没有拒绝她的这个请求。 等她的背影消失在成排的昏黄灯笼下,远影的眸色深了深,身形迅疾地一闪,隐身在了山石后面。 如绸缎般的夜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挂。 武安侯府东侧的花圃边,一处无人的角落里,柔和的月色渐渐地铺洒下,一位相貌俊朗的锦衣公子在兀自伤神,拿了一壶酒。他屈膝坐在台阶上,大口大口地痛饮着壶中的酒。 这时,一位来修剪着花枝的婢女却忽然间叹了声气。 锦衣公子一开始并没有理会,后来,见那婢女叹气久了,便出声问了句,“你是哪个院子里的,为何烦恼?” 那婢女就是远影,远影拿着一株修剪的十分好看的百合花,悠悠地转过头,见到锦衣公子,哀伤地说道:“回三少爷,奴婢是大老爷屋里的。” “至于哀伤的原因……奴婢……奴婢只是想到些烦心事而已。” 三少爷赵臻一听她说赵无庸,马上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你一个丫鬟有什么可伤心的,你最好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是不是寒……” 他没有把想问的说出口,就止住了,感觉直接问,有点太唐突。 “三少爷,奴婢也不瞒你了!”远影面上悲戚的神色更重,仿佛是见赵臻已经猜到了,她也不好隐瞒,“确实是寒姨娘的事。” “寒姨娘出什么事了?”赵臻激动地连酒壶都差点拿不稳。 远影缓缓道:“三少爷,也许你不知道,打从寒姨娘进来后,她善待他人,可是,她不仅被大老爷当成是解气的工具,还明里暗里遭到府中其它姨娘的排挤,日子过得连我这丫鬟都不如。” “就好比今晚,荷姨娘跟大夫……,荷姨娘非逼着她去构陷冯大小姐偷窃,事情败露后,荷姨娘就把脏水全泼到她的身上,大老爷一气之下,对她动用家法,将她打个半死。” “哎,红颜薄命。寒姨娘在榻上躺着,连地都下不了,照她目前这样子,也不知还能撑多久。奴婢为她感到伤心,才来摘一枝她最喜欢的百合。” 说着,远影即是黯然啜泣。 而赵臻的心中,却是被激起惊涛骇浪。 原来,今晚,云浅寒也去了后苑。这个丫鬟刚刚说话吞吞吐吐的,可是,他明白,让别人当替罪羊的事,他的好母亲是做得出来的,以前,母亲就做过很多次。要是早知道今天受罪的是云浅寒,他也会去。 也许,云浅寒从不知道,他对她,早已情根深种。 自从,在冯府的晒书会上,见到她那惊鸿一瞥的舞姿时,他就再也移不开自己的眼睛。虽然,后来,她很丢脸,却丝毫不妨碍她成为他心目中的唯一。 他想将她娶回家,可是,因着她的身份和名声,他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准备。等到他终于鼓足勇气,要跟母亲坦白时,却已经晚了,云浅寒成了他大伯的人。 即使她还是被抬进了赵府,可她进的是他大伯的屋子,每日,他可以看到她晃动的身姿,却始终无法靠近。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何况,父亲和母亲给他下了任务,必须迎娶七公主顾琳琅。对于那位公主,他一点都不想娶。可父母的命令,他不能违抗。只能把对云浅寒的感情深埋在心里。 像今晚,他就被迫提前回来,听从母亲的安排,去争取顾琳琅的好感。天知道,他多不愿意去。 只能默默地在此地借酒消愁,想着另他日夜思慕的女子。 不曾想,他却在此地,得知了让他痛心的消息。 “红颜薄命……呵呵……”赵臻苦笑一声后,便起来,一手将酒壶砸到台阶上。 陈年的佳酿沿着台阶,汇聚成水柱,一颗颗滴落到远影的脚边。远影惊道:“三少爷……” “今晚的事,对谁都不准提起!”赵臻对她轻喝道,然后,他迅速地往赵无庸的屋子奔去。 远影的脸上已没了悲色,听着赵臻急迫的步伐声,她的眼眸里闪过幽深的光。 赵臻过来时,赵无庸早已拉了几个美貌的婢女出去,在院子里大吃大喝。 此刻,赵无庸跟婢女们喝得烂醉如泥,他搂着婢女们,软绵绵地趴在石桌上,对于来人,则是浑然不觉。 因此,赵臻很顺利地进了云浅寒所在的屋子,看到裸着背,俯卧在榻上,奄奄一息的云浅寒后,他的心里泛起一阵阵的酸涩。 云浅寒的背部全都是纵横交错的鞭痕,她的唇色发白,听到有人进来,以为是赵无庸,浑身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寒儿别怕,是我。”赵臻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感情,心疼地为云浅寒擦着伤药。 “三少爷……是你?”云浅寒费劲地翻动了一下身子,眼皮子怎么无法全部抬起来。可她恍惚中,的确是看到赵臻。 尽管身上很疼,可看到赵臻,她就看到了希望。连日来,她想方设法出现在赵臻面前,却跟他保持距离,掉足他胃口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 “寒儿,别动。”赵臻担心她再伤到,就轻轻地摁住她的肩头。她的肩部没有伤,他一触碰到细腻丝滑的肌肤,心中忽地多了几分渴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 挑唆七公主 云浅寒勉强能回过头,她有气无力地说道:“三少爷,谢谢你能来看我。你是这里,唯一一个记挂着我的人。” “寒儿,你不要谢我,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我当初能坚决一点,你嫁的人就会是我。”赵臻喃喃道,心中是后悔不迭。 从来,他都是按父母的意思行事,他全然没办法反抗。一年前的七夕,他们要他去引起冯清玥的好感,他照做了,结果,白白祸害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 现在,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反抗,再让心爱的女子受到伤害。 云浅寒心中狂喜,听起来,他早就是中意自己的啊。那更好办了。 可她的面上却带着浓浓的忧虑,“三少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浅寒只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妾,也没显赫的家世,如何能配得上你。” 她假意推攘着,赵臻却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不,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遥不可及的仙女。” 云浅寒更是兴奋,一时之间,她感觉身上的疼痛都少了一大半。 她转过头来,低垂下眉眼,哽咽道:“三少爷,你千万不要这么说。” “你对我的恩情,我……只能……” 少顷,她的双手已是一点点地攀上赵臻的脖颈,赵臻念她有伤在身,迅疾地握住她的手。 云浅寒挤出了几滴泪,樱唇已主动地贴上了他的薄唇,“三少爷,别的我做不了,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报答你……” 赵臻终是忍受不住,在她的柔情攻势下,渐渐地迷失了理智,放下了床幔。 * 月色依旧,冯兮和跟千允还在侯府一条小径上。 千允陪着冯兮和一步又一步地走着,她想说远影的事,可又怕冯兮和不高兴,便问道:“小姐,你为什么可以确定赵家三少爷听到有关寒姨娘的事,会那么在意?” 冯兮和说道:“我并不是确定,而是这个概率很高。首先,云浅寒是位不甘寂寞的绝色美人,她给赵无庸这样的人做妾后,姐姐妹妹都没有救她出火坑,她又出不了门,只能在赵家物色可以供她依靠的人。” “像她这种条件,找赵家的姨娘投诚肯定是不行,你也看到了,一出了事,赵夫人跟荷姨娘就是将她给推出去。所以,她最好是找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子。” “其次,这个男子必须是在赵家有很高的地位。符合她要求的男子,也就只有赵无涯和他膝下的几个儿子。赵无涯,她就不用想了,他妻妾成群,说不定,她还没有勾引到他,就先被哪个姨娘给不声不响解决了。” “赵家大少爷,也就是小侯爷赵初所谋甚大,断不会被她的美色迷惑。” “二少爷赵添虽然贪图美色,但毕竟是庶子,勾引他,意义也不大。而三少爷赵臻不仅是嫡子,又是一表人才,性情温和,很符合云浅寒的期望。” “至于剩下的几个少爷,不是庶出的,就是性情暴戾,和赵无庸没有区别。因此,赵臻会是云浅寒最中意的对象。” 千允瞠目咋舌地看着冯兮和,心中感叹,自家小姐对赵家的情况摸得好清楚。 她想了想,接着问道:“那小姐你又是怎么知道,赵三少爷会喜欢寒姨娘呢?” 冯兮和笑道:“赵臻是个向往风花雪月的公子哥,平日里,喜欢吟唱作对,品曲赏舞。他曾经为了观赏到秦淮舞姬李九儿的一支惊鸿舞,包下过整个场子。” “而云浅寒的舞姿,我们都见到过,论水平,绝不会在李九儿之下。既然她有貌,又有绝佳的舞艺,还占了近水楼台的优势,不被赵臻注意到都难啊。” “所以,且不说以后,从最初的印象来判断,赵臻会对云浅寒上心。何况,他又被逼着娶无才无貌的七公主,心中定然是很不甘心。只要有人去推波助澜,他跟云浅寒就会走到最后一步。” 千允若有所悟,她低声道:“小姐,你当初就是想到这些,才将特意设计,让赵大老爷在春风楼里拍下寒姨娘,后来,又让寒姨娘不得不进赵家当妾的吧。” “可是,小姐你为什么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对赵家的情况这么了解了?” “千允,记住,在对付敌人前,你必须摸清楚他们的底细。”冯兮和的眼眸里散发着幽幽的光,混了月晕的色泽,在一圈又一圈地流转。 其实,她之所以对武安侯府的情况如此了解,除了悉心收集的资料以外,还有来源于上辈子对这家人的深刻记忆,因为领教过他们的险恶用心,她才会去看清他们本来的面目。 千允点头,表示已将她的话听了进去。接下来,她们就来到了一处杨柳依依,晚风微袭的荷花池边。 在荷花池边,缓缓踱步的女子,就是七公主顾琳琅。顾琳琅和顾锦城都是已故的息妃所出。 她穿着华丽,然而,相貌平平,眉间还带着一股子戾气,怎么看也没有顾锦城那种天人般的影子。 而且,她的性子十分残暴,被她打杀的宫女太监不计其数,跟顾锦城儒雅的性情也是一点都不像。要赵臻娶她,的确是难为赵臻了。 冯兮和看着顾琳琅,心道,或许顾琳琅就是将顾锦城深藏的那一面表现出来了而已。谁又能想得到,温雅如谪仙的二皇子给人下的药,会是穿肠毒药呢。 “你是谁!”顾琳琅转过头来,也看到了冯兮和主仆,她手一扬,就想招呼人过来,把她们推池里去。 赵夫人说赵臻在这里等她,结果,她过来后,等了半天也不见赵臻的人影,心情很是不佳,正缺个人出气。 这个时候,若还有人往她的气头上撞,那绝对是活腻了。 “我是冯兮和。”冯兮和很坦诚地说出自己的身份,她给顾琳琅行了个礼,柔声说道:“公主,赵三少爷改约见地点,忘了跟你说,让我来给你送个信。”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丑八怪呀。”顾琳琅一听到冯兮和名字,心情立马畅快了许多,冯兮和长得丑,貌似名声又不行,有她在自己身边衬托,自己都不知有多完美。 因此,顾琳琅也没有让人过来,去嘲弄她们主仆了。但是,她却疑惑地问道:“赵臻是侯府的少爷,改地点什么的,随便让个小厮过来传话就行,为什么要你一个国公府的小姐来带话?” 一方轻纱之上,冯兮和的眼中流露出为难的神色。 “他只是那么跟我说,让我把一张字条带给你,至于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 顾琳琅的眉心微皱,“什么字条?快点拿出来,不要和本宫故弄玄虚。” 说起来,她对赵臻的印象还是很不错,起码,光他的容颜就够让她喜欢了。所以,她才愿意大晚上地在荷花池边等赵臻那么久。 冯兮和将一张被揉的都是褶皱的字条给她递了过去,顾琳琅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发现字条上面说,让她到侯府的东侧去。 “喂,冯兮和,这东边的什么馨园怎么走?”顾琳琅四处张望,然后,她命令道:“你带本宫过去!” “啊?”冯兮和惊讶地摇了摇头,“公主,我也是侯府请来的客人,只是负责送信,并不知道他们家的布局。我怕一不小心带错了路,那耽误了你和赵三少爷怎么办。” 顾琳琅一想也是,但是,为了不干扰她跟赵臻,附近数丈距离内的丫鬟和侍卫都被赵夫人遣走了。她又不想那么麻烦,让自己的人去找个赵家的人来。 “本宫不管,你想办法。不然,你就算跟本宫结仇了!” 千允见她这般蛮横无理,真想说几句。要知道,冯兮和也是金枝玉叶,平日里,没什么人敢对冯兮和大呼小叫,更别说指挥冯兮和做事了。 冯兮和这会的脾气却是出其的好,她似乎是被顾琳琅威慑到,忙抖了抖身子,低头拉着千允退下。 “公主放心,我马上去找人。” “你速度快点啊!”顾琳琅没好气地说。 不出一会儿,冯兮和就回来了,身后还带着远影。 她把远影推到顾琳琅前面,小心且胆怯地说道:“公主,人我带来了,我可以回去了么?要不然,赵夫人又得说我外祖母没有教好我了。” 顾琳琅听了冯兮和心中的话,心里已然得意,果然,她没有什么好名声,要不,也不会被赵夫人揪住小尾巴。 “行了,你滚吧。”她高昂着头,指了远影,“你,跟本宫走,要是带错路,本宫就砍断你的腿。” “奴婢遵命。”远影怯怯地应下,继而,她就疾步带着顾琳琅走掉。 在顾琳琅走后,冯兮和的眼眸中便泛出诡谲的光,“千允,我们是该回到后苑去了。” 不回去,剩下的一步也没办法走下去。 等她回到后苑时,后苑各处的桌角上,已摆了由莲藕雕成的奇花异草和珍稀野兽。 赵夫人早已经回来,对于冯兮和的逾时不归,赵夫人很想在冯老夫人面前数落她一番,但一想到等会的计划,就没有说。 反正这丫头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去教训她。 荷姨娘因着要去跟赵添说明情况,所以,姗姗来迟。 她一来,便跟众人赔礼,说自己去看厨房的点心做好没,才来晚了。 “下次莫要再犯。”赵夫人做做样子,提醒她一句后,就雍容大度地跟众人宣布,兰夜斗巧即将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 搅乱浑水 荷姨娘跟其他的丫鬟们,一起给在座的每位小姐发了蒙眼睛的布条。 当荷姨娘浅笑着给冯兮和发了她的布带时,冯兮和欣然收下。而后,荷姨娘在给自己的女儿赵如敏送布带前,给赵如敏投去一个眼神,示意赵如敏等会看着些。 在将布带绑到眼睛上之前,她特意让其滑过鼻尖,轻轻一嗅,便闻出这味道不对劲。 她垂下眼睫,瞄到腰间的香囊,心知荷姨娘是以为她到现在为止,都是信任挽秋姨娘的,还没发现这个荷包的古怪。她特意将香囊系到最明显的地方,也是为了让荷姨娘注意到。 “小姐,要不让奴婢再看看。”尽管冯兮和对香囊做出处理,千允还是不放心。 顾准也提高了警惕,虽然他是来望风的,可冯兮和万一真出了什么事,王爷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想着,他嗖的一下溜到冯兮和身边,假装盯着其它人,实则对冯兮和说话,“冯大小姐,你还是把它扔了吧。” “顾大人,你别急,等会,会有你忙的。”冯兮和觑了他一眼,而后便对上荷姨娘殷切的眼神,缓缓地布带系好。 随着昏黄的灯盏被一只只熄灭,后苑里也进入到了彻底的黑暗中,众多女眷一开始不能适应,不是踩到这个的裙子,就是碰到那个的胳膊,连连发出惊叫。 现场的实际情况比她们预想的要混乱许多,就在此时,在一处假山后观望很久的赵添,拿了一盏烛灯,趁乱混入了人群里。 他的目标明确,就是要在冯兮和感到浑身疲乏时,把她拖走。他时刻谨记着荷姨娘的话,不管冯兮和长的是方是圆,娶了她,他就飞黄腾达了,以后,换个老婆还不容易。 认出冯兮和很简单,戴面纱的那个就是。因此,赵添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人群中的冯兮和。 冯兮和眼见着就要瘫倒在地上的样子,很符合他们原来的设想。 然而,就在他吹灭了手中的烛灯,打算出手捂住她的嘴巴时。冯兮和转了个圈,绕到他的身边,轻声叫唤道:“赵二少爷,你跟我来一趟。” 赵添心中一惊,这个冯大小姐够主动啊。而且,她的声音好温柔,一点都不像是传说中的泼妇。 如此想着,他更是兴奋,毫不犹豫地就说道:“好,既然冯大小姐那么热情,小爷我却之不恭。” 他边转身,边想搂上美人,可是,美人还没搂上。他自己倒是先被人先给捂住眼睛,搂上了,往外拖。 “哇!”赵添太惊讶了,摸了摸搂住他的人的肩膀和腰肢,心里感慨道,万万想不到,冯兮和比他还急不可耐。 虽然这身材是膀粗腰圆了些,但是,没关系,为了好日子,他忍了。 被赵添上下其手的顾准,一脸黑线地拖着赵添出了后苑。顾准心中叫苦不迭,王爷你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这么阴险的女人。 冯兮和竟然让他一个大男人,抱着另外一个男人穿过半个侯府。更何况,他抱着的这个男人,手脚也太不安分了。这简直是对他这个在刺客堆里打滚的勇士的侮辱! 顾准默默地把所有苦水都吞到肚子里,等到了侯府东侧的馨园以后,狠狠地将赵添往地上一扔,再一气之下,选了个最高的参天大树,旋身上去,把身子隐在树冠里。 “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地对你未来相公!”赵添摸着后背,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睛被人捂了一路,现在,能挣开的感觉,真是好。 在他的面前,身穿华服的顾琳琅在慢慢走来,眼神在他身上不住地打量着。 顾琳琅在此地等了半天,也还是没有见到赵臻,方才带她来的婢女来了后,就跑掉,她的火气都没地方发泄。这个男的竟然又对她出言不逊,她马上有了杀人的冲动。 “跪下!”顾琳琅上前,一脚就想把赵添踹倒,可是,借着月光,他看清一脸惊愕的赵添之后,伸出去的脚就停留在了半空中。眉间的戾气也在渐渐散去。 这个男子长得真是俊,跟赵臻比算是不相上下了吧。 顾琳琅的喜好多数不太正常,其中,偏好美男便是其中之一。还没出阁,她就在背地里养了一打面首。因为此事,她被朝臣弹劾了许多回。 许是昌德帝念在她母妃早亡,每一次,都是将事情压下,只是警告她往后收敛些。 赵添没见过冯兮和,也没有见过顾琳琅,对两人的印象,只停留在传说中。所以,他看顾琳琅姿色平庸,脾气又这么差,觉得就是冯兮和无疑。 脾气差就差了,只要能娶到,什么都好说。赵添勉强挤出一个迷死人的笑容,凑上前去,不规矩地抚摸上顾琳琅的脚,深情款款,“你的一举一动总是那么美丽,连你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虽然我不能天天见到你,但你每天都活在我的梦里。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忘记你?” “你说的是真的吗?”顾琳琅的面色一窘,问道:“那你是谁?” 从来没有一个男子对她说过这般话。府中那一堆面首,基本上都是被她逼迫来的。赵臻每次见了她,也是冷着一张脸。 “我是赵添啊!”赵添以为她在试探他的真心,便抬起她的一双柔荑,放到面前,印下一个吻。 “也许你不记得了,可我不会忘记。当初,在一次宫宴上,从你开始出现后,我就再也忘不了你。” 顾琳琅的双颊浮上一抹娇羞的色彩,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她参加的宫宴次数太多,实在没办法把所有人都看遍。 原来,自己的魅力已经大到让赵添彻夜难眠了。 “我……我现在记得你了。”顾琳琅微偏开头,唇角洋溢着笑容。这个赵添可比赵臻体贴多了,她是怎么想的,居然想嫁给赵臻。 清冷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碎影,也拉长了两人的身影。 冯兮和隐在树冠中,磕着瓜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你侬我侬的男女。顾准远远地避开她,不敢轻易靠近。 顾准将赵添抱走后,她就扯下布带,跟上来。像她这种心胸狭隘的人,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顾琳琅嫁给赵臻,让赵家一日比一日强大呢。 在赵家内部,一直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荷姨娘母子虽然向来是对赵夫人言听计从,可他们并不满足目前的地位,只要他们想要打破现状,那赵家的平衡也就破坏了。而顾锦城也定是会出手干涉。 “好看吗?”忽然间,她的耳边多了一个低沉魅惑的声音。 冯兮和回道:“嗯,还行。” 话未说完,她便觉得十分怪异,一转过头,对上的就是如暗夜幽潭般的潋滟凤眸。而顾准,早已蹿到隔壁的树上。 “裕、裕王爷,是你啊。”冯兮和连忙赔笑,一个不顺,刚嗑下去的瓜子就卡到了咽喉里,让她咳个不停。 她怕动静太大,被人听到,只好捂着嘴巴咳。 “不是本王,你以为是谁?”顾时引又凑近了一步,让她的脸更为涨红,“不过,你觉得它只是还行的话,那本王要不教教你,让你更满意?” “更满意?”冯兮和撇开眸子,望向下方,看到顾琳琅已经和赵添抱到一块去了。 “咳……”她一口气更是上不来,背过身去。 顾时引也发现了她的不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帮她拍着背,顺气。 须臾,冯兮和喘了气候,可以瞥见,在不远处的墙角,有一个人影在鬼鬼祟祟地靠近。 她的眼中立马划过一丝冷光,刚才,离开后苑以后,她记得还有一个人也跟了出来,那就是荷姨娘的女儿赵如敏。 冯兮和拿起一颗小石子,朝下方砸下去,正中赵如敏的额头,赵如敏痛的“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一叫出来,她就后悔了。她只是听荷姨娘的话,看牢冯兮和,免得出变故。 可是,她刚是看到冯兮和还好好地跟着丫鬟出来的,她跟着冯兮和过来,跟到这里,冯兮和不见了,她也看到了赵添和顾琳琅的这一幕。 赵如敏还没理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就引起了赵添和顾琳琅的注意。赵添和顾琳琅忙地分开,跑过来。 “有贼啊!”千允大声喊着,接着,比赵添和顾琳琅先行一步跑到,猛踹着赵如敏。 她边踢,边跟顾琳琅说道:“七公主,你们快走,你们的事不能被别人发现。” 顾琳琅认得出千允是冯兮和的丫鬟,听千允意思,冯兮和还是让千允留意周边,替她保守秘密的,算冯兮和还有点脑子。 “就凭你,竟然敢妨碍本宫!”顾琳琅恶狠狠地瞪着赵如敏,一怒之下,毫不留情地给了赵如敏几脚。 赵如敏吃疼地抱成一团,求饶道:“不,七公主你误会了,我不知道是你在这边。” “误会,你还敢认为是本宫误会了你!”顾琳琅又是二话不说,连打带骂地让赵如敏开不了口。 在一旁看傻了眼的赵添惊呆了。七公主?他表白的对象不应该是冯兮和吗,怎么忽然变成了顾琳琅。要是早知道是顾琳琅,打死他都不敢碰的。 而顾琳琅今日不是该和他三弟幽会的吗?她来了这,那他三弟又在哪? 还没搞清楚情况,顾琳琅已回过头来,捋好鬓发,对赵添说:“放心吧,这个贱人,本宫过会就将她处理了。” 赵添连连倒退了数步,目光在四处游走,“公主,她……她是我妹妹啊。” 他不想跟顾琳琅扯上关系啊,要不然,就是得罪了他的三弟,他就是全家的罪人。 “是你妹妹又怎么样?”顾琳琅的目光一沉,眉间的戾气再现,“你怕了?” “不不不……公主,你听我说。”赵添整理了一番思绪,想着该如何劝顾琳琅忘记今晚的事情。 可惜,来不及了,在他们的身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发接近。 很快的,他们就被一个个跳动着火焰的火把包围。赵夫人跟荷姨娘也匆匆忙忙赶过来。 “哪里有贼?”带头的赵家侍卫询怒声问道,可当看清了赵添和顾琳琅以后,把所有怨气都咽了回去。 赵夫人跟荷姨娘原本是笑容满面的,看到赵添和顾琳琅在一起后,表情立马变得十分精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 我该怎么对你负责 赵夫人怒剜了荷姨娘一眼,想问清楚她是怎么办的事。原本该和顾琳琅幽会的赵臻去哪了,而该跟冯兮和在一处的赵添怎么会出现这里。 “大夫人,误会,误会。”荷姨娘尴尬地想解释,可是,她自己也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少爷,你到这边来!”接着,她冲赵添说了一句后,又开始自打嘴巴,“姨娘该死。” 赵夫人暂时还没什么空闲时间去跟她算账,她问赵添,“臻儿在哪?” “母亲,我、我也不知道啊。”赵添的眉心紧拧。 “啊——” 这时,隔壁馨园里忽地发出一声惨叫,让所有人的心再跟着跳了跳。 “臻儿!”赵夫人听得出来那是赵臻的声音,再走到馨园门口朝里看了看,只有一间主屋是亮着灯的。 馨园中都住着些谁,她一清二楚。 “翠环,你先进去看看。”赵夫人心中感觉不妙,马上便让身边的丫鬟进去一探究竟。 “大夫人,让我来。”荷姨娘皱眉,提起裙子,比翠环快一步冲了进去。 她心想,可不能让翠环就这么进去了。从刚才的那一声惨叫中可以听出,里头的情形可能不太对。 万一赵臻真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赵夫人怎么可能绕过她。 然而,荷姨娘进去时,脸色苍白,出来后,脸色更白。 赵夫人万分担忧地问:“臻儿,怎么了?” “大夫人……这……我先扶你去老太太那里吧。”荷姨娘胆怯地握紧铜环,把门重新关好,生怕赵夫人进来看。 “翠环,既然荷姨娘不肯说,那你进去。”赵夫人哪这么容易被打发走,当下,疑心已是更重。 “姨娘请看清楚路再走!”翠环径直走上台阶,将荷姨娘撞到一边,荷姨娘差点从台阶上跌下。 翠环毫无顾忌地打开了门,而当她看到里面的情形后,转过头,不知该怎么对赵夫人说。 赵夫人敛起眉间的怒色,亲自上了台阶,进到了屋子里。 冯兮和坐在树上看了那么久,觉得也该下来了,可人一直被身边的顾时引拉着。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道:“王爷,你看够了吗?” 顾时引看着下方被火把照的通明的馨园,眼眸眯了眯。 “如果本王不想要你的计划成功,你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王爷怎么喜欢,就怎么来。”冯兮和嘴角抽了抽,可依旧是纹丝不动。 既然走不掉,那就乖乖待树上吧。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身后,身子往后一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仰望星空。 璀璨的星眸与七夕夜的满天星遥相辉映,犹如世界最美的一块墨玉。可她的眼睛,却没有他,仿佛身边有的只是空气。 “冯兮和!”顾时引怒。 这个女人,竟然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随后,他的唇边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先前的怒气迅速消失。 “看来,本王应该提醒赵夫人,贼人在此处。”他顺势往前一靠,以手支颈,斜靠在冯兮和的身边,单手揽过她的腰。 冯兮和发现上方的星空,忽然间变成了他的脸,喉间一噎,心跳不由得慢了半拍。 漆黑如瀑的墨发倾斜而下,月色下,他的身上好似散发点点光辉,配上他脸上的笑意,最是慵懒散漫。 顾时引看着她,多了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轻纱下的她,似乎妙不可言。 他突然间有了一亲芳泽的冲动,想着,若是将她吻到窒息,看她还敢不敢在他面前嚣张! 这么想着,也便这么做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薄唇迅疾地往下袭去。 冯兮和心中大骇,腾出手,就朝他挥了过去。 然而,她挥过去的手还没落下,便被他反握住。 她好像还是特别排斥他,顾时引更生气,“本王真要叫人来了?” 冯兮和当然希望他安静,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如面临受刑一般。 “咔擦——” 而她所靠的枝桠在却是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很不争气地断掉。 冯兮和的后背一空,身子随着落叶往下掉去,她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即是冰冷的地面。 摔到地上,总比被他强吻好,她也就阖眼,安心接受了这种下场。 只是,最终,她也没落到地上,而是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带着点淡淡的松香。 “这位大哥,真是谢谢你了。”她长吸一口气,等再睁开眸子,就后悔说了感激的话。 她诚恳地说道:“王爷,你还是把我扔地上吧。再欠下去,我一条命给你也还不起。” 顾时引厉目一扫,面色顿沉。 他心中的怒火在熊熊地燃烧,手下一松,就很客气地松开了她。 冯兮和眼见着即将要坠地,急忙需要找一个支撑点,双手即是胡乱地抓着。 可是,抓是抓到了,只不过,抓得竟然是…… 两人皆是一怔。 冯兮和此刻所感到的惊骇度,要远远地超过以往累加的。她像触了雷一样把手缩回。 顾时引感受到下身的怪异,眼睛向下看去,一张脸黑了大半。 冯兮和抬起眼眸,态度甚是殷切。 “王爷,我该怎么对你负责。” 顾时引的眼中多了一丝暧昧的神色,正待开口,她却补充了一句,“以身相许除外。” “冯兮和,滚!”下一瞬,他便是一掀衣袍,甩袖离去。 顾准在隔壁树上,听到这声怒嚎,翻了个身往下看去,他方才没有专注地看,不明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家王爷好像特别凶。 王爷,你这样是追不到女孩子的! 馨园中,进到屋子里的赵夫人貌似也听到外面有声音,可是,眼前场景的震撼度超过了她的想象,她没有心思去关注外头的事。 不仅是她,一同来到屋子里的顾琳琅、赵添等人,也觉得十分震撼。 屋子里散发着糜烂的味道,只见榻上躺了两个人,还是两个大男人。 赵臻的身上一丝不挂,他清醒后,就拉过被子,将自己捂好,久久不能从阴影里走出。他记得,跟自己翻云覆雨的是云浅寒,怎么醒来就变成了赵无庸? 而在同一张榻上,赵无庸敞开衣裳,打着呼噜,呼呼大睡。即使是在睡梦中,他也习惯性地抬手,想掐一把身边人的腰。 赵臻还处在石化中,被掐了也没反应,这又惊呆了众人。 赵无庸则没感觉到周围有什么不一样,将衣裳再扯开些,翻身,一脸餮足地继续睡着。 荷姨娘贴心地给饱受煎熬的赵夫人递去绣帕,劝她别伤心。 顾琳琅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赵臻,就算是她这种奔放的女子,也觉得赵臻的行为让人费解。莫非赵臻让冯兮和送信,而不好意思让赵家的人送信,是为了向她证明,其实,他爱的是男人? 赵臻喜欢男人,她不介意。可是,他的口味能不能正常点,怎么就偏爱赵无庸呢? 况且,赵无庸还是他的大伯吧。 “七公主,这其中一定有隐情,等会,我再好好问问臻儿,看他是受何人陷害。”赵夫人劝解着顾琳琅,紧接着,又转头问馨园里的丫鬟们,“寒姨娘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云浅寒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回大夫人,寒姨娘被大老爷杖责一百,现在还在东屋躺着。”丫鬟们面面相觑,刚刚她们陪赵无庸喝醉了,什么都不清楚。后来,赵无庸迷迷糊糊地起来,进屋去了。 她们醒来后,去东屋看,就看到云浅寒奄奄一息地在里面。 “我倒是忘了,她今晚做了一件好事。”赵夫人这才记起云浅寒被打伤的事,也就没去管她。 被提到的云浅寒,此刻,已偷偷摸摸地跑来探望这边的情况后,又跑回东屋去了,把头埋到了被子里。 刚刚,她在睡梦中听到有人喊抓贼,便醒了过来,然后,她就看到赵无庸醉醺醺地开了房门走进来,倒在了榻上。 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去把他们两个分开,就跑到东屋伪装成养伤的样子。 她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赵夫人没有发现她跟赵臻的事。要不然,她就得被拉去沉江浸猪笼了。 赵夫人缓了好久,才能冷静下来。 打死她,她也不相信,赵臻真的是跟赵无庸有什么。 “冯大小姐呢?大晚上的,她总是乱跑,可别在我府中,出了什么丢人的事。” 在这种形势下,她首先要做的就是转移话题,然后,封锁消息。至于顾琳琅,只能等日后,再慢慢地让赵臻挽回给她留下的印象。 “赵大夫人是在找本小姐吗?”赵夫人的话刚一说毕,冯兮和就携了一枝百合花,盈盈走入。 她的视线在看到榻上的两人后,猛地收回。 “这不是赵三少爷吗?”冯兮和吃惊地倒退了数步,手中的百合也掉落在地,“你们家三少爷为什么要跟你们家大老爷躺在一块啊?” 这云浅寒跑的倒是真快,不过,也好,算是给赵家埋下了一个隐患。 她脸上弥漫着的清浅的微笑,那笑容刺痛了赵夫人的眼睛。 有这个丫头出现的地方,就没有好事!赵夫人心中有点后悔,今日的鲁莽行事,可她心中又有诸多不甘。 冯国公府向来是赵无涯志在必得的,只要冯兮和跟顾锦年成亲那日,不逃回来就好。 可惜,自从她逃回来后,一切都乱了。 “冯大小姐,请注意你的措辞!我希望你能识大体一点,今天晚上的事……”赵夫人徐徐地走向冯兮和,端庄的面容上,显示了一分警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 赵老太 冯兮和似是被吓得发怵,她惶恐地退着步子,对赵夫人说道:“本小姐看到什么是事实,你休想杀人灭口!” “七公主殿下救我!”说着,她就向顾琳琅投去求救的目光。 “你不要胡说!”赵夫人微愣,她只是对冯兮和说了一句话,哪有杀人灭口?虽然,她是很想让这丫头永远地消失。 想到顾琳琅在此,她还是收敛了一些,做出一个宽容有礼的主母样子。 “冯大小姐,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的意思,就是说,我们武安侯府和你们冯国公府本来就是荣辱与共的亲戚,我们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事传了出去,让人指指点点。恐怕,也会影响到冯国公府的。” 冯兮和心中冷笑,亲戚?她才没有一帮白眼狼亲戚。 “赵大夫人,你是在暗指我跟七公主都是傻子吗?”冯兮和面上的惧色更甚,她的双手扶住门边的柱子,颤抖着声音说道:“你是不是说我们傻的连你这点意思都听不出来。” 傻子?顾琳琅听到冯兮和这么说以后,确实是想起来了,对于赵臻的这种特殊癖好,赵夫人对她是只字未提,是一股脑地夸赵臻多好,真是把她当傻子一样。 要不是她亲眼目睹,只怕还要被蒙在鼓里吧。 赵夫人心中一恼,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啊。 “冯大小姐,你一个大家闺秀,又是个被三皇子退了婚的女子,不好生在后苑里待着,还在侯府里四处乱跑,这传出去,你将来想嫁个好人家就更难了。”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真傻还是假傻,赵夫人觉得耐心快要用尽了,就干脆说出来,冯兮和要是敢把赵臻的事抖出去,她也会给冯兮和安一个私会情郎的名头。 “赵夫人,刚是本宫把冯兮和叫出去的,你这话也是在指责本宫吗?”顾琳琅在赵夫人面前缓缓踱步,赵夫人竟然敢把这样的儿子塞给自己当丈夫,亏她还要脸。 赵夫人的嘴巴不由得张大,这顾琳琅什么时候又跟冯兮和走得这么近了。 顾琳琅到冯兮和面前,踢了她一下,叱责道:“你直接跟这老女人明说不就好了。” 冯兮和怯怯地低下头,“我不想让人泄露公主的私事。” “呵,你倒是个忠心的。”顾琳琅并不认为她说的有什么不对,也就不追问,她对赵夫人冷声说道:“赵夫人,本宫觉得,赵臻和本宫的婚事还要再考虑一下。” “七公主殿下莫不是开玩笑?”赵夫人吃惊地抬起头,原本,这婚事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可不能就这么告吹了。 “你看本宫像是在开玩笑吗!”顾琳琅沉声道:“让开,本宫要回去!” “公主且慢。”赵夫人很想甩给这没教养的公主一掌,可一想到赵家的未来,就忍了下来,如今,得让赵无涯和赵初过来了。 “翠环,你去请一趟老爷和小侯爷。” 翠环应声说是后,就出去办事了。赵夫人趁着这会子功夫,赶紧让人去给榻上的赵臻穿好衣服,把他跟赵无庸分开。 半晌,翠环回来了,可谁都没有带来。 她急急地低头道:“大夫人,裕王爷突然出现在府中,老爷忙着去招呼他了。” 赵夫人心下一惊,想起了冯兮和说过,顾时引会来送份礼的事。可过了这么久,顾时引都没有来,她还以为他不来了。 “那小侯爷呢?”赵夫人又赶忙问道。 “小侯爷今晚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赵夫人顿觉棘手,看着态度坚决的顾琳琅,她仍然想要出言挽留。 而就在她开口前,一个苍老却透着力道的声音忽地响起,与此同时,拐杖敲击之音更是掷地有声。 “公主要回去,你们拦着她是做什么?” 赵夫人跟荷姨娘听了后,呼吸不由得一窒。 接着,满屋子的丫鬟小厮纷纷低头,往两侧排开,赵夫人亲自到门口迎上去,关怀备至地问道:“老祖宗,你不是用过药膳歇下了么?怎么忽然来大哥这边了?” 冯兮和看赵夫人和众人的表现,就知来的该是在赵家最为德高望重的赵老太了。 她久闻赵老太大名,赵老太年轻时,跟随已故的前任武安侯深入战场,为他屡屡出谋划策,后又因一次失误,被掳到华国当人质。一去就是五年,质子生涯,一般人都很难捱得过,更不消说,是一个女子。 可赵老太竟然挺过来了,她回来后,就被先帝敕封为一品诰命夫人,成为了整个家族最受尊敬的女子,享尽了数十年的美誉。 她的视线缓缓地转移到赵老太身上,只见赵老太拄着降龙木拐杖,穿了青绉绸一斗珠的羊皮褂子,头戴紫绣抹额。 即便是年逾七十,她依旧是精神饱满,满头银发清晰可见,焕发着光泽。只不过,她不喜欢笑,目光如炬,眼窝深深凹陷下去,颊侧的颧骨高耸,容易让人畏惧。 赵老太沉默良久,如鹰隼般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掠过冯兮和后,即是收回。 “七公主息怒,老身代不孝子孙给公主赔不是。”赵老太佝偻着被,握着拐杖踱步到顾琳琅面前,准备躬身行礼。 “不敢当,本宫刚刚只是随口说说的。”顾琳琅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从小在皇室长大,对于一些事还是有了解的。 赵老太不仅是在赵家,就算是在昌德帝心中,都有很高的地位,她今天要是真的受了赵老太一礼,那回去等着她的就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后果。 赵老太这才没有坚持,接着,她便是幽幽地盯着赵夫人,没有说话。 顾琳琅感觉赵老太的眼神尤为阴森,心中有些发毛,脚步连连倒退,方才的刁蛮已全然消失殆尽。 “天色晚了,本宫需要回去了。” “好,那老身送七公主一程。”赵老太谦和有礼,但语声中充满着一股压力。 “不用。本宫自己会走。”顾琳琅哪敢真让她送,忙灰溜溜地跑掉,赵夫人当然不能让顾琳琅一个人,就指了几个丫鬟去送。 顾琳琅一走,屋子里,除了冯兮和,其它的都是赵家自己人,冯兮和自然不好久留。 她也跟赵老太等人告辞,“时间不早,我也要跟我外祖母回府去了。” “冯大小姐稍等。”赵老太将人叫住,继而,对她说道:“既然你是来参加我府中七夕斗巧的,那总不能空手而归。老身有只喜蛛送给你。” 她一挥手,就有丫鬟把一个精致的檀木小盒递到冯兮和眼前。 喜蛛应巧也是七夕的一种习俗,如果第二天,盒子的蜘蛛所结的网,方圆得体,疏密有致,那就是预示着乞巧者心灵手巧。 “小姐,要不让我来?”千允捻了帕子,想着隔着帕子接过,总没什么事。 而冯兮和的眼光在盒子上滑过,没有犹豫,就伸手将盒子接过。 “这是赵老太太的一片心意,我自然是要亲自接下。”冯兮和笑着嗔了千允一下,然后,跟赵老太道了谢。 她心道,赵老太总不可能会直接在盒子上什么手脚。 赵老太未知可否,赵夫人庆幸终于把瘟神送走,长呼了口气。 等所有外人都离开后,赵老太的脸色骤然一沉,对着赵夫人喝道:“瞧你们几个今天做的蠢事!” “臻儿,你把衣服穿上,然后把你大伯叫醒。你们一个个,全都给我到祠堂等着!” * 冯兮和一路上拿着装有蜘蛛的盒子出了武安侯府的门,她的目光渐渐地变得冰寒,虽然她没有打开盒子看,但从里面散发出的气味来判断,里面的蜘蛛绝对有剧毒。 赵老太居然真的直接在给只蜘蛛动了手脚。 “冯老夫人,冯大小姐慢走。”赵府的管家将冯兮和跟冯老夫人送到冯府的马车前,笑嘻嘻地目送着她们上马车。 然而,在冯兮和刚刚掀了车帘,猫着腰准备进车厢时,马匹忽然径自抬起双蹄,车厢剧烈地摇晃。 冯兮和心中一急,稳定了身子,裙袂翻飞,旋身拉了千允和冯老夫人一把,在地上落定。而手中的盒子已被她扔到了一旁。 赵府管家过来,担忧地说道:“冯大小姐,我让人再给你们备一辆马车。” 冯兮和“嗯”了一声,眼睛便看往地上略有松动的檀木盒盖。 “兮和,大嫂送你的喜蛛,可要好好保管,也不枉费她对你的祝愿。”冯老夫人紧张地弯下腰,想要亲自将赵老太送冯兮和的檀木盒子拾起。 “外祖母,小心!”冯兮和眉头微皱,一脚踹开盒子,随即,一只硕大的黑寡妇从中跳出,往冯兮和扑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千允急得往前挡住她,黑寡妇就驻足在千允的小腿上,隔着裙裳,狠狠地蛰了千允一口。 千允吃痛地拧眉,冯兮和赶紧上前,抖落了黑寡妇。 “这……”冯老夫人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赵家是她的娘家,赵老太又是她大嫂,怎么会想要对冯兮和不利。 这时,赵府管家赶过来,致歉道:“冯老夫人,对不住啊。方才,我家老太太让人带话,说发现送给冯大小姐的蜘蛛被一个别有用心的丫鬟换过了,让我马上来跟阻止,免得让别有用心的人挑拨了两家关系。” 冯老夫人抚定心神,原来是场误会。 “老奴有错,不该来晚,让这位姑娘受苦。我这就进去给姑娘拿伤药。”赵府管家看到挥汗如雨的千允,以及她裙子上蔓延开来的血渍,似是受到了惊吓。接着,他就急匆匆地又跑了进去。 冯兮和眸底的神色愈发冷冽,看着赵家的大门,轻声道:“糟糕。” 千允忍着疼问道:“小姐,怎么了?” “没事,我先带你到这辆马车上面上药。”冯兮和垂睫,将千允带进马车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 本王准你负责 空旷的街道上,一辆马车孤零零地停在赵家门口。 冯兮和给千允上完药之后,在门口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赵府的管家再出来。问了赵家的其他人,他们只说,他还在里面找药找马。 而她们的这匹马受过惊吓,如果驶着,难保不会再出问题,车夫有点不敢冒险。 眼见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冯兮和咬了咬牙,亲自坐到马背上,驾着马车回府。 她对于马的习性熟悉的,驯服烈马应该没什么问题,总比在赵家门口丢人要好。 马车在街道上疾驰,扬起一地的尘土。然而,到了半路,却被一辆从后头追上的华帷马车截下。 冯兮和险些被又要发狂的马匹摔下,她戒备地看着前面的马车,当看清坐在马上的人是顾准以后,才稍稍地放下心来。 顾准侧身下马,走了几步,做了个“请”的动作。 “冯大小姐,我们家王爷邀你同游,至于冯老夫人,我会派人将她安全送回去。” 冯兮和想都没有想,就回绝道:“更深露重,王爷还是回去好生安息吧。” 她的外祖母还坐在马车里,外头也指不定有多少耳目。这大晚上的,被知道,她跟一个男子出去同游,等明天,冯国公府又得成为金陵城的笑料了。 顾准也清楚她的忧虑,便说道:“冯大小姐,你什么都不用管,有你跟王爷在的地方,方圆十里之内都别想出现另有居心的人。你就大胆放心地跟我们家王爷度过良宵好了。” 接着,他过去将马车帘子一掀,指着沉睡中的冯老夫人说:“你看,冯老夫人不是歇下了么,她不会知道的。知道了也不要紧……” “停……”冯兮和抚额,她还能不答应么。 于是,她就下马,走了过去。 顾准心里嘿嘿地笑着,其实,他夸张了,也就半个时辰而已。 可是谁让冯兮和叫他去抱赵添一个大男人的,王爷,你可要替我一雪前耻啊。 顾时引带着冯兮和来到了秦淮河边,先前的画舫上面。 河畔的花市,比之前更热闹,来往的男女多了许多。河面上的画舫数不胜数,莲花灯的余辉星星点点地洒在河中。 冯兮和坐在船头吹风,她挺疑惑,顾时引这次出来,竟没有带别的手下。 可也因为这样,她和他独自相处,就十分尴尬。特别是她一想到在赵家的事,就感觉无地自容。 顾时引看上去,却丝毫不在意,他在晚风中,摇晃着竹节骨的折扇,默然望着对岸的花市,看了许久。花市中,有男子给心爱的姑娘送了个糖人、手钏等物。 半晌,他才缓缓回过头,从衣袖中拿出一枚素色的簪子,推入冯兮和的发鬓里。 “王爷,你这是……”冯兮和略是有些错愕。 “别说话,让本王就这样看着你。”顾时引示意她安静,眼中无端添了几分迷离的神采,撩人的气息吐露在她的耳畔,“本王从明日起,会离开金陵一段时间。” “去哪?”几乎是没有思考,冯兮和就问了出来。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即是转回来,不再说话。 “丫头,看起来你还是很关心本王的。”顾时引的唇角微勾,说道:“本王是去东北边陲处理一点战事,要数月后才能回来。” 同时,他还要去接一个人过来。 冯兮和想了想,东北边陲好像就是日月山的所在,宁国和华国就是以日月山和汾河为界。八年前,她就是跟大哥去的那里。 顾时引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良久,他挑起她鬓间的一缕发丝,让其从指尖划过。 “如果你放心不下本王,本王也是可以带你一起过去。”声音慌忙低醇,如世界最美的乐章,“你想不想再去那里看看?” 再?冯兮和心中漫过一丝疑惑,不过,她想到远影在自己身边待了一段时间,顾时引会知道她曾去过日月山的事,也不为稀奇。 “不了。”冯兮和回拒道:“我一个女孩子,也不方便跟你过去。” “这个时候,你怎么倒想起你是个女孩子了?”顾时引手中的折扇一开一合,揽尽七夕夜的月华和迷雾,“有本王在,谁敢说半点不是?大不了,本王准许让你负责就是了。” “王爷,我刚才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冯兮和默然垂下眼帘,抿唇不语,前世临死前,大哥血肉模糊的惨状仍然历历在目,她不可能忘记这些。 更何况,她从来就不觉得比顾锦城还难以揣摩的顾时引,会真的对她上心。 须臾,冯兮和淡淡地开口,没有一丝留恋的情绪。 “王爷一路好走,我就不送了。” “你的心可真硬。”顾时引的潋滟凤眸里划过莫名的神色,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鼻尖刮了刮,“你记得要为本王守身如玉,等本王回来。” 说着,他的唇即是往她的额头靠近,毕竟,在武安侯府时,他就想一亲芳泽了。 冯兮和心中百味杂陈,思索着怎么样跟他摊牌。 “王爷!”少顷,她终是下定了决心,头偏到一边,避过了要落下的吻。 “王爷,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的是这个吧?”冯兮和将一株状似百合的花朵拿出,舒展开的洁白花瓣随风摇曳。 顾时引动作一停,眸色顿时暗沉下去,直到漆黑的眼底如浩瀚夜空般,深邃不见底。 冯兮和接着说:“我不知道你是要救人还是给人下毒,但是,你上次从我那拿去的分量肯定是不够用的。” 上次,顾时引夜闯香闺,被她发现时,她曾拿过拔出一枚空心簪子,把这种花的粉末撒向他。结果,他最后拿了簪子后就走了。 谁都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做无聊的事,尤其是像他这般位高权重的人,每一步必是经过细心的思量。 “所以,裕王爷,你拿了想要的东西,以后我对你也没什么多余的价值。你只需等着我最后一天把命还给你就好了,不需再多费周折。”终于,她一口气把想说的说完。 “认识了这么久,本王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顾时引蓦地前倾,冯兮和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寸寸扩大的失落。 她从座椅上起来,往后走了几步,迎着河面上的微风说道:“王爷,其实,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算久。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也没有真的了解过对方。” “你今日是来跟我告别,我也是要跟你告别。” “从此以后,王爷你忙你的事就好,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 “等一切尘埃落定,黄泉路上,奈何桥边,你我便是上天入地,生生世世,两两相忘。” 说罢,两人皆是沉默了半天,天上的牛郎织女星在忽眀忽灭。 顾时引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而后,他将花朵丢入河中,负手背对着她说道:“你太高估你自己了,本王犯不着对一个女人用心机。” “王爷只要明白这是告别就好。”一时间,冯兮和感到了彻骨的冰寒。 她望着微起波澜的河面,有些心疼,那是她用血浇灌出来的花。 顾时引未发一言,默然走掉,这个丫头竟然想跟他诀别,想都不用想。 “本王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就尽量不要跟武安侯府接触。” 冯兮和微愣,没有说什么。她忽然间觉得,此刻,她对他很熟悉,却又十分遥远。 武安侯府。 赵老太听了赵府管家所描述的后,眼中油然隐了一丝煞气。 冯兮和那丫头果然会提防自己,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 而且,冯兮和能觉察到盒子里的蜘蛛有异样,看来,她对毒术也有了解。 不知道二皇子听说此事后,会不会觉得挖到了宝。 赵老太徐徐走向赵家祠堂,拐杖把地面敲的当当响。 黑夜里,她佝偻着背走路的样子,就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一般。 “跪下!”到了祠堂后,她直接抄起拐杖,在赵家众人的后膝窝处一个个打过来,众人就对着赵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跪了下去。 她的厉眸望了眼一脸决绝的赵臻,即是说道:“臻儿,你今天太过于任性。以后,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 赵臻已经从阴影里走出来了,可他非但不觉得羞耻,反而有些庆幸,他跟云浅寒的事未被发现。 他以为她说的是自己跟赵无庸被人看到的那一幕,便挺直了背,昂扬着头,异常坚决地说道:“祖母,孙儿是真心喜欢大伯的!求祖母成全!” 话音一落,赵夫人险些昏厥过去,赵无庸听了,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臻侄儿,你别闹腾行不?老子喜欢的是母的啊!”他差点提了裤子就要跑,可畏惧赵老太,只得继续跪着。 赵无庸惶恐地挪到一边,和赵臻保持距离。 赵老太的嘴角一抽一抽的,擒着拐杖的头,奋力地敲击着地面。 “臻儿,我不管你的喜好是什么,七公主,你必须去讨好。还有冯清玥,你没事的时候,也多盯着些。” “我只愿跟大伯在一起。”赵臻仍然十分倔强。 “好,你倒是有骨气!”赵老太抄起拐杖,在他的背上重打了几下,赵臻的嘴角流血,也不肯屈服。他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即使不能跟云浅寒光明正大地在一起,那背地里偷偷往来也好。 赵老太见状,只好先去管别人。赵臻年轻气盛,她需要慢慢来,到以后,他必会明白,她对子孙寄托的厚望。 紧接着,赵老太到了赵夫人的面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 口味太重 赵夫人本来就感到分外委屈,在赵臻清醒以后,她更委屈。赵臻竟然一口承认他跟赵无庸的关系不纯正。 这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根本无法接受,险些承受不住。而现在,赵老太又对她厉声斥责,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身为当家主母,居然在没有摸透对方的情况时,就不计后果地贸然下手,你可知错!”赵老太对赵夫人怒吼道,声音苍老又浑浊。 “儿媳以为她还是那个鲁莽的黄毛丫头!”赵夫人挺倔强,她憋了会,总算挤出一句话。毕竟,冯兮和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都是如此。 赵老太气结,重重地指责道:“你忘了柠儿跟安乐县主一家吗!” “安乐县主云长依是个令当今太后和陛下都夸赞过的人,冯兮和要是真的鲁莽,云长依跟她的母亲和妹妹又怎么会进刑部大牢!” “还有柠儿,上次在太后宫里,不也是因为错估她,才失了手,触怒龙颜的吗!” “你们!是真的没有看出来,还是装糊涂不说!”赵老太锐利地眼眸一扫,就扫到了荷姨娘身上。 “儿媳知错!”赵夫人终是屈服。 荷姨娘观察了一番,继而,膝行到赵老太面前,真诚地把责任揽过来。 “老祖宗,你别怪大夫人,都是我出的馊主意。” 赵老太一拐杖打在她的腰上,喝道:“你以为我不会怪你吗!” 荷姨娘面色一凝,一下子呆愣住。 “你以后把添儿看好,莫要让他再靠近七公主。”赵老太慢慢地消了气,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不管你有什么心思,都有切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赵家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跟添儿也以后任人宰割!” 荷姨娘灰泱泱地低下头,声音小如蚊呐,“妾身明白,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赵老太由丫鬟扶到太师椅上坐下,丫鬟在一旁恭敬地打着芭蕉扇。她已不似方才那般严厉。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是寻求解决。 她把赵夫人叫到跟前,吩咐道:“你这两天去宫里看柠儿的时候,让她跟其他妃子学学,暂收一下气焰,别叫陛下先厌烦了她。但是,又无需刻意去表现地唯唯诺诺,那样反而失去了她自己的特质。” “然后让她到七公主面前,说些有关臻儿的事。” 赵夫人应承下来,继而,她又问道:“可冯兮和那丫头,就这么放过了?” “你先将我嘱咐给你的事做好!”赵老太深陷的眼窝下顿显恼怒之色,她不理会赵夫人,指着荷姨娘说道:“你过来。” 赵老太没说让她站起来说话,荷姨娘即是规矩地膝行到赵老太的面前,安分地低头,等待赵老太的吩咐。 赵老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道:“你先前那个风韵尤佳的妹子,如今在何处?” 风韵尤佳的妹子?荷姨娘的神思游转,明白赵老太说的是自己的亲生妹妹。自己家那时候是闹了灾荒,父母双亡,她没有办法,才带着妹妹前来金陵投奔到舅舅家。 舅妈对她们姐妹俩甚是刻薄,她才会在大好的年华里,进侯府当个小妾。而进侯府的时候,她的妹妹不过只是两三岁的年纪。 赵老太从来没见过妹妹,怎么会清楚她的风韵如何?莫非是早就盯上了…… 她越想越觉得可怕,回道:“老祖宗谬赞,其实,她的姿色并没有多出众。她一直在我舅舅家,我进了侯府后,也没有见过她几回。我还记得,上一次见她,她还是瘦不拉几的模样,脸无二两肉。” “听说,我舅母最近正在给她说人家,我还在想,是谁没福气的,会娶她这个苦命相的……” “行了!”赵老太倏然打断荷姨娘的话,“她在你舅母家能顺利地活了那么多年,也是挺不容易的。你既然是我们侯府的人,那对你的妹妹,也侯府对你的妹妹也应当是多加关照的。” 荷姨娘细细地揣摩着赵老太话里的意思,刚想说句话,可赵老太已把身边的林嬷嬷叫来,询问着,“这些年,我让你拿点钱财细软去打点一下荷姨娘的舅舅和舅母,你办得怎么样?” “老祖宗,经过老奴的一番劝解后,他们啊,对荷姨娘的妹妹是照顾的不得了,我最近见到那小娘子,看到她是唇红齿白的,身量都到这儿了。”林嬷嬷咧开嘴笑道,还便用手比划着。 赵老太的眼眸中放出精光,对荷姨娘说道:“你明天就让你妹子住到侯府里吧,老是寄人篱下,难保不让人说我们家。” 荷姨娘差点一股脑跌坐到地上,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总算明白了,怪不得她进了侯府后,舅舅和舅母不再虐待妹妹。她原以为是自己每月从月例中拿出一部分去补贴舅舅家,他们高兴,才肯善待妹妹。 没想到,是赵老太让人在暗地里多加“照拂”的。从她进入侯府的那一刻起,她便是被赵老太牢牢地攥在手里。 “老祖宗……”荷姨娘想最后再委婉地回绝一下,毕竟,她不想让妹妹搅入这趟浑水里。 “好了,你还是记住我刚跟你说的。以后只要看好添儿,别让他再跟七公主有所来往就成。”赵老太不再管荷姨娘有多不情愿,她转而对赵添说道:“添儿,这七公主是许给你三弟的,你碰不得,知道吗?” “往后,你看上哪家的姑娘,祖母会为你做主的。” 赵添本来也没想招惹顾琳琅的,忙地应道:“孙儿明白。” “乖孙儿。”赵老太终于笑了,却笑得鬼气森森。她接着自顾自说道:“云长依还在大牢里是吧?冯兮和那丫头自然是要对付的,云长依也还不能够有事。” “那丫头得抓,但是,得需要抓活的。” 赵老太感觉自己挖掘到宝藏一般,心情自然也就好了起来。 “等初儿回来,你让他来找我。”眼见着时辰也不早了,赵老太就给赵夫人留了句话,然后,即是让一行人在祠堂跪上一整晚,以反思过错。 一晚上过去,赵无庸耸着肩,耷拉着脑袋打算回到自己的馨园,睡个饱觉后,再出门。 可是,他一看到对自己笑得莫名其妙的赵臻后,困意全无。 他可没有忘记,昨天晚上,这个侄儿跟在列祖列宗面前是如何宣扬对他的感情的。 他从前真是一点都没有发现,赵臻会有这么重的口味,被吓得回去照了九十九遍镜子,看看自己究竟是有何魅力让赵臻神魂颠倒的。 然而,他照完镜子,想搂了翠花一起睡觉时,又看到赵臻出现在自己房门口,笑得正痴。 “妈呀,老子是你大伯。”赵无庸顿时从榻上惊起,连衣裳都没有穿好,就往屋子跑。 此后,赵臻又来了数回,每次,都是对赵无庸笑得非常暧昧。 赵无庸终于忍受不住,向赵夫人索要了点经费,让他晚上能有钱在府外过夜。 见赵无庸主动退出,赵夫人就算再不情愿,为了赵臻的未来,也不得不花钱消灾,给赵无庸提供了不少资助。赵无庸便有足够的赌本,在外花天酒地了。 赵臻的目的也能达成,每每到夜深无人时,他就可以放心地来找云浅寒。 而关于赵臻和赵无庸的流言,已在一时间,传遍了整个金陵城。赵无庸继上一次大闹冯国公府后,又再一次在老相好面前抬不起头来。 * “小姐,你说,你也没有去传赵三少爷的事,怎么就那么多人知道了?”当千允把这些消息告诉冯兮和时,千允对于有那么多人知道赵臻的事时,感到非常惊讶。 冯兮和正提笔在一张桃花笺上信手涂鸦,她的眸子未抬。 半晌,她才说道:“那是赵臻自己传出去的。” “赵三少爷莫不是疯了,照这样下去,谁家姑娘还敢嫁给他,更别说是七公主了。”千允一时之间感到不解。 冯兮和手中的毛笔一停,悠然说道:“他就是为了不娶七公主,才放出这消息的,以便让陛下也知道此事。” 不仅如此,在赵臻的心里,恐怕也已经有了想要一心一意相待的人。 让赵臻用情至深的,除了云浅寒,再无别人了。 她也没有想过,赵臻对云浅寒会付出这般的真情。可惜,他目前所做的这些努力,在赵老太等人看来,不过是小孩子的胡闹罢了。 想到赵老太,冯兮和的忽然就多了一丝担忧,不经意间,她手中所拿着的笔就暂停在半空中,鼻尖滴落的墨汁,在桃花笺上,就晕染开一大朵墨色的花。 那天,自她回来以后,到今天她也没有发现赵老太有什么动静。不止是赵老太,整个赵家都没有动作。她也只是听说,赵夫人就进了一回宫,去看望赵贵妃。他们安静地过分可怕。 “千允,你脚上的伤怎么样了?”须臾,冯兮和关切地询问。 “小姐,我已经没有大碍了。你给我开的解毒法子真好。”千允的眼睛往下瞟了几眼,就蹦蹦跳跳地在冯兮和面前走了几步,证明自己的伤是真的好了。 “但是,着黑寡妇确实好毒,痛了我好几天。幸好,当时小姐及时将盒子踹开。要不然我都来不及过去。” 说着,蹦着,千允脚上的毒伤发作,又一个不妨,往旁边跌倒。 “黑寡妇的毒液,没有那么快就能被清掉的。”冯兮和伸手,扶了千允一把。 她的眉心微拧,心道,如果当时她没有及时把盒子踢开,说不定就不会引起赵老太的怀疑了。赵老太并不是真的想拿黑寡妇毒死她,而是为了试探她。 然而,当时,弯下腰去捡盒子的是冯老夫人,要是真让黑寡妇正面对着冯老夫人咬上一口,那马车又被动了手脚,冯老夫人不能被及时带回来解毒,也会有性命之忧。 所以,不管她怎么选,都是绕进了一条死胡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 失心疯 冯兮和想着,已将笔搁在了砚台上,她默默地从屋子里走出去,抬头看了会湛蓝的天空。 她不知不觉地便想起,顾时引如今在日月山那边,见到的天空是不是也是这般。 八年过去,她都几乎忘了那边是怎么样的。 这时,她忽然间听到院子外面有喧闹声。 冯兮和提裙步出垂花门,看到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带了几个拿着绳子的家丁往前跑,在他们的身边,跟着一个扛了药箱的大夫。 “良儿?”冯兮和认得出那是挽秋姨娘的贴身丫鬟,可是,挽秋姨娘不会突然间生病。 看他们的紧张程度,还有家丁们的架势,她最快联想到的就是冯清玥,冯清玥出事了。 “良儿,出了什么事?”冯兮和一步上前,拉住了良儿的手腕。 “是……是二小姐的失心疯又发作了。”良儿神色焦灼,随后,她便跟冯兮和说道:“抱歉了,大小姐,奴婢必须得赶过去了。” 冯兮和凝眸,看了看家丁手中的绳索,微微皱眉,然后,跟着良儿到了绿芙院那边。 一年前,冯清玥从七夕花市回去后,没过几天,就得了失心疯。以前,她还奇怪,一向安好的清玥怎么会突然疯掉,挽秋姨娘只说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为此,冯老夫人还请了道士来驱邪。 可直到前一段时间,她找挽秋姨娘时,挽秋姨娘才坦白,清玥是受了赵臻的刺激才发疯的。而自从清玥得了失心疯之后,在自家人面前也很少露面,只是经常神志不清,关在房里,不停地做着女工。 上一次,挽秋姨娘也是怕她刺激到冯清玥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才不让她靠近。 绿芙院中,各色绣布散了一地,容貌清秀的妙龄少女低头,在绣布中张皇失措地寻找着什么。裙摆已被她自己拿剪刀裁的参差不齐,在风中飘呀飘的。 “我给赵三公子绣的鸳鸯荷包去哪了?要是丢了,他就不娶我了。”冯清玥分外担心,她的眼神飘忽,到了一个丫鬟面前,拼命地摇晃着丫鬟的身体。 “是不是你,你把我的荷包藏起来了!” 丫鬟慌张地躲到一边,冯清玥就抓着别的奴婢不放,一边逼问,一边仰头大吵大闹。 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挽秋姨娘在冯清玥的旁边的竹枝下,暗自拿着手帕拭去眼泪,啜泣道:“我苦命的女儿啊!” 不得已,她只好让家丁们上前,拿了绳子先将冯清玥绑了,再让府医来治病。 然而,这一年里,冯清玥看过数名大夫,喝了无数的药,就是不见好。 冯兮和看到弱不禁风的冯清玥就那么被强制地捆绑住,嘴上被封上绷带,无助地摇头晃脑时,心中不禁升起一团怒火。 “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对她的!”她走上前,让几个家丁退下,给冯清玥解开束缚四肢绳索。 挽秋姨娘见状,忙地上前阻止,哀怨地哭诉道:“兮和,我们母女已经这么惨了,你就对清玥好点吧!” “秋姨娘,这就是你为她好的方式!”冯兮和拉开了冯清玥的衣袖,皓腕上数条勒痕赫然在目,“你以为让人捆住她,再找几个庸医,胡乱给她用药,她就会自己好了吗!照这样子下去,等到她真出事的那一天,你只怕连肠子都得悔青!” 挽秋姨娘听了后,将头埋得低低的,小声呜咽着,“可是,我一个姨娘,也没有多余的私房钱,除了眼睁睁地看着,陪着她一起痛苦,还能有什么办法?她又不是你,一旦痛疼脑热的,就会有一堆的人来关心。” 冯兮和怒然回眸,“你没有办法,难道你就不会找父亲,找外祖母吗?清玥也是父亲的女儿,也是外祖母的孙女,他们定然是不会眼巴巴地看着她受苦!” 说起来,她这个当姐姐的也不称职,过去,在冯府中,她最关心的是云长依,云长依也千方百计地阻止她来绿芙院,她才不知道清玥已经病得那么严重了。 若是一早知道,或许清玥现在已找到良医。 挽秋姨娘不甘地说道:“你说的轻巧,如果我去找老夫人,老夫人将我拒之门外,我不是自讨没脸,老爷是听老夫人的,只要老夫人不同意,老爷对府中的事,也不能擅作主张。” “只有赵家……”挽秋姨娘的眼睛发亮,“她是因为赵臻病的,心病还须心药医,等她嫁给赵臻,她的病才能好。” “对,我去武安侯府门多跪几天,说不准,武安侯能够体恤清玥,就让赵臻娶她过门。” 冯兮和无奈地摇头,“秋姨娘,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如果真的那么做了,那武安侯府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认为你坏了他们家的名声,想办法除掉你们。” “对于那帮财狼,你那么信任。可对于自己人,你为什么不多一些信心?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没去试过,就自惭形秽,认定不行,那怎么可能指望清玥好起来!” 说罢,冯兮和不再跟挽秋姨娘多说,直接带了冯清玥从绿芙院出去,往大门口走,“从今天起,清玥先暂时到我那里住。” 按照挽秋姨娘的想法,她真的担心,冯清玥会永远都好不了。 冯清玥似乎是被两人的争吵吓到了,蜷缩着脑袋,可怜巴巴地望着冯兮和,畏怯地问,“你要带我去哪?” 冯兮和柔声说道:“我知道你的鸳鸯荷包在哪,我带你去找。” “好啊,好啊。”冯清玥兴奋地跳起来,瞬间,恢复了几分以往的天真浪漫,走的比冯兮和还要快。 “兮和,我求求你,求你把女儿还给我!”挽秋姨娘在后面追着,冯兮和就当是没听见,一不小心,挽秋姨娘就被一颗石子绊倒,狼狈地摔倒在地。 良儿过去,担忧地搀扶起她,悉心安慰道:“姨娘莫担心,奴婢觉得,大小姐也是真心为二小姐好的。” 挽秋姨娘这才不那么着急,可心下的担心不减反增。前几日,有人来找过她,说赵家在商量,让赵臻跟七公主退婚了。赵家承诺,赵臻绝对会对冯清玥负责的。 冯兮和带着冯清玥出了冯府门口,适逢天空飘起细密的小雨。 她便暂时在门檐下等候,让一个丫鬟折回去取伞。 “小姐,伞来了。”丫鬟很快就提裙跑了回来。 当丫鬟打了伞,准备将冯兮和送下台阶时,冯兮和看清伞后,不由得一愣,这把雨过天晴色的油纸伞还是当初从裕王府带出来的那一把。她放到房间中后,许是忘了放好,才会被这个丫鬟误拿。 源源不断的水珠打在屋顶上的凹槽,汇聚成线,徐徐落下,在她的面前织成一张雨帘。 冯兮和的脚步停滞在原地,雨帘中仿佛映照出,她跟顾锦年成亲那日,初次遇到顾时引那天,貌似也是在盛夏的一个雨天。自此以后,一切便是天翻地覆。 “哇,这把伞好好看。”冯清玥已喜不自禁地从丫鬟手中夺过伞,转身到了雨中。 雨帘下,她旋转着伞柄,伞面上随着她的飞舞的裙摆,飞旋起一朵朵水花。 此时,她的这副样子倒真像是回到了没疯之前的状态。 “安儿,你个小蹄子,怎么连小姐的伞都会拿错。”过了一会儿,千允已匆匆忙忙地从后头赶来。 因为脚上的毒伤未好,她有些接不上力气,只好扶着门栏喘息。她不过是给冯兮和清理东西时,把被藏在箱底的伞拿出来了一下,正巧安儿过来,就把这把伞拿去了。 安儿这才知道,自己是拿错了伞,忙低头说道:“对不起,大小姐,奴婢不知道。奴婢这就去换一把。” 但是,看着冯清玥玩的那么开心,她又不好去跟冯清玥手中要。 冯兮和的目光在冯清玥身上驻足,流淌过暖意的色泽,“不用,就这把好了。反正就是一把伞而已。” 的确,就是一把伞而已。可有些事情,她越是想埋藏在心底,就越是会冒出来。就如顾时引走后,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对他也会有一种莫名的思念。 过了没多久,冯兮和发现自己往前走两步,千允就吃力地跟过去,她便转头说:“你这几天先在府中把伤养好。而且,裕王爷前去边关,下午的时候,裕王府的人就会把君逸送回来。” “你留着,也能接应一下。毕竟在府中,我最信得过的,就是你了。” 千允咬牙应下,缓缓退了回去。 随后,冯兮和即使跟冯清玥坐上马车一路前行,来到了临水巷口停下。 她刚一下车,打伞走了两步后,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在靠近。眸光微闪,稍作停顿,她一停,后面的人也跟着一停。 然后,她便继续走,跟着她的人也走。 “出来吧。”到了一处拐角处,冯兮和陡然转身。 冯清玥揉揉眼睛,问道:“你在叫谁啊?” “一个朋友。”冯兮和想了想,如水回道。 不久后,在她的视线里,就有一个女子慢慢出现在雨中。 “远影,果然是你。”冯兮和语声淡淡,听不出是喜是怒,她只道:“上次,你说是为我办的最后一件事。现在,裕王爷也不在金陵,你继续跟着我,更没有什么必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 越狱 远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小姐,不瞒你说,是王爷临走前,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冯兮和掉头就走,“那我现在也同样可以让你走。” 远影也只是个处在芬芳年华的少女,本该去追寻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去做一个见不得天日的暗卫。 “不是,奴婢也是心甘情愿地留在小姐身边!”远影咬牙,最终说出心里话。 冯兮和的身子一僵,蓦然回眸,看了远影很久。 “远影,你有家人吗?” 远影愣了愣,如实回道:“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 “远影,以后不管怎样,好好活下去。”冯兮和漠然说道。而后,她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小姐,你这是同意奴婢的请求了?”远影欣喜地跟上去。 而看到那把伞,远影也不由得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小姐,其实,在你的心里,对王爷至少该是有一点点的在乎吧?” 冯兮和不语,握紧伞柄,脚步未停。 雨水打在伞面上,也打湿了她的裙摆,风把雨珠吹到她及腰的长发上。冯兮和继续踩了泥泞前行。 有一点在乎又如何,那或许只是因为对于他的一份亏欠。 前世,她的倾心付出,曾让她遍体鳞伤。这一世,前路更是充斥着未知的凶险。她已不可能跟普通的女子一样,还能够去寻觅到所谓的良人。 临水巷,缕斋中。 这是一家名义上向外兜售字画古玩的店铺,冯兮和带了冯清玥进去,给伙计的递交了一张桃花笺,笺纸上的图样如鬼画符一般。 “小女不才,今日特来向令掌柜讨教。” 小伙计的眼睛扫了一眼笺纸,立马便一挑珠帘闪身进去。 须臾,他马上又回来将两人请进去。 冯清玥迷茫地观察着四周的壁橱和石架子,以及挂在墙面上的山水图,揪着冯兮和的衣袖问道:“你骗我,这里哪有我的鸳鸯荷包?” 凭她目前的神志,已然分不清谁是谁。 “我没骗你,你等会就能看到了。”冯兮和说完,就有一位年轻的公子走出来。 许少祖见到冯清玥,一时间,微微诧异。冯兮和平时都是独自前来,最多就是带上千允,他还很少见到她带一个陌生的姑娘过来。而且,看这位姑娘,神态呆滞,眼神闪烁不定,好像心智有些问题。 冯兮和给许少祖做了一下介绍,说妹妹对情郎思念成疾,她准备将其带过来,麻烦他照顾她一个下午。 他让她们到里面坐下,过了一会儿,摊开手说道:“冯大小姐,我虽然感谢你对我们母子的恩情。但是,救人这事,你怕是找错人了吧。我只是一介白衣,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实在顶替不了大夫的位置。” 冯兮和笑道:“大夫也有他们所做不了的事,而你一介书生,也说不定具备他们所不会的。是吧,许公子,不对,应该还是叫你许大师。” 许少祖的脸色当即一变,连连摆手,“冯大小姐,你千万不要那么叫我。我早就金盆洗手了。现在,你就当我是一个在你手下讨口饭的穷鬼。” “至于医治令妹的事,你还是另寻高明吧。皇宫里御医那么多,随便找个来都比我强,还有啊,我听说当今的二皇子医术也很不错。你要不去请他过来试试?” 曾经,他琢磨了十数年的微雕,但因为性情太过孤高,拒绝了数名达官贵人的邀请,导致得罪了权贵,只好隐匿在市井中,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 可是,他母亲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他倾家荡产去给母亲抓药,最终还是不够。冯兮和恰在那时出现,给他们提供了帮助,所以,他们母子才对她感激有加。 但他既然已经消失在外界的眼里了,自上次状告云长依的事过后,他就不想再跟权贵府上的人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冯兮和是个例外,冯清玥是冯国公府的小姐,对他而言,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虽然他当年名声在外时,别人也没有见到他的真容,只当他是个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子,可暴露的多了,自然会引起怀疑。 他一说完,轮到冯兮和的脸色变了,让顾锦城给冯清玥治病,是送个机会给顾锦城下手吗。 “这人是谁啊,怎么感觉没有他们那么凶?”这时,冯清玥摸着脑袋问道。她口中的“他们”自然是绑她的那些家丁。 由于许少祖无论说什么话,都是一副温柔书生的模样,她就不自觉地多了点好感,继而,慢慢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赵三公子?你终于肯来找我了。” 许少祖差点从口里喷出一口茶,他真想说,小姑娘,你能不能有点眼力劲,这么近的距离,居然连情郎都能认错。 冯兮和把冯清玥拉回来,说道:“清玥,他是一只会吃人的老虎,你不要靠近。” 冯清玥缩了缩脑袋,就真不敢靠近了。 许少祖几乎要被茶水呛到,原来,这小姑娘的神志真有问题。 再看看冯清玥,一张小脸蛋,可怜巴巴的,真像是他负了她一般。 “你过来吧。”抱着一种同情弱者的心理,他终是不耐烦地挥挥手,冯清玥即是连蹦带跳地跑过去。 而她又怕会把他吓走,就安静地在他对面坐上。 “三郎,我把要送你的荷包弄丢了,不会怪我吧?你不知道,你上次跟我说,我把荷包弄丢,你不肯娶我的时候,我有多难过。” 许少祖抚额,很想把那个称呼去掉,可是,他还是好言说道:“一个荷包而已,丢了丢了。我给你看看其他好玩的。” 说着,他就拿出几块鹅卵石来,随便捻起一支笔,沾了点颜料和笔墨在上面涂着些什么。 见冯清玥暂时不用担心,冯兮和就默默地退出到门外。她清楚,想要冯清玥完全恢复,需要长久的时间。 她已经差不多将事情的原委都了解清楚了。 当时,冯清玥在七夕花市上对赵臻一见倾心,赵臻向她要了个荷包。而后,在冬天,一次冯国公府的宴席后,赵臻将她绣的荷包丢入湖中,扬言,她既然把那么重要的荷包都丢掉,说明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他。 他要收回诺言,冯清玥一急之下,就冒着严寒,跳下湖去找荷包。荷包没有找到,她却高烧不止,醒来过,就神志不清了。 武安侯府为了让挽秋姨娘听命于它,真是什么龌龊的行经都能干得出来。新仇旧恨,她会连带着一起算。激愤交加下,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一直牢牢地攥着门环。 几个时辰过去,冯清玥开心地抱着一堆五颜六色的鹅卵石出来。许少祖精疲力尽地出来,他发誓,哄女孩子,绝对是他有史以来,做的最累的活,比起接下来,他跟冯兮和对账本的活,绝对要累上很多。 冯兮和翻看着缕斋中的账本时,眉心微皱。 “怎么,不满意?”许少祖观察着她的神色,凑过去问道:“你不会也缺钱吧?” “是。”冯兮和坦然承认,因为街坊小巷中,人多口杂,得到的消息有太多的不准确性。所以,她开设缕斋,便是面向中上层的贵族,用来收集有效信息的。 但是,自从冯忠死后,她亲自去府中的库房清点时,发现冯府已经亏空多年,想也知道,是冯若兰和云长依母女来府后,勾结了冯忠,都在将府中的财产往外挪。 她过去不懂事,还明里暗里地给云长依塞家产,一点都对不起外公和大哥的付出。 许少祖拿了个算盘过来,精打细算着,“这样吧,你要不就把价位定低一些,客人也就多一些。” “不用改变,我想起东盛钱庄。”冯兮和的眼眸忽地一亮,她接着说:“东盛钱庄的老板虽然是个商贾,但是有着文人的爱好,喜好收藏别具一格的字画。我们可以再挖掘其它几个这样的大主顾。” “只需几个大主顾在,我们目前还不用担心盈收。” 当然,更多的,她也想到了,只是,当前,她想要的是跟东盛钱庄的合作。东盛钱庄或许在其它方面,也能给她提供助力。 许少祖略一颔首,便道:“我等会就做一些联络,等万事俱备,就可以去跟他们谈了。” 而后,他们又说了一些,有关店铺中货品种类的问题。冯兮和跟许少祖聊完,就携了冯清玥与他告别。 只是,她刚刚走到门口,就见到有一个乞丐端着瓢盆过来,佯装乞讨,实则悄悄地跟她说道:“老大,夏大人找你到天香茶楼一见。” 夏海晏一般不会有事找她,找她时,一般都是大事。 冯兮和二话不说,便是往天香茶楼奔了去。 夏海晏临窗而里,已经在那里等候许久。 果然如她所想,夏海晏这回告诉了她一个重大的消息,云小妹从大牢里逃出去了。 “她是如何逃出去的?”冯兮和的手指在几面上一扣一扣,眼睫微微垂下。 夏海晏沉眸细思,过了半天,他才说道:“那一天,云夫人身体抱恙,是我亲自带了大夫进去,进去时,觉得在靠着角落的云三小姐有不太对劲,就过去拨开她的头发,发现已经被换了一个人。” “是三皇子过去探监时,把人掉包了吗?”冯兮和紧接着问道:“可是,大牢中,有重兵把守。三皇子的身边跟了一个人,肯定也是要经过盘查的,除非……” 在夏海晏担任刑部侍郎以来,宁国的刑部大牢就成了最严格的牢房,寻常的时候,连只苍蝇都很难飞出去,更不用说,云小妹这种公然的逃狱行为。除非有刑部的人相帮。 她想到了夏珩,如果顾锦年给夏珩施加压力,顾时引如今又不在金陵,夏珩有意默许了顾锦年的做法。那云小妹逃走就情有可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 小侯爷,好狠的心 听到她提起夏珩,夏海晏的眼中隐有无奈。 “没错,确实是父亲。”半晌,他沉声道:“刑部大牢的守卫,都是由我亲自选拨训练过的,眼力和武力比一般的守卫都要高。云三小姐跟着三皇子从大牢里出去时,他们发现了她,还因此发生了一次激战。” 冯兮和静静地听下去,云小妹被戳穿了,还戳破了身份还能逃出去,那看来她的确是深不可测。 “她打伤了三十名高手。”夏海晏接着说道:“父亲是最先知道这件事的,他将事情隐瞒了下去,连着多日不让我去刑部。我也是有所怀疑,才亲自带了大夫去给云夫人看病,而那个的时候,她已经逃出去五天了。” 打伤了三十名高手……就冯兮和所了解到,能具备这种身手的人,屈指可数。 当初,她也是对云小妹的武功功夫有所忧虑,才一直在观望着。 “夏大人打算怎么办?” 夏海晏回道:“我没有将此事声张出去,但是,已经暗中调动了大批人马,并且下发文牒到各个州县,对她进行缉拿。” “凭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还在金陵城内,尤其是……”须臾,冯兮和缓缓抬起眸子,一眨不眨地说道。 紧接着,她的指尖沾了水,在几面上写下武安侯府。 她曾经暗示过多次,如果云小妹真的想逃离,早就带着云浅寒一起逃了。过去没有离开,现在,云小妹从大牢里逃出去后,肯定更不甘心,无论如何,都该会去找那个人了。 夏海晏看她面容坚定,不像是随意的揣度,便是信了几分,因为他觉得云小妹此人,行事多有古怪。 他略有所思的说:“我明白了,此后,我会暗中在京畿地区加强巡逻,一旦发现,就将她擒拿。” “夏大人要小心些,毕竟云小妹的武功不一般。”冯兮和想了想,还是提醒了,毕竟没有周密的部署,冒然去抓人,容易失手。 但是,夏海晏也一向严谨,她便觉得自己说的这些,有点多此一举。 继而,她问道:“关于大表姐的判决书下来了吗?” 夏海晏摇头,“没那么快,她是陛下亲封的县主,此案还需要请陛下定夺,复审后,再做最终裁决。” “那兮和今日就告辞了,夏大人切记万事小心。”冯兮和说罢,就出去将一脸不解的冯清玥带回府。 “你是我姐姐对吗?”这时,冯清玥忽地问了一句,“姐姐,我想看花灯,就像三郎带我去看的那样。” 冯兮和的心里蓦然一滞,以往,她跟冯清玥说过许多次,她是谁,但冯清玥很快就忘掉了,唯一记住的人就是赵臻。 没想到,今日,清玥竟然会主动记起她,看来,带清玥多去见见许少祖,效果会不错。 “好啊,等回去后,我哥你一起扎。”冯兮和温煦地一笑,眼神清澈,如雨后荷叶上的初露。 夏海晏起身,目送着从门口缓缓走出的两人,冷冽的唇角已不自觉地溢出一丝笑意。 其实,他最近得到过冯君尧的一些消息,等他确定下来,再告诉冯兮和比较合适。 傍晚时分的金陵城,陆陆续续地亮起万家灯火。 在最为繁华的街市旁,一辆青色帷布的马车从一处鲜有人烟的小巷中,疾驰而过。 就在此时,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女忽然间从巷口蹿出,张开双臂,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马车周围,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翻身而下,抽出腰间的铁鞭,怒喝道:“姑娘,你是何人,竟然刚挡小侯爷的路?” 少女的小脸尖尖,肌肤白的近乎透明,幽深的双眼中,透着复杂的神思。 暮色中,她眼角的一颗坠泪痣,鲜红欲滴。 一袭轻纱白衣被穿在她纤瘦的身上,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小侯爷,我是小妹啊。你不认得我了?”云小妹不理会侍卫的恐吓,盯着马车,沉思良久,才徐徐地说出一句话。 在她的嘴角,有讥讽的笑容在渐渐蔓延开。 “你是那个因为杀了人,被刑部拘留的云小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马车里的人未有任何动静,赵家的侍卫一听,已先扬起鞭子,对着她抽打下去。 “你这个女人是疯了吗?我们小侯爷怎么可能认得你一个逃犯。我看,你是要我把你送回大牢里去才肯罢休!” 然而,他的一鞭子打下去,云小妹不避不躲,她的指尖轻轻地碾转着一枚晶莹剔透的冰针。 弹指间,冰针已朝着鞭子袭去,割断了鞭身后,再擦着侍卫的咽喉划过,最后,它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玉指冰弦?”侍卫摸了摸脖子间的血渍,顿时多了一抹骇意。 除了自己家的小侯爷之外,他是头一次看到另外一个人使出这种功夫。 这个女子跟小侯爷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不禁倒抽了几口凉气。 云小妹从来没有正视过其余的侍卫,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马车上,她隐有想上前一把掀开车帘的冲动,却又有所畏怯。 “小侯爷,我是小妹啊?”云小妹倏地提高了音调,更像是一声哀鸣。在她的眼眸中,一时间,风起云涌,带着不甘与哀怨。 马车的车帘终于被人掀动,一位青衣落落的公子踩着侍卫的背,下了马车,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云小妹的两眼中,立马就有了神采。 这个男子,还是跟过去一样,带着一股别人无法企及的英姿。刚与柔,冷酷与无情,就那么完美地在他身上结合。 “我是小妹啊……”她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就变得婉转悠长,似来自佛国的钟鸣,但其中的哀怨更甚。 当年,在清晨的古寺中,薄山远雾间,她在采花时,偶然从山石上跌落,幸得他的马车经过,才能得救。她至今都忘不了,初遇时,他从马车里探出,令她魂牵梦绕的容颜和贴切的问候。 可如梦似幻的美丽开端,最终却换来她满腹的怨恨! “原来是小妹啊,我当然记得。”小侯爷赵初在她的身前,声音清朗有力。 他微微俯首,斜飞入鬓的长眉间,轻点着一粒殷红的朱砂。 “好久不见。”赵初伸出手,抚摸上她的脸颊,眼中掺进了几分柔情。 过了一会儿,温柔的摩挲即是化为凌厉的掌风,毫不留情地朝着她的脸袭去。 “云小妹,你真的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好好的日子,你不去过,偏要跑到金陵来。”赵初赫然怒道:“就凭你,一个毫无是处的姑子,也敢来胆量来碍我的事!” “我一无是处?”云小妹肿了半边脸,跌倒在地,她抚住脸颊,凄厉地笑道:“哈哈哈,我如果真的一无是处,那小侯爷你当年是如何得到玉指冰弦的残谱,又是如何修炼出绝世武功的?” “我为了你,背叛师门,盗取残谱,又为了你,拿掉了只有三个月大的孩子。你反过头,居然说我一无是处。小侯爷,你真是好狠的心!” 笑着笑着,有眼泪缓缓地经由坠泪痣滑落。 赵初听罢,并未有任何的动容,反之,他冷冷道:“残谱不是我逼你偷的,孩子也不是我逼你拿掉的。你怨不得谁。” “是啊,都是我自作自受。你知道那个孩子被我拿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吗?”云小妹苦笑一声,单手支撑着雨后湿滑的地面,一手描绘着,“他还只有这么点大,他的父亲不要他,我就将他亲自拿掉了。” “小侯爷,对于他,他应该不会没有印象吧。我在初来金陵时,就路过武安侯府门前,将他放在你们家门口。” 赵初微一拧眉,他确实是见过那个孩子的惨状,那根本不算一个成形的胎儿。几乎是看一下就要吐。 那么恶心的一团东西,云小妹拿掉后,竟还能留着,将它带到金陵,为的是报复他。 “你个贱人!我看,你是活腻了,才敢来侯府闹事!” 说着,赵初就挥手,让侍卫上前来,准备将这个女人随手丢给他们。他不想要在这种人身上枉费心神。 “等一下。”云小妹喊道,接着,她卑微地拉着赵初的衣摆,“小侯爷,我今天是来找你叙旧的,不是来找你报复的。”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拿白药药方威胁顾锦城无效,她也不会这么快来找赵初。 原本,在她的设想中,只有爬到一个比他还要高的地位时,她才会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尝一尝悔恨的滋味。 可是,来不及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若不是走投无路,她绝不会以如此狼狈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 赵初一撩衣袍,将她远远地踹开,就像对待一件脏东西般。 “我不认为,跟你有什么好叙旧的。” “你跟我没什么好叙旧的。但是,你忘了我的长姐安乐县主吗?她可是有个好东西要带给你。”云小妹幽幽地说道。她不信,赵初在知道她手握白药配方时,会不动心。 云长依?赵初总算是停下,慢慢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对于云小妹,他从来都是当玩物般,但是,对云长依,却不一样。 云长依有一张足够令所有男子都神魂跌倒的绝世容颜,连他都有几分心动。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最让他心动的则是,云长依了解很多他所不知道的事。 有了她,相当于有了一大助力。就是因着她的出身不怎么样,他才迟迟没有求娶。 况且,据他所知,貌似顾锦城跟她,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现在,她又深陷刑部大牢,等待处决,他还是需要再看看。 赵初的面上已是一派和煦,他轻柔地牵起云小妹的手,将她带到自己的马车上,“小妹,不是要叙旧吗?你跟我来。” 车帘被缓缓地放下,马车轱辘在地面上留下并不整齐的车辙。 夏海晏派出去,在暗中监视赵家的人,回来后,就跟他报告了此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 卿卿我我 冯兮和这几日每天都会带冯清玥去见许少祖,这日也是如此。 她去完缕斋之后,就去了天香茶楼。她听夏海晏说了此事,她并不感到惊讶。 当初,在赵无庸来冯府门前大闹,夏海晏要将赵无庸带走,赵初来出言相救时,她就看到过云小妹过激的反应。 后来,当得知云小妹滑过胎,背叛过师门,又跟赵初一样懂得玉指冰弦的武功招式,她也大概可以猜到几分。 冯兮和问道:“夏大人准备什么时候去武安侯府拿人?” 赵家胆敢窝藏嫌犯,怎么着都是一条罪名。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就暂定在今晚。”夏海晏泠然道:“我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禀报过,云三小妹就是被赵小侯爷带回了武安侯府。但是,还需要冯大小姐的手里,可有一张武安侯府的地图。” 有了地图,他可以封锁赵家的各个出口,到时候,云小妹纵是插翅也难飞。 冯清玥耷拉着脑袋,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赵初走的果然不是一般路线,竟然堂而皇之地将云小妹带回府。冯兮和想着,便回道:“夏大人请稍等,我这就去给你画一幅,晚些时候,自会有人送给你。” 夏海晏颔首,两人今日的见面,也差不多就结束了。 然而,在冯兮和准备要走时,夏海晏叫了她一声,“兮和,之前,你拜托我的事情有眉目了。” 冯兮和的心下一惊,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曾拜托过夏海晏帮忙找寻她的大哥。 她也直接问了出来,“夏大人指的可是我大哥冯君尧?” 夏海晏点头,须臾,他即是说道:“我曾在张三娘家的针线铺里见过他。如果我没有想错,他这几日,应该都会在针线铺。” 冯兮和的脑中仿若有一道响雷炸开,是了,她记得,嫂嫂只是个普通的医女,从小父母早亡,只会医术,不会针线活。可嫂嫂为了学好针线活,就非要大哥去买大堆的针线回来。 可惜,大哥还没有买回针线,嫂嫂就先被她气走了。 大哥一回来,就先去的针线铺,可见他还没有找到嫂嫂,为得是弥补么…… “谢过夏大人。”冯兮和真诚地跟夏海晏道过谢,便怀着忐忑的心情,慢慢地走出天香茶楼。 冯清玥在她的身边跳蹿着,问:“姐姐,我们去哪?” “去找大哥。” “啊?我们还有大哥呀。”冯清玥眨眨眼睛,不过,也安安分分地跟着她。 在前往张三娘家的针线铺的路上,行人寥寥。 “姐姐,你看,这里有个卖凉粉的。”当她们能远远地瞧见针线铺的招牌时,冯清玥看到一个小贩挑着担,在沿街叫卖凉粉。 她当即拉了冯兮和过去,好奇地看看。 小贩拿起一个粗粝的瓷碗,向她们问道:“两位姑娘是要买凉粉?” “是啊。”冯清玥直接应下,然后扯了扯冯兮和,怯怯地问:“姐姐,你不会不让我买吧?” “给,当然给。”冯兮和的眼睛在小贩的身上扫视,只见小贩身上穿的青布长衫,倒是浆得十分干净。 她拿出一枚金叶子,塞给了小贩。小贩笑呵呵地收下,说道:“好嘞。” 然后,他便开始着手给两人舀了两碗凉粉。 冯兮和看到,当他卷起衣袖时,露出的胳膊和手的肌肤,细腻洁白。 “两位姑娘,你们的凉粉好了。”小贩抬头,一手拿了一只碗,将凉粉递过去。 冯兮和看了有点脏的碗,晶莹的凉粉里,掺杂了褐色的颗粒。她摆手道:“我就不喝了。” “渴死我了。”冯清玥却迅速地接过,一股脑地喝下。冯兮和想制止她,都来不及。 只是,冯清玥喝了一口,全给吐了出来。 “凉粉不是甜的么,为什么这么苦?” “清玥,走。”冯兮和当下拿了冯清玥手中的碗,将碗在小贩的担子前搁下。 她走路的速度有点快,冯清玥需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当两人离针线铺越近时,就发现针线铺门口几乎没有人。 冯兮和算了算时辰,还应该是正午的时间。 针线铺的大门半开着,她抬脚,小心翼翼地迈入了铺子里,却又徒增畏怯的心思。 想到马上要见到的大哥,她既兴奋又不安,也不知道大哥是否还在责怪她。 张三娘的针线铺和其它的针线铺,并没有布局上的差异。唯一的不同就是其中的种类更多样。 在铺子左边的柜台边,有一位老妇人和一位年轻的妇人在拿着绷子,做着刺绣的活。 一个伙计在旁边夸着她们,“两位的绣法出众,是我们店里多日来难得一见的。” 冯清玥向来对刺绣感兴趣,一下子就好奇地冲了过去。 看了一会,她就蹙了眉头,嘀咕着:“这绣的是什么东西,还没有我绣的好看。” 冯兮和疑惑着,也走过去在旁边看了看。 看到后,她心里的疑虑更甚,就算是她这种不懂刺绣的人,都能看出这两女子的绣法十分蹩脚,而身为针线铺的伙计,却在一昧地夸着她们。 须臾,伙计观察到有顾客来,笑盈盈地抬头招呼道:“两位姑娘是来看针线的吧?” 冯兮和颔首,他立即就带了她到四周的壁橱前,介绍着铺子里各种各样的针线。 冯兮和也不懂,倒是冯清玥非常认真地挑起来。 “姑娘想要什么样的?”伙计再次询问道。 冯清玥直接指了几种,“我要这个。这个颜色好漂亮,我用它给三郎绣荷包,三郎一定会喜欢的。” 伙计就马上给她取出,包好。 冯兮和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回想起来针线铺时,种种怪异的事情。 在针线铺前路过的卖凉粉小贩,皮肤白净,穿着也干净,却舀出一碗脏兮兮又苦涩的凉粉。 还是正午时分,针线铺里,却只有两位顾客。 两位顾客已经买下了针线,她们的绣法生疏,而铺子里的伙计,竟像瞎了一般,在夸着她们。 按理来说,张三娘针线铺历来生意兴隆,完全不需要伙计去昧着良心,将客人捧上天,来获得她们的好感。 这么多奇怪的事加在一起……莫非是大哥在暗示她,这边出事了? 想着,冯兮和抬目,向伙计问道:“我想要居庸关的金银丝,漠北的七彩穗,什刹海的冰鲛纱。” 这几个地方,都是她曾经跟随着大哥一同去过的。 伙计一听,面上露出讶然的神色,而后,他看也不去看铺子里的货品一眼,就为难地说道:“抱歉啊,姑娘,你说的这几样,早在今天一早,就已经售罄了。你要不要再看些别的?” “今天一早就售罄?”冯兮和略是诧异。 伙计回道:“是啊,是有人过来将店里的存货全部买走了。” 冯兮和默然点头,表示明白了。 随后,她即是掉头疾步走出铺子,“清玥,我们回家。” “好啊,回家。”冯清玥抱着一堆挑选好的针线,兴致勃勃地迈出门槛,她也不知道家是哪里,她只知道这些针线又够她绣好久了。 冯兮和边走边注意着街道上的情形,大哥分明是在暗示她,暂时还不能出来见她,可他不在金陵这么长时间,又是如何得知这边的形势呢? 当天,冯兮和回到府中后,暂时将冯君尧对她避而不见的问题搁放在一边,先凭着记忆,将赵家的地图画好,打算差人给夏海晏送去。 在她推开门时,可以看到千允带着冯君逸前来。 她指着冯兮和,说道:“小少爷,你这一回来,总该是要见见大小姐的。” 冯君逸不大情愿,板着一张脸,走到门口,又跑掉了。 “诶,小少爷。”千允急得顾上不毒伤为好,就要追过去。 “算了吧,千允。”冯兮和见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冯君逸对她彻底改观,还是需要一些时日的。 她眼角的余光在掠过墙角时,可以看到浓密的树荫下,遮了一道人影。 自从她把冯清玥接来自己这边住以后,挽秋姨娘隔三差五地便会偷偷地来看望。 不管怎么样,挽秋姨娘毕竟是清玥的亲娘,关心清玥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挽秋姨娘,希望你不要再做糊涂事了。 * 夏海晏得了地图后,就召集了人马,在白天时,就派人潜伏在赵家的各个门口。 到了晚间,等赵家的人都齐了之后,他才会叩响了赵家的大门。 在日落之前,冯兮和来到赵家门口,她到赵府的管家面前,扬言道:“本小姐是来给你们送回礼的,快让开!” 赵府的管家进去通禀后,便回来恭敬地请她到府里去。 而赵如敏就先蹭蹭蹭跑出来,恼怒地吼着,“冯兮和,我们家不要你的回礼,你打哪来就回哪去!” 冯兮和高傲地蔑视了她一会,不理,直接迈开腿,准备从门槛上过去。 赵如敏更恼,即是伸出腿,打算将她绑倒。 谁料,她的腿刚伸出去,冯兮和就猛然踹了她一脚,将她踹到了地上。 “冯兮和,你欺人太甚!”赵如敏倒在门槛上,开始呜呜地哭起来,她的哭声会引来很多人。若是被人看到,冯兮和在赵家大门口,对自己拳脚相加,那冯兮和就得被淹没在众人的唾液里。 只是,她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在爬,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只硕大的蜘蛛后,立马毛骨悚然。 冯兮和低头微笑,“不客气,这只是昨晚你家送我的黑寡妇,跟你是一家人,我还给你罢了。” “冯兮和!”妹控赵添是第一个听到赵如敏哭声的人,他跑过来,看到赵如敏躺在地上,十分痛苦的样子,就怒上心头。 他现在脑海中的念头,就是尽快把她关在家里,每天狂揍。 “二哥,我好痛。你帮帮我把这蜘蛛拿走!”赵如敏的脸色变白,在地上滚着,哀嚎着。 “哪呢?”赵添一时间,将冯兮和抛在脑后,继而,忙着去帮赵如敏抓蜘蛛。 可他摸胳膊,蜘蛛就溜到赵如敏的腰上,他摸腰上,蜘蛛就溜到赵如敏的腿上,摸腿上,蜘蛛又爬到赵如敏的脖子上。 “啧啧,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两兄妹在赵家门口卿卿我我,会不会有伤风化?”冯兮和感叹了一下后,再一脚把两人都踢到了台阶前的石狮下。 赵添一不小心,就抱着赵如敏滚成一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 兄妹,抱在一起 这时,已经有许多人被赵如敏的哭声吸引过来了。对于赵添和赵如敏这种出格行径,他们全都吃了一惊。 “哇,赵家的二少爷和四小姐为什么要抱在一起啊?” “该不会是他们兄妹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很有可能,前些日子不都说赵三少爷跟赵大老爷的事么,我看啊,这对兄妹八成也不干净。” 因为帮赵如敏抓蜘蛛,赵添已将她的衣裳扯的七零八落。听着众人的嘲讽,赵如敏的脸红的不成样子,她瞪着冯兮和,在心中默默将人千刀万剐。 冯兮和漠然地看着他们,心中冷笑,若是这事传到顾琳琅的耳中,不知嫉妒成狂的顾琳琅会作何反应。 须臾,赵夫人赶到了门口,一看到两兄妹倒地拥抱的场景,一口老血险些上不来。 “胡闹!” 随即,她看到是冯兮和也在一边,便立马明白了。有这丫头在的地方,准没好事。 不过,她谨记赵老太的教诲,不能因小失大。 她对着滚成团的两人吼道:“起来!你们两个不觉得丢人吗!”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怎么还不去扶二少爷和四小姐进去!”继而,赵夫人又对着丫鬟们一吼,丫鬟们急急地去把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拉扯开。 冯兮和回眸笑道:“赵夫人难道不请本小姐进去?” 赵夫人恨得牙痒痒,却只能忍气吞声,将她请到侯府里面。 “哦,对了,你们给四小姐上药的时候,别忘了给本小姐留一瓶药。本小姐的婢女被你们家的蜘蛛咬伤,到现在都还躺在床上。”冯兮和大声嚷嚷道。 赵夫人心中不禁疑惑,赵老太不是说这丫头不简单,懂毒术么,怎么还会上门讨要黑寡妇的解药? 冯兮和心道,虽然她会毒术的事情,已被赵老太觉察出来,但是,她还不能被顾锦城发现异样。顾锦城生性多疑,仅凭赵老太的一面之辞,他是不会相信的。 她随着丫鬟来到厢房处安顿下,赵夫人给了她黑寡妇的药,又让丫鬟给赵如敏上了药之后,暂先出门。为了避嫌,她将赵添也带了出去,不让靠近。 赵如敏涂完药,已渐渐地恢复过来,她气若游丝地看着在榻边站着的冯兮和,而后,瞳孔骤然放大。 “冯、冯兮和,你在做什么?”她抬眼,就已看到冯兮和出手将几个丫鬟劈晕。 冯兮和将人拍晕后,揉了揉手心,悠悠地说道:“如敏表姐。我不做什么,我只是听说,我另外一位被刑部缉拿的表姐,最近有在你们府上出没。”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赵如敏往床榻里面瑟缩了一下,惨白着脸。 冯兮和皱了一下眉,“如敏表姐,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你知道。莫非……你真的知道她藏在哪?” 说着,她的眼睛即是亮的惊人。 赵如敏缩着脑袋,只说不知道。 “哎,我看如敏表姐你是想跟这几个丫鬟一样了。”冯兮和在屋子里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拿起一把鸡毛掸子,放在赵如敏的身上挠了挠,“知道了么?” 赵如敏想起刚才蜘蛛在身上爬时的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知道了。” “好,你带我去。”冯兮和将她从榻上一把拉起,走出屋子外。 此时的天色已黑,冯兮和抬头看了眼,心里想着,夏海晏也差不多该行动了。 在赵家的门外,夏海晏已赫然叩响了赵家的大门。 “夏、夏大人……请问有何贵干?”赵家的管家一打开门,就被他以及身后的大批捕快吓到。 夏海晏径直走入,他身后的捕快替他说道:“贵府涉嫌窝藏钦犯,刑部需要对贵府进行搜查。” 说罢,也不等管家进去通报,夏海晏一挥手,大批的捕快就分头在赵家各处搜查起来。 良久,赵老太拄着拐杖,由丫鬟搀扶着,走到门口,与夏海晏对视,稳如泰山。 “夏大人的意思是,在我府中,有刑部的犯人?” 出于尊重,夏海晏作揖行礼,恭敬问候了赵老太一句,而后,他即是说道:“没错,由于嫌犯是安乐县主的妹妹,此事关系重大。还请赵老太太配合。” “胡说,我们侯府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藏匿嫌犯!”赵夫人有点激动。 夏海晏斜睨了她一眼,冷声道:“这就要问赵小侯爷了。” 赵老太却安静地听完,然后,坦然道:“听夏大人的意思,是肯定我武安侯府窝藏嫌犯了?” “既然干系重大,那夏大人要好生搜查,不放过任何一处才是。” 赵老太的反应比赵家所有的人都镇定,这一点,夏海晏倒是没有觉得出乎意料的。 毕竟赵老太活了那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路不是白走的。 “赵老太太,打扰了。” “但是,夏大人,老身也有句话送给你!”赵老太眸光晶亮,拐杖被重重地掷到地上,“如果今日,你没有从我府中找到任何的嫌犯,那你这就是私闯民宅!老身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去御前,跟刑部尚书和陛下讨要一个说法!” “若是今日,本官没有在贵府发现逃犯的踪迹。那本官必会亲自到御前,负荆请罪,任由赵老太太处置。”夏海晏沉声说完,更是不客气地让人在赵府搜了起来。 赵家连窝藏逃犯的事情都做得出,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的。留着有异心的侯府在,对宁国而言,终将是一个祸患。 赵夫人不安地往赵老太的方向靠近,赵老太面沉如水,只一手扶着拐杖,一手放到身旁丫鬟的手里,手指上的玉扳指发着幽绿的光。 “夏大人,小的都搜过了,没有在赵家找到云三小姐。”过了一会儿,有捕快已经回来禀告了。 其余的大批捕快,也都先后赶来,全都说没有。 赵家唯一一处没有去搜查的地方,就是赵家祠堂。对于赵家的列祖列宗,即使是天子,都抱着敬畏的心态,不敢轻易冒犯。刑部自然也不能有所逾越。 “怎么样?”赵老太冷声问道:“夏大人可满意了?” 夏海晏厉眸一扫,视线扫过在场所有的赵家人,而后问:“小侯爷怎么不在?” 赵老太冷嗤了一声,“我赵家的男儿自然是要出去建功立业的,整日窝在府中算什么出息!” “赵老太太说的有理。”夏海晏冷冷地回道,继而,他眼里迸溅出的厉光向赵老太身边的丫鬟扫去。 下一瞬,夏海晏的手迅疾地伸出,往低眉顺目的丫鬟袭去。 另一边,赵如敏带冯兮和去的是赵家祠堂。 冯兮和的眼眸抬起,望了一眼,心道,赵家的祠堂的确算是一个藏人的好地方,只是,她今日来赵府的目的不是为了云小妹。 她倏地在祠堂外面驻足停留,而后,徐徐地走到祠堂的匾额下。 赵如敏才刚跟看守祠堂的嬷嬷打了个招呼,让其把门打开。 “喂,你怎么不走了?”赵如敏不明所以地探过去看。 冯兮和盯着牌匾下,下三寸位置,猛然用手一击拍,红漆圆柱上赫然出现一道裂缝,她将凸显出来的一个抽屉缓缓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块书写着簪花小楷的绢布。 根据上辈子的记忆,她记得赵家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最先放的就是这里。云小妹拿给赵初的配方,也果然是在这里。 赵如敏不由得瞪大眼睛,她都不知道,自己家的祠堂,会有这么神奇的一处,难怪平时赵老太让人对祠堂严加看守,没事也不让他们接近祠堂。 若不是为了引诱冯兮和到祠堂中,给她千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带冯兮和来。 然而,她看到冯兮和竟然拿了块绢布,就打算折回,不禁喊道:“你不是要进去抓逃犯吗?” 冯兮和表示不解,“如敏表姐,我只是让你带来我找,并不是要来抓人,抓嫌犯是刑部的事情,夏大人自会处置。” “三表姐的武功那么高,我打又打不过,和她硬碰硬不是自讨没趣么?” “况且,你喊的那么大声,就算三表姐在里面,也被你吓跑了。” 说罢,她就立马准备走人,不做一刻的停留。 赵如敏的眉头拧成川字,她自然是见不得冯兮和就这么走了,便匆忙过去,用力地推着她,想要将她推到祠堂中。 冯兮和侧身避开她的手,从她身后将人踹了进去。 “救命啊!”只听赵如敏在里面,发出一阵阵惨叫,冯兮和当做没听到,慢慢地回过身去。 里面的惨叫声,一阵高过一阵,她在走出一步后,却听得赵如敏的叫声中还夹杂着一个熟悉的声音。 走出二步,那声音更为浓烈,似清脆的莺啼。 走出三步,再熟悉不过的女子声音在她的耳边起伏绵延,再也消散不去。 清玥?冯兮和的心里咯噔一下,冯清玥怎么会来赵府,她记得,在冯府的时候,已经交代了府中的人将清玥看好,绝不能让挽秋姨娘接近半分。 除了挽秋姨娘还有谁,能带的走清玥? 她细加分辨,确定这是冯清玥的声音,别人伪装不了。她的眼睛豁然一亮,即是想到了一个人。 “救命——” 冯清玥的求救声此起彼伏,已有越来越弱的趋势。 冯兮和的步伐骤然停下,身形陡转,已闪身,破门而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 心头血,初见 “清玥!”冯兮和一推开祠堂的门,就看到冯清玥颤颤巍巍地缩在齐整的牌位前,在她的脚底下,布满了蛇蝎等毒物。 满屋子中弥漫着一股子瘴气,如黑色的烟雾般。 一个黑衣人踩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绳索,把刀架在冯清玥脖子上。 赵如敏这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赵老太鲜少让他们来祠堂。每次来,也不会让他们待太久。就好比上次,赵老太只罚他们跪了一会就让走人。 她的面色在青白间交换,她奄奄一息地倒在毒物中间。黑衣人对她,却并不打算伸出援手。 冯兮和的眼神冰寒如刀,原来赵老太是将自家的祠堂当成了饲养毒物的地方。赵老太难道不怕百年后没脸去见赵家祖宗么? 是了,前世,她毒宗时,就亲眼见到赵老太对无辜少女开膛破肚,装入毒虫,种下毒苗,将她们的身体当成是容纳毒虫的容器。 因她还要被当成人参般滋养,赵老太才在一开始没那么做。这反倒给了云长依可趁之机。 “冯大小姐,还犹豫什么呢?你们不是姐妹情深么,那你怎么舍得不救你的妹妹。”这时,黑衣人身形颀长,眼中流转着嗜血残忍的光芒,他倏然讽笑道,声音十分沙哑。而后,他便是迅疾地挥避大门。 冯兮和听得大门轰然关闭的声音,微抬眼睫,在祠堂四处观望,思量着,此处潜藏着的高手绝不只这一个。论武功,她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她知道像赵老太和赵初的为人,是不可能直接把云小妹藏在侯府中,留下后患。 可是,让她想不到的是,冯清玥竟会出现在这边。 她看着地面上在慢慢蠕动的毒物,默然地挪动着步子。 既然打不过,那只能拖延时间,等远影去告知夏海晏。 黑衣人却冷笑一声,“冯大小姐,你该不会是惧怕这些毒物吧?你不用怕,我就是想让你试试看,如果可以,我是不会伤你性命的。” “还是说,你还在等你的婢女去找救兵?”他的面色骤冷,在牌位后,有另外几名黑衣人将远影擒了前来。 远影被缚住双手,却还在挣扎当中,她支支吾吾地说道:“小、小姐,快跑。” “你的婢女武功不错,对你确是忠心。可惜,她想替你去给夏海晏送信,我当然就见不得了。”黑衣人眼角的讽意越发浓重。 他的指尖在冯清玥纤细的脖颈间碾转,又说道:“冯兮和,你说,我是先把你妹妹丢到毒物中好呢,还是先砍掉你这婢女的一条腿,让她成为一个废物好呢?”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听在所有人耳中,都忍不住要打个战栗。 冯清玥意识到危险,忙抱头哭道:“别杀我啊,我还要见三郎。” 从她的这句话,冯兮和明白了,大概是今天她被告知说过来见赵臻,她才会深陷侯府。 “你想怎么样?” 黑衣人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他幽幽地开口道:“很简单,她们走,你留下试一遍毒物。” 冯兮和心中一凛,就算她留下,恐怕他也是不会放清玥和远影走吧。 “怎么,你还没想好?我的耐心有限。”黑衣人说着,另一个黑衣人已把手搭在远影的腿上,发出咯咯的脆响。 然而,冯兮和“哇”的吐出一口污血,渐染面纱,她的身子已不自觉地要往地上瘫倒。 黑衣人眸色蓦地一暗,看着冯兮和的反应,不像是能抵御百毒的体质。 接而,他的身形陡转,已来至她的面前,一把扼住她的咽喉。 “想好了没?”他再次重复了一遍,声音凌厉如刀。 冯兮和撑着一口气,盯着眼前这双充斥着杀意的眼眸。感觉像是回到了前世,落入毒宗时的绝望处境。 “我留下,放她们走!”最终,她用尽力气,咬牙说出。 远影拼命地摇晃着头,“不、不。” 冯清玥喃喃哭道:“姐姐,我害怕。” “远影,活下去!”冯兮和转眸,心中被仇恨的火焰覆盖,她还没有手刃所有仇人,不甘心就这样落入对方的手里。 但是,她知道这人不会放过清玥和远影,她要为她们争取一点时间。 黑衣人残酷地一笑,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徘徊,“好,那我先取你一些心头血。” 扼住她咽喉的手指,渐渐地移到她的心口处,既而,他掏出一把数尺长的薄刃,即是要刺破她的衣襟。 冯兮和感觉过来,比薄刃更令她作呕的是,那双好比毒蛇般黏腻恶心的手。她的双目逐渐阖上,似在静默地等待着和前世一样的结局。 可她心中实在是恨难平!倘若只要有一丝生机,她就不该放弃是么…… 只是,这个时候,她希望用一线生机换的她们的生。 可惜,外公,大哥,她还没有机会让他们安然地生活下去…… 还有……她还未曾找到……一个少年的轮廓在她脑海中浮现,逐渐明晰。 眼前出现的似乎不再是男子残酷的眼神,而且一片皑皑白雪,在连绵起伏的丛山中,她拨开浮云,见到了一直被封存在记忆里的人。 八年前,日月山。 那是昌德五年,宁国与华国因日月山的归属问题而爆发的一次战争。 经过数次战役后,宁国处于节节败退的劣势地位。昌德帝为了鼓舞士气,决定御驾亲征,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宁军内部。 然而,在临出发前一天,昌德帝却因水土不服而病倒。一时间,军中哗然一片。 可就在第二天,她又听说昌德帝的病突然好了。不仅如此,她还听说他已率领精锐部队火速赶往日月山的虎滩。 在到达前,他派出朝中大臣,亲去安抚各个士兵的家属。到达后的当天,他就定下了新的军规,重新划定军功等级。 无论是出身于草莽还是王侯世家,都有机会封侯拜相。 宁军听闻此事后,士气大震,纷纷因这位刚登基五年却体恤士卒的新帝而欢呼雀跃。在他到来后,一鼓作气,冲破了华军的攻防,转守为攻。 他自己更是身先士卒,深入到前锋阵营。 而就在胜利在望时,他和他带领的一对精兵陷入华军的埋伏,等挣脱出来后,已深陷在日月山的深处,迷失了方位。 日月山横亘在宁华两国之间,绵延数千里,常年飘雪,其间的幽谷深涧数不胜数,另外,这里还隐藏着神秘的日照族和月照族。至今,还未有人能完全摸清日月山的所有情况。 所以,迷失方位后,想要顺利地走出去,并不是一件易事。 她的大哥冯君尧当时是南宫将军的副将,南宫将军接到求救信号以后,就带了冯君尧日夜兼程赶去。 可是,在茫茫雪山中找人,难度太大。 她便央求她大哥带她一同过去,划出昌德帝和精兵大致所在的区域,并提议香气可以被风吹散,若昌德帝和他的精兵能辨别出香气的传来的方向,与他们会合就容易许多。 哪知一个天真的想法,竟然真的试验成功,她跟随着大哥在朱雀沟见到了所谓的昌德帝。 她第一眼看过去,听大哥称他“陛下”时,惊讶万分。 皇帝?皇帝不是都跟她父亲差不多大么,怎么会是一个青涩的少年? 虽然少年戴着银质面具,但他浑身透露着桀骜不驯的气息,从气质上判断应该在十五岁左右。 她没将腹中的疑惑说出口,那个时候,她还不懂太多。可她明白,大哥和所有人既然都不说破他的身份,那一定是有他们的考量。 只是,这个少年有着这个年龄段该有的青涩,却不稚嫩。 初见那会,她就看到他的马已冻死在大雪中,他将盔甲丢到一边,半截褪埋在几乎有半人高的雪地里,正背着一个身负重伤的士兵前行。 听那支精兵描述,他已经有好多天都没有歇息,一直撑着,不想能他们气馁。 雪地里留下一个接一个的深刻脚印,大风继续吹来积雪,也不能立即填平他的痕迹。 她的心肠被触动,忙地跑上前去,叫道:“这里有马,我们带马和粮食过来了,你们不必担心了!” 他在刚听到她的声音后,无疑是充满防备的。赤红的双眸即是扫了过来,她愣在了当场。 那时,她没明白,直到重生后,她才明白,那种眼神里是含了不甘,以及一种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绝。 他不愿因为华军区区一次的埋伏,就轻言放弃,更不会让他手下的人轻言放弃。 “我没有恶意。”她猜他估计是把自己当成华军的人了,就连忙解释,并指了指他的大哥和南宫将军。 他这才收起戒心,然后,就完全将她当成一个陌生人,到一处山洞里,点了火。结连多日的不眠不休后,他终于阖上眼睛,靠着冰冷的山壁睡去。 其实,即使在睡梦里,他也是处在戒备的状态中。 当她一靠近,他即是睁开眼,拔出腰间的佩刀,眼神凌厉且肃杀,像在刹那间,天地万物都归于寂静无声。 “不许碰我!再过来,我真会把人当成华军的人!” “我、我只是怕你冷。”毛毡从她的小手里滑落,她的脚许是冻僵了,呆滞了好一会,才将毛毡重新拾起,大胆地过去给他披上,复又厚着脸皮,涎着笑脸在他身边坐下。 “我跟你说了,不许碰我!”他似是十分厌恶她的触碰,就往前面挪了挪。 他一挪,她也跟着挪过去,顺便还替他掖好毛毡。 “我只是离你比较近,又没碰你,你紧张什么呀?我不多关心你一点,万一你又走丢了怎么办?” 话落,他的双手紧攥成拳头,青筋暴起,骨头咯咯作响。 “我才不会那么没用!”一个字一个字夹杂着碎冰几乎是从齿缝中迸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 日月山,昔日少年 她心中一凛,知他是较了真,便转移话题说道:“我娘亲生前对我说过,日月山有个传说,日照族掌管太阳,月照族掌管月亮,只要足够虔诚,就能获得日月的庇护,福至心灵。” “你娘?”他似是想到什么,不再排斥她的接近,多了丝耐心。 “是啊,还有你知道我娘最喜欢的植物是什么吗?”见他眼中的阴霾缓缓散开,她接着说道:“是雪莲和忍冬。” “喜欢雪莲不是因为它的美,而是它长在环境恶劣的极寒之地,却能花开不败,拥有着一份独属于它的圣洁。” “至于忍冬,我娘还没来得及跟我说……我猜是它的心中怀了对春天的憧憬,并且有足够的信念去挺过艰难的冬天。” “笨蛋,忍冬才不是这个意思。”他终于撇了撇嘴,眼角却已不知觉地渗出笑意。 她捂着嘴偷笑,“喂,你笑起来的样子挺好看。” “兮和,不准对陛下无礼!”这时,她大哥来打断了她,她才乖乖地睡下。 他不再排斥她,待火把灭了后,也轻松地闭上眼睛。天色渐晚,在此处做短暂的歇息后,他们就要走出这里。 静悄悄的氛围持续了几个时辰,忽然间,一声声低沉的狼嚎响荡在山谷间,大批的雪狼在逐渐靠近。 他的眼睛蓦地睁开,以最快的速度令人将在场的士兵和将领全都召集起来。 训练有素的士兵并未表现出惶恐之色,都镇定地听从他的指挥。 最终,他不顾众人的反对,毅然决定孤身去引来狼群。许是在他心里认为,用他的一人之力换的数万士兵的生,是最妥当的。 反正他不是昌德帝本人,他不在了,再换个人替上就行。要是数万士兵损伤惨烈,回去后,其他的宁军看到,该是多么心寒。 当她被狼嚎声和激烈的争议声吵醒时,就看到那个少年已决然披上薄甲,独自策马奔走在鹅毛大雪中。 她心下一惊,忙不迭地起身,到洞口拉了匹马,紧跟着上他。无论大哥怎么叫唤她,都叫不回。 数千只雪狼从四处的山丘中蹿出,成群地往他的马匹后追去。一时间,雪狼的蹄子抓起雪泥,擦过连绵的山丘,一个接一个的山头因雪狼群的活动而起了震荡,呈山崩地裂之势。 骏马受惊,扬蹄嘶鸣,狂奔的更加厉害。于是,在紧张的追逐形势下,他们已跑出了老远。 狼群却依然没有丝毫散去的意愿,反而,追赶的更加激烈,嚎叫的一次比一次凶猛。 不多时,他探望了一下所在的方位,判断出应是已将狼群引来了这里,就倏然停下,拉紧缰绳。 他一停下,狼群的口中流下了垂涎的口水,狼眼中幽绿的光芒更甚,它们的四条腿蠢蠢欲动,蓄势待发,等着猛扑上去的一刻。 可突然间,她却见到所有的狼都不动了,广阔的雪山上,除了北风的狂啸外,唯有击打马镫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声音的来源是狼群包围中的少年,她拂开飘落的雪花,看过去,就见到眼神坚定的少年拔出腰间的铁剑,在不断地敲打着马镫,他的口中念念有词,似在喃喃地念叨着令狼群害怕的话。 须臾,她座下的马胆怯地想要掉头,引得其中的一只雪狼回头。 少年这才看到在后面紧追不舍的除了雪狼,还有她。 他恼怒地喊道:“回去!“ 她沉了口气,没有回去。而是裹紧斗篷,一拉缰绳,夹紧马腹,冲破狼群的包围,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又气又恼,她解释道:“我不放心你,所以才会跟过来。但你不用担心,我是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说罢,她就从马背上的行囊中掏出几串炮仗,用火折子点燃了,即是迅疾地抛到狼群的中间。 炮仗发出噼里啪啦的刺耳声,一点点火星燃起来,雪狼受到了惊吓,立马哀嚎着,往四处逃窜。 “快走!”他将她拉到自己的马上,用双手环住,趁着雪狼被吓跑的这段时间,往前方跑去。 在经过一处山坡时,马蹄不小心打滑,将两人都摔下了马。 眼看着后方的狼群又要重新聚集,往此处赶来,他便搂了她,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在皓月繁星下,他将手垫在她的身后,两人滚过厚重的积雪,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算停住。 雪狼的嚎叫声已离他们远去,她脱离他的怀抱,让自己起来,发现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刮伤,只是,斗篷上有几处勾破的地方。 反之,她观察他的手背,竟看到满是血痕。 “别动,我给你包扎伤口。”在他刚准备随便扯块布,去擦拭血渍时,她就眼疾手快地去拦下,扯下了斗篷的一角。云长依送她的一点白药也在那时起了作用。 他一开始是抗拒的,到后来拗不过她,就不动了,接而,保持着沉默,如星辰般耀眼的漆黑眸子,盯着前方看了许久。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随身带着炮仗的?”良久,他终是低低地问了一句。 她想了想,便说道:“狼怕火光和声音,雪山中常有狼群出没,你们有这么多人,从这里走出去也得要几天。我在跟着大哥来之前,觉得还是带些炮仗比较好,万一遇到狼群,也能派上用场。” “没想到,还真的被我们给遇上了。这不就是你们在打仗时,常用的一个词,叫什么有备无……” 她回忆了半天,打算不说了。他替她补充道:“有备无患。” “对,就是这个说法。”她咯咯笑着,在他面前晃了晃,却见他一直盯着前面,眼眸中带着好奇的色彩,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也朝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回头一看,后面的景象也让她震惊了一下。 只见一条蜿蜒曲折,宽阔浩荡的河流横亘在眼前,只不过这是在常年积雪的日月山中,又是在千里冰封的时节,河面上全被厚厚的冰层覆盖。 河面上没有任何水流动的迹象,俨然是一条冰河,在淡月的光辉下,冰面透着晶莹的光,与天上的银河相映成辉。 她听着冰河底下暗流涌动的声音,回想起自己听过的一些传说,眼睛忽地一亮,“难道这就是忘川?” “忘川?那不是冥间才有的?”他迷惑地转过头来。 她点点头,思索着,便笑道:“冥间是有一个叫忘川的地方,在日月山也有一个忘川的地方。据说,忘川是日照族和月照族的界河外,在它破冰消融时,喝下忘川的水,就能连通生死轮回,忘却前尘。” 他似乎感到无趣,只淡淡地说道:“我从来不信这种怪力乱神之事。” 不信就不信。她也只是打算开个玩笑。 “要不,我去砸开一块冰,喝点这里的水试试。看看会不会忘了你。” 他往后随意地一仰,表示对于她的爱试不试,他不关心。 结果,她真的一步步往忘川河边走,他猛地惊起,将她拉回,“冰天雪地的,你再去喝这水,是疯了吗!” 她本来也没有真的打算去喝,但是,她发现他如此紧张,还是有些意外的。 半晌不语,他们两人相互依偎着,不再说话。 “我就算喝了忘川里的水,回去后不会忘了你。”她是坐在雪地里,仰望着漫天繁星说出这句话的。 他微微错愕,默然思量。 她徐徐地转回眸子,打量着他薄甲内的玄色锦衣,十分嫌弃,“不过,如果你都是穿着这种颜色的衣服。我担心,以后,天黑下来或者我眼睛不小心瞎了的时候,就找不到你了。” 他更是错愕,少顷,低语道:“你觉得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好?” 她摸着下巴,思虑了一会儿,“红色吧。” 他没有说好还是不好,只有眼角处,径自漫开星星点点的笑意。 “你、为什么找到我?”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缓缓问道。 她想到像他这种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都是抱了必死的心。如果他不能回去,她或许会难过的吧。 须臾,她心思陡转,似是认真地说道:“我们不是有个规矩吗,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刚从山坡上滚下来的时候,你算是救了我。所以,我必须以身相许。” “如果你能顺利回去,又能顺利地活到我及笄的时候,你得用八抬大轿去我家迎娶我!” 他一听完,嘴角一抽一抽的,笑意已然全无。 “你不答应?”她蓦然回眸,在年少无知的年纪,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许下的是一个关乎终身的承诺。 “你到时,千万别后悔!”他咬牙切齿地说下这句话,就将头偏到一边。 她说出的话,从来不会收回。知他是记下了,她偷偷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而在面具的掩饰下,她什么都看不真切,唯有迷离月色下,完美的轮廓。 月华洒落在光洁的雪地里,以及他的银制面具上,映照出一道道的银光。银装素裹的雪景,在那一刹那,黯然失色。 坐在忘川河边,想着关乎忘川的神秘传说,她非但没有任何的恐惧感,反倒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后来,南宫将军和大哥找到了他们,他们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见过面。她也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可多年后,她每每想起在日月山的夜晚,竟会无比怅惘。 日月山的雪景和少年的背影在悠然远去。 从往昔的回忆里被拉回到如今,冯兮和的脑子豁地一响。 “兮和……若有来世,你当如何?”须臾,一个宛若天籁的声音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生死轮回,来到她的耳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 瞬间的芳华 谁?冯兮和默然搜寻着他的身影,却只能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继而,她感受到黑衣人手中的薄刃离自己的心口越来越近,猛然睁开眼。 在那一个瞬间,她想起了自己重生后的目的,她绝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 “等下!”冯兮和蓦地出声。 黑衣人微愣,看向这个少女的眼眸时,从里面看到了一种璀璨的星芒和决然的神采,这似乎是刺痛了他的眼睛。 “呵,怎么?想反悔了?”继而,他冷笑一声,就打算挥手让其他的几个黑衣人将冯清玥和远影解决掉,“我说过,我的耐心有限。” 冯兮和却利落地伸手,拔出发簪,让如瀑的青丝徐徐倾泻,垂挂到她的腰间。 接而,她即是解开面纱的系带,让轻盈的面纱飘然飘落在地。 她就站在黑衣人的面前,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渐渐的,她的唇角处,有笑容在倏然蔓延开,恰似一朵在暗夜时,悄然绽放的优昙,绚丽到极致。 黑衣人的手僵在半空中,在一瞬间,失了神。 满祠堂的瘴气似乎在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拨开,此刻,这里没有五毒,没有毒瘴,没有仇怨,有的只是他面前的这个少女。 他曾见过赵贵妃那般的丽质天成,也曾见过云长依那般的倾城容色,却从来没有见过如这个少女般,清丽中可以流露着百般娇媚。 媚骨天成,他心中骤然蹦出这样的词,在他眼里,这个少女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真的可以有夺走人心的本事。她宛若来自地狱中的魔魅,可让人心甘情愿地臣服。 可是,冯兮和历来不都是貌若无盐么?怎么会有此般令人惊艳的容颜。 冯兮和见到他变幻莫测的神色后,唇角的笑意陡然消失,清冽的眼眸中汇聚起数不尽的浮冰。 她的容颜早已恢复,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绝不会在这人面前露面。 就在黑衣人走神的刹那间,祠堂的屋顶轰然一响,房梁上的尘土纷纷落下,一个黑衣劲装的蒙面人已掀了瓦片,直捣其中。 “走!”在瞬息间,他已跟另外几名黑衣人交手,过了数招。 他在带走冯清玥,击败擒住远影的几个人后,远影便能行动自如地来到冯兮和这边,将冯兮和带走。 黑衣人也回过神来了,可当他微转眼眸时,迎面而来的就是蒙面人凌厉的一道罡风。 “后会有期!”他在心中暗自叹息,随后,猛然甩出一把迷烟。 迷烟在祠堂内扩散,他隐身在迷烟中,就迅速地消失不见。 待冯兮和跟蒙面人挥散眼前的烟雾后,匆匆赶到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跟前时,发现他们全都已经咬舌自尽。而他们的面目模糊,就是再寻常不过的路人模样,身上也没有其他可以辨别身份的印记。 “此地不宜久留。”蒙面人扫了眼地上的毒物,拉了冯兮和一把,就飞蹿到屋顶上,从赵家逃了出去。 冯兮和垂眸望了一下祠堂内部,她很想一把火将此处烧尽。但是,留着这座祠堂,将来会有别的用处。 这厢,夏海晏的手探向赵老太身边的婢女,将婢女的手腕一把擒住后,婢女惶恐地跪下,抬起头,楚楚可怜地问道:“夏大人,不知道奴婢犯了什么错?” 夏海晏的眼眸往下看去,看到那不过是一张普通不过的脸。 赵老太冷哼一声,“夏大人,莫非在你眼里,我们赵家老老少少都是嫌犯不成?” “既然如此,你把我这个老太婆也抓到刑部审讯去吧!” “本官不是这个意思。”夏海晏的冷眸微微眯起,余光在府中扫视,“本官只是要提醒赵老太太,对于阖府上下,该清理的闲杂人等,还是需要清理的。” 赵老太依旧稳坐泰山,“夏大人何出此言?” 夏海晏不语,半晌,他的口中迸出几个字,“据本官所知,武安侯府除了此处的府邸外,还有另外的几处宅院。” 赵老太的眸子顿沉,苍老的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声。 “赵老太太你不必惊讶,像侯府这样的门第,多修建几所宅院也在情理之中。”夏海晏悠悠道:“怕就怕,万一嫌犯就跟随着小侯爷出府,藏身在某一处的宅院里,对侯府的影响貌似不太好。” 说罢,衣袖骤扬,他便打算转身离去。 冯兮和给他的地图上,画的不仅是赵家本府的构造图,还有赵家鲜为人知的几处宅院。 他也不知道这些连他查了许久都没有眉目的事,冯兮和是如何得知的。 赵老太幽幽地别过眸子,用混浊的嗓音问道:“夏大人,你确定你能找到你想到的?还是说,你不关心那丫头的安危?” 夏海晏的脚步蓦然一滞,他的神思游转了片刻,明白她指的是冯兮和,他记得今日冯兮和的确是来了赵家,大致是在祠堂那个方位,难道说…… 他心道不好,连想都没有想,就掉头往祠堂的那边赶去。 赵老太自喉间发出一声浓重的讥笑,“夏海晏,你终归还是太年轻!” 而就在此时,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到赵老太跟前,说道:“老太太,四小姐她……” “四小姐她怎么了?在她身边,还有其他人吗?”赵老太一双老眼里含着些许期待,其实,她更关心冯兮和的情况。 “四小姐她倒在祠堂中,除了几具身穿黑衣的尸首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穿黑衣的尸首,赵老太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该不会是那人……随后,她便觉得拼着那人的能耐,不可能就如此轻易地败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 “带四小姐回去疗伤。”赵老太说着这句,却没有任何的祖孙情分含在其中。 荷姨娘听后,脚下一软,险些站不住。还好,她暗自撑住,才没有被人看出来异样。 “敏敏!”赵添已火急火燎地赶去看赵如敏的伤势。 夏海晏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他长舒了一口气,继而,他将重点转移到在场的几位黑衣人身上,“赵家的祠堂除了赵四小姐,竟然还有来路不明的人。” “谁知道他们是来自哪里。本官为了侯府的安危,和京畿的治安考虑,自然是要把那几具尸首带回刑部查验。” “夏大人请便。”赵老太的态度十分随和,没有去阻拦。 冯兮和跟随着黑衣人到了停留在赵家外面的马车上,将远影平放到车内,仔细地检查她身上是否有伤。 远影身上有几处筋脉受损,需要好好调养一番。她便让远影先不要动,让情绪过激的冯清玥也先休息一会。 蒙面人坐在马车前,甩着马鞭,一路疾驰,全程没有说话。 到了冯兮和在前日去过的张三娘针线铺子前,马车才停下。 由于天色已晚,铺子打烊了,他便带着她们三个从后门进去。到了里面,他随手扯下蒙脸的黑巾,在庭院里穿梭而过。 “公子!”张三娘提着一盏风灯,小步跑来,关心他的情况。 他伸手接过风灯,让张三娘先去忙。 对于救出自己的蒙面人,冯兮和不知道是谁,只是在看到张三娘后,心里想到了一个可能,可不能十分确定。 “不知这位公子贵姓?”她觉得有必要道个谢,便微微侧过头,“来日……” 然而,接下来的话,全都在见到他的容颜后,哽咽住。 明月清风中,风灯散发着昏黄幽暗的光,不能够让她看清庭院的全貌,却足以让她看清他的侧脸。 她的眼眸中,隐隐地浮现出朦胧的雾气,在这个时刻,她的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可始终无法说出来。 她分不清这里面参杂的歉意更多,还是激动更多,只明白,他能安然无恙,那她这些日子所住的也都值了。 “大哥!”终于,一声低低的呢喃潺潺流出,极清极细。 “对不起……”她总算有机会可以说出,两世以来,都想说的话。 前世,冯君尧被云长依做成人彘的模样,时不时地在眼前重现。在赵家祠堂,黑衣人的刀划上她的心口时,她十分害怕,前世的一切就要重演。 冯君尧不语,也没有看她,只是在原地驻足许久。 “现在挺晚了,你们整理下,就回府吧。”良久,他才幽幽地吐了口气。 冯兮和咬了下唇,她垂下长睫,缓缓问道:“嫂嫂她,找到了么?” 冯君尧默然摇头,也不叹气,只是在听她提起未婚妻时,眼中划过一丝落寞。 “是我错了……”冯兮和低下头,不管冯君尧要打她还是骂她,她绝不会有怨言。 可冯君尧对她没有任何的打骂。 实际上,他也从没那么做过,对这个妹妹,他一直都在尝试让她回到过去那个机敏的样子,却缕缕失败。 现在,他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在突然之间转变,承认错误,恢复到她本来该有的模样。 “她不愿意回来,不论我怎么找,都是找不到她的,你也无须自责。” 冯兮和一听,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嫂嫂出走,她的大哥应该比她更着急,她再怎么解释,错误都已犯下。 须臾,冯君尧见她迟迟不走,便问:“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什么时候回金陵的?” “我在一个月前就回来了,但是,我没有马上回府,因为我知道武安侯府的野心,也知道有人在背地里对冯国公府虎视眈眈,所以我不露面,打算先引蛇出洞。” 冯兮和顿时了然,难怪她先前来这边,他暗示自己不方便见她。 原来,他回来后,都在默默地关注着她和冯家,也在等待背后的人露出真面目。 她心中更多了些自责,大哥和外公都看的清清楚楚,她上辈子却没看到那帮白眼狼的嘴脸。 想必,前世,若不是她犯傻,信了云长依这只白眼狼,去裕王爷那里盗取白象符,他也不会因为被迫出面去救她而惨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 判决书 日月山,雪山之巅的明月皎洁而神圣。 在寒气缭绕的少年冰池边,顾时引将一把染了血的长戈随手扔到一侧,眼眸中歃血的光芒在一点点褪去。 顾准和孤帆主动往远处走,心里齐齐欢呼,王爷终于愿意泡药浴了。 日月山一直都是属于宁华两国共同治理的,也有明确的边界。 前段时间,华国竟然又对来到日月山以来,王爷一心一意扑在歼敌上,已经将不自量力强行要重新划定边界,惹恼了王爷,王爷就领兵前来,在短短的时间内已退兵数里。 按这样的趋势看来,他们回金陵的时间就可以提前了。 然而,王爷自从八年前,双腿负伤,又在雪地里匍匐那么久,腿上就留有腿疾。现在,他又有好长时间没泡药浴,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孤帆,你明天先回金陵去。”孤帆正走着,顾时引却突然把她叫住,给了她吩咐。 孤帆当即拍手,“太好了,我又可以见到十六了。” 顾准嘴角狠抽,“你别只顾着会情郎,就把其他事都忘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估计是担心冯兮和,金陵城能让王爷留恋的,也就那个又蛮横又阴险的女人了! “你以为就你聪明?”孤帆撇撇嘴,猛踩了一下他的脚,“我当然知道啊,但来日月山这一趟,我要把碧空妹妹也带回金陵。” 说着说着,她似乎又想到什么,便好奇地问道:“王爷,那凤姑娘呢?” 顾时引的眸色微沉,他思索了一番,即是说道:“你把她也一同带回去吧。” 孤帆表示明白,然后,她和顾准互瞪了一眼后,两人就往相反的方向走。 冰池中已被孤帆撒入了药,上面冒着的丝丝寒气中,夹杂着一股药香。 顾时引一步一步往池子挪去,眼神却向越过一个接一个,堆满了积雪的山头。 “忘川……”他的唇边忽地泛起温和的笑意。 在他的脑海中,八年前,在日月山那个裹了绯色斗篷,明媚而聪敏,像个瓷娃娃般的小女孩似乎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在她跟他说忘川的故事时,他不信有关怪力乱神的东西,但是,到后来,在不知不觉中,他觉得自己真的该相信有命运和轮回的存在。 金陵城,冯国公府。 冯兮和她们回去的时候,她重新将面纱系起来。夏海晏已在府门口来回踱步许久。 “你、回来了?”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夏海晏便不自觉地上前来询问,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而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与她保持了一定距离,重新问道:“冯大小姐是否有恙?本官前去侯府祠堂看时,看到,除了赵四小姐外,还有另外三具开路不明的尸首。” “可是,单纯地从三具尸首来看,并不能判断出背后的主使。不知道冯大小姐当时看到在祠堂里都发生了什么?” “我也猜不出来。”冯兮和摇了摇头。她觉得夏海晏看自己的时候,有点怪异,但也没细想。 对于在祠堂的那个黑衣人,她从那人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是恢复到真面目的顾锦城。而且,顾锦城跟赵家也有勾结,她觉得大概就是了。 可是,九年以前,顾锦城在十三岁时,母妃暴毙,他中了刺客的一剑后,又被挑断脚筋,再也不能正常行走,所以,他才跟张太医学了医术。 这些都是既定的事实。虽然她认为,像顾锦城这种擅长伪装的人,伪装成一个残废,再伪装下声音,也不是不可能。 但那刺客闯入时,昌德帝也在场,目睹了整件事,事后,昌德帝震怒,命人将刺客挫骨扬灰,再放到城楼上曝晒了三天三夜。 如果顾锦城是假装的,肯定早就昌德帝发现其野心,昌德帝会在第一时间除掉他,不可能会留着一个另有居心的皇子。 而顾锦城双腿以下的脚筋,几乎全部被挑断,纵使医术再高,也无法治愈,何况还能拥有那么好的身手。 少顷,冯兮和让丫鬟先把冯清玥带进去,继而,她跟夏海晏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把在祠堂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除了她大哥的身份。 她刚刚跟大哥在针线铺商议过了,大哥先继续隐瞒下去,他们再一点点钓鱼上钩。 “你说,有人救了你,你却不知道那人是谁?”夏海晏听后,显然是不信的,可只要不影响其它,他也不必去深究。 “是。”冯兮和点点头,即是打算把这个话题带过,她转而说:“夏大人可找到云小妹了?” 说到这个,夏海晏显得有些不悦,他细细思考了一番,将头偏过。 “本官让人去武安侯府一处宅院里搜查时,其实是有觉察到她有可能藏身在那里,当时,赵小侯爷也在。但是,最后,还是让她逃走了。” “而且……” “而且什么?”冯兮和有点疑惑,“夏大人你应该事先就知道赵小侯爷带她去的哪里。你那么有把握,为什么不亲自到赵家别院?” “因为你就算是去侯府迷惑他们的视线,像赵老太那样的为人,也应该会看出来。既然那样,对她,就无需那么复杂。” 这回赵初带回云小妹,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引诱她去赵家的。 以后,按赵老太的谨慎程度,定然不会把一个嫌犯藏在家里任何一个地方,而且会把云小妹转移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想要再将她抓住就更难了。 夏海晏沉默不语,他不会说,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才亲自去的赵家。 “冯大小姐,安乐县主的判决书下来了。” 冯兮和微愣,她怎么感觉夏海晏说这话时,不是很愉快,难道是判决书有什么问题? “陛下打算对她如何处置?” 夏海晏回眸,慢慢说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给她的处决是秋后处斩。但是,九月十五是当今太后的六十大寿。” 秋后处斩?太后五十大寿?冯兮和在不断地思量着,秋后处斩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处决,可跟九月,太后五十大寿联系起来,怎么感觉不太对。 莫非……她的眼睛骤然一亮。 “所以,在太后大寿时,陛下极有可能打算大赦天下?” 可是,虽然顾锦年对云长依一往情深,可就算德妃能被他打动,昌德帝也不会轻易被他打动。 夏海晏略一颔首,同样觉得她的猜测是对。 “在这之前,赵老太太进宫面见过太后,我想,此次的判决书可能跟此事有关。” 冯兮和明白过来,眼神一下子变得凛冽。 原来是赵老太找的太后求情,太后给赵老太的一个面子,劝说昌德帝给云长依定的秋后处斩。 这样一来,既能救出云长依。在太后五十大寿那段时间,昌德帝又可以显示仁德之心,得到经历去年雪灾的宁国百姓,更多的夸赞。 可赵老太不会做对自己没帮助的事,赵老太救云长依,大概就是冲着她来的。 也难怪云长依在刑部大牢的这些时间里,也只是让云小妹逃狱而已,估计就是吃准了赵老太不会允许她没了威胁这样的心理。 很好,她们既然这么想连成一体,那最好接下来都能荣辱与共。 “冯大小姐,时候不早,本官就先告辞。”没过多久,夏海晏忽地想起什么,便迅速地要走。 冯兮和看他目光闪烁,神情之间,有为难的表情,顿觉不寻常,平时的他,向来都是信心十足,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沮丧的时候。 而后,她想起,她出赵家时,听人说,夏海晏在前去赵家拿人那会,对赵老太许下重誓,如果没有在赵家找到云小妹,就得甘心去跟赵老太负荆请罪。 “夏大人,你不会是打算去跟赵家道歉吧?” 夏海晏的脚步停滞了一下,但是,他背对着她,没有转过身来。 良久,他才慢慢说道:“愿赌服输,本官去侯府登门道歉罢了,并没什么。” 冯兮和心中明白,像他那么骄傲的人,去给赵家道歉,对他来说,定是一个耻辱。 “夏大人你不用去道歉,我从侯府的祠堂前找到了大表姐那里一半的白药配方。” “但是,大表姐人在大牢中,怎么可能把配方拿到外面去,她只能通过逃狱的云小妹,才能将配方送去赵家。” “所以,是有这个物证,可以证明云小妹跟赵家有勾结。” 夏海晏一顿,依旧没有回头,只淡淡道:“本官知道了。冯大小姐受了惊,最近这段时间就好生休养。” 说罢,他即是不再做停留。 他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冯兮和的视线里,等他彻底走掉,冯兮和便是转头,准备回府,去找阮昭明。 她对新任管家和门房都说过,不能让挽秋姨娘带冯清玥出去,千允也不会让挽秋姨娘靠近冯清玥。 而冯老夫人没事,是不会带着冯清玥往赵家跑的。很有可能,清玥是阮昭明带去赵家的,只有阮昭明,千允拦不了,门房也不敢拦。 她不信,凭着阮昭明的脑子会看不出,赵家布下的会是一个圈套。原以为,阮昭明就算没有善待她,可对挽秋姨娘和冯清玥应该是真心的。 “秋姨娘,你别再找大小姐了。”才走到半路,冯兮和就看到千允追着挽秋姨娘跑过来。 千允毒伤未好,自然是跟不上挽秋姨娘的速度,就被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兮和,你怪我吧,都怪我去哀求老爷,他才带清玥去赵府。”挽秋姨娘一到冯兮和跟前,就立马跪下磕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 本宫带你进宫 “秋姨娘,你起来。不然这样子,让别有用心的人看到,又会说我苛待了你。”冯兮和默默让一个丫鬟来把挽秋姨娘扶起来。 接着,她问:“那你为什么非要让父亲把清玥带到赵家去呢?你是真的不了解赵臻,不了解赵家,急着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我、我不知道。”挽秋姨娘忙站起来,她白着一张脸,解释说:“是我那天出门时,见到小侯爷,他跟我说,赵三少爷要与七公主退婚了,想要让老爷带清玥到侯府议亲。” “所以,我才会去求老爷的。兮和,你要怪就怪我,千万不要怪老爷!” 挽秋姨娘说着,已经有很多泪水迸溅到脸上。 “赵臻跟七公主退婚?”冯兮和不由得嗤笑出声,“秋姨娘,你觉得赵家可能会放弃七公主这块要到嘴的肥肉吗?” “而且,要是真议亲的话,应该是赵家带媒人过来,何必让父亲带清玥去。放弃与七公主的婚约是假,让清玥到侯府才是真。” “你是真糊涂到让清玥深陷在危险中,都不知道吗?我告诉你,她差点在侯府丢了命!” 挽秋姨娘一时傻了眼,直愣愣地抬起头来,口中喃喃说道:“不可能,小侯爷不会骗我。” 冯兮和叹了口气,摇头道:“你爱信不信,只是,从今以后,有什么危险,你自己担,别把女儿也连累进去。” 冯兮和说罢,就徐徐离去,她拿出从赵家拿来的白药配方,让千允妥善保管,然后,她对千允说:“你去让林管家备辆马车,明早我要去二皇子的府上。” “是。”千允应了下来,可迟迟不走。 冯兮和见她眼中有泪光闪烁,就犹疑地问她,发生了什么。 千允支支吾吾了一会,才央求道:“小姐,你明天就带我一起去吧,我知道你担心我的伤。可我这点伤,根本就不算什么。” “如果你出了事,我会恨我自己的。” 冯兮和有点诧异,她没跟千允说,在赵家祠堂究竟发生了什么,千允去如何得知她出了事。 “你怎么……” “小姐,你回来的时候,面纱已经换过,刚刚,我检查你换下来的衣裳,在领口处有血渍。而你什么都不说,定然是在赵家遭遇了什么。”千允倏然抬眼,一字一句竟都让冯兮和无从反驳。 冯兮和错愕了一会,终是同意就千允的请求。她发现,千允的观察力比之前又进步了好多。 此时,二皇子府内。 奔雷见到穿了夜行衣,捂住心口的顾锦城回来后,忙迎过去。 “二皇子殿下,你怎么收伤了?难不成是冯大小姐打伤了你?” “不是。”顾锦城失口否认,探望了一下四周,并没其他人看到。 他将手搭在奔雷肩上,疾步来到了他的寝室,坐到榻上,运功疗伤。 奔雷迅疾地撩起衣袍,坐到他的身后,为他输入内功。 经过一个时辰左右,顾锦城的脸上恢复到了原先的冠玉之色,内息也逐渐恢复如常。 想不到,最后那个蒙面人出手还挺重,如果不是他用内力将罡风挡回去,只怕那一掌真的要击中他的心口。 “裕皇叔还在日月山?”须臾,他向奔雷问道,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如同三月里的春风。 奔雷点头,“裕王爷至少得再过几个月才能回来吧。前去日月山的人回来也是说,裕王爷还没回来。” 随和,他突然停住,惊讶地问:“二殿下认为,今天打伤你的是裕王爷?属下这就再去……” “不必了,不是裕皇叔。”顾锦城挥手制止,他心道,就算顾时引回来,的确去赵家祠堂救了冯兮和,也不用遮遮掩掩。 “去查一下,冯兮和近来都跟什么人有联络。”那个人应该是跟冯兮和认识,不方便露面的一个人。 还有,冯兮和到底会不会使毒? 赵老太认为冯兮和会毒术,可是,在赵家祠堂那会,她的表现并不像那么回事。 要么是她掩饰的太好,要么是赵老太判断失误,但他注意了冯兮和很多年,如果她真的一直都在掩饰,他不可能一点都没发现。 但赵老太也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跟他也是往来了多年。 这两个人究竟谁在说谎,他还要继续了解。 而想到冯兮和,顾锦城即是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在祠堂所见的那一幕。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那个有些倾世容颜的少女,毅然站在他面前,视死如归的那个瞬间,已然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冯兮和是么,他忽然笑出了声,对她而言,她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若顾时引或者另外有谁喜欢,他不介意让他们来抢。 反正他有绝对的信心,她最后会落到他的手里。 “殿下!”奔雷看顾锦城想什么,想的入神,便问了一句,“你的伤是不是还没好,需不需要属下再去放几个少女的血……” “不用。”顾锦城拒绝了奔雷的好意,接着,他说道:“这几日,本宫先调养一下,如果谁来找本宫,想办法回绝。” 奔雷回了“是”之后,就带着满腹疑惑出去。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顾锦城醒来后,听得外头奔雷在外头跟谁争论。 只听奔雷很不高兴地说道:“你去把她请走,就说殿下一大早就进宫,陪陛下练习书法了。” 顾锦城到轮椅上坐好,转动着轮子到门口。打开门,看了看,他发现跟奔雷争论的是府里的守卫。 “怎么了?”顾锦城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而后,他即是带着满脸的笑意,耐心地去问守卫。 “二皇子殿下,冯大小姐在大门口,说要见你,如见不到你,她说她就、就放火烧了皇子府!”守卫说着,腿已打了哆嗦。 对冯兮和,他不敢不敬,她完全没一点名门淑女该有的样子,看那架势,的确像是真的会做出火烧皇子府的事,他只好来禀报。 “冯大小姐?”顾锦城想了一下,那的确像是冯兮和会说的话,“她要见本宫,那本宫就去见见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确实也挺想见到她的。 “殿下!”奔雷一个疾步跑到顾锦城面前:“属下怕殿下这么快就见她,她会认出……” “见一面而已,也没什么。”顾锦城倒不太在意,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到了大门口,顾锦城看到冯兮和将马车帘子掀开,在东张西望。 在见了顾锦城后,冯兮和便慢慢低下头,表现出几分羞赧。 顾锦城的心忽地一滞,然后,他走过去,和善地问道:“兮和你、找本宫有何事?” “我……”冯兮和仿佛比较犹豫,她吞吞吐吐地说:“我,想请二皇子殿下带我进宫面见太后。” 顾锦城纳闷道:“要本宫带你进宫?你是有什么事找太后吗?” 冯兮和依旧犹豫,紧抿着唇,不知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不如到本宫府中来说吧。”顾锦城看她那么为难,就盛情邀请她进去。 二殿下竟然让这个女人进府!万一被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奔雷心中有担忧,下意识地就想开口。 而顾锦城暗中给他送来一个禁止说话的眼神,他只能不动,死死地盯着冯兮和。 冯兮和警觉地感到奔雷和顾锦城之间的气氛有点怪异,可奔雷向来对顾锦城十分忠心,这两主仆是出了什么问题。 “兮和,你可以说了吗?这里不会有其他人听到。”顾锦城引着她来到静谧的小池边,细心地观察着她的神情。 然而,冯兮和只是好奇地打探了一下二皇子府的环境,并没有表现出留心什么的样子。 她也明白,像顾锦城这样的人,除非是极为信任的亲信,否则他是不会让别人看到他真实的一面。 “是关于大表姐的事。”她徐徐开口,“昨天,从赵家老太太那里,我得知三表姐已经从大牢里逃了出来,并且将白药配方放在赵家的祠堂。” “然后,我想着,用这种白药配方到太后面前献上,称是大表姐拖我献给太后的,说不定能帮到她。毕竟这是太后和陛下一直想要的。” 她前面说的也都是事实,顾锦城也没什么可以怀疑的。 过了一会,他迟疑地问道:“你真的想救安乐县主?那你为什么找本宫,去找三弟不是更好么?” 冯兮和沉默了下,继而,她说:“我承认,我先前是有点嫉妒大表姐,但现在不会了。” “现在,我是真的想帮她。而我跟三皇子殿下已经闹翻,不想去找她。我知道,二皇子殿下你很喜欢大表姐,所以,我才来找你。” 顾锦城听完,眼眸中划过疑色。 她以前嫉妒云长依,但现在不嫉妒,还要救云长依,难道是因为脸好了的原因?若真是这样,她还确是个肤浅的女子。 可他却有个想法,他很想伸手掀开她的一方轻纱,像昨天那样看看她。 “二皇子殿下,你在看什么?”冯兮和不好意思地撇开头。 “本宫在看你。”顾锦城很坦白,他微笑道:“你说,是赵家老太太让你去的武安侯府,可她不会无缘无故放个消息给你。你去了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这个……”冯兮和似是有点恐惧,她水眸含泪,哽咽着嗓子说:“殿下,我跟他们家的人向来合不来,有些事情,我就不想再提了。” “不想提,就不要提了。”顾锦城耐心地宽慰道她,“不是说让本宫带你进宫么?本宫这就带你去。” 面上,他平静无波,他的心里,却对赵老太起了疑心。 如果赵老太是因为私人恩怨,竟敢把他也算计进去,那她未免太小题大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 太后的恩典 皇宫,慈宁宫。 冯兮和得了顾锦城的应允后,顾锦城即是带她进宫来面见太后。 慈宁宫的守卫比从前多了些,待冯兮和跟顾锦城进去后,千允只能在外面等候。 太后因上次她来宫里为自己献药那事,对她还是很有好感的。 但看到冯兮和蒙着面纱,有点疑惑。她在榻上,一脸慈祥地问道:“兮和,你的脸怎么了?” “臣女失敬。”冯兮和垂眸道:“只是,姎幼承庭训,仪容有恶,要加以遮挡,否则便是对太后更大的不敬。” 太后一听,也就不再多做计较,想来,也可能是冯兮和被顾锦年退婚后,容貌又受到各种歧视,心里难免会有自卑感。 而在场的其他嫔妃,以及郡主等女眷,则开始偷偷地捂嘴嗤笑起来,觉得冯兮和真的太蠢,之所以不肯摘下面纱,还不是因为没脸见人。 宁国有规矩,就算相貌再丑,所有人面见圣上和太后时,也必须保证衣着端庄,拿下冠冕,取下面纱,不然,就是大为不敬,任她如何辩解都没用。 有的妃子就干脆指出来,“冯大小姐莫非是被三皇子伤的连规矩都忘了?还是说,礼部尚书从未教过你这些规矩?” 冯兮和似是微怔,她呆呆地站着,不反驳,却为难地低下了头。顾锦城扫了一遍她的神色,感觉像有难言之隐。 “冯大小姐,原来你真不知道啊?”那妃子又笑起来,话里藏针,“我以为你舌灿莲花,先前在晒书会上也抢下过安乐县主的风头,应该是能够不负冯老国公厚望的。” “没想到,安乐县主品行不端,进了大牢,连你也叫我们心寒。” 冯兮和依然不语,仿佛真的答不上话来。 “太后,秦妃娘娘,冯大小姐的脸确实在近期又感染了恶疾,本宫也给予她力所能及的医治。”顾锦城倏然出声,悄然绕开话题,“太后,冯大小姐今日来,是有要事的,本宫认为,还是先问问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比较好。” 冯兮和不肯揭下面纱,他也不想让她揭,他有点不愿让别人也看到她的真实容颜。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顾锦城会出面帮冯兮和说话,也就纷纷闭了嘴。 冯兮和心中冷笑,顾锦城今日带她进宫,已经让许多人揣测他们的关系了。 他刚才那番话,看似在帮她,实则也是告诉别人,他对她坦坦荡荡,他们之间没有别的关系。 毕竟,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个与世无争的残废皇子。他要是跟她走的太近,若是让人误以为他在打冯国公府的主意,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在名面上,他在过去,才会把她这个烫手山芋抛给顾锦年。 太后不悦地皱眉,女眷里的明争暗斗真是从来都没断过。 但她是过来人,对年轻一辈之间的事,就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多重大的事,才会让你来宫中找哀家?” 随后,太后问了句,就让林嬷嬷将矮几上的茶盏放到红漆托盘上,去给在座的人奉茶。 冯兮和拿到茶盏后,品了一口热气缭绕的茶水后,心中好像想明白了一件事。 “是、是大表……”她忽地将茶盏放到一边,双眸含泪,对太后哀求道:“大表姐想要给太后献上白药药方,求太后成全!” 太后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就这事啊。她再定睛看了看冯兮和,重新打量起这个丫头。 从前,她只听说云长依跟冯兮和姐妹情深,但她显然是不信的,因为只要是虚情假意,就会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云长依伪装的很好,可多次接触下来,她能看出云长依对冯兮和并没有真的感情。 而此时,冯兮和的眼眸清冽,眼神干净,不似作伪。都是患难见真情,云长依都进大牢了,冯兮和还想着帮云长依,也没将云长依的功劳占为己有。 她暂时认为,也许,冯兮和待云长依还是掏心掏肺的。 “林嬷嬷,你去替哀家取过来。”太后随口说道。 林嬷嬷去从冯兮和处拿了薄薄的绢布后,愣了一下,她感觉这块布并不完整。 她跟在太后身边多年,早已达成了默契。这一呆愣,太后便眼尖地发现了她的异样。 太后不耐烦地拢紧了眉心,她隐约可以知道,上次献药时,就出了点事,只是她没去追究而已。 这回,难道又会有什么幺蛾子么? “太后,还请你过目。”林嬷嬷走回来,恭敬地将绢布奉上。 太后随即挥手道:“哀家也不懂医药,还是让懂的人看看好。” 说着,她的眼神便扫向顾锦城,和蔼地笑了笑,“锦城,哀家听闻你的医术卓绝,不如由你来看。” 顾锦城非常儒雅地拱手回道:“禀太后,本宫自认为医术不精,怕影响到什么,还是去太医院请经验丰富的太医来,较为妥当。” 冯兮和听着,心道,他婉言推拒,将责任放到太医院那,又没指明哪个太医,表现的不偏袒任何一方,轻而易举地就让自己从这场棘手的斗争脱身。 “你有必要一直都这样滴水不漏吗?”太后弯起眉眼,低声细语,顾锦城顿了一下,继而,他微抬头,想解释什么,太后却悄然打断。 “罢了罢了,林嬷嬷,你去请陈太医过来吧。” “诺。” 不多时,林嬷嬷便带了陈太医过来。 陈太医一步上前,跪伏问安。 “参见太后,不知太后召见微臣,是为何事?” 太后看了下林嬷嬷,林嬷嬷把绢布交过去,替她说道:“太后的意思,是让你拿着这张药方去配一瓶药出来。” “若有什么难寻的药材,你可记录下来,哀家会遣人去各地搜罗。” 陈太医是太医院的副院判。平时,太后凤体抱恙什么的,也都是由陈太医诊治,因而,陈太医做的判断,她信得过。 “微臣遵命。”陈太医接过药方后,一边看药方,一边打算回到太医署配药。 然而,在他扫了几眼药方后,即是停住。 “太后……”陈太医回过头,有点犹豫。 太后让几个宫女来给她捶背,淡淡道:“陈太医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 “太后,这药方不全啊。”陈太医解释说:“微臣虽然对这种药未曾有过了解,但是,这上面有几味药太烈,缺少几味可以中和的药物。” “微臣担心,配出来的药,刺激性太强。请太后三思。” 话落,太后以手抚额,心中默默叹气,这药方果然有问题,云长依这个女子太不简单。 她从过去就注意到了,可与她无关的事,她也不会多去关。 现在,既然云长依将手伸到了她这里来,她不得不管。 “兮和,你跟哀家说实话,这药方真的是安乐县主交给你的。”太后轻咳了一声,眼神已逐渐变得犀利。 “不是。”冯兮和实话实说,抬起眼睛,慢慢地说道:“这药方是我去武安侯府时,无意中发现的。但是,我可以确定,只有大表姐一个人有白药的配方。” “因为上次,我给太后的那瓶白药,也是她给我的。” “我也不明白,药方怎么会出现在武安侯府。而太后前些日子,又在找它。所以,我就猜测,大概是大表姐想通过武安侯府,将药方送到太后面前。” “但是,赵家大老爷到我们家闹过事,安侯府跟我们家不合。他们记恨在心,从而,扣留了大表姐的药方。” 说着,冯兮和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殷切地恳求道:“太后,我相信大表姐毁婚约的事,一定另有隐情。” “大表姐虽身在大牢,可无时无刻都在挂念着太后的身体,求太后帮大表姐一回吧!” 云长依让云小妹将白药配方送到赵家,以及如何得到药方的过程,她说的都是事实,太后就算去查,那也只能证实她说的为真。 在旁的人,这时,纷纷揣测起来,冯兮和对云长依,不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雪中送炭,看来,冯兮和对云长依的姐妹感情,是为真了。 可是,云长依要给太后献配方,怎么会只拿一半的配方出来。云长依又不傻,这样一来,不仅救不了自己,还会更加触怒太后。 唯有太后,保持着镇静。 而她眼中早已凝聚起了几团疑云,别人不知道,她最清楚不过。 在昌德帝给云长依下最终判决书的前几日,赵老太就来找过她,把云长依十岁能做《神女赋》,十二岁能跟翰林学士斗笔墨等等事迹罗列了一通。 然后,赵老太再夸云长依蕙质兰心,又难得有忧国忧民的情怀,实为巾帼不让须眉。 如果因为区区一桩婚事,和一个民间女子的死,就让云长依也跟着香消玉殒,着实可惜。 她虽明白云长依为人不是多么的光明磊落,但有一颗爱才的心,又对深谙茶道和佛道的云小妹十分怜惜,便索性就打算拉云长依一把,再给一次机会。 而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云长依拿出一半的白药配方,并不是为了献给她,反倒是让云小妹拿去赵家做交易。 云长依为的,就是让赵老太来跟她求情,等出狱后,作为回报,云长依会给赵家另一半的白药配方。 先前,顾锦年还想要求娶云长依,可这女子才十六岁,就有如此重的心机,嫁入皇家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好一个云长依,好一个赵家,竟然联合起来,欺骗她!太后甚恼! 太后难得会冷着脸,其余人都不敢说话了,冯兮和也没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低下头,表现得温顺乖巧。 太后还没见到冯兮和这般模样,不再是记忆中那个蛮横的丫头了。 “林嬷嬷,去把哀家那个飘花带紫的翡翠镯子拿来。”她的心情渐渐愉悦起来,她伸手示意冯兮和过来。 林嬷嬷道了声“诺”后,便转身,去将一个放置着飘花带紫翡翠镯的托盘端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 祈福,红蛇腰带 太后拿过翡翠镯,笑盈盈地要将镯子套到冯兮和的手腕上。 在座的诸位郡主,看到这个场景,眼睛不由得就红了,这翡翠镯子的原石可是从多少万赌石中被发现,何其珍贵,太后竟然就这么送给冯兮和。 冯兮和受了惊一般,想要将手收回,“太后,我恐怕受不起。” 太后执着地将镯子给了她,飘花带紫翡翠镯的水头十足,通体清透,衬着冯兮和的雪白肌肤,相得映彰。 “果然是配你的。”太后称叹了一声后,便笑道:“没什么受不起的,你不仅要收下哀家的镯子,还要在哀家大寿前,陪同哀家前去太庙祈福,明白了吗?” 其它人都听懵了,太后居然还要冯兮和陪同前去祈福,这是连一般的郡主都无法享受到的待遇,对冯兮和来说,真的是莫大的恩典。 冯兮和受宠若惊地应道:“臣女明白,必不负太后重望。” 就在此时,又有宫人来报。 “太后,赵贵妃为平日里的冒失,来慈宁宫跪安。” 听闻赵贵妃前来,太后刚刚熄下去的怒火又不觉冒上来,她蓦地喝道:“哀家乏了,今日,暂时不见,让她回宫去歇着!” “诺。”宫人匆忙出去,将太后的原话带给赵贵妃。 赵贵妃当场就被泼了一盆冷水,她只觉莫名其妙,自己听说冯兮和入宫面见太后以后,就赶了过来。 她觉得,上回,太后对冯兮和的态度那么好,对她什么却表示都没有!这一回,无论如何,都不能输给这丫头。 可她难得耐得住性子,来跟这个老太婆赔不是,居然还被甩脸色。 若不是她母亲来宫里劝她,让她稍微有所收敛,她才不会过来。 “随本宫回去!”赵贵妃没好气地回头,但是,被堆在慈宁宫门口的几箱礼物没有被带回去。 太后爱收不收! 赵贵妃火气很大,来时,就有满腹的怨气,走的时候,怨气更大。 而这时,她的眼睛瞄向了在慈宁宫外,规规矩矩,站在汉白玉石阶下的千允。 “那是谁的丫鬟,怎么感觉如此眼熟?”她跟一个宫人询问道。 宫人如实回道:“启禀娘娘,那是冯大小姐进宫,带进来的丫鬟。” “原来是她啊!”赵贵妃虽然还是没确切地想起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但只要是冯兮和的丫鬟就够了。 她的眼眸里闪烁着狠毒的光,心情立马转好。 “好了,本宫下回再来探望太后。” 说罢,她也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千允没注意赵贵妃看她时的神情,她感觉有点闷热,拿手在颊侧扇风。 “滚开!”不多时,顾琳琅身着华服,怒气冲天地赶来对慈宁宫门口的宫人喊道:“冯兮和那个贱人呢,让她出来见本宫!” 宫人怯怯地说道:“七公主殿下,冯大小姐还在见太后,可都等她出来,奴才再去告知你?” 顾琳琅当然不依,她怒吼道:“你再拦着,看本宫会不会杀了你!” “七公主饶命!”宫人吓得双腿发软,两只腿不停地打着颤。他也不知道冯兮和到底是如何惹恼顾琳琅的。 千允正扇着风,在见到顾琳琅后,她的心倏然一沉。 而后,她便是下意识地跑过去,给顾琳琅面前跪下,“七公主殿下,如果有什么要事的话,奴婢定会传达给我们家小姐。” 顾琳琅双眉一挑,趾高气扬道:“你是冯兮和身边那个丫鬟吧?七夕那天,本宫貌似在武安侯府见过你!” 她的记性倒是比赵贵妃要好一些,或者说,她会记得那些长的比她好看的,一找到机会,她就绝不会绕过她们。 事实是,很多女子比她都好看,因此,多年来,她的手下已有数缕冤魂。冤魂数量多到夜里,她自己也经常被噩梦吓醒。 但这非但没有让她减少平时的杀戮行为,反而让她变本加厉。她认为,她送更多的人下去,会让地下的冤魂知道她的厉害,不敢再来骚扰她。 千允仰头,答:“回七公主,奴婢是冯大小姐到丫鬟。” “本宫让你现在说话了吗!”顾琳琅皱眉,扬手让身边几个宫女去给千允甩了好多个耳光。 千允的两颊都变得红肿起来,但是,她死咬着牙关,不叫出声。她不想让冯兮和知道,顾琳琅过来寻事。 顾琳琅兴致盎然地看了一会,本来,她想等着千允求饶的。可千允竟然全都忍了下来。 “是本宫给你的教训太轻了吗?”如刀子般的眼睛在千允身上一寸一寸地剜着。 然后,她也无心再去找冯兮和那个丑八怪,就让几个宫人上前,把千允揪走,“看来,不让你真的体验下痛苦,你是不会叫的。” 千允默然闭上眼睛,任由自己被架走。她甚至还祈祷,顾琳琅快些将她带走,这样子一来,冯兮和就不会碰上顾琳琅。 等千允再次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身处在顾琳琅的寝宫中。 在这里,凡是有点姿色的宫女,全被顾琳琅勒令划破脸后,赤足服侍。 她所能看到的唯一一个美人,就是在悠闲地品着珍肴佳酿的赵贵妃。 赵贵妃怎么会在这?她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把昨天那几个敢看本宫的贱婢带上来!”顾琳琅走在赵贵妃身边坐定,而后,有人把几个尖叫连连的宫婢带了上来。 千允看过去,只见这几个宫婢全都被划花了脸,在她们的腰间那一块,盘旋着一条吐着长信的红蛇。 红蛇的身子不能动,只有蛇头的部分能动,所以,它们就啃噬着宫婢的腰。她们的腰上,已经有好几个血窟窿了。 “你看够了没?”顾琳琅眉间的戾气更重,她说道:“这些是本宫送给她们的特殊腰带,只要在她们腰间撒上蛇粉,红蛇就会被吸引过来,黏在腰部,不肯离开。” “它们的牙齿很锋利,齿中含有剧毒,中了它们的毒,不会马上死,你只能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活着,直到腰部被咬烂才能死去。” “七公主,你跟一个丫鬟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直接让她试试不就好了。”赵贵妃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悠哉悠哉地靠到了几案上。 顾琳琅也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千允试一试,就兴奋地吩咐道:“给她也取条腰带过来!” “等等。”赵贵妃又将她打断,顾琳琅好奇地问怎么了,赵贵妃即是说道:“七公主,本宫觉得红蛇腰带不好玩。” “那种在木板上锯个嘴巴大小的口子,然后,让人站到木板后,将嘴巴张开,对准口子。接着,在木板另一侧放蛇,让多条蛇争抢着到人嘴里才好玩。” 顾琳琅一听,双眸发亮。 “果然还是贵妃娘娘说的好玩。”她拍掌吩咐下去,“就按贵妃娘娘说的办!” 千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须臾,她看着一个蛇篓被拿来,红蛇朝她吐信时,她鼓足勇气问道:“七公主殿下,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小姐在过去跟你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不知她有什么地方让公主不满,公主好歹也让我做个明白鬼。” “好啊。”顾琳琅不屑地嗤了一声,“本宫魅力那么大,臻臻那么喜欢我,添添也那么喜欢我,可上次,冯兮和竟然引导本宫去误会臻臻和赵大老爷。” “她还让添添惧怕本宫,你说,本宫是不是要找她算账?” 顾琳琅一下一下地剔着涂了鲜艳丹蔻的指甲,心里盘算着,既然两个都喜欢她,她也没必要想办法退了这门婚事。 大不了,她让赵臻当驸马,让赵添当面首,这两人不都归她了么。 千允瞠目结舌地看着顾琳琅,想也明白,这些都是赵贵妃对顾琳琅说的。 她收起自己惊讶的情绪,接着,说道:“七公主殿下,我们家小姐从来没跟你鼓吹过什么,怎么能算引导呢!” “而且,你可以去坊间打探一下,赵三少爷是自己承认喜欢赵大老爷的。” “至于赵二少爷,他跟赵四小姐有点不清不楚的,对公主你是什么想法,奴婢就不知道了。” “放肆!你竟敢在本宫面前,造谣诽谤本宫的大伯和弟妹!本宫绝对要给点颜色瞧瞧!”指甲上嵌满宝石的手重拍在几案上,赵贵妃不等千允说完,就已是怒喝道。 “你说的都是真的?”顾琳琅却疑惑了一会,她没去打探民间的消息,确实不知道这些事。 况且,那晚,冯兮和好像真的只是给她送了封信而已。 她忽地转过头去看赵贵妃,只觉得赵贵妃的美貌很碍眼。 千允吐字清晰,勇敢地看着她的眼睛,“七公主,奴婢所说句句属实,如若不真,要杀要剐,七公主都可随意处置。” “大胆贱婢!你身份低微,公主要对你怎么样,不是你自己说了算。”赵贵妃有点心虚,她对民间的消息更不感兴趣了,怎么会去了解那些。 另外,她自从入宫以后,都是通过赵夫人和赵老太来了解家中的消息,因此,也不是很清楚家里面那些人的混乱关系。 旋即,她转头对顾琳琅诱导:“公主,一个丫鬟的话,你怎么也信。依本宫看,先对她试试刑罚再说。” 顾琳琅觉得有道理,管它真不真,先玩玩让多条蛇游入人口中的游戏再说。 于是,就有宫人将一块一人高的木板放到千允的面前,几个人在千允背后,摁着她,将她抵到木板上。 嘴巴处的木板被锯开一道口子,千允的嘴巴被人强行拉开,对准口子后,就有红蛇争先恐后地爬上木板,直直地往她嘴里蹿去。 “不要!”千允害怕极了,想把嘴巴闭紧,却还是让人给掰开,她连红蛇都看不到,只感觉有灵活地东西游入她的口中,吐出恶心的液体,啃噬着她的舌部。 这种感觉比死还要难受。 而赵贵妃和顾琳琅就在前面感兴趣地观赏着,时而,脸上流露出讥讽的笑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 让娘娘亲自拿回 冯兮和跟顾锦城从慈宁宫出来时,已是末时。 “兮和,本宫刚那么说,只是权宜之计,等时机成熟,本宫就会向父皇提起我们的亲事。”顾锦城满脸真挚地看着她,话语轻柔,不自觉地挠过人心。 这样的一个男子,要是他全身心投入去追求一个女子,没有人能抵抗得了。 冯兮和心中冷笑,前世,他也对自己说过,若有一天可以出去,他就会立即去提亲。 可惜,到最后,她被押解到九曲玲珑塔前时,远远地瞥见他乘坐的马车经过,翩然若仙的身影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二皇子殿下,你还是记得兮和的!能为你而死,兮和不悔!”她转身,大声喊出这句话甚至,连道别的微笑都准备好了。 而顾锦城只是将车帘放下,连一个施舍的眼神都不给。 他将白象符据为己有后,更是让云长依给她带来几句绝情话语。 “冯兮和,若不是因为你是冯心砚唯一的女儿,冯敬最疼惜的外孙女,本宫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 “冯兮和,你一个成天在市井中跟地痞厮混的女子能干净到哪里去!本宫不碰你,是因为觉得你脏!” “冯兮和,让本宫一心一意相待到永远都只有云长依一人,只有云长依才能配做本宫的太子妃,做将来母仪天下的皇后!” 岂止,她当时傻的在自毁容颜,盗取白象符前,几天做好了无法生还的打算。 对于一个令自己厌恶的人,相处一天都是折磨,更别说是三年,顾锦城,你真是厉害! 他嫌她赃,可她虽是行事乖张,但一直都守护着心中那一片净土和一个承诺,从来没跟男子有过越矩的行为。 “兮和不敢奢求能嫁给二皇子殿下,只希望远远地看着殿下。”冯兮和转过头回应,静静地侧对着他。 她怕这时,自己对上顾锦城的眼睛,便会情不自禁地有杀了他的冲动。 顾锦城被眼前的少女晃花了眼,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要去将她鬓前的发丝拨弄到耳后。 冯兮和微微侧开,沉眸道:“二皇子殿下,兮和过去,整日都在市井中跟地痞无赖厮混,你还是跟兮和保持距离好。” 顾锦城心中蓦地一滞,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觉得,他们之间好像在慢慢疏远。 可是,明明冯兮和变得法子要接近他,他也是准备让她物尽其用一回。 顾锦城有点烦躁,而后,他便觉得,类似的把戏他见得多了,没必要跟她如此纠结。 他诚恳地说道:“兮和,你以后遇到什么麻烦,都可以来找本宫,如果可以,本宫望你能一直信任我,就像今日这般。” 冯兮和的身子一僵,点了点头,然后,她的视线下移,凝眸细瞧顾锦城腰间的白玉玦。 须臾,她要回去,在四周寻找千允的身影,可是,她看了一会,找了半天,也没见到千允,只看到慈宁宫门前,成堆的红木箱子,想也是有人来过。 她有些担心,就找了个宫人问了问,才知赵贵妃来过,千允又被顾琳琅带走。 “七公主?”冯兮和在得知后的第一时间,就往顾琳琅的寝宫奔去。 顾锦城的眉头微皱,顾琳琅没事净爱惹祸,每次,他都得为这个妹妹头疼。 随后,他转动着轮椅,跟了上去,“兮和,本宫跟你去,有什么麻烦,本宫可以帮你解决。” 冯兮和回过头,冷冷地看着他,不复方才的娇羞神态。 “不必了,我怕殿下你身体弱,万一我等下忍不住,打了人,伤到你就不好了。” 说完,她就疾步跑去,留下略感迷茫的顾锦城。 顾锦城的手狠掐住轮椅的扶手,心中暗道,冯兮和,你迟早是要落入本宫手里的,本宫就让你再舒坦几天。 此刻,顾琳琅看数十条红蛇在千允口中挤着,正看的尽兴,她的奴婢却突然跟她通报,冯兮和到了。 顾琳琅顿觉扫兴,而赵贵妃却提醒她:“七公主,本宫看还是先把它们收起来吧,等会,让她们主仆一起玩,不是更有趣?” “去把冯兮和叫进来!”顾琳琅觉得赵贵妃的提议不错,两眼发光,等着待会的刺激场面。 冯兮和进来后,看到倒在地上的千允,竹篓里的红蛇,以及跟顾琳琅凑在一块的赵贵妃,八成也可以猜到是她们对千允做过什么。 “你给本宫过来!”顾琳琅对她勾勾手指,冯兮和不发一言地走上前去。在那一瞬间,她十分顺从。 顾琳琅就是喜欢看别人惧怕她时的模样,顿时间,心情便十分舒畅。 而冯兮和在行走时,故意撩了衣袖,让一旁的赵贵妃看到她手上的镯子。 赵贵妃一看冯兮和的镯子,就有怒气冲上心头。她看不上一般的东西,但是,对这个镯子,她是非常想要的。 只不过,每次,他想要找理由,让太后能把镯子送给她,太后都不肯,还不声不响地把话题绕过。 她都得不到的东西,冯兮和自然更不容易得到。 “冯大小姐私拿太后物品,是乃重罪,去把她手上的镯子给本宫摘下!”赵贵妃已命令身边的宫女去取。 宫女将冯兮和手上的镯子强行摘下,冯兮和没有反抗。 而在宫女放松警惕后,冯兮和猛地一脚踩下,宫女一不小心,整个人就直直地装有红蛇的竹篓里扑去手中的镯子也滚落到了蛇堆里。 “贵妃娘娘,本小姐再说一次,这是太后亲赐的手镯,如若你不信,大可以小太后对峙。”冯兮和浅笑着说道。 接而,她作势就要离开,大有一副去太后面前告上一状的架势。 赵贵妃眸色一凝,如果是真的,那她不想继续得罪太后啊。 想着,她咬咬牙,打算让宫女去捡回来。 冯兮和见状,微笑着说道:“本小姐需要娘娘你自己去捡!” “你大胆!”赵贵妃厉声叱道,而后,她见冯兮和面色不改,不由得心道,这丫头那么肯定,该是做不了假。只是,她是千金玉体,实在不能去蛇堆里捡镯子。 半晌,冯兮和微笑,对她提示,“本小姐没什么耐心,娘娘最后没机会更改条件的话,本小姐大可以去太后面前说实话!” “等下……本宫愿意。”赵贵妃赶紧将她拦住,随后,她犹豫了一下,便走到竹篓边,将一双保养的极好的玉手伸了进去。 顷刻之间,赵贵妃即是挥汗如雨,面如白纸,连连发出了多声凄厉的惨叫。 顾琳琅看到赵贵妃那样的大美人受到这般折磨,心里是分外开心的,不由得拍手较好。 然而,冯兮和悄然走到顾琳琅身边,送了顾琳琅三枚绣花针。 顾琳琅吃疼,往前面赵贵妃的方向扑了过去,一不小心揪住了赵贵妃的头发。 赵贵妃脾气不太好,见手被蛇一下下地舔着,头发又被顾琳琅扯的生疼,一下子,怒气又上来了。 “离本宫远点!”赵贵妃暴喝一声,一个巴掌已不自觉地从她手里呼啸出来。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这种对本宫!”顾琳琅的脾气也不好,见自己被赵贵妃打,便是毫不客气地冲赵贵妃挥去一拳。 方才,还在商议如何玩乐的家里人,瞬间就成了像有深仇大恨的泼妇。 两人厮打着,一个没留神,将竹篓打翻,数条红蛇就开始在她们身上游蹿。 这一下,顾琳琅宫中的宫人都乱了,纷纷上前来解围。 等顾琳琅和赵贵妃被强迫分开后,冯兮和也要带着千允回府。 在临走之前,她幽幽地望着顾琳琅说道:“七公主殿下,你那么在乎赵添,应该是有必要知晓他跟赵大爷的事。” 顾琳琅瞪大圆圆的眸子,惊诧地问:“什么意思?” 冯兮和笑道:“原来七公主你还不知道啊,我还以为,赵二少爷很赵四小姐的事,都人尽皆知了呢。” 顾琳琅蓦地一敛容,喝道:“你给本宫说清楚!” 如果只是千允一个人说,那她还不会怀疑赵添对她的真挚感情,可两个人都这么说,顾琳琅便是要怀疑了。 冯兮和耸耸肩,迷茫地答:“我又不是武安侯府的人,我能知道的就是听说的那些。” 顾琳琅随即将眸子瞪向狼狈的赵贵妃,赵贵妃更是茫然。 冯兮和也不再管她们两个的事,她着急地带千允回去,一回到府中,就问千允遭遇到了什么。 千允摇头说道:“小姐,七公主和赵贵妃就是多抽了奴婢几个耳光,奴婢没事的。” 冯兮和深深地拢眉,她知道,按照顾琳琅和赵贵妃的性子,千允所遭受的定然不止是抽耳光的事。 但是,千允不愿意说,她怎么问,千允都是不会告诉她的。 因而,冯兮和就是让千允先歇下。 她自己则挑灯,趁着夜色,按照顾锦城腰间绘着月宫桂影的玉玦样子,画了张图。 而后,她让远影把图纸送去碧斛斋,订做一件一模一样的白玉玦。 千允这一歇,一晃数日,都是迷迷糊糊的状态,连走路都提不起劲来。 在其他方面,她倒是正常的。只有在夜晚,她见到投映到墙面上,呈条状的爬山虎时,便是惊惧地缩起手脚。 冯兮和凝眸看了眼墙面,握紧千允的手。 新仇旧恨,她一并记下来了。 须臾,她瞧见冯君逸探头探脑地往屋子里看。 “进来吧。”冯兮和沉声道,自从上次她从赵家祠堂把冯清玥带出来后,冯君逸对她的态度明显转变了许多。 只是碍于他的傲气在,他也没有太热情地对她。 “清玥姐姐怎么样了?”冯兮和回眸问道。 “她比之前好多了。”冯君逸一张小脸上带着羞赧的神色,随后,他将一个小瓷瓶给她递去,指了指千允,“长姐,你将这药给她服下吧。” 冯兮和接过药瓶,不由得诧异。 “谁给你的药?” “我师父,他现在就在门外。”冯君逸如实回答。 冯兮和自然是明白冯君逸说的师父是谁,他从裕王府回来后,就回到云衢书院读书,对于书院里的先生,他一般都只称夫子。 她立马起身,跑出去,她还从来没见到过冯君逸的师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 接风宴,继续挑唆 冯兮和到了冯府外面,看到的却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女子的身影。她便往四周张望。 “冯大小姐,十六已经走了。”孤帆转过身,巧笑倩兮。 十六?冯兮和疑惑了一下,而后,她明白过来,孤帆指的应该是冯君逸的师父。 “敢问姑娘,这位高人是何来历?”冯兮和向孤帆问道。 孤帆“噗嗤”地笑出声,打趣道:“什么世外高人,他就是东盛钱庄的琴师而已。” 一个普通琴师就能将冯君逸驯得服服帖帖?冯兮和纳闷了一会,也不再多问。 何况,在孤帆出现后,她就有一个疑虑。 她见过孤帆,知道孤帆是跟顾时引一起去了日月山。 顾时引不是说需要数月的时间么?现在,孤帆回来了,难道说顾时引也已经回来了? 孤帆被她这般打量,并不生气,反而,很友好地解释说:“冯大小姐,你应该还想问我,王爷什么时候回来吧?” “你放心,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冯兮和颔首,随后,她觉察到后头有人在恋恋不舍地跟着,扬声道:“出来吧,远影,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见你姐姐的么?” 远影默默地出来,对着孤帆,非常想冲上去叫声姐姐,可是,多年来的暗卫训练,已经让她不善于表达感情。 “记得早些回来!”冯兮和将远影推到孤帆面前,然后就掉头回府。 孤帆惊讶于冯兮和竟然知道她们的姐妹关系,不过,她目前先想着带远影去见碧空,姐妹三人先好好聚一聚。 数日的时光流逝而过,千允渐渐地有所好转,后来,她还跟以前一样待在冯兮和身边。 冯清玥的失心疯发作的次数在减少,挽秋姨娘为她的病情好转感到高兴,顾不上其它。 而就在一切都平静如常时,日月山传来消息,顾时引大战告捷,要回金陵城了,朝中的文武百官都会去迎接,昌德帝在宫中设了接风宴。 冯兮和身为国公府的嫡孙女,近来又深得太后喜爱,自然在应邀的女眷行列中。 这时的天气还有些炎热,接风宴便设在迦南山的行宫中,毗邻宁国最大的皇家猎场。平时,行宫是提供给皇帝和王宫贵族用来避暑和狩猎。 到了接风宴那日晚上,冯兮和在行宫的后花园,恍如白昼的灯光下,竟相盛开的百花前,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威严霸凌的男子。 后花园里的地面上铺着红绒地毯,各处小径的两侧,全都摆设着各国上供的珍奇宝石,用罕见的器皿盛着,奢华而绚丽。 听闻,今日他的车驾到城门口时,是文武百官亲去迎接。百姓围堵在两旁,都想多瞻仰一番他的威严。 也只有在迎接他时,才会有这样的排场。 各个女眷心情忐忑地坐等着,手里紧紧攥着绣帕,希望顾时引会多看她们一眼。 有的官员向来忌惮他,但又奢想着得到他的庇佑。在家时,就多次嘱咐过自己的女儿,要想法设法引起他的注意。 赵无涯甚至将两个嫡次女推到了最前面,为了增加胜算,他都想办法,让庶出的赵如敏也参加这次的接风宴,协助嫡次女赵如媛。 尽管她们都清楚顾时引的前几任王妃都死于非命,可那有如何,她们就是喜欢。 冯兮和也静静地在等候,像例行公事一般,对她而言,迎接顾时引,跟迎接别的人,并没有区别。 这时,顾琳琅悄悄地走到她身边,怒火冲天地撞了一下她的胳膊。 “冯兮和,你竟敢诓本宫!” 虽然她刻意压低了说话的音量,但是,在她周边不少小姐都听到了。她们不禁捂着嘴,暗乐道,冯兮和得到了太后的重视又如何,得罪了顾琳琅这个小祖宗,有的受了! 冯兮和纳闷道:“七公主,我诓你什么了?” 顾琳琅用眼神瞥了一下,在赵无涯身边肃然站立的赵添。 她难得再见一回赵添,刚找了没人的角落,想跟他叙叙旧。谁知,他看到她,就跟看到母老虎一样,远远地避开,还对她说什么,七夕节的事只是一场误会,而且,他也配不上她云云。 总之,他就是在千方百计地拒绝她的接近,跟七夕那晚相比,完全是两副模样。 于是,她就在想,会不会是中间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冯兮和当即会意,把她拉到后面去,小声说道:“七公主该是怪赵二少爷吧,我记得,我不是没有提醒过他和侯府其他小姐的事。” “但是,我不是他亲妹妹,更不是他母亲,管不了他的感情。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提醒公主了。” “除了赵如敏那个小贱人的原因之外……”顾琳琅的眼眸骤亮发亮,“你是说,是赵夫人不准他接近本宫的?” 冯兮和点头,用模棱两可的语气说道:“这个,我也不能肯定,但是,赵夫人嫌弃赵二少爷是庶子,一直都是想要赵三少爷娶你的。不管赵三少爷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她绑也要将他绑到马上。” 顾琳琅的面色立即沉了下来,再转头看向赵家人那边时,就是一种看待仇人的眼神。 冯兮和见她大有闹一场的架势,马上劝道:“公主,你先不要急,如果你现在就跟侯府闹翻了。像赵二少爷那么孝顺的人,肯定是更听赵夫人和侯爷的话,永远都不再见你。” “而且,陛下和太后还会责怪你不懂事,再逼着你嫁给赵三少爷,你想要跟赵二少爷在一起就更难了。” “本宫不是本来就要嫁给臻臻的吗?”顾琳琅怒地瞪着冯兮和,在她心中,赵臻和赵添都是她的,左拥右抱从来都不矛盾。 “这……”冯兮和迟疑了一会儿,支支吾吾地说道:“赵三少爷跟赵大老爷暧昧不清,而赵大老爷经常留宿在青楼楚馆,身上早就有些毛病了。” “赵大老爷把这些毛病都传给了赵三少爷……但是,公主,我只是听说,我又不在赵家待,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是很了解。” 顾琳琅细思了一下,觉得有理。可就算她去找赵家的人质问详情,赵家的人肯定也会瞒着她。 那她先搞定赵添好了,赵臻的事先放一放,等她再观察一番再说。 “本宫想要添添还像过去那样对我,你说,该怎么办?”须臾,顾琳琅又是在冯兮和的肩膀上捶了一拳。 冯兮和微皱了下眉,眸中惊现寒光,但很快,就被她隐去。 她揉了揉自己的肩,无能为力地摇头,“公主,论办法,宫中的老嬷嬷懂得肯定比我多。我能做的,就是在知道一些关于赵二少爷消息的时候,告知公主。” 顾琳琅一开始想暴打她一顿,后来,逐渐冷静下来,想想也对。冯兮和从前是个臭名昭著的女子,即使给她出了招,那还不都是馊主意。 “量你也没那个本事!行,下次,你见到添添时,可以告诉本宫。” 说罢,她便大摇大摆地走回去,对冯兮和不理不睬。 两人回来后,其余的人看过去,只见到冯兮和在一个劲儿地揉肩,想来,应该是惹得顾琳琅不高兴了。听闻,之前在宫中时,顾琳琅就把冯兮和的丫鬟带走,先收拾了一顿。 赵贵妃跪坐在高位上,看向冯兮和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之色。她的长指甲死死地抠在案几上,都有一部分嵌入了案几里。 冯兮和对她的表示,视若无睹,自在地跪坐下。她这般神态,更是让赵贵妃愤怒。 没过多久,昌德帝和太后就来到了御花园,先后落座。 “去把这碟水果送给贵妃娘娘。”冯兮和对一个宫女勾勾手指头,宫女不明就里地将水果送给了赵贵妃,并对赵贵妃抱以温柔的笑意。 宫女低头如实说道:“贵妃娘娘,这是冯大小姐送你的水果。” 赵贵妃正在气头上,况且,她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识过,岂能看得上一碟子水果,更别说,还是她讨厌的人送的。 “把它拿回去!”赵贵妃玉手将碟子往旁边一推,险些将它推下小几。 宫女忙慌张地将碟子接住,不让发出更大的动静。 可惜,不大的动静,也足够引来昌德帝和太后的视线。 “爱妃因何事伤神!”昌德帝不满地看了一眼赵贵妃,本来觉得她近期收敛了一些,怎么又突然在公众场合耍性子。 他是喜欢赵贵妃那种没心没肺的性子,但是,赵贵妃如果做得太过了,便会让他觉得厌烦。 太后也不悦地睨了眼赵贵妃,看到一脸失落的冯兮和后,就愈发觉得赵贵妃做的过分。 “柠儿!别辜负老太太对你的期望!”赵夫人悄悄地斥了赵贵妃一下。 而后,赵夫人转眸,对赵如敏说道:“等裕王爷到了,你好好协助媛儿,不管如何,定要他对媛儿上心!” 赵如敏和赵家嫡次女赵如媛应下,而后,两人互相对望一眼,达成了共识。 冯兮和已经得罪了顾琳琅,如果她们再让冯兮和得罪一个大人物,那冯兮和今天还能安然无恙地走出皇宫么。 这个大人物找谁,也很简单。今晚,最吸引眼球的无疑是即将到来的裕王爷顾时引了。 两人的席位离冯兮和不远,因而,赵如媛让自己的丫鬟去请冯兮和,说想要请她过去,为上次在赵家发生的不愉快的事道歉,然后,重修旧好。 冯兮和听完丫鬟的叙述,也没有太多的犹豫,就浅笑着过去。 “兮和表妹,陛下和太后在场,我大声说话不方便。你靠近一点,我跟你道歉。”赵如敏耐着性子说道,她示意冯兮和把耳朵凑近一点。 冯兮和不发一言,笑意盈盈地凑了过去。 赵如敏一边注视着顾时引来的方向,手慢慢地移到冯兮和的后背,一边轻轻地在冯兮和耳畔说:“兮和表妹,那天,我也不知道,会突然有人往我家祠堂扔那么多毒物。” “要是知道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带你过去的。你原谅我好吗?” 她的眸子中燃着嫉妒的火焰,那日,在祠堂,她虽然中了剧毒,意识不太清醒。但是,冯兮和揭下面纱的一刹间,却是极具视觉穿透力,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中。 她根本想不到,一向被别人弃如敝帚的冯兮和,竟会有那么惊艳的一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 亲自罚你 赵如媛忙着整理发鬓,等会,赵如敏负责把冯兮和推出去,那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顾时引身上,不会有人关注冯兮和是被谁推的。 眼见为实,所有人看到的,就是冯兮和冒犯了裕王爷。 裕王爷是谁,他虽是宁国百姓心中的神祇,但性情狠戾,堪比阎罗,对于一个当众冒犯他的丑女,怎么可能手下留情。 而她,到时候,就可以去当一个温婉善良的远房表姐,去为冯兮和求情,让裕王爷被她的良善和美丽所触动。 至于坊间盛传的杀妻传闻,她不在乎。因为她坚信,再怎么样的铁石心肠,都会因她化为绕指柔! 冯兮和听完赵如敏的致歉辞,忙笑着摆摆手,“如敏表姐说的哪里话,我知道那是场误会,早就不怪你了。” “那就好。”赵如敏讪讪地说道,继而,她拿起一个酒樽,饮下一口酒,“虽然你没放在心上,但是,我心中仍然过意不去。我自罚一杯,然后,我们就算和好了,兮和,你说可以吗?” “这是自然。”冯兮和微微点头,继而,她垂下眼眸,观察着赵如敏露在裙摆外的绣花鞋。 “裕王爷到!” 随着一声尖叫落下,赵如敏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唇刚沾到杯壁,就不喝了。 冯兮和则慌张地离开,“如敏表姐,来日方长,我们改日再聚吧。现在,裕王爷来了,我得去回去了。” “没关系的,你等我喝完这杯再走嘛。”赵如敏连忙站起来,拉住她,连酒樽都来不及放下。 “真的不行。”冯兮和在不断地挣脱。 “啊——” 忽然间,在场突发一声惨痛的惊叫,众人心神一凛,纷纷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只见赵如敏狼狈地趴在地毯的中间,一个空酒樽掉落在地,滚了几圈后才停下,里头的酒早被她洒了出去。 好巧不巧,还有一部分的酒被洒到了一件黑红相间的滚金边衣袍上,而穿着衣袍的人正是让人人都畏惧的顾时引。 此刻,顾时引被赵如敏泼了酒,俊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怒意,他垂下眸子,笑意潺潺,“你是谁?” 赵如敏只觉得这声音充满磁性,分外好听,可是,却能让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 她瞅了瞅眼前,镶嵌着明珠,不染一丝尘埃的黑缎靴,胆怯地抬起头。 “禀王爷,我、我是赵家四小姐赵如敏。” 她看顾时引的表情,跟以往其它女子相同,都是不由得愣住,忘记掉,多看他一眼,就会多一分危险这个道理。 “赵如敏,本王记住你了!”顾时引的唇角边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而在旁边的顾准看了,不由得为赵如敏擦把冷汗,通常,他们家王爷无端对她笑成这样,那她就越是要完蛋。 赵夫人和赵如媛都在同时愣了愣,让顾时引上心的对象怎么可以是赵如敏这个庶女。 “媛儿,你快点。”赵夫人当即推了赵如媛一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管她是赵如敏还是冯兮和。 赵如媛再整理一下衣裳,确定仪容什么的都没有问题后,落落大方地迎上前去,敛衽行礼。 “裕王爷恕罪。臣女的妹妹刚才是无意冲撞的王爷,臣女代她赔不是。如果这样还不能让王爷消气,那臣女愿意代妹妹受过。” 话落,在顾时引还没有表示之前,顾准又为赵如媛摸了一把冷汗,好端端的,这位小姐又强出什么头,跟那个阴险的冯大小姐一样,默默地在人群中待着,不更好嘛。 他真想告诉她,惹恼了他们家王爷,王爷是不会让她代为受过的,只会将她们两个一同打包丢进九曲玲珑塔,将十大酷刑都过一遍。 “王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赵如敏也开始为自己开脱,她相信,既然顾时引说她上心了,那就是会为她做主的。 赵如敏指了指在一侧的冯兮和,可怜兮兮地说道:“刚刚,我好心要跟冯大小姐道歉,打算冰释前嫌。她却趁我不注意,踩了我一脚。所以,我才会不小心撞了过来。” “你说是冯大小姐踩的你?”顾时引的涟漪凤眸中,笑意流转,他往冯兮和处看了下,就看到冯兮和像受了惊吓一般,忽地从案几前起来。 “对。”赵如敏咬着牙,极为憎恶地瞪着冯兮和。 冯兮和水眸含泪,颤着声音说道:“如敏表姐,我是真心要跟你和好的,你怎么能够怀疑我?” “而且,我没事,为什么要挑裕王爷来的时候,踩你一脚?刚才,也是你说要和好,叫我过去。在如此关键的时候,不是应该注意点的么?难道你当时就不怕我给你使绊子?” “我那是信任你,如何会想到你居然别有用心!”赵如敏再咬牙,几乎要把满口的牙咬碎。 “就是,冯大小姐,敏敏那么信任你,你竟然陷害她,你真是太不应该了!”这时,做为妹控的赵添,在妹妹出事的第一时间里,竟然是要挺身而出的。 只是,赵添不知道,在他维护赵如敏的时候,顾琳琅的眼眸中迸射着能将人烧成炭的火焰。 “如敏表姐,如果你足够信任我,就不会这么轻易地误会我。”冯兮和一脸悲戚,默然叹了一声。 赵如媛听得耳朵都要发麻,她是来出风头的,不是来听她们吵架的。 “四妹,她说你误会她,那你把鞋子脱下来,让大家看看,到底是不是误会!” 她心道,冯兮和能让赵如敏摔到顾时引面前,想来,那一脚,应该踩得很重,会留有鞋印才是。 可惜,此话一出,众人不禁用鄙夷的眼光打量她。让一个闺阁小姐当着众人的面,脱鞋子,像什么话。 “媛儿!”赵夫人气得一拍桌子,她平时就是这么教这两人的吗,赵家的脸简直都让她们丢尽了! 顾时引及不可见地皱了下眉,顾准立即明白过来,随即,便大声喝道:“全都住口!王爷不想知道你们是谁踩了踩,又是谁让谁摔倒。” “就只知道,他今日的这身衣袍被酒泼到。你们理不清的话,就当你们三个全都有份!”他指了指冯兮和、赵如媛、赵如敏三人,然后,跟顾时引请示,“王爷,属下没说错吧?” 顾时引略一颔首,不作声。 顾时引心里乐得开花,看着冯兮和,暗暗在心里磨刀,他终于能够报复这个阴险的女人,一雪前耻了! “子裕,朕先让人带你去更衣如何?”昌德帝的面色不佳,赶紧转移话题。他没想到,赵家的几个女儿都如此没教养,连带着他对整个赵家都没好感了。 对于昌德帝的提议,顾时引欣然接受,不过,他从来到后,看昌德帝,是一副狂傲的姿态。中途离开的时候,也是如此。 “那王爷,你可以放心地去更衣,这边的事,就交由属下处理了。”顾准在他身后撺掇着。 “可。”顾时引敛了笑容,淡淡说道。 而后,他在临走之前,竟忽然指了冯兮和,说道:“你,随本王过来。本王决定,亲自罚你。” 冯兮和蓦然一滞,心道,她宁愿留着,陪赵家两姐妹一起患难。 “需要本王催你吗!”顾时引只等了几息的时间,便又不耐烦地提醒。 冯兮和猛一跺脚,只好暂先怏怏地跟过去。 等他们走后,赵如媛和赵如敏两人就被吊到后花园的入口,像秋千一样,随风摇荡。 这羞辱的一幕,让今晚在场的每个人都牢牢记住。而众人在同情她们时,觉得冯兮和更可怜,被顾时引叫去亲自折磨的女子,回来后,还不知变成什么样。 “三姐,为什么会这样?”赵如敏在夜风中,对赵如媛哭诉。 她鲜少能参加这种宴会,在前一刻,还为此处的纸醉金迷晃了眼,没想到,下一刻,就迎来了这般剧变。 裕王爷不是说对她上心了么,怎么又会将她扔给属下,对她不闻不问。 “贱人,你闭嘴!”赵如媛只觉双手被勒得生疼,她凌乱地已经不想再理会赵如敏。 不得已,赵如敏泪眼迷蒙地看着赵添,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帮到她。 “敏敏!”赵添见到晃来晃去,被人围观的赵如敏,恨不得去代她受过。 他来来回回地想,终于,鼓起勇气,迈步到昌德帝的面前,恳求:“陛下,家妹是无心之失,此般处罚未免太重了些。她尚未出阁,若是让此事传出去,她的一生就毁了。求陛下能对她网开一面。” “赵添,你给本宫回来!”顾琳琅焦急地喊道,而赵添执意要求昌德帝开恩,放了赵如敏。 顾琳琅的眼眸便越来越红,一道道怨毒的光,朝赵如敏投去。赵如敏这个贱人,居然敢勾引她的添添,该杀!该杀! 昌德帝沉眸,面色一冷。众人皆屏住了呼吸。 “是啊,陛下!媛儿跟敏儿的一生,不能就这么毁了。”少顷,赵贵妃也出来求情,只不过,她只想为赵如媛求情。 她走过跪伏下去,紧接着说道:“陛下,臣妾害怕。今日,陛下在场,裕王爷都能居功自傲,对侯府的千金滥用私刑,丝毫不把陛下放在眼里。臣妾怕……怕……” 她始终对上次在慈宁宫,顾时引不给她面子的行为耿耿于怀,巴不得能揪住他的把柄。 言罢,众人心神一凛,赵贵妃竟在今日,状告裕王爷!对此,他们没有多质疑赵贵妃,而是质疑赵无涯,若没有赵无涯的授意,赵贵妃该怎么可能去对抗裕王爷。 莫不是,赵无涯已经打通好一切,准备对裕王爷出手了? 昌德帝依然不予置喙,只是,脸色却越来越难看,隐有怒火喷溅之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 需要一名男俘虏 顾锦城见状,将手中的茶盏轻搁到案几上,温润的脸庞上隐有愠色。 时机尚未成熟,是谁给赵贵妃这个胆子,让她冒失地到昌德帝面前告状的。昌德帝既然忍了顾时引那么多年,又岂会在乎这一时半会的。 “贵妃娘娘,请注意你的言辞!”赵无涯察觉到顾锦城的怒意,忙上前谢罪,“陛下,裕王爷屡次为我朝立下赫赫战功,怎么能够容一名后宫嫔妃诋毁,求陛下处置贵妃娘娘!” “父亲!”赵贵妃看他有大义灭亲的意思,忙嗔怪道。 赵无涯暗瞪了她一眼,提示着,为父这是在帮你!还不快退下,不然,整个家族都会遭你连累。 听赵无涯这么说,昌德帝眉宇间的愠色才慢慢散开。 “罢了,爱妃酒后胡言,朕暂且饶过你这一回。但是,下不为例,爱妃记住了。” 赵贵妃心中实在不甘,可赵无涯和昌德帝都给她找了个台阶下。她继续纠缠不清,那真的是不想活了。 “臣妾……臣妾知错。”赵贵妃委屈地叩首,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席位上,一场潜在的风暴才算避免。 另一边,冯兮和已随着顾时引进入了一座宫室中,穿过三层珠帘,顾时引便在一张矮榻上随意地坐下,屏退了左右。 冯兮和也不知道他准备如何对他,只安静地站在离他数尺远的地方,不敢冒然靠近。 在很长的时间里,两人无言以对。 顾时引干脆掏出一个精致的玉质戒指把玩起来,玉戒的材料是日月山所产的寒玉,是日照族数位的琢玉匠人,耗费数年的时间制成。 戒面上的每一处细致的纹路,都透露着他们的心血,只要稍有不慎,他们就需换一块玉石,重新雕琢。 “本王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过的如何?”良久,他终是先开口问道。 “啊?”冯兮和没想到他会询问她的近况,迟疑了一瞬,便客套地回道:“有劳王爷关心,兮和很好。” “很好?”顾时引面上的笑容,倏然不见,他的手猛地一用力,捏紧了手中的玉戒,“丫头,你逗本王呢!很好,你还招惹上了那一家子人!” 今晚,赵家那帮人如同一只只财狼一般看着她的情形,他全都看在眼里。 冯兮和微抿唇,细思了一会,便道:“有些恩怨,由来已久,岂是我想避免,就能避免的呢?” 赵家对冯国公府一直是虎视眈眈,就算她不去招惹他们,他们也会来招惹她。 与其做人砧板上的鱼肉,不如先下手为强。 顾时引深邃的眼眸中,有星星点点的光在闪烁。 他也没有继续跟她计较关于赵家的事,而是,出言让她过来。 冯兮和慢慢走过去,却仍然保持警惕。 顾时引把玩着玉戒,对她说:“本王在日月山的时候,听那里的玉匠说,这枚玉戒纹路细腻婉约,亦能清毒,最适合女子佩戴……” 说话的时候,他观察着冯兮和的反应。 然而,冯兮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认真地回道:“难怪我刚才觉得王爷拿着这枚戒指时,有点奇怪。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听罢,顾时引将玉戒捏得更紧,心中甚恼,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问,这戒指是不是送给她的么? “本王是打算将它送人的。”他轻咳了一下,继续暗示。 “适合女子?送人?”冯兮和微愣,“王爷是想要把它送给你从日月山带回来的那位姑娘?” 在顾时引回来之前,裕王府中就多了一位姓凤的姑娘,这件事,几乎是全城的人都知道了,据说,他对那位姑娘分外体贴入怀。 以往,无论是大事小事,裕王府都不会对外透露半点风声。而这次,这位凤姑娘的事情却传的沸沸扬扬,可见,顾时引对她是真的在意,所以,便向全城的人宣告了她的存在。 在说此话时,她的眼眸中平静无波,心中亦是如此。他想带谁回来,跟她的确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咔擦——“ 顾时引将玉戒攥得更紧,他成功地被激怒了。 方才,他觉得对待女孩子还是需要耐心的。可现在,他感觉还是按照以往的风格来,直接揽她入怀,给她戴上玉戒。 “王爷,不可!”就在此时,顾准从后花园过来。 顾准一进门,就见到了这一幕,他的两行老泪要飙出来,心痛的无法呼吸。 王爷从好几年前,就开始命人造这枚玉戒,期间,他还亲自去查看过好几次,不满意就重做。足见他对它的重视程度。 “出去!”顾时引因着突然冒出,坏他好事的顾准而生气。 顾准的脚步当即止住,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汇成一句话,“王爷,这是你耗费大量的精力和财力所造的,请你三思!” 冯兮和一听,关注的重点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啊?王爷你耗费了巨资去造它,那它应该很值钱,你要扔的话,还不如送我呢。” 顾时引略是错愕,顾准也很是错愕。 而后,顾时引无声无息地把玉戒给了冯兮和,虽然,这样的赠送方式有点古怪,但殊途同归,好歹是送出去了。 冯兮和并不清楚送玉戒的含义,也没人告诉她。 她拿过玉戒,好奇地往手指上套,套大拇指太小,套无名指太大,她就套到了中指上。 顾准看着自家主子铁青的脸色,有点摸不着头脑。王爷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含蓄了? 不过,他不好多问,已然灰溜溜地滚了出去。 等顾准走后,顾时引又耐心地问道:“你就不问本王不在金陵的这段时间过的如何?有没有带什么礼物给你?” “关心王爷的女子,整个天下多的是,其中不乏出类拔萃的。兮和只是一名女子,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想必,我的关心,对王爷来说,可有可无。”冯兮和往后退了数步,垂目回道。 顾时引的眸色渐渐暗沉下去,在日月山,没被华军气着,一回来,也没被别人气着,她,却这么容易地就把他气着了。 他下了榻,一步步朝她走去,今天,不让她看看惹怒他的后果,他就…… “王爷,你说要送我礼物的事是真的吗?”顾时引还没想好要对她怎么样,冯兮和已然欣喜地抬起头,目光中含着几丝期待。 他不是刚送过么?顾时引不解,但没关系,他可以再送。 现在,他心情大好,对她的态度也算友好,“只要你开口,想要什么,本王都会送。” “那我就说了。”冯兮和的眼眸愈发清亮,她当真说了出来,“我想要跟王爷要一名华军的俘虏。” “可以。”顾时引很大方地许了,也不管她要去做什么。而后,他就问了一句,“要男的还是要女的?” 冯兮和坚定地答:“男的,最好年龄在二十左右!” 二十左右的男的?顾时引大好的心情早已退散,他的面容上笼罩上团团阴霾,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 冯兮和被他盯得发怵,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一鼓作气地说道:“王爷,请你相信我,我向你要一名俘虏,对你而言,有利无害。” “说来听听。”顾时引决定暂时先听她说,饶有兴趣地勾起薄唇。 “王爷你如今在宁国是呼风唤雨没有错,但是,想来王爷也在这背后,危机四伏,兮和斗胆说出自己的愚见。”冯兮和默默走到前方的案几上,取出一只狼毫笔,在一方白纸上草草地勾勒了几笔,画出如今朝中的格局。 画完后,她指着图纸,一点点解说,“王爷这些年来的行事作风,已让不少人有所怨言,只是,他们都敢怒不敢言,包括陛下也是。” “只不过,你如今的威望最高,对外敌的震慑力尤为强大,加之宁国还未完全恢复生产,在这种尚未稳定的时候,他不会动你。” “但是,这不代表他们暗中没有动作。陛下最近以来,频繁地更换主将,并且授命南宫烈将军去训练出更多的青年将士,为的就是培养出优秀的将领,为他自己所用,再慢慢地收走王爷你的兵权。” “忌惮你的还有陛下膝下的七位成年皇子,他们都在为得到那个位置而努力。太子殿下已因早年的巫蛊之祸,牺牲在激烈的宫闱厮杀中,暂且忽略不计。” “二皇子这一方,他的生母息妃来自于秦国公府,母族势力本身就颇为强大,只不过,在息妃娘娘过世后,有些衰落。但是,他暗地里有武安侯府的支持,在不久以后,等他不必再畏惧昌德帝后,他更是会积极筹备与右相府的联姻。” “如果,武安侯府和右相府都支持他,加上他秦国公府原来的根基,那对王爷来说,就多了一个强大的对手。” “剩下的三皇子,和其它几位皇子,要么是势力庞大,要么是才智过人,各有各的优势。单论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或许,王爷还有所不屑。可他们如果先联起手来,王爷也得重新掂量掂量。” “我现在做的,就是将赵家除去,消除二皇子这一方,可能会影响到王爷的隐患,让王爷你少一个对手,让王爷你到时候不至于腹背受敌。” 冯兮和拿笔,给赵家画了个大大的红叉。但是,她只要对付顾锦城那一方。 站得愈高,如果输了,摔得会越惨。她相信,顾时引不会不明白,若有一天,等昌德帝和其它人不再畏惧他了,他所遭遇的一定是灭顶之灾。 “说完了?”顾时引淡淡地瞥了一眼图纸。 “是。”冯兮和转眸,又绕到原先的话题上,“所以,王爷同意给我一名二十岁的男俘虏了吗?” 顾时引默然同意,隐藏了许久的怒气,也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冯兮和,你刚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暗示本王迟早是会进棺材的!本王告诉你,本王最后如何,你不必管,你只要照顾好你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 流氓王爷,你有病 他渐渐回眸,眸中浓云环绕,似明珠被遮蔽了光晕。 “不然,你以后怎么拿完整的命还给本王?本王不会喜欢一具残破的尸骸!” 冯兮和被他这骤变的态度吓到,继而,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果然,与虎谋皮,不是那么好玩的。 “兮和心中一直谨记。”冯兮和垂睫,柔声说道,“兮和言尽于此,若王爷不想给,兮和也不会再有异议。” 说着,她福了福,就打算缓缓退出。她早想出去了,跟他在一起时,总是有一场气场压得她不敢久留。 “慢着!”顾时引倏然出声留人,“本王带你来,是惩罚你,不是让你来忤逆本王的。” “况且,你想跟本王索要一个男人,不是应该付出点回报才行么?” 冯兮和的面色微僵,唇角一抽,刚才,还跟她说是送的,现在就索要回报了。 “不知王爷想要什么回报?”她暂且看看,他要她做的,是不是在她能力范围内。 “你忘了,本王是过来沐浴更衣的。”顾时引的唇角咧开一丝笑意,如春回大地。 他双手击掌后,侍立在帘外的宫女当即鱼贯而入,在旁边的浴池中备好热水。 顾时引没有理会冯兮和讶然失色的神情,踱步走入屏风后面。 然后,宫女们井井有条地将他的外袍和黑缎靴褪下,拿到屏风外摆放好。 屏风上绘着一副仕女戏蝶图,几名仕女或坐或立或跑,有的轻捏着美人扇,在掩唇轻笑,有的在单手支颊,伤春悲秋,还有的,流连在百花丛中,与蝴蝶争相嬉戏。 冯兮和别开眼眸,不去看投映在屏风上,各色仕女中间,影影绰绰的高大身影。她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心中庆幸,还好他是走到屏风后脱的衣裳。 “冯兮和,需要本王再暗示你一遍么?”须臾,顾时引低沉的声音传来,冯兮和立马打了个激灵,回道:“兮和明白,这就去给王爷拿衣服。” 她喘了一口气,直接扭头,询问其他的宫女,替他备下的,可供更换的衣裳在哪,以便借机溜走。 要不然,她今日是怎么也走不出去了。 因着她的表现,宫女们齐齐表示惊讶,顾时引脸色一黑,大手拍打在池面上,暴喝道:“冯兮和,本王让你来帮本王沐浴更衣!现在!马上!否则,本王定会让你铭记本王一生!” 随即,他扬了扬手,示意留在里面的宫女都出去。 “让她一个人来。” 宫女们退出去后,将宫室的门紧紧阖上,冯兮和瞪着门,死咬着下唇。 算了,不就是沐浴更衣么。小女子能屈能伸! 她从发髻上拔下一枚簪子,放到衣袖里后,去右边的石台上取了澡豆香胰,和明黄色的锦缎巾帕。 继而,她踏着光洁的玉石地面,大义凛然地走过去。 只是,刚一进去,眼眸对上水汽氤氲的浴池,她就觉得自己原先的想法错了,简直是大错特错! 在朦胧的雾气中,顾时引的墨发披散在背后,他的双手随意地搭在浴壁上,眼睛半阖,较之公子哥白皙的肤色,他的肤色更偏向于小麦色,泛着健康的光泽。 冯兮和绕过他的侧颊和脖颈,看到了健壮的胸膛和水面下方的腹肌,又立即面红耳赤地偏过头去。 她真是自惭形秽,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光着身子的男子。顿时,她感觉自己很失败。 不过,这次好歹是一个绝世美男,她也算捡到便宜了。 这么想着,她就抱着占便宜的心,无畏地过去,在他的身后,跪坐下去,卖力地替他擦拭着。 一开始,她还觉得没什么,睁着眼睛。到后来,温热的水汽喷薄到她的脸上,她越往下看,脸就越红,干脆就闭上了眼睛,胡乱地擦着。 顾时引一脸黑线,几次欲言又止。之前,要是有婢女用这种态度服侍他,早没命了。 后来想想,她一个大小姐,从没服侍过人,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随即,便享受起来,觉得另有滋味。 “你刚刚说,二皇子想与右相府联姻,这件事,你是如何得知的?”此刻,他已平息了怒火,心平气和地说道。 冯兮和手下的动作一停,抿了抿唇,“王爷别忘了,我是个整天与地痞厮混的不入流女子。在金陵城的大小角落,遍布着他们的足迹。基本上,什么样的消息,他们都能探知一二。” 顾时引轻笑道:“虽是如此,但流传于市井中的消息,往往是真假混杂,其中,更以假消息居多。而你方才那么笃定地说出来,想来也是这个消息十分精准。” “从繁杂的消息中,识别出一条精准的消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等辨别出来,消息通常就已过时。所以,你对本王说谎?” 冯兮和心里咯噔一下,紧接着,硬着头皮说:“我对二皇子殿下格外关注,有关他的事,都会提前了解到。所以,等消息传出去之前,我都已经知晓了。” 格外关注?顾时引胸口有团火气在蹭蹭蹭往上冒,可他竭力地按捺着,继续耐心地问:“你那么在乎二皇子,为什么还要削弱二皇子的势力?” “就因为我喜欢他,我才不能让他坐上高位。”有了第一回的经验,冯兮和第二回扯起鬼话来,就顺口多了,“如果最后胜出的是他,那萦绕在他身边的狂蜂浪蝶就更多了。” “我性子善妒,不能容忍别的女人去接近他,一定会想办法把她们都除掉。可那样一来,二皇子一个如天人般的人,就会讨厌我,我跟他会闹僵。因此,为了避免以后的悲剧,我得早做打算。” “你说你很喜欢二皇子?”顾时引的眼眸赫然睁开,气息骤然变得凛冽。 冯兮和接着胡说八道,“没错,七夕节那天,二皇子殿下英雄救美,兮和芳心暗许……” “啊——” 只是,她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已被强劲的力道带入池中,不停地在扑打着水花。 在帘外候着的顾准和宫女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光听冯兮和叫的那么惨,就知王爷没有对她手下留情。 顾准想想那场面,都觉得惨不忍睹,便暗自替冯兮和叹息。 “冯兮和,看来,你很想要对本王负责!”冯兮和在浴池中沉沉浮浮,随后,她被顾时引一把拉住,抵到池壁上。 “你做什么?”一时间,冯兮和对他有了更多的警惕。 “疼你!”顾时引的潋滟凤眸微眯,探寻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看得冯兮和心里发毛,忍不住垂下眼帘,“你刚才跟本王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想说明本王以后会不得好死么?” 而后,他的唇角扬起邪魅的笑容,充满磁性的声音撩过她的耳畔,“可是,本王现在只想死在你身上,你说该怎么办好呢?” 说着,他粗暴地扯下她的面纱,在有过顷刻的惊艳之后,唇即是往前靠近,在她的玉颈处轻轻咬下,随即,顺着颈部往上。 炙热的气息悉数洒到冯兮和的脸上,冷汗和着水珠从她的额头上蜿蜒而下。 池水温热,而凉意从她的脚底下生出,继而上蹿,让她遍体生寒。 “卑鄙!下流!无耻!”冯兮和大喊出来。 她不由得战栗起来,感到了止不住的心跳。 若是先前,先前的亏欠在此时已全然消退,唯有深深的恐惧。 在他的心里,人命如草芥。在他面前,她就跟他过去的那些女子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她不会在脱离牢笼后,再落入一个更可怕的牢笼中。亦不想跟一个在前世害死她大哥的人,有过多的纠葛。 想起前世,大哥临死前的模样,有愤怒在她的心里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如果他敢动她,她真的会杀了他!反正从一开始,她就做好了与他同归于尽的打算! “你说的对。”对于她的叱责,他不但全盘接纳,似乎还觉得令他十分愉悦,“本王就喜欢对你卑鄙下流无耻,你能怎么样?你难道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希望本王对她们也这么卑鄙吗?” 冯兮和慌了心神,面对其他敌人时,她从来不会手足无措。可现在,她竟是感觉连一条活路都没有。 “不要碰我!”她忙侧头,避开他的唇。她从衣袖里拿出发簪,抵到了他的左肩上。 顾时引倏然停住,没有再靠近,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眼角的余光在瞥到发簪时,笑意更甚,却没有去阻拦。 于是,冯兮和便顺利地一把扎下发簪,狠狠地顺着他的肩头划下,殷红的鲜血立即和着浴池的水沿着他的胳膊,往下流淌。 “丫头,你真是狠心,竟然对本王用这么愚笨的方法。”顾时引连眉头不怒反笑,继而,缓缓地往后挪开一点,“不过,本王如今觉得,你的性子越是烈,本王驯服起来才越带劲。” “将你这只羔羊养肥了再宰掉,貌似也很不错。” 谁是你的羔羊!冯兮和怒瞪着他,默然驳斥。她仍然紧紧地握住还嵌在他肩膀里的发簪。 然而,当她看到他畅怀大笑,像是丝毫没有觉察到痛楚的样子,不得不傻了眼。 流氓王爷,你被人戳了一簪子,竟然觉得很开心!你是不是有病啊! “继续服侍本王沐浴!”须臾,顾时引敛容,布满了茧子的大掌忽地覆在了她的皓腕上。 他握住她的手,猛然将发簪拔出后,就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她。 冯兮和看着血花迸溅出来,手在颤颤地发着抖,一不小心就将发簪掉到了水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 你是在投怀送抱 冯兮和现在很害怕与他的接近,想把发簪捡回来,却发现它已经顺着被流水冲到了一个浴池的小角落中。她只好拖着满身的水,狼狈地爬上了岸。 她抖了抖沾水的衣裳,可心情是无论如何都平复不下来。 拾起巾帕的手在空中僵持了一会,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终是默然帮他沐浴。 刚刚的事情,让她都有点尴尬,顾时引也没有再跟她多说一句话,气氛静的可怕。 所幸,冯兮和此次比上回用心了很多,顾时引也开始自在地接受她的服侍,接着享受。 然而,这种享受还没持续多久,他的脸色就更加暗沉了,他蓦地抬起眼眸,“你往哪里擦?” 冯兮和虽没有闭着眼睛,但是眼神经过他肩膀上的伤口,以及其它几道结痂的疤痕后,不由得走了神。 果然是像在刀口舔血的人,她的心里慢慢地泛起几抹酸涩,想起八年前的那个少年,也是双腿负了伤,却坚持背着其他受伤的士兵在雪地里前行。 他也该是满身的伤痕,不知道,有没有落下什么病根。 她想问他,要不要先擦点药,可是,到后来,也没有问出口。 就这么想着,她的手一伸入水中,渐渐的,不知往哪里擦了。加上还隔了条巾帕,她什么异样都没察觉到。 “冯兮和,你是打算在将来守一辈子活寡吗!”顾时引再次怒喝一声。 冯兮和回过神来,听他的语气好像不对,再低头一看,一看吓了一跳,她慌忙地甩掉了巾帕。 “抱歉,王爷。”若是顾时引回头,就能看到在能掐出水来的脸上,一抹绯色已然蔓延到了她的耳根处。 “算了,你出去吧,本王自己来。”他无力地摆摆手。另外,他不想让更多人发现他的腿疾。 冯兮和怏怏地走了出去,倍感煎熬地等待着。她只能期望,顾时引赶快洗好,然后,她就可以回去了。 没过多久,顾时引差不多结束了。但是,他冲外头唤道:“进来,服侍本王更衣。” 还要更衣!她怎么给忘了,冯兮和的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怎么也迈不开,她实在是不敢再进去。 无奈之下,她只好先晕倒在地。晕倒了,他总没办法了吧。 顾时引半天没见到人,就自己出来看看。 看到冯兮和竟然晕倒了,他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旋即,眉宇又舒展开来。 他从屏风上取下一件外袍,披在身上后,就将她抱到床榻上。 “来日方长,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生生世世,永远都是!” 声音很轻,落入到冯兮和的耳中,却如同雷鸣。她感觉这声音似乎穿过生死的轮回而来,让她茫然不知所措,想在汪洋大海中,拼命地去抓住一根浮木。 “别走!”冯兮和心里忐忑不安,她只感觉身边的男子分外熟悉,跟她印象中的少年在慢慢重叠。 于是,她伸手紧紧地揽住了他。 “你在对本王投怀送抱?”顾时引薄唇一掀,“那本王只好却之不恭了。” 这才是裕王爷的风格。冯兮和因幻想而生的依恋,顿时消弭。她惊醒过来,缩回了手。 若是被囚禁在这种霸凛狂肆男子身边,那感受一定是比在九曲玲珑塔待着还难受。 她是瞎了吧,竟然会认为他跟他是同一个人。 顾时引将她丢到床榻上后,就没再理睬她,而是从外头叫了宫女进来,淡淡地吩咐道:“等冯大小姐醒了,就马上请她回去,然后,把榻上的被褥都更换一遍。” 宫女不约而同地朝冯兮和投去试探的目光,只见冯兮和浑身湿透,眼皮浮肿,唯有脸上被一方轻纱遮住,看不出面色。 想起方才的惨叫声,她们不由得同情冯兮和,被王爷蹂躏后就一脚踹开,这位姑娘还真是可怜。 在后花园的众人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顾时引带着冯兮和回来,都有些焦急。 赵家的人还眼巴巴地等顾时引网开一面,放了赵如媛和赵如敏,可惜,他们失望了好几次。 终于,一个太监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过来报信。 “陛下,冯大小姐在服侍裕王爷时,体力不支,晕厥过去了。裕王爷觉得扫兴,将冯大小姐赶出去后,就表示不想再见到她,然后,他就自个歇下了。奴才特地跑来通报一声。” 这一句话说完,现场就炸开了锅。众人纷纷议论,冯国公府是金陵三大国公府之一,撇开冯敬,往上数的历任国公都立下过汗马功劳,连先帝都对它十分敬重。 而裕王爷竟然将魔爪伸到了冯兮和身上,真的是肆无忌惮!他们都没想到,裕王爷瞧不上才貌双全的赵如媛,却可怜冯兮和。 体力不支?晕厥?冯老夫人一听,顿感老眼昏花,往后一仰,幸亏绿竹扶住了她。 顾锦城则保持着手持酒樽的姿势,停顿了一会。旋即,他就自然地将酒樽递到唇边,轻抿一口,唇边洋溢出浅笑。 本来是为顾时引准备的庆功宴,顾时引人刚来,就去歇下了,昌德帝只好强撑着笑颜,让众人把接下来的歌舞都看完,就散去,等着明日的狩猎。 “子裕看多了歌舞,想必是腻烦了,明日的狩猎,说不准就合了他的胃口。”昌德帝如是说道。 赵添的眼里心里都是赵如敏,早已恨透了冯兮和,怀了满腔的愤恨,在听闻此消息后,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以往,碍着冯兮和的身份,他都是只能仰望着她,连上次七夕节,想将她带走,都是偷偷摸摸的。 而现在,她就是裕王爷不要的破鞋,他若是肯在这个时候,提出娶这个残花败柳,那冯国公府得多感激他。 他设想的很美妙,但是,他没有赵贵妃那么冲动,直接到昌德帝面前去说自己的想法,而是等散场之后,找到赵夫人,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母亲,我想娶冯兮和。”赵添的眼里冒着绿油油的光,如同一只狼。 阮昭明当年状元及第,娶了冯敬的嫡长女后,就一路高升,官至礼部尚书,被很多人当做榜样。他们都认为是冯国公府的保驾护航,阮昭明才能一帆风顺。 包括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娶了冯兮和,就能够前程似锦的想法盘亘在他心中已久,从未变过。 赵夫人一愣,认为他是想要为赵如敏报仇,才会这样说。 她叹了口气,“添儿,我也知道你的心情,媛儿和敏儿受了那么大的耻辱,我也是一点都不好过。但是,老太太提醒过,那个丫头不简单,我们不能再贸然行动,以免着了人家的道。” 赵添驳斥道:“母亲,打铁还需趁热,如果顾虑太多,那可能就错失良机了。冯兮和刚刚被裕王爷抛弃,迫切地需要解救。如果我在此时制服她,会比以后要容易很多。” 赵夫人有点被打动,但仍然犹豫,“从迦南山回府找老太太肯定来不及,要不我再找初儿商量下?” 赵添态度强硬,“母亲,我娶她,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整个侯府。今晚的局面你也看到了,陛下忌惮裕王爷,连长姐出面帮媛媛和敏敏求情都没用。” “那裕王爷有一天想要对付我们家,就更不没有顾忌了。可是,我娶到了冯兮和,就不一样了。” “冯君尧还未回来,娶了她,我们只要再解决掉目前能继承国公爵位的冯君逸,就相当于将冯国公府的兵权也拢了过来。有了冯国公府,那跟冯敬亲近的一些将士也会来投诚。” “一个武安侯府,裕王爷不放在眼里,一个冯国公府,裕王爷也不放在眼里……可当力量大了之后呢?就对他有足够的震慑力,让他不能轻易撼动我们家的地位。” 赵夫人被他这番话直接吸引住了,将冯国公府的兵权拢过来,再让跟冯家交好的将士归顺,那可是赵无涯梦寐以求的。 “你想要怎么做?” 见赵夫人为他所动,赵添心中洋洋得意,还好,赵初和赵无涯平日里找人谈事时,他去偷听了一些,现在,说起来,才一套一套的。 “这个,我要明日才能跟母亲说。”赵添保持神秘,“对了,我还需要长姐帮我。” * “给本小姐下来!” 随着一声轻斥落下,在屋顶上赏月并身兼望风任务的顾准打了个哆嗦后,冷着一张脸到了冯兮和的房门外。 冯兮和在另一处的宫室的榻上“晕”了几个时辰,待夜深人静时,她便豁然起身,穿戴整齐后,悄悄溜出去,眼睛里闪烁着诡谲的光芒。 她假扮成一个宫女,低下头,拉了顾准帮她开路,路上来往的宫人见到顾准后,问候了一句后,都退避三舍。 他们一路前行到赵臻所在的寝室外,顾准负责支走门口的婢女,冯兮和叩响了赵臻的房门。 “有什么事吗?”赵臻闻声开门,看到门外站了个宫女后,语气也不太友好。 “臻表哥,是我啊,你不请我进去坐坐?”这时,冯兮和悄然抬头,眸中碎芒滢滢。 赵臻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又见她蒙了一方面纱后,吓破了胆,忙地要把门阖上。 “冯大小姐,男女授受不亲,我们孤男寡女,晚上同处一室有所不便,我还是等到明天白日里,叫上你跟其他几位小姐一同去骑马吧。” 冯兮和用脚顶在两扇门的缝隙,不顾赵臻的阻拦,径自挤了进去。 她环顾了一圈,见纱帐未被放下,床榻整齐不凌乱,铜灯台上,灯盏下已凝结了一滩烛油,灯烛似有燃尽之势,唇边泛起冷笑。想来赵臻心中该是千转百回,有所郁结,从而夜不能寐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 你真自恋 “冯大小姐,你再不出去,本少爷就喊人了!”赵臻看她居然那么自然地在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由得气结,“冯兮和,你不要脸,本少爷还要脸。你刚被裕王爷带走过,现在,又来本少爷这里,是想做什么。” “臻表哥,你不是喜欢赵大老爷的吗?依你对他的深情,就算我在你这待上一晚上,恐怕都是安然无恙吧?”冯兮和眨眨眼。 接着,她没有任何顾虑地说道:“而且,我从来都没有名声,再好一点或者再差一点都无所谓。你喊了人过来,貌似受影响比较大的还是你吧?” “是……本少爷喜欢的是大伯,所以,你可以走了。”赵臻有些底气不足,他实在羞于说这种话,但是为了他和寒儿的未来,他只能先忍着。 “臻表哥,你真自恋。我来找你,难道就一定是要对你有非分之想吗?”冯兮和略是有些委屈。 “那你想找本少爷做什么?总不是单纯聊天吧?”赵臻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他还是诧异。赵家跟冯家的关系,向来都不太好,他跟冯兮和也没有几次交流。 冯兮和在裕王爷那受了委屈,想要找人倾诉衷肠,也不该找他啊。何况,他因为赵夫人勒令他明日陪顾琳琅骑马的事,正烦着呢,没有心情去开导她。 “哎,同是天涯沦落人。”冯兮和默然垂泪。 赵臻听了,以为她是心中另有所爱,却因裕王爷来了这么一出后,自觉再也无缘与情郎相聚,所以觉得他们两个的机遇相似,才来找他述说。 相爱的两人却不能相守,他跟寒儿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果是他一个人的单恋,他也就甘心娶了顾琳琅。 可是,如今,他已经知晓寒儿的心意,原来,在每个寂寥无人的夜里,辗转难眠的不止是他一个人。 从七夕那晚,两人越过最后的防线后,这份感情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下了。 渐渐的,他开始觉得找到了知音。 “兮和表妹,你也别伤心,我跟……大伯也是这样,我们不也坚持下来了么。”赵臻心中惆怅,当即把门关上,他拿来几坛子酒,给冯兮和倒上一杯后,往自己口中灌了一大口。 赵臻,你还真有脸说! 冯兮和冷冷地看着,她不会忘记赵臻对冯清玥所做的那些事。 既然他不喜欢清玥,那大可不去招惹清玥,可他不仅故意去招惹清玥,欺骗一个女孩子的感情,还把清玥逼疯,几乎毁了一个女孩子的一生。 继而,她将杯盏往旁边一推,低声道:“臻表哥,我为你跟赵大老爷的真情而感动。所以,我今晚是来帮你的。” 赵臻已对她放下了戒备,便好奇地凑过去问:“你能怎么帮我?” “罢了罢了,还是由我安慰你吧。”他苦笑一声,转过头,继续畅饮。没有人能帮得了他,除非赵无涯和赵夫人打算放弃让他跟顾琳琅成亲了,但那是不可能的事。 “臻表哥,你可以信我一次。”冯兮和清冽的眸子望向他,他想了想,反正听听又没什么,就点头。冯兮和接着说:“赵家又不止你一个少爷,你不想娶七公主,那可以让侯府别的少爷娶啊。” 赵臻立马摇头否决,“我不是没有想过,可赵家除了我和大哥,还有二哥,七公主能看得上眼的就没有人了。而大哥想要娶的,必须是一个各方面都出类拔萃,能帮得到他的名门闺秀。” “二哥虽然从小就被放到母亲名下养,可到底是庶子,母亲从一开始就将他排除在外了。” “罢了罢了,你帮不到我的。” 说完,他继续喝酒。 冯兮和将他的酒坛子一把夺过,再把声音压低,“可关键是七公主自己喜欢添表哥,这就不一样了。” “七公主喜欢二哥?他们认识?”赵臻捧着酒坛的手蓦然一滞,关于顾琳琅跟赵添的事,他是完全不知道啊。 冯兮和猛点头,“对啊,若不是这样,在七夕那天晚上,七公主为什么要去跟添表哥幽会?” 难怪那天晚上到了祠堂,赵添看他时的眼神,躲躲闪闪,原来是这个原因。赵臻得了点拨,慢慢地回忆起来。 对这件事,全家人居然什么都不告诉他。要是他知道,肯定会积极撺掇顾琳琅跟赵添的。 “好表妹,你有什么主意没?明天,母亲又让我陪七公主骑马了。”赵臻立马来了精神,双眼炯炯有神。他已经打定主意,让赵添去收了那只母老虎。 冯兮和微笑,“添表哥,这还不简单,你如果没办法骑马,再表现的坚决一点,把这个机会推给添表哥不就行了。” 赵臻想了想,忍痛点头,将冯兮和送出门口。 在转身的一刹那,冯兮和的眸光骤然转冷。 这家人,不同心!若他们内部团结,她还不好办。可内部出现裂隙,那被摧毁是迟早的事。 顾准负责把门口的婢女引走后,又折回来了。 只是,他一回来,就听到里面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以及惨叫声,几片梧桐树叶簌簌落地。 然后,冯兮和慢悠悠地迈出门槛,帮赵臻关好门,璀璨明眸中,有意味深长的笑意划过。 顾准当即抖了三抖,深切地质疑她对赵臻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 他一想到王爷左肩上新添的伤口,就知道她什么都干得出来。多年前,王爷刚上战场那会,应对刺客和敌军,身上落下不少的伤,从鬼门关走了好几遭,所幸,都挺过来了。 他以为,已经没人能伤得到他,没想到这女人如今竟然也敢伤王爷!他冷着一张脸,默默发誓,一定会跟她势不两立的! 须臾,冯兮和打断了他的遐思,浅笑着提醒道。 “顾大人,你再站下去,会让人以为你对赵三少爷情难自禁!” 顾准立即瘪了下去,一声不吭地走掉。 翌日一早,冯兮和穿戴好,就准备出去,到南苑的狩猎场去。 为了庆祝顾时引的凯旋而归,昌德帝投其所好,特在南苑开展了一次狩猎活动。 然而,冯兮和刚出门没多久,迎面就遇上了赵贵妃派来传信的宫女月牙。 月牙欠身行礼道:“冯大小姐,贵妃娘娘让奴婢来带你过去。” “狩猎快开始了,娘娘有话可以等到狩猎结束后再说。不然,我们家小姐就该被责罚了。”千允立马出来反对。 她听到赵贵妃传召,立马就想起当日在皇宫中,赵贵妃和顾琳琅对自己所做的事,那简直就是难以忘却的恶梦。现在,赵贵妃让冯兮和过去准没好事。 月牙执着地说道:“娘娘说,不会耽误小姐太久,如果陛下不满,娘娘自会一人承担后果。” 冯兮和默了默,笑道:“既然娘娘都这么说了,兮和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打死她也不相信赵贵妃会说这样的话,但是,赵贵妃昨晚刚吃过亏,怎么会这么快就来找她的不快。 她想到昨天晚上,赵如敏遭殃时,赵添那种要杀了她的眼神,大概就明白了,赵添许是要狗急跳墙。 “千允,娘娘召见我,你就不要跟过来了。”冯兮和在走之前,伏在千允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千允颔首,表示明白,等冯兮和一走,她就去找顾琳琅。 此刻,顾琳琅正嘟着嘴,站在赵臻的房门口。昨晚,赵臻就跟赵夫人说,要好好挽回顾琳琅。赵夫人以为他真的回心转意了,就兴高采烈地顾琳琅和赵臻留下独处的机会,不再管这边。 哪知道,顾琳琅今早一来,就见赵臻惨白着脸色,病怏怏地躺在榻上,还对她声泪俱下地述说着对赵无庸的思念。 “臻臻,你答应过本宫,要陪本宫骑马的!”顾琳琅大步走进去,嗔怒道。 赵臻的额头虚汗直流,他咳了几声,指着自己的腿说道:“七公主,你看我这腿,也骑不了马。” “况且……”说着说着,他有咳嗽起来,“我还有病……” “什么病?” 赵臻捂住嘴巴,似是难以说出口。 可他的身子随即抽搐起来,口中开始吐着白沫。 顾琳琅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她不可置信地盯着赵臻,难道冯兮和说的都是真的,赵无庸把一些花柳之类的病传给他。 赵臻其实想说自己患了癫痫,但是,看顾琳琅惧怕的样子,也就觉得不必多说,这样,她会更害怕。 “七、七公主,我怕有生之年没有福分娶你。”赵臻继续口吐白沫,用浑浊的嗓音说:“所以,我想把你托付给二哥,二哥那么喜欢你,定是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 顾琳琅迷惑地问:“添添他真的喜欢本宫?” 赵臻猛然点头,言辞恳切,“二哥对公主的情深意重,天可怜见。要不是因为我母亲和祖母不许,他又是个重孝的人,早就跟公主坦白心迹了。” 果然是那个老女人和那个老太婆搞的鬼!顾琳琅恶狠狠地想着,她们居然敢拆散她跟添添,她不准! 如此想着,顾琳琅的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赵臻是真的不行了,她要快速将赵添搞定,以免夜长梦多。 所以,出了赵臻的房门后,她就在找着赵添,刚巧,她在半路上走着的时候,偶然撞见了千允,千允告诉她,赵添在赵贵妃那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 作茧自缚,鬼啊 赵贵妃邀了冯兮和在自己的寝殿中坐下,又亲自为她斟了一杯茶。 冯兮和拿起茶杯,晶莹的瓷杯在指腹间流转,却没有喝一口。 “冯大小姐是担心本宫的茶有问题?”赵贵妃见状,宽袖一扫几面,纤长的手指捻起玲珑玉盏,先自己喝了一口,继而,将玉盏放回去:“现在,你总该是不必担心了?” “娘娘哪里话,是兮和不懂品茶,怕糟蹋了娘娘的好茶。”冯兮和的眸光微转,扫视着在赵贵妃身边侍立的一排宫人。 其中,一个小太监,细皮嫩肉的,挨得离赵贵妃最近。 “你如果还有担心的话,本宫换人,重新给你斟一杯。”随即,赵贵妃挥了挥手,让身边的小太监过来,“华奴,你给冯大小姐再倒一杯。” 华奴低着头,道了“诺”之后,就给冯兮和换了杯茶。 这回,冯兮和没有疑虑,径自喝了下去。 在她喝完之后,没过多久,她就不知所措地摇着头,跌跌撞撞地要站起来离开。 “冯大小姐身体不适,先带她进去休息。”赵贵妃的眸色逐渐变得幽深,眼神向隔扇碧纱橱中扫去。 在隔扇碧纱橱中,赵添等候许久,内心急躁。 “敏敏不哭,再等一会,那个贱人就得听我的了。”他在安慰着受挫的赵如敏,拿着伤药,悉心替她擦拭着手臂上的勒痕,“你放心,等她被我娶到了我们家,我就会让她生不如死。” “到时候,我还可以将她交给你发落,让你去折磨。” 赵如敏听了,直觉那一天,指日可待,也就不再哭了。她已经想好了,一定要将冯兮和多折磨些时日后,再剁碎了喂狗。 “二哥,还是你对我好。以后,我也会对你好的。”她忽地将赵添搁放在她手腕上的手握住,羞赧地垂下头,浅嗔低笑。 赵添微微错愕,而后,便不知不觉地跟着她笑了,脸上还有异样的绯红。 “敏敏,我多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嫁人……”他深情款款地抚摸上赵如敏的一双柔荑,沿着柔荑往她的后腰摸去,力道越来越大,箍住她的腰身。 然后,他再一用力,就将赵如敏搂到了怀里,长指划过这个与他朝昔相处十几年的妹妹的面颊,他隐隐约约地想要改变一下两人的关系。 “二哥……”赵如敏并没有反抗,反而,热情往他怀里缩了缩。 “赵添!”然而,就在两人陷入感情漩涡中,不能自拔时,顾琳琅一掀妃色的湘绣帘子,已然冲进来,抬手就给了赵如敏一个耳光。 “贱人!你竟敢勾引本宫的男人!” 说着,她将赵如敏扯到了地上,猛踢着赵如敏。 赵如敏抚着心口,嗷嗷直叫。顾琳琅每一下都用了很大的力,她实在受不了了,朝赵添投去求救的目光。 赵添心疼的无法自拔,恨不得代她受过。 他讪讪地看着顾琳琅:“七公主殿下,敏敏昨晚被吊了一夜,还有伤在身,你能不能放过她?” 顾琳琅怒地瞪他,冷嗤道:“怎么?你不是喜欢本宫的吗?又想因为这个贱人而移情别恋了?” 赵添心口一滞,实话实说,只会惹恼顾琳琅。但承认喜欢她,家里那边,他得如何交代。 寻思片刻,他只好郑重说道:“公主,过去的一切都已过去。往者不可追,来者犹可谏。赵添我无能,配不上公主。“ “世事多无奈,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把心托付给将来那个值得托付的人,给对方留下最美的自己吧。” 可惜,他越说,顾琳琅便越觉得他是被赵老太和赵夫人胁迫的。 还有……再回头看看赵如敏,也越看越像狐狸精。 “好啊,本宫看你就是被这个贱人迷了心神!” 顾琳琅十分愤怒,当即让身后的几名宫女上前,一人一个耳光甩在赵如敏脸上。 “给本宫打,不许停!” 赵添怏怏地待在原地,求情了几次,却只会更加触怒顾琳琅。 思前想后,他坦然挺胸,说道:“七公主,如果能让你解气,你就打我吧,只求你能绕过敏敏,她什么错都没有。” 顾琳琅一听,就更加气恼。在她眼里,赵如敏全都是错。 “你既然这么心疼这个贱人,本宫就成全你!”她恶狠狠地说着,随后,让人取了一个竹篓来,竹篓里面全都是吐着信子的红蛇。” “要么,你吃,要么,她吃。没有第三种选择!” 看着缓缓蠕动的数条红蛇,赵添胆怯地转过头去,若真的全吃下去,怕是只剩半条命了吧。 他还想要提高在家里的地位,还想要得到更多,不想因为赵如敏一个人而毁了将来的一切。 于是,真到了他可以为赵如敏牺牲的时刻,他退缩了。 “敏敏,你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前一刻,还对自己温柔缱绻的哥哥,在这一刻,竟然就放弃了她。赵如敏顿时被浇了一盆冰水,心中一片怆然。 她的嘴巴被人死死地掰开,眼睛瞪得老大,而里面,却只有万里荒漠。 赵添不愿看她惨不忍睹的模样,偷偷地往外瞟了两眼。 按照时间来算,赵贵妃给冯兮和下药后,冯兮和应该被带进来了,可是,她怎么还没有来? 而且,顾琳琅进来以后,在赵贵妃这里为所欲为,赵贵妃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赵添非常疑惑,想走出去看一眼,可刚迈开双脚,就被顾琳琅冷声叫住。 “你想给这个贱人去找救兵,连门都没有。”顾琳琅威胁道:“你若多走一步,本宫就多让人去取一篓蛇来。” 赵添不敢动了,他咬了咬牙,决定先和颜悦色地对待顾琳琅。 “七公主,之前都是我的不对。我们坐下再说会话,有什么误会,都一并说清楚。”赵添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后,唾了赵如敏一口,“没错,都是这个贱人在勾引我,我对公主确是真心的啊。” 话落,赵如敏涌入一股绝望,她感觉前路茫茫,已是暗无天日。 赵添拉着顾琳琅坐下,殷勤地顾琳琅倒了杯水,又说了很多动人的情话,表示出十足的诚意。 “这才像是本宫的添添。”顾琳琅心中得意,她就知道她的魅力,是无可抵挡的。 但是,为了避免有更多的变故,她还是要用嬷嬷给她的法子。 顾琳琅拿起水杯,唇角噙了一丝诡异的笑。这天下,就没有她搞不定的男子。 “把这个贱人给本宫丢出去。”她被赵添哄的,心里乐开了花,也就不想再跟赵如敏计较。 在碧纱橱外面,赵贵妃感觉脑子昏昏沉沉,单手抚着额头。连宫人向她通报,说顾琳琅来了,她都没法抬眼。 顾琳琅当时又十分激动,听到碧纱橱内有呢喃声,索性,就直接闯了进去。 “娘娘,奴才服侍你歇息可好?”华奴适时地提醒。 赵贵妃晕晕乎乎地摆手,“不了,本宫还要前去狩猎场。” 由宫女搀扶着,她勉强能起身,只是,刚一起身,又是瘫软下去,只能依靠在宫女的臂膀上。 华奴观望了一眼,语声锐利,“娘娘身子不适,今日的狩猎,无法出席。” 赵贵妃的意识已经模糊,非常想躺着歇下,没有力气再说话,就由着宫女将她带到内室去。 在赵贵妃进去后,华奴扬起拂尘,拖着太监的袍服,徐徐走到门口,跟出现在雕花木门边的冯兮和点了个头。 冯兮和默然转身,眼眸如静谧的潭水,不起一丝涟漪,却幽深的望不到底。 过了半天,千允指着被人丢出来,头发披散着,遮住一半青色面庞的赵如敏问道。 “小姐,你看,那是谁?” 赵如敏的裙裳已被红蛇啃噬的不成样子,在她的发梢处和唇边,仍然挂在几条鲜活的蛇。 爬着爬着,还有几条红蛇从她身上掉了下来。 红蛇如同一道道烈焰,灼烧着整个寝殿,所到之处,让宫人们退避三尺。 千允慌忙别开了眼,赵如敏现在所遭受的,她曾经都遭受过。 “小姐,那是赵四小姐啊。” 冯兮和凝望着赵如敏,看了一会,眼中的一汪清水上,逐渐起了波澜。 “那不是赵四小姐,赵四小姐光鲜亮丽,应该由奴婢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怎么会在这里?” “那是……” “鬼啊!”须臾,她蓦地尖叫一声,几乎要刺破耳膜。 凄厉的尖叫划破了行宫的宁静,透过初秋的木樨香气,送入其它人的耳中。 听到尖叫的人,纷纷吓了一跳,都接二连三地跑过来看,看这大白日的见鬼究竟是怎么回事。而冯兮和已是趁着人多,悄悄地溜掉。 赵夫人原本就是要来当场捉奸的,便兴致勃勃地也带了自己人来,只是,当看到赵如敏后,她就一下子呆住。 “那不是赵四小姐赵如敏吗?她昨晚刚被吊了一整晚,怎么今天就变成这般模样。” “对啊,这副鬼样子,不是鬼是什么!“ 赵贵妃的寝宫前闹哄哄的,都围着赵如敏,像看一个怪物。可因着在地上爬行的红蛇,他们也不敢上前。 直到昌德帝和顾锦城也被此处的喧闹吸引过来,人群的躁动才算停止。 昌德帝一见赵如敏,脸就黑沉下去。 “赵贵妃人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连个影都没有,让她出来见朕!” 有宫女立即跪伏在地,颤颤巍巍地说道:“陛下,娘娘刚喝了杯茶,身体不适,歇下了。” “她还有心情歇息?准备让朕在狩猎场等她一个人吗?”昌德帝一拂袍袖,大步走了进去。 顾锦城随即跟上,他在见到红蛇的第一眼,大致猜出,是顾琳琅将赵如敏折腾成此般模样。他这个妹妹,没事就喜欢弄个几篓红蛇来玩玩。 只是,顾琳琅怎么会在赵贵妃这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 埋下怀疑的种子 赵贵妃在昏睡中被贴身宫女摇醒,慌忙地从榻上起来,跑出去,给昌德帝躬身行礼。 “陛下前来,臣妾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昌德帝的锐眸一扫,看到在碧纱橱的湘绣帘子外,似乎有一件被扔出来的赭色衣袍。 昌德帝心有疑惑,即是扬手,让人去取了过来。 只是,待看清这是件男子的衣袍后,昌德帝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将衣袍朝着赵贵妃劈头盖脸地抛过去,甩到她的脸上。 “赵贵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秽乱宫闱!” 赵贵妃的身子发颤,想为自己辩解。往日,她再怎么嚣张,在这一刻,都得顺从地听眼前男子的话。 “陛下息怒,臣妾清清白白,断不敢做出这种事!请陛下相信臣妾。” 赵夫人也不相信赵贵妃会这么糊涂,忙地跑过去求情,“陛下,你要相信贵妃娘娘,她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就在这里做出秽乱宫闱的事。” “还敢狡辩!”昌德帝怒地再送了个赵贵妃几个耳光子,捏紧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盯了一会,就一把甩开。 他掀了湘绣帘子,疾步走入碧纱橱内,便看到黄梨木桌面上有两杯未喝完的水。 榻上传来粗重的呼吸声,他更是疑惑,命人将轻轻摇曳的金银剪花绡床幔扯开。 然而,扯开了床幔后,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讶了一把。 一脸潮红的顾琳琅伏在赵添身上,幸好,她已经拉了锦被将旖旎的春光遮住。 赵贵妃虽然更加迷惘,可是,祸不殃及她,她松了口气。 “琳琅,还不起来!”顾锦城推了轮椅上前,不由得有些气恼。 然而,顾琳琅不动,赵添被压着,也不能动。 顾锦城就算脾气再好,也见不得自己的妹妹这般。 他以为两人还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过于忘我。无奈之下,他让人抄起一个花瓶,将花瓶中的水泼到两人身上。 顾琳琅被泼了一身的水,才稍稍偏头,她刚只是听到有动静,没想到连昌德帝和顾锦城都来了,略是心惊。 但是,这是好机会啊。 于是,她更不肯起来,只管抱住赵添的脖颈,喃喃地哀求,“父皇,二皇兄,我与赵二少爷是两情相悦,求你们成全。” 成全?昌德帝阴沉着脸,他要是没有成全过她,这么久以来,凭她的所作所为,早就被拉到耻辱柱上面被鞭挞了。 “陛、陛下,微臣确是与七公主情投意合。”赵添被压着不能动弹。他无法推开顾琳琅,坐起来,但是,木已成舟,他只好咬牙说出这句话。 他没有想到,顾琳琅身为一个公主,竟然亲自在倒给他的茶水里,下了相思子。 事后,她还威胁他,如果他不同意娶她,她就到会到皇帝面前哭诉,告他非礼她,让他不得好死。 赵添的眼神往外探去,终于,在人群里看到一脸迷茫的冯兮和。他睡了赵臻的未婚妻,他和母亲妹妹,就会遭到赵夫人的仇视。 他死死地盯着她,可是,现在除了闷声吃了这个亏外,暂时没办法。 昌德帝显然是不相信,他们两个相恋的人会在赵贵妃这里就做出苟且之事,顾锦城也不相信。 “锦城,你去看看茶水,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 顾锦城过去,端起水杯在鼻尖细嗅,而后,如实说道:“茶水里被下了相思子。” “你干的好事?”昌德帝沉眸,再次质问赵贵妃。 “陛下,臣妾不敢。”赵贵妃矢口否认,她也没有想到顾琳琅会自己给赵添下药。 但是,她总不能说是顾琳琅下的吧。说了,如果顾琳琅不承认,昌德帝也不会信啊。 “父皇,那儿臣……”床榻上,顾琳琅依旧不死心,低低地问道,完全没有半点羞耻心。 昌德帝已经对她彻底失望,气得答不出话来。但事已至此,又有这么多人看着,除了将顾琳琅嫁给赵添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须臾,顾锦城倏然提醒。 “琳琅,把衣裳穿好,别忘了今日的狩猎。” 顾琳琅兴奋得不能自已,以为他的意思是答应她跟赵添的婚事了,忙不迭地应下。 然后,其余人就退出了帘子,让宫人进去,帮着丢脸的两人梳洗整理。 而顾锦城温润的眸光掠过赵贵妃后,心中火冒三丈。 在他的印象中,顾琳琅跟赵添并没有什么交流,若不是赵家的刻意安排,她如今怎么对赵添一往情深。恰好,今日,赵臻的腿也坏了。 赵家是打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将他玩得团团转吗!明面上,说是要给赵臻说亲,实际上,就想要物色更好的,将顾琳琅给赵添塞去。 冯兮和等这边散场后,就前去狩猎场。 “小姐,如今,七公主的驸马换成了赵二少爷,你准备放过他了?”千允憋了一肚子的疑惑,到了没有人的地方,终于可以问出来了。 “是啊。”冯兮和坦然说道。 千允咋舌,“那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冯兮和笑道:“驸马是换成了赵添,但是,赵添不一定有福去享。我放过他,不代表某些人也会放过他。” 赵添是个庶子,顾锦城是不可能会让顾琳琅嫁给一个对他没有帮助的庶子。 而且,他向来是只允许他利用别人,最见不得别人将他算计进去。 先前,赵家为赵臻求娶顾琳琅时,昌德帝并未去查探赵家跟顾锦城的关系。可在出了这件事后,昌德帝会起疑心,若是深入查下去,难免不会查到。所以,顾锦城也要撇清跟赵家的瓜葛。 无论如何,赵添必死无疑! 她抬头望了一眼,发现阳光依旧灿烂,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的湛蓝。赵添怕是没什么机会再能看到这样的天了。 “小姐,那贵妃娘娘那边……”千允看得出来,冯兮和不想放过赵贵妃。 冯兮和思忖了片刻,说道:“花无百日红,后宫的女子亦是如此,赵贵妃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今天,算是给陛下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怀疑的种子?” 冯兮和解释说:“你不觉得,按照赵贵妃为了促成七公主和赵添的婚事,给他们两个下药这样的思路很不合理吗?一个贵妃,怎么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狩猎之前,就冒险做出这件事来?” “被人逮到的风险很大,到时,还不是都怪到她身上去。” 千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细细思量着。 “现在,很多人还未想到这层,是被七公主跟赵添的事迷惑了。等他们冷静下来,就该去深思了。”冯兮和说完,便拉了拉千允,“好了,狩猎要开始,再不走,就真的晚了。” 赵贵妃跟赵家本为一体,要拔还需连根拔起。 日上三竿,细碎的光线透过树荫,如织金点翠,敛去了浮华。 初秋时节,山林里的树木摇下些许的落叶,铺洒在南苑的泥土上。丛林里时而传来野兽的嚎叫,使人心惊胆战,而又跃跃欲试。 侍卫们已经将良驹和翎羽箭都备好,他们牵引着缰绳,在等着自家主子上马。 顾锦年早已带着扛箭的侍卫率先冲入树林中,他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曾在没有人看到的林子中,和云长依共乘一驹。 可惜,今年,云长依却在大牢里受苦。他来此,也只是听从安排,并没什么心情。 在成排的良驹后,有几列身披甲胄的铁骑,肃容骑坐在高头大马上,那马的个头较之南苑的良驹,更为高大,马背上的锦鞍也更为华贵。 而他们现在全都一动不动,秋风微扫落叶,南苑中熙熙攘攘,有不少人还在谈论着赵添和顾琳琅的风流韵事,唯有他们,面若寒霜,保持着整装待发的姿势。 等所有人都到后,顾时引才姗姗来迟,他一来,灼灼的目光竟毫不避讳地朝冯兮和投去。 冯兮和正挑选了一匹白色的骏马,准备翻身到马上去,没有注意到身后那道仿若要将她吞噬的目光,以及众人揣测的眼神。 “冯兮和,你过来本王这里。”顾时引低沉撩人的声音忽地灌入她的耳中,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冷风吹入。 回眸,她不悦地瞪着他,再望望其它人,唇角狠抽。她是没有闺誉可以毁的了,换做是其它的良家少女,闺誉早就被他毁尽了吧。 不过,她这个愤慨的模样,落到他人的眼里,的确像足了一个被抛弃的怨妇。 “兮和怕惊了王爷的马,王爷还是另寻她人好了。”冯兮和实力拒绝,转头不作理会。 顾时引却笑道:“你若不过来,那就只好本王去找你了。” 冯兮和一愣,暗暗咬牙,算了,还是她过去吧。不然,她看自己的这匹小白驹,也承受不住他的凌虐。 顾锦城由于腿脚不便的关系,是不需要参加狩猎,只需要在台下看就好。 可是,当看到冯兮和牵着小白驹,朝顾时引走去的时候,他不禁转动了轮椅过去,在冯兮和面前阻拦。 “兮和,不要过去。” 说着,他又靠近了她一点,“昨晚,你真的……” 冯兮和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疑惑地看着他。 随后,她别过头,小声说道:“二皇子殿下,昨晚的事,我不想再提。但是,兮和已经配不上殿下,只能和殿下约定来生了。” 顾锦城仍然不死心,泛着琉璃色泽的眼眸,在她身上打探了一会。 这种目光让冯兮和很不舒服,她偏过头,似在无声地啜泣。 顾时引一见顾锦城竟然去挡路,眸色微沉,而后,他轻笑道:”难道二侄儿觉得,自己的腿脚好的利索了,也想要到林中狩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 裕王爷的怒火 顾锦城很想驳斥,但是,想了想,还是作罢,便让开了路。 冯兮和走到顾时引面前,顾时引只是将她的一缕碎发拨到耳后,再揉了揉她的头发,就由着她到她自己的马上去了,让她先骑了马到林中去。 而那动作自然得如同对待情人一般,在看向冯兮和时,他的眼中好像多了一抹柔情,恰如桃花盛绽。并不似传言中那么绝情。冯兮和也只是面上有些惧色,实际上,并没有抗拒。 顾锦城的眉心微拢,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等回到台下的座位边上后,手下顿时凝聚了一道罡风,力道大的似乎要将轮椅震碎。 “二殿下……”奔雷担心他克制不住感情,会坏了大计,忙过去提醒。 须臾,顾锦城平复下心情,舒展开眉宇。 今日一早,他安插在顾时引寝殿那边的宫女来跟他复命过,说被换下来的床褥上没有丝毫的血迹。 而他刚才近距离地观察冯兮和,发现她眉锁腰直、颈细背挺,身怀乳香,分明是处子之相。 那看来,昨天晚上,她跟顾时引并没有发生什么。 想到这里,他便觉得心里舒畅了许多。 奔雷在旁边觉察到顾锦城瞬息万变的神态,不由得望向远处的冯兮和。 顾锦城几次三番因她而失态,最近,更有愈演愈烈之势。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尽管顾锦城不认为对她会有别样的情感,但他这个属下,却能清楚地感受到顾锦城的变化。 冯兮和,留不得了。 奔雷收回神思,转眸看向策马渐入林中的赵添,眸子暗了暗,随即,他就默默退出,骑了一匹马,追上赵添。 到了赵添身后,奔雷“吁”了一声,沉声说道:“赵二少爷留步。” 此刻,赵添和顾琳琅同坐一匹马,疑惑地看着奔雷,他记得自己并不认识这个护卫。 “公主,我去去就回。”赵添想着,还是去听听奔雷有什么话说,就亲昵地哄了哄顾琳琅。 尽管他心中十分厌恶她,但是,事已至此,他必须尽可能地暂先稳住她。 奔雷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就将赵添拉到一边,指了指冯兮和骑马的背影,说道:“赵二少爷难道有了七公主,就忘了冯大小姐吗?” “我听说,今日,你和七公主出了这种事,都是拜她所赐。”其实,他并不在场,不了解确切的经过,只是随口胡诌的而已。反正只要让赵添记恨上冯兮和就行。 “原来如此。”赵添的眼中迸射出仇恨的火焰,他当然不会忘记冯兮和。若不是这个女子连着两次都从他的手中溜走,他也不至于摊上顾琳琅这个恶心的女人。 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对上顾琳琅的这张脸,想到她让人给赵如敏喂下红蛇的场面,有多想吐。 奔雷见赵添信了他的话,即是眉开眼笑,在赵添耳边低语了几句。 “多谢大人,赵添明白了。”赵添感觉获益良多,和奔雷告别后,回到了马上。 “添添,你怎么才回来呀。”顾琳琅埋怨道,她将几支翎羽箭搭到弓弩上,“你今天要帮本宫打下几只棕熊来。” 赵添搂紧她的腰肢,亲密地靠在她的肩头,温声细语地说道:“公主,别说是打几只熊,就算是让我为你去死,我也是愿意的。” “但是,我突然觉得狩猎的话,射活人好像比射动物更有趣。” “你看,我如果一箭射入冯大小姐的心脏,是不是很给你争光?” “好啊!”顾琳琅的眸子亮晶晶的,她就喜欢玩这种刺激的。 此刻的她,就感觉是掉入了蜜罐中一样,自从早上的事情过后,他们又像是回到了七夕那晚。从来没有人会对她说那么多情话,赵添甚至还以命担保,对她许下了山盟海誓,让她再也自拔。 不得不说,她给赵添下药,霸王硬上弓,真的是非常明智的决定。 于是,赵添蓦地沉了口气,将搭好的弓箭举起,先在林中射了几只野兔,然后,他的眼神对准冯兮和,数道箭矢齐发。 冯兮和在林中逡巡了一番,马蹄踏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她顺着秋蝉的鸣叫过去,却在突然间,感觉背后林风忽劲。 待一回头,她就看到如流星般的箭雨在朝她袭来,而在箭矢的来源处,顾琳琅在拍手叫好,赵添笑得一脸阴险,不断地从箭筒中取出翎羽箭搭到弓弩上,大有非要她性命不可的势头。 眼看着箭雨到了身后,冯兮和心中一凛,忙回过身子扬起马鞭,将箭矢打偏。 而赵添备了很多箭,她躲过了这一拨,他又匆忙射出下一拨,来之不尽。 因着在行宫中,带上远影多有不便。远影便没有跟来。冯兮和找不到帮手,连忙俯下身子,拉紧缰绳,往林子的出口处奔去。 顾锦年恰好到了此处的一处参天大树后面,他携带的侍卫看到眼前的一幕后,不由得问道:“三皇子殿下,要救冯大小姐吗?” 顾锦年想都没想,就摇头,示意他们不要管。 他正愁找不到机会教训这个丑八怪,如今,有人帮他解决,就是瞌睡送枕头的事,他高兴都来不及,没去补个几箭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去救她。 眼下,他巴不得冯兮和就葬身在赵添的箭下。 所以,顾锦年袖手旁观,幸灾乐祸地跟在她后面,等着看她的下场。 让他失望的是,冯兮和避过了好几波箭雨,快要疾驰到林子的出口。 “你们去帮赵二少爷。”顾锦年冷声下令,成亲那日,在冯府门口没有杀成这个丑八怪,没想到,后面竟会有那么多后患。 为了保证云长依出狱后,再没有其他的顾虑,他今天最好把冯兮和解决掉。反正,也没有人看到他也参与了,权当是赵添的过失就好。 侍卫们怀疑自己听茬了,但是看顾锦年执着地重复了一遍,“去帮赵二少爷。” 侍卫们不敢不从,只好一个接一个地藏身到树木后,踩在盘根错节的虬枝上,将原本用来射猎的箭矢全部都朝冯兮和射去。 赵添本来还有点气馁,可是,当看到忽然间,出来那么多人帮他,又打起了精神来。 一时间,冯兮和被愈加密集的箭矢包围,她心下一惊,拿起脖子间的牛骨哨吹了起来。 哨子的响声,让林子外的众人都不禁躁动起来,猜测出了什么事。 只消片刻,他们就看到了三千青丝飞散,奋力冲出箭雨的少女。他们这才明白,方才林子里“嗖嗖”的箭声,并不是在狩猎。 在这之前,顾锦城已推着轮椅来到了林子外,他刚感觉奔雷离开了一趟后,回来就有点不对劲。 不成想,奔雷真的敢擅作主张。 若是没有人挑拨,赵添不会莫名其妙地要杀冯兮和。 顾锦城紧拧了眉,眸中的温润在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冷。 他怒目看了一眼奔雷,奔雷的面容却依旧坚定,仿佛在暗示,二殿下,属下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顾锦城骤然回头,顷刻之间,众人几乎都还在为冯兮和提心吊胆的时候,他毅然拖着残废的腿脚,往冯兮和的马后,扑了过去,替她挡了要没入她后背的几支箭。 “二殿下!”奔雷心惊,如同一阵旋风般,落到倒地不起的顾锦城面前,拔剑将继续射来的箭矢斩断。 他一边拔出顾锦城身上的箭镞,一边用余光注意着冯兮和那边的动静,心中,想要除掉她的想法愈加浓烈。 “奔雷!”在奔雷打算继续助赵添一臂之力的时候,顾锦城迅疾地按压住他的手,坚决反对。 顾锦城嘴角涎着血,眸光徐徐转动,在提醒着奔雷,你那么做,很容易暴露,本宫是为了救你,才会挡箭。对于她,本宫很清楚是把她的用处。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奔雷跟在他身边数年,对他的忠心,已经毋庸置疑,他实在不想要奔雷因为一时冲动,就被人抓住把柄,从而让他失去一个得力助手。 奔雷懂了顾锦城的良苦用心,心中更愧,无比自责,恨自己小看了顾锦城。 赵添看到顾锦城中箭倒下,就慌了神,忙把弓弩收回,可分散在林子各处的侍卫并没有全部都能看到顾锦城,依旧在发着手里的箭。 林外的护卫正在加速赶来,而冯兮和已然精疲力竭,她座下的小白驹,已中了数箭,无法再跑动。再回头,却见箭雨的攻势更加猛烈。 她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撑到救兵过来。对顾锦城来挡箭的行为,她当做没有看到,连一个关切的眼神都没有给他。 就在此时,四面八方飞奔过来的箭雨竟都在一瞬间,被悉数截下,大批的铁骑出现在她的身后。 一只修长匀称的手朝她伸过来,冯兮和瞧见绣有雨时花的殷红衣袖,炫目耀眼,本能地递出自己的手。 顾时引将她拉到自己的马上,双手环到她的身前。 “全都拿下!”他的面上再无任何的笑意,唯有消散不去的阴霾,眸中裹挟这杀气,犹如乌云压顶的夜空。 跟随着他一起来的铁骑,都屏住了呼吸,知道他生气了。即使在千军万马兵临城下时,都从容自若的王爷,竟然在今日动了怒火。 他们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堵住了赵添和其余侍卫的去路。 冯兮和缓过神来,眼见顾时引赤红着眸子,对赵添动了杀意,赶紧握住他的手,劝道:“王爷,不要脏了你的手。” 她不会让赵添再活多久,但是,赵添需要死在顾锦城的手上,那样,后面的戏才好唱下去。 “本王听你的。”顾时引垂眸,唇角微勾,眼中在短短的几息内,蓄满了星星点点的碎芒。 在一刹那,冯兮和愣了愣,旋即,将一支淬了毒的翎羽箭交到一名铁骑手中,让他混着其它的箭,射到赵添的马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 取狼心 赵添的马连中数箭,可突然跟发了疯一样,载着惊慌失措的赵添和顾琳琅往林子的深处跑去,拦都拦不住。 奔雷刚打算将顾锦城背回去疗伤,就看到赵添他们跑了,不由得露出担忧的神色。 顾锦城虚弱地睁开双眸,眼眸当即一暗。 顾时引则对赵添的事不做理会,命人将擒住的侍卫全都带到台下,进行审讯。 “子裕,你没事吧?”刚刚,在林中的箭响出现时,顾时引就冲入了林中,昌德帝只觉有些不解,便询问他。 “陛下,与其担心本王,不如先担心一下三侄儿。三侄儿敢明目张胆地在南苑放箭杀人,难保他哪一天不会做出逼宫夺位的事来。”顾时引对昌德帝的关怀不屑一顾。 他把冯兮和放下马,入座后,便倏然笑道:“原来,本王今日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的,想不到,三侄儿连同赵添,倒是先给了本王一个惊喜。” 惊喜?众人纳闷,都纳闷地看着他。 昌德帝默然回头,对顾锦年喝道:“锦年,回宫后,你就给朕面壁思过。” 这个儿子,他最清楚了,给顾锦年十个胆子,顾锦年也不敢逼宫。想都不用想,还是因为云长依,若不是为了云长依,顾锦年也不会冒然对冯兮和下手。 顾锦年面带不甘地暂先退到一边,去林中寻找赵添和顾琳琅的铁骑也都回来了。 “启禀王爷,属下没有找到赵二少爷和七公主。” 顾时引蓦地一抬眸,眼中煞气凛然,“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铁骑转身,昌德帝也让一队护卫跟上去,一起找人。 而后,顾时引慢慢地拊掌,让人把他说的惊喜带过来。 “本王觉得,前面四位王妃都不在,你们都希望本王赶快再娶。但是,本王要说的是,无论如何,想坐稳裕王妃这个位置,除了要有色艺之外,还要有过人的胆识。” “在对付像狼一般的敌人时,也可以做到勇往直前。只有那样的女子,才能配当裕王妃。” 这些话,他是对所有人说的,说的众人的面上浮现出讶然之色。 但是,他们心里又是恍然大悟。难怪以往给顾时引送去的四位女子,全都莫名其妙地死了,原来是他不满意啊。 不过,经过顾时引的此番提醒,他们也长舒了一口气,至少摸清了顾时引的喜好,往后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关于那位凤姑娘的传闻,众人也都听说了。听起来,顾时引好像很在乎凤姑娘。然而,各方的势力都不允许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当王妃,都想把自己的人推出去。 于是,众人从此就多了一个奋斗目标。 众人心思各异,冯兮和悄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偷偷地觑了他几眼,并不能领悟到他话中的含义。 过了一会,数不清的狼嚎涌入众人的耳中,只见,几个装有野狼的大笼子被护卫抬过来,铿然落地。 “将他们丢进去。”顾时引只消一个眼神,就有人把在林中放箭的那些侍卫全都丢入了笼中。 这些狼饿了很多天,狼眼中绿油油的光尤为瘆人,它们瞧见了即将要被丢入的人后,嘴角已有口水流出。 然后,它们后腿微屈,前腿往外探出,摆出一副随时前冲的架势,等人被丢进来,还未来得及反抗,它们已然冲过去,将狼爪子搁到狼的胸膛上,把人撕裂成碎片。 血肉横飞,狼群尖利的牙齿在啃噬着到嘴的肉。 不消片刻,被丢进去的人就被生吞活剥了,残留着血肉的骨头也在被它们争抢着。 而顾时引悠然观赏着,跟欣赏风光一样。 他没有开口,负责押解侍卫的人就没有犹豫地将一个接一个的侍卫塞入笼中,让他们同狼群搏斗。 刹那间,凄厉的嘶吼和狼嚎即是不绝于耳,血腥过后,几个笼子里皆是一片狼藉的场面,让人心惊胆战。 顾锦年一开始很想出言,让顾时引给他的人留条活路,可是,他看得发毛,就不敢作声了。 半晌,顾时引眼观四周,魅惑地问道:“怎么样?诸位可否有合适的姑娘可以推荐?” 先前还为得知顾时引喜好而兴奋的众人全都低头不语,这些狼,连几十个壮士加在一起,都得乖乖丧命,更别说一个女子。 眼前的画面他们再一次肯定,顾时引太过残暴嗜血,想必,先前的四位王妃死相也一定很惨。 唯有顾准在默默地为顾时引喊冤,前面四任王妃过门后,王爷根本连盖头都没掀开,就将她们丢到一边,任其自生自灭。然后,她们就悲惨地沦为了各方势力斡旋的牺牲品。 可王爷懒得去跟别人解释,别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是王爷杀妻,以至于,王爷背了好多年的锅。 “有合适的姑娘吗?”顾时引重新问了一遍,俊颜上笑意澹澹,话语中却是夹杂了千里寒冰。 座下更加安静,一些原本还斗志昂扬地小姐都怯怯地转过头去,不敢看前面。 “如果没有,以后,就收起你们的那些心思。”顾时引说罢,便起身,一抖衣袍,往冯兮和处走去,“也要切记,再做令本王不高兴的事,触怒本王的后果不是你们可以承担的!” 众人心中惶恐,顾锦年更惶恐,他被吓到,别人叫了他好几次,他都没有反应。 这场意外结束之后,接下来,还是继续狩猎,只是,众人回想着刚才的画面,在进入林子后,都有些心不在焉。 冯兮和刚一起身,打算走人时,就被顾时引堵住了去路。 “丫头,你有没有兴趣?”顾时引魅惑地笑道,指了指光有狼群的笼子,只不过,此刻,狼已被喂饱,暂时不再嚎叫。 “王爷,一帮大男人都对付不了的,你就不用指望我一个小女子了。”冯兮和想也不想,就回绝了。 她的心中腹诽道,王爷,你这分明是在挑牲口,哪里是在选王妃! 刚才那些触目惊心的场景,她都看在眼里,直到现在,都是毛骨悚然。 况且,她又不竞选裕王妃,犯不着连命都不要。 “本王没说让你一个人对付,本王会陪着你一起。”顾时引毫不避讳地拉过她的手。 冯兮和想问清是什么意思,却已经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带到了马背上,又被他圈在胸前。 随后,顾时引吩咐,从笼中选一个最为壮硕的狼,放入林中。 继而,他双腿一蹬,座下的马便已极大的劲道,追随着野狼,疾奔出去,数十名铁骑跟在他的身后,策马到林中。 野狼得了自由,就肆无忌惮地在林中奔跑,寻找自己的猎物。 众人心魂甫定,又见到这么只野狼,纷纷避之不及。 一时间,整座林子里响荡着马蹄声,在微微地晃动。 冯兮和坐在顾时引的马上,确切地感受到,这匹马比她以往骑过的马都要烈,一个不稳,她就会可能摔下去。 为了不被甩出去,她只好安分地贴在顾时引的胸前。 顾时引很满意她的表现,让自己的脸紧贴着她的脸,与她耳鬓厮磨。 不消多时,他们已将被放出去的那只狼围住,野狼重获自由,正是野性得到释放的时候,岂能甘心再次被捕。它伸长了脖子,目露凶光,俯下身子,随时准备扑过去咬人。 而铁骑则拔出腰间的佩刀,击打着马镫,发出脆响。野狼听到敲击声,有所收敛,甚至产生了一点惧意。 “把本王的箭拿来。”顾时引敛容,沉声令道。 当即就有几名铁骑抬了一把大弓弩过来,交到他手里。 顾时引拿过弓弩,给冯兮和看了看,问道:“要不你试试看?” 弓弩的外部是用整张蟒蛇皮包裹的,蛇身上的纹路依稀可见。冯兮和仔细看了下弓弩,感觉它比一般的弓弩,都要大上一倍。 “不了。”她摆摆手,刚才是几名铁骑一起将它抬过来,想也知道,她根本拎不动。 “王爷,你带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演示,如何杀一只狼?” 如果是这样,她想,她也没有兴致去看。 “是。”顾时引在冯兮和耳边低喃道:“丫头,本王虽然不愿意你卷入太多的漩涡中,可也喜欢你一步步变得更加强大,那样一来,即使本王将来不在了,你在面对比狼还凶狠的敌人时,本王也不必担心你不能够全身而退。” 冯兮和听罢,只觉得心中酸涩,他这是在交代遗言? 虽然她觉得他没有这个必要,而且,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也是很久以后的事。可在听他说此话时,她便生出无以名状的不安感。 “王爷……”她的话语凝噎住,想了半天,才说道:“之前都是我胡言乱语,你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那是自然。”顾时引摩挲着她的脸颊,唇角微扬,又不正经起来,“本王说过,死也要死在你身上。怎么可能轻易地就不在了。” 前一刻,冯兮和还觉得有些伤感,等他说完这句话后,只觉得心中千万头野马在咆哮着飞奔而过。 她的嘴角忍不住地在抽搐,裕王爷,你能更无耻点么。 顾时引一边笑着,一边已在弓弩上搭了好几支箭,他高高地把弓弩举起,拉了一个满弓,已将箭射出,锋利的箭矢擦过空中飘荡的落叶后,没入了野狼背上,另外几支则射中了狼的四肢。 不过,他避开了野狼心口的位置。 野狼受伤,斜倒在地。 而它被彻彻底底地激怒了,怒吼着,即是猛然跃起,在办半空中跳蹿出一个弧度,打算对着顾时引扑过来,做最后的挣扎。 “王爷小心。”冯兮和担心它真的会伤到他,在电光火石之间,翻身下马,从一名铁骑的手里劈手夺过一把刀,直直地刺入了狼腹中。 “取出狼心!”顾时引脸色渐沉,用命令的语气对着她说道。 此时的她,在他面前,似乎就是一个受训的士卒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 绝望 对于狼这种动物,如果心慈手软,没要其性命。那之后,它的报复便会无比可怕。 野狼瞪大绿眼,张开血盆大口即使身负重伤,它仍然没有死心。 冯兮和没有丝毫的犹疑,将利刃刺入狼的心口,迅速地剖开,将狼心取出,野狼这才算是彻底断了气。 狼血飞溅出来,冯兮和心中一惊,还带有体温的狼心一不小心,就滚落到地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沾满血液的双手,倒抽了一口凉气,往后退了几步。 无意中,她被一颗石子绑到,脚崴了一下,幸得她稳住身子,才没有跌倒。 顾时引微微蹙眉,却没有多言,只静默地坐于马背上等待。 冯兮和盯着狼心看了一会,心道,自重生以来,她的手上早就沾了血腥,以后,还会更多。既然如此,她何必要怕一只已死的狼。 况且,比狼心狗肺更阴险的当属人心。她终有一天,会将枷锁套到所有敌人的脖子上,也像这般,取出他们的心。 “兮和受教了。”冯兮和一步步走过去,俯下身子,将狼心拾起,包裹在一块绣花帕子里。 然后,她让人帮忙拿来一个盒子,将狼心装好,她觉得回去以后需要找一个好厨子。 除了方才,那一瞬间的失神。这一系列的动作下来,她的面上仍然是不动声色,顾时引微眯凤眸,唇角一勾,递了块洁白的帕子给她擦手。 冯兮和擦完,蓦地一抬眸,便是对上他幽深的眼眸。 这一回,她没有着急地避开视线,反而感觉他的这双眼睛的确是好看,总是能让她不能自己。 须臾,她缓缓收回视线,打算另骑一匹马回去。 然而,她才刚走了一步,就发现崴到的足踝处有痛楚袭来。 “你怎么还是这么笨?”顾时引嫌恶地说道,然后,他一伸手,便是将她揽上了马,带着她一路慢行。 在浓密的银杏林后,有一处垂挂着帘帐的亭子可供歇脚,顾时引抱着冯兮和下了马,一撩起帘帐,带着她在石凳上坐下。 顾时引让人去取金疮药,然后,让她斜坐到他的大腿上。 “王爷,我自己来。”冯兮和忙地按捺住他的肩头,低下了头。 而顾时引低沉撩人的声线悠然响起,缓缓说道:“你是想要本王带你去人多的地方上药呢?还是在这里?” 冯兮和嘴角微抽,心知没有其余退路,只好愤愤不平道:“那还是在这里吧。” 顾时引一刮她的鼻头,低笑着俯身,去为她退下粉缎面的绣鞋,他没有放下帘子,在外头守候的铁骑在看到这一幕后,纷纷转头,继续保持着岿然不动的状态。 “搂住本王!”须臾,顾时引觉察到冯兮和不太自在,想往外面挪的动作时,又命令道。而后,他在她的小腿上又轻轻捏了一下。 王爷,你不是要上药吗,怎么抹着抹着就抹到别处去?冯兮和如同触了雷,不由得缩回了脚。 她心中苦恼,怕不按他说的办,接下来他会更加过分,只好让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眼前美人在怀,如木兰般清幽的香气缭绕,顾时引的身子微僵。 他暂时停止上药,低眸看着她如蝶翅般的羽睫有点发愣。 “兮和……”他喃喃唤道,极其轻柔。 “嗯?”冯兮和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只是,这一抬头,她的额头便是恰好擦过他的薄唇。 她的心里一阵酥麻,微微一怔,复又低下去,曾经泛起过的涟漪,此时,在一圈圈地扩大。 “丫头,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本王,这不都主动送上来了。”顾时引愉悦地笑着,笑声引起了亭子外面,铁骑们的注意。 铁骑们不禁疑惑,王爷已经很久都没有如此开心地笑过了。 裕王爷,原来你才是最阴险的狼。冯兮和只觉羞愧难当,攥紧了双手,她咬着下唇。 然后,趁着他一个不防,就准备麻利地溜,连绣鞋都不想要了。 她今日难得如此温顺,怎么可以给跑掉,顾时引蓦地沉眸,揪住她的腰带就把她拖回来,紧箍在怀中。 随后,亭子里就传来冯兮和又打又骂的声音。 此时,顾锦城的伤口已被包扎好,奔雷推着轮椅,途经此处。 “兮和?”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顾锦城略有迟疑,旋即,他就绕到亭子前,将里面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在不知不觉中,顾锦城的眼眸里,有熊熊的火焰在灼烧,感觉刚结痂的伤口又迸裂开来。 奔雷怒地握紧拳头,二皇子殿下替这个女人挡了箭,可她不仅没有来看望过他一眼,还转头就跟裕王爷搂搂抱抱。若不是二皇子说她有用,这种无情无义的女人,他早就下狠手了。 “走吧。”顾锦城竭力忍住心中的妒火,撇开了琉璃般的眸子,仿若他们的事,真的与他无关。 而在他心里,想要拿下冯国公府的意愿更加强烈。他去追求女子,从来没有失手过。 既然冯兮和本就是中意的他,那就更好办。到时,她跟冯国公府都得顺从地匍匐在他脚下。 午后的阳光倾斜而下,洒到银杏林中,映入了淡金色的光辉,如同浓墨重彩的水墨画。 冯兮和笑得腹痛,不由得紧抱住顾时引的腰身,紧贴在他的身上,才没让自己滚落到地上。她已经连连不断地跟顾时引求饶。 顾时引这才慢悠悠地收回挠着她腰部的手,穿过她的发丝,说道:“丫头,以后,你再跟本王作对,本王保证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记住,若是你哪天敢喜欢上别的男人,背叛了本王。那触怒本王的后果,绝对不是你可以承担的。”他靠近她的耳畔,微微吐气,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冯兮和的额上立即降下三根黑线,他将她当成自己的猎物,可她从来没有归顺过他,如何谈得上背叛。 “王爷,听陛下身边的护卫说,七公主和赵二少爷已被找到。”恰在此时,顾准“嗖”的一下,从亭子上跳蹿而下。 顾时引脸色一沉,找到了就找到了,才多大点事,居然就敢来打扰他。 顾准觑见他的神色,当即闭了嘴,可是,他是听王爷的吩咐,去跟在负责找人的大内侍卫身边的,现在回来禀告,王爷怎么不高兴了? 他顿时觉得自己得要去榕树底下罚站了。 而冯兮和听到有顾琳琅和赵添的消息,就立即来了兴致。 她热情地邀请顾准坐下,亲自给他倒了茶,让他说说看,顾准却只敢说,不敢喝茶。 “虽然他们人被找到了,可活着回来的只有七公主,赵二少爷只剩下一些残破的尸骨和一个头颅,七公主的神志也不太正常。” 冯兮和勾勾唇,按照顾锦城的作风,赵添果然没有生路可走。 “赵二少爷是如何死的?” 顾准睨了下顾时引,如实道:“他们落入了一处捕兽的陷阱中,赵二少爷被狼咬死了,七公主因为大内侍卫赶去的及时,才没有事。” 冯兮和复又问道:“那狼,可是裕王爷的狼?” 顾准点头,“数名大内高手联手将狼杀死,再将整只狼带回。听他们说,那是王爷的狼。而且,除了王爷,没有其它人将狼带入南苑。” 冯兮和偏头看顾时引,她摸了摸下巴,眸光狡狯,“王爷,貌似有人想让你背锅了。” “哦?那你打算如何?”顾时引懒洋洋地靠在石桌上,仿佛与己无关。 冯兮和郑重地思索一番,继而,说道:“我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就让你背下去好了。” 她一想,觉得这个想法真不错,她说不定还能借此摆脱他的魔爪,想到刚才所受的折磨,她真是希望他马上消失。 话落,顾时引立刻将手放置她的腰间,咬牙切齿道:“本王可还记得你刚是怎么求饶的。” 冯兮和的面色一窘,在他面前暴露弱点,真不是件好玩的事。她只好跟他再重新沟通一遍。 半晌,他们出了林子外,来到台下。 “添添,你说过会陪本宫一生一世的,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先走。”人影攒动,顾琳琅身上满是泥泞,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忘情地抱着赵添的头颅,不断拥吻着。 直到现在,她都无法相信,在短短的时间内,这个会说甜言蜜语的男子就这么死去。 “琳琅,当时,你都看到了什么?”顾锦城问了好多次同样的话。 “狼、狼……杀我……杀他……”顾琳琅眼神涣散,每每回忆起陷阱中那段时间,她就情不自禁地打着哆嗦。 当时,他们坐着的马好像受了惊吓,带着他们拼命地奔跑,结果,在遇到一个捕兽的陷阱时,连人带马一起掉了进去。 他们大喊救命,等了半天也没有人来。他们只得自己爬上去。 赵添说怕她有危险,他就先爬上去,等到了上面,他可以拉她。 可是,赵添一爬上去,眼中就流露出凶恶的光,势要将她推下去,让她再也不能活着出去。 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蹿出一只灰狼,将他扑倒。 她吓坏了,拼了命爬出去,想从狼爪下救出赵添。赵添竟然想将她推到狼爪下。 后面,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只白狼又主动跑去撕咬赵添,把他咬得七零八碎。 “不……不……”顾琳琅猛摇头,吻着头颅,她的添添是爱她的,怎么可能会想要杀她,那一定是她的幻觉。 “七公主,裕王爷来了,你先起来。要不然裕王爷见了会生气的。”这时,有人提醒着她。 “裕皇叔?”顾琳琅默然地转过眸子,看着那身灼灼红衣的靠近,眸子一下子睁大,“对,裕皇叔带了狼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 真假雪狼,玉玦 顾琳琅立马抱着赵添的头颅,冲向前,目眦尽裂。 “添添,本宫要为你报仇!” 她从大内侍卫的手中夺来一把长剑,不顾一切地向顾时引刺去。 只是,她离顾时引还有数丈远的时候,手中的就已被眼疾手快的铁骑斩断,“哐当”一声坠地。 “琳琅,那是你裕皇叔!”昌德帝怒地一拍椅背,让人将她先绑起来。 继而,他犹疑了一会,还是试探着问道:“子裕,真是你放出了狼?” 众人也是这么想的,刚才博学多识的翰林院学士张轻已经查看过了,那只白狼是雪狼,出自于雪山,数量稀少。而顾时引刚从日月山回来,又给南苑增添了数只狼。 所以,这只雪狼大概就是他从日月山带回的。 不过,赵添只是武安侯府的一个庶子,就算真是顾时引杀了赵添,那也没有人敢去追责。 顾时引若无其事地掀袍落座,冷笑一声,“什么时候起,陛下也觉得本王杀个人需要那么迂回曲折了?” 昌德帝默了默,却仿佛仍有疑虑,“可是,张爱卿已看过了,这狼确实是出自雪山。会不会是你手下的人不小心,把狼放了出去?” 顾时引冷冷地嗤道:“本王手下若是有那种浑鬼,早就被送下去见阎王了。” “子裕,朕信你。但是,为了避免有误会,朕还是让张爱卿再细说一遍。”昌德帝语噎,说着,他又将张轻叫过来,让他再解释一遍。 张轻颤颤巍巍地前来,拱手禀道:“裕王爷,在日月山,日照族和月照族的祖先曾得到过狼的庇护。因此,雪狼被两族当成神灵来膜拜,族人们时常会主动为它们送去马和骡子等食物,梳理它们的皮毛,因而,它们的皮毛更为柔软细长。” “咬死赵二少爷的狼,皮要比普通的狼更厚,毛要更细长,吻部较之普通的狼,更长更尖。与方才被带上来的狼的特征相比,十分吻合。” 话落,顾时引蹙了下眉,不语,众人权当他的默认了。 冯兮和在旁看着,心道,张轻所说不假,那只白狼也的确是雪狼,但是,顾锦城怎么会弄到日月山的雪狼? “就是你杀了添添!”顾琳琅情绪过激,继续咆哮着,要摆脱束缚。 顾时引却忽地朗声笑道:“张大人这些是从书中看来的吧?” “可是,书中的内容经常会被搞错。日照族和月照族的真实情况,也鲜为人知。但是,狼不是两族的神灵,相反,它们每逢月圆之夜,就扰得族人不得安宁。” “对于两族来说,它们是如恶灵一般的存在,恨不能屠之而后快。” 此话一出,满座寂静,众人面面相觑,大部分人都未曾去过日月山,不了解这些,听到的传说也是和张轻所说的差不多。 没想到,竟然是天大的一个误会。 顾锦城的眼睫微微颤动,默然听着。他也不奇怪,毕竟顾时引在日月山出生入死过那么多次,知道些隐秘之事,也属正常。 张轻倍感羞愤,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但是,他也明白了,顾时引不顾虑两族的感受,从日月山捕获了雪狼回来,原来还有这个原因在。 “所以,是裕王爷手下的人误放了一只狼出来?” 顾时引横眉一扫,不满地说道:“本王何时说过,方才被带过来的那批狼是来自日月山的了?” 张轻一愣,其余人也是一愣,多年来,顾时引经常率军驻扎在日月山,一待就是好久,自然是与里面的人跟事频繁接触。 所以,他将命人将狼带入南苑,那些狼通体雪白,体征与雪狼相符,他们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些狼是他从日月山带回的。 顾时引默然不语,只略一偏头,让顾准去将原先的狼带几只回来,让其再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 那些个头偏大,拥有白毛的狼一经带来,就不知餮足地冲着在场的所有人咆哮,透露着十足的野性,似乎,方才的那一顿鲜活的美味,并不能喂饱它们。 众人不由得连连避开,惊惧地别过头。 “张大人,你现在看清楚了没?”顾准板着一张脸,说道:“这些野狼的祖先虽然是属于雪狼一系的,但是它们是属于混交的后裔。” “它们保留了雪狼的一些特征,也因为出没于日照偏少的原始森林,野性难驯,常年以活人为食,性情也如雪狼般狂野。“ “可是,只要你仔细看,还是会发现它们与雪狼的区别。” 说着,顾准就示意张轻过来,指了指野狼的吻部,齿部,脖颈处等些许部位,细细地说出它们之间的不同。 野狼一见张轻这么个大活人的靠近,绿油油的眼睛散发出亮光,口水止不住留下。 张轻略是看了几眼后,心里即是发怵,忙向顾时引叩头,“微臣有眼无珠,错把野狼当成雪狼,求裕王爷降罪。” 他抹着一额头的冷汗,昌德帝似是难为情,尴尬地看了看顾时引。 “陛下是想替张大人求情?”顾时引低眸玩弄着手中的一个扳指,随口说道:“也行,但是,张大人既然分不清野狼和雪狼之间的差别,本王需要先让他去跟这群狼相处一天,让他好好熟悉一下才行。” 张轻听后,忙是哀求饶命。 昌德帝则忍痛说道:“张爱卿,朕认为,裕王爷所言甚是。” 于是,张轻惨痛哀嚎着,被人给拖走了。 冯兮和默然望了顾时引一眼,这家伙杀起人来,果然是连眼睛都不眨。 张轻不过是错看了几本书,在他面前,认错了狼,就遭到了这样的待遇。那她这种一不小心,就会触怒他的,岂不是会更惨? 看来,在一切尘埃落定前,她得尽量躲着才行。免得他一个心情不好,真将她先宰了。 “谁还对这些狼有疑问?”顾时引指尖碾转着的翠玉扳指,稍一用力,转瞬之间,扳指便成了齑粉,随风飘散开。 众人摇头,说没有。 顾时引又转头问顾琳琅,“你?” 顾琳琅晃了晃神,抚摸着赵添的头颅,犹疑地问着,“裕皇叔,真不是你?” 顾时引懒得再跟她多说一个字,略一拂袖,起身扬长而去。 “添添……”顾琳琅的泪水滚落,默默地啜泣起来。 昌德帝无奈地叹了口气,命令道:“先送七公主殿下回去。” “主子……”奔雷在顾锦城耳边低语,想着要不要再做点什么。 顾锦城淡淡地瞥了眼顾琳琅,示意他先罢手。 在顾琳琅被几个大内侍卫押着,送走后,冯兮和悄然走到了华奴的身边,将一块绘有月宫桂影,印有狼爪子的残破玉玦抛到了他的袖子里。 华奴会意,当晚,他便假托代赵贵妃探望的名义,去见了顾琳琅,并把玉玦送到了顾琳琅手中。 “七公主殿下,贵妃娘娘说,赵二少爷是她二弟。对于他的死,她也很难过,就去将咬死他的那只狼拖来,千刀万剐了数遍。” “可是,在狼爪子中,有这块玉玦掉了出来,大抵是赵二少爷随身携带的。娘娘本来想自己留作思念的,但想来想去,觉得公主你对他思之入骨,就嘱咐奴才把这枚玉玦送来,以解公主的思念之苦。” 顾琳琅仍然抱着赵添的头颅不松手,她接过玉玦,便紧贴到心口。 而后,她在赵添的脸上不停地抚摸,口中喃喃道:“添添,你是爱本宫的对不对,本宫一定要手刃杀害你的凶手,你能托梦给本宫吗?” * 赵添的死讯传到赵家后,伤心的只有一个人。 荷姨娘激动匍匐在院子里嚎啕大哭,已换了数十条绣帕。 她无暇去照顾赵如敏,躺在病榻上的赵如敏一想到赵添的懦弱和自私,便觉得这个哥哥死有余辜,心情反倒还不错。 “姨娘,夜里凉,你且到房中再难过。”翠环得了赵夫人的指示,强拉起荷姨娘,即是往房间拽去。 赵夫人到赵老太的院里,跟赵老太复命,说是已经安顿好了荷姨娘。 她让翠环拿来木锤子,给赵老太捶着背,继而,徐徐说道:“老太太不必担心,荷香那个贱人,这么多年来,都一直听我的,起不了什么风浪。” “而且,添儿的死也不怪我们,我们若是及时安抚她,她对侯府还是会感激的。实在不行,我们将她解决了就是。反正出身卑微,也没有人会为她出头。” 赵老太苍老又浑浊的眼睛觑了她一眼,嗤道:“也就只有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身,前有亲爹兄长给铺路,后有我这个老太婆为你把关,没有饱受过疾苦,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才会说出这种话。” “她一早就看出了你这点,才抓紧抱紧你这颗大树。” 赵夫人怏怏地低下了头,虽然她不愿承认,但赵老太说的,全都是实话。赵无庸的小妾众多,其中不乏手段厉害的。 而这么多年来的,她的正室地位能屹立不倒,并不是她自己的原因,是因为她娘亲和赵老太在给她保驾护航。 “那儿媳该怎么做?” 烛光幽幽,赵老太的厉眸映着昏黄的火光,森然道:“她不是还有个风韵尤佳的妹妹吗?暂且留着她,还有点用。知道为什么她能够低声下气服侍你那么多年么?” “那是她的软肋被赵家捏在手里,就是添儿,敏儿,还有她那个妹妹。在添儿小的时候,她就想要好好培养他,让他将来出人头地。” “可添儿要是真的出人头地了,那他们母女迟早是要反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 倒戈,夜会兄长 赵老太啜了口茶,继续跟赵夫人详说着。 与其放任赵添在荷姨娘身边成长,不如先发制人,她便让赵夫人把赵添放在身边养。 不知道的人以为是恩典,其实不然,赵添到了赵夫人身边后,和几个嫡子间就有了更鲜明的对比。 在吃穿用度上,赵添还是按庶子的待遇来,心里定是会有不平衡,再加上她让夫子刻意调教,错误引导,就培养出了目光短浅,自私自利的一个人。 荷姨娘想要靠赵添翻身,几乎是不可能了。 赵夫人若有所悟地点头,对赵老太的钦佩又更上一层楼。 她在心中窃喜,幸好赵老太很强调嫡庶之分,只喜欢她所生的几个嫡子,别的姨娘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讨得赵老太的欢心。 旋即,她又想起赵老太方才的话,便问道:“老太太,荷香的妹妹来府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总不能让她一直没名没分地继续待着吧?” “当然不能再继续没名没分地留着。”赵老太缓缓说道:“过两天就可以把她送走了。” 赵夫人在听到前面半句时,心中不安,可听到后面半句,又有些疑惑,“送走?送哪里去?” “当然是好人家,这么一位可人儿,可不能委屈了她。”赵老太幽幽地笑道:“难道你还怕无涯把她收了,跟你争宠?” 知自己的心事被赵老太看穿,赵夫人不好意思地垂目,她自然是不会允许多来一个狐媚子的。 这夜,烛火荧荧,窗外,细雨如丝。 赵如敏睡下后,荷姨娘无法从儿子离去的痛苦中抽离。 她坐在绣墩上,耷拉着脑袋,两眼无神地望着院中的几株在雨中飘摇的木樨树。 “姨娘这么晚了还不歇息,莫非是在为二少爷伤神不成?”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悠悠传来。 荷姨娘正在发愣,听到声音后,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你是哪个院子里的?”她看到女子后,只觉眼生,但府上丫鬟众多,每天也都会有新来的,她记不全。 “是大夫人还是老太太让你来的?” “都不是。”女子正是远影,远影摇摇头,在荷姨娘身边坐下,如实说道:“是我家小姐让我来的。” “你家小姐是谁?”荷姨娘立即惊起,将窗子再往外推开一点,想大声喊叫,“你走吧,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远影却帮她将窗子再打开些,让细密的雨丝都可以飘入屋内。 “姨娘要是想喊,奴婢自是不能拦着。” 窗边的铜灯被雨丝溅到,烛火忽地被打偏,火光渐小。 荷姨娘望了望窗外,又看了看烛火,眸光也如外面的雨丝一般,飘忽不定。 她好几次想开口,都硬生生忍了下来。在她的心里,已经对赵家有一种排斥了。 远影静静地观察着她的神情,半晌,见她终是没有出声,便接着说道:“我家小姐觉得,赵二少爷死了,而侯府中,除了姨娘你,再也没有人为他伤心,实在是委屈姨娘了。” “姨娘多年来为侯府做牛做马,却落个如此下场,小姐也为你打抱不平。所以,她就想拉你一把。既然侯府待你不仁,你又有什么理由向着它呢?” “小姐也让我转达你,赵二少爷不是死于意外,是被二皇子殿下害死的。二皇子殿下跟侯府来往密切,他对赵二少爷的屠戮,当然是侯府默许的。” “今晚让奴婢过来,是想表示,如果姨娘想为了你和四小姐的未来着想,打算做些什么,她是会愿意帮你的。” “添儿,我的添儿……”荷姨娘心中剧颤,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赵添的名字。 她早知赵添不会莫名其妙地就死在狼爪下,可若凶手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自家的人还帮着凶手,她又有何能耐去对付? 过了一会儿,她迟疑地抬头,问道:“你家小姐为什么要帮我?” 远影笑道:“至于原因,姨娘你就不必多问了,我家小姐可以保证,姨娘若是愿意听我们的安排,你和四小姐的下半生,自是吃穿不愁,衣食无忧。” “我凭什么相信你?”荷姨娘的忧虑不少。 远影驳道:“姨娘你得清楚,你没有选择的权利。现在是你需要小姐的帮助,而不是小姐求着你去帮她。” 荷姨娘咬唇,许久不语。 远影说的,其实让她有点心动。 但是,她的妹妹一直被赵老太拿捏在手里,她不敢轻举妄动。 况且,那人既然主动让婢女找她,那她肯定是有价值,她是有选择的权利的,不必急于这一时半会。 “哎呦,这位姑娘你说的话,我是一点都听不懂。侯府家大业大,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野窝,你瞧我进侯府这么多年,都已习惯,也懒得挪窝了。”思索了一会,荷姨娘的脸上慢慢浮起了笑容。 她转头,看着下雨的窗外,啧啧叹气,“这雨天就是烦人,我们家老太太身上湿气重,总会需要我去给她按捏膝盖。这么多年下来,都成习惯了。” 说着,她过去将房门打开,已经很明显,是送客的意思。 “那奴婢就替我家小姐祝福姨娘和四小姐了。”远影没继续劝,默默地转身,从窗子里跃了出去。 荷姨娘现在自认为是在待价而沽,到时候,就该哭着求人了。 回到冯府后,远影便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冯兮和。 冯兮和拢了拢披风,在芷檀院里修剪着花枝,千允在旁为她打着油纸伞。 此时,她正剪到一株花树,其结出的花朵,状似水仙。 她听了远影的陈述后,便让她先下去。 荷姨娘不同意倒也是在她意料之中,她这次不过就是让远影去给荷姨娘提个醒罢了。 若是真想让荷姨娘倒戈,还欠点火候。 不过……距离火候成熟的那天,也不会远了。 “兮和。”不多时,一个清冷的男子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冯兮和转身,看到一把素净的油纸伞下,露出张熟悉的容颜,她欣喜地唤了声“大哥”。 冯君尧看了眼院中的花草树木,不解地问了句,“这些都是什么花?我从前怎么不知你还有摆弄花草的爱好?” “我也是数个月前,才开始养的。”冯兮和转眸,心里寻思着该如何跟冯君尧解释她会毒术的事情。 不过,天色昏暗,冯君尧也没去细看那些花草,而是细思了一会,询问道:“老夫人让父亲纳新人进门了?” 冯兮和颔首,“是,据说是老夫人娘家的旁支,程县令的小女儿,老夫人亲自看过人才,说是各方面条件都不错。” “但因为只是一个县令的女儿,不能以正妻的身份娶进来,而且,自从老夫人从若兰姨妈手中收回所有权后,忙得不可开交,她年纪又大了,亟需一个可以帮她的人手,要是娶做正妻,在时间上,她也等不起。” “老夫人的意思是,先让她进来做个妾,如果表现能令人满意,就叫父亲抬了她做正妻。” “老夫人娘家的旁支?那不就是赵家的旁支吗?哪有如此凑巧的事,恐怕是赵家一手安排的,夺得冯府的掌家权。”冯君尧微蹙眉。 他不解道:“可好歹你也是她嫡亲的外孙女,她不让你插手,却让父亲娶一个外人进来,这不是主动把肥肉送到别人嘴里么?” 他不是让阮昭明下半生再不娶妻,只守着过世的母亲一人。可要娶,也不该是娶那种心怀鬼胎之人。 冯兮和倒是看得挺淡然,“在老夫人心里,赵家从不是外人。近来,她频频跟我提起婚事,许是在她心中,我迟早要嫁人,等于是泼出去的水,更像是外人。” “而且,毕竟母亲当年的确是为了救我,才会坠崖身亡,她一直对我有所怨言,也就是近些日子来,我令她刮目相看,她才不像过去那么讨厌我。但当年血淋淋的事实不能被抹灭,这一生,她都过不了这道坎。” 冯君尧徐徐低下眸子,虽然,她说的也是他所知道。但是,心中隐隐觉得,既然有人处心积虑地想要打冯府的主意,那当年,母亲坠崖的事或许也是他们的刻意安排。 他若得空,要再去查一遍当年的事,不能让妹妹背负这个黑锅过一辈子。 “大哥,你不必担心。”冯兮和俏皮地冲他笑道:“你换个角度想,赵家这么做,不也是在慢慢露出狐狸尾巴了吗?” “经过姨妈和大表姐带来的教训,我更不会让一个外人轻易染指冯府的东西。” 她这话说得轻巧,却带着一股子坚定的决心。 冯若兰和冯忠把持府中内务那么多年,库房已经严重亏空。她如果再继续任外人胡作非为,冯府不就只剩个空壳子了? 冯君尧想了想,觉得她不是说着开玩笑的,并不反对,只是,心中有点为她担忧,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赵家送过来的人,想必都是被调教过的。”他在冯兮和的额头轻轻地掸了下,“你才多大,怎么去跟别人硬碰硬。” 冯兮和吃疼地捂住额头,而后,拽住冯君尧的手,轻轻道:“我又没说,会去硬碰硬。而且,不是还有你嘛。” 她开始肆无忌惮地对着冯君尧撒泼,从前的她其实也有过惶恐的时候,但现在,她明白自己的大哥默默地守在她身后。她从来不是一个人。 冯君尧由着她拉扯了一会,唇角已有笑意绽开。 即使他的未婚妻是因她负气出走,但是,毕竟是亲妹妹,他不忍心加以责怪。他之后也能想得通,她过去是受人挑唆,才会犯糊涂。 好在她如今已改过自新,还将祸害冯府已久的云长依等人赶到刑部大牢里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 兄长相护,夫人 “对了,兮和,这些日子,别人来给你说亲,你真的没有一个中意的?”须臾,冯君尧又缓缓问道。 在他心里,也有跟老夫人相似的想法,冯兮和已经及笄,嫁人确实是早晚的事,只是,不能再是顾锦年那样的人渣。 不过,他想好了,如果她真不愿意嫁人,他也可以护着这个妹妹一生。 冯兮和微愣,她敛容沉思了一番,说实话,自从与相爱之人长相厮守的幻梦破碎之后,她就已经心灰意冷。 而且,她想嫁的人,始终未曾出现,她便不打算再去纠结这个问题。 半晌,她渐渐回眸,问道:“大哥,如果嫂嫂已经跟你成亲,你是不是不会再娶其它人?” 冯君尧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但也是细心回道:“是。即使她还没与我成亲,但此生除了她之外,我不会再娶其它女子。” 冯兮和听罢,旋即,眼角逐渐蔓延开绚烂的笑意,柔声说道:“大哥,我暂时不想嫁人,就算真的是嫁人,我也要找一个像你对嫂嫂那样,一生只我一人的男子。” 虽是这般想,可在这个世间,男子皆以妻妾成群为荣,她想找个一心一意相待的人是何其困难。 冯君尧一怔,没想到,在她的心里,也是有同样的想法。 可在顾时引接风宴过后发生的那些事,他也有所耳闻,他不清楚,冯兮和是否不介意那一段。 “兮和,那你跟裕王爷……” “我跟裕王爷之间,什么事都没有。”不待他说完,冯兮和便已否认。 “那就好。”冯君尧松了口气,冯兮和若真的跟顾时引有什么,那绝对比嫁给顾锦年还要令他头疼。 而冯兮和清洌洌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冯君尧,前世他临死时的模样一点点在她脑海中浮现,让她心里发颤。 “大哥,我知道裕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不会与他走得太近。”她一下子握住冯君尧的手,心中略是不安,“你也答应我,不要跟他以及他身边的人,有什么的接触,可以吗?” 冯君尧略一颔首,权当答应了。他细想了一遍,自己跟顾时引接触得也不多,不明白冯兮和为什么会那么激动。 在屋顶上淋雨的顾准听后,出了一身冷汗,接着,他脚底抹油一溜烟地去回去禀告。 不知王爷对人家小姑娘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让她怕成这样。 而且,王爷啊,貌似你未来的小舅子也不待见你,你有的烦了。 * 冯老夫人让阮昭明纳妾的事,一时间,全府都知道了,上上下下都在张罗着。 几日的时间悄然流逝,到了阮昭明纳妾的那一天,冯府上下张灯结彩,布置得喜气洋洋,除了没有六礼之外,其它均跟娶妻的排场无异,可见,冯老夫人对这位新人是多么重视。 老国公冯敬的身体近日好了些,就被冯老夫人请到堂上,接受新人的奉茶。冯兮和跟冯君逸端坐在两侧的座椅上。 新的姨娘名叫程莲心,她穿着大红的棱花衣裳和红底鸳鸯绣鞋,面上抹着浓重的胭脂水粉,像是在无形中,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她的存在。 冯老夫人当是新婚当日,本就该打扮得喜庆些,因而,也没多想。 阮昭明身着喜服,满脸春风地到门口去迎接,将红绸的另一头放到她的手上。 程莲心早就听说阮昭明丰神俊朗,学富五车,今日一见,确实与想象中的男子无异,在接过红绸后,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而后,阮昭明温柔地看了她,她才羞赧地低下头。 可即使有个如此优秀的相公,她在进来后,眼睛仍是止不住地瞥向府中其余男子,好在她谨记赵老太的教诲,没有表现得太过于明显。 冯兮和犀利地捕捉到她的媚眼,心道,狗改不了吃屎,黄鼠狼披了身外衣,还是掩饰不了本性。 冯君逸好奇地向外探头,问道:“长姐,那就是父亲新纳的姨娘啊?” 他特意咬重了姨娘两个字,表示心中的不屑。 冯老夫人听了,略是有些不悦,眼眸不由得往他这边一扫。 冯兮和则好声好气地摸摸他的头,悉心说道:“君逸,她以后会是我们的娘,你不要再像刚才那样称呼了哦。” 冯君逸当即领会到冯兮和的意思,欣喜地说:“太好了,我们以后有娘了!” 冯老夫人的头一点,这才露出和善的笑容。 阮昭明和程莲心还在堂外,就听到冯君逸的惊呼声。 “那是犬子,以后也是你的孩子了。这孩子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藏不住,你别见怪。”阮昭明转头对程莲心笑道。 程莲心轻“嗯”了一声,似是更加娇羞地将头低下一截,眸中却翻卷着异样的亮光。 赵老太提醒她提防冯兮和,没说冯君逸怎么样,她对冯君逸不了解。 现在看来,这位小少爷很喜欢她,以后,该是很好拿捏呢。 等程莲心跨了火盆,进来行礼后,便开始给冯敬和冯老夫人奉茶。 冯老夫人开心得合不拢嘴,冯敬接过她的茶,小啜了一口,消瘦的面颊上没有透露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阮昭明带程莲心见过了所有长辈,就接着带她去认识冯兮和他们。 “这位就是大小姐吧?”须臾,程莲心的眼眸转到冯兮和身上,身子微屈,恭敬地双手捧着一杯茶,递了过去,“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还望大小姐多多关照,往后,我们该友好相处才是。” 按礼,她是不必向冯兮和奉茶的。 可是,她多此一举地这般做,在冯老夫人面前就表现得谦和又卑微,让冯老夫人觉得,她是真的想跟府中的人好生相处,不似冯若兰那般不明事理,怀了一肚子龌龊心思。 于是,冯老夫人对她的好感又增加了不少。 “夫人真是折煞兮和了,以后,应该是兮和请你多为关照才是。”冯兮和笑盈盈地说道,接而,她伸手去接茶,又打算将程莲心扶起。 “姨……”冯君逸插了句话,后来仿佛意识到说的不对,就怏怏然闭了口。 冯兮和看了看他,转而,对程莲心说道:“君逸只是听嘴碎的人说多了,才造成这无心之失,夫人莫往心上去。你看,你刚一进门,他就热络地把你当成亲娘一样,怎么会真把你当成姨娘。” “这几天,老夫人跟我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在我们心里啊,早就把你当成我们的娘了。你就是冯国公府的夫人,我会向府中的下人说明,往后,都得管你叫夫人,别人说我们不合礼数什么的,我们都不必管。” “就算闹到了陛下面前去,那也有外公顶着。” 说着,她回头,天真地问着冯敬,“外公你说是吧?” 冯敬的视线在程莲心面上逡巡一圈,而后,默然颔首。 冯老夫人的面容有点僵硬,她可不想真被人告到陛下面前去,不然,冯敬若要真拖着病体去御前求情,别人会怎么看冯府这个天大的笑话。 “罢了,还是先叫姨娘吧。”少顷,冯老夫人想了想,觉得还是让大家改回来。 程莲心的脸色一白,心中怨念渐生,咬牙齿切,这该死的丫头。 经过这一出,她该怎么在下人面前立威。 “老夫人说的是,是莲心疏忽了。”她默默地先接受冯老夫人对她名称的纠正,然后,在冯兮和的手刚碰到茶盏时,指关节在茶盏底部稍一用力,茶盏就往她这边偏。 眼见着茶盏盖松掉,茶水就要泼到程莲心自己手上,冯兮和立马单手将程莲心的手握紧,帮她端正了茶盏。 程莲心想继续将茶盏倾斜,可是,她的一只手被冯兮和紧握着,动弹不得,手心又忽然间传来一股锥心的疼痛。 “啊!”她吃疼地喊出声,另一手不由自主地抽出,握住冯兮和的手,泪眼汪汪地恳求道:“大小姐,我不敢求你喊我娘了,只求你能放过我。” 话落,也不知是谁弄翻了茶盏,茶水溅了一地。 冯老夫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责怪谁。 程莲心楚楚可怜地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大小姐,我真求求你了!” 阮昭明上前扶起她,她就缩到阮昭明怀里,十分恐惧,不敢再看冯兮和。 阮昭明想说冯兮和几句,但当着冯老夫人的面,又不敢说。冯老夫人见了她这般模样,便轻声斥道:“兮和,你给莲心赔个不是。” “我不。”冯兮和水眸含泪,似是倔强着把所有委屈都吞到肚子里。 她眼圈微红,缩了缩身子,千允拿出手帕,她默然接过擦拭眼泪,在抬手时,广袖层层叠叠地堆在手肘出,露出皓腕上几抹鲜红的抓痕。 冯敬见到,立即就恼了,他也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便直接说了,“刚进门,给兮和使了绊子,还装委屈的新媳妇,以后还不知是什么样!” “方才那杯茶,老夫当是受不起。老婆子,这人我不认,你要认就自己认吧。” 程莲心讶然失色,她垂目看了下自己的手,可她的皮肤粗糙,就算有红痕也看不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 一吊铜钱,摆谱 冯老夫人面色尴尬,知是错怪了冯兮和,只好示意阮昭明以后多看着些程莲心。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大小姐包扎。”阮昭明怒气冲冲地命令着府中的下人,“在太后寿诞前,大小姐还要跟随太后去太庙祈福,要是有什么闪失,拿你们是问。” “不必了,我还没有那么娇贵。”冯兮和漠然看着他,心知他不只是嘴上说说,心中定也是这般祈祷的。 自从太后赠了她飘花带紫的翡翠镯子,让她陪同去太庙祈福后,阮昭明对她的态度就好了许多。 私底下,来阿谀奉承了好多次,无非就是让她在太后面前继续争光,好替他说话。 “你是为夫的掌上明珠,怎么不娇贵?“阮昭明不依,只让丫鬟先扶程莲心回房,就殷勤地把千允叫上,对着冯兮和嘘寒问暖,并打算亲眼看着她手上的红痕被包扎起来。 出了门,他捧着冯兮和的手,忧心忡忡地看了冯兮和几眼,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兮和啊,你看为父如此关心你,你得了太后的赏识,也记得多替为父多美言几句。” “父亲,这句话你已经说过数百次了。”冯兮和冷漠地将手抽出,偏过头去。 阮昭明又讪讪地说:“还有啊,裕王爷对你有一点意思没,如果有,那你要抓紧把握,赶紧让他娶了你。” “如果没有,你也要想办法让他对你负责,你在京中不是认识很多地痞吗,让他们去散播消息好了,等人尽皆知,人人都唾骂他负心绝情的时候,他就不得不娶你了。” “你看,为父如今有冯国公府傍身了,若再有裕王爷加持,得太后亲眼,那岂不是扶青云直上,翱翔九万里吗?你做为女儿,不是就能跟着受人膜拜吗?” 如此直言不讳地想要攀更高的枝,父亲你还真的是不要脸。冯兮和抚额,问道:“父亲你的官阶已经很高了吧,难不成你还想做丞相?”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留,为父满腹的才华,怎么能局限在一个区区礼部尚书的位置上。”阮昭明继续鼓吹。 冯兮和痛心疾首,“父亲,裕王爷已经有了中意的姑娘了,我在他眼里,就如破铜烂铁一般。他的为人你也知道,我要是敢威胁他,他绝对会将我们全家都扔去喂狼。” 说罢,她就转身离去,再也不理会气得跳脚的阮昭明。 程莲心被丫鬟引着,穿过曲折回廊,她的眼神仍然不住地往后瞟去。 刚刚她听到阮昭明说,太后让冯兮和在寿诞前,陪同去太庙祈福。若冯兮和再进一步得到太后赏识,她岂不是更加低她一头。 待在赵家的这段时间,赵家一直都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她,待遇比赵家嫡小姐还要好。以至于现在,她对锦衣玉食的生活十分迷恋。 但入国公府的第一天就失利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好在冯老夫人有意栽培她,刚才还吩咐了,让她熟悉下国公府的环境,就到她那边去,让张嬷嬷教她如何整理内务。 如果她表现出色,将掌家权力握到手中,那成为国公府女主人不就是早晚的事。 翌日,晨曦初照。 冯老夫人身边的张嬷嬷一大早就来知会冯兮和,为了迎接程莲心的到来,也为了弥补中秋佳节时,因冯敬病情而被耽搁的团圆饭,她今晚打算全家人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张嬷嬷是冯老夫人身边的大红人,在冯府多年,一直以来兢兢业业。 “千允,赏十两银子。”冯兮和友好地应下后,习惯性地让千允取了赏钱过来。 只是,张嬷嬷眼看着银子,却犹豫着没有伸手去接。 较之以往,她的表现不由得有些异样,冯兮和觉察到,便问她是怎么了。 “大小姐,这赏银太多了,你还是给老奴一吊铜钱就好。”张嬷嬷尴尬地张口。 冯兮和迟疑了一会儿,亲自去千允手里拿了银两,放到她的手上。 “张嬷嬷,你在府中任劳任怨,月例并未怎么涨过。这些赏银给你,也算是对你的弥补。虽然库房亏空严重,需要适当地削减一下开支,但不能连你应得的这份都给克扣了。” 张嬷嬷掂量着银两,心中惴惴不安,终是道:“大小姐,这是莲姨娘新定的规矩,她今天早上,跟老夫人商量,制定了许多新规。其中一条就是说在库房的账没填平前,各房主子给奴才们的赏银不能超过一两。” “她让奴才们相互督促,鼓励告状。即使主子非要给,奴才们也要上缴,否则,一经揭发,人证物证俱全,就要被逐出府去,揭发人则能得到一定的奖励。” 她是冯老夫人身边最受重视的嬷嬷。程莲心定下的规矩实施前,就是打算先拿她做靶子,对其它下人,起到以儆效尤的效果。 “老夫人也同意了?”冯兮和的眼眸渐渐变得冰冷,鼓励下人互相揭短这种事情,程莲心居然都能做得出来。 若是真的让它实施开来,下人与下人,下人与主子之间只会相互不信任,充满欺骗,早晚会出大事。 荷香,莲心……赵老太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她一方面拿程莲心牵制荷姨娘,一方面利用程莲心的心性,让她来冯府,闹得阖府鸡飞狗跳的。 “嬷嬷,这银两你且放心收着,我收拾收拾,就去老夫人那说说。”冯兮和说完,就让千允将张嬷嬷送出垂花门。 过了一会儿,她换好衣裳,梳好发髻之后,就过去了冯老夫人的院里。 她一掀门帘,就见到榻中央的小几上,随意地搁放着几本发黄的账本。 经过了张嬷嬷的指导,程莲心对府内的事务,已经大概了解了一些,但不是十分细致。 此刻,程莲心正坐在冯老夫人下首,怀中抱着一个算盘,在精打细算地细数着。冯老夫人饶有兴致地在听着,不时地点头附和。 “呦,大小姐来了,这边坐。”程莲心看到冯兮和进来,便热络地招呼她坐下,那架势像足了府中的正牌夫人,“大小姐是过来向老夫人请安的吧?” “我回自己屋去,等把事项全都罗列出来了,再拿来让老夫人过目。” “莲姨娘不必走,听闻你的管家能力非同一般,我见你手持算盘,想必,是在为我府上谋一份大计。”冯兮和微笑着叫住程莲心,说道:“不知,我可否见识一下莲姨娘你的高见?” 程莲心每次一听冯兮和叫自己姨娘,就浑身不舒服。姨娘叫得多了,往后,下人们也就习惯了。就算她将来被扶正,也不能抹掉这低人一等的过去。 可不高兴归不高兴,眼下不是争这个的时候。 她忍下心中的怒火,心虚地笑道:“高见不敢当,说愚见还差不多。大小姐要是想了解,等各项计划实施以后,自然就了解了。” “莲姨娘莫不是怕我抢了你的功劳?我和君逸可是一直将你视作亲生母亲一般的。”冯兮和听了,似是委屈地说道:“也罢,你如果信不过我,我也不好强求。” 她默默地别过头去,挥手让千允递来一条手帕,仿佛难过的要流下泪来。 冯老夫人见罢,看了眼程莲心,皱眉道:“你且说与她听听,都是自家人,不碍事。而且有我在,你还担心哪一方得到偏袒吗?” 说着,她已经翻开一本册子,将程莲心记录在册子上的一些条例,指给冯兮和看了。 程莲心无法,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过来讲解。 冯兮和扫了下册子,只见第一条说的就是,削减府中的人员,各个院子最多只能保留五个丫鬟,五个婆子,其余的全都给遣散费,让他们卷铺盖走人。 “老夫人,这一条好像不妥吧。”冯兮和立马反驳,自打信任管家任职后,他们已将各院的闲杂人员,干活偷懒的人,都做了遣退,如今留下的,都是必要的人手。 程莲心一急,不待冯老夫人开口,便驳道:“大小姐此言何意?我粗略地估算下来,全府估摸有五十余人是不必要的。每个丫鬟一个月大致有十钱的俸禄,那五十多个人加起来,每个月能省下一笔开销呢。” 静思了一瞬,冯兮和道:“莲姨娘此言差矣。节省花销是应该,可是,如今留下的人,都没有什么过失,就这么让人离开,另谋生路,他们出去以后,会怎么说我们冯府?”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冯国公府要不行了,一传十,十传百,这只会让更多的人唱衰国公府。” 冯老夫人细细地听着,倒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直接让人走掉,毕竟是对不住人家,被赶走的下人心里会有怨言,尚在府中的下人也会心生恐慌,到头来,还是会影响家宅安宁。 “兮和,你觉得应该怎么做?”冯老夫人下意识地问道。 冯兮和接着说道:“与其对奴才们抠门,想从他们身上省下钱来,不如我们另寻生财的路子。” “是的,我刚跟老夫人提出的另一个设想,也跟大小姐有异曲同工之处。”程莲心见不得自己的风头被抢,马上截断了冯兮和的话。 见冯老夫人将视线又转向自己,程莲心忙道:“老夫人,国公爷和相公都是两袖清风,仅仅依靠他们的俸禄过活,恐怕是难以为继。据我了解,国公府在外,还有几十家铺子。” “过去,那些铺子都被租赁出去,收取少量的租金,这些铺子被租出去后,经营茶米油盐的都有。依我看,我们不如收回这些铺子,自己雇人经营,一个年头下来,会是很可观的一笔进项。” 言罢,冯老夫人静默了几息,似是在思忖。 “莲姨娘才刚进门,对冯国公府的里外情况,便是如数家珍一般,我当真是佩服。”冯兮和倏然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 毒心起,稚子无辜 程莲心怔然,顿时明白自己太急于出风头,在冯老夫人面前表现自己,将所有料都抖出来了。 “老夫人,莲心是知晓进门后的责任,所以,提前做的功课。” 冯老夫人不悦地看着她,心道,本来还打算慢慢教她的,现在看来,不用派人教,她也已经很厉害了。 须臾,她掩了心中的不悦,徐徐问道:“你想要在什么时候收回铺子?” 程莲心沉思了一会,即是道:“等租期到了之后就可以。” 冯老夫人默然颔首,说道:“和他们签的都是一年的租期,一年到了后,才会商榷要不要续租。眼下,一年的租期又快到了,不跟他们续租就好。” 程莲心温顺地点头,“我这就是去准备相关事宜,老夫人信任我,我也定是将事情办得漂亮的。” 冯兮和听了许久,眉头微蹙,继而,她转头说出自己的疑虑,“外祖母,我觉得莲姨娘的想法虽好,但套在国公府上面,并不太适用。” “这是为何?”冯老夫人问。 冯兮和仔细地解释,“冯家是金陵最古老的世家之一,祖上又曾立过数次功绩。先帝在亲笔给冯国公府提些匾额时,赠予了冯家无比的殊荣。” “这崇高的地位,和尊贵的荣誉,不应该是拿黄白之物来衡量的。如果冯家公然去经营这数十家铺子,从了商贾之流,那等于是弃了先帝对冯家的厚望,让冯家变得和普通人家没有区别。” 话落,冯老夫人陷入了深思,得亏这个外孙女的提醒,不然,她就为了暂时的利益,而牺牲了长远的大计。 程莲心也没有想到这一层利害关系,她咬了咬牙,便道:“可是,大小姐,冯家的当务之急,是需要有足够的财源。要不,死守着光辉的门槛,那我们所有人不都得饿死。” 冯兮和笑道:“莲姨娘,我只是说不能直接用冯家的名义去经营铺子,不是说,就要放弃了那几十家铺子啊。” “等一年的租期到了以后,我们可以将铺子收回,但是,不必另雇人来,就用原来的租户。我们不租铺子给他们,可以给他们发放酬劳,并按约定的比例与他们分红,铺子的生意越好,他们的分红也就越高。” “如此一来,也省掉了他们的租金,他们的负担就减轻了许多,热情不就上涨了吗?” 程莲心疑惑道:“可是,这几十家铺子,必须得有我们的人管着,不然,在杂乱无章的情况下,一家闹不愉快了,其它家不全都反了吗?” 思忖片刻,冯兮和便道:“至于统管几十家铺子的事,我也想到了。但是,不一定非要让冯家派人去,可以让托管给东盛钱庄。人家是内行,做生意的门道,懂得自然是比我们这些门外汉多。” “这样一来,也不会有损冯家的声誉。我们只要在府中,等着东盛钱庄的人定期送账本来就行。” 程莲心一梗,彻底说不出话来。赵老太再三叮嘱,不能小看了冯兮和,的确是说的在理。 冯老夫人仍有隐忧,说道:“东盛钱庄的东家钱永昌,祖上就是从商的,到如今,宁国各地都有他们家的产业,连几个邻国也有。历来,商贾人士多为狡诈,更别说,是有数十年历史之久的商贾之家。” “他们能信得过吗?” 冯兮和宽慰道:“老夫人莫怕,钱家能将家业做的这么热火朝天,除了经营有道外,还重在一个‘诚’字。若是连基本的诚信都没有,他们该何以服众?” “是我多虑了。”冯老夫人默了默,便道:“那你什么时候请东盛钱庄的人来府上细谈,如果可以,就把契约签订了吧。” 冯兮和悄然颔首,“那我就去邀请钱家大小姐来一趟了。” 冯老夫人摇头,“钱大小姐贵庚几何?钱家让一个女子出面,不会不妥当吗?” “钱大小姐年芳十六。”冯兮和继续耐心劝说:“老夫人,钱永昌膝下有一子一女,但是,儿子不成器,吃喝嫖赌都会,就是干不了正事。” “而女儿钱绯绯自幼就有过人的头脑,钱永昌便着重于培养她。在耳濡目染之下,钱绯绯对生意上的事,不输于任何男子,已经成了钱永昌的臂膀。所以,让她来,我们也能信得过。” 冯老夫人想了想,也只好同意。 “那就让她过来吧。” 午后时分,钱绯绯如约而来,冯兮和招待了她,带她去跟冯老夫人见面后,就详细谈了冯老夫人担心的一些问题。 冯老夫人细细地听着,而后,让冯兮和参考分析,觉得没有疑问了,就和钱绯绯牵了契约书。 虽然在钱绯绯在的时候,她没表达什么不满,可在钱绯绯走后,她又喃喃念道:“果然是商贾之女,连礼义廉耻都不懂。一个姑娘家成天在外抛头露面,想来,定是跟很多男子打过交道,这像什么话。” 冯兮和默默地听着,垂下眼睫,再抬起时,眸底未起波澜,却是一片冰凉。 程莲心悄悄地躲在冯老夫人门外偷听,听得愤愤然。 冯老夫人就暂先将她晾在一边,却去和一个商贾之女洽谈,她窝不下这口气。 一条绣着莲叶缠荷花的手帕已经被她蹂躏得不成样子。 “莲姨娘……”不多时,有一个丫鬟在轻声唤着她。 程莲心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意识到一双利眸带着恼色,在打量着她。 丫鬟回头看了看,无法,又喊了声,“莲姨娘,国公爷来了。” 国公爷……程莲心终于缓过神来,急遽转头,就见到由两个丫鬟搀扶着的冯敬,在不太高兴地看她。 今日,趁着天气好,冯敬觉得在屋子里待太久,会让病情更加恶化,就叫丫鬟们扶着他出来晒晒太阳。 路过此处时,他想来看看冯老夫人,就过来了,没想到,却看到这么一幕。 “见过国公爷。”她急匆匆上前,微微一福,尽可能表现得像个温婉懂事的新媳妇。 而她心里在思索着,该如何跟他说,在此处偷听的事。 冯敬却不等她想好,便愤慨地说道:“行的正,才能坐的直。有空在老夫面前装模作样,不如回去多反思一下自己的德行。” 说罢,他就走了,也没有给程莲心好脸色看。 他自诩过去是个带兵打战的粗人,客套话说不来,有什么话,就摆到明面上说。 程莲心被泼了一头的冷水,僵在原地。 老国公貌似打从她一进门,就不喜欢她。冯老夫人跟他鹣鲽情深,要是他再跟冯老夫人多鼓吹几句,那她在冯家,就不用混了。她得赶紧解决掉这个老不死的才行。 程莲心气得又将手中的绣帕拧紧了一些。 冯兮和跟钱绯绯将契约签好之后,双方互留了一份做底。 接下去,她就打算在吃过今晚团圆饭后,悉心准备去太庙祈福的事。 然而,就在各方都在紧锣密鼓筹备着时,刑部遣人来报信,称冯若兰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三个月前,她们母女还在冯府大行其道。 不用想,知晓内情的人,也能猜得出那孩子的爹便是死去的冯忠。 对于这个突出其来的孩子,冯老夫人自然是不想留,觉得留着这个孽种,那将来,可能所有人都会知道,冯家嫁出去的女儿,在丈夫死后,跟人私通。到时,冯家的颜面往哪里搁! 但是,她又不想让狱卒强迫着冯若兰喝堕胎药,传出去,只会让人说冯家刻薄,对坐牢的庶女放任不管。 于是,她交给被闲置的程莲心一件好差事,去刑部大牢送碗“保胎药”。 云长依同样不想留下这个孩子,如果让冯若兰多一个孩子,那冯若兰往后难免会有忌惮,别人只要将孩子拿捏在手里,想控制冯若兰就容易了。 所以,她传信给顾锦年,让他去准备一碗“保胎药”。 如此,就有两碗“保胎药”即将要被送往刑部大牢。 冯兮和得知此事后,考虑着,大家都急着给冯若兰送“保胎药”,那她是送保胎药好,还是堕胎药好。 看来,当时顾锦年去刑部大牢将云小妹调换出来的那次,冯若兰是真的身体不适,要不然,云长依怎么能骗过大牢的守卫。 她在后苑里来回踱步,转眼间,已遇上冯敬。 “怎么了,小丫头,又有什么心事?”冯敬见她在沉思,不由得驻足地问道。 冯兮和咬唇,继而,去扶了冯敬到凉亭坐下,跟他如实叙述了一遍事情的原委。 冯敬听后,沉默了半晌。 “我想要为若兰保下这个孩子。”良久,他毅然开口,一双眼眸中满是澄明。 冯兮和知道他的外公不是个会随便开玩笑的人,但凡他做了决定,那便是认真的。 “外公,那也是冯忠的孩子。”她略是诧异,再一次提醒道。 “我知道。”冯敬看着她说道:“若兰是我的女儿,我也是在保护我的外孙,不论孩子的父亲是谁。” “其实,若兰跟冯忠在多年前就有过一段旧情,我当时太注意国公府的名誉,一气之下,就把她远嫁到姑苏。” “如今,年纪大了,身子骨又是这样子,后悔的事也多了起来。现在才明白,名誉不名誉都是虚的。只有所关心的人,安然无恙地在自己身边,享受平凡的幸福才是天伦之乐。” 冯兮和听完,也沉默了。冯敬说的,也是她心中所想。 冯敬接着道:“小丫头,外公不是老糊涂,也清楚这么多年来,若兰的确是对不住你。但是,稚子无辜,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什么过错都没有,就被剥夺生的资格,何其残忍。” 他过去在战场上见多了生离死别,不以为意,可现在老了,回想起过去,便觉得要给予每一个生命该有的尊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 有孕,一碗红花 悠悠的和风拂过凉亭,须臾,冯敬双眸转向微起波澜的湖面,说道:“小丫头,若兰是我的女儿,她的性子我懂。她虽然贪了些,又不是个会拿主意的,对自己所生的孩子总会过分纵容些,因而才会被牵着鼻子走。” “你也该懂舐犊情深的理,她做为一个母亲,如果有人要强行拿掉她的孩子,她说什么也不会甘心。诚如你母亲当年对你那般。” 微风细卷她的发丝,冯兮和的眸中惊起微漾的波痕,想起当年,马车坠崖前,她母亲毅然将她先行甩出窗外的举动,心中略有所恸。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外公。”冯兮和慢慢站起,面颊上绽开和煦的笑意。 冯敬默默地点了下头,又拉着她说了一会话,便是离开了凉亭,去看看别处的风光。 冯兮和在不久后,就让管家备车,前往刑部大牢。 狱卒带着她,穿过重重把守后,便来到了关押冯若兰的牢房。 冯兮和拾眼望去,只见在潮湿阴暗的牢房中,蓬头垢面的冯若兰将铁链拖得“啪嗒嗒”的响。 “我警告你们,不要过来!”冯若兰恐慌地望了来人几眼后,就双目无神地往无一丝光照的角落里缩去。 她将自己蜷成一团,双手还有意识地护住腹部。 狱卒掏出钥匙,打开牢门,冯兮和便一步步地走过去,在她身后,千允手上的红漆托盘上,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在散发着一股苦涩难闻的气味。 “姨妈,是我啊,近两个月不见,你难道认不出我了?”冯兮和浅笑盈盈地说道,在她身边蹲下,纤纤玉手在她的衣裳上抚过,叹道:“姨妈,看到你这么落魄,我真是感到无比欣慰。” “兮和,真的是你?”冯若兰拨开如杂草般的头发,眼中的骇意更甚,她捂住鼻子,连忙再往里缩了缩,“兮和,姨妈求求你,姨妈过去错了,求求你帮姨妈一回。” “来世,姨妈定会给你做牛做马。” 话落,不待冯兮和回答,便有一个温婉的声音透过墙面传来,如同江南三月的莺啼,“兮和,我也求求你,不管在过去有多少误会,我们毕竟是姐妹一场。求你帮母亲留下她的孩子!” 冯兮和自然能听得出这声音是谁的,哪怕是到死都不会忘记。 她不禁嗤笑出声,“大表姐,如果今天不是我来,姨妈怕是都见不到你如此孝顺的一面吧?” 顾锦年一早就跟刑部打过招呼,平日里,将云长依接到一个堪比贵族千金闺房的私人牢房中,只有她过来的时候,云长依才会暂时委屈一下,被带到这边。 “姨妈,虽然你说你会改过自新,大表姐也替你求情。但是吧,我这个人毛病太多,其中一点就是疑心重,我觉得你会食言。”冯兮和招手,让千允把药汁端来。 “得罪过我的人,我绝对不会让她有好果子吃。而且,你要是把孩子生下来,告诉他,让他将来找我寻仇,我该怎么办?” “为了以绝后患,这一碗红花,你不喝也得喝!” 冯兮和说罢,眸中翻卷着化不开的浓雾。 冯若兰的心一滞,紧紧地捏住腹前的衣裳料子,不由得摇头啜泣道:“不!兮和,我求求你,我再求求你!” “只要你不伤害我的孩子,我就……” 冯兮和一听,似乎来了兴致,“你就怎么样?说来听听,如果本小姐觉得你说的话有价值,就饶过你和孩子。” 冯若兰现在只想保住孩子,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她慌忙地想要张口,“我……” “兮和!”可她还未说完,隔壁牢房的云长依已然声泪泣下地述说道:“兮和,如果你心中真的有怨,我愿意承受。母亲含辛茹苦地将我们姐妹几人拉扯到大,也该是我们姐妹弥补她的时候了。” 说着,她似乎又是哭得厉害,“母亲,你可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要再糊涂,做出令我们姐妹三痛心的事来。” 冯若兰的神思渐渐回转,喉中一噎,顿时将话收了回去。 “大表姐,你说你们姐妹可以承担后果是么?”冯兮和犹疑地问道:“那你告诉我,云小妹如今藏在哪里?” “小妹一时冲动,跑出去的事,我也感到十分羞愧。可我整日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牢房中,怎会知晓小妹的一举一动。”云长依已然痛哭流涕,似是悲伤得不能自已。 冯兮和叹了一口气,似是无奈地说道:“大表姐,你口口声声说你们姐妹来还债,却不跟我透露云小妹的下落。” “那我还是先解决了姨妈你的孩子吧。” 说完,她再也没有犹豫,眼神锋利如刀,叫了一个大牢的侍卫来帮忙,“把这碗红花给她灌下去!” 两个侍卫一个负责按压住冯若兰乱打乱踢的四肢,另一个强行将她的下颌抬起,将碗中的药汁给她灌了下去。 冯若兰死死地咬着牙齿,尽可能地将灌入的药汁吐出。 乌黑的汤药泡沫顺着她的嘴角不断冒出,顺着她的脖颈滑下,浸湿了她的衣襟。 她的眼锋转向冯兮和,却见冯兮和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下场。 她瞬间就绝望了,知道自己无论怎么求,冯兮和都不会放过自己。 “冯兮和,你会遭到报应的,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她的两只眼睛狠狠地瞪着她。 “姨妈,也许你不知,没有什么样的痛苦是我没有遭受过的。所以,再狠的报应,我都不会习以为常了。”冯兮和盈盈而笑,紧接着,对灌药的侍卫说道:“快一点,这是本小姐特地去太医署取的,最烈的红花,不能浪费了。” 云长依在隔壁,细心地观察着这边的动静。不知为什么,在听到冯兮和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会感觉到莫名的不安。 侍卫马上趁冯若兰张嘴的时候,给她整碗灌了下去。 药喝完了,他们就随意地松开她。 冯若兰面如死灰地仰躺在地上,不多时,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裙袂流出,蜿蜒流至冯兮和的脚边。 “本小姐会再让大夫来确认她有孕没孕。你们先将牢房清理干净。”冯兮和嫌恶地蹙了蹙眉。 而后,她即是掉头,再也不理会两旁守卫见她如见罗刹的眼神。 耳畔是囚犯哭天抢地的哀嚎,冯兮和充耳不闻,往着光线越来越明亮的出口走去。 然而,一个梳着堕马髻,身着石榴红马面裙的女子缓缓地闯入她的视线,在她的面前停下。 是程莲心,冯兮和的脚步一顿,随后,看了看程莲心手中的食盒,眼中含笑道:“莲姨娘,你来晚了,姨妈她的孩子彻底没了。你的功劳又被我抢了。” 程莲心微微错愕,没想到冯兮和的动作比她还要快。 不过,她也听说了过去冯若兰母女跟冯兮和的恩恩怨怨,冯兮和恨冯若兰入骨,逮到机会就下手,倒也说的通。 只是,表现给冯老夫人看的时机又一次被冯兮和夺走了!程莲心不由得愤慨。 “大小姐,需要莲心送你上马车吗?”少顷,程莲心低头,怯生生地问道,像足一个被家中大小姐欺压的妾室。 冯兮和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连句答话都不给她,就径自走出去。 小丫头片子,我迟早要你好看!程莲心内心充满愤恨,不过,她想起自己来大牢的目的,不只是为了拿掉冯若兰的孩子,就大胆地往前走。 在经过冯若兰牢房前,她看到遍地的血迹后,下意识地皱了眉头,拿着帕子捂紧鼻子。 冯兮和那小丫头真狠,能让冯若兰流了如此多的血。看这样子,的确是不需要她再给灌药了。 程莲心如是想着,就走到隔壁的牢房,轻轻地冲着背对着她的云长依唤道:“县主,你找我?” 云长依倏然回身,绝美的面容在她面前一览无余。 程莲心紧盯着她,只觉自惭形秽,云长依美的不似人间的女子,身侧恍若有仙乐环绕,她就算回娘胎再修炼个几百年,都未必能拥有云长依的倾世容颜。 半晌,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低垂下头,“冒犯了,县主。” “无妨。”云长依善解人意地回道,她已经习惯了其它女子对她的这种歆羡,或者说,她十分享受这种被人羡慕的待遇。 “你就是赵家安排到冯府的新夫人?” 她的一双剪水秋瞳在细致地打量着程莲心,就是知道赵老太往冯家送了个美娇娘,冯老夫人有心栽培程莲心后,她才放出冯若兰怀孕的消息。 按照冯老夫人的心性,八成是会让程莲心过来送堕胎药,以便测验一下程莲心的办事能力。 冯兮和已经将她在冯家的人全都清扫过去,若是有程莲心这颗棋子,她岂不是不用白不用。 而且,按冯兮和对冯若兰的仇恨程度,冯兮和定是不会容下冯若兰腹中的孩子。 但是,冯若兰到底有没有落胎,她还需要让大夫确诊一遍。 程莲心点头说是,又尴尬地说道:“莲心有愧,还有许多要向县主学习的地方,暂且还担不起夫人这个称号。” 云长依美丽的眸子一扫,便心知,这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 可是,越是爱慕虚荣的女子,妄想的越多。她也越好掌控。 “莲夫人觉得有愧,是否是因为冯大小姐?”云长依温柔地笑了笑,没有人会想到她的笑容下藏着把利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 县主,看上你了 程莲心攥紧绣帕,不知是该承认还是该否认。 “县主,其实,我跟大小姐相处得挺好的。我也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只是有一些小摩擦罢了。” 云长依美目流转,纤纤玉手划过面前的锈迹斑驳的铁栏杆,幽幽道:“是小摩擦啊。” “那本县主教你如何把这些小摩擦解决了如何?”她也不戳破。程莲心一听就心动了,马上凑上前,“莲心愿闻其详,如若县主能帮我解决和她母女之间的小摩擦,让我以后在冯府再无后顾之忧,莲心必当感激不尽。” “你想要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云长依诡异地眯了眯眼睛,随即,问道:“这个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你要先告诉我,冯国公的身体最近怎么样了?” “看上去,气色还不错。”程莲心微微一愣,如实说道。 她先前只是听说过冯敬缠绵病榻多年,身子骨不太好。但自打她进门后,她所看到的冯敬,虽然行动有些不便,但是面色越来越佳,身体也更为硬朗。 看上去,也不像是有大病大灾的样子。 云长依的眼眸略沉,冯兮和真的找到了医治冯敬的法子,这怎么可以! 旋即,她望向程莲心,心道,冯敬向来喜欢袒护那个外孙女,程莲心若一上来就跟冯兮和针锋相对。冯敬如果看出来的话,是不会容得下程莲心的。 只怕冯敬对程莲心已有戒心,所以,程莲心就更焦虑了。 “莲夫人,本县主离开国公府的时候,他还躺在榻上不得动弹,怎么会这么快就有好转,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云长依温婉地笑道。 “不是,冯国公的病情是真的有所好转。”程莲心辩驳着,而后,她看到云长依神秘莫测的眸色,便不由得一噎。 “对,是回光返照。如果再次倒下,那就是大罗神仙也没办法了。不知县主有什么好法子,能让冯国公爷不再受此病痛?”程莲心将声音压低,眼中充满了期待,“我去把这件事做成之后,必会记得县主的。” “你把耳朵伸过来。”云长依勾勾手指头,程莲心就真听话地将头靠到冰冷的铁栅栏上。 只听云长依娓娓说道:“莲夫人在前来冯府前,得赵老太太所教,难道不知道有祸水东移这种招数吗?” “既然冯大小姐与冯国公祖孙感情深厚,你就把刀子甩给冯大小姐不就好了,让冯老夫人和冯国公看看,他们最疼爱的外孙女是如何做出不孝的勾当。” “而冯大小姐跟冯老夫人的关系虽然看似愈发和睦,但其实,在他们的心里始终存在着一个雷区,谁都不想提起,那就是早已过世的尚书夫人,老夫人唯一的女儿。” 接着,她又跟程莲心说了具体事宜,给程莲心塞去了一包东西,程莲心心领神会,顿觉这趟来刑部大牢,收获颇多,兴高采烈地回去,都忘了去查探冯若兰的情况。 傍晚的夕阳西斜,一轮下弦月已渐渐爬上柳梢头,点点金芒和清辉洒在冯府西侧的一处荷塘上,映照着荷塘中枯败的花枝。 冯兮和以手为枕,仰靠在岸边的一叶扁舟上,似一泓清水般的眸子,望着繁星密布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小姐,张大夫刚刚过来,让奴婢转达你一声,该办的事情都办了。”须臾,千允悄然走来,在她耳边提醒道:“云夫人的孩子还安在,需要让人去知会她一声吗?” “不必了。”冯兮和微摇头,只有冯若兰有真实的悲痛,才能让云长依相信冯若兰的孩子是真的没了。 冯兮和从衣袖中拿出几颗多余的血囊,在指尖转动了一番,便是让千允先收好。 下午,在刑部大牢时,她一进冯若兰的牢房,就趁机将血囊塞到了冯若兰的腰封后面。 后来她让几个侍卫拉着冯若兰,给冯若兰灌完安神的药后,就将冯若兰随意地抛到地上。 这时,冯若兰压到腰封后的血囊,就可以把它们挤破,血就可以从顺着冯若兰的腰后部流出,造成落胎失血的假象。 当然,按照云长依谨慎的性子,定是会再找大夫来给冯若兰把脉。云长依人在大牢,找大夫的重任自是落到了顾锦年身上。 索性,她就等顾锦年找好大夫后,再派人找到那个张大夫,给张大夫塞了重金,让他谎称冯若兰的孩子已没。 回忆起此事,冯兮和的粉颊边已荡漾出浅浅的笑容,云长依她们想要让冯若兰落胎,那她偏要保住那个孩子。 不过,想起冯若兰誓死护住胎儿时的场景,她的心肠还是有所触动,视线逐渐望向荷塘对面。 登云阁对她而言,有非比寻常的意义,那里不仅是阮昭明入赘前,冯心砚的住处,也是婚后,冯心砚跟阮昭明偶有不合时,会暂待的住所。 荷塘对面的登云阁门口,已有丫鬟婆子将门檐下的红绸灯笼,一盏盏点亮。随后,阁内各个房间的烛火也接二连三地亮起。 灯火阑珊的登云阁,投映在荷塘的水面上,落下一个个红色的光影,似是给这个浑浑浊世中,送上星星点点的祈祷。 这是府中的老规矩了,即使冯心砚过世已久,冯老夫人和冯敬没有将登云阁另做它用,而是让府中的下人如嫡女在时一般,天一黑,就照常上灯。丫鬟婆子们也必须每天都里面去打扫。 因此,登云阁中不染尘埃。 冯兮和呆呆地望着独自耸立的冷情阁楼,不自觉地想起了冯心砚在坠崖前,对她的保护,以及跟阮昭明的一些过往。 在她的记忆里,冯心砚似乎常跟阮昭明发生争吵,但是,冯心砚是个偏传统的大家闺秀,有委屈只往肚子里吞。每次一闹,她就会默默地搬来登云阁住,也不让冯老夫人知晓。 风摇影动,冯兮和从回忆中收回神思。 冯兮和从小舟上坐起,拿了被闲置的桨,划动小舟往荷塘中间驶去。 船桨触及水面,搅乱了一池平静的秋水,岸边的金银花架上,有零落的花叶随风飘至水中,再添波澜,水面上的金银花丛中,似有一个人影在微微晃动。 “小姐,你的东西掉了。”在冯兮和刚划开一段时,千允眼尖地看到有一枚玉色的指环从她的袖中滑出来。 冯兮和回头一看,是顾时引送她的玉戒,便下意识地把浆搁放下,手伸向水面上方接住玉戒。 玉戒分量不轻,落到她的手里,她感觉有点沉重,就如同她此时的心情。 而金银花丛中,倏然传来一个低沉邪魅的声音,“本王竟不知,兮和你是这般在乎本王送的玉戒。那本王就当你也是倾慕本王已久的女子了。” 冯兮和闻言,瞬间惊醒,转眸望去,只见在落日余晖中,茂密的金银花架下,红衣灼灼的顾时引挥着竹节骨的折扇,从金银花架上翩然落在岸边。 “裕王爷……”千允见了人,连忙想行礼,从暗中蹿出的远影却将她快速拖走,让她猝不及防。 冯兮和愣了愣,即是说道:“裕王爷,你想太多了。当初,我就说过,是因为这枚玉戒价值千金,我才讨过来的。” “真的是因为它价值千金?”顾时引唇边的笑意不减,轻轻地摇晃竹节骨折扇,悠然问道:“你可知它的真正含义?比千金还要宝贵。” 冯兮和一梗,立马觉得这枚玉戒更沉重了。 能让顾时引说成比千金还要宝贵的,那肯定是非同一般。 如果她没有做好可以承担结果的准备,还是不适合冒然收下。 “裕王爷,为了避免你误会,你还是将它收回,就当从来没有送过我。”她的双手捧住玉戒,打算恭敬地把它还回。 对了,她想起屋子里还有把他送的伞,也趁着这回一起还了吧。 顾时引蓦地将扇子一把合起,脸上已骤然变色。 “本王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那王爷的意思,就是可以由我随意处理了?”冯兮和又紧接着问道。 顾时引的眸中深邃地不见底,他站在岸边,既没有朝她靠近,又没有离开,只是思忖了片刻,便道:“那是自然。” 宛若天籁的声音掠过冯兮和的耳畔,话音刚落,冯兮和已迅疾地将玉戒抛入荷塘中。 “咚”的一下,玉戒已没了影。 顾时引持扇的手僵在半空中,漆黑的浓云凝聚在眼底。 他忽地想起,顾准几天前回去告诉他,冯兮和在私下里见冯君尧时,特意让冯君尧提防他。 他不禁有点不解,虽然他的行事作风,从来就充斥着血腥与残暴,但是,对于她,对于冯国公府,他从未动过一分一毫。 “你恨本王?”他终是问道。 冯兮和默然抬起眼睛,眸色幽幽,无喜无悲。 鼻尖有晚荷的余香萦绕,她微启唇,说道:“裕王爷,我确实很讨厌你!这一点,我不想骗你。” 顾时引一怔,眉头已然蹙起,现出深深的褶皱。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冯兮和回道。 因为她若是喜欢上一个曾在前世,将她大哥做成人彘的男子,那她如何对得起大哥所受的折磨。 她以为她说的已经够直白,顾时引总该走了。 不料,顾时引的唇边却有笑意悄然绽开,他不假思索地说:“可是,本王偏就看上你了。本王看上的,没有谁能逃得过,就算你讨厌也没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 团圆饭,大闸蟹 冯兮和心中又惊又恼,她不明白到底顾时引看上了她哪一点。 顾时引却已悄然转身,隐身没入树荫前,对他嘱咐道:“丫头,记住本王的话。” 他根本没有给她回绝的机会,冯兮和不由得气得狠跺脚,一脚踩在小舟上,水面被拍出哗啦啦的水声。 与此同时,冯君逸和冯清玥,一人手抓两只螃蟹,唇角沾着蟹黄沫,迟愣地在金银花架下,看着闲然离去的顾时引。 他们来这已经有一会了,本来是要过来叫上冯兮和一块去吃团圆饭的,没想到,竟不小心看到疑似冯兮和地下恋情的一件事。 “裕王爷?”冯君逸略是诧异,先前,在裕王府的时候,他几乎也没怎么见到顾时引。 平时灵活的脑子,在这一刻竟然转不过来。 他对顾时引的理解,和别人对顾时引的理解是差不多的,不同的就是,他觉得顾时引不是个会滥杀无辜的人。 冯君逸也不明白顾时引到底是看上冯兮和哪一点了。 冯清玥眨巴眨巴地转过头,问冯君逸,“小鬼头,看上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对你有点意思,比如你看上你的三郎了。”冯君逸不耐烦地解答。 冯清玥略有所悟,挥舞着两只大螃蟹,冲冯兮和跑去,“姐姐,有人看上你了,你是不是就要嫁人了?” 冯兮和将小舟停到岸边,走出来,一脸黑线,抚额道:“这好像没有直接关系吧。” “怎么会没有关系,当初三郎就是那么跟我说的,说看上我了,要娶我。”冯清玥歪着头,打算刨根问底。但是,她一提到赵臻,就嘟嘴道:“可是,三郎到现在都还没来娶我过门。” 暗中,某王爷听了冯清玥的话,顿觉好像这个主意也还成。 冯兮和怕冯清玥想起赵臻,失心疯又会发作,忙安慰道:“好了,我改天再带你到许公子那里玩玩,他那里比嫁娶还要好玩的东西有不少。” “你说的是许乌龟?”冯清玥听到许少祖,脑海中浮现地出,她在许少祖午歇时,在他脸上偷偷画乌龟,他气得从榻上跳起的情景。 冯兮和一听,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里直道许少祖也太怂了。让他去给冯清玥开导,反而让他先被冯清玥开导了。 “对。”她附和了一句,而后拉着她,带上冯君逸,往后苑的方向去,“至于他的事,我们以后再探讨,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去吃饭。在这耽误了半天,外祖母和外祖父都该等得急了。” 冯清玥听到吃饭,马上一蹦一跳地去了,走之前,将一只大螃蟹塞到了冯兮和的衣襟上。 冯兮和暴跳如雷,不甘心地追了上去,“冯清玥,你等着,我改天再让许少祖好好教教你!” 冯清玥捂住耳朵,一溜烟地小跑。 嬉笑声逐渐远去,冯君逸还在慢慢地走着,只觉寸步难行。白嫩的脸庞上,透着几分不悦。 他不想去吃这顿团圆饭,因为那个虚伪的继母也在。 冯府的后苑中,早已摆好了一连串的花灯,冯敬由丫鬟搀扶着,坐到主位上,冯老夫人坐在他的身侧,依次下去即是阮昭明、冯君逸、冯兮和、程莲心、冯清玥、挽秋姨娘。 一列丫鬟,整齐地端着手上的红漆托盘过来布菜。嬷嬷们将洗漱盆拿上去,供主子们餐前使用。 等一切布置完毕,冯敬便表达了对家人的祝愿,阮昭明殷勤地对月吟了几首诗,才华尽显。 “老爷,你真的是文曲星转世呢。”程莲心夸了番阮昭明,将阮昭明夸上天后,又硬着头皮,说了些祝福冯敬,祝福家人的话。 她用绣帕掩唇,来掩饰心中的窃喜,有这么出色的一个相公,还有一个这么有面子的门第。她觉得小时候在舅舅家吃的苦,都可以从冯府悉数讨回。 只要解决掉冯兮和跟冯君逸,然后等两个老不死的两腿一蹬,冯府还不就是她说了算。 冯敬在听到她的声音后,不禁皱眉。 随后,他觉得今天是一起吃团圆饭的好日子,不能因为她而扫兴。 他就当昨日什么都没看到过,兴致勃勃地端起酒樽,慢慢品下。 “国公爷,你还是少喝点。”冯老夫人略是担忧。 冯敬只说道:“老婆子,你放心好了,这是林管家带来的桂花酿,不伤身的。” 冯老夫人这才放心,而后,冯敬示意丫鬟给每人都倒上一杯桂花酿。 桂花酿清可见底,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和少许的桂花香。冯兮和拿起来,一口喝下,也觉得林管家送上来的东西着实不错。 可是,她发现身边的程莲心连杯壁都没沾,便笑着问道:“莲姨娘不喝,莫非是嫌弃外公推荐的桂花酿不成?” 程莲心迟疑了一会,讪讪地说道:“大小姐,你不要误会,是我对桂花过敏。” 确切的说,是因为她此刻,紧张地没有心思去吃喝。 而且,什么桂花酿、菊花酿、桃花酿对她来说都一样,她不懂这些虚无的,只有在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时,才会觉得真实。 “那本小姐需要为莲姨娘找个大夫看看才行。”冯兮和转回眸子,语气平和。 而心里却不禁疑惑,程莲心不是最喜欢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对王侯府第事物很在行的样子么?怎么这会倒是推说起过敏来? 不过,冯兮和什么都没有说,只抬眼,看了看桌子上布满的菜肴。 等冯敬和冯老夫人动筷之后,其它人也才跟着动筷。 桌子上的佳肴摆放成一朵花的形状,看上去,像在徐徐旋转着盛开。 冯清玥的眼睛,滴溜溜地围着菜肴转,在看到一道大闸蟹时,两眼放光,她最爱吃蟹了。 于是,她拿起筷箸,就直奔大闸蟹而去。恰巧,程莲心坐在冯清玥右边,也看上大闸蟹了,她又见不得被一个庶女抢了先,便拿起筷箸,做出要去夹大闸蟹的样子。 只是,在快要碰到蟹腿的时候,她的手故意往冯清玥的手腕处蹭了蹭,然后,往旁边一倒,似是被人推开的。 “哎呦……二小姐,你先夹蟹,我让给你就行,你何必推我?”程莲心小声呜咽着,而后,小心翼翼地缩到阮昭明怀中,仿佛不想让冯敬和冯老夫人察觉。 阮昭明好声哄了她一下,然后,对冯清玥怒喝道:“清玥!你怎么可以对姨娘无礼?” 说着,他瞥了下冯老夫人的眼色,似乎是想通过维护程莲心的方式,得到冯老夫人的欢心。 冯敬眉心微拢,嘴唇翕动,最终却没有开口斥责,只让大家继续吃饭,不要坏了兴致。 冯清玥咬着下唇,委屈地趴在桌边,挽秋姨娘自始至终都是安安静静的,这会,她被吓得拍了冯清玥的背,连忙跟程莲心赔不是。 “你怎么教的女儿?以后注意着些!”阮昭明对挽秋姨娘也稍有怨言,自从程莲心进门以后,他的魂似乎都被程莲心勾走,对挽秋姨娘也渐渐地没了从前的好脾气。 说罢,他又恶狠狠地瞪了瞪冯清玥,冯清玥害怕地从座位上跳起来,跑到冯兮和身边躲着。挽秋姨娘不敢反驳,只能默默地将委屈忍下。 冯兮和拍了拍冯清玥的肩膀,恼怒地看了眼阮昭明,又瞥见程莲心湿漉漉眼眸中的暗喜,便微笑着从桌子上拿起一整碟大闸蟹,友好地递给程莲心。 “既然莲姨娘这么爱吃大闸蟹,那这一碟子,都是你的了。” “大小姐真有心。”程莲心呵呵地笑了两声,就打算不客气地拿过来。 但是,在她的手指刚碰到碟子的壁面时,忽地看到几只蟹自蟹腿处开始发黑,露在外面的蟹黄上也开始透着乌黑的颜色。 程莲心的手一滞,不敢冒然接下。 “怎么了?莲姨娘。”冯兮和不解地说道:“方才你说对桂花酿过敏,不能喝,也就不让你喝了,免得让人说我国公府喜欢强人所难。” “但是,刚刚你跟二小姐抢螃蟹,抢的那么起劲,可见你很喜欢吃蟹的。既然如此,现在把一整盘的蟹都给你,你怎么反倒不乐意了。莫不是你又想起了什么隐疾?” “连公主都没有这样的毛病,我倒不知莲姨娘的身子竟比皇室的公主们还要娇贵。” 程莲心死死攥着绣帕,把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大小姐,这螃蟹发黑,我怕有毒。” “啊?”冯兮和面露震惊的颜色,像听了天大的笑话,将蟹收回,“莲姨娘,你说话要凭良心啊。好端端的,这蟹怎么会有毒呢?” 随即,冯兮和像是想到什么,脸色一变,顿时一副委屈模样:“莲姨娘,这蟹,我才端过来,你这是在怀疑我给蟹下毒,想害你吗?如果你怀疑我,那我证明给你看就是。” 冯兮和无辜地转眸看觑了下冯老夫人的神情,只见冯老夫人面上的和善消失了,连她都觉得程莲心是无中生有。 程莲心怏怏地闭了嘴,紧盯着冯兮和,心道,要是冯兮和吃了蟹之后什么事都没有,那她岂不是自打嘴巴。 想着,她就伸手去将冯兮和手中的碟子端过来,暂先搁放在一边。 她赔笑道:“大小姐刚说的是哪里话,是我眼睛花了,才会误看成有毒的样子。大小姐的心意,我心领了。” 她虽然是收下了,但是因为做贼心虚,总是觉得所有东西都可能有毒,还是不敢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 不眠夜,死于非命 “莲姨娘,既然是看错了,你怎么还是不吃呀?”冯兮和继续装无辜,看着程莲心问道,她就不信,程莲心能有胆量将蟹全都吃下去。 程莲心冒着冷汗,犹疑着不动。 须臾,她眸中的骇意不见了,忽然间露出笑容,转头说道:“大小姐,我只是想起一个在家乡时听过的传说。” “我们当地有一户员外家里头曾经出过一件怪事。员外有个不孝的儿子,早年曾将其母活活气死过,家里又闹出过一些离奇的事情。那员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请了道士来看风水。” “结果,道士来了后,发现员外家没有其他问题,问题仅仅是出在员外儿子的身上,说员外儿子是恶鬼转世,生而为孽,与家中的众人相克。” 话落,在旁侍立的丫鬟婆子都流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怎么感觉那员外家的情况跟冯府那么想了。 冯敬则“啪”的一下,将筷箸搁放到桌上,怒目道:“以后这种不着边际的话,不要再这种场合下提起。” “是。”程莲心忙应下,然后,挪动着莲步,走到冯敬和冯老夫人的身边,拿起一个银制雕花的尖嘴酒壶,给冯敬斟了一杯。 “国公爷,老夫人,方才,莲心多有做的不周全的地方,来给你们赔罪了。” 冯兮和冷眼看了下程莲心,心里疑惑道,程莲心是因为不想吃螃蟹,才找了个借口去给冯敬和冯老夫人倒酒? “你的心思,我知道了。”冯老夫人微拂手,让程莲心先回来坐。 接着,她细声细语地把酒樽推到冯敬的面前,“国公爷,自打心砚不在了以后,昭明他待我们二老,也是一片赤诚。这么多年下来,就跟我们的亲生儿子一样。” “既然他如今娶了莲心,那莲心相当于我们的儿媳了。儿媳来跟你赔不是,你就给她个面子吧。毕竟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保证不说错话。” 冯敬的眸色微凝,单手紧握住酒樽,看似在犹豫着喝还是不喝。 冯兮和转过眼去,心中略是疑惑,程莲心仅仅只是拖延吃螃蟹的时间,才故意去给冯敬倒酒赔罪的? 她细细地观察着程莲心的眼神,感觉在冯敬稍一举起酒樽时,程莲心的眼中立马多了几分欣喜。 而在冯敬将酒樽暂搁在桌上时,程莲心的眼中又不觉划过一丝失落。 程莲心很想让冯敬把这杯桂花酿喝下去? 冯兮和正思索着,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悦耳的琴声,余音低回悠扬,可是,其声凄婉,不似人间的乐曲。 听到歌声后,在座的其它人纷纷好奇地抬起头来,往四处探望,想要辨别出声音的来源。 “去看看,是谁在弹琴。”冯老夫人有点担忧,便差绿竹去看几眼。 绿竹小跑着走掉,回来时,面色略是有些苍白,哆嗦着嗓音道:“老夫人,是登云阁中传来的乐声。奴婢看到有个人影倒映在窗柩上,好像是有人在里面弹琴。” 她的话还没说完,在场的许多人都已乱了心神,想起了刚刚程莲心讲的那个传说。 在冯府中当差久了的下人都知道,冯心砚生前最爱弹琴,莫非是冯心砚回来了? 琴音缥缈,绕着阁楼的房梁,久久不去。不多时,琴声骤停,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子的哭声,如泣如诉,听得人头皮发麻,浑身顿起鸡毛疙瘩。 不知不觉的,有许多人已然缩成一团,胆怯地向登云阁的方向觑了眼。 程莲心不由得用绣帕捂住嘴巴,作惊恐状,“听说心砚姐姐生前就是居住在那里,这……莫不是闹鬼?” 冯兮和面容平静,淡淡地回道:“莲姨娘,自国公府建立以来,已有数十年的时间,在府中过世的主子和下人少说,也有几百。按你这么说,岂不是府中每晚都会有闹鬼的事发生?” 程莲心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死于非命和安享天年,怎么能够相提并论。” 冯兮和诧异,“莲姨娘你知道的真多,连我母亲是如何死的都清楚?” 程莲心不住地叹息着,“我既是进了冯国公府的门,就是国公府的人,对于一些事情,自然是该去了解的。” “莲姨娘,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冯兮和朝她笑道:“要不然,夜路走得多了,总会遇到鬼的。你说,是吗?” 程莲心一时心虚,感觉脚底有股子凉意在往上冲,便保持了沉默。 而登云阁那边传过来的声音越来越大,人心也越来越乱。 冯清玥尖叫一声,缩到了冯兮和的身后,“姐姐,我好害怕。” 她一叫,其他人都乱了,都想往各处散去。阮昭明小声地说了她一下,“你是嫌不够乱,要添乱是不是?” “罢了,你不用怪她。”冯老夫人出声制止。 她的眼眸中慢慢地浮现出一抹哀伤,往昔之事在顷刻间,涌上脑海。 随后,她毅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取下手上的佛钏,手指转动佛珠不停。 “心砚是我的女儿,如果真的是她回来,怕什么?”她缓缓开口,指了身侧的几个丫鬟,说:“你们几个随我过去。” 然后,她低声宽慰冯敬,“国公爷,我去去就回。回来后,我们再高高兴兴地将这顿饭吃完。” 冯敬还未说话,冯兮和已起身走出,对冯老夫人说道:“兮和愿意跟外祖母一同过去。” 冯老夫人迟疑着问道:“你难道不怕?” 冯兮和抬起清洌洌的眸子,决然道:“诚如外祖母所说,如果真的是母亲回来,我需要害怕什么。母亲视我如生命,她若是回来,定是有什么遗愿未了,我应该去倾听一下。” 冯老夫人再没有拒绝,默然颔首。 就在他们要走时,冯敬也悄然出声,“让我这个糟老头也去见见女儿吧。” 程莲心微惊,若是让冯敬也跟着去了,这杯酒就不一定喝成了啊。 她走到冯敬面前,殷切地说道:“国公爷,你的身子要紧,如果想念过世的小姐,大可以改日请问告人来,让告人替你请来心砚姐姐入梦,让你们在梦中相见。” 然而,冯兮和一听冯敬要去,已转身过去,主动搀扶起他。 “好啊,外公要跟我们一起去看母亲。这样一来,我们今天真的就算是吃团圆饭了。” 冯敬慈爱地点了下头,便说道:“是,既然今天能见到心砚,那何必那么麻烦,还要改日再请人来作法。” 说罢,他招了几个丫鬟,扶着他前去登云阁。 程莲心一口银牙咬碎,心中直骂,不识抬举的老东西。 阮昭明见冯敬和冯老夫人都走了,也不好意思不去,就尴尬地说道:“小婿也愿陪同岳父岳母过去,权当一解对心砚的怀念。” 于是,一帮人风风火火地往登云阁前去。 夜晚的登云阁,灯影幢幢。 等人都到了的时候,里头的人影却已不见,只有空荡荡的阁楼。 冯老夫人转动了几圈佛珠后,就带着冯兮和他们推开雕花木门进去。 “嘎吱”一声响后,灯火通明的阁楼正厅在众人面前一览无遗。 窗棂边放在一盆冯心砚最爱的君子兰,几盏铜灯上的蜡烛已经燃了一大截,在“哔啵”地爆着灯花。 阁楼里摆设的笔墨纸砚,古琴,十景橱等用件都是冯心砚生前所用过,冯老夫人没有让人撤走,还是保持着原模原样,因而显得有些陈旧。 室内,唯一一件新的东西,就数冯兮和上次给冯心砚所作的画像。 冯兮和是从阮昭明的书房里看来的,当时看阮昭明画的时候,画像上就没有五官。她为了不破坏母亲的神韵,也没有把五官画上去。 后来,云长依诬陷她是灾星的那次,被翻了出来后,冯老夫人很喜欢,就让她把画像挂到此处,以便时常能来看看。 众人小心翼翼地在室内观察了许久,并未看到任何人影。 冯老夫人不由自主地将手搭到冯敬的手上,紧紧握住。 “或许都是我们的幻觉吧。” 她在心里默然叹气,都那么多年了,冯心砚连一个梦都从未托过,怎么可能会忽然出现呢。 冯敬虽然也十分思念爱女,但是,他一向不信鬼神之事,倒觉得没有什么。 他另一只手搭在冯老夫人的手上,说道:“是啊,都那么多年了,心砚应该投胎到一户好人家,出落成一位小姑娘的模样了。” “她生活的好好的,我们也不便再去打扰她。” 冯老夫人听了,觉得舒心很多,便打算回去,继续吃刚刚才开动的团圆饭,但是,桌子上的菜肴肯定都凉了,她就吩咐厨房再做一遍,将原先的全都撤了。 程莲心的唇角边露出诡异的弧度,想走?那得先看完接下来的戏才行! 冯兮和一直都在盯着程莲心,看到她的表情,再回想着今日种种怪异之处,觉得不太合理。 不过,她暂且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程莲心下一步要做什么。 没过一会儿,众人抚定心神,胆怯地跟着冯老夫人走出去。 可是,在一瞬间,只听“噼里啪啦”几声响,室内所有铜灯上,燃了一大截的蜡烛都爆裂开来,等爆炸声过去之后,蜡烛全都熄灭,整个正厅就落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啊——” 有些人不禁捂住耳朵,开始尖叫起来。 冯兮和略是惊讶,对于蜡烛会爆炸的现象,她感觉无从解释。 黑暗的环境里,人心惴惴不安,很多人都想抱头往外面跑,却发现门已经被关上。大家互相踩压着,室内便陷入了混乱中。 此时,墙面上悬挂着的画像上竟出现了一点幽蓝的火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 画卷自燃,望月鳝 “心砚小姐的画像自己烧起来了,那是鬼火啊!”众人更加害怕,步步后退,一瞬不瞬地盯着画像,只见画像上,蓝色的火光越来越盛,而后,熊熊燃烧起来。 顷刻的时间内,画像就已燃成灰烬,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此时,丫鬟们也已取来数盏羊角风灯,将整个正厅照的亮堂。 “昭明,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冯敬皱眉,问阮昭明,他这一生,经历过的事情甚多,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蜡烛会自己爆炸开来。 阮昭明提了一盏风灯,到铜灯台边看了几眼,却只看到蜡烛的灯芯断了,有少许的黑屑残留在蜡烛上。 他一头雾水地回道:“岳父大人,小婿也没办法说清楚。” 冯敬不由得叹道:“那可真是奇怪了。” 冯兮和皱皱眉,这是她为母亲做的画像,居然就被这么烧了。 当然,她不认为程莲心有能耐,可以制造一起令所有人都无法解释的事件。 她想起当日,程莲心前去刑部大牢给冯若兰送汤药的事情。那个时候,云长依就在隔壁牢房,怎么可能会白白放弃这把好刀,难保不会引诱程莲心过去。 秉着下手趁早的原则,今晚的所发生的事情,大概就是云长依的手笔,程莲心就是给她当刀使的。 众人心惊,程莲心则用绣帕捂住胸口,失口道:“心砚小姐是不是想借由此事,告诫我们什么啊?难道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吗?” 冯老夫人迅速地转动着手中的佛钏,克制着心里的骇意。 今晚过来,非但没有见到爱女,而且,还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难不成冯家真是碰到哪一路煞神么? 程莲心畏怯地看着冯兮和,小声说道:“原来,那个员外的传说不只是传说啊。” 冯老夫人也犹疑地看了下冯兮和,不知如何开口。 冯兮和却坦然走上前,容色不改,“莲姨娘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大概是想说我就是跟那个员外的儿子一样,生而为孽,让母亲死后都不能安心,所以,才会回来发出警告?” 程莲心没有想到她会如何直白地说出来,心虚地摇着头,否认道:“大小姐,我从来就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有一点担心而已。”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你。”冯兮和的脸颊上忽地流露出柔和的笑意,可是,程莲心看了,心里瘆的慌。 接着,冯兮和走到冯老夫人的面前,说道:“外祖母,当初,安乐县主和云小妹伪造人皮咒的事,你忘了吗?” 冯老夫人心中一凛,顿时想了起来。 可是,这回的事情,连阮昭明都无法说清楚,又怎能让她不恐慌。 “外祖母,兮和请求你能准许从今晚开始,搬到登云阁小住一段时间,为了消除你们的担忧,也为了给母亲祈福。”冯兮和分外诚恳地说道:“若母亲有什么话想说,过来找我,我也可以转答给你们。” “大小姐,你不怕吗?”程莲心略是疑惑地问。 冯兮和想也没想,就回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母亲跟我,母女情深,断不会害我,我怕什么?” “应该害怕的是那些真正心怀鬼胎的人才对!” 程莲心一噎,一时接不上话。 冯敬听罢,倏地拊掌笑道:“说的好!什么员外的儿子,跟老夫的外孙女有什么关系,全都是无稽之谈。” 说着,他转头对冯老夫人说道:“老婆子,兮和那么孝顺,你就同意她这个请求好了。” “然后,我们回去吃团圆饭的时候,让人在桌子上再添一副碗筷,再腾出一个位置,就当是心砚真的回来,跟我们一起吃饭了。” 冯老夫人看着冯兮和清澈的眼眸,觉得似能望进眼底,不像是会弄虚作假的人。 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冯兮和的表现不但没有让她失望,反而有很多惊喜,她不禁反思,自己对这个外孙女是不是太苛刻。 “就这样吧。”良久,她默然垂首,和冯敬相携着迈出门槛,并特地留下几个人看守,嘱咐他们,如果有什么变故,定要在第一时间内来禀告。 程莲心则想着,尽管冯老夫人没有全盘相信,但半信半疑也好,等冯敬喝下她倒的那杯酒,冯兮和就不一定能搬得过来了。 冯兮和提着风灯走出,看着程莲心略为失望的神情,微微蹙眉。 根据程莲心刚刚给冯敬倒完酒的表现,那酒十成是有问题的。 恰好就在那个时间,登云阁这边又传出琴音和哭声。在她跟程莲心的谈话中,她可以得知,程莲心该是早就清楚了冯心砚的死因。 因此,程莲心很可能想借机在酒里做手脚,谋害冯敬,然后把责任都推给她,称是她做的手脚,所以,冯心砚看不下去自己女儿的胡作非为,就让自己的画像燃烧起来,以示警告。 而桂花酿是林管家拿来的,林管家是她选来的人,因此,桂花酿中若真有什么问题,她和林管家都得遭殃。 但她想不通的是,如果程莲心在给冯敬倒酒时,趁机下毒,那程莲心也是有嫌疑的。云长依到底给了程莲心什么东西,可以让程莲心有恃无恐? 冯兮和这般想着,就悄悄地对千允吩咐说:“你去厨房说一声,在菜单中再加一条鱼。” 千允点点头,转身便从此处溜走,此处人多,众人都还心有余悸,没有心思去注意一个丫鬟。 不多时,回到饭桌上,似乎回到了方才其乐融融的气氛,只是,侍立在一旁的丫鬟们心里忐忑不安,坐着的主子们,也都是各怀心思。 桌子上,在阮昭明的前面,赫然多了一副碗筷。冯兮和看着碗筷,心道,虽然她也很希望见到母亲,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今天的事不过是有人作祟罢了。 这副碗筷当是给大哥留的,大哥回了金陵,却刻意不回家,想来也是分外想念亲人的。 厨房重新做好的佳肴,还冒着热气,被整齐地摆放到桌子上。 程莲心走到冯敬身边,继续劝他喝了方才那杯桂花酿,“国公爷,要不要莲心再给你倒一杯桂花酿?” 虽是问着,但是,她已经迅疾地另倒了一杯,速度快的让冯敬瞠目结舌。 程莲心一而再而三地让他喝桂花酿,就算他不怀疑她,也会开始反感。 冯敬正想将酒樽拂开,冯兮和已悄然过来,另拿了一个酒樽,给冯敬斟满。 “莲姨娘,不如先让我给外公倒一杯。”她微笑着跟程莲心说道。 对她递过来的酒樽,冯敬欣然接过,一口饮下,并直叹不错。 程莲心面色尴尬,却仍然想再努力一把。 “外公,那道极品鸳鸯炙和红烧鳝鱼看上去貌似很不错。”冯兮和指着桌子上的两道菜。 众人望过去,看到那鸳鸯炙在滋滋地流着油,鳝鱼肥美,感觉顿时就来了胃口。 而后,冯兮和兴高采烈地回到座位上来,用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嘴里品尝。 “我也要尝一下。”冯清玥拍着手,见冯兮和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也想去夹一块。 但是,她畏惧阮昭明的神色,才刚动筷子,复又搁下。 然而,在她刚放下筷子的时候,冯兮和忽然间捂着肚子,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 “好痛啊!” 冯兮和叫着,冯敬和冯老夫人心中一惊,连忙过来,看看她的情况。 众多丫鬟也赶紧被唤过来,搀扶着她,另外,有人已去叫了大夫。 冯兮和的额头的冷汗直流,她手指着红烧鳝鱼,声音颤抖,“鳝鱼……” 冯君逸马上领会到她的意思,大喝一声,“有人给鳝鱼里下了毒!” 冯老夫人惊愕地看着程莲心,说道:“莲心,今日晚膳的事情,我是交由你负责的,为什么现在,兮和吃的鳝鱼中有毒?” 程莲心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是一个劲地不承认自己没有祸害冯兮和的心思。 “外祖母,厨房里应该不止采购一条鳝鱼。有毒没毒,过去一验便知。”这时,一直默默地吃着饭的冯君逸蓦然提醒道:“先扶长姐回房,让府医给她查看。然后,我们过去厨房查验鳝鱼。” 众人一惊,才意识到他们忽略了这个天资聪颖的小少爷。 程莲心更是不安,在她进门的第一天,冯君逸喊她娘亲喊的欢,她还以为是个好拿捏的。 可是,看着他现在胸有成竹的模样,不像是她想的那样。 冯敬看着冯君逸,露出赞赏的目光。 “那君逸,你就去厨房一趟。”为了看看到底是不是被下了毒,他和冯老夫人也过去厨房。 走之前,冯君逸冲冯兮和眨了眨眼睛,冯兮和便明白,她这个弟弟的脑瓜子灵的很,不用她暗示什么。 因而,她就放心地让丫鬟们扶回自己的房间。 冯府的厨房中,一个大水缸里有多条鳝鱼在活泼地游走,甩着尾巴。 冯君逸指着水缸,问程莲心,“所有的鳝鱼都在这里了?” 程莲心因为紧张,也没仔细数,就点了头。 而后,冯君逸让人将所有鳝鱼都捞出来,请了大夫一条一条验过来。 然而,大夫用银针试过之后,并没有发现银针有变黑的迹象。 程莲心才算舒了心,对冯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尽管放心好了,我所经手的东西,是不会出问题的。大小姐大概是之前吃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会肚子疼吧。” “莲姨娘,我再问你一遍,这些鳝鱼确实你经手的,包括从买过来到出锅后的每一环节?”冯君逸再次问道。 “是啊。”程莲心觉得鳝鱼反正没毒,就一口气道:“每一个环节,都是我把关的。” 冯君逸听罢,却倏然皱眉,思忖片刻,他转身郑重地对冯敬和冯老夫人说:“外祖母,外祖父,有一种望月鳝,望月鳝每逢月圆之夜,就会浮出水面,地对月仰头。” “民间有望月鳝鱼不可食的说法。它其身剧毒无比,又无法用银针试出。” “刚才,我观察了一下由莲姨娘经手的这些鳝鱼,发现他们之中确实有一条像望月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 异想天开。毒妇 程莲心不由得心慌起来,连攥着绣帕的手都开始颤抖,什么望月鳝,她不知道啊。 “君逸小哥儿,虽然你讲的这个传说很吓人,但是,毕竟只是民间的传言而已,你怎么能说信就信,而且,说这些鳝鱼长得像望月鳝,它们就一定是呢?” 冯君逸蓦然回头,纯净的眼眸立即变得犀利,似一道惊雷,“莲姨娘,方才,你不也讲了一个传说吗?还说的煞有介事。只是,你的传说没有任何根据。而我说的,只不过是一类鱼。” “如果你不服,我们大可以做一个试验,看看这里面究竟有没有望月鳝。” “既然,它在月圆之夜,会对月仰头。那看它是否会抬头就知道。” 程莲心顿时摸不着头脑,疑惑着,他要如何试验。 冯敬问道:“君逸,你的想法虽然很好。可是,今天并非月圆之夜。” 冯君逸却胸有成竹地说道:“就算不是月圆之夜,那也可以创造一个月圆之夜出来。” 说着,他转头跟跟过来的小厮说道:“去拿一块大一点的黑布,再去书房取颜料和纸笔过来。” 小厮麻利地去办事,程莲心听罢,不由得讶然失色道:“你该不会是想画一个月亮出来吧?” 随即,她轻笑出声,“也对,你才九岁,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冯君逸不恼反笑,“是不是异想天开,等会就能见分晓。” 很快的,小厮已经把冯君逸要的东西都拿过来了,只见小厮转了个身,背稍稍往前拱。冯君逸将宣纸摊到他的后背上,丫鬟们在旁磨着亮黄色的颜料。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冯君逸提笔沾了些许颜料,便在纸上勾勒一圈,后又将圆圈中间涂满,画了一个圆圆的月亮,就如中秋月一般。 四周悄然无声,只余他作画的声响。 不多时,冯君逸命人将画好的月亮裁下,贴到黑色幕布上,再让人拉扯着幕布,将水缸围起来。 所有的烛火被熄,风灯被熄,只留下一盏用来照纸月亮的风灯。 冯君逸手提着风灯,让其余人噤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水中鳝鱼的动静。 一开始鳝鱼仍然在水中漫游着,众人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 这时,只听“哗”的一下,一条鳝鱼猛然游到水面,探出头来,张开嘴巴,似在咆哮,眼中迸射出两道精光。 那鱼张开的嘴巴,就跟一条蛇张开了血盆大口一样,众人均是被这场面吓得不轻,连连倒退了数步。 “莲姨娘,你看清楚了吗?”冯君逸倏然问程莲心。 程莲心倒抽了数口凉气,一张脸煞白如雪,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冯敬当她是默认了,就让丫鬟们掌灯。 回到了明亮的环境里,众人在第一时间把目光对准了心虚的程莲心。 “程莲心,你还要什么话可说?”冯敬斥责道:“让昭明把你娶进来,也是为了让兮和跟君逸能有个疼爱他们的母亲,而不是让你来谋害他们的!” 程莲心啜泣道:“国公爷,冤枉啊。也许是这批鳝鱼进来的时候,有什么疏漏,让望月鳝混了进来。我们得再去查查才行。” 冯君逸嗤笑一声,“莲姨娘这会倒说有疏漏了?方才,你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所有环节都是你都有仔细把关的。总不能谈功劳的时候,你急得去抢,一旦出了事,你倒撇得干净了。” 程莲心喉间一梗,旋即,颤颤巍巍地转头看冯老夫人,希望冯老夫人能给她一点帮助。 然而,冯老夫人保持缄默,程莲心让她太失望了。 见冯老夫人不再袒护自己,程莲心的心凉了一大截,又望向阮昭明,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阮昭明也算是她相公,总该帮衬着自己一点。 岂料,阮昭明观察了一下二老的脸色,儒雅的面庞上顿时流露出几分凶悍。 “原来是你这个毒妇在作梗,难怪心砚会显灵!” 他不由分说地上前,对着程莲心左右开弓,“啪啪啪”,连着扇了数个耳光,直到程莲心的脸肿得不成样子了,才肯罢休。 “你个毒妇,老夫才娶了你几天,你就想谋害老夫的掌上明珠!要是兮和有个三长两短,老夫要你去陪葬!” 他痛骂了一会,然后,回过头去,脸上立马就浮现出谄媚的笑意。 “岳父,岳母,这个毒妇,绝对不能轻饶。依小婿看,应该将她拉去沉江浸猪笼,让她明白什么是妇道!” “不要啊!老爷,你看在我服侍你几天的份上,放我一马,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程莲心满脸泪痕地爬过去,泪水流到掌印出,她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毒妇,你滚远一点!”阮昭明又是恶狠狠地踹了她几脚,踹的她五脏六腑都痛。 然后,他提起程莲心的衣襟,打算将她朝墙上扔去。 “父亲,等一下!”此时,冯君逸倏然走到阮昭明面前,阻止了他。 阮昭明愕然道:“君逸,难不成你是想袒护这个毒妇?” 冯君逸默然摇头,“莲姨娘身娇体弱,父亲你下手这么重,我怕你一失手,就把她打死了。” 说罢,他徐徐说道:“长姐的身体还不知道如何,我们应该先去看她,然后再来处置莲姨娘。而不是先急着要找莲姨娘算账。” 阮昭明面色一凝,想不到这个小儿子已经是这般犀利。 “昭明,听君逸的,我们先去看望兮和。”冯敬出声后,阮昭明终是没什么可以说的,只得恹恹然,跟过去。 原来这个外孙是想用这种办法。冯敬赞赏地点了点头,心道,他的外孙和外孙女都是如此聪颖,就算他真的撒手人寰,貌似也不必有什么顾虑了。 这厢,冯兮和等冯君逸带人去了厨房之后,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就让千允去把程莲心端过的银制雕花尖嘴酒壶取过来。 她嗅了嗅酒壶,除了有一点刺激性气味之外,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奇怪,云长依到底给了程莲心什么样的东西,可以让人觉察不出来。 张大夫过来给她看诊的时候,她让张大夫也看了一下酒。 他行医多年,跟各种稀奇的药物,都曾有过接触。 然而,只见张大夫将桂花酿倒出来又倒回去,也没查出有什么不对。 冯兮和顿时想通了,程莲心之所以敢直接给桂花酿中下药,是因为程莲心自信别人查不出来桂花酿有什么。 如果冯敬喝了酒,回房暴毙,也只当是桂花酿的来路不对,然后又借由鬼神之事,来指责她这个灾星。 冯兮和正想着,房门口忽然多了凌碎的脚步声,她猜应该是其他人从厨房过来了,便立马扯上锦被躺好。 “张大夫,我长姐的身体怎么样了?”冯君逸一进门,就抢先问道。 张大夫拱手道:“幸好大小姐只是吃了一口鳝鱼,中毒不是很深。我将她体内的毒清理出去后,她只需要稍加调养几日就好,请国公爷和小少爷放心。” 冯敬和冯老夫人听说了冯兮和没事,才长舒了一口气。 阮昭明一进门,就分外忧虑地跑到床帏边,左看右看。 “兮和,我的宝贝女儿,你感觉如何?你安心养病,程莲心那个毒妇,为父会替你好好惩治的!” 冯兮和虚弱地拂开他的手,向冯敬问道:“外公,莲姨娘现在在哪里?” 冯敬说:“暂且将她关在柴房,等候发落。” “外祖父,其实,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冯兮和招手,示意千允过来,扶着她坐起,“在莲姨娘过门前,我与她素味平生,在她过门后,我也是一直将她看成亲娘般对待,就上回,她跟外祖母谈论如何治家的时候,我指出了几点不合理的地方。” “除此之外,我并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可是,为什么,她就是想要我的命呢?为了那点小事,实在不至于。” 她的眼中隐有星芒闪烁,说着,便望向了冯老夫人。 冯敬明白她的意思,他的眸色顿沉,思忖片刻,便道:“你是说,在她的背后,有人指使?” 冯兮和略一颔首,“不然,她没有理由这么做。要么,她是太没脑子,要么,就是她嫁入我们家就是一个阴谋。” “当然,那不只是针对我一个人的阴谋,要不然,他们就太过于小题大做了。” 冯老夫人在旁听着,心里咯噔了一下,想了想,觉得还真是。冯兮和是冯府的嫡孙女,程莲心只是个还没被扶正的姨娘,在程莲心羽翼未丰前,没有足够的支撑力量,怎么敢贸然对嫡孙女下手。 她也不是七岁小孩了,头脑不会简单到这种地步。 可是,程县令的夫人是赵夫人引荐的,赵夫人还直夸程莲心。难道,程莲心是赵家刻意送来的。 冯老夫人越想越心慌,紧张地攥紧佛钏,她的娘家人怎么可能想要陷害冯府。 冯兮和觉察到了冯老夫人的仓惶,心道,冯老夫人对娘家人有深刻的感情,在得知赵家的不轨企图后,会感觉心痛。 但是,长痛不如短痛,她必须得让冯敬和冯老夫人清楚赵家的狼子野心。否则,日后必是大患。 冯敬垂下眸子,保持了沉默,他心中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是被外孙女说破。他顿觉心里有块石头落了地。 自从老武安侯过世后,赵家在赵老太的整治下,就慢慢地变了。 他早就怀疑赵家另有企图,但是,冯老夫人坚持相信她的娘亲,他并不想要她难过,因而,就没点破。 而冯老夫人思量了一番,心中仍有质疑。 “兮和,仅凭一个程莲心,就说赵家是有预谋的,这怕是欠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 忍冬,一池春水 冯兮和想了一下,眼中莹莹碎芒闪烁,说道:“外祖母,我觉得,今天的事情,我们先不要对其它的任何一个人声张。” “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先搬到登云阁小住一段时间。然后,还要委屈一下外祖父,最近几日在房间里不要出门,对外宣称是病情忽然加重。而生病的原因,要模棱两可地对外透露,外公的病跟我有关。” “至于程莲心,先留着她,要做出她在国公府很受宠的样子。不然,对方就不会顺着原先的计划走下去。” “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在房中躺着倒是没有问题。”冯敬想了想,觉得她说的虽没有什么不妥,但是,眉宇间有一股子阴霾笼罩,“只是,你刚刚中过毒,马上又搬到登云阁去住,会不会太委屈了?” 冯兮和笑道:“外祖父在房间里闷着都不觉得委屈,我有什么好委屈的。何况,那里是母亲生前居住的地方,我顺便也去怀念一下母亲。” “你一切当心。”冯敬默然颔首,觑了眼冯老夫人,“老婆子,外孙女都有主意了,你就说句话吧。” 冯老夫人沉思着,最终长叹了口气,“罢了,你们既然都决定好了,那就这么办。” 于是,冯兮和在当天晚上就搬入了登云阁,她将画卷的灰烬和爆炸开来的残余蜡烛都先收集好,然后,放到一处暗格里。等改天,她要找人再研究一下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云长依来自于几千年后,知道很多人他们这个时候所不知道的事。她想要去了解的话,不得不费一番功夫。 折腾了半宿,她决定先洗个热水澡。 千允帮她准备着热水和花瓣,她先坐到梳妆台前,正要将发髻上的簪子取下,却见发黄的纱窗上倒映着一个人影。 冯兮和疑惑着走过去开门,望了望,发现来的竟然是冯清玥和冷着脸的冯君逸,冯君逸嘟着嘴,最终抬眸心平气和地唤了一声“长姐。” 冯兮和微是错愕,平时,冯君逸看到她时,要么就躲起来,要么就不说话,但是,今天他却心有灵犀地跟她配合,而且,还主动过来找她。 看着他二龙抢珠银丝抹额下肉嘟嘟的一张小脸,她不自觉地伸手去捏了捏,然后问道:“清玥,这么晚了,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冯清玥猫着腰,见她出来,便耷拉着脑袋,嘟着嘴说道:“我害怕,不敢睡觉。” “父亲今晚又到了姨娘那里,他好凶,其他人也好凶,我一说起三郎,他们就打我骂我,不准我去想他。我很生气,去找小鬼头,他就带我来这里了。” 冯君逸的脸微微涨红,驳斥说:“我只是说带你随便走走,没说带你来登云阁。” 冯清玥听得一头雾水,冯兮和的眸色微深,但不戳穿,她又问冯清玥:“都说此处闹鬼,难道你不怕?” 冯清玥摇晃着脑袋,否认说:“我又没有害过鬼,鬼怎么会害我。” 冯兮和听了她的话,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来,带着她到挑廊去,在藤椅上坐着。 继而,她又回头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冯君逸,问道:“你要不要一起过来?” 冯君逸默默地走过去,找了个坐在她们对面的位置,赏着夜景。 夜风习习,送来浅淡的木樨香,天际的下弦月散发出迷离的光辉,无声地散落在地。 冯清玥喜欢看话本,她会照着话本上的人去做绣工。冯兮和进屋从拔木床底下翻出一箱子的话本塞给她,反正这些都没用处了。 见到发黄发皱的话本,冯清玥的眼眸中立即显出了几分惊喜。 她如获至宝一般,直接就在月色下,翻看了起来。 “诶,你白天再看,不然光线不好,会伤眼睛。”冯兮和忙是劝阻道。 冯清玥却依然津津有味地看着,过了一会儿,她指着一处银雪皑皑的山峰问道:“姐姐,这座雪山好漂亮啊,还有这条冰河的两岸为什么有两朵一模一样的花?” 冯兮和闻声望去,在她所指的那一页,眸色忽地一滞。柔和的月光下,连绵起伏的雪山高高耸立着,几位穿蓑衣,戴斗笠的僧侣在半人高的雪地里行走。 而那条冰河就是她记忆中的忘川,岸边的两朵殷红秾艳的花朵,层层吐露出细长的花瓣,盈盈盛开,谲潋莫测。 “姐姐,你怎么了?”冯清玥见她半天没说话,就拿起话本在她眼前晃了晃。 冯兮和意识到自己的走神,便抬眸跟她解释了一遍。 “它是曼珠沙华,据说它时而会开出两朵并蒂而生的花,在日月山,跟月照族易出双生女的现象相似,所以,族人便认为是上天的恩赐,将它奉为圣花。” 冯清玥若有所悟地点头,随即,她探头出去,手指向荷塘对面的金银花架问道:“姐姐,那你种的花,又是什么?” 冯兮和看了一眼茂密的金银花架,转头说道:“忍冬。” “忍冬?忍得了冬天?”冯清玥趴在栏杆上,纳闷地想着。 冯君逸听到后,头也往话本上探过来,他好像在哪本记载佛法的拓本上看到过忍冬的释义,可当时是匆忙扫过,没有仔细看。 冯兮和静默着,没有说话。 平静的眼眸中泛起一丝丝涟漪,在心里层层撩过。 以前,母亲跟她说的时候,她以为忍冬是像雪莲一样难寻的花朵。但是,直到后面,她才明白,忍冬还有一个名字叫金银花,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花朵。 但是,普通好啊,好养活。冯兮和这般想。 忍冬?在梧桐树枝上,一袭红衣逶迤垂下,某人饶有兴致地勾起薄唇,潋滟的凤眸幽邃深沉,脑海中涌入来源于多年前的回忆。 “小姐,热水备好了。”不多时,千允出了门,提醒一句。 冯兮和微一颔首,然后,看了看冯清玥,见她感觉困乏,打着呵欠,就让千允带她到别的房间休息。 冯君逸倔强着在凉风中再多待了一会儿,才姗姗离去。 之后,冯兮和就进了屋,将门阖上,绕到紫檀木的屏风后,宽衣沐浴。 浴桶中水雾缭绕,玫瑰花瓣散发出沁人的幽香,冯兮和在浴桶里坐下后,就把双眼闭上,感受着氤氲的水汽,缓解一天的疲惫。 在不知不觉中,她忘了时间过去多久,只是好像屋顶的瓦片被人掀开,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夹带着衣袍的猎猎声。 听到声音,她便警觉地睁开眼眸,面前忽然出现的人简直吓了她一跳。 “裕王爷,我这是在洗澡!”冯兮和郑重提示。 “本王看得到。”顾时引半眯着眼,斜靠在屏风边的一张木几上,双手环在胸前,衣襟微微敞开。 看他并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冯兮和不由得恼怒。 “裕王爷,我想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很讨厌你,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本王也觉得跟你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只要是本王看上的,没有谁能逃得掉。”顾时引径自走到她浴桶前,低眸将水面上的玫瑰花瓣吹开。 “听说你晚上中了毒,本王要来查看一下。” 这么一来,水中的身躯在他面前就是一览无遗。 冯兮和甚怒,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哪有什么中毒! 一气之下,她猛地拍打着水面,水花飞溅到顾时引脸上,他的眼睛微阖,随即往后撤去,避开了接下来的浪花。 顾时引的唇角残留着水珠,蜿蜒留至脖颈处。他轻轻地抹掉,满意地笑道:“不错,没什么事。” “而且……”他从上往下看,啧啧称赞,“貌似比以前大了些。” 冯兮和明白他说的是哪里后,脸颊顿时就被烧红了。 流氓!禽兽! 腮帮子鼓了一会,她兀自冷静下来,既然都已经被看光了,那还有什么好矜持的。 这时,水雾逐渐散开,顾时引敞开的胸口处,肌理分明清晰地落到她的眼中,映着他那妖孽无双的俊颜,她便是想起上次在行宫,侍奉他沐浴的那个时候。 一个不该有的念头闪过脑中,冯兮和心一颤,顿时一抹红晕染上脸颊。好在沐浴后本就脸红红的,倒不是那么明显。 只是一池春水已被搅乱。 为掩饰心中的慌乱,她从浴桶边沿上取过一条洁白的巾帕,不客气地扔到水里,从水中站起来。 面对对方赤果果的目光,她只冷冷道:“看够了吗!” 顾时引微摇头,兴致盎然地说道:“没,本王觉得,如果把你娶回去也不错。” 冯兮和一愣,这不是顾时引第一次跟她说此话,但是,她此时已不同于彼时。 她忽然间有一种想答应下来的冲动,前世,冯君尧临死前的画面牢牢地烙印在她的脑海中,这是她心中一直的郁结。。 可是现在,冯兮和垂下纤长的羽睫,晶莹的水珠一滴滴落在眼睑上,若是嫁给他,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以她如今的能力,根本不可能与他抗衡,如果嫁给他,便会有更多的机会。 “王爷,我再说一次,我很讨厌你,所以,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请你再另寻她人吧。”渐渐的,她抬起自己的眼眸,眸中是一片清冷,静谧幽邃,无一丝波澜。 前世的教训让冯兮和深刻明白,男人就是欠抽,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征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 强吻,打架 果然,在听到她冷漠的拒绝后,顾时引忽地一怔,无名的怒火已是不住地从心底冒起,脸上的笑容转而消失殆尽。 他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面色阴沉得可怕。 冯兮和也任由他看了去,转身走出浴桶,自然地从屏风上取过衣裳,撩拨一下水渍未干的长发,准备披上衣裳。 看在顾时引眼里,她的姿态分外撩人,他的眸色渐黯,想起她方才所说的绝情的话,一时间,他心中的怒火更甚。 他起身,一步步向她走去。 冯兮和正在更衣,却是忽然间被一股强劲的力道一带,衣裳从手上滑落,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他扑倒在浴桶里。 “顾子裕,我恨你,我非常恨你,你知不知道!”她边反抗边喊道:“放开我!” 水花迸溅而出,发出巨大的声响。 某护卫在阁楼外的一棵树上听到里面的声响后,什么?他们家王爷到底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竟然让她这般恨他? 他默默地替顾时引捏了一把汗,心中有着几分感慨,王爷,想不到连傲视苍穹的你也有求而不得的时候! 冯兮和在浴桶中着急地掰开他抓在自己身上手,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双手就被牢牢地禁锢住。 顾时引抬头,面上满是水珠,潋滟的凤眸中有熊熊燃起的炙热火焰。 “你恨就恨了,本王不在乎!” 他抬起眼眸,看到莹润的粉唇,有种一亲芳泽的冲动,便猛然亲了上去。 冯兮和还没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抵在了浴桶上,唇被狠狠地攫住,让她透不过气来。 她试图咬紧牙关,却还是被撬开,任由他攻城略池。 这时,在冯府中潜藏着的冯君尧惊觉冯兮和搬去登云阁后,那边的动静有点不大对,该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这么想着,他便提剑到冯兮和的门口瞧了几下,却没有人响应,他略是不安,即是打算破门而入。 顾时引觉察到有人靠近,飞快地掠到屏风上拿了一件衣裳将她包裹起来,然后,绕到了屏风外面。 冯兮和的心跳不止,她被吻到头脑发懵,两世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跟人接吻。这个人还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顾时引。 她根本没有觉察过来自己是如何被看光,又是如何被强吻的,就听到屏风后传来打斗声。 然后,又是远影的劝架声。 顾准在屋顶上犹豫着要不要下来参加战斗,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不然一不小心伤了王爷未来的大舅子,他又得去榕树下罚站。 于是,顾准索性想着,就算屋顶塌了,他都要装作不知道。 其实,两人也没算真正打起来,因为都是冯君尧在出招,顾时引在闪躲。 冯君尧在屏风外面,听到远影的话后,倏然收回了手中的剑。 他现在看清,这个夜半非礼他妹妹的登徒子竟然是裕王爷顾时引。 “大舅子,你给本王的见面礼真特别。”顾时引抹了抹衣裳上的水珠,眸光流转。 大舅子?冯君尧十分错愕,上次冯兮和不是跟他说,她跟顾时引没有任何关系吗?怎么一夕之间,就谈婚论嫁了? “大舅子,改日,本王再跟你多喝几杯。”在他晃神的功夫里,顾时引已是一拂衣袍,迅疾地从窗棂中飞掠出去。 看到顾时引的身影远去,顾准忙不迭地从起身,王爷怎么这么狼狈地跑出来了,就跟奸夫一样? “王爷,你等等我呀。”他蓦然运起轻功,要追赶过去。 可惜,他不知道,登云阁地内里虽然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但是屋顶这种没什么人会爬上去看的地方,时间久了,缺少修缮,是很容易塌陷的。 他才刚刚站起来,脚下的瓦片却略有松开,他栽了个跟头,险些就要掉下去。 等顾准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往四处一望,王爷人呢? 完了,他顿感不妙,回去又要被罚站了。 在屋内,冯君尧回过神来以后,站在外面担忧地问道:“兮和,你没事吧?” 冯兮和已然走出来,忙地回道:“我没事。” 然而,她低头再看看自己衣裳不整的模样,就觉得怎么看怎么心虚。 冯君尧流露出不可置信地表情,眼眸中满是愤慨,这哪里是没有事的样子? 顾时引,我跟你没完。 “大哥,我真的没事。”冯兮和连忙跑去拉住他,跟他说道:“现在不是找他算账的时候,莲姨娘已经被在我们家混不下去了,下一步,我们应该是想如何来对付赵家。“ 冯君尧的脚步一滞,这才沉下一口气,跟她在花梨木桌前坐下。 “你打算怎么做?” 冯兮和长呼了一口气,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徐徐说道:“再过半个月就是我陪同太后到太庙祈福的日子,赵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去享受如此的殊荣。” “大哥,我们暂且将莲姨娘留着,静观其变。” 冯君尧略是颔首,说道:“如果有什么变故,你可以派人到张三娘的针线铺来送信。” 说罢,他仍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愿,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方才的事,眉心微微拢起。 按照冯兮和的性子,如果一个男子敢非礼她,她绝对不会善摆甘休,而现在,她居然愿意不去追究。 “兮和……”须臾,他唤了她一声,侧脸对着她,问道:“你觉得裕王爷是个怎么样的人?” 冯兮和看着他被烛火映照的侧颜,可以见到他脸上遍布的愁云。 她不愿意骗他,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晚之事这么大的动静,恐怕很快就会有流言传出来。她嫁给他,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别人都说裕王爷残暴不仁,但是我觉得他至少做了就敢承认,远胜那些伪君子。”冯兮和微微垂眸,思忖片刻,说道。 冯君尧静默了一瞬,如果没有深入的接触,她怎么会得出和别人不一样的结论。 他顿时明白了她的心思,该是对顾时引动了心。他心道,自己是应该劝着她挥剑斩断情丝,还是由着她去? 冯兮和咬唇,见他不语,就说道:“大哥,你放心好了,我跟你保证过不会跟他有什么其他的关系,就一定会做到。” 话落,却见冯君尧略一转头,认真地对她说:“不必。” “兮和,若你以后真的喜欢上裕王爷,只要他愿意真心对你,我不会反对。” 他想好了,如果连妹妹去争取幸福的机会都不给,那他还当什么兄长。 冯兮和一时咋舌,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她从没说过喜欢顾时引啊,更不敢往那个方面想,但是冯君尧的话却是深深触动了她的心。重活一次,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保全冯府,至于自己的幸福已经不重要了。 “时候不早了,你早点歇着吧。”冯君尧说罢,已是利落地起身,走了出去。 千允刚送冯清玥过去歇下,听到这边有打斗的声音,就赶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看到消失已久的冯君尧会出现。 “大少爷?”她晃了神,愣在原地。 “千允,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兮和了。”冯君尧友好地冲她点了个头,旋即,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里。 千允进来,问同样失神的冯兮和:“大小姐,原来大少爷回金陵了。” “嗯。千允,你把门闩上。”冯兮和木讷地转过身,给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裳。 烛火幽幽,蝉鸣清脆,许是大家都怕鬼,方才的打斗声并没有惊动府中其它人过来,登云阁比之揽月阁,要安静很多。不过这恰恰印证了她的预料,人们往往对于越是捕风捉影的事情就越会去好奇关注。 冯兮和和衣而睡,一夜无眠。 冯兮和让人放出的消息,在第二天就传的沸沸扬扬。冯敬病重,她被迫搬去冯府鬼屋的事情,有很多人都知道了。程莲心被关到都是老鼠的柴房去,跟老鼠打了一个晚上的架,却是没有几个人知道。 不知情的人只以为冯家大小姐真的是冯府的克星,冯老夫人忍无可忍,最后选择冷落她。而新进门的莲姨娘处事大方,深得冯老夫人欢心,已然取代冯若兰,成了冯府的新宠。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赵家,赵夫人听了后,幸灾乐祸,但她后来一想,已经栽在那个丫头手上好几次了,这一回必须得谨慎些。 于是,她没有再自作主张,而是去找了赵老太商量。 赵老太平常都待在房间的小密室里,她从来不能进去,只能在外边等着。 赵夫人也不太喜欢过来赵老太这边,因为这边的橱柜、桌子、床看上去很陈旧,整个房间都是偏阴暗的色调,令人感觉很压抑。 虽然她知道这些家具每年都会换一批,算是崭新的,但她还是觉得脊背发凉,透不过气来。 不过,密室的茶色门帘上,倒是绣着大朵鲜艳的曼陀罗花,过于刺目,跟整个房间的布置格格不入。 她左等右等,等了半天,赵老太的丫鬟终于打起门帘,赵老太眯着眼,弓着背,从里面走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 初表哥,你在等我吗? 赵夫人立马起身,恭敬地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赵老太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只是问了句,“你有人让人再去查吗?” “还没。”赵夫人摇头,而后,说道:“所以,母亲,我这不是来请示你了么。” 赵老太冷哼一声,“我教过你多少遍,流言不可信,你怎么还是没有觉悟。下次,你来跟我说的时候,应该是先将事情核实一遍,然后再将你的想法说与我听。” “是。”赵夫人怏怏地低头,马上对翠环说道:“你让蛙三、蛙四几个人去查一下,冯兮和近日都做了些什么,还有莲姨娘那边可有什么音信?” 翠环默然颔首,便领命去办了。 等查过之后,翠环恭敬地将蛙三、蛙四等人带过来找赵夫人,赵夫人继续来见赵老太。 赵老太听完他们的述说后,浑浊的老眼微眯,“你们是说,那天程莲心去刑部大牢的时候见过云长依?” “是。”赵夫人回道:“然后那天晚上,在他们用膳的时候,忽然间闹鬼了,据说当时冯心砚生前所住的阁楼里,蜡烛爆炸起来,连带着画像也自己燃烧了起来。” “蜡烛会爆炸?画像会自己燃烧?”赵老太老沉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疑惑,即使她这辈子经历的风浪够多了,也不是能立刻明白。 在赵老太的房间里,赵夫人说起此事来,更觉恐怖。 更何况,当年,冯心砚带着女儿回金陵,她就在同行的马车上,冯家马车坠崖的事,说起来,她也有份。 做了亏心事,心里自然是害怕的。 她抖着肩膀,有点惶恐地问:“老太太,不会是真的是冯心砚显灵了吧?” “你害怕了?”赵老太倏然嗤笑道:“如果说只是程莲心一个人出手,我信不过。但是,背后的人是云长依,我才觉得靠谱。不管有没有鬼,只要能帮我们就行。” “云长依虽然人在大牢中,但仍然没有放弃去设想一切,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她的欲念越重,和我们就绑的更牢。” 赵夫人只是“嗯”了一声,默然地在听着赵老太接下来的吩咐。 赵老太的神思微转,问:“过几日,她不就是要去陪同太后到太庙祈福么,尚衣局的礼服可送去冯国公府了?” “若是还没,就让人送个图样过去。现在改还来得及。” * 几日后,冯府最偏僻的柴房里。 冯兮和笑眯眯地看着程莲心写下第五封信,然后绑在白鸽的脚上,放飞鸽子。 “大小姐,你可以放我出去了吗?”程莲心灰头土脸地问道,眼中满是泪,耳边有灰鼠在叽叽地叫个不停。 这几天以来,她不仅每天都睡在老鼠堆里,衣服上也都被抹了蜂蜜,密密麻麻的老鼠不停地爬到她身上咬。 如今,她一听到老鼠的声音,浑身汗毛都不由得竖起。她又是个没骨气的,没过多久,就把赵家送她来的事情全抖出来了。 冯兮和悠闲地倚靠在窗棂边,眼睛看也不看她,说道:“莲姨娘,你可别急呀。你还没告诉我,安乐县主给你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你如果还有剩下的,请麻烦交给我。” 程莲心想了一会,委屈地说道:“安乐县主给我的东西,我也不认得啊,而且,她给的量刚好就是我可以用完的,什么都没剩下。” “我只知道,当天晚上,我给国公爷桂花酿里下的是一种白色的,扁扁的药片,和小小的像煤球一样的东西,只要点火就会爆炸。” “安乐县主说,只要把她给的量都放进去,再过半个时辰,他回去歇下后,就再也起不来了,但是,看上去,他外表不会有什么异样,就像是睡死过去的,也就应了心砚姐姐在登云阁的警告。” “国公爷功勋赫赫,如果他魂归西天,找仵作开腹验尸,对他的身体造成毁坏,老夫人不会同意,陛下也不会同意。而就算验尸了,那种药的成分,也不会有人懂。” “在一切都诡异莫测的情况下,过错自然就是你的了。” 冯兮和的心下一沉,上次她进宫给了太后一半的配方后,太后就立即遣人到刑部大牢,下令让云长依交出另外一半后,算是收走了云长依的一个筹码。 而现在,又冒出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东西。云长依所掌握的,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她很好奇,云长依所生活的那个时代,究竟是怎么样的。 “至于那种像煤球一样的黑色东西,你是将它们提前埋在蜡烛里,然后,适时地装出鬼哭的声音,吸引我们过去,等我们到了那里,蜡烛差不多就燃烧到埋有那黑色圆球的地方,就爆炸起来。” 冯兮和将前前后后联系起来,转眸又说道:“然后,当时现场一片混乱,大家的注意点都在闹鬼上面,你便趁乱去把门关上,再过去给画卷点火,伪造成画卷自燃的样子。” “我给母亲的那副画卷,其实你早前就在上面撒过磷粉,所以,它会呈现出幽蓝色的光,就像鬼火。” “你们选择在那个时间装神弄鬼的目的,其实也是为了支开外祖母和我,让你更方便地对外祖父下手。” 听她说完,程莲心的面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大小姐,你说的都对。” 她想想就有点慌张,难怪当初赵老太再三吩咐,让她提防冯兮和。 进入冯府的这段时间以来,她也逐渐到意识到这个丫头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无脑,而是一直都观察得细致入微,总是在关键的时刻,给你致命一击。 “大小姐,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可以放我出去了么?”程莲心的视线匆忙往外瞥去,“我向你发誓,以后一定不敢存旁的心思了,你看,你这不也是没事了么。求你帮我到老爷面前说几句好话行不。” 冯兮和默了默,便拒绝道:“本小姐不会留着一个犯过错,将来也可能会带来威胁的人在府内。而你恰巧就是这样的人。留着你是不可能了,放你出去自生自灭倒还可以。” “莲姨娘,你需要本小姐放你出府么?” 程莲心沉默了,她若是出了冯家,那赵家肯定就知道她已经暴露了,怎么可能还会接纳她,她的姐姐在赵夫人面前,再怎么长袖善舞,也都是个姨娘而已,根本给不了她想要的。 她实在舍不得高门府第中的荣华富贵啊。 冯兮和见她的反应,心中就已然明了。 “哐当”一声,她将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扔到地上,“那本小姐就给你另外一条路,你就以死谢罪好了。” 程莲心的脸色更难看了,支支吾吾道:“我……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啊。” 冯兮和不禁气恼,“你当自己是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算了,本小姐还是将你交给父亲处置吧。” 程莲心的双眼瞪大,眼泪都要迸出来。 此时,千允从外面叫了一声冯兮和,冯兮和便不耐烦地说道:“莲姨娘,本小姐不喜欢等,等本小姐回来,你还没想好的话,本小姐就将你扔到父亲那里去。” 旋即,她就走了出去,跟千允到了一处穿堂边。 “小姐,赵小侯爷过来了。”千允压低了声音,“他今日居然亲自给你送来了尚衣局为你做的礼服。许多百姓都知道你要随太后去祈福的事,门口好多人过来围观呢。” 赵小侯爷?冯兮和微微错愕,心道,不管是前生今世,她跟赵初这位远房表哥都没有什么交集。不过,前世,在她眼里,赵初是值得崇敬的,而如今,她的想法早已经彻底便了。 “小侯爷亲自送礼服过来,本小姐自然是要给这个面子的。”冯兮和的唇角勾起一个冷然的笑意。 赵初得知她在太后面前,表示过冯赵两家内里关系并不和睦。 可他偏偏要送个衣裳,还让那么多人知道,无非就是想让太后质疑,她之前说的是不是假话。 “大小姐,我错了,我都听你的!”正打算要走时,冯兮和却见程莲心自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冲她喊着,几个小厮围在柴房门口拦住了她,她也拼命地在往外探着身子。 想起阮昭明那天晚上的绝情举动,她心中就怕得不行。 冯兮和的眼眸微转,诧异地问道:“莲姨娘,你真的都听我的?“ 程莲心猛点头,生怕她改主意。 “好,那你拾掇一下,然后,跟我到正厅去见赵小侯爷。”冯兮和笑道:“等一会,什么改说,什么不改说,就不用本小姐提醒你了吧?” 程莲心再点头,表示什么都好说。 冯兮和就让人把她放开,派了几个丫鬟前去看着她。 半晌,程莲心已然匆匆忙忙地将全身上下都整理了一遍,冯兮和命丫鬟给她拿去最华丽的衣裳,最昂贵的首饰。 因此,程莲心除了脸色显得有些憔悴外,其它方面,看上去确实就像一个在冯府得势的女主人。 冯兮和将她打量了一遍,颇为满意地颔首。 “初表哥,你在等我吗?”冯兮和带着程莲心到了正厅之后,眉眼弯弯,流露出一个暖暖的笑意,如同晨曦时分,柔和的旭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七章 送新衣,彼岸双姝 冯兮和往前看去,只见赵初一身青衣,玉树临风,眉心处的一颗朱砂殷红夺目,与他俊美的脸庞相互映衬。 此时,赵初正手持一个青瓷茶碗,他拨了拨碗盖,将茶水上嫩绿的浮叶吹到一边,然后,从容且闲然地呷了一口茶。 他继承老武安侯的遗韵,将刚与柔,勃发的英姿和书卷气结合到恰到好处。一连串的动作下来,竟是让人移不开眼。 赵初听到她清脆的声音,便是抬起头来,看着她,只觉比从前见她,又出落得更为窈窕动人,一方轻纱上面,是一双波光流转的杏眸。 然而,他只要一想到面纱下面遍布红斑的样子,心里就是一阵嫌恶。 只是,他表面上还是十分有礼地冲她笑了笑,“兮和表妹,你可算来了。你来看看尚衣局为你做的衣裳,喜欢不?” 冯老夫人早已经在厅中接待了,不过,自从她得知程莲心是听赵家的话,嫁给过来,对赵家已经没有过去那么袒护了。 只是,赵初毕竟是客,她的面上还没有表达出任何的不满。 冯兮和听到赵初的话后,宛如受宠若惊般,愣在了原地。 如果她没有记错,赵初似乎对云长依一直都有非分之想,只不过,前世,云长依最后嫁的人是顾锦城,赵家支持的是顾锦城,他又是个以利为先的人,自然就没有跟顾锦城抢女人。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人家小侯爷亲自给你送衣裳来,你不行礼也就算了,连声感谢都不说。”程莲心尴尬地愣了一会,就适时地卖力地做出一个恶毒继母的模样,手悄悄地往冯兮和的手腕处探去,似是要掐她一把。 冯兮和的身子缩了一缩,露出委屈的神情,转头瞪了程莲心一眼,却又不敢太明显,只好把头低下来。 赵初瞧了瞧程莲心的穿着,又看了看冯老夫人的反应,可是,冯老夫人貌似并没有觉得程莲心对自家嫡孙女的做法不妥。 他狐疑地想着,莫非程莲心确实已将冯兮和打压下去了? 在冯老夫人身边的案几上,放置着一个描金的大漆盘,一件用云州冰纨制成的礼服被折叠好放置在上面,旁边是一套新打的象牙首饰。 冯兮和颤颤巍巍地走过去,纤纤细指轻触过衣裳的表层,只觉质地柔滑。 整套礼服拿在手上沉甸甸的,里里外外多达数层,镶边处都用上等的金丝绣出细碎的小花。 她并没有关心礼服的款式,而是被礼服上绣着的曼珠沙华吸引过去,嫣红的绣线将细长的花丝绣入了衣裳中,恰似她在忘川河边的彼岸花。 可每一处花样却是两株曼珠沙华并蒂而生,采用的是双生花,冯兮和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放大。 赵初温和地笑着,问道:“怎么?兮和,你不喜欢吗?” 程莲心拉扯了她一把,剽悍地问:“小丫头,小侯爷问你话呢?” “啊?”冯兮和仿佛这才回过神来,畏怯地看了眼程莲心,挤出笑容来回道:“没有,我是看这身礼服太好看了,所以,才一时多看了几眼。” “这就好。”赵初微微颔首,而后,他眼角的余光瞅见在程莲心露出的手腕部分,就戴着飘花带紫的翡翠手镯,这个手镯何其珍贵,他是有所耳闻的。 可是,太后不是送给冯兮和了么? 程莲心立马将衣袖往下拉一拉,盖住镯子的部位,冯兮和转眸看她的手腕,敢怒不敢言。 赵初微微一笑,“那我便期待你穿上它的样子,等到那日,我便会亲来护送你去太庙。” 冯兮和抬眸,微是不解,“初表哥亲自去尚衣局取了礼服过来,已经是给了兮和莫大的面子,兮和怎敢还有其它奢求。” “你这丫头,可别给脸不要!”程莲心又是狠狠地咒骂。 冯兮和不得不佯装应下,“那就有劳初表哥了。” “应该的,你若是给国公府挣了面子,连侯府也会跟着沾光,我们两家都是一体的。”赵初说完后,便是和善地看向程莲心,“到了祈福那日,还要劳烦莲姨娘辛苦一下,好好帮她打理一番。”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里飘过莫名的深意,直叫程莲心看得发怵。 “包在我身上,小侯爷和老夫人放心好了。”程莲心立即堆起笑意,答应了下来,然后甚是亲昵地拉了冯兮和去试新衣。 冯老夫人让绿竹去取了赏银犒劳了从赵家跟过来的小厮和侍卫们,赵初没有久留,就跟冯老夫人告别。 冯兮和是跟程莲心来到一处厢房中,一到里面,程莲心讪讪地说道:“大小姐,方才得罪了。” “但是,我的表现,你可还满足?那你可以到老爷和国公爷面前帮我求情,让我可以继续在国公府里待着了?我不求当什么夫人了,只要做个姨娘就够。” 冯兮和未知可否,冷眼看了她一下,当即就有丫鬟婆子们上来,将程莲心的华服和首饰扒下,扔给她一套粗布麻衫。 程莲心委屈地撇撇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大小姐……” 冯兮和看也不看,就说道:“本小姐可没给过你什么承诺。” “可是我都……” “你是不是没弄清楚状况,目前你除了听从本小姐的话之外,没有别的选择。”冯兮和说罢,就命人将程莲心丢回柴房,只是,她没有限制程莲心在府上的自由。 只要程莲心不出府,爱去哪溜达都行。 而后,冯老夫人已从正厅那边徐徐走了过来,冯兮和等她进来后,即是让千允把门关上。 在冯老夫人身边的几个丫鬟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礼服层层展开,对着冯兮和比划了几下。 礼服看起来华贵无比,微微一抖动,上面的彼岸花便是摇曳着花瓣,似要呼之欲出。 冯老夫人细细地瞧了几眼礼服,默默肯定了尚衣局绣娘的手艺,又问道:“兮和,小侯爷能够亲去尚衣局取来礼服,并为你送来,看来是很看着你。会不会是我们多心了,程莲心的事只是一个意外?” 冯兮和默然摇头,眸光清冷,幽静。 “外祖母,如果我真的穿了这身礼服过去,只怕会得罪陛下和太后。” 冯老夫人疑惑:“这是为何?礼服是尚衣局领了皇命所裁制的,让你穿也是陛下跟太后的意思,为什么不可以光明正大地穿?” “可陛下和太后并没有见过礼服的样子,尚衣局中该是有赵家的人,他们也许备好了另外一套礼服。到时候,他们若是概不承认,说做的另外一套礼服,我们再如何辩解,都会被人当成是护短。” “况且,若是当时陛下处于盛怒之下,并不一定能听得进去。” 冯老夫人听后,心里略是有些慌乱,但是,她还是有些费解。 “这身礼服到底有什么大的问题,竟然会触怒龙颜?” “问题就出在礼服的绣花上面,双生花是陛下和二皇子殿下的禁忌!”冯兮和沉眸说道:“至于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 她想起前世被关在毒宗的时候,曾经无比幻想,跟顾锦城提起过忘川河边的双生花,可是,向来温和的顾锦城立马就生气了,一句话都不跟她说,就夺门而出。 在他出去以后,负责看押她的人,讥讽她,说她什么没摸清楚,就敢贸然在顾锦城面前说。要知道,双生的彼岸花是顾锦城跟昌德帝最大的禁忌。 至于为什么,那个人也不跟她说,只是嘲笑得厉害。 后来,她才明白,那人为何会笑得那么欢,他该是嘲讽,她从头到尾都被人蒙在鼓里,竟然还不自知。 “这种宫闱秘闻,你是如何得知的?”冯老夫人听了以后,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从小出生优渥,出嫁以后,在金陵城的贵妇圈驻足了数十年,连她都闻所未闻的事情,外孙女却知道那么清楚。 “我找人打探过。”冯兮和随便找了个理由解释,她回想了一番,即是说道:“外祖母,你可记得二皇子跟七公主的生母息妃娘娘?你不觉得息妃娘娘的出身和她的死都过于蹊跷吗?” “息妃娘娘是秦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啊,而且,她不是死在刺客的剑下么?”冯老夫人回忆说。 “对,但是息妃娘娘死于刺客剑下的消息,为什么会传得那么开呢?一般出了这种事,不应该是想方设法把消息压下去才对么?”冯兮和又说道,不过,她见冯老夫人的脸色渐渐地沉下去,似起了疑心,就中止了这个话题。 “好了,外祖母,皇家的事也不是我们能随便编排的,否则说不定哪天就掉脑袋了。” “反正我们也知道这身礼服不能穿,我也不会去穿它就是。” 冯老夫人觉得有理,皇家的事,确实不能随意议论,也就没有去追究。 随即,她看着灼灼耀目的礼服,眉宇间笼上一层凝重的寒霜,她实在想不到,她一直所信任的赵家,竟会如此歹毒! 这让她对赵家彻底心寒! “那这身礼服,你打算如何处置?”冯老夫人说道:“要不我去宫中找太后说清缘由,就称不合身,然后,就让我们自己府里为你再量身定制一套?” “不能直接送回去。”冯兮和直接否定了这种做法,“小侯爷既然将送衣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我们若是送了回去,只怕他们会反咬我们一口,说我们不给侯府面子。” “关于禁忌的事情,我们又不能摆到明面上说。也不能进宫退还礼服,要不然,陛下要是觉察到我们的担忧,也不知会怎么对我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八章 妄想,龌龊心思 冯老夫人狠掐了一把佛钏,捏了一把冷汗,幸好,冯兮和了解到有关禁忌的事情,要不然,真的要陷入赵家的陷阱里。 可是,即使如此,他们既不能把礼服送回,也不能说出真相。她感觉这实在像烫手的山芋一样。 冯兮和眼中的光华微转,思忖片刻,她说道:“我们想要摆脱它也不难,其实,也不必我们自己动手。” 说罢,她转头将千允叫进来,吩咐说:“你找人仔细盯着莲姨娘,她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都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千允领命后,便去找人在暗中监视程莲心。 午后时分,程莲心在冯府的后苑里四处溜达,边观赏着四周的风景,边思考着将来的出路。 被赶走肯定不行,可是,待在这里,冯兮和若是一直都不接纳她,该怎么办? 她绞尽脑汁想着冯府中,还有谁可以帮她。 前几天,她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府中是不是还有个大少爷? 可是,当她还在赵家时,她曾听说冯家大少爷出远门找心上人去了。来了冯府后,她无意中又跟冯府的下人打探过几回,他们也都说,不知道大少爷什么时候回来。 虽然别人都是那么说,但她不相信,大少爷是冯府的嫡长孙,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人女人,跟家中断了联系,白白放弃了爵位。 不行,她得再打探下。 程莲心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忽然间,她的眼睛一亮,见到了不远处的柳荫下,有两个丫鬟拿着竹条,在戏耍着鸟笼里的鹦鹉。 其中一个穿浅绿色比甲的丫鬟是冯老夫人身边的绿竹,她认得。 绿竹那么受冯老夫人重用,有什么消息,应该也都是最先知道的吧。 于是,她理了理发鬓,走到两个丫鬟身边,跟她们闲聊了几句。 然后,她装作十分感慨地说道:“哎,我进门的这些日子以来,将府中的人该见的都见了,但是,这大少爷的面,我却是还没见着。” “未来的少夫人和大小姐闹了点矛盾,负气出走了。”绿竹听了,压低了声音说:“大少爷少夫人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莲姨娘,这件事,你以后莫要再提,免得老夫人和国公爷他们生气。” 未来的少夫人跟冯兮和闹矛盾?程莲心听后,心中更是欣喜,那这么说来,冯君尧肯定很讨厌冯兮和,她想要借助冯君尧的力,那不是容易了许多。 而且,冯君尧还未正式成亲,找个人找了那么久都没回来,肯定是还没找到,想必也是十分寂寞的。 至于相貌么……程莲心想到冯心砚和阮昭明的模样那么好,冯君逸才九岁,就英俊逼人,想来,冯君尧也一定是个俊俏的公子。 她浮想联翩,随后,凑近脑袋继续问:“那最近大少爷有没传回消息,说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绿竹不由得笑道:“莲姨娘,大少爷就算传回消息,也是国公爷和老夫人他们才会知道。我们当下人的哪会那么清楚。” 程莲心一愣,想想也是,不过,她不肯放弃,摸遍全身上下,终于摸到一枚她姐姐赠予她的双股红珊瑚牡丹发钗。 “姨娘身为大少爷的继母,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是真的关心他,心心念念地盼他回来。”程莲心肉疼地将发钗递过去,拜托道:“好姑娘,你就当帮姨娘一个忙,去打听一下有关大少爷的事吧。” “这……”绿竹见了发钗后,稍稍犹豫了一下,就默默将发钗收下,“好吧,我尽力。” “好姑娘,姨娘等你好消息。”于是,程莲心就兴高采烈地甩着绣帕走了。 绿竹拿着发钗看了看,想起程莲心方才亟不可待的表情,心里发呕,这莲姨娘好歹是老爷的妾室,竟然打起了大少爷的主意,着实是不要脸。 “绿竹姐姐,你怎么了?”她身边的小丫鬟见她不太高兴,便好奇地问道。 绿竹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几乎所有的高门府第里,都是遍布尸骸。我是觉得做人还是不要太贪心,还是像我们这样,做个安分守己的丫鬟好。伺候好自己的主子,主子总不会亏待了你。” “如果硬要去跟主子争抢,妄想夺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终会是不得善终。” 小丫鬟似懂非懂地点头,算是明白,为什么绿竹会得到冯老夫人的重用了。 “绿竹,你过来。”须臾,绿竹听到有人喊她,便回过头去。 她见千允在一座假山后面冲她招手,在千允的身边站着冯兮和,心跳了几跳,庆幸自己历来是个识趣的。 冯兮和见绿竹过来,便问道:“莲姨娘跟你说了什么?” 绿竹想了想,将事情原模原样地说了一遍,继而,将程莲心用来收买她的发钗递上。 千允听罢,直叹道:“好无耻的莲姨娘!居然对大少爷存了这么龌龊的心思!” “绿竹,她送你的发钗,你先收好。”冯兮和却将发钗推回去,说道:“你就去跟莲姨娘说,大少爷其实已经回来了。” “他最近没有回家的原因是因为思念嫂嫂,又痛恨我,就沉醉在秦香楼的酒色里,而今晚,就是他最后一晚留在金陵的时间,过了今晚,他又要出去找嫂嫂了。” “至于他所喜欢的么,你就说,他对彼岸花情有独钟。当年他会喜欢嫂嫂,全是因为在江南草长莺飞的时节,嫂嫂手持一朵彼岸花,在路边给贫苦的百姓义诊,在他眼里,就跟个神女一样。” 冯兮和跟绿竹交代完毕,绿竹就去回复程莲心。 程莲心一开始听到冯君尧已然回来,是很兴奋的,可在听到曼珠沙华之后,就不禁皱眉,她就算想复制冯君尧心上人的成功,也没地去找彼岸花呀。 程莲心苦恼道:“你还是告诉我,大少爷其它的爱好吧。我实在找不到彼岸花。” “哎呀,莲姨娘,又不是要你去采真的彼岸花。你完全可以造它个几朵啊。”绿竹劝说着,“要说别的爱好,你擅长弄刀舞剑吗?” 程莲心摇摇头,表示不会。 她抬头看了一下天色,都快要日落西山了。 让她去绣个有彼岸花的荷包,或者用红纸扎一朵花出来,时间也来不及。 绿竹便是拍了拍她的肩,“莲姨娘,我毕竟也是收了你的钱,才替你打听。但是,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已经尽力了,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程莲心神思急转,忽地想到今日,赵初送过来的礼服上貌似就绣着现成的彼岸花。 由于赵家给她的信件,都被冯兮和截下了,她也不知道这身礼服有何异常。 但是,冯兮和把她关在府里,她出不去呀。 “好姑娘,姨娘求你再帮个忙,能不能带我出去一趟?”程莲心可怜兮兮地望着绿竹。 绿竹似乎是被她吓到,往后退了一步,推攘道:“莲姨娘,你折煞我了,我收了你的礼,若是被大小姐和老夫人知道,她就已经不会轻饶我了,我怎么敢再偷偷带你出去。” “一回就一回……”程莲心不依不挠,随即,她的眼睛里露出了凶光,威胁绿竹,“你要是不带我出去,我就去老夫人面前告你的状,说你收了我的发钗,还把大少爷的事都抖了出来,我们两个一起玩完。” 绿竹心中叹道,这人无可救药了。 “好吧,就当是送佛送到西好了。”她的面上顿时多了几抹骇色,轻声说道:“再过一个时辰,我会出门去帮老夫人买风月楼的糕点,你就装成小丫鬟,跟在我身边吧。” 程莲心一听,就乐了,连忙对绿竹说道:“如果我见到大少爷了,你想要什么报答,只要我拿的出来的都行。” 绿竹忙地推开她,装作避之不及的样子,远远地走掉。 程莲心满心欢喜地跑到登云阁四周观望,冯兮和搬到登云阁后,只带了千允和宋嬷嬷过去,礼服放在雕刻着鸾凤的楠木衣柜中,没有落锁。 她趁千允和宋嬷嬷不在时,很轻松地就进入了冯兮和的房间,从衣柜中偷了礼服,放到黑色的包袱中。 因着太过于匆忙,她都没有来得及检查,只看了一眼,觉得差不多是了,就拿走。反正她只是借用一下,用完就还回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月华初上,到了跟绿竹约定的时间,她早早地在外面披了件黑色的斗篷,到后门边上等着。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绿竹居然让她藏到一辆粪车里。 “不是说装丫鬟么,怎么……”程莲心尴尬地呆愣着,捏住鼻子。 只听绿竹不耐烦地说道:“莲姨娘,我这是为了安全起见,府中上上下下的人都算是见过你,万一你被认出来,岂不是连累我了。你藏在粪车里,总归是没人查了。” 程莲心本来想拒绝的,但是,她既然都过来了,就忍一忍好了,权当以后会连本带利地收回。 所以,她便咬咬牙,藏身在粪车中,将包袱交给绿竹,让绿竹帮忙保管。 到了府外,程莲心迫不及待地带着满身粪,从粪车中爬出来,跟绿竹分道扬镳,准备到秦香馆,她事先打探好的位置见冯君尧。 冯君尧正处在寂寞当中,她相信凭着她的准备,去吸引他应该不成问题。 从前,她在舅舅家时,舅舅请了师父教她表妹舞艺,她每次都躲在门外偷看,也算是学会了,穿上这身礼服,为冯君尧跳上一段,冯君尧大抵就会睹花思人。 她勾引到冯君尧后,再吐露出凄凉的身世,他该是理解她的。 这样子一来,劝他回国公府,帮助她跟冯兮和抗衡,不就是顺理成章了么。 殊不知,她所心心念念的冯君尧就站在一处拐角处,迎风而立。她所咒骂的冯兮和就跟他站在一块。 冯君尧冷蔑地看了眼程莲心,“外祖母怎么什么人都能让父亲娶进门来。” 冯兮和淡淡地道:“外祖母已经看清赵家的居心了,程莲心也不必继续留在我们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九章 抓贼,绸缎尽碎 晚间的道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地来回穿梭,路边的摊贩都收拾好摊子,挑着担,赶着回家跟家人吃晚饭。 程莲心背着包袱,一路小跑,连歇都不敢歇一下,生怕冯君尧离开金陵了。 她还没来得及洗去身上的屎尿,熏天的臭气引得路人们频频转头。 “抓贼啊!” 忽然间,一声尖锐的叫声划破天际,让路人们纷纷驻足停下,疑惑地看着散发出屎粪味的程莲心。 “这谁啊,怎么那么臭啊?” “她跑的那么快,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路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议论起来,程莲心羞红了脸,但是,她在听到声音后,身子一下子就颤抖不已,难道被发现了? 她赶忙加快了步伐,然而,林管家已然带着冯府的侍卫从后面追来,将她围起来。 “莲姨娘,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可否方便打开给我们看一眼?”林管家截住了她的路,泠然问道。 听他这么一说,路人们才明白,原来是冯府新来的莲姨娘。可是,听说莲姨娘不是很得宠么?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程莲心慌了神,急忙将包袱藏在身后,连声辩解道:“林管家,不是……我……” 林管家冷眼道:“就在刚才,宋嬷嬷过来说,在给大小姐打理衣物时,发现尚衣局送来的礼服不见了。礼服不可能不翼而飞,而府中的其它人都被搜查过,没有发现有偷礼服的嫌疑。” “而你手上提着一个包袱,又跑的如此匆忙,会不会就是你偷走了大小姐的礼服?” 程莲心倏地明白过来,自己该是中计了。 “林管家,我待大小姐如女儿,怎么会偷她的东西。这礼服又是尚衣局为她特意做的,我动了,岂不是找死吗?”她仍然死死地捏着包袱,不愿放开。 林管家已不管她说什么,只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既然莲姨娘不方便打开包袱,你们就去帮她。” 话毕,成批的侍卫已经上前,去拉扯着程莲心手中的包袱。 程莲心自然不愿,想要拉回来,在推拉之间,包袱松开了一角,华美的礼服隐约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莲姨娘,这你该如何解释?”林管家指着程莲心手中的包袱,“你该不会是想把礼服拿去当了,换一大笔的金银吧?” 众人全都齐齐惊叹一声,这礼服一看就十分贵重,程莲心要不是心虚,怎么可能会没事带着它跑? 不是说在冯府里,连冯家大小姐都被她挤压下去了么,她怎么还不知足,非要偷了礼服,拿去当掉? 程莲心的手僵滞在半空中,愣了半天,无法再说话,眼见周围的指点声越来越多,她都有哭出来的冲动。她总不能实话实话,说要准备穿了去勾引冯君尧的吧。 “林管家,我真的没有胆子去偷大小姐的礼服。你要相信我。” 她原本的打算也就是借用而已。 林管家纳闷地问道:“不是偷,那你为何要躲在粪车里出来?” 程莲心很想说,是因为她出不了府,可惜,她说了也没人信,外头都只知她在冯府里风头正盛,怎么会被无缘无故地关起来。 “莲姨娘,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这时,冯兮和语声怯怯,缓缓从前方走来,眼圈微红。 众人看在眼里,又觉得这个大小姐着实可怜,亲娘死的早,如今来了个继母,继母却是这副德性。 程莲心捧着包袱不敢动了,而后,她哆嗦着双手将它呈上。 “大小姐,礼服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我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冯兮和有些害怕地看了她一眼,倒退了两步,低头问道:“莲姨娘,你真的要还给我吗?” “是啊,你看,我都没有动过。”程莲心将包袱打开,准备将礼服拿出来让她验货。 岂料,她在看到里面残破的布帛时,如触雷一般将包袱扔到地上。 这一扔,将七零八碎的布帛都摊了开来,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冯兮和仿佛甚是惊骇,不可置信地说道:“莲姨娘,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能拿宫里送的礼服开玩笑啊!你这不是陷我于不义么?” “大小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程莲心一个劲地摇着头,面色惨白。 她像是已经预感到了她的下场,心似是沉到了湖底,感觉眼前的路昏暗一片,险些昏厥。 众人见了,心里唏嘘一片,觉得这个莲姨娘真是恶毒,居然偷偷地将礼服毁了。若是传到陛下耳中,责怪了冯大小姐,那冯大小姐岂不是很惨? “莲姨娘,你告诉为什么?我真的让你那么讨厌吗?你非要置我于死地才甘心。”冯兮和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接过千允递过来的手帕,在擦拭着眼角。 程莲心正想着张口,却见绿竹匆匆忙忙地从府中跑出。 “大小姐,奴婢有话要说。”绿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将手中的一枚发钗递上,“今日下午,莲姨娘在后苑里找到我,非要把一个包袱和这个发钗塞给我,让我趁着出去为老夫人买糕点时,将包袱扔了,说这发钗金贵,足够给我当酬劳的。” “奴婢看莲姨娘的神情,感觉她让我扔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奴婢没有这么值钱的首饰,但是,不能对不起国公府,就没有答应。然后,莲姨娘为了让我保守这个秘密,把这枚发簪送给了我。” “她还威胁我说,如果我把这件事抖出去,她就让我跟她一起玩完。” 绿竹一口气说罢,众人在看程莲心时,眼中已有更多鄙夷的神色。 冯兮和擦擦泪,将发钗接过,“她的东西,还不都是从我们府上的东西,拿来给我吧。” 然而,当她低眸仔细看了下发钗,吓得又将发钗“叮”的一声丢到了地上。 “这发钗上刻着‘赵’字啊。”冯兮和表现出十分费解的模样,“莲姨娘,难不成你也胳膊肘往外拐的人?你嫁入了我们家,怎么还用赵家的发钗来收买丫鬟?” 程莲心想说,那是她姐姐送她的,可她如今的身份是程县令的女儿,若是都说清楚,那不是就承认,她一开始就在欺骗他们。 于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呆呆地瘫倒在地上。 “啧啧,想不到赵小侯爷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而在她犹豫的时间里,一个额头上有刀疤,衣衫褴褛的人已经在不住地摇头叹道:“这白天才刚好心好意地来送了礼服后,搏了个好名声。” “结果,暗地里就唆使人去把礼服毁了,让人家大小姐去承担圣怒,你说,这都什么人,真是的。” 在他身边的几个人随声附和,“是啊,是啊,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侯府会做出这种事来。” 其它的路人听后,也便是议论纷纷。他们心里在猜测着,程莲心毁坏礼服的事情会不会跟赵家有关。 “莲姨娘,毕竟你也算是我的继母,你将礼服毁了,陛下难免不会怪罪到整个国公府。”冯兮和则泪眼迷蒙地说道:“罢了,受了连累,我也只能认命。”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众人见了她这般模样,心里顿时生出了不舍,到这个时候,冯大小姐还不忍心去把怪莲姨娘,可见是个心地善良的。 在他们中间,有几个人抱胸,义愤填膺地说道:“大小姐,量你们家莲姨娘一个人也没胆子去毁坏礼服,说不准,背后是有什么人指示。” “不如,你就将此事告到官府去,让官府查个水落石出。你别担心,我们这么多人都看到了,都能够证明你的清白,我们的陛下也是圣明的君主,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国公府。” 在这几个人的带动下,其它的人也不开始积极响应,呐喊着,都可以替冯兮和作证。 不多时,这边的骚乱引来了在街上巡逻的带刀捕快,他们过来询问一番,程莲心已被愤怒的路人们推到了捕快的面前,路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把缘由讲给前来的捕快头领听。 捕快头领再跟林管家确认了一遍之后,看着地上残破的礼服,怒喝一声:“大胆,竟敢毁坏尚宫局的礼服,带走!” 话毕,他就让人将程莲心拖去了刑部受审。 等程莲心被带走,其余的人安慰了冯兮和几句,也散了去。 冯兮和的眼眸中划过一丝丝寒意,等门前的人烟减少以后,原先在人群中怂恿的几个人朝她悄悄地走过来。 “怎么样?老大,我的表演还可以吧?”刀疤六嬉皮笑脸地走上前。 而在他身旁的人则在他的头上敲打了一下,“你别抢功劳,刚刚,明明是我演的最卖力,而且,我还往那婊子身上扔了一根白菜。” 然后,他的双手摊开,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所以,老大,赏钱呢?” “你们别争了,每个人都有份。”冯兮和轻笑了一声,便让千允取了赏钱过来,每个人发一点。 之后,她就进了门,冯府的门重新被阖上。 “小姐,因为时间有限,老夫人请了南湖绣庄的裁缝来,想要尽快为你重新定做一件礼服,让你也去看一下式样。”绿竹从门后走过来,在她的耳边提醒道。 就在此时,冯清玥小跑着过来,抢了绿竹的话,说道:“姐姐要做衣裳呀,为什么要找绣庄,我帮她做不就好了么?” 冯兮和略是疑惑地回绝了她的提议,说道:”清玥,你回屋好好休息便好,做衣裳这么费眼睛的活,你还是先不要做了。而且,短短几天之内,要做完一件礼服是一件费心费神的事。” “姐姐,你不信我能做好么?”冯清玥眨着大眼睛,信心十足地说:“你放心,我做女工什么的一直都没有问题,你对我那么好,我想给你做件衣裳。” 冯兮和思忖片刻,便是回道:“好吧,那你也别太辛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章 休书,后悔终生 程莲心被带去刑部以后,是由夏海晏亲自审理,对于夏海晏的办案能力,冯兮和不用担心。 经过查证,程莲心并不是什么程县令家的千金小姐,而是赵家荷姨娘的亲妹妹。 这样一来,程莲心和赵家在别人眼里即是居心叵测,程莲心因毁坏了尚衣局的礼服,去接受刑罚,被打得皮开肉绽。 白天还在做着美梦的她,到了晚上,就顿觉陷入了暗无天日的深渊中。 荷姨娘跟赵无涯软磨硬泡了好久,赵无涯才勉强同意去刑部将人带走,扔到冯府门口,放言道:“既然她是冯府的姨娘,要死也得死在夫家。” 程莲心好死赖活地黏在门槛上,不肯离去。 门房撵也撵不走,就跑来问冯兮和:“大小姐,这莲姨娘……” 冯兮和想也不想,便道:“她是父亲的姨娘,怎么处置,该是父亲说了算。你找父亲就好。” 她的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不知顾锦城在得知赵家给尚衣局的礼服图样是双生彼岸花时,会是什么心情。 程莲心跪在冯府门口许久,最终只等来了阮昭明的小厮。在门房还未找到阮昭明时,阮昭明就将早已拟好的一封休书交给小厮,小厮出去,抛到程莲心身上。 她见到休书,一时间,眼冒金星,差点直接倒地不起。 幸而,荷姨娘差了人来接她,她才不至于沦落街头。 只不过,在来人扶着她上马车时,她羞愤交加,身体上的痛疼和心里的不甘混合在一起,“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鲜血。 “莲心姑娘,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要不然,荷姨娘该怎么办呢?”丫鬟忙帮她拍背,让她顺气。 她们没有注意到,载着她们的马车离去后,暗中,有一双眼睛露出了杀意。 下弦月高挂于枝头,静谧的月光洒向绿芙院,也洒向在梨木窗牖前细心刺绣的少女。 冯清玥低头一针一线地将几股不同颜色的丝线穿入到一件杭绸所制的衣袍中,在她身边的台面上,摆放着几盏燃了一半的灯烛。 她就让灯烛映照着手上的绸缎,眼睛一眨不眨地绣着,偶尔眼皮子打架了,她也只是抬手揉了揉。 “姐姐,你看,我绣出来的不比绣庄里的差吧?”半晌,冯清玥得意洋洋地拿着刚绣了一半的礼服,在冯兮和面前晃了晃。 在月华下,礼服上的丝线散发出柔和的光,因着冯清玥在绣制之前,将五彩的丝线在白荷花花粉中过了一遍,上面也残留着淡淡的馨香。 “好,我们家清玥绣出来的衣裳肯定是最好的。”冯兮和单手支着脸颊,浅笑着夸了她,眼中的星芒柔和恬淡,一如夜空下的月辉。 她看着冯清玥的这副模样,心里有着难言的酸楚,如果冯清玥没有疯,一直都能保持着这样的纯真,她也就能放心了。 冯清玥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低头继续做工,并且喃喃道:“如果你以后嫁人,我会为你亲手缝制嫁衣。我也想为我自己做一件嫁衣,但是三郎他好久没有找我了。” 想到赵臻,她似乎有一股悲伤弥漫上心头,便噘着嘴不说话。 冯兮和立马意识到,不由得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清玥,你以后会找到比赵臻更适合你的男子的。” 冯清玥抬头看星空,眼中泪光泛滥,迷茫地问了句,“会吗?” “会的。”冯兮和缓缓说着,她心里默默希望,冯清玥能早日忘记赵臻,因为,不值得。 冯兮和一边陪着冯清玥绣礼服,一边跟她说了会话后,便趁夜回了揽月阁。 在出门时,她遇到了来送夜宵的挽秋姨娘,挽秋姨娘手中端着给冯清玥送来的夜宵,在路过冯兮和身边时,卑微地俯下身,问道:“大小姐,要不要吃一点再走?” “我不饿。”冯兮和淡淡地谢绝,自从挽秋姨娘背叛过她之后,她们之间就产生了裂隙。 挽秋姨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有莫名的光在闪烁。 大小姐,希望你能原谅我过去所做的那些事。 她嗟叹了一声,转身进了屋,而在没有迈进门槛前,一个黑影骤然出现在她的身前。 “你……”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对方却示意她不许声张。 挽秋姨娘忙拼命地点点头。 随后,对方将一包黄纸包着的粉末塞给她,命令道:“把这个加到花粉中,明白吗?” 挽秋姨娘接过花粉,手略是有些颤抖,不知是该不该应下。 “真的要下如此狠手吗?”她的眼眶中有豆大的泪珠在打转,一想起冯兮和曾待她如亲娘一般,她就于心不忍。 对付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问题了?你若是舍不得她,那我就让你的女儿永远消失,叫你痛苦终身!” “上次,在赵家祠堂的事,你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 挽秋姨娘听罢,犹豫了一下,想起可怜的清玥,还是同意下来。 她端了茶盘,进屋子后,见冯清玥仍然在俯首绣着礼服,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清玥,你先吃点东西再继续绣吧,娘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炸糕。” “好啊。”冯清玥兴高采烈地从绣墩上起来,跑过去,随手抓了几块像水晶兔子一样的炸糕往嘴里塞,边吃边感叹道:“娘,你做的炸糕越来越好吃了。” 挽秋姨娘强撑着笑意,声音却是哽咽道:“那你多吃些,以后,说不定,娘就没有机会给你做了。” 冯清玥呆呆地愣着,脸上充满着不解,似乎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而后,冯清玥手中的糕点倏地掉到了地上,像是记起了什么,回头惊讶地看着她,“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什么意思,娘,你不要吓我!”她顾不得沾满了灰尘的炸糕,过去一把扯住挽秋姨娘的袖子,想要挽秋姨娘说清楚。 “没事。瞧你这孩子担心的。”挽秋姨娘慈爱地摸了摸冯清玥的头,徐徐说道:“娘就是觉得,你以后要是嫁人了,娘就不能天天见你,可能没办法做给你吃。” “娘,我不要嫁人,我只要你做的糕点。”冯清玥沮丧着脸,弯下腰,把头靠在挽秋姨娘的膝盖上。 挽秋姨娘柔声安慰,“话不能这么说,等到哪一天,你真的就可以如愿嫁给赵三少爷了。” “三郎……三郎……”冯清玥听到赵臻后,瞳孔忽然间放大,而后,流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抱着脑袋不住地摇头,然后,就要乱砸东西。 挽秋姨娘惊骇地拉住她,问着:”清玥,你是不是又犯病了,好好好,娘不说了就是,娘会永远陪着你身边。” 她连连拍着冯清玥的后背,又去端了药喂冯清玥,折腾了半晌,冯清玥才不哭不闹了。 冯兮和回到揽月阁后,提着羊角风灯,正准备进去,却突然间发现屋子旁边的金银花架似乎不太一样了。 “千允,你修剪过了?”金银花繁茂的枝叶在夜色下,随风不断地摇曳,她走到花架下,看到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枝,不由得有些纳闷,她记得她都有好久没有去管了。 “没有啊,小姐你之前不是说,让我不用去管它的么?”千允惺忪着睡眼,也是一脸迷茫。 冯兮和更是疑惑,她是没有让千允去管金银花,因为她觉得金银花就算没有人理,也会生长得很好。 白色的细碎花瓣纷纷扬扬地从枝叶上飘落,有不少落在她的肩膀和发鬓上,她没有去掸落,而是往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她便发现在一处枝桠下,有一片火红的衣角微微垂落,即使是在暗夜中,也是分外耀眼。 冯兮和的心中顿时多了几分警惕,迅速从衣袖中摸出几枚银针,谁敢深夜潜入她的院子里,她定要他后悔终生! 然而,她手中的银针还未抛出去,就看到来人“嗖”得一下,驾驭了轻功闪人,红影在夜空中划过,如同鸿雁一般。 他一走,后头的顾准也飞着跟了上去。 “王爷,你等等我呀。”等顾准飞过去时,顾时引又没影了,顾准只好小声怨怼道:“王爷,你追女孩子,不能这么低调。” “裕王爷?”冯兮和立马识相地收回银针,庆幸自己还没发出去。 只是,顾时引见了她,干嘛要躲?应该是她躲还来不及吧。 千允根本没看清空中的两人,就见人跑了。 “小姐,是大少爷来帮你修剪的金银花吗?”千允迷迷糊糊地走来,感受着因着刚才两人的剧烈飞动,而抖落的大片花雨。 “不是。”冯兮和的手接着漫天的金银花,眼睛却是望着顾时引离去的方向,眼角已不由自主地漫出一丝笑意,连花落了一手都不知。 “小姐,你在看什么?有贼吗?”千允揉揉眼,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复又抓抓脑袋,她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冯兮和这才反应过来,推了她一把,说道:“该去睡觉了。” 千允只好莫名其妙地回去熄灯歇下,不过,她真的觉得小姐好奇怪,而且,还貌似有点害羞的样子。 金陵城中,树木上的绿叶接二连三地转黄,枫林中的秋叶映红了一片片的山峦,宁国的秋天渐渐来临。 这日,琴山的山上和山下,早已围满了围观的百姓,不过有御林军的阻挡,他们只能远远地观望着太庙。 “快看,太后来了!” 这时,人群中有人高喊了一声,众人都掉头,朝太后銮驾的方向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太庙,各个击破 銮驾周身用粉面缎包裹,在它的前方,大片的绉垂挂而下,隐隐约约地觑见太后的威仪。 只见太后端坐于銮驾中,由数名宫人簇拥着往太庙前来。 这时,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叹,“你看,坐在太后銮驾后面的会是谁啊?” 经他这么一说,其余的人也纷纷凑过头去看,便看到在太后的銮驾后面跟着一顶周身由月色锦缎包裹着的软轿。 软轿的帘幔后,被放下一排水晶般的珠帘,他们好奇地议论起来,看看到底是哪个女子能有幸伴随着当朝太后一起为万民祈福。 “你们听说太后有册封哪家的小姐为郡主吗?” “没有啊,不过我听说她对冯国公府的大小姐好像格外看重。” “是冯大小姐啊,难怪,我听说,裕王爷有意求娶。会不会是这样,太后才没有封她为郡主的?”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冯兮和已由宫人们扶了下车,波光荡漾的杏眸往威严的太庙望去。 太庙主体结构是三进式的殿宇,飞檐翘角上的貔貅神兽错杂地纠缠着,飞龙高昂着头,作振翅欲飞状,黄红相间的色彩凹凸了独属于皇室的权威。整座殿宇气势磅礴,雄壮夺目,一草一木皆显示着皇家的霸凌。 千允站在冯兮和身边,望了望身后的众多百姓,再看了看壮观的太庙,不由得小声感慨道:“小姐,太后对你可真好。” 冯兮和暗暗摇头,轻声地说了一句,“太后让我一起跟来,不是真的对我好,而是,她想借我打压赵家。” 太后平生最痛恨被人欺骗,赵家和云长依合起伙来,把她蒙在鼓里,她当然会给他们记上一笔。 言罢,冯兮和跟随着太后,在众宫人的围绕下,缓缓往祭坛走了过去。 这回来太庙是太后特意在自己的六十大寿前,为着去年的雪灾而举行的一次祈福仪式,由礼部尚书阮昭明主持。 在太庙的祭坛前,已经摆好了各色瓜果酒炙和用红绸布蒙着的待宰牛羊,一个双人合抱的青铜香炉中,有沉水香袅袅燃出香气。 周边的菩提树上,已由串成的金色铃铛将庙宇围了一圈,铃铛的下面,吊着的檀木牌上写着当朝天子和太后对万民的祝愿,以及对宁国的祈愿。 数不清的铃铛在旭日下,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让一排排的红线中心往下,形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圆弧。 风一吹,便有声音“叮叮当当”得响,清脆的铃声带给了百姓们希望。 据说,等祈福仪式结束后,就由皇室成员出去,将铃铛分发给百姓们,让他们都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皇帝和太后爱民如子的心。 在太后到来之前,各路皇子皇孙,还有皇帝都已到达,阮昭明殷勤地在招待他们,并准备着各项事宜。 “参见太后。”等太后一到,他就马上毕恭毕敬地迎了上去,躬身作揖,然而,当看到太后身边的冯兮和时,他的脸就绿了,而后,偷偷地冲冯兮和使了个“你休要给为父丢人”的眼神。 冯兮和对他的眼神置之不理,向前望去,就见一众皇子和臣子,以及皇后和四妃,已然在祭坛前站成两排。 在京中的顾氏皇族成员差不多都已到齐,独独缺了顾时引,想来也是,顾时引从未将昌德帝和太后放在眼里,如今缺席,更是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只是,众人却是敢怒不敢言。 昌德帝没有显露出丝毫的窘迫之色,他身穿明黄色的龙袍,等阮昭明将太后迎入太庙之后,他率领着众臣,请太后端坐于祭坛前。 当然,随行的冯兮和也跟着太后一步步地行至祭坛。 她今日所穿的礼服是冯清玥熬了数个日夜,为她赶制的,在胭脂色绣湖色的十二幅湘裙上,有数朵缠枝莲隐没在其中,随着她的走动,缠枝莲便会若隐若现地流露出来。 由于冯清玥在丝线中加入了荷花的香粉,使得裙面上的缠枝莲会散发出淡淡的幽香,仿若在她脚步下,盛开的是真正的缠枝莲。 一些臣子和贵族千金开始羡慕起冯兮和,多希望今日能够引人注目的是自己。 在场的赵家人,看到以后,感觉脸仿佛在火辣辣地发疼。 赵贵妃云鬓桃腮,妆面精致,她身着由滚雪细纱所制的鱼尾散花裙,刺绣处缀以数颗真珠,发间饰以碧蕊斜枝步摇,本是明艳动人,仪态雍容。 可是,看着冯兮和竟如此风光,眼眸中不由得冒出厉光,幸亏身侧的华奴悄然提醒,她才敛起神态,垂眸抚摸着怀中的爱宠,一只波斯猫。 这只波斯猫是她弟弟赵初远赴蛮夷小国时,为她带回的,深得她的喜爱,也只有她才有这样的特权,能够带着爱宠来太庙。 其实,前些日子,她在昌德帝心里的印象一落千丈,好在新来她身边的小宦官华奴为她出了不少主意,又为她做了一种贴在肚脐上的香贴,让她容光焕发。 然后,昌德帝对她的宠爱与日俱增,貌似就回到了过去那般。 冯兮和默默地往华奴的方向看了眼,心中想着,赵贵妃这边需要尽快解决,不然,就算赵贵妃不会怀疑华奴,不代表赵家其它的人不会怀疑。 顾锦年站得离冯兮和不远,在冯兮和站定以后,他只淡淡地瞥了一眼,便是不屑地嗤道:“连郡主都享受不到的待遇,你一个臣子之女,平日里名声那么差,又没什么封号,是有什么资格可以陪同太后来祈福?” 冯兮和面色不改,听罢,她嗟叹一声,回道:“三皇子殿下又是有什么资格说出这般话的,这宁国的一土一瓦,是每位在战场浴血奋杀的战士在守护,是每一位臣子在任劳任怨地在建设。” “我一个臣子之女,能有幸随同太后来祈福,是太后对众多臣子赫赫功勋的肯定,是向天下万民证明当今天子和太后是心明如镜的人,不会忘却每一位社稷之臣的辛劳。三皇子,你如今说出这般话,实在是让众臣心寒!” 顾锦年被呛到,顿了一顿,而后,冷哼一声,“冯兮和,你真是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真是什么高帽都能往自己头上戴!” 冯兮和笑道:“三皇子殿下过奖,你能在祈福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不去想着为民谋利,反而有功夫当众数落我这个小女子,实乃让我佩服!” 说罢,顾锦年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接,但是,他仍然不甘心就这么看着冯兮和灼灼发光,成为众人热议的焦点,隐有取代云长依之势。 “三弟,兮和说的有理。”这时,一袭月白色锦袍的顾锦城推动着轮椅,徐徐来到顾锦年身边,温和地劝道:“今日,的确是重要的日子,你跟兮和有什么恩怨,大可以另寻时间再慢慢清算。” “二哥,你怎么老是帮她说话,是不是和裕皇叔一样,被这个丑八怪迷了魂?”顾锦年两眼冒火,好在声音不大,只有靠近他的人才能听到。 但是,听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为顾锦城感到不值,一片好心被当成狗肺,这个三皇子怕是难成大器了。 顾锦年想接着说话,但左看看右看看,感觉众人看他时的脸色,都有点古怪,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硬生生地将接下来的话都吞到肚子里去。 “多谢二哥教诲。”灰怏怏地说完,他便甩袖,不再理会顾锦城。 冯兮和见多了顾锦城的戏路,心中冷笑道,什么为弟弟着想,顾锦城该是巴不得顾锦年失态,让顾锦年众叛亲离吧! “兮和,你今天穿这身衣裳很美。”须臾,顾锦城倏然在冯兮和身边轻声夸了一句。 冯兮和略是怔然转过眸子,受宠若惊地低下头,细声回道:“二皇子殿下谬赞。” 她的面上带了几分委屈的神色,而对于委屈的原因,她则是只字不提。 顾锦城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回忆起他前些日子,得到的消息称赵初送她的礼服上便是绣有彼岸花,而后来,因为冯府新进的妾室毁了礼服,导致她一时间一筹莫展。 碰巧,那名妾室还就是赵家塞过去的人。 看冯兮和如此委屈的样子,大概就是因为礼服被毁的事情。 顾锦城的手在一点点收紧,心中渐渐溢出寒意,赵家居然为了一己私利,拿他的心底里的秘密去对付冯家。 他记得,这不是赵家将他也算计进去了吧。很好,赵家敢算计他,那他也不会客气,要知道,他不止赵家一个后援而已。 冯兮和默然收回视线,唇边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后,便看向祭坛那边。 如果顾锦城和赵家牢牢地绑在一起,她还很难对付,各个击破才是最合适的方法。 估摸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祈福仪式正式开始,在阮昭明的引领下,头发上戴着五彩翎毛,脸上涂抹着各色颜料,穿了银色鱼皮衣的一众祭司用梵文念起祈福语,跳起祭舞。 等一曲祭舞跳罢,领头的祭司摸了一把五谷,抛撒到地上,而后,他又用盛水的毛竹竹筒,将水洒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祈福铃,风华绝代 祭司做完一系列的祈福礼仪后,便旋转着舞步,一步步朝太后接近,最后来到太后面前,单手置于心口,另一只手将竹筒递给太后,请太后过去,向上天祈求宁国的风调雨顺和五谷丰登。 太后在数名宫女和冯兮和的陪同下,走到祭坛的正中央。她登高远瞭,照着方才那名祭司的样子,优雅从容地抓起一把谷子,往上抛去后,再让玉指沾过竹筒中的水,向百姓所在的方位洒去。 在她做完之后,昌德帝和众臣也照做了一遍。 昌德帝趁热打铁,在太后向上苍祈福后,缓缓踱步,对着万民,高声承诺在今后的日子中,朝廷会慢慢地为受灾地的百姓重建一个家。 在整个过程中,百姓们热情高涨,他们瞻仰着太后和昌德帝,高呼“太后千岁,陛下万岁。” 先前因为雪灾而产生的怨怼,在此刻已消散了大半。 随着祭司念出最后一句梵文后,祈福仪式算是落下帷幕。 青铜香炉中的沉水香似要燃尽,紧接着,即是有宫人陆续地为香炉添上大量的香料。 这时,昌德帝隐含期待的目光在诸多皇子身上扫过,落在顾锦年身上时,顾锦年自信满满地走出,拱手道:“父皇,儿臣也想为我朝百姓谋福祉,想给他们带去一些慰藉。” 德妃在昌德帝身边,露出欣慰的笑意,觉得自己的儿子总算有出息了些。 昌德帝眉眼含笑,问道:“你为他们带来了什么?” “请父皇稍等。”顾锦年说罢,便十分得意地差人去将一箱箱琳琅满目的珠宝玉器取过来。 “父皇,儿臣愿意捐出自己的财产,赠予受灾地的百姓。” 看着满箱子亮闪闪的珠宝玉器,昌德帝的眸色渐渐暗沉下来,脸上失望的神色也越来越浓。 “陛下……”德妃紧张不安地唤了她一声。 “锦年,这些还是留着你自己享用吧。”昌德帝轻叹道。 如果是没有经历雪灾,顾锦年将这些捐赠出来,倒是锦上添花。 可是,当受灾地经历过一场劫难之后,粮食欠收,百业凋敝,一屋子的金山银山也比不过一个烧饼。若是直接送去金银,怕是会引来更大的怨声。 顾锦年瞧着昌德帝的脸色,感觉不太对,但是,这个方法是云长依告诉他的。本来他的外公是让他将自己的财产充公,做为赈灾款的。可云长依说,让百姓看到最直接的会更有说服力,他就照做了。 此刻,顾锦年心里纳闷的很,昌德帝怎么不高兴了,他暗自安慰自己,这一定是他的错觉,他的长依不会骗他的。他的父皇一定是乏了。 如是想着,顾锦年便退回到一边。 须臾,昌德帝又将眼睛转到顾锦城处,眼中含有的是同样是期待。 “锦城,你呢?” “父皇,儿臣无用,想不到能治本的法子,只能遣人前往宁国的其它几个州县,让当地的百姓誊写万民书,为受灾地带去共同的祝愿。”顾锦城微微一拱手,当即,就有人去搬来一副巨大的卷轴,当着众人的面,将卷轴徐徐展开。 只见素白的卷轴上密密麻麻地誊写着各地百姓所写的祈愿语,有些百姓目不识丁,是被教着一笔一划所写,所以,字体是歪歪扭扭的。 然而,正是这样简单朴素的万民书却合了昌德帝的心意。 昌德帝的眸光微凝,脸上的阴霾已然消散,随即,他便是命令道:“将这万民书快马加鞭送至灾区。” 众人见昌德帝这般,就已心知,他对顾锦城是满意的。他们纷纷觉得,二皇子虽然没有什么雄才大略,但胜在诚挚。 冯兮和默然看着,心道,顾锦城此般做,并不是因为诚恳,他是为了既不会触怒昌德帝,又不会过于锋芒毕露,引起昌德帝的怀疑。 经过前世的相处,她清楚地知道,顾锦城隐藏地有多深,皇家内部,凡是对他有所威胁的,都被他在暗中拔出暗桩,加上顾锦年被云长依吃得死死的,当年天资聪颖的先太子顾锦沅已化为一缕孤魂,不出时日,他想从众多皇子中胜出简直是轻而易举。 只要再没有了顾时引,那他想要的九五之尊之位便是唾手可得。 在众人为顾锦城叫好时,昌德帝又问了其它几位皇子,其它的几位虽然也都拿出一点诚意,有的还献出了自己府中门客所提供的良策。但是,在别人眼中,都已经比不上顾锦城的了。 约莫两刻钟后,太后微微笑着,偏头,对冯兮和说道:“兮和,你和孝胜,孝敏她们一起下去,为百姓们发祈福铃。” 众人听到,都不禁惊讶了一下,太后让冯兮和在这么重要的时刻里陪着,对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现在,太后竟然还要她和几位皇室的几位公主一起去发祈福铃。 冯兮和则识趣地垂目应道:“兮和遵命。” 她明白,太后喜欢的是乖巧听话,不要有太多花花心思的。 她温顺的模样的确取悦了太后,太后拍拍她的掌心,笑道:“去吧,别让哀家失望。” “诺。” 宫人们将红线上的金色铃铛一个个取下,放在描金的漆盘中,为冯兮和跟其他的几位公主端去。 青铜香炉里的沉水香越燃越盛,也引得冯兮和衣裳上的淡香渐渐扩散开来,让众人不由自主地把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 冯兮和挺直了背,高昂着头,大方端庄地走入人群中。 她的举止竟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赵贵妃看着,眼睛便红了,冯兮和这个丑八怪,什么时候能盖过她了? 赵贵妃的心中满是怨愤,不断地用眼神剐着冯兮和,随后,她的视线一偏,看到了同样用眼神痛剜着冯兮和的顾锦年。 于是,赵贵妃心思一转,迅速地抱着爱宠,走到顾锦年的身边说道:“三皇子殿下,本宫不想看到那个丑八怪把名声都赚回去,你呢?” “本宫确实也很讨厌这个丑八怪。”顾锦年愤怒地点点头,说:“贵妃娘娘,你有什么想法,可直接说与本宫听。” 赵贵妃放心了,就说道:“冯兮和的脸上都是红斑,其丑无比。现在,她蒙了面纱遮丑,百姓们都要被她的这副假象给蒙骗了。所以,你把她的面纱扯下来,让大家都看到她的丑面目,那她怕是今后再没有脸出门见人了。” 顾锦年一听,觉得有道理。 虽然他觉得冯兮和的脸皮比树皮还厚,今后都出不了门,大概是不太可能。但是,让冯兮和在全城的百姓面前出丑,总归是一个为云长依报仇的好机会。 “三皇子殿下,你可莫让本宫和安乐县主失望。”赵贵妃和顾锦年算是达成了默契,赵贵妃将希望都压在顾锦年身上。 顾锦年快速地追上冯兮和,在离她有数尺远的一株楠树下站定后,他即是趾高气扬地扫了她两眼,然后,在没有人意识到的时候,倏然掷出袖中一根悬挂着吊钩的银丝,抛向冯兮和。 不出他所料,面纱被勾走,让冯兮和的整张脸都显露在了众人面前。 “哇——” 气氛凝滞了,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地盯着冯兮和,眼神中充满着惊艳和歆羡。 顾锦年正等着众人对冯兮和流露出嫌恶的神情,冯兮和不得不躲起来遮丑的美妙情景,却忽然间,感觉不对劲。 为什么众人的反应和他想象的相反? 顾锦年只好很不情愿地再看了眼冯兮和,这一看,他就震惊了。 只见眼前的少女肌肤胜雪,像是玉骨做的魂。一双水眸顾盼生辉,她在回眸的瞬间,忽然笑了,这一笑,恍若天际谲滟的晚霞,妩媚灼目,让所有人迷了眼。 而她就静静地站着,似与身后的淡烟暮霭结合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叫人不愿去打扰,只敢悄悄地看着。 “你……你是冯大小姐吗?”人群中开始有人发出疑问,在他们的记忆中,冯兮和是一个样貌丑陋,性格乖戾的泼妇,怎么可能会是眼前的这位风华绝代的少女。 冯兮和默然不语,微一垂睫,纤长的睫毛便在颤动着,她从不是柔婉贞静的女子,在这一刻,却比名门中的淑女,更加地夺人心魄。 众人不忍心再质问,心里已全然相信,若不是冯兮和本人,谁敢贸然前来陪同太后祈福,那可是欺君之罪。 看来,传言不可信。可是,三皇子的拒婚是怎么回事? 即将接受祈福铃的百姓们将视线移到顾锦年身上,曾经一听到冯兮和这个名字就倒胃的王孙公子也将视线移到顾锦年身上,不明所以的其它人也看向顾锦年。 所有的眼神都不约而同地汇聚成一句话,顾锦年,你有眼无珠! 阮昭明惊呆了,居然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恢复了容颜。 顾锦年羞愧地恨不得找块布将自己的脸蒙上,赵贵妃气得不自觉地掐了一把波斯猫的脖子,波斯猫痛苦地哀嚎一声,从她怀中跳蹿下去。 昌德帝听到猫叫后,怒瞪了她一眼,赵贵妃讪讪地再让宫女去将猫抱回,她可不想多日来的努力又付诸东流。 “兮和,你的脸?”太后甚是疑惑,她是见过冯兮和之前长红斑的模样,怎么如今全然换了个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 惊变,解毒 面对众人的好奇,冯兮和敛起神色,从容大方地转头,回道:“臣女小时,脸上本就没有斑,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莫名其妙地生出红斑来。“ “为此,府中为臣女在民间遍寻名医。近来,臣女又每晚在桂树下,向月神祈求,许是月神垂怜,特意通过名医之手,让臣女恢复容貌。” 话落,众人皆是唏嘘一声,让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家顶着红斑过了那么多年,饱受世人的蔑视,也是为难她了。 可是,向月神祈祷真的有那么神奇?很多女子听了,更是跃跃欲试的状态。 太后的眸色微沉,冯兮和小时的确是犹如众星捧月的千金小姐,后来不知怎么的,不但性情大变,连样貌也毁了。 她思量着冯兮和说的话,已隐约地感觉此事与云长依母女脱离不了干系。云长依母女初到金陵时,怕就是动机不纯了。 虽是那么想着,但是,太后并未显出丝毫的疑色,她在宫人们的搀扶下,徐徐往前走了几步,对着万民高呼:“既然冯大小姐向月神祈愿后灵验了,那说明向上苍是真的能被我们的诚意所感动,天佑我宁国!” 百姓们听后,群情激奋,欢呼雀跃地为太后的话而呐喊。 再看向冯兮和时,他们的眼中顿时多了尊崇,此时,在他们的眼中,冯兮和或许就是上天派下来的神女。要不然,她的脸早不好晚不好,偏偏在祈福前恢复? 顾锦年丢够了人,打算避开德妃,灰溜溜地回去,而在途中偶遇与他擦肩而过的赵初。 “三皇子殿下打算就这么走了?”赵初站立在一株千年古树下,双手负于身后,颜笑澹澹。 顾锦年一愣,泠然道:“不走做什么?等着看那女人是如何博得一个好名声?” 赵初笑道:“能不能博得一个好名声还不一定,三皇子可静观其变。” 赵初不是个会随便开玩笑的人,顾锦年觉得可以再观望一下,就强挺着耐心,在古树下等,但是,每个路过他身边的人都会丢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他只好躲到树后。 “叮叮当当”的声响在空中不断地响起,交织出悦耳的曲子。 冯兮和跟几位公主有条不紊地从漆盘中拿了祈福铃,再一个个地送到百姓的手中。 随着四周的香炉中,燃了越来越多的沉水香,冯兮和身上的香气也愈发浓郁,让人闻了,只觉心旷心怡。 然而,不多时,当冯兮和将祈福铃放到一名百姓手中,那个人兴高采烈地接过后,走了没有几步,便不由得伸手抚额。 “叮”的一声,他手中的祈福铃悄然落地,他整个人便斜倒在地上,唇边流出黑色的血色。 “有……有毒!”他的眉心紧拧,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指着冯兮和说道。整个人只觉呼吸不畅,四肢酸麻。 人群立马骚动起来,百姓们惊恐地往旁边散开,前一刻,在他们心中还宛如神女的冯兮和,俨然已是一个妖女,对她避之如蛇蝎。 “怎么样?”古树下的赵初偏头,向顾锦年问道:“三皇子殿下,我可没有骗你。” 顾锦年的眉头一挑,略是满意地颔首,“看来本宫要先去给夏尚书打个照面。” 人群中接二连三地有人倒下,场面更加纷乱,幸亏御林军将激动的百姓挡住,不然,他们就该冲至太后和昌德帝面前。 在祭坛前的太后和昌德帝甚是惊愕且愤怒,在如此重要的日子里,居然有人敢生事。 这时,赵如敏从人群中冒出,愤慨地指责说:“冯兮和,你竟然敢直接对无辜的百姓下毒,你的心真狠,枉费太后如此看重你!” 冯兮和的眉头微蹙,问道:“你这样无凭无据地指认我,是看到我下毒了还是怎么样?” 赵如敏冷笑道:“所有人都看到了,祈福铃都是宫人们刚从红线上剪下来的。得了其它几位公主的祈福铃的人都没事,偏偏你送出去的祈福铃,别人收下后就出事了,那不是你在祈福铃上做手脚,又是谁呢?” 她一说完,其它的百姓也开始一一怨怼,“是啊,如果不是经过冯大小姐手的祈福铃有问题,那为什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地昏迷倒下?冯大小姐,想不到你的心肠竟如此歹毒!” 中毒百姓的亲人的情绪波动更大,一个劲地要冲上来,讨回公道。 冯兮和抬眼看着前方的人群,眼眸中有寒意渐渐汇聚。 思忖片刻,她拨开护在自己身前的御林军,大步往中毒之人所在的方位走去。 “冯兮和,你不说话,是因为心虚,所以默认了吗?”赵如敏走到她的面前,眼中不时有得意的笑在游走。 可是,冯兮和始终没有理会她,而是在一个倒地的人身边缓缓蹲下,为他仔细查看。 赵如敏恼了,都到这种境地了,冯兮和居然还对她视而不见。 “喂,冯兮和,你干什么?是嫌他们中毒不深,想要再对他们动手吗?” “既然是中毒,当然是给他们解毒,难道在这跟你斗嘴,看着他们去送死吗!”冯兮和冷冷地扫了赵如敏一眼,“赵四小姐,你若帮不上什么忙,就请先麻烦到一边歇着去,不要留着添乱!” “如果事后能证明是我下的毒,那我会主动自裁,不需要你要指点!” 赵如敏被她凌厉的气势吓到,倒抽了两口气。 随后,她仍然不依不挠地要喝道:“你怎么可能会懂得解毒?不要在这充好人,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让他们死的更快!” 而话音刚落,在赵如敏的面前便出现了一个翩翩如谪仙的男子,是顾锦城。 顾锦城的脸上不失温润的笑意,他淡淡道:“赵四小姐,冯大小姐就算真的存了异心,也绝不会在这般不利的境地下,当众给人下毒。” “当务之急是救人,至于是谁下的毒,事后刑部和大理寺自会追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若你真想为无辜的百姓讨个说法,大可以到时再冒个头,揪出始作俑者。” 赵如敏心中蓦地一沉,不太明白,她是如何得罪顾锦城了。她向赵初看去,只见赵初的脸色也不太好,可是,稍后,他就恢复了平静。 顾锦城说罢,便推动着轮椅,来到冯兮和的身边,白袍下的一只手递出。 只听他的声音如汨汨流水,不知不觉地安抚了人心,“兮和,你先起来,本宫懂医术,还是先由本宫为他们看一下。” 冯兮和轻抬眼睫,神色如常的将中毒之人交到顾锦城手中,如今是顾锦城争取黎民百姓好印象的好时机,她不必担心他会做什么异举。 于是,她默默地退后了一步,取来纸笔,为顾锦城记录所需的药方,并让人快马加鞭前去距离太庙最近的宝善堂抓药。 许是顾锦城的安慰,百姓们没有再向方才那般过激,开始冷静下来。 在喧嚣中,百姓的眼中,一袭白衣的他,就宛如浑浑浊世中,一位遗世而独立的公子。 不多时,顾锦城已将所有中毒的人都查看了一遍,并将随身携带的药丸置于他们的鼻尖,让他们先舒缓一下。 但是,需要的解毒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送到。 百姓们看向冯兮和的眼神中,又浮起了几分愤然之色,虽有顾锦城暂时护住了中毒之人的性命,但是,如果解毒的药不能及时送到,还是无法救治。 顾锦城疑惑地看着冯兮和,问:“兮和,宝善堂的人可以信得过吗?” 冯兮和深呼了一口气,兀自点头。宝善堂是钱家的产业,对于钱家,她信得过。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刑部的皂吏也已赶到,拔剑对冯兮和说道:“冒犯了,冯大小姐,陛下将此事交由尚书大人负责查清。你是最大的嫌疑人,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等一下,再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我到时,自己会跟你们走。”冯兮和没有拂开他们的剑,只是,她没有挪动半分,眼睛往山下的不住地望去。 皂吏拗不过她,便先行去将撒落在地的祈福铃拿起来,带走查验。 终于,在她的视线中多了一辆纱幔飘飞,“嘚嘚”疾驰的马车。 等马车一到,一位身着鹅黄色撒花烟罗衫,风髻露鬓,面容娇丽的女子从马车上跳蹿下来,在她的身后,跟着数个抱着暗黄色药包的伙计。 “我没来晚吧?”女子是钱家的大小姐钱绯绯,她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即是让伙计过去,将药包分发给中毒的人。 她还让伙计将携带过来的一些药包也分发给其它百姓,以免他们回去以后,也发现中了毒。 百姓们接过药包后,现场的秩序才算逐渐稳定下来,他们这会看冯兮和时,心里顿觉有些愧疚,这么积极救治他们的少女,怎么可能会是下毒之人。 冯兮和终是可以安心地跟随着刑部的皂吏离开,而在走之前,顾锦城对冯兮和小声说道:”兮和,毒不在祈福铃上。” “谢过二皇子殿下。”冯兮和冲他流露出感激的表情。 当冯兮和在太庙的旁边,一间临时的茅屋,被刑部尚书夏珩当成临时的审案场所。 凡事涉及到此事的宫人都是忐忑不安地走进去,面色苍白地从里面走出来。 冯兮和的眼神在他们的身上有过停留,在他们之间,她蓦地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挽秋姨娘和冯清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异香,暴力逼供 “兮和表妹,欢迎!”当冯兮和被带入临时审讯的茅屋后,只听得一个清朗有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便看到赵初坐在一张大圈椅上,笑如春风。 在赵初的身侧,则是在不断渗着冷汗的夏珩跟一脸嚣张的顾锦年。 冯兮和看着夏珩,粲然笑道:“今天的主审官不该是夏尚书么?初表哥,你来凑什么热闹,还是说你是来妨碍公事公办的?” “你错了,我就是来公事公办的。”赵初回道:“兮和表妹,你是不是还不知道,陛下让尚书大人主审这起案子,而负责监审的人就是我。” “当然,是谁审案不重要,重要的是让真相大白。” 昌德帝让赵初做监审?冯兮和心头微跳,她径自摇头叹息,“初表哥,那你要审得是我,差人把国公府中的姨娘和二小姐带过来做什么?有什么问题是我不能回答,非要牵扯上她们的吗?” “有必要,非常有必要。”赵初冷嗤一声,从圈椅上缓缓起身,走到冯兮和的面前,紧盯着她说道:“她们是这起案子里,最重要的证人,当然需要被传讯。” 冯兮和往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却是面不改色地直视着他,厉声说道:“清玥一直安安分分地在府中待着,就算是因着臻表哥的事,她的心智不再健全,国公府也没有直接让你们赵家给个说法。” “现在,你却连一个被你们逼疯的少女都不放过,当真对得起刻在赵家祠堂上那些讲着仁义道德的家规!” 赵初听了,心道,赵老太所言不假,冯兮和不仅是样貌变了,连心思都跟过去不同了,这哪里还是先前那个一昧相信云长依的少女。 他的心不由得一狠,这个少女,必须得尽快除掉,否则,对于赵家来说,必是一个威胁! “兮和表妹,要谈公事公办,就请不要妄图用仁义道德来约束我们办案。再则,谁也没有逼迫冯二小姐,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发的疯,你就把帽子扣到赵家的头上,倒真是冤枉了我们。” 赵初脸上的笑容在一寸寸扩大,随后,他坦然道:“而且,今日传讯她们,自然不是没有缘由的。你且听我细说。” “第一,刚才,由你和几位公主发给百姓的祈福铃都已被查验过,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而她们接触过的百姓。没有事,偏偏跟你有过接触的百姓,却出了事。” “第二,在你来之前,凡是接触过祈福铃的宫人都已受过审讯,在他们的身上,没有找到任何毒药,他们也没有动机去谋害无辜的百姓。” “第三,在有人中毒以后,你可以迅速地为他们解毒,你从前向来不懂毒术,如果不是你下的毒,你又是如何得知解毒之法的呢?” “所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你,问题只能出在你身上!” 冯兮和非常有耐心地听他说完,即是说道:“初表哥你说的头头是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今天如果不是我及时为中毒的人查看,只怕就要真的闹出人命了。” “我是傻了还是活腻了,非要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给自己找不快,既然给他们下了毒,又为什么要救他们?” “何况,真正救治他们的是二皇子殿下,我只是在他身边打下手,让人前去宝善堂取药而已。” 顾锦年在旁边看了那么久,看到冯兮和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敢气势凛凛地辩驳,不禁怒道:“你这死女人,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敢狡辩!谁知道你是不是想特意扮演一次救世主!赵小侯爷,依本宫看,可以直接将她打入大牢了!” 云长依在刑部大牢里受了那么久的罪,他也要送冯兮和去体验一回! “三皇子且慢,既然是办案,万事自然得讲究证据,只有铁证如山,她才能够心服口服。”赵初说了后,对冯兮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兮和表妹,你现在不愿承认也没关系,劳烦你先出去等候一下,等我审完二小姐和挽秋姨娘,再请你进来。” 冯兮和眼眸中的寒霜似是愈积愈厚,她转眸看着不说话的夏珩,问:“尚书大人你是此案的主审,却打算作壁上观吗?” 夏珩眉头紧锁,思量了一番便道:“冯大小姐,事实胜过雄辩,只要能查出真相,由谁审都是一样的。” 当昌德帝命他审理此案时,他正觉得棘手,对于冯赵两家的恩怨,他向来是心知肚明,无论开罪哪一方对他都不利。 幸亏顾锦年及时跟昌德帝引荐赵初做监审,他才如释重负。目前,他的想法就是不搅入这趟浑水中,至于冯兮和会如何,就听天由命吧。 而且,他已经提前将夏海晏支走,可以保证夏家不会受此事的连累。 “好,尚书大人的意思,本小姐的明白了。”冯兮和收回视线,转身就走,走之前,她对赵初冷冷地说道:“清玥的绣工绝佳,人人皆知,连太后娘娘都对她赞赏有加。” “我记得,太后娘娘还让清玥赶在六十寿诞前,赶制一件凤舞九天的斗篷。” “有劳你的提醒,我自会注意分寸。”赵初微一颔首,笑意澹澹地命人将冯兮和送出门口。 而等冯兮和走后,他的眸色忽地一冷,眉宇间隐隐地浮动着戾气。 挽秋姨娘和冯清玥就被关押在隔壁的简陋屋子里,赵初走进去时,挽秋姨娘和冯清玥都蜷缩在角落里。 在她们的面前,摆放着各色刑部,炭盆中搁放着的几把形状各异的铁钳,已被烧得通红。 “小侯爷,求求你放过清玥,有什么事,我一个人承担就行。清玥她的心智不全,什么都不知道。“挽秋姨娘一见赵初,立马慌了神,忙不迭地展开双臂挡在冯清玥的身前。 赵初撩起衣袍,单膝下蹲,冷笑道:“本侯当然会放过她,挽秋姨娘,你怎么忘了,我们说好要做亲家的!本侯的三弟是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将冯二小姐迎进门的。” 挽秋姨娘的脸上满是惧色,连连摇头,说道:“不不不,不用了,清玥高攀不起赵三少爷。” “挽秋姨娘,你怎么又反悔了,答应过的事,本侯必须得说到做到。”赵初的眼中划过一丝狠绝,伸手强自捏住冯清玥的下巴,问道:“冯二小姐,本侯问你,是不是你帮冯兮和缝制的礼服?” 冯清玥被捏的难受,忍不住喊疼,可面对赵初那种仿佛要吃人一般的目光,怯怯地说:“是、是我。” 赵初加重了手下的力道,紧接着问:“那冯兮和让你在里面加入了什么东西,才会让那件礼服散发出异香?” “除了一点秋荷的香粉,其它什么都没有啊。”冯清玥痛的眼泪都掉出来,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你是谁?快放开我!” 说着,她胆怯地想往挽秋姨娘的身后躲,“娘,这个人好凶,我好害怕!” 然而,她一躲,赵初就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将她拖曳过去,丢过几个皂吏。 “冯二小姐,看来,你是听不懂本侯说的话!不乖的小姑娘是会多吃苦头的。” 话落,他的双手一挥,几个皂吏就露出恶狠狠的凶光,扯住冯清玥的头发,捂住她的嘴巴,随手抄起一把被烙红的铁钳,在冯清玥的后背印下。 “呲呲”一声,空气中立即弥漫起一股皮肉混合着衣料被烧焦的味道,冯清玥呜咽着,痛苦地皱紧双眉,身子躬起,在地上摸打滚爬。 赵初看得津津有味,饶有兴致地说道:“二小姐你尽管放心,本侯是不会伤到你的双手的,你出去以后,可以照样为太后做绣工。” “小侯爷,清玥她的心智不行,是真的听不懂啊!”挽秋姨娘心如刀绞,寒意从脚底生起,冲至她的脑海。 她爬到赵初身前,匍匐在他脚下哀求,“小侯爷,你不是说要让赵三少爷娶她,跟我们做亲家吗?万一清玥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赵初不以为意,高傲地俯视她说:“但是,本侯可没说一定要将人活着娶进门。如果二小姐真的是因为冯兮和而有个三长两短,三弟还坚持跟她完成冥婚,那世人是不是都要说我武安侯府情深意重,说国公府苛待了妾室和庶女?” “反正以后三弟还可以照样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对方只会被他的真情所感动,不会去跟一个死人计较。” 挽秋姨娘的心底已然凉透,双手一僵,傻愣愣地呆在原地。 “不过,挽秋姨娘你也不必太担心,二小姐心智不全,听不懂本侯的话,本侯可以理解。可你总该听得懂吧?你若是能听懂,也是可以的。”赵初冷眼看了一眼挽秋姨娘,见挽秋姨娘依然僵着不动,便感叹一声,“算了,本侯感觉挽秋姨娘你也听不懂。” 说完,他冲几个皂吏打了个手势,即是道:“冯二小姐花容月貌,就送给你们了,你们可要好好招呼她。” 皂吏们一听,眼中立马浮现出饿狼似的光,流着口水,向冯清玥一步步走去。 挽秋姨娘心下一惊,像疯了一般,冲过去,将冯清玥抱在怀里,慌忙跟赵初求饶,“小侯爷,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答应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初终是露出满意的表情,“啧啧”感慨,“你要是早这么说,二小姐何必受那皮肉之苦呢?” 而后,他走过去,低语道:“这样吧,本侯教你一套说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刀山火海,偷袭 冯兮和在门外左等右等,等了半天,脸上已是遍布寒霜。 赵初这个人,卑鄙阴险,她不能保证他真的不会滥用私刑。 须臾,她见冯清玥和挽秋姨娘还未出来,便径自走过去,对门口的守卫喝道:“让开!” 守卫坚持阻拦,“抱歉,冯大小姐,里面在审案,没有尚书大人和小侯爷的命令,其它人一概不能放进。” “办案?”冯兮和冷笑一声,嗤道:“再审下去,就该出人命了吧!” “小姐,要不要我去找人?”千允在她的耳畔轻轻问道,冯兮和细细思索,寻思着该找谁,这次前来太庙,不允许带私家侍卫,夏海晏不在,大哥不能被迫现身,而远影势单力薄,也不能贸然硬闯。 这时,冯兮和的眼眸微转,瞥见一只毛茸茸的波斯猫,她的眼眸倏地一亮,对千允说道:“你去找一下华奴。” 千允领命,便徐徐走开。 不多时,只听“嘎吱”一声,木门被人推开,赵初眉开眼笑地说道:“兮和表妹,没想到你是那么急不可耐,想要自告奋勇地进来受审。” 冯兮和走入屋内,急着搜寻冯清玥和挽秋姨娘的身影,便看到冯清玥缩在挽秋姨娘的怀中,脸色苍白,发髻散乱。 她像是被吓怕了,见了人就急忙地把头埋得更深一些。 “清玥,我是你姐姐。”冯兮和喊了她两声,冯清玥却哭得更凶,连连叫着“我好痛”。 冯兮和看她这个样子,又见挽秋姨娘双眸含泪,不用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转过去再看赵初时,眼眸已被烧红。 “兮和表妹,我可没有伤她一根手指头,并不会妨碍她为太后做绣工。”赵初郎朗地笑了两声,随意地撩袍在大圈椅上一坐,说道:“何况,你以为让太后赞赏的就只有她吗?” 冯兮和听罢,心知他指的让太后赞赏的其他人是谁,便不由得冷笑道:“把欺骗女子感情当做让你引以为傲的事,初表哥,你真光彩。” 赵初对她的指责非但置之不理,反而,不以为意地笑道:“你这就错了,只要能达到目的,谁还管过程如何?” “我今日是来审案的,也不想跟你在此多费口舌。对于最重要的两个证人,我已审讯完,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审讯我?”冯兮和缓缓站起来,站起身来,并没有丝毫畏怯,“你夺走尚书大人的审案权,是真的想公事公办?还是说想贼喊抓贼,屈打成招!” 赵初默然听着,等她说完,他笑得愈发大声。 “啪啪——” 他抬手拊掌,说道:“兮和表妹,你心里知道就好,一定要说出来干嘛?” “不过,你说的也没有错,既然是由我审案,今日,你就不要想安然无恙地走出去。” 他缓缓踱步到冯兮和的面前,盯着她的脸,摇头感叹,“可惜了你的这张脸,才刚恢复过来,就要马上遭罪了。这样吧,兮和表妹,你自己认了,我也不用酷刑为难你。” “那你刚说的铁证如山呢?在哪?”冯兮和似是十分疑惑,“莫非你是想空口白牙来定下我的罪名,沦为三皇子之流?” “就算你想污蔑我,也得拿出证据,不然,等我大哥回来,必会举全府之力,为我报仇的!” “死女人,你敢侮辱本宫?”顾锦年本来很有闲情逸致地在观望着,一听自己被她藐视,怒气就上来了。 “三皇子殿下,先不要急。”赵初不禁皱了下眉头,示意顾锦年先冷静,接着,他又说,“哎,兮和表妹,你该失望了,人证我已经有了。” “你如果非要嘴硬,那你们既是姐妹情深,你就再受一遍她所受过的刑罚好了。” 人证?冯兮和略是错愕,见赵初的眼神在盯着挽秋姨娘,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之前,她念在挽秋姨娘服侍了她母亲多年的份上,没有去追究挽秋姨娘的过错。 可是,挽秋姨娘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卖她,将剩下的唯一一点信任也给摧毁。 挽秋姨娘流露出一个“你不要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眼神后,心虚地低下头。 冯兮和的心蓦然凉透,失望地别过眸子。 “那物证呢?” 赵初胸有成竹地指着她身上的礼服,幽幽地说道:“问题就出在你身上的这件礼服上。” 他走近一步,凑近她的脖颈处,细嗅着礼服上的淡香,叹气说:“兮和表妹,你这是何苦呢?我们辛辛苦苦为你送去的礼服,你不要,偏要让冯二小姐再做一件,你以为,再重新做一件就没事了吗?” 冯兮和厌恶地侧身避过他,垂睫看了眼身上的礼服,再问道:“那我如果还是不承认,初表哥,你又如何呢?” 赵初轻笑一声,“我知道你骨头硬,早就备好适合你的刑具了!” 言罢,他拍拍手,随即有皂吏将一个巨大的炭盆和一个上面满是倒刺的砧板抬出,然后,往炭盆里丢入未被烧过的木块和火折子,炭盆中便有熊熊大火在燃烧,将砧板置于火盆之上,可以看到,铁板被火烧得通红。 赵初为冯兮和介绍道:“此乃刀山火海,就是把人放到砧板上,感受着刀刺入身体的滋味的同时,也能感受到被火烤的滋味。” “表妹,我是不是为你设想的很周到?” “帮冯大小姐宽衣后,再带她去刀山火海走一遭,不要破坏物证。”说着,在他一个手势下,皂吏们已纷纷跃跃欲试,两眼发光地朝冯兮和走去。 对,很周到,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冯兮和的心中一点一滴地被寒意浸透,挥手拍开几双向她伸过来的手,厉声道:“放肆,本小姐乃千金之躯,也是你们可以随意触碰的!” 皂吏们被她唬到,不自觉地停住了手,面面相觑。 “不必理会,在铁证面前,没有尊卑之分,男女大防一说。而且,你自己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自己现在也犯下了大罪,也该伏法才是。”赵初冷笑一声,悠然地坐着。 而不出片刻,他的脸色便是一僵,因为冯兮和踹开几个皂吏,从广袖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迅速地过来,驾到了他的脖子上。 “那初表哥现在还那么认为吗?”冯兮和浅笑盈盈,声音软糯,却似淬过毒一般。 在旁边的夏珩跟顾锦年微微一愣,都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 顾锦年暴喝:“冯兮和,你敢偷袭,谋杀侯府的小侯爷,罪加一等!”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面对顾锦年的问责,冯兮和坦然无畏,这不禁让顾锦年输了气势。 只听她徐徐说道:“什么偷不偷袭的,你们背地里出阴损的招数,难道就不允许本小姐偷偷摸摸了?” “按照你们说的,既然你们都给我定了罪名,我都没有退路了,还在乎什么,还不如拼个鱼死网破,能拉着小侯爷陪葬也值。” 赵初的话凝在喉中,接而,他却是丝毫不在意地说:“若是比起武艺,你认为你真能比得过我?” “单论武艺,我当然不是你的对手,可是,现在,我夺了先机,你的命在我手里,你得听我的。”冯兮和把匕首往前一推,在赵初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先将清玥放走。” “好。”赵初答应得爽快,随后,就让人开门,将冯清玥母女带出去。 而在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倏然扣住冯兮和的手腕,夺过她的匕首,掌心已凝聚了凛冽的罡风,朝她袭去。 “表妹,不是我不怜香惜玉,实在是你不听话!” 冯兮和躲过席卷过来的掌风,默然叹气,“你不是一直想说我下毒么?那我就真的在刚才的匕首上下了毒,你怎么办?” 听她说完,赵初忽觉方才被匕首划过的部位,的确有一股火辣辣的疼痛袭来,痛的他几乎无法呼吸。 “把冯大小姐的礼服扒下,送到刀山火海上去!”赵初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和颜悦色,面色铁青地对皂吏们怒吼着。 就在此时,洞开的门口,突然间闯入一个丽影。 “兮和,快跟我走!”钱绯绯的手中挥舞着一根巨大的木棍,她刚将药分发给中毒的百姓后,碰到了急匆匆的千允,便知晓冯兮和被带来了此处。 她在门口徘徊了一回,听着里面传出打斗声,更觉不对劲,可惜,她进不去。幸好,方才,门被人打开,她才有机会冲进来。 赵初的伤口处开始汨汨流出乌黑的血液,他险些站不稳,由人扶着,才勉强能支撑住。 “原来是钱大小姐。”即便是身中剧毒,他还是冷哼道:“钱大小姐,你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女,擅自妨碍我和尚书大人审案,可是重罪。相信陛下一道圣旨下来,你们钱家就要马上被抄。” 钱绯绯没有因着他的话而生出怯意,反而,驳斥道:“小侯爷,你这就错了。我们钱家虽然只是一介商贾,但是,每年为朝廷缴纳的赋税却是你无法想象的数目。” “目前,宁国去年刚经历过一场雪灾,正是亟需赈灾财物的时候,当今陛下是圣明的君主,绝不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摧毁钱家,自断财路。” 赵初看看她,再看看冯兮和,哼笑道:“你们两位果真都是巧舌如簧。” “彼此彼此。”钱绯绯将冯兮和拉过来,说道:“我跟冯大小姐臭味相投,有共同点也是理所当然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 抱紧本王,耶神香 远处的山峦处,顾锦城默默地看着钱绯绯闯进去,却没有丝毫要出手相救的意思。 “听说,是三弟将赵初引荐给父皇做监审的?”顾锦城低头,一边玩弄着一个翠绿的扳指,一边问奔雷。随着他的动作,白色锦袍上的流云纹在潺潺流动,衬得他不染铅华。 奔雷如实答道:“是。” 顾锦城骤然捏紧了扳指,眸中几抹狠光立现,口中呵出一口冷气,喃喃道:“什么时候起,三弟跟赵家走的那么近了?” 奔雷杵着,沉思了一番,选择不说话。 而后,他问道:“二殿下,你真的不打算帮冯大小姐?” 虽然他也很希望冯兮和就落在赵初他们的手里,被他们处置了。 可若是赵家真的站在顾锦年那边,救出冯兮和,那冯国公府必然会对顾锦城有所感激,就能获得冯国公府的支持,这样子对顾锦城来说,会是颇为有利的。 何况,冯兮和说不定就是顾锦城一直想要找的药引子。 “不,本宫在等一个人。”顾锦城默默摇头,看着手中的扳指,便想起探子来报,顾时引曾送过一个玉戒给冯兮和,而云长依也跟他说过送女子戒指的含义。 “如果裕皇叔能赶过来,既能证实本宫心中的想法,又能借着他的手,打压三弟,那会更划算。”顾锦城的眸色微深,继续望向了远处被用做审讯的茅屋。 茅屋中,顾锦年本以为马上就能看到冯兮和痛呼救命的那一幕了,结果,又突然来了一个坏事的。 他分外恼怒,拍案惊起,“跟她们两个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直接都绑了,扔到刀山火海中!” 说罢,几个皂吏想了想,便三步并至一步,猛然挥刀朝两个冲过去。 钱绯绯边躲边喊:“我告诉你们,我不是单刀赴会,门口有等着我的人,我若是有半点闪失,我爹爹就会立马撤走在宁国的所有财产。到时候,你们后果自负!” 皂吏被恐吓到,不禁又生出了几分惧意。 赵初呕出一口黑血,却冷笑一声,“钱大小姐,我告诉你,你若是出了事,陛下会担心你父亲生出异心,会在第一时间将你们家的财产充入国库,你们家将会一无所有。” “那不妨我们就赌一把看看!”钱绯绯亦是冷笑一声,“我们家的财产遍布天下,陛下最多只能没收宁国境内的,对于分布在其它国家的,他也管不着。” “而且,我家世代从商,认识的各国王孙贵族和名流不在少数,钱家若是有事,不愁没人为我们声讨!” “好一张伶牙利嘴,果然是钱永昌的女儿!”赵初一噎,脸色更黑,口中又倏然吐出一口黑血。 趁着钱绯绯跟赵初对峙的功夫,冯兮和避过几人,迅疾地过去背起冯清玥,望了傻愣愣的挽秋姨娘一眼,冷声问道:“你走不走?” 挽秋姨娘似乎才缓过神来,眼中热泪盈眶,即是提裙跟上了冯兮和的步伐。 外头的守卫听到动静,全都接二连三地涌入,在她们面前,一时间,又有众多提刀的侍卫,只不过,全都是赵初的人。 冯兮和深吸了一口气,到钱绯绯身侧,说道:“绯绯,你带着清玥她们到我身后,我带你们闯出去。” “你,别再惹事,抓牢你女儿。”钱绯绯没好气地指挥着挽秋姨娘,然后,毅然选择跟冯兮和并肩闯出。 而眼前是向她们挥刀过来的侍卫,背后是冰凉的墙面,冯兮和只觉无路可退,在一把寒光凛凛的大刀朝她们砍来时,她奋不顾身地将钱绯绯和冯清玥她们推出去。 紧接着,她的双眼紧闭,准备默然承受着另她不甘的结局。 只是,没有想象中的痛苦,顷刻之后,她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裕王爷?”冯兮和揉揉眼睛,简直不可相信仿佛是从天而降的顾时引。 原来气焰嚣张的众侍卫已然倒地不起,顾时引的眸中满含煞气,面上被一层层的冰霜覆盖着。 他将冯兮和打横抱起,低沉的声线扫过她的耳畔,命令道:“抱紧本王!” 不知不觉中,冯兮和真的悄然伸手抱紧了他,心中早已有千千万万个打不开的结,忽然间,有一种再也不想放手的冲动。 看着他的脸,她的眼眸开始变得迷离,心中感叹道,顾子裕,若是你我之间,没有杀兄之仇,该有多好。 如果这是梦,我可不可以在梦中去喜欢你? “三侄儿,你们刚刚给她介绍的刑罚叫什么?”顾时引抱着她,踏过遍地的血泊,来到顾锦年的面前质问。 顾锦年被他的气势压迫地不敢抬头,只敢低头,小声说道:“刀山火海……” “刀山火海?名字倒是不错。”顾时引思忖片刻,便对一个刚从血泊中爬起来的侍卫说道:“本王把刀山火海赏给三侄儿了,你送他去感觉一下。” “如果你不听,那你就自己进去。” 侍卫很想拒绝,可是在顾时引面前,忍不住退缩了几步后,还是咬咬牙,一鼓作气,过去将顾锦年拎起来,扔到被烧红的铁砧上。 顾锦年被自己人如此对待,很想发作,可是,还来不及发脾气,他就已经痛吟出声。 滚烫的温度席卷着顾锦年全身,他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痛苦地在铁砧上翻来滚去。 而他一动,铁砧上的倒刺就会扎入他身上的各处毛孔。 于是,他的哀嚎声就充斥着整间茅屋。 “裕王爷,方才,冯国公府的挽秋姨娘已经招了,是兮和表妹在礼服上做了手脚,眼下,是人证物证俱全。”赵初眼见着顾时引要将人带走,便撑着最后一口气,劝说道:“此案关系重大,稍有不慎,如果不能给出一个交代,便会引起民愤,请裕王爷三思!” 顾时引却不屑一顾地抱着人往前走,连头也不回,“本王守卫着宁国的江山,该怎么做,自然是心里有数,不劳你来说教。” “本王会亲自带着她到陛下那里审案,你如果嫌命太长,大可以跟过来看看。” “王爷,他那么肯定地说我的礼服是物证,那就让我先褪下礼服吧,免得让人说我心虚。”冯兮和则扯了扯顾时引的衣角,眼眸中溢出和煦的笑意。 顾时引微愣,眼中流动着异样的神采,随后,即是颔首道:“本王听你的。” 说完,他就将冯兮和所着的礼服一点点解开。 冯兮和本来是想说自己来的,可是,终是没有拗得过他,只好由着他去,反正外面都是关于他们的风言风语,她已经不需要在乎什么了。 顾时引将她的礼服褪下后,又用自己的一件外袍将她裹好,才放心地带她和钱绯绯一行人走出去。 在茅屋外的草丛中,冯君尧已经提剑准备就绪,他知道今天是祈福的日子,一早就混在了围观的人群中。 等有人倒地中毒,冯兮和被带过来审讯后,他就偷偷地混了进来。若是出了意外,他就算是暴露身份,也要进去将妹妹救出。 然而,就在他想要进去时,顾时引来了。 冯君尧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一方面是为着顾时引对冯兮和的感情而欣喜,另一方面,他则担心,冯兮和若真的嫁给顾时引,说不准遇到的麻烦会更大。 在太庙的祭坛前,昌德帝,太后以及其他人已然在等候,当顾时引带着身着他衣袍的冯兮和出现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他们的身上,然后,一个接一个地瞪圆了眼睛。 没有什么能比此时此刻,他们所看到的更有说服力。但是,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竟然该死的般配。 顾锦城温润的脸色蓦地一僵,原以为达到他想要的目的,他会高兴,可是,真亲眼看到时,心中又是五味杂陈,好像有什么属于他的东西,被人夺走了一样。 顾时引无视众人的眼神,毫无顾忌地让冯兮和在他身旁坐下,接着审这起未完的案子。 赵初由人扶着,才能边吐血边走过来,顾锦年却是完全被人抬过来的。 德妃看到,立即心疼地跑过去,询问道:“是谁伤的三皇子?” 顾锦年身边的宫人纷纷低头,敢怒不敢言。 昌德帝看了宫人们的反应,便知顾锦年是得罪了谁。 赵初忍着一口怒气,没有发作。作为始作俑者,他当然不能够将整件事和盘托出。 “启禀陛下,这起案子,已经有结果了。”赵初拱手禀道:“人证和物证都已俱全,此事确实是冯大小姐所为。” 冯兮和出言驳道:“你先把证据都亮出来,别急着给我定罪名。” 赵初心里愤慨,不过,好在挽秋姨娘已经屈服。 继而,他解释道:“冯国公府里的挽秋姨娘已经承认,是你将一种叫耶神香的香粉掺杂到秋荷粉中,耶神香来自于苗疆地带,那个地方,你曾经跟冯君尧去过,带回一些耶神香也不稀奇。” “吸入这种耶神香的人,心肺会受损,所产生的症状跟中毒差不多,后果是会七窍流血而亡。” “在正常的温度下,不会被催发出来,所以,闻到的就是普通的荷香。” “而在太庙时,四周的香火一燃,温度变高,隐含在秋荷粉中的耶神香便会散发出去。当时,离你近的百姓闻到后,也就出现类似于中毒的症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波斯猫叫,是我下毒 言罢,众人心神微凛,都在庆幸,在香火燃起时,没有离冯兮和太近。 昌德帝的眸色微凝,向赵初和夏珩问道:“人证物证可齐全了?” 而夏珩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赵初中了毒,话都被卡在喉咙里,没办法细说。 须臾,赵贵妃见状,就用手指着匍匐在地的冯清玥母女,嗔怒地跟赵初说:“初儿,你刚刚和尚书大人一起传讯证人时,她们是不是都招了?” “是。”赵初面色一沉,没办法多说一个字。 他心里头很不喜欢这个骄纵任性的大姐,若不是有赵家在背后罩着,她这个贵妃还指不定能当多久。他担心,赵家之后,迟早会受她的连累。 赵贵妃却没关注赵初的脸色,欣喜地转头看挽秋姨娘。 冯清玥缩在挽秋姨娘身边瑟瑟发抖,她也知道冯清玥心智不正常,就直接问挽秋姨娘,“听初儿说,你都承认是冯大小姐让你女儿在绣制礼服的丝线中掺入耶神香的?” 挽秋姨娘怯怯地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惊惧。 她望向冯兮和,而冯兮和的脸上尽是疏离和冷漠,甚至没有理会她。 挽秋姨娘的心里发涩,心道,罢了,都是自己做的孽。 思索良久,她才抬眸,方才的慌乱已然尽数褪去,留有的尽是一片荒芜。 “启禀娘娘,大小姐的礼服一直都是由小女缝制,在这期间,她从没提过额外的要求,更别说,让小女加入什么东西。” 话落,冯兮和似是有点错愕地回过头来。 赵初的眼中浮起恼色,凌厉的寒芒似是从其中迸射而出,往冯清玥身上投去,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赵贵妃杏目圆瞪,柳眉倒竖,怒地一拍椅背,“你再说一遍!” 比之前一回,挽秋姨娘已经镇静多了,她默然收回视线,恳切地说道:“回娘娘,臣妇可以肯定,大小姐没有让我以及小女添加任何的东西。” “那礼服上的香气是从何而来?为什么靠近她的百姓会无缘无故地倒地不起?”赵贵妃不死心,继续追问。 挽秋姨娘深吸了一口气,几朵泪花在打转,蓦然回道:“那是因为……” “贵妃娘娘!”冯兮和截断挽秋姨娘的话,听了之后,不由得笑道:“你说是我故意加的耶神香?” “那我如果不把礼服交上来,让人查验一番,是不是就说不过去了?” 一旁的赵贵妃听罢,冷嗤一声,“你知道就好。” 说着,她就迫不及待地让人把冯兮和褪下的那套礼服呈递上来查验。 赵初的面色骤冷,看着冯兮和有恃无恐的模样,怀疑她另有准备。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礼服已经被众宫人在一张长条桌上摊开来,由宫里的御医来进行检查。 然而,等了半天,御医却是回禀道:“礼服上面的丝线,除了沾过秋荷粉之外,还加入一点紫丁香粉,所以,在香火燃起时,香味会更为馥郁。” “除此之外,微臣并没有查找到苗疆的耶神香。” 赵贵妃的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长长的指甲扣在椅子的扶手上,不禁追问道:“陈御医,你确定没有查错,那香味明明就很不对啊。” 陈御医也是有脾气的,听她如此质疑,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贵妃娘娘,微臣行医数年,这点判断能力还是有的。耶神香虽然产量稀少,但是,它的味道极为独特,如果真是,微臣不会查不出来。” “不可能的!”赵贵妃眉头微蹙,忍不住朝冯兮和扔去了几记眼刀。 冯兮和的眼泪在眼中打转,她甚是诧异地问道:“贵妃娘娘,你凭什么这么笃定?难道我就活该被你冤枉吗?” 说着,她便朝太后投去楚楚可怜的眼神,身子一颤一颤的,仿若大雨下即将凋零的脆弱花枝。 而这时,她却感觉置于长袍中的手背忽然一暖,惊讶地望去,才发现顾时引已紧握住她的手,她心中一惊,想抽回,却怎么也抽不回。 顾时引的潋滟凤眸中勾起一抹兴致,略略地凑近了她一点,低声说道:“只要你答应本王上次说的,本王帮你摆平如何?” 冯兮和的脸色微红,心知,他指的嫁给他那件事,心里莫名地慌张起来。 随后,她怒瞪了他一眼,就赌气似地低头不说话。 她的这副样子落在太后的眼里,像是委屈极了。因为之前的事情,太后本来就对赵家存有偏见,再加上赵贵妃在后宫中嚣张跋扈,她素来不喜。 因而,此刻,太后不悦地回赵贵妃,“你虽是一位贵妃,但不是任何时刻,都是能由着你胡来的。你以后说话做事,最好为皇家留点颜面,不要空口白牙,随意污蔑无辜的人。” 赵贵妃一时气结,便给昌德帝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嗔了一句,“陛下……” 昌德帝看看顾时引,又看看太后,叹了口气,训道:“你以后收敛着些。” “喵呜——” 就在此时,被赵贵妃带过来的波斯猫在四下乱窜,像发了疯一样,伸出爪子,开始往在座的人身上扑去。 有的人手臂上已被波斯猫抓出了几个爪印,不多时,便发了黑,流出脓血。 眼见着波斯猫就要往太后身上扑去,冯兮和迅捷地赶去,在太后身前一挡,将猫拍打在地。 太后和众人怜惜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明明是欲要晕厥了,可仍然坚持护在太后的身前。 顾时引的薄唇微勾,单手支在椅背上,眼角含笑地看过去。这个小丫头,似乎不想要他的帮忙呢。 波斯猫痛苦地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口中还不住地发着嚎叫。 在座的人心有余悸,赶忙让在场的御医来为刚才被猫抓伤的人进行包扎。 却见御医在处理伤口时,惊叹一声,“这猫身上才是带毒的!” 不过,是最常见的毒药,不是什么大多数人没听过的耶神香。 赵贵妃瘫坐在椅子上,嵌满宝石的长指甲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猫。 座下有的人开始讨论起来,“我记得贵妃娘娘的猫,的确是跑出去过,会不会是它那个时候刚好跑到离冯大小姐比较近的地方,抓伤了拿了祈福铃的百姓,然后,我们都以为是冯大小姐投的毒?” 觉得有道理的人,纷纷点头附和。 昌德帝暴怒,一下子甩给了赵贵妃一个耳光,差点把她的脸打歪。 “难怪朕多次让你不要带这种畜生来,你偏要带来,原来是想谋害朕的子民!” “陛下,你听臣妾说!臣妾怎么可能会在自己的猫身上下毒!”赵贵妃直呼冤枉,两手抓住昌德帝的袍子,死活不肯放开。 她的眼睛往猫的方向瞥去,只见可怜的猫已被宫人用一卷黑布裹起来抱走,想来,也只会遭遇不幸。 赵夫人没有想到,最后被查出来有毒是赵贵妃的波斯猫,惊愕得连嘴都合不拢,她眼巴巴地望向赵初,赵初中毒已深,印堂发黑,根本说不了话。 她便忙不迭地过去求饶,“陛下,你要相信贵妃娘娘,她在后宫当着好好的贵妃,怎么可能会无端掺和到外面的事来,给百姓下毒呢。” “而且,她在自己的猫上下毒,不就是让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么?” 这话,昌德帝可不信,之前,赵贵妃做过什么好事,他都记在心里,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特别是在行宫里的那会,他直到现在都在怀疑,赵贵妃明目张胆地给顾琳琅和赵添下媚药,是不是有别的目的,然后,故意用这件事来遮掩。 少顷,太后不屑地嗤道:“那如果兮和在礼服中放入耶神香,难道就不怕让所有证据都指向自己么?赵夫人在哀家和陛下面前,也尽说混话,好像就赵贵妃最无辜一样。” “赵夫人,你不能拿一套标准要求别人,再拿另一套标准要求赵贵妃吧?” 而冯兮和则只在旁边垂下头,默默地当一个受害者。 赵夫人被呛了一回,顿觉摸不着头脑。但是,她怕多说一句,更会引祸上身,不由得也跟着沉默了。 赵贵妃只好自己为自己哀求,“陛下,臣妾陪在你身边那么多年,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你要信得过臣妾啊!” 无奈,昌德帝以一张冷脸相对,“那你说,不是你下的毒,又是谁下的毒?” “是……”赵贵妃心下绝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是我。”这时,挽秋姨娘扯开冯清玥,缓缓地从地上站起,再一步一步走到前方,跪俯下去。 她这一举动,惊呆了所有人,包括冯兮和,冯兮和没有想到,都这个时候了,挽秋姨娘还在维护着赵家。 挽秋姨娘却无视众人的目光,抬头将刚才的话再说了一遍,“启禀陛下,刚才,贵妃娘娘的猫从她怀里溜出去过,是臣妇趁机在贵妃娘娘的猫身上下了毒,并接近冯大小姐,将猫放到人群中,造成是冯大小姐投毒的假象。” 昌德帝冷眉微挑,问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休妾,毒宗的人 就在前一瞬,挽秋姨娘才刚否认不是冯兮和下的毒,在下一瞬,竟然就自己出来招了。 秋风瑟瑟,枯黄的梧桐叶的在空中打着卷,有几片落到挽秋姨娘的马面裙上。 只听她抬起眼眸,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我恨冯大小姐和她的母亲,恨她们一出生就享有一切,而我一辈子都只能是一个小小的姨娘。所以,我要摧毁她们,让她们也体味一番步履维艰的日子。” “因此,我早就买好了毒药,伺机下手。在这次祈福之后,我看到有一只猫跑过来,在不知道是谁养的猫的情况下,就着急地将猫抓了过来。至于后面发生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 赵贵妃一双眼睛变得赤红,微一起身就要冲过去,“原来是你,竟然敢栽赃陷害本宫!” 她的右半边脸颊到现在都还是火辣辣的疼,加上在地上跪了一会儿,便不由得打了个趔趄。 “陛下,你要为臣妾做主啊!”赵贵妃可怜兮兮地在抚着脸颊,对昌德帝哭诉。 “将贵妃娘娘先带下去。”昌德帝皱眉,略一扬手,已有宫人前来将赵贵妃拉扯到一旁。 “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要突然出来承认?”昌德帝又问道。 挽秋姨娘只觉胸口窒闷得难受,深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后,即是说道:“因为我知道大小姐一直都将我当成亲生母亲一般,并没有对我们母女有丝毫的嫌弃,所以,在大小姐被指认时,我的良心发现,不想要大小姐平白无故地被冤枉。“ “而且,我刚得知那是贵妃娘娘的猫,若是因此连累了贵妃娘娘,难保不会查到我和我女儿头上。我不希望看着我的女儿跟着遭罪。” 说着,挽秋姨娘平静地将双手搁放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后,又哀求道:“陛下,我一毒妇,此生造的孽已经够多,现在只想要好好赎罪。“ “但是,在被定罪前,我有一个请求。” 昌德帝不解地问道:“是什么请求?” 挽秋姨娘的眼睛往阮昭明所在的方向扫去,却没有眼泪和哀恸,有的只是一汪死水。 “此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跟大小姐和冯国公府没有半点干系,他们也是受害者。可是,我如今的身份是冯国公府的姨娘,若是我被定了罪,不知情的人难免会误会他们也有份参与。” “我这样心思歹毒的妇人,也不适合当冯二小姐的母亲,否则,她往后会被世人指点。所以,我想请老爷现在给我写一份休书,以证明我和冯国公府以及和府中的每一个人都脱离了关系。” 听罢,众人唏嘘一声,对挽秋姨娘悬崖勒马的行为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憎恶。 满座寂静,唯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以及秋风呼啸的声音。 冯兮和摇头,叹了口气,眼中静得如暗夜中的幽潭。 “娘……”冯清玥喃喃地叫唤着,呆呆地杵在冯兮和的身边,仿佛不知眼前发生了何事。 冯兮和将她拉到自己的身侧,将她的手反握住。 思忖片刻,昌德帝终是颔首道:“朕答应你的这个请求。” 随后,他对阮昭明说:“阮爱卿,就依她所言,你写一份休书给她吧。” 阮昭明的眸色逐渐深沉下去,眼中隐有悲恸。 “微臣遵命。”他的语声梗塞,这是他近日来写的第二份休书,可这一份,他却写的无比艰难。 取来纸笔后,他的手抖了半天,最后,只写下扭曲的“休妾”二字,毫无平日里的笔走龙蛇之风。 “多谢老爷。”挽秋姨娘将休书搁放在心口,面上露出欣慰的表情,满意地微阖双眼。 有约莫几息的时间,她都在直直地跪挺着,一动不动,似乎将永远在萧索的秋日里沉寂。 然而,不多时,在众人都始料未及的时刻,她却突然间站起来,往一个侍卫的身边冲去。 侍卫心中一惊,刚想提剑阻挡,可挽秋姨娘已快速地握住剑柄,将寒光凛凛的铁剑拔出,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抹。 “当啷”一声,铁剑悄然坠地,一溜儿殷红的血珠从她的脖颈处迸溅而出。 随着挽秋姨娘如一片枯萎的落叶,翩然倒地,在座的女眷倏地发出惨叫声。 冯兮和及时地捂住冯清玥的眼睛,而周围的惨叫和铁剑落地的声音真实地闯入冯清玥的耳中,使她不由得嚎啕大哭出来。 “娘!”冯清玥掰开冯兮和的双手,不管不顾地往挽秋姨娘处冲过去。 “娘,你起来啊!你说了以后,要永远给我做炸糕的!”冯清玥试图用自己纤弱的身体将挽秋姨娘抗起来,“我不要什么三郎了,娘,我只要你!” 挽秋姨娘的唇角流淌着血液,她用仅存的余息说道:“傻孩子,娘不可能永远都守在你身边。娘不在了以后,你要好好听姐姐的话。” 她的眼睛望向冯兮和,述说着自己的哀求,“兮、兮和,以前都是姨娘对不住你,跟清玥没有一点关系。她还是最维护你的妹妹,姨娘拜托你以后照顾好清玥,为她找个好人家,不求富贵,只求能够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人家。” 冯兮和默了默,而后,平和地点头,说:“我答应你,只要我在一天,就不会让清玥受到伤害。” 一滴滚烫的泪珠从挽秋姨娘的眼角滑落,滴落在冯兮和的手背。 “谢谢你,兮和。”在临死的关头,挽秋姨娘没有任何的恐慌,反而洋溢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她慈爱地看着冯兮和,“兮和,其实,在姨娘的心里,从来都是将你娘当成亲姐姐,将你当成亲生女儿……” “我明白。”冯兮和淡然垂下眼睫,一圈圈的涟漪在荡漾着。 “不,你不明白……”挽秋姨娘执着地握紧冯兮和的手腕,将冯兮和抓的生疼。 “什么意思?”冯兮和疑惑地追问,可惜,眼前的妇人已耗尽了最后一口力气,抓在她腕上的手无力地垂落。 风刮起凌乱的发丝,吹打在她的脸上,她就安详地侧卧在地,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挽秋姨娘认下这桩罪名,按律是该五马分尸的,可是,冯兮和跟冯老夫人去跟昌德帝求情,勉强为她求了个全尸。 只是,她已跟冯府脱离关系,只能被孤零零地被安葬在一个山头。 为挽秋姨娘烧完纸以后,冯兮和就带着冯清玥回了府,让良儿和安儿好生照顾她。 她自己则来到后苑的一处秋池边,在一块被打磨得圆润的巨石边坐下,拾起枯黄草地上的落花,一朵朵撕碎,将它们扔至池中。 零碎的花瓣随着水流,被冲到池中,不停地打着转。冯兮和继续撕着手中的花朵,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 “小姐,钱大小姐来了。”这时,千允在她身后唤了一声。 冯兮和蓦然回头,便看到穿了鹅黄色衫子的钱绯绯在朝她又蹦又跳地走来。 钱绯绯来过冯府多次,对冯府的布局已经熟门熟路了,之前冯老夫人貌似不太喜欢她,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客套地让下人来接待她。 而这次她过来找冯兮和,冯老夫人却热情地接待了她,还拉着她的手,问有没有许配人家之类的话。 “兮和,真的是挽秋姨娘下的毒么?”钱绯绯在冯兮和的身边寻了另外一块石头坐下。她学着冯兮和的样子,拾花朵,然后撕碎,不过,她是鼓着腮帮子,将花瓣吹落水中的。 “不是。”冯兮和的手蓦地一滞,说道:“毒应该是赵家派人混在人群中时趁机下的。” 钱绯绯讶然说道:“那你还眼睁睁地看着她把罪名顶下来?” “她不是顶罪,是一心求死,又或者她有什么把柄被赵家捏在手里。”冯兮和回想起挽秋姨娘平日里的表现和临死前说的话,总觉得挽秋姨娘应该有一个心结未打开,那双眼睛在赵初逼供后就已没有了生气。 其实,在冯清玥将绣制完的礼服交给她时,她检查过一遍,并没有任何的异样。 而赵初在太庙时,却一口咬定礼服的丝线中被放了耶神香。她猜,大抵就是挽秋姨娘的确被要求过将耶神香掺入其它的香粉中,可是,后来,挽秋姨娘并没有那么做。 赵初则以为挽秋姨娘已经将耶神香放进去了,所以,才又拉了挽秋姨娘母女去做人证。 “虽然她确实帮着外人,对你做过一些伤天害理的事,但她对她女儿是真的挺好。”钱绯绯感慨一声,而后,她说:“不过,你就打算这么放过赵贵妃了?” 冯兮和的眸色一深,淡淡道:“赵贵妃和赵家本为一体,只要赵家不倒,她就不会有事,所以,想要除掉赵贵妃,就必须要将赵家连根拔起。” 钱绯绯的双手支着下巴,同意她的说话。但是,那么彪悍的一家人,还是让她产生很多疑问。 “你说,这赵家是哪来耶神香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们家从商那么多年,在四海内游走,也鲜少见到这些。” 因为赵老太就是毒宗的人!冯兮和倏然狠掐住掌心的花瓣,力气大得连汁液都从她的指缝中流出,眸中有数道利刃射出。 那样一个折磨了她三年的地方,她永生永世都无法忘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再抱抱你,扑倒 傍晚时分,裕王府。 顾时引一回到府中后,就往一处琴声悠悠,秋蝉低鸣的院子而去。 须臾,琴音戛然而止。顾时引走到院子的门口,见到推门而出的孤帆,脚步便倏然停下,眸色晦暗不明。 “他的毒今天又发作了?” “是。”孤帆点点头,平日里性子活泼的她,在这一刻,竟是像个闷葫芦,“但是,王爷不必担心,现在已经被克制住,不会有性命之虞。” 她的眼神往烛火通明的屋子里望去,想起前面几次毒发,王爷是从冯大小姐那里拿来几株可以解毒的植物,才暂时压制住他的毒性。 在太庙里的祈福,王爷没有去,也是为了给他解毒,可是,在听闻了冯兮和受审的事后,王爷就不顾一切地赶去了太庙。 顾时引沉默了一会,眸中翻卷着浓云,掉头欲要离开。 “本王一定会找人救他的。等他醒了,先让他回东盛钱庄吧。” 孤帆也很想治好他,可是,解毒所需的药引子实在太难找,否则,王爷找了那么多年,也不会一无所获。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毒发了,不同的是,这一次,貌似比以前都要严重。再这么下去,她怕他真的会撑不过去。 她在顾时引身后问道:“王爷,你是去找凤姑娘吗?” 顾时引不作声,却是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冯府,后苑。 钱绯绯在冯府待了一下午,跟冯兮和又说了一些关于缕斋和冯府外面那几十家铺子的事情后,就先行告辞。 傍晚时分的夕阳西下,在池面上洒下淡淡的金辉。 冯兮和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打算,继续百无聊赖地撕着粉色的花瓣。 不多时,她的身后多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她以为是钱绯绯又回来了,头也不回,便问道:“近日府上,新进了一批秋蟹,你要留下一起吃晚饭么?” 却听得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下,回道:“好啊,你都主动邀请了,本王还怎么好拒绝。” 冯兮和微愣,转过头就看到顾时引正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自从有关他们的流言传开来后,他就愈发肆无忌惮地出入冯国公府,也不再时不时地从窗子里跃进,来个突击。 阮昭明知道他过来,笑得简直都和合不拢嘴,特意吩咐管家一定要为他留门,就算是半夜过来,也得爬起来为他开门。 “行,那王爷你留下来吃饭吧。”冯兮和没有拒绝,她说:“你在太庙时救了我一回,我请你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顾时引却并不觉得满足,唇角一勾,不甚满意地打量她。 须臾,他走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诡魅地笑道:“不够,本王还想再抱抱你。” 冯兮和听后,未做反驳,仍是平静地回道:“我的这条命都是王爷的了,一个拥抱而已,又有什么可吝惜的呢?” 顾时引面上的笑容倏然消弭,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便大步走过去,将她一把扯过来。 然后,他在石头上坐下,将她放到自己的腿上,禁锢在怀中。 两人都没有说话,冯兮和看着寂静无波的湖面,而顾时引则垂目看着她。 “兮和,本王说过的事,你考虑好了吗?”顾时引低头,贴着她的脸,在她耳边呢喃。 “婚姻大事,当然是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爷直接去跟我父亲谈便是,何必来问我,依我父亲的想法,只要你开口,他该是巴不得当天就把我塞到你府上。”冯兮和的眼神缥缈,声音十分清冷,好似一只猎物,已被磨去了野性,任由他宰割。 她贴着顾时引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也跟着乱了,像燃起火苗一般,可后来还是被她强自掐掉。 顾时引的心思微滞,此刻的冯兮和就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猫,他却感觉,她比平时挣扎时,多了更多的疏远。 “本王要你心甘情愿地答应。” 他对她有着难得的耐心,原本按照他的性子,管她答不答应,只要他看上了,直接扛走带回府中就好。 可是,对于她,他并不想用强迫的方式。 心甘情愿?冯兮和的眼睫微颤,眸中映入一片清辉,再次回忆起先前的想法,若是嫁给他,就可以在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伺机为大哥报仇。 “王爷,等我先确认一件事之后,我再告诉你我的决定。” 她已经打算好了,如果她还是没有找到八年前在日月山的少年,答应他也无所谓。只要能报仇,她一个人的幸福算不了什么。 顾时引心满意足地抱紧她,说道:“本王等你好消息。” 用晚膳的时间点到了之后,冯兮和让千允去跟冯老夫人说,今晚不过去跟她一起用膳了,而后,她便让小厨房多做几个菜,带着顾时引来到自己的房中。 饭菜摆了满满一桌,黄澄澄的秋蟹被放在最中间,而冯兮和没有吃上几口,就想将筷子放下,顾时引也只是取来一壶桂花酿,自己倒给自己喝。 少顷,他见她没有再吃饭,不由得啧啧摇头叹道:“丫头,你平时要多吃点饭,不然,就凭你这副风一吹就倒的身子骨,本王真是担心,你嫁过来之后会吃不消。” 冯兮和大怒,杏眸圆圆地瞪起,气得一掷筷子。她真想拿块糕点塞到他嘴里,省得他整天说些不正经的话。 “这才像是本王认识的你。”顾时引的心情大好,亲自夹起一只秋蟹,说道:“本王决定将你养胖一点。来,本王为你剥蟹。” 冯兮和心里腹诽道,那什么王爷,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话,你不高兴,非要跟你吵架你才开心,敢情你是有受虐倾向。 再低头看了看自己,她感觉这样挺好的啊,为什么要增胖。 不过,更令她惊奇的是,顾时引竟然亲手为她剥螃蟹。 在她疑惑的时候,顾时引已利落地剥好一只蟹,送到她碗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像是她不吃,他就不挪开视线一样。 冯兮和想了想,还是别扭地把蟹吃下去。 “王爷,我为你斟酒。”她可不想一直被这么盯着,干脆就浅笑盈盈地拿起酒壶为他斟了一杯,递到他的唇边。 而在递过去前,她趁他不注意,抖了些迷药进去。 顾时引邪佞地一笑,却不是按她设想的那样,从她的手中接过酒樽,而是握住她拿酒樽的手,将她的手往前一拉,一口饮尽。 冯兮和因着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差点就要跌倒,幸好顾时引拉了她一把。 她抬头,对上那双水光熠熠的眸子时,心头不禁一跳,复又垂下了眸子。 “本王还想再亲一下你。”顾时引喝完,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莹润的朱唇,下意识地想要亲上去。 冯兮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裕王爷,你真的是得寸进尺。 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迷药的效用赶快发作,然后,让他最爱的顾准来带走他,这样,她就可以摆脱他的魔爪了。 如她所愿,顾时引貌似真的晕倒了,只不过,他是往前倾倒,一不小心就将她扑倒在地上。 “喂,你快起来!”冯兮和的粉拳不住地在他背上捶打着,然而,他就是没有半点反应,她现在都痛恨自己,刚刚怎么不离他远一点呢。 费了好大的力气,她才算把他推开,等她站起来时,累的连气都喘不过来。 冯兮和知道顾准不是待在屋顶上,就是待在树上,所以,她走到窗棂边,想把人叫过来。 但是,当月华的光辉投入,照亮桌面上一把透着寒光的匕首时,她犹豫了。 冯兮和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顾时引现在昏迷不醒,没有任何防备,岂不是她下手的绝佳时机? 就这么想着,她拿起匕首,一步步走到倒地不起的顾时引身边蹲下,将匕首一寸寸地朝他的脖颈处贴近。 前世,她闯入他的军营时盗取白象符时,他孑然一身坐于帐内,一见她,只流露出惊愕的神情。她借机一剑刺入他的心口,他却是一笑怅惘。 若是那次,那一剑就要了他的命,她的大哥是不是就可以安然无恙。 她的手指打着哆嗦,当真的将匕首推近时,她的心中又生出几分不忍。 想起重生以来,他给过她的帮助着实不少。当她从出嫁的路上逃回,在最无助的时候,是他送来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当她的模样饱受众人的鄙夷时,是他说,不管皮囊如何,他只在乎她的这双眼睛。 在太庙,是他将她从刀口下救出…… 顾子裕,对不起,到时候,我会去地狱里陪你! 不知不觉中,冯兮和的眼角就有几颗破碎的泪珠掉落,她在他的额上轻轻地印下一个吻后,心下一狠,毅然将匕首往前一推。 而就在此时,晚风忽劲,窗外落叶“沙沙”的响声突然大了起来。 “谁!”顾时引警觉地惊醒,猛然蹿起,掌心凝聚了一道罡风,朝窗外来人袭去。 冯兮和心中凛然,迅速地将匕首收到袖中。 她暗自抚定心神,庆幸自己还没有出手。顾时引中了迷药,都能保持着警惕,她若是贸然刺杀,只会落败。 顾时引从窗子里跃身而出,在见到来人的第一眼后,便收起了掌风,脸上浮起友好的笑意。 “原来是大舅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章 卑微的真心,镜花碎 冯君尧却没有那么好的脾气,拔剑就说:“裕王爷,你还我妹妹清誉!” “大舅子,你每次给本王的见面礼都很特别。”顾时引头疼了一番,照样不跟他打起来,选择落荒而逃。 冯君尧没有放弃,及时地追赶了过去。 顾准趴在门口的一根房梁上,在迷迷糊糊中,他看傻了眼,他家王爷怎么如此不争气,真是有损战神的威名。 只是,王爷好像又没影了。他暗叹一声,即是灰溜溜地去寻找。 冯君尧追着顾时引,越过一处又一处屋舍,始终不肯停步,两道身影在夜空中游走,衣袍猎猎,路上有许多人便好奇地抬头看。 顾时引最终从一家酒楼的窗子里跃入,直接搁下几锭银子,从柜台取了两壶陈年佳酿,让酒楼的伙计吓了一跳。 没过多久,他再次跃出,到屋顶上屈膝坐定。 “大舅子,本王说过,要找你喝一杯的。”他将一壶酒抛给怒发冲冠的冯君尧。 “裕王爷,我不会……”冯君尧前一刻还是怒气冲冲的,在见到酒后,立马换了颜色,到他旁边坐下,两个因为一壶酒而临时结成的好友,在酒楼的屋顶上痛饮起来。 冯君尧边喝,边好声好气地说道:“裕王爷,我也不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我担心她如果真的嫁给你,难免会受委屈。” 顾时引不以为意,单手支在瓦片上,说:“本王既然说了要娶她,自然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不是……”冯君尧仍有隐忧,而当他再次转头时,竟发现身边已是空无一人。 “顾子裕,你会后悔的!”冯君尧咬牙切齿地将酒壶砸到瓦片上。 与此同时,在赵家,一个接一个大夫背着药箱进来,又出去。里里外外都在为如何解赵初的毒而忙碌。 赵老太只是查看了一下赵初的伤口,但没有立马为他解毒,得过段时间,风头过去了才行。 她不想让别的人知道,她对毒的钻研颇深。在赵家,没有人知道赵老太跟毒宗的关系。 赵初躺在榻上,两眼微阖,面色似铁一般青,唯有眉间的一粒朱砂仍然透着鲜艳的红。 等丫鬟们和大夫散尽,房中就留他一人独歇。 “小侯爷,是谁害你成这样的?”须臾,赵初恍惚之中,仿佛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啜泣声。 他强撑开眼皮,在迷蒙之中,见到在烛火下,身着一件白纱裙的云小妹在朝他走来,掀开床幔,在他的床沿边坐下。 “你不在太后宫中好好藏着,来这里做什么?是想让太后知道你们姐妹跟赵家全都是关系匪浅么!”他的声音沙哑粗糙,已不似平日的清朗。 “我差点忘了,你一直都对我记恨在心。我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你大概就是来看我的笑话,你总算是满意了吗!” “小侯爷,你怎么会那么想我。我对你从来都是真心的。在太后宫中时的每一天,我都是度日如年,我根本不想在那待,我只想每天都能见到你。”纤细的十指抚过赵初的脸颊轮廓,云小妹的眉头紧锁,心疼地一声声唤着他。 曾经,她是很想要报复他,所以,在云长依给她们姐妹送去信后,她义无反顾地来到了金陵。她想要借着云长依,去爬上一个让他这个小侯爷也只能仰望的位置,狠狠地报复他。 可是,直到再次见到他,她才发现,自己错了。她想要跟他破镜重圆,而不是去报复。 尤其是在见到他这般模样以后,她恨不能代他受过。 赵初听罢,却不屑地将她的手拂开,冷哼一声,“你的真心有什么值得我好珍惜的。你说说你,一个从姑苏城过来的庶女,又是个越狱的逃犯,你能帮我什么?” 云小妹愣了愣,说道:“你想让我做什么,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可以。过些日子,等太后大寿,大赦天下的时候,我长姐也要出狱了,我们都可以帮你。” 虽然一颗心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可这个男子想要做的事,她总是想竭尽所能帮他完成。 “你想靠你长姐算什么本事?”赵初嗤道:“你要自己有本事,现在就去给我对付冯国公府!” “你敢吗?不敢就给我滚,滚回太后宫里,做你该做的事。你知不知道,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 话落,赵初就径自将她推开,把床幔扯下,不再理会。 云小妹的眼中浸染着一丝丝悲戚,她在赵初的榻边站了许久,心里尽是悲酸苦楚。 良久,她的手攥紧了白纱裙,长叹一声,说道:“小侯爷,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就敢去做。” “好,那你可不要再让我失望了。”赵初从床幔里送出一句话,即使还是很无情,但比刚才已经好多了。 云小妹觉得满足了,至少,她在他心里,不是真的一无是处。 她没有更多的言语和更多的停留,转身出门,从墙垣上跃出以后,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冯府的绿芙院的屋檐上,观察了一会冯清玥屋内的动静。 今晚在绿芙院值勤的两个丫鬟,是安儿和良儿。 “良儿姐姐,我怎么觉得,刚刚好像有什么人在半空中飞来飞去,我们要不要去找找看?”安儿从垂花门下站起来,提着风灯,头往四处打量,疑惑地说道。 良儿则打了个呵欠,略感疲惫地说道:“什么飞来飞去的,一定是你太困,眼睛花了。走,跟我睡觉去,反正挽秋姨娘不在了,二小姐也整天闷在屋子里,没人会知道我们有没有偷懒。” 一提睡觉,安儿还真觉得很困了,她犹豫了一会,就兴奋地说道:“好啊。” 于是,她们两个就摇晃着风灯,大摇大摆地去睡觉了。 云小妹见其他人都不在,冯清玥房间的一扇镂花窗子虚掩着,便去小心地开了窗子,进去后,掷出手中的几根冰针,将屋内的烛火全都熄灭。 “冯二小姐……”她幽幽地唤道,然后,到冯清玥的梳妆台前,将一面铜镜击碎,将碎了的镜花扫落到一个檀木盒子里。 冯清玥才刚准备歇下,忽见灯火全灭,不由得生出一股惧意。 等看到黑暗中,如鬼魅一般的云小妹在向她走过来时,她紧张地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在锦被里。 “你是谁?” 云小妹的唇角扯开一抹弧度,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冯二小姐听不出我的声音了?我怎么着也在你们冯府借住过一段时间。” 冯清玥听了,更是害怕,她连连摇头道:“你走开啊!我不认识你!” “冯清玥,你还要装疯卖傻到什么时候?”云小妹非但没有走开,反而,将冯清玥的发丝一圈一圈地缠绕到手指上,目光中有的只是阴狠。 冯清玥怔然,呆坐了一瞬,即是否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快走,不然,我就喊人了!” “我不会让你有开口喊人的机会。”云小妹的手一把扼住冯清玥的咽喉,细细低语道:“其实,在上一次,带你到赵家,你三番两次想跑,想给冯兮和通风报信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的不对。” “你口口声声地说喜欢赵三少爷,带你去见他,你该高兴才是,逃跑做什么。” “现在,既然我都知道了,你又何必再装呢?你娘为了保住你的性命,还真的是用心良苦,说说看,去年的七夕,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冯清玥被云小妹捏的喘不过气来,她的面色涨红,支支吾吾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罢了,我还是送你一程,让你去跟你心心念念的赵三少爷成亲。”云小妹微微叹气,另一只手从檀木盒中抓了一把染血的镜花,往要往冯清玥的口中塞去。 “你不是说要嫁给赵三少爷么?好啊,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你把这些镜花都吞进去,就可以永远地闭上眼睛,穿着你自己缝制的嫁衣,躺在棺材里,风风光光地嫁给赵三少爷,与他破镜重圆。” 破碎的镜花在黯淡的月辉下,散发着点点碎芒,混杂在其中的殷红血液令人触目惊心。 血液沿着云小妹的手流下,她却像浑然不知一般, 冯清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将一把镜花递过来。 “嘭嘭——” 这时,一声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云小妹的动作蓦然僵滞住。 “二小姐,你歇下吗?”只听良儿在门外喊道:“大小姐让奴婢送一碗银耳粥给你。奴婢方便进去吗?” 屋内的呼吸凝滞住,云小妹紧紧捏着镜花,警惕地盯着冯清玥。 却听良儿又说道:“还有,林管家也让我转达你,最近出没入城中的贼人变多了,府中增派了夜间巡查的人手,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喊一声便好。” “咦,二小姐,你不在屋里吗?”说着,她好像就要推门进来。 继而,云小妹将扼住冯清玥咽喉的手松开一点,轻声说:“跟她说,你歇下了,让她走。要不然,我马上杀了你。” “哦,我刚刚歇下,就不起来了,你帮我去谢谢姐姐。”冯清玥她清了清嗓子,脆声回道。而她的心一直在砰砰跳着。 良儿这才没有推开门,只不过,她又说道:“那奴婢去禀明大小姐,二小姐你好好休息。大小姐说,明天还要带你去拜访夏大人。” “好的,我知道了。”冯清玥的眼睛一刻不离云小妹。 云小妹一听夏海晏的名字,心中就生出几分顾虑。 思忖片刻,她即是威胁道:“我暂且饶你一命,但今日的事情,对谁也不准说,否则,来日,我必会杀了你!” 冯清玥惶恐地连忙应下,云小妹才起身,匆匆消失在夜色里。 躲在屋外角落里的良儿见人一走,就赶紧冲进屋内,拍打着冯清玥的背问道:“二小姐,你没事吧?” “良儿,救我!”冯清玥颤抖着抓住良儿的胳膊,怎么也不肯放开。 良儿点了灯烛,细瞧着散了一地的镜花,叹道:“二小姐别怕,一切有良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 水粉画,痨病缠身 当冯兮和趁夜,打着灯笼来到冯清玥的房中时,便看到撒了一地的镜花。 冯清玥的身子在颤抖,缩在锦被中,不愿出来。 “二小姐是怎么了?”冯兮和问良儿,方才是良儿让安儿过去找她来的。 她担心挽秋姨娘的死对冯清玥的打击过大,病情会加重,就赶了过来。 良儿还未答话,只听锦被中的冯清玥呜咽着说道:“好像有个女人来找我。” 冯兮和疑惑地坐到她身边,“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你见过吗?” 冯清玥一个劲地摇头,否认道:“我不认识她。但是,她的眼睛下方好像有一颗红色的痣。” “红色的痣?”冯兮和大概可以猜到是谁了,只是,当她环顾四周,发现只有良儿手里的铜灯是亮着的时,眸色忽地一滞。 再看向冯清玥,她的眼中已多了几分探究。 “大小姐,奴婢有话跟你说。”随即,良儿恳请冯兮和跟她到隔壁帘布后,冯清玥平时做绣工的屋子里去。 圆月从乌云后扯出脑袋,将月光照入窗棂,映着散落在台面上几幅未完成的绣品,绣的还是年轻俊朗的公子。 冯兮和跟随着良儿过去,看了几眼绣品后,却见良儿“噗通”一声朝她跪了下去。 “良儿,你这是做什么?” “大小姐,奴婢求求你救救二小姐吧,就当是看在挽秋姨娘的遗愿上。”良儿言辞恳切,双眸中尽是哀求。 “挽秋姨娘还有很多事没有和你说,你若是救了二小姐,将来,只要二小姐过得幸福美满,奴婢便会将挽秋姨娘藏着的秘密告诉你。” “良儿,你先起来。”冯兮和听罢,心道,挽秋姨娘为冯清玥留下安儿,大抵就是为冯清玥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她说道:“清玥是我妹妹,就算不是挽秋姨娘的遗愿,你也不知道什么对我有价值的事,我也是会帮她的。” 良儿得了她的许诺,才长舒一口气。 “以后,你就负责照顾好清玥,府里的其它事务,都不用管了。”冯兮和亲自扶良儿起来。 直到两人回去,冯清玥都还是将脑袋半缩在被子中,不敢露面。 冯兮和的眼眸深了深,心里想道,云小妹与冯清玥无冤无仇,若不是因为赵初的关系,断不会无故来害清玥。 想不到,云小妹对赵初的这份执念,已经如此之深。 翌日,冯兮和带着冯清玥来了缕斋,许少祖到门口来迎接,而在见到冯清玥后,他就头疼了。 上次,他本来要秉着拯救问题少女的心,准备在面前演示一下自己是如何挥就一副大作的,没想到,在睡着时,她竟然拿笔在他脸上画了一只大王八。 可怜的他,醒来后没有照镜子,顶着一张王八脸,被铺子里的伙计捂嘴嘲笑了半天。 “小祖宗,怎么又是你啊?我不想折寿啊。”许少祖咳了两声,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而冯清玥迥异于平时的表现,只抿着唇,低头不说话。 冯兮和冲许少祖使了个眼色,许少祖就意识到如今不是跟冯清玥斗气的时候。 于是,他秉着多关爱心理障碍少女的心,恭恭敬敬地将冯清玥送入内室,对她说:“小祖宗,你等我一会,我待会照着你的样子,给你雕个木偶人。” 他已经想好了,一定要故意将她刻得丑一点,胖一点,一雪前耻。 岂料,冯清玥抬脚,在他的脚背上重重地踩下后,就径自掀了珠帘走进去。 许少祖“哎呦”一声,一圈一拐地走回来,心里念道,这年头的女子,怎么都跟母老虎一样。 冯兮和看了他几眼,把他叫过来,大致地说了一下挽秋姨娘的事,他立即止住了怨气,心中反生起几分怜惜。 秉着爱护丧母少女的心,他决定既往不咎。 接着,他就跟着冯兮和来到前厅,查看柜面上,一批新的画卷。 冯兮和伸手将画卷展开,映入眼中的是一幅幅色彩跳脱的画,有山水,有人物,也有日常的器具。 她采用的是一种新的颜料,与寻常的水墨相比,这种颜料不易晕,且更为浓稠,成色鲜亮,整体风格也偏向于活泼。 因为与传统的画作有很大的不同,用这种颜料所作的画,一经面世,就在金陵城中热销。 在东盛钱庄的东家钱永昌买下一副缕斋中的画卷,将它如视珍宝一般挂于书房的传言流出后,城中对于缕斋的画,更是趋之若鹜。 钱永昌是什么人,不仅是个商贾,还是个有着多年收藏经验的鉴画名家,能被他当成珍宝的,那大家都觉得一定是极好的。 但是,缕斋不是什么人的生意都做,对外出售的画卷也有限,因而,便出现了一画难求的局面。 放眼整个金陵城,曾有幸拥有缕斋一幅画的人,屈指可数。 许少祖瞅着画卷,不住地夸道:“你从哪里找来的这种颜料,让我这个老江湖都感到意外。” “从我大表姐那里找到的。”冯兮和如实说道。 在云长依生活过的那个时代,这种颜料名唤水粉,是从一个叫西洋的地方传来的。 许少祖讶然道:“坐牢的那个?她本事那么大?” 冯兮和挑眉,“对,是啊。” 若是前世,在云长依刚来冯府时,她就知道,云长依幼小的身体里藏着一个千年后的灵魂,她也不会落得那么惨的一个下场。 许少祖若有所思地点头,回忆道:“也是,早前,我和母亲隐匿在市井中时,就听过关于那个县主的各种传闻,那简直是个仙女啊!” 从各种版本的传闻听来,他感觉云长依根本不是凡人。世上哪有那样的女子,不但容色倾城,金陵城中,十个男子,有八个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且,还是十项全能,懂得很多常人未知的东西。 不过,许少祖看到冯兮和提起云长依时,脸色变了一变,立即又尴尬地补充道:“当然,我说的是以前,如今,你比她要更出色。” 冯兮和正深陷在前世,云长依带给她的惨痛教训里,听了他的话,知他误以为她嫉妒云长依,觉得她在暗暗较劲。 但她没有反驳。而后,便去查看了一遍缕斋的账本,再跟他商榷了一些事宜,便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发现外面已下起淅沥沥的大雨,路面上的积水已经可以没过脚踝。 下雨了……冯兮和抬头,屋檐上,有一颗颗豆大的水珠滑落。 她的眼中渐渐生起迷离之色,想到数月前的一个雨天,曾经有一个男子用一把油纸伞为她挡过雨。 心中有一池春水似被搅乱,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乱了。又或许是更早的时候。 这时,冯兮和忽觉头上落下一片阴影,她带着几分欣喜回过头去,而当看清来人后,就恢复了平静。 “小姐,你怎么了?”远影打着油纸伞走来,在她身边站定,看到她方才的惊喜表情,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远影想着,就伸手往脸上摸了摸。 “程莲心目前如何?”冯兮和收回视线,眸中仅余一如既往的幽静寒潭。 远影回道:“我找夏大人问过,莲姨娘离开国公府后,荷姨娘就安排她住在乌衣巷旁边的一处宅子里。但是,莲姨娘好像生病了,荷姨娘隔三差五地就会去照顾她。” “那处宅子,夏大人有查过没,地契是握在谁的手里?” 远影想了一会,便说:“地契上,原来写的是赵二少爷的名字,可是,赵二少爷如今不在了,荷姨娘就将宅子放到了赵四小姐的名下。” 冯兮和细思道:“赵二少爷是个纨绔子弟,没什么本事,断没有足够的银两可以去置办一处宅子。想必,买宅子的钱,该是荷姨娘出的。荷姨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姨娘,竟然能攒那么多私房钱。” “看来,她在赵无涯的心目中是占了一席之地的,在赵家也不是一无是处。” 须臾,她吩咐远影:“你且盯着程莲心跟荷姨娘,有什么情况,就及时回来告诉我。” “是。” 夜的帷幕逐渐拉开,瓢泼大雨却依旧下个不停。 这晚,在城中的一处民居中,四面墙漆剥落,一灯如豆。 荷姨娘手端着一碗乌黑的药汁,在一口口地给倚靠在榻上的程莲心。 被阮昭明休回去的程莲心一病不起,日日躺在榻上,喝着苦涩的药汁。荷姨娘便跟赵家说要回乡下祭祖,出来照料程莲心。 “大姐!”不多时,程莲心忽然唤了荷姨娘一声,牢牢地抓住荷姨娘的手臂。 如今的她面黄肌瘦,痨病缠身,早已不复当日的风韵。 “大姐,我怕是活不长了……” 荷姨娘默了默,哀痛地垂下眼睫,但是,她仍然坚持舀起一勺药,放到唇前,吹了吹,再送到程莲心的唇边。 “瞎说什么胡话呢?大夫说了,喝了这服药,你就会好起来的。” “大姐,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程莲心眼中,泪花闪烁,语声梗塞,“上回,你送大夫到门口,我到门板后就听到,大夫跟你说我要不行了,让你早点准备我的后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荷姨娘手中的药碗“咚”得一下掉到了地上,她不顾漆黑的药汁洒了一地,只扶着程莲心的肩膀,略为激动地说道:“不是的,那是大夫是跟我开玩笑。” “大姐,你莫要再骗我了。我恨我自己,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被人欺骗,被荣华富贵所诱惑。”程莲心的眼角滚落出苦涩的泪珠,她重重地咳了几声,呕出一大口鲜血。 “若是当初,在你提议要找媒人,将我许配人家时,我就答应了,现在应该就是儿女成双了,虽不是富贵清闲的日子,但至少没有烦恼,不会落得这步田地。” 荷姨娘默然垂泣,拿绣帕替程莲心将唇角的血迹擦干,又端来黄铜雕花盂洗盆,绞了干净的帕子帮程莲心洗脸。 “你先不要想那么多,等你好起来,我想办法送你去另外一个地方。你还年轻,到了那里,还能重新开始。” “我也想要,但我撑不下去了。”程莲心无力地摇头,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死死地看着荷姨娘,“大姐,我死后,你一定要替我报仇。我没有看到武安侯府得到报应,我死不瞑目!” 荷姨娘心中一惊,连忙握住她的双手,问道:“你说什么?是侯府害得你?” 程莲心拼死地点头,“没错,自从你进了武安侯府,留我一个人在舅舅家,经常就会有人来给我送糖送衣裳,一送送了很多年,直到我被接去侯府,我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侯府让人送的。” “而我被驱逐出冯国公府后,身体就一日不复一日,我把留着的一些糖给大夫看过,那些都是裹了蜜的毒药。侯府给我喂了好些年的毒药啊!” 说着,她的手便指向窗台边的一张案几,上面还搁放着几包用黄纸包着的糖果。 荷姨娘颤颤地起身,过去打开黄纸。里面的糖果早已化成一滩糖浆,而其中竟混杂着黑色的小虫子。 她惊得手一抖,便将整包糖都掉到了地上。 她在赵家待了多年,对赵家的各个人的底细都摸索得很清楚,除了赵老太,但是,据她了解,赵老太貌似对毒药颇感兴趣。 想起赵老太在祠堂时对她说过的话,她的心头即是一寒,赵老太非但将程莲心调教成一个爱慕虚荣、自私自利的女子,而且,还一直给程莲心喂毒药。 原来在赵老太的心里,不管程莲心能不能在冯府立足,都是要被弃掉的。 荷姨娘再回头看看自己可怜的妹妹,激动地过去,一把抱住她,痛哭起来。 “都是大姐不好,大姐不该让你来到这个是非之地。” 程莲心的气息越来越弱,而她的咬牙切齿的声音却是愈发得大,“大姐,你记得为我报仇!不然,我即使是做鬼,我也会天天缠着你!” “我记得。”荷姨娘泣不成声,只能一昧地安慰着,轻拍着程莲心的背。 良久,靠在她肩上的程莲心没有了言语,没有了动静,她的心渐渐地沉了下来,嘴唇开始一张一合。 “莲心,大姐还记得你小时候,我们会经常一起去采莲藕,唱曲,大姐再为你唱一遍好不好?” 悦耳的歌声在夜里缓缓流泻而出,荷姨娘微摇程莲心的肩膀,为她哼唱起采莲曲,好似回到了儿时,她们在池塘中,撑着一叶扁舟,一同采莲的日子。 一曲歌罢,荷姨娘将程莲心平放到榻上,只见程莲心的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双手拂过她的眼部,荷姨娘试图将她的双眼阖上,却怎么也行不通。 “莲心,你的仇,你的怨,大姐会记着。”荷姨娘俯在程莲心的耳畔,低喃道。 眼中有一簇簇火苗在熊熊燃起,愤怒如洪水猛兽似要冲出她的胸膛。 她的夫家,对她儿子的死不但不闻不问,还包庇着身为刽子手的的二皇子,现在,她唯一的妹妹又因夫家的算计而红颜薄命,她岂能不恨! 她起身,从红木衣柜中取出一套新衣裳给程莲心换上,又给程莲心描了精致的妆容,配上程莲心生前最喜爱的头饰,看起来就跟活着时一样。 荷姨娘给程莲心盖好锦被后,坐在床榻边的矮凳上,眼神呆滞地看着身边的女子。 她打算在这里陪程莲心一夜,明早再请去买副棺材,找人来为程莲心入殓。 窗外,成片的乌云遮住了月辉。 没有多久,一阵凉风从窗外吹入,刮过案上燃了一半的蜡烛。 荷姨娘微惊,转头看去,就见到在几个持刀的黑衣人已落在窗边,目露凶光地瞪着她。 “你们是谁,要做什么?”即使在这个时候,荷姨娘最先想到的,还是过去护住程莲心的尸身。 “送你上黄泉!”其中一个黑衣人冷哼一声,提起大刀毫不犹豫地朝荷姨娘砍去。 她倒抽几口凉气,不由得问道:“那你能否告诉我,是谁想要杀我?” “都死到临头了,还问这么多也没意义!” 荷姨娘无力地垂下眼帘,反正已经心如死灰,面对死亡也没什么好害怕,可她还没完成给妹妹的承诺,着实不甘。 “可我让我女儿去请大夫了,等会他们就该来了。” 黑衣人冷笑道:“你是想拖延时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等送你上路后,我们就会放一把火将这里烧个干净,连灰都不剩下。” 荷姨娘已然猜到他们是谁派来的,想不到,她都已经山穷水尽了,赵老太还要赶尽杀绝! 她的在心中念道,莲心,对不起,大姐只能先来陪你了! 只是,她头顶的大刀最终没有落下,须臾,她睁开眼,竟看到几个黑衣人接二连三地倒下。 “夏大人……”荷姨娘简直不能相信,能从鬼门关回来。 几个带刀的捕快夺门而入,夏海晏跟一个穿了黑色斗篷,戴了帷帽的女子跟着走进来。 夏海晏的手略是一挥,指着晕厥在地上的几个黑衣人,对捕快们说道:“将他们几个带去刑部受审!” “等一下。”穿黑色斗篷倏然出声,缓缓摘下帷帽,露出一张绝美的少女面容。 “冯大小姐……”荷姨娘看到,更是惊讶。 “荷姨娘,好久不见。”冯兮和对她粲然一笑,而后,冯兮和转眸对夏海晏说道:“夏大人,可否让他们几个回去复命后,你再将他们带回去秘密审理?” 夏海晏冷绝的眸中慢慢地溢出一抹柔情,思忖片刻,他微是颔首,“好。” 跟过来的捕快们看到他的神情和言语,不禁十分诧异,他们的左侍郎大人,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 很快的,几个黑衣人就被人拿冷水泼醒。 醒了后,出于杀手的习惯,他们本能地继续露出凶恶的眼神,然而,在见到看上去比他们更为凶恶的捕快后,就怂了。 但是,如凶神恶煞的捕快们一动不动,反而是明媚动人,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走到面前,命人给他们喂下几颗黑色的药丸,友好地说道:“我要你们回去,按照我的话去跟派你们来的人说,否则,你们是不会得到解药的。” “这是比穿肠毒药还要猛的毒药,不会让你们立马死去,而是一点点腐蚀你们的五脏六腑,直到体内空无一物,身体发酸都不会死去。” “我知道,你们原来已经被人喂过一种毒药了,再加上现在的,到时必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听起来,毫无攻击性,却让人感觉向是在隆冬的寒风划过,冰冷刺骨,直叫人遍体生寒。 几个黑衣人听罢,腹内已经开始痛起来,一开始,还颇为倔强,但是,到后来,终于忍受不住,连连求饶,答应回去复命。 夏海晏让几个人在暗中跟着他们,冯兮和等他们走后,便过去朝荷姨娘伸出一只手,欲要扶她一把。 “荷姨娘,上次,我找人跟你说过的事。你还犹豫吗?” 说罢,远影就从屋内走进,在冯兮和的身边站好。 “你……“荷姨娘认得远影,瞠目结舌道:“原来她是你的人,是你让她来找的我?” “是。”冯兮和坦然承认,复又说道:“不管找你的是谁,如今,能帮到你的便算是你的朋友。” 荷姨娘不语,心中反复思量,目前,她确实已没得选择。 “来,荷姨娘,把这把刀收好。总有一天,你会将它驾到你最恨的人的脖子上。”冯兮和将一把匕首给荷姨娘递去。 荷姨娘回头看着榻上死不瞑目的程莲心,咬了咬牙齿,哆嗦着伸出手去接过匕首,看匕首的眼中,刹那间涌现一抹火光,仿若死灰复燃。 冯兮和微笑着,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从今往后,荷姨娘和赵家的关系就不一样了。 当晚,荷姨娘将程莲心的尸身带走后,冯兮和命远影在屋内泼了油,再将蜡烛放倒。 火势由小及大,逐渐蔓延开,呈现出一条火龙,将此处宅院吞噬个干净。 由于此前,荷姨娘是借着回乡下祭祖的名义,离开赵家几天,赵家收到杀手们的消息后,就对外宣称,荷姨娘在祭祖时,感染了恶疾,已然病逝。 可是,在此之后,没过几天,被赵家说成病逝的荷姨娘又回来了,在门口徘徊了许久,闹得人人皆知,再被赵无涯派出来的人隆重迎接入府,享受到了比从前更为优渥的待遇。 冯兮和在冯府的秋池边,喂锦鲤时,听远影回来了说了此事后,唇边蔓开一丝浅笑。 若非来这么一出,这城中,有几个人会知道赵家有个荷姨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别拒绝本王 只听远影说道:“小姐,你没看到,当时荷姨娘在侯府门口,说自己死而复生的经历时,大家听得多有味。” “她说自己染病,快要进棺材的时候,眼前出现一道亮光,黑白无常称不能收她,因为侯府福泽有余,老侯爷乃灵童转世,她受祖上的福荫庇护,还会好多年的阳寿未尽,特许她还阳。” 冯兮和听罢,问道:“大家听了怎么说?” “如此荒谬的言论,当然是很多人都不信啊。”远影想了想,又说:“但是,今天一整天,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件事。” 冯兮和略是满意地颔首,她就是要这样的效果,赵家做的都是龌龊的勾当,却偏生好面子,连一个姨娘的死,都要四处嚷嚷,要风光大葬,显得自己多么仁德,闹得满城皆知。 荷姨娘大张旗鼓地回来,给赵家再戴了一顶高帽后,赵家也不得不顺着自己步下的台阶下去,将荷姨娘盛情迎回府,为自己博得好脸面。 而荷姨娘所说的事,又太过荒唐,自然会引得众多争议,有些人可能会以为这是赵家自己做的一场戏。 如此一来,全城都知荷姨娘这个人,赵家还想不声不响地解决掉荷姨娘就难了。 没过一会,远影又将一本名册给冯兮和递了去。 “小姐,这是荷姨娘要交给你的。” 冯兮和接过一看,见名册上记载的是关乎赵家的一些产业,赵家的手脚从来都不干净。 她盈盈一笑,心道,看来,相中荷姨娘之事还真是个明智的决定。荷姨娘了解的怕是比赵夫人都要多。 冯兮和将名册阖上,交由远影去保管,接着往秋池里扔了一会鱼饲料,回头就看到千允过来,说夏海晏过来拜访。 被火红枫叶所簇拥的凉亭中,一个清隽的背影徐徐转身过,见了她,冰冷的眼底已不自觉地消融了冰雪。 冯兮和没注意他的变化,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柔声问道:“不知夏大人前来所为何事?是被带去审讯的杀手供出什么了吗?” “没有。”夏海晏摇摇头,而后,从衣袖中取出几颗由绢布包裹着的毒囊,说道:“不过,从他们的牙缝中发现了这个。” 虽然是最普通的毒囊,但是,不像上次在赵家祠堂抓的那几个杀人一样,找不到任何东西。顺着这个线索查,说不定就能查到什么有价值的。 “夏大人可还记得春风楼,以及先前的少女被拐卖一案?”冯兮和瞧了一眼毒囊,往前靠近一点,轻声说道:“我只想提醒夏大人,不要放过春风楼这个线索。” “妙龄少女被拐卖的事,已经有好几年了,上次被拘捕的老鸨和牙婆绝对不是主谋。” 夏海晏略一颔首,其实,他也没有完全消除对春风楼的顾虑。若主谋只是牙婆和老鸨,也不至于让他查了那么久。 可惜,春风楼的老鸨和牙婆貌似真的不知道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我会记着。”随即,夏海晏应道,再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他的眼中忽地多了几分热情。 但是,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垂下眼睫,遮住眼中的情绪。 “兮和,上回在太庙,父亲和赵小侯爷审讯你时,我没及时赶到,真的很抱歉。” “啊?”冯兮和只觉意外,她感觉夏海晏也没有义务赶去。 “我想起来,我今日还有很多案子没处理,先告辞了。”夏海晏匆忙地离开,像是为了隐藏什么。 冯兮和更觉莫名其妙,而在假山后面的冯君尧紧锁着的眉宇逐渐舒展开来,趴在梧桐树上的顾准眉心紧紧拢起,心中暗道,王爷,你再不加把劲,你媳妇就要被人抢了。 顾准沉不住气,就蹦到冯兮和的身边,努力地劝道:“冯大小姐,我们家王爷很抢手的,你真的不考虑不考虑?”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冯兮和还是被猛然蹿出的人吓了一跳,她觉得这种护卫就跟他们家王爷一样烦人。 “千允,送客!” 于是,千允很不客气地拿了扫把,劈头盖脸地将顾准轰出去,顾准灰头土脸地逃出去,心中咒骂,王爷,你媳妇太彪悍了,要不要考虑换个对象? 天色逐渐暗下来,冯君尧等四周都没人了,才悄悄走出来,心情大好地拎了一壶酒,在冯兮和对面坐下,忍不住地夸道:“兮和,我觉得夏大人很不错。” 冯兮和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么说,愣了愣,只能点头附和,“嗯,是很不错。” 冯君尧复又神秘兮兮地往前一凑,继续暗示,“我觉得他比裕王爷更适合你。” 虽然他不反对冯兮和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但如果出现合适的人选后,他当然要争取更合适的人选了。 “啊?”冯兮和差点将手里的茶杯洒了,这都是哪跟哪? 她暗自抚定心神后,无奈地说道:“大哥,他有心上人的。你就别操心了。” “他有心上人?”冯君尧倍感失望,觉得十分可惜。 冯兮和猛点头,企图证明她说的是实话。况且,她本来就没说谎啊,之前有一次,夏海晏路过一个做糖人画的摊子前,就亲自动手捏照着一个女子的模样,捏了个糖人。 且每次提起日月山,他总会徒添惆怅,如果她没猜错,糖画上令他心仪的那个女子应该和日月山有关。 “有心上人也没事,他不是还没成亲,我也没听说他准备向哪家的姑娘提亲,你还是有机会的。”半晌,冯君尧又来了希望,说道:“总之,能有更合适的人选,你就尽管不要考虑裕王爷。” 冯兮和简直要大跌眼镜,要知道,她近几日,就在考虑嫁给顾时引的事。 “大哥,我问你件事。”过了一会,她平复心情,想起正事来,询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八年前,在日月山,代替陛下御驾亲征的少年是谁?” 冯君尧手中的酒壶“哐当”落地,诧异地转过头来望着她,而后,他问:“都那么久远的事了,你问它做什么?” 冯兮和思量了一番,压低了声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欠了他一样东西,答应过要还的。” “大哥,你且告诉我,我绝不会跟其他人透露的。” 她说的有些焦急,像是迫切地要知道真相。这件事一直被当做皇家的秘密。 以前,她不好开口问,是怕给冯君尧惹来杀身之祸,但是,如今,她确实很想知道,她也能够保证不会让任何人得知,是冯君尧告诉她的。 冯君尧心里纳闷地想着,八年前,冯兮和只有七岁,小孩子能欠下什么重要的东西,欠欠也没什么。 上回,顾时引在酒楼的屋顶上,跟他喝酒,喝着喝着就跑了,他可是说过会让他后悔的。 一报还一报,顾子裕,没想到,我这么快找到机会了。冯君尧顿觉得意。 而且,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不希望妹妹被扯入一趟更浑的水中。 “兮和,人要向前看,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冯君尧举起酒壶,将酒一口灌到嘴里,说的分外惆怅,“往事已矣,你还是莫要追究为好,否则,伤心的会是你自己。” 话落,冯兮和心下顿沉,面容僵硬,她扯住冯君尧的衣袖追问道:“大哥,难道说他已经……” 冯君尧沉痛地别过头去,说的更为伤感,“过去的就过去吧,用来追忆就好。” 他的表现让人以为是默认当年的人已不在人世,冯兮和的手顿时就无力地垂下,心中弥漫着无尽的苍凉。 “大哥,他可是先太子?” 她记得先太子顾锦沅自小与昌德帝亲近,也差不多就是在那段时间去的,况且,在年龄上也相符,莫非,巫蛊之祸只是个幌子,顾锦沅其实是丧命在后来的战役中?他最终还是没能活着回来…… 这回轮到冯君尧惊讶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联想到顾锦沅身上去,呆愣了半天。 “大哥,我今晚先回去睡了。”冯兮和以为他也默认了,心情大为不佳,就起身疾步走到秋池边,坐在大石头上,双手环抱着膝盖,默然啜泣。 无论是前世今生,她都执着地守护一个承诺。为了这一个承诺,她前世在喜欢上顾锦城的时候,也倍感内疚。 可到头来,她才知道,让她守着承诺的人早已不在人世,她所谓的诺言不过是一场虚无的幻梦。 树梢间的蝉鸣依旧,明月高挂于枝头,清风徐徐吹拂着波光粼粼的池面。 这时,冯兮和忽觉有人在伸手,欲要将她揽入怀中,广袖拂动间,透着股淡淡的松香。 她抬头一看,看到来人是顾时引后,就没有拂开他的手。 “你在哭什么?”顾时引面沉如水,眼中含着止不住的心疼。 “我没有哭,王爷,你看错了。”冯兮和连忙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 “那这是什么?”顾时引的指腹在她的眼角轻轻划过,之后,他抬起手,月光下,他的指腹上赫然泛动着一颗晶莹的泪珠。 冯兮和垂目,安安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兮和,答应本王好吗?”他拿出洁白的帕子,一点一点地为她拭去眼角残余的泪痕,低沉撩人的声线划过她的耳畔,只听他喃喃道:“如果你嫁给本王,本王不会再让你掉一滴眼泪。本王会恨你所恨,为你扫平所有的烦恼。” 冯兮和心中微动,心道,无论从各方面来讲,嫁给顾时引都会是一场蛮划得来的交易。 反正,过往的诺言已然随风飘走,她嫁给谁都已经无所谓了。 顾时引见她不回答,又道:“兮和,别拒绝本王好吗?不然,本王的耐心一旦耗尽,不能保证不会去用强迫的方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云长依出狱 “王爷,我答应你。”顾时引还未说完,冯兮和已然应道,一双迷蒙的眼睛正对着他,在皎洁的月色下,璀璨如星,似揽尽世界一切繁华。 “你再说一遍?”见她答应得那么快,顾时引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冯兮和仍然毫不犹豫地说道:“王爷,我答应嫁给你。” 话落,顾时引的唇边有无尽的笑意蔓延而开,在繁星皓月下,仿若明珠生晕,光彩流离,一时之间,千树万树的桃花盛绽。 此般笑容,冯兮和记得,她曾在日月山,那个少年的眼中也见到过。 然而,她一想到他,即是悲从中来,一下子将头低低地埋在顾时引的怀里,伸出双手紧紧地抱着顾时引。 从今往后,她将会是别人的妻子。 既然她就要嫁给顾时引了,那他这个时候来惹她,她多出点气总可以吧。 想着,她微微颤动的手便开始不住地捶打着顾时引的背。 顾时引还没弄明白她在难过什么,就莫名其妙地挨了打,也是很郁闷。 不过,他倒是没有制止,带有薄茧的修长手指穿过她的发丝,他轻轻地问道:“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这太不像你了,是谁欺负你?你告诉本王,本王帮你出气。” 谁知,他的话刚一说完,冯兮和捶打得更凶,呜咽道:“除了你,还能有谁?” “顾子裕,你怎么尽欺负我,还喜欢乘人之危!” 顾时引立即是一脸黑线,更加郁闷了,他明明没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啊。 “你难道不知道,本王只想欺负你一个人。”他倍感苦恼地将她抱得更紧,依旧是任由她打了去。 须臾,他将下巴枕在她的头上,不断地摩挲着,说道:“你若能解气,你就尽管打吧。这点打,本王还是能承受住的。” “因为,本王对于疼痛都已习以为常了。” 冯兮和心中一阵悸动,不由得罢了手,想起之前在行宫帮他沐浴时,看到他身上的长年累月所积累下来的伤痕,就知他所言不假。 不知是不是出于不忍,她在他怀中,慢慢地安静下来,索性将他当成天然的靠枕,打算好好睡一觉,而心中竟不由得觉得十分心安。 顾时引的双眸紧盯着泛着微波的湖面,划过一抹深思后,说道:“九岁那年,本王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就不幸遇到了叛将,一个人被叛军包围,身中数箭。” “十岁那年,本王在居庸关时,左臂挨了耶鲁齐一刀,险些被废。十五岁那年,在日月山,于皑皑雪山中迷失方向,被成群的雪狼包围,若不是……” 说了一会,他感觉到怀里的少女呼吸匀称,便低头看了看,见她是一张放松的睡颜,便不再继续说什么。 他的手指轻柔地抚过她的眼角,替她擦干泪痕,心中默然道,兮和,无论什么时候,若是本王还在,其他人勿想伤你一分,若是本王不在了,本王也相信你可以照顾好自己。 顾时引抱着冯兮和,在后苑整整坐了半夜,而后,他便将她带回她的房中,交由远影照料。 一夜悄然无声地过去,当顾时引回到裕王府的时候,顾准冷着一张脸,郑重地到到顾时引面前问道:“王爷,你如果想换个对象,还来得及。属下这就可以去为你物色。” “不对,府中不是还有位凤姑娘么,要不你就选凤姑娘好了。” 他昨天可都看到了,那个女人打王爷打得真凶,一点都不怕会守寡。还没进门就这样,那过门后,王爷和他岂不是更惨,他得早点为王爷和自己考虑才行。 顾时引的面色骤沉,默默地睨了他一眼,拂袖往前走去。 顾准欣喜地探头,说道:“王爷,你这是认同属下的提议了?” “认同个鬼!”孤帆出来,在他的头上敲下了一记爆栗,怒喝道:“你个猪头!王爷的意思是让准备聘礼!” 顾准哀怨地瞪着孤帆,很想反驳,又不敢反驳,只能低低地怨怼着:“姑奶奶,我还是觉得你去照顾你们家十六,不说话的时候最可爱。” 提到姬十六,孤帆的脸上就没了悦色,沉重地转过头去走掉。 “姑奶奶,我不是这个意思啊。”顾准顿觉自己又说错话了,赶忙追了上去。 当裕王府喜气洋洋地筹备着婚事时,距离太后大寿的时间近了,大赦天下的时候到了。 刑部大牢的前面,围聚了很多人,大部分都是眼巴巴地来等着自己的亲人出狱的。 只是,大赦天下的对象仅仅是过失不算太大的人,并不是面向所有囚犯。 一辆前面垂挂着浅紫宝石流苏的马车在廖无人烟的角落徐徐停下,车上伸出一只男子的手,将一位全身用斗篷遮住的女子牵上来后,马车就往前疾驰,最后停在一处幽静的别院前。 顾锦年深情款款地拉着云长依进去,说道:“长依,先委屈你在这里住段时间。等过阵子,本宫想办法让你进宫参加太后的寿宴,你好好准备一下。以后,你还会是受众人拥护的县主。” “长依谢过三皇子。”云长依的声音娇滴滴的,仿佛能溢出水来,为了掩饰对顾锦年的不耐烦,她似是害羞地将头转向一侧,也没有将斗篷解下。 “你我之间,还道什么谢呢。”听得她道谢,顾锦年的心都要化了,他带着云长依到一处藤萝架下坐着,喜笑地看着她,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长依,我跟母妃说了那么长时间,母妃的心再硬,也该要心软了。说不定,等太后的寿宴一结束,我们两个的事就成了。” 云长依一点都不想跟他成事,她心中甚是反感,他怎么还不走。 而面上,她却是娇羞地笑道:“三皇子殿下,陛下最近不是将户部暂且交给你打理么?你应该很忙吧,可千万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了正事。” “对哦,那本宫今天就不能陪你了,等改日,本宫再抽空过来。”经她一提醒,顾锦年这才想起正事来,“你放心,舅舅好不容易才为本宫争取到户部。为了你,本宫也一定会表现得令父皇满意,不会输给其他皇子的。” 他忙不迭地起身,走之前,还要含情脉脉地多看她几眼。 等顾锦年走后,云长依的面色陡然转冷,再无之前的羞赧。 “去把这封信带给二皇子殿下,说我要见他。”没过多久,她将一封表面上空无一字的信交给了身侧的婢女。 将斗篷解下,她眼观四周,入目的是怪石嶙峋的假山和潺潺流动的温泉水,庭内栽种着的木芙蓉和美人樱在这个时节,都已悄然绽放,透着若有若无的芬芳。 这是一间三进三出的院落,虽没有皇家园林的大气壮观,但胜在清幽雅致。 可云长依的眼里充斥着不屑,她想要的从来都是至高无上的地位。 来自于几千年后的她,在二十一世纪时,知天文、懂地理、通古今、晓科技,是赫赫有名的地下组织的一员。通过她的手段和美色,她成为了组织的二把手。对于走私禁药、毒品一类的事情,她全都有过接触。 后来,她跟另一名二当家联手逼迫组织老大让出交椅,只可惜,他们刚得到那把交椅,她便因为一场车祸而丧命,灵魂来到了这个朝代,一名生活在姑苏城的小女孩身上。 在现代混得风生水起的她,怎么可能会甘愿地在古代当一名地位那么低下的普通姑娘。 还好,她得知,远在金陵城的冯若兰母家冯国公府根基深厚,而府中的子孙并不多,凭着她的头脑和经验,让母亲和妹妹帮忙将碍事的生父解决掉,再稍稍用点努力,就能够成功来金陵,进入冯国公府。 同时,冯敬与冯老夫人伉俪情深,连妾室都没几个。 冯老夫人又是出身优渥,一辈子顺风顺水,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心眼也并没有别府的老夫人多。 后来,冯敬病重,冯府管家冯忠跟冯若兰又有一段旧情,这等于是天时地利人和,给了她可乘之机,助她拿下冯国公府的掌家权。 当年的冯兮和一定想不到,年仅八岁的她丧父后,跟冯若兰来金陵城,在冰天雪地里,跪伏在冯国公府门前的种种表现,其实,都是早有预谋的。 冯兮和虽没什么错,可偏生是冯国公府的嫡长女。一颗现场的垫脚石,不用白不用。 当然,区区一个冯府也不能满足她,在这个时代,最至高的位置,莫过于九五之尊,最令女子歆羡的位置莫过于九五之尊身边的凤座。 昌德帝虽然模样不凡,可身边环绕的妃子众多,或有姿色,或有强大的家族,或有强大的头脑,她想脱颖而出,难度就比较大。 于是,她开始在顾氏皇族,有潜力继承皇位的人中挑挑选选,选中了顾锦城。 若不是顾时引的性情令她抓摸不透,让她没有把握。她选的人就会是顾时引了。 想到顾时引,云长依渐渐地抬起眸子,眼中浮现出得意之色。 从前,她不明白为什么像顾时引那样的人,对冯兮和却那么特殊。可不久前,她终于明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 往事,秦淮浪史 午后,秦淮河畔,秋风楼的一处包间里,云长依如愿见到了顾锦城。 顾锦城坐在轮椅上,眼睫微垂,徐徐玩弄着一只碧色的扳指,面上透着冷淡与疏离。 从进来到现在,他还没有主动跟云长依说过一句话。 直到云长依挂上笑容,善解人意地跟他打招呼。 “二皇子殿下,长依可是为你带了好消息过来。” 顾锦城仍未抬起眼眸,直接问道:“你又准备带给本宫什么好东西,想要交换的条件是什么?” “殿下,你跟我明码标价,岂不是太过于客套了。”云长依往前走了几步,盈盈而立,眼中有一道道秋波在流动,“我这消息是关于冯兮和跟裕王爷的。殿下,你想知道为什么裕王爷总是对她格外关照吗?” “当初,你不是也曾问过,我是用了什么方法,让三皇子骗到冯兮和,能叫她乖乖同意那门婚事?” 听到她提起冯兮和,顾锦城的眼中顿起波澜,随即,他抬眼说道:“好,那你告诉本宫。但本宫先要提醒你,若你想以此威胁本宫,本宫劝你早点死心。” “就算你不说,本宫也自有方法知道。” “哎,殿下你总是觉得我别有用心。”云长依微叹了口气后,诡秘地笑道:“八年前,当今陛下前往日月山御驾亲征,忽然病倒,后又恢复如常,火速赶往战场的事,殿下可还记得?” 说罢,顾锦城云淡风轻的面容上隐隐浮现一抹愠色,眼中乍现几道锋利的寒芒。 八年前的事,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就是在那个时候,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云长依被他的神色吓到,马上意识到该是触及他所不愿回想的往事。于是,她暂先选择缄口不言。 还好,顾锦城的自控能力比较强,很快,就恢复如常。 “那跟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他淡淡道。 “因为后来,出征的根本不是陛下本人,而是裕王爷啊!”云长依说着,便露出一排洁白的皓齿,“在其中的一场战役中,他所带的一支军队曾被大雪围困在朱雀沟,当时,就是冯君尧带冯兮和一同前去支援。”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冯兮和对裕王爷许下了关乎终身的约定。当然,那时候,冯兮和年纪小,根本不懂感情,好在她是一个看重承诺的人,后来,即使她不喜欢三皇子,可只要让她误以为三皇子就是令她许下诺言的人,她还是会嫁过去。” “就算把三皇子换成其他男子,结果也是一样。更确切地说,她在乎的只是一个虚无的承诺,而不是那个人。” 听完,顾锦城甚是错愕,他转眸问:“如此秘闻,你是从何得知的?” 云长依回道:“我是怎么得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知道我对你来说,不是一无是处就对了。” “而且,我跟冯兮和相处了那么多年,无论多么私密的事,她都曾告诉过我。殿下若想知晓关于她的事,问我是最直接的。” 顾锦城终于回眸,开始正视她,思忖片刻,他即是说道:“那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千万不要再犯过去的错误了。” “过去是我没有防备,才会给了别人可乘之机,但是,如今不一样了。”云长依微俯首,剪水秋瞳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她想抬手轻触他的面容,却被他擒住手腕。 从来没有男人可以抗拒得了她的魅力,顾锦城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甩脸子。云长依的目光微寒,有点恼羞成怒。 “殿下,我这次出来,会为你送上一份大礼,过几日,我会把一整个户部从三皇子手中夺来,交到你的手中。” 顾锦城略是颔首,不发话,随后,他便转动着轮椅,进入了后方的帘帐后。 其实,他也挺奇怪,云长依的身上总有一股莫名的自信,他不明白她的这份自信到底是从何而来。 云长依已悠然从秋风楼的后门走出,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她闭眼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她的心中暗叹,能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 她再不想回到阴暗潮湿的牢房,她要做就做人上人。 冯府,揽月阁。 “去,过段时间,将它送到三皇子府中。”冯兮和将云长依曾跟她签下的字据折叠好,放入一个檀木小盒中,交给远影。 远影问:“小姐,这是什么?” 她记得,自从冯兮和跟顾锦年决裂之后,就是老死不相往来,更别说送东西。 “遇到大表姐出狱这么值得庆贺的事,三皇子应该很高兴。所以,本小姐要送一份礼,让他更高兴。”冯兮和微笑着说。 远影当即便明白她的意思,没有多问,转身去将檀木小盒收好。 等远影走后,冯兮和从桌案前起身,踱步到门口,让房门大大地敞开,投入一阵阵秋风。 她看着外头和煦的日光,眼眸深了深,云长依出来了,将来,还有一场更艰难的仗要打。 须臾,她看到有一个头戴宝玉冠的小脑袋在探来探去。 冯兮和心知是谁,唇角微微上扬,悄悄地沿着门檐走过去。 “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偷听你姐姐的墙角了?”冯兮和逮到机会了,伸手就在冯君逸的脸上捏了一把。 冯君逸避之不及,白皙的脸蛋被她捏得通红。 “咦,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过了一会,冯兮和低头看到他拿着一话本,就想仔细瞧瞧。 “史书。”冯君逸心虚地垂下衣袖,企图用衣袖遮挡住话本。 “若真的是史书,你藏什么?”冯兮和更来了兴致,伸手就要去抢夺。 冯君逸慌忙把话本藏到身后,却被在房梁上突然跳下来的顾准夺过,在几个人的拉扯间,话本一下子就掉落到地上。 “长姐,你让人在背后偷袭我,这不公平。”冯君逸一见顾准,便委屈地撅嘴,眼里有的是怨愤! 冯兮和也没有料到顾准竟然无聊到掺和这事,看着他,眼中有的是愤怒! “冯大小姐……我……”顾准尴尬地想解释,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王爷说了,不论她需要什么,都要在第一时间拿给她。他刚看她想要那话本,就急着拿来给她。 可眼下的情景,好像不对啊。 于是,在冯兮和发飙前,顾准立马灰溜溜地躲回了房梁上。 “君逸啊,那都是误会……”冯兮和正想好好安慰一下冯君逸受伤的心灵,转眼间,却看到地上那话本的封面上,用草书赫然写着四个大字——秦淮浪史! 封面上画着的几位美人,衣裳半解,颇为香艳动人,令人浮想联翩。 还真的是史书,只不过是别样的史书!她的蛾眉倒竖,一手叉腰,一手揪住冯君逸的耳朵,暴喝道:“好啊,你小子不专心上学,都专门看这玩意了是吧?” “不不不,长姐,你听我说。”冯君逸被揪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只得说道:“那是在书院,赵家小公子赵寅塞到我书包里的,然后,他故意在夫子来上课时,把我书包推到地上,想让夫子看到这话本。” “那你夫子看到了吗?”冯兮和微怔,忙松开手,心疼地抚着他的耳朵。 “看到了。”冯君逸转过头,脸颊上泛着红晕,一双大眼睛在扑闪着。 冯兮和分外吃惊,还想关心接下来的发展,结果,冯君逸又补充道:“不过,他的小动作被我提前发现了,我就把话本压到他书桌上的一本书下面。” “所以,夫子没有在我的书包里看到话本,反而,是在他拿书本起来朗诵时,看到了下面的话本,把他训斥了一顿。” 冯兮和这才松了口气,她就说嘛,冯君逸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人摆一道。 然而,她很快又觉得不对劲,低头疑惑地问道:“既然都还给赵寅了,你又拿回来干嘛?” “这个么……”冯君逸望望天,挠挠头,眼神飘忽,“我觉得这话本的确还挺有意思的,就想带回来研究研究。” “你还想研究?”冯兮和的怒气较之方才更甚。 而冯君逸早已感到头顶上罩了片乌云,撒腿就跑。 冯兮和气呼呼地在他背后,怒瞪眼。在她心里,略略地有点担心。 自从冯君尧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后,冯君逸顺理成章地成为国公爵位的继承人,就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一有机会就下手。 将来,如果冯君逸要考太学,这两年是关键时期。 对于其他的人,她都注意着,不用担心,冯君逸也不是好惹的主。可他对云长依一直有种特殊的感情,她得想办法,尽量让冯君逸脱离云长依对他造成的影响。 冯兮和回到房中,研磨提笔练着书法,她从前不好学,写出来的字自然没有云长依的一手簪花小楷好看。 但是,重生后,她觉得练字可以磨一磨心性,倒是个能陶冶情操的好习惯。 不多时,晴朗的天空中渐转暗沉,又一场秋雨来的让人猝不及防。 千允过去替冯兮和拿镇尺时,向她禀道:“小姐,二皇子殿下来了。” 冯兮和微蹙眉,拿着狼毫笔的手一滞。顾锦城又发现她的哪些新价值,需要她效劳了? “让他稍等一会,我马上就到。” 冯兮和整理了一番,掐了掐手心,克制住自己的心情后,就打了伞,去见顾锦城。 今时今日的她,见到顾锦城,已经能自如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让仇恨流露出来。 因而,她清洌洌的眼眸直视着他,眉目含笑,笑得烂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 前世套路,白象符 顾锦城在月亮门后的九曲回廊上等候,此时,一双泛着琉璃色泽的眸子正紧紧望着回廊边的几株秋海棠。 淅沥沥的秋雨打在回廊上,一颗颗雨珠缓缓落下,打在海棠花枝上,使得紧簇的花团轻晃,衬得海棠花娇艳欲滴。 顾锦城的眼眸如幽静的湖水,并未随着花枝一同晃动,而当转头看到身着湖蓝色褶裙的少女时,他的眼中的水波即是渐渐漾起,那烂漫的笑容,像是刺痛了他的双眸。 “不知二皇子殿下前来有何贵干?”千允收了伞,冯兮和站好后,跟顾锦城之间隔了好远。 顾锦城只觉,较之从前,她对他又生分了不少。 “本宫只是想来见见你。”他眸色微沉,随手从折了一枝海棠花,转动着轮椅过去,想要将海棠别在她的鬓间,“秋雨好景,名花美人,最是般配。” “抱歉,二皇子殿下,我快要成亲了,需要避嫌。”冯兮和往后退了几步,看了一眼海棠花,说道:“花在最繁盛的年华,应该任它开在枝头才是,何必非要折了尽兴?” “是裕皇叔逼你的么?”海棠花悄然从他手中掉落,被雨水冲刷到泥泞中,零落成泥。 冯兮和垂睫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果二皇子殿下没有其它事的话,兮和就请府中其他人带殿下到处转转。” 顾锦城的眸光微动,心中千转百回,隐有一种无名的妒火在燃起。 顾时引准备迎娶她的事,他知道。但是,只要冯兮和的心是被他控制在手里的,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他竟不知,顾时引跟冯兮和早在八年前,就许下了关于终身的约定。 不过,随后,他又想道,看她的样子,应该还不知道顾时引就是当年替昌德帝出征的少年。 也是,连他都不曾知道的事,她又怎么会知道。 “兮和,本宫有话问你。”须臾,顾锦城的面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温雅,“你的心里可否还有本宫?” 冯兮和甚是为难地别过头,静默着,不说话。 顾锦城只当她默认了,又道:“本宫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冯兮和转回视线,心里冷笑,终于切入正题了。 “本宫需要裕皇叔的白象符!”顾锦城说。 “白象符对殿下你来说,很重要吗?”冯兮和诧异地抬起眸子,“白象是先帝赐予裕王爷的图腾,白象符更是被视为先帝诏令的存在,能够号令三军。” “如此珍贵的东西,就算我跟裕王爷开口,他应该也不会给我吧。” 顾锦城的眸子中透着股黯然神伤。 “本宫府中的一名下属曾因为得罪裕皇叔,而被他打入九曲玲珑塔。本宫多次前去裕王府为他求情无果,只好来找你了。” “本宫想得到白象符,并不是动了别的心思,而是想凭着它,进入九曲玲珑塔救人。等把人救出来后,本宫就会把白象符还给你,你将他还给裕皇叔不就好了么?” 顾锦城甚是诚恳地说道,如谪仙般的气度,让人很容易以为他真就是个心系下属的好主子。 冯兮和暗暗摇头,前世,顾锦城也是这般,用虚伪的感情让她在蜜罐里生活了那么久,最后打动她,让她不顾性命危险,去盗取白象符。 唯一不同的是,前世,他是借着营救顾锦年的名义,今生,他是为救一个下属。 “既然如此,那我直接去跟裕王爷求情不是会更好?”半晌,冯兮和似是天真地望着顾锦城,脸上带着点期望,表示很想为他做些什么。 顾锦城微微叹息,“你直接跟裕皇叔言明,万一连累了你怎么办?你若是在与他相处时,趁他没有注意的情况,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他也不知道,就不会怪到你头上。” 冯兮和心中冷嗤一声,若真的盗取了白象符,只会死得更惨。前世,她就是在盗取白象符,将白象符交由顾锦城后,就被数万箭矢包围,打入九曲玲珑塔。 顾锦城的眼中流露出哀色,心中却在想着,冯兮和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如果借此机会,能证明冯兮和的确是心向着他的,那可谓是一举两得。 如果冯兮和不愿意,那她嫁给顾时引后,要是得知八年前的真相,难保不会偏向顾时引,他以后就得多提防着她了。 过了一会,见冯兮和犹豫,顾锦城的面色更沉重,继而,他便转头,欲要离去。 “本宫想了想,还是算了,无论怎么样,总归会连累到你。不如,就由本宫亲自去拿,反正本宫不过是一残破之躯。你只要等着做新娘子就好。” “但是,你嫁给裕皇叔,本宫同样会担心。毕竟裕皇叔的前几任王妃都曾死于非命。“ “殿下,我答应帮你去盗白象符。”在顾锦城走之前,冯兮和喊了一声。 现在,顾锦城和赵家之间已经出现了裂隙,若是这回顾锦城给她出的试题,她没能完成,保不齐顾锦城会重新回想起过往之事。 如果顾锦城怀疑了她,又跟赵家重新站成一线,那她过去的努力就白费了。 顾锦城的表情略是错愕,回头,便见冯兮和面容坚定,不像在随便开玩笑。 他的唇角泛起苦涩的笑意,“兮和,你不要害怕,本宫不会真的让你嫁给裕皇叔,沦落到跟前几任裕王妃相同的下场。” “只要殿下心里有我就好。”冯兮和垂下眼帘,貌似在极力藏起难过的情绪。 顾锦城还是跟从前一样,是个自私无情的伪君子,凡是对他有利的,他就会不择手段地对你示好。但凡你对他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后,他就会一脚踹开,毫不留情。 在这点上,她更喜欢坦荡磊落的顾时引,顾时引再怎么残暴嗜血,也不会刻意去将罪恶粉饰成善事。 在顾锦城离开冯府后没多久,冯兮和就打了一把雨过天晴色的油纸伞,前去裕王府,伞还是上次顾时引赠她的那把。 在裕王府守门的侍卫不认得她,跟之前一样,她一来,就整齐划一地拿起铁剑指向她。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这是将来的王妃娘娘!”顾准气得不行,在他们头上,一个个敲过去,然后,殷勤地过来请冯兮和进去。 此时,顾时引正在书房,翻阅着从边关传来的军情急报,只偶尔抬一下眼睛,看一眼外面的天色。 “王爷,我把你卖了。”不多时,冯兮和浅笑盈盈地进门,收好伞。 顾时引的脸色一黑,这媳妇还没过门,居然就先将他卖了! 而当他看到冯兮和手中的伞时,心情即是大为愉悦。 潋滟凤眸中光彩盎然,他笑问:“你今日主动来找本王,又特意拿了本王送你的伞,是为了来勾引本王?” 冯兮和唇角微抽,不客气地将伞往地上一扔,大摇大摆地走到他的桌案前,认真地说:“王爷,有人让我来找你借样东西。” “什么东西?”顾时引见到她那么随意地就把伞扔了,略是一恼。 “白象符。”冯兮和的眼睫轻颤,如实说道。 而后,她看顾时引的脸色变了再变,忙解释说:“王爷,我跟你借白象符,没有别的居心。若是有,我就不明说了。” 顾时引思忖片刻,看了看她,便问:“是二侄儿让你来的?” 冯兮和讶然,旋即,她就想到,远影是顾时引的人,又一直在暗处,大抵就是远影提前告知他的。 她默然低下头,“王爷若是不想,那兮和也不好强求。” 谁知,顾时引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就说:“你要喜欢,你大可以拿去。” 冯兮和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激动,身子不禁往前倾了倾,清亮的眼眸恳切地盯着他,问道:“王爷说的可是真的?” “你若是什么都没拿到,那回去怎么跟二侄儿交差。”顾时引的眸色暗了暗,将手中的军情急报搁放到一边。 冯兮和更是欣喜,“王爷,你怎么这么好说话?” 顾时引听罢,不言语,脸色却暗沉了下来。 在旁的顾准默默地对冯兮和翻了个白眼,好说话?那只是对你! 很快的,就有人取来由一整块羊脂玉雕刻成的白象符,上头的白象图案栩栩如生,整块兵符透着一股子威严,冯兮和拿着手里,只觉沉甸甸的。 她细细地瞧了几眼,只觉与前世拿到手的无异,无疑是真的白象符。 再看下去,她又觉得这上面的白象图样,与当时,妙僧送她的锦囊中所藏的图样貌似有些相像。 冯兮和的心中不自觉地泛起了酸楚,前世,近在咫尺,面上对她嘘寒问暖的人,她费劲了努力也得不到。被她当做远在天边,遥不可及的东西,却是触手可得。 没想到,传言中的白象符竟这么易得,那她前世冒死闯入军营的举动更彻彻底底成了一个笑话。 “本王都把白象符给你了,你不觉得应该给本王一点奖励么?”少顷,顾时引的眸中已盛满旖旎之色。 “王爷,我能给你什么奖励?”冯兮和微怔,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他一把揽入了怀里。 顾准和闲杂侍卫全都识相地捂住眼睛,不待顾时引发号命令,已经滚出去老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这奖励,本王喜欢 冯兮和跌入顾时引的怀中,心中一惊,忙伸手推攘着他的胸膛。 “王爷,我话还没说完。”她的眼眸中含着莹莹碎芒,恳切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想找到之前君逸的那位师父,请他到国公府中,再陪君逸一段时间。” 顾时引的眸色微凝,先前,愉悦的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冯兮和见状,不由得揣测,或许那名琴师遇到了什么刺手的事。 “王爷……”她正欲开口,想着要不还是算了,却听顾时引淡淡地说道:“改天吧,他这些日子,恐怕不太方便。” 冯兮和注意到他的神色,想起那名琴师也是东盛钱庄的人。她记得这几天,她并没怎么见到钱绯绯,偶尔见到时,钱绯绯都是郁郁寡欢,眼睛下面黑眼圈加重了几分。 莫非真的是那名琴师出事了? “王爷,那我改日再来。”说着,她就想挣扎着从他腿上下去。 只不过,她才刚刚一动,顾时引又将她紧箍住。他的唇角已然勾起,垂眸看着她,眼中光华流转。 “本王的奖励还没得到,你怎么就想走了?” 说罢,他微微俯首,迅速地攫住她的嫣红唇瓣,辗转流连,开始了一番掠夺。 冯兮和的心跳剧烈加速,她不断地想推开他,可是,貌似并没有用。 “现在这样,你就接受不了,那本王很担心,你嫁过来后怎么办?”过了一会,顾时引稍稍放开她,表示有点不满。 冯兮和一愣,心想,他说的也对。既然都做好决定了,那她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于是,她放松了很多,双手勾住顾时引的脖颈,一双水眸笑盈盈地看着他,主动抬头贴上了他的唇。 其实,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抗拒,跟他拥吻,感觉起来还是挺美好的,让她也有一点沉醉于其中。 顾时引的眼眸则一点点地被染红,见她如此主动,顺势揽紧她的腰,直接反客为主,渐渐地加深这个吻。 呃,她刚才貌似想的太简单了……冯兮和觉得简直要喘不过气来,顿时大怒,又将他骂了个千百遍。 更令她生气的是,完了以后,他竟然还贴在她耳边呢喃道:“这奖励,本王很喜欢,以后要多给才是!” 他喜欢,她不喜欢啊!冯兮和最后是被吻得七晕八素地送上马车,她也不由得担心起成亲之后的悲惨生活。 等冯兮和走后,顾准很郁闷地走近书房,问道:“王爷,你真打算让冯大小姐把白象符交给二皇子殿下吗?” 顾时引脸上的悦色渐渐地消失,直到完全平静下来。 “一件死物罢了,没了就没了。”须臾,他微拂略显凌乱的袍裳,幽然说道:“先帝留下的最珍贵的东西,从来不是白象符。” 五日后 一辆装饰普通的马车到了二皇子府的门口,徐徐停下。 冯兮和将用黑布包裹的白象符交给门口的车夫后,就放下帘子,趴在车壁上,让车夫过去,将白象符交给二皇子府的人。 如今,她一个要嫁给顾时引的人,自然不好让别人看到她出现在二皇子府门口。 顾锦城在收到白象符,确认是真的以后,激动之下,派人在一处僻静的小巷里截住了冯兮和的马车。 “兮和,本宫记得对你说过的话。”顾锦城再三强调,“本宫不会真的让你嫁去裕王府受罪的,你再等等,等本宫争取到机会,让裕皇叔改变主意,然后,本宫会娶你。” 谁要被你们叔侄两踢来踢去,你们自个玩去吧!冯兮和上气不接下气地掀开车帘的一角,叹气道:“二皇子殿下不必挂怀,此事都是兮和应该为你做的。” 顾锦城看到她如此虚弱的模样,不似有伪,便感觉她是尽了全力,去拿到白象符的,他自信,她还是被他掌握在手心的。 她被自己牵着走,为他办事的感觉真好。 “二皇子还有事么?”冯兮和默然垂下眼睫,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还要去赵家为初表哥送药酒,只能来日再与你相见了。” 顾锦城疑惑道:“你要为赵初送药酒?” 冯兮和点点头,“毕竟侯府的人都认为是我害初表哥成那样,我只好遍寻名医,为初表哥配制药酒出来。虽然不知道这药酒对初表哥有没有效果,但是我想,送了以后,他们总不会再说我什么了。” 顾锦城听罢,陷入了深思,赵家都是什么人,他很清楚。只要他们看冯兮和不顺眼,不管她送的药酒有没有效果,都会被狠狠地咬上一口。 可是,对他来说,冯兮和还是很有价值的,怎么能被牺牲在赵家。 须臾,他微微颔首,“那好,本宫与你来日再见。” 冯兮和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眸光微冷。 这时,远影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地,猫腰钻进了马车里。 冯兮和问道:“赵初的毒解了么?赵家有没有再打清玥的主意?” “没。”远影否认,然后,说道:“不过,赵夫人今日派媒婆来,取了赵三少爷跟冯二小姐的庚帖,去广元寺找大师合了八字,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赵夫人就拿了合完八字后的结果,来劝老夫人同意这门婚事,说要让二小姐跟赵三少爷破镜重圆。老夫人虽然不喜赵家,但也不好在明面上拒绝,说起来,还是二小姐高攀了赵三少爷。” “赵臻也同意这门婚事?”冯兮和又问。 ”据荷姨娘所说,他是同意的。”远影有点不解地说道:“这赵三少爷也真是奇怪,当初,赵夫人让他娶七公主,劝了好久,他才勉强同意。” “可这回,他答应得却很痛快。” 冯兮和的唇角微微上扬,脸颊上漾起两个浅浅的梨涡,笑道:“赵臻抵触顾琳琅,是因为顾琳琅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性情又善妒残忍,若是娶了她,他以后只怕纳一房妾室,都会引起顾琳琅的不满。可是,他偏偏又不能反抗。” “清玥却不一样,她性情温顺,是国公府中的庶女,地位低下。另外,她在他们眼里,是个疯子。” “赵臻认为娶了她,差不多等于娶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木偶娃娃,完全只是个摆设。这样一来,他不但应付了赵夫人的逼婚,而且,也不用担心妻管严。至于清玥的死活,他根本不会去考虑。” “想不到,赵三少爷已经负了二小姐一次,居然还打这个主意。”远影略是讶然,然后,问道:“那小姐真的就打算让赵三少爷娶了二小姐?” “当然不可能。”冯兮和眸中划过一道厉光,手指狠狠地掐住一朵素白的花。 她想起在太庙时,赵初曾对她说过的话。赵家根本不想抬活的冯清玥进门,而是冥婚! “赵臻跟云浅寒两人最近如何?”冯兮和渐渐地收起心绪,再问。 远影想了想,便道:“如胶似漆。” “看来趁着初表哥中毒的这段时间,我真的要去赵家送回药酒了。”冯兮和的眼眸微眯,露出狡黠的光。 不多时,她就真的带了一壶药酒到赵家去,扬言要送去给赵初解毒。 赵家的人很不欢迎她,但是,在门口时,又不能当着路人的面,把她赶走,只好怏怏地先请她进来。 “冯兮和,你把大哥都害成什么样子了,怎么还好意思来我们府中?”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传入冯兮和的耳中。 冯兮和转眸望去,就见赵如敏在怒气冲冲地瞪着她,在赵如敏的身边就站着令赵臻魂牵梦绕的云浅寒。 她仔细一看,就可以看到云浅寒的眼中在写着得意两字。 “赵四小姐,你有没有搞错,上回你们在太庙,诬赖本小姐用耶神香祸害百姓,本小姐都那么大度地没有跟你们计较,你们现在倒反过来说是本小姐的不是。那本小姐有冤,去跟谁说呢?” 赵如敏一噎,随后,冷笑起来,“你别以为裕王爷要娶你,你就可以嚣张了,你连能活多久都还是个问题!” “啪——” 赵如敏的话还没说完,冯兮和已重重地甩了一个耳光到她脸上。 “我能活多久,应该是裕王爷说了算,你算什么人,莫非你觉得自己能取代裕王爷不成?”冯兮和揉揉手,丝毫不觉打得有什么不对。 “四小姐,你没事吧?”云浅寒赶忙去扶了扶赵如敏,却不忘挑拨道:“虽然冯大小姐是冯国公府的嫡孙女,又是将来的裕王妃,但是,她也不能下手这么重啊。” 她刻意强调了冯兮和跟赵如敏的身份差距,让赵如敏更为恼火。 “冯兮和!”赵如敏捂脸,想要发作。 然而,荷姨娘匆匆赶来,似是愤恨地觑了冯兮和一眼,拉住赵如敏说道:“如敏,你跟姨娘过来。” “荷姨娘,你可要看好四小姐,不然,出了什么乱子,你自己担待着些。”冯兮和十分不屑地说,而后,怒踢了脚边的一个花盆。 赵夫人和云浅寒等一干人等,都在旁边看着,在他们眼里,荷姨娘跟冯兮和这梁子可算结下了。 “冯大小姐,难为你来我府中跑一趟,不如,你先将药酒放下,跟我到后苑,我们在摸骨牌,刚好三缺一。”赵夫人摆出一副主母样,端庄地迎了上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 摸骨牌,三缺一 冯兮和扬了扬手中的药酒,说道:“可是,本小姐今日是来给初表哥送药酒的,要不本小姐先把药酒拿去给初表哥服下,再过去跟你们玩摸骨牌吧?” “不碍事。初儿已经好多了。”赵夫人宽和地笑道:“媛儿她们都念叨你好久了,难得你今日过来,先去玩几把再去看初儿也不迟。” 说着,她就让翠环上去将冯兮和手中的药酒接过,也不待冯兮和说话,就带着冯兮和来到了侯府的后花园。 在后花园,赵家的几位小姐有的百无聊赖坐在亭子里,打着骨牌。有的折了光秃秃的柳枝,采了花瓣,在编花环。有的拿了枝条逗着雀儿玩。 摸骨牌的那边,赵夫人、荷姨娘、赵如媛三个人一组,还可以加人,冯兮和就被赵夫人拉过去,凑成四个人,围着石桌坐好。 许是感觉冯兮和跟荷姨娘关系不融洽,赵夫人特意让荷姨娘坐在冯兮和的身边。 之前,荷姨娘没有死,回到侯府时,赵夫人还有些担心,时刻提防着荷姨娘。 可是,后来,荷姨娘对她的态度与从前无异,甚至,更多了几分殷勤。赵无涯晚上到荷姨娘处时,荷姨娘经常会在赵无涯面前说她的好话,让赵无涯多来陪陪她。 在照顾赵初时,荷姨娘也是勤勤恳恳。 为此,赵夫人觉得荷姨娘或是畏惧了她的威严,不敢造次。即使赵老太再三跟她强调,荷姨娘此次回来,必有古怪,她也只觉是赵老太年纪大了,比较多心。 冯兮和观察了一下赵夫人的脸色,心知大抵是赵夫人觉得荷姨娘好对付,没有将荷姨娘放在心上。 不过,她刚才进来时,也注意了赵家下人跟荷姨娘的微妙关系。想来,这么多年下来,荷姨娘在府内经营各方关系这方面,绝对比赵夫人强得多。 荷姨娘回到赵家,却能安然无恙的原因,恐怕除了声名在外,和一旦出了事,让人有所忌惮的原因外,还得益于她在赵家的好人缘。 四个人各自打着自己的牌,偶尔说些玩笑话。赵夫人输了几把,但是,荷姨娘刻意让了她几局,又让赵夫人眉开眼笑。 赵如媛一面打着圆扇,一面瞄着乌木骨牌,她的眼睛往冯兮和处扫了一眼,酸溜溜地说道:“兮和表妹,我应该快要改称你为裕王妃了,不知裕王爷和你的婚事定在哪个日子?” 冯兮和连眼睛都没抬,只微笑道:“才刚递了庚帖,交由礼部负责,还没定呢。” “那我先提前祝贺表妹了。”赵如媛心不在焉地将一张骨牌打到桌上,话里带刺,“你这应该算是第二次嫁人了,希望你能嫁得了。” 冯兮和依旧微笑,“多谢媛表姐的祝福。不过,我觉得你是多虑了。裕王爷大婚,若还敢有人坏事,那可真的嫌命太长。” 赵如媛的脸色一青,正想再说几句,却见赵夫人轻打了她的手臂一下,似是叱责道:“媛儿,你兮和表妹要成裕王妃,这是好事,你该多说些吉祥话。” 赵夫人的心里根本没把这出婚事当回事,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城中最有名的几家赌坊已然开出了天价赌局,都在赌冯兮和嫁过去后,最多能活几天。她也在眼巴巴地等着。 赵夫人忙着暗示赵如媛,而荷姨娘抽出一张骨牌,甩了甩绣帕,堆起笑容说道:“大夫人,其实,三小姐所言不假,提醒冯大小姐多担待着些总没错。” 赵夫人的眉头微微舒展,睨了眼荷姨娘,想着,荷姨娘究竟是不喜冯兮和的。 这时,翠环从远处快步走来,只听翠环在赵夫人身后说道:“大夫人,小侯爷今日的药煎好了,你需要亲自过去看一下么?” 赵夫人有点恼怒地转头,不耐烦地说:“送药这点小事,你们怎么都要来跟我说?要你们这帮奴才何用?” 翠环犹疑了一会,便道:“大夫人,小侯爷毕竟尊贵,由您看了,觉得没问题,奴婢们才敢往小侯爷房里送。” “大夫人,我看翠环这丫头是明事理的。”荷姨娘似是迎合般地往赵夫人处凑去,“再说,冯大小姐不是送了药酒来么,不如一道为小侯爷送去?” 赵夫人听罢,眼睛蹭蹭地亮起,一个念头忽地闪过。 她轻咳了几声,指着在水池边嬉戏的云浅寒,跟翠环说道:“我现在在待客,不太方便。你让寒姨娘跟着过去。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寒姨娘自会知道。” 云浅寒都能在赵家来去自如了?冯兮和也看到云浅寒了,她微眯眼,只见云浅寒身穿芙蓉色鸡心领直身褙子,下着葱黄绫锦裙,用料都是上佳的。发上别着的一只碧玉七宝玲珑簪也是质地上乘。 看云浅寒的气色,是越来越滋润。想来,赵臻必定是在背地里帮衬了云浅寒不少。 接着,她小声地说:“赵夫人,既然是本小姐送的药酒,还是由本小姐去拿给初表哥比较好。” “这点小事交给下人们办就好。”赵夫人不以为意地说道,而后,又猛地甩出了几张骨牌,已十严,只等一张二饼,“我们再多玩几把。” 冯兮和也很配合地收回视线。 四人又斗了几把,须臾,赵夫人见荷姨娘踌躇不动,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不发牌了?” 荷姨娘发愁道:“我这一张必在三小姐手里扣着,发不得。” 赵如媛垂目细瞧,不悦道:“我手里没你的牌。” “那我可得看看。”荷姨娘起身往赵如媛处探去,赵如媛将乌木骨牌往石桌上一扣,瞪着眼睛,“荷姨娘,你犯规!” 赵夫人只当荷姨娘先前输给几局,现在求胜心切,就过去相劝。 在几人的拉扯间,没人察觉到,跟在荷姨娘身边的一个丫鬟已悄悄地走掉。 半晌,荷姨娘总算回到了座位上,不过,还是表现得有些不服气。只有对上赵夫人时,才颇为客气。 赵夫人跟她们斗着,玩得有点上瘾,可时刻还在惦记着赵初那边的事。 “大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就在夜幕欲要降临之际,翠环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向赵夫人禀道:“小侯爷的情况比起前两天,好像更加不妙。” “怎么回事?”赵夫人惊讶地一拂袖,骨牌“哗啦啦”地全都掉在地上。 翠环胆怯地低头,说:“是药的问题。” 赵夫人甚怒,“药能有什么问题?我昨儿个见初儿服药后,还是好好的,怎么可能今天就出问题了?况且,给初儿开药的是宫中的老御医。” 思量片刻,翠环又道:“不是御医开的药出问题,是冯大小姐带来的药酒有问题。” “我跟寒姨娘都看到小侯爷喝了冯大小姐的药酒后,就咳血不止。” “冯大小姐,你怎么……”赵夫人憎恶道:“你来一趟我府上,我好生招待着你,可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初儿?” 赵如媛也暴跳起来,“冯兮和,你害我大哥一次还不够,怎么又要害第二次。” “赵夫人,赵三小姐,你们先冷静一下。”冯兮和耐心地跟她说:“第一,你们招待我,我也没闹事,好端端地陪你们玩牌。第二,我从没害过初表哥,上回,反而是初表哥诬陷我。第三,我来到侯府后,就没再接触过药酒,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万一是药酒跟御医开的药相克,你们没弄清楚,就给初表哥服下,然后,来怪我。我也很冤。” “好啊,那我们就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赵夫人带着赵如媛过去,示意冯兮和也跟过去。 “如果真是你有心相害初儿,我们赵家就算拼了,也要去请圣上为初儿主持公道!” 冯兮和则淡然道:“赵夫人,你光说初表哥受了陷害会怎么样,都没考虑过本小姐。如果不是本小姐的过错,你们打算如何?是不是也需要本小姐回府,请外公出山,到圣上面前为我也主持一回公道?” 赵夫人一愣,觉得不能随意许诺,而赵如媛已不屑地说:“如果真不是你的问题,那我就跪下来给你道歉!” “媛儿!”赵夫人狠扯了赵如媛的衣袖。 “媛表姐,那就请你记好!话已说出,不能收回。”说罢,冯兮和就跟着赵夫人一行人到赵初的房间里去。 走之前,她停下脚步,看了下荷姨娘,荷姨娘甩着绣帕,一摇一摆地追上赵夫人,“大夫人,你等等我。” 一进入赵初的房间,赵夫人看到地上的一滩滩黑血,就哭天抢地。 “我可怜的初儿……” “快点给我看看,这药酒里,是不是被人下了毒!”赵夫人手指着桌子上的一个酒壶喝道。 几个丫鬟们早已请了大夫过来,查看过一遍。 但赵夫人为了让冯兮和心服口服,又让人倒出一碗药酒,拿到大夫的面前,让大夫查看。 赵夫人扫了几眼云浅寒跟翠环,双眼紧盯着冯兮和,心中得意道,上回有的人证物证都不全,那这回,冯兮和该是有口难辩了。 可就在所有人都在惴惴不安地等待大夫开口时,忽听外头有人喊道:“二皇子殿下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送药酒,狼心狗肺 当赵夫人令大夫查验药酒时,顾锦城缓缓前来,漆黑的长发由白玉冠束起,翩然若仙。 “臣妇恭迎二皇子殿下。”赵夫人带着在场的一众家眷冲顾锦城福了福。 顾锦城淡淡一笑,道:“本宫听闻小侯爷身中剧毒,今日,特来看望小侯爷。恰好,本宫也会些医术,或许能帮得上什么忙。” “二皇子殿下能来探望,是初儿的福气。”赵夫人寒暄道:“至于帮忙,断不敢劳烦二皇子殿下。” 说着,赵夫人便表现出分外委屈的样子。 顾锦城正欲推着轮椅到赵初的病榻前,见了她这般模样,不由得好奇道:“夫人如此哀伤,所为何事?” 赵夫人拿帕子掩面,哽咽着说:“没,就是觉得我儿命苦,遭了他人的暗算,如今,又有人在药酒里动了手脚,想要害他。”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望向冯兮和,冯兮和则是一副受够了委屈的模样,低头不说话。 “药酒?”顾锦城笑问,如三月里的春风拂过。 这时,赵初勉强支撑着身子起来,重重地咳了几声,沙哑着嗓音说:“母亲,二皇子殿下事务繁忙,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就不要说出来让表妹丢人现眼了。” 他深知,顾锦城对赵家已心存芥蒂,赵夫人若在这个时候还撞上去,只能碰得一身刺。 只是,赵初的话还没说完,荷姨娘尖利着嗓子,大嚷道:“事关小侯爷性命的事,怎么可以说是无关紧要呢?二皇子殿下可要为小侯爷做主!” 赵如媛一听,也很愤怒地指着药酒说:“没错,大夫都查过了,就是冯兮和在药酒里下了毒。大哥怎么着也算是她的表哥,没想到,她竟然对大哥存了这般歹毒的心思!” “媛儿!”赵夫人想着,她都没考虑好怎么说,她们两个强着说什么。 “三妹!”赵初气得一拳捶打在被褥上,然而,又下不了榻。 顾锦城平静地看了眼赵初,又看了下冯兮和,问道:“冯大小姐,是你带了药酒来侯府?” “是。”冯兮和敛尽眸华,没有否认。 “二皇子殿下,你看连她自己都承认了。”赵夫人见赵如媛都说出来了,只好挥手,让丫鬟去把酒壶抱来,“为了证明我们没有诬赖她,二皇子殿下,你需要再看一遍么?” 顾锦城却摆摆手,“不必了,本宫也只是略通皮毛而已。既然大夫都说了药酒里有问题,那自是不会有假。” 他盯着冯兮和的眼睛,多了些许深意。一开始,他是有过一丝想要帮忙的念头,但是,那只是一瞬间的想法而已。 他心道,如果冯兮和连眼前的局面都应付不了,那他如何指望,将来她能为他做更多的事。 赵夫人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觉得顾锦城倒没有偏袒冯兮和。 “冯大小姐,这总不是我们冤枉了你吧。”她理直气壮地说道:“今日,趁着二皇子殿下在场,他刚好可以给我们当个见证人,明日一早,就请你跟我到圣上面前去,好做个裁决!” “赵夫人,你先别急着把脏水都往本小姐身上泼。”冯兮和抬眸,气势凛凛道:“本小姐只承认送了药酒过来,但没承认送来的就是桌上这壶药酒!” “除了你送来的,厨房里哪还有其它药酒!”赵夫人冷嗤一声。 冯兮和轻笑道:“你们府上的厨房中,难道真没有其它的药酒了?” 在一旁的云浅寒心跳了一跳,翠环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跟赵夫人说:“大夫人,貌似寒姨娘早前就为小侯爷讨过一壶药酒,一直都放在厨房里。” 云浅寒最近都在巴结赵夫人,赵初中了毒,她去为赵初寻药酒,是她为赵夫人所做的,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赵夫人心中微凛,赵如媛却仍然咄咄逼人,“厨房里有其它药酒又如何,大家都知道这壶药酒是你拿来的就对了。” 冯兮和冷笑道:“什么叫做大家都知道。明明是你们睁眼说瞎话,非要认为那是本小姐的!” “什么睁眼说瞎话,这分明就是……”赵如媛微愣,却见冯兮和已然叫身侧的千允过去查看酒壶,说:“冯国公府习惯在自己的东西上做好标记,一个小小的酒壶也是如此。” “想证明这壶药酒是不是本小姐送的,只要看一下上面有没有冯国公府的标记即可。” 千允将酒壶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摇摇头,“小姐,这上面没有标记,不是我们府上的酒壶。” 赵如媛讶然失色,她根本没有想到冯府连一个酒壶都做标记。 赵夫人跟荷姨娘互看了对方一眼,荷姨娘表示自己只是个附和者,什么都不知道,很无辜。 “赵夫人,要不要再让人去厨房看看另外一壶药酒?”冯兮和微笑着提出建议。 赵夫人也不好反驳,只能挥挥手,“翠环,你去厨房再看一下。” 冯兮和却道:“等一下,这得让我的丫鬟跟着一道去。要不然,谁知道,会不会你们去看前是一个样,去看了以后,又是另外一个样。” 赵夫人咬咬牙,眼见着顾锦城在场,不好发作,只能同意。 云浅寒感觉脚一软,险些站不稳。 她预感不妙,马上偷偷地差丫鬟去请赵臻。 顾锦城默然偏头,去打量冯兮和,只见她敛了容色,神态淡漠,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间,他的心里就有一种失落感,有点遗憾,方才没有出手相助。 不多时,翠环和千允从厨房拿了另外一壶药酒过来。 翠环的神情有些焦虑,刚开始,支支吾吾不肯说,冯兮和坦然地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本小姐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你在那心虚什么?” “翠环,你说呀。”赵如媛暗踢了翠环一脚。 翠环便一鼓作气,抬头说:“大夫人,刚刚那壶药酒其实是寒姨娘拿错了,现在拿的这一壶药酒才是冯大小姐送来的。” “这壶药酒真的是寒姨娘的?”赵如媛很疑惑,云浅寒不至于哪壶药酒是自己的都弄不清楚。 冯兮和略显诧异,“媛表姐,本小姐将药酒交给你们后,就和我的丫鬟过去陪你们玩骨牌了。除了你们,谁还有机会可以对药酒动手?” 翠环一想也是,当时,她和云浅寒去厨房拿药酒时,只遇到过荷姨娘的丫鬟与老太太的丫鬟。 今日的事,是赵夫人临时起意,老太太并不知情,莫非是老太太想对付寒姨娘? “翠环,你确定这壶药酒没其他人动过?”赵夫人向翠环问道。 思忖片刻,翠环摇头,“没有。” 云浅寒只觉眼前一黑,不住地回头,盼望赵臻快赶过来。 荷姨娘一甩绣帕,指着云浅寒,嚷嚷道:“反了!真是给点颜色就给开染坊,这才过了几天逍遥日子,寒姨娘你就得意忘形,胆敢对小侯爷行不轨!” “大哥呢,他的妾室犯下这般滔天的罪过,还不快让他过来!” 赵夫人也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把大哥叫过来吧,让他看看他的爱妾都干了什么好事。” 只听一丫鬟怯怯回道:“大夫人,大老爷最近两天躲三少爷躲得厉害,还在秦香馆。” “那就带人去秦香馆将他请回来!否则,这家里的天都要被寒姨娘揭下来了。”赵夫人怒喝道,然后,就让丫鬟们取了板子过来,对着云浅寒劈头盖脸地打过去。 “赵夫人,你别急着转移视线。”冯兮和耐心地提醒,“我记得,媛表姐说了,如果不能证明是本小姐在药酒里做的手脚,就给本小姐下跪的。” 赵夫人一愣,当时,赵如媛答应得那么快,她都没机会劝阻,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 “翠环,那冯大小姐送来的药酒里都有什么?”赵夫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翠环犹疑着,终是低头回道:“冯大小姐送来的是用野狼的心,以及野狗的肺所泡的药酒。” 赵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面对这赤果果的羞辱,她如何能忍。 “本小姐知道狼心和狗肺最补身体,所以,就给初表哥送来了。”冯兮和十分善解人意地说,接着,又继续提醒,“怎么,媛表姐想要食言吗?” “我……”赵如媛只觉是奇耻大辱,双腿僵直着,不愿跪下。 她给顾锦城投去求救的目光,希望如谪仙般的顾锦城能救她于水火中。 可惜,顾锦城只给了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 “赵夫人,莫非你们真自认为,你们是狼心狗肺的人?”冯兮和随意地在桌前一坐,幽幽地说道。 顾锦城也悄然开口,“赵夫人不是想要本宫当见证吗?如今,本宫这证人也当了,如何做,按着你们之间的约定来就好。” “媛儿,你去道个歉。”赵夫人涨红了脸。 赵如媛是被人强行摁到地上的,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赵夫人,咬牙切齿地将头埋低。 “都是你!”眼见爱女受了侮辱,赵夫人将所有的怒气都撒到云浅寒的身上,命令丫鬟嬷嬷们对着云浅寒狠狠地打。 等赵臻赶过来时,云浅寒已差点昏死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章 家规,苦命鸳鸯 “寒……”赵臻进来时,俊雅的脸上满是担忧,一个不慎,差点就要喊出来。 “臻儿,你怎么来了?”赵夫人诧异道。 赵臻极力忍住沸腾的情绪,垂目说:“我来看大哥。” 赵夫人疑惑地看看顾锦城,又看看赵臻,心想,怎么这两人都在这个时候来看赵初,像是约好了一样。 “三妹,你怎么不太高兴?”随即,赵臻为了转移赵夫人的注意力,便开始慰问脸色铁青的赵如媛。 虽然没有跪多久,但是,赵如媛只觉是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次下跪,站起来后,连腿都站不稳。 赵夫人一见爱女受了莫大的羞辱,对云浅寒的怒气又浮上心头。 “都是大哥养的这个妾在作孽!”她克制着自己的怨愤,后觉自己太失态,便走到顾锦城面前,摆出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说道:“二皇子殿下难得来府,如此家丑,真是让你见笑了。” 顾锦城淡淡地笑道:“是本宫来的不是时候。” “将她拖去祠堂,等大哥回来,我们再按家法处置。”赵夫人端正了颜色,清了清嗓子,暗示婆子们将云浅寒带到祠堂,继续伺候着,毕竟在顾锦城面前直接教训一个小妾,太失颜面。 “大夫人饶命!”一道道血痕绽裂开来,云浅寒两眼泪汪汪地抬头,向赵臻望去。 赵臻于心不忍,紧拢着眉,劝赵夫人说:“母亲,寒姨娘是大伯的妾,还是先让人把她带回大伯的院里吧。不然,等大伯回来,看到她受了重伤,对我们心里也会有怨言的。” “三少爷,你可别这么说。”不待赵夫人开口,荷姨娘已接过话茬道:“大老爷有多不稀罕这个妾,全府的人都知道。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大老爷贵人事忙,在外头没法搭理,我们夫人只好按家规来,先行代劳,让人送她去祠堂。” “再说了,她有意谋害小侯爷,大夫人宽容大度,没让她偿命,而是将她留着等大老爷回来,已经很给大老爷面子了。” 说罢,她又一甩绣帕,殷勤地到赵夫人身边站好。 赵夫人欣然收下这顶高帽,而后,又执意让人把云浅寒送往祠堂。 赵臻的喉间一滞,一时间,冲动地差点就要过去把人拉过来。 有人在的地方,云浅寒都被打成这样了,更别说,在没有人的地方。 他转而向病榻上的赵初恳求道:“大哥,你说句话啊!你该知道寒姨娘绝对没有胆量去谋害你,她肯定是被人冤枉的。” 可是,低垂的纱帐后,赵初只是咳了好几声,仿佛病得很重,不能开口。 “三少爷,你救救我!”云浅寒竭力地唤道,泪花飞溅。 赵夫人气得让人将她的嘴巴给封上,她有再多委屈都喊不出来了。 于是,云浅寒被人揪着衣襟离开,看着赵臻的一双眸子里透露出浓浓的失望。 冯兮和见罢,不由得笑道:“今日,本小姐来侯府,还真是一点都不无聊。” 荷姨娘立马出来反驳道:“冯大小姐,请注意你的说话方式,寒姨娘是大老爷那边的,又是个妾,严格地来说,不算是侯府的人。” “不算侯府的,居然还能进侯府的祠堂?而且,我记得侯府的祠堂一般是不开放的。”冯兮和嗤笑一声。 赵臻听了,忽然抬起眼睛,他想起来,上次冯兮和来祠堂,差点没命,府里的祠堂好像是有古怪。 那云浅寒被送过去,岂不是…… “冯大小姐!”赵夫人倏然出声,并且悄然拦住了赵臻的去路,“话说,你来了这么久还没回去,冯老夫人怕是得担心了。不如,我先遣人送你回国公府。” “你是觉得本小姐说漏了什么,想赶本小姐走么?本小姐还没逛个够,凭什么要走?”冯兮和微笑着说道:“不过,赵夫人你不必担心。吃一堑长一智,本小姐在你们家吃过一次亏,就不会吃第二次。” “翠环,冯大小姐要逛,你就带她四处走走!”赵夫人不禁加重了语调,她现在一见冯兮和就头痛,再让她待在这,她怕她的头就要裂开了。 “冯大小姐,请跟奴婢过来。”翠环领命,前去为冯兮和引路。 待冯兮和走后,赵夫人嘱咐屋里的丫鬟照顾好赵初,也跟着离去。 赵臻拔腿想追上云浅寒,却听纱帐中的赵初喑哑着嗓子说道:“三弟,你不是来看我的吗?我刚好有些事想与你说。” 赵臻脚下一顿,忧心地望了几眼云浅寒之前被拖走的方向,但终究还是踌躇着走上前。 “什么事?” 赵初将屋里的闲杂人等都屏退之后,语重心长地说:“三弟,大哥和父亲对你都抱有很大的期望,你别做傻事。” 赵臻的脑海轰然一响,心虚地问道:“大哥,你都知道了?” 赵初叹了口气,“你以为,你说你喜欢大伯这个荒唐的说法,有多少人会信?若不是有我给你善后,你和她的事,岂能瞒天过海!” 赵臻倒抽了口气,往后倒退一步。 “那你刚刚不说话,是打算好了借机除掉她?” “我不想看你被一个下作的女人拖累,毁了前程。”赵初幽然地说:“家族和女人相比,你只能选一个。这天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等将来,大哥必定会为你找到更让你心动的女子。” “三弟,你从小最听大哥的话,这次,你也好好地听一回。” “不……”赵臻连连摇头,后背已抵到冰凉的墙面上,然后,疯了似地跑出来。 “去跟紧三少爷,别让他做出糊涂事来。”赵初叫了一个小厮跟上去。 弯月如钩,夜幕悄无声息地降临。 翠环奉赵夫人的命令,领了冯兮和在府中四处闲逛,一直都警惕地跟在冯兮和的身后。 冯兮和倒是当做后面没有人跟着一样,在侯府里,随手折朵花,递到千允的手中。 半晌,冯兮和在池边的一处磐石上坐下,好奇地问翠环。 “你累不累?” 翠环倔强地摇头称:“大夫人让奴婢照顾好冯大小姐,这是奴婢的职责所在,怎么能说累呢。” “小姐,今儿个,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千允弯腰,天真地问道。 翠环的脸蓦地一白,冯兮和却似是嗔怒道:“千允,快住嘴,赵夫人的一片好心,我们总不能真把它当成狗肺。” 话落,她又是闲然地在折起花草来。 赵夫人让翠环监视她,她抽不开身,可不代表别人也抽不开身。 与此同时,赵家的祠堂门口,无助的啜泣声一阵接着一阵。 云浅寒被婆子们押解到门口,死活不肯迈进门槛。 “进去!”一个婆子唾了她一口,按着她的头,想用她的头撞门,把她给推进去。 云浅寒的头发被扯得如鸡窝一般,头皮生疼,可仍然坚持着,不愿进门。 这时,头上的疼痛在忽然间消失,只听身后的婆子“哎呦”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云浅寒回头看,只见到一个陌生的婢女。 “你是谁?”她缩了缩身子。 远影坦诚地说:“来救你的人。” 云浅寒带着几分探究去看她,心里寻思道,如今,在赵家还有谁能帮她。 “是三少爷让你救我的?”须臾,她得出了一个结论,不禁喜上眉梢,感觉连身上的痛楚都消失不见。 “我是心疼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才来帮你们。”远影走近一步,将手搭在云浅寒的肩上,说道:“寒姨娘,你在赵家的日子不好过,也永远都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跟赵三少爷在一起。” “不如,你跟他提议,让他带着你私奔如何?” “私奔?”云浅寒睁大了眸子。她乍听之下,觉得这个做法还是非常适合她跟赵臻的。 只是,她仔细一想,又觉赵臻是侯府的公子哥,她们两人逃出去以后,该靠什么生存下去? 远影不等她思考完毕,又说道:“寒姨娘,你要尽快做决定。时间有限,等其他人来了,我就得走。你,就只有进祠堂的命。” “若你现在决定下来,我倒可以保你进去后,也能相安无事。” 云浅寒抖了抖,一想到进了祠堂后,可能再也出不来,心里就发凉。她还这么年轻,还不想死。 “我同意跟三少爷私奔。”她想,先答应下来,保住一条命,总没错。 “可是,三少爷愿意吗?”少顷,她又抬头问。她没有忘记,刚才,在赵初房中,赵臻对于赵夫人和赵初的畏惧。 远影笑着说:“只要寒姨娘答应帮个忙,我就为你们解决出府的一切障碍。三少爷那么喜欢你,在没有什么顾虑的情况下,又有什么理由不愿意?” “什么东西?” “赵侯爷的一幅墨宝。” 云浅寒喘了口气,让赵臻去拿赵无涯的一幅墨宝,倒不是什么难办的事。 “寒儿……”就在此时,赵臻忽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忧虑地上来查看她的伤情,十分自责地说道:“对不起,都怪我。” 云浅寒正诧异着,却听远影分外忧伤地哽咽道:“三少爷,寒姨娘现在还没伤到骨子上,你还不必伤心。可若是再这么下去,她就……就……” 远影仿佛悲伤地说不下去,赵臻听着亦是悲伤,他微抬眼睫,见了远影的面容后,愣了愣,便道:“是你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月下私奔,火烧祠堂 赵臻认得远影,他记得七夕那晚,是听了远影的诉苦,才义无反顾地跑到赵无庸的院子,对云浅寒表明了心意。 “是我,三少爷。”远影不动声色地回道:“如今寒姨娘能信得过的人只有我了,所以,我要尽我的全力帮你们。” 在这种时刻,都能义无反顾地站到云浅寒身边。赵臻顿觉这个丫鬟是真心实意对云浅寒的,又对远影多了几分信任。 云浅寒略是诧异,她都不知道赵臻什么时候跟远影认识的,更加好奇远影是谁的人。 “你们……”她刚想问出口,却被远影扯了一下臂膀,“诶,寒姨娘,你刚刚不是说,要在走之前,向三少爷讨样东西的吗?” “寒儿,你想要什么?”赵臻含情脉脉地看着云浅寒,说:“如果是在府上的东西,你现在就跟我说。等会,我回去收拾细软,偷偷拿走库房里的金银时,可以一起带上。” 云浅寒先前不太愿意跟赵臻走,但是,她一听赵臻准备拿库房里的金银跟她一道离开,就来了兴致。 “哦,是我听闻侯爷的书法一向很有造诣,想让你去侯爷那帮我求一幅墨宝过来。” “父亲的墨宝?”赵臻听后,有点不解。赵无涯是武将出身,哪有什么书法上的造诣。 远影见赵臻有疑虑,又悄悄地扯了扯云浅寒的衣袖,“三少爷,你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否则,等会,被人看到,你们就走不了了。” 云浅寒愣愣地点头,说道:“三少爷,寒儿就求侯爷那一样东西,其它的,我都可以不在乎。” 赵臻听罢,喜上心头。他的寒儿果然不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或许,云浅寒可能是误以为赵无涯爱好书法罢了。 “你照顾好寒儿。我去去就回。”赵臻抬眼看天色,心道,现在是晚间时分,趁着赵无庸还没回来,他得带着云浅寒赶快逃出去。 远影推波助澜道:“三少爷只管去收拾,有我在,可以替寒姨娘撑着。” 得了她的许诺,赵臻跑得更快,本来他虽动了带着云浅寒一起逃的想法,但被赵初派来的小厮跟着,又觉得家里看得太严,就把那个念头藏到心底。 可是,忽然有人过来,将小厮支开,还跟他说,云浅寒主动提出想要跟他私奔,有人都为他们打好关节,让他不用多虑。 他一想到云浅寒进了祠堂可能就没命,又觉得那个来支走小厮的人面善,是赵家的人,便猜测可能是自己家有人在背地里帮他。顾虑就少了很多。 风摇影动,一轮皎洁的望月高高挂起,秋日的落叶随着晚风“沙沙”而落。 冯兮和踩着枯黄的梧桐叶,悄悄地走到祠堂外面的树影下,千允在她耳边小声问道:“小姐,你说,寒姨娘以后会如何?” 思量了一会,冯兮和便道:“若她是真心想要跟赵臻远走高飞,不再纠缠这边的事,我自不会再为难与她。可若她不愿走,那她该怎么样就是人家的家事了。” “这么说来,寒姨娘的命其实掌握在她自己手里。”千允若有所思地说着,接着,她看到前方大树下,有一个人影在挪动,就拉着冯兮和后退,说道:“小姐,没想到赵三少爷的速度还挺快。” 冯兮和往前看去,就见赵臻拿着两个包袱,快步走到从祠堂出来的云浅寒面前,神情略显尴尬。 赵臻的视线在云浅寒身上逡巡一圈,见她没事,就觉得远影所言不假,或者自己家的祠堂本来就没什么古怪的,只是别人以讹传讹罢了。 “三少爷,东西你都拿到了?”云浅寒炽热的目光全都投放在包袱上。 赵臻以为她指的是赵无涯的墨宝,忙打开包袱拿出一副卷轴,交给她。 “就这个啊。”云浅寒失望地将卷轴转交给身边的远影,可是,打量着包袱内的东西,她更失望。 一个包袱里就几件赵臻平时所穿的衣物和他房里的一些东西,另一个包袱里则是她的几件衣裳,赵臻刚也顺道给她收拾了。 赵臻忙牵起她的柔荑,温声细语道:“对不起,寒儿,大哥存心不让我带你走,让人将库房看得太牢,我没法进去拿财物。” “但是,寒儿,我们从赵家离开以后,可以找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然后,我当教书先生,去养活你。” 他刚就借着回去收拾细软的机会,深思熟虑了一番,觉得两人如果再这么在赵家混下去也不是事,他是该为他们两个的未来做打算。 赵臻热切地想要得到云浅寒的回应。然而,云浅寒回应他的却是一张冷脸。 离开了赵家,他什么都不是,没有钱,他们怎么在外面混!去当教书先生才赚几个铜板! “三少爷,我……我不太想走了。” 她转身就推开祠堂的门,想回里面去,反正祠堂里又不是真的像外面流传的那样,有什么吃人的东西,她刚待着都好好的。 她不知道的是,冯兮和交给了远影几包可以压制毒物的药,她才没有在祠堂里遇到不测。 “寒儿,你是不是嫌弃我?”赵臻的心灵受伤很深,他一步上前,将云浅寒拉到怀里,喃喃道:“寒儿,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会给你好日子的。” “三少爷,我们不要私奔,就跟以前一样在侯府里待着不好吗?你还是可以来找我,我也不会妨碍你成亲生子。”云浅寒用力地想要将赵臻推开,“你不能这样,万一被人看到,我们就都毁了。” 而赵臻已不管不顾地冲进去,抱紧她,吻着她,试图唤起往日的情愫。 远影看着拉拉扯扯的两人,微微叹气。 她悄悄地放倒灯烛,出去后,从外面将祠堂的门闩上。 然后,跃上祠堂的屋顶,掏出一个瓦罐,在祠堂的四面都泼上油。 祠堂前方的树影下,千允不无遗憾地说道:“原来这赵三少爷对寒姨娘倒是个真心的,只是,可惜了。” 冯兮和的眼眸平静无波,望着两人,没有说法。 这时,翠环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叫着:“冯大小姐,你怎么跑这边来了。奴婢带你到别的地方去。” 刚刚,她看冯兮和那么有闲情逸致地在玩着花草,差点真以为冯兮和是想在侯府里好好逛。 没想到,这两主仆竟然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撒腿就跑。 冯兮和回头,看了眼翠环,眸色深了深。 “千允,你拦着她,我去放火!” 话毕,她从千允的手中拿了风灯,就往祠堂跑去,将风灯往祠堂门口一扔。 里面的火已渐渐地燃烧到了外头,翠环被千允拦住,只能远远地看到浓烟滚滚,大火几乎是在一瞬之间燃起,吞没着祠堂,如一条巨大的火龙般。 “救火啊——” 浓烟和火光也引起了赵家其他人的注意,一个个纷纷拎着水桶赶过来。 被困在里面的赵臻和云浅寒觉察到着火以后,就想去把门撞开。她们这才发现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闩住。 须臾,一条燃着火苗的房梁猝不及防地掉下,眼看着就要落到云浅寒的身上,赵臻猛然向云浅寒扑过去,抱着她,双双滚到一边。 “砰”得一声,祠堂门被撞开,来救火的小厮们纷纷涌入,想看看被关在里面的云浅寒有没有事,结果,就看到郎情妾意,滚成一团的这幕。 三少爷不是喜欢大老爷的么,怎么又突然跟寒姨娘勾搭上了?小厮们一个个都傻了眼,一时间,理不清赵臻与赵无庸还有云浅寒之间的关系。 冯兮和绕到祠堂的一边,跟远影碰了面,便说道:“你去把这件事告诉金陵各大茶楼的说书先生。” 远影领命,身形微动,很快,就消失在了夜空中。 祠堂外,喧哗嘈杂,祠堂内,却是鸦雀无声。 “寒姨娘呢!被烧死没?”赵夫人还不知情,气势汹汹地带着人过来,迈入门槛,荷姨娘就陪伴在她身侧。 当看清在地上抱成团的两人是谁时,赵夫人几乎要一口气上不来,只能由荷姨娘跟丫鬟们扶着,才能站稳。 “大夫人,这三少爷跟寒姨娘……”荷姨娘苦恼地说道:“我看,大哥再不回来,这家里的天真要被他的小妾给搅翻了。” 赵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之后,连忙起身,向赵夫人解释:“母亲,我只是碰巧路过祠堂。” “碰巧路过祠堂,你们两个还带那么多行李做什么?”冯兮和从祠堂外面徐徐走入,指着掉地上的两个包袱说。 两个包袱被烧了几个角,大致能让人看到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臻表哥,你们怕是想私奔吧。”冯兮和继续说:“你能在你们家的祠堂,做出跟你大伯的小妾私奔的事,当真是光宗耀祖。” “就你这种枉顾伦常的人,是怎么会有脸到我们家,跟清玥提亲的!” “冯大小姐,你少说两句!”赵夫人怒喝一声。 冯兮和不以为意,“我们都看到了,你何需遮遮掩掩什么!难不成你们还想让臻表哥出去招摇撞骗?” “臻儿断不会做出这等有辱门楣的事来,一定是那不守妇道的女人勾引他!”赵夫人蓦地上前,狠抽了云浅寒几个耳光子,问赵臻:“臻儿,你说,是不是她勾引的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 伦常,愤怒 “三少爷……”云浅寒努力地靠近赵臻,她心中害怕极了,若是连赵臻都放弃了她,那她绝对活不过今晚。 赵臻的眉心紧锁,攥紧了拳头,似在犹豫着怎么说。 赵夫人见状,冲他招招手,悉心地劝道:“臻儿,到娘身边来。” 岂料,赵臻思量了一会之后,忽地掀袍跪下,郑重地说道:“母亲,我跟寒儿两情相悦,求你成全我们,放我们一条生路!今晚,我要带着寒儿走,再也不会回来,你就当家里从没有过我们两人。” “你……你为了她,竟然连这个家都不要了!”赵夫人气得脸色发青,手指在发颤,她一口气上不来,只命令道:“来人,寒姨娘谋害大少爷,又企图勾引三少爷,将她带去浸猪笼,今晚就沉江!” “三少爷,我不要,我不要离开你。”云浅寒紧紧地抱住赵臻,把头缩紧他的怀里,死活不愿放手。 这时,赵无庸大步跨进门槛,一边唾骂着,一边从小厮手里抽了刀出来。 “臭婊子,看老子今天不杀了你!” 今晚,原本对于他来说,是个万分美妙的夜晚,他在秦淮河上左拥右抱,花前月下。哪知道,自己家的小厮突然跑过去,打扰了他的雅兴,说是家里后院着火了。 他回来一看,何止是后院着火,他的这个妾,居然还给他戴了一顶天大的绿帽子。得亏他之前还真以为赵臻对他真存有爱慕之心。 “大伯,你冷静一点,不要伤害寒儿!”赵臻赶忙伸开双臂,毅然挡在了云浅寒的身前。 赵无庸的刀举到一半,看到赵臻的脸,便暂时停下, 他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咬牙切齿道:“三侄子,你让开,这个婊子当初勾引老子,如今又勾引你,将来不知道还会去勾引谁!” 赵臻坚决不让开,他一口否决道:“大伯,寒儿不是那样的人,她是有苦衷的!” “苦衷个屁!”赵无庸在气头上,直接推了赵臻。 赵臻是个斯文公子,哪有他力气大,一下子就被推开了。 云浅寒看白花花的刀子往她头上砍来,双眼一瞪,利索地起身,想往外面逃。 “大哥,你也真是的,连一个妾都看不好,往后,别人该怎么说你?”荷姨娘叹了口气,接着,凑近赵夫人身边问:“大夫人,真的就让大老爷把人砍了?” 赵夫人往前走了几步,冷冷道:“砍死了最好。” 她巴不得赵无庸将云浅寒收拾了,这样,就省了她很多事。 “那么就去看一下大哥到底会不会手下留情。”荷姨娘诡秘一笑,引着赵夫人跟随赵无庸走过去。 冯兮和则静静地拉了千允,站在一边,权当是在看戏。 赵无庸听了荷姨娘的话,更恼火,他赤红着双眼,猛然将刀子冲云浅寒捅过去。 云浅寒想避开,可腿上还是中了刀,立马就摔倒在地。 眼看着赵无庸从她腿上拔出被血染红的刀子,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她连腿上的疼痛都顾不得,跌跌撞撞地就想要重新爬起来。 忽然之间,她看到地上多了根发簪,情急之下,也没想那么多,就马上拿过来护身。 “你不要过来!”云浅寒双手握紧了发簪,泪眼迷蒙,发丝和衣裳都凌乱得不成样子。 赵无庸怒喝道:“臭婊子,你还敢拿个破簪子威胁老子,以为老子怕了你啊!” 说罢,他就拿起红刀子,想往云浅寒的心口捅。 云浅寒慌张地将发簪尖锐的尾部对准赵无庸,在赵无庸的刀子挥过来时,闭上眼睛,打算拼了。 然而,她的腿中过刀,本身就没法站稳,脚下又在突然间打了个趔趄,刺过去的发簪就偏了方位。 也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她的身子一歪,整个人已向在一旁的赵夫人身上跌去。 赵夫人猝不及防,想躲闪,也根本来不及。 等她被云浅寒撞倒时,云浅寒的簪子已没入了她的胸口处,距离心口的位置很近,险些就要了她的命。 一时之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直觉云浅寒要完了。 “大哥,你倒是看看啊!这府里的天是要翻了!”荷姨娘痛心疾首,匆忙地命丫鬟们过来,让丫鬟们先带赵夫人前去疗伤。 赵无庸微一错愕,随即,他想到,若是被赵无涯知道是云浅寒伤的赵夫人,那赵无涯以后岂不是就会和他划清界限? 那怎么行,赵老太从不管他,他一直都是靠赵无涯养着的。 想着,赵无庸红了眼,再次举刀去砍云浅寒。 而赵臻已爬过来,死死地抱住赵无庸的大腿,不让他再往前一步。 “三少爷,你是被她灌了迷魂汤吗?”荷姨娘的嘴角噙了一丝冷笑,而后,她心痛地说道:“她差点杀了你娘,你竟然还要护着她!” “此事不怪寒儿,她只是一不小心失了手。”赵臻固执地拦着赵无庸说:“大伯,若你要杀她,就先杀了我!如果她死了,我就马上自杀。” “你小子脑袋进水啊,这婊子搁青楼也没人要,就你把她当个宝!”赵无庸只觉肺都要炸了。 但是,他还是收回了刀,心里疑惑,云浅寒居然有那么大魅力,能让赵臻神魂颠倒。 不过,有赵臻这句话在,他真不敢对云浅寒动手了。 万一赵臻出了事,那赵无涯该直接向他索命了吧。 赵臻却回头望着云浅寒,一脸真挚地说:“没错,世上就只有一个寒儿,我就是将她当成宝了。” 如今,赵臻是云浅寒唯一的救命稻草,云浅寒自然不会放开,只见她抬起泪光盈盈的双眸,哽咽道:“三少爷,你别拦着大老爷,你让我去死啊!” “你的深情,寒儿只有来世才能报。” “不,寒儿,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大不了,我陪你一起死。”赵臻的手温柔地抚上云浅寒的脸,顿时觉得,或许云浅寒先前不愿跟他私奔,只是怕连累他。 “哎。”荷姨娘似是无可奈何地说:“先把三少爷和寒姨娘看好,此事等侯爷回来再看他的意思吧。” 赵家的小厮们纷纷领命,去通知了赵家的侍卫过来将祠堂围起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在不远处的墙垣上,一袭素白的纱衣飘过,云小妹垂下眼睫,收起眼眸中激动的神色,最终选择翩然离去。 就在众人为这对苦命鸳鸯表达同情时,一个小丫鬟跑进来对荷姨娘说道:“姨娘,老太太来了。” 荷姨娘一听,便敛了容色,恭恭敬敬地站好。 冯兮和的眉梢微挑,听到拐杖击地的声音后,回头望去,就见赵老太拄着降龙木拐杖在一众丫鬟的簇拥下前来。 气氛骤然安静下来,赵老太环顾四周,眉间隐隐地浮现出愠色。 她不关心赵臻跟云浅寒的事,她关心的是祠堂被烧,那她养在祠堂里的毒物必定受了不小的损失。 “祠堂是怎么起火的?”她用拐杖重重地击打着地面,话语掷地有声。 众人倒抽了好几口凉气,一个个都低下头。 “启禀老太太,是……”少顷,翠环从人群中走出,鼓足勇气说道:“是冯大小姐放的火。” 赵老太听罢,幽幽地转过头,一双如毒蛇般的浑浊双眼,细细地盯着冯兮和。 她就知道,这个丫头出现,没有好事。 “是你放的火?” 冯兮和并不畏惧她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后,即是坦诚地回道:“没错,就是本小姐放的火。” “本小姐就是要报上次在你们家祠堂里的仇,你们家祠堂里面有什么东西,你自己最清楚。” 众人皆是一愣,本以为她会否认,没想到,竟然承认得那么快。 但是,她的话也再次激发了他们的好奇心,自己家的老太太向来行事很诡异,又到底在祠堂里养了什么样的东西。 赵老太的心里有一丝丝怒意在油然浮起,她缓缓踱步到冯兮和的面前,一句话不说,而目光中从未离开过她。 “你想对我们家小姐做什么?”千允感觉到她散发出来的森森寒气,连忙过去,在冯兮和的身前一挡。 “呵……”赵老太突然笑了,森冷的鬼气扑面而来。 “做什么?祠堂中供奉着我赵家的列祖列宗,他们之中不乏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冯大小姐你烧毁了侯府的祠堂,乃是对赵家祖宗的不敬,老身若不到圣上面前讨个说法,待百年后,有何颜面去地下见列祖列宗!” 冯兮和心道,你早就没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你们家的祠堂差点没了,你就说要去讨说法。那本小姐的命差点没了,不讨个说法,是不是就说不过去了!” “那我们就在皇宫见!备车!”赵老太蓦地一敲拐杖后,佝偻着身子,转头就由丫鬟扶着往大门口走。 “小姐,现在怎么办?”千允小声说道:“要不要我回去请国公爷出马,赶到皇宫去。” 如果真到了御前,那肯定是冯兮和吃亏。 “大半夜的就不用劳驾外公了。我们跟着她过去就好。”冯兮和淡淡地开口,随即,她便信步往外走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扣押,索吻 月明星稀,寂静无人的大街上,带有赵家标识的马车在一路疾驰。 在赵家的马车后面,紧跟着的是冯兮和的马车。 忽然间,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透过晚间的秋风,送入所有人的耳中。 四周火光大作,见一队面色冷肃的捕快拿着火把过来,挡在车前,架着赵家马车的车夫倏然停下,问道:“差爷可有何要事?” 一个捕快上前喝道:“武安侯赵无涯和赵老太太涉嫌勾结贼国,意图杀害我朝良民,还请赵老太太跟卑职到刑部去一趟。”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家侯爷和老太太怎么会勾结贼国!”车夫讶然,正想跟他们辩驳一番,却见夏海晏骑着高头大马,穿过人群,将一封书信抖开,说道:“本官这里有武安侯的亲笔书信,岂能有假?” “侯爷的书信?”车夫微怔。 “仅凭一封书信,就给我们扣上那么大的罪名,夏大人你未免太草率了!”这时,赵老太用如枯木般的手掀开帘子,露出一张布满褶皱的老脸,阴森的目光直盯着夏海晏。 夏海晏冷笑一声,便道:“仅凭一封书信,当然不够,但是,本官前些日子在一处民宅中捕获几名企图行凶的嫌犯,发现他们口中所含的毒囊就出自赵家。” “据他们招认,他们的确是受赵家的指使前去行凶。” 说罢,他一挥手,身后的捕快就将几个人押了上来。 这些杀手也没有见过赵老太的真面目,只知道赵家有人派他们前去刺杀荷姨娘。 但是,他们受了几天审讯,脑子昏昏沉沉,见人就说是主谋。 此刻,也是如此,他们被人强迫着抬起头来,看到赵老太后,就习惯性地高喊着,赵老太就是指使他们的人。 “怎么样?”夏海晏命人将他们暂先押下去,即是让人将赵家的马车包围起来,说道:“赵老太太,这回,你总该服了!” “哼。”赵老太不屑地冷哼道:“我赵家百年的功勋,就算陛下见了,也不敢贸然定我们的罪名。夏大人,你以为你凭着一封伪造的书信和几个屈打成招的囚犯,就能肆意污蔑老身和侯爷?” “赵老太太,你错了。”须臾,如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冯兮和从后面的马车中徐徐走出,悄然说道:“夏大人从来没说,已经给你们安上罪名了,只是,觉得你们有嫌疑,需要你过去配合一下。” “你们若是真的清清白白,更应该积极地跟着夏大人走,配合他的调查,不是么?” 夏海晏的眉宇舒展开,厉声道:“赵老太太,你跟武安侯都是陛下所器重的人,本官不会轻易怠慢。只需劳烦你过来我这待上一段时间,待本官查清,要是你们真是无辜的,本官自然不会为难你。” 听罢,赵老太的面容僵滞住,她的神思急转,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后,便幽然望着冯兮和。 “冯大小姐,你今日来侯府的真正目的,不仅是为了让臻儿和寒姨娘的事情败露,好给冯二小姐摆脱这门婚事,更是为了引老身出府吧?” 冯兮和敛了眸华,垂目不语。 的确,只要赵老太在赵家待着,很多事情难免会束手束脚,所以,只能先强行扣留赵老太一段时间。 赵老太见她默认,并没有恼,反而,阴冷地笑了起来。 “就算出府了又如何,你们两个以为老身会单枪匹马地入宫,没有留后路吗?” 说罢,她抄起拐杖在马车的轱辘上击打了几下,四处的屋舍上便出现了数名持剑的黑衣人。 “既然你们两个都送上门了,那老身今日也就不客气了!”赵老太转而望向冯兮和,眼中流露出数不尽的贪婪。 “啧啧,冯大小姐,老身一直都惦记着你,你主动送上门来,老身岂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话落,只见黑衣人悉数跃下,扬起手中的剑与捕快们交手,所出的都是杀招。 “赵老太太,你这算是供认不讳了吗?”夏海晏眼观数名黑衣人,微微皱眉,随即,便对冯兮和说:“兮和,你先到我的马上。” 冯兮和蹙了眉,缓缓地往夏海晏那边挪动。 “夏大人,是你要对朝廷的一品诰命夫人不敬。”赵老太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冯兮和的身上,目光中所含的炙热愈发强烈,“这丫头,你今天怕是护不下。” “那本王是否可以?”赵老太的话未说完,就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犹如暗夜魔魅。 路边的枯黄的梧桐叶子扑簌而落,原来还处在激战状态中的黑衣人在一瞬之间纷纷倒下,在他们的身后,是站成一列披甲执锐的铁骑。 不远处,一辆宝珠流光的马车渐渐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即使是在夜晚,也是流光溢彩。 车帘的一角被一双修长的手撩起,露出里面那个邪肆狂傲、威严霸凛的红衣男子。 “裕王爷?”赵老太的容色僵硬下来。 “赵老太太见不得本王过来?”微风吹拂进马车内,顾时引的墨发微扬,他泠然笑道:“本王的王妃在你这边受了委屈,本王怎么好坐视不理。” 接着,他的眼眸便转向了冯兮和,所含有的是一片柔情。 “兮和,过来本王这边。” 只一声轻柔的话语,一个轻微的招手,冯兮和的心即是微颤,唇瓣扬起一丝浅淡的笑意,竟然鬼使神差一般,一步步地往他那边走去。 “兮和。”夏海晏唤了她一声,可她只是偏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后,继续往顾时引那边走。 等她进入顾时引的马车中,顾时引即是毫无顾忌地将人揽过。 “夏大人,本王的王妃由本王带走,赵老太太就由你带走。”顾时引的唇角微勾,将车帘放下,外面的人再也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只能看到地面上的尘土在空中漫舞,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夏海晏的脸色骤沉。 “将赵老太太和这一干嫌犯带走!” 捕快们拿了绳子去将人一个个捆好,压走。不过,他们有点摸不着头脑,明明抓到人了,怎么夏大人还不太高兴。 在远处的巷口,奔雷向身边的顾锦城问道:“二皇子殿下,你真的打算让夏侍郎将赵老太带走?” “赵老太如何,跟本宫又有何干系。”顾锦城淡淡道:“时候不早,我们回府。” 冯兮和坐在马车上,一路没有说话,只是在旁边,偷偷地瞄着顾时引的侧颜。 “本王有那么好看?”半晌,顾时引随意地转头,车内昏暗的灯光,愈发衬着他的眉眼,俊美得不似凡人。 冯兮和本能地点点头,等反应过来之后,她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赶紧收起慌乱的眼神。 顾时引却往前倾了倾,手指穿入她的发丝,邪佞地笑道:“本王竟不知,你的表现有令本王如此舒心的时候。” 冯兮和干笑两声,心里后悔不迭。 她往后靠了靠,等脊背抵到马车壁面上时,发现退无可退。 坐前面驾车的顾准觉得这样子驾车太无聊了,应该伺机给王爷再制造点机会,于是,他猛然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 马的性子本来就烈,被顾准一激后,跑的更欢快,连带着马车车厢一起,剧烈地震荡着。 冯兮和只觉头晕目眩,正想扶住车壁,稳住身子,却是一个不妨,差点被顾时引扑倒。 她抬眸,就见他的脸近在咫尺。 刹那间,她就想到上回在裕王府,跟他拥吻的画面。 抿了抿唇,咽了咽口水,她的脸蓦然一红。 顾时引捕捉到她慌乱的神色,唇边绽开的笑意更甚,慢慢的,他就想要再次一亲芳泽。 “王爷,我们这是要去哪?”冯兮和忽地转过头,用双手支撑着自己起来,心不在焉地往外探头。 “回裕王府。”顾时引说的很直接,干脆,“你刚才拒绝了本王的索吻,本王觉得等会应该收回点利息。” 冯兮和不由得苦恼道:“王爷,我还没出阁,在你府中过夜,不太好吧。” 顾时引思考了一下,仿佛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又说道:”也对。那本王送你回国公府,本王留宿在国公府,你总没有意见了。” “啊?”冯兮和心里腹诽,意见更大好吧。 “王爷,我觉得这么快回府没意思,不如我们去赏月吧。”她笑盈盈地指了指天空,殊不知,皎洁的明月已然不在。 顾时引抬头,往外一看,只看到夜幕中集聚了一片又一片的乌云,哪有月亮可以赏。 他却痛快地答应下来,“那本王就陪你去赏月。” 夜,越发地深,金陵城,越发地安静。 在两人前去屋顶上赏月的同时,顾锦年为云长依安排的别院里,断断续续地回荡着悠扬的琴音。 云小妹踱步进入院中,就见藤萝架下,云长依的青丝由一只碧玉簪子挽起,身穿一袭曳地长裙,坐在石桌前,微拨琴弦。 对于她的到来,云长依无动于衷,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起。 “长姐,我要不要去把二姐救出来?”云小妹站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坐下!”云长依轻叱了一声,仍旧没有抬眼,“去给我沏壶茶。” 云小妹不解地问:“你不让我去救二姐,却让我沏茶,是要做什么?” “这段时间,我每日都要沐浴斋节,修身养德。”云长依收回双手,微抬眼睫,说道:“除了才华外,世人也重德行。我即是在德行上吃了亏,当然是要从这上面弥补回来。” 云小妹并不信她是真的想要养德,她叹了口气,说:“可是,如今你在外的名声已经很差了,长姐,你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你的吗?” 云长依不以为意,冰肌雪肤上,一双美目流转。 “福祸本相依,说不准,等过几天,外面的骂声就会变成一片赞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 红粉骷髅,同睡 “长姐,你有这个信心?”云小妹诧异地问道。 云长依如今臭名昭著,想要挽回声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云长依复又低下头,问道:“我让你训练的那批杀手,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云小妹努力地想要忘掉云浅寒的事,走到石桌前,徐徐坐下,“我也按你给的武器图纸,造了那些奇形怪状的武器给他们,现在就差一个可以用来统一号令的令牌了。” 云长依默然颔首,眸中的笑意越来越盛。 先前,她就在着手建立一个杀手组织,只不过,因为入狱的关系,此事被耽搁了一段时间。 不过,幸好,她安分地蹲了几个月的牢,没有将杀手组织暴露出来。如今,这个杀手组织已算是成形,她也算是心安。 “令牌就照着这个样子做。”须臾,云长依从袖中掏出一张图纸,给云小妹递了过去。 “长姐,这是什么?”云小妹迅速接过,打开图纸,看到的是一块兵符样的东西,上面雕刻着一只白象的纹样。 “这个,你不需要过问,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好。” “长姐,你是为二皇子殿下所建的杀手组织?”云小妹对这个长姐存在很强的好奇心,她从来都不懂云长依在想什么,“那你真的喜欢二皇子吗?” “喜欢?那是什么东西。”云长依伸手理了理被微风吹乱的鬓发,接着,垂目,弹奏起方才未完的曲子,“小妹,我告诫你,凡事不能感情用事,要不然,你还会在这上面栽跟头。” 她跟顾锦城只是互利合作关系,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当然,若顾锦城真的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会更喜欢。 云小妹的心里头倒抽起凉气,她默然问道:“在你的心里根本没有感情这个东西,所以,你当年觉得父亲是个累赘,就杀了他。” “现在,就算你能救二姐,可你认为二姐对你来说没用,你也不会花费精力去救她是不是?” 她早就清楚自己的长姐是个怎样一个红粉骷髅。 直都现在,都还记得当年,年仅七岁的云长依跟冯若兰提出杀父计划时,那种冷漠镇定的表情。那根本就不应该是一个七岁孩子该有的。 云长依面不改色,琴声不疾不徐。 “小妹,你难道忘了来金陵的初衷吗?既然我为你铺好了一条路,你就不要再多问,按照那条路走就行。” “你要是任着性子胡来,保不齐你还要进大牢一回。这一回,你进去了,我可不会再管你。” 云小妹寂然无言,想起云浅寒的悲惨境地,她的内心挣扎了一会,好几次想拔腿去救人,可最终还是没有动身。 “这就对了。”云长依对她的表现感到满意,随即,她拨弄了一番琴弦,便收回手,说道:“你把上回让你找的口、技艺人和一批舞姬也带过来吧。还有,二妹的舞姿的确不错,你有空可以多回忆一下她过去跳舞时的动作。” 云小妹点头,表示明白。 而后,她即是旋身,再一次消失。 云长依复又垂下眼帘,纤纤玉手拨弄起琴弦。 黑云压顶,凉风习习,木樨花的香气丝丝缕缕地渗入金陵城的每个角落。 冯府的一处屋顶上,此时,坐着两位赏月的人。 冯兮和抱膝坐在顾时引的身边,却似是很有兴致地在看天空,看月亮,可看了半天,她还是只能看到黑漆漆的夜幕。 半晌,她觉得实在太无聊了,不由得打了个呵欠,眼皮子开始打架。 顾时引偏头,勾唇一笑,轻声细语道:“本王看,还是送你回房歇息较为合适。” 冯兮和立马打了个激灵,她强撑着眼睛,兴致勃勃地打量起四周。 “王爷,我觉得今晚的夜色很不错,我们还是多赏一会吧。要不,我今晚就不睡了,赏月赏到天明好了。” “时候不早了,王爷,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顾时引放眼望去,只见四周一片漆黑,哪有什么令人迷恋的景色。 然而,他的眸光依旧璀璨,没有反驳,很爽快地说道:“你要是真想赏月到天明,本王倒不介意陪你一晚。” 冯兮和心里默默地念道,谁真的想要赏月到天明,那不得冻死。 想着,一阵略显刺骨的凉风吹来,只着一身薄衫的她,身子不由得打颤,实觉秋日的夜晚的确是冷。 只是,凉意并没有持续太久,她感觉一件外裳披到了她的身上,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暖意。 冯兮和诧异地抬眼,就见顾时引已经用外裳盖住她,将她圈到怀里。 一时间,她再也不觉得冷了。 冯兮和的唇角微扬,不由自主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权当是一个天然的暖炉了。 却听顾时引提醒道:“你要是能坚持下去,一夜不睡,本王就陪你到天亮。如果你忍不住困意,本王就将你带回房里去。” 冯兮和听罢,拼命地点头。 可是,她想得还是太简单,不知是她太困,还是他的怀抱太舒服,她一不小心竟然就不争气地阖上了眼皮。 不多时,顾时引感觉到怀里的女子呼吸平稳,便缓缓地将她抱起,潜入她的房中,将她放到榻上。 他自己没有立马消失,而是在她的身侧躺下,悉心帮她解着衣带。 冯兮和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后觉怎么有人对她动手动脚,下意识地伸手打开。 然后,她翻了个身,发现旁边多了个障碍物,自己不能像往常那般,在榻上舒适地变换着各种睡姿时,实为不满。 而她气愤地捶打了他几下后,觉得身边的东西软绵绵的,很舒服,动作顿时就柔和了许多,直到最后,她干脆不打了,把他当成宠物一般,伸手去抱。 在这期间,顾时引的脸色由黑变白,唇边绽开的明华更甚,他心里直觉,她还是在睡着时最可爱,以后,一定要多哄她睡觉。 许是怕惊扰了她,他一直都是侧卧着,没敢有太多的动作。 解衣的动作也小了很多,他觉得应该帮她把累赘的衣裳解下,让她睡得舒服一些。 可在睡梦中的冯兮和觉得身上有蚂蚁在爬一样,很不对劲,不悦地睁开眼睛看了一下。 一看就把她吓一跳,她赶紧收回手,往里面缩去。 “裕王爷,你不会打算就在我这过夜吧?”几乎是在刹那间惊醒,她才明白自己已然回到了卧房中,顿觉自己没出息。 难得见到她这般模样,顾时引忍不禁起了戏弄之心:“本王迟早要跟你一起过夜,何不早点行使这个权利。”顾时引笑得暧昧,故意凑近她,手指划过她的脸颊,感叹道:“你倒是挺奇怪,明明很喜欢本王,刚刚又那么主动热情,怎么现在就翻脸了?” 谁说她很喜欢他了?冯兮和心中一惊,她刚才都对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都不知道啊。 “王爷,我觉得女孩子还是矜持点比较好。”冯兮和努力地扯过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盖好。 “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顾时引微凝眉,仿佛在思考她这句话的合理性。 “不,本王倒认为,春宵一刻值千金。” 说着,他又往里蹭了蹭。 冯兮和将被子扯到脖子处,愤怒道:“顾子裕,你再这样,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不理本王?”顾时引开始郑重地细思,然后,给了她一个答案,“可是,本王有信心能保证你日后会更喜欢本王。” 冯兮和一时瞠目结舌,没想到,他已无耻到这种地步。 一双眼睛在可怜兮兮地颤动着,心里苦恼,为什么每次一遇到他,她总是觉得无路可逃。 “别动。”这时,顾时引将她捞过去,在她耳畔低喃,“你不动不吵,本王可以只抱着你睡一个晚上。” 话落,冯兮和就不敢说话了,只敢和衣而眠,紧张地睡了一个晚上。 说是紧张,也只是前半夜而已,到了后半夜,她又不争气地睡死过去。 第二天一早,和煦的阳光照入窗棂,晃动着斑驳的碎影。 冯兮和起来时,顾时引已经不见,她的视线落到他睡过的枕头上,见上面散着几根发丝,轻轻地拿起来。 借着日光,她看着发丝的眼睛,渐渐多了几分迷离和无奈。 “兮和,为父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须臾,她就听到阮昭明兴高采烈的声音。 冯兮和拾掇完毕,出去见他时,就见他的脸上较之平日,更为神采奕奕。 “什么事情,值得父亲那么高兴?”她冷淡地问道。 阮昭明却对她的冷漠视而不见,热切地上前,细细说道:“你跟裕王爷的婚事,日子不就是由礼部挑的嘛。为父特意为你选了一个最近的好日子,就在三个月以后的初五。” “为父觉得,裕王爷真是位乘龙快婿。你没看到,那天,裕王府的人来下聘,那聘礼一个院子都不够放的。” “为父相信,你嫁过去之后,绝对会跟前几任裕王妃有所不同。兮和啊,为父可都指望你了,为父想得那么周到,你要记得多帮衬为父一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 姨母,喜气洋洋 冯兮和默默地听着他说话,听完,只回复一句,“父亲,你说够了么?” 阮昭明沉目,正想怒喝一声,却见千允忙过去安抚道:“老爷,你误会了,小姐的意思是,婚事你都能为她办妥,那她便是十万个放心。老爷尽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阮昭明听罢,这才眉开眼笑,连连称赞,“果然是为父的好女儿。” “千允,走。”冯兮和依旧没有好脸色,她不想再让千允低声下气去迎合这样的父亲,直接拉了人就走。 如果阮昭明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根本就不会容他留在冯府。 冯兮和带着千允出府,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子前,由门口的下人引着,徐徐走入。 当她们穿梭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时,冯兮和忽然听到有个女子在发出凄厉的叫声。 “啊,我不是故意杀的你,你不要来找我和我的孩子!” 冯兮和微蹙眉,绕过去看。 只见蓬头垢面的冯若兰,惊慌失措地蜷缩在地上,冯若兰双眼无神,身上所着的衣裳满是污垢,似是好几日没有洗了。 而她的肚子,如果仔细注意的话,可以看到有一点点凸显出来。 冯若兰抱头不敢看的地方,有一口古井,冯兮和见了,便向身边的下人问道:“她每天都是这样?” 下人回:“刚刚过来的时候,她的情绪更激烈一些,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就是每次到井边的时候,会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尖叫起来,说谁找她索命来着。” 千允嗟叹道:“没想到,银珠的死给云夫人留下的影响有这么大。不过,这也叫自作自受,怨不得谁。” “她腹中的胎儿怎么样?”冯兮和又问。 下人细思了一番,恭敬地说道:“大夫来看过,说是胎位平稳,就是她气血不足,需要多补一补。” 说到冯若兰的孩子,下人又感叹一声,“也不知她还受过什么样的刺激,只要一有人靠近,她就觉得是想要害她的孩子。想要给她换身干净的衣裳都没办法。” “嗯。”冯兮和默然颔首,随后,没有过去跟冯若兰打招呼,就走回去,“你们以后就照顾好她的起居,需要什么样的安胎药都开给她。” “诺。” 千允跟在冯兮和的身边,问道:“小姐,云夫人从前那么对你,你如今怎么对她那么好?” 冯兮和凝眸道:“她过去是怎么对我的,我都记得。我对她好,不代表就原谅了她。之前,从云长依急切让她堕胎的表现,还有她在刑部大牢所说的话中可以看出,她一定藏有云长依不可告人的密码。所以,我不能让她被灭了口。” 而且,此时的冯若兰像极了当年的冯心砚,都是对自己的孩子抵死维护。 冯兮和走到外面,环顾四周,心知,这是一处甚为隐蔽的地方。夏海晏也一直让人在暗地里看着,冯若兰只要安安分分地在里面待到临盆,就不会遇到任何麻烦。 不过,云长依若是发现找不到冯若兰,难保不会起疑,找人去解决了冯若兰。 她需要多加提防一些。 而且,云长依出狱后,一直安静地在顾锦年的别院中住着,太不像云长依的风格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最近这段时间,云长依就该有所动作。 果然,不出几日,冯兮和得知了一个消息,顾锦年接管户部以后,由于在一次统计去年雪灾后流民数目时,出了较大的纰漏,导致救灾款项的下拨金额减少,民怨载道。 陛下大怒之下,将户部转交给他人负责,而新上任的户部尚书却力挽狂澜,将事情处理得很漂亮。 阖府上下,喜气洋洋,全都在为冯兮和的婚事张罗着,而冯兮和并没有因为婚礼的即将到来,有种做新娘子的喜悦。 这天,顾时引大张旗鼓地来了冯府,与此同时,他还带上了孤帆一起,在孤帆的身边,是一位年轻的公子。 冯兮和去见顾时引时,便能看到。 “王爷,这位是?”她敛了容色,好奇地问,而观察那位公子浑身的气度时,她的心中已想到一个可能。 不待顾时引介绍,那位公子已翩翩起身,简单利落地回道:“姬十六。” 连一句问候的话语都没有,此人不屑与人多加客套。 冯兮和抬眼望去,感觉他的气度高韬出尘,给人的感觉,竟是有蟠龙蛰伏,只待他日振翅高飞,一鸣惊人。 孤帆的眼波微转,扯了扯姬十六的衣袖,娇叱道:“十六,你怎么还是见了谁都这个样子!” 她的话里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姬十六或是习惯了她这种方式,并没有反驳一句,也没有改善自己的态度。 顾时引倒是不以为意,他对冯兮和说道:“你之前不是问本王,想要见见他么,本王这就将他带来了。” 冯兮和的眸色微凝,顿时,就想起来,她的确跟顾时引提过。她想冯君逸最听姬十六的话,希望姬十六再陪冯君逸一段时间。 “千允,你去请小少爷过来。”冯兮和跟千允说完,便和善地问姬十六,“不知姬公子可否愿意在我府中小住数日,兮和必当重谢。” 姬十六默了默,只点头,依旧不说什么。 “哎呀,你个木头。”孤帆忙替他解释:“他这个人从来都是如此,冯大小姐,你不要见怪。” 冯兮和只说没事,起码这样的人不比伪善的君子,假意逢迎。 不出一会儿,冯君逸小跑着过来,额上渗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见了姬十六,他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就在不住地转动着,脸颊旁溢出丝丝笑意。 冯兮和看得出来,冯君逸还是很喜欢这个师傅,就对千允说道:“你带姬十六他们和小少爷去府里走走。”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姬十六不但会在冯君逸从书院回来后,给他传授六艺,还会教他武艺。绝对的力量,不能被忽视。 千允领命,当即就带了他们走。 冯兮和目送着他们远去,顾时引则不太乐意了,从他进来到现在,冯兮和几乎都是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 “兮和,你坐到本王身边来?” 冯兮和现下突然意识到,如今,亭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她刚刚让其他人都离开,貌似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不过,她为了不惹恼他,咬了咬牙,还是坐到了他身边去。 “本王很奇怪。”顾时引倏然偏头问:“你不是最讨厌安乐县主么,怎么如今她在背地里染指户部,你就愿意眼睁睁地让她得逞?” 冯兮和想了想,垂目回道:“王爷,鹬蚌相争的事,我为什么要去管。” “而且,近几年来,户部多次换人接管,对于流民登记问题,以及积累的其它问题繁杂,算是一个烂摊子。如今,有人愿意出风头,想要将烂摊子收拾好,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么?” 话虽是这么说,但冯兮和隐有担忧,朝廷拨下去的赈灾款项,经过层层下达,本来就不太透明。 而前几日,在登记上出了那么大纰漏,云长依和顾锦城定然伺机,再去从中搜刮一层,反正,锅都是由顾锦年背。 顾时引勾了勾唇,笑道:“本王记得,你之前口口声声地说喜欢二侄儿,而后来却知,你对他另有想法。” “王爷,我跟二皇子的事,你不是早已查清,我不需要再与你报备了吧。”冯兮和笑盈盈地说道,若是顾时引不知道她讨厌顾锦城,先前,也不会将白象符借给她。 “本王还是想要听你亲口说。”顾时引的眸色暗了暗,忽地伸手滑过她的颊侧。 冯兮和微低头,心道,既然都知道了,她说不说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她没有出言解释,还想往旁边挪一点。 顾时引的眼中浓云翻滚,细思道:“看来,本王应该跟昨晚一样,继续晚上来找你。要不然,你都快忘记,本王才是你要嫁的夫君。” 冯兮和心里怒道,这么紧张的事情,她怎么敢忘记,不提心吊胆地生活,就不错了。 不过,她觉得还是跟他讲清楚比较好,毕竟,她一点都不希望他在夜深人静时,时不时给她来个惊吓。 “王爷,你听我说。” “晚了!”顾时引不等她解释,直接伸手将她捞入怀中。 冯兮和甚是担心,感觉以后怕是要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顾时引在冯府的后苑里待了大半天,而后,他便一个人离开,将姬十六留在了冯府,至于孤帆,她想跟姬十六一起,也在冯府暂先住下。 冯兮和等顾时引走后,喘息了几口,又给自己倒了几杯茶,猛然灌下。 这时,远影的身影在地上落定,朝冯兮和走了过来,她刚从赵家探听完情况回来。 冯兮和看到后,眸色渐冷,悄然问道:“那天,赵无涯回去后,对赵臻和云浅寒是作何处置?” 远影回道:“武安侯回府后,赵三少爷还是坚持原来的做法,若是寒姨娘不在了,他也绝不独活。武安侯没办法,只好暂时将他们两个都关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 侍疾,掌家权之争 “赵夫人和小侯爷的身体,已经够让他焦头烂额了,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跟赵三少爷瞎耗。” “赵夫人好些了么?”冯兮和又问道。 远影回忆了一下,即是说道:“荷姨娘说,大夫给赵夫人看过,说是还好没有伤到要害,将伤口包扎好,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她卧病在榻的这段时间,荷姨娘就在她的身边侍疾,日日衣不解带地照料着她。” 冯兮和听罢,唇角微扬,说道:“赵夫人做为本小姐的表舅母,她在府里养伤,那本小姐自然也是要去的,顺便给她带去一份惊喜,再见一见荷姨娘。” 话落,远影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即刻着手去准备。 在一个阳光温煦的中午,冯兮和来到了赵家,直说了自己的来意。 由于赵夫人卧病在榻,门房就去问在赵夫人身边伺候着的荷姨娘。 得了荷姨娘的许可,门房才让冯兮和进来。 冯兮和跟千允走在赵宅中,避开了人多的地方,低调地行走着。 只见府中的下人们全都跟从前一样,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的活,偶尔经过她们身侧的赵家小姐也如往常般嬉闹着。 “小姐,你说这赵老太太那晚一去不归,怎么也没见得武安侯府的人有出门找,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千允略是不解,便小声地在冯兮和耳边嘀咕。 冯兮和低着嗓音说:“谁让赵老太太平日里做事鬼鬼祟祟,经常莫名消失,一连数日都不见人影的时候。侯府的人谁都不敢问她的行踪,只当是这次也跟之前一样。” “而且,大夫人和小侯爷的状况又不太乐观,谁也没有心思去管赵老太太。赵老太太平时一出现,总会叫人怕得慌,他们巴不得她不要出现才好。” 若是赵老太跟普通人家的老太太一样,没事就在佛堂上诵经拜佛,丫鬟婆子们时常照料着,行踪有个定数,那她半夜失踪的事就会引起他们的怀疑,赵家的人再怎么说,也会告到昌德帝面前。 “只怪这府中人人都惧怕她,没有胆量,也不想去打探她的行踪。”千允喃喃地说道。 不多时,她们已经来到了赵夫人的卧房处。 赵夫人只着中衣,正倚靠在榻上,在她的后背处垫了一个靠枕。 荷姨娘殷勤地给她喂药,喂好药之后,小厨房又给送来午膳,荷姨娘也热情地为她布菜。 而赵夫人全程冷着一张脸,看向荷姨娘的眼中,多了一分猜忌。 在荷姨娘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菜肴到碗碟中时,她很是不客气地将筷子怒搁在碗上。 “哎呦,大夫人,有什么事,你交代我就好,可别气坏身子。”荷姨娘忙拿起帕子给赵夫人擦了擦溅到衣襟处的汤汁。 赵夫人斜睨了她一眼,不悦道:“我气坏身子,最得意的不该是某些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黄鼠狼吗?” “呦,大夫人,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就算有黄鼠狼,也断不敢将主意打到您头上啊。”荷姨娘一直保持着笑脸,替赵夫人拍打后背顺气。 “只怕不止是把主意打到我头上,还快要把我踩下去。”赵夫人继续摆着脸色,冷嗤道:“我看,我还是将两条腿都迈进棺材,好顺了某些人的意。” 荷姨娘仍然没恼,将被赵夫人拂开的银质碗筷挪到一旁,交代下人们再去备新的。 她恭敬地奉承道:“大夫人明明会长命百岁,怎么净要说胡话。” 这时,伺候荷姨娘的小丫鬟跑进来,在她耳边细声禀道:“荷姨娘,有人要找你?” 荷姨娘当即会意,敛了神色,点点头。 赵夫人的面上更添愠色,只问道:“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一个丫鬟不小心折了老太太门前的海棠花,跟老太太院中的婆子们吵起来了。”荷姨娘嬉笑着重新为赵夫人布菜,说道:“大夫人,这点小事,还是等我服侍你用完膳再过去。” 这回,赵夫人没有说什么了,她沉默着用了膳,也眼睁睁地看着荷姨娘走人。 等荷姨娘走后,赵夫人一手重拍在桌面上。 翠环连忙上前,忧心地劝说:“大夫人,你莫要动怒,动怒伤身,有什么事交给奴婢去办就好。” “我能不怒吗?”赵夫人没好气地说道:“我早就觉得荷姨娘居心不良,没想到,还真是如此。就在刚才,金桂来跟我说,冯兮和又过来了,结果被荷姨娘给放进来。” “冯兮和那丫头跟我们家早就是势同水火,她怎么会不知?之前,我还真以为她跟冯兮和闹得很僵,没想到,都不过是她用来迷惑我的招数。” “现在,我有伤在身,她算是逮着机会了。在背后,还不知道是要怎么盘算去扳倒我这个大夫人。她这么多年的心思,我算是看透了。” 先前,赵初在提醒她提防荷姨娘,赵老太也提醒她,连刚出狱的云长依都遣人送信过来提醒。当时,她还觉得驾驭一个小小的妾不在话下,可如今,她已察觉荷姨娘似要脱离她的掌控。 翠环讶然,不由问道:“那要不要去告诉侯爷?” 赵夫人摇头,“侯爷本来就喜欢她,如今更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仅凭我三言两语,他如何能信。一个不成,反倒是认为我不够宽容大度,去寻一个妾的不是。” 接着,她垂目细思了一会,又说:“这样吧,你先跟紧她们两个,听听她们有何算计,然后,立马禀明我。” “是。”翠环应声,而后,便迅速地步出了门外。 此时,荷姨娘小心翼翼地观望周遭的环境,然后,领了冯兮和到府中最偏远的一个小花园。 “冯大小姐请。”荷姨娘让冯兮和先坐,她自己再坐下。 她一来,就凑过去,开门见山地说道:“冯大小姐,你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冯兮和好整以暇地观赏起赵家小花园里的景致,似是心不在焉地说:“此处就是寒姨娘和赵三少爷经常幽会之地?” 荷姨娘愣了愣,继而,默认了。 前几日,赵夫人已让人将云浅寒跟赵臻过往的幽会都调查得清清楚楚,结果,气了个半死。 “果然是一个够隐蔽的地方。”冯兮和淡淡地一笑,她回过头说:“荷姨娘,自打赵三少爷和寒姨娘被发现后,侯爷不是对大夫人的印象也不好了,认为她教子无方么?” “你何不趁此机会,牢牢地抓住侯爷的心。” 荷姨娘紧拧眉,焦虑地说:“话是这么说,可是,大夫人当了多年的主母,余威仍在,还差一点火候。” 冯兮和微一颔首,是在赞同她的话,不过,她的眼神只盯着眼前几处散发着幽香的凤仙花花圃,没有说话。 “冯大小姐,你不说话,到底是几个意思?”荷姨娘可着急了。 冯兮和指了指凤仙花花圃,说道:“你不是告诉我侯府的后院中,人员冗赘,都指望着公中的银两过日子,所需的花销一天比一天大,而公中的银两实则有限,难以应对那么多人员和那么多支出么?” “那本小姐教你怎么将这棘手的问题解决了,若是能圆满解决,赵夫人尚在养伤中,想必,侯爷会将管家权暂交到你手上,那等赵夫人伤好,就算想挽回,也是回天乏力。” “确是如此。”荷姨娘的一双眼睛放光,更急切地问:“不知冯大小姐有何高见?” 冯兮和招手,示意她再往前靠一点,接而,她细细地说道:“本小姐听到城南戚家的后院中,早已是各吃各饭了。他们家将各院交给选拨出来的老妈子负责,院中各种花草所衍生的进项,皆归那些老妈子所有。” “如此一来,各方各院也都需要人手,不但省下了雇人来打理的开销,在省下发放给老妈子月例,不辞退闲杂人员的同时,还可以让府里的老妈子们积极踊跃地去照料好院里的花草,物尽其用。” “而你们府中,至今都是雇花匠过来打理,这一进一出都是双倍的冤枉钱,还不如学一学戚家的那套。” 荷姨娘觉得她说的甚有道理,长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望向凤仙花花圃,“是啊,这小花园的凤仙花可以做蔻丹,西苑的金银花能够入药,可以卖到药材铺去,后苑荷塘里也都成片的莲藕。” “这些可都是宝。以往,没有去多加打理和利用,确是浪费了。” “那姨娘你可得抓紧。”冯兮和笑了笑。 荷姨娘信心满满地起身,“多谢冯大小姐的指点,我打算去参照一下戚家的做法,趁大夫人伤未好之前,做出点实效出来。若是将来,侯府的管家权落到我手里,我必有重谢。” 话音落下,躲藏在假山石后的翠环皱了皱眉,她已经一句不落地将她们的对话都听了进去。 翠环将冯兮和跟荷姨娘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转达给赵夫人。 赵夫人听罢,气不打一处来,她气急败坏地说道:“想不到,荷姨娘真早就跟冯兮和走到一块了,难怪她能大难不死,回来后,万事还都顺风顺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 坑你,太后大寿 “大夫人莫气。”翠环好声慰道,端了一杯热水到她的床头,转着一双眼珠子说道:“大夫人不觉得冯兮和跟荷姨娘所说的那些对策,的确是能解决府上的陈年旧疾吗?” “不管荷姨娘再怎么得意,你还是侯府的大夫人,只要你一开口,连她也得从。” “大夫人你何不抢占先机,将这些对策实施下去,若是侯爷得知你在养伤时,仍在兢兢业业地持家,还卓有成效,那你必定能扭转之前的败局。” 话落,赵夫人暗沉的双眸倏地一亮,她紧抓住翠环的胳膊,惊喜地说道:“翠环,日久见人心,我总算明白,你才是一心效忠于我的。” “那从今天开始,我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你,你安排几个人和你一起,定下新的规矩,将这些规矩落实到各房各院。” 翠环略是颔首,又恭敬地领命下去。 从这一天开始,赵夫人已快马加急地宣布,将会在府中实行新的规定,一些跟翠环以及赵夫人交好的老妈子被分配到任务,喜滋滋地去各个院中干活。 一想到这院中的花草所产生的进项都会是自己的,她们的心中就乐得不行,干活的积极劲果然也上来了。 先前的一些弊端的确得到了解决,赵无涯对赵夫人甚是欣慰,之前因赵臻和云浅寒之事,对她所产生的不满,也在瞬间消弭。 冯兮和也听说了这个消息,然而,她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反而,在房中慢悠悠地捧着一本书在翻阅。 千允忧心忡忡地过来,问道:“小姐,如今,赵夫人在侯府的风头又起来了,你就真打算让她白捡了个便宜么?” 冯兮和将书页阖上,淡淡地说道:“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谁要真按照所说的那些对策做了,就是自掘坟墓。” 千允咋舌,只觉冯兮和确实不是吃了亏,还会忍气吞声的人,便不再多问。 其实,那天谈话时,冯兮和跟荷姨娘所说的那些对策,对于赵家来说,是存在很大问题的。 赵家那边,赵夫人见成效甚佳,便让人大力落实到每一处,连赵无庸的院子都不放过。 可是,红红火火的日子过了没几天,潜在的问题就出来了。 在赵家,各房丫鬟早就有习惯,喜欢在随处路过的院子里摘朵花,折会枝叶,而院子又是老妈子看管的,院子里的花草就相当于她们自己的财产一样,老妈子怎么能见得丫鬟们随意将花采走。 一个不满,双方就会大吵一架。 每天都有丫鬟到赵夫人的门前告状诉苦,赵夫人本来伤就没好,每天又要应对这些争吵,脑袋都要炸了。 而丫鬟们的地位和月例一向是比老妈子们高的,但如今,老妈子们有个自己的院子,相当于开了一个小金库,丫鬟们的月例未涨,怎么不眼红。总是想尽了法子去自家主子面前使些手段,逼得一些老妈子走人。 再者,老妈子的腰包逐渐鼓了起来,心高气傲,也渐渐地不把主子们放在眼里,有时候,主子们说的话,她们便是置之不理。 因而,赵家阖府上下,各院子里每天都充斥着打骂声,各处的花草不约而同地遭到了破坏,一片狼藉。 赵无涯原先对赵夫人的赞赏瞬间化为了怨怼,他每天白天出去就一堆事,晚上回来,家宅还不安宁。 由于赵夫人先前大张旗鼓地让人宣称主意是她想出来的,赵无涯便将所有错都怪到了赵夫人身上,再让荷姨娘好好整顿一番。 荷姨娘在有一天,直接带了一帮人去各个院子里,将老妈子全都轰出去,废除了赵夫人原先所定的规矩后,一些摩擦才算减少,只不过,要恢复元气尚需时日。 当荷姨娘得意洋洋地站到赵夫人面前时,赵夫人的抖着手指指向她,声音打着颤。 “你……你恩将仇报。在侯府这么多年,我待你如何,你扪心自问一下!” “大夫人,你这话就错了。”荷姨娘挥舞着绣帕,笑道:“我要真的是恩将仇报,那也不用等了这么多年。” “大夫人,分明就是你治家无方,我如今只是帮你善后,你怎么还错怪我呢。依我看,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快把身体养好,养好了才有精力对家里的事进行重新安排不是?” “到时,我会提前安排妥当,等你接手的。” 赵夫人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少在那里,猫哭耗子。吃进去的哪还有吐出来的。” “大夫人,你明白就好。”这时,荷姨娘忽然间压低了声音,靠近赵夫人的耳畔说道:“多年来,你是如何待添儿,让他去为你的几个儿子铺路,又是如何把莲心推往绝路的仇,我一直都记着。” 赵夫人听罢,瞠目结舌地转头,问道:“所以,你这趟回来是找侯府报仇来了?” “是。大夫人,添儿先前也将你当成亲生母亲一般,待你比待我还要好,可你清楚是二皇子害死了他,却无动于衷。”荷姨娘的眼眸瞬间变红,手指紧攥着绣帕,咬牙道:“还有,莲心她当年只是一个小姑娘,她又有什么错!论狠心,我还不及你们!” “现在,他们都不在了,我已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我不会让你那么快就去见阎王,我要让你看到侯府里,父子相残,支离破碎的结果。” 赵夫人再也说不出话来,两眼瞪大,直勾勾地盯着她。 “快去请侯爷过来……”她对屋中的几个丫鬟命令着,可是,没有人听她的,一个个站着动也不动。 不得已,赵夫人环顾四周,不住地唤道:“翠环……翠环……” 然而,她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翠环的身影。 荷姨娘嗤笑一声,即是说:“大夫人还惦记着翠环啊。可你难道忘了,翠环按照你的命令,去办事。事情办砸了,你是大夫人,没有性命之虞,可她做为带头执行的丫鬟,就不一样了。” “侯爷早就命人将她杖毙,扔到乱葬岗去了。” 话音刚落,赵夫人“哇”得一下,口中吐出一口黑血,直挺挺地倒在了榻上。 “照料好大夫人,她若出了什么事,唯你们是问。”荷姨娘理了理微乱的发鬓,徐徐起身,走出去后,将门带上。 从此以后,赵夫人就彻底病了。 冯府这边,冯兮和则在忙活着另外一件事情。 太后的六十大寿到了,她得先入宫一趟。 千允帮她拾掇好,她便坐了马车过去皇宫。 马车进入三道宫门以后,忽地停了一下,千允感受到突如其来的震动,便掀帘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指了指前方停着的一辆马车,示意要不要让前面的马车先过。 千允瞅了瞅,见马车前垂挂着粉色纱幔,周身用雨花锦包裹,却不见繁复的花纹。 她不仅疑惑地说道:“奇怪,这马车上没有任何的标识,也不知是哪家小姐的,可是,又不像是公主、贵人的马车。” 冯兮和掀帘望去,看了几眼,眼眸逐渐转深。 有资格赴宴的不是王侯贵胄的千金,就是皇室的公主和嫔妃,另外还有,就是陛下特封的县主,但是,也没有几个。县主也只是个虚设的头衔,能收到拜帖的更是屈指可数。 “小姐,我们要不要直接从这辆马车旁边过去?”千允见冯兮和在思索,不由得再问了一句。 冯兮和凝眸,说道:“我们先下车。” 说罢,她们便是踩了车夫的背,下了马车。 在她们下车的同时,前面那辆马车中,也有一名女子牵了丫鬟的手,迈着莲步向她走近。 冯兮和定睛一看,便证实了心中的猜测,果然是云长依无疑。 “冯大小姐,好久不见。”云长依率先露出示好的笑容。 “安乐县主,好久不见。”冯兮和也微笑着跟云长依打起了招呼,并未说多余的话。 她的目光在云长依身上打量着,只见云长依今日只是低调地着了一身素净却不失端庄的衣裳,广袖处用暗色的银线勾勒出精致的花纹。 云长依的头饰亦是简约,没有过于华丽的首饰,却衬得她冰清玉洁。 云长依在见到冯兮和的一瞬间,眸色不由自主地暗了暗,冯兮和早已不是她先前所记得的模样了。 与她不同的是,冯兮和今日盛装出席,一袭茜红色绣百合忍冬花缠枝综裙逶迤垂地,额心轻点了梅花钿,一对月白石玉兰花耳坠在她耳边轻轻摇曳。发上佩戴着的玫瑰晶并蒂海棠修翅玉鸾步摇,丝丝缕缕地垂落在鬓边,风一吹,就会微微晃动,令人见之忘俗。 “素闻冯大小姐得益于月神的庇护,早已换了一副仙人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云长依仍旧保持着笑容。 “过奖。”冯兮和接着说道:“月神不月神的,安乐县主应该很清楚,不过都是子虚乌有之物。不过是一位殿下对我施以援手,我才得以恢复容颜。” 说罢,她见有一队宫人在齐整地走过来,便说:“先来先得,还是请安乐县主的马车先过去好了。时间有限,本小姐改日再与安乐县主叙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 温情,千手观音 云长依的一双笼烟眉微微蹙起,心里寻思着,这皇宫中会医术的殿下也就只有顾锦城。 莫非,真是顾锦城为她医治好的脸? 她明白顾锦城想将冯兮和放到顾时引身边,做为一颗棋子,可是,她不确定,像顾锦城那样的人,是否会对冯兮和动心。 若是顾锦城对冯兮和动了心,将来,在她们两人之间,顾锦城究竟会倾向于哪一边还是个未知数。 随即,云长依收起神思,恭敬有礼道:“长依不敢贸然抢下冯大小姐的道。还是冯大小姐先请吧。” 她开口说话,宛如夜莺啼唱,引得路过的宫人们纷纷侧目。 宫人看清了她是谁后,一开始是分外鄙夷的,不过,看到她谦卑的姿态和楚楚可怜的神情后,又对她动了恻隐之心。想来,这安乐县主是真心悔过的。 千允见冯兮和静默了半晌,便悄悄说道:“小姐,要不我再示意她们先走吧,让安乐县主在这么多人面前,对你低声下气,毕竟不是个事。” “我们先走。”冯兮和默然放下帘子,淡淡地说道:“所有人都知道安乐县主如今是个什么光景,她本就该为我让道。我让了她一次,她不接纳,我就没有必要让第二次,否则,就是惺惺作态,显得太过于刻意。” 千允从帘缝中望去,不由得啧啧道:“安乐县主还弯腰站着,看来,她是想要故意诱导你为了跟她争名声,再跟她僵持着。” 冯兮和颔首,而后,她对身后的云长依不再理会。 待冯兮和走后,云长依抬头,眸色略是一黯,随后,便恢复如常。 太后的寿宴设在章华台上,章华台地势颇高,前面的台阶由汉白玉石砌成,后面的一处飞瀑气势磅礴,汹涌地倾泻而下,似是九天落下的银河。 章华台两侧齐整地摆放着酸枝木制成的长条案几,上面盛放着由异域进贡的美酒和各色瓜果奶糕。 冯兮和跟云长依到场后,一下子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犹如当场最惊艳的两朵奇姝,一个不食人间烟火,一个媚骨天成,顾盼生辉,灼灼夺目。 不过,两人却是往不同方向走去,在各自的座位上坐定。 在两人走动的瞬间,顾锦城带有莫名意味的目光在冯兮和身上停留了几息,这被云长依捕捉到了。 云长依的长指甲忽地嵌入了手心,要知道,曾经的顾锦城也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哎!” 冯兮和刚在案几前跪坐好后,就听身边张御史的夫人叹了口气。 只听张夫人跟旁边的林夫人轻声说道“看到安乐县主和冯大小姐,我就想起了先皇后,要说先皇后的美貌,才是整个后宫的嫔妃都不能媲美的。” 林夫人听了,回忆道:“何止是后宫,放眼整个天下,能与她比肩的女子都不一定会有。当年,先皇后还未入宫时,她乘坐的软轿经过闹市区,轿帘不小心被掀开,百姓们只看她一眼,就纷纷惊为天人。” “据说,连华国文采斐然的四皇子都为她倾倒,曾多次来宁国寻她。只可惜啊,她最后还是进了宫。” 张夫人越想越激动,唏嘘道:“更可惜的是后来的事情,红颜薄命。听说,当年的事情跟她的来历有关?” 林夫人正想接话,却听小太监尖声唤道:“太后驾到。” “太后来了,祸从口出,不该提的事情不要再提。”两位夫人马上闭了嘴,只字不提,后跟随着众人高喝“太后千岁”。 冯兮和听到了她们的一些谈话,不禁生出了几分好奇心,心想,既然先皇后和先太子都那么出色,当年,昌德帝又为什么轻易就信了巫蛊之事。 但是,这样的宫闱秘闻,她也不便想太多。 顾锦年的目光一直随着云长依转,他本来说要想办法坐到云长依身边。但云长依说她身负骂名,也不是皇室的公主,不能让他僭越礼制,饱受众人痛骂。 他的心中不无遗憾,但是,又十分感动云长依能为他着想,觉得先前的猜忌,都是他的不对。 所以,尽管他失了户部,整日里被德妃训导,但能为她做的都尽量做到,权当是对她的补偿,比如,今日,将云长依想要带进宫的人都带进来。 太后来了之后,昌德帝也到了,他们在主位上坐定后,寿宴就该开始了。 可就在此时,忽地听人通报:“裕王爷到!” 座下的人不免感到万分惊喜,裕王爷有特权不出席宫中的宴会。所以,会不会出席,全看他的心情。 那是不是说明,裕王爷今日的心情很好? 顾时引的心情看上去好像确实还不错,他一进来,似有万千的光华绽放,红衣的衣角处,一缕缕繁花落定。 一名小太监奉了昌德帝的命令,来邀请顾时引到最前面去。 “裕王爷,这边请。” 可是,顾时引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径直走到冯兮和的身边坐下,丝毫没有顾及到礼制。 昌德帝有点尴尬,但是,没有说什么。 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怎么顾时引对冯兮和那么特殊? 而冯兮和吓得连忙放下手中的酒樽,紧张不安地偏头看他,用眼神告知,王爷,你这是在给我引火上身。 顾时引的潋滟凤眸中,一点点光彩徐徐溢出,他未答一语,只稍稍为她拂了下几缕凌乱的鬓发后,就起身离开,回到他该去的座位前。 冯兮和这才算是安心,可众人的目光已不约而同地在她身上探视,她想低调也难。 云长依见到顾时引的表现,唇边泛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心中念道,顾锦城将冯兮和当成棋子,不知等顾时引发现他最在意的女子背叛了他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也不知冯兮和会不会得知八年前的真相。当然,她也会尽量不让冯兮和有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不多时,等昌德帝宣布开宴后,便有丝竹管弦乐声响起,时而如高山深涧,时而如幽谷溪流,和着瀑布飞舞的声音,交织成美妙的天籁之音。 一曲奏罢,即是有宫人们抬着一副百鸟呈祥的绣品过来,众人同时祝贺太后寿诞。 接下来,就是各位贵族千金,为太后献上各自的心意,或奉出稀世夜明珠,或即兴弹琴吹、箫。 而就在众人如痴如醉地沉迷于其中时,台前忽然间有一片帷幕落下,帷幕是由红丝绒制成,质地光滑。 少顷,听一首箜篌曲汨汨流出后,帷幕就被站在后面的人缓缓拉开。 众人还没见过这种新奇的形式,对帷幕后面有什么都十分感兴趣。 冯兮和的眼神不住地朝云长依探去,这样的形式,除了云长依,这个朝代怕是没有人会懂。 当帷幕全然退去后,后面的场景令人叹为观止,只见方才那副百鸟朝凤绣品被置于壁面上,成为了背景,灯罩上涂了各种颜色的宫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落到绣品上,色彩瞬息万变,斑驳陆离。 绣品由数十名绣娘花费了近乎半年的时间绣制,一针一线都恰到好处,因此,被彩色的光束这么一照,更凸显它的韵味和珍贵。 而更让人感到震撼的是,在绣品的前面站了一名身着素白纱裙的少女,少女的发髻高高束起,拇指与中指相捻,手持一朵白莲。 白纱裙的底部绣着盛放的荷花,莲叶层层缠绕。 她站着一动不动,眉目端庄慈和,眼睑下有一颗殷红的坠泪痣分外引人注目,为她徒添苍凉之意,仿佛游走于红尘之外。 “这是观世音菩萨?”有人疑惑道。 刚说完,却见在少女的左侧突然间多了一只手,如水蛇般缓缓游动,接着,这只手的上面又多了一只手,跟随着箜篌曲的节拍起舞。 再接下来,少女身后的手越来越多,直到最后,根本数不清,它们呈半弧状散开,如天女撒花一般。 每只手都在舞动,而节拍与韵律出奇地统一,动作又极富美感。 众人看呆了,皆是感叹说:“这观世音菩萨不得了,还是有千只手的。” 云长依听着众人的惊叹,闭口,没急着说这出千手观音的舞曲是她安排的。太后不喜欢她,她要是这么早就说了,反而会碍事。 太后甚是满意地点点头,她虽不喜欢云长依,但是,对于整日里可以跟她探讨佛法的云小妹倒是喜欢的,为了让云小妹一心一意忠心于她,她也觉得不如借着这个机会,让她能永远留在皇宫中。 “陛下,你看这位姑娘像不像观音转世?”太后偏头,问昌德帝。 昌德帝看得津津有味,随声附和道:“的确像。” 太后趁热打铁道:“上天派下了观世音,那是对我朝的恩泽,陛下,你可要珍惜。” 昌德帝当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等千只手陆续收回,一出千手观音舞罢,他就传唤云小妹过来领赏。 云小妹缓步前来,她一走,身后的一队舞姬就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众人感慨地想着,能想到千手观音的主意,又能让这么多舞姬动作完美地完成,甚是不易。 昌德帝微笑着问道:“说说看,你们都想要什么赏赐?” “民女无需赏赐。”云小妹低头,声音响彻了整个章华台。 昌德帝面上的笑意全无,而后,他问其他舞姬,“你们呢?” 而一队舞姬全都没有说话,只静悄悄地转动着眼珠子,乖乖地把额头贴到地上,好像没有听到昌德帝的发问。 众人不由得感到纳闷,冯兮和微微摇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 翻身仗,善堂 昌德帝一时有点下不了台面,不由得有些恼怒。 “你们是不准备将朕的话当话么?” 半晌,跪伏在最前面的云小妹倏然抬头,说道:“陛下她们无法开口说话,请陛下责罚我一人就好。” 昌德帝不解道:“这是为何?” 云小妹抬起眸子,眼神如古井般,幽深无波。 “因为她们既聋又哑,是被人看到后收留,再请人教她们舞艺,才让她们拥有一技之长。” 说罢,众人皆是更为感叹,不由得为她们的身残志坚而触动。 太后长叹一声,“上苍有好生之德。” 昌德帝的眉心瞬间舒展开,问云小妹:“收留她们的人就是你吧,你可真的是有一颗菩萨心肠。你说你不要赏赐,可朕已经想好了给你什么赏赐。” “你先过去那边坐着。”随后,他指了指贤妃身后的位置,意图让人一目了然。 云小妹拾眼望去,怔了怔,眸中有复杂的情绪交错。 过了一会儿,却听她否认道:“陛下,收留她们的人并非是我,我只是跟随她们一起学艺,共同为太后贺寿。” “因而,我刚刚说不能接受赏赐。若将所有的功劳都抢了去,我于心有愧。” “那是谁?”昌德帝不禁更感兴趣,居然有人做了好事不留名。 “是……”云小妹仿佛处在犹豫当中。 太后只道:“你且尽管说,不论是谁,都可以有赏。” 云小妹这才小心翼翼地答:“是民女的长姐,安乐县主。” 太后脸上的笑容倏然不见,满座哗然,皆将目光转移到云长依那处。先前还对她表示不屑的一些人,如今已变了眼神。 昌德帝想了想,还是对云长依说道:“是你收留这些聋哑的舞姬?” “启禀陛下,确是民女。”云长依低头上前,在地上跪伏下去,额头贴地。 “君无戏言。”昌德帝敛了容色说道:“你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回陛下,民女不能要赏赐。”云长依一口回绝。 “为何?” “民女自知有过,虽然能安然从大牢中走出,但在民女的心里,仍旧算是戴罪之身。”云长依一字一句地回答,表现得不卑不亢,“连着数日,民女闭门不出,对自己的德行进行反思和检讨,想着,接下来,应该多做些善事。” “就好比,某一天遇到几位听不见又不能讲话的姑娘时,心中顿时对她们感到怜悯,觉得她们颠沛流离,论婚事,也无人愿意娶。但是,我给了她们一些施舍后,心中又产生了一个疑惑。” “我想,总不能接济她们一辈子,民女本就没什么财力。而且,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如让她们学会一项可以谋生的技艺好。所以,我将她们带回去,请了懂盲人言语的师父跟她们交流,又去请人教她们习舞。” “前些日子,全城都知太后大寿即将到来,她们感受到太后和陛下的恩典,便跟民女提出,要为太后献上一出千手观音。” “今日,能得太后青眼相待,是我们的荣幸,而功劳是所有人的,民女不能一个人全给抢了去。” 云长依的这番话说罢,当即就有很多人对她转变了态度,觉得她不仅是真心悔过,而且,她做的这些,足以抵挡她的那点小过错。 昌德帝听了,龙颜大悦,向太后问道:“母后以为如何?” 太后思忖片刻,她是一心向佛的人,方才的千手观音,她确是喜欢。而云长依做的,也的确是天大的善事,或许,她可以再给云长依一次机会。 “此事由陛下做主就好,哀家不会有异议。” 昌德帝转头,赏了舞姬们一些金银财宝和玉如意等物,她们既是将舞艺做为谋生的工具,那给予她们物资上的奖赏,也是她们应得的。 接着,他对一直跪地不起的云小妹,柔声说道:“朕说的话还算话,你可以过去坐下。” 他指着的还是贤妃身后的位置,主意已决。 云小妹的喉间一梗,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但到头来,她只叩头谢了恩,而后,说道:“民女遵命。” 她缓缓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了贤妃身后。 众人微惊,都知,从现在开始,云小妹的身份变了。 顾锦年大惊失色,差点将酒洒了出去,昌德帝若将云小妹纳入后宫,他以后还怎么迎娶身为云小妹长姐的云长依。 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过往的种种,以及冯兮和遣人送到他府上的一封字据。他当时只以为是冯兮和在挑拨他跟云长依的关系,一气之下,将字据给烧了。 现在想想,那封字据也许是真的,云长依从来都不是真心想要嫁给他。 昌德帝没有理会众人迥异的神色,接下来,他含笑着对云长依说:“你也不能将你的功劳都撇去,朕自然也是要对你行赏。” 云长依却坚决说道:“谢过陛下。民女想了一会,觉得可以将陛下给予我的赏赐拿去善堂,继续用来帮助没有自理能力的百姓。而且,过年的雪灾还未完全平复,各处都比民女要着急着用银子。” 昌德帝微一凝眸,“你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见解,着实不易。这样吧,要不就由你再建一个善堂,朝廷会定期拨下银两,皆由你统管。朕也希望自己的子民都能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云长依微微垂眸,再次谢主隆恩。 但是,她像是想到了其它的什么,想抬头再开口。 “且慢。”此时,座上忽现一个质疑的声音,众人听了声音,即是一凛,抬眼望去,便看到是顾时引在说话。 云长依的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忧虑。 “子裕,你有何见解?”昌德帝和气地问道。 顾时引未抬眼睫,似是心不在焉地把玩着琉璃酒盏,悠然说道:“本王认为,安乐县主一个人精力有限,难免会有管不过来的时候,所以,要不就让冯大小姐跟她一起去管。” “冯大小姐当时所做的四副图,本王还记忆犹新,既然她跟安乐县主有同样的想法,那她们两个该是志同道合,必会齐心协力将善堂管理好。” 冯兮和一听,略是诧异地看向他。她也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此事,由顾时引提出,比她自己提出更为合适,她若真的热情地在太后寿宴上,与云长依争抢起来,也实为不妥。 昌德帝未免有些疑惑,“子裕,朕记得她不日就要嫁入裕王府,这些日子在府中备嫁,会不会顾不过来。” 顾时引回道:“这个不必担心,本王自会妥善安排,不会委屈了她。” 昌德帝还是不放心,可太后已然接话道:“不如先问一下冯大小姐的意愿。” 将善堂全交给云长依去管,她仍是不能完全放心。 继而,她和颜悦色地问冯兮和,“你可愿意去协助安乐县主?” “臣女全听陛下和太后的安排,从不觉得去做济世救民的事,会有什么委屈。”冯兮和起身,恭敬答道,除此之外,不再多说一句。 她知道,太后并不喜欢有太多想法的女子。 “那不如就按裕王爷的说法来吧。”太后乐呵呵地笑道:“裕王爷都不担心他的未婚妻,我们又能瞎担心什么。” 昌德帝略一颔首,对云长依说:“接下来,就由你跟冯大小姐一同负责善堂的事务。” “民女和冯大小姐必会不负陛下所托。”云长依回的迅速,可是,她心里却是咬牙切齿,让冯兮和跟她一起管善堂,那她往后想要做什么手脚,难度岂不是大了许多。 昌德帝把事情都交代完以后,就让云长依退回座位上,开始接下来的贺寿表演。 念在那批舞姬的意志坚定,表现出色,他便特许她们暂先到章华台附近的几个亭子里休憩。等一会,他打算让在座的宾客分散到亭子里做词做画。 冯兮和的目光扫过那批舞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后,面色微凝,看上去不是很开心。 千允小声问:“小姐,陛下让你跟安乐县主共管善堂,你怎么不太高兴?” 冯兮和叹息道:“那些舞姬不似先天聋哑的人,大抵是近段日子,有人让她们变成聋子和哑巴。” 方才,她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发现舞姬们的喉间一直在鼓动,像是很想开口说话。若是先天的哑巴,早就没有开口说话的意识,不会有那样的表现。 而且,她们耳中有结痂的微小伤口,起身离开的时候,眼神过于紧张,像是在惧怕什么。怕是她们的聋,也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只不过,刚才云长依明着是夸舞姬们,实则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她的身上,舞姬们又将头低伏在地上,别人没有过多关注。 千允听后,再多看了一眼,她们离去的方向,叹道:“没想到,安乐县主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可以残忍地将活生生的人都弄成哑巴和聋子。” 冯兮和的眸色逐渐幽深,心中的愤恨一点点燃起。 她还记得前世临死前,云长依说的话,冯君尧倒在顾时引的箭下后,是云长依将尚有一口气的冯君尧带回去,做成了人彘。 在冯兮和陷入回忆时,座上有公主悄悄说道:“琳琅,你为太后娘娘准备了什么大礼?” 闻声望去,冯兮和就见到神情涣散的七公主顾琳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章 曲线救国,箜篌引 自从赵添死后,顾琳琅一度消沉,连日来,沉迷于酒色之中。 昌德帝见了她这般模样,气得差点将她送到道观中带发修行,好在顾锦城为她求情,她曾经又很得昌德帝欢心,才继续留在宫中。 顾琳琅听了其他公主的劝说,只一个劲地摇着头,说不会,今日的寿宴,还是顾锦城非要她过来的,要不然,太后也该生她气了。 另外一位公主继续说道:“琳琅,除了赵二少爷外,你之前不是也很喜欢赵三少爷的么,我听说,赵家有意让赵三少爷来给你当面首。” 顾琳琅迟疑了一会,呆呆地问:“赵三少爷,不是喜欢男的么?” “不是,我都听说了,那都是误会。”公主又说。赵臻和云浅寒的事,满大街都知道,当然,她没告诉顾琳琅。 顾琳琅神情呆滞,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冯兮和默默地转过头来,心道,赵无涯为了缓和跟顾锦城的关系,居然准备让赵臻曲线救国。 “等会,你去请一趟七公主。”她吩咐千允。 不多时,章华台上的歌舞结束,太后身边的女官出来宣布,让到场的众人去作字作画。 于是,众人三五成群,零零散散地往风荷亭、浣月亭等几个亭子而去。 冯兮和去的是向晚亭,向晚亭位于卧虹桥边,数盏风灯从桥上一直绵延到亭中,次第摇曳。 她放眼望去,见到方才表演千手观音的舞姬还甚是无聊地在一处亭里歇着,就让千允也为她们送一壶茶过去。 待千允送完茶回来后,冯兮和提笔,让千允将准备好的颜料取出。可,她却突然间见到顾锦城过来。 “兮和,本皇子来向你讨一副画作如何?” 冯兮和微微一笑,婉言道:“兮和的雕虫小技,怕是入不了二皇子殿下的眼,殿下应是去问安乐县主讨要才是。” 确实,围着她这里的人寥寥无几,而围在云长依所在的浣月亭的人,已密密麻麻围成了一个圈。 说罢,只听那边传来一阵惊叹,原来是云长依已经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写完一首《章华台序》,令人拍手叫绝。 顾锦城偏头,扫了一眼风荷亭后,却又回过头来,说道:“本宫还是想要兮和,你的一副画作。” 冯兮和只得莞尔道:“既然二皇子殿下想要,兮和也不好再三推拒。但是,我不会白白送人东西,有一个交换代价。” 顾锦城不解地问:“你想要本宫给你什么?” 冯兮和的眼眸转了转,而后,落到顾锦城腰间的玉玦上,说道:“不知二皇子能否将你这块玉玦摘下,让我看一眼,如果我喜欢,就拿这个做为交换条件如何?” 思量片刻,顾锦城后顺手取下玉玦,交到冯兮和手中,玉玦的下方垂挂着丝丝缕缕的流苏。 冯兮和手捏住流苏的一角,将玉玦举高,置于光线下,徐徐转动。 玉玦质感通透,在旋转的瞬间,宛如有千年的碎冰和薄雾翻飞。 而就在此时,顾琳琅听闻冯兮和找她,来到亭子外,在瞥见玉玦的刹那间,僵滞在原地,这块玉玦渐渐地与她印象里的那块相重合。在赵添死后,据说给雪狼收尸的人从狼爪中发现了这么一块玉玦。 “罢了,这种玉玦一看就是价值连城,想来,是二皇子殿下心爱之物。”冯兮和甚是惋惜地叹息,复又将玉玦还回,“兮和万不敢贸然夺去。” “二皇子殿下若喜欢,等它日,兮和想到了要什么,再跟殿下说,如何?” 想来,顾锦城到现在都认为她对他有所隐瞒,直惦记着她曾说过的第五幅图。 顾锦城接过玉玦,欣然颔首,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玉玦。冯兮和想要便拿,不想要,他也不会非要赠送。 而他身后的顾琳琅,眼眸中慢慢地现出惊讶之色,这块玉玦是顾锦城的,莫非赵添的死与顾锦城有关? 怎么可能,顾锦城可是她一母同胞的皇兄? 顾琳琅往前走了几步,却因太过于激动,一不小心碰到了亭边孔雀开屏状的落地宫灯,发出铿然的声响。 顾锦城听到异响,回到见顾琳琅神色莫名,不由得微拧眉心。 顾琳琅一看到顾锦城,就想到起赵添的惨死,一个克制不住,差点就要冲上来质问。 “七公主来了。”这时,冯兮和抬头莞尔道:“七公主,我看你最近神色憔悴,还是想劝劝你,较之从前,你行事可要谨慎点。凡事三思为好,不然,陛下和太后又该对你有意见了,到时,就算连二皇子殿下都帮不了你。” 顾琳琅微怔,凝神细思,觉得冯兮和说的对,顾锦城是她亲兄长,她不能随便跟顾锦城闹翻,要不然,在宫里连一个维护她的人都没有。 顾锦城毕竟是她过去最为信赖的兄长,她不愿意相信真的是他做的。赵添的事,究竟跟顾锦城有没关系,她也还得再去查查。 “本宫就是来看你们这帮自诩有才的小姐是如何惺惺作态的!”须臾,顾琳琅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就转身离开。 跟在顾琳琅身边的宫女不住地叹息,“哎,七公主近来总是疑神疑鬼,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顾锦城拢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回,顾琳琅近来的表现,他都清楚地看在眼里,觉得宫女所言不假。 但是,为了避免后顾之忧,他得再让人去看一遍,当初赵添死后,是否真的处理干净了。 冯兮和微微垂目,将一张洁白的画纸在石桌上铺好,而后,她拿起湘妃竹制成的毛笔,准备蘸上千允新为她调制的水粉。 她心里想道,顾锦城再去处理也没用,赵添死时的证据,她早就赶在第一时间收集好了。 少顷,顾锦城蓦然回头,继续刚才的话题,“兮和你这算是同意了本宫的要求?” 他的视线扫到盛有水粉的盒子,一时间,不免感觉新奇,他还从没见过这样子的颜料。 冯兮和缓缓将笔搁下,想做回答。 可就在她开口说话之前,另一个声音已经替她做了回答。 “若是本王不同意呢?”顾时引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后面,不仅让顾锦城吓了一跳,也让冯兮和受到了不少惊吓。 顾锦城的面色略是有些窘迫,随即,他解释:“皇叔或是误会了,侄儿只是听闻冯大小姐的画技出众,声名远播,所以,才特来向她讨要一幅画作。” “她是本王的王妃,凭什么要为你作画?就算她同意了也没用,本王不会同意。”说着,顾时引便转眸看冯兮和,眼神中透着几分警告,“兮和,你说呢?” 冯兮和怒瞪他,他不是都把话说完了,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想了一会儿,她清了清嗓子,惧怕地望了顾时引一眼,对顾锦城说道:“抱歉,二皇子殿下,这是我打算此次为太后贺寿所做的。至于其它的,我只能听王爷的。” 顾锦城顿时很受伤,但是,既然他已决定让冯兮和到顾时引身边去,这也该是他需要接受的。 “是本宫疏忽了。”他苦涩地笑笑,而后,留恋不舍地望了冯兮和几眼。 冯兮和也真诚地看着他,用眼神表达歉意。 而她的心比数九寒冬的天还要冷,前世的顾锦城,也是经常使用这种表情,刻意让她误以为,他很在意她,已因为她,受到了伤害。 顾时引见到两人进行了这么长时间的对视,眸色微黯,小声地说道:“你敢一直看着别的男子,给本王等着!” 冯兮和的额头上顿时冒起几根黑线,这分明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看别的女子时,怎么没这点意识。 可是,她懒得理他,默默地过去接着作画。跟他多辩解,只会是她吃亏,所以,她不理他才是最好的方式。 顾时引不说话了,几次想开口,但看到她低头专心画画的样子,不忍打扰。 纤长的羽睫垂下,在她的眼睑处落下一片阴影,清风徐来,拂动她的额发,清冷的月华打在她白皙如瓷的脸上。顾时引一时被迷惑了心神,等他回过神来时,只见冯兮和已画完。 顾时引正想前去欣赏一番,却听到风荷亭那边,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呼。 冯兮和淡淡地望去,随即,就往风荷亭走去。 等她走近,才知道原来是云长依又做了一首箜篌引,令人拍案叫绝。 一个先前对云长依不满的翰林学士,也是目瞪口呆,他取过书写着一手漂亮簪花小楷的宣纸,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视若珍宝。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一首读罢,众人已如痴如醉,直直感慨云长依简直比文曲星还要神。因为方才弹奏箜篌的乐师,确实是叫李凭,所以,他们也没有怀疑。 此处的喧闹轰动了昌德帝,昌德帝一过来,即是拊掌称道:“好诗!只怕连今年秋贡中的才子也未必能达到你的水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 优昙惊世,暗醋 云长依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昌德帝和其他人的赞扬,她十分庆幸,自己来的是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时代,历朝历代的诗词可以随便拿来用。 这种美妙的感觉,就如同来到一处桃花源,发现时人不知有魏一般。 “陛下谬赞,民女的诗词水平,在闺阁中与人切磋还尚可,怎么敢真的拿到台面上来与参与秋贡的才子相比。” 众人不禁哑然,这首箜篌引如果只是闺阁诗词的水平话,那其他的诗,岂不更是儿戏? 云长依却接着说道:“民女认为,自身还有更大的进步空间,若现在就得到过高的赞誉,民女担心,以后会心高气傲,难以虚心提高自己的水平。” 众人听罢,暗暗赞道,能达到炉火纯青的水平,还能如此谦卑,看来,这个云长依已真的改过自新。 只有翰林院的陈学士心中仍有质疑,他是个刻板守旧的人,在他眼中,云长依再怎么完美,也不能抹去她伪造卷宗,抛弃未婚夫,后又杀了知情人士灭口的行径。 “安乐县主太谦虚了。”这时,冯兮和清洌洌的眼眸,痴迷地望着石桌上的诗作,似是满怀崇拜地说道:“我记得安乐县主除了在姑苏城和金陵城待过之外,再也没有去过其它地方。” “而这首箜篌引涉及到的地点颇多,而且,都具有传奇色彩,描述了一种新奇瑰丽和自由开阔的诗境。安乐县主没去过这些地方,做出的诗,却如身临其境一般,着实令我钦佩。” 云长依微愣,没想到,冯兮和竟如此犀利地指出来,她沉着地回道:“我是在翻阅古籍时,看到过有关那几个地方的叙述,再添以想象所做的。” 冯兮和心中冷笑,新奇瑰丽的想象可以理解,但是,像云长依这样醉心于名利的人,作出的诗,怎么可能会有自由开阔的意境。 “原来古籍中真有这么几个地方。”冯兮和的眼眸中,瞬间凝聚了流转的华彩,看上去,对这首箜篌引入了迷,“那安乐县主你跟我讲讲是哪几本古籍,我回去也多多翻阅。” 冯兮和一提,那陈学士也说道:“是啊,安乐县主,本部堂虽然自认为学富五车,可今天才知,人外有人。你一个女子,都比本部堂厉害,所以,本部堂也想知道究竟是哪些古籍。” 云长依的眸色忽地一凝,笑得有些僵硬,她还没有特意查过,在这个朝代,哪几本古籍上真有关乎箜篌引中那几个地点的记载。 须臾,她拾起笑容,热心地说道:“你们要是想知道,大可以等改日,我们另行探讨,我细说与你们听。若是在今日说起来,让大家在旁边看我们几个研究古籍,怕是扫了大家的兴。” 说着,她友好诚挚的眼神在冯兮和的身上驻足,话锋一转,说道:“冯大小姐不亦是做了一副画么?可否,能取来让大家看一眼。相较于听我们研究古籍,大家应该对看你的画作更有兴致。” “好啊,请诸位稍等。”冯兮和没有再继续追问,也坦然地让千允去取了过来。 许多人先前虽是听说过冯兮和会画画,但是,有很多人没有真的见到过,以为,像冯兮和这样的三无女子,不大可能会作出惊世的画作来,因而,也就没当回事。 可是,当千允将冯兮和刚才所作的画徐徐摊开,刚才还有疑义的人一下子就闭上了嘴巴。 画纸比寻常的宣纸要厚一些,上头的颜料已经干涸,映入众人眼中的是明快的色泽和一朵粉中带紫的优昙花,优昙花层层绽放,栩栩如生,似有花香溢出。 他们从未见过优昙花竟能开得如此活泼,迥异于以往名家画作的风格,而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描绘优昙花的每一处线条,都是由一个个“寿”字构成。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部用寿字画出一朵优昙花,着实不易。众人又郑重看了眼冯兮和,这次的眼神与之前不同,是带着欣赏的目光。 他们忽然间觉得自己已经明白,裕王爷为什么会偏偏看上冯兮和的原因。 顾锦城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幅画,他的眸色微深,感觉同样风格的画貌似在哪里见过。 没过多久,他想起来了,就是坊间盛传的缕斋。他记得,冯兮和跟他说过,她是向民间的一位大师学习,才懂如何作画。 莫非冯兮和说得那位大师就是缕斋的主人?冯兮和居然能结交到这种奇人异士,看来,她的用处大着。 这时,顾时引从不远处缓缓走来,在场的女眷停留在画上的眼神全然被他吸引去。 顾时引墨发微扬,神态恣意慵懒,眼睛却没有定在某一处,而是,在各处随意游走。 “哇,裕王爷好像在看我。”有的小姐小声说道,羞赧地低下了头。 “不对,他是在看我。”隔壁的努力迈步上前。 “是我啊。”其他小姐踊跃地争抢。 冯兮和:“……” 他看的明明是我! 片刻之后,她就发现不对劲,她心里纳闷至极,刚刚是想什么呢,她是疯了吧。 于是,她就当成是自己一时间神思错乱,对他保持一贯的冷漠。 她再看了看,发现顾时引面对一众狂蜂浪蝶的媚眼时,竟然和颜悦色地收下,不由得更火,觉得自己保持冷漠的做法是很正确的。 因此,冯兮和面对顾时引时,更为冷漠,甚至,还明目张胆地朝顾锦城投去示好的眼神。 顾锦城略是错愕,心跳有过一刹那的停滞。 可当他冷静下来时,他又不希望冯兮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他送来秋波,否则,若是让别人知道冯兮和是他派到顾时引身边的,那就麻烦了。 不过,他也想多了,冯兮和收回视线后,再也没有看过他。 顾时引却将冯兮和刚才对顾锦城的眼神都收入眼底,面色渐渐地沉了下来。 他盯着被置于石桌上的画作,漫不经心地说道:“本王的王妃所画的优昙花很应景,这该是太后今日所收到的最为出彩的大礼了!” 说罢,太后即是点头,表示赞同。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称顾时引说的对。顾时引都那么说了,他们哪还能再挑挑选选。 只是,平心而论,太后所收到的寿诞礼物,冯兮和这件的确算是最为别出心裁的。云长依安排的那出千手观音虽然令人感到震撼,可有点诡异,被高高捧起的箜篌引和云长依的表现,也存在诸多纰漏。 “谢裕王爷夸奖。”冯兮和冷淡地回道,脸上除了恭敬,还有一份疏离。 她耐心地纠正道:“但是,我想要冒昧地说一句,我如今还未过门,不能算是裕王妃。在未过门前,还是劳烦王爷在称呼上多注意一些,不然,难免会叫人说我的不是。” 话音一落,站在顾时引身边的顾准冒了一身的冷汗,转而,顾准小心地提醒道:“王爷,你媳妇好像生气了,要不要去哄哄?” 可是,顾时引眼中含着的浮冰已迅速地凝聚,浑身透着肃杀之气,似是覆盖上了千年寒冰,比九层冰窖还要冷。 顾准摸摸脑袋,郁闷地想着,怎么感觉自家王爷的火气也很大。 昌德帝只觉这两人之间气氛怪异,但是,他没有多加干涉,而是出言暖场,对在场的阮昭明说:“阮爱卿,你教的这个女儿不错。今日的表现,不仅让太后感到欣慰,亦能服众,朕当是给予她赏赐才行。” “微臣谢主隆恩。其实,小女能作出这样的画,确实很难得。在闺阁中时,就日日埋首在画间,我劝她去休息,她都不肯。”阮昭明脸上跟着沾光,嬉皮笑脸地应了下来。 他看向冯兮和的眼神中,充满了父爱,仿佛是在暗示冯兮和记得多帮衬他一把。 云长依的心里则不太乐意,她让冯兮和将画作亮出来,是为了转移焦点,不是为了让冯兮和抢她风头的。 不过,她随后又想到,她才刚出狱,最开始的目的是先要让大家对她改观。过于锋芒毕露,对她来说,并不合适。在以后的时间里,她自有可以发挥的余地。 昌德帝将赏赐说完以后,差人将冯兮和的画作裱起来,送到慈宁宫中。 接着,众人就想各自散去,由宫人领着,前往御花园走走。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走开,就看到对面亭子里,有人痛苦地倒地,在打着滚,掐着自己的咽喉。 昌德帝也见到了,忙让宫人去探望情况。 宫人匆忙跑去,又匆忙跑回,摸了一把汗水,禀道:“陛下,倒地的是由安乐县主带来的一名舞姬。” 昌德帝拧眉,“快请御医过去。” 他高度重视此事,身残志坚的舞姬若是在皇宫中出了事,传出去,保不齐会影响皇室的声名。 御医很快就赶了过来,过去替倒地的舞姬进行诊治。 在诊治的时间里,众人心里满是不解。云长依的心里紧张不安,她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冯兮和的颊侧却流露着浅浅的笑意。 没过多久,前去诊治的御医过来,禀告说:“陛下,她是因为前些日子被灌了哑药,喉间被灼伤,刚才发作起来,才会感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 蛇蝎心肠,锋芒 哑药?仿若一道刺骨的寒风刮过,众人只觉脊背发凉,看向云长依的眼神变了变。 昌德帝和太后的脸色刹那间微滞,可是,既然在前一刻,昌德帝已经亲口夸了云长依,给予了她赏赐,下一刻,就被人发现那批舞姬全都被她弄哑的话,他的颜面何在。 想了想,昌德帝轻咳一声,命令道:“先把她们都带下去医治,兴许是因为别的原因导致她们的不适。” 御医当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说道:“微臣遵命,方才,大抵是微臣眼拙。待微臣再去为她们诊治一番。” 众人心照不宣,也懂昌德帝的意图,都没吭声。 只是,现场的气氛顿时冷凝住,明明是秋季,却让人冷的想要呵气。 云长依冷汗涔涔,谦卑地低着头,咬唇不发一语。昌德帝虽不再信她,可有意遮掩此事,相对而言,是最有利的。 这个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什么话也别说。 昌德帝拧眉,甩袖就欲离去,而看到云长依的那副诗作,心里顿起了爱才之心。 “将安乐县主所作的箜篌引也裱起来吧。” 几个宫人立即上前,准备等宣纸上的墨迹干涸以后,就将它卷起。 这时,冯兮和悄然走到翰林院林学士的身前,对着千允低声叹息,“可惜了安乐县主的满腹诗才。” 林学士一直对云长依有所不满,得知了那批舞姬是被她弄哑了之后,怒火更甚。他听罢,不屑地冷哼道:“徒有其表而已。内里藏着一颗蛇蝎心肠,才华造诣再高,又有何用!” 他的话似一道惊雷,轰然炸开,让在场的人也纷纷窃窃私语。 昌德帝听到身后的议论声,步子陡然一停。 紧接着,林学士大步走到云长依的面前,厉声说道:“安乐县主,子不教父之过。本部堂猜想,你的父母大概从没教过你何者为良心,放任你野蛮生长,才导致你养成如今的性子。” “你的行为,连本部堂这种活了这么多年的人见了都心有余悸,更不消说其他人。难怪当初,被你抛弃的许家公子会扔出一封退婚书,与你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 云长依的脸色煞白,她的眼睛微微抬起,只用眼角的余光打探着昌德帝的反应。 若是群情激愤,难保昌德帝不会为了平息众怒,从而,找个名头将她发落了。 她寻思了一会后,在昌德帝过来前,“噗通”一声跪下,再三叩首,大大方方地认了错,“林大人所言甚是,民女自知罪孽深重,因此,对于林大人的指责,无从辩驳。” 她这么一说,周围的议论声就小了许多。众人没有想到,她竟然直截了当地承认了错误。 要知道,无论从她做的哪一条出发,都是与女德的教条相悖而行。 冯兮和的眼眸中兴致盎然,仿佛很期待云长依接下来的表现。 只见云长依胜雪的面容染了几分苍凉与悲伤,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是,诸位只知责怪长依,却从不过问长依为何会成为这样的女子。” “长依出生在姑苏的一个小县城,父亲早早地就过世了,母亲虽是从冯国公府嫁过来,但是,她读过的书并不多,连最基本的女德,知道的也不够多。林大人说的没有错,长依的父母的确是没有把我教好。” “直到回到金陵,母亲向冯老夫人苦苦哀求,为长依请了女学师傅过来,长依才开始学诗学艺。但是,性子是从小养成,底子没有打好,后天的纠正是需要一个过程。这是命运的不公,若长依完全承担,未免说不过去。” 她每一个字都说的掷地有声,听得人不禁同情起她的遭遇来。 冯兮和的眼睫轻颤,眸色冷冽,云长依这话,为自己开脱的同时,也将冯国公府暗贬了一通,想让人误以为冯国公府苛刻了庶女,连基本的女德都未教过冯若兰,冯若兰想为云长依请个师傅,都要看冯老夫人的脸色。 “安乐县主的遭遇,我也十分同情。”须臾,冯兮和缓缓走出,语声凛冽,“只是,我始终认为,出身虽然占了一部分原因,但真正的修行还是要靠个人。” “要不然,当年,外祖母让府中的小姐,不论嫡庶,都去学习时,学成后的结果,也不会各有不同。而外祖母对于若兰姨母所提出的,要请女学大师过来教我们的意见十分赞同,只不过,是我没有好好把握。” “再者,安乐县主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人,据我所知,许多比你更为不幸,地位不高的姑娘同样有良知。良知更多的是靠自觉,而不是通过他人的灌输。” 云长依死死地咬着下唇,硬着头皮说道:“我刚说的只是一方面的情况,冯大小姐不要误会我以偏概全。” 继而,她抬眸,满含信心地望向昌德帝,说道:“陛下,长依深受无人教授的痛苦多年,其原因是像我这样的女子,没有师父过来教导所致。” “每当夜深人静时,就会苦苦思索,究竟如何让其他女子重蹈覆辙。后来,长依想出一计。” 昌德帝想起之前云长依献出过救灾计策,这回,说不定也有惊喜,就一时来了兴趣。 “你且说来听听。” “可以设立女子学堂,在科举考试中,另设女科,在考试科目中,着重考察女德。”云长依硬着头皮说:“可以先在金陵城设立几个试点,再推行到宁国的其它地方。“ “长依的想法是,能让更多的女子得到学习的机会,可以让她们能习得知识,亦能修身养性,在作出瑰丽诗词的同时,让她们在嫁做人妇后,也能让自身的德行足以服众,更好地持家。” 话落,林学士甚是疑惑地问道:“你前面说,增设女科,后面,又说嫁人,岂不是自相矛盾。增设女科,若是女子参加科举考试,及第的几位,是否也要跟男子一样,入朝为官?” “我朝尚未有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若是贸然让女子为官,干涉朝政,那不就乱了套。她们怎么还有心思嫁人,安分持家!” 云长依回道:“让女子参加科举考试只是一种激励方式,让她们有足够的动力去学习,去养德。到时候,及第的几位,可以给予她们虚衔,并不会妨碍到她们嫁人之事。” 昌德帝在前面听着几人的争辩,面色逐渐地转为明朗,只是,他也有疑虑。 “你刚说设立女子学堂,可是,贫苦人家必定没有足够的费用让自家女儿去学堂,若是当做义学,由朝廷出资,国库不一定能支撑得这笔庞大的支出。” 云长依垂目细说:“建学堂所需的费用无需全部都国库出资,可以由朝廷牵头,呼吁富商巨贾捐款,富商巨贾为了博得名声,是非常愿意做利国利民的善事。” “安乐县主你想得的确很周到。”昌德帝不禁拍掌叫好,其他人也为云长依感到惊讶,能想常人所不能想。 而云长依的心在滴血,这是她为自己将来所备下的筹码之一,准备用在夺嫡之位的最后阶段,来为顾锦城加持,同时,也能让顾锦城知道,她是他不可或缺的一大助力,将凤位稳稳地握在手中。 如今,迫于形势,在时机尚未成熟的情况下,将修建女子学堂的提前说出,其实,是将她推到一个不利的地位。 冯兮和看着云长依,心道,云长依若将这个设想推行下去,必将引起轩然大波,让她的锋芒彻底地暴露出来。 朝中的各派势力必将盯牢她,她的敌人一下子就会增加很多,昌德帝表面上不说什么,实际上,也会质疑她的野心,暗暗去观察她。 云长依若是再像跟过去一样,悄无声息地给顾锦城办事,自然是不可能了。每一步都会像走在刀尖上一般。 “兮和对安乐县主甚是崇敬。”须臾,冯兮和眸光粲然,浅笑盈盈地说道:“安乐县主希望让富商巨贾捐款,那必是统一捐赠到所建的善堂中。” “兮和既是跟县主一同打理善堂,那这件事,我理应也该参与。兮和愿意倾力相助,跟县主将这项利国利民的措施推行出去。” 云长依的心略是一沉,善堂有冯兮和在,她可不想让富商巨贾也捐款到善堂中。 昌德帝对冯兮和的表现很是欣慰,不由得对阮昭明夸道:“阮爱卿,你教出的女儿,果然非比寻常。” 然后,他淡淡地说:“那此事就交由你们两个负责,若需要人手,尽可以向朝廷调人。” “民女遵命。”云长依仿佛受宠若惊地应下,实际上,却像是如履薄冰。 “臣女遵命。”冯兮和平静地应下,仪态高雅,不失恭敬。 顾锦城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游走,看向云长依的目光中,顿时多了一分失望。 良久,待昌德帝把事情都交代好,众人便离开此处,三三两两地往御花园散去,去欣赏御花园的夜景。 冯兮和也拉着千允,随意地在御花园中游玩。 当冯兮和走到一条繁花似锦,由彩石铺就的小径上时,可以看到顾锦年在拿着一条由月光石制成的项坠出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 乖乖暖床,表白 冯兮和走上前,不由分说地从顾锦年手中夺过项坠,拿在手中反复玩转。 项坠在月光下散发着朦胧的光辉,它是按照心形的样子做的,链条部分由真银打造而成,整体风格不同于普通的项坠。 这是云长依送给顾锦年的定情信物,顾锦年将它当宝贝,日日都垂挂在脖子上。 此时,他的心里有些烦闷,总觉得是不是误会了云长依,就拿出项坠来回忆过往,想想过去的柔情蜜意。 刚刚,他正看得出神,却发现项坠在忽然间被人夺走,不由得一恼。 等他转过头,看到夺走项坠的人是冯兮和后,更是恼怒。 他起身,作势挥舞着拳头,恐吓道:“你把它还给本宫!不然,休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冯兮和诧异道:“三皇子殿下,你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 她的眼睛盯着看了一会,又惋惜地说:“本小姐这是在帮你,你居然狗咬吕洞宾。” 她竟然骂他是狗!顾锦年火了,打算一拳打在她的面门上,却不想,一拳还没出去,他的膝盖处就先被踢了一脚,整个人往前面的假山撞去,撞得鼻青脸肿。 “你个恶妇!”顾锦年捂住流血的鼻子,痛斥着。 可是,下一瞬,当冯兮和将项坠狠掷到小径上时,他的眼中唯有惊骇。 项坠碎裂开来,一只体型状似蜘蛛,却比蜘蛛小很多的虫子从裂隙中爬出,缓缓地蠕动着身子。 顾锦年的心渐渐沉下,他倒抽了一口凉气,问道:“这是什么?” 冯兮和友好地解答:“吸血虫,它会不断地吸食你的血液,直到把你的血吸干为止。” “这怎么可能?”顾锦年瞪大了眼睛,仍然无法接受。 “怎么不可能!”冯兮和毫不留情地打破他仅剩的幻想,但是,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打算引导他自己去发现。 “顾锦年,本小姐再一次对你表示同情,你到最后,若是连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那可真的是可悲!” 说罢,她便徐徐离去,留下独自神伤的顾锦年。 冯兮和对逛御花园并没什么兴致,不多时,她来到一个亭子的拐角处,准备进去歇脚。 此处鲜有人烟,寥寥几盏宫灯在随风飘摇,流泻出的昏暗光线不足以让人看清前面的路。 冯兮和正想进去,可突然蹿出的一个人影已迅速地捂住她的嘴巴,揽了她的腰,在千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往后拖曳而去。 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她心跳加剧,抬脚就想往来人的脚背上踩去。 结果,来人很好地避开了,她又从衣袖中倒出几枚银针,往后朝他袭去。 敢偷袭她,她让他看看什么叫断子绝孙! 只不过,银针被人悉数没收,来人已将她的背抵到假山石上,她总算能看清来人是谁。 等看清了以后,她的火气更大,很想将他暴揍一顿。 “你这招对本王不管用!”顾时引的眸色暗沉,唇边泛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冯兮和的眉心微锁,暴喝道:“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顾时引笑得邪魅妖治,富有磁性的声音轻柔地扫过她的耳畔,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谁让你今天又惹本王不高兴了呢。” 冯兮和没好气地想道,她不高兴都没说什么好吧。 顾时引径自抬起她的下颚,迫使她与自己对视,说道:“所以,本王要惩罚你。” 说着,他的薄唇即是朝她袭来,炙热的气息铺打在她的脸颊上,让她的颊侧染了一抹绯色。 “就在这里?”冯兮和心中一惊,忙制止道:“你放开我!被人看到怎么办?” 顾时引并没有觉得她的担忧可以成立,反而,低笑道:“被看到又如何,反正谁都知道,你是本王的女人。” “顾子裕!你离我远点!”冯兮和恼羞成怒,差点就要跟这个流氓王爷打起来。 然而,她还没有出手,顾时引已经将她的双手擒住,紧紧地禁锢在掌心。 “本王为什么要你远点?”顾时引的指腹在她的脸颊上滑过,轻轻地说:“而且,你既然打不过本王,就得乖乖去暖床。” 冯兮和立马就想起之前,他在她房中过夜的事,那么惊悚的经历,她可不想再试一遍。 迷蒙的月色下,顾时引见她目如点漆,唇瓣嫣红,即使是在生气的状态中,流转的眼波也不失璀璨的光彩,不由得呼吸一滞。 冯兮和奋力地抵抗,却不抵他的力气。 随即,他的吻就印到了她的眉心,继而,落在她的唇上。 冯兮和的身子微僵,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抵抗。 最开始,微凉的唇朝她袭来时,她感觉有一丝甜蜜的味道,而到后来,就不一样了。 顾时引一把拢过她的腰身,让她与自己紧密贴合。 手指在她的发丝间徐徐游走,他的吻是带有惩罚性的,等她放松了警惕时,便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不给她任何挣扎的机会。 冯兮和想挣开他的束缚,却是无法动弹,连一点法子都没有,只得一点点地陷入到他的攻势里,与他一同沉沦,直到时间静止。 旁边的树枝上有白色的小花纷纷扬扬落下,划过她的发尾,在空中打着卷。 不知过了多久,顾时引才放开她,双眸一瞬不瞬地锁住她的目光。 “兮和,以后不要再惹本王不高兴。” 冯兮和的脸色泛红,她大口地喘着气,却无畏地对上他的眼睛,眸底如暗夜湖泊般澄净。 “王爷,那你有没有顾及过我的感受?“她说道:“我想问问你,你娶我,是一时兴起,想把我留在身边当个禁宠,还是真的打算让我当你的妻子?” 顾时引微是错愕,接着,他轻轻地牵过冯兮和的手,拉着她走到一处秋千上坐下。 沉默了一会,他偏头说道:“兮和,若本王说,是真的想要娶你,你会信吗?” 冯兮和听后,心情再也无法平复,再看顾时引的神情,见他专注又诚挚,不似有假。 “为何?”冯兮和不解地问,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没有看上其他人,而偏偏看上像她这般声名狼藉的女子。 “你问本王为什么,本王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此时的顾时引感到一丝局促。 旋即,他潋滟的凤眸中,渐渐地生起光晕,贴在她的耳边说道:“或许,在我生命中最黑暗的那段时间里,你曾像一缕阳光般,照耀过我的生命,又或许,我们是两个很像的人。” 冯兮和还从来没有听他如此认真地跟她说这些话,不禁失了神。 她望进他的眼里,只觉得两人已认识很久了一样,她努力地想要从他的眼中寻找到什么。 顾时引握住她的双手,眼中的玩味早已尽数退去,留下的唯有似皓月星辰般的繁华。 “冯兮和,不管你信不信本王对你的心意,本王都会将你当成明珠一般,放在心头。” 冯兮和能在顾时引的眼中清楚地看到自己,他的话似是一张巨大的网,密密麻麻地将她缠住,永生永世都无法挣脱。 同时,她的心中激起的千层浪,久久不能消退。 不知不觉中,她的眼睛已然有些湿润,只是,她自己浑然不觉。 半晌,她徐徐垂下眼睫,手扶着秋千边的藤条,脚尖轻点地,缓缓地荡起秋千。 顾时引也没有希望她这么快就给出回应,他只是伸手抚过她的颊侧,轻轻一带,想让她靠过来,头枕着自己的肩。 这次,冯兮和没有抗拒,她自然而然地依偎在他的肩膀上。 抬眼望着漫天繁星,她的心中烦乱地厉害,较之从前更甚。 身边的这个男子,拥有着令人忌惮的权势,仰慕他的女子如过江之鲫般。 能被他视若心头的明珠,她本该是感到幸运的,可偏偏,前世,她的大哥就是倒在他的箭下。所以,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随着秋千的摇晃,冯兮和的眸色微敛。 顾子裕,若是以后,我真的伤了你,不知你又会如何想。 不日,金陵城最繁盛的街道上,一户匾额高挂的堂前,几串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过之后,云长依向昌德帝提议的善堂正式开张了。 办女学,鼓励富商捐款的事,大部分人都听说了,都好奇地过来看看传说中,打理善堂的两位女子到底是何模样。 等看到后,所有人的眼睛都被吸引了过去,直直惊叹,这么两个仙子般模样的人,竟然是善堂的推动者,看来传说中,美人如蛇蝎的说法都不一定是真的么。 金陵城云集了众多富商巨贾,在得知消息后,纷纷表达了热情。开张的第一天,就有很多人踊跃地来捐款。 至于他们是博名声还是真的想为百姓做善事,就不得而知了。 冯兮和跟云长依都早早地来到了门口,只不过,冯兮和在里面忙活着,云长依在外面忙碌。 云长依站在门口,先端出一番恳切的模样,发表了几句感言,再假模假样地赠予贫苦百姓们一些物件,引得百姓们对她也改观了不少。 赵如媛过来后,见到云长依,眼中溢出一抹欣喜。云长依也看到了她,而后,热络地拉了她过来,仿佛两人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 剪彩,郎情妾意 云长依转头,小声地跟赵如媛说:“不日,冯大小姐就要跟裕王爷完婚了,你也知道,前些天的太后寿宴上,她不知使了什么迷魂术,让裕王爷能够偏帮她。” “如果一直都是如此,那她嫁入裕王府后,不是更加高你一等?” 赵如媛听罢,紧皱眉头,若是婚后,裕王爷对冯兮和宠爱备至,那她还有什么机会。 “赵三小姐,其实,你也不用发愁。”接着,云长依又说道:“我这倒是有个办法。” 她凑近赵如媛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了点什么,只见赵如媛听后,眉开眼笑,暂时离开了一会。 等她回来时,围聚在善堂前的百姓又多了不少,云长依已将一副用鲜血书写成的字帖挂于梨花木门前,让所有人都看得见。 “诶,那该不会是安乐县主用自己的血写成的吧?”有些眼尖的人已经注意到云长依的食指上缠着一圈白布,不禁误以为那是她写的血书。 “可是,那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啊?”百姓们看到字帖上虽是一排排龙飞凤舞的草书,可由于字词难辨,语言过于晦涩,他们根本看不懂。 云长依垂下眼帘,默默地往后退了退,故意不出声。 她低垂着的面容略是有几分憔悴,好几次想伸手去抚额,却像是害怕被人看出异样,又放下双手。 赵如媛瞥了眼字帖,甚是哀婉地说道:“你们不知道,安乐县主为了让善堂能够得以维持下去,造福百姓,特意去深山的道观里祈福。” “那边的一位世外高人说,只有用人血书写的符才是最有用的,安乐县主就二话不说,咬破自己的手指头,为善堂和百姓写了平安符。” 说罢,百姓们对云长依顿时生出了敬仰,难怪她看上去气色不太好。 这样不顾惜自己的身体,能够跋山涉水去为他们祈福的女子,他们应该原谅的。 一时间,他们对云长依过往的那笔历史,又淡忘了许多。 随即,人群中忽地有人喊道:“不是说由冯大小姐和安乐县主共同打理善堂么?怎么现在就安乐县主一个人在忙活,冯大小姐人去哪了?” 他一说完,其余的百姓也开始嚷嚷起来。 对于事实的真相,人们往往不会去深究,而是相信表面看到的。 云长依略是遗憾地叹气,而后,对婢女说:“你先去请一下冯大小姐,不管怎样,等会的剪彩仪式也需要她在场。” 婢女点点头,转身进屋。 “吵什么呢?”须臾,千允先抱着一卷红纸,从里面走出来,“我们家小姐一整天都在为统计城中所要帮扶的人数,你们家的女儿数量,还要登记捐款数目,哪有时间出来做样子!” 说着,她就将红纸糊了,贴到善堂外的石墙上去。 “我们家小姐说了,以后,每一个人捐赠的每一笔款项都会公之于众,在款项后面,会把用途也说清楚。” 云长依微蹙眉,看着千允将红纸贴上去,说道:“这样不合适吧,这样一张贴出来,就等于是定死了,万一临时出了变故,需要更改,大家又不知道的话,很容易引起误解。” “有什么好误解的。”冯兮和徐徐走出,对云长依微笑着说道:“我们只要多安排点人手,出了什么变故的话,及时发出告示就可以。大家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不可能连这一点都不能谅解。” 躁动的百姓们安静了下来,仔细一想,觉得冯兮和说的有理,能让他们看到谁捐了多少,捐款做什么用,他们的确能够更放心。大家也会更踊跃地去捐款。 因此,许多人就站到了冯兮和一边。 云长依咬着下唇,几次想开口,却始终没有说话。 这种局面下,她若是硬跟冯兮和起争执,只会讨个没脸。 冯兮和转眼,看到了云长依挂在墙面上的平安符,问道:“这是安乐县主所求的?” “没错。”赵如媛踊跃地跳出来,帮云长依说道:“你看,安乐县主都能远赴崇山峻岭,只想为百姓求一平安,你却只是待在屋子里,去简单地统计捐款数额,做如此轻松的事情,你好意思么?” 冯兮和笑着,驳道:“看来,赵三小姐跟安乐县主的交情匪浅,连她的一举一动,你都可以知道的这么清楚。” “至于安乐县主长途跋涉,前去求来的平安符会不会比本小姐做的事有效果,你且不用这么快下定论,等过段时间再看也不迟。” 赵如媛的喉间一梗,瞪着双眼,思考着用来反驳冯兮和的话。 云长依却善解人意地牵了赵如媛的手,拉了她走到横在门前的来红绸彩带,笑意盈盈地劝说:“今日是善堂开张的好日子,你们两位都是官家小姐,理应和和气气,跟我一起齐心协力地将善堂办好,这么招摇地在门口争吵,岂不是让百姓们说我们的不是。” 而后,她亲昵地挽过冯兮和的手,轻柔地说道:“冯大小姐,既然你都出来了,时辰也差不多了,那我们不如就现在开始剪彩。” 说罢,她将从身侧婢女端来的红漆托盘中取出两把剪子,将其中一把交给冯兮和,然后两人走到红绸上的两朵绢花前,欲要将绢花给剪了。 冯兮和微一颔首,她知道这种形式是云长依想出来的,云长依曾说在开张时,剪了红绸,之后就会红红火火,就出来一探究竟。 赵如媛的双眸绽放出透亮的光芒,往人群中扫视,打了个手势。 待一串鞭炮“噼里啪啦”地再次响过,冯兮和跟云长依便转过身去,动手去剪绢花。 百姓们争先恐后地探过头来围观,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新鲜的玩意。 而就在两人转过去后,人群忽地起了一阵骚动。 一个流里流气地痞子从人群中蹿出,他的脸上堆集着猥、琐的恶笑,流着口水,张开一双满是污垢的手,即是向冯兮和所在的方向扑过去。 冯兮和回过头时,发现他离自己不过只有几尺的距离。 赵如媛没有丝毫顾虑,只等着看等这个痞子碰了冯兮和以后,冯兮和嫁去裕王府,还能如何作威作福。 任何一个男人都受不了自己的妻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恶心的痞子搂抱,更不用说,像裕王爷那种具有强烈占有欲的男人,只怕以后,他对冯兮和再也喜欢不起来了。 云长依稍微侧过身子,面上带着些许惊慌,眼帘却是垂下的,借此掩盖眸中的冷笑。 “冯大小姐,莫非这位是你的旧识?”她略作诧异地问道。 经她这么一说,其他人看冯兮和时,也带着几分揣测的眼神。他们早就听闻冯兮和跟城中的地痞流氓关系不一般。 难道她还和他们之中的某些人互表过心意? 所以,这个痞子一听说她要嫁人,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冯兮和不答,她的眸光立刻变得凌厉,冰寒如刀,往后退了几步。 而当暗处的远影想要冲出来时,只听“咚咚咚”的锣鼓声传来,有人蹿过来,在痞子的头上敲打了数下,打得痞子晕头转向的,一下子就偏了方位,往另一边倒去。 “啊——” 赵如媛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她没有做好任何防备,就已被痞子给抱住,两人往后倾倒,卷了落在地上的红绸,滚了几圈,纠缠在一起,难以分开。 冯兮和瞥向赵如媛,说道:“赵三小姐,这痞子对你的感情貌似好到难舍难分的地步,而且,他又碰了你,不如改日让他上门提亲好了。” 红绸似将两人捆在了一起,赵如媛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恶臭。 她忙着推开痞子,却怎么也推不开,只能边呕吐,边呜咽地哭道:“你快点给我滚开,不然,我大哥和父亲绝对会杀了你!” 痞子也很为难,他双手抱着赵如媛,被束缚住,根本没办法去扯开红绸。 赵如媛只好叫其他的伙计过来,帮他们将红绸一圈一圈地解开。 冯兮和不理会在地上哀嚎的赵如媛,已望向拿着铜锣的少女。 钱绯绯身着鹅黄色的裙裳,楚腰卫鬓,站在人群中,格外出众。在她的身边,跟着一位手持檀香木佛珠,身穿红袈裟,看起来高深莫测的僧人。 “我本来打算趁着今日这个好彩头,代表东盛钱庄来捐款的,没想到竟然看到郎情妾意的一幕。”钱绯绯不屑地瞄了眼赵如媛,随后,就将铜锣丢到一个跟班的手中。 “赵三小姐跟这痞子即是心心相印,本小姐也不好打扰他们。”冯兮和上前一步,说道:“钱老板心系宁国百姓,有需要时,可以出来积极响应,这是大善事,钱大小姐可先随我进来。” 钱绯绯也不再跟赵如媛计较,应了声后,提步跟过去。 而她身边的那位僧人没有进去,目光在云长依跟墙面上的平安符之间徘徊,眉心微锁,眼中透露着一抹忧虑的神色。 “两位施主,且慢。”忽然间,他出言将冯兮和跟钱绯绯叫住,声音空寂悠远,似来自远在天边的佛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 往生咒,逐客令 冯兮和略是诧异,云长依的内心一颤,袖下的手在不断地擦拭着因为心虚而冒出来的冷汗,心道,这神棍怕是要坏她事。 “贫僧想请问两位女施主,这道符咒是从何而来?”僧人问道。 冯兮和的眸光微转,想了想,没有直接答话,而是问:“大师,可是这道平安符不适合放在此处,而是应该放到堂内,每天用三炷香和一只鸡供奉着?” 僧人面上拢了一层寒霜,他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后,叹了口气,“女施主,这不是平安符,是往生咒!” 话落,众人皆是哗然,齐刷刷地盯着云长依,带了几分惧色。 云长依心下一惊,而后,她敛了容色,心痛地说道:“大师,长依不懂佛法,但是,这的确是我辛辛苦苦从遥远的普济寺求来的平安符。” “你是佛门弟子,若是你因为某些原因,刻意看走了眼,长依无话可说,只求你能对得起佛祖就好。” 她故意暗示这僧人是被人收买了来陷害她,顿时,又让一些人偏向于她这边。 “贫僧既是佛门弟子,本来确实不该轻易插手于凡尘俗物。”僧人无奈地轻轻阖眼,转动了会佛珠。 他再叹道:“奈何,这位女施主你怀揣恶心,将往生咒挂于此地,要将众生渡入到苦海中去。我佛慈悲,贫僧也该以普度众生为己任,只能出来制止。” 他一说完,嘴唇翕动,喃喃地念起了佛语。 众人都听不懂佛语,但是,听着他前面说的那段话,心中已然发毛,浑身汗毛倒竖,只觉周遭黑云罩顶,阴风大作。 激动之下,纷纷指责起云长依,并拿起菜叶和臭鸡蛋,朝云长依扔过去。 蛋液顺着云长依洁净透白的脸颊滑落,她的下唇已被咬得沁出血来,眼中有泪光闪烁。 可她一动不动,默默地忍受了一会众怒,随后,她颤着声音,不甘地问:“大师,我与你究竟有何仇怨,以至于你非要塞这么大一桩罪名到我头上?” 僧人像是被惹恼了,刹那间,目光变得犀利,直盯着她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女施主,你眼中戾气过重,乃是杀孽过多所致,贫僧奉劝你早日回头是岸为好。否则,来日,必会作茧自缚。” “话已至此,施主好之为之。” 话音刚落,袈裟的袖角微扬,他已是一步上前,揭下了所谓的平安符,又往墙面上贴了另外几道符咒,念了会咒语。 贴罢之后,僧人便自行离开,云长依的脸一白,不禁询问:“大师,你这是要去哪,莫不是贼赃了我之后,携带着不利于背后主谋的证据而逃?” “东瀛和蓬莱。”僧人步履微停,收起佛珠,双手合十,“天机不可泄露太多,贫僧的义务已尽,也该遨游四海,找妙僧一聚了。” 众人听到“妙僧”的名字以后,一时间,议论开来,能跟妙僧交上朋友的,那这位大师也必是高人无疑。 而且,蓬莱和东瀛那可都是仙岛,难不成这位大师也是要准备成仙的?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宽大的袈裟随风鼓起,渐行渐远。 云长依身侧的婢女蕊珠掏出帕子,为云长依擦拭着脸上的蛋液,小声怨怼着,“县主,你为什么不找南宫少爷来帮忙呢?” 南宫家的少爷是云长依的爱慕者之一,他写的一手狂草,一度让城中的才子争相效仿。 若是云长依请他来帮忙,称要辨认符咒,那信服力自然会高许多,何至于被百姓唾骂。 “我已经暴露了太多,眼下正是收敛锋芒之际,如果再让人知道我与南宫少爷相交甚好,那陛下真留不得我了。”云长依用衣袖去蹭着脸上的污渍,轻轻地怨愤道:“我受点委屈事小,南宫少爷真要是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那县主就忍下这份委屈了?”蕊珠又问。 怎么可能忍下!云长依的眼中划过狠色,吩咐说:“你去让组织的人盯牢这个僧侣。” 蕊珠道了声“是”后,便扶着云长依先进屋,躲避源源不绝的臭鸡蛋。 冯兮和看着狼狈的主仆,回头问钱绯绯,“你从哪里请来的大师?” 一开始,她觉得那名僧侣是名神棍,可是,观察他的周身气度,便觉他的身上有一派超然和脱俗的气韵,没有多年的虔心向佛,是得不来的。 钱绯绯摇头说:“人不是我带来的,而是……” 她的眼睛望向了停在街角的一辆帷布马车上,继续说:“我刚刚在半路上遇到裕王府的人,是他们让我把人一起带过来。” 冯兮和抬眸望去时,马车已掉头往回驶去,眼中有异样的情绪油然升起,她低低道:“原来是裕王府的人……” “说不定那位大师真是某位高人。”钱绯绯粲然笑道:“我看,裕王爷对你倒是真心的,那你们成亲以后,我也不必担心了。” 想到这事,她又想多问一点,他们是如何认识的情况。 冯兮和却目光闪烁,忙拉了她进去,转移话题说道:“我不是找你来代我打理一段时间的善堂么,那进来说吧。” 不多时,钱绯绯就被她带到了堂中,冯兮和将一册册崭新的账本交给她,跟她细说起之后的事情。 两人正认真地交谈着,却见被解开红绸的赵如媛气冲冲地随着整理好的云长依过来。 云长依见到冯兮和将账册都交给钱绯绯,心里冒火,面上仍旧保持平和。 “冯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冯兮和连眼皮子都不抬,只说道:“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本小姐要专心待嫁,暂时先让钱大小姐代我打理。” 云长依的双眼一瞪,想着,钱绯绯算的比冯兮和还要精,让钱绯绯打理,那还得了。 “冯大小姐,陛下让你我二人打理善堂,你现在贸然将她人代劳,岂不是辱没了圣意?你要是觉得没有时间,大可以告诉我,我去安排辅助的人手过来。” 冯兮和抬了一下眼睛,似是愣怔地说:“我已经得了裕王爷的授意,裕王府近日也会多往此处增派人手,这需要向你请示吗?” 云长依哑口无言,仿佛受不了这等侮辱,捂住胸口,默默地走到一边去,留下双眼冒着火光的赵如媛。 赵如媛心中愤慨至极,她刚刚被一个地痞搂过抱过,以后还如何嫁的出去。 她越想越委屈,就把所有的账都算到了冯兮和头上。 “冯兮和,你怎么能让一个卑微的商贾之女来打理善堂,而且还把安乐县主气伤了!” “媛表姐,善堂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你瞎掺和什么劲。”冯兮和没给她好脸色,纳闷道:“再说了,你我算是远房亲戚,你现在胳膊肘朝外拐,冲我大吼大叫的,以为被人看到了,很光彩吗!” 赵如媛更气,手指着她,刚想说话,却又听钱绯绯说:“赵三小姐,你说我是卑微的商贾之女,这我没法否认。可一码归一码,你由此质疑我的能力,这是不对的。” “如果我连管账这种基本能力都没有,那要如何继承我父亲的家业?” “再者,你觉得你是武安侯的掌上明珠,自我感觉地位很高。那按照你的说法,你的能力也该很强了?我问你,你知道秋冬季节时,陈醋的市价跟春夏季节时,有什么不同吗?” 赵如媛一愣,“我干嘛要去关心这些!” 钱绯绯放下手中的算盘,又说:“那我就问你关于你府中的事,你知道你身上所着的绫罗衣裳,花费了多少成本吗?你府中买进一个三等丫鬟,需要多少银两,你知道吗?” 赵如媛顿时无话可说,她根本就没去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赵三小姐,你连这些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资格来跟我叫板。”钱绯绯见她答不出来,便说道:“还是等你学会算账和经营以后,再来跟我说话好了。” “现在,你既没有能力来帮忙打下手,又不是来捐款,而是,来寻事的。善堂是为百姓谋福祉的地方,讲究的是有容乃大,你的小肚鸡肠与善堂格格不入,恕善堂不能招待你,请出去吧。” 她毫不客气地对赵如媛下了逐客令,善堂里的伙计看了看冯兮和,冯兮和手指着账册说道:“没看到本小姐已经把善堂交给钱大小姐打理了么?她相当于这里的半个主子,你们听她的就是。” 伙计们面面相觑,最终,大步上前,把赵如媛给拖了出去。 “她可是赵家的嫡小姐!”云长依似乎不能相信,冯兮和连一点颜面都不给赵家,冯兮和无视她,对其他的伙计下了命令,“不管是谁,凡是妨碍善堂的经营,败坏善堂的名声,一律给扔出去。” “当今陛下明察秋毫,想来,也会理解的。” 然后,冯兮和再次跟钱绯绯嘱托道:“钱大小姐,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 “做这种大善事,能赚到良心,不比某些人……”钱绯绯意味深长地看云长依,拔高了声音说:“你放心,有我在,一个铜板都不会少!” 云长依听后,不断地平复着澎湃的心情,她坐不住了,起身,走了出去。 赵如媛被丢到门外后,又被众人嘲讽了半天,只觉下半辈子真的嫁不出去,哭哭啼啼,闹了半天。 须臾,云长依叫住了她,说道:“赵三小姐,你既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何不回府找人求助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 崩溃的三皇子 赵如媛忍不住抽泣,“安乐县主,我娘病倒了,我三哥被关在祠堂,我父亲最近又特别宠荷姨娘,他被那个狐狸精哄的,几乎都不管我这个女儿了。” “小侯爷呢?”云长依试探着问道。 赵如媛想了想,说道:“我大哥好像中了毒,还没好,都怪冯兮和!” 云长依听罢,心中豁然一亮,是冯兮和给赵初下的毒,原来冯兮和还懂得用毒术,难怪赵老太盯上冯兮和了。 “你是小侯爷的嫡亲妹妹,他不会不管你。”云长依拍了拍赵如媛的肩膀,说:“另外,你跟小侯爷说下,他所需的解药,我会为他求来。” 赵如媛止住了眼泪,看着云长依,愣愣地点头。 待赵如媛走后,云长依的眸色渐寒,旋即,她前去找顾锦城。 和之前一样,顾锦城在秋风楼的包间里见她,只不过,顾锦城对她的态度比之从前更加淡漠。 云长依揣摩了一会他的思绪,问道:“二皇子殿下近来可好?” “你说呢?”顾锦城没给她什么好脸色,而是,直接责问道:“前些日子,本宫布置的一些暗桩被人拔掉了,本宫让你去查,你查过结果没?” “线索是有。只是我说了,殿下你会信吗?”云长依默了默,后见顾锦城抬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她即是说道:“我怀疑是冯兮和。” “殿下,之前我也跟你一样,觉得冯兮和是一心向着你的,可是,自打你跟赵家的关系越来越差以后,我就开始怀疑她了。赵初的毒,是她下的,赵家如今的烂摊子也都是她造成的。” “而你真的放心把隐藏的如此深的一个人送到裕王爷身边吗?” “证据呢?”顾锦城问,云长依说的,赵家的人都对他说过。但是,冯兮和帮他从顾时引拿到了白象符,也是当着他的面,去对付赵家,并没有偷偷摸摸。 而且,他什么都没对冯兮和透漏,冯兮和能知道多少关于他的事情,更别说,有能力去拔掉他的暗桩。 他的心里是存在隐忧,但还没达到超出控制的地步。 云长依垂下眼帘,要证据,她还真没有。 须臾,她开门见山地说道:“二皇子殿下,只需一些时日,虽然你想把她安插到裕王爷身边,可是,她跟裕王爷始终有当年的承诺在,若是,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你有多大的把握,认为她不会动摇?” “你认为呢?”顾锦城睨了她一眼,又问。 云长依接着说:“应该让她跟裕王爷之间,有着永远都无法忘却的芥蒂。” 顾锦城不以为意,只淡淡道:“她跟裕皇叔的芥蒂,早就在本宫的计划内,不需要你多费心了。” “二殿下,其实,你是喜欢她的,是么?”云长依并未受到打击,眼中的秋波盈盈流动。果然,顾锦城的脸色微僵,她便说:“我一心系着二殿下,当然,凡事都要为殿下着想。” “就算殿下你喜欢其他人了,我也得忍痛,成全殿下。” 顾锦城微拢眉心,直接忽略了她虚伪的话语,直奔主题,“说到底,你是想要做什么?” “二殿下,你不是一直在寻找一个人么?”云长依展颜笑道:“平日里,裕王府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可大婚之日,就不一样了,那是个绝佳的机会,说不定还能一箭双雕。” 听完,顾锦城没有流露出多欣喜的表情,他垂目说:“不要到头来,把计划弄成了笑话。” 尽管顾锦城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可云长依从秋风楼的后门走出时,仍是双目含笑,满揣着热情。 她上了一辆装饰普通的马车,等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后,藏在后门的顾锦年徐徐走出,目中尽是怒色。 “她是在秋风楼,见的二皇兄?” 在他身边,伪装成秋风楼小厮的侍卫拱手禀道:“是,属下刚刚的确看到二皇子殿下进了秋风楼的一处包间,后来,安乐县主也进了他那个包间。” 顾锦年脚踩着枯黄的落叶,一拳砸在一株梧桐上,火气更甚,他忍住心中的怒火,接着,又问:“他们进去后,都做了些什么?” “这……”侍卫犹豫着该如何开口,秋风楼是寻欢作乐的地方,顾锦城和云长依又是一男一女,还能做些什么。 他整理一下思绪,即是委婉地说道:“门口好像有人盯着,属下没敢靠得太近,不知道他们具体都做了什么,但是,看安乐县主出来时,气色貌似很好。” “三皇子殿下……”话未说完,顾锦年的身影已然不见,侍卫急急忙忙地四处寻找。 良久,云长依回到别院里,扫视了一眼,对蕊珠说道:“把我的行礼收拾一下。” 她知道冯兮和已经将字据交给顾锦年,顾锦年该怀疑她了,她得尽快搬走。 这两天,她一直让人在物色宅院,目前,已找到了一处。 蕊珠颔首,而后,她快步走进去。 “长依,你这么着急要收拾行李,是打算去哪?还是说,本宫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忽然间,顾锦年从后院中走出,拦住了蕊珠的去路。 云长依微蹙眉,然后,她的脸上又挂了标志性的笑容,说道:“三皇子殿下说的什么胡话,你对我那么好,怎么会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我不过是觉得继续背负着骂名,在金陵城待着,会透不过气来。所以,我就想去别的州县转转,透透气。” “是啊,你觉得本宫对你那么好。”顾锦年的面上很平静,一直维持着笑容,只不过,笑的有些勉强。 他拉着云长依到藤萝架下面坐下,亲自为云长依倒了一杯茶,不解地问道:“你想要出去透气,为什么不跟本宫说呢?” 云长依只觉今日的顾锦年有些反常,便更加警惕。 她理了理鬓发,敷衍道:“我这属于临时起意,是打算要跟三殿下你说的,这不,三殿下你自己也过来了。我跟你说了吧,我想去趟云州,那里的山色空濛,然后,再去幽州。” 顾锦年的眸色一暗,听了他的话,心道,去的什么云州幽州,大抵是要去顾锦城的府邸,被顾锦城金屋藏娇吧! 他胸膛里熊熊燃烧的烈火,一直燃到了他的眼睛里。 于是,顾锦年垂下眼睛,推了茶盏到云长依面前,“来,长依,喝杯茶吧。你今天到绸布庄挑衣裳料子,也该累了。” “云州的山水确实好,本宫最近闲来无事,也可以陪你出去走走。” 云长依扫了眼茶杯,不喝,她婉言道:“三殿下,你刚失了户部,如今,在朝中尚要巩固势力,是关键时期,怎么能够陪我一个女子出去游山玩水!” 她不提户部还好,一提,顾锦年就急火攻心。 顾锦年再也受不了,蓦地一掌拍打在石桌上,站起身来。 “长依,你还要继续做戏给本宫看么!” 顾锦年想大声质问,可是,当真的说破时,他不免有些心软,只能无可奈何地说道:“本宫的舅舅都查清楚了,就是你从中作梗,让户部落入二皇兄的手中,那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根本就是二皇兄的人。” 云长依的心头一跳,最先关心的不是顾锦年得知真相的问题,而是,居然这么快就被查清楚了。 顾锦城行事一向隐秘,若是没有人走漏消息,绝对不可能被查出来。看来,顾锦城又得费一番功夫去处理此事了。 见云长依还在走神,仿佛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顾锦年不由得从袖中拿出一张字据和破碎的月光石项坠,扔到她的面前,手指打着抖。 先前,他不畏惧德妃的叱责,不害怕昌德帝的训斥,却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患得患失。 岂料,被他视若珍宝的这朵解语花,竟是对他的真心不屑一顾。 “长依,本宫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就喜欢你了。几年来,本宫对你也是掏心掏肺。” “尽管很多人都说你别有用心,可本宫从来都是选择相信你,想把你想要的都给你!” “你说要本宫冒充一个人,去接近冯兮和,到国公府提亲,本宫做了。你说希望本宫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本宫也愿意努力去争取。” “可结果呢?本宫却得知,你心里有的一直都是二皇兄,从来都是把本宫当成棋子!你口口声声说要多么喜欢本宫,要嫁给本宫。可你把你妹妹送入了后宫,让本宫无法名正言顺地娶你。” “你送本宫定情信物,却想要本宫的命!” “你宁愿欠下冯兮和一百万两银子,也不愿暂时到本宫府中做个妾。你若真了解本宫,就会明白,本宫怎么舍得让你当个妾!” 云长依静静地听着他说完,心知,既然都已铁证如山,她再如何辩解,顾锦年都不会再相信。 “三殿下,既然都把话说开了,我也把话跟你说清楚。”云长依顿时没了和颜悦色,只对顾锦年冷冷地说道:“你自己脑子不好,就别怪我欺骗你,我云长依从来都不需要跟在女人裙子后面的懦弱虫,而是一个拥有最高权位的人。” “你说我在你面前做戏,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指着茶杯说道:“你明明知晓了我背地里做的这些事,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偷偷地在茶水里下药,难怪就不虚伪吗!” “本宫给茶水下药?”云长依的态度如一道寒刃般,似乎要将顾锦年劈开。 顾锦年心里的最后一丝希冀也被她抹灭,失望、愤懑的情绪如洪水决堤般涌出,几乎要将他摧毁。 他迟疑了一会,随即,痛苦地笑道:“呵呵,原来,本宫在你心里,只是一个懦弱虫和伪君子!” “好,那本宫今天真的要按你说的这么来的!” 话落,他便伸手去撕扯云长依的衣裳,云长依大骇道:“三殿下,你不要乱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条生路,喜事到 蕊珠见状,想悄悄地出去搬救兵。 而顾锦年情绪激动,眼疾手快地拉住蕊珠,手下一用力,将她甩到了墙面上。 他仿佛已经被抹去了所有的理智,只赤红着一双眼睛,吼道:“本宫已经让人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你们不要以为可以去叫人过来。” 他边撕扯着云长依的衣裳,边对她说:“本来,本宫是想着,若你曾经的确对本宫是有过情意,本宫愿意原谅你所做的一切,与你重新开始。” “你却告诉本宫,从一开始,你对本宫怀有的就是利用之心。既然如此,那本宫就真的当一回伪君子!” 说罢,他便粗暴地将衣不蔽体的云长依一把抱起,往内室中大步走去。 云长依瞪着双眸,眼中流露出几分惊讶,她知道顾锦年很喜欢她,却没有想到,顾锦年对她已经痴迷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她使劲地挣扎着,劝说着,却终究徒劳。她懂得很多东西,却不懂武功,因此,等到真的跟顾锦年比较起力道来,她还是败在了下风,只能由得顾锦年为所欲为。 一个时辰之后,糜艳旖旎的内室中。 顾锦年完事后,已没有方才那么激动,他微微支起身子,看着身侧发髻散乱的云长依,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懊恼。 “长依,对不起,本宫只是太害怕失去你,才会这么做。” “不过,本宫很高兴,你跟二皇兄之间没发生什么。既然你已是本宫的人,从今天起,本宫就会带你到府中去。本宫会向母妃请求,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你当正妃。” 他满怀信心地说完,然而,半天也没等到云长依的回应。 云长依木讷地盯着帐顶,陪随着身体上的疼痛,心也在一寸寸地被撕扯开。从刚才到现在,她已然切实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被夺去了。 看着她毫无血色的面容,顾锦年心微凉,又试图说服她,“长依,你知道的,本宫从来没有骗过你。” 说罢,云长依仍旧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机械地从一片狼藉的榻上起身,撩开帐子,从地上拾起衣物,一件件地穿好,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顾锦年心惊,这才意识到之前的举动对云长依造成了多大的伤害,然而伸出去的手刚触碰到她的衣袖,就被云长依狠狠甩开。 此刻,她才似乎从刚才顾锦年的疯狂中稍稍回过味来:“三殿下,你不要妄想用这件事威胁我,别的女子会受你的威胁,可我不在乎!”强忍着心中泛起的阵阵恶心,云长依的一双剪水秋瞳怒瞪着他。“你既然用这种方式得到了你想要的,就请收起你的假仁假义。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你休想再接近我!” 她长吸一口气,努力地想要将痛楚抹去。 这个时代的女子将贞洁看得比命还重要,可她不一样,兴许一段时间过后,她就会不在乎此事,只要她有用处,顾锦城还会携她走到最后。 顾锦年似是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不怕……” “怕什么……”云长依漠然回头,说道:“去向天下人告知此事?你舍得吗!” 而后,她便颤颤巍巍地走了出去。 顾锦年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显而易见的愤恨。他让她恨了他?不该是这样的! 他将榻上的锦被全都扔到地面上,无可奈何地捶打着床帏,连手背磨出血来都浑然不知。 这一年的最后一场秋雨稀里哗啦地下着,大风将赵家祠堂外糊着的黄纸挂去了大半。 自从上次的大火过后,祠堂一直都在重新修葺中,不过,因着府中的一些事,进度被耽搁了。 祠堂内,几盏灯烛在徐徐燃着,忽明忽灭。 云浅寒和赵臻蜷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赵臻不忘搂着她,为她取暖。 不多时,祠堂的门“嘎吱”一声被人打开,明亮的光线闯入祠堂内,云浅寒本能地揉了揉眼睛,往外张望,她好久都没有出过祠堂了。 而当看清身着一袭青衫的男子时,她立马惊惧地往赵臻怀里缩了缩。 “小侯爷,你慢点走。”搀扶着赵初的一个婢女柔声劝着。 赵臻看到赵初往他们这边走近,便迅速地将云浅寒护住,惊慌道:“大哥,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就好,不要伤害寒儿。” 较之前些日子,赵初的脸色已是好了许多,前几天,赵如媛来跟他诉过苦,说在冯兮和那里受了何种委屈,云长依能想办法,给他取来解药。 云长依该是到顾锦城那边拿解药。若是有云长依在赵家跟顾锦城之间牵线搭桥,他们的关系便容易缓和许多。 他在两人面前站定,冷嗤一声,“三弟,父亲把你跟她一起关在祠堂里,是想让你反思一下自己的过错,和对这个家的责任。” “可是,你竟然还是没有一点觉悟。” 赵臻羞愧地低下头,却依然固执地抱着云浅寒不松手。 赵初叹了口气,随即,他说道:“但是,我今天来,不是要为难你们,而是给你们指明一条生路。” 他微微躬身,对云浅寒笑道:“你别害怕,我是来告诉你,只要你再做一件事,不需要你费脑子。等事成之后,我就会给你们提供令你们一辈子都不愁的银两,放你们远走高飞。” “对于这件事,你有没有兴趣做呢?” 不等赵初说完,赵臻立即反对,“不行。” 他太了解自己家的人,不相信赵初真的会给云浅寒什么好差事,只怕会有去无回。 赵初微皱眉,斥道:“我不是在问你!” 他接着对云浅寒说:“现在,在你的面前,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死路,另一条是生路。” “侯府不会让一个勾引嫡少爷,败坏侯府名声的人继续留着。而生路就是我说的那条。” 云浅寒从赵臻的怀里探出头来,眼珠子转了转,犹疑了半晌,对赵初所提的条件,感到心动。 “小侯爷,你让我办的事情,难度不会很大吧?” 赵初微笑着说:“要你做的事情在两个多月以后,不仅没什么难度,我还会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你,保证让你活在仙境一般。” 云浅寒的眼睛顿时就亮了,挣脱了赵臻的怀抱,她早就受够了在祠堂内提心吊胆,又要挨饿的日子。 没怎么多想,她就应道:“小侯爷,我愿意。” “寒儿,不要答应他,他是骗你的!”赵臻急了,忙将欲要离去的云浅寒拉住。 可惜,云浅寒拼命甩开了他,匆匆地跟随着丫鬟们离去。 “把三少爷带回房里去,看好他。不许他踏出半步。”赵初吩咐小厮将赵臻绑回去,而后,又道:“还有,不许对任何人透露他们两个已不在祠堂的事,尤其是荷姨娘。” 他的目光转移到远去的云浅寒背影上时,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阴毒。 云浅寒,再见了! 这两个多月是你留在在世的最后一段时间! 时间悄然流逝,两个多月过去,草木已尽数凋零,宁国的冬日渐渐到来,给大地降下一层寒霜。 这一天,从半夜开始,天空就飘起了鹅毛大雪,雪片在空中翩翩起舞了一番后,慢慢地落地。 一夜过去,金陵城中已被大片的积雪覆盖。冯国公府,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大红的喜绸高挂,喜庆的窗花贴的满府都是,装点着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今天,是冯兮和出嫁的日子。府中的人进进出出,忙里忙外,都在为婚事张罗着。 在天色拂晓之际,冯兮和就被叫起来,任由着数名丫鬟帮她更衣打扮,一直打扮到午后。 一个个托盘被端进来,整齐地在桌面上摆好,排开。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三梳喜婆喜笑盈盈地讲着吉祥话,有条不紊地帮她梳好发髻,佩戴好凤冠霞帔。 绚丽的凤冠璀璨夺目,胭脂轻点桃腮,耳畔的玲珑坠子滚如珠,冯兮和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葱白的玉指抚过脸颊,而后,落到绯红的喜服上。 这身喜服是尚衣局赶制了几个月,做出来的,绣着游龙戏凤的图样,华丽而高贵。 而冯兮和低下眸子看时,竟看到在喜服袖口的镶边处,隐隐地绣着连串的忍冬花,不免有些诧异。 婚礼的始末,都是由裕王府一手负责,冯府的其他人也很积极,唯独她这个新娘子,却没有看的太重。 据说,喜服的样式是顾时引亲自描了,给尚衣局送去的。在此之前,她也没有见过喜服的样式。 冯兮和不太明白,顾时引特意让人绣上忍冬花是何用意。 这时,多日不见的冯清玥跟随着许少祖一起过来,还没见到人,冯兮和就听到冯清玥在门外热闹地唤着。 等他们过来,许少祖止步,在门外候着,冯清玥和良儿迈入房中,摘下银狐斗篷,抖了抖上头的雪粒子。 “姐姐,你真好看。是不是每个新娘子都像你这么好看?”冯清玥的双眸中,点点星光流动,神志看上去,已和常人无异。她的脸被冻得通红,她站在那里,就跟个瓷娃娃一般。 她搓着双手,呵了口冷气,笑嘻嘻地说:“他们都说,新娘子嫁过去,就会有小宝宝,那过些时间,我是不是可以抱小侄子了。” “你先别说我,倒是你,说不定会比我更早。”冯兮和垂下眸子,面色不由微红,好在擦了脂粉,看不太出来。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门外的许少祖,然后,看冯清玥冻得不轻的样子,就让人取了暖手炉过来。 “外头冷,你先到屋里头取暖。” 冯清玥听罢,也没有顾忌地往里头走。冯兮和见到待在原地的良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说:“良儿,你随二小姐进去。有什么话,等改日再说。” “是。奴婢恭喜大小姐。”良儿福了福,说了些恭贺的话,就要随着冯清玥进去。 她答应过冯兮和,若是冯清玥过得幸福安康,她就会将挽秋姨娘未说的秘密告诉冯兮和。 最近,她就想打算跟冯兮和说,可是,恰逢喜事临近,她不好在这个关头去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 风波起,出嫁 良儿前头刚踏出去,冯兮和又听里头的冯清玥在嘟囔道:“姐姐,你嫁人以后,我就见不到你了。你再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哎呦,二小姐,这大小姐大喜的日子,你拉她到屋里头干什么?”喜婆听了连忙制止道:“你们先出去,以后再找大小姐叙旧,莫耽误了吉时。” “是啊,二小姐,今日是大小姐大喜之日,等改天,良儿再和你去裕王府找她好了。”良儿的眼眸微转,也劝说着,冯清玥这才不情不愿地出来。 “大小姐,奴婢先带二小姐去它处。”良儿对冯兮和说。 “嗯,你先照顾好她要紧。”冯兮和默然颔首。 待冯清玥依依不舍地走后,冯兮和的视线没有收回,而是,望着漫天飞舞的大雪,想着,清玥已经在出嫁前送过她了,冯君逸在上个月,被姬十六带出去游学了,要过几天,才会回来。 而冯君尧,怕是也不能亲自来送她。 在冯兮和这么想着的时候,去取明月珰的千允回来,提步想要迈进去时,忽地在门槛下发现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 “这是什么?”千允拿起檀木盒子左看右看,而后,她打开,便看到里面摆放着一个同心结。 冯兮和从千允手中接过同心结,看着它,只觉线脚粗糙,整个结打得也是七歪八扭,像是诞生自一名男子手下。 这个是她大哥送的新婚礼物?她的心中一惊,很想出去看看,可还是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回到梳妆台前。 屋檐上,数不尽的雪花飘落至冯君尧的肩头和鬓角,他拍打着雪花,心道,他这也算是来送妹妹出嫁了。 虽然,冯兮和最终选择嫁给顾时引,他有点担心。但是,既然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他也会诚心地祝福她。 若是顾时引日后有半点对不住她的地方,他会第一时间,把她带回来。 冯君尧待了半天,未觉有丝毫的冷意。 过了一会,他看到阮昭明风风火火地带了人往这边赶,便拂了拂衣袍,悄声离开冯府。 来送新婚贺礼的目的已然达到,他就不给冯兮和徒添牵挂了。 冯兮和在房中,见到屋子外突然多了巡逻的侍卫,不由得好奇,让千允去打探一下是怎么回事。 一去一回,千允面上洋溢着的喜气已然不见。 “小姐,是后苑那边有人落水了?”她拢了拢眉心,低声道:“今儿个,府里的人都在前头忙活,鲜少有人注意到后苑。没想到,竟然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落水的人是谁?”冯兮和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而后,她突然想起,冯清玥随着许少祖去府中别处逛了,又是紧张地问:“清玥去哪了?” “二小姐没事。”千允低着头说:“落水的是良儿,据说良儿是在二小姐他们在后苑赏梅时,离开了一会儿,失足跌入冰湖中的。” 冯兮和听罢,心跳不由加速,今日,果然不平静。 她敛了容色,二话不说,提裙往后苑跑去,吓得喜婆在后头追赶,“大小姐,你别去,这不吉利啊。” 冯兮和到后苑时,只见冰湖边的雪地上已围了很多人,湖边的梅林中,有一朵朵殷红的寒梅盛绽,散发着静谧的暗香。 原来淡雅幽远的意境,却因雪地上被白布覆着的一具尸首,显得有些诡异和血腥。 这天寒地冻的,良儿掉到覆着冰湖里去,就算水性再好,没有及时获救,也只能被活生生冻死。 出了事之后,府中人心惶惶,原本井井有条的秩序,不免被打乱。 冯清玥面色苍白地坐在良儿身边,痛苦地抱着头,身子在不住地颤抖着。 许少祖在她身边好声抚慰,他也不知道,良儿离开他们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就命归黄泉。 须臾,阮昭明率着大批的侍卫来到了后苑,这些都是他从前面调过来的。 他对着冯老夫人和冯敬点头哈腰道:“是小婿考虑不周,没有顾及到后苑,才会在这个好日子里,发生这种晦气的事。” 说着,他让人将良儿的尸首处理掉,又对冯兮和说道:“兮和,裕王爷要带着迎亲队伍过来了,你快点回去。” “是啊,兮和,你别耽误了吉时。”冯敬由衷地劝道:“等会,外公还要去给你送嫁呢。” 冯兮和回头看了雪地上,风过无痕的脚印,微微蹙眉。 良儿死了,那挽秋姨娘的秘密不就随她一起去了? 她思考了一会,心头的不安愈发强烈。冯清玥虽没有大碍,她却仍然不放心。 于是,在回去的路上,她叫出暗中保护自己的远影,让远影先去冯清玥的身边保护着。 距离吉时已经很近了,冯兮和匆忙回到屋中,喜婆拿来红盖头,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她。 “冯大小姐,祝你和裕王爷白头到老。”喜婆说完,红盖头擦过冯兮和的脸颊后,冯兮和只觉身子一软,便往梳妆台前倒了过去。 * 黄昏逐渐降临,十里长街上,白雪绵延的道路由红妆铺就,与如血般的残阳交相辉映。 不多时,喜庆的锣鼓声不绝于耳,似要响彻天际。 这一日,原本是紧闭着房门的家家户户,在听到迎亲的声响后,都将窗门大开,想一睹一遍裕王爷娶亲时的盛况。 顾时引坐于高头大马上,墨发由昆仑玉所制的冠束起,发尾在寒风中微扬,肆意而张狂。 他的唇边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似是将世间的风华尽数收揽。一身喜袍比他平日里所穿的衣裳还要耀眼得多,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一听说他又要娶妻,城中的诸多少女即是伤透了心,不仅如此,她们还听说,顾时引早早就将平时有往来的三千红粉遣散,想来,对这位新王妃是极为重视的。 裕王府到冯府之间的这一段路,并不算遥远,顾时引却感觉比他走过的所有路都要漫长。 好不容易到了冯府门前,一群身着棉布袄的小孩子又哼唱着歌谣,蹦蹦跳跳地去拦在刚迈出门的新娘子身前,伸手跟顾时引讨赏。 “王爷,成亲是要有点耐心的。”顾准眼见顾时引的面色有沉下来的趋势,忙不迭地命人发了赏钱。 在冯敬和冯老夫人等人的目送下,喜婆背着被红盖头遮住脸的新娘子进花轿后,又甩着帕子,说了许多大吉大利的话。 而顾时引在见到新娘子后,面色真的沉了下来。 他刚刚看到新娘子的手指头在打颤,虽说,每位女子成婚时,都会紧张,但冯兮和不该紧张到这种地步。 眼前的女子,虽然身量与冯兮和相近,可顾时引再多看了几眼,便能够肯定,这不是他的兮和。 “顾准!”顾时引沉住气,把顾准叫来,低声道:“你回去,把府中的守卫都调出来,去给本王把人找到!” 顾准心中微凛,不知发生了何事。而看顾时引的脸色不大对,就再看了看被抬起的花轿,明白,大抵是新娘被调包了。 “属下遵命。”顾准悄声回道,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偷偷地溜走。 顾时引很想现在就去将那个假的新娘子揪出来,可是,他克制住了冲动。 今天,是他跟冯兮和大婚的日子,他不想昭告全天下,跟冯兮和上回出嫁一样,新娘子换了人。 顾时引忍着耐性,熬了一会,等到了一处寂寥无人的官道上后,喝道:“停下!” 喜乐骤停,迎亲队伍里的人不禁有些疑惑。 却见顾时引翻身下马,掀开轿帘,从里面牵了新娘子的手出来,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 “在此地等着本王和王妃!” 迎亲的人更纳闷了,这裕王爷成个亲,怎么半路先拉了新娘子下轿。 难道…… 他们想到一个恐怖的可能,都说之前的几位王妃,有的在进入洞房前,就死于非命,难道冯兮和也不能幸免于此? 此时,顾准从裕王府调了人手,低调地在城中搜寻。 而在一个漂浮着幽香的房间内,冯兮和悠然转醒。 她记得,自己在倒下前,映入眼中的是,大红的窗花和另一个拿着盖头的女子。 冯兮和转动了会酸麻的身子,慢慢抬眼,便看到悬挂在帐顶的夜明珠,夜明珠将房间照亮,她可以借此打量起此处。 只见四周的壁面上,挂满了女子的各色画像,这些画像上的内容香艳糜烂,不堪入目。 “醒了?”少顷,冯兮和忽地听得一个似乎来自于天际的声音在问她。 “二皇子殿下……”她惊诧地支起身子问道:“今天,我跟裕王爷成亲,你为什么会带来我这里?” 顾锦城不语,双手一挥,让人将室内的灯烛点亮。 烛火凉起,冯兮和将糜艳的环境尽收于眼底,她心道,顾锦城没有特殊的癖好,这房间却被是这样的装饰,莫非,此处是青楼一类的场所? 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下,她跟顾锦城相处,好像并不合适。 顾锦城淡然无波的双眸紧盯着她看了一会,而后,他转过头去说道:“兮和,你说你为了本宫,无论做什么都愿意。那本宫想要你在婚前再为本宫做一件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 折磨,血光 “什么事?”冯兮和不安地问道。 顾锦城未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看了一会,琉璃色的眼眸里,神色莫辨。 随即,他抬手击掌,只听“哔啦”一声,身后的珠帘被人掀开,十几名蓬头垢面、衣着褴褛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就是你所说的要我为你做的事?”看着一步步朝她接近的男子,和转动着轮椅后退的顾锦城,冯兮和万分诧异,“二皇子殿下,你毁了我,只会让裕王爷大怒,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你不是想让我嫁到裕王府去么?为什么又要在大婚当日,将我掳过来?” 转动轮椅轱辘的手微僵,顾锦城思量了一下,便说道:“婚礼照常,等过会,本宫就会让人把你送到裕王府中。在此之后,裕王爷会如何待你,你就该靠自己了。” “为什么?”冯兮和再一次问道,眸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惧色。 顾锦城默了默,眼眸微漾,他的性子素来沉定自持,却因着她的这句话,而被激起澎湃的波涛。 之前,他也问过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他的心里每一点每一滴都必须是算计,为谋用计者,要善于掌控自己的心态,不能迷失在阴谋诡道中。 坚持了这么多年,他的心早已变得麻木。 可近来,他的心已不再平静,经常会出现失态的情况。 他的心里产生了忧虑,倒不是害怕她知道当年的真相后,会放弃他,选择顾时引。 而是,他绝对不允许原先安排好的一切被自己打乱,因而,他要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看看,找出她这个罪魁祸首后,为了不影响未来,他不如先毁了她。 他觉得,只要毁了她,他对她,就不会再有任何的眷恋,而是,真的只是将她当成一枚棋子。 “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本宫还想要考验一遍你的真心。”顾锦城漠然将话撂下,缓缓而出。 在隔壁的厢房中,一个酒炉被架在火上,煨着酒,冒着热气。 云长依穿着雪白的狐裘,更映着她胜雪的肌肤。 见到顾锦城过来,云长依热情地为他盛了杯酒,将酒盏推到顾锦城的面前。 顾锦城用手拂开酒盏,只淡漠地问道:“你的人混进裕王府了?” 云长依的手指轻掩唇瓣,展颜笑道:“估计裕王爷已经知道坐进花轿的不是冯兮和,他让人将府内大部分的侍卫都调出去,把守住各个关口,悄悄地在城内寻人。” “所以,想要混入今日的裕王府,可谓是轻而易举。但愿,能找到殿下你想要的那个人。” 顾锦城微微垂目,其实,他也不确定那个人是否真的尚在人世,只是,得到过一些风声,为了避免后患,哪怕仅是捕风捉影的事,他都要斩草除根。 云长依的眼睛看着顾锦城,心却在惦记着冯兮和那边,嘴角泛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殿下,你如此对她,真舍得?” “这不是你最希望看到的么?”顾锦城哂笑道:“你难道想要本宫回心转意?” 云长依不再多言,顾锦城说的没有错,她的确巴不得看到冯兮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 顾锦年信了她多年,对那么多人的劝说都当没听到,怎么会突然间就得到确凿的证据。 若不是冯兮和从中作梗,她打死都不信。 而顾锦城虽然喜欢冯兮和,但是,他绝不会愿意让一个女子乱了他的全盘打算。 所以,在她提出让十几个死囚去伺候冯兮和,毁了她时,他没有反对。 想到此,云长依的心中即是冷笑。顾锦年对她所做的事,她要十倍百倍地还给冯兮和。 冯兮和,要是以后,你得知真相,却再也抬不起头来面对顾时引,那我会喜闻乐见。 另一边,顾锦城的身影消失在房中以后,被带进来的十几个死囚迫不及待地抬起头来,打量起冯兮和,毫不掩饰眼中,如狼似虎的光。 冯兮和紧紧地攥着身下的毛毡,染了蔻丹的指甲嵌入了被中,只觉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来。 素手不着痕迹地掩住袖口,她的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忽地对前来的男子们喝道:“你们知不知道我今后就是裕王妃,若是你们敢动我,裕王爷绝对会诛你们九族!” 话落,他们不仅没有停止步伐,反而,走得更急切。 其中一名死囚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别费劲了,我们都是死囚,也没有亲人。反正早晚都是死,何不在死前逍遥快活一场。” 此时,冯兮和的身上还穿着绯红的嫁衣,明媚生姿,他们不由得流出了口水,觉得能在临死前,拥有这样的美人,真是做鬼也风流。 死囚?冯兮和的眼眸微黯,不禁咬住下唇。 顾锦城,从前生到今世,你非但一点都没有变,还变本加厉了! 看着朝她走近的死囚,冯兮和再看了眼房间的布置,心里揣测道,这大概就是顾锦城在外的一个据点了。 一瞬间,冯兮和换了脸色,先前的惧意尽数褪去,绚烂的笑容在一点点绽放。 死囚们愣了神,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这个时候,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不过,说不准,她是觉得逃无可逃,干脆就从了他们呢。 这么想着,他们即是昂首抬胸地大步往前走去。 可就在此时,一名死囚忽地拨开如杂草般的乱发,从袖子中倒出一把匕首,转身朝他们袭去,招招夺命。 与此同时,外面似乎有大批的人马涌入其中,晃得室内的灯烛左飘右闪。 冯兮和感到顶部的房梁在剧烈地震荡着,心想,这可能是藏在一间青楼下的暗室。 那名“叛变”的死囚正是夏海晏,他早就悄悄地派人在春风楼外盯梢,而今日,负责盯梢的人前去告诉他,说春风楼外,一些耐寒的草木却异常枯萎,他便赶了过来。 而后,他看到那些枯萎的草木延伸了一路,像是记号一般的存在,就顺着轨迹进入了春风楼的地下室。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冯兮和。 死囚们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不知所措,忙去应对。 他们中的一些人,觉得无路可退,就把眼睛放到冯兮和的身上,跑过去掐住她的脖子,威胁道:“你再动,我就掐死她!” 冯兮和中了十香软筋散,难以动弹。 夏海晏犹疑地收回匕首,冯兮和却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别动!让你的人都不要下来!”死囚再次恐吓,夏海晏下意识地一扬手,派人去告知其余的捕快都先不要下来。 房间里,安静了一阵子。而隔壁的厢房中,却有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冯兮和微皱了下眉。 今日,她在觉察到种种不对劲之后,就在衣袖中藏了毒粉,以备不时之需。 当喜婆用软筋散将她迷晕,把她带走之后,袖中的毒粉就洒了一路。 本是大好的时机,她不想要白白地错过。 虽然夏海晏没有让人贸然行动,可是,掐住冯兮和脖子的死囚并没有就此放手。 他对死已经没有畏惧,低头说道:“小美人,反正我们哥几个,迟早都是死,拉着你陪葬如何?” 经过云长依的训导,他们已然深知,死了必须要拉个垫背的道理。 而他刚刚说完话,珠帘被另一人迅速地撩起,不待众人看清,一个火红的身影已冲至冯兮和的身前,一掌击落死囚的手。 冯兮和顺势望去,看清了来人后,没有多想,已欣喜地唤道:“王爷……” “你别说话,本王先带你回去。”顾时引面色阴沉得可怕,将她一把抱起,大步往室外走去。 “王爷,你是不是调出了大量的侍卫?”随后,冯兮和想到,按照顾锦城的为人,他大费周章地将她掳过来,一定不仅仅是为了折磨她。 更大的可能是,顾锦城想要调虎离山,方便派人潜入裕王府。 顾时引的脚步一停,低眸说道:“此事,你不必担心。先跟本王回去拜堂。” 冯兮和见到他眼中隐有愠色,心知,他八成是生自己的气,便乖乖地闭了嘴。 “裕王爷!”在后头的夏海晏叫住顾时引,等顾时引回头,他即是苦涩地一笑,从喉间吐出僵硬的几个字,“今日,是王爷大喜的日子,下官先在此恭贺王爷。” “夏侍郎的贺词,本王收下了。”顾时引似是忍住内心的冲动,又淡淡地说道:“今日,本王这边见不得血光。春风楼的事,还有劳夏侍郎处置。” “夏侍郎若是得了闲,也大可以来裕王府喝一杯喜酒。” 夏海晏默然颔首,“维护京畿地区的治安,是下官的职责范围所在,王爷客气了。” “至于王爷的喜酒……下官要忙着审讯嫌犯,还要向陛下奏明,怕是没有时间过去裕王府了。” 他一说完,顾时引不再跟他有过多的寒暄,抱着冯兮和,走了出去。 寒风凛冽,如刀子般刮到冯兮和的脸上,刮得她生疼。 皑皑白雪中,嫁衣鲜艳如血,裙袂自顾时引的手中垂落,在风中轻轻摇曳。 快到花轿停放的位置前时,他把她放下,牵着她的手,为她渡入内力,让她勉强走过去,不让人看出异样。 触碰到她的指尖,顾时引只觉凉的厉害,双手不由得握紧了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章 喜事终成 裕王府外,红毯铺了长长的一条路,不断地有下人去清理飘落在毯上的雪。 即使是在冬日,一路上,仍然繁花似锦。 宾客们在府中等候了半天,眼见着吉时快到,而迎亲队伍的影都还没见到,不由得有些焦急。 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却在窃喜,这婚成不了最好,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把自己的人塞过来。 在大家神思迥异时,只听外头传来一阵阵锣鼓唢呐声,由远及近。 不多时,顾时引骑马走在最前面,迎亲队伍抬着花轿,行至门口。 顾时引下马后,接过红绸,亲自去踢了轿门后,将红绸的另一头交到了冯兮和的手中。 与此同时,他借机为冯兮和输入内力,以支撑她能走完繁琐的整套仪式。 如果不是因为成亲,他绝对会直接将她带到房间里去医治。 冯兮和心知今日的仪式有多重要,她擅自做决定,以身作饵,也确实对他感到过意不去。 因而,即使再难受,她还是要撑下去。 冯兮和紧紧地握住红绸的另一端,经过跨火盆,跨马鞍、走棕垫等一系列的形式,总算是来到了正厅。 昌德帝和皇后,亲自主婚。先帝早已不在人世,长兄如父,因而,拜高堂时,顾时引和冯兮和就拜了昌德帝和皇后。 座下的一些人心怀叵测地看着蒙了红盖头的新娘子,今日,裕王府的侍卫出奇地少,城中各处却莫名地多了许多披甲执锐的侍卫,恰巧,这对新人又是姗姗来迟。 他们听到过捕风捉影的说法,心中不免怀疑,真正的新娘子很可能失踪了,所以,顾时引把侍卫都调出去寻人了。 于是,等司仪高呼一声“夫妻对拜”,两人躬身拜完之后,一道狂风袭来,刮走了冯兮和头上的红盖头。 红盖头翩然落地,而顾时引已眼疾手快地伸手,用广袖挡住了冯兮和的脸,顺便搀扶住她。 众人没有见到新娘的模样,有些失望。 昌德帝见状,乐呵呵地说道:“子裕啊,皇族中已经很久都没有办过喜事了。看来,这老天爷都想见一见你的新娘子,你何不让大家伙都一睹她的容颜。” 顾时引依旧没有收回手,反而,郑重地说道:“本王的王妃,只需本王一人见到便好。” “千允,你把盖头给我。”被他护在怀里的冯兮和却慢慢地往前走了一步,由千允重新为她盖好盖头。 随着“送入洞房”的声音响起,就有丫鬟和婆子过来,扶着冯兮和离开正厅。 顾时引的心思完全不在婚宴上,暂先把接待宾客的事交给别人,自己匆匆先往新房赶去。 大红灯笼高挂,新房中,一支支臂粗的鸾凤喜烛泣着血泪,桂圆红枣等干果被撒在百子千孙被上。 顾时引用最快的速度,取过玉如意,挑起盖头,又让喜婆端来合卺酒,跟冯兮和喝过交杯,就算礼成。 而后,冯兮和把所有的力气都已用完,面色苍白地往榻上倒去。 顾时引揽住她的腰,微拂衣袖,将榻上的干果都扫落在地后,才将她轻轻地放到榻上。 又见冯兮和仿佛是感觉到冷,身子发颤,他便扯过被子,将她捂好,后命人再添置数十个炭盆。 喜婆见到这个情况,几乎是吓了一跳,顾时引回头,喝道:“今日,你什么都没有看到,明白了吗?” 喜婆拼命地点头,怕点的晚了,就会没命。 待顾时引说“你出去吧”时,她便灰不溜秋地滚了出去。 冯兮和的唇上没有半点血色,顾锦城让人给她下的软筋散是从毒宗取出来,最具烈性的一种。 顾时引坐在榻边,握住她冰凉的手掌,无奈地叹了口气,“冯兮和,你以后无论有什么事,都要告知本王一声,知道吗?” “王爷,对不起……”冯兮和的唇瓣翕动,哆嗦着,只能说出这几个字。 她没有告诉他,也是因为担心,他知道后,会将府中的侍卫调走,让顾锦城得逞。 顾时引抚了抚她的头发,而后,微拢眉。 “去请大夫!”他对门外的顾准怒吼了一声。 顾准自从把王府的侍卫从外面带回来之后,连眼皮子都没有阖过,又趴在新房外的树上,跟其他的人一起,解决了好几波来路不明的刺客。 听到顾时引的话,他默默地打了个呵欠,就换了另外的人来,暂时替他趴在树上,自己则去低调地请大夫。 这时,新房的门被人推开,寒风从外灌了进来,冯兮和打了个寒颤。 顾时引甚是不悦地转头看去,却见是冯君尧提着剑,走了进来。 冯君尧的眉头紧拧着,他离开冯府后,还是不能放心。 后来,他过来裕王府这边看了眼。 尽管顾准做得很低调,但不经意间,消息还是有所走漏,新娘子才刚入洞房,大夫后脚就被请了过去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这像什么话,冯君尧便闯入了裕王府,打算来看看妹妹是不是遭遇了什么。 顾准已经将跟冯兮和关系密切的每个人都认清,不敢随便阻拦,只好跟其他人眼睁睁地看着冯君尧进来。 冯君尧看到冯兮和这副样子后,忧虑更甚,他的目光中多了质问。 “大哥,此事,等我好了,再说与你听……”冯兮和的声音细如蚊讷,“跟王爷没有任何的关系。” 随后,她对顾时引说道:“王爷,你先出去陪一陪客人。” “今日,是我们的婚礼,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的。” 顾时引本是不想去的,自己的新婚妻子入了洞房,就倒下,他哪还有心情出去应酬。 可听到她说了后面一句话后,还是趔趄地起身,深吸了口气。 没错,今日,是他们的婚礼,他要给她最好的,该有的一样都不能少。 “大舅子,就有劳你先照顾一下兮和。”顾时引与冯君尧擦肩而过,冯君尧见他眼中布满血丝,神色略有憔悴,原有的叱责之心,便平复了下来,只颔首,回了个“好”。 大夫给冯兮和看过之后,开了几服药,嘱咐她调养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没事。 冯君尧这才松了口气,到榻前站定,静静地陪着她。 “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冯兮和见他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不由问道。 冯君尧想了想,摇头道:“没。” 其实,他是有话说的。 他想跟冯兮和说,自己已经查出了有关母亲落崖一事的端倪。赵夫人绝脱不了干系。 只是,现下的这个节骨眼,他不好说出来。 冯君尧决定,他不告诉冯兮和,要自己去解决跟赵家的恩怨。 然而,就算他不说,等冯兮和感到稍微舒服一点后,她还是会去想关于赵家和顾锦城的事。 此时,三皇子府内。 顾锦城和云长依狼狈地逃回来后,奔雷迎了出来,命人将大门紧闭,把他们两人带到里面去。 “这就是你办的事!”进了房中,顾锦城蓦地拿起一个茶盅,往云长依身上扔去。 滚烫的茶水从指尖滚过,云长依含泪道:“二皇子殿下,我们不是逃出来了么?” “夏海晏没有见到我们人,手上又没握有什么证据,就算来搜府也没用。” 她的心里怨怼道,顾锦城只一昧地看到她的失误,却那么容易忽视她的功劳。 刚才,刑部的人对他们紧追不舍,若不是她扔出烟雾弹,他们怎么可能不被人看到模样。 “逃了又怎么样?”顾锦城地从轮椅上起来,来回踱步,“本宫不是还要收拾烂摊子!而且,本宫现在没有办法去裕王府参加婚礼,父皇知道了,难道不会对我起疑心!” 他全然失去了公子世无双的气度,大发雷霆,将书案上的书和各色摆件全都拂到了地上。 虽然他们人是逃回来了,可是,春风楼做为毒宗在金陵城的一个据点,藏着一些被绑去的少女,夏海晏见到这些少女,难保不会顺着查下去,查出他跟毒宗的关系。 眼下,面对如此棘手的问题,他需要好好地进行一番善后。 “二殿下,今日没去参加婚礼的又不止你一人,从裕王府回来的探子跟我回报,还有人缺席……”云长依回忆道,她差点就说出顾锦年的名字来。但是,一想到顾锦年,她的胃里即是一阵作呕。 提起前去裕王府的探子,顾锦城倒是想起来了,他平息了会情绪,复又问道:“既然都跟你回报了,那有没有说,找到人没?” 思忖片刻,云长依低头,轻轻地说:“没有。” 顾锦城一听,又发怒了,他随手抄起一本册子,丢到云长依的身上。 “你说你,本宫交代下去的事,你全都办砸了!还有什么脸站在这里!” 云长依咬着牙齿,心里顿觉委屈。 本来就是一个生死未卜的人,连个确切的音信都没有,能找出来,那真的是神通广大。 “二殿下,到现在,你只责怪我,为什么没有去怀疑冯兮和。”须臾,云长依抬起湿漉漉的眸子,楚楚可怜地望着顾锦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 把洞房补上 顾锦城听罢,倏地扯出一丝讽刺的笑意。 “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想出那个馊主意,难道就不是为了报私仇?” 云长依一哽,算是默认。 而后,她细细说道:“当初,殿下也是同意这么做的。” “殿下现在说这话的意思,莫非是后悔了?” 顾锦城不语,平静如湖面的眼眸中微起波澜,云长依观察着他的神色,继而,说道:“殿下,其实,你喜欢却又害怕,也没什么。大不了,找一个替身就可以。” “替身?”顾锦城略是诧异。 “殿下,你不知道有位姑娘一直在找你吗?你等我一下。”云长依诡秘地笑道,而后,她离开了一会,走到门口,叫了人过来。 不多时,云长依从门外带着一名梳着垂鬟分肖髻,穿了茜红色折纸花绣袄的妙龄女子步入室内。 顾锦城在见到女子后,面色微凝。 “沉姝参见二皇子殿下。”叫沉姝的女子微微一福,抬起头来。 脸际芙蓉掩映,眉间杨柳均停,乍一眼看上去,竟与冯兮和有几分相似。 顾锦城敛容问道:“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安分地在裕王府待着么?” 女子低头道:“沉姝怕裕王爷娶了新王妃以后,殿下就不需要沉姝继续留在裕王府,所以,才斗胆找到安乐县主,由县主带我来,向殿下请示。” “是啊。”这时,云长依也附和着说道:“殿下既然都让冯兮和嫁到裕王府了,那是否意味着沉姝可以安心回到殿下你的身边?” “不用。”顾锦城摆手,眼眸幽深,说道:”你回裕王府去,继续盯牢裕皇叔。” 听罢,女子咬唇,抬眸看着顾锦城,似乎不舍得走。 云长依笑着掩唇,对顾锦城说:“二殿下,这大半夜的,天寒地冻,你怎么就忍心让沉姝姑娘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这个时候,她再回裕王府去,怕是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长夜漫漫,殿下何不邀了沉姝姑娘进里面坐会?” 顾锦城转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而后,他徐徐步入内室,不理睬她们。 而在撩起帘子时,他犹疑了一下,转头对女子说道:“你,进来。” 女子羞赧地起身,默默地随他进入内室。 云长依收回视线,在他们进去后,到博山炉前添了熏香。 裕王爷府中,顾时引应酬完,回到新房后,冯君尧才起身,消失在大雪翩飞的黑夜中。 冯兮和服了大夫开下的药之后,身体比一开始好了许多,此刻,她已然睡下。 顾时引伸手触摸了一下,发现她的手指还是异常地冰凉,又让丫鬟们送了床被褥进来,亲自替她盖好。 翌日,天蒙蒙亮,冯兮和醒来时,转身看到顾时引穿着喜服,躺在她的身边,而被子全落在她的身上。 借着透入窗棂的细碎阳光,她仔细地看着他,不由自觉地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忽然间,她伸过去的手被顾时引握住。 冯兮和想抽回,却见顾时引缓缓地睁开眼,勾唇一笑,“才新婚第二天,你就迷恋上本王了?” “放心,等你身体好了,本王定会让你把洞房补上。” 冯兮和瞪了他一眼,随即,她想起在冯府时,被安排代替她出嫁的人好像是云浅寒,眼中倏地浮起寒冰。 “云浅寒呢?”她问道:“你不会把她杀了吧?” 顾时引:“……” 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种形象? 想了一会,他起身说道:“昨天是本王跟你大喜的日子,本王没有功夫去关心别的女人,也不想见血,就让人把她扔到院子里。有没有被冻死,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带我去看她。”冯兮和蓦然坐起来,却感觉身体还是十分绵软。 顾时引微皱眉,随后,他也不说什么,直接叫了丫鬟进来,帮她更衣梳洗。 冯兮和被强制要求,裹得像个圆球般,走入王府后面的院子。 一路下来,她都担心云浅寒挨不了冻,会断气。 所幸,云浅寒的命比她想象的要硬一些,还强撑着一口气在。 看守她的人不知道要如何处置,见顾时引跟冯兮和一起过来,就问顾时引:“王爷,这个女人……” 他指了指倒在积雪上,奄奄一息的云浅寒。 顾时引没说话,示意他询问身边的冯兮和。 冯兮和几乎是想都没想,便吩咐道:“扶她进屋,给她杯热水喝,再让厨房为她做顿饭。等她吃饱了以后,再把她安然无恙地送到赵三少爷身旁。” 赵初他们选谁不好,偏偏选云浅寒来冒充她,大抵也是觉得赵臻那边颇为棘手,想借顾时引的手,除掉云浅寒,让赵臻把顾时引当成仇人,一心一意地回归赵家。 她怎么可能遂了他们的心意。 守卫一听,嘴巴张得跟鸡蛋一样大,他几乎不敢相信,云浅寒妄想冒充冯兮和出嫁,冯兮和不但饶过了她,还要好吃好喝地去招待她。 “王爷……”他不禁又去咨询顾时引的意思。 顾时引继续暗示他听冯兮和的就好。 守卫只得怏怏然低下头,按照冯兮和说的做。 顾时引牵过冯兮和的手,离开了院子,边走边兴致勃勃地指了东边的一大片嫣红,建议道:“那里有一片梅林,跟国公府的差不多。本王带你过去看看。” “这几日,本王已经把所有的事都推了,可以在府里多陪陪你。” 冯兮和转过头,看了看梅林后,又转回头,淡漠地说:“我要见夏大人。” 顾时引:“……” 新婚第二天,你就跟我说,要去找别的男人…… 冯兮和见他脸色一黑,忙地解释道:“我找夏大人,是为了了解春风楼那边的情况。” “你的身子还没好,不便走动太多。夏海晏也不便进王府见你。”顾时引轻咳了一声,说道:“你就在府中好好养身体,至于夏海晏那边,本王会差人前去了解,再回来告知你。” 有什么不便的,这分明就是变相地不让她出去见人。冯兮和的唇角狠抽,不过,也没有正当的理由反驳,只好差人去刑部那边探知情况。 据过去的人回来禀报,夏海晏是从春风楼底下的暗室里,找到了很多失踪的少女,和诸多不利于顾锦城的罪证。 他跟昌德帝奏明此事。然而,顾锦城在今日一早,就已抢先一步入宫,负荆请罪,说是没管好手下的人,造成吏部中的考功司肆意强抢民女的事发生,让昌德帝降罪于他。 相当于,他是将吏部考功司推了出去,给他揽了罪责。 然后,昌德帝质问了吏部考功司后,考功司对施加到其头上的罪名,供认不讳,昌德帝便治了他的罪,只让顾锦城在府里闭门思过几日。 冯兮和听完后,心中不由讽笑,顾锦城这断尾求生的本事是日益见长。 纸包不住火,他一时逃过了,不代表以后都能避免。至少,昌德帝已经对他起了疑心。 不过,又失去一个心腹之后,云长依定会借此时机,替赵家跟顾锦城牵线,难保顾锦城不会考虑暂时跟赵家缓和一下关系。 随后,她对远影说道:“你再去赵家找一下荷姨娘,让她去赵臻那边鼓捣一下。” * 赵臻已经被关了很多天,每天都有人给他端茶倒水,可他就是出不去。 在房间里闷了两个多月,他的下巴都长出了胡渣,也懒得清理。 他只觉度日如年,得不到云浅寒音信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这日,房间的门被人推开,荷姨娘摇着帕子,嬉笑着走了进来。 赵臻见到她,就没好脸色,别过头去不搭理。 荷姨娘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在他身边坐下,“三少爷,我也真是同情你跟寒姨娘,明明是正当年华,十分般配的一对璧人,却要被活活拆散。” 听她提起云浅寒,赵臻的眼睛就亮了,同时,心中又有隐隐的不安。 “是不是寒儿出事了?”他提心吊胆地问:“大哥到底让她去做什么?” 荷姨娘的眼珠子不停地转动,似乎在犹疑该不该说。 而后,她像是下了决心般,沉了口气,哀声说:“三少爷,你有所不知,小侯爷是让她前去冯国公府,替冯大小姐出嫁。” 赵臻的眸色微沉,一拳重重地捶打在黄梨木的桌子上,力道大的连桌子上的茶盏都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他就知道,赵初让云浅寒做的,不会有什么好事。 “那寒儿她……”下一刻,赵臻心里的不安感更加强烈,云浅寒胆敢替冯兮和出嫁,那被顾时引发现了,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云浅寒死了,那他…… “寒姨娘的性命无虞,她被忠心耿耿的丫鬟救了,才能跑回来。” “她还回府做什么?”赵臻讶然失色,“能从裕王府逃出来,她得往城外逃才是,回到府中,只有死路一条啊!” “可是,寒姨娘始终相信小侯爷,觉得小侯爷会念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放她一马。”荷姨娘顿了顿,接着,她看向赵臻的眼中添了几分同情,“而且,三少爷,你光顾着担心她,难道就不担心一下你自己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 被气死了 赵臻微愣,苦笑道:“我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在所有人眼里,不当同于一个废人了吗?” 荷姨娘道:“三少爷,我也不瞒你了,老爷为了跟二皇子殿下缓和关系,打算牺牲你,把你送去七公主身边。” 赵臻的心忽地一跳,一开始,他不相信。 而后,他便想通了,他的家人根本就不算真正的家人,他又让他们失望了那么多次。这次,他们完全会为了家族的利益,而选择牺牲他。 可是,让他去顾琳琅的身边,跟其他面首一起争宠,过屈辱的生活,他宁可去死。 须臾,赵臻恳切地望着荷姨娘:“荷姨娘,你能让人偷偷地放我跟寒儿走?” 荷姨娘似是为难地说道:“三少爷,我只是个姨娘,做不了主。万一被老爷发现,我可是要挨罚的。” “而且,你们就这么擅自私奔,侯爷肯定会发火,到时候,他让人将你跟寒姨娘抓回来,你们真的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那怎么办?”赵臻甚是苦恼。 “三少爷如若信得过我,我倒是可以提个小小的意见。”只见荷姨娘眸子一转,悄悄地凑近他,低声说:“其实,大夫人还是很在乎你的,这些日子以来,我时常听她念叨起你。” “说是看着你这般折磨自己,她也很痛苦,倒不如成全了你们好。但是,她又有顾虑,所以,就一直没有来看你。” “依我看,既然大夫人有所动摇,你倒不如带着寒姨娘到她门前跪着,求她同意。哪个当娘的不心疼儿子,这大冬天的,你们在外头一跪,大夫人必定就心软了,指不定就到侯爷跟前说,放你们两个双宿双、飞。” “原来,母亲还是记着我的。”赵臻喃喃道,而后,他想起上次,云浅寒在祠堂里刺了赵夫人一簪子,不由担忧地问:“母亲的身体还好吗?” “好很多了,就是最近天冷,受了点风寒,都在屋内歇着呢。”荷姨娘宽慰道:“你是害怕她对寒姨娘记恨在心是吧?不用多虑,大夫人心明如镜,不会将这小小的事放在心上的。” “再说了,寒姨娘只是无心之失。她心地善良,怎么可能去害大夫人。大不了,你们去外头跪着的时候,再跟她解释一遍。” 赵臻有好几个月都没有得到外边的消息,压根不知如今的侯府成了什么样子。 “那就有劳荷姨娘你想办法让我出去,再带我跟寒儿到母亲房前去一趟了。”考虑了一下,他终是颔首,想来想去,觉得荷姨娘所说的最是妥当。 他相信,只要能打动赵夫人,再让赵无涯同意他们的事,就不会有难度。 于是,在冬日的茫茫大雪中,赵臻领着瑟瑟发抖的云浅寒,到赵夫人的院子中,在数尺高的积雪上跪了下去。 “母亲,臻儿求你成全我们!”片片雪花飘落至赵臻的发冠和肩头,他却浑然不觉,只顾着对着门喊道。 云浅寒也安分地跪着,事到如今,保命最重要,她已别处选择。 屋内,赵夫人听见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忙不迭地挪动着病体起来。 “是臻儿吗?”赵夫人咳了几声,眼中闪烁着期盼。 几个月下来,她的面颊日渐消瘦,到如今都能隐隐地看到骨头。 “回大夫人,是三少爷带着寒姨娘来求你,想让你到侯爷面前为他们求情。”在榻边伺候的丫鬟冷冷地丢给她一句话,然后,没好气地给她拿起枕头,垫到身后。 “臻儿还想跟那个害人精纠缠不清?”赵夫人受了惊,原本就难看的神色变得更加难看。 若不是当初云浅寒刺了她一簪子,她也不会病成现在这样。她绝对不会允许宝贝儿子被云浅寒这个害人精拐到天涯海角。 而且,赵无涯现在对她很不好,几个月下来,都没有来看过她几回,还老是拿赵臻的这件事情来怨怼她,根本不给她机会诉苦。 因此,赵夫人对赵臻这种不懂事的行为感到很恼火。 “让他进来找我!” 丫鬟却板着一张脸,奉劝道:“大夫人,你是想劝三少爷离开寒姨娘?” “我劝你别白费这个劲了,三少爷要是能听得进去,在几个月前就听你的话了。当初,他不听,现在,就更不会听,只会表明跟寒姨娘是如何地情比金坚。别到时候,他一进来,你们母子俩闹个没脸。” 赵夫人一想也是,便无可奈何地说:“罢了,他爱跪就跪着吧。如果他赖着不走,你们去把他打晕了带回去。” 接着,她感觉渴得厉害,就随口吩咐:“你去给我倒杯水来。” 然而,丫鬟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傲慢地挑起茶色的棉布门帘,走了出去。 其他的丫鬟也都在外间或嗑瓜子聊天,或打牌,弄得她们才像是主子般。 赵夫人看着她们是这种态度,不免气上心头,但是,几个月都是如此,她对她们说重话也不顶用了,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含泪,趿鞋下榻,到桌前拎起一个白底黄花茶壶,想倒杯水喝。 可是,她倒了半天,只倒出几滴水。 “咚”得一声,赵夫人气得将茶壶扔到地上,而茶壶滚到一双黑缎靴边停下,她惊愕地抬头看着来人,问道:“你……” “你是冯大少爷?” 冯君尧弯腰将茶壶捡起,原模原样地在桌上摆好,冷然道:“没错,是我。” “你是何时回的金陵?”赵夫人抚着胸口,缩了下肩膀,眼角的余光不由地瞥向门外,“你是如何进来的?你来侯府,又有何事?” “赵夫人,你问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你哪一个好?”冯君尧抬眸,犀利地盯着她,而后,便道:“不如,由我先来问你一个问题如何?” “你想知道些什么?” 冯君尧的眉心紧拢,似是想起了令他不堪重负的往事,“当年,是不是你将我母亲推下悬崖的?” “不是!”赵夫人一口否决,神色慌张地说:“当年,我只是在去上香的时候,遇见了你母亲,碰巧一起回来而已。” “听风崖的地势偏险,那天,又是刚下过雨,路面湿滑,所以,她跟你妹妹坐的那辆马车就不小心掉下去。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她将你妹妹拉了上来,自己掉到崖底身亡了。” “赵夫人,你还想拿这套说辞来唬弄我吗?”冯尧冷笑道:“我已经在乡下找到之前伺候过你的贴身婢女,问过了,当年,上香回来后,其实,是你让人在我母亲的马车轱辘上动了手脚,才会出现后来的落崖事故。” 赵夫人的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冯君尧得知了冯心砚之死的真相后,是不会放过她了。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她都会是一个凄凉的下场。 因而,她也看透了,慢慢地平复下情绪。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何还来问我?” 冯君尧努力遏制住激动的心情,敛了眸中的怒色,说:“你跟我母亲交情不深,也没什么过节,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要置她于死地,这背后一定是有人指使。而你出身高贵,能指使你的人没有几个。” “你们家老太太一直以来,对你格外照拂。八、九不离十,就是她指使的你。” “我知道,她跟二皇子殿下暗中勾结了很久。可当年的二皇子殿下年纪尚小,不可能会刻意去针对我母亲,只能是另有其人。” “说,除了二皇子殿下之外,赵老太太还跟谁是一伙的!” “原来,你想问的是这个……”赵夫人干笑了两声,继而,不住地摇头,“可惜,老太太不会将所有事都告诉我,我也不知道到底还有谁跟她是一伙的。” 话落,冯君尧眸中的怒火愈燃愈盛,几乎要迸溅而出,将赵夫人吞噬。 而看她的神情,回忆起赵老太平时的行事风格,冯君尧觉得,她说的倒不似有假,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赵夫人,你不是要喝水么?我给你。” 冯君尧从衣袖中摸出一个细口瓷瓶,拔掉红色的瓶塞,将一整瓶的毒药对准赵夫人的嘴,灌了下去。 赵夫人蹬着双腿,挣扎了一番,却是徒劳。 她的喉间翻滚着苦涩的毒药,心中顿觉悲凉。想不到,临死前,没有任何一个亲人来为她送行。 “臻儿……臻儿……”外面的赵臻还在不断地叫唤着,她听到赵臻的声音,几颗豆大的泪珠滑至颊侧。 她特别想见见赵臻,可是,来不及了,她吐了一大口鲜血在地后,便不省人事。 当丫鬟回到屋里时,冯君尧已然离去。 看到倒地的赵夫人,丫鬟惊恐地捂住嘴巴,尖叫道:“不好了,大夫人被三少爷气死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她的叫声把其他丫鬟都吸引了过来,而后,赵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纷纷往此处赶来。 云浅寒的身子不禁打颤,回眸,无助地揽住赵臻的胳膊,“三少爷,我们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 垂死挣扎 初闻赵夫人死讯的那一刻,赵臻的脑海里犹如雷击,一下子僵硬在地,像个冰雕样,动也不动。 “母亲……”他低喃道。 云浅寒见后面有许多人赶过了,忙着急地拉了拉他,啜泣道:“三少爷,我们该如何是好?” 赵夫人死了,赵臻不一定有事,但她绝对没有好下场。 赵臻这才想起云浅寒的处境来,手心渗出了虚汗。 怎么办? 赵臻的脑子中回响着这句话,听着鼎沸的人声,他忽地捏住云浅寒的手,拉起她转身,从院子的侧门出去,一路往马厩的方向狂奔。 “走!” 事到如今,他们只有硬闯出去。 “给本少爷闪开!”赵臻从府中的马厩里拉了一匹马出来,拉了云浅寒上马,将她护在身前,疾驰而出。 马蹄扒过雪泥,激烈的马蹄声引得路边的下人们受到了惊吓,纷纷往一旁退让,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闯出了大门。 赵无涯率着大批人马赶了出来,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大怒道:“去把这个逆子抓回来!” 一时间,赵家的侍卫便接二连三地追了过去。 赵无涯让人给他也牵了一匹马来,翻身上马后,前去追赶。 这时,赵初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府来,说道:“父亲,不如让我也跟过去,由我去劝解三弟吧。” 劝解?赵无涯气简直不打一处来,要是能够劝解,在数个月前,赵臻就该回心转意了。 “初儿,你好好养身体。臻儿的事,不用你操心。”赵无涯无奈地叹了口气。 赵初却道:“父亲,你真的认为母亲是被三弟气死的吗?难道不觉得母亲突然暴毙,另有蹊跷么?” 赵无涯的面色微凝,不作答。 他对赵夫人失望透顶。近来,他又得知先前,有好几个他最宠爱妾室都是因为赵夫人而流产丧命,他早就不想留着她,不过是,碍于她的发妻身份,他又不能让人抓住把柄,才没有把赵夫人休回去。 如今,赵夫人没了,他总算是舒了一口气,高兴还来不及。 他让人去追赵臻,也只是不想让外人知晓赵臻勾搭叔伯妾室,气死母亲的事。 “初儿,你母亲的死有何蹊跷,待为父回去再商议。”随即,赵无涯仍然是上马去追赶。 “小侯爷……这……”赵初身边的小厮问道。 赵初的眸色深了深,而后,他吩咐道:“先把大夫人的尸首看好,不许任何人靠近,尽快找仵作验尸。” “然后,给本侯备一辆马车,本侯要亲自去劝说三弟。” * 茫茫的大雪中,赵臻带着云浅寒不知跑了多久,已奔上了一个小山坡,积雪没过马蹄,马儿过于疲惫,已快要偃旗息鼓。 云浅寒远瞭苍茫的大地,受不住凛冽的冬风,便将头靠在赵臻的胸前,低声问道:“三少爷,不会再有人追过来了吧?” 她身上所穿的嫁衣还未来得及换下,为白茫茫的雪地添了嫣红。上面裂开了几道口子,可以看到里头的肌肤,寒风从口子灌进去,刺的她浑身颤抖。 赵臻环顾四周,取下自己的鹤氅,披到她身上,将她捂得紧紧的。 “不会再有人追过来了。”赵臻抱紧她说道:“我们可以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然而,他的话刚一说完,山坡四周就冒出一群黑压压的侍卫,人人手持弓弩,对准了他们。 赵无涯就在最前面骑着马,面色铁青。 而后,一辆青色帷布马车徐徐出现在赵臻和云浅寒的视野中,帘子被人掀开,云浅寒的眼中便映入了赵初的脸。 “侯爷,我们是直接去把三少爷抓回来吗?”侍卫们看着赵臻那么拼命地将云浅寒护在怀中,感觉就算抓回来了,也无济于事。 不待赵无涯发话,马车中的赵初已然说道:“三少爷,抓活的。寒姨娘,死要见尸。” 一句话等于判了云浅寒死刑,侍卫们即是要朝云浅寒射出箭。 须臾,在山坡的不远处,另一辆绯色的精致马车,一双洁白如瓷的素手将帘子挑开,云浅寒看清了坐在车内,那名女子的容貌后,倒抽了口凉气,同时,又感觉在忽然间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小侯爷,我可以跟你说件事,只求你不要杀我。”云浅寒不甚惶恐地对赵初说道:“一件关于冯兮和的事。” 赵初略一挑眉,几乎想都没有想,就答应道:“好啊,如果你的回答能令本侯满意,本侯自会给你一条生路。” 赵臻却将她搂在怀里,警觉地叹道:“寒儿,你怎么这么傻?傻到跟我大哥去做交易。” 就算云浅寒说的能令赵初满意,赵初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赵初并未理会赵臻的阻拦,拾起温雅的笑意,看着云浅寒说道:“寒姨娘,你请说,本侯的耐心有限。若再等几息,你还没说,这弓箭可不长眼。” 在不远处,绯色的马车中,千允听到赵初跟云浅寒的对话时,紧张不安地问冯兮和,“小姐,要不是让人去阻拦她。” 万一,云浅寒真的知道什么就不好了。 “随她去。”冯兮和抱着暖炉,眸色清冷。 这边,赵初已开始数时间,云浅寒见拖不下去,指了冯兮和的马车,慌忙道:“冯兮和,她……她会使毒,小侯爷,你中的毒就是她下的。如果你能让我活下去,我还能帮你去告知二皇子殿下。” “这,本侯早知道了。”赵初听罢,不屑地嗤笑一声,“寒姨娘,你给的筹码未免太不像样。” 随后,他的手一扬,示意侍卫们放箭。 云浅寒心中一惊,感觉已在死神边缘徘徊,她匆匆向冯兮和喊道:“裕王妃,你……你救救我,我告诉你有关我长姐的事。” “还有,冯二……” “寒姨娘,你够了。你说的,本妃早就知道。”冯兮和抬眸,打断了云浅寒的话。 若是让云浅寒当着赵初的面,说出有关冯清玥的事,那赵初又该盯上冯清玥了。 千允微微叹息:“这寒姨娘是走投无路了么?竟然觉得你会救她。” 见冯兮和未理睬自己,云浅寒只觉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几近眩晕。 她的双手哆嗦着,揪住赵臻的衣袖,抬起眼睛,恳切地靠在他怀中说道:“三少爷,你说要带我去一个世外桃源。那你现在就带我去好不好?” 眸中有两行清泪溢出,赵臻的心弦被触动,温情地道:“好。” 而后,他别过头,将云浅寒紧紧拥在怀里,不让她有丝毫的要害部位暴露出来。 他勇敢且无畏地呐喊出声:“父亲,大哥,你们看好了,如果你们非要置她于死地,就得先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 “逆子!”赵无涯怒骂道,他本来是想将赵夫人之死的责任都推给云浅寒,可赵臻竟为了她,连家人都不认,连命都不要。 赵初却不以为意地抿了口热茶,垂目道:“放箭!” 侍卫们诧异地回眸,再次确认,“小侯爷,要给寒姨娘放箭,得先经过三少爷啊。” 云浅寒缩在赵臻怀里,不敢抬头。 她听到赵初那如铁石一般,不愿改变的话语,心中更是绝望,只能再对赵臻泣道:“三少爷,你带我走。只要你带我走,我们以后就会有一个家,我会为你生好多好多孩子,等我们老了的时候,可以儿孙满堂,携手在夕阳下散步……” 只是,云浅寒的话还未说完,赵初已再次要求侍卫们放箭。 “无需管三少爷,三少爷若是执意如此,就让他也陪同寒姨娘一起罢了。” 云浅寒今日必须得死,不然,赵臻要是再和她厮混下去,赵家会被拖累得更多。 话落,赵臻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睛,心中骤凉,这就是他亲大哥说出的话。 随后,他急匆匆牵住缰绳,双腿一蹬马腹,催着马儿耗费最后的力气奔跑。 一排排箭矢,如流星般朝她们的脊背袭来,杂乱无章地射入赵臻的脊背。 赵臻和云浅寒一前一后,大口地喷出鲜血。赵初让他们下重力道,箭矢足够穿过赵臻的腹部,落到云浅寒身上。 马腿中了箭,往一旁倾倒,将两人重重地甩到地上。 两人相拥着滚下山坡,衣裳上面沾了一身的白雪,血液汨汨流出,将雪地染了一大片的红。 赵初下了马车,缓缓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只冷漠地说道:“将三少爷带回府,找神医救治,将寒姨娘扔到乱葬岗。” 正午和煦的阳光铺洒在雪地上,而赵臻只觉眼前是一片天昏地暗,在他闭上眼睛前,那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不多时,冯兮和看赵家的侍卫陆续散去,便让千允将帘子放下。 “千允,我们回府。”她抱着暖炉,马车内蒸腾着一股热气,与外面的冰天雪地相隔绝。 千允笑道:“是该回去了,不然,你偷偷地跑出来,要是被王爷知道,他不会怪你,而是会怪别人没有看好你。” 其实,她心中清楚,对于冯兮和自个跑出来的行为,顾时引不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还默默地派了人出来在暗中跟着。 冯兮和的面颊上徒添一抹绯色,微微低下头。 而马车行至半路,竟忽地停了一下。 只听车夫说道:“王妃娘娘,前面有人挡了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 温泉水滑 “兮和表妹,不,应该是裕王妃,你谋害了本侯的母亲,然后,嫁祸给三弟的事,是不是应该给出一个解释。”赵初的声音透过冬日的大风送入冯兮和的耳中。 “初表哥你无中生有,恶人先告状的本事是越来越强了。”听罢,冯兮和徐徐挑了帘子,迎着寒风,微微笑道:“既然你要跟本妃算账,那本妃也要跟你算一算。” “你在大婚当日,找人冒充本妃出嫁,企图破坏天家婚事这桩罪,是不是也应该给本妃一个交代?” 赵初的眸色微凝,而后,悄然说道:“你说,是本侯找人替嫁,那你怎么不早点把事情揭露出来。而且,替嫁的那个女子何在?” 反正云浅寒已死,死无对证。 何况,冯兮和要是将当天发生的事情公之于众,就等于承认在婚礼前,发生了变故。那对于这场变故,会有多少人被牵涉其中,又会有多少流言蜚语被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冯兮和跟顾时引都不会想见到出现那种局面。 冯兮和的面色不改,只反问道:“那小侯爷说,赵夫人的死跟本妃有关,那你又想如何指认我?莫非还是想凭着空口白牙说胡话么?” “本侯已经请了仵作到府中为母亲验尸,裕王妃如果真的问心无愧,不如就到本侯府中一探究竟如何?”赵初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赵家的侍卫立马前去围堵住冯兮和的马车。 冯兮和杏目圆瞪,怒道:“大胆,我乃堂堂裕王妃,你们连我的车驾都敢拦,那是不是代表你们连裕王爷都不放在眼里!” 而后,她转眸,轻嗤一声,“小侯爷,再怎么说,赵夫人都是侯夫人,你的生身母亲,你就这么找仵作为她验尸,就不怕传出去,被人说你是大逆不道么!” “本侯的名声会如何,无需你费心,要仵作如何验尸,本侯也自有主张。”赵初不屑地说道:“本侯听闻,当初你们将祖母请走的时候,也是如今这种方式。” “你们都没有考虑过她是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本侯更不需顾虑你裕王妃的身份。至于裕王爷那边,你大可以放心,本侯会亲去跟裕王爷说明情况。” “裕王爷掌宁国一半兵权,为江山社稷着想,想必也不希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滥杀无辜的事情。今日,本侯只是简单地请你过府一叙,裕王爷必是会赞同的。” 赵初说完,冯兮和的眸光转冷,她默了默,叹气道:“初表哥,我想,我应该告诉你,赵家老太太跟毒宗千丝万缕的瓜葛。” “毒宗做为一个隐匿于地下多年的宗派,肆意绑架少女,用活人炼毒,做试验,残害无辜百姓。你若是真为国为民着想,那就应该大义灭亲,主动配合刑部查案才是。” “又为何在这信口雌黄,揪着本妃不放,还是说,你是刻意想要掩盖赵家老太太的罪责?” 毒宗?赵初的脸略是一僵,他的心里已然打起了另外一个算盘。 在赵初走神的瞬间,冯兮和的马车周边一下子蹿出了诸多铁骑,顾准带头,板着一张冰块脸,看起来,比这天气还要冷。 “赵小侯爷,你刚刚说怀疑赵夫人的死跟裕王妃有关,想要请她过去是吗?” 赵初轻抬眼睫,在看到顾准以后,原本就是青紫交加的脸色变得更加复杂。 他没有说话,顾准却高昂着头说道:“王爷说了,就算是王妃真的杀人放火了,你只管算到他头上去,要是有意见,就大大方方地去裕王府找他理论,犯不着在这为难王妃一个弱女子。” 赵初微愣,他可从来不觉得冯兮和是什么弱女子。 “错了。”冯兮和替顾准纠正,“本妃既没有杀人,也没有背锅,那些全都是小侯爷一人的说辞,凭什么别人打你一巴掌,你还要给他一个枣子吃。被他冤枉了,都还要那么好心地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去理论,这仁慈的名声,谁愿意接谁就接去,我们走。” 说罢,冯兮和就缩回了马车里,千允鄙夷地看了赵初一眼后,怒将帘子甩下。 一行人就这么当着赵初的面,大摇大摆地走了。 侍卫们疑惑地看了眼赵初,问:“小侯爷,还要不要去拦截?” 赵初摆手,表示不用。 他的眸色逐渐暗沉,只道是:“本侯要回府披麻戴孝,为母亲准备丧事。” 裕王府中,一条毯子从内铺到外,下人们时常会去清理毯子上的雪粒,因而,人走在毯子上,就不用担心积雪没过鞋。 冯兮和回到裕王府之后,下了马车,就沿着毯子,一步步走到新房里,仔细地查看起来。 自打昨日成亲后,她还没有好好地观察过自己的新房,今日一见,才发现新房布置得独出心裁。 除了喜烛被换上新的之外,其它陈设都还是原封不动。 各种家具上都被饰以深浅不一的红色,雕刻着精细古朴的花纹,令人感觉雅致,而非艳俗。 天色渐晚,之前顾时引吩咐服侍冯兮和的几个丫鬟过来,跟冯兮和说道:“王妃娘娘,大夫说你的身体尚需调养几日。府中有处温泉,需不需要奴婢带你过去,也许能帮助你恢复。” “王爷平时泡药浴,也都是在那处。” 冯兮和听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正,她也乏了,去泡个温泉解乏也行。 不过,她倒是挺奇怪,顾时引看起来没什么病的样子,怎么会需要去泡药浴。 温泉池全有大理石砌成,活水源源不断地从池边四条石质游龙的口中吐出。 丫鬟们带了冯兮和来到温泉池之后,冯兮和就让她们褪下了,她不太习惯有人伺候着沐浴。 而在她刚刚解下外裳时,一名身着水红色薄衫的女子低着头,提着一个盛了药草的竹篮赤足前来。 “不是让你们都下去了么……”冯兮和疑惑地说,而后,当她看清这个女子的模样后,她便止住了,可以看得出,这名女子不是方才几名丫鬟中的一人。 女子所穿的薄纱薄的让人可以把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连冯兮和看到,都觉得有点面红耳赤。 只听女子柔声说道:“我来为王妃娘娘添些药物,不会久留。” 说完,她便是婀娜地步至浴池前,跪伏在地,慢慢地捻了竹篮中的药草到温泉池中。 千允见她动作娴熟而优雅,又听她是以“我”自称,心里想到一个可能,便试探性地问道:“你平时,一直都是在浴池这边服侍吗?” 女子继续低头,往水汽氤氲的池面撒药草。 “我只做我的分内之事,其它的事,一概不会过问。” 分内之事?千允的眸中飘过一丝惊色,随后,便敛了下去。 她心里头想道,虽然说,像顾时引这样的人有过女人都很正常,可是,她还是为冯兮和感到一点不甘。 冯兮和则没有开口,只平静地看着女子将药草撒完。 她嫁给顾时引本来就是抱着私心,也没有理由要求,顾时引为了她,放弃其他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在女子起身离开的时候,冯兮和才出言问道。 女子的三寸金莲停下,微微侧身,“沉姝。” 说完,冯兮和微微颔首,她便走出了温泉池的屏风外。 冯兮和转过头,心中既有喜,又有不悦。 喜的是自从顾时引上回跟她表明心意后,她觉得抱着自己的目的嫁给他,隐形的压力很大。如今,见了这名女子,她觉得要是顾时引还留着宠幸过的女子,代表他在别人身上也留过心,她会感到如释重负。 往后,在接近他,为大哥报仇时,她心中的愧疚感便不会那么强烈。 而不悦的原因,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冯兮和心中烦躁,索性便宽衣解带,进入到温泉池中,自然而然地背靠在池壁上,闭上眼睛。 许是此处温泉的疗效甚佳,在不知不觉中,烦躁感便慢慢消失,困意袭上脑海,她便睡了过去。 恍惚中,她感觉有人在后面为她按捏着肩膀和背,很舒服。 刚开始,她以为是在做梦,没有在意。而到清醒过来,她才觉得这是真实的存在。 “千允……远影……”冯兮和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心砰砰直跳,有点不敢回头。 千允在屏风外的软榻上醒来,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方才,远影说温泉池这边很适合睡觉,她发现还真是,就跟远影两人一起在屏风外睡着了。 “小姐,怎么了?”千允迷茫地往前走,绕过屏风,她即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千允刚想叫唤出声,随后醒来的远影赶忙去捂住她的嘴巴,将她往外拉走。 远影小心翼翼地凑到千允耳边说:“小姐没事。” 冯兮和本来是想把她们两人叫来,他会收敛些,可是,她怎么觉得,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甚至都听不见了呢。 不得已,她只能咬牙,默默装睡。 “还喜欢么?”须臾,顾时引十分温和地问道。 冯兮和未答,只当是继续睡觉。 顾时引却道:“你不回答,本王就当你默认了,再往下面一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 王爷,你过来 “喜欢!”冯兮和立即答道。 她猛然惊醒,待回过头去时,她的脸上已荡漾开两个浅浅的梨涡,双眸中闪烁着点点璀璨的星芒。 微微抬高下颌,她的手伸出水面,撩拨了一下长发,对着他勾了勾手指,用充满魅惑的语气说道:“王爷,你过来。” 顾时引一怔,冯兮和是中邪了么? 她对自己还从没有这么主动过。 见她鬓发几缕发丝随意地挂在光滑的肩头,于满池氤氲的水汽中,极为勾魂,眼眸即是稍黯,呼吸不由急促了几分。 而在他走神的瞬间,冯兮和忽地从池面上沉了下去,然后,在池面荡开一圈圈波纹之后,再也没有了人影。 温泉池很大,池面上又铺撒着多多少少的药草,想要寻一个人实在不容易。 顾时引心中紧张,担心她在水下真的会憋坏,便开口道:“兮和,你出来,本王保证不为难你。” 然而,水面上仍然是寂静无声,像是匿迹了般。 顾时引微皱眉,随即,他解开衣带,亲自下水,打定了主意,要将人找到。 “哗啦”一声,在他入池的一刹那,冯兮和从遥远的另一端,浮出水面,从池边拾了衣裳,往外面任意一披,就打算迅速跑掉。 看着她跟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顾时引的手掌重重地拍打在水面上,激起大片的水花。 冯兮和连绣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跑着,心中不断怨怼,没事,干嘛把温泉池造那么大。 跑了一会,眼见着前面就是门口,她才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 只是,当她再往前迈出一步前,一个高大的黑影便落在了光洁的地面上。 “你跑这么急做什么?”顾时引伸手轻轻地扶了她一把,邪肆地笑道:“是本王太吓人,你怕本王吃了你?” 冯兮和讪讪地说道:“王爷,你误会了。我就是觉得在温泉池里待得太久了,大夫嘱咐我服药的时间到了,我再不回去,怕耽误了药效。趁着时辰还不晚,若出现什么问题,还可以及时叫大夫过来。” 顾时引若有所思地点头,“你不提醒,本王倒差点忘了,是得请大夫过来一趟。” 冯兮和一听,不解地问:“王爷,你又没毛病,为什么需要找大夫?” “再跟大夫了解一下,你的身体什么时候可以完全好起来。”顾时引的视线将她从头到脚扫量了一遍,毫不掩饰灼灼的目光。 冯兮和被他盯得浑身发烫,恨不能找个地洞躲起来,可是,放眼望去,四周又是空荡荡、白蒙蒙的一片。 这时,冯兮和惊觉被顾时引抵到身后的柱子上,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脸上,他的唇已毫无预兆地朝她覆了过来。 而他的手也不安分地向她的腰间探索去,寻到她的衣带,用力一扯。 冯兮和忙不迭地按住他的手,眸中目光闪烁。 顾时引暂离了她的唇,蹭着她小巧的鼻尖,呢喃道:“你刚在池中,叫本王过去,不就是想要本王这样对你么?” “而且,你都跟本王成亲了,不也应该遵循一个妻子应尽的义务?” 冯兮和的心微颤,垂下的眼睫抖落了水珠,心道,他所言不假,既然是她自己做的选择,那自然是要卖力地去讨好他,以便他日,等够大仇得报。 如是想着,她松开了他的手,再抬起眼睛时,眸中蕴含了千般风情,媚眼如丝。 冯兮和将本来就没怎么系上的衣扣,一颗一颗地解开。 “妾身明白自己的分内之事,那今晚,就由妾身来服侍王爷。”她笑靥如花。 随即,冯兮和已着手去为顾时引宽衣。 顾时引的身子微僵,当看到她眸底的一片清冷时,便瞬间敛去了笑意。 他站着一动不动,任由她的手指在他身上四处游走,将他湿透了的衣裳一件件解下,散了一地。 而在为他褪到里衣时,她的手蓦然僵滞住,打着抖,眼睛不禁垂了下去。 在这之前,她的脑海中总是在不住地回想起他们过去相处时的片段,她缩回了手,指甲嵌入了手心。 一想到,今后她都要以这种和其他女子相差无几的面目去面对他,她的心中生出一丝不忍。 “够了!”顾时引忽地喝了一声,让冯兮和回过神来。 稍后,顾时引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冲,便缓和了语调,轻柔地抚过她的面颊,像是商量着问道:“兮和,等你好全了,我们就圆房好吗?” 冯兮和的下唇被她咬得发红,过了一会,只听她声音细小如蚊蚋,“嗯。” “那本王送你回房休息。”顾时引微勾唇,从地上拾起衣裳,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然后,直接将她从此处一路抱往新房。 在顾时引带着冯兮和离开后,一个娇媚的人影拢了披风,走在与温泉池相连的回廊上,看着茫茫大雪中的两人。 千允刚好从远影手中挣脱出来,准备回去看一下冯兮和的情况,却不想竟然又见到了刚才那位姑娘。 “沉姝姑娘,你在想什么?”千允打着灯笼,小声询问。 朦胧的光辉映照着女子的面容,之前,在温泉池那边,她都低着头,千允没能看清她的模样。 现在一见,她略微惊诧,这位姑娘居然有点点像冯兮和。 不过,这一点相似之处并不影响她分辨两人。 很快的,千允就收起惊讶的情绪,顺着女子的目光看过去,她也能依稀辨认出走在前面的是顾时引跟冯兮和。 女子收回视线,转过身,淡淡地说道:“我就是在想,等一下回房,该准备哪种熏香好。” 说罢,她便是头也不回地往一处僻静的院子走去。 熏香?千允一时间,没有明白她说的话,但是,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 须臾,千允见顾时引既然已经将冯兮和带回房间了,就掉头往新房走。 顾时引把冯兮和抱回房中后,将冯兮和放到榻上,扯过锦被,用她盖好,又匆忙地起身。 冯兮和没有料到,他今晚会走,下意识地勾住他的手指。 顾时引回头,粲然笑道:“看来,爱妃对本王真的是情深意切。等你好了以后,本王若不能每晚都陪着你,岂不是过意不去。” 冯兮和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敛眸没答话。 顾时引见她这般模样,刚拾起的愉悦心情便一扫而空。 旋即,他在她的额上印下一个吻,也未多说什么话,就打算离开。 千允跟远影正从门外多抱了几个暖炉进来,眼见着顾时引踏出门槛,千允诧异道:“王爷,你今晚不留宿这边?” 顾时引略一颔首,沉默着,继续往门外的风雪中走。 千允感觉忽然间,明白了方才那位女子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愤慨地一跺脚,将暖炉摔到地上,踏入了房内,看着冯兮和,心中油然生起几分不忿。 “怎么了?”冯兮和微蹙眉,显然是听到了千允摔暖炉的声音,在她的印象中,千允一向是颇为理智,不会无缘无故发火的人。 千允咬牙,没有将又遇到那名女子的事说出来,只走到榻边蹲伏下去,对冯兮和说:“小姐,你的身体还没好全,奴婢就留在房中照顾你好了,反正王爷不在。” 冯兮和也没多问,想了一下,便同意。 顾时引走到府中一处,月光所照不到的角落,一个黑影从墙垣上蹿出,拱手禀道:“王爷,属下找到了一个持有一昧解药的人,是毒宗的。” “人现在在哪?”顾时引的面色骤寒,浑身散发着肃杀的气息。 黑影回道:“在城郊。” “记住本王吩咐你做的事。去给凤姑娘送点香料吧。”衣袍擦过猎猎的冬风,顾时引的身影陡然消失。 在他走后,黑影即是从角落里大步走出,往东侧的僻静院子走去。 当他在洒满月光的雪地上走着时,身上所穿的红袍,分外耀眼。 一夜悄然流逝,冯兮和照常起来,与先前在冯府中不同的是,自打嫁入裕王府后,她起得往往更早。 千允去打了热水过来,让她梳洗,而后,为她篦头。 等拾掇完毕,冯兮和悄然步出房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今天心情不错,因为在前一天,她收到了冯君逸的来信,说是近日他跟姬十六就会回到金陵城。 经过姬十六这些日子以来,对冯君逸的教导,也不知,冯君逸往后在面对云长依时,还会不会被轻易迷惑。 不多时,几名从端着茶果的婢女边走边窃窃私语地讨论着,经过冯兮和前面时,冯兮和也听到了她们说的其中几句。 “诶,你听说了么,王爷昨晚,是去凤姑娘那边留宿的。” “我听说了,可是,王爷跟王妃不是才成亲没几天么,怎么又往凤姑娘那里去了?” “大概啊,是王爷真的太喜欢凤姑娘了。看来,那位新任的王妃,以后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千允在冯兮和旁边听着,窝了一肚子火,忍无可忍地走到几个婢女面前,说道:“不好好做事,在这乱嚼什么舌根子!” 婢女们受了惊吓,转头便看着冯兮和面色平静地站在门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 凤姑娘,竹叶青 “奴婢知罪。”婢女全都怏怏地低下头,等待着冯兮和的处置。 而冯兮和并没有对她们加以责怪,只转了头,把千允叫上。 千允讶然道:“小姐,就这么算了?” 冯兮和却道:“她们说的也没错啊。况且,我很早之前,就听说王爷从日月山带回了一位凤姑娘,算起来,应该是我在他们中间横叉了一竿。” “要你们多嘴,往后若是再被发现,小心你们的嘴巴!”千允气呼呼地对婢女们喝道。 不过,听冯兮和那么说,她想了想,除了替冯兮和感到一丝不值外,也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冯兮和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准备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丢到一边。 她想起成亲前的两个多月,都在忙婚事,缕斋和善堂那边都没怎么顾得上,觉得是该过去看看了,也不知善堂那边,钱绯绯一个人能不能应付得了云长依。 然而,在冯兮和刚开口,让人去备马车时,一个婉转娇媚,宛如夜莺啼唱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沉姝见过王妃娘娘。”凤沉姝挪动着莲步,走过来,给冯兮和行了个礼。 白雪没过脚底下那双绣有杏叶的紫缎面绣鞋,凤沉姝虽然低着头,却在冯兮和面前挡了道。 冯兮和的视线在她身上打量许久,半晌,她静静地问道:“原来你就是那位凤姑娘?” 凤沉姝似是惊讶道:“王妃娘娘怎么会知道我的姓?” 千允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昨晚的事,阖府上下都知道了,除了当事人,谁还那么大胆地来挑衅,往风口上撞。 凤沉姝见冯兮和不语,便接着说道:“我是为昨晚的事,来跟王妃娘娘请罪的。我也全过王爷,让他在新婚后的这几日,应该多来陪一下你,可王爷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我说了不管用。” 千允一听,火气立马就蹭蹭蹭冒上来了,这分明就是得了便宜,还来炫耀。 但是,冯兮和及时拉住了千允。 冯兮和不语,默默地看了凤沉姝一会,也没让她让开,反而,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走吧。” 她就当着凤沉姝的面,拉了千允,从凤沉姝的身边绕过。 不是她大度,不跟凤沉姝计较,而是,凤沉姝还没重要到,值得让她计较。 凤沉姝微愣,随即,便问道:“沉姝也是一心一意地向着王爷,还望在以后的日子里,请王妃娘娘多多包涵。王妃娘娘是冯国公府的大家闺秀出身,知书达理,想必,能谅解我的苦衷和王爷的心思。” 冯兮和的脚步微顿,侧过身,不由好奇道:“凤姑娘,你跟王爷在日月山是如何认识的?” “我从小就在日月山长大,当时,王爷麾下的一支军队在雪山里迷失了方向,恰巧,我去寻天山雪莲,为我姥姥治病,见到他们,就为他们带路,回到王爷的军营中。”凤沉姝说着,脸颊上便浮起了一抹红晕,“许是王爷对我一见如故,自从见了我第一面后,就说要将我带回金陵。” 日月山,带路?冯兮和蛾眉微蹙,怎么听着感觉那么熟悉。 再看向凤沉姝时,她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疑色。 须臾,冯兮和微笑着说道:“凤姑娘,你不用再夸本妃了,你从街上随便拉个人问问都知道,本妃一直以来都不是什么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也没有什么容人的气度。” “虽然王爷先把你带回府里,但是,本妃才是他八抬大轿娶进门的王妃。他既然娶了本妃,那别的女人,自然不能再碰。” “昨晚的事,是在本妃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就当它是个意外,过往不究。以后,你若是有惹了本妃不高兴的地方,本妃不会故作大度地原谅你,请你记住。” 凤沉姝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一时间,竟让她接不上话。 “王妃娘娘……我想,你是曲解我的意思了。”凤沉姝恭敬地低着头,想要再将冯兮和拦住。 “曲解就曲解了。”冯兮和不以为意地说,而后,她不忘提醒,“凤姑娘,你既不是府中的丫鬟,而是府中的客人,那以后见到本妃,自然不必行礼,要不然,别人还以为王爷什么时候多纳了妾室。” 凤沉姝的身子微僵,仿佛受到了屈辱一般,眼眶渐渐地红了起来。 “先送凤姑娘回去。”这时,顾时引缓缓踱步过来,视线在冯兮和跟凤沉姝之间流连。 冯兮和见到他的模样,直接走人。 “王爷……”凤姑娘咬咬牙,涨红了脸,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顾时引皱眉,再强调了一遍,“送凤姑娘回去。” 然后,他便是追随着冯兮和的身影而去。 凤沉姝只觉他在路过自己的身边时,耳畔擦过一道狂风,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还记得,昨晚的芙蓉帐中,他还在她的耳边叙说着情意绵绵的话语。 如果她没判断错,顾锦城所喜欢的也是冯兮和,那晚,她在顾锦城身下时,隐约可以听到顾锦城口中念出的像是冯兮和的名字。 想到此,凤沉姝的手忽地攥紧。 冯兮和走的并不快,他很快就追上了,只是,追上以后,他就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如果冯兮和生气,他可以跟她解释。 可是,她的态度不冷不热,仿佛凤沉姝的存在,与她毫无瓜葛。 顾时引拉住了冯兮和的手,将它裹在自己的掌心,随后,他想起刚才,冯兮和对凤沉姝所说的话,心情即是变得明媚。 冯兮和没有拒绝,他就牵着她一路往门口走去。 “兮和,本王可不可以认为,你刚说那些话,不仅是为了气她,而且是真的在乎本王?”走到一半,他的唇角微勾,即是贴近她的脸颊问道。 在乎吗?冯兮和的眸色微凝,眸中的冰雪已然化了大半。这个答案,其实她早就知晓。 “我不过是逞口舌之利,王爷要是觉得太荒唐,不必理会就是。”思忖片刻,冯兮和回道。 在她的心里,她是希望顾时引理会的,因为,她的确不能容忍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 旋即,她又觉得这个要求,对他来说,太过无礼,毕竟她是带着目的嫁给他,有什么理由强求他对自己始终如一,跟其他女子再无牵扯。 “好了,王爷,你不是这几日把事都推了,陪我几日的嘛。”不待顾时引开口,冯兮和突然笑盈盈地探过去,她的脑袋刚好够得着顾时引的下颌处,可以自然而然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顾时引眼眸中的光芒稍微黯淡下去,不过,他依旧伸出手去,将她紧紧地拥住,陪着她先去了缕斋。 到了缕斋中,冯清玥跟许少祖很快就迎了出来,冯兮和观察了一下,也没怎么查账本。 有他们两个在,缕斋被打理得井井有条,许少祖还跟她介绍了,他最近新研究的一种广受追捧的字画,磨了半天的嘴皮子。 冯兮和比较担心的是冯清玥,挽秋姨娘和良儿的相继离去,不知会让冯清玥受到多大的刺激。 较之出嫁前所见,冯清玥似乎消瘦了些,面色尤为苍白。 冯兮和心中微微叹息,心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若是让许少祖带了冯清玥离开这是非之地,冯清玥是不是就会摆脱过去的阴影。 她把自己的想法跟许少祖说了下,而许少祖几乎没怎么想,便回绝道:“我还想在这烟花繁盛之地,活到老呢。你就别把重担扔给我了,我只是负责安慰你们家那小祖宗几天,等过段时间,我会把她送回去的。” 实际上,是他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金陵城,他的母亲,就算是到死,都要守着故土的。 只要他母亲在金陵城一日,他就不会离开。 冯兮和见许少祖执意如此,也就不强求,转而,跟他谈铺子里的事。 顾时引在他们旁边,环顾四周,见到墙面上所挂的一幅幅画,不禁疑惑地问冯兮和,“本王只见过你画画,你还会其它的什么?” 冯兮和的眸光微转,而后,她笑道:“我以后再告诉你。” 等冯兮和把缕斋的事处理完,她就要去善堂那边看看,而顾时引有点事,就把孤帆叫过来,让孤帆陪她一起去善堂。 钱绯绯得知冯兮和要来,在他们的马车还没到之前,就在门口翘首以盼,望了半天。 左等右等,终于把人盼来了。 “安乐县主可在?”冯兮和一下了马车,便向钱绯绯问道。 “她已经有很久没来了。”钱绯绯摇头,然后,她回忆道:“你不在的那段时间里,安乐县主找了好几个名目,想要挪支款项,但是,每一次都被我发现,她并没有得偿如愿。” “可能是她觉得这里没有油水可以捞,最近,基本上都不过来了。” 冯兮和听完,眸色渐沉。 这善堂的修建,还是云长依向昌德帝献的策,按照云长依的为人,怎么可能会任由自己的功劳白白被人夺了去。 到最后,云长依什么都没得到,绝对不可能将善堂拱手相让。 以她对云长依的了解,云长依定是在酝酿另外的计划。 冯兮和边思考,边迈步走入了善堂。 忽然间,一条竹叶青从善堂的匾额上垂落下来。 钱绯绯一惊,忙地扯了冯兮和衣袖,欲要后退。 冯兮和乍看见竹叶青时,也下了一跳,而当看清楚之后,她便冷静下来,顺手揪住蛇身,往旁边一甩。 只听“哎呦”一声,有人像是被砸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 情动,吊唁 “你偷偷摸摸躲那么久,该出来了。”冯兮和看着叫声传来的方向,不由得轻笑道。 一个小脑袋往后面缩了缩,冯兮和见他还不出来,就走过去,揪住冯君逸的耳朵,将他拖出来。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竟然又敢来偷袭你姐!”冯兮和双手叉腰,冯君逸可怜巴巴地望着钱绯绯,口中喃喃道:“虐待小孩是犯法的!” 冯兮和不禁疑惑,他算哪门子小孩,都快十岁了。 钱绯绯一时被冯兮和的暴力吓到,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堂内走出一名高韬出尘的男子后,才缓过神来。 男子正是刚带了冯君逸游学回金陵的姬十六,姬十六见了钱绯绯,眸中闪过莫名的情愫,不过,被他迅速地敛起。 钱绯绯的脸颊上也浮现出一抹红晕,低下了头。 冯兮和正揪着冯君逸的耳朵,捕捉到两人的反常后,微微一愣。 冯君逸趁机跑走,她也浑然不知。 冯兮和的眸光闪烁,当时,冯君逸在信上说,他们回来时,会先过来善堂这边,那个时候,她还觉得云里雾里的,他们两个跟善堂又没关系。 而现在,她明白了些。 从善堂回去时,在门口等候的孤帆呵着寒气,裹紧斗篷,看她像有心事的样子,便问:“王妃娘娘,你怎么不太高兴啊?”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王爷没有继续陪你的原因。”孤帆自顾自地说道:“我回去啊,一定要好好跟王爷说说。” “我没有不高兴。”冯兮和否道,而后,她赶忙钻进马车里,捧起一个暖炉,“大概是天气太冷了。” 孤帆想想,并没有什么怀疑。 “也是,你的身子还没好,大夫说你会畏寒。”她说着,也钻进了马车里,坐到冯兮和的旁边,“走,我带你回府。” 冯兮和默然点头,眼角的余光看着笑意盎然的孤帆,想起方才见到的那一幕,顿觉,这麻烦大了。 几日后,是赵夫人出殡的日子,赵夫人是冯老夫人的侄媳妇。赵夫人去了,冯老夫人需要去赵家吊唁,便把冯兮和一同叫上。 提前一晚,冯兮和在房中练着书法,见远影回来,她便问了探望消息回来的远影,“赵初真的叫仵作过去验尸了?” 远影解下夜行衣,把门阖上说:“小侯爷的确是请了仵作过去,但是,荷姨娘已提早一步,将赵夫人的尸首收殓入棺了。小侯爷没法强行开棺,只好让仵作回去。” 冯兮和放湘妃竹所制的毛笔撂下,心中细思,难道赵初就这么放弃了? 虽然赵夫人的死跟她无关,但是,荷姨娘后来跟她提到过,在赵夫人死的那日,冯君尧曾出现在赵家。 当时,丫鬟进去后,发现已经有人结果了赵夫人,省得她们再想办法,因而,她们就直接跟荷姨娘交差了。 冯兮和大概可以猜出,大抵是冯君尧去找的赵夫人,若真是如此,那开棺验尸,被查出来的话,绝对会给冯君尧带来不利。 赵夫人的母家也是在金陵城有着悠久历史的世族之一,不能让这个梁子就此结下。 随即,冯兮和抬眸问:“荷姨娘有没有说,小侯爷找的是哪个仵作?” 远影想了想,便道:“是城中最有名的秦仵作。” 冯兮和的手一僵,色沉如水,摇了摇头,“秦仵作虽然在城中久负盛名,可是,与赵家真正交好的是另一位初到金陵的仵作,此人姓金,曾在通江府一带小有名气。赵初请秦仵作过去,怕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远影诧异地问:“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之前荷姨娘给我的那份,记载着赵家所有产业的册子。”冯兮和悄声说道。 赵家在通江府那里,有家酒庄,一直都是赵五少爷在打理。曾经,为了牟利,赵五少爷曾在酒中兑劣酒,被在酒庄做工的几人发现后,趁机讹诈赵五少爷,赵五少爷选择了杀人灭口。 当时,就是金仵作去验的尸,帮赵家瞒下了这桩事。自此之后,金仵作跟赵家保持着暗中的往来,近来,金仵作更是通过赵五少爷的关系,来金陵,以谋求更广阔的前途。 远影听罢,即是道:“那奴婢这就去查一查金仵作在金陵城的歇脚地。” “算了吧。”冯兮和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说道:“明天赵夫人就要出殡,会有什么事,都是出现在明天。” “金陵城那么大,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就能把人找到。外头又那么冷,你不如回去先歇着,等天亮了,再去城南的棺材铺走一遭。” 远影默然颔首,然后,在冯兮和的身边静静地站了一会。 看冯兮和在继续练字,桌案上,几本诗词集在散乱地堆放着,远影提议道:“小姐,我帮你一下书籍吧?” 冯兮和头也没抬,便说:“好。” 远影就按照书侧面的名录,进行整齐地排位后,将书页缓缓地放到书架子上。 她回来,仍然没有走,在冯兮和的身边左看右看,似乎对书法和诗词很感兴趣。 冯兮和觉察到她专注的眼神,不由地问:“你很喜欢这些?” 远影下意识地点点头,复又摇头,躲避着冯兮和的眼神。 冯兮和将毛笔递给她,“你写一句诗,给我看看。” 远影一开始想推拒,但是,见冯兮和坚持,她只好硬着头皮,用毛笔沾了墨,信手在宣纸上写下一首诗来。 待结束后,冯兮和望去,因她的才华而惊艳了一把,如果说她只是在附庸风雅,那远影的,便是真正的大家笔法。 远影尴尬地收回笔,低头道:“奴婢在小姐面前露丑了。” 冯兮和微愣,这都算露丑的话,那她的算什么。 她笑道:“你要喜欢,我改日就让多人送一些笔墨纸砚和经史子集到你的房中。” 虽然初次见到远影的时候,是在乞丐堆里,但是,她知道远影是顾时引的人后,再看她们姐妹三人,皆是隐隐约约地透着一股书卷气,想必,她们自小应该在裕王府学了不少。 而且,她还曾听孤帆在无意中提到过,她们家过去也是个书香世家。 这样一来,她也就不奇怪远影会那么热衷于诗词。 “谢谢小姐,不是,应该称王妃。”远影兴高采烈地捧着文房四宝,回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她打算在第二天,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会去趟棺材铺。 与此同时,城西的一处宅子里,窗子紧闭,木门被冷风吹得“嘎吱”作响。 在这处宅子里,放着形形色色的解剖刀和各种验尸工具,被人惦记着的金仵作,就住在此处。 今天夜里,金仵作盖着厚重的棉被,睡着大觉,明日,他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然而,当金仵作沉浸在梦乡时,木门忽地被人踹开,大雪铺天盖地地灌入,让金仵作打了个哆嗦,从梦中惊醒。 “你们是谁?”金仵作捂紧棉被,神色慌张地看着面色冷酷的来人。 “我们家王爷要见你!”顾准走过去,把他从被子里拖出来。 屋内的一盏铜灯被人擦亮,在昏黄的烛火下,金仵作揉了揉眼睛,便看到桌子前坐了两个风华绝世的男子。 “大舅子,这壶酒给你。”顾时引将一壶温酒推到了冯君尧的面前。 冯君尧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会,还是拿起酒壶,大口地喝下。 两人喝了一会酒后,才将目光徐徐转移到金仵作的身上。 * 翌日,赵家到处都挂在白灯笼,赵夫人停灵在赵家祠堂,多位僧人被请去,为赵夫人日夜诵经超度。 冯兮和陪同冯老夫人到达冯府时,远远的,就能听到从祠堂那里传来的诵经声。 祠堂刚经过一番修葺,看起来,比之前的要崭新许多,而牌位前的白烛上跳跃着幽蓝的火焰,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赵初和赵如媛等人全都披麻戴孝,跪伏在灵前。 冯兮和从一众人中望过去,见到赵臻也跪在中间,只不过,他的眼神呆滞,满脸胡渣。 虽然,那日,赵初命神医抢救赵臻,将赵臻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可是,赵臻醒来后,却跟废人没什么不同。 这时,荷姨娘随着赵无涯徐徐走了过来,荷姨娘见到冯兮和跟冯老夫人,便客套地打着招呼,并命下人过来招待。 赵臻听到荷姨娘的声音后,一点一点地转过头。 他想起来了,当日,若不是荷姨娘怂恿他跟云浅寒私奔,说不定他母亲不会有事,云浅寒也不会有事。 赵臻的眼眸一下子就红了,“豁”得一下起身,从侍卫的手中拔过刀,往荷姨娘的身上刺去。 “都怪你这狐狸精,你把我娘跟寒儿还给我!” 荷姨娘回过头去,就看到一把刀对着她砍来,冯兮和对她使了个眼神,她的眸光一闪,胆怯地往赵无涯身后缩去。 “侯爷,我好怕!” 赵臻的刀来不及缩回,眼见赵无涯一脸愠怒地站在荷姨娘身前,忙说道:“父亲,你别拦着我,我要为娘和寒儿报仇。” 这时,“哐当”一声,他手中的刀被暗刺击落,坠了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 起灵,开棺 随着赵臻的刀子落地,冯兮和往后看去,便见到顾准收回暗刺,顾时引向前走来。 “王妃来悼念赵夫人,本王不放心,要亲自来看看。” 冯兮和听罢,眼中已不知不觉地溢出一抹轻轻浅浅的笑意。 赵无涯掀袍给顾时引行了个礼后,擦了擦手心的冷汗,走过去,给了赵臻一个响亮的耳光。 赵臻心中的怒火燃得更盛,指着荷姨娘,目眦尽裂,“父亲,就是这个狐狸精,是她害死了母亲和寒儿!” “逆子,给老夫闭嘴!”赵无涯又给了赵臻一个耳光,让人过来把他绑了,“你母亲是被你气死的!你现在是还想气死你父亲吗!” “父亲!”这时,在灵前哭丧的赵贵妃听到动静后,便穿着孝服跑出来,怨愤地看了看冯兮和说道:“三弟是母亲所生,他再怎么样,都不可能会逼死母亲!母亲的死,一定是另有人从中作梗。” 赵无涯的面色一沉,提醒道:“贵妃娘娘,今日有众多宾客在,请你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赵贵妃撇了撇嘴,只得悻悻然,回去继续烧香哭灵。 而后,赵无涯便让至一旁,对顾时引恭敬地说道:“裕王爷能来悼念拙荆,拙荆若是地下有知,也该安息了。” 顾时引微一颔首,牵着冯兮和的手,迈步走入灵堂。 赵初在灵堂内起身,见到两人进来,眼中不由得浮起一丝冷笑。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皇上驾到”落下后,昌德帝在一列宫人的簇拥下,神情肃穆,大步往灵堂中走来。 赵无涯率府中的众人下跪叩首,心中闪过一丝不安,虽然早就得知昌德帝今日会过来吊唁,可他的心莫名地跳个不止。 顾时引无需给昌德帝行礼,冯兮和也跟着他,享受了这一待遇。 她的脚步一停,回头看,见到昌德帝不止是一个人前来,在他的身边还跟着两个人。 一个是顾锦城,一个是近来,后宫的新宠,被誉为观音转世的云嫔云小妹,即便是贵为嫔妃,云小妹的穿着也是一如既往的素净,出席今日的场合,一点都不违和。 后宫嫔妃不能够轻易露面,昌德帝却带着云小妹来臣子家吊唁,可见对云小妹的宠爱不一般。 冯兮和看着他们一步步过来,心道,都来齐了。恐怕赵初等的就是这一刻。 “赵爱卿节哀顺变。”昌德帝走到赵无涯面前,伸手虚扶了一把,又跟顾时引打了个照面。在众人都起身之后,他便携着云小妹和顾锦城两人进入了灵堂。 而被绑了的赵臻已完全失去理智,仍然在乱踢乱蹬,嚷嚷着要为母亲和云浅寒报仇。 昌德帝听到声音,也看到了被家丁在一旁拉着的赵臻,不解地问赵无涯:“赵爱卿,朕认得,那是你的三子。听他所说,赵夫人之死,好像另有隐情。” 赵无涯心中直叹息,而后,俯首道:“拙荆的故去,对犬子的打击甚大,以至于神志不清,还望陛下莫怪。” “原来如此,等朕回宫后,就派御医过来。”昌德帝并未深究,从赵无涯的手中取过几支香,亲自去赵夫人的灵前上香,代表着对赵氏一门的重视。 在场的,来自赵夫人母族的萧家人欣慰地点了下头,虽然赵夫人过世的有些早,但是,能得到昌德帝的吊唁,也算是对她的一个安慰。 在昌德帝上完香之后,丫鬟们添加了几盏长明灯,灵堂内,灯烛长明,香烟袅袅,入鼻的是一股股檀香的气味。 冯兮和紧随其后,提裙跨过门槛,从赵家丫鬟的手中接过香,走到赵夫人的灵前。 然而,她还没有上香,灵堂前的牌位即是开始左右摇摆,发出一阵阵声响,呈愈演愈烈之势。 看到那些个刻有赵家祖宗名字的牌位在一个接一个地晃动着,顾时引的眸底一沉,冯兮和的目光微凝。 “老祖宗显灵了?”有人喊道。 “是不是大夫人有冤屈,所以,老祖宗才发火,想借此为大夫人伸冤?” “住口!休要在陛下面前胡言!”赵初听闻到这些议论声,让他们都安静下来。 而后,他向昌德帝赔罪道:“陛下,今日恐是府中的下人有所疏忽,才会让你受此惊吓。” “无妨。”昌德帝见牌位依旧摇晃不止,人心惶惶,即是说道:“或许赵夫人还舍不得你们,不能安息。应该再让大师为她超度一番。” “是。”赵初应声后,便让诵经的僧人到灵前,再念了几段往生咒。 只是,在晃动的牌位发出了更强烈的“咯咯”声响,听得人心惊胆战。 众人心神一凛,不禁屏息。 昌德帝露出疑色,刚想开口,却听身边的云小妹小声说道:“陛下,不如让臣妾去试一试。臣妾常年居住在寺庙中,与佛祖最为接近,也许能安抚得了赵夫人。” 话落,昌德帝点头,示意她过去。 云小妹到了灵前,让人将香烛暂先移开。 她微垂螓首,阖上双眼,双手合十,口中喃喃念着佛经。 神奇的是,在她念完经之后,牌位竟然出乎意料地安静下来,也不摇动了。 众人不自觉地感慨,看来,这观音转世的名声果然是名副其实。 赵贵妃却不同,自从云小妹入宫后,就夺去了她大半的恩宠,她心里对云小妹嫉妒得发狂。不过是由于赵初的一再提醒,她才没有找云小妹的不是。 须臾,云小妹想要走回去,可转头看到冯兮和,又停了下来。 接着,她冷肃道:“裕王妃,你还是不要为赵夫人上香了。” “好。”冯兮和缓缓地收回香,将它送回到丫鬟的手里,反正她本来就不想虔诚地为赵夫人上香,这样,正好。 而云小妹的话,让人浮想联翩,忍不住觉得,牌位的异常可能跟冯兮和的到来有关,也不知冯兮和平日是如何触怒过赵夫人。 云小妹默默地从灵前离开,在路过赵初身边时,身子微微一僵,眸底有错杂的情绪翻滚。 她很想转头看他一眼,却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终是回到了昌德帝的身边。 这么短的一段路,她却感觉十分遥远。 冯兮和退回到顾时引的身旁,平静地站好,却感觉手背忽地一暖,垂眸看去,她就见顾时引握住了她的手。 顾时引偏头看着她,眸中光华璀璨,如明珠生晕,似是在以这种方式跟她说,不论今日会发生什么,一切都有他在。 冯兮和默然收回视线,瞬间觉得心安了不少。 等其他宾客吊唁完毕,时辰到了以后,扶灵的人便按照秩序走到红木棺椁前,赵家的几个儿子也过去扶灵。 棺椁是由柏木制成,红漆像是刚上过不久,散发着油亮的光。 “咦,大夫人的棺材怎么这么重?”不多时,其中一个扶灵的人在抬棺时,感觉肩上似有千斤担一般,惊讶地看向其他人。 其他扶灵的人也是不知所以然,跟他大眼瞪小眼,表示抬不动。 在最前面的赵初忽地重咳了几声,哽咽道:“母亲是不是有遗愿未了,不愿走?”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看着在刚才晃动过的牌位,心里揣测着,是不是赵夫人的死,真的有蹊跷? 赵初一说完,赵贵妃又是一脸哀戚地跑到昌德帝面前,跪下哭诉:“陛下,臣妾的母亲有冤呐!她走的突然,在前几日,臣妾就听说,她是受奸人所害,才会暴毙。” 昌德帝的眉心微拢,沉声道:“既是受奸人所害,你为何不早说?” 赵贵妃明艳的脸上挂满泪珠,视线转到荷姨娘身上,啜泣道:“臣妾一直想要找机会,为母亲查出凶手。可是,在母亲离世后,家中的姨娘便急着为母亲入殓,根本不给查看尸身的机会。” “而且,小侯爷劝臣妾,为母亲这种德高望重的人验尸是大忌,一个弄不好,就会背负不孝的骂名。” “母亲定然不想看到,在她离世后,我们兄妹几人还为她劳心伤神,让臣妾当她是得享天年,安静地送她最后一程。” “可按今日的情况看来,她走的并不安心,她想要让幕后真凶现出原形!” “陛下圣明,请为臣妾的母亲做主!” 紧接着,赵如媛以及赵家其他的兄妹几人都跑来,齐齐跪下,“求陛下开恩,准许为母亲开棺验尸,查出母亲真正的死因!” 赵无涯目瞪口呆地看着下跪求开棺验尸的子女,心中蹿出了火苗,他完全没想到他们会瞒着自己来这么一出。 冯兮和在旁看着,心道,赵初刻意没有将计划告知赵无涯,恐怕就是知道赵无涯会维护荷姨娘,说了反而会碍手碍脚。 不过,就是因为赵无涯不知情,这出戏才更有意思。 赵夫人的生父萧老太爷,在听了他们的诉说之后,顿时大发雷霆,瞪着赵无涯。 其中的隐情,他一点都不知道,得亏他以为女儿真的是被赵臻气死的。 于是,萧老太爷也向昌德帝恳求道:“微臣求圣上为小女,查明真情!” 昌德帝的眸色暗沉下去,在这么大的压力,他当然不好驳回他们的请求。 “找仵作,开棺验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 验尸,宠妾灭妻 昌德帝一声令下后,便是有人前去请仵作过来。 城中最知名的仵作是秦仵作,而就是因为秦仵作太过出名的原因,赵初提出,可能会因某些关系,有失公允,需要重新考量。 常跟大理寺和刑部打交道的人,便想起了初到金陵城的金仵作。 于是,被派出去的人就去请金仵作。 众人胆怯地看着赵夫人的棺椁,又狐疑地看了一眼冯兮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等仵作验尸过后,又要重新请法师择定下葬的时间,看来,出殡的日子又得延后几天了。 赵初看顾时引一直将冯兮和护着,不由说道:“等真相揭开之后,还望王爷也能秉公处理,不要护短才好。” “若是本王非要护短呢?”顾时引的潋滟凤眸中生出几分挑衅,一句话,不禁让人以为冯兮和的确跟赵夫人的死有关。 冯兮和被他拉到身后,略是不解地看着他。 赵初顿时接不上话来,顾时引又补充道:“放心,死者为尊,本王不会仗势欺人,一定配合赵小侯爷,在真相面前,严惩凶手,绝不徇私!” 得了他的许诺,赵初敛了容色,不再多说。 冯兮和不由得开始同情赵初,难道他不知道,在顾时引这边,有个出尔反尔的说法。 过了半天,金仵作冒着风雪,神情凝重地赶到了赵家,连喝杯热茶的时间都没有,他匆匆忙忙地解下了覆满了雪花的蓑衣和斗笠后,就侯在棺椁边,等待验尸。 棺材盖倏地被人掀起,放置到一侧,带起了一阵在空中翩飞的灰尘。 赵夫人的尸身被挪出,放到担架上。 然而,在见到赵夫人遗容的一刹那,众人皆是唏嘘一声。 只见赵夫人的面目狰狞,可见,死的并不安详。 她整个人瘦的跟皮包骨头一样,脸上没有几两肉。 本来好好的一个人,不可能一下子成这样。任谁看了,都知道,在她生前的一段时间里,肯定被虐待过。 赵初的目光一滞,这段时间,他因为身中剧毒,不便出门,只在几个月前,见过赵夫人一面。 赵夫人离世后,他又想诱导荷姨娘早早将赵夫人入殓,给人留下把柄,也没有见到赵夫人的遗容,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萧老太爷看了后,怒不可遏,向赵无涯质问道:“老夫将女儿托付给你,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他愈发觉得,赵夫人可能就是死于他人之手。 赵无涯无言以对,恼怒地看荷姨娘,小声斥责道:“你平时是怎么照顾大夫人的?” 就算他讨厌赵夫人,可毕竟那是他的发妻,让人知道,他苛待了自己的发妻,对他和整个赵家而言,是多么大的一个打击。 况且,今日,昌德帝跟裕王爷也在场。 荷姨娘暗暗地扯着他的衣角,低声呜咽:“老爷,你要相信我,我在大夫人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对她的忠心可见一斑。只是,近来,我忙于照料后院的诸事,去看大夫人看得少了,只在忙碌中抽出空闲时间去看她。” “可是,你也知道,自从你将掌家权交给我,让大夫人安心养病之后,大夫人就对我有所误解。每次,我去看她,她都会让人把我赶出来,我见不着她,只能通过丫鬟送药物送补品,可每一回,都会被她扔出来。” “至于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荷姨娘所说的情况,赵无涯是清楚,那个时候,赵夫人还冲过来,找他闹过。 他不禁怀疑,赵夫人是对他记恨在心,故意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为的是有朝一日,能让萧老太爷看到,却不想,她的命太短。 萧老太爷见赵无涯不答,权当赵无涯默认了,便督促着金仵作验尸。 金仵作回头,跟昌德帝禀道:“陛下,由于寻常人见到验尸过程,一般会有惧意,奴才怕陛下受惊,恳请陛下先移驾到堂外。” “都随朕出去。”昌德帝拢了下眉,略一扬手,率领着众人到就近的暖阁稍作歇息,留下金仵作一个人在灵堂验尸。 门和窗子都是敞开着的,外面站满了把守的侍卫,因而,不担心验尸过程中,会有什么人去做手脚。 不多时,侍卫来报,说金仵作已经验尸结束,昌德帝即是又带着众人回到了灵堂。 冯兮和放眼望去,见临时摆放在金仵作面前的一张小几前,放着一张白布,上面放着一把镊子和一些黑色的粉末,粉末已经凝结成块。 那是金仵作从赵夫人的喉间取出来的。 赵初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色,询问道:“金仵作,本侯的母亲究竟是因什么而死?” “今日,陛下和裕王爷都在,没有人敢威胁你,你尽可以实话实说。” 金仵作跟赵初对视了一眼,沉了口气,然后,他说道:“是铅中毒,有人将铅化到水里,让赵夫人喝下的。有少许的铅沾在了赵夫人的喉壁中,奴才刚刚把余下的铅粉取了出来。” 赵初心中一喜,目光往冯兮和处扫去,追问道:“是什么时间服下的?” 金仵作的目光闪烁,咽了一下口气,似是在犹豫。 昌德帝不耐烦道:“你尽管说便是。” “日积月累。”金仵作道:“铅不比鹤顶红之类的剧毒,服下后就可以立马致命。奴才猜想,大概是下手的那个人在赵夫人每日所喝的水中,加入了铅粉,导致赵夫人慢性中毒。” “赵夫人肺部是往外扩张的,想来,她在临死前,受过强烈的刺激,再加上铅中毒,才会暴毙而亡。” 听罢,众人心中一凛,能长期神不知鬼不觉在赵夫人茶水中下铅粉的,很可能是赵夫人最亲近的人。 他们顿时将探究的目光转移到了赵无涯,还有赵家几个子女身上。 萧老太爷盯着赵无涯的眼神,刹那间,愈发犀利。 冯兮和抿着唇,静静地看着。 赵初心中一紧,继续问:“金仵作,除此之外,我母亲的身体,可还有其他什么异常之处?” “有。”金仵作的话给了赵初希望,不过,在一瞬,希望有立即泯灭。 金仵作将一个瓷杯放在小几上,指着它说道:“在赵夫人的胃液中,奴才发现了草乌跟犀角的成分。” 冯兮和听后,便笑道:“赵夫人临死前的几个月,不都是卧病在床么。如果赵夫人所服的药里含有其中一种,那加入另外一种后,病当然就好不了了,也难怪一点小的风寒,就能让她病那么久。” 萧老太爷高喝了一声,“大夫人所用的药,都有谁接手过?” 赵家的下人不约而同地看着赵无涯,想起来,赵无涯为了表现出对赵夫人的情深意重,经常亲自跟随着为赵夫人看诊的大夫,去抓药。虽然,赵无涯没怎么踏入过赵夫人的房门。 看着下人们的眼神,萧老太爷心中了然,指着赵无涯的指尖轻颤。 赵无涯的额头上冷汗涔涔,他想起,平日里,荷姨娘打理后宅,那赵夫人的药物,自然也是归她管。 “你说,在给大夫人煎药时,你是不是私自加入了犀角?” 荷姨娘立马就抓紧了他的手,委屈地说道:“老爷,你还不信我吗?药是我煎的,若是我在里面做手脚,我不就会被查出来么?” 赵无涯一想也是,可那会是谁谋害了赵夫人,又陷害他? “侯爷,我倒是觉得有一处不对劲的地方。”荷姨娘又凑近了一点,贴着他的耳朵,小心地说:“今日的事发突然,你我事先全然不知,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我二人,你不觉得太令人匪夷所思吗?” 她慢慢地引导着,没有明说,听在赵无涯耳中,却是字字诛心。 他的渐渐地在赵初和赵贵妃等人身上逡巡,渐渐地布满阴霾,实觉有异。 “赵侯爷!”萧老太爷看到现在这种时候,赵无涯还跟府里的姨娘眉来眼去,不由气结,他大步向前,掀袍跪地,“陛下,武安侯赵无涯宠妾灭妻,甚至,处心积虑地杀妻,实在有愧于多年的皇恩。” “微臣恳请陛下严惩赵无涯,让小女在九泉之下能够瞑目。” “外公且勿急着给父亲安上罪名。”赵初没料到,所有的罪证会指向赵无涯,细思一番,跟昌德帝说道:“陛下,父亲与母亲素来相敬如宾,怎么会不知轻重,随意杀妻?” “微臣认为,此事干系重大,应该交由大理寺深入彻查,再等一段时间。” 赵无涯见赵初为他求情,心中不免有愧,后悔自己怎么会去怀疑亲生儿子。 忽然间,守在灵堂外的侍卫急匆匆地跑过来,“陛下,卑职等人在侯府门外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此人自称是城南棺材铺的掌柜,有事要见赵小侯爷。” 昌德帝眼中的疑虑更重,“带上来。” “草民不知陛下今日在此,求陛下恕罪。”棺材铺掌柜进了灵堂后,便慌里慌张地抖着肩膀。 “你有何事,需要偷偷摸摸地前来?” 棺材铺掌柜看了看赵初,胆怯地低下头说:“草民不是偷偷摸摸,而是,前几日,小侯爷让草民做了一口特殊的棺材,草民担心前来扶灵的人抬不动,所以,才特意来问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而小侯爷嘱咐过找他时,不能让别人知道,草民只好从后门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章 棺材的异常 “特殊的棺材?”昌德帝的目光转移到赵夫人的棺木上,问。 棺材铺掌柜点头道:“没错,草民铺子里出售的棺材都是实木的,而几天前,小侯爷却过来定做了一口空心的棺材,然后往里面灌入熔化的铁浆,再封起来。” “大胆刁民!”赵初一听,陡然喝道:“本侯根本就不认识你,何来去你铺子里定做棺材一说!” 赵贵妃接跟着说道:“我侯府家大业大,母亲去世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会去你那小小的棺材铺买棺!” 棺材铺掌柜抖了抖身子,似乎被吓到,立马噤声不语。 冯兮和笑道:“小侯爷,你们如果行得正坐得端,谣言便会不攻自破,为什么要惧怕他所说的?” “裕王妃,这是本侯的家事,你为何要来干涉?”赵初不忿。 “那本王可否能够干涉?”这时,顾时引出言道,“本王记得,方才你看本王的王妃时,就像看贼一样,本王也答应过你待查出真相后,绝不徇私。” “本王都如此以身作则了,小侯爷你自己这边也该不失公允才是。现在,王妃已经脱离了嫌疑,真相也快要浮出水面,小侯爷你却中途出来打断,这又是何意?” 说罢,他不顾赵初骤变的脸色,只看向棺材铺掌柜,命令道:“让他说下去!” “是。”棺材铺掌柜哆嗦着声音回道,接着,他说:“本来,草民也想不通,武安侯府的小侯爷为什么要到我这小小的棺材铺里定做棺材,还是那么奇怪的一口棺材。” “可是,今日草民在前来侯府的路上,听说了侯府里刚发生的一件怪事,说是侯府祠堂内的牌位在忽然间晃动,起灵时,赵夫人的棺材又沉得很,像是有冤的样子。” “草民当时就明白了,小侯爷定做那么口棺材,就是为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显出赵夫人死不瞑目的异象。”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纷纷望着赵初,没想到,今日的一切,都是赵初一手安排的。 而赵无涯的眼中,瞬间迸溅出失望和落寞。 既然赵初要扳倒他这个老子,何必再来这假惺惺的一套。 “胡说八道!”赵初愤慨地回过头去,“陛下,裕王爷,此人来路不明,请不要听信他的一面之辞。” “是不是一面之辞,一查便知。”顾时引略一扬手,手边的侍卫当即抽出腰间的佩刀,削开棺材外的木板。 只见裸、露在外的木板被削去后,其中已凝固的铁浆赫然可见。 “启禀王爷,属下在牌位的底座上发现了黄蜡。”不多时,又有侍卫从牌位上削下一块黄蜡,拿了回来。 顾时引将黄蜡扔到赵初的面前,问:“小侯爷,这又要怎么解释,好端端的,你给你们家祖宗的牌位上一层黄蜡?” 而后,冯兮和似是疑惑地说:“我怎么记得,在我过去赵夫人灵前上香时,侯府的丫鬟就多点了几盏香烛和长明灯,然后,怪事就发生了。” “等云嫔娘娘过来诵完经之后,丫鬟将长明灯撤掉,牌位又不动了。”随后,她的眼神又落在云小妹的身上,看得云小妹打了个寒颤。 “我想,是不是在牌位底部涂上一层黄蜡,旁边的灯火一燃,温度升高,黄蜡就会融化,然后牌位就会自己晃动起来。” 昌德帝的眉心一锁,转头,看着云小妹,眼中多了分狐疑。 云小妹忙道:“陛下,臣妾只是去诵经而已,哪会知道牌位上的异常。” 昌德帝别过头去看赵初,没有跟她计较。 赵初的眸色暗沉,他掀袍跪地,说道:“微臣只是急于查出害死母亲的真凶,请陛下见谅。” “小侯爷对赵夫人的一片孝心,可谓是感天动地,更不惜大义灭亲,揪出了幕后真凶赵侯爷,实乃忠臣良将之典范!”冯兮和接着他的话说,继而,拉着顾时引的衣角说:“王爷,看样子,小侯爷并没有徇私,我们刚刚错怪他了。” 顾时引似是思忖了一番,然后,说道:“小侯爷为了能让真相公之于众,都可以做到大义灭亲,想必,拥有十分广阔的胸襟,我们对他的这点误会,他不会放在心上。” 说完,他对昌德帝说:“陛下,小侯爷急于揪出杀母凶手,所以才用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方法,本王认为这是可以原谅的。” “重点是赵无涯做为杀妻凶手,需要尽快被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来人,将武安侯拿下,褫夺爵位!听候发落!”昌德帝的面色一点点沉下,沉声道:“今日的时辰被耽搁了,择日再为赵夫人发丧!” 话毕,昌德帝再无兴致在此地久留,即是起身,扬长而去。 而他留下了大量的侍卫,看守灵堂,显然是担心有人再动手脚。 赵无涯被前来的侍卫们团团围住,怒火从他的胸膛中迸射而出,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赵初。 就在前几日,他还觉得赵初坚持找仵作给赵夫人验尸没什么不对,可没想到,这是赵初给他设下的局。 是了,赵初有这个打算,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想起平日里,赵初经常跟他意见相左,执意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赵无涯即是心有余悸。 “好啊,你们一个个翅膀硬起来,都反了是不?”赵无涯指着赵初,破开大骂道:“你个逆子,是不是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巴不得老夫出事,好继承侯府的爵位!” “现在,如你所愿。老夫倒要看看,你继承了爵位后,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 “从此以后,老夫没有你们这几个大逆不道的子女!” 赵无涯被侍卫带了下去,扣押起来,而他不甘的声音在冰天雪地里回荡着,久久不散。 冯兮和见赵无涯的身影远去,转而,笑盈盈地向赵初贺喜,“恭喜新侯爷得偿所愿。”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都从方才的惊变中回过神来,纷纷恭祝赵初。 唯独萧老太爷没有去跟赵初道贺,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赵初,默然叹了声气。 如果一开始,他还认为赵初是真心查出杀害赵夫人的凶手,那现在就不这么认为了。 更多的,他感觉就如赵无涯所言,这是赵初为早早地继承武安侯爵位而设的一个局。 利用母亲的死,大做文章,再顺理成章夺得爵位,这种卑劣的做法,他实在不敢苟同。 赵贵妃心急如焚,带着赵如媛上前来,问赵初:“初儿,怎么办?” “大姐,等母亲下葬后,你就立马回宫去。”赵初回应着赵贵妃,又要硬着头皮,应付众人的道贺,顿觉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一般。 往后,昌德帝和众臣只会觉得他城府深,他想要挽回印象,得花费好大一番功夫。 冷风扑面而来,打在赵初的脸上。 赵初的眼眸里忽地升起一抹狠戾,已然明白,冯兮和该是在赵夫人死前,就把计划都安排好了。 她故意让他以为,她是想借着赵臻和云浅寒私奔,气死赵夫人的名义,趁机杀了赵夫人。然后,又让他以为揪住了把柄,在昌德帝面前,大吐冤屈,开棺验尸,结果将祸水引到了赵无涯身上。 实际上,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对准了他。 可惜他身中剧毒,没能去把控府内的事,否则,岂能让荷姨娘在府中为非作歹。 再看冯兮和,她已像个没事人一样,跟顾时引手拉着手,走出了灵堂。 他真的很想将冯兮和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 想着,赵初努力敛了眸中翻滚的恨意,转头跟尚且留在灵堂的顾锦城问候道:“二皇子殿下,微臣以前多有得罪之处,殿下能否既往不咎。” 他如今被推到一个孤立无援的位置,想跟顾锦城缓和关系,心中觉得,顾锦城既然还愿意来赵家,起码是持着一个观望的态度。 而顾锦城的目光游离不定,在冯兮和的背影上停留片刻后,淡然道:“本宫只是一个闲散皇子,跟小侯爷你没有任何恩怨,又追究什么呢?” 今日,他跟昌德帝来赵家的原因很简单,自从上次春风楼的案子被发现后,昌德帝对他起了疑心,他撇清以后,表面上,整日都在低调地吃斋念佛,还在府中的后院里种菜,表现得很是虔诚。 昌德帝认为他最近一心向佛,心灵澄净,就让他跟着过来。 说罢,顾锦城转动轮椅,缓缓而出。 “小侯爷!”少顷,随着灵堂内的小厮尖叫一声,赵初呕出一大口黑血后,便倒地晕厥过去。 云小妹尚未走远,在听到这声叫唤后,再也忍不住,不禁想要走回灵堂。 却听经过她身边的顾锦城提醒道:“云嫔娘娘,快点走吧。不要让父皇等太久。” 云小妹僵硬着面容,终是往前挪去。 赵初被扶回房中以后,大夫为他诊治了好久,他才悠悠醒来。 此时,万籁俱寂,他眼观四周,只见到几盏昏黄的铜灯在燃着,床帏前站了几个伺候他的丫鬟。 “小侯爷,你醒了。”丫鬟在为他端了药过来,说道:“有位姓云的姑娘找你,已经在门外等了很长时间。” 赵初刚听到“云”时,以为是云小妹又从宫里逃出来找他,立马想开口,让丫鬟送客,以免再次引火上身。 而下一刻,他像是想到什么,眼眸忽地一亮。 “让她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丧尽天良 一名女子戴着长及足踝的黑色幂篱,缓步走了进来。 待赵初屏退所有人之后,她将摘下幂篱,露出一张仙姿玉色的脸,没有让赵初失望。 “安乐县主?”虽然是在预料之中,但赵初还是有些诧异。 他与云长依素无来往,平日里见到,也都是远远地看着。 今日,云长依突然来找他,莫非是有意来助他一臂之力? 事实上,云长依前来的目的也的确是这样,她自然而然地在桌前坐下,回眸一笑,倾国倾城。 “小侯爷,是我。我今日不仅是来为你送上解药,也是为解决你的燃眉之急。” 说着,她倒了一杯水,走到赵初的面前,掏出一块白帕子。 云长依打开白帕子,将包裹着的解药和水一起递给赵初。 “小侯爷近来身体不适,行动和思绪多半受阻,心有余而力不足。但今日之后,你就不会有这个烦恼。” 赵初心中激情澎湃,转而,费劲地从榻上起身。 他忙接过解药,和着水服下,顿觉神清气爽,多日来困扰他的痛苦与折磨,一扫而空。 “你的解药是从毒宗那里拿来的?”赵初问:“这可是经过二皇子殿下的首肯?” 虽然赵老太没有跟他明说,但经过他私底下的查证,确是能发现顾锦城与毒宗之间的蛛丝马迹。 “二皇子殿下不知情,是我悄悄取出来的。”云长依轻笑一声,见赵初脸色有变,又说道:“我明白小侯爷的心思,可如今,在赵家孤立无援,陛下排挤你的情况下,二皇子殿下自然也不愿与侯府重修旧好。” 赵初凝眸道:“县主有何高见?” “我记得小侯爷至今尚未娶正妻吧。”云长依用指尖沾了水,在榻边的楠木小几上写下一个“钱”字,“不如,求娶钱大小姐,与钱家联姻如何?” 乍听之下,赵初是抗拒的,他打从心底里瞧不起从商的钱家,认为商贾本就低人一等。 可是,随着他的深入思考,他不禁觉得,在这个时候,能拉拢钱家是再好不过。 钱家财倾天下,宁国目前是最需财物之时,赵家的几处产业也需要钱家的帮衬。若是有钱家的财力做支撑,昌德帝和顾锦城都得重新权衡一下赵家的重要性。 另外,想起钱绯绯素日的表现,他觉得她倒是一个可以帮得了他的妻子。 虽然娶一个商贾之女,会被其他的名门世族所不齿,但是,只要等来翻身之时,他们全都该乖乖闭上嘴巴。 到时候,他就可以想办法,重新娶一位名门闺秀,装点门面。 不过,赵初也有疑虑。 “钱绯绯是钱永昌的独女,钱永昌不一定会同意。” 云长依的脸上闪过胜券在握的神色,低语道:“只要小侯爷愿意去求亲,这个问题,自是不必担心。” “本侯当然求之不得,只是……”赵初接着说:“安乐县主如此帮扶侯府,可是为了对付冯兮和,或者说,你是为了成为二皇子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让他没了你不行。” “明人不说暗话,我承认,小侯爷说的正中我的心思。”云长依承认道,然后,她的眼中忽地划过诡异的光,“可是,小侯爷,我对付冯兮和,还有一个原因。这也是你们家那位如今不知所踪的老太太所想的。” “什么?”赵初还真不知道。 云长依神秘地说道:“我现在还不是特别清楚,但是,你们家老太太对冯兮和的身体格外感兴趣,我猜,或许冯兮和的体质,很适合用来炼药。” 赵初赞同地点头,其他人或许不知,但他知道,赵老太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却对毒物情有独钟。 “小侯爷,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得到确切的答案了。”云长依在跟赵初达成默契之后,觉得没有留下的必要,便按来时的路回去。 云长依走上马车,蕊珠为她打起帘子,不解地问:“县主,你为何先前没有帮侯府一把,却在它几近潦倒时,前去相助呢?” 云长依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皎洁的明月和闪烁着银光的雪地,悠然说道:“在它繁盛时,你去为它锦上添花,它只会当成是理所当然。而在它快要落魄时,去给它雪中送炭,它就会对你感激不尽。” “如此一来,日后,我便可以更好地掌控得住武安侯府。” 她觉得她该去寻找赵老太的下落了。 年关将至,金陵城又连着下了几场大雪,除此之外,家家户户都忙着布置,在门口挂上红灯笼,准备过个热闹的新年。 钱家也是如此,全家人其乐融融,享受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而这日,钱家忽然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钱永昌和一子一女在吃饭时,看到小厮前来禀报。 “老爷,赵小侯爷,不对,是新一任武安侯来了。” 钱永昌迟疑地放下筷箸,心道,他跟赵初并没有任何交集,赵初过来钱家做什么? 须臾,他问道:“就只有武安侯一个人来吗?” “是。” 钱永昌皱眉道:“请他进来吧。” 赵初提着一个酸枝木做的小箱子进来,笑嘻嘻地跟钱永昌说明来意之后,钱永昌的脸顿时沉了下去。 他婉言拒道:“侯爷,抱歉,老夫还想让小女在我身边多留几年,不希望这么早就让她出嫁。” 钱绯绯在瞬间,也暴跳起来,让她嫁给赵初,她宁可终身不嫁。 她不客气地说:“侯爷,这金陵城中仰慕你的女子多的是,多的能从城门口排到你家门口,其中不乏家世相貌都比我出众的。还是麻烦你出门右拐,另寻佳偶吧。” 赵初吃了闭门羹,可并没有气馁,继续问:“钱老爷真的不考虑?” “侯爷,不是老夫不想答应,实在是答应不了。”钱永昌哀叹道:“老夫年纪大了,儿子不争气,凡事都指望着这个女儿。老夫怕她嫁人之后,身边就少了一个帮手。对于诸多繁杂的事务,老夫一个人处理不过来。” 赵初依旧是言笑晏晏,“钱老爷无需多虑,本侯不是迂腐之人,不会规定钱大小姐婚后,就必须整日在后宅中转悠。她还是可以照常打理有关钱家生意上的事。本侯如若有空的话,也会帮着她一起打理你们这诺大的家业。” 眼见钱永昌铁了心要拒绝,赵初又道:“钱老爷,钱大小姐,先不要急着回绝,待本侯先提前为钱家送上一份新年礼,你们再考虑也不迟。” 说罢,他即是将酸枝木箱子放到桌面上,打开。 钱永昌一开始,几乎想都不想,就准备让小厮送客,可是,在看清的酸枝木箱子里,饰以双鱼纹路的陶罐时,脸色骤然变得铁青,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侯爷,你如果还执意坐着,就别怪本小姐关门放狗了!”钱绯绯见赵初还赖在她家不走,都想让丫鬟拿扫帚来赶人。 却听钱永昌怒喝道:“退下!” 钱绯绯一时就愣在了原地,十多年来,这还是钱永昌第一次凶她,从前,他对她,连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 钱绯绯默默地走到一边,委屈地坐下。 半个时辰之后,钱永昌带着钱绯绯,亲自将赵初送到门口。 “钱老爷,我跟令嫒的亲事就这么说定了。”赵初将酸枝木箱子拿回,目光在钱绯绯身上流连,眉目含笑道:“过几日,我就会跟媒婆,带上聘礼来正式提亲,保证会让令嫒嫁的风风光光。” 钱绯绯的眼圈微红,很想杀了赵初,而她只能将苦水暗自吞下。 她匆匆忙忙地跟赵初告辞后,转头便往房间跑去。 钱永昌无奈地叹息,冷冰冰地目送赵初离去后,心中留有的是滔天的怒火。 纵使他在生意场上打滚了那么多年,也没见几个人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漫天的白雪依然未停,顾时引不让冯兮和操劳过度,这几日,都让她在府中专心养身体。 冯兮和在府中数着手指头度日,偶尔,给耐寒的花草浇浇水。 同时,她没有忘记让远影收集外面的消息,及时回来告诉她。 她知道,赵夫人不日前,已经下葬,由于昌德帝和顾时引都派人看着灵堂,赵初没有机会再做手脚,因而,直到赵夫人下葬之后,都没什么事发生。 关于金仵作的事,她问过顾时引,金仵作所说的是真是假,顾时引却告诉她,冯君尧当时给赵夫人灌下的也是化铅而成的水,他不过是让金仵作实话实说罢了。 “荷姨娘怎么样了?”须臾,冯兮和转头问远影,“有按照原来给她指的路走吗?” 虽说那么做,让赵初的野心在昌德帝和众臣面前暴露出来,但他成为新一任武安侯后,在赵家当家做主的毕竟也是他,荷姨娘如果硬是要留在赵家,那日子绝不会好过。 远影点点头,说道:“赵无涯被拘禁在别院中,等候陛下发落。荷姨娘等赵夫人一发葬,就恳求前去陪伴赵无涯,把赵无涯感动到不行。” 冯兮和的唇边扬起一抹浅笑,想必,赵无涯一定没有想到,出卖他的就是让他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枕边人。 而荷姨娘去陪伴赵无涯,也只是因为对她而言,赵无涯被幽禁的别院,是最安全的地方。 之后,冯兮和又问:“萧老太爷那边如何?” “萧老太爷疏远了武安侯府,但是,他对赵夫人的死耿耿于怀,觉得对赵无涯的处罚太轻了,一再上书,求陛下将赵无涯流放边疆。” 冯兮和略一颔首,心道,最好是流放边疆。 她跟远影再问了些事后,远影就出去了。 门敞开着,这时,一个小小的人影陪着飞舞的雪花,往她的房间跑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 生一堆娃娃 “君逸。”冯兮和认出人来之后,惊喜地叫道。 虽然外头很冷,但是,冯君逸跑得浑身都是热汗。 冯兮和让他坐到旁边的矮凳上,他随手从前面案几上拿起几块糕点,塞进嘴里,悠然自得地品尝着,一双脚穿着鹿皮小靴,悬空在地面上,前后一荡一荡的。 “你自己跑过来的?”冯兮和单手支着脸颊,笑问。 “师父最近有心事,没空理我,我一个人太无聊了。”冯君逸专心地吃糕点,然后将一副卷轴搁放到案几上,“姐姐,这是我没事时,给你画的。” “给我?”冯兮和略是诧异,然后,缓缓地打开卷轴。 跃入眼中的是他们姐弟四人,也是在新年的夜晚,围在桌边,或坐或立,形态各异。 须臾,她只听冯君逸说道:“今年,不知道大哥会不会回来,跟我们,还有清玥姐姐一起过年。” 冯兮和的眸子上顿时浮起一抹雾气,前世,对于即将到来的这个新年,她回想起来,就是恍若噩梦一般的存在。 年后没过多久,春试结束以后,云长依为了拉拢新科状元,将冯君逸送入了他的帐中,让他成为新科状元的娈童,承受着无尽的折磨。 冯君逸不愿苟延残喘,好几次都想寻死,却总是被最好的大夫和药救下一命。 她是在临死前的几日,才听云长依说的。 在那个时候,她还沉浸在顾锦城的柔情蜜意里,天真地以为冯国公府还安然存在,自己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 冯君逸吃了几块糕点,看到冯兮和在伤神后,疑惑地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冯兮和觉察过来,忙敛了眸色。 看到他的唇边沾了些糕点沫,就拿帕子在他的唇角擦拭。 冯君逸难得那么安分,乖乖地坐着不动,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 冯兮和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和粉扑扑的脸颊,像块白豆腐一样,又伸手去捏。 冯君逸只低下头,涨红了脸,没有像过去那般逃避。 顾时引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副这样的画面。 他的面色略是一沉,轻咳了一声,以表示存在感。 然而,冯兮和只是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继续跟冯君逸玩耍。 冯君逸则连看都没看他一下,探着小脑袋,走到案几前,起兴作诗。 看这架势,一时半会是不准备走的。 顾时引的脸色更难看,连着几日来,他都在处理军务,没顾得上冯兮和这边。 今日,想来陪一陪她的,可多了一个人在,怎么总觉得那么奇怪。 “送冯小少爷到隔壁厢房歇脚。”顾时引想了想,大步过去,让顾准将冯君逸先带走。 后来,他看冯兮和跟冯君逸都很不满,他又补充了一句,“要不,你带他出府好了,再去多找几个同龄的少年,去陪他蹴鞠。” 而冯君逸固执地拽着冯兮和的胳膊,摇头道:“不去,我打算留下来,今晚陪我姐姐了。不对,应该是这几天都只想陪她。” 今晚?还要接连几天?顾时引简直无法忍受,语气不禁加重了几分,“不行!” 说完,他就想让顾准将冯君逸带走。 冯君逸一脸委屈地看向冯兮和,将她的胳膊拽得更紧,“姐姐,姐夫好可怕。” 冯兮和不忿地对顾时引说道:“你对小孩子那么凶干嘛,都把他吓到了。” 他哪里还算小孩子了,顾时引一脸黑线,却又不想真把几天几晚的时间都让给冯君逸。 “王爷,你温柔点。”顾准悄悄地说,生怕自己家王爷把人给得罪,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自从上次在冯府跟冯君逸抢完话本,他栽过跟头以后,已经将冯君逸的性子摸清,自信能够对症下药。 于是,他涎着一张笑脸上前,“小少爷,过来大哥哥这边,大哥哥带你去做一把桃木剑,教你一套新的剑法,很威风的。” “姐姐,这个叔叔好猥、琐。”冯君逸纳闷地说,给顾准浇了一盆冷水。 不过,下一瞬,冯君逸眨着亮晶晶的眼睛,主动跑过去,拉着顾准走,“猥、琐叔叔,你说的,要教我一套很威风的剑法的,不许耍赖。” 他目前最关心这个,将其他的全抛到脑后。 顾准板着张脸,僵硬地被拖走。 冯兮和不由得讶然,一套剑法居然就能把他收买了…… 她转头,瞪着顾时引,怒气冲冲地说:“下次,麻烦你不要对我弟弟那么凶好吗!” 顾时引:“哦。” 冯兮和:“……” 敢情她说了等于没说。 “你现在对他是这种态度,那以后对你自己的孩子,也是这样吗?”冯兮和怒道。 顾时引正拿起冯君逸的那副卷轴,在翻来覆去地看。 听到她的话后,眼睛微眯,露出旖旎的神色,“原来爱妃已经打算好,给本王生一堆胖娃娃了。” 冯兮和:“……” 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放心,本王会加倍努力,满足你的心愿。”顾时引揽过她的腰,贴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擦过,让冯兮和脸颊变得滚烫。 “本王问过大夫,他说你身子已经没事了。” 冯兮和感觉身体酥酥麻麻的,翻了个白眼,她还没做好准备好吧。 呃,这需要做什么准备…… “走,本王先带你去个地方。”在她想入非非之际,顾时引却去拿来她的狐毛披风,为她系好。 而后,牵了她的手,他领着她去了东侧的梅园。 严寒中,一大片梅花竞相绽放,吐露出嫣红的花瓣,在冰天雪地里自成风骨,远胜夏荷春露之景。 落日的余辉倾斜而下,天边挂在红彤彤的火烧云,打在朵朵寒梅上,更添一分残阳泣血的美感。 顾时引搂着冯兮和,踩过松软的雪泥,在一颗接一颗的梅树间穿梭。 顾时引的目光在冯兮和跟梅树间不断游走,一圈圈狐狸毛在冯兮和的脖颈边簇拥着,扯着如白玉般的肌骨,和一双波光流转的眼睛,他不觉看得恍惚。 “兮和,你觉得这片梅林美吗?较之冯国公府的如何?”半晌,他问道。 冯兮和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又搓了搓耳朵,呵了口气。 国公府的景观自然不能与裕王府相比。就算放眼整个金陵城,只怕也没有谁家的后花园能有此般景致。 冯兮和缓缓地转过头,对上顾时引的目光,心道,眼前的这个男子,只要他愿意,就没有他做不到的。 在他的一念之间,可以因你的一颦一笑,为你倾尽所有,也可以因一个不满,心思瞬变,将一切都摧毁。 她不确定顾时引对她的喜欢能维持多久,因而,她需要在他还喜欢着她时,努力地去讨好,才能尽快达成目的。 “王爷上回不是问妾身还会什么吗?”少顷,冯兮和粲然一笑,握牢了顾时引的手,“今日,趁着良辰美景,妾身不如为王爷弹奏一曲箜篌如何?” 顾时引微微错愕,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她还懂箜篌。 不过,他想起,上次在宫中,她质疑云长依那首箜篌引非本人所做时的分析,就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 “好啊。”他朗然笑道,而后,就叫来婢女,去取一把箜篌过来。 不多时,王府的几个婢女将一把凤头篌搬到了梅林中。 这把箜篌上,一只鲜活的凤凰高昂着头,似要振翅高飞。看成色,应该有些年头了,可冯兮和试了下音,觉得音调倒还是圆润的。 “这把凤头篌是五年前,本王前去阳关,抵抗北戎时,一个部落的首领所赠。本王当时觉得,带回来,只能束之高阁。没想到,今日,倒是有了用武之地。”顾时引让婢女顺带也拿些热酒过来,他就在一张石桌边坐下,一边品着酒,一边聆听着汨汨流出的天籁之音。 冯兮和跪伏在一株繁茂的梅树前,手指在弦上缓缓拨过,空灵而悠扬的箜篌音随着夜色的降临,一同飘出,似是在两人的身边割除隔出一道屏障,使得这方小小的区域自成一片天地。 她的母亲在乐理方面,从来都是出类拔萃的。 小时候,她跟着母亲学了不少,只是,在母亲去世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在人前触碰过乐器。 今日,算是她这九年来,第一次在另一个人面前,弹奏箜篌。 轻拢慢捻抹复挑,裙袂霰雪般团团撒开,不时,有几朵梅花飘落至她的发鬓间,她低眸认真地弹奏着,偶尔抬起眸子,一眨间的风情,勾魂摄魄。 顾时引听着看着,一下子就忘记了时间,待一曲罢了,石桌上的杯盏已然是一片狼藉。 不知不觉中,他便是吟出几首诗来,是在他牙牙学语时,他的母妃每晚都会念给他听的。 可惜,后来,他对母妃留有的记忆里,只剩下腥风血雨,再也没有了婉约的情调。 酒酣耳热之时,他晃了晃神,才发现冯兮和已经起身,行至他的身边,如同从云端走来。 “王爷,妾身扶你回房休息。”冯兮和挽住了顾时引的手,巧笑倩兮。 刚刚在听顾时引念诗时,她甚是不解,原来双手沾满血腥的他,也会有花前月下的一面。 顾时引微勾唇,轻声道:“回房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卖力勾引 “嘭”得一声,房门被重重地甩上,上了闩,发出抗议的声音。 顾时引拉着冯兮和到桌边,懒洋洋地坐下,冯兮和沉了口气,便开始生涩地为他解下衣袍。 不知是不是屋内放着熏笼的缘故,她感觉面红耳热,有些不自在。 “来,你再陪本王喝几杯。”顾时引轻倒了一杯酒,随手递给冯兮和。 实际上,他也只倒了一杯酒,冯兮和垂眸一看,玉指轻捻酒壶,想为他再倒上一杯。 顾时引却将手放到她的指尖上,制止了。 “你来勾引本王试试。”他抬眸,好整以暇地看她。明明是轻佻戏谑的话,他却说得这般一本正经。 冯兮和的嘴角一抽,很想将酒壶就此撂下,走人。 但是,她想想,自己既然都打算豁出去了,也没什么可以在乎了的。 于是,她的脸颊上荡漾开两个梨涡,清浅地笑着,过去坐到了顾时引的腿上,将手主动勾上了他的脖颈。 冯兮和抿了一口酒,而后,缓缓地抬头,贴上他的唇,将酒渡到他的口中。 顾时引的身子微僵,他本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她还真的做了。 不过,既然她都主动送上门来了,哪有放过的道理。 他一把将她的腰身紧箍住,顺势挤入了她的口中,冯兮和也热情地回应着他。两人火热地吻在了一起,耳鬓厮磨,缠绵悱恻。 他的手抚过她的发梢,发鬓上的珠钗脱落,青丝寂然。 直到良久,他才松开了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目光炙热。想了半天,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冯兮和的颊侧似染了一抹彩霞,她喘息了几口后,眼角的余光扫到桌面上的一碟子草莓后,即是拿了一颗放到嘴里。 她衔着草莓,将它送到了顾时引嘴边,顾时引欣然收下。 接着,她又去一点点地吻着他的唇角,一路向下,吻到他的脖颈处。 “兮和。”顾时引低低地唤了她一声,声音略是有些发颤。 他按捺住她的肩膀,仔细地打量着她。 “王爷莫非是不满意妾身的表现?”冯兮和好奇地问,眸中秋波流转。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对上他的目光时,她的眼中流露过难言的情愫。 “本王甚是欢喜。”顾时引的薄唇轻勾,转而,就要将她打横抱起,往榻上走去。 冯兮和却先行一步,足尖点地,灵活地从他腿上滑落。 顾时引的手落了个空,感觉失落之时,回头竟见,她站在他的眼前,眼角唇边都溢出笑意。 她慢慢地解开系带,披风,褪下。外裳,褪下。中衣,褪下。里衣,褪下。 脱到最后,只剩下一件亵衣,胭脂色的。 “妾身伺候王爷宽衣。”冯兮和绕到顾时引的身后,继续一进来时,没完成的事。 顾时引的眸色微黯,虽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可心中已是热血沸腾。 他哪受得了她的这种挑拨,没过几息,立即站起,转身,将她推倒在她身后的铜镜上。 冯兮和感觉到身后的一片冰凉,心中不由一惊,抬眼看他时,手抖了抖。他眼中喷溅出的火焰,几乎能将她吞没。 然而,冯兮和没有退缩,她反而将手伸到他的赤、裸的胸前,不断地打着圈。 室内迅速升温,顾时引的心微颤,继而,埋首,从她的玉颈处吻起,顺势往下。 同时,两人的衣裳都已被剥落,他的手在她的身上四处游走,感觉着无与伦比的触滑与柔软。 “叩叩——” 当双方沉浸在旖旎的气氛中时,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忽地响起。 顾时引一开始不做理会,继续沉迷在只属于他们的世界里,准备下一步的行动。 而敲门声响个不止,冯兮和在恍惚中,只听到门外,千允好像在劝说着:“凤姑娘,这么晚了,王爷和王妃都已经歇下。你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我来转达,或者,你明天再过来。” “千允姑娘,我真的是有急事要找王爷,你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见王爷,这件事,我只能跟王爷说。”如夜莺啼唱般的女子声音回荡在风雪中,凤沉姝执着地说道:“若是耽误了,我怕王爷会气坏身体。” 冯兮和顿时清醒过来,她推开顾时引,拾起衣裳披好。 “王爷,凤姑娘找你,你快出去吧。”她的眸底再无半分波澜,而是一片清冷。 顾时引皱眉,面色不悦,显然是觉得被打扰,扫了兴致。 但是,他听到凤沉姝的话后,还是走过去,开了门。 “何事?”他言简意赅地问。 “王爷,公子他的毒貌似又发作了,孤帆姑娘让我来找你。”凤沉姝穿得单薄,看起来,仿佛来得匆忙,连件披风都来不及带上。 顾时引看了她一眼,随口说道:“你先回去,拿件衣裳。” “谢王爷对我的关心。”凤沉姝感激涕零地凝望着他。 顾时引未再多言,急切地往前走去。 凤沉姝的目光微微往后看去,露出得逞的笑意。 “凤姑娘,等一下。”这时,冯兮和将她叫住,冷冷地说道:“你刚说你只是来传信的是么?” “是。”凤沉姝眨着无辜的双眼,点头。 冯兮和却道:“虽然事出有因,但你不是裕王爷的正妃,又不是王爷名正言顺的妾室,未经通禀,居然擅自将王爷叫走。本妃觉得你既是在裕王府的后院住着,就得受本妃所管。” “本妃要给你一些惩罚,让你避免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 凤沉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指着顾时引远去的方向,“可是,我要跟着王爷……” “你话已经带到了,可以不必再跟着王爷了。”冯兮和露出微笑,看在凤沉姝眼里,却分外刺骨。 只听冯兮和对千允说道:“千允,带凤姑娘下去,赏她十几板子。” 千允点头,不客气地跟几个嬷嬷将凤沉姝拖到长条凳,抡起板子,一下一下地打在她的身上,觉得很是解气。 刚才,顾时引跟冯兮和去梅林时,她就看到凤沉姝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分明是存心的。 凤沉姝慌了神,拼命地挣扎着,而手脚被人缚住,只能被动地挨着板子。 长条凳被摆在院子里,冯兮和就坐在屋子里面,大敞着门。 她小口地品着茶,偶尔会往屋外瞥去几眼,见到凤沉姝的衣裳口子绽开,一溜儿血珠从中滚出,白雪上刹那间添了一朵朵红梅,她也无动于衷。 顾时引回来时,便看到凤沉姝奄奄一息地趴在长条凳上,后背上血肉模糊。 “王爷……”凤沉姝也不叫冤,只是,哆嗦着双手,努力朝他探去,唇边流泻过一丝勉强的笑容。 “还能在有生之年,见到你真好……” “带凤姑娘回去养伤。”顾时引面沉如水,毫不犹豫地往房中走去,而在凤沉姝又唤了他几声过后,他脚步一停,回头,轻声道:“本王晚一点再过去看你。” “王爷还能记得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大口的鲜血从凤沉姝的嘴里喷洒而出,她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才恋恋不舍地晕厥过去。 千允甚是愤慨,难怪刚打完板子,凤沉姝死活不肯被拉回去养伤,非要粘着长条凳不放,原来为的就是这一刻。 顾时引进了屋,将门关好,问道:“是你命人打的?” “没错。王爷是打算找我问罪吗?”冯兮和幽幽地放下茶盏,走到窗子前,将窗子打开,看着黑夜中,被人带走的凤沉姝,眼中透着一抹深思。 凤沉姝,是个让她前生今世都有印象的存在。 前世,虽然除却军营中的一面之缘外,她再没见过顾时引,可关于顾时引身边的凤姑娘,她也听到过漫天的传言,就如同今生这般。 顾时引浮起笑容,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的腰肢,蹭着她的脸颊说:“别告诉本王,你这是在吃醋。” “我是觉得留着这个女人会碍事。”冯兮和转过身,浇灭了他的热情。 顾时引把窗关上,将她带回来,说道:“以后,对于她的事,你就不必去管。” 冯兮和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坚持己见,“王爷,你想要百个千个女人,我都可以不去管,但是,只有她不行。” “冯兮和!”顾时引一掌打在桌面上,上头的青瓷茶具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原来至今为止,他在她心目中,仍然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本王说过,不用你管,你就老老实实地跟她保持距离!”顾时引甩下一句话后,倏地起身,夺门而出。 陪冯君逸折腾了半天的顾准一回来,就看到这种场面,简直看懵了,怎么感觉离开前,还是你侬我侬的两人,现在就谈崩了。 想来想去,他觉得答案只有一个。 “王爷,你是不是不行啊,我要不让厨房送碗鹿血到你房中?”顾准灰溜溜地跟上。 冯兮和懊恼地到榻上歇下,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她心道,如果顾时引真的死在凤沉姝手中,她难道不该是拍手叫好的那个么?为什么还要吃力不讨好,瞎操心。 一夜过去,冯兮和心思烦乱,几乎没怎么睡着。 她在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善堂。 可是,找了半天,她也没有见到钱绯绯。 “王妃娘娘,你是在找钱大小姐吧?”一个伙计见到她在东张西望,便问。冯兮和点头说是,伙计又道:“钱大小姐回府备嫁,近日,暂且过不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 谁先低头 钱绯绯要成亲了?冯兮和不由得感觉分外惊愕,这么大的事,钱绯绯怎么可能之前提也没有提过。 而且,她悄无声息地离开善堂,也没有跟她说过。 这不像是钱绯绯的风格。 “钱大小姐是跟哪家的公子成亲?”冯兮和问道。 伙计摇摇头,“她什么也没有说,就是在前几天突然说要嫁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过,倒也奇怪,成亲这么喜庆的事情,钱大小姐却愁眉苦脸的,我还从来没有见她那么伤心过。” “我知道了。”冯兮和转身走出善堂,去了东盛钱庄,听钱庄里的伙计说,钱绯绯也好几天没有过去,已经将生意上的事交由他人料理。 她可以肯定,钱绯绯出事了。 冯兮和来到钱家时,发现钱家大门紧闭,门前简单地挂着红绸,明明十分喜庆的一件事,府中的每个人却哭丧着脸。 她让人禀明了钱永昌,前去看到关在房里,闭门不出的钱绯绯,才知道发生了何事。 房中的桌面上摆满了菜肴,而碗筷被放着,动也没有动过。 钱绯绯无精打采地倚在窗前,较之过去所见,消瘦了好多。 这是个阴天,没有阳光,寒风凛冽,打在她的脸上,吹入她的眼睛里,她都没有眨一下,好似雪地中的冰雕一般。 “大小姐,做新娘子应该开心一点,你每天饿着自己,到时候怎么出嫁呢。”丫鬟在她身后劝道:“虽说赵侯爷的此番做法是不太对,但到底是个一表人才的。” 钱绯绯摇头叹息,“小翠,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切勿被他的那张皮囊所骗。” 一想到赵初拿来威胁她成亲的东西,她就是感到一阵恶寒,眸中被封住恨意骤然绽裂。 小翠想了想,问道:“要不要奴婢去找姬公子商量?他应该知道这件事。” “不,不能找他。”钱绯绯的身子微颤,想到姬十六的身边既然已经有孤帆作伴,她断没有再去破坏的理。 “罢了,你先退下,我需要点时间缓和一下。”她心道,兴许,再过个几天,她就可以接受了。 小翠默然退下,转头看到冯兮和,便要出声问候。 冯兮和示意她不要声张,往前迈了几步。 “不是让你走了么?”钱绯绯听到脚步声,蹙眉道。而当她回头看到冯兮和时,略是一愣,便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来了,怎么都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忘记跟你说,我这几日在家置办年货,忙得连善堂都没时间去。” “我都知道了。”冯兮和的面上覆着一层寒霜,眼见钱绯绯垂下眼睫,又走近问道:“你真的愿意受赵初威胁,嫁给他?” 钱绯绯沉默了半天,无奈地叹道:“他可以做到冷心绝情,我却不能做个无情无义的不孝女。” 冯兮和的眉头一凝,“他到底是拿什么东西威胁的你?” 钱永昌平时很疼爱这个女儿,就算是拿赵家的家业做威胁,他也定然不会同意。 她实在很好奇,到底是多大的筹码,才能让他们父女两个都无可奈何。 钱绯绯抿唇,思忖片刻,便抬眸,眸中夹杂着,令人不禁发颤的寒芒。 “我娘的骨灰!”她微微启唇,将每一字都咬得极重。 冯兮和倒抽了口凉气,抑制不住心中的鄙夷。 原来如此。钱永昌可以不在乎诺大的家业,但他对亡妻确是一往情深,甚至,在亡妻故去后的多年中,从未想过续弦,纳过妾。 可想而知,亡妻在钱永昌心中有多重要的地位。如今,赵初刨了人家祖坟,将人家妻子的尸骨烧成骨灰,再以此来威胁他嫁女,他自然没法拒绝。 钱绯绯苦笑一声,“你看,我除了乖乖妥协,嫁给他以外,别无他法。像他那样的人,就算我去挖了他家祖坟,用他祖宗十八代的骨灰与他做交换,他估计都不会在乎他的祖宗。” “那你就屈服了?”冯兮和抬眼看钱绯绯,冷静地说:“你应该很清楚,赵初娶你,定然是图钱家的财富,你就甘心让他把你们祖孙几代人打拼下来的家业都压榨光吗?” “若是有的选,我也不会嫁。”钱绯绯别过头,看了看乌云笼罩的天空,再没有说话。 她在想,赵初不是拿她母亲的骨灰威胁他们么,那她嫁过去后,便趁机杀了赵初,将骨灰取回,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总之,她不会让赵初如愿。 这时,她却感觉手背忽地一暖,低头一看,冯兮和握紧了她的手,真诚地问道:“你相信我吗?” 钱绯绯点头,她自然是相信,只是,她不想把冯兮和牵连进来。 “那你听我的,去跟你父亲商量,放出消息,称钱家嫁女有比武招亲的传统。不按这个规矩来,就是影响了钱家在民间的信誉。”冯兮和细细地说道:“然后,去知会赵初一声,让他把下聘的时间延后,并称比武招亲只是按规矩走个过场,最后,赢得人一定是他。” 如果硬来,去跟赵初抢骨灰,保不齐,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如今,只能先稳住他,再想办法。 “我相信你。”钱绯绯肯定地点头,眼眸中的光芒亮的骇人。 傍晚时分,冯兮和回到了裕王府,她揉了揉额头,思考着这个棘手的问题。 打着比武招亲的旗号,定亲的时间暂时可以拖延几天。 但是,要如何借着这几天的功夫,从赵初手里取回骨灰。 须臾,她想到一个人,如今的云嫔云小妹,云小妹若是得知赵初要另娶她人,肯定不会甘心。 千允听了她的想法,不由疑惑道:“小姐,你怎么那么肯定,只要云嫔娘娘出来,赵侯爷会愿意见她。赵侯爷不是巴不得与她撇清关系么?” “那是从前。”冯兮和用香匙舀起香粉,给香炉里添进,看着袅袅升起的香烟,她说道:“现在她是陛下身边得宠的云嫔,做为云长依为顾锦城献出的一枚棋子,云嫔入宫之后,分走了陛下对赵贵妃的宠爱,从而影响到赵家的利益。” “赵初若是与她起了争执,云嫔回宫后,可能就会为了报复他,极力对付赵贵妃。所以,不管赵初心里是什么想法,至少,他在表面上会先稳住她。” 千允领悟到她的意思,她又问道:“云嫔娘娘在深宫之中,对于外界的消息,并不会那么及时知道。安乐县主也不可能让她知道此事,一定是隐瞒着。那小姐是想要到宫中去告诉云嫔娘娘吗?” 冯兮和的手微顿,她头疼的就是这个问题。皇宫不比普通的王侯府邸,可以派个人进去刺探。 所以,云小妹身处在深宫之中,又受云长依的监督,她该如何去告知她? 如果她自己去一趟宫中,显然是向云长依透露了目的,如果动用华奴,一个不慎,华奴暴露了之后,就很难在赵贵妃身边继续待着,影响之后的计划。 千允看到她那么苦恼,不由说道:“为什么小姐不找王爷帮忙呢?” 冯兮和摇摇头,只说不需要。 昨天刚跟他吵过,她不想就这么跟他低头,说这个事。她还是可以自己想办法的。 随着缥缈的香气徐徐升起,冯兮和耷拉着脑袋在桌边,细思着,不知不觉中,困意就上来了。 她昨晚没怎么睡好,也可能是此时的环境太舒服,她没一会就不由自主地趴到了桌面上。 千允叹了口气,正想扶着她到榻上歇息,却见门被人缓缓打开,顾时引从外走了进来。 “王爷……”千允讶然道。 “你们所说的,本王都听到了。”顾时引略一颔首,然后,不声不响地将冯兮和抱起来,放到榻上。 看了会她的睡颜,顾时引的眼中溢出一抹缱绻的柔情,而后又默然走出。 千允送顾时引到门口,带着笑意,试探性地问:“王爷今晚不留宿王妃这里吗?” 顾时引的眸色微沉,他也很想留着啊。 但是,一想到冯兮和昨晚的态度,醒来看到他,肯定会将他赶走。 那岂不是连着几日来,她都没能睡过一个好觉了。 他这么想着,在千允纳闷的眼神中,走了。 翌日,日上三竿。 冯兮和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在思考那么重要的问题时,居然睡着了,实为恼恨。 她立马就将千允叫过来,却见千允兴高采烈地过来,告诉她,小姐,你不用烦了。今日一大早,我就听王府的人说,陛下这几日要出来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云嫔娘娘也会跟着出来。” 冯兮和不解地想着,千允什么时候,消息这么灵通了?微服私访这么隐秘的事情,她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而且,她昨天刚在想怎么去通知云小妹的事情,云小妹就随着昌德帝微服私访,这也太巧了吧。 冯兮和的心思转了转,随即,就想到一个可能。 她不动声色地起来,待梳洗完毕之后,就前往书房。据她所知,顾时引昨天是在书房里过了一夜。 而在门口,见到顾准出来时,她的脚步微顿,转身就想闪人。 顾准还在为自己家的王爷连着睡了好几天书房,而感到默哀时,忽然看到眼前的倩影,眼睛一亮。 “王妃娘娘,你说你来邀王爷一同用早膳啊?”他大喊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 行还是不行 冯兮和的额头直冒黑线,一下子僵在原地。 顾时引听到声音,眼角眉梢即是浮现出笑意。 而出来后,见她背对着他,面色转而一沉,大步往前迈去,越过了她。 冯兮和看着他渐行渐远,心中思绪万千。 顾子裕,你赢了。她终是咬咬牙,跑上去,轻轻地勾住他的手。 顾时引已迅速地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唇边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谁都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在雪地里前行,任由雪花打落在发丝上,好像一直走下去,就能相伴到白首。 早膳被丫鬟们端上来,冯兮和在顾时引身边坐下,她不是很有胃口,就只喝了个粳米粥。 顾时引转头,皱了皱眉头,将一碟晶莹剔透的玉翡翠玲珑包放到她面前,给她施加无形的压力。 冯兮和用目光表示反抗,但是,发觉无效后,便低头,艰难地啃了起来。 这时,她瞥见顾准一脸奸邪地将一个瓷碗放到桌面的中间,便好奇地探过头去看。 “这是什么?”见到瓷碗里盛了满满的殷红鲜血时,她不由得感到好奇,难道顾时引还有饮血的习惯? “鹿血。”顾准神秘莫测地看了一眼顾时引,悄然退下。 “啊?”冯兮和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转头打量着顾时引,不明白他是怎么会给顾准留下那种印象的。 看着顾时引的脸色已黑了大半,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惊觉顾时引在朝她这边看过来后,她又默默地埋头啃包子,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她很纯洁的。 “顾准,给本王去树下罚站!”顾时引勃然喝道,顾准打了个哆嗦,实在不明白,自己好心为他的未来着想,竟然还要被罚。 顾准去光秃秃的榕树下罚站以后,顾时引的薄唇微微勾起,凑近冯兮和的耳畔,笑道:“爱妃是不是也跟顾准想的一样?” 冯兮和点点头,而后,意识到不对,猛然摇头。 顾时引却只看到了她的点头,伸手揽住她不盈一握的柳腰,让她紧紧地靠着她。 “那本王为了不让爱妃失望,可要让爱妃试一试才行。” 冯兮和“呵呵”笑了两声,忽略掉他的这些混话,专心地吃着包子。 “王爷,来日方长,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以后慢慢探讨。” 以后?顾时引觉得这个词听着很舒服,也就暂先放过了她。 * 这晚,武安侯府中。 赵初接待了前来造访的钱永昌,听钱永昌说明了比武招亲的情况后,他微笑着将茶盏推到一旁。 “岳父大人是想借此拖延时间吧?”赵初悠悠问道。 钱永昌捋着胡须说道:“老夫也是按祖宗的传统办事,希望侯爷能理解一下。侯爷放心,到时,这比武招亲就是做做样子,老夫认定的女婿一直都是你。” “族规?”赵初冷笑一声,见钱永昌面色尴尬,他又说:“你说要遵循比武招亲的族规,本侯不反对,要不然,就会被世人说成强娶民女的恶棍之流。” “只是,我也提醒岳父大人一句,不要想在这期间耍什么花样。否则,岳母的骨灰保不住,亡魂无处安息,本侯也会过意不去的。” 钱永昌的眼眸一滞,随即,僵硬地颔首,再三强调,让他放心。 其他的没什么事,钱永昌便不多留,赵初让管家去送。 送走钱永昌的第二天,赵家来了一位身着白衣,面戴白纱的女子。 管家引着女子从厅前路过,正在厅中用膳的赵初见到女子的身影后,忽地将筷箸撂下,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错乱。 “怎么了,大哥?”赵如媛不解地抬头问,满脸胡渣的赵臻也抬起眼睛看。 赵初只说有点事情,让他们继续用膳后,便起身追随着女子的身影而去。 来到了女子所在的房中,他警惕地观望起四周,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人之后,他将门阖上。 “如今,我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你知不知道,你私自来我这里,会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赵初说完,就擒住云小妹的皓腕,想要送她回去。 “啪——” 云小妹抬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后,愤然揭下面纱,露出一张下巴尖尖,肤色白净的脸,眼睑下一颗坠泪痣殷红夺目。 “你这么急着想送我走,是怕我会耽误你跟钱绯绯的好事吗?” 赵初很想怒叱她一顿,就像过去一样。但是,如今的情况不一样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再去触怒她。 “小妹,你误会了。过去,我是对你做了些混账事,可我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赵初只得好言相劝,“可是,现在的情形你是知道的。你已经是陛下的妃子,你我自是浊泥浮沉两不相干。” “往后,我们只能将彼此的心意都深埋在心底,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追求。你要记住,不管我娶的是谁,我的心里都只有你。” 云小妹听罢,眼神瞬间变得悲凉,她根本就不想入宫当什么妃子。 从前,她是为的报复他,想要站到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如今,她的目的实现了,她是皇帝宠妃,而他只是一个失势的侯爷,得看她的脸色说话。 可是,她的心里一点快意都没有,反而透着浓浓的失落。 天知道,上一次在赵夫人的灵堂前,她在听到小厮的尖叫时,多想回过头来,跑过去看看他的伤。 但碍于身份,她只能当做不认识他。 “事到如今,你拿这些虚伪的话来搪塞我,你以为我还会信吗!”云小妹冲着他怒喊:“赵初,我告诉你,只要我想,我随时都可以到陛下面前说清楚我们两个的关系,让你这辈子再也没有办法在宁国立足!” 她在听说他要娶钱绯绯之后,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误会了他,还特意瞒着云长依,费尽心思劝说昌德帝出来微服私访,为的就是见他一面问个清楚。 没想到,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绝情,给她兜头泼下一盆冰水,令她寒彻心扉。 赵初的心里隐有怒火要喷溅出来,这个女人竟然想要威胁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小妹,我知道你一直在记恨着我。”须臾,赵初神情凝重地望着他,“或许是我之前将对你的感情都藏在心里,让你有所误解。今日,我可以将心掏给你看。” 他从墙面上取下一把寒光凛凛的铁剑,递到云小妹手里,“如果你对我还有恨,尽可以杀了我,我只求我的死,能让你解恨,而不是拿你自己的命开玩笑。” 云小妹持着剑,不由打着抖,她愣愣地看着赵初,犹疑不觉。 “杀了我,小妹。”赵初的神情坚定,仿佛说的是世间最真挚的情话,他的双手握在剑刃上,血珠断断续续地从掌心冒出,“杀了我,你就可以看到我的心是什么颜色。” “可是,花无百日红,帝王恩宠说去就去。我不愿看到你在深宫孤独终老。” “答应我,等我死后,想办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找一个深爱着你的人,开始新的人生。” 云小妹的眸中一片迷蒙,她的思绪混乱,不知还该不该相信他说的话。 “再见了,小妹。”赵初猛地一用力,将剑刃往自己的胸口处一推。 “不……”云小妹的眼眶里滚出几颗晶莹的泪珠,在那一瞬间,心如刀绞。 想也不想,她就运起内力,将铁剑震碎。 铁剑的碎片“哗啦啦”地落在地上,云小妹踩过碎片,跑到倒地的赵初面前,将他扶起,贴着他的面颊啜泣道:“我信你,是我错了,我没有体谅你。” “这不怪你。”赵初伸手,抚过她的柳眉,在她的额头上吻过,沙哑着嗓音道:“如果可以,等我安排妥当,我就带着你一起走。” “真的?”云小妹的眼中绽放出两道璀璨的亮光,喜悦之情溢出她的心口。 上一次,她如此开心的时候,还是在两年前,赵初在青山古寺,给她许下承诺那会。 “我可以对天发誓。”赵初许诺道,说罢,就要抬起双指,做出对天发誓的模样。 而云小妹不忍,他便止住了,转而抱着她,紧紧相吻,似乎在述说着多日的思念。 这时,一股滚滚浓烟从门缝中冒入,赵初立即放开云小妹,从地上站了起来。 “走水啦!”府中的小厮大声呼喊起来,窸窣的脚步声往此处密集涌来。 门一下被人踹开,赵初看过去,便见赵臻端着一个半空的酒壶,摇摇晃晃地走入。 “大哥,当初我跟寒儿在一起的时候,你千般反对,说什么有违纲常伦理。可你自己呢?呵呵,跟后妃勾搭到一块,你比我要厉害多了。”赵臻嘲讽地笑道,往嘴里灌了几口酒。 赵初的眸光微凝,一边为云小妹寻找躲藏的地方,一边质问道:“是你放的火?” 赵臻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一个劲地说道:“当初,你非要取寒儿性命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赵初心里直道,怎么家中的几个净是不省事的。 旋即,他又马上调整思路,想着,云小妹来找他,赵臻就在家中放火,这也太巧了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 请君入瓮 他将今日之事理了一遍,有人将他要迎娶钱绯绯的事告知了云小妹,故意激怒云小妹来找他,然后,又利用赵臻对他的憎恨,揪出他跟云小妹的奸情,致使他们兄弟反目? “三弟,你,被人利用了。”他叹了口气,拿起面纱,给云小妹系上。 勾搭后妃可是死罪,他带她从冒烟的屋子里跑出去,叫她赶紧离开。 云小妹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误,马上翻墙而出。同时,放了这把火的远影从树梢上面纵身跃下。 赵初送完云小妹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只不过,下一瞬,他的眸光即是晦暗不明。 他心道,云小妹的轻功不错,就算是纵火,她也能逃得掉。而且,又不是在皇宫,就算被人看到,他也可以选择将人全部灭口。 而就在云小妹来的前一天,钱永昌特意过来跟他商议比武招亲的事。 看来是有人故意让钱永昌过来,跟他商议比武招亲的事,一方面拖延定亲的时间,另一方面,它引云小妹今日来此,目的,是为了制造混乱,让他误以为是有人想要治他一个私通后妃的罪名。 实际上,对方是想要混淆他的视线,趁乱到赵家寻找钱夫人的骨灰罐的下落。 赵初如是想着,眼眸一深,走到门外看到众多的下人都在拿着水桶灭火。 他怒视了赵臻一眼后,当即掀袍往赵老太的房间走去。 府上的人都以为赵老太神出鬼没,连赵夫人的葬礼都未现身。而他已然从云长依那里打听到,赵老太其实是落在了夏海晏手中。 夏海晏已着手调查赵家的各项营生,他也让人收敛了些,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虽然赵老太不在,但是,他意外地发现她的暗室里,都是宝藏,可以为他所用。 赵初打起绣着嫣红曼陀罗花的棉布门帘,走到里面逡巡一圈,看到骨灰罐仍是安然被放置在暗格之中,这才松了口气。 他增派看守的人,暂先离开府邸,准备前去告知云长依,让她看紧云小妹,别再让云小妹一不小心,又惹祸上身。 等赵初走后,远影悄悄地从树梢上面探出头,视线转到赵老太的房间后,掏出迷药,将守卫全都迷晕。 她进入房间,根据冯兮和告知的,关于赵老太喜欢用的机关特点,避过了大大小小的机关,从而取到了骨灰罐。 一开始,冯兮和也不知道赵初会将骨灰罐藏在哪里。不过,赵初这个人多疑,钱永昌跟云小妹一前一后前去赵家找他,他定然会起疑心,联想到他们的目的会是为了偷偷拿回骨灰罐。 按照赵初谨慎的行事作风,他必会不放心,在察觉到他们的目的后,亲自过去查看一番。 与其费尽心思,自己在赵家寻找,还不如让赵初自己带路。 远影在取走骨灰罐的时候,也看清了暗室里的布置时,胃中忍不住翻江倒海,险些就要呕吐出来。 地上铺着大红色的丝绒地毯,跟门帘上的图形一样,都绣着大朵的曼陀罗花。 暗室中,摆放着形形色色的器皿,里面盛满了人的五官和鲜血,血中不知被掺入了什么东西,变成了绿色、紫色、黄色等其他颜色的血液。 几具残缺不全的尸首横七竖八地被撂在角落里,基本上,内脏都已被掏空,有的躯体更是发芽,冒出毛茸茸的绿毛。 远影越看越恶心,时间又急迫,她便感觉离开了这个鬼地方,回去将骨灰罐交给冯兮和以后,也将赵老太暗室中的情况一并跟她说了。 冯兮和默默地听着,并没有感到多惊讶。她在前世所目睹的,比这些还要血腥千百倍。 她将赵夫人的骨灰罐送到了钱家,这回,钱家的比武招亲真的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钱家的比武招亲如期举行,地点就设在秦淮河旁的绣楼前。 绣楼的边沿上,挂着各色彩绸,结着花,在绣楼下方,设了一方擂台,做为举行比武招亲的主场。 出于意料的是,钱家要通过比武招亲招女婿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慕名前来的男子出其得多。 冯兮和跟钱绯绯坐在绣楼上,俯瞰着下方黑压压的一众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钱绯绯不禁抚额,她没想到随便放个消息出去,就会有这么多人来,她真怕,这次,真的是不嫁也得嫁了。 “大概是你太出名了。”冯兮和说着,旋即,也将其中的缘由想通了。 近些年来,朝廷对宁国的集市进行了统一的管理,在外城设立了一片可经商的区域,前来金陵城经商的商贾日渐变多,其中涌现了不少富甲天下的经商世家,并且经过商会的评选,诞生了四大富贾,被称为金陵四象。 钱永昌的祖父就是四象之首,以经营丝绸发家,并将丝绸生意做到了各个国家,大名远播。后来,到了钱永昌父亲那一辈,已经积累足够的财富,就在各地广泛地开设钱庄,涉猎其它营生。 钱家不像其它的商贾一样,只顾着自己做生意,它每年都会主动向朝廷缴纳大笔赋税,因此成为最得当今皇帝之心的商贾之家,没有像寻常的商贾,被限制不得衣丝乘车。 冯兮和想着,钱家在金陵城,甚是整个宁国的风头一时无两,这大概也是云长依和赵初将主意打到它头上的原因之一。 “若是今日,真能让你遇见如意郎君,也是好事。”须臾,她转头打趣道。 钱绯绯微愣地点头,看着越来越多的汹涌人潮,心里竟有一股莫名的酸涩。其实,若不是因为姬十六已经有了孤帆,她非常希望姬十六能过来。 比武招亲还未开始,擂台边除了来参加的男子之外,围观的群众也是数量众多。 秦淮河两岸都已被人挤满,这些年来,钱家不止缴纳朝廷赋税,也在各地捐资施粮,设私塾,办善堂,百姓们或多或少都受过它的恩惠。于是,大家都衷心地期望,钱家能招到一个好女婿。 “咚咚咚——” 随着锣鼓的声音响起,便陆陆续续地有男子上台,抱拳行礼,开始了各自的较量。 钱绯绯紧张不安地往下望去,始终没有见到想见的人,眼中不由得透出一股失望。 由钱家安排的武林高手早在台下候着,等上面的人都结束之后,如果钱绯绯没有相中的人,他会上去,打赢其余男子。 最后,钱绯绯下来,他再故意败倒在钱绯绯的招式下,这场比武招亲就会以没有找到合适的郎君而告终。 在前面的那段时间里,所有人都在井然有序地上台比武,输了的人下来。 到了后面,一个清朗有力的声音透过人海,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本侯久仰钱大小姐芳名,为娶得佳人,特在今日,前来参加比武招亲。” 众人回去望去,就见一位青衣落落的公子在人群里格外显眼,他的面容俊朗,眉飞入鬓,眉宇间一颗殷红的朱砂痣衬得他不似凡人,端的是一位绝世佳公子。 只有了解过他的人才会熟知他这副皮囊下,隐藏着一颗多么丑陋的内心。 赵初的到来,并没有让冯兮和跟钱绯绯感到意外。 按原先定好的说辞,钱家的小厮过去,彬彬有礼地拦在赵初面前说道:“赵侯爷,我们家老爷说过,这次的比武招亲,除了皇亲国戚的之外,其余的什么人都可以参加。” “钱家传承祖训,不能跟皇亲国戚结为儿女亲家,以免让人误会有官商勾结的嫌疑,影响我钱家百年声誉。你是当今赵贵妃的弟弟,又是新任的武安侯,我们家小姐高攀不起,还是请侯爷回去,求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吧。” 然而,话音未落,赵初已将手搭在小厮的肩膀上,一下子就将他的肩膀处的骨头捏碎。 他冷笑一声,“比武招亲,本来就是不论身份地位,赢者抱得美人归。你们家老爷今天想一出祖训,明天又想一出祖训,这才是枉顾钱家百年声誉吧!” 被捏碎骨头的小厮惨叫一声,往地上倒去,其他人看了,受了不小的惊吓,也纷纷往后退却几步。 见赵初闹事,钱家其余的小厮和侍卫匆忙赶过去,可是,赵初的掌中凝聚了一道凌厉的罡风,在他们还未与他交手前,他就已经将人击倒。 成排的人不断倒下,扬起地面上的灰尘。 赵初一拂衣袖,上了擂台,扬言道:“比武招亲比的就是武,本侯既然有这个能力,为何要被钱老爷胡诌的那一套祖训挡在门外?” “本侯今日下定决心,要娶回钱大小姐,认钱老爷做丈人。你们谁自认为能赢得过本侯的,尽可以上来一较高下!” 赵初在昨日赶回府中之后,又回赵老太的暗室里检查了一番,立马就觉察到不对劲。 他气了整整几天,而心中非要拿下钱家的想法也愈发浓烈。 将钱夫人的骨灰罐取走又怎么样,他自信放眼整个金陵城,他的武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能打得过他的人又有几个? 由于方才被赵初的阵势吓到,不少人产生了惧意,敢上台的人少了很多。 而有勇气上台的人,也一个接一个地败在赵初的掌下,口中喷着血,从擂台上滚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 比武招亲 云长依坐在对面的花楼里,挑了一个临窗的位置。 她一边品尝着时新的糕点,一边打量着擂台上的赛况。 赵初已经将名声暂放到一边,只要不出意外,她有把握,赵初今日会胜出。 由于冯兮和如今是裕王妃,她暂时不好动冯国公府,只能先寻匿其它的目标,钱家就成为她的新目标。 到时候,钱家的财富就会随着赵家,一并落入她的手中。 绣楼中,见赵初那么不要脸地径自上台,钱绯绯站起身来,激动地想要下去,亲自赶人。 冯兮和拉住她,劝她先冷静一下。 赵初曾经哄骗云小妹帮他盗出玉指冰弦的残谱,武功底子不是一般人能够抗衡。 钱绯绯若是贸然过去,只怕会受伤。 “那难道就任由他赢了所有人?”钱绯绯失了神,早知道结果都是这样,何必那么麻烦,她直接嫁给赵初,再杀了他,毁了赵家不就好了。 “再等一下,他不会赢到最后的。”冯兮和说,之前,他就跟顾时引商量过,如果赵初真的硬来,顾时引那边就会派出一个高手来。 顾时引那边,可以对抗赵初的高手,多少都有几个。 想到这里,她也开始好奇,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么相信顾时引了,明明她是想要找对方报仇的。 钱绯绯不知道她说的等一下是指什么,但是,她选择相信冯兮和,之前,冯兮和答应帮她拿回她娘的骨灰,就如约做到了。 “福叔,你带那几位被打伤的人先去宝善堂医治。”须臾,钱绯绯转头,恢复了平日的镇定,她吩咐道:“然后,告诉赵侯爷,先暂停比武。” 福叔按照她说的,去擂台前宣布中止比武。 擂台上已然是鲜血淋漓,赵初已经打退了数十名男子,十分得意。 他抬头看向绣楼,笑道:“钱大小姐,莫非不等比武结束,你就认定了本侯这个夫君?” 钱绯绯的心中甚是鄙夷,实在是不想搭理他,她是担心赵初出手那么重,再这么下去,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伤。 “赵侯爷!”这时,冯兮和倏然起身,倚着挑廊,厉声斥道:“本妃记得赵夫人才刚过世没有多久吧?你做为他最孝顺的儿子,不应该先守孝三年,再谈婚论嫁的么?” “如今,你在赵夫人头七过后,就不顾戴孝在身,妄图强抢民女,如若赵夫人地下有知,又有何颜面去见赵家的列祖列宗!” “裕王妃,此事与你无关,你为何要横加干涉?”赵初冷然道。 冯兮和只当着众人的面,嗔怪道:“本妃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像你这种触犯它家祖训,不仁不义的无耻小人,连街边的地痞流氓都不如,本妃又有什么干涉不得的呢?” 赵初一噎,驳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说本侯有孝在身,可是,本侯是侯府的长子,如今又刚刚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弟弟们都还没有子嗣,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让侯府有后。本侯若是真的守孝三年,不娶妻生子,才是真的不孝!” “况且,本侯刚刚就说过,比武招亲,以武取胜。本侯的功夫远在其他参与者之上,理应可以名正言顺地迎娶钱大小姐才是。哪来的强抢民女一说?” 他心知冯兮和是有意拖延时间,说完这番话,也不再跟她多争论,只一个劲地催钱绯绯下来,最后跟他来一场。 “是么?”冯兮和却道:“赵侯爷你自诩孝顺,可是,当初,你却利用自己母亲的死,特意在出殡当日,故弄玄虚,当着众多人的面,坚持让仵作来替赵夫人验尸,让赵夫人到死都不能留个全尸。” “然后,你再借着赵夫人的死因,将你父亲,原先的侯爷拉下马,你可真是孝顺!” 话音一落,赵初的脸色煞白,怒声道:“裕王妃,本侯都不知,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些荒诞的说法。” 冯兮和冷笑道:“究竟是事实,还是荒诞的说法,赵侯爷,你心中最有数。而且,说白了,今日你过来参加比武招亲,根本不是真心要娶钱大小姐,而是觊觎钱家的财富对么?” 其余围观的人都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赵初看。 他们原先都还纳闷,怎么赵无涯好端端的,就被幽禁起来了,原来是这个缘故。 一时间,群情激昂,众人看赵初的目光里,是掩藏不住的冷嘲热讽。 如今,赵初这个卑劣小人,居然敢打钱家的主意。他们一下子就愤怒了,纷纷喊着赵初下台。 赵初的眼眸一下就红了,他转过头,如毒蛇一般的眼神盯着众人。 钱绯绯怕他大开杀戒,一个激灵,又要起来。 冯兮和对她摇头,说道:“赵初如今还是武安侯,除非他不要命和前途了,不然,他是不可能会残杀百姓的。” 像赵初这般在乎名利的人,苦心经营多年,怎么可能会因一时的愤慨,而做出自毁前途的事。 钱绯绯这才松了口气。 擂台上的赵初也敛去眸中骇人的杀气,他兀自平复心绪,而后,沉声喝道:“不管如何,本侯今日就是赢了,不算是强抢民女。你们还有谁是不服的,大可以上台来与本侯切磋!” “在下姬十六,愿请赵侯爷赐教!”不出一会儿,一位长身玉立的男子持剑,从人群中缓缓走来,一下子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只见他从容而淡然,浑身的气度清贵高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皇室中人。 赵初的目光微凝,仔细地打量着他,心道,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此人,可是,他却感觉此人非同凡响,让他隐隐地产生一丝怯意。 云长依在花楼中,看到姬十六过来时,也是微微错愕,她的眼眸中透露出一抹深思。 赵初友好地朝他抱拳道:“请问阁下贵姓,来自何门何户?” 姬十六神情淡漠,只说道:“在下只是东盛钱庄的一名琴师,自幼丧父丧母,幸得钱老爷救助,才能保住一命,至今尚未自立门户。” 赵初心中冷嗤,一个连家都没有的琴师,竟然敢跟他较量,简直是不自量力。 “姬公子,请。” 他说完,便也让跟过来的赵家侍卫拿来一把剑,长剑出鞘,带来一阵刀光剑影,两人开始正式交手。 赵初亦是不敢轻敌,每出一招一式,都在观察对方的反应,探索对方的套路。 钱绯绯看着擂台上衣袂翻飞,打得激烈的两人,眸中神思复杂,既有喜悦又有不安。 冯兮和觉察到她的古怪之处,又想起上次在善堂见到她跟姬十六的情意流露,不由问道:“你喜欢他,或者说,他喜欢你,有多久了?” 钱绯绯的面颊绯红,羞怯地低下头。 她的丫鬟替她答道:“已经有很多年了。” 冯兮和这才明白,姬十六到东盛钱庄当了琴师之后,跟钱绯绯相处多了,常常弹琴给她听,便是情意暗生。 可惜,姬十六似乎有什么隐疾在身,一直回避着这段感情。今天,若不是赵初的咄咄相逼,想必,他也是不会露面,以实际行动表达心迹。 只是,她想起来,姬十六不仅让孤帆一心追随,也跟顾时引有着不寻常的关系,这样一个人,真的仅仅是一名琴师而已么? 正想着,却见擂台上的对决已越发激烈,两人谁也不肯相让。 姬十六的招式看似都在躲着赵初,实则,招招击中他的要害处。 赵初惊愕地发现,姬十六的武功招式没有章法可循,非但看不出是出自哪种路数,而且,他摸不清姬十六的规律,很快,就处于下风。 可是,钱家是他志在必得的,绝不能被这个琴师碍了事。 赵初心下一狠,手中的剑刃直接对准了姬十六的心口,毅然捅了过去。 云长依的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悠悠地把玩着鬓边的发丝。 看到赵初刺入姬十六的心口处,钱绯绯再也忍不住,跑下绣楼,冲赵初扬声道:“赵侯爷,比武招亲,点到为止,不能伤及人命,你竟然违反规则!” “本侯可没有伤他性命。”赵初倏然将剑从他胸口拔出,将长剑负于身后,大有再比的架势,“姬公子,若是你觉得你还能与本侯决一胜负,就起来,再跟本侯比试,若是不行,那这一局,权当是本侯赢了。” “姬十六,你下来,下来啊!”钱绯绯捂住嘴,泪水抑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滚落,落到地上,凝结成了冰。 冯兮和呵了口气,暗叹不好,方才,她看到赵初的剑朝姬十六的心口捅过去时,剑刃上泛着幽幽的蓝光,那把剑是淬过毒的! 本来,一切都可以在计划之中,可是,她没想到,会出现姬十六这个变故。 鲜血从姬十六的胸口一点点落下,与白雪融到了一块。他单膝跪地,额头上冷汗汨汨冒出,看上去,难以为继。 赵初也感到一点奇怪,想不到,他在剑刃上抹了这么一点毒,就让姬十六撑不下去了。看来,这人只是纸老虎。 “姬十六,你听到我的话了吗,我不想嫁给你,你快点滚下来啊!”钱绯绯再次喊道,她上前几步,想要过去搀扶。 姬十六的眼眸骤然抬起,看向她时,多了分柔情,转而,迸溅出噬骨的寒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本王要你救他 姬十六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迅速地拾起落在脚边的剑,起身,趁着赵初不备之时,朝赵初袭去,一剑削去赵初头上的发冠。 赵初愤然,忙持剑应对。 “赵侯爷,你已经输了!”有人骤然提醒道。 然而,赵初没有听进去,席卷了一股狠劲,再次对姬十六拔剑相向。 几枚冰针已赫然从他的衣袖中露出,他决定使出玉指冰弦,与姬十六殊死相搏。 “哐当”一声,一枚暗镖打来,击落了赵初手中的剑。 赵初回头望去,四下无人,已有侍卫成群结队地上前来,将他拖了下去。 他欲将指尖的冰针射出,一根铁索已穿入他的琵琶骨,将他紧紧地缚住。 姬十六彻底倒地不起,在倒下去前,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打出暗镖的顾准藏身在绣楼的房梁上,望着一步步上来的顾时引,心中打着哆嗦,直道要出事了。 难怪今日,大夫过来为姬十六医治体内的残毒时,找不到人,原来是跑来了这里。 顾时引的面色阴沉得可怕,似有千万道寒芒笼罩,她从他的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有的只是无尽的冰寒和汹涌的暗潮。 “王爷……”她往前一步,喃喃开口。 顾时引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牵过她的手,依旧是毫无温度地说道:“跟本王回去。” 冯兮和默然跟他一同前去,熟悉的体息沁入鼻端。 可再闻到这种体息,她感觉不到半分亲近了。她的心中油然生出前所未有的不安。这种感觉让她的双腿如被灌了铅一般,难以迈出一步。 回到裕王府之后,顾时引带着冯兮和去了一片由冬青树掩映的院落中。 几只寒鸦从院落的上方飞过,冯兮和打量四周,才发现这是她初次来裕王府时,所经过的院落。 与之前绿树成荫,泉水叮咚的环境不同的是,此时,琴声不再,大部分树木的枝桠已是光秃一片,泉水已凝结成冰,再听不到奏出的悦耳乐曲。 内室中,面色苍白的姬十六躺在暖炕上,孤帆就倚靠在炕边,双眼微红。 这时,凤沉姝端了一碗药从外面走进来。 她给顾时引福了一福,甚是忧虑地说道:“王爷,大夫说……说赵侯爷在剑上抹了毒,激发了姬公子体内的残毒,姬公子的情况不容乐观。” 顾时引的眸色晦暗不明,沉声问道:“本王请了那么多神医过来,难道没有一个中用的吗!” 凤沉姝似是被他凛冽的气息惊到,垂下眼眸,回道:“不是大夫不中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夫能开药,但开出的药中,尚缺一味药引。” “他们说,他们早就告诉过王爷,药引是什么。王爷应该最清楚。” 说罢,她怯生生地睨了眼冯兮和。 顾时引不语,眉头紧拧着,仿佛是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 冯兮和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微扯了下他的衣袖。 看他依旧僵滞在原地,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她便将视线转移到孤帆身上,小心地问道:“姬公子,他需要的药引到底是什么?” 孤帆别过哭得通红的眼睛,思忖片刻,而后,她忽地跑到冯兮和的面前,险些要跪下。 “王妃,我求求你救救十六好不好?只有你能救他!” 冯兮和忙将她扶住,没有真的让她跪下去。 她蹙眉道:“可是,我不懂医术,我该如何救他?” 孤帆咬了咬唇,僵硬地吐出几个字,“这很简单,就是需要你的血去做药引。” 她的血?真是只要她的血的话,他们的神情为何这般凝重? 冯兮和疑惑着,转头再问了一遍顾时引,“王爷,真的是只要我的血做药引就可以了吗?” 顾时引微怔,没有看她,双眸隐隐有些猩红,姬十六要救,可是冯兮和他更不能失去。 孤帆见顾时引不说话,再看躺在床上毫无血色的姬十六,再次急着乞求冯兮和。 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孤帆,又转向沉着脸不发一言的顾时引,冯兮和隐约在心中有了一个答案。随即,像是要印证自己心中的答案,冯兮和爽快地答应道:“好啊!” 顾时引略是一愣,下意识地想要阻止,然而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孤帆感激涕零地一再谢她,然后,去棉布门帘后,请了一位大夫出来。 大夫打起帘子出来后,迟疑地忖度了片刻后,将一把匕首递到了冯兮和手中。 虽然感觉处处透着古怪,但是冯兮和知道姬十六对顾时引来说很重要。 所以,她也没有犹疑,迅速地走到桌边,将一个被倒扣着的碗翻面来,准备在手腕上割一刀。 “等等,王妃娘娘你先不要急着割腕。”凤沉姝忽地制止道,她走过去,将冯兮和手中的匕首抽出,放到桌上,“大夫需要的是你的……” “出去!”不待凤沉姝说罢,顾时引已骤然喝令。 凤沉姝被他冷厉的视线吓到,立刻不敢多说一字。 冯兮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战栗,她凝眸看向顾时引,突然开口叫住了欲要退出房门的凤沉姝。 “凤姑娘,请你继续说下去。” 凤沉姝支支吾吾了一会,侧过脸来,“王妃娘娘,是你的心头血!” 话毕,她似是害怕顾时引的怪罪,匆匆步出,将门阖上。 心头血? 果然…… “哐当”一声,冯兮和的手无力垂落,指尖擦过瓷碗,让瓷碗随之落地,碎成一片。 “王爷,这就是你的决定?” 顾时引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只见那双潋滟的凤眸中,光彩早已黯淡下去,眸底翻滚着化不开的浓云。 因屏息太久,他的心口处窒闷无比。 他绷紧了脸,内疚、无奈、懊恼等复杂的神色在他眼中交错,过去将手搭在冯兮和腕上的,却在不停地打着颤。 不管怎样,他既是肩负使命,就绝对不能让姬十六有任何意外。 而冯兮和将遭受的一切,他会陪她一起承受。 冯兮和看着他的反应,心中了然。 她想起方才孤帆求她时的犹豫神情,顾时引的决绝,还有凤沉姝离去前的讽笑,突然间,觉得自己很可笑,她几乎真的以为他确实是喜欢自己的,甚至,她还不受控制地动了心。可是,到头来,他却给了她当头一棒,让她瞬间清醒。 “放开我!”她漠然抬眸,拂开顾时引的手。 外面寒风呼啸,吹得木门“嘎吱”作响,她感觉风都打在自己的脸上和心里,冷彻心扉。自己就像是冰天雪地里,一个濒临死亡,却孤立无援的人,即使她拼命呐喊,都不见希望。 此刻,冯兮和心中似有什么已萌芽的东西,被硬生生地掐下牙尖,枯萎在荒草地里。 她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勉强笑道:“王爷,我问你,当时,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在皇宫中对我说,想要我用命做报答,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一天?” 他曾经多次护她入怀。她当时虽未在意,可是,不知不觉中,那些片段已一点一滴地渗入她的心扉,让她不由自主地选择去相信。 更甚至,她有时都会忘记前世,大哥的悲惨下场。 可是,今日,他却亲手将一切都撕裂了…… 顾时引的嘴唇翕动,却说不出只言片语。 他能说不是吗?再多的解释,也不可能让她原谅他今日所做的选择。 “王爷,我明白了。”冯兮和的笑容凄婉,继而,她果断从桌上拿过匕首,对准了自己心口位置,毫不犹豫往自己心口的位置刺去。 既然如此,她也该做了个了断,与他扯清不该有的关系。 这样一来,她之后再对他下手,再不会犹豫。 顾时引的眼中骤然惊现一丝恐慌,这一刻,他逐渐意识到,这一刀下去,从今往后,他怕是再也没法挽回。 “放下!”他赫然令道,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冯兮和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里流露着狠绝之色,执着地想要抽出手来。 然而,顾时引的手下稍一用力,她的手腕微微吃疼,匕首就落到了他手中。 顾时引将匕首扔出老远,然后,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他始终无法忘记,方才她眼中迸出的绝望,让他的心随之撼动。 冯兮和,不管如何,他都不愿意去伤害她,也希望她不要伤害自己。 冯兮和使劲想要挣开他的束缚,粉拳捶打着他的背,不住地喊道:“你不是想要我拿心头血去救他么?那你放开我,让我今天把命还给你!” 喊着喊着,晶莹的泪珠不由得就落了下来,濡湿了他衣裳的前襟。 顾时引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他怕一放开,以后,就再也挽回不了。 “兮和,本王不要你的命,只要你好好活下去!” 然而,冯兮和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了,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啜泣道:“顾子裕,我恨你,我一直都恨你,你知不知道!” “为什么?”顾时引抑制不住心中的震撼和迷惑,她不止一次对他这么说过。 可是他恍若置身在重重迷雾中,始终不能拨云见日。 冯兮和抽噎着,一激动就想要将被压在心底的郁结说出。 而忽然间,她莫名地感到地面在晃动,一个不稳,就要倒下。 似乎是天崩地裂,外头逐渐被乌云笼罩,地面的晃动越来越强烈,明明是白日,她却感觉黑夜已然降临。 摆放在十景橱上的瓷器一个接一个落地,噼里啪啦地响着。 顾时引也不知此般惊变为何故,他运功稳住身形,牢牢地锁住冯兮和,在她耳畔说道:“不要放开本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天灾,密谋 在天昏地暗之时,冯兮和能做的,也只能是抱紧他。 不知过了多久,乌云才渐渐散开,细碎的阳光透过窗子,打在他们身上。 冯兮和的心情再也无法平复,她脱离了顾时引的怀抱,而再抬头时,她的眼底只剩下一汪幽静的湖水,没有波澜。 她一声不吭地转身,踏过一片狼藉的地面,走出房外。 顾时引眉宇间的褶皱很深,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没有追过去。 其他人也觉察到刚才的变故,千允慌张地赶来,见冯兮和没事,却又在不停地往前走,便问道:“小姐,你这是要去哪?” 冯兮和的眼睫微颤,她抬头,伸手去挡刺眼的阳光,“回国公府。” 她想回去先冷静几天,不然,她不知该也什么心情去面对顾时引。 顾准急匆匆地赶过来,看到冯兮和见到他,连个招呼都不跟他打,把他当空气一样,不免觉得怪异。 “去查一下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顾时引的语声淡淡,他回眸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姬十六,迈步走出去,“本王这几天会出府一趟,不许走漏消息。” “王爷,你要去哪?”顾准感觉顾时引现在很可怕,可等他追出去时,顾时引已然没了身影。 * 当云长依看到厅中形似酒樽的地动仪上,西南方向,口含龙珠的龙头,往蟾蜍口中吐下一颗铜珠之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真是天助我也!云长依心道。 前一刻还应赵初在比武招亲中,败下阵来而感到失望的她,此刻,已将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 云长依当即前去二皇子府,见了顾锦城。 “二皇子殿下,位处西南方的渭城发生地震,长依特此前来,提醒殿下趁早做好准备。” “地震?”顾锦城略是迟疑,难怪他刚才在府中感觉到了诡异的震动。 他也派人去调查此事,只不过,没有那么快就传回消息。 对于云长依能在第一时间知道,他并不感到好奇。这女人总能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这两年来,宁国算是多灾多难,前有雪灾留下的问题,尚未解决,如今,又迎来了地震。 不过,多发的灾难对他来说,并不是坏事。他倒是可以借此,安排自己的人前去赈灾,在朝廷中巩固自己的势力。 再者,他亦能亲往灾区,给百姓展示一下一个爱民如子的皇子形象。 “你有何想法?”这个时候,顾锦城倒是分外看重云长依,看向她的眼眸中,多了一丝温和。 云长依抬眸笑道:“渭城距离金陵城有千里之遥,可我们在金陵城都能感受到晃动,可见这场地震有多强烈,受伤的人会何其多。” “长依认为,殿下先不要急着做其他事。应该先在派遣你在各地布下的人,大肆收购粮食和治伤药物。然后,粮食和药物的市价自然会被抬高,可以借机敛一笔财富。” “地震发生后,朝廷必会亟需将粮食和救伤药物送往渭城。到时候,殿下你再适当地捐出一些粮食和药物,送往灾区,那百姓岂不是对你感恩戴德。如此一来,便是名利双收的事。” 顾锦城听罢,忽地露出欣慰的笑容,他从轮椅上缓缓起身,踱步到云长依的面前,摩挲着她的脸颊。 “长依,你真是深得本宫的心。” “长依既是为殿下做事,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云长依似是羞赧的垂下了眼眸。 顾锦城感觉云长依又像是回到,最初那个令他心动的时刻。 而后,他的眸子却莫名一深,眼睛虽看着她,脑海中却突然间浮现出一位娇丽的女子。 他想将那个身影抹去,可是,却显得越发清晰。 顾锦城兀自呼了一口气,将手绕过云长依的脖颈,状似亲密地揽她入怀,唇瓣几乎要贴上她的脸颊。 云长依顿觉诧异,顾锦城对她还从没有如此热情过。 “二殿下,我是长依,你看清楚了么。”她回眸提醒,冰凉的手指阻碍了他的吻,“是想要我将凤姑娘叫过来吗?” 顾锦城清醒过来,收回了双手,只道不用。 “长依,你先去一趟渭城,本宫过几日,就会过去。”他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转身吩咐。而后,他犹疑了一瞬,补充道:“你放心,等他日本宫入主东宫之时,太子妃的位置一定会是你的,陪本宫坐拥万里河山的人也会是你。” 云长依盈盈一福,也没有说感激的话,就离开,着手准备前去渭城的事。 顾锦城的话,她听听就好了,重要的是她手里必须得握有足够用来牵制他的筹码。 顾锦城回眸,看见远去的婀娜身影,心道,或许,云长依才是最适合陪他笑看长河万里,江山如画的女子。 金陵城的大雪骤停,天空放晴,白雪渐融。 这日,冯兮和回到冯府后,便径自踏入了揽月阁。 冯府的众人见她回来,不禁面面相觑。没想到,她跟顾时引成亲也没有多久,居然这么快就打道回府了。 冯敬特意拖着病躯,带上一些一些时新的玩意来关怀她。阮昭明则在她房门口嚷嚷了半天,非要她交代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守妇道的事,被顾时引赶了回来。 冯兮和见了冯敬,将阮昭明拒之门外。 冯敬见她的神色如常,便对她跟顾时引的情况只字不提。年轻人感情上面的事,还是得需要他们自己去想清楚,他干涉不了什么,何况,他的外孙女也是个有主张的人。 但是,冯兮和一回国公府,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也不是个事。 于是,冯敬提出,要冯兮和跟他到后苑里散步。 冯兮和努力表现地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大大方方地随了冯敬过去。 祖孙两人也真的像是出来漫步一样,嗅着梅花香,说着一些城中的趣事。 而说着说着,冯敬的眸色逐渐变得幽深,他问冯兮和:“丫头,渭城地震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冯兮和点点头,敛去了面上的笑容。渭城属于颍州,昨日,颍州太守已经八百里加急,将此事奏报给朝廷,请求朝廷的支援。 昌德帝听闻之后,已任命刑部侍郎夏海晏做为钦差大臣,由夏海晏和左相亲往渭城救灾,不日,就要启程。 同时,为向民间求救灾良策,他让人在城中张贴皇榜。 诸位皇子听说了渭城地震之后,亦是踊跃地参与到赈灾行动中,都想通过此次机会,好好表现一番,得到昌德帝的器重,以便早日入住东宫。 自从多年前,先皇后过世,先太子被废以后,太子之位一直虚悬着。 如今,昌德帝的年纪大了,又有朝臣的力谏,他最近流露了几分要立太子的意愿,各方已是蠢蠢欲动。 冯兮和看着点缀着朵朵红梅的雪地,心里叹息,一场天灾,本该是需要上下齐心协力的时候,却不幸沦为一个争权夺利的契机。 她记得,前世,地震发生的时候,她被囚禁在毒宗时,也能觉察到震感。 那个时候,她连着多日不见顾锦城,顾锦城只说被要事困住了,回来后,再见他,她发现他春风满面。 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他只说是觉得能重新见到她,才是最开心的。 她被甜言蜜语迷惑了心神,当时,真的只当他是一只闲云野鹤。 现在想想,能令顾锦城那么开心的应该是,他利用这一回的地震,俘获了昌德帝和百姓的心,并能成功将自己的人安排过去,在救灾过程中,立下功劳,打入朝堂之上。 顾锦城本就有着众多臂膀,如此一来,更是春风得意。 而今生,赵家已濒临失势的边缘,顾锦城已跟赵家划清界限,一些暗桩也被拔除。对他而言,这个契机较之前世,对他而言,显得更为重要。 顾锦城必是会倾尽全力,去打好这场仗。 而她绝不会看着他利用此次机会,让他赢得头筹。 或许,等她将姬十六的事处理完,该亲自前去渭城。 冯敬看她没说话,知她心里或是思考了很多。 他的面上罩着一层阴霾,望着皑皑的白雪,叹道:“外公活了数十年,知道一些宫闱旧事,这宫中的血雨腥风从未真正停止过。如今看来,这宫中又快变天了。” 接着,他转头认真地问冯兮和:“丫头,如果你想现在走,离开这里还来得及。外公可以让人将你送到远离是非的地方,护你一生周全。” “且不说裕王爷对你的在意程度有多深,仅凭他的身份,以及手握宁国一半兵符这两点,他这辈子都会置身于权力的漩涡中。“ “如果你继续留在裕王府,那将来,当你们面临无可奈何的选择时,外公担心你承受不了。” 冯兮和静默着杵在原地,无可奈何的选择,其实她不久前就面临过一次。 她回忆起,顾时引在她跟姬十六之间做选择时,选择了姬十六,就已然明白了自己在顾时引心中的地位。 “外公,我不会走的。暂且不说裕王爷如何,冯国公府是我的家,我的家都在金陵城,我能去哪。”冯兮和坚定地说。 自从重生回来,她就是九幽冥狱中的厉鬼,为了复仇而活,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更遑论,抛弃自己的家人,只顾自己幸福安稳。 冯敬看她面容坚定,纤细的身躯仿佛不堪承受凛冽的寒风,却如身后的梅花一般,自是透着傲骨,不由得欣慰地颔首。 接下来,他又跟冯兮和走到冰湖边,绕了一圈。 冯兮和看着结着冰层的湖面,想起出嫁当日,良儿的死,心中不觉想道,其实,无论前生今世,冯国公府一直都如同肥肉一样,被纳入对方的计划里。 她曾以为自己离那个漩涡很远,可是,从一开始,她就身在局中。 水越浑,对她来说,离她的目标近了,离被掩藏多年的真相也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章 回府,揭皇榜 冯兮和回房的时候,千允已带着一位访客前来。 冯兮和抬眼一看,是钱绯绯。 只见钱绯绯的脸颊和耳朵被冻得通红,在跺着双脚,驱逐寒冷。想来,也是为姬十六的事在四处奔波。 “兮和。”钱绯绯伸过冰凉的手,握住了她。 冯兮和可以明显地看到钱绯绯眼中的迫切,隐约地可以猜到钱绯绯今日可能是为了姬十六而来。 姬十六是钱绯绯的心上人,也是顾时引想要救的人,她愿意救他。 但是,若是她因此有个三长两短,复仇的计划便会化为乌有,她还得再安排一番。 要她做出此般取舍不难,她想要明白自己在钱绯绯心目中的分量。 冯兮和冷静地看着钱绯绯,问道:“你是想救姬十六对么?” 钱绯绯努力地点点头,见冯兮和眼中的失望之意愈浓,她复又补充道:“我是很想救他,可是,当我得知药引只能是你的心头血时,我就改变了主意。” 冯兮和微蹙眉,有些不解。 “我不想让你因为他而没命,但是,这样一来,他就会死。”钱绯绯说着,即是露出决然的神情,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我会选择陪他一起下黄泉。” “他是为了才会冒险上去擂台,遭到赵初的暗算,他为了付出那么多,我应该报答他的。” 冯兮和微微错愕,几乎在一刹那,心中莫名地涌入一股暖流,像是在干旱中,突然迎来一阵甘霖般。 “你们都会没事。”须臾,冯兮和云淡风轻地笑着说:“我会救他,若是我不幸丧命,待每年的清明时节,你记得去我坟头上炷香就好。” 钱绯绯惊诧地瞪大双眸,冯兮和竟然愿意为了救姬十六,连命都不要了。 可是,她在过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不能为了救姬十六而牺牲冯兮和。 她清了清嗓子,哽咽道:“兮和,往后,每年去坟头上香的人应该是你。” 话音未落,另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已然响起。 “你们两个不用争了,王爷已经找到救治十六的另一个办法。”孤帆朝她们走过来,在看向钱绯绯时,眼中有一丝愤慨。 姬十六是因为钱绯绯才会变成这样,她的确很生气。可是,下一瞬,她就想到,她守护了姬十六那么多年,钱绯绯是姬十六真心喜欢的人,她理应也去守护姬十六喜欢的人。 旋即,孤帆即是和颜悦色地面对着她们。 “另一个办法?”冯兮和跟钱绯绯同时问道。 孤帆点头,努力维持着镇定,不让她们看出异样,“是,另外,王爷说了,另外的办法有了,也不需要急着催王妃你回裕王府了。王妃你爱在冯国公府待多久就待多久,他不在意。” 她几乎是一口气把话说完,可以说完,感觉心中满是负担。 冯兮和听后,脚底不由打了个趔趄。 她苦笑一声,“我还没说要回去,他就已经让我不用回去了。既然他那么不想看到我,我自然不会出现在他面前,碍着他的眼。” 就在刚才,她还在考虑要不要前去渭城,在去之前,需不需要让人去裕王府告知一声,可是,这一刻,她已经下定决心,不打算特意告诉顾时引了,反正他也不在乎。 “孤帆姑娘来一趟冯国公府也辛苦,我让府中的丫鬟带你去暖阁吃茶,我就不亲自奉陪了。”冯兮和命千允引孤帆去暖阁。 随后,她便头也不回地往房中走去。 孤帆好几次想开口解释,但又硬生生止住了,这毕竟是顾时引留下的吩咐,她只得遵守。 顾时引不希望冯兮和这么快就回裕王府,因为他这几天不在,也不想让冯兮和知道他去了哪里。 虽然,此刻,她也不知顾时引的下落,以及顾时引到底能不能找到另外的办法去救姬十六。 钱绯绯一听姬十六有救,并且无需取冯兮和心头血,脸上一下子就浮现了喜色。 可是,她知道,顾时引说的那些话,一定会让冯兮和难过,便提出,要留下来陪了冯兮和一会。 冯兮和送走钱绯绯之后,将门关好,她只觉胸口处闷得难受,呼吸不过来,便深呼吸了几下。 千允红着眼睛回来,她也不敢相信冯兮和才嫁过去没几天,顾时引的态度竟然就有了如此大的转变。 “小姐,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真的要一直在冯国公府继续住下去么?” “拿纸笔来!”冯兮和花了半天的时间,让自己的情绪恢复过来,而后,她走到黄梨木的案几前,挥笔写就一封书信,力道之重,感觉就像在拿刀子划一般。 写完之后,她将远影叫过来,把信放入信封里,用火漆封口。 “过几日,我要前去渭城。你把这封信送给夏大人,约他今晚在天香茶楼一见。” 远影掂量着这封书信,一听冯兮和说要前往渭城,忙急着说:“那奴婢也要回一趟裕王府,把这件事跟王爷说一下,免得王爷不知道会担心。” “不要告诉他!”冯兮和转眸道:“远影,我是信任你,才让你去办这件事。我不想让太多的人知晓。” 接着,她想了想,又道:“刚刚孤帆过来,所转达的王爷的话,你也应该听到了,或许,我在他心里,早就没有了分量,就算他知道了又如何。” 远影艰难地想着,她总感觉顾时引不会对冯兮和说那样的话,可是,孤帆也不可能说谎。 半晌,她低声说:“王妃,你且放心,奴婢会一路护着你前往渭城,不会告诉王爷的。” *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 天香茶楼里,年轻的刑部侍郎夏海晏望着窗外,一盏盏飘到半空中的孔明灯,眸色深沉。 孔明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周身的一圈被写满了祈愿的话语,密集地飘荡着,似明亮的繁星般,在点缀着夜空。 自从渭城地震的消息传入金陵以后,每晚,都有百姓自发地放孔明灯,替渭城的百姓祈福。 不过才两天时间,已有千家万户不约而同地在放起孔明灯来。 不多时,冯兮和挑开湘绣帘子,来到夏海晏所在的雅间里,取下了面纱。 夏海晏见她一来,从窗外转回视线,对着她,淡淡一笑。他感觉眼前因着眼前女子的出现,心中所集聚的阴霾被一扫而空。 只不过,她如今是裕王妃了,他无法靠得太近,只能远远地仰望。 “裕王妃给本官写信,是想要本官带你前去渭城?”须臾,夏海晏拢了眸华,问:“那裕王爷可否知道此事?” 堂堂裕王妃随着他跑到渭城去,不知其他的人会怎么想。 “裕王爷不知道。”冯兮和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个问题。随后,她说道:“夏大人不必担心,此番前去,我会隐瞒身份。” 冯兮和要去渭城这么大的事,裕王爷竟然不知道?夏海晏的眉心微拢。 而后,他就想起冯兮和给他的那封信上,字迹深刻,几乎要将纸划破。 若不是当时心中有烦恼,何必用那么大力气写信。他是个洞察力敏锐的人,立马就觉察到冯兮和跟顾时引之间,应该是出了某些问题。 至于是何问题,他不便多问。 可是,冯兮和让他带她前去渭城,显然是信任他。 夏海晏此时,倒是有些庆幸,冯兮和没有去找顾时引,而是来找他。 “事发紧急,本官明日就要启程。不知,你可否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冯兮和略一颔首,说道:“我已提前收拾好细软,可以随时跟夏大人走。” 事实上,夏海晏是前往渭城救灾的官员中,出发时间最早的一个。 五六年前,夏海晏在幽州出任都督府法曹时,屡破冤案,一时间,名声大振,让附近几个府州县的百姓也得知了他这号人物。 渭城所在之地颍州,就与幽州相邻。 冯兮和明白,昌德帝之所以任命他为钦差大臣,也是因为他在民间有极高的威望。 只要他一出现,就已经具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夏海晏欣然道:“那好,本官明日申时,在城门口等你。” 冯兮和觉得时间上没什么问题,便同意了。 而后,她想到云长依已于日前,动身去了渭城,又说道:“夏大人,在我们正式去渭城之前,二皇子殿下和安乐县主已经有动作了。” “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的人今晚就先查询到安乐县主的行踪,跟着他们,以提防他们做出什么事来。” 按着云长依的性子,这样一场地震,对她而言,或许就是天降良机,指不定要利用地震做出什么文章来。 上一世,顾锦城能在救灾活动过后,光芒渐盛,其中,也有云长依的一份功劳。 夏海晏的眼眸愈发暗沉,随即,便是点头答应下来。 “裕王妃,你可否愿意陪本官去放一盏孔明灯?”在走之前,夏海晏说出了今晚最后的想法。 冯兮和也没感觉他有什么不对,就跟他走到秦淮河边,像其他的百姓一样,取过一个孔明灯,在灯的周围写好祈福的语句,再将孔明灯放至空中。 游人如织,盏盏孔明灯对着河畔的花灯一起,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河面。 冯兮和回头,看向身后高耸的城墙,上面广纳良策的皇榜还赫然在目,即使已开出了加官进爵,万两黄金的丰厚赏赐,至今还是无人来揭皇榜。 夏海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由叹道:“不知对于宁国的百姓而言,要从什么时候起,他们才能处在一派清明的环境里。” 冯兮和默了默,终是没有答话。 由于第二天就要启程,当晚,冯兮和回到冯国公府之后,就早早地歇下。 暗夜中,月色迷蒙。 床幔中,冯兮和还未入眠,她翻来覆去了一会,正打算阖上眼睛。 忽然间,她似乎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撩起帐子一看,有个身影已从窗子里翻了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 深夜旖旎,搜查 冯兮和警惕地坐起身来,想要喊人。 然而,来人已迅速地钻进了帐中,捂住她的唇,抱着她一起,卷了锦被。 冯兮和从枕下取出几根银针,往对方致命的穴道刺去,却听得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擦过,“兮和,是本王!” 顾时引? 冯兮和心头略是一颤,心道,他不久前才对她做过那么绝情的事,今夜,又跑来冯国公府做什么。 “顾子裕,我不想见到你,你给我滚!”冯兮和用力掰开他的手,乱踢乱蹬,拳头更是不断地打到他的后背上。 顾时引的眉心紧拧,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不适都忍了下去。 接而,他二话不说,已然着手去除去她的里衣和亵衣,将它们随着自己的衣袍一同扔出帐外。 冯兮和心中一惊,又羞又愤,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于是,她也不顾自己身上未着寸缕,只挣扎地更猛烈,偏头,在他右臂上一咬。 顾时引觉察到一阵刺痛,不由痛哼一声。 冯兮和的动作微滞,她记得以前,顾时引对这么点疼痛是不在乎的。 在她走神的瞬间,顾时引一抬手,用力扼住她的下颌。 “兮和,本王真的太喜欢你了。”他忘情地倾述道,如同梦呓。 继而,他咬了咬她的耳朵,便埋首在她的玉颈处,似是迫不及待地吻了起来,一路吻到她的唇边。 冯兮和拼命地挣扎,她感觉到他的双唇在她身上掠过,眉眼间满是愤恨和痛楚。 她想推开他,双手却被反剪在头顶。她索性咬紧了牙关,拒绝他的索吻。 “在本王的心中一直都只有你……”顾时引喃喃念道,冯兮和微微一怔,他便趁机贴上了她冰凉的唇瓣,探入她的口中,攫取着她的甜蜜与美好。 冯兮和的羞愤更甚,狠狠地咬了下去,血腥味在两人的唇中蔓延,却没有制止他进一步的掠夺。 忽然间,外头火光大作,涌现出越来越多的喧嚣声。 冯兮和听到千允似乎在门外劝人,“二皇子殿下,老爷,我在小姐门口守了这么久,都没听到什么动静,想来,不会有什么刺客跑到她这里。” “而且,小姐已经嫁给裕王爷了,这么晚,有这么多人跑到她的闺房,若是被裕王爷知道了,怕是不妙。” “你给老夫滚到一边去!裕王爷又不在此地,只要你不说,我们不说,他怎么会知道。”阮昭明怒喝一声,将千允推倒在地后,走过去敲门,“兮和,你能不能起来开个门,让为父跟二皇子殿下进去看一眼?” 还在推嚷着顾时引的冯兮和略是错愕,阮昭明和顾锦城突然大晚上的跑来她这边,有什么事? 再看了下伏在她身上的顾时引,她立马意识到今晚的情形不太对。 “父亲,你进来倒是没关系,可我如今是二皇子殿下的皇婶,如果他进来,恐是会遭人非议。”她暂时不跟顾时引闹脾气,先应付掉外头那一帮人再说。 阮昭明却执着地说道:“二皇子殿下的府中遇到刺客,有人看到刺客往冯国公府的方向过来,很有可能就藏在我们府内。所以,为了抓住刺客,也为了你的安全,你就让我们进去搜一下如何?” “至于裕王爷那边,只要你守口如瓶,权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就好。” 冯兮和心中犹疑,顾锦城口中的刺客很有可能就是顾时引,而且,看顾锦城来势汹汹的样子,应该很着急。 只是,顾时引好端端地亲自往顾锦城府中跑干什么? “原来有刺客啊……”须臾,冯兮和惊诧道,她的语气中流露出几分慌张,“那父亲,你可要带二皇子殿下进来好好搜一下。但是,我先提前告知你们,进来之后,不要后悔。” “媳妇,果然还是你最体贴本王。”顾时引勾唇,扯过锦被,将两人都遮住,没正经地说道。 冯兮和心中有气,并没有理会他。 “不后悔,帮二皇子殿下捉拿刺客是为父的分内之事。”阮昭明得了许可,让千允开门,殷勤地请了一脸淡漠的顾锦城进去。 然而,一进去,他们就傻眼了。 房间被他们灯笼照亮,地面上,衣裳凌乱,一室中,充斥着旖旎的气氛。 阮昭明看着帐中的两个人影,愣在了原地。 他不由怒道:“兮和,你怎么背着裕王爷,找了个奸夫啊?虽然你最近被他赶回来了,但你也不能这么快就给他戴绿帽子啊!你这让为父以后在百官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 顾锦城的眸底一深,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掌不禁加重了力道,几乎要将扶手震碎。 “嗯?”这时,撩人的气息从帐中传来,而后,一双骨节匀称,修长的手挑开了帐子的一角,只见顾时引的发冠已是歪斜,他眯着眼睛问道:“阮尚书,你打扰了本王跟王妃的好事,还说本王是奸夫?” 那眸中迸发出的凌厉光芒令进入房中的所有人的膝盖打颤,十分后悔没问清楚就闯了进来。 “裕王爷,你不是将她轰回来了吗?怎么……”阮昭明似是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想要确定自己没看错。 顾时引不悦地皱眉,“谁说她是被本王轰回来的?本王是念她想念娘家,特意安排她回来小住几日。” 阮昭明仿佛因着这句话,重新燃起了希望,忙涎着脸赔笑道:“是,是下官的失误。国公府本来就是兮和的娘家,她想回来住多久就住多久。” “王爷,你放心,下官最宝贝这个女儿,定会照顾好她。” “可是,本王记得你刚对她的态度很不好,还扬言说,要趁着本王不在,带人进入她的闺房,更威胁她,不让她告诉本王?”顾时引转眸。 他没有好气地说道:“你准备把本王当成傻子一样哄骗,是想在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当到头了吧!” “裕王爷,下官是你的岳……”阮昭明的身子一抖,像是没有底气说出岳父这个词眼,想了想,他尴尬地劝说冯兮和:“兮和,你知道为父不是这个意思,你能不能帮为父解释解释。” 冯兮和被顾时引紧紧圈住,落入众人眼里的只有如瀑布般铺撒在绣枕上的青丝。 “父亲,我刚刚就劝过你的……”她甚是羞赧地说道。 “二皇子殿下,这……”阮昭明见冯兮和无动于衷,只好,跟顾锦城求助。 顾锦城努力地压制着心中不断冒出的怒火,温和有礼地对顾时引说:“裕皇叔,阮尚书也是担心……皇……皇婶的安危,才贸然率人进来。希望你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 “何况,他还是你的岳父。” “本王的度量很小,想让本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可能。”顾时引很干脆地回绝,他满含柔情地盯着身下的女子,说道:“一个苛待了本王媳妇的人,本王也不承认他是岳父。若是阮尚书愿意端着一盏茶,到院子里站上一晚,给王妃赔礼道歉,本王就不跟他多计较。” 阮昭明的一双老眼里满是泪,在场的人不禁对他表示了同情,这么冷的天,在院子里端茶站上一夜,还不被冻成冰雕了。 不过,这挨挨就过去了,总比丢了乌纱帽强。 “怎么?阮尚书觉得为难?”顾时引的语声又冷了几分。 “下官这就去端茶!”不待顾锦城再次替他说话,阮昭明已快速地滚出去,恭恭敬敬地端着一盏茶在院子里站着。 阮昭明出去了,其他人也慌里慌张地出去,而顾锦城还留在房中。 “二侄儿,莫非你嫌房间里太暖和,想跟阮尚书一样,到外头凉快凉快?”顾时引将锦被拉紧了一些,往下贴去。 顾锦城目送阮昭明出去,接而,狐疑地回过神来。 他始终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裕皇叔误会了,侄儿是想问,皇……皇婶……”这称呼喊得着实别扭,他便直接问:“皇叔今晚一直都在这里吗?如果皇叔常来,以后,大可以先跟国公府里打个招呼,避免再出现此次的误会。” 他将冯兮和安插到顾时引身边,她总该给他提供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冯兮和知顾锦城是在试探着问她,想确定顾时引是不是他要抓的人,便肯定地说:“是啊,王爷在午后就过来待在我的闺房,没有离开过。” “二皇子殿下,我……我……,你能出去,不要再问了么?”她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像是不想让顾锦城看到这种画面。 “二侄儿,本王来找你皇婶,难道还要跟别人报备?”顾时引不满道,随后,他的身子倾倒,将全身的力量都放到冯兮和的身上,在她腰上掐了一把,甚为迷恋地感慨,“小王妃,本王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冯兮和双手抱紧他的腰身,把头埋得更深,娇嗔道,“王爷,别这样,二殿下还在呢。” “侄儿告辞!”顾锦城眉间被敛去的愠色,在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后,重新浮现。 他顿觉一刻也待不下去,即是转动轮椅,匆忙步出。 “二侄儿,别忘记帮本王将门关好。”顾时引不忘提醒,顾锦城的背一僵,“砰”得一声,不受控制地把门怒甩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 贪恋 喧嚣归于宁静,在所有人离去之后,冯兮和感受着身上的重担,连气都喘不过来。 “你给我下去!”她别过头,冷漠地喝道。 顾时引支撑着身体缓缓起来,似是有些艰难。 冯兮和感觉到他的僵硬,手不由地抚上他的后背,却在一瞬间,触碰到一股浓稠黏腻的液体。 “顾子裕,你怎么……”她的心中略一紧张,下意识地要起来查看一番。 “没什么……”顾时引隐去别扭的神色,眼角眉梢流露出一丝丝暧昧,他没有再动,贴着她的脸颊,吐气道:“本王就是喜欢压着你而已。” 冯兮和听罢,心里不禁愤然,她是脑子进水了么?他都那样子对她了,她竟然还会想去关心他。 “滚!”冯兮和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到一侧,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顾时引躺着不动,似乎也不打算离开。 “本王今夜不走了。”他吃力地抬手,将她的一缕发丝一圈接一圈地绕在指尖,似乎想让她跟自己也永远如此般缠绕着。 冯兮和没有回头,她不耐烦地打掉他的手,可连带着自己的头发被扯疼,只好作罢。 她本来想将他赶走,可是,想到顾锦城可能在周围布下了人来盯梢,还是等到天亮,再让他走,比较妥当。 反正,天亮以后,她也得收拾收拾,出发去渭城,挨过这最后一晚也没什么。 这一夜,不管顾时引对她说什么,甚至去偷亲她,冯兮和都沉默着不说话,亦没有转过身去。 她一直都没有睡着。 顾时引以为她睡着了,等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便敛了容色,起身,到地上拾起衣裳披好。 冯兮和觉察到身后的动静,心中一阵空落,蓦地转过头。 她看到顾时引欲要开门离开时,也不知为何,从榻上起来,连衣裳都来不及穿,就跑了过去,从背后环抱住他,将脸贴到他的背上。 同时,她也看到他这回穿的是一件玄色的衣袍,不免有点诧异。 顾时引微愣,有些贪恋她的拥抱,迈不动脚步。 但他不想让她发现异样,就狠下心,将她的手拿开。 冯兮和的心一凉,果然,他还是像那天一样,讨厌自己,昨晚只是做样子给顾锦城看的。 然而,此次前去渭城,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她心中竟是有几分不舍。 她的手被打开,便去抓他的头发,却一下子将他扑倒在地。 她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有那么大力气能将他扑倒。 冯兮和惊愕地看着他的脸,须臾,她不可遏止地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她想,这绝对是最后的留恋。待以后,她再面对他时,应该不会再犹豫了。 顾时引的心一颤,眸中飞快地闪过百般思绪,唇边浮现出几不可察的笑意。 “外面凉,你回榻上去。”半晌,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而后,顾时引迅疾地出去,将门阖上。 在院子中端茶站了一夜的阮昭明,头发和眉毛上已结了一层厚厚的霜,整个人如冰块一样,恍恍惚惚地站着。 “王爷,可对下官的表现还满意?”一见到顾时引出来,阮昭明蠕动了一下被冻僵的唇角,抖落几颗雪粒。 顾时引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路过,带起一道凛冽的风。 阮昭明就被这道风刮倒,茶盏中的茶水早已凝结成冰,等茶盏摔碎之后,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顾时引回了裕王府,在屋顶上翘首以盼数日的顾准,终于感觉看到了希望,像阵风一样落到地上。 然而,顾准顿觉他的脸色不太对,他想开口问点什么,却见顾时引的脚底下打了个趔趄。 “把这个拿去给大夫,加到姬公子的药中。”顾时引从袖中取出一个留着黏腻液体的小包裹给顾准。 顾准心悸地去扶了他一把,闻到包裹中的气味之后,打了个寒颤。 “王爷,你是不是去了毒宗?” 顾时引不答,径直往里屋走去,顾准看他的样子,心觉应该受伤不浅,立马跟上。 而顾时引一进去,险些就要栽到地上,他也不知,昨晚是如何熬过一夜的。 顾准的脸色变了变,为了让他清醒,便说:“王爷,你看你都自己冒险去毒宗,将药引取来,也不需要王妃娘娘的心头血了。要不要,属下去冯国公府将她请回来。” “你再好好与她说说,她是会理解的。” 顾时引的眸色顿沉,回道:“不行。现在去请她回来,只会让她看到本王这副样子。” 须臾,他又说:“她在冯国公府待着暂时无恙,等本王伤好了之后,自会去把她带回来。” 顾准不敢违逆,只得应声下去。 “可是,王爷,姬公子既然在那么多人面前都露过面,对他来说,是不是不太好?”顾准走了几步,又停下。 顾时引沉了一口气,即是道:“迟早是要露面的。” 这时,门外似有一道人影忽闪而过,当顾准想要拔剑开门应对时,门被叩响了。 顾时引喝道:“进来!” 却见凤沉姝神色慌张地端了一盏热茶进来,她的手打着哆嗦,说道:“王爷,我在府里等了你几天,每天都等到很晚,但是,都不见你回来。” “今日一早,我听丫鬟们说你回来,就赶紧泡了杯热茶过来。” “放下吧。”本王淡淡地说道,而凤沉姝已大胆地往前一步说道:“王爷,你风尘仆仆地出去又回来,想来,也很劳累,要不我伺候你沐浴?” 顾时引的眸底在瞬间迸溅出歃血的光芒,然而,他别过视线,凤沉姝没有看到。 少顷,他略一颔首,凤沉姝得了许可,欣喜地转身去浴池边准备着。 当顾时引过去以后,她已褪却衣裳,只着一件几近透明的衫子,眼神妩媚。 顾时引自己除去袍裳,下了浴池,双臂搭在浴池边,他阖上眼睛,似是在感受着氤氲的水雾。 凤沉姝将他的袍裳整齐地挂到屏风上,鼻尖稍稍凑过去一些,闻到一股血腥味后,眼中即是一阵狂喜。 她袅袅婷婷地过去,在瞥见他背部的新添的伤口,又联想到连着几日,他都不在府里,本来要去冯兮和心头血的想法也被抛之脑后的这件事,一个答案已是呼之欲出。 “王爷,都不知道,王妃娘娘回了冯国公府后,过得如何。”凤沉姝轻轻柔柔地说着,状似无意地蹭过他的背部。 顾时引的眸色一冷,不着痕迹地离了她的手。 “她过得如何,关本王何事!” “王爷千万别这么说,好歹王妃娘娘也是你八台大轿娶回来的,虽说你们尚未圆房,可究竟在大家眼里,她已是你的正妃。我们不能叫人说了闲话去。”凤沉姝不由得喜上眉梢。 “我在想,要不要我去冯国公府,求王妃娘娘回来。你跟她的脾气都太硬了些,由我去说,会不会好些?” “本王何时关心过别人的闲话?”顾时引拂开她的手,漠然道:“以后勿在本王面前提起她,你跟她,不一样。” 他说,她跟她不一样? 凤沉姝心道,难道说,她在他心里已经有了无可取代的地位。 “你先出去吧。”须臾,顾时引说道:“本王过会再去找你。” 凤沉姝一听此话,即是乖巧地点头,穿好衣裳出去。 她匆匆步出府外,在一个偏僻的墙垣上,停着一排白鸽。 凤沉姝往地上撒了一把粟谷,一只白鸽从上面飞了下面,她将一张纸条用红绳绑在了白鸽的腿上,嘴边浮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根据这么多天来,她在裕王府所观察到的。前几日,毒宗的药库被盗。 来人却能逃走,一直以来,毒宗都是有进无出的地方。那人居然能活着逃出去,可见功底了得。 如果她没有料错,身中奇毒的姬十六应该就是顾锦城要找的人。顾时引消失了几天,身负重伤回来,也可能是跟冯兮和没谈拢,就去毒宗寻药。 而冯兮和的心头血能救姬十六,大抵就是顾锦城最想要的药引。 若顾锦城知道此事,只怕冯兮和再也无法安心地活下去。 到时候,按顾锦城的性子,必会亲手将冯兮和送上绝路。 “凤姑娘,你抱着鸽子做什么?”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凤沉姝的遐思。 凤沉姝回眸,看到顾准和孤帆过来后,心中微惊,尴尬地抱紧白鸽,往它嘴里塞粟谷。 “顾大人,孤帆姑娘我在府中待着比较闷,就出来喂鸽子。” 孤帆感受了一下凛冽的寒风,露齿笑道:“这么冷的天出来喂鸽子,凤姑娘,你真有兴致。” “带走!”刹那间,顾准从凤沉姝手里夺过白鸽,交到孤帆手上,而后,他率人将凤沉姝拖走。 凤沉姝眼睁睁地看着孤帆将鸽腿上的纸条解下,又换了一张新的纸条上去,再放飞白鸽,却无能为力。 “凤姑娘,王爷将你从日月山带回来后,供你吃供你住供你喝,可你竟然胳膊肘朝外拐,也太对不起王爷了吧。”孤帆似是纳闷着说道。 凤沉姝拼命摇头,辩解着:“不是,不是这样的,我要见王爷,我要跟亲自跟王爷解释。” “巧了,王爷也想见你。”孤帆笑道。 凤沉姝松了一口气,可是,她没有想到,见了顾时引后,她才是彻彻底底地坠入冰窖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 媳妇跑了 顾时引的眼眸中没有半分温度,神情更是冷到了极点,许是因为身受重伤,他只是着了一袭玄袍,懒洋洋地依靠在垫了一整张兽皮的软榻上。 他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光坐在那,浑身肃杀的气息,就让人望而却步。 “王……王爷……”凤沉姝双目含泪,眼巴巴地望着他,试图唤起往昔的美好回忆,“王爷,还记得么,当时,我将那一队迷了路的士兵带回军营,进入你的营帐后,你说把我带回来以后,会照顾我一生一世。” 顾时引听罢,微微眯眼,依旧不语。 孤帆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嗤道:“你想多了,王爷怎么可能会对你说这种话。” 凤沉姝甚是惊愕地睁大眼睛,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那王爷,你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跟二皇子的关系了?”她瑟缩在地,问道:“我们每次共度良宵时,你对我说的那些甜言蜜语都是谎言?” “凤姑娘,你又想多了,王爷根本没有碰过你,他也没有必要去欺骗一个女人。”孤帆再一次无情地打击了凤沉姝。 “怎么可能……”凤沉姝的脸色一白,回忆起那些个迷乱的夜晚,身子一颤。 她所见到的男子明明就是顾时引…… “凤姑娘,你太自恋了!”这会提醒她的是顾准,顾准实在受不了,过来好心地跟她说:“你给每晚所燃的香内,加入了可以让人意乱情迷的香。” “王爷体恤你的不易,又让我们给你加入其它几种香,让你更加地意乱情迷,从而产生错觉。” “那每晚过来,陪我一起的男子是谁?”她想往顾时引那边过去一点,但是,还没走出几步,几名护卫便对她拔刀相向。 “哎……”孤帆叹了口气,说道:“王爷本来是想随便扔个男的给你,可是,没有人愿意过去,我只好委屈一下,每晚穿着王爷的衣服,到你面前转悠一下。” “反正,香一燃,你所记住的所有事情,都不过是你在自我满足。” 凤沉姝一愣,瘫坐在地上。 随即,她慌乱地爬着过去,苦苦哀求道:“王爷,在日月山,我带着那队士兵到你的军营时,你曾说我跟你记忆里的一位姑娘很像,就请你念在这份上,饶过我一回可以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顾时引的眸中便现出一道厉光。 “她跟你不一样,跟她相比,你不配!”他一掌迅速凝聚了凌厉的罡风,恰如其分地落在她的心口处。 凤沉姝被狠狠、狠狠地撞到在地,只觉一阵接一阵的血液涌上脑海,一下子呕出了大口的鲜血。 她捂着胸口,还想继续求饶,可顾时引冷冽的视线扫过她的面颊后,悄然道:“你不是对二侄儿一往情深么,那本王就让你跟他同甘共苦如何?” 凤沉姝心下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已有侍卫前来,捏住她的双脚,褪去她的绣鞋。 继而拔出匕首,利落地往她的脚底刺去。 凤沉姝“啊”得惊呼一声,一阵蚀骨的痛楚袭遍四肢百骸,使得他的身子抽搐不止。 待从痛苦中缓过神来,她想挪动双腿,却发现脚筋已被挑断,从此以后,她再也站不起来了。 豆大的眼泪从她眼里滚落,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同情她的。 凤沉姝远远地看了顾时引很久,顾时引最后只摆摆手,“将她先送到玲珑塔里,但要记得,千万不能让她丧命。” 因着这番话,她以为又看到了希望。可是,顾时引又说道:“二侄儿如此贴心地为本王送了这份礼过来,本王自然要好生招待他的人,等到时候,让他们成双成对。” 凤沉姝的身子在剧烈地颤抖着,终是被人拽住衣襟,像拖废物一般拖走,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待凤沉姝离去后,顾时引敛了神色,顾准长叹一口气,郑重地从凤沉姝身上移回视线,对顾时引说:“王爷,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顾时引默然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有话快说。 “你媳妇跑了。”顾准憋足了气,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王爷,你看。我多懂你的心意。方才,孤帆带人去监视凤姑娘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冯国公府,可是,我在国公府里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她人。” “问起冯国公府的丫鬟,她们却说,她回裕王府了。可她回来了,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跑了,而且,还不希望被你找到。” “你个猪头,别说了!你家王爷现在只剩半条命,你再说下去,他连那半条命都要没了!”孤帆看到顾时引的脸色已黑了大半,忙地劝道。 顾准耸了耸肩,立马闭嘴,赶紧补充道:“王爷放心,我现在马上去找她,等见到人,就算是绑也要将她绑到王爷你的面前!” “不了。”顾时引否决道,现在不能让她回来,看到他这副样子。 他问道:“渭城是不是发生地动了?” 顾准点头:“是,钦差大臣已经在路上了,左相大人和另外几位皇子近日也要赶过去。” “本王知道了。”顾时引大概可以猜到冯兮和去了哪,随后,他对顾准说:“你去找一下林将军。” 顾准愣愣地领命,心里直为自家王爷叫冤。 这些年来,王爷大部分时间都在边关,实际上,留在金陵的时间不多。 半年多以前,他说他要回金陵待久一点,因为,要去跟一位姑娘提亲。 可是,当他刚回金陵城,准备去冯国公府提亲的那日,却在酒楼上见到了穿着嫁衣,在街市上跑过的冯兮和。 到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想要娶的姑娘,已经想要嫁给别人了。 后来,冯兮和跟顾锦年退亲之后,他好不容易将她娶了回来,结果,她如今又跑了。 顾准感觉自己的心也在滴血。 * 冬日的雪只暂停几天,又纷纷扬扬地飘落下,大地之上,飞舞着调皮的雪花,放眼望去,千山万水,大千世界,皆是被披上白蒙蒙的外衣。 在这个寒风与冬雪交加的季节,路边的茶寮和酒肆早早打烊,即使是最爱附庸风雅的文人骚客们,也都躲到家中,围在火炉边,跟家人煮酒唠嗑。 在前往渭城的官道上,积了厚厚的雪被。 这晚,在官道上堆了几天的积雪被人利落地清扫掉,官道边的长安驿馆迎来了一队来自金陵城的贵客,他们是由钦差大臣夏海晏带去渭城的人。 驿馆的掌柜裹着棉衣,迎着风雪,将木门大开,热络地招呼夏海晏等人在桌子边坐下,为他们准备酒食。 由颍州太守派来,在驿馆中接待的人,等夏海晏到了之后,便一个接一个地认了过来,大致能分辨出跟在夏海晏身边的都是什么身份的人。 而等他走到冯兮和的面前,不由疑惑了一下,但见眼前的女子蒙着一方轻纱,眉眼弯弯,一袭素面妆花袄外罩了一件白底绿萼梅披风,令人未见其貌,却已然忘俗。 他不由得问道:“夏大人,不知这位是?” 他一开始猜她也许是夏海晏的夫人,可是,据他的调查,夏海晏尚未娶妻。 而且,看两人的举止,也不像是夫妻。 “这位是舍妹。”夏海晏肃容介绍道。 “原来是夏小姐。”来人更是热情,想着说不定能借机拉拢夏海晏,便引着冯兮和到桌边,让伙计再拿抹布来将桌子擦得蹭光瓦亮,“夏小姐千金贵体,一番舟车劳顿之后,该是好生安歇。” 说着,他安排夏海晏和其它人都在桌边坐下后,忙吩咐伙计多抱几个炭盆过来,上菜。 冯兮和摇摇头,看着一道道被端到桌面上的山珍海味,皱了下眉。 夏海晏也同样皱了下眉,不过,随即,他不着痕迹地掩去。 “夏小姐,可是觉得不合胃口?”来人好奇地问,仔细观察着冯兮和的反应。 冯兮和抬眸,莞尔道:“不是,是我水土不服。” “那看来还是下官做得不到位。”来人赔笑道,他拍拍手,而后,让伙计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大碗过来,“夏小姐,无论再怎么水土不服的人,只要尝过这里的炖马肉,就有胃口了。” 他口中的炖马肉被放到桌面上以后,所有人都犹疑了一下,这道菜名字通俗,看上去,做法也是很通俗,大块的马肉似是被随意切成几块,再淋上一点酱汁,搁到碗里,一道菜就算成了。 然而,等他们每人都夹了一块到口中,就不这么觉得了,入口即是一片酥滑,口感独特,大家只觉这道俗气的炖马肉,比金陵城众多精致的菜肴都要上乘。 冯兮和看了看,没有动筷,她不解道:“这边哪来那么多马肉啊?” “被冻死的马多。”来人尴尬地笑道,指了指狂风呼啸的外头。 此时,随行的一行人已差不多都进来,他们的马匹也都被牵到门前的马厩里,圆碌碌的眼珠子不停地转动着,盯着马厩中,几匹已死的同类,脑袋晃啊晃。 驿馆的伙计们正在搬着一块块门板,欲要门重新关好。 冯兮和透过尚是空着的一道缝隙,瞥见马厩中的死马后,不由自主地加重了握筷的力道。 但是,她的眉眼间,仍是带着温柔的笑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 雪夜缉拿 入夜,窗外,寒风大作,月华凄冷,透过窗格,打在桌案之上。 冯兮和俯在案前,已不知不觉地睡着。在她的脑袋边,一册册书卷或开或合,散乱地摆放着。 她的手中,一本有关渭城风土人情的书册倏然从指尖滑落,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声响。 冯兮和因这声响而缓缓醒来,她揉了揉眼睛,将书册从地上拾起,继续翻阅起来。 也不知云长依现在是不是身在渭城了。地动发生没多久,当朝廷想给渭城输送粮食和受伤药物时,平时市面上常见的药物和粮食,数量居然都所剩无几。 她果然没有猜错,云长依和顾锦城是打算利用这一次的机会,博得名和利。 也不知夏海晏派去拦截的人,现在如何了。 她翻了会书卷,便将其搁放回桌上,看了眼银雪飞舞的窗外,眼中掠过一抹遐思。 “叩叩——” 不多时,忽听驿馆外有人在敲门,冯兮和的眉头微凝,远影适时地从角落里走出,持剑站在她的面前。 敲门声在寂静雪夜里显得尤为清楚,让在驿馆内下榻的所有人都被它惊醒。 驿馆掌柜以为是要来歇脚的人,便掀开棉被,惺忪着睡眼,前去开门,劝道:“诸位客官,今日,小店不便接待,请另寻他处吧。” “昨天,有名逃犯从狱中逃出去,我等是奉县太爷之命前来捉拿逃犯的。”前来敲门的人展示了一块令牌,露出犀利的眼神,在他身后,站着一列穿了整齐制服的衙役。 “让里面的人都出来,接受盘查!” 说罢,也不待掌柜回话,带头的衙役已径自将他推到一边,带人进来,一个个房间开始搜查起来。 门外传来踢踏的声响,有一列衙役在朝冯兮和的房间前来,远影悄声问道:“王妃,要不要我去将他们赶走?” 冯兮和想了会,摇头道:“算了,反正他们要搜查的嫌犯也不是我。我们跟夏大人这趟前去渭城的目的是为了救灾,不要因为一些琐事耽误了行程。” “你们随我出去走走。”她拢了白底绿萼梅的披风,开了房门,让衙役们进去搜查,自己则跟千允和远影走了下去。 每一间房的油灯相继亮起,和着月色,在雪地上洒下昏黄的月晕。 冯兮和静静地看着里面凶悍的衙役们,眸光清冷。 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是,这帮地头蛇难道真不晓得他们是朝廷派下来的人? 事实恐怕并非如此,或许他们不过是借着捉拿逃犯之名,找什么人罢了。 这个时候,她想起了一件事。 当她跟夏海晏他们启程离开金陵城时,听闻在最后一日,金陵城内,有一介布衣揭了皇榜。 在这种风口浪尖上,敢于揭下皇榜的,需要具备多大的自信。否则,出了问题,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为昌德帝献出良策。昌德帝得知之后,龙颜大悦,还未召见,将让他跟随着当朝左相一同前来渭城。 她走得太急切,没有去寻匿那人,要不然,若是能将其拉拢,说不定便是能对付顾锦城的一把利刃。 冯兮和已然没有了倦意,她未理会驿馆中的嘈杂,走过去马厩那边。 在马厩的旁边,有几枚腊梅在夜色下,妖娆盛绽。 冯兮和的神思恍惚,仿若回到了那日,在裕王府为顾时引弹箜篌的时刻。 最喜红梅雪中藏,隐隐枝头暗飘香。见到一枝枝如火苗般的腊梅,冯兮和不由自主地走到腊梅树前,积雪濡湿了她的绣鞋,她似乎未曾察觉。 冯兮和轻嗅了会梅香,抬手欲要折一下一枝盖了雪被的腊梅。 而在她的指尖刚触碰到腊梅时,另外一双手已早她一步,将腊梅折下,放至鼻尖下。 “夏大人……”冯兮和回眸,见到夏海晏就站在她身边后,不由得诧异。 她以为他会将那些衙役驱逐出驿馆的,不过,随后,她便想清楚了个中缘故。 夏海晏并非是想坐视不管,他转过视线,眸色暗了暗,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本官为何坐视不管?” 冯兮和思忖片刻,便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在渭城的百姓还处在水深火热之时,地方官竟然只顾自己大鱼大肉,枉顾百姓死活,在他们手下办事的官差更是为所欲为。若背后没有一股力量支持,和长年累月的积累,想必,他们也不会如此嚣张。” “夏大人应该是痛恨他们背后的人,想要治根,而不是只拿这帮衙役出气。” “没错。”夏海晏的眼眸幽深,然后,他说道:“其实,陛下此次,名义上是派遣我来做为救灾,实际上,是为了整治远在天边,却与朝廷中势力相互勾结的贪官污吏。” “他们名义上是地方父母官,暗中却圈占良田,放印子钱,抢占民女,倒买倒卖,无恶不作,陛下早就因这批蛀虫而头疼不已。” 冯兮和听罢,面色不改,微微一笑,“夏大人,你会如愿的。” 夏海晏所说的并非仅是远在天边的污吏,他所说的例子,在金陵城中,赵家就是最典型的代表,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在此处交谈了一会,须臾,冯兮和见原先进去的一列衙役灰头灰脑地走出来,大概是没有搜到要找的人,便抬步准备回去。 “兮和。”夏海晏忽地将她叫住。 他沉默了一会,低头看着梅花,每每想递出去,却又收了回来。 冯兮和犹疑地回过头,略是不解。 半晌,夏海晏终是沉了口气,说道:“你喜欢裕王爷吗?” 冯兮和微愣,没有想到,他竟会问自己这种问题。 顾时引的面容在她脑海中掠过,不由泛起一阵阵酸涩。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是因为别的原因嫁给裕王爷,待你的目的达成之后,你会选择离开他吗?”夏海晏垂目,在眼睑上落了一排阴影。 “夏大人为什么要问这个?”冯兮和蹙眉。 夏海晏看了看手中的腊梅,又抬头指了指一处被夜色掩映的远山,“兮和,其实,除了金陵城之外,这天下还有众多名山河川。如果有一天,你可以离开裕王爷,远离纷争,纵情于山水,我觉得会更适合你。” “我在幽州等地都待过,若到时候,你不介意,我可以带你四处走走。” 冯兮和微微错愕,夏海晏的话,让她想起了内心深处最深切的渴望。 曾经,她也想跟所爱的人远走天涯,只不过,重生之后,她所心心念念的都是复仇,而且,就连这条命都不是她自己的,遑论离开。 这个时候,她却突然想好好活下去,待到哪一天,没有烦恼之时,可以自由地在山水间穿梭。 少顷,她转眸问道:“夏大人,我记得那日你说你有一位心上人,既然你有这个打算,何不待你的心愿达成之时,带着她一起退隐?” 夏海晏默了默,看着雪地,轻轻地说:“她已经不在了。” “抱歉。”冯兮和撇过头,感到一丝尴尬。 但是,她想起,他说他的心上人是来自日月山,还有之前,夏海晏见到顾时引时,那种愤恨的眼神。顾时引经常带兵驻扎在日月山,莫非他那位心上人的死跟顾时引有关。 良久,夏海晏见她的眸色微漾,唇瓣翕动,想再说些什么。 跟在他们身后的远影却轻咳了一声,热情地提醒:“夏大人,你现在所面对的是裕王妃。” 夏海晏似乎想起来了,立即敛了容色。 冯兮和想跟他告辞,可是,当她看到那群衙役也到过来马厩这边查看,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时,就停步了。 马厩里除了他们的马之外,地上就是几匹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的死马。 借着月辉,冯兮和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匹死马的腹部仿佛有一道被刀子割开的缝。 “你喜欢遛马吗?”她的眼眸转了转,对夏海晏说。而后,她快速走过去,抓起一把青草往一匹马嘴里塞去,身子却不着痕迹地挡在了腹部有缝的死马前面,“等开春的时候,我们可以骑马出去踏青。” 冯兮和浅笑盈盈,夏海晏几乎就当真了,可是,下一瞬,他见冯兮和一直站在那个位置不动,眼中即是闪过一丝失落。 “只要你喜欢,我都行。”夏海晏拾起笑意,走到冯兮和身边,跟她一同喂马。 这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太美好,衙役们只当是一对情人在幽会,又扫了几眼,觉得马厩四面通风,藏不住人,就走了。 衙役们都已离开,而夏海晏仿佛还舍不得走。 “夏大人,你该回房了。”远影愤愤地盯着夏海晏,心道,要是被顾时引知道此事,绝对不会饶过他。 冯兮和则兀自走到那匹死马前,弯腰,说道:“人都已经走掉,你可以出来了。” 马腹的缝隙在一点点被扯开,一个男子的身子露了出来,灰色的衣袍上沾满了马血。 紧接着,缝隙往上打开,他从被掏空的马腹中慢慢走出,在雪地上站定。 冯兮和看清了他的脸之后,甚为诧异。 “怎么会是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 渭城朝雨 竟然是姬十六! 他不是身中奇毒,半死不活地等待医治吗?冯兮和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男子,而后,她又忽然想起孤帆说顾时引找到了另外的办法去救姬十六,兴许,从那之后,他就恢复了。 “难道,你就是那个揭了皇榜的人?”随后,冯兮和忽地问道。 姬十六冷着一张脸,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舒展了一下手臂,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要洗澡。” 冯兮和:“……” 待姬十六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袍下来,看到冯兮和坐在驿馆下方的桌子边,便径自走过去坐下。 冯兮和推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给他,也沉默着不说话。。 姬十六觑了她一眼,半晌,他问道:“你怎么没问我,为什么会被人追杀?” 冯兮和微抬眼睫,笑道:“你揭了皇榜,献了策,又在比武招亲中获胜,将是钱永昌的乘龙快婿,有人前去拉拢你,结果,被你打哈哈应付掉,所以,他们只好来追杀你了,是吗?” 如果她没有猜错,前去游说姬十六的,很可能是顾锦城和云长依的人,颍州这一带的地方官与顾锦城更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此,姬十六一从他们的视线中脱离,他们担心姬十六会为他人所用,就紧急通知了地方官,速速将人缉拿。 姬十六一愣,只觉她把什么过程都猜中了,开始正视了她一眼。 然后,他终于舍得说话,“对,所以,如今,你既然帮了我,那我自然是赖在你们身边不走了。” 冯兮和却自嘲地低下头,手指扣着桌面,苦笑道:“你在裕王爷的心中那么重要,此次来渭城路途凶险,他竟然没有派人来保护你,让你不得不躲到马腹里去避过追兵。” “那当初,他千方百计地救你,岂不是多此一举。” 姬十六的眸色微黯,想跟她解释些什么,但是,他又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想了一会,也说不出什么来。 他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顾时引的羽翼之下。 “姬十六,你应该感谢这边有炖马肉这道菜,要不然,你连马腹都没得藏。”须臾,冯兮和缓缓起身,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要跟我们一道可以,但是,我没有保护你的义务,你的生命安全,我概不负责。” 此时,她的眸子里闪烁着几道亮光,如果姬十六连自保都做不到,那她也没有必要去拉拢他,更别说,让他可以对抗顾锦城。 姬十六沉默以对,然后,他真的就以自己的方式,为自己谋得了暂时的安全。 当冯兮和第二天继续赶路,坐在马车上听说了有关姬十六的事时,不由得瞠目结舌。 听远影说,姬十六在一大早就跑出去,仗着自己是朝廷派来的人,挨家挨户讨要他们追贵重的东西,占为已有,否则,便打家劫舍。 他不仅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还到每个小官家门前,强迫小官们交出家里的钱财,搞得颍州的百姓和小官们苦不堪言,纷纷奔走相告。 臭名昭著的他,画像在百姓之中四处传阅,人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颍州的地方官正愁找不到他,结果,他虽然自己送上门来,但太过有名,他们不好偷偷摸摸对他下手,只能借着这个由头,向朝廷告他一状。 然而,钱家刚刚给渭城地动捐了巨款,他又是钱永昌未来的女婿,又为救灾献出计策,有功,朝廷也不敢轻易动他,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劝地方官先忍一忍。 事实上,姬十六后来将从百姓那里搜刮来的财物,又悄悄地还给了他们。而从小官们那里劫来的钱物,就干脆拿去充入救灾资金,他给小官们歌功颂德了一番,他们也没有脸皮去要回,只能当是吃了哑巴亏。 冯兮和的唇角一抽,心里想道,钱永昌不怕后继无人了。 几日后,他们一行人已到渭城,颍州太守让他们暂先住到他在渭城的一处别院中,并亲自率人在城门口夹道相迎。 寒风细雨,卷了雪粒,唦唦落于刚经历过一场天灾的城里。 渭城的位置偏南,地面积不了雪,雪花一落地,即是化成雪水。 马车驶入城内,冯兮和掀开帘子,看着满目疮痍的一座城,不由得心生感慨。 而在经过一处药棚时,她看到在一个摊位前,有排成长龙的百姓们。 在黑压压的人群前,似乎有一名穿了青色夹袄的女子坐在药棚里,微垂螓首,一手为人探脉,一手握着纤细的笔杆,写下药方。 女子被众多的百姓挡住,她看得并不真切。 但是,冯兮和见了那女子的身影,心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心中一惊,探头往外看去。 在马车前方的颍州太守见状,笑呵呵地停下马,凑过去问道:“夏小姐,你在看什么?” 夏海晏觉察到她的异样,也不由得停马驻留。 冯兮和敛起惊讶的眼神,淡淡地指了药棚那处,“那边是什么情况?” 颍州往她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若有所思地说道:“那是我们渭城的女神医在为受伤的百姓在义诊。” “说起来,这位女神医在百姓心中就跟活菩萨一样,在以前,她就隔三差五地去救治贫苦的百姓,此次地动发生后,她更是将自己所有的家当都捐了出来,用以帮助百姓。” “可是,如今,市面上,粮食和救伤的药物急缺,少量的那些药物,价钱又高得离谱,她就算开了方子,也没有足量的药物可治,她最近也是心急如焚。” 冯兮和听了后,不由得细问:“我记得朝廷先前就押运了一批药材和粮食,那些不是应该够用几天的吗?” 颍州太守似是有苦难言,尴尬地说:“夏小姐,你是深在闺中,有所不知,此次的地动对渭城造成了很严重的破坏,你看这些倒塌的房屋就知道了。” “虽然,朝廷先前送过一批粮食和药材,但无奈僧多粥少,这一天下去,就全都没了。” “后来,还是当今二皇子殿下差人四处搜罗,才勉强又送了一些过来,苦苦挨着。” “二皇子?”冯兮和冷笑一声,随后,她说:“二皇子殿下心系民生,是百姓的福气。太守大人不必忧虑,该有的粮食和药材,马上就会备齐,送往渭城。” “再过两天,就是腊八节了,到那日,就可以给全城百姓施粥了。” “是吧,哥哥。”说着,她便冲夏海晏天真地笑着。 夏海晏微微晃神,便是颔首。 颍州太守一听,心中顿喜,他忙接话道:“有粮食和药材了,好啊,下官定会妥善分配,确保它们能分到每一位百姓手里。” 夏海晏将他的神情都收入眼中,眉宇间不禁浮起一抹愠色。 冯兮和抱着暖炉,轻捻着车帘的一角,目光仍是若有若无地停留在被人群包围的那位女子身上。 “这位女神医来渭城多久了呢?”她喃喃地问。 “一年不到。”颍州太守正在兴头上,就随口说:“夏小姐要是觉得有缘,改日,本官让拙荆带你去拜访她。” 冯兮和不答,径自放下车帘,缩回了马车内。 她消失在夏海晏的视线中以后,夏海晏拉了缰绳,继续骑马往前走去。 他的手僵了僵,袖中还藏着几近枯萎的腊梅。 那支被他折下的腊梅,始终没有被送出去。 虽是寒冷的季节,可药棚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涌动着。 木兰幽忙得大汗淋漓,她用手帕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便继续为上前来的百姓查看伤势。 而在冯兮和的马车路过药棚前,探出头时,她还是抬了一下头,好奇地看过去。 不过,没有看清,马车就走了。 她微拢眉,复又低下头。她觉得,那位蒙了面纱的姑娘像极了一位故人。 颍州太守的别院中,雨打芭蕉。 千允收了油纸伞,冯兮和随着夏海晏和姬十六他们进入厅内,围着一张圆桌坐下。 颍州太守为他们安排一桌晚膳,用来接风洗尘。 一些人原以为会见到像在驿馆时,那么丰盛的山珍海味,可是,等菜上齐,他们就愣了愣。 桌子上,总共只有几样看上起就没什么胃口的素菜,还有一碗飘着几根白菜叶的汤。 颍州太守眨巴着眼睛,到夏海晏身边哀声说道:“夏大人,不是下官招待不周,实在是现下特殊时期,下官将所有的钱财都捐出去,囊中羞涩,只能亏待了你们几位贵客。” “不碍事。”夏海晏冷冷地说道,然后,像是很有胃口地动起了筷子。 他一动筷,其他人就算再不想吃,也得拿起筷子。 冯兮和心中暗笑,这颍州太守不像是摸透了夏海晏的性子,才在夏海晏眼前使了这么一出。 而被他派到驿馆的那位小官,就被他贡献出去,没弄清楚情况,就大摇大摆地用山珍海味招待他们,连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冯兮和的视线在厅内逡巡一圈,目光扫到挂在墙壁上的一副画着山泉溪涧边,一只梅花鹿在低头饮水的水粉画后,微是一凝。 之后,她暗中跟饭桌上的姬十六交换了一个眼色,姬十六转过身,靠在桌边,啧啧感慨:“太守大人,你这幅画是从金陵城的缕斋购得的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 昆仑玉像 颍州太守顺势望去,捋了捋胡须,心道,他之前都不知道这位揭了皇榜的布衣会是钱永昌未来的女婿。 若是早知道,他肯定早就把画收起来了。说起来,这幅画还是几日前,他手底下的一位小官所赠,久闻大名,终于可得一见。一个激动之下,他就把画挂到墙面上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夏海晏后,摇头道:“姬公子,你说笑了,缕斋的画价值千金,本官哪有那个财力去购入呢。本官不过是附庸风雅,随意在家中挂了一幅赝品而已。”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一直在观察着姬十六,见自从上菜后,姬十六几次动筷都下不了口,似在嫌弃,眼中不由浮出深思。 “赝品?”姬十六皱皱眉,随即,走到画卷前,“在下的岳父大人素来钟爱缕斋的画,在他的书房中,就挂有数幅,或许,我能帮太守大人鉴定一番。” 颍州太守正想拒绝,却见姬十六已仔细观摩起来,然后,姬十六叹了口气,“太守大人,这果然是赝品。” “你看,这幅图的背景是下雪的松林,季节是冬天无疑,可是,冬天的梅花鹿,皮毛怎么会是红棕色的,皮肤上又怎么会有梅花斑点呢。” “而且,缕斋的画,胜在独特的颜料和画技上。可是,太守大人你来闻一下这幅画,透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这颜料明明就是劣质的石膏粉制成的呀。” 颍州太守过去一闻,好像还真闻到了刺鼻的味道,他的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 “姬公子果然是钱老爷的乘龙快婿,有眼力劲。”他佯装夸了一下姬十六,讪讪道:“不过,本官刚就说了嘛,本官没有多余的财力,去购置真迹。” 而他的心里是异常愤慨,觉得那个小官怎么可以拿赝品来唬弄他。 满堂下人不由偷笑,想当初,颍州太守刚拿到这幅水粉画时,整夜抱着睡觉,如今,却被证明是赝品。 姬十六走回桌边,微微摇头叹息,“哎,可惜了,我岳父大人最爱收罗奇珍异宝,如果是真的,他定是愿意花巨资购入。” 颍州太守听罢,双眼骤然发光,谁都知道钱家富甲天下,钱永昌为了心爱之物,一掷千金,绝对是可能的。 “确实可惜。”他怏怏然,也叹道:“可是,眼下渭城刚经历一场浩劫,本官要与民同忧,哪有时间精力,只顾自己发财!” “太守大人此言差矣。”姬十六阻断他的话,说道:“若是让我岳父大人将你们家中值钱的玩意都买了去,你们大可以将这些钱财拿去充作抚恤金,岂不是功绩一件。” “待这段时间过去后,提刑按察司考察政绩时,自会记得你们的美名。” 颍州太守一听,满脑子中呈现的都是亮闪闪的金子和未来的前程似锦。 目光瞥向夏海晏,见夏海晏也未说什么,心道,这大抵是在夏海晏眼皮子底下敛财的最佳方法了。 他立即决定,要好生招待着姬十六,在接下来几日,他要去调查一下姬十六的背景,看他跟夏海晏的关系如何。 若姬十六和夏海晏不是一伙的,他就准备瞒着夏海晏,带姬十六,四处走访其它官员的家中,让他鉴定一下哪些会是钱永昌喜欢的。 能一下子全部转手最好,毕竟,让夏海晏查到头上,也是引火上身。 用过晚膳之后,姬十六回到颍州太守给他安排的房间呼呼大睡,而冯兮和随着夏海晏彻夜评估灾情,并查看了抚恤金的发放情况。 “太守大人,你好大的胆子!”夏海晏翻阅了半天的名单和账册,蓦地将册子扔到地上。 颍州太守被吓了一跳,自觉往后退了数步。 夏海晏对颍州太守怒叱道:“你递给本官的名单上写的房屋倒塌与百姓受伤数目,跟本官提前所调查到的完全不符!” 说着,他让身边的随从去取了另外一本受灾名录过来,不客气地扔到颍州太守的身上。 “你看看,这上面记载的是,受灾村庄多达一百五十九座,共震塌瓦房九千多间,草房一万六千九百三十多间!压死百姓四百三十多人,伤者五百八十多人。” “而你在抚恤金的发放中,是每人白银二两,对于孩童,则每人七钱五分。对于伤者,则根据伤情轻重,酌情发给医药费。而震塌的房屋,对无力整修者,瓦房每间补银一两,草房补银五钱。” “这样一算下来,还有大数额的抚恤金尚留在库房里。二两银子都买不了一幅薄皮棺材。本官且问问你,你是准备将剩余的抚恤金都私吞了吗?” 颍州太守的身子抖了三抖,没料到,夏海晏已提前将受灾情况都查好了。 “下官万万不敢!”他唯唯诺诺道:“下官只是打算分不同的时间段来发放抚恤金,以备不时之需,也让百姓在各个几时期,都有银子可用。” 夏海晏怒气冲冲,似是不相信他的话。 这时,冯兮和的眼眸微转,端了杯茶到夏海晏面前说道:“哥哥,你先别生气,太守大人在颍州多年,对此地的了解程度,肯定比我们要深。说不定,他真是一片好意,你莫要冤枉了他。” 颍州太守立马点头,接话道:“夏小姐所言甚是。” “那本官暂先看看你接下来的表现。”夏海晏听了后,气才消了些,看向冯兮和的时候,眼中不觉溢出柔情。 颍州太守细细地观察着夏海晏对冯兮和的态度,暗觉可得让自己夫人好好招呼这位夏小姐。 于是,待冯兮和送他出来时,他的眼睛瞟了瞟,见夏海晏没有跟出来,便涎着笑脸迎上去,躬身道:“夏小姐,你不是想见一见我们渭城的女神医吗?下官明天就让拙荆带你去她那里拜访如何?” “我正有此意。”冯兮和浅笑盈盈,仿佛很有兴致,说话的声音也很温柔,如细雨滴荷。 只不过,等颍州太守一走,她的眼眸在刹那间比数九寒冬的冰雪还要冷。 夏海晏从房中走出,看着颍州太守屁颠屁颠离去的背影,冷哼道:“真不知道这帮蛀虫横行当地这么多年,都没人管,负责巡查的刺史是有何用。” 只要一想到颍州太守那幅嘴脸,他十分想彻夜就将他捉拿审讯。可是,他暂且要按兵不动,需要让他将多年来所贪的钱财先吐出来,顺便,看看到底与他勾搭成奸的还有谁。 “若不是有朝廷一股势力的相帮,他们也不会嚣张至此。”冯兮和一想到,顾锦城让地方官替他敛财,用以暗中养兵,并且去接济毒宗,就算出了事,也可以不受牵连,眼中顿时浮起碎冰。 接下来的两天,颍州太守将被自己藏起来的抚恤金一分不少地全拿了出来。 到嘴的肥肉一下子就飞掉的感觉很难受,颍州太守无法,只好悄悄地带着姬十六到跟他有瓜葛的官员家里四处走访,鉴宝。 反正他也查清楚了,姬十六这个人出身贫寒,父母双亡,从小被寄养在东盛钱庄,当了一名琴师。 只是,后来,姬十六走了狗屎运,非但在钱家的比武招亲中,赢了赵初,成了钱永昌的乘龙快婿,又揭下皇榜献策,便误打误撞地完成了鲤鱼跳龙门的过程。 到渭城的这一路上,姬十六又不断搜刮民脂民膏,引得怨声载道。 说到底,这人跟他是臭味相投。颍州太守很满意。 另一边,太守夫人则带着冯兮和走马观花地在渭城里转了几圈,带她去当地特色脂粉铺里挑选胭脂,再去酒楼里品尝渭城的点心。 冯兮和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太守夫人也很满意,又带着她多转悠了一会。 不过,冯兮和每每提起要去拜访木兰幽的事时,太守夫人便开始闪烁其词,称时间还早。直到在回别院之前,太守夫人才架不住冯兮和的再三要求,带着冯兮和去了木兰幽的住处,也是冯兮和真正感兴趣的地方。 唧唧复唧唧,在一处篱笆墙外,冯兮和就听到了里面的织布声。 她不由好奇地问:“这位姑娘不是忙于为百姓义诊么,怎么今日,倒是在家中织布了?” 太守夫人笑道:“她织布,是为了给受伤的百姓赶制用来过冬的衣物。” “真是位好姑娘。”太守夫人掩唇夸道,而当她上前叩响门扉时,织布声却戛然而止。 之后,即是有房门落闩的声音传来。 太守夫人略是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就被她掩饰了去,“大概是木姑娘太忙了,不方便见客。” “夏小姐,我们还是改日再来好了。” 冯兮和并未说破,默默跟她上了马车。 她在听见太守夫人提起“木姑娘”这个字眼时,眸中顿现一抹雾气,指尖不由得发颤。 而冯兮和垂下了眼睫,转过去身去,没让太守夫人看出异样。 冯兮和跟太守夫人回了别院,颍州太守立即嬉笑地迎了上来,神秘兮兮地将她拉到一旁,“夏小姐,本官想请你帮个忙?” 冯兮和不解地看着他,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后,一脸悠哉的姬十六。 颍州太守见她没拒绝,便继续说:“夏小姐,听姬公子说,你在如今的裕王妃出嫁前,跟她关系很不错?” 冯兮和的心微动,垂首敛眉,淡淡道:“还行吧。” 颍州太守见状,犹疑地转头看姬十六,得了姬十六肯定的眼神后,他又鼓足勇气说:“多年前,裕王爷曾用最罕见的昆仑玉石,请大师刻了一位女子的玉像,不知你能否帮本官跟裕王妃打听打听,那个玉像是什么样子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 腊八施粥 颍州太守心中满打满算,这两日来,他已经摸透姬十六的秉性了,就算是赝品,姬十六也愿意用高价买下,光一个假冒的前朝青花瓷瓶,姬十六就帮钱永昌开出了十万两的价钱。 因为钱永昌不懂品鉴,只是买回去当个摆设。只要他肯分姬十六一半的钱财,姬十六就同意瞒着钱永昌。 他尝到甜头之后,如今,姬十六又告诉他,钱永昌在多年前,见过裕王爷顾时引的那个玉像后,就终身难忘,一直想要以天价购得,只是,裕王爷不愿割爱。 可是,见过那个玉像的人没有几个,他就算仿照一个,卖给钱永昌,钱永昌也不一定能看出来。 颍州太守只觉自己要发大财了。 冯兮和微愣,什么玉像?她根本不知道啊。 那玉像上的女子又会是谁? 颍州太守见她不语,想再劝劝,结果,后边的姬十六勾勾手指,示意他过去。 “十六爷,莫非夏小姐是不愿意?”颍州太守的眉头一跳,并不想错过这么珍贵的东西。 姬十六神秘莫测地摇头,“她不是不愿意,是有些担心。” “什么担心?” 姬十六凑近他的耳朵说道:“裕王爷的性子,你也知道,若是你造了一个赝品,我岳父大人买过去,等哪一天被裕王爷发现了,有人仿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玉像,他岂不是很生气?” “一怒之下,要是知道是夏小姐将玉像的样子透露出去,那夏小姐就倒霉了。” 颍州太守一听,觉得甚为有理,不由得冲他嬉笑道:“那十六爷,你给我指一条明路呗。” 姬十六皱眉:“你咋这么没出息,都掉钱眼里去了。” “可不是么,我就这点出息。”颍州太守极尽谄媚之本能,就差抱住姬十六的大腿了,“十六爷,我也就一穷山沟里出来的,然后,这么多年,也就在这穷山沟待着,我们不都一样么。” 他蹭了蹭姬十六的胳膊,姬十六似是犹豫了好久,才压低了声音说:“这样吧,你也知道这个昆仑玉像有多贵重,若是拿到真的玉像,那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用愁了。” 颍州太守面色一白,甚是惊恐,他还没有胆子去裕王爷那里拿东西。 “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开窍呢。”姬十六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细说道:“现今的裕王妃是从冯国公府嫁去的冯大小姐。” “她向来爱财,你只要付出足够的价钱,让夏小姐将你的意思转达给裕王妃就好。若是裕王妃同意,从裕王爷那里拿到玉像,那你等着数钱就好,若是不同意,那也没什么。“ 颍州太守似懂非懂地点头,问:“那需要多少银两?” 姬十六抬手,在他眼前,露出了五个手指头。 颍州太守恍恍惚惚,“五十万两?” 姬十六默然摇头,颍州太守一时间,感觉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不会是五百万两吧?” 他得积累多少年,才能攒到这个数啊。 “我该说你是见识短浅吗?”姬十六无奈叹气,继续放低声音,“你知不知道,我岳父愿出多少银子去买这玉像吗?” “那可是一千五百万两!黑市中,都有人放话说,要以一千万两的价钱得到这个玉像,你这五百万两算是便宜。可你再犹豫下去,难保裕王妃不会财迷心窍,跟黑市做买卖。” 姬十六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颍州太守,颍州太守终于觉悟,心道机不可失,立刻嬉皮笑脸地朝冯兮和跑过去,将自己的意图告诉了她。 经他软磨硬泡,冯兮和终于答应下来。颍州太守这才跑掉,兴高采烈地去筹集定金。 不过半天的时间,他便拿出了三百五十万两定金来,剩下的一百五十万两,需要等他见到玉像之后,再算清。 冯兮和答应他,会尽快派人去金陵,将他心心念念的玉像送来给他过目。 夏海晏看到那厚厚的一沓银票,顿时火冒三丈,一个白丁出身的太守,竟然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拿得出三百五十万两,可想而知,这些年来,他贪了多少银两。 夏海晏一掌拍打在上面,激起一阵灰。 “一个地方官,竟能如此龌龊卑鄙无能,真的是觉得天高皇帝远,可以任性胡为!” 冯兮和也暗暗叹息,顾锦城就是看中他的这个特点,才让他为自己去敛财。 而后,她走到姬十六身边,友好地提醒:“是你跟他说什么昆仑玉像的,反正我是没见过,我只是配合你罢了。要如何将玉像取过来,你就自己想办法。” 姬十六漠然以对,心中也觉这个女子好绝情,不知道裕王爷是怎么看上她的。 姬十六让人传信到金陵,要快马加急将昆仑玉像送来。 颍州太守见到用红绸布包裹着的玉像时,喜不自禁,二话不说,将一百五十万两的尾款也结了。然后,他就一直催着姬十六告知钱永昌,拿出一千五百万两来。 殊不知,此举已然为他自己和手下的一干官吏埋下了祸端。 转眼间,腊八节也到了,依冯兮和所言,果然有足够的粮食和五谷用以施粥。 夏海晏在提前一晚,运来了好几车粮食和药物,颍州太守率领着一众官员,甚为欢喜地看着这几车粮食被运进粮仓中。 只是,这日施粥的还有另外一人。 当冯兮和到达城西粥棚时,便看到云长依已经握着粥勺,慢慢地给上前来的百姓盛上热气腾腾的腊八粥。 云长依的动作从容优雅,对每一位前来的百姓,都施以微笑和十足的耐心。 百姓们皆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对她感激不尽。 他们远在渭城,对于云长依在金陵城的那些事,并不太清楚。 他们只知道,这么一位如天仙般的安乐县主,竟然肯屈尊,远赴渭城救灾。 蕊珠在云长依旁边打下手,积极地递着帕子,佯装让云长依拭去汗珠。 主仆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而当冯兮和的马车到了后,蒙着面纱的冯兮和缓缓下来时,人群中又发出一声惊呼,“夏小姐来了。” 在前面几日,冯兮和跟夏海晏挨家挨户走访,亲自去受灾的百姓家中慰问情况,给百姓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再加上,夏海晏本身就在百姓们心中有着极高的赞誉,他的妹妹,自然也是得百姓喜爱的。 等冯兮和走近,在云长依隔壁的粥棚站定之后,蕊珠揉了揉眼睛,不免扯了扯云长依的衣角,悄声说:“县主,奴婢觉得那个夏小姐怎么有些眼熟。” 云长依抬眼望去,在见到冯兮和后,眸中划过一道几不可察的厉色。 什么夏小姐,这分明就是冯兮和,就算冯兮和化成灰,她都认得。 云长依纤长的指甲嵌入了手心。 她仔细地想了想,前几日,她大量收购的粮食和药物竟然被人半路截住,还送到渭城这边来了。 原本想要名利双收的盘算落了空。而她有苦不能言,只能顶着一张笑脸,继续前来施粥。 这一切发生得太诡异,若不是冯兮和从中作梗,她是不信的。 “蕊珠,你之前又没见过夏小姐,会不会看错了?”须臾,云长依冷静地别过眸子。 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将冯兮和的真实身份说出来,那样,只会为冯兮和博得一个好名声。 蕊珠立马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忙道:“是奴婢眼花。” 可是,看着云长依将一勺勺的腊八粥盛给百姓,想起被截住的粮食和药物,难免觉得惋惜。 “县主,你就甘愿放弃那批粮食和药物?”蕊珠极其小声地说,当时,云长依大量收购时,可是花了好大一笔银两,就这么被充公了,着实可惜。 云长依却不以为意,垂下的眼睫掩盖了狠毒的目光,“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她就算从我的手中夺走了一些粮食和药物又如何,不过,都是毁了的而已。” 蕊珠似是明白她的意思,不再多言。 云长依舀了一会粥,视线在附近逡巡一圈,见到满脸愁容的颍州太守。 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色彩,低头,在蕊珠的耳畔说了些什么,蕊珠便悄无声息地走到颍州太守身前。 “太守大人,为何事而烦恼?”蕊珠笑着问。 颍州太守缩着脑袋,只道是没事。可是,他的心里都愁死了,他催了姬十六好几天,问钱永昌什么时候可以将一千五百万两给他,可是,姬十六就是不给明确的答复。 他揣着裕王爷的玉像,也不好转卖给别人。关键是,根本就没人出得起价钱。 颍州太守越想越不对劲,只觉其中有异。 “太守大人,是觉得被夏大人和夏小姐他们欺骗了么?”蕊珠又问。 颍州太守恐慌地眼观四周,怯怯地说:“你怎么知道?” “二皇子殿下得知此事后,特让我们来帮太守大人一把。”蕊珠说的很轻,可颍州太守听在耳里,有些惊慌失措。 “原来安乐县主是二皇子殿下的人……”他诧异地指了指云长依,复又凑着脑袋过去,“蕊珠姑娘,二皇子殿下打算如何救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 施粥有变 颍州太守的一双眼睛顿时就亮了,殷切地说道:“二皇子殿下让本官怎么做?” 蕊珠望了眼冯兮和,拿了一枚普通的竹簪出来,放到他的手中。 “二皇子殿下认为,这位夏小姐菩萨心肠,在大冬天的,亲去为百姓的施粥,理当接受黎明百姓的馈赠。” 颍州太守细瞧竹簪,见它普普通通,上面只有几朵暗刻着的花纹,不由得纳闷,拿这个送给她,也太寒碜了些。 不过,他想了想,又觉得,寒碜才好,不然太贵重,就被夏海晏抓到把柄。 “那,有劳蕊珠姑娘。”须臾,颍州太守讪讪地笑了笑,转身就要拿着竹簪往冯兮和那处走去。 蕊珠忙拉着他劝道:“太守大人,你不能现在就去。不然,连傻子都知道,这事跟我还有安乐县主有关系。” 颍州太守乐呵呵地直说明白了,蕊珠这才回到云长依的身边,继续帮着云长依一同施粥,而她们施粥的实际效率并不高。 在冯兮和这边,几口大锅底下燃了炭火,豆、枣、栗、莲子和着米在锅中翻滚。 她跟千允分工合作,一人拿勺,一人拿碗,效率较之她们那边则要快上许多。 千允偏头,看了看云长依那处后,好奇地问道:“小姐,安乐县主今日是不是安静地过分了。” 冯兮和用眼角的余光往这两主仆身上瞥去,唇角微微扬起。 “只怕她的安静是一时的。” 不多时,由于冯兮和这边的施粥速度比较快,许多排在隔壁粥棚的百姓都纷纷往冯兮和这边来。 蕊珠忿忿不平地对云长依说道:“县主,难道就这么让她们如此风光?” 云长依轻垂眼睫,“都去吧,她那边人越多才越好。” 随后,她让蕊珠拿了个铜锣过来,敲锣打鼓地宣扬了一件事。继而,在冯兮和这边排着的一些老弱病残都过去了云长依处。 冯兮和听着,才明白云长依是让鳏寡孤独,老弱病残过去,可以优先施粥。 百姓直夸安乐县主想得周到。 冯兮和的神色未变,过了一会,她看到不远处的药棚也热闹起来,便知是木兰幽又出来义诊。 如今,该有的药物都备齐了,木兰幽心头的重担也算是放下了。 冯兮和的眸色微凝,暗暗打算,待施粥结束之后,是该去找一下木兰幽了。 她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几位身穿粗布衣裳,书生模样的人到了她的药棚里,请她出来说话。 到了粥棚外无人的地方,他们一个个地躬身谢道:“夏大人和夏小姐可以亲来渭城救灾,夏小姐千金之躯,又能冒着严寒,来城西施粥,实在是渭城百姓的幸事。” “草民不才,想要代表渭城百姓,送夏小姐一样东西,以做报答。” 冯兮和听他说要送东西,连连摆手说不用,却见其中一人已拿出了一枚竹簪,递了过来。 那书生叹道:“如今的情形,夏小姐也是知道,不管是有没受伤的百姓,家中都已揭不开锅,我们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心意。小小竹簪,还望夏小姐笑纳。” 他一说完,其它人也附和着劝说冯兮和,“夏小姐,你就收下吧,难不成你嫌弃这份礼太轻,才不愿意收?公正廉洁的夏大人妹妹,不应该会是你这样啊。” 这时,姬十六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一瞅竹簪,即是皱眉,仿佛看不上眼。 而后,他径自拿过竹簪,在指尖转个几圈,细瞧一番,“不是个好玩意,但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夏小姐,你多枚竹簪也没什么。” 冯兮和见拒绝不得,只好面露微笑地伸手过去,将竹簪接过。 接着,她对千允说:“帮我把簪子放入发髻上。” 她以此表达对这份礼的重视,那几位书生这才缓缓离去。 接着,冯兮和便继续施粥的活,姬十六也没有多做停留,步履如风一般。 一个上午过去,几锅粥都已见了底,可拿着碗在排队等候的百姓还有许多。 颍州太守热络地上前,问冯兮和:“夏小姐,你忙活一个上午,够累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冯兮和扫了他一眼,盈盈一笑后,便让人到粥棚后面接着熬。 “那由本官过去开粮仓,再让人运一批食材过来?”颍州太守又眼巴巴地问。 冯兮和笑说:“太守大人,我哥哥现在就在粮仓那边,暂时不需要你过去。你如果很闲,又很想给我搭把手,不如,再在粥棚里添置一口锅,你也跟我还有安乐县主一道施粥。” 颍州太守一听夏海晏在那,不由沮丧,便怏怏地照着她的话做了。 一行人又忙活了许久,每每颍州太守想去粮仓时,总会被冯兮和找理由留下。 队伍在缓慢地挪动着,一切看似井然有序。 然而,不多时,有人忽地发出一声尖叫,“有蛇啊!” 众人朝声音的来源望去,才发现他是不小心踩到了一条细长的青蛇。 蛇的嘴里还吐着蛇信子,开始往旁边一人的棉衣上爬,看起来,对他十分感兴趣,吓得那人将手里的碗摔到地上。 只是,待碗落地之后,青蛇也从他的身上离开,回到地上,舔舐洒在地上的粥。 随后,有接二连三的青蛇从四面八方爬过来,兴致盎然地爬到洒地的粥边,有不少青蛇还高扬起脑袋,似要朝旁边的人身上爬去。 人群一下子慌乱起来,众人纷纷避让开,惶恐地看着被自己捧在手心的腊八粥。 云长依见到这副状况,面上露出忧虑的神情,而眼中已划过得意的笑。 “太守大人,能否跟我们说一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人群中,已有人怒不可遏地说道:“蛇在冬天,都是蛰伏在洞穴中不出现的,可是,为什么它们会集体出现在此地?” 颍州太守的眼珠子转了转,保持缄默,给云长依投去求救的目光。 冯兮和就看着云长依步步生莲地走到人群前,面带忧色,“诸位,我且认为,大家先不要怪太守大人。熬制腊八粥的这批食材是前日,夏大人连夜运过来的,并未经过太守大人的手。” 话落,众人更慌,先前,市面上粮食短缺的消息,他们就已听说了。可夏海晏信誓旦旦地说,朝廷已经运送了粮食下来,让他们不必担心,难不成那是欺骗他们的? 他们实在很难想象,平日里,秉公为民的夏海晏竟然会欺骗他们。 “夏小姐,麻烦你请夏大人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众人将怨气从颍州太守身上转移到了冯兮和身上,“或者,如果你知道,那就由你告诉大家伙儿!” 冯兮和低下头,微微蹙眉,没有说话,好像感到为难。 云长依对蕊珠低语了几句,而后,又高声说道:“诸位不要一再逼问夏小姐了,兴许她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真有内情,夏大人也不一定会明说。” “不如,趁着这会时间,让太守大人前去查一查,熬粥的食材是否有什么问题,这批粮食又是从何而来的。” 众人想了想,一一点头之后,颍州太守就着手让自己的人去查了。 施粥暂时停止,皂吏们去把在外头的青蛇都捕捉到竹篓里,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结果。现场的气氛安安静静,连药棚那边的人群都好奇地往此处赶来。 千允紧张地拉了下冯兮和的手,轻声道:“小姐,去查的都是颍州太守的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冯兮和反握住她的手,让她先放宽心。 半天过去,颍州太守派出去的人回来后,拱手向颍州太守禀道:“太守大人,经过属下的查证,发现前日的那批粮食并不是朝廷所拨下来,而是夏大人从另外一个地方运过来的。” “什么地方?”颍州太守喝道。 下属犹豫了一会,才说道:“一处蛇穴。” “粮食在蛇卵堆里久了,自然就沾上了蛇卵的味道,从而,将蛰伏在洞穴中的蛇吸引出来,一路跟随到粮仓,又有些跟到粥棚这里。” 话音未落,还揣着瓷碗的百姓个个已是将碗都搁置到一边,不停作呕。 没有想到,这看似温暖的腊八粥竟然是从蛇穴里出来的。 于是,群情激昂,有很多人都已冲至冯兮和的面前,而有一些谨慎的人,先端粥,闻了后,觉得没有异味,不免觉得其中有异。 此时,颍州太守上前一步,拿过一碗腊八粥,放在鼻下闻了闻,语重心长地说道:“各位先冷静一下,本官刚刚闻过这碗粥,发现是没有任何异常气味的。” “说不定,此事只是一场误会,夏大人毕竟是陛下派来的钦差大臣,待他过来了,再亲自跟各位解释比较好。” 众人的情绪这才稍微平复一些。 而没过多久,一个伺候太守夫人的婢女匆匆跑过来,在颍州太守的面前跪下。 “太守大人,夫人发现了夏小姐前几日挑选的竹簪不对劲,特让奴婢来告知大人一声。” “怎么不对劲?” 婢女抬头,言辞凿凿,“一开始,夏小姐选了一枚素净的竹簪,夫人并未觉得多奇怪,可是,今天,她看到夏小姐拔下簪子在粥锅里搅一搅后,就觉其中定然又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 绝世神医 婢女的话才说完,众人又是心神一凛,看着冯兮和,眼中多了几分猜疑。 颍州太守敛了容色,郑重地跟冯兮和说道:“夏小姐,能否拿出你的竹簪,让大家过目一下呢?” 冯兮和轻轻触碰了一下发髻上的竹簪,叹道:“这是方才,有几位书生代表渭城百姓送给我,我应该好自珍惜,怎么可以说拿下就拿下。” “没有啊!”方才送她竹簪的那几位书生跳了出来,纷纷摇头,“我们从没有送过夏小姐竹簪,更没有说过那些话。” 千允一下子就走出来,挡在冯兮和面前说:“我都看到了,分明就是你们给我家小姐送的竹簪,怎么到了这会,又不承认了!” 那几位书生仍然是一个劲地摇头,“这位姑娘,你别光顾着维护你们家小姐,就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不然,你们家小姐是没事了,可我们得多冤。” 千允气得跳脚,想再驳斥,冯兮和努力地拉住她的手,这种事情据理力争也是无用。 “夏小姐,这枚竹簪是你自己的,却被你们说成是渭城百姓送的,莫非这其中真有什么问题?”云长依适时地走出,笑道:“竹子是空心的,该不会是你在竹簪里加入了什么香料,然后,再放到粥锅里搅一搅,借此遮盖了蛇卵的气味?” “夏小姐,你若不心虚,大可以将竹簪交由我们过目。” 众人一听,心里甚是慌乱,巴不得将喝下去的粥,全给吐出。 “是啊,夏小姐,你倒是把竹簪拿出来啊!朝廷派你哥哥来,难道就是为了残害渭城百姓的么!” 冯兮和叹了口气,正待开口,却听一阵宛如从静谧的空谷中飘荡而出的声音响起。 “等一下。我想大家是冤枉夏大人和夏小姐了。”这时,一位女子从后面的药棚里缓缓踱步而出,她的一颦一笑在冷冽的冬日里,自是温暖了人心。 冯兮和顺势望去,但见这名女子神情恬淡,眉如新月,云鬓峨峨,腰如约素,身着青碧色绫纱斜襟旋袄,恰似一株空谷幽兰。 她的心忽地一滞,眸中隐有雾色,僵硬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千允自然也看到了木兰幽,她惊诧地捂嘴,看向冯兮和,说道:“小姐,那不是木姑娘么?” “对。”冯兮和点头,眼前的这名女子正是当初被她气走,令冯君尧不顾万水千山去寻匿的嫂嫂木兰幽。 她曾差人找过木兰幽很多次,都没有消息。却不想,竟然会在此时此地再度重逢。 木兰幽在见到冯兮和跟千允时,神情略是恍惚。 不过,随即,她双手捧着一碗在冒热气的腊八粥,说道:“夏小姐的粥,我也尝过几口,觉得其味道甚是上佳,可见是用了心的。我没有尝出异常的味道,至于你们太守大人所说,熬粥的食材在蛇穴里放置过,那更是不可能的。” 有些百姓从粥棚这边领了粥,是为了特地去将腊八粥送去木兰幽的药棚里,为了感谢她的。 因此,在木兰幽的药棚里,放了着好几碗腊八粥,木兰幽感受到百姓的心意,也津津有味地尝了粥。 颍州太守的眼睛一下瞪大,不由恼道:“木姑娘,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木兰幽亦是坚定地说:“太守大人,我是大夫,我都把粥喝下了,对于粥里有没有问题,难道还尝不出来么?” “我相信木姑娘。”须臾,有人毅然说道。 “我也相信木姑娘!”其余的人纷纷响应。 连日来,木兰幽是如何没日没夜地为他们义诊,赶制冬衣,熬红双眼的,他们都看在眼里。 “你……”颍州太守气结,手指着木兰幽,一下乱了分寸。 云长依在看到木兰幽之后,眼眸微转,心道,她当初设计离间冯兮和跟木兰幽的关系,又让木兰幽离家出走,可她们再次见面,木兰幽居然愿意不计前嫌地去帮冯兮和。 “木姑娘,我想你也曲解太守大人的意思了。”少顷,云长依款款向前,视线落在冯兮和的身上,“太守大人只是想让夏小姐将竹簪拿出来,让大家看一看而已。” “按你说的,腊八粥里没有问题,那她拿出竹簪,也只是为了证明她真是清白的,用最有力的证据,让谣言不攻自破。” “这位就是夏小姐?”木兰幽偏头看冯兮和,眼中有些许不解,但没有说穿。 “既然安乐县主和太守大人,都执意要求我将竹簪拿出,那我若不能顺着他们的心意走,恐怕是清白的,都会被说成不清白。”冯兮和收回眼神,转而对木兰幽说:“谢过木姑娘。” 嫂嫂,谢谢你愿意既往不咎,从今往后,兮和自当会好好弥补对你的亏欠。 “夏小姐多礼了。我只是将事实说出来。”木兰幽微转头。 紧接着,冯兮和从发髻上拿下竹簪,当着众人的面,递交给颍州太守。 众人紧张不安地等着。 而颍州太守忙拔掉簪尾,眯起眼睛,在日光下,在竹心里细瞧了半天,却没有看到任何粉末状的东西,他的鼻子凑上去再闻了半天,亦是没有闻出什么来。 “怎么样?”冯兮和对他微笑道:“我是在里面放了砒霜还是鹤顶红?” “夏小姐,这竹心太细了,本官要再让其他人看看。”颍州太守翻了个白眼,不愿放弃,让人用力将竹簪掰断。 结果,仍然是什么都没有。 颍州太守怒瞪着那几位书生,暗示着,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几位书生也是目瞪口呆,他们明明记得,在送竹簪前,除了他们,再没有人碰过它。送的时候,姬十六将竹簪拿过去看了一下后,就交给冯兮和,然后,冯兮和让千允将竹簪插到发髻上,再没有取下来过。 “够了,太守大人!”待颍州太守还想将竹簪碾成细末,多加观察时,冯兮和怒叱道:“我哥哥历来秉公为民,你以为他跟你等鼠辈一样,暗中做着蝇营狗苟之类的勾当吗!” “你自己做多了肮脏龌龊事,污蔑我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欺上瞒下,给朝廷来的钦差泼脏水!” 此话一出,四下哗然,众人皆是用质疑的眼神看着颍州太守,像是要将他的心看穿。 颍州太守的脸立马就绿了,他大声辩驳道:“夏小姐,你在胡说什么,难道不知你的这些言辞是对本官的一种污蔑!” 冯兮和冷笑一声,“是不是污蔑,太守大人心里最清楚。” 颍州太守还想咄咄相逼,却见云长依过来,柔声劝道:“太守大人,你先不要与夏小姐争辩。事实胜于雄辩,是非曲直,等会,自会明了。” “没错,等会,自会明了。”颍州这才想起还有粮仓那边的事,才静下心来,连连说是。 冯兮和也在等,良久,有一名侍卫急急忙忙地过来,低声道:“禀大人,粮仓已经蛇满为患了。” 颍州的双眼顿时亮起,云长依的樱唇轻启,转眸道:“夏小姐,你也听到了。” “本官的人毕竟去查过,能证实夏大人是运了一批从蛇穴而来的粮食蒙混过关。” “木姑娘为你证明已发放出去的腊八粥没问题,或许只是因为上午熬粥所用的食材,不是夏大人前夜运来的那批,并不能就因此说明那批粮食没问题。” “既然如此,那我们都应该随着太守大人去粮仓一探究竟了。”冯兮和不慌不忙地带上千允,先行一步过去。 颍州太守得意洋洋地遣人跟上,云长依却是眉头微凝。 在半路上,千允想起那枚竹簪,犹疑地问:“小姐,那几位书生送的竹簪真的没有问题吗?” 冯兮和低语道:“竹簪有问题,只不过我看蕊珠将颍州太守叫到一边去之后,被远影看到了,远影就在暗中跟着颍州太守,然后,就看到他吩咐那几个书生来给我送竹簪。” “所以,我没从粥棚抽身,而是让远影告诉姬十六,再找一枚竹簪过来,藏在衣袖里。当那几名书生过来时,他先拿了竹簪过去,然后通过变戏法的方式,将衣袖中的竹簪换了出来。” “真正有问题的竹簪已经被他带走了。” 千允恍然大悟,然后,又问道:“那姬公子后来去了哪里?” “粮仓,跟夏大人一起。”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以后,粮仓到了。 寒风凛凛,冰冷刺骨。冯兮和裹紧了披风,随后,便见到策马而来的夏海晏,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队侍卫。 颍州太守本来是打算不能低头的,可是,等真见了后,还是不免有些畏畏缩缩。 “下官听说粮仓已经蛇满为患,渭城百姓怨声载道,还请夏大人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确实是怨声载道。”夏海晏翻身下马,冷然道:“只不过,不是对本官,而是对你以及与你结党营私的贪官污吏!” 颍州太守正想问什么意思,却听夏海晏喝令一声,“开仓!” 所有人的目光牢牢地盯着缓缓开启的仓门。 与此同时,“嘚嘚”马蹄声响起,冯兮和望过去,见到一辆马车从远处疾驰而过。 马车上的标志,她认得。 那是裕王府的马车!冯兮和紧咬着牙,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章 灭顶之灾 粮仓的门已然被打开,发出“叽叽呀呀”的声响,百姓们往里边看去,看清里面的情形后,皆是转过头,捂着嘴,不让自己吐出来。 颍州太守在看到仓门大开的一刹那,面色骤变,苍白无比。 云长依眸中顿现骇色,宛如冻僵一般,动弹不得。 只见粮仓中,空无一粒粟,密密麻麻的乳鼠在地面上和墙壁上爬行,多条青蛇在相互交缠,缓缓蠕动,时而,扬起头,咬住几只乳鼠,连咀嚼都来不及,便往蛇腹中吞,使得蛇身又鼓又涨。 众人就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青蛇将乳鼠生吞下去,地上残留着青蛇的唾液和乳鼠的残骸。 颍州太守恐慌地问夏海晏,“夏大人,里面的粮食呢?不会都被蛇跟老鼠吃光了吧?” 夏海晏面色冷凝,过了一会,他泠然喝道:“颍州太守,你可知罪!” “朝廷特设常平仓,是为了调节粮价、储粮备荒,平时是不能随便动用。而你横行乡里数年,非但将朝廷下拨的赈灾粮食倒卖出去,从中牟利,让粮仓变成一个蛇窟鼠穴,更是四处结党营私,克扣饷银,其罪当诛!” 颍州太守的脸色在一青一白间交错,好不精彩。 众人看着他,眼中满是鄙夷,他一下子便陷在了唾骂声里。 他还想张口再说些什么,却见那辆裕王府的马车在粮仓门口停下,一名铁骑疾步上前,将一封书信交过去。 “夏侍郎,此乃王爷的亲笔书信。几天前,裕王府遭盗,一名江洋大盗偷走了王爷最心爱的玉像,经查证,此名江洋大盗与颍州太守有所勾结,偷了玉像之后,便交由颍州太守,令其进行转卖。” “王爷令我等前来,告知夏侍郎一声,让夏侍郎找回玉像,并对始作俑者严惩不贷!” 夏海晏微一颔首,然后,疑惑地问道:“不知车内是何人?” 铁骑回道:“车内乃是裕王妃,以及裕王妃的弟弟冯小少爷。王妃娘娘听闻渭城遭遇浩劫,便请求王爷准许她来渭城,王爷便让冯小少爷陪着她一同前来。” 说罢,一双带着些婴儿肥的手挑开帘子,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庞,是冯君逸无疑。 夏海晏眉宇间的疑色更重,冯兮和也顿觉费解,不知道顾时引究竟要做什么。 她也许久未见到冯君逸了,只是,在眼前这种情况下,不便去跟他相认。 “下官必定不负裕王爷所托。”须臾,夏海晏从马车上收回视线,让人先引着裕王府的马车到别院去。 冯兮和准备前去药棚寻找木兰幽,而在感觉到暗中有一道如毒蛇般的目光在紧盯着她时,她即是掉头回去。 她很清楚那道目光是谁的。 在大街的拐角处,顾锦城将车帘悄然放下,眸中隐有怒气,对奔雷吩咐:“去把安乐县主找过来!” 奔雷微点头,即是领命。 夏海晏带人前去太守府邸搜查,将传言中被盗的昆仑玉像搜出之后,又罗列了颍州太守的十大罪状,将其抄家,扫其羽翼。 前一刻,颍州太守还幻想着钱财在手,美妾在怀,可是下一瞬,在他猝不及防之时,竟已被套上枷锁,锒铛入狱,遭遇了灭顶之灾。 太守府被查封之后,抄家所得的财物都被充公,用做赈灾银两。 至于原来存放在粮仓的那些粮食,早已在颍州太守去施粥的时候,被转移到另外的地方。 当姬十六怀抱着一个由红绸布盖着的玉像走出太守府时,冯兮和上前,拦住他,眼神停留在玉像上。 姬十六剑眉微挑,淡然地问:“你想看?” 冯兮和咬了咬下唇,她没有回答,想走开。 可是,姬十六已然迅速地将红绸布揭开,冯兮和忐忑不安地看过去,玉质通透,玉像上雕刻着的女子也的确是美如天仙,而她不认得。 “失望了?”姬十六那张鲜有表情的脸上,浮现出盎然的笑意,如同雪山之巅,有冰雪消融。 见冯兮和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他又说道:“这当然是假的。裕王爷怎么可能会把真正的昆仑玉像拿出来当诱饵。” 冯兮和依旧没有说话,他捧起玉像在她眼前晃了晃,不免打趣道:“还是说,就算你知道这是假的,也要想要看一眼才能够心安?” 话落,冯兮和微愣,心里深思道,她是怎么了,为什么明知道玉像是假的,却还执意要去看。 过了一会,她敛了神色,抬眸道:“既然是假的,那你现在要带去哪?” 姬十六道:“玉像上留有梅花镖的图样,梅花镖是毒宗的暗器,经过查证,那名江洋大盗就是毒宗的人,颍州太守既然跟他有交易,那必定跟毒宗也有撇不开的关系。这个玉像做为重要罪证,自然是交由夏大人处置。” 原来顾时引打的是这个主意,多年来,颍州太守为顾锦城敛了不少的财,若是能让颍州太守跟毒宗扯上边,顾锦城跟毒宗之间的端倪,很快,也能被昌德帝发现。 冯兮和微微垂睫,侧身给姬十六让了道。 姬十六有些不解,“你就不想知道那位所谓的裕王妃究竟是谁吗?” 冯兮和笑道:“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说完,她即是转身,她听说那位坐着裕王府马车前来的裕王妃腿脚似乎不大方便。 可冯君逸就在那位裕王妃的身边,若是真有什么问题,冯君逸不会瞒着她。 天空飘起淅沥沥的小雨,打在手背上,即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冰寒。 渭城的百姓都在为颍州太守及其同党得到惩治而欢呼,木兰幽的药棚这边,也是热闹非常。 冯兮和打着油纸伞,来了药棚后,一眼就见到坐在最前面,悉心为百姓看诊的木兰幽。 木兰幽也看到了冯兮和,只是,她没有起身跟冯兮和打招呼。 冯兮和等了半天,木兰幽才忙完,她打算收拾收拾就回家,可见冯兮和还没走,新月眉微是一拧。 “夏小姐,你是来找我看诊的吗?”木兰幽没有避开,而是,目光直视着她,就跟看其他人一样。 冯兮和心中唏嘘,然后,她哽咽道:“我是来问木姑娘,前日送到药棚里的药材可还够用?” 木兰幽的神情微滞,诧异道:“原来,药棚中的药材是你让人送过来的。” “兮……”她的眸光微转,险些就说漏了嘴。 木兰幽立即纠正过来,眼观四周,回道:“够是够用了,只是,还缺一味活血化瘀的梅鹿角。这大冬天的,梅花鹿比较少,我打算过两天到山林中去看看。” 冯兮和垂目,细想了一会,说:“山路凶险,你一个人过去也不安全,我带人跟你一起去好了。” “不……”木兰幽的唇瓣微启,可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冯兮和又说:“渭城的大夫不多,就算多,医术也没有你高,你若是出了事,那谁来给受伤的百姓看诊?” 而且,她要是出事,那她回去要如何跟冯君尧交代。 木兰幽见推诿不过,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下来,跟她约定了明日去山林采鹿角的时间。 此时,在渭城的山林上,颗颗松树在落着水珠,如珍珠一般,滴滴答答地入了一汪平静的湖泊里。 湖泊名为玉液湖,玉液湖位于渭城主河流小潺涧的上游,由于渭城常年雨水充沛,一般情况下,玉液湖不放闸。 顾锦城负手站在湖泊前,目光如湖水一般平静,松树上的水珠滴落到他洁白的衣袍上,将袍角沾湿,打在他的手背上,他亦是未有所动。 云长依在他身后,站了许久,才不安地唤了一声,“二殿下……” 顾锦城蓦地转过头,看着她,眸中火苗四蹿。 “云长依,你在户部鼓捣那么久,难道就是为了给人做嫁衣吗?” 原先云长依跟他信誓旦旦地保证,此次不会再出意外。 可是,户部统计的受灾情况,与颍州太守是为一致,如今户部的烂摊子被收拾好了,而被夏海晏查出了这等纰漏,昌德帝大为恼怒,立即着手将户部尚书革职查办。 自此之后,他怕是再难在户部安插进自己的人。 云长依目露委屈之色,她开口道:“二殿下,过了这么久,难道你还没看出冯……” “你说够了没!”顾锦城目光阴鸷,厉声喝道:“你先别急着把自己的过错都推开。等你想到解决办法,再来跟本宫说。” “在此之前,她的事,还有其它的事,你都无需再管!” 云长依不可置信地瞪着美丽的眸子,她还想再说下去。 “云长依,你自己掂量掂量,若是你不听本宫的,此后,你就另寻出路!”顾锦城说罢,即是扬长而去,再不多给她一个眼神。 实际上,他心里也是这么打算的,云长依的表现让他一再失望,若是她对他来说,不但没有帮助,反而成了拖累,他只会一脚踹开。 云长依愤恨地盯着安静的湖面,心中的不甘越来越浓。 此时,她忽然想到一个人也来了渭城,那就是冯君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 剜心,一人一半 这一段时间下来,渭城已恢复些许朝气。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多了起来,一日,清晨时分,小雨暂歇。 冯君逸起了个大早,在院中舞剑,而在听到一声奇怪的鸟鸣之后,他的眉心微拢,走过去打开后门。 “这位小哥儿,买个糖人吧。”后门被打开后,一位头上缠了一圈又一圈麻布,斜戴着斗笠,遮了大半张脸的老妪将肩上的担放下,目光炯亮地递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糖人过去。 冯君逸见到糖人后,小手微僵,在犹豫接还是不接。 老妪再次恳切道:“多好看的糖人,买一个吧。” 冯君逸默了默,掏出几个铜板给老妪,而后,接过了糖人。 老妪佝着背,跛着脚,乐呵呵地挑着担远去,沾了泥垢的破鞋在湿滑的青石板路上留下泥泞。 冯君逸看着手中的糖人,神情凝重。 他眼观四方,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之后,便追随着地上的泥泞而去。 到了一处小巷子口,已有一辆青帷布的马车在等候。 一双洁白如玉的手挑开了绣着清荷的车帘,云长依探出头来,朝冯君逸伸出手去,轻柔地唤了他一声。 冯君逸没有拉住她的手,而是,自己上了马车,坐在车厢中的另一头,小脸绷紧。 马车微微晃动,漫无目的地在城中跑动,云长依多次想开口,但看到冯君逸不冷不热地面对她,不由得把话噎了回去,等他开口。 半晌,冯君逸慢慢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大表姐,我觉得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云长依的面上似是露出一丝惶恐,颤着声音道:“怎么了?君逸,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冯君逸摇了摇头,然后,嘴里扯出几个字,“因为我姐姐和姐夫他们不喜欢你,他们不希望我跟你还有牵扯。” 云长依的双眸中一下子就沁出了几颗晶莹的泪珠,指了指他手中的糖人,“君逸,你还记不记得,过去,你在学堂时,是我经常为你送去糕点和衣物。你不想去学堂,我就带你去做糖人画。” “你说过,我比你亲姐姐还要亲。” 冯君逸的唇角微动,一个克制不住,差点就想跟她争辩。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理清楚了,当初,那些糕点和衣物其实是冯兮和准备的,而云长依只是半路截下而已。 还有,云长依之所以那么热心地带他去做糖人画,是为了不想让他好好学习,留下一个顽劣的恶名。 可是,他毕竟在过去真的将她当成亲姐姐一般对待过,如今,他也不想跟她闹到太尴尬的地步。 “大表姐,过去的那些事,我没有忘记。”冯君逸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说道:“只是,我还是认为我们应该划清界限比较好。” 云长依长吁了口气,似是被他的这番话伤到了心。 “君逸,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她啜泣了半天,又掏出帕子擦拭眼泪,哽咽道:“罢了,你既是执意如此,我也不能勉强你。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送我一只梅花鹿,让我带回金陵,好留个念想。” “你只需要一只梅花鹿吗?”冯君逸诧异地转眸,跟她确认。 如果云长依真的只要一只梅花鹿,那他可以为她到山林里捕捉,也免得以后,他心里再对她过意不去。 云长依诚恳地点头,双眸仍是湿润一片,“你以为,我会让你去赴汤蹈火么……” “好,我会尽快为你寻来。”冯君逸捏紧串着糖人的木棍,终是颔首,答应了下来。 马车转了几圈后,在原先的小巷口停下,冯君逸没有犹疑,便下了马车,按原路返回。 待冯君逸下了马车之后,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咯咯”笑着,马车里顿时卷了一股阴森森的寒意。 “安乐县主,这小哥儿对你倒真是情真意切,都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了,竟然还愿意为你去打一只梅花鹿。”赵老太拿下斗笠,还没等云长依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然进了马车内。 她卸下担子,背篓中凝固的糖人画已全然碎裂,密密麻麻的虫子在里头爬着。 云长依睨了她一眼,较之几个月前,她显得更为黑瘦,加上头顶那一圈圈白色的麻木,真像活脱脱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一样。 云长依垂目,然后,问道:“赵老太太,事到如今,留着活口,就会有后患,只有死人才不会挣扎。所以,你还想让我给你留下冯兮和的一条命吗?” 赵老太皱眉,啧啧道:“我本想好心留着那丫头,把她慢慢喂肥了,才宰掉。可那丫头不识好歹,我就只能拖一具死尸回去了。” “还有,冯家那个小哥儿,白白嫩嫩的,倒也合我的口味。”她贴着云长依坐下。 云长依只感觉鸡毛疙瘩起了一身,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只笑盈盈地转过头。 须臾,赵老太瞅了云长依几眼,感慨道:“安乐县主,你趁夏海晏来渭城,动用人手将老身救出来,老身自然要给你一些回报。等老身取得了那丫头的心之后,就分你一半。” “好啊。”云长依赞同地说,而后,她又笑了笑,“但是,赵老太太,你弄错了,派人把你救出来的,不是我,而是裕王爷。难道你没看到那些杀手所持的令牌,跟裕王爷的白象符相差无几么?” “这白象符乃是先帝驾崩之前,传给裕王爷的。试问,在宁国,除了裕王爷之外,还有谁能手握白象符呢。” “呵呵,安乐县主所言甚是。”赵老太讳莫如深地撇过脑袋。 夏海晏一定想不到,她逃走后,会来渭城,在他眼皮子底下转悠。 如今,赵家已大不如前,等她解决了冯兮和之后,再回金陵整顿赵家。 天空中,积了多日的乌云逐渐散去,和煦的日光洒在大地上。 冯兮和在别院中找冯君逸,没见着人,问了他的贴身小厮之后,才得知冯君逸去山林里寻梅花鹿了。 冯君逸怎么会突然想起去找梅花鹿? 冯兮和不由得心生疑惑,又问了他的贴身小厮,到后门看了看,当见到青石板上干涸的泥泞呈现出一条轨迹时,心头一跳。 这时,夏海晏走了过来,见她面色不对,便关切地问她是怎么回事。 冯兮和照实说出了心中的疑虑后,两人沿着泥泞到了小巷口查探。 夏海晏掀袍进了隔壁的一处药材铺,跟里头一位白发掌柜问道:“老人家,你在渭城开铺子有多久了?” “很多年了。”白发掌柜理了理柜台上的药材,说道。 夏海晏又问:“那你这两天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出没吗?” “有。”白发掌柜回想了一番,斩钉截铁般地说道:“有一些行踪诡异的人经常出现,还带着兵器,看起来像杀手,这闹得大家都人心惶惶,一到晚上,就早早打烊回家去了。” “可是,也许是最近,街道上巡逻的侍卫比较多,暂且,还没闹出过人命。” 夏海晏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色,一言一行并不像有假。 他心道,若是闹出了人命,他就不会现在才知道,此地,又出现了杀手。 “他们的身上可有什么印记之类的东西?”少顷,他接着问。 白发掌柜细细地想了会,即是道:“好像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携带着一块令牌,上头的图样是一只白象。” “白象?”夏海晏的眼眸忽地一亮,他想到不久前,金陵城那边传来消息,称赵老太被人劫走了,而劫走她的人,携带了一块状似于白象符的令牌。 因此,他的人怀疑跟裕王爷有关系,不敢贸然去追。 冯兮和在听到白象之后,眸色一凝,她想起之前,顾锦城令她去顾时引那边拿白象符的事,只觉可能是顾锦城跟云长依拿到白象符之后,仿照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令牌,去号令这批杀手,然后,嫁祸给顾时引。 而夏海晏就不这么认为了,他的面色顿沉,疾步走出铺子,冯兮和见他过于反常,急匆匆地跟过去。 夏海晏走了一会,停下,目光直视着她,“你认为此事跟裕王爷无关?” 冯兮和肯定地说:“他不是个会滥杀无辜的人。” “可我不这么认为。”夏海晏的眼睛微红,“兮和,这回出事的可是你亲弟弟!我再问问你,你真的觉得他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吗?” 冯兮和蹙眉道:“你今日怎么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冷静的夏海晏,会在这个时候失去理智。 而下一瞬,她蓦地想起了前世,冯君尧临死前的惨状,心中莫名一紧。 “我没事。”夏海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敛了眸色,头也不回地说:“先派人去找冯小少爷吧。” 冯兮和紧跟着他的步伐,她想到,木兰幽跟她说过,今日,会去山林采鹿角。 现在,木兰幽应该去别院找过她,如果得知她不在,木兰幽大概就会一个人到山林去了。 于是,她便跟夏海晏分头行动,带着拨出一部分人,跟她去山林里找木兰幽。 雨后的林间,薄雾四绕,似笼罩着一身轻盈的纱衣。 冯君逸背着弓箭,策马走在洒满细碎阳光的林间。 这时,一只身上没有斑点,顶着有四个杈实角的梅花鹿从一棵松树后走出,到玉液湖边低头,饮水。 冯君逸当即搭好弓箭,瞄准了梅花鹿,拉了个满弓,放出翎羽箭。 而当箭刚一放出,四周便传来轰然的声响,如山崩地裂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 林中梅鹿 冯兮和跟木兰幽走在林中的薄雾间,此时,木兰幽已寻到一只梅花鹿,正掏出小刀,割着四个杈的鹿角。 一只成年的梅花鹿被放倒在地上,侧着身子,一双无辜的眼睛盯着远方。 由于木兰幽提前给它喂下了药,它并没有感受到痛苦,只是,偶尔会嗷嗷地叫一会,撒个娇。 冯兮和的目光在林中逡巡,如今,木兰幽是没有事,不知道冯君逸怎么样了。 “我好了。”不多时,木兰幽将割下来的鹿角放到背篓中,又将梅花鹿放走,让它回去长角。 梅花鹿踩着枯败的落叶,回过头来,用侧脸蹭了蹭木兰幽跟冯兮和的手,又亲了亲之后,即是小跑着离开。 而它在跑到一颗松树旁边时,似是感觉到什么异常,小眼睛眯了眯,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冯兮和跟木兰幽相互对视一眼,皆是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她们跟随着梅花鹿跑走的方向而去,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冯兮和感觉绣鞋被地上的什么东西黏住,不由得低头看。 只见鞋底粘了橙黄色的碎糖片,周围还有一些其它的碎糖片,和着泥土,成了灰色。 仔细一看,可以看得出这应该是一个糖人。 在过去,云长依貌似很喜欢以做糖人画的名义,撺掇冯君逸逃学。 冯兮和的心砰砰直跳,脚底打了个趔趄。 木兰幽觉察到她的不对劲,搀扶了她一把,关切地问:“是不是君逸出了什么事?” 冯兮和单手扶住了旁边的一棵树,心里想着,君逸应该不会让自己出事。 很快的,她抚定心神。 “嫂嫂,你在此地等我一下。”冯兮和镇定下来,即是把人留下来看着木兰幽。 她继续往前走,不顾漫山遍野的荆棘,急迫想要看到冯君逸的身影。 当眼前的灌木丛中,出现一片殷红时,她险些昏厥过去。 冯兮和俯下身子,指尖沾了新鲜的血液,凑到鼻尖轻嗅。 还好,不是人血,她松了口气。 然而,等她一站起来,便感觉到地面在不断摇晃,一个接一个的小点在她眼前渐渐汇聚,呈现出一只只梅花鹿的形状。 那些梅花鹿如发了疯一般,踏着蹄子,齐整地往同一个方向奔走。 一时间,整片山林都在剧烈地摇晃,入耳的皆是鹿蹄踏地的声音。 冯兮和顿觉一阵头晕目眩,双手搭在树干上。 她缓了口气之后,毅然小跑起来。 君逸绝对不能有事! “兮和。”这时,木兰幽在她身后喊了一声。 冯兮和回眸看了一眼,便道:“嫂嫂,你先回去。” 木兰幽摇头,青色的裙摆随风微晃,“我对这种山林的地形的几条山道比较熟,我已经让你的人先过去找了。” “今天,不知是怎么回事,会有如此多的梅花鹿跑出来。此地不宜久留,你跟我下山。” 说着,木兰幽将手伸了过去。 冯兮和的眼眸微转,即是搭了她一把手,小心翼翼地往就近的山道走。 两人相携着走了一段路,眼前的路面上铺满了枯叶。 木兰幽一脚踩过去,冯兮和眼疾手快地拉回她,说道:“此处常有猎人设下陷阱,用来捕获猎物,还是小心些好。” 木兰幽点点头,拉着她绕道走过。 耳边除了鹿蹄声之外,还有潺潺流水之声涌入冯兮和的耳中。 “那是玉液湖吗?”视野逐渐开阔,冯兮和见到了湛蓝如明珠般的湖泊。 她想起来,先前,她在驿馆中翻阅有关渭城风土人情的书籍时,上面有提到过这个玉液湖。 据闻,渭城常年多雨水,玉液湖处于渭城主河流小潺涧的上游,一旦开闸,将会有大量的湖水涌出。 冯兮和的眼眸骤亮,刚想提醒木兰幽,却听木兰幽惊呼一声,一脚踏空,几乎要马上落入了由枯叶虚掩着的一个幽深的水潭之中。 冯兮和伸手,抬腿勾住了木兰幽的脚,将木兰幽拉到了地面上,她自己却是一个不稳,落入其中。 而冯兮和掉入到水潭里时,与水潭相连的闸口被人打开,大量的湖水汹涌地没入水潭中。 冬季,山林里的湖水冰冷刺骨,冯兮和浸在水中,不断地打着哆嗦。 木兰幽蜷缩着身子,趴在水潭上面,使劲地伸出手去,将冯兮和拉起来,可由于位置太深,她根本触碰不到冯兮和。 “兮和,我听说城中,近来,出现一批奇怪的杀手,手持裕王爷的白象符。今日,我在上山的路途中,也看到过这些人。” “会不会这件事是裕王爷差人做的?你得罪过裕王爷吗?” “你说你在上山途中也看到这些杀手?”冯兮和的心微微一颤,她先前认为是云长依跟顾锦城所为,现在,也是这么认为。 可是,夏海晏那么斩钉截铁地说顾时引会做出这种事,她的心绪已是纷乱如麻。 在加上泡在冰水中,她如坠入九层冰窖般,想起前世,她闯入他的军营,出来被捕后所遭遇的折磨,还有冯君尧的惨状,以及在来渭城前,他绝情的种种表现,她还能相信他吗? 冯兮和只觉心中乱得厉害,先前的判断开始动摇。 “嫂嫂,等我出去以后再想这些。”须臾,冯兮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木兰幽说:“喊,大声地喊!” 木兰幽听了她的话,两人大声地喊叫出声,然而,四周似是渺无人烟。 “我不该让你留下来的那些人,全都去找君逸。”木兰幽的面色已是煞白一片。 涌入的湖水,和着水潭里原来的水一起,已到冯兮和的腰部,再过不久,就会将她淹没。 冯兮和偏头看她,眸中浮现出担忧。 随后,她咬紧牙关,做了个一个决定。 “嫂嫂,你先避开这批发疯的梅花鹿,然后,找人来救我!” 说罢,她便是让木兰幽离开。 木兰幽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她,连连摇头,“不,我得先救你出去。” “嫂嫂,你不用跟我争了。”冯兮和的面上没有一丝恐惧,反而,十分平静,好像不是挣扎在冰冷的湖水中一般,“大哥,他很想你,自从你离开后,他一直在找你。” “若是我没能撑到你带人过来的时候,就麻烦你跟着夏大人他们回金陵城,再也不要跟大哥分开。” “过去的事,都是我的错,我跟你道个歉。” “其实,我早就没有怪你了……”木兰幽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她的牙齿在咯咯作响,手指打着颤。 “兮和,你一定要等着我!”她坚定地说道。 风一吹,打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的冷。 木兰幽不顾凛冽的寒风,拼命地跑,拼命地想要找到人。 云长依披了雪白的狐裘,静静地站在玉液湖边,看着源源涌入水潭中的湖水,目光中闪过快意。 她的掌心握紧了白象令牌,几乎要将它捏碎。 冯兮和,我不仅要你到死都不知道曾在日月山所见的人是谁,我还要你死了,也得记恨着你最心心念念的人。 这该是一件多么可悲又可笑的事情! 这厢,冯君逸正在玉液湖的另一头,为斜卧在湖边的梅花路接生。 方才,当他想发出翎羽箭时,忽然发现,这只梅花鹿已是大腹便便,可伶地巴望着他,不住地在哀嚎。 他当即收回了翎羽箭,将震天的声响暂先放到脑后,一个箭步迈过去,查看它的情况。 以往,他只是在书中看到如何给动物接生,实际操作,还是第一回,再加上这只梅花鹿又是处于难产的状态,他更是费劲。 不多时,冯君逸看到一双小鹿蹄子露出来,眼眸骤亮,而身后的声响越来越近。 他回头望去,便见数千只梅花鹿在朝着他狂奔而来,如果他再不走的话,可能就会被疯狂的梅花鹿踏成肉泥。 可是…… 冯君逸犹疑地看了一眼倒地的母鹿,终是没有离开,用最后的时间,拉着小鹿的蹄子出来。 待成群的梅花鹿快到他眼前之时,母鹿在小鹿的脸上舔了舔,迅速地发出一声声嚎叫。 因着它的嚎叫,前一刻,还在疯狂奔腾着的鹿群,竟然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止步在前方,安静地在原地打转。 没过多久,夏海晏率领着大批人马已赶了过来,他见冯君逸没事,而另外一批原先是跟着冯兮和的人,也到了这边,眉头不由得紧紧锁住。 夏海晏不由分说地掉转马头,喝令一声,“去找木姑娘,还有……夏小姐。” 冯君逸疑惑地拧眉,走过去,悄声问道:“我姐姐也来了?” 夏海晏默然颔首,冯君逸的脸色即是一白,他的心在这一瞬间凉透,云长依竟是如此狠心,连他最后的念想都要抹灭。 “夏大人,我跟你过去。”说完,冯君逸就跃身上马,拉紧了缰绳。 “夏大人,你看那不是木姑娘吗?”有人看到木兰幽在慌张地跑来,便指了指。 “夏大人,快,快去救夏小姐。”待木兰幽跑近了,她来不及喘气,就冯兮和的事情说了一遍。 不等她说完,夏海晏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她眼前,冯君逸也匆忙跟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 再相见 夏海晏随着木兰幽赶到玉液湖边的水潭时,与水潭相连的闸口仍然在不断地流出湖水,往水潭里灌入。 “兮和!”夏海晏紧张地唤了一声,心中忐忑不安。 他没有听到回音,疾步上前,俯首往下看去,就见到那平日里笑容明媚的女子,正在牢牢地屏息,抓着水潭的壁面,费力地往上攀爬。 一身用绯子缎子所制成的夹袄被人浸湿,裹在她的身上,湿漉漉的长发黏着她的鬓边和颊侧,冰寒而刺骨。 而再冷也抵不过对生的渴望,涌入的湖水已没过她的肩膀,冯兮和的脸色煞白,双手抓在壁面上,已被尖锐的石头刺破,渗出一道道殷红的鲜血。 方才,当她听到山林重归于寂静之时,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默默地希望木兰幽跟冯君逸他们都没有事。 出于对他们的担忧和心中的不甘,她心道,无论如何,一定是要活着出去。 远影从冯君逸的身边,跑到水潭前停下,欲要跳下去救人前,却听旁边的侍卫喊了道:“夏大人!” 夏海晏的眉心微锁,已然脱下外袍,不顾一切地跳下水潭,往冯兮和的身边游去。 其他人一惊,连忙去找工具,有一些内力深厚的人也跳了下去。 半晌,夏海晏将冯兮和带上来后,甩了甩身上的水珠。 “夏大人,由我将小姐带回去吧。”远影过来,想要将人接过。 而夏海晏已顾不得什么大防,伸手拿过自己的外袍,为她披上,将她抱到马上,策马离开。 冯兮和在水里泡的时间太久了,浑身打着哆嗦,他需要赶快带她回室内。 在迷迷糊糊中,冯兮和感觉到一丝暖意,仿佛在生死边缘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从噬骨的地窖里来到了春日的大地。 她的脑海中,渐渐地浮现出一个男子的身影,茫茫的白雪中,一身红衣灼灼。 而在下一瞬,他的面目却变得尤为狰狞,手中忽地多了一把屠刀。 “顾子裕……”她下意识地揪住夏海晏的衣袖,喃喃念道。 夏海晏拉缰绳的手微僵,低头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百般情绪,心中酸涩难言。 他略做停留,即是更为快速地策马。 云长依躲在一处灌木丛后,眼中迸射出一道狠厉的光,“夏海晏带了多少人过来?” 一人抱拳禀道:“数百人,不过他跑的比较快,后面的人还没有跟上。” “好。”她的赤缝蹦出一个字眼。 在她的身后,跟随着一批手持奇怪兵器的杀手,蓄势待发。 雨后的渭城门口,一辆双辕乌篷马车徐徐停下。 顾准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探出头,好奇地看了看这座刚刚经历过浩劫的城。 “王爷,到了。”他转眸对马车里的顾时引报告。 “去三侄儿落脚的别馆里。”一道低沉的声音自马车中传出。 顾准又皱紧了眉头,没有前行。 他终于忍不住说道:“王爷,听说最近有人手持跟白象符差不多的令牌,在渭城为非作歹。” 顾时引淡淡道:“哦。” 顾准却十分愤怒,“需不需要属下带人,去把他们一起逮了,大卸八块?” “先去三侄儿的别馆。”顾时引依然不理会,“三侄儿不是扬言,这桩功劳会是他的么?本王去碍着他的好事做什么?” 紧随顾锦城的脚步,顾锦年不甘落于人后,也匆匆请旨来了渭城。此趟来渭城,顾锦年不仅要拿出德妃的嫁妆来救济灾民,还扬言称要将这帮歹人一网打尽,好稳住自己地位。 顾时引来到了顾锦年所在的别馆,称要在此处下榻,这让顾锦年吓了一跳。 顾锦年没有前期准备,只好匆匆忙忙地让人备了歌舞,找来渭城最知名的乐姬和舞姬,来为顾时引助兴。 “三侄儿,本王看你此番出来,不是为了救灾缴费,而是为了享乐吧。”顾时引斜倚在榻上,漫不经心地拂开端了一碟子糕点,秋波暗送的舞姬,“依本王看,那个夏海晏和刚揭下皇榜的姬十六,都比你尽责。” 顾锦年尴尬地转过头,“侄儿只是觉得裕皇叔远赴渭城,有些劳累,所以,才找了一些舞姬为皇叔助兴。” “如果皇叔不喜欢,侄儿就让她们都退下。”说着,顾锦年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一众心怀期待的歌舞姬都下去。 然后,他把身边的随从叫到跟前来,问道:“容四,本宫前些日子都是跟夏大人了解救灾情况,今日,怎么不见夏大人过来本宫这里,跟本宫诉职的么?” “三殿下,夏大人什么时候来跟你诉过职?”容四感觉摸不着头脑,一般,都是顾锦年去找夏海晏,向夏海晏了解情况,都还要被冷眼相待的。 顾锦年怒瞪了容四一眼,容四忽地反应过来,马上改口说:“是啊。夏大人今日没能来诉职,但是,他也是有事耽搁了。” “什么事?” 容四瞥了顾时引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最近不是有奇怪的杀手出没吗?据说,冯小少爷今天一大早,就独自一个人跑到山上去打猎,那山上又有杀手出现的迹象,夏大人就带着人赶过去了。” 顾锦年听罢,蓦地拍案道:“你怎么不早点跟本宫说。” “本宫不是让你,一有什么杀手的消息,就来向本宫汇报的吗!” 说完,他急切地调人,准备前去山林剿匪,这么大的一桩功绩,他可不想被他人抢了先。 而顾时引听了以后,眉宇间出现深深的褶皱,冯君逸前去山林,那冯兮和一定不会放心。 “顾准!”他起身,勃然喝道:“跟本王去山林。” 不待顾准回应,顾时引的身影已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王爷,你其实不用那么急的。”顾准跳着脚喊着:“我们刚刚来渭城的时候,我就接到林将军的密报,说他已经跟姬公子赶过去了。” 山道上,骏马疾驰。 夏海晏一刻都不敢停歇,她时不时地便唤一声冯兮和,生怕她醒不过来。 云长依在灌木丛后,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得知被夏海晏带去的侍卫,距离他们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即是跟身后的杀手打了个手势。 “主子,不好了。”这时,一名负责望风的杀手赶过来,在云长依面前落定,“主子,属下看到姬十六带着林将军和许多士卒马上到了。” “林询林将军?”云长依不禁凝眸细思,难怪她让人打探姬十六的踪迹都打探不到,原来是私下里去调动救兵了。 而且,林询是顾时引身边的得力大将,常年驻守在边境,临近年关了,才回京诉职。林询都来渭城了,那说明顾时引也过来了? 云长依握紧了双手,骨节在咯咯作响,她实在不想放过这么一次,能杀了冯兮和的机会。 可是,她更不想因为心急着杀冯兮和,而让自己的杀手组织彻底暴露于人前,被斩杀殆尽。 “主子,林将军跟夏大人他们还没碰面,如果速战速决,还来得及。”那名杀手见她犹豫,又提醒了一遍。 “撤了吧!”须臾,云长依沉了一口气,无奈地闭眼。 一时间,灌木丛中就没有了人烟。 夏海晏带着冯兮和,绕到了山道的一处拐弯处,正巧了遇上了举着面旗帜,骑着马过来的姬十六和林将军。 姬十六望着远处的灌木丛,又看了看身后,只有数十个人的队伍,长长地嗟叹一口气。 林询的确是来了渭城,可是,西北边境,华国虎视眈眈,日月山中,日照和月照两族,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漏洞。他若是真的带那么多精兵会渭城赶,只怕会引得人心惶惶。 因而,林询此行只带了少部分的人来,不过,只要他一过来,别人自会揣测到他跟顾时引的关系,误以为他暗中调集了大队人马。 夏海晏看到林询以后,眸光更是黯淡,裕王府和林询都出现了渭城,他大概明白,谁也过来了。 “夏大人,还是由本将护送裕王妃回去。”林询恭恭敬敬地说道。 没过多久,远影也从后面追了上来,对夏海晏说:“夏大人,把小姐交给我吧。” 夏海晏低头,看了一眼怀前,似是几近昏厥的冯兮和,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舍。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安安静静地待在他的身边。 片刻之后,夏海晏攥紧了衣袖,沉默着让远影将冯兮和接了过去,继而,迅疾地奔回别院。 而还没到别院时,他们就在半路上,见到了高坐在马上,浑身散发着肃杀气息的顾时引,以及骑着马跟在后头,强显威风的顾锦年。 顾锦年一见冯兮和跟远影共乘一马,衣裳和头发皆湿,上头的水珠几乎要凝结成霜。 他不由得幸灾乐祸,想借机将先前受过的气都讨回来,可见顾时引在场,还是需要收敛,便只能在心中叫好。 顾时引的手在一点一点地收紧,眸中的厉光在慢慢地迸溅而出。 顾准小心地凑过去,唤了他一声。 “嗯。”顾时引平静地回了他,接着,下了马,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墨发随风飘扬,一身红衣在阳光下,分外灼目。 冯兮和感觉到身子被挪动,不由得皱了皱眉。 却听耳畔有宛若天籁的声音飘来,她的手心和背部涌入一股股暖流。 “别怕,有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本王可以满足你 刹那间,冯兮和的眉心不由自主地舒展开来,心中浮起从未有过的安定,如同往日,在他身边时那般。 “子裕,是你吗?”她下意识地伸手,抓紧顾时引的衣襟,不愿松开。 顾时引暗沉的眼眸里,涌出星星点点的璀璨光芒,他将她拥得更紧,再也不愿放手。 或者,从一开始,他就应该阻止她来渭城的。 恍惚之中,冯兮和只感觉到有人将她放到榻上,又细心地给她喂下驱寒的汤药。 她貌似很迷恋这份温柔,乖乖地接受着对方递过来的汤勺,直到最后,她缓缓睡去,徜徉在一片充满光亮的梦乡中。 “嫂嫂,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待冯兮和悠然转醒,她便看到坐在桌子前,拿着石杵,捣弄药汁的木兰幽。 “其实……”木兰幽微愣,想了想,她即是说道:“你醒了就好。” 冯兮和略是一怔,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刚才的那种感觉太熟悉,她差点以为是他来了。 “兮和,你是不舒服吗?”木兰幽见她已转好的气色,又不太对,忙地过来嘘寒问暖,“我这边再给你写一张药膳的配方,你先服一个月。在冰水里泡了那么久,可不能落下病根。” “多亏夏大人及时赶到,将你从深潭中救出来,不然,你的情况说不定会更糟。” 冯兮和怔了怔,复又确认道:“你说是夏大人救了我?” “是啊,夏大人为了救你,在那么冷的天,居然直接跳下了水潭,你得好好去谢谢人家。”木兰幽细细地说道,而后,她还想说点什么,但又忍了回去。 冯兮和的心里顿觉空落,不过,看着木兰幽对自己如此关切,她的双颊上即是漾开两个梨涡。 过去,由于云长依的不断挑拨,她跟木兰幽的关系并不好,难得木兰幽愿意不计前嫌,愿意跟她修复关系。 “嫂嫂,你不知道,在你走了以后,金陵城来了一个新的唱戏班子,他们戏台的顶梁柱唱的比之前的名满金陵的小月嵘还要好,等我们回去以后,我可以带着你去听一曲。”接着,冯兮和兴高采烈地跟木兰幽说起金陵城的趣事。 “回去?”木兰幽的眉心微拢,神情有些僵硬。 冯兮和点头,“是啊,大哥已经回到金陵,你难道不想回去跟他团聚吗?还有外公,他经常跟我提起你。” 木兰幽沉默了一会,便叹息道:“当初,我一时气盛,就任性地离开金陵城。如今,也已经快一年了,我不知道回去以后,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国公爷,还有……他……” 冯兮和连连劝说:“嫂嫂,你不要多想,是我不该信错了人。说到底,还是我的错,外公和大哥绝对不会怪你。” “而且,外公要是知道你在渭城,但我没有带你一起回去,到时候,他怪的又是我。大哥的话,就更不用说了,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奔赴过来寻你。” 说罢,木兰幽低头,犹豫良久,终是同意下来。 “好,等渭城里,受了伤的百姓都得到救治后,我再跟你回去。” 冯兮和得到她的许诺后,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许是因为药效太好的缘故,她自打醒来以后,就觉得舒服多了,从冰水里带出来的凉意已然消失。 在榻上歇了一会之后,冯兮和听到淅沥沥的雨声,便起身,拢了披风,打算到屋檐下走走。 “吱呀”一声,雕花木门被打开,冯兮和迈出门口,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然而,下一瞬,她的视线微转,便透过雨帘,看到不远处,那个熟悉不过的身影。 冯兮和的眼眸中浮起了一片水雾,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听着淅沥沥的雨声,面对满院子,嶙峋的假山石和琳琅满目的盆景植物,她视而不见,一双眼睛里只有一人。 顾时引打着一把油纸伞,背对着她,似是在独自消磨雨中的寂寥,看起来,竟让她觉得,他有些孤单。 冯兮和不自觉地挪动了脚步,往前移去。 可是,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离开渭城前,他要取她心头血时的狠绝,以及前世,冯君尧的惨状也仍是历历在目。 冯兮和的心中既是惶恐又是别扭,甚至,带着点小小的惊喜和淡淡的悲伤。 她很想跟离开金陵前一样,跑过去抱抱他,却在转眼间,万分地恼恨自己,为什么前世被人欺骗了感情,今生,还要对另一人动了心,况且,这个人跟她之间,还隔了一条跨不过去的鸿沟。 顾子裕,万水千山,天涯咫尺,茫茫人海中,为什么我遇到的偏偏是你? 冯兮和沉了口气,想先冷静一下,即是提裙,打算回屋里。 只是,她太过于匆忙,脚不小心踩到了衣裙的边缘,一下子将自己绊倒。 冯兮和将手搭在门上,老旧的雕花木门又和着雨声,发出刺耳的声响。 顾时引听到了这不正常的声响后,蓦地转过头来。 在看到冯兮和的一刹那,他的眸底,便是有乌云翻滚。 顾时引将油纸伞甩到地上,大步朝她走过去。 冯兮和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跳得也越来越厉害。 她一时间,慌了神,不顾脚已扭到,想进去将房门关上。 “别想再躲着本王!”顾时引迅速地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颌,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冯兮和的眼睫轻颤,她垂目道:“我哪有躲着你。”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本王?”顾时引的脸颊再凑近她一点,一字一句皆是掷地有声,“冯兮和,本王跟你说过,哪怕是永生永世,那你都别想从本王身边离开!” 冯兮和的心在不停地颤抖,而先前被压抑下去的怒气和愤恨再次涌上心头。 “裕王爷,你把我禁锢在你身边,难道就是为了让你随时随地给我一刀,要了我的性命吗!”她终于没有躲闪,抬起眸子,直视着他的眼睛。 顾时引可以看到她的眼眸中,有明显的痛楚和怨怼。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缓和了语气,悄然说道:“兮和,对不起,是本王不好。” 像他这么高傲的人,在以往,根本就没哟跟任何人道过歉。而在她这里,却成了例外。 千言万语汇聚在喉间,他却无法跟她解释。 对于姬十六,他负有不可卸下的责任。如果她真出了事,他也绝不可能还在这个世上逍遥。 冯兮和一把拂开他的手,拉远了跟他之间的距离,漠然道:“王爷,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毕竟,我的确是欠了你一条命,你想要收回去,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是,我有个请求,麻烦你下次再取我性命之前,先给我一封休书。” 若是没有前世冯君尧的遭遇,他们两人本来就犹如浮尘和浊泥一般,两不相干。 她想在临死前,把帐跟他算清,不希望,到死后,还跟他纠缠不休。 “休书?”顾时引怔了怔,只觉胸口一窒,“本王不可能给你!” 冯兮和听了也不恼,随即,她苦笑道:“王爷,你既然不是真的那么在乎我,把我绑在身边又有何意义?” “谁说本王不是真的在乎你?”顾时引眸中团聚的浓云更为厚重。 冯兮和回眸问道:“既然在乎,那你为何派了手持白象令牌的杀手,引诱我跟君逸到山林中去,想趁机取我们的性命?” 在一气之下,她便将所怀疑的事,用肯定的语气说出。 顾时引:“……” 我如果真的想杀你,还需要这么复杂? 而后,他便想到,一件对她来说,可以明显理顺的事情,若是没有其他人的误导,她又如何会想茬了。 她居然宁愿相信其他人的话,也不愿意相信他的! 以往,身经百战,暗器利刃都无法令他感到痛苦,而此刻,她却像成功地持了一把匕首,将他生生剖开。 见顾时引不语,冯兮和又道:“王爷,你是默认了吗?” “也对,当时,你为了避开顾锦城,特意来冯国公府,找我演了一出戏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决然离开我的房间时,我就该明白,你口中的喜欢,仅值多少分量!” 话落,顾时引微微晃神,想起了那个重伤而归的雪夜。 那个时候,他很开心,当面对顾锦城和他时,她选择了他。 “原来你是在埋怨本王那晚上冷落了你。”须臾,顾时引的薄唇微勾,她对他离去时的态度耿耿于怀,那说明,她在意。 “本王可以跟你保证,在以后的日子里,不管你想不想,本王都绝对会满足你!”说着,顾时引的手搁放到她的腰上,将她横抱起来,往室内走去。 “顾子裕,你放我下来!”冯兮和心中一惊,不断地捶打着他。 可女儿家的粉拳打在身上,顶多就跟挠痒痒一样。 冯兮和给屋内的千允和木兰幽投去眼神。 “兮和,你就是现今的裕王妃?”木兰幽也是在前一瞬才知道,她愣在原地,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没想到,我离开金陵后,竟然发生了如此多的变化。” “是啊,是啊。”千允附和着,然后,又着手,急匆匆地去把木兰幽拉出去,“木姑娘,屋子里太热了,我们还是先出去透透风好了。” 千允觉得顾时引看她的眼神看可怕,要是动作慢一点,可能都会被劈裂在当场。 如是想着,她和木兰幽,很快就没影了。 顾时引将冯兮和放到榻上,衣袖骤扬,挥闭了门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不走,我走 顾时引将冯兮和放到铺里锦毡的软榻上,着手撩起她的裙子。 冯兮和的眉头一缩,忙地推嚷着他。 “你想干什么?” 顾时引抬眸,看了一下她紧张不安的神情,手下的动作依旧。 他没有犹豫,除去了她的鞋袜,而后,转身到桌子前拿了一瓶金疮药过来。 “你以为本王会对你做什么?”他粲然笑道,在她的足踝处,涂抹着金疮药。 看到她的玉足上,有一大块淤青的地方,他的眉心一拢,又看了看她还未完全恢复过来的脸色。 “本王不在的时候,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丝丝凉意入骨,冯兮和只觉足上的疼痛,消去了大半。 而看着他温柔且细腻的动作,她不由得想到了离开金陵之前,他与之截然不同的态度,心中一下子即是悲愤交加。 “顾子裕,你不要碰我!”她将脚缩回裙中,双手抱膝,双眸中油然升起氤氲的水雾,“心情好的时候就哄一下,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丢开,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顾时引略是错愕,握着药瓶的一只手僵硬在半空中。 他的心里一凉,随后,端正了容色,在她的身边坐下,温声说道:“兮和,如果你还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怨本王的话……” “你走不走?”冯兮和不情愿地截断他的话,她撇过了头,眼圈微红。 顾时引皱眉,手将她的肩膀扳过,让她面对自己,避无可避。 “兮和,本王以后跟你解释。” “你不走,好,我走。”冯兮和当即下榻,趿了绣鞋,一点一点地往门口挪去。 顾时引看着她态度坚决,带着脚上的瘀伤,毅然从他身边离开的这一幕,心似是被深深刺了一下。 “你留着,我走!”下一瞬,顾时引大步朝门口迈去,越过了她,跨出了门槛。 在他出门的一刹那,冯兮和“砰”得一声将门甩上。 顾时引愣怔地回头,扑面而来的即是因关门过重而被激起的木屑。 他的脚如同灌了铅一般,移不了半步。 往后一步,是冬日里,凄迷的雨丝,往前一步,是冰冷陈旧的木门,如一道屏障般,将他们隔开。 顾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家王爷面前晃了晃,他见顾时引依依不舍地看着木门,心中暗道,王爷,谁让你在走之前,什么都不跟人说清楚。 想了想,顾准委婉地劝道:“王爷,王妃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在这干等也没有用。” 说罢,顾时引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依旧不为所动。 顾准只好又说道:“王爷,你在门口干等,自己受点罪也就算了,可别连累了王妃啊。你想想看,只要你在这里站在,她就不会开门。即使别人送饭来了,她也不愿意开。” “你忍心这么虐待她么?” 顾时引一听,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于是,他先转身离开,吩咐顾准在屋檐上,仔细地看着。 不多时,远影跟着夏海晏往此处走来,顾准立马跳蹿下来,警惕地瞅了瞅夏海晏,将远影拉到一旁,“王妃这里,就先交给你了,你要记住,千万千万不能让夏侍郎靠得离她太近。” “他跟王妃之间的距离,只要少于十步,就该出人命了!” 远影似是被唬到,木讷地点了下头,顾准这才放心地回去补觉。 冯兮和在屋中,将自己缩在软榻上,埋着头,心中感到一阵阵的苦涩。 听得外面的敲门声响起,她只当敲门的人是顾时引,就没去开门。 直到远影喊道:“王妃娘娘,是我和夏大人啊。夏大人关心你的身体,特地来看看你。” 冯兮和听了后,理了理鬓发,小心翼翼地前去开门。 门被打开,她第一眼不是落在夏海晏身上,而是,在观望四周,见顾时引的确是不在以后,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夏海晏说道:“听木姑娘说,是夏大人将我从水潭里救出来。” “兮和在此谢过夏大人。” “你,跟我之间,不必言谢。”夏海晏努力地平复着激动的心情,镇定地答道。 从她开门之后,他的视线都停留在她身上,见她略是有些伤神,他的眉心也不由自主地拢紧。 他记得,自打在半途遇到顾时引,顾时引将冯兮和带回来之后,就不断地为冯兮和渡入内力,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 他从来没想过,一向嗜血无情的裕王爷,竟然会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 这倒让他有些不能适应,若顾时引对冯兮和没有感情,那他…… “你不请我进去坐坐?”须臾,夏海晏收起神思,好声问了一句。 冯兮和抬眸,一开始有些不解,却听夏海晏接着说:“此次山林间,我的人也发现了那些杀手的踪迹,貌似跟安乐县主,还有二皇子殿下脱离不了关系,我想跟你仔细说一下这件事。” 冯兮和当即侧身让开,柔声道:“夏大人请。” “夏大人!”此时,远影忽地喊了一声,她一直在默默地数着夏海晏跟冯兮和之间的距离,那明显是少于十步的,况且,夏海晏跟冯兮和说的,前面一句话,她怎么听,就怎么不对劲。 于是,远影郑重地提醒:“夏大人,你跟我们王妃到屋中,孤男寡女的,不太方便。你来关心她,或者商谈要事,在门口就好。” 夏海晏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然而,他思考了一下,便道:“兮和如今刚从水潭中、出来,经不得冻。至少在名义上,她还是我的妹妹,我以一个兄长的身份进她屋里坐,也是名正言顺的。” “何况,有你在,还有阿三在,我们也不算是孤男寡女。” 说着,他把还在数百米之外的阿三叫了过来,阿三糊里糊涂地跑过来,又糊里糊涂地跟着他进屋,在一旁站在。 六步、五步、四步……远影数着夏海晏跟冯兮和之间还差多少步,心里愤然,后觉身后有一股凉风大作,又想提醒夏海晏。 “好了,远影。”冯兮和让远影不必再说了,她随着夏海晏在桌边坐下,询问他一些关于那些杀手的细节。 四个人就在这么一种诡异的氛围里,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远影的后背渗出了冷汗,她总感觉,顾时引在下一刻就会出现,当场将夏海晏大卸八块。 好在,从夏海晏进屋,到夏海晏离开,远影也没有看到顾时引出现。 而冯兮和将夏海晏送到门口,夏海晏转头,又对冯兮和笑道:“没过几天,就要过年了。你上次在驿馆里,跟我说,等开春的时候,想要骑马去踏青,我看看,等天气一好,就可以带着你去。” “还有,我跟你提过的建议,你不妨再考虑下。” 远影的身子一僵,心中更为紧张,直叹道,王爷,你再不来,你媳妇可就真要跟人跑了。 冯兮和一愣,随后,她想起来,夏海晏指的是永远地离开金陵城,游走于江湖,坐看青山隐隐,流水迢迢的生活。 她也很向往那样的日子,但是,她所背负的血海深仇,又如何能够放下。 “夏大人,我已经成亲了。”片刻之后,冯兮和平静地回道。 夏海晏的眼眸中划过些许失落,不过,很快,便重新溢出光彩。 “你不用这么着急地回答我,等你考虑清楚,或者你要做的事都做完了,再回答我,也不迟。” 冯兮和听着他的话,心中对那种日子的向往更强烈。 确实,活在阴谋算计中那么久,她也累了。 “王妃,你如果答应了夏大人,那王爷怎么办?”待冯兮和坐好,倒了杯水之后,远影急迫地过去劝说。 冯兮和的心头一窒,手捏紧了杯盏,淡淡道:“他怎么办,又关我何事?” “不是……”远影想解释。 冯兮和却道:“远影,你也不用担心,我暂时不会离开他。” “王妃,有件事,我得告诉你。”远影坐不住了,虽然,顾时引再三强调,让她不要说,可她若再不说,只怕冯兮和对顾时引的误会将越来越深。 “在来渭城的前几天,王爷不在府中,其实,他是去了毒宗,为姬公子寻药引。” 冯兮和的手指忽地松开杯盏,杯盏便“叮”得一声,落到地上,卷起水珠,滚到一边。 她不语,而眸中有异样的情绪在翻涌。 远影咬了咬牙,继续说道:“王爷去了毒宗,受了重伤回来,为了在回来后,先见见你,确保你安然无恙,他就拖着伤去了冯国公府,也因为这样,才引起了二皇子的注意,搜到了国公府来。” “我不能想象,王爷是如何熬得过那一晚的。当时,我看到,他从雪地走到窗子前,从伤口流出的血洒满了一地,只不过,那晚下了大雪,血迹全被大雪掩盖住。” “第二天,负责扫雪的婆子还奇怪,为什么积雪下面,会和着那么几块地方,染了红色。” “王妃,王爷为了不取你的心头血,可以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等伤一好,又急匆匆地来渭城找你。他这么在乎你,你还不能相信他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六章 躺下,慢慢告诉你 冯兮和不明白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走出房门的。 她打着油纸伞,在漫天的细雨中,踽踽前行,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而到了顾时引的房门前,她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渭城冬日的风,一点都不温和,打着脸上,犹如冰锥入骨般。 冯兮和就那样,一动不动地握着油纸伞,哆嗦着身子,站在有几树寒梅盛绽的院子里。 这时,顾准从九曲回廊中走过来,远远地就看到了她。 “王妃娘娘!”顾准心中一喜,蹦跶到她面前说:“你来的不是时候啊,王爷刚刚出门去了。要不要你把想要对他说的话,告诉我,等王爷回来,由我转达他。” 冯兮和心里一滞,淡淡道:“不必了。” 听远影说完,她很想见他,在不知不觉中,就过来了,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要对他说什么。 冯兮和垂目转身,顶着冬风,走出垂花门。 内心深处,一阵失落感在渐渐蔓延。 她心不在焉地走着,没有注意前方的路,不出一会儿,油纸伞的顶部倏地撞到了一株寒梅的树杈上。 一片片沾遍雨露的花瓣,纷纷洒洒落地,零落成泥。冯兮和默默地扫了满是积水的地面,低头提裙。 慢慢的,眼前似有一片阴影笼罩过来,待冯兮和再次抬头,即是见到了她此时此刻最想见的人。 顾时引在她的面前站定,脸上没有笑容,眸子里的浓云,在一点点地散开。 四目相对间,谁也没有先说一句话。 两人像是石化了一般,任由着梅花瓣,和着飘摇的风雨,在他们的鬓角掠过。 这个时候,冯兮和完全忘记了寒冷,她的唇瓣翕动,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 却在下一刻,她的喉间一梗,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原本以为从此以后,可以调整心绪,一心一意地留在他身边,只为复仇而谋划。 可是,如今的她,已然不知,往后,该如何去面对他。 顾时引亦是未曾有只言片语,他没有打伞,只静静地在雨中看着站于一树寒梅前的她。 良久,冯兮和心中默然叹息,收回视线,一步步从他旁边绕过。 静一静,她想,或许先静一静,她就会想清楚。 顾时引的眸底渐寒,他的喉头动了动,也再也没有多看她一眼,毅然提步,与她擦肩而过。 在那么一瞬间,冯兮和只觉有铺天盖地的冰雪席卷而过,他从她的世界里越走越远。 握着伞柄的手一松,油纸伞悄然坠地,落在她的脚边,溅起数朵水花。 冯兮和停住,一点一点地转头。 停住脚步的不止她一人。 冯兮和回眸,便见到顾时引早已在等着她。 她微讶,他却是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拦腰抱起。 顾时引用宽大的衣袖为她挡着雨珠,疾步进了屋里,将房门关起来。 躲在角落里的顾准贼笑着离去,他终于不用为王爷操心,可以去找小姑娘,也来一场风花雪月。 夏海晏从远处徐徐走来,藏蓝色的衣袍被风吹得鼓胀开,他伸手接了几朵梅花瓣,眼睛锁牢紧闭着的房门。 他一瞬不瞬地看了半晌,梅花瓣落了一肩膀,他才垂睫,走远。 进了屋之后,顾时引将冯兮和放到软榻上,为她驱寒。 然后,他们坐在炭盆前取暖,顾时引将几片橘皮投入炭盆中,便发出“噼啪”的响声。 冯兮和依旧没有说话,甚至,在顾时引将她放下后,她就没有转过头去看他。 顾时引默默地看了她一会,随即,起身,到一边去把湿透了的外裳解下。 等他一起来,冯兮和的眼神即是追随着他过去。 顾时引没有走到屏风后,自然而然地在她眼前脱下袍裳。 只是,他将外裳和中衣脱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当即就往屏风后走去。 冯兮和紧紧地攥着下裙,一下子就从软榻上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跑过去,用力扯着他的里衣。 顾时引一怔,背对着她,将手伸到身后,想阻止。 冯兮和却死活不肯放手,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撕扯。 “刺啦”一声,里衣硬生生地被她扯下一大块,几道新伤触目惊心。 果然如此!冯兮和的眼眶微湿。 难怪那个晚上,她触碰到他背上黏腻的血液,想要掌灯查看,他不让她看,第二天一早,他又急匆匆地离开,是怕被她看出异样么。 她回到冯国公府,连着好几天,他都不闻不问,该是下定了决心去毒宗冒险,不想让她发现。 她来了渭城,他不闻不问,也是为了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养伤…… 冯兮和的心在深深地颤动,顾子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在你心里,显得多么重要了? 往后,她该如何是好? 心乱如麻,冯兮和的手指在他背上的伤口处轻轻划过,而后,放下。 “看够了么?”须臾,顾时引低沉撩人的声线擦过她的耳畔。 冯兮和愣了愣,回过神来。 “王爷,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她慌乱地倒退几步,打算出门。 而顾时引已迅速地转过,从背后将她牢牢拥住。 他俯首,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声音低醇如美酒,温和的气息铺打在她的颊侧。 “要本王好好休息,可以。但是,本王要你陪我!” 冯兮和没有抗拒,不过,她透过窗子的一线,看到渐晚的天色,即是提醒:“王爷,你该用晚膳了。” 顾时引倒是不觉得饿,但是,他觉得冯兮和会饿,就叫人将晚膳送到屋里来。 两人围着桌边坐下,冯兮和为了掩饰自己的烦乱,垂下眸子,不断地往碗碟中夹菜,吃下去的却没有几口。 顾时引灼灼的目光,一直在盯着她。 “没胃口?”他微皱眉,搁下筷箸,将手搭在她的肩上,问道:“需要本王喂你?” 冯兮和的身体抖了抖,顿时,想到了很可怕的画面。 “不……不用劳烦王爷。”她避过他的视线。 顾时引凑近,笑道:“小王妃,你跟本王客气什么。” 冯兮和立马埋头,将一筷子落叶琵琶虾放到口中。 “王爷想多了,在不该客气的时候,我自然不会跟你客气。” 不该客气的时候?顾时引拧眉,深深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一顿饭吃得心惊胆战,好不容易吃完,就有丫鬟过来,将杯盘收拾起来。 不多时,冯兮和转眸,见他还在看着自己,不由诧异地询问:“王爷,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本王想清楚了,什么是不该客气的时候。”顾时引的眼睛微眯,神色诡谲。 冯兮和略是不解,她刚就随便那么一说。 顾时引瞧了眼外头的天色,又指了指帘帐后的床榻,打趣道:“小王妃,本王很想知道,你到了本王的榻上后,会是怎么个不客气法。” 冯兮和怔然,她反应过来后,嘴角即是狠抽。 原来,他怀的是这个心思。 “试试不就知道了。”她理了理鬓发,莞尔一笑,灿若云霞。 顾时引顿感惊讶,于是,他便乖乖地搂着她过去,将帘帐放下。 他满怀期待地除去所有衣物之后,想把她抱过来,冯兮和却后退了一步,抬眸道:“王爷,你先躺下,背朝上,我慢慢告诉你。” 顾时引更期待了,就真的按照她的要求做了。 只是…… 冯兮和拿了一个药瓶,走过去,在榻边坐下,倒出豆大的药泥,在他背上的伤口处涂抹开。 顾时引感到一丝丝清凉,他的额头上冒出了几根黑线,这跟他想的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不过,难得冯兮和如此温柔贴心,他也惬意地阖眼,享受起来。 冯兮和的手指在他背上打滑,看着纵横交错的伤口,她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如果她想要为大哥报仇的话,到时候,只怕会伤他更深。 若他真的不在人世了,那她…… 冯兮和越想,心里越慌,药瓶一下就被抖落在地。 顾时引自是觉察到她的异常,疑惑地问:“你有心事?” “没有。这是我嫂嫂给我的药,王爷,你躺着,歇息几天,伤口就会全部愈合。”冯兮和当即否认,她急匆匆地起身,落荒而逃。 顾时引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眸中的疑色更甚。 顾准刚幽会完小姑娘回来,就看到冯兮和失魂落魄地出来,不由得又是一头雾水,就悄悄地跟过去。 不久之后,顾时引也披了衣袍,从屋中走出,往冯兮和暂住的房间而去。 冯兮和回到房里,将房门上闩,她熄了灯,缩到榻上,用锦被将自己裹紧,不断地平复着起伏不定的心情。 顾时引推了推门,发现门被闩住,未免发愁。 “王爷……”顾准悄声唤道,忽地对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去。 “王爷,这扇窗子没有上插销。”顾准得意地指着他伟大的发现。 顾时引怒视了顾准一眼,马上就拂袖而去。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他考虑了一下,还是回来了。 夜晚的时分,静悄悄,只听到哗啦啦的大雨之声,冯兮和辗转难眠。 就在她翻了个身时,竟看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要欺负我 冯兮和顿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王爷,你是如何进来的?” “你觉得躲着本王很有意思?”顾时引避过了她的问题,十分自然地将她身上的被子扯过来。 在窗棂底下蹲着的顾准暗暗偷笑,想不到,王爷,你也有被媳妇轰出来,不得不爬窗进去的一天。 冯兮和见他已经爬到榻上来了,也不能多说什么。 她默默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顾时引想要将她掰过来,她就是不转回来。 于是,顾时引就在她的咯吱窝处挠了挠,冯兮和无法,只得乖乖地转过身子来。 炙热的气息扑鼻而来,冯兮和感觉到顾时引的手十分不安分,忙劝道:“王爷,我刚给你上过药,你先等伤口愈合,再过来吧。” “再过来?”顾时引拧了眉,疑惑道:“难道本王跟自己的王妃同床共枕,还要挑日子?” 冯兮和无奈地瞪他,“你留在我这里没事,但是,你要保证,在你的伤口完全愈合前,先规矩一些。要不然,你以后就不要进我的房门了。” 她是真担心,若是他的伤口又裂开,那她之前抹的药岂不是都白费了。 顾时引一开始是想拒绝的,可是,一想到今晚,如果不规规矩矩地盖棉被纯聊天,那以后,可能每天都要被轰出来。 为了长远的未来,他只好选择忍耐几个夜晚。 随后,顾时引又思考了一会,眸中浮起邪佞的光芒。 他贴着她的脸颊,低声细语:“本王可以规矩地过几晚,可是,本王要先收点利息。” “利息?”冯兮和不太能理解。 只见顾时引凑到她的耳畔说了些话,冯兮和的面上立即漾出两抹红晕。 她不好意思地想挪开一点,却被他紧箍住身子。 “怎么样?”顾时引轻轻地咬着她的耳朵,将她的衣襟拉开,手又不安分地钻进她的亵衣中。 “你不要欺负我。”冯兮和的脸更红了,低喃一声。 然后,顾时候引就偷偷地亲了她几口,让她的身子斜着支起来。 然后,他握住了她的双手,一点点往下,耐心地引导着她。 一晚上过去,冯兮和醒来时,顾时引已经走了。 她起来时,松松垮垮的亵衣就从身上掉了下来,冯兮和一见,唇角狠抽。 她就知道,他收了利息后,还是不会安分。 千允端了水盆进来,伺候她洗漱更衣,在看到冯兮和转好的气色后,心中窃喜。 本来,冯兮和前来渭城的时候,她还担心,冯兮和会不会就一直跟顾时引闹着脾气,好在如今,他们的关系回暖了。 远影背贴着墙壁,也长舒了一口气,早知道,还在金陵城的时候,就不该听王爷的。 冯兮和更衣之后,踱步到前院,她记得此处,还是顾锦年下榻的别馆。 尚在离前院还有数十步的距离时,她便听到顾锦年和夏海晏的争辩声。 冯兮和走过去,就看到顾锦年在怒气冲冲地指责道:“夏大人,你擅自率领着侍卫前去山林,知不知道,造成了多大的恐慌。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帮杀手已经横行乡里了!” 以前,他都没有机会去训斥夏海晏,更别说,让夏海晏归顺于他。 现在,被他逮到机会了,自然是要多说说。 夏海晏的眸色冷冽,肃容道:“三皇子殿下,首先,下官是去救人,这也是下官的职责所在。其次,下官过去,也可以顺便查探一番匿名杀手的踪迹,并不是胡来。” “至于,你说的引起惶恐一事,下官今日就会跟渭城百姓做出解释,你不必忧虑。” 顾锦年不禁吹胡子瞪眼,刚想驳斥回去,便听得冯兮和出言说道:“三皇子殿下,你有空在这找夏大人的不是,不如多花点心思去查一查那批杀手的下落。” “有吵架的功夫,都可以寻到好多线索了。” “冯兮和,你……”顾锦年气结,而后,他忽地想起来,好像当时,是冯兮和跟夏海晏一同到山林去的。 顾锦年不由冷笑一声,“本宫怎么听说,夏大人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全,也要将你救出来呢?” “现在,你又帮着他说话,莫非已经对他芳心暗许了,这要是裕皇叔知道,只怕你们的两个的好日子到头了。” “三殿下,我先纠正一下你的称呼和礼数,我是你的皇婶,按照礼制,你不喊了一声皇婶,不给我行礼,是没有怪你,对你已经是莫大的仁慈。”冯兮和已一种长辈训斥晚辈的语气,循循善导。 “身为皇子,就该时刻注意着自己的一言一行。你出言不逊,污蔑你皇婶和朝廷命官,给裕王府和朝廷抹黑,要是只有我知道,那还好说,我大度一点,给你瞒下来,那这事就过去了。” “可据我所知,二皇子殿下,还有其他几位皇子,如今也身在渭城,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再添油加醋一把,给陛下递上一纸奏折。到时,在雷霆之怒下,你要如何对得起德妃娘娘对你的期望。” 顾锦年的双眼一瞪,想到自己过去的未婚妻如今成了皇婶,还来训斥他,感觉面子上过不去。 可是,接下来,他仔细一动脑子,竟然觉得,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现在,顾锦城在渭城里,对他肯定还是虎视眈眈。 这时,容四跑过去,跟顾锦年小声禀告:“三皇子殿下,玉液湖好像泄闸了。” 顾锦年一听,立马转头用责问的口气对夏海晏说:“夏大人,本宫如果没记错,当时,山上只有你,皇……皇婶,然后,还有再加上你们的人吧。看来,还是你们的原因。” “玉液湖的水闸常年不开,贸然打开,就会出问题。既然问题是出自你们身上,夏大人,你好歹也给渭城的百姓一个交代吧。” 夏海晏的眉头微缩,刚想开口,却见冯兮和上前一步,悉心教导顾锦年,“三皇子殿下,你查都不查,就凭着你的主观臆测,就断定是我们的错,也太牵强了。” 顾锦年没好气道:“本宫如何行事,用不着你来教!” 话落刚落,顾时引就从后面走过来,不满道:“你怎么跟你皇婶说话的。” 顾锦年一听这个声音,立马就敛了眉宇间的愠色,低下头。 顾时引到冯兮和的身边,自然地牵了她的手,柔声问道:“三侄儿可是对你不敬?” 顾锦年的心踢到嗓子眼,见冯兮和的唇瓣微启,他赶在她的前头,不情不愿地说道:“皇婶,是……是侄儿错了。” “皇婶不怪你。”冯兮和友好地对他笑了笑。 她走到楠木椅上,大大方方地坐下,“看在你知错能改的份上,你皇婶我不介意为你指点迷津。” 顾锦年的眼睛都瞪直了,冯兮和说要给他指点迷津? 这现实吗? “怎么?怀疑你皇婶说的话?”顾时引在冯兮和身边的楠木椅上坐下,却不忘刻意在夏海晏面前,将手搭在冯兮和的削肩上。 夏海晏心中油然升起不悦的情绪,匆匆告辞。 冯兮和每每想用眼神郑重地警告他,不要太过分,他都当用笑意盎然的眼神做回应,全然不把她的警告放在心上。 顾锦年对这两人之间的一来一往,也弄不太明白。 他最关心的是,冯兮和要如何给他指点迷津。 “还请皇婶细说。”不得已,他低了低头。 “先为你的皇婶奉杯茶,拿出点诚意来。”顾时引对顾锦年的表现不太满意。 顾锦年很想有骨气地走掉,但是,他还是咬着牙,听话地让容四取来一杯热茶,恭恭敬敬地端到冯兮和的面前。 冯兮和接过茶,夸了他一句后,没有喝一口,就很不给顾锦年面子地搁到桌上。 “看在三侄儿如此有诚心的份上,皇婶我就给你说说。”冯兮和眸光诡谲,然后,细细道:“你方才那般对夏大人那般凶狠,不就是因着他没归顺于你么。” “皇婶跟你说,拉拢人心要对症下药,夏大人脾气硬,你再跟他硬碰硬,自然没什么好结果。” 顾锦年的眼睛一亮,追问道:“那皇婶是想替我去说服夏大人?” 冯兮和蹙眉道:“要是他这么好拉拢,要被人说服了,还轮得到你?这么多年来,那么人想收拢他,都无果而归。我区区一小女子,当然也办不到这件难事。” “但是,你为何不把眼光放到其他人身上,比如,姬公子。他性格不像夏大人那么硬,此人能揭皇榜,能力也是有的。三侄儿,你不如把希望放到姬公子身上,由皇婶我去替你跟他说一下。” “然后,你刚才提到的玉液湖泄闸,也是个好机会,你就让他去负责处理此事。你这边继续查探那批杀手的下落,若是将他们全部缉拿,救灾和玉液湖之事又能令陛下满意的话,回金陵后,他自然会好好犒赏你们。” “到时,不仅你自己得了陛下的欢心,身边也多了一个得力助手,何乐而不为呢?” 听罢,顾锦年简直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 若是真能如此,那他比顾锦城岂不是又多了一分胜算。 而且…… 想起令他魂牵梦绕的那个女子,他的心又是莫名一疼。 云长依选择留在顾锦城身边,是认为顾锦城一定会赢到最后,那他就让她看看,能走到最后的究竟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八章 姻缘鸟,杀了他 待顾锦年走后,冯兮和转头问顾时引,“我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把姬公子卖给了三皇子,你不会舍不得吧?” 顾时引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头,笑道:“本王正想着将他卖给谁好,结果,你就先做主了。” “本王允了。” 冯兮和别过头来,而后,她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即是不悦地问:“王爷,你来渭城,凤姑娘知道么?” 顾时引的脸色一沉,没有回答,而是揽着她的腰,打伞在雨中漫步。 冯兮和脸上的笑容也随之褪去,默默地看着凄迷的雨丝。 “她不会继续出现在裕王府了。”良久,顾时引的步子一顿。 冯兮和微愣,追问道:“那她如今在哪?” 顾时引握紧了她略显冰凉的手,叹了一声,“兮和,总之,本王不会让你因她心烦。” 冯兮和微点头,任由自己的手被包裹在他的手心里。 其实,她也猜到凤沉姝如今身在何处了。 当天,顾时引找了林询,问过顾锦城在渭城的情况,还有边关的战报之后,便带着冯兮和到城中转转。 先前,冯兮和都颇为忙碌,还没有认真在渭城中逛过。 由于夏海晏跟姬十六将各项赈灾措施落实得比较到位,如今的渭城在一点点地重新焕发生机。 家家户户的房子都已有过或大或小的修葺,到了晚间,门前,一只只红灯笼相继亮起。 最热闹的夜市中,已有零零散散的小贩摆着各式各样的摊,或卖花鸟,或卖灯笼和面具。 顾时引带着冯兮和漫无目的地穿梭于夜市里,跟金陵城的繁盛比起来,此处还是显得冷清了。 而冯兮和觉得,在一个偏安一隅的小城,远离是非,无忧无虑地活到老,未必不是一种恬淡的幸福。 可惜,她怕是这辈子都要无缘于这种平凡的幸福。 顾时引觉察到她的失落,不由驻足,询问她怎么了。 “就是觉得冷了。”冯兮和垂目说道。 顾时引摸了摸她的手背,就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解下,披到她的斗篷上。 然后,他买了一串糖葫芦,塞到她的嘴里。 心中一汪静谧的池水渐乱,冯兮和吃着糖葫芦,看了看身边的顾时引,心道,若是除却前世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或许,她会愿意跟他共度一生。 两人走了一会,看见不远处,有数人围在一个小摊前,好奇地看着小摊上摆着的一只金丝鸟笼。 冯兮和也拉着顾时引走过去,挤入人群中,只见鸟笼由澄亮的金丝打造,一只雀儿在滴溜溜地转着眼睛,不时地鸣叫几声。 一双爪子似是由上好的玉制成,可见,这只雀儿该是多么金贵。 如此金贵的雀儿出现在寻常的市井中,难免引来关注。 摊贩看来了这么多人,笑嘻嘻地介绍着说:“这只雀儿是鄙人从华国带过来的,被称为姻缘鸟。相传,数年前,华国的四皇子就养了一只姻缘鸟,后来,那只姻缘鸟就衔着红线,前往日月山,帮他找到了他心仪的姑娘。” “鄙人这一只,便是那只姻缘鸟的第二十代子孙。” 众人一听,皆是认为太过于神奇,不太敢相信。 后来,一名女子大胆地上前,付了摊贩银钱之后,取下发髻上的簪子,放到姻缘鸟的口中。 小摊将笼门打开,放鸟出去。 雀儿扑簌着翅膀,在人群中来回观望着,似乎真的是在找那名女子的有缘人。 众人都兴致勃勃地等着结果。 冯兮和看了看,又往前凑过去一点,仿佛也对这只鸟很感兴趣。 摊贩刚刚提到过的华国四皇子,她是有所耳闻的。 据说,四皇子体弱多病,常年在华国皇宫中不露面,见过他真容的人并不多。 可是,在偶尔一次外出时,他的确是遇到了一位月照族的姑娘。然而,后来,听说那位姑娘染上了恶疾,不久后,便撒手人寰。 四皇子因此事而心灰意冷,前往寺庙中,带发修行,再不理世事。一晃好多年过去,许多人都似是遗忘了他的存在。 这个时候,冯兮和忽地又想起,上回太后寿宴上,几位贵胄夫人提起过的宫闱秘闻,好像是说华国四皇子曾一度迷恋过宁国的先皇后。 那如此说来,他爱慕的那位月照姑娘岂不是先皇后,先皇后也并非是宁国的姑娘,而是来自于月照? 冯兮和一怔,她貌似有点明白,当年宫中的巫蛊之祸确有隐情。 “兮和,你在想什么?”顾时引见她走神,小小地推了一下她。 冯兮和这才回过神来,她见那只雀儿已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落在了人群中一位男子的肩膀上,而那位放雀儿的女子满脸娇羞。 男子当场许诺,不日,就会找人说媒,去姑娘的家中提亲,众人纷纷鼓掌,自然对姻缘鸟的说法,更为信服。 于是,有更多的姑娘掏出银钱,拔出发上的首饰,想借此,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 “你有没有钱?给我点。”冯兮和摸了摸衣袖,发现没有带钱出门后,伸手问顾时引要。 顾时引的脸黑了一大半,“你也想找姻缘?” 冯兮和愣怔地点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给不给?”她再问道。 顾时引默了默,继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他手心。 虽然是市井把戏,但是,他决定好了,若是这只雀儿飞到其他男子的肩膀上,他就将它宰了炖汤。 冯兮和付了银钱之后,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拿下簪子,放到鸟嘴里,任由它衔着飞远。 只是,雀儿飞着飞着,就渐渐远离了她的视线,直到最后,成了夜幕中的一个黑点。 冯兮和的眸底渐渐浮起寒意,拔腿要追去。 顾时引却拉住了她,不以为意道:“一只普通的鸟而已,飞了就飞了。你要是喜欢,本王改天让人给你多抓几只过来,逗着玩。但是,前提是,它们只能认本王是你的相公。” 不仅是一只鸟的问题,冯兮和的心中暗想。 随后,她对顾时引说:“王爷,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顾时引的眼神愈发凌厉,想了会,略一颔首,冯兮和便小跑着过去。 他是不会放心,让冯兮和一个人去的。 不过,他没有追随着冯兮和过去,而是,掉头,跟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像是要回别院。 在屋舍上方观望的人,再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就回去禀告。 冯兮和追着雀儿来到了一条漆黑无灯火的巷子里,四下无人之际,她的警惕心更高。 这时,一扇旧漆脱落的木门徐徐打开。 冯兮和深吸了一口气,提步往里面走去,她只希望,无论发生任何事,顾时引都先不要现身。 一进去,一道暗镖从一处角落里打来,冯兮和侧脸,避了过去。 而当她回避暗镖的时候,接二连三的箭矢又朝她齐齐并发。 冯兮和的眼眸微缩,刚想弯腰避开箭矢,却听暗中有衣袖拂动的声音响起。 她用力折断一支箭矢,紧闭上双眼,祈祷着顾时引千万不要因为这些试探而露面。 好在她几支箭矢被折断后,四周又没了动静,接着,发出去的箭矢也落到了地上。 而后,在冯兮和的眼前,即是有一扇石门洞开,一丝光亮出现,她慢慢地走进去,便见到一袭垂地的竹帘。 竹帘的后面,有一人端坐于轮椅上,那是一个熟悉的背影。 玉石地面上,密集地铺了一层层铃铛,冯兮和踩着地面过去,每一脚过去,都会碰到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若是有其他人进来,定然会在第一时间被发现。 “不知二皇子殿下找兮和过来有何要事?”冯兮和过去,恭恭敬敬地冲顾锦城福了福。 竹帘被挑开,顾锦城推着轮椅,缓缓踱出。 那只消失了的雀儿此时就被他握在指尖,他随意地摸了摸雀儿的翅膀,雀儿受了惊一般蜷缩起来,而他的手却是稍一用力,雀儿便倒在了他的手心。 顾锦城面无表情地看着手心的死雀,视线扫过她白皙细腻的面庞,悄然道:“你是跟裕皇叔闹了矛盾,所以,才来的渭城?” 冯兮和的眸色一凝,即是默认。 “二皇子殿下,我做错什么了吗?”她的双眸中含着晶莹的泪珠, 顾锦城摇摇头,沉思片刻,又道:“你来渭城没关系,但是,本宫不希望你插手,去帮夏海晏。” “是夏大人阻碍到殿下什么了吗?”冯兮和好似十分诧异,顾锦城的瞳孔骤然紧缩,迸出冷冽的光芒,她便立马颤着声音回道:“是,既然殿下不想我接近夏大人,那我不接近就是。” 顾锦城的面色逐渐缓和过来,他看着冯兮和的眼睛,也变得深沉。 “本宫找你还有一件事。” 冯兮和抬眸,表示不解。 “裕皇叔如今也来了渭城,本宫要你……“顾锦城拖长了语调,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杀了他!” “依目前,裕皇叔对你的迷恋程度,你找到适当的时机就杀了他。” 冯兮和心下一惊,纵使想了很多,也只能木讷地呆站在原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九章 春风一度 “你不会对裕皇叔动心了吧?”顾锦城自然觉察到她的不对,心中顿生出几分妒意。 冯兮和立马收回神思,垂眸道:“兮和的心意,殿下应该最清楚不过,怎么可能会轻易改变。” “兮和只是觉得自己在裕王爷心中没那么重要,裕王府中有位凤姑娘,王爷待她,比待我要好得多。” “如果我在还没抓住裕王爷心的时候下手,怕是会以失败而告终。” 她的话,并没有让顾锦城收起戒心,他听后,淡淡一笑,招手示意她过去。 “既然你说,你的心意从未变过,那证明给本宫看如何?” “殿下想要怎么证明?” 顾锦城如毒蛇般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眼中顿生轻浮之色,与他如谪仙般的气度格格不入。 冯兮和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心中不由得是一阵翻江倒海,想要呕吐出来。 不过,她拾起笑容,慢步走到顾锦城的面前,说道:“兮和当然愿意。” 顾锦城眼中渐生起一簇簇火苗,灼灼地盯着她,一双手已悄然朝她递进。 “殿下,今日怕是不妥。”冯兮和悄然提醒,甚是诚恳,“今晚,我支开裕王爷比较着急,王爷本来就会有所怀疑。若是回去的晚了,怕是引起他更大的怀疑,往后的暗杀就更困难了。” “我看,不如我们商定一个时间可好?” “本宫倒是疏忽了。”顾锦城的眸色渐敛,方才,他因着怀疑她喜欢上了顾时引而心生嫉妒,所以,才想要去试探她一番,却是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 不过,一想到她每晚都会留在顾时引的身边,他倒是真想要将她拉过来。 冯兮和看着他情绪莫名的眸色,便垂下眼睫,掩去自己眼中的讥讽。 “殿下,你看明晚如何?”冯兮和的颊侧已浮上一抹红霞,再抬起的眼眸中,有一潭秋水流转。 顾锦城看到她的这个样子,呼吸不禁一滞。 “好。”不知不觉间,这么一个词竟然就脱口而出。 冯兮和将一个香囊丢给顾锦城后,由顾锦城遣人,在她的眼睛上蒙了黑布,送她出来。 顾锦城下意识地将香囊递到鼻尖,轻嗅一番,唇边洋溢着一抹发自肺腑的淡笑。 冯兮和忍了一路,到了顾锦年的别院之后,再是忍不住,冲进屋里吐了出来。 前世,她在他的眼中,卑微如尘土,今世,他倒还真惦念起她来。 一条洁白的帕子被递过来,冯兮和接过。 她转头看到是顾时引亲自送手帕,微微心惊,不知道,他刚刚有没听到顾锦城要她杀了他之类的话。 顾时引的面上很平静,然而,心中却是燃起了滔天的怒火,顾锦城竟然敢打他女人的主意,他一定得让顾锦城看看,什么叫重新做人。 两个人心思一致,很快,就达成了默契。 第二天,一整个白天都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到了晚间,冯兮和便盛装打扮,匆匆赶去跟顾锦城约定好的地方,就在渭城街上的一处酒楼,一间昏暗的房间里。 在暗处盯梢的人一直在注意着她,看清的确是冯兮和本人后,也没有放松警惕。 直到冯兮和出现在了定好的酒楼里,进了房间后,他们都仔细地注意着。 可是,冯兮和的行踪看上去有些诡异,她进去以后,四处张望一遍,居然有偷偷地出来,在酒楼的其它地方四处走动。 暗卫担心有诈,便出来一直尾随着她。 所幸,冯兮和百无聊赖地逛了几圈,又回到房间里去,将门关好。 不多时,顾锦城也来到了房间,他询问过暗卫,确认没有异样,方才推门进去。 房间内,没有烛光,昏暗一片。 熏笼上的热气在不断地往外冒,顾锦城感觉一股异香袭来,整个人都有些异样的燥热。 影影绰绰中,他推着轮椅,往前挪移了几步,便瞧见珠帘后的软榻上,有一女子双目微阖,横陈在榻上,身上仅由一层轻纱覆盖着。 轻纱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 顾锦城顿觉浑身上下,热得难受,随即,他迅速地过去,一把将轻纱掀开,手指触摸上柔滑的玉体。 在一片黑暗的情况下,一个女子的样貌似是越来越清晰。 “兮和!”他喃喃地念叨,面红耳热,一下子用力将榻上的女子紧紧抱住,上下其手。 在意志力薄弱的情况下,他沙哑着嗓音道:“答应本宫,以后能够留在本宫身边。” 继而,他开始着手褪去自己的衣袍。 在外面候着的暗卫们面色迥异,他们还没见过顾锦城有这般失控的时候,但是,主子的事,他们不好干预,只能继续一动不动地在外面监视。 室内,女子俏脸坨红,痛苦地轻声叫唤,“我是沉姝啊!” 因着她的叫唤声,顾锦城似是清醒过来一些,等他觉察过来时,房门轰然一下被人推开,诸多带刀侍卫闯了进来,将顾锦城和凤沉姝团团围住。 而顾锦城的手正放在颇为尴尬的地方,倒是让所有侍卫都不好意思去看。 顾锦城面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他意识到自己如今竟然在别人的圈套里,眼眸中恢复了几分清冷。 接下来,进门的是夏海晏和林询将军,只见夏海晏看着顾锦城和未着寸缕的凤沉姝,轻蔑道:“没想到,二皇子殿下前来救灾,还没过多久,竟就顾着寻欢作乐来了。” 顾锦城的瞳孔一缩,不语。他现在很想知道,冯兮和去了哪里,莫非真是她将他出卖了。 他的暗卫们纷纷藏匿踪迹,感觉很不解,明明他们亲眼看到冯兮和进去,把门关上的,怎么如今榻上的女子又换成凤沉姝了。 “夏大人,寻欢作乐倒还事小,可是,这二皇子殿下寻欢作乐的对象倒是大有问题。”须臾,林询冷哼一声。 夏海晏转头,正想问什么意思时,却见顾时引抱着似是昏厥过去的冯兮和进来。 冯兮和安静地窝在顾时引的怀中,双目紧闭,像是睡熟了。 顾时引温柔地低头看了一眼,抬头便道:“夏大人,林将军,今晚,本王的王妃莫名其妙地出门,本王放心不过,就悄悄跟了过去,却看到她半路遭人袭击,昏迷过去,这事,你们可要好好查一查。” “王妃她为了协助渭城救灾,特意放下养尊处优的生活和世俗的压力,亲自前来,竟然遇到了这等糟心的事。本王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企图谋害王妃的人。” 由于先前载有冯君逸和裕王妃的马车到了渭城,顾时引又紧跟着过来,对于冯兮和出现在渭城,如今也没什么人怀疑。 顾锦城的眸光微敛,心中想到,难不成是顾时引半路将冯兮和截走,再将凤沉姝丢到这边来,他的暗卫们没有看清,才误以为进来的是冯兮和。 只是,他不曾想到,凤沉姝竟然也来到了渭城,先前,跟她保持联络时,一切都是正常的。原来这个女人早就被识破了身份。 “裕王妃遭遇袭击?”林询的眉头一拢,继而,拔出身边的佩剑,指向凤沉姝说道:“二皇子殿下,难道你是为了包庇这个刺客,才假意做出这般寻欢作乐的模样吗?殊不知,寻欢作乐是假,企图密谋才是真。” 顾锦城听了,不怒反笑,“凤姑娘为什么要去刺杀裕王妃,本宫又为什么要包庇一个刺客?” 夏海晏皱眉,他也不甚明白。 却见林询拱手一礼,细说道:“因为此女乃是月照族人,近来,金陵城和渭城都出现了一批杀手,有人怀疑他们跟月照族有勾结。” “月照族人素来对我朝具有反心,如今,二皇子殿下跟月照族的女子勾结,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能说明那一批杀手就是你私下所养?” 月照?夏海晏的脑海像是受到了轰然一击,瞬间,想起了许久之前的往事。 少顷,一旁有顾锦城的侍卫问道:“林将军如何断定,这位姑娘就是月照族的人?” “月照族的女子,大多在腰部下方有一块状似于曼珠沙华的胎记,只要一眼便知。”林询略一挥手,一个嬷嬷已然上前,不客气地用被子将凤沉姝裹了,从榻上拖到隔间去。 待他们回来时,凤沉姝的面色煞白,瘫软在地上,连带着被子也散乱开来,嬷嬷回道:“这位姑娘的腰部下面,确实有一块曼珠沙华样的胎记。” 众人一听,皆是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凤沉姝,都已将她当成了名副其实的奸细。那如此说来,她要刺杀冯兮和,也能说得通了。 顾锦城回头盯着凤沉姝,似是在责备她怎么成不了事,凤沉姝扯了锦被,遮住身子。 她慌乱地摇头,说道:“二皇子殿下,什么杀手,我全都不知道。” 顾锦城暗叹,他当然知道那批杀手跟她无关,而且,他们都是由云长依在管,他可以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但是,他要做的是与凤沉姝撇清瓜葛,不然,此事传到昌德帝耳中,可就麻烦了。 顾锦城淡然笑道:“姑娘,本宫就先问你,你之前在哪里见过本宫吗?” 凤沉姝只觉他的眼神要温柔,让她忍不住深陷进去。这样的男子,她又如何舍得让他受累。 “我不认识二皇子殿下!”她咬了咬唇,即是毅然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章 你们两个,给我滚 面对凤沉姝的自我认错,顾锦城徐徐退后,选择沉默。 奔雷上前一步,代他说道:“裕王爷,林将军,你们可都听到了吧?这位姑娘说了,她不认识二皇子殿下,今日,也不知道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夏大人,嫌犯已经招认,可以把人带走了。”林询跟夏海晏说道。 可是,夏海晏看着凤沉姝,脸色很难看。 “夏大人……”林询再唤了他一声,夏海晏还是不答,林询看了一眼顾时引后,便自己做主,手一挥,示意侍卫们先将凤沉姝押走,把此处酒楼也包围起来。 顾锦城望着顾时引怀中的冯兮和,眼眸深了深。 顾时引的眼中划过愠色,他厉声说道:“二侄儿,本王提醒过你,不是你的,你就不该妄想得到!” 说毕,顾时引即是抱着冯兮和走出了房间。 等顾时引走后,夏海晏还未走,顾锦城转眸看向夏海晏,低语道:“夏大人,今日之事,你应该比本宫要清楚。刚才,那位姑娘的腿脚如何,你也看到了。” “如果本宫没有记错,当年,裕皇叔是不是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心上人?” 夏海晏的眉头拢得很紧,而后,他对顾锦城行了一礼,道:“二皇子殿下切莫听闻外头的风言风语,如今,你跟那位凤姑娘的关系,已经在彻查之中,你自己已是火烧眉毛,就不要再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罢,他即是拂袖离去。 顾锦城转动轮椅,想步出室外,却是被一名带刀侍卫拦住,“二皇子殿下,在你完全脱离嫌疑之前,请你先在此处多留几日。” 顾锦城的眸中当即浮现一抹怒色,但是,很快,就被他隐了去。 凤沉姝怕是不能留了。 夜色幽谧,雨声渐停。 顾时引带着冯兮和回了别院,走到房门口,将她放下。 冯兮和回想着今晚的情形,她过去时,假意在酒楼中四处观望,将监视房间的暗卫引出,然后,他们的人就趁机将凤沉姝放进去。 她回到房间,把房门关上之后,就在房中的香炉中燃了香,躲到帘幔后面。 顾锦城进去后,意乱情迷,只顾着榻上的凤沉姝,自然没有觉察到房里还有人。 再等夏海晏跟林询进来时,带了大批的侍卫,她趁着现场处于混乱状态中,便借机溜出来,出来跟顾时引汇合,假装晕倒。 顾时引帮她理了理鬓发,转头道:“下次不要再见二侄儿了。” 冯兮和微愣,没有说什么。 顾时引牵着她的手,欲要迈入房中,却感觉后面有一道凌厉的劲风朝他袭来。 “夏大人,你怎么了?”冯兮和看清了袭击顾时引的人是夏海晏后,心中一紧,忙想将顾时引拉过来。 顾时引已然回身,提掌回应着夏海晏的突袭。 衣袂翩飞,两人缠斗在一起,身形瞬息万变,顷刻之间,已过数招。 冯兮和想跑过去劝架,但是,他们两个根本就不听她的劝,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是谁先停下来。 只见夏海晏在地上落定,对顾时引说道:“裕王爷,兮和不适合留在你身边,下官想要带她走,还望你成全。” 冯兮和听罢,瞠目结舌地看着夏海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是,夏海晏认真诚挚的眼神,又不像是说笑。 曾经,夏海晏就跟她提过要带着她四处游走,远离纷争。她当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他说的都是真的。 “夏大人,请认清你自己的身份。兮和是本王的妻子,让你带走算什么意思?”顾时引走到冯兮和的身边,揽过她的腰,说道:“像夏大人这么有抱负的青年才俊不多,本王倒是认为你更适合留在京畿,一展宏图。” 夏海晏的默了默,继而,他抬头问道:“兮和,你也是这么想的?” 冯兮和也是如此认为的,因而,她没有出声,只点了下头。 夏海晏的唇边泛出苦涩的笑意,他继续说道:“如果我愿意放弃在京畿的一切,带你远走高飞呢?你愿意吗?” 冯兮和十分错愕,她从来没有想过,夏海晏会对她有旖旎的心思。 顾时引见到她竟然还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不由得气上心头。 “夏海晏,你没听懂本王的意思吗?” “过去如何,本王不想管你,但是,希望你从今往后,不要再有这种非分之想!” 夏海晏看冯兮和还未作答,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他对顾时引说道:“裕王爷,这种问题,不是应该由她自己做决定么?” “三年前,你就曾对一位女子痛下狠手。如今,你是该让我把兮和带走了。” “而且,她留在你身边,我的确是不放心。” 说着,他的眼睛又转向了冯兮和。 冯兮和心中怔然,她早就感觉,夏海晏心上人的死跟顾时引有关,今日听夏海晏一说,便是坐实了心中的猜疑。 但是,她跟此事无关,不能因为这样,就到夏海晏身边去,更何况待在顾时引身边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可能!”冯兮和刚想说话,顾时引的面上如覆了一层寒霜,泠然喝道:“你也不用去问她的意思,只要本王不同意,她就算想走也没用。” 夏海晏的眸光也逐渐转冷,向来冷静的他,此时,掌心又凝聚了一道罡风,跟顾时引对打起来。 刹那间,院中风摇影动,一株株梅树上被抖了数朵寒梅花瓣下来。 冯兮和看着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眉头微蹙。 他们两个,都没有听她发表意见,就擅自在那里替她做决定,是把她当成什么了,可以抢来抢去的。 “你们两个,给我滚!”一怒之下,她进了屋,“砰”得一声,将房门紧紧阖上,再也不管那无聊的两人。 顾时引跟夏海晏听到房门被怒甩上的声音,暂时停止了打斗,面面相觑。 只不过,没过多久,他们互相仇视了一眼,又打到屋顶上去了。 冯兮和听着外面渐渐没了动静,不由得从窗子里探出头去观望。 在没有见到人影之后,她即是冲着屋顶喝道:“你下来!” 在屋顶上望风的顾准打了个激灵,抖了三抖,便乖乖地滚了下来,悉听尊便。 冯兮和走到他面前,问道:“你跟在王爷身边那么久,那对于三年前,他跟夏海晏的恩怨,总该清楚了?” 顾准晃了晃神,本来想着要多吊一下她的胃口,可当看到她冷酷的表情后,不由自主地把所有事情都抖了出来。 听顾准的叙述,冯兮和算是知道了,从很多年前起,月照族就与宁国不合,屡屡派出细作潜入宁国境内。 夏海晏在幽州出任都督府法曹时,就曾遇过到一位月照族的姑娘,只是,当时,他并不知晓她是来自于月照的细作。 后来,那位姑娘探知到顾时引驻扎在日月山的消息,便偷偷回到日月山,潜入顾时引的帐中,冒充一位侍奉的婢女,在端水果入帐时,拔出其中的匕首,实行刺杀。 可惜,她的匕首还未来得及拔出,就被人发现,当场击落,在不久后,她也魂归黄泉。 得知此事之后,夏海晏一度消沉了许久,但由于她的细作身份,他不能找顾时引讨个说法,只能默默地隐忍着,尽量避开有顾时引在的场合。 他也心知自己爱上了一名细作,不断地谴责自己。 冯兮和听完顾准的话之后,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她一直以为夏海晏心明如镜,不曾想,在感情方面,也会有如此糊涂的时候。 而月照族跟宁国的恩怨,更是让她好奇,一个隐匿在日月山的神秘民族,一个是泱泱大国,她只知宁国和华国的纠纷不断,所以,才派军队驻扎在日月山,却从未听说宁国想要拿下月照族。 即是如此,那月照族为何那么恨宁国,不惜接二连三地派出细作过来。 冯兮和疑惑而不得解,索性,她暂先不想这个问题。 等顾时引跟夏海晏打完架回来,也不知他们两个如何做了一番交流,顾时引回来后,虽然身上有几处受了伤,但是,心情貌似还不错。 冯兮和拿了点伤药,给他在伤口处敷上,而后,熄灯歇下。 距离冯兮和他们回金陵城也没有几天了,顾锦年感觉压力很大,他来渭城,本想是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迹来,可是,到目前,还没有一件事是办成的。 冯兮和将姬十六推荐给他,姬十六虽然答应效命于他,可是,天天在睡大觉,他要这样的人效命何用。 正在顾锦年发愁时,容四匆匆来跟顾锦年禀道:“三殿下,姬公子来了。” “他来了正好,本宫刚想找他。”顾锦年冷哼一声,即是让人把姬十六带过来。 “参见三殿下。”姬十六一边打着喷嚏,一边跟顾锦年拱手作揖行礼。 顾锦年自然见了他,自然没什么好气,但是,他还是客套地说道:“姬公子那边可有什么进展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一章 心意 姬十六一脸闲适,不等顾锦年发话,便掀了衣袍,径自在一侧的楠木椅上坐下。 顾锦年不禁愤怒:“姬十六。本宫问你话呢?” 先前找他,完全是听信了冯兮和的话,结果,他发现这人居然这么不靠谱。 也是,冯兮和整垮他还来不及,怎么会真心实意地帮他。 “让三殿下久等,玉液湖泄闸的问题,我已经处理好了。”须臾,姬十六淡然回首。 顾锦年一愣,随后,他又质疑道:“你坑本宫呢?本宫几乎每天都让人往玉液湖那边跑,根本就没见到哪里好了。” “三殿下,你今天派去的人还没回来吧?”姬十六的眉梢微扬,细细地说:“前面那些天,我带人去玉液湖观察过,发现那里下游只有小潺涧,大量的雨水难免会泛滥成灾。” “所以,我都在让人挖暗渠,今日一早,暗渠已经挖好,玉液湖的水也被分流到暗渠里去。” 顾锦年顿时傻了眼,竟然,一夜之间,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容四,你去问问看,是不是真如他所说。”他不放心,又让人出去打探。 容四打探回来后,便将那边的情况跟顾锦年仔细说了一遍,的确就跟姬十六说的一样,暗渠都已挖好,不必再担心泄闸的问题。 “姬公子,方才,是本宫唐突了。”顾锦年一下转变了颜色,客气地让婢女为姬十六奉上茶水糕点。 “本宫早就听说姬公子有大才,能为本宫所用,是本宫的福气。” “三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就请直说。”姬十六听着他恭维的话,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热情。 他心知,顾锦年还是有事要找他协商。 他的心里也是不情不愿。本来,他也不愿到顾锦年的手下办事,但是,那天,一觉醒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顾时引跟冯兮和卖了,想后悔也来不及。 顾锦年看着他的态度那么差,很想训斥一顿,但是,他在心里说服自己,这有能力的人,脾气差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权当忍忍。 “姬公子,你也知道,本宫前来渭城时,曾夸下海口,扬言要将来路不明的那一帮杀手缉拿。” “可是,目前的情况,你也知道,他们太狡猾,本宫没有查到他们的下落。你看这……” 姬公子听着,忙挥手制止道:”三殿下,你是想让我帮你剿匪?” “姬公子果然是聪明人。”顾锦年乐呵呵地说道:“本宫不是小气的人,若是你能帮着本宫立下大功,回金陵之后,本宫必会奏禀父皇,对你封官加爵,让你享受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三殿下可别忘了你的承诺。”姬十六仿佛对他说的荣华富贵很感兴趣,便让顾锦年把头凑过来,悄悄地说:“其实,我的手上有一些线索,他们貌似是二皇子殿下所养的人。” “二皇兄的人?”顾锦年甚是诧异。 自从户部落入他人手里之后,他便明白自己那个二皇兄并不是个无欲无求的人,相反,顾锦城有着不亚于任何一个皇子的野心。 而顾锦城这么多年来,能将所有人都瞒住,可见他的城府之深,要说顾锦城养了一批狡猾又奇怪的杀手,顾锦年是相信的。 与此同时,顾锦年的心中狂喜,他想到,那批杀手是顾锦城养的,那将他们缉拿了,不是更好,看顾锦城的野心在昌德帝面前就暴露无遗。 可是,顾锦年还有个疑虑。 “姬公子,就算本宫知道了那批杀手是二皇兄的人,也没有万无一失的方法去抓住他们。” “三殿下,我告诉你。”姬十六再次神秘兮兮地让顾锦年靠过来,“就在昨日,发生了一件事,一名月照族的女奸细打伤了裕王妃,然后,潜入盛意酒楼,借着幽会的名头,跟二皇子殿下相见。” “幸好,林将军和夏大人及时赶到,当场将女奸细逮捕。” 顾锦年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大,眼中已难掩喜色。 当朝皇子不仅与江湖杀手组织相互勾结,还与月照族奸细有来往,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他若是握住了顾锦城的这把柄,到时候,看顾锦城还如何在朝中立足。 “月照女奸细被逮捕了,那二皇兄呢?”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那名女奸细坚决不承认,跟二皇子殿下认识,口口声声说是碰巧躲到他所在房中,给他用了迷药,想假装跟他欢好,以躲过搜查。”姬十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既然她不承认,也没有足够的证据,二皇子殿下当然没事了。” “这怎么可以!”顾锦年觉得失望,声音不由大了些。 而后,他意识到自己太心急,就轻咳了一声,说道:“姬公子别误会,本宫是觉得像这种威胁到江山社稷的大事,必须彻查清楚,方能不负黎明百姓的期待。” “三殿下不必多言,个中事由,我们都心知肚明。”姬十六直截了当地说道,顾锦年听了,略为尴尬。 之后,姬十六又道:“虽然那女奸细没有承认与二皇子殿下的关系,但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二皇子殿下必会选择杀人灭口。” “不日,她就要被押解回金陵了,想必,二皇子殿下会在路途中,对她下毒手。” “这一次,为了以防万一,负责押解她的侍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普通的侍卫无法顺利潜入,实施刺杀,所以,你觉得二皇子殿下还会派遣普通的杀手过去吗?” “明白了,本宫立即召集所有人马,务必确保嫌犯能安然前往金陵。”顾锦年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心觉顾锦城会派那批特殊的杀手过去。 而姬十六想的跟他不一样,顾锦城若是派自己的人过去,很有可能会暴露他自己,但是,留着凤沉姝,他不会省心。所以,顾锦城在很大程度上,会让云长依去做这个事。 刚好,那批杀手就是云长依的人。 这日,雨后的院子里,寒梅上在不断地落着水滴。 冯兮和一大早起来,更衣洗漱完毕,出门伸了个懒腰。 不多时,她听见不远处传来银枪挥舞的声音,便一步步循着声音的来源。 过了三处长廊,她便瞧见冯君逸手持一把红缨枪,在与姬十六比试。 少年颀长的身躯由冰蓝色的锦袍包裹着,那锦袍随着他挥舞红缨枪的动作,衣袂翩飞,如一只敏捷的鸿雁般。 冯君逸随着姬十六习武,已有多日,如今,一套枪法下来,便是浑然天成。 “师父,你看我的枪法是不是比你要高明?”在舞出一个漂亮的枪花之后,冯君逸自信地询问姬十六。 姬十六的眸色一沉,略是摇头。 “你再看看你的红缨枪。” 冯君逸听他的话,看过去,本来得意的心情瞬间消弭。 只见抢上的樱穗已被挑去了一小簇,冯君逸顿时感到挫败,沮丧地低下头,当然,沮丧的原因,不只是因为比试输了。 姬十六晃着樱穗,将冯君逸的小手拿起来,摊开,放在他的手心。 “记住了,永远都不要忽视任何地方,你的敌人很可能就会在你没留意的环节下手。” 冯君逸似是听懂了,乖巧地点点头。 冯兮和在长廊边,看到他的这副模样,心道,也只有姬十六能够驯服得了他这批烈马。 只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愈发感觉姬十六的身份不一般,冯君逸不适合跟姬十六走得过近。 这时,姬十六瞥见了冯兮和,即是转头跟她打了招呼。 冯君逸顺着姬十六的目光看过去,见到冯兮和后,拔腿就跑。 “君逸,你等一下。”冯兮和追了过去,自打上回从山林回来之后,许是觉得心中有愧,冯君逸一直都在刻意回避她。 姬十六见状,便转动身形,到冯君逸面前,将他拦住。 “君逸,为师还要告诉你,自己做过的事,要对它负责,犯下的错,也要学会去面对。” 说罢,姬十六往远处走开,把空间留给他们姐弟。 冯兮和望着冯君逸的背影,叹息道:“如果你还在为上回的事情而自责的话,没有必要。我早就不怪你了。” 冯君逸低着头,徐徐回过头。 半晌,他才抬起头,愧疚地说道:“可是,我怪我自己,这么多年来,不仅错信了那个女人,还连累你。” 说着,他又诚恳地握紧了冯兮和的双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姐姐,我以后,不会再相信那个女人了。也请你相信我,会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你,还有清玥姐姐!” 冯兮和的心略是一颤,难怪冯君逸一大早就在勤奋地练习枪法,原来他是为了能够保护他们。 如此一来,她所遭受的都不不值一提。 天空顿起雷鸣,狂风刮过落叶,卷起寒梅瓣,打在她的脸颊上,她却丝毫未觉。 “我相信你!”良久,冯兮和反握住冯君逸的手,笑意盈盈,眼波静谧而温柔,“这一次,嫂嫂也会跟我们回去,我们全家人可以团聚在一起,过一个新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二章 杀伐 冯君逸澄澈的眼睛眨了眨,随即,他用力地点点头。 冯兮和的颊侧漾开两个浅浅的梨涡,如同和煦的阳光。 这时,她听得身后有人轻咳一声,便徐徐转过头去。 顾时引明显有点不高兴,他走过来,问道:“你说,你们一家人共度新年,那有没有把本王算上?” 冯兮和窃笑,她敢不将他算上么? 顾时引见到她默认的样子,眉心才逐渐舒展开来。 到了午后,冯兮和接到渭城当地官员内眷的邀约,邀请她前去参加送别的宴席。 顾时引关心边境的军务,不愿去,就安排了人跟着她过去。 宴席持续到很晚才结束,冯兮和回来的时候,起了困意。 她打了个呵欠,上了马车。 马车在寂寥无人的街道上徐徐驶过,擦过冬日夜晚的寒风。 而当行至一处街口时,车夫见到前方的有几列士卒在行走着,在他们的中间,是一辆囚车,一名女子的衣裳和发髻皆乱,瘫软在囚车内。 冯兮和将马车的窗子打开一线,认出囚车内的女子是凤沉姝后,微微凝眸。 “王妃娘娘,容我上前跟说一声,叫他们让个道。”车夫捂紧棉衣,他下了马车,准备去知会一声。 “不必了。”冯兮和劝阻道:“押解要犯,事关重大,让他们先过吧。” “诺。”车夫将马车停到道路的一边。 前方的队伍在有条不紊地前进着,这时,其中的一名站在囚车边的士卒,却不着痕迹地用手指敲了敲栅栏。 凤沉姝打了个激灵,拂了拂凌乱的鬓发,支着身子起来。 借着昏暗的月光,她似是能看到那名士卒,食指的指腹上,有一朵曼珠沙华样的印记。 他来救我了! 她心中激动,却也不敢发出声响,只满含希望地看着他。 那名士卒悄悄丢了一颗药丸进去,随即,他转过眼睛,暗示她,这是治伤的药丸。 凤沉姝一开始还怀疑,但是,她一想到顾锦城那天看她时,那种绝无仅有的温柔眼神,只觉他是不会害她的。 她没有多想,就拿起药丸,准备服下。 就在此时,士卒们的统领似是觉察到异样,径直往此处走来。 那人听着脚步声近了,慢慢地缩紧拳头,再看向凤沉姝的眼眸中,多了一丝急切。 “你,抬起头来。”统领走到那人的跟前,强制命令道。 那人低着头,一点点寒芒自他的衣袖里显现,露出尖锐的一角。 凤沉姝犹疑了一瞬,刚抓起药丸,想服下去,统领却是迅速地打出一个暗镖,将她手中的打落。 药丸透过栅栏的缝隙滚下,沾满了尘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在凤沉姝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统领已拔出腰侧的佩刀,其它的士卒也齐刷刷地拔出佩刀,齐齐指向了那人。 那人冷哼一声,拿出一柄利器,一边朝他们袭去,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一边拿出了烟雾弹出来。 他将烟雾弹丢在地上,地面上,立马就升起一片白茫茫的浓雾,待浓雾散去后,他人已经不见。 “秦统领,人跑了。”其它的士卒来禀告。 “囚犯没事就好。”那统领平静地说道。 然后,他走过去,将滚落在地的药丸拾起,递给凤沉姝。 凤沉姝忐忑不安地想要接过,他却当着她的面,一把将药丸碾碎,露出了里头黑色的粉末。 统领看着药丸,泠然道:“凤姑娘,你再傻,也该认出这不是什么良药,而是毒药。” “你所效忠的那个人处心积虑地想要取你性命,他这般待你,你还愿意对他死心塌地吗?” 凤沉姝倒抽了几口凉气,顾锦城竟然想要她的命。 不会的! “有没有可能,你自己想清楚。”统领说罢,便指挥着士卒继续赶路。 冯兮和在旁边,看了一会,便将窗子放下,命车夫照常前行。 其实,在各个街道的路口都已经有人埋伏好,就等前来的那名杀手自己跑掉,带他们去往巢穴,将其一网打尽。 月明星稀,夜色静寂。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马车还未驶出多远,便是颠簸了一下,往一侧倾翻。 千允扶住冯兮和,两人稳住身子,从马车里走出来,就见到在他们的面前围了成批的杀手。 冯兮和看着朝他们走过来的这些人,转眸望向其它地方,判断着形势。 远影从一处屋舍上面飞跃而下,持剑,挡在冯兮和的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远影问道。 带头的一个蒙面杀手,残酷地笑了一下,“主子要我们取你性命,得罪了。” 话毕,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拔出了手中的兵器,成群涌来。 “王妃,你退后一点。”远影说着,放出了一朵烟花。 在四周负责保护冯兮和安全的大批侍卫便不断蹿出,与前来的杀手交战在一起。 冯兮和跟千允往后退了几步。 冯兮和心中暗道,云长依这是狗急跳墙了么,竟然借机,直接派出杀手来杀她。 街道上,火光冲天,分外喧闹,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生怕这些杀手闯进去。 此时,云长依身着狐裘披风,站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目光狠戾地盯着冯兮和。 “主子,是要抓活的还是?”有杀手在她身后问道。 云长依的朱唇翕动,冷冷地吐字道:“给我杀了,一个活口都不许留!” 就在刚才,那名前来给凤沉姝送药的杀手回去后,竟然引来了姬十六带来的一批侍卫,追击他们。 虽然有新型兵器,但是,姬十六那一边有备而来,她还是损失了不少杀手。 她好不容易才带着剩余的杀手逃出来。 既然如此,那她还不如跟冯兮和拼个鱼死网破,否则,等她的羽翼都被斩尽,回金陵,再想要冯兮和的命,那就难了。 渭城不似金陵,有大规模的铁骑把守,顾时引跟林询过来时,并没有带太多的侍卫过来。 她得抓住这个机会! 只是,事不如人愿,尽管她所养的这批杀手杀伤力强大,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打斗,却依然败在了下风。 远影一边跟杀手们打着,一边将地上的马拉起。 “王妃,你先走。” 冯兮和坐到了马上,将千允也拉了上来,利落地一夹马腹,拉紧缰绳,往前方奔去。 后头的喧嚣在渐渐远去,等到了一处巷口时,千允在冯兮和的背后,深吸了一口气。 “小姐,终于没事了,他们应该都被拦住,追不过来。” 冯兮和的眸光微转,总感觉此处安静地过分了。 须臾,几只老鼠慌慌张张地跑过,躲到了一处洞穴中。 冯兮和的眸色顿时一寒,此处怕是有古怪。 千允放轻松,而冯兮和一把拉住她的手,说道:“先抓紧我!” 她需要尽快离开这里,便打算策马疾驰。 然而,她还未抽动马鞭,四处八方又有一群蒙了面的黑衣人奔出,杀气凛凛地将她们两人包围。 冯兮和一开始以为他们是云长依的人,可是,当看到他们的黑靴上绣着形状诡异的曼珠沙华时,就可以肯定他们是另外一拨人。 黑衣人相继抽出佩刀,截住了冯兮和的去路,冷血的目光令人见了不寒而栗。 而冯兮和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怯意,反而,坦然地面对着他们,眼神凌厉如刀。 方才,在奔跑的过程中,她的发丝早已凌乱。 此刻,风一吹来,吹拂起她的三千青丝,宛如一株在暗夜里悄然绽放的优昙花。 黑衣人不禁晃了晃神,任他们杀过再多的人,也没见过这个年纪的少女在面对他们时,会如此冷静。 可是,这样的女子,更应该杀,否则后患无穷。 “是何人指使你们过来的?”少顷,冯兮和气势凛凛地问道:“知不知道你们要杀的人是谁!” 带头的黑衣人冷笑一声,“都死到临头了,你知道了也没意义。” “你们来自日月山?”冯兮和紧跟着问道。 黑衣人略是错愕,又多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看穿。 冯兮和不屑地笑道:“你们座下的马是产自月照族的踏雪马,你们所用的刀是用日月山的千年玄铁锻造而成,名为流水曲觞。” “两者都是稀有之物,你们却每人都能配备齐整,可见能够号令你们的人,非富即贵,地位和权势非同一般。” 黑衣人更是诧异,只觉这女子,年纪轻轻,竟能知道这么多。 因着他们的走神,冯兮和在他们中间捕捉到一条可以冲过去的细缝。 接而,带头的黑衣人放话:“你猜对了又如何,还不是要带着这些下地狱!” 冯兮和默默地掉转马头,不明所以道:“我只是奇怪,我虽然在幼时,跟母亲和大哥去过日月山,但是,从未得罪过什么人,我母亲和大哥亦是没有跟日月两族的人结下过深仇大恨。” “到底是什么人,跟我有如此大的仇怨,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黑衣人不屑道:“裕王妃,有些时候,不是你没跟别人结仇,就可以相安无事的。” 话毕,他再也不跟她多说一句,率人,提刀迎上。 “千允,抓好了!”冯兮和双腿一蹬,身子往前倾。 她带着千允,往那道渐渐放大的缝隙冲出去。 身后的黑衣人自然追赶了过来。 而冯兮和的目之所及处,忽地多了一抹火红,距离她越来越近,仿佛燃烧着这个夜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三章 马上改嫁 顾时引带了一队侍卫,打马前来。 他的笑容妖治,墨发恣意扬起,宛如罂粟盛绽。 当她行至冯兮和面前时,伸出了骨节匀称,修长的双手。 冯兮和诧异地看着他,似乎是在询问他为何会过来,顾时引只看了她一眼,便默然要将她拉过来。 有这样一个人,在她身后相护的感觉真好! 冯兮和只觉重生以来,到现在,早已没了前世的孤单感。 她选择信任眼前这个男人,这是她所嫁的人。 她毫不犹豫地将手递出。 然而,下一瞬,她想到了身后的千允,手不禁僵在了半空中。 “到本王身后去!”顾时引没有半分责怪。 冯兮和即是骑着马,来到了他的身后。 那一帮从巷子口冒出的神秘黑衣人见到顾时引,皆是怔然。 早在日月山时,他们就听闻这位大名鼎鼎的战神。 不过,他们很快就敛容,恢复了杀手该有的冷酷表情。 “裕王爷,想不到,你对你新王妃竟是这般深情,实是罕见!”带头的黑衣人策马上前,冷笑道。 “本王如何,还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顾时引的眉梢微挑,“你等不请自来,是想让我宁国众将士前去日月山,踏平你们的巢穴么!” 黑衣人晃了晃神,而后,眉宇间划过厉色,“裕王爷,既然你亲自送上门来,那就请恕我们不客气了!“ “我倒不认为,你来渭城,没有带多少人马,能够轻而易举地逃出我们的手掌心。” 他扬手打了个响指,身后的黑衣人便成群涌上,与顾时引所带来的侍卫缠斗在一起。 一时间,喊杀声划破苍穹,不断地有人倒下。 冯兮和眼观黑衣人的招式,大抵可以猜出他们受过多年的严格训练。 他们刀法凌厉,每一招每一式,能直击人的要害。而且,每个人之间的配合都是天衣无缝,不似云长依所带的那帮乌合之众。 顾时引的眼睛微眯,迸溅出点点寒芒,他回头,对冯兮和说道:“你,马上给本王走!” 面对朝他们前来的黑衣人,几个侍卫挡在他们面前,挨了数刀,明显已经力不可支。 顾时引翻身下马,从身侧侍卫的手中拔出一柄软剑,在冯兮和的坐骑的脖颈处刺了一剑。 骏马受惊,撕鸣一声,带着冯兮和跟千允,撒蹄狂奔。 冯兮和稳住身子,回眸望去,便见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刀光剑影中。 她的心中一凛,一想到如果顾时引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 不出片刻,她毅然决定,不能走! “千允,你回去等我!”冯兮和飞快地下马,让骏马载着千允奔去。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普通的侍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顾时引听着逐渐远去的马蹄声,感到了一丝心安。 他浑身散发出嗜血的骇意,手持软剑,与数名黑衣人相抗,眼眸赤红。 而就在此时,朝他挥舞过来的一把刀子却被另一把剑截下。 他转眸一看,见到身侧已多了一个娇丽的身影。 “本王不是让你走了吗?”他冷声喝道:“同样的话,本王不说第二次。” “马上给本王回去!” 冯兮和却挥剑应对着不断涌来的黑衣人,用铿锵有力的话语回道:“王爷,我不想守寡,所以,要走,我们一起走!等回金陵之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但是,你若有个好歹,我马上改嫁!” “你……”顾时引又气又恼地怒视了她一眼,心中却不可抑制地浮起一抹欣喜。 “想改嫁?本王告诉你,你连想都不用想!” 喊打喊杀的声音很大,而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竟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黑衣人皆是一愣,心觉,这两人都死到临头了,怎么还有心情在这浓情蜜意的。 在他们走神的这一刻,顾时引拉着冯兮和,纵身跃上了马匹。 不管身后的黑衣人如何追赶,箭雨不住地袭来,他都没有回头。 渭城的寒风,吹到身上,是刺骨的寒冷。 冯兮和坐在顾时引的前面,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寒意。 “顾子裕,你跟我说说话。”她自然听到黑衣人放箭的声音,而顾时引就在她后面挡着,也不知他的情况如何。 过了一会儿,她没有听到顾时引的任何回话,心中的忧虑更甚,忙想回头看。 却听顾时引不屑地说道:“放心,本王还没死!” 冯兮和的唇角抽了抽,没有回头。 她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云长依的那批杀手脱身而出,也追过来,跟这批杀手合伙的话,那他们麻烦真就大了。 只希望援兵能尽快赶来。 冯兮和想着,即是扯了一下缰绳,调转马头,往此处地震中,渭城受灾最严重的城郊跑去,那边离他们现在的位置最近。 而且,在城郊,有一处山坡,连接着数个村庄。 然而,马匹奔跑的速度远不及黑衣人追赶而来的速度。 他们所放出的箭矢也愈发密集,有几根箭差点从顾时引身边擦过,落到她的身上。 不过,在那之前,顾时引已伸手,替她将箭拂开。 “顾子裕,你再跟我说句话!”冯兮和急切地说道,那么多箭射过来,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顾时引无奈地叹息:“你闭嘴!要骑马就专心点!” 冯兮和这才放心,咬咬牙,让马匹跑得更快,尽可能脱离黑衣人的视线。 黑衣人一路追杀,冯兮和片刻未歇。 不多时,她已骑着马来到了城郊的山坡前。 冯兮和深吸了一口气,见黑衣人还没到,就跟顾时引下马,拍了拍马屁股,让它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她正打算检查顾时引的伤势。却见夏海晏率领着一大批侍卫往此处赶来。 “夏大人,他们在后面!”冯兮和惊喜地喊道。 只是,夏海晏的面色阴沉,她只觉不对劲。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盯着两人,身侧的侍卫询问他,要不要去捉拿黑衣人,他却没给一句话。 没过多久的功夫,黑衣人也已火速赶到。 带头的黑衣人看到夏海晏在,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怯意,反而,眼中染了一抹笑意。 “原来是宁国的刑部左侍郎夏大人,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月照族的嘉儿。”他说话的口吻,就像是见到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般。 夏海晏默了默,继而,带着苦涩的意味说道:“终身难忘!” “这就对了。”黑衣人很满意他的回答,指了顾时引,接着说:“夏大人,你看到没,杀了嘉儿,率军迫害月照族的元凶就在你面前。” “杀了他!杀了他,你就可以为月照族和嘉儿报仇了!否则,你要是帮着他对付我们,就是在帮你的敌人!” “他如今身中数箭,他们两个又孤立无援,是你杀他的最好时机。错过了今日,来日,你根本没有机会能够接近他!” 黑衣人说着,便将一把流水曲觞递到了夏海晏的手中。 夏海晏的衣袍随着山坡边的风轻扬,闻言,他果真提着那把刀,一步步朝他们走过来。 那名为流水曲觞的刀子上染了血,在一点一滴地落于尘土中。 “夏海晏,你怎么了?”冯兮和倒抽了一口凉气,不解地问道:“尽管他算是杀了你心上人的仇人,可是,那是月照的细作,月照是宁国的敌人!” “无论如何,你都是宁国的人,难道你忘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抱负吗!” 听着她的话,夏海晏似是犹疑了一下。 随后,冷峻的面容上,惊现狠厉之色。 “兮和,你让开,我不想伤害你。”他站在冯兮和的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 这个时候,云长依带着脱身而出的残兵也赶到了此处,见到这种情况,她的心情顿时大好。没想到,都不用自己动手,就有人替她解决掉冯兮和跟顾时引,除却她的心头大患。 云长依吩咐跟着她的杀手们不要出声,在棕榈树后,选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藏好。 冯兮和的眉头紧缩,虽然,她一直都很想杀了顾时引,为冯君尧报仇,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却是下不去手。 “媳妇儿,夏侍郎说的没错,你先让开。”这时,顾时引拍了拍冯兮和的肩膀。 冯兮和回过头去时,见到的是他面色无惧,心中更是酸涩。 上一回,在金陵时,他去了毒宗,回来身负重伤,回来却云淡风轻地瞒了她。 这一次,是还准备瞒她么? 黑衣人见他们三个在此地僵持着,不由得催促道:“夏大人,你还在犹豫什么?” “难不成,你是舍不得这个女子?” “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总不能挡了你的锦绣前程。” “在这里,我可以向你表示,我们主子的心意。杀了裕王爷之后,宁国没有你的容身之地,那又如何,我们主子会许诺你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夏海晏一成未变的面色略有所动,流水曲觞被他慢慢地举起。 冯兮和不可置信地看着夏海晏,叹道:“夏海晏,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四章 穷途 夏海晏的眸色微寒,漾起一丝波澜。 黑衣人得意洋洋地望着他们,等待着令他们大为畅快的结果。 只是,夏海晏举起了流水曲觞之后,挥过去的方向并不是顾时引跟冯兮和。 他转了个方位,对着众多侍卫喝令出声:“给本官将这批贼人拿下!” 黑衣人的瞳孔骤然放大,紧盯着他说道:“夏大人,你这是何意?” 夏海晏冷哼道:“你以为借着嘉儿的死,就能让我背弃宁国。你想多了!我夏海晏心里就算有再多的怨,也不会是非不分!” 说罢,他身后的侍卫即是成群结队地朝他们奔去。 冯兮和愣了愣,而后,她转头望向顾时引,“你们两个早就商量好了?” 顾时引没说话,算是默认。 在几天前,他跟夏海晏打起来的那个晚上,他们打到别处之后,双方都累了,就坐在屋檐上,歇了一会。 夏海晏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提议停战,商榷一番,夏海晏也同意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和和气气地说话,夏海晏也表示,嘉儿的死,不能完全怪他。 而且,那属于私事,在干系到月照族和宁国的问题上,夏海晏的头脑还是清醒的。 如今,怀有异心的人还未解决,他们实在不适合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翻陈年旧账。 冯兮和听罢,徐徐松了一口气。 须臾,她的眼睛看着远方,心里想到,顾锦年的人,差不多也该到了。 而藏身在棕榈树后的云长依将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大好的时机,她不想让冯兮和跟顾时引逃过。 “把东西拿出来。”云长依转头吩咐。 跟随着她,所剩不多的杀手,便将一个黑不溜秋的圆球掏出,点燃,朝顾时引掷去。 冯兮和一回头,即是看到一个硕大的火球将要落在顾时引的身上。 “不!”她慌忙地摇着头,寻思着,若是真要了顾时引的命,她绝对不会开心。 电光火石之间,她整个人已经朝顾时引扑了过去。 还在跟黑衣人混战的夏海晏不由得瞥了他们一眼,在看到这一幕之后,神情已然凝滞。 此时此刻,就算是傻子都明白冯兮和的心意了。 他竟然在几天前的晚上,问了一个那么愚蠢的问题。 云长依的眸子里流露出迷人的笑意,她心道,可惜顾锦城不在,倘若顾锦城看到这副画面,他该是如何做想? 冯兮和双手抱住顾时引,两人顺着山坡往下滚去,火球也顺势滚落,向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魔,在不断地追逐着他们,似要将他们吞噬殆尽。 顾时引对上冯兮和的双眸,一时之间,晃了神。 他并不是不能避开火球,但是,他没有想到,冯兮和居然会为了救他,连性命都不顾。 这一刻,杀伐声没了,寒意不复,世界静止了。 “媳妇儿,这回,你再想否认也不行了。”他粲然一笑,“你说的对,回金陵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冯兮和微微错愕,随即,她敛了眸子,嘟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此处山坡上,林木密集,火球被一株繁茂的参天大树遮挡住,火光距离他们渐渐地远了。 冯兮和跟顾时引落至山脚下,分辨不出方向。 她站起身来,瞭望下方,只见一片漆黑的夜色下,有一处村庄。 冯兮和想着,顾时引的背部大抵是受了不小的箭伤,上面的形势又乱得很,不如就先带他到一户人家家中养伤好了。 上方的山坡边,局面愈发混乱。 云长依见冯兮和跟顾时引滚下去了,立即转身,打算回去。 然而,她刚一转身,就看到前面有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涌来。 她心道不妙,便紧张地问身后的人,“火球还有吗?” “我带的都用完了,刚才扔出去的是最后一个。其它的,还在房间里,来不及带出来。” 云长依的心头一跳,急急忙忙地想要跑掉。 可是,一把长缨枪已抵在了她的脖子上,云长依平息着心绪,喘气,再出喘气。 待再次睁开眼睛时,映入她眼中的是少年,让她心中一喜。 “君逸!”她甚是欣喜地唤了一声,然后,她拂过自己的鬓发,笑意澹澹,“难得在这个时候,你还愿意来救我。” “安乐县主,你错了,我不是来救你的。”冯君逸冷漠地用长缨枪擦过她的脖颈,说话的语调中不含丝毫的感情。 “冯国公府当年收留了你们母女,你们却反过头来,利用我对你的信任,陷害我姐姐。从此以后,我算是跟你没有任何瓜葛。” “君逸,你听我说。”云长依耐心地劝着他,在她的面前站了一个杀手,她的手不着痕迹地抓住杀手背部的意料。 “上次在山林的事,完全就是个意外,我要是有那么大本事。这么多年来,还苦苦寄人篱下做什么?” 冯君逸冷嗤一声,“你想要的不过的取而代之,一个能令你满意的地位!” 云长依的喉间一哽,听着离她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便又说道:“君逸,你相信我,我不是那么贪慕虚荣的人。” “你先救救我,救我之后,我再跟你细说,好不好?” “不可能,我非但不会救你,还会替我们家讨回过去的债!”冯君逸跟她没得商量,经过上回那事,他早就不对云长依抱有任何期待,更别说是再去相信她。 他手下的力道加重,枪头在云长依细长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君逸,你好狠的心!”云长依忍着疼痛,微微蹙起笼烟眉。 “那也比不上你心狠!” 话落,冯君逸毫不犹豫收回长缨枪,再递出去时,已往云长依的手臂上刺去,他要让她一点一点地品尝痛苦。 云长依咬牙,顺势将杀手拉到面前,替她挡住了长缨枪。 “主子!”杀手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他效忠了多年的主子。 “别废话,替主子受死,是你们该尽的责任。”云长依说罢,立马就跑。 冯君逸气势凌厉,他提起那名杀手的手腕,一把甩到地上。 继而,他追上云长依,长缨枪狠狠地刺入她的左臂。 云长依痛苦地皱眉,她忍着疼痛,跑得更加卖力。 冷不丁的,长缨枪在她的肩膀处又痛扎了一下。 云长依额上冷汗直冒,神思急转之间,她瞥见那帮黑衣人在步步后退,往她这边靠近。 她忙地跑到一名黑衣人的马边,朝她伸出柔荑,楚楚可怜道:“求你,求你救我!” 那黑衣人本想一口回绝,可当他转过头后,不由得被她的美貌吸引,走了神。 云长依就在他走神的瞬间,径自爬上去,坐到了他的身边,狠踹着马腹,让马匹迅速跑动起来。 冯君逸站在后面,眸子紧盯着她,没有再追过去。 夏海晏率领着众侍卫还在与黑衣人他们交战,黑衣人持刀力敌,原先是对他们感到不屑。 但是,随后,当他们看到齐整的马蹄声在往此处来的时候,皆是一怔。 只见顾锦年坐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地带着众多兵马疾驰而来。 他抱着剿匪,立大功的目的前来。在来渭城的这批人中,就数他带的人马最多。 他看着那么多人,甚是感慨地身侧的姬十六说道:“姬公子,果然还是你厉害,不但能让本宫将那批来路不明的杀手一网打尽,还能把另外一些牛鬼蛇神也引出来!” “待回金陵之后,你必是本宫的首席心腹。”顾锦年的眼睛发着光,仿佛看到了不可限量的未来。 姬十六默然以对,望着前方,眸底一沉,不知在想什么。 旋即,顾锦年将手一挥,命令身后的人马上去缉拿那帮黑衣人。 黑衣人的眸光微闪,心道,今日,他们本就打算低调行事,还不想跟宁国的皇族产生正面冲突。 如今,不但牵扯到了顾时引,当今的三皇子也带着人过来。 若不及时离去,只怕会是一场恶战。 到时,让主子知道他们非但没能杀得了人,还震惊了宁国的皇室,岂不是饶不了他们! 黑衣人想着,便调转了马头。 “撤!” 其它人急匆匆地跟着他,不断退却。 而其中一名黑衣人明显落后于他们的速度。 “大哥,这个女人一直抓着我的马不放!怎么办?” 他指了指在地上,死死抱住马腿的云长依。 方才,云长依爬上了他的马之后,他意识到她是个麻烦,就将她扔下去。 岂料,云长依竟然还拉着他的马,任他如果骑马,将她在地上拖曳,她都不肯放手。 尖锐的石子划破了云长依的衣裳,将她磨得浑身都是伤,她却只能依靠这些黑衣人,不然,她孤身一人,很快就会落入夏海晏他们的手中,从而,暴露了身份。 带头的黑衣人的眉头一动,厉声呵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一个女人做什么?将她丢下去喂狗算了!” 闻言,那人狠了狠心,抽出刀子,往云长依的双臂上砍去。 云长依眼见着自己的手要被砍断,惊慌失措地收了回来,那人就坐在马上,用刀子将她的身体一挑,将她丢下山坡,不让她继续挡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末路 顾锦年最终没能将这批半路杀出的黑衣人抓到。 而对于云长依所养的那批杀手,他令人将他们全部绑起来。 “这些来路不明的贼人肆意干扰我朝百姓,必定要严惩不贷!” “至于那个跑了的头头,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给本宫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着,他转眸望向姬十六,十分有礼貌地问道:“姬公子,你看,那帮逃走的匪徒,本宫还要不要派人去追?” 姬十六的眼眸微微抬起,说道:“三殿下,你今天能顺利将那批杀手悉数抓捕,是因为事先做好了打探,对他们都了解了。” “而刚刚那帮人,是突然冒出来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冲过去,万一折损了大量的人马,等回了金陵后,别有异心的人在此事上做文章,把你原来的功劳都抹了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顾锦年一听,觉得有道理,就让人放弃追赶那批黑衣人,转而,一心一意地找杀手们的头头,并且,搜寻冯兮和跟顾时引的下落。 姬十六的心中暗叹,若是顾锦年得知,那头头就是云长依时,心情会是怎么样。 夜空中,星光稀少,月影黯淡。 山脚下,冯兮和推着顾时引,说道:“喂,你还能不能起来走路,我带你找户人家疗伤。” 顾时引心觉,这媳妇真冷酷,受伤了,都不多安慰几下。 所以,就算能起来,他也不打算起来。 索性,他就阖上了双眼,往后面的树干一靠。 冯兮和看着他倒了下去,心中一惊,忙俯身询问:“顾子裕,你不会晕过去了吧?” 他晕过去了,这四面八方,空无一人,她找谁去啊。 而后,冯兮和想了想,决定自己上阵,将顾时引放到自己的背上,一步步往村庄走去。 顾时引本来只打算眯一会眼睛的,但是,现在,他发现由媳妇背着也很不错,就继续晕着。 冯兮和背着顾时引挨家挨户地敲过门来,累得喘不过气来。 好在,她走了一段路后,其中,一户还亮着灯的人家,为他们开了门。 冯兮和表明来意后,一开始,那户人家因着他们的穿着打扮不似一般人,不敢轻易收留。 而看到她背上的顾时引,貌似受伤很严重,就匆忙让他们进去。 到了一间里屋,冯兮和将顾时引重重地甩在了简易的榻上,总算可以缓过气来。 但是,她担心顾时引的伤势,不敢耽误太久。 冯兮和扶着顾时引坐起来,在触碰到他的后背时,感到了一片粘稠。 等收回手一看,她的心里倒抽着冷气。 在将他的衣裳小心翼翼地除去之后,她便去跟借宿的人家借来了绑带,还有一些止血的药材。 顾时引的眼睛依旧闭着,他似乎越来越享受媳妇这种贴心的照顾了。 冯兮和上完了药,又把他放好,她怕随意挪动会影响到他的恢复,就自己走到前面的桌子上,以手为枕头,将头趴到桌子上,准备就这样度过一晚。 顾时引在榻上躺着,感觉媳妇给她绑了伤后,就不过去,不免好奇地微微睁眼。 油灯已被熄掉,隐隐约约的,他可以看到冯兮和在桌边歇息的身影。 这么冷的天,她连被子都没有披。 顾时引立马翻身从榻上起来了,顿时觉得一直装晕是个很不明智的决定。 他悄悄地走过去,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抱到了榻上。 随后,他轻柔地在她的额上亲了一下。 冯兮和迷迷糊糊中,只觉有人在抱她,待醒来,便对上一双潋滟的凤眸。 “你的伤?”她打了个激灵。 顾时引轻笑道:“难为你背了本王一路,本王不会让你守寡的。” 冯兮和听着他的话,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她的眼睛一亮,怨怼道:“你刚才是装晕?” 顾时引的眸色暗了暗,心道,他怎么把这事给抖出来了。 思忖片刻,他觉得还是保持沉默好了,便躺下,打算拥着冯兮和入睡。 “你给我放开!”冯兮和暴怒。 顾时引心道,这媳妇跟刚刚相比,怎么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媳妇儿,本王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不是应该体恤一下么?”他不放,拥得更紧。 冯兮和一想到他竟然装晕,就想把他推开,可是,她担心他的伤口会裂开,只能暗戳戳地咬牙,忍过一夜。 这笔账,她来日再算。 第二天一早,冯兮和强硬地要求顾时引起来,检查他的伤口恢复得怎么样。 “你想看本王脱衣服就直说。”顾时引勾唇。 冯兮和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将他的衣服扒下,直到确认伤口不会裂开了,才放心。 须臾,顾时引望了一眼窗外,听着几声难得的鸟鸣,说道:“媳妇儿,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吧。” 冯兮和也觉得趁着好天气,可以出去透透气。 两人来到一处四季常青的竹林里,旁边是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 顾时引提议要抓鱼,烤给她吃。 冯兮和让他注意点伤口,没有反对。 她过去坐在溪边,悠哉地看着拿竹叉子捕鱼的顾时引,双脚一荡一荡的。 不多时,诱人的香气开始弥漫而出。 顾时引生了火,将捕来的一条鱼,放在被掰成一截的竹子上,来往翻动着。 待鱼的表面焦了些,鱼肉熟透,顾时引过去,将整条烤鱼都给了冯兮和。 “还在本王的气?”他凑过去,态度甚是诚恳。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冯兮和得出结论,她不说话。 不过,等吃了口烤鱼之后,她觉得味道还算不错,暂且不跟他计较昨晚装晕的事。 “那本王就当你同意了。”顾时引愉悦地替她答道。 冯兮和的唇瓣翕动,刚想开口,却见他又跑远了去,不出一会,就没了人影。 她有点慌,忙起身,眼望四周。 可是,怎么都见不到他人。 “媳妇儿,喜欢吗?”在冯兮和提步,想要去竹林里一探究竟时,一只在顾时引手中旋转的竹蜻蜓忽地映入她的眼中。 冯兮和看了看,还真觉得蛮喜欢的,就从他的手里拿过竹蜻蜓,双手一搓,然后,松开手。 竹蜻蜓飞到了天上,她抬头仰望着,眼角已不由自主地漫出笑意。 “这个地方不错,多留个几天,也挺好的。”顾时引心满意足地瞅着她,继而,他靠近她的耳畔,轻轻地说:“其实,小孩子们更喜欢这个东西。” 冯兮和“嗯”了一声,继续看着天空,也不知有没有听懂他的话。 “你看,它飞得更高了。”少顷,她欣喜地叫道。 顾时引的额头上降下几根黑线,继续提醒:“本王以后可以多做几个,给孩子们的。” 冯兮和的心思完全放在竹蜻蜓上面,愣怔地点点头。 顾时引的眸色渐暗,随后,他的眸中流露出一份邪佞之色。 “好,本王知道你的心意了。” 低沉撩人的声音擦过她的耳朵,冯兮和终于回过神来,她不由感到费解,她什么心意? 两人在宁静的村庄里待了两天,来山脚下找他们的侍卫也到了。 他们带着不舍的情绪离开。 过不多久,他们就该收拾收拾回金陵城了。 到了临走的那日,他们先回去,顾锦年和姬十六,还有夏海晏要留下来,继续搜查杀手组织的头领,找了那么久,都还未曾找到。 裕王府的马车渐渐驶出,到了一处街市上的一处小摊边,却是又停了下来。 冯兮和下来,过去挑选了几串由牛骨制成的手链。 她的视线在琳琅满目的首饰见流转,偶尔,转头看一下顾时引。 在她未曾注意到的远处城楼上,夏海晏的衣袍猎猎,他寻了许久,才见到他。 看着轻笑盈盈的女子,顿觉她此刻的笑容是多么纯粹。 见她跟顾时引夸耀着挑选而来的首饰时,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时,他的心中泛着难言的苦涩。 他定定地站着,须臾,便看到顾时引牵起她的手,将她拉回了马车上,放下的车帘隔绝了他的视线,驶向了繁华缭乱的金陵城。 或许,他从未走近过她的世界。 夏海晏从袖中掏出早已枯萎的寒梅,轻轻放手,由着花瓣在暮色中飘落。 从此以后,过尽千帆皆不是。 这日,依然是在宁静的村庄里。 几个上山砍柴的屠夫哼着小曲,背着木柴,行走在山道上。 在经过一处杂乱的灌木丛边时,他们忽然间听到里边似乎传来了微弱的呼吸声。 “这里是不是有人啊?”其中一个名叫周义的屠夫叫住同伴,他好奇地蹲下来,用砍柴刀挑开荆棘,往里面看去。 一只满是血痕的皓腕展现在他们的面前,他的同伴吴良被吓得倒退一步,拉着周义的手,哆嗦道:“阿义,说不定是谁杀了人,把她扔到这里来,结果,人还没死透。” “这种事,我们就不要管了。” 周义也有些害怕,但是,他的眼睛紧盯着女子的皓腕,只觉除去血痕外,她的肌肤倒是如凝脂一般,不知容色如何。 想着,他又将荆棘拨开一点,以便看到看清她的模样。 “走吧,我们不要再看了。”吴良分外惶恐,然而,当他看清女子的样貌之后,呼吸不由一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六章 相逢,觐见 他们在小村庄里待了多年,平时,都是在附近的村子走动,从没出去过,何曾见过这样的美人。 周义的眼睛已发出两道亮光,他放下木柴,将荆棘都斩尽,而后,把云长依给拖了出来。 “这小娘们可真不错啊!”吴良也啧啧感叹,见周义的手已经不安分地在云长依身上摸索,又有些担心,“你先等一下,我看她身娇体贵的,万一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女儿,不就是把别人给得罪了?” 周义从云长依身上摸出了一沓银票,和另一些值钱的首饰,也觉得吴良说的有理,便犹豫了一会儿。 这时,云长依渐渐地回过意识,眉头紧缩,呢喃了一声。 这声音温柔似水,落入他们的耳中,简直是连心都要化了。 周义不顾她浑身的伤,已经忍不住将她的衣襟扯开了一些,埋首,一亲芳泽。 到手的美人,他可不想给飞了。 “也不知道,这娘们做了什么亏心事,竟然紧张成这样。”他对吴良说:“我看她躺在这都好几天了吧,这几天,她的家人都没过来找她,估计都不要她了。我看呐,还是将她拖回去,让我们两个享艳福算了。” “几天没人来找?”吴良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虽然他也很想得到这美人,可是,他实在是有些害怕。 “阿义,你说她会不会是妖精啊,我听村里的老人说,一些狐狸精就藏在山中,平时,就故意装成受伤的年轻姑娘。等你把她带回家,她在晚上就会露出原型,把你的心挖出来吃掉。” 周义一听,顿觉惊悚。 只是,他想了想,便是色眯眯地说:“阿良,能跟这等美人在一起,就算到了晚上被吃掉,我也认了。” 说着,他转头叱道:“难道你想我们两个守着家里那两个黄脸婆一辈子?” 吴良一想到家中母老虎的嘴脸,略有所动,即是默认了周义的说法。 此时,云长依身上,染了血的衣袍已全都被周义扒光。 他们两个浑身燥热,就将她拖到一个隐蔽的树林里,急不可耐地解去自己的衣裳。 正午的阳光投入树叶的缝隙,落到云长依如白瓷般的脸上。 云长依只觉浑身疼痛,好像还有什么人在动她。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已脱得精光的周义和吴良两人后,吓了一跳。 而后,她感觉非常冷,低头一看,自己根本没有穿衣服,身上的血痕也还未被处理。 面对两人火热的目光,她早就明白他们要干什么,心知抵抗无用,她便温声细语地笑道:“你们两个大可不必这么急,等我跟你们回去,也不迟。” 周义和吴良一愣,普通的女子遇到这种事,一般都是害怕的,可是,她看上去竟然那么轻松。 “阿义,看来,真是狐狸精了。”吴良小声说:“她让我们带她回去,是为了好在晚上,挖我们的心。” “那得赶快把她办了!”周义咬牙。 两个人勇往直前,不管云长依如何推拒,他们都毅然将她推倒在树干上。 待一场狂风暴雨结束后,周义和吴良的脸上都露出了餮足的神情。 云长依两眼空洞,她蜷缩着,抱着一堆衣服,手指在颤抖。 直到现在,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样被两个山野屠夫玷污了。她苦心栽培的杀手也没了,她以后,该如何做,才能拿回失去的一切。 云长依的眼眸中流露出不忿之色,她抖了抖残破的衣裳,为自己披上。 她决定,等离开此处再说,只是,她刚一起身,就被周义和吴良截住。 两人都觉得意犹未尽,就将云长依拖回家里。 几日后,邻近除夕的一天,宁静的村庄也热闹了起来,家家户户都在门口贴上对联,放起了鞭炮。 周义家也是。 然而,一队手持着铁剑,踏着整齐步伐的士卒来到了村子里。 顾锦年就坐在前面的马匹上,傲慢地打量着这个普通的村庄。 村民们只觉他们应该大有来头,纷纷躲到了家中。 只有周义家的大门还开着,顾锦年便下了马,带人去了周义家门前。 “砰砰砰……” 士卒敲门的声音很大,等周义的女儿二丫出来之后,他黑着脸说道:“我们家公子要先歇个脚,到你们家讨杯茶喝。” 二丫一见他们的架势,连忙请他们进屋去。 她拿抹布过来,将满是霉斑的木桌子擦得蹭亮,又殷切地表示,去厨房里看看水烧好了没。 顾锦年忍住心中的嫌恶,在士卒给他的椅子上放了一个软垫后,他才坐下。 他对这个满脸麻子的女人很厌恶,巴不得她走掉。 二丫走到厨房,看了眼还没加炭的炉灶,便双手叉腰,对在洗碗的云长依喝道:“诶,我让你烧个水,你怎么烧个半天,都还没烧好!” 她打从心底里恨这个云长依,周义的魂都被勾走了,整日里,只听云长依的话。 刚才,母亲就是因为这个事情,跟父亲吵了起来,然后,父亲气吁吁地出走,母亲也去隔壁邻居家坐坐,消气。 “你什么时候让我烧过水?”云长依坐在一张矮凳上,下边的碗堆了一盆子,都是他们家人吃了几天不洗,堆叠起来的。 二丫走过去,揪住她的头发,说道:“你没看到外头来了那么多客人吗?你以为,我们家养着你,就是给你白吃白住,不用做事的!” 说着,她就自己过去加了炭火,烧了一壶水。 云长依很想发作,但是,她选择忍耐。 如今,她已将周义哄得服服帖帖,让他放松了戒心,又挑起了周义夫妻两个的矛盾,使得他们都负气出走。 她已经有机会可以逃走了。 “你发什么呆,还不跟我出去招呼客人!”二丫烧完水,拎起水壶就往云长依的手背上浇去,一下子,就把云长依的手烫出了好几个水泡。 她想把热水倒在云长依的脸上,将她的脸毁了,但是,云长依伸手拦住了。 时间有比较紧,再耽误下去,外头的人一不高兴,可能就对她拔刀相向。 云长依眼中泪光泛滥,却还是被二丫揪着耳朵,拖到了赭色的棉布门帘后。 二丫将门帘挑起,云长依抬眼望去,在见到顾锦年的一刹那,不由愣在了当场。 她想转头回去,绝对不能让顾锦年看到她这个样子,否则,她当时对他的那些嘲讽,在而今看来,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二丫走在前面,没有觉察到云长依的异样。 她在几个发黄的碗里,放了劣质的茶叶,再直接将开水倒进去,边倒边小心询问:“这位公子,你来我们这个小地方是?” 顾锦年看着茶碗,觉得恶心,连看都不想看她。 他没有说话,也喝不下去这碗茶。 他身边的侍卫则不客气地说道:“捉拿匪徒,扫除乱党余孽!” 二丫一听,差点将水壶掉到地上,他们这个穷山村,竟然来匪徒了。 云长依的心在砰砰直跳,已然明白,命令人去扫荡杀手组织巢穴的人就是顾锦年。 她绝不能让顾锦年知道,她就是他口中要捉拿的匪徒。 “诶,你过来啊!”二丫转头,喊着云长依。 她有点惶恐,就想把云长依叫过来伺候。 云长依只当没听见,撒腿往厨房里跑。 二丫恼了,抄起一个茶碗,就往云长依的头上砸。 顾锦年看到这一幕,眉心微拢,他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感觉那个女子的背影很熟悉。 他想到了云长依,可是,他又觉得不可能。 他的长依,现在应该在顾锦城的宅邸中,陪着她希望陪伴的人,过着她想要的生活。 如是想着,顾锦年起身,拂了拂衣袍,打算离开。 他虽口渴,但这碗茶,实在喝不下去。 然而,在他起身的一瞬间,二丫的茶碗砸中了云长依的后脑勺。 “别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二丫的力气很大,硬生生将云长依一块头皮扯了下来。 云长依死死地捂住脸,可事情总不能如她所愿。 顾锦年略是一瞥,看到了云长依的侧脸。 “咚”得一声,顾锦年的手垂落,掠过茶碗时,将它带到地上,摔破了。 * 除夕夜,金陵城。 前往渭城救灾的皇子和官员在前几日,都陆陆续续地回了金陵。 顾锦年算是最晚到的,但是,因着他的功绩最为突出,所以,最受人瞩目。 他回来时,为了炫耀他在渭城所做的一切,特意在城门口久留一番,随行队伍排队排到了城门以外。 昌德帝在上朝时,肯定了顾锦年的能力,并且,给予了他诸多赏赐。 而对于顾锦城的事,昌德帝选择只字不提。 于是,顾锦年成了现今最炙手可热的皇子,当然,许多人也了解到了他身边的姬十六。 因着姬十六乃一介布衣,不能上朝,昌德帝也还未下圣旨,为姬十六封官加爵,他暂时还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而在退朝之后,顾时引带着姬十六,亲去御书房,觐见昌德帝。 “子裕,你刚回渭城,怎么就有空来见朕?“昌德帝起身,乐呵呵地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七章 除夕 姬十六手捧一副卷轴,微垂首,站在御案前方,态度不卑不亢。 当看见姬十六后,昌德帝批阅奏折的手一顿,他略是疑惑:“这位是?” 顾时引走到昌德帝的身边,不语。 随后,在昌德帝身边伺候的掌事公公过来,奏报:“陛下,三皇子殿下求见,说是姬公子已经过来了。” 闻言,昌德帝不难猜到姬十六的身份。 “草民姬十六参见皇上。”姬十六给昌德帝行了一礼。 昌德帝凝眸,仔细地打量着他,心觉,他的穿着打扮虽然颇为普通,周身的气度却是不凡。 “姬十六,锦年跟朕提过你许多遍,朕一直都想见见你。”须臾,昌德帝淡淡地吩咐:“抬起头来吧。” “诺。”姬十六的头慢慢抬了起来,俊朗的容颜,眉宇间透着清贵高岑的气息。 姬十六神态自若,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昌德帝。 若是常人,这般直视皇帝,必会被看做无礼。 掌事公公也悄悄地提醒了一下姬十六,可是,顾时引让他随自己出去,不要管这些事。 昌德帝好奇地看过去,而在见到姬十六的一刹那,他竟是微微晃神,用来批阅奏折的毛笔掉落在地。 御书房里,除了他们两人,没有其他人。 “可是草民的样子令陛下受了惊?”姬十六上前一步,将毛笔优雅地拾起,恭敬地用双手呈递给昌德帝。 “不是。”昌德帝咳了咳,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即是端正了神色,去接毛笔。 这时,顾锦年得了许可,已迈着步子,从外面进来,“儿臣见过父皇。” 顾锦年行完礼,却发现昌德帝跟姬十六之间的气氛挺古怪,不由问道:“姬公子,你和父皇……” 姬十六退回去,坦然笑道:“没什么,就是陛下的笔掉了,草民去捡笔而已。” “没事就好。”顾锦年松了口气,他看昌德帝的神色那么严肃,差点以为姬十六得罪了昌德帝。 昌德帝的视线也转向顾锦年,问道:“锦年,上朝的时候,你就说过,称连年来,灾害不断,宁国所产的粮食数量锐减,而姬公子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知道今日,可否跟朕细说一下。” “是。”顾锦年意气风发地转眸,说道:“姬公子,父皇问你呢?有本宫在此,你不必慌张。” 姬十六微一颔首,捧着手中的画卷上前,将其徐徐打开。 昌德帝垂眸看去,只见画卷上所描绘的是一副状似桃源的地方,群山连绵起伏,千亩良田横亘在山脚下,田埂上,还有几个悠闲的农人在赤着脚忙碌。 姬十六解释道:“请陛下过目,这是被我朝称之为南蛮的地方。传说中,南蛮地带,气候地势恶劣,毒蛇蝗虫遍布,寸草不生。” “而事实并非如此,南蛮地区的水土十分优渥,当地的百姓生活得无忧无虑,另外,他们还栽种出一种新的谷子,一年四熟,谷子的量翻倍。若是换到宁国,一年也能有三熟。” “草民多日前,出过一趟远门,其中,就到了此地,亲自将此种谷子的种带了一些回来。” 说着,他便摊开手,掌心赫然多了一把五彩的谷子。 “遇到收成好的年头,田地里亦是会出现五彩谷。” 昌德帝甚是诧异,而后,便开始拊掌。 他说道:“锦年,往后,你可要好生招待这位姬公子。” 顾锦年心中暗喜,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昌德帝没有提给姬十六封官,也没有给姬十六任何赏赐。 即便如此,顾锦年对姬十六的敬重又添了几分,回去的时候,他一路上,又跟姬十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姬十六没怎么理会。 “但是,姬公子,那一幅画是你做的?”顾锦年忽地疑惑道:“可是,感觉那手法不像是男子的。” 姬十六的眸色微深,这幅画和五彩谷都是冯兮和交给他,只不过,女子不适合干涉朝中事务。 在他们交谈之时,一台装饰华丽的金玉步辇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徐徐停下。 有一道视线在他们身上逡巡。 “锦年身边的那名公子是谁?”一双保养得极为得当的玉手挑了轻轻摇曳的纱幔,戴着华贵首饰的张德妃向外探去。 顾锦年去渭城那么长时间,一回来,又去跟昌德帝奏禀各项事务,都还未来见她这个母妃一面。 于是,张德妃就在路过御书房时,远远地看他一眼。 在步辇边侍立着的嬷嬷回道:“娘娘,那位就是近日来,被三殿下极为看重的姬公子。” “原来他就是传言中的姬公子。那锦年得好生待人家。等会,本宫也要为姬公子准备一份礼。”张德妃感叹道。 捏着帕子的手心渗出了虚汗。明明姬十六帮了顾锦年大忙,让顾锦年得到昌德帝的赞许,可是,她看那个人,怎么觉得有点面善,心里也生出一丝莫名的恐慌。 旋即,她又觉得是自己或是过于敏感,便收回视线,问道:“近来,锦年可还有跟安乐县主见面?” 嬷嬷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安乐县主已经很久没露面了。三殿下也忙于政务,想必,是将安乐县主给忘了吧。” 张德妃的眸色微深,寻思片刻,即是说道:“安乐县主这个人,本宫不放心。但凡锦年对她还有一点利用价值,她就不会放过他,更何况,如今,锦年成了最受宠的皇子,风头一时无两,她若是知道,又怎会罢休。” “本宫得让容四在锦年身边盯着些,不能让那个女人阻碍了锦年的大好前程,顺便,也让他留心一下姬公子。” 听着她的吩咐,嬷嬷确认道:“姬公子也需要留意?” 张德妃深思道:“多留个心眼,总不是坏事。” “诺。” “好了,随本宫回去吧。本宫就不打扰锦年做正事了。”张德妃将一切都交代完毕,便让宫人抬了步辇,回到自己宫中。 顾锦年跟姬十六将该说的都说完,姬十六就出宫。 孤帆已在宫门口的一辆装饰普通的马车上等候,她冒着凛冽的寒风,将马车上的窗子打开,一直遥望着朱红色的宫门。 终于,在飞扬的细碎雪花中,她见到了多日未见的人。 孤帆忙让车夫招手,示意他过来。 姬十六抬眸,见了她,眸中划过一丝愧疚。 想了一会,他提步过去,进了马车。 “十六,外头冷了吧。”尽管马车内没了外头的风雪,但孤帆还是将一件准备好的鹤氅递了过去。 姬十六端坐着,没有靠她太近。他的眉头紧锁,将鹤氅放到怀里,捏住一角,似是在考虑着说什么。 孤帆见他没有动作,又将鹤氅扯过来,为他披上。 “你现在想去哪,是去裕王府,还是?”须臾,她笑盈盈地问,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水波潋滟。 姬十六的薄唇翕动,刚欲启唇,却又是将想好的话噎了回去。 “去三殿下为我新置办的宅邸,现在,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我,去裕王府不太方便。” 孤帆微愣,她看了他一会,随后,她掀开马车帘子,对车夫说:“送公子去钱老爷的府上。” 姬十六听罢,错愕地转眸,然而,终究没有劝阻。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马车在钱府门口停住。 姬十六下了马车,见孤帆没有下来,脚步微顿。 他回头,却见孤帆浅笑着,透过窗子对他说:“公子,今天是除夕,我得先回王府忙活,就不跟你进去了。” “那你路上小心些……”想了半天,姬十六也只能想出这么一句话。 说罢,他便是大步走上了台阶,在挂了对联的铆钉漆门上,用铜环敲了门。 “是姑爷来啦,快请进,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小姐和老爷总在念叨你。”钱家的门房热情地邀了姬十六进去,并且带着,去了钱绯绯的院子里。 整个钱府都是热热闹闹的,在迎接新年的布置上,也比其他人家,甚至是达官贵人的府邸,要精致许多,连下人们都穿着上乘的衣裳,端着各色器皿,穿梭于府中。 钱绯绯正在院子里,跟几个婢女在踢着毽子。 她们试了绷踢、盘踢、拐踢、磕踢等各种踢法,毽子上的毛五颜六色的,在她们的绣鞋上蹦来蹦去。 “你往那边去!”钱绯绯兴致勃勃地指挥着。 姬十六暂且不去打扰,就在一旁双手抱胸,静静地看着。 跟她一起玩的婢女在见到姬十六后,纷纷收回了自己的脚,在原地站定。 “发生了什么?”钱绯绯不免疑惑地回头。 下一瞬,她脸上的笑靥已然不见。 钱绯绯怔了怔,而后,她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姬十六。 姬十六的唇边溢出笑意,他的双手抬起,也抱住了她。 而在钱府门口的孤帆,在姬十六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离去。 那双眼睛里,早已没了以往的温煦和浅笑。 后来,车夫忍不住,提醒了她,她才回了神,将窗子阖上,让马车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八章 十丈软红 临近傍晚时分,冯府也十分热闹,透着新年的气息。 老国公冯敬的身体已经较之以往,已经好多了,只不过,隆冬时节,天气愈发寒冷,他倒是的感染了风寒。 冯兮和跟顾时引一大早就来到了冯府,阮昭明殷切地出来迎接,拉着她左看右看,生怕她少了一块肉。 冯老夫人早就让人吩咐厨房,准备除夕家宴。 到了冯府,冯清玥已经好久没见她了,便笑嘻嘻地跑过来,拉着她去外面,还有冯君逸,到街市上逛了逛,并且买了一些过年的物事回来。 顾时引则被阮昭明拉过去,有一搭没一搭地扯闲话。 一开始,他并不想多做理会,但是,看到冯敬也在场,便彬彬有礼地跟他们说了会话。 冯敬原先还担心冯兮和不辞而别,去了渭城,会让顾时引不高兴。 但是,从冯兮和跟顾时引回来后,感情似乎比从前要好上许多。 冯敬好奇他们在渭城都经历了什么,顾时引怕他担心,就用三言两语带过。 阮昭明从头到尾都保持着笑容,边听边点头。 夜的帷幕逐渐落下,繁星密布于天空。 整个城里人声鼎沸,享受着过年的气氛。 冯兮和挨着顾时引在桌边坐下,下人们布完菜之后,冯敬说了几句贺岁词,就让大家动筷。 “等一下。”这时,冯兮和却郑重地出言道。 众人顿觉奇怪,冯敬见她的神色严肃,想开口询问。 冯兮和却缓和了神色和语调,笑盈盈道:“外公,你不觉得,还有两个人没到。” “谁?” 冯敬的话音刚落,冯君尧已是信步走来,他的脸颊比过去消瘦了些,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冯老夫人的手微颤着,阮昭明不可置信地看着冯君尧,似乎不敢相信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还能够见到他。 冯敬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过去,握住他的双手,眸中隐有泪光闪烁。 他一言不发,冯君尧只是未说一字。 良久,冯敬敛眸,哽咽道:“过去坐吧。” 冯君尧略一颔首,即是走过去。 现在,突然多出人来,座位要被重新安排。 冯敬想着,又问冯兮和:“丫头,你说有两个人,那还有一个人呢?” “外公,你稍等。”冯兮和转头,让千允出门去。 不多时,众人只见千允扶着一个清雅如兰的女子,绕过隐壁,踩着莲步,来了正厅。 怎么会是她? 众人的脸上顿现惊愕。 冯君尧还未坐下,已然呆滞在原地,视线迟迟没有从木兰幽的身上离去。 他差点以为,这辈子都要见不到她了。 木兰幽重回国公府,小心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带着几丝怯意。 冯兮和起身,亲去挽了她的手,带她走到冯君尧的面前。 “嫂嫂,大哥之前为你在后苑里种了君子兰,在冬天到了之后,他就挪到芷檀院去,日日浇灌、呵护,直到冬天,它都没有枯萎。”冯兮和笑着跟木兰幽说着。 木兰幽一直都垂着眼睫,没有抬头看冯君尧,仿佛还没想好如何面对他。 听了这句话,她的眼睫轻颤,看向冯君尧,缓缓吐字道:“对不起……” 冯君尧忙让她不要说下去,毕竟,这事说起来,也没谁对谁错,只是误引了几只豺狼进来而已。 “好了,好了,一家人团聚就好。”冯敬甚是感慨。 不久前,他还在担心,除夕夜,能回来的人没有几个。 不曾想,冯君尧回来了,冯兮和也带着木兰幽从渭城赶了回来。 这么想来,他应该满足了。 酒过三巡,这顿年夜饭算是吃得差不多了,冯敬的眼眸往远处的登云阁望去,心中唏嘘不已,可惜女儿不在了。 冯君逸和冯清玥到前门去,兴高采烈地放了鞭炮和烟花。 阮昭明想拉着冯兮和,还有顾时引一同闲话家常,冯兮和觉得时间晚了,就没有跟他多说话,而是去找了冯君尧。 看着阮昭明现在对自己的这种态度,她想起了过往,他是如何待她的,心中一个早已蛰伏着的疑惑重新浮现。 她不明白,纵使阮昭明再有才华,模样清俊,可是,冯敬挑女婿,应该更看重言行举止。阮昭明这一副德性摆在那里,冯敬是如何会点头,同意他入赘的? 冯兮和将这个疑惑也跟冯君尧说了一遍。 从前,她差点怀疑自己不是阮昭明亲生的,私下里也去查过母亲冯心砚的过往。 她发现,冯心砚貌似并没有跟除了阮昭明之外的男子有什么接触,更别说,因为怀了孕,才勉强找了阮昭明,来遮丑。 冯君尧听了,呵出一口冷气,眸光幽远。 “兮和,我曾经也怀疑过。可是,后来,我也去查了一下,才知道,其实是母亲对父亲一往情深,不断地资助他,三天两头地去关心他,让他安心读书。” “这些,都是母亲瞒着外公他们做的。后来,父亲中了状元,母亲以为外公会同意他们的事了,将阮昭明带来了府上。” “当时,外公一看父亲,就跟母亲说,父亲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无奈,母亲不听,不惜和父亲珠胎暗结,怀了我之后,外公再没法反对,只好接纳了这个女婿。” “好在,父亲的性子虽然窝囊了些,但在后面的日子里,对外公他们悉心照料,在外面也没惹什么祸事,外公也就没有多加干涉。” “母亲对父亲一往情深?”冯兮和甚是惊讶,阮昭明有那么大的魅力,让冯心砚如此铤而走险? 冯君尧点点头,“情况就是这样,虽然,我也不愿相信。” 两人说着,冯兮和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抹水蓝的倩影,知是木兰幽来了,她就不干扰冯君尧和木兰幽了。 “大哥,你好好陪着嫂嫂。”冯兮和冲冯君尧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一溜小跑着回到了顾时引的身边。 时间确实比较晚了,他们出了门,便坐上了马车,准备回府。 而在经过最为繁华的街市时,有小孩在四处奔跑,欢快地呐喊着。 冯兮和探出头,看到天空中绚丽的烟花时,不由得迷了眼。 “停下。”她对车夫说道。 还没等她跟顾时引开口,顾时引就已拉着她下去,选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欣赏起满天的烟花来。 冯兮和瞥了瞥四周的屋舍,对顾时引勾了勾手指,“带我上去。” 顾时引的唇角微扬,即是揽了她的腰,纵身跃到了一处屋顶上。 冯兮和坐着,往下可以俯视着行人不绝的街道,抬头,就可以看到满天星,以及一朵一朵徐徐绽放的美丽烟花。 自己的身边则坐着她喜欢的人。 她将头靠在顾时引的肩上,分外留恋这样的夜晚。 “媳妇儿,为夫再带你去其它地方看看。”顾时引说罢,便带着冯兮和腾空跃起,在金陵城的上空穿梭。 从城门口到皇城,万家灯火不约而同地亮着,点缀着这座古老的都城。 冯兮和抱紧了顾时引,以防掉下去。 同时,她的心中溢出满满的幸福,享受着万千浮华中的十丈软红。 待子时一过,各处街道上齐齐传来呐喊声,冯兮和转过头去,在顾时引的耳畔说道:“子裕,新年快乐!” 顾时引的眉宇舒展开来,他在冯兮和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轻轻地说:“媳妇儿,本王今天很开心,若是你再说一句本王爱听的话,本王会更开心。” 冯兮和一愣,她当然知道,他爱听的是哪句话。 她故意不说,只是神秘地笑道:“等你不欺负我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顾时引的眸色一黯,他仔细地思考这个问题,接着,便道:“那本王还真要欺负你了。” “上次,在渭城的时候,你也答应过本王的。” “啊?”冯兮和只觉一头雾水,她答应什么了? 她正想问清楚,只是,顾时引揽着她,直接回了裕王府,连马车都不用。 一回裕王府,他的脚下生风,就将她抱入了寝室中。 顾时引给所有暗卫都打了个招呼,告诉他们,今晚放假,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府中的婢女们为他们取了热水过来,倒在浴桶中。 冯兮和尴尬地看了一下,便是说:“我去浴殿。” 顾时引却将她一把拉住,蛮横地扯下她的衣裳,丢到地上。 “不用,今晚,为夫服侍你沐浴。” 冯兮和心头一跳,忙讪讪道:“还是我自己来好了。王爷,你先出去吧。” 顾时引的眉梢微挑,默默地走到紫檀木屏风后面去。 冯兮和这才慢慢地将剩余的衣物解下,挂到屏风上。 屏风后的顾时引,视线一直没有从屏风上离开,丽影朦朦胧胧,他一想到上次,偷看她沐浴的一幕,脑海中便生起了无限遐想。 如是想着,他已不受控制地来到了屏风后。 冯兮和正洗得舒服,却忽地感到有人在给她揉着肩膀。 “顾子裕,你个小人!”她的手微顿,脸已红到了耳根子处。 “本王从没说过自己是君子。”顾时引的声音沙哑而急促,“你跟为夫成亲多日,怎么还是这般害羞?” 冯兮和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咬着下唇,脸更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迷乱 顾时引从后面看,可以看到冯兮和的双耳已经红得不成样子,她坐在浴桶中一动不动。 他微微笑着,忽地将她从浴桶中捞了起来,打横抱起,去往内室。 冯兮和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被他推倒在床榻。 帘幔被徐徐放下,冯兮和晃了神,她的双眼紧盯着顾时引的眸子,咬了咬牙,意识到会发生什么。 可这一刻,她已经不想再逃避自己的内心了。 若这是一场幻梦,她甘愿在幻梦中沉沦。 一双手如水蛇般勾上了他的脖颈,冯兮和抬头,主动吻上了他冰凉的唇瓣。 顾时引如同被一道电流击中,再也抑制不住。 衣裳退尽,冯兮和媚眼如丝,他的眼中亦是情意浓浓。 只是,冯兮和的视线往下转去时,脸就黑了,她想立刻弃甲曳兵而逃。 “这个时候,你还想逃?”顾时引的眼眸微眯,他将她揪了回来,“当初,你不是还问本王需不需要喝鹿血?今天可知道了?” 冯兮和慌忙避过他的视线,早知如此,她当时就不该那么说。 “子裕,我错了……”她喃喃念道。 “晚了,本王得惩罚你!”他坚决反对她的所有无效抵抗,一起去了一个从未去过的奇妙世界。 他们陷入一场迷乱中,直到天亮。 第二天,温煦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到了冯兮和酡红的双颊上,她的眼睫毛轻轻颤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其实,她真正睡着的时间也就只有几个时辰。 “娘子,早安。”一件轻薄的中衣松松垮垮地搭在顾时引的身上,微微敞开。 此时,他正用手支着脑袋,眉目含笑地凝视着她。 冯兮和见到他,忙挪动着酸疼的身子往里靠去,像躲着一只恶狼般。 她记得,昨晚,她一直求着他,慢一点,可他非要变本加厉。 顾时引的眸子一眯,蛊惑道:“娘子,你是不满意为夫的表现?” 冯兮和微楞,随后,她挤出一个迷失人不偿命的笑容。 “夫君,你看,现在都日上三竿了,你还是去处理政事要紧。” “本王不着急。”顾时引也跟着她往里挪一点,伸手过去,揽住她柔软的腰肢,暧昧地低下头。 冯兮和心生警惕,忙捂紧被子,几乎是求饶道:“你总得让我喘口气先。” 顾时引却不听她的话,埋首在她的脖颈处。 而他只是印下了一吻,并没有其余的动作,就起身下榻。 “记住了,你只能是本王一个人的!”他慢悠悠地将衣裳穿好,才走出去。 冯兮和心中腹诽,他已经提醒过她多少次了…… 千允端了热水进来,服侍她,在瞥见她身上的痕迹后,避过头去,偷笑。 冯兮和一低头,才看到原来,顾时引竟然在她身上留下了那么多痕迹。 她的脑袋昏昏沉沉,好像还记得,昨夜,顾时引在她耳畔说了些什么。只是,当时,她几乎晕厥过去,便没有听清。 冯兮和艰难地下了榻,穿好衣裳,坐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到了下午的时候,宫里来了人,称是太后念了她许久,得知她从渭城回来,便要召见她。 冯兮和整理一番,就前往皇宫。 她披了件孔雀纹绯色羽缎披风,追月髻上别了碧玺雕花簪,显着她的容颜。在雪地里行走,她显得极为引人注目。 过了一重重宫门,听得宫人们挨个跟她行礼后,冯兮和到了慈宁宫前。 只是,她还没进去,就见到在慈宁宫前,已跪了一名女子,赵贵妃。 赵贵妃身着缟素,头戴素白的绢花,安安静静地跪伏在厚厚的积雪上,早已没了往日那种凌驾于人的气势。 “请太后为臣妾的母亲做主,查出真凶,洗脱父亲的冤屈!”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可是,就是不见朱红的殿门被打开。 捧着漆盒的宫人陆陆续续地过来,在她耳畔不厌其烦地劝道:“娘娘,你回去吧,太后不管这事,你应该去找陛下啊!” 赵贵妃就是不听,还是坚持原来的说辞。 若是找昌德帝有用,她也不会来找太后。 她的衣着单薄,夹杂着雪粒的寒风,不断地拍打到她的脸上,渗入她的肌骨,她瑟瑟发抖,却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愿。 冯兮和扫了她一眼,即是从她的身边绕过,步上台阶。 宫人看到她,赶忙下来迎接,躬身道:“裕王妃,里面请。” 赵贵妃在听到此话后,倏地抬起头来,瞥见冯兮和的第一眼,她的眸中便赫然闪烁着凌厉的锋芒。 “冯兮和,你给本宫站住!”一瞬间,她又像是回到了当初那个咄咄逼人的皇贵妃。 冯兮和站住了,她似是疑惑地转过身,提醒道:“贵妃娘娘,如今,我是裕王妃,你见了我,不是该和他们一样,尊称一声么?你这般直呼我的闺名,又算什么呢?” “可笑,你这个杀了本宫母亲的凶手,凭什么要让本宫尊称你一声裕王妃。”赵贵妃的双眼中迸发出星星点点的火焰,怒视着冯兮和,“今日,本宫就是要为武安侯府讨回一个公道的!” “我是凶手?为武安侯府讨回公道?”冯兮和不禁嗤笑出声,“贵妃娘娘,你可知道这是哪里,查案那是大理寺和刑部的事,太后又向来不插手政事,你这样一天又一天地过来,只会让她老人家徒添烦恼。” “呵,你给本宫住口!别以为,光凭狡辩,就能洗脱你的罪责!”赵贵妃从齿缝间挤出一个个字,掷地有声。 冯兮和冷笑道:“贵妃娘娘难道不是仅凭你的说辞,就定了本妃的罪么?” “而且,你想要为你母亲洗脱冤屈,为武安侯府讨回公道,恐怕也不是出于真心。” “更多的是因为,在你母亲被你父亲谋害之后,你的外公萧老太爷,再也不理会武安侯府的任何事,还在陛下面前反复弹劾你父亲,希望将他流放边疆。” “众臣纷纷疏远武安侯府,它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亦是一落千丈,这自然就影响到你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以往你不清楚,但是,近来发生的事情,也该让你看清楚了,你是不是最受陛下宠爱的贵妃,在后宫的地位如何,全是跟武安侯府的势力紧密相连的。” “因此,你为了挽回自己的地位,才千方百计地请求陛下和太后重新彻查你母亲的死因,好让你重新坐拥一切。” 冯兮和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利刃,刺入赵贵妃的心中。 赵贵妃的眼眸赤红,启唇,斥道:“本宫命令你,马上闭嘴!” “怎么,贵妃娘娘,你是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么?”冯兮和嫣然一笑。 这时,慈宁宫的门被赫然打开,太后身边的林嬷嬷堆着笑意,请了冯兮和进去,“裕王妃,太后娘娘早就在念着那你。” 而在转眸望向赵贵妃时,林嬷嬷的脸色则是一黑,方才的话,她全都听到了。 “贵妃娘娘,太后念你冰天雪地一直跪着,也不容易,让你也先进去坐着,有什么天大的事,也千万不能把身子冻着。” 赵贵妃一听,顿时,来了希望。 因是跪的时间太久,天气又冷,从雪地上起来以后,她的双腿都麻木了,只能慢慢地挪过去。 这赵贵妃平日里,目中无人,嚣张跋扈惯了,得罪过许多人。 如今,她不如从前,愣是没有人过来搀扶她一把。 反观之冯兮和,则有许多人凑上前来,对她嘘寒问暖。 在慈宁宫的暖阁中,在两侧已经坐着其他的嫔妃,其中,就有近来,最受宠的云嫔云小妹,还有顾锦年的生母张德妃。 云小妹仍然穿着素净的宫服,安静地坐在太后身边,与其他欢声笑语的嫔妃显得格格不入。 可太后就喜欢这个样子的她,还亲昵地让她帮着看几卷佛经。 冯兮和规规矩矩地给太后福了福,“臣妾参见太后。” “来,给哀家看看,你好像瘦了。”太后乐呵呵地招手,待冯兮和过来之后,细细地打量一番,“听说此次渭城地动,你也过去了?” 冯兮和乖巧地点头,“臣妾自作主张,跑去渭城,给夏大人和三皇子殿下添了不少乱,还望太后不要怪罪。” 太后拧眉,叹气道:“什么怪罪的,哀家听闻,你去渭城还帮了锦年跟夏大人不少。虽然,你擅自前去,有悖礼法,但好在将功补过了。” “但是,女子最重要的还是相夫教子,以后啊,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裕王府,早点为子裕添几个孩子才是。” “子裕这孩子,都二十四了,都还没个子嗣,哀家心里也着急。” “兮和谨记在心。”冯兮和又是温顺地颔首。 赵贵妃看到从她进来以后,太后就没搭理过她,便“扑通”一声在地上跪下。 她眸中的泪珠滚落,梨花带雨,,,语声哀婉,“太后,臣妾有一事相求,求……” 太后不耐烦地皱眉,摆手道:“好了,哀家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哀家也早就让你告诉过你,不必来找哀家,哀家做不了主。刚刚,哀家让你进来,是不想让你继续受冻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章 佛手柑,德妃有请 “是啊,赵贵妃,赵夫人之死,早就结案了。”这时,张德妃抿了一口茶,从容地说道:“都那么久的事,赵贵妃你却三天两头把这拿出来说事,要是被有心人知道,还以为你借此要挟陛下和太后呢。” 赵贵妃一听,脸色更为难看,她死死咬着唇,想说出什么,却又迎上众人迥异的目光。 如今,墙倒众人推,当初,赵贵妃荣宠冠绝后宫时,也没少给她们气受,她们可都是一笔一笔记在心里。 只有云小妹不动声色,依然在为太后看着佛经。 “好了,你们不要再说赵贵妃了,她在外头跪了几天几夜,一片孝心诚可谓是感天动地。”张德妃又将茶盅放下,向赵贵妃招手说:“本宫记得,赵贵妃你素日来,最喜佛手柑。” “新任的武安侯赵初上次从岭南回来,带了不少,可否给本宫和太后一些?” 张德妃笑意澹澹,但是,赵贵妃心中却忽地紧张起来,她总觉得张德妃的话,有什么不对。 而随后,赵贵妃便想到,自己能见到太后的时间有限,恰好冯兮和又在此处,今日,必当要好好抓住今日的时机。 “请太后等待臣妾片刻。”赵贵妃说罢,即是让宫人回她的宫中取了佛手柑过来,她自己也去换一身宫服。毕竟,被张德妃暗里讽刺过之后,她也觉得,在太后面前披麻戴孝,的确是过了。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在张德妃说完之后,太后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霾。 冯兮和静静地坐在太后的身边,听着太后问长问短。 不多时,宫人已经将赵贵妃的佛手柑,用红漆木盘盛着过来。 赵贵妃的纤纤玉指抚过香气四溢的佛手柑,便殷切地拿来水果刀,亲自为太后切成一朵花的形状,恭恭敬敬地递给太后。 太后抬眸,似是不太情愿地品尝着她的佛手柑,好在口味还算不错,太后也不太挑剔,对她不夸也不贬。 赵贵妃微一愣神,接着,她转眸看向冯兮和,说道:“裕王妃,你既是来给太后请安,难道不该如本宫这般,为太后做点什么?” 冯兮和甚是诧异地望着她,而后,她微笑着问道:“可惜,我自小在国公府里,骄纵惯了,会的并不多。那贵妃娘娘认为,我应该为太后做些什么?” “当然是……”赵贵妃的眉头一挑,而在觑见太后不悦的脸色后,即是缓和了语调,“本宫让人取来了多只佛手柑,你要是愿意,大可像本宫这般,为太后剥佛手柑。本宫不介意让自己的佛手柑献出,供你去孝敬太后。” 冯兮和听后,笑道:“既是贵妃娘娘的一片好意,兮和怎么好拒绝。” 赵贵妃见她同意,眼眸中划过异样的光彩。 张德妃瞧见她的神情,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 “华奴!”赵贵妃回头,对侍立在一侧的华奴吩咐道:“将本宫的那把玲珑刀子取来,为裕王妃递上。” 华奴点头应下,接而,他过去,将一把小巧精致的小刀子递给冯兮和。 赵贵妃掩了唇,脸上又拾起平日里那种,明艳的笑容。 “裕王妃,这把玲珑刀是本宫的父亲多年前,率领大军抵抗蛮族入侵时,缴获的战利品,据说是当时,蛮族的首领将其放入炉火中,用火烧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有如今的光泽。” “当然,你的年纪也不大,自是不会知道本宫父亲的过去。” 冯兮和的眼眸微闪,她心中明白,赵贵妃此举,意在提醒,赵无涯的战功赫赫,岂是她一个女子想栽赃就栽赃的。” “多谢贵妃娘娘美意。”须臾,冯兮和未理会赵贵妃方才的挑衅,自然地拿过玲珑刀子,为太后剥起佛手柑来。 只是,时间过了许久,冯兮和也没有削出一个像样的花朵来,她甚是迷惘地跟太后说:“兮和手笨,无法像贵妃娘娘一样,为太后削出一朵花来。” 太后慈眉善目地拍拍她的肩膀,说:“无妨,这些事交由下人做就好,你的一片心意,哀家心领了。” 赵贵妃的眼睛一直盯着冯兮和的手,在听到太后的话后,脸色不禁一白,太后这是把她也当成下人了? 赵贵妃的心里十分不甘心,加上先前,对冯兮和存有的怨愤,她的脚慢慢地往冯兮和的脚背挪过去,在瞄见冯兮和握着刀柄,将刀放下时,她脚下狠狠一用力。 张德妃还有云小妹看得见赵贵妃的小动作,但是,她们都是准备袖手旁观。 “啊——” 只听有人尖叫了一声,冯兮和侧身微微侧身,没有握着刀柄的右手不着痕迹地推了赵贵妃一把。 身形交错间,赵贵妃的身子一晃,便往玲珑刀子上扑过去。 眼见着刀子就要对上自己的心口,赵贵妃急忙用手在前面挡住。 太后的心也跳到了嗓子眼,虽然,她不喜赵贵妃,可也不想看着赵贵妃在慈宁宫里出事。 电光火石之间,一双葱段般的玉手从赵贵妃的眼前拂过,将赵贵妃推开,而那把刀子就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赵贵妃“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她直捂着胸口,额上满是虚汗。 “贵妃娘娘,你还好吗?”冯兮和温柔地伸出一只手,欲要扶赵贵妃一把。 赵贵妃却像见了鬼般,往后缩了缩,“你不要碰本宫,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刚才就是你故意推的本宫!” 冯兮和无辜地低喃道:“贵妃娘娘,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 “你……”赵贵妃还想驳斥,却听太后冷喝一声:“够了,刚才,你都快撞上刀尖了,若不是兮和及时推开你,只怕你已经没命了!” 张德妃审时度势,接话道:“没错,赵贵妃,说起来,你还应该感谢裕王妃。” 赵贵妃的一张脸一会青一会白,她孤立无援,终是无法再挣扎。 “请太后容臣妾回去更衣。”现在,她新换的宫装上已沾了些许灰尘。 赵贵妃带着华奴回宫,留在慈宁宫的张德妃在看向冯兮和时,顿时多了几分和蔼的笑意。 看着赵贵妃吃亏,张德妃的心里别提有多痛快。 而用不了多长时间,赵贵妃回来时,竟是神采奕奕,她主动上前,继续为太后削起了佛手柑。 这一回,她没有像前面几次那么刻意地去针对冯兮和,在回去的时候,华奴劝她,如今,冯兮和得人心,而她处处吃着闭门羹,最需要做的,就是先重新竖立好形象,挽回太后的心。 于是,她便绞尽脑汁想着,太后到底喜欢什么。 终于,她在偶然中看到,自己的寝殿中挂了一幅画,上面一株曼珠沙华在白雪中盛绽,美妙绝伦。 索性,她就决定以曼珠沙华为形,在佛手柑上雕起一朵来。 赵贵妃的素手翻飞,不小多时,已经将一株栩栩如生的曼珠沙华成功地用刀子削了出来。 当她心满意足地将它献上时,所有人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她。 太后却凝眸,徐徐问道:“这就是你为哀家所奉的心意?” 赵贵妃很享受众人那种艳羡的目光,微微颔首,“正是如此,臣妾技法拙劣,还望太后莫要嫌弃。” 太后眼中的浓云更甚,冯兮和的眼角浮现一抹冷光。 张德妃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在深宫中待了二十多年,别人不清楚曼珠沙华,她却清楚得很。 她心中嗤笑道,赵贵妃自以为用佛手柑削了美丽的曼珠沙华给太后,却不知,其实是在自掘坟墓。 果然,太后怒地一拂手,冷冷地说道:“你成日里没个正经事,专学下人们的玩意,不愧是赵无涯那种人教出的女儿!” 众人皆是一怔,赵贵妃的眸中尽是不解。 以往,太后再如何看不惯她,也不会如此直白地训斥她,她做错什么了。 随后,太后似是意识到自己的过火,就挥手,叹息道:“罢了,你先回宫去。” “娘娘,赶紧走吧。”华奴忙地过来,扶起赵贵妃,“太后在气头上,你在这里,只会惹得她更不开心。” 赵贵妃木然起身,张德妃仿佛好心地提醒:“赵贵妃以后可不要再任性地犯糊涂了。” 赵贵妃的双眸在瞪了张德妃跟冯兮和一眼后,匆匆离去。 而后,太后未再提这件事,跟众嫔妃继续闲谈,仿佛,这一页就被翻过去了一般。 待从慈宁宫里出来,冯兮和的前脚刚迈出门槛,就有宫人沿着阶梯下来,说道:“裕王妃,德妃娘娘有请。” 对于张德妃的邀请,冯兮和并不感到惊讶。 刚才,在慈宁宫中,赵贵妃摔倒的那一幕,在张德妃那个位置,应该很容易看清楚,究竟是如何回事。 只要张德妃将赵贵妃,还有赵家当成敌人,就会来找她。 张德妃居住在栖梧宫,冯兮和进去时,看到这位美妇人正靠在一张浅紫缎面的贵妃榻上,云袖摇曳,凤服逶迤,她发髻上的首饰华贵,肌肤如玉,不能让人看出实际年龄。 冯兮和暗暗感慨,难怪后宫四妃之中,如今只有张德妃还能够承恩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一章 引诱 张德妃见到人来了,微微支起身子,让人在博山炉里燃了香。 “裕王妃,请坐。”她客气地让身侧的宫女引着冯兮和坐到前面一个软榻上。 接着,张德妃的视线又不住地在冯兮和身上扫,想知道,她是有什么魅力,能够让顾时引为之倾倒。 “新年到了,裕王爷近来还忙于军务吗?”张德妃试探性地问道。 冯兮和寻思片刻,带着笑靥回道:“德妃娘娘想问的怕是,裕王爷是否有空,愿意助三皇子殿下一臂之力?” 张德妃一愣,看她如此直白,也就明人不说暗话。 “你既然猜出了本宫的意图,那能否告诉本宫,裕王爷的意思如何?” 冯兮和轻笑道:“德妃娘娘,你刚刚说赵贵妃糊涂,我看,你是不是也糊涂了。裕王爷向来只手遮天惯了,又怎么会让三皇子殿下白白捡了便宜。” “另外,王爷觉得目前朝中的局势很合他的心意,让皇子们相互厮杀就好。没有十足的理由,他是不会轻易掺和,搅乱如今的几股势力。” 张德妃的眸光一凝,心中思量,她让人去请冯兮和,若是冯兮和没有意愿,又怎会同意过来。 冯兮和紧接着,说道:“德妃娘娘,裕王爷不便插手,但我会可以跟你细说一二。” 张德妃微蹙眉,如果顾时引不愿插手,冯兮和却说要横加干涉,她凭什么相信冯兮和。 只听冯兮和又说道:“我跟二皇子殿下,还有武安侯府有仇,三皇子殿下的对手是二皇子,所以,我才愿意过来,跟你说这些。” “你要是觉得不可信,大可以当我是胡言乱语。” 张德妃疑惑地挑眉,“裕王妃请讲。” 冯兮和便为她一一说道:“想必,娘娘你可否知道,二皇子殿下并不是表面上那样的谦谦君子。” “多年来,武安侯府在暗地里所扶持的一直都是二皇子殿下,如今,虽说,二皇子殿下与月照奸细有勾结,暂时没了动静,但是,没有十足的证据,并不能让他再也对三皇子殿下造成威胁。” 张德妃的脸色骤变,上一次,是她兄长查了户部的事情,她才知道一切都是顾锦城和云长依在背地里搞鬼,才能顾锦年失了户部。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云淡风轻的顾锦城竟然在觊觎着皇位。 这么多年来,顾锦城瞒天过海,竟是将所有人都骗了去。 冯兮和观察着张德妃的脸色,才继续说:“要剪去二皇子殿下的羽翼,让他再也不站不起来,并不难,娘娘可以先从武安侯府着手。” “虽说赵家已不如从前,但是,它诺大的家业还在,不斩草除根,只怕会留下后患。” “刚刚,赵贵妃的情形,娘娘是见到了。可是,赵贵妃沦落至此,她的妃位还在,这说明陛下并不是打从心底里想要铲除武安侯府的势力。或许,只是冷一冷,等他们安分一些后,再给予他们无上的荣耀,如此恩威并施。” 她说的,正是张德妃心中的忧虑。 张德妃的凤目悄然阖起,看来,她得让自己的兄长多加把劲,将赵家整倒了。 “德妃娘娘,你也不必太着急。”须臾,冯兮和想了一会,说道:“今日,赵贵妃心高气傲,今日,她在太后宫中受了气,必是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大可以静观其变。” 张德妃心领神会,见她要走,便说:“本宫派人送一下裕王妃。” “不必了,本来,我到娘娘宫中,就易引起其他的怀疑,娘娘再让人送我,岂不是落了口实。”冯兮和敬谢不敏。 在走之前,她复又提醒:“对了,娘娘,还有一件事,我想你应该多留个心眼。此次前往渭城时,见到了安乐县主,她折损巨大。我想,她只要还在人世,必是会想要将失去的都夺回来。” “三皇子殿下对她一往情深,她很可能会暂时依附他。” 张德妃微一颔首,“本宫知道了,最近,本宫也在让人查她的下落。” “娘娘明白就好。”冯兮和提裙离开。 她抬眸,看了一下蔚蓝的天空,展颜一笑。 赵贵妃受了莫大的委屈,自是不甘心。 她在当天,就让人将赵初偷偷请来皇宫,好做商议。 “初儿,你快替本宫想想办法。”赵贵妃一把拉住赵初的手,恳切道:“今日,连日来,我为了让太后说动陛下,重查母亲的死因,还父亲一个清白,在慈宁宫门前跪了几天。” “我以为,太后会被我的诚心所打动,可是,今日,冯兮和一来,我近日来的努力全都泡汤了!” 赵初的眸色一凝,皱眉道:“长姐,你自作主张,去慈宁宫前跪着?” “你以后行事,能提前给我打个招呼吗?如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要谨慎些,免得又留给人留下把柄。” 她这样子,跑到太后面前,不是明摆着是要挟太后么? 赵贵妃心知是自己太过冲动,咬着唇,不语。 赵初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事情都已经是这样了。眼下,只能想办法,尽快除掉冯兮和。” 只要冯兮和不除,他想让赵家重回过去荣耀一事,就会备受阻碍。 据说,如今,连顾锦城都被监视着,不得自由。 他得另寻方法才行。 少顷,赵初的脑子里灵光一现,他想到,在三皇子顾锦年回了金陵城之后,云长依曾让人给过他送过一封书信,称会盯牢顾锦年。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云长依就在顾锦年的身边。 可是,云长依怎么又和顾锦年在一块了。 赵初顿时对这个游走在多个男子之间的女人没了兴趣,只想着如何跟她联合,对付共同的目标。 “长姐,我已经想到办法了。”赵初宽慰赵贵妃,“最近,你就安分地在宫里待着,不要再轻举妄动。” 赵贵妃的双眸一亮,“真的?” 赵初默然颔首,继而,他冷笑道:“不出时日,你就会看到现今的裕王妃是如何个遍体鳞伤。” 赵贵妃的唇边也泛起一丝冷笑,眸中诡秘的光芒,衬得她明艳的脸庞更为可怖。 而在镂花的楠木屏风后,有一双耳朵在听着两人的每一句话。 赵初的眸光微闪,大步迈到屏风后,双手一捞,却是捞了个空。 “怎么了,初儿?”赵贵妃吓了一跳,忙地过来查看。 赵初正色道:“长姐,你该清理一下你宫中的人了。” 赵贵妃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有什么不对吗?” 赵初静默着,他往屏风旁边的红木衣橱,一步步挪去,眼见着衣柜的门被人打开过,他的手便落在了铜环上。 他的唇边擒了一丝骇人的笑意,一点点地将衣橱门拉开。 “贵妃娘娘,你快让小侯爷离开!”就在此时,在门口望风的宫人匆匆前来禀道。 “出什么事了?”赵贵妃问道。 赵初的手微顿,只听那名宫人支支吾吾地说:“是云……云嫔……” 话音未落,赵初的面色一白,连带着指尖都有些颤抖。 他收回手,赶紧让宫人领着,悄悄地步出门槛,欲要趁着夜色,离开皇宫。 只是,已经晚了,在出门时,他还是撞见了一个他不愿见到的人。 云小妹穿着素白的宫服,在阶下站定,冷声道:“小侯爷,你来特意来见你,难道就打算与我擦肩而过吗?” “你之前答应过我,会想办法带我离开金陵城,可是,如今,这年都过完了,我都没得到你半点消息,要是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避着我?” 赵初一下子就慌了,他往四周扫了几眼,确定没有人看到之后,走过来,紧张地将云小妹拉到一边。 “小妹,你疯了不成,这里是在皇宫。若是让其他人看到,我们两个都得遭殃!” “遭殃?”云小妹不以为意,嗤道:“我已经为你遭了那么多罪,再多一回少一回,都无所谓。” “大不了,我现在就到陛下面前去,把我们两个的关系说清楚,好一同去阴间作伴,省得你一天到晚惦记别的女人。” 赵初只觉有一股怒意涌上心头,她都已经是后宫的嫔妃了,居然还妄想不允许他娶妻生子。 他凭什么要一直守着这个心理扭曲的疯子,早在玉指冰弦的残谱到手后,他们之间就已一干二净。 “小妹,你说什么呢?”赵初和气地拥着她说道:“我们在阳间就能成双成对了,为什么要去阴间。” 云小妹愣怔地问道:“什么意思?” “你相信我,我已经在准备带你走的事了,但是,得等我把赵家的一些事情都交给老五先。”赵初将一张房契拿给她看,上面写的是将赵宅转给赵五。 云小妹这才信了他,忙带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你晚上在皇宫里,容易被人看到。先去我宫里躲一晚。” “好,你等我片刻。”赵初惦记着衣橱中的人,复又返回,只不过,当他打开衣橱后,里面已经没人了。 赵初将指关节握得咯咯响,不过,他想到,只要让赵贵妃检查一下近几个月,新调过来的宫人,逐一排查,总能找到。 此时,在赵贵妃身边侍立着的华奴,手心冒出了冷汗。 幸好,他提起告知了云小妹,关于赵初来皇宫的事,引她过来。刚才,他也没躲到衣橱里,而是在床榻下,等赵初一出门,他便趁黑出来,来赵贵妃身边,佯装成为她倒水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二章 湖心岛,挑衅 晚间,乌云笼罩着金陵城的黑夜,空中星光寥寥。 这几天的雪又停了,月色下,裕王府中,银雪皑皑。 冯兮和站在院中,跟千允,还有远影,一起滚着雪球。 她的面上洋溢着纯粹的笑容,她很久都没有这么无忧无虑地玩过了。 这时,远影的身影从墙垣上跃下,“王妃,天牢传来消息,凤姑娘死了。” 手中一个揉好的雪球滚落,撒了一地白雪,冯兮和敛眸,淡淡地问:“是怎么死的?” 远影思忖片刻,即是回道:“咬舌自尽。” 冯兮和的眸子渐趋幽深,复又说道:“我知道了。” “那二皇子殿下……”远影犹疑着,若是凤沉姝死了,那顾锦城与月照勾结的人证岂不是就没了。 冯兮和却是让她先下去,而后,自己则是渐觉到一股冷意。 “千允,你帮我去把披风拿来。”夜风忽劲,打在她的脸颊上,冯兮和的脸颊被冻成绯色。 千允闻言,即是小步跑进屋里。 而千允还未出来,冯兮和已然察觉,有人将往她的身上盖了一件鹤氅。 “你回来了!”冯兮和回头,便看到顾时引在冲她微笑。 冯兮和一下子就抱住了他,将头埋到他的怀中。 “你脸色不太好?是在担心什么?不妨跟本王说说看。”顾时引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悄然搂着她,相依入屋。 “外头冷,到里面坐着。” 室内的铜灯被点亮,冯兮和坐于楠木桌边,望着顾时引,说道:“凤沉姝死了。” 顾时引漠然点头,对他来说,凤沉姝是生是死,与他并不相关,先前,他留着凤沉姝,也只是为了稳住顾锦城而已。 “你害怕,她死了,就没人出来指证二侄儿?”须臾,顾时引抬眸,握住她的双手,说道:“兮和,你要相信,有本王在你身边,一个二侄儿又算得了什么。” “我最担心的不是顾锦城。”冯兮和徐徐起身,走到窗棂前,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她想起,上次在渭城时,那些前来刺杀的黑衣人,总觉得背后有一张巨大的网在罩着她。 在这张网的背后的一切,令她心神畏惧,即使她想抗拒也抗拒不了。 顾时引走过去,贴着她的颊侧,低喃道:“兮和,无论遇到何事,本王也相信你能够挺过来。” 冯兮和心神一凛,悄然问道:“你是不是知道那些在渭城行刺的黑衣人的身份?” 顾时引微怔,他想了想,便道:“只是怀疑而已,等本王确定之后,再告诉你。” 冯兮和还想追问下去,可是,顾时引的唇瓣微微触碰着她耳边的玲珑耳坠,她的心一下就麻了,任由顾时引将她抱起,迷乱在两人的世界里。 纱幔轻轻摇曳,微风拂过,卷起一室旖旎。 离开春的时节近了,这个冬季最后的几场大雪在尽情地飘落。 这日,宫中来了帖子,邀请诸位王侯贵胄及其家眷,前往位处城郊的湖心岛赏雪。 湖心岛是先帝在位时所建,坐落在城外的听雪湖中心,由大大小小的岛屿组成,每年一到隆冬,此处便被大雪覆盖,将岛屿连成雪色的一片,映着岛上的冬日花朵,煞是美观。 也因此,成为了金陵一景,每年新春之际,恰是雪景最盛的时候。宫中下帖,邀请贵族们去赏雪,也成了惯例。 冯兮和在院中看了请帖,将它搁放到冰凉的石桌上。 千允兴奋地唤道:“小姐,你这次可以带着小少爷去赏雪了。” 远影则皱着眉,她思量了一会,问冯兮和:“小姐,此次前往湖心岛赏雪,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听说,宫里近来多了许多僧侣,说是为太后和陛下祈福,被陛下奉为座上宾。整日里,云嫔娘娘和他们都在殿中诵经,这些僧人气焰嚣张的很,尤其是其中一名被唤作了缘大师的,所享受到的各种待遇,简直是比皇子还要气派。” “听说,此处,去湖心岛赏雪,他们也都会随着陛下过去。” 远影所说的情况,冯兮和自然也听说了。前世,亦是如此。 昌德帝从宫闱厮杀中走出,生性多疑,到了这个时候,各个皇子都长大了他却不想将皇位这么早传下去,自从先太子死后,他再没有立太子,其意图很明显。 “那些僧人是三皇子引荐给陛下的?”冯兮和接着问。 远影略一颔首,算是默认。 冯兮和的唇角泛起一抹冷笑,果然,还是跟前世的轨迹一样,昌德帝追求长生不老,顾锦年便听信云长依的挑唆,将这个了缘大师请入宫中,同时,又请了诸多道士,去为昌德帝炼制长生不老药。” 在此之后,顾锦年又为昌德帝在民间物色了一批童男童女,随着道士,前往蓬莱岛求仙。 当时,这些事情引起了坡多民怨,顾锦年却不做理会,直到后来,顾锦城蚕食顾锦年的势力,夺得东宫之位以后,以荼毒百姓,为祸宫闱为由,对这批僧人和道士进行大规模的拘捕。 顾锦年更是被当成罪魁祸首,受尽万民的唾骂,顾锦城却饱受赞誉。 今世,她原以为一切都有所改变,岂料,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云长依怕是在因缘巧合之下,又来到了顾锦年的身边。 冯兮和的唇角轻扬,看来,她也得让张德妃那边准备起来了。 到了赏雪那日,冯兮和所坐的轿子到了湖心岛之后,即是有在门口候着的宫人来引她到主岛上去。 举目望去,只见湖天一线,白雪红梅,相得益彰。 披风及地,冯兮和踏着白雪,一步步往前走去。 而不多时,她前面的道路即是被一人的挡住。 顾锦城一袭白袍,坐在轮椅上,他的随从为他打着素面油纸伞,雪花飘落在油纸伞上,衬得他愈发似谪仙一般。 冯兮和微愣,而后,她巧笑嫣然,“二皇子殿下,好久不见。” 自打从渭城回来之后,顾锦城鲜少出现在众人眼前,今天,倒还算是她回来后,第一次再见到他。 顾锦城的眼睛在紧紧地盯着她,仿佛,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可是,她的笑容明媚,硬是让他看不出异样。 冯兮和继而提醒道:“二皇子殿下若是没有事,可以先让一下么?” 顾锦城凝眸,“不知裕王妃你是否有时间,本宫有些话想问你,请借一步说话。” 冯兮和诧异道:“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本妃跟二皇子殿下你貌似没有什么交集,这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人看到,好像不太好。” 顾锦城敛容,心中懊恼,只觉是他太过于激动,而忽略了此事。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本宫从渭城带回了一些小摆件,想送给身为皇婶的你,聊表心意。”随后,他默默地让人拿出一个厚实的包袱来。 冯兮和的眸子微黯,刚想打发掉,却听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时引往前数步,一见到他,所有宫人的头都埋得低了些。 他万分嫌恶地看着包袱,说道:“二侄儿,你没有经过本王的允许,不能在私底下塞给你皇婶任何东西。” 说罢,他略一挥手,奔雷即是过来,从顾锦城随从的手中拿过包袱,往空中用力一抛。 “咚”得一声,包袱砸破了薄冰面,沉入湖底。 顾锦城的脸色一白,可是,却不能发作。 “媳妇儿,以后,不熟的人送的东西,不要收,明白吗?”少顷,顾时引耐心地教导着冯兮和。 冯兮和无辜地望着他,猛点头。 顾时引很满意,接着,他又不放心,继续教诲:“以后,不熟的的人死皮赖脸地到你面前来黏着,你尽管放狗,出了问题,由本王负责,明白吗?” 冯兮和再次猛点头。 不过,她心里想道,死皮赖脸地来黏着,那顾时引自己不就算一个么。以后,对他,她是不是也能这么做? 顾锦城的脸都青了,却什么也不能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相互依偎着,从他跟前走开。 “二皇子殿下,很多人已经开始在赏雪了。”这时,奔雷好心提示。 顾锦城怒地一拍轮椅背,即是推着过去。 在主岛上,各路达官贵胄及其家眷云集,纷纷驻足于雪地,或赏梅,或吟诗,好不惬意。 冯兮和过去后,跟其它女眷玩着花签,将顾时引晾在一边。 等到了午后,众人到了岛上的留园中,看年轻的公子投壶。 吕尚书家的公子将所有箭杆都射入酒壶中,得了众人的赞赏,而接下来出来的一位少年,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冯君逸穿着冰蓝色的锦袍,颀长的身躯映入众人的眼中,他随手挑起几支箭杆,轻而易举地射入并排的三个酒壶中。 掌声一片,众人皆是感慨地想着,冯君逸这已然是预定了几年后太学的一个名额。 冯兮和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和煦的浅笑。 须臾,昌德帝走了过来,众人忙俯身行礼。 昌德帝让众人起身,继而,他笑吟吟地说道:“朕看你们在此玩得尽兴,特意来凑个热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三章 命格 冯兮和的视线往昌德帝身后扫去,在看见云小妹,还有那几个身穿袈裟,在他背后一字排开的僧侣时,眸光微闪。 “阮爱卿的小儿子也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昌德帝肯定地点头。 只是,他的话刚一说完,其背后的一名僧侣即是上前一步,双手合十说道:“陛下,贫僧认为,这位小公子的命格,与七公主相冲,不应在富贵繁华之地久居,而应先到远离金陵的地方,长居数年。”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众人纷纷用奇异的眼神看着冯君逸,近日来,冯君逸时常到太学造访,而七公主顾琳琅貌似也是在近几个月,变得神志不清,对赵家已死的庶子赵添念念不忘,时常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 不管冯君逸再怎么出色,可命格与七公主相冲,那便是要接受处置的。 只是,冯君逸毕竟是冯国公府的嫡孙,昌德帝看着老国公冯敬的面子上,会免其死罪,但是,金陵城怕是容不下他了。 冯兮和听罢,浑身冒着虚汗,冷冷地盯着他,想必,这位便是昌德帝最为信赖的了缘大师。 曾经,她还奇怪,在前世,就算冯国公府落入他人手中,可深得昌德帝欢心的冯君逸,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从人前消失,过得那般凄惨。 原来,就是被他们被这卑劣的手段,名义上,将他送出金陵城,实际上,是将他囚禁起来,再转送给新科状元。 这般无耻的败类,她绝不会放过! 顾时引感受到冯兮和的激动心绪,不由得转过头来,握紧她的手。 冯兮和跟他对视一眼,这才让澎湃的心情,一点一点地稳下来。 昌德帝听了,眉心紧拧。 如今,他十分信任了缘大师,可以说,了缘大师说风就是雨。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冯君逸,似是在想如何处置他。 少年面对此劫,却是镇定自若,有着不合年龄的成熟,颇为冯敬年轻时的雄风。 良久,昌德帝仿佛也为他的这种气度感到惊讶。 昌德帝毕竟也是个惜才之人,深思了一番,沉吟道:“冯君逸,如果朕让人送你前往曲江府,松林先生门下求学如何?” 话落,众人皆是明白了昌德帝的意思,曲江府位处遥远的东南,离金陵城有数千里远。 昌德帝摆明了是找个理由,将冯君逸遣送出去。 昌德帝锐利的双眸没有离开过冯君逸的小脸,想要听听冯君逸会如何作答。 虽说曲江府离金陵城是远了一些,但松林先生乃一代大儒,名扬四方,想要到他门下求学的弟子多如牛毛。 冯君逸若是看重这一点,倒也是可以的。 冯兮和很想冲出去,替冯君逸拒绝掉,只怕冯君逸若是真被遣送过去,在半路就得出事。 可是,她忍住了,没有那么冲动。 她下意识地选择相信冯君逸接下来的回答。 同时,冯兮和看了看在人群中的阮昭明,阮昭明向来宝贝冯君逸这个儿子。 如今,冯君逸有难,她想看看,这个父亲会不会出来说一句话。 可是,她再一次失望了,阮昭明缩着身子,面有哀色,却保持缄默,未曾出来,到昌德帝面前说一个不字。 冯兮和暗自叹息,而冯君逸倒没怎么顾及阮昭明的反应。 只见冯君逸不卑不亢地回道:“回陛下,草民虽久闻松林先生大名,但不愿前去曲江府。” 昌德帝拢眉道:“你不想摆松林先生为师?” “正是如此。”冯君逸双手抱拳,谦逊道:“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现在,冯国公府人丁稀薄,草民理当以孝为先,留于府内,侍奉外祖父母,还有父亲,怎可为了一己之私,忍心跑下二老及父亲?” “此外,草民已有一位师父,师父待草民不薄,草民也不应另外再认一名师父,否则便是违背了礼和义!” 他的每一个都落地有声,众人皆是感叹,连昌德帝都默然颔首。 冯兮和心中长吁一口气,果然,她的君逸没有让她失望。 只是,所谓的了缘大师却固执地出言道:“陛下,冯小少爷虽是巧舌如簧,怎奈,他与七公主的命格的确是相冲。为了皇室的安宁,还请陛下三思。” “我与七公主的命格相冲?”不待昌德帝说话,冯君逸便平静地笑问:“了缘大师,你是什么时候取了我的八字,拿去跟七公主的八字相合的。” 了缘大师默了默,便道:“早在三皇子殿下送贫僧入宫时,贫僧就惊觉皇宫的气氛有异,因而,向陛下奏明,逐一将各路朝臣,及其家眷的八字与皇室中人合了一遍,这才发现冯小少爷与七公主在八字上的相克。” “只不过,因着贫僧考虑到冯小少爷你的身份,素日也未曾见着你,才斗胆未跟陛下提前此事。可今日,七公主也来了湖心岛,你跟他一同出现,必将引起劫难,贫僧不得已,才将此事说出。” 冯君逸一听,上前数步,诘问道:“那了缘大师,你能否能够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草民与七公主的八字再合一遍?” 他的话语凌厉,如一道惊雷,轰然炸开,令了缘大师愣在了当场。 云小妹如古井般的眸底,有水波荡漾。 冯兮和的心头微跳,望着昌德帝的脸色,只觉冯君逸这一步走的不对。 了缘大师是昌德帝所信赖的人,质疑了缘大师,就是质疑昌德帝。 此举的真正意图,恐怕就是为了让冯君逸怀疑他,接而,触怒昌德帝,前世,大抵就是这样,昌德帝才真的生气,将冯君逸遣送出去。 “陛下,冯小少爷,好像不信任了缘大师。”云小妹信步向前,煽动着耳边风。 昌德帝的眸色一下子就变得深沉,眉宇间隐有愠色。 “君逸!”冯兮和似是斥责道,她迈出一小步,对冯君逸说:“了缘大师,是何等告人,岂是你能怀疑的?” 而她的话未说完,顾时引的视线却在了缘大师的身上暂留,接着,他无谓地摇了摇手中的竹节骨折扇。 “陛下,本王不喜这位大师,可以烦请送他出宫,押往西北苦寒之地吗?” 众人愕然,他们没想到,顾时引会出来帮冯君逸说话。原来还以为,顾时引娶冯兮和,只是图个新鲜。 现在看来,顾时引对冯兮和倒是颇有几分真心。 昌德帝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仿佛在顾时引与了缘大师之间,感到难以选择。 “怎么?”顾时引转眸问道:“陛下觉得为难?若是如此,那就由本王代劳。” 说着,他即是一挥手,欲要叫人来。 了缘大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可以昌德帝面前的红人。 “王爷,你不要跟这种小人计较。”冯兮和悄然扯了一下顾时引的衣袖,顾时引的凤眸潋滟,好啊,媳妇儿想怎么玩,他就陪着她玩。 于是,顾时引的手又放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 了缘大师顿觉不解。 过了一会儿,正当昌德帝在思索着如何发落冯君逸时,张德妃已带着一名女子,缓缓踱步前来。 那名女子眼神涣散,正是七公主顾琳琅。 “参加陛下。”张德妃优雅地行了一礼,跟昌德帝说道:“臣妾听闻陛下器重佛家和道家弟子,因而,在前些日子,一位高僧来臣妾兄长府上时,对他以礼相待。” “而后来,万万没想到,这位高僧竟然大有来历。” 云小妹的脸色一变,忙地劝道:“陛下……” 昌德帝扬手,示意云小妹先不要说话。 他一时来了兴趣,追问道:“什么来历?” 张德妃紧接着说:“原来,那位高僧是来自于蓬莱仙岛,与云游天下的妙僧,是为至交。” “那你带琳琅过来是为什么呢?”昌德帝不解地问。 张德妃回眸望了一眼顾琳琅,“启禀陛下,是上次宫人们取七公主的八字时,拿错了,臣妾今日特意带了她过来,并且拿来正确的八字,交由两位大师重新合一遍。” “真是如此?”昌德帝略是晃神,随后,他见顾琳琅点头,像是默认,便吩咐道:“那便将七公主和冯小少爷的八字再拿过来吧。” 对于张德妃所说的那位高人,昌德帝甚是诧异,赶紧让张德妃把人请来。 “诺。”张德妃垂下眼眸,视线在扫过云小妹身上时,流露出愤恨。 顾锦城和云长依竟然想了这种法子来坑顾锦年,若是真的让这些神棍在宫中肆意妄为,那以后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全都是顾锦年来担。 那名所谓的妙僧自带一种仙风道骨,步下生风。 他过来后,昌德帝立马眼前一亮,甚至都没有过丝毫的怀疑,就亲自上前,给他搭了一把手。 原来那位了缘大师便受了冷落,目光直直地盯着他,想知道这是何方神圣。 而昌德帝早在一幅画像上,见过此为寂然大师的模样,自然是认得的。 他二话不说,当即将寂然大师奉为座上宾,让寂然大师为冯君逸和顾琳琅重新看命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四章 霓裳羽衣 寂然大师重新给顾琳琅和冯君逸算了命格,继而,他对着昌德帝俯首道:“贫僧恭贺陛下,这冯小少爷乃是受文曲星和紫薇帝君的庇佑,福大命大,贵不可量。” 了缘大师惊诧道:“怎么会贵不可量,明明与七公主相克。” 寂然大师略一回目,“了缘大师,此言差矣,与七公主命格相克的实则另有其人。” “是谁?”昌德帝紧接着问道,势要揪出那名灾星。 了缘大师一听,晃了神,忙地回道:“陛下,天机不容泄露,还需待晚间宴席上,人都聚齐了,方能开坛做法。” 昌德帝微微颔首,“那就等晚上吧。有你们两位高僧在,想必,此灾星将无处可逃。” 继而,他对张德妃和气道:“爱妃,你真是深得朕心。” 张德妃低头笑道:“为陛下分忧解劳,是臣妾分内之事。” “何况,臣妾不懂佛法,哪里能跟云嫔妹妹一样,可以为陛下讲解。” 说罢,她的目光在云小妹的脸上微微扫过,她早就对这个神秘叨叨,性子冷淡,却深得昌德帝欢心的云嫔很不满。 待收拾完赵贵妃之后,她就该回过头来,对付云小妹了。 云小妹垂目,淡然道:“德妃姐姐在后宫这么多年,妹妹进宫的时日,并没多久,应该是妹妹向姐姐请教才是。” 冯兮和看了看张德妃和云小妹,又望着所谓的两位高僧,心中冷笑,这了缘大师是名不地道的神棍,寂然大师同样不是什么好鸟。 张德妃不过是让人过去,许诺将来给他高官厚禄,他就过来了,一山不容二虎,寂然必定不愿让了缘的日子过得那么惬意。 昌德帝心情愉悦地带了寂然大师离开,在场的众人看着冯君逸,喘了口气,还好,张德妃和寂然大师及时出现,否则,冯君逸真该被送走了。 冯君逸的面上则并没有流淌出多少惧意,他跑到冯兮和的身边来,唤了声“姐姐”和“姐夫”,冯兮和浅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顾时引满意地点头,接着,拉着冯兮和的手,去了另外几个小岛赏雪。 在走之前,冯兮和眼角的余光掠过在一旁呆站着的顾琳琅,心道,如今,顾琳琅也该知道,赵添的真正死因。 走到一株寒梅树前,顾时引顺手折下一支梅花,斜插于冯兮和的鬓间。 “果然,还是本王的娘子最美。”顾时引啧啧夸道,早在许多年前,他就想这么做了。 冯兮和别过眼眸,没有直视他,颊侧现出一抹红晕。 顾锦城出现在距离冯兮和不远一处亭子边,亭檐上白雪弥漫。看着她跟顾时引相携而去的身影,顾锦城的眸中隐隐地浮现出一簇火光。 “二殿下,你这样盯着裕王妃看太久,会令人起疑心的。”奔雷在他耳边提醒。 顾锦城这才垂下眸子,缓缓地推着轮椅,从此处离开。 不多时,他来到供自己休息的院子前,徐徐推开房门。 可是,一刹那,却有一寒光直冲他而来。 顾锦城的眸子一缩,奔雷立即拔剑应对,生生挡住了几乎要刺入顾锦城心口的那一剑。 “琳琅,怎么会是你?”顾锦城不免有些意外。 顾琳琅手中的剑“哐当”落地,她愤恨地瞪着顾锦城,质问道:“二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添添?毁了我的一切!” 顾锦城的眉心一拧,脸色沉下,“谁跟你说,是我杀了赵添?况且,赵添死的时候,是你跟他在一起。” 顾琳琅的目中满是哀怨,她想俯身去拾起掉落在地的那把剑,奔雷却一脚踩在剑柄上。 “二哥,你还想骗我吗?”顾琳琅怒视着顾锦城,“我都查过了,当初,就是你放的狼!” 顾锦城的眸中划过深思,是从什么时候起,他这个单纯无脑的妹妹,竟然会在背地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去调查他了。 而且,他早就让人把所有证据都抹去了,她又是如何查到的。这其中,必是有人在作祟。 “琳琅,你先回去,等晚些时间,我仔细跟你说。”顾锦城耐心地宽慰着顾琳琅。 若是其他人,他就直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解决了,可这是他的亲妹妹,他不想到哪一天,连一个给自己收尸的至亲都没有。 顾琳琅凝视着他温润的眼眸,愣了愣,由着奔雷将她从冰凉的地面上拉起,送出去。 顾琳琅的神思恍惚,等奔雷将她送回来后,心情烦闷,又自个跑出去,跑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小岛上,暗自垂泣。 在此处,有几座零零散散的院子,院子前,草木早已枯萎,光秃的枝桠掩映着白雪。 忽然间,顾琳琅听得一座院子里传出一阵阵呢喃声,她停止了啜泣,心想,这个地方,怎么还会有人。 于是,她起身,悄悄地走过去,踱步过去,在传出声音的屋子前停下,戳破窗纸,往里探去。 只见在其中的软榻上,有一男一女,被翻红浪。 男子的喉间传出一声声低吼,女子的口中则有破碎的低吟,榻边的炭盆在噼里啪啦地爆着,他们身后的帘帐在慢慢地飘荡。 顾琳琅认得他们两人,她浑身打了个激灵,眼中闪过惊恐之色。 她们怎么会认识? 顾琳琅想赶快逃走,可是,往后退去时,不小心撞到柱子上,其声响惊动了屋内的两人。 女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男子的眸光阴鸷。 “你把这里处理好,然后,快走!”男子立马起身下榻,披了衣裳出门。 在瞧见满脸震惊的顾琳琅后,他手下的拳头握紧,眉宇间有的尽是狠戾。 * 天色渐晚,当最后一缕夕阳撤去它的光影后,夜幕悄然来临。 众人齐聚在主岛上,一座富丽堂皇的殿宇内。 殿外,大学纷飞,殿内,觥筹交错。 冯兮和跟顾时引来到殿内,在自己的座位前坐好之后,在席间竟然见到了消失已久的赵老太。 赵老太将降龙木拐杖放置于一边,银丝抹额下,一双眼睛深深地凹陷进去,目光锐利如鹰。 其他人也见到了赵老太,不免有些惊诧,照他们以前所了解的,自从赵无涯的父亲过世之后,赵老太便鲜少露面。 从进来到现在,赵老太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瞪着冯兮和,冯兮和一开始平静地看了赵老太几眼,后来,索性不理会。 冯兮和转眸,对顾时引小声说道:“看来,这一晚,会是个不眠夜。” 顾时引的眸光微闪,在她耳畔说:”本王把这老太婆的心取出来,给你炖汤如何?” 冯兮和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可没有食人心的怪癖,更何况,对方还是个那么恶心的老太婆。 顾时引复又笑道:“本王怎么会舍得,但是,炖成汤,拿去喂狼,倒是不错。” 冯兮和小觑了他一眼,暗暗偷笑,她也觉得很不错。 过了不久,昌德帝带着四妃,还有云小妹,姗姗来迟。 冯兮和望去,只觉云小妹的容颜,较之白日所见,多了几分媚色。 昌德帝在主位上坐好之后,即是宣布开宴。 一时间,数名娉娉婷婷的美人甩着水袖,风情款款地步入殿中,在众人面前跳起了一支令人耳目一新的舞蹈。 只见她们的裙摆层层叠叠,舞动间,如一朵朵睡莲盛开。 而后,丝竹管弦之声汨汨流出,如同仙乐。 众人沉浸在令他们见之忘俗的舞姿中,昌德帝的眼光往前多扫了几眼,仿佛,也甚是沉迷于其中。 冯兮和看着这些舞姬,目光在在座的人身上流连,她看到,今日,被邀请来湖心岛的所有人都来了,独独少了顾琳琅。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多想,一阵惊呼声骤然响彻于殿宇中。 冯兮和顺势望去,却见数名宫人抬了一面大鼓,在大鼓上,一位身姿曼妙的美人旋转着身姿,舞入殿内。 定睛一看,那位美人正是赵贵妃无疑。 赵贵妃的眉间轻点殷红的梅花钿,颊施脂粉,凤梢勾勒出她精致的眉眼。 她上着华贵的羽衣,下着青赤若虹之裙,姿态悠飏,仪态绝伦,热烈如火。 她在鼓上的一方天地里,曼妙起舞,却是惊艳了整座殿宇。 众人只觉有仙女下凡一般,美不胜收。 昌德帝的目光一下子凝滞住,单手握着酒樽,迟迟没有饮下半杯酒。 此时的赵贵妃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令他大为惊艳的年华。 须臾,赵贵妃一只手往上抬起,一脚点鼓,一脚抬起,举目遥望着殿宇之上,如同嫦娥奔月般。 昌德帝担心她真的会如嫦娥一般,一去不返回,忙离席,亲自走到赵贵妃大鼓前,望眼欲穿。 顾时引持着酒樽,看着赵贵妃,已经有好久了。 冯兮和蹙眉道:“好看吗?” 顾时引点头,冯兮和的眸色一寒,他又回眸道:“当然没你好看。” 冯兮和的眼角边流露出笑意,她垂睫,收回视线。 赵贵妃在鼓上盈盈拜倒,“臣妾对陛下日思夜想,而巴不得见,便做一支霓裳羽衣舞,还请陛下笑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五章 招魂 霓裳羽衣?众人倒是第一次见识这种新奇的舞蹈。 昌德帝虚扶赵贵妃,“爱妃快请起。” 赵贵妃却毅然低下头,“陛下,臣妾自知有罪,前些日子,臣妾过于任性,给陛下和太后造成了不小的纷扰,陛下能否原谅臣妾?” “老身也代贵妃娘娘,请陛下恕罪!”这时,赵老太离席,欲要给昌德帝行礼。 “赵老太太快请起!”昌德帝示意她赵老太不必多礼,他看到赵贵妃一舞,早已将赵贵妃过去所犯下的错给忘了大半。 昌德帝让赵贵妃过去,坐在他身边。 赵贵妃明艳张扬,距离她不远处的张德妃则逊色了不少。 “妹妹真是多才多艺,想必,连教坊司的女子舞技都不如你。”张德妃的眼角擒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总比有些人,年老色衰,还无一技之长来得好。”赵贵妃斜睨着她,自然地倚靠在案几前,有一副十足的凌驾于人的气势。 张德妃也不恼,继而,说道:“本宫的确不如妹妹风华正茂,多亏锦年帮争口气,等本宫将来老了,也还能有孩子承欢膝下。” 赵贵妃的柳眉一拧,张德妃这话,分明是说她膝下无子,一时的恩宠不过是过眼云烟。 她很想驳斥回去,但是,一想到赵初和赵老太给她的教诲,她便硬生生地忍住。 自己刚重新得了昌德帝的欢心,这个时候,再与张德妃闹起来,岂不是将一切都搞砸了。 于是,赵贵妃勉强选择了沉默。 而后,赵贵妃轻捻昌德帝手中的酒盏,妩媚地举起,往自己的樱唇中一点一滴地灌入。 一双双手如水蛇般,柔若无骨,昌德帝的心都看得酥酥麻麻。 赵贵妃饮了几口佳酿,面上泛着微微的绯色,她欲要起身,却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倒下。 贵妃醉酒的模样,令众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昌德帝欲罢不能,忙体贴地劝她小心些。 赵贵妃回眸,媚态尽生,她复又缓缓跪伏下去,为昌德帝斟了一杯酒,送到昌德帝的唇边。 昌德帝毕竟不是个昏君,没有跟后宫嫔妃在公开的场合,有过多的越礼的事。 他只饮了一小口,就作罢。 而众人都看出了赵贵妃如今又恢复了非比寻常的地位,昌德帝对她的这份宠爱是其他嫔妃所没享受过的,包括风头正盛的云小妹。 赵贵妃得意地觑了云小妹一眼,云小妹仍是如往常一般,淡淡地坐着,当一个旁观者。 赵贵妃又看了看冯兮和,只见冯兮和就在安安静静地观赏歌舞,眸色又深了深,她倒要看看,冯兮和能得意多久。 等她对付完冯兮和,再来收拾张德妃。 席间的赵初眸色亦是深沉,偶尔,他的视线会从冯兮和跟顾时引的身上扫过。 冯兮和察觉到有这么多人在盯着她,微微垂目,纤长的羽睫在眼睑上落下阴影。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歌舞散去,昌德帝对众人宣布了一件事,就是白日里提过的,在人聚齐时,开坛做法。 现在,除了顾琳琅之外,大家都到了,他便将了缘大师和寂然大师,以及一众小沙弥请了进来。 同时,让人去寻找顾琳琅。 了缘和寂然踏着轻飘飘的脚步,似是乘风而来,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番,眸中尽是对彼此的看不惯。 宫人们将殿外,一个双人合抱的香炉中,沉水香已被人点燃。 丝丝缕缕的香气透入殿内,数条明黄色的经幡开始飘曳,较之方才的靡丽气息,一下子,整个殿宇的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 一众小沙弥低着头,双手合十,口中诵着佛经。 许久不见顾琳琅来,昌德帝的眉头一锁,想再等等。 而寂然大师则出言道:“陛下,其实,不必等七公主来,七公主与灾星一事无关,大可以现在就可以开始由贫僧作法。” “正是如此。”在这个时候,了缘大师竟与寂然大师表现出一致的默契来,“陛下,贫僧也认为此事与七公主无关,有在座的这些人足矣。” 见他们两个都这么说,昌德帝拢了拢眉,便道:“那就有劳两位大师了。” “还需要给你们提供什么吗?” 寂然大师想开口,了缘大师却提前一步说道:“陛下,到时,我们会围成一个圈,只需将一副空白的画卷放到我们中间,由我们做法即可。” “我们会动用招魂之术,请出已逝去的故人,来帮忙指明灾星,所以,等一会,殿中的每一盏灯都必须要被熄灭。诸位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感到惊讶。” “什么声音?”昌德帝不解道。 “陛下,天机不可泄露。”云小妹适时地劝说道:“或许,连两位大师都不明白,会有什么样的声音出来。” 昌德帝若有所悟,微一颔首,即是让人去取了一幅画卷过来,画卷当着众人的面垂下,众人都看清楚了,的确是空白一片。 一众小沙弥围成一个圆圈,他们的中间,有一张檀木案几,上面绘着曼陀罗的图样,空白的画卷被卷起来,放到案几中间,贴上几条经幡。 了缘大师和寂然大师站在案几前方,也合起双掌。 “开始了吗?寂然大师。”了缘大师见寂然大师迟迟未动,还有所犹豫的样子,便问了一句。 寂然大师不慌不忙地拿起数条长长的经幡,给小沙弥们,还有了缘大师一一挂置脖颈间。 “了缘大师,等下,在招魂时,心要真诚,你还是跟贫僧一样将佛带在身上比较好。” 了缘大师听着,也就由他去了。 待寂然大师将经幡都挂好之后,他们走到小沙弥之中,两人的位置,正好是对着面,相看两生厌。 烛火一盏盏被熄灭,大殿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两位大师和一众小沙弥诵了一会佛经之后,徐徐将手放到身侧,须臾,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拉起了手,继续齐心协力揪出灾星。 不多时,伴随着诵经声,一阵阵奇怪的声音陆续传出,众人心神一凛,抖了抖身子,而后,他们复又想起了缘大师提醒过他们,听到奇怪的声音,不要害怕,他们就强撑着不怕。 冯兮和听着,倒是不怕,她就是厉鬼转世,还能怕其他的鬼不成。 而且,她的身边坐着的是顾时引,出了天大的事,她都用不着怕。 赵贵妃瞅着这黑黢黢的一片,又听着令人惊悚的声音,借机往昌德帝怀里缩去。 “陛下,臣妾好怕。” 昌德帝拍拍她的背,在这个时候,给予了她庇佑,这让其他嫔妃听到,很不是滋味。 赵贵妃的唇边擒了一丝得逞的冷笑。 奇怪的声音在殿中飘荡了一会,而后,忽地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温婉而柔和,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听得众人心中生起疙瘩。 昌德帝则是如同被雷击一般,搂着赵贵妃后背的僵硬在半空中。 黑暗中,谁也没注意到,他的眸中愁绪万千,匆匆划过。 冯兮和心中不免有疑,她小声地问顾时引:“这是谁的声音?” 赵初和云长依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随便去模仿一个女子的声音。 顾时引如实道:“先皇后。” 冯兮和微愣,如果当年的巫蛊之祸为真,那昌德帝应该很反感先皇后才是。 若是他们称招魂,引来的魂是先皇后,不该会触怒昌德帝吗? 亦或是,当年的事,另有隐情,昌德帝非但不讨厌先皇后,反而,很喜欢她? 冯兮和记得,八年前,那名在日月山的少年代替昌德帝出征之前,貌似就是巫蛊事件的发生时间。 莫非,那个时候,昌德帝根本没有染上恶疾,而是因为此事,费劲了心神,所以才让人代为出征? 想到这里,冯兮和不由打了个哆嗦,她总觉得,越往下想下去,会令她不能接受。 “娘子,你怕了?”顾时引感受到她的异样,打趣道:“要不要来本王怀里躲一下?” 冯兮和立马从沉思中回神,她怒转回头,不搭理他。 女子的声音还在大殿内回荡,其中,夹杂着呜咽声,和喘息声,然而,众人只将它归类于奇怪声音中的一种,没有多想。 良久,女子的声音逐渐消弭,众人才喘得过一口气来。 “陛下,可以掌灯了。”寂然大师的声音响起,昌德帝即是让人将宫灯再一盏盏点亮。 “让朕看看,这灾星究竟是谁!”昌德帝大步向前。 然而,他的步子才刚迈出去,在小沙弥中间站着的了缘大师却紧阖着双眼,“扑通”一声,往地面上栽倒。 众人一下子就慌了,昌德帝叫一名太监前去查看。 “陛下,了缘大师没气了!”小太监探过鼻息后,惊恐地禀与昌德帝,可怪异的是,了缘大师的身上没任一伤口。 没气了?众人一惊,在场的数位小沙弥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们记得,方才,大家的手都是牵着的,没有谁有谋害了缘大师的可能。 而且,了缘大师临死前,也没有任何叫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六章 灾星现 寂然大师却堆着笑容,取下脖颈间的经幡,上前说道:“陛下,了缘大师是心甘情愿离魂,让他的魂魄去请故人来,指明灾星。” “离魂?”昌德帝诧异道:“那了缘大师还回来吗?” 如果了缘大师能够回来,那是不是也能把她带回? “晚了,陛下。”寂然大师叹着气说道:“若是离魂的时间,不超过一息,倒是可以回来。可若是超过了一息,那便是回天乏术。况且,了缘大师此次所请的魂魄不寻常,需要以一人的命相抵。” “了缘大师他心地慈悲,甘愿牺牲自己,去请来一人魂魄。了缘大师在临走前,还特意交代,陛下应该听得出来,会有谁过来。” 昌德帝微愣,仿佛被他说中了心事一般。 在座的一些没见过先皇后的人,不由甚是迷惘,莫非昌德帝认识刚才在黑暗里,传出声音的女子? “陛下,你怎么了?”赵贵妃见昌德帝脚底下打了个趔趄,忙上前去搀扶。 昌德帝摆手,只道是无妨。 旋即,他叹息道:“既然了缘大师动用招魂之术,牺牲自己,那朕就为他风光大葬,以告慰他的亡魂。” “陛下,不可!”寂然大师又奉劝道:“了缘大师的魂魄虽然已经离体,但是,这对他来说,应该算是一件好事。” “此话怎讲?”昌德帝问道,他还没有没听说过,有人觉得自己死了,还是一件好事。 只听寂然大师细细说道:“贫僧和了缘大师都是出家人,都是要修炼成仙的,现在,他的魂魄离体,只需要再度过一劫,便能得道成仙,去西天伴随如来佛。” “而陛下,你若是给他风光大葬,让他入土为安,那即是让他无法渡劫成仙啊!” 昌德帝听罢,复又问道:“那朕应该如何做?” “一般来说,是需要雷电的,但是,如今,若要人为相助的话,应该将了缘大师的肉体丢入火炉中,将他烧成焦炭,再将他挫骨扬灰。” 昌德帝拧眉道:“这对了缘大师来说,是不是不敬?” 寂然大师解释:“陛下,凡是要成仙之人,必将遭一劫,区区肉体,并不足以惋惜。了缘大师若是知道,陛下你这样帮他,他成仙会感激陛下,前来报答陛下。” “从此往后,无论什么样的灾星都休敢接近陛下半步!” 众人一听,屏住呼吸,原来,成仙是要经历过这么痛苦的过程,那他们还是当当凡人好了。 “罢了吧。”昌德帝看了了缘大师的尸首一眼,扬手吩咐:“就按寂然大师的话去做。” 赵初也觉得莫名其妙,他想出言,去再次查验一番了缘大师的尸身。 但是,后来一想,若是直接言明,昌德帝可能会怀疑到他跟了缘大师的关系,索性,就没有开口。 冯兮和转眸,对顾时引小声说道:“你找这个寂然不错。” 寂然大师是顾时引安排给张德妃,根本没有前去张国公府一事。 虽然,寂然大师也是个贪慕虚荣的神棍,但用他来对付了缘大师,还是绰绰有余。 她看着一脸迷茫的小沙弥们,眸色微深,这些不是真正来自寺庙的沙弥,而是云长依找来的口、技艺人,擅长于模仿人的声音。 大概云长依了解一点当年的事,所以,才让他们模仿先皇后的口音。 若是昌德帝对先皇后信任不已,那自是先皇后的魂魄替他找出的灾星必不会有假。 可是,这么多小沙弥中,除了有云长依和赵初他们安排的口、技艺人之外,还有张德妃安排的人。 方才,他们在将经幡挂在脖颈间,熄了灯之后,寂然大师就拾起了缘大师脖子上那垂及地面的经幡,他和另外一个小沙弥,每个人咬住经幡的一头,经幡呈交叉状,绕过了缘大师的脖子前。 待众僧牵了手,合力做法之后,寂然大师和那个小沙弥,两人便用力咬紧经幡,使劲往后扯去。 同时,两人的手还是与其他沙弥的手牵着的,这样一来,就伪造成了缘大师牺牲自己,前去招魂的假象。 顾时引回眸,细语道:“那你打算如何感谢本王,为你物色到寂然这么一个名气大,又合你口味的神棍?” 冯兮和瞥见他那种暧昧的神色,讪讪地转过头,咬着下唇。 “本王等着你的谢礼。”顾时引替她回答,继而,神色如常地别开眸子。 了缘大师的尸首被拖了出去,按着寂然大师所说的那样,先丢到火炉里,再挫骨扬灰。 众人想想,都心有余悸,只觉这了缘大师不是一般人。 过了不久,昌德帝惦记着灾星的事,倏地将眼神投到了案几上那幅画像上。 “来人,去把这幅画卷也给朕打开!” 众人的目光也落在了画卷上,他们也想看看,了缘大师甘愿牺牲自我,去招魂,指出的灾星到底是何方神圣。 原先空白的画卷上会不会,真的出现一个人。 赵贵妃的眼中已然流淌出浅笑,她几乎抑制不住自己澎湃的心情。 赵初的眼眸微闪,他觉得刚才了缘大师的忽然暴毙,应该另有内幕。 冯兮和跟顾时引则默默地等待着结果。 上头的经幡被拿开,画卷一点一点地被拉开,一位女子的轮廓逐渐浮现在众人的眼中。 众人乍一眼望去,不免觉得惊诧。 那女子衣着华贵,仪态万千,分明就是赵贵妃无疑啊。 昌德帝用力扯过画卷,指尖气得发颤,他将画卷怒掷到地上,走过去,瞪着赵贵妃说道:“原来是你!” 赵贵妃的美目一下子就瞪圆了,这这么可能,那画卷上的人应该是冯兮和才是啊。 “陛下,不是这样的。”赵贵妃啜泣着,她在昌德帝面前跪伏下去,抱住他的大腿,泪雨如珠,“陛下,你听臣妾解释!” “还需要什么解释!”昌德帝一脚将她踹开,“了缘大师都因为要揪出你这个灾星,牺牲了自己,还能有假!” 说着,他便喝令道:“来人,将赵贵妃带下去……” “陛下!”赵老太蓦地起身,行至大殿中间,放下拐杖,拜倒。 “贵妃娘娘入宫这几年来,纵使跋扈任性,但从未真的有过不轨之举,还请陛下念在老身的面子上,调查到底是谁取了贵妃娘娘的画卷过来,李代桃僵!” 赵老太的话一出,赵贵妃立马点头,“对对对,陛下,一定是有人偷偷地将画卷给换掉!陛下,你要给臣妾做主啊!” “妹妹此话不对。”只见张德妃徐徐道:“如果画卷上是别人,别人难道也要像妹妹这样,口口声声称是画卷被人调换了?” “何况,陛下方才也说过,了缘大师耗尽生命,只为揪出灾星。想来,这位灾星也是大有来头,普通的人对付不了,而妹妹你正好符合。” 赵贵妃回目,怒道:“你的意思是,一口咬定本宫就是灾星?” 张德妃笑言:“本宫从没怎么说过,要是妹妹你执意如此认为,那本宫也没有办法。” “够了!”昌德帝冷然喝道,他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赵贵妃,里面迸射出无尽的火焰。 少顷,云小妹起身,给昌德帝福了福,“陛下,臣妾也认为此事有异,不如,重新……” 赵贵妃毕竟是赵初的长姐,她想着,反正自己也要跟赵初离开,不在后宫争宠,帮一下赵贵妃,还能让赵初记得她的好。 “你想帮她说话?”昌德帝的视线转移到云小妹身上,其中的警告之色很明显。 云小妹怔了怔,只得将接下来的话,吞入腹中。 赵初在看向云小妹时,眼中多了谴责,似是在怪她办事不利。其实上,就算云小妹的话,昌德帝能听进去,赵初也不会记得她的好。 昌德帝一瞬不瞬地看着赵贵妃,仿佛已宣判了赵贵妃的死刑。 “陛下,臣妾认为,即使妹妹是灾星,可她自己不知,算是无辜的啊!”这时,张德妃又说道:“如此一来,她罪不至死!臣妾求陛下绕过妹妹一命。” 昌德帝从激动的心绪中缓过来,他无力地摇摇头,“罢了,就将赵贵妃暂先拘禁,等明日一早,送到夏国的回云庵中,了此余生。” 赵贵妃如遭雷击一般,瘫软在地,被送到别的国家当尼姑,那她的日子还能有什么盼头。 “陛下,不要啊!”她的泪水更汹涌。 赵老太和赵初等人纷纷出来求情。 张德妃甚是感慨地劝说着:“妹妹啊,你不要伤心,只要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只要能让赵贵妃如蝼蚁一般活着,过一辈子,那她就绝对不能让赵贵妃那么轻易地死了。 众人皆是唏嘘,没想到,前一刻还在翩翩起舞,享尽荣宠的赵贵妃,下一瞬,就遭遇了如此大劫。 冯兮和微微垂目,做为一个旁观者,目睹着一切。 昌德帝终是没有被赵贵妃的请求所打动,铁了心,将人将赵贵妃拖下去,关起来。 而赵贵妃仍然不死心,拼命地从大内侍卫手下挣脱开,爬过去,继续哀求。 “陛下,臣妾是冤枉的!” 昌德帝勃然大怒,从御前侍卫的手中拔出寒光凛凛的铁剑,往她的脸颊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七章 珊瑚耳钏,风雪夜 赵贵妃尖叫一声,捂住自己的双眼。 幸而,昌德帝的长剑只是削去了她的一缕青丝,擦破她耳畔的一点皮,没有伤到她最为宝贵的脸蛋。 赵贵妃的双手随着身子颤抖了许久,终是将手徐徐挪开。 眼中映入的殷红鲜血险些让她昏厥过去,赵贵妃惊恐地睁大双眸,直呼道:“我的脸,我的脸……” “妹妹,你的脸没事,你可以安心去夏国了。”张德妃微笑着提醒赵贵妃,而她心道,昌德帝怎么不将她的那张脸毁了,真是失望。 赵贵妃怒视张德妃,而后,她的眼眸扫过冯兮和,吼道:“冯兮和,是不是裕王爷差人,暗中调换了画卷?” 冯兮和放下茶盏,漫不经心地抬眼,淡淡道:“贵妃娘娘,本妃觉得,你是不是没听懂陛下方才说的话。” “了缘大师已经用自己的命去请亡魂,来鉴定灾星。那自是天意,裕王爷再怎么样,也不能跟老天爷抗衡!” “来人,将这个妖妇拖下去!”昌德帝再也受不了赵贵妃的胡搅蛮缠,心中最后一点好感被抹灭。 赵贵妃眸子里的星光渐渐黯淡下去,她由着侍卫们粗鲁地扯着她的臂膀,当着众人的面,像拖曳囚犯一般,被拖了下去。 赵初垂下眼睫,眸中满是愤恨,在他身侧的赵老太则悄然拉住他的手。 “你稳住云嫔娘娘。”赵老太在赵初的耳畔说道。 晚间的这场宴会,即是告终,众人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等着看明日的湖中白雪。 宫人们陆陆续续地前来,清理着大殿。 云小妹迟迟未走,当冯兮和刚一起身,她找了个顾时引不在冯兮和身边的时机,走过去,平和地说道:“裕王妃,今日之事,本宫在不知道冯小少爷和七公主八字被拿错的情况下,听信了了缘大师的话,对你和冯小少爷有颇多误会。” “所以,本宫特来跟你赔礼道歉。” 冯兮和淡扫了云小妹一眼,莞尔道:“合八字的是了缘大师,云嫔娘娘只是跟其他人一样,看到的是一个结果而已,谈不上误会。也请娘娘不必挂怀,权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往后,你还是陛下身边的宠妃,而我素日里待在裕王府,我们偶尔碰见,照常打个照面就行。” “怎么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云小妹的眼角擒了一抹恬淡的笑意,她固执道:“误会既然已经造成了,那本宫自当要给你赔礼道歉。” 说着,云小妹即是吩咐身边的宫女,去取了一个精致的翡翠匣子过来。 冯兮和的眸光幽幽,过了一会,她好像感觉到寒冷,便拢了拢披风,披风边缘洁白的狐狸毛笼着她的面颊,映着她细碎的鬓发。 她忽地叹了口气,凑近云小妹,悄声道:“你真的将云浅寒是如何死的一事,都抛到脑后了?还是说,你被虚情假意蒙蔽了双眼?” 云小妹接过翡翠匣子的双手微僵,殿外风雪交加,她觉得,风雪似是刮到她身上,刺入她的每一寸肌肤般。 旋即,她的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裕王妃,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云浅寒虽然是本宫的二姐,可是,她嫁入武安侯府之后,不守妇道,得到那般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本宫倒希望她来世,能够改过自新。” “若你真是这么想的,那我也不会再多说。”冯兮和默然看着云小妹,云小妹只觉那双眼睛仿佛能看到自己的心底,不由垂下了眼睫。 “裕王妃,这对珊瑚耳钏是临遥国在数个月前进贡,陛下赠予本宫的。本宫一直舍不得佩戴,而本宫手上也没其他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今日,便借花献佛,拿它来给你当赔礼了。” 一对红珊瑚耳钏被云小妹拿出来,纤纤巧手在半空中摇晃着它们,檐角的宫灯摇曳,衬着数颗红珊瑚的光泽。 冯兮和的眸光微凝,“既是陛下赠予娘娘的,那兮和当是受不起。” 她的右颊对着云小妹,云小妹瞥了瞥她未佩戴任何耳饰的耳朵,热情地取了一只耳钏过去,给冯兮和戴上。 “裕王妃,你今日来湖心岛,头面却不齐。若是被有心人见到,只怕会被说成,这是你对陛下的不敬。” “如此一来,这对珊瑚耳钏算是本宫暂先借你,待离岛之后,你再还给本宫也不迟。” 冯兮和面露犹疑之色,一般没什么特殊的事,她是不会佩戴耳饰的。 可一双珊瑚耳钏已悄然出现在了她的右耳上,冯兮和便微笑着抬手接过另一只耳钏。 “云嫔娘娘一片好心,本妃心领了。” 没过多久,顾时引过来,准备带冯兮和走出殿外。 看到云小妹站在冯兮和的身侧,不免沉下脸,问道:“云嫔娘娘,你们什么时候有那么好的交情了?” “王爷,云嫔娘娘刚刚帮了我,你不要对她那么凶。”冯兮和浅笑着挽了顾时引的手。 “哦。”顾时引的语气缓和了些,“那就有劳云嫔娘娘了。” “是本宫本就该给裕王妃赔礼道歉的,王爷不必多礼。”云小妹心满意足地看着冯兮和收下,继而,她示意身边的宫女跟自己离开。 顾时引默了默,也带着冯兮和走出了大殿,冯兮和亦是没有将另外一只红珊瑚耳钏戴到左耳上。 在翩飞的大雪中,有两名宫女提着羊角风灯,在殿外行走,值夜。 而不多时,宫女阿慈曾经在顾琳琅身边伺候过,当她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不由得揉揉眼睛。 “阿细,你看,那是不是七公主殿下?” 顺着她手所指的方向,那名被唤作阿细的宫女看过去,见那个背影穿了件跟顾琳琅相同的鹤氅,底部绣着繁复的荼蘼花。此外,她梳着同样的流云髻,就连髻上的发簪都跟白日里所见的一样。 阿细甚是疑惑,“好像真是七公主殿下,奇怪了,陛下找了她那么久,都找不到,她是在做什么呢?” “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阿慈建议道:“连着数日以来,七公主都不太正常。现在,大晚上的,她一个人又不知道要去哪,还不知会不会出事。” “好。”阿慈点了点头,两人便跟着那个背影过去。 * 这厢,顾时引兴致盎然地牵了冯兮和的手,带她走到湖边,踏着皑皑的白雪,欣赏着夜色中的红梅。 一双璧人走在雪地里,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拖得老长,羡煞旁人。 冯兮和依偎在顾时引的肩头,安安静静地看着结了冰的湖面,如果没有仇恨,她觉得,跟喜欢的人,细水长流地度过一生,会很好。 只不过,顾时引的身份摆在那里,这或许就注定了他们只能在漩涡中了此一生。 “想什么呢?”顾时引转眸,眼中溢满了柔情。 冯兮和摇摇头,只道是没有事。 而后,看到她右耳上的红珊瑚耳钏,顾时引皱眉道:“这就是云嫔娘娘送你的?” “嗯。”冯兮和的面色十分平静。 “你把另外一只拿出来给本王看看。”顾时引抬手,几要触及她的耳畔。 他还想追问下去,却见顾准匆匆前来,“王爷,北境边关传来消息了,南宫将军和林将军让属下来找你。” “本王离开一会。”顾时引在冯兮和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之后,便随着顾准离去。 冯兮和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而后,千允便随着她继续漫步。 “裕王妃!”不多时,一个清朗有力的声音叫住了她。 冯兮和回头一看,便见到笑意澹澹的赵初。 她轻笑道:“赵侯爷有何事?” “本侯闲来无事,可否找裕王妃对弈一局?”赵初上前数步,指了指凉亭的方向。 在雪景中,远处一个小岛上,一座飞檐翘角上满是飞雪的精致凉亭如同一个点般,落入他们的眼中。 他的面目和善,一点都不像是跟冯兮和有仇的样子,而他的眼睛,却在偶然间,往冯兮和右耳上扫过。 千允警惕地伸开双臂,挡在了冯兮和面前。 赵初朗然笑道:“千允姑娘,你放心,本侯只是想找裕王妃对弈而已,不会伤害,也不敢在此处伤害她。” 对于他的话,千允一个字都不信,她的眼眸微转,“赵侯爷,我也劝你放心,我是不会离开我们家小姐半步的。” “千允,赵侯爷一片闲情逸致,我们不要误会他。”冯兮和转眸望去,笑盈盈地应道:“只是对弈一局而已,我们不要想太多,免得让人以为我们无端冤枉了人家。” “只是,本妃的棋艺不佳,赵侯爷莫要见怪才是。” 说着,她便道:“赵侯爷,请吧。” 赵初默然颔首:“自然不会。” 两人过了玉砌的拱桥,来到了远处的凉亭里,千允取来了红泥小火炉,放在一旁燃着。 石桌上面被摆了一个玲珑棋盘,赵初邀请冯兮和先落棋,冯兮和便不客气地取了一颗白子放在棋盘正中间。 赵初微楞,紧紧地盯着冯兮和,不知她是真的不会下棋,还是假的不会。 “有什么问题么?赵侯爷。”冯兮和从容地抬眸。 赵初摇摇头,继而,他便落了一颗黑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八章 夜棋,纷纷到场 “裕王妃,本侯有一疑惑想问你。”须臾,赵初微微抬目,“你是如何得知二皇子殿下与武安侯府的关系。” 据他所知,冯兮和先前,根本就没有任何培养起来的力量,不可能会知晓那么隐蔽的事。 冯兮和垂眸,专心地放着白棋,“赵侯爷,本妃也有一件事想问你,除了跟二皇子殿下之外,赵老太跟什么人还有联络?” 赵初一顿,眸底一沉,实际上,他也不知赵老太到底跟什么人有联络。 或许,这只有赵老太和顾锦城知道。 “本侯无可奉告。” 冯兮和亦是笑道:“赵侯爷的问题,本妃也是无可奉告。” “只是,本妃不知,赵侯爷在武安侯府,原来也就只是个傀儡主子罢了。” 赵初捻着黑棋的手一滞,心中顿时浮现出几分烦躁。 “裕王妃,你不必借此挑拨本侯与祖母的关系。”他沉声道,猛然落下一子。 “冯二小姐的脑子,是不是好了一些?” 冯兮和垂目,“只要赵侯爷不记挂着她,她就一切都好。” 接着,她说道:“不知赵侯爷,你父亲的身体如何,本妃可是听说,他被幽禁在别苑时,总是在怨怼着你们这几个子女。在如此气愤的情况下,想必,他的身体应该是一日不复一日。” “赵侯爷,你忙着对付本妃的同时,是不是也该去多关心一下他老人家?” 赵初的眸光微闪,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冯兮和继续说:“本妃还听说赵五少爷回了金陵,可是,赵家在通江府的酒庄,掺劣酒,兑水,又杀长工灭口一事,你们确定都把案底抹去了?” “裕王妃,本侯希望你不要听信空穴来风之事。”赵初的眸子一黯,“你听说了那么多,本侯这边也听说了一些事,据说,裕王爷多年前,就用稀世的昆仑玉打造了一座女子的玉像。” “你身为他的枕边人,不知有没亲眼见过玉像。对了,你不用拿在渭城那个玉像说事,本侯知道,那是假的,裕王爷怎么舍得让真实的玉像出现在其他人的眼前呢。” 冯兮和的面色微僵,她心中的确一直惦记着这个事,自打从渭城回来以后,她一直都想问顾时引的,只是,她还没有跟他开口。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神色,自如地落棋。 赵初抬眸,紧紧地盯着她的脸。 “赵侯爷,本妃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不消多时,冯兮和巧笑着提醒:“你输了。” 赵初的目光往棋盘上扫去,便见他刚落错了棋,生路已都被堵死。 他的手想落下,拿起方才落下的黑棋,却听冯兮和接着说:“落子应无悔,赵侯爷,只是一盘棋而已。” 赵初的眉心微拢,他凝思一番,便道:“本侯今日多有打扰!” 起身之后,赵初似是愤慨地扬袖,将玲珑棋盘拂落。 玲珑剔透的棋子散得遍地都是,千允欲要去捡,冯兮和伸手拦住,“不必了,我们也走好了。” 冯兮和准备带着千允离开,可是,当她们走出亭子以后,便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她们眼前晃过。 千允疑惑道:“小姐,刚刚那名女子好像有点眼熟。” 冯兮和也察觉到了,她只让千允不要多管闲事。 只是,她们前脚刚迈出去,就听得一声尖叫骤然响起,刺破长空。 “七公主!”伺候过顾琳琅的阿慈将手中的风灯丢到雪地上,小跑着,到了湖畔,俯下身,用力地刨着积雪。 阿细则是一脸惊恐地看着雪地上的殷红血迹,她完全是一片迷茫。 刚才,她们看到顾琳琅路过大殿外,就跟着顾琳琅过来,可是,走着走着,顾琳琅就不见了。 等到她们来到这里后,就看到滴滴血渍,还有冯兮和跟千允。 阿慈用力地刨着,在厚厚的积雪下,一双藕臂逐渐显露出来。 随后,她看到不远处的冯兮和,惊诧道:“裕王妃,你……你杀了七公主殿下?” 冯兮和这才看清,在湖畔,有一个凹陷下去深坑,而在深坑中,就是顾琳琅的尸首,只见顾琳琅脸上的面颊已被冻得通红,红唇微抿,双手紧攥,身上还披着一件鹤氅。 千允蓦地往前一步,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家小姐杀人了?没有根据,就不要乱喊!” “我们刚刚看到七公主殿下往这边走来,而来了这里之后,她就忽然死了,不是你们杀的,还能有谁?”阿慈的眼中迸溅着怒火。 她站起身来,扯了扯阿细,“阿细,我们刚才看到七公主殿下时,她还好好的,你说是吧?” 阿细心里害怕得紧,慌忙点点头,感觉的确如此。 冯兮和对顾琳琅的死,也心存疑窦,她知道,顾琳琅得知赵添之死的真相后,或许会克制不住,前去寻顾锦城。 可是,顾锦城应该不会因为区区赵添的死,而杀了顾琳琅,否则,他善后会很麻烦。 看着她们两个,冯兮和只觉阿细应该是不知情的人。 过了一会儿,冯兮和撇开视线,拉了千允,”我们走,不用管了。” “来人啊,裕王妃杀人了!”阿慈却喊了起来,声音随着风雪,传到了老远。 一声惊醒了岛上的其他人,各个岛上的院落中,有星星点点的光骤亮。 冯兮和还没跨出去几步,就被匆匆赶过来的人堵住了去路。 她的眸光微微荡漾,转过头,看到阿慈趴在雪地里,痛哭流涕,而脸颊十分僵硬。 这个阿慈有问题。 “是裕王妃杀了七公主殿下?”赶来的禁卫军,不免觉得奇怪,说起来,冯兮和跟顾琳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恩怨才对。 他们努力思索着,随即,想到了一件事,若说冯兮和与顾琳琅的恩怨,那大抵是与赵添有关。 “七公主怎么了?”这时,一个如三月里春风般的声音响起,顾锦城推着轮椅过来。 在见到顾琳琅的死状之后,云淡风轻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愠色。 顾锦城的胸口一滞,顾琳琅竟然死了。 呵呵,那他在这个世上,真的是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二皇子殿下!”阿慈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跑到顾锦城的面前跪伏下去,“今晚,陛下让人散去以后,奴婢两人在值夜时,看到七公主殿下路过。” “奴婢们担心七公主殿下,便跟了上去,可是,来到此地以后,却发现……” 说着,阿慈又啜泣起来。 “裕王妃好像与七公主殿下起了争执,便把公主给杀了。” “除了裕王妃主仆之外,方才,还有谁来过这里?”顾锦城的双眸略是有些赤红,他却努力地平复着心绪。 阿慈想了想,摇头,随后,她转头问:“阿细,你看到还有谁在吗?” “没。”阿细也跟着摇头。 千允却出来说道:“就在刚刚,赵侯爷还来找过我们家小姐下棋,棋盘和棋子都还在那里!” 千允指了凉亭的方向,众人顺势看去,便看到凉亭中散落在地的棋子。 阿慈错愕道:“奴婢们根本没有看到赵侯爷。” 阿细也没有看到,说辞与她相同。 “有人在找本侯?”不多时,赵初披着衣袍,踱步过来,他的神色疲倦,似是刚醒的样子。 当赵初看到雪地中,顾琳琅的尸身后,似是被吓了一跳。 随后,赵初咳了咳,仔细地问阿慈,“七公主殿下为什么会在这里?” 阿慈双目擒着泪,“是裕王妃……裕王妃两人还坚持认为是赵侯爷你刚刚也在此,可是,奴婢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赵初沉重地转过头,“裕王妃,你要嫁祸给本侯,本侯无话可说,毕竟,当初本侯的母亲之死,就是你们栽赃给本侯的父亲。但如今,你们也不能为难一个小宫女。” “赵侯爷,你先别急着说话。”冯兮和过去,看着阿慈,不解地问道:“本妃为什么要杀了七公主殿下?” 阿慈抬眸道,一双眼睛里透着不容怀疑的神色,“数个月前,在狩猎场时,赵二少爷死于狼口,事后,虽然证实那只狼不是裕王爷放出去的,可是,公主为了揪出真凶,一直在调查此事,奴婢猜想,大概是公主查到此事跟裕王爷还有裕王妃脱不了干系。” “然后,公主今天情绪过激,便没有去参加宴会,等结束之后,她来找裕王妃理论,可能,两人起了争执,裕王妃就……” 说着,她看望冯兮和时,多了几分惧色。 “胡说八道!”千允气结,想据理力争,冯兮和拉住她,上前一步,问顾锦城:“二皇子殿下,你相信他们说的?” 顾锦城的容色如常,不言语,算是默认了。 他并不想让人知道,赵添的死与他有关。 冯兮和微微垂目,往后退去。 “都说本妃杀了七公主,那能告诉本妃,是如何杀的她?” “这还需要让仵作过来验尸。”顾锦城摆摆手,让人去请仵作。 在等待的时间里,昌德帝的脚步近了,他的脸上满是愤怒,云小妹就跟随在他的身侧。 冯兮和心道,这下,人都纷纷到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九章 清白,有谁在乎? 昌德帝看到顾琳琅的尸身,不由得火上心头,他抬目,似乎想要在在场的人群中寻找出凶手。 而众人目光所看的方向已经说明了一切。 冯兮和则自如地站着,在漫天的风雪中,等待着仵作前来验尸,并且说出顾琳琅的死因。 “是你杀的琳琅?”昌德帝微拧眉,他身侧的太监为他披了一件明黄色的厚实披风,用来御寒。 顾琳琅就算再怎么刁蛮任性,可是她没有过多的心机,多年来,一直被他捧在手心,哪容得了别人说杀就杀。 “禀陛下,没有。”冯兮和如实道:“臣妾闲来无事,来此处遇见赵侯爷,赵侯爷坚持要跟臣妾下一盘棋。然后,他输了,就走了。接下来,就是这两个宫女过来,莫名其妙地发现了七公主的尸身,指认臣妾是凶手。” 昌德帝转眸,问阿慈:“是你们发现了七公主的尸身?” 阿慈点点头,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并坚决声称没有见到赵初。 阿细也附和着阿慈的话。 不多时,仵作赶到此处,给顾琳琅验完尸之后,他用镊子从顾琳琅的喉间取出细碎的棋子,形状颗粒皆与散落在凉亭中的无异。 “回陛下,七公主是被人从口中强行塞入大把的棋子,导致呼吸不畅而亡。” 话落,众人见着冯兮和,眼中已多了几分猜忌。 “陛下,七公主的手中攥着一样东西?”仵作从顾琳琅的掌心拿出一颗色泽殷红如鲜血般的珠子,送到昌德帝的面前。 昌德帝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一颗红珊瑚。 云小妹甚是惊讶地捂住唇瓣,昌德帝转头询问,才听得她说道:“陛下,你记不记得,数月前,你赏赐了臣妾一对由临遥国进贡的红珊瑚耳钏?” 昌德帝细细地回想,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只听得云小妹继续说:“在今晚的宴会后,臣妾曾将它转赠给裕王妃,以表心意。可是,如今,它却出现在七公主的手中,莫非……真是裕王妃……” 她一边说着,一边流露出惊恐的神情。 赵初朗声道:“裕王妃,本侯记得你有一点武功底子,若是想要对付七公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本侯猜想,会不会是裕王妃你谋杀七公主时,她揪下了你耳钏上的一颗红珊瑚,你没有注意到,就匆匆忙忙地将她拖过去埋了。” 赵初看了看冯兮和的右侧耳垂,见冯兮和抬手,捂住左耳,他便说道:“裕王妃,你是不是该把你的两只耳钏都取出来,让大家看一看,是不是真少了一颗红珊瑚?” “相信二皇子殿下也是如此做想。” 听罢,顾锦城思忖了一番,他看着冯兮和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探究,“裕王妃,你要如何给父皇一个交代,或者你说你是无辜的,又想如何证明你的清白?” 冯兮和的眸光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点缀着寒梅的白雪上。 “清白,是证明给在乎我的人看的。你们在场的,又有谁在乎我的清白?” 她连看都没看顾锦城一眼,顾锦城的心中忽觉一凉。 这时,顾时引缓步从远处过来,他的面色微沉,凝眸道:“是谁说本王的王妃杀了七公主?” 众人皆是低头,保持沉默。 顾时引便转头,问冯兮和。 冯兮和将除了昌德帝之外的人,都指了一遍。 “你先站到本王身后去。” 话落,冯兮和便听话地站到了他的身后。 只见顾时引摇着竹节骨的折扇,勾唇笑道:“莫说人不是她杀的。就算是她杀的,本王也允了。” “本王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以后杀人放火这种小事,就不要多跟她计较,真要念着,那就来找本王,本王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陛下,你说是吗?”顾时引的眸光转到昌德帝的面上。 昌德帝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轻咳了一声。 顾锦城侧目道:“裕皇叔,可是,今日,死的是本宫的妹妹,她可是你的侄女。难道你也不计较吗?” 顾时引深思了一番,微一挑眉,“本王的侄女挺多的,但是,娘子就只有一个,算起来,还是要娘子比较划算。” 赵初接话道:“裕王爷,你当众包庇杀人凶手,这话说出来,只怕会让天下万民寒心,你又该如何去令众将继续对你表示信服?” 他就不信,若是冯兮和杀了顾琳琅,顾时引却有意包庇的消息传出去,那些将领们的心中不会有猜忌。 “捅出天大的篓子,那也是本王自己的事,就不劳赵侯爷费心。”顾时引依旧没有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而冯兮和扯住他的衣袖说:“王爷,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跟他们说清楚,免得让他们说你仗势欺人。” 顾时引微一颔首,让冯兮和从他背后走了出来,潋滟凤眸中含着笑意。 冯兮和平心静气地前去,凝视着云小妹,“方才,云嫔娘娘你说,是你赠送给本妃的红珊瑚耳钏,这事,的确是不假。当时,在场的诸多人都看到了。” “可是,云嫔娘娘,本妃先问你一句话,本妃右耳上的红珊瑚耳钏是你帮忙佩戴上去的,对吗?” “确是如此。”云小妹点头。 冯兮和复又问道:“这对红珊瑚耳钏是分左右耳的,自从你给本妃佩戴上之后,本妃就没有将它取下来过,对吗?” “你可还记得每一只耳钏上面有几颗红珊瑚珠子?” 云小妹想了想,回忆道:“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每一只耳钏上是有七颗红珊瑚。但是,现在,七公主手里有一颗,你另外一只耳钏上面,应该就只剩下六颗红珊瑚。” “云嫔娘娘,你的意思也就是说,本妃是在佩戴着红珊瑚耳钏时,谋杀的七公主,然后,七公主从本妃的左耳上揪下一颗红珊瑚。等本妃发现少了一颗红珊瑚之后,已经将人埋好了,所以,本妃就将另外一只耳钏藏了起来?” 云小妹凝神细思,听上去,跟他们所想的说辞一样,可是,她总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须臾,她抬眼,“还请裕王妃你,把另外一只红珊瑚耳钏拿出,让大家看一眼,是否只有六颗红珊瑚。” 冯兮和这回倒是没有拒绝,她的掌心徐徐打开,本该在左耳上的那只耳钏此时就躺在她的手心。 耳钏上的六颗殷红珊瑚,色如鲜血,与顾琳琅攥着的那颗无异。 赵初的眼睛骤亮,冷声道:“裕王妃,你是承认,是你杀的七公主?” “你这种大大方方的认错态度,说不定能让陛下网开一面,对你从轻发落。” 他还特意看了一眼顾时引,只觉这回,怕是连顾时引都庇护不了她。 冯兮和却不以为意地别开眸子,“赵侯爷,本妃只是遵从云嫔娘娘的吩咐,将左耳耳钏拿出来,给大家过目,而并非说,本妃已经承认杀人。” 赵初冷冷道:“如今,罪证确凿,你还想作何狡辩?” 顾锦城温润的双眸微微转过,没有说任何话。 “诸位,有件事情,本妃需要跟你们解释一下。本妃从小就怕疼,当年,母亲为本妃穿耳时,只穿了一只右耳,本妃便难以忍受疼痛,不愿意再穿左耳。” “从那以后,母亲劝过本妃很多次,可是,直到母亲过世,本妃都没有愿意再让穿左耳,也没有人想给本妃穿耳。因此,本妃平时一般不带耳饰。” “就算不得不佩戴,也只会选择耳珰一类,不需要耳孔的耳饰。” 冯兮和说到这里,徐徐将披风解下,将左耳完完全全地露了出来,众人细细地看去,才发现她的左耳上,的确是没有耳洞。 “所以,云嫔娘娘,你刚才所认为的那种可能,根本不成立,因为,本妃压根就不能将左耳耳钏佩戴上去,七公主又是如何在挣扎时,从本妃的左耳上将红珊瑚扯下?” “总不该是本妃自己把耳钏拿出来,递给她去扯吧?” 冯兮和的心中则是唏嘘不已,当年,她真不该拒绝母亲,以至于母亲过世后,再也没有人能够为她穿耳。 跟前世所遭遇的痛苦比起来,幼时的那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顾时引的眸色渐深,盯着她的耳朵,唇边的笑容已然消弭。 他觉得现在的冯兮和,与八年前所见,有了很大的区别。他很想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整个人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云小妹的脸色煞白,穿耳是每个女子都必会经历的一个过程,刚才,她见冯兮和的右耳上有耳孔,也就理所应当地认为冯兮和的左耳也该是有耳孔的。 可是,她没有想到,事实竟然如此。 “云嫔娘娘!”冯兮和接着转过头来,对云小妹笑说:“如今,本妃摆脱了谋杀七公主的嫌疑,那不如,我们就来查一查,七公主到底是死于何人之手。” 云小妹的眼神恍惚,低眸道:“裕王妃想要怎么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章 芳华刹那 冯兮和拿着耳钏说道:“既然七公主不是从本妃的耳上扯下的红珊瑚,耳钏上又刚好少了一颗,那本妃是不是可以认为,在本妃拿到耳钏前,已经有人将一颗红珊瑚取下来了?” 云小妹的心微颤,垂睫道:“待本宫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查查,到底是何人将红珊瑚拿下里,放到七公主手中。” 冯兮和笑了一声,“可是,像陛下所赏赐的礼物,还是贡品,对于娘娘来说,应该十足珍贵,相信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触碰到的。” “究竟是云嫔娘娘你有意为之,还是被别有居心的人盗走,或许只有娘娘你自己知道。” 云小妹别过眼眸,沉声怒道:“裕王妃,听你这意思,是在怀疑本宫吗?” “当然不是。”冯兮和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本妃只是说出其中的一种可能罢了。” 说着,她走到顾琳琅的尸首前,看着顾琳琅的面颊,问阿慈:“你说七公主殿下是出来找本妃对弈,然后,我们两人起了冲突,本妃就将她杀了?” 阿慈的眼珠子转了转,点头道:“没错。” 冯兮和又道:“你确定你看到的是七公主殿下本人?” 阿慈咬着下唇,说道:“晚上,天比较黑,奴婢两人是大概从背影上判断,那是七公主殿下的。” “阿细,你说是吧?” 阿细拼命地点头。 “大胆,既然只是看到一个背影,为什么还口口声声说看到了七公主殿下本人!”冯兮和冷叱道。 她的眼眸扫到地面上的一排脚印,其中,被雪覆盖得比较深的是较早留下的。 冯兮和过去,拎起一根木棍划出那片区域,“这排脚印,应该是在我们到来之前就有的,或许就是你们所看到的七公主所留。” “可你们看到的是背影,这并不足以确定那就是七公主本人,因此,那个人的身份还需要再确定一下。” 说着,冯兮和抬头,便对阿细说道:“你去找几个伺候七公主殿下的贴身宫女过来。” “裕王妃,奴婢曾经伺候过七公主殿下,跟她们比较熟,可以过去!”阿慈积极地自荐。 冯兮和斜睨了她一眼,“本妃没有跟你说好,你就在这好好待着,哪也不许去。” 说罢,阿细即是起身,赵初的眉头一拢,大步上前,“裕王妃,阿慈照顾过七公主殿下,难道你还怀疑她会看错主子?” “本妃只是为了谨慎起见,再多加确定一下。”冯兮和平静地说道:“怎么?赵侯爷你有意见?” 顾时引则是走到赵初的面前,将竹节骨折扇合起,一下一下击打在掌心。 “赵侯爷,本王觉得你该让一让了。” 赵初的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当看到成群的铁骑围上来时,还是退了下去。 顾准就让几个人护着阿细去找人。 没过多久,阿细找了几个宫女过来,算是在顾琳琅身边待的比较久的了。 冯兮和招手示意:“你们过来。” 几名宫女低着头走过去,冯兮和对她们说:“平时,七公主的走路姿势,你们还记得吗?” “大概还是能记住。”宫女们挨个点头。 “那好,你们就模仿着七公主的走路姿势,在雪地里走一圈。”冯兮和给她们让出道路。 几个宫女低头,回忆了一番后,便一个接一个地踩着厚厚的白雪,仿照着顾琳琅平时走路的模样,在雪地里踩出一个个脚印。 待她们每个人都走完之后,冯兮和到昌德帝面前福了福,“陛下,请看。” 而后,她又走到顾锦城的面前,微笑道:“二皇子殿下,你不妨也来看一遍。” 众人围到了宫女们留下的足印边,只听冯兮和指着一排排脚印,徐徐道:“这几位是七公主身边的宫女,虽然模仿出的走路姿势,不能跟七公主完全一样,但是,也算是八、九不离十。” “你们可以看到,七公主的走路习惯,有点往外撇,如果阿慈刚才看到的那个背影的确是七公主,那这边的脚印,应该是呈现往外扩散的八字型,就比如她们几位所留下的这样。” 冯兮和又指了先前的脚印,“而阿慈看到的那位七公主,所留下的脚印却是向内缩的八字型。这不是很奇怪吗?” “若真的是七公主,她没必要改变自己的走路方式。” 众人看过去,感觉还真的是像冯兮和说的那样。 赵初的眸色沉下,他怒视了阿慈一眼。 阿慈的眼珠子一转,拉了阿细过来,“阿细,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人收买了你,不然,我们两人亲眼看到的七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阿细听得一片迷惘,一叠声地在那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阿慈又跪伏到昌德帝的面前,哭诉道:“陛下,奴婢所说句句属实,七公主之死,一定要找出真凶!” “我们家小姐不是正在找真凶吗?”千允怒不可遏地上前,接着说:“你说那几个宫女是被收买的,难不成是想说我们家小姐早就知道七公主会死,然后,她再特意来此地,吃饱了没事干,陪你们玩这么一出把戏?” 阿慈一哽,双眸擒泪,支支吾吾道:“可是,方才在此地的,除了裕王妃和你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阿慈姑娘,你先不要混淆视听。”冯兮和的眼眸中有一道幽芒闪烁而过,她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本妃刚才已经验证过,你们看到的在很大程度不是七公主本人。” “那么,这样一来,很有可能是有人刻意杀了七公主,将她埋在此地。然后,安排好一个替身,引诱两个宫女过来,趁着本妃在这里的时间,让她们见证是本妃杀了人。” “可是,奴婢来的时候,雪地上的血迹还未干涸,可见七公主的确是死了没有多长时间。”阿慈的心中甚为惊恐。 仵作也再次给顾琳琅验尸,推断出死亡时间也就是在一炷香之前。 冯兮和呵了一口凉气,“既然人可以假冒,那血迹自然也是可以。雪地上的血迹不一定是七公主的,而且,若是本妃拿棋子塞入七公主的喉间,她又怎么会流那么多血?” “至于她的死亡时间……” 冯兮和一边说,一边转头,看顾时引。 顾时引走到顾琳琅的尸身边,俯下身,随手拾起一枚棋子,继而转头对冯兮和道:“你先到屋里暖和去,这边交给本王。” 冯兮和的颊侧浮起两个浅浅的梨涡,低声细语道:“妾身还是等王爷一起回去好了。” 她的眼神中透露着对顾时引的信任,这让顾锦城看了,很不舒服。 顾时引捻了棋子,指尖微一用力,那颗晶莹剔透的棋子瞬间成了粉末,落于雪地上。 而在粉末中,却是夹杂着一些黑色的粉末,以及渗出的如同泔水一般的液体,令人见了作呕。 顾时引接过冯兮和递过来的帕子,甚是嫌恶地擦拭着手指。 “有人的确是给七侄女的口中塞了棋子,导致她窒息而亡。但是,在棋子中,被人放入苗疆的芳华刹那。” “这种东西能够在一段时间内,能够使尸体保鲜,令容颜不变,看上去就跟刚死了没多久一样,连验尸的仵作都不一定能分辨清楚。” “在战场上,将牺牲的将士尸身运回故乡时,也常用这种东西保证尸身不腐。” “那人在棋子中掺入芳华刹那,可见是早就将七侄女杀了,然后,伪装成刚死的样子,很明显就是有意要在洗脱嫌疑的同时,嫁祸给本王的王妃。” “至于是谁杀了七侄女,本王和王妃都没有兴趣想知道,也没有义务去查,就劳烦陛下让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多辛苦一些。” 话毕,顾时引即是拉了冯兮和的手,“娘子,我们走。” 冯兮和笑着颔首。 “且慢!”昌德帝拢了眉心,正视着冯兮和,沉吟道:“那你认为会是谁杀了琳琅?” “朕要知道,到底是何人跟琳琅有如此大的仇怨,非要置她于死地!朕绝不会轻饶!” “还有你,你说,你还知道什么?”他的目光紧紧地锁着阿慈,透着一股子凌厉,阿慈不禁打了个寒颤,“奴婢……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云小妹听着这话,不由打了个激灵。 冯兮和的眼眸转向云小妹和赵初,说道:“这就要问云嫔娘娘和赵侯爷了。耳钏是云嫔娘娘送给臣妾的,刚才下棋,又是赵侯爷邀请臣妾过来的。” “或许,问一下他们两人,会更明白。” 昌德帝的眸光立即摄着云小妹和赵初两人。 云小妹垂目道:“陛下,臣妾入后宫没多久,与七公主素无交集。也许是有心人取了耳钏上一颗红珊瑚做文章,待臣妾回去,必是要一个一个审过来!” 赵初低头道:“陛下,微臣跟七公主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原来,她都是要招了微臣的三弟做驸马的,只可惜,后面,出了变故之后,此事就作罢。” “微臣就算跟裕王妃不合,也大没有必要,拿七公主的死,嫁祸给裕王妃。否则,微臣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一章 穿耳 “父皇!”这时,顾锦城骤然出声,他推动着轮椅到昌德帝的面前,“时辰不早了,儿臣想,不如父皇先回去休息。” “琳琅也是儿臣的妹妹,儿臣看这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什么来,不如就将此事交由儿臣处理。” “儿臣定会协助大理寺和刑部,将杀害琳琅的幕后真凶绳之以法。” 顾锦城向来不插手敏感的事情,而这次,他竟然主动提出要追查顾琳琅的死因。 昌德帝的眸色一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想要知道,顾锦城到底真的是要为妹妹找出凶手,还是为了什么? 然而,顾锦城的眼神愤慨,带着一丝血色,倒是让人不太能看得出来。 须臾,昌德帝微一颔首,“好,锦城,此事,你一定要彻查清楚。” 说完,昌德帝望着顾琳琅的尸身,再叹了声气。 “陛下,臣妾服侍你回去。”云小妹敛了慌张的神情,忙地跟上。 “云嫔娘娘,你请留步!”顾锦城倏然喝道,看着云小妹的眸中,多了几分冰寒之色,“有些疑问,本宫还需要请教一下你。” 昌德帝也叹道:“爱妃,那对红珊瑚耳钏毕竟是你送给裕王妃的,你就先留下吧,帮着锦城调查凶手。” “臣妾遵命。”云小妹微垂螓首,只能应下。 在昌德帝走后,顾琳琅的尸身被抬放到冰棺之中,顾时引带着冯兮和离开。 冯兮和在临走之前,过去对顾锦城说道:“二皇子殿下,现在不需要我说什么,你也该明白了。” 她复又回头看了眼赵初跟云小妹,“本妃还以为你们两位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没想到,居然又旧情复燃了。” “裕王妃,你不要在这里说些胡话!”云小妹紧张地看了眼四周。 她见众宫人听了冯兮和的话后,看她跟赵初时,神色迥异,便道:“本宫常年在深山古寺里,与青灯古佛为伴,也就是入宫之后,也许少与外人接触,除了自家的几个人,不认识其他人,更别说赵侯爷这类的达官权贵。” 冯兮和耸了耸肩,浅笑道:“那就当本妃道听途说好了,你们两位自便。” 她一说完,就跟顾时引手牵手离去。 冯兮和相信,对于赵初和云小妹的过往,顾锦城不会不知道。 顾锦城垂下眼睑,他让人将雪地清理干净,然后,将赵初和云小妹两人叫到凉亭中,屏退左右。 “赵侯爷,云嫔娘娘,你们不认为该与本宫谈一谈吗?” 他的眸中渐渐地泛起一抹狠戾,咬牙切齿地问道:“琳琅她究竟是怎么开罪你们,以至于你们非要杀了她不可!” 赵初和云小妹互相对视一眼,而后,赵初的双腿微颤,语声低缓,“求二皇子殿下饶我们一命!” “你们武安侯府,是什么时候得意忘形到敢杀了本宫的亲妹?就因她撞破了你们两个的奸情!”顾锦城的眸底席卷了疾风骤雨。 赵初想求饶,连门都没有。 不多时,几根银针飞闪而过,赵初的两膝,已汨出殷红的鲜血。 云小妹匆忙扶住赵初,跟顾锦城说道:“二皇子殿下,难道你忘记侯府过去是如何为你排除异己,又是如何为你敛财的吗?” “那些证据,侯爷都还保留着在,赵五少爷如今也回金陵了,若是你把我们推出去,侯爷定是会让赵五少爷将所有的证据都呈递给陛下,大家只能鱼死网破!” 赵初颤颤巍巍地靠在云小妹的怀中,默认了她的话。 “云嫔娘娘,你对赵侯爷可真的是一往情深!”顾锦城的唇边浮现一抹讽笑。 他记得,云小妹是云长依安插到皇宫里,笼络太后和昌德帝的心,本该为他做事的。 如今,云小妹竟然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反过来帮赵初。如此不忠心的一枚棋,他也没有必要继续用了。 不过,云小妹所说的,正是他所担心的。 赵家手上果然还有底牌。 方才,他主动跟昌德帝请求,调查此事,就是为了让赵初他们亮出最后的底牌,好借此,将所有证据都销毁之后,再送他们上路。” “云嫔娘娘,你言重了。”随后,顾锦城的脸上又出现如温煦的笑容,如同三月里的春风。 “虽然琳琅是本宫的妹妹,但是,当前,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本宫心里很清楚。” “你们两位也不必担心,本宫就让那名叫阿慈的宫女当替罪羊,称她盗取了七公主的首饰,在被七公主发现后,杀了七公主。” 云小妹见顾锦城似是被唬到,犹疑地看了一下赵初。 赵初的心中也是疑惑,顾锦城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们? “二皇子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顾锦城信誓旦旦地应诺。 他只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稳住他们,然后,好让人尽快将他们手上证据都拿过来。 “好,那本侯就信二皇子殿下一次。”赵初默然颔首。 他信不过顾锦城,已经决定好了,既然顾锦城在意那些证据,他就让人去通知赵五,让他将东西都收好。 北风继续在狂热地呼啸着,夜色漆黑,如泼了墨一般。 许是因着添了一条人命,这条人命又是尊贵的七公主,所有人都只觉这个夜,格外寒冷,回了自己的屋子之后,就早早歇下了。 冯兮和跟着顾时引回了屋之后,便与他在桌边坐下。 “王爷,你的人最近是不是缴获了一批从边境流入金陵城的脏银?”烛火下,冯兮和的眸光闪烁,笑嘻嘻地靠近他。 “你缺银子花?”顾时引漫不经心地挑了眉。 冯兮和摇摇头,细说道:“赵五最近不是回金陵城了么,赵家如今这个处境,不是应该很缺钱么,我们送他一点银子花如何?” 顾时引似是郑重地思忖了一番,而后,他淡淡道:“那本王要送,就送巨款。” 冯兮和附和着点头,没过多久,顾时引就差人去办这件事了。 她将窗子阖上,她想起来,华奴跟她提过,赵初已经怀疑他的事了。 也到了该将华奴从赵贵妃身边撤走的时候了。 于是,冯兮和叫远影进来,让远影带了一封信给华奴。 然后,她见天色不早,打算更衣歇下。 顾时引则迟迟没有起身,视线停留在她左侧的耳垂上,眸中透着一抹深思和自责。 冯兮和疑惑道:“是我的耳朵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记得已经将云小妹所送的红珊瑚耳钏取下,交给顾锦城了。 顾时引默了默,继而,他问道:“你现在还怕疼吗?” 冯兮和微楞,她摇了摇头。 “子裕,自从母亲过世之后,没有人再为我穿耳,这是我一直以来的遗憾。” “若是你愿意,可否为我穿一次耳孔?” “以后,不要再问本王愿不愿意。关于你的任何事,本王没有不愿意的。”顾时引凝视着她的眼睛,眼角早已没有了玩味的笑意。 冯兮和的心一颤,她在铜镜前坐下,略略垂首,她想说点什么,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会有点疼,你忍一下就好。”顾时引取来工具,耐心地为她穿着耳孔。 冯兮和抿唇不语,她的手搭在面前的一盆四季山茶上,思绪早已飘出了老远。 她从来不明白,为什么顾时引从一开始,就对她与众不同,尤其是在那么狼狈的情况下。 “疼吗?”中途,顾时引复又低声问了一句,冯兮和还在神游状态,并没有感受到痛苦,只是木然地看着山茶,手指反复捻着山茶花瓣。 顾时引却忽地贴在她的耳畔说道:“对不起,兮和,本王应该早点找到你。” 找到?冯兮和微诧,她收回神思,才发现山茶花的花瓣已被她摘下一大半,细碎地铺撒在铜镜前。 不待她开口询问,顾时引已将她的耳孔穿好。 随后,顾时引拿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对月白石石珠花耳坠。 顾时引取出一只,为冯兮和佩戴在她的两边耳垂上。 冯兮和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见在昏黄的烛火下,耳坠在摇摇晃晃,煞是活泼。 顾时引扶着她的肩,唇边又勾起平日里的笑意,“为夫帮你完成了心愿,你是不是该说一些为夫爱听的话,当做是犒劳?” “你爱听的话?”冯兮和立刻就回味过来,她侧过头,掩饰眸中的暗笑,“你真无聊。” 顾时引的眸色暗沉下去,唇落在她的鼻尖,“你说本王无聊?” 冯兮和重重地点了下头,拂开他的脸,羞赧地转过头去,挑着凌乱的山茶花瓣。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大雪不断地落在大地上,这一夜,并不太平。 城门口,一个个散发着醇香的酒坛被整齐地放置在一辆辆牛车上,车夫穿着厚重的棉衣,在驱赶着运酒的牛。 在牛车的旁边,站着一列侍卫,负责护送酒安然运往金陵城的各家铺子里。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然而,过了一会儿,他们便撞见一队巡逻的京畿守卫,以及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顾锦年。 “把酒坛打开!”顾锦年带人过去截住了他们的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二章 奸情 “各位官爷,小的们都是本分的生意人。”车夫战战兢兢地走到前面,亮出了赵家的令牌,“这批酒要尽快运往铺子里去,不然,小的们就要被扣工钱了。” 顾锦年瞥了一眼,却仍是没有放行。 “把酒坛子打开!”重复着此话,见车夫和侍卫都犹犹豫豫,他便直接挥手,让身后的一列守卫上前,强行拂开站在牛车边的侍卫。 守卫们提起风灯,便见到酒坛封条上的“赵”字格外显目。 “你们是来自武安侯府名下,酒庄的人?”顾锦年问道。 车夫愣愣地点头,以为他们总该放过他们了。 不曾想,顾锦年已命人拎起最前面的一坛子酒,用力扔到地上。 只听“噼里啪啦”一声响,酒坛就成了碎片,甘冽的美酒顺着白雪,蜿蜒流淌。 “你们怎么这样啊!”车夫抗拒,赵家的侍卫也抗议,几乎要拔剑与守卫相对。 却听得顾锦年说道:“本宫接到消息,最近,城里有一批赃银流入金陵城,刑部在全城搜查,夜间进入金陵城的所有人和所有东西,都必须接受盘查!” 车夫听得懵懵懂懂的,只一个劲地点头,表示会配合他们。 赵家的侍卫也把剑收了起来,他们主动过去,将酒坛子一个接一个地打开。 然而,当香醇的气味愈发浓厚,酒坛子完全被打开后,他们便傻眼了。 为什么他们的酒坛子里会有黄灿灿的金条?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顾锦年已下马,拿起一块金条,看到金条的底部就刻着一个花纹状的印记时,眼睛不由得一亮。 “赵家私藏赃银,给本宫把他们,还有这一车的酒全都押到刑部!”顾锦年勃然喝道。 他的心中则是兴奋不已,真是天助他也。 他仿佛看到赵家倾圮在即,若是没有了赵家,那他接下来,再对付顾锦城就轻松多了,不必担心,他们又会勾结到一起。 在顾锦年将他们带走的时候,湖心岛上也不宁静。 赵贵妃被关押到一个偏僻的院落,等待明早送往庵堂。 华奴过来看她。 “也就只有你在这个时候才记得本宫!”赵贵妃欣喜地从草垛中起来,“怎么样?是不是陛下回心转意,让你来接本宫出去的?” 华奴一动不动地站着,只冷冷地看着她。 须臾,他讽笑道:“贵妃娘娘,你怎么还不明白,当陛下说,将你送往他国的庵堂时,就已经对你死心了。” “你这辈子都废了!” 赵贵妃微讶,理了理散乱的鬓发,“你怎么会如此跟本宫说话,你不是一向最忠心的吗?” “忠心?”华奴不屑地撇过头,叹息着:“娘娘,你真不是个明白事理的,只有当你风头正盛时,才会遇到忠心的人。” “你瞧瞧,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你觉得还有谁会来对你表示忠心?” 华奴说着,就大笑起来。 赵贵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破口大骂:“原来你跟他们都一样,本宫真是白养了你这么一只白眼狼!” “奴才本来就不是什么忠心事主的人。”华奴接着说道:“怪只怪,娘娘你自己太过于糊涂。” “何况……” “何况什么?”赵贵妃迫切地想知道。 华奴缓缓垂下眼睛,“娘娘,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过去,将赵贵妃头上值钱的发簪取下,又拧住她的胳膊,将翡翠镯子摘下来,痛得赵贵妃嗷嗷直叫。 “贵妃娘娘,奴才奉劝你,以后,切记要擦亮眼睛。但是,你恐怕也没这个机会了。”继而,华奴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将破败的大门雕花木门地甩上。 赵贵妃怒不可遏地追了过去,“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心,把本宫的东西还回来!” 只不过,她刚一只脚迈出门槛,就被守门的侍卫拉住了,任她如何叫唤都无效。 华奴惬意地呼了一口气,来到了属于宫人所居住的翠华院中。 一众太监脱衣沐浴,他也跟着脱衣沐浴。 然而,当身上的衣裳褪尽,别人的视线扫过来时,院子里传出了一声声甚为惊讶的叫唤声。 华奴似是意识到,连忙披好衣裳,在大家还没从惊悚中回过味来时,仓皇而逃。 * 夜深了,顾锦城匆匆来到了昌德帝下榻处,声称已经找到了杀害顾琳琅的凶手,要连夜求见昌德帝。 他温润的眼眸中洋溢着淡淡的笑意,就在方才,奔雷已经从赵家拿到了所有对他不利的证据。 有些还都是赵臻主动提供的,没想到,赵臻对自家兄弟的恨意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父皇,杀了琳琅的正是赵侯爷和云嫔娘娘。”顾锦城拱手一禀,随后,他将赵初和云小妹的过往,跟昌德帝复述了一遍。 然后,他又将顾琳琅是如何在偶然间撞破赵初和云小妹的奸情,却被杀人灭口,再另行栽赃嫁祸的过程讲了一下。 赵初被绑过来,发丝凌乱不堪。 昌德帝听后,勃然大怒,差人去把云小妹叫过来。 云小妹忐忑不安地来往此处之后,迎面而来的就是昌德帝的一个夹带着劲风的耳光。 “陛下,原来你这里,都这么晚了,还如此热闹!”顾时引带着冯兮和来往此处,冯兮和打了个呵欠,兴致勃勃地看着这边的场景。 在他们之后,张德妃还有其他嫔妃等人也纷纷赶来。 “陛下,你听臣妾说!”云小妹的双眸沁出泪水,眼见事已至此,她已是没有办法再否认,索性便在昌德帝面前跪了下去。 “陛下,臣妾与找赵侯爷是两情相悦,现在,臣妾只求你能让我们两人一死。 昌德帝的面色更沉了,一个小小的嫔妃,居然大胆到,要求跟情郎同生共死。 就算是赐死,他也绝不会让他们两个死在一起。 “父皇,儿臣恳请能严惩这两个凶手,让琳琅的亡魂得到安息。”顾锦城敛了容,缓缓退居一侧,如今,他将赵初和云小妹推出来,自己就是一个为妹妹声讨公道的好兄长。 昌德帝沉眸,挥手,示意顾锦城先别出声。 随后,昌德帝以手扶额,心中的怒气和悲凉交加,短短一天之内,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还牵扯到了他的两位妃子。他真的有些心力憔悴。 冯兮和默默地瞥了一眼顾锦城,心道,顾锦城此举,亦是在表明他跟赵家没有任何的瓜葛。 可是,她怎么会让顾锦城如愿呢。 昌德帝似是被气得不轻。他抚住胸口,咳了好几声,他身侧的太监忙过去,帮他拍背顺气。 “赵爱卿,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是,朕对你曾经寄予过厚望,没料到,你竟会背着朕……”他的手指轻颤着,指了赵初。 赵初眼见云小妹要拉着她一起死,心道,这个贱人,到现在了,居然还不放过他。 “陛下,微臣知错。”须臾,赵初以头磕地,语声真诚,“微臣跟云嫔娘娘的确是旧识,但是,微臣自认没有任何对不起云嫔娘娘的地方。” “可是,她后来借着安乐县主,见到了太后,得了太后赏识之后,竟然入了宫……微臣自知不该对后宫嫔妃有非分之想,可是,奈何娘娘执迷不悟!” 他的目光中满含痛楚,云小妹听罢,如遭晴天霹雳。 “赵初,你忘了你对我的承诺吗?”云小妹只觉跌入了谷底,她看着赵初,一个劲儿地摇头。 赵初的神情略是迷茫,他疑惑道:“什么承诺?微臣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冯兮和笑着问道:“云嫔娘娘,你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吗?赵侯爷都说了,是你贪慕虚荣,才抛弃他,进了宫。” 张德妃甚为惋惜道:“云嫔妹妹,你真是糊涂啊!可是,平日里,本宫与你相处时,觉得你是一个性子恬淡的人,又怎么会做出此等秽乱宫闱之事。” “你仔细说说,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比如,你当初进宫,是还怀着什么样的心……” 顾锦城见张德妃在刻意引导,不由得出言道:“德妃娘娘,云嫔娘娘最大的隐情已被抖了出来,难道你还觉得不够吗?” 不够,当然不够。张德妃睨了一眼顾锦城,心道。 可是,云小妹大为失望地看了赵初之后,固执地摇头,按着赵初的话说下去,“陛下,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对赵侯爷旧情未了,求你不要怪责赵侯爷!” 昌德帝一听,一口老血险些上不来,平日里,他对云小妹也算是有一定的了解,心中对她尚是怀着怜爱。 云小妹若真的勾引赵初,那绝对不会承认得这般痛快。 他凌厉的双目瞪着赵初,令赵初心里发麻。 还没等赵初反应过来时,昌德帝已然拔出一把铁剑,往赵初身上刺过去。 赵初避之不及,连连求饶。 云小妹的瞳孔骤然放大,膝行过去,抱住昌德帝的双腿,苦苦哀求,“陛下,你要杀就杀臣妾,臣妾只求你给赵侯爷一条活路!” “活路?”昌德帝冷哼一声,“好,朕今天就废了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三章 梦碎 昌德帝一剑削去赵初的发冠,赵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眸中有慌乱的光芒在跳跃着。 他还不想死,他还有好多事要做。 “陛下,臣妾求求你,求你放过赵侯爷!”云小妹膝盖处的裙裳早已擦破,她爬过去,用手握住昌德帝手中的剑,用尽自己的内力将其震碎。 昌德帝诧异地看着她流淌出鲜血的双手,以及掉落在地上的碎片。 在他身侧的大内高手立即围了上来,“陛下,云嫔娘娘武功路数不一般,需不需要由属下将她擒拿?” 昌德帝的眸光微凝,他看着云小妹,看了一会,复又闭上眼睛,吐出几个字,“先将赵侯爷碎尸万段!” 赵初一听到碎尸万段,掌心在瞬间便凝聚了一道罡风。 可是,在下一瞬,他又想到,若是真使出了玉指冰弦,那真的是一线生机都没有了。 “小妹,你救救我!”赵初抓住云小妹的衣袖,神情恳切。 云小妹的眼中溢出一股冰凉,她也不知,赵初现在是真心还是假意。 即便如此,她还是卖力地扯住昌德帝的衣袍。 昌德帝见她这个时候都护着这个负心汉,怒火中烧,命令道:“将云嫔先绑起来!” 而几个侍卫犹疑地接近云小妹,都被她身上所散发的冰寒气息所震慑,几根晶莹剔透的冰针已出现在她的指尖。 不多时,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去点住了她的穴道,让她无法动弹。 “陛下,你的人都是这么没用的吗?”顾时引挥挥手,让点穴的一个暗卫退了下去,“莫非陛下对她真是不舍?” 昌德帝的眼眸一黯,随即,他又让侍卫递来一把由玄铁锻造的剑,往赵初的方向挥去。 赵初惊恐地后退,被点了穴的云小妹眨着双眼,心急如焚。 “小妹……”赵初再给她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然后,昌德帝的一剑几要刺到他的身上。 情急之下,赵初将云小妹往自己面前拉过。 只见一大口血从云小妹的口中喷溅而出,昌德帝的那把剑刺中的正是云小妹的心口。 冯兮和微蹙眉,顾时引抬起手,用宽大的衣袖替她挡住飞溅过来的鲜血。 “云嫔!”昌德帝扔下剑,微微躬身,去探视她的情况。 云小妹的身子瘫软在赵初的怀中,眸中尽是哀色。 方才,赵初将她拉过来挡箭时,天知道,她的心有多痛。 他难道不知,她亦是在冲破穴道,想要为他挡箭。 “侯爷,你……你喜欢过我吗?”云小妹哽咽着,终是问出了这句话。 “云嫔娘娘,你在说些什么?微臣怎么敢喜欢后宫的嫔妃!”赵初却是受到了万分惊吓,他的手从云小妹的身上缩回,抬起来一看时,上面沾满了血。 云小妹被他甩到地上,唇边泛出一丝苦笑。 当初,她就该看清他的真面目了,只是,她自己一直执迷不悟。 “那侯爷,你还记得我们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吗?”须臾,云小妹气若游丝,又甚是不甘心地问道:“当我把未成形的胎儿放在襁褓里,送到侯府门前,你见到它之后,有没有产生一丝来自于父亲的怜悯?” 孩子?昌德帝目中隐有一簇簇火苗在燃烧,这两个人,不仅过去有一段旧情,竟然还早已珠胎暗结。 赵初觉察到昌德帝的愤怒,皱眉道:“云嫔娘娘,你又胡说了,我们哪来的孩子?” 他心里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没有错,那像团肉一样的东西,怎么还能被她称之为一个孩子。 况且,是她自己把胎儿取出来的,他又没做什么,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 云小妹的心彻底凉透,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他抱有幻想。 她的气息已越来越弱,昌德帝徐徐转过双眸,瞪着赵初。 “小妹,你不要死!”赵初慌了神,过去不断地摇晃着她的身躯。 云小妹以为他终于要在她临死前,说些令她开心的话了。 岂料,赵初用哀求的语声说道:“小妹,你再帮我求求情好不好?” 她要是死了,那他的性命怎么办? 云小妹眼角有一颗晶莹的泪水滴下,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已是一片荒芜。 罢了罢了,让他活下去,就当为了不给自己在人世留下遗憾。 “陛下……”云小妹颤着声音,朝昌德帝伸出手,“臣妾自知有错,可念在臣妾服侍你多日的份上,能否同意臣妾最后一个请求?” 昌德帝的面色略有缓和,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云小妹,眼中划过一丝哀婉。 “你是想让朕留他一命吧?朕可以答应你。” 云小妹这才松了一口气,手无力地垂下,“谢谢……” 说罢,她转眸看了赵初最后一眼,缓缓阖上了双眼。 在她的唇边,浮现出舒适的笑容,她的脑海中,渐渐地出现一片烂漫的桃花林,一位青衣落落的公子就站在桃花林中,恍若那年在山寺中,初见他时那般。 昌德帝暗自叹息,让人将云小妹的尸首先移到一侧,待他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再想想,如何将她发葬。 按嫔妃之礼下葬已经是不可能了,他也不会让一位红杏出墙的嫔妃葬入皇陵。 张德妃的面上带着悲恸之色,而她的手指在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手腕间的玉镯,心中欢喜的很,今日,非但,赵贵妃再也无法回到深宫,连云小妹也去了。 那在这个后宫之中,呼风唤雨的人不就是她了么? 昌德帝这么多年,不封新后没有关系,等它日,顾锦年登上大宝,她就是至高无上的皇太后。 冯兮和见云小妹的尸身被挪走,眸色略深,她想起前世的自己,貌似也是为了一个男人,甘愿付出一切,可到头来,却是遍体鳞伤。 顾时引感觉到她的异样,好奇地转头,她便收起神色。 得了昌德帝的应诺,赵初才敢胆怯地抬起头,只是,昌德帝却泠然道:“虽然,朕答应她,保下你的一条命,但是,活罪难逃。” 说罢,他便让人取了枷锁过来,赵初的瞳孔一缩,刚欲开口,却听得冯兮和说道:“陛下,赵侯爷的武功底子可不深,为了避免他伤到人,还是先将他的全身筋脉挑断为好。” 不待昌德帝说话,顾时引已然喝道:“顾准!” 顾准立即从窗户里蹿进来,他最喜欢的就是挑人筋骨之类的事,经验丰富。 因此,他带了其他几名护卫一起,已最快的速度将赵初的束缚住,把赵初全身的筋脉给挑了去。 赵初的额上冷汗涔涔,一声声嚎叫不断溢出。 昌德帝见状,也就将赵初交给顾时引跟冯兮和处置。 顾时引修长的手指轻点下颌,思忖片刻,便问冯兮和:“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冯兮和摸了摸下巴,眸中闪过一道道寒芒。 继而,她对顾准勾了勾手指,把顾准叫到跟前来,悄悄地说了几句话后,顾准就把赵初拖走了。 “都回去吧。就说云嫔感染了风寒,突然过世。”昌德帝见事情已然告罄,就打算将今日之事,隐瞒起来。 “儿臣告辞。”顾锦城拱了拱手,便从容不迫地转动起轮椅来。 冯兮和望着顾锦城的背影,眸光微漾。 随后,昌德帝欲要起身,就见匆匆拄着拐杖前来的赵老太。 就在刚才,赵老太眼见着赵初被拖曳出去,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陛下,初儿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就由老身来替他赎罪!”她将拐杖放置一边,徐徐跪了下去。 虽然她的心思没怎么放在赵家,可若是没了赵家,她在金陵城就无避身之地。如今,赵家的子孙,成器的没有几个,她已经不指望其他人。 因此,赵初不能有事。 昌德帝眉宇间的愁云更甚,他看了看顾时引,问道:“子裕,这赵老太太都亲自求情了,你看如何?” 顾时引的眼睛一眯,“既然赵老太太来求情,那就把赵侯爷放了。” 说着,他又侧头道:“兮和,你没意见吧?” 冯兮和浅笑道:“我听王爷的。” 顾时引就真的让顾准把人放了,让赵初由人背着,随赵老太回去。 然而,她的前脚刚一挪动,后脚便骤然停下。 只见一名小太监跑进来,跪伏道:“陛下,贵妃娘娘那边出事了……” “什么事?”昌德帝的脸上遍布阴霾,赵贵妃都被关押起来,明早就要被送走了,还能出什么事。 不过,他立刻想到,了缘大师和寂然大师在招魂时,指明了赵贵妃就是灾星的事,难道这灾星真的一晚上都不能留? 小太监颤抖着声音回道:“贵妃娘娘的身边,一直跟着一个男人……” 昌德帝一听,只觉胸口又是有一口气上不来,险些晕厥过去。 “男人?”顾时引打趣道:“原来这贵妃娘娘也给陛下戴了一顶绿帽子。” 这哪里是绿帽子的事,简直要比戴绿帽严重多了。小太监垂着头,想着该如何说。 张德妃适时道:“事关赵贵妃的声誉,你且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若是陛下冤枉了她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四章 藏了个男人 小太监只得如实说道:“方才,奴才们在沐浴时,见到了在赵贵妃身边伺候的一个奴才,也许是他一时疏忽,在脱下衣物时,被奴才们看到了……” “奴才们才发现,他其实是个男人。” 张德妃听罢,似是不能相信,“赵贵妃一直以来,都洁身自好,本宫竟没想到,她私下里会藏了一个男人在身边。” 她看了看昌德帝,只见昌德帝的脸已经完全绿了。 “是从哪里来的男人?”昌德帝拧眉细问。 “赵贵妃人呢?”昌德帝冷冷地一拍桌案,叱道:“把她带过来!” 那名小太监的眼珠子转了转,还想说点什么,可是,他想了想,还是按照昌德帝的吩咐办事,待昌德帝见了赵贵妃,再说也不迟。 于是,本欲安歇的昌德帝又得留下,其余人也都未散去。 顾时引叹了口气,低语道:“你困不困,困了,我们就回去,若是不困,我们就留着继续凑热闹。” “不困。”冯兮和微摇头,而后,他们两人便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着。 不多时,赵贵妃被人押了过来,身上美丽的衣裳早已被扯得破破烂烂。 “陛下,你是不是查出来,臣妾是被人陷害的了?”赵贵妃痛哭流涕,她抹了抹脸,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不那么狼狈,“你不知道,臣妾被关起来之后,连臣妾身边的奴才都敢抢臣妾的东西。” 说着,她楚楚可怜地抬起头,细声呢喃:“臣妾知道,陛下的心中还有臣妾,求陛下为臣妾做主。” 可是,她怎么感觉昌德帝的脸色不太对劲,还有赵老太在用眼神警告她。 “祖母,这……”赵贵妃想问一下,却听昌德帝先问道:“你说你身边的奴才抢了你东西,是哪个奴才?” 赵贵妃几乎连想都没想,就把华奴说了出来。 昌德帝听罢,转而,问方才来的那个小太监,“你们说的男人,是他吗?” 小太监惶恐地点点头,昌德帝看了赵贵妃,冷笑一声,“爱妃,你藏着的男人跑了,你到朕面前哭诉做什么?” 赵贵妃甚是讶然,“什么男人?” 昌德帝瞥了她一眼,说道:“爱妃不会连自己藏着一个男人,这么大的事,都需要朕来告诉你吧?” 赵贵妃恍若遭了晴天霹雳一般,什么男人,她不知道啊! “陛下,一定是有人冤枉臣妾!”她的眸子转到一侧的冯兮和身上,吼道:“冯兮和,是不是你,你让一个男人到本宫的身边,陷害本宫?” 冯兮和疑惑道:“贵妃娘娘,你说话要有理有据一点,本妃站在这里,什么都没做,居然都被你说成陷害。” 赵贵妃还想继续说下去,而昌德帝蓦地拍案,喝道:“住口!” 张德妃似是悲痛地惋惜道:“妹妹,你切莫糊涂到,再让陛下不高兴。在你来之前,云嫔妹妹刚在你跪着的这块地上倒下过,然后,再也醒不过来了。” “云嫔死了?”赵贵妃心中一惊,垂眸一看,觉得地上貌似真有一滩鲜血的痕迹。 初来此处时的兴奋已然不见,赵贵妃的双手打颤,喃喃道:“她是怎么死的?” 张德妃小心翼翼地觑了眼昌德帝,用奉劝的语气说道:“怎么死的并不重要,妹妹,有些事不该多问就别问。” 赵贵妃看到昌德帝黑沉的脸色后,立马噤声。 接而,昌德帝询问刚才的那个小太监,“赵贵妃所藏的那个男人现在在哪?” 小太监低头道:“在被我们发现之后,他就躲起来了,应该还藏在湖心岛上。” 昌德帝的眉头皱得更深,“你说说看,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小太监抬头答:“奴才也不清楚,只记得他的背上有一个疤痕,腰部下方还有一朵花的图案。” “什么样的标识?” “奴才记得,貌似有一次在陛下的御案上看到过,上面是一朵很大的红颜色花朵,还有那个疤痕上被烙了一个字。可是,奴才不识字,不认得那个字念什么。” 花朵?昌德帝的心中想到了一个可能,不免多了几分担忧。 他盯着赵贵妃,想从这张明艳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你过来,把你所看到的都画在纸上。”昌德帝示意小太监过去。 身侧的宫人准备了纸笔,小太监便凭着自己的记忆,把华奴身上的花朵,还有背部疤痕上面的字画了下来。 等画完之后,昌德帝的面颊上,隐隐有青筋在跳动,他握起的拳头在咯咯作响。 张德妃似是好奇地凑过来,当看到纸上的花和字时,不由捂住了唇。 “陛下,妹妹她……不可能的……” “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可否让本王瞧一瞧。”顾时引径自携了冯兮和过去。 在看到纸上一朵形似于曼珠沙华的花朵,和一个“华”字后,顾时引略有所思道:“本王倒是记得,几年前,华国忙于招兵,国内的年轻男子不够,就前往日月山,找到月照族,利用其对宁国的仇恨,鼓动族内的年轻男子入伍。” “当这一批年轻男子加入到华国的军队之后,就会在他们的背上烙下一块疤痕,刻上华国的印记。” 冯兮和听了,仿佛醒悟过来,即是用怀疑的语气说道:“如此说来,被贵妃娘娘留在身边的这个男子,不仅是月照族人,还是一个华国军队中的人。” “原来,贵妃娘娘跟华国,还有月照族,竟然有这一层关系在。” 赵贵妃听得一头雾水,她惊诧道:“什么月照?什么华国?” 顾锦城听后,心中微凛,他意识到今日之事,没有那么简单。 昌德帝的眉间蕴了恼意,顾时引所说的,他也知道。 若这华奴是这样一个身份,留在赵贵妃身边,那其中的疑问就大了。 他心中的疑虑更甚,同时,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赵贵妃毕竟是从赵家出来的,她留了个月照族和华国的人在身边,而今日,赵初又跟云小妹在湖心岛私会。 赵初又积极地将云小妹推出去,这几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如是想着,昌德帝敛了容色,沉声道:“来人,去给朕搜查赵贵妃的寝宫!” 一声令下,立马就有大批的禁军踏着凌碎的步伐,迅速地前往赵贵妃先前所住的寝宫搜查。 整个湖心岛,一时之间,鸡飞狗跳。 赵贵妃一屁股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顾锦城的眉心微拢,手心莫名渗出虚汗来。 顾时引牵了冯兮和的手,安然地站在一侧。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禁军回来,禁军头领将几片透着异味的,由白纱布做成的东西搁放到昌德帝的面前。 “陛下,这些都是从贵妃娘娘寝宫的暗格里搜出的,除此之外,属下没有发现其他异常的东西。” 昌德帝不禁伸手,捂了鼻子,问赵贵妃:“这是什么东西?” 赵贵妃一看是贴于小腹处的寒香贴,便松了一口气,这东西虽然味道难闻了些,但是,只是她用来保持容颜的工具而已,不是什么大罪。 于是,赵贵妃一五一十地跟昌德帝交代了。 昌德帝瞅着一张张寒香贴,心中对赵贵妃越发作呕,他闻一下这气味,都受不了。 这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容貌,竟然能忍受得了这么恶心的味道。 “陛下,臣妾感觉这个味道好像不对。”这时,张德妃凑近细嗅,说道:“臣妾曾经听说过,有一种能令女子永葆容颜的奇方,但是,里面含有麝香,其代价就是断子绝孙,因而,很多女子不敢用。” “而妹妹年轻气盛,入宫这么长时间以来,却未曾有过孩子,不免让臣妾感到不解。” “臣妾也曾闻过那种味道,不如,陛下让臣妾看看,导致妹妹不能怀孕的由头,到底是不是在于这寒香贴。” 昌德帝略一沉眸,便让张德妃将寒香贴拿去,一点一点地把外面的白布拆开。 赵贵妃忐忑不安,这寒香贴也是华奴给她的,此时,她已明白,这绝对是有问题的。 可她心里想着,她如今都落得如此田地了,就算是张德妃说的那种结果,又如何。 她这辈子,应该是不会有孩子了。 冯兮和静静地看着张德妃的动作,在无人注意到的时候,眸中有幽芒在游走。 张德妃将白布拆开之后,却像触了雷一般,缩回了手。 “陛下,这是一份隐秘的信件!”她惊慌失措道。 昌德帝顺势望去,就见到包裹着黑乎乎药渣的白纱布上书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他让身边的太监去拿到他的面前一看,才知,上面写的全都是有关宁国的机密。 “好啊,原来你在朕的身边隐藏着,就是为了给敌国通风报信!”昌德帝将白布甩到赵贵妃脸上。 他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这赵初八成就是在跟赵贵妃身边的奸细暗中商量,结果,被顾琳琅发现,赵初才要杀人灭口。 然后,赵初又利用云小妹对他的感情,让云小妹为他做出牺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五章 暖心 跟着赵贵妃过来的一名侍卫回忆起来,低低道:“是了,属下不久前在贵妃娘娘的门外,见到有一个小太监跑出去,贵妃娘娘口里还一直喊着,让那个小太监还东西。” “会不会,那个小太监就是那个男人,然后,他跟娘娘起了冲突,将什么重要的东西拿走了,让娘娘急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称是有这么一回事。 “你们胡说!他就是把本宫身上值钱的首饰带走了而已!”赵贵妃怒喝道,她的额头上冷汗涔涔,跟华国来往,怎么可能呢? 而昌德帝听了以后,眸色更深。 “陛下,你要相信臣妾啊!”她痛哭地哀嚎,往昌德帝的足踝边爬去。 “你要朕如何信你?”昌德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他命令道:“把赵贵妃抓起来,不许她再次逃出去。” “还有那个来自敌国的男子,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找到!” “如果找不到人,就让武安侯全府,来给朕一个交代!” 众侍卫听令,然后,踏着齐整的步伐往湖心岛的各处奔去。 赵贵妃的双臂被人用绳索缚住,双眼含泪地被人拖了下去。 冯兮和看着蓬头垢面的赵贵妃,眸光幽深。 她看了看顾时引,顾时引递过去一个让她尽管放心的眼神,华奴那边,自会有人送他出去,从今往后,华奴将不会再踏入金陵城半步。 赵老太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尴尬,她刚欲要张口,却见一侍卫前来通报,“陛下,三皇子殿下求见。” 昌德帝略一颔首,侍卫就去请了顾锦年请来。 “儿臣参加父皇。”顾锦年进来,解了身上落满雪花的斗篷,给昌德帝屈膝行礼,“儿臣这么晚,还来打扰父皇,实为不妥。” “可是,儿臣在金陵城门口捉拿住私自运赃银进城的可疑人员。” “私运赃银?”昌德帝手背上的青筋又凸显了几分,他恼怒道:“到底是何人,胆敢如此放肆?” 顾锦年犹疑了一瞬,接着,他看了会赵老太,说道:“是武安侯府名下的酒庄,趁夜运酒入城,而在酒坛中,却藏有一批赃银,那些赃银正是来自于,前些年,抄了因贪污而入狱的林侍郎家所得。” “这几年间,朝廷一直在追查这批赃银的下落,没想到,将赃银藏起来的竟然是武安侯府。” “武安侯府藏了赃银做什么?”昌德帝简直要抑制不住心中的盛焰。 “这个,儿臣在前来湖心岛之前,就已查出。”顾锦年克制着心中的兴奋之情,掩去了眸中的得意神色,“原来这赵家早就在暗中,招兵买马,意图不轨了。” 昌德帝的双眸骤然放大,他险些就呕出一口血来。 赵老太微诧,忙到昌德帝面前,磕头道:“陛下,武安侯府多年来,忠心耿耿,怎么会有所图谋呢?” 顾锦年侧头道:“赵老太太,你这话就不对了,本宫过来的时候,也听说了,贵妃娘娘和赵侯爷私下里,居然与华国,还有月照族的细作有所来往。” “这岂不是辜负了父皇这些年来对武安侯府的信任。” “依本宫之见,应该将武安侯全府的人都暂先打入天牢,然后再去将武安侯府从头到尾彻查一番。” “武安侯府胆敢通敌,说不准,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赵老太一听,面色骤变,张德妃笑盈盈地出言道:“赵老太太,你别见怪,锦年就是心直口快,眼睛里揉不得沙的孩子。而且,刚才,你也在场,从赵贵妃那里搜出来的书信,总做不得假。” “你也就不要再执意强调侯府有多清白,相信陛下不会随意冤枉你们。” 话落,顾锦年当即抱拳道:“父皇,儿臣愿意前去武安侯府彻查,以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张德妃满意地看着顾锦年,心觉,自己的儿子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昌德帝沉默了一瞬,即是道:“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 “儿臣遵命。”顾锦年兴高采烈地抬头,当即转身离去,在路过顾锦城身边时,他轻轻地说道:“二皇兄,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皇弟我今日就是奉劝你,不要妄想去争夺自己得不到的。” 顾锦城并没有因着他的这番话而感到气恼,他保持着温润的微笑,“三皇弟,你如今是父皇最看重的皇子,有谁敢与你争抢呢。” “二皇兄明白就好。”顾锦年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地离开。 冯兮和转眸看顾锦城,心道,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指向顾锦城,但是,先前,凤沉姝跟他的联络,现在,顾锦年又去彻查赵家,多多少少会查到顾锦城的身上。 昌德帝伸手去抚平眉间的褶皱,便让张德妃陪着她回去。 “陛下,请听老身一言……”赵老太执着地上前一步,昌德帝却摆了摆手,“赵老太太,今日迟了,有什么事,大可等锦年查完侯府再说。” “来人,将赵老太太带下去!”昌德帝泠然喝道,丝毫不给她任何情面。 但是,鉴于赵老太的长者身份,她暂时先被带到一个房间里,名义上是请她居住几日,实际上,则是行了禁闭。 待所有人都退去之后,顾时引也带着冯兮和缓缓离开此处。 当走到门口之际,冯兮和的步子倏地停下。 顾时引疑惑地问她怎么了,她却甚是惋惜地看了一眼,隔壁那处,停放着云小妹尸首的房子。 原先常伴青灯的女子竟然落了个如此下场,直到死后,都不知该葬在何处,她心中难免有点感慨。 想起前世的自己,她的心中多了几分哀恸,只怕,前世,她死了之后,也没人给她收尸。 不对,她的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一个声音,当时,她阖上眼睛之后,似乎有一个男子在她耳畔低语。 冯兮和抬起眸子,悄然问道:“子裕,你说,等我死后,会不会也像云嫔这般?” 一开始,她醒来之后的每一天,都会掐一把自己,确认还活着。 每一天,她都害怕,前世临死的那一幕会重演。 顾时引揽过她的腰身,为她遮挡着寒风,“不会,因为有本王与你一起。何况,人终有一死,等到死后,本王与你同葬,你不会孤单。” 因着他这番暖心的话语,冯兮和的脸颊上绽放绚烂的笑容。 两人相携着,在雪地上行走,不多时,见几名从他们身边路过的宫人嘀咕道:“你说这云嫔娘娘也奇怪,怎么说去就去了呢?” “我也不清楚,这些事情,还是不要问得太细,免得掉了脑袋。” “可是,有一名僧人跑到湖心岛的入口,请求要将云嫔娘娘的尸首带走。” 僧人?冯兮和微愣,顾时引拉着她的手,走了过去,沉眸道:“那名僧人如今身在何处?” 宫人们一见他,吓得要行礼,却被他拦住。 “告诉本王,那名僧人在哪里?”顾时引重复问道。 他们便低头道:“还在岛的入口那里,怎么撵都撵不走。” 冯兮和听了,更觉不可思议,“子裕,你认识那名僧人?” 顾时引却牵着她,直接去了湖心岛的入口处。 一名身材矮小,身着宽大僧袍的僧侣正静默地站立着。 漫天的风雪中,他双手合十,眼神平静,不悲不喜,仿若真是从遥远的世外而来。 冯兮和一见到他,顿时就想起了,这就是曾经在半夜,来冯国公府门口,莫名其妙地递给她一个锦囊的妙僧。 不过,她立马就想到云小妹曾与妙僧师出同门,妙僧来给她收尸,也说得过去。 只是,她奇怪的是,不是都说,妙僧过去,曾断言,顾时引此生与帝位无缘,被顾时引派人追杀么? 怎么他还敢来找顾时引? 妙僧见顾时引走过去,微微垂首,“请王爷告知陛下,容许贫僧带走云小妹,让她重归于我佛门。” 他的语调清幽缥缈,如同来自于佛国的钟声。 “本王寻了大师许久,都未曾有你音信。今日,大师来的正好,本王也有问题要请教你。”顾时引的眸色深了深。 冯兮和也恳切地看着妙僧,她也有满腹的疑惑想要询问。 然而,妙僧却摇头叹息,“两位施主,如今,时机未到,请恕贫僧无法告知二位。” 说着,他又重复提出了方才的请求,“贫僧今日前来,只为一事,还请王爷成全。” 顾时引紧绷着下巴,思索了一番,终是点头,“好。” 他让人前去告知昌德帝此事,昌德帝正为如何安葬云小妹而头疼,刚好,妙僧主动过来。 于是,昌德帝即是将云小妹的尸首交给了妙僧,也算是让他带着云小妹回到最初的地方。 翌日,连着下了几日的大雪突然停了,众人前往湖畔赏雪。 因着昨日发生了太多的事,众人赏雪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冯兮和踩着冰面,跟千允透过冰层,看下方,在艰难游动的锦鲤。 如今的赵家就如这冰湖中的锦鲤一般,在做最后的挣扎。 这时,一个人影来到他们的身边,只听“哎呦”一声,仿佛要摔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六章 报应 冯兮和闻声望去,见到是冯君逸滑倒在冰面上之后,忙搭了把手过去。 “君逸,你且小心着些,这冰面上,偶有宫人撒盐,冰层容易化掉。” 冯君逸爬起来,拂拭着衣裳,纯真地笑了笑。 他走到冯兮和的身边,冯兮和捏捏他的脸,握住他冰凉的小手。 “姐姐,我为你钓一条鱼。”冯君逸走着,忽地提议。 冯兮和略是错愕,“这么冷的天,你如何钓鱼?” 冯君逸认真地点头说道:“他们都说姐夫抓的鱼,你最喜欢吃,所以,我也想给你捕一条鱼。” 冯兮和尴尬地想要摸摸头,冯君逸是一本正经地让人取了钓鱼竿,在冰面上砸了一个窟窿,煞有介意地垂钓。 不多时,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还真的被钓了上来,甩着鱼尾巴。 “姐姐,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经常出去钓鱼,顺便把师父他们也叫上。”冯君逸骄傲地将鲤鱼扔入鱼篓里,冯兮和给他竖起大拇指。 她在一旁看他垂钓,忽然间,又想起久不见面的姬十六来,便问道:“你师父最近怎么样?” 冯君逸眨着眼睛,想了想,便道:“师父貌似很忙,据说,三皇子殿下将很多事情都交给他处理。他都忙到没时间来找我。” “三皇子殿下把很多事情都交给他?”冯兮和的双眸骤亮,这势头很好啊。 随后,她对冯君逸笑道:“君逸,你长大了,不能什么都靠别人,以后,你大可以少去劳烦你师父。” “为什么?”冯君逸不解地眨着眼睛。 冯兮和的眸色一凝,望着湖面,徐徐道:“等你再长大一些,你就明白了。” * 顾锦年前去调查赵家,带着姬十六和其他人在赵家住了几日,搜罗了赵家诸多罪证。 一时之间,墙倒众人推。 昔日,饱受赵家欺凌的酒庄老板纷纷跳出来指控,力证赵家的酒庄,暗用劣酒兑酒,并大肆对外兜售。 一些百姓也出来,称赵家大老爷赵无庸屡次强抢民女,还将人打死,却得官府庇护。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那晚,令昌德帝最忌讳的那一件事,与敌国奸细暗中来往,私藏赃银,招兵买马,意图不轨。 姬十六就劝顾锦年去彻查昌德帝的那根心头刺,顾锦年带兵去了赵家的庄子上又住了几日,结果,还真发现赵家养的士兵数量早已超出了朝廷规定的范围。 那些士兵见到顾锦年之后,连大气都不敢踹一下,直接器械投降了。 顾锦年将此事上报过去,昌德帝震怒,命令抄家。赵家的几名公子四处求援,可无人愿意插手,就连已故的赵夫人父亲萧老太爷也不愿干涉此事。 一夜之间,曾经辉煌无比的赵家瞬间坍圮,不复往昔。 九重宫阙,庄严巍峨,白雪覆盖在飞檐翘角上,为整座宫室镀上一层凄凉。 宫人们有条不紊地踏着步伐,在甬道上匆匆行走。 忽然间,他们的足尖一转,整齐一致地转过身来,躬身俯首,“参见裕王爷,参见裕王妃。” 顾时引带着冯兮和往深宫中,一步步走去。 当冯兮和看到御书房前的台阶上,跪伏着的一名女子时,倏地停住脚步。 近来,这已是她第二次看到赵贵妃这么做了。 赵贵妃赤着双足,身披麻衣,散了青丝,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磕着头,跪上去。 “陛下,臣妾有冤!”她喊得悲凉,身上的白衫单薄,凌厉的冬风似要刮入她的骨骼。 本来,在离开湖心岛的第二天,就要将赵贵妃送到它国的庵堂。 但是,因在那天晚上,在赵贵妃的房里搜出了那封通敌的书信,昌德帝让顾锦年负责调查赵家之后,暂先将赵贵妃当做重要的人证留了下来。 赵贵妃喊了一次又一次,御书房前的小太监也来劝了一次又一次,可她就是不愿意走。 “娘娘你这又是何苦,你如果再不走,奴才怕陛下真的要动怒。” 赵贵妃的双目中竟是一片荒芜,她沙哑着嗓音道:“动怒又如何,只要他愿意见本宫,为受冤的侯府重新做主,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太监抖了抖拂尘,叹了口气,赵贵妃不是不知道昌德帝已经放弃她了,她这般自欺欺人地跑过来,又有何意义。 赵贵妃继续爬着台阶,磕着头,直到额头上鲜血淋漓。 当她再落下曾经无比高贵的头颅时,忽地看到在她眼前,滚来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 赵贵妃欣喜地抬起头,昌德帝曾经赏给她一颗来自东海的珍珠,就是这般。 然而,喜悦未达眉梢,却见冯兮和正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娘娘,你所拥有的一切在一夕之间全都消失的感觉不好受吧?”冯兮和弯腰,将赵贵妃手指边的珍珠拾起。 赵贵妃的眸色渐渐暗下,从天堂落入了地狱之中,仿若她取走的不只是一颗珍珠,而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你还给本宫!”她大声嚎叫,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娘娘,你认错了,这不是你的,而是王爷送给本妃的。”冯兮和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的面颊,而后,她的眼神转向身边的顾时引,笑靥如花。 顾时引双手负在身后,沉声道:“赵贵妃,你竟敢觊觎本王送给王妃的东西!” 赵贵妃哑然失色,摇晃着脑袋,“不,你们骗我!” 这分明就是昌德帝对她宠爱的见证。 冯兮和不屑地垂眸,瞥了眼,不语。 前世,在冯国公府落难之后,赵贵妃心安理得让赵初帮她拿走国公府里,所有她看上眼的东西,连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方砚台都要争抢。 并且,她还洋洋得意地说,这些本来就是她应得的,不过是暂时先寄放在国公府罢了。 如今,跌入尘埃中的她,冯兮和倒是乐闻其见。 冯兮和当着她的面,将指尖的珍珠交给顾时引,让顾时引碾成细末,一点点地撒到她的眼前。 “冯兮和,你不得好死!”赵贵妃勃然怒喝。 冯兮和呵出一口凉气,幽幽道:“贵妃娘娘,不得好死的不是我,而是你啊。” 在她说完之后,御书房的门被缓缓打开,在昌德帝身边侍奉的太监高抬着下颌,走出来。 “贵妃娘娘,陛下有旨,如今,赵家已是罪证确凿,而你数次来殿前打扰陛下,极尽诬陷之本能,陛下命将你杖责一百后,立即送往夏国回云庵中,一生不得踏出回云庵半步。” “不!”赵贵妃使劲地摇着头,然而,她的身子已被人拖了下去,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受刑。 一声声嚎叫声,此起彼伏,或许,赵贵妃连被送去它国的时间都挨不到。 所有的宫人都不为所动,这样的一幕,总是一遍遍地重演。 冯兮和默然地听着,无动于衷,她转过头,问顾时引:“子裕,我的双手沾满鲜血,你喜欢这样的我吗?” 顾时引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拢眉道:“本王手上的鲜血比你更多,你都不嫌弃,本王如何会嫌弃你。” 他只是奇怪,她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冯兮和吃疼地嘟囔了一声,随后,她反应过来,不禁后悔不迭,她怎么给忘了这事。 旁边的顾准听得脊背发凉,他怎么感觉这两人说的话,比这寒风还要森冷。 随后,顾时引跟冯兮和进了御书房,昌德帝乐呵呵地让他们坐下,仿若根本不曾知晓赵贵妃来过一般。 “子裕啊,过不了几天,华国就会有使者来金陵,意图要与我朝修好。”昌德帝坐在御案前,笑道:“这一次,华国的皇长孙也会过来,朕可要让人好好准备一番。” 以便在华国使臣团前来之后,可以来一个下马威。 顾时引别过视线,似是没有将昌德帝的话放在心上,“陛下,你难道是想让本王去招呼他们?” “自然不是。”昌德帝继续说道:“只不过,之前的一些战事,都是由你跟他们交涉,如若他们此次前来,能够签下盟约的话,还需要你多看看。” 顾时引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华国使者团要来了?冯兮和犹疑地想着,她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呢。 但是,她一时没有想太多,就暂先随着顾时引回去。 善堂那边,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过去了,也不知钱绯绯现在忙不忙的过来。 因而,在回府后不久,冯兮和便去了一趟善堂。 “你们快点,那边也要贴上!”钱绯绯正兴致勃勃地指挥着几个伙计,将写有捐赠人名字的红纸高高贴起来。 待回头见到冯兮和,钱绯绯就拉了冯兮和过去,乐道:“兮和,你看,最近,这来捐赠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这或是钱老板的鼓励罢了。“冯兮和浅笑道:“你今天那么高兴,只怕还有别的事吧。难道是你跟姬公子的婚事定下了?” “我跟他的婚事还早着呢。”钱绯绯说着,心中有些发涩,她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姬十六都还不愿将他们的婚事确定下来。 随后,她抬眸道:“我高兴的是,武安侯府那一家子人,终于遭到了报应。” 冯兮和的眉梢微扬,凑过去问道:“那你可知道,赵初现在在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七章 言和 秦淮河畔最为繁盛的烟花之地,有一处颇受男女老少欢迎的特殊青楼,俗称龙阳馆。 今日,龙阳馆前的马车数量要远高于平日,原因在于,它的勾栏中,一位模样不凡的俊朗男子正在被竞卖,价高者得。 男子一袭青衣,手脚似是不便,斜躺在一张软榻上,老鸨给他摆出一个妖娆的姿势,为他增添了无尽风情。 只是一直埋着头,生怕被人认出身份。 龙阳馆斜对面的酒楼上,冯兮和跟钱绯绯磕着瓜子,静静地看着。 只见数人围堵上去,男女老少,挣着抢着,要买下软榻上的男子,由此可见,该名男子的受欢迎度颇高。 甚至,一位年过六旬的老翁和一位年过八旬的老妪还掐了起来,最终,老翁以比老妪多出了一两银子而告胜。 于是,老鸨兴致勃勃地让人将男子抱到房间去,老翁流着口水跟上。 冯兮和拿起一块糕点,津津有味地说道:“谁能想象得到曾经,身份尊贵,心高气傲的赵侯爷,会落得今日这般卑贱。” 钱绯绯用力点点头,“比起将他斩首示众,我更愿意看到他生不如死!” 当时,赵初既然连刨钱家祖坟,掘她母亲尸首出来,再烧成骨灰这种天打雷劈的事都做得出来,就该做好遭天谴的准备。 她们都很兴奋,又在酒楼叫了许多美味佳肴,大快朵颐。 待半个时辰过去,忽听对面的龙阳馆传来一声哀嚎,冯兮和诧异地循声望去。 而后,她的唇边扬起一抹冷笑,放下筷箸,对钱绯绯说道:“我们应该亲眼去目睹赵侯爷人生中最惬意的时刻。” “好。”钱绯绯立即就跟着冯兮和下去了,挤入龙阳馆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龙阳馆前的人有增无减,方才的那一声叫唤令他们的心都酥了,纷纷要求老鸨让给他们机会。 老鸨收了他们的银子,便笑呵呵地上楼,好说歹说,将意犹未尽的老翁劝了出来。 然后,她把衣不蔽体的赵初再拖出来,开始新一轮的竞卖。 群情高涨,喊价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这时,钱绯绯似是惊讶地喊道:“咦,这不是赵侯爷吗?怎不知赵侯爷竟有这样的癖好?” 众人一听,也是分外吃惊,没想到,赵家倾覆之后,曾大名鼎鼎的赵侯爷竟然来到了龙阳馆。 他们早就听说赵初虚有其表,无恶不作,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觉得一定要给赵初惩罚才是,就当是为民除害。 因此,众人就有了较之方才更高的热情。 赵初被他们的热情湮没,头被人强行抬起,目睹着他此生中最为屈辱的一幕。 他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冯兮和跟钱绯绯,双眸立刻烧得通红。 冯兮和高傲地回视着他,眸中的愤恨不比他少。 前世,赵家伙同顾锦城和云长依,害得她家破人亡,将她弟弟被迫成为娈童,将她妹妹送入军营,当做军妓,又将她生命垂危的哥哥做成人彘的时候,赵初可曾想过今日的下场! 赵初只能狠狠地瞪着她,用不了一会儿功夫,方才那位老妪又心满意足地让老鸨带他去厢房。 但是,因着其他人的怨气太大,老鸨无法,只得一下子多放几个人进去。 待老鸨数着银子,下来之后,冯兮和过去,塞了一锭黄金到老鸨手中。 “给他用最好的药,千万不要让他断了气。”冯兮和轻轻道。 老鸨看着黄金,两眼发光,赵初现在就跟摇钱树一般。其实,不用冯兮和说,她也不会让赵初咽气。 天空中飞舞着大片的雪花,冯兮和望着银雪皑皑的世界,伸手接了一片雪花。 “裕王妃,我有个不情之请。”这时,赵臻缓缓地走过来,冯兮和转眸看去,就见到赵臻取下斗笠,他的下巴处残留着些许胡渣。 钱绯绯略是吃惊,她警惕地盯着赵臻,当时,赵臻给顾锦年提供了有关赵家的各种罪证之后,昌德帝网开一面,放赵臻一条生路。 她生怕赵臻如今反悔了,为了给赵家报仇,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冯兮和淡淡地说道:“赵三少爷,若你是想把你大哥救出来,那就免谈。对于你,我可以不追究,以往的恩怨,一笔勾销。” “你错了。”赵臻摇摇头,叹息道:“大哥害死寒儿,落得如此下场,是他咎由自取,我不会怜悯他。” “今日我来找你,是因为我已经打算离开金陵城了,在走之前,想见一眼冯二小姐,跟她做个了断,与你们言和。” “不行,兮和你不能答应他。”冯兮和还未开口,钱绯绯已然拒绝,“清玥久不见你,才稍有些好转,你要是再刺激到她怎么办?” 赵臻的唇角泛起一抹自嘲般的苦笑,他说道:“裕王妃,这么长时间下来,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冯二小姐对我的感情其实并没有那么深么?” “而且,关于冯二小姐是真疯还是假傻,我相信裕王妃你心里应该清楚,我不过是想要不在这个伤心之地,留下一份遗憾罢了。” “赵三少爷,你话太多了。清玥她是真的疯了,你忍心去怀疑一位无辜的姑娘吗?”冯兮和打断赵臻的话,接着,她说道:“你想要跟她做个了断也可以,但是,时间不能超过一刻钟。” “只要裕王妃同意便好。”赵臻略一颔首。 冯兮和跟赵臻来到缕斋时,冯清玥的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她站在一张小板凳上,跟许少祖在缕斋门口,挂着新春对联。 当转头看到冯兮和之后,冯清玥眉梢的喜色更重,她从板凳上下来,小跑着过去。 而看到赵臻之后,她的脸色明显僵了僵。 赵臻的面上带了和煦的笑意,友好地打着招呼,“冯二小姐,我们有很久没见了。” “姐姐,这是谁?”冯清玥往冯兮和身边缩了一下,似是疑惑地问着。 冯兮和想了会,便道:“他不是坏人,来找你说几句话,说完,他就会离开,再也不见你。但是,如果你不想跟他说话,那姐姐现在就让他走就是了。” 冯清玥的眸色一黯,她的嘴唇翕动,没有马上拒绝,而是回头看了眼许少祖,征询许少祖的意思。 许少祖略有犹疑,不过,他心道,赵臻就要离开了,让赵臻跟冯清玥把话说清楚也好,以免冯清玥将来后悔。 “清玥,去吧。”许少祖冲冯清玥笑笑。 冯清玥胆怯地抬起眸子,跟赵臻进了缕斋中的一处隔间里。 冯兮和过去,对许少祖说道:“你真放心,让她跟赵臻在一起,不怕她对赵臻旧情复燃?” 许少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暖意,思忖片刻,即是道:“不会的,过去的都已成为过去。” 冯兮和不再多言。 不多时,赵臻从隔间出来,带着一脸的释然,冯清玥的面色很平静,似乎两人聊得挺愉快。 赵臻走到冯兮和面前,微点头,“裕王妃,今日一别,后会无期,赵某告辞了。” 冯兮和客气地回道:“赵三少爷一路保重。” 赵臻拂袖离去,冯清玥望着他的背影,目光逐渐迷离。 冯兮和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清玥,你记起他是谁了么?” “记起?”冯清玥收回视线,目光躲闪,“姐姐,我以前见过那位公子吗?” 冯兮和的喉间一哽,只道:“没有。” 看着低下头的冯清玥,冯兮和心道,清玥还是不愿意跟她说实话,也不知等到哪一天,清玥才会愿意。 她很想知道,在冯清玥疯了的那个七夕,到底还见到了什么。 随后,冯兮和跟钱绯绯,跟着许少祖进了缕斋,查看了一番壁面上新出的画作,这是过完年之后,他们刚想出没多久的。 “这十二幅画好神奇,竟然下方还可以写上哪一年,哪一月。一年有十二个月,如果有了这十二幅画,那我岂不是就不会忘记今夕是何夕了。”钱绯绯走到一副仕女画前,看着下方用楷书写上的时间,不由得发出感慨。 冯清玥也有模有样地仿照着这些仕女图的样式,在白纸上画着,写着。 冯兮和站在他们的身后,想着,在云长依生活的那个年代,有一种东西叫日历,可以用十二幅年画来表现,所以,她就趁着过完年,试了一试。 自从缕斋用了这种写有时间的年画之后,来求购的人不绝如缕。 而在他们进去之后没多久,一辆华丽的马车从缕斋门前疾驰而过,在巷子口停下。 一双纤纤玉手挑开车帘,里面的女子蒙了一方面纱,望着缕斋门前,轻声问道:“都查清楚了吗?缕斋的幕后掌柜是何人?” 只听在马车边的侍卫拱手禀道:“此人姓许,名少祖,是安乐县主在姑苏城时的未婚夫,曾经,他就因为安乐县主擅自悔婚一事,闹到过官府,让安乐县主做了几个月的牢。” “我知道了。”女子的视线迟迟未收回,她悠然长叹:“许少祖是安乐县主的未婚夫,又是缕斋的掌柜,真是如此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右相公子,游湖 冯兮和从缕斋出来之后,觉得天色尚早,便去了城西的一处医馆。 她的嫂嫂木兰幽与冯君尧的婚期还剩下三个月的时间,木兰幽在城西办了个医馆,在未成亲之前,暂时在医馆里待着。 医馆门口,日日都排起长龙,原因在于木兰幽愿意对贫苦的百姓不收取诊金。 这日亦是如此,冯兮和来到医馆门前,看到在人海之中,顶着凛冽寒风,微垂螓首,为百姓诊脉的木兰幽时,淡然一笑。 在人多的时候,她没有前去打扰木兰幽,而是在一旁等了一会。 千允为冯兮和拢了披风,问道:“小姐,要不要我去知会木姑娘一声,就说你来过一趟。” 冯兮和微微摇头,“没事,嫂嫂若是实在忙不过来,我们等会就偷偷走掉,不必打扰她了。” 她们又等了一些时间,只是,医馆门口的百姓却是越来越多,木兰幽忙得连抬眼的时间都没有。 “走吧。”冯兮和悄悄地拉了千允。 而忽然间,嘈杂的人声中,多了一阵小孩子的啼哭声。 众人寻找着声音,四处观望,却见一位看上去有五岁大小的小娃娃涨红了脸,一边伸手抹眼泪,一边喘气。 “谁家的孩子?”有人高声问道,然而,没有人回答。 在他问完的下一瞬,小娃娃一口气喘不过来,往地上一栽,几乎不省人事。 木兰幽自然也看到了小娃娃,她立马起身,过去,将小娃娃抱起,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 过了一会,木兰幽蹙眉道:“这小孩子是患有先天哮喘,如今,在这么冷的天里,又害了热病,情况非常糟糕。” 说着,她便抱起小娃娃,往医馆里面走去。 冯兮和看着小娃娃,见他如粉雕玉琢般,外罩一件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脚蹬青缎粉底鹿皮靴,脖间挂着纹有金螭的长命锁,以及赤金的璎珞,想起来,并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嫂嫂!”她蓦地叫唤出声,木兰幽抱着小娃娃,回头,看到她以后,脸上略有些歉意,“兮和,今日,我怕我没时间招待你了。” 冯兮和跑着过去,说道:“你一个人本来就忙不过来,现在,又多了个小孩子,不如我跟千允来给你帮忙。” “若是被裕王爷知道,会不会不妥?”木兰幽犹疑着,可见冯兮和坚持,她又赶着时间为小孩子看诊,就没有拒绝。 冯兮和带着千允,给在外头的百姓送去热气腾腾的姜茶,复又回头,看了眼内室中的情形。 不多时,木兰幽满头大汗地从内室里走出,松了一口气道:“终于没事了。” “只不过,他烧的厉害,目前还处于昏迷状态,需要在里面躺一段时间。”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等天黑之后,如果他的家人还没有找来,那只能去问官府了。” 冯兮和略一点头,又陪木兰幽忙活了一个下午。 到日暮时分,一辆精致绝伦的马车停在了医馆门口,从马车上下来一位气度翩翩的锦衣公子。 他的姿态优雅从容,上前一步,拱手道:“木姑娘,在下周世卿,今日,家母带舍弟出来时,舍弟旧病复发,却在家母不留神时,跑掉了。” “为此,家母寻了他很久,方才,在下听人说,在城西医馆处,见到过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孩子,被姑娘所救。所以,在下就前来这里确认一番,那名小孩子到底是不是舍弟。” “就在里面,公子跟我进去吧。”木兰幽抬目,示意他跟进来。 而在一侧的冯兮和则是眸色微沉,周世卿,那不是当朝右相周放的嫡次子吗? 难怪她觉得那小娃娃身份不一般,原来是右相家里,被捧在手心的小公子。 她记得,顾锦城就有意向,与右相府联姻。 在她思考的时间里,周世卿已经将小娃娃抱了出来,对木兰幽是一连串的致谢。 到后来,周世卿从袖中拿出一沓银票,“木姑娘救了舍弟,但是,在下没有来得及准备谢礼,只能先付给姑娘一些诊金,待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流露着一种热情。 木兰幽刚要开口,却听冯兮和笑道:“嫂嫂,既然是诊金,那你就收下吧。” 木兰幽便将周世卿所给的诊金悉数收下,对于贫苦的百姓,她是分毫不取,但是,对于这样的富贵人家,她往往会收取几倍的诊金,以此来补贴医馆里的开支。 “嫂嫂?”周世卿并不认识她们两人,在听到冯兮和那么叫唤时,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木兰幽竟然已嫁人。 而木兰幽已然道:“周公子,那我就不送了。” 周世卿怏怏地看着她们转身,只是,那个清雅如兰的女子,他再也忘记不了了。 寒冷的冬日悄然流逝,数日的时光过去以后,春回大地,万物径自生长。 金陵城的春日,细雨如丝,飘落至大地,拂过柳树上刚抽出的绿芽。 城中的南湖边,早已遍布游人踏青的足迹。 这一日,冯兮和带着钱绯绯坐在南湖中的一艘画舫上,欣赏着湖岸边的景色。 钱绯绯惬意地舒展了一下双臂,体会着春风掠过面颊的感觉。 冯兮和品着春日早茶,看着湖中在划船的众人。 “钱大小姐,裕王妃,你们都在啊。”当她们的画舫停靠在岸边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她们的耳中。 冯兮和回头一看,就见到身着一袭藏青色衣袍的夏海晏站在岸边。 钱绯绯冲他招手,唤道:“夏大人,好久不见,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喝一杯?” 夏海晏看了下冯兮和,随即,他微是颔首,到了画舫中来,坐在他们的对面。 冯兮和一开始,略是有些尴尬,但是,因着有钱绯绯,也就没有反对。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至画舫驶入湖中心。 渐渐的,在他们视线中飘来一艘气派的画舫,琴音袅袅,里头楚腰卫鬓的美人依稀可见。 不多时,一人走到船头,冯兮和跟钱绯绯定睛一看,是顾锦年,便让船夫划得离顾锦年远一些,眼不见为净。 顾锦年却转过头来,对钱绯绯,不太情愿地说道:“钱大小姐,有人托了本宫,约你游湖。” 钱绯绯心思微转,马上就意识到顾锦年说的人是谁。 她立马让船夫调转了船头,回去。 姬十六徐徐从画舫中步出,临风而立。 钱绯绯的面上溢出一丝丝浅笑,她握住冯兮和手说道:“兮和,对不住,我先过去了。” 说罢,也不待冯兮和出声,她就往姬十六那边过去。 钱绯绯一走,这边的画舫里除了千允之外,顿时就只剩下冯兮和跟夏海晏两个人,冯兮和更是有些不自在。 她的心中甚是诧异,怨怼着,换做是顾时引过来,她绝对不会轻易撇下钱绯绯不管。 “裕王妃,你的心情不太好?”夏海晏倏地说道,冯兮和勉强笑了下,寒暄道:“没,没有,倒是夏大人你近来挺忙碌的,不知尚书大人又是如何?” “父亲最近很好。”夏海晏很认真地回答:“我最近是挺忙的,华国的使者团过几日就要到金陵了,京畿这边的晚间巡逻,都需要增派人手。但是,前些日子,我的人偶尔会在夜里发现,城中有人被拔光头发,活剥了人皮。” “拔光头发,活剥人皮?”冯兮和心中一凛,正色道:“夏大人,你仔细说与我听听。” 夏海晏也一五一十地说与她听,“受害的都是普通人家的妙龄女子,我也奇怪,凶手就算与她们有仇,怎么会想要去拔光她们的头发,剥下皮来。” 冯兮和听得入神,凝眸细思。 在她身边的千允注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当看到某个熟的不能再熟的人影映入眼中之后,千允打了个激灵,忙扯了扯冯兮和的衣袖,重重地咳了几下,“小姐,湖畔春色正好,不如,那你就跟夏大人告辞,由奴婢陪着你去转悠几圈。” 冯兮和还沉浸在夏海晏所说的事中,兴致勃勃,“你若是喜欢,要不你先去看,我等会再过去找你。” “奴婢一个人看没有意思……”千允干笑两声,继而,她就笑不出来了,而是用力地拽着冯兮和胳膊,“王爷,你不是去见陛下,商讨与华国修订的盟约么,怎么有空来南湖?” 冯兮和这才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她抬起眼眸来,就见一角灼灼的红衣已飘然落在了她的眼前。 看着顾时引阴沉的脸色,她心道,她能说,本来是跟钱绯绯出来,然后,偶遇到夏海晏,再然后,钱绯绯又跑了,这才剩下他们的么? “夏侍郎最近很闲啊?”顾时引掀袍,在冯兮和的身边落座,将手随意地搭在她的肩头。 “看来,本王要让陛下多给夏侍郎找些事做。” “微臣多有叨扰,先告辞了。”夏海晏的面色也不太好看,二话不说,就起身离开了。 顾准在斜躺在画舫上晒太阳,幸灾乐祸地窃笑,王爷,早就提醒过,要看紧你媳妇,谁让你不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九章 关上房门好聊天 顾时引不满地说道:“本王才不在你身边半日,你怎么就跟其他男人一同游湖了?” 冯兮和愤愤不平地看了顾时引一眼,却见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而后,她想想,貌似实在没有立场生气,也就收回了视线。 不过,顾时引亦是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令船夫划桨,陪着她游湖。 春日的时光中,南湖边的桃树、杏树、梨树已相继开花,细碎的花瓣随着和煦的春风撒落。 从他们的角度望去岸边,宛若误入粉白交织的仙境一般。 冯兮和双手托腮,倚靠在窗棂上,透过雨帘,看着飞扬在空中的花朵,有些出神。 她想起日月山的忍冬花,飘落下来时,也是这般得白,如雪一般。 须臾,她喃喃道:“子裕,待日后,我们去一趟日月山好不好?” 顾时引略一颔首,“本王正打算等这一年的春试过后,去日月山的驻地,还怕你不愿意去。” “真的吗?”冯兮和展颜一笑,她想着,那她要在春试前,抓紧将顾锦城的羽翼都剪个一干二净。 冯兮和凑过去,将头枕在顾时引的肩头,目光迷离地问道:“子裕,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你真的是像外面说的那样,打算等在将来哪一天,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登高一呼,让陛下让出皇位吗?” 顾时引的眸色忽地一沉,“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这个问题很重要,冯兮和敛了眸子。 对于她跟顾时引之间的关系,她从渭城回来后,就思考过很多遍。 过去,她选择嫁给他,为得是让冯国公府的后面有裕王府的支持,会让其他人有所忌惮,同时,也是为接近顾时引,找机会杀了他,为前世冯君尧的惨死报仇雪恨。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顾时引的付出,她看得到,而且,她对顾时引似乎总是存有一种歉疚感。 她不希望让前世她对顾时引的仇恨,延续到今生。 冯君尧并不知道前世的惨痛下场,如恶梦般的记忆由她一个人承受就好。只要今生,顾时引能够善待她的家人,她可以放下他们之间的仇怨。 “因为我已经嫁给了你,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冯兮和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如同望进深不见底的幽潭。 等把跟顾锦城的那笔账算完,她也不想一辈子被困在金陵。 如果顾时引选择继续在皇权的漩涡中厮杀,她就会另做打算。 顾时引别开视线,深思了一瞬,冯兮和担心他说出的话,会令她失望,忙又说道:“其实,你不必这么急着跟我说,大可以等你真的决定了再说。” 顾时引贴着她的面颊,轻轻道:“好。” 冯兮和长吸了一口气,眸色渐渐变得幽深,她握紧顾时引的手,不管将来如何,至少,她会记得他们相处过的这段时光。 画舫在南湖中,随意地飘荡着。 此刻,冯兮和窝在顾时引的怀中,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不多时,顾时引抬手,温柔地拂过她的面颊,低醇的声音响起,“以后,你要出门游玩什么的,陪在你身边的男子只能是本王,明白吗?” “其他男子都不行?”冯兮和问道。 “当然。” 冯兮和的眼眸低垂,心道,那岂不是冯君逸跟冯君尧也被排除在外了。 “不行,我不能答应。” 顾时引一恼,即是道:“冯兮和,本王觉得我们今天回去后,应该关上房门好好聊一聊!” 冯兮和顿觉惊悚,她可不认为,关上房门,只是纯聊天而已。 “那个……我不是说不答应。”她的眼睛转了转,用商量的语气说道:“只是,其他男子也是分对象的……我也有哥哥跟弟弟,跟他们……” “他们没关系。”顾时引倒是挺大方,“除了他们之外,你不许跟其他男子私下见面,知道吗?” 冯兮和立马迎合地点头。 在湖心,顾锦年的画舫中,隔间的菱花镜前。 一名婢女拿着象牙梳,在为一名容貌倾城的美人,细细地篦头。 然而,从头到尾,婢女都不敢太过用力,似是怕扯落了什么。 待一个发髻落成,云长依满意地拂过双颊,问道:“你说,这金陵城中,最美的女人是谁?” 婢女颤着声音,答道:“当然是县主你了……” 云长依从菱花镜里可以看到,那婢女连头都不敢抬。 “你说谎!”云长依在梳妆台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后,起身,瞪着婢女说道:“你吓成这样,一定是看到了什么。而且,如今,在金陵城中,有太多的新秀冒出,我都几乎快被人遗忘了!” “她们的画像,我都看过,一个比一个出色!” “县主,其实,不管如何,只要三皇子殿下是一心对你的,就足够了。”婢女胆怯地抖着胳膊,取了梳妆台上的珠花,小心翼翼地想要为云长依簪上。 “呵呵,你这是承认了?”云长依目光中的狠戾之色更甚,揪住婢女的头发,“连你都觉得我不如她们?你算个什么东西!”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连连求饶,替云长依将珠花簪到一半,就不敢动了,她着实想不通,往日里,端庄娴静,温文尔雅的安乐县主竟然会变成这般。 “拿开你的手,我岂是你们这种下做的人能够碰的!”云长依只觉心情烦乱,看着这个婢女更心烦,一把将她推开。 婢女稳住身子,慌忙想把珠花取回,却不想,她被云长依一推,一不小心就扯了云长依的头发。 “啊——” 当看到梳了发髻的头套被扯下来,露出云长依左脑袋上,一块结了痂,却没有一根头发的地方时,婢女一时失控,尖叫了出来。 眼前的云长依如癞皮狗一样,哪里还是印象中倾国倾城的美人。 “我告诉你,你什么都没看到!”云长依走过去,长指甲嵌入婢女的胳膊肉里,沁出血珠来。 “对,奴婢什么都没看到。”婢女忙地闭上眼。 云长依抚着脑袋,还是不放心,却听珠帘外,一阵脚步声近了。 “长依,出什么事了?”顾锦年的声音飘入她的耳中。 “记住了,敢多说一个字,我要你死无全尸!”云长依忙去捡起头套,迅速地给自己戴上。 自从在渭城的乡下,二丫将她的头发扯落一块后,直到现在,不仅没有长出新的头发,反而还越掉越多。 她没有办法,只能白天在街市上相中发质柔软的妙龄女子,跟着她们,记住他们家的位置。 等夜里无人的时候,她就去将她们的头发拔光,皮也扯下来,做成一个个好看的头套。 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发现她的秘密。 “长依,你看我给你……”顾锦年兴高采烈地进来,手中还拿着一沓卷轴。而他看到云长依双手都搁放在头发上,地上散落着一把象牙梳时,喉间不由一噎。 “长依,是这个丫头惹你生气了?”顾锦年犹疑地问道。 云长依不自然地点点头,顾锦年便沉下一张脸,毫不留情地说道:“既然她惹你生气,那就拖出去砍了!” 说罢,他即是一挥手,令几名侍卫进来。 “县主,我……你……”那婢女的身子在不断地打着抖,她一听到顾锦年的话,匆忙摇头,给云长依投去求救的眼神。 云长依担心她将看到的事抖出去,便劝着顾锦年,“罢了吧,一点小事而已,不必跟一个丫鬟费心。她来伺候我这个不能见天日的人,也不容易。” 顾锦年的呼吸一窒,一时之间,觉得云长依还是他过去所认识的那个心地善良的女子。 而且,自打从渭城回来,云长依愿意没名没分地跟着他,再也没跟顾锦城有来往,让他感觉,云长依是被他的真情所感动。 至于在屠夫家的那一段经历,云长依不愿提,他也没有多问。 “长依,你可是怪我没能光明正大地迎娶你?”顾锦年颇为自责地揽她入怀,“你放心,我每天都在试探母妃的口风,只要她有所摇摆,我就跟她提出我们的亲事。” 而事实是,德妃派了人来警告,只要发现云长依,立马处死,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他也只能将云长依藏起来。 “三殿下,我当然相信你。”云长依暗中用眼神告诫那婢女后,配合着笑道:“你刚才说,你给我带了什么过来?” 经她一提醒,顾锦年复又将手中的画卷徐徐展开。 “你看,这是开春后,缕斋新出的画,数量有限,我托了人,特意去为你买了十二幅过来。” “十二幅?”云长依略是诧异,当她看到仕女图下方,写了每个月的时间后,更是疑惑,“日历?” “你知道啊?”顾锦年心中有一丝遗憾,“本来,我还想给你一个惊喜。” 云长依的眼睛立马就亮了,她关心的重点不在于顾锦年的惊喜上来。 “你方才说,是从缕斋购得的,那缕斋的幕后老板是谁?” 顾锦年想了想,便道:“我倒是没让人去查过。” 不用他说,云长依也已明白,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这缕斋必定跟冯兮和有关。 都是因为冯兮和,她才落得如此地步,冯兮和毁了她的一切,她绝不可能让冯兮和好过。 云长依立马来了精神,她转眸,眼神温柔似水,“三殿下,还麻烦你查一查,缕斋的颜料都是出自何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章 门前闹事 “长依,你要查缕斋的颜料出自何处是做什么?”顾锦年不明白。 “三殿下,我成日无所事事,方才见到你赠送给我的这幅画,很是喜欢,也想搞一些这样子的颜料,再找个师傅教我。”云长依依靠在顾锦年的怀中,声音娇软得能滴出水来。 她的眼眸中却闪烁着厉色,她自己如今不能见天日,而冯兮和不仅安安稳稳地当着裕王妃,还开了间画铺,混得风生水起。 那些颜料和画法是她从几千年后带过来的,按理来说,缕斋也应该是属于她的,凭什么被冯兮和抢走。 如今,她一无所有,必须把原属于她的东西夺回来。 “原来如此。我尽快让人查清楚。”顾锦年伸手,在她的后背处轻柔地拍了几下,“我的长依蕙质兰心,无论学什么都能学好。” “三殿下过奖了。”云长依温婉一笑。 连日来,春寒料峭,小雨霏霏,如丝般飘落在青石板道路上。 这天晚间,缕斋的伙计在和许少祖对着账本,准备打烊,有些许路人撑着油纸伞匆匆行走。 不多时,一位四十左右,穿了大花袄的妇人的胳肢窝下夹了一幅卷轴。她收起一把素面油纸伞,大步走上台阶,骑坐在门槛上,忽地哭闹起来。 伙计们顿觉一头雾水,只听得这名妇人说,缕斋卖出的画有问题,散发着刺鼻的味道。她的儿子喜好诗画,她便将画卷挂在儿子的房中。 可她的儿子就是闻了这种味道之后,连着几日,卧病在床,无法得治。 那妇人哭着,便将卷轴扔到地上,抹着眼泪。 掌柜闻声,也出来,一探究竟,他弯腰拾起卷轴,展开来一看,验证一番,好似的确是缕斋的画。 可是,看这妇人的言行举止,以及穿着打扮,实在不像是来自于有足够财力的人家。 妇人越哭越凶,路人听到声音,也一个接一个地围了过来。 只见那妇人极尽撒泼之本能,赖在门槛上,不肯走,并称已经报了官。 在他们起争执的时候,她已让人将搁放在担架上的儿子抬了过来。 “我知道,你们是想要牟利,但是,没想到,你们的心竟然这么黑,连谋财害命的事都能做得出来!”妇人又拿着帕子抹眼泪。 众人一见,那躺在担架上的小儿口吐白沫,情况实为不妙。 掌柜好说歹说没有用,便直接跟妇人说道:“这位夫人,我们缕斋的字画价钱向来很高,其它的达官贵人买去了没事,怎么就你们家出事了?” 妇人一听,火气就上来了,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大把金叶子,甩到台阶上,“我们家老爷做了许多年的生意,南方北方都去过,积攒了不少银两,就是一幅画而已,还怕我们家买不起吗!” “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掌柜好心解释,“我只是觉得,其他人买了字画没出事,唯独你们家出事了,这不合理啊。何况,我现在拿着这幅卷轴,也没有事啊!” 在劝着妇人的时候,他亦是让人去告知许少祖。 只是,紧接着,后边又有一些人愤怒地拿着缕斋的字画过来,声称与他们先前所购入的不同,怀疑缕斋的老板利欲熏心,偷换了过去的颜料。 一时间,门口熙熙攘攘,不复先前的冷情。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门口的匾额,纷纷议论着,枉他们从前还觉得缕斋的字画,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即。不曾想,如今,竟成了这种货色。 云长依得意洋洋地坐在街角处的马车上,遥望着此处的盛况,她回到金陵城后,一无所有,见到缕斋的生意蒸蒸日上,就准备自己也开一家类似的画铺。 她懂得比冯兮和多,自然能做的也比冯兮和好,只要缕斋声名尽毁,她就没了竞争对手。 从此之后,她可以用那家画铺来牟利,而且,她还时常需要女子的皮和头发来给她做头套,一直在顾锦年那里,着实不太方便。 云长依想着,随后,眸色一凝,她总感觉背地里有一道目光在盯着她,可是,她的视线逡巡了许久,并没有见到任何可疑的人。 是她想多了吗?云长依心生怯意,将头暂先缩回马车里。可近来,她确实是感觉金陵城更不宁静了。 缕斋门前,来闹事的妇人仍然不依不挠,甚至于破口大骂,掌柜的久不见许少祖出来,他好心解释,她却听不进去。 “你跟她讲这么多干嘛!”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引得众人回头,钱绯绯走上前来,指着掌柜手中的画卷说道:“我父亲也走南闯北,怎么倒是没有练出你这种不识好歹的脾性!” “钱大小姐?”掌柜的略是诧异,在往后看去,便见到了人群中的冯兮和。 冯兮和的面上蒙了一方轻纱,默默地站在那,看着这名妇人,眸光清冷。 妇人继续据理力争,“钱大小姐,你以为我愿意来闹?换成是你家里有人变成我儿子这样,你能不气吗?” “再说了,你有眼睛,可以看到,缕斋卖出的字画,那么多人都说闻着很刺鼻,上门来讨说法呢!” “那我父亲也买了缕斋的字画回去,怎么没发现问题?”钱绯绯不以为意,“你说你儿子有病了,那也得先去看大夫啊!你把你儿子带过来,跟人理论,万一耽误了救治,你不是连儿子都没了吗?” 妇人抬起头,唾沫星子往四处飞溅,“你们钱家是金陵首富,缕斋的老板再傻,也不会傻到去讹你们家,只会狠狠地宰我们!” 说着,她吞了吞口水,还想争辩,却见冯兮和走出来,笑问道:“这位夫人,你说你报了官,然后,想状告缕斋的有两点,一是缕斋以次充好,用了劣质的颜料,二是那种颜料不知是用什么做的,危及到你儿子的性命是吗?” “对。”妇人点头,她看着冯兮和如湖水般平静的眼眸,觉得这个女子年纪轻轻,却似是能看穿她的心事一般,不由心虚地低下了头。 冯兮和柔和地问道:“那你可否告诉我,你们家是什么时候,以多少价钱从缕斋购得这幅字画?” 妇人说道:“昨日午后。” “那你儿子又是在什么时间出现异样的状况呢?” “昨日,我把画带回家之后,他看了很喜欢,我就给他挂屋里去了。然后,他一直没踏出过房门,到了今天中午时,却突然倒在了地上。”妇人的强自镇定。 在她们说完之后,掌柜的思绪一转,便回去取账本,缕斋卖出的每一幅画都会有记录在账本上。 核对了一遍之后,发现跟此妇人说的都对得上,掌柜的又诧异道:“这就奇怪了,偏生你们买走的字画出了问题,而目前还在缕斋中的字画跟各位所买的属于同一批,并没有特殊的气味。” “诸位如若不信,大可以随这位掌柜的进来,细细检查一番,看是不是能发现任何不对。” 众人犹疑了一瞬,便踏入了门槛,在挂满了字画的墙壁边来回走动,嗅了再嗅。 在人群中,有一主一仆似是路过,他们在门外站定,好整以暇地看着门口发生的一切。 “这位夫人,你怎么不过来?”冯兮和见妇人心虚,便笑道:“你若是不来,我便只当你是受了何人指挥,有意来砸缕斋的招牌。” 妇人的眼睛眨了眨,心道,怎么可能没问题,唆使她来的那人称,从前几日起,缕斋所用的颜料,都是被加入特殊的东西,闻久了会令人头昏脑涨。 她沉了沉气,即是说道:“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知道出了事,就暗中偷换了一批字画。” 话落,她即是雄赳赳气昂昂地起身,准备过去。 然而,此时,钱绯绯却指着一个鬼鬼祟祟往外跑的人影,喊道:“别跑!” “做贼心虚,抓住他!” 众人忙地抡起衣袖,跟着钱绯绯,前去追赶那人。 难道是败露了?妇人心头一跳,眼神闪烁。 “不看了,我先带我儿子去找大夫!”她匆忙回头。 “照你这样来,你儿子怕是撑不到看病的时候。”冯兮和十分友善地说道:“大夫么,我们的门口就有一位,而且,她的医术绝对会让你心服口服。” 说罢,木兰幽缓缓步出,径自过去,给担架上的妇人儿子看诊。 冯兮和介绍道:“这位是城西医馆新来的木姑娘,在城西一带,有口皆碑,就算你信不过我,也得信得过她。” 妇人根本来不及阻拦,就见木兰幽查看了她儿子的脸色,舌、头,还有掌心。 木兰幽查看了一番后,便抬眸道:“妇人,你儿子是昨日吃了太多的寒性食物,夜里又着了凉,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妇人的脸色一白,她又补充说:“你要是不信,尽管去请其他大夫再来看看。” 不多时,钱绯绯也已揪着刚才那个逃跑的人回来了,她用麻绳将他捆了,厉声质问:“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指使?” 那人呜呜咽咽了半天,低着头,就是不肯说实话。 冯兮和扫了一眼妇人,便走到那人跟前,“那位夫人已经报了官,本姑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要是不说实话,等待会见了官老爷,牢房里的刑罚可不长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一章 眼缘 那人浑身打了个哆嗦,却仍是嘴硬。 冯兮和继续笑说:“或许你还没进过牢房,不知道里面的刑具有哪些。本姑娘告诉你,到时候,你的眼睛、鼻子、嘴巴都不会是你自己的了,是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而派你来的人最多就是给你点银两,只怕你倒时也无福享受。” 钱绯绯则大声呵斥道:“你说不说,不说的话,本小姐现在就可以对你动用私刑!” 那人身子抖如筛糠,眼珠子转了一圈,便道:“姑娘,我说,我说……你别送我去官府……” “是昨天有个人给了我很多银两,让我捧着她给的那些画卷过来,假装来缕斋购买字画,实际上,是偷偷把一些字画换掉。” 在她说完之后,冯兮和朝掌柜投去一个眼色,掌柜似懂非懂地说道:“对啊,难怪我昨天觉得有一个客人很怪异。” 众人一听,似是有所领悟。 那些拿着字画前来讨要说法的客人,也开始冷静下来。 门槛边,一主一仆中的一名男子,眼眸中溢出一丝光彩。 冯兮和又对那名妇人说道:“还有你,你儿子的病明明跟这字画没有关系,你却执意上门闹事,需不需要本姑娘将你也送官?” 妇人深吸了一口气,膝盖骨颤抖了一下,迅速地转身,准备逃跑,连儿子也不要了。 却不想,她的步子还没迈出去,手腕已是被人一把扣住。 妇人心中紧张,抬头一看,便看到了一位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 “这位夫人,你既是来讨公道,那必当是有头有尾,现在,仓皇落跑算是怎么回事?”男子温和地说道,一笑之间,尽揽繁华。 妇人的面色一僵,问道:“你是谁?” 男子抬目,看了一眼冯兮和后,客气地回道:“也是一名拔刀相助的过路人。” 众人微愣,今日好事的过路人还真多。 不染尘埃的白底靴踏入门槛,男子从掌柜手中接过由妇人拿来的字画,展开后,徐徐观看。 “我久仰缕斋大名,此番慕名前来,想不到,竟看到了这么一场戏。“ “不过,缕斋字画所表达的意境久远,我还是选择相信,这缕斋的主人必定不是个目光短浅之人,为了一时的利益,采用这等恶劣手段。” 冯兮和看着那名男子,只见他着一身由银丝镶边的玄色衣袍,精致的暗纹肆意流淌,眉目朗朗,贵不可言。 不得不说,她看到他,居然会有一种亲切的感觉,难道说比较合她眼缘? 只是,这个男子看起来身份不凡,应该是王侯贵胄一类的,可她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冯兮和转眸看掌柜,掌柜和伙计们均是摇摇头,这么位贵公子若是真的来过,他们肯定会记得。 妇人被男子说得面红耳赤,正打算开口求饶,却已是被人揪住,跟刚被抓到的那个人一起被关到缕斋的后堂,等待官府来人。 男子走过去,将字画递给冯兮和,笑着问:“姑娘,我这可否算是物归原主了?” “公子误会了,我也不过是路过打抱不平而已。”冯兮和将字画转交给掌柜,清了清嗓子,即是正色道:“诸位,我也相信,缕斋不会做出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 随后,掌柜的取了打火石,跟缕斋中的伙计走到门口,将这幅字画点燃,丢掷到石阶上。 “今日,烧画为证,缕斋从来不会昧着良心做买卖,若是真的出现类似的情况,不待诸位前来声讨,我们便会主动关门歇业!” 话落,原来那些前来声讨的客人顿觉惭愧,一个接一个地随声附和着。 火苗从卷轴的尾部蹿起,慢慢地将整幅卷轴吞没,燃成灰烬,飘入细雨之中。 在街角处的云长依倍感失落,她的指甲愤愤不平地嵌入身下的软垫上,迟迟不愿离去。 还是她身边的婢女劝了许久,她才肯让车夫驾了马车回去。 而她先前的预感是对的,的确是有人在暗中盯着她。 当她的马车离开后不久,巷中的一扇镂花窗子被人打开,一个蒙着黑色提花面纱,带着些异域风情的女子往外探出头去,眸光幽远。 “原来,这安乐县主还不死心,都到如今这般田地了,还不愿放手。” 在她身侧的一名黑衣侍卫回忆道:“没错,主子,上次,属下听吩咐,在渭城刺杀裕王爷和裕王妃时,安乐县主也派出了她的那批杀手。” “只不过,她的人全军覆没,她死到临头了,还拖着我们,也才因此避过一难。” “嗯。”女子略一颔首,转而,望向不远处,缕斋的匾额,“此次来金陵城的收获还不小心,我发现冯敬的那个外孙女,跟记忆中的差距太大了。到底是时间过去了,人变了,还是她本就是如此?” 缕斋门前,良久,看客悉数散去。 木兰幽给妇人的儿子看完病,开了药之后,就收拾好东西,匆匆起身。 冯兮和见她神色焦急,不由关切道:“嫂嫂,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木兰幽蹙了眉头,如实道:“去右相府邸,给上次倒在医馆门口的那位小公子看诊。” “你既然已经知道那是右相家的公子,还想要去吗?”冯兮和记得那位小娃娃,可右相府若还是执意将女儿嫁给顾锦城,往顾锦城那方靠的话,她不希望木兰幽跟他们走得太近。 木兰幽叹息道:“救人救到底,小公子的病又复发了。等我医治好他之后,自是不会再踏入相府半步。” “嫂嫂,你当心着便好。”冯兮和微微点头。 木兰幽走后,冯兮和与掌柜掀开珠帘,步入到后堂。 在檀木案几上,堆叠着大量被卷起的字画,许少祖就在案几边等着她。 “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些字画?”许少祖拂拭着额头上的细汗。 他也是在众多客人拿着字画来声讨的时候,才发现字画上的颜料是有问题,因而,当掌柜跟冯兮和在外面拖延时间的时候,他没有现身,而是用老的一批字画去替换了墙壁上的字画。 因此,外面的人进来后,所见到的都是没有问题的字画。 至于从人群中,鬼鬼祟祟逃跑的那个人,是他们自己安排的,目的是为了让人相信,此事是有人从中搞鬼。 冯兮和的眸色沉下,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全都烧了,以后所送过来的颜料,还有笔墨纸砚,都要先查验一遍。” 掌柜和伙计默默点头,而后,忍痛将所有字画都丢入到炭盆中。 冯兮和沉默着,从珠帘后走出,是谁指使的,她并不难猜到。 她心想着,懂这种颜料,又是如何在颜料中加入其它东西的,在这个时代,除了云长依和她之外,不会有第三人。 晚风从外吹进来,让她打了个激灵,一股寒意爬上她的脊背。 冯兮和的心莫名一慌,心道,若只是一个云长依,她断不会生出这种恐惧感。 “兮和,你怎么了?”钱绯绯疑惑着问道。 冯兮和微摇头,将无端蹿出的惧意压了下去。 这时,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骤然响荡在她的耳畔,又吓了她一跳。 “姑娘,你果真是缕斋的主人?”身着玄衣的那位男子,已不知何时,带着小厮,来到了她的视线中。 冯兮和抚定心神,平静地说道:“公子方才将字画递与我时,不就知道了么,现在何必明知故问。” 男子的目光凝了凝,走近一步,唇边挂上笑意,“没错,但是,我方才不仅没有揭穿你们的小把戏,和你的身份,反而还顺手帮了你一把,不知姑娘可否能给出什么报答?” 冯兮和悄然笑道:“公子,我可从来没有给过你任何的承诺,你刚才若是撒手不管,我也是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然而,她的话未说完,一道凌厉的劲风拂过她的面前,男子已是顺手将她的面纱扯落。 “姑娘的容色,倒是没有让我失望。”男子拿起面纱,放在鼻尖下轻嗅。 冯兮和的面上即是浮起一抹愠色,就在刚刚,她还觉得这名陌生男子还挺合她眼缘的,结果,现在就露出一副登徒子的面目。 “公子,我已经嫁人了,请你放尊重些!” 钱绯绯微一拢眉,也挡到了冯兮和的面前,“这位公子,你该走了,从哪来就到哪去。” 男子却坦然道:“嫁人了而已,我倒是不介意。” 说着,他的脚步即是向前迈出数步,他的小厮有些迷惘,忙拉住他的袍角。 “你不介意,本王介意!”一股子凛冽的寒风袭来,几枚寒光凛凛的暗镖飞到男子的面前,男子一拂袍袖,避过了飞镖。 他亦是没有再靠近冯兮和半分,瞧了瞧从天而降的顾时引,又看了看冯兮和,叹道:“原来这位姑娘还是裕王妃,果然我的眼光还不错。” 顾时引的眸中微起波澜,在一瞬之间,已与他交起手来。 冯兮和还未反应过来,却见他们两人都已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二章 把她宠坏了 天色已黑,冯兮和在巷子里四处张望,却不见他们两个的人影。 她咬了咬唇,吩咐道:“千允,我们回去。” 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她不管。 可是,在她欲要上马车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巷子的壁面上,似乎倒映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远影!”下一瞬,冯兮和环顾着巷子中的各户人家时,已是漆黑一片。她的心中一凛,便想叫了远影跟过去看看。 看那身形,应是一名女子。 远影立即蹿出,顺着原先出现人影的那处地方准备跟去。 “给老夫停下!” 然而,她刚施展开身形,在黝黑的巷子里,已有一个人左手提了灯笼前来。 冯兮和定睛一看,便看到阮昭明怒气冲冲地走到她的马车边。 “父亲,你这么晚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哼——老夫若是再不来,这天都得塌了!”阮昭明上前数步,指着远影,“先前,你还未出嫁时,老夫就觉得你行事处处透着古怪。没想到,你竟然在暗中养了这么一个会武功的丫鬟!” “父亲,我养一个会武功的丫鬟来保护自己而已,这也错了吗?”冯兮和凝眸道:“如果你今日是闲着没事,就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来找我挑刺的话,那我无可奉陪!” “你给老夫住口!”阮昭明指了指缕斋,沉声喝道:“养暗卫说的过去,那你在上次渭城地动时,擅自跑过去是怎么回事!私底下开了这么家铺子又算怎么回事!” “你不在裕王府相夫教子,成日里弄些七七八八的玩意,你的妇道都守到哪里去了!” 冯兮和长吸了一口气,实在不想再与他争辩,便径自进了马车。 然而阮昭明却执意要说教。 “老夫告诉你,从明日开始,这里你就不用过来了,老老实实在裕王府待着去!” 冯兮和则淡然地说:“那我也告诉父亲你,从明日开始,你也只管好好做你的礼部尚书,至于我想要怎么样,只要我跟裕王爷两个人沟通好就行!” 不止是冯兮和,千允也觉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千允便好生劝道:“老爷,刚刚裕王爷过来,说要亲自带小姐回府,你这样冲小姐吼叫,要是被王爷听到……” 阮昭明的脸色一下子就青了,他睁大眼睛,诧异道:“裕王爷也在附近?” 千允用力地点头。 阮昭明的眼睛一转,咳了咳,即是道:“兮和,既然王爷来接你,你跟他回去后,就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四处惹是生非了。” “那,老夫就先回去了。” 说罢,他微拂衣袖,转身即是徐徐离开。 “小姐,老爷已经走了。”千允提醒着她,“那我们还是先回去,不用等王爷吗?” 冯兮和挑起车前帷裳望着他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迷惑后,下颌轻轻一点。 夜风中,屋舍俨然。 顾时引的足尖轻点瓦片,悄然站立,一双深邃若幽潭的眸子紧盯着站在对面屋顶上的男子。 男子朗然笑道:“裕王爷,日月山一别,不过才数月有余,我们竟然又见面了。” “来日方长,我下次再找你叙旧。” 说着,他纵身一跃,翩然消失在黑夜中。 顾准战战兢兢地问顾时引,“王爷,属下要不要追过去,将他的脑袋卸下来?” 顾时引的唇角轻勾,摆手道:“不必了,他即是入了金陵城,本王以后有的是时间去会会他。” 被他们惦记着的男子从屋顶上蹿下后,在一匹由小厮牵过来的鞍马上坐定。 小厮甚是迷茫地问道:“殿下,你现在要去哪?” 男子拉近了缰绳,说道:“回城外队伍中。” 小厮更是一头雾水,“那殿下今日入金陵城,又是为何?” 男子的眸色渐趋幽暗,无尽的夜色里,他悠悠道:“几个月前,我去四皇叔出家的深山古寺里寻过他人,结果,没有发现他。” “殿下,你说的是四皇子?”小厮好像明白过来了,可是,他又有些不解,“四皇子不是消失了十数年,不理世事了么?殿下你为什么还要去寻他?” “要真是不理世事就好了!”男子倏地伸手,敲了一下小厮的脑袋,“怕就怕在,为情出家是假,另有所图才是真。” “我得到风声,称四皇叔与宁国暗地里有来往,这才趁大家都不知道时,前来金陵城一探究竟。” “那殿下你探到什么了?”小厮摸摸脑袋,心道,貌似四皇子当年出家的时候,殿下只有几岁,没怎么见过他,应该早就忘了四皇子的模样。 “美人。”男子微启唇,攥紧了手中的轻纱,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俏丽的身影。 冯兮和坐在裕王府的马车里,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她细细地思量着,今日缕斋门口的闹剧应该是云长依操纵的,可暗地里,应该还有人在盯着她。 只是,那人会是谁? 正这么想着,她突然感觉到前方的车帘被人掀起,顾时引已然进入,揽了她的腰,让她坐到自己腿上。 冯兮和避之不及,后脑勺已是被他紧紧地扣住,温热的唇瓣已朝她贴了过来,如惩罚一般,攻城略池地攫取着她的美好。 良久,他才放开她,冯兮和喘着气,面色涨红,怒视着他。 “知道错了没?”顾时引吐着热气,凝视着她的双眸。 刚才,他回到缕斋门口的时候,得知冯兮和已经弃他而去,他只好一路找过来,才算是追上了她。 “本王记得上次在游湖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不能招惹别的男人?” “我哪有招惹其他男人。”冯兮和驳斥,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怀抱。 无奈,顾时引箍得很紧,她无法挣脱。 顾时引微一皱眉,“你可知道,刚才那名男子是什么人?” 冯兮和摇头,不管是什么人,反正跟她没关系,她也不想知道。 顾时引的唇边溢出浅淡的笑意,凑近她的面颊,说道:“你这种态度就对了。” 冯兮和一怔,随后,她的面上流露出盎然的兴致来,“之前有人闹事,是那位公子出言相帮,王爷能否跟我说说,他是谁,好让我改日去登门道谢。” “你确定要去登门道谢?”顾时引的眸中骤然浮起碎冰,而后,他贴着她的耳畔说道:“行啊,只要你肯好好奖励本王一下,本王改日替你去登门拜访。” 冯兮和回眸,看着他暧昧的神色,就知道他想要的奖励是什么。只是,她想了想,毅然拒绝道:“我不要,谁知道你最后会不会去登门。” 顾时引蓦然一恼,他感觉把这个女人宠坏了,居然都敢反抗他了。 “冯兮和,本王觉得应该让宫里的嬷嬷来教教你,如何服侍你的夫君!” 冯兮和的身子抖了抖,瞪他一眼。 顾时引的面色和缓了一些,复又轻声细语道:“但是,今晚,本王决定亲自教一下你。” 冯兮和看着他的眼神,心中发毛。 而不多时,马车忽地一停,裕王府到了。 顾时引将冯兮和抱起,下了马车之后,迅速地来到了寝室中。 冯兮和的粉拳捶打在他的后背,不住地叫着,“喂,你先把我放下,有话好好说!” “嗯,我们把房门关紧,再好好说。” “砰——”得一声,房门果真被重重地甩上,落了闩。 分散在周边的暗卫不等顾时引吩咐,早就滚出了老远。 随后,床榻“嘎吱”作响,冯兮和的求饶声不断传出。 在门外的千允和远影齐齐出了一身冷汗,却一动不动。 一夜过去,冯兮和咬着下唇,捂了锦被,看着更衣的顾时引,咬牙切齿道:“顾子裕,你个禽兽!” 顾时引赞同地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本王要是对你禽兽不起来,你就该哭了。” 冯兮和的颊侧已是绯红一片,她干脆垂下眸子,别过头去。 顾时引在床沿边坐下,威胁着说道:“记住了,若是你下回还敢在本王面前提起其他男人,本王保证让你十天都下不了榻!” 冯兮和愤然地看了他一眼,然而,抗议无效。 顾时引穿戴完毕之后,即是神清气爽地步出门外。 冯兮和则是艰辛地一点一点挪动着步子,千允跟远影诧异地对视了一眼,皆是默默对她表示了同情。 * 云长依一无所获,怏怏然,回到了顾锦年给他安排的住处。 “长依,你的气色不太好?”顾锦年第二天起来,看到云长依有些憔悴,便关心地问道:“难道是学画学得不开心?” 云长依摇头,叹道:“不,我只是觉得,殿下一直在为我付出,我却不能做什么,来为殿下分忧。” “况且,多日来,在我的心头一直有一个担忧。” 顾锦年不解地问:“什么担忧?” “是姬公子。”云长依郑重地抬眸,“三殿下,你难道不觉得,姬公子很有问题吗?你想一想,在渭城的时候,颍州太守不就是被他坑得锒铛入狱的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三章 美人泪,催心肝 顾锦年一听她提起姬十六,面色蓦然沉下。 “长依,我想你对姬公子存在不少误解,他一心一意帮着我,我总不能去疑心他。” 云长依的眸光微转,接着说道:“三殿下,凡事都要留个心眼,姬十六与冯兮和认识,我不认为冯兮和会帮你……” “够了!”顾锦年赫然制止,他泠然道:“长依,我知道你跟冯兮和之间有不小的过节,但是,这跟姬公子无关。我不希望你因为冯兮和,连带着去误会姬公子。” 云长依的眼眸中顿时浮起一抹怨色,她心道,没想到,顾锦年已经如此倚重姬十六了。 看来,她暂时不能动姬十六。 可是,这姬十六给她的感觉怪怪的,她总觉得,他不仅仅是一名普通的画师那么简单。 在她思忖着的时候,顾锦年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随即放缓语气说道:“抱歉,长依,我不该用那样的口气对你说话。” “只是,明日,华国使团会到金陵城,父皇命我率百官去城门口迎接,准备这些事情比较心烦。” 华国使团来金陵?云长依的眼眸骤然一亮,她记得华国的皇长孙殿下此番会亲自前来。 若是能跟皇长孙殿下攀上关系,那当真是极好的。 云长依当即堆了笑意,徐徐道:“三殿下,我有个不情之请,我这辈子还没去过除了金陵和姑苏之外的地方,都不知华国长什么样。所以,当华国使团来的那日,三殿下可否同意带我过去,一睹他们的风采?” 顾锦年想了想,便点点头,他让云长依坐到一辆马车上,在后头看着,总不会让人见到吧。 云长依的双眸中透出诡秘的光,“陛下将此事交于三殿下,定是对你极为信任,三殿下若信得过我,大可以将华国使团下榻在何处,所用的马鞍,以及华国皇长孙殿下的喜好,告知与我,我必是会为三殿下安排得稳稳当当。” 顾锦年听罢,心中有些迟疑,毕竟云长依的心曾经是向着顾锦城的,现在,虽然,他在不断抹去那段回忆,可已经无法像过去那般,全心全意地信任云长依。 “我只是想为三殿下分忧解劳,三殿下要是觉得为难,或者有更好的人选,我也听三殿下的。”云长依的眼中似是沁出泪来,却是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出。 可也许是她实在受不了这等委屈,晶莹的泪珠还是顺着脸颊滑落。 顾锦年最见不得的就是云长依这般。 “好了,长依,我怎么可能不信你。”顾锦年拧紧眉头,心一下子就软了。 云长依这才拿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痕,温柔地依偎到顾锦年怀中。 * 天幕下,凄迷的雨丝缠绕。 华国使团即将来金陵城,距离春试的时间也近了。 秦淮河畔,烟柳之地对岸,是赫赫有名的江南贡院,每一年的春试都会在贡院中举行。 早在一个月前,贡院边的客栈就已是客满为患,每一日,进京赶考的书生忙碌地穿梭在秦淮河两岸。 冯兮和坐在河边的一座酒楼中,翘首望去,看着一个个身着青衫的书生。 当一个峨冠博带的年轻书生满面春风地出现在酒楼门口时,她的眼眸中划过一道凛冽的寒光。 不多时,那名书生已经随着远影走到了楼上。 “王妃娘娘,人来了。”远影挑了竹帘,垂下眼帘,紧握住的拳头似是在克制着什么。 冯兮和从窗外收回视线,翻开手中的册子,这是这一年参加春试的举人名单。 “陈复礼?”她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名字上,淡淡地问道。 “正是在下。”那名为陈复礼的书生的唇角携了笑意,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冯兮和。 当远影过去,称是当今的裕王妃请他过来酒楼,有事相商时,他简直是受宠若惊。 冯兮和转眸,微瞥了一下他的神情,看似波澜不惊的眼波下,早已是翻滚着汹涌的波涛。 前世的时候,在这一年,新科状元的桂冠会落在眼前的陈复礼身上。 此人独爱年幼的童男子,也就是在他金榜题名之后,云长依为了拉拢他,将冯君逸送入他的帐中。 而后,他更是帮着顾锦城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 陈复礼见冯兮和一直沉默着,不免疑惑,便主动问道:“不知裕王妃找在下过来,有何事?” 冯兮和面露微笑,问道:“你可是宁太师的得意门生?” 陈复礼的眸色一凝,回道:“的确如此。” “这就没错了,本妃久仰宁太师大名,在你来赶考之前,他曾经特意拜访过裕王爷,说是要好生关照你。”冯兮和热络地邀请陈复礼坐下,并让人奉茶,“这不,王爷就让本妃关照你来了么。” 陈复礼一听,算是如释重负,他原先还奇怪自己跟冯兮和八竿子打不着边,冯兮和怎么就找了他过来,还如此客气。 原来是宁太师事先打过招呼。 “裕王妃谬赞,宁太师上了岁数,大部分时间都在府内歇着,已经甚少与外界来往。在下不过就是比宁太师府中的其他门生稍微争气一点,才能得他老人家青眼。”陈复礼一点也不谦虚。 继而,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下四周,压低了声音问道:“不知裕王爷和裕王妃,想要如何关照在下,莫非……” 莫非他们已拿到了春闱试题? 冯兮和莞尔道:“陈公子,金榜题名顶多就是你的一个起点,今后,你若是想要在朝中平步青云,光靠这一点,自然是不够的。” “背靠大树好乘凉,你虽是宁太师的得意门生,可他已经没有在朝为官,出面跟裕王爷提及你,算是仁至义尽,再不好帮你在朝堂铺路,接下来的路,就要靠你自己。” “你要是事先能够寻找到一颗值得依傍的大树,再施展出你的才华,将来必是前途无限。” 陈复礼不解道:“宁太师既是跟裕王爷提及过,那在下找裕王爷做这颗大树如何?” 冯兮和蹙了眉,将声音再放低一些,“裕王爷虽是答应他关照你一把,可他的性子阴晴不定。改天心情不好时,就会直接拿你开刀,连本妃在他身边,都是战战兢兢的。“ “本妃就是不希望你将来惨遭牵连,才在今日提醒你。” 陈复礼的心一颤,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 “那依裕王妃之见,在下该找谁?” “本妃乃一介女流,对朝堂之事不清楚。”冯兮和悄声道:“不过,明日,华国使团来金陵,众皇子还有文武百官,都会在城门口相迎。” “那是你绝佳的机会,不仅能够物色到适合你的大树。你放机灵点,说不准,还能趁此机会,让大家记住你。” 陈复礼的眼珠子在滴溜溜地转着,心中寻思,觉得她说得没有错。 他如今进不了皇宫,难得有一天,众位皇子和文武百官都聚集到城门口去了,他得赶紧把握住机会。 “在下谢过裕王妃,等他日,在下平步青云,必定……” 冯兮和忙地摆手,“后面那些话是我偷偷跟你说的,你以后也不用来谢本妃,免得让裕王爷知道,怪罪于本妃。” “是是是,是在下疏忽了。”陈复礼告辞后,即是乐呵呵地跑掉,仿佛已找到一条康庄大道。 在他走后,冯兮和的眸子瞬间变得冰寒无比。 然而,她观察到远影的神色十分不对劲,便关切地问道:“远影,你从前认识陈复礼?” “不认识。”远影摇摇头,却颤着声音道:“但是,我认得宁太师,到死都不会忘记!” 冯兮和顿觉诧异,宁太师在几年前,因着上了岁数,不再理会朝政。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跟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会有什么恩怨。 随后,她想到远影是顾时引派给她的,她从没有问起过远影的出身。 难不成是远影来到顾时引身边,其实是跟宁太师有关? “远影,你到底是谁,或者说你已故的家人是什么人?”冯兮和头一次问起远影的过往。 “王妃娘娘……”远影缓缓抬头,眼中闪烁着泪花,她哽咽道:“我是司徒章的女儿。” “你父亲是当年的太子太傅司徒章?”冯兮和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没有亲眼目睹,当年的事情,也只是听人说起过。 据说,在巫蛊之祸发生后,先皇后自缢,先太子被处死,而司徒章极力维护先皇后和先太子,司徒家也受到了牵连,以致于满门被诛。 远影的眸中满是愤恨之色,她用力地点头,“当年,就是宁太师连同息妃娘娘,以及其他朝臣,在陛下御驾亲征,前往日月山时,诬陷太子和皇后使用巫蛊之术。” “司徒家随着先太子一同落难后,阖府上下,一百八十七口人全都被诛杀,我们姐妹三人,是因为爹娘,还有家中侍卫的拼死相护,才幸免一难。” “后来,是裕王爷收留了我们,让我们改名为孤帆、远影、碧空,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我们在表面上,就像侍女一样留在裕王府,偶尔会随着王爷出入沙场。” “可是,直到如今,当年那血腥的一幕,依然清晰地留在我们的脑海中,我们一直都想要找到时机,为司徒家和太子殿下平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四章 秘辛 “如此说来,在我身边,倒是委屈你了。”冯兮和心中唏嘘,先前,她一直都猜想,远影应该是来自于某个书香世家。 可是,她没有想到,远影和孤帆她们竟然是司徒章的女儿。 远影摇头道:“不,自从司徒家没了以后,我们姐妹三人见了人,都得遮遮掩掩,直到这几年,才好些。” “我们早就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了。何况,王妃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下人对待。” “起来吧。”冯兮和扶了远影坐下,正视着她说道:“等沉冤昭雪之前,这件事,你绝对不能对别人提起。” “这是自然。”这么多年来,远影为了怕说漏嘴,早就让自己成为一个锯了嘴的闷葫芦。 冯兮和垂下眼帘,反复思量着远影方才所说的话。 “远影,我且问你,你是否知道息妃娘娘的下场?” 远影寻思道:“我们当年年纪太小,对宫里的事不太了解。听说息妃娘娘是在此事过后不久,遇刺身亡,二皇子殿下也被刺客挑断了脚筋。” “可是,息妃娘娘既是参与了此事,又恰好在此事过后,遇到刺客,未免过于蹊跷。” 冯兮和敛了容色,这也证实了她之前的想法,息妃的死的确是另有隐情。 如果她猜的没错,当年,昌德帝就是因为宫中惊变,才让人代他出征,他自己则忙着回去处理此事。 若是巫蛊之事,是在昌德帝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昌德帝对先皇后有很深的感情。那昌德帝回宫后,先要惩治的必定是息妃。 而后,她又想到,息妃是顾锦城的生母,出了这么大的事,顾锦城也该是知晓的吧。 如此一来,顾锦城不择手段,想要入主东宫,前生今世,都想拿她做药引,可能还有另外的目的。 窗外的雨丝不断地飘落,冯兮和徐徐抬眸,只觉有些事情,的确已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 翌日一早,金陵城城门口,布满了齐整的禁卫军。 地面上由殷红的地毯铺就,华丽的车驾从皇宫门口一路排到城门。 顾锦年已率着文武百官,来到城门相迎。 百姓们被禁卫军分散到两边,腾出中间的道路来。 在路边各茶馆的雅间里,有诸多名门闺秀藏身在其中,她们也是抑制不住好奇心,想要前来一睹华国使团的面貌。 冯兮和亦是在茶馆中静坐着,品香茗。 “王妃,陈复礼果然来了。”须臾,远影来到冯兮和身边,指了指街道上,混在围观百姓中的陈复礼。 冯兮和略一颔首,没有再多说。 她的目光往街道上扫视,从她这个角度,能够看到拐角处的一辆马车。 云长依被逼急了,还真的是无缝不钻。 冯兮和打算暂时不动,先看看云长依会如何做。 不多时,只听下方的人群喧闹起来,原是华国使团已入了城门。 冯兮和放眼望去,便见到一列列侍卫坐在雪色的鞍马之上,侍卫的衣着用上好的衣料制成,腰间的佩剑也是用玄铁打造。 坐在茶馆中,有几位千金小姐已经在开始窃窃私语。 “原来,那就是华国的人,我还以为他们长得和我们这边的人有什么不一样。” “就是啊,真不明白,既然都长得一样,之前,华国跟宁国的战,怎么还打得没完没了。” …… 在她们议论之时,几辆绽放着光彩的华盖马车缓缓驶入,数不尽的宝石镶嵌在马车上,散发着炫目的光辉,迷乱了众人的眼睛,像是有意在与宁国的车驾一较高下。 其中一辆走在最前面华盖马车周围,有流苏垂下,使得马车内男子的容颜若隐若现。 经使臣介绍,众人得知那便是华国的皇长孙殿下宇文灏。 两国的使臣互相上前,寒暄了一番。 少顷,平地上乍起一阵惊天的声响,众人猝不及防地捂住耳朵,以为出什么事了。 却见有五彩的烟花在天空中,一朵朵绽开。 烟花向来适合在夜晚绽放,而此种烟花在白日中,不仅能够如此绚丽,还在空中变幻出一个个不同的形状,衬着蓝天白云。 空中的烟花舞动了一会,而后,化成花雨,随风飘下。 花雨拂过众人面颊的时候,众人还能闻到一股清幽的香气。 华国的使臣与众侍卫皆是愣了愣,他们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烟花,连马车内的宇文灏都不由得拊掌,表示夸赞。 云长依已从马车上下来,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路边的人群中,她看着道路中间的车驾,唇瓣微微上翘。 “远影!”冯兮和唤了一声,远影听后,立马也从茶馆出去,潜入到人群里,走到陈复礼身边。 冯兮和就看着人群中的云长依,随意地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 华国使臣收回看烟花的视线,向顾锦年问道:“三皇子殿下,不知准备此种烟花的人是谁?” “是一名小女子而已,不足挂齿。”顾锦年拱手行了一礼,微笑着说,他的长依真的每一次都能给他惊喜,这一回,更是令他长了脸面。 “一名小女子?”却听马车中的宇文灏,甚是疑惑地说道:“如此聪慧的女子,放眼整个天下,都不一定能找出几个,怎么可以说是小女子呢?” “三皇子,你太谦虚了,有机会,应该也让本宫见识一下你口中的小女子。” 顾锦年敷衍道:“若有机会,本宫定是会引荐。” 宇文灏似是满意,而后,他又道:“本宫还听说宁国有位绝色美人叫云长依,若是可以,本宫想一起见见这两位姑娘。” 顾锦年的面上略是有些尴尬,只道是没问题。 他的心中酸得厉害,如今,云长依好不容易只属于他一个人了,他怎么可能会让宇文灏见到她。 而人群的云长依不这么想,眼见着宇文灏对她起了兴趣,这便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华国使臣附和着宇文灏的话,说道:“是啊,三皇子殿下,我们殿下所言不假,贵国若是有如此美玉,应该让它呈现在世人面前,而不是藏着捏着。” 顾锦年坐在马上,保持着不自然的微笑。 “切莫这么说。”而后,他为了转移话题,即是打量着华国的车驾,“本宫不曾想,贵国竟不惜在车驾上,饰以世间最美丽的宝石。想必,贵国心灵手巧的人亦是不在少数。” 原是一番客套的话,却不想,华国的使臣听后,轻笑一声,“华国物阜民丰,区区几颗宝石而已,不足为奇。” “反倒是听闻贵国近年来,饱受天灾人祸,以致于上至君臣,下到百姓,不得不缩衣减食,实在是令我朝倍感痛心。” 顾锦年的面上险些挂不住,他强撑着笑容,转眸向身边的其他大臣求援。 只是,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宛如莺啼的女子声音徐徐流泻而出。 “这位大人此言差矣。”云长依身着锦绣华裳,挽了由杭绸所制的披帛,容色倾城,缥缈若仙,像是从云中走来一般,让众人的眼神再也没办法从她身上移开。 禁卫军看得晃了神,一时之间,竟也忘记拦住她。 “天灾无从避免,可这人祸从来没有过,又是何从说起?” “可即便是天灾,我朝上下万众一心,极尽自己所能,献策的献策,捐款的捐款,出力的出力,将难关渡了过去,这岂不是证明了我朝实是坚不可摧。” “此外,陛下实行休养生息的政策已久,大部分百姓都已从浩劫中挺过来,甚至,还源源不断地去帮助需要救援的地区。” 云长依走上前,朝着宇文灏所在的方位,敛衽行礼。 然后,她又给其他大臣福了一福,指着街角一处善堂,细说道:“此处善堂,就是由陛下亲自下令所建。这么长时间以来,前来捐款的人已是越来越多,这其中不仅有富商巨贾,平民百姓也不在少数。“ “所以,我认为,我朝并不是因为入不敷出,而缩衣减食,只是,在举国上下,提倡一种节约的民风,鼓励君臣百姓都将银子使在刀刃上。” 话落,随着顾锦年前来的众臣略是错愕,他们都以为云长依消失了,怎么今日又忽然出现在城门口,还敢与华国使臣大胆对峙。 华国使团那边,甚是惊讶,只觉眼前冒出的女子,非但有天仙般的美色,连胆识和才智都十分过人。 华国使臣的脸色一黑,想要继续辩驳,可马车内的宇文灏已是击掌,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这位姑娘,请问你是何人?” “民女云长依参见皇长孙殿下。”云长依巧笑倩兮,足下步步生莲。 “你就是云长依?”宇文灏的手挑了马车前的流苏,微微一瞥,见到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后,眸色却是一沉。 这一掀,茶馆中的千金全都把头探出去,当见到宇文灏的容貌后,全都“哇”了一声,惊为天人。 冯兮和看过去,手中的茶盏倏地搁在了桌面上。 这不就是她前几日,在缕斋见到那位莫名其妙的公子么,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华国的皇长孙殿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五章 城门惊马 云长依羞怯地点了下头,没有对上他的视线,恰到好处地垂下了眼睫,她微抿着唇,保持着矜持。 顾锦年面色骤冷,紧绷着下巴,他的心中隐隐生出一种惧意。他担心,下一瞬,宇文灏就会提议将云长依带走。 宇文灏的视线从顾锦年身上扫过,重新落到云长依身上时,眼中多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方才,三皇子所说,能制造出绚丽烟花的女子也是你吧?” 云长依谦逊地低头,“雕虫小技而已,在皇长孙殿下面前献丑了。” “你若是这么说,那让其他女子怎么办?”宇文灏不吝赞扬,夸了她好几句,让云长依的面上不由得浮出动人的笑靥。 说话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在宁国的众臣身上流连,觉察到他们古怪的神色之后,他便觉,宁国的人貌似不待见这位绝色美人。 可他们越是不待见,他越是要将她高高捧起。 如是想着,宇文灏待云长依即是愈发热情,“本宫初来金陵城,改日若得了空,想在城中四处走走,不知云姑娘可否愿意给本宫当个引路人?” 他的话一说出,众人皆是骇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邀请异国的女子陪游,这华国的风气会不会太开放了点。 紧随其后的顾锦城,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辉,如果云长依能够得到宇文灏的欢心,那他不介意再将她拉回来。 冯兮和坐在茶馆中,眸光微闪,在她印象中,对云长依动心的男子不计其数。 她猜想着,这宇文灏究竟是真的看上了云长依,还是想借此来让宁国的面子上过不去? 顾锦年的脸色很难看,他轻咳了一声,奉劝道:“一名小女子怎么够格陪在皇长孙的身侧,皇长孙要是想游金陵城,本宫自会让朝中众臣陪同。” 宇文灏却摆手道:“本宫刚就说过,像云长依这般兰心蕙质的女子,不能算是小女子。况且,只要她愿意就好,本宫就不会嫌弃她的身份。” 继而,他似是放低姿态,带着几分期盼,询问云长依:“本宫的盛情邀请,云姑娘不会觉得为难吧?” 云长依仿佛犹疑了一番,最终端庄有礼地回道:“长依只是一名小女子,凡事但凭殿下做主。” 她的心中反复思量,据她的了解,这宇文灏并非顾锦年这等草包,是华国皇帝心中储君的不二人选,前去辅佐宇文灏,可比辅佐顾锦年,要稳妥得多。 何况,她跟宇文灏走得近了,顾锦城自然会再注意到她是不可或缺的。这样一来,她便能在两边都游刃有余。 宇文灏甚为满意地颔首,看了眼顾锦年,“三皇子,本宫让云姑娘坐到车驾上,应该不存在什么问题吧?” 当然有问题,还是很大的问题!顾锦年心中冒火,很想去把云长依拉到身边来。 可是,坐在他旁边的左相轻声提醒,“三殿下,一个女子罢了,切莫莽撞。华国使团刚来,你要是因为一个女子,直接在城门口与他们皇长孙起了争执,陛下知道了,会怎么想?” “请殿下三思!” 顾锦年这才克制着怒气,暂时容忍云长依前去跟宇文灏并列的华盖马车上。 人群中不断地发出感叹声,坐在茶馆中的诸位千金,心中尽是羡慕与愤恨,这云长依声名狼藉,没想到,还能这么就搭上宇文灏。 早知道,她们也勇敢地去尝试一下了。 在她们之中,便有右相周放的掌上明珠周新颜。 周新颜遥望着华盖马车上的流苏被悄然放下,眸中不由多了几分落寞。 冯兮和的唇边泛起若有若无的浅笑,云长依想爬得越高,她必会让她摔得越惨。 当云长依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步向那辆华美绝伦的车驾时,人群中的陈复礼也在傻呆呆地看着。 “陈公子!” 须臾,他忽地听到似有位姑娘在叫他,便扭过头来。 看到远影后,陈复礼的面上一喜,“姑娘,是裕王妃派你来的?” “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想让所有人都听到么?”远影强压着心头的恨意,不耐烦地提醒,陈复礼立马噤声,远影复又指了云长依说道:“看到没,如今安乐县主风头正盛,你还不快去跟她拉拢关系?” 陈复礼不解道:“安乐县主虽然风头正盛,但是,她在朝堂上没有任何势力啊。” 远影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门,说道:“你不知道,安乐县主一边跟三皇子殿下情意绵绵,一边跟二皇子殿下暗中来往,还跟众多重臣有所交集,现在,她又搭上了华国的皇长孙殿下。” “你要是能够跟她保持好关系,她绝对能帮你投石问路。要不然,你以为你一个个地相过来,人家就肯搭理你?” 靠一个女子上位?陈复礼一开始是想表现得有骨气点,直接拒绝的。 只是,下一瞬,他的心思一转,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算什么。 “姑娘,可是,我跟安乐县主素不相识,跟她保持好关系,谈何容易。” 远影一皱眉,将他的身子扳过来,“今日,安乐县主就在城门口,你且等着,看待会有无机会下手。” 陈复礼便恍恍惚惚地继续观望。 此刻,云长依刚移步到车驾,正带着一脸的欣喜,想要踩着车夫的背上去,却听得一声马蹄忽地响起,像是要划破天际。 原是牵着宇文灏所乘的那辆华盖马车,马车不知为何,突然失控,抬起马蹄,将车夫甩到了地上,载着宇文灏往四处狂奔。 马蹄扬起一阵厚厚的灰尘。众人甚是慌乱,纷纷后退,禁卫军则是立即上前,欲要制服发狂的马匹。 “皇长孙殿下,小心!”华国的使臣心神一凛,急切地望向华盖马车内。 只不过,宇文灏并没有表现出的多少慌乱,他的眸色深沉,在细思当中。 云长依一转眸,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 接下来,在禁卫军赶来之前,她已是奋不顾身地跑到马匹前。 马儿的四蹄高高扬起,随后,在一点点地落下。 众人都为云长依捏了把汗,怕这名弱女子真的葬身在马蹄下。 “长依!”顾锦年悲痛欲绝地叫唤。 然而,当马蹄几乎要踩到云长依额头的一刹那,云长依的嘴唇翕动,喃喃地念了几句别人听不懂的话,马儿竟出乎意料地安静下来。 马蹄擦过她的发梢,终是平稳地在地面上驻足。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宇文灏甚为有礼地叹道:“多亏了云姑娘,云姑娘竟然还懂马语,本宫真是觉得你越来越有意思了!” 说着,他即是命令车夫继续驾车。 “殿下请再等片刻,这马的烈性还没完全收敛。”云长依走近一步,俯下身,贴在马的耳朵边。 发鬓上的翡翠点蓝步摇微微晃动着,马儿如铜铃般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显得分外乖巧,众人皆是因她失了神。 华国的使臣和侍卫抚定心神,百姓们纷纷前去打着下手,收拾着狼藉的地面,不希望因着突如其来的小意外,让华国看了笑话。 陈复礼还陷在深深的迷茫当中,远影见悄然道:“你看到没,安乐县主一个弱女子,独自应付马匹,多不容易,你快去帮帮她。” “正巧,我们家王爷和王妃平日里也喜欢驯服烈马,都让我随身背着驯马鞭。算你走运!” 说罢,她暗中递了一条驯马鞭过去。 陈复礼心觉疑惑,怎么远影随身带了驯马鞭,宇文灏的马匹又真的出事了? 旋即,他又是一想,马匹又十分凑巧地被云长依驯了下,云长依跟冯兮和应该不存在串通的可能。 “请姑娘代我谢谢裕王妃。”他的神思微转,当即会意,取了驯马鞭,趁乱走到云长依的身边。 “安乐县主,让在下来帮你一把。”陈复礼殷切地笑道。 云长依被这个突然蹿出的生人吓了一跳,她冷冷地与他保持着距离,“这位公子,你还是快点到一边去,否则,等会,禁卫军可能就会以惊扰了皇长孙殿下为由,将你缉拿。” “只要能帮到县主,被缉拿也值得。”陈复礼没有气馁。 他矮身,低调地绕着马的侧面,不让禁卫军的人瞥见他。 手中的驯马鞭抚过马背,马尾巴如同一把粗大的鬃毛刷子,一甩一甩的,在他脸上拂过来拂过去。 宇文灏的视线穿过流苏,看到陈复礼,眸中的深意更甚,看来,来掺和的不止云长一个。 云长依拧着眉,回眸见禁卫军已差不多赶到,眸中有过狠色。 这个人敢不自量力,在这个时候来碍她的事,她不会饶了他。 陈复礼兴致勃勃地在马身边转悠,完全没有觉察到云长依对他的厌恶。 冯兮和往下探去,看到云长依一直站在马前的位置,颊侧的笑意更深。 还陷在美梦中的陈复礼,在突然之间,又听马儿撕鸣,马蹄再次扬起。 他的手打哆嗦,当即将驯马鞭都丢了。 云长依避之不及,捂了眼睛,发出一声惨叫。 马儿狠狠地踹了一下她的头,她的整个身子便歪倒在地。 在云长依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她的感觉头上一空,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过街老鼠 此时,禁卫军已赶到此处,云长依避免了被踏成肉泥的命运,只是,她的手心渗出冷汗,只觉周遭的人好似在窃窃私语。 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头套从云长依的头上脱落,露出那如同癞皮狗一样的脑袋。 一时间,他们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难不成这绝色美人的满头青丝,从来都是假的? 当云长依的手摸到头上一大块秃掉的地方时,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已经将马匹驯服了,马又怎么会忽然发疯? 云长依顿时想到了陈复礼,她的双眸迸发出骇人的光,那个男的有问题。 可是,她与他素不相识,他怎么会来陷害她? 一定是背后有人指使的。 冯兮和!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就是冯兮和让他来的,云长依咬牙切齿。 随即,她感觉到周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慌忙地在地上搜罗起头套来。 “不,那是我的头发!”云长依大声喊道,眼泪水不由得沁出。 只是,她的头套已被当成一团恶心的东西,被禁卫军一剑挑走。 云长依摸了满手的灰,她抬眸,视线在人群中逡巡。 她看到大家都在躲避着她,看她就像看着一只过街老鼠般,心中甚是惶恐。 “三殿下,你心中还是有我的对吗?”云长依给顾锦年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顾锦年勒紧缰绳,眉心紧锁,他也未从云长依的变化中反应过来。 他一直沉默着,没有朝云长依递出手。 冯兮和看下去,眸色稍是一凝,云长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戴的头套? 她想起金陵城近来发生的那桩,有关活剥人皮,拔光女子头发的案件。 莫非是与云长依有脱离不了的关系?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宇文灏,他一见到传言中的绝色美人变成了这幅样子,眸子里的光在若有若无地闪烁着。 “云姑娘,你受惊了。”宇文灏没有流露出一丝厌恶,反倒是十分友好地继续邀请云长依到车驾上去,“女子的容貌固然重要,可抵不过一颗玲珑心。” “本宫赞赏你的才华,你要是不介意,大可随我朝的使团一起,待本宫见了你们的陛下,便会恳请他为你的才德进行嘉奖。” “多谢皇长孙殿下!”云长依仿佛看到了希望,双目含泪地再三道谢。 入宫好啊,她有多长的时间没有入宫?云长依已经不记得了。 宇文灏让婢女过来搀扶云长依,云长依忙不迭起身,抱头缩进了车驾中。 顾锦年微一晃神,发现云长依的身影已然不见。 “长……”他刚欲张口,便想起方才那令他反胃的模样,暂时还无法接受,便生生止住了。 华国的使臣不满道:“三殿下,我们的马车从华国一路前来,都没有出问题,偏偏到了金陵城门口,就出现了马匹失控的情况。贵国是否需要调查一番,给我们皇长孙殿下一个交代呢?” “这是自然。”在顾锦年还未开口时,顾锦城已然接话道,脸上的笑容如三月里的春风拂过,“此事,我们会好生彻查一遍,必将对从中作梗的人严惩不贷!” 在车驾内刚落座的云长依听罢,心中一跳,她不由得抚了抚心口。 闻言,宇文灏透过流苏的缝隙,望过去,他倒是觉得这个温润如玉的二皇子比顾锦年更值得他提起兴致。 “希望二皇子殿下能尽快给出一个答复。”华国的使臣说罢,便询问了宇文灏的意见,给宇文灏换了一辆华盖马车。 马车的轱辘转动起来,卷起阵阵尘埃。 剩下的陈复礼畏畏缩缩地跑掉,躲在街角,庆幸避过了禁卫军。 宇文灏自然知道陈复礼跑了,但是,他没有出声。 陈复礼手心捏了一把汗,原本是指望着巴结云长依,可现在不仅把云长依得罪了,还引起了华国使团的不满,他以后该如何是好? 正这么想着,他瞥见走过来的远影,像看到救星一样,疾步过去,“姑娘,这回,你可真得救救我。” 远影很是嫌弃地跟他拉开距离,“你怎么这么笨,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陈复礼也是满腹的疑惑,“我以为马已经被驯服,安乐县主站在马前面没事,哪知道它还会发狂啊!” “罢了。”远影皱了眉头,指了路边的茶馆,“安乐县主,你是指望不上了,但是,今日,在城门口的还有很多名门贵女,你大可以为自己找一个好岳丈。” “听说,右相大人的千金也在此处,第二次机会就放在你面前,能不能把握,就看你自己的了。” 陈复礼一听,眼睛骤亮,对着远影连连道谢。 云长依如今都成了这幅模样,他可不敢保证原先跟她有所来往的皇子还会像之前那么在乎她。 找个好岳丈可比巴结她靠谱多了。 华国使团一行在别馆落脚之后,昌德帝邀了宇文灏等人来宫中,为他们接风洗尘。 当见到跟在宇文灏身边的云长依时,昌德帝微愣,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如先前所言,宇文灏在昌德帝面前表达了对云长依的嘉许,昌德帝恩准云长依随了其他人一同落座。 在城门口看到那一幕的人都没有在昌德帝面前多说话。 云长依虽是戴了一个新的头套,但是,她的心情一塌糊涂,在那么多人面前露了丑,她以后的路该是何等艰难。 在一连串的礼节过后,便有宫人前来,为华国使团看座,奉上茶点。 继而,袅袅的丝竹之声飘出,有众人美人进来,翩翩起舞,她们所着的衣裳皆是按照华国的风格所制。 起舞之时,一双双美目不住地看向那位锦袍玉带的皇长孙殿下。 宇文灏微诧,这安排的歌舞,全都是很合他的口味啊。 他打听到,原来这些,是顾锦年安排的。可是,顾锦年正在低头喝闷酒,他跟顾锦年在城门口就交过手,这位三皇子是什么水平,他也清楚。 联想到今日那炫目的烟花,和机巧的辩驳,以及顾锦年看向云长依时,那深情的眼神,宇文灏很快就能猜到,此事怕也是她的手笔。 云长依跪坐在案前,并没有因着宇文灏的喜欢而感到高兴,她事先让顾锦年打探好宇文灏的喜好,又让顾锦年安排歌舞,是为了给自己锦上添花的。 只是,经过城门口那一事后,她现在所做的便成了笑话。 不出她所料,那些知情的大臣大多数都像看跳梁小丑一般,在看着她。 冯兮和!云长依紧紧攥住了双手。 被她惦记着的冯兮和,在不久之后,就跟着顾时引来到殿中。 他们一来,殿中所有的目光立即转移到他们身上。 只见冯兮和身着一袭浅碧色的月华长裙,明媚动人,顾时引红衣墨发,邪肆张扬,俨然是一对璧人。 宇文灏握着酒樽的手忽地僵住,眼神已是越过了众舞姬,落在冯兮和身上。 顾时引携了冯兮和,到他们的位置处落座。 他觉察到宇文灏迥异的眼神,继而,他转眸,轻轻道:“兮和,本王真的很想盯着你的那些野草,全都割掉。” 冯兮和差点呛到,这宇文灏还不知是什么心思,她都不信一国皇长孙会无缘无故盯着她,顾时引难道会信? “你不要老说我。”须臾,冯兮和郑重地说道:“我记得华国的清河长公主在辈分上,是宇文灏的皇姑姑,她仰慕了你很久。据说,当时,你到华国去的时候,为了跟你走得近,她可没少找机会。” “可是,她在雪地里站了一天,本王不是也没有理会么?”顾时引略是不满,随后,他的思绪一转,唇边忽地绽开笑容,“本王倒不知,你已经把本王的过往打探得如此清楚了。” 冯兮和喉间一噎,没好气地说道:“我哪有,是顾准跑过来,我不要听,他非要说。” “顾准总算出息了一会,本王以后可以不罚他到树下罚站了。”顾时引若有所悟,随后,他看到冯兮和恼羞成怒的脸色,又敛了容色,问道:“这一回,本王送你的这份礼,你可还满意?” 冯兮和心知他指的是城门惊马一事,若是没有顾时引的人从中操纵,云长依哪里能那么容易给宇文灏的马车做手脚,又能如愿以偿地在城门口博得赞许。 “兮和,本王再送你一份礼如何?”顾时引指了指顾锦城所在的方位。 冯兮和悄然点头,她也觉得顾锦城逍遥快活太久了。 云长依一直在紧盯着冯兮和,当宇文灏的视线掠过冯兮和时,被云长依捕捉到了。 她的心中一喜,宇文灏貌似对冯兮和有着不同寻常的想法。 不多时,酒过三巡,一舞罢了。 宇文灏兴致上来,即是与昌德帝提议道:“陛下,素闻宁国人才辈出,此番前来,我朝也有几位有一技傍身的能手随了我们一起,他们或擅棋,或擅剑法,或擅针法。“ “既然,今日大家都高兴,不如先让我朝棋手与宁国的棋手出来,一较高下如何?” 说罢,被宇文灏点名的棋手,给昌德帝作揖。 此人天赋异禀,五岁时,便已是一名棋痴,其后,又在众多棋局中挫败一众高手,名声高涨。 宇文灏向来喜欢网罗能人异士,因此,他便被宇文灏奉为座上宾。 众人心中微凛,这不就是赤果果的挑衅么? 见昌德帝面有疑色,宇文灏不禁朗然笑道:“莫非陛下找不出旗鼓相当的对手?” 昌德帝的嘴唇翕动,却听顾时引合了竹节骨折扇,笑道:“盛情难却,皇长孙想要的对手当然是有的。” 言罢,一位清贵高岑的公子缓缓现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七章 国士无双 只见姬十六缓缓来到了此处阙楼,掀袍给昌德帝行了一礼。 顾时引指了姬十六说道:“这位姬公子倒是可以与你们的棋守言阁下切磋棋艺,一较高下。” 这是姬十六首次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宫中。 昌德帝每次一见到他,总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不由敛了眸子。 顾时引一说完,朝中一些年迈的大臣,皆是感觉眼花了一般,眨动了一番眼皮,他们怎么觉得姬十六像谁呢? 姬十六就在众人迥异的目光下,站在了最中间。 宇文灏诧异地望向姬十六,问道:“不知这位姬公子是何人?” “一个闲人,从前是名琴师,在市井中斗鸡走马的。”顾时引淡然笑道:“暂时还没有个一官半职。” 华国使团中的人皆是面色一黑,他们刚才还差点以为是一位尊贵的皇子,没想到,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琴师。 随便拉个白丁过来跟华国的第一棋手应战,这裕王爷也太不把他们当回事了吧? 顾锦城的心却是莫名一跳,他原是平平静静地坐在案前,可当见到姬十六之后,他的眉心已不由自主地拢起。 继而,华国使臣再次确认道:“裕王爷,棋守言阁下此番前来,携带了罕见的冷暖玉棋子和一出千古残局,你确定要让姬公子与棋守言阁下应战,能破此残局?” 顾时引的眉梢一挑,淡淡道:“金大人的意思,是对本王所指派的人选感到不屑?” 眼见顾时引似有恼怒之意,宇文灏思忖片刻,即是沉吟道:“既是裕王爷所选的人,那必是宁国万里挑一的国士,本宫很期待姬公子和棋守言是如何破解这千古残局的。” 说罢,宇文灏的手一扬,他身侧的使臣已是从座上步出,恭恭敬敬地在中间的地毯上跪伏,将由绿釉色棋罐所盛着的冷暖玉棋和一张泛黄的棋谱奉上。 “此乃冷暖玉棋,传言,世间仅有三副,棋守言身为第一棋痴,为破千古残局,不吝将它献出。若是在棋局对弈中,姬公子能够获胜,这副冷暖玉棋便是归姬公子所有。” “棋守言阁下真的愿意忍痛割爱?”座中有一大臣不解地问道,对于一名棋痴来说,最大的乐曲莫过于天天用冷暖玉棋,找人对弈。 冷暖玉棋万一没了,棋守言难道不会后悔? 却见宇文灏淡笑,棋守言开口道:“在下视棋如命,今生还从未有输过的时候。在下曾在棋圣墓前发过誓,此生,绝会在世间棋局上,赢到底。” “若是此次,姬公子真有本事能在此千古残局上,赢了在下,那在下的这条命就没了意义,便会自刎前去九泉之下见棋圣老人家。” “人都没了,又留着这冷暖玉棋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赠予姬公子。” 此话一出,众人心神凛然,只是下盘棋而已,竟然如此较真。这棋守言是在性命做赌注啊。 如此一来,姬十六的压力不小,若是输了,只怕是需要付出对等的筹码。 宇文灏见姬十六不语,“姬公子,棋守言已表明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你是否还愿接战?” 昌德帝的心中亦是有点紧张和矛盾,一方面,他希望这个另他产生熟悉感的年轻公子有足够的勇气,另一方面,要是姬十六输了,他又不想看到因为一局棋,姬十六连命都赌掉了。 姬十六抿着唇,细思了一会之后,即是回过头,眸光淡淡,“烦请皇长孙殿下能将残局棋谱借草民一览。” 他说出此话,便是已经同意应战的代价。 “姬公子好胆识。”宇文灏颔首赞道,便示意使臣拿出棋谱。 棋谱由宫人转交到姬十六手中,姬十六垂眸望去,听得宇文灏复又补充道:“破千古残局并非一时半会的功夫,姬公子大可以拿了棋谱先行研究,等过半日,再来与棋守言对弈。” “还是皇长孙殿下考虑的周到。”姬十六客气地应了声,让他立马就这残局,与棋守言对弈,还确实挺为难。 “且慢。”这时,顾时引出声道:“礼尚往来乃是常理,既然棋守言阁下愿意献出冷暖玉棋,姬公子这边也是需要献出一样足以媲美冷暖玉棋的珍宝。” 他转头,看着昌德帝,“陛下,本王认为,不如就拿了那被珍藏在库房中的盖金花碗,赏赐给姬公子如何?” “若是姬公子获胜,盖金花碗和冷暖玉棋都归他所有,若是他技不如人,输了,它们自然就归棋守言阁下所有。” 众人顿觉讶然,那盖金花碗是当年太祖皇帝与一名隐士对弈后,遗留下来的,是无价之宝。 这么多年,没有人敢去触碰,顾时引如今说要将盖金花碗赏给姬十六,会不会太随意了? “来人,将盖金花碗取出,给姬公子送过来!”昌德帝想了想,竟也是出乎意料地答应了。 他心觉,把盖金花碗赏给姬十六,是值得的。 几位朝臣劝了昌德帝几回,连张德妃都在劝他三思,可昌德帝一直坚持着他的决定。 不多时,宫人颤颤巍巍地将蒙着红绸布的盖金花碗取了来,把它跟冷暖玉棋一同放置在御前的案几上。 “草民多谢陛下和裕王爷抬爱。”姬十六跟昌德帝,还有顾时引道过谢之后,便由宫人引着,去了一侧的暖阁,细致地研究起棋谱来。 接下来,宇文灏又提出由华国的人才过来,跟宁国的人才比试刀法,画艺,以及琴艺等等。 既然都有答应了棋局博弈,这些自然就不算什么,宁国这边,也都应承下来,在比试前,思考着出来比试的人选。 阙楼中的助兴节目仍在继续。 冯兮和看着御案上的盖金花碗,然后,看了看姬十六远去的背影。 她想起孤帆和远影的身世,又屡次见到顾时引待姬十六的不寻常,心中的一个揣测已然坐实。 难怪她跟顾时引成亲那天,顾锦城不惜掳走她,将裕王府的人马全都引出,顾锦城应该就是在寻找姬十六的下落。 或者说顾锦城还不知道姬十六的真实身份,他只是出于一些线索,还有心中的担忧,想要斩草除根罢了。 如果这就是顾时引所说的给她的礼,那她会欣然收下。 有姬十六在,顾锦城所幻想的那个位置怕是离得更遥远了。 棋守言也被宫人带到另一处暖阁中,钻研残局去,准备半日后的对弈。 棋守言声名在外多年,姬十六却是一个无名小卒,只不过运气好,成了钱永昌的准女婿,又恰好帮了顾锦年,才让他们知道有这号人物。 可顾锦年为他求了好久,昌德帝连个一官半职都不愿给他,这说明昌德帝压根不待见他,就算同意赏了盖金花碗,大抵也是迫于顾时引的压力。 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姬十六。 云长依却不这么想,她尤为记得,当时,比武招亲时,姬十六使出的剑法另辟蹊径,连赵初都不是他的对手。 况且,他跟夏海晏能在渭城联手,将一众贪了饷银的官吏一网打尽,又献出赈灾之策,可见此人绝不是平庸之辈。 而姬十六跟冯兮和是一伙的,偏生又把顾锦年哄得团团转,她得将此人解决掉才行。眼下正是绝佳的时机。 “皇长孙殿下,姬十六此人不容小觑。”如是想着,云长依悄悄地来到宇文灏的身边,轻声道:“论起棋艺,他不一定真的会落于下风。不过,民女有办法,可以让他赢不了。” 宇文灏的目光流连在新进来的一对胡姬身上,偶尔会往冯兮和处瞥去。 “本宫明白了。”他心不在焉地回道。 云长依只当他同意了,轻扬唇角,起身,从阙楼中暂先离开。 此次,接待华国使团的事宜是顾锦年一手准备的,就连前来的侍奉的宫女,也都是她给顾锦年所挑选的。 因而,她想要做点什么,其实,很容易。 云长依走到外面,叫住了两名去暖阁送茶水点心的宫女。 * 阙楼里,胡姬们欢快地扭完腰肢过后,华国那边参与比试的人都已被请了过来。 宇文灏即是提议道:“陛下,裕王爷,不如由娜兰提姑娘先奏一出琵琶曲怎么样?” 在昌德帝和顾时引纷纷赞同后,一位穿着银片闪烁,露出肚脐的异域服饰,拥有着波浪状长发,眼窝深陷的美人已是抱着一把琵琶走出。 她便是宇文灏口中的娜兰提,只不过,她显然不是华国的人。 娜兰提轻拨琵琶的琴弦,一开始的弦音低沉,却似是有风沙刮过,将众人的思绪引入到金沙漫漫的大漠中。 而忽然间,琴音转急,只听得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风在吹,黄沙在飞扬,马儿在撕鸣,一丝丝嚎叫声若隐若现,让人如临大漠中,金戈铁马的战场,感受到众将士浴血拼杀的壮烈。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纷纷为娜兰提的琵琶曲所倾倒。 待一曲罢了,他们还未从遥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冯兮和听着曲子,眸中骤然有过深思。 宇文灏介绍道:“刚才娜兰提姑娘所弹奏的破阵曲,是日照族的一首古曲,此曲的曲谱残缺不全,只通过日照族人口耳相传,才流传至今。娜兰提姑娘她师傅便是来自日照族的琴师,才得以将指法牢记于心。” “不知贵国是否有懂此古曲的人才,能与娜兰提姑娘比肩而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八章 日照古曲 宇文灏的话说完,众人皆是愕然,连曲谱都没有,要如何公平比试? 日照族是日月山中,除了月照族之外的另一个神秘民族,传言,是受着太阳神的庇护,因而,才取日照一名。 只是,跟月照族一样,日照族族人的行踪亦是难以寻到,遑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他们族内懂此破阵曲的乐师。 原先被挑选出的乐姬额头冒出冷汗,抱着琵琶,止不住地发颤。 顾时引将目光投向顾锦城,说道:“二侄儿,本王记得你素来喜欢抚琴吟诗,不如就由你来弹奏一曲破阵乐?” 顾锦城婉言道:“裕皇叔高抬侄儿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侄儿从未了解过此古曲,连曲谱都没有,实在无法和娜兰提姑娘比试。” 冯兮和听着顾锦城的话,心中冷笑,自从去年狩猎时,她看到顾锦城养的是日月山的雪狼时,便知道顾锦城很可能与日照和月照两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说他一点都不知道此古曲,那也说不过去。 更大可能是,顾锦城不想让其他人看出,他与两族的交集。 宇文灏听了后,悠然道:“此曲被称之为日照族的古曲之皇,莫非贵国找不到一个懂此古曲的人才?” “本妃愿意与娜兰提姑娘切磋此曲!”忽然间,冯兮和从案几前徐徐起身。 顾时引的眸色顿沉,转头望去,但没有阻拦。 顾锦城的温润的脸上,透着一丝好奇。 宇文灏微讶,“难不成裕王妃还弹得一手好琵琶?” “本妃不懂琵琶。”冯兮和的笑容浅浅,如雨后初绽的新荷,“所以,本妃决定用箜篌来与娜兰提姑娘比试?” 言罢,华国使臣说道:“裕王妃,娜兰提姑娘用的是琵琶,比的是琵琶曲,你怎么可以用箜篌代替?” “若是你不懂琵琶,大可以让他人前来。” 冯兮和不解道:“金大人,你们方才只提了要必是这支破阵曲,而并未规定必须使用何种乐器。” “何况,娜兰提姑娘弹奏一曲没有乐谱的破阵乐,本就是对我们的不公。即是如此,为了公平起见,本妃理当可以选择一种自己擅长的乐器。” 华国使臣微愣,宇文灏的眼眸一深,即是赞同道:“裕王妃所言有理,那便请裕王妃为我们弹一曲破阵乐。” 冯兮和盈盈步至中间,顾时引微一扬手,命人抱了一把箜篌过来。 须臾,纤纤玉指轻拨了几下箜篌的琴弦,即是有如天籁般的琴音流泻而出,好似月华洒遍大地。 不同于娜兰提的大漠风情,她指下的破阵乐似是来自遥远的雪山,悠远绵长。 而不多时,激昂的调子又是忽地迸发出声,让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怔,如临激烈厮杀的战场。 他们逐渐沉迷于冯兮和的破阵乐中,仿若见到了被鲜血渐染的白雪。乐声渐转凄婉,马革裹尸,好似活生生地在他们眼前呈现一般。 余音绕梁,一颗豆大泪珠已从他们的眼眶中溢出。 而冯兮和就跪坐在箜篌边,纤长的羽睫低垂,裙摆如花瓣一样,铺撒在地毯上,边沿处的鸢尾花栩栩如生,将她的美烘托到极致。 待冯兮和奏罢,娜兰提的容色骤变,看众人的反应,她就已然明白,谁输谁赢。 宇文灏已是不由自主地拊掌。 “本宫想知道,裕王妃是从何处所学的此首古曲?”他将众人的疑惑说了出来。 冯兮和莞尔道:“是本妃的亡母所教?” “你母亲?”宇文灏的眉心一紧。 冯兮和回道:“没错,数年前,亡母曾去过日月山,从日照一名乐师处学过此曲。” “原来如此,只可惜本宫不能亲眼拜访你母亲了。”宇文灏略是感到惋惜,不过,他的眼眸中却是闪烁着异样的光辉,“想不到,裕王妃竟然能将多年前,你母亲传述的曲谱一点不漏地记了下来,又能奏出令我们动容的箜篌乐。” “本妃记得曲谱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冯兮和的视线转移到一侧的顾时引处,继而,欣悦之情溢于言表,“更重要的是,本妃的夫君常年在战场厮杀,本妃心有所动,才想借着今天这个机会,为夫君奏一曲破阵乐。” 话落,顾时引的眸中油然浮起盎然的笑意,如同明珠生晕,娘子说的这话,他很爱听。 宇文灏一怔,顾锦城的面色微僵,眸中顿时多了几分连他自己都觉察不出的嫉恨。 冯兮和就在众人迥异的目光中,退回她的座位前,见顾时引面色不改,不由问道:“王爷,你不问我,为什么我会对日月山的情况那么熟?” 顾时引转眸道:“本王知道。” 冯兮和更是迷茫,他们相识不到一年,他对她从前的情况,应该不是很了解吧。 在宇文灏身边的亲信看到自家主子,眼睛一直没有从冯兮和身上离开过,不免咳了几声。 宇文灏这才收回视线,亲信小声询问:“殿下,你该不会真对宁国的裕王妃有意思吧?” “本宫只是想起一些陈年往事。”宇文灏的眼眸幽幽,回忆道:“在十多年以前,四皇叔去日月山时,除了邂逅月照族的一名女子之外,还遇到了另外一位姑娘,那位姑娘就会弹奏此破阵乐,可她并不是日照族族人,而是随其父上战场。” “战场?原来殿下让娜兰提姑娘去弹奏日照古曲,是另有目的。”亲信反应过来,恍然道:“日月山向来只有宁国和华国的军队驻守在那里,殿下说的那位姑娘,应该就是来自宁国吧?” “可是,当年,四皇子跟那位姑娘真的是偶遇吗?” 宇文灏垂下眸子,叹息道:“至于是偶遇,还是刻意为之,恐怕只有四皇叔自己知道了。” 接下来一局,即是比试刀法。 阙楼外,是一处比武台,擂鼓声大作。 两国已选出一队各自的武士,身穿劲装,手握闪着寒光的大刀,到比武台上站定。 宁国这边选派了十名武士,负责统领他们的人却有两个,一个是冯国公府的大少爷冯君尧,一个是右相周放的嫡次子周世卿。 至于为什么会由这两人同时上台,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 禁军前统领在十几天前,染了恶疾,昌德帝需要选出一名新的统领。 冯君尧曾在军中担任过副将,又得到诸多人的支持,由他出任禁军统领,本来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是,没过多久,右相周放忽然联同其他朝臣,提议让自己的儿子周世卿出任禁军统领一职。 周世卿虽不曾入朝为官,但是,文韬武略,样样俱全,也是一名合适的人选。 一边是冯国公府,一边是相府,而且,冯君尧和周世卿的资质都不错,昌德帝一下子就陷入了为难的境地。 索性,他也就借着这么个机会,让两人同台,再观察一番。 坐在阙楼中的人,翘首往下望去,便是能看到比武台的位置。 冯兮和静静地看着冯君尧,她当然相信,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冯君尧争取到禁军统领这个位置还是可以的。 只是,周放突然推荐自己的儿子当禁军统领,只怕是顾锦城在背后,挑唆了不少。 冯兮和默然垂睫,观察着比武台上的一举一动。 顾时引不动声色地握了她的手,暗示她不必多担心,比武台布满了禁卫军还有他的人,只要有一点小小的异动,马上就会有人出来制止。 比武台上,随着鼓声愈发响亮,两国排列好的两队武士齐刷刷地拔刀,一时间,多名武士的身形交错,刀法多变,令人眼花缭乱。 冯君尧的主要心思还是放在攻破对方的刀法上,并跟周世卿商量好,两人一头一尾,应对华国的武士。 周世卿来到比武台的另一边时,原本的确是想要和冯君尧齐心协力,对抗华国的武士。 然而,在瞥见冯君尧矫健的身姿后,他忽地想起让人去调查木兰幽的结果。 他已经知道那天,在城西医馆所见的两位女子,一个是冯兮和,另一个则是冯国公府的准孙媳,也就是救治他弟弟的女神医。 冯君尧即将过门的未婚妻木兰幽! 为了接近木兰幽,他甚至不惜以弟弟的病为由,隔三差五地请木兰幽到相府看诊,然后,在旁边看着她。 可是,那个如空谷幽兰般的女子终是要嫁入冯国公府,也许,她到头来,都不会明白他对她的倾慕。 周世卿心中像是有一团嫉妒的火焰在燃烧,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若是没有了冯君尧,木兰幽会不会就是他的了? 如是想着,周世卿手中的刀已然偏离了正常的方位。 只听阙楼中的众人惊呼一声,周世卿的刀子脱离了他的手心,在一道劲风的推动下,朝着冯君尧的方向甩去。 众人心中生出惧意,在两国武士比刀法的时候,周世卿为何要对自己人下手,就算是争夺禁军统领一职,也不该是在这样的场合。 顾锦城面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周世卿的动机,他清楚,因为,那天,就是他让人将相府的小公子引诱到城西医馆门口,借机让周世卿认识木兰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九章 冰灯玉露 “大哥!”冯兮和的心中不由恐慌。 她一起身,即是被顾时引拉住,顾时引劝道:“放心,周世卿再怎么样,也不会公然在皇宫中,在华国使团面前,杀了冯君尧。” 冯兮和自然明白,可是,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刀子朝冯君尧甩去,而坐视不管。 顾时引一直抓着她,众人紧张地看着比武台上的情况。 禁卫军已然纷纷出动,去应对这一变故。 “世卿!”右相周放“嚯”得一下,站了起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竟会如此莽撞。 比武台上,周世卿听得周放的叫唤声后,神智稍微回来了些。 他意识到这里是皇宫,若是冯君尧真有什么不测,就是他拖累了相府。 况且,他也不想真的要了冯君尧的命。 周世卿想着,已是一个疾步过去,掌心凝聚了罡风,使劲将调转了刀子的方向。 最终,这把刀是擦过华国一名武士的胳膊,割破武士的衣裳,“哐当”落地。 冯兮和松了一口气,幸好,周世卿没有伤到冯君尧,不然,她绝对不会原谅他。 众人虚惊一场,皆是捏了一把冷汗,当是周世卿故意用此招引开华国武士的注意力,出其不意。 而因这变故,宁国的武士和冯君尧也分了心,在两国的武士的刀法比试中,华国那边占了上风。 “抱歉,冯大少爷。”下了比武台之后,周世卿过去与冯君尧道歉。 冯君尧不懂周世卿的心思,只当他是一时失误,没有跟他多计较,毕竟,在华国使团面前,起了内讧,也会叫人看了笑话。 “大哥,你吓死我了。”冯兮和小跑到冯君尧面前,小声道:“以后,还是少与相府的人接近为好,特别是嫂嫂。” 冯君尧拧了眉,“你嫂嫂认识相府的人?” 木兰幽前去相府给小公子看诊的事,冯君尧根本不知情。冯兮和为了不让他担心,便摇头道:“不是,我是觉得嫂嫂还没嫁过来,不住在国公府,而且,医馆里人来人往的,需要多提防着一些。” “也是,明日,我再给她多增派两名暗卫。”冯君尧略一颔首,他也觉得婚期太久了,巴不得马上就把木兰幽娶回来。 周世卿垂头丧气地走回来,听了周放小声的斥责后,没有直接回到阙楼中,而是绕到了阙楼边的一条甬道上。 他也觉得今日自己实在太冲动了,想要冷静一下。 “周公子。”这时,一个温和如春风的声音骤然在他耳边响起。 周世卿回头一看,讶然道:“二皇子殿下,里面的比试结束了?” “没有,姬公子和棋守言还需要一会才能出来比试。”顾锦城推着轮椅,朝周世卿靠近了一点,“本宫只是见周公子你有心事,特来看一下你。” “方才在比武台上,我是被一名武士撞到,才不小心将刀甩出去的。”周世卿顿觉心事被人看穿了一般,匆忙地别过眸子。 “本宫没有提比试刀法的事,周公子你说这个干什么?莫非……”顾锦城眼角的笑容在一寸寸扩大,如阳光般温暖和煦,让周世卿见了,却似有冰刀入骨。 周世卿见说漏了嘴,忙想着,如何圆的回来。 顾锦城已抢先一步,说道:“争夺自己想要的东西么,难免会有一些情绪。” “我没有跟冯大少爷争夺。”周世卿依然不承认。 顾锦城则意味深长道:“本宫记得,陛下要在你跟冯大少爷中选出一人当禁军统领,你们之间,怎么会没有争抢?” “本宫倒是认为,你是因此才会刻意失手。” 原来顾锦城指的是禁军统领一衔。周世卿长吸了一口气,让别人往这个方面想,倒是会好一些。 其实,他对当禁军统领的兴趣还真不大,要不是他父亲执意要求,他是不会跟冯君尧争这个的。 “既然被二皇子殿下看出来,我也不隐瞒了。没错,我就是因为急于求胜,才会在刚刚的比试中失手甩刀的。” 顾锦城并没有说穿,而是循循善诱,“周公子的心情,本宫可以理解。但是,本宫要提醒一下你,在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时,是有必要用一些手段的!” “就算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够得到,赢家就会是你。否则,你只把想法埋在心底,这一辈子都抓不住它!” 周世卿的心一惊,总感觉顾锦城所指的不仅仅是争夺禁军统领一事。 “二皇子殿下此言何意?” “当她就在你身边时,就得尽早抓住!本宫言尽于此,要怎么做,就看周公子自己的了。”顾锦城说罢,复又推着轮椅,回到了阙楼中。 冯兮和看到顾锦城回来,眸色逐渐变得幽深。 此时,云长依也已回到了自己的座前,满心期待地等着接下来的比试。 目前,已有两场比试过去,比试古曲那场是宁国赢,比试刀法那场则是华国赢。 最终的胜负即是看姬十六与棋守言在棋盘上的对决。 他们两人还需要一刻钟的时间才会过来,在等待的这段时间中,宇文灏让华国的使臣将一些从华国带来的物件,赠予在座的众位王侯贵胄及其女眷。 送给一些女眷的有珐琅面扇,浮光锦,青镂玉枕等女子喜爱的物件,而宇文灏给冯兮和送的则是一盆奇特典雅的植物。 宇文灏笑着说道:“本宫知裕王妃还擅长作画,它叫冰灯玉露,最适合摆放在书案上,可在你作画时,增添不少情趣。” 宫女将瓷质的小花盆放在冯兮和面前时,冯兮和垂目望去,见到这种冰灯玉露是呈晶莹明亮的嫩绿色,肥厚的叶子多汁饱满,如莲花花瓣一样,环绕开来,像是冰灯一样,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冯兮和一眼就喜欢上了,于是,她便欣然收下。 而后,她让宫女去拿水壶来,给冰灯玉露浇一点水。 宇文灏真是摸透了她的心思。 只是,顾时引见到冯兮和那么喜欢这盆冰灯玉露,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他咳了一声,试图警告。 冯兮和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饱满盈透的冰灯玉露上,他不由得拢了眉,火气冒了出来。 “把它扔了!” 冯兮和好不容易才遇到自己喜欢的植物,哪会愿意说扔就扔,当即将他的话当成耳边风。 顾时引忍着心中的不满,缓和了语气,“你要是喜欢,本王大可以去为你带回百盆千盆过来,放在书房里,让你赏个够。” 他在跟一盆植物过不去?冯兮和“噗嗤”笑出声,继而,她转过头说道:“我方才不是为夫君你奏了一曲破阵乐么?” “再喜欢它,也不及夫君你啊。” 这话一说,顾时引立马就不气恼了,反而,也觉得冰灯玉露变得可爱起来。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姬十六和棋守言如约回到了阙楼中,在正中央,已经摆了一张棋盘,绿釉色的棋罐被打开,放置在棋盘边。 姬十六和棋守言相互拱手行了一礼,便掀袍在棋盘边跪坐下去,就着千古残局,展开缠杀。 众人屏住呼吸,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们两人。 只见棋守言胸有成竹地捻了一黑棋,搁放下去。 姬十六随意地挑起一白棋,包抄棋守言的棋路。 当双手下至第三十三手时,扭杀在一起的局势十分复杂。 面对姬十六的随性,棋守言则显得有些局促,刚刚,他到暖阁中钻研棋谱时,云长依就跟他提醒过,姬十六此人不容小觑。 棋守言的手心开始冒汗,紧盯着棋盘,苦思冥想。 他不能输,毕竟在他的棋手生涯中,从未输过,而且,他夸下过海口,如果败了,就会自刎。 此刻,姬十六的指尖已捻一棋,目光锁定在棋盘上一处。 他先前在暖阁中思考了很久,都没有想通,这个时候,脑中竟是灵光一现。 这残局看似复杂,可百般路数,终是棋归一朝,只要下于此处,便是破解之道,方能成定势。 棋守言看着姬十六缓缓落下的手指,瞳孔骤然放大,这一步一子解双征的妙手,正是镇神头。 若是姬十六落了子,那此局,棋守言即是必输无疑。 棋守言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不想有负宇文灏的众望。 众人也都在看着姬十六即将要落下去的那枚白棋,然而,姬十六的忽觉眼花缭乱,竟是手指一松,直接埋头倒在了棋盘上。 那枚白棋顺势滚落到了地面上。 四下哗然一片,都在为姬十六的这一昏厥倍感惋惜。 云长依的唇瓣一勾,冯兮和冰冷的眸光即是扫了过去。 棋守言不住地喘着气,姬十六昏倒了,可他的心中惴惴不安。 他想起,云长依当时,跟他提过,让他不必担心输赢,因为,在给姬十六端去的茶水里,已被下了迷药。 差不多在他们对弈时,迷药就会发作。 棋守言心知,用这种手段逼退对手,赢得不光彩,可他不想有负宇文灏的重望。 他这种古怪的神情自然是落到了宇文灏的眼中,宇文灏紧紧地盯着他。 “既然姬公子昏了过去,那这一局,便是棋守言赢了。”华国使臣当即兴致盎然地宣布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章 男人的世界她不懂 姬十六晕倒了?冯兮和的眸光微微一闪,随即,她的视线转向了云长依的位置。 她一直都盯着云长依,记得云长依貌似在中途离开过。 “诸位若是没有疑义,那这三场比试下来,获胜的便是华国这方?”华国使臣的脸上沾了喜色。 他垂目望了望昏迷过去的姬十六,说道:“另外,在对弈之前,姬公子与棋守言就已说好,这棋局的赌注除了冷暖玉棋和盖金花碗之外,还要奉上自己的一条性命。” “慢着!”冯兮和忽地出声,她驳斥道:“金大人,姬公子正巧在对弈的时候晕过去一事,太过蹊跷。你不觉得,在这个时候,就忙着宣布输赢,是乘人之危的行为么?” 华国使臣的眉目一拧,随后,便道:“那裕王妃的意思,是想要我们等到姬公子醒来,然后,继续与棋守言对弈?” “还是说,你们会另派棋手过来?” “姬公子是需要救治,而且,本妃认为,也该查一查姬公子昏迷过去的原因。”冯兮和说罢,即是让人将几个在暖阁中侍奉的宫女叫过来。 顾锦城见状,拢了眉心,“裕王妃,现在父皇,还有华国使团的人都在这里,直接调查一位布衣昏迷的原因,恐怕有所不妥吧?” “倒不如,等人都散去之后,再做调查。” “本王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时,顾时引的眸色渐沉,他一挥手让人到棋盘边去,“去将姬公子扶起来。” 顾锦城仍然坚持己见,“侄儿是认为,无需因为一件小事而伤了大家的和气。” “况且,金大人和棋守言阁下只是说说而已,应该并不会真的要姬公子自刎。” “本王听棋守言和金大人的意思,倒不像只是说说而已。而且,若是姬公子醒来,为了气节,也坚持自刎怎么办?”顾时引的眼中隐了怒意,“二侄儿,连陛下都没多说什么,你若是再多加阻挠,本王会当你就是令姬公子晕厥的嫌犯。” 顾锦年本来就将顾锦城视为眼中钉,现在,顾锦城竟然敢轻视他的人,便毫不客气地当着众人的面说道:“没错,二皇兄,该不会就是你故意让人做了手脚吧?” “三皇弟,安排接待华国使团的一切事宜,都是你在负责,包括今日来侍奉的宫女,若是有何纰漏,那问题也该是出在你那边才对。”顾锦城的面色一白。 随后,他又缓和了语气,以奉劝的口气劝说:“三皇弟,你如果对皇兄我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往后再说。今日,当着华国使臣的面,我们还是不要伤了和气。” 顾锦城这意思分明是说他故意在华国使臣面前,刻意跟他过不去。顾锦年喉间一噎,眼珠子转了转,当即不做声了。 要是再争执下去,只会闹个没脸。 冯兮和补充地笑道:“二皇子殿下,姬公子是三皇子殿下的座上宾。” “就算他如今只是一介布衣,那也是陛下的子民,陛下爱民如子,如今,他在皇宫里出了意外,按理,我们也应当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给诸多百姓一个交代。” 昌德帝一听,面色微漾,清了清嗓子,“是啊,锦城,锦年,就按子裕说的来,你们就别插手此事了。” 顾锦城着实不打算插手了,他的眼神略略往云长依处一瞥,大概也清楚是怎么个情况。 不多时,几名曾去过暖阁端茶奉水的宫女被带了过来,哆嗦着身子,在冯兮和与顾时引面前匍匐下去。 “裕王爷,裕王妃,这是姬公子用过的茶盏,还有翻阅过的关于一些棋谱。”有宫人端着一个红漆托盘,上面放着一沓厚厚的棋谱,还有一个玲珑剔透的茶盏。 “姬公子将整杯茶都喝了?”冯兮和看过去,就看到连杯壁都是干涸的。 宫人回道:“是姬公子用完茶之后,茶水不小心全都被泼到他的衣袍上面。” 冯兮和微一点头,“既然全是泼到姬公子的衣袍上,那可以将他的衣袍褪下,放到水中浸泡一会。” “然后,再让太医看一看,残留在衣袍的茶渍是否有问题,借此来判断姬公子晕倒是不是由于喝了送过去的那杯茶。” “如此,诸位都不会反对吧?”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下棋守言,棋守言当即心虚地垂下眸子,而被攥起的拳头在不断地发颤。 他的这幅模样,宇文灏全然看在眼中,他想起棋守言从棋局一开始,就不对劲的神情,心中便明白云长依所说的必赢的方法是什么了。 原来,这个女人就是喜欢这等卑劣的手段。宇文灏轻蔑地看了云长依一下。 云长依的心思都放在冯兮和所说的话上,没有注意到。 须臾,冯兮和偏过头,对宇文灏笑道:“本妃想,凭着皇长孙殿下的智慧,应该不难猜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长孙殿下认为,是按照本妃说的那么做呢?还是你们另有想法?” “将棋守言带下去!”不待冯兮和说完,宇文灏已是怒目喝了一声。 陪同在侧的华国侍卫抖了三抖,心道,宇文灏待棋守言一向都是十分有礼,怎么今日,忽然间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其余人也皆是一诧,没明白过来,宇文灏为什么会这么做。 棋守言更是紧张不安地抬起眸子。 “本宫说的话,你们听不懂吗?”宇文灏说着,已是“唰”得一下,从侍卫的腰间拔出佩剑,走过去,将佩剑横在棋守言的脖颈上。 云长依惊讶地捂了唇,棋守言颤着嗓音,扑通一下在宇文灏面前跪下,“皇长孙殿下,草民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得你动怒?” “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本宫?”见棋守言还打算相瞒,宇文灏眉宇间遍布阴霾,稍一用力,佩剑已是划过棋守言的脖颈。 一溜儿血珠从棋守言的脖颈间迸溅而出,有些许溅到宇文灏的锦袍上,绽开红梅。 从前,他将棋守言邀到府中,盛情相待,甚至,在出使宁国时,也不忘带上他,这足以看出他对棋守言的重视。 可是,他不想留下心术不正的人在身边。再出色的人才,若是品行不端,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 “皇长孙殿下饶命!”棋守言吓得一颗心砰砰直跳,从宇文灏的眼神中,已然知道,自己该是被弃了。 但是,宇文灏没有贸然在阙楼中要了棋守言的命,毕竟,这不是华国的皇宫。 “这一道伤是本宫赠予你的,希望你以后出去,少动歪心思。”宇文灏蓦地将剑送回剑鞘。 而后,宇文灏迈步到中央,朝昌德帝和顾时引拱手道:“是本宫治下无方,才导致今日,棋守言一心求胜,采用了最下等的方法,丢尽我华国的颜面。” “即是棋守言违规,那本宫便判定,此局当是姬公子得胜。” “殿下!”华国使臣觉得不可置信,想出言制止,宇文灏却回过头,警告道:“金大人,本宫是敬你,才给你三分薄面,难道你想跟棋守言一样?” 华国使臣知他心意已决,只好不再多言。 对于宇文灏的这一做法,冯兮和倒是蛮认同,她刚才就在思量,究竟要不要揭穿云长依和棋守言所动的手脚,结果,宇文灏自己就出来承认了。 这至少让她觉得,宇文灏是个坦荡的人。 “皇长孙你言重了。”随后,顾时引笑道:“既然这棋没下完,胜负自然不能判定。” “何况,贵国到访,本就是来言和,区区一场比试,博得大家一乐即可,不必较真。” “裕王爷所言甚是,如若得了空,本宫便会前去裕王府找王爷小叙。”宇文灏朗然一笑,原先压抑的气氛竟然就在这么一种诡异的环境下,变得轻松起来。 冯兮和微愣,怎么前几日,在缕斋门口,还剑拔弩张的两人,瞬间就可以谈笑风生了? 男人的世界,她真是不懂。 顾时引修长的手指轻点下颌,目光停留在宇文灏的衣袍上,“叙旧不急,倒是皇长孙,你先要去换身衣袍了。” 宇文灏垂下眼帘,这才觉察到衣袍上的血渍,便跟着来引路的宫女,前去更衣。 “那本宫先失陪了。” 在路过云长依的案几前时,他的脸色骤然转冷。虽然,最开始,在城门口,他是抱着赏识云长依,再加上让宁国不好过的心思,收留了云长依在身边。 可是,方才,在得知云长依和棋守言的做法后,他就将原来的念头打消了。 他不想要留一个只懂歪门邪道的女人在身边。 云长依的心一凉,双手紧紧地攥了帕子,眸子盯着冯兮和案前的冰灯玉露。 她的脑中闪过一个想法。 这宇文灏对冯兮和是有些心思的,若是冯兮和跟宇文灏发生点什么,顾时引还能那么平静地跟宇文灏相处么? 顾锦城的心情也不太好,让两国言和,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 两个人就这么心有灵犀地想到了一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一章 自讨没脸 在宇文灏与顾时引握手言和之后,先前的比试就被当成是一段供大家助兴的插曲。 接下来,昌德帝暂先离开,让顾锦年好好招待华国使团的人。 顾锦年邀了华国的使者前去御花园的各处亭子里,切磋水墨画,以及箭术,阙楼中的众人即是散去。 顾锦城和云长依想到了一块,于是,在出门的时候,也不小心撞到了一块。 “见过二皇子殿下。”云长依盈盈一福。 顾锦城面色疏离,冷淡地推着轮椅,从她身边过去。 “二殿下,你难道真的愿意,眼睁睁看着华国来使后,却相安无事?”云长依的面上依稀挂着笑容,徐徐转过身。 顾锦城骤然停住,冷笑一声,“所以,你就让人在姬十六端去的茶水里动了手脚,又鼓动棋守言瞒下此事,意图因为一场比试,挑起两国的纷争?” “只可惜,你没有摸透宇文灏的性子,自己讨个了没趣。” 这个女人,果然还是跟过去一样,最喜欢走旁门左道。 “二殿下,你就不必说我了,我们彼此彼此。”云长依不动声色地朝顾锦城挪近一点,压低了音调,“二殿下,冯兮和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难道你到现在都还认为她是一心向着你的么?” 顾锦城的面色一僵,竟是无法否认她说的话。 方才,在殿中,冯兮和望向顾时引的时候,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见顾锦城略有所动,云长依又接着道:“二殿下,既然冯兮和背叛了你,那就应该给她一点教训,不是么?若是可以,能因此让裕王爷跟宇文灏闹翻,她也算对得起二殿下之前的信任了。” 顾锦城的眸色微黯,心道,确实要给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一点颜色看看。 “云长依,你以为本宫会与你同流合污?”顾锦城不屑道。 “二殿下,我们不是已经同流合污很久了么?”云长依的眉梢微扬。 随后,顾锦城便不打算再做理会,调转了轮椅的方位。 只是,当他转过头之后,便看到了令他日思夜想的女子。 冯兮和从拐角处走出,见到他们后,感到十足的歉意。 “抱歉,打扰到二位培养感情了。” 冯兮和目光坦然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并加以提醒,“你们继续。” 说罢,她再也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将他们当成空气,衣袂翩翩地从往前走去,仿佛真的只是路过一般。 这种被忽视的感觉很不好受,顾锦城在轮椅的扶手上拍下一掌,几乎要将扶手震碎。 “云长依,本宫认为,你刚刚的提议甚佳。”顾锦城的眸光森森,云长依看得却很是欣慰。 冯兮和来到姬十六歇息的宫室中,顾时引已经在里面。 太医给姬十六看诊,开了药方之后,顾时引即是让他们退了下去。 “子裕,他怎么样了?”冯兮和走到顾时引身边。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他了?”顾时引好奇道,他记得,在过去,为了要救姬十六,差点要取她的心头血。 冯兮和别开视线,嘟囔道:“你将他当成宝一样,捧在手心,我能不担心吗?” 况且,姬十六还是钱绯绯的未婚夫,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钱绯绯怎么办。 顾时引的眉峰微挑,似是察觉到她的不满,便凑到她的耳畔,低喃道:“需不需要本王证明给你看,到底谁才是被本王捧到手心的人?” 说着,他即是拉过了她的柔荑。 冯兮和顿恼,嗔了一下,“喂,有这么多人看着,你正经一些。” 顾时引一听,冲其他人使了个眼色,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都灰溜溜地滚了出去。 冯兮和蹙了眉,看着他又不正经起来的容色,不由恼羞成怒道:“你侄……” 她差点就把心中的揣测说了出来。 见顾时引的面色骤变,冯兮和敛容道:“子裕,其实,有些事,你不必一个人承担。” “你这是体恤本王,想为本王分忧?”顾时引的眸中情不自禁地沾了些喜色,随后,他又呢喃道:“兮和,有什么麻烦,本王会去解决,不需要你费心,也不需要你建功立业。” “本王想要你做的,只是要你一直陪在本王身边,安然无忧地过一辈子。” 冯兮和的眼波微漾,心中微动,她这些时间,正思索着将来,若是顾时引做出选择后,她会不会继续留在他身边的事。 她正想开口,却听床榻上传来一声轻咳,一双手将帘幔挑开。 姬十六实在忍不住了,脸色不太好看。 他心中怨怼道,拜托,你们两位有什么话,到没人的地方去说可以吗? 都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冯兮和微讶,立马将手从顾时引掌心抽出。 “你没有晕倒?” 姬十六微点头,“当那名宫女将茶水送来时,我闻着觉得味道不对,就趁她不注意,将茶水泼到了地上。” “然后,她为了毁灭证据,故意擦身而过,撞倒茶杯,里面的水当然也就全洒出去。” 冯兮和默默点头,她差不多也想明白了。 今日最主要的目的,不在于比试,而是言和。 姬十六虽然没有将棋下完,但是,让宇文灏主动看清棋守言与云长依的为人,坦荡地承认疏忽,与宁国改善关系,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冯兮和跟顾时引在此处留了一会,然后,让姬十六继续待着后,两人就离开了。 毕竟,在外人眼中,姬十六还是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两人来到了御花园,见到众多千金小姐在吟诗作画,而男眷们则是一个接一个地在射箭。 百花丛中,娇娥啼笑,空中荡漾着“嗖嗖嗖”的箭矢声。 冯君尧拿了一把弓箭,朝冯兮和走过来。 “兮和,你见到父亲人了吗?”冯君尧擦了一把额上的细汗,华国来使这么重要的事情,礼部尚书居然不在,昌德帝已然有些不高兴。 冯兮和摇摇头,她也觉得怪了,且不说今日的场合,那就平时那种最为普通的宴会,阮昭明也是最爱像花蝴蝶一样,跟众人推杯换盏的。 顾时引听罢,眸中却已是悄然翻滚着浓云。 这时,顾锦城往他们所在的假山石边而来。 “裕皇叔,冯大少爷,大家都在那边射箭。”顾锦城的眸色温润,“闲来无事,不如你们两位也过去如何?” “听说,华国几名大臣仰慕裕皇叔和冯大少爷的箭法已久,你们两位大可以去让他们目睹一番。” 冯君尧想了想,二话不说,就先转身过去,反正他本来就是来射箭的。 顾时引不以为意,冯兮和望着冯君尧离去的背影,突然拉住了顾时引的衣袖。 她担心前世的一幕重演,还是不希望顾时引跟冯君尧能够保持距离。 “裕皇叔不去?”顾锦城又是笑道:“今日,难得华国擅长箭术的人才,也都聚全了,裕皇叔不去,会不会有点可惜。” 走在前头的冯君尧也忽地回过头来,对顾时引说道:“裕王爷,要不你随微臣过去,在一边观摩?” 在阙楼中,他已见到两国之间的气氛好转,现在,便是应该趁热打铁。 “即是大舅子邀请,本王当然要给个面子。”顾时引迈着步子,随了冯君尧到湖边的箭靶前。 顾锦城意味深长地看了冯兮和一眼后,也悄然离去。 冯兮和走到御花园另一边,女眷们作画的地方。 只见长达数尺的白绢布铺陈在低矮的树丛上,有几名穿着各异的小姐已挽了衣袖,提笔,在绢布上挥洒笔墨。 她们画的是宁国的山水,风格婉约,意境悠长。 其中一位小姐,冯兮和认得,那是右相周放的千金周新颜。 周新颜生了一张瓜子脸,一双含情目中水波漾漾,冰机雪肤吹弹可破,放在一众千金之中,都是格外出众的。 只是,周新颜从小多病,性子偏忧郁,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就是郁郁寡欢的样子。 冯兮和垂下眼睫,想起前世,顾锦城娶了周新颜之后,并没有善待她。 加上受着云长依的气,周新颜每日里都是以泪洗面,终究是积郁成疾,红颜薄命,早早过世。 今日的周新颜,看上去,心情亦不是很好。 她只不过是随意描摹几笔,就将毛笔搁放到一边,拿了把珐琅面扇,独自一人,走到湖边的石头上坐下。 她用面扇掩了唇,双眸望着平静的湖面,不知在想什么。 周新颜一走,这作画的即是少了一人。 在场的其它人见到冯兮和,瞬间就想起,冯兮和也是懂画的。 于是,他们去邀了冯兮和过来。 冯兮和正巧也觉得没事,就补了周新颜的缺。 另一边的箭矢被放出的声音不断传来,冯兮和提起毛笔。 然而,她才刚描下几笔,旁边的人似是不小心将墨汁溅到她的衣裙上,一大块黑点在裙摆上晕染开来。 “奴婢请裕王妃赎罪!”洒了墨汁的宫女不住地求饶。 她用衣袖去擦拭冯兮和裙摆上的墨汁。 见擦拭不掉,她复又恳请道:“还是奴婢待裕王妃去换身衣裙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二章 矛盾心思 远离御花园的一处僻静宫室,砖红的宫墙上遍布着爬山虎。 宇文灏早已随了宫女过来,将被鲜血染红的衣袍褪下。 “皇长孙殿下,奴婢伺候你更衣。”宫女恭敬地取了一身洁净的白袍。 宇文灏伸开双臂,由着她将白袍披到他身上。 “殿下,不知这衣袍是否还能得你的喜欢?”宫女似是娇羞地问了一句,她手中捏着的一条帕子擦过他的脖颈,挠得他有些痒。 宇文灏“嗯”了一声,没有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在华国时,他的衣裳都是由专门的成衣匠裁制,衣料会从遥远的南海运过去,同一种款式的衣袍会做好多件,供他平时更换。 但是,到了异国他乡,便没有那么多讲究。 宫女的唇边泛笑,当她为宇文灏扣着衣襟时,手中的帕子状似无意地蹭到他的鼻尖。 像是有什么味道溢入鼻中,宇文灏顿觉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看着眼前的人,视线愈发迷乱。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将宫女搂入怀中。 宫女抬起一双媚眼,收回帕子,提前一步,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殿下,我在这里。”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蛊惑着宇文灏的心,引诱得他跌跌撞撞地追了过去。 宫女尚未给他系上腰带,没迈出几步,他的衣袍就散了开来,宇文灏干脆将衣袍脱下,扔在地上。 他单手扶着壁面,四处寻找着宫女的身影,眼眸中染了一片猩红。 宫女从宇文灏的视线中离开后,大口地喘息。 这时,她听得“吱呀”一声,知是宫室的红漆木门被人推开,便打了个激灵,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间的门。 “裕王妃,就是这里。”一名宫女引着冯兮和迈过门槛。 而后,冯兮和又随着这名宫女往这个房间走去。 原先侍奉宇文灏的那名宫女路过她们身边,给冯兮和行了一礼后,暗暗跟带着冯兮和来的宫女交换了眼神。 随后,另一名宫女带着冯兮和进入了房中,撩起珠帘,来到一处雕刻着夕颜花的楠木衣柜前。 “裕王妃,这里都是可供更换的衣裙,你看中的是哪一套?” “就这身吧。”冯兮和随意地指了一身藕色的织锦褶裙。 宫女着手取下衣裙,“那劳烦裕王妃到屏风后面更衣,奴婢马上就将这身衣裙送过去。“ 冯兮和点点头,即是绕到了室内的一架紫檀木屏风后面。 看着裙摆上晕开的一大块墨团,她蹙了下眉,将身上的衣裙解下,挂在屏风上。 她的身上还剩下中衣,在等着宫女把衣裙送过来。 只是,等了一会儿,她仍是没有看到任何衣物。 冯兮和犹疑着转过头,想唤一声,却见屏风上,她原来穿的衣裳已被人拿走。 须臾,一阵窸窸窣窣地脚步声,在她耳边响起。 听这走路的声音,像是一名男子。 冯兮和的立马警惕躲在屏风后,神思急转。 此时,御花园中,湖边的一排箭靶前,流矢不断地朝箭靶处射去,一旁的掌声与喝彩声连连。 众多的女眷已从另一侧过来,看着众多英俊潇洒的世家公子在切磋箭法。 顾时引心不在焉地搭了弓,将一支翎羽箭射入靶心后,接下来放出的箭射过去,直接将原先那支的箭尾劈开,嵌入其中。 于是,一支支翎羽箭便紧接着嵌入前面一支的尾部,直到最后,箭筒中的翎羽箭全都被串到一起。 众多小姐看得,眼睛里都要冒出桃花来。 然而,顾时引已经娶了冯兮和,冯兮和一切安好,他亦是没有娶侧妃的打算。 她们只能在心中祈祷冯兮和尽快出事,然后,将目光暂先放到其他俊杰的身上。 听说宇文灏的箭法也很出色,但是,不知为何,宇文灏去换个衣裳换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随后,冯君尧的身姿便落入到她们眼中。 只见冯君尧随意地射出几支翎羽箭,每一支都正中靶心,惹得不少王侯家的小姐芳心暗许。 但是,她们又想起他已经有婚约的事,不由感慨道:“哎,可惜了冯大少爷,要娶的是一个出身卑微的女子。” “是啊,听说那个女子除了会点不入流的医术之外,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真不知道冯大少爷怎么会看上那样的人。” 她们说着,冷不防,有一支翎羽箭从一位小姐的发中穿过,直接将她的发髻打散。 那位小姐吓得尖叫一声,抬头一看,便见到相府的公子周世卿一脸不忿抬起弓箭。 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周世卿不高兴。 周世卿也没有说,只走过去,对冯君尧说:“冯大少爷,有兴趣再跟我比试一下箭法吗?” “周公子若是想比试,冯某愿意奉陪。”冯君尧礼貌地应下。 他也不知道周世卿今日是中了什么邪,就是跟他扛上了。 所幸,周世卿这回,也真的只是在跟他比试箭法而已,再无甩刀之类的意外发生。 冯君尧也就放下心来,而周世卿紧紧地握着弓,心中要冒出火来,他想知道,木兰幽要嫁的人,到底有什么比他出众的地方。 流矢仍在不断射出,周世卿的思绪飘得有些远,脑海中浮现出那如空谷幽兰般的身影,渐渐想起了顾锦城对他说的话。 周世卿的父亲,当朝右相周放就在不远处,自然也是感觉到周世卿的不对劲。 他清楚周世卿心中的想法,但是,一个女子而已,过几天,周世卿就会忘了,他便没放在心上。 “右相大人,本宫有些事想跟你商讨一下。”这时,顾锦城悄然来到周放的身边。 周放的眸色一深,当即明白顾锦城的意思。 周放将伺候周新颜的丫鬟叫过来,问道:“有没有看到大小姐?” 丫鬟回忆了一番,指了指湖畔一处角落。 “二皇子殿下,请随老夫过来。”周放领着顾锦城来到湖畔。 周新颜纤弱又落寞的身影映入顾锦城的眼中,宛如娇花照水一般。 周放的眉目含笑道:“老夫的女儿,就佩拥有全天下最为尊贵的身份。” 周家也该成为金陵城最为鼎盛的家族。 可是,顾锦城并不在乎周新颜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他只要清楚,娶了周新颜当正妃,许她凤位,承诺周放是将来的国丈,周放就会举阖府之力,助他问鼎东宫。 当然,若是周新颜自己福分薄,熬不到他入主东宫的时候,就故去,就怪不得他了。 顾锦城跟周放寒暄几句后,即是缓缓推了轮椅,朝湖边的女子过去。 周新颜正俯下身子,拾了落在的地上的粉色花瓣,一瓣一瓣地堆叠在身侧的石头上,想堆叠出心中那人的模样。 忽然间,有另一只手将花瓣放在她所叠的图样上面。 周新颜心中一慌,神情错乱地抬起眸子,便见到顾锦城笑若春风的面容。 “所谓依人,在水一方。”顾锦城极尽温柔,他的声音似是能够抚慰人心,“周小姐是不是怀了什么心事,可否说与本宫听听?” “没……没有。”周新颜忙别过眸子,用珐琅面扇挡了镀了一层绯色的颊侧。 顾锦城一看,就明白了。 这不过是最寻常的少女怀春,却不想让人看出来的模样,他见多了。 可是,周新颜怀春的对象应该不是他,因为他刚才从她的眼中看出了惧意。 “周小姐,听闻你擅诗,本宫近日做了一首诗,想请你指点一番。”顾锦城毫不气馁地靠近。 不管周新颜喜欢的是谁,他不在乎,周放也不会在乎。只要她能嫁给他,确保他与右相府的联姻就好。 “说指点,我不敢当,二皇子的诗才水平应该在我之上。”周新颜硬着头皮回道。 她稍稍转过头来,顾锦城正想开口,却见不远处有两名宫女急匆匆地往御花园走来。 看两名宫女的神情紧张,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顾锦城认得出其中一名宫女,就是带了宇文灏去更衣的宫女,不由得敛了笑容,上前询问。 “可是华国的皇长孙那边有问题?” 宫女支支吾吾了一会,不愿说。 “皇长孙是我朝贵客,你们最好实话实话,要不然,等事情闹大了,连本宫都帮不了你。”顾锦城的眉宇间沾了明显的愠色。 “二皇子殿下,奴婢方才去侍奉皇长孙殿下更衣,可是,他进去后,就把奴婢赶了出来。”宫女们像是经不住他的盘问,双双跪下,哆嗦着嗓音,“后来,裕王妃好像也悄悄地过去更衣,跟他进了同一个房间。” “然后,奴婢听到里面有些声音传出来,担心出事,就想过来,告知裕王爷一声。” 她们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路过的其他宫人听到。 顾锦城的面色十分难看,原来云长依说的惩治冯兮和,是用这种手段。 他只希望,给冯兮和点颜色,不需要动真格。他都还没得到,怎么可以容他人觊觎。 “你说裕王妃和皇长孙殿下进了同一个房间?”周新颜甚是惊讶,手中的珐琅面扇坠了地。 她的情绪格外激动,一点都不像平日里恬静的大家闺秀。 顾锦城当即懂了,这周新颜怕是对宇文灏有意。 也好,他带着周新颜过去,让她对宇文灏死心,与冯兮和交恶。 只是,他也不希望冯兮和真的跟宇文灏发生什么。 他的心思还从没如此矛盾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三章 本王要你生不如死 云长依佯装无意地与顾锦城擦身而过,在听到两名宫女的话后,心中不由得一喜。 她瞥了一眼顾锦城和周新颜,然后,轻轻道:“长依祝殿下早日抱得美人归。” 顾锦城的心中不由更为恼怒,他没有跟云长依多说,即是迅速地推动起轮椅。 周新颜这下子,跑得倒是挺快,一点都不像是一位病弱千金。 云长依看着他们两个离去的背影,唇线一挑。 随后,她已然小跑着来顾时引面前,喘着气道:“裕王爷,民女方才听说,裕王妃跟华国的皇长孙殿下出事了。” “何事?”顾时引立马从座椅上起身,一双眸中里尽是寒芒。 顾锦年立刻不安地过来,他凝视着云长依,犹豫着要不要跨出去一步。 云长依的身子发颤,如被风吹拂的弱柳一般,她怯怯地说道:“民女刚听说,他们到了同一处宫室,又是同一个房间更衣。” 此言一出,如一道惊雷般,在人群中炸开。 顾时引的眸色暗沉得可怕,众人都担心下一刻,他会不会直接将的华国使团的人全都诛杀。 冯君尧第一个站出来,拢了眉心,“不可能。” 随即,他转眸,望向顾时引,说道:“裕王爷,你要相信兮和,她不会背叛你。” 顾锦年感到分外惊讶,他问道:“长依,你会不会听错了?” 虽然他过去看冯兮和也不顺眼,但是,他倒是明白冯兮和不太可能公然在皇宫中,给顾时引难堪。 “三殿下,我只是听说而已。”云长依似是犹疑一番,随手指了前来报信的两名宫女,“还是你们来跟裕王爷仔细说说。” 其中一名宫女已是将下唇咬得发白,她过去跪下,低低道:“王爷,奴婢是带着裕王妃是到锦华宫更衣,但是,还没到锦华宫门口,裕王妃就说不喜欢被人跟着,打发奴婢回去。” “奴婢也听裕王妃的话,打算回去。可是,奴婢后来一想,裕王妃对皇宫的各条路并不是很熟,万一出来迷了路怎么办。所以,奴婢就返回锦华宫,准备在门口等着裕王妃更衣出来。” “可当奴婢回去之后,却看到裕王妃连锦华宫的门都没有进,已是去了另外一处宫室。奴婢怕她有事,便跟了过去,到了那里,才知道华国皇长孙殿下就是在那里更衣。” 冯君尧气得已经将手中的弓箭举起,对准了她们的脑袋,“你们两个要是再敢污蔑裕王妃,本少爷的箭对你们不会客气!” “冯大少爷,你先不要急着灭口。”云长依十分热心地劝着,继而,她不解地问着两名宫女,“会不会是裕王妃和皇长孙殿下事要商量?” 她一说完,另一名宫女接着说:“可是,奴婢见裕王妃和皇长孙殿下很久都没有出来,再重要的事情也不应该商量那么久。奴婢们没法,又不敢让他们发现,只能过来将此事禀告给王爷。“ 云长依微抬眸,看了顾时引一眼,细思道:“裕王爷,今日在阙楼中时,我好像就看到皇长孙殿下送给裕王妃的是一盆冰灯玉露,跟送其它人的东西不一样。” 众人顿时恍然,他们也都看见了,只是,那个时候,宇文灏给每个人都送了东西,就没有多想。 难怪他们在御花园等了宇文灏许久,都不见宇文灏过来。 他们小心翼翼地看着顾时引,默默地想着,莫非冯兮和跟宇文灏在那个时候就看对了眼,宇文灏送冯兮和冰灯玉露,是在暗指,要跟她结一段露水情缘。 他们只觉,此事被顾时引知道,冯兮和跟宇文灏要完了。 华国使团的人则是心惊胆战,他们才出使宁国没多久,若真是出现如此丑事,那他们还有什么颜面回去面见圣上。 却见顾时引敛了眸色,浑身散发着肃杀的气息,他盯着云长依,沉声问道:“安乐县主貌似很希望看到本王的王妃出事?” 希望冯兮和出事的可不止云长依,几乎是在场名门闺秀的共同心愿。 云长依被他凛冽的气息吓到,若不是因为冯兮和是他的王妃,不到最后,她是不会来惹这尊神的。 “裕王爷,眼见为实。”云长依硬着头皮,说道:“究竟有没有出事,还要等过去才知道。” 顾时引冷冷地吐出两字,“带路!” “你们两个还不快引路。”云长依指了两名宫女。 两个宫女立刻打了个激灵,引着云长依往冯兮和跟宇文灏所在宫室走去。 顾时引迈出几步后,却倏地停下,他的眼神凌厉如刀,落在云长依身上,像是在一寸寸地剜着她的肉。 “安乐县主,本王把话说在前头,若是王妃真少了一根头发,本王会先要你生不如死!” 云长依的额上渗出虚汗,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 顾锦城和周新颜已是提前一步赶到了那处偏远的宫室前,果然如两名宫女所说,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推倒在地的声音。 顾锦城的轮椅停在了门口,仍是在犹疑该要如何抉择。 周新颜的心砰砰直跳,她真的不想见到最不希望的事发生,情不自禁地跑过去,将房间的门推开。 见周新颜已经进去,顾锦城默然垂下眸子。 周新颜前脚刚跨入房间,就见到房内是一片狼藉,屏风被推倒在地,地上还散着几件衣裳。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沉浸在悲伤里。 然而,忽然间,从门边伸出一双素手,将她拉了过去。 周新颜差点惊叫,却听得那人轻声说道:“周小姐,是我。” 对上冯兮和一双清冽的眼眸,周新颜勉强平定心神,她的视线往下扫去,看到冯兮和着了藕色的织锦裙,衣裳完好,面容镇静,并不像是有事的模样,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只是,当周新颜看到从珠帘后,趔趄走出,衣冠不整,面颊酡红的宇文灏时,原先的担忧又浮上心头。 她的眼眸中透出一股浓浓的哀伤。 从一开始,在阙楼中,周新颜偶然停留在宇文灏身上的娇羞眼神,冯兮和就猜到了几分。 现在,她见周新颜这神情,还有如此积极跑过来的表现,也该明白周新颜的心意了。 “周小姐,我跟皇长孙殿下什么事都没有,请你不要听人恶意挑拨。” 周新颜转头,看她的语声平静,眼神诚挚,不似有假。 “那殿下这是……”周新颜迟疑地说着。 下一瞬,她便看到宇文灏从床幔上扯下银钩,一点都不顾惜地往自己手背上捅下去,只为了让自己清醒一些。 “殿下……” 尊贵的皇长孙殿下怎会如此?周新颜心中一疼,不想再看到他伤害自己,蓦地跑过去。 冯兮和拉住她,解释道:“殿下中了碧落香,我也没有解药。但是,我想要出去已经来不及了,若是你真为殿下好,就先听我的!” 在这个时候,周新颜已经不能多想,只感觉冯兮和是能相信的,便点了点头。 “好,我听你的。” “你先去照料殿下,别让他继续伤害自己。”冯兮和说着,已是悄然跑到一扇窗子前。 周新颜过去,不顾男女之防,搀扶起宇文灏,将他手中的银钩夺过来,扔到一边。 可是,宇文灏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对身边的女子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便一心想要夺回银钩。 在两人的争夺之间,尖锐的银钩一下子割破了周新颜的手腕,殷红的鲜血汨汨流出,染红了她的衣袖。 周新颜吃疼地皱眉,宇文灏的眼中映入大片的红,面色一僵,下意识地用手指点了一滴鲜血。 “殿下,你认得出我是谁吗?”周新颜苦笑一声,而后,她又觉得自己白问了,宇文灏大概都从没看过她一眼,又怎么会记得她。 这时,“嗖”地一下,一支长箭蓦地擦破窗户纸,朝他们射过来。 “殿下小心!”周新颜当即挡在了宇文灏身前,长箭没入她的肩胛处,让她险些晕厥过去。 门外,往此处赶来的顾时引和云长依等人,自然也看到了射破窗户的长箭。 华国使臣大惊失色,匆忙问道:“莫非这皇宫中,存在刺客?” 而后,他脚下生风一般,赶到宫室中,将各个房间的门撞开。 顾时引的双目一沉,扬手道:“给本王搜!” 大批的禁军侍卫即是纷纷出动,分头行动,前往皇宫各处搜查。 宇文灏的生命安全更重要,众人都暂先将冯兮和跟他的事抛到脑后,只祈祷宇文灏不要有事,不然,这梁子真的结大了。 “那裕王妃在里面,不知她怎么样了?”云长依看上去非常担心,故意提醒着众人。 她提起裙子,挪着莲步,欲要走进去。路过顾锦城身边时,她微微偏头,看了过去,可见顾锦城眸中也有疑色,看起来,并不知道忽然冒出的长箭是怎么回事。 云长依正思索着,却听冯兮和脆声问道:“安乐县主你找本妃?” “裕王妃,你怎么……”云长依讶然看过去,见冯兮和缓缓出现在他们面前,眼角的笑容轻盈俏丽。 见冯兮和安然无恙,她顿感失落,“裕王妃,你没事就好。” 而她的话音刚落,冯兮和的眸色渐冷,已然抬手,狠狠地在云长依脸上扇了一个耳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四章 要看猪头 “裕王妃你……”云长依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捂住一边脸颊,楚楚可怜,水眸中似要沁出泪来。 冯兮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唇瓣一勾,抬起手,又是“啪”地一声响,扇在了她另一边的脸颊上。 见顾锦年有赶过来,维护云长依的冲动,冯兮和劝道:“三皇子你不要管,不然,本妃不能保证,不会误伤了你!” 顾锦年的脚步当即一停。 “呵,安乐县主此时知道委屈了?”冯兮和冷笑着,往前走一步,逼得云长依步步倒退,“那你在背后使下三滥的招数时,怎么没想过别人会不会觉得委屈!” 似有凛冽的寒风从耳畔呼啸而过,云长依的脚底打了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撞倒在红漆柱子上,可见冯兮和这两巴掌是卯足了劲的。 众人顿觉错愕,紧紧盯着冯兮和,可见她衣裳完好,不像是有什么的样子。 那两名引众人过来的宫女,愣愣地抬眼,甚是诧异道:“裕王妃,你不是和华国的皇长孙殿下在房间里……” 她们的声音很大,试图提醒冯兮和出现在此处,即是坐实了跟宇文灏有染的事。 然而,她们的话还未说完,冯兮和已是命人,一人甩了一个耳光过去,直打得她们眼花缭乱。 “放肆,你们在皇宫里做事,怎么不懂得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道理?” “本妃跟华国的皇长孙殿下,岂是你们能够污蔑的!再敢乱嚼舌根子,小心本妃让人割了你们的舌、头!” 两名宫女一下子不敢说话了,在场的其他人恍惚了一下,而后,他们反应过来,不解地问道:“那裕王妃,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冯兮和不忿道:“不是有刺客么?本妃担心皇长孙殿下出事,特率人前来相护,以防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此事大做文章,破坏两国邦交。” 说着,她的目光幽幽地从顾锦城身上扫过,看得顾锦城略是有些心虚。 “本王的王妃为了保护华国皇长孙的安全,结果反被你们污蔑,这笔账,本王等处置完刺客之后,再与你们算!”顾时引看上去也很生气,众人抖了抖身子,觉得后果会很严重。 而且,顾时引那双如淬了冰的眸子,扫过每一个人,仿佛把他们都划入到“你们”的行列中,需要一块算账。 但顾时引转眸看向冯兮和时,眼中俨然盛满暖意,“兮和,到本王这边来。” 冯兮和一听,欣然走到了他的身边。 顾时引牵过她的手,甚是心疼地说道:“打人这种事,自己动手太费劲,让人代劳就好。本王给你安排几个人,以后就专门负责干打人的差事。” 话落,顾准带着几名身着黑衣劲装的侍卫,抱着剑,齐整地走出。 冯兮和的眸中油然浮起笑意,她指了过去,说道:“看到那几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了没?” “本妃不想看如花似玉,想看猪头。” 顾准和侍卫全都懵了一下,转头看去,这如花似玉……倒还是算吧。 随后,他们反应过来后,便裹挟了仿若来自九层冰窖的气息,一步接着一步走过去,来到了宫女身前。 一瞬间,众人都还没看到他们是怎么出手的,惨叫声即是不绝于耳。 云长依正抚着脸颊,心道,他们的内力比冯兮和要深,真要打下去那还得了。 云长依想逃跑,却见一把长剑已横在她的脖颈上。 “安乐县主,你也是属于这几个如花似玉姑娘里头的。”顾准板着一张冰块脸,友好地提醒。 这时,听得原先进去房间的华国使臣惊讶地叫了一声,“皇长孙殿下……” “还真有刺客?”其他人不禁打了个寒颤,陆续往房间赶去。 顾锦城不解地问道:“裕王妃,你既是来保护皇长孙殿下安危的,那他现在如何了?” 冯兮和没有理他,而是,朝周放走过去,委婉地劝着,“右相大人,本妃认为你不太适合过去。” 周放看着品阶比他低的一些官员都过去了,他却被拦下来,眉头不由一拧,“难道裕王妃认为老夫的品阶太低,不够资格?” 冯兮和微微叹息,无奈道:“右相大人想多了,只是,本妃奉劝你,若是看到什么令你不能接受的,你不要太惊讶。” 周放不屑地嗤了一声,“裕王妃多虑了。老夫活了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有什么是令老夫不能接受的。” 说罢,他即是拂了衣袍,走得更匆忙。 冯兮和纵然是裕王妃,可在他眼中,不过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子,顶多是在故弄玄虚。 冯兮和无辜地眨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的,跟顾时引埋怨道:“王爷,你看我都好心提醒他了,他却当我在唬弄他。” 顾时引搂过她的肩膀,柔声说着,“放心,他不把你的话放在心上,将来连后悔药都没得吃。” “你以后不要管那糟老头就好。” 周放听到此话,脊背明显得一僵。 冯兮和的颊侧荡漾起两个梨涡,顾时引被她迷晕了双眼,眸中笑意盎然,将她搂得更紧。 他真想将这小王妃带回去,再也不让她在别人面前露脸,永远只给他一个人看。 顾锦城看到这一幕,觉得分外刺眼,便迅速转动轮椅,跟在周放后面过去。 顾准率领着侍卫,按照吩咐,将云长依这位活灵活现的美人揍成猪头,回过头后,看到的还是浓情蜜意的场景。 顾准皱眉,他有些发愁,王爷如今整日沉迷于美色,这该如何是好? 周放怀揣着好奇心,大步迈入房间。 然而,当他看到倒在血泊中,伏在宇文灏身上的周新颜时,他惊讶了。 谁能告诉他,他的宝贝女儿怎么会跑来这里? 顾锦城见到插在周新颜肩胛处的一支箭后,也顿觉诧异。 “右相大人,本妃跟你说过不要惊讶。”顾时引后脚便带着冯兮和进来,冯兮和痛心疾首地回忆着,“本妃过来时,令千金已经在了,并且,甘愿舍身为皇长孙殿下挡了一箭。” “令千金这般风范,实是令本妃感到惭愧,想必,这都得意于相府的好家教。” 周放一噎,他的脸色很难看。 他就只有这么一位嫡出的女儿,都打算把她嫁给顾锦城了,如今,又让这么多人看到周新颜为宇文灏挡箭,不知顾锦城会怎么想。 “烦请裕王妃告知,小女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就要等令千金醒来之后,问她自己了。”冯兮和仿佛很迷惑地说道:“本妃已经说过,本妃赶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这里了。” “不过,本妃猜想,或许令千金是担心皇长孙殿下出任何闪失,会造成两国的误会,为了家国大义,她便是顾不上自己的性命了。” 她这么一说,华国几位原本怒气冲冲的使臣,脸上暂时缓和了下来,连当朝宰辅的掌上明珠都舍身给宇文灏挡箭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话虽如此,可毕竟是在你们宁国皇宫出的事,还是需要抓了刺客,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我们才刚来没多久,就出了这么多事,会让我们怀疑宁国的诚意。” “本王没说不给你们抓刺客。”顾时引扫了周新颜一眼,挥手道:“但是,周小姐伤势过重,皇长孙也像是受到了惊吓,应该先让御医过去给他们诊治。” 几位使臣便齐齐沉默下去。 在一旁的顾锦城沉着一张脸,明知道冯兮和说的都是假话,可他总不能说周新颜是随着他一起过来的。 一位大家闺秀如此急切地赶来关心一名男子,岂不是暴露了她的心意。 “右相大人!”周放正阴着脸,思索着如何将此事掩盖过去,顾时引悄然提醒,“皇长孙前来宁国,也是为求娶一名宁国贵女,让两国永修同好。” “依本王看,右相不如就将令嫒嫁与皇长孙好了。” 冯兮和笑盈盈地补充,“没错啊,右相大人,令嫒虽是为了大义,才给皇长孙挡了一箭,可她在之前独自和皇长孙在同一个房间中,此事传出去,对她名节有损。” “依本妃看,皇长孙殿下风华无双,令千金端庄娴雅,才华出众,放在金陵城一众名门千金中,都是极为出挑的,他们也很般配呢。” 顾锦城的眸色暗了暗,周放的额头上已蒙了一层细汗,顾时引跟冯兮和两人一唱一和,硬是让他当着华国使臣的面无法反驳。 “多谢裕王爷和裕王妃为小女着想。”须臾,周放微微垂首,无可奈何地说道:“议亲的人选,应该由皇长孙殿下做主,小女就算再出众,只要皇长孙殿下不喜欢,那老夫也不能将人硬塞过去。” “何况,小女尚无郡主一类的品阶,在身份上也配不上皇长孙殿下,怕是入不了皇长孙殿下的眼。” 周放心中盘算着,他既然只有周新颜一个嫡女,那自然要让她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虽然宇文灏贵为华国的皇长孙,但是,让周新颜远嫁华国的做法,万万不可取。 一来华国朝中形势更为复杂,他没有把握,宇文灏一定能走到最后,二来相府的根基在金陵城,多年来,他苦心经营,眼看着就成为金陵城的第一权贵,他又如何舍得放弃。 三来,最重要的一点,宁国和华国的关系不明朗,万一将来拉开战火,那相府就会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 因此,无论如何,他会让周新颜忘掉今天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五章 嗜血毒蝎 “原来右相大人是想要周小姐博得一个郡主的身份啊。”冯兮和似有所悟地转头问顾时引,“王爷,你看,能不能跟陛下说一下,满足右相大人的这个心愿呢?” 周放额头上的冷汗冒出了更多,他解释道:“裕王妃,老夫不是这个意思……” “放心吧,右相大人,陛下和太后绝不会委屈了周小姐,若是她真的要嫁给华国的皇长孙,那一个郡主的封号自然不在话下。”不等周放说完,顾时引已然开口:“本王可以跟你保证,周小姐一定会风风光光地出嫁,连带着相府都能够跟着沾光。” 周放的神思急转,这两人压根不给他反驳的余地啊。 不得已,他只好先敷衍道:“裕王爷和裕王妃一心为小女着想,老夫心领了。可是,还需等刺客的事情过去之后,等皇长孙殿下做主,总不能怀揣着满腔热情,到时,却被泼了一盆冷水。” “那样一来,相府怕是颜面尽失,小女也该羞愧地无地自容,以死明志了。” 顾时引思忖片刻,略一颔首,“既然右相大人有此顾虑,那本王就改日,再请皇长孙殿下定夺。” “带小姐回去疗伤!”周放吩咐着,他松了一口气,没有拍板定下就好。 他暗中跟顾锦城交换了一个神色,顾锦城的眉目一紧,微微点头,示意他会处理好周新颜给宇文灏挡箭的事,不让更多的人知道。 不多时,前去捉拿刺客的禁卫军陆续回来。 他们带回了几名同样是穿了禁卫军衣着的人。 禁卫军副统领上前,向顾时引禀道:“王爷,属下方才发现这两人行踪有异,才知道他们便是混在禁卫军中的刺客。” 顾时引的眸光往刺客身上扫去,询问道:“指使他们的谁?” 顾锦城本来要打算离去了,可是,当他看清这几名刺客的面目时,心中顿时一凛。 副统领微一摇头,“无论末将动用何种严刑,他们都不肯供出幕后主使。” “真不知道宁国是怎么养的侍卫和禁军,连审讯几名刺客,都不行。”华国的使臣不由地冷嘲热讽。 “金大人,你们先不必着急,依本王看,是禁卫军太过宅心仁厚,还没有真的开始审讯才是。”顾时引感到不满,随后,他斥责副统领,“对于此等乱臣贼子,绝不能手软,你们难道还不明白?” “末将知错。”副统领忙低下头。 而后,他即是沉声喝道:“将前些日子,从苗疆得来,养在南苑的毒蝎取来。” 很快的,一个红色的檀木盒子被人小心翼翼地提了过来。 众人心神剧颤,他们知道,这只毒蝎乃是蝎子之王,从小被喂猛药长大,因而,在体型上,会比其他蝎子要大好几倍。 更能令人闻风丧胆的是,它最喜欢食人脑髓。 所以,负责豢养这只毒蝎的人,都是特意从苗疆请来的毒师。 顾时引拉着冯兮和到软榻上坐下,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兮和,等会的画面,你看了估计会有些难受。” “不如,你先到外面去等着本王。” 冯兮和摇头笑道:“有王爷在,我不会觉得难受。” 她觑了一眼顾锦城,心道,若是让毒蝎食的是顾锦城的脑髓,想必,她会是喜闻乐见。 顾时引见她看上去确实没有丝毫,也就放心了。 须臾,几名刺客被人按压着跪伏在地,在他们的脖颈周围被戴上木枷。 毒师打开檀木盒子,用特制的钳子将棕褐色的蝎子取出,放在木枷上。 众人看过去,心跳速度更快,感觉眼睛见到的比听说的更为可怕。 毒蝎大概有他们的小手臂那么大,它看到眼前活生生的人脑后,似是极为兴奋地仰起了头,迅速地攀爬上一名刺客的脑袋,狠狠地蛰了下去。 只听那名刺客惨叫一声,面部表情扭曲,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 他浑身上下抽搐不已,然而,令他更加生不如死的是,毒蝎在他脑袋上蛰开一道口子。 殷红的鲜血溅到它的身上,却让它更是激动,挪动得更快,硬生生地挤入他的脑中。 脑浆如豆腐渣一样不断地迸出,有些溅到旁边几名刺客的脸上,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顾时引目光如冰,声音冷淡,他对另外几名刺客说:“你们若是执意不肯交代幕后主使,本王不介意让它去陪你们也玩一会。” 在场的其他人的心均是一抖,不禁捂住眼睛,他们觉得要连续做好几个晚上的恶梦了。 顾时引淡淡地瞥了众人一下,“有谁要是看不下去,大可以到门外候着。” 他一说罢,众人便是如同得到了解脱,接二连三地退出。 华国的使臣也看不下去,随了其他人的步伐,迫不及待地走出去。 顾锦城一开始是想留在里面的,可是,除了顾时引跟冯兮和,还有禁卫军之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也只好先推了轮椅出去。 室内的哀嚎声一阵高过一阵,众人就算退到了外面,心还是在颤抖着。 顾锦城的目光虽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可是,他的心底已是起伏不定。 周放见他搁放在轮椅背上的手在发颤,不禁好奇地问道:“二皇子殿下,你怎么了?” 他心觉,顾锦年不像是会被毒蝎吓怕的人,唯一的可能便是在那几名刺客身上。 一个猜测油然浮上脑海,周放惊诧地压低声音,“莫非他们是你的人。” “本宫无碍。”顾锦城没有正面回答,可也算是默认了。 的确,现在被关在室内,饱受折磨的几个刺客正是他的人。 在过去的数年里,他曾在城郊的一座墓穴下面,秘密地训练死士,暗中屯兵。 他们几个就是死士团中的成员,可是,他们为什么忽然会出现在皇宫,还成了刺杀宇文灏的刺客? 顾锦城思来想去,想要思考出究竟会是谁背叛了他。 但他性子多疑,对奔雷这样的亲信,说话也从来都是说三分,没有人会将墓穴的位置打探的如此清楚。 周放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二皇子殿下,你怎可如此糊涂。” “不是本宫派出来的,本宫是受人陷害。”顾锦城勉强能够沉住气。 虽然他并不想让两国言和,宇文灏在皇宫里遇袭,势必会让华国不悦。 可是,他还没有到动用那批死士的地步。 在顾锦城与周放暗暗交谈之时,大理寺卿手捧尚方宝剑,已率领一大批侍卫前来。 众人一看到尚方宝剑,皆是掀袍跪下,高喝万岁。 大理寺卿的手高高扬起,身后的侍卫即是踏着凌碎的步子,跑过来。 难道此事已惊动了昌德帝?周放替顾锦城捏了一把汗。 却听大理寺卿将目光转移到一旁的角落中,泠然道:“将安乐县主拿下!” 云长依正躲在角落里,闻言,即是打了个激灵。 顾锦城眸中的忧色散去,似是一头雾水地问道:“不知安乐县主犯了何事,不仅让张大人亲自前来,更是惊动了父皇?” 大理寺卿恭敬地抬眸,“收买刺客,趁夜偷袭华国使团的马匹,让其在进城之日,马失前蹄,险些危及皇长孙殿下的生命。” “后意图让刺客潜入皇宫,混入禁卫军,刺杀华国皇长孙,挑起两国纷争。” “不知这些罪名够不够呢?” 大理寺卿说罢,即是让人把将云长依拿下。 云长依心神凛然,怎么会这么快就查到她身上。 还有,让刺客入宫行刺的人,根本不是她啊。 众人仿佛明白了,当日,在城门口的一切,只不过是云长依自己所做的一场戏而已。 只是,后来出了意外,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了丑。 “三殿下,我没有啊!”云长依楚楚可怜地向顾锦年求救。 顾锦年当即上前一步,刚想开口,却想起在华国使团进城的前一日,云长依让他去打探宇文灏的喜好。 会不会真的是云长依所为呢? 顾锦年的脑中不由浮现出当日,云长依掉了头套的场景。 若真是,这女人真是太可怕了。陪在他身边的根本不是什么娇滴滴的美人,而是一个十足的妖婆啊。 这时,里面像是审讯完了,门被人推开,冯兮和缓缓走出。 看了下云长依,她微微笑道:“巧了,那几个刺客招认的也是安乐县主。” 云长依不可置信道:“不,我不认识他们。而且,我一个弱女子,放着好好的县主不当,没事去给自己找麻烦做什么?” “安乐县主,你可不是什么弱女子。”冯兮和接着说道:“刚刚审讯过后,本妃才发现那几名刺客原来的是月照族人。” 云长依不住地摇头,辩解道:“我在姑苏城出生,在父亲亡故后,随家母来了金陵城,再没有去过其它地方,怎么会跟月照族有瓜葛?” “说不定,真正的安乐县主早就死了,是你冒充的她。”冯兮和的笑容,像是刀子一般割着云长依的心,说出的话,句句刺骨。 云长依的面色微凝,真正的云长依确实在多年前就死了,这个躯壳内藏着是一个来自于千年来的灵魂。 可冯兮和又怎么可能会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六章 画皮 冯兮和听罢,笑道:“安乐县主是本妃的大表姐,在本妃的印象里,她是一个天然去雕饰的大美人,断不会用发套这种东西。” 当日,在城门口目睹一切的人也开始用怀疑的神色,打量起云长依来。 也是,若不是看到从云长依头上掉下来的发套,他们还从来不知道头发没了,可以用做一个发套来补救。 只是,那发套上的发丝太过于逼真,真不知道云长依是用什么做的。 华国使臣细细思量,他们就觉得这个女人当日出现在城门口不太对劲,原来存的是这般歹毒的心思。 云长依讶然失色,她不住地摇晃着脑袋,头发乌黑顺泽,发髻上的步摇在“叮当”作响。 “不,我就是如假包换的云长依,陛下亲封的安乐县主!” 而大理寺卿已是命人将她捉拿。 云长依拼命地挣扎着,一不小心她往后一倒,发套再次掉落,她凸出来的那块地方甚至有微小的白色虫子在蠕动着,有些甚至爬到她的脸上,看得人直反胃。 冯兮和不屑地嗤道:“我的大表姐不会不择手段,不会那么不要脸地同时勾搭几个皇子,更不会与月照族串通,做出饱受万民唾骂的事来!” “你就是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竟然还有脸冒充我的大表姐!” 随后,她望向顾锦年,悄然提醒:“三皇子殿下,你所喜欢的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妖婆。你竟然被她迷惑了这么久,本妃真是为你感到痛心。” 顾锦年顿觉格外瘆人,他记得,曾经对云长依说过,他喜欢她一头如瀑布般的青丝。 清晨的铜镜前,他曾拿起过象牙木梳,为她细细地梳着发髻。他的动作笨拙,时不时就会将她扯疼。 若她的头发是假的,在当时,就该被他扯落。 云长依泪眼迷蒙,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圈,却对上顾锦城冷漠的神情。 她的一双美目转到顾锦年身上,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道:“三殿下,我是长依啊,你对我说,除了我之外,你这辈子再也不会爱上其他女人,你难道忘了吗?” 在这种情况下,她顾不得避嫌,只要能得到庇护,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 顾锦年的心略为所动,眸光微漾,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云长依见他有所动容,欣喜地挤出一丝浅笑,更加努力地往顾锦年身前爬去。 众人纷纷避而远之。 这时,张德妃在数名宫人的簇拥下走来,她一看到云长依死抓着顾锦年不放,一阵怒火冒上心头,“张大人,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作恶多端,不知从哪条缝里蹦出来的怪物拿下!” 而后,在张德妃身边一名宫人,悄然跑到顾锦年耳边低语,“三殿下三思啊,她是在拖你下水。这安乐县主在你身边待了那么久,难保有心人不会去查,怀疑你也跟月照族有勾结。” “现在,你最需要做的就是跟她撇清关系,要不然,要是让陛下知道,就不妙了。” 顾锦年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又听张德妃尖利的嗓音响起,“锦年,你莫要被这个怪物蒙蔽,她就是一个害死你心爱女子,取而代之的妖婆。” “坊间传言,有一种妖婆,到夜晚的时候,会去活剥人皮,照着世间最美的女子的模样,描绘出一副皮相,从而用一张假脸勾引男人,迷惑人心。” “正如裕王妃所言,在你眼前的,根本就不是真的安乐县主,而是丑陋的妖婆。你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受害者!” 冯兮和一听,唇角轻扬,为了护住顾锦年,张德妃真是什么胡话都能说出来。 她转头吩咐道:“把里面的毒蝎子给县主……不,应该是给这个害死本妃大表姐的妖婆才对。” 众人的心已是在砰砰直跳,难怪最近金陵城中,有那么多妙龄女子被拔光头发,活剥人皮,难不成,就是这个妖婆在作祟? 顾锦年一愣,他的脚像是灌了铅一般,没有继续往前。 漫天的议论声传入他的耳中,他看到白色的虫子蠕动到云长依的嘴里,即是一阵反胃。 对,眼前的就是一个害死云长依的妖婆。他闭了闭眼,如是跟自己说道。 再睁开眼睛时,他觉得云长依越看越恶心。 渐渐的,他的脚步往后移去,云长依伸出去的双臂落了个空,眼眸中尽是一片荒芜。 “三殿下……”她仍是没有死心。 忽然间,一只硕大的蝎子蹦到了她的脸上,云长依惊恐万分地将它甩开。 “我的脸……我的脸……”她拿下双手,看到掌心尽是一片血渍时,不住地往脸上抹去。 大理寺卿皱了皱眉,已是不耐烦地命人将她捆走。 云长依的叫声渐行渐远,在场的人心有余悸,简直无法想象,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一下子就成了位老妖婆的事实。 华国的使臣对云长依怀有满腔的愤恨,敢伤他们的皇长孙殿下,她必须在人间活的地狱里,多走几遭。 众人陆续散去,冯兮和看了会,徐徐转身,却听顾锦城倏地喊住她,意味深长地说道:“裕王妃为了揪住主谋,真是尽心尽力!” “二皇子殿下谬赞。”冯兮和浅笑盈盈,不着痕迹地跟他拉开距离,“说起来,本妃还要感谢殿下的悉心教导,若不是如此,亦不会有今日。” 顾锦城的眸色微凝,总感觉冯兮和的话里行间,有着他不能理解的深意。 可是,她的眼眸清冽,在下一瞬,他又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冯兮和一眨不眨地看着顾锦城,好似真的从未与他作对。 她的猜测果然不假,在顾锦城的身后,还有人相助。 大理寺卿张丞之也是个的铁面无私,明察秋毫的人,此人能把所有祸水都引到云长依一个人身上,可见其势力不容小觑。 但是,先前在渭城时,凤沉姝就被当做是月照族奸细,被揪出来。 顾锦城与凤沉姝有所勾结的事,昌德帝还是有所耳闻的。 这回,此事一出,昌德帝必会怀疑凤沉姝的死因,从而,对顾锦城存有诺大的疑心。 顾锦城被逼急了,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裕王妃你真是给了本宫一个惊喜。”顾锦城与她对视许久,而后,敛眸道:“不知道,你是不是打算给本宫带来更多的惊喜。” 冯兮和笑靥如花,“二皇子殿下,你不会失望的。” “冯兮和,本宫看你是忘了,你本来就该是本宫的。”顾锦城的面色倏地转冷,咬牙切齿,指关节在咯咯作响。 “二侄儿,你想多了。”一个如寒冰般的声音骤然响起,所到之处,似是寸草不生。 顾时引走到冯兮和身边,温柔地牵起她的手,友好地对顾锦城说:“二侄儿,她从来都是本王的。” 接着,他转眸,问冯兮和,“本王说的可对?” 冯兮和嫣然一笑,发自肺腑,“没错,我是王爷的。” 顾锦城被那绚烂的笑容迷乱了眼,心口忽地一窒,闷得他喘不过气来。 脑海中模糊地浮现出一下画面,顾锦城感觉自己产生了错觉,不知在什么时候,冯兮和好似也曾对他真心实意地笑过。 他想到,就是他自己亲手将冯兮和推到了顾时引的身边。 若是当初,在他们成亲那天,他将她掳走,直接占为已有,将她捆绑在身边,或许就不会是如今这样。 顾时引见顾锦城的目光就这么落在冯兮和身上,顿觉很不高兴。 他用宽大的衣袖挡住冯兮和的脸,沉声道:“对了,本王还不介意告诉你,你所想要的那个位置,永远都得不到。” 说罢,他即是携着冯兮和,转身就走。 “兮和,以后离他远一点,若是本王不在你身边,他来纠缠你,你就放狗,放蝎子,出了事,由本王负责。” “王爷放心吧,这种人渣,我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又怎么会让他靠近。” …… 两人的窃窃私语传入顾锦城的耳中,顾锦城的面色更为难看。 他只觉顾时引的话如同魔咒一般,落在他的心头,没病的双腿已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周放还未走远,他看到顾锦城这副模样,略为担忧。 只是,他还没完全转过身,路过他身边的冯兮和小声地劝道:“二皇子殿下快不行了,本妃劝右相大人,还是尽快找好下家吧。找谁都比找这种半条腿迈进棺材的人强啊。” 当然,仅凭这一回,顾锦城还没那么容易垮,她只是给周放敲个警钟而已。 周放的脸黑了大半,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顾时引紧接着又道:“本王可以保证接下来,会让二侄儿惊喜连连,右相大人若是执迷不悟,本王也是不会对相府手下留情的。” 见周放已是郁闷得不行,冯兮和的黛眉轻挑,“好了,右相大人,令千金受了重伤,你在这耽搁了这么久,也该去瞧瞧了。” “老夫告辞。”周放也不去关心顾锦城了,匆匆告退,但是,他不忘说道:“老夫不希望小女往后难做人,恳请裕王爷和裕王妃不要跟皇长孙殿下面前多提今日一事。” 冯兮和略是愕然,周放这是多不希望巴结上华国皇室啊。 但是,他们毕竟是外人,不好干预,便同意下来,“我们可以不说,只是,有些事情不是右相大人你能勉强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七章 情丝如麻 宇文灏清醒过来的时候,冯兮和与顾时引已经来看过他了。 手背处传来丝丝痛意,他低头,便看到自己手上缠了一圈白色的绷带。 这印象倒还是有的,他当时险些克制不住,只能拿尖锐的物件来让自己清醒一些。 “在本宫昏迷的时候,是不是还有人来过?”宇文灏起身下榻,迷迷糊糊中,他记得好像有位姑娘在他耳边婉转低语。 侍奉他的宫女回忆了一番,便道:“裕王爷和裕王妃来过,但是殿下当时还没有醒,裕王爷就吩咐奴婢们好生照料殿下。” “除了他们,就没有其他人来过吗?”似是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测,又问了其他的使臣,“本宫在更衣之时,可否有人进去?” 使臣想了想,即是一脸沉重地说道:“来了刺客,不过,殿下放心,幕后主使已经被查到了,现在正在天牢里等候发落。” “微臣绝对会追究到底,让她痛不欲生。”他将周新颜为他挡箭一事忽略了。 在他看来,宁国的皇宫里出了刺客,周新颜为他挡箭,也是应该的,宇文灏不需要知道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原来是出了刺客。宇文灏回想着,难怪他的脑海里会有一大片的血泊。 “那幕后主使是何人?” 使臣义愤填膺地回道:“正是宁国的安乐县主云长依,那天城门口的惊马一事,也是她一手操纵的。” “真没想到,她是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原来是安乐县主。”宇文灏倒是没有感到太惊讶,在姬十六与棋守言比试时,云长依采用那种下三滥的招数时,他就明白她并非像表面上那么纯洁善良。 只是…… 他又是疑惑道:“一名无依无靠的小女子,真的有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对我们的马匹做手脚,又能在皇宫之中安插刺客?” “殿下,她可不是什么无依无靠的小女子。”使臣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似要将云长依扒皮抽筋,“她就是月照族混在宁国的奸细,接连勾引了好几位皇子和股肱之臣,靠着他们,她能做到那些也不足为奇。” “月照族奸细……”宇文灏似是恍然,接而,他思绪一转,想起了一些事,便问道:“裕王妃也回去了吗?” 使臣点头,宇文灏便道:“听闻安乐县主曾跟裕王妃在金陵城办了一处善堂,利用善堂所筹集到的金银,借了受灾之地的当务之急,又在在宁国境内推崇女学,在科举考试中开设女科。” “改日,本宫也要去那处善堂瞧瞧,待回华国后,开设这么一处善堂也不失为一项善举。” * 顾时引跟冯兮和在见过昌德帝,把事情的原委都交代了之后,便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宽阔的甬道上,他们的马车与姬十六的不期而遇。 冯兮和撩开马车前的帷裳,笑道:“姬公子的身体可还有恙?” 姬十六拱手谢道:“多谢裕王妃关心,草民已经无事。” “那就不耽误姬公子了。”冯兮和徐徐将帷裳放下,“但是,姬公子这段时间,可要对右相府上心一些。” 姬十六微一颔首,继而,他即是让车夫驾着马车来到了皇宫外。 孤帆早已在外等候,遥望着他,便小跑着过来。 她一听说姬十六在跟棋守言比试时,晕了过去,心急如焚地赶了过来,在皇宫外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 “十六,你看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天心楼的蜜饯。”孤帆的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将一包油纸包着的蜜饯递了过去。 姬十六的面色一凝,他犹疑着,没有去接。 待拉了孤帆上马车后,他劝道:“你以后不必再守着我了,你也有你自己的喜好,应该到金陵城外的地方走走。” “十六,你是什么意思?”孤帆没想到等了半天,却等来他这句话,脸上灿烂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地无影无踪。 姬十六偏过头,眸中无波,静若幽潭。 他长吸了一口气,终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声音如水般沉静,“孤帆,离皇城远一点,去找一个真心待你的人,平凡却能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才是你该选择的路。而不是一直守在我这个废人身边。” 孤帆手中的蜜饯悄然落地,她心中一凉,眸中浮起朦胧的雾气。 “你是因为要跟钱大小姐成亲了,觉得我碍事,才急着让我离开吗?” 姬十六敛了容色,没有否认。 兴许让她这么以为也不错。实际上,他从来没有打算过娶任何一位女子。 与钱绯绯定下亲事,不过是在比武招亲时,他不希望钱绯绯嫁给赵初那样的人,亦不希望钱绯绯饱受千夫所指。 他从出生开始,就处于漩涡之中,加上身染寒毒多年,这一生,怕是永远都无法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撑多年,或许明日就会是他的终点。 既是如此,他不想要拖累任何一个无辜的女子,陪他淌入浑水之中。 他沉默了半晌,孤帆也凝视了他半晌。 随后,孤帆的脸上,却绽一抹轻盈的笑容,仿若天边的晚霞。 “十六,我守了你那么多年,突然就离开你了,我怕我会不习惯。而且,父亲生前那么喜欢你,我要保你平安无事,不然,以后,我会没有脸去地下见父亲。” 姬十六听罢,心神微荡,刚想开口,又听得孤帆说道:“至于你喜欢谁,要娶谁,我不管,我也不会妨碍你们。你尽管放心好了。” “等将来,存留在你身边的危险被除得差不多了,不用你说,我也会远远地走开。” “我就这么一点微薄的心愿,十六,你不许拒绝我。” 姬十六垂下的眼睛里,一丝涟漪已然泛起,他想再说点婉拒的话,可是终究没有说出口。 天色已晚,却无半点星光。 半空中遍布着细密的雨帘,马车渐行渐远,马蹄踏过水潭,有水花飞溅而出。 皇宫城墙上,观星楼中,一名小太监在为昌德帝打着伞。 昌德帝的双手倚在城墙上,瞭望着姬十六远去的方向。 他的眸色深沉,看了许久,直到姬十六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也没有回去。 张德妃陪在他的身侧,不解地问道:“陛下,你在看什么?” 昌德帝没有回答,片刻之后,他低声道:“是不是快到清明了?” 张德妃微微错愕,点了下头。 昌德帝听后,蓦地转身,说道:“朕今晚在御书房,没有朕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张德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望了望城墙之外,一股寒意不知不觉地爬上她的脊背。 “母妃,你怎么了?”顾锦年觉得张德妃的面色不太好看,不由关切道:“若是身子不舒服,儿臣马上为你请太医。” 张德妃抬手抚额,努力收起心中的恐慌,挤出一抹笑容。 “母妃只是觉得你长大了,有些太过高兴。”她敷衍道。 而在她的心中,莫名的骇意却是一波接着一波。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姬十六很眼熟,他的出现,会对顾锦年造成致命的打击。 对于姬十六的真实来历,她必须尽快让人去调查清楚。 * 昌德帝来到御书房之后,将所有人都遣出去,只留下了一名掌事太监在里面。 他在成排的书架上,翻找着什么东西,已找了半天。 掌事太监无奈地劝道:“陛下,还是由老奴代劳吧。” 昌德帝没有理会,继续一得劲儿地搜寻。 找到了! 不多时,他的眼眸骤然一亮,将一副落了灰的卷轴,从夹层中取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卷轴放到堆满奏章的御案上,缓缓打开。 落入眼中的一名身着霓裙,在皑皑雪山中,俯身采撷雪莲花的女子,看起来,宛若仙子一般。 然而,她的脸上没有五官。 昌德帝倍加珍惜地抚过女子的脸庞,喃喃念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掌事太监一见,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跟在他身边多年,自然明白画卷上的女子就是先皇后。 他望了一眼昌德帝,心中不住地叹息着,先皇后当年太过悲惨,因为巫蛊之事的发生,她死后,无法葬入皇陵,只能草草葬于荒郊野岭的一座孤坟之中。 而前太子被打入天牢后,不久后就过世,昌德帝连他的尸首都未曾见到。 掌事太监想着,又暗自叹了一声,为惊才绝艳的前太子感到惋惜。 夜色幽深,细雨仍是不停地在飘落,似是落在人的心中,激起无尽的愁思。 在昌德帝追忆往昔之时,荒郊野岭中,一位面带黑色提花面纱的女子站在一处坟茔前,手中攥着几炷香。 下雨天,不易烧香,可是,她固执地点了好几支香,插于坟头。被雨熄了,她便是再次将其点燃。 如此循环往复,站在她身边的婢女,小声提醒道:“夫人,已经很晚,我们该走了。” “原来天已经黑了。”那名女子悠然抬眸,回头,看了看无名墓碑,便道:“走吧。” 她们回了金陵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八章 顾子裕,我怕苦 这日,冯兮和听闻老国公冯敬的病情有些好转,便和顾时引,带了木兰幽前去冯国公府。 自从木兰幽回了金陵城之后,她就过来给冯敬诊治。 在她的诊治之下,冯敬的病也有了些许气色。 顾时引在刚进冯国公府时,就被阮昭明以议事之名,邀请到正厅中去,冯兮和就跟木兰幽去了冯敬的房间。 在病榻前,看着木兰幽从冯敬的太阳穴中取出三根极细的银针时,冯兮和甚是错愕。 木兰幽解释道:“这是三针会顶,国公爷早年带兵打战时,就受过伤,有心之人将银针置于他身体上的几处穴位中,不管开什么样的良药,都无济于事。” 冯兮和微点头,“难怪这么多年来,外公的病一直都没有好转。” “只是,会是谁给他下的针呢?” 木兰幽转过眸子,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就说道:“不应该是安乐县主吗?” 冯兮和思忖片刻,否定了这个可能。 云长依的生母冯若兰只是一名庶女,冯若兰是在死了丈夫的情况下,死皮赖脸地回到娘家。 虽然冯若兰伪装成了一名欲要为丈夫守节的贞洁烈女,才得以重新踏入国公府的门,可在国公府的大部分人心中,到底是看不起她们母女的。 初来国公府的时候,她们根本就接近不了冯敬。 按照云长依的作风,也不可能在还没站稳脚跟的情况下,就急着对冯敬动手。 冯敬见她有所深思,眸中浮起些许笑意,“丫头啊,既然外公这病都好了,你就不必为外公操心。” “你也该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了。” “自己的事?”冯兮和感到不解,她又没病没灾的,需要操心什么。 “当然是你跟裕王爷的事啊!”只见冯敬的在木兰幽的搀扶下,略略支起身子,打趣道:“外公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抱上外曾孙。” 冯兮和愣了一下,颊侧当即浮上一抹红晕,她咬着下唇,有些尴尬地说道:“外公,这……不着急……” “怎么不着急。”冯敬拧了眉,依然固执己见,“外公就是想抱外曾孙了。” “你还想不想让外公痊愈了。一日不抱到外曾孙,外公的心情就一日不好,心情不好,这病自然就跟着好不起来。” 这哪跟哪,冯兮和郁闷了,木兰幽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随后,冯兮和的目光瞥向木兰幽,笑道:“外公,抱外曾孙的事,你可以先放到一边,可以先想想抱曾孙的事。” 冯敬闻言,眼眸微转,看到木兰幽时,面色略是一沉。 而后,他叹了一口气道:“希望在外公的有生之年,外曾孙和曾孙都能抱到。” 冯兮和只觉他这话说的分外伤感,忙地应承下来,复又宽慰了几句。 他们的对话,悉数传入了前来探视的阮昭明耳中。 阮昭明刚走到门外,一听,顿觉有理,便又匆匆转身。 过了半天,冯兮和带着千允,回到揽月阁,故居重游时,看到中间的黄梨木桌子上,摆放着一碗乌黑的药汁。 药碗上冒着热气,看上去,像是刚熬出来的。 阮昭明后脚就踏入了房间,看到冯兮和,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说道:“兮和,快,把这药喝了。” “父亲,你不是找了裕王爷议事吗,怎么有空来找我?”冯兮和微蹙黛墨。 阮昭明沉重地叹了一声,“为父倒是想找裕王爷议事,可是,他不给为父这个面子呀,进了正厅,连杯茶都没喝,人就不见了。” 说着,他的心思又放到熬好的药上,“先不管裕王爷了,你听为父的,先把这药喝了。” 冯兮和犹疑地问道:“什么药?” “送子药。”阮昭明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这是之前,程莲心嫁给为父时,赵老太太送给她的,是从一位神医那里得来的生子秘方。” “据说,宫里如今正得宠的几位娘娘,都是用这种生子秘方,才诞下的皇子龙孙,很有效果的。” “只可惜,程莲心还没熬到怀上孩子,就先作茧自缚了。” 冯兮和一噎,差点没气得将药碗给摔了。 随后,她深吸了几口气,语重心长道:“如此良药,我受不起,还是由父亲自己享用吧。” 阮昭明一瞪眼睛,正色道:“兮和,为父都是为了你好。” “虽然你如今是裕王爷的正妃,可不生个儿子,没法保住地位。万一将来,裕王爷再娶了哪位名门闺秀,人家抢先一步,先生下儿子,母凭子贵,那你正妃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为父还指望你在裕王府顺风顺水,帮衬着为父些。可不要还没帮衬到,就先被人挤下去。” 冯兮和听罢,再度怀疑人生,阮昭明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内宅中的妇人一样。这侧妃的事都没影,他就替她着急了。 “父亲,我不想喝药,你拿回去吧。” 她不喜欢喝药,以前有什么病痛,宁愿忍着都不愿去服药。 阮昭明却执着道:“兮和,你得听为父的,忍一忍,把这药喝下去,然后,回裕王府时,也带一些回去,记得每天都要喝上一服。” 然而,他的话刚一说完,顾时引阴沉着一张脸,已然步入了房间。 “尚书大人想强迫兮和喝药?”顾时引轻扣住药碗,那药的味道很不好闻,他皱了下眉。 “王爷,微臣寻了你很久,都没找到你……看来还是先找兮和,才会比较容易见到你。”阮昭明愣了愣,而后,说道:“没有强迫,微臣只是希望兮和能够尽快为王爷添丁。” “是么?”顾时引没什么好气,他转眸问冯兮和,“你想喝吗?” 冯兮和连连摇头,拽住他的胳膊,嘟囔道:“顾子裕,我怕苦。” 阮昭明不由斥道:“兮和,你怎么能直呼王爷的小字呢?” 下一瞬,见顾时引瞪了他一眼,阮昭明立马噤声。 “怕苦就不要喝了。”顾时引将药碗推开,头也不转地吩咐阮昭明,“烦请尚书大人先出去。” “是。”阮昭明唯唯诺诺地退出去,走之前,仍然惦念着送子药,苦心婆心地劝着:“兮和,不要浪费这么好的药。” 顾时引微转头,看着药,陷入了深思中。 “你刚说了不要我喝药的,不能反悔。”冯兮和心情忐忑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本王怎么会反悔。”顾时引回过头,潋滟凤眸中盛满星芒,他忽地凑近冯兮和的脸颊,吓得冯兮和缩了缩身子。 “毕竟本王相信自己的能力,又怎么会委屈娘子去喝这么难闻的药。” 一边说,他的手滑到她的衣襟处,已是猛然一下扯了下去。 冯兮和咽了咽口水,看着他如狼似虎的目光,她心想,宁愿去喝药。 于是,她捂住前襟,伸手掏过药碗,抿了一口。 “我觉得这药味道其实还不错。”冯兮和用帕子拭去唇角的药渍,昧着良心说道。 顾时引十分配合说道:“那我们就更不能浪费这么好的药。” 他的手放到她的腰间,已是揽了她入怀。 “子裕,我觉得姬十六跟棋守言对弈的那千古残局还挺有意思。”冯兮和瞧了眼外边的天色,笑盈盈道:“现在,天色还早,我们也来研究一下那盘没下完的千古残局怎么样?” 顾时引默然颔首,反正他的小王妃就在眼前,怎么都别想逃出去。 棋盘很快就被摆到两人的中间,冯兮和倚靠在软榻上,捻了棋,反复思量。 她微垂螓首,避开顾时引的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有关顾锦城的情况。 顾时引也十分耐心地回答她。 冯兮和才知道,原来这几天以来,顾锦城的在各个环节都出了些许差池。 几日前,渭城被拘捕起来的太守和小吏都纷纷跳出来,称是受了顾锦城的指使,多年来,帮顾锦城敛了不少的财。 被幽禁在城郊的赵无涯也忽然冒出来,称是为着顾锦城养兵,因而,赵家过去所养的士兵数量会超过朝廷规定的数量。 就连在皇宫中,为昌德帝诵经祈福,欲要成仙的寂然大师,也蹦出来,说二皇子乃是不祥之人。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事,顾锦城忙地焦头烂额。 冯兮和心道,难怪这几天,顾锦城那边没有什么动静。 不知不觉中,已是到了晚上。 冯兮和的唇边蔓开一点点的笑意,将一枚白棋放下。 青蛙,要用温水煮着才有意思。 须臾,顾时引抬目,徐徐问道:“兮和,能不能告诉本王,你为什么那么恨顾锦城?” 早在初次见面时,他就觉察到她对顾锦城,似乎怀有一种强烈的恨意。 而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恨,顾时引隐隐地感觉,冯兮和与顾锦城之间,应该还有一段他所不曾了解,也无法探得的过往。 他的心顿时有些烦躁。 冯兮和犹疑了一下,对上他的视线,“有些事情,说出来,你也会觉得荒唐,等过些时候,我再告诉你。” 把重生的秘密说出来,任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她还不明白顾时引能不能接受。 “正巧,等段时间,本王就可以带你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顾时引一怔,粲然笑道:“本王有样东西要送给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本王也急着抱孩子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冯兮和好奇道:“国公府门口?皇宫?还是城门口?” 她记得,那个时候,她刚重生,从郊外灰头土脸地跑回来,十分狼狈地见到了他。 那段回忆并不美好,而且,她当时要嫁的人是顾锦年。 她不太希望顾时引记得。 “都不是。”顾时引轻声否道。 她不记得还有其它地方了啊。冯兮和可以看到他的眼中透着几分寂然,愣愣地低下头,继续跟他下棋。 千允敲门进来,为他们点了铜灯,让棋盘映着荧荧的灯火。 冯兮和只着了一件单薄的锦裙,须臾,一阵寒风忽地从窗缝中吹入,使得她打了个哆嗦。 千允的身子一转,正想要为冯兮和取一件衣裳过来,却见顾时引将身上的外袍解下,为冯兮和披上。 冯兮和顿觉寒意散去,她微一抬眸,便见他的眸中的透着一股玩味,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别着凉,冻坏了身体就不好了。本王也急着抱孩子。” 千允听罢,窃笑着,过去阖了窗子。 冯兮和咬唇,垂下眼睫,心不在焉地跟他对弈。 王爷很高傲,王爷很无耻,王爷的宠爱如毒药般,渗入骨髓,让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该你了。”不多时,冯兮和漫不经心地放下一之,自觉棋艺不佳,可是,跟顾时引比起来,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因为,她从来没见过顾时引下棋。 却见顾时引就慵懒地斜靠在软榻上,轻轻松松地将黑棋放下,直接截断了她的后路。 冯兮和发愁了,半天,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 顾时引一抬眸,便看到在昏黄的灯火下,冯兮和这玉指捻棋,踌躇不下的模样,似乎对他有异样的诱惑力。 于是,他的眼中跳跃出几簇火苗,身子微微前倾。 冯兮和终是想好了下一步,正想将棋子落下,可是她忽然察觉到一股迎面而来的炙热气息,一时失神,不小心将手中的棋掉到了地上。 千允一瞧形势不对,立马闪身出去,把门给他们带上。 冯兮和讪讪地指了指棋盘,“王爷,这盘棋还没下完呢。” 顾时引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拂衣袖,将棋盘连带着所有棋子挥落到地上。 冯兮和的眸光闪烁,心头一跳,忙道:“你不想赢了?” “要什么输赢,本王要你!”他将她抵到软榻上,眼睛微眯,声音低沉蛊惑。 “你个禽兽!” 千允在门口听到里面传出来令人心惊肉跳的声音,踩着碎步,远远地走开。 她要去告诉远影,今晚需要在国公府留宿了。 王爷真是逮着一点机会,就不放过…… 冯兮和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感到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也不知道,昨天顾时引为什么那么狠,几乎想要将她揉入他的骨血中。 冯兮和在心里咒骂几遍之后,下榻趿鞋。 她往冯敬的院子走去,而在路过阮昭明的书房时,看到木兰幽打开书房的门,从里面走出,手中拿着一个红漆托盘,盛了一个空碗。 冯兮和不由疑惑道:“嫂嫂,这么早,你来找父亲?” 木兰幽微点头,垂目看了眼空碗,叹道:“乍暖还寒的时节,最容易害病,尚书大人昨天晚上就受了点寒气,我来给他送点驱寒的药。” 冯兮和的视线瞥向书房,心道,昨天,阮昭明来给她送药时,还生龙活虎的,怎么转眼间就受了寒气呢? 她正想着,忽觉一阵晕眩,身子恐要不支般,往地上倒去。 “兮和,你是不是不舒服?”木兰幽伸手扶住她,手指搭到她的手腕,“可是,你的脉象平稳,我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大概是你这阵子太过操劳,需要好好休养,我等会也再给你开些调养的药。” 她太过操劳?冯兮和郁闷地想着,顾时引什么都不让她亲自动手,就差将她当成孕妇对待了。 “嫂嫂,我觉得好多了,你不必给我开药。”下一瞬,冯兮和又觉得缓和过来。 大概像木兰幽说的,乍暖还寒的时节,会有些不适。 冯兮和跟木兰幽在府中转了一会,便带上冯清玥,去逛集市。 街道上,熙熙攘攘,冯清玥很兴奋,她在一处堆叠着各色首饰的小摊前驻足,拿起一串由一颗颗象牙组成的手链,把玩着。 “冯清玥貌似也是一位大姑娘了。”木兰幽似是感慨道,她跟冯兮和站在她的身后,面色古怪。 冯兮和点头吩咐,“是啊,已经到了该出阁的年纪。等操办完你跟大哥的婚事后,就该轮到她了。” 木兰幽若有所思,“那可千万要给她找一位好人家。” …… 还流连在首饰摊前的冯清玥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她们两个给卖了。 街上时而有马车经过,她们站在中间有些挡道,冯兮和即是拉着木兰幽往后退了退。 一辆装饰普通的马车在过去后,有一双手拉下了窗子。 “冯兮和,真是冤家路窄,本宫竟没想到在这都能碰见你。”泛着琉璃般光彩的眼眸中透着一丝愤然,顾锦城的手牢牢地打在车壁上。 “二殿下,属下一直都觉得这个女人信不过,或许,从一开始,她对你就不是真心的。”奔雷终于将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顾锦城温润的眸子一凝,心道,冯兮和的过去,他了解得一清二楚。 若是她从一开始,就抱着别样的心思,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然而,在过去,她就跟仰慕他的诸多女子一样,每当他一靠近,就会开心得不得了,也会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而玩一些欲擒故纵的把戏。 她的表现那么真实,让他如何相信,这一切都是假象。除非,她藏着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顾锦城想了想,觉得,很有可能是顾时引的原因,就是顾时引软硬兼施,让她变了心。 这位皇叔,最近貌似逼他也逼的挺紧的。 顾锦城的眼眸中透着股狠劲,他需要加快步伐,尽快将一切都夺过来,到时候,他绝对会把冯兮和永远地囚禁在身边,让她尝尝背叛他的滋味。 奔雷看着他的神色,知道他对自己的话上了心,他担心顾锦城太过激动,便转移话题说道:“二殿下,属下认为安乐县主如今虽然身陷囹圄,但是,她还是有点用处的。像之前,二殿下训练死士时,她就提供过不少兵器,那些可都要比现今天下最强的兵器还要厉害。” “你是想让本宫搭救她?”顾锦城不屑地嗤道,在渭城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弃云长依了。 本来都以为她葬身在渭城了,没想到,她的命那么硬,不仅活着回来,还又搭上了他那位情痴一般的三弟。 奔雷摇头,低声道:“属下只是觉得,二殿下大可以在安乐县主临死之前,将她所有的珍奇异宝都套过来,不然,她就要将这些全都带到棺材里去了。 “其实,她的那些东西,是不可能完全被我们套过来的。”顾锦城寻思着,他从来都觉得,云长依好像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就像冯兮和在皇宫时所说,云长依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老妖婆。 那些东西之所以那么神奇,还得益于云长依与众不同的头脑。 奔雷固执己见,“二殿下,就算只能套一点,所带来的改变就已是莫大的了。” 顾锦城微一颔首,即是道:“嗯,本宫是该见她最后一面了。” 他将窗子放下,马车渐渐远去。 冯兮和她们还在陪着冯清玥挑选饰物,挑了半天后,她们又来到了脂粉铺。 “哎,你不觉得奇怪吗?”几位刚从脂粉铺出来的市井妇人在交头接耳,“之前,城中时不时就会出现活剥人皮的事,可最近几天好像消停了。莫非作案的那个人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 “重新做人哪有那么容易,搞不好,是得罪哪位大人物,或者遭到了天打雷劈。” 冯兮和默默地听着,心想,那是因为作案的人,如今正在大牢里蹲着,将十八般酷刑都轮了一遍。 可即是如此华国的使臣仍然觉得不解恨,打算要将云长依千刀万剐。 云长依命不久矣,可冯兮和认为,顾锦城是一个不将人最后价值不榨干就不会罢休的人。 他们这边,难得来了一个不同时代人,冯兮和认为,云长依死了,会有些可惜。 可她不会同情云长依,这人留在世上,就是个祸害。 顾锦城想要见云长依最后一面,云长依也整天想着要从牢里出来,她不介意帮他们一把。 这天晚上,万籁俱寂,家家户户都闭上了门。 而在城中偏僻的一处宅院外,一双满是伤痕的手,徐徐攀上了藤萝缠绕的墙壁。 任谁也无法想象,这双手的主人,在过去,曾是全天下女子歆羡与嫉妒的对象。 “二皇子殿下,你在哪里?”云长依的衣裳破烂,浑身上下,已无一点完好的肌肤。 她眼睛往四处瞥去,入目除了几处屋舍之外,还有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章 送下地狱 须臾,一袭洁白,不染一丝尘埃的锦衣落入云长依的眼中,云长依艰难地抬起眸子,看到如谪仙般的男子在踱步而来,他笑如三月里的春风,眸光似水。 云长依微愣,收回了攀着壁面的手,顿时想起来,在初次相逢时,他看她的眼神,也是如此温柔。 那是四年前的事,在那个时候,她跟冯若兰来到冯国公府已经有几年,她将顾氏皇族都打探得差不多了。 在投奔顾时引无路后,她一眼就相中这个幼年丧母,看似云淡风轻的二皇子,因为她明白,二皇子顾锦城不是一只闲云野鹤。 她费尽心思,打探到顾锦城常去秋风楼。 于是,秦淮河畔,靡丽的灯火中,她换上一身仙女裙,蒙了一方轻纱,顶着花魁的名头,于勾栏中,翩然起舞。 此舞翩若惊鸿,当即令在场所有男子惊为天人,亦是成功地让在房中与人议事的顾锦城走出,将目光锁定在她的身上。 顾锦城让秋风楼的老鸨去打听她的身份,她却装作落荒而逃,在半路上,故意留下一只绣鞋。 顾锦城就是凭着那只绣鞋,找到了冯国公府。 他以探视冯敬的名义入府,在国公府的柴房中见到她,她羞赧一笑,他温柔以待,像是在她身上倾注了无尽的深情。而她明白,他当时的想法,不过是想将她当成尤物,献给他的父皇。 之后,他们就有了来往。 她慢慢地在他面前,绽放光芒,让他知道,她留在他的身边,会有更大的作用。 他确实对她感到惊讶,改了主意。 她以为,凭借着她的才貌,以及了解这个时代众人不可知的事,就能跟他携手走上最高位,俯瞰众生。 岂料,一晃四年,他们竟是在这阴暗狭长的小巷中,如此相对。 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二皇子,俯视着他,而她已是一名濒临绝境的阶下囚。 …… “二皇子殿下找我何事?”云长依星眸璀璨,收回神思,理了理鬓发,不管在何时,她都想要保持光鲜亮丽。 顾锦城看着她脸上数道纵横交错的疤痕,以及从未结痂伤口中爬出来的虫子,胃中即是一阵翻江倒海。 可他没有说破,仍然挂着和煦的笑意,微微俯下身子,“长依,你曾经说过,你会将你知晓的所有兵器都画在图纸上,当成大礼,送给本宫。” “告诉本宫,那些图纸现在在哪?” 云长依瞬间恍然,她的膝盖处有些无力,便斜靠在墙壁上。 她讽笑道:“呵呵,没想到,我这个将死之人,对殿下你还有这么大的用处。” “不,只要你说出来,本宫可以保你一条性命。”顾锦城的眸色依旧是十分温柔,一池清波在微微晃动着,他的声音也如溪水般汨汨而流。 云长依笑得更大声,也让她的面目更为狰狞,如厉鬼般。 “二皇子殿下你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对你有用时,你会有百般的温柔和耐心,一旦被你利用完,你就会跟换了人似的。” “殿下,你对每个女子都是这个样子吧?实际上,我就算告诉了你,你也不会真的保我性命,而是让我死得更快。” 既然她都说了出来,顾锦城也不继续跟她耗着。 “你若是如实交代,本宫同意不会让你死的那么痛苦。”他的面色骤然转冷,眼中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 云长依看在眼里,笑得凄厉,“我不相信二殿下,但是,我就问二殿下一个问题,二殿下若是能够回答我,我就告诉你那些图纸的下落。” “什么问题?” 只听云长依缓缓道:“我陪了二殿下那么多年,有件事情始终不太明白,二殿下你那么想要入主东宫,登上高位,除了你有一颗野心之外,另外的原因是什么?” 她可以明显感受到,顾锦城的有些做法很矛盾,他既然是当宁国未来的帝王,这江山是他的,那他应该是要做对宁国有利的事情。 可顾锦城所做的很多事,都在暗里耗尽国力。 顾锦城的瞳孔一缩,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前,像是一个歃血罗刹般。 “因为,本宫恨他,要倾覆他的江山!” 他不介意说出这些,因为不用多久,云长依就会永远闭上嘴巴。 云长依的脑中轰然一响,灵光惊现,几年来没弄清楚的事,在这一刻,一下子就明朗了。 “可那个人是你的父皇啊!”云长依冷冷地笑了一声,复又说道:“二皇子殿下你费尽苦心地将我从天牢里换出,果然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但是,我向来喜欢食言,所以,就算你回答了我,我也不会将藏图纸的地点告诉你,永远都不会!” 顾锦城的眉宇间拢了愠色,他不屑地冷嗤:“既然如此,那云长依,我们就再见了。” 可下一瞬,他就意识到她话里的不对。 “你说,本宫将你从天牢里换出?” 他虽然想知道那些图纸的下落,但他没有必要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起初,他收到云长依的来信,还以为云长依在外面留了些势力,毕竟除了他跟顾锦年之外,云长依跟诸多王孙也有或多或少的牵扯。 糟糕,顾锦城环顾四周,听得脚步声在朝他接近,火光自四面八方亮起。 他的身形当即一转,隐匿到了一处黑暗的角落。 云长依看到他的反应,心中已是了然。 她在心中冷哼,顾锦城,想不到你也有被人算计的时候。 早在被人带来此处时,她就觉得这不像顾锦城的作风,但她一开始,刻意不说,是为给自己留一个逃生的机会。 自从她被打入天牢后,曾向昔日里有来往的王侯贵胄求援,但那些平时里对她表露真心的男子,对她就像对蛇蝎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所以,她只能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走出天牢。 云长依心思微转,往墙壁上一点点地攀爬着,想要先进这户人家躲起来。 然而,当她爬到墙垣上时,婴儿啼哭声猝不及防地再次响起。 云长依心中依惊,颤抖了一下,即是从墙头摔了下去。 她的额头磕到一块大石头上,手伸过去一模,发现全都是血。 她这一摔,动静可不小,这家的主人以为遭了贼,忙拿着笤帚追了出来,左邻右舍也都纷纷过来帮忙,对着云长依又踢又打又骂。 须臾,有人提了灯笼,看云长依的脸,即是被吓了一跳,眼前这个怪物不仅面容丑陋恶心,头发也差不多掉光了,就跟个旱魃差不多。 “这个丑八怪是不是就是每天晚上跑出来,剥人皮,拔人头发的那个怪物?” 其他人越看越觉得像,打的更凶猛。 冯兮和跟顾时引在屋顶上看了很久的月亮,看到院子里喧嚣的一幕,冯兮和的眼眸眯了眯。 云长依,下地狱吧! 如今你所遭受的一切,全都是因果报应! 方才,顾锦城与云长依的对话,她也都听到了。 她转头问顾时引,“原来在顾锦城的心中,那么憎恨陛下,以至于要颠覆这片江山,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顾时引的眸色微黯,让冯兮和靠到他的肩上,“先跟本王回去,这件事,有空,本王再好好跟你梳理一下。” 他们已经在屋顶上待了很久,待到月亮都隐退到乌云后,实在是没有兴致了。 “带我下去。”冯兮和却很有精神地勾了勾手指,视线一直流连在处在被人打骂状态中的云长依。 顾时引根本不理会下方情况如何,他揽着冯兮和的腰,说道:“本王对那个妖婆没兴趣,乖,跟本王回去。” 只是,冯兮和见他拒绝,便自己起身,欲要终身跃下。 “不听本王的话,等本王回去再教训你!”顾时引咬牙切齿,而后,他还是抓住她的腰带,揽了她下去。 冯兮和走到人群后的一名妇人身边,妇人正是这所宅子的主人。 她轻轻道:“姑母,你难道真的认不出她是谁么?” 被打得呕了好几口鲜血的云长依,只觉有一道熟悉的目光在盯着她,抬眼便往寻着那道目光而去。 冯兮和! 云长依一眼就看到了冯兮和,她的心中有很多的不甘,本来她才应该是万人瞩目的焦点,凭什么会输给冯兮和。 她现在只能用目光去剜着冯兮和。 然而,当云长依看到冯兮和身边的冯若兰时,略是晃神。 “长依,你是长依吗?”冯若兰匆匆上前。 她心急如焚,拼命地推开众人。 众人一听到冯若兰的呼唤,不禁收起了手中的笤帚和漏勺。 再看向云长依时,眼中顿时多了诧异和鄙夷,没料到,昔日里,如同仙女下凡的安乐县主,竟然会变成一个旱魃。 “不,我不是!你不要靠近我!”云长依抱住自己的头,一个劲地否定。 她多希望,留在世人心里的是一个完美的形象的。 这时,大理寺的人也赶到了,侍卫们过去,欲要将云长依带走。 冯若兰的脚步在云长依骤停,她的双眸里沁满了泪珠,想摸一摸云长依的头,可终究没有伸出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一章 送面镜子 隐匿在小巷角落里的顾锦城听得侍卫的步伐愈发接近,神思急转。 “二皇子殿下,请随属下过来。”此时,有人来到他的身边拉着他,进入了一条地道之中。 顾锦城凝眸,满是疑心,“你是谁派过来的?” 他可是看到来人的衣袖处,隐约绣着曼珠沙华的图样,手上拿着的剑是由千年玄铁锻造的曲水流觞。 在他印象中,当时冯兮和跟顾时引在渭城遭遇刺杀时,后面一拨刺客,也如这般。 他早就知道,潜伏在金陵城中的,应该还有一位大有来头的人,可那人会是谁? “等二皇子殿下见了我们主子就知道。” 顾锦城微一颔首,随着来人往地道的深处走去,来到一处灯火辉煌,如宫室般的房间中。 一位男子身着青袍,气度高雅,双手负于身后。 他徐徐转过身来,撩了珠帘,走到了顾锦城的眼前。 “二皇子殿下,可还认得我吗?”男子淡然笑道。 怎么会是他?当顾锦城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喧闹的宅院中,树影婆娑,风摇影动。 云长依已是被前来抓捕她的侍卫给捆了起来,再多的挣扎都无济于事。 冯兮和目光幽幽地看着云长依,眼中尽是嘲讽,她在云长依濒临绝境的时候,将云长依从天牢中带出,给了云长依希望。 可这希望只有一小会,云长依又重新被打回原形,这种滋味应该很不好受吧。 顾时引拢了眉,挥挥手,示意大理寺的侍卫赶紧把云长依带走,他多看这老妖婆一眼,都觉得反胃。 “等一下。”冯兮和却倏地喊了一声。 她走到云长依的面前,问道:“你刚刚说多年来一直想不通的事,已经想明白了。那是什么事?” 她隐隐觉得,云长依想明白的那些事,会跟她有关。 趁着云长依还有一口气,她得问清楚。 云长依听罢,冷冷地一笑,眼中弥漫着一股悲凉。 “冯兮和,原来也有你所不知道的事啊!” “看来你的骨头是比较硬了。”冯兮和的眸色冰寒,“可是,你不愿意说,我自有千百种方法让你开口。” 说着,她盯着云长依那张坑坑洼洼的脸,笑道:“安乐县主平时最在乎这张脸,若是我毁了她,县主仍然打算缄默不语吗?” 云长依根本不知道她的脸已成了什么样,以为它还跟从前一样。一点小伤,只要稍加时日,就能恢复过来。 她忙慌了神,而后,她喘了口气,忽地发出凄厉的笑声。 “好啊,冯兮和,我告诉你,你自打出生起,就是活在一个天大的笑话里。” “什么意思?”冯兮和的眸色暗沉下来。 “你一直以为你要报复的人是我,可是,你不知道,你真正应该担心的是一个令你意想不到的人!”云长依的笑声,让人听了更为骇然。 “是谁?”冯兮和追问着。 “无可奉告。你要我回答的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云长依的一双剪水秋瞳眯成了一条缝,她来到这个朝代也不过几年,有很多细节,她也确实不了解。 具体是谁,她也不知道,只能隐隐地感觉到他跟冯兮和有关。 冯兮和收回视线,心知再逼问,也问不出什么。 “把这泼到她的脸上。”须臾,冯兮和掏出一个小瓷瓶,交给从暗中蹿出的远影。 远影将红色的瓶塞拔下,就见瓷瓶上在冒着白烟。 “冯兮和,你说话不算数!”云长依惊恐万分地缩了缩身子。 “是你自己选择相信我的。”冯兮和面不改色地后退了一步,在过去的多年里,云长依又何尝不是一次次地利用她的信任。 她不过是把曾经遭受到的,都还给云长依而已。 顾时引的面色暗沉,心中想着,多年前的冯兮和不会随意去伤害一个人。 如今,她这般痛恨云长依,也不知道云长依曾带给她多大的绝望。 远影将瓷瓶中的毒汁泼洒到云长依的脸上,云长依哀嚎着,满地打滚。 她脸上的肌肤当即溃烂,连皮肉都翻了出来。 众人觉得太过恶心,纷纷转过头去。 云长依痛的脸眼睛都睁不开,只能模糊地看到几个身影,当她看到冯若兰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眼前时,一阵怨气浮上心头。 “娘,你说,是不是你出卖了我?你把我所有的事都告诉了冯兮和,所以,我才次次都处于劣势!” “长依,我没有。”冯若兰的眼中泪光忽现,她刚想伸过去,抚摸云长依脸颊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虽然我这个人没什么见识,过去也吃了不少亏,可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去害我的亲生女儿。” 如果她要出卖云长依,早就把当年云长依弑父的事情,以及云长依所做的诸多恶事抖出来,这其中每一条都足够将云长依打下十八层地狱。 “不可能,一定就是你,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肯定知道我很多隐秘的事,说不定,从一开始,你跟冯兮和就是一伙的!”云长依却偏执地吼道:“如果你真把我当成女儿,为什么我被打入天牢了,都不救我!” 冯若兰的心彻底凉透,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妇孺,拿什么去救朝廷重犯。 何况,她还有个刚出生不久的儿子,那是她跟冯忠的孩子。她战战兢兢地活着,得为孩子着想,他还那么小。 顾时引见云长依还在地上打滚,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云长依终还是被捉拿回去,身为朝廷重犯,所有人都不可能轻易饶过她。 冯若兰长叹一声,心道,或许,让云长依早日投胎,重新做人,对云长依来说,会最为合适。 屋内的婴儿啼哭声更为响亮,冯若兰回过神来,忙进屋抱起孩子,给他喂奶。 冯兮和也跟着她进了屋子,看着眼神纯净的婴儿,心中莫名一颤。 很好,但愿这个孩子跟平安度过一生,不要跟他的几个姐姐一样。 随后,她对冯若兰说道:“姑母,我答应让你见大表姐最后一面,也做到了。你是不是也该兑现你的诺言。” 冯若兰点点头,等喂了奶,她将婴儿放到摇篮中,去将一沓发黄发皱的图纸取出,递给冯兮和。 “这是长依画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兵器,但是,长依向来多疑,每样都只画了一半,我也不懂这些,帮不了你更多了。” “这就够了。”冯兮和接过,而后,她说道:“今晚,会有人来送你们出城,我会为你们准备好足够你们一辈子生活的财物。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去打扰你们。” 冯若兰欣然收下,她亦是不想继续留在这个伤心之地。 冯兮和走出屋子,抬头望着漆黑如墨的天空。 顾时引在屋外等候已久,他悄然问道:“都跟她说完了么?” 冯兮和点了下头,而后,她握住顾时引的手,自然而然地倚靠在他的肩头。 顾时引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说道:“那跟本王回去吧。” 冯兮和抿着唇,细细思量着云长依所说的话,云长依并不像开玩笑。她的心中有些担心。 他的眸色逐渐暗淡下去,心道,兮和,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太难过,因为一开始,做选择的不是你。 等他们离开后,顾锦城也差不多出来,他一出来,躲在巷子的暗角处,便看到押解着云长依的囚车在缓缓行驶着。 顾锦城不想让她再多活一息,即是将奔雷叫出来,吩咐:“去给安乐县主送一面镜子。” “诺。”奔雷领命。 顾锦城的唇边泛出一丝冷笑,云长依,我们后会无期了。 下过雨的地面湿滑,凹处的地面总会有大大小小的水坑。 囚车驶到天牢门口,天牢的守卫过来,扯过缚住云长依的铁链,粗暴地要将她拽入天牢。 而云长依浑身上下没有多余的力气,腿一软,就倒在地上。 在她的眼前,是一方水洼,云长依不经意地瞄过去一眼。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发出。 云长依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眼睛死死地瞪着水洼,只见在月华的清辉之下,一张不堪入目的脸映入了她的眼中。 不,这个怪物不可能是她! 云长依像是遭到了最致命的一击,她惶恐地摇晃着头,嘴巴张得老大,而后,她的身子一瘫,再也动不了了。 守卫们不由捂住嘴巴,发出讽笑,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是丑八怪,太晚了些吧。 须臾,有守卫伸了手指到云长依的鼻尖下,他没想到,云长依竟然被自己吓死了:“头儿,她没气了……” 他们的头儿没好气道:“没好气了又怎么样,她可是重犯,就算咽了气,也要被拖去大卸八块,把心挖出来喂狗的!” “是。”其他的守卫唯唯诺诺地把云长依拖走。 微风卷起尘埃,掩盖了蜿蜒流淌的血液,就像这夜从未发生过什么。 春意盎然,接下来几日,冯兮和跟着钱绯绯去骑马踏青后,来到了她母亲冯心砚的衣冠冢前。 冯兮和在坟头燃了几支香,放上冯心砚生前最喜欢的栀子花。 母亲,你若在天有灵,就请保佑国公府众人此后无恙。冯兮和在心中默然祈祷。 随后,她见时间不早了,便打算和钱绯绯回去。 然而,她刚一转过身,就看到冯国公府的林管家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裕王妃,不好了。”林管家喘着气说道:“木姑娘去右相府,为他们家的小公子看诊时,被右相的大公子玷污了。大少爷知道后,都快疯了,现在他提剑去了右相府,小的拦都拦不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二章 以爱之名 “什么?”冯兮和一怔。 钱绯绯也是诧异道:“周公子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她虽然对周世卿了解不多,但是,凭着过往的印象,周世卿不像是那种衣冠禽兽。 冯兮和忽觉头晕眼花,险些就要栽倒在地,幸得钱绯绯搀扶了她一把。 冯兮和想起当时在城西医馆时,周世卿临走之前,看木兰幽的眼神确实是含了一丝情愫。 所以,她让木兰幽提防着些,尽量与相府撇清关系。冯君尧也派了不少暗卫,保护木兰幽。 没想到,即便如此,还是出事了。 冯兮和转头,看了眼孤零零的坟茔,心中怅惘,她刚在母亲坟前许下心愿。 然而,事与愿违。 “走,去相府!”随后,冯兮和回过神来,即是对林管家命令道:“你回去,让张护院多带一些人过去,千万不要让大少爷闹出事来!” 在林管家离去后,冯兮和兀自平定心神,踏过山间的青草和泥泞,跟钱绯绯去了相府。 右相府的门口,已经围聚了许多人,议论纷纷。 冯君尧目眦尽裂,一袭长袍随风扬起,手中的长剑指着朱漆铆钉大门,怒吼道:“周世卿,你给我出来!” 相府的下人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匆匆躲到府里去,生怕被他一剑杀了。 他们以为周世卿应该不会出来,没想到,过了一会,周世卿竟然出来了。 周世卿的眸中流露出一丝欣慰,他坦坦荡荡地走到冯君尧的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说道:“冯君尧,如今木姑娘已经是我的人了,我愿意对她负责,还麻烦你跟她取消婚约。” 当时,他趁着只有木兰幽一个人在他弟弟房间时,进去将她迷倒,行了不轨之事。 他的心中有过愧疚,后来他觉得这种办法虽然卑鄙,但是,只要能让他永远地得到心中所爱,又有何不可。 顾锦城说的对,有些时候,就是要无所不用其极,他之前就是太像个君子了。 话落,冯君尧的神思一恍,倏地想起,上次在皇宫中,在宁国和华国武士比试刀法时,周世卿甩错刀的事。 那根本就不是无意的,周世卿怕是在之前就对木兰幽另有想法,当时周世卿其实就是对他暗藏了杀机。 冯君尧心中后悔不迭,他若是早点怀疑到,让人去调查周世卿的动机,这件事或许就不会发生。 “周世卿,我杀了你!”冯君尧怒不可遏,不由分说地挥起长剑,“你想让我跟她取消婚约,简直是做梦!” “冯君尧,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活着的那个才有资格娶她!”周世卿亦是不肯让步,从相府侍卫的手中夺过一把剑,并吩咐道:“这是我跟冯大少爷的决斗,你们谁也不许插手。” 一瞬间,两人即是处于厮杀的状态中,冯君尧的发冠被削落,周世卿的衣袍被割破。 众人心惊胆战,总觉得今日必会有一人要倒下。 可无论倒下的是谁,冯国公府跟右相府之间,只怕就要成为世仇了。 “住手!”这时,一声娇叱声响起,冯君尧和周世卿两人果然停了下来。 “大哥,跟我回去!”冯兮和紧紧地盯着他们,一步步走过来。 “兮和,抱歉,可能你今日要替大哥收尸了。”冯君尧绝不能容忍所爱之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侮辱,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周世卿付出代价。 周世卿也是打定主意,除非他死,否则,他非要娶到木兰幽不可。 一阵阵寒光闪现,两人的身影交错,招式快得令人反应不过来,看得心惊胆战。 须臾,眼看着周世卿的剑就要刺入冯君尧的心口,却见一道碧青色的身影闯入两人之间,欲要替冯君尧挡下一剑。 待周世卿看清楚那是谁以后,心中一慌,然而,他已是来不及收剑了。 “嫂嫂!”冯兮和惊骇地跑上去。 “兰儿!”冯君尧感觉要窒息。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哗啦啦”一声,本来已是要没入木兰幽心口的剑被周世卿用内力震碎,化为数不尽的碎片,落到地上。 周世卿捂住胸口,呕出一大口鲜血。 “兰儿!” “木姑娘!” 冯君尧和周世卿同时拽住木兰幽的一只胳膊,想要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然而,当他们看到对方都不肯罢休时,双眸皆是赤红。 “周世卿,她是我的未婚妻,你放开她!” “冯君尧,她已经是我的人,该放开她的是你!” 两人瞪着对方,似要马上又要拉开战火。 “你们够了!”木兰幽看了看冯君尧,又看了看周世卿,眸中尽是一片凄婉,“我已经决定好了,既然此事是因我而起,那我明日就会去青云庵剃度,这一生,都长伴青灯古佛。” “不行!”冯君尧和周世卿两人几乎是同时喊出声。 冯君尧眼眸中盛满柔情,喃喃道:“兰儿,我不会介意的,我们忘掉这件事,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会照常娶你。” “你不介意我介意,我不希望我的丈夫被人说成是捡破鞋的,永远都活在世人的指点之中。”木兰幽的目光悲凉,一字一句地从唇齿间迸出。 周世卿一听,以为希望来了,便欣喜地说道:“木姑娘,你不要出家。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让你做我的妻子。” 木兰幽无奈地摇头叹气,“你们既是都这么固执,那我只有一死了之,再不会给你造成负累,也不会让你们大打出手!” 说罢,她即是向相府门口的石狮子跑去,一头撞在了石狮上,撞得头破血流。 幸亏冯兮和跟钱绯绯及时拉住她,要不然,她就该一头撞死了。 眼见木兰幽情绪激动,还要继续寻死,冯兮和只得让钱绯绯拉着她。 冯君尧倒抽了一口凉气,周世卿的心头一跳,都想要过来,却被冯兮和制止了。 “大哥,难道你们所谓的为她好,就是以爱之名,不断伤害她吗?”冯兮和凝视着冯君尧的面颊,冷冷道:“你们若是真为她好,就先收手,都先回去冷静一下,不然,你们只会逼死她!” 冯君尧跟周世卿在这个时候,也确实不敢动,但是,他们想要杀了对方的心,却是越来越强烈。 没过多久,一辆马车骤然停下,周放焦急地从马车上下来,连官袍都来不及换下。 他看到自己家门口被这么多人围观,火气蹭蹭地往上冒。 “孽子,你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给老夫进去,面壁思过!” 他方才刚从皇宫里出来,就见府中的小厮急匆匆地到宫门口报信,称府里出事了。 而周世卿仍然十分执着,他见到周放,当即恳请道:“父亲,孩儿要娶木姑娘为妻,请父亲准许孩儿,择日让媒婆上门提亲。” 周放一听,甚为气恼,指着周世卿的手指在不断发颤,“难怪这些日子,你母亲给你说了很多门亲事,你都不愿答应。起初,老夫还以为是你眼光高,想不到,竟然是为了这个野丫头。” “孩儿对木兰幽是真心实意的,请父亲成全。”周世卿低下头,再三恳求。 周放几乎要气吐血了,他怒道:“收起你这个想法,她是冯君尧的未婚妻。就算她没有婚约在身,你要娶她当正妻,也想都不要想,以她的身份,最多给你当个妾室。” 冯君尧听到周放这般侮辱木兰幽,被压下去的气又冒了上来。 “右相大人,贵公子做法卑鄙龌龊,配不上我嫂嫂的应该是他。”冯兮和回眸望了一眼已是撞晕过去的木兰幽,而后,正色道:“今日,我们会先把嫂嫂带回去。” “但是,此事不会就这么算了,请右相大人做好,我们随时上门的准备。” “另外,也要请右相大人看好你的公子,莫要再让他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周放见自己被一个十几岁的女子训斥,气得胡子一抖,然而,确实是周世卿有错在先,他们理亏,也不能反驳。 “不劳裕王妃费心,老夫自会处置。”说着,周放即是让府中的侍卫将周世卿给打晕,扛进去。 而冯君尧不肯罢休,非要在今日跟周世卿把账算完。 “大哥,就算天塌下来了,你也得跟我先回去!你若是执意如此,只能让嫂嫂更伤心。”冯兮和只觉头晕目眩,无可奈何地叹道:“今日之事,并非是巧合,根本就是有心人在撺掇,其目的就是为了挑拨右相府和国公府的关系。” “你不能着了别人的道,去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她也不难猜到在暗中推动的人是谁,近来,周放与顾锦城渐渐离心,顾锦城为了不让相府倒戈,自然是做点手脚。 冯君尧的眉心紧拧,看着木兰幽惨白的脸色,以及额头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心中在不断挣扎。 尽管是有心人的阴谋,但他的未婚妻受了如此大的屈辱,又差点失去性命,他真的忍不下去。 “兮和!”这个时候,钱绯绯惊叫了一声,冯君尧回头,便看到冯兮和晕厥过去。 冯兮和伸手抚额,勉强没有倒地,她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待抬头,看到熟悉的容颜,她的眼角洋溢出会心的笑意。 冯君尧见顾时引来,即是拱手一礼,“裕王爷请照顾好兮和。” 说完,他又是提起了剑。 “将冯大少爷绑回去!”顾时引的面色阴沉下去,而后,他将冯兮和打横抱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三章 别勾引本王 顾时引当做没有听到冯君尧的呐喊声,命人将冯君尧绑回冯国公府。 而后,他眼角的余光瞥了眼此事中的受害者木兰幽,眸色渐趋深沉。 他将冯兮和送到裕王府,命宫中的太医过来看诊。 在太医为她悬丝诊脉的时间里,顾时引的眸色暗沉得可怕,站在榻边,连动也没有动过。 不多时,太医向他禀道:“王爷,王妃娘娘没有什么大碍,或许是情绪太过激动,才造成一时的心血不顺,只要稍加调养些时日便可。” 顾时引微一颔首,示意他先下去。 他垂目,为冯兮和掖好被角,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他的心中弥漫着一股凉意。 冯兮和也慢慢地苏醒过来,当看到近在咫尺的顾时引之时,她不由自主地牢牢握住他的手。 顾时引看到她的面色,眸中绽放出和煦的笑意,“兮和,虽然你怕苦,但是,这几天还是要委屈你喝药了。” 说着,千允已是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端了过来,顾时引取过,舀了一勺,递到她的唇边,“不过,这是补药而已,不会太苦。” 然而,他还是将勺子收了回来,冯兮和不太理解。 算了,还是他自己先试一试,看这药到底有多苦吧。顾时引自己尝了一口药,对他来说,这么点苦算不了什么。 但只要稍带一点苦味的药,他都不希望冯兮和服下。他想她含着蜜过一生,而不是时不时去吃苦。 冯兮和还不知道他会有如此犹豫的时候,便支起身子,歪着脑袋问道:“莫非这是什么稀世药材熬成的补药,王爷舍不得?” 顾时引:“……” 就一碗药而已,也够他稀罕? “兮和,本王让人取了糖莲子过来,你若是乖乖将它喝完,千允就会将糖莲子拿给你。”顾时引郑重地说道,那认真的表情,不禁要让人误以为这会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原来他是担心药太苦了,她不愿意喝?冯兮和更觉诧异,心道,王爷,你这脑子水进的不少啊。 她奋力点头,如果是他端过来的药,她当然不会在乎苦不苦。 于是,在顾时引送过来的每一勺药,她都很耐心地喝了下去。 很快,顾时引手中的药碗就空了。 顾时引略为满意地点头,这么配合的媳妇,他喜欢。 冯兮和暗自窃笑,过了一会儿,她趁着顾时引没注意到的时候,偷偷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啵”了一下。 顾时引的神色一变,手微僵,抬眼便对上她笑盈盈的双眸。 冯兮和的双手揽住了他的肩,温顺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道:“王爷你就放心吧,这些天,我保证会将所有的药都一滴不剩地喝完。” 随后,她又往他的怀里蹭了蹭。 顾时引的心一颤,垂眸,喑哑着嗓子说道:“别勾引本王,本王怕自己克制不住。” “谁勾引你啊!”冯兮和当即缩了回来,安安分分地躲到被褥中。 顾时引颜笑澹澹,伸过手去,抚过她披散在两肩的青丝。 “这几天不要乱跑,明白吗?” 冯兮和又是乖巧地点头,眼中的笑意有增无减,而在顾时引起身,欲要离开时,她却不自觉地勾住他的手指。 顾时引回头,似是疑惑道:“你很想要本王现在就好好疼你?” 冯兮和连着摇头,忙道:“没事了,你走吧。” 等顾时引步出房间之后,冯兮和的眸色却是黯淡下去。 方才,太医的话,她自然是听到的,这跟木兰幽上次所说无异。 可是,她知道有命数这个东西,重生这种好事不可能无缘无故落在她的身上,必定需要一定的代价。 这些天,她偶尔会感到头晕,她猜想,会不会因为她是重生之人,上天再给了她一次生命,但是,她走不了太久,上天就会把这条命收回。 所以,她刚刚很想要让顾时引多留一会,她怕随时会倒下去。 她的仇人尚未除尽,若是就此倒下,她亦是心有不甘。 顾时引走出屋子外,眸色竟是如同一处望不见底的深潭。 他低头看着地面上被太阳光拉长的倒影,心道,兮和,你不会有事的。 此后的几天,顾时引没有出现在裕王府中,冯兮和问顾准,顾准称是南域边境那边传来一封急报,出了点事,顾时引这几天都在处理。 冯兮和也就不去妨碍他办正事了,她该好好想一想,冯国公府与的相府的关系该是如何,她绝不会让顾锦城称心如意。 冯君尧在府中被关了几日,滴水不进。 冯兮和来看他时,满屋子的酒气扑鼻而来,她看到的是一个神色憔悴,精神萎靡的冯君尧,再不复昔日的风采。 冯君尧的下巴上多了一圈胡渣,他倒在屋子里的梨木桌边,桌上几个酒壶东歪西倒。 冯兮和将屋子的门大敞开,外头的阳光照射进来,许是太过刺眼,冯君尧的眼睛微微眯起。 “你嫂嫂怎么样了?”他沙哑着声音问道。 冯兮和走近几步,“嫂嫂没事,她让我转告你,你不要再去跟周世卿计较,若是你有任何的闪失,她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就算是为着嫂嫂着想,你也该照顾好自己。” 冯君尧的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痛苦之色,他的心上人受到莫大的侮辱,要他坐视不理,恐怕他这一生也不会原谅自己。 冯君尧的心中千转百回,苦涩难言,而后,他忽然间起身,眼睛瞄向墙壁上垂挂着的一把剑。 周世卿对木兰幽纠缠不休,让她痛苦不得,只有解决了周世卿,才能慢慢让木兰幽忘了此事。 “大哥,你要是真的杀了周世卿,相府和国公府的梁子也就永远结下了!”冯兮和当即劝阻道。 “兮和,你让开,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断不会连累国公府!”冯君尧的心中的热血涌上心头,此仇他必须得报。 冯兮和清洌洌的双眼盯着他,缓缓道:“就算你杀了周世卿又怎么样?这只会让在背地里操纵的人满意,你会将相府推到他那边去。” “这仇,我们得报,但是,要先找背地里的那个人报仇。” 冯君尧闻言,手中的剑“哐当”落地,脸上的表情因着心中的痛苦,已然扭曲变形,身上的颓靡之气更甚。 在此刻,他竟是如此痛恨自己,对着侮辱自己未婚妻的人,居然要还要忍耐。 冯兮和看着他,心中满是愤然,她清楚害的冯君尧如今斗志全无的人是谁。 她十分害怕,到最后,冯君尧会变成她在前世临死前,所见到的模样。 顾锦城,这笔账,你给我记着! “起来!”冯兮和泠然喝道:“大哥,你如今这个样子,让外公知道了,他也很不好过,你非要把我们气死了,然后,到坟前去再去伤心难过一回吗!” 冯君尧听罢,手指微颤,目光略是有些呆滞。 冯兮和缓和了一口气,转头望了外面湛蓝的天空,说道:“外公担心你很久了,不如,你跟我先去看看他吧。” 冯君尧思忖片刻,便同意下来。 的确,他只顾自己,差点都忘了久卧病榻的冯敬。 没过多久,冯兮和跟冯君尧来到了冯敬的院子门口。 冯君尧正要迈步进去,却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渐渐地映入他的眼中。 一时之间,他的心痛的无法复加。 冯兮和看到木兰幽,也有点惊讶。 一开始,她以为木兰幽回心转意,愿意不计较那件事,回到冯君尧的身边,可是,看木兰幽清冷的神色,她心知,并不是如此。 木兰幽自然也见到了他们两个,只是,她再不像昔日那般,跟他们亲近,而是恭恭敬敬地走过来,给他们敛衽行礼,“见过裕王妃,见过冯大少爷。” 冯大少爷……冯君尧的心又是一涩,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距离已经这般遥远了。 不待他们开口询问,木兰幽已是低头说道:“请两位不要误会,我来冯国公府,只是为国公爷治病而已。我是个大夫,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也得将我的病人治好。” “等国公爷的身体痊愈之后,我自会离去。” 冯君尧一听她要离去,即是再一次恳求道:“兰儿……不要走,留下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你要是担心别人说闲话,大不了,我带你一起离开金陵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冯大少爷,我不能那么自私地从国公府抢走你,你不要让我难做。而且,周公子时不时就会来提醒我关于那段痛苦的回忆,我无法接受如同残花败柳的自己。”木兰幽叹息了一声,“天涯何处无芳草,请冯大少爷另寻红颜。” 说罢,她即是头也不回地与冯君尧擦身而过。 冯君尧有一种预感,他们之间,似乎再也没有可能了。 他一拳打在垂花门边的墙壁上,心中惆怅万千。 冯兮和看着木兰幽远去的背影,心中想着,如果不尽快想想办法,让木兰幽忘却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她这样每天出现在冯国公府,却无法与冯君尧走近,只会让两人更加痛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四章 抽刀断水 接下来的几日,木兰幽照常来冯国公府为冯敬诊治,只不过,她每一次见到冯君尧,都是避而远之。 而当她回到医馆后,周世卿时不时都已在医馆门口候着了,幸而冯君尧被关在府中,不知道这件事,要不然,他绝对会不管不顾地要去杀了周世卿。 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冯兮和也不好参与,她决心让冯君尧在府中冷静一回。 这日,宇文灏称要去善堂看看,冯兮和即是抽身过去。 冯兮和带着宇文灏在善堂中转了一圈,宇文灏饶有兴致地点头,表示出自己的感慨。 随后,宇文灏转眸,微笑道:“不知裕王妃可有兴趣,在本宫离开金陵城的时候,随着本宫前往华国,协助本宫在华国建善堂呢?” “相信华国的山水和风土人情,不会令你失望。” “多谢皇长孙殿下赏识,但是,在短时间内,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冯兮和敬谢不敏。 宇文灏叹息了一声,“那可惜了,本宫觉得皇爷爷应该也会很喜欢你。” 冯兮和微愣,不明白他此话何意。 宇文灏再没有多说,而是将目光转移到墙面上一幅字帖上,字帖上是一首诗,这首诗意境奇巧,笔墨娟秀,应该是出自一名女子的手,而一笔一划竟像是能够飞舞一般,颇有一番风韵。 “不知能做出这幅字帖是出自哪位小姐?”宇文灏好奇地问道。 冯兮和看过去,便想起来。 当时,善堂刚开张后不久,昌德帝曾鼓动过众位权贵,让其捐献出一些家中的珍宝,按照云长依所提出的竞拍形式,将那些珍宝换得金银,用以接济贫民,开办女学。 这幅字帖就是右相府当时命人送来的,只不过,后来,她忙着出嫁,云长依的心思又不是真的都放在善堂中,珍宝还未被竞拍几件,其余的就被搁置下来。 须臾,冯兮和敛了眸色,如实道:“是右相千金的手笔,她曾拜书法大家陈道子为师,继承了陈道子的遗韵。” “周小姐?”宇文灏错愕了一瞬,“没想到,周大人还有这么一位擅长于诗才和笔墨的千金。” 他努力地回忆着,上次在皇宫中,好像在座的女眷里有这么一个人。 但是,他没细看,记不清长什么样了。 “皇长孙殿下距离回华国还有一段时间,总有机会能见到她的。”冯兮和笑道:“但是,这段时间说长也不长,殿下你既是想要从我朝选一位王妃,也是时候该准备起来了。” “我听说,陛下命人送了几位公主以及众多名门贵女的画像过去,这其中不乏才貌双绝的女子,难道没有一个可以令殿下动心的吗?” 提到那些画像,宇文灏并没有去一幅幅地看过去,选妃之事只是随便提的,他来宁国的目的,当然不是为的选妃。 “此事可等改日再议。”宇文灏的眸光微沉,又跟着冯兮和到了解了一些有关善堂的其它事项。 在善堂的门口,停了众多装饰华丽的马车,充斥着喧闹声。 当宇文灏步入善堂之后,善堂的门外就围聚了城中的众多姑娘。 她们自从听说宇文灏要在宁国选一位王妃带回去后,即是不余遗力地打听他平常会去的地方。 得知他要来善堂,她们一早就起来,梳妆打扮,盛装前来。 不多时,边缘处的一辆马车帷裳由一双素手挑开,露出里头的周新颜,她身穿银红刻丝并蒂莲纹彩晕锦春衫,朝月髻上饰以琥珀衔珠蝶形簪,面容娇丽,然而眉间含着若有若无的愁丝。 周新颜探出头去,目光穿梭过密密麻麻的人头,望着善堂的门口。 “小姐,皇长孙殿下还没出来呢?”她的丫鬟福儿细声劝道:“他若是出来,奴婢会告知你。” “不然,老爷要是知道你偷偷跑出来见他,说不定又要将你关起来了。” 周新颜的眸中透露着不舍,她同样在门外等了许久,只是为了见宇文灏一眼。 她在家养了一阵子的伤,周放却命人看住她,不允许她出门。 近来,听说她的大哥闹了事,将冯国公府大少爷的未婚妻玷污了,不仅让冯国公府跟相府交恶,还让一些早就对相府虎视眈眈的朝臣参了相府一本,引得昌德帝对周放很是不满。 周放便不顾她的伤势和心情,不断地提出要让她嫁给顾锦城。 就连昌德帝命众臣将家中未出阁千金的画像交出,供宇文灏选妃时,他都是让画师画了一个满脸麻子的女子去应付。 周新颜知道周放的心意已决,只希望在出嫁前,再见宇文灏最后一面,尽管宇文灏或是从未记得过她。 “小姐,要不要奴婢想办法,替你去跟皇长孙殿下说,当时,是你替他挡下了刺客的那一剑。”福儿在一边,都为周新颜心疼。 周新颜当即摇头,若是福儿去报信,周放绝不会放过福儿,如今,周放已经差不多把她身边的丫鬟全都换掉,她只有福儿一个丫鬟可以信得过。 此趟出来,就是福儿给她做了掩护,她不能再连累福儿。 何况,宇文灏若是对她没有感情,就算得知了她为他挡箭的事,提出要对她负责,她也不会觉得开心。 “福儿,我们走吧。”周新颜觉得今日或是等不到了,即是让福儿上来,免得让周放知道。 马车徐徐而行,细雨吹打在包裹着马车的雨花锦上。 当马车驶入一处小巷,却忽地停下,车夫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小姐……你们还是快逃吧。” 周新颜心中一凛,掀开帷裳,便看到在马车前,站了成排的混混。 他们的衣裳前襟大敞开,抖着肚子上的肥肉,手中甩着一把把大刀,贼笑着:“此路是我的开,小娘子,你要是想过此路,就得把你自己留下来,让我等偷香窃玉一回……” “无耻!”福儿立马挡在周新颜的身前,想喊人。 却听得混混头子不屑地嘲讽道:“喊啊,你喊啊,这方圆几里都是我们的地盘,你们出来又没带一个侍卫,看谁能救你!” 福儿的眉头一拧,周新颜心里甚慌,对他们说道:“你们放过我们,我回去会让人给你们送来金银。” “十万两……十万两够不够?” 混混头子一听,眼睛就亮了,细瞧道:“你这小娘子还有很钱,大爷我决定了,你人也要,钱财也要,否则,等大爷办了你,就毁尸灭迹!” “小姐……”福儿忐忑不安地望着周新颜,周新颜也很紧张。 可突然间,混混头子的头遭到了重重一击,只见一位身着青衫的书生,勇敢地从他手中夺过大刀,抵到了混混头子的脖子上。 “放过她,不然,我就废了你!”书生便是不久前入金陵城,参与春试的举人陈复礼,他的模样清俊,只不过,眸中隐有猥琐的光芒。 随后,陈复礼一手劫持着混混头子,一手从身边混混手里再抢过一把刀,用刀柄击打着他们的腹部,引得他们连连嚎叫。 周新颜和福儿看着,都觉不可思议,膘肥体壮的混混们,竟然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书生的对手。 而且,混混们原先很嚣张,一遇到陈复礼,居然什么招数都没使,就倒下了,还十分配合地在地上抱着肚子打滚。 不出一会儿,陈复礼已经凭借一人之力,打倒了十数名混混。 “滚去远远的,别让我以后再看到你们调戏良家妇女!” 话落,混混们很自觉地爬起来,滚了。滚之前,他们还不忘敷衍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是谁,报上名来,给大爷我等着!”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卢州陈复礼。”陈复礼高昂起头,沾沾自喜道:“还有,我是我朝元老宁太师最得意的门生,是二皇子殿下的座上宾,你们若是有胆识,尽管放马过来!” 混混们一听,似是被唬住,连忙说着“大侠饶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顾锦城的人?周新颜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等他们不见了之后,陈复礼彬彬有礼地上前,“姑娘,你可受惊了,此番路途凶险,不如,就由在下护送姑娘回府。” “多谢公子今日相救。”虽然觉得匪夷所思,周新颜仍然和善地回道:“就不劳烦公子,我们自己会回去。” 陈复礼的眼珠子转了转,心想,这发展不对啊,按理来说,周新颜应该对半路救下她的勇士,心生仰慕,羞怯地答应下来才是。 “这怎么行。”陈复礼心思一转,执着地说道:“一群混混将姑娘拦下,传出去,难免会对姑娘的名节有损,在下愿意对姑娘的下半辈子负责,等送了姑娘回府,在下就向令尊大人提亲。” 说着,他竟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想要踏上马车,他要是和周新颜共乘一车回到相府,别人不误会也难。 就算为了周新颜的名誉着想,右相也要跟他好好商量。 他这些日子一直盯着周新颜,难得有一次机会可以接近,岂能轻易放过。 “我没什么需要你负责的啊!”周新颜连忙喊道。 她和福儿齐齐傻眼,不曾想,这书生居然比那些混混还无耻,搞得他才是真正的混混才对。 “这位公子,你不要过来!”周新颜惊恐地喝道。 陈复礼呵呵笑着,然而,一道劲风蓦地袭来,让他一头栽倒在地。 他刚从地上爬起来,却见宇文灏已拎着一个还在数银票的混混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五章 制造偶遇 见到日思夜想的男子,此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周新颜心中大喜,却是不敢跟他说一句话。 混混头子立马将手中的银票朝陈复礼丢过去,跟他赔礼道:“抱歉啊,陈公子,我们的命要紧,这钱你还是收回去吧。” 陈复礼慌了神,忙挤眉弄眼,“什么钱,关我什么事,这肯定的你们所劫的不义之财!” 混混头子似乎没有觉察到他的暗示,忙道:“陈公子,明明是你在这位姑娘的马车过来前,找到我们,给我们塞了一沓银票,要求我们去劫色,然后,你出来英雄救美,我们就马上闪人的。” “你怎么可以不认账呢?” “啊?”福儿一听,看向陈复礼的眼中满是鄙夷,“难怪你们刚才的举止那么反常,原来是早就串通好,故意来坑我家小姐的。” 说着,福儿看了一眼宇文灏,对陈复礼斥责道:“若不是这位公子仗义相助,我家小姐的名声都要被你败坏了!” 陈复礼怒瞪着混混头子,而后,他苦着一张脸,欲要跟周新颜解释:“姑娘,你听我说,你对我来说,就像天边的那一轮明月,我是着实倾慕于你,又苦于不得相见,只能出此下策。” “还请姑娘能够收下我的心意。” 周新颜觉得十分生气,便警告道:“公子,这位的事情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但请你放尊重些,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只能转告父亲,让他去报官了!” “姑娘,你听我说……”陈复礼依旧不肯死心,大胆地上前,他心觉周新颜或是出于害羞才这么说,事实上,按着他的一表人才,她必是有所心动。 然而,陈复礼还没走出几步,宇文灏已打出一道飞镖,与陈复礼的膝盖擦过,吓得陈复礼双腿一抖,差点跪下。 “公子,你没听这位姑娘说,下不为例吗!”宇文灏的面容冷肃。 他刚才见善堂的大门口围堵着的女子太多,就从后门出来。 不曾想,一出来就看到几个混混躲在巷子口数银票,讨论着陈复礼让他们干的事。 然后,他就看到不远处,在周新颜马车前,纠缠不休的陈复礼。 周新颜听到清冷的声音响起,又是不由自主地看过去,双眼迷蒙地看着着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清贵闲雅的宇文灏,难掩眸中情愫。 而这个男子贵为华国的皇长孙,高高在上,此生,她大概永远都只能仰望着他。 “小姐……”福儿小心地提醒,周新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垂下眼睫。 “谢过这位义士拔刀相助。”她羞赧地低下头,带着几分胆怯。 陈复礼转头看去,也认为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说,他身边的这位男子确实都是将他远远地甩在身后。 该死的臭小子!陈复礼心中恨得牙痒痒,若不是他出现,他的计划也不会被破坏,现在好了,周新颜好像对这小子有意,他辛苦做的一切全是在给人做嫁衣。 陈复礼正这么想着,面门上忽地遭到一击,他感到一阵剧痛,伸手摸去,在鼻子下方摸到一股黏腻的血渍。 两眼一翻,他差点晕厥过去,跟宇文灏连连求饶。 “不要在背地里咒骂本公子!”宇文灏友好地提醒,而后,他转过头,看了下周新颜,只觉这位姑娘的表现也有些反常。 但是,他没有多想,即是与周新颜告辞,“举手之劳而已,他不会再纠缠着姑娘,你们可以安心回府了。” 周新颜的心中一涩,他没有问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她对于他来说,就只是个普通不过的路人罢了,今日,不论是哪个女子,他见到后,也都会相助。 “福儿,我们快走。”周新颜忙缩进马车中,仓皇而逃,一方帷裳隔绝了她的视线。 她的双手紧攥着,抑制不住心中的酸楚。 宇文灏见她那么着急离去,连告辞的话都没说,不由更为疑惑。 但是,他没怎么细想,就回去了。 自从在善堂见到周新颜的那幅字帖之后,他便有了兴趣。 他记得昌德帝送来的画像中好像也有周新颜的,于是,他打算仔细地去翻一下那些画像。 案几上摆放了数张画像,金陵城数一数二的美人也被囊括在其中,而宇文灏对她们视而不见,在翻到一张右上角写着周新颜名字的画像时,目光却骤然停留。 画像上的女子,穿着天青色碧罗裙,手中打着一把珐琅面扇,身姿窈窕。 然而,当往上看时,入目的脸有一张饼那么大,她的脸上布满了麻子,双眼迷成一条缝,在一众美人的画卷里,可谓是垫底的了。 宇文灏的眸光一凝,心道,别人家把闺女的画像呈上来,或多或少都是经过画师美化的,怎么这相府如此坦诚? 不过也不碍事,长得虽然平凡了一些,但她腹内的诗书足以令他折服。 宇文灏想着,唇边不知不觉地泛出笑意。 跟随在他身边的护卫阿又感到很好奇,殿下什么时候变的口味,竟然放着一众美人的画像不看,去看这么个姑娘。 “阿右,我们这几天要勤去善堂。”宇文灏一开始是想去右相府拜访,可是,太过唐突,内宅女眷也不适合见他。 所以,如果是冯兮和能把周新颜约出来,他们在善堂偶遇是再合适不过。 阿右又迷茫了,殿下居然如此大费周折去偶遇一位姑娘,他又反复看着画像,可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一朵花来。 这厢,冯兮和在宇文灏走后,就带了千允,追上了周新颜的马车。 “周小姐,请留步。”冯兮和让车夫牵引着马车,来到前头,拉下马车的窗子唤了一声。 “裕王妃,不知你找我何事?”周新颜正处在悲伤之中,见了冯兮和,有过一瞬间的愕然。 只听冯兮和绽放出笑颜,说道:“周小姐若是想要达成心中所愿,务必要将今日险遭人算计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右相大人。” “为什么?”周新颜微蹙眉。 “周小姐若是信得过我,就按照我说的做。”冯兮和并没有多解释。 周新颜犹疑了一会,随后,她想到上回,在皇宫里,宇文灏被人下了药,冯兮和也的确帮过他,便点了点头,“好。” 眼见周新颜的马车慢慢远去,冯兮和心中叹息,周放想要强迫周新颜斩断情丝,却不知抽刀断水水更流,周新颜的反抗意识只会愈发强烈。 待周新颜的马车一去,躲在街角的几名混混便涌了过来,如数上缴陈复礼给他们的佣金,喷着口水说道:“那个姓陈的书生也太没眼力劲了,也不看看我们是谁,以为就这么点钱就能把我们给收买了。” “要不是老大你的吩咐,我们今天还不愿意配合呢。” “你们收着吧。”冯兮和低眸看了眼银票,心中想到,陈复礼来到金陵城后,凭着巧言令色的本事,果然跟顾锦城搭上了边。 只不过,顾锦城并不是真的有意拉拢他,而是陈复礼是宁太师的门生,宁太师在当年的巫蛊之祸中,可是帮着他母妃,一心陷害先皇后和先太子。 而且,像陈复礼这样的人,比较容易给他当刀使。 当然,顾锦城不会将要迎娶右相千金的事告诉陈复礼,不然,陈复礼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顾锦城抢。 冯兮和想着,心中即是冷笑,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在这一点上,顾锦城和陈复礼两人还真是臭味相投。 良久,冯兮和回到裕王府之后,先在府中寻着顾时引的身影,可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她只好又问顾准,“王爷到今天还没回来?” 顾准愣了会,憋了口气,即是一句话不说,努力地点头。 冯兮和未免觉得蹊跷,眸色渐深。 顾时引竟然什么都不交代,就离开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而她正想着,远影已然从墙垣上跃身而下,来到她的面前。 冯兮和回过神,暂先没有去想顾时引。 她去屋子取来一卷透着墨香的卷轴,将它交到远影的手中。 “这是什么?”远影问道。 “今年春闱试题。”冯兮和的眉目含笑,“你把他交给陈复礼。” 就算陈复礼能够凭借着自己的才华,以及顾锦城的暗中安排,考取状元。可按着陈复礼的小人心理,为了更有把握,当一份试题送到他面前时,他不会放着不要。 * 黑的帷幕在一点点地被拉开,右相府中,众人在有条不紊地忙活着自己的事。 这时,一阵啼哭声毫无预兆地闯入了众人的耳中,他们心中一凛,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见到平日里娴静的大小姐竟然在啜泣不止。 周新颜回到相府,连自己的院子都来不及回,即是到正厅里找周放,泪如雨下。 周放最初知道她私自出府的事,很是恼火,想要直接命人杖打福儿。 周新颜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道:“父亲,你不要怪福儿,女儿只不过是听说凝香阁里新添了一种香粉,想亲自去看看,才溜出府去。” “谁料,等我从凝香阁出来后,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子,他居然故意让一帮混混来侮辱我,然后,假装出来救我,意图想要我对他产生恋慕之情。” “后来,我急着要走,他见计划失败,竟然想要强行逼我接纳他的心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六章 口是心非 周放一听,更是恼怒,这儿子与女儿真的没一个是让他省心的。 “是谁胆大包天,刚觊觎你?” 周新颜怯怯地抬起眸子,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人说他叫陈复礼,是卢州人士。” “陈复礼是从哪冒出来的?”周放的眉头紧拧,心道,如今,怎么随便哪只阿猫阿狗都敢来打堂堂相府千金的主意! 周新颜如实道:“他说他是宁太师的门生,也是二皇子殿下的座上宾。” “二皇子殿下?”周放拢了眉心,疑惑地想着,陈复礼既然是顾锦城的座上宾,怎么会跟顾锦城抢周新颜。 周新颜见周放陷入深思,便继续说道:“父亲,陈复礼来金陵城,是为了参加今年的春试。既是如此,他应该在客栈好好温书才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纠缠我?” 周放的眸色暗沉下去,心觉周新颜说的有理,他揣测着,若是没有受人指使,怎么会偏偏找上周新颜。 他不相信,陈复礼身为顾锦城的座上宾,会没有这个眼力劲。 莫非是顾锦城的授意?周放的瞳孔一缩,顾锦城有这个必要么? 周新颜的神思一转,继而,她说道:“父亲,之前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华国皇长孙殿下更衣的地方,并且为他挡了一箭么?” “其实,那个时候,侍奉皇长孙殿下的宫女去御花园报信后,就是二皇子殿下带我过去的。” “按照那两名宫女所说,皇长孙殿下跟裕王妃在一个房间里,可我到了那边,并没有发现裕王妃,但是,我却发现皇长孙殿下中了碧落香。” 周新颜的面上带着些难言之隐,周放心中凛然,眼眸骤亮,“是二皇子殿下带你过去的,那你怎么不早说?” 那个时候,周新颜醒来后,脸上有可疑的红晕,支支吾吾不肯说,他还是以为是她对宇文灏有意,主动跑过去的。 若是顾锦城带她过去的,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父亲,这种事情要我怎么说,我当时中了箭,神志也不太清醒。”周新颜甚为烦恼地低下头,楚楚可怜道:“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我说跟皇长孙殿下没什么,也没有人相信。” “幸好,后来射进来一支箭,我替皇长孙殿下挡住,让别人只关注刺客之事,这才将碧落香一事掩了过去。要不然,我就得一头撞墙,以证清白了。” 说着,她抬头殷切地恳求周放,“父亲,二皇子殿下根本不是真心想娶我,否则,他为什么一度将我往别的男子身边推。上一次,是皇长孙殿下,这一次,又是他的幕僚,下一次,又不知道会是谁。” “只怕我是等不到跟他成亲的时候了。”周新颜又拿起了帕子掩面垂泪。 周放心中倒抽了一口凉气,顾锦城对周新颜是不是真心,他不管,但是,顾锦城一边说要娶周新颜,另一边又企图将她推给别的男子,借此为他自己谋利,是把相府当什么了。 “颜儿,是为父误会你了,以后,不会再限制你出入府的自由了。”周放叹息了一声,便甚是怜爱地看着她,放轻了语声,“这件事情,为父心中已经有数了,你先回房间,为父会替你做主的。” 周新颜喜不自禁地转过身,太好了,她不用再被关在府中,可以随心所欲地去见想见的人了,即使只能远远地望着他。 在她走后,周放的眸光一黯,心中思量着,此事,还有待考究,总不能陈复礼说是顾锦城的人,他就信了吧。 只不过,他才刚着手让人去调查,在春试那天,江南贡院便出了一件事。 其中一名书生竟敢提前备好了答案,将它缝在了里衣上。 而他被当场抓个正着之后,主考官过来检查他的会试卷时,看到了其中有一绝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据他所知,曾经芳名远播的安乐县主云长依就做出过此绝句,只是,在小范围内流传罢了。 陈复礼万万没有想到,他都把答案藏得如此隐秘了,居然还能被人查到。 他忙地痛哭求饶,“大人,虽然草民带了答案进来,可这都是我自己提前所做的,求大人网开一面,放我一马。” 不巧的是,这日监考的副考官正是当今的三皇子顾锦年。 顾锦年看到那绝句之后,连肺都要气炸出来。 那是云长依生前所做,是她留给他的念想,他就是因着思念云长依,才在众多翰林院学士草拟春闱试题时,有意往云长依所偏爱的风格靠拢。 这试题的答卷,他也早早想好了一份,其中就引用到此绝句。 陈复礼见到顾锦年,又是再次一口咬定,提前备好的答卷就是他自己写的。 “恬不知耻的小人,败坏考场风气,给本宫带下去关起来!”顾锦年怒不可遏,也不知哪个山头出来的混账,竟敢盗用他的长依所做的诗句。 陈复礼一下子就懵了,原以为自此之后,就能成功入围殿试,高中状元,承蒙圣眷,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不曾想,环顾四周是断壁残垣,低下头来看是冷饭馊菜,他一个人被关在牢房里,好不凄惨。 近些年来,昌德帝下令严整科场风气,一旦发现舞弊行为,将严惩不贷。 因而,陈复礼一事,很快就由大理寺和刑部介入调查。 没过多久,陈复礼与顾锦城的关系就被查了出来。有心的人,还发现华国使团初入金陵城,城门惊马那一日,陈复礼后来是跟云长依一起过去驯服烈马,两人还有所交流。 而那个时候的云长依,因着有很多人看到她发套掉地的场景,便被质疑是月照族的细作假冒的。 陈复礼若是跟月照族细作有关联,又是顾锦城的人,那问题就大了。 刑部和大理寺都疑心顾锦城想将月照族势力安插到朝堂上,不敢擅作主张,便将此事呈报给昌德帝。 昌德帝顿生雷霆之怒,顾锦城亲自来皇宫,以表清白,可还是被昌德帝轰回府去,昌德帝明面上没有对他作何处置,但暗地里,已是差人监视三皇子府。 冯兮和得知此事后,便是感到喜闻乐见,顾锦城想要拉拢相府,离间相府和冯国公府的关系,可是,他却尝到了引火上身的滋味。 她心道,顾锦城既然是还训练了一批死士,那他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将那批死士用上了。 不走到绝路,顾锦城是不会调动那批死士,否则,这等于是将他所有的野心都公之于众。 只不过,那条绝路很快就会到来。 这日,冯兮和靠在藤萝架下的一张软榻上,心不在焉地翻阅着手中的书页,细碎的阳光打在她的颊侧,显得岁月静好。 只是,冯兮和的心思并不在书页的内容上,顾时引已经连着好几日都没有回来,她心中忐忑,担心顾时引会出事。 而在她忧心忡忡的时候,眼前忽有一片火红的衣角在晃动,冯兮和抬起头一看,站在她身前的男子,凤眸潋滟,眼中神色傲慢,似是在睥睨万物,这不是顾时引,又是谁? 冯兮和克制住心中激动的情绪,随手将书册搁到石桌上,淡淡道:“哦,你回来了。” 然而,她的话未说完,顾时引已是一把将她拉过,往软榻上一靠,让她依偎在自己的怀中。 “怎么,本王不在的这几天里,你是不是孤枕难眠?”略带薄茧的手抚摸过她的发丝,顾时引凑到她的耳边低喃。 冯兮和一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想多了,我乐得清闲还差不多。” “你口是心非,本王决定今晚要补偿你。”顾时引听罢,若有所思地说道。 谁口是心非?冯兮和差点要跟他打起来,却见顾时引已是让丫鬟端了一碗药过来。 “听本王的,把它先喝了。”顾时引扣了药碗,冯兮和有点不明所以,她望入他如一汪深潭般的眸子里,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是,她也没有过多的怀疑,便忍着难闻的气味,安分喝下。 顾时引甚为满意地看着她,眸中划过一抹邪佞,在她的耳垂上轻咬了一下,“你这般听话,今晚本王要多补偿你一些。” “你给我滚!”冯兮和娇嗔道,面上泛着两抹红霞,顾时引眸光微凝,即是低下头,封住了她的唇。 随后,便是传出冯兮和又打又骂的声音。 晚间,等冯兮和累倒,熟睡过去之后,顾时引侧过身子,凝视了一会她的睡颜,便起身披了衣裳。 夜色中,在裕王府门口,已有一名男子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在等候,他的脸有一半都隐在帷帽下,见顾时引一出来,他就上前一步唤道:“裕皇叔。” 顾时引微一颔首,示意他步上马车。 顾时引带他去了右相府邸,周放才刚歇下,就听门房来报,称顾时引来访,只好赶紧穿衣,出门迎接,将顾时引等人带入正厅。 “不知这位公子是……”正厅的烛灯陆续亮起,周放看不清帷帽下的脸,不禁有些疑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七章 当年太子 帷帽一点一点地被拉下,当周放看清他的面容之后,更是疑惑,“姬公子?” 姬十六未答,一双眸子平静地看着他。 顾时引的眸色一沉,提醒道:“右相大人,在你眼前的不是什么姬公子,而正是过去的太子顾锦沅。” 周放脑中“轰”的一响,心中倒抽数口凉气,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你是太子殿下?”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姬十六看,尽管他觉得姬十六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可他记得很清楚,数年前,太子被打入天牢后不久就过世,昌德帝连面都未曾见到,就命人将他草草埋了。 难道说,当年太子根本就没有死,而是被顾时引救了。可是,顾时引手握宁国一半兵权,等昌德帝双腿一蹬,就可以登上大宝,又怎么会愿意救太子? 顾时引似是看出周放的疑虑,淡然说道:“右相大人,本王今天就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另择明主?若是不愿,等它日,对待相府,本王必不会手下留情。” “至于其它的事,不需要你老你加操心。” 周放凝神细思,想起近来顾锦城遭遇到的一系列事情,让昌德帝对顾锦城大失所望,而且,顾锦城还并不是真心要跟相府联姻,他或是把控不住这么一个人。 但是,太子就不一样了,太子的后面虽有顾时引撑腰,但缺少左膀右臂,他若是站到太子这一派,到时,就会是太子身边的第一功臣,想让自己的女儿当上一国之母,岂不是水到渠成。 “微臣愿意辅佐太子殿下。”须臾,周放掀袍,想给姬十六跪下,却被姬十六伸臂一拦。 只听姬十六说道:“右相大人,如今我身份并未大白于天下,在其他人眼里,与庶人无异,你这礼行的太早了些。” “是微臣的疏忽。”周放的额上渗出冷汗,而后,他信誓旦旦地应承道:“请裕王爷和太子殿下放心,微臣这几日就协助太子殿下翻案。” 顾时引微一颔首,他对姬十六说:“既然右相大人都承诺你了,你今晚暂先留在相府,与他细说一番当年的事情。” 姬十六沉默着应下,他的眸中隐有悲痛之色。 当年,他跟先皇后遭到陷害后,先皇后惨死,而他在阴暗的地牢里饱受折磨。 尽管他后来被顾时引救出,隐匿在东盛钱庄里,以一名普通琴师的身份过活,但存留在他体内的寒毒数年未除,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愈发严重的趋势。 他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快还自己的母后一个清白,不能让她永远葬于荒郊野岭的孤坟中,做一缕孤魂野鬼。 顾时引走出相府,望了一眼暗沉的夜色,忽觉膝盖处传来一股痛意。 顾准立马从阴暗处蹿出,急切地问道:“王爷,属下马上请华神医过来。” 九年前,趁着昌德帝前去日月山御驾亲征,顾锦城的生母息妃便串通宁太师,以及昌德帝所信任的众多僧侣,在宫中制造巫蛊之事,擅自送先皇后三尺白绫,将先太子打入天牢。 消息传入昌德帝耳中,昌德帝急火攻心,吐了一口黑血后,便昏迷不醒。 当时,年仅十五岁的顾时引也在伴驾出征的路上,昌德帝晕倒后,为了稳住军心,顾时引戴上面具,代替昌德帝。 而在日月山的朱雀沟,遭到华军的一次埋伏后,顾时引只身一人背着受伤的将士在数尺厚的雪地里行走数日,寒气侵入体内,留下了病根。 这些年来,华神医开的方子都未曾完全治愈。 顾时引摆摆手,只道不用,随后,他即是往裕王府的方向而去。 周放选择了太子以后,就再也没有跟周新颜提过让她嫁给顾锦城的事,周新颜的心情大好。 这日,周新颜一听说冯兮和邀请她去善堂,拾掇了一番后,即是打算过去。 而在出门前,她遇到了看上去精神不太好的周世卿。 “颜儿,你这么着急,是去见情郎?”周世卿的双眼在她的面上扫量,似是要将她的心事看穿。 “不是的,大哥,只是裕王妃拜托我再带一幅字帖到善堂去。”周新颜慌忙解释,将福儿手中的卷轴拿起来给他看,她说的亦是实话。 “颜儿,你不必紧张,我不会将你的心思告诉父亲。”周世卿惨然一笑,“其实,你喜欢华国的皇长孙殿下对不对?” 周新颜刚想否认,却听周世卿继续说道:“从小,父亲就忙于各种事务,不太关心你,所以,他没有明白你的心思。可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哪次有心事,是瞒得过我的。” 闻言,周新颜垂下眼睫,抿唇不语,算是默认。 周世卿却是和颜悦色道:“颜儿,你若是喜欢皇长孙殿下,为何不将为他挡箭的事告诉他,让他对你负责。不然,等他身边有了别的女人,就有你后悔的,到时候,你就会如我这般痛苦。” 周新颜一怔,她想了一会,便是抬头缓缓道:“大哥,就是因为我喜欢皇长孙殿下,才不想强迫他对我负责。对我来说,喜欢就是成全,顺其自然便好。” “就算他的身边会有别的女人,但只要他能够幸福,我心中就会了无遗憾。” 说罢,她即是越过周世卿,走到门口的马车上。 周世卿的神思一恍,细细地思量着周新颜的话,喜欢就是成全,那他是否能够甘心放手? 不知不觉中,他带着这份遐思来到了城西医馆。 远远的,他就能看到忙着为百姓看诊的木兰幽,尽管出了那种事,让她饱受世人指点,可她还是无怨无悔地守在医馆中,尽一个大夫的职责。 周世卿想起她那双澄澈的眼睛,心中懊恼,他当时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忍心伤害一位无辜的女子。 “木姑娘,方便跟你说几句话吗?”周世卿过去木兰幽的身边,轻声问道,生怕说重一点,都会把她吓跑。 木兰幽抬眸,看到是他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想要走人。 却听周世卿喊住了她,“木姑娘,我只是想告诉你,对你的伤害已经造成,我没法逃避,不管你要我如何弥补,我都会愿意。” “但是,从今以后,我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不想嫁给我,我不会再来纠缠你。” “我会去跟冯大少爷解释,有什么错都由我一人承担,相信凭着他对你的深情,仍然会像那天在相府门口说的那样,愿意娶你做他的妻子。” 他听说,木兰幽近日还常去冯国公府给冯敬诊治,想来,应该是对冯君尧余情未了。 木兰幽愣怔地回头,诧异道:“周公子,你说你不打算娶我了,想要跟冯大少爷握手言和?” “没错。”周世卿语声恳切,“我不能奢求木姑娘的原谅,只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尽量去补偿你们。” 木兰幽咬着下唇,攥紧手中的几枚细针,垂下眸子,说道:“不必了,我也不打算嫁给冯大少爷,请周公子不要去跟他说你的想法。” 周世卿心中不免疑惑,她的意思是他还有希望?她不想嫁给冯君尧,那为什么要天天去冯国公府? “好了,周公子,我还有病人,请你先回去吧。”木兰幽别过视线,直接下了逐客令。 周世卿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怎么感觉说自己不再纠缠她,她好像不太开心。 * 周新颜来到了善堂中,冯兮和出来迎接了她,从她的手中接过字帖。 周新颜对冯兮和表示致谢,冯兮和带着她热情地进了里面,让伙计将她的字帖高挂于墙壁上。 随后,周新颜在善堂内随意地走了一圈,即是不再流连于此。 “周小姐,你要不再多留一会吧。”冯兮和笑盈盈地劝着,而后,她从的堂中退了出来,走到前面的院子里。 不多时,宇文灏来了,他点头,跟冯兮和打了个照面,即是往里面去。 为了防止门槛被城中的众位姑娘踩烂,在宇文灏进去后,今天善堂的大门紧闭。 冯兮和看了下前院栽种的花花草草,不多时,她转过头,看到有一阵浓烟自四面冒出。 周新颜又在善堂里歇了会,之后,她觉得不想待了,正想要离开时,竟然看到宇文灏面带微笑,迈过了门槛,往她这边过来,他的手中还握着一幅画像。 周新颜的心跳骤然加剧,耳根子忽然一红,怯怯地低下头。 只是,宇文灏的视线从未在她的身上停留,而是与她擦肩而过。 宇文灏来到垂挂着字帖的墙壁前,见多了一幅字帖,风格与前几日所见的相似,即是欣喜地问伙计,“周小姐的字帖在此,那她今日来过了吗?” 伙计不免惊讶,心道,周小姐不就在眼前么? 宇文灏打开画像,盯着画像上那位满脸麻子的姑娘,自言自语道:“我带了画像来,应该不会认错人。” 周新颜甚是错愕,她从来没有想过,宇文灏会主动提起她。 瞥见画像后,她更是哭笑不得,周放呈上去的画像,竟会是如此敷衍。 “殿下……”她怀揣着忐忑的心情,眼中含着期待,轻轻地唤道。 周新颜想走上前,可是,一个伙计忽然尖声喊道:“走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八章 蹊跷大火 几乎没有过多久,火势即是蔓延开来,呈现出一条火龙,似要吞没整个善堂。 尚且留在善堂中的宇文灏和周新颜,才刚回过头,就看到火已经烧到门口,伙计们纷纷跑出去打水,他们的衣裳上全都在冒着火苗。 宇文灏本来是想要逃出去的,可是,他看到在里面的还有位姑娘,便微一恍神。 这位姑娘,好像是昨天在巷子里遇到的那位。 “姑娘,快走!”眼看着房子的顶部已被烧出一个窟窿,宇文灏忙到周新颜的身边,拉住了她的手,往外面跑。 周新颜怔怔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他竟会主动牵起她的手。 她像是触了雷一般,惊慌地想要缩回。 可是,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下一瞬,冒出来的浓烟让她不由自主地呛了一口。 周新颜顾不得其它,只能握紧宇文灏的手,先跟着他跑出来。 宇文灏只觉这位姑娘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但是,他们是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啊。 眼前着火势越来越大,他也来不及细思,先带着她逃出去再说。 然而,当两人跑到门槛处时,却见一根着火的房梁从上面落下,横亘在他们身前。 冯兮和在院子里,比较容易逃到门口去,她想起宇文灏还在里面,即是让人赶紧挑水去救人。 宁国和华国的关系本来就敏感,宇文灏在金陵城期间,若是出了一点闪失,那引出的问题就大了。 而且,周新颜也在里面,周放就这么一个嫡女,若是她出了事,周放绝对会来问责。 善堂前,众人忙成一团,挑水的挑水,有身手的就进去救人。 这边的火势引来了众多人的围观,皆是心惊胆战。 进去的人,浑身着火地跑出来,焦急道:“王妃娘娘,属下没有看到皇长孙殿下,还有周小姐。” 冯兮和的黛眉微蹙,喝令道:“继续找,无论如何,都要将人救出来。” 砖瓦不断地落地,刺鼻的焦味传出。 火龙在汹涌地盘踞在此处,火势越演越烈,几乎要将善堂烧成灰烬。 赶过来的侍卫们陆陆续续地进去。 须臾,看到宇文灏横抱着脸上满是灰的周新颜闯了出来,冯兮和提着的一颗心,才算稍稍放下。 宇文灏的衣裳已被烧破,跟着他来的一个随从为了保护他们出来,已经丧命在里面。 “她怎么了?”冯兮和看着晕过去的周新颜,眉心微拢。 “被呛晕过去了。”宇文灏抹了把脸上的灰,神情中略是有些急迫,“这附近有无医馆,先带这位姑娘去诊治。” “有,你跟我来。”冯兮和想起此处离城西医馆比较近,便带了他们过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善堂,心中有些不解,到底是谁有那么大胆量,能在朝廷开办的善堂中直接放火? 她想到了顾锦城,顾锦城该是很希望两国交恶,可是,顾锦城最近处于风口浪尖上,断不会在这个节骨上去惹事。 这场大火着实蹊跷。 冯兮和再一次觉得,像是行走在一片混沌之中,根本看不清方向。 城西医馆中,木兰幽见到冯兮和前来,告知了她事情原委后,立马放下手下的活,先给周新颜诊治,并且,查看宇文灏伤得如何。 华国的使臣一听说宇文灏前去善堂,结果,善堂起火的事后,便匆匆赶了过来。 他们蹬着黑缎靴,一进来,就已是火气冲天。 他们过去,就到内室里,在宇文灏身上仔细地瞧了瞧,尽管宇文灏的伤势看上去不是很严重,可也足够让他们提心吊胆了。 “裕王妃,我们皇长孙殿下在你们金陵城接二连三地出事,你们是不是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其中一名使臣从内室里出来,没什么好气地说道:“在城门口马匹受惊,在皇宫遭遇刺客,你们说是假冒的安乐县主在作祟。” “可安乐县主如今不在了,你们又该说谁去?” 冯兮和深吸了口气,转眸道:“金大人,你先不用着急,本妃认为,你们首先应该关心的是确认,皇长孙殿下的伤势到底有无大碍,然后,再来找我们的责任。” 使臣喉间一噎,怏怏地掀了帘子,复又回到内室中。 木兰幽给宇文灏检查完伤势,回头道:“几位大人不用担心,殿下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敷几天的药便好。” “严重的是这位姑娘。”木兰幽指了指躺在榻上,还未醒来的周新颜,说道:“她的身子弱,近来,左肩胛处受过箭伤,还没调养好,现在,又被困在火海里,新伤旧伤一起,这就麻烦了。” 受过箭伤?宇文灏眉头一锁,迷茫不解,这位姑娘柔柔弱弱,不像是会得罪过什么人,怎么会受箭伤? 而华国使臣只关心宇文灏,压根不去理会周新颜,他们见冯兮和走进来,又说道:“裕王妃,如今殿下虽无大碍,可他毕竟是在你们的善堂里出的事,还有劳你们给出个解释。” 冯兮和看了下宇文灏等人,即是道:“金大人,有什么话,我们到外面说去,不要在这里打扰殿下他们养伤。” 木兰幽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眸中划过一道暗芒。但是,很快的,她又将暗芒敛了回去。 冯兮和和华国使臣来到医馆外面后,刑部已经来了人,为首的即是刑部侍郎夏海晏,姬十六就站在夏海晏的身边。 他们来医馆之前,已经去善堂检查过了,然而,已成一片灰烬的善堂,什么也发现不了。 夏海晏只能猜测,或许是有人事先在善堂的四周泼洒了大量的油,可谁会有那么大的本事? “金大人,陛下已经知晓此事,特命本官和姬公子前来彻查善堂起火一案,本官必会竭尽所能,不日,就会给皇长孙殿下和大人一个交代。”夏海晏朝华国使臣拱手行了一礼。 “什么时候能够查出来?”使臣吹胡子瞪眼,不满地说道:“可不要等到我们启程回华国了,还是没有找出这把火的起因。” “三天。”不待夏海晏开口,姬十六已是开口,拍胸脯保证道:“夏大人会在三天内,给所有人一个答复。” 冯兮和一听就傻眼了,三天的时间就想查出来? 若是放火的人那么容易露陷,这场火压根也起不来。 夏海晏郁闷地看了一眼姬十六,心道,你坑我呢? 使臣的唇角一抽,他对姬十六有印象,是在皇宫里跟华国第一棋手对弈的那个布衣公子。 “姬公子,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替夏大人应诺的?” 姬十六漫不经心地说道:“陛下见我得了大把的赏银,却那么闲,就让我多跑跑腿,这不,夏大人有事,我就来给他打下手了。” “相信别说是三天,就算是一天,夏大人也是可以的。” “好,三天,就三天。”夏海晏忙答应下来,要不然,真得让他说成是一天了,“本官保证,可以在三天内将此案调查清楚。” 使臣沉吟道:“这可是夏大人说的,要是三天内查不出来,就别怪我们回到华国后,向我们的陛下奏明此事,我们的陛下若是发怒了,这后果,我们也不敢想象。” 夏海晏面色凝重,只觉肩头负着一座大山。 当他们在医馆外面争论时,在里面的木兰幽给宇文灏和周新颜都开了药,便起身掀了帘子。 她掏出一张信笺,将它放到烛火上,欲要烧个一干二净。 而这时,一个声音在她耳畔你响起,“木姑娘,你还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木兰幽的手一颤抖,回过头来,就看到顾准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善堂起火,是不是跟你有关?”顾准伸手,想要将信笺夺过来。 自从冯君尧到相府门前闹事后,顾时引就让他在暗中跟着木兰幽。 他一开始,也以为木兰幽是无辜的,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对任何人都不会造成伤害的女子,竟然真的另存了心思。 情急之下,木兰幽将信笺揉成一团,欲要塞入口中。 顾准心中一急,掌心便凝集了一道劲风,而木兰幽的身子往前一靠,他竟是一掌打在了她的心口。 顾准立马慌了神,收回手,却见木兰幽已经倒在地上,呕出一口血后,将信笺吞咽下去。 “顾大人,你误会了,我一个弱女子,怎么会有本事去放那么大的火。”木兰幽挑起一双柳眉,颊侧隐了若有若无的讽笑。 顾准的面色一僵,沉声道:“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弱女子,要不然,你不会刻意从冯国公府出走,也不会得知裕王妃前去渭城,就故意出现在渭城等她,更不会借机勾引周公子,挑起相府和冯国公府的事端。”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木兰幽的面容平静,似是无所畏怯,“顾大人你既然都知道了,怎么不一掌打死我,永绝后患?” 顾准倒真是想这么做,可是,他到时候有口说不清,没法跟冯国公府交代。 他拧了下眉,忽听凌碎的脚步声近了,心道,此事还是先回去奏明王爷。 “木姑娘,你若是做出伤害冯国公府的事,王爷不会饶过你,请你好自为之。” 说罢,顾准即是从敞开着的窗子中跃出。 冯兮和走过来,看到倒地不起的木兰幽,以及像是红梅一般盛开的一团血渍,心头一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九章 残花败柳 “嫂嫂!”冯兮和唤了一声,见木兰幽努力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忙去扶了木兰幽一把。 冯兮和看到木兰幽的胸口处有一片殷红的血液,在汨汨往外冒,心中更是一慌。 “嫂嫂,你告诉我,是谁伤的你?” 木兰幽不答,眸中闪过为难的神色。 她的面色苍白,气息奄奄,她指了右侧,摆放在橱柜中的檀木盒子,“兮和,你先帮我止血。” 冯兮和立马去将檀木盒子取过来,她将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绷带和止血的药物。 而后,她扶着木兰幽,让木兰幽做到房间中的榻上,小心翼翼地将木兰幽的前襟拉下,露出受伤处的肌肤。 当看到伤口处,那赫然在目的掌印时,冯兮和的黛眉微蹙,每一种掌法都是有门派的。 这种掌印,她见过。 顾时引所养的侍卫,打在人身上的掌印就如这般。 “是谁伤的你?”待替木兰幽处理好伤口,包扎完毕,冯兮和再一次问道,心中生出一丝不安。 “好了,兮和,我没事了。”木兰幽却执意不肯说,死死地咬着下唇。 看木兰幽不愿说的样子,冯兮和更为疑惑,木兰幽应该知道打伤她的是谁,可为什么不愿意说出来呢? 而且,方才,她跟夏海晏,还有华国几位使臣都在外面,那个人是如何能够潜入医馆中的?除非是她认识的人。 冯兮和又到内室中查看,发现宇文灏和周新颜都没事,那只能说明那个人只是冲着木兰幽来的。 可是,木兰幽以有一颗菩萨心肠的神医之名,在城西一带颇为有名。木兰幽素来不与人结怨,按理来说,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来打伤她。 如果是顾时引,那也不可能啊,顾时引跟木兰幽没见过几次面,更别说让人来伤她。 冯兮和垂下眼睫,不断地寻思着。 “兮和,我求求你,你不要再追查下去了好不好!”这时,木兰幽忽地抬起眸子,眸中泪水泛滥,她哽咽道:“反正,我已是一个残花败柳,配不上君尧,被打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 “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夹在相府和冯国公府之间,那么尴尬。若是没有我,相府和冯国公府就不会有矛盾。” 冯兮和的心神一凛,如果没有木兰幽,冯君尧和周世卿不会互相伤害,相府和国公府确实可以和平相处。 难道顾时引是因着这个原因,才对木兰幽动手的? 不可能……冯兮和攥紧了双手,努力平息地起伏不定的心绪。 木兰幽的面上流露出哀色,“兮和,谢谢你还能记得我,但是,我已经不想再连累你。” “国公爷的病还未痊愈,明日,我还会再去冯国公府,但是,在诊治完之后,我就会离开金陵城,也请你们不要再来找我。” “嫂嫂,你先安心养伤,不要说这些。”冯兮和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让木兰幽到房间里歇下。 她给木兰幽端茶倒水,看着木兰幽安然无恙地躺下之后,才打算回去。 宇文灏已被华国的使臣接了回去,相府那边,也派人告知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周新颜。 走之前,宇文灏多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周新颜,只觉这姑娘莫名地熟悉。 冯兮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黑。 她的心神紊乱,脚步虚浮,在出去时,一不小心绊到门槛上,幸而有一双手伸过来,搀扶住她。 冯兮和稳住身子,抬头一看,苦涩地喊道:“大哥……” 冯君尧看着她的神情,顿觉不对,即是一拧眉头。 千允提着灯笼跑过来,好奇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冯兮和摇摇头,清了清嗓子,垂目道:“大哥,你是来看嫂嫂的吧,她在房间里。” “我就不陪你们,先回去了。” 她一说完,即是像受了惊一般,小跑到马车上。 冯兮和回到裕王府时,顾时引已经回来了,他见她回来,便过去,从身后抱住她。 “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顾时引贴着她的面颊,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冯兮和却没有反应,她一个劲地抚定心神。 须臾,她淡淡地开口,“善堂那边起了火,皇长孙殿下和周小姐都受了伤,金大人他们要追究,我就在那多耽误了一点时间。” “原来是这事。”顾时引细思道:“这交给刑部就好。” “嗯。”冯兮和回道,她本来也不打算多掺和到善堂失火的事中,只是拿它当做晚归的借口。 顾时引揽了她往内室里走去,忽然间,他的眸色一黯,问道:“城西医馆是不是离善堂挺近的?你现在还常去看你大嫂吗?” 冯兮和的心一颤,想起在木兰幽胸口处看到的掌印,微愣地点了下头。 “以后不要跟你大嫂走得太近。”顾时引柔声劝道,神情认真,他心里想着,若是直接告诉冯兮和,木兰幽一直都在欺骗她,她会很伤心。 与其如此,倒不如不知道。 冯兮和的面容一僵,脑中反复回荡着木兰幽说过的话。 顾时引拉拢右相府,让周放协助太子,冯国公府是她的娘家,他自然不会希望见到相府和冯国公府闹矛盾。 木兰幽对他来说,本来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顾时引毕竟处在皇族的漩涡中,当面临选择时,定然会选受利最大的一方。 顾时引感觉冯兮和的手分外冰凉,不由略是诧异,“兮和,你今天莫非还遇到了什么事?” “没有。”冯兮和忙是否认,她走到梨木桌子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我就是觉得有点头晕。” 顾时引皱了下眉,便是令人去将他吩咐熬制好的药端过来。 他走到冯兮和的身边坐下,握紧她的手,眸中燃着灼灼的光彩,“兮和,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本王对你说过,会送你一样东西?” “本王明日就将它送给你。” 冯兮和略是错愕,随后,她接过千允递来的药碗,抿了一口药,笑道:“好啊。” * 城西医馆门口,一个小丫鬟出来,将门前的几盏灯笼点亮。 冯君尧还在门前徘徊,他想起冯兮和临走前的表现,更觉古怪,心想,是不是木兰幽出了什么事。 他抬步进去,却被小丫鬟拦住,“冯大少爷,木姑娘今天已经歇下了,请你回去吧。木姑娘说了,她以后也不想见到你,还希望你不要继续纠缠她。” 冯君尧的心头一涩,如今,她竟是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了么? 思忖片刻,冯君尧缓缓后退,垂头丧气地说:“好,我不打扰她休息,我就在外面等她,等天亮她醒过来了,再找她。” 说罢,他即是走到木兰幽房间外的窗户前,痴痴地等候。 小丫鬟将医馆的门阖上,叹了声气。 木兰幽见到人在自己的窗子外,马上将烛火灭了。 可她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随后,她一不小心就压到了伤口,痛得皱眉。 她很想在今晚就离开金陵城,再不回来,而每当脑海中浮现出被鲜血染成一片赤红的雪山后,又立即收回了那个想法。 木兰幽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可神志反而更加清醒,脑中又涌现出与冯君尧的过往,令得她的心思千转百回。 过了一个时辰,小丫鬟叩响了她的门,问道:“木姑娘,冯大少爷还在外面,我劝了他好多次,他都不听。” “不用管了。”木兰幽漠然说道。 等下丫鬟走后,她却一下子睁开眼睛,从榻上下来,赤足走到窗边。 窗子外,已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雨丝打在冯君尧的身上,将他的额发和衣裳全都打湿。 而冯君尧仍然在不动声色地站着,似乎真的想等到天明时分。 木兰幽心中长嗟,看了一会,当做视而不见,又回到榻上躺下。 过了三个时辰后,她还没睡着,听到小丫鬟再过来敲门。 还没走? 木兰幽揉揉眼,迷惑着来到窗前,看到栽种的几株芭蕉已被雨打偏,冯君尧浑身湿透。 木兰幽沉了口气,低下头,却是不由自主地披了外裳,打开房间的门,对小丫鬟说道:“开门让冯大少爷进来吧。” 冯君尧欣喜地走入医馆中,小丫鬟将烛火点亮,木兰幽翻出了一身过去为他缝制的衣袍,又让小丫鬟为他端来一碗姜汤。 “兰儿,你还留着我的衣袍,说明你的心里还放不下我。”冯君尧接过衣袍,走到屏风后,将湿衣服换下。 木兰幽无动于衷地看着,默默地在椅子上坐下。 冯君尧出来后,她冷然说道:“冯大少爷,半夜在医馆外,冒着雨,让我心软把门打开,让你进来,这让左邻右舍看到会怎么想?”“你是不是以为,我已经是一个残花败柳了,就会破罐子破摔,不在乎名誉了?” 冯君尧的脚步一顿,即是懊恼道:“对不起,兰儿,我太着急见你,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既然衣袍都换好了,那就走吧。”木兰幽让小丫鬟送了把伞过来,丢给冯君尧。 而冯君尧拿着伞,始终不愿离去。 “兰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吗?”冯君尧鼓足了勇气,朝着她走过去,“那个时候,你手持着一株曼珠沙华,随意地搭了一个小摊,为贫苦的百姓的义诊,像真正的仙女一样。”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决定,你会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子。” 闻言,木兰幽的神思恍然,眉间添了几分愁绪,心中泛着丝丝涩意。 抱歉,我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美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章 狠下心肠 冯君尧见木兰幽面色微漾,紧接着又说道:“兰儿,我知道出了那件事,你不想在这个伤心之地多做停留。” “等外公的病一好,我会跟他明说,然后,我带你走。” “不管你需要多久的时间去忘记,我都可以在你身边等着你,直到你愿意重新接纳我为止。” 木兰幽的心微颤,唇瓣翕动,差点就要答应下来。 可是,她立马收起神思,起身,令小丫鬟送客。 “冯大少爷,难道我话说的还不够明白?”木兰幽的面上涌现出几分恼色,“我说过,从此以后,你我形同陌路就好,你怎么还纠缠不休。” “兰儿……你先听我说完……”冯君尧的眼中含了失落的神色,原来,在她的心里,早已将他视做一个陌生人。 “你走,你走啊。”木兰幽将冯君尧推出门外。 她将门重重地阖上,背抵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上冒着些许冷汗。 这时,一个带了黑色提花面纱,身姿袅娜的女子从内室里走出,她已有三十好几的岁数,从外表上,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木兰幽看到她,胆怯地唤了一声,“夫人……” “冯大少爷对你如此痴情,你竟然没有心动?”女子微勾唇瓣,一双丹凤眼粲然流光。 木兰幽心虚地低下头,她沉了口气,心中已然做好决定。 “夫人不必担心,我自始至终都记得我当初接近冯大少爷的目的,不会被感情冲昏头脑。” “这就好,要不,我会以为你早就将你那些可怜的族人都忘了。”女子说罢,即是缓缓离去。 夜很漫长,这一晚的二皇子府内,顾锦城彻夜未眠。 不多时,他收到一封密信,打开一看,即是被密信上所写的内容震惊到。 先太子还没有死? 顾锦城的双眼骤然放大,多年来的担忧终成真。 顾时引居然将顾锦沅从天牢里救了出去,还让他在金陵城中平安度过了那么多年。 奔雷走过来,见到顾锦城手中的密信,心中亦是一惊,“二殿下,需不需要属下去召集人马?” “裕王爷前日带了姬公子前往右相府,据属下所知,他明日就会带姬公子去冯国公府了。若是右相府和冯国公府都支持他,那我们不就少了许多胜算。” 顾锦城略一颔首,先不用右相府和冯国公府,光是一个顾时引支持前太子,就够他头疼的了。 他记得,在过去,顾时引和先皇后,以及先太子并没有交集。顾时引竟然会愿意扶持先太子,这倒是令他挺诧异。 看来,他明日得去冯国公府,会一会他的皇兄和皇叔了。 * 翌日,顾时引的确是带了姬十六到冯国公府去,正好,冯兮和听说冯敬的病快好了,便跟着顾时引他们一同过去。 木兰幽照常来给冯敬看诊,当顾时引跟冯兮和他们进去后,她即是退了出来,到门口等着。 冯敬倚在病榻上,拉着冯兮和说了一会话,随后,他望向顾时引说道:“裕王爷,兮和下半辈子,就拜托你了。就当这是老臣唯一求你的一件事。” 顾时引点了下头,回道:“冯国公言重了,兮和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自然是要照料好她。” 冯敬这才安了心,须臾,他偏过头,即是看到了在顾时引身后站着的姬十六。 他拧了下眉,想开口询问。 姬十六已是上前一步,主动给他拱手作揖,“锦沅见过冯国公爷。” 锦沅?冯敬的脑子在嗡嗡作响,他瞪大了眼睛,在姬十六身上一看再看,见他虽然已是长大成人,但的确与多年前的太子有着相似的地方。 冯敬眼角有一把老泪落下,他当年一再为先皇后和先太子感到惋惜,竟是想不到,在他有生之年,还可以重新见到大难不死的太子。 他咳了两声,忙伸出干瘦的手臂劝阻道:“太子殿下,你这礼,老臣受不起。” 姬十六正色道:“这是应该的,当年只有冯国公你站出来为母后和我说话。” 冯兮和看着两人在互相寒暄,抬头跟顾时引对视一眼后,暂先从屋里出去,帮他们把门带上。 看到木兰幽还在门口,冯兮和关切地问道:“嫂嫂,你的伤好些了吗?” 木兰幽随口答道:“将血止住就好,没有大碍了。” 冯兮和心中长舒一口气,她复又建议道:“嫂嫂,我们去后苑走走吧。” 见木兰幽面有疑色,冯兮和又补充说:“大哥一早就出去了,你不会遇到他的。” “好吧。”木兰幽这才同意。 细碎的阳光铺洒在后苑的花花草草上,空气中泛着一股青草的香味。 木兰幽心事重重,冯兮和边走边问道:“嫂嫂,你还记不记得,从前,我问过你,你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木兰幽黯淡的眸子里油然浮起一道亮光,徐徐回道:“记得,我当时说想要悬壶济世,用自己所学的医术去帮助更多的百姓。” 可惜,这个心愿这辈子怕是无法成真。 冯兮和的颊侧荡漾出浅笑,“是啊,你还说,等你老了,就可以跟大哥回到你的故乡,开一所医馆,将在金陵城了解到的先进医术也带回去,用以造福父老乡亲。” “嗯。”木兰幽微阖双目,苦涩一笑。 一句戏言而已,岂能当真。 何况,她的故乡早就没有了。 冯兮和又带着木兰幽在后苑转悠了半天,还真如冯兮和所说,木兰幽没有见到冯君尧。 不多时,她们遇见了从远处走来的阮昭明。 阮昭明一瞧见木兰幽,即是不满地说:“木姑娘,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你本来就配不上君尧,现在更配不上,就不要成日往国公府来。” 冯兮和微一蹙眉,“父亲,你少说两句。” “老夫说错什么了?”阮昭明却固执地继续斥责,“对于不知廉耻的女人,早就该浸猪笼沉江,如今,国公府敞开大门,让她进来,不知要被多少人指点。” “尚书大人,兮和,我想起为国公爷施针的时间到了,就先过去。”木兰幽的面色微僵,似是被阮昭明的话伤到一般,趔趄地跑开。 冯兮和对阮昭明埋怨道:“父亲,你看你把嫂嫂都气走了,若是她真的不来国公府,大哥肯定又跟过去一样,出去寻她,到时,你儿子又没了,看你怎么办。” 阮昭明一噎,而后,他缓和了语气,“兮和啊,你看,你嫁给裕王爷也有几个月了,每次你一回来,为父都没有跟你好好说过话。” “趁着今天有时间,你陪着为父说一会话,我们先来说说,你跟裕王爷的子嗣如何了。” 冯兮和感到十分郁闷,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回话。 木兰幽过去为冯敬施针时,顾时引和姬十六都已是出去。 虽是白天,冯敬的屋子里却是点亮了数盏铜灯,因为他年纪大了,害怕醒过来,周围是一片黑暗的话,就感觉来到地狱一般。 木兰幽抚定心神,让屋子里负责照料的丫鬟都先到门外候着,平日里,她每次为冯敬施针,屋子里都是不能有别人的。 冯敬躺在榻上,闭了双眼,像是睡了过去。 而当木兰幽走近后,他忽地睁开双眼,带着几丝苍凉。 “你到底是谁?”冯敬警惕地问道。 木兰幽的脚步一停,平静地说:“国公爷,你不认得我了?我本来应该是你的孙媳妇。” 冯敬连连摇头,“不,你不是宁国的人,我让人去查了你的宗卷,那根本就是伪造的。” 木兰幽的眸色顿沉,随后,她泠然说道:“原来国公爷你早就怀疑我了。” “不知道国公爷还记不记得,数年前,陛下让你带着数万兵马来日月山,血洗月照族一事?” 她走到冯敬的榻边坐下,眸光幽幽,从针线包里掏出几根银针,置于烛火之上。 闻言,冯敬甚是骇然,他努力支着身子起来,颤着声音问道:“你是月照族的人?” 木兰幽转过头,坦然承认道:“我爹就是当年的月照族族长,外面的人都以为日月山中有日照和月照两族,可又有谁知道,月照族在十数年前,就消失在宁军的马蹄下。” “不是……”冯敬重喘着气,不住地摇头,他劝慰道:“孩子,你别犯糊涂,不要做出伤害到兮和跟君尧他们,不然,你会后悔终生。” “不要伤害他们?后悔终生?”木兰幽的眼中已是一片荒漠,寸草不生,“你要我放过你的孙子和孙女,那谁放过我那些无辜的族人。” “当年,你们的陛下看上了先皇后,月照族只不过是没有同意而已,他为了一己之私,就出兵强行将人带走,对月照族展开屠戮。我的族人们,他们有什么错,谁来为他们做主!” 那个时候,她只有三岁,几乎是一夜之间,雪山中,就被染上了遍地的鲜血。 好在玉夫人收养了她,又请了神医传授她医术,让她得以顶着医女的名头,来到繁盛的金陵。 后来,她如愿遇到了冯君尧,来到了冯国公府。 他们都以为冯君尧跟冯兮和的关系,是被云长依挑拨的,其实,更是她自己有意为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一章 你要杀我? 木兰幽回忆着,她千不该万不该,真的喜欢上了冯君尧。 当时,她的心中十分痛苦,干脆一走了之。 她清楚云长依和顾锦城的计划,想着让冯君尧离开冯国公府,她就收手,至于蚕食冯国公府,逼得昌德帝让出皇位,那就交给顾锦城他们。 她就安心地做个医女,度过一生就好。 可是,在渭城的时候,玉夫人又找到了她,偏偏那个时候,冯兮和也出现在了渭城,她无法放下灭族之恨,便随着冯兮和回到金陵城。 冯敬捂住心口,瞪大了一双老眼,不可置信地问道:“是谁跟你说的那些?” 木兰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惨笑,衬着她雪白的脸色,竟是分外狰狞。 “国公爷你是心虚了么?”她从烛火上收回银针,一步一步走回病榻上,“是谁告诉我的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宁国的陛下血洗了月照族之后,还企图掩盖这场罪恶。” “不是,孩子,你被骗了。”冯敬在激动之下,喘息加剧,面红耳赤。 “骗我们的人,应该是你们!”木兰幽在病榻边坐下,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冯敬,“何况,当年,我曾亲眼看到整片山谷都被染成一片红色,我听见我的族人在不停地求饶,而你们的刀就从他们的脖子上抹过。这种铁铮铮的事实,别人要如何骗得了我?” 木兰幽说着,有几颗豆大的泪水已从眼眶中迸出,“那是十几万无辜的条人命,你们怎么忍心,你告诉我!” 冯敬又是重咳了一声,呕出一口黑血,而后,他浑身痉挛,连说话的劲都没有。 木兰幽见状,冷笑一声,“国公爷,被病痛折磨的感觉是不是很不好受,不如由我来送你一程。” 说罢,她即是握着几枚银针,往冯敬的脖颈间探去。 “国公爷,只需要一下,你的痛苦就会永远结束,这可比你们带给我们的折磨轻多了。” 冯敬不住地摆手,只是,却抵挡不住银针的靠近。 木兰幽的眼眸中狠光乍现。 “嗖”得一声,下一瞬,一柄寒光凛凛的飞镖已是打到她的手背上,擦出一道血痕。 木兰幽转过头去,便见到顾时引沉着脸,悄然走入。 她微蹙眉,随后,又及时地拿起银针,迅速地移去冯敬的喉间。 然而,她还未接近分毫,一道凌厉的掌风已是朝她的背后袭来。 木兰幽没有躲闪,那一掌即是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后背。 “哇”得一下,她瘫倒在地,殷红的鲜血从她口中冒出,在地上飞溅出血花。 顾时引这才收回手,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枉费兮和那么相信你,冯君尧那么信任你,你居然能狠得下心,去伤害她的外公?” “当数年前,我的家没了后,我就没有心了。”木兰幽的唇边带着血渍,绽放出讽刺的笑意。 顾时引果然来了。 她眼光的余光扫向门外,似乎是在等谁到来。 冯兮和被阮昭明拉着,闲扯了半天,复又来到冯敬的院子里,准备在临走之前,再看望一下冯敬。 这时,外面忽起雷鸣,前一刻还是晴朗的天,一下子就换了心情,一颗颗如豆子般大小的雨滴不断地落下,打在地面上,交织出悦耳的乐章。 阮昭明怨怼道:“这天怎么说变就变,老夫还有很多书在院子里晒着呢,那都是弥足珍贵的孤本。” “兮和啊,为父就先过去带人收书了。” 说完,阮昭明转身就走了,将冯兮和一个人留在这里。 冯兮和听着雷鸣声,心情蓦地烦躁起来,带着一丝丝不安。 冯敬房间的门,并没有完全阖上,而是在中间留出一道缝隙。 冯兮和转过身,欲要敲门进去,而在看到了里面的一幕之后,手立马缩了回来。 她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 木兰幽倒在血泊中,冯敬软绵无力地倒在病榻上,而顾时引像是一个没事人般,就站在他们的身前。 冯兮和立即想到昨天晚上所见到的事,顾时引居然真的想要杀了木兰幽…… 她的身子僵了僵,终是鼓足勇气,将门推开,与顾时引四目相对。 “兰儿……”须臾,只听一阵急促的男子声音响起,冯兮和还没回头去看,便见到冯君尧已如风一样,跟她擦身而过,朝木兰幽奔了过去。 他方才一回来,听说木兰幽又来为冯敬看诊,就欣喜地赶过来见她。 没想到,他赶过来时,跟她几乎是天人永隔。 “兰儿,你怎么样了?”冯君尧迫切地抱起木兰幽,喃喃道:“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找人救你。” “没用的,大少爷。”木兰幽气若游丝,艰难地从唇齿间吐出字眼,“裕王爷的这一掌是致命的,我怕是撑不了多久,能在临死前,见你一面,我此生无憾。” 木兰幽甚是欣慰地轻阖双目,血还从她的身上汨汨往外冒,将她碧青色的裙裳染红了一大片。 她心中暗道,对不起,君尧,我欺骗了你,但是,我别无选择。 冯君尧的一双眸子里立刻燃起了火焰,似有洪水猛兽要从他的胸膛里蹿出。 “裕王爷,兰儿她这一生颠沛流离,她的命已经够苦了。你为什么连一个弱女子都不肯放过!” 顾时引眉间的褶皱很深,他若是告诉他们木兰幽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谎言,冯兮和跟冯君尧岂不是更痛苦。 他默了默,暂时没有出声。 冯兮和一步步地走近,一双杏眸直视着顾时引,“王爷,嫂嫂她真的碍着你的事了么?” 她曾做过决定,若是顾时引此生愿意善待她的家人,上辈子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 但是,如今,她的嫂嫂要丧命在他的掌下,她该怎么办? 顾时引紧绷着下巴,回过头,目光锁着她的面颊,“兮和,本王认为,你应该是能信得过本王的。在这个时候,本王也希望你信本王一次。” 冯兮和的脚步一顿,脑海中回忆起往昔的画面,曾经,当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的时候,这个高高在上,睥睨万物的男子却偏偏愿意相信她,她是不是也该信他一回? “兮和,你看到了吗!”冯君尧蓦地喊住她,愤怒地说道:“这就是你嫁的丈夫?今日,他可以杀兰儿,明日,若是需要牺牲你的时候,他必然也是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既是如此,我不如现在就杀了他为兰儿报仇,也不必让你承受将来撕心裂肺的痛苦!” 冯君尧说着,手渐渐往下,想要拔出腰间的佩剑。 冯兮和不住摇着头,殷切地恳求道:“大哥,我求你相信王爷这一回好不好?” 顾时引听到此话,心中顿时释然,他想伸手让冯兮和过来,却听得冯君尧暴喝起来。 “相信什么,兰儿都快要死了!”冯君尧怒不可遏,在牵涉到木兰幽的事情上,他总是会失去理智。 病榻上的冯敬看着眼前的场景,心如刀绞。 “不……”他试图开口与他们解释,然后,满腹的话语都只能堵在喉间,他只能往外吐着一口口黑血,什么都做不了。 “外公!”冯兮和捂住嘴巴,赶忙到冯敬身前,拍他拍着背顺气。 “兮和,你看看,我要是再不杀了他,连外公都要被气死了!”冯君尧将木兰幽的身体轻柔地放下去,站起来,“唰”得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指向顾时引。 “裕王爷,就算是被五马分尸,今日,我都要替兰儿报仇!” “冯君尧,你清醒点!”顾时引泠然喝道,他微一侧身,避过了冯君尧刺过来的剑。 掌间的劲风袭去,将冯君尧的身子卷到一边。 冯君尧撞到一根柱子上,心中的火焰却是更甚,他别过视线,死死地盯着冯兮和。 “兮和,是不是只有等我也死在他的手下,你才愿意看清他?” 冯兮和看了看双目紧闭的木兰幽,又看了看情况不太稳定的冯敬,再抬头看冯君尧时,心痛的不能自已。 她的脑中忽地惊现出前世的画面,是不是在那个时候,顾时引命人朝冯君尧射箭时,冯君尧也是这般愤慨。 冯君尧可以为了救她,孤身一人闯入顾时引的军营,到最后,倒在箭下,甚至被云长依捡去做成人彘,都撑着最后一口气,只为了见她一面。 可她现在在做什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至亲,再跟前世一样,一个个在她的眼前的死去,她却毫不在乎地跟顾时引在一起?那冯君尧该是多么心寒。 冯兮和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染尽苍凉和悲痛。 下一刻,她已冲过去,夺过冯君尧手中的长剑,往顾时引的心口处刺了过去,几乎是一剑贯穿他的心口。 结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冯兮和的手一直在颤抖着,她迅速地缩回来,垂下眼睫,根本不敢看顾时引的眼睛。 冯君尧微怔,似乎没有意料到,她竟会如此决绝。 冯敬惊骇之极,心中悲痛万分,立马瘫了下去。 “兮和,你要杀我?”顾时引的唇角处流淌出一溜儿血珠,抬起眸子时,眉间隐了一丝怅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二章 茫茫雪山初相遇 这时,孤帆兴致勃勃地捧着一个由红绸遮盖着的东西跑过来:“王爷,你要的东西,我拿过来了!” 顾准紧随着孤帆赶来。 可就在他们跨入门槛的那一刻,两人不约而同地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僵在了原地。 顾时引单手捂着胸口,鲜红的鲜血顺着剑身流出,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裳,而他的目光紧紧锁在眼前一脸茫然的冯兮和身上。 还是顾准最先反应过来,疾步上前,扶住顾时引:“王爷!” 顾准拧着眉,他不想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一向被顾时引疼到骨子里的冯兮和竟然会对他下如此狠手而顾时引却还心甘情愿迎上冯兮和刺过来的一剑。 只是,因为她送的剑,如一把尖锐的钝刀痛扎在顾时引的心口,令他心如死灰。 孤帆十分恼怒,差点想将手中的东西摔到地上:“王妃娘娘,你怎么可以忍心去杀王爷?” 远影听见房间里异常的声音,也顾不得隐藏自己的身份,匆匆赶来,却在看到顾时引时吓了一跳:“王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王妃娘娘,若是王爷有个三长两短,你是不是要做好殉节的准备?”顾准感到无与伦比的愤怒。 “你们住口!”顾时引勃然喝道,剑尖几乎要贯穿他整个胸膛,鲜血不断地往外汨出,顾准和远影都不敢碰那把剑,生怕挪动分毫,顾时引就会立马没命。 顾时引抬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冯兮和,怅惘一笑,令得冯兮和神思一恍,感觉在他的心里,似是隐藏了多年的感情。 “兮和,你是不是……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做了?”顾时引的唇边涎着蜿蜒流淌的血丝,忍不住将盘亘在心头许久的疑惑问出。 早在她要嫁给顾锦年的那日,她城门口逃回,他们相见时,他就从她的眼中看到一丝莫名的恨意。 那个时候,他并不在乎,她也从没有提过。 即便是恨,那又如何,因为这是初次让他动心,是他一生中最深爱的姑娘。 他想要娶她回来,永远地宠着她,并渐渐地为她安排好今后的一切,那样一来,就算他以后不在了,她也能安然无恙地度过一生。 在千军万马面前都无动于衷的他,此时此刻,心中竟是苦涩万分。 她刺入的这一剑,竟比被万箭穿心更要令他感到痛苦。 一道闪电忽地划过天际,映在窗纸上,透着凄厉的光束。 光束映照到冯兮和的脸上,冯兮和惊慌失措地倒退了数步,仍然是不敢与顾时引对视。 “血珠”滴答落地,在地上已悄然盛开出一朵妖艳的血莲花。 她真的会动手去杀他! 冯兮和的面色煞白,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 前世,潜入他的营帐,盗取白象符的那次,她亦如此般,将一把锋利无比的剑刺入他的心口。 他当时孑然一身坐于帐内,抬眸的瞬间,有过诧异,亦是没有让人为难她。 她虽觉得有点对不起他,可并不觉得太难过。 而如今,她的心情百味杂陈,复杂难言,原以为杀了他就可以一了百了,可为何,将剑刺入他心口的刹那,却比捅自己一刀还要难受,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撕裂? 这不是她该有的感觉。 明明是他先伤害了她的至亲,不是么? 顾时引见她的神情,心中已是了然,缓缓地垂下了眼睛,眸中已是荒芜一片,寸草不生。 顾准回目,怒瞪着她,刚想开口,而顾时引已是出言,“顾准,带本王回去!” 顾时引微微阖目,咽下无尽的涩意。 顾准咬着牙齿,想要带顾时引回王府。 都到了这种时候,顾时引居然还担心他会在冲动之下,伤了冯兮和。 “王妃娘娘,你知不知道,你一直所信任的大嫂差点害死了你的外公!”顾准不忿地说道。 话落,冯君尧的身子一晃,几乎跌倒在地,他怔怔地盯着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的木兰幽,不愿相信。 冯兮和的面色一僵,望着躺在地上的木兰幽,摇头道:“我的嫂嫂,她怎么可能会骗我们?” 其实,她的心中不是没有怀疑,在渭城时,她就觉察到木兰幽的不对,可是,由于对冯君尧的愧疚心一直在作梗。 木兰幽是冯君尧最爱的人,她曾经将木兰幽气走过,让冯君尧以及国公府众人对她失望过,她不能再质疑自己的嫂嫂,让冯君尧伤心。 顾准冷哼道:“与她在渭城的偶遇,就是她刻意安排的。周公子与你大哥的矛盾,也是她刻意挑起的。她来国公府也不是为了给冯国公看诊,而是寻找时机,好动手。” “就连善堂的那把火,都跟她有关,你还愿意信她?” 依他看,刚才,木兰幽肯定也是利用自己的命,让冯兮和去杀了顾时引。 在今天早上,他就知晓了木兰幽的身份,虽然他同情她,但是,他并不认同木兰幽的这种方式,更何况,顾时引也是因她在生死边缘挣扎。 话一说完,顾准再也没有停留。 孤帆从他身后急切将他叫住,“你就这样将王爷带回去,只怕还没到半路,王爷的命就没了。用最快的速度,将华神医请过来!” 她转过头,冷冷地问冯兮和,“王妃娘娘,如果你不想后悔终生的话,就先让王爷在国公府疗伤。” 冯兮和的脑海中已是一片空白,千允心中焦急,便跑过来,为顾准带路,她有种预感,若是顾时引真的出了事,冯兮和定然也活不下去了。 顾准说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入了冯君尧的耳中,冯君尧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 “兰儿……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他悲伤地抱起木兰幽,一步步往屋外走去。 良久,冯兮和木讷地抬起眼睛,见到屋子里除了她与冯敬,还有侍奉的婢女外,再无他人。 她的眼角忽地迸出泪水,踉跄地走到冯敬的病榻前,垂泣道:“外公,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别……”冯敬的气息微弱,四肢都不像是他自己的一般,动弹不得,他很想说一句话,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吐出清晰的字眼。 冯兮和捂住唇,暗自将眼泪吞咽回去,去给冯敬绞了帕子,一点点地擦拭着。 她的心思流转,想要冲过去,看一下顾时引到底怎么样了,可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挪动不得。 “去……”冯敬的双眼瞪大,终是挤出字来。 冯兮和转了眸子,咬了咬下唇,一下子从病榻上起来。 过了一会,在她的眼前多了一道身影。 “王妃娘娘,这是王爷想要在今天送你的。”孤帆捧着盖了红绸布的东西,来到冯兮和的面前。 冯兮和微讶,迫不及待地想要接过。 孤帆则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王爷他等了你很多年。他常年在驻地,与敌军厮杀,心中却一直惦记着你。” “一年多以前,你到了及笄的年纪之后,王爷特意回金陵,准备到国公府提亲。” “而他刚回金陵的那天,在城中酒楼上,看到穿着嫁衣的你从城门外跑回来,他才明白,他想要娶的姑娘,已经要嫁给别人了。” “什么?”冯兮和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窗外雷鸣更甚,“轰隆隆”地直击她的脑海,像是她寻找了许久的答案,一点击破。 孤帆敛了眸色,静静道:“你以为,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代替陛下御驾亲征的吗?” “他没有告诉你的,是他压根不想强迫你。” 冯兮和的面色一沉,如石化了般,双眼中再无神采,半晌不语。 她并不觉得震惊,像是在意料之中般,可她或是在潜意识中,早将那段遥远的回忆抹去了。 孤帆见状,叹息了一声,“当年,王爷只有十五岁,伴驾出征的不只有他一个人,还有好几位亲王,可所有人偏偏选了王爷去代替陛下,他们在将这件棘手之事推开的同时,也想要让王爷丧命在华军手里。” “他们没有如愿,王爷忍住了所有的煎熬,扛了过来。没想到,战场上的刀剑伤不了他,让他差点送命的却是你的一剑。” 孤帆将红绸布扯下,显露的玉像上雕刻着的一位妙龄少女。 “当年从日月山回来后,王爷就找到了天下最有名的琢玉匠人,命人运来稀缺的昆仑玉石。他让玉匠手把手地教他如何雕刻,然后,想象着在日月山所遇到的那位小姑娘,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就这样,他花了数日,终于完成了这一座玉像。他兴奋了好几天,一直想着,等你长大后,他将玉像送给你时,你会不会觉得惊讶。” “但是,现在,他或许没有必要了,因为你不在乎。” 冯兮和听罢,久久不动。 她垂眸,看着玉像,映入眼中的女子,是她每日在铜镜中都会见到的。 冯兮和伸手,抚过女子的脸颊,脸上浮现出一抹惨笑,曾经,她也很好奇被顾时引那么珍视的玉像上,雕刻着的是哪位姑娘,原来,这就是她自己啊。 整座玉像惟妙惟肖,尤其是那双眼睛,分外传神。 冯兮和喉间哽塞,心像是被一寸寸撕成碎片。 就因为她当初的一句话,他就偏爱穿红色的衣袍。她怎么没想到呢。 他们于茫茫的雪山中初次相遇,一别数年,物是人非。 在她从城门口逃回来之后,是重逢,而非初见。 顾时引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她却认错了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三章 对峙 冯敬的眼中闪过惊愕的神色,对于顾时引跟冯兮和那一段往事,他不曾了解过。 他以为顾时引生在帝王之家,最是无情,没想到,顾时引对冯兮和的感情确实为真。 若是知道此事,冯兮和当时提出要嫁给顾锦年,他就算从病榻上爬起来,打断冯兮和的腿,也不会让她坐上花轿。 冯兮和的十指在玉像上徐徐滑过,而后,她将手收了回来。 她挪着脚步,在孤帆和冯敬的目光中,踉踉跄跄地走至门外,抱膝坐在门槛上,凝望着自屋檐上垂落的雨幕,无助地蜷缩起身子。 “淅沥沥”的雨声入耳,雨幕像是一道无形的网,拢住她的心,让她透不过气来。 冯兮和心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悲凉。 她对自己也失望了。 顾时引曾经说过,喜欢她的这双眼睛,可她很不喜欢,要不然她有眼无珠,又怎么会连他站在她面前,她都认不出来,更不会在前世,喜欢上顾锦城。 子裕,我对不起你。 冯兮和暗自啜泣。 街上人烟寂寥,凄迷的雨丝在空中不断交织。 在冯国公府外的一辆马车上,帷裳后,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往外探去。 她见到冯国公府门口的下人一个接一个地跑进府中。 过不了多久,冯君尧抱着木兰幽走出冯国公府后,一不小心在冯国公府门口摔了一跤。 可即便如此,冯君尧顾不得自己如何,先是用衣袖为木兰幽拭去她脸上的灰尘,然后,再细心地将她抱起,往雨中走去。 “夫人,如你所料,木姑娘真的愿意牺牲自己,逼迫裕王妃去杀了裕王爷。”先前在木兰幽身边照料的小丫鬟缩回了马车中,对在里面阖目养身的女子说道。 马车中燃着来自异域的迷迭香,女子的肌肤是那般的白皙,如雪如瓷,却总是戴着黑色提花面纱,身上所着的衣裙也是清一色的黑,仿佛她永远都生活在阴暗之中。 “嗯。”女子淡淡地应道,而后,她轻抬如蝶翅般的羽睫,看着小丫鬟,眼角处蔓延开一丝笑意,恰如雪莲盛开,“你越来越懂事,不枉费我当初救了你。” “为夫人做事,应该的。”小丫鬟整理着耳边的鬓发。 她们乘坐的这辆马车,渐渐往前驶去。 随后,一阵阵马蹄声扰乱了这个凝重的雨天,一个个手持带刀侍卫坐在马上,在他们的中间,围着一顶装饰素净的轿子。 他们到了冯国公府门前,忽地停下,只听轿子中有清朗的声音传来,“给本宫围起来。” 话落,带刀侍卫们立即领命,翻身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冯国公府包围。 冯兮和仍然坐在冯敬屋子前的门槛上,她想了很久。 这时,阮昭明收回院子里的书就往此处过来,同行的还有冯老夫人,冯老夫人是听说这里出了事,便火急火燎地赶来。 “哎呀,兮和,你怎么不太高兴。”阮昭明似是十分诧异地在冯兮和身前停下,那伸出手在冯兮和的面前晃了晃,“王爷和姬公子呢?” 冯兮和的眼睛连眨都没有眨。 冯老夫人提步进去,在看到地上的好几滩血渍之后,吓了一跳,“国公爷,是谁害的你。” 见冯敬不答,冯老夫人以手扶额,即是转过身,问冯兮和:“兮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外公的病不是要痊愈了么,为何突然现在不能跟我说一句话?” 冯兮和的睫毛轻颤,慢慢地说道:“是嫂嫂……” “你的意思是你嫂嫂害了你外公?为父就说她是祸水,你之前还不信。”阮昭明的眼珠子转了转,复又疑惑道:“可你嫂嫂人呢?” “总不会诡计败露,就逃跑了吧,她逃跑了,那裕王爷和姬公子他们又在哪?” 阮昭明一下子问了许多问题,冯兮和一个都没回答。 “这真是作孽啊!”冯老夫人由身旁的婢女搀扶着,才算是稳住身子。 在阮昭明不敢罢休,仍打算追问时,冯国公府的林管家急匆匆地来报,“老夫人,老爷,大小姐,二皇子殿下带兵将国公府围起来了!” “啊?”阮昭明讶然睁大了眼睛,“国公府与二皇子殿下无冤无仇,他怎么会找我们的麻烦?” 冯老夫人的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地。 冯兮和“嚯”得一下从门槛上站了起来,心道,顾锦城今日来此,绝不是偶然。 只听林管家低着头,怯生生地说:“二皇子殿下称,当年在巫蛊之事中,逃生的司徒家余孽,这些年来,一直跟随在裕王爷左右。近来,裕王爷引了司徒家余孽,来冯国公府,冯国公府也涉嫌勾结乱臣贼子,犯上作乱。” “因而,二皇子殿下为了抓捕乱党,要命人搜府,搜到以后,就地诛杀!” 司徒家余孽指的自然就是孤帆和远影她们姐妹,顾锦城真正要找的人怕是姬十六。冯兮和心中一凛,她将今日之事理了遍,心中顿时分外明了。 姬十六若是有顾时引的庇佑,顾锦城必然不好对姬十六下手,所以,他们便利用她去重伤顾时引,然后,趁机来到国公府拿人,想要尽快斩草除根。 如今,先皇后和太子的冤屈,还未昭雪,司徒章身为太子太傅,被视为太子乱党,就算顾锦城将他们都杀了,在别人眼里,也是立了一件大功。 林管家的神色焦急,向阮昭明求援,“老爷,奴才们该怎么做?要不要带人去将二皇子殿下拦住?”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让他们人进来搜啊!”阮昭明暴怒地敲了一下门房的脑袋,“我们带人去拦人,那不是明摆着告诉二皇子殿下,国公府与乱党有勾结吗!” “你个饭桶,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 阮昭明说罢,即是高昂着头,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似是要积极地配合顾锦城搜人。 “父亲,你停下!”冯兮和的眼眸中乍现凌厉的光,“二皇子殿下把我国公府当成什么地方,想搜就搜。连陛下都敬外公三分,亲临国公府前,会专门派人前来告知。” “而他倒好,仅凭没有依据的传言,就想搜府?” “父亲,搜府这事,你不能答应,否则,这让我国公府从今往后还有何颜面!”冯兮和挥挥手,示意林管家将阮昭明看着。 她回头看了一眼面色煞白的孤帆,细声道:“孤帆姑娘,麻烦你先帮我照顾一下我外公他们。” 见孤帆咬着牙,往前走了步,她又说着:“二皇子殿下要抓捕的是你们,你若是出现在他的面前,到时候,我们国公府有百张嘴都辩解不清。” 孤帆这才低下头,怏怏地转身。 “林管家,你带人去裕王爷的门口守着。”随后,冯兮和吩咐着。 她的目光往远处的西面望去,心中想到,她绝不可能让顾锦城发现顾时引受了伤,更不可能让顾锦城打扰到他治伤。 冯兮和暗自沉了一口气,一步步地往府门口而去。 顾锦城带来的一队侍卫,除了在国公府外包围着的那些之外,其余的堵在了门口,与冯国公府的护卫相对峙。 轿子的帘子被掀开,顾锦城不疾不徐地推动着轮椅,行至国公府的前院中。 在这里,他被人拦下,却悠然地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眼神淡漠。 小雨纷纷洒洒,雨滴打落在玉扳指上,打磨得它愈发晶莹剔透。 一名侍卫过来,为顾锦城打起一把素面油纸伞。 一袭洁白的袍子被他穿在身上,遗世而独立,仿若是一位来自于世外的谪仙。 顾锦城随意地一抬眸,见到国公府的侍卫誓死不让他的人进去,唇边浮现出一丝不屑的嘲讽。 而不多时,在他的视线中,多了一抹娇丽的身影。 冯兮和走到冯国公府所有护卫的前面,示意张护院先带着府中的护卫往后退去。 “我刚先跟二皇子殿下说几句话。”她柔声地说着,笑靥如花,如细雨滴荷。 她今日着了身湖蓝色缎面裙,纤弱的身子在雨中,似是摇摇欲坠,而眼眸清冽,云鬓轻笼蝉翼,蛾眉淡拂春山,令得在场的所有人在一瞬间,迷乱了眼。 顾锦城的眸色暗了暗,缺乏些许血色的唇瓣轻启,“兮和,本宫也想先与你说几句话。” 他指了指国公府门外的轿子,轻笑道:“你要是还跟从前一样,一心一意待着本宫,回本宫身边,本宫自会让你一世无忧。” 说着,他将玉扳指套回手指上,朝着她勾了手指,仿佛胜券在握。 冯兮和的脚步却未曾朝他移近过,过了一会,她的面上绽开轻柔的笑意,“二皇子殿下,我从没有一心一意待过你,何谈回到你的身边?” “而且,冯国公府是我的母家,我又如何能任由你的人随意地来践踏国公府的门槛,让国公府蒙上不白之冤?” 闻言,顾锦城的面色渐沉,即使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可他仍然是在一心麻痹自己。 今天,听她亲口说起,像是让他极力想要掩盖的事,一点一点地剥开。 却听冯兮和又道:“二殿下,当初,你把心放在安乐县主身上的时候,是不是以为我看着安乐县主很自卑,而对你是一心仰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四章 剖心 顾锦城的眉宇间浮现出些许阴霾,在一开始,他的确没有将她放在心上,那个时候,云长依被所有人捧到了云端,这自然也包括了他。 当时,她对他来说,不过是用来牵制冯国公府的一颗棋子。 可是,她在出嫁逃回来之后,便一点一点地改变了在他心中的分量。 顾锦城不语,冯兮和却往前走了一步,微微一笑,仿若乌云散尽,温煦的阳光乍现。 “当初,你以为我跟所有女子都一样,卑微地仰慕着你,为你做任何事,都能够心甘情愿。” “而你不知道,我只是为了接近你,却从未帮你达成过心愿。” “一开始,我刻意对你表示仰慕,是为了破坏你和安乐县主之间的关系,你们两人本来就是在互相猜忌,因此,我才得以寻到破绽。” 顾锦城的面色更沉,在不知不觉中,目之所及处,竟只有这个笑容明媚的女子。 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却没想到,会有人能够算计他,何况,还是一个他过去未曾在意的女子,这该多么讽刺。 奔雷见状,有些心焦,忙在顾锦城耳畔劝道:“二殿下,她这是在迷惑你的心神,属下认为,我们应该尽快搜府,避免乱党余孽伺机逃跑。” “放肆,连陛下都敬我外公三分,搜查国公府,岂是你一个小小的侍卫说了算!”冯兮和厉声斥道。 而后,她的视线再次转移到顾锦城的身上,仍然是平静地述说:“二殿下,若只是为了离间你跟安乐县主之间的关系,我当然不会满足。” “我知道你与武安侯府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几乎从数年前,武安侯府就一直在暗中支持着你,成为你的羽翼。为了斩除你的羽翼,我便需要让你们之间的联盟也尽数瓦解。” “所以,当时你想要让七公主嫁给赵臻,我就想办法,让她对赵添动心,让赵臻心有所属,也不愿迎娶她,取消他们之间的婚约,制造侯府内部的矛盾。” “而你误以为是侯府自己有异心,对侯府产生芥蒂,并在狩猎之时,让赵添丧命于狼口。” 顾锦城的眸色暗了暗,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加重了些力道。 她说的都是事实,不曾想,原以为十分隐秘的事,她却是了如指掌。 “二殿下……”奔雷忍不住,又想开口规劝。 “让她说下去!”顾锦城示意奔雷不用多言。 他明知道她是故意为了拖延时间,竟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听她继续说,他急切地想了解,她对他的心,剖析到何种程度。 冯兮和接着坦诚道:“赵添死后,二殿下你以为将所有的证据销毁,可我将证据保留下来,故意给七公主透露消息,让她清楚她心心念念的人是被自己的亲哥哥所杀。” “因而,在后来侯府一日不如一日,想要重新商议赵臻与七公主婚事的时候,七公主决然反对,而赵臻亦是要捍卫心中所爱。” “你对侯府的疑心与日俱增,因此,在后来,侯府倾覆之时,你没有帮着它阻挡颓势,放之任之,却不知道,你的羽翼已在一点点被剪去。” 顾锦城阖了阖眼,心中似有热血在翻腾,若是别人站在他面前说这些,他绝对会无动于衷。 可冯兮和,却是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 随后,他倏地睁开双眼,以为可以做到平静无波,而在重新见到她时,所有的克制都是徒劳。 “二殿下,你还记不记得,在渭城之时,夏大人他们能那么准确地知晓那些帮你敛财的官员都有谁,那是因为除了他们自己查到的以外,我给他们提供了名册。”冯兮和毫不掩饰地吐露,面上没有一丝骇然。 她一五一十地将一切都交代清楚,迷乱了顾锦城的心神,令他似是着了魔一般,僵在原地,无法去思考别的事。 奔雷心中愤然,忙是命人搭好了弓箭,要是冯兮和再多说一句,他就顾不得她的身份,要了她的命。 这女人,就是个祸害! 远影躲在影壁后,看着冯兮和一个人站在顾锦城面前,心急如焚。 刚才,在房间里,为顾时引疗伤后出来,一听说冯兮和前来与顾锦城对峙,便火急火燎地赶来。 不管如何,她不能看到顾时引有事,亦是不能让冯兮和出事。 “对了,二殿下,我还要跟你说一下右相府和陈复礼的事。”冯兮和像是察觉到远影的目光,声音陡然拔高,仿佛山间清泉奏出的郎朗之声。 她在心里祈祷,不论发生了什么,远影都不能够出来,不然,只会葬身在顾锦城的手中。 顾锦城的心思全被她的话带跑,仍然是未让人搜府。 他的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冯兮和为何能够将他的心剖析得一清二楚,知道他的一举一动,简直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冯兮和颊侧的笑意更浓,荡漾出浅浅的两个的梨涡,“在侯府倾倒之后,陛下也越来越不待见你,相反,三皇子殿下那边,却是如同日中天。” “你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又寻求与相府的联姻,我怎么会让你如愿。” “这个时候,刚好是春试临近的时间,宁太师的门生陈复礼来到了金陵城,因为宁太师当年曾帮过你的母妃,陈复礼得以与你结识。” “可你根本没有把陈复礼当一回事,自然也就没有将要娶周小姐的事告知他。” “所以,我暗中挑唆陈复礼不自量力,去攀右相府这颗高枝,令右相大人对你的产生疑心,又利用陈复礼的小人心思,给他泄露春闱试题。” “后来,陈复礼科场舞弊一事发生后,自然而然就连累了你,加上你在其它地方的部署相继暴露在陛下的眼前,你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还能保持住闲云野鹤的形象。” “陛下对你大为忌惮,暗中削去你的势力,右相大人见你逐渐失势,必然会重新考量你与相府的联姻。在这个时候,一个更合适的乘龙快婿人选出现在他面前,他就选择放弃了你。” 说着,冯兮和的黛眉轻挑,细细地问道:“至于这个人选是谁,二皇子殿下,你心中应该很清楚。” 顾锦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暗含了汹涌的波涛。 他确实十分清楚,周放中意的人就是被众人遗忘的前太子姬十六。 顾锦年,他从未放在眼里,可姬十六不一样,从小,姬十六样样都是昌德帝众多儿子里拔尖的,支持者甚多。 当年的巫蛊之祸不过是无中生有,先皇后被强迫自缢,前太子被打入天牢,全都是先斩后奏。 为此,昌德帝大动肝火,一连数日,不曾上朝。 若是让昌德帝知道前太子还活着,再加上顾时引和周放的加持,那他自己的胜算就更小了。 他必须在当年的冤情被平反之前,采取行动。 没有了顾时引扶持的前太子,对他构成的威胁就会小很多。 木兰幽已经成功地利用她自己的命,逼冯兮和去杀顾时引,顾时引现在必是危在旦夕,稍有差池,就能奔赴黄泉。 他今日来国公府的目的,就是为了除掉姬十六和顾时引,永绝后患。 顾锦城正思忖着,却听冯兮和已是嘲讽道:“顾锦城,我想告诉你,你永远都不要想做上你梦寐以求的位置,我要你饱受折磨,在求而不得中度过此生!” 一如前世,他所曾带给她的痛苦。 冯兮和心中懊悔不迭,若是她没有受到顾锦城跟云长依的欺骗与蒙蔽,在前世,就不会错过与顾时引的重逢,直到惨死之前,都不知道当初在日月山所遇到的少年是谁。 顾锦城拧了眉,心中飞跃过千种思绪,眼见着她顺利地拖了这么久,却无可奈何。 不过,冯兮和如此直接地跟他坦白一切,划清界限,那他更是要将她除去。 因而,在奔雷再也抑制不住,将手中搭好的弓箭射出去时,顾锦城没有阻拦。 只听奔雷喊道:“二殿下,有什么责任,属下都可以为你扛,你尽管放心地让属下杀了她!” 顾锦城心中微恸,却仍是没有劝阻。 “冯兮和,再见了!”顾锦城狠狠地咬下牙齿,目中透露出森冷的光。 “嗖”得一下,箭矢如流星般,迅疾地朝冯兮和的额头蹿去。 “搜……”顾锦城微启唇,然而,他看到冯兮和就心平气和地站在那,不避不闪,不由得微微失神。 只见她的眼中似有千帆过尽,无喜无悲,仿若没有看到箭矢一般。 顾锦城心中恍然,原来她早就怀了必死的决心。 冯兮和微阖目,纤长的羽睫轻颤,她居然能够动手去杀顾时引,这让她无法原谅自己,只能尽量地拖住顾锦城,为他们争取时间。 “当啷”一声,这时,一把铁剑蓦然袭来,击落了将要没入冯兮和额头的箭矢。 “二殿下,你就打算让你的属下谋杀裕王妃?”顾准悄然出现在冯兮和的身前。 就是这个女人让王爷危在旦夕,他一点都不想原谅她。 可是…… 王爷醒来,若是得知她出了事,他要怎么交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五章 将疯狗赶出去 顾准十分恼恨地对冯兮和说道:“你不想活了,我没意见,但是,你要给王爷留一条生路啊!” 冯兮和微愣,刚眨了一下眼睛,又见到顾准“唰唰唰”为她挡了数箭。 “顾大人,连你都出来了,难道是裕皇叔的伤好太快了吗?”顾锦城沉了一口气,泠然喝道:“给本宫搜府!” “裕王爷在府中,谁敢进去打扰!”冯兮和已回过神来,吩咐冯国公府的护卫,“将这批乱咬人的疯狗全都赶出去!” 话落,在张护院的带领下,所有的护卫都齐齐拔剑,毫不畏惧那群如同冷面阎罗的带刀侍卫。 顾锦城心中大怒,而后,他压制着怒火,朗然笑道:“本宫说过,今天,是前来抓捕司徒家的余孽,莫非你是想要包庇乱臣贼子,让冯国公府无端受牵连?” “什么余孽,我不知道!”冯兮和对上他的视线,眸中似有一道道锋利的冰刃迸出,冰寒刺骨,“二皇子殿下,你耳朵聋了吗!本妃说过裕王爷在里面,容不得阿猫阿狗的打扰!” “若是你执意为了一个荒诞无稽的猜测,恣意搜查冯国公府,休怪本妃前去御前告状,让陛下主持公道!” “还有,你要是伤到裕王爷一分,本妃绝对会不计一切代价,毁去你的一切,让你此生后悔为人!” 闻言,顾锦城的眸色又暗沉了数分,只因她如此在乎的人并不是他。 “搜府!”他愤然咬牙,想要杀了顾时引的想法更加强烈。 等顾时引和前太子一死,他夺得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后,一定要将这个背叛他的女人囚禁在身边,一点点磨平她的棱角,看她还能不能现在这种傲气。 顾锦城步步相逼,冯兮和亦是不肯退让,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冯兮和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都在吵什么呢?”阮昭明脚下生风一般,行至冯兮和的身边,顾锦城在见到阮昭明后,微皱了下眉。 “二皇子殿下,抱歉啊,兮和不懂事。”阮昭明对顾锦城赔礼致歉,随后,他转头,责怪道:“兮和,二皇子殿下要搜府,就让他搜好了。” “反正国公府的确是没有窝藏司徒家的余孽,又用不着心虚。而且,殿下只是搜一下,又不会去干扰王爷养伤,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看看你,如今跟二皇子殿下当众对峙,像是什么样子。” 听罢,冯兮和转眸,平静地说道:“父亲,你来的正好,我跟你说清楚,如今,二皇子殿下坚持无中生有,前来搜府,这是对国公府的莫大侮辱。” “你要是执意置国公府的颜面于不顾,那你就站到二皇子殿下那边去,从今往后,我就当没有你这个父亲,外公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婿。” 阮昭明一听,立马大动肝火,“孽障,为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竟是如此不孝,都敢训斥起为父来了!” 冯兮和缓缓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抱歉了,父亲,我既然已经出嫁,那就该听裕王爷的话,而不是你的。王爷肯定不想见到乱吠的疯狗,所以,我就按他的意思来了。” 阮昭明的喉头一滚,面色骤黑,他暴跳如雷。 “阮尚书,你大可不必因为本宫,而闹僵了你们的父女关系。”这时,顾锦城友好地出言,对着阮昭明温和一笑,一如他平日里对待所有人的态度。 阮昭明这才噤声,一脸不忿地瞪着冯兮和,好似她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冯兮和疑惑地蹙眉,她怎么感觉,顾锦城对阮昭明挺客气的。 只是,她还来不及多想,就见到门口来了一众人装束齐整的禁军。 禁军走到朱漆铆钉大门前,脚尖自觉地一转,在两侧站好,让出中间的一条道来。 紧接着,一名宦官,手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大步跨过门槛。 在宦官的身边,顾锦年双手负在身后,他进来见到顾锦城之后,不由嗤笑一声,“哎呦,连禁军没得冯老国公的许可,都得在国公府外候着,可二皇兄你倒好,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带人擅自闯入。” “依皇弟我看,二皇兄的脸是比父皇还要大了。” 冯兮和听着,目光转移到前来宣旨的宦官身上,好声说道:“可不是嘛,二皇子殿下还口口声声说冯国公府里藏了什么司徒家的余孽,想我国公府百年清誉,怎么可以会做出这种诛九族的事来。” “秦公公啊,你回去后,可要让陛下,帮冯国公府评个理。” 说着,冯兮和像是分外悲伤地要掏出手帕拭泪,“可怜外公缠绵病榻那么久,还要遭受这种糟心的事。” 顾锦城气结,前一刻,还敢公然与他叫板的冯兮和,现在,就跟一只无辜的小白、兔一样。 秦公公略一颔首,“冯国公府遭了如此委屈,陛下也该感到心寒。” “秦公公,这都是误会。”奔雷想替顾锦城解释,却见秦公公已抛来一记眼刀。 秦公公望着顾锦城,皮笑肉不笑,尖声道:“二皇子殿下,杂家都亲眼看到了,你的一个属下竟然还敢妄图抹去事实,欺骗杂家。陛下知道后,怕是会更寒心。” 顾锦城喉间一哽,他十分厌恶这种最会搬弄是非的阉人,以及那种最会装神弄鬼的神棍。 可为了投昌德帝所好,他曾经网罗高僧,借着顾锦年的名义,将他们送入皇宫,整日整夜为昌德帝诵经祈福,让顾锦年饱受民怨的同时,他暗中插了自己的棋子。 包括侍奉昌德帝的宦官也是如此,可如今,皇宫中的神棍和宦官都不是他的人了。 这些被另行安排进去的宦官,也总是明里暗里刺他一刀,弄得昌德帝对他已是没有什么信任。 “奔雷糊涂,让秦公公见笑了。”顾锦城忍住心中的不屑,十分谦和有礼地对秦公公说:“是本宫信错了传言,这就让他们全都退出去。” 说完,顾锦城微一扬手,想让那队侍卫离去。 “慢着。”冯兮和似是倍感委屈,“二皇子殿下,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难道因为一句信错传言,就将事情轻描淡写地带过吗?” 顾锦城沉目道:“那好,本宫现在就可以去跟冯老国公致歉。” “致歉倒不必了,因为我外公见了你,说不定病情更严重了。”冯兮和和善地说着,她状似无意地看了看顾锦城带来的那些侍卫,“二皇子殿下你贵为皇子,我们也不好找你问责。” “只是,你带来的这些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她说的就是顾锦年今天来的目的,顾锦年立即出言道:“将二皇子殿下带来的人全都押走。” 继而,他看了顾锦城,笑眯眯地说:“二皇兄,只怕经过今日之事,父皇也不敢让你在府中留有多余的侍卫了。” 顾锦城听后,心惊胆战,只怕昌德帝已经开始调查他暗中养了多少兵了。 他今日来此,根本就是个错误,莫非顾时引他们是故意引诱他过来,好削去他的人? 想着,在他眼前已是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见过二皇子殿下。”姬十六从门外走来,神情诧异,仿佛不知道顾锦城在此。 顾锦年听到声音,忙热络地转过身来,拍着姬十六的肩膀说:“姬公子,多亏了你,本宫才知道二皇兄已经如此胆大妄为了。” 原来如此,顾锦城倏地明白了,他看了顾锦年很久,冷笑一声,“三皇弟,你比本宫还要可悲,竟然都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替人数银子。” “什么意思?”顾锦年顿感不解,却见顾锦城已是推着轮椅前去,他便当顾锦城是唬弄他,没有多理。 等顾锦城走后,冯兮和这才把心思放到秦公公带来的圣旨上。 秦公公宣完旨,她略是错愕。 “裕王妃,恭喜了,周公子主动让右相大人转达陛下,觉得冯大少爷比他更适合担任禁军统领,愿意让贤。”秦公公的眼中笑意盎然,“冯大少爷这真的光耀了冯国公府的门楣。” “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 刚才,冯君尧跟疯了一样,不知道带了木兰幽去了哪,现在也不好找他。冯兮和想了会,便道:“大哥他暂时有点事不在府中,本妃可代为接旨。” 那秦公公的面色一变,想起顾锦城在方才那种胸有成竹的神情,顾锦城不会做无把握之事,难道冯国公府里真的出了什么事? 他微垂下颌,复又问道:“裕王妃,方才杂家在远处,就听到二皇子殿下说,裕王爷受伤了,不知道王爷现在的伤势如何?” 冯兮和的额头上冒了虚汗,昌德帝忌惮顾时引已久,一直都在寻找时机去解决顾时引。 让顾时引受伤的事传入昌德帝耳中,并不是件好事。 “有劳公公关心,可是,裕王爷今日前去处理军务,没有来国公府,也没有受伤一说。” 秦公公的眉心微拢,显然是不信。 冯兮和又解释道:“公公你想啊,方才,二皇子殿下根本没有搜府,怎么可能知道府中有谁在。” “何况,要是王爷在这里,知道二皇子殿下擅闯冯国公府,说什么都会派出铁骑军阻止的。” 秦公公觉得也有道理,刚想开口时,阮昭明却是茫然道:“兮和,你们不是说王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六章 情怯 阮昭明犹疑着,徐徐道:“方才,我听二皇子殿下身边的人有提过,说王爷受了很严重的伤……” “父亲!”冯兮和蓦然出言打断阮昭明的话,“二皇子殿下他们连王爷的面都不曾见过,又怎么会知道王爷的情况。” “而且,王爷出入战场这么多年,他的身边来了那么多刺客,可没有一个人伤得了他。你以为,现在,随随便便来一个什么人,都能够伤得了他么!” 阮昭明听罢,不由噤声。 他想了想,仿佛觉得还是不对,又问道:“那王爷今天不是带了位什么姬公子来过冯国公府吗?” “姬公子不知为何,后来出现在三皇子殿下的身边,那王爷呢?” “王爷遇到点急事,现在去处理了,等会会来接我回去。”冯兮和不假思索地答道,她的心中甚是恼怒,很想找块布,塞到阮昭明的嘴里。 秦公公的面色变了变,而后,他微笑着动了动唇,“既然冯大少爷不在,那杂家就告辞了。” “公公慢走。”冯兮和即是赶在阮昭明再次开口前,令人送秦公公出去。 “兮和,王爷到底怎么样了?”阮昭明看起来仍是一头雾水。 冯兮和怒瞪了他几眼,便二话不说,甩开阮昭明,疾步往顾时引所在的厢房的走去。 厢房的门紧闭,冯兮和让守在门口的护卫全都散了去。 她知道华神医在里面为顾时引诊治,不知顾时引脱离危险了没。 冯兮和迫不及待地抬手,而在快要叩响门扉之前,她又是咬了唇,将手缩回。 如今,她还有什么面目见他。 他等了她那么多年,在他们重逢之后,又加以守护。而她都做了些什么。 冯兮和心中暗自嗟叹,默默地转身,步下台阶。 她回忆起前世,闯入顾时引军营中的一幕,想起他怅惘的一笑时,心中蓦地一涩。 难怪她闯入他的军营中,刺他一剑后,他仍然都没有让人为难她。 可当时,她是为了另外一个男子赴汤蹈火,还为此又伤了他,不知顾时引可否恨过她。 冯兮和抬起眸子,莹莹碎芒闪动,连细雨打湿了她的鬓发和裙裳,她都浑然不觉。 庭院中的一株绿牡丹在滴着露水,她就望了绿牡丹好久,心中愈发地忐忑。 这时,她看到孤帆从远处走来,手中还端了一碗药。 “孤帆姑娘,我的外公怎么样了?”冯兮和开口询问,她从前院过来之后,光顾着来顾时引这边,倒是将冯敬忘了。 孤帆垂目,轻轻道:“冯老国公无大碍。” 冯兮和稍稍松了气,而后,她看到孤帆手中的药碗,不免诧异地上前,心道,华神医还未出来,难道就已经给顾时引开好药了? 孤帆像是知晓冯兮和所想,微一低头,将药给冯兮和递了过去。 “王妃娘娘,这是王爷嘱咐我给你煎的药,他说过,不管如何,都要让你这几天按时服药。” “什么药?”冯兮和迷惑地蹙眉,她记得她没病啊,怎么顾时引最近总是让她喝这种奇怪的药。 孤帆默了默,随后,说道:“木姑娘在你的茶水里下了药,想要滋养着你的心,等到过些时日,好将你的心剜出,当做一颗解百毒的良药。” “王爷前些日子不在府中,就是为了去给你找解药。” 冯兮和的心一沉下,倒抽着凉气,她想起在前世,被关在毒宗时,亦是每天都被人喂以各种各样的毒药。 与此同时,她的眸子上浮起一抹水雾。 她迫切地接过药碗将药喝完,然后,踉跄地跑开。 她配不上他,在伤了他之后,什么都做不了,还呆站在门口做什么。 “王妃……”孤帆唤着,她皱了眉,看着冯兮和远去的背影,心道,如果不是因为忍不住,她是不会将这些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顾时引一定也不希望看到她如此自责。 冯兮和跑到冯老夫人的佛堂前停下,她大口地喘气,往佛堂中走去,虔诚地在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 她在心中默念,若是顾时引能够无事,她愿意折寿相抵。 换做前世,她不信神,可今生,重生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了,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须臾,冯老夫人来到佛堂,为冯敬祈祷。 当她看到冯兮和也跪在蒲团上时,暗暗吃了一惊,她还从没见过这个外孙女有过这么一心向佛的时候。 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去许久,冯兮和缓缓睁开眼,目光澄明。 她抑制不住心中的担忧,终是往顾时引的厢房过去。 她在庭院又等了一会,见到华神医出来,鼓足了勇气上前。 华神医语重心长地说道:“王妃娘娘,王爷的伤情止住了,暂时没有太大的危险,但是,他要完全恢复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这些日子,就需要辛苦你一番了。” 冯兮和抚定了心神,只要顾时引能够恢复,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几个时辰过去,冯兮和还在顾时引的门口徘徊。 她听顾准说,顾时引的腿上还有旧伤,她心想着,还是带顾时引回裕王府较为妥当。 不然,顾时引在国公府待的太久,难免会让人起疑。 冯兮和将她的想法跟顾准说了,顾准随即背着还未清醒的顾时引放到了门口的马车上。 冯兮和进了马车,转眸见到顾时引的心口处包扎着白色的绷带,面上全无血色,一袭火红的衣袍已是被鲜血浸染。 一颗晶莹的泪珠已顺着她的眼角滚落,冯兮和的手指轻放在他的心口上,想要查探一下他的伤势,却又不敢有太多的触碰。 马车轱辘滚动起来,正当冯兮和的思绪还流连在顾时引的伤势上时,却听车夫忽地提醒道:“王妃娘娘,秦公公又来了。” 冯兮和微一凝眸,秦公公在不久前,刚来宣过旨,现在又过来,怕是昌德帝派他再次过来,看一下顾时引到底有无受伤。 她警惕地抬起眼睛,未答话,亦是未掀开帘子。 秦公公站在马车外,身后跟了一队禁军。 他右手持了拂尘,命人让一只系了红绳的牛角取来。 “裕王爷,你这是接裕王妃回府来了?”秦公公貌似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抖拂尘,看了牛角骨一眼,说道:“正巧,上回华国的皇长孙殿下献出一只来自灵山,百年难得一遇的茸鹿鹿角,称要先赠予令他最为敬佩的你。” “陛下就让杂家带了鹿角给你,再三告诫杂家,要让王爷亲自收下鹿角,才算是尊重华国皇长孙殿下的心意。” “这不,杂家前去裕王府寻王爷无果,就只好来了冯国公府,没想到,王爷竟真的来了此地。” 说着,他朝马车行了一礼,“还请王爷露个面,亲自收下鹿角。” 冯兮和的眸光微转,即是掀起马车帷裳的一角,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样。 “有劳公公了,王爷转告本妃,这鹿角就由本妃代为收下,也算是领了华国皇长孙殿下的心意。” 说话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地给车夫使了个眼色。 秦公公似是疑惑地笑道:“裕王妃今日真是忙碌,刚替冯大少爷接了圣旨,这下,又代裕王爷收下华国皇长孙的厚礼。” “但是,既然王爷在此,可否能由杂家将鹿角亲自交到王爷的手上,也不枉费陛下的托付。” “这恐怕不太合适,王爷今日处理了太多军务,又特意赶来接本妃,他乏了。”冯兮和没有丝毫的退让,“陛下和皇长孙殿下的心意,他已是知道,让本妃接下如此厚礼,也并非不妥。” 秦公公听罢,眼睛已是眯成一条缝,“裕王妃你说了这么久,王爷都未发一语,莫非他如阮尚书所言,出了什么事。” “陛下最惦记王爷,王爷若有什么不适,尽可以说与杂家听,待杂家回宫奏明陛下,他定是会派最好的御医前去裕王府。” 话落,冯兮和咬了咬牙,刚想放下帷裳时,身边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低沉而带着磁性。 “秦公公,除了王妃,本王暂且不想见外人。让本王的王妃代为收下鹿角,也是一样的。” 秦公公微诧,不是说顾时引身受重伤,生死不明么,怎么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 “秦公公,你想让本王说第二遍么?”顾时引的话里隐有怒火。 秦公公的面色一僵,冯兮和已是眼疾手快地将他手中的鹿角取了过去。 “有劳公公了。”冯兮和眉眼弯弯,缩回了马车内。 “可是……”秦公公刚反应过来,却见车夫扬着马鞭,迅速地前冲去,吓得众人纷纷往两侧退去。 马车内,冯兮和转过头,看到顾时引真的醒过来,眼神幽邃明撤,身子微颤,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要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在盯着他看。 过了一会,顾时引的眸色暗沉下去,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又淡漠地收回视线。 “冯兮和,本王不许你再这样盯着本王看,明白了吗?” 冯兮和愣了愣,他如今对自己是这种态度,也是她自找的。 她的心中百味杂陈,却没有收回目光,反而笑盈盈道:“王爷这么好看,为什么不让我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七章 谁准许你走的 顾时引望着她眼中的复杂深情,顿觉错愕。 随后,他忍住想要询问的好奇心,将头别到一边,慵懒地斜倚在马车壁面上。 冯兮和见状,亦是没有出声。 她默默地在他身边坐好,却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敢与他太接近。 未来的路,她还没想好。 但是,她怕他一生气,以后真的再也不理她了。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沉默下去,冯兮和总是偷偷地望过去几眼,顾时引只是会偶尔扫来视线,然后,又冷漠地收了回去。 须臾,许是马蹄绊到石子,马车车身一晃,开始颠簸起来。 顾时引眼见冯兮和坠向一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拉了她一下。 冯兮和的手微僵,而在马车下一个晃动之后,顾时引的身子蓦地被朝她扑过来,直到后来,扑倒在她身上,让她连气都透不过来为止。 “你的伤……”等马车恢复平静之后,冯兮和担忧地看了一眼顾时引左胸前的伤口。 见他的绷带又有散开,伤口处有鲜血汨出,她立马将他扶起来,想要重新为他包扎。 顾时引却拂开她的手,漠然道:“本王自己会处理。” 说着,他便由着绷带继续散开,也不管有如细流般的血液涌出。 冯兮和咬了下唇,心中苦涩难言,抬起的手,一次又一次地放下。 大概他对她已经失望透顶了,不想再见到她。 因而,为了不影响顾时引疗伤,到了裕王府的门口之后,冯兮和迅疾地从马车上跃下,让顾准将顾时引扶回房间去,请华神医过去,重新为他处理伤口。 冯兮和则忙前忙后,亲自去为他煎药,但是,她都是只送到顾时引的门口,让孤帆端进去。 而后,她便是跟孤帆打探,顾时引平日里最喜欢什么,悉心地跟王府里的厨子学做菜,亲自为他下厨。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顾时引在房间中养伤,他看到桌面上摆放着的各色菜肴,皱了下眉。 孤帆告诉他,这些都是冯兮和为他做的,顾时引的眉间蕴了一丝喜色。 他的目光在一碟翡翠白菜上停留住,而后,他轻咬一口,发现竟是意外的清爽可口。 考虑到他的伤势,冯兮和做的几样菜,全都是偏清淡口味的,却是让他再也放不下筷子。 顾时引像是来了胃口,将另外一盅糯米甜汤移了过来,颗颗糯米粒晶莹饱满,用了藕粉勾芡,入口即是一阵甜而不腻的口感。 “这叫什么?”顾时引似是愈发疑惑,心想着,从前可没见那丫头下过厨,竟是没有想到,还能在有生之年,尝到她做的饭。 孤帆垂眸,回道:“王妃娘娘说,这叫忆别离。” 顾时引微怔,徐徐地放下碗筷。 他走到窗户边,不动声色地将镂花窗子打开,从他的位置,刚好能够看到坐在一株梨树下,抱着一件火红的衣袍在认真绣制的冯兮和。 雪白细碎的花瓣,纷纷落下,洒在冯兮和的肩头,她似是一心沉浸在研究衣袍的花样里,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看她。 顾时引的眸中像是拢了盎然的春色,眼角有笑意蔓延。 “她最近几天,一直都是这样?” 孤帆点点头,“就算是到了晚上,王妃娘娘也时常过来,守在外面。” 顾时引听罢,淡淡地“嗯”了一声,让孤帆把窗子重新阖上。 冯兮和仍然在勤加练习绣工,心中感慨,这女子嫁了人就是不容易,非但要做饭养孩子,还要缝制衣物。 从前,顾时引从来没让她做过这些,她就没怎么关注。 要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从小就需要开始好好地学习,多下功夫。 她想起冯清玥以前刺绣时的样子,细心地用一针一线勾勒着镶边出的暗纹,用了十足的心意。 在不知不觉中,时间已是到了晚上,冯兮和将完工的衣袍拎起来,抖了抖,甚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而看着看着,她的心中便涌入莫名的心酸。 当年,不过是因为她的一句戏言,说担心找不到他,建议他穿红颜色的衣服,结果,他还真穿了。 他一穿就穿了很多年,可她仍然没有及时地认出他来。 这时,孤帆开门,和顾准一起从顾时引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冯兮和听到声响,匆忙过去,将衣袍递给孤帆,拜托道:“孤帆姑娘,还要麻烦你再帮我给王爷送一下衣服。” 孤帆低头看了眼冯兮和所做的衣袍,抬眼笑道:“王爷已经歇下了,你送进去,跟我送进去,没什么不一样。” 冯兮和犹疑了一瞬,此时,她仍是怀着一种怯意。 顾准贼溜溜的目光围着衣袍转,手伸过去,感受着缎子的触滑,啧啧感叹,“王妃娘娘,你的针线活不错呀,要是你不想进去送给王爷,那不如便宜属下了呗。” “大晚上的,做什么美梦!”孤帆敲打了一下他的脑袋,他才灰溜溜地跟着孤帆离开,口中嘟囔着,“咋不看你自己绣衣服绣成什么样,要是可以,你也为你们家那个十六做一个这样的……” 冯兮和听着他们的拌嘴声,在门口踌躇许久,终于鼓足了勇气,悄悄地推门进去。 顾时引向来不喜欢被婢女近身服侍,因而,现在,他的房间中,除了他自己,别无一人。 冯兮和抱着衣袍,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她将衣袍悄悄地放在桌子上,就想离开。 可是,她的视线不由往天蚕丝的幔帐中看去,几日没见,也不晓得他恢复得怎么样。 于是,冯兮和不受控制地蹲在榻前,单手托腮,凝望着像是熟睡过去的男子。 帐顶的一颗南海夜明珠在散发着微弱的光,他的俊容若隐若现。 冯兮和这几天也想过了,他如果怪她,不想再见到她,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等他的伤一好,她就自行离去。 许是受伤的缘故,顾时引仿佛并未察觉到身边有人,安然熟睡。 纵有千般情绪,冯兮和也没有多说一句,她不想打扰到他。 她就这样,看了他很久,像是想要把这些年错过的补回来,怎么都看不够。 直到困意袭上脑海,冯兮和才跌跌撞撞地起身,欲往门口走去。 然而,她还未踏出几步,腰身被人一捞,一不小心地跌到了榻上。 一抬眸,便对上一双如深潭般的眼眸,冯兮和心中一惊,忙想推开他。 “谁准许你走的?”顾时引的身形忽地笼罩住她。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撩人的声线擦过冯兮和的耳畔,“为什么几天来,你都未曾踏入过本王的房门一步?” 冯兮和喉间哽塞,颤着声音道:“我怕我靠得太近,会惹你心烦,我怕你不要我。” 顾时引的眸色一黯,随后,他勾了唇,轻笑道:“在这之前,本王确实打算不要你了。” 冯兮和心一窒,生出几分慌乱,却见他的唇已是温柔地印在了她的额头。 只听顾时引低沉的声音响荡在她的耳边,“但是,既然你自己又送上门来,本王就改主意了。” “从明天起,本王只能由你一个人照顾,明白了吗?” 对于她,他始终无法真的狠下心。 冯兮和的神思一恍,眼中落下一颗感动的泪珠。 只是,没过一会,她就感觉到顾时引不安分的手,在掀开她的裙子,忙又娇叱道:“喂,你的伤还没好,不要乱动。” 顾时引分外委屈,“你的手不要乱推,不然碰到我的伤口,弄不好,你就要守寡了。” 冯兮和:“……” 短短的一夜悄然流逝,公鸡啼鸣,破晓的阳光没过了云端。 冯兮和起的比鸡还要早,在王府的下人都还在睡梦中时,她已然来到厨房,从笼子里揪出一只老母鸡,拿着一把菜刀想要将它宰了炖鸡汤。 然而,她没有过任何的宰鸡经验,老母鸡一出笼子,就欢快地上蹿下跳,甩了冯兮和一身的鸡毛,鸡爪子还将她的发髻刨乱。 冯兮和伸手,挥去眼前的鸡毛,心中大火。 于是,一大清早的,厨房里就十分热闹了。 冯兮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将一碗鸡汤炖好,兴致勃勃地蹲到房中。 顾时引懒洋洋地睁开潋滟的凤眸,看着她的身影,心道,受了伤就是好啊,这媳妇劳心劳力地照料着他,对他百依百顺,还真是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他喜欢。 要是这样,他不如每天都受点伤好了。 只是,下一瞬,他就不这么觉得了。 冯兮和将鸡汤搁放在桌上,想起因他昨晚不规矩的表现,差点让他快要痊愈的伤口又裂了开来,很是气恼。 她郑重地宣布说:“王爷,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会来盯着你配合华神医的检查,然后,看着你把药喝完。但是,到了晚上,我就到别的房间去。” 顾时引压根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而是,甚为不满地挑了眉:“你的意思是,本王要容许你每天过来勾引本王,却不能睡你?” 冯兮和的嘴角一抽,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他的脑子里还想着什么。 她思考着,晚上要不要让顾准来照料,可是,顾准一个大男人,心太粗了。 “王爷,要不,我选几个婢女,晚上来照料你吧?”须臾,冯兮和眨着清冽的眼睛。 顾时引总算是满意些了,他略一颔首,漫不经心地说道:“好啊,但是,记得选俊俏一点的婢女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八章 坐怀不乱的能力 要俊俏的婢女?冯兮和微凝眸,看着他觉得理所应当的脸色,瞬间火气就上来了。 “你想要做什么?” 顾时引似是疑惑,悠悠地说道:“不是你小王妃你说给本王安排几个婢女来伺候么?良宵苦短,本王需要让自己看着赏心悦目一些的婢女,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想都不用想!冯兮和沉了口气,即是负气道:“我改主意了,还是由我来照顾你比较妥当,至于什么婢女,就不用来了。” 她一股气说完,而后,看到顾时引含着微笑,像是心愿得逞的眼神,立马一拍脑袋。 她怎么就中了他的招。 “小王妃可要说话算话。”顾时引伸手一捞,将她带到自己的怀中,抚了抚她被老母鸡刨乱的头发,“本王如今有伤在身,无法反抗,你要记得多在本王身边守着。” 冯兮和翻了个白眼,什么叫他无法反抗?明明一点都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反倒是她反抗不得好不。 顾时引见她这种满腹怨言,却又没办法倾吐的表现,眼角的笑意更甚。 “本王可以答应你,只要你愿意晚上愿意留下来,本王伤好之前,不动你。”带了薄茧的指腹滑过她白皙细腻的面颊,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蛊惑。 冯兮和的唇角微一抽搐,她要是想考验他坐怀不乱的能力,那她就输了。 可是,她竟是无从拒绝。 冯兮和咬着下唇,别过头去,却见一个老嬷嬷捧着一本泛黄的画册,笑眯眯地过来。 老嬷嬷瞅了顾时引一眼,然后,神秘兮兮地把画册给冯兮和,低声道:“王妃娘娘,王爷受伤了,你体谅他一下,有些事情,不妨主动一些。” 冯兮和一脸茫然地将画册打开,才看了一页,脸“唰”得一下就红了,这内容居然如此香艳。 顾时引好奇地想要凑过去看看,冯兮和迅速地把画册阖上。 “本王之前说过,会找一个老嬷嬷调教你,现在,人来了,本王也想要看看调教的效果如何。”顾时引眯了眼,他很有兴趣知道。 冯兮和怒瞪了他一下,复又羞怯地将画册塞给老嬷嬷。而老嬷嬷往后退了一步,画册又掉到了地上。 “你少欺负我,不然,我就不管你,先去看我大哥了。” 顾时引的面色微沉,也不逗弄她了,而是犹疑着问道:“这几天,你都没去寻过你大哥?” “我大哥已经回去了,是夏大人的手下送他回的国公府。”冯兮和点点头,回想起来这几日发生的种种,她原本担心冯君尧受了太大刺激,会出现什么意外,是想去找他的。 可是,在几天前,他在一家酒馆里喝得烂醉如泥,跟几个大老爷们动了粗手,被刑部的人认出后,带回了冯国公府。 她听说冯君尧没事之后,就打算先留在裕王府照料顾时引几天,让千允先回国公府去照顾冯君尧。 顾时引听罢,皱了眉,“夏海晏最近在忙什么?” 冯兮和回忆了一番,便说道:“上次,善堂起火一事,夏大人承诺下来,会在三天内破案。” “之后,在城西医馆中,发现了众多蛛丝马迹,确认嫂嫂是月照族族长的千金,心怀不轨,潜入金陵城。” “在华国的皇长孙殿下到善堂时,她就趁机放火烧善堂,企图让宁国和华国不和,因此,夏尚书为了保住夏大人,就把她当成是纵火的元凶,给了华国使团一个交代。” “但是,夏大人却认为嫂嫂心中的仇恨再深,也只是一个弱女子,要是背后没有人撺掇,独自一人不太可能会放的了那把火。” “所以,这起案件,名义上虽然告破了,可夏大人并不高兴,仍然在暗中取证。” 顾时引微一颔首,漫不经心道:“那这件事,他愿意继续查就查好了,查不出也就算了。” 冯兮和略是犹疑,怎么感觉顾时引不太希望夏海晏去查出纵火的元凶? 她的眸子转了转,凑过去问道:“子裕,你告诉我,陛下当年真的有让我领兵去血洗月照吗?” 她想起木兰幽平日里的为人,可以感觉到木兰幽的确是真心想要悬壶济世,可见木兰幽原本的内心也该是十分纯净。 若不是没有血海深仇,想必,木兰幽也不会做出这么多违背本心的事。 顾时引的眸色一黯,像是想起了悠远的往事,他叹息着:“陛下确实让他这么做过,但是,冯老国公并没有真的血洗月照,而只是虚张声势,放他们一条生路。” “之后,他就让自己的亲信,引着月照族人前往诸国,隐姓埋名过日子。所以,当年的月照族人如今都分散在各处。” 冯兮和心中顿时了然,木兰幽的确是受了人误导,才会积累了如此大的怨恨。 那误导木兰幽的人又会是谁?会跟顾锦城有关吗? 冯兮和想着,顾时引不满地说道:“你有想这个的时间,还不如多研究一下章嬷嬷给你的画册。” 他的手指了掉落在地的画册,翻出来的一页正好是最为糜艳画面。 “你自己去研究,我不理你,去看我大哥了。”冯兮和羞愧地捂了眼睛,咬着牙从房间里出来。 待冯兮和走后,顾时引的面色暗沉下来,他是真不希望冯兮和去过多地了解过去的那些事。 四月里,草长莺飞,阳光明媚,春意盎然,散发着勃勃的生机。 冯国公府却因着近来发生的事,笼罩在一片阴郁的气氛里。 冯兮和过来后,先去冯敬的院子里看了下,在经过一番调理之后,冯敬已经恢复过来,愈发显得精神抖擞,已经能够正常开口说话。 只不过,他的腿脚却有些不便,走路需要拄着拐杖,由人搀扶。 冯兮和搀扶着冯敬,在后苑里漫步,大夫说,多晒晒太阳,对他的身体有好处。 冯敬得知顾时引无事之后,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能让冯兮和跟着顾时引安然走完这一生,就是他最大的心愿。 当然,还有那个如今斗志全无的外孙。 “去看看你大哥吧。”冯敬叹了一口气。 此时,冯君尧颓废地靠在一张榻上,胡子拉渣,双目无神,再不复昔日的俊朗神采。 自从被带回冯国公府后,他在屋子里一连闷了数日,不愿见到一丝阳光。 “兰儿……”忽然间,他看到有个女子的身影走近,激动地伸出了一只手来,扯住她的衣袖,惶恐地问道:“兰儿,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对不对?” 千允正端着一个铜盆过来,打算服侍他梳洗,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的不小心将铜盆掉到地上,水洒了一地。 “大少爷,我是千允啊。”千允说着,试图让冯君尧清醒一点。 冯君尧一晃神,也像是明白过来,自己糊涂了,便转头,淡淡道:“哦,你是千允。” 他把木兰幽丢了,当时,天下着雨,他抱着木兰幽出府,将她放到城西医馆中,想找人救治她,而回来时,却发现木兰幽已经不见了。 他每日都在疯狂地寻找,可就是没有找到人,一如两年多以前,她不告而辞,他踏遍千山万水,仍是没有寻到她。 千允默然摇头,接着,又将铜盆拾起,处理好一片狼藉的地面。 冯兮和跟冯敬在门外看到了这一幕,冯敬叹道:“木兰幽并没有绝对的恶意,如果她能让尧儿恢复过来,我宁愿她回来。” “破镜难重圆,就算回来,嫂嫂也放不下心中的芥蒂。”冯兮和悄然回道,且不说木兰幽生死未卜,即使木兰幽没死,也不太可能忘却自己所做过的事,毫无负担地跟冯君尧一起。 更何况,木兰幽差点要杀了冯敬,冯国公府的众人又怎么可能会接纳她。 须臾,冯兮和看着千允忙碌的身影,心中不由想起了一些往事。 小时候,千允曾经是冯君尧身边最善解人意的丫鬟,只是,那个时候,云长依为了挑拨她跟冯君尧的关系,引诱着她蛮横地将千允从冯君尧身边抢来。 千允一开始是不愿意的,好在冯君尧没有跟她过多计较,只吩咐千允从今以后伺候好她,千允这才任劳任怨地待在她身边,而后,就慢慢习惯了。 这么多年来,冯兮和身边的丫鬟换了很多人,唯独千允一人一直都在。冯兮和心中不由懊悔,若是当初让千允留在冯君尧身旁,留心一些,或许后来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千允将铜盆搁放在桌子上后,转眼间,就见到了站在门口的两人。 她忙走到冯兮和的面前,兴奋地想着,冯兮和都能过来,想来,顾时引应该没事了。 她之前还一直提心吊胆的。 千允刚想张口,冯兮和却示意她不要出声。 “照顾好大少爷。”冯兮和吩咐道。 她跟冯敬没有再进去。 这日的国公府,不仅冯兮和回来了,冯清玥以及在云衢书院念书的冯君逸也回来了。 冯老夫人早早命人在花厅里备下一些茶点,等人到了后,就慈祥地让他们围着梨木桌坐下。 只是,冯清玥的面色有些凝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九章 清玥婚事 一件冰蓝色的锦袍包裹着冯君逸的颀长身躯,冯兮和看过去,只觉数日不见,冯君逸又长个了,面颊上的婴儿肥去褪去一些。 冯君逸信步上前,拜见了冯敬和冯老夫人后,随手拿起一把长缨枪,舞了一套箭法。 身姿潇洒利落,箭法中带着一股韧劲,冯敬看了之后,直夸好。 “君逸小哥儿,你过来。”须臾,冯敬招了招手,冯君逸上去,他即是将一碟他最爱吃的桂花糖蒸栗糕推过去。 冯君逸的双眼骤亮,他把长缨枪抛给一旁的书童,抓了几块栗糕就往嘴里塞。 一边吃着,他还一边念了几首诗出来,逗得在座的众人哈哈大笑,一扫连日来的阴霾。 冯兮和看着他白嫩的小脸,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 冯君逸的脸一下涨得通红,转过去,目含委屈。 他想说点什么,但是,他一想到,回到府中后,听说前些日子的事,就噤声不语。 冯君逸继续埋头,往嘴里塞着各种各样的糕点。 冯敬和冯老夫人对他嘘寒问暖,担心他在书院里过得不好。 在一侧的冯清玥今日穿了绣了绿萼的银朱色上袄,外罩霜色比甲。月白下裙上绣有点点细碎的花瓣,她坐了半天,见众人的目光都围着冯君逸转,便起身悄悄地离开。 冯兮和见状,起身跟了冯清玥出去。 自从挽秋姨娘不在了之后,她感觉冯清玥也不太喜欢待在国公府,不管怎么样,总是想要往缕斋去。 在冯清玥走出花厅,步下台阶的瞬间,迎面撞上了阮昭明。 “孽障,你终于知道回来了。”阮昭明黑了张脸,训斥道:“成日里没事就往外跑,以后嫁了人,不要说你是老夫的女儿。” 冯清玥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身子颤了颤,即是一溜小跑。 “清玥!”冯兮和唤了一声,追了上去。不知道为什么,冯清玥很怕阮昭明,每次阮昭明一说话,她就吓得魂不守舍。 之前,她以为冯清玥是得了失心疯,就没有在意。 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冯清玥听后,脚步停下,微微侧头。 冯兮和过去,没有跟她再提起阮昭明的事,而是好奇地问道:“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跟君逸亲近的么?怎么这次他回来,你都没搭理过他?” 冯清玥垂下眸子,嘟囔着:“父亲觉得我不够格,让我不要跟小鬼头说话,而且他让我……” 冯兮和心中更为不解,便试探着再问:“他让你做什么?” 冯清玥摇摇头,抿了唇,半天不答。 冯兮和的眸光微闪,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想起,方才在出花厅的时候,阮昭明对冯清玥说什么嫁人一类的话,愈发地疑心。 “清玥,挽秋姨娘只有你一个女儿,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她在地下应该也不会安息。” 闻言,冯清玥终是咬了咬牙,徐徐道:“父亲觉得女大不中留,要把我许给林伯侯当填房,不日,林伯侯家就要来下聘了。他说,依照我的身份,这是最好的选择。” 冯兮和心中一惊,那林伯侯年逾四十,患有咯血之症,生活糜乱,性情又分外暴戾,曾一气之下,打死过好多个小妾。 清玥要是嫁过去,只怕凶多吉少。 “外祖母和外祖父知道这件事吗?” “老夫人本来就不在意我,我的婚事自然全是父亲一个人说了算。”冯清玥低下头,显得有些落寞。 冯兮和心想着,在婚事上,她也无法替冯清玥做主。 冯清玥不是冯心砚所出,与冯老夫人没有任何关系,在冯老夫人心中,确实还不如府中的一个丫鬟。 可是,冯敬待冯清玥倒是有几分真心,找冯敬商量,倒不失为一个法子。 “清玥,许少祖对你如何?”过了一会儿,冯兮和郑重地问道。 冯清玥愣了一瞬,而后,她的面上浮现出一抹绯色。 冯兮和明白了,展颜笑道:“清玥,你确实可以嫁人了。” 冯清玥更为羞赧,她没有说不好,但是,眼中却蕴了一丝歉意。 “姐姐,要是有一天,你发现我有什么事情没告诉你,请你不要怪我。” 冯兮和蹙了眉,不免奇怪,一个小姑娘到底隐藏了什么心事。 不过,冯兮和没有再追问,而是先去找在花厅里,看冯君逸临摹字帖的冯敬。 她将冯敬拉至一旁,将冯清玥的婚事,与他说了一遍。 “有这种事?”冯敬皱眉,不满道:“你父亲也太不像话了,清玥虽不是嫡出,但好歹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怎么忍心将她往火坑里推!” 倘若他不知道,过几日,林伯侯府来下了聘,就晚了。 冯兮和心道,在阮昭明心里,压根没有亲生女儿这一说法。阮昭明待她都是那样,更别说清玥了。 “外公,清玥已经到及笄的年纪,可以出阁了。”接着,冯兮和把许少祖的情况说与他听,“这许家公子虽只是一介布衣,但是,他待清玥倒是真心实意的。” “除了一个老母亲,他家中没有其他的人,不会有复杂的关系。依我看,国公府不如拨出两家铺子,给清玥当嫁妆,也让他们自己好有个营生。” 冯敬点了点头,但是,婚姻大事,关系到冯清玥的终身幸福,他还是觉得要亲自见过许少祖,观察一下他的人品,才能做定夺。 于是,冯兮和安排许少祖来国公府中,与冯敬见了面。 经过一番交流,冯敬对许少祖颇为满意,即是告知阮昭明,让双方合八字,递交婚书。 阮昭明气得跳脚,只是,由于这是冯敬的决定,他亦是无可奈何。 冯清玥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 冯兮和回到裕王府后,坐在窗棂前,跟顾时引细说了此事,然后,她手捧一话本,为他讲诉着市井中的趣事。 窗外的杏花,从微风吹入,散落在她的鬓边,顾时引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唇边不知不觉地擒了笑意。 她的声音空灵,如清泉一般,“咚咚”击打在他的心头。 半晌,顾时引忽地说道:“兮和,你还记不记得,本王先前跟你说过,过阵子会去日月山?” “再过几天,本王就得去了。” 等宁国和华国修订好盟约,只要不出现其他动、乱,驻扎在日月山的一部分军队就可以撤回来。 冯兮和听后,并不觉得不对劲,反正她是会跟他一起去的。 “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顾时引摇头,随后道:“打扮得漂亮点,本王带你见个人。” 冯兮和愣了下,“哦”了一声。 不多时,远影过来门外喊道:“王妃娘娘,周小姐来找你。” 冯兮和将话本放下,看了眼顾时引,眉眼弯弯,“你等我一下。” 周新颜是因着不用嫁给顾锦城的事,来感谢诶冯兮和的。 她挑挑选选了半天,觉得冯兮和该有的都有的,没什么其他可以赠送的,便只好又拿出了自己的一幅字帖,送到尚在修葺中的善堂那边。 冯兮和来到了门口,就看到穿了一身妃色撒花茜罗春衫的周新颜在一辆马车上等候。 “周小姐的伤如何了?”冯兮和过去问道。 “已经没有大碍了。”周新颜掀了帷裳,腼腆地笑着,眉宇间透着一股书卷气。纤纤玉手上,画了仕女戏蝶图的珐琅面扇遮了她大半的面颊,“裕王妃,不知可否有幸请你到醉仙楼坐坐?” 醉仙楼是金陵城最负盛名的食肆,周新颜难得遇到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便是诚心地邀请冯兮和过去。 冯兮和却之不恭,交代府中的侍卫提高警惕,提防受命前来试探顾时引伤情的人之后,就跟着周新颜去了醉仙楼。 周新颜寻了个临窗的位置,热络地让小二将醉仙楼中的招牌菜都来一样。 街道上,两侧的摊贩在不断吆喝着,各色马车来来往往,行人络绎不绝。 她们只要一低头,下方的情况如何,便能一览无遗。 接着,周新颜又问了冯兮和一些关于华国使团的事。 在相府中时,她担心在周放面前露馅,一直不敢跟人多打听。 那天,善堂起火之后,她被呛晕过去,昏迷了几天,醒来后,才知是宇文灏将她救出去的。 宇文灏因此还受了点伤,不知道现在他到底如何。 冯兮和知她是想打听宇文灏的消息,但是,她这段时间,没有空去打听,也不好多说。 这时,冯兮和无意中往窗外瞥去,看到醉仙楼门口出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宇文灏一身锦衣似雪华,夏海晏站在他的身边,几名华国的使臣,以及刑部的几位官员跟随在他们身后。 夏海晏刚跟华国使团交代完案情,然后,他就请了他们过来醉仙楼。 冯兮和的眸色一深,冲周新颜笑道:“周小姐,有缘千里来相会,可机会还是自己把握的。” 说着,她已是让身边的婢女打起帘子,去知会夏海晏一声。 周新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紧张不安地攥着扇柄。 不出一会儿,宇文灏跟着夏海晏到了她们这边来。 “裕王妃,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宇文灏谦和有礼地跟冯兮和打着招呼,随后,他认出了周新颜,不由诧异了一下。 “姑娘,你伤好点了没?”宇文灏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章 梅花霁雪 周新颜见到宇文灏,一时恍惚,竟是忘了该如何回答。 还是她身边的福儿反应过来,低声道:“多谢皇长孙殿下的关心,我们家小姐已经痊愈了。” 宇文灏终于松了口气,先前在城西医馆的时候,木兰幽说她伤得很严重,他便一直惦念着她的伤势,没想到,今天居然又遇到了。 周新颜羞怯地道了谢之后,低下头,一颗心在砰砰直跳。 冯兮和转过头,望向夏海晏,问道:“不知夏大人可否将善堂失火一事,都跟皇长孙殿下和其他几位大人说明白了?” 夏海晏的眸色微沉,正想要开口,宇文灏已是朗声笑道:“都清楚了,在来此之前,夏尚书和夏大人就将结果交给本宫,本宫也才知道,原来纵火的元凶就是城西医馆那位木姑娘。” “真想不到,那位菩萨心肠,淡雅如兰的姑娘,竟然会是月照族的人。” 说罢,夏海晏的眸色更沉,站在宇文灏身后的几位华国使臣也明显不太高兴,但是不敢说什么。 冯兮和见状,已然清楚,宇文灏这是在刻意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想起顾时引说过的话,黛墨微蹙,心中想到,昌德帝为了抢一个女人,就可以出兵血洗月照,说起来,月照族也是受害者。 虽然当年月照族族人都被分散到各地,但是,这其中或许有一部分人被有心人蒙骗并加以利用,因而,这么多年来,才会有如此多的月照细作潜入宁国。 冯兮和正想着,大家都已是沉默了。 几个人都挤在这里,气氛难免有些尴尬。 随即,宇文灏反应过来,就轻咳了一声,“夏大人,听说醉仙楼最有名的是一道叫梅花霁雪的菜么?今日,不如为本宫介绍一下。” 冯兮和瞅了瞅周新颜殷切的脸色,便抢在夏海晏前头说道:“夏大人平日里公务繁忙,不太来醉仙楼。说起来,还是姬公子跟这位小姐对醉仙楼比较了解,不如由他们为殿下介绍一番。” 有了姬十六的陪同,就能减少别人对周新颜的揣测。 夏海晏的视线往四周望去,看了半天,也没有见到姬十六,不免疑惑。 而后,看到周新颜一双春波流转的含情目,心思如发的他立即就领悟到了冯兮和的意思。 “是啊,殿下不是喜欢抚琴么,正巧,他们也都擅琴,等殿下在醉仙楼用完膳,大可以跟他们切磋一番琴艺。”夏海晏由衷地提着建议。 宇文灏觉得这几人之间处处透着古怪,但是,他权且先当他们是太过热情。 于是,尚在家中的姬十六得了信之后,便一头雾水地赶来,陪吃陪游。 半天的时间过去,宇文灏在醉仙楼听周新颜介绍过闻名金陵城的数道菜,用完膳之后,又随着她,以及姬十六前往仙乐阁抚琴。 夏海晏跟冯兮和没有离开醉仙楼。 冯兮和压低了声音问道:“夏大人今日不仅是为了陪同皇长孙殿下,才来的醉仙楼吧?” 夏海晏微一颔首,细语道:“我是来找一名厨子?” “厨子?” 夏海晏细思道:“没错,当时,善堂失火之后,我带人前去搜查其他的嫌犯。基本上,所有嫌犯的都自尽了,但是,在他们的手上有一种红绫馅饼的味道,全城,只有醉仙楼的厨子才能做那种红绫馅饼。” “所以,我用最快的速度去找那名厨子,当时,他不在,是醉仙楼里另外一名厨子说,在寒食节那天,曾有一位穿黑色衣裳的夫人让他做大量的红绫馅饼,醍醐饼,还有冻奶酪。” “而善堂失火那天,正是寒食节前后。所以,我猜想,那位夫人让醉仙楼的厨子做出那些吃食,是分发给她的手下,那几名嫌犯也是其中的成员。” 冯兮和听后,默默地思量着,红绫馅饼,醍醐饼,以及冻奶酪都不算是金陵城本来就有的点心,它们原先是先皇后的心头爱。 当年先皇后入宫之后,似乎分外喜欢这几样点心,昌德帝就命人以丰厚的赏金,在全国寻找会做这些点心的厨子进宫,然后,在一夜之间,所有的厨子都竞相学做这些点心。 从此之后,这几样点心就在金陵城流传开来,而做的好的只有醉仙楼一家。 原因在于制作它们所需的原料中有牛乳,金陵周遭并没有足够的奶牛,这就需要从遥远的畜牧地带运牛乳过来,一般的食肆承担不起高昂的成本,而想要做的原汁原味,对厨子的要求也是甚高。 “那位夫人多大年纪?”冯兮和想了想,便道:“我记得日月山一带,最不乏牛乳,当年我随母亲前往日月山时,也尝过醍醐饼。” “所以,你说的那几名嫌犯也和嫂嫂一样,同属月照族?” 夏海晏点头,肯定了她的说法,而后,他又说道:“那名厨子也没有看得太清楚,听他说,她蒙了面纱,看不出实际的年纪,但能感觉出极佳的风韵。” “具体还要等给那位夫人做点心的厨子回来才能知道,我便留下话,让他等做点心的厨子回来,先让那名厨子将那位夫人的特征画下来,然后,我会在今日再过来醉仙楼一趟。” 说着,他即是跟冯兮和过去厨房,寻找那名厨子。 然而,醉仙楼掌柜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感到十足的歉意,“夏大人,抱歉啊,老张他母亲昨天晚上突发痢疾,他就赶回青州去了,没有个大半年的,是回不来了。” 夏海晏的眉头皱得很紧,他昨天晚上才刚去寻他,结果,第二天,人就不见了。 冯兮和思忖着,说道:“月照族人也不是傻子,能够激起他们仇恨,并且能够让他们甘愿当细作,潜入宁国报仇的,除了他们自己人,其他人很难有那个能力可以让他们信服。” 夏海晏拧了眉,“你的意思是她也是月照族的人?” 冯兮和颔首,但是,她也有一个疑问,“我听裕王爷说过,当年,我外公非但违背了圣意,没有血洗月照,反而妥善安置了月照族人。为什么她想要误导月照族人?” “莫非她跟先皇后的关系匪浅,在这其中,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夏海晏的眸色深邃,在慢慢思索着。 须臾,冯兮和想起了在渭城时遇到的那批刺客,继续道:“而且,月照族不过只有数万人,也不富庶,更何况,在被分散到各地之后,力量大大被削弱。” “那她又是如何培养出一众视死如归的刺客,并且在宁国组建自己的势力,除非在她的身后另有靠山。” 她说完,夏海晏的眼睛忽然一亮,“我想起来了,华国的皇长孙殿下曾有意无意地透露,华国的四皇子很有可能在金陵城,让我多留心一些。” “为情出家,遁入空门的那个?”冯兮和问道,夏海晏点了下头,接着,他细细说着:“对外宣称遁入空门,多年过去,却在另外一个国家被发现行踪,这着实可疑。” “会不会,出家只是一个幌子,为了更好地部署才是他的目的。” 看来,从现在起,他要同时查找这两个人。 “夏大人,你可以对二皇子殿下上心一些。”冯兮和回忆起,当时,在冯国公府,木兰幽受了一掌,她伤了顾时引后,顾锦城紧随其后,就来到了国公府,称要抓捕乱党。 若这一切都是巧合,她是不信的。 夏海晏默然应下,随着顾锦城野心的逐渐暴露,他一早就把目光放到了顾锦城身上。 大半天的时间过去,去了仙乐阁的宇文灏跟姬十六回到了醉仙楼,与夏海晏碰了面。 宇文灏的心情舒畅,虽然仅仅半日的时光,他却感觉找到了知音一般。 姬十六的琴声非同凡响,周新颜所奏出的曲子亦是宛如仙乐。他在心里嗟叹,怎么不早些遇到他们两人。 冯兮和没有见到周新颜,即是转眸问宇文灏,“周小姐走了?” “回府去了。”宇文灏随口答道,而后,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瞠目结舌地说:“哪位周小姐?” 在醉仙楼时,沉醉在她介绍的各色美味里,在仙乐阁时,又沉迷在她的乐声中,弄得他把问人芳名的正经事给忘了。 冯兮和轻笑一声,“原来皇长孙殿下你还不知道,你所心心念念的那位周小姐,刚才就在你的眼前。” “之前,我也将她约到善堂去,只不过,那天起了火,你们两个都受了伤,就来得及跟你细说。” 宇文灏彻底懵了,他疾步走到门口,呆呆地地面上的马车车辙,一动不动。 几位使臣顿感不解,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上前来关切地询问。 宇文灏想起上次在医馆时,所看到的周新颜肩胛上的箭伤,忽地问道:“初来金陵城的那天,本宫在皇宫里遭人设计中了碧落香,醒来后,你们说,出现了刺客,是安乐县主指使的。” “那是不是在刺客出现时,那位周小姐也在?” 几位使臣微讶,想不到,宇文灏会重新提起此事。 宇文灏微微阖眼,心中懊恼,他早该弄清楚她的身份,而不是被一幅画像迷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夺衣 宇文灏努力地回忆着那天的情形,脑海中涌现出一大片的血泊。 他心中一惊,蓦地想到一个可能。 “那天……周小姐可是中了箭?”须臾,宇文灏垂下眸子,缓缓问道。 使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达成一致,默认了。 “原因呢?”宇文灏转眸看向他们,带着几分薄怒。 使臣们的面色一僵,才终于舍得将那日,他们所看到的画面说出来。 宇文灏听罢,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难怪那天从善堂后门出来,见到周新颜时,她看向他的目光是那般的复杂,原来是他对不住她。 可是,周新颜今日与他接触下来,竟然对那日的事是只字未提。 宇文灏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抬眸望向了醉仙楼外,如洗的碧空,微微挪动脚步,“随本宫去右相府。” 使臣们忙急切地劝道:“皇长孙殿下,你请三思啊,那个宁国的右相大人貌似不太愿意让周小姐接近你。” “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必非要看上一个别国的丞相女儿呢。“ 那天,周放的表现,他们都看在眼里。 其他人几乎都巴不得将女儿送到宇文灏身边,周放却避而远之,他们还不屑一个小小的丞相之女。 冯兮和微微叹息,而后,她亦是提步过去,婉言道:“皇长孙殿下,周小姐毕竟是右相大人的女儿,你若是没有下定决心迎娶她之前,最好不要过去找她,要不然,她只会夹在你和右相大人之间难做。” 闻言,宇文灏的脚步骤停,他的神思恍惚了一下,觉得直接上门打扰,确实对周新颜不负责。 随后,他的头慢慢转过来,唇畔处勾起一抹笑意,“裕王妃,你可否还记得,本宫之前跟你说过,想让你跟着本宫回华国看看。” 冯兮和愣了愣,她先前权当是他的戏言,可是,他这次说的如此认真,只怕是真的想让她跟他走。 “皇长孙殿下说笑了。”过了一会儿,冯兮和徐徐敬谢不敏,“我已经跟裕王爷成亲了,我不想离开他,他也不会同意你的提议。所以,这一回,我不能跟殿下去华国了。” “只能得来日有机会,我和王爷会到华国造访。” 宇文灏听罢,若有所悟,而后,他笑言:“裕王妃,话别说的这么肯定,说不准,过几天,你就会同意的。” 冯兮和微抬眼睫,但她还来不及问他是什么意思,他就已经走了。 而她只是略感疑惑,随后,跟夏海晏告辞后,就离开了醉仙楼。 等一会,她还要跟钱绯绯,一起带着冯清玥去南湖绣庄挑选布料,再请成衣匠到的府中,为冯清玥量身定做嫁衣,以及几套应季的新衣裳。 冯兮和是觉得冯清玥最近有心事,总是闷在屋子里不太好,而且,阮昭明总是有事没事去怨怼冯清玥,惹得清玥更为心烦。 因此,今日,她索性不让绣庄将布匹送上门,干脆带冯清玥出来,顺便在外头转转。 此时,门前停留着几辆装饰奢华的马车,光从外表看,也能知它平日里接待的都是一些达官显贵人家的女眷。 除了皇宫中的尚衣局之外,南湖绣庄拥有全国技艺最精湛的一众绣娘,所采用的布料也均是上品。 贵族女眷每逢宴会时所穿的光鲜亮丽的衣着,其布料大多是出自南湖绣庄。 冯兮和跟钱绯绯来的次数比较多,对此地熟门熟路。 待她们一下马车,绣庄中的伙计便热切地过来迎接,引着她们进去。 冯清玥是第一次来这里,不免有些好奇地东张西望。 绣庄中,机杼声不绝于耳,数名绣娘埋首,专注地做着绣工,细长的绣针和彩色的丝线在她们指尖翻飞。 带着她们进去后,几名伙计将数匹色彩亮丽的布匹全都抱了出来。 “冯大小姐,你们瞧瞧,这是我们绣庄前几日新到的月光锦,上面绣着的花样也是以前未曾有过的。” 冯兮和伸手在布匹上触摸,只觉这月华锦的触感即是比杭绸还要柔软,上面绣着的花样却并不怎么显眼。 可月华锦神奇的地方在于,穿了它所制的衣裙,在光线弱的时候,衣裙上会有散发出朦胧的光辉,宛如月华流泻而出。 “清玥,你看看,喜欢吗?” 冯清玥听了后,走上前,看了几下,双眼即是舍不得从月华锦上离开了。 “将这些全都包起来,送到冯国公府,然后,将账本送到东盛钱庄。”钱绯绯见她这般,便大方地吩咐了伙计。 冯兮和刚启唇,又见钱绯绯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别跟我客气,这就当是我送给清玥的新婚礼物。” 冯兮和即是没有拒绝,接纳了她的好意。 冯清玥满心期待地看着伙计在慢慢为她包着布匹,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这是南湖绣庄新进的月华锦吧?”一位芳年十六左右,眉眼细长,身穿石榴红长裙的女子带着一名婢女,兴奋地走来,盯着伙计手中的月华锦瞧。 这是容都督的女儿容嫣,亦是张德妃的侄女。 容嫣前几日就听说南湖绣庄新来的月华锦,在夜色中会发出清浅如月色的光辉。她耐着性子熬了几天,得知绣娘会完工,便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 “这些月华锦,我全都要了。”容嫣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有其他人。 伙计的一下子就感到为难,迟疑着正要开口。 这时,站在容嫣身侧的婢女大步走出,对伙计喝道:“没看到我家小姐要了吗?你还愣着做什么?” 此婢女的嗓门比容嫣一个小姐的还要大,吓得伙计浑身打了个哆嗦。 站在一旁的冯兮和定睛望去,感到惊讶万分,这婢女不是别人,正是在过去,烜赫一时的赵家三小姐赵如媛。 自从赵家倾覆之后,除了赵臻外,所有的男眷都被流放边疆,女眷被送到各王侯贵胄的府中,为奴为婢。 没想到,这赵如媛好巧不巧,就被送到了都督府,成了容嫣的丫鬟。 伙计的好言相劝,“容小姐,这些月华锦已经是冯二小姐的了。” “要不,等到下一批月华锦来的时候,再让我们的人送至贵府?” “都有人要了?”容嫣疑惑地将视线转移到冯清玥身上,她没见过冯清玥,在回想着这个冯二小姐到底是谁。 赵如媛也看过去,见到冯清玥后,视线在她身上扫量一圈,冷嗤道:“我当是哪位尊贵的千金,原来是在冯国公府的旮旯里住着,被人遗忘的二小姐。” “生你的那个姨娘当初是不是犯了点事,自杀了?你是怎么能够厚着脸皮来这里的?” 继而,她似是想到了什么,骤然拔高了语调,嘲讽着,“我知道了,最近阮尚书要将你嫁给林伯侯做填房,为了不让你丢冯国公府的脸,才特意让你来南湖绣庄选布匹,做嫁衣的吧?” 冯清玥一听,原本愉悦的心情已是消退殆尽,她沮丧地垂下了头,眼中有一颗豆大的泪珠滚落出来。 冯兮和握住冯清玥的手,上前微笑道:“赵小姐,我没认错人吧?” “怎么曾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你,如今沦落成别人的一只狗,却还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性子。” “是啊,就你如今这身份,还敢说清玥。而且,容小姐既然之前没有定下这些月光锦,自然是我们先来先得。”钱绯绯冷笑一声,又轻轻地安慰着,“清玥,不要理她。” 赵如媛见到冯兮和后,心中翻滚出汹涌的恨意,若不是冯兮和,她不会家破人亡,失去锦衣玉食的生活。 可是,她暂且对付不了冯兮和,那就先对付冯兮和身边的人好了。 现在看到冯清玥这个样子,她的心中别提有多畅快。 “再怎么说,我如今是伺候我们家小姐的,当然是要为我们家小姐着想。”赵如媛将头凑到容嫣的耳边,低声道:“小姐,千万不要服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抢了你心爱之物,若是传出去,还以为你好欺负呢。” 容嫣一想也对,她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抢。 于是,她厉声命令绣庄的伙计,“月华锦,本小姐今天要定了!给本小姐立刻送到都督府去,本小姐愿意出高于她们一倍的银两!” 伙计的甚是尴尬,支支吾吾道:“容小姐,这不是钱的问题……” 钱绯绯好整以暇地看过去,唇边洋溢着一抹讥讽,“呦,容小姐连我们出了多少银两都没打听,就贸然出了双倍价钱,这都督府什么时候油水这么足了?” “容小姐话不要乱说,否则传到陛下耳里,这容都督的日子只怕不好过了。” 容嫣的脸色一白,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赵如媛适时地递过来一把剪子过来。 “我不跟她抢,但毁了这些月华锦总行吧。”容嫣激动地接过剪子,想要将所有的月华锦绞成碎片。 只是,她的手刚伸出去,剪子就被夺走。 “刺啦”一声,容嫣衣袖上的口子开了,露出她雪白的胳膊。 她尖叫一声,瞪着钱绯绯问道:“你是谁?我爹爹不会饶过你的。” “好啊,让你爹爹先把欠东盛钱庄的债还清了。”钱绯绯丝毫不畏惧。 容嫣一怔,心道,难道她就是钱大小姐,是姬十六的那个未婚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二章 全都丢出去 “你是钱绯绯?”为了验证心中所想,容嫣细问道。 钱绯绯不屑于回答,赵如媛靠近容嫣的耳边,低语道:“没错,她就是最近那个风头正盛的姬公子的未婚妻,也是东盛钱庄的大小姐。” 容嫣不由得恍神,她听父亲跟她的母亲提起过,说她姑姑张德妃最近都在让他查有关姬十六的事。 好像还是前一天的晚上,父亲好像是有信了。 张德妃乔装打扮出宫,来到都督府,在书房里,跟父亲关起门来说了很久,等出来时,张德妃的脸上写满了忧虑。 这时,容嫣听得身侧传来一阵近似于啼哭的声音,她转过头去,便看到钱绯绯已拿剪子将赵如媛的衣袖剪了大半,还将赵如媛上裳的前面剪成了镂空的形状,里面的亵衣若隐若现。 赵如媛羞愧难当,忍不住将头埋的低一些。 钱绯绯将剪子扔到柜台上,拍了拍手,上下打量道:“赵姑娘,你不是最贪图新奇稀缺的衣裳么?” “现在好了,我独家为你制作了这么一件特别的衣裳,应该很合你的口味。” 绣庄中的其他人全都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到这边,一见到容嫣裸、露在外的胳膊,以及赵如媛身上如此引人浮想联翩的衣裳,都移不开眼睛了。 容嫣急了,忙捶打着赵如媛,“你快把衣裳脱下来都给我!” 赵如媛没有动作,容嫣就自己去扒,扒得赵如媛身上只剩下一件亵衣。 赵如媛冻的瑟瑟发抖,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你们给本小姐等着!”容嫣将赵如媛的衣裳套到自己手上,气愤地转身离开。 “小姐,等等我。”赵如媛咬着牙齿,追了过去。 待她们的人影散尽,绣庄的伙计长吸了一口气,心中感叹,总算是将这尊瘟神送走了。 “冯二小姐,这些月华锦还需要吗?”他跟冯清玥再一次确认。 冯清玥的心情低落,怯怯地看了冯兮和跟钱绯绯一眼。 “要啊,为什么不要,我们刚就说好了,只不过遇到了那两扫兴的。”钱绯绯挥手,示意伙计的继续自己的活。 随后,钱绯绯的双眼一眯,笑道:“这些月华锦这么美,清玥你的模样又这么俏,穿起来一定很好看的。” 冯兮和也柔声道:“清玥,在外公心中,你也是他的外孙女,不然,他就不会操心你的婚事,并且去观察许公子的德行了。” 冯清玥的目光闪烁,咬着唇,低低道:“可是,她们刚刚那么说……” “她们方才那么说,是为了刻意激你,你若是真的因那些话而伤心,就是让她们称心如意。”冯兮和笑着牵了冯清玥的手,走出绣庄,“所以啊,她们越是那么说,你就越是要充满自信,光彩照人地出现。” “这样子,她们就说不出话来。” 冯清玥心中似有所恸,用力地点了下头,“我会让她们都说不出话来的。” * 容嫣转身离开绣庄后,一路哭哭啼啼地回了都督府,期间,她对着赵如媛是又打又骂。 赵如媛感受着不断落到身上的拳头,看着手臂上一块块的淤青,心中的愤恨更深。 刚才,她也看到了冯兮和,对照着两人的不同处境,让她想到了从前。 在过去,冯兮和声名狼藉,而她还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侯府千金。 可是,现在,冯兮和这个裕王妃当的很安稳,她却成了供人出气的卑贱丫鬟,这让她很是不甘。 也不知道冯兮和给顾时引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能让顾时引那么宠。 本来,裕王妃这个位置应该是她的,顾时引也是她的。 赵如媛越想越觉得有气无处发泄。 继而,她对容嫣说道:“小姐,你今日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定要让德妃娘娘,还有都督大人为你做主。” 容嫣将抹完眼泪的帕子扔到赵如媛身上,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她知道张德妃最近时常会来都督府,张德妃这个姑姑向来挺疼她,如果得知此事,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待回了都督府,一到晚上的时间,容嫣就在容都督的书房外候着。 见到书房内有烛灯亮起,她鼓足了勇气,不顾门口侍卫的阻拦,用力将门推开。 张德妃和容都督皆是被吓了一跳,当看清了人以后,张德妃才抚定心神。 “嫣儿,没看到为父在和你姑姑商议事情吗?”容都督的面上浮现出些许恼色。 容嫣则倍感委屈地走到张德妃的身边,啜泣出声,“父亲,姑姑,嫣儿今天被人欺负了。” 容都督的脸色一沉,问道:“欺负你的人是谁?” 张德妃也是一脸疑色,她偷偷出宫,不是为了给容嫣善后的。 容嫣嘟着嘴道:“是东盛钱庄的大小姐,还有裕王妃,以及冯国公府的二小姐。” “今日,我听说南湖绣庄新到了一批月华锦,过去刚买下,,结果,她们过来后,横插一杆,非要以高出一倍的价钱,将月华锦全都夺走,送给冯二小姐。” “那冯二小姐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庶女,现在,居然都能踩到我的头上来。” “几匹破布而已,她们要就要了,改日,你再让南湖绣庄多送一些到府上便是。”容都督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就争抢几块布料的事也值得说? 何况,连裕王妃都在,他总不可能为了几块布,闹到裕王府去。 “嫣儿,天色晚了,你先回房间歇着去。”容都督略一挥手,示意赵如媛进来,把容嫣带走。 钱大小姐?张德妃的眸中却透着一抹深思,须臾,她将容嫣叫住,询问道:“这位钱大小姐可就是与姬公子定亲的那位?” 容嫣微怔,赵如媛倏地握牢容嫣的手,容嫣拼命地点头,说道:“对,她盛气凌人,架子摆的简直比当今的公主还要大。” “一介商贾之女都不把我放在眼里,父亲,姑姑,你们再坐视不理,这都督府都要被人瞧不起了。” 容都督还未开口,张德妃已是和善地笑道:“嫣儿你说的没错,本宫和你父亲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随后,她的视线扫过赵如媛,在她的面上停留了一会,即是对容嫣说:“嫣儿,你先去歇息,把你这名婢女留下,帮你出气的事,本宫会跟她说。” 容嫣看了看赵如媛,面有犹疑,可还是乖乖退出,将门阖上。 “你是原来武安侯府的三小姐吧,本宫记得曾经在数次宫宴上见过你。”张德妃极其亲切,纤长如蝶翼的睫毛在烛火下轻轻颤动,“可你现在成了都督府的一个婢女,本宫着实心疼。” 容都督向来不亲自过问府中的下人来历,他听后,才知道原来这个小婢女还是大家小姐出身。 赵如媛忐忑不安地低下头,不明白张德妃所谓何意。 却听张德妃又道:“你是不是对裕王爷一直都有心?” “本宫若是向陛下请求,将你送到裕王府,伺候裕王爷,你可否愿意?” 赵如媛心中乐了,这根本就是她的心愿。 “只要娘娘吩咐,奴婢做什么都愿意。”她立马接话道。 “这就对了。”张德妃笑眯眯道:“你先下去,改日,等你的好消息。” 赵如媛心满意足地下去了,张德妃的面色蓦然转冷。 容都督都不明白这个妹妹到底想做什么,张德妃转过头来,说道:“前些日子,据说裕王爷受了伤,这个丫头一心想往裕王府扑,不如就让她去查探虚实。” 如今,她已是让容都督查清楚,知道了姬十六的身份,也知道顾时引所扶持的人就是姬十六,心中不知有多恼恨。 容都督的眸色一深,“还有那个钱大小姐呢?” 张德妃压低了声音,眸光中划过一道狠戾之色,“据说,姬公子对这位未婚妻十分在乎,哥哥若是觉得对姬公子无从下手,不如就从钱大小姐着手。” 她绝对不能让姬十六,威胁到顾锦年的地位。 容都督略一颔首,算是明白了。 这日的阳光依旧大好,裕王府的下人在院中整理着花花草草。 冯兮和坐在幽深庭院里的一处藤椅上,认真地翻阅着一本食谱,顾时引坐在离她不远处的石桌前,查看着从各地呈报上来的军情奏报。 不多时,王府的管家领着一排身穿秋香色比甲的妙龄女子过来,有些为难地顾时引说:“王爷,陛下一早让人送了如此多的美人过来,还指明让她们几个照顾你,你看这……” “陛下送来的?”顾时引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随口便道:“那全都丢出去好了。” 以前也都是这么干的,并不觉得不妥。 管家略是尴尬,随后,又说道:“陛下说,这里面有一位过去的大家小姐,跟其他美人不一样。” 顾时引依然没抬眸,冯兮和闻言,往这边看过来,在一排美人中,看到了对着顾时引不断暗送秋波的赵如媛。 “既然是陛下的心意,王爷怎么好拒绝。”不待顾时引开口,冯兮和放下食谱,走过去,笑盈盈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三章 钱绯绯失踪 顾时引蓦地抬起眸子,微一挑眉,暗示她,你随意。 冯兮和让管家先行离开,她在一众美人前走了一圈,而后,在赵如媛面前停下。 把她们都轰出去,保不准还会变着法子再送一批过来,与其如此,不如都留下给她解闷。 “是陛下让你来照料王爷的?”她问赵如媛。 赵如媛理直气壮地点头,冯兮和勾了勾手指头,“那你出来吧。” “远影,你来教她。”冯兮和吩咐远影。 远影倏地从一株榕树后走出,沉着脸,粗暴地将赵如媛拖去茶房。 赵如媛频频回头,仍然眷恋着在一树梨花下坐着的顾时引。 远影将一盅滚烫的热茶递过去,杯壁直接碰到赵如媛的手,将她的皮烫破了一层。 “去给王爷和王妃先奉茶。” 赵如媛强忍着心中的委屈,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庭院里。 她在心中练习了数遍要说的话,不断地眨着眼睛,殷切地用双手将茶给顾时引送去。 “王爷……” 然而,顾时引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赵如媛坚持不懈地靠近,可没过多久,冯兮和就过来,将她拂开,坐到了顾时引的腿上,顾时引也顺势环住了她的腰身。 赵如媛的面色一僵,又见到冯兮和的唇瓣已是向顾时引贴近,顾时引似是十分享受。 她立即上前,试图引起他的注意,而手中的茶盅已是不小心被人撞翻,滚烫的茶水泼了她一手。 茶盅的碎片落了一地,远影赶过来,斥责道:“你连奉茶都做不好,还怎么伺候王爷,先跟我到偏房里,从倒夜壶的做起。” 随后,远影又指着其他的几个婢女说:“她还是大家小姐出身,都做成这样,更别说你们了,全都跟我先到偏房里去。” 于是,赵如媛便愤愤不平地跟其他婢女,先到偏房里凉快去。 顾时引跟冯兮和似乎没有收到她们的打扰,兴致依旧很好。 “怎么不继续了?”顾时引的眼睛一眯,声音中带着蛊惑。 冯兮和正在犹豫,该从哪里开始亲他,听到他的声音后,转眸望了眼周围,才发现其余人已全都溜了。 顾时引拢紧了她的腰,让她的身子一点点地贴近,唇齿在她的唇瓣上轻啄。 冯兮和的眸子转了转,竟然下意识地舔了一下。 顾时引的心即是跟着一怔,僵硬着不动了。 冯兮和又轻咬了他的唇瓣,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无辜地看着他。 顾时引的眸中一下子就席卷了狂风骤雨,他一下子将她紧箍住,唇欲要落在她的脖颈上。 冯兮和的唇边扬起一抹浅笑,她推攘着,轻声道:“等一下,我先问你,你认不认识那个玉夫人?” 顾时引常年在日月山,他既是知晓月照族的过往,很有可能,对那位玉夫人的事也会有所耳闻。 “你很希望本王去认识?”顾时引的潋滟凤眸中划过一丝丝浮想联翩的神色,回味道:“听说是位大美人,本王有空,是需要去认识一下的。” 冯兮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嘀咕道:“我是问你正事。” 玉夫人以及支持她的那个人,有很大可能就是在帮着顾锦城的人。 顾时引敛了眸色,思忖片刻,喑哑着嗓音说道:“你要是真那么想知道,本王可以帮你找出来。” 冯兮和点了点头,展颜而笑。 在偏院那边,赵如媛捂了鼻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拎着府中下人的夜壶去倒。 几位老嬷嬷拿着鸡毛掸子在一旁训着,一发现谁敢偷懒的,立马过去伺候。 远影看着赵如媛一趟趟过去,又一遍遍回来。 继而,远影拿了个绘着鱼戏莲花的青花瓷瓶过去,将赵如媛拉到一边,神秘兮兮道:“你知道王爷最喜欢王妃什么样子吗?” 赵如媛警惕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摇摇头。 “是王妃走路时的样子。”远影指了指青花瓷瓶,细道:“王妃娘娘就是靠这个花瓶,练出了步下生姿,弱柳扶风的走路姿态,让王妃每日都转不开眼。” 赵如媛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她垂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花瓶看。 而后,远影把花瓶给她,她便将夜壶放下,迫不及待地将花瓶放到头顶,一步步地走着路。 “姑娘,我这样子可以了吗?”赵如媛时不时地问着。 远影一直在摇头,只说还差得远。 赵如媛头上的花瓶摇摇欲坠,过了一会,“砰”得一声,掉落在地。 “你把王妃最喜欢的花瓶摔碎了!”远影惊诧道,而后,她对赶来的几位嬷嬷命令:“这些贱婢,一个比一个不懂规矩,可要好好调教,在没懂规矩之前,不能放她们出偏院。” 老嬷嬷们愤愤咬牙,摩挲着手中的鸡毛掸子。 赵如媛简直对冯兮和恨之入骨,不过,她忍了下去,心中想着,张德妃既然同意替容嫣做主,那自会有好戏看。 阳光和煦,当顾时引跟冯兮和还在庭院中时,只见得善堂的伙计跑到裕王府报信。 “王妃娘娘,钱大小姐不见了……”伙计连气都来不及喘。 冯兮和打了个激灵,立即站起身来,追问道:“她去哪了?” 伙计摇着头,说道:“昨日还见她来过善堂,看善堂修葺得如何了。然后,她昨天回去以后,就没有再来过,我们都以为她在东盛钱庄待着。” “可今日一大早,钱老爷亲自到善堂来寻人,说是她昨晚彻夜未归,所以,才到善堂来看看。我们也才知道她不见了。” 冯兮和微一凝眸,问道:“可收到什么来信吗?” 若是对方贪图的是钱财,应该会送信来,讲清楚多少数额才能赎人。 伙计的想了想,说是没有。 冯兮和仔细地思索了一番钱绯绯近些日子来的动静,难道是前几日,在南湖绣庄跟容嫣争抢月华锦,引起了容嫣的报复。 可钱绯绯是钱永昌的女儿,容嫣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把赵如媛叫过来。”那天的争执在很大程度上跟赵如媛也有关,冯兮和顿觉赵如媛被送到裕王府来,也不是个偶然。 满身屎尿味的赵如媛走近,所有人都捂住了鼻子。 一道鞭子抽打下去,赵如媛“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顾时引皱了皱眉,冯兮和平静地望过去,问道:“赵如媛,那天从南湖绣庄回去,你跟张小姐都见了谁,说了什么?” 赵如媛战战兢兢道:“我跟张小姐回去,就服侍她歇下了,谁都没有见啊。” “没有见到谁,你会这么快就被送到裕王府来?”冯兮和轻啜了口茶,转头问顾时引,“王爷,那只毒蝎子还在不在?” “不如让它陪一陪赵姑娘,赵姑娘一高兴,也许就开心说话了。” 顾时引微一侧目,“何止一只,你想要几只都成。” 赵如媛听说过那种食人脑髓的毒蝎子,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把额头贴到地上,央求道:“我跟张小姐就见到了德妃娘娘和都督大人,然后,张小姐跟他们述说了那天的遭遇。” “德妃娘娘让她先回去后,就说会有办法让我来裕王府,其它,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冯兮和心中了然,原来是张德妃从中作梗,难怪昌德帝送谁不好,偏偏送赵如媛过来。 “带她回偏院去。”冯兮和嫌恶地挥手,她也不指望张德妃会多跟赵如媛透露什么。 只怕张德妃是知晓了姬十六的身份,绑架了钱绯绯,也是为了引姬十六上钩。 但即便如此,她亦是不能够对钱绯绯坐视不理。 “姬公子人在哪?”冯兮和将顾准叫了过来。不管如何,钱绯绯是姬十六的未婚妻,姬十六有必要知道。 顾准顾虑着身边的孤帆,犹豫着没说,孤帆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十六到底在哪,你倒是快说呀。” 而后,孤帆考虑到姬十六的安危,即是正色道:“王妃娘娘,你也不必派人去告知十六,钱大小姐,我帮他去救,绝对不会让她发生一点意外。” “姬公子一早得知这个消息,已经探听好钱大小姐所在的方位,往城郊处寻了过去。”顾准的额头上冒出几颗冷汗。 孤帆睁大了眼睛,在他的脑袋上弹了弹,“你个猪头,怎么不早说啊,万一十六有危险怎么办?” 冯兮和倒抽了一口气,转眸对顾时引说道:“王爷,我要带人去救钱绯绯。” 顾时引点了下头,淡淡道:“那你路上小心点。” 冯兮和的唇角狠抽,这家伙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顾准也是表示深切的质疑,王爷这是在喜欢的女子面前,强装淡定? 只听顾时引又补充了一句,“他如果连保护自己和未婚妻的安全都做不到,本王会对他很失望的。” 冯兮和的额头上降下了几根黑线,很郁闷地出了门,带着一众侍卫赶去城郊。 赵如媛在偏院中,就听到外面的声响,得知冯兮和走了,她的心中分外激动,那她岂不是有机会接近顾时引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多想,她的头上遭到了重重一击,两眼一黑,晕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四章 毒瘴 廖无人烟的城郊,入目的即是一大片无人收拾的青草地,即便是在生机勃勃的春季,此处,依然透露着些许荒芜,偶尔有乌鸦从天空飞过,发出惨叫的啼叫。 冯兮和跟孤帆带了一队侍卫,在寻找着姬十六和钱绯绯的踪迹。 按照所得到的消息,绑匪应该是带着钱绯绯来此处来了。 裙裾处被荆棘扯开,落满了你碎叶,冯兮和寻了半日,都不见钱绯绯的身影。 这时,她忽地被一块石子绊倒,幸而扶住了旁边一块石碑,才稳住身子。 然而,冯兮和转眸望去,才看到石碑后有一个小小的坟包。 这应该是块墓碑,可上面没有名字,坟头的杂草倒是被人处理得干干净净,几枝新鲜的杏花跃入她的眼中。 冯兮和黛眉微蹙,心中疑惑,这么一座荒凉的孤坟,竟然还有人来祭拜。 “王妃娘娘,你没事吧。”远影过来搭了把手。 冯兮和摇头,随后,她收回视线,继续带着侍卫去寻人。 忽然间,她听得附近传来微弱的求救声。 “王妃娘娘,好像是在那边。”有人指了指前面的一处森林。 冯兮和疾步过去,听得求救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还是一名女子。 是钱绯绯的! 她的眼眸骤然一亮,顺着声音的来源,行至一处深坑前。 孤帆听到声音后,心中亦是一惊,“该不会十六也出什么事了吧。” 冯兮和低头一看,只见钱绯绯和姬十六两人正被困在深坑中,姬十六似乎是受了伤,钱绯绯的衣裳上满是淤泥,雪白的胳膊上隐有血痕。 冯兮和立马命人去将他们两个都救上来。 “十六,你醒醒啊。”孤帆拍拍姬十六的脸,亲自去旁边的溪流里捧了水来度给姬十六。 钱绯绯原本想去关切一番,可是,看到孤帆如此表现,又不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冯兮和细心询问钱绯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钱绯绯一边抹着脸上的泥,一边述说着。 昨日,她从家中、出门,准备过去钱庄,可是,才刚到半路,就遇到劫匪,二话不说就将她绑走。 劫匪没有对她做什么,也没有伸手向东盛钱庄要钱,只是暗中派人告知了姬十六。 姬十六一早得知后,就赶过来救她,他孤身一人闯入那么多劫匪中,竟然真的能将她救出来。 可是,他也受了伤。 钱绯绯述说着,又不解道:“兮和,你说会是谁想要对付十六呢?” 她可以明显感觉到,那些劫匪都是冲着姬十六来的。 “应该是张德妃和容都督。”冯兮和徐徐道。 钱绯绯更是迷惑,“十六不是三皇子那边的人么,德妃娘娘是三皇子的母妃,又怎么会想要对付自己人?” 冯兮和看着一脸茫然的钱绯绯,心道,钱绯绯应该还不知道姬十六的真实身份。 她接着说:“你还记不记得,前几日,我们在南湖绣庄遇到的那位容小姐,她是德妃娘娘的侄女。” 钱绯绯愣怔了一下,便道:“难道是容小姐对我记恨在心,所以,将十六也一并恨上了。所以,她找到德妃娘娘,只是为了给她自己出口气。” 冯兮和不答,或者让钱绯绯这般以为,也是挺好。 当然,钱绯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张德妃若只是为了给容嫣出气,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吧。 “好了,我们先走出这里再说。”冯兮和拍了拍的她的肩膀。 钱绯绯当即收起思绪,拂拭着衣裙上的灰尘。 姬十六也清醒了几分,他拢了眉头,在默默承受着伤痛。 一行人想要从这片苍郁的森林中走出,冯兮和跟孤帆,还有姬十六走在前面。 钱绯绯咬着下唇,跟在他们后面,保持着距离。 然而,他们还没有走出多远,眼前忽地出现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浮出。 雾气中带着些许刺鼻的味道,将整片林子笼罩住,让他们分不清视线。 冯兮和闻着雾气,立马捂住了鼻子,这是毒瘴。 她听到身后有人在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随后,有窸窣的脚步声响起,她还没回过神来,人就已经晕了过去。 不消多时,林子里的毒瘴散去,孤帆赶紧掏出一个小瓷瓶给所有人都嗅了一下,他们才清醒过来。 竟然能放出毒瘴,想来,毒宗的人可能有在这里。孤帆放眼望去,却是没有见到行踪诡异的人。 与此同时,她发现冯兮和,姬十六,还有钱绯绯三人都不见了。 孤帆面露焦虑之色,赶紧让侍卫们分头行动,前去找他们的踪迹。 须臾,一名侍卫指了在林子的另外一头,有几个人在扛着一个大麻袋拼命地往前跑。 “孤帆姑娘,我刚刚听到钱大小姐的呼唤声,会不会她又被人掳走了。我们要不要过去救她?” 孤帆看了一下,敲打着他们的脑袋,“你们的王妃娘娘也被人掳走了,先去找王妃娘娘和姬公子。” 说罢,她即是让侍卫们不要管前面的那个麻袋。 那边扛着麻袋的是容都督府的几名护卫,都督千金容嫣早在一处树荫下等候。 “小姐,被救走的钱大小姐,刚刚又被那片不知从哪冒出的毒瘴迷晕了,属下就给你又绑回来了。”一名护卫在炫耀着自己捡漏的本事。 “就她和她那个未婚夫的伎俩,还想逃。”容嫣嫌恶地冷哼一声。 今天一大早,她就在不经意间得知父亲让人去把钱绯绯给绑了,她以为父亲是给她出气的,就兴致冲冲地来了此处。 没有想到,她才刚来到,就被告知,钱绯绯已经被姬十六救走了。 容嫣当时气了个半死,幸好,刚才她远远地就看到他们被困在那片毒瘴里,一个个地都晕了过去。 容嫣不管毒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管自己可以尽情拿钱绯绯解恨了。 “给本小姐打,不许停!”她咬牙切齿地说。 几个护卫听她吩咐,便卯足了劲,对着麻袋就是一阵狂踹。 踹的里面的女子开始哀嚎出声,可容嫣越听越兴奋。 她在一块大石头坐下,不断地鼓掌,示意护卫们继续。 护卫们更加卖力地对着麻袋拳打脚踢。 良久,护卫们都打累了,不由得请示道:“大小姐,够了吗?” 容嫣其实觉得还不够,但是,她想着先看看钱绯绯的花容月貌,如今成了什么样子,就挥手道:“把麻袋解开。” 麻袋被解开了,然而,当容嫣看到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女子之后,愣了一下。 这哪里钱绯绯,分明是赵如媛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钱绯绯人呢?”容嫣气急败坏地问道。 赵如媛忍着身上的疼痛,只说自己不知道。 她比容嫣还要错愕,记得前一刻还在裕王府,可被人打晕了,下一瞬,醒来时,自己就已经在这个奇怪的地方。 容嫣跺着脚,却见不远处有刑部的捕快走了过来,她心心念念的钱绯绯就站在带头的捕快身边。 钱永昌则是满脸愠怒地走在钱绯绯的身边。 “启禀大人,绑架我的,就是这伙人。”钱绯绯指了容嫣说道。 钱永昌拱手道:“老夫向来身家清白,自认没与人结怨,不知他们怎会如此恶毒,请大人为小女做主!” “都怪你!”容嫣踢了赵如媛一脚,她心中马上就慌了,厉声道:“我是容都督的女儿,谁敢抓我!” 可惜,刑部的捕快向来也是认理不认人的主,更何况,他刚走过来前,亲眼看到容嫣命令这些护卫,狠狠地在打被装在麻袋里的姑娘。 这姑娘也是可怜,被错当是钱绯绯,就遭此待遇,捕快心里顿觉容嫣这种女子太过恶毒,应该好好惩治一番,再让她多抄几百遍《女戒》。 他冷扫了容嫣一眼,便道:“将容大小姐带走!” “容都督若有什么疑义,请他到公堂上来说!” 容嫣自然不依,可她嚷嚷了好久,仍然是被人拖着过去。 待容嫣被押走后,那名捕快正欲转身,却见钱绯绯面有难色。 他不免感到犹疑,停住脚步问道:”钱大小姐可还有什么难处?” 钱绯绯想了想,便道:“裕王妃今日也带了人来救我,可是,刚才林中冒出一片毒瘴,等毒瘴散去之后,她跟姬公子都不见了,大人能否帮忙再寻找一下他们的下落。” “有这样的事。”那名捕快心道,裕王妃可是令左侍郎大人念念不忘的人,他当然也不希望她出什么事。 于是,他让刑部的捕快留下来,在林中帮着找人。 * 一处洞穴中,有细微的光亮从顶上落下,打在冯兮和的脸上。 冯兮和缓缓睁开眼睛,落入眼中的竟是满眼的壁画,壁画上有形形色色的女子,或在弹奏琵琶,或在甩着水袖,美不胜收。 看这壁画风格,应该不属于宁国。而且,因为金陵城多雨水,壁画已是被腐蚀了一部分。 姬十六靠在冯兮和身边的壁面上,还未醒来。 冯兮和刚想将他叫醒,一转头,却是见到一具透明的冰棺。 冰棺的四周冒着寒气,上面洒满了五彩的花瓣,一位身着霓裳,如神女般的女子就躺在花瓣上。 冯兮和倒吸了口气,忙推了姬十六一把,“姬十六,你快醒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五章 艳骨 姬十六于迷迷糊糊中醒来,见到身边的冯兮和,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他询问道:“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冯兮和摇头,指了冰棺的方向,示意他看过去。 在见到冰棺中那位女子的一瞬间,面色僵硬下来。 他们两个起身,围到冰棺的旁边,见女子梳着一个精致的流云髻,饰以赤金打造的双股凤钗,她的面容上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绯红细纱,身上所着的霓裳上由金色的丝线绣出一朵朵曼珠沙华,在光影下,闪烁着灿烂的光芒。 洞穴四周,围了一圈白蜡烛,女子的双手交叠着,放在小腹前,安然地躺在花瓣之中,像是在熟睡一般。 从她的体态可以看出,应该是一位世间罕见的美人。 冯兮和不由得纳闷,在此处洞穴中,怎么会忽然有这么位女子。 而姬十六的手指颤抖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女子细瞧。 “姬十六。”冯兮和轻轻唤了他一声。 冰棺透着十足的寒意,冯兮和感觉到丝丝凉意,不由得战栗起来。 姬十六却是中了邪一般,手在慢慢地朝女子脸上的面纱伸去,她的鼻尖早已没了呼吸,而他的眸中含着难言的感情。 冯兮和虽不太明白,但是,直接揭开别人的面纱毕竟不太礼貌。 “姬……”她刚想开口,却听得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姬公子,不,应该是皇兄,我们好多年没有叙旧了。” 冯兮和转眼望去,一袭洁白的衣袍映入她的视线里,上面上有流云纹在似月华般的关照下,潺潺流动,眼前的男子如芝兰玉树一般,遗世而独立。 他一步步地朝他们走过来,姬十六的手僵在半空中,转移了视线,冯兮和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顾锦城!” 他不是双腿残废了,怎么可以站起来? 难道以前的残废和病弱全都是假象? 冯兮和错愕间,忽然想到了去年,在赵家祠堂遇到的那个黑衣人,他阴鸷的眼神跟此时的顾锦城极为相似,有很大可能,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顾锦城似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面润如玉的面庞上流露出些许笑意。 “兮和,你想的没有错,本宫一直都在暗中注意着你。” “原来,本宫是想要留你在身边,给予你所有想要的一切,可是,你竟然不知珍惜,选择了裕皇叔,真是太令本宫失望了。” “不知珍惜?我以为上次已经跟二殿下说的很清楚了,没想到,二殿下好像不是特别明白。”冯兮和瞬间觉得他的话很可笑,前世,她就是因为信了他的话,才会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既然如此,那我不妨对二殿下再说一遍,我所喜欢的人,以及想要一直以来想要嫁的人,都是裕王爷,对于二殿下,从来就没有过半点真心!” 顾锦城听罢,眸色黯淡下去,温和的眉眼中忽现与他气质不符的戾气。 随后,冯兮和微微一笑,“二殿下,你不要跟我说,从一开始,你就想把我留在身边了?难道不是因为你觉得,我对你来说,越来越有价值,你才慢慢注意到我的吗?” 顾锦城一瞬不瞬地盯着冯兮和,眸中隐有火苗在跳跃,一开始,他确实是没有把她当回事,可后来,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已经对她有了不受控制的情愫。 而当他对她上心之后,她居然跟他的皇叔在一起,向他举起了屠刀。 “冯兮和,本宫上次,也跟你说清楚了,你不听话,那本宫就会将你一辈子囚禁在身边,一点点磨平你的棱角,让你永远都只能卑微地仰望着本宫!” 冯兮和的眸光微闪,垂下的眼睫在眼睑上落了一排阴影,她疑惑地问道:“所以,今日的情况,看上去是张德妃绑架了钱大小姐,然后引诱姬公子过来,实际上,是你想要诱惑我们来自投罗网?” 顾锦城没有否认,朗声笑道:“没错。” 他朝冯兮和走近,在她面前停住,他看了眼姬十六,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皇兄,你想借着三皇弟,隐藏好自己,一步一步地巩固好自己的势力,等将来,登高一呼时,让我们全都没有招架之力。” “可本宫偏偏要派人将你的身份透露给张德妃和容都督,张德妃知道后,绝对不可能继续让你活着,定然会采取手段来除掉你。” “让她绑架钱大小姐,将你引过来,就算是被人发现了,也只会怀疑到她的身上,跟本宫无关。因此,你们今日若有任何的闪失,那大家也只当是张德妃和都督府所为。” 说着,顾锦城转过头,抬起手,欲往冯兮和的脸上抚去,“当然,本宫想要除掉的人是皇兄,不会杀了兮和你的,本宫还要让你看到,你所喜欢的人是如何败倒在本宫的手下。” 冯兮和侧身避开,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等等,二殿下,我有很多地方还不明白。” 她敛了眸色,指了冰棺中的女子,徐徐问道:“我听说,当年二殿下的腿是被刺客所伤,连陛下都亲眼看到你的脚筋被挑断,那二殿下能否告诉我,你的腿怎么又能够站起来了?” “还有,她是谁?二殿下掳了我们过来,应该不只是想让姬公子在临死前,看一具艳尸的吧?” “你听说到的传言,是不是说在本宫十三岁的时候,母妃暴毙而亡,然后,有一名刺客闯入,挑断了本宫的脚筋。再然后,就是本宫潜心学医?”顾锦城垂目看了眼自己的双腿,惨然一笑,语声渐显凄厉。 “那个人的确跟所有人都那么说的。” 冯兮和心中一凛,顾锦城口中的那个人自然是他的父皇,她曾亲耳听他跟云长依说过,他恨当今的陛下,可又有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他那么痛恨陛下。 顾锦城的眼中浮现出几抹戚色,他看向冰棺中的女子,缓缓道:“兮和,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前去太庙祈福前,尚衣局为你送去的礼服?” 冯兮和点点头,因着那身礼服上绣了曼珠沙华的图样,会触犯到昌德帝和顾锦城的禁忌,所以,她没有穿。 “彼岸双姝,的确是本宫和那个人都不愿提起的。”顾锦城别开眸子,声音中含着股淡淡的惆怅,“当年的月照族,多出双生女子,因而,将并蒂而开的曼珠沙华当成是圣花。” 他来到冰棺前,俯视着,眼睛一眨不眨,“先皇后来自于月照族,来到金陵城后,为了名正言顺地入宫,那个人便为她寻了一个世族。在她入宫之后,更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外人只知,先皇后色艺冠绝天下,却不知,先皇后的同胞妹妹,跟她有着同样面庞的女子独自一人在后宫承受着悲痛和苦楚。” 那名女子就是他的母亲息妃。 说着,洞穴中白蜡烛的火光像是倏然变了颜色一般,让冯兮和跟姬十六的心神一恍。 刹那间,顾锦城已是要迅速地将冰棺里那名女子的面纱揭开。 “不!”姬十六像是疯了一般,冲过去,阻止了顾锦城的动作。 冯兮和大概清楚了,那该是姬十六的生母,也就是先皇后。他想要为先皇后保住最后一点尊严。 她的尸身能保持这么多年不腐,实属不易。 “二殿下!”冯兮和蓦地出声,询问道:“陛下既然已经将先皇后接入皇宫,为什么还要让你的母妃,先皇后的同胞妹妹一同入宫?” 总不可能是昌德帝一时兴起,索性从月照族,将她们全都抢了去。 顾锦城的心中蔓延着无尽的涩意,他看了一下冯兮和,嘴唇翕动,“当年,那个人在日月山,一场篝火宴会中,对翩然起舞的先皇后一见钟情,跟月照的族长提出,要将先皇后带回宁国。” “而月照族不愿与诸国有复杂的因缘纠葛,更愿意成为一片世外桃源,因而,没有答应下来。” “可惜,那个人太过固执,我的母妃为了避免产生冲突,就偷偷地见了他,随着他回去。” “因为她们有着同样的脸,那个人起初并没有怀疑,可到了皇宫以后,他发现了异常,得知我母妃只是先皇后的同胞姐妹后,怒火中烧,随即,便命冯国公带兵前去踏平月照族,将人带回来。” “最后,那个人如愿得到了心仪的女子,甚至让她成为一国之母,立她的儿子为太子,我的母妃却被冷落在宫中。” “一连数年,她都过着度日如年的生活,得知族人被屠杀殆尽,而自己的姐姐享尽恩宠,痛苦和愤恨在她心中滋长。” “终于她忍受不住,在那个人前去御驾亲征的时候,联合宁太师,还有宫中的诸多僧侣,制造了巫蛊一事。” “等那个人回来,木已成舟,可他还是赐死了我的母妃,命人挑断我的脚筋,幸而对我忠心耿耿的书童代为受过,才免去一灾。但我这些年,仍然像是活在地狱里一般!” 顾锦城说着,眸中已燃起了熊熊的烈火,他愤怒道:“我的母妃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他可以为了一己之私,连累这么多人!” 冯兮和心中甚为惊诧,她从不知道这些。 眼见顾锦城与姬十六又要动起手来,她的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忽地喊道:“顾锦城,你的母妃可能没有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六章 胡说八道 顾锦城微愣,只当冯兮和又是在拖延时间。 他的母妃怎么可能还活着! 当时,年少的他,躲在帘幔后,亲眼看到身着明黄色龙袍的昌德帝冷漠无情地赐予她一杯鸩酒,并逼她当着他的面喝下去。 她喝完后,倒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 那个时候,他想哭,很想去抱抱母妃,可只能将所有的苦水都忍下去,因为他一出声,就会被昌德帝发现。 可即便如此,昌德帝仍然不放心他,将他母妃葬入皇陵之后,派人前来挑断他的脚筋。 幸亏,伺候他的书童勇敢地挡在他的身前,他的母妃生前跟那名落实刑罚的太监有所交情,才让他逃过一劫。 然而,他的那名书童在不久后便长辞于世,他每一天都饱受着折磨,发誓要倾覆那个人的江山,为他的母妃雪恨。 须臾,顾锦城收回神思,忽然间笑了,笑得面目狰狞。 “你说的对,我母妃没有死,我在为她四处寻找可以起死回生的良药,等找到以后,她说不定就能活过来。” 葬入皇陵的历代帝王和后妃,都是用千年寒冰保存的尸身,可以长达数十年不腐。 冯兮和听罢,心中也算是明白了,前世,顾锦城将她关押在毒宗整整三年,不仅是为了拿她钳制冯国公府,也是为了得到他所谓的良药,所以,不断地给她喂各种毒药。 只不过,今生,云长依已不在,他还不知道她的特殊体质。 小时候,她的身子骨比较弱,几次濒临夭折,幸好有母亲不断地求药来保住她的性命,因此,她的心或许是比其他人的要适合炼药,但是,也没有那么神奇,一切都不过是以讹传讹。 “顾锦城,你不要自欺欺人了,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起死回生的药。”冯兮和打破了他的幻想,继而,她徐徐道:“我刚才的意思是说,息妃娘娘或许真的还活着。” “前些日子,有一位蒙着面纱的夫人前去醉仙楼,找一位厨子做了大量的动奶酪,醍醐饼和红绫馅饼。她用来犒劳她的手下,那些手下就是参与了善堂失火一案的嫌犯,被证实为月照族的人。” 顾锦城愣怔了一瞬,仍然是不愿相信。 “这并不能说明那位夫人就是我的母妃,也许她是月照族的其他女子。” “可是,听说清明的时候,有人前去先皇后的坟前祭拜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不是陛下或者姬公子。”冯兮和紧接着又说道:“二殿下,难道这么多年下来,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到底是谁在暗中帮着你逐渐建立势力,又能帮你联系到日月山那边,让你拥有庞大的雪狼群?” “二殿下,你看你是应该需要好好问一下你的心腹。” 顾锦城拧着眉头,心中的疑惑,也是越来越深。 姬十六守在冰棺前,也是倍感好奇。 “奔雷!”须臾,顾锦城将奔雷喊了出来。 顾锦城缓缓转头,紧盯着奔雷的面庞问道:“奔雷,你实话告诉我,是谁派你到我身边来的?” 从他的母妃故去后,擅武的奔雷就随着一众奴隶来到了他的身边,他当时看奔雷的眼神赤诚,觉得两人同病相怜,就把奔雷留了下来。 多年下来,奔雷也一直对他十分忠心,他也没有过多的怀疑。 甚至,在那天晚上,见到那名再熟悉不过的男子以后,他一度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男子的相助。 可冯兮和一提起,这让他这么多年的想法又改变了。 如果冯兮和说的是真的,那他这么多年,岂不是都活在一个谎言之中? 奔雷的额上冷汗涔涔,面有焦虑。 “二殿下,属下多年来一心待你,你是看得到的。”奔雷握着剑柄的手在不住地打颤,态度却未曾有过一丝一毫地松动。 “二殿下,这个女人的话不可信,你不要再一次被她迷惑,忘记了今日的目的。” 顾锦城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蓦地将视线转向姬十六。 没错,他今日的目的是要杀了姬十六,然后,将冯兮和永远地囚禁起来。 其它的事,放到以后再说。 随即,他的面上又浮现出和煦的笑意,语声朗朗,“皇兄,这附近都是我的人,你今日又该怎么逃呢?” “兮和,你也是,你要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的目光在冯兮和的身上逡巡一圈,而后,便道:“看来,裕皇叔是真的伤得不轻,这一次,还有谁能够保护得了你。” 冯兮和犹疑地抬起眸子,确认道:“殿下是说,你所养的那一批死士就在这附近?” 顾锦城未答,可冯兮和刚把话说完,便见姬十六倏地出言道:“二皇弟,你的想法恐怕不能实现了。” “母后的冤屈尚未昭雪,我岂能这么容易就倒下,去当一个不孝子。” 顾锦城的眸色一凝,姬十六已是微一拊掌,只见洞穴门口已是由大量的铁骑君赶来,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心中一顿,怕是早在张德妃差人将钱绯绯绑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猜测到他会在背地里有所行动,但是,特意装不知道,只是为了让他误以为他们已落入陷阱中。 一身红衣灼灼的顾时引走在前面,面容冷肃。 顾时引走到冯兮和的身边,而后,目光落在顾锦城的身上,眉峰微挑,“二侄儿,怎么皇叔告诫你那么多次,不要觊觎你的皇婶,你就是不听呢。” 冯兮和轻咳了一声,悄悄提醒,“王爷,这不是正事。” 顾时引仍然是沉着一张脸,姬十六已是说道:“先前,陛下已经明令二皇子殿下不许留有多余的侍卫。” “可是,二皇子殿下竟然擅养死士,还与江湖邪派毒宗相勾结,放出毒瘴,意图不轨,是不是应该先押入天牢候审?” 顾时引微一颔首,即是颔首道:“将二侄儿先打入天牢,也该让陛下知道一下,这么多年来,二侄子对他所怀有的心思。” “裕皇叔且慢!”这时,顾锦城倏然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由羊脂玉雕成的令牌,上面纹饰着白象的图案,“裕皇叔,可否还记得,你的这块白象符?据说可以号令三军。” “若我用这块白象符来对付你,你当如何?” 冯兮和定睛望去,见到那块白象符就是顾锦城先前让她从顾时引那盗取的那块。 她转眸看了一眼顾时引,紧张地握紧他的手。 虽然当时,顾时引没有在意,可白象符意义非凡,那个时候,她是没有在意顾时引的生死,可现在她也不敢保证落在顾锦城手里,会不会出什么事。 顾时引却反握住她的手,让她宽心。 过了不久,顾时引淡淡地看了一眼顾锦城,说道:“二侄儿,你都说了那只是据说而已。” “当年,先帝临终前,留下过一道圣旨,让本王掌我朝一半兵符,守住宁国江山社稷,在场的三军统帅全都在龙床前受领,歃血为盟,对犯我朝社稷者,虽远也必诛之。。” “后来变更过的每一任新统帅都要到先帝灵前,滴血起誓,以表忠心。” “这白象符不过就是一块死物罢了,没有本王亲自开口,三军统帅又岂会听你的指令?” “而且,二侄儿你图谋不轨,拿了它,又有什么用?” 冯兮和长舒了一口气,没想到,前世,顾锦城费尽心机让她盗取的白象符,不过是一块死物。 顾锦城的面色煞白,相当于只拿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铁骑军已是大步上前,将他围住,奔雷匆忙拔剑应对,泠然道:“二殿下,你先走,属下来断后。” 顾时引迅速带了冯兮和出去,而姬十六仍然死死地守候在冰棺旁边,想要将先皇后的遗体一同带走。 这时,奔雷掏出火折子,点燃之后,朝姬十六的方向扔过去。 顾时引给顾准使了个眼色,顾准眼疾手快地去将姬十六打晕,扛出来,放到地上。 “十六。”孤帆小跑着过来,在树荫下照料姬十六。 钱绯绯也已经带了刑部的捕快赶过来,她第一眼就看到在树荫下晕过去的姬十六,想过去看看他有没有事,可是,当看到他已有孤帆的悉心照料,她便不自觉地倒退了几步,没有让他们两个看到。 捕快头子看着陷入一片混战的地下洞穴,又看了看站在顾时引身边安然无恙的冯兮和,硬着头皮问道:“裕王妃,你没有事吧?” “有事。当然有事。”冯兮和的黛眉一挑,指着地下洞穴说道:“二皇子殿下将本妃跟姬公子绑来此处,要是裕王爷晚来一步,我们就差点没命了。” 顾锦城若确实是被他自己的母亲利用,那倒着实可怜,但她不能因此,就将前世的血海深仇,忘的一干二净。 她跟顾锦城之间的帐,该算的还是要算。 捕快头子本来想说,既然裕王爷在场,那也不需要刑部帮他们做主,可冯兮和坚持,他也只好让人前去缉拿顾锦城。 于是,刑部的人也加入到混战之中。 顾时引想起刚才听冯兮和说的那些话,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有人前去祭拜过先皇后?” 冯兮和愣了愣,即是说道:“我那是胡说八道的。” 她不过是过来的山坡上,看到一座无名墓碑,在见到顾锦城后,随口说说,攻破他的心底防线。 要是说对了,纯属歪打正着。 顾时引微微错愕,“你的谎话怎么编的越来越顺溜了?” 冯兮和没理他,眼睛往洞穴处瞥去。 洞穴里像是起了火,不断地有焦味散发出。 不多时,铁骑军放了手,由刑部的人将顾锦城和奔雷押解而出。 “轰隆隆——” 洞穴在顷刻之间,坍圮下去,将里面的所有全都埋没。 眼前俨然已是一堆废墟。 “母后!”姬十六听到声音后,立即惊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七章 春雨海棠 “母……”姬十六醒来后,见到那么多人,立马住口。 他站起身来,望着眼前的一片废墟,眼中尽是一片荒芜。 姬十六控制不住地跑过去,孤帆拼命拉住他,说道:“十六,不要去,太危险了!” “而且,人死不能复生,她更希望,能永远地活在你的心里。” 姬十六的双腿僵了僵,单膝跪地,一拳打在雨后湿润的泥土上。 泥泞沾染了他的袍子,他的手在半空中挥过,手指头被荆棘磨出殷红的鲜血,他也是浑然不觉。 刑部的捕快们看着他刚脱口而出的称呼,以及此时的失态表现,不由得疑惑道:“姬公子是叫谁母后呢?” 他们想到了在洞穴中所见的那具冰棺,都很好奇冰棺中的女子是谁。 结果,他们连面都未曾见到,她的尸身就随着洞穴一起没了。 冯兮和轻声说道:“什么母后?大概是姬公子一时糊涂了。” 捕快们一愣,再看顾时引,也没有什么反应,就先带垂头丧气的顾锦城离开。 “裕王爷,裕王妃,卑职先告辞了。” 若是姬十六身份特殊,眼前这两位应该不会不知道。 待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洞穴里的火光也是彻底消去,只余一滩焦土。 “孤帆,帮我取一个罐子。”姬十六呆滞地看过去,慢慢起来,走到洞穴边,用力地刨着焦土,想要将他母后的骨灰分辨出来。 “母后……”姬十六低头,喃喃道。 焦土中有不少利器不能被烧成灰烬,不过片刻,他的手背上已是鲜血淋漓,混合着原有的伤,让他整双手显得血肉模糊。 孤帆劝不得,看着他这样子,心疼的抽成一团。 她默默地蹲下,将一个瓷罐放在一边,帮着他一起,不顾肮脏的焦炭和坚硬的利器,刨的她的手指甲都断了,葱白的手腕上多了一道道血痕。 一两个时辰过去,他们总算是将一堆混着焦炭的骨灰盛入瓷罐中。 姬十六像是对待珍宝一样,将瓷罐抱在怀里,任谁都别想再夺走他的母后。 孤帆看了一眼,默然以对。 “孤帆!”须臾,姬十六回过神来,询问道:“绯绯她有没有受伤?” 即使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们一手安排的,可他还是会去担心她的安危。 孤帆的心口处一窒,而后,她垂下眼睫,隐去眸中的哀伤,唇角处挤出一个笑容,“放心吧,在来这里之前,王妃娘娘就给我们应对毒瘴的解药,并且偷偷地将赵姑娘带了过来。” “后来,当容小姐命人趁乱将她带走时,我们的人混在他们的人中间,将赵姑娘塞到了麻袋里。” 想必,此刻,钱绯绯应该安然到家了。 钱绯绯正躲在一颗参天大树后,粗壮的树干遮挡了她纤细的身躯,只露出鹅黄色的衣角。 钱绯绯看了好久,见到孤帆在陪同姬十六一起寻找着什么,便感觉距离他们好远。 她总觉得,姬十六对她隐瞒了很重要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孤帆知道,或许,他跟孤帆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时,钱绯绯感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回过头一看,就见到了冯兮和。 “兮和,你还没走啊?”钱绯绯别过眸子,掩饰住异样的情绪。 冯兮和没有说破,而是笑道:“你如果要走的话,可以跟我们一道。” 感情的事,需要他们自己解决,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钱绯绯再看了不远处的姬十六一眼,复又转过头来,轻轻道:“我跟你们一起走。” 城外的荒郊野岭上,一片灰烬掩埋了所有,像是从未有事发生过。 春雨纷纷而落,细密如织。 金陵城里,一处偏僻的巷子中,有一扇镂花窗子被徐徐打开。 窗边的案几上摆放着一株已枯萎的四季海棠。 一位带了黑色提花面纱的女子望着海棠花看了好久后,微微往外探出头,却不敢太过显眼,这便是别人口中的玉夫人。 她的一双丹凤眼中,似是盈满了一池秋水,缓缓流淌。 而她的眼神迷蒙,让人看不清她的心中所想。 不多时,小丫鬟过来,跟她禀告道:“夫人,二皇子殿下被打入天牢了,陛下因为他跟毒宗勾结,又擅自养死士的事,非常生气。” “夫人,你看,要不想办法将二皇子殿下保出来,毕竟你们……”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玉夫人的眼睛微阖,像是丝毫不为所动。 “当年的太子并没有死,他需要对付的人的就不止是裕王爷,还有三皇子那个蠢货。”她冷漠地说道:“如果他连这次的坎都过不去,我又怎么指望他可以跟有裕王爷支持的前太子抗衡?” 闻言,小丫鬟立即噤声,沉默着退下去。 玉夫人看了会街道上打着油纸伞的行人,忽又拧了眉头,她从案上拾起已经萎掉了的海棠花,一下子将花茎掐断。 “姐姐,没想到,你的儿子竟然这般命长,连我都不知道他还活着……”她悠然叹了一声气,眼中含着对这个浑浑浊世的烦躁和厌倦。 晚间,巍峨的宫墙耸立在夜风中,在月色下散发着柔和而不失威严的光辉。 在龙吟宫中,飘摇的帘幔垂地,昌德帝身着明黄的寝衣,躺在龙榻上。 他的手紧紧握住绣有双龙戏珠的锦被一角,脸色苍白,额头上不断有汗珠滚落至颊侧。 昌德帝感觉自己仿佛行走在一片茫茫的迷雾中,忽然间,眼前的云雾散开,他又回到了明亮的宫殿里,里面有红罗软帐。 一位身穿绮丽霓裳的女子坐在一面荷叶凤凰纹铜镜前,正拿起象牙梳,对镜梳妆。 “玉心……”昌德帝的唇角翕动,一个许久未曾提起的名字从他口中缓缓流出。 他迈着步子,走过来,迫不及待地看向铜镜,只见所映照出的女子容颜绝世,晔兮如华,温乎如莹,修眉联娟,在一低头的瞬间,娇态多姿,饶是比皑皑雪山的雪莲花,还要令人心生向往。 这就是让他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女子,昌德帝情不自禁地拿起象牙梳,笨拙地为她梳着发髻。 他体会到了失而复得的心情,而后,他将象牙梳放下,极其轻柔地将她翻了身,拥在怀里。 “陛下……”女子羞赧地唤了一声,然后,她怯怯地将头埋于她的怀中。 他屏住了呼吸,微微阖眼,想珍惜此时此刻的天长地久。 然而,下一瞬,他的心口处一疼。 再睁开眼时,竟看到怀中的女子握了一柄锋利的匕首,刺在他的心口处。 她的面目变得狰狞,声嘶力竭地吼道:“顾子恒,你对得起我!” 他捂住心口,惊骇地瞪大眼睛,不断地问道:“你是玉心还是玉岚?” 女子并未回答他,在转眼间,她已消失不见,他像是看到了尸横遍野的雪山,无数的冤魂在朝他伸手。 他不住地后退,想寻找女子的身影,可总是摆脱不了数不尽的冤魂…… “陛下,你怎么了?”明晃晃的宫灯依次亮起,几名贴身太监见到昌德帝的身子在不断地颤抖着,忙跑了过来。 昌德帝蓦地睁开眼,“嚯”的一下,从龙榻上起身。 “玉心……”他猛然抓住了一位太监的衣角。 太监被吓了个半死,小声翼翼地说道:“陛下,先皇后已经故去很多年了。” 昌德帝还没回过神来,又是念道:“玉岚……” 太监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颤着声音道:“陛下,息妃娘娘也离世很久了。” 昌德帝这才渐渐地从梦魇中走出,他感觉到了手心的虚汗,喘了一口气。 良久,他想起梦中的情景,复又传来掌事公公,叹息道:“帮朕准备一下,朕近日要出一趟宫,去城郊祭拜先皇后,记住,此事不许声张。” 掌事公公的身子抖了抖,听罢,即是跪了下去。 “陛下,您怕是去不成了。”他的面上透着些许恐慌,“前几日,一道惊雷打下,将先皇后的坟茔劈开,这雷不但毁了整座陵墓,连先皇后的尸首都不翼而飞。” 昌德帝受了不小的惊,他捂紧胸口,心脏绞痛,倏然呕出一口血来。 “陛下,奴才求你保重龙体。”掌事公公忙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同时,又忙着让人去请御医。 御医来看过,又给昌德帝开了些调养的药,昌德帝才感觉好些。 他再无困意,也不敢轻易入梦,只靠着玉枕,望着帐顶发呆,不断回想着多年前的回事。 半晌,一名在龙吟宫门口当值的小太监抖着拂尘,跑进来,隔着一道帘帐,禀道:“陛下,裕王爷和裕王妃求见。” “还有……德妃娘娘已经在门外跪很久了。” 张德妃是来因为绑架钱绯绯的事暴露,刑部参了都督府一本,她前来请罪的,她从下午跪到了晚上。 昌德帝的心情烦闷,根本不愿见她。 可听说顾时引跟冯兮和来了之后,昌德帝心中疑惑,都这么晚了,他们还来做什么。 “让裕王爷和裕王妃进来吧。”昌德帝更衣之后,出了帘帐,来到暖阁去见顾时引跟冯兮和。 “子裕啊,这么晚了,你们还不回府歇息?”他朗然笑道。 宫女过来看茶,顾时引端起茶盏,看着漂浮着茶水上的嫩叶,泠然道:“陛下,本王过来,是想与你说一声,祁山皇陵需要开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八章 皇陵开棺 昌德帝几乎不敢相信,他缓缓道:“子裕,擅自开皇陵,这是对历代祖宗的不敬啊。” 顾时引微抬眼眸,只说道:“陛下,你若不再开启皇陵,看一看息妃娘娘还在不在里面,只怕历代祖宗真的不能安息了。” 昌德帝的眸色一黯,顾时引将玉夫人出现在城中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他的脸色更是难看。 顾时引接着说:“陛下,本王不管你当年的风流韵事,只关心那女人因为对你的怨恨,会影响到整片大好河山。” “而且……”他顿了顿,又道:“你要是心里还有先皇后,就请为太子想一想。” “太子?”昌德帝甚是惊愕,他睁大了眼睛,赶忙问道:“你是说锦沅,难道,他还活着?” 顾时引不答,眉心微拢,继续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 昌德帝的手微是一颤,他想到了方才的梦境,沉思良久,转而对顾时引说道:“子裕,朕以为你一直在盯着朕的龙椅,只差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顾时引微愣,他想了想,沙哑着嗓音道:“陛下,若不是父皇的遗诏,要本王在他龙床前起誓,保我朝安宁,本王也不愿意钻入这个火坑。” 闻言,昌德帝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像是在分辨此话的真假。 顾时引面色暗沉得可怕,一直在看着茶盏中起起伏伏的嫩叶。 冯兮和情不自禁地看过去,心中微恸,已然明白,这么多年,顾时引手握大军,权倾朝野,看似专横跋扈,并不是为了等待一个时机,逼迫昌德帝交出龙椅,而是背负了无法推卸的责任。 她无法想象,这么多年来,他承担了多少。 如果当年,她回到金陵城后,没有被云长依他们所迷惑,或许,就能陪他一起走过那些充满腥风血雨的日子。 昌德帝的喉结滚动着,半晌,他叹息了一声,“子裕,朕年轻的时候,的确是做过不少的错事。但现在年纪大了,回想起来那些往事,心中满是悔恨。” “陛下,本王不是来听你吐苦水的。”顾时引淡淡道。 说着,他已是拉着冯兮和起身,准备离去。 昌德帝的眸色一凝,忙是慌张地追问道:“锦沅现在在哪?朕想见他。” “很快,你就可以见到。”顾时引的脚步不停,面容冷肃,“但是,请陛下给他一个可以堂堂正正出现在人前的机会。” 说罢,他便是再无一言。 顾时引的步子太快,冯兮和差点跟不上,她拽住他的手,小跑着。 “子裕,你等等我。” 顾时引这才收回神思,放缓了脚步。 他别过视线,眸中溢出一抹柔情,“对不起,兮和,本王没有顾虑到你。” 冯兮和摇摇头,应该是这么多年来,她没有顾虑到他的感受,从没为他做过什么才对。 但是,从今以后,不会了。 夜风呼呼地吹,挂乱了她的鬓发,在月色下,她的眸光愈发坚定。 “裕王妃,枉费本宫那么信任你,却想不到,你竟然会在背后捅本宫一刀。”这时,一个含着愤怒的女子声音传入冯兮和的耳中。 冯兮和看过去,便看到满脸愠色的张德妃瞪着一双眸子。 此时,已是两更,可张德妃仍还是衣着齐整地跪在龙吟宫门前。 白日里,刑部将容嫣带走以后,马上就查到是她和容都督,指使人绑架钱绯绯的,昌德帝为此,发了很大的怒火。 冯兮和浅笑道:“德妃娘娘,你在后宫那么多年,难道没有听说过,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么?” “当时,赵家还没有倒,二皇子殿下还未失势的时候,我确实是站在你这一边,可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会有变数的。” 更何况,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便宜了顾锦年。 或者说,变化根本不在她的掌控之内。到最后,究竟会如何,还是要看他们自己。 张德妃不由得更是恼怒,顾时引瞥了她一眼,就拉着冯兮和走掉,“不用跟她说那么多。” 冯兮和走之前,没忘再跟张德妃说道:“德妃娘娘,我奉劝你也不要一时气盛,轻举妄动,不然,到头来,可能只是给他人做嫁衣。” * 翌日,昌德帝请了宫中的僧侣开坛做法,显示天生异象,已故去数年的息妃墓室有变,需要前去祁山皇陵,请出息妃的棺椁,为她超度,重新入土。 于是,皇室成员便纷纷到场,集聚在祁山之上。 祁山的地势较高,千年寒冰会源源不断地从极北之地运来,用来保存历代皇帝与后妃的尸身。 齐整的禁卫军将祁山的每个山口都围住,与此同时,在城门口,也分布了些许禁卫军。 如今,冯君尧在千允的照料下,已经日渐好转。 他意识到自己的堕落给冯国公府所有人都带来痛苦,便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禁卫军统领一职落在他的肩上,他就要担起自己的责任,不能让人看低了冯国公府。 此时,冯君尧不在皇陵,不在皇宫,而是身披铁铠甲,腰间佩刀,出现在金陵城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祁山之上,散发着阵阵寒气,昌德帝站在最前,其余的皇室成员站在两侧,呈一字排开。 由于此事涉及到息妃,在天牢里的顾锦城,也被拴上铁链,被押解过来。 等所有人都齐了之后,寂然大师率着众僧又念了几回佛经,便示意可以将墓室门打开。 一股厚重的灰尘扑鼻而来,众人不禁好奇地探过头去。 而能够进入墓室的只有昌德帝,顾时引,顾锦城三人,以及负责开启棺椁的侍卫,其余人在外等候。 兜兜转转,昌德帝和顾时引在墓道中绕了许久,总算是来到了息妃的墓室里。 墓室里,摆放着各色陪葬器皿,顶部悬挂着一颗夜明珠,将整个墓室照亮。 昌德帝在距离棺椁三寸以外的地方站定,目光闪烁,踌躇不前。 顾锦城紧咬着牙关,一瞬不瞬地盯着棺椁,他在心中不断地安慰自己,他的母妃一定不忍心欺骗他那么多年。 “陛下……”须臾,顾时引倏然提醒。 昌德帝终是叹息了一声,微一挥手:“开棺吧。” 棺椁盖被徐徐推开,三个人同时往里面望去。 冯兮和在皇陵等待许久,仍然不见他们出来,心中难免有点急迫。 其他人亦是心急如焚,不知道他们三人在里面怎么样了。 忽然间,一阵凄厉的笑声自皇陵中传出,众人的身子抖了抖,以为见鬼了。 再一回头,却见是顾锦城拖着铁链,大笑着踱步而出。 一袭白衣虽是染了天牢的尘埃,可穿在他的身上,仍是衬得他如谪仙一般。 顾锦城的脚步趔趄,一个不稳,几乎就要摔倒在地,然而,没有人敢上去扶他,他像是一下子跌入到浮尘之中。 冯兮和看着顾锦城的反应,顿时明白,息妃的棺椁里怕真的是空空如也。 要顾锦城接受被自己母亲欺骗的事实,确是难为他了。 只是,她不太明白,息妃当年是如何逃脱的,若是有人相帮,那人会是谁? 而且,冯敬当年并没有按照昌德帝的命令,诛杀月照族族人。时间过了这么多年,息妃也该了解到真相。 难道说,息妃早就得知了真相?可她为了个人感情,仍然选择联合他人,报复昌德帝,并且故意服下鸩酒,让年少的顾锦城看到,只为了让儿子能够永远地记住仇恨。 如此想来,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在众人纷纷揣测,顾锦城在里面是不是见到什么难以理解的现象时,昌德帝面色阴沉地从墓道中走出。 昌德帝的嘴唇翕动,说是一切无恙,经过超度之后,息妃已经重新入土为安,命令让墓室门阖起。 众人松了口气,即是以为顾锦城见到亡母,情绪激动一些也是难免。 顾时引一脸平静地走回冯兮和的身边,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冯兮和明白,在城门口的冯君尧可以出动了。 大哥,希望你这回别再让我们失望。冯兮和暗自祈祷。 皇室成员散去,祁山恢复一片宁静。 而冯君尧接到密报之后,命令禁卫军将金陵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随后,城门的守卫增加,冯君尧又让人在城中悄悄地搜寻那个神秘莫测的玉夫人。 冯君尧的眸中含了愤愤之色,那个女人故意将木兰幽养大,给木兰幽伪造灭族谎言,导致了木兰幽那么悲惨的下场,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 一切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到了下午的时候,一辆普通的马车缓缓驶至城门口。 守卫照例要求搜查,马车的帷裳坐着一位蒙了黑色提花面纱的夫人,在她的旁边,坐着一名小丫鬟。 “将面纱摘下!”守卫泠然喝道。 见女子一直在阖目养神,迟迟没有动作,冯君尧也从一边走过来。 顷刻之间,女子赫然睁开眼睛,从怀中掏出一个透着兰花香气的香囊,朝冯君尧扔过去。 冯君尧利落地接过,本来他不想理会,可当闻到香气时,他的神思一怔,这是木兰幽所制的香囊,独一无二。 莫非是她将木兰幽藏起来了? “冯统领,你怎么了?”守卫疑惑地问道。 只见马车车夫怒地一扬马鞭,女子的眼角倏地绽放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后,这辆马车即是扬长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九章 终点起点 冯君尧回过神,见马车已经远去,才意识到误了大事。 他忙一挥手,喝道:“追!” 围在城门外的禁卫军即是纷纷追赶过去。 车夫驾着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前行,忽然间,在他们的眼前,出现了另外一辆华丽的马车。 那是容都督府大小姐容嫣的马车,容嫣自从前日因绑架,殴打良家少女一事,被钱永昌告到刑部后,容都督费了好大的精力,才将她保出来。 容都督将容嫣关在府里,罚她闭门思过,可她实在是不想闷着,便偷偷逃出来,引得府中的护卫追随。 这一追随,便追了好久,在不知不觉中,容嫣就逃到了城门外。 “咦,那是发生了什么?”容嫣拉下马车的窗子,好奇地往探出头去。 而对面的车夫的眸中闪过一道嗜血的光芒后,倏地拔出腰间的佩戴,一跃而起,纵身来到了容嫣的马车前。 只听“啊”得一声惨叫,那人迅速地捅了容嫣马车上的马夫一刀。 容嫣看到都督府的车夫从马上翻到地上,吓得缩到了角落,拉过自己的婢女,挡在身前。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可惜,那人在杀了她的婢女后,一把将她像拎小鸡一样拎出来。 这时,禁卫军已经快追上来了。 远远的,那人便当着禁卫军的面,一转刀柄,狠狠地刺入容嫣的大腿处,硬生生将她一截大腿砍下,朝他们扔过去。 容嫣的面色惨白,发出一声如同杀猪般的嚎叫后,彻底昏厥过去。 血淋淋的大腿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后,倏地落地,令得所有人心神剧震。 鲜血还在一滴滴地从容嫣的裤管中“滴答”落下,那人将刀横到容嫣的脖颈中间,厉声道:“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冯君尧拧了眉,犹豫了一会后,便坚定地命令道:“先把他们抓住!” 站在他身侧的副统领则是迟疑道:“可那是容小姐,要是容小姐因此丧命,容都督那边该如何交代?” 冯君尧怒道:“这嫌犯身份非同一般,若是让她跑了,我们就无法跟陛下,以及我朝历代皇帝交代!” 副统领一愣,仿佛当冯君尧是唬他的一般,仍是跟他争执不下。 在两人的争吵间,禁卫军都不知该听谁的。 用容嫣性命威胁他们的那人则是趁机坐回马车上,将容嫣扔到马车中,头也不回地驾着马车驶去。 玉夫人伸出一只皓腕,接住落下的细雨蒙着面纱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那双黑眸阴沉的可怕。 顾子恒,该是你为当初的一切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 阴冷潮湿的地牢中,顾锦城拖着铁链,有气无力地靠在石壁上。 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生气。 每每想起,在息妃的棺椁中,只看到几件陈旧的锦裙时,他的心总是会疼得无法自已。 “母妃,你为什么要怎么对我?”顾锦城捶打着石壁,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崩塌,失声痛泣。 他可以忍受被任何人欺骗,可现在骗他的这个人是他的母妃。 那他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究竟是为了什么?顾锦城感觉一直以来,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没有了。 “二殿下,用饭了。”这时,一名狱卒在铁栅栏外,将一个食盒递进来。 顾锦城根本没有心思用饭,他当做没有听到,不搭理。 须臾,送饭的狱卒又轻声说道:“二殿下,你不用饭,又怎么会知道,她在哪里?” 她?顾锦城打了个激灵,立马回过头来。 他看过去,觉得那双帽檐下的眼睛分外熟悉。 “是你!”顾锦城匆忙挪动身子,双手扶住栅栏。 “没错,是我。”狱卒的唇边浮现出一抹冷笑。 顾锦城的眼眸骤亮,赫然问道:“你早就知道她还活着,对不对?” 狱卒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顾锦城摇晃着头,散发的发丝在半空中轻晃。 “呵,原来你跟她一起在欺骗我。”顾锦城自嘲般地笑了笑。 “二殿下,怎么能说欺骗呢?”狱卒微微叹息,“有时候,你以为的终点其实只是起点。” “什么意思?”顾锦城的瞳孔一缩。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二殿下,你以前所追求的,坐拥万里河山,手握生杀大权,享受世间最美好的一切,这个愿望现在还是能够实现,只不过,出发点变了一下。”狱卒将话撂下,就走掉。 顾锦城呆坐在铺满桔梗的地面上,望着食盒,久久没有动弹。 * 细雨飘摇,春季的杏花纷纷而落。 冯兮和从祁山下来之后,就回到冯国公府等待冯君尧的消息。 她左等右等,总算是等到冯君尧回来。 只是,冯君尧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他一回到自己的屋里以后,垂头丧气地伸开双臂,由千允将他的铠甲解下。 冯兮和急切地过来,问道:“大哥,找到人了没?” 冯君尧的身子微僵,回过头来,面露苦笑。 “兮和,抱歉,我辜负了你们的期望。” 冯兮和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已然明白,玉夫人该是逃了。 下一瞬,她的黛眉微蹙,顿时起了疑惑。 玉夫人既然能逃,必是早有准备,那先前的破绽,难道是她故意露出来的? 心中产生一种不安的预感,冯兮和往后倒退了一步。 须臾,林管家匆匆跑了过来。 “大小姐,左侍郎大人,还有容都督来了,现在正带着人在门口。” “他们来做什么?”冯兮和回眸问道。 林管家小心地看了冯君尧一眼,没有说。 “因为我的疏忽,玉夫人的马车逃了出去,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人。而且,他们还绑了容小姐,砍断了她的一条腿,他们应该是来找我问罪的。”过了一会儿,冯君尧自己说了出来。 “走吧,我犯下的错,我会一力承担,总不能抗旨不遵,连累整个国公府。”冯君尧走出房间,拂开千允递过来的油纸伞,冒着细雨朝门口走去。 冯兮和的心神一凛,蓦地跟了过去。 夏海晏在冯国公府门口,看到冯君尧出来,即是命人将他擒拿。 “抱歉了,冯统领,本官只是奉命行事。”夏海晏微一拱手,他见到冯兮和,感到一点内疚,又是说道:“冯统领,兮和,你们放心,待本官查明事情的原委,就能够将冯统领一个清白。” “有什么好查,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在一旁的容都督则沉着一张脸,“唰”得一下拔出佩剑,差点激动地朝冯君尧刺去。 “冯君尧身为禁卫军统领,却玩忽职守,放任那个什么形迹可疑的玉夫人出城,还连累了老夫的嫣儿!” 一提到容嫣,容都督即是更为愤怒,恨不能立即杀了冯君尧。 “容都督!”冯兮和骤然提醒,命冯国公府的护卫上前,截住容都督的剑,“害了容小姐的是那个玉夫人,你有仇,应该等先找到她跟容小姐再说,何必拿我大哥出气!” 容都督看到那么多人围过来,似是冷静下来。 “嫣儿的一条腿已经没了,她的命必须得保住,还有,老夫要见到那个女人的项上人头,否则,就拿冯君尧的人头来还!”容都督气呼呼地说完,便是大步迈下台阶,策马而去。 冯兮和望着容都督远去的背影,径自抚定心神。 眼睁睁地看着冯君尧被带走,冯兮和心口一窒。 她要回裕王府找顾时引,无论如何,要把冯君尧救下来。 然而,冯兮和才刚走没几步,就看到几个护卫忙着将浑身流血的冯清玥抬进来。 “清玥!”一时之间,冯兮和抽不开身,她关切地上前,抚着冯清玥惨白的小脸,马上让他们把冯清玥抬到屋子里,然后,让人去请府医。 府中的婢女们忙碌地端着铜盆进进出出,冯兮和一边给冯清玥擦拭着脸颊,一边询问道:“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而后,支支吾吾道:“上午,二小姐去了一趟针线铺,说是要自己给嫁衣绣上图样,要亲自挑选丝线。” “可是,她从针线铺出来以后,遇到了几个无赖尾随。他们跟着她到了一处无人的巷子后,就将她打成重伤,要不是被人及时看到,恐怕她就……” 冯兮和听罢,转而,心疼地看了一眼冯清玥。 她的清玥,都快要出嫁了,为什么还要遭遇不幸。 冯兮和在心中默然祈祷,清玥,一定不能有事。 府医赶了过来,冯兮和走到一旁,紧张不安地看着,生怕冯清玥有什么意外。 “清玥!”不久后,许少祖也赶了过来,他见到奄奄一息的冯清玥,沉溺在悲伤中,无法自拔。 “清玥,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许少祖自责地走到榻边,为冯清玥擦拭汗珠。 “我……我还活着吗?”良久,有微弱的声音传来,冯兮和跟许少祖看到冯清玥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立刻靠过去。 “少祖……”冯清玥低喃一声。 “我在。”许少祖裹紧了她冰凉的小手。 “姐姐呢?我要见姐姐。”冯清玥努力地抬起眼皮,瞥见冯兮和的声音后,她又说道:“少祖,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对姐姐说。” 冯兮和毅然拒绝道:“有什么话,等你伤好了,再跟我说。” 冯清玥的情绪分外激动,她一个劲地摇着头,泪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不,我怕我撑不到那个时候,你要是不让我说,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裕王妃,你就同意她的请求吧。”许少祖不明白她要说什么,但是,见她的眼神中透着异样的坚定,他只好咬牙,悲戚地带了府医先到外面去候着。 冯兮和示意千允带其他婢女出去,等屋内空无一人的时候,她过去坐下,轻轻问道:“清玥,现在没有人了,你快点说完,好让大夫继续给你治伤。” “姐姐……”只见冯清玥泪如雨下,拉着冯兮和的手,说道:“我对不起你!” 许少祖跟千允在外面等了一会,都在担忧冯清玥的伤势。 而一道惨烈的叫声似是划破天际,透过窗纸,落入他们的耳中。 他们怔了怔,稍稍分辨了一下,感觉那声音不是冯清玥的,而是来自冯兮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章 凤求凰兮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金陵城的一处戏楼中,有一生一旦在戏台上甩着水袖,哼唱着曲子,他们唱的是《凤求凰》。 在戏楼的二楼上,一处靠窗的雅间里,有一棋盘摆放在案几上,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正捻了黑白棋子,就棋局进行激烈缠杀。 窗外依旧在飘着细雨,且雨声有渐大的趋势。 一旁的酒炉中煨了杏花酒,顾时引慵懒地依靠在案几边,品着杏花酒,看着局势愈显发复杂的棋盘。 雅间的竹帘被放下一半,从他们的位置,垂下视线,刚好能够看到戏台上的情形。不经意间,顾时引会往下方瞄去一眼。 不多时,顾准过来禀道:“王爷,王妃娘娘过来了。” 顾时引微一颔首,目光即是转移过去。 千允随着冯兮和缓缓前来,冯兮和矮身入了雅间内。 她面色如常地解下了薄披风,交给千允,坐在顾时引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们厮杀。 与顾时引对弈的宇文灏抬眸,即是命人再盛满一杯杏花酒,推了过去,“裕王妃可要好好品一杯杏花酒,本宫也是来到宁国后,才品味到这独属于此地的佳酿。” 冯兮和敬谢不敏,她拿去酒樽,垂下眼睫,微抿一口。 而杏花酒的甘冽到了口中,却是无尽的苦涩。 冯兮和将杏花酒饮尽后,就将酒樽放下,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异样。 千允在她的身边,一颗心可是砰砰跳着。 也不知道冯清玥跟冯兮和说了些什么,会让向来冷静的冯兮和那么激动,当时,他们推门进去后,就看到冯兮和面色煞白地瘫软在榻边,紧紧抓着冯清玥的手,痛哭流涕。 可是,后来,府医给冯清玥处理好伤口,待冯清玥歇下后,冯兮和得知顾时引在此地,就一声不吭地过来这边。 下方的戏台上,已是搭了一处银白色的假雪山,花旦和小生仍是在叽叽呀呀地唱着,并且绘声绘色地演绎着令人动容的故事。 花旦像是扮演了一位将门之女,英姿飒爽地随父出征,却在皑皑雪山山脚,邂逅了一位出身贫寒的书生。 寒风凛冽,雪山中,有洁白的雪莲盛绽,书生在茫茫大雪里,用竹笛吹出一曲《凤求凰》。 看客们都纷纷看了过去,似是融入了此情此景中。 顾时引看了下戏台后,落了一枚黑棋到棋盘上。 他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问冯兮和:“你怎么这么早就从冯国公府出来了?” 冯兮和垂目道:“清玥生了点病,在府中养病,我大哥不小心放走了玉夫人,现在被带走,我也没有心情继续在国公府待下去。” 顾时引的手一顿,轻声说道:“或许让你大哥在刑部待几日,对他也有好处。” 冯兮和淡淡地“嗯”了一声,继而,心不在焉地看着他们下棋。 她的心思更多是放在下方的戏台之上。 顾时引转过头,又说道:“兮和,你上次跟本王说,又学了几道新的菜,本王今天回去想吃你做的饭,要不你现在先回去?” “好啊。”冯兮和抬起眼睫,粲然道,明媚的笑容仍是让人看不出她的异样。 须臾,顾时引慢慢地站起身,把千允和远影叫过来,吩咐道:“你们先送王妃回府。” 随后,顾时引暂时离开了雅间,隐身到戏楼的屋顶上。 留在雅间里的宇文灏微愣了一瞬,即是对冯兮和有礼道:“裕王妃,本宫就不送了。” 冯兮和点了下头,她转过身,刚走了几步后,忽地停了下来。 “皇长孙殿下,你来金陵城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来找华国那位,遁入空门多年的四皇子?”她侧头问道。 宇文灏心中诧异,他从没跟她提过起过此事,没想到,她竟然会问出来。 冯兮和心中一寒,她总算清楚为什么宇文灏一直说要带她回去了? 她也明白,当年帮着息妃,也就是玉夫人逃走的人是谁。 冯兮和加快脚步,下了楼。 她缩进在戏楼门口等候的马车内,将身子抱成一团,命令车夫快马加鞭地赶回府去。 在凄迷的雨丝中,顾时引远远地看到马车离去,这才放下心来。 戏台上,故事仍在继续上演,场景已是从雪山换到了繁盛的京畿。 年轻的书生得了将门小姐的青睐之后,随着她回京,小姐在家门前,跪下去,求了父亲三天三夜,父亲终是接纳了书生。 书生寒窗苦读,在金榜题名之日,高中状元。他打马而来,携了小姐的手,入赘了她的家门。 原以为一对璧人,能够相伴到白首,再无忧愁。 岂料,一夜醒来,小姐竟然发现了书生的伪善面皮,他处心积虑地来到她的身边,却意图谋害他的父亲,夺去她的家业,连她的命都不愿放过…… 花旦站在桥头,期期艾艾地吟唱着,目光中满是悲戚。 看客们皆是潸然泪下,拿出手帕拭泪。 这时,一道暗影在戏楼中掠过,当花旦还想继续唱下去时,四周摇晃着的灯笼被尽数熄灭。 雨天的光线本就不好,此时已是傍晚时分。 戏楼陷入了阴暗之中,戏台上的花旦和小生双双错愕,在座的看客不由得心生恐慌。 暗影来到后台,找到戏楼的老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出戏以后不准再唱下去,否则,格杀勿论!” 戏楼老板一个人站在后台,见到这个如凶神恶煞般的人后,身子抖若筛糠,只一个劲地点头答应下来。 暗影随后打算离开,而在出去前,却被顾时引堵住去路。 “是华国的四皇子殿下怕事情败露,所以,才派你过来的?”顾时引悄然问道。 暗影的身子一僵,咬唇不语。 顾时引接着道:“四皇子殿下多年前,根本就没有为情出家一说,而是假意借着遁入空门的名义,将自己隐藏起来,在日月山,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是吗?” 暗影依然倔强着,不说话。 顾时引不屑地笑道:“他一边留心着华国皇室的举动,另一边,为了接近我朝的权力中心,他不惜在数年前,伪装成一名寒门书生,制造偶遇,结识冯国公的千金冯心砚。” “凭借他的才学,考取一个状元不成问题,在冯国公府的帮助下,他成了我朝的礼部尚书,这是一个相对来说,并不会招人忌惮的官职。”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伪装成一个低声下气,四处逢迎的尚书,轻而易举地混入朝堂之中。华宁两国历来不合,这么多年来,他借机不断地离间两国关系,企图获取渔翁之利。” “更甚至,他拉拢了息妃,寻找到月照族的一些遗孤,用灭族谎言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成为细作,潜入宁国境内。” “上次,善堂失火一事,就是他的手笔,想要挑起纷争,对吗?” 暗影默了默,眼睛观望四周,随后,他冷笑一声,说道:“裕王爷,就算你说的全都是事实,那又如何?” “如今,四殿下的势力已经盘踞了整个日月山,并渗透到诸国之间,你想要对付他谈何容易。” 顾时引却道:“日月山属于宁华两国的边境,若是出现动、乱,两国都会派遣大量的军队前去镇压。” “裕王爷,你凭什么肯定华国一定会同意?” 顾时引未答,却是微一拊掌。 在掌声落下之后,后台的灯笼倏地被人点亮,宇文灏和几位华国的使臣走进来,面色阴沉地看着暗影。 “四皇叔居心叵测,华国岂能坐视不理!”宇文灏将手负在身后,冷冷道。 姬十六和夏海晏也跟着走了进来,大量的侍卫跟着进来,当然,侍卫们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顾时引朝姬十六看去,姬十六即是一挥手,“将这反贼拿下!”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由得心生疑惑,他们凭什么要听姬十六的? 夏海晏勃然道:“这是你们的太子殿下,还不快遵着他的意思来?” 太……太子……侍卫们的心颤了颤,而后,再也没有任何的犹豫。 * 雨越下越大,似一张网将冯兮和的心牢牢地罩住,让她透不过气来。 “停车!”马车行驶到半路,冯兮和倏地喊道。 见远影和千允犹疑地看过来,她说道:“你们先回去,我去找一样东西。 “王妃娘娘,我去帮你找吧。”远影建议道。 “不用!”冯兮和拿了把油纸伞,走下马车,她头也不回地吩咐,“你们都不用跟过来。” 远影和千允呆愣地看着冯兮和的背影没入细密的与帘之中。 冯兮和不断地跑着,到了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将油纸伞扔到一侧,拼命地想要喘口气。 她的脚步蹒跚,一不小心跌倒在水潭里,又狼狈地爬起来。 这时,在她的眼前,多了一双手。 冯兮和如同溺水之人,本能地伸出手去,可当她看到油纸伞下那张熟悉的面容后,心忽地抽搐起来。 “父亲……”她喃喃道。 不,这不是她的父亲,而是魔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一章 最尊贵的公主 大雨磅礴,一颗颗如断了线的珍珠般,落到地上,飞溅出晶莹的水花。 阮昭明身穿一身鸦青色锦袍,打着一把油纸伞,还是一如既往的玉树临风,相貌堂堂,可他的眼神冷酷,似是没有任何的感情。 冯兮和紧盯着他,脑海中回想着冯清玥对她说出的真相。 在那年七夕的时候,她跟冯清玥前去广元寺上香,下山之后,冯清玥跟她走丢,来到秦淮河畔,一个卖面具的小摊边。 那个时候,赵臻得了赵老太太和赵夫人的命令,过去将冯清玥引到一艘画舫前,这才造成了冯清玥后来跟赵臻之间的那场乌龙。 冯清玥在不经意间,看到一个戴了面具的男子,与一名女子在一艘画舫里相见。 女子带着黑色提花面纱,穿了黑色的衣裳,冯清玥不认得。 而当男子将面具摘下的一瞬间,冯清玥被震惊到了,那不是别人,就是她的亲生父亲阮昭明。 冯清玥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偷偷摸摸地跟一个陌生女人见面,可她的行踪被阮昭明发现后,阮昭明当时就想杀了她灭口。 幸而挽秋姨娘苦苦哀求,又让冯清玥装疯卖傻,才留下一条性命。 可挽秋姨娘只能受命于阮昭明,为他办事,直到最后,挽秋姨娘受尽了良心的谴责,终于在去年太庙祈福时,一人揽下所有罪责,拔剑自刎。 雨丝顺着冯兮和的脸颊滑落,她的鬓发和衣裳已然湿透。 而冯兮和没有一点感觉,她总算明白云长依临死前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也终是知道为什么,在前世她被囚禁的时候,云长依提到了冯国公府所有人的下场,却独独没提起过阮昭明。 她只当阮昭明没有好下场,却不想,他跟玉夫人才是这执棋之人。 “为什么?”冯兮和不住地摇头,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 而阮昭明冰寒如刀子般的目光,又在提醒她这个事实。 难怪她觉得按照阮昭明的才识,和他周身的气质,不太像那种懦夫。 难怪有一天早上,她看到木兰幽鬼鬼祟祟地从阮昭明的书房里出来。 冯兮和垂下眼睫,水珠滴落在脸颊上,长久以来,一些她所疑惑的事,也瞬间了然。 数年前,冯心砚就是因为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被他视为眼中钉,然后,他让赵老太指使赵夫人在冯心砚的马车上动了手脚,制造马车落崖的事故。 后来,云长依母女从姑苏城过来,他明明知晓她们心怀不轨,却纵容她们在冯国公府胡作非为。 近一年前,就是他带了冯清玥过去赵家,然后,让赵老太引诱她过去。 在她跟顾时引成婚那日,就是他杀了良儿灭口,并且将她身边的人支走,目的就是为了让顾锦城好将新娘调包。 甚至,他还在皇宫中安插了人手,帮顾锦城解围。 冯兮和心中暗叹,阮昭明,他从一开始就将整个国公府都算计进去。 不,世上从来就没有阮昭明这个人,他是华国的四皇子宇文晋。 “为什么?”冯兮和再倒退一步,厉声质问。 宇文晋冷冷地看着冯兮和,递过去的手停顿在半空中。 “没有为什么,兮和,为父需要缔建的是一个庞大的帝国。在成大业的路上,必须要有所牺牲。”他就像一个雕塑般,吐露出的话语,比雪山之巅的寒风还要凛冽刺骨。 冯兮和的心深深地一颤,想必,前世,她被关押在毒宗,受尽折磨,冯国公府遭遇灭顶之灾时,他亦是此般表情,无比的冷血。 “宇文晋,为了你的个人私欲,你就可以把你的妻子,你的岳丈岳母,你的亲生女儿跟儿子,全都送给别人去屠戮吗!”冯兮和撕心裂肺地呐喊着,感觉到她的世界在一点点地崩塌。 她有点能够理解,宇文晋为何能够跟玉夫人达成同盟。 说到底,宇文晋和玉夫人是一样的人,他们都可以为了一己之私,牺牲所有,包括自己的亲生骨肉。 天幕中,浓云如泼墨一般,逐渐晕染开。 月华掩去,只余“淅沥沥”的大雨。 冯兮和几经绝望地跌倒在地,宇文晋重新将手递过去,“兮和,起来,你要是愿意,就可以跟他们不一样。” “为父本来也不打算留你,可是,你近一年来的表现,让为父刮目相看。你留在为父的身边,可以成为为父的一大助力。” “等到将来,为父大业所成,你会是整个帝国最尊贵的公主,为父会给予你至高无上的权力,让你站在巅峰之上,享受到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冯兮和抬起头,没有拉住他的手。 她的唇边浮现出一抹苦笑,她所想要的最美好的一切,并不需要欲望的沟壑被不断地填满,而是可以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可以让自己的至亲一世无忧。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宇文晋流露出轻蔑的眼神,“你以为,为父的身份一经暴露,你还能够像个没事人一样,跟裕王爷在一起?” “到时候,宁华两国定会想要讨伐我,你身为我的骨血,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 “裕王爷掌握宁国一半兵符,如果他不肯把你这个罪魁祸首的女儿交出去,又该如何令千军万马信服?” “我可以保证,若是当全天下都知道我的身份,你却仍然是他的妻子,大家讨伐的首先会是他。” 冯兮和的心碎裂成一大片,她死死地瞪着他,已然明白,她所追求的最美好的一切,都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毁了。 宇文晋叹息道:“兮和,你不要跟看着仇人一样看着为父,为父只是在给你选择,没有逼你。” 前世,血淋淋的一幕历历在目,冯兮和明白,眼前的这个人,没有心。 “我宁愿被万人唾骂,也要揭穿你这虚伪的面皮!”她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来,看向宇文晋的眼神里,尽是滔天的愤恨。 “兮和,你自己想清楚,欢迎随时回到为父身边。”宇文晋面无表情地把话说完,即是打伞远去,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 冯兮和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只觉浑身上下都失去离去般,无法爬起来。 不知雨水,还是泪水的原因,她的视线逐渐模糊,在她的眼前,好像出现了最难以忘却的一抹红色衣角。 她想起,顾时引答应过先帝,要守住宁国的江山,如今,她的亲生父亲却对这片辽阔的疆域虎视眈眈。 若她真的继续留在他的身边,她相信,宇文晋说到做到。 她该怎么办? 顾时引已经为她做的够多,她不希望,他因为她,而背上骂名。 恍恍惚惚间,冯兮和感到有人在拍她的肩膀。 “子裕……”她下意识地唤了一声,抬头却见到一张稚嫩的少年面容。 “姐姐,我扶你起来。”冯君逸的唇角动了动,他打着一把伞,为她遮挡住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雨水。 “君逸,你都听到了……”冯兮和看到他一双眸子,色沉如水,心中不由得担忧。 他还太小,不知能不能受得了。 “嗯。”冯君逸平静地点了下头,他将冯兮和扶起来,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说道:“姐姐,有什么事,我陪你一起面对。” 冯兮和的喉间一噎,极力地在隐去心中的涩意。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冯兮和回到裕王府后,泡了一下热水澡,换了身素罗衣裙,将发丝由一只简单的碧色雕花簪轻轻绾起。 而后,她就去了厨房,不时地让远影和千允过来打下手。 远影一开始还比较担心她,但是,看到她这么欢快的模样,就放下心来。 千允则是心事重重,她总觉得冯兮和在冯清玥房中的那一声惨叫,不会是无缘无故的,以及回府前,冯兮和半路跑下马车,也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等顾时引回来的时候,冯兮和已经到做好了最近学的几样菜,将它们整齐地摆放到桌面上。 “子裕,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冯兮和没有动筷箸,她单手托腮,眉眼弯弯地问道。 “哦,后来去了趟皇宫,孤帆寻了早年司徒太傅的几个门生,右相大人也搜罗了一些证据,已经可以确定当年先皇后和太子是被诬陷的,陛下要着手给太子翻案。”顾时引徐徐道,继而,他转过眸子,“不日,太子就能够重回东宫。” 冯兮和的心中泛起酸楚,明明他都知道宇文晋的身份了,可还在顾虑她的感受。 “这是好事啊。”她附和道。 “对,兮和,以后关于玉夫人的事情,就交给本王。过几日,本王回去一趟邳州,直捣毒宗的巢穴。”顾时引尝了一口她所做的醋溜鱼,眉开眼笑道:“你跟今日一样,哪里也不要去,就等本王回来,为本王做饭好了。” 冯兮和没有抬眼看他,她用力地点头,而后,微转过头来,生怕他看到她眼中的泪光。 他们用过晚膳后,顾时引去了书房,在那看了会一些关于毒宗的信息,冯兮和凭着前世的记忆,也断断续续地说了些。 后来,顾时引看军务了,冯兮和就默默地陪着他,她一直在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想要将他的模样,永远地刻入脑海里。 顾时引发现他每一次转头,冯兮和都立马收回视线。 如此,循环了数次,顾时引的薄唇微勾,眸中盛满笑意,打趣道:“你这么觊觎为夫的美色?” 冯兮和一愣,咬唇对上了他的眸子,似是默认了。 “子裕,你抱抱我。”她轻轻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二章 去年七夕 顾时引微讶,他还未起身,冯兮和已经朝他走过来,主动坐到他的腿上,搂紧他的腰身,把头埋到他的怀里。 顾时引下意识地将她抱紧,两人静默地坐了一会儿。 而后,冯兮和抬头,望了下窗棂外的夜色,柔声说道:“子裕,你陪我去秦淮河边走走好不好?” 顾时引垂目,见她的一双杏眸中含了莹莹碎芒,颊侧梨涡浅浅,像是单纯地在邀请。 “好。”他略是颔首。 雨丝仍是在空中纠缠不清,秦淮河畔,花灯依旧,而因为雨天的关系,人烟寂寥,连赶集的摊贩都早早收摊回家。 顾时引打着一把雨过天晴色的油纸伞,她跟顾时引相依偎地在河边漫步。 有几位行人路过他们身边,都好奇地转头看了一下,复又在心中感慨,他们真是天作之合。 冯兮和的心中则是一番酸涩,她的视线在四周逡巡,掠过河畔的千家万户。 她见到一位年轻的妻子打开家门,在门檐下,焦急地探出头去,当丈夫冒雨抱着襁褓里的婴儿跑回家后,妻子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见到一位老妪在进家门时,因腿脚不便,在石阶上磕绊了一下,老伴出来,一边埋怨老妪不小心,一边心疼地将老妪扶进去。 再往远处,人声喧嚣,被一整排红灯笼映照的青楼楚馆看去,她见到一位花魁在与一位书生在花楼上,吟诗作对,许下终身。 冯兮和的心抽搐成一团,这些普通人都会有的幸福,却不属于她。 晚间的寒意渗入她的心中,她挽紧顾时引的手。 顾时引感觉她的手指分外冰凉,不禁回过头,轻声问了一句。 “雨下太大,我觉得冷。”冯兮和收回视线,朝他贴近,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一些温暖。 顾时引拢了眉心,他泠然喝道:“顾准!” “王爷?”不过几息的功夫,顾准已是迅速地从花红柳绿处飞奔过来,他的双眼发光,以为自己大有用武之地。 “去备一艘画舫。”顾时引淡淡道,同时,将身上的外袍解下,给冯兮和披上。 顾准的脸色一黑,默默滚去办事。 一手精致典雅的画舫很快就停靠到岸边,顾时引带了冯兮和进去,将舱门阖上后,就把顾准轰出去。 顾准发现自己一个首席护卫,已经成了个打杂的,顿觉失落,他愤愤地瞪着河面,却是敢怒不敢言,灰溜溜地回了花红柳绿处。 舱内,案几上摆放着预备的点心和茶水。 顾时引将珠帘放下后,带着冯兮和坐到软榻边,关切地问道:“还冷吗?” 冯兮和摇头说不冷,却依然挽着他的手,靠在他的肩头。 顾时引感觉她近来分外黏人,唇边即是一勾,蛊惑道:“兮和,你亲本王一下。” 闻言,冯兮和愣了愣,便是二话不说,抬起头,在他脸上“啵”了一下。 “兮和,你还记得去年七夕的事吗?”顾时引觉得很满意,他不由得打趣道:“那时候,你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本王,本王要去东北边境处理点战事,会离开金陵城一段时间。” “在临行前,不过想碰你一下,你就跳河去了。” 冯兮和听着,思绪也渐渐地回到了去年七夕夜时候。 如果她当初能预知到未来,绝不会是那么对他。 “你……会怪我吗?”她犹疑着问道。 “不会。”顾时引继而感慨道:“如果本王的女人那么好勾引,本王也不放心。” 冯兮和的喉间一噎,紧绷着唇,不发一语。 过几日,顾时引又要去邳州,她觉得去年七夕的情形与今日很像,不同的是,她那时对他是逃避,现在,却是留恋。 过了一会,顾时引低头笑说:“不过,你说的一番话,还真的让本王郁闷了一些时间。” “什么话?”冯兮和诧异地问。 顾时引的面色变得冷肃,认真地说道:“等一切尘埃落定,黄泉路上,奈何桥边,你我便是上天入地,生生世世,两两相忘。” 冯兮和的心头一阵刺痛,情不自禁地别过头去。 这句话居然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对不起……”她喃喃念着。 “本王没怪过你。”顾时引的潋滟凤眸中蕴了盎然的笑意,如同明珠生晕,“你忘了没关系,本王记得你就好。” 冯兮和的身子微僵,一颗眼泪已是不由自主地从眼里落下,幸而顾时引没看到。 借着起身去为顾时引倒酒的时候,她悄悄地用衣袖把眼泪拭去。 “子裕,良宵美景,我们来喝一杯,当做是我给你赔罪。”冯兮和倒了两杯酒,她从指甲缝里抖了些粉末到其中一个酒樽里,复又转过身子,笑意盈盈,眸光漾漾。 “看在小王妃如此诚心的份上,本王准了。”顾时引的声音低沉沙哑,他从她的手中接过酒樽,一口饮下。 冯兮和亦是将酒饮尽,而后,她将身上的衣裙一件件地褪下,走过去,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让自己的唇瓣贴到他凉薄的唇上。 顾时引看着眼前媚眼如丝的她,面颊上浮起一抹酡红,身上蹿起的火苗在一点点地吞噬着他的理智。 冯兮和轻柔地把他的衣袍都解下,手指触碰到他的胸膛,往下慢慢滑动。 过了一会,看着他滚动的喉结,她即是吻了上去。 顾时引的眼眸一红,心神剧颤,整个人像是要被欲火吞噬,忘却所有。 他立马反客为主,将她搂住,推倒在软榻上。 深陷在欲望海洋中的他,如同一只猛兽,横冲直撞,冯兮和极尽温柔,她紧紧地咬着唇,承受着他的掠夺。 她的下唇沁出血珠来,整个人像是一叶漂泊无依的扁舟,唯有攀住他,才能不在飘摇的风雨里迷失。 缠绵过后,在碧落香的作用下,顾时引的神志早已去了九霄云外,冯兮和香汗淋漓地趴在他的胸膛上。 喘了几口气后,冯兮和见他没有清醒的意识,立马下榻,拾起自己的衣裳,从中拿出一张纸,和一盒朱砂印泥。 她过去将他的手指沾上印泥,在纸的右下方摁下一个指印,然后,再把印泥和纸放回自己的衣裳中。 做好这一切,她又回到软榻上,在顾时引的身边躺好,看着他的睡颜,直到天亮,才愿闭眼。 顾时引醒来以后,只觉冯兮和昨晚不太对劲,不过,看到她还安然躺在他的身边,他倒没有多心。 顾时引唤了她几声,冯兮和没有睁开眼睛,浓密的睫毛如同一把扇子般,安静地覆在她的眼睑上,看起来像是昨晚被他折腾惨了,他便是将拿衣裳给她盖好,抱回裕王府。 等到他把她放到房间里,走出房门后,冯兮和倏地睁眼,眸中泪光泛滥。 顾时引走到门外,便有几个暗影跳出,齐齐掀袍跪地。 “本王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们带人看好冯国公府,不管谁要动它,都不可以,明白吗?”顾时引冷声命令道。 “是!” 几日后,顾时引率人去了邳州,奔着江湖邪教毒宗的老巢而去。 这个时候,当年的巫蛊之祸,也已真相大白,受此事连累的诸位大臣,也全都得到平反。 尚在人世的大臣及其家眷将重新回到金陵城,恢复原有的官职,对于已不幸故去,或者被折磨得如同废人的大臣,朝廷将给予抚恤。 昌德帝正式昭告天下,不日,会迎太子回朝,举行庆典。 这日午后,冯兮和在庭院修剪了一会花枝,看到远影神采焕发地走过来,眸中浮出由衷的笑意。 远影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人前。 “王妃娘娘,你找我?”远影问道。 冯兮和点了下头,眸光微闪,“我大哥被刑部关押起来后,禁卫军由谁暂管?” 远影想了想,便说道:“是容都督。” 随后,她怕冯兮和担心冯君尧,又补充道:“王妃娘娘你不必多虑,在还没调查清楚之前,大少爷还不会被革职。” “禁卫军中本来就有许多人是从容都督手下出来的,如今,由容都督暂管,也能够安定人心。” “况且,容小姐还在玉夫人他们手中,生死未卜,容都督每天都忙着找女儿,喊着要杀了玉夫人,根本无心去考虑过多的事情。” “容都督倒是真的挺在乎这个女儿的。”冯兮和的眉间划过一抹疑色,她垂下纤浓的羽睫,又问道:“三皇子和张德妃最近几天如何?” 远影回道:“日月山那边有叛军的动静,三皇子殿下认为王爷在邳州,抽不开身,就向陛下求了二十万兵马,表示愿意承担所有军饷,等太子回朝以后,他就会带兵去日月山。” 冯兮和心中微恸,这叛军怕也是宇文晋跟玉夫人所为吧。 她微微转过了身子,心不在焉地继续剪花枝。 “王妃娘娘,还有一件事……”须臾,远影迟疑着,说道:“听说,阮尚书称身体抱恙,已经好几日没有上朝了。” “他近些日子以来,好像身体不太好,是不是天气的原因?连上回,华国使团过来,那么重要的场合,他都能缺席。” 冯兮和握着剪子的手倏然僵在半空中,随后,她低声道:“大概父亲的身体是真不太好吧。” 那个夜雨,宇文晋对她所说的话,尤在耳畔。 冯兮和抬头,只见一片黑云堆积在天幕中,她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想必,过不了多久,宇文晋的身份就要暴露,跟他有关的人,怕是都逃不过一劫。 “远影,你走吧。”冯兮和转过头,认真地说道:“从今以后,你是司徒家的二小姐,不需要再跟着我,听我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三章 冰寒如刀 远影讶然失色,不禁伤感道:“父亲和母亲都不在了,除了孤帆和碧空之外,我再无其他在世的亲人,重回昔日的太傅府又有什么意义,倒不如一直跟随在你身边好。” 冯兮和见状,又道:“你过去隐姓埋名当一名暗卫是迫不得已,可如今司徒太傅随着太子一同得到平反,陛下体恤司徒家遗孤,赐予你们三人良田千亩,黄金万两,也是为了挽回他自己的颜面。” “君心难测,倘若你不愿回去,就是驳了他的面子,给将来埋下祸患,让司徒太傅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好心。” 远影一听,沉默了一瞬,而后,她无奈地叹息一声,“所以,我自己根本不能选择,未来如何,早就被决定好了是么?” 冯兮和亦是沉默,她看着眼前看得姹紫嫣红的花朵,思绪早已飘远。 远影静静地陪了她半天,后终是悄悄地走掉,踏出裕王府的大门。 在远影走后,冯兮和察觉到在假山石后,有个人影在晃动,便唤了声,“千允!” 千允一愣,低着头走出。 她担心冯兮和也想让她走,忙解释道:“小姐,我就是被冯国公府从奴隶贩子那买回来的,没有什么过人的家世,也没有什么复杂的纠葛,你不需要赶我走。” 冯兮和回头一看,见她的眼眸中隐有悲戚之色,心中猜想,她估计是看出来什么端倪来,索性也不瞒她。 “千允,你马上去找许公子,让他用最快的速度把缕斋变卖了,然后,将变卖后的银两分他一半,让他趁夜带清玥离开金陵城,找个地方先避一避。” “缕斋是小姐的心血,怎么可以说变卖就变卖?”千允骇然,“而且二小姐的伤还未痊愈,怕是经不住长途跋涉。” “若是不变卖,再过几天以后,说不定就要被毁了。”冯兮和微转过头,坚决地说道:“清玥受伤虽重,担总比留下来,丢了性命要好。” “我会修书一封,你帮我送给外公,让他把冯国公府的家产也全都变卖,将府中下人遣散,然后,带上几个信得过的老仆和外祖母到乡下养老。” 千允虽是知晓冯兮和有心事,可没想到竟然要到变卖缕斋和冯国公府家产,甚至,让冯敬和冯清玥他们都分头逃亡的地步。 “那老爷呢?”须臾,千允怯怯地问了一声。 冯兮和的眸光骤冷,和煦的春风拂过,打在她的身上,却是冰寒如刀。 “先不用管他。”她静默了几息,轻轻地说着。 千允像是意识到说错了什么,匆忙地跟在冯兮和身后,进到屋里去。 千允先去找了许少祖,转达了冯兮和的话,后又拿着冯兮和写好的家书,跑到冯国公府。 可到了国公府里面,她看到府中已经没剩下多少下人了,跟一个扫地的老伯打听,她才知道在昨天晚上,冯敬和冯老夫人已被顾时引安排的人手悄悄送走了。 现在的冯国公府,在外人看来,跟过去并无两样,可剩的是一个空壳,只有一些铁骑军仍在守卫着这所古老的宅邸,像是在守护冯国公府百年的荣耀。 千允将自己看到的情况转达给冯兮和,冯兮和心中嗟叹道,顾时引的动作比她还要迅速,可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许少祖按着她的指示,很快就替缕斋找到了下家,他趁夜带着冯清玥出城,把另外一半银两送去给了冯兮和。 是夜,屋外,雨打梨花,屋内,一灯荧荧。 冯兮和看到厚厚的一沓银票,眼眸渐渐地浮上一抹雾色,或许,冯敬和冯老夫人只能在异乡度过余生了。 她让千允把银票放到东盛钱庄去,自己只留了一小部分在身边。 随后,她从书柜中抽出一沓图纸,放到桌面上铺展开。 那是冯若兰在临走前,交给她的兵器图纸。 云长依对于每种兵器,都只描了一半,冯兮和便要仔细地在烛火下,握着画笔,寻思着,它们另一半会是怎么样。 熬了几个日夜,她把所能想到的图样都填充上去,再把它们放回书柜中。 冯兮和红着双眼,走过去,开门,感受着凉风,看了看没有繁星的夜空。 自从太子被正名之后,朝中的势力分布更为复杂,三皇子和张德妃,还有宇文晋安插在朝中的棋子都在蠢蠢欲动。明日,会是太子回朝的庆典,大概各方都会有所动作了。 翌日,皇宫上下,张灯结彩,大红色的地毯从城门一直铺设到宫门口。 如今,全金陵城的人都清楚了当年的冤情,为冤案能够昭雪而欢呼呐喊。 有关先皇后和息妃来历的说法,也是悄然在民间流传,称她们本就是被下了同生咒的双生花,要不然,她们怎么会相继入宫,到后来,又相继故去。 一位茶楼先生又根据以往所听到的传言,把华国的四皇子宇文晋也加入到故事,添油加醋,说宇文晋当年对先皇后一见倾心,在先皇后故去后,看透红尘,才遁入空门。 于是,他铤而走险,根据先皇后,息妃,昌德帝,宇文晋四个人的纠葛,虚构了人名,编出一个被叫做《镜花碎》的故事。 因此,这家原先清冷的茶楼,生意顿时火爆起来,连门口都挤不下人。 即使后来,官府派人过来,严令禁止,可这个虚构的故事早已是人尽皆知。 街道上,早已布满了围观的百姓,被禁卫军分散到两边。 对于那位大难不死,流落在民间的太子,百姓们心中充满了好奇,悄声议论着,皆是认为太子在外生活了那么久,吃了那么多苦头,大概跟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差不多。 “来了,来了,太子殿下,来了!”这时,有人喊道。 两侧的百姓更是骚动不安,迫切地看过去。 然而,在看到姬十六的第一眼,他们全都缄默不语。 春光明媚,路边的梨花缤纷落下,掉落在姬十六的肩头。 锦鞍骏马上,他身着一袭杏黄色的四爪蟒袍,墨色发丝由白玉冠束起,意气风发。 精致的面庞如若一块绝世白玉雕刻而成,黑眸幽邃如漆,在他眉宇间,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清贵之气,竟是让人无法感觉到一点世俗味。 从昭雪的那日起,他就不再是姬十六,而是顾锦沅。 围观的百姓全都愣了愣,屏住呼吸。 接而,有几个人又是偷偷议论道:“诶,你听说了没有,先皇后另有来历,你说会不会是先皇后背着陛下做过什么事,所以,当年才会那么惨。” “你说的对,依我看,这太子会不会不是陛下亲生的?” 几人附和着点头,随后,他们感觉有人敲打了一下他们的脑袋,脑仁一疼,他们转过头来,便看到人群中的钱绯绯没好气道:“整天不务正业,乱嚼什么舌根子,再说下去,当心被诛九族!” “你算什么?”他们几个人莫名其妙被打,心中恼怒,便道:“你着急个什么劲?在这里替太子殿下打抱不平,他又不会就让你当太子妃。” 说着,有个人认出钱绯绯是东盛钱庄的大小姐,不由嘲笑了一声,“我当是哪个多管闲事的,原来是钱大小姐。听说你跟太子殿下有婚约啊,难怪你会来出头。” “只可惜,那是过去,如今,你跟他之间的差距,好比云泥。也不想想,众多权贵都巴不得把女儿塞过去,他又怎么会娶你这个商贾之女。” 钱绯绯听着,一时之间,面色变得很难看。 但是,他们说的又都是事实,她避不过。 这个时候,顾锦沅的视线在两侧的百姓之间掠过,钱绯绯一转头,刚好能对上他的眼神。 然而,他的眼神淡漠,看她跟看其他人,并无两样。 钱绯绯的心一颤,连忙低下头,心道,他们之间的那段过往,或许只能永远地被尘封。 “怎么样?我们没说错吧。”刚才的那几个人讥笑道:“未婚妻?呵呵,太子殿下根本就不认。” “你……”站在她身边的小翠想跟那几个人据理力争,结果,被钱绯绯拉住手腕拖走,“小翠,我们不与小人论是非。” 说罢,她即是往跟顾锦沅相反的方向而去。 钱绯绯疾步行走的身影被一辆马车中的孤帆见到,孤帆为了辨认清楚,便掀开帷裳,探出头去。 “司徒小姐,你在看什么?”在马车边伺候的婢女殷切地问道:“有什么需要婢女做的吗?” 孤帆不答,她确认那是钱绯绯之后,再看了看前面顾锦沅高坐于马上的背影,即是吩咐道:“你去趟仙乐阁,把太子先前遗留在那的一把七弦古琴送到钱大小姐手里,但别说是我让你送的。” 钱绯绯一边走着,一边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只觉去东盛钱庄的这条路无比漫长。 恍恍惚惚中,她听到有人在喊她,不由停下脚步。 只见一名穿了水红色褙子的婢女,喘着气跑来,将一把古琴塞到她怀里,又二话不说就跑了。 钱绯绯疑惑地抱着古琴,细瞧一番,辨别出,这把七弦古琴是当年她赠予顾锦沅的。 那时,顾锦沅刚被人送到东盛钱庄,孤单又落寞地在角落里抱着一把破旧的古琴,在一遍遍地弹奏,一声不吭。 她躲在墙角,听了很多天,觉得那个少年弹的很好听,就让人做了一把新的琴给他。 钱绯绯的眼睛一亮,青葱玉指拂过古琴,拨出几个清脆悦耳的音来,难道顾锦沅是想说其实他没有忘记她,只是如今,还有各种不便? 她想着,转而掉头往回跑,想找到那名婢女,让婢女回去转告他,让他安心。 可是,她才刚挪动几步,就看到身穿铠甲的禁卫军在不断往前走去,今日在城中巡逻的禁卫军数量,似乎要比平常多了数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四章 硝烟 太子顾锦沅随着昌德帝和太后,前去太庙祭天之后,将先皇后的牌位请回皇家宗祠,便来到皇宫,接受众多朝臣的道贺。 骄阳似火,丝丝缕缕的金光映照着九重宫阙,飞檐翘角上的数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是要乘风而去。 宫人们井然有序地将端着琉璃盏,低垂着头,来到太极殿侍奉。 殿外,一个双人合抱的青铜香炉上,有袅袅香烟飘荡而出,沁人心鼻。 殿内,昌德帝和太后徐徐来到,在主位上坐下。 冯兮和与冯君逸行过礼后,在自己的席位上坐好,跟其他人一样安静地坐着。 待顾锦沅进入后,像是在一瞬间,光芒四射,他给昌德帝和太后行了礼,在场的人便齐齐起身,呼道:“恭贺太子殿下回朝。” 顾锦沅微一颔首,对众人施以笑意之后,就前去坐到昌德帝下首的位置。 随后,昌德帝大手一挥,宣布开宴。 丝竹管弦乐在耳,舞姬们身姿袅娜,步下生莲。 在场的众多朝臣已是开始跟顾锦沅套近乎,陆续给他道贺。 三皇子顾锦年与张德妃心中则是一片愤然,顾锦年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原以为是自己收揽的谋士,怎么一夕之间,就变成了他的亲大哥? 而且,顾锦沅的风头正盛,如今,众臣怕是早已忽略了他这个三皇子。 为什么他心爱的女子背叛他,他身边的谋士也背叛了他?顾锦年抑郁不得解,痛饮了几杯酒。 张德妃见状,秀眉一蹙,吩咐身边的宫女说道:“你过去劝锦年悠着些,当忍不忍,则乱大谋。” “是。”宫女走到顾锦年的身边,把张德妃的话转述了一遍,顾锦年转过头去,与张德妃对视一眼,意识到确实太冲动。 思忖片刻,顾锦年终于忍气吞声地端起酒樽,堆起笑容,向顾锦沅示意道:“太子皇兄,你在皇弟的身边待了那么久,皇弟却没能早点认出你,这是皇弟的过错,皇弟今日应当自罚一杯。” 张德妃满意地点头,顾锦年这是在告诉所有人,当顾锦沅还是姬十六的时候,曾在他的身边当过谋士。 试问一个明知道自己身份,却不告诉亲弟弟,反而潜伏在亲弟弟身边的人,不应该是居心叵测,早有预谋么? 再看众臣的脸色,果然变了变。 顾锦沅听罢,一点也不恼,而是笑着回敬了顾锦年一杯,“三皇弟言重了,当时,皇兄尚是戴罪之身,若是直接告诉你,你一心护着皇兄我,知情不报,岂不是会牵连到你?” “而且,皇兄知道三皇弟你一向耿直,又是由衷地为我朝社稷着想,皇兄才会放心地来投奔你。” 顾锦年的面色沉了沉,即是尴尬地再倒了杯酒,饮下去。 “听说太子皇兄在民间多年,染上了什么不能治愈的隐疾,皇弟府中倒是有不少珍奇药材,回头,差人给皇兄送去,希望能对皇兄的病有帮助。” 顾锦沅容色不改,婉言谢道:“一点小毛病而已,皇兄我这副身子骨不金贵,能挨得住,就不需要让三皇弟浪费珍奇药材了。” 顾锦年一噎,差点说不出话来,他垂下眼眸,看到酒水中倒映出自己的一张脸,心中冷笑道,怕你也没命活到让本宫给你送药材的时候! 在两人的一来一往间,张德妃也变了脸色,染了蔻丹的指甲几乎是要嵌入掌心。 没想到,这顾锦沅的嘴竟也是这般的利,城府是这般的深,若是不能快刀斩乱麻,只怕不久后,顾锦年就会陷入一片败局中。 张德妃目露狠光,继而,她如同淬了毒一般的眼神转到了冯兮和的身上,心中的愤恨又加剧几分。 冯兮和这个贱人,枉费自己当初那么信任她,她居然帮着顾锦沅,倒打一耙。 此时,冯兮和似是在专注地欣赏着歌舞,她的唇边扬起浅浅的笑意,不时地转头,跟冯君逸闲聊着,关于歌舞如何的问题。 须臾,她听到有一个温文尔雅的女子声音在耳畔响起。 “裕王妃,德妃娘娘一直在看着你,你小心些。” 冯兮和侧过脸,看到距离她不远处的周新颜,眉宇间隐有忧虑。 “谢谢周小姐,我会多加小心的。”冯兮和真诚地说道。 周新颜见她神态自若,也就松了口气。 不过,她想到最近发生的与冯国公府有关的事,看到今天除了冯君逸跟冯兮和,冯国公府其他人全都没有出现,心中仍是怀着一丝不安。 悄然提醒道:“裕王妃,我昨日在无意间听父亲说起过,当日,在城门口时,有人看到是玉夫人从马车里丢了一个香囊出去,才让冯大少爷分心的,以至于让玉夫人溜出城去。” “那个玉夫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历,可她针对冯大少爷,或许是把目光放到了冯国公府身上,你们近来,诸事还是要小心为上。” “香囊?”冯兮和疑惑道。 周新颜点了点头,而后,她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绣着兰花的紫缎香囊,偷偷地给冯兮和递了过去。 “那个时候,我父亲的一个门生刚好有经过城门口,他看到玉夫人的马车逃出去后,冯大少爷率人追了出去,而香囊掉在地上,就把香囊捡起,带了回来。” 冯兮和嗅着如空谷幽兰般,若有若无的香气,心中顿时了然。 大抵玉夫人是利用木兰幽的下落,令冯君尧分神,从而好给他安上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被关押起来,无法在短时间内回去重新指挥禁卫军。 只是,玉夫人处心积虑地想要将冯君尧把禁卫军挤走,其目的自然不可能是帮助张德妃和顾锦年他们。 寻思良久,冯兮和的眸光忽地一亮,与此同时,她的眼神跟顾锦沅对上了,似乎是想到了同一件事情。 “周小姐,我很高兴能够结识你。”过了一会儿,冯兮和由衷地对周新颜说道。 周新颜羞怯地往宇文灏所在的位置投去一个眼神,轻声道:“我也很高兴结识你。” 冯兮和收回视线,看到张德妃时,眼中不由多了几分同情。 张德妃见她如此轻蔑地看着自己,火气更大。 顾锦年像是已经闻到了硝烟的味道,接着,他适时地盯着冯君逸,笑着建议道:“今日,是太子皇兄的好日子,冯国公府怎么就来了冯小少爷?” “也罢,想必是冯大少爷如今还被扣押在刑部,冯小少爷一人代替了冯老国公府和阮尚书,既然如此,不知冯国公府为太子皇兄准备了什么样的贺礼?” “贺礼?”冯君逸的眼珠子转了转,似是诧异道:“不是送过了么?” 顾锦年摇头道:“送的只是一份,你即是一个人代替了冯老国公和阮尚书,那还得再补上两份。” 说着,他看了看冯君逸分外窘迫的脸色,又补充道:“本宫看冯小少爷你也没有带另外的东西,不好为难你。” “罢了,听闻你一手长缨枪舞的可好看了,不如,就选几个人,由你们太子皇兄舞一套枪法,当做是补的一份贺礼怎么样?” 闻言,冯兮和的面色一冷,心道,除了顾时引跟皇宫的守卫,以及大内侍卫之外,其余人一律不许带上刀剑之类的利器入宫。让冯君逸当众舞枪,出意外的可能性太大了。 “抱歉了,三皇子殿下,君逸不能舞枪。”冯兮和替冯君逸拒绝,“至于另外两份贺礼,等回去后,本妃会随同君逸一起将它送去,并且,给太子殿下赔罪。” 她当众拂了顾锦年的面子,让顾锦年的眉宇间浮现出一抹愠色。 顾锦年刚欲开口,冯君逸已是将缩在袖子里的手露了出来,“对不住了,草民前几日在府中舞枪时伤到了手,怕是拿不动长缨枪了……” 只见冯君逸的双手上缠了一圈圈白色的绷带,一双澄澈的眼睛在一眨一眨的,看上去,甚是委屈。 “这么巧?”顾锦年当然不相信,“冯小少爷既然受了伤,那应该让太医过来看看才好。” 顾锦沅却皱眉道:“三皇弟,只是贺礼而已,何必那么较真,冯小少爷还只是个孩子。” 昌德帝听了顾锦沅的话,又想到冯君逸少年多才,如今却伤了手,不禁心生怜惜,也摆手道:“算了吧,锦年,锦沅不想看舞枪,朕也不想看。” 话落,顾锦年灰头土脸地闭嘴,张德妃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 她隐忍着心中的怒火,垂下纤长的眼睫,手指在一颤一颤的。 不多时,张德妃拾起和煦的笑容,轻捻银制的雕花酒壶,亲自为昌德帝斟了一杯酒。 昌德帝本来想拂开,但是,见她如此热情,便接过来,一口饮下。 大殿之中,像是又回到了其乐融融的气氛,歌舞依旧。 而昌德帝像是感到一阵眩晕,不由以手抚额。 他坚持留在殿中,可头痛的愈发厉害,看着舞姬时,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在晃动。 “陛下,不如由臣妾先送你回龙吟宫歇下?”张德妃善解人意地说。 昌德帝像是再也忍不住,就由人搀扶着先行离开太极殿。 张德妃华服曳地,紧随其后,唇角勾起一个弧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五章 弑君 冯兮和仍然是在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的舞姬,冯君逸的容色已是恢复了平静。 周新颜抚着胸口,说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三皇子殿下要针对你们。” 冯兮和闻言,看了眼斜对面的顾锦年后,又把他忽视了,引得顾锦年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不多时,随着昌德帝前去的一名内侍回到太极殿中,躬身道:“太子殿下,裕王妃,陛下让你们过去一趟。” 冯兮和不解地问道:“传召我和太子?” 貌似她平常跟昌德帝没有牵扯,昌德帝见顾锦沅倒还说得过去,找她能有什么事? 内侍恭敬地答道:“陛下因为有要事找裕王爷和太子殿下,但是裕王爷不在京中,就只能传召裕王妃你过去。” 话音刚落,冯君逸马上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说道:“那由我陪同他们一起去吧。” “陛下只召见裕王妃和太子殿下。”内侍冷着脸强调。 “君逸,你在这等我。”冯兮和拍拍冯君逸的肩膀,他便是不高兴地留下了。 由于先前,顾时引所扶持的一直是顾锦沅,冯兮和跟顾锦沅过去见昌德帝,殿中的其他人也没怎么怀疑。 到了龙吟宫前,远远的,顾锦沅便看到在石阶上沾满了一整排穿了袈裟的僧侣,在喃喃地念着佛经。 顾锦沅跟一名宫人询问道:“父皇如今寻了如此多的僧人?” 在他小时候,昌德帝就遍地寻高僧,追求长生不老。当年的巫蛊之祸,也有这些僧侣的功劳。 宫人怯怯地低头,“回太子殿下,每次,陛下的身体一不舒服,就会找大师们来诵经。” 顾锦沅不忿道:“真想不到,他到现在,竟然还是会如此相信这些僧人。 宫人被他吓了一跳,怎么回朝第一天,这太子就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冯兮和在顾锦沅的身边,悄然说道:“不管如何,你现在还是需要将他们奉为贵客。” 顾锦沅皱了眉头,转身一言不发地拂袖走人,像是极为厌恶这群僧侣。 冯兮和默然,在宫人的引领下,一步步地入了龙吟宫。 昌德帝在内室中歇着,张德妃走出来,环顾一圈后,问道:“怎么不见太子?” 那名带顾锦沅与冯兮和来的内侍支支吾吾地说:“德妃娘娘,太子殿下……貌似不太喜欢诸位大师,就先走了。” “走了?太子殿下不是才回宫一天么,怎么就敢对陛下的话视而不见?”张德妃明显有几分不悦,继而,她看向冯兮和,即是笑盈盈道:“裕王妃,那你先随本宫进来。” 冯兮和微一颔首,她看了下四周,随着张德妃到内室去。 在内室里,大部分侍奉的宫人都被张德妃遣出去,明黄的纱幔垂地,龙榻上传来一声声轻咳。 看来,昌德帝的身体状况不太好。 “陛下,裕王妃来了。”张德妃低声说道。 昌德帝自然也看到冯兮和的身影,他略是有些疑惑,“裕王妃?” 她过来做什么? 冯兮和听着,只感觉昌德帝好像并不知道请她过来的事。 “不是陛下让人去请裕王妃和太子殿下过来的么?”张德妃说着,便亲自从桌面上端了一碗乌黑的药到龙榻前,想要服侍昌德帝,“请容臣妾先服侍陛下服药。” 张德妃挥手,让几名宫人来将纱幔分拨到两边的银钩上,舀了一勺汤药,欲要往昌德帝口中送去。 昌德帝大口地喘着气,抚着心口,甚是难受。 张德妃看起来,很希望昌德帝把药喝下去。冯兮和的黛眉一蹙,即是上前,挥手将药打翻。 药碗一落地,滚到一边,洒在白玉地面上的药汁便冒出滋滋的白烟。 冯兮和心中骇然,昌德帝瞪大了眸子,手指打着颤,指了张德妃说道:“你……” 张德妃的脸上露出诡秘的笑意,她一起身,往外走了两步,用凄厉的声音大喊道:“救驾!裕王妃毒杀陛下!” 话音一落,凌碎的脚步声响起,便是有大批的禁卫军持剑往此处赶来。 张德妃一扯珠帘,一颗颗珍珠“哗啦啦”落地,她回眸,对着昌德帝狞笑一声。 她走过去,从宽大的广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几颗黑色的药丸。 昌德帝很想立即杀了这个贱人,但一直在咳个不停。 眼见着禁卫军的脚步就快要到来,冯兮和的眼睛瞥见左侧避免上悬挂着的一把雕刻了龙纹图样的宝剑,泠然道:“陛下,臣妾需要借你的剑一用。” 说罢,她迅速地起身,“唰”的一下,握了剑柄,拔出寒光凛凛的宝剑,直抵张德妃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痕。 张德妃手中的药丸掉下去,惊得花容失色,“裕王妃,你难道想连本宫一同谋杀了?” 冯兮和未答,身披铠甲的禁卫军赶到时,见到的仍然是她挟持张德妃的场面。 “裕王妃,你这是?” “德妃娘娘意图不轨,想要谋杀陛下,本妃已先行一步护驾,你们没看到吗?”冯兮和的眸光凌厉,一字一句地说道。 张德妃没想到冯兮和会如此直接,面色已是煞白一片,“裕王妃,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想要害陛下,被本宫撞破,想要将本宫一同灭口的!” “住口!”此时,昌德帝勃然大怒道:“你个毒妇,想要暗害朕,竟然还想嫁祸于人!” 说着,他对着禁卫军喝道:“你们快将德妃和顾锦年这两个妄图弑君的反贼拿下!” 然而,在龙榻前围成一排的禁卫军不为所动。 冯兮和拢了眉,再次呵斥道:“陛下都下了令,你们还愣着?” “莫非你们不是来救驾,而跟德妃娘娘他们是一伙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被剑抵着脖子的张德妃已是大笑道:“裕王妃,你还真说对了。如今,本宫的哥哥暂管禁卫军,你觉得,你能指挥得了他们?” 随后,张德妃的视线转到昌德帝阴沉沉的脸上,又道:“陛下,你休要怪臣妾,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将太子迎回宫中,将锦年置于何地,既然那么多年来,他都是你最喜欢的皇子,那你为什么要给了他希望,现在又给他当头一击?” 昌德帝的眸色沉的厉害,他斜靠在榻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张德妃。 片刻之后,他长长叹息道:“爱妃,朕以为你在朕的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来,应该会懂朕。” “锦年的确让朕喜欢,可是,如果真把龙椅交给他,你觉得凭着他的能力,能在这个位置坐得了多久?” “朕本来是打算,等过一段时间,封他一个亲王,让他此生乐得清闲,可是,他的一生全被你这个母妃给毁了!” 张德妃的心中一凛,接而,她不屑道:“陛下,你少这般安慰我,说到底,在你心中最重要的还是皇后姐姐,因为太子是她所出,所以,你才想给予他最好的一切。” “若不是如此,息妃也不会反……” 她在前几天就知道,那个被秘密通缉的玉夫人就是当年的息妃。如今,既是与昌德帝撕破脸皮,她也没有不需要再遮掩。 “你闭嘴!”昌德帝心中的怒意更甚,他抚着心口,感觉连气都喘不过来,为什么他身边的人一再地背叛他。 张德妃冷笑道:“陛下放心,你在地下,很快就能见到锦年是如何当好一个皇帝的。” “德妃娘娘,你真以为容都督是帮你的?”这时,冯兮和蓦然回过眸子,语声凛然,让张德妃像是置身于数九寒冬。 张德妃不解道:“什么意思,裕王妃,你不用挑拨本宫与容都督的关系,他是本宫的亲大哥,一心辅佐锦年登上大宝,现在,应该就在带兵来龙吟宫的路上!” 她的话一说完,在龙吟宫侍立着的宫人已是颤颤巍巍地进来禀道:“陛下,容都督带着大批的人马在往龙吟宫赶来。” “我大哥来了,我大哥来了!”张德妃喜笑颜开。 “德妃娘娘,那我带你去见见容都督。”冯兮和仍然没有把剑拿开,而是一路抵着,将张德妃推出去。 她散发着凌厉的气势,让禁卫军竟是无法阻拦,纷纷后退。 龙吟宫外,放眼望去,是黑压压的一片人海,原先站立着的众多僧侣如同惊弓之鸟般,四处逃窜。 容都督面色肃然,冷冰冰地持刀,带着数万人马站在台阶下方,顾锦年则是负手站在他的身侧。 而当看到冯兮和挟持着张德妃,张德妃脖子间的血一滴滴地落到她的裙摆上时,顾锦年的脸色变了变,大声说道:“冯兮和,你疯了,不仅要谋害父皇,还想杀了本宫的母妃!” 冯兮和淡淡地瞥了一下顾锦年,说道:“三皇子殿下,妄图弑君,逼宫谋反的怕是你们。” “姐姐……” 过了一会,冯兮和看到冯君逸在往此处跑来,一张小脸上满是汗水。 她垂眸,轻柔地一笑,“君逸,你的手还能使剑吗?” 冯君逸奋力点头,当着所有的人,将手上的绷带拆下,露出完好无缺的双手。 冯兮和便将手中的剑丢给他,“那你先进去里面,确保陛下性命无虞。” 冯君逸小跑着进去。 张德妃终于可以长舒口气,她满含希望地朝容都督望去。 只见容都督远远的,用剑尖指着冯兮和,喝令道:“这个妖女是华国四皇子宇文晋的女儿,宇文晋居心叵测,觊觎我朝,让她前来谋夺陛下的性命。将她拿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六章 妄图染指 “太好了,太好了……”张德妃喃喃念道。在听到容都督的话后,她也觉得挺震惊。 须臾,张德妃转头,看着冯兮和说道:“裕王妃,你都听见了。” “怪不得,今日,阮尚书和冯老国公都没有来,原来你们是真的别有居心。” 张德妃心道,冯兮和只让冯君逸一人进去救驾有什么用,冯君逸八成是要和昌德帝一起,奔赴黄泉。 冯兮和却是容色平静,迎风而立,四月里的春风拂过她的粉颊,吹动着月华裙,如同一株静谧绽放的优昙。 一双眸子如幽静的湖水,冯兮和看着下方所集聚的人马,未做任何的反驳。 “大哥,你快将这妖女,还有冯国公府那些跟宇文晋有关的余孽全都缉拿,以慰陛下在天之灵!”张德妃迫切地冲容都督喊道:“还有,太子殿下跟她也是一伙的,千万不能轻饶!” 顾锦年负手,得意洋洋地说道:“母妃,你到儿臣这边来,免得这妖女伤了你。” 张德妃即是提起厚重的裙摆,匆匆奔下石阶。 容都督紧绷着一张脸,如鹰隼般的眼神掠过冯兮和,复又停留在张德妃身上。 “德妃娘娘,三皇子殿下,太子殿下,伙同宇文晋,弑君谋反,杀无赦!”只听一个个毫无感情的字眼从他的齿缝中蹦出。 话落,容都督迅速地抽出佩刀,捅入顾锦年的腹部。 “舅舅……你……”顾锦年大惊,忍着剧烈的疼痛,转身趔趄逃跑。 然而,他的路都已经被大批的人马堵死。 顾锦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放出弩箭,朝张德妃射去。 额头上的冷汗落下,他大喊一声,“母妃!” 箭矢已是没入张德妃的心口,鲜血如注般蜿蜒流淌,染红了她如云霞般的宫装。 张德妃跌倒在石阶上,惶恐地望着容都督,着实不敢相信自己的亲哥哥会如此对待自己。 “大哥,我是你的亲妹妹,锦年是你的亲侄子啊,等他登上皇位,你就是国舅了!” “大胆,德妃娘娘你们敢犯上作乱,本都督这是在清除逆贼!”容都督的眼中没有一丝温度,他略一挥手,即是继续让人前去各处,搜寻顾锦沅。 张德妃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裙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容都督,唇角涎着血液,仍是不能回过味来。 冯兮和慢慢地走到她的身边,叹息道:“德妃娘娘,容都督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你们呢?” 玉夫人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冯君尧眼前逃走,不可能是为了将冯君尧挤走,便宜顾锦年这一派。 当时,容嫣很可能就是容都督故意放出城门去,与玉夫人偶遇,让玉夫人拿容嫣当人质,并且砍断容嫣一条腿,也是撇清跟玉夫人的关系,让人相信,他是仇恨她的。 宇文晋潜伏在宁国那么多年,不是吃素的。实际上,容都督应该早就投奔了宇文晋和玉夫人,他真正扶上皇位的人是顾锦城。 只要顾锦城坐上皇位,宁国便可以受宇文晋所掌控。 冯兮和想着,见张德妃痛苦地阖上眸子,在地上挣扎,又道:“娘娘,我先前劝过你的,莫要为人做嫁衣。” 说罢,她即是抬眸,对上了容都督的视线。 容都督的眸光狠戾,对于冯兮和,当然是活捉。宇文晋还想要用她来对付顾时引,他不能伤了她。 他提了染血的佩刀,一步步跨上台阶,在路过张德妃身边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裕王妃,你都自身难保,还承担了骂名,还要护着陛下做什么?”血珠沿着刀尖,不断地滴落在地上,他紧盯着冯兮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冯兮和微抬眼睫,眼中的神色变幻莫测,依然让他看不透。 因为这是顾时引想要守护的江山,她不能让宇文晋染指。 容都督见她波澜不惊,面色骤沉,须臾,他的唇角浮现出一抹不屑的嘲讽。 黄口小儿罢了,他对眼前的女子如是评价。 但是,在下一瞬,听得一阵清朗的声音响起,容都督回过头去,一下子就呆站在原地。 只见不知何时,各处殿门,宫墙的四周已是布满了手持弓弩的铁甲士兵。 士兵们齐齐将弓弩对准了他,射出去的箭矢如疾雨破空般,“铮铮”的响着。 一时间,容都督所带来的禁卫军便一个个地倒在血泊里,尸横遍地。 顾锦沅站立在宫墙上,杏黄色的四爪蟒袍在骄阳下,散发着耀眼的光。 “容都督勾结宇文晋,先是意图弑君,再是谋害德妃娘娘跟三皇子,十恶不赦,其罪当诛,给本宫放箭,无需留活口!”顾锦沅的声音响彻晴空,所有的铁甲士兵听罢,更是加快了放箭的速度。 先前,容都督集结大批的禁卫军过来,自然不能太过引人耳目,因此,在装备上不敌这群铁甲士兵。 箭矢像流星一般,更为密集地袭来,在三番连射之下,他们已是毫无还手之力。 哀嚎之声不断响起,金碧辉煌的皇宫被鲜血染成红彤彤一片,顾锦沅从宫墙的小道上走下,往龙吟宫的正门走来。 容都督眼见自己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他蓦地往里面奔去,势要劫持昌德帝。 而不过几息的功夫,他的肩部已是中了数箭,身体不支倒了下去。 随后,他的双手便是被顾锦沅派来的人擒住,动弹不得。 冯兮和跨过门槛,疾步往内室奔去,查看内室的情形。 内室中,也是一片狼藉,而多名禁卫军被突然蹿出的大内侍卫截住,纷纷败倒在他们手下。 冯君逸满头大汗地将剑搁下,朝冯兮和走过来。 冯兮和低头看了看冯君逸洁白的双手,回想起来,当时,远影跟她说禁卫军中本就有容都督的人,在冯君尧被刑部扣押,容都督暂管禁军之后,她就开始提防起来。 而容都督若想要名正言顺地集结大批禁卫军,就得有一个理由,比如,昌德帝被行刺。 冯国公府来的只有她和冯君逸两人,想要防止他们利用冯君逸行刺,就先让冯君逸佯双手受伤,没办法舞刀弄枪。 结果,张德妃被逼急了,仍是试图嫁祸她谋害昌德帝,从而让禁卫军过来。 只是,张德妃没有想到,自己的亲哥哥早就背叛了他们,也背叛了宁国。 顾锦沅进来时,所有参与叛乱的禁卫军已是被悉数缉拿。 他过去看了一眼昌德帝,见昌德帝无恙,又是远远地走开。 昌德帝眸中泪光闪烁,伸手想要拉住他的衣角,却是落了个空。 顾锦沅冷冷地站着,没有多看昌德帝一眼,他在听着前来的侍卫禀报。 “太子殿下,所有的逆贼都已就地诛杀。” 顾锦沅略一颔首,又问道:“三皇子和德妃娘娘呢?” “三皇子殿下的伤势得到控制,还有救,只是,德妃娘娘,怕是不行了。” 顾锦沅听罢,想了想,即是吩咐道:“择日,给德妃娘娘以后妃之礼下葬,至于三皇子,改日送他出京,寻一处宅邸,多安排些人手,在那监视他养伤。” 说着,他转头问昌德帝,“父皇可有异议?” 昌德帝闭上眼睛,心中默然叹道,张德妃和顾锦年参与谋反,顾锦沅却让张德妃以后妃之礼下葬,亦是没有诛杀顾锦年,不仅足以向万民显示他的宅心仁厚,又能将顾锦年终身幽禁。 这个孩子,果然是他最看好的。 “那就按本宫说的办。”顾锦沅命令道。 这时,另外一名侍卫慌慌张张地飞奔过来,“陛下,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被宇文晋他们的人救走了!” “立马通知各个州郡,发缉捕文书,势必要将二皇子捉拿回京。”顾锦沅没有流露出一丝恐慌。 “是。”侍卫应了声,随后,犹疑地看了一下冯兮和,请示道:“那裕王妃和冯小少爷该怎么办?方才,属下率人前去冯国公府时,发现立马已是空无一人,按说他们算是罪臣之后。” 顾锦沅微一拧眉,回眸打量着冯兮和与冯君逸,像是在思忖如何处置他们。他们毕竟是宇文晋的骨血。 可是,冯兮和已经嫁给顾时引,拿她问罪,顾时引若是回来后知道,必然会大发雷霆。 冯兮和思索片刻,牢牢地握住冯君逸的小手,颊侧绽放出浅浅的笑容。 似是看出顾锦沅的疑虑,冯兮和长吸了口气,缓缓地拿出摁了手指印的休书,目不转睛道:“太子殿下不必多虑,裕王爷早给了我一份休书,如今,我已不是裕王妃,跟裕王爷再无任何瓜葛。” 顾锦沅微怔,静默地看着白纸黑字上的休书,以及右下角的殷红手指印,心里只觉不可能。 冯君逸也是一愣,他顿时想到了那个雨夜,听宇文晋对冯兮和说的话,好像明白了她的用心。 “君逸,你怕吗?”冯兮和柔声问道。 冯君逸想了会,咬了咬唇,便是摇头。 他再看了下顾锦沅,又失落地别开眸子,眼前的顾锦沅已不是他的师父姬十六,他现在是当朝的皇太子。 冯兮和听后,心中微恸,她将手伸出去,清洌洌的眸子十分平静,宛如一池碧水。 “太子殿下,不用犹豫了,给我们上铁链,带走吧。” 顾锦沅心中唏嘘,他阖了阖眼,再抬起眼皮时,抹去了属于个人的感情,徐徐启唇,“将冯兮和与冯君逸打入天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七章 有身孕了 钱绯绯抱着七弦古琴,一路奔跑,连气都来不及喘,小翠跟着她身后,一路追。 当钱绯绯看到成群的禁卫军往皇宫涌去的时候,就意识到或许要出事了。 不知道顾锦沅跟冯兮和会不会有事。 终于,她见到了巍峨壮观的皇宫。 只是,她竟然看到侍卫们严肃地将一车车用厚布遮盖起来的尸首运出,那些布上全都沾染了血红的颜色。 钱绯绯的心头一跳,急切地思索,应该如何才能得知冯兮和与顾锦沅的消息。 须臾,她的眼前一亮,冯兮和的身影毫无预兆地闯入了她的眼中。 “兮和!”钱绯绯唤了一声。 然而,她颇为惊讶,冯兮和与冯君逸是坐在一辆囚车上,两人的双手被缚了铁链。 囚车由侍卫们押解着,往天牢驶去。 冯兮和循着声音望去,见到钱绯绯小跑着过来,即是肃然道:“钱大小姐,我们如今是朝廷重犯,你还是与我们保持距离为好。” “朝廷重犯?怎么可能,你们明明是冯老国公的外孙跟外孙女啊。”钱绯绯压根没明白冯兮和的话,她焦急地说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是裕王妃,裕王爷都没有同意,他们怎么可以如此待你?” 钱绯绯疑惑着,又说道:“还有,十六如今已是太子殿下了,他怎么任由你们被冤枉。” 说着,钱绯绯的目光在四处搜寻顾锦沅的身影,她一抬头,即是看到了负手于身后,站立在宫墙上,居高临下的顾锦沅。 他一直都看在眼里。钱绯绯的心头一凉,她大喊道:“十六,兮和他们是被冤枉的对不对,你能不能救救他们?” 而她的话一说完,皇宫门口的守卫当即厉声喝道:“大胆,竟敢如此对太子殿下说话!” 钱绯绯的心微颤,意识过来,是了,他如今是受万人敬仰的太子,她怎么又给忘了。 “民女知罪。”她低下头,恭敬地说道。 顾锦沅的面上没有表情,眼神仍然是淡漠地从她身上一扫而过,这让她更为心凉,若是心中有她,即便是有难言之隐,也不该是此般无情。 甚至,她都怀疑这把古琴不是他让人转交给她的。 “钱大小姐,这不是冤枉,我如今也已不是裕王妃,而是罪臣之后。”冯兮和回眸,劝道:“你也不要去为难太子殿下,他所要承受和顾虑的,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钱绯绯倒抽了口凉气,点了下头。 “兮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入天牢,被定罪。”钱绯绯固执地跑到囚车边,随着囚车的驶动,边跑边问道:“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冯兮和在心中默然叹息了一声,见她如此执着,便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就需要麻烦你去华国的皇长孙殿下那里,让他来天牢见一下我。” “然后,去冯国公府帮我取一样我遗留在那里的东西。” “我这就去。”钱绯绯承诺下来,看着囚车远去,即是步履匆忙地转身。 在宫门口的侍卫见状,上去跟顾锦沅禀道:“太子殿下,要不要让属下去跟着钱大小姐,也不知道她们刚才偷偷摸摸地商量了什么。” “不必了。”顾锦沅冷然道,神色如常。 方才,在见到钱绯绯的刹那,他的眼眸中曾闪现过一抹欣喜,尤其是在看到她怀中那把古琴时,更是喜悦。 只不过,钱绯绯没有看到。 顾锦沅望了一会钱绯绯远去的背影,忽听耳畔有温柔似水的声音响起。 “太子殿下,药汤准备好了。”孤帆系了件湘妃色的薄披风,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有波光荡漾。 在她的身边站着是左相李易,李易膝下无女,他当年与司徒章是至交,一直为司徒家当年被抄家而感到惋惜。 如今,巫蛊冤案得到昭雪,孤帆她们姐妹三人回来,他即是将她们当做亲女儿一般看待。 在顾锦沅回朝后,李易选择站到他这一边,也有司徒章的原因。 只见李易抚着胡髯,笑眯眯地两人之间扫量,“太子殿下,你已是二十有二,却尚未有太子妃。” “孤帆这孩子跟随了你那么多年,细心备至,也吃了不少苦头,当真是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要不,就让她永远都伴在你身边吧。” 孤帆一听,面上的笑容一僵。 顾锦沅的目光沉了沉,随后,便道:“李大人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宇文晋率了叛军在日月山作乱,扰我朝边境。” “在这种时候,本宫不应该先考虑册立太子妃一事,而是先想想,该如何对付宇文晋跟玉夫人。” 孤帆的心中泛起酸楚,她敛了眸色,低声道:“伯父,你不要乱说,我另外有心上人了。” “你有心上人了?我怎么不知道,快说说看,到底是谁,让伯父帮你参考一下,这是终身大事,很要紧的。”李易感到一头雾水,连忙热情地追问。 顾锦沅抬起眼皮,凝眸看她,只觉有一丝愧疚。 须臾,看孤帆咬着唇,别过头去,李易只当她是害羞了,也不便过于细问。 李易的心思一转,暂先将册立太子妃的事抛到脑后。 思忖片刻,他说道:“三皇子先前向陛下要了二十万兵马,称是要前去日月山,将乱党一网打尽。” “现在,三皇子殿下参与了谋反,又是被幽禁,便是再无翻身的可能,不如,由殿下你去跟陛下要那二十万兵马?” 顾锦沅略是颔首,他跟李易商量了一会具体的细节。 而后,李易发觉药汤快要凉了,便是让他赶紧去。 孤帆伴在顾锦沅的身侧,随着他从小道走下宫墙。 “孤帆,你会怪我吗?”顾锦沅忽地偏头问道。 孤帆一愣,她默然摇头。 “太子殿下,我想跟你说一句话。”孤帆停住脚步,展颜笑道:“虽然你的寒毒还未痊愈,不过,裕王爷跟其他人都在帮你找解毒良方,也许过不了多少时日,你就会没有大碍。” “你完全可以跟陛下表明自己的心意。” “就算悲观一些,你的毒解不了,那你把心中所想,全都表达出来,才不会在将来留遗憾。” “就像我,以前总是害怕被发现身份,根本没想过明天,所以,我的心里也从来不藏秘密。” 顾锦沅听罢,心中有一圈圈涟漪荡开,他的眼眸幽邃了些。 眼前的孤帆,像平日那般,笑意盈盈,眼中尽是坦然,湘妃色的薄披风与她身后的宫墙相得益彰。 直到很多年以后,顾锦沅每每来到此处时,都会想起她这个模样,以及她曾经说过的话。 * 天牢中,光线阴暗,地面上铺着的秸秆,略有些潮湿。 冯兮和跟冯君逸被关押到不同的牢房,冯兮和拖着铁链,缩到墙角。 她望着牢房的顶部,眼中有碎冰凝聚,双手紧紧地抓着秸秆。 她的心中既是彷徨,又是愤恨,为什么她的身体里流着是宇文晋的血液。 天下之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没过多久,她感到胃中翻涌着一股呕意,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困意袭上心头。她当自己是太困了,就先往冰冷的墙面上靠去。 好困,好累,她真的想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这样,就不会再有任何烦恼了。 “姑娘,我略懂一些医术和民间偏方,看你身子好像不太舒服,要不把你看看?”迷蒙中,冯兮和睁开眼睛,她看送饭的一个老婆婆在和蔼地笑着。 她想了想,婉言道:“谢谢婆婆,但我应该是太累了,没什么大问题。” “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老婆婆有些生气,继续絮絮叨叨,“虽然你年纪轻轻,模样又这么俊俏,我不知道你犯了什么事,会来到这里,但是,身体总是要照顾好的。” 冯兮和一听,知是老婆婆的好意,也不再拒绝,走到铁栅栏边,将一只皓腕伸出,安静地看着老婆婆帮她诊脉。 起初,老婆婆一直皱着眉头,随后,她的唇边一点点蔓延出笑意。 “老婆婆,我这是怎么了?”冯兮和关切地问。 老婆婆环顾四周,见没有其他人过来,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姑娘,你这是喜脉。” “婆婆我劝你,让人去外面告诉你相公一声,叫他多打通一下关节,别让那些狱卒苛待了你,不然,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啊?”冯兮和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她有身孕了? 过了一会,冯兮和的手滑到小腹处,喜悦与激动一点点地在心中滋生。 这是她跟顾时引的孩子,冯兮和像是一下子看到了曙光。 她的眼中溢出光彩,对老婆婆表示由衷的感谢后,忙是迫不及待地将饭菜拿进来,细嚼慢咽地吃起来。 她可以受苦受累,但是,不能让腹中的孩子受委屈。 “这就对了。”老婆婆欣慰地笑道,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 冯兮和大饱一顿后,还沉浸在欢喜之中。 须臾,她开始思考带着孩子,未来何去何从的问题。 另外,她又想到宇文晋处心积虑多年,先是帮着玉夫人死遁,再是欺骗她母亲的感情,假意入赘冯国公府,害她外公,利用她去杀心爱的人,现在,又是让冯国公府背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她不该听之任之,亦是不能再让宇文晋为了自己龌龊的目的,随心所欲地伤害到她所在乎的人。 冯兮和思来想去,心中已是做好了决定。 这时,牢房的门倏地被打开,一道铁鞭迅速地朝她挥舞而来。 “冯兮和,我总算等到你遭报应的这一天!”赵如媛甩着鞭子,咬牙切齿地走进来,高傲地看着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八章 捎上一程 冯兮和微蹙眉,侧了一下身子,堪堪避过了快要落在身上的一鞭子。 “冯兮和,你竟然敢躲!”赵如媛变了脸色,即是又想扬鞭抽下去。 冯兮和眸光微寒,一只手护住自己的小腹,另一只手握紧鞭子,用力一扯,将赵如媛整个人都拉了过来。 赵如媛扑倒在地,面上蹭了不少的灰。 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抖落衣上的灰尘。 走了两步,见冯兮和警惕地看着她,赵如媛忽然停住,面上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冯兮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你是那个什么宇文晋的女儿,你们整个冯国公府跟宇文晋勾结,意图造反。” “你们当初诬陷我武安侯府时,就曾指出武安侯府给敌国通风报信,让我沦为卑贱的女奴,没想到,真正通敌的是你冯国公府!” “如今,所有的真相都大白于世,这真是老天有眼!” 赵如媛沾沾自喜地说着,然而,她的话才刚说完,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冯兮和已是站起身,倒抽了她一鞭子,直接打得她的肌肤上绽出一道血痕。 “冯兮和,你居然敢打我!”赵如媛暴喝道。 冯兮和淡淡地看过去,说道:“赵姑娘,冯国公府没有通敌,也没有叛国,我只是提醒你说话注意些。而且,你自己都说了你现在是个女奴,既然如此,一个女奴,我又有什么打不得的呢。” “还有啊……赵姑娘你的姿色不错。”说着,冯兮和的目光扫视了一番赵如媛曼妙的身躯,又瞥了瞥守在外面,一双眼睛色眯眯的狱卒,感慨道:“天牢重地,哪是你这种身份说进就进的。” “我可不相信你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啧啧,赵姑娘,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名门之后,想不到,你为了对付我这么个小喽啰,竟是这般不自爱。赵夫人在九泉之下要是知道,该是多么心寒。” 似是被她说中心事,赵如媛恼羞成怒。 她不住地抑制着心中的火焰,继而,眼皮一抬,又是得意道:“那又如何,你现在的处境,比我还不如,只要可以尽情折磨你,我付出一点代价,又算得了什么。” 说罢,赵如媛转过头,给狱卒抛了个媚眼,他们即是抬了一个大锅过来,在地上堆起柴垛,生火。 大锅被架在柴垛之上,添满了油。 不多时,油锅开始冒出丝丝热气,沸腾起来。 赵如媛在油锅边走了一圈,随意地舀起一勺热油,“冯兮和,还有一笔账,我要跟你算清楚。” “当初,我父亲本来就想要将我嫁到裕王府,是你抢走了裕王爷,夺走了我裕王妃的位置,若不是你,如今被裕王爷捧在手心的人,就会是我。” “不过现在好了,只要让你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加上你这身份,裕王爷肯定看都不想看你一眼。我会陪在他身边,凭着我的魅力,他一定会慢慢地把心放到我身上。” 她相信,既然顾时引可以那般宠爱冯兮和,对她也定是会捧在手心里。 无论他再怎么铁石心肠,都会被她化为绕指柔。 冯兮和的面色僵了僵,她不会怀疑顾时引的心意,并未将赵如媛的话放在心上。 只是,这个时候,她一听到顾时引的名字,手不自觉地滑过小腹,心中泛起一片苦涩。 赵如媛见状,误以为冯兮和被她的话伤到,气焰更是嚣张。 “你们几个,光在外面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她给我扔油锅里去!”赵如媛狠狠地说道,反正她以后会是新任裕王妃,想怎么样都行。 牢房外的几个狱卒互看了几眼后,目光灼灼地盯着赵如媛的身子,最后,齐刷刷地放亮眼睛,朝冯兮和走过去。 冯兮和甚是厌恶地蹙眉,厉声道:“出去,不许碰我!” 狱卒们愣了一下,竟是不由自主地站住,随后,对上赵如媛饱含柔情的目光,又是鼓足勇气。 这时,被关押在不远处牢房中的冯君逸听到了动静,忙地扶着铁栅栏,叫唤道:“你们要对我姐姐做什么,放开她!” 他一边喊,一边用脚踹着牢门,后来,又传出清脆的撞击声。 “真吵!”赵如媛揉了揉耳朵,随即,她的眼睛一亮,转头对其中一名狱卒说道:“你不是最喜童男子吗?那冯小少爷可当真是个画儿似的人,估计他迟早会落在别人手里,倒不如先便宜你了。” “反正他也是个罪人,玩死了也没事。” 那名狱卒一听,简直是热血沸腾,转身就往冯君逸的牢房跑去。 “君逸!”冯兮和的心中一惊,蓦地拾起地上的铁鞭,朝他的脊背抽去。 那名狱卒后背吃疼,回过头来,如同凶神恶煞一般瞪着她。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只能先对付你了!”他一步步地朝她走过来。 冯兮和咬着牙,面对着眼前的赵如媛和几名狱卒,倒退了数步。 热锅里的油已是在沸腾不止,眼见着几个庞大的黑影笼罩在她身前,冯兮和咬了咬牙,神思急转。 “住手,谁准许你们滥用私刑的?”一道凛冽的呵斥声响荡在阴冷的天牢中,令得狱卒和赵如媛都打了个寒颤,他们回眸一看,见是夏海晏过来,在夏海晏的身边,站着的是华国的皇长孙宇文灏。 夏海晏走近一看,见冯兮和较先前所见,已消瘦了一些,面色也不太好,心中忽地一疼。 一双冷眸犹疑地看了看赵如媛后,他紧盯着跪伏在地的狱卒,质问道:“本官再问你们一遍,是谁让你们滥用私刑的!” 几名狱卒面面相觑,最终达成一致,齐齐用手指了赵如媛,“左侍郎大人,都是这个女人,她过来勾引我们,强迫我们,我们才会犯糊涂的。” 赵如媛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们怎么可以……” 她的话还未说完,宇文灏已是上前,截断了,他对夏海晏不悦地说道:“夏大人,虽然兮和跟君逸都在天牢里,但这不代表,本宫可以任由你们的人对他们下毒手。” 夏海晏俯视了一眼赵如媛,眉宇间显然有了些恼色,“赵姑娘,你是戴罪之身,非但不思悔改,反而擅闯天牢,这便是罪加一等。本官判你个斩首示众如何?” 赵如媛一下子就慌了,连忙摇着头。 “且慢。”冯兮和出言,正色道:“夏大人,你先别急着处置赵姑娘,请先容许我走出牢房,去探望君逸。” 夏海晏微愣。 宇文灏将冯兮和细瞧了一遍,关切地问道:“堂妹,你没事吧?” 冯兮和摇摇头,在夏海晏默许后,她跑到牢房门口,焦急地往冯君逸的牢房跑去。 “先去看看君逸。” 他刚才那么激动,都不知道有没有事。 到了冯君逸的牢房外,冯兮和的脚步一停,宇文灏的面色骤变。 只见冯君逸刚刚为了出去,不惜用头撞牢门,撞的头破血流,此时,他正跌坐在地上,白皙的脸蛋上全是血渍和泥巴。 冯兮和心里一紧,宇文灏气不打一处来,他立马俯下身子,查看冯君逸的伤势。 他叹息着,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系挂于冯君逸的腰间。 “君逸,这是皇爷爷最看重的一块绝世美玉。” 冯兮和诧异地转眸看他,“殿下,你早就知道我和君逸的身份了。” 宇文灏微一颔首,“在本宫前来宁国之前,皇爷爷就得知四皇叔潜入宁国,并且孕有子女。本宫听父王说,从小,四皇叔就是众多皇子中最有才华的一个,但他性格孤僻,不爱说话,经常将自己关在房中,不知在研究些什么。” “有时候,他也会为了抢一点东西,就跟兄弟姐妹动起手来。” “皇爷爷一直担心他会出事,可他后来出家了,皇爷爷就没再多心,想不到,如今,皇爷爷当年的担忧成了真。” “听说了君逸的才华后,皇爷爷就想让本宫将你们接回华国,并且特意让本宫捎了天山的冰玉过来,待见到君逸后,给他带上。” 说着,他转过视线,认真地说道:“堂妹,其实,皇爷爷是为四皇叔感到惋惜,他不仅没有讨厌你们,反而还很期待见到你们。” “宁国容不下你们,本宫完全可以带你们回去。” 冯兮和听后,心中寻思着,他们如今的尴尬身份,就算到了华国去,对宇文皇族亦是一个拖累。 须臾,她凝眸望过去,细道:“皇长孙殿下的心意,我和君逸心领了,我今日找你过来,是想请你带我们离开宁国,但只是捎上一程。” 宇文灏的眸色暗了暗,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知再如何劝说,都是徒劳,便同意了她的恳求。 待一切都平定后,再让他们回去相见也好。 转眼间,就到了华国使团回程的日子,这亦是顾时引返京的时日,不知是何原因,顾时引返京的日子,往前提了很多天。 旭日高升,宇文灏坐于华盖马车内,后面,除了骑马的侍卫和大臣之外,还有另外几辆华丽的马车。 顾锦沅率着文武百官在城门口送别华国使团,也是在迎接顾时引归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九章 王爷要见她 金陵城,城门前。 冯兮和蒙了一方轻纱,怀中抱了一座玉像,跟冯君逸躲在其中一辆马车里,怯怯地透过缝隙往外看去,还没见到顾时引的踪迹。 她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能碰上他。 很不巧,不多时,顾时引已是率军来到了城门口,跟华国使团的车队碰了个正着。 顾时引身穿一件黑红相间的滚金边衣袍,坐于一辆宝珠流光的马车中,微风拂过,吹起车帷的一角,露出傲慢的面容,眉宇间隐着一丝急切。 宇文灏见状,大大方方地掀开他那辆华盖马车前的流苏,冲顾时引寒暄道:“裕王爷,告辞了,待来日,我们再相会。” 顾时引微微点头,骨节匀称的手挑开车帷,他的视线在使团的众多马车之间游走,似是在怀疑什么。 冯兮和紧张地屏住呼吸,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他会发现。 冯君逸呆愣愣地看着她,又低头,一直凝视着与她有同样面容的玉像。 宇文灏见顾时引半晌未动,仿佛很好奇地问道:“裕王爷可是想留本宫,与本宫再切磋一番棋艺,亦或者是武艺?” “皇长孙你慢走。”顾时引缓缓收回神思,垂眸看着掌心,唇边油然浮起一抹笑意。 他的掌心拖着一盆冰灯玉露,叶片肥厚,莹润饱满,形状却不是莲花,而是被养成一只小兔子的模样。 冯兮和曾经说过,喜欢养着冰灯玉露,因此,他在邳州时,见到有花匠养出这种形状奇特的冰灯玉露后,就挑了一盆自认为最满意的回来。 顾时引放下车帷,让华国使臣的车队先驶出城外,再率军跟着顾锦沅一同回朝。 顾锦沅的嘴唇翕动,面色沉重,却是什么也不能说。 此番前去邳州,毒宗受损惨重,一时之间,元气大伤。昌德帝会亲自在皇宫门口迎接顾时引。 顾时引关心另外一件事,多年来,毒宗一直都想打冯兮和的主意,若是其除去,冯兮和便没有担忧。 只是,顾时引的心中隐有不安,早在回京的路上,他就听说了先前的那场宫变,宇文晋的身份已经广为人知。 虽说他吩咐过裕王府的侍卫,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不能让冯兮和踏出王府一步,可是,不知会不会有风声传入冯兮和的耳中。 顾时引的车驾往城中驶去,华国使臣的车队在往城外驶去,与其相背而行,卷起满地的尘埃。 冯君逸见冯兮和仍是恋恋不忘地回头,“姐姐,不必看了,裕王爷已经走远了。” 千允在旁看着,心中同样难受,自从宇文灏跟夏海晏偷偷将冯兮和从天牢里带出来之后,宇文灏也派人将千允接了过来。 千允不住地惋惜,为什么非要将一队有情人拆散,何况,冯兮和都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如玉般的手指抚过玉像,冯兮和用力地将玉像抱紧,回眸看了一眼这座古老的城池,眸中不由得浮现一层水雾。 或许,她再也回不来了。 如今,她会带着孩子,以及对顾时引的思念,去往日月山。 在金陵城中的一家茶楼里,周新颜亦是失魂落魄的,目光呆滞地看着城门的方向。 “小姐,皇长孙殿下已经回去,我们也回去吧。”福儿悉心劝道。 周新颜愣了一瞬,才默然收回目光。 可她坐在窗边,仍是不愿离去。 当初,华国使团入京时,她就如这般,也是远远地看着,如今,宇文灏临走的时候,也没有跟她多说一句告别的话语,好似他们从来就是陌生人。 福儿见她如此伤心,不禁劝道:“小姐,你看皇长孙殿下也没有从我朝选妃,说不定,在他心中还是有你的。” 周新颜听罢,未说什么,她微微垂下螓首,眸中透着淡淡的失落。 * 顾时引入宫觐见完昌德帝,接受朝臣的祝贺之后,迅速地回到了裕王府内。 “兮和!”他唤了一声,到了王府门口,他即是兴高采烈地带着冰灯玉露,走进去。 然而,他寻遍了所有角落,都没有见到冯兮和的踪影。 顾时引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眸色渐渐地沉下。 “王妃呢?”他驻足,向一名护卫问道:“本王不是让你们留意,在这段时间内,不能让她出府,也不能让任何人动她吗?” 护卫微诧,怯生生地抬起眼皮,“王爷,你不是又给了王妃一张休书,要赶她出门吗?” 冯兮和都不是裕王妃,被顾时引赶出去了,他们为什么还要护她? 更何况,她还是宇文晋的骨血,留着她,岂不是在给王爷找麻烦么? 顾时引微拢眉心,不解道:“本王什么时候给过她休书?” 他怎么可能会给她休书。 护卫傻眼了,便一五一十地说来,“在太子回朝的庆典前,王妃娘娘曾经拿出一封按了你手印的休书出来,说是你在临走之前给她的。” 顾时引的脑子“轰隆隆”的响,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带着她一同游秦淮河的雨夜。 他的心中一惊,恍然大悟,难怪那天,他感觉她有些不对劲,怕是她早已知道宇文晋的身份,做好了离开他的准备。 “她现在在哪?”顾时引迫切地询问。 “天牢。” 顾时引的面容一僵,心道,以她如今的身份,要是没有庇佑,沦落到天牢里,不知会遭遇什么,他实在不敢想象。 他心急如焚,即是迈步府门口走去。 护卫执着地拦在他的身前,“王爷,你不能去啊,那个女人就是祸水,她如今自己走掉,最好不过了。” “滚!”顾时引怒喝一声,护卫吓得赶紧侧身让开。 顾时引翻身上马,直奔天牢的方向而去,在一眨眼的功夫间,护卫就见不到人影。 在屋檐上守着的顾准也赶紧跟上,叫唤着,“王爷,你等等我!” 天牢的守卫看到顾时引怒气冲冲地前来,不知发生了何事。 他们齐齐跪下,忙是殷勤地问道:“王爷可有什么事,需要属下尽力?” 顾准上前,泠然问道:“裕王妃在哪?王爷要见她。” 守卫们互相看了几眼,甚是奇怪地说:“天牢里,哪有什么裕王妃?” “就是冯大小姐啊,你们这群废物。”顾准拧着双眉。 顾时引没再跟他们多扯废话,沉着脸,步履不停。 守卫们不敢阻拦,纷纷侧身让出一条道,其中一名狱卒忙跟上去,负责帮他开牢门。 在原本关押冯兮和的牢房之外,顾时引就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女子背着他,躺在潮湿的秸秆上。 在女子的身边,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 是他来晚了么?顾时引倒抽了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俯身将女子的身子徐徐翻过。 “兮和,本王回来了……”他喃喃念道。 “裕王爷……”赵如媛睁开眼睛,艰难地望过去,当见到顾时引的面容后,她心中一喜,情不自禁道:“王爷,我就知道你的心里是有我的,只要没了冯兮和,我就会是你的王妃。” 而顾时引在看清她的容颜后,立马将手收回。 跟进来的几名守卫,胆战心惊地低下了头。 “怎么是你?”顾时引的眼眸中有火光蹿出,浑身散发着肃杀的气息,让赵如媛打了个寒颤。 顾时引寻思着赵如媛所说的话,看着地上的刑具,顿觉不妙。 “兮和呢,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赵如媛自觉将冯兮和忽略掉,紧紧抓住顾时引的衣角。 “王爷,你快带我出去,我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本王问你,兮和去了哪?”顾时引一把扼住她的咽喉,宛如九幽冥府的罗刹,完全没有她想像中的柔情,伴随着身体上的疼痛,赵如媛一下就清醒过来。 对啊,冯兮和呢?赵如媛回想着,只记得她想要对冯兮和生不如死,结果,夏海晏跟宇文灏赶来后,说要严惩她,让她在此处先待着。 她被上了一遍刑,晕死过去,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时,夏海晏的身影悄然出现在牢房门口。 “裕王爷不必追问赵姑娘了,人是我放走的。”夏海晏的眸光淡然一片,平和地说道:“他们姐弟若是留在宁国,对他们自己来说,也会是一种折磨。” “所以,我放走了他们,让他们到另外一个地方生活。” 夏海晏的心情十分沉重,按照本来的打算,冯兮和是想伪造成被宇文晋劫走,投奔宇文晋的样子。 可是,那样一来,她就真的成为人人眼中,喊打喊骂的妖女。 这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闻言,顾时引微愣,继而,他喑哑着嗓子说道:“夏海晏,你是觉得本王会抛弃她?” 夏海晏摇头,认真地对上他的眸子,“不是我不相信王爷,而且她不愿拖累王爷,要不然,她又怎么会舍弃裕王府的庇佑,甘愿被打入天牢?” 顾时引长叹了口气,眸色渐趋深邃。 冯兮和的性子他清楚,若她真的是跟冯君逸找个地方安然度日,他倒会由着他们去。可是,冯兮和更有可能是只身犯险,去找宇文晋和玉夫人。 他心道,兮和,你太糊涂了。 接而,他疾步走出,命令道:“顾准,传令下去,让临近金陵城的几个州郡封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章 日照圣女 随后,顾时引又吩咐道:“此事不易张扬,见到人了,不能泄露她的身份,也不要把她带回来。告诉本王,由本王过去。” “是。”顾准忙不迭地应下,心中却发愁,金陵城外的官道通往十数座城池。 莫名其妙地告知郡守封城,又悄悄地在茫茫人海中寻人,这跟大海捞针没区别。 顾时引回头,对夏海晏微一点头,“夏大人,本王感谢你为兮和着想。” 夏海晏的唇边浮起一抹苦笑。 顾时引走出天牢,垂眸看着满是泥泞的地面,想起在城门口,所见到的华国使团的车队,不由又向一名狱卒问道:“华国的皇长孙殿下是否来见过冯大小姐?” 守卫们想了想,齐齐点头。 顾时引的眸色微黯,很有可能,冯兮和就在华国使团的马车内。 “顾准,你同时也让人快马加鞭,去追上华国使团的车队,将他们截下。” 顾准的心抖了抖,只觉顾时引是下了狠心,非要找到冯兮和不可。 他真想说一句,王爷,只要她不愿意见你,你这样是绝对找不到她的。 但是,为了不忍心说出这残酷的事实,他选择了闭嘴,伴着顾时引走远。 在顾时引走后,夏海晏悄然叹了声气,慢慢地往回走,步伐沉重。 他知道,身为朝廷命官,承认冯兮和是他被放走的,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回到刑部,夏珩已是万分恼怒地坐在公堂上,一见到他人,即是厉声喝道:“孽子,擅自放走朝廷钦犯,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明白。”夏海晏低下了头。 “你这是要气死老夫啊!”夏珩不由气结,而后,他无奈地看着他,叹息道:“这样吧,此事,陛下尚不知道,老夫让人多做一些准备。” “然后,你随老夫去面圣,记住,一定要说是那妖女早就跟宇文晋串通好,逃出去的。” 反正顾锦城就是宇文晋让人劫持的,冯兮和与冯君逸也是宇文晋的亲生骨肉,这么说,也不会有纰漏。 夏海晏拧了眉心,沉默半晌,即是郑重道:“父亲,抱歉,儿子只能辜负你的心意了。” “而且,虽说他们是宇文晋的骨血,但是,他们也是其中的受害者,没有任何过错,不应该被无端牵连。” “我记得上次,德妃娘娘,三皇子殿下,还有容都督他们逼宫,冯大小姐跟冯小少爷也是救驾有功,让他们平白受冤,也不公平。” 夏珩差点没有被气死过去,他瞪大了眼睛,说道:“有什么不公平的,他们身为宇文晋的子女,这本身就是罪过,怪只怪他们没有投好胎。” 就算冯兮和跟冯君逸救驾有功,可不能因此抹去他们的出身。 “父亲,若是陛下责罚,罢免我的官职,我也没有怨言。”须臾,夏海晏执着地对上夏珩的目光,“我愿意接受陛下和父亲的处罚。” 当着夏珩的面,他伸手,慢慢地解开身上藏青色的官袍,将其整齐地叠放到案几上。 夏珩“嚯”的一下起身,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孽子,你给老夫到堂外去跪着!” 闻言,夏海晏竟也是一声不吭地走到公堂外,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夏珩抄起一条鞭子,怒不可遏地跟着他走出去。 鞭子在空中利落地挥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夏珩卖力地抽打着,“孽子,等到你醒悟的时候,再给老夫起来!” 一时间,夏海晏的后背处惊现数道血痕,鲜血不断汨出。 可他紧咬着牙关,目光坚定。 * 华国使团出了金陵城后,冯兮和暂时先跟宇文灏分道扬镳。 顾时引回金陵城,发现她不见了以后,定然会怀疑到宇文灏的身上,她得暂时避一避。 顾时引已经下令让挨近金陵城十数个城池全都封城,秘密寻人,她便在自己的脸上贴了一块红疤痕,剪下一些碎发,用蛋黄黏在眉毛上。 她又给冯君逸粘上了胡须,将他的头发染白,让千允给他的脸上涂上一些粉末,打扮得像个小老头。 经过乔装打扮之后,在封城的日子里,他们小住了几天,等解禁之后,再出城。就算城门口有人盘查,他们亦是能够勉强过关。 数日之后,冯兮和带着冯君逸在距离日月山最近的丰城落脚,并暗暗跟宇文灏会合。 在客栈里,遥望着连绵起伏,银雪皑皑,金光照顶的雪峰,冯兮和的眸光逐渐变得冰寒无比。 想必,此时此刻,宇文晋跟玉夫人就在日月山之中,他们隐藏了那么多年,这里便如同他们的地盘一般。 她进入日月山,若是没有得到庇护,只怕难以与他们抗衡。 “堂妹,你要的堪舆图,还有人,我都给你带来了。”不多时,宇文灏蓦地出现在她的身后。 冯兮和回眸望去,便见到宇文灏手中拿着一份日月堪舆图。 在他的身边,有一个蒙了面纱,穿着奇异服饰,脚踝上坠有铃铛的女子。 她抱着小瓷罐,在瑟瑟发抖,口中还喃喃念道:“不要……不要伤害圣女……” 冯兮和知道,她口中的圣女是指日照族的圣女,日照族信奉太阳神,崇尚光明,在族中,便建有神女殿,由圣女常驻神女殿,侍奉太阳神。 因此,圣女在日照族中具有极高的地位,被族人们视为太阳神派遣到世间的使者。 每一任圣女在终老之前,会将族中各个年幼的女孩聚集到神女殿,放出神女殿所养的紫琅鸟,紫琅鸟停留在一名女孩的肩膀上,那这名女孩便是下一任圣女。 冯兮和从宇文灏口中得知,眼前这名六神无主的女子叫阿绫。 从小时候开始,阿绫就是这一任圣女身边的侍女。 当宇文晋的真面目暴露在世人面前,而在宁国,容都督逼宫造反失败,他让顾锦城登基的如意算盘落空后,他便决意要占地为王,先将这片日月山划为自己的营地,然后,大肆向宁华两国进攻。 日月山横亘在宁华两国之间,绵延数千里,其间,幽谷深涧数不胜数,更相传,在山中埋藏了金矿。至今,外界的人仍不能清楚日月山的奥秘。 而日照族在日月山有着数千年的历史,对日月山的地形地貌,有着最深刻的了解。 比起直接踏平日照,宇文晋和玉夫人更希望将日照族族人收为己用。 然而,日照族对当年月照族的事,十分清楚。玉夫人欺骗月照族族人,挑唆月照族与宁国的恩怨,把族人们训练成奸细,往火坑里推的行径,让日照族将她视为月照族的叛徒。 对于宇文晋的做法,日照族更是不敢苟同。 因此,宇文晋一面往日月族中送入自己的人,企图分化族中团结一致的势力,另一方面,又寻找日照族的圣女,想让圣女颁布神谕,让整个日照族归附与他。 可惜,圣女坚决不愿背叛自己的族人,再三拒绝宇文晋的提议,引起了宇文晋的愤怒,便派人追杀。 最终,圣女被杀害在冰河之中。 阿绫眼中的泪水一直在流,她紧紧地抱住怀中的骨灰罐。 像是受惊过度,她时而会发出一声声惊叫。 宇文灏摇头叹道:“四皇叔太残忍,她不过是拒绝了他,他就让人去将圣女分尸,并敲下她的天灵盖,做成木鱼,剥下她的皮,做成皮鼓,剜出她的心和五脏六腑,做成羹汤。” “到最后,她只剩下一副残缺不全的骸骨。我的人赶到时,已经晚了,只救下阿绫。” “阿绫现在也很痛苦,要是回去告诉日照族人圣女被害的消息,族人肯定会想要不计代价地为圣女报仇,可是,他们根本不是宇文晋的对手。” “如果不告诉族人,她的心里又没法忘却亲眼所见到场景,不想让圣女含恨而终。” “况且,圣女失踪的时间一长,族人肯定也会怀疑。” 冯兮和听着,不寒而栗,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心口。 想到前世,云长依也剜了她的心,不知到后来,云长依是如何利用这良药的。 若也是熬成羹汤,不知宇文晋是否有尝一口。 父亲,你亲生女儿的心,味道可还行?冯兮和攥紧了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宇文灏见她如此激动,以为她被自己的话吓到,不禁劝道:“兮和,四皇叔这个人太可怕,他什么都做得出来,我不希望你去犯险。” “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马上让人把阿绫送回去。” 冯兮和回过神来,决然摇头。 她径自抚定心神,走到阿绫面前,微笑着说道:“阿绫姑娘,你想不想为圣女报仇?” 阿绫一怔,身子也不抖了,她好奇地抬眸看向眼前这名陌生而明媚的女子。 良久,阿绫肯定地点了下头。 冯兮和接着握牢了手,对她说道:“那好,你记住,圣女没有死。” “可是,小姐你……”旁边的千允骤然打断冯兮和的话。 千允的视线转移到冯兮和的小腹上,担忧地想着,日照族圣女必须是终生不嫁的处子,冯兮和怀有身孕,若是被发现,那必是死路一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一章 狭路相逢 宇文灏看千允的面色不对劲,不禁询问道:“千允姑娘,怎么了?” 冯兮和暗暗给千允使了个眼色,便说道:“千允跟你一样,担心我而已。” “没错,奴婢是担心小姐。”千允咬了唇,垂下眸子。 冯兮和郑重地看向阿绫,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圣女,你可明白?” “我需要进入到日照族之中,但是,绝不会跟宇文晋一样,伤害到你的族人。” 阿绫犹疑地看着她,似是在思考她的话是真是假。 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度,阿绫想了想,便道:“我暂时先相信你,可如果你像那些恶人一样,我的族人们不会放过你。” “而且,虽说族人们没有见过圣女的真容,可你想要冒充她,如果没有能让他们信服的能力,也很容易露出破绽。” 冯兮和的面上绽放出和煦的笑容,继而,她缓缓道:“阿绫姑娘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 阿绫的眉心一紧,不由好奇道:“你凭什么有这样的信心?” “我先提醒你,如果是在过去,那或许比较好办,然而,现在族内混入不少别有居心的人,他们巴不得找到把柄,更是把圣女当成他们的眼中钉。” “你到了日照族之后,不要觉得站到一个受人敬仰的地位,就没有任何忧虑,在你的背后,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你。” 冯兮和微一点头,平静地笑道:“多谢阿绫姑娘为我考虑的如此周到。” 阿绫见她没有任何的不安,微是错愕,觉得她有一股超乎常人的镇静。 须臾,冯兮和又问:“阿绫姑娘,你们族长是不是中了狐毒,如今还在寻医?” “没错。”阿绫应了一声。 她回忆起来,不久前,族长率人到雪林中打猎时,遇到一只白狐,甚为喜欢,就将其抱回。 可是,没想到,这只白狐竟然是带毒的,自从族长带它回去后,身体就出现了异样。 他的面色发白,身上还会散发出一种类似于狐狸体内才有的恶臭,让人退避三舍。 每次前来的大夫都诊断,认为再这么下去,族长怕是要不行了。 “阿绫姑娘,麻烦你帮忙准备一下,到日照族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你们族长解毒。毕竟,圣女的职责是传达神谕,守护日照。”冯兮和的眸光闪烁,走过去的,交给阿绫一把见血封喉的匕首。 “这把匕首无坚不摧,你是圣女身边的侍女,回去以后,自然也要跟在我的身边,如果我所言有假,你大可以立马杀了我。” 阿绫拿着匕首的手抖了抖,她的眼神一恍,顿觉眼前的女子的确和圣女有几分相似。 只要她能不伤害日照族人,帮自己给圣女报仇,阿绫可以不在乎她是怀着什么目的而来。 良久,阿绫启唇道:“好,我暂且信你一回。” 两人达成默契之后,冯兮和转眸,对千允吩咐道:“阿绫姑娘在冰天雪地里待了那么久,你先带她去换身衣裳,吃点东西。然后,我们收拾收拾就走。” 千允点了头,就带着阿绫到另外一处房间。 冯兮和拿着日月堪舆图,走到外面的挑廊上,仔细研究着日月山的详情。 下面是车水马龙的街市,路的两侧兜售一些鹿茸和羊角,以及冻奶酪。 她低头看了一会,心道,此次前去日照族,不知走出日月山会是什么时候。 她需要圣女的身份,一来是不能让日照族被宇文晋的势力所占据,二来是深入宇文晋的本营,清楚他们的情况。 但是,考虑到她的肚子会一天天变大,她冒充圣女的时间也有限。 宇文灏悄然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问道:“堂妹,你进了日月山,那君逸,还有远在金陵城的君尧怎么办?” 冯兮和到隔壁房间,在窗棂边看了一下,在题字作画的冯君逸,便道:“皇长孙殿下,君逸就暂时先麻烦你照顾。他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也挺好。” “至于大哥,我想我不用担心他的生命安全。” 她将冯君逸带出金陵城,也是为了让他不会受到迫害。 而冯君尧留在金陵城,后果就是会被充军,到前线去。 她的大哥,定然不会愿意逃亡,过着苟且偷生的日子。与其让冯君尧羞愧地过完一生,倒不如随了他的心愿,到战场上去。 宇文灏拢眉道:“本宫会先回华国一趟,向皇爷爷奏明出使宁国的情况,还有四皇叔的事。” “然后,会调兵到日月山脚下。期间,如果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让本宫留下来的人知道。” 见他忧心忡忡的模样,冯兮和又从袖中掏出几枚烟花来,“你不是挺喜欢这种绚丽的烟花么?我若是出事,就会拿它当信号。” 宇文灏的唇边浮现出笑意,“好。” 在两人谈话时,他们的身影被在街市上,一双泛着琉璃色泽的眼睛看到。 顾锦城骑着踏雪马,一袭白衣垂曳而下。 他头戴宽檐帷帽,皂纱下的眼睛在见到两人后,骤然一亮。 跟在他身边的侍卫不由低声问道:“二皇子殿下,怎么了?” 顾锦城摇头,眸中的笑意却是更甚。 “没什么事,那我们就先走吧。夫人还在等你呢。”那名侍卫小心翼翼地劝着:“此处还属于宁国境内,以我们的身份,不宜多做停留。” “嗯。”顾锦城略是颔首,即是打马而去。 冯兮和,我们真的是狭路相逢。顾锦城在心中暗道。 一时间,他的心情澎湃,久久不能平复。 关于冯兮和的身世,他被宇文晋的人救出后,就知晓了。 他早就清楚冯兮和该是在宁国待不下去,派人去寻过她。没想到,她竟然来了日月山,自己送上门来。 他倒要看看,这一回,她还如何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此外,他座下的马现在所踏过的土地,到将来,都会成为帝国的领土。 巍峨的雪峰嵌入湛蓝的天空,流溢出袅袅的颤音,如一条银白的玉龙。 顾锦城回了日月山之后,披了鹤氅,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穿梭。 走过数座吊桥后,他来到一处龙潭洞中,沿着洞穴而下,即是一处庞大而华丽的地下宫殿。 宫殿上铺设着绘了异域图样的波斯地毯,两侧的宫灯呈孔雀开屏状,散发着昏黄的光。 宇文晋和玉夫人坐在一处宫室里,珠帘后,摆了一副棋局。 宇文晋默默地放了几枚棋子,认真地思索着棋路。 而玉夫人坐在软榻上,心不在焉地玩弄着一朵枯萎了的花枝,她似乎特别钟爱濒死的事物。 “玉岚,该你了。”宇文晋见她迟迟未动棋,不由提醒了一声。 玉夫人略略偏头,随意地挑了颗白棋放下去。 “宇文晋,你对那个宝贝女儿的认知,好像还不深,要不,怎么到现在,她都没有帮你解决掉裕王爷。”须臾,玉夫人的娥眉微蹙,“而且,她好像还反过来,要与你对敌。这可真是辜负了你的一番苦心。” 宇文晋则是不以为意,“小孩子么,总是会多走些弯路。她一个劲地以卵击石,等撞得头破血流,就会知难而退了。” “只要她愿意,她还可以是我的女儿,将来的公主。若是不愿,那我也自是不会顾着情面。” 他们正谈论着,忽听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 “母妃……”顾锦城来到宫室里,望着身穿黑色纱裙,面带黑色提花面纱的玉夫人唤道。 他的手里还攥着一束百合花,那是他从集市上带回来的,花瓣上还带了冰霜。 而在听他们谈论着冯兮和时,他即是屏住了呼吸。 “哦,你回来了。”玉夫人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即是说道:“我正好有件事,要交代你,近日,你去一趟日照族,务必要将它拿下。” 顾锦城的心一寒,本来以为,母妃没有死,就是上天给他最好的礼物,会像小时候那般疼他,尽管她欺骗了他这么多年。 可惜,他想错了,母妃每次见他,都是对他说正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他都觉得,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连宇文晋都不如。 “孩儿明白……”过了一会,顾锦城冷声应了下来。 * 是夜,月华洒在茫茫雪地里,黑熊发出阵阵嚎叫。 日照族族人还像前几日一样,守在族长的兽皮帐篷前,为族长祈祷。 他们的心里忐忑不安,想着曾去神女殿向圣女求助,圣女却避之不及。 莫非是圣女和神祇都要抛弃他们了,让他们只能投奔于恶人,成为恶人开疆拓土的工具? 怀揣着这般心思,祈祷完之后,他们又围到了神女殿外,齐齐呼唤。 其实,连着数日,没有动静,他们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把握。 然而,恰在他们想要离去之时,神女殿的大门被赫然打开。 蒙了一方轻纱,身着洁白的曳地长裙,外罩着貂毛披风的圣女从里面走出,眼中波光流转,宛若从云端而来。 他们一个个愣在原地,睁大了眼睛。 冯兮和默然看了一眼族人们,即是示意阿绫带她前去族长的帐篷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二章 你和裕王爷是什么关系 纵使山下正值春夏之交,日月山的顶峰处,仍然是被积雪覆盖,日照族的族人们都穿了厚实的裘衣。 当冯兮和出现的刹那,他们顿觉眼前骤亮,仿若暗夜中,一朵雪莲在层层盛绽,如梦似幻。 一时之间,他们竟然忘记询问她,为什么这么多天不见人影的事了。 而被宇文晋安插在族内的一些人则不能泰然自若了,他们心中不免吃惊,不是听说圣女死无全尸了么,怎么又会突然出现? 不过,他们也没有在场,不能随便下定论,还是要观察一番才好。 冯兮和在阿绫和日照族人的带领下,进入了族长的帐篷。 按照阿绫所言,尚在距离帐篷还有一段距离时,她就闻到了一股强烈的恶臭,就像狐狸身上的骚味一般。 族长膝下的几个儿子已经不由自主地捂住鼻子,而对日照族忠心耿耿的几个长老面容肃穆,没有表露出一丝不适。 冯兮和蹙了下眉,脚步顿了下。 族人们慌了,这圣女莫非又反悔了? 阿绫凑近她的耳畔边,悄声道:“你要是觉得不行,趁早跟我说,别惹出大的麻烦来。” 在她们的四周,也满是探究的眼神。 阿绫的话还没说完,冯兮和的眸光微转,即是抬起步子,毅然让阿绫掀开帐篷的门帘,踱步而入。 方才,她是在注意到底是哪些眼睛比较希望她露出马脚,哪些是真心为族长的身体着想。 帐篷内的榻上,铺设着厚实的虎皮垫,日照族的族长面色苍白地躺在榻上,头发结成一根根细辫子,腰间陪着一把黄金为鞘,象牙为柄的匕首。 他的眼窝深深地凹陷进去,而一双眼睛则是炯炯有神。 自从中了狐毒之后,每到夜晚,除了会发出恶臭之外,他还觉得胸闷,连一口气都提不上来,这种感受,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这晚亦是如此,族长在艰难地喘气。而发出跟狐狸一样的恶臭,就已经让他的颜面失去了大半。 他都得坚持着族长的威严,不管如何,都需要强忍着,不能够满铺打滚。 当看到冯兮和时,他犹疑地转过头来。 冯兮和坐于榻边的矮凳上,不知为何,她觉得此时的族长倒是跟冯敬有几分相像,心中更多了几分亲切。 冯兮和让人抬进来一个可容一人躺下的大钵,拎来一桶热砂之后,便让帐篷内的其他人都先撤出,只留她跟阿绫在里面。 随后,冯兮和取出几枚银针,在族长身体的各处穴位试了试。 还好,族长中的狐毒不是太严重,大抵是宇文晋还想从他身上获得好处,不想直接处置了他。 “阿绫,将我让你备好的沙曼草和绛珠草取来。” 阿绫便照着她的话去将草拿过来,冯兮和将其投入一个钵中,捣成汁液。 日月山遍地都是宝,她倒是挺容易找到需要的几种草药。 在这个时候,她倒是有些心疼起,被她种在冯国公府的那些毒花毒草。 想必,她走了以后,它们都要枯萎在府中。 冯兮和将捣好的汁液倒入一块块纱布上,让阿绫帮忙,敷到族长胳膊,以及脚踝的几处穴位上。 而后,她跟阿绫扶着族长起来,帮着他躺到大钵中。 “诶,你干什么?”阿绫见冯兮和又拿起一把铲子,将滚烫的砂舀到族长身上,像是要将他活埋,便忙是制止。 族长不解地抬头,仿佛在奇怪冯兮和为何用这种方法,亦是在奇怪阿绫怎么会这么对圣女说话。 阿绫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即是改口道:“我怕圣女几日不出神女殿,被闷坏了,一时头疼脑热,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冯兮和朝阿绫投去一个眼神,让阿绫明白,她没犯糊涂。 阿绫看族长也不反对,只好咬牙,眼睁睁地看着族长被埋在一粒粒砂下,只露了个头在外面。 须臾,冯兮和将铲子搁回桶里,转过头,对阿绫说道:“我们可以走了,让族长这样子睡一个晚上,到了明天白天,他身上的气味应该就会减少。” “再用这种方法,继续几日就好。” 阿绫诧异地跟着她走出去,十分质疑,她采用的疗法,到底靠不靠谱。 族人们皆是心惊胆战地在帐篷外候着,他们不管圣女懂不懂毒术什么的,他们只关心圣女能有办法解决他们的烦恼就行。 待冯兮和出来后,他们像众星拱月一般,成群地围聚到她的身边来,眼中含着崇敬,当然,有一些是伪装出来的。 其中,有一名女子孤零零地站在族人身后,她的身上披了件满是补丁的大氅。 大氅下面的一条腿空荡荡的,她只能拄着一根拐杖,挨着帐篷站着。 这便是先前被玉夫人他们掳走,佯装成人质的容嫣。 自打容都督在金陵城逼宫失败后,宇文晋和玉夫人就彻底放弃了她,将她扔到茫茫的雪山里。 那个时候,容嫣差点被野兽吃了,幸好,撞见了日照族的族人,族人见她可怜,就将她带回了族中,给予她衣食。 可是,容嫣从小生活在金陵,又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习惯的了雪山的酷寒,与粗糙的衣食。 何况,她又失去了一条腿,她的心中更是不忿。 看着眼前宛若仙女般的圣女,再对比一下自己的处境,容嫣的眼中一下子就蹿出火苗。 她回眸,嫌恶地看向族长的帐篷,心中祈祷,族长最好被治死了,让圣女跌下神坛,变得与她一样才好。 哪知,她才刚想完,就听得帐篷里忽然有人喊道:“不好了,族长要不行了!” 容嫣一愣,心中大喜。 尚且围聚在冯兮和身边的族人,心中凛然,再看冯兮和时的眼神,已然变了变。 他们的圣女怎么会不仅没有把族长治好,还让族长更加生命垂危? 族长的几个儿子匆忙跑进帐篷内,见到晕倒在钵内,面红耳赤的族人,他们纷纷哭嚎,“父亲,你可不能有事啊。” 你有事了,我们上哪找金矿啊! 阿绫一下子就恼了,愤恨地望着冯兮和,悄声道:“我早就跟你说了,你没有那个能力,就不要随我回来。现在好了,族长出事了,你要如何给族人们一个交代。” “阿绫,你先不要随着他们一起下结论,让我进去先看一眼。”冯兮和拉住了阿绫的衣袖,匆忙踏步进去。 按照毒发的症状来看,她用那种方法完全是没有问题的。 族长已经由人扶回榻上,冯兮和进来,看到族长面上的绯色,怔了怔。 “圣女,抱歉,麻烦你先出去。”族长的一个儿子起身,无比悲伤地说道:“你在神女殿中,闭门不出数日,或许已经是抛弃了日照族,因而,神再也不愿庇护我们。” 话落,其他人看着冯兮和,心中也在猜疑,如今族长出了这事,会不会真是圣女的过错。 冯兮和想往前一步,可族长的儿子已是不让她靠近。 她紧紧地盯着,心中在不断地祈祷。 而这时,族长的眼皮动了动,之后,他不耐烦地拂开儿子们放在他肚皮上的手,当着众人的面,从榻上坐了起来。 众人们慌了神,而族长又当着他们的面,挥动了一下胳膊,顿觉神清气爽。 “有你们这么对待圣女的?”族长貌似不太高兴。 众人忽觉,他们闯入进来,就跟场闹剧一样,立马灰头土脸地出来。 阿绫也觉愧疚,怏怏地低下了头。 “族长,你好生安歇。”冯兮和微微笑道,便想带着阿绫出去。 “圣女请留步。”族长将她叫住。 冯兮和默默地回过身,往回走了几步。 族长的眼睛观望着四周,见已没有人,即是正色道:“你不是圣女,你是谁!” 冯兮和的眸子一凝,阿绫的心一跳,立即开口解释:“族长,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不必跟我解释,我不是要揭穿她,而是担心她的身份败露。”族长冲冯兮和招手,示意她过去,无奈地叹息着:“孩子,如今这日月山,已不是过去那个如世外桃源般的圣洁之地了。你们能走就尽快走吧。” 因为宇文晋的搅局,族内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内耗,在这种内外攻势下,他已是不想再牵连一个无辜的女子进来。 圣女这个位置,甚是危险。 冯兮和垂眸,寻思片刻,她又是说道:“族长,可你不是坚守在此地?” 族长再是叹了一口气,眸光幽远,“因为我身为一族之长,就算日照族已是在魔爪下生活,也仍然要留着,捍卫这片故土。” “而且,听说宁国的裕王爷和当朝太子,不日,便会率大军前来,华国也会派出军队,无论如何,我都要坚持到他们来的时候。” 冯兮和心中一恸,心道,她也会坚持到顾时引前来时。 旋即,她甚是诚恳地说道:“族长,裕王爷是我最爱的人,既然你相信他,那也请选择相信我,我会阻止宇文晋他们继续践踏这片净土。” 因为在乎,所以,她做什么都愿意。 族长倏地一惊,不由问道:“你跟裕王爷是什么关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三章 安胎药 她跟顾时引该算什么关系?想到悄悄让顾时引摁下手印的那份休书,冯兮和的心情便略是复杂。 族长见状,亦是明白她可能有难言之隐,便是低声道:“既然如此,那你先回神女殿去,千万不要泄露你的身份,尤其是在我的几个儿子。” 一想到目光短浅,被宇文晋拉拢的几个儿子,族长心中感到一阵刺痛。 冯兮和回想起,方才所观察到的情形,眸光一转,即是说道:“族长,你无疑是一个仁慈的族长,可是,当族中形势超出你的掌控,不能一概以仁慈之心相待时,必须当断则断。” “也因为这样,在日月山外,宁国和华国的宫廷中,从来不乏血腥与杀戮。” 也因为这样,她才想要有朝一日,能够远离这些恩怨。 族长两眼望着帐篷顶部,沉思良久,继而,他长叹一口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但愿日月山真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族长,你好生调养。”冯兮和微微点头,面色平静地带着阿绫回去。 冯兮和在族人们殷切地拥护下,回到了神女殿。 神女殿由洁白的大理石砌成,与山巅的白雪融为一色,四周石柱林立,纹有珍禽异花装饰。 “嘎吱”一声,殿门徐徐敞开,清冷的月辉下,殿中的神像俯视着苍生,庄严而肃穆。 在神像的肩膀上,传闻中的紫琅鸟在欢快地吟唱。 当冯兮和踏上石阶时,紫琅鸟竟是扑簌着翅膀,飞出,在她的肩膀上落定,乖巧地由着她抚摸,鸟爪子如玉一般,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泽。 族人们的心中又多了数分敬重,只觉连紫琅鸟都如此主动地来到圣女的身边,他们的神定然没有放弃日照族。 而一瘸一拐走来的容嫣,以及族长的几个儿子心中都大为不满,仍是在怀疑眼前这圣女是真是假。 洁白的裙摆逶迤曳地,冯兮和一步步走入殿中。 忽然间,身后的人群传来一阵喧嚣,听到声音后,冯兮和好奇地回过头去,便见到不少族人们在簇拥着两个坐在马背上的人过来。 冯兮和甚是错愕,只见那是一女一少,女的是千允,在千允身边的马匹上,坐着一个狐裘包裹着身躯的冯君逸。 听那些冯君逸议论起来,冯兮和才明白,原来白日里的时候,一名族人在林中遇到一只凶猛的野兽,幸得冯君逸赶到,一箭射杀了野兽。 而后,冯君逸被视为勇士一般,被族人们迎了回来,由于千允是与冯君逸一道的,也因此跟着他一起过来。 冯君逸的眼神澄净,偶尔从冯兮和身上掠过,像是在表示,你不带着我一起,我就自己来找你。 冯兮和无奈地看了他几眼,便看着族人们生起篝火,宰牛杀羊,热情地感谢这位来自远方的勇士。 随后,冯君逸和千允被族人们拉到篝火边,围着篝火跳舞。 待喧嚣散去,冯君逸和千允主动前去向族长请求,要守护神女殿,族长看出他们的异样,但没有说穿,并对外则宣称,是他主动让他们去守卫神女殿的。 看着得意洋洋,站在自己面前的冯君逸和千允,冯兮和叮嘱道:“你们小心些。” 千允含着泪上前,小声道:“小姐,你如今有了身孕,奴婢还是守在你身边比较放心,有什么事也可以有个照应。” 冯兮和点了下头,目光越过他们,瞭望着层峦下,弯弯曲曲,泛着银光的一条冰河。 那便是传说中,日照月照两族的界河忘川,亦是多年前,她对顾时引许下的诺言的地方。 脑海中浮现出一袭灼灼的红衣,冯兮和呆站了许久,拢在披风下的手抚过小腹。 千允见到她的神情,顿觉哀伤。 阿绫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劝着,雪山上颇为寒凉,让她先进殿中。 神女殿的地面上,亦是由大理石凿出七瓣莲花的图样。 冯兮和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与面前的神像祈祷。 一来,祈祷顾时引无恙。 二来,希望腹中的胎儿能够顺利诞下,无病无痛。 三来,若是神明真的可以显灵,望能够还日月山一片净土。 天空中的乌云渐渐团聚,遮盖了月华,将神女殿笼罩在阴暗中。 后半夜,当千允悄悄出去,将一碗药渣倒在一处雪沟后,又按原路返回。 千允一回去,雪中赫然多了几个拐杖印子,容嫣慢慢地将自己挪过去,想要看千允鬼鬼祟祟地都倒了些什么。 她认得冯君逸,觉得千允也看起来甚为眼熟,想来,那个圣女也可能是有问题的。 容嫣俯下身子,看着黑乎乎的药渣,又皱了眉头。 她不懂药,便掏出一张纱布,包好一部分,准备带回去,给族长的儿子,让他们找人辨认。 盯着神女殿的人不止一个。 等容嫣走后,顾锦城的身影出现在雪沟中,他捻了一点药渣到指尖,凑到鼻下细嗅。 紫苏、砂仁……他的眉头一拧。 这分明是保胎药。 他盯了冯兮和许久,知道冯兮和来到日照族,可是,没想到,冯兮和都有身孕了,还敢来冒充圣女。 若是容嫣拿药渣给族长的儿子一验,冯兮和怀孕的事一暴露,那绝对没有好下场。 不过……顾锦城随后又想到,她怀的是顾时引的孩子,她居然这么想保住他的孩子! 他的眸光中透出一股狠戾,人已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神女殿的门口,在他开门的刹那,殿内的烛火全都熄灭。 神女殿中的侍女们都慌了神,却在一道劲风下,一个接一个地晕了下去。 冯兮和还未去偏殿歇下,她回过头,看到在黑色斗篷下露出的熟悉面容后,略是诧异。 “冯兮和,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我们之间的纠葛还真是深。”顾锦城狞笑着,朝她走近,他的身后有淡淡的清雪白光闪烁在浓墨的夜色之中。 这时,冯君逸从殿外奔进来,拔剑指向顾锦城,“不准靠近我姐姐!” 顾锦城轻蔑地看了冯君逸一眼,掌心即是迅速地凝聚了罡风。 “君逸,你先出去。”冯兮和担心顾锦城会伤到冯君逸,忙是上前制止,她低头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冯君逸警惕地一步步退出,但是,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殿内。 冯兮和看着顾锦城,不屑道:“二皇子殿下,若是被日照族族人发现你深夜潜入神女殿,只怕要激起群愤了。” 顾锦城不以为意,“要是被他们发现,你这个圣女也是假冒的,你觉得他们会先讨伐我,还是讨伐你?” “更何况……”他的视线瞄到冯兮和的小腹上,冯兮和似是觉察到什么,眸光骤寒,下意识地拢紧披风,遮掩住小腹。 顾锦城感慨道:“不过,你也不要担心,只要你同意嫁给我,我可以保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 “宇文晋是你的父亲,将来,我们一家人可以一同坐拥整个帝国。” 他的眼神中毫不掩饰他的想法,过去,他如履薄冰,对自己内心的感情总是加以克制。 可是,如今,自己的母亲都那么对他,他再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冯兮和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她愣了愣,而后,唇边浮现出一抹讥笑。 “顾锦城,你想多了,我不可能让孩子认别人做父亲,更不可能认贼作父。” “而且,我只有一个夫君,我也很讨厌你,请你打消这个念头吧。” 顾锦城的眉间隐了疑云,“可是,裕皇叔不是给了你休书?我也真是没想到,他都休了你,你竟然还要留着他的孩子。” 冯兮和听罢,垂目道:“不管有没休书,在我的心中,他都是我唯一的夫君。” 顷刻之间,顾锦城恼怒地上前,冷冷地说:“等我将你带回去,看你还没有这种能耐说出这种话。” 他的目光如毒蛇般盯着她,威胁道:“还有,要是你和孩子落在我的手里,你说,裕皇叔他会不会束手就擒呢?” 如果顾时引知道,心爱的女人,在自己身边承欢,那滋味一定不好受。 几乎想都没想,冯兮和已是倒退数步,抬起眸子,决然道:“要是我们不幸落到你手中,我会第一时间自尽,不会给他造成任何的拖累。” “王爷若是得知死讯,想必,定会不顾一切地要为我和孩子报仇,到时候,宁国数百万大军,一鼓作气,势如破竹,就算踏平整座日月山,也要取下你,还有父亲的首级。” 顾锦城的脚步一停,眸色微黯,他相信,冯兮和会说到做到。 冯兮和觑见他的神色,复又笑道:“对了,我要提醒你一声,宇文晋一直想挑拨宁国和华国的关系,可正是借着他这个契机,多年来,纠纷不断的两国已经结成了同盟。” “两国的大军都在路上,过不了多久,就会到达日月山,与其想着我这枚取之无用的棋子,麻烦你回去和宇文晋好好想一想,如何应对这数百万大军。” “我可是听说,王爷当初在邳州,率军灭掉毒宗时,毒宗毫无招架之力呢。” 顾锦城被她触怒,眸中瞬间迸出寒意。 “冯兮和,我等着你来求我!” 说罢,他即是走出神女殿,迈入雪地中。 他已然决定,容嫣和族长儿子无论要做什么,他都由着他们去。 侍卫匆匆跟上他步伐,问道:“二皇子殿下,你不会是想要回夫人那里去吧?” “当然不是。”顾锦城随手打落一颗松树上的冰挂,冷笑道:“我不但要拿下日照族,还要娶他们的圣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四章 圣女不贞 容嫣抱着用纱布包裹着的药渣,一瘸一拐地来到了族长其中一个儿子白音的帐篷里。 见四下无人,她便是悄悄地掀起厚实的兽皮帘布进去。 白音正假仁假义地照顾完族长,带了一身骚味回到帐篷里,准备洗漱一番,没想到回头就见到了容嫣。 白音努力地眨了眨眼睛,盯着容嫣看了好久,才想起来,这是那个被族人半路捡回来的女人。 “你来干什么?”他不耐烦地问道,对于容嫣,完全没有任何好感。 满屋子都是臭烘烘的狐狸骚味,容嫣拧了眉头,眸中划过嫌恶,“二公子,我知道你讨厌圣女,所以,打从圣女再次出现后,我就一直在背地里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说罢,白音的面色倒是缓和了不少,他的确是十分反感这个圣女,本来以为,她早已经命丧黄泉,没想到,居然又回来了,还可以替族长解狐毒。 那个糟老头,都还没有把金矿的位置告诉他呢,怎么可以康复! “那你都观察到了什么?”须臾,白音抬了下眼皮。 容嫣立马将怀中抱着的药渣递了过去,解释道:“二公子,晚上的时候,族内不是来了一个少年和一个女子,后来,族长又让他们去守护神女殿了么。” “我就一直在神女殿后面盯着,居然看到那个女的偷偷地溜出去,把一碗药渣倒入雪沟里去。” “什么药?”白音一听,当即来了兴趣,邀请容嫣在自己对面坐下。 难不成圣女被追杀,伤的太严重,需要敷药? 容嫣神秘兮兮地把紧攥着的药渣推到白音的面前,说道:“我过来,就是打算把她的药交给二公子的,我还是知道一些事,也准备都告诉二公子,只是希望二公子你也能给我一些保障,毕竟我是一个孤苦无依,腿脚不便的女子。” 白音朗然笑道:“这是当然,待除掉圣女,从老头子那里得知金矿的下落,让他一命呜呼后,我就是族长,整个日照都会被纳入到四皇子的羽翼下。” “我们可以住到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去,到时候,我会让你留在我的身边,享受荣华富贵。” 容嫣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心道,她早就受够此地寒冷艰苦的条件了。可以住到宫殿,那她又可以享受到她还是都督府大小姐时的待遇,不,比那待遇还要好。 于是,她一股脑地全兜了出来,“今晚,来的那个少年,我认得,那是宁国金陵城,冯国公府的小少爷,他忽然间来了日月山,又恰好去守卫神女殿,不是很奇怪么?” “还有那个女的,我也有印象,但是,记不起来是谁了。” 对于金陵城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容嫣尚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父亲容都督参与谋反,都督府满门被抄。 白音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听说已经死无全尸的圣女突然出现,同时,族中又来了两个陌生人,哪有这么巧的事。 除非,这个圣女就是不对劲。 他看了一眼摊在桌面上,已凝结成一团的药渣,忙让族里的巫医过来鉴别。 得知那是安胎药之后,白音和容嫣皆是错愕。 “你回去后,不许告诉任何人,我今晚让你来的事。”良久,白音对巫医吩咐。 容嫣简直不能抑制住心中的狂喜,她问道:“二公子,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戳穿她?” “我若是直接去戳穿,难免会让人怀疑是我的刻意安排。”白音摇摇头,眸子里透出一抹狠光,“可要是她自己暴露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容嫣不太明白,又仔细地询问,白音又道:“族中每月都会有绣娘给圣女送一套霓裳,每到祭礼时,她便会穿上。” “我去安排一下,让人在这个月的霓裳上熏了麝香,再送到神女殿去。” “还是二公子想的周到。”容嫣连连称叹,要是圣女穿熏了麝香的霓裳,在祭礼时,当众流产,不就暴露了自己不贞不洁的事实么? 圣女不贞,族人们定然会对她处以火焚之刑,让她受尽痛楚而死。 容嫣拍手叫好,她早就对那圣女看不顺眼了,一想到圣女不仅会失去孩子,还要跌下神坛,饱受折磨,她的心里就特别痛快。 更重要的是,她帮了白音后,就能够住宫殿了。 * 天亮了以后,冯兮和起身,在阿绫的指导下,熟悉圣女日常所需要做的事,了解关于日照族的事。 同时,她不忘去关照族长的身体。 慢慢的,她也就更是容易地融入这个分布在雪山深处的民族。 这日,阿绫提醒她,已到了每月一度的祭礼,族人们都在神女殿前等着她。 冯兮和已经了解了祭礼的仪式,倒是没有多大的担忧。 在神女殿侍奉的几名侍女恭敬地捧了一套崭新的霓裳过来。 侍女们将霓裳展开,考虑到雪山的寒冷,霓裳采用了厚实的面料,在前襟,有一圈从狐狸胸脯上取下的绒毛,边沿处饰以小小的东珠。 裙边上绣有朵朵雪莲,华美非常,连千允看了都啧啧称叹。 冯兮和便由侍女们为她穿上霓裳,再是一步步走出殿外,对神坛前的族人施以笑容。 只不过,她看到在众多族人身后,还有两名贵客。 冯兮和的眸色凝了凝,那便是一袭白衣翩翩的顾锦城,以及玉夫人,也就是当年的息妃。 她心道,总算是见到这个女人了,以往,玉夫人在她脑海中,就是一个概念而已。 玉夫人坐在一乘玉辇香车中,她仍然戴着黑色提花面纱,穿了一袭黑色的雀毛裘氅衣,一双丹凤眼美的惊人,让人不由迫切地想看到面纱下的绝世容颜。 阿绫看到玉夫人,以及站在香车边的顾锦城,惊悚地拉了拉冯兮和,小声说道:“他们两个也属于我所说的恶人,你小心些。” “我知道。”冯兮和微一点头,随后,在阿绫的陪同下,走到神坛前,率着众多族人向太阳神祈祷。 紫琅鸟从神女殿中飞出,在半空中一圈又一圈地盘旋,吟唱着欢快的曲调。 人群中的白音和缩在角落里的容嫣,目光时常停留在冯兮和身上,他们已经急切地想要看到,群情激奋,火烧圣女的那一幕了。 顾锦城察觉到他们的异常,知他们必定是做了什么,但是,他仍旧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玉夫人心不在焉地往族人中觑了几眼后,目光转到顾锦城身上,见顾锦城看冯兮和时的眼神,她心中即是了然。 有他们两个在旁边,族人们祈祷时,都是心惊胆战的。 所幸,祭礼还是顺利完成了。 然而,在祭礼结束的刹那,悦耳的鸟鸣倏地变成刺耳的声音,在空中飞旋的紫琅鸟凄厉地惨叫一声后,直直坠落,摔得鲜血淋漓。 族人们心中惶恐,齐齐盯着紫琅鸟的尸首。 白音和容嫣的唇边擒了一丝冷笑。 “这会不会是不详的预兆?”族人们开始交头接耳。 “可是,我们没有哪里触怒神灵啊。” 说话的时候,冯兮和的面色一变,捂住肚子,甚为痛苦地跌倒在地上。 千允和阿绫一惊,忙不迭地过去搀扶。 “圣女怎么了?”族人们更慌了。 当见到在冯兮和的身下,缓缓地流淌出一滩殷红的血迹后,白音站起身来,走过去,一字一句地质问道:“不知圣女可否告知我们,这不详的预兆是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才触怒到神灵的?” 冯兮和的面色苍白,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 她盯着白音,唇瓣翕动,却是不语。 白音见状,更是步步紧逼。 “圣女,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在背地里做了何种,愧对日照族和神灵的事?” 冯兮和拽住裙子,低下头来,看着地面上的血迹,泪光泛滥。 族人们不禁关切道:“这得赶紧让巫医来为圣女看看,究竟是何故?” 容嫣见冯兮和不说话,忍不住从角落里出来,厉声说道:“你们都没看出来吗?她这分明是小产了啊!” 小产?族人们的心神一凛,不可置信地望向冯兮和。 他们的圣女竟然有了身孕? 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神坛前,一下子就乱成一团。 冯兮和抬起头来,甚为无助地看着白音和容嫣,颤着声音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白音的眸光闪了闪,容嫣冷笑道:“圣女啊,你没看到么,是你自己不贞,不知跟哪个野男人有了孩子,触犯了神灵,不是我们针对你。” 闻言,族人们之间,更是炸开了锅,几个听命于白音的族人高声大喊:“圣女有愧于神灵的嘱托,辜负了我们的信任,我们应该烧死她!” “对,烧死她!”一些人随声附和,匆忙去准备柴垛。 很快的,柴垛就被准备好,燃起了熊熊烈火。 烈火的温度,驱散了周遭的寒意。 顾锦城默然地看着,在见到地上的血迹后,心中有过一瞬间的不忍。 可那是顾时引的孩子,他也不想留着。 顾锦城想起那天晚上对冯兮和说的话,心道,冯兮和,眼下,你只有来求我,让我娶你,才能避过这一劫。 至于孩子么,他们将来还是会有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五章 送你上路 柴垛上的火越燃越烈,吞吐着火舌。 族人们的怒火高涨,纷纷呐喊着,要将圣女烧死。 冯兮和未曾理会过顾锦城的眼神。 白音走到她身边,微微俯身,轻声说道:“圣女,你今日所穿的霓裳上,香味是不是很浓郁呢?” 他的头再低下去一些,只觉得霓裳上面的香氛闻着尤为舒适。 冯兮和似是惶恐地抬头,颤着声音道:“你都在用来熏霓裳的香料里添了什么?” 白音笑道:“就是一点送你上路的东西罢了,怪只怪你自己,你要是早点颁布神谕,让族人们归顺四皇子,不就没那么多事了么?” “你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二哥,你跟这个不贞的女人说什么废话,我们赶快把她烧死,也算是对神灵的一个交代!”族长另外几个儿子已经迫不及待了。 白音挑了挑眉,即是侧身,让族人们来把冯兮和扔到柴垛上去。 容嫣一勾唇,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冯兮和,想要看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圣女的下场。 这时,冯君逸持剑跑过来,挡在冯兮和身前。 “你们不可以烧死她!”一张小脸上满是蕴色。 白音看着他,就跟看一个笑话一般,“这位勇士,圣女犯了大忌,触犯神灵,理当受惩。” “我念你年纪小,又救了我们族人的份上,暂且不与你计较,可你若是一意孤行,就休怪我们为平息神怒,对你也不客气了。” “圣女她没有犯忌!”冯君逸决然道。 容嫣听罢,不由嗤笑出声,“怎么没有犯忌?我们这么多人都看到她小产了,你总不能说是神经赐予她的孩子吧?” 在一群人争执时,族长的身影缓缓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你们在闹什么?好好的祭礼都成了什么样子!”几日下来,族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身上的异味也是淡不可闻。 他的眉头禁皱,拂开将冯兮和围住的众族人,关切地询问道:“圣女,有我在,你有什么委屈,尽可以说出。” “那些对你不敬的人,会得到惩治。” 冯兮和水眸含泪,细细说道:“族长,二公子认为我不贞,可我在侍奉了神灵那么多年,岂会犯忌。” 白音的面色一变,拧了眉头指着地面上的血迹和紫琅鸟的尸首,指责道:“你若是没犯忌,那怎么会小产?” 冯兮和转眸望去,毫不畏怯地对上白音那种像要吃人的目光。 “仅凭一滩血迹,怎么就能确定这是小产的迹象!” “而且,紫琅鸟之死,亦是存在很多可能。” “二公子这么急着让族人将我烧死,是想掩饰什么吗?” 话落,白音的脸色一黑。 顾锦城的眸色渐沉,他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冯兮和在千允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对族长说道:“请先让我去将霓裳换下,事情便自然能够明了。” 族长微一颔首,冯兮和即是入殿更衣。 不多时,神女殿的大门再次被打开,冯兮和默默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阿绫捧着被换下的霓裳过来,将它翻了个面。 只见霓裳的夹层已被拆开,露出密密麻麻的细针。 穿着它,不被扎成刺猬才怪。 “族长请看,没想到,居然有人会用如此阴损的招数想要害的圣女身败名裂!” 冯君逸的眼神像利刃一般,倏地射向白音和宋嫣,“二公子,方才,就是你和这位姑娘一口咬定圣女是小产,莫非这阴招就是你们出的?” 白音的面色已是十分难看,他用鼻子细嗅,试图想从霓裳散发出的香气中捕捉到一丝属于麝香的味道。 他记得,只让人在熏霓裳用的香料中加了麝香,并没有在夹层里加针啊。 “是方才那种迹象,实在太像小产了,怨不得我们误会!”白音忙解释道,他又指了容嫣说:“还有,是这个女人先说她小产的。” “我……”容嫣的脸色煞白,心急如焚。 冯君逸冷冷地说道:“可二公子刚才连巫医都不请,也不给圣女辩解的机会,就想把她烧死。” “况且,圣女的霓裳不是人人都能碰的,这个女人又是如何对霓裳动的手脚?” “我可不可以认为,二公子你跟她串通起来,阴害圣女!” “你又没证据!”白音暴喝一声,所有的族人都安静了下来。 须臾,冯兮和缓缓行至冯君逸面前,婉言道:“这位勇士,谢谢你愿出来,证实我的清白。可是,我既然是一族的圣女,凡事就需要对得起神灵。” “二公子他们没有证据,指明我小产没关系,而我没有证据,就不能随意揣测他与容姑娘勾结。” 族人们闻言,想到刚才的所做所为,心中对她不由多了几分愧疚。 过了一会,族长的目光渐趋幽深,他勃然喝道:“去二公子和容姑娘的帐篷搜!二公子不承认,我就不信搜不出证据来!” 说罢,数名族人已是纷纷行动,去了白音和容嫣的帐篷,白音想阻止都来不及。 “父亲!”白音不满地喊了一声。 “你闭嘴!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若不是我及时赶来,就要出大乱子,让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得逞了!”族长的目光紧锁着白音。 白音心虚地低下头来,其他几个儿子,还有顾锦城和玉夫人皆是一愣,显然是明白族长是暗指他们心怀不轨。 不多时,前去搜查的一些族人跑回来,几个人捂住鼻子,抱着几件臭味熏天的大氅过来,一件上面满是补丁,一件则是油亮的黑貂皮制成。 “族长,除了这两件都有狐狸臭味的大氅,我们没有在二公子和容姑娘的帐篷里发现其他异样的东西。” 白音的心中忐忑不安,那天晚上,他从族长的帐篷里回来,把这件大氅脱下,就搁置到一个角落里。 而后,他去了几趟顾锦城那里,没怎么回来,就忘记把它扔掉。 容嫣的心跳一下子加快,虽然那天晚上,她从白音帐篷里沾了一身狐狸臭味回来,嫌弃那件破衣服,可是,她没几件避寒的衣物,便舍不得扔。 而她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能动手洗衣,索性就晾到一边,想等它的味道自己散去。 白音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容嫣,暗示道,都怪你! 族长将大氅甩到白音身上,怒不可遏,“你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白音闻着臭烘烘的大氅,神思急转,随后,他决定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说清真相,表示只是想揭穿圣女有孕,总比刻意诬陷,让圣女身败名裂的说法来的合适。 “父亲,是这样的,那天晚上,容姑娘拿了一包药渣来找我,说是新过来,侍奉圣女的那位姑娘偷偷地去雪沟倒药渣。” “我心里紧张,怕圣女害了什么病,就让巫医来查验,发现是安胎药后,就觉得圣女太糊涂,犯了大忌,然后,我才会想让人在霓裳上面熏了麝香,当众揭穿圣女怀孕的真相。” “除此之外,我断没有在霓裳的夹层里加针。” 不管如何,圣女有孕的事应该假不了。 哪知他此话说完后,冯兮和疑惑道:“我从没服过安胎药,二公子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白音倏地抬起眼皮子,看冯兮和十分镇静,心里好奇,她是如何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冯兮和叹了声气,甚是哀婉道:“我不过是不肯颁布神谕,让日照族人归顺那位宇文皇子,怎知二公子对我的怨恨会如此之深。” “可日照族本就是如世外桃源般的净土,怎么可以说出卖就出卖呢。” 话音一落,族人们立即沸腾了,他们的二公子竟然要将整个日照族卖给宇文晋,而他们的圣女誓死不从。 难怪白音今日会对圣女咄咄相逼。 过了一会儿,有几个族人走出来,着容嫣,犹疑地回忆道:“族长,前几天的一个晚上,我们收拾柴火回来,貌似的确看到容姑娘鬼鬼祟祟地去了神女殿后面的雪沟。” “还有,一个穿黑色斗篷的男子也去了雪沟,然后,他又闯入神女殿,恐吓圣女。” 说着,他们指了顾锦城,“那个男子的侧脸跟这位公子倒是有几分相似。” 顾锦城的眸色一凝,白音和容嫣的身子抖了抖。 冯兮和的眼中已是浮起些许碎芒,“他们说的没有错,那天晚上,这位公子确实闯入过神女殿,对我威逼利诱。但是,我为了不引起诸位的恐慌,就没有说出此事。” “想不到,威胁恐吓不成,这位公子就给了容姑娘安胎药的药渣,他们居然勾结起来,想诬陷我不贞,毁了我,将整个日照族拱手相让!” “你胡说!”白音的眉头紧皱,他顿时觉得,自己低估了对手。 眼前的女子,根本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她从一开始,就将一切都算计在内了。 所以,这个女子绝对不是日照族的圣女。 “你不是圣女!”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喊出来了。 然而,大部分族人们已经不相信他说的话了,跟他交好的兄弟,以及听命于他的族人,在这个节骨眼,都不敢跳出来说话。 冯兮和悲痛地叹息,“二公子,你又说胡话了,日照族好歹是你的母族,你非要看到它消亡,跟当年的月照族一样,才高兴吗?” 族长的面上覆上了一层薄霜,他抚住胸口,一下一下地喘着气。 “啊——” 一声惨叫,让众人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 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族长已是迅速地从族中一名勇士的腰间,拔出一把银光闪闪的佩刀,捅入了白音的心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六章 她只能是本王的女人 鲜血当即从白音的胸口喷射而出,白音的唇角流淌出血液,紧紧地盯着族长。 “父亲,我是你的亲生儿子,你竟然会杀我?”白音用尽最后的力气,质问族长。 族长的眼角有一颗老泪落下,他哽咽着,一字一句说道:“我不需要奴颜婢膝的儿子。” “劝过你很多回,可是,你都不听,甚至还对你的父亲我下毒。” “若是让你再留着,怕是会让整个日照族蒙羞,让族人们受你的拖累,成为卑奴贱婢!” 说罢,他的手下一用力,决然地将佩刀抽出。 佩刀上沾满了殷红的血迹,血珠顺着刀尖滚落到白雪地里,状若红梅。 只听族长敛了容色,厉声喝道:“要是谁还敢恣意与外人勾结,陷日照族于不义,我必会亲手血刃之!” 白音看了几眼冯兮和,最后又看了下族长,总算是明白,这一切,不过都是他们串通好的。 今日,他就如同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他的唇角漾出惨然的笑意,睁大双眼,倒在身后的雪地上,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听着清脆的鸟鸣死去。 族长另外几个儿子的身躯在不住地颤抖着,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他们没想到,平日里和蔼可嘉的父亲,居然会亲手杀了他们的二哥。 族人们纷纷被族长的决心震撼到,宣誓着,表示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不愿意落入外人手中,为奴为婢。 他们的声音很响亮,似要震动着整座山峰,丝毫不顾忌在场的玉夫人和顾锦城。 冯兮和的目光转移到顾锦城的身上,手里紧攥着血囊。 在宁国丰城的时候,她就注意到顾锦城了,只不过,她没有表现出出来,也没有跟他掩饰她会来冒充圣女,让顾锦城误以为,她所做的一切都落入他的眼中。 按着他的性子,一定会抓住她的把柄,在背地里紧盯着她。 族长下定决心,要铲除族内的叛徒后,她就刻意让千允去倒了碗药渣到雪沟,引得容嫣与顾锦城跟踪前来,才有了今日的这一出戏。 而且,在这场变故之后,顾锦城再想证明她不是真的圣女,恐怕也没有人信了。 顾锦城的眉心微拢,正要迈步过去,却听玉夫人轻飘飘地说道:“走吧,愚蠢的日照族族人,将来是要为今日的宣誓付出血的代价。” 玉夫人多留意了一下冯兮和后,便转过头去。 顾锦城微点了下头,再看向冯兮和时,他的眸光骤然变得狠戾。 冯兮和,如果你觉得仅仅靠着一个日照族,就能与我相抗衡,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顾锦城想着,倏地回过头,翻身骑上一匹踏雪马,准备离去。 然而,一柄锐利无比,用来切割羚羊角的匕首“刷”的一下,直直朝玉夫人的玉辇香车而来,擦过她的云鬓,吓得正魂游九天外的玉夫人赶紧回了神。 顾锦城匆忙策马到车前,挥袖将匕首拂落在地。 当他看清楚投出匕首的人后,不由恼怒道:“圣女,你是疯了吗?竟然想要杀我母妃!” “我秉承神灵的指示,杀陷日照族的仇人,天经地义!”冯兮和的眼角泛出一点点的笑意,她温柔地说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只是想提醒玉夫人。” 提醒她?玉夫人闻言,不解地看过去,她跟这个小丫头片子,可没有任何交集。 “玉夫人,麻烦你以后管好自己的儿子,别让他再像一只丧家之犬一样,没事就到我们门前吠几声,让我们耳根子都不能清净!” 玉夫人的眸色一沉,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这个明媚如朝霞的女子。 随即,她想到顾时引用不了多少时日就会率军来到日月山,而冯兮和的腹中怕是真的有孩子了。 日月山不受宁国和华国管辖,待风头过去后,顾时引或许可以找个名目,让冯兮和换个名义回到他身边,就像当年她姐姐玉心一样,昌德帝为了迎她玉心入宫为后,特意让罗国公认了玉心当女儿。 那样一来,顾时引又能够与冯兮和在一起。 想到这里,玉夫人的心头一阵刺痛,凭什么她的人生支离破碎,却要看着别人一家能够幸福地过下去。 她见不得! 而且,冯兮和是顾时引的软肋,要是能将冯兮和控制住,对付顾时引也就容易许多,这也是宇文晋一直想让冯兮和回他身边的原因。 “锦城!”须臾,玉夫人轻轻地唤了一声。 顾锦城一愣,完全没想到她会如此温柔地叫他的名字。 玉夫人接着说道道:“你不是想要娶她么,我同意。” 顾锦城又是一怔,母妃竟然为了他着想,同意他娶冯兮和? 他欣喜若狂,当即回道:“孩儿这就回去准备聘礼,不日,不管圣女愿不愿意,聘礼都会往神女殿送来。” 冯兮和听得到他们的对话,心中纳闷道,这母子俩是有病么? 她都没点头,他们做决定有什么用。 阿绫听到,也甚为惊悚,虽说冯兮和不是真的圣女,但顾锦城强娶,恐怕也是会激起族人的怒火吧。 随即,冯兮和拾起温婉的笑意,走过去,用只有他们几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顾锦城,你听清楚了,我如果怕了,跟父亲举械投降,回到他身边便是。” “反正他也明确表示过,我乖乖回去的话,将来会是帝国最尊贵的公主,就算江山易主,我也能够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可是,嫁给你算怎么回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又不是父亲所出,没个名正言顺的名义,将来要是倒台,我岂不是得跟着你遭殃……” “你说够了!”玉夫人见到顾锦城一变再变的脸色,倏地打断冯兮和的话。 玉夫人难得有耐心去宽慰顾锦城,她说道:“锦城,我既是已经同意你娶这个女人,你放心地去准备就好,不用听她胡扯。” “孩儿知道。”顾锦城略略颔首,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神色。 可冯兮和的话的确戳中了他心中的痛点,在宁国的时候,他是昌德帝亲生的皇子,尚且有夺嫡的资格。 而到了宇文晋这边,他就缺了底牌。 虽然宇文晋跟他承诺过会赐予他一片锦绣山河,可在他心里,到底是不信的。 冯兮和回过身,阿绫跑来问道:“圣女,你都跟他们说了什么?” 冯兮和摇摇头,看着皎洁的山峰,以及河谷中绽放出的几株雪莲,笑道:“就是一些胡扯的话。” 这日之后,如顾锦城所说,他果真往神女殿送来了诸多聘礼。 只不过,还没送上台阶,就被愤怒的族人丢出去。 即便如此,他还是扬言,要迎娶日照圣女。 消息传遍了整座日月山,也传到了顾时引的耳中。 此时,顾时引率军,已经在距离日月山数百里外的途中,安营扎寨。 当顾准将此事告知他的时候,顾时引差点将手中的羊毫笔折断。 几天前,他得知日照族的圣女已经被宇文晋派去的杀手杀死了,现在的圣女就是冯兮和。 “顾准!”顾时引怒喝了一声,顾准抖了三抖之后,身影落在了他的身边。 顾时引沉眸问道:“二侄儿这几日还在给王妃送聘礼?” “听说是这样的。”顾准迷蒙地点点头,又觉得所用的称呼不对,便疑惑道:“可冯大小姐拿了休书,不就不是你的王妃了么?” 他心道,而今,冯兮和跟顾时引没有关系,就算接受了顾锦城的聘礼,那也没有错啊。 而对上顾时引眼中那冰冷寒蛰的幽芒后,顾准立即噤声。 “没有休书!”顾时引果断地说道:“她只能是本王的女人,你现在马上给本王先去日月山一趟,在她身边守着!” 顾准摸摸脑袋,问:“王爷,你是怕她意志不坚定,不愿守节,还没等你赶到,就嫁给二皇子殿下了?” 顾时引转眸,眸中寒意更甚。 “本王是担心她为了不嫁给顾锦城,会一头撞到柱子上。” 他心道,这个女人敢趁他不清醒的时候,让他在休书上摁下手指印,又翩然离去,选择一个人去面对宇文晋他们,实在不能原谅。 等他再见到她之后,一定要撕了那份休书,然后,狠狠地惩罚她! 嗯,就这么决定了。 顾准的心颤了颤,灰不溜秋地听了吩咐,驾驭轻功,赶去日月山神女峰神女殿。 在顾准离开后,顾时引垂下视线,看着长案上的日月山地图,拢眉,推测着宇文晋的几处据点。 营帐中的烛火摇曳,不多时,一名士卒前来禀道:“王爷,有一位姑娘擅闯军营,扬言要见你。” 顾时引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淡淡道:“擅闯军营的,轰出去就是,不需要禀明本王。” “可是,那位姑娘自称姓钱,非要过来还钱。”士卒十分迷惘,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嫌钱太多,要来还钱的人。 姓钱?顾时引蓦然抬头,“让她进来。” 钱绯绯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在长案前站定,只是,她瞧见里面的其他士卒后,目光闪烁,像是在犹豫什么。 顾时引觑见她的神色,便屏退左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七章 王爷,你忍一忍 钱绯绯穿了身荆钗布裙,背着个包袱,风尘仆仆地赶来,白净的脸上沾了些许污泥,她随意地动手抹了抹。 顾时引好奇地打量着她,问道:“钱大小姐要来还什么钱?” 钱绯绯想了想,便道:“兮和之前把缕斋卖了,然后,在东盛钱庄里放了一笔钱,我是去找她还钱的。” 顾时引当即明白了,她是想找个理由,随他们一同去日月山找冯兮和。 随后,见钱绯绯的眼睛又往四处转了转,像是在寻什么人,顾时引垂眸道:“你寻过来的目的,还是想见太子吧?” “可惜,陛下近来病重,太子就只能半路返回去,入宫侍疾,代理国事,所以,此次,他没能与本王一道前去征战。” 听罢,钱绯绯悻悻然,低下了头。 顾时引说道:“你要是后悔了,本王大可派人送你回金陵。” “不了。”钱绯绯摇摇头,她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千里过来寻他,却没能见到,可能他们真的没缘分吧。 * 随着宁国大军的到来,华国的军队没过多久,也来到了日月山脚。 面对两国大军的夹击,日照族的誓死抵抗,宇文晋暂时选择按兵不动。 他表露了想要握手言和的意愿,派出使臣前去邀请日照族族长,八大长老以及圣女过来,商议签订条约的事。 同时,在战火拉开之前,他也邀了顾时引,宇文灏,还有两国的将领来他所打造的宫殿里和谈。 神女殿中,冯兮和一早就接到了族长的消息。 她在殿中做完最后的祈祷之后,便拾掇一番,准备带阿绫出去。 然而,冯兮和才刚走没几步,便看到神女殿的一根柱子顶端,好像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冯兮和的心中一惊,忙想大喊出声,却见那个身影已经飞跃而下,落地后,在她面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王妃娘娘,是我啊。”顾准拉下面巾。 “顾准?”冯兮和顿时被吓到。 阿绫更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个猥琐的男子是谁。 可是,她听他称冯兮和为王妃,心中有所疑虑,莫非冯兮和的确是大有来历? 顾准的眼珠子转了转,想起进来前,在殿门口看到的诸多聘礼,便焦急地问:“王妃娘娘,你不会真的要嫁给二皇子殿下吧?” 冯兮和不满地回道:“是啊,我不仅要嫁给顾锦城,还会跟顾锦城白头到老,你回去就这么跟你们王爷说。” 顾准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要是这么回去复命,王爷不把他杀了才怪。 而后,冯兮和的视线扫视了一番四周,见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这边后,便淡淡道:“还有,我已经不是裕王妃了,请顾大人以后不必如此称呼我。” 顾准一时苦恼,心道,他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惜,王爷不让改口。 “神女殿不欢迎男子,顾大人没什么要紧的事的话,就请回去,不然,就是亵渎神灵。”须臾,冯兮和又是提醒。 顾准的眉头一拧,大吐口水,“王妃娘娘,当时,你不辞而别,王爷下令封锁了挨着金陵城的十数座城池,还是没有找到你后,他消沉了好多天,你都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冯兮和已是冷冷地打断他,说道:“现在不是好了么,等这次从日月山回去,裕王府应该就可以准备迎娶新王妃的事了。” 迎娶新王妃?顾准心中暗道,他也想要一个温柔又贤惠的新王妃,哪跟眼前这个一样,如此凶悍。 只是…… “王妃娘娘,自从你走了以后,朝中有很多大臣都把女儿送了过来。” “几乎每天晚上,王爷回房之后,床上都有人了。” 冯兮和一听,略有所动。 “然后呢?”她忐忑地问道。 顾准眨了眨眼睛,说道:“王爷不耐烦,就下了命令,敢随意爬床的,女的乱棍打死,男的送去龙阳馆。” “看在王爷为你守身如玉的份上,你就让我守在你身边吧。” 冯兮和这才抚定心神,随后,她看着顾准诚挚的眼神,蹙眉道:“你留下,可以,但是,除了君逸之外,神女殿从不留男子,要么,你就等着被族人们乱棍打死,要么,你就……” “要么怎样?”顾准急切地问,只要能完成王爷的交代,留在冯兮和身边,他还是可以忍一忍的。 冯兮和笑眯眯地转头,指了指阿绫。 “阿绫,你帮他拿一套跟你一样的衣裙,还有假发过来。” 阿绫点了点头,拽住顾准的衣袖,将他拖了进去。 半个时辰后,顾准扭扭捏捏地被推出来,他的脸上涂满了脂粉,一头微卷的棕褐色长发披散在身后,色彩斑斓的长裙拖地。 阿绫后来又取了一方紫色面纱,给他蒙上。 冯兮和看过去,摸了摸下巴,不由啧啧称叹,“除了太高太壮,其它方面倒是挺像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顾准的脸黑了大半,心中怨怼着,王爷,我为了你,连色相都牺牲了,你以后千万要好好补偿我。 “你发什么呆,该随着圣女去宇文皇子的宫殿了!”过了一会,阿绫敲了一下顾准的脑袋。 顾准吃疼,立马跟上,到了日照族特制的鹿车边。 日照族的这种鹿车,车厢部分跟宁国的马车没什么不同,由月华锦包裹着,车内铺设了软垫,摆了熏香。 而牵引马车的牲畜由马变成了梅花鹿。 看到一身女装的顾准走过来,伏在地上睡觉的梅花鹿,眼睛一下子瞪的比铜铃还大。 没过多久,族长和八大长老所坐的鹿车,也来到了神女殿前,冯君逸坐在族长的鹿车中,跟他们一道前去。 冯兮和就坐在鹿车里,拉下窗子,一边看着自己穿梭过白茫茫的松林和高低起伏的雪原,一边欣赏着顾准的仪态。 宇文晋在日月山中,建了不止一处的宫殿。 这次邀请他们前来和谈的宫殿,隐藏在一处雪川之中。 冯兮和他们由在雪川入口等待的婢女引进去,到这里一看,冯兮和顿时觉得较之宁国的皇宫,宇文晋的宫殿更要富丽堂皇,极尽奢靡。 宫殿如同琼楼玉宇一般,旁边有两处冰瀑,冰瀑下方盛开着一朵朵格桑花。 宫殿中的地面由金砖铺就,熏笼里蒸腾着热气,婢女们所着的衣物都由上佳的丝缎制成。 冯兮和走着,刚到正殿的门口时,却见到笑的如三月里春风一般的顾锦城在朝她走来。 顾锦城在她面前站定,语声温雅,“请圣女随我一同入席,我会在和谈之前,宣布我们的婚事。” 冯兮和未做理会,想继续行走,在顾锦城身边的侍卫已是伸臂阻拦了她的去路。 顾锦城继而又道:“请圣女三思,若是我们的婚事能成,对我们跟日照族的和谈会更为有利。” 冯兮和的唇瓣翕动,欲要开口。 “咔擦——” 只听那名拦路的侍卫惨叫一声,手臂已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顾准折断,脱臼了。 “不好意思,习惯了。”顾准甩了甩手,努力伪装出女子的声音。 随后,他朝顾锦城笑道:“二皇子,你再挡在我们面前,我怕等会又克制不住。” 顾锦城看着这个五大三粗,行为举止分外怪异的侍女,不免疑惑。 冯兮和微笑着让阿绫把顾准拉开,朝顾锦城福了福,“二皇子殿下,之前,日照族的态度就已经很明确了,是不会卖族求荣的。” 说罢,她即是再也没有管他,带着阿绫和顾准两人进去。 由于圣女身份的特殊性,冯兮和并没有直接在大殿中入座,而是在大殿左侧的一方帘幔后。 听着外面的婢女通报,她知道宇文灏已经带着华国的将领过来了。 与此同时,她得知,这回,华国的清河长公主随着宇文灏一起过来,据说,清河长公主恋慕顾时引多年,听闻顾时引率军来了日月山,便向华国的皇帝央求了好几天,华国皇帝才准许她也来。 “裕王爷到!” 一声通报完毕,冯兮和的心不由一紧,她悄悄地掀开帘幔的一角,往外探去。 顾时引仍然穿着一袭火红的衣袍,风华无双,一出现,即是自成风景。 他傲慢地掀袍落座,目光在殿内逡巡,似是在寻着什么人。 冯兮和的手指轻颤,赶忙将帘幔放下。 她的眼眸含了朦胧的雾色,心中酸涩难言。 她没有想过,这么快,竟然会再见到他。 只是,她该如何面对他? 顾准偷偷地从帘幔里溜出去,到顾时引的耳畔低语了几声。 顾时引愣了愣,差点把顾准当成前来勾搭的美人给处理了。 而后,他见顾准一直在指着帘幔的方向,便是明白了。 想到日日夜夜浮现在脑海中的女子,顾时引激动之下,险些就要起身过去。 “王爷,如今,王妃娘娘顶着日照族圣女的名义,你若是直接过去,岂不是戳穿了她,引起日照族族人的愤怒么。”顾准奋力地拉着他。 须臾,顾准小声说道:“还有啊,她是宇文晋的女儿,你就这样把她带回来,随同你过来的大将肯定也会有异议。” “王爷,你不如忍一忍,等到没人的时候再去找她,或者,我把她打晕了扛回来。” 顾时引平息着澎湃的心绪,勉强镇静下来。 虽只是隔了一道帘幔,可他竟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远。 席上,清河长公主见到一个粗壮的侍女在对顾时引拉拉扯扯,不免恼怒地问道:“那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生只得一人始终 清河长公主瞪着顾准,搁下去的酒樽里,有酒水飞溅而出,洒到了如云霞般的衣裙上,一张俏脸上满是怒气。 曾经,他来华国宫廷中,在赏雪时,她不过擅自从他身边拿了一杯酒,就被他晾到雪地里,冻成冰渣。 如今重逢,她都还没跟顾时引说上几句话,这个下作的奴婢竟然挨的那么近。 看上去,顾时引对这个丑陋的侍女还不排斥。 这怎么可以! 清河长公主看顾准,很不爽。 尽管听说先前几位嫁给顾时引的王妃连洞房都没入,就香消玉殒了,可她还是在等着,想让父皇把她嫁给顾时引。 顾时引倒好,他娶了冯国公府的小姐后,居然一改前态,对那位冯小姐,宠爱倍加。 她便天天咒着那位冯小姐不得好死,结果,还真出事了,听说冯国公府勾结宇文晋,密谋多年,待事情败露后,宇文晋退回日月山,冯国公府众人逃的逃,散的散。 宁国的陛下和流落在外多年,刚回朝的太子仁慈,没有对冯国公府进行查抄。 可顾时引还是把人给休了。 清河长公主心觉,真是天助她也。 于是,她盛装打扮,软磨硬泡,就是想要过来见顾时引。 她等了几年,顾时引就算是铁石心肠,应该也会被打动吧。 旁边的婢女看见清河长公主脸上的怒气,觑了一眼顾准。 “看她的穿着打扮,应该是日照族神女殿里的侍女吧。” 清河长公主的柳眉倒蹙,“果然是下贱的奴婢,神女殿的侍女不是应该侍奉神灵的么,怎么那么不要脸,去勾引裕王爷。” 说着,她朝此次同行的几位使臣投去一个眼神。 使臣当即会意,见宇文晋和玉夫人都还未露面,端起酒樽,对顾时引笑涔涔道:“裕王爷,既然华国和宁国已结为同盟,那为了更好地增进两国关系,联姻也是一个上佳之策。” “清河长公主殿下,时值大好的年华,容貌端庄,知书达理,裕王府也还未有新的王妃。” “若是王爷没有意见,不如,由微臣奏报我们的陛下,将长公主殿下嫁到宁国,嫁入裕王府,让两国永修同好。” 话音刚落,在座的两国使者,以及诸多将领都表示赞同。 无论怎么看,清河长公主跟顾时引都很般配,联姻若是成了,确实对巩固联盟也有好处。 顾锦城微怔,继而,唇边泛出温润的笑意。 他转眸,看向帘幔的方向,心道,虽然他不希望两国的联盟得到巩固,可让顾时引娶了清河长公主,冯兮和总该死心了吧。 帘幔中,冯兮和的眸光微闪,手指在一寸寸缩紧。 宇文灏的脸色一沉,握着酒樽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瞥了下顾时引一点点黯淡下来的眸光,对那位使臣低声喝道:“此事不能再提。” 清河长公主听到后,眸子里已经没了欣喜。 她两眼泪汪汪地问道:“灏儿,你为什么要阻止?” 接着,她继续朝使臣投去求助的眼神。 使臣自以为了解宇文灏的顾虑,他心中想到,皇长孙殿下应该是考虑到那位堂妹冯兮和的感受,所以,才加以阻止。 可是,冯兮和是宇文晋的亲生女儿,顾时引也没办法跟她在一起。 何况,她如今下落不明,总不能让顾时引一直等着她。 想着,使臣又是由衷地建议道:“裕王爷,微臣都是真心为了两国着想,希望我们的一片赤诚之心,能够得到你的回应。” “是啊,王爷,金大人的提议不错,你不妨考虑考虑,如此一来,可以更好地让两国结为一心。”在顾时引身边的几位使臣和几位将领都纷纷劝道。 顾锦城甚为满意地听着,等一下,他也要宣布跟冯兮和的婚事了。 冯兮和的手牢牢地攥紧,忐忑地等着顾时引的回答。 虽然,她觉得胸口难受的要透不过起来,可一想到,她既然已经离开了顾时引,就没有立场去要求他不娶别人。 而且,让两国联姻,确实可以带来诸多的利益,不是么? 顾时引的脸色暗沉的厉害,听着身边各种劝说的话语,他皱了下眉头。 良久,他的齿缝中缓缓吐出几个字,“本王不打算娶新王妃,清河长公主还是另寻良人吧。” 华国使臣愣了愣,略有些尴尬。 清河长公主的小脸煞白,她没有想到,在如此有利的局势下,顾时引竟然当众给她难堪。 “裕王爷!”清河长公主鼓足勇气,当着众人的面,站起来,徐徐走到顾时引的席前。 她为顾时引斟了一杯酒,亲自递过去,温声暖语道:“裕王爷,我知道,金大人突然提出此事,太过唐突,让你措手不及。” “我也是差点没反应过来。但是,此事不急,不妨,我们都回去再想一想,过一段时间,再做决定可以吗?” 清河长公主的一双美眸中盈满了一池秋水,再过段时间又怎么样,几年都等下来了,她不在乎再等几天。 她不信,她都如此委曲求全了,顾时引还能拒绝她。 然而,她失望了。 顾时引低眸看了眼酒樽,手指轻轻地搁放在酒樽的边缘,将它推了回去。 “抱歉了,长公主,我顾子裕一生只得一人始终,你的美意,我只能辜负了。” 话落,满座寂静。 冯兮和的心一颤,不由自主地透过帘幔的缝隙,往他所在的位置看去。 众人皆是好奇地看着顾时引,想不到,传说中嗜血无情的裕王爷竟会说出这般深情的话来。 不同于以往高高在上的架势,这次,顾时引说的很平和,就仿佛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他的眼眸幽邃,如星空般浩瀚无垠,声音低沉,似醇厚的美酒一般。 清河长公主在他俊美的容颜上,看不出任何情愫,有的只是冷漠和疏离。 她不得不相信,眼前的男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她。 可是,她不甘心啊。 而且,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他直接拒绝,她往后该如何抬得起头来。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滚落,清河长公主哽咽道:“那王爷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心中的那个人是谁?” 顾时引正视着清河长公主,薄唇微启。 众人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顾准的心中充满忧虑,他的眼珠子转了转,接着,不顾形象地抱住顾时引的胳膊,痛哭流涕道:“王爷,求你别说了,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看到顾准能那么随意地在顾时引身上蹭,又想到方才,顾时引把她的酒盏推开,清河长公主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 众人皆是错愕,他们可不认为,让顾时引恋恋不忘的是这个膀粗腰圆的侍女。 顾时引未理会顾准的呐喊,平静地说道:“冯兮和。” 满座哗然一片,他们都没想到,华国和宁国率军来征讨宇文晋,而顾时引偏偏会对宇文晋的女儿情有独钟。 不过,念在冯兮和已经离开顾时引,又下落不明的份上,他们就当顾时引是把这一片深情埋在心底,不好多与他计较。 顾锦城闻言,垂下眼睑,眸光渐趋阴狠。 等他宣布与冯兮和的婚事时,顾时引就该体会到那种,心爱的人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的痛不欲生的感觉。 冯兮和听着,不知不觉中,眼角已浸满泪水。 眼泪一颗颗打落在她洁白的长裙上,她便慌乱地拿起手帕拭泪。 阿绫见状,立马就想到顾准喊冯兮和,一口一个王妃的情形。 她骤然明白,冯兮和就是顾时引口中的那位姑娘。 阿绫不免有些同情她,递了手帕过去。 “啪啪啪——” 这时,殿中响起了清脆的鼓掌声,宇文晋带着满脸的笑意走进来。 一件绣有九龙图样的明黄色衣袍被他穿在身上,明目张胆地表示出他的野心。 虽是有四十来岁的年纪,可他的模样仍是俊朗不凡,足够让众多少女向往。 “想不到,裕王爷对小女的感情如此之深,我这个做父亲都要忍不住落泪!”宇文晋朗声笑道,复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帘幔的方向,“若是小女今日在场,无论如何,我都要促成他们这对有情人。” 玉夫人就跟随在宇文晋的身侧,黑衣黑纱,一双丹凤眼落在顾时引的身上。 她心道,宇文晋的运气还真是好,有那么个能够牵制顾时引的女儿,可以让顾时引放着大好的联姻不要。 顾时引不给清河长公主面子,必会引起华国的反感,想要破坏两国联盟,就会变得容易许多。 宇文晋一来,在座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变,一声不吭地盯着他。 在诡异的气氛中,宇文晋坐到最前方的龙座上。 须臾,顾锦城缓缓起身,笑着说道:“四皇子殿下,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在和谈之前,请容许我宣布一件事。” “我决定,不日,将迎娶日照族圣女,让日照族与我们的关系更为和睦。” 玉夫人欣然点头,她可乐意见到冯兮和成为她的儿媳,永远无法跟心爱之人在一起的情形了。 顾时引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拍案起身,刚要说话,却见宇文晋思忖片刻,回了顾锦城一句,“圣女素来只侍奉神灵,不能嫁与凡人,只怕我与日照族族长都不能同意你的请求。” 玉夫人略有些不解,宇文晋居然不同意让冯兮和嫁给顾锦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九章 这姿势不雅 “四皇子……”顾锦城的面色一白,想要重新再说一遍。 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帘幔后,传来一声阿绫的尖叫,“圣女你怎么了?” 随后,阿绫将帘幔掀开,惶恐地说道:“十分不好意思了,诸位,圣女晕倒了。” 她的眸光转移到顾锦城身上,小心翼翼地说:“看来是神灵得知这位公子要强娶圣女,给了一个警告。” “哦?”宇文晋诧异地看过去,说道:“那赶紧先带圣女到寝殿里诊治。” 阿绫低头,去扶了冯兮和,从帘幔后离开。 顾锦城的喉间一噎,气愤地望着帘幔的方向。 族长拧眉,长叹了一声气,“这位公子,你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请千万不要触怒神灵。” 顾时引一拍案几,差点就想起身过去。 可顾准一直抱着他的胳膊,喃喃道:“王爷,你现在过去,等于是在害她啊。” 他才不相信那个阴险的女人真的会晕倒。 在座的众人愣了愣,宇文晋笑道:“圣女的婚事确实不是我们能够决定,只有神灵才能做主。” “不如这样吧,据说,日月山中有一只三耳灵猫,是神灵指派到凡间的动物。” “大家在我这里多留几日,我们明日举行一场狩猎。”宇文晋转头对顾锦城说道:“若是你能猎的灵猫,那你迎娶圣女一说,就能令我们心服口服。” 顾锦城的面色一沉,看了眼玉夫人,见玉夫人也暗示他应下来,他便只好拱手道:“如此,甚佳。” 他心里却是愤愤不平,他跟宇文晋无亲无故,只不过,念在冯兮和是宇文晋女儿的份上,才告知宇文晋一声,而不是真的向宇文晋提出请求。 冯兮和被带到一处亮堂的寝殿后,就从榻上起来了,取过一件绒毛披风,裹到了身上。 她让阿绫在这守着,自己则悄悄地出去,来到一处马厩边,骑了一匹踏雪马出去,乘着月光,沿着雪坡下去,到了泛着银光的忘川边。 宇文晋的宫殿很庞大,忘川便从其中流经而过,上方是茂密的松林。 当冯兮和在雪地里奔走时,一个黑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从一颗松树后走出。 “圣女?”容嫣看到冯兮和的背影,便想到冯兮和是如何害的她被日照族族人唾弃的。 要不是玉夫人让人把她带回来,只怕她已经被扔去喂狼了。 容嫣心里想着,便重重地在松树上捶了一拳。 而后,她的眼睛盯上了那匹浑身透白的踏雪马。 冯兮和将踏雪马拴到一颗松树上,寻了块巨石,在忘川河畔坐下。 大殿里,他们还在商讨什么样的条约,她不知道。 现在,她心乱如麻,脑海里回荡着的顾时引所说的话。 看着平静的河面,听着冰层下,涌动着的暗流声音,她不由得想到了当年,她们在忘川河边的那一个夜晚。 冯兮和的唇边泛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她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雪山上面的寒风,似乎又见到了曾经的那个少年。 “嘚嘚——” 须臾,她回过神来,忽听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 冯兮和转过头一看,便见到她骑过来的那匹踏雪马瞪大了眼睛,在朝着她走来。 几乎是在她还没有意识过来的时候,踏雪马扬嘶鸣一声,在她面前,扬起前蹄。 冯兮和心中一凛,这蹄子落下去,非把她踏成肉泥不可。 而她想要制服这匹马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冯君逸的身影骤然出现,冯兮和从大殿离开后,他就怕她真的出什么意外,跟了过来。 “姐姐!”冯君逸呼喊着一声,忙奔跑着前来,可是,他距离冯兮和太远,无法及时到她面前。 电光火石之间,冯兮和只觉有一双手揽住她,将她带到一匹马上。 她靠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怯怯地睁开眼睛,心有余悸。 落入眼中的是火红的衣袍,透着熟悉的气息,冯兮和的心微颤,不敢抬头看。 旋即,她别过头,欲要翻身跳下马匹。 顾时引却不给她机会,他将她强势拉扯回来,再让她倒过来,坐在马背上。 “你干什么?”冯兮和见顾时引抽打了一下马背,忙惊呼道:“放开我!” 顾时引不由怒道:“本王早就告诉过你,不可能会放手,你都当成是耳边风了么?” “看来,本王以前对你太客气了,你还没体会到触怒本王的后果!” 说罢马匹奔跑的速度一下子放快,一个劲地往茂密的松林里奔跑着。 “记得抱紧本王!”他命令道,根本不容许她拒绝。 冯兮和还怀着身孕,没办法不顾一切地跳下去,只能抬起双腿,勾住他的腰身,像八爪鱼一样,黏在他的身上,不让自己在剧烈的晃动中,掉下去。 顾时引见状,唇线往上一挑,默默地让马奔跑的速度慢下来。 冯兮和觉得没刚才那么激烈了,才喘了口气。 一低头,她忽然意识过来,自己跟他现在的这个姿势,实在太不雅观。 幸好没有人看到,要不然就要被人误会成他们在做什么有伤风化的事。 冯兮和羞愧地把头埋到顾时引的怀中,粉拳在一下下地捶打着他的胸膛。 “顾子裕,你走,你走啊,我不想见到你!”她嗫嚅道。 顾时引心中刚升腾起一阵失而复得的喜悦,可因这话,他的面色不免一冷。 接而,环住她腰身的手迅速地往上滑动,到了她的脖颈处,直接探入她的衣襟里,撕扯着她的衣裳。 “你又干什么?”冯兮和的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着,“要是有人过来,看到怎么办?” “看到又怎么样,反正你横竖都是得在本王身边,乖乖待着。”顾时引不以为意,继续撕扯着,“休书呢?拿出来!” 冯兮和慌张地打开他的手,眸光微漾,“我没带在身上。” 顾时引的眸色暗沉,紧紧地锁着她,手下的动作依旧不停。 冯兮和打了个哆嗦,忙推攘道:“你不要再扯我衣服了,我冷。” 听罢,顾时引的手一顿,看到清冷的月辉下,她的面纱被吹落。 她眼角有残留的泪痕,他瞬间冷静下来。 他不禁懊恼,责怪自己都忘记了,这还是在寒风呼啸的松林里。 “那本王带你到房间里再慢慢找!” 他已经决定了,不管如何,今晚都要把那份休书搜出来,然后,撕的连碎片都不剩。 嗯,就是这样。 这么想着,顾时引已是调转了马头,往雪坡上奔走,往婢女给他备下的寝殿而去。 尚且留在忘川河边的容嫣揉揉眼睛,心中纳闷道,她刚还看到那匹踏雪马要将圣女踏成肉泥了,怎么刮过一阵风,人就不见了? 不对,好像还冒出了另外一个人影。容嫣迷迷糊糊地想着。 到了寝殿以后,顾时引把马停到外面,将冯兮和打横抱起,往里面走去,宽大的衣袖遮了她大半的身子。 冯兮和把头缩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由着他把她抱进去,然后,听到甩门的声音。 守在门口的侍卫皆是面面相觑,表示没有弄清楚情况。 王爷不久前,刚在大殿上当众表明了对冯大小姐的心意,怎么现在又抱了个女人回来? 要是被清河长公主知道,那还不得哭死。 寝殿内,顾时引将冯兮和丢到榻上,开始肆无忌惮地褪去她的衣裳,不放过衣裳上以及她身上的任何一处地方,似乎是非要找到那份休书不可。 冯兮和的每一次抗拒都是无效,她的青丝已然凌乱地铺撒在玉枕上,双手被他反剪到头顶,眼睁睁地看着身上的衣裳全都被扯下。 只是,顾时引还真没有找到休书,他抬眸,凛冽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你不让本王把休书找到,该不会是真的想嫁给顾锦城吧?” 冯兮和咬着下唇,不语,安静地阖上眼睛。 “你要是真敢嫁给顾锦城,本王绝对不会让他有命去拜堂!”顾时引咬牙启齿地说道,眸中席卷了疾风骤雨。 随后,他缓和了语气,埋首在她耳畔低语道:“但是,兮和,本王相信你跟他没有关系。” “你父亲的过错,不该由你一个人承担。” “本王不希望你颠沛流离,回到本王身边吧,本王会为你遮风挡雨。” 冯兮和的心口一疼,眼眶不禁又湿润了。 可是,她若是有半点心软,那便是陷他于不仁不义。 “休书,我藏起来了,因为不想让你找到。”良久,冯兮和的唇瓣微动,面无表情地说道。 顾时引压着她,眸光一凝,拢了眉心,看着她一张惊艳绝尘的脸,思索了一会。 “你不愿继续当本王的王妃,不拿出休书也没事。” “以后,是要做本王的榻上宠,还是禁脔,你自己选。” 反正休书什么的都只是个形式而已。 “你……”冯兮和恼恨地瞪他,感觉好不容易筑好的防线,在一点点被击溃。 他已经把她逼到角落里,让她没有办法再逃离。 “你还要干什么?”觉察到他不安分的动作,冯兮和又是一慌。 漆黑的眸掠过薄薄的笑意,含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飘过,“你都默认了,那本王自然要带你回忆一下,曾经的那些夜晚。” 在她尚是挣扎不休的时候,顾时引薄唇覆下,贴到她的唇瓣上,长驱、直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章 别伤到孩子 冯兮和一开始尚是在反抗,可睁眼对上顾时引漆黑如子夜寒星的双眸,一下子方寸大乱。 多日来的思念涌上心头,她不由自主地抬手,抱住他的腰身,回应着他的热吻。 顾时引心略是一颤,手即是慢慢往下探去,折磨着她的神经。 冯兮和战栗了一下,复又在他的攻势下,渐渐地沉沦下去。 “不要!”忽然间,她意识到什么,迅速地攥住他的手臂,低叫出声。 顾时引刚将自己的衣裳除去,见她突然拒绝,略是不解。 “嗯?”须臾,温热的气息覆在她的耳朵上,他眯了眼睛,似笑非笑,“你身上哪一寸地方是本王没碰过的,还害怕什么?” 他抬头,看到她的粉颊已是如桃花瓣一样,眸中不由盛满了邪佞之色。 “兮和,你粉面含春的样子真是太美了……” “顾子裕,你混蛋!”冯兮和顿时一恼,不断地捶打着他的后背。 而后,感觉他仍不肯停止,她只好无奈地说道:“你这样,会伤到我们的孩子。” “孩子?”顾时引微愣,好久没有反应过来。 冯兮和恼怒地再说了一遍,“混蛋,你没听懂吗,我说我们有孩子了。” “他有两个多月大了。” 温软的娇嗔擦过他的耳畔,顾时引这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兮和,你怎么不早说。”顾时引兴奋地将她揽入怀中,带有薄茧的手掌抚过她的脸颊,到了小腹处。 这个女人,竟然不告诉他,想偷偷带着他们的孩子离开,这对他来说,简直太残忍了。 “以后不要再不告而别了。”顾时引去拿了寝衣,给冯兮和穿上后,又扯了锦被过来。 冯兮和窝在他的怀里,心中叹息一声,觉得自己那么做,确实对他挺残忍的。 随后,她抬起清冽的眸子,轻声说道:“子裕,此番,宇文晋必不是诚心想要和谈,两国跟他之间,迟早会有一战。” “眼下,你拒绝了与华国联姻,正是敏感之际,我暂时不能当着两国众将领的面,在你身边待着。”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见面还是要小心一些,以免人心不安。” 顾时引唇边浮起的笑容黯淡下去,他细思了一番后,将冯兮和拢紧一些,低沉的嗓音响起,“等宇文晋的事情一解决,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本王也不会在意。” 冯兮和眸中笑意盈盈,往他怀中缩了缩。 离开宁国有些时日了,她便问了他一些有关金陵城的情况。 从他这里,她知道了,原来自打顾锦年,张德妃,还有容都督逼宫之后,昌德帝便是卧病在床。 加上息妃未死,他回忆起多年前的往事,每日都在自责中度过,身体也一日不复一日。 冯兮和听着,又想到冯君尧,她问道:“我大哥现在如何了?” 顾时引想了想,便道:“他现在是以戴罪之身,被发配到军中,也在此次前来日月山的军队中。” “等改日,本王安排一个机会,让你们见个面。” 冯兮和点点头,而后,她抿唇,犹疑了一瞬,即是问:“那我离开金陵城之后,夏大人呢?” 之前,她走的时候,虽然是说伪造成被宇文晋劫走的场面,但是,她不能保证,夏海晏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做了。 “夏海晏他如今得到了太子的重用,在朝中已是位极人臣。”顾时引平静地说道。 实际上,自从夏海晏站出来承认,是他放走了冯兮和以后,就主动请求罢官。 然后,夏海晏就从金陵城消失,大概是厌倦了朝中争斗,当一只闲云野鹤去了。 “这就好。”冯兮和垂下眼睫,喃喃说着。 顾时引也让她讲诉了一遍,上次他去了邳州之后,她从金陵来到日月山,这其中都经历了什么。 冯兮和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 顾时引的心一沉,紧盯着她的双眸,眼中凝了浓重的阴霾。 冯兮和纳闷道:“你老看着我做什么?” 殿中的熏笼里散发出阵阵热气,她感觉有点闷,就将锦被拉下去一些。 而她的亵衣松松垮垮,香肩半露,隐约可见玲珑曼妙的曲线。 顾时引的呼吸不由急促了些,拢住她腰身的手一紧,他低语道:“兮和,把衣服穿好。” 冯兮和像是没听懂,抬起湿漉漉的眸子,甚是无辜地看着他,如同一只小鹿般。 顾时引咬了咬牙,干脆阖上眼睛。 冯兮和窃笑,又伸出一只藕臂,主动去搂住他的脖颈,随后,渐渐往下,开始肆无忌惮地调戏他。 顾时引倏地睁眼,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威胁道:“等再过些日子,看本王怎么教训你。” 说罢,他即是拉了冯兮和起身。 “去哪?”冯兮和微讶。 顾时引没有回答她,他披好衣裳,用绒毛披风将她裹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了她出去。 门口的守卫皆是错愕,怎么那么晚了,王爷还要带人出去。 松林中,疏影摇曳,一串串晶莹的冰挂垂落于枝头,和着月色,映衬白茫茫的雪地。 顾时引运起轻功,揽紧冯兮和,在整片的松林里穿梭而过。 冯兮和努力地攀住他,只觉耳畔有呼呼的冷风拂过,可她未觉察到丝毫的寒意。 掠过雪川里的重重风景,不多时,顾时引带她来到忘川河边,在一株巨大的雪松前停下。 他给雪松的枝头系上一串银色的铃铛,让其在风中“铛铛”作响。 冯兮和不明所以,却听得顾时引说道:“本王的母妃就是来自于日照族。” 冯兮和听罢,迟疑片刻。 她还从未听顾时引说起过关于他母亲的事,更不知道,原来他跟日照族有此渊源。 难怪日照族族长会那么信任他。 顾时引复又说着:“母妃从小在雪山长大,对外界一直有着一种向往。入宫之后,在权势的熏陶下,她对争权夺利有了更大的向往。” “因而,父皇在座时,母妃就曾与他人合谋,发动过叛变。可惜,她没有成功,就选择了拔剑自刎。” “所有的一切,本王都看在眼中。” “父皇痛心疾首,在病重之时,却对本王给予了信任,他对本王千叮咛万嘱咐,要守护好宁国的疆土,不要重蹈母妃的覆辙。” “在丧母之后,又接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本王那个时候险些坚持不下去。” “之后的那几年,本王心灰意冷,每天都是在煎熬与痛苦中度过,那次来日月山,代替当今的陛下出征,亦是抱着求死的心。” “只是,本王没有想到,居然会遇见你。” 冯兮和愣怔了一番,回想起当年,初次相见的时候,他确实就跟一个大冰块一样,容不得她靠近。 还有他眼中的那种死寂,以及浑身的肃杀气息,也让人看不出他的求生之心。 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劲地想要将同行的将士救活。 顾时引抬眸,望向漫天的繁星,而后,再看了下随风摇动的银铃,接着说:“日照族有一个说法,如果遇到心爱的女子,就可以带她到一颗松树下,挂上一串银铃。” “这样就能让化为天上星辰的先人看到,听到,并给予永远的祝福。” “兮和,本王想,母妃这个时候一定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她应该会在天上祝福我们。” “嗯。”冯兮和浅笑着低头。 她的心口一窒,反握住顾时引的手,轻轻地说:“子裕,往后,不管你想要走哪条路,无论前面有多少风雨,我都会陪着你。” 这个男人,她冯兮和此生要定了。 就算宇文晋再怎么阻止,她都不会放手。 整个后半夜,冯兮和都依偎在顾时引的肩头,静静地看着头顶那一片浩瀚的星空。 月华在温柔地抚摸着他们投在雪地上的倒影,将此刻定格为永恒。 在雪坡上望风的顾准则拖着长裙,戴着面纱,被冻得瑟瑟发抖。 天亮以后,冯兮和往她的寝殿走去,顾准便紧跟着顾时引回去。 顾时引边走边吩咐道:“你以后要在兮和的身边多安排些人,如果她们母子有何差池,本王先要你的命。” “王妃有小世子或者小郡主啦?”顾准一听,心中顿时了然,难怪春宵帐暖之时,王爷却把冯兮和带出去聊人生了。 他突然间觉得,往后有娃娃可以抱,他看冯兮和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顾时引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微一拂袖,大步往前走。 顾准忙用力地在脖子间和耳朵后面掐出青紫的痕迹,伪造出一副饱受凌虐的模样。 清河长公主已经在顾时引的寝殿前等着了,她昨晚在大殿里,听了顾时引那些话,心中仍然是不愿相信。 随后,顾时引提前离席,她就派了人过来,在暗中观察。 结果,居然发现顾时引带了个女人回来,到后半夜,又把那个女人带出去幽会。 清河长公主气结,在原地徘徊,逼问守门的侍卫,有关顾时引去哪一事。 侍卫们纷纷摇头。 这时,顾准挽着顾时引的手,两人一同出现在他们面前。 顾时引扫了清河长公主一下后,便是迈步进门,将她冷落在外面。 清河长公主的面色一僵,随后,她的视线落在顾准身上,见到他脖间的淤痕后,立马石化了。 “王爷带回来的女人就是她吗?”清河长公主问侍卫,手指打颤。 “应该是。”侍卫们茫然地点头,可是,他们看来看去,总觉得那体型不对。 清河长公主便是瞪着顾准,目光如淬了毒一般,恨不能将他扒皮抽筋。 自己竟然败给了这么个货色! 顾准表面上,当着清河长公主的面,投去一个不屑的眼神。 他翘着兰花指,趾高气扬地进去,内心却是在滴血。 往后,这事要是传出去,他这裕王府首席护卫的面子往哪搁。 王爷,这次,我的牺牲可太大了。 “诶,这几日,都不见顾大人的人影,你说他会去哪了?”过了一会儿,门口那几个守卫议论起来。 “不知道啊,大概王爷又有什么剿匪,杀敌的任务给顾大人,顾大人就英勇地过去了。” 顾准听到后,心一抖,立马将面纱捂紧,灰溜溜地滚进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太不要脸了 在冯兮和回去之前,顾锦城已先行一步,来到了她的寝殿前。 实际上,他昨晚见顾时引提前离席,就往此处来过一次,只不过,被阿绫以及日照族的族长挡了回去。 再过来的时候,顾锦城不计一切地闯入她的寝殿中,显然没有见到人。 而后,顾锦城对宫殿里的婢女和侍从挨个询问,总算从看守马厩的马夫那里得知,冯兮和骑了一匹踏雪马出去,然后,貌似容嫣也尾随了过去。 冯兮和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顾锦城在院前训斥着容嫣,容嫣后背上的皮肤被打得皮开肉绽,在拼命地求饶。 “本宫再问你一遍,圣女去了哪?”顾锦城紧拧眉心,他让人去打探过,发现昨晚,顾时引带了个女子回来,然后,又出去了。 他敢肯定那个女子就是冯兮和。 容嫣慌张地摇头,只说不知道。 冯君逸则过来,一口咬定,就是容嫣给踏雪马喂了什么饲料,让踏雪马发狂,以至于圣女生死未卜。 于是,容嫣又挨了一顿暴打,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娇嫩的皮肤上满是血痕,映着白雪红梅,煞是可怜。 顾锦城命人将一盅毒虫拿来,喂到她的嘴里。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所有人身上,眸光冷冽,“你们所有人都听好了,圣女关系到日照族和宇文皇子的友好往来,以后,你们谁若是敢隐瞒她的行踪,本宫会让你们因万虫噬体而亡。” 说话的时候,他特意看了一眼阿绫和冯君逸,暗示这话就是对他们两个说的。 冯兮和见状,面色不改,她走了过去,平和地说道:“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怎么你还想要监禁我?” 顾锦城白衣落落,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来,愣了愣。 随后,他的面上挂上儒雅的笑容,如同清风霁月,“圣女回来了就好,本宫只是为了圣女的安危着想,毕竟我们不久后就要成亲。” “还望圣女见谅,相信我们在婚后,会培养出从前就有过的感情。” 冯兮和一愣,她实在不能理解,顾锦城为何能够厚颜无耻地单方面宣布婚事。 顾准赶过来,站在她身后,牙齿亦是咯咯作响。 对于顾锦城的自作多情,冯兮和的态度就是不理他,走自己的路。 她迅速地与他擦身而过,顾锦城顿时一恼,转身大步追过来。 “冯兮和!”到了没有外人的地方,顾锦城已然无所顾忌地问道:“你昨晚去哪了?” 冯兮和连头都没回,只淡淡道:“无可奉告,我的行踪不需要向你交代。” 顾锦城犹疑了一下,便讽笑道:“昨晚,在你走之后没多久,裕皇叔也提前离席,你们去私会了对不对?” “没错。”冯兮和坦然承认,把顾准和阿绫都吓了一跳。 她黛眉一挑,“我就是去跟裕王爷一夜风流了,你又能怎么样?” “莫非你又想威胁我,想把我的身份公之于众?”她回头,笑了笑,“可是,经过白音那件事,日照族的族人根本不会相信你。你若强行要揭穿,只会引起他们更多的反感。” 顾锦城的面色一白,随后,他拾起温雅的笑容,说道:“冯兮和,再过几日,你就没骨气这么跟我说话了。” “宇文晋说,猎得三耳灵猫,才有资格娶你。” “本来我是没放在心上的,可是,为了让你心服口服,我就决定去猎灵猫了。” 冯兮和不满地回头,郑重强调,“顾锦城,你听不懂人话么?” “我根本不可能嫁给你,跟灵猫没关系。” 顾锦城却不以为意,何须她同意,只要猎的灵猫,将别人的反对意见压下去就好。 他正这么想着,忽觉肩膀处一疼,骨头差点被捏碎,忙下意识地抬手,应对。 顾准一脸严肃地说道:“二皇子,我提醒过你,你再这样不要脸地接近圣女,我会不小心打伤你的。” 他可不希望冯兮和嫁给顾锦城,让她肚子的孩子叫别人父亲。 顾锦城拧眉,不理他,又是大步向前,却见顾准已撩起衣袖,磨拳霍霍,便只好作罢。 他的眸色一深,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想到冯兮和讽刺他的那些话,以及宇文晋当众驳斥他的情景,顾锦城的心中甚为恼恨,一股热血冲上心头。 “二皇子,夫人有请。”顾锦城走出去,伺候玉夫人的小丫鬟即是过来,邀请他前去。 玉夫人难得叫他,顾锦城当即敛了容色,兴高采烈地过去。 玉夫人所居住的是一处三层高的阁楼,由白玉装饰,拉下窗子,便能将雪川的景致尽收眼底。 阁楼中,芳草萋萋,被捂热了的花朵,尽数绽放。 顾锦城到了阁楼的第三层,见玉夫人正在沏茶。 “锦城,过来坐。”玉夫人笑着朝他招手,洗过头茶后,便往顾锦城的面前递去一盏香茗。 顾锦城轻嗅着香茗,抬眸疑惑地看着她,感觉她都不像是那个待他冷冰冰的母妃。 须臾,玉夫人徐徐说道:“月照族那些倒戈的细作,你都找到没?” 自从当年月照族未被灭族的真相大白于世之后,原来那些被玉夫人培养的细作,便纷纷倒戈到宁国那一方。 这个问题,另玉夫人有点头疼。 顾锦城点头,淡然道:“之前就一直让毒宗在找,对于那些不听话的细作,直接带过去,喂以毒药,让其生不如死,顺便还能试验一番,用他们的身体给我们炼出新的毒药。” “但是,现在毒宗被裕皇叔剿灭,我们的人手有限,一时没有办法分出人去对付月照族的人。他们也只是一些小喽啰而已,不需要我们放过多的精力在他们身上。” “我们的重心应该是趁着和谈的这一段时间,从日照族那里夺得有利的地盘,划出战线。然后,派人打入宁军和华军的内部,以便将来开战时,让他们措手不及。” 玉夫人望着他,欣慰地颔首。 “锦城,你既然已经想到这些,那你不会不明白,我们母子现在,足以与宁军和华军对抗的资本在哪里。”玉夫人掐了一朵海棠花枝下来,如远山烟雾般的眉头轻拢。 “多年来,宇文晋驭商道,与天下诸多富商有联络,加上他在华国朝堂上的根基,也有不少官员暗中替他经营,让他掌握了一笔巨大的财富。” “然后,他四处勘察,招兵买马,暗中训练出的杀手不计其数,麾下亦是有多达百万的人马。这百万的人马被他分成几批,藏在日月山的几处地带。” “等战火一燃,他们即是会相继出动,攻破两国的防线。” 玉夫人说的,顾锦城都明白,他不太能理解,她为何要强调这些。 接而,玉夫人叹了口气,将一片片海棠花瓣丢到玉石地面上。 她的眸光幽幽,“以前,我凭借着我的身份,能为他培养出来自月照族,最忠心的细作,能帮着他拿下日月山几处重要的关口,能让你深入宁国皇宫内部,制衡朝中夺嫡的几派势力,还能找到擅毒的赵老太太,建立毒宗,为他奔走效劳。”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我们的那些优势都已荡然无存。” “而他手里还有巨大的财富,以及千军万马,说到底,我们母子两现在是依附着他而活。” “所以,我希望你能多理解一些,他要说什么,你断不可反对,不能再跟昨晚一样了。” 玉夫人循循善导,现今,若是没有了宇文晋,她该如何去颠覆宁国的江山,让顾子恒体会到国破家亡的感觉。 当年,顾子恒痴迷于玉心。他给予了玉心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对她却是不闻不问,甚至为了玉心,能狠心送她一杯鸩毒。 这笔账,她今生今世都无法忘却,势要跟顾子恒纠缠到死。 她一说完,宛若有一个响雷打下,顾锦城只觉脑中嗡嗡作响。 难怪玉夫人今日如此热情,原来是为了让他对宇文晋卑躬屈膝,达成她自己的目的。 他算是明白了,在玉夫人的心中,他这个压根没有一点地位。 他的手颤了颤,沉思良久,终是垂首道:“母妃放心,孩儿以后不会再对宇文皇子的决定有任何的异议。” 玉夫人见他的面色未有异样,才放心了些。 “你也放心,除了冯家那几个子女,宇文晋膝下再无子嗣,等他将来缔造了盛世帝国后,你会如他的亲生儿子一般。” “是。”顾锦城轻轻地应了声,玉夫人即是让他先回去。 路过一扇窗子时,顾锦城登高远瞭,凝眸望着湛蓝的天空和连绵的雪峰,神色依然平静。 他向来习惯了在不高兴时,克制自己的情绪。 不就是暂先屈从宇文晋么,这又有何难,他都在宁国皇宫里隐忍了那么久,不在乎再多忍一段时间。 只是,母妃,我对你太失望了。顾锦城心道。 * 冯兮和回到寝殿,梳洗了一番之后,即是出门见日照族族长和八大长老,了解一下昨晚她离开之后,关于条约细节的事,她想知道,宇文晋都对日照族提出了什么条件。 恰好,顾时引也过来了,他们在门口撞了个正着。 顾时引见到她之后,眸中划过一丝欣喜。 随后,他又强自别开眼眸。 顾时引侧身让了道,由冯兮和先迈过门槛,看到的人都觉得诡异,纳闷地想着,裕王爷什么时候懂得谦让了? 冯兮和暗自偷笑,却不得不强装镇定。 只是,因为她的心思在顾时引身上,没留心脚下。 在前脚刚跨过门槛时,她的身子一倾,一不下心就要被绑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二章 神谕 顾时引见她快要摔倒,连忙伸出手来,想去扶一把。 “圣女,你小心些!”顾准大喊一声,紧张地朝他投去一个眼神,已经先行一步,奔到里面,趴在了冯兮和面前的地上,等着当肉垫。 然而,冯兮和自己已稳住身形,没有跌倒。 顾时引的眉心微拢,双眼盯着她,似是在责怪道,你这个女人,怎么还是这么笨。 她怯怯地收回目光,咬了唇瓣。 顾准从地上爬起来,为两人捏了一把汗。 他用眼神警告顾时引,王爷,你现在面对的是日照族圣女。 他暗道,你们两个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眉来眼去的合适么? 忍一忍,在白天装一下陌生人,有什么事都放到晚上悄悄说岂不是更有情调? 顾准尚在纳闷的时候,冯兮和跟顾时引已然来到屋内落座。 日照族族长和八大长老看到他们两个之间那么诡异的举止,也觉得很奇怪。 但是,他们没有细问,因为他们还在犯愁。 冯兮和显然也觉察到他们心事重重,不由得跟他们询问,是发生了什么。 族长沉思了一会儿,抬头,无奈地说道:“宇文皇子同意跟日照族签订条约,承诺此后,不会再侵犯日照族,可是,他提出了两个条件。” “一个条件是让日照族将日月山东麓的月缺之地划出来给他,另外一个条件则是让我们告知金矿所在。” 冯兮和一听,略是迟疑了下。 她跟顾时引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明白了。 第二个条件倒还好说,毕竟没有十足的证据,族长他们大可以日月山的金矿只是一个传说。 但是月缺是用眼睛能够看到的,它居于日月山东麓的山群里,控宁国通往日月山之要塞,形成一个巨大的凹口,前后全是山和林,进可攻退可守,是“制内御外”的绝佳态势。 宇文晋想要把月缺之地夺过来,其目的已然很明显。 不过,这倒也附和宇文晋的作风,宇文晋本来就不可能真的跟日照族示好,签下条约。 族长发愁道:“其实,签不签条约,宇文晋都不会放过日照族,只是,有了条约,至少能多争取一点时间,妥善安置族人。” 而这月缺,他是真不想让出去,让宇文晋得了先机。 随后,族长跟八大长老又商议了半天。 冯兮和跟顾时引则保持沉默。 冯兮和正听着,忽听其中一位长老看向她这边,思量道:“若是圣女能趁机颁布神谕,强调自日照族存在之日起,月缺就归属于日照族,想必,宇文皇子也不会拂逆神灵的指示。” 在当前,没彻底撕破脸皮之前,宇文晋还是会保持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冯兮和犹疑了一会,心里嘀咕道,她不是真的圣女,虽听阿绫说起过神谕,但是,对于神谕一类的绝密事宜,阿绫自是不会跟她细说。 况且,颁布神谕需要一个适当的契机,在婚丧嫁娶之日最为合适。 每一次的神谕降下,时间间隔也不宜太短。 在过去,日照族圣女平均是每三年颁布一次神谕,神谕显示时,会发生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现象,比如天狗食日,有半人半妖的东西出现。 冯兮和默默地思量着,长老们见她的神色,心中不由一慌,圣女感到为难,莫非神灵也是想要将月缺之地送给宇文晋了?还是说,圣女因上次被白音陷害一事,生气了? 须臾,顾时引看着冯兮和,轻笑道:“圣女只是在想什么时间合适,毕竟在她的身边还有几位神女殿的侍女可以协助。” 说着,他特意看了一眼浓妆艳抹的顾准。 顾准还在发呆,觉察到顾时引的眼神后,抖了三抖。 王爷不会让他来帮冯兮和吧,他只是一个双重假冒的侍女,冯兮和都不懂神谕,那更不用指望他了。 冯兮和一听,眼睛则是转了转,落到了顾准的身上。 她的眼睛当即一亮,想到,顾准在她身边白吃白喝白住,当然要讨一些利息回来。 她即是对着几位长老点头应下。 几位长老心满意足地离去,阿绫伏在冯兮和的耳边,说了一些有关神谕的细节。 冯兮和这才明白,神谕不是出现在一张纸上,有时候,会出现在一块天外来石上,有时候,会在悬崖峭壁上。 冯兮和了解之后,便跟族长询问:“族长,白音公子还未发葬吧?” 族长的眸中隐了哀色,随后,微一颔首。 日照族的丧葬习俗是天葬,在每一个族人死后,都会举行天葬仪式,希望能让他们永远地登仙,挨近神灵。 白音的尸首还停留在日照族中,可由于他叛族,族长只打算让人将他草草发葬,自己就不出席他的葬礼。 “白音公子的天葬礼可与其他族人一样。”冯兮和接着说道:“日照族在日月山的东面,从那边过来,要经过羽化桥。” “明日宇文晋安排了一场狩猎,他所划定的猎场范围,将羽化桥也包括在其中。” “不如,族长你派人回去通知族人,安排白音公子明日发葬,葬入羽化桥边的雪峰上。” “当白音公子的棺椁被抬到羽化桥时,在桥对面的峭壁上,颁布神谕如何?” 族长愣了愣,似乎是疑虑冯兮和能不能办得成。 冯兮和微笑着,拍了拍顾准的肩膀,说道:“有阿准在,这么点事,没有问题。” 顾准的心一颤,跟在这么阴险的女人身边,果然没好事。 而后,冯兮和觑了下顾时引,像是在询问,我让你的人上刀山下火海,你没意见吧? 顾时引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他的薄唇一撩,漫不经心地看过去,眸中盛满旖旎之色。你随意用,但是,有借有还,记得晚上到本王榻上来还债就好。 冯兮和的面颊一下子就烧得通红,幸而,她戴着面纱,没被人看出来。 她的唇角抽了抽,愤愤然,瞪了顾时引几眼。 “阿准?”族长疑惑着,他貌似不记得神女殿有叫这名字的侍女啊。 “圣女,你是不是又不舒服?”然后,他看冯兮和的眼色好像也不太对劲,忙是关切地问道。 冯兮和赶紧摇头说没事。 她白了顾准一眼,没好气道:“阿准,别发呆了,快去准备办事。” 顾准心中叫苦不迭,他给顾时引投去求助的目光,却只对上冷冰冰的幽芒。 他想去剿匪杀敌,不想替这个女人去上刀山下火海啊。 罢了,他咬咬牙,就当是为了她腹中的小世子,或者小郡主。 于是,等乌云蔽日,日月山入夜以后,顾准便扛着一包磷粉,凭着长久以来所训练出的上天遁地的功夫,溜出宫殿,到羽化桥边,去爬悬崖。 波浪长发一荡一荡,被风吹得十分凌乱,他穿着一身轻薄的纱裙,被冻得半死。 可他还在一边在默默咒骂,一边在悬崖上艰难地攀爬。 这晚,来爬悬崖的当然不止顾准一个人。 宇文晋得知日照族圣女要颁布神谕,时间差不多是在白音的天葬礼上,也派了人过来爬悬崖,为实现心目中的神谕做准备。 几个黑衣人已经辛苦地在悬崖上刻字,白雪纷纷洒落。 不多时,他们擦了把汗,想要落到羽化桥上,歇息一会。 但是,忽然间,他们看到有一个膀粗腰圆的怪异女人,出现在他们身边,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几个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便二话不说,抽出腰间那种名为流水曲觞的银刀,往顾准的头上砍去。 顾准一拧眉,立即扯下头上的假发,解下身上的上裳。 黑衣人一见,犹豫了一番,又是互相对视,表示纳闷。 刚刚在他们眼前的还是个丑陋的女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一个男人了? 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顾准已是狠狠地敲了他们的脑袋,一脚把他们踹下深渊。 “蠢货!”他不禁骂道。 黑衣人的尖叫声响彻了山谷,让在远处山巅上望风的另外几名黑衣人吓了一跳。 “大哥,那到底是男是女,还是妖物?”其中一名黑衣人看过去,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在他旁边的那个黑衣人凝眸细思,“走,过去看看。” 然而,他们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打晕,身上的衣物被剥去,佩刀被夺走。 * 翌日,晨曦初照。 号角高鸣,旌旗猎猎,雪白的山林中偶尔可以听得麋鹿的鸣叫声。 参与此次狩猎的人都往猎场赶来,其中,自是有宁华两国,以及日照族的人。 在山林前的平地上,一群雪白的踏雪马整齐地排列着。 冯兮和披了一身银裘,在猎场后面的营帐前坐着,没她的事,她也不打算瞎折腾,参与狩猎。 在看到一身红衣灼灼的顾时引打马而过来时,她的眼角眉梢不由溢出笑意。 顾时引来到距离她不远的地方时,即是翻身下马,徐徐走来。 而这时,宇文晋亦是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走来,玉夫人伴随在他的身侧。 宇文晋跟顾时引打了个照面后,目光幽深地看着冯兮和。 冯兮和的面色当即一沉,她并不太愿意见到这个父亲。 宇文晋走到前面,在一张兽皮垫铺就的椅子上坐下,正对着日照族的族长,以及八大长老。 在狩猎开始前,他还是想要跟族长他们确定一下有关条约的事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天葬礼 宇文晋一撩明黄色的衣袍,在椅上坐下,几名婢女便走过来,为他打起华盖伞。 族长在昨晚就已跟宇文晋说过,今日,会是白音的天葬礼,希望能由族人们抬着白音的棺椁走过羽化桥,将白音带到对面的绝顶峰去。 宇文晋同意让他们经过羽化桥,随后,族长又跟宇文晋提出,到底能不能将月缺之地划给他,要先让圣女颁布神谕,看神谕上所显示的意思。 宇文晋的表情则看起来不太乐意。 顾锦城觑见他的神色心知,他在昨天晚上,就得知了日照族的这种打算。 他也派了人到悬崖上去做准备,但是,那几个回来的黑衣人却有些不对劲。 他说道:“前日,族长你还答应本宫,回去跟几位长老好生商量,怎么今日,又改主意,称是颁布神谕。” “还有圣女……”说着,宇文晋转过头来,看着冯兮和说道:“你不是很有原则的么,在不久前,刚告知过本宫,说要遵照神灵的指示,近日之内,不能够颁布神谕。” 过去那位圣女到底是如何对宇文晋说的,冯兮和并不清楚。 她听了之后,只柔柔地笑道:“神灵也讲究因势而变,在前不久,还没有签订条约一说,日照族尚是对宇文皇子的一些做法颇为微词,圣女也不好受人为干涉,随意去颁布神谕。” “如今,情况有了变化,自然是要根据当前的情况来定夺,况且,最近一次神谕的颁布在四年前,按照时间来说,也该到再次颁布神谕的时间了。” 宇文晋不悦道:“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本宫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这是你们的一个托词?” “四皇子此言差矣。”这时,顾时引悄然出声,看了看从远处走过来的顾锦城,说道:“四皇子上次不是说过圣女是神灵派遣到凡间的使者,因而,她不是凡夫俗子所能妄想,顾公子若是想要强娶,那需要猎得三耳灵猫,才能证明神灵是同意他们的婚事。” “圣女尚是如此,那日月山这么个钟灵毓秀之地,亦是神灵所赠的礼物,月缺之地也归神灵所有,怎么能任由日照一族说了算呢?” “所以,由圣女去请示神灵的旨意,当是合情合理。” 闻言,顾锦城的眸光微漾,只是,他不动声色地将不满的情绪收敛起来。 宇文晋的笑容不改,他的眸色深了深,“裕王爷都出言赞成,那这其中可不要有什么为我们不知的内情才好。” “四皇叔,不止是裕王爷,侄儿也赞同。”须臾,宇文灏身着一袭雪色锦衣,彬彬有礼地走过来,“裕王爷说的没有错,日月山归属于神灵。” “四皇叔当初未请示过神灵,霸占了山中的数片区域,建造宫殿,屯兵操练,本就是对神灵的不敬。” “侄儿只希望,四皇叔这一回不要再拂了神灵的意思才好,否则,必是会惹得神怒。” 宇文晋见众人一致赞成,面色一沉,复又恢复过来。 “这件事我们容后再议,此前当务之急还是先举行白音公子的天葬礼,莫要错过了时辰。” 说罢,他延迟了狩猎的时间,起身,翻身到马背上,带了众多侍卫,往羽化桥而去。 冯兮和自然也是要扮演好圣女这个角色,赶过去,等白音的棺椁到来后,跟着随同前来的祭司,主持祭天之礼,按照日照族的传统,是为了请出神灵。 她坐到一辆鹿车上,顾时引则刻意放慢了马速,跟随在她后面过去,以确保途中不会出问题。 一行人来到羽化桥边,已见日照族的族人身披白衣,抬了白音的棺椁过来。 大祭司穿着鱼皮衣,头戴彩色的翎毛,一边泼洒着毛竹筒里的水,一边喃喃念着咒语。 羽化桥底下是破了冰,在潺潺流动的河水,它如一座吊桥般,连接着两侧山峰。 两排白蜡烛燃着幽蓝的光,被摆放在桥的两侧,意思是为死者点亮登天的路。 到了羽化桥前面的崖上,白音的棺椁暂时被放下,等待着圣女和祭司做祭天之礼。 族长的眼眶里不由得蹦出泪水,如果不是白音叛族,身为一族之长,以及白音的亲生父亲,白音的天葬礼,本该是他亲自主持的。 冯兮和下了鹿车,她见状,低声宽慰了族长几句后,就走过去,跟着大祭司一同念咒语,围了被点燃的篝火跳祭舞。 在场的气氛当即变得肃穆,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看等会,会有何神谕显现。 待整套仪式完成之后,大祭司继续带着族人抬了棺椁,步上羽化桥。 吊桥摇摇晃晃,木板“嘎吱”作响。 而不多时,自谷底处飘起白雾,几乎要模糊了众人的视线,让他们如临仙境般。 顾锦城的眉头微拧,只觉这白雾有些熟悉。 众人下意识地伸手挡了挡,却听耳畔有“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响起,原是羽化桥上的白蜡烛在一支接一支地爆开。 众人心神一凛,屏住了呼吸,怯怯地看着眼前,那些接二连三发生的不可思议事件。 白蜡烛怎么会突然爆炸? 他们还未想明白,就看到棺椁上的盖子忽然间被掀开,白音的尸首随之慢慢往上飘起,继而,呈飞升成仙之态往对面的绝顶峰上飘去。 白雾还未散去,众人没能确切地看清他是怎么飞上去的,只瞠目结舌地感叹,奇迹出现了,看来,神谕在不久后就要降临。 他们心中更是信服了几分。 白音“飞升”到对面的山峰上后,就消失不见。 过来一会,白雾愈发地浓烈,笼罩在他们的周围,在对面覆满白雪的悬崖上,隐约出现了几行蓝色的字体,似乎还在闪烁着有蓝色的光。 “神谕出现了!”有人喊道。 众人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由于显示的是日照族符文,他们也看不懂。 为了公平起见,日照族这边和宇文晋这边都出了懂此符文的老人,上前来解释。 只听得他们异口同声说道:“恭喜诸位,神谕所说的意思是,日月山乃是神圣之地,月缺之地做为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亦是如此。” “千年来,日照族一直代为守护日月山。” “但是,近来,神灵预示到有人心思叵测,觊觎神圣之地,日月山将来一劫,而日照族力量单薄,便只能将月缺之地交由日照一族,华国和宁国三方共同掌管。” “等劫难过去后,再交还给日照一族。” 话落,众人愣怔了下,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啊,说的就是宇文晋心思叵测。 站在宇文晋身边的侍卫听罢,当即拔剑,抵到他们这边派出去的那位老人脖颈上,“宇文皇子让你好生诠释神谕,不是让你来胡扯的。” 老人的身子颤了颤,茫然道:“我只是把上面写的,都转换成你们能听得懂的话而已。” 不是宇文晋让他去解释的么,怎么解释了又不高兴了。 这会子,白雾已是散去,雪山间又恢复了一片皎洁。 日光照下,宇文晋微一拢眉,默然看着悬崖上变淡的符文,挥手示意侍卫收剑。 顾时引不由提醒道:“宇文皇子,神灵既是都表明了它的意思,那你当是要尊重这份神谕。” “既然它让三方共管月缺之地,那本王就让人再草拟一份与日照族的条约。” 不等宇文晋开口,宇文灏已接着道:“四皇叔,侄儿愿遣使臣,去跟宁国,以及日照族那边共同草拟条约。” 宇文晋的面色沉了下去,随即,他略一颔首。 “本宫方才也说过会尊重神灵的意思,那断不会反悔。只是,希望这神灵日后不会改主意才好。” 如鹰般的目光掠过冯兮和的身上,他在心中沉思道,他给了冯兮和机会,冯兮和却仍然连同外人对抗他这个父亲。 那就休要怪他不顾父女情面了。 等到他走上巅峰之时,必会是他们陷入万丈深渊之日。 冯兮和自然是觉察到宇文晋的眼神,她不禁打了个激灵。 而后,她看到顾时引朝她看过来后,又恢复了镇定。 她回到鹿车之中,准备回去狩猎场。 鹿车缓缓行驶间,她的目光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大祭司和日照族族人还在羽化桥上处理白音的棺椁。 桥上残留了白蜡烛的残骸。 她想到当初,在冯国公府时,云长依和程莲心为了对付她,在登云阁中的蜡烛里就埋下了一种易燃易爆的东西,当蜡烛烧下去,火苗触碰到蜡烛的那一截,就会自动爆开来。 后来,在冯若兰带着儿子离去前,将一沓云长依生前所留的图纸交给她以后,她才明白这种东西被叫做炸药。 还有从谷底升起的那阵白雾,貌似是一种被称之为烟雾弹的东西。 她离开金陵城前,曾用了数个日夜,将图纸上的残余部分补全,结果,顾时引这回来日月山,也带了过来。 可惜的是,也许他们所在的这个时代,条件有限,无法大量地去造这些东西。 对面的山峰上,顾准带着一群暗卫,一面对付着宇文晋派过来破坏的人,一面费力地将用细绳索将白音的尸身从羽化桥上扯过来。 好在宇文晋他们并没有得逞。 他已经累趴下了,就直接倒了在白音的尸身边,呼呼大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四章 裕王爷的选择 回到猎场之后,宇文晋的脸色陡然转冷。 玉夫人的视线上移,心中明白,让月缺之地归宁国、华国、日照族三方共管,对宇文晋的战略部署是极为不利的。 宇文晋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她倒是像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怀揣着好奇的心,玉夫人随着宇文晋到前方的营帐内坐定。 营帐内,炭盆在燃着“哔啵”作响的炭,将营帐烘的犹如春天。 须臾,宇文晋微一抬头,眸中划过一丝莫名的笑意。 “玉岚,他们都去打猎了,不如,我们来对弈一局如何?” 玉夫人微点头,褪下黑貂披风,靠到软榻上。 宇文晋即是一挥手,让人送来一个棋盘。 他一直低头,研究着棋局,时而拢紧眉心。 玉夫人试探性地说道:“四皇子,你的那个宝贝女儿,心思的确过人,连神谕这种荒诞无稽的东西都搬出来了。” “可惜,她不能为你所用。” 宇文晋微一颔首,似是赞同她所说的话,可他依旧没有多言。 玉夫人觑了眼他的神色,转而,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难道你真的愿意眼睁睁地看着,由宁国、华国、日照族三方共管月缺之地,结成同盟?” “玉岚,你最近的问题有点多啊。”宇文晋抬眸,稍皱了下眉,令玉夫人的眸光顿黯。 过了一会儿,他立马缓和了容色,笑着说道:“当然不会,看把你吓的。” 玉夫人微微垂睫,“但是,待今日的狩猎过后,他们就会去签订条约。” 说着,她的目光骤亮,下一瞬,一个揣测已是脱口而出,“莫非,你是想趁着此次狩猎的时机,破坏他们的联盟?” 宇文晋低声道:“这么好的时机,又有能够加以利用的人,为何不用呢?” “能够利用的人?” “不错。”宇文晋蓦地将一枚黑棋撂下,唇齿间迸出几个字,“就是被裕王爷当众拒绝的清河长公主!” “清河长公主?”玉夫人一听,唇边扬起一个弧度。 对于华国的这位长公主殿下,她尚且有点印象。 “可怜,神女有梦,襄王无心。”玉夫人叹了一声,落了颗白棋,即是说道:“烦请四皇子细说。” 宇文晋抬头,朗然一笑,“玉岚,我问你,如果清河长公主跟兮和同时有危险,裕王爷在场的话,会先救谁?” 玉夫人细想了一番,顾时引对冯兮和的真情,当时,在大殿之上,她就知道了。 顾时引提起冯兮和时的那种眼神,像极了当年顾子恒看玉心的眼神。 不多时,其中利害关系,她已是想通了。 “这还真不好选呢?”玉夫人的眼中流露出些许笑意,缓缓道:“一个是心头之爱,另一个是被他拒绝过,令他心中有愧的盟国长公主。” “冯兮和如今的身份是跟裕王爷没有任何关系的日照族圣女,如果他先救冯兮和,被华国那边知道后,当然会认为裕王爷更亲近日照族。” “要是清河长公主因此丧命,那更不得了。裕王爷当众拒绝了她,已经让华国心有芥蒂,如若再搭上她一条命,那华国势要为清河长公主讨回公道,宁国、华国、日照族三方的联盟就会瓦解。” “日照族的势力,可以不需忌惮,如果裕王爷为了大局着想,先救清河长公主,那就会痛失所爱,意志便会消沉。” “宁国这边的大军,唯裕王爷马首是瞻,若是他一下子颓靡不振,不正是我们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到时候,便能先攻克宁国,对三方联盟进行各个击破。” 宇文晋听罢,抬头一笑,“知我者,玉岚也。” 玉夫人微垂目,旋即,她又有个疑惑,“但是,你怎么可以肯定,你的宝贝女儿一定会去雪林里面,我看她,没有丝毫要去狩猎的意愿。” 宇文晋默然放下一枚黑子,“她会去的。” * 营地外,在踏雪马和弓弩准备就绪后,宇文灏及宁华两国的众将领陆陆续续地进入林中。 顾时引则晚了些,他见冯兮和安然下了鹿车,进了一处营帐内歇息,才接受几位大将的邀请,带了弓弩,准备前往雪林之中。 这时,清河长公主正兴致冲冲地披了件狐毛裘,骑在马背上往猎场过来,容色如春晓之花般娇媚。 她急切地想要到顾时引身边,跟他一同打猎。 她心里觉得,顾时引虽然当众表明了对冯兮和的心意,可顾准那货色都能让顾时引看上眼,那她就更没问题。 只是,直到她在顾时引面前站定,顾时引都未曾给过她一个柔和的眼神。 旋即,顾时引调转马头,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已先行一步,往覆盖着雪被的林中奔去。 清河长公主柳眉一凝,气得跺脚。 她正想要追赶上去,却见顾准撩拨着波浪卷的长发,以一个分外勾人的姿势,跨坐到一匹马上。 “公主,王爷曾经说过,想要坐稳裕王妃的位置,除了要有色艺之外,还要有过人的胆识,在面对像狼一样的敌人时,也能勇往直前,就好比我这样的。”顾准非常不自谦地说着。 清河长公主转头,见又是这个不要脸的贱婢。 这个贱婢不止勾引了裕王爷,还当着她的面炫耀,她几乎要被气得吐血。 而不待她开口,顾准又轻蔑地扫视了清河长公主几眼,冷嗤了一声,“像公主你这种养尊处优,娇滴滴的女子,除了针线绣花,琴棋书画之外,见到一名刺客都会害怕的,王爷自然是瞧不上眼了。” “今日的狩猎,想必你也是图个新鲜,骑着马到林中溜达一圈,哪会是真的打猎。” “所以,我要让你见识一下,我是如何凭借过人的胆色,能让王爷看上。” 清河长公主略是错愕,见到刺客害怕没有错啊。 她想了想,看到顾准已骑马进入林中,便也跟了上去,看看这个贱婢究竟能猎的多少猎物。” 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营帐前。 清河长公主的喊声和躁动,透过雪山上的寒风,闯入营帐内的冯兮和耳中。 听着这声音,冯兮和的心中隐隐有过不安,她便是揉了揉太阳穴。 在猎场侍奉的婢女来劝过她几次,让她也到雪林中,跟着众人去狩猎,结果,都被她一一回绝。 冯兮和不在狩猎的人员之列,便没有必要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去折腾。 而她在软榻上小憩了一会,内心竟愈发忐忑。 她心中想着,看到月缺之地由三方共管,宇文晋必定不会甘心。 此处是宇文晋的地盘,对于地貌和环境,外来的人都不了解,他想动点手脚还是可以的。 冯兮和想着,感觉胸口有点窒闷,即是让阿绫掀起帐帘,她走到外面,打算透口气。 然而,出来以后,她听得有几位负责在猎场巡逻的黑骑侍卫在窃窃私语。 “诶,你见到了么,那种雪狼的眼睛里会放出绿光,上回,四皇子要我去看守它们,我都吓得半死。” “别说你了,就连最骁勇善战的勇士,遇上它,都会被撕成碎片。” “那为什么,四皇子又将他们放出来了?” 正聊着,其中一名侍卫在不经意间转头,他见到冯兮和后,便拉了拉其他人,偷偷地溜远。 雪狼?冯兮和的心一颤,她想起在宁国的时候,就见到顾锦城在一次秋狩中,放出过所谓的雪狼。 顾锦城身在金陵城,若是没有宇文晋,他就没有在日月山的势力。因而,宇文晋应该确实有养雪狼,这些侍卫所说的话不假。 如果宇文晋命人放出雪狼,去要几个劲敌的性命…… 冯兮和越想越害怕,顾时引还在雪林中。 如是想着,她已是下意识地跑出去,牵了一匹踏雪马过来,飞快地骑马奔入雪林。 雪林中,鸟鸣阵阵,有飞禽在愉快地奔跑着,混杂着白雪的清冽香气。 松树上的碎雪掉落在她的斗篷上,冯兮和穿梭过重重茂林,马速之急,吓退了不少珍禽。 她的眼睛环顾四周,十分急迫地想要寻到那一角熟悉的红衣。 看到了! 半晌,她总算是寻到顾时引的行踪,只见弓弩上的箭矢不断地放出,一只只珍禽异兽倒地。 顾时引坐在马上,背对着她,身子挺拔如劲松,华国的几位将领正伴随着他。 他们之间的距离,有数百丈。 冯兮和见到他身边的几位华国将领,略是诧异。 然而,不多时,只听一阵痛嚎声响起,冯兮和骤然勒马,警惕地观察着。 冯兮和转眸,便看到不远处的一颗松树边,清河长公主无助地靠在树干上,她一直在揉着脚踝,似是扭到了脚。 清河长公主怎么也跑来此处?冯兮和心里正思索着,忽听不远处响起一阵狼嚎之声。 在她的四面八方,立马就多了数双闪烁着绿油油光芒的眼睛。 渐渐的,雪狼从松树后面走了出来,将最近的冯兮和与清河长公主围起来,像是饿了几天,它们一只只张开血盆大口。 它们的体型比一般的狼群还要大的多,让人见了,不禁心惊肉跳。 顾时引他们自然也听到了狼嚎声,他们回过头去,远远的,就见到了那么惊悚的一幕。 “快救长公主!”几个将领喊着,慌忙地跑过去,偏生这几个将领缺乏在雪山作战的经验,不知道如何应对狼群,还没跑出多远,就被雪狼堵住了去路。 “兮和……”顾时引见状,立即打马过去,却听得几个将领齐齐求道:“裕王爷,求求你,先帮我们救下长公主!” 清河长公主被吓得魂不附体,忙朝顾时引招手,“裕王爷,快救我!” 眼看着冯兮和跟清河长公主都被数只雪狼围住,雪狼们伏在地上,伺机跃起,顾时引皱了下眉。 疏而,冯兮和却转头,扬声喊道:“裕王爷,你先救清河长公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五章 共赴黄泉 对上冯兮和的眼神,顾时引从中看到了她所给予的信任。 这时,只听冯兮和又平静地说道:“裕王爷,请你先救长公主殿下。” 她的面颊上漾出的两个浅浅梨窝,眼眸清冽。 顾时引凝视了她一会,薄唇微勾,两人在无形中达成了共识。 说时迟,那时快,顾时引从腰间抽出一把铁剑,抛给冯兮和,冯兮和迅速地接过,用铁剑击打着马蹬。 这还是当年她从顾时引那学来的。 正欲一跃而起的雪狼在听到清脆的铁器敲击声后,一下子安静下来,纷纷往后退去。 顾时引已是将弓弩负于肩上,从马背上跃起,在眨眼的功夫间,落至清河长公主的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清河长公主抬眸,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不住地啜泣着。 她方才满怀兴致地追着一只松鼠跑,在无意间,听几个在雪林里巡逻的侍卫谈论,说顾时引在此处,她便是一路寻了过来。 哪知道,竟会不小心扭到脚,还碰上雪狼群。 顾时引见她发呆,不由压低了声音,“快走。” 清河长公主这才缓了神,她一只手扶着树干起来,整个人柔弱无骨地攀到他的臂膀上。 顾时引的眸色一暗,冯兮和默默地把眸子别过。 少顷,顾准的身影已来到旁边松树的树冠上,透过枝桠的缝隙,他探下头去,悄悄地喊道:“王爷。” 他刚跟着清河长公主,可后来,她居然还是跑来了这边。 清河长公主被吓了一跳,脚不小心绑到身后你树干,发出异样的声响。 在慢慢散退的雪狼群听到除了铁器敲击之外的声音后,眼中顿时迸射出两道精光,重新张开血盆大口,嗷嗷直叫,汹涌地往前聚集。 顾时引回头,看到雪狼在朝冯兮和靠近,心中一紧张。 他的眉心一拢,直接拎起清河长公主的衣襟,丢给顾准,“这个女人交给你了!” 说罢,在电光火石之间,一头波浪卷长发飘飘,纱裙摇曳,风情无垠,顾准从树冠上蹿下,将清河长公主的身躯抱住,复又缩回树冠上。 顾时引旋转身形,如雁般,在雪狼往冯兮和身上扑过去前,落到她的身后。 顾时引握住冯兮和的手,一同拉着缰绳,让踏雪马往下坡跑。 雪狼看到马在跑,即是在马后,成群追赶,一时间,山林震动,雪粒纷纷而落,飞禽走兽往四处逃窜。 顾准把清河长公主带到地上,惊魂甫定。 从狼嘴里逃生的华国将领兀自平定心神。 他们看着雪狼去追赶顾时引跟冯兮和,而他们跟长公主安全了,不禁心中一恸。 裕王爷不仅先救了长公主而且,他跟圣女还不惜以身诱狼,确保了他们的安全,这份恩情,他们永记在心。 清河长公主泪流满面,背痛万分,那些雪狼如此凶狠,顾时引他们怕是回不来了。 顾时引带着冯兮和奔到了一处陡峭的山坡,雪狼紧追不舍,他们座下的马匹却已是体力透支。 “兮和,你还记不记得,多年前,我们在日月山初次相见,也是这样的情景。”须臾,顾时引靠在冯兮和的耳畔,低声问。 冯兮和的眸光逐渐变得柔和,她想了会,说道:“可惜,那一次,我事先有准备,带了炮仗,这一次,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带。” “要是让王爷与我一同命赴黄泉,那可真是对不住了。” 顾时引轻声笑道:“本王当然不会介意同你一道赴黄泉,不过,不能是这个时候。” 雪狼的叫声似要决意将他们两人撕裂,冯兮和却如同未曾听到一般,疑惑地问道:“王爷为何有这种信心,认为我们不会葬身于此。” 顾时引的眼眸眯了眯,徐徐移了视线到前方,“我的兮和,你过来之后,就应该猜到你父亲的想法了,要不然,纵使身后有群狼围攻,你也不会只一个劲地往前跑。” “只将希望寄托在马奔跑的速度上,乖乖待马的精力耗尽后,把自己送到雪狼的嘴边,可不像是我的兮和会做的事。” 身后的狼嚎在继续,前面的视野已是渐趋开阔,他的视线瞄到对面一处云雾缭乱的山峰。 一座吊桥横亘在两座山峰之间,藏在烟雾之中,隐约可见。 多看几眼后,只觉这两座山峰和吊桥却是分外熟悉,原来就是绝顶峰和羽化桥,也就是在上午,“神谕”所出现的地方。 凌乱的青丝垂落在冯兮和的耳畔,她灵巧的眸子转了转,稍偏过头去,便见到顾时引的一双潋滟凤眸也在看着他。 的确,她刚开始得知宇文晋会放出雪狼时,很担忧顾时引的安危,就匆忙骑马入林。 可是,在寻找顾时引的过程中,她有了可以思考的时间。 顾时引常年带兵驻扎在边境,在雪山作战的次数尤为频繁,对狼这种动物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宇文晋放出雪狼去对付顾时引,不仅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杀了顾时引,反而会因此激怒顾时引,招来顾时引的报复和宁军的怒火。 这种徒留后患的事情,宇文晋是不会去做的。 后来,当她找到顾时引后,见到清河长公主与陪伴在顾时引身侧那几位华国的将领,便彻底明白了。 宇文晋放出雪狼,是为了对付她跟清河长公主,让在旁的华国将领亲眼目睹,顾时引到底先救了谁。 无论先救谁,对顾时引来说,都是不利的。 冯兮和想着,目光也转向前面的羽化桥上。 不过,她在入日月山之前,就看过数遍的日月堪舆图,到了宇文晋的皇宫后,又将雪川的地形,以及从猎场出去的几条路线提前了解清楚。 加上刚从羽化桥边回去,她对如何从雪林出去,再到羽化桥的路线记得最清。 他们只要跑过羽化桥,到对面的崖上,然后,将桥砍断,就能阻止后面雪狼的进攻。 当时,顾时引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便与她达成默契,先救下清河长公主。 须臾,他们已是到了羽化桥边,垂目望去,只见漆黑的深渊无法见底。 顾时引牢牢地握紧冯兮和的手,猛然抽打座下的马,让它加速跑过羽化桥,把雪狼甩在身后。 随着马蹄踏上去,桥上的木板在“嘎吱”作响,声音竟比白音的天葬礼时,所发出的还要大。 冯兮和听着声音,眸光骤然一凝,心跳顿时加快。 “子裕,小心!”行至羽化桥的一半,下方的木板悄然断裂,四蹄落空,踏雪马长鸣一声,毫无防备地向下坠去。 冯兮和放开缰绳,反手抓住顾时引的衣裳。 顾时引的面色转冷,一边托住她的腰肢,一边调整着体态,落到她的身下。 两人的身子擦过陡峭悬崖边的参天大树,引得树上覆了雪的叶片纷纷而落。 在漆黑一片的深渊里,他们急速坠落。 冯兮和心思急转,复又想到,宇文晋想引他们入局,怕也是将她跟顾时引沿着羽化桥逃离的可能性也想到了。 所以,宇文晋便事先在羽化桥上动了手脚,就是为了留一招后手,让他们葬身于深渊中,如此,也达到了让顾时引粉身碎骨的目的。 “子裕……”在降落的过程中,她扯住顾时引的衣袖,低喃道:“看来,我们真的要一起命赴黄泉了。” 此刻,昏黄的灯火,影影绰绰,宇文晋仍然在猎场的营帐里,跟玉夫人对弈。 大半天过去,棋局已到一半,厮杀激烈。 一名婢女掀帐,给他们送了茶点过来。 玉夫人偏头,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悠然道:“四皇子,外头的风好像大了,天好像更冷了。” “给夫人添些炭火。”宇文晋挥手命令着婢女,他仍然是一心一意地在钻研着棋路。 婢女很快就恭恭敬敬地多取了几个炭盆过来,放下帐帘。 玉夫人感受着帐内的暖意,不由笑道:“四皇子,你猜猜看,裕王爷是先救了冯兮和,让清河长公主葬身于狼口,还是先救了清河长公主,随着冯兮和一同葬身于深渊。” 宇文晋沉目,没有答话。 许久,他将一枚黑子落下后,听得营帐外忽然多了一阵喧闹声。 玉夫人的柳眉一蹙,不禁问道:“怎么回事?” 她的话刚说完,便看到几位华国的将领押着一名瑟瑟发抖的侍卫,怒气冲冲地进来。 “四皇子,麻烦你给我们一个解释。” “不久前,日照族的圣女和清河长公主在雪林中突遇雪狼的袭击,裕王爷在情急之下,救了长公主后,又和圣女不惜以身犯险,诱使雪狼离开,这才保住了长公主和华国几位将军的命。” “裕王爷和圣女在逃避雪狼的追击时,曾策马跑到过羽化桥上,当时,我们正好有人是在羽化桥附近,他亲眼见到他们跑到羽化桥后,桥却断了。” “他们两人坠入深渊中,我们的人想救也来不及,正着急的时候,竟然见到在桥边,有个偷偷摸摸的侍卫,见到人后,就急着逃跑。” “白音公子的天葬礼时,羽化桥还好好的,等到裕王爷他们上去时,怎么可能就无缘无故断裂。” “这个侍卫又是那么可疑,结果,在严刑拷打之下,他就招了,正是受了四皇子你手下黑骑军的指使,他才在裕王爷他们到来前,将桥弄松。” 顾时引前脚刚救了清河长公主,以及几位华国将军的命,后脚居然就遭了宇文晋的暗算,前来的这几名将领皆是怒不可遏,他们心觉,说不定,连雪狼的出现都是宇文晋一手安排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六章 因为我相信你 宇文晋听罢,看着那名侍卫,面色一沉。 他的确是派人前去在羽化桥上做了点手脚,但是,他不可能会给人留下把柄。 而且,这名和侍卫和在场目击的华国将军都出现的太巧了。 莫非,他的打算,已是被顾时引他们揣度出来,是顾时引刻意安排了这么一出,刻意与冯兮和落入深渊之中? 想着,宇文晋的眸色逐渐变得深沉。 继而,他的容色恢复了镇定,对着前来找他算账的华国将领,笑着说道:“本宫一直跟玉夫人在营帐里对弈,这其中的颇多曲折,本宫尚不清楚。” “按照几位将军所言,裕王爷和日照族圣女已经坠入了深渊之中。” “绝顶峰下的深渊,高达千丈,潜藏着众多猛兽,多年来,有胆量下去的人都是有去无回,本宫也让人去探秘过数次,皆是无功而返。” “想来,他们的处境必是十分危险,依本宫看,当务之急是先派人下到深渊里,去找人。” “待找到他们后,再来与本宫细究雪狼出没,以及羽化桥无端断裂之事,才比较合适。” 他说的从容淡定,而华国的几位将领根本不领他的情。 他们的性子较为粗犷,喜欢直来直去,见宇文晋在此惺惺作态,不由冷哼一声,“四皇子所想的,我们都已经想到了,皇长孙殿下早就亲自带人去深渊中寻找裕王爷和圣女的下落。” “现在过来,只不过是想要告诫四皇子一声,裕王爷和圣女从狼口救出清河长公主和我们的几位将军,对我们的恩情,我们不会忘记。” “倘若有人想乘人之危,用卑劣的手段对他加以陷害,我们必会追究到底,还望四皇子对我们说的话上点心,不要以为这是你的地盘,就可以为所欲为!” 早在宇文晋背叛了他的国家时,他就不再是他们的四皇子,而是仇人,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们绝对会拿出自己的决心来。 “至于这名侍卫,就留着给四皇子自己处置吧,之后,四皇子也不必来告诉我们,重审了一遍,发现这名侍卫改口,或者声称又有其他证据表明你与此事没有关系。” “我们是不会相信的,我们只相信现在所知道的结果!” 说罢,这几位将领又是气呼呼地转身走出营帐,连宇文晋的婢女要送他们到帐外,都被直接拒绝。 他们一走,宇文晋眉心的褶皱更是一深,他冷声一喝,即是有数名腰配流水曲觞的黑衣人跃入帐内,抱拳跪伏在府上。 “你们马上潜入深渊底部,务必要提前三方的人一步,找到裕王爷和日照族圣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着,宇文晋指向颤抖着跪倒在地上的那名侍卫,命令着,“然后,去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在他背后主使的人究竟是谁调查清楚!” 虽然,差不多按照他目前所了解到的,认为是顾时引所做,可多年来,过着处心积虑的生活,让他变得很谨慎,推测出的事情,也都必须要再三查证,才能确定。 至于绝顶峰下的深渊,也根本不是他所说的那样。 “四皇子,这棋,还要继续下吗?”玉夫人的丹凤眼中,秋波澹澹,似蕴了千种风景。 “下,当然下。”宇文晋坦然坐回了她的对面,低下头来。 他的眉头拧的很紧,眼神却专注地停留在棋盘上,玉夫人心知他还在想方才的事,便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又下了半天的棋,仍是没有消息传来。 宇文晋看了看渐暗的天色,抬起头来,突兀地问了一句,“玉岚,这么晚了,锦城也还在雪林里打猎?” “是啊,这孩子性子执拗,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猎的三耳灵猫过来,好迎娶你的宝贝女儿。”玉夫人淡淡地回道。 她的心里,莫名地升起一抹恐慌来。 * 冯兮和于迷迷糊糊中醒来,她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处山谷里,披风被解下,放到一边,整齐地叠放着。 她所着的衣裳干净不染尘埃,显然是被人掸去过泥泞和灰尘。 耳畔依旧是不绝于耳的鸟鸣声,她仿佛还闻到了花香。 她的脑袋有些混账,回想起来,记得貌似是跟顾时引从羽化桥上坠下了深渊,然后,顾时引一直托着她,掉下来后,她也没有觉得特别痛。 想到这里,冯兮和下意识地抚摸过尚未显怀的肚子,感受着腹中的小生命。 幸好,孩子应该没有事。 冯兮和站起身来,环顾洞穴,却没有见到一人。 “子裕!”她唤了下,回她的只有一阵阵的回音。 须臾,她听得似有潺潺流水声传来,不禁忐忑地朝洞穴的出口走去。 映入她眼帘的有溪流,瀑布,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鸟在愉快地飞翔着。 一抹绚丽的晚霞映照下,衬着薄薄的白雪。 原来这就是深渊下的世界,好美啊。 冯兮和感叹着,已是见到了令她牵挂的那个身穿灼灼红衣的男子。 顾时引负手而立,背对着她,入了这景,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一般,却又不乏常年出入战场而染上的铁血之气。 “子裕……”冯兮和欣喜地叫了下。 而顾时引没有回过身去,冯兮和心中不由忐忑。 她摸着下巴寻思,难不成他是在掉下去后,替她挡了一下,就把脑袋砸坏了? 不过,脑袋坏了貌似也挺好,这样,他就可以把过去,她留给他的一些不良印象给抹去了。 正得意地想着,冯兮和忽觉额头一疼,抬起头来才看到,顾时引已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在想什么,怎么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跑出来。”顾时引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一圈,接着,他将她重新抱入了洞穴中。 “你干嘛打我?”冯兮和嘟囔着,不满地摸额头。 她见到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就知道他的脑子是正常的,不免有些失望。 顾时引一怔,他什么时候舍得打她了?看来他确实把这个女人宠坏了,以后得严加教训才行。 他把她带到洞穴中挨着穴壁坐下,亲自给她将披风系好。 再抬眸时,见她仍是一个劲地在胡思乱想,他微撩薄唇,笑问道:“兮和,本王看你的脑子才是摔坏了,醒来到现在这么久,你有心思想别的,却不问,怎么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都没事。” 冯兮和愣了愣,随后,她狡黠的眸子里泛着波光,看着他,轻轻说道:“因为我相信你。” 在让他先救清河长公主的时候,她就相信他不会让她还有腹中的孩子,受到任何的伤害。 所以,从逃避狼群的追赶,再到羽化桥的木板断裂,坠下深渊的那一刻,她的心中都没有过惧意。 顾时引的眉梢一挑,疑惑道:“你父亲老奸巨猾,万一这回,本王辜负了你的信任,不幸栽在他的手上,连累你跟孩子,随本王一同葬身深渊,你岂不是要怨恨本王了?” 冯兮和似是郑重地想了下这个问题,她的眸子闪烁着星芒,顾时引迫切地想知道她的回答。 “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怎么好去怪你。”须臾,冯兮和说道。 顾时引一双凤眸中的笑意更甚,他怎么感觉,近来她说的话,他是越来越爱听了。 冯兮和往他的怀里钻去,随意地攫取他的温暖。 她阖了会眼睛,感受着此处的静谧,一想到外面的风雨,她是真不想上去了。 溪水缓缓地流淌而过,时间在一点点地过去,顾时引低眸含笑,他伸出手,去抚过她的鬓发,不时地逗弄着她,像逗着一只小猫一样。 良久,冯兮和休息够了,徐徐抬起眼皮子,望着他问道:“子裕,你在这深渊里,埋下了多少人马?” 他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虽是其间有树木的阻挡,可顾时引若不能保证此处已被他掌控,下方没有足够的人手接应,他是不会贸然让他们掉下去的。 所以,很大的一个可能就是,这如仙境般的深渊,早已在顾时引的手中,不仅如此,他还在深渊里布下了自己的人手。 闻言,顾时引垂目起身,给她蒙上面纱,牵了她的手,低语道:“既然你如此好奇,那本王就带你去看看。” 他们沿着弯曲的小道走了一会儿,在一处峭壁前站住。 冯兮和抬头望去,即是看到在茂密的树丛下,竟是有一条栈道盘旋而上。 在栈道的下方,沿着峭壁,站了一排身穿铁甲的侍卫,他们见到顾时引之后,皆是肃然躬身行礼。 在栈道的最上方,亦是有密密麻麻的侍卫,他们正埋头修葺着栈道。 冯兮和的心中顿时了然,若是栈道能够建成,那此处,便可设一队奇兵,等到必要的时候,出其不意,袭入宇文晋的宫殿。 因而,宇文晋这次请了宁国、华国、日照族前来,又说要握手言和,签订条约,为了拖延时间,做点什么。顾时引也想拖延时间,把栈道建成。 片刻之后,顾时引感叹道:“既然你父亲想拖延时间,不如,我们就配合一下他。” 冯兮和警惕地问:“你还想怎么配合?” 顾时引的目光渐渐下移,“既然此次他如此盛情请我们过来,不如本王就带着你,赖在他的宫殿里不走了。” “然后,用最贵的东西,吃最贵的佳肴,尽情地挥霍,再凭着你的孩子,讹他一大笔应该给外孙的礼金,等过个一年半载,说不定就把他榨穷了,让他也没钱打仗,这战就不必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三耳灵猫 顾时引说罢,冯兮和的唇角猛抽,腹诽道,想不到,王爷你居然这般无耻。 不对,他不是一直都这么无耻的么? 顾时引的眉峰一挑,饶有兴致地听着。 须臾,冯兮和望了眼四周的景致,疑惑道:“宇文晋霸占了日月山西面那么久,难道没有发现此处深渊?” 顾时引解答了她的疑虑,宇文晋是一个不会给自己留有后患的人。尽管深渊高达千丈,宇文晋也会担心有人会对它加以利用,从而威胁到他。 因此,宇文晋早前就在此地放出毒虫,设下毒瘴,将深渊变成一个令人闻之丧胆的活地狱,并且,他还会不时地派人过来巡查。 之前率军驻扎在日月山的时候,顾时引就注意到了此处,命人去查探深渊,在剿灭了毒宗后,他已是得知如何解决深渊里的毒瘴和毒虫。 从这之后,他便命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深渊,俘虏了宇文晋的人,开始修建栈道。 当然,他仍然需要不时地放出毒瘴,迷惑宇文晋的视线,而宇文晋的疑心向来重,再过一段时间,难保不会发现深渊已是变了样,因而,他还需要抓紧时间,将栈道建成。 话毕,冯兮和陷入了思索中,他们此番坠入深渊,顾时引却故意让一个侍卫待在羽化桥边上,被华国的将领看到,从而让华国那边知道他们是遭了宇文晋的暗算。 可是,这样一来,不仅华国那边担忧他们的生死,会派人前来搜寻,宇文晋见事情败露,也会起疑,派人潜入到深渊,一探究竟。 得想个办法,不让两边的人发现才好。 这时,忽听上方的枝桠在“扑簌”晃动,一名暗卫从树上跃下,落在了顾时引身前。 “王爷,华国皇长孙殿下已经带人要下到渊底。” 顾时引略一颔首,肃容问道:“宇文晋呢?” “宇文皇子也命人过来,他们即将要下到深渊中来。” “本王知道了。”顾时引挥手,示意他退下。 转过眼眸,顾时引见冯兮和在细细思考,复又笑道:“本王带你到西面的茂林中去,等宇文灏找到你,你就乖乖先跟他回去。” 冯兮和的黛眉微蹙,“那王爷你呢?” 顾时引笑着说道:“落入高达千丈,满是毒物的深渊之中,本王为了救你,自然是身受重伤,生死未卜了。” “王爷,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冯兮和不由翻了个白眼。 顾时引又揉揉她的发丝,轻声道:“好了好了,你先回去,本王要去会一会顾锦城,他不是一心一意想要寻到三耳灵猫,用来让大家心服口服,娶你么。” 冯兮和也知道顾锦城今日入了雪林中,是去找所谓的三耳灵猫了。 只是,顾锦城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会感情用事。 他那么做,一方面或许是打定主意要娶她,另一方面,亦是为了让宇文晋以为,他如今一门心思扑在感情上面,没有功夫去想别的,目前还不需要让宇文晋忌惮。 想着,顾时引已是泠然说道:“既然这是他日思夜想的,那本王帮他达成这个心愿。” 冯兮和瞪了他一眼,就知道拿她打趣。 不过,她已然明白了顾时引的打算,便说道:“你放心吧,我会安分地在茂林中,等到皇长孙的人找到我。” “乖,也回去等着本王。”顾时引的薄唇轻撩,然后,就先揽住冯兮和的腰身,飞跃而起,带着她,来到了十里之外的茂林。 不似方才的迷雾仙境,此处茂林中,也笼罩着一层雾气,只不过,这种雾气偏向于黑色,也就是他们口中的毒瘴,一般人将它吸入肺中后,就会咳个不止,无法久活于人世。 冯兮和见识过此种毒瘴,知道如何抵抗,她事先服下解药后走进去。 然后,她将鬓发弄得凌乱,从地上抓起一把淤泥,不均匀地涂抹到衣裳上面,等着宇文灏的人找过来。 * 日暮西斜,残阳的余晖洒在皑皑白雪上,温柔地抚过雪林中的生灵。 在雪林的深处,顾锦城似是在专心寻找三耳灵猫的踪迹,从进来到现在,他已经找了大半天,捕获过好几种珍禽,可对于传说中的三耳灵猫,连影都没有看到。 跟着他的侍卫都在劝他,让他不必再找了,根据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就去找三耳灵猫,那无异于海底捞月。 而顾锦城偏生不听,仍然执着地寻找。 侍卫见状,心道,宇文晋让他监视顾锦城,可他观察了好几天,如此一个顾锦城,倒是不需要费太多心思。 马蹄印已差不多将整座雪林覆盖,一袭白衣的顾锦城,骑坐在踏雪马上,犹如一位从云端下来的翩翩谪仙,松树上的碎雪不时地落于他的肩头。 少顷,只听“喵呜”一声,一只浑身被斑点装点的猫突然从一旁的灌木丛窜出,在距离顾锦城数丈远的地方停住。 这只猫胖有着胖嘟嘟的身躯,形态与寻常的猫无异,而它的头顶中间,多长了一只耳朵,赫然是传闻中的三耳灵猫无疑。 灵猫的眼珠子很明亮,它望了望四周,便温驯地躺在地上,阖眼打盹,偶尔会掏出爪子,给自己挠痒痒。 顾锦城的眸光一凝,飞快地从马上跃下,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为了防止惊扰到三耳灵猫,他让侍卫不要过来,独自一人运了轻功,悄悄走过去,藏身到一颗松树后。 他默默地搭好弓箭,对准三耳灵猫。 而正要放出箭矢时,“嗖嗖”几声,几支流矢飞速地从对面朝三耳灵猫射去。 三耳灵猫的警觉性很高,在箭还未离弦时,它就听到了异样的声音后,一下子就竖起三只耳朵,瞪圆了眼珠子,灵敏地躲过流矢,仓皇逃窜。 居然有人会先他一步发出流矢?顾锦城心中一惊,微一抬头,便看到对面的松树后,红衣灼灼的顾时引也是手持弓箭,目光森冷地看着他。 见到顾时引以后,顾锦城更是惊讶,他很清楚,神谕显示后,宇文晋不可能真的会同意会由宁国、华国、日照族三方共管月缺之地,必是会采取一些手段。 半日前,雪林里,那场突如其来的震动发生时,他就明白了宇文晋做了什么,他也意思意思地去向跟随他的侍卫表示了疑惑,然后,就继续寻找三耳灵猫。 他已经想过了,如果冯兮和真丧了命,那他就没有必要真的找到三耳灵猫,之所以待在雪林里,是做样子给宇文晋看。 可是,顾时引竟然完好地出现了。 顾时引想要阻止他捕捉到三耳灵猫,定然是不希望他娶冯兮和,莫非冯兮和并没有落入宇文晋的圈套里? 顾锦城想着,眸色倏地转冷,眼中多了几分执着。 如果冯兮和还活着,那他就定是要捉到三耳灵猫,让顾时引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另嫁他人。 在他尚在满打满算的时候,顾时引转动身形,径自朝着三耳灵猫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只是,他隐藏的很好,没有让跟着顾锦城的侍卫看到他的身影。 顾锦城势要夺得三耳灵猫,亦是立马追寻而去。 成片的白雪不断从松树上落下,到了一处开遍繁华的低谷里,顾时引跟顾锦城又同时看到了三耳灵猫,它缩在一株雪松上,警惕地瞪着他们。 顾锦城想要过去捕捉,却硬生生挨了顾时引一掌。 顾时引的掌心凝聚了罡风,袭击到顾锦城的腹部,两人瞬间交起手来。 顷刻之间,已过数招。 “二侄儿,本王劝你放弃不切实际的念头!”顾时引冷声威胁道。 顾锦城的眉心一拢,却是趁他不注意时,迅疾地拧住三耳灵猫脆弱的脖颈。 只听一声凄厉的猫叫过后,三耳灵猫吐出一口血,彻底断了气。 顾锦城狞笑着,死了没关系,只要它在自己的手里,有个物证就行。 而在他得意间,顾时引的身形一转,竟是隐藏到雪松间,迅速消失在顾锦城眼前。 顾锦城的心骤然一跳,顿觉不对劲,而后,他仔细地听着,感觉风中有衣袍拂动的声音,这附近像是有不少人。 糟糕,顾时引该不会是故意诱他前来的吧,他得赶紧离开这里才行。 随后,顾锦城观测了方位,选了一条鲜有人经过的道路返回去。 然而,他的踪迹被几位受宇文晋指使,被派去潜入深渊一探究竟,现在又刚从绝顶峰边退回来的黑衣人看到。 黑衣人们方才,刚打算潜入深渊,就遇到一群毒蜂,其中几人被蛰,当场身亡,剩下的几人被逼退。 他们心觉,这深渊里的毒物怕是越来越厉害了,让他们不敢贸然靠近。 而来到此处藏匿,疗伤之时,他们竟然看到几个可疑的暗卫从空中飞过,到羽化桥边,鬼鬼祟祟地做着些什么。 现在,顾锦城居然又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偷偷摸摸地跑过。 这…… 黑衣人疑惑着,对视了几眼。 顾锦城拿着三耳灵猫的尸首,满面春风地回到了猎场,进入宇文晋的营帐里。 此刻,宇文晋还在跟玉夫人下棋,知道顾锦城来了,也没有回头去看。 顾锦城欣喜地将三耳灵猫呈上,打算将迎娶冯兮和的想法再次提出,这回,宇文晋总该没有理由反对了。 只是,他还未开口,宇文晋瞄过去,已是和颜悦色地问道:“回来了?三耳灵猫难得能让人遇到,你竟然找到了它,想必,你这么长时间都在寻找它,其中的过程,一定分外艰辛。” 顾锦城感觉他话里有话,想了想,为了不引起宇文晋的怀疑,还是实话实说为好。 “回宇文皇子,的确艰辛,刚才,我在快抓到它的时候,甚至还遇上了裕王爷,挨了裕王爷一掌。” “裕王爷?”宇文晋眉头一挑,笑眯眯地看着顾锦城。 顾锦城心头莫名一慌。 而后,营帐外的侍卫进来禀报,“四皇子,皇长孙殿下把圣女带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主谋蒙圈 冯兮和灰头土脸地随着宇文灏步入营帐中,给宇文晋福了福。 她的面色哀戚,眼神闪烁不定,一个劲地缩在宇文灏身后,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宇文晋上下扫视着她,继而,他友善地关切道:“本宫听说裕王爷和圣女遭到雪狼的攻击,跑到羽化桥上后,不小心落入绝顶峰下的深渊中,不知你们是否有恙?” “看圣女的脸色不太好,本宫这就让天下医术顶尖的几位大夫过来,为圣女诊治。” “还有,裕王爷怎么没跟圣女一道回来?”说着,他像是十分担忧地在进来的人群里寻找顾时引的身影。 冯兮和慌忙垂首,低低啜泣。 须臾,她哽咽道:“宇文皇子,我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裕王爷……他……他为了救我,不惜用尽内力护住我,让我坠地后,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我回来了,可是,王爷还没被找到。” 两行清泪落下,沾湿了她蒙面的轻纱,她伤心的表情太过逼真,令人不禁动容。 而对于她说的话,宇文晋一个字都不信,在宁国潜藏了那么久,他太清楚这个女儿近一年来的变化。 再楚楚可怜的模样,也许都不过是她的伪装。 “圣女,就算裕王爷救下了你,可是你们不是应该在一起的么,怎么皇长孙只把你带回来,却不见裕王爷?”宇文晋似是诧异地问道。 顾锦城看到冯兮和,又想起顾时引刻意将他引入百花谷,或是让宇文晋怀疑到他身上,不由恨得牙痒痒。 他想了会,如今的方法,最好就是把他所了解到的都说出来。 “宇文皇子,裕王爷没有随皇长孙殿下一同回来,其原因是他早就从深渊里出来了,不仅如此,或许他是为了让你对我起疑心,故意借着三耳灵猫,将我引入百花谷。” “并且,他还打伤了我。” 顾锦城边说,边指了下腹部的位置,顾时引那一掌的确是下手不轻。 他虽说了实话,宇文晋心中原本就对他存有的疑心就更重了。 宇文晋看了眼啜泣不止的冯兮和,再看了下顾锦城,寻思着,这两个人的话,他都不能信。 身为整件事情中的主谋,此时,他竟然落到一个被动的地步。 他能够确定,顾锦城与顾时引绝对是敌对关系,不存在串通的可能,其中有一方必是遭到对方的诬陷。 随后,他脑中回想着,派出去的那几名黑衣人过来回的话,想出了两种可能。 一个可能是顾时引有可能是料想到他会去查整件事的细枝末节,便跟冯兮和商量好,将祸水引到顾锦城身上。 另一种可能就是,顾锦城想要先借着他的手,除去顾时引,等到他让宁国和华国元气大伤后,再对他下手,从中获得渔翁之利。 若是顾锦城真的是安安分分地在宇文晋身边待着,那就什么问题也没有,可是,顾锦城偏偏有自己的算盘,并且已经不动声色地在宇文晋身边的人里,安插了心腹。 然而,那几个黑衣人回来,悄悄把所见所闻告诉宇文晋,说出顾锦城的可疑性后,宇文晋当即在暗中对身边的人进行逐一排查,结果,真被他揪出了顾锦城的心腹。 顾锦城没有算到的一点就是,宇文晋调查的速度太过迅速。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 宇文晋对顾锦城已经存了芥蒂,因而,当顾锦城说到他被顾时引打伤的时候,宇文晋的眸中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光。 那几名黑衣人回来复命时,并没有看到顾时引,更别说顾时引将顾锦城打伤。 他们几个都是自己亲自带出来的,平时,会隔三差五地对他们进行测验,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细作,不存在他们偏帮于其中任何一方的可能。 玉夫人观察着宇文晋的神色,心知他对顾锦城起疑,不由看了顾锦城一眼,她劝过顾锦城,不要贸然做出拂逆宇文晋的事,哪怕只一点都不行。 可顾锦城为何不听呢? 过了一会儿,她的嘴唇翕动,“四皇子……” “宇文皇子,是我对不住裕王爷。”玉夫人的话还未说出口,冯兮和像是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她甚为悲伤地说道:“本来,我想带着裕王爷一道回来。” “可裕王爷救了我,他自己的情况就不妙了,我起来后,他吐了好多血。” “而我在渊底看到许多毒虫朝我们爬过来,裕王爷劝我先跑,不用管他。” “我虽是日照族,被族人视为守护者的圣女,可当事情超出了我掌控范围之外,我就没有办法再勉强自己。” “当时,情急之下,我只能先跑过去搬救兵,觉得总比两人都葬身在渊底,不被人发现好。但是,渊底处处充满危机,我走到一处茂密的林中后,里面似乎充斥着一种黑色的瘴气。” “我闻了瘴气后,就咳个不止,晕了过去,幸亏皇长孙殿下找到我后,给了我解药,不然,我可能也没命回来。” 在宇文晋对顾锦城有了十足的戒心之后,再将详细因果说出,能够直击宇文晋的内心。 冯兮和十分庆幸,当初,在冯国公府种植毒花毒草时,她都是偷偷进行的,宇文晋应该还没发现她会毒术的事情。 说着,几颗晶莹的泪珠又掉落下来,纤弱的女子,脚步趔趄,几欲晕厥。 不知她真实身份的人都摸不着头脑,顾时引跟她在之前,并不相识,他救了她,感激是理所应当,而悲痛欲绝,就无法理解了。 知道内情的人,几乎要真觉得她是在为失去心爱之人而伤心。 宇文晋犹疑地皱了下眉,冯兮和说的深渊情况,倒是与回来复命的黑衣人所说无差,难道顾时引真的还在深渊里? 宇文灏上前一步,悄声宽慰了冯兮和几句后,向宇文晋郑重说道:“四皇叔,如圣女所言,那片林子里,满是毒瘴,四周遍布了各种毒虫,若不是本宫及时赶到,恐怕圣女就没命了。” “至于裕王爷,我们当然还没有停止寻找,本宫只是先将圣女带回来,让她不要再受到惊吓罢了。” “裕王爷救了我华国将领,还有暄姑姑的命,他这样的牺牲,如果换来的是你们对他的猜忌,那就休怪我们华国不客气了。” 他心中满是怒火,好歹冯兮和还是宇文晋的亲生女儿,清河长公主是宇文晋的小妹,可宇文晋算计起来,却是怎么狠怎么来。 这时,又是一阵哭泣声闯入众人的耳中,原是清河长公主听闻了此事,分外伤心,听说只有圣女被找回来,便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都是我,我不该随意乱跑,连累了王爷。”清河长公主自言自语道,进了营帐,她见到冯兮和后,情绪更是激动,“圣女,求求你,求你告诉我,王爷究竟如何了?” 那无良王爷不知在哪潇洒快活呢!冯兮和心中暗道,可恶的顾时引,人都没在,烂桃花却还是这么麻烦。 而她面上所流露出的悲哀之色,丝毫不亚于清河长公主。 冯兮和别过哭肿的双眼,望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再看向宇文晋时,眸中尽是对他的痛恨,像是所爱之人确实遭到了他的残害,她势要为心上人报仇雪恨。 她清了清嗓子,厉声道:“裕王爷也救了我,有恩于我、日照族,我、日照族只当没齿难忘。” 日照族族长已经赶过来,他的心思辗转,两行老泪落下,接了冯兮和的话,“没错,日照族族人虽是不多,可日后,倘若宁国需要帮助,我、日照族也定会尽全力相帮。” 宇文晋一定没有想到,他一开始,想要离间三方的计划,到最后,竟是让三方彻底化干戈为玉帛,结成了亲密的同盟,不再流于形式。 清河长公主的哭泣,冯兮和眸中的恨意,还有高低起伏的呼喊声,无一例外地进入宇文晋的耳里,眼里,心里,他的心中顿生烦躁,眸光一转,落在了顾锦城身上。 玉夫人看着顾锦城,眼中也尽是不解,连她都不禁怀疑,这一切会不会是顾锦城从中作梗。 顾锦城知道,冯兮和他们的攻势如排山倒海一般朝他袭来,他再做过多的挣扎,反而会引起宇文晋更多的疑虑。 如是想着,顾锦城一声不吭地起身,走到宇文晋面前,恭敬地跪伏下去。 “四皇子,锦城虽是有些地方做的不对,可此事确不是锦城所为,望四皇子有朝一日,能够明察秋毫。” 宇文晋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他的衣袖一拂,将棋盘上的棋子都扫落到地面上。 他还是头一次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如此失态。 而后,他跟众人告辞后,径自抽身离去。 玉夫人讶然失色,她明白,事情严重了,忙带着婢女,跟了过去。 顾锦城仍然是跪伏在地,看着空荡荡的软榻,和落了一地的棋子,不知在想什么。 冯兮和见状,唇边不由扬起一个弧度。 你顾锦城为了保住自己,可真是能屈能伸。 可是,我偏要你跟宇文晋撕破脸皮,让你们互相猜忌,水火不容,就是我们送给你们最好的礼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九十九章 鬼样子 是夜,冯兮和斜靠在浅紫色的软榻上,杏目微阖,一头青丝披散在颊侧。 须臾,她转动眼中波光,看了眼窗棂外的夜色。 此时,已是三更天,她知道顾锦城或许还在猎场中跪着。 阿绫来看过她,劝她早些歇下,而冯兮和仍是在软榻上细细地思忖着,这时辰就一下子到了三更。 不多时,阿绫见房中的灯尚是亮着,便再一次地敲门进入。 “姑娘,你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有了身子,更应该好好歇息。” “我不乏。”冯兮和淡淡地说道,其实,她方才在思考的时候,已靠在软榻上小憩了一会。 再看了遍窗外,随夜风和白雪翩然起舞的松树叶,冯兮和问道:“顾锦城还在猎场里跪着么?” 阿绫想了想,回道:“刚走。” “走了?”冯兮和诧异地抬起眸子,宇文晋不可能会这么容易去原谅一个居心叵测的人,顾锦城也不可能沉不住气。 阿绫点点头,复又解释着,“好像是玉夫人去求了宇文皇子很久,宇文皇子才同意不与他计较的。” 冯兮和听罢,眸光微凝,玉夫人去求求宇文晋,宇文晋就这么好说话,愿意原谅顾锦城了? 随后,她回想起来,在最开始,顾锦城跟宇文晋提出要娶她时,宇文晋直截了当地拒绝,莫非宇文晋对玉夫人有另外的心思? 冯兮和想着,唇角不禁勾了勾。 然后,她跟阿绫说了几句话,就走到榻上躺下歇息。 到了第二日中午的时候,冯兮和带了阿绫到宫殿里散步。 沿着弯曲的道路行走,她们走到了一处装饰古朴,被银雪装裹着,满是奇花异草的地方。 而门口的婢女恭敬地拦住她们,不让进去。 冯兮和似是好奇地跟她们打探,才知道此处是宇文晋特意所建的密苑,平日里,不能让人来打扰。 由于她们是贵客,婢女不好直接赶她们走,便是再三地婉言相劝,希望她们能够早点离开。 冯兮和徐徐后退,眼睛往密苑里瞄去,隐隐约约中,她看到里面有一种殷红似血,花瓣极细,往四处散开,尖端缀着一点嫩黄的花朵。 这便是月照族的圣花,曼珠沙华。 这时,只听得照料曼珠沙华的一名婢女对另外一名婢女惶恐地说道:“你怎么把并蒂而开的花儿也取来了?” “玉夫人看到了,肯定会生气,到时候,宇文皇子还指不定会如何罚你!” 那名婢女一听就慌了,忙道:“阿月姐姐,这花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我一早过来就看到了,真不是我拿来你。” “好了,好了,你赶紧把它拿出去丢了,不要再让别人看到。” 那名婢女闻言,心惊胆跳地将并蒂花捧起,小跑着往一个角落里跑去。 冯兮和看在眼里,心中已是明了,原来宇文晋这么在乎玉夫人的感受。 “顾公子平时来过这里吗?”过了一会,她又问看守密苑的婢女。 婢女见她还不走,更着急了,“顾公子没事往密苑里来做什么,圣女,求你不要再为难奴婢们了。” 冯兮和略点了下头,带了阿绫转身,疾步离去。 如今,宇文晋虽是原谅了顾锦城,可心里对顾锦城定是充满了戒心。 而顾锦城还不明白宇文晋对玉夫人的心思,尚在盘算着如何挽回目前的局面。 她不介意让他们自相残杀一把。 只是,她有一点还想不通。 自从宁国,华国,日照族签订了共管月缺之地的条约后,宇文晋后脚也积极地表示要签下不侵犯日照族的承诺,以表达他此番和谈的诚心。 宇文晋所谓的诚心,当然没有什么可信度。 只是,和谈下来,宇文晋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到,他怎么就那么平静呢? 冯兮和犹疑地在漫步。 阿绫看着她的神色,有些不太明白,怎么冯兮和从昨天回去到现在,都没有提过裕王爷顾时引,反而,在想别的事情。 昨天晚上的时候,顾时引已被宇文灏他们“找”了回来,在自己的寝殿中好生休养。 据说,顾时引是在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沼泽里,被人发现的,当时,他的气息十分微弱。 宁国和华国的将领,以及日照族的长老,都轮番前去关怀。 宇文晋为了确定顾时引是否真的受伤,亲自去探望了好几遍。 阿绫曾来问过冯兮和,要不要去看顾时引,冯兮和都未曾前去, 寻思片刻,阿绫不由疑惑地问道:“姑娘,你不打算去看看裕王爷?” 如果冯兮和真的是曾经那位裕王妃的话,对顾时引应该很在乎的,怎么顾时引救了她,被找回来后,她都没有去看过他。 冯兮和心中暗道,那个无良王爷又不是真的受伤,她为什么要那么着急地去看他? “不去。”她咬了下唇,很干脆地说道。 在阿绫百思不得解之时,冯兮和却是不由自主地转了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正是顾时引的寝殿所在的位置。 阿绫悄悄跟上,窃笑着。 冯兮和则对她声称,顾时引救了日照族的圣女,现在,所有人都去看过他,她若是不去,难保不会引人怀疑。 没过多久,冯兮和已是来到顾时引的寝殿门前。 被宇文晋派过来查看的第十数位大夫正张皇失措地扛着药箱步出门槛,远远地跑开。 冯兮和见状,略是一愣,顾时引好歹也有天下美男无出其右的美称,如今,他到底是将自己弄成了何种鬼样子,以至于让大夫怕成这样。 守卫们倒是看习惯了,反正从昨晚到现在,每个被派过来的大夫都这样,可见王爷在渊底一定遭受了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经历。 过了一瞬,他们抬头,也看到了冯兮和,不由一怔。 刚还在好奇,被顾时引所救下的日照族圣女怎么还不来表示一下谢意,结果,冯兮和就出现了。 在她之前,已来过好几拨探望的人群,清河长公主更是哭哭啼啼地在门前待了大半宿,不愿走。 可顾时引没有见清河长公主,反而留了那个怎么看怎么粗鄙的侍女在寝殿中,通宵照顾。 守卫们都无法理解顾时引近来的口味了。 冯兮和在得到应允之后,踏入门槛。 顾准甩着波浪卷长发,耷拉着脑袋,打着呵欠,靠在角落里一处柱子上。 昨夜到现在,他凭借着裕王爷新宠的身份,替顾时引挡掉了好多前来关怀的人,精力几乎要被耗尽。 他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 因而,在见到冯兮后时,黯淡无光的眼中迸射出两道亮光,顾准殷勤地将冯兮和迎入内室里,拉了阿绫留下。 身后三层帷幔被放下,冯兮和走到帘幔曳地的榻前,撩起帘子看看,她非常想知道顾时引是如何吓到那些大夫的。 而榻上空无一人,远处的紫楠木屏风后,似有“哗啦啦”的水声在响着。 冯兮和的视线在周围逡巡一圈,见没有人,也不便久留,就站了起来,准备回去。 然而,她才刚要掀起最里面的帘幔时,低沉而带着些蛊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本王为救圣女受了重伤,圣女居然只是来走个过场就回去,都没有对本王表示慰问,还真是狠心。” 冯兮和转过头,不由瞪着他,想见面,来日方长,在宇文晋的宫殿里频繁私会,等着被人抓住把柄么。 只是,眼神方转过来,她又倏地缩回。 顾时引的发梢上挂满了水珠,随意地撒下,他裸着上身,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眉眼之间,毫不掩饰着他的感情。 他之前在身上抹了脏东西,并将天下最毒的几种粉末都带上,其中一种还能散发出强烈的恶臭,有些大夫光闻到那种味道就狼狈逃走了。 冯兮和来的还真是不巧,顾时引才刚过去把身上的脏东西都洗去。 她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冯兮和的唇角抽了抽,这哪里是鬼,明明是让她都要流鼻血的妖孽。 而后,她看顾时引一直在看着她,眼中带着炽烈而灼热的光,脸红了红,就垂下了头。 可她忽然意识过来不对,这样的情景,她都看过数次了,还有什么羞怯的。 于是,她又无所畏惧地抬起了头来。 下一瞬,顾时引一步上前,捏住她的下颚,鼻尖对准了她,唇几乎是要贴着唇。 冯兮和抬手,打掉他揽住她腰肢的一只手。 她回眸,察觉着外面的动静,轻声怨怼道:“王爷,你如今是病患,我也不适合在你这里留太久。” 顾时引的眼角眉梢溢出笑意,喃喃道:“你以为本王想对你做什么?” 就算想做点什么,也得顾及到她腹中的孩子。 冯兮和咬着下唇,不语。 顾时引的手从她的腰间来到小腹处,来回抚摸许久,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律动。 他一直在紧盯着她,眸中蕴了一片柔情。 须臾,顾时引在她耳畔缓缓吐气道:“兮和,你知道么,先前,钱绯绯一路追到了军营,跟本王来了日月山。” 冯兮和心中一阵欣喜,抬了眸子,“绯绯?她现在在哪?等过两天,我去见见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章 玛瑙鱼 按照时日来算,冯兮和亦是好久没有见到钱绯绯了。 “在军中。”顾时引说着,又是压低了声音,“等离开这里以后,本王想让你安静地去养胎,不要再为其它的事情烦恼。到时候,钱绯绯就可以去陪陪你。” 冯兮和微讶,默默地抬起眸子,注视着他。 顾时引复又说道:“宇文晋此次将宁国,华国,日照族三方都邀请过来和谈,不仅一点好处都没有占到,反而还栽了个大跟头。可是,他现在的态度太过于平静。” 冯兮和点点头,“这我也想过,宇文晋也许在一开始就有所预谋,大家过来和谈,不过是个借口。” 宇文晋的其中一个目的,他们是清楚,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目前,昌德帝病重,一旦昌德帝驾崩,宁国朝廷上上下下都会有重大的变动,他可以因此让宁军离心。 而至于另外一个目的么,她也还在想。 顾时引似是看出她的心中所想,凝望着她说道:“兮和,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后,本王就已经告知宇文灏,叫他让人留意华国国内的变动,还有日照族那边,本王也让人去查了。” 日照族在日月山之中,最容易被宇文晋拿捏,宇文晋很有可能趁着族长和八大长老在宫殿里时,对日照族下手。 冯兮和亦是这么觉得,不过,听顾时引所说,他让人查过日照族所依赖着的冰泉水源,发现并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在日照族里发现杀手的踪迹。 倒是前几天,在日月山东侧与西侧之间的雪山之巅,一片针松林里,有几个农夫带着锄头,来回去了好几次。 冯兮和听着,便凝眸想了想。 顾时引见到她这般发愁的样子,带有薄茧的手抚过她的面颊。 “我的兮和,本王把这些告诉你是不希望你烦恼,而是想让你不必过于担心。” “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本王在,你接下来,只要为本王安心养胎便好。” “好了,我知道了。”冯兮和一双眼睛闪烁着明亮的星芒。 而后,她的头往前凑去,在顾时引的唇上吻下。 两人紧紧相拥,都珍惜着可以相聚的时间。 两国将领以及日照族族长和八大长老,在宇文晋的宫殿里继续留了三天。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面对三方的一致要求,宇文晋倒是挺安分,规规矩矩地给他们签下了不侵犯日照圣地的条约,以及对宁华两国的友好条款。 两边看似洽谈的十分愉悦,宇文晋也给他们送了来自雪域的礼物,安排婢女尽心尽力地侍奉。 顾时引继续在寝殿里“养伤”,期间,冯兮和悄悄地来见过他几次。 三日之后,众将领以及族长,长老都准备打道回府。 宫殿里的婢女在陪伴冯兮和最后去逛了一遍雪川美景后,冯兮和也是打算带阿绫她们回去。 几日下来,冯兮和多少能认得这宫殿里的一些婢女。 然而,她在金玉打造的轿子里观察着,只觉一圈下来,大多数竟然都是生面孔。 还有,之前被玉夫人救回来的容嫣,怎么也不见人影? 还是说,玉夫人根本就不允许容嫣露面,那次,在忘川河旁边,容嫣一心想要致她于死地,就贸然出现对她的踏雪马动手,从而触怒玉夫人,让玉夫人不想再留下她? 冯兮和的眼眸转了转,心道,玉夫人跟宇文晋是一样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去救一个毫无价值的人,更别说,把容嫣带回宫殿享福。 想着,冯兮和已是掀了帷帘,清冽你眸光流转,她问道:“在后苑当守的芸儿姑娘,最近怎么不见人影?” “她养的花草长的可好了,我还想跟她请教一下须弥花的养法,以便回日照族后,在神殿里养上几株,一博神灵的欢心。” 随侍在她身侧的婢女皆是愣了愣,她们是新来的,谁也不可能去关心一个叫芸儿的婢女,只知道不能乱说话。 “芸儿姑娘如今在何处,奴婢们也不知道。”婢女们对视了几眼后,低头道:“而且这宫殿里的事,不是奴婢们可以去了解的,还是请圣女不要详问了。” 冯兮和观察着她们的反应,心中已是了然。 容嫣以及原来的一些婢女不见了,而这段时间,他们还在宇文晋的宫殿里。 日照族大概出事了! 冯兮和心头一凛,迅速地阿绫去把族长请来。 阿绫很快就去了,只不过,族长来的时候忧心忡忡。 冯兮和看到他的模样,心中的揣测得到了证实。 “族长,都发生了什么?”冯兮和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拉着族长坐了下来。 族长叹了声气,径自平定心神,将他们在宇文晋宫殿这几日,日照族里所发生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几天前,日照族里的一位族人在林子里救了几位病入膏肓,气息奄奄的姑娘,带头的那个就是容嫣。 在此之前,容嫣跟白音合谋,留给日照族的印象并不好,甚至让许多族人将她视若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可是,容嫣她们苦苦哀求,善良的族人也不忍心将她们几位可怜的姑娘丢在半路喂狼,就瞒着其他族人,偷偷地把她们几个带回自己家中疗伤。 接下来的日子都很平静,容嫣她们也安心地躺在榻上喝药。 岂料,在昨日,日照族里一下子就有好些人得了疫病,最先开始得疫病的便是那个将容嫣她们救回来的族人。 听到这里,冯兮和大概了解了,玉夫人将容嫣带回来,就是让她染上一身的疫病,利用族人的善心,再让她将疫病带回日照族。 那些接触过容嫣的婢女也都染上了疫病,因而这宫殿里的很多婢女,被一张张新面孔替代掉。 冯兮和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道,难怪宇文晋这些天都如此平静,原来是想趁着日照族的疫病爆发,宁国昌德帝病重,朝内人心惶惶的时候,趁虚而入。 “那族里,有没有人给族人们熬制可以治疗疫病的药?”随后,冯兮和又是问道。 族长愁着一张脸,他着实不愿见到族人们为可怕的疫病所苦,在一接到这个消息后,几位长老就急忙先回了日照族。 此种疫病有药可解,其中一味七星草就生长在日月山山巅的针松林中。 可是,得了疫病后,再去针松林中寻找七星草,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宇文晋和玉夫人已经事先让人将林中的七星草全都采去。 冯兮和的眸光一凝,想起之前,顾时引对她说过的话。那几个每天带了锄头到针松林里的农夫,大概就是宇文晋他们派过去的。 族长叹了好几声气,“我不能看着族人一个接一个地染上疫病,哀鸿遍野,事已至此,我要去找一下宇文皇子,跟他提出,以告知他金矿的所在做为条件,来交换七星草。” 虽然金矿是日照族祖先留给日照族的财产,只有当日照族走投无路的时候,才能去动用。 可一个金矿,到底抵不上族人的命。 “族长,你不能拿金矿做为交换条件。”冯兮和制止道:“且不说他答应下来后,会不会出尔反尔。你我也深知,宇文晋野心勃勃,就算你告诉他金矿在哪,他暂时保证不会伤害日照族族人,可在对付了宁国和华国之后,还是会去对付势单力薄的日照族。” 看来,宇文晋跟日照族所签下的,不侵犯日照族圣地的条约,在他眼里,果然就是一张废纸。 族长眉间的褶皱更深,听罢,他低下头思索着,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族人们去死。 冯兮和宽慰了几句,然后,她起身,打算让婢女先去把宇文晋请来。 在两人交谈之际,一头波浪卷长发的顾准忽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顾准手里捧着一个大鱼缸,几条色彩斑斓的鱼在缸中欢快地游来游去。 族长抬头,扫视了一眼顾准,对这个像侍女又不像侍女的“女子”,感到好奇。 顾准还是没习惯别人看他的这种眼神,他的面色有些古怪。 而后,他把鱼缸递交给族长,说道:“族长,这是裕王爷让我交给你的,王爷说,你可以拿着这一缸子鱼,去找宇文晋换七星草。” 族长微愣,凭借着一缸美丽的鱼就可以? “裕王爷的身体好些了没?”他关切地问道,总不会是裕王爷因为落入深渊,被毒物所害,心神被扰乱? 如果是这样,那就大为不妙,他需要找族中的巫医去给裕王爷看看。 冯兮和看了一会彩色的鱼,唇角微微扬起。 这些鱼名为玛瑙鱼,不仅可以用来观赏,还能够在它们最活跃的时候,被薄刀片将鱼肉一片片割下,由人放入碟中,再配上一小碟佐料,供人食用。 玛瑙鱼口感独特,有驻颜的作用,是宇文晋暗中命人从遥远的南海带了幼鱼过来,放在温室里养着的。 之前,她对宇文晋养玛瑙鱼并不觉得奇怪,可是,在得知宇文晋对玉夫人存有的心思后,她的想法已经不一样了。 宇文晋不喜欢看鱼,也不喜欢吃鱼,而玉夫人想要养颜,喜食玛瑙鱼,他才特意命人养了。 须臾,她劝道:“族长,你尽管放心地拿着这一缸鱼过去。” 冯兮和看着鱼嘴里吐出的泡泡,懂了顾时引的用意。 在别人眼里,顾时引是身中剧毒,受了重伤的人,他直接找宇文晋谈,并不合适。 宇文晋也一直都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她若是过去,会让宇文晋再次怀疑,先前的坠渊是他们的一个局。 所以,族长过去最为合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一章 吹皱春水 族长去见宇文晋,特意绕了远路,经过了玉夫人所居住的阁楼。 在第三层楼的窗棂边,顾锦城正陪着玉夫人品茗,自从他的野心暴露在宇文晋眼前后,他已是收敛了许多,整天没事,尽往玉夫人这边来。 这时,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婢女们将一个个精致的玉碟摆上。 其中一个玉碟中,由刀片削成一片片的极薄生鱼肉整齐而美观。 鱼肉上有白色的纹路,玉碟旁,还放了几小碟佐料。 顾锦城的目光在茶色的案几上游走,看到那一碟生鱼肉时,眼神有过些许停留。 他记得在他小时候,玉夫人很讨厌吃鱼,而多年后与她重聚,他发现在每一次用膳时,玉夫人都会先选这样的生鱼肉。 看着玉夫人拿起筷箸,仍是跟往常一样,将生鱼肉蘸过一种黄颜色水果的汁液,再放入佐料里过一遍,最后优雅地从面纱下送入口中。 在用膳的这段时间里,顾锦城没动过筷箸,玉夫人也没有问他,只偶尔瞥了他几眼。 自重逢以来,顾锦城所见到的一直都她戴着面纱,冷冰冰的样子。 他早已习惯,只不过,以前,他还会因她的冷待而感到失落,现在,则没什么感觉了。 顾锦城觉得,就算上次,玉夫人去跟宇文晋求情,那也不过是她害怕受他的连累,从而失去宇文晋的庇护。 须臾,顾锦城转了视线到窗边,凭窗远瞭。 当族长捧着鱼缸,疾步而走的身影闯入他的眼中后,顾锦城愣了愣,他知道,那是前往宇文晋书房的方向。 日照族族人接二连三地患上疫病,用来治疗疫病的药草中,有一味最重要的七星草已经被采完,族长定是去找宇文晋讨要七星草的。 可是,他抱着鱼过去做什么? “母妃,孩儿先告辞。”顾锦城平静地说道,起身离开。 他走路的步伐很稳,速度也是一点都不着急,让别人觉察不出异样。 顾锦城紧紧跟随着族长一路来到了宇文晋的书房,在距离书房尚有数丈远的地方就停下,目送着族长进去。 他能够看到鱼缸中的那些色彩斑斓的鱼。 它们游动的不似方才那般欢快,吐出的泡沫变的混浊,鱼眼睛却瞪的越来越大。 顾锦城的眼眸中忽地浮起一抹笑意,随后,他转身迅疾地离开此处,要是他再多待一会,宇文晋的眼线又该注意到他了。 过了半日后,顾锦城又过来,悄悄地跃上附近亭台旁的一棵树上,隐藏在树冠里。 从这里看下去,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宇文晋书房门口的情况。 不多时,族长重新抱着鱼缸出来,里面的鱼全都翻起白肚皮,显然是已死过去。 方才还是清澈的水,现在却是浑浊一片。 而族长的脸上泛起了和煦的笑容。 顾锦城明白是怎么回事,族长应该是从宇文晋那里拿到七星草了。 刚才,他去查过一遍,那种鱼是能让脸部皮肤重新生长的玛瑙鱼。 宇文晋命人从遥远的南海送来幼鱼养着,就是为了博红颜一笑。 大概在日照族的疫情爆发前,顾时引他们就察觉到宇文晋会对日照族下手,早早地做好了准备。 玉夫人每次去赏鱼时,总会喜欢采下曼珠沙华的细长花瓣,撕成一小截来喂鱼,久而久之,负责养鱼的婢女,也会遵照吩咐,用碎花瓣喂鱼。 用来喂鱼的鱼食会有人来查验,而留心曼珠沙华花瓣的人不多,顾时引便命人将毒液染到花瓣上。 玛瑙鱼吃了花瓣,玉夫人吃了玛瑙鱼,毒就会进入她的体内,慢慢地积累起来,若是时间一长,就会穿肠破肚而亡。 族长正是用解药去跟宇文晋做交换,没想到,宇文晋居然同意了。 顾锦城的眸色深了深,现在再重新想起,宇文晋不同意他娶冯兮和,在玉夫人的哀求下,能够原谅他……种种加在一起,就不是偶然了。 顾锦城心中一阵欢喜,不动声色地离了去。 他走到宫殿的城墙上,站到在茫茫白雪中,泛着晶莹光泽的琉璃瓦边,目送着宁华两国以及日照族的人回去。 当看到冯兮和的婀娜背影出现沟,他的眼中含了粲然的光芒。 冯兮和,在不久后,你就会后悔当初你选择。 冯兮和由婢女们送出宫殿,在进鹿车前,她先跟族长碰了面。 族长点头示意,宇文晋为了尽快拿到解药,已经提前一步将七星草送到了日照族。 冯兮和心道,这玉夫人在宇文晋心中的地位还真是不低。 像宇文晋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居然会有如此在意的一个女子。 不过,这倒是件好事。 之后,冯兮和的目光又在四周转了转,宁国的车队已经在他们之前离开,她望了眼他们离去的方向和皎洁的雪山山峰后,毅然进入了鹿车。 冯兮和先回了日照族的神女殿,在神女殿的周围,布满了顾时引派过来的人,确保她的安全。 她一如既往地做着祈祷,在族中的疫情得到了控制后,她露面的次数就少了。 钱绯绯悄然来到了冯兮和的身边,冯兮和便带着她和阿绫她们,在清晨时,出去采摘林中的花朵,做成花露。 不似外界的姹紫嫣红,茫茫白雪中,所能找到的花朵种类少的可怜,她们却是乐此不疲。 顾时引不时地会放信鸽过来,告知他的情况,冯君逸也会去外面打探。 从信中以及冯君逸带回的消息里,冯兮和得知,顾时引并没有因为宇文晋签下条约就从日月山撤军。 宁国还有十数万大军驻守在日月山中,顾时引带了一部分在毗邻日月山的丰城安营扎寨。 同时,由于昌德帝的病情愈发不容乐观,副将便带着另外一部分军队赶回去,与太子一同坐镇金陵城。 华国那边,宇文灏揪出了宇文晋的羽翼。 一开始,顾时引来信还颇为频繁,到后来,就减少了次数,有时候,甚至好几天没来一封信。 冯君逸出去,往往也打探不到有效的消息。 冯兮和知道,大概是局势更加复杂,各方都封锁了消息,顾时引也更忙碌了。 而她一心一意地在殿中养胎,并没有因外界的喧嚣而烦恼。 她还是跟平常一样到林中去采花,其中,她最喜欢的是忍冬花。 当年,她曾问过年少的顾时引,除了凌冬不凋之外,忍冬还有何含义,顾时引当时没告诉她,她后面也忘记去问了。 转眼间,就到了山下金桂飘香的季节,可是,随着秋季到来,冯兮和感觉不到日月山中有什么大的变化。 这里仍然是被皑皑白雪覆盖,最多,就是开始频繁下雪,风更大了些。 这日,冯兮和从林中里回来,面容上缺了笑意。 最近以来,在雪山里,好像都没见到梅花鹿等动物的踪迹,上山去打猎的猎人也少了。 她的心蓦地一沉,平静的日子或许要结束了。 冯兮和回来,继续在钵内捣鼓着花瓣,在她的身侧,钱绯绯细心地将一罐罐花露整理好,并将少许花蜜送到神像前供着。 “绯绯,你出来这么久,就不想回去吗?”冯兮和忽地问道。 钱绯绯的身子一僵,她想了想,便轻描淡写地回道:“最近局势不稳,回金陵城的各个关口都查的很严。” “我嫌麻烦,就打算等过些日子,平静下来后,跟你一起回去。” 这不过是她的借口,只要她想回去,顾时引也会派人一路护送她回金陵。 她在逃避什么呢? 钱绯绯默默地垂下眼帘,心中想着,她在军中待了那么久都不见顾锦沅过来,可能他不会来了。 或许,顾锦沅现在已经册立太子妃了。 冯兮和听罢,轻声说道:“过段日子,局势只会更乱。钱家的产业和你的至亲还在那里,如果你现在要走,还来得及。” 至于她……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金陵了,等到将来,她可能会先去找冯敬和冯清玥他们,看看他们过的如何。 “不必了。”钱绯绯徐徐转身,勉强挤出笑容,“我父亲在不久前,得知会有战事,就暂时停了在其它国家的营生。” “现在还开门的钱庄和铺子不多,我父亲一个人可以应付的过来。” “反正我从小就跟着他东奔西跑的,离开这么一段时间,常给他寄家书,他就不会担心了。” 冯兮和见她执拗,不好再劝,就说道:“那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钱绯绯点头,等神女殿的大门被拉开,柔和的阳光洒入,她扶着冯兮和一步步往外走去。 两人坐着鹿车,在周围转了几圈,回到了神女殿。 而回来时,族长已经在殿门前等着了,他的面色十分凝重。 冯兮和好奇地望着他,也不问,就在静静地等他说话。 族长沉思良久,终是缓缓启唇,“宁国皇帝驾崩了。” 消息传到这边来,需要五六天,想必,宁国已经在办丧事了。 话音刚落,冯兮和的脚下不由打了个趔趄。 钱绯绯赶紧扶住她,自己如今最担心她摔倒。 冯兮和的手抚过隐在宽大斗篷下的腹部,她还有两个多月才临盆,原来是想在这里待到孩子出生的,可现在貌似来不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二章 再见还是仇人 昌徳帝薨逝,宇文晋撕毁了在雪川宫殿里所签下的条约,双方互派探子,潜伏在日月山中的士兵相继而出。 久居于日月山的日照族自然不能幸免于战火,宇文晋的军队很快就会往神女峰和山海谷攻来。 好在族长和八大长老已于日前,在宁华两国的帮助下,将族人们尽数转移。盟军也尽早地派出一支军队去驻守在月缺之地。 宁华两国已结成盟军,在接受宇文晋递出的战书后,往日月山脚集结,族长带着冯兮和趁夜下山,往盟军的营帐赶去。 夜色漆黑如墨,寒风夹杂着雪粒,往马车的帷帘上卷了去。 马蹄踩过山道上的碎石,发出“咯咯”的声响。 半晌,从山道下方往上,忽地蹿出一队人马,为首的人一袭白衣翩翩,温润如玉,笑如三月里的春风,正是顾锦城无疑。 顾锦城带人截住他们的去路,目光直直地盯着帷帘。 “麻烦圣女出来一见。”他勒紧缰绳。 钱绯绯一听到顾锦城的声音,不由得战栗了一下,她握紧了冯兮和的手。 冯兮和微微抬起眼睫,眸中尽是一片冰寒。 马车外,顾锦城的声音再次响起,跟随着马车的暗卫接二连三地冒出,提刀挡在了马车前。 顾锦城朗声笑道:“我不过是想要跟圣女说几句话而已,圣女就急着与我兵刃相见,这是何必呢?”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冯兮和蓦然出声,断然回绝了他。 随后,她想到,宇文晋严加提防顾锦城,顾锦城在明面上,是不能让他的人马露面。 他不会贸然在日月山,就急着对他们出手,从而在宇文晋面前进一步暴露自己。 “顾准,你带人先退下。”须臾,冯兮和对顾准喊道。 顾准愤愤不平地带着数名暗卫,又回到了黑夜中。 顾锦城以为冯兮和总该愿意见面了,却听冯兮和又补充道:“顾锦城,我跟你之间,没什么可谈的,我们再见面,也还是仇人。”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见了。” 说罢,冯兮和命车夫继续行驶马车,直接将顾锦城忽略掉。 马车从顾锦城的身侧擦过,带起的风,卷了他的衣袍。 顾锦城的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愠怒。 冯兮和不想听是吧,他也不会强求。 他的眼中流动着如同琉璃色泽一样的光,其他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冯兮和来到了盟军所在的军营。 顾时引差了林询将军去迎接他们。 在熊熊火把的照耀下,主帅营帐前,将士们身着泛着银光的战甲,整齐划一地站成两排。 他们一见到林询将军将族长跟冯兮和等人带来,全都低头,朝他们行了一礼。 顾时引正坐于披了羊皮的长案前,眼睛直盯着日月山的地形图在看。 昏黄色的烛火摇曳,金黄色的战甲被垂挂在一侧,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当帐帘被掀起,冯兮和的身影一出现,顾时引不禁抬起头来,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腹部,在她身上停留许久。 冯兮和直视着他的目光,眼中溢出一丝笑意,像是在表明,他不在她身边的这几个月中,她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随后,顾时引示意他们过去。 族长和冯兮和围坐在长案边,如今,她是过来投奔宁军的日照族圣女,可以留在军营里。 顾时引跟他们详聊了一会有关宇文晋那边的情况,以及盟军没有在前去雪川宫殿之前,就大肆讨伐宇文晋的原因。 先前,宇文晋在他们心目中,占山为王,跟流寇差不多。若真的只是流寇,直接做好战略部署,派大军去剿灭盘踞在日月山的那些人马,生擒宇文晋就可以。 而待宣战以后,才发现宇文晋在早前,就与毗邻华国的夏国达成协议,夏国皇帝早已听命于宇文晋。 如此一来,宇文晋便已有夏国这一大块肥肉,他可以利用夏军来牵制华国,分散盟军的势力。 冯兮和听着,黛眉微蹙,果然,宇文晋是在等宁国两国都自顾不暇的时候,才愿出击。 不过,与此同时,他亦是真的把他的一切都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少顷,一位披甲执锐的铁骑进来,对着顾时引拱手禀道:“王爷,太子殿下过来了。” 顾时引微一颔首,示意让顾锦沅进来。 冯兮和转头,便看到清贵高岑的顾锦沅缓缓步入帐内,在他的身边,站着的女子是孤帆。 冯兮和心道,如果钱绯绯知道顾锦沅来了,一定会很开心的吧,她打算等一会再去告诉钱绯绯。 只是,顾锦沅身为当朝太子,如今,又适逢昌德帝驾崩的时候,不是应该在金陵城坐镇么? 而后,她听顾时引说到,顾锦沅先前返回金陵城,更是想要清查朝中为宇文晋效力的余孽。 其中的利害关系,她亦是可以想明白。 如今,昌德帝虽是驾崩,顾锦沅没有迫不及待地继位,反而亲自出征,这样一来,他表示了一种不杀乱党,势不回京继位的决心,在百姓心中将会树立起了威望。 这个时候,要是再有人动歪心思,想要借机谋权篡位,非但会遗臭万年,更是会导致百姓和一些大臣群起而攻之。 冯兮和见顾锦沅掀袍坐下,跟顾时引谈论战况,孤帆温柔地为他跟顾时引倒了茶水,就先从营帐里走出。 她到钱绯绯所住的营帐里,走到钱绯绯的榻前,想要说一下顾锦沅的到来。 结果,只见钱绯绯的双目阖起,呼吸均匀,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冯兮和微微叹息,轻声说道:“他过来了,要不要见他,关键看你自己。” 说罢,她悄然离去。 在她走后,钱绯绯倏地睁开双眼,一层水雾已蒙在上面。 方才,顾锦沅前来军营的时候,她就看到了,她也看到陪同在顾锦沅身侧的孤帆。 孤帆是名门之后,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登对。 难道这一趟,她真的不该来么? 钱绯绯顿觉心中生出莫名的烦躁,她从榻上起来,在营帐里徘徊。 虽是深秋季节,可她觉得,里面闷热无比。 如是想着,钱绯绯移步到了帐外,在宽阔的营地里行走。 她怀了心事,根本没有心思去分辨方向和地点。 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出军营外,不属于宁军驻扎范围之内。 钱绯绯走到一条静谧流淌的河边,静静地坐下。 月华的清辉撒下,河面上,波光粼粼。 钱绯绯单手支了面颊,回想着,从过去到现在的种种。 顾锦沅如今是太子,如果他已经放弃了她,为何又把七弦古琴交给她,让她仍然存有幻想? 过了一会儿,她想到另外一种可能,顾锦沅的意思,大概就是划清他们的界限,劝她就此放手。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执着。 等战争结束,顾锦沅就会回到金陵城登基,成为宁国新帝,而她不过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商贾之女,他们之间,差距实在太大,众多大臣会反对她入宫。 她素来自在惯了,也不愿入宫,接受皇宫里的条条框框。 钱绯绯想了很久,她想通了,就算不能跟心仪的人在一起,她也还有家中至亲和好友,一样过得很开心。 而后,她长吸了一口气,准备站起身来回去。 然而,她还没站起身来,眼睛扫过河面时,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倒影。 * 军营四周多林木,一到秋季,就不断地落下枯黄的树叶,这会子,枝桠几乎已是光秃秃的一片。 这时,风一刮过,只听落叶“沙沙”响,一大片飞鸟仓皇地从林中飞出,往高空而去。 冯兮和坐在营帐内,在听到声音后,忙地掀了帐帘出去。 当她看到空中的飞鸟后,心头一凛,鸟儿成群结队地从林中逃窜,这里有埋伏的征兆。 此时,已是四更天。 思忖片刻,冯兮和打算去再找找顾时引。 顾时引恰好也要找她,派了顾准过来。 顾准跟她撞了个正着。 好不容易换回男装的顾准,又被迫披上波浪卷长发,披了纱裙,蒙了面纱。 他十分地不满,不过,为了王爷的幸福,他只能先忍了。 顾准掩护着冯兮和进入顾时引的帐中,见到顾时引的衣襟没有扣上,单手支在由兽皮铺就的榻上,随意地翻阅着羊皮地图后,就迅疾地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冯兮和往前走近一步,顾时引忽地抬起眼眸,盛满笑意。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过去把她抱到了榻上。 “你小心点!”冯兮和护着小腹,轻斥道。 “本王知道错了。”顾时引笑吟吟地将她的斗篷解下,看着她隆起的腹部,手指不由自主地抚摸上去。 “这些日子,不太平静,要先委屈你们了。”随后,顾时引轻轻地把耳朵贴到冯兮和的小腹上,想听听里面那个小家伙的声音。 “傻瓜,你这样是听不到的。”冯兮和不禁笑出声,而后,她想到飞鸟从林中一哄而散的事,面色不由一沉。 她握住顾时引的手臂问道:“子裕,宇文晋有派人埋伏在周围么?” 顾时引否认道:“军营周围,每天都会有人去巡查,如果有大量的士兵埋伏着,不可能不会被发现。” 当然,不排除有少许探子潜伏着的可能。 冯兮和略是犹疑,又想开口,却听顾时引说道:“兮和,还有两个多月,就要临盆了,你先不要想其它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三章 主动请缨 冯兮和听罢,也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有身孕,会比较多虑,便安静了下来。 须臾,她问道:“我外公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宇文晋会不会找过去,为难他们。 顾时引轻轻扶了她在榻上躺下,手指抚摸过她的发梢。 “他们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无论是哪一边的人都不会找到他们。” 冯兮和渐渐地放下心来,不过,还有冯清玥和许少祖如今在哪里生活,她也不知道。 顾时引瞅着她的侧颜,笑道:“兮和,你说,本王要不要给你一个惊喜呢?” 冯兮和瞅了他一眼,有惊喜不说,居然跟她卖起了关子。 顾时引看她流露出不悦的神情,犹疑了一下,即是走到长案前,从厚厚的一沓信件下抽出几封过来。 “这些都是清玥写给你的信。”顾时引把信件交给冯兮和。 冯清玥跟许少祖如今在遥远的东南边境,一座边城里,离开了金陵城之后,她十分挂念冯兮和过的如何,一连写了数封信,拖了在边城与金陵城来回跑的商贾,把信带过去。 可是,冯国公府已经没人,冯清玥只好拜托商贾都送到裕王府去。 冯兮和迫不及待地把信拆开,入目的是一小行漂亮的小楷。 从信件中,她知道了,如今,冯清玥跟许少祖侍奉老母,日子过得平凡却安逸。 冯兮和宽了心,她将信件重新折叠好,放了回去。 东南边境临海,在海的另外一头,有一个小国家,不过,海上风浪颇大,起不了多大的乱子。 冯清玥他们如果一直待在那里的话,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冯敬和冯清玥都没事,冯君逸也在她的身边,而今,还剩下在军中的冯君尧,冯兮和细细地想着,只期望等战事结束之后,这个哥哥已经可以重新挺直脊背。 顾时引看到她眉宇间的愁色,翻身上榻,扯了锦被过来。 “别想了,先睡吧,不然,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冯兮和微点了下头,缓缓闭上眼睛,由顾时引拥抱着她入睡。 翌日,许是怀孕期间,太过困乏,她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才起来,顾时引已经去了校练场。 他的营帐不得允许,没有人敢随意进去。 冯兮和便在顾准的掩护下,从里面走出。 她过去找了一趟钱绯绯,却发现,钱绯绯根本不在营帐内。 她又去别的地方找了找,结果,都没有见到人。 问军营里的其他人,其他人也不太清楚,谁也没有功夫去关心一位陌生的姑娘。 这时,一抹杏黄色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顾锦沅正疾步往此处而来。 冯兮和的眸光微凝,不发一语,看着顾锦沅掀了帐帘进去,又看着他焦虑地走出来。 顾锦沅一开始看到这个蒙着一方轻纱,穿着与迥异于中原风格的宽大斗篷,不由愣了一下。 当他看到冯兮和那双水波荡漾,波澜不惊的眼睛后,他便认出了这是谁。 自从半年前,冯兮和从宁国的天牢中逃走后,他再也不曾见过她。 顾锦沅心道,果然顾时引不可能真的让她从身边离开。 而此处的环境和他们的身份不允许叙旧,顾锦沅即是恢复了一贯的冷漠与疏离。 “你知道她在哪么?”须臾,他指了指身后的营帐。 冯兮和思忖片刻,摇了下头,悄声道:“她不见了,但是出了军营,方圆十里多有埋伏,她的安全恐怕不能被保证。” 顾锦沅略一颔首,眼眸忽地变得凝重起来。 旋即,他召来一队精英暗卫,让其偷偷地去寻找钱绯绯的下落。 “谢过姑娘。”顾锦沅的唇边绽开一抹清浅的笑意,如云破月来。 早在他回金陵城之后,就去找过钱绯绯。可是,听说钱绯绯跑来了军营,就不得而见。 他在金陵城又抽不开身,只能等过来这边的时候再见。 没想到,还是没有见到。 冯兮和的眸光黯下,随了顾锦沅去。 她回到了自己的军营,继续安神养胎,许是孕期太过困乏,她每天睡不够,就会很难受。 连着几日下来,顾时引没有来找过她,她知道,战火燃起,顾时引都不在军营里,他带了数万的兵马在临近日月山的上阳关作战。 只是,钱绯绯依旧没有被找到,冯兮和的心中不免多了些焦虑。 这日,冯兮和跟族长听着回来的探马说着前线的战况,虽然受到夏军的牵制,一部分华军要赶回华国的西北边境镇守,此处战场的兵马有所减少。 可在首战之中,捷报仍然频频传来,从上阳关到月缺之地,对宇文晋的军队和夏军形成包抄趋势。 “宇文晋那边,主帅是谁?”冯兮和倏然问道。 探马想了想,便道:“程博宇。” 冯兮和细想着这个人名,只记得他原来貌似是华国最为骁勇善战的将军,竟想不到,他会被宇文晋开出的条约所诱惑。 “还有一件事。”过了一会,探马拧了眉,说道:“宇文晋那边,在此次战役里出任副将的是二皇子殿下。” 顾锦城出任副将?冯兮和心中迟疑,宇文晋怎么可能会放心把副将的位置交给顾锦城。 却又听探马说道:“听闻是二皇子殿下主动请缨作战的。” 冯兮和微蹙眉,如果是顾锦城主动请缨,又有玉夫人的帮衬,能临时做一下副将也有可能。 兵权毕竟不在顾锦城的手中,而且,宇文晋提防顾锦城,向来是提防顾锦城对他做什么,对于顾锦城跟盟军的关系,宇文晋还是很有信心,顾锦城不会投奔盟军。 既然如此,宇文晋很可能是打算秋后再找顾锦城算账。 可是,顾锦城到底想做什么? 冯兮和心里头在细细回想,当时,她从日月山下来,顾锦城在半路截住了她的去路,就表示过会让她后悔。 来带军营后,钱绯绯就出事了。 一个想法从脑海里划过,冯兮和的心中一惊,立马攥紧了衣裙。 她偏了一下头,对着冯君逸泠然道:“君逸,你过来。” 这半年多过去,冯君逸的个头又长高了许多,性格也变得愈发沉稳。 他扯下蒙脸的黑巾,踏着步子上前。 只听冯兮和郑重地对他说道:“你现在一个人快马加鞭,赶到上阳关去,会害怕吗?” 冯君逸摇了下头,一言不发地掉头就走。 冯兮和的面颊上浮现出欣慰的笑意。 上阳关,从日月山吹拂过来的寒风萧瑟,小雪纷纷而落。 黄昏时分,却没有残阳,天空中尽是化不开的浓云。 战场上的血光染红了双方的视线,诸多士兵的尸首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宇文晋此次派来的五万军队,如今已折损了两万,似是无路可退。 即使如此,他们的主帅程博宇依旧没有退却之意,顾锦城亦是这般。 旌旗猎猎,飞沙漫漫,顾时引着了一身战甲,高站在城楼上俯瞰着下方,程博宇所带着的高举盾牌的骑兵。 多年来的战场厮杀,让他在每次面对仇敌时,眼中透出冰冷嗜血的光,浑身散发出肃杀的气息。 顾锦城身穿战甲,高坐于程博宇身侧的战马上,目露微笑。 双方对峙许久,不多时,一名士卒打马而来,迅疾地跑上城楼,对顾时引恭敬地禀道:“王爷,日月山那边,林将军已攻下几处要地,将战线前移了十里。” 顾时引点了点头,他略一挥手,示意上阳关的盟军搭好弓弩,继续作战。 锣鼓击鸣,呐喊声震天。 城楼上的弓箭手已将弓弩搭好,呈一个半圆形,把程博宇和顾锦城团团围住。 只待一声令下,流矢便会不断地朝他们以及剩余的三万骑兵射去。 在城楼下,盟军的骑兵营也已准备就绪,气势浩浩荡荡。 然而,此时,程博宇和顾锦城迅速地让剩下的三万骑兵往后不断退却。 盟军的人正感到疑惑,却见骑兵分开到两侧,腾出中间的一条道来。 顾锦城用内力传音到城楼上,喊道:“最近,我们发现了一个活靶子,用着不错,裕王爷你要不也试试看?” 话音刚落,车轱辘声响起,一辆囚车缓缓驶来。在囚车上,有一名妙龄女子被绑到了木桩上,虽然她的鬓发凌乱,脸上沾染了些许淤泥,可足以让人辨清眉眼。 在冷冽的晚秋,她只着了一身荆钗布裙,而她咬牙忍着身上的疼痛和刺骨的冰寒,努力将眼皮子抬起。 盟军中有几个跟钱永昌有交情的将领,他们自然认得出钱绯绯。 顾锦城接而说道:“今日,你们发出的箭,会让她万箭穿心,替我们先挡一阵。你们送上的刀枪,也会由她先替我们挨了。” 他一说完,在他旁边的程博宇立即接话道:“如若你们想要这位姑娘活命,就让全军撤退到五十里以外!” 宁国的几位将领面面相觑,不禁商讨道:“钱大小姐毕竟是我宁国的一位无辜百姓,我们还要继续进攻吗?” 另外一些人则不满地说道:“当然要继续进攻,若是因为她一人,导致功败垂成,那如何对得起,那么多将士的浴血拼杀!” “将士们的拼杀,目的就是为了换的百姓的安居乐业,而让一名无辜的女子丧命,不就违背将士们的初衷?”原来那几位将领坚持己见。 另外一些人继续反驳,“她不过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总不能因为一名女子,就让宁国血流成河,危及到宁国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 眼看着宁国将士们的意见相左,顾锦城面上的笑意更甚,让他们离心,是最好不过的。 “住口!”少顷,顾时引忽地喝令一声,让尚在吵架的两派立马噤声。 “我军中纪律严明,何时沦落到在战场争论的地步!”顾时引的眸色暗了暗,他运了内力,向被捆绑在囚车上的钱绯绯问道:“钱大小姐,本王且问你,今日,若是本王依然下令放箭,你可会有怨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四章 交换人质 钱绯绯浑身动弹不得,在听到顾时引的声音后,她使劲把眼睛睁开。 一丝光线透入眼眶,看着城楼上,黑压压的一排弓弩手,以及即将要离弦的箭,她的心中生出一阵惶恐。 而她知道,在她的身后,还有大批敌军,如果盟军同意撤军到五十里之外,就会让盟军多日来的努力付诸东流。 那天夜里,她真不该擅自跑出军营。 在她思考之时,顾锦城骑马来到囚车边,微笑着说道:“钱大小姐,裕王爷问你话呢,你没看到,宁国的几位将领都为你吵起来了么?” 把钱绯绯控制在手里,如果顾时引真的下令放箭,继续进攻,那势必会引起军中几位将领的不满,以及钱永昌的恼怒。 要知道,盟军此次出征,钱永昌可是捐赠了几百万两,用作军饷。 钱绯绯咬了牙齿,转了眼眸,狠狠地瞪着他。 顾锦城对她愤怒的眼神视而不见,他叹了口气,感慨道:“其实,我想要抓的人,也不是你。” “什么意思?”钱绯绯慌忙问道,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只见顾锦城又抬头,对着城楼上的顾时引喊道:“裕王爷,我也不是非要钱大小姐的命不可。只要你答应用另外一个人,来换一下这个人质,我是十分乐意的。” 话音一落,在顾时引身边站着的几名将领忙踊跃上前,“王爷,末将家中没有亲人,能为国效力,死而无憾,就让末将去把钱大小姐换回来。” “王爷,末将在军中那么多年,却没有立下过汗马功劳,死不足惜,应该由末将过去。” 城楼上,几名将领争先恐后地想要拿自己去交换。 顾锦城的眸色深了深,又提醒道:“几位莫要激动,我不是说随意一个人都有资格来交换人质,而是,我想跟裕王爷要一名女子。” “我可以保证,这名女子就算被你们送到我这里,绝不会对战局造成任何的影响,我也不会害她性命,无非就是裕王爷会难过几日罢了。” 在场的将士们皆是愣了愣,交出一名对两国来说无关痛痒的女子,顾锦城还不会害她性命,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情? 顾时引绷紧了唇角,钱绯绯的心中一凛,他们都明白顾锦城所指的女子是谁。 “王爷,既然二皇子承诺不会害她性命,那我们不如就把那名女子交出去,来换钱大小姐。”在顾时引身边的一名将领想奉劝一句,却听顾时引怒斥一声,“顾锦城是什么人?居心叵测,犯上作乱,后又勾结华国乱党,私自出逃的逆贼,他说的话,你们也能信?” “这样的人不配再让你们称之为二皇子!” 他是绝对不可能会让顾锦城带走冯兮和的,顾锦城就连见她一面,都别想。 顾时引带着凛然的气息,散发出阵阵寒意,令得在场的宁国将士全都低下了头。 再抬起头时,眼眸中全都是对于顾锦城的反感与憎恶。 顾锦城自然察觉到了,只不过,他脸上的笑意不改。 “看来,我在你们心里,跟言而无信的小人没有差别。”顾锦城朗声道:“可我如果能立个字据如何,说出的话可以食言,而当着数万人的面立下字据,总不能反悔。” “否则,他日,我就算赢了你们,也会被这普天之下,众多将士和普通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没。” 宁国的将领想了一下,心觉顾锦城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顾锦城不是个目光短浅的人,他若真的想要永远地站稳脚跟,自然不能做那种招人唾骂,遗臭万年的事。 “王爷……” “不需要再说,本王已经做好了决定!”顾时引略一挥手,制止了他们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他的眼眸愈发深邃,视线转到了钱绯绯的身上。 顾锦城见状,又是温和地笑道:“裕王爷你既是身为盟军主帅,当是以大局为重,莫要因为一己之私,从而害的宁国一位无辜女子平白送了性命。” 盟军的将士也都朝顾时引投去了恳求的眼神,顾时引从来没有因为哪位女子犹豫过。 而这回,思索了那么久,顾时引竟然还是没有答应。 况且,顾锦城和顾时引都没有明说那位女子是谁,想来,那可能是一位只跟他们两人有关的女子。 红颜祸水,这样的女子,还是尽快送走为好。 “裕王爷!”然而,此时,清脆的女子声音响起,钱绯绯声嘶力竭地喊道:“求你,求你们不要答应顾锦城的条件。” “你们就当做没有看到我,我一介女流,不懂文韬武略,今日,不让你们有任何的顾虑和负担,就是我能为宁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算身死,我亦是无怨无悔,只要你们能够血刃仇敌,为我报仇就好。” “我父亲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他非但不会对你们有所怨言,反而,他对仇敌的恨意会更深。他势必会同你们站到一起,同仇敌忾,为我雪恨!” 她喊的很大声,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纵使隔了一段距离,传到城楼上,也能够让大部分的人听清楚。 说罢,钱绯绯缓缓地阖上眼睛,她清楚,她可能会因万箭穿心而亡。 较之先前的惶恐,此时的她,已经平静了许多,眉宇逐渐地舒展开来。 生与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想通了,她的心里顿时就觉得轻松许多。 她想到了对自己和蔼可亲,无比宠溺的父亲,素日里纨绔不堪,对自己却关怀备至的哥哥,与她相投缘的冯兮和,还有…… 她的脑海闪过一抹清冷高洁不似凡人的身影,那个男子,如水中的明月一般,让她触摸不到。 姬十六……姬十六…… 钱绯绯在心中默念着那个离她的已经十分遥远的名字,静静地等待着走上前往黄泉的路。 “放箭!”顾时引再次挥手,面容上覆盖了一层寒霜,不允许再有任何反对的声音出现。 “嗖”的一声,城楼上的第一支翎羽箭被射出,直朝敌军的骑兵射去。 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翎羽箭开始发出。 程博宇和顾锦城令人将囚车推到最前面,后将盾牌高高举起。 而看着越来越密集的箭矢,顾时引如同淬了寒冰的眼神,以及盟军将士那一双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在顾锦城身旁的一名将领按捺不住了。 他跟程博宇和顾锦城请示道:“看来他们是来真的,要与我们拼杀到底,我们要不要先撤?” “撤,当然撤!”程博宇厉声喝道。 “那个女人呢?”将领指了指面对着数支箭矢的钱绯绯。 程博宇冷声道:“撤退的时间匆忙,再管一个没用的女人,只会耽误我们的时间,把她丢在这里!” 况且,他们今日若真的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将钱绯绯逼死在这里,只怕真的会激发盟军的仇恨,到时候,盟军若是血性大发,他们将真的是无路可退。 说罢,他即是挥手,命令全军撤退。 “慢着!”顾锦城的眼中划过一道狠戾之色,他随手指了好几名士兵,命令道:“你们务必要将她带回去!” “顾锦城,你疯了吗!”程博宇诧异道。 顾锦城目视着城楼上的一排弓弩手,和不断朝他们前进的盟军,说道:“你太不清楚裕王爷,他不过是想要让她受一点轻伤,然后,不但能够轻而易举地把人带回去,还能够激发盟军的斗志,把我们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既是想把她带回去,那说明她是一个有用的人质,我们不能真把她丢掷在此地,遂了他的心意。” 旋即,不待程博宇开口,在紧张有限的时间中,顾锦城仍旧命令士兵去将囚车拉回来,与他们的马绑在一起,让钱绯绯替他们挡刀挡箭。 程博宇的心中虽对顾锦城的擅作主张有所不满,但是,时间紧急,他只好先策马往后退去。 听着耳畔箭矢滑过的声响越发的响亮,几支翎羽箭似要没入自己的胸口,钱绯绯怔了怔,却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这时,只听“嗖嗖嗖”一下,要没入钱绯绯胸口的几支翎羽箭被倏地打偏,擦着她的发丝和胳膊而过,其中几支翎羽箭嵌入了她的胳膊中。 城楼上,出现了一道杏黄色的身影。 顾锦沅手持一把蛇皮弓弩,走过去,与顾时引交换了一个眼色。 在顾时引点头之后,顾锦沅扬声道:“二皇兄,请留步!” 那是姬十六的声音! 她还没有死吗?钱绯绯微微睁眼,她当即从城楼上的众人之中,捕捉到了顾锦沅的身影。 心中一阵颤动过后,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顾锦城听到熟悉的声音,身子一僵,徐徐转了过来。 与此同时,顾时引已是命人停止进攻。 “裕皇叔,太子皇兄,你们是决定好了,要交换人质吗?”顾锦城蓦地笑道。 顾锦沅向前走到城楼的边缘,衣角被寒风吹起,墨玉簪冠下的发丝随风飘舞。 众将见到他到来后,略是疑惑了一下,而见到跟随在他身侧的冯君逸,更是觉得奇怪。 在他们的印象中,冯国公府的人已经消失很久了,更有传言说,冯兮和与冯君逸都去亲生父亲宇文晋那里享福去了。 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在此地重新见到冯君逸。 顾时引见到冯君逸,目光则是凝了凝。 “参见太子殿下。”众将躬身行礼,随后,他们不解地问道:“太子殿下带了宇文晋的骨血过来,这是……” 顾锦沅没有回答他们,他的目光看向城楼下方。 他看到被捆绑在木桩上的,胳膊上斜插着几支翎羽箭,不断溢出鲜血的女子后,心口处感到一阵钝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五章 活着浪费粮食 顾锦沅在城楼上站了一会,目光紧紧地锁在钱绯绯身上,却未曾有过只言片语。 顾锦城诧异地抬眸,他从腰间抽出佩刀,驾到钱绯绯的脖子上,朝着城楼冷声喝道:“裕皇叔,太子皇兄,你们无需跟我说过多的废话。” “要么你们退兵到五十里之外,要么就答应我方才所提的条件。” “要不然,今日,钱大小姐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如今,他既然已经看出钱绯绯的重要性,自是不会再轻易放过。 “顾锦城,我去当人质,换她过来怎么样?”这时,一个稚嫩却沉稳的声音响起,冯君逸大步走向前。 众将皆是一惊,带着充满揣测的目光去看冯君逸。 冯君逸不是宇文晋的亲生儿子么,怎么会沦落到要替钱绯绯去当人质的地步,应该是他们拿冯君逸做人质去威胁宇文晋才对。 顾锦城的眸光微凝,看着城楼上,形单影只的少年,他犹疑了一瞬。 冯兮和十分在乎冯君逸,若是冯君逸落在他的手里,让冯兮和亲自来找他不难。 况且,他还没有摸清宇文晋对于冯君逸的态度,不清楚宇文晋是不是真的不要这个儿子了。 目前,除了冯君尧和冯君逸之外,宇文晋膝下没有儿子,他也不会让宇文晋再有儿子。 若是宇文晋还在乎冯君逸,他将冯君逸带到宇文晋的眼前,那便可为自己争取更多。 在他犹豫的期间,冯君逸的半只脚已是悬空在城楼上。 “顾锦城,趁着我改主意之前,你赶快做决定!”冯君逸冷冷地看着顾锦城,喝道:“挟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难道你觉得很光彩吗?” “我们是不屑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要不然,去劫持了你娘,威胁你,你可愿意?” “不必再说了,我同意。”顾锦城骤然出声。 冯君逸默然点了一下头,迅疾地转身,步下城楼,不带一丝的犹豫。 “王爷,会不会有诈?”宁国的一名将领悄悄地凑近顾时引,心里仍然觉得这可能是冯君逸跟宇文晋的一个阴谋。 顾时引微皱眉,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他就不敢再提,以为冯君逸是被逼着过去当人质的。 城楼前的盟军整齐地分散到两侧,冯君逸从中间的过道走到最前面,与被捆绑在敌军最前方的钱绯绯遥遥相望。 钱绯绯不住地摇头,对冯君逸喊道:“君逸,你回去,这里太危险了!” 冯君逸则朗然一笑,如同一缕和煦的阳光。 “钱大小姐,我都已经露面了,你觉得,我就算留着,盟军会饶过我吗?” “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你继续留在顾锦城那里,盟军大概下一刻就会拿我抵债了。” “与其留在这里,等着被屠戮,不如到我父亲身边去,说不定就能够享受到犹如皇子般的待遇。” 钱绯绯咬着唇,双眼被泪水浸湿,几乎忘却了身上的疼痛。 良久,她终是点了下头。 盟军的队伍中,还有另外一名士卒的眼眸里蒙了雾气,盔缨之下,一双眼睛紧紧地停留在冯君逸的身上。 双方协定,同时放人,等钱绯绯身上的绳索被解下,她艰难地从囚车上下来,一步步朝盟军走过来。 冯君逸也是慢慢地往对面走去。 双方都准备了弓弩,对准了两人的后背,只待有意外发生后,能在第一时间发出箭矢,数箭夺命。 而在他们刚刚走到半路时,盟军的队伍中忽地蹿出一个人影。 冯君尧打马前去,迅疾地拉过冯君逸,将他带到自己的马上。 冯君尧的面容映入顾锦城的眼中,顾锦城狠狠地咬了牙齿,旋即,命人放出弓箭,不必再顾虑到钱绯绯的死活。 随着冯君尧的出动,顾时引大手一挥,一声令下,后方的盟军也悉数涌上。 一时间,黑压压的人群缠杀在一起,寂静的呐喊声响荡在天地间,兵刃相接声不断地传来。 钱绯绯还站在人海之中,在她的眼前是不停倒下的尸首,在她的身后,是朝她发来的数道箭矢,“嗖嗖”直响。 凄风阵阵,场上已是被鲜血浸染,钱绯绯只觉无论看到哪里,都是一片血腥。 她一下子愣住,却见一片杏黄色的衣角从她眼前掠过。 “十六……”泪水已是抑制不住地落下,钱绯绯揉了揉眼睛,确定这不是梦。 顾锦沅将她拦腰抱起,宽大的衣袖骤扬,替她挡去了数支箭矢,然后,抱着她,驾驭着轻功,回到了城楼上。 钱绯绯站稳之后,惊魂甫定地看着下方的战况,只见敌军已被逼的步步后退,一排排的士兵缓缓倒下,到后来,她看不到活着的一兵一卒,唯有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尸首。 厮杀声,清脆的兵刃相接声相继远去。 这一回的战役,敌军被逼退到日月山中,在原先设下的数个据点藏匿起来,设下机关。 在短时间内,他们不敢再出来。 冯兮和在军营里急切地等待着,终于见到身穿战甲,雄姿勃勃的顾时引坐在高头大马上归来。 当着众将的面,她不能直接过去拥抱他,只能默默地一旁,跟其他人一样,看着他。 顾时引朝她投来一个眼神,让她安心。 冯兮和抿唇浅笑,而后,她见到顾锦沅将受了伤的钱绯绯从马上抱下来,疾步往营帐而去,并请了军中的大夫过去。 见钱绯绯安然归来,冯兮和提着的一颗心也蓦然放下,她前去看望钱绯绯,等大夫给她处理完伤口,她才离开。 冯兮和又从各个营帐前面走过,她在归来的将士中,寻找着一个令她牵挂已久的身影。 听顾时引说冯君尧也参加了这一次的战役,可是,他们都回来了,怎么不见冯君尧。 这时,顾时引从后面走来,倏地握住她的手,在其他人还没看到他们的时候,掀了一旁的帐帘进去。 “我大哥和君逸呢?”冯兮和的眼中透着焦急之色。 顾时引抱住她,在软榻上坐下,低声说道:“他想要乘胜追击,跟随着一支精兵队伍,潜入到日月山,敌军的埋伏地去了。君逸放心不下他,就主动提出要跟过去。” “本王已经派了人过去找他们。” 冯兮和的一颗心忽地提起,恋战的心态不可取,敌军在日月山设了埋伏,贸然过去,怕是会着了对方的道。 冯君尧这是不要命了么? 随后,她又想到,自从木兰幽挨了顾时引一掌,消失了,冯君尧又被玉夫人他们设计,丢失了禁军统领一职之后,冯君尧的意志一直很消沉。 况且,在他得知自己是被亲生父亲出卖后,心中必定是百味杂陈,或许,他是明知有危险,却还要追过去,就是存了一心求死的心。 “别担心。”顾时引抚摸着冯兮和的脸颊,柔声道:“本王先前就让人去摸索过敌军的据点,大致已经了解了一些,他们此次过去,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冯兮和点了下头,将头埋到顾时引的怀里,跟他一起等着冯君尧和冯君逸回来。 许是他的怀抱有种奇特的力量,在不知不觉中,她就让能够安静地睡过去。 他们等了一整个下午。 到了夜间,军营里多了一阵骚动。 冯兮和从迷迷糊糊中醒来,看到顾时引还是用同样的姿势抱着她,她的心中涌过一阵暖流。 顾时引连着数日都在对敌军作战,一定非常辛苦,可是,他为了陪她等冯君尧和冯君逸回来,竟然到现在还没有阖眼。 她可是清楚地看到那双凤眸中的红血丝。 冯兮和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腰身。 “可是我大哥和君逸他们回来了?”过了一会儿,听得喧嚣声越来越大,她徐徐问道。 顾时引微一颔首,给她系上面纱,放到地上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去,尽量避开旁人的目光。 熊熊的火光之中,只见数位士卒肩负几个担架,匆忙地将受了伤的士兵抬到营帐里去,接受大夫的治疗。 担架上躺着的正是刚从日月山回来的几名精兵,其中,有人的面容上已是血肉模糊。 冯兮和心跳不止,忙跟随在担架后方过去。 当看到跟着担架,小跑着的冯君逸后,她的面色才稍有缓和。 冯君尧就躺在冯君逸身边的担架上。 听着周围,他人的议论,冯兮和得知,此次潜入到日月山深处,这一支精兵队伍已探知有关敌军据点的方位,并且直捣其中的某一个据点。 可惜的是,受伤的精兵不在少数,冯君尧也因此失去了一条胳膊。 冯兮和心中一滞,可回头再想,这总比没了命要好。 在担架边围着的众人,看冯君尧和冯君逸,也没了原先那种仇视的眼神,甚至,隐约的,还带着一种敬佩。 大夫给冯君尧包扎好伤口,半晌,冯君尧从撕裂般的疼痛中醒来。 他的一双眉头拧的很紧,左边一支袖管空荡荡的,他也没有在意,只用右手支着身子起来,口中喃喃念着,他还要去追击敌军。 冯兮和默默叹息,她跟着其余的人,在不断地奉劝着他。 然而,冯君尧似乎都听不进去。 不多时,当顾时引走进来,站到他的面前后,冯君尧才逐渐冷静下来。 “裕王爷,你也是来劝我的么?”冯君尧抬起眼皮,自嘲般地笑了笑,“戴罪之身,废人一个,活着也是浪费粮食,不如牺牲了为好。” 顾时引瞅了他一眼,继而,冷声说道:“要生要死,本王随你,可是,你就算去了黄泉路上,也见不到你想见的人。” 冯君尧微怔,犹疑地看着他。 而后,顾时引将一个散发着兰花香气的香囊丢到了他的面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六章 再不放手 淡淡的幽兰之香从香囊里溢出,冯君尧怔了怔,脑海里浮现一抹似空谷幽兰般的丽影。 他的右手打着颤,去把香囊拾过来,甚为珍惜地放到心口处。 “兰儿她真的还没有死吗?”冯君尧不可置信地抬头。 虽然,在金陵城门口,玉夫人将香囊丢给他的那回,他也怀疑木兰幽尚在人世。 而后来所发生的事,让他以为那不过是玉夫人对他的欺骗。何况,顾时引当时下手那么重,木兰幽能活下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冯兮和转眸,看着冯君尧,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期盼,似在暗示,大哥,上回,已经是那样的悲剧,这回,求你再相信王爷一回。 冯君尧见状,惭愧地低下了头,他细想着这半年来的种种。 自从冯国公府落难之后,顾时引依旧派人守护古老的府邸和往昔的荣耀,不让他人去践踏国公府的尊严,又特意让自己以戴罪之身来到军中,好让自己能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有将功赎罪的机会,摆脱罪臣之后的称呼,替冯国公府重新正名。 他着实不该再对顾时引起疑。 “以往之事,都是属下唐突,请王爷恕罪。”冯君尧不顾身上的伤势,忙着起身,给顾时引行礼。 顾时引让人过来扶住他,而后,他徐徐道:“她究竟还在不在人世,这个答案,需要你留着自己的性命去寻找。” “属下遵命。”冯君尧郑重地点了下头,无论之后的战况再如何激烈,他都不会再随意地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他还要活着去见木兰幽。 顾时引听罢,默然地转了头,走出帐外。 一轮皎洁的明月映照在远处的雪峰上,顾时引的脚步停住,他抬头看了看,迷蒙的月光勾勒出完美的侧面线条,柔和地撒在他还未来得及褪下的战甲上。 军营里,人来人往,不乏大夫和受伤的将士,顾时引转眼看到身负重伤,面容却依旧坚定的众多将士们,眸中划过一道深思。 冯兮和走过来,在他的身后停住。 她的心里清楚,比起让众将整日在战场厮杀,取得军功,获得嘉奖,顾时引更希望他们能够回到家乡,跟亲人团聚,过上再无战乱的日子。 冯兮和默默地站了一会,随后,她走上前,悄声说道:“王爷,你先去休息吧。” 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最终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简单的关怀。 顾时引回眸,唇角微微勾起,他压低了声音,“在本王出去的时间里,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冯兮和的面颊上绽开灿烂而炫目的笑容,她点了下头。 或许等平定了乱贼,他们之间,也不会再有任何的烦恼。 冯兮和跟顾时引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她走到钱绯绯的营帐前。 方才,冯君尧受伤太重,顾锦沅又在钱绯绯的身边,衣不解带地照料着,她还没好好看过钱绯绯。 钱绯绯从小养尊处优,被顾锦城掳去,饱受折磨,不知道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营帐门口,站了一排顾锦沅的随身侍卫,他们的面色有些古怪。 冯兮和蹙了一下眉,犹疑地透过营帐的缝隙中看过去。 只见顾锦沅的手里端了一碗乌黑的药汁,木讷地舀起一勺药,要往钱绯绯的唇边递去。 钱绯绯睇了他一眼,小声怨怼道:“你如今都是当今太子了,怎么还跟以前的木头一样。我伤在手臂,你不先为我包扎伤口,给我喝药有什么用啊。” 顾锦沅马上意识过来自己的失误,因着太过于担心她,又不知道见了她该说什么话,他差点都变傻了。 “对不起……”顾锦沅别扭地从口中吐出几个字眼。 他看了看,箭头虽是被拔出,钱绯绯伤口上的血也被止住了,但是,伤口并没有得到包扎。 顾锦沅直怪自己糊涂。 可是,他貌似让人拿了伤药和绷带进来的,怎么没在桌子上看到那些东西。 是他遗忘了还是手下人的速度太慢? 看来,这种事情还是需要亲力亲为才行。 顾锦沅立即从榻边起身,想要亲自出去取伤药和绷带。 “你别走那么急。”钱绯绯倏地拉住他的手,嘟囔道:“十六,你知道错了就好,只要你现在留在这里,陪我多说会话,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顾锦沅果断回道:“不行,你的伤口要得到包扎,不然,万一恶化了怎么办?” 这种时候,怎么能由着她骄纵任性呢。 “恶化了,大不了我就废了一只手呗。”钱绯绯不以为意地说道。 她的眼眸中透出明亮的光芒,面颊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复又低低询问道:“你总不要告诉我,我废了一只手,你就不喜欢我了。我是不会信的。” 顾锦沅的面色一囧,随即,他强行恢复镇定的眼神,淡淡道:“钱大小姐,你多心了。” “多心了?”钱绯绯微一挑眉,“那你还赶到上阳关,为我截下万千箭矢,从敌军手中把我救出后,又是滴水未进地在这里照顾我那么久。” 她歪头寻思道:“难道,你对每位女子都是这样?十六,你可不是这样滥情的人,就别给自己的形象抹黑了。” 顾锦沅一听,面颊边竟然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旋即,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是宁国的一位百姓,你落入敌军手中,这便是宁国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子民,我身为当朝太子,有这个义务去救你,并确定你无恙。” 话还未说完,钱绯绯不满道:“你不要跟我来这无聊的一套,我是不会听的。” 说着,她望着顾锦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十六,当初,你还在东盛钱庄的时候,就喜欢我了对不对?” “到后来,你去比武招亲的擂台上,跟赵初较量,也不是因为可怜我,而是真的在乎我是么?” 顾锦沅的心中千转百回,他欲要启唇,却听钱绯绯又笑眯眯地说:“你不要否认,我看得出来。” 顾锦沅面上的红晕更甚,他匆忙别过头,转移了话题,“我去拿伤药和绷带。” 只不过,他才刚走两步,钱绯绯就吃疼地抱怨道:“我的伤口,又开始痛了。” 顾锦沅回头,见到她是用受箭伤的那只胳膊在拉扯着他。 这样子胡来,不疼才怪。 他无奈地回到榻边,认认真真地让她坐好,给她的后背处垫了几个枕头。 钱绯绯眸中的笑意更甚,她凑近顾锦沅的面颊,细声道:“十六,你不说话,就是默认我刚才所说的话了?” “快点把伤养好,等这边的战事一结束,我就带你回去。”顾锦沅拢了眉心,柔声说了一句。 闻言,钱绯绯不再多言,而是抿唇窃笑。 当被捆绑在木桩上,面对袭来的数道箭矢,濒临死亡之时,她就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 在她的内心深处,非常在乎顾锦沅,当时,她就下了决定,如果她能侥幸活下来,定是会找顾锦沅表明心意。 如果顾锦沅真的对她没有感情,她会离开,如果顾锦沅是喜欢她的,不管他再如何的迫不得已,把她推开,她也不会放手。 现在,一直以来,她所追求的答案得到了证实,她的心里别提有多开心。 营帐里的烛火昏暗,两人的身影投在营帐上。 在两人的推攘之间,营帐外有过细微的声响,像是有瓷碗被摔碎。 只是,两人的心思都在彼此的身上,并没有去注意, 须臾,顾锦沅实在是担心钱绯绯的伤口会恶化,就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袖,想扯下一块布料,勉强当做绷带。 而帐帘被悄然掀开,一名侍卫拿着现成的伤药和绷带进来,看着两人,胆怯地说道:“太子殿下,你要的东西来了。” 顾锦沅立刻接过,继而,他挥手道:“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那名侍卫想再说点什么,可看到顾锦沅望着钱绯绯,眼中透出的那种柔情,只好识相地走出去。 他的眉眼间难掩对钱绯绯的反感。 以往,陪伴在顾锦沅身边的都是孤帆,孤帆随着顾锦沅经历了那么多,都无怨无悔,如今,顾锦沅的一颗心却放在别的女子身上。 他心中不免为孤帆叫屈。 冯兮和在营帐外,自然是看到了里面的情况。 她也看到了把伤药和绷带送过来,又默默离开的孤帆。 冯兮和没有再进钱绯绯的营帐,而是顺着孤帆离开的方向走去。 夜色之下,孤帆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营帐前,拢了披风,望着星空发呆,她手里还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在百无聊赖地将狗尾巴草结成一个草环。 她的眸光闪烁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冯兮和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心中叹息,既然顾锦沅选择了钱绯绯,那还是希望孤帆能够看开一点。 而且,嫁入帝王之家,并不是一件好事。 孤帆呵了一口凉气,她似是觉察到旁边有人,警惕地往四周探去。 在见到冯兮和后,她蓦地站起身来。 冯兮和示意她不要出声,朝她走近了几步。 孤帆点点头,随后,她想起刚在钱绯绯的营帐外也见到了冯兮和,就猜出了冯兮和的来意。 “你不必担心,我没有想不开。”孤帆小声地说着,眼中泛着异样的光芒,“我是因为十六身上的寒毒还未解,才留在他身边照顾他。” “不过,我会尽量离他远一点,免得钱大小姐误会。” 冯兮和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话说,只好对她施以一笑。 孤帆回之一笑,眸光粲然,心中已经决定好,只要顾锦沅能够平安幸福,她做什么都愿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七章 伏击 雪峰高耸巍峨,直入云霄。 宇文晋在自己的宫殿里大发雷霆,贵重的器皿在“噼里啪啦”地被甩到地面上,玉夫人在一旁,好生相劝。 此番战役,他折损了几万的兵马,大军被逼退到日月山中,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招来在据点周围,阴魂不散的盟军。 顾锦城和程博宇两人颤颤巍巍地站在他的面前,只听程博宇气势高昂,凛然斥责顾锦城,列出顾锦城的几条罪状。 “四皇子,在一开始,顾锦城信誓旦旦地说只要挟持了那个女人,就能威胁到盟军,然后,跟我讨要最擅长隐藏的士兵,让他们埋伏在盟军的军营四周,大费周章地去劫持了那个女人。” “可是,裕王爷根本就不管那个女人,照样命盟军攻打我军。” “在最后关头,顾锦城仍执意命人去将那个女人带回来,然后,又要跟盟军做交易,交换人质,我们不会败的一塌糊涂。” “顾锦城不过是屈屈副将,大敌当前,却无视主帅命令,擅作主张,连累我军遭遇敌军的突袭。” “请四皇子允许我对他,按军法处置!” 话落,顾锦城的眉心一拢,仿佛很是为这场战役的落败,以及自己即将面对的严酷军法,感到难过。 宇文晋听罢,犀利地眸光转移到顾锦城的脸上。 他的心里犹疑,顾锦城能够在他身边安插几颗连他都差点发现不了的棋子,以及在宁国皇宫里忍气吞声那么多年,理应是个心机城府极深的人。 这样的人,就算心里再看不起主帅,也不该在那么重要的时刻,驳了主帅的面子,非要带回人质,以至于痛失 想着,宇文晋平心静气地问道:“顾锦城,你怎么说?” 玉夫人紧张不安地看着顾锦城,如今这个时候,她只希望顾锦城乖乖知错,不要再进一步地触怒宇文晋。 顾锦城却很快恢复了镇定,他抬眼,眸光平静如同一池湖水。 “我且问宇文皇子几个问题。” 宇文晋点头默许,顾锦城便问道:“宇文皇子且认为程将军作战的能力如何?” 宇文晋淡淡地回道:“少有人能够匹敌。” 程博宇得到夸奖,头仰的更高,银色的铠甲在宫灯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顾锦城继续问:“那跟裕王爷相比而言如何?” “还差了一些。”宇文晋如实说道。 程博宇的面色一白,不过,这是事实,他就默认好了。 顾锦城又问道:“那在智谋方面,跟裕王爷相比呢?” “差的远了。”宇文晋连眼珠子都没转动一下。 程博宇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并不想承认。 “既然程将军论武,不能跟裕王爷相较量,论文,也不能跟裕王爷相比,双方主帅能力相差之悬殊,这场战役的结果,在一开始,不就可以预料到么?”顾锦城的脸上挂了温润的笑意,“所以,这跟多一个人质,少一个人质又有什么关系?” “程将军若是把责任都推到一个人质的身上,并且,试图以我不听主帅之令一事,想要混淆视听,可真的是枉为一军主帅。” “我也是第一次上战场,当时,情况紧急,我太过激动,没有请示过主帅,先按着自己的想法行事,这确实是我的不对。可是,这不能成为程将军推卸责任的借口。” “顾锦城,你信口雌黄!”程博宇愤怒地指着顾锦城。 宇文晋的眉宇却舒展开来,的确,这场战役的结果,他从一开始就预料到。 程博宇跟顾时引并非是第一次交手,过往的几次对战经历,皆是以程博宇惨败而告终。 程博宇的额上渗出冷汗,他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又是客恳切地说道:“四皇子,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是谁是赢,那这场仗还为什么要打,白白让盟军占了便宜?” “顾锦城就算把我贬的一无是处,话说的再动听,也不过是为自己开脱。不管如何,顾锦城违抗军令是事实,若不按军令行事,只怕日后难以服众。” “好了,顾锦城是有错,但是,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宇文晋的双眸紧锁着顾锦城,看着顾锦城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他说道:“顾锦城,你既是知错了,就等会下去,自己去领罚。” 他不想让顾锦城把接下去的话说出来。 “是。”顾锦城肃容禀道,缓缓地退下。 宇文晋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在想,顾锦城貌似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看来,他需要将顾锦城所有的指挥权都收走,让顾锦城徒留一个副将的名头。 程博宇表示不可置信,这就完事了? 玉夫人悬着一颗心,在殿中的众人退下之后,她徐徐来到顾锦城的面前,悄声道:“锦城,你如此擅于揣度宇文晋的心思,对你而言,很危险。” “你若是还想要杀入宁国皇宫,让你父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皇位被你夺去,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尽量低调一些。” 宇文晋没有让昌德帝驾崩的消息传入玉夫人的耳中,因为,此时的玉夫人,尚是一心想要让顾子恒在悔恨之中度过余生。 顾锦城的眸子暗了暗,后又微微一笑,“好的,母妃,我会谨记你的教诲。” 说罢,他步下了金玉台阶,手心接住一片翩然落至掌心的枯树叶,唇边瞬间泛起一抹嘲讽。 盟军驻扎在日月山脚下的至少有四十万兵马,想一下子投入全部兵力,战胜这么多人,并不可取。与此如此,不如将盟军的力量分散开来,采取各个击破的方法。 这一次的战役,宇文晋所选的也不是精锐队伍,根本就不打算赢,他不过是想要给对手造成一种胜利在望的假象,将对手引入日月山腹地,分散开来,再利用日月山的地形优势和精兵队伍,制造伏击。 顾锦城想着,心道,他方才将差点将宇文晋的想法说出来,宇文晋应该更提防他,收走他仅有的一点指挥权。 不过,收就收呗。 * 敌军自从退回到日月山之后,就连着数日,躲在自己的据点里没有出来。 盟军陆续派出士兵,深入日月山中,寻找敌军的踪迹,并提防各类机关。 然而,过了几天,敌军仍然在跟他们玩捉迷藏,既没有现身,亦是没有举旗投降。 其中,有不少人以为敌军是害怕了,却仍然在负隅顽抗。 探子不断地把消息传回军中,各路将领向顾时引请示,敌军总不现身,盟军总是派人去日月山寻找,敌在暗我在明,也不是个事,看看能否可以有什么变动。 顾时引给出的话却是,继续加强往日月山腹地调人。 这天深夜,顾时引挑灯,伏在长案前,查看日月山的地形图,面容上仍是一贯的镇定自若。 冯兮和走过来,解了披风,在他的身边悄然坐下。 见他忙碌,她没有多问,而是眯了眼睛,在他身边打了一会盹。 不多时,顾锦沅掀起帐帘,走了进来。 顾锦沅压低了声音说道:“裕皇叔,在日月山西焦峰处果然发现一处埋伏。” 顾时引将冯兮和抱到榻上,替她盖好被子后,略一颔首。 早在与程博宇对决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宇文晋是对程博宇太过于有信心,还是怎么样,居然让一个手下败将来跟他对阵。 后来,敌军退回到日月山中,寻常出没的地方,通常在一些地势险要的沟壑与山谷,他就明白,宇文晋想要诱敌深入,再采用各个击破的方式,来个触手不及。 既然宇文晋满打满算,他们索性就继续派人进入日月山,佯装是寻找敌军踪迹,实际上,是数知前往宇文晋巢穴的路线。 等时机一到,就攻入宇文晋的宫殿里,擒拿宇文晋,到时候,敌军唯有束手就擒。 宇文晋一落入盟军手里,西北边境的夏国自会乖乖看清局势,弃械投降。 顾时引跟顾锦沅商量了半宿。 破晓时分,顾锦沅离开后,顾时引来到榻边,连衣带都还没解下,就在冯兮和的身边躺下。 睡梦中,冯兮和的眉头锁的很紧,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顾时引微皱眉,默然伸手将她的眉心抚平。 这时,号角声忽地响起,顾时引立刻抖擞了精神,翻身从榻上而起。 陪随着号角声的,好像还有唱歌声。 顾时引听着,拧了下眉心。 “子裕!”在顾时引背对着冯兮和之时,冯兮和蓦然睁开眼睛,她的手指勾住了他宽大的手。 顾时引回过头,眼眶边蔓延出丝丝缕缕的笑意。 “乖,本王很快就会回来看你,你答应过本王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的,不许食言,明白吗?” “我……”冯兮和微启朱唇,宇文晋所设的埋伏,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她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 一夜下来,她根本没有睡着。 顾时引宽声道:“这样吧,本王去去就回。现在这个阶段,本王也带不了你去远的地方溜达。在日月山脚的只有九曲玲珑塔,本王带你去塔顶看风光如何?” “到了战争结束以后,你想去哪就去哪。” 哄她去那么血腥的地方,着实不是他的心之所想,但是,日月山附近,也想不出其它地方来。 冯兮和的心头一怔,九曲玲珑塔虽是顾时引的私人刑狱,但凡是他想要排除的异己,以及仇人,都会发配到这里面,受尽苦刑,被称之为阳间的活地狱。 可是,那是她前世惨死之地,她本该不愿再去面对。 可每每午夜梦回之时,她时常会像前世临死前一样,听到有个身着红衣的男子在她耳边低语。 这成了她心中一个打不开的结,或许,真的要重回九曲玲珑塔一次,才能找到答案。 “好。”她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八章 结发同心 冯兮和坐在营帐内,待号角声鸣罢,军营外的歌声似乎愈发响亮。 那是极为哀怨的歌声,听了之后,让人寒毛直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冯兮和的眸光微凝,须臾,她掀开帐帘,走到外面,仔细聆听了一会,随意地拉了一个路过的士卒问道:“你知不知道,他们唱的是什么?” “敌军的一曲巫歌罢了,圣女不必在意。”士卒答道,可是,他看着冯兮和的眼神带着几分回避。 冯兮和的眉心微蹙,复又问道:“裕王爷现在在哪?” 士卒想了想,回道:“今日一早,日月中所潜藏着的敌军陆陆续续地出动,突然间对盟军派去日月山的士兵发动进攻,王爷现在带着援兵赶过去。” “圣女,你还是不要太过担心,尽管安心地留在这里便好。” 说着,他别过视线,不看冯兮和,似乎是在克制着什么。 冯兮和见状,心中疑惑道,敌军在日月山中设了埋伏,顾时引一早就知道,不可能没有做任何的防范措施。 她想起来,顾时引在凌晨时分,就匆忙地出去,若真的只是埋伏,他何需那么着急。 冯兮和再观察了一下这名士卒的神色,心中已经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 她没有再多问,默然转了身。 阿绫疾步跑过来,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 她懂巫语,刚跑出去,将巫歌听清楚,能够明白巫歌所唱的内容。 冯兮和抬眸,平静地问道:“族长在哪里?” “族长他……”阿绫咬着唇瓣,犹疑地说道:“族长他们去找裕王爷了,想跟裕王爷一同对抗仇敌。” 冯兮和看着阿绫闪烁不定的目光,思忖片刻,即是说道:“族长去找裕王爷是遇到麻烦了是不是?” “这个麻烦还是因我而起,若是严重一些,足以让盟军前阵子的努力功亏一篑对不对?” 阿绫的面色一白,低下了头,默认了她的话。 从昨天夜里开始,在日月山腹地就不断地有带着草环,穿着树皮,面上涂了油彩的巫人从四处蹿出。 一开始,盟军士兵还是把他们当成是敌军的人,可是,巫人们一出现,就接二连三地唱起巫歌来。 巫歌所唱的内容,大致说的就是当今宁国的裕王爷顾时引被宇文晋所出的妖女迷惑了心智,将妖女娶入府中。 后来宇文晋的身份败露,从宁国逃走,顾时引非但没有交出妖女,反而瞒着众人,把妖女送到日照族。 日照族族长早已被宇文晋控制,害死圣女,让妖女冒充了圣女,帮着宇文晋为祸日照。 起初,盟军士兵们还没有把巫歌放在心上,对于那些巫人见一个杀一个,可是,巫人们也不抵抗,即便是血流成河,他们也照样唱着巫歌。 被杀了一个后,后面又会走出一个来,歌声亦是愈为嘹亮。 到后面,盟军士兵实在受不了了,慢慢的,竟然也觉得巫歌所唱的并非有假,他们对顾时引和族长的所作所为感到十分的愤怒。 且那歌声凄厉,似是能让杜鹃啼血,猿猴哀鸣,士兵们被扰乱了心神,无法专心御敌。 埋伏在周遭的敌军优势兵力便伺机出动,给予日月山中的盟军士兵沉重的一击,连那队即将前往宇文晋宫殿的精兵也惨遭埋伏。 顾时引一早就得知了这个情况,他正带着数万人马往日月山腹地赶去,并在走之前,命令军营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对冯兮和提起此事。 现在,尚驻扎在山脚的盟军士兵得知惨况,心中的怒火被燃起,而没有顾时引的指令,他们依旧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在跟随他前往日月山的途中,勒住缰绳,一致要求让顾时引交出妖女,以慰劳死去的将士亡魂,平息众怨。 刺骨的寒风从日月山吹过来,刮的冯兮和脸颊生疼。 她的眼睫轻颤,在原地站了一会,旋即,直接往顾时引的营帐走去,当着众人的面,掀开帐帘,明目张胆地步入里面。 冯兮和从铺着一大张羊皮的桌案上拿起一把长剑,握住白玉镶金的剑柄,迅疾地拔出闪烁着寒光的剑来。 顾时引今日出去之前,并没有把这把长剑带上。 阿绫和其他人焦急地跟过来,生怕她想不开,会拔剑自刎,都在不安地提防着。 而冯兮和将剑拔出以后,只是用自己宽大的衣袖轻轻地拂拭着长剑,从剑尖擦到剑柄。 一双眼眸沉静似幽潭,其他人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须臾,冯兮和把剑放回剑鞘。 她提着剑走出去,牵过一匹骢马,即是夹紧了马腹,策马往军营外赶去。 阿绫慌忙大喊:“圣女,你要去哪里?” 冯兮和没有回答,目光却非常坚定,早在回到顾时引身边的时候,她就料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一路上,尘土飞扬,夹杂着边关的风霜。 冯兮和快马加鞭,终于在日月山西侧的豁口处,远远地瞥见顾时引,族长以及数万大军的身影。 大军的队伍里,有不少士兵是刚被营救下来的,身上还负着伤,眼眸中的愤色远胜其余人。 他们显然是起了争执,要不然,不会在此地僵滞这么久。 “裕王爷,末将求你下令,把那个妖女抓起来,就地正法,不能再继续让她祸害我军将士!”一名将士再三恳求。 他的左脸上有一道狭长的疤痕,伤口处在淌着鲜血,身上沾满了泥泞和瘀血,应该正是经历过被敌方击垮心理防线,遭遇埋伏,亲眼见到惨状发生的人。 顾时引仍旧保持之前的态度,让他们现在这个时候,先回到队伍中去。 将士们依旧是不甘心,想要再劝。 这时,一道娇丽的身影映入他们的眼中,他们的怨气和愤恨一下子高涨起来。 顾时引的眉宇间带了一丝愠色,眸光随着她而转动,似是在责怪她擅自前来。 只见冯兮和翻身下马,缓缓走到裕王爷的马前,当着众人的面,揭下了脸上的一方轻纱。 惊艳绝尘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眼前,顾盼生姿,秋波流转,巧笑倩兮,赫然是他们认为消失已久的冯兮和无疑。 “裕王爷,既然交出我一人,就能平息众怒,让将士们再次齐心协力,对外御敌,这又何乐而不为呢?”冯兮和徐徐说道,神色如常。 素白的斗篷微微晃动,她跪了下去,用双手为顾时引奉上长剑,一圈狐毛团在她瓷白的脖颈上,衬得她如同巍峨雪山上面的颤颤雪莲。 “王爷对兮和的情深意重,兮和此生无以为报。今日前来,是想让王爷将昔日的情分斩尽,用我一人的命,来成全将士们的心愿,不至于让王爷陷入两难的境地,也不会让我在千百年之后,仍然被人人唾骂的祸水红颜。” 话落,顾时引的眸色一暗,瞬间,眸中就席卷了狂风骤雨。 将士们也因着冯兮和这种从容赴死的决心,略是一愣。 随后,他们回想起血淋淋的一幕,便一个个目眦尽裂地喊道:“这个妖女过来了,求裕王爷杀了她,以慰被牺牲的五千将士们的在天之灵!” “住口!”顾时引蓦地喝道,他的面容坚毅,目光炯炯而深邃,“你们所要痛恨的对象应该是宇文晋,现在却窝里反,不把上阵杀敌放在第一位,反而逼着本王去杀一名无辜的女子,这只会让敌人称心如意!” “再者,你们本该以守护脚下的土地,保护百姓为己任,现在却对一名即将临盆的无辜女子喊打喊杀,与刽子手又有什么不同!” 将士们怔了怔,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被冯兮和隐在斗篷下的腹部,早已有了身孕。 随后,他们又是疑惑道:“可是,她是宇文晋的骨血,又为虎作伥,害死了日照族的圣女,也算是我们的仇敌。” “胡说,圣女是被宇文晋派人残忍杀害的!”族长蓦然出声,愤慨地说道:“冯姑娘不过是为了稳住日照族的人心,代替圣女守护日照,恰好除了日月山,天下没有她的容身之地,才入住了神女殿!” 话落,在场的将士们逐渐安静下来。 冯兮和仍是低着头,跪在铺满碎石的雪地上。 顾时引下马,将她扶起,而后,他转过头,语声已不似方才那般激烈。 “她不是你们所说的妖女,而是本王唯一的妻子,若是她真是为虎作伥,那在多年前,她为什么要到日月山的朱雀沟去救本王和中了埋伏的宁军?” “在宁国时,她嫁入裕王府,也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对本王下手,却为何要放过本王?” “还有你们难道忘记了吗,她的亲哥哥为了同敌人拼杀到底,已经失去了一支手臂,她的亲弟弟只有十岁,却甘愿走上城墙,愿意让自己当人质,去换得一位宁国姑娘的平安!” 将士们的脸色一沉,顿时,鸦雀无声,只余山间的寒风擦过悬崖峭壁,发出似是要将人心撕裂的声音。 顾时引紧握住冯兮和的手,他的眼睛从在场的每一位将士身上扫过,一字一句地问道:“她的腹中怀了本王的孩子,如果你们执意要因她的出身,而要夺她的性命,是不是要让本王将自己的孩子一同杀死?” 有些人一听,开始摇头,带着几分愧色,小声道:“王爷,抱歉,我们之前并不知道冯姑娘怀孕了。如果知道,我们怎么可能会想去谋害小世子?” “如果你们仍是坚持己见,待战事结束,我们便会自行了断。”继而,顾时引从冯兮和的手中拿过长剑,他握住剑柄,擦过冯兮和的耳畔。 我们?众人心神一凛,却见顾时引砍下了冯兮和的一缕发丝,而后,他又取下银色头盔,也砍下自己的一缕发丝。 冯兮和闭了眼,等睁开眼睛时,顾时引已是将两人的头发打成一个结。 “今日,结发同心为证,本王在此立誓,今生今世会与兮和同生共死!” 山谷中响荡着他的回音,不绝于耳。 众人的身子一颤,冯兮和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然而,她忽觉腹部一阵绞痛,拢了眉心。 “子裕,我好痛!”冯兮和慌忙攥住顾时引的衣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零九章 下来换尿布 冯兮和一手捂住自己的腹部,一手抓着顾时引,眉头紧紧地蹙起,似是痛苦万分。 “子裕,救救这个孩子……” 顾时引的面色一白,赶忙将她抱到马上。 他来不及跟在场的将士们多说一句话,就抽打了马背,迅疾地往回赶。 “兮和,本王现在就带你回去,你不要害怕!” 在场的将士们面面相觑,心中忐忑不安,他们都希望孩子能够平安无事,不然,他们的罪过大了。 落雪扬扬而下,山间的寒风依旧在呼啸,肆意地拍打过每一个人的面庞。 军营中,伴随着风声,一同在半空中飘荡的还有婴儿的啼哭声。 顾时引没有去梳洗,他在营帐外不断地徘徊,衣袍上沾了日月山的雪和泥。 军营中的婢女少,仅有的几个都被喊了过来,配合着稳婆,端了铜盆,在不停地进进出出。 在听到啼哭声之后,顾时引迫不及待地想要掀起帐帘。 这时,稳婆从里头走出,见了顾时引,忙是躬身道:“恭喜王爷,冯姑娘所生的是位小世子。” “兮和有没有事?”顾时引的情绪很是激动。 稳婆咧了嘴,笑道:“没事没事,冯姑娘早产,身子虚弱了些,需要好生调养一段时间。” 顾时引的眼中透着担忧,冯兮和怀着孩子,还要承受世人的非议,在外漂泊那么久,着实需要好生歇息。 他二话不说,打算先进去看看再说。 “诶,王爷,你不能进,这产房之地晦气得很。”稳婆想劝住他。 可是,顾时引只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 冯兮和躺在榻上,她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似是昏了过去,她一直闭着眼睛,一头青丝铺展于枕面,纤浓羽睫覆盖在下眼睑上,呼吸均匀。 在榻边的摇篮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被裹在绣有祥瑞图样的红色襁褓中,他已经停止了哭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顾时引进来时,阿绫出去煎药,从神女峰下来之后,冯兮和就让千允先去找冯清玥他们了,如今,陪在她身边的,只有阿绫和钱绯绯。 钱绯绯给冯兮和盖好被子后,走到摇篮边,在寻思着,该怎么去哄这个小娃娃,好在小娃娃颇为乖巧。 顾时引的眸中泛起粲然的笑意,怕惊扰到小娃娃跟冯兮和,他就放轻了步伐。 顾时引走到摇篮前,俯下身子看了会小娃娃,想逗逗他,而在伸出手的时候,他犹豫了。 他貌似并不懂如何去逗小孩子。 而小娃娃看到顾时引,粉嫩的小嘴微微翕动,挪了挪小小的身躯,在“咿咿呀呀”地低喃着。 新生儿的眼睛是最为澄澈明亮的,顾时引可以清楚地从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顾时引的心中一阵悸动,他心道,以后,他希望能让这个孩子永远地都能够用保持这样澄净的眼神。 在摇篮边待了一小会,顾时引又过去,在冯兮和的身边坐下。 他的手指抚过冯兮和的脸颊,沾了几颗晶莹的汗珠。 须臾,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冯兮和徐徐睁开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顾时引俊美无双的面容,冯兮和心中一喜。 随后,她拧了眉,紧张不安地问道:“子裕,孩子怎么样了?” 她只记得顾时引将她带回军营前,她就痛的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很多人在营帐里进出,其它的,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顾时引指了摇篮,勾唇笑道:“孩子很好。” “我看看。”冯兮和的眼眸骤然发亮,她想要支了身子起来,却被顾时引扶住。 “你的身子还很虚,不能乱动。”顾时引好生劝着。 在他们尚在说话的时间里,钱绯绯已然将小娃娃抱到冯兮和的眼前。 冯兮和看到小娃娃,不由露齿而笑。 小娃娃也在傻乎乎地笑着。 “孩子你也见了,现在总可以躺下歇息了?”顾时引摁住她的肩膀,强迫她重新躺下。 “喂,你让我再多看一眼。”冯兮和仍然是恋恋不舍,不愿收回目光。 顾时引将自己的脸往前凑去,不满道:“那你就看本王吧,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冯兮和伸手将他推开,嫌弃地说:“谁要看你啊,你的脸上和衣服上都是泥巴,还不快去洗洗。” 她要是不说,顾时引还真没注意到。 待顾时引意识到自己的脸和战袍确实很脏后,便安分地挪了下位置,跟冯兮和保持一定的距离。 冯兮和见状,不由掩唇偷笑。 顾时引盯着她笑靥如花,忽地想起一件事来。 旋即,他十分严肃地问道:“兮和,上次,你趁本王神志不清时,伪造的那封休书放哪了?” 冯兮和一听,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好奇道:“什么休书啊?” 顾时引的眉心微拢,随即,他看了一眼钱绯绯怀里的小娃娃,唇边浮出一丝笑意。 “怎么?连孩子都有了,你还想装糊涂,不愿意承认与本王的关系?” 冯兮和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还在跟那封被烧成灰烬的休书过不去。 “我忘记放哪了,等哪天心情好了,或许就可以想起来。”她的眼珠子转了转,缩回被子里,暗笑着。 “兮和,你再想想看。”顾时引愈发地焦急,他可不能让她哪天再把该死的休书拿出来,撇清跟他的关系。 而听了她后半句话之后,他又觉得不对劲。 “兮和,你的心情不好?”他心中一慌,去扯着冯兮和的被子。 “对啊。”冯兮和忍不住笑意,怕被顾时引看到,就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你一直盯着我,我的心情当然不好了。” “还有啊,你别拽我被子,我刚生完孩子,不然会着凉的。” 顾时引忙缩回了手,可是,他又有点头疼。 冯兮和看到他,居然会心情不好? 这该如何是好。 感觉到顾时引那种心急如焚的样子,冯兮和突然觉得好开心,谁让他以前老是欺负她。 钱绯绯把孩子抱回摇篮,她看到他们两人的那种容不下营帐里还有第四个人的表现,立马识相地走出去。 换回黑衣劲装的顾准惬意地坐在营帐的顶部,望着太阳发呆,他已经想象到,以后教小世子剑法,小世子看他时,那种崇拜的眼神了。 然而,美梦还没做多久,却听阿绫端了药到帐外,对着他喊着:“诶,上面的那个谁,快下来帮小世子换一下尿布!” 顾准的双眼一黑,险些摔下去。 他看着阿绫,直觉她像个凶八婆,不敢拒绝,也不敢太过犹豫,就灰溜溜地滚了下来。 顾时引在营帐里面陪了冯兮和一段时间,想起还要去应付从日月山不断冒出,对丰城发动进攻的敌军,便是宽慰道:“本王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你尽管去吧。”冯兮和柔声说着。 她明白宇文晋尝到甜头,会命令敌军一路追击到丰城,当务之急是先逼退敌军。 “王爷,有一个人可以让宇文晋自乱阵脚。”在顾时引刚迈开步子前,她从被褥里探出头来,提醒了一句。 “哦?”顾时引微一挑眉。 冯兮和敛了容色,于唇齿间缓缓吐出一个名字,“玉夫人。” 宇文晋在乎玉夫人,而玉夫人对昌德帝一直存有一种执念,因为想要让顾锦城杀入宁国皇宫,让昌德帝亲眼看到被自己的儿子背叛,得到报应,玉夫人才有动力活下去。 宇文晋也是清楚这一点,才在宫殿里,封锁了昌德帝已经驾崩的消息。 一旦玉夫人得知昌德帝的死讯,她所有的信念都会在一瞬间被击垮,说不定,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宇文晋尽管将对玉夫人的感情深埋在心底,可还是会有意无意地透露出来,可见他对玉夫人的感情非但一般。 玉夫人这边出了事,宇文晋必是暂时没有心思想别的。 顾时引想了想,略是诧异地说道:“像宇文晋那种冷血无情的人,原来也会有在乎的人。” 冯兮和睇了他一眼,驳道:“你不也是冷血无情,不同样有在乎的人吗?” 顾时引纳闷地想着,原来自己在她心里就是这种形象。 “好了,本王知道了。”少顷,顾时引扬眉笑道:“裕王妃,你就负责好生歇息。” 他最后看了一下她跟摇篮里的孩子后,踱步走出营帐。 原先恳求顾时引杀了冯兮和的几名将领怯怯地在外面站着,有两个人的身边,还站着两位裹了棉袄的妇人。 两位将领带着妇人,到顾时引的面前跪下,殷切地说道:“王爷,之前,是末将糊涂了。” “末将得知冯姑娘诞下小世子,特带了随军前来的内子来照顾冯姑娘。” “末将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只求王爷不要任宇文狗贼恣意侵犯我朝疆土,置百姓的安危而不顾。” 他在营帐外已经等了很长的时间,他真的很害怕,顾时引会因此动怒,再也不理战局,从而使百姓遭殃。 可他不知道,不管如何,顾时引是不会放弃宁国的。 “去抓一批猫头鹰过来,用最快的速度训练它们,然后,让它们飞到日月山,宇文晋的宫殿上空。”顾时引淡淡地说着。 将领微讶,如今,大敌当前,王爷怎么有心思训练猫头鹰? 顾时引不耐烦地说道:“同样的话,本王不想再说第二遍。” “办完这件事之后,再去请太子殿下过来一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章 疯了 顾锦沅只带了孤帆一人,来到顾时引的营帐里。 顾时引示意几个近身的侍卫到外面把守。 顾锦沅已经得知顾时引的意图,如今,宇文晋与夏国结为同盟,夏军在牵制着华军的主力,这便削弱了盟军的力量。 想要完全击退敌军,夏国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因此,盟军这边一面要在日月山这边稳住宇文晋,一面需要派人前去夏国游说,劝其退战。 而夏国皇帝跟宇文晋关系匪浅,游说夏国皇帝的人,由宁国储君担任最为合适。 “侄儿愿意立即动身前往夏国,势必说服夏国皇帝退战!”顾锦沅怀了决心,目光坚定,神态自若,“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还要劳烦裕皇叔主持一下朝政。” 顾时引微一颔首,肯定地说道:“你绝不会有意外。” 说着,他迟疑了一瞬,又道:“不过,你此次秘密前去夏国,需要小心行事,不能让其他任何人发现。” 一旦消息传到宇文晋或者顾锦城耳中,便会功亏一篑。 顾锦沅默了默,随后,他说道:“这点我也考虑过了,而且,军中耳目众多,我秘密地离开军营前,需要找一个人来乔装成我,代替我留在军营里。” 说罢,顾锦沅和顾时引都在思考着该让谁冒充他。 这个人需要是他们十分熟悉,绝对不会变节的人,而且,还要有随机应变的能力。 这时,站在顾锦沅身侧的孤帆主动走出来说道:“王爷,太子殿下,我素来擅长乔装打扮和模仿别人的声音,不如,让我来代替太子殿下留在军营。” 顾时引凝眸,打量了一下孤帆,不由疑惑。 顾锦沅也略是诧异,“可你是位姑娘家。” “顾准一个大男人,都可以乔装成女人,我扮个男人而已,难度比他的要低。”孤帆的笑容柔和,接着,她说道:“你们等我一会,等我换装回来,你们再看看。” 孤帆迅速地过去乔装打扮。 不多时,她身穿杏黄色的衣袍,以金冠束发,手中摇着一把绘有水墨画的折扇,翩然而来,柳叶眉已被画成了入鬓的剑眉。 顾时引和顾锦沅皆是愣了愣,若不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流转着波光,他们还真的要把她当成是哪位模样俊朗的小公子。 “现在,你们两个总不会反对了吧?”孤帆在他们面前转动了一圈,后将折扇阖起,放在手心。 顾锦沅心道,只要身形能够再符合一点,再离得远,光线差一点,基本没什么问题。 孤帆的眸光转了转,她想了会,说道:“十六,你从这里日夜兼程赶到夏国,一来一回需要二十多天,加上你在夏国需要停留几天,一共需要近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的时间,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这样吧,平时没事的话,我就装作毒发,在营帐里休养,实在迫不得已要出去,就戴上头盔。” 反正她对顾锦沅的一切都一清二楚,别人想要从习惯和话语里一探究竟,是探不出什么来的。 顾时引见状,便对顾锦沅道:“如果你同意让她代你留军中,本王就没意见。” 顾锦沅看着她洋溢着自信的面容,眸子里划过一丝愧疚,心中百味杂陈。 思忖良久,他终是点了下头。 决定好之后,顾锦沅在当天晚上就告别了顾时引,悄悄地出发去夏国,知情的只有几个人。 钱绯绯依依不舍地拥抱着他,给他送别。 顾锦沅亦是深情地望着她,许诺会尽早回来。 随后,顾锦沅转头,对孤帆抱以真挚的谢意。 “孤帆,这段时间,要多劳烦你了。”他喑哑着嗓子说。 孤帆的喉间一涩,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来。 “先父曾有遗言,让我不管如何,都要守护好太子殿下,我不过是在达成先父的意愿。” 说着,她从白皙纤长的脖颈上取下一个由贝壳做成的口哨,递给顾锦沅。 “只是,这回,我没办法跟随太子殿下前去夏国,还希望殿下能够将这个哨子带上。” 因为顾锦沅已经有了钱绯绯,再也不需要这个哨子了。 顾锦沅接过一看,见贝壳上有斑斓的色泽,以及破损的缺口,便想起来,这是当年,他刚从天牢里被救出来,得知太傅府被抄家,就用贝壳做了两个哨子,一个给年幼的小孤帆,一个给自己。 当时,他见孤帆在无助地哭泣,给了她哨子后,就说他们两人相依为命,只要其中一人吹响哨子,另外一人就会一定会赶来。 那个时候,孤帆年纪太小,不懂哨子声传不了太远,竟是天真地相信了。 在此后的许多年,她也仍旧将哨子带在身边。 顾锦沅沉默了一瞬,接着,他紧紧地把哨子攥在手心。 * 寒冬在逐渐降临,雪山山峰之上,云雾缭绕。 玉夫人坐在自己的楼阁中,跟往常一样,百无聊赖地煮着香茗,偶尔间,那方黑色提花面纱之上的丹凤眼会瞥一眼湛蓝的天空。 她在窗边一坐就坐到了晚上。 等天色暗下去,玉夫人听到耳畔响起一阵鸟鸣,不由慢慢地将眼皮子抬起。 “这是什么鸟?”望着漆黑夜空中,远处,那一整排在来回飞翔的黑点,玉夫人疑惑地问道。 在她身边侍奉的婢女看了一眼,回道:“夫人,这是猫头鹰。” 猫头鹰?玉夫人微微拢眉,听罢,她心道,她这日子怎么过的如此糊涂,连猫头鹰都不认得了。 随即,她又想到,好像有这数年来,她的一颗心全都放在找顾子恒报仇上面,对其他事物,全然不会去关心,或者说,她早已没有了心。 顾子恒……往昔的一幕幕又在她的脑海里回荡,她下意识地抬手,隔着面纱,抚上了自己的面颊。 直到如今,她都不明白,自己入了宁国的后宫之后,一心一意待顾子恒和儿子,为什么顾子恒的一颗心却都放在玉心的身上。 明明她跟玉心有着同样的脸。 “夫人,你怎么了?是听到猫头鹰的叫声觉得心烦吗?”婢女见她的神色不对,忙不安地说道:“奴婢这就去让人把那些该死的猫头鹰赶走。” 玉夫人敛了眸色,摇头道:“我没事,只是,日月山什么时候会有如此多的猫头鹰了?” 她记得,以前,日月山虽然也有猫头鹰,但是,数量稀少,根本不会成群飞过来。 “奴婢也不清楚。”婢女急急转身,想去找人赶猫头鹰。 她一边走,一边在低喃着:“真的,也不知道这种报丧的鸟怎么会飞到这里来,多不吉利啊。” 猫头鹰报丧?玉夫人的眸光一寒,心口忽地一窒。 再抬头看天空时,猫头鹰已然都躲到松树的树冠里去了。 可是,她尚是记得猫头鹰飞过来的方向,那是东南方,是宁国所在的方向。 难道是宁国出了事? 玉夫人想着,心中愈发疑惑。 貌似,这些天,她跟几名从战场回来的将领打探外界的消息,他们都是支支吾吾的。 “你过来。”少顷,玉夫人把婢女叫住,眸中含了怒色,“你告诉我,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打仗之外,宁国还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奴婢一脸迷惘,一个劲地说道:“夫人,奴婢一直在宫殿里伺候,对于外面发生了何事,奴婢不知道,他们也不让问。” “不让问?”玉夫人拧了眉心,接着,她问了其它几名婢女,得到的亦是同样的回答。 那就是宇文晋刻意封锁的消息,宇文晋到底害怕她知道什么? 玉夫人倏地端正了神色,她起身,迅疾地朝门口走去。 “夫人你要去哪里?”婢女们慌了。 玉夫人不回答,她要去找宇文晋当面问清楚。 “母妃不用过去找宇文皇子了。”这时,一个温润的声音在玉夫人的耳边响起,顾锦城在门口截住了她,“由孩儿来告诉你,宁国发生了什么,如何?” 玉夫人的脚步停住,她迫切地抓住顾锦城的衣袖,问道:“锦城,快,快告诉我。” 一颗心在砰砰直跳,她也不知道她在怕什么。 顾锦城面露微笑,眸光温柔,像是和煦的暖阳。 他任由玉夫人扯着他的衣裳,而后,缓缓地吐露道:“父皇他……驾崩了。” 玉夫人怔了怔,只觉脑子里轰然一响,心底一凉,似有什么东西在瞬间崩塌。 顾子恒竟然死了! 顾锦城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和不可置信的眼神,继续说道:“如今,正是宁国的国丧期,举国上下,都在为父皇披麻戴孝。” “你看,连猫头鹰得知了死讯,它们这不是来给你报信了么?” “不……”玉夫人喃喃道,她惶恐地垂下眼眸,步步后退,脚步虚浮。 而她往后退一步,顾锦城就往前走一步,在提醒着她,她所听到的都是事实。 “母妃,你表现的不太对劲啊,你不是最恨父皇的么,他死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孩子从你脸上看不出一点喜悦呢?” “你不要说了!”玉夫人崩溃地抱住自己的头,往窗边跑去,大口地喘着气。 她还没有让顾子恒亲眼看到报应,他怎么可以那么轻松地就撒手人寰了! 不行,就算是到了地狱里,她也要纠缠着他! 身后的婢女眼见着玉夫人要爬出窗子,跳下阁楼,匆忙去将人拉住。 顾锦城的一双眸子里,没有任何温度,仿佛眼前的女子根本不是自己的母妃。 他看了几眼在场的婢女们,柔声笑道:“等下,见了宇文皇子,你们知道该怎么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们,懂吗?” 奴婢们一个接一个地低下头。 玉夫人被抓住身子,就疯狂地扯自己的头发,一不小心,就把面纱扯了下来。 那是一张遍布疤痕的脸,犹如蚂蟥交错。 婢女们一看,心头皆是一凛,她们尖叫了一声,忙去给宇文晋报信。 “四皇子,夫人她……她疯了!” 宇文晋正在书房里,跟几名将领了解战况,得知这个消息后,面色煞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一章 虎毒食子 玉夫人疯了。 宇文晋当即将正在商谈的战况搁下,疾步往玉夫人的阁楼而去。 他本来是想跟几位将领确定好,往进攻丰城后,顾时引若是带着盟军誓死搏杀,他们该如何部署。 阁楼里,顾锦城早已匿了踪迹。 数名婢女仍然在用力地拉扯住,不让玉夫人寻死,玉夫人就不断地用手抓着自己的身体和脸,将一张满是疤痕的脸活生生地扯烂。 她的头发散乱地铺展在光滑的玉石地面上,脸上有鲜血在不断地往外汨出,使得面容更为狰狞可怖。 婢女们不忍直视,纷纷避开视线。 她们怎么也想不到,传闻中,色艺冠绝天下的玉夫人,如今,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宇文晋走过来,看到房间里一片狼藉,以及容颜完全被毁,在癫狂之中的玉夫人,他的眉心一拧,在原地愣怔了一瞬。 在他印象里,当初,他刚把玉夫人从宁国的皇陵中带出来时,玉夫人的容色足以让天下任何一位女子汗颜。 从皇陵离开后,玉夫人就喜欢穿黑衣服,一直蒙着面纱,再没有任何人看过她的真容,包括他。 “夫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宇文晋愤怒地质问着在场的所有婢女,“本宫让你们照顾她,你们就把人照顾成了这样?” “四皇子恕罪!”婢女们面面相觑,犹疑了一会,她们再抬头,怯怯地说道:“方才,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飞来大量的猫头鹰,夫人见到猫头鹰之后,就说宁国的皇帝已经死了。” “然后,她不由分说地想要跳楼,要不是奴婢们拉着,只怕她已经跳下去了。” 婢女们说的心惊胆战,旋即,她们的目光移到玉夫人的脸上。 “至于夫人的脸为什么会成这样,奴婢也不知道,她抓头发的时候,把面纱抓下来时,她的脸上就有很多疤痕了。” 宇文晋的眉头默然皱起,他明白了,玉夫人该是觉得她跟姐姐玉心长了一样的脸,看到她自己的脸,就会想到玉心和顾子恒,干脆就把自己的脸毁了。 “玉岚……”须臾,宇文晋挪动了脚步,倏地抓住玉夫人的一只手臂。 他的手指抚过玉夫人的面颊,眸中不由自主地划过怜惜之色,丝毫不介意她已毁了的容貌。 而玉夫人则是一个劲地念着昌德帝的小字。 宇文晋的身子一僵,心中的火苗蹿起,他想到婢女们提起的猫头鹰,不难猜到猫头鹰是从哪里来的。 他心道,他想方设法瞒住顾子恒的死讯,结果,顾时引跟冯兮和还是通过猫头鹰将消息送了过来。 他们怕是看出了他对玉夫人的心意,想要通过玉夫人来让他分心,无暇顾及战事。 宇文晋心中揣测着,可惜,他们算错了,他确实会因为玉夫人分心,但是,不管心中有多大的痛楚,他都不会因此,影响自己的大业。 看着在地面上乱爬乱动的玉夫人,宇文晋叹息一声,将她一把拉起,抱在了怀里。 “玉岚,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在山顶,你给我煮茶,我说,等将来,会带你到这个世界上最高的位置上去一同品茗。” “那不是跟你开玩笑,也不是因为像你想的那样,觉得你对我来说有价值,我才用那么好的条件诱惑你,而是发自我的真心。” 在很多年前,他曾自诩,不会对任何女子动心,在遇到玉夫人之前,他也确实做到了。 就算是国公千金冯心砚那般痴情付出的女子,都未曾动摇过他如石头一样的心。 可遇到玉夫人之后,一切好似慢慢脱离了他的计划之外。 自从见到玉夫人的第一眼,他就再也难以忘却。 虽然,在一开始,他一直压抑着内心的感情,可他越是压制,感情越是热烈,直到后来。他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她的关怀。 小到她吃饭喝水的每一个细节,他都会留意。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她情有独钟,只期盼着,每日都能看到她的身影,好似她的身上有种魔力般。 玉夫人自打离开宁国后,浑身上下就透露着一种颓废感,而她的心里眼里,所在乎的全都是跟顾子恒有关的事。 他先前还惋惜,没有能在顾子恒之前遇到她。 不过,没有关系,他后来决定,待他的大业实现的那一天,顾子恒不能给的,他都可以给。 玉夫人听到自己的耳边有一阵低语声,忽地安静下来。 她好奇地抬眸,看了看将自己抱住的男子。 宇文晋笑着低头,问道:“玉岚,你想起我是谁了没有?” 他从没有如此温柔地看过一位女子。 玉夫人没有回答,仍旧在疑惑地盯着他看。 宇文晋心中嗟叹,疯了,未尝不是件坏事,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忘记顾子恒了。 “玉岚,在这里等我回来,我会为你带回一大片的锦绣山河。”随后,宇文晋低声说了一句后,就迅速地将她抱到一旁的贵妃榻上。 他恢复了心神,仍然打算要回去,谈论战况。 然而,他才刚把玉夫人放下,玉夫人却是抓住他的衣裳,不让他走。 宇文晋感觉到了莫大的惊喜,便道:“玉岚,那我把事情跟他们说完,过几天再抽时间来陪你怎么样?” 而下一瞬,他就觉察到不太对劲,玉夫人的手一直在抖。 转过头来一看,宇文晋的眸色瞬间黯淡下去。 玉夫人的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她的手指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身上抓着,把自己的皮都抓破了。 “好难受……”她叫唤着,又是在胡乱地翻滚着,比方才的表现还要疯狂。 宇文晋本想点了她的穴位,让她先冷静下来,可是,在突然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也像是有数不清的虫子在爬一样,让他也不由自主地伸手过去,在身上抓着。 “哇”的一下,一口黑血呕了出来。 宇文晋脚底下打了个趔趄后,就摔倒在地。 他眼见着地上的黑血,心知是遭人暗算,中了毒。 细细地想着,他可以肯定,顾时引跟冯兮和虽然能够让玉夫人得知顾子恒的死讯,但是,他可以确定,没有人能对他下毒。 他的目光立即转到了玉夫人身上,是有人提前给玉夫人下了毒,并在她的衣裳上也抹了毒,然后,在他抱着玉夫人时,再让玉夫人把毒送到他的身上。 在场的那些婢女手指上,应该都是涂过解药的。 到底是何人动的手脚? 一个如谪仙般的身影忽地浮现在宇文晋的脑海里。 “啪啪啪——“ 顾锦城适时地走来,洁白的缎靴在宇文晋的面前停留。 “宇文皇子,你想的不错,就是我对你们下的毒手。”顾锦城看着痛苦不堪的宇文晋跟玉夫人,唇边多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没想到,宇文皇子对我母妃会有这般的深情,连她变成这个鬼样子,都可以不在乎。” “只可惜,我给你们下的是红颜消,中了红颜消的结局便是红颜薄命,英雄末路。” “它会从里到外腐蚀着你们的身体,直到你们全身溃烂而亡,啧啧,想到你们会是那样的下场,我真是要跟你们说一声抱歉。”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裕王爷跟你女儿的相助,要不是他们放了猫头鹰过来,让你以为是他们的计划,才没有对我起疑心,放心地去碰我母妃。” “你竟然对你的亲生母亲也下得了手?”宇文晋犀利的目光骤然锁住顾锦城的面庞,若不是玉夫人的求情,他早就除去顾锦城了,何须留着这只白眼狼。 顾锦城不以为意,眸光澹澹,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下被红颜消折磨的玉夫人,讽刺道:“彼此彼此,宇文皇子不是照样能够虎毒食子,对自己的妻儿下得了狠手么?” 况且,玉夫人的心里眼里只想着找顾子恒报仇,他这个儿子不过也是她复仇的工具。 宇文晋的面色愈发苍白,他忍受了一会难言的痛苦,缓缓道:“告诉我,你要怎么样,才肯救她?” “不必了。”顾锦城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了玉质的兵符,“我不需要跟你做交易,就可以把你的一切都夺过来。” “原来红颜消是需要个把月,才能让人彻底断气。” “可为了能顺利地把毒引到你的身上,就给母妃下了数百倍的红颜消,估计再过几个时辰,她就会全身腐烂,从而化为一滩血水。” 说着,顾锦城迈步到了贵妃榻前,带了凉薄的笑意,低声道:“母妃啊,你早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了,现在,我父皇也没了,孩儿送你们到黄泉路上相见,你是不是要感谢一下孩儿?” 玉夫人饱受折磨,表层的皮肤上,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血丝。 宇文晋的心口一窒,继而,他望向顾锦城,冷哼一声,“你以为夺得了兵符,就可以掌控住我的一切了,就可以率领着军队,跟顾时引交锋?” “在我们内乱的这段时间里,顾时引应该已经击退了前去进攻丰城的大军,并且率盟军攻入了日月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二章 设阵 “是吗?”顾锦城长眉微扬。 而后,他低下头看宇文晋,冷冷地笑着:“像宇文皇子你这样的人,难道不会留后手,任由盟军攻入你的老巢?” “或者说,你最重要的一手还没有显露出来?” 宇文晋听着顾锦城的话,隐约地感觉顾锦城已经知晓他的一切,眸中忽地浮起一抹寒意。 眼前的这个人,城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你还知道什么?”宇文晋泠然问道,面上带了几分慌乱之色。 顾锦城面上的笑容刺眼,他缓缓地从唇齿间吐出几个字眼,“紫胤真人……” 此人擅长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能够在行军打仗时,布下能让对方有进无回的阵法,困住对方大军。 宇文晋在宁国的那么多年来,除了搅和宁国的朝中势力之外,亦是在暗中撺掇着各位皇子不断地往昌德帝送去僧侣和道士,让昌德帝大肆兴修道观和寺庙。 宇文晋的目的,其一是为了惑君心,败坏宁国朝纲,其二是为了寻找到一位真正懂得布下致命阵法的世外高人。 花了十数年的时间,宇文晋终是寻到了紫胤真人。 似是最重要的一步棋被顾锦城夺了去,宇文晋的眼中的惶恐更甚。 随后,他看了看被红颜消折磨的玉夫人,用恳切的语气说道:“既然我已经对你构不成威胁,那就麻烦你救救你的母亲。” “若不是她的数次恳求,你以为,我会继续留着你,养虎为患吗?” “够了!”顾锦城勃然喝道,所谓的母子之情都是以前的事了。 自从跟玉夫人相逢之后,玉夫人对他的态度,一点点地消磨着他对玉夫人的眷恋。 玉夫人脑子里想的,全都是顾子恒,就算在宇文晋面前,帮他求过情,那也不过是仅有的一点愧疚之心在作祟。 在他的心中,母妃在多年前的巫蛊之祸发生后,就死了。现在,玉夫人对他来说,跟一个陌生的女子无异。 “宇文皇子,她已经没有用了,我不觉得让她发挥出最后的价值会有什么不对。”洁白的缎靴上面已染了黑血,顾锦城往前走了一步,幽幽道:“但是,你别以为,我让你再活一段时间,是对你怀有恻隐之心。” “我让你个把月后才死,是有原因的。”他眯了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宇文晋,“我将你囚禁起来,让你只做一个傀儡。” “每天,在你的五脏六腑被红颜消腐蚀的同时,会有人过去给你用最美貌的侍婢,最美味的佳肴,和最华贵的器皿,直到你的身体腐烂致死。” “在你死之前,我要让你的下属,以及夏国的帝王都知道,你已经把军权交给我了,而我待你客气有加,以便让他们能够对我忠心耿耿。” 个把月的时间,足够让他将宇文晋身边的亲信进行一次大换血,并让他的百万大军变成自己人。 还有他会代替宇文晋,继续与夏国维持暂时的盟友关系。 玉夫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一头青丝上开始渗透出血迹,一只只黑色的小虫子从发根处爬出来,啃噬着她的头皮与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 如凝脂般的皮肤上已经出现腐烂的痕迹,一张脸与从九幽冥府里爬出来的厉鬼无异。 宇文晋听着她的叫声,默然阖上眼睛,一颗心犹如坠入谷底。 他长叹一声,咯血道:“顾锦城,我最后再奉劝你一句,没有了我,就算你赢了裕王爷,也永远都不可能会坐到你想要的位置上。” 顾锦城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而是不屑地说道:“那我真的要赶在你死之前,让你看到,我是如何将万里河山收入囊中。” “对了,到时候,我会照顾好你的女儿,让你那位外孙管我叫父亲。”唇边的笑意在一点点蔓延开,顾锦城微拂绣有流云纹的白袍,踱步而去。 阁楼的门窗被倏然阖上,宇文晋再也看不到窗外,那圣洁的雪峰。 他僵着身子,在地上躺了许久,他想在玉夫人最为痛苦的时刻,再去拥她入怀,给予她温暖,却是动弹不得。 “玉岚,我明天带你去雪峰上看日出,看飞雪好不好?”宇文晋喃喃念道。 可惜,玉夫人听不到了,金丝串珠锦褥上,只余一滩乌黑的血水。 昔日的媚骨红颜,不复存在。 天空中的乌鸦在凄厉地叫着,整座宫殿里,透露着死一般的静寂。 而十万盟军在日月山东麓的月缺之地集合之后,不断地欢呼着,空气中充斥着一种热血沸腾的气氛。 当宇文晋和顾锦城在雪川中的宫殿里相斗时,尚在攻城的敌军得知变动,立马就无神无主,不知所措,顾时引率领着盟军将士将敌军重新逼回日月山中。 由于经历了上次的惨痛教训,再加上这段时间下来,所搜集到的消息,盟军也对敌军在日月山的行军路线和几个重要的埋伏点,有了确切的了解。 他们一路乘胜追击而来,奋勇杀敌,信心倍增。 每位将士的脸上和手上都沾满了鲜血,一个个火把映照着他们眼中炯炯有神的精光。 尤其是等探子回报,宇文晋已被顾锦城秘密地幽禁起来时,他们只觉擒获狗贼,回到故乡,享一片大平盛世的愿景的时光,将指日可待。 顾时引听到消息之后,眸光微凝,他跟身边一名将领询问道:“太子殿下,如今到了哪里?” 将领暗中盘算着时间,回道:“应该还有三天就能够到达夏国都城。” 顾时引微一颔首,接而,他吩咐说:“分三拨人马,按不同的路线去传信,务必要在三天之内,将宇文晋遭顾锦城暗算,军队易主的消息告知太子殿下,再让其传到夏国皇宫。” 将领当即领命,调转了马头,前去安排报信。 顾时引的眸光晦暗不明。 早在打算利用玉夫人牵制宇文晋之前,他就知道,一直心怀鬼胎的顾锦城必定会乘虚而入。 而顾锦城跟宇文晋之间的内斗,必将会动摇他们与夏国的盟友关系。 当初,夏国皇帝之所以愿意跟宇文晋结成盟友,是由于宇文晋经过多年的努力,跟夏国皇帝签下了共同坐拥万里河山的秘密协约。 如今,宇文晋的宫殿里发生剧变,军队易主,夏国皇帝没有跟顾锦城接触过,必是会有新的利益考量。 顾锦城定然会考虑到极为重要的夏国,可是,顾锦城收服宇文晋旧部下的人心,以及培养他自己的亲信,都需要时间。 再加上顾锦城要对付眼前的盟军,分身乏术,又缺乏足够有能力,能让他信任的人可以被派去出使夏国,顾锦城怕是暂时没有功夫顾及夏国那边。 顾锦沅便可以抓住时机,劝服夏国皇帝改变主意。 大概还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顾锦沅才会回来。顾时引抬眸,望了一眼满天的繁星,眸光愈发幽深。 时间已晚,由于将士们连着几夜没有阖眼,顾时引就让他们先在月缺之地过一晚。 将士们斜靠在身旁的树干上,双手抱胸,阖上眼睛,在日月山的寒风之中,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顾时引没有休息,他的双手负在身后,在原地徘徊。 他的目光掠过将士们熟睡的脸颊,而后,落在了一片空旷的雪地上。 现在,冯兮和应该也同将士们的妻子一样,在等着他回去。 清冷的月辉,将他的背影拉的老长。 接近破晓时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落入将士们的耳中,惊扰了他们的美梦。 不过几息的功夫,将士们已悉数睁开眼睛,面上再无乏意。 他们拾起长戈,警惕地望着前来的人。 原来是负责探路的一名将士回来了,只不过,带着几分不安的心情,他翻身下马,对顾时引拱手禀道:“禀报王爷,属下将所有的地方都探过,可是,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我们没有路,出不去了。” 方才,他试图找到出口,却总是会回到原点。 屡试屡败之后,他又去找了他们进来的入口,结果,发现连入口都不见了。 这实在是诡异的很。 前去探路的其他几拨人也陆续回来,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 将士们心头一凛,只觉凉风阵阵。 旋即,他们心想,自己在战场厮杀那么多年,手上有过数条人命,若真是有鬼怪之事,他们早该遇上了。 况且,日月山是受神灵庇护的圣洁之地,哪有妖魔鬼怪敢在此地胡作非为。 如是想着,原先的惧意就不复存在。 将士们一个接一个地对顾时引喊道:“裕王爷,不管敌军请来了何方神圣,属下都会不同退却,势要随你,同敌军拼杀到底!” 呐喊声在山中不断地响起,此起彼伏,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 顾时引听着,只觉欣慰。 须臾,他略一扬手,示意他们先安静下来。 “本王要亲自过去看看。”说完,顾时引翻身上马,带了一小队将士往前奔去。 他们一路都在树干上做了记号。 到了一处由两山夹峙的山门,顾时引见到十二根小圆棍在东一根,西一根,没有规律地插在地上。 再往前望去,是累累的山石群,石头形状各异,素女仙娥,麒麟貔貅,青鸟玉、兔,应有尽有。 顾时引的眼眸微眯,皱了眉头,他寻思良久,心中恍然大悟。 他们怕是遇到了残谱里所记载的天门阵,此阵由精通五行道法的高人结合地形优势设下,万象俱全。 若不能走出此阵,被困在阵中的将士们,不仅会因粮绝而亡,意志也会逐渐消沉,直到后来自相残杀。 破阵之法,早已失传。 百年前,华国对南夷的一次来犯中,南夷就曾寻了位高人,设下此阵。 连着多日,破不了此阵,素来意志坚定的华军竟真的开始互相残杀,到后来,还是华国那位亲征的帝王用自己的命阻止了杀戮。 至于那批华军最后有没有破天门阵,如今,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顾时引思量着,不由攥紧了手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三章 生死未卜 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塔在巍巍雪山中,显得分外挺拔。 这便是被称为阳间活地狱的九曲玲珑塔,在过去,经常会有得罪顾时引的权贵被发配至此处。 在场的将士们对九曲玲珑塔再熟悉不过,对其中的各种酷刑,更是见怪不怪。 而此时,他们似乎能够听到塔中觉得自己被困在天门阵中,跟被关押在塔中的囚犯并无二异,甚至,他们的遭遇将会比塔中的囚犯更惨痛。 夜风忽劲,拂过每一个人的脸,看着形态各异的怪石,竟是直让原本打足了精神的将士们心中,生出一股子寒意来。 这时,冯君尧对队伍中、出列,策马来到顾时引的面前。 “裕王爷,末将认为,人有人数,阵有阵法,既然是阵,总会有破解之道,我们应该分成几路,再分头去寻找一下,看到底该从何处开始破阵。” 冯君尧低下头,面部线条愈发坚毅,左边空荡荡的袖管在风中一荡一荡的。 顾时引回眸,看了一眼跟随在他身后的众位将士,眸光黯淡了些。 他静静地思忖着,不多时,他微一颔首,“好。” “你们往各个方位过去,走的越远越好。”顾时引把将士们分成十数支队伍,指了几名将领,给予令箭,由他们领兵分头行动。 冯君尧临危受命,当即带了跟随着他的数千将士往西北方位奔去。 顾时引则率领着近万的将士往东北方而去。 然而,兜兜转转,他们居然又回到了回到原点。 有些将士开始感到头皮发麻,疑神疑鬼。 须臾,他们转头看身边的人,居然觉得自己人会是敌军派过来的奸细,故意将他们带错路,引回阵中。 他们咬牙切齿地拿起长戈,不分青红皂白地袭击起身边的人来。 身边的人被吓破了胆,连忙应对着,不小多时,他们已在厮打起来,山间充斥着兵刃相击之声,震的草木直直晃动着。 顾时引拧了眉,“唰”的一下,拔出腰间的佩剑,行至众将士的中间,击落了他们手中的兵器。 冯君尧亦是用仅剩的一只胳膊,去阻止将士们的自相残杀。 “你们都给本王看清楚了,站在你眼前的是自己的兄弟!”顾时引红了眼,勃然喝道,这倒是让沉迷于杀戮的将士们清醒了一点。 顾时引的面色暗沉的可怕,他心道,天门阵最可怕的地方,应该就是被困在阵中的时间一久,绝望在不断滋生,意志再坚定的人,耐心和心智都会被逐渐消磨殆尽,陷入屠杀同仁的怪圈里。 这样一来,就算日后能够走出去,尚活于人世的将士们一辈子都逃不过良心的谴责。 如今,不管如何,他需要尽快让驻守在日月山下的其它将士知晓日月中的情况,想方设法,带着在场的所有将士脱身。 冯君尧的眉心微拢,他的心里生出几分担忧,他害怕再拖下去,自己也会变得敌友不认。 而他眸中却仍是闪烁着璨璨光芒。 他攥紧了袖中的香囊,心里的信念仍然是坚定无比,不论怎么样,他都要留着这条命,去见那抹清雅如兰的丽影。 寒风在咆哮着不止,盘旋在日月山上的乌鸦在不停地叫唤着。 寒冬季节,日月山的黑夜似乎格外漫长,冯兮和感觉每一天清晨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尚是黑蒙蒙的一片。 她知道,多日前,顾时引已经带兵经过月缺之地,去了日月山深处,这段时间,她怕是都见不着他了。 许是天亮前,一切显得尤为寂静,摇篮里的小娃娃也在熟睡着,冯兮和容易胡思乱想,心情亦是七上八下。 这种情况到了天亮后,会好一些。 每日天亮以后,小娃娃醒来,总要闹腾一会,钱绯绯和冯君逸会过来,帮着她一起哄他。 暖洋洋的营帐里,冯兮和坐在榻上,看着钱绯绯拿着拨浪鼓在逗摇篮里的小娃娃,唇边溢出丝丝笑意。 冯君逸也站在摇篮边,看着一脸天真的小娃娃,他的眸中透出一抹不符合年纪的深沉。 只不过,他背对着冯兮和,没有让她看到他的神情。 “让我来哄哄他。”须臾,冯兮和见他们两人更小娃娃玩的那么开心,就对钱绯绯招手。 钱绯绯把小娃娃抱到冯兮和的面前,冯兮和接过拨浪鼓后,就欢快地在小娃娃眼前摇着。 只见小娃娃的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他看到在自己上方不断摇晃的拨浪鼓,好奇地伸出胖嘟嘟的手去,想要抓到这个神奇的东西。 而在小娃娃每一次要触碰到拨浪鼓的边缘前,冯兮和就把拨浪鼓举高了一些,他便愈发兴奋地把小手举高。 可惜,总是够不着。 小娃娃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免感到委屈,他的嘴一瘪,眉头拧成一团,哼哼唧唧就要哭出来。 冯兮和一见,立马就慌了,忙把拨浪鼓送到小娃娃的面前。 小娃娃一下子就把眼泪水止住了,他咧着嘴,咯咯笑着,把拨浪鼓接过,紧紧地把它抱到怀里,仿佛不允许任何人抢走他的东西。 冯兮和有点头疼,她怎么觉得这个孩子那么像谁。 钱绯绯“噗嗤”地笑出声来,打趣道:“我怎么觉得,他跟他的父王挺像的。” 都是不顾一切地要将自己喜欢的东西占为己有。 冯兮和不满道:“这么小年纪就会欺负自己的娘亲,确实跟他的父王一样。” 以后,她怕是要头疼了。 钱绯绯掩唇而笑,随即,她又问道:“你打算给他起什么名字?” “等子裕回来,我们再一起为他想名字。”冯兮和随口道。 而后,她的一颗心渐渐地沉下,清晨时分的忧虑重新浮上心头。 顾时引大概有好多天没有来看过她,冯君尧随军作战,只在临走前,来看过她和小娃娃一次,就匆匆告别。 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们担心,就一直都待在营帐中,调理身子,亦是没有去外面看,只是隐约地猜测到宇文晋应该栽在了顾锦城手上。 按时间来算,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顾锦沅也该在回程的路上了。 但是,顾锦城接管宇文晋的军队后,她也不知道具体的战况如何了。 听着外头冷风呼啸,有风声渐急的趋势,冯兮和忽觉心口一凉。 须臾,她看了一眼冯君逸的背影,轻声问道:“君逸,外面是下雪了吗?” 冯君逸似是没有听到,仍然是一动不动地站在摇篮边。 冯兮和微愣,她微一蹙眉,重复问了一遍。 “君逸,下雪了吗?” 冯君逸这才反应过来,他抬步走过去, 掀起帐帘,往外探出头去,复又将头缩回。 “下雪了。”冯君逸转过身来,抬眸望着她,面色不改。 冯兮和的心中倒抽了一口凉气,冯君逸才刚进来没多久,为什么连外头有没下雪,都不知道。 “君逸,你有心事?”冯兮和脸上的笑意已是全无,冰冷的眼神在传达着她的疑问。 冯君逸见状,犹疑了一番。 他心知她必定会追问,再隐瞒下去,已无意义,就一五一十地说道:“十天前,裕王爷带着十万盟军攻入日月山,却陷入了敌方摆下的天门阵里,不能脱身。至今,他们生死未卜。” 天门阵?冯兮和的心颤了颤,顾锦城居然如此卑劣,妄图靠这种歪门邪道来取胜! 关于天门阵,她之前也只是听说过而已,没想到,现在却真真实实地出现了。 “是谁设的阵?”冯兮和再问道。 冯君逸想了想,说道:“据说,叫什么紫胤真人,以前,是宇文晋耗费了数十年的时间寻到的,如今,宇文晋失势,紫胤真人就被顾锦城揽到身边。” 冯兮和心中不由得疑惑,她怎么感觉好像听过紫胤真人的名字,他貌似跟谁有过交情。 旋即,她心头浮起深深的忧虑,顾时引他们生死未卜…… 虽然,顾时引答应过她,一定会平安归来,等战事一结束,她想去哪就去哪。 可是,她总是会在提心吊胆。 如果顾时引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她也活不下去了。 冯君逸觑见她的神色,忙是上前,宽慰道:“姐姐,我这些天都在翻阅各种古法残谱,寻找破解天门阵的门道,林将军也已经派人去寻找精通五行道法的高人,你别太担心。” “相信过不了几日,裕王爷和大哥他们就回安然无恙地回来。” 他的眼神里透着异样的信心,冯兮和看得出来,他确实不止是为了安慰她而已。 只是,顾时引如今生死未卜,她又如何能够安心地待在军营里。 冯君逸知她心急如焚,眼睛转了转,接着,又补充道:“姐姐,你别着急,我不耽误时间了,我马上再去多翻阅一些古籍。” 说罢,冯君逸急急转身,奔出了营帐。 连着几日来,他都未曾阖眼。现在,他打算把吃饭喝水的时间也节约下来。 钱绯绯看了看他的背影后,心中默然叹息一声。 她担心冯兮和想不开,劝道:“兮和,你还有孩子,不要想太多。而且,十六也来信了,他再过个几天就能回来,援军在不久后,就可以赶过来。” 实际上,顾锦沅只在临走后的几天里,来过信,此后,便是了无音讯。 她也不知道,顾锦沅到底有没有跟夏国皇帝谈拢,是否遇到了什么意外。 孩子……冯兮和从钱绯绯怀中接过小娃娃,看着他明亮澄澈的大眼睛,和白嫩的脸蛋,她的眸中有笑意在不由自主地蔓延开。 这个孩子真的很像顾时引。 可惜,从刚才到现在,在短短的时间里,她已下定了决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四章 九曲玲珑塔 冯兮和的眸中划过几丝留恋,抱着小娃娃在营帐内徘徊许久。 前世的她身陷毒宗,被奸人所骗,把顾时引当成仇敌般对待,甚至,她还闯入顾时引的营帐里,给了他一剑,最后不但害死了自己,还连累了冯府所有人。所以今世,不管是为前世的自己还有冯府上下几百口人报仇,还是跟顾时引并肩作战,生死与共,她都必须去。 随后,她的手指抚摸过小娃娃的眉眼,毅然将小娃娃交到了钱绯绯的怀里。 “兮和,你要做什么?”钱绯绯心中一惊,忙劝阻道:“裕王爷一定希望你跟孩子都能相安无事,你不要做傻事。” 说着,小娃娃像是预感到什么,忽然间,“哇哇”大哭起来。 冯兮和无奈地过去,安抚了一下,把他哄睡着。 “放心,我不会做傻事。”冯兮和抬眸,粲然一笑,“我不过是要去日月山找裕王爷。” 她不相信顾时引真的会出事,无论如何,她都要见到人。 钱绯绯诧异地睁大眼睛,“可是,你进入天门阵后,很危险。” 据说,连七尺男儿被困在里面,都会抵抗不住,被消磨了心志,更别提一名弱质女流。 冯兮和拿过一件绯色的斗篷,披到身上,再将一份日月堪舆图带上。 她对钱绯绯说道:“除非王爷有事,否则,我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中。” 说罢,她转了身,一步步朝外走去。 而走到半路,她的步伐骤停。 钱绯绯以为她回心转意了,结果,她却是连头都不回,就说道:“绯绯,我拜托你一件事。” “倘若真的有意外,我们都没有回来,你就把这个孩子送到清玥他们那里,让清玥代为抚养。” 钱绯绯愣了愣,虽知冯兮和一旦心意已决,就再也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可为了这个刚出世没多久的孩子,她还是需要再奉劝一句。 “兮和,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若是裕王爷长时间不回来,盟军没了主帅,军心大乱,敌军趁机直捣宁华两国。” “到时候,战火燃到两国国内,清玥他们同样身陷囹圄,你觉得,顾锦城会放过他们和这个无辜的孩子?” “就算是为了保护好这个孩子,你也需要留下来。” 冯兮和的身子僵了僵,而后,她掀开帐帘,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眼眸似一汪静谧的湖水。 “不会的,即使王爷没有回来,他的人也不会那么没用,连国门都守不住。” “要不然,王爷他们被困在天门阵里那么多天,敌军怎么连丰城都还没有拿下?我们怎么还能无忧无虑地在这军营里待着?” “况且,太子殿下若是得知天门阵的事,那在他去完夏国之后,必是会尽快回来坐镇。” 钱绯绯一噎,竟是无法再反驳。 的确,在这些天里,敌军是想要利用顾时引他们被困在天门阵的时机,集结了所有兵力,攻打丰城。 然而,林将军率领着留守下来的二十万大军殊死抵抗,虽因天门阵的存在,在找到破阵之法前,他们无法直接攻入日月山,可对于守住两国的疆域,仍是绰绰有余。 思索良久,钱绯绯终是从唇中挤出几个字眼,“兮和,保重。” 冯兮和微一点头,迈出营帐外。 感受着瑟瑟的寒风,冯兮和呵了口凉气,眼前立即有一团白雾散开。 自从生下孩子,她就没怎么到外面走过,原来,连隆冬都要过去了。 那春天应该快来了。冯兮和心中默默道。 她走到马厩边,想要牵过一匹马来。 “冯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马夫见到她,慌忙道:“如今,二皇子每天都会派人往军营送来聘礼,指名要林将军把你交出去,而林将军秉承王爷的旨意,屡屡拒绝。” “如今,你可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去,否则,你要是落到二皇子手中,等王爷回来,我们都没办法交代啊。” 现在,那些被丢出去的聘礼,都占了好长一条道,引得许多流民每日前来争抢,这倒是为这场充满腥风血雨战争,增添了有趣的一道风景。 顾锦城还是打定主意想要娶她?冯兮和听罢,顿觉讽刺,前世,她一心待顾锦城,顾锦城却将她的一颗真心踩在脚底,把她视为一只卑微的蝼蚁。 今生,她对他恨之入骨,他却一直纠缠着不放。 想着,冯兮和坚定了容色,决然道:“本妃要前去日月山寻夫。” “至于顾锦城那边,你们不必担心,我不会甘愿就擒。” 冯兮和说着,心中又想到一件事。 顾时引如今被困在天门阵,顾锦城率军却仍然攻不下丰城,必会寻找其他迂回的方法。 按照顾锦城的作风,很有可能会对盟军中,其他几位举重轻重的人物下手,一点点地瓦解盟军主力。 宇文灏如今在华国西北边境,与夏军作战,暂时构不成威胁。 那顾锦城的下一个目标,大概就是顾锦沅无疑。 于是,冯兮和在离开前,再去了一趟顾锦沅的营帐。 帐帘被捂得严严实实,白天的营帐里,亦是燃着烛火。 孤帆正坐在榻前,掐指算着顾锦沅的归期,闪烁不明的烛光将她纤长的睫毛投映到下眼睑上。 这时,听得有脚步声响起,她迅速地缩到榻上,扯过被子,警惕地注意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本宫不是说过,在本宫身子没好之前,谁都不见的么?”孤帆背对着帐帘,模仿了顾锦沅的声音,对帐外的守卫们喝道:“你们随随便便就放人进来,难道你们是把本宫的话当成耳边风不成?” “是我。”冯兮和走近一步,悄声说道:“孤帆,我现在动身去日月山找裕王爷,有句话要对你说。” 孤帆听到熟悉的声音,确定是冯兮和无误之后,才放心地把头侧过去一点。 她的心一怔,刚想跟其他人一样,劝阻冯兮和。 可是,冯兮和已抢先,郑重地说道:“孤帆,你记住,之后,不论发生什么,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不要出军营,明白吗?” 孤帆支起身子,见冯兮和十分认真,心中不免疑惑。 不过,她心想,顾锦沅没有几天应该就会回来了,这几天,她应该能挺得过去,就点头答应下来。 昏暗的烛火下,她的一双大眼睛格外灵动。 只是,孤帆没有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冯兮和。 日月山上的积雪已厚达数尺,山间寒风更甚,在肆无忌惮地吹刮着。 所幸,盟军所豢养的马匹对于严寒,都有着极强的适应性。 冯兮和根据日月山堪舆图,马不停蹄地寻到了月缺之地。 可是,此地竟是死气沉沉,马蹄边是一具具被风雪掩盖着的尸首,身上的战甲隐约可见。 冯兮和寻了半天,也没有见到活生生的人影。 顾子裕,你到底在哪里?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顾时引在哪里,可惜,喊了无数遍,得到的却只是她自己的回音。 她骑着马,在山间跑来跑去,却不断地回到原点。 良久,马跑累了,偃旗息鼓,止步不前,冯兮和就下马,在雪地里艰难地迈着步子,直到双腿被冻僵,她都浑然不觉。 冯兮和没有在雪地中的尸首里翻找,因为她坚信,顾时引不会那么轻易地倒下去。 而当一片火红的破布映入她的眼中时,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一股子寒意爬上了脊背。 冯兮和拾起布料,翻来覆去地看,再三确认之后,她不得不相信,这就是从顾时引的衣袍上被扯下来的。 她低头,视线在雪地里逡巡一圈,心道,顾子裕,总不会…… 不可能……不可能的…… 冯兮和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一般,无法动弹。 看着与白雪混杂在一起的殷红血迹,她的心中大骇,而后,她疯了似地趴下来,不断地刨着,每将一具尸首脸上的雪拂去,辨认清楚。 她的指甲被刨断,脸颊和手指变得通红,却不曾有过片刻的停歇。 半天过去,她并没有找到顾时引,终是松了一口气,精疲力尽地靠到身后的树干上。 冯兮和闭了眼睛,睫毛和鬓发已然覆了冰霜,她一直在默默对自己说,只要没有见到尸首,就还有希望。 在她身边的马儿低下头,舔着白雪,如铜铃般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仿佛在好奇这个女子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山坡上,身着一袭白衣,笑如三月里春风的顾锦城在心满意足地俯视着她。 “冯兮和,你再也见不到他了。”顾锦城扯了扯唇角。 冯兮和歇了一会,差点就要沉睡过去。 似是听到声音,她浑身打了个激灵。可再环顾四周时,依然不见人影。 随后,她平复着起伏不定的心绪,坚持着一定要将顾时引找到的想法,“嚯”的一下起身。 她所对着的方向,正是九曲玲珑塔所在的方位。 夜幕一降临,塔边的灯便悉数亮起,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冯兮和看过去,眸光微凝,心情有些复杂。 那里,是她前世惨死之地,顾时引也曾答应过,会带她去塔顶看日出。 一个念头逐渐地跃上她的心头,顾时引是不是会在那里等着她? 就像那次在绝顶峰边,坠下悬崖,她醒来后,顾时引还在她的身边一样。 冯兮和当即骑马过去,这一回,不知是怎么回事,她没有再绕回原地,顺利地到了塔前。 九曲玲珑塔巍峨地耸立着,高达十八层。 这个时候,塔门竟是开着的。 冯兮和缓缓步入,不放过任何一层。 在看过一张张面目狰狞的囚犯面容,听过一声声凄厉惨叫之后,冯兮和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了塔顶。 她并没有如愿见到顾时引,眸中的亮光在一点点消退。 头顶上是一把青铜铡刀,数根半臂粗的铁链被搁置在地上,冯兮和在一根木桩前坐下去,缓缓地靠到木桩上,阖上了双眼。 现在,她静静躺在此地的模样,像极了前世临死前的样子。 好累,冯兮和浑身无力,心中的希望在一点点退去,她开始想要沉睡下去。 却听耳畔有声音在低喃道:“兮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五章 前生今世 冯兮和只觉自己陷入一场梦魇之中。 “谁?”在听到宛若来自天边的男子声音后,冯兮和诧异地低喃道。 前世所承受的痛楚,再次涌入她的身体肤发里。 她仿佛重新体会到双腿被截断,被鹦鹉啄去心脏的感觉。 恍惚之中,一片火红的衣角落入她的眼中,冰凉的手被温暖的掌心包裹。 “你是谁?”冯兮和再次询问道。 她努力地想要抬头,看清楚他的模样,可眼前忽地漆黑一片。 她独自一人在黑暗的甬道里摸索,感觉走了好长的路。 鼻尖嗅到一缕花香,再抬眼时,她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桃花林之中。 她在桃花林中转了一圈,看到林边的青山古寺,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她在十四岁那年的七夕,跟云长依还有冯清玥一同去的广元寺。 忽而,一抹火红的身影落入她的眼中。 如泼墨般的长发半披半束,他的双手负在身后,身形颀长,浑身散发着睥睨万物的气息。 冯兮和怀揣着紧张的心情,往前走了几步,待瞥见他完美的侧脸时,她的唇边蔓开笑意。 “子裕……”她轻声唤道。 可是,顾时引根本没有听到。 这时,冯兮和的耳边多了一阵嬉笑声,她转眸,见一个少女脸上蒙了一方轻纱,在跟另外一个少女说笑。 冯兮和的脑子轰然一响,这位少女正是十四岁那年的自己,在她身边的是冯清玥。 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当年的自己在看到顾时引的背影时,眼中所流露出的羞赧之色。 而十四岁的自己刚想朝顾时引走近时,却见云长依笑靥如花地走来,如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 “兮和,累了吧。”云长依热情地拉过十四岁的她的手,带了她跟冯清玥去寮房,稍作歇息。 然后,云长依又迅速地从寮房里走出,去一个角落里,见了同样穿着一身红衣的顾锦年。 云长依神秘兮兮地凑近顾锦年说道:“我跟你说啊,那个蠢货对几年前,在日月山接触过的一个少年念念不忘。” “等一下,你过去就一口咬定你就是那个少年,说要去跟她提亲。反正,你是陛下最喜欢的三皇子,代替他出征也在常理之中,她不会怀疑的。” “等她答应嫁给你,冯国公府不就被你收入囊中么……” 冯兮和听着,眼眸中浮现出些许碎冰,手指在一寸寸紧缩。 当年,云长依他们确实就是如此欺骗她的。 再看向桃林那边,顾时引站了半天,依依不舍地离开此处。 顾准在他身边紧追不舍,“王爷,你这趟回金陵,难道不打算去趟冯国公府?你日思夜想的姑娘可就在那里啊。” 顾时引头也不回地说道:“时间太紧,本王今晚就要启程去塞北,等她及笄的时候,本王再回来提亲。” 冯兮和只能默默地看着他远去,她的心中泛着酸涩,心道,等一年多过去,他回来提亲的时候,已经晚了。 当年,只要她再往前走几步,不轻信云长依,说不定,就不会有后来的事。 桃花瓣在随意地飘撒着,她僵硬地站在桃花林中,一动不动。 不多时,落到地上的桃花尽数枯萎,消失不见,融入洁白的雪泥之中。 时间也从春暖花开的季节转到了数九寒冬。 鹅毛大雪纷纷落下,冯兮和打了个哆嗦。 夜幕在一瞬间降临,在茫茫黑夜中,她的眼睛抓捕到一丝亮光,就好奇地朝亮光所在的位置看过去。 只听亮光在一点点放大,她在往前走几步,就看到火把通明的军营。 耳畔传来浩浩汤汤的呐喊声,身披甲胄的将士们目光坚定,整齐地站在军营前。 等身穿金色战甲,气势凛冽的顾时引走过来时,将士们不约而同地让出中间的道,朝他低下了头。 冯兮和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这场景分外熟悉。 她匆忙跟在顾时引身后,随着他进入营帐。 顾时引解下战甲,搁放到一边,就像往常一样,坐到长案上,查看战线和地图。 冯兮和想走过去,就算这是梦,能在梦中陪着他也好。 可是,一股寒气从帘帐外倏然涌入,一位身穿嫁衣,面目上满是伤疤的女子提剑跃入营帐。 顾时引抬头,在看到女子眼睛的那一瞬,面色一僵,,“是你?” 冯兮和闻声,定睛望去,发现那名女子是前世,十八岁那年的自己。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受了顾锦城蛊惑,来盗取白象符的时候。 那接下来…… “不要!”她大声喊出,瞳孔蓦地放大。 只见十八的她用手中的利剑刺入顾时引的胸膛,顾时引的唇角流淌着鲜血,一笑怅惘,“你要杀我?” 十八的她略是迟疑了一下,就去长案上拿了白象符逃走。 暗卫们得知有刺客,悉数出动,想要过去擒拿。 “让她走!”顾时引大喝一声,面色苍白。 顾准过来,给他包扎伤口,只听顾时引自责道:“三年前,本王回金陵城,准备跟她提亲的时候,她已经另嫁他人。” “本王以为从此以后,她就会幸福下去,所以,本王对金陵城不再有何留恋,一连几年,都在日月山这边,一心平定叛乱。” “没想到,今日她竟会以那副模样,出现在这里。” “若是早知如此,本王就不该离开金陵那么久。” 顾准喑哑着嗓子道:“王爷,明日还要对战敌军,可你的伤……” “明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么点伤不碍事。”顾时引抚住心口,潋滟凤眸里透露出的光,如死一般沉寂。 冯兮和听着,一颗晶莹的泪珠落下,顾时引当时应该被她伤透了心。 她看着顾时引身负重伤,连夜调兵,赶往战场,应对敌军的来犯。 耳畔号角声长鸣,冯兮和别开眸子,开始去追着十八的她。 十八岁的她,满心欢喜地跑出军营。 云长依身披白色貂裘,朝她走来,温柔地笑着。 十八岁的她兴奋地喊道:“大表姐,我拿到白象符了。” “好,交给我吧,我帮你给二皇子。”云长依说道。 尽管在毒宗饱受了三年折磨,可十八岁的她对云长依仍旧没有一丝的怀疑,不假思索地把白象符交过去。 然而,下一瞬,周围蓦地涌出大批手持弓箭的士卒,将她团团包围。 云长依的目光变得冰冷,数道箭矢朝十八岁的她袭来,箭雨来的猝不及防,她无法招架。 在晕倒在血泊中之前,一辆青帷布马车缓缓驶来,如谪仙的男子掀开帷帘。 十八岁的她见到马车里的男子,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气若游丝,“二皇子殿下,兮和答应你的事,做到了……” 话一说完,人已是晕死过去。 那时,顾锦城已经成功地排挤掉其他几位皇子,当上了太子。 而顾锦城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后,就对云长依说道:“她那个赶来营救的哥哥已经中了本宫数箭,成了废人,他和这个女人,都交给你处置了。” “是。”云长依浅笑盈盈,而后,她对数名士卒吩咐道:“有了白象符,就可以进入九曲玲珑塔。” “你们把这个贱人关进塔内,等她醒来后,告诉她,是裕王爷命人放箭伤的她,至于冯君尧,也是倒在裕王爷的箭下。清楚了么?” 说着,云长依的眼中透出诡秘的光,她喃喃叹道:“冯兮和,我不仅要你到死都不知道,当年,你在日月山遇到的人是裕王爷,还要你死后,也得恨得他!” 冯兮和的眸中尽是愤然和歉疚,原来,前世,冯君尧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跟顾时引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她今生,竟因此事,平白怨恨了顾时引那么久。 雪花一片片地落于她的肩头,冯兮和的心口一窒,只觉一颗心痛的厉害。 眼前的景象一变再变,最后,她重新看到被关押在玲珑塔中,临死前的自己。 入目的是满眼的殷红,血液在蜿蜒流淌。 临死前的她已然得知了云长依和顾锦城的真面目,心怀滔天的恨意。 而不消多时,这座巍峨耸立的高塔一下子寂静下来,她看到身着一袭红袍的男子在一步步地走到她的身边。 “对不起,兮和,本王又来晚了……”他自言自语道。 面上带了风沙,衣袍上染了鲜血,战甲被他丢掷到一边,他显然是得知她的遭遇后,从战场上匆匆赶来。 这一回,冯兮和看的很清楚,那名男子赫然是顾时引无疑。 顾时引面色煞白,他握住她的手,声音宛若天籁,“若有来生,你当如何?” 她来不及回答,就已断了气。 一阵撕心裂肺的咆哮在高塔中回荡,久久不能散去。 顾时引抱紧她的尸首,替她拭去衣裳上的血渍。 无论身边的人怎么劝,他都不愿松手。 良久,他眼含柔情地低语道:“本王记得,妙僧预言过,本王和顾锦沅都有帝王命格。” “现在,顾锦沅已经毒发身亡,本王会是宁国下一任帝王。” “本王这就去找妙僧,用帝王命格做交换,只要能让你活过来。” 他的手指轻柔地抚过她的脸颊,复又叹息道:“兮和,今日你既是穿了嫁衣,本王就当你是为了本王而穿。” “从此以后,你生生世世都只能是本王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六章 可以答应嫁给你 听着他的低语声,冯兮和心口处闷的透不过气来。 她泪眼迷蒙地看着顾时引,心道,难怪曾经,每每望向他那双深邃无垠的双眸时,她的心里总会徒生歉疚,感觉亏欠了他什么。 原来,她之所以能够重生,全是顾时引到佛门前苦苦哀求,用帝王命格换来的。 冯兮和想起,在一年多以前,妙僧就递给过她一个锦囊,锦囊中只装有绘了白象图腾的绢布。 当时,她还不明白。现在想想,白象是顾时引的专属图腾,其实,妙僧早就给了她答案。 “子裕……”冯兮和喃喃念道,想朝他走近一步。 前世,她做错了,今生,她想要尽可能地去抓住他,去弥补他。 然而,眼前的景象已迅速地消失,她又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寒风萧瑟,塔内静谧幽暗,木梯每上一层,就对着这一层的观窗,迷蒙的月光从观窗撒入。 冯兮和倏地从梦魇中惊醒,手心手背已全是汗。 塔身自下而上,塔檐逐级缩小,她知道自己还在第十八层,狭窄逼仄的空间里。 眼观四周,她看到壁上饰有须弥座,须弥座上雕刻花卉飞禽、走兽、飞仙等各式图案。塔顶的青铜铡刀和身边的铁链仍在,只是,她没有跟前世一样,能见到那一角熟悉的红衣。 对于刚才所见到的梦境,冯兮和显然相信,那是前世真的发生过的。 须臾,冯兮和平复心绪,她起身走到观察的木台前坐下,望着高塔下的雪地,想了很久。 风一吹过来,塔檐翘角上挂着的一百零四只铁铃,在“叮叮当当”作响,空中,仿佛有忍冬花的花瓣在飘动。 银白的雪地上,似有一位身着宽大僧袍的矮小僧侣在背对着她远去。 冯兮和曾问过顾时引,除了凌冬不凋之外,忍冬花有什么含义。 顾时引未曾告诉过她,不过,现在,她已经知道了。 浮生万象,灵魂不灭,轮回永生。 冯兮和心道,顾时引既是让她有了重生的一次机会,她也没有见到顾时引,不能够轻易放弃。 她要寻找破阵的方法,找到顾时引。 不多时,顾锦城沿着木梯而上,脚步声轻不可闻。 尽管拥有白象符,并不能真的去号令宁国的三军,但是看守九曲玲珑塔的人会认它,因而,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进来。 顾锦城上到第十八层,就看到冯兮和侧身坐在木台上,宛若一株盛绽的优昙。夜风吹响铁铃的同时,也拂动着她的绯色斗篷。 “兮和,你坐在那里太危险,到我这边来。”顾锦城不由自主地拢了眉头。 冯兮和徐徐转过头,一双波澜不惊的杏眸闪烁着幽谧的光。 “二皇子,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冯兮和浅浅一笑。 灿烂的笑容迷花了顾锦城的眼,她的视线扫过塔内的每一个角落,却独独没有正眼看过他。 顾锦城的眸色微暗,指关节在悄悄缩紧,他敛了容色,说道:“兮和,你进入日月山,等于是主动送上门来。” “如今,你已是我砧板上的鱼肉,你以为自己能够逃得掉?只不过,我现在对你还颇为客气。” “可是,我的耐心有限,你所心心念念的顾时引,已经不可能回去了,你若是执意不从,那我亦是不会再是客气地对你。” 冯兮和默了默,对于顾锦城所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她始终坚信,顾时引不可能真的会出事。 顾锦城见她不语,就给了她一点时间,而后,他又问道:“考虑的如何了?是自觉到我身边来,还是我过去?” “顾锦城,我可以答应嫁给你。”冯兮和蓦然抬起眸子,平静地看着他。 顾锦城微愣,旋即,他的唇边浮现出盎然的笑意。 “兮和,我就知道,到最后,你的选择必须是我。” 顾锦城欣喜地朝她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来,“兮和,从今日起,只要你能够乖乖留在我的身边,我可以不计前嫌,让你,还有你的孩子拥有天下最令人歆羡的一切。” “我们会是让天下人都羡慕的神仙眷侣。” 顾锦城心里暗想着,那个孩子结合了冯兮和与顾时引的所有优点,他要培养那个孩子长大,让孩子认他做父亲,并且,他会告诉那个孩子,顾时引是他最大的敌人。 如果顾时引知道自己的女人在他的身下夜夜承欢,孩子不仅喊他父亲,还把亲生父亲当成仇人一样看待,那顾时引定是痛不欲生。 “等一下。”冯兮和从木台上下来,与顾锦城擦身而过,保持一定距离,让顾锦城的手落了个空。 “我只是答应自己嫁给你而已,并没有说把孩子一起带过来,那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也是裕王爷的,如今,人人都知道他是裕王府的小世子,盟军更是会倾尽全力保护他。” “你若是有本事,就自己去抢过来,我是不会带着他一起嫁给你的。” 顾锦城的眉头一拧,心道,等宁国沦陷,那个孩子迟早会落到他的手里。 因此,他也不介意这一时半会的。 而后,冯兮和又郑重地说道:“还有,在成亲之前,为了以免遭人诟病,你跟我还是保持距离为好。若你不能答应,我今日就在此处自尽。” 顾锦城略是迟疑了一下,他心里很清楚,按着冯兮和的性格,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妥协。 不过,不管她想要做什么,他都会不顾一切地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好,其它的礼数全都免了,三日之后,就是我们的大婚,你最好不要跟我玩别的花样!” 说罢,顾锦城跟冯兮和下了九曲玲珑塔。 冯兮和不愿与他同辇,他就拉过一匹骢马,让她独自坐到辇上。 反正就三天,在婚前,他会尽量尊重她的意愿。 冯兮和默默地记着所走过的路,她心中想到,这天门阵是紫胤真人设下的,紫胤真人在过去是宇文晋的人,宇文晋应该知道如何破阵。 顾锦城若想要拉拢人心,必不会直接杀了宇文晋。 现在,宇文晋应该就被顾锦城幽禁在宫殿里。 顾锦城带冯兮和回去之后,就向盟军宣称因为要成婚,不便开战,递交了临时的休战书,双方的战事暂时停歇。 盟军得知冯兮和要嫁给顾锦城的消息,不免心急如焚,想要攻入雪川宫殿,去将冯兮和救出。 可因着天门阵的阻挡,他们没有办法上去,一时间,盟军将领一筹莫展,纷纷商量对策,并且,期盼顾锦沅赶快回来。 与此同时,在日月山中,一处状似瑶池的冰湖边,顾时引和冯君尧率领跟随着他们的两支队伍,已然冲破了第三层阵法。 另外几支队伍往另外不同的方向而去,自从分开之后,他们都不再知晓彼此的消息。 顾时引也不知道,另外几支队伍有没有闯过几层阵法。 天门阵共有七层阵法,他们还需要再过四层,才能走出去。 有许多将士已经杀红了眼。 好在每日都有一定数量的敌军士兵被丢入阵中,供顾锦城测验天门阵的威力,他们手中的长戈才一直有敌人的鲜血可沾,不至于伤害到自己的同仁。 然而,今日,他们并没有看到任何一名敌军,有些将士们已经坚持不住,在极为痛苦地忍耐着。 看到冰湖后,他们不假思索,一个接一个掉了进去,试图借助冰冷的水温,冲散心中所滋生的可怕念头。 湖面上破了一个个窟窿,密密麻麻的将士们在湖中游动。 只是,冬季,雪山的湖水毕竟太过冰冷,长时间在冰湖里待下去,只怕真的会被冻死。 于是,将士们泡了一会,等清醒一些,就立马到岸边去,为自己留足精力。 冯君尧却一个劲地往湖底钻去,他的双眸猩红,面色惨白,生怕从湖中起来,就会对其他的将士下杀手。 “冯君尧,你给本王上来!”顾时引勃然命令道。 冯君尧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留恋地扫过每位将士的脸,又用手攥紧袖中,早已被浸湿的香囊。 “裕王爷,是末将不争气。” “末将怕一旦上岸,就不能克制自己。”鬓角的湿发贴在他的额头上,冯君尧哽咽道:“抱歉了,王爷,末将曾经说过,无论如何,都会活着回去。可是,末将现在可能要食言了。” “若是末将真的控制不住,就会自我了结。” 要是他伤害了自己的同仁,就算能活着走出天门阵,他也无颜苟活于人世,木兰幽应该也不想与一个不顾同仁死活的懦夫在一起。 “冯君尧,给本王听着,我们都会活着出去!”顾时引疾步上前,一把扯住冯君尧的衣襟,想要将他拉扯上来。 “你要是在这个时候,选择自我了结,才是背叛我们!” 顾时引说完,立即有其他将士陆陆续续地说道:“是啊,冯副将,我们选择信任你,你不能就这么背叛我们!” 几朵水花飞溅而出,冯君尧呵出一口口凉气,心中一恸。如今,这些将士们非但没有因为他是宇文晋的亲生儿子,而疏远他,反倒还如此信任他。 他实在不能辜负他们对自己的信任。 半晌,冯君尧阖了眼睛说道:“好,裕王爷,末将会坚持下去,不能背叛你们。” 他在水中转动了几圈,鼓足了气,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看着冯君尧身边有一圈圈的涟漪荡开,顾时引紧盯着湖面,眸色深了深。 冯兮和再一次地来到雪川宫殿,顾锦城特意安排她到之前住过的寝殿里。 冯兮和步入寝殿之后,佯装到榻上休息,将所有过来侍奉的婢女全都支走。 而后,她从榻上起身,凭着上回的记忆,她绘出宫殿的草图。 她细细地思索着,顾锦城到底会把宇文晋关在哪里。 她只有三天的时间,需要好好把握。 冯兮和最先想到玉夫人生前居住的阁楼,于是,等天色一亮,她便借着想去散心的名义,踱步到了三层阁楼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七章 你看我敢不敢 在阁楼的门口,有几名黑骑侍卫在把守。 自从玉夫人死后,顾锦城就不许任何人进入阁楼。但是,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怀疑,他没有明目张胆地将阁楼包围起来。 冯兮和留心了一下,绕路到宇文晋为玉夫人建的密苑。 这里有直接进阁楼的暗门。 许是顾锦城没有发现此处的暗门,冯兮和可以轻而易举地就进入到阁楼中。 冯兮和沿着阁楼的木梯往上,往上,再再往上。 阁楼里的陈设仍跟玉夫人在世时一样,她的视线掠过每一件金银器皿,迅速地在每层搜寻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然而,找寻半天,她未曾见到宇文晋的踪影。 冯兮和徘徊着,如果不在这里,顾锦城又会把宇文晋关到哪里去。 “谁?”或是觉察到阁楼里的动静,守在门口的侍卫悉数涌入。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冯兮和的眸光微转,躲到门扉后,透过缝隙,观察外面的动静。 却见侍卫们上来后,有一名侍卫压低了帽沿,从另一个方向朝他们走过去。 冯兮和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眼熟,仔细地回想着。 侍卫们止了脚步,问他:“你进来这里做什么?” “二皇子殿下让我来取夫人生前喜欢的双生花。”那名侍卫低了头,应对自如。 “行了,那就没事。”侍卫们说着,就下了楼。 冯兮和深吸一口气,转了身子。 只是,她才刚转过来,就看到方才那名侍卫不知何时,已站到她的身后,轻勾了薄唇。 冯兮和心中一惊,随后,她愈发觉得他给她的感觉是如此熟悉,竟是不由自主地去揭下他的帷帽。 “裕王妃,本王才不在你身边,才不过几日,你就急着改嫁,是不是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须臾,低沉且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起,他已自己动手,摘下帷帽。 一张俊美的容颜举世无双,潋滟凤眸中蕴了慵懒的笑意。 冯兮和的身子颤了颤,随后,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轻轻唤道:“子裕……” 颊侧浮现出清浅的笑容,如她所坚信的那样,顾时引的确会活着来见她。 可随后,想起前世,他为了让她得以重生,所要付出的代价,一行清泪又是无法抑制地落下。 顾时引看到她这种忽喜忽悲的表情,像是他真的出了意外一样,不由得有点郁闷。 “好了,好了,本王不是说过,要死也只想死在你身上的么,你只要记住就好了。”顾时引的手指穿了她的发丝里,轻柔地揽了她入怀。 前一刻,心绪尚在起伏不定的冯兮和,在听到这句话以后,唇角不由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她贴在他的怀中,没好气地问道:“既然你没事,那我在雪地里发现的残破布料和那么多尸首,是怎么回事?” 她还因此,真的难过了好一阵。 顾时引回想了一遍,就说道:“顾锦城虽然让紫胤真人设下天门阵,阵中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里。” “可日月山的范围太大,顾锦城不可能真的将每一处都监视到。” “本王不想让他发现我们的踪迹,所以,就把衣袍扯下,抹了鲜血,随意地扔到地上,用来迷惑顾锦城。” “然后,每天都会有一定数量的敌军士兵被丢进阵里来,他们被擒拿住以后,我们的人就跟他们互换了衣服。” “那些被埋在雪下的其实是敌军士兵。” 冯兮和听着,虽然知道是虚惊一场,可她仍是心有余悸。 “那我大哥现在怎么样了?”她紧接着问道。 “他答应过本王,会活着回来,你要相信你的大哥他能够说到做到。”顾时引抚过她的面颊,轻轻道。 冯兮和点了点头,经历了那么多,冯君尧应该会担起自己的责任来。 旋即,她抬眸,又问道:“天门阵还未破,如果他们都还在里面的话,你又是如何出来,并且顺利地来到这里?” 顾时引的眸色略是一沉,便道:“日月山上面的湖泊不是死湖。” “本王曾经命人调查过宇文晋过往的一切。” “宇文晋当初建雪川宫殿时,为了直接引入高处的冰泉和冰湖之水,曾命人将日月山的几个湖泊底部全都疏通,与宫殿内的湖泊相连。” 关于此事,顾锦城应该还不知道,要不然,他定是会把湖泊底部都堵住,不然,只会给他徒添后患。 冯兮和已然明白了,他是潜入冰湖里,从底部一路游到雪川宫殿里的湖中。 难怪只有他一个人出来。 她用拳头捶打着他的胸膛,气呼呼道:“顾子裕,你疯了吧,冰湖的水比寻常你水温要冷上数百倍,在里面多待一刻钟都会没命,你竟然还待了那么久!” “你是存心让我改嫁的,对吧!” 他当他有几条命啊,都不知道她会担心的嘛! “你还真敢改嫁?”顾时引的眼眸里迸溅出星星点点你怒火。 先前,他刚到雪川宫殿就听说了顾锦城要在后天娶冯兮和的事,这差点没把他气晕过去。 “你看我敢不敢!”冯兮和黛眉一挑,仿佛没把他放在眼里。 “好,冯兮和,本王看你等一会还能不能说出这种话!”顾时引将她揽到过道上,让她背靠在镂花门上。 “喂,你还来真的啊?”冯兮和担忧地看着阁楼下方,怕侍卫们要是等会进来,他们两个就直接暴露了。 顾时引却是无所畏惧,不容冯兮和反抗,他的唇已是覆到了她的唇瓣上。 没过一会,冯兮和的脸已涨的通红。 看着她娇艳欲滴的粉颊和无辜的眼神,顾时引很满意。 眼看着守门的侍卫们又要进来,顾时引才离开她的唇,抬起头来,正色道:“本王先找宇文晋,了解破阵之道,晚上才找你好好算账。” 冯兮和刚喘了几口气,顾时引就拉着她的手,从她刚进来的那道暗门出了阁楼,来到密苑中。 他们来到花团锦簇的花圃前,冯兮和正疑惑着,却瞥见在不远处的几根竹竿上,绑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顾时引跟冯兮和过去细瞧了一下,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宇文晋?”顾时引皱了眉。 只见宇文晋浑身上下已是软绵绵的一团,他的骨头全被腐蚀,就只剩一堆肉在这里,仅靠铁链维持着他的体型。 皮肤上,不断地有脓血渗出,滴到下方的泥土上。 看样子,等他全身都腐烂之后,就能直接与泥土融为一体。 宇文晋尚且留着一口气,听到有人唤他,艰难地转过眼珠子。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找我。”宇文晋的声音变得沙哑又难听,脸上的肉堆在一起,十分恐怖,再不复素日里的俊朗模样。 冯兮和见状,只能在心里感叹,宇文晋这是造了太多孽,到头来栽在顾锦城手里,也算是自食恶果。 顾时引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宇文晋,本王问你,天门阵要如何破解?” “而今,你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不必再藏着掖着,便宜了顾锦城。” “我确实不想便宜那个连亲生母亲都能杀的禽兽,所以,我会告诉你们。”宇文晋也很直接,他的嘴唇一开一阖,缓缓道:“天门阵是按三才五行,八卦九宫的规律所排列,有生死之门和心脏。” “只要找到它的心脏所在,摧毁心脏,就能破阵。” “心脏在哪个位置?”顾时引追问道。 “在……”宇文晋还未说完,只听外头有侍卫高呼道:“二皇子殿下!” 顾锦城来了!他应该是怀疑到了什么,冯兮和忙顾时引使了个眼色。 顾时引以最快的速度藏匿到一处花架后。 顾锦城进来,看到冯兮和正面对着宇文晋,神情迫切时,不由拊掌笑道:“兮和,你可真是无时无刻不让我担忧。” “虽说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可你也不能太接近他,万一你跟他一接触也中了红颜消,那我可是会心疼的。” 说着,他来到冯兮和面前,想要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不劳你挂怀,我只是多日不见父亲,甚是想念,就擅自过来看他了。”冯兮和身子微侧,敛了眸色。 “我怎么不记得你们有父女情深的时候?”顾锦城笑如春风,感慨道:“不管怎么样,他这个样子,你是断断接触不得的。” “为了保证我未来娘子你安全,我先让人把他关押到九曲玲珑塔较为合适。” 话落,顾锦城的手微扬,即是命抹了解药你几个人来,将宇文晋连带着竹竿,一起扛走。 被关入九曲玲珑塔后,除非冯兮和再次入阵,并且能顺利地进去,不然,她就无法见到宇文晋。 “兮和,你要记住,没什么事,千万不能在宫殿里乱跑。”顾锦城似是对她体贴入怀,不忘提醒,“毕竟后天,就是我们的大婚,你也该去准备准备。” 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冯兮和眸中划过的失落之色,以及不远处那微微颤动的树枝。 “还不带冯姑娘回去准备!”顾锦城吩咐了几名婢女,随后,他含笑离开密苑。 在路过宇文晋身边时,他的目光骤然一寒。 “宇文晋,我看你真是死到临头,都不安分!” 阳光拉长了竹竿投在地面上的倒影,宇文晋感受着雪川的阳光,也感觉被关到玲珑塔后,自己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 可他望着顾锦城的背影,挤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低喃一声,“顾锦城,我还是那句话,你坐不到你想要的位置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八章 剑拔弩张 从密苑回到自己的寝殿里,冯兮和迅速地将门阖起,一双杏眸里卷了诡谲的光。 须臾,顾时引从一侧的珠帘后走出,依旧是穿着侍卫服。 冯兮和跟他对视了几眼,心知就算没有了宇文晋,不知道天门阵的心脏所在,无法破阵,可他们并非无路可走。 当初,顾时引让人在绝顶峰的深渊底部修建栈道,按时间来算,栈道也应该快修建完了。 他大可以让一人领一队精兵,避过天门阵,从深渊底部攻上雪川宫殿。 而顾锦城会以为他们一心主攻天门阵,主要防着天门阵那边,对其余地方的戒心就会弱上许多。 “你打算让谁领兵?”须臾,冯兮和抬眸问道。 顾时引知她已然明白他的意思,便吐露道:“太子。” “当然,他还没有任何的音讯传过来。前提必须是他得在这两天内赶回来,不能让本王失望。” 顾锦沅毕竟身中剧毒,这么多天,没有一点消息传过来,他确实担心,顾锦沅会不会半路就毒发了。 “他不会有事的。”冯兮和肯定地说道。 回想起上次在九曲玲珑塔梦境里所见到的前世,她心想,前世,顾锦沅毒发身亡的时间并不在这个时候。 所以,在到时间之前,顾锦沅不会有事。 可是,前世顾时引恳求妙僧逆天改命,用帝王命格换取了她的重生,除了改变了他们两人的命数之外,也在冥冥之中影响到了其他人的命数。 所以,对于将来的事,谁也看不懂了。 顾时引不由疑惑道:“你为何如此笃定?” 冯兮和叹息了一声,凝眸道:“因为曾经,我做过一个很长的梦,等以后,我会把它一点点地说给你听。” 她望向他的眼神里,似蕴含了这世间最动人的情愫。 顾时引迟疑了一瞬,略一颔首,“本王今天会下到深渊里,然后,从深渊出去,不出意料,今晚,在深渊下集结一万精兵后。如果太子已经顺利回来的话,那今晚就可以行动。” 说着,他拉了冯兮和的手说道:“还有你,兮和,本王先带你回去。” 冯兮和却止步不前,她微微一笑,摇头道:“我若是离开,顾锦城定然会发现不对,从而,有可能觉察到绝顶峰下的栈道,到时,我们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让我留下来,稳住顾锦城吧。” 顾时引的面色一沉,他怎么可能放心把冯兮和一个人留在这里。 却听冯兮和又说道:“子裕,你忘记我跟你说过的么,我相信你。” “这一次,也是一样,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出事。你也要相信我不会让自己有事。” “毕竟,我们的孩子还在等我们,不是么?”冯兮和云淡风轻地说道,她走到顾时引面前,在他的唇上印下深深的一个吻。 顾时引的心头一颤,而后,他亦是吻着她,沉溺于两人的世界里。 “等着本王!”他郑重地说道,等把消息带到军营后,他会先带小部分士兵上来,埋伏在宫殿里,尽快来到冯兮和的身边。 冯兮和点了下头,巧笑嫣然。 * 火红的波斯毯从宫殿里一直铺到雪川的入口处,红绸挂满每一面高墙,窗花已将宫殿里的每一扇窗子都贴遍。 顾锦城站在大殿里,戴了玉扳指的手,抚过用红漆托盘所盛着的两套华丽喜服。 “送去给她看过么?”半晌,顾锦城微抬眼皮。 婢女回道:“冯姑娘已经看过了,她说喜服是什么样子都无所谓,只要二皇子殿下中意就行。” “好,本宫明白了,那就把新娘喜服和其它首饰往她那里送。”顾锦城的眸色一深,挥手让婢女们下去。 看着富丽堂皇,喜气洋洋的宫殿,顾锦城的眼中划过一丝落寞。 他早知冯兮和答应嫁给他,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事实上,这场婚礼,只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可那有如何,等她变成他的女人以后,他会让她一点点地臣服于他。 顾锦城的手一攥紧,眸色又深了一层,他遥望直对着大殿,不染纤尘的皑皑雪峰,心道,他自然不会满足于日月山这一方小小的土地。 等将来,外面,那广袤无垠的世界都会是他。 眼前,顾时引和一部分的盟军被天门阵困住,宇文灏带走一些华军,在华国西北边境与夏军周旋,日月山脚的盟军力量已被大大削弱。 顾锦城心里想到,顾时引被困在天门阵中,顾锦沅不可能会无动于衷。 若是再将顾锦沅解决掉,让宁国失去储君,盟军的军心必定会涣散,林将军他们再如何挣扎,都是负隅顽抗而已。 想着,顾锦城已是叫了几名将领过来,命令道:“传令下去,让人在日月山的出入口设伏,一旦发现顾锦沅带着盟军士兵前来救援裕王爷,或者企图来攻入雪川宫殿,直接杀无赦!” 几名将领听罢,不由问道:“二皇子殿下,经过前面几次的交锋,盟军已经对我们的埋伏了如指掌,而且,要是宁国太子带的人多,我们也不一定会是他们的对手。” “这个你们不必担心。”顾锦城一听,诡秘地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包由白布包裹着的黑色粉末,“你们只要提前把引线埋下,等他到的时候,一点燃,他们所经过的那片区域就会爆炸,发生坍塌。” 爆炸?几名将领的心神一凛,他们没有想到顾锦城手上的这包东西会有那么大的威力。 顾锦城的目光往下瞥去,心道,当初,云长依到死都想用她知道的这些武器做交代,来威胁他保住她的命。 岂不知,在她死之前,他就派人盯着她。就算她不在了,他还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她的宝贝。 这种东西名为炸药,威力强大,只不过,条件有限,他目前仅有的一些要用在刀刃上。 几名将领见顾锦城信心十足的模样,即是纷纷领命。 顾锦城看了下外面的绚烂阳光,将眼睛微微眯起,又补充道:“还有,这两天要在宫殿里增派巡逻的士兵,在宫门口,加紧调派守卫。” 如果他没有猜错,盟军绝对会赶在他跟冯兮和的婚礼前动手。 这场大婚,看似双方已暂时停战,实则是最为剑拔弩张的时候。 * 顾时引潜入绝顶峰下的深渊,又通过深渊外面的路,回到军营时,顾锦沅果然已经回来。 回来后,他只见了钱绯绯和几名亲信,带回来一个喜讯,在十多天前,夏国皇帝就已同意退战。 其原因一是,宇文晋失势,夏国皇帝对于新上位的顾锦城没有信心。 二是夏国皇帝自幼在深宫中长大,却对市井中的斗鸡走马,下棋唱曲等活动颇感兴趣。 顾锦沅在拜见夏国皇帝前,就命人查清楚了夏国皇帝的口味,因而能够投其所好,带着夏国皇帝去市井里好好玩了一圈。 几天下来,两人就混熟了。 随后,顾锦沅再因势利导,同意等解决了顾锦城,还边境一片安宁后,又许下让宁国和夏国开埠通商,让日照族送出良种的踏雪马,每年,宁国和夏国再互派使臣,友好往来等几项承诺。 因而,夏国皇帝同意和顾锦沅签下了新的盟约,并秘密地将华国西北边境的军队撤走。 如果不出意外,宇文灏所率领的那部分华军也该到日月山了。 顾锦沅说完这些,正打算去跟孤帆说,让孤帆不需要再伪装成他的时候,顾时引已悄然来到他所在的营帐内。 “裕皇叔?”顾锦沅差点怀疑自己看错了,“你可以出来,莫非是已经破了天门阵?” 而后,他觉得不对劲,要是天门阵已破,顾锦城怎么还坐的住,顾时引为何又是偷偷摸摸地来见自己。 顾时引跟他简略地说了一下,最近,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以来,所发生的事,以及,今晚,他所需要做的事。 顾锦沅听后,当即敛了眸色,说道:“锦沅定当不负裕皇叔的重望。” 说罢,他当是立即动身。 由于时间紧急,他就不能去见孤帆,只能让孤帆再多冒充他一段时间。 在顾锦沅前去做准备的时候,顾时引的眉头一拢,复又想到,如今,在顾锦城的心目中,恐怕会把除去顾锦沅放在第一位,在日月山的各处关口都设了埋伏。 顾锦沅此去,其实是凶险万分,他需要找一队死士,佯装去攻天门阵,来迷惑敌方的视线。 顾锦沅亦是清楚这种情况。 于是,在跟顾时引确定好之后,顾时引带着少数精兵过去,先行潜入雪川宫殿。 顾锦沅则到了军营外,一处空旷无人的地方。 他一发暗号,顿时,就有数名死士从四周的书丛里蹿出来。 他们齐齐抱拳道:“太子殿下。” 顾锦沅肃容道:“此次的任务,可能会让你们牺牲性命,你们若是不愿意,本宫不会逼迫你们。” 话落,死士们沉默了一会后,无一人退出,皆是心甘情愿地回道:“为太子殿下效命,属下无怨无悔!” “锦沅在此,谢过诸位!”顾锦沅的心不由一动,接而,他纡尊降贵,俯身朝他们行了一礼,才给他们指出,他们要走的路线。 路线与深渊的方位背道而驰,死士们听着,皆是了解。 而在他们商榷的时候,一株参天大树后面,露出了一张俏丽的面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有盈盈波光转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一十九章 雪崩 顾锦沅将事情交代完之后,他就迅速地回去,秘密地准备着。 孤帆从树后走出,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后又沉寂下来。 “你们等一下!”她蓦然唤道。 “司徒小姐?”那些死士本已蹿入树丛里,在见她穿着跟顾锦沅一样的衣服,有些同样的装扮后,不免心生疑惑。 孤帆望向渐黑的夜空,沉思了一瞬,而后,她低头,一字一句地说道:“在太子殿下动身之时,我带着你们去往日月山的另外一条路,转移敌军的注意。” 死士们听罢,倒抽了一口凉气。 要知道,他们此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司徒小姐,你还是留下来吧,不然,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属下无法与太子殿下交代。” 孤帆垂目道:“只有你们过去,顾锦城的人见不到太子本人,不会相信的。” “唯有我假扮成太子,让他们看到,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否则,关键时刻,出了纰漏,被他们识破,那他们必会加强警惕,太子殿下他们就更危险了。” 闻言,死士们面面相觑,随后,他们纷纷朝孤帆跪下,静默良久。 “记住,不能让太子殿下知道此事!”孤帆说罢,就回到营帐里,跟往常一般,装作在榻上养病。 待到晚间,顾锦沅前去深渊之时,她立马在身上披了跟顾锦沅一样的战甲,带上头盔。 而后,她带了那一队的死士,策马前往日月山中,绕着天门阵之外的一条路线走。 当然,还有其他几队盟军士卒也分头行动,跟他们往不同的几条路线而去。 潜伏在日月山各个关口的敌军士卒在暗中观察着。 “少将军,宁国太子果然率人兵分各路,来攻打天门阵了!”一名敌军士卒对身边的少将军说道。 那名少将军点了下头,又想到方才看到了好几路兵马,便道:“二皇子殿下所给的炸药有限,而且,一旦用多了,可能还会引起整座日月山的崩塌,危及到宫殿那里。” “所以,不能对前来的盟军士兵都用上炸药。” “目前,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到宁国太子的所在,然后,寻一处位置,将引线埋下。等宁国太子那队的人一到,就可以点燃引线。” 随后,他吩咐先前的那名敌军士卒,说道:“你立马动身,去把别处的人都调过来,务必要尽快寻找宁国太子的所在。” “是。”那名士卒火速抽身,去将埋伏在日月山各处的敌军士兵都召集到这边。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寻觅着,终于找到了被一众死士护着的孤帆。 “看,宁国太子在那!”他们见到孤帆穿着的盔甲,和腰间象征着太子身份的双龙玉佩,以及周围人对她的掩护,即是认为她就是顾锦沅。 再加上其他士兵所观察的另外几支队伍里,皆没有顾锦沅的踪影,因而,他们可以确定了。 敌军少将军当即带了人到孤帆他们必会经过的九曲玲珑塔那里,悄悄地把引线埋好,只待人一过来,就立马点燃。 今晚的风雪格外大,马儿的蹄子有半只都没入积雪之中。 夜风刮起飞雪,前方不远处,九曲玲珑塔上的灯笼已然亮起,铁铃声在不断地响着。 孤帆抬起眼睛,白茫茫的雪花模糊了她的视线。 马蹄在雪地里缓慢地挪动着,还差五十步就要到那边。 孤帆的心跳骤然加剧,仿佛又回到了数年前,司徒家满门被抄的那个夜晚。 当时,太傅府中,火光通明,忽然来了一群如凶神恶煞般的人,给全府的人拷上铁链,凶狠地拖走。 她母亲不堪受辱,当场自尽,她的父亲亦是以死全志,年幼的她和远影她们,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后来,她们被顾时引带出去,她在裕王府里,一天到晚也是缩在角落里。 有一天,她见到了同样孤独的顾锦沅。 顾锦沅整日沉浸在一片阴霾中,可在看到她以后,竟然能为她做了贝壳哨子,让她无助,想要求援时,就吹响哨子,他听到后一定会赶来。 从此以后,那个坚强且倔强的少年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后来,顾时引丢给顾锦沅一把破琴,将顾锦沅送到东盛钱庄门口,她苦苦哀求了很久,可顾时引坚决不让顾锦沅频繁回裕王府,也不许她去看。 她就只能趁顾时引离京的时间,偷偷跑过去看顾锦沅,给他送御寒的衣物和她亲手做的点心。 在他毒发的时候,亦是陪着他度过。 那个时候,她已经明白,让顾锦沅留在裕王府,只会引来多双眼睛的注意,对顾锦沅而言,并不利。 因而,她反倒希望顾锦沅留在东盛钱庄里。 好在顾锦沅用他的琴艺说服了钱永昌,钱永昌欣赏他的才华,让他当了名琴师,酬金丰厚,她就不用担心他会冻着,饿着。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地过去。 后来,偶尔一次,她为他送去糕点时,看到他的身边已经多了另外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是东盛钱庄的大小姐钱绯绯。 钱绯绯在一旁听着琴音,看向他的眼神,跟她一样。 而他也在温柔地为钱绯绯抚琴。 从那时起,她就明白,他送的哨子,或许,在将来的有一天,她需要还给他。 她还像以往那般陪在他身侧,对于他跟钱绯绯的事,她一直都把它埋藏在心里。 想到这里,孤帆的唇边漫开一抹极为清浅的笑意,看了下前面的路。 还有二十步。 九曲玲珑塔的光线愈发明亮,她好像不是那么害怕了。 顾锦沅当年送的哨子,她终究是还了回去。 事到如今,她的心里已无牵挂。 马儿抬腿,再落腿到雪地里,速度愈发的慢。 还有十步。 孤帆看着九曲玲珑塔,心情反而放松下来。 藏在塔边的敌军少将军见人已靠近,就抬手打了个手势。 其他敌军士兵一得令,立马低头,将引线点燃,然后,他们自己则尽快撤离。 “滋滋——” 孤帆和跟随在她身后的死士都听到,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孤帆一怔,心知今晚,怕是难逃一劫,握着缰绳的手缩紧了些。 她的眼眸里浮起一层水雾,心道,她应该庆幸自己今晚过来了。 要不然,面临此景的人可能就是顾锦沅。 只听“砰”的一声响,刹那间,天翻地覆。 耸立在雪山里的高塔,在一瞬间倾倒,发出轰天巨响。 火光和灰烬在空中弥漫,四周透着一股子焦味。 尚在奔跑的敌军士兵,欢呼雀跃,“宁国太子应该死了,我们可以回去跟二皇子殿下邀功了!” 然而,他们正高兴着,却见上方的雪坡有白雪滚滚而来,呈铺天盖地之势。 “不好了,雪崩了!快跑!”有人喊道。 他们的眼前似乎出现了数条张牙舞爪的白色巨龙,遮蔽了大片夜空和星辉,像要将他们吞没。 他们跑的再快,也无济于事。不过少顷功夫,就被埋没我白雪之下。 所有的惨叫声都被席卷而来的雪淹没。 这边的剧烈变化,让远在绝顶峰下,深渊里的顾锦沅也有所察觉。 顾锦沅的心里莫名一慌,身子骨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下。 身边的人关切道:“太子殿下,是有什么异变吗?” “无事。”顾锦沅暗自平定心神,随后,眸色恢复如常。 与此同时,在雪川宫殿里,冯兮和好像也听到了方才的巨响。 她知道顾锦城势必会做些手脚,可是,她不希望盟军那边,有任何一个人出事。 冯兮和开了寝殿的门,遥望至远方的雪峰,借着宫灯的光,想看清楚。 这时,一排婢女整齐地往寝殿这边过来,她们手中的红漆托盘里,盛着大红的喜服和金银首饰。 一走近,她们就不由分说地将冯兮和往里面扯。 “冯姑娘,奴婢们为你梳洗更衣。” 冯兮和拢了眉心,怒叱道:“我不是说了,在大婚之前,不需要你们这么多人来伺候的么?” 再看了下婢女们手中的喜服和首饰,她顿时就意识到不对劲。 带头的婢女恭敬地说道:“冯姑娘,二皇子殿下说,要将大婚的时间改到今晚戌时。” “再过几个时辰,你就要过去和二皇子殿下拜堂成亲,请冯姑娘抓紧时间。” “今晚?”冯兮和的面色一冷,果然,顾锦城根本不会将什么承诺放在眼里。 “如果我不愿意,你们又能如何?”冯兮和说着,迅疾地从婢女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往后退去。 其他婢女想要过来再抓住她,结果,她们的手皆是被扭断。 冯兮和的眸光冰寒,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她没必要继续留在宫殿里,即是掉头就走。 而不多时,有一只手已是搭在她的肩膀上。 冯兮和回头一看,就见到顾锦城已是穿了红色的喜服,在笑对着她。 “我的新娘子,你真是太不听话了。”顾锦城悠然笑道:“既然由婢女为你更衣打扮,你不愿意,那就由本宫亲自为你做这一切!” 顾锦城拉过冯兮和的手腕,将她带到寝殿里。 而后,他立马将门阖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章 这样的我,你敢娶么? “顾锦城,你答应过我,在大婚之前,会跟我保持距离的!”冯兮和被顾锦城带入寝殿中,眼看着顾锦城给门上了闩,奋力地将手抽出。 顾锦城不以为意,反而,抓的很牢。 “可你来到宫殿以后,总是做些让本宫失望的事情,本宫又怎么会高兴的起来呢?”随后,他走到冯兮和的面前,距离她只有不到几尺的距离。 “而且,你马上就要跟本宫成亲,本宫对你做什么,你也应该听之任之。” 冯兮和挣扎了一会,她心知顾锦城的武功底子不弱,不可跟他硬来,也就平静下来,暂先不做反抗。 “顾锦城,你为什么要将成亲的时间改到今晚?”冯兮和轻抬眼睫,眸中未起一丝波澜。 “我的新娘子,本宫还没质问你,你倒是先来质问本宫了。”顾锦城不屑地笑了一笑,徐徐道:“身为本宫的新娘,你不帮着本宫也就算了。” “你还跟外人里应外合,假意留在此处,让本宫放松戒心,好让外人趁机攻入宫殿,这算是怎么回事?” “二皇子殿下,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我一天到晚都在你的监视之下,怎么跟人里应外合了?”冯兮和的眸光微转。 顾锦城朝她凑近一些,盯着她的双眼,而她仍然可以毫不心虚地看着他。 “你装傻充愣的本领真是越来越高了,但是,你们所做的那些努力,全都徒劳。”顾锦城的眼中忽地泛起诡异的光。 他放低了语调,幽幽说道:“你知不知道,就在刚才,太子皇兄已经被炸死了,就死在九曲玲珑塔旁边。” 顾锦沅死了?冯兮和回想着刚才所听到的那阵巨响,顿时明白,那边真的是出事了。 只是,顾锦沅真的着了顾锦城的道? 眼见冯兮和的眸色暗沉下去,顾锦城眼中的笑意更甚,“对了,本宫差点忘了,宇文晋就被关在九曲玲珑塔中,塔被炸倒后,又引起了雪崩,他应该是必死无疑了。” “不知道,你会不会为这个薄情的父亲伤心?” 冯兮和的眸光微凝,心道,宇文晋该是很后悔收留了顾锦城这么一个禽兽。 不过,看上次,宇文晋被带走前,所发出的对顾锦城的嘲讽,不知道是何意。 顾锦城见她依旧不语,再叹息道:“本宫记得,裕王爷和十万盟军还被困在天门阵内,一旦发生雪崩,他们怕是也要遭殃。” “你心中所想的裕皇叔,应该再也回不来了。”说着,顾锦城发出一声长笑,他转身,走到桌前,手指抚摸过为冯兮和准备的绯色嫁衣,感叹道:“你曾经说,你只有裕皇叔一个夫君。” “现在好了,裕皇叔一死,你总该心甘情愿地嫁给本宫了。” “兮和,这嫁衣是本宫让人特意为你选的,是从宁国送过来的,应该很衬你呢。” 冯兮和的眸光一闪一闪,她盯着嫁衣看了一会儿,忽地露出绚烂的笑容。 “二皇子殿下,这嫁衣,我还没有好好看过,可否让我仔细过目?”她极其轻柔地说着。 她的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顾锦城不免感到狐疑。 可他还是亲自将嫁衣送到了冯兮和的手中。 冯兮和将嫁衣一点点展开,玉指触碰过嫁衣的每一处点缀。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满意的目光,似乎在欣赏一件自己心爱的物品。 顾锦城见状,轻轻地呢喃道:“兮和,本宫刚就跟你说过,本宫要亲自为你梳洗更衣。” “如今,时辰不早了,我们最好迅速一点,莫要耽误了吉时。” 他的话才刚一说完,冯兮和的目光陡然转寒,只听“刺啦”一声,她当着顾锦城的面,将嫁衣撕成了碎片。 “顾锦城,我是说过只有顾时引一个夫君,但是,顾时引也说过,会与我同生共死。” “若是顾时引真的死了,我必然不会独活。”冯兮和的黛眉一挑,继而,她冷笑一声,“可是,我现在既然还站在这里,你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顾锦城的面色一暗,看着她笃定的眼神,心知她说的不会有假。 而且,据他对顾时引的了解,顾时引的确不可能会那么轻易就陷在天门阵里,任人宰割。 “就算他还活着,那有如何,你现在还不是在我的手掌心!”顾锦城咬牙切齿道:“兮和,大喜之日,本宫本欲与你相敬如宾,可是,你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宫不懂怜香惜玉!” 说罢,他的眸中划过阴鸷狠戾的光,朝着冯兮和步步相逼。 “顾锦城,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你么?”这时,冯兮和在忽然间逼视着他的眼睛,她的眸光幽深,似要望进他的眼底,“那我现在就把我们过去的恩怨都告诉你。” 顾锦城的脚步不由停下,他迟疑地看着她,想要看穿她的心事。 确实,在过去,他们两人还没有正式为敌之前,冯兮和就一直在针对他,还不惜骗取他的信任,为此,他还发了好长时间的火。 “为什么?”问话已是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顾锦城,你相不相信宿命和轮回?”冯兮和敛了容色,一字一句地问道。 “不信。”几乎是想都没有想,顾锦城就答道,在这个世界上,他只相信他自己。 “可是,这一回,你不信也得信。”接而,冯兮和的一双杏眸里中,眸光忽明忽灭,似彼岸的幽冥花盛开,顾锦城忽然间,觉得心中生出一股子惧意。 只听冯兮和说道:“在前世的时候,你和云长依和我最信任的两个人,我曾经无比相信你们,甚至,爱慕着你。” “你却只是将我当成一枚棋子,在最后,不仅给了我致命的一击,更是将整个冯国公府收入到你的囊中,害得我的至亲落到极为悲惨的境地。” “此外,你们还利用裕王爷对我的感情,诱使我闯入军营,盗取他的白象符,在此之后,又是将我一脚踹开,让我活活惨死。” “所以,这辈子,站在你面前的我,是来寻你报仇的厉鬼。” “这样的我,你还敢娶么?” 从头至尾,冯兮和的眼眸似幽深的潭水,她的眼睛没有眨过,在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顾锦城的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一股子寒意从脚底蹿上脑海,让他险些有些站不住。 “荒谬,这简直是无稽之谈!”须臾,顾锦城兀自平定心神,别过视线,他觉得一看她的眼睛,就会不由自主地相信她的话,或许,只要不看,他就能恢复冷静。 “冯兮和,你以为你编造出这些没有根据的事,本宫就会再一次地中你的计……” “顾锦城!”顾锦城的话未说毕,冯兮和已然出言打断,“你扪心自问一下,如果按照你和云长依最初的打算,如果我后来,没有跟云长依针锋相对,顺利地听信你的话,那到最后,我所说的那些,是不是都会成真?” 顾锦城愣了一下,而后,他的心里莫名其妙地生出骇意来,连手指都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按照他最初的打算,的确是打算牺牲掉冯兮和,夺得冯国公府。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她从一开始就清楚他的打算,一直都在跟他虚与委蛇。 这真的是太可怕了。 “裕皇叔知道吗?”过了一会儿,顾锦城蓦地问道。 冯兮和摇摇头,顾锦城冷冷地笑道:“他都不知道,那你为何要告诉我,难不成,这辈子,在你的心里,最在乎的人还是我?” 冯兮和平和地说道:“我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恨一个人太累了,想彻底地与你做个了解,把所有的仇恨都放下。” 她累了。 前世,顾时引好不容易才换得她的重生,如果她都用来报仇,那就太对不起顾时引的付出。 所以,她要将所有的恨都卸下,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去想那些伤心的过往,她要好好地珍惜这条来之不易的生命,带着孩子,与心爱的人白首到老。 顾锦城面上的笑容冷凝,再看向她的眼波,无爱无恨,无喜无悲,他似乎再也捕捉不到一丝恨意。 他明白了,她确实不想跟他再玩了,她打算永远地忘记他。 这怎么可以,即便是恨,他也要在她的心头占据最重要的位置,让她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 “冯兮和,就算你把一切都告诉本宫,本宫还是打定主意要娶你!”在冯兮和转过身子之前,他一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嫁衣被你撕毁了没有关系,既然你不想拜堂,我们可以先入洞房。从此以后,你会彻彻底底地成为我的女人!” “顾锦城,你真的是无可救药!”冯兮和抬了眸子,面对顾锦城伸过来的手,她侧身避开,奋力往前逃窜。 然而,顾锦城已是迅速地堵在门口,一丝狞笑油然浮上面容。 “冯兮和,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 冯兮和倒退了数步,攥紧了双手。 就在此时,寝殿上方,有灰尘抖落,一抹火红的身影已然降落到冯兮和的身前。 “子裕……”冯兮和欣喜地唤了一声,然后,从后面抱紧了顾时引的腰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一章 孩子在等我们 顾时引赫然出现,将冯兮和护在身后。 “兮和,本王来晚了。”看到地面上,被撕成破布的嫁衣,他略是心疼地说道。 “没有,我知道你们不会有事,你也肯定不会让我受到伤害。”冯兮和不住地摇头,喜极而泣,又将他抱得紧一些。 刚才,在听到那声巨响的时候,她真的很担心,那场雪崩会不会波及到顾时引他们。 好在顾时引还能够安然站在她的面前。 顾时引侧过头,唇边溢出丝丝笑意,“别担心,本王很快就能带你回去,你说的,孩子在等我们。” 冯兮和努力地点了下头,将所有的泪都擦拭到他的衣袍上。 顾锦城一开始,看到顾时引,不禁有些诧异。 顾时引居然能从天门阵里出来。 随后,他又看到顾时引跟冯兮和眼里,只有彼此的模样,心中不由蹿起一簇妒火。 “裕皇叔,就算你能逃得出天门阵,那又如何?你出现在我的宫殿里,仍然是自找死路!” 顾时引听罢,这才想起,寝殿里还有第三个人在。 他不满地看了一眼顾锦城,斥责道:“二侄儿,本王的王妃在这里,本王自然是要过来将她带回的。” “呵,那麻烦裕皇叔等会亲眼看看,她是如何变成我的妃!”顾锦城志在必得。 他的手心已凝聚了一道凌厉的罡风,带着浓烈杀气的一掌不由分说地朝顾时引袭去。 顾时引皱了下眉,他对冯兮和说道:“兮和,你先避的远一点,本王怕伤到你。” 冯兮和迅速地退后,看着顾时引从腰间抽出佩剑,与顾锦城交战在一起。 两人旋转了身子,从地面跃起房梁上,谁都不肯退让半招。 寝殿里的打斗声很快就引起了宫殿里侍卫的注意,他们汹涌着往此处赶来。 冯兮和的眸子转了转,趁着宫殿里的侍卫赶来之前,迈过了门槛。 她提着裙子,贴着墙壁而行。 到了宫殿后方,一处人烟罕至的地方,她掏出火折子,点燃后,将它扔到干草堆里。 做完这一切,冯兮和转过身子,迅疾地跑开。 在她跑到半路的时候,一个眼眸里蕴满怒色的身影从墙垣上一跃而下。 “奔雷!”冯兮和略是诧异地看着他,心中在不断地寻思着。 眼看着奔雷拔出手里的刀,朝她走来,冯兮和撒腿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顾时引跟顾锦城尚在寝殿里交手,他们也听到了大批侍卫赶来的声音。 顾锦城的衣袍微扬,一记掌风朝顾时引劈了过去。 顾锦城冷笑道:“裕皇叔,对付我一个人,你是绰绰有余,那同时,对付那么多人,你是否还能够游刃有余?” 顾时引避过顾锦城的一掌,提剑收于身侧。 这个时候,宫殿里的侍卫已然涌入寝殿,只不过,人数却比顾锦城想像的要少。 “是么?”顾时引见状,眉峰一挑,不以为意道:“可是,本王都在这里,跟你交手了这么久,你的人怎么才来这么几个?” 顾锦城的眼锋一扫,见冯兮和早已跑出去,心知此事必是跟她有关。 “其他人呢?”顾锦城怒喝道。 说话之时,他已经隐约闻到一股子焦味。 侍卫们面面相觑,后一五一十道:“二皇子殿下,刚才宫殿后面起火,现在,已经烧到前面来了。” “另外一些人只能先赶去救火。” 顾锦城的面上顿时浮起一层蕴色,他细数着在场的侍卫们,继而,又偏头对顾时引说道:“裕皇叔,就算有一部分人被引去救火,可你也只有一个人,以一人之力,恐怕还要与在场的这么多人周旋一段时间。” “等你应付完他们,火也应该烧到这边来了。你还是会被围困在火海之中。” 说着,顾锦城的眼眸中油然升起几抹讽笑,“如果兮和知道,她放的这把火,到头来,却困住了你,她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顾时引从房梁上跃下,落在地上,他的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侍卫们,唇边亦是扬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二侄儿,你确定在场的都是你的人?” 话音刚落,方才涌入的那些侍卫们互相看了几眼,而后,其中的一部分侍卫面色一变,已在电光火石之间,抽出腰间的佩刀,捅入了身边侍卫的腹中。 一时间,站在他们身边的侍卫措手不及,发出一声声惨叫,他们这才明白,原来顾时引早就让他的人换上衣服,混了进来。 顾锦城的面色骤变,他转眸看了下顾时引,随即,对尚存一口气的侍卫喝令一声:“把宫殿里所有人的侍卫们都调过来!” 然而,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在往外跑的侍卫刚一出门,就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以及一声声高亢的呐喊。 另外一名侍卫则是匆匆忙忙地来报信。 在寝殿的门前,已经有数名侍卫倒在了血泊中。 顾锦城勃然怒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皇子殿下……”报信的侍卫身躯在不住地颤抖着,他哆嗦着嗓音,禀道:“宁国太子突然从绝顶峰下的深渊里杀了出来,他已经率着一万精兵攻了进来!” “二皇子殿下,我们还是赶快逃吧!” 顾锦沅?顾锦城的眸色一沉,心道,顾锦沅竟然没有被炸死! “才一万人,你们怎么就怕成这样,传本宫的命令下去,召集日月山里的所有士兵,火速往宫殿赶来!” 报信的侍卫立即颤颤巍巍地下去。 外头,火光大作,熙熙攘攘,婢女们在拼命地逃亡。 顾锦城仍是跟顾时引厮杀不止,所出的招数,招招夺命,顾时引亦是不让分毫。 大火在不久后,就烧到了此处的宫殿,屋顶被烧出一个大的窟窿,一根燃着火苗的房梁从顶下坠下,横亘在他们的面前。 顾锦城转了身形,在忽然间,从窟窿里蹿了出去。 顾时引亦是紧跟着出去,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从上往下看,顾锦沅已率着一万精兵,一往直前,杀入宫殿,倒下的侍卫不计其数。 数条吞吐着舌、头的火龙正在往宫殿四周疯狂地蔓延,两人的红衣被火光映的通红。 这些都在告诉顾锦城,雪川宫殿将不复存在,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将跟这座宫殿一样,会成为一片灰烬。 顾锦城倒抽着凉气,心里充满了不甘,紧握着拳头。 不多时,他看了看下方的顾锦沅,抬起眸子,倏地收回了手。 “裕皇叔,你光顾着对付我,难道就不关心兮和现在怎么样了?” 顾时引的眉头一凝,他想起方才,冯兮和跑出去后,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虽知冯兮和不会让她自己有危险,可他的心里还是免不了担忧。 顾锦城接而笑道:“裕皇叔,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她是我的新娘子,我自然不会伤她性命。” “但是,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必须要陪着我一起。” 话还未说完,顾时引的眉头已然拧紧。 而这时,在远处,有一道白烟蓦然升至空中,绽开一朵绚丽的烟花。 顾时引见到烟花,唇边勾出一抹轻笑。 “二侄儿,本王先去找王妃了!”说罢,他朝着烟花绽放的地方飞奔过去。 顾锦城看着该死的烟花,心中一恼,也追了过去。 此时,冯兮和正坐在一匹踏雪马上,由马载着她往泛着皎洁银光的雪坡上走去,奔雷则是在旁,一脸黑线地牵引着缰绳,他刚挟持着她逃跑,。 冯兮和一边摸着马头,一边觑了几眼奔雷的神色。 “你累不累?”须臾,她似是关切地问奔雷。 奔雷本就跑的气喘吁吁,在听到这话以后,他心中更为恼火,微一转眸,作势就要拔出闪烁着寒光的佩刀。 “把烟花都给我交出来,别继续在我面前耍什么把戏,二皇子殿下不小心为情所困,会被你迷惑,可我不会!” 他感觉挟持了这个女人,真的是活受罪。 一路过来,她已经放了好几次烟花,用以告知顾时引,她所在的方位,害得他每回,还没有喘几口气,又得带着她,迅速地跑开。 若不是要留着她威胁顾时引和盟军,他都想直接拔刀杀了她,也省得顾锦城被她迷惑。 冯兮和见状,眼中流露出惶恐之色,忙乖乖地将手心的几枚烟花交给了奔雷。 奔雷接过之后,仍然用狐疑的目光扫量着她,不离半寸,直到走了一段路,才稍微放松了警惕。 谁知,没过多久,冯兮和却又神秘兮兮地问道:“如果我还继续放烟花,你会怎么样?” 奔雷心道不好,脸色一变,待回过神来时,冯兮和已不知何时,从袖中倒出一枚烟花。 奔雷眼睁睁地看着烟花在天空中蓦然绽开,他愣了愣,随后,咬牙切齿地拔出了佩刀来。 而此刻,在雪坡的另外一侧,已经响起另外一阵凌乱的马蹄声,顾时引的身影已然映入了冯兮和的眼中。 “驾!”冯兮和心中一喜,果断地掏出一把匕首,将缰绳割断,朝着顾时引疾奔而去。 奔雷的手落了个空,看向冯兮和的眼神里多了凛冽的杀气。 在很久以前,他就想除去她。 现在,他心里又想到,这个女人不好管,若是再留着她,只会给顾锦城带来无穷无尽的祸端。 如是想着,奔雷心下一狠,朝冯兮和心口的位置,掷出了几道飞镖。 飞镖如流星一般,迅疾飞驰,在空中发出“嗖嗖”的声响。 顾时引一见,眉心一拢,面容倏然僵硬。 从后头赶来的顾锦城,眼中不由自主地透露出骇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二章 破阵 尽管没有回过头,听到飞镖的声音,看到顾时引的表情,冯兮和也明白奔雷做了什么。 在那么一瞬间,她下意识弯下身子,贴到马背上,堪堪避过了那几道飞镖。 飞镖擦着她的发鬓,从发丝中穿梭而过,后又落于顾时引的指尖。 奔雷的眉头一拧,仍然执着地投出一道道飞镖,他下定了决心,要夺去她的性命。 顾时引迅速地策马来到冯兮和的身边,拉了她过来,将她护在身前,挥起袍袖,打落了奔雷数道飞镖。 等到奔雷手里只剩下最后一道飞镖时,顾时引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奔雷的双眸猩红,最后一道飞镖被置于指尖,他的眼睛紧盯着冯兮和,在考虑什么时候把飞镖射出。 “给本宫住手!”须臾,顾锦城骤然喝了一声,骑着马来到了奔雷的身旁,对奔雷怒目而视。 “二皇子殿下,这个女人是祸害,你让属下杀了她!”奔雷滚动着喉结,仍然坚持己见。 “她必须得给本宫活着,本宫还要将她一辈子都禁锢在身边!”顾锦城的双眉紧拧,面上已满是怒色。 随后,他平定了心神,又缓缓说道:“顾锦沅已经攻入了雪川宫殿,如今,当务之急,是应对顾锦沅带来的这一万精兵。” “关于冯兮和,现在不用管她,你先去找一趟程博宇,让他急速带日月山中的士兵赶到宫殿救援,擒拿顾锦沅,再毁掉绝顶峰下的栈道。” 奔雷浑身一震,微一侧头,便看到远处那座火光弥漫了半边天的宫殿,里面侍卫发出的尖叫声有些许传到他的耳中,让他的手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属下遵命!”奔雷低头道。 他明白如今这紧迫的局势,就算心里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先咬牙忍着。 奔雷愤愤然,看了一眼冯兮和以后,便打马而去。 顾锦城看着他远去,慢慢地转过头来。 冯兮和的发鬓已被飞镖击散,一头青丝垂落于腰间,随着夜风飞舞。 从寝殿里出来时,她未着披风,只穿了单薄的衣裙,在瑟瑟发抖。 顾锦城的心中一紧,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在看到她时,眸中已含了些许柔色。 而冯兮和并没有用正眼看过他,她觉得冷了,就往后靠了靠,依偎在顾时引的怀里。 顾时引伸手解开外袍的系带,动作温柔地披到了她的身上,而用双手将她紧紧地拢在怀前。 冯兮和回头看他,不由得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在充斥着腥风血雨的夜晚,两人依偎在一起的画面,像是这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最美的一道风景。 顾锦城见状,眸光倏然一冷,怒不可遏。 “裕皇叔,兮和,等程博宇带人来了,你们和顾锦沅都逃不了。” 说着,他多看了一眼冯兮和,说道:“但是,兮和,我不会让你没命,我还要你活着,让你看着你所在乎的人一个个受尽折磨而死!” 听罢,冯兮和只淡然看了他一下,脸上的神情未变,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子裕,我不想在这里待了,我们回去看孩子吧。”她像是没有听到顾锦城的话,回眸,对顾时引轻轻道。 顾时引亦是没有理会顾锦城,只低头,对她笑道:“好。” 顾锦城牵着缰绳的双手倏然一紧,眸中的怒火欲要迸溅而出。 他正欲启唇,却奔雷已然急促地赶回。 在他们的身后,似乎有一阵阵呐喊声铺天盖地而来,比方才,顾锦沅率着一万精兵冲入雪川宫殿时,还要响亮。 “程博宇可去了?”顾锦城目露喜色,他暗暗估算着,来的至少有数十万的兵马。 “二皇子殿下,属下先带着你离开!”奔雷却变了容色,旋身落至顾锦城的马前,不由分说地带了顾锦城一个劲地往前奔去,离开顾时引跟冯兮和的视线。 顾锦城心知不妙,厉声问道:“程博宇那边,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奔雷想了想,终是支支吾吾地说道:“天门阵破了,先前被困在阵内的盟军士兵都冲了出来,再加上日月山的盟军也趁机往山中赶来,程将军应对不暇,只能率军先去抵挡盟军。” 顾锦城的面色顿沉,不可置信地说道:“他们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攻破天门阵?” 当时,紫胤真人将天门阵的图交给他后,他看了好几次,记得天门阵的心脏位置是在日月山的西面。 而直到现在,那里都没有任何的变动,心脏不灭,天门阵怎么可能会被攻破? “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奔雷疑惑地说道:“属下去找程将军的时候,紫胤真人也在程将军的身边。” “等发现被困在阵中的盟军士兵出来后,紫胤真人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亲自再去查看了一下天门阵的排列,然后,就直感叹,说什么阵法排列,已经被宇文晋改过。” “还说什么,心脏的位置被宇文晋改到了九曲玲珑塔那里。” “我们的人之前在九曲玲珑塔边上点燃炸药,导致高塔轰塌,引起雪崩,实际上,也是破坏了天门阵的心脏。” 顾锦城一听,心中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 在他扳倒宇文晋之前,宇文晋就已经让紫胤真人在布置天门阵。 而宇文晋是个对任何人都不信任的人,自然也就信不过紫胤真人,因而,在紫胤真人将布阵图交过去后,宇文晋又自己偷偷地去更改了阵法排列。 顾锦城的心中一骇,眸色暗沉的可怕。 难怪宇文晋临死前,仍然在大言不惭地说出那番话,原来宇文晋早就清楚九曲玲珑塔一带是盟军活动最频繁的地方。 若是权柄落至别人的手里,宇文晋自然不会说出这事,要么等着盟军的人发现天门阵的秘密,要么让顾锦城自己在因缘巧合下,毁掉九曲玲珑塔,从而破阵。 这只该死的老狐狸,死了都不安分! 顾锦城愤慨地想着,眼见着山坡下已经血流成河,黑压压的盟军往上坡涌来,为首的人正是冯君尧时,他一下子僵硬在了原地。 “走吧,二皇子殿下,我们先去找程将军汇合。”奔雷耐心地劝着,“今晚的形势对我们不利,倘若我们血拼,只会损失惨重。” 顾锦城阖了阖眼,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走!” 奔雷当即点头,可冯君尧已然率人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冯君尧已经杀红了眼,在见到顾锦城后,提了染血的长刀,跃然而上。 “裕王爷有令,能取顾锦城首级者,赏黄金百万两,封万户侯!” 说罢,跟随在他身后的盟军士兵皆是跃跃欲试。 不消多时,他们一个个欢呼雀跃地提起长戈,眼睛都直直地盯着顾锦城。 顾锦城如画的眉目中,有戾色在闪烁。 奔雷将顾锦城护在身后,英勇地挥舞着自己的刀,想在人群里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毕竟是寡不敌众,短短的几步路,奔雷已挨了盟军士兵数道。 顾锦城穿了金丝软甲,刀剑不入,倒是没有受伤,只是身上的衣裳被刺破。 “本宫带你去疗伤!”顾锦城看着奔雷的伤势,眉头一紧。 面对着已冲破攻防,朝他们袭来的大批盟军,顾锦城的眼眸一转,余光扫到冯君尧所在的位置。 他握住奔雷持刀的手,故意表现出受伤放慢了马速,引得冯君尧和其他盟军士兵慢慢靠近。 而在冯君尧一接近他们,顾锦城当即倒转奔雷手中的刀柄,准确无误地刺入冯君尧的腹内。 冯君尧避之不及,痛呼一声。 其他的盟军士兵一见,不由得分了心神,有些人已是匆匆朝他靠过来。 冯君尧紧咬牙关,心急如焚地喊道:“不用管我,先去抓住顾锦城!” 可是,奔雷迅疾地从怀中拿出一个顾锦城先前交给他的烟雾弹,蓦地掷下。 霎时间,白烟在半空中弥漫开来,似是多了一层屏障,让盟军士兵见不到顾锦城和奔雷的人影。 待烟雾散去后,奔雷和顾锦城早已不见。 冯君尧的心里倍感失望,而伤口处的疼痛让他血流不止,一头栽倒在绵软的雪地里,晕死过去。 等冯君尧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人送回了盟军的军营。 冯兮和就坐在他的身边。 冯君尧不由得愧疚道:“兮和,对不住,到头来,我还是让顾锦城跑了。” “只要你人没事就好。”冯兮和摇头,淡然笑道:“何况,如今,顾锦城大势已去,华国的皇长孙殿下已经将华国西北边境的华军调过来,这两天,应该就要到了。” “这一回,敌军伤亡惨重,雪川宫殿也被毁了,无论顾锦城再做什么样的挣扎,都是负隅顽抗罢了。” 冯君尧听她这么说,面色才稍有缓和,可心里到底是有愧。 “大哥,你先好生休养,不要想太多。”冯兮和心中默然叹息,她悉心宽慰了几句后,就默默地在营帐里陪着冯君尧。 与此同时,顾锦沅也率人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军营。 他冒着风雪,往自己的营帐走去,他想告诉孤帆,不用继续顶替他。 但是,在掀开帐帘后,他看了好多遍,也叫了好几遍,都没有见到孤帆。 须臾,一名留守在军营的士卒匆匆而来,有些胆怯地低下头。 “太子殿下,司徒小姐她已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一场死别 顾锦沅得知孤帆顶替他,带领着那队死士前去日月山,引开敌军的注意,结果被敌军炸死,又被埋在白雪下的时候,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难怪昨晚,他潜入深渊时,觉得异常顺利,原来孤帆竟然甘愿放弃性命,也要护住他。 可是,在他最为落寞的时候,陪伴在他身边,跟他一起长大的孤帆居然死了。 一时间,顾锦沅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的眉宇间不可抑制地透露出一抹悲伤,随后,在所有的士卒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是拉过一匹马,迅速地往山中奔去。 “太子殿下,你要去哪里?”其他人一下子就慌了,忙跑上前去。 可是,他们拦不住顾锦沅。 钱绯绯一听说顾锦沅已经回来了,就欣喜地跑过来。 可眼见顾锦沅的身影在渐渐远去,她慌了神。 旋即,钱绯绯也牵过一匹马,追了顾锦沅过去。 “十六,你等等我!” 顾锦沅像是没有听到身后的叫唤声,快马加鞭奔到了九曲玲珑塔所在的位置。 然而,此时,九曲玲珑塔已不复存在,连废墟和昨夜的遍地鲜血都被厚重的积雪掩盖,只余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举目望去,皆是白雪茫茫,连绵起伏的山坡。 顾锦沅在雪地寻找,急切地寻找着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的脚步逐渐变得无力,一磕到积雪下的尸首,就迫不及待地俯下身子,用手将积雪刨开。 钱绯绯赶到后,看到他这副模样,眼泪水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 她的心里清楚,孤帆的尸首不可能会完好地被埋藏在雪地里,或许,已经被白雪冲散到日月山的各个角落。 可她还是走到顾锦沅身边,轻声说道:“十六,我跟你一起找。” 说着,她已经蹲了下去,青葱玉指伸入冰寒刺骨的白雪中。 顾锦沅未说过只言片语,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身边还有个人在。 他一心在雪地里寻找孤帆。 他相信,孤帆还是会像过去一样,等他回头的时候,还会在原来的地方等他。 可是,这一次,他不得不失望了。 半天下来,他找到了许多支离破碎的尸首,却分不清其中到底有没有孤帆的。 顾锦沅双手沾满了和着鲜血的雪粒,颓废地坐于雪地中,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 他的心中终是明白,自从上次动身前去夏国那一别,其实,就是一场死别。 钱绯绯的双手通红,她走到顾锦沅的身边坐下,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良久,顾锦沅似是意识到身侧有人,他头也不转,就说道:“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陪她一会。” 钱绯绯听到他的话,心里有一丝悲伤在蔓延开来。 “十六……”她轻轻地唤了一声。 顾锦沅依旧是没有回头。 他未做应答,随后,他将袖中的一个贝壳哨子拿了出来,放到口中,竟是和着漫天的飞雪,奏出婉转悠扬的曲子。 随着音符飘到雪地里的每一个角落,他仿佛又看到过去那个穿着妃色夹袄的小女孩在冲他浅笑盈盈,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流转着璀璨的光芒。 而到后来,小女孩渐渐地在他面前消失。 属于春天的嫩苗已抽出嫩芽,孤帆却再也回不来了。 钱绯绯眸中的失落愈发强烈,她在边上静待了一会,见顾锦沅还只是一昧地沉浸在他的世界里,就不打扰他了。 她起身,骑着马先回到了军营。 军营里得知孤帆死讯的一些士兵都不太欢迎她,见了她以后,都纷纷避让开。 钱绯绯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她回到营帐里待了半天,又出去好几次,直到天黑,她都不见顾锦沅还没有回来。 终于,她鼓足了勇气,留下一份书信,让人转交给顾锦沅后,就前去跟冯兮和告别。 冯兮和见到钱绯绯的时候,钱绯绯已经将包袱都带了过来。 “兮和,我出来的这么长时间里,我父亲已经托人送来了数份家书过来,最近,他又老念叨着我。我打算先回金陵城,多陪陪他,就不能等你们一起回去了。“钱绯绯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来。 冯兮和也听说了孤帆的死讯,她的心里想到,尽管在进山之前,劝过孤帆,可没想到,孤帆竟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赴死。 从小,孤帆就与顾锦沅患难与共,并无怨无悔地陪伴了他那么多年,在顾锦沅的内心深处,一定对孤帆有着很深的一种感情。 如今,孤帆一死,顾锦沅定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难免会对钱绯绯有些冷落。 让钱绯绯先回金陵也好,以免钱绯绯和顾锦沅因此生出膈应来。况且,相对于边关来说,金陵城要安全许多。 “一路保重。”须臾,冯兮和莞尔道。 她找了几个身手高强的暗卫去护着钱绯绯后,就跟钱绯绯告别。 钱绯绯转过头,眼睛里含了盈盈泪光。 钱永昌在家书里说,等战事结束后,想要将重心转移到它国,让她这次回去,随着他一起收拾完家当,就离开金陵城。 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回金陵城了。 冯兮和走到军营门口,目送着钱绯绯的背影远去,她的黛眉不由一蹙。 不过,钱绯绯和顾锦沅的未来究竟会怎么样,还是看他们自己。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顾锦沅落寞的身影终是出现在军营前。 在军营里等候的士兵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今日,顾锦沅消失那么久,他们差点担心他想不开。 只是,顾锦沅心有郁结,垂头丧气地坐在骢马上,一到军营中,眼前一黑,一下子就从马上摔了下去。 士兵们刚放下来的一颗心,瞬间又被提了起来,他们慌慌张张地把顾锦沅送回营帐,让人去请军中的大夫,又去告知顾时引跟冯兮和。 顾时引跟冯兮和在顾锦沅的营帐里徘徊着,紧张地等着大夫回话。 “裕王爷,太子殿下是受了刺激,进而影响到身体内残留的寒毒。” “所以,最近这些日子,还是劝太子殿下想开一些为好,以免毒发。” 顾时引微一颔首,“本王知道了。” 不多时,顾锦沅醒了过来,他的眼眸似一潭沉寂的幽水。 随后,顾锦沅还是如往常一般,询问顾时引,有关最新的军情。 只是,他恢复到了很久以前,那种不苟言笑的模样。 对于钱绯绯,他则是只字不提,冯兮和将钱绯绯留下的那封书信拿给他,他亦是无动于衷。 顾时引略是皱眉,冯兮和无奈地叹了声气。 他们两个差点也要被这种沉闷的气氛影响了,好在回到自己的营帐后,听到小娃娃的“咯咯”笑声,他们的心情才又平复过来。 冯君逸在摇篮边打着瞌睡,醒来后,看到他们过来,揉了揉眼睛,就小跑着离开。 阿绫本想进来,抱了小娃娃去洗澡,可是,她看到冯兮和跟顾时引都在营帐里,貌似容不下第四个人时,脚步不由僵在了门口。 这时,顾准赫然出现在她身后,不满地说道:“喂,王爷和王妃小别胜新婚,你就不要去煞风景了!” 说罢,还不待阿绫同意,顾准就将她拉到了寒风中。 “你个多管闲事的,难怪娶不到媳妇!”阿绫愤愤不平地瞪了他一眼。 顾准感觉如芒在背,浑身上下抖了抖。 接下来的几天,顾时引在搜集敌军消息的同时,也在尽可能地陪着冯兮和跟小娃娃。 占领了雪川宫殿之后,盟军士气空前高涨。 等宇文灏所带领的另外一部分华军到了后,盟军的力量得到了壮大,所有的盟军将士仿佛都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这日清晨,顾时引拿起拨浪鼓,逗着小娃娃玩了一会,从小娃娃出生到现在,他都在忙于军务。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他当然是对小娃娃哄了又哄,抱了又抱,小娃娃也笑得更为开怀。 冯兮和之前很难想象得出,顾时引带孩子时候的样子,现在一见,果然是生疏又笨拙。 她不由偷偷窃笑。 谁知,顾时引听到了她的笑声,他转过头来,眉宇间隐隐有一丝不悦。 虽然冯兮和恢复到了平静的神色,可还是被他记仇了。 “兮和,你跟本王之间是不是还有账没算清?”顾时引的潋滟凤眸里含了暧昧的笑意。 冯兮和一脸茫然地问道:“什么账?” 只见顾时引将小娃娃放回摇篮里,朝她一步步走近,在她刚想说话的时候,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身,在她的唇瓣上吻了下去。 冯兮和一噎,可感受到他的热情,就不由自主地去回应他。 她感觉,他们之间的账,应该永远都算不清了。 而在两人热吻之时,顾准不合时宜地跑了进来。 “王爷,华国的皇长孙殿下跟清河长公主来了!”顾准忧心忡忡地叫唤着。 当对上顾时引仿佛要将他剥皮抽筋的目光后,顾准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给本王滚出去!”顾时引暴喝一声。 顾准的脚底跟抹了油一般,立马溜走。 冯兮和则犹疑地抬头,愤愤然,看着顾时引,像是质问着,没事惹那么多烂桃花干什么。 傻子也知道清河长公主是为谁而来。 不消多时,一阵娇叱声已在营帐外响起。 “冯兮和,你给本宫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四章 兵不血刃 顾时引听到这个声音后,眉头不禁皱的更为厉害。 他掀了帘帐,迈步出去,冷冷地看着清河长公主,没打算让她接近营帐半分。 一见到顾时引,清河长公主方才还染满怒色的面容,一下子变得笑颜逐开。 “裕王爷,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清河长公主喃喃唤道,眉目间皆是女儿家的痴迷加憨态。 “本王以为,上次已经跟长公主你说的够清楚了。”顾时引郑重地说了一句,等他还想开口的时候,冯兮和已然走到他的身后。 清河长公主一见到冯兮和,即是柳眉倒蹙,咬牙切齿。 她根本没想到,先前所见的日照族圣女,竟然就是冯兮和。 顾时引拉住冯兮和的手,冯兮和却一脸云淡风轻地走过去。 “王爷,应付这种事情,还是我来比较合适。” 她一说完,清河长公主已从随身侍卫的腰间抽出一把剑来,朝冯兮和直直袭去。 顾时引和刚从后面赶来的宇文灏皆是吓了一跳,宇文灏慌忙喊道:“暄姑姑,都是一家人,你们别真打起来!” 而冯兮和的身形一闪,避过了清河长公主的一剑。 随后,冯兮和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朝清河长公主抛了过去。 待树枝被劈开两半,她一边闪避,一边笑道:“长公主,你现在火气这么大,难道不就是觉得我既是离开了裕王爷,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身边,对你而言,是一种不公么?” “不如,我们挑种我们两人都会的把戏,来堂堂正正地比试一场,输了的人就自觉退出,再不干涉,如何?” 清河长公主愣了一下,的确,她不恨顾时引早就选择冯兮和这事,她恨的是冯兮和冒充日照族的圣女,心安理得地待在顾时引身边,欺骗了她。 清河长公主的怒意散去数分,她思考了一会,好奇地问道:“好,你说说看,赌什么?” 冯兮和的眸光转了转,问道:“赌个樗蒲怎么样?” 这是在宁国和华国的坊间,盛行的一种棋类游戏。 樗蒲?清河长公主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即是随口应下,“樗蒲就樗蒲,但是,输了你就要履行你的承诺。” 她以前也背着自己的父皇和母后,偷偷溜出王宫,在各个赌场混迹过,几乎对各种赌法都娴熟于心。因此,和冯兮和比樗蒲,她倒是也挺有自信。 “好,愿赌服输。”冯兮和也很痛快地答应。 顾时引怔然,他什么都没说,居然就被她们两个给卖了。 过不了多久,冯兮和就让军营中的几名士卒把雕刻有枭的五木拿来,在营帐里搭了个台子,将所有细矢都排成一长列,准备开赌。 冯兮和跟清河长公主把规则都说清楚,就开始赌了。两旁的人都围过来,竞相下注,两人约定了三局两胜后,就开始了较量。 军营里还从没有如此热闹过,加上顾时引没有阻拦,诸多士兵们就兴奋地跑来围观,纷纷下注。 第一局,清河长公主先来,她随意地拿起一把五木往细矢上投掷。 给她下了注的人都紧张地瞪大了眼睛,同时为她摇旗呐喊。 “卢、卢、卢……”众人的声音盖过了营帐外的鸟鸣。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了,只见被清河长公主掷下的五木,全都是黑面朝上。 “该你了。”清河长公主的信心顿时又增添了数倍,她的底气也多了不少。 只是,清河长公主等了很久,冯兮和都没有投掷五木。 清河长公主的面色有些焦急,忙劝冯兮和快点,“你不会就想这样子认输了吧?你如果一旦认输,就要离开裕王爷。” 冯兮和却抬头,微微一笑,“长公主莫急,我是说了你赌,但是没有规定我是在什么时间投掷五木。” “这……”清河长公主哑口无言,她很想反驳,可是想想,好像确实没有规定时间的长短,就算冯兮和拖上一天,她都不能有意见。 可是,总不能叫她真的等上一天吧,那黄花菜都凉了。一想到这里,清河长公主的手心就冒汗,她还有种冲到冯兮和面前,逼着她甩下五木的冲动。 清河长公主的一举一动,冯兮和都看在眼中。而她始终没有慌乱。她知道,清河长公主的性子偏急,她越是悠闲,清河长公主就会愈发着急。 清河长公主一着急,出错的可能性就会大许多。 不过,既然是为了彻底断绝清河长公主的念想,今日,她就必须得赢。 过了一刻钟,冯兮和没有出手,清河长公主已经急得两眼冒花了。再过一刻钟,冯兮和还是没有出手,围观的人都有些站不住,清河长公主更是气得脸色涨红。 直到过去半个时辰,冯兮和才慢悠悠地将手中的五木投掷出去,“好了。” 待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桌面上的五木,也全都是黑面朝上。 这一局两人算是打了个平手,清河长公主瞠目结舌地看着,她竟没想到,冯兮和也擅长这种玩意。 到了第二局,清河长公主感觉时间被拖得太久了,心里有些急切,虽是照常拿过五木,往桌面上一掷,可她的手有些抖。 给她买定离手的人,也跟方才一样,一面盯着她的手,一面喊着:“卢、卢、卢……” 然而,清河长公主的五木,仅有四个是黑面朝上的。 清河长公主的心中不免有点懊恼,直怪自己不该大意,导致失了手。 冯兮和那边,制作精美的五木在她的纤纤玉指间来回碾压。她的眼睫低垂,似是在看着桌面,却又迟迟不出手。 清河长公主一开始尚是克制着自己,可是,到后来,她的心里仍是有了些焦灼。 “哇!”就在此时,众人皆发出一声惊叹。 等清河长公主看过去时,看到的却是五个黑面朝上的五木。 这怎么可能……清河长公主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而后,冯兮和抬眸,对上她的目光,说道:“长公主,忘了说,我还没出嫁前,并没有安分地在冯国公府里待着,有事没事的时候,总会去市井赌坊逛个一圈。” 清河长公主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冯兮和算是赢了一局,看来她得扳回最后一局才行。 想着,她握紧了五木,全神贯注,不让自己有丝毫的走神。只是,过了半天,她没能把五木投掷下来。 一双蛾眉开始拢紧,的心里乱的很,越是想赢,越是珍惜这一次的机会,她就越是不安。 清河长公主的额头上冷汗涔涔,她紧咬双唇,两颊的红晕渐渐地淡去,继而,被一片惨白所取代。 不多时,她手中的五木已经自己掉了下来。 “哎,可惜了。”众人争先恐后地看去,却看到五木之中,只有三个是黑面朝上的。 这个时候,冯兮和没有再拖延时间,她迅速地拿起五木,又以最快的速度投掷下去。 不消多说,五个全都是黑面朝上。三局已满,冯兮和的胜,已成了定局。 顾时引偏头看去,唇边噙了笑意,他心道,他以前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媳妇还有这么一手。 清河长公主虽是不想接受眼前的事实,可是,愿赌服输。 既然冯兮和跟她堂堂正正地比试了一回,她也不该有怨言。 “你赢了!”半晌,清河长公主咬牙说道。 她一说罢,在场的士兵们意犹未尽地离去,宇文灏松了一口气。 “你不过去劝劝长公主?”冯兮和略是诧异地问宇文灏。 “暄姑姑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过去,遇到不开心的事,只要过个几天,她就会跟个没事人一样。”宇文灏说的十分随意。 而且,既然清河长公主都开口,承认了输赢,那她往后必是不会再来纠缠,顶多就是需要伤心一段时间。 宇文灏又在心里感叹道,感情的事,真是谁也理不清。 比如他自己,原以为自从上回,从宁国回去后,会跟过去时一样,却不想,竟是带了牵挂回来。 须臾,宇文灏抬起头,对冯兮和淡然笑道:“待战事结束后,我会亲自去宁国,跟周小姐提亲。” 冯兮和微诧,而后,她心道,都过了这么久,宇文灏还记得周新颜,想必,他是真的在乎。 看来,周新颜的等待没有被辜负。 宇文灏下了决定之后,就去跟顾时引商谈,一心一意地投入到当前的战况中,他盼望能够尽快结束战争。 按照盟军目前的兵力来说,对付剩下的敌军,已经没有问题了。 而顾时引想到,顾锦城跟程博宇的关系本就不好,只不过,军队里的士兵大多只认程博宇这一主帅,顾锦城还没来得及将程博宇换掉。 利用程博宇跟顾锦城之间的关系,想做到兵不血刃不是不可能。 冯兮和在一旁听着,心思微动,她跟顾时引的视线一对上,两人都同时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不多时,冯兮和缓缓道:“敌军里的大多士兵,是宇文晋从各国招来,彼此之间没有熟悉感,他们离乡背井多时,想必,格外想念自己的故乡。” “倘若能够激起他们心底,对故园的眷恋,让他们有了厌战情绪,再加上对程博宇多加撺掇,敌军的人心自会涣散,顾锦城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顾时引看着她,眼眸微眯,问道:“那请问裕王妃有何高见?” “一把琴即可。”冯兮和的朱唇微启,眸中满是夺目的光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五章 乡音何在 烛火昏黄,奔雷身负重伤躺在榻上,顾锦城守在他的身边,没有阖眼。 经过大夫的诊治之后,奔雷伤口处的血是止住了,但是,所受的内伤依然严重。 顾锦城见他醒了,就变了脸色,淡淡地说道:“奔雷,你对本宫的这份忠心,本宫记下了,但是,你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本宫需要让人将你送走养伤。” 奔雷一听,心里一急,也不顾自己的伤势,就起身,握住顾锦城的一只手臂,恳求道:“二皇子殿下,属下所受的这点伤没有关系,还是可以继续留在你的身边,为你挡去危险。” 顾锦城听罢,心中动然,兜兜转转,能够一心一意对他的,到头来,只有奔雷一个人。 “奔雷,本宫已经落魄到这步田地,你为何不另寻明主?” 奔雷几乎想都没想,就说道:“自从当年,玉夫人把年幼的我派到宁国,你在一个风雪夜,收留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我之后,我就在心里发誓,今生只效忠你一人。” 虽说那是玉夫人的刻意安排,可当时,年少的顾锦城眼中所流露出的真切关怀,还是让四处漂泊的奔雷感到了温暖。 顾锦城的眸光一凝,奔雷紧接着又道:“还有,二皇子殿下,上次,你出了宁国的天牢后,本来是可以不必理会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人,可你还是想方设法,派人将属下救出,接到了日月山的宫殿里。” “从那时起,我就想好了,就算是为你而死,我也没有遗憾。” “二皇子殿下,你要坚持住,无论何时,属下都会陪你挺到最后关头!”奔雷的目光极为坚定,眸中强烈的光芒让顾锦城的心头一颤。 握着奔雷的手紧了些,顾锦城寻思一番,下了最后的决心,“好,本宫无论如何,都会挨到最后关头。” 说罢,顾锦城起身,走出营帐,望着苍茫的雪山,命令道:“召集剩下的所有将士,等明天天一亮,必要全力以赴,殊死一搏,攻下丰城!” 窸窣的脚步声不断响起,顾锦城在寒风中站立许久。 程博宇得知顾锦城在刚刚落败的时候,又要发兵丰城,不由气急败坏地赶过来。 “二皇子,你要调兵,为什么不跟末将说一声?还是说,你压根没有将末将这个主帅放在眼里?” “程将军,若不是本宫对你网开一面,你早就不在主帅的位置上坐了。”顾锦城淡淡地扫了程博宇一眼,就掀帐进去,只留黑着一张脸的程博宇站在那里。 顾锦城在营帐里坐着,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日月山的地图,可惜,这里已经不属于他了。 随后,他又看了看宁国的地图,心中不可抑制地升起一股子悲凉。 早在很多年前,宁国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噩梦般的存在,而不是故乡。 顾锦城默然叹了口气,僵硬了脊背,静坐到时分,仍是没有一丝困意。 外头的马蹄阵阵,将士们步履匆忙。 天亮以后,他们就会迎来最后一搏。尽管他们的胜算可谓寥寥,可是,他们仍被迫去面对。 而到后半夜时,在军营的四周,忽地响起一阵哀乐,夹杂着隐隐的啜泣声。 将士们听了以后,心中的苍凉感越发强烈,他们似是察觉到,明日的形势不容乐观。 在生死存亡之际,要是还不逃,只怕来日再也没有机会。 这般想着,有些将士们开始悄悄地背起行囊,恐慌地逃出营外。 顾锦城听到外面的步履变得凌乱,自是意识到还未开战,将士们却已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二皇子殿下,这该怎么办?”少将军匆忙进来,询问顾锦城的意见。 逃兵数量在增加,他们有些拦不住了。 顾锦城未发一言,他缓缓走出,来到军营门口,几名正在逃兵被他抓了个正着,不免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二皇子殿下,属下实在是害怕,求你放过我们。”逃兵们苦苦哀求。 顾锦城负手而立,他的眉目紧锁,眸光幽深。 “害怕?”半晌,他倏地冷笑一声,随手抽过一把长刀,刺入几个逃兵的心口处。 鲜血渐染了他的白袍,看着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里的逃兵,他漠然道:“死了,就不会害怕了。” “可现在死,你们顶多就是一具白骨,再撑下去,说不定,就会盼到曙光,迎来封侯拜相的日子。” “到底想要如何,你们自己选,可本宫要把狠话说在前头!”随后,他抬眸,泠然吩咐:“若是再发现谁擅自逃跑,一概杀无赦!” 在场的将士们不由打了个寒颤,心生怯意。 伴随着哀乐,他们在一种凄楚又诡异的氛围中,熬到了天亮,跟着顾锦城向丰城进军。 这一路上,他们没有发现盟军的任何布防,行进的倒是颇为顺利。 到了丰城城门前,他们只见到几名盟军士卒守在把守,却不见其他人的踪影。 抬眸望去,又见到在城楼上,摆着一架古琴。 顾锦城未见到顾时引,不禁皱了下眉。 须臾,一道娇丽的身影落入他的视线里,令得他的心神一晃。 冯兮和身穿一袭绣有折枝海棠的褶裙,外罩一件狐狸毛滚边的紫缎披风。她信步走到城楼前,兜帽下流转着一双浓丽的杏眸。 跟随着顾锦城身侧的少将军见状,不满道:“怎么不见裕王爷?盟军是没人了么,居然派你一个小女子出来!” “裕王爷和其他将军不屑去对付你们这些虾兵蟹将,让我一个小女子出来应付,足矣。”冯兮和脆声回道,笑容明媚赛过朝霞。 少将军喉间一噎,刚想反驳,却见顾锦城挥手制止,让他无需跟冯兮和逞口舌之利。 “二皇子殿下,现在开始攻城吗?”少将军忍住心里的怒火,询问道。 而话音刚落,一阵袅袅的琴音自城楼上流出,让所有的敌军将士纷纷抬头。 冯兮和的玉指轻拨琴弦,所弹奏的乐曲,与昨夜的哀乐无异,不免让敌军将士恍惚了一瞬。 可他们想起昨夜,顾锦城所给予他们的警告后,勉强将心头的恐惧压制下去。 顾锦城的眸色渐深,他想要知道冯兮和究竟要做什么,如果她以为凭着一首曲子,就能让他们退去,岂不是过于低估了他们的实力。 冯兮和眼中的水波流动,轻轻抬起的眸子瞥见有一些敌军将士默默低下头,脸颊边绽开浅淡的笑意。 过不了多久,敌军将士正打算收回心神,全力赴战时,顾锦沅慢慢地走到城楼上。 顾锦城的面色一白,他知道,流落到民间的日子里,顾锦沅主要是靠弹琴为生。 冯兮和迅疾地起身,走到一旁。 顾锦沅垂目坐到古琴前,接着她方才的曲子继续弹奏。 指下的琴音的哀婉,奏出游子的故园之思,似夹杂着一位位老母的殷切期盼,一点一滴地渗入敌军将士的心里。 一些敌军将士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还没平息下去的悲凉心绪复又浮上心头。 一想到远在故乡的亲人可能看不到他们活着回去,他们的眼眶里,就有一颗泪珠落下,直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另外一些是孤儿的敌军将士则心觉,自己本已是身若浮萍,若是再埋骨异乡,这一生,未免太过惨淡。 顾锦沅像是能够及时捕捉到敌军将士的心境一般,指下的琴音愈发的悲怆,让他们感觉就如同久违的乡音一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们看着完好的丰城,心中质问着自己,如今,宁国的百姓安居乐业,如果真的国破家亡,宁国的百姓们就会流离失所,和他们一样,无处可归,饱受艰辛。 这样的一个结果,真的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么? 敌军将士逐渐陷入哀思中,顾锦城也有些难以自持。 顾锦城的视线落在冯兮和的身上,思绪飘往遥远的前世。 他想起冯兮和跟他说过的那些往事,心头感到若有若无的怆痛。 顾锦城细细回想着,就算是在前世,在他的内心深处,大概也是对她动过真情,只是,他非但不愿意去面对,更是亲手毁掉了他们之间的所有可能。 如果冯兮和身陷毒宗之时,他不为凡尘俗世所困扰,带着她远走高飞,那么,他们后来应该能过着如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她也会慢慢忘却在日月山遇到的那个少年,一心一意只待他一人。更不会,有积累到此生的怨和恨。 可惜,没有如果。 顾锦城尚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一身戎装的顾时引已不知何时,来到了冯兮和的身边。 顾时引轻揽过冯兮和,带着他专有的独断和占有欲,仿佛是在宣示了他的主权,无论是什么时候,他都不会再让别人有机可乘。 而冯兮和亦是转过眸子,眼里心里,似乎永远只容得下一个人。 顾锦城觉得分外刺眼,他收回神思,转眸,让身后的将士们攻城。 然而,将士们竟是默契地将手中的长戈扔到地上,相继调转马头。 “抱歉了,二皇子殿下,请恕末将们不能随你攻城,去破坏别人的故乡。” “末将们不想要封侯拜相了,只想要一片安宁的盛世。若你要赐末将们一死,末将们无话可说,只求能把末将们的尸骨送回故园安葬。” 一个个皆是如此,顾锦城的视线逡巡一圈,眸中的温度在慢慢地褪去。 这时,一名士卒匆匆打马来报,“二皇子殿下,程将军擅自带着一部分将士们先行撤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六章 四面楚歌 顾锦城听罢,泠然大怒道:“程博宇竟然没有经过本宫的同意就带兵撤退?” “是。”士卒唯唯诺诺地说道:“跟他走的那些将士们还扬声说,不认二皇子殿下你的兵符了。” 顾锦城一拳打在马背上,紧咬着牙。 须臾,又有一名士卒前来报信,“二皇子殿下,我们的粮仓被炸了!” 闻言,剩下的将士们皆是人心惶惶,粮仓已无,他们跟着顾锦城,就算能熬过今日,那未来也是熬不下去了。 只怕等不到封侯拜相,他们就会成为沙场上的累累尸骨。 如是想着,剩下的将士们亦是纷纷弃甲曳兵,往后,仓皇逃窜。 此时,不管顾锦城再说什么,都阻止不了敌军将士们撤离的步伐。 顾锦城的面色一沉,望着城楼的几人,眉宇间拢了很深的褶皱。 而今,他已是沦落到四面楚歌的境地。 须臾,他对着顾锦沅喝道:“太子皇兄,这种乘人之危的做法,你们不觉有愧吗?” 顾锦沅则冷冷地看着他,缓缓启唇道:“二皇弟,你之前乘人之危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想?” 顾锦城在交给属下炸药,害死孤帆,害的几国边境生灵涂炭时,心里怎么就没有一丝愧疚。 琴音不止,怀着对顾锦城的恨意,顾锦沅的眸色微深,拨弦的速度愈发急促。 眼见着将士们在一个接一个地离去,顾锦城的眸中划过一道狠戾之色后,仍是打算拼死一搏。 他亲自提起了散发着凛冽寒光的长戈,从马上纵身而起,欲要跃至城楼上。 而方起身时,只见城门被徐徐打开,冯君尧策马而出,单手提着一柄锋利的长剑朝他袭来。 不出一会儿,冯君尧已然来至顾锦城的身侧,眼中满含杀意。 顾锦城避之不及,持了长戈去抵挡。 冯君尧每出的一招都是冲着顾锦城的要害而去,上次,他掉以轻心,这回,他势要生擒顾锦城。 琴音,马蹄声,兵刃相接声交织在一起,冯君尧和顾锦城的身形交错。 城楼前,陷入了诡异的氛围。 冯兮和在紧张地看着冯君尧与顾锦城的较量。 冯君尧似是拼尽所有,在与顾锦城周旋。 须臾,眼见着冯君尧的长剑就要没入顾锦城的喉间,却见一个人影已如一道闪电般,飞跃到顾锦城的身前,替顾锦城挡下了那一剑。 奔雷喉间迸溅出鲜血,在最后一瞬,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冯君尧一掌。 冯君尧本就受了伤,再加上突如其来的一掌,根本支撑不住,在一点点地往后倒去。 “奔雷!”顾锦城见到长剑就直直地嵌在奔雷的喉间,悲痛地唤了一声。 “大哥!”冯兮和亦是大声地唤道,她提了裙子,匆忙地往步下城楼。 奔雷倒在顾锦城的臂弯里,他的眸中隐隐泛着泪光,“二……二殿下,属下说过,要留在你的身边,替你挡去一切危险。可是,从今以后,怕是不行了……” 顾锦城瘫软在奔雷的身边,僵坐着。直到奔雷的眼睛阖上,再也睁不开时,他也没有起来。 耳畔满是喧嚣声,而顾锦城久久不语,他木然地看着奔雷的尸首,始终不愿意相信,在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一心待他的人,就这么去了。 奔雷的血沾染到他的银盔和铁甲上,顾锦城没有去拂拭,形单影只间,依稀带着翩翩如谪仙的风姿。 他没有再做任何的反驳,由着盟军士兵将冰冷的铁链系到他的身上。 感觉身体受到束缚,顾锦城抬头望了望上方的穹顶,待垂下眼睛时,他看到冯兮和在往这边跑来。 神思恍惚中,他仿若见到她为他而绽的笑靥。 顾锦城心道,曾经,有近在咫尺的幸福,他没有去把握,这一生,他费尽心思去追逐的一切,却是如同镜花水月。 原来这世间,姹紫嫣红开遍,也不及她眉间一点朱砂。 冯兮和的黛眉微蹙,急切地跑到冯君尧的面前,视线从未在顾锦城身上有过片刻的停留。 现在的顾锦城,对她来说,只是相当于一名被擒拿的敌军主将。 她见冯君尧已是昏迷不醒,忙让旁边的士卒过来帮忙,将冯君尧抬回军营治伤。 顾锦城自嘲般地笑了笑,这场战役以敌军的不战而败告终。 顾锦沅还剩最后几个音没有弹完,待弹完最后一个音时,他的面色黑沉的厉害。 “铮”的一声,一根琴弦断裂,一大口黑血从顾锦沅的喉间喷薄而出。 “太子殿下!”随着一声声叫唤声响起,顾锦沅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顾时引转过头见到,眸色不由得暗沉下去。 半天过去,顾锦沅的情况没有好转。 顾时引在军营里来回踱步,而后,他来到了冯君尧的营帐里。 冯兮和坐在榻边,照料着昏迷不醒的冯君尧,见到顾时引进来后,她转头询问道:“太子如何了?” “不太乐观。”顾时引走过去,眼眸中隐含着一丝担忧。 大夫去为顾锦沅看诊后,说过那支曲子太伤心神,顾锦沅体内有寒毒,又刚经历过失去孤帆的痛苦,一时之间,气血上涌,竟是导致体内的寒毒发作。 现在,顾锦沅如同在炙热的烈火和寒冷的冰窖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状态里挣扎。 若是几天之内,不能找到救治的方法,恐怕顾锦沅会不久于人世。 冯兮和回想起前世,顾锦沅也是毒发而亡,难不成,尽管顾时引央求妙僧改变了命格,其他人还是要顺着前世的轨迹走吗? 她看了眼冯君尧,双手在不安地紧攥着。 “兮和,你大哥不会有事。对于这点,本王还是有信心的。”这时,顾时引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有一个人可以救他。” “谁?”冯兮和的眸光骤亮,在问完之后,她也立马想到了。 随后,冯君尧被悄然送出军营,顾时引没有告诉其他人,冯君尧去了哪。 粉墙黛瓦,幽谧的村庄里,溪水在潺潺流淌,岸边的桃树上已悄悄地多了零星的花骨朵。 一户人家的烟囱里冒着缕缕炊烟。 一位身着浅碧色裙裳的女子在厨房里煎着药,待煎完药,她用手帕擦拭了一下汗珠后,又熟练地将药盛到药碗中,往东面的房间送去。 刚步上台阶,隔壁那户人家有一位老妪走过来,不禁感慨道:“哎呀,木姑娘,你的心地总是这么善良,见到一个昏倒在路边的陌生人,都要捡回来救治。” “我见昨天被你救回来的那位公子,伤得那么重,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你可得当心些。” “没事的,张婆婆,我会注意的,而且,那位公子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木兰幽浅浅地笑道。 她端了药进屋,见躺在病榻上的冯君尧还没有醒,就去再给他把脉。 冯君尧的伤口处已经被包扎的严严实实,并没有什么大碍了。 而看到他那只空荡荡的袖管,木兰幽只觉心中一紧,默想着,也不知他遭遇过什么,以至于失去了一条好端端的手臂。 木兰幽叹了口气,她悉心地将冯君尧扶起来,让他靠到身后的枕头上。 然后,她端了药过来,舀起一勺,放到唇边,轻吹了几下。 冯君尧的眼皮微动,在迷迷糊糊中,醒了过来。 而当面前那位眉如新月,清雅若兰,正认真地吹着汤药的女子映入他的眼中后,他浑身不由得一怔。 冯君尧迅疾地揉了揉眼睛,他观察了一下周遭的环境,盯着她看了许久,确定她真的是木兰幽无疑。 “兰儿,我就知道你没有死,我终于有机会再见到你了!” 冯君尧激动地伸过手去,想要将木兰幽拥入怀中。 木兰幽被他吓了一跳,药碗当即落到地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你这个登徒子要做什么,快放开我!”她心里想着,之前,还以为他应该会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他一醒来,就做出这种逾礼的行为,她不免有些气愤。 “兰儿,你不记得我了?”冯君尧放开木兰幽,他倍感诧异,怎么木兰幽看他,跟看普通的陌生人一样? 而他还来不及多想,在门口等候的张婆婆也把他当成是登徒子,顺便拿了把笤帚进来,对着冯君尧劈头盖脸地打起来。 “木姑娘,我就跟你说了,这个人不像是好人!” “不是这样的,婆婆,你先听我说。”冯君尧拧着眉头,废了好大的功夫,才让张婆婆住手,愿意听他解释。 冯君尧把他跟木兰幽的过去,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当然,他忽略掉了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张婆婆听罢,心中怆然,对这对有情人的再次重逢,表示连连感慨。 她也将木兰幽的情况说了一遍,冯君尧这才知道,当时,顾时引打伤木兰幽之后,就派人把她送到这个村子里来疗伤。 木兰幽的伤是好了,可是,对于以前的事,她却是一点都记不起来。 从那之后,木兰幽就一直留在了这个村子里,在寻常的日子里,就为村民们看诊,村民们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位心地善良的姑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二十七章 故人长绝(大结局) 木兰幽站在门外,一脸提防地看着冯君尧。 冯君尧回头,就看到她那种充满了警告的眼神。 他不由得会心一笑,木兰幽不记得过去的事了,这貌似不是一件坏事。 不记得那些不愉快的事也好,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木兰幽见到他的笑容后,愣了愣。 她貌似看着这位陌生的公子,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 顾锦城被擒拿之后,程博宇很快就举起降旗,跟顾时引和宇文灏签下了投降书。 盟军一方对他们并没有多加为难,同意让敌军的士兵回到了他们自己的故乡,战事就此结束。 长久以来,笼罩着日月山的一片阴霾终于散去。 日照族族长可以带着族长回去,流落在外的月照族族人也陆陆续续地开始回到了属于他们的故土。 宇文灏向宁国递交求娶的婚书后带着华军,先行回到华国,他本来是想带着冯兮和,还有冯君逸一起回去。 可是,冯兮和更愿意留在顾时引的身边,宇文灏就只好先带着冯君逸回华国。 华军走后,宁军迟迟未离去。 顾锦沅的状况在一天天地恶化,宁军上下皆是忧心忡忡,有的将领为了稳定朝政着想,已经开始恳求顾时引回金陵称帝。 顾时引却执著地认为顾锦沅还有救,遍寻天下名医。 终于,在有一天,大家都认为顾锦沅回天泛术的时候,一名神医来到了军营里。 他是夏国皇帝派来的,自从顾锦沅上次前去夏国,与夏国皇帝志趣相投,让夏国皇帝对他惺惺相惜。 夏国皇帝在得知他身中寒毒之后,也急着在夏国张贴皇榜,帮忙寻医,最后,竟是真的找到了能解寒毒的一位神医。 在神医的救治下,顾锦沅渐渐好转。 “二皇弟呢?”顾锦沅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顾锦城的情况。 待得知敌军已然解散,顾锦城被擒拿后,他总算是松了口气。 “裕皇叔,你打算如何处置二皇弟?”须臾,顾锦沅悄然问道。 顾时引的眸色一深,徐徐道:“太子,你是未来的宁国国君,要如何处置他,应该是你自己说了算。” 说着,他转眸看了下冯兮和,冯兮和默默地点了下头,表示他不用顾及到她。她早就不在意顾锦城了,顾锦沅想要怎么处置,是顾锦沅自己的事。 顾锦沅明白过来,他寻思片刻,便下了榻,冷声下令道:“将顾锦城带去皇陵,让他一生一世为历代先皇守灵。” 让顾锦城整天被关在皇陵边。一位位曾辉煌无比的皇帝,都在提醒着顾锦城,他所得不到的一切。这对顾锦城来说,应该是最大的折磨。 顾锦沅把顾锦城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就启程回金陵,在顾时引的辅佐下,登基为帝。 顾锦沅登上帝位,是为昌文帝。 昌文元年,顾时引带兵前去扫平宁国边境的其余逆党。 顾锦沅接受了华国的婚书,将右相之女周新颜册封为郡主,让其远嫁华国。 而后,两国重新签署新的盟约,承诺在百年内,互不侵犯。 昌文二年,顾锦沅让宁国百姓休养生息。 宁国和夏国开始通商往来,另与其余各国陆续开通商埠,而顾锦沅整日忙于朝政,后宫仍是无后。 多位朝臣数次向顾锦沅提出立后一事,却被悉数驳回。 昌文三年,在顾时引的努力下,宁国的边关已趋于安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不会再有新的叛乱。 顾时引于一个春日的午后回金陵城,顾锦沅亲去城门口迎接。 而在看到宁国百姓对顾时引夹道相迎,热情空前高涨时,顾锦沅的心中多了新的忧患,眸中划过一道意味深长的光芒。 庆功宴开始前,顾锦沅悄然来到御书房里,听着百谏堂的谋士你一言我一语。 一人禀道:“陛下,裕王爷权倾朝野多年,战功显赫,如今,民间更是有只知裕王爷,不知有陛下的说法。陛下是时候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了。” “若继续留着裕王爷,只会养虎为患,让他威胁到陛下的帝位。” 另一人接着说道:“没错,陛下,当初,在日月山脚,与当年的二皇子决战,你抚琴,毒发后,众多将领就有意拥裕王爷为帝。可见,在他们的心底,还是更认裕王爷。” “而且,裕王妃的骨子里流着逆贼宇文晋的血液,谁都无法保证,她会永远地不做有害宁国的事。因此,还是早日铲除后患为妙。” “请陛下当机立断,时间一久,裕王爷他们必会觉察到。而眼下的庆功宴,是裕王爷放松戒备的时候,也是除去他们的最佳时机。” 顾锦沅微一颔首,此事,他心中已有打算。 在庆功宴上,他会亲手为顾时引送上一杯鸩酒。 “朕明白了,你们都先下去吧。”随后,顾锦沅屏退了谋士们。 明黄的圣旨在御案上徐徐铺展开,顾锦沅提起狼毫笔,欲要拟圣旨,列举顾时引居功自傲的几大罪状。在庆功宴之后,他会让人查抄裕王府。 而笔尖刚落下,就有一名太监匆匆忙忙地前来禀报:“陛下,裕王爷已主动放弃三军元帅之位,他留下兵符和一封书信后,就携着妻儿离开了金陵城,连庆功宴都不参加了。” 顾锦沅握笔的手一顿,然后,他面不改色地放下狼毫笔,取来书信。 打开一看,信上只有四个字,“为君之道,勿忘本心。” 顾时引跟冯兮和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是他们与顾锦沅的诀别信。 顾锦沅看罢,沉思良久。 须臾,他缓缓行至窗棂前,望着窗外如丝的细雨,不由得想起曾经落难在外的岁月。 那些日子,只有孤帆,顾时引,还有钱绯绯陪着他度过。 而今,孤帆早已经不在,钱绯绯不知所踪,对于尚留着的顾时引,他却动了杀意。 自从他坐上帝位后,做的许多事必须违背本心。 可是,有些时候,其实他是可以坚持初衷的。 顾锦沅转过头,盯着御案上的兵符看了许久。 掌事太监不解地问道:“陛下,需要派人去追捕裕王爷他们吗?” “不必了,从此以后,不许再提有关裕王爷的事。”顾锦沅淡淡地说道:“今日的庆功宴取消,但立后之事可以准备起来了。” 掌事太监只觉摸不着头脑,顾锦沅还是头一回主动提起立后一事,但是,这皇后的人选尚没有着落,该如何立后? 须臾,顾锦沅将一张绘有七弦古琴的图纸交给他,下了一道莫名其妙的诏书,称他在贫微之时,有一把十分喜欢的古琴,可后来,古琴丢了,希望众位朝臣和众多百姓能帮他寻来。 于是,金陵城的街头巷尾都热议起来,称当今的陛下其实是对曾经所遇到的钱大小姐念念不忘,不愿抛弃与自己同甘共苦的旧爱。 百姓们直夸顾锦沅有情有义,那些原本想把女儿送进宫的朝臣也只能默默闭上嘴巴。 在诏书颁布了两个月之后,钱绯绯再次来到了金陵城。 她父亲已经病逝,这次回来,她本是来整理父亲的一些遗物,却意外地听到这个消息。 钱绯绯心中又喜又惧,喜的是这几年来,她没有嫁人,顾锦沅也难得还记得她。 惧的是,她担心几年下来,现在的顾锦沅是否还跟过去一样,是真心实意地待她。 怀揣着别样的心情,钱绯绯推开了东盛钱庄陈旧的大门。 钱庄里了无人烟,杂草已有半人高。 而一阵袅袅的琴音倏地响起,钱绯绯往里面去,看到那一袭尊贵的龙袍,居然出现在破败的钱庄里。 顾锦沅如过去一般,为她抚琴,直到她的身影出现后,琴音才戛然而止。 “你来了?”顾锦沅抬起眼睛,眸中流露出藏了多年的情愫。 钱绯绯点头,看着熟悉的面容,颊边生出一抹浅笑。 * 碧空如洗,两岸青山如画,澄净的河水倒映出翩飞的白鹭。 河畔,停着一艘简朴却不失典雅的画舫,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在闷闷不乐的在画舫前,与白鹭嬉戏。 顾准和阿绫在他身后,互相打闹着,仍然是相看两生厌。 不多时,舱门打开,冯兮和从里面缓缓走出。 小娃娃听到声音后,十分激动地跑过去,拉着冯兮和的手,奶声奶气地嘟囔道:“娘亲,爹爹真坏,从早到晚,都要跟你在一起,不把你的时间留给我。” 冯兮和捏捏他的脸颊,正想哄几句,却见顾时引从后面出来,严肃地对小娃娃说道:“珏儿,别闹。” “娘亲马上就有小妹妹了,还是让爹爹照顾她比较合适。” 小娃娃一听,一双眼睛立马就亮了。 哇,他要有小妹妹了! 那以后,就有人陪他一起玩,他就不需要娘亲了! “那爹爹,娘亲,我不跟你们说话了,你们记得要快点把妹妹带过来!”说完,他兴高采烈地跑到顾准面前,神采飞扬,“顾准叔叔,从今天起,珏儿要开始跟你好好学剑法。” 学了剑法后,他就可以保护妹妹了! 冯兮和的脸一黑,看了看一脸得意的顾时引,她不满地嗔道:“喂,我还没跟珏儿说几句话呢,你干嘛要把他赶走?” 顾时引则理所当然地回道:“难道你没听到,是珏儿自己说,不要跟我们说话的?” “再说了,珏儿确实是要多几个妹妹才行。”他在她的耳畔小声呢喃。 冯兮和羞赧地低头,真是想反驳都不行。 而后,顾时引的手揽过冯兮和的纤腰,让她依偎在他的肩头。 望着远山雾霭,他在心里叹道,他终于可以卸下一切,陪她看青山流水,大漠孤烟,日月星辰。 冯兮和抓牢了顾时引的手,想起如今这无忧无虑的日子,她庆幸自己遇到了他。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这一生,她已知足,只愿在来生,还能再次遇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