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最后的暗杀名单》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以后的以后,】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骸涅】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军统最后的暗杀名单 作者:陶朱问 1949年1月至1950年初,guó mín dǎng蒋介石集团不甘心在内战战场的全面失败,妄图利用暗杀手段,对持有不同政见、准备走和平之路的guó mín dǎng高级将领、著名的爱国人士等进行"定点清除". 这张暗杀名单列有87人.在这张名单背后,是屠夫的疯狂、志士仁人的鲜血和拯救生命的努力……这一页曾被尘封的历史一经揭开,惊心动魄,扣人心弦. 第一章溪口受命 1949年1月21日.浙江宁波溪口镇. 灰暗的天空似一个硕大的锅盖兜头盖脑罩于苍茫的天地间.镇旁那条碧绿清澈的剡溪河飘来一列列竹筏,缓缓泊了岸. 街上早已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军警林立,气氛显得异常肃穆和紧张.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一位足蹬老人头皮鞋,身着府绸长衫,瘦若一竿枯竹的老者在几名精壮侍卫的簇拥下,扶杖走上岸来,他半是自嘲,半是感喟,吟过两句诗后,便强笑着脸,径奔镇底一座名为丰镐房的老屋. 山川依旧,物是人非.这位老者便是执掌中国大陆权柄达二十二年之久的著名人物蒋介石.此时,由于guó mín dǎng在辽沈、平津、淮海三大战役的失败,蒋介石在内有新桂系李宗仁、白崇禧逼宫,美国主子甩水袖,外有江北解放军百万雄师相陈的情况下,弄得四面楚歌,引来海内外的一片嘲弄唾骂. 1949年元旦,迫不得已,蒋介石被迫一改往日强硬不服输的xìng格,发表了元旦求和声明.但这时的形势于蒋介石的统治而言已是"船到江心补漏迟",guó mín dǎng在大陆的政权完全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人民解放军的下一步,将是渡江作战,摧毁蒋家王朝.guó mín dǎng内部派别见有机可乘,纷纷逼蒋jiāo权.尤其是新桂系,李宗仁主内步步紧逼,白崇禧陈兵武昌遥相呼应,不惜以手中40万精兵相逼.此时的武汉三镇,大街小巷贴满标语,内中有"蒋总统不下野,中共不肯和谈!""蒋不下野,美援无望!".更有甚者,沪宁一线到处传闻:蒋如果不下野,白崇禧部队将退出武汉地区,让开长江一线给中共. 屋漏偏遭连夜雨.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给美国总统的报告中又向蒋介石捅了一刀. "除去蒋委员长的直属亲信人员和某些高级军官外,没有多少中国人继续心悦诚服地支持他了.这个政府,特别是蒋委员长……愈来愈众叛亲离了." 蒋介石不得不对个人进退再作审视.他在自己的谋划中这样写道: "进之原因:甲、勉强支持危局,维系统一局势;乙、等待国际形势之转变;丙、静观共匪内部之变化. 退之原因:甲、党政军积重难返,非退无法彻底整顿与改造;乙、打破半死不活之环境;丙、另起炉灶,重定革命基础." 待蒋介石考虑成熟之后,他于1948年12月31日晚在总统府官邸,召集guó mín dǎng中央执监委员40人聚餐.饭后,蒋对众人冷冷地说:"现在局势严重,党内有人主张和谈.我对于这样一个重大问题不能不有所表示.现拟好一篇文告,准备在元旦发表.现在请岳军(张群,guó mín dǎng行政院副院长,蒋之幕僚心腹)朗读一遍,征求大家意见." 文告大意是:愿与中共"商讨停止战事,恢复和平的具体办法".但同时蒋介石又开出了对和平的五项先决条件,归结起来就是要在保存guó mín dǎng的"宪法"、"法统"和军队等条件下,才能同中共重开和谈.一句话,就是不要触动guó mín dǎng现存的独裁统治体制.至于蒋介石今后的进退未予明确说明,只在文告最后有所暗示:"只要和平可能实现,则个人的进退出处,绝不萦怀,而一惟国民的公意是从." 张群念完文告之后,蒋介石征求聚餐者意见,当蒋问到李宗仁时,李宗仁讪笑着答道:"我与总统不赞成发表的意见." 此言一出,在座的guó mín dǎng中常委谷正纲、张道藩、王世杰等人均不赞成发表这个文告. 蒋介石的目光逡巡一番,然后怒然作色地说:"我并不要离开,只是你们党员要我退职,我之愿意下野,不是因为'共党',而是因为本党的某一派系." 李宗仁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蒋所讲的"某一派系"显系指他和白崇禧为代表的新桂系. 1949年1月1日,蒋介石的"求和"文告发表.同日,新华社广播了máo zé dōng撰写的《将革命进行到底》的评论,揭露蒋介石"希望从白崇禧手里夺和平攻势的发明权,并在其新的商标下继续其旧的统治". máo zé dōng的评论切中要害.1月14日,máo zé dōng又为中共中央撰写了《关于时局的声明》,提出和平谈判的八项政治主张.其中首要条件就是惩办战争罪犯,以及废除伪法与伪法统等.这八项条件对蒋介石而言犹如五雷轰项,视其为要他无条件投降的"哀的美敦书",蒋介石感到再无恋栈总统职位之必要. 他只好假惺惺地对李宗仁称:"就当前局势来说,我当然不能再干下去了."21日,他正式宣布jiāo权引退,由李宗仁出任guó mín dǎng南京政府"代总统".随即,返回老家浙江奉化溪口镇. 但这次下野他真的能做到盘桓故园,息影山林了吗? 近乡情更怯.丰镐房祖屋已在眼前.蒋介石扶着杖,摘下礼帽,凝神打量,却有些迟疑不前. "父亲,"随行的儿子蒋经国那张圆润的脸凑在父亲身旁,"孩儿已将一切安排妥贴,请父亲早点回屋休息." 蒋介石望望儿子,点点头,正yù迈开步子,不料,一阵喧闹声夹以嘈杂的脚步声袭扰而来.蒋介石回过头,见是一排军警正挡住yù往这边走近的人群,他一怔,忙吩咐儿子道:"经国,你去看看." 蒋经国点点头,忙碎步跑了过去.一会儿,他回转身便对蒋介石说道:"父亲,乡亲们听说您老回来了,要见见,他们出于安全方面的顾虑,因此加以阻拦." "走!"蒋介石将拐杖往前一点,便迈开步子道:"我们过去看看." "父亲一路辛苦,是不是改日……" "乡里乡亲的,再辛苦,也得见他们."蒋介石盯了儿子一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蒋经国顿时噤若寒蝉,忙猫着腰在前面牵引自己的父亲.父子俩在一群便衣侍卫的簇拥下,向喧闹的人群疾速走去. 举凡平步青云、成就大业者,在外面闯dàng世界时,尽管费尽心机,耍尽手腕,平日高高在上,让人难窥真颜,无论他们如何风光,哪怕高居庙堂之上,但是,一回到生养自己的故乡,便会收敛起外面混迹的嘴脸,在四邻乡亲中极力表现出平易近人、善解人意的作态.他们从语言、习俗,甚至衣着,多要保持儿时的样子,为的让乡亲们不要讲自己"忘本". 这是许多中国仕途上的为官者难解的"乡土情结". 蒋介石当然也不例外. "这位阿公,"蒋介石已走近喧闹的人群,朝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颔首笑道:"侬要见我,有啥事体?" 老者一听这口地道的宁波乡音,倍感亲切,便壮着胆子问道:"蒋总统,我们只是想看看您." "谢谢阿公.难为您老还惦念着我这个溪口镇出去的远行游子."蒋介石一面谢着,一面笑道. 猛然间,另一位老者扒开人群,踮起脚尖,使劲朝前挤了挤,然后蹬着一双狐疑的眼睛朝蒋介石眨巴着问道:"听说你已经不当总统了,是这样吗?" 人群中立刻zhà开了锅.大家惊疑地扭头盯住老者,议论纷纷.蒋介石一手扶了杖,一手朝人群中摆了摆,然后和颜悦色地答道:"是这样子的.老人家,我已经不是总统了." "那你这次回了溪口是不是告老还乡?"老者大着胆子继续追问. "当然是回乡长住."蒋介石依旧是满脸笑容,"现在是民国,讲民主.中正视国民公意而出,对总统一职断无萦怀之意.一旦去职,当然就是一介草民.不过,"蒋介石见人群无甚反应,忙转过话锋道,"中正在外奔波多年,这次返乡,一身轻松.种种地,养养花,钓钓鱼,过过平常人的生活.希望乡亲们多多抬爱." 人群中兴许是被蒋介石这番话感动了,老者伸出鸡爪似的双手往空中叠住,便带头鼓起掌来.大家不由自主地"稀里哗啦"报以了一阵掌声. 蒋介石趁机感激地点点头,客套两句,转身向众人挥手告了别,然后拖着疲乏的身子回了丰镐房. 蒋介石,浙江奉化人.原名蒋国泰,rǔ名"瑞元",学名"志清".1912年他流亡日本创办了《军声》杂志,用笔名为介石.1918年,经江浙财阀张静江牵线,他跑去广州投奔孙中山时,仰慕这位革命先行者,并以学生和继承人自居,遂改名"中正". 曾有好事者考究."介石"与"中正"并非为蒋氏独创.介石源于《易经》预卦六二爻辞"介于石.不终日.贞吉."中正乃儒家评国易的大传《象》"不终日,贞吉,以中正也." 意即要像顽石一样坚硬,但此类坚硬以不过一天为吉祥.刚化为柔,柔化为刚,处柔不守柔,处刚不守刚,执其两端而守中间才是最安全的中正之道. 蒋介石深受传统文化影响,尤其服膺程朱理学,平日"礼义廉耻,百孝为先"挂于口中.喜读《王阳明全集》、《曾文正公家书》、《曾胡治兵录》等.后来,败退台湾,还将其官邸命名为阳明山,官邸内特地置有阳明书房.1975年,蒋介石临终前教诲蒋经国,"王阳明、曾国藩、朱熹,这些大儒的书,你要当作圣哲去研读." 蒋介石毕生将这些大儒的经典引为人生信条,依靠进退相jiāo、刚柔相济的办法,取得信任、权力和地位.仅从1918年初次参加粤军至1924年4月就任黄埔军校校长,6年间以各种借口辞职又复职达13次之多.1922年,他负气出走福建鼓浪屿时,手书"其介如石",请人刻于更衣亭西边的山石上,颇有点像"文革"中林彪手书"克己复礼"的信条.以后他借"廖仲恺被刺"一案,在guó mín dǎng林立的派系中逐渐取得委员长、总裁、总统的最高职位.逢大的政治风浪及转折的危急时刻,多次"辞职",以退为进,避过凶险.正所谓退一步,风平浪静,海阔天空…… 说来殊为有趣,蒋介石的第一次下野就是桂系相逼.1927年秋,桂系李宗仁、白崇禧与西山会议派以汪精卫提出的条件为借口,提出"请总司令自决出处",逼蒋下野. 蒋对汪及桂系、沪派举动愤怒异常,他在当时的日记中写道:"余以为对同志应退让,对敌人需坚持,而汪乃异其是,诚非人类也."他命陈布雷起草《告国人书》,宣布下野. 蒋下野不久携张群、宋子文等人去了日本,争得了日本人与美国对他的支持,同时获得了宋老夫人对蒋与宋美龄婚事的允诺. 当蒋的目的达到之后,于1928年1月10日由日返沪,一面筹办与宋的婚事,一面联汪制桂策动复职.1927年12月10日,guó mín dǎng中央政治会议决议请蒋复职. 1928年1月9日,蒋介石正式就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职,后又任国民政府主席、guó mín dǎng中央政治会议主席等职.这就是蒋介石的第一次下台又上台. 蒋介石第二次下野发生在1931年12月.此次下野一方面是由于蒋的误国政策所致,另一方面也是guó mín dǎng内派系争斗的结果. 早在1931年7月23日,蒋介石在一次讲话中,首次提出了"攘外必先安内"的反动方针.由于蒋介石将此方针付诸实践,遂招致国内阶级、党派矛盾激化,综合国力下降,同时纵容了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正是在这一背景之下,日本帝国主义于1931年9月18日制造了入侵中国东北的事件.面对日寇对中国的步步入侵,蒋介石仍不放弃"攘外必先安内"的误国政策,并宣称对日作战"3月必亡".蒋介石的倒行逆施,激起了全国人民的反对;同时,此一形势也为蒋介石的反对派所利用. 本来在中原大战结束后,蒋介石取得了军事上的绝对胜利,但他得意忘形,为了实现其"武力统一"的野心,一方面对中共苏区实行"全面清剿",一方面提出召开国民会议的主张,企图通过这个会议,制定一部设置"大总统"的约法,并把他推上"大总统"的宝座. 当时政界要人吴稚晖、陈立夫、刘健群等对蒋的主张均表示支持.惟guó mín dǎng中央常委会主席、立法院长胡汉民坚决反对.胡的理由是:国民会议的任务是统一全国国民的心志,以谋中国之统一与建设.它不是国民大会,因而不具有选举、罢免、创制、复决等四权.胡还认为,孙中山的建国大纲及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中之对内政纲,较任何约法都完备,无需再作钦定式之约法. 由于胡汉民的主张成了蒋介石当选总统的绊脚石,迫使蒋千方百计地企图搬掉他.当合法手段达不到目的时,蒋便于1931年2月28日夜以非法手段扣押了胡汉民. 胡汉民被扣,引起社会轰动与反蒋派的激烈反弹.胡汉民派的中央委员纷纷到各地串联反蒋;孙科的再造派离宁去粤;古应芬、陈济棠等准备在广州举旗反蒋.蒋也准备应战,一时战云密布. 正当战端即开之际,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了入侵中国东北的"九一八"事变.国人纷纷要求宁穗双方息争对外.蒋介石被迫释放了胡汉民.10月27日,宁穗双方代表在上海召开和平会议,反蒋派仍以蒋介石下野与改组南京政府为和平解决的条件. 在全国人民抗日舆论与粤方的强大压力下,蒋介石于1931年12月15日辞去国民政府主席、三军总司令兼行政院长等职,再施以退为进之计. 蒋介石下野后,国民政府改为合议制,林森出任国民政府主席,孙科任行政院长,张继任立法院长.蒋虽下野,但事先预作布置,对孙科内阁取拆台政策.孙科上台本非众望所归,而是各派矛盾和斗争的产物,加之蒋下野后设置了重重障碍,使孙无力驾驭南京政府,上台后不到一个月就夭折了.蒋介石看到时机成熟,决定重新上台.他采取拉汪排胡的策略,逼走胡汉民,向汪表白"与诸同志久共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难,今身虽在野,犹愿与诸将士誓同生死,尽我天职".同时宣称支持汪主政,他主军. 1932年3月6日,军事委员会恢复,蒋被推举为委员长.蒋介石以退为进之计再度得以实现. 通观蒋介石的两次下台又上台,可以看出他每次下台都是外界逼迫所致,但他耍尽权术,总是以自动引退的姿态出现,变被动为主动,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蒋的下台,每次都是权宜之计,下台的同时预为上台铺路,还拆别人的台. 那么他的第三次下野是否也是如此呢?今天的退却能换回当年的荣耀吗? 回到溪口的当夜,蒋介石草草用过晚餐,便虎着脸一言不发回到房间.陪侍于侧的蒋经国忙闪身跟了进去. "经国,"蒋介石爱怜地唤道,"不用管我,你慢慢吃,我已老迈,食少事烦." "父亲,"蒋经国躬身垂立于一旁,毕恭毕敬道,"孩儿见父亲胃口不佳,值此党国危难之际,亦不能分忧于万一,实在是问心有愧." "坐下吧,"蒋介石朝旁边的竹椅呶了呶嘴,欣慰中却不无愤懑,"这次我之下野,固不能说全无国际环境之影响,但其重要因素还是由于我们内在矛盾关系所致." "孩儿明白." "你明白就好."蒋介石砸着满嘴的假牙,叹息道,"元旦时,我征求党内同志有关我下野的意见时,我就说过,我这次下野,不是因为'共党',而是因为本党中的某一派系." "孩儿以为除了父亲,党内还无人能收拾眼前残局."蒋经国满脸虔诚地望着父亲. "那你的看法呢?"蒋介石瞟一眼儿子,饶有兴趣地问道. "孩儿对父亲引退后可能发生的情况,有一些肤浅的分析与判断."蒋经国将有些冷僵的手往火炉前一伸,呼出一口热气道:"第一,匪军南下渡江攻京沪.其次,如果李宗仁一味妄求和平,则正中共匪下怀.目前,共军陈兵江北,迫李宗仁等组织联合政府,受匪cāo纵,并派兵进驻南京.共产党一旦用政治方法瓦解南京,必然各个宰割,不战而据全国." "有道理."蒋介石脸上蓦然秋霜集结,点着头道,"李德邻(宗仁)一味妄求和平,实则丧权辱国." "父亲总揽全局,高瞻远瞩!"受到鼓励的蒋经国收回已烤热的双手,继续说道:"如果李宗仁当政,必然撤换大批军政要员,或由共匪加以收买,使彼等屈膝投降." "我就是不放心这个."蒋介石伸出食指往前点了点,"因此,下野之前,我都作了妥善安排." "正因为如此,我担心……"蒋经国偷望一眼父亲,嗫嚅道:"李宗仁挟私愤而报恨于公,他会对父亲个人极端诬蔑、诋毁、诽谤、侮辱,使我们无立足余地,不复能为fǎn gòng救国的革命领导中心." 蒋介石却一言不发,面若止水. 已跟随父亲多年的蒋经国明白,这是在鼓励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于是,他又愤然作色道:"不独于此,李宗仁为共匪所逼,会放弃南京,以迁都广州为名,割据两广,希图自保.美国人这时也会暂取静观态度,停止援助.到时,俄帝积极援共,补充其军费,建立其空军,使我南方各省军政俱在威胁之下,完全崩溃,无法抵抗." "这是我至为担心的."蒋介石显然对最后一点及共产党拥有海空军而深为忧虑,"就过去一年失败的情形看来,以军队纲纪的败坏是最为严重." "可是目前的局势……"蒋经国的话明显透出了自己的心余力绌. "最显著的一点,就是一般军长、师长,不经过请假的手续,可以随便离开自己的职守,自由行动.即此一点,就足以看到我们军队的纪律扫地."蒋介石沉痛地说. "父亲所言极是."蒋经国点点头,道:"军队纪纲败坏是首要因素.但那只是军事上的.党内派系林立,一些人妄自尊大,各行其是,以致军令、政令不畅.父亲这次下野,便是党内派别倾轧相逼的结果." "德薄能鲜,领导无方."蒋介石陡地站起身,倒剪着手踱起步来,"我蒋中正固然应对时局负有责任,然先总理毕生开创经营的三民主义建国方略还没有实施完毕,作为总理信徒,我是有信心完成总理遗愿的." "父亲的意思是……" "通知俞济时,加紧沟通和南京的通信联络." 显然蒋介石隐而不退,想继续成为左右政局的一个魔术师. 溪口的冬日寒彻肌骨. 蒋介石回乡伊始,除拜祭母庐,与雪窦寺长老长谈外,一般是足不出户,如同老僧打坐一样终日闷坐于屋内. 1949年1月25日早晨.蒋介石起了个大早.他双眉紧锁,两眼微闭,斜靠在美式真皮沙发上.墙上是他早年在上海充当jiāo易所经纪人时,和母亲王采玉的合影.照片上的蒋母满面含笑,慈眉善目,未等到儿子出人头地,她便早已作古.树yù静而风不止,子yù养而亲不待.蒋介石将母亲的早逝引为毕生憾事,深感内疚. "父亲!"一阵轻风带过,身着藏青色中山装的蒋经国已悄然走近室内,他弯下身征询道:"据南京方面的消息,李代总统昨日深夜发布了第一号总统令." "唔!"蒋介石陡地睁开眼,惊疑地问道:"深夜发布?什么内容?" "据说是释放张学良、杨虎城和一切在押的政治犯."蒋经国不安地答道,"听说中央社今天要播告全国." "有这等事体?"蒋介石眉梢一扬,从沙发中霍地起身,伸出手往前面的桌上一点,"经国,你把收音机打开,听听中央社的新闻." 蒋经国点点头,忙趋步走上前,一把拧开收音机.一个软软的声音立时飘散在室内,那是中央播音员正矫揉造作地播放消息. 稍顷,收音机内便播报出李宗仁的"第一号命令". "中央社消息,李代总统发布第一号命令,即日起着手释放张学良、杨虎城和一切在押的政治犯……李代总统声称,为了响应国共两党和谈的诚意,他将派专机前往张、杨二人的囚禁地,迎接二人共商国是……" "一派胡言!"蒋介石勃然变色,大步走上前一把关掉收音机,几乎是朝蒋经国怒吼道:"叫毛局长毛人凤来." "总裁!"毛人凤佝偻着腰,诚惶诚恐走进来,怯生生地叫道. "李代总统的第一号命令,你知道吗?"蒋介石剪着手,目光犀利地剜一眼毛人凤. "这……"毛人凤情知不妙,忙小心答道:"卑职也是刚刚知晓." "刚刚知晓?"蒋介石脸已有些扭曲,一双手已夸张地向空中一舞,"你早干什么的?回溪口前,我都给你布置了,为什么又会生出如此事端?" "校长吩咐的事,学生不敢怠慢,我一回去就召集同志们开会紧急研究,已作了妥善布置." "我的好学生都死光啦!"蒋介石孩童般地将手一挥,"你说说看,你们军统为什么如此不中用." "总裁!"毛人凤鼓足勇气,眼巴巴地望着蒋介石,自责着,"卑职无能,愿受具结.但是,他李宗仁想放张学良、杨虎城也没有那么容易." "喔?"蒋介石已然染霜的眉毛往上一扬,急不可耐地问道,"你安排好了吗?" 毛人凤将肥硕的脑袋点得鸡啄米似的,脸上堆满了得意而谄媚的笑容,"他李宗仁连这二人关在什么地方都不清楚,怎么放人?学生按照总裁的部署,已将军统的重要机构、人员、经费牢牢地掌握在我们手中,他李宗仁那里根本就不能掌握什么." 凭心而论,李宗仁发布的第一号命令与毛人凤无多大关系.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蒋、李斗法,张学良、杨虎城自西安事变后,已被囚禁达10余年之久,早已为世所瞩目.蒋介石明白,李宗仁故作姿态,释放张学良、杨虎城等政治犯,一则讨好全国民众,启动他的和谈方略;二则借机打压自己.这一箭双雕之举,蒋介石怎能不明白个中道理?他实在恶气难咽,劈头盖脸骂一顿毛人凤,是在寻找出气工具而已. 人称"笑面虎"的毛人凤也是绝顶的聪明人,久居军统,刀口舔血,由一个小小的中校秘书击败众多竞争对手,坐上军统第一把jiāo椅,已属不易. 为人部属,最讲忠心.但仅有忠心亦不够,还要领会揣摩主子的意旨,关键切忌聪明过头,要处处维护体现长官意志、长官水平.即使长官做错了,也要主动揽过责己,体现出长官的高人一筹和深谋远虑. 蒋介石在正式宣告隐退回到溪口前,毛人凤向蒋首先表示与"总裁共进退",随即报告了自己为应付李宗仁的主张,已经将军统的全部财物、机要、档案、人事及指挥机构等,均移往台北.为应付李代总统,让徐志道出任空头局长. 当时,蒋介石大为高兴,连加赞赏说:"好!好!你走到我的前面!" 毛人凤遂跟从蒋介石回到了溪口.没想到,跟来没几天,李宗仁的第一号命令便让毛人凤替人受了蒋介石的责骂. "毛局长,"蒋经国谨慎地望一眼父亲,便追问道,"当务之急是如何来补救?李代总统要放人,又是见报,又是广播,有那么简单吗?" "总裁!"毛人凤冲蒋经国感激地点点头,心领神会,便大胆趋步上前委身在蒋介石旁边说道:"您但请放心,李代总统发布命令要释放的那些人都掌握在军统手中,如果军统不受命,那放人就无从谈起." 蒋介石眨眼看了一下毛人凤,手指敲动着圆桌,一面骂,一面顺水推舟地再往前一逼,并露出自己的一点点意图,"张、杨二人误国误民,不思悔改.还有……那些在押的政治犯大多冥顽不化,危害民国,我们当然不能放虎归山.他李德邻(李宗仁)要讨好共产党,释放这些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总裁放心.我已经给各地的军统同志明确了纪律,没有总裁手谕,凡李代总统的任何命令,概不受理." "好的,好的."蒋介石语气平缓多了,"毛局长,你马上去办理,决不能掉以轻心.关于张学良、杨虎城二人,不能放在贵州了.你赶紧去办理,给他们另找一个可靠隐蔽的地方." "是."毛人凤这才如释重负退了出去. 蒋介石瞅着毛人凤矮胖的身影滑落门外,嘴角不由得绽开一丝讥诮笑意,道:"我倒要看看李代总统怎样放人.中国有句老话讲得好,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1949年1月24日,重庆的冬天,yīn云密布,虽至中午,然天象气氛与黄昏别无二致. 李宗仁坐上"南京政府"头把jiāo椅,发出第一号命令是"释放张学良、杨虎城和一切在押的政治犯".并声称将派飞机迎接张、杨共商国是.消息传到囚禁进步爱国人士最多的重庆,各报进步记者都倚借李代总统命令进行营救活动. 这天,一群记者走访guó mín dǎng重庆市政府询问执行情况,市长杨森避不露面,由秘书长李寰接待,称:"市长政躬违和,尚在休养.释放被囚人士尚未获命令,无可奉告." 记者们又拥到guó mín dǎng"空司"重庆区司令部访问司令晏玉琮,晏答:"所询派飞机接送杨虎城一事,本部未获总部命令." 记者们不辞辛劳,回头又找杨森.杨毕竟是个军人,说话干脆些,在记者包围之中,他说:"我还没有接到命令,就是接到命令,我从何放人?" 记者们一起诘问:"张学良和杨虎城不是关在磁器口吗?"杨森扫视一眼喧闹的人群,没好气地答道:"你们比我清楚,我管不了这件事." 记者们紧追不放:"谁管得了?"杨森恼羞成怒之下,脱口而出:"西南长官公署第二处,他们管关人." 记者们遂蜂拥至guó mín dǎng西南长官公署第二处,可他们根本见不到人.原来,作全力营救活动的几位记者,听杨森市长道破了真情,遂商议如何拜访"第二处".各报记者一般与"政工处"打jiāo道,对"第二处"向来敬而远之.这一次要破例.然而要找到"第二处",对这几位记者来说还是新课题. 西南长官公署即抗日时期"军委会"原址,范围很大,房屋众多,机关林立.从下半城金紫门进公署大门,过广场,上大台阶经过几幢大厅,又下石梯,从左侧又上坡,拐弯进小门,旁边不远处有一条为人不易发现的小巷,穿过小巷即"别有天地"一幢讲究的三层西式洋楼,登楼就是大会议室,正房就是二处的处长办公室.如果从老街公署后门走就近多了,但门警森严,非此中人不得入内.1948年《挺进报》的一位外围发行员,因不知老街底细,只认为是连接大马路的僻巷,在散发报纸时,被"后门"的门卫拉了进去. 这几位进步记者分途寻访第二处,东询西访,处处碰壁.有位记者本领不小,从大门摸索到了后门内的一个外会客室,接近那条不易为人发现的小巷,正迟疑不前,恰好遇见一位曾在新闻界工作过的熟面孔匆匆路过,便问:"二处走哪边?"那熟面孔不经意地朝小巷一指.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记者们闯进了二楼,直叩处长办公室大门. "笃!笃笃!"里面习惯地应声:"进来!"进来的不是他的部下,而是一位陌生人. 记者送上名片,说明来意,徐远举压住惊恐,故作镇静地说:"兄弟身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迄今没有接到毛人凤局长关于释放张、杨二人的确切通知.请诸位理解,我是军人,只知服从命令." 记者被打发走后,徐远举大发雷霆,要督察安国华追查怎么会让一个"共产党记者"跑进处长办公室.随即发电至台北保密局局本部,请示如何对付. 记者们哪里知道,西南长官公署第二处,在行政上属公署领导,业务上却属南京guó mín dǎng国防部二厅指挥;其实不止两线领导关系,它属于军统控制的公开机构,故还要受军统秘密领导,后面的领导线还要重于前二线. 在郑介民与毛人凤角逐军统头目时,第二处处长徐远举左右逢源,两边讨好,利用郑、毛之间的矛盾,巩固其在西南的地位;同时还靠拢政学系,接近张群(张两度出任guó mín dǎng西南长官,政学系头头)、刘寿朋、张笃lún(杨森前任之重庆市长).张笃lún与徐还有"裙带关系". 毛人凤随蒋引退,成为guó mín dǎng总裁(蒋介石)办公室要员,实际指挥保密局的活动.他指示保密局重庆站扩大为"西南特区",除领导西南几省保密站外,还指挥部分"湖北站"和"西北区".实际"西南特区"也就成了除当时大陆上"待解放区"的军统指挥机构. 按照军统组织原则,秘密组织要有一个对外公开机关掩护,但公开机关要受被掩护的秘密组织领导.西南长官公署第二处属公开机关,还要受军统重庆站领导. 毛人凤"随蒋引退"后成立"西南特区",就派徐远举兼特区区长,更主要是需要他以二处来掩护"西南特区". 徐远举一跃而为"区长",成为公开、秘密双层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统的领导人,因此对毛人凤更是俯首贴耳. 实际上,李宗仁的特赦令一发布,蒋介石怒不可遏,将毛人凤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毛人凤在特赦令发布的当日,就电告重庆的徐远举,坚决不能放人.同时,将张学良秘密转往台北. 此时上海、广州、武汉舆论沸腾,指责李宗仁的命令如同一纸空文.李宗仁大为光火,叫来军统徐志道查问,徐志道支吾说:"前局长毛人凤未把监狱jiāo给我……" 李宗仁哪里知道徐志道的难言之隐.大概也只有蒋介石和毛人凤两人才明白其中奥妙.那是蒋介石下野之前,毛人凤奉密召前去听候指示. "我准备退隐了,卸下千钧重担,去做一个老百姓.我这次退隐,并不是由于共产党的步步紧逼,而是由于党内某一派系,你明白吗?"寒暄已毕,蒋介石以他特有的谈话方式,开门见山地提出问题. "是,学生明白."毛人凤不由一惊:老蒋由于桂系"逼宫"准备下野,莫不是嫌未把李宗仁干掉?几个月前,毛人凤曾准备暗杀李宗仁,但至今仍未成功,如今老头子当面谈起此事,难怪他有些害怕. 蒋介石一双眼睛仿佛看透了毛人凤的心思,用一种较温和的语气说:"你不用担心,我这次叫你来,是想布置一下将来你的工作.你可以辞去保密局长之职,但不可丢下整个组织,给李宗仁留个门面,让他自己去应付吧!" 毛人凤缓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了.他凭着几年工作经验,立刻明白了老蒋的意思,略加思索,报告道:"总统,学生认为,可以把保密局迁往上海,以上海办事处的名义继续开展活动,一切惟总统命令是从.至于李宗仁那边,就拨几十个人过去,继续以保密局的名义,留在国防部,让李宗仁去用吧." 蒋介石满意地点点头:"可以.但你要明白,我准备把台湾建成fǎn gòng基地,要先把局本部运往台湾,机密文件也要一并运走,你继续与我直接联络,并领导各地活动." 毛人凤点头答应,并建议道:"可以让副局长徐志道和福建站站长林超分任正副局长,与李宗仁、白崇禧他们去周旋,抗战时这两个人都在五战区工作过,与李、白关系较好." 蒋介石点头同意.其实,毛人凤把这两个人jiāo出去,还有他个人的一点隐情.徐志道是正式毕业的黄埔生,干特务工作的资历又比毛人凤深,一直瞧不起只在黄埔军校呆过几天,靠干秘书工作爬上来的毛人凤,毛人凤则想借此机会,把徐挤出保密局,少一个争权夺位的对手.而他所凭藉的,是蒋介石的宠爱和浙江老乡两点.这些小算盘,蒋介石是无法料到的. 毛人凤把蒋介石的指示传达给徐志道、林超等人.为了握紧自己的权位,毛人凤派自己的亲信涂寿眉任主任秘书."假"保密局下设总务、业务两处,经过讨价还价,毛人凤的亲信黄逸公任业务处长,徐志道的亲戚钮殿臣任总务处长,算是"毛派"和"徐派"共分天下.然而,这个"保密局"只是用来糊弄李宗仁的,并没有真正的外勤人员和组织,只有92名内勤人员.这实际上只是一个空架子. 毛人凤引退后不知去向,当时上海有家报纸以花边新闻刊出:《毛人凤何处去?》.找不到他,一个"政治犯"也放不出来. 其实,当时毛人凤已经从溪口赶去上海,就住在上海市警察局长毛森公馆内,他接到台北转来徐远举的电报,当即回电:"适当释放少许中共在押人员,以缓各方舆情.杨虎城没有总裁指示,不得释放,可由周养浩移送贵州暂避风声……" 李宗仁发布的第一号命令就此泡了汤. 蒋介石遥控政局,第一回合便取了胜,让李宗仁身手施展不开,论功行赏,毛人凤自是要挂头彩的. 二月溪口,春寒料峭.毛人凤狐凭鼠伏,悄然由上海潜来溪口. 蒋介石依旧一身长袍,在丰镐房召见了毛人凤.蒋氏一门,早年经营盐业,在溪口是钟鸣鼎食之家,丰镐房在蒋介石发迹后,又经巨资修缮改建,更显气派.周围环境优雅,绿树环绕,低矮的冬青树被修得整整齐齐,门内天井里置有一个花坛,上面摆着花盆,四季花开不谢,招惹得蜂飞蝶舞. 毛人凤被人领进客厅后,蒋介石还在内房,他不敢稍坐,便专心致志盯着墙上的照片.那是一幅孙中山和蒋介石合影放大的照片.照片上,孙中山着中山装端坐其中,蒋介石戎装笔挺,腰悬佩剑,立于一旁.像片的右下方,挂着孙中山蝇头小楷题词: 安危他日终须仗,甘苦来时要共尝. 介石吾弟嘱书孙文 毛人凤正看得出神,蒋介石已从内室跨出.毛人凤忙咔嚓一声,端正地行了美式军礼,蒋介石扶着杖含笑摆摆手道:"毛局长,随便点,这次的工作干得不错." 毛人凤心里一阵狂喜,他明白"这次干得好",着实是给李宗仁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也为蒋介石出了口恶气. 想到这里,他眼珠一转,满脸笑得稀巴烂,点头哈腰道:"这主要是总裁领导有方,卑职只不过做了应该做的事." "呃……"蒋介石把头一摇,坐了下去,又和颜悦色招道:"坐下讲,坐下讲." 受到鼓励,毛人凤将腆着的肚腹使劲收拢,便将半边屁股搁在了椅上. "这个……这个……"蒋介石敛住笑,不着边际地感叹,"军统当前任务重啊.对肃清内jiān,诛除共谍,严惩贪污,移风易俗,复兴民族,改善民主工作,务必切实执行." "卑职谨记,卑职谨记!"毛人凤忙不迭地点头应道. "不过!"蒋介石话锋一转,"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希望军统同志身体力行总理提倡的三民主义,为巩固党国、复兴中华民族,挽救党国危亡,改善民生作最大努力.因此,要教育军统同志,人人皆应作无名英雄,奋勇牺牲,革命救国,一定可以在大家手里转危为安,转败为胜.鉴于此,我有一个设想……" 毛人凤这时瞪大了眼,只是机械地点着头. "这次让你来,我是有大事相托的."蒋介石见火候已到,这才透露心机,"鉴于目前局势,非用非常手段是不能挽救党国于危难之机的.你同军统同志多多商量,给我拟定出一个详细的名单,对那些心存异志、危害党国的危险分子,不能心慈手软.要用非常手段加以肃清.内惩内jiān,外惩国贼,必须于短期内加以肃清,你明白吗?" "是!"毛人凤迅速反应过来,嘴中发出金属一般的撞击声音. 当即,他返回上海,躲进侄儿毛森的公馆,闭门不出,pào制了guó mín dǎng在大陆的那份最后的暗杀名单. 毛人凤是个善于揣摩主子意图的人,他明白蒋介石对于自己目前处境的全部烦恼,更明白蒋介石怨天尤人的背后,隐藏着只有他才能了解并替他行动的杀机.而这些人,他不用蒋介石明示,心中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拟定这张名单时,他将蒋介石的所有历史上的政敌和现实不满的人全部囊括了进去.其名单如下: 李宗仁、龙云、白崇禧、黄绍、刘斐、李济深、李任仁、李宗煌、朱蕴山、梁漱溟、柳亚子、彭泽民、邓初民、王绍鏊、马寅初、洪深、翦伯赞、施复亮、孙起孟、傅作义、邓宝珊、董其武、何思源、陈仪、杨杰、卫立煌、张澜、罗隆基、章乃器、章伯钧、史良、沙千里、黄炎培、张东荪、王造时、储安平、贺耀祖、范朴斋、程潜、唐生智、陈铭枢、蔡廷锴、蒋光鼐、卢汉、刘文辉、邓锡侯、邓汉祥、潘文华、鲜英、卢焘、顾毓权、荣德生、袁翰清、刘人爵、张严佛、唐伯球、邓介松、肖作霖、陈云章、安恩溥、龙泽汇、陈汝舟、李宗理、杨玉清、唐鸿烈、麦朝枢、林式增、黄翔、骆介子、毛健吾、祝平、骆美轮、李炯、朱敬、瞿绥如、罗大凡、郭汉鸣、徐天深、刘绍武、王慧民、郭威白、黄耀、彭觉之、杨德昭. 以上人员共计84人,蒋介石审核后,又亲笔添上了宋庆龄、张学良、杨虎城三人.毛人凤当时大为惊异,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三人也要添上?" 蒋介石不满地瞥过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毛人凤还有菩萨心肠?"毛人凤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蒋介石进一步命令道:"你们着手准备,按照名单上的人严密监视,具体行动我会单独通知你.记住,这是党国的最高机密,任何人都不得泄露." 毛人凤连连应声,领命而去. 就此,军统在大陆的最后暗杀名单在蒋介石与毛人凤的密谋中正式出炉. 第二章头号目标李宗仁 按照毛人凤拟订的暗杀名单,guó mín dǎng"代总统"李宗仁赫然列在了榜首.那末,头号目标何以选中李宗仁? 其实,这一点也不足为怪.李宗仁被列为头号目标,正对了蒋介石的胃口. 早年,李宗仁作为新桂系集团的魁首,在广州国民政府鼎故变革之际,并同白崇禧、黄绍,引领时尚,但开风气,为两广的早期统一,起了巨大作用. 1926年7月,北伐革命初始,新桂系出动了6万人马配合蒋介石一举dàng平南方. 李宗仁,字德邻,广西临桂人氏,1891年生于一个乡间富裕家庭.其祖父李印迁本为一名乡村医生,开有yào铺、当铺,拥有大量田产.李宗仁自幼接受私馆的塾师教育.稍长,便考入广西小学堂. 辛亥革命后,李宗仁入广西新军,由排长起家,在纷乱复杂的局势中,渐升营长.1919年,李宗仁谋得桂军团长一职,拉起一支约2000人的队伍,成为起家本钱.在随后的10多年征战中,他执牛耳,白崇禧主管军事,黄绍主政外jiāo,三人同心协力,用武力一举统一广西,击败陆荣庭等老派桂系军阀,由此形成三巨头体制的新桂系军阀集团,此三人被称为"桂系三杰",同为guó mín dǎng桂系集团的魁首. 早年,这三人在广西志同道合,共同组建起了一只新型军队,通过几年的角逐,逐渐取得了广西的统治权. 1926年,李宗仁派黄绍联络上孙中山,取得了政治上的资本,归附了广东国民政府.新桂系由此逐渐演变为一个具有全国xìng视野的政治军事集团,不再满足于占领一省的狭隘地方势力. 1926年7月,北伐战争开始,新桂系两巨头李宗仁和白崇禧分别担任了重要职务.李宗仁担任国民革命军第七军军长,白崇禧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的行营参谋长,黄绍则留守广西后方.他们出动六万人马配合蒋介石一举dàng平南方,继而,如犁庭扫穴,由南而北,直打到北平,襄助蒋介石完成了表面上的南北一统. 李宗仁是一个极有个人报负的人.他还是一个营长时,请来当时广西出名的相术师为其相面.那位算命先生当时就预言:李宗仁今后前途无量,"有九五之尊".李宗仁对此深信不疑,他认为老家风水好,1925年,完成广西统一后,李宗仁立即在临桂老家大兴土木,建造府邸,在新落成的立府大门边请高士题写了醒目的对联:"天下皆春,山河永固",传递出自己的真实心迹. 在北伐战争中,蒋介石的第一军表现差强人意,李宗仁的第七军则所向披靡,被誉为"钢军".这种情形,使李宗仁对蒋介石的鄙夷言词溢于言表.如"蒋先生原非将材","是一位低能的战略家","统兵、治政的本领均极端低能","既不能将将,也不能将兵","蒋氏最多只可说是偏将之材,位居主帅之尊,其智慧、德xìng、涵养均不逮远甚."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在新桂系李宗仁、黄绍、白崇禧及李济深的武力支持下,公开发动反革命政变,在南京成立非法的国民政府,导致宁汉分裂.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后,立即遭到武汉市国民政府的声讨,北洋军阀孙传芳等部也在长江以北跃跃yù试,蒋介石两面受敌,处境困难,李趁机逼蒋下台. 蒋介石下台后,李宗仁即捧出在野的西山会议派分子,成立中央特别委员会.李宗仁、白崇禧实际上控制了南京政府.然而,新桂系在guó mín dǎng内毕竟根基太浅,缺乏控制全局的人才和力量.为时不久,蒋介石即东山再起,复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李宗仁利用湖南籍军人程潜、唐生智、谭延之间的矛盾,联合程潜、谭延等人,将占据两湖的唐生智击败,夺取了两湖地盘,将新桂系后方广西与两湖连成一片.其后,白崇禧又率部参加第二次北伐,将新桂系势力扩展到北平、天津一线.加之,坐镇广东的李济深是新桂系的朋友,这样一来,新桂系占有的地盘就从两广、两湖沿京汉线一直延伸到了平津,其势力范围几乎与蒋介石控制的江、浙、皖、闽、赣五省不相上下. 1929年,由于分赃不均,蒋桂再度撕破颜面,兵戎相向,bào发了现代军阀史上著名的"蒋桂战争".结果,新桂系损兵折将,元气大伤,曾经由广西、湖南及至北京一带的全盛态势顿时土崩瓦解.李宗仁、白崇禧等狼狈退回广西.蒋介石不给他们以喘息之机,一面大军压境,一面公开通缉.黄绍万念俱灰,转而只身离开广西.李宗仁和白崇禧被迫采取以退为进的办法,将兵权jiāo予部属后,由镇南关经越南海防逃亡香港,直到共产党领导的百色起义成功,惊慌失措的蒋介石方才默许他们重新回到广西. 抗战时,李宗仁出任guó mín dǎng第五战区司令长官,白崇禧为国防部长,两人内外关联,渐渐复苏,再度坐大为一个令蒋介石若芒刺在背的军事集团. 然而,势高震主.抗战胜利后,蒋介石yù整合政治势力,重新洗牌布局.遥想当初,北伐军攻进长沙时,蒋介石以江湖手段极力拉拢李宗仁,两人撮土焚香,结为桃园兄弟,并立下了四句誓词:"共属同志,情切同胞,同心一德,生死系之."但誓词言犹在耳,他们的矛盾却愈结愈深. 按蒋介石的构想,"一个主义、一个政党、一个领袖".抗战后的格局大变,蒋介石想重新整合各派政治势力,他yù将李宗仁这些地方实力派摒弃在中枢之外.岂料,随着他在内战战场上的节节败退,美国人对蒋介石和他治下的国民政府,渐渐失去了信心. 1947年8月24日,杜鲁门总统特使魏德迈离开中国时,在蒋介石举行的欢送茶话会上,公然宣读了一份访华声明,指责蒋介石政府"麻木不仁","贪污无能",声称"中国的复兴有待于富有感召力的领袖". 谁具有"感召力"?明眼人一看便知,除了有桂系集团武力为后盾的李宗仁,无人可以担纲. 蒋介石如坐针毡,当场下不得台.半月后,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在他提jiāo给美国国务院的报告中称"象征guó mín dǎng统治之蒋介石氏,资望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日趋式微,甚至有目之以过去的人物者……李宗仁之资望日高,民众对国民政府无好感的宣传,似不足置信." 显然,李宗仁得到了美国人的认同,并准拟以其全权替代蒋介石. 蒋、李间自抗战以来隐伏的矛盾被激化了. 接着,guó mín dǎng"行宪"举行大选.蒋介石瞩意孙科当选副总统.谁知,半路杀出程咬金,李宗仁以新桂系为后盾,全面参选,即使在蒋介石以所谓党的名义逼迫其退出竞选时,李宗仁也丝毫不为所动.他在白崇禧、黄绍的策划支持下,一举击败孙科,最终当选. 蒋介石大为恼怒.可面对既成事实,又处于内外jiāo困中,他不得不咽下这枚苦果,佯做认可的姿态.实则旧仇新恨齐涌上心,恨透了自己的这位"桃园兄弟".诚如李宗仁秘书程思远所说:"李宗仁先生晚年的政治生涯,以竞选guó mín dǎng副总统开始,从此卷入美蒋矛盾的漩涡,并使蒋桂矛盾进一步激化." 1949年1月,内外jiāo困的蒋介石在新桂系的逼宫下,被迫宣布引退,李宗仁出任南京国民政府"代总统". 可是,当踌躇满志的李宗仁走入前台时,蒋介石仍牢牢地在背后掌控着guó mín dǎng的军政大权.首先,蒋介石暗中指使guó mín dǎng行政院长孙科将行政院搬到广州,拒不执行李宗仁的政令,造成"府院之争";其次,蒋介石令嫡系爱将汤恩伯将中央银行的金银外汇全部运到台湾,经济上卡住李宗仁的脖子.同时,蒋介石命令成立京沪杭警备司令部,以汤恩伯45万人马置于东南半壁,随时可以武力解决李宗仁. 这时,李宗仁贵为新桂系魁首,实际上他已调不动新桂系的军队了.白崇禧将新桂系武装带到了中南,没有他的许可,这些部队调不出一兵一卒.为了自身安全,李宗仁通融白崇禧,仅调得桂系一个团到南京担任警卫.更令李宗仁难堪的是,他宣布释放张学良、杨虎城,毛人凤控制下的军统竟拒不执行命令,致使他的命令成为一纸空谈. 南山有鸟,北山张网.更令李宗仁料所不及的是,蒋介石不但处处制约他,而且已心生恶念,必yù置之死地而后快. 春城无处不飞花,时序虽为二月,1949年初的昆明依然徜徉于花海春色之中. 城中翠湖旁一座隐秘的官邸内,军统云南站外松内紧,一片忙碌."沈站长,南京急电!"一位妖冶的guó mín dǎng中尉女军官手握一纸电文,袅袅婷婷地飘进了森然冷寂的内室. 被唤作"站长"的是guó mín dǎng保密局云南站站长沈醉,这位皮肤白皙,面庞清秀的军统最为年轻的少将是毛人凤派往西南的保密局四大金刚之一.另外三个"金刚"分别为保密局(军统)西南区区长、恶名昭著的大特务徐远举、副区长周养浩、军统总务处处长成希超.此三人资望、声名与个人能力俱不在毛人凤之下,皆为军统将字号的人物. 当即,沈醉扶扶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接过电报一看,保密局本部发来,署名"以炎".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对于化名为"以炎"的保密局长毛人凤,沈醉是掂量得出轻重的.当年军统北平站站长马汉三因为害怕戴笠对他报复,便设计制造空难,结果军统头目戴笠被摔死在了南京的戴山.平时不大显山露水的毛人凤浮出水面,击败众多对手,接任了局长的职务.guó mín dǎng内外这才着实体味到毛人凤的非凡手段.军统上下更是众口一词,称毛人凤口蜜腹剑、面善心恶、jiān诈dú辣、城府过人,是天生的一块干特工的好料. 沈醉当然不敢怠慢,他习惯xìng地立刻从座上弹shè起来,然后急急地捧住电文凭窗细读起来.那电文大意为:着云南站站长沈醉立即飞往南京,受领重要任务. 沈醉将这纸电报读得发烫,心中却揣度不出毛人凤的用意. 军令如山倒.次日,他草草与部属jiāo结一番,便飞去了南京. "沈老弟,一路风尘,辛苦啦!"依旧是那张伪善的笑脸,毛人凤眯着眼,握住沈醉的手寒暄不停. "局座,"沈醉不敢造次,毕恭毕敬地问道,"此次急电召我,有什么重要任务?云南那边,面对龙云在香港的鼓噪,卢汉已经心仪狂动,随时都有投降共产党的迹象……" "云南的事搁一搁."毛人凤打着哈哈摆了摆手,朝座下做个请的姿势,"老弟,时局维艰,你、我等任重道远啊!自从戴先生牺牲后,军统的日子就不好过.现在共匪未清,党国内部的其他派别处处与总裁作对,干出不少亲痛仇快的事." "这……"沈醉点着头,嘴唇张了张,找不出合适的词,只好咽下了后半句. "老弟,"毛人凤敛住笑,燃上一支烟,不疾不徐道,"党国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桂系那帮人处处为难总裁,尤其是李宗仁,逼走总裁出任总统,原本指望他能挽救时局于倒悬,他倒好,干的是丧权辱国、卖主求荣的勾当." "卑职明白!"沈醉机械地点头. "所以,"毛人凤望望一脸平静的沈醉,将手中烟灰弹了弹,"这个人不但危及总裁,而且危害党国." "李宗仁一惯与总裁离心离德."沈醉附和一句,显然不解其中意. "这次电召你来,就是要解决他的问题.像以往制裁其他异己分子一样,一劳永逸解决掉." "啊……"沈醉张大着吃惊的双眼,腾地一下从座上弹了起来.脑袋顿时"嗡"的一声,脸色变得煞白,脑海里一片空白.这倒不是因为害怕,而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 "沈老弟,"毛人凤将烟灰使劲掐灭在烟缸中,"这次任务非同小可,你可是总裁亲自点的将,足见领袖对你的信任." "不是取消了吗?"沈醉喃喃自语.蓦地,他的眼前凸现出了一个清瘦的身影,那是已经下野的蒋介石.去年冬天,南京大选完毕,他被毛人凤电召来到南京,执行一项军统内部史无前例的绝密暗杀行动,目标就是刚刚当选为副总统的李宗仁. 沈醉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形,来到南京,闭门不出,专等蒋介石的亲自召见.盘桓数日后,毛人凤得报,蒋介石唱起了guó mín dǎng党歌,心情有所好转.据说,蒋介石的业余爱好是唱歌.他不唱国粹京剧,也不哼吴越小调,更不唱一般的流行歌曲,而是专唱guó mín dǎng的党歌、军歌、国歌,乐此不疲.他心情好,态度平和时,就唱国歌.如果情势紧张,特别烦心,则唱军歌.遇有重大纪念日,就唱党歌.几首歌翻来覆去,百唱不厌,殊为有趣. 南京谒蒋的地点是在蒋介石的办公室.蒋介石像一位慈祥的长者,态度很是和蔼.他首先问及了沈醉在云南的情况和家庭状况后,最后才提到了召沈醉来南京受领任务一事.沈醉铿锵作答,表示坚决完成任务.蒋介石满意地点点头,一个劲地夸耀他在戴笠飞机失事后表现出的忠勇和信义. 随后,沈醉便召集几个人,加紧布置.岂料,不过一个星期功夫,毛人凤传达蒋介石口谕,取消此次行动.沈醉大惑不解,但他又不便相问,意态怏怏中又有些庆幸,毕竟未替人去干这种火中取栗,弄不好赔上身家xìng命的事.然而,回到昆明,仅仅过了一个月,他又再次被电召来到南京,而且是继续执行谋刺李宗仁的任务.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反复?难道内中又生出了什么变数吗?正待沈醉兀自发愣分神的时候,突然,毛人凤急迫地唤道:"沈老弟、沈老弟." "哦!"沈醉这才回过神,本能地应答一声. "前次不是取消了吗?我们的人员都解散了."沈醉复坐在座上,迅速恢复了常态,叹了口气,"这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不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能为总裁和局座效犬马之劳,是卑职责无旁贷的份内事." "这就辛苦你老弟喽!"毛人凤笑容又堆满了脸,他重重拍了拍沈醉肩,"原本打算让行动处叶翔之处长具体执行的.总裁说他是书生,军统的笔杆子,此等重任恐怕难以胜任.总裁和我商量再三,觉得你经验与能力更适合些,类似的行动你也干过多次." 老滑头!沈醉在心中暗骂一句,回想戴笠生前对自己的极度信任,而眼前毛人凤极力排斥他,不但将自己外放云南,甚至连核心决策都不让自己参加.相反,这样一件苦差事倒是反反复复急急火火jiāo了过来.幸运的是,蒋介石对自己还是了解和信任的. 想到这里,他又感动了起来,忙站起身,"叭"地一下端正地行了个美式军礼,几乎是感激涕零道:"是!感谢总裁和局座信任,卑职就是赴汤蹈火,深入龙潭虎穴,也要完成任务,不负总裁和局座的厚望." "好!"毛人凤笑得满脸红霞飞,"你先休息一下,我们一起去溪口见总裁,当面聆听他的教诲." 执行暗杀头号目标的任务何以会选中沈醉呢?细述开来,倒也不足为奇. 沈醉,湖南长沙人.出生于一个之家.其家教甚严,诗礼传家.沈醉幼时,便受到良好教育,毕业于长沙文艺中学.更令人称奇的是,他练得一身好武功,身材高挑适中,粗略一看,十分儒雅.十八岁那年,胸怀一腔报国之情的沈醉,踌躇满志来到上海,从此误入军统,沉沦孽海. 初出道时,完全缘于一个偶然的机会.当时,沈醉的姐夫余乐醒是军统上海组组长.经不住沈醉的恳求,将他介绍加入了这个特务组织. 刚开始,姐夫曾给他三天时间考虑,因为加入了军统,一要严守团体秘密,对任何人包括父母妻儿都不能泄露,要绝对服从上级命令,不得随意退出,不能擅自结婚.至关重要的一条还有工作的冒险和特殊. 涉世不深的沈醉未加多思,便答应下来.随后,填表宣誓,正式加入军统,成了军统上海组的联络员,化名陈沦.沈醉第一次执行任务,便获戴笠青睐. 从个人意义上讲,祸福如倚,对立转化,这种朴素的哲学观点在沈醉身上便是绝妙佐证. 戴笠当时是军统浙江警官学校的特派员.初见沈醉,戴笠就对他留下了良好的印象.沈醉一身长衫,手持姐夫的书信,举止洒脱练达,显出了与年龄不相称的沉稳. 戴笠甫一见面,将信草草看看,便重点对送信人沈醉感了兴趣,再一相问,沈醉一口国语,表述问题清晰在理,丝丝入扣.戴笠顿生好感,临别时,特别关照说:"我有个儿子和你一样,也是18岁,在上海上大学,你去了上海,可与他玩耍,年轻人,后生可畏,好好干,一定有前途." 果然,不多久,沈醉便被戴笠任命为情报组组长.手下的特务大多是资历老,功绩高的,这些人的出身行道五花八门.但戴笠不拘常规,破格提升沈醉.从此,沈醉走上了死心塌地为戴笠效命的一条万劫不复的罪恶之路. 他第一次担任冷血杀手,奉戴笠之命,制裁一个违纪的军统特务.这名特务和他朝夕相处,沈醉毫不胆怯,两人同居一室,他趁对方在睡梦中将其杀死.随后,他在轰动一时的"怪西人案"的刺杀活动中,替宋子文诛杀刺客而名噪一时,为戴笠大加赞赏. 1935年以后,沈醉兼任了上海警备司令部侦察大队的公职.他更是在孽海中越陷越深,负责军统的大部分绑架工作.他一接手,就受到戴笠的刮目相看.原来,军统特务们这时是采用上海绑匪的一套老方法,由几个特务以手qiāng威胁着将人强拉上汽车.这种办法时常遭到意外麻烦,最难处理的便是被硬拉到汽车旁边后,被绑的人总是昂着头尽力挣扎不肯上车,虽然一边一个特务挟持着并且用手qiāng抵着腰部,仍不易推进车门.为此,xìng格暴躁易怒的戴笠常叱骂那些特务是蠢猪笨蛋,只会用力气,不会用脑子. 沈醉走马上任后,很动了一番脑筋.他带着自己率领的十来个小特务经常策划、密谋改进绑票的方法.沈醉认为,他们有公开的职务身份,还有在英、法两租界携带手qiāng的证件,整天可以将手qiāng带在身边进出租界,万一失手,便可改绑票成公开逮捕. 当他们最初研究出一套强拉上车的办法后,戴笠非常称赞.其实这种办法很简单,当把绑到的人拉到汽车旁边时,先有一人在车内将车门打开,挟持的特务,一人用手qiāng抵住其腰背,一人以拳猛击他的小腹,这时被击的人自然会将腰一弯,正好是一个上车姿势.紧接着另一特务用手压住他的上身不使再昂头,车里的特务再一拉,这样就能够趁势将被绑架者推入汽车.这往往是紧要关头千钧一发的时刻,分秒都得争取,因此他们得空便加强练习.后来,他们这一套手法锻炼得很熟练准确,即令被绑对象狂呼大叫,他们也只要几分钟就能将他绑上汽车.附近的巡捕发觉后,往往连警笛都没有来得及吹响,他们便已一溜烟开车跑了. 为了做到"一手软,一手硬",接着,沈醉又投戴笠所好,进一步研究出"软"的绑架办法,不仅仅局限于偏僻地区,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进行绑票而不露痕迹. 沈醉带着特务们又渐渐找出了许多新的窍门,行之有效的方法又增加了好几种.例如,他们事先侦察好要绑架的对象经常经过的路线,便将汽车开去停在附近,当对象走到离汽车不远的地方,由一个特务从背后用两手蒙住他的眼睛,并以大拇指用力掐在两耳根下命门部位,使之无法挣脱,另一特务则紧握对象两手,两个特务同时狂笑说:"这一下你猜不到是谁了!"过路的人以为是在开玩笑,被绑的人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已被连拉带推绑进汽车,纵然发觉想叫喊也来不及了. 有时甚至不用汽车,临时雇人力车也能把人绑了回来.那是先准备一条一头装有铁砂等物的橡皮管,由一个特务从对象背后猛击头部一下,便立刻飞逃.当这个对象被击昏倒地后,另一特务便装作这人的亲友,一面扶着一面大叫抓凶手,一面假充好人叫人力车(或在附近租汽车),伪装送往医院急救,等抱上汽车或人力车后再在途中改变地点伪称先送回家,这样就很顺利地把人绑回来了.有次用这个方法绑一个画家,正遇到他的学生,特务们便马上要他去通知他家里的人到广慈医院去.这个学生当然愿意,于是便轻易地支开了. 沈醉的这一套办法出笼后,戴笠乐不可支,立即在军统上下全力推行.他由此平步青云,很快就混成了军统最年轻的少将. 在以后的军统暗杀活动中,沈醉以行事周密、手段dú辣而著称,先后参与了暗杀报业大王史量才、杨杏佛,监视宋庆龄等一系列大的活动. 极度机密情态下,沈醉、毛人凤面谒蒋介石,已经下野的蒋介石凛然作态,他对沈醉说:"古有聂政、专诸这类侠士,今有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农这类英雄,他们都是舍生取义,浩然正气的代表."密归上海,沈醉磨刀在手,李宗仁"奉旨待诛". 江南小镇溪口,蕊寒蝶冷,寒气森森.惟有迎霜怒放的腊梅暗香盈袖. 极度机密的情态下,沈醉在毛人凤的带领下,悄然隐匿南京,不露声色地赶往了溪口.一路上,毛人凤对亲自驾车的沈醉反复叮嘱说:"见了总裁,一定要表示坚决完成好任务." 沈醉点点头,心里却是苦不堪言.他平生最怕见三人,一是军统二号人物郑介民的老婆,此人依仗丈夫权势,颐指气使,贪得无厌,时常令军统特务为她干些不法勾当,非常难缠.其次是蒋介石的侍从室主任钱大钧,此人仪态威严,毕业于保定军校,做过黄埔教官,是guó mín dǎng军中元老级的人物.他因"西安事变"险些丧命,一直认为是军统特务们坏了事.沈醉每次见到此人,都能感觉到对方瞧不起人的神态中又暗含故意刁难. 第三个人便是蒋介石了.按理,沈醉多次见过他,还差点被选调为宋美龄赴美的随从武官,因戴笠不舍,编方打条,搪塞住宋美龄,他才得以继续留在军统.可他为什么怕见蒋介石呢?原因是蒋介石礼仪繁缛,对部下尤其是军方人物,特别看重对方礼仪.他自以为深得曾国藩的冰鉴识人精髓,往往以人的衣着、风貌、眼神,决定其好恶.戴笠摔死前,摸准了蒋介石的这些禀xìng,每有军统特务谒蒋时,他必要反复叮嘱、jiāo待,并细致到打探揣摹蒋介石心情的地步,然后再从问对、姿态、举手投足,反复演练设计好,这才放心. 可是,这对xìng格活泼、不爱静的沈醉而言,简直是一种折磨.另外,蒋介石cāo一口软软的宁波官话,沈醉觉得不大好懂.每次谒蒋,他紧张得全身大汗,竖起耳朵,生怕听错、听漏. 毛人凤也轻松不到哪里去.他与沈醉有过节,将他外放云南,如果不是蒋介石钦点沈醉,他也不会老远将沈醉两度反复叫回南京,执行此等最高机密的暗杀任务. 上个月,他随蒋介石隐退溪口,草拟出那份暗杀名单时,蒋介石就曾当面问他,由何人完成暗杀李宗仁的任务.毛人凤胸有成竹地推荐了保密局内主管暗杀行动的行动处长叶翔之. 蒋介石一听,将手中的拐杖戳得咚咚直响,他连连摇头,否决道:"不妥!不妥!据我所知,叶翔之,文人一个.军统内部的文案皆出此人之手,一个握笔的人怎能握刀呢?选出的人一定要慎之又慎." "总裁,"毛人凤眨巴着眼忙趋身上前圆着场,"叶处长……" "古人云,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蒋介石一摆手,打断毛人凤的话,目光犀利地剜过一眼,伸出拐杖点了点,道:"去年底布置任务时,不是沈醉嘛?!我看这个年轻人不错.此人忠勇,又是你们军统负责行动工作的骨干.再说,他上次受领了任务,心里已经有了底,做起事来也方便." 就这样,沈醉再度被选为了头号目标的头号杀手.并不待见他的毛人凤不敢怠慢,只好同意了蒋介石的点将. 下午,毛人凤领着沈醉悄然抵至溪口.溪口恹恹yù死的枯树发了回光返照般的新芽. 御前听宣,蒋介石已心知肚明等在那里.一丝暖融融的阳光洒落在了丰镐房的庭前.蒋介石脚蹬一双圆口布鞋,身着一身铜钱印花底的府绸长衫,手中举着一杯白开水,颇似一个诗礼传家的乡间隐士.那装束虽使他掩敛了杀伐之气,却又多了几份东方政治家的yīn险与诡异. "总裁,"毛人凤佝偻着腰,肥胖的身躯更显突兀,他轻轻拉过沈醉道:"这位便是……" "总裁好!"沈醉已利索地摆开一步,然后双脚并拢,咔嚓一声,便抬手行了个军礼,铿锵作答:"卑职是国防部保密局云南站少将站长沈醉,请总裁训示." "唔!好的,好的."蒋介石俨若慈父一般,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云南僻处边疆,形势复杂,你们辛苦啦!但云南关乎西南苗彝腹地进出通道,将来要建成党国复兴的基地." "为党国尽职,替总裁尽忠,卑职三生有幸." "坐下讲.不用紧张."蒋介石望望立正铿锵作答的沈醉,大方地将手往座上一指,"雨农生前曾在我面前多次提及你,年轻有为啊." "沈站长曾是我们军统最年轻的少将.执行起任务来是不折不扣."毛人凤忙不失时机地补充道. "你家里还好吧?儿行千里母担忧,戎务繁忙,应抽空向老人家多尽尽孝道."蒋介石又在施用拉拢部属的惯用手段,"忠孝不能两全.你代我向令堂大人表示歉意啦!" "谢谢总裁关怀."沈醉霎时呆了,抗战时他曾做过蒋介石的警卫,负责过他的安全,不曾料到"领袖"会如此关心自己,"我家里的情况一切安好." "这我就放心啦!"蒋介石吁一口气,似释去身上重负一般,"树yù静而风不止,子yù养而亲不待.我是很羡慕你们的,你们尚可尽尽人lún孝道,而我的贤慈为我cāo劳一生,业已作古……" "总裁!"沈醉和毛人凤二人同时轻唤,眼中已蒙上一层潮湿的雾气. "毛局长告诉你到这里来的任务了吗?"蒋介石像个大喜大悲的演员,表演得丝丝入扣,收敛自如,"你可是我们精心挑选的." "毛局长已经给卑职布置了."沈醉答道. "好的,好的."蒋介石脸上又起秋霜,严肃地说道:"这次由你去执行此等特殊任务,是关系到党国大局,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共产党只有一个敌人,而我们除了共产党、民盟,还有内部的捣蛋分子,所以共产党他们能打胜仗." 蒋介石沉痛摇摇头,有些不忍下说. 沈醉和毛人凤将双手端放于膝上,正襟危坐,倾耳细听. "但是,"蒋介石猛地抬起头,眼含愤怒,"有人逼我于此,愈来愈甚,共产党搅得国无宁日,而我们内部又不统一,我们不仅有共产党这个敌人,而且有两个、三个敌人,几方面相逼,故疲于应付,困难重重.共产党并不可怕,我们一定能打败他们,而我们内部的混乱比共产党更难应付,所以我们必须解决这一问题,才能统一起来,一致对外." 沈、毛二人频频点头. "你们是雨农生前的学生."蒋介石又变得和风细雨了,"雨农又是我的学生.他为党国立下了不朽功勋,是你们情报人员的榜样.前次,雨农蒙难,沈站长不顾个人安危,多方查找下落,又为他妥善办理后事,极有知恩图报的古风.这些,我心里都是清楚的.古有聂政、专诸这类侠士,今有雨农这类英雄,他们都是舍生取义、浩然正气的代表,你一定要以他们为榜样,尽忠职守." "是!"沈醉霍地起身,双眼平视着前方,慨然作答:"卑职誓死不忘总裁的知遇之恩,一定不负重托,即便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要完成此等重任." "很好!很好!"蒋介石首肯后,又严肃地说道:"这次任务不比寻常,你回去后和毛局长商量商量,一定要精心布置,从速执行,等到行动命令下达后即可实施.我重申一点,事关党国安危和最高机密,决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是!"沈醉的胸腔里迸发出金属般的撞击声. 蒋介石缓缓站起身,紧握住沈醉的手,转而对侍立一旁的毛人凤吩咐道:"沈醉同志乃我党国精英、军统健儿,是我们最为忠实勇敢的好同志,他工作和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你一定要尽最大努力解决好." "卑职一定谨记总裁训示."毛人凤一脸正色,仿佛与沈醉毫无过节,"全力保障沈同志完成任务." 蒋介石满意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毛人凤见此情景,与沈醉知趣地告辞而去. 溪口谒见不过半小时光yīn,沈醉和毛人凤辞别蒋介石后,立即悄然赶往上海. 沈醉忐忑不安.蒋介石虽只字未提李宗仁,但他明白,军统这张"暗杀名单"上,李宗仁"金榜题名",列为首席. 三套方案刺杀李宗仁,沈醉枕qiāng待旦.特别行动列为最高机密,李宗仁浑然不觉,总统门即是阎罗门,"美龄号"专机不是登天,而是入地. 回到上海,为遮人耳目,毛人凤选定在其侄子、上海警察局局长毛森的一处隐秘的公馆,作为他们临时策划的会所. 此时,国共间虽进入了停战阶段,李宗仁宣布接受共产党的"八项和谈"主张,正苦撑危局,派出和谈代表yù赴京会谈.面对军心涣散,民心丧尽,guó mín dǎng败相毕露的窘况,沈醉这位guó mín dǎng军统少将也不由得在心底生出了几许绝望、彷徨的情绪. 毛人凤没容他休息,立即又给他布置了一个任务,马上去探听军统原上海组组长余乐醒的情况,因为已经风传,他准备离开军统,向共产党弃暗投明. 当天晚上,沈醉只得亲往其姐夫、军统大特务余乐醒家串亲.沈醉18岁时,正是这位姐夫以送信、做军统低级jiāo通员为名,将他推荐给戴笠,始而步入军统,成为职业特工. 余乐醒这时已离开军统,以经商为生,在沪上过起了富足生活.闻听沈醉来访,他异常高兴. 两人亲热地寒暄坐定后,沈醉蓦然发觉,从前挺拔伟岸的余乐醒已然佝偻着腰,步态迟缓,两鬓已开始花白.他心中顿生出了几许英雄迟暮的酸楚感觉. 见沈醉行色匆忙神秘,余乐醒知他是有不能示人的秘密任务在身,作为军统老人,他不便相问.沈醉则未忘记自己的目的,便旁敲侧击问道:"姐夫,很多人都去了香港和台湾,你有什么打算?" 余乐醒扫过他一眼,端着茶杯,轻轻呷过一口,漫不经心地答道:"去那些地方,靠什么过活?我已是一介草民,留在这里不碍事的.倒是你哟,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出路了.总这样打打杀杀,也不是办法呀.姐夫就是一个例子,以前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在军统也是令人不可小视的人物,结果怎样?你都看见了,还不是自己给自己讨生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沈醉避开姐夫的眼神,叹道,"眼下值此党国危难之际,我们身为情治人员,更应替总裁,为党国,分忧解难.至于个人去留,国家有了前途,我们就有了前途." 余乐醒搁下茶杯,鼻子"哼"过一声,"像现在这样争权夺利,荼dú民众,糜烂社会,何来前途?你可不要执迷不悟." 沈醉却听不出姐夫的弦外语了,他故作振奋地说道:"毛人凤让我组织一个别动队,专门制裁那些与总裁离心离德,危害党国的异己分子.在军统这么些年,我没白呆,蒋……""蒋"字刚吐出口,沈醉自觉失言,忙打住了话. 余乐醒望住沉稳内敛的内弟,没再相问.他叹口气引导道:"18年前,你刚踏入社会,那时是多么纯洁可爱.如今,进了军统这个染缸,干的简直不是人的勾当.我劝你一句,暗杀是下作手段,别看军统常用此等手段,那是吓不倒人的." 沈醉却不以为然,反驳道:"古人讲得好,杀一儆百,杀人立威.当年你不也是这样教育我的吗?" "立谁的威?"余乐醒轻蔑一笑,说:"想一想你自己吧.你在军统这么多年,做了多少亏心事.关键问题是,那些事大多是助纣为虐,昧着良心所干.guó mín dǎng民心丧尽,根本就不值得为他们殉葬卖命." "姐夫,"沈醉霍地起身,脸上露出了怪异莫名的神情. "难道不是这样吗?"余乐醒踱着步,依旧不疾不速道,"不说远的,就说你的情况.你这样为军统,为毛人凤卖命,又得到了什么?毛人凤当上了局长,却一脚把你踢开,外放到云南那个瘴疠之地,简直与流放差不多.现在有急难险重的任务,又想起你来了.你就是陪上身家xìng命,杀了再多的人,组织了再多的别动队,那也是枉然.大厦将倾,切莫逆历史潮流而动.我劝你一句,浊流勇退,抽身回头." 沈醉经姐夫这一说,不由得低下了头.见他良久无语,余乐醒近乎痛心疾首,他喟然长叹一声道:"18年时间改变了一个人,而且变得令人不可理喻.我真后悔当初把你领进这个门,让你堕入孽海." 沈醉眼巴巴地望着姐夫,却不知该如何作答.幸亏,姐姐不失时机地闯了进来,一家人聚在一起,拉拉家常,便草草结束了这次会面. 第二天,沈醉一夜没睡好,他红肿着双眼,拖着疲乏的身子来到了毛公馆.推开门一看,毛人凤、行动处长叶翔之、局长办公室主任潘其武三人已早早等候着他. 四个大特务关上门,密谋了一个上午,终于草拟出了一份详尽的暗杀方案.经过蒋介石首肯后,方案迅即被确定下来. 毛人凤对此颇为满意,他打气说:"此次行动必须成功,各位不必担心别的准备,我已命令行动处和人事处了,凡是行动组的要求必须尽量满足,不论是要人要钱,全力保障.大家尽可放心." 第一套方案由沈醉提出,以非常手段在南京解决李宗仁,具体地点选定在李宗仁居住地傅厚岗官邸. 他们决定在通往其住宅附近的马路转角处开设一个旧书摊,掩护侦察,作为书摊自然可以以看书的名义在此多停留几人,多停留几时,而不易引起别人怀疑.并且设书摊于此处还有利于趁李宗仁汽车进出拐弯时放慢速度而从两面进行狙击. 为了完成监视任务,书摊的负责人是由沈醉亲自选调,曾是临澧特务训练班毕业的"高才生",一向干行动工作的吴德担任. 同时,按暗杀工作主持人沈醉的要求,助手必须是高手,因为沈醉能双手开qiāng,一向以神qiāng手而在军统内部闻名.对此,毛人凤挑选助手时很动了一番脑筋,千挑万选,他最后选定了一向担任军统暗杀任务的秦景川.此人qiāng法准确,执行任务时沉着冷静.另一姓王的助手则为东北人,从小即开始了杀人越货的惯匪生涯,他能以手qiāng击落空中的飞鸟,沈醉对此倒也满意. 这套方案名为"公馆设伏".这样一来,无论李宗仁往哪条道走,都逃脱不了被暗杀的结局. 李宗仁浑然不觉,每日大摇大摆出入公馆.说来有趣,乱世的李公馆,曾几易其主.1934年为guó mín dǎng军委办公厅副主任、首都警察厅厅长姚琮所建.破土动工,历时3年完成.由于抗战时期的南京陷落,这个宅子还未完全竣工.1937年8月,中共代表周恩来、朱德、叶剑英参加南京国防会议,就曾住在这个公馆.抗战胜利后,姚琮接收了自己一度失落的公馆,次年又租给美军做了招待所. 李宗仁来南京后,姚琮将公馆送与他,李宗仁便改名为李公馆,当时人称"副总统官邸". 但这个方案也有弊端,一是在南京城内闹市区,行动起来目标过大;二是就在其官邸附近,事情一旦闹大,不好收拾残局. 为稳妥起见,毛人凤与沈醉他们又制定了另外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套方案加以辅助. 军统定下的第二道方案便是暗杀电报老板史量才的翻版,准拟在沪宁线上,利用李宗仁外出的机会,让杀手以车胁迫李宗仁的座车停下后,然后再行狙击. 史量才被刺一直是军统上下津津乐道的经典教案.20世纪30年代,中国现代新闻报业史上的巨子、《申报》老板史量才,公然宣称"报纸是民众的喉舌,总要为人民说些话,才站得住脚".他的激进、民主、人道与遵循新闻规律的办报风格深为蒋介石所不容.在蒋介石多次高压和利诱之下,史量才固守着自己的办报方针,不为所动.1934年10月,军统利用史量才由杭回沪的时机,事先派出几个杀手伏于沪杭公路上,待史量才的座车遇阻停下后,不由分说,上前打死司机和史量才儿子的同学.史量才父子情知有变,夺路狂奔.由于年高体衰,史量才终被军统杀手shè杀在一个干涸的水塘里.蒋介石贼喊捉贼,佯做调查,昭告天下.可查来查去查不出个所以然,此案不了了之,后由军统内部人员泄密,人们才明白史量才遇刺的真相. 李宗仁此时遇到的情况与史量才有些近似,他局促南京,多方受制,和谈进展又不理想.苦闷之中,常轻车简从,仅带少许人出游,往返于沪宁公路上,权作解闷休闲. 但这套方案更有它的弊端.李宗仁毕竟是代总统,一旦出行,少说也有一二辆车跟随护卫,如果行刺不顺,还容易反招麻烦,杀手们不易脱身.如此这般,cāo作起来,颇有难度.但这套方案一经得手,蒋介石和他的军统最易开脱,很容易做贼喊贼,嫁祸于共产党或其他派系.善后工作上,极易争得主动. 第三套方案,相形之下,最为保险,但费时,费力,不易cāo作.利用李宗仁乘坐飞机的机会,制造空难,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又能搪塞四方. 原来,李宗仁夫fù一直有个梦寐以求的心愿,他们一直想坐坐蒋介石的总统专机"美龄号",显摆显摆.因为"美龄号"专机是当时从美国进口的最为先进舒适的波音飞机. 李夫人郭德洁就一直对宋美龄乘坐的这架专机艳羡不已. 1948年的一天,李宗仁夫fù应邀到蒋介石、宋美龄在南京的"美龄宫"作客,正极力拉拢李宗仁不要参选副总统的蒋介石在席间很关切地问李宗仁道:"德邻,你可以在四处散散心嘛,你的飞机是什么样的?乘上飞机来回就方便多了."蒋介石很亲热地问应邀来家作客的李宗仁. "蒋先生,"李宗仁赧然一笑,不自在地说道,"我的是架专用的普通客机." "达令,"在旁的宋美龄向蒋介石问道,"李先生的专机一定要很适于乘坐,我们可以把'美龄号'专机送予李先生吗?" 蒋介石笑了:"哟,不是你提起,我还忘了,怎么不能把'美龄号'送予德邻呢?反正我们有'中美号'就够用了."转而他又对李宗仁和李夫人郭德洁说:"以后你们用'美龄号'就行了." "不敢当,不敢当." "德邻,你我兄弟之间还用客气什么呢?以后你们就用'美龄号'好了." 宋美龄转而对郭德洁说:"'美龄号'很好的,很适于飞行旅行,里面的设备是特制的……" "那当然是最好的啦!"郭德洁显然对"美龄号"很感兴趣,"我们还从来没有坐过呢!" 李宗仁含笑不语,显然他对蒋介石"让袍之恩"也很感激. 此后,郭德洁多次对李宗仁提出乘坐"美龄号"专机抽空去杭州、上海等地散散心,特别是蒋介石下野后,宋美龄又在美国."美龄号"专机一直静静泊在杭州的笕桥空军机场.郭德洁心中更是跃跃yù试,但时值解放战争期间,guó mín dǎng军队及政府的情势日益紧急,李宗仁重任在肩,一时无暇抽空陪陪夫人感受一下乘坐"美龄号"舒适的滋味. 此时,毛人凤、沈醉等人早已在南京光华门外通往飞机场的一条街开设了一家小杂货店,同时特地安装了一部电话,并且准备好了两架随时停飞待命的战斗机.一旦发现李宗仁去飞机场即打电话按规定好的暗语报告,由毛人凤通知战斗机尾随李宗仁的座机,只要一离开南京上空就进行空中shè击,使之机毁人亡. 这样一来,以空中飞机失事的借口就可以达到暗杀李宗仁的目的而无太大后患.当然,调查空中失事事故的人员必然是军统的人员,必然要毁灭事件真实情况的证据,不给桂系军队及社会舆论落下口实. 现在回过头来看,蒋介石、宋美龄赠送"美龄号"这一美举,亦不过是为了让李宗仁夫fù增加兴趣,乘机外游,以便干净利落地促成"意外事故"罢了. 蒋介石对此可谓用心良苦. 制定方案时,令蒋介石、毛人凤较为高兴的是,李夫人郭德洁对该飞机始终情有独钟,加之宋美龄远在美国,"美龄号"专机送给他们顺理成章. 郭德洁得知后,喜不自禁.这位出身于木匠之家的小家碧玉,天生丽质,为人聪明,在嫁给李宗仁之前还在小学读书.一天,李宗仁带着一个营长登上广西桂平的城楼看"美女",一眼望见学生yóu xing队伍中的郭德洁,遂决定休妻另娶,抱得美人归.从此,她陪李宗仁出入大雅之堂,为李宗仁倒也增添了不少颜面.李宗仁对之,宠信有加. 不过,面对蒋介石送上门的"美龄号"专机,一向对夫人百依百顺的李宗仁,这回没有理会郭德洁.他一直不逾矩,没有接受蒋介石的美意.在李宗仁看来,用这种小恩小惠拉拢别人,是蒋介石的惯用手段.况且,他正为蒋介石在背后拆他的台而气恼不已.因此,他不顾夫人噘得老高的嘴,毫不犹豫地谢绝了蒋介石的"厚意". "代总统"不愿坐飞机,总不能硬生生将他绑上飞机吧. 暗杀组的人也没了抓拿,他们不知道究竟哪一套方案可行.蒋介石得知后,原本倾向于第三套方案.他见李宗仁不入圈套,就只得从另外两套方案着手了.他听完毛人凤的汇报说道:"在城内动手,必须有我的命令,没有命令你们切不可鲁莽行事,只要监视好了就行,但不能走露任何风声."蒋介石顿了顿又说:"哼,如果他私自离开南京城,那么就不必等我的命令了,他很可能是去调动部队了.只要在城外就可以动手." 毛人凤将蒋介石的话向沈醉等转达后,沈醉等又作了安排.因为当时桂系军队多集结在安徽一带,所以行动组就在火车站附近买了一间房子摆设香烟摊,一旦李宗仁乘火车出走立即赶去,在沿途火车停留的小站上进行狙击. 如想在南京城外动手,必须趁其出外游玩的机会,而李宗仁一般不轻易离开南京,偶尔不过是去杭州散散心.于是行动组又在汤山附近公路上开设了一个小饭馆,一旦李宗仁乘汽车离开南京,即用毛人凤特别拨给行动组的两辆高速汽车追去,在半路上进行狙击. 反复比较,毛人凤经往返溪口数次,终于决定采用稳妥的第一套方案.回到上海,他几乎天天召来沈醉,命令道:"现在国势危急,而李宗仁之妄想代替总统以祸乱党国前途,你们必须做好准备,时刻待命,一旦总裁之命下达即圆满完成任务,"毛人凤咬牙切齿地向沈醉等人嘱咐道:"如果他不出门,那么便进他的住宅内去干掉他!" 于是,毛人凤又招了两个在南京电灯公司的特务协助特别行动组执行暗杀任务,借口检修变压器以便站在变压器后面用手提机qiāng从外面向李宗仁的寝室、餐厅等处shè击,同时行动组还作好了爬墙进入院内狙击的任务. 行动组成员甚至已被发给了弹头内部装有猛yào的子弹,这种子弹无论shè入人体的任何部位都会引起人体血液中dú而无法救治. 与此同时,旧书摊等处亦准备了汤姆逊机qiāng和几颗zhà弹,以便强行狙击.另外,行动组亦增调了一些惯于暗杀的特务,作好层层布置,一旦干掉李宗仁后,连带将其他几名重要的桂系将军亦一同干掉. 血网已经拉开. 沈醉狐凭鼠伏,带着他的暗杀组磨刀霍霍,布置得万无一失,专等蒋介石的行动命令. 然而,恰在这时,沈醉得到命令,行动计划取消. 一天,毛人凤紧急约见沈醉.望着表情略显尴尬的毛人凤,沈醉正yù相问.不料毛人凤痛苦地摇摇头,说:"不用问了.总裁召我去溪口,指示取消特别行动组的任务." "取消?"在毛森的公馆里,沈醉得知这一消息,惊骇至极,"为什么?局座,一个月以来,我们准备得多充分啊!肯定万无一失." "不用问了."毛人凤痛苦地摇摇头,"总裁召我去溪口,指示取消特别行动组的任务." "可是,"沈醉一听是蒋介石的指示,顿时泄了气,"哎……" "你也不必悲观."毛人凤忙安慰道,"事出有因.总裁有他的难处,作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们要充分理解,不要给领袖添乱." "那我现在呢?" "立即回昆明去."毛人凤意味深长地说道,"把特别组的吴德厚、秦景川一并带上,那边的任务重呢." 沈醉遂飞回昆明,从此踏上了一条不归的监狱之路.那么李宗仁何以逃脱杀身之祸呢? 本来,蒋介石对军统精心准备的谋刺方案是比较满意的.他也主动作了"配合".将李宗仁严格限定在南京,实际行动没有自由.就在沈醉他们蛰伏待机之际,李宗仁的长兄在桂林老家病故.按理,回乡奔丧是天经地义,更何况蒋介石一贯标榜忠、孝、仁、义,"孝"字为先.可是,当李宗仁以代总统身份向这位下野的总裁通报此情时,出乎意料,蒋介石劝他"节哀顺变",坚决不让他回乡.李宗仁事后推测,可能是蒋介石疑心他回广西,拉拢联络两广旧部.殊不知,蒋介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此举完全是为了配合军统的暗杀行动. 一切迹象表明,李宗仁的总统门便是他的"阎罗门".谁知,就在这时,风云突变.正所谓应证了邱吉尔的那句名言:"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李宗仁从蒋介石手中接收过半壁破碎河山以后,可谓得意洋洋,雄心勃勃.李宗仁说:"我想做到划江而治,共产党总满意了吧!""只要东南半壁得以保全,我们就有办法了."白崇禧也夸口说:"我们要老蒋下野,德公上台,和共产党谈和,以长江为界.长江以北让共产党去搞,长江以南由我们来搞."由此看来,李宗仁、白崇禧是要与中共"划江分治",搞所谓的"南北朝". 李宗仁一上台,就发动和平攻势.对此,中共中央起初并不抱什么希望.但通过同桂系派出的人接触以后,中共感到可以"取桂反蒋",才同意与李宗仁派出的和平代表团进行和平谈判. 对于李宗仁"划江而治"的政治构想和和谈的底线,蒋介石心知肚明,并且极为愤怒.但他这时,却觉得李宗仁是他手中的一张牌,打出来极有用处.他将李宗仁推入前台,与共产党和谈,扯来扯去,至少也得争取有3个月以上的时间.蒋介石在下野之际,心中的如意算盘就拨得哗哗直响利用这3个月时间,重新整合军事实力,赢得喘息之机,在南方各区域与共产党一决高下. 此时,桂系手中尚有数十万装备精良、建制齐整的大军,蒋介石一直心怀忌惮却又不能不用.两难之下,他弄得自己都举棋不定,是一劳永逸地"shè人先shè马,擒贼先擒王"还是继续忍让迁就? 恰在这时,世所瞩目的国共和谈已拉开帷幕,李宗仁苦撑危局,一直遣使南来北往,jiāo替穿梭.至于和谈结果与内容,蒋介石已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和谈幌子下的三个月时间.因此,为了争取他的所谓时间,蒋介石觉得李宗仁似乎是共产党惟一可接受的和谈主人. 蒋介石明白,他需要3个月和谈时间,可和谈的cāo作又离不开李宗仁,权衡利弊,他渐渐收敛起了杀心. 恰在这时,又公开传出桂系内部李宗仁、白崇禧不和的苗头.白崇禧桀骜不驯,是桂系内一直领兵的人物,深为蒋介石所不容,但他又是强硬的fǎn gòng中坚.他和李宗仁在和谈底线上产生严重分歧,他认为李宗仁想全盘接受共产党的主张,甚至有了出任未来联合政府副主席的想法是一种软弱,完全是一种牺牲桂系集团利益的做法.白崇禧坚持认为,无论如何,共产党不能过江. 两人默契配合数十载,这是惟一的一次公开分歧. 一贯与白崇禧jiāo厚的何应钦窥出了端倪,他径去溪口,向蒋介石报告了李、白二人争论的前前后后.蒋介石大为高兴,桂系不和,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振奋之余,蒋介石又重新考虑起了他的暗杀李宗仁的计划.本来,桂系铁板一块,自从北伐一来,一直拥兵自重,与他作对.在那张暗杀名单上,李宗仁位列第一,而其他桂系头目,如白崇禧、黄绍、黄旭初、李品仙、夏威、程思远、邱昌谓、韦永成等,亦应俱在制裁之列.但要暗杀掉这么多桂系骨干,那也是一种玉石俱焚似的豪赌.弄得不好,打蛇不成,反被蛇咬,桂系数十万大军可不是吃素的,何况他还需要他们替自己固守中南和华南. 蒋介石尽管将李宗仁、白崇禧恨得咬牙切齿,甚至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准备实施暗杀的下作手段,但真正付诸行动,他却一直举棋不定.权衡利弊,他觉得采取军事上拉拢白崇禧,政治上除掉李宗仁的办法,是最稳妥的办法. 而今,桂系不攻自乱,正中了蒋介石的下怀.他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何必去兴师动众. 基于这些,蒋介石遂命令毛人凤,停止实施暗杀李宗仁的任务. 上穷碧落下黄泉.李宗仁虽然yīn差阳错地躲过了蒋介石的谋杀,但最终却被逼得流亡美国.由堂堂的"代总统"到"贫居闹市无人问,门前冷落车马稀",他在美国过得很是落魄.时常是身穿一件舒适的旧羊毛衫,足登一双皮拖鞋,坐在安乐椅里看书报,面前的咖啡桌上摆着一摞当地或香港出版的报刊杂志,旁边有一杯茶.这种生活对于习惯了政治、军事生活的李宗仁来说,自然感到百无聊赖和难耐的孤独与寂寞. 后来,蒋介石多次敦促他离美返台,但都为李宗仁坚拒.于是风声越来越紧,有好心人传言给李宗仁,台湾的越洋杀手随时对他虎视眈眈.1965年,在共产党的多方争取下李宗仁由美国归来.他在答记者问中,对蒋介石以及有关暗杀他的传言作了这样回答:"一个朋友提出关于台湾与蒋先生的问题,他提出问题时说'蒋介石',我觉得我很尊重蒋先生,应该加'先生'两个字.台湾问题是中国的内政问题,对于台湾问题如何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中国早已宣布中外.我觉得目前蒋先生的处境很难过,我深望蒋先生同台湾的guó mín dǎng同志好自为之." 时逢特赦后的沈醉也出席了这天的记者招待会,他听完李宗仁的这番话很为感动.他以悔过自新的口吻向李宗仁谈及当年暗杀他的惊心动魄的那一幕,李宗仁大吃一惊.若非沈醉解密,他自始至终尚蒙在鼓里.垂垂老矣的李宗仁,直面已被雨打风吹去的半世风流,苍然叹道:"蒋先生喜欢打打杀杀,总爱用些江湖手段." 1968年,李宗仁在北京谢世,得以善终. 军统广州站站长郭旭大喜,如此天气,真是上天安排.皇冠酒店沿途的巡警、保安还不早就龟缩进了家门?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对于李宗仁,蒋介石虽将他视为头号暗杀目标,但由于种种原因的制约,最后被迫放弃.可在心中,他对新桂系集团却恨之入骨.恰在这时,从香港传来了令他更加沮丧和愤怒的消息. 2月初的溪口,雾游剡溪,云绕丰镐房.这天,心绪烦闷的蒋介石扶杖晨游归来,却见挟了公文包的毛人凤正笨拙地立在门口,张望着,满脸焦急. 蒋介石的心陡地一沉,虽说连日来的不利消息,他已经了如指掌,但毕竟对于这位主宰华夏大地22年的统治者而言,他一直坚信自己能扶挽guó mín dǎng这座将倾的大厦,重塑他东方大国领袖的形象.现在,见了毛人凤那副神情,他知道必定又有什么坏消息.于是,他用满口的家乡土话对身旁的蒋经国道:"看来又有啥事体了.不然,以毛人凤的xìng格,他不会一大早就来报告." 说着,他加快步伐,漆风黑脸地迅速闪进了丰镐房. 毛人凤亦步亦趋,跟入内室,待蒋介石坐定后,便战战兢兢地从公文包中一面取出一纸军统台北本部发来的电文,一面硬着头皮检讨道:"报告总裁,学生无能,辜负了总裁和党国的信任.今天早上,我刚接到台北的报告,叛变投敌分子李济深已被共党接往北平,我们的同志没有完成制裁任务." "什么?李济深跑了?"蒋介石将手中的拐杖猛地摔在了地上,一巴掌拍在桌上,"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名单上早就有了这个人,为什么不行动?" "总裁,"毛人凤眼巴巴地唤过一声,唏嘘道:"我们已经派了广州和香港两地得力的同志去了,可共产党还是抢在了前面.而且,我们已经引起了香港当局的注意,有两位同志还被抓了进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毛人凤毛局长曾经信誓旦旦地给我保证过,决不会让李济深这些捣蛋分子溜出香港,可现在的情况呢?我的好学生都死光啦.倘使雨农在,事情不会办得如此糟糕." "我辜负了总裁的厚望,愿意接受任何处分."毛人凤已是泪眼迷离. "知廉耻,重气节.你毛人凤还是称职的.只不过,我们稍微的懈怠,就会给党国带来无法弥补的损失." "总裁,"毛人凤掏出手绢拭了拭雾气弥漫的双眼,赶紧表白道,"李济深他们走的是第一批,人数不多.除了李济深之外,没什么重要人物.根据可靠情报,共产党还准备布置转运大批滞留香港的异己分子.因此,我们正全力以赴,按照那份名单,坚决制裁." 蒋介石瞟一眼毛人凤,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木已成舟,也只好如此了.我们之所以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就是因为对那些危害党国的异己分子太手软." 蒋介石说完,愤愤地挥了挥手.毛人凤如临大赦一般,抱头鼠窜而去. 那么,蒋介石缘何如此痛恨李济深呢?这与李济深一贯的政治立场有关. 李济深,字任潮,桂系著名将领.广西苍梧人氏,早年毕业于北洋陆军大学,后留学日本.回国投身军界后,成为guó mín dǎng元老.历任粤军第11师参谋长、师长、黄埔军校教练部主任,1925年任国民革命军第四军军长.1926年任guó mín dǎng第二届中央执行委员、参谋总长、黄埔军校副校长. 综观李济深的历史,他曾多次策划反对蒋介石的数起兵变,与之分庭抗礼.特别是自1937年以后,李济深积极响应中国共产党一致抗日的主张,反对蒋介石政府的fǎn gòng、独裁政策.1948年,他和大批guó mín dǎng元老在香港发起组织中国guó mín dǎng革命委员会(简称民革),并任主席. 李济深的反蒋大动作招致了蒋介石的特别"关注",所以,在那张暗杀名单上,他的排位靠前,属军统暗杀的第一梯次的显要人物.尤其是在1948年岁尾,当沈钧儒等一大批民主人士悄然离港后,仍滞留在香港的李济深如退潮后的礁石,格外引人注目. 围绕李济深的政治动向,各种势力展开了激烈的争夺.美国人积极拉拢李济深,想利用他影响未来中国政权的政策;桂系为了实现划江而治的企图,极力拉李济深加盟,希望利用他的声望和影响,加强自己的地位;guó mín dǎng蒋介石方面则千方百计要把李济深扣留在香港,不惜置之于死地;港英当局,则是倾向guó mín dǎng,但又处于西方价值理念的矛盾之中. 李济深的周围,一时风云诡谲,杀机四伏.然而,他倒向共产党的决心始终没有动摇. 这丝毫也不奇怪,这是李济深的政治定位与政治选择的必然结果. 他被蒋介石列入暗杀名单后,毛人凤就迅速派出了军统广州站与香港站的特务联手,务必要制裁掉他,更不能让他离开香港. 李济深此时住在香港著名的豪华大酒店皇家酒店,他几乎包下了整层五楼.平时除了外围港英当局派来了保安外,李济深自己也带了不少追随他多年的卫士.防范特别严密. 军统特务潜入香港后,看见如此严密的保卫措施,顿时就有些泄气.信息反馈到军统本部,毛人凤严令粤港两地的特务们务必要尽快动手,决不能让共产党给接出香港. 1949年1月28日,军统特务们狗急跳墙. 这天,夜幕刚刚降临,天上飘起了蒙蒙细雨,给一贯温暖如春的港岛骤然平添了几分寒意.军统广州站站长郭旭大喜,如此天气,真是上天安排.皇冠酒店沿途的巡警、保安还不早就龟缩进了家门?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于是,他带上五个别动队员,携qiāng前往皇冠酒店.一路上,真如他的判断,巡警、保安稀疏,可到了酒店,郭旭却大吃一惊,逡巡游弋的巡警与便衣一如既往.怎么会这样?郭旭心里暗暗叫苦. 怎么办?开弓没有回头箭,略一思忖,他决定铤而走险,先带着特务入住皇冠酒店,然后伺机行动. 说也凑巧,皇冠酒店在八楼正好有几间空房,郭旭带着五名特务住了进去,入夜,皇冠酒店内一片寂静,郭旭命一名特务收买好酒店的侍应生,与他一道走向五楼以送水的名义侦察了一番,结果出奇地顺利.那名特务居然将水送进了李济深居室,还见到了正在看书的李济深本人.同时,那名特务多了个心眼,佯称天冷水不够,马上再送. 郭旭得报后,兴奋得一把拍在腿上大叫:"好,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这就动手." 说完他将五名特务分成了两组,由他本人带着两名特务,先到酒店门口叫好一辆车,准备接应,另一名特务望风,其他两名特务装作侍应生闯入李济深内室趁机下手.安排就绪后,他们立刻开始分头行动. 且说那两名特务走入五楼后,继续装作送水的人闯了进去.李济深的两名贴身卫士忙盘问道:"刚才不是有人来送水了?" 特务们忙答道:"因为天冷,要水的人多,我们现在才准备好.这不,马上就送来了." 两名卫士挥了挥手,两名特务忙走过去敲开了李济深的房门.一进门,他们却傻了眼,外面房间突然多出了几名正在打扑克的卫士.正在惊疑之际,那几名卫士突然看到两个侍应闯了进来,心想怎么这么没规矩,怒声喝道:"你们……" 话音未落,那特务甩手就朝正在里屋洗漱的李济深就是一qiāng.子弹顺着李济深的耳朵飞了过去.李济深一把抓起沙发上的绣花靠垫,护住脑袋,顺势滚到一旁. 几名卫士迅速反应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大家一拥而上,将那两名特务扑倒在地,动弹不得.搏斗中,一名特务咬碎了缝在衣服上的dú丸,当场毙命.此时,外面的保安在楼上听到qiāng响,一面封锁楼道,一面冲进了李济深的房间.大家七手八脚,将两名一死一伤的特务绑了个严严实实. 在楼道望风的那名特务一看形势不好,向楼上连发两qiāng,然后夺路而走.郭旭情知事情不妙,赶紧拉上几人,冲进出租车,一溜烟跑掉了. 次日,香港各大报刊登出了军统特务暗杀李济深的新闻,李济深虽然毫发无损,但港英当局面子上过不去,只得装模作样地谴责了一番. 有了这次事故,中共方面对李济深的保护工作不遗余力.中共中央指示在香港的潘汉年、钱之光等务必将李济深等民主人士尽快安排离开香港,一刻也不要耽误. 按照原定计划,从香港北上的民主人士是在大连登陆,然后取道哈尔滨前往北平.可是,就在第二批民主人士抵达大连海面时,苏联方面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居然以控制的大连港是"军事重地"为由,拒绝载有民主人士的"阿瓦塔尔"号停靠码头.最后,这艘挪威籍的货轮只好在大东沟靠岸.这就是当时震惊中外的"大东沟事件" 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周恩来特地事先发电报指示在大连负责情报工作的中共办事处,要求他们接待这一批民主人士时,要与苏联驻大连的有关部门jiāo涉,一定要在大连港靠岸;要安排最好的旅馆,民主党派负责人要住单间,确保安全;要举行欢迎宴会并具体指定了座位座次.此外,北方时值冬季,天气寒冷,周恩来批示一定要为他们准备好皮大衣、皮帽子、皮靴等御寒衣物. 安排就绪后,周恩来电示远在香港的钱之光等,确定把第三批民主人士离港的时间,安排在一个周末的夜晚.此时,人们都在欢度周末,注意力分散,是行动的有利时机. 鉴于军统特务们已经对李济深展开了暗杀,当务之急是将李济深安全送往北平.于是,一场由中共香港地下党策划的行动开始了…… 两天后,有"东方巴黎"之称的香港一片火树银花,到处曼舞轻歌,周末气氛十分浓郁.夜幕刚刚降临,坐落在坚尼道的皇家酒店三楼灯火辉煌,高朋满座,觥筹jiāo错.与往日宴会不同,这场酒宴引来了众多的新闻记者.他们聚集在酒楼内外,窥探着酒宴的动静,企图获取最好的新闻.甚至香港当局也出动了警探,布置在酒楼周围. 酒楼四周的出租汽车与小摊贩也比平日多了许多,明眼人一望而知,那是guó mín dǎng的特务.此刻表面轻松、热闹的气氛下,隐伏着一种紧张和不安. 是夜,香港酒楼家家bào满,为何惟独此宴如此引人注目?只因座中有一位引人注目的人物中国guó mín dǎng革命委员会主席李济深. 果然,李济深在社jiāo场合一露面,立刻引起各方面的注意,记者、特务闻讯而来.他们要弄明白,自中国guó mín dǎng革命委员会宣布成立以来,一向深居简出的李任公,这一回如此招摇,究竟是纯粹的节日娱乐,还是别有他举? 此时此刻,虽然酒楼外招来不少"围观"人物,但却无人能接近举行宴会的包间.包间外,两名身强力壮的警卫如临大敌,剑拔弩张,任何人接近包房的企图,在四条有力的臂膀前,均化为泡影.席间,一曲又一曲优雅的圣诞音乐,弥漫在灯红酒绿的南国夜空中,令人陶醉. 李济深难得这样高兴,环顾四望,都是多年来冒死犯难,忠诚追随自己的至jiāo好友.就在今夜,他将带领这些人一道踏上新的征程. 举目环顾涛声依旧的维多利亚湾,李济深感慨万端地说:"中共朋友安排得如此周密,可谓煞费苦心了.你我定不辜负中共朋友的厚望,为新中国的建立贡献绵薄之力." 最后他面向大家,十分动情地说:"诸位,今天晚上,我们就要离开香港了,我的宗祖李白诗曰:'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此一行,对我们来说,是回家.大家风雨同舟这么多年,这一回要真正风雨同舟一回了,别的,我就不必多说了.来,我请大家一起干了这杯酒,祝我们旅途顺利,早日回到家中." 著名的民主人士朱蕴山、吴茂敬等人纷纷起立碰杯.酒阑意尽,大家纷纷离座而走.迎面新闻记者们蜂拥而上,七嘴八舌抢着发问: "李先生,你对máo zé dōng的邀请将持什么态度?" "李先生有离港的打算吗?" "李先生是否准备与白崇禧将军合作?" 李济深笑而不语,高大的保镖们不由分说,从人群中奋力推出一条夹缝,李济深才得以被严密护卫着冲出记者的包围.记者们和那些想浑水摸鱼的特务瞪大了双眼,看着他们一行人登车绝尘而去. 李济深一行的车队,浩浩dàngdàng直奔维多利亚海湾.来到海边,早有几条游艇靠在码头上,小艇上有酒有菜,一行人弃岸登舟. 天上一轮皓月当空,阵阵湿润的海风微微拂面,在如缎的海面上将一盏银灯摇碎,斑斑点点,碎银无数.近处半海渔火明灭,远处万家灯火辉煌,如此良辰美景,泛海赏月,何等美事?记者们眼睁睁望着小艇远去,好生纳闷:时局艰难,李任公何来此雅兴呢?正当记者迷惑之际,港湾里游艇如梭,李济深的游艇很快混淆其中,迷离莫辨了. 李济深诸公载酒泛舟,表面上看去陶然怡然,其实他们内心都很紧张,酒带了不少,谁也不敢多喝,游艇在港湾中来回逡巡,所有的眼睛都紧张而焦急地在海面上搜寻.有游船向他们靠近,他们会惊吓得心跳出来,但是他们又盼望着有人向他们驶来,指引他们快快登上北行之船.在焦急不安的期待中,游艇在海上飘dàng了近一个小时. 正待他们焦躁莫名、翘首期盼之际,一条小艇飞也似地向他们冲过来.由于过久的等待,希冀压倒了惊惧.果然,那条小艇驶近时,按事前的约定发来了信号,李济深等人不约而同地长吁一口气,接应人终盼来了.渐渐的,在如水的月光中,大家看清那条小艇的船头立着一个人,海风吹拂着他的长发,如风中狂柳,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庞,但那身影大家早已熟悉了,这位昂首船头向他们招手的,正是中共地下党驻香港的负责人之一钱之光. 钱之光的小艇在前方不远的水面上划了一道绚丽的弧线,然后,调头向东南方驶去,李济深他们的游艇立即加大马力,紧随其后. 前方有一艘巨轮,是苏联"阿尔丹"号货轮.小艇一驶近货轮,便发出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号,巨轮上立即放下软梯.当李济深被搀扶着颤悠悠登上甲板时,立刻有人过来问候,定睛一看,四周熟人不少,他略微有些惊异.因为登船之前,谁也不知道同行的有谁.但他旋即醒悟,知道此次北上,除了他们民革的几位,还有许多朋友:茅盾夫fù、章乃器、彭泽民、邓初民、王绍鏊、柳亚子、马寅初、洪深、翦伯赞、施复亮、孙起孟等人士.这些人,不是西装革履,便是长袍马褂,真是各有千秋.大家一见面,握手寒暄,兴致十分高昂.这些人,大多是上了那张暗杀名单的. 不一会儿,钱之光箭步登船,与大家告辞,他叮嘱大家: "诸位先生已经顺利登船,但是后面的航程还很长,我们这艘船是跑东北这条线的,所以大家现在都是去东北做'生意'的,给大家准备的衣服口袋里,都有一份订货单,大家抽空看一看,还要事先准备一套话,以便应付路上的盘查.为了保证航行安全,请大家一定要熟悉自己新的身份." 末了,钱之光又再三嘱咐: "诸位先生是国家民族的宝贵财富,我们有责任把诸位安全地送到目的地.但是目前在海上,我们的力量有限,我们只有靠机智、勇气和纪律,战胜一切可能出现的困难,在航行过程中,希望大家与陪同随行的同志多联系." 的确,这些人物,都是当代中国知名的政治家、学者和专家,钱之光深感肩上担子的沉重.他们中的任何一位,一旦落入蒋介石手中,就将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巨大的风险和强烈的责任感,使他不得不像对小学生那样再三叮嘱. "阿尔丹"号一声长鸣,缓缓出港,将第三批爱国民主人士送上了北上的征途…… 当轮船乘风破浪,即将驶抵大连港时,不少民主人士的眼眶湿润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回想起两年前的情景. 1946年底,在guó mín dǎng军队的全面进攻下,共产党领导的整个解放区已经没有一块和平安宁的土地.当时,中国共产党所拥有的最大城市不过是塞外的张家口,而且刚一开战,就被guó mín dǎng军队夺了去,连自己多年的大本营延安也丢给了guó mín dǎng.环境如此险恶,中国共产党把朋友们安置到了香港.而中国共产党人自己,上至máo zé dōng,下至普通解放军战士,无论怎样风狂浪疾,没有人离开自己的岗位.当战争形势好转,他们又把民主人士接到和平安定的解放区. 1949年6月15日,新政协筹备会在北平正式成立.李济深作为筹备会的副主任,积极参加,领导了各项筹备工作. 就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积极筹备之际,李济深的夫人、子女等从香港乘挪威货船,悄悄地通过台湾海峡的封锁线,安全到达解放区天津. 获悉此讯,李济深异常高兴,亲自去天津迎接.当和全家人见面时,这位久经沙场的将军竟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李济深一家到达北平后,先临时住在北平饭店,不久就搬到西总布胡同5号一幢二进四合院的平房中安了家.这幢房子抗战时期被一个汉jiān霸占,抗战胜利后由guó mín dǎng政府接收,北平解放后由人民政府接收,并分配给李济深一家居住.西总布胡同靠近北京东四,也靠近现在的北京火车站,当时很多重要民主人士都住在这一带,宋庆龄、张澜等人就住在附近. 李济深平安抵达北平后,被气急败坏的蒋介石痛骂了一顿的毛人凤不死心,他从民革内部找到一个李济深早年的秘书张序(化名何友芳),此人自称可以随时见到李济深,然后乘机下手.可是,本来计划等李济深返回香港时下手,李济深却在北平居留不回.蒋介石急了,毛人凤又派遣张序进北平暗杀.张序策划的方案相当复杂,先利用民革关系进入北平,刺杀得手后潜逃天津,乘坐事先准备的渔船返回香港.这方案居然要五万美金!但由于李济深在北平的保安措施更加严密,这项计划终于未能得逞. 第三章香港大抢运 上海易手后,蒋介石父子乘坐一艘军舰游弋在舟山群岛一线,企图让部队死守住东南沿海的岛屿链.这时,解放军三野、二野一部很快又解放了浙江.蒋介石只能凭险据守一些并无多大用处的小岛屿. 东南半壁仅剩福建及沿海诸岛.八月,蒋介石只得将政府迁往广州. 与此同时,即将成立的新中国正紧锣密鼓地在北京筹备开国大典,召开有各团体、党派、民主人士,社会贤达参加的新政协会议.大批名流通过各种渠道,已经云集到了北京.尤其是声望卓著的民盟领导人张澜、罗隆基、章伯钧,无党派人士黄炎培、史良、章乃器等,纷纷从蒋介石的眼皮底下,安全逃离上海. 这些人俱是军统那张暗杀名单上响当当的人物,蒋介石历来将他们视为捣蛋分子,总想通过军统将他们一一暗杀.谁知,这些人居然有惊无险地从军统手中逃脱,堂而皇之去了北京.这怎不令蒋介石愤懑呢? 不过,到了广州后,他明白过来,共产党新政协的召开还离不开一些人,这些人大多聚集在香港,由中共中央南方局具体负责保护组织和输送. 其中,最令蒋介石如鲠在喉的是一些过去被他视为党国肱股的人物,也倒向了共产党的怀抱.原来,随着guó mín dǎng统治的崩溃,guó mín dǎng立法院内一批主和派委员相约聚集,寻找机会向人民靠拢,准备脱离guó mín dǎng政权. 中共南方局经过争取,又闻桂系的黄绍、谌小岑、金白光、张潜华等主和派立法委员,准备成立一个组织,推动这一运动.于是,中共便由黄绍、龙云等出面,将范围扩大,不局限于立法委员,举凡guó mín dǎng中央委员、高级将领等上层人士,均可在争取之列. 经过一个时期的联系,黄绍在其香港的寓所举行了第一次集会,到会者有20多人,连程沧波、成舍我、傅汝林这些报界、文艺界的名流都参加了进来,这也充分反映了当时guó mín dǎng上层人物彷徨无主和苦闷的心情. 这次集会上,黄绍报告了北平和谈的情况以及guó mín dǎng政府拒绝接受中共所提出的《国内和平协定》的经过.桂系另一重要人物刘斐则阐述了中共统一战线政策的主张及其对待民主人士的态度,还当场答复了与会者所提出的各式各样问题. 为了扩大这一运动的政治影响,他们决定集体发表一个政治xìng声明.因此,他们就中国革命的有关问题进行了认真的讨论.根据大家的意见和看法,最后由高宗禹起草了一个题为《我们对于现阶段中国革命的认识与主张》的声明.这个声明由黄绍领衔,联名签署的还有贺耀祖、龙云、罗翼群、刘斐、刘建绪、李任仁、胡庶华、舒宗鎏、李觉、周一志、李默庵、潘裕昆、覃异之、张潜华、谌小岑、李荐廷、朱惠清、黄统、金绍先、高宗禹、陈汝舟、李宗理、杨玉清、唐鸿烈、麦朝枢、林式增、黄翔、骆介子、毛健吾、祝平、骆美轮、李炯、朱敬、瞿绥如、罗大凡、郭汉鸣、徐天深、刘绍武、王慧民、郭威白、黄耀、彭觉之、杨德昭,计44人. 这个声明义正词严指出: "我们,中山先生的忠实信徒,对于反动集团,曾经不断予以抨击.而对于其最近不顾人民利益的倒行逆施,更不能不表示坚决的反对与谴责!同时我们并愿郑重声明:自蒋介石及其反动集团劫持党权政权以后,一切反革命的责任,完全应由他们负担,与大多数被压迫被排挤的党员无关.忠于主义忠于人民的guó mín dǎng同志们!我们应该彻底觉悟,我们应该立刻与反动的党权政权决绝,重新团结起来,凝成一个新的革命动力,坚决地明显地向人民靠拢,遵照中山先生的遗教,与中国共产党彻底合作,为革命的三民主义之发展而继续奋斗,为建设新民主主义的新中国而共同努力,我们相信,只有这样,才可以对现阶段的革命,有所贡献,才可以创造guó mín dǎng的新生. 我们深知道在各地,尤其是未解放区域内,一定有许多guó mín dǎng同志具有这种同样的主张,我们希望大家一致起来,蔚成普遍的共鸣,并参加这个划时代的伟大革命运动." 8月13日,这个声明发表后,产生了很大政治影响.8月25日,邓召荫等11人发表《我们响应黄绍等"八一三"声明》的书面讲话,决意参加这一立即与蒋介石政权决绝的政治运动.之后,又有王普涵等13人也表示拥护黄绍等人的政治主张. 9月上旬,黄绍等人又联名发表了《告guó mín dǎng陆海空军全体将士书》.指出:guó mín dǎng军队连年进行内战,完全是为四大家族的利益而战,是为蒋介石及其反动集团的利益而战,所以,fǎn gòng战争即是反人民、反国家和惨无人道的战争.因此,《告guó mín dǎng陆海空军全体将士书》号召全体guó mín dǎng将士效法程潜、陈明仁两将军的义举,或弃暗投明,率队来归;或举兵起义,实现局部和平. 蒋介石看到这些人的主张后,恼怒之情可想而知.恰在这时,guó mín dǎng元老,多年一直同他唱对台戏的李济深最后完全拒绝了蒋介石的拉拢,公开宣布同共产党合作. 蒋介石更是恼怒不已,他将李济深领导的民革与黄绍、龙云、刘斐等的声明掷在毛人凤跟前,咆哮道:"香港聚了那么些人,为什么没有见诸行动?你们军统究竟干什么吃的,这么大一个家jiāo给你,居然连这些失意贪鄙之辈都对付不了?" 毛人凤早读到了这份声明,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他大着胆子答道:"总裁,这些人中如刘斐、黄绍、龙云、贺耀祖、李任仁、李济深、陈铭枢、司徒美堂、李默庵、刘建绪等,他们大多在制裁之列,但这些人情况特殊,现在又躲在了香港,行动起来,多有麻烦." "有什么麻烦?" "香港是英国人在管,我们的同志去了以后,英国人特别留意,弄不好会酿出外jiāo纠纷.当年,戴先生就是一个例子……" 戴笠当年为了刺杀著名的暗杀大王王亚樵,曾亲自出马,从九龙一线乘船入港,谁知,他提着行李一入港,便被港英的高级督察发现,连市容都未睹上一眼,直接被关进了大牢.后来,蒋介石通过外jiāo途径,照会英国,戴笠才被释放出来.港英当局以他从事了与身份不符的活动为理由,让他签下了保证书,留了案底,最后驱逐出港. 这成了戴笠乃至军统的一大笑柄,蒋介石心里当然清楚,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依然冲着毛人凤蛮横地问道:"黄绍、刘斐历来是广西的捣蛋分子,和谈以后,他们干的是丧权辱国的事.我记得,当时你毛人凤信誓旦旦地保证,要制裁这二人.可你们查来查去,连他们的影子也没看见.现在倒好,这些人在香港稳坐钓鱼台.你们就不能在香港动手?" "这是卑职的失职." "古人云,亡羊补牢,未为晚矣."蒋介石放缓了语气,又开始激励毛人凤,"不管有多大困难,你们也要克服.按照计划,把这些人干掉,一个也不能让他们去北平.记住,无论他们过去的职位有多高,影响有多大,我们绝不能心慈手软,更不能畏手畏脚." 毛人凤就此领命,展开了军统在香港的追杀.但是,按图索骥易,真要动手却难.联想到戴笠生前在香港受挫闹出的笑话,他心里也直犯嘀咕,如此明目张胆去香港,如此大动干戈追杀这么多人,港英当局会不顾及舆论影响?再说,在一个没有治权的地方动手,该有多难! 可是,难归难,蒋介石已经说得很明白,要动手.于是,毛人凤亲自将已经去到台北的军统行动处长叶翔之叫来,让他和军统广东站的特务配合,首先追杀有影响力的桂系三号人物黄绍、重要谋士刘斐. 毛人凤对风尘仆仆的叶翔之说:"老头子动怒了,把我叫去吃了杯杯茶(批评之意),埋怨我们军统办事不力.名单上那么些人都跑去了香港,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翔之,你是负责具体行动方面的专家,你一定有办法.只是香港这个地方不比大陆,做起事来不那么方便.上次,郭旭把事情办砸了,搞得我们好被动." 叶翔之却满不在乎地答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局座放心,我早安排了一些人在香港严密监视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只要一声令下,我们行动处随时就可以动手制裁他们." "那就好,那就好."毛人凤顿时眼放异彩,他一把拍在叶翔之的肩上,表扬道:"你的工作做到了前面.说说你的想法." "名单上聚在香港的人大概有20名左右,其中,黄绍、李济深、刘斐、龙云、贺耀祖这几人是最危险的死硬分子.听说,共产党要召开什么政协会议,这些人很快就要动身去北平了.事情不能落在人后,我们得赶快行动."讲到这里,叶翔之望望毛人凤,又道:"我以为,可以抢先动手,首先制裁黄绍、李济深、刘斐、龙云四人.这样,对其他人是一个震慑.如果有人敢拿脖子上吃饭的家什开玩笑,我们也不手软,坐飞机、赶轮船的,管他海上、陆上,争取一网打尽." 叶翔之这个表面上看似文弱书生的军统职业特务,其实比那些心狠手辣的特务并不逊色,蒋介石一直以为他只能伏身文案,完全将他看走了眼. 自从在毛人凤那里领命后,他立即赶赴香港,装扮成一个失业的大学教授,以激进和愤世嫉俗的面孔出现,既不住军统香港站,也不住其他guó mín dǎng驻港机构,而是自己单独租了房.然后,将一名打入黄绍内部的军统线人叫出来,正式布置暗杀黄绍的计划. 这位军统线人不是一般的jiāo通员,也不是军统内部的特务,而是叶翔之花重金收买的一个民主人士,名叫于鸿鹄,此人伪装进步,又在论坛内积极奔走,替黄绍传书送信,甚至召集开会,博得了黄绍的好感和信任. 叶翔之到港后,立即找他来问明情况.于鸿鹄说:"黄绍等人活动谨慎,最近就要去北平了.据说,被共产党认为是处境不妙和特别显要的人物,一般是搭乘香港到北平的飞机,其余人等则赶海轮北上天津,然后转道再赴北平." 这些情报已为叶翔之掌握,他不禁急了,"那黄绍有什么动静?" 于鸿鹄说:"动静倒没什么.一般终日隐伏家中,非是万不得已,不再像以前抛头露面,甚至与龙云、李济深、贺耀祖这些人联系也都是靠往来的书信传递,连彼此的送信人都见不着面." "家里都有什么人?" "几个下人,再就是这广西佬有钱,jiāo际又广.不但有朋友派来的保镖,还有他自己雇用的锡克兵,警卫得特别森严." 叶翔之听到这里,不由皱起了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吟良久,他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个广西佬有什么爱好?" "爱好倒是不少."于鸿鹄双眼眨巴着朝天花板上望望.思索一阵,答道:"他有钱,喜收藏,特别是金石字画.现在有那么多人失魂落魄来到香港,带出不少宝贝,又急着找钱.他正好落得捡便宜.听说还收购了几幅宋、元时期的山水画,高兴得不得了." "这就好办了."叶翔之听到这里,不由得喜出望外,"你能不能直接见他?" 于鸿鹄把头一摇,"这有何难?只是我去时,一般是一个人去,不能带陌生人,这家伙警惕xìng高,特别jiāo待了我不要带生人去." 叶翔之点点头,笑道:"我去扮回古玩字画商,你帮我引荐一下.yù先取之,必先予之.我这里倒是有两幅宋代山水画,你先试探试探,看他有没有兴趣." 于鸿鹄答应去试试. 按叶翔之的设想,黄绍行伍半世,不比常人.自己只有借卖画的名义先取得对方的信任,熟悉了环境后,才能下手,否则鸡飞蛋打,连老本都得赔上. 黄绍听说有宋代名画,非常爽快地答应见面.这可乐坏了叶翔之.次日下午,他装扮成一个内地逃港来的落魄的教授,带着一幅重金求得的清代赝品和于鸿鹄来到了香港九龙窝打道黄绍寓所. 这是一座雅致的小公馆,外面林木葱茏,花草掩映,横亘在临街口,是一座考究而巨大的铁门.门外一些便衣保镖不停地在穿梭巡逻,往里一望,缠着头帕的锡克兵若隐若现. 于鸿鹄往门前一凑,就有一个保镖模样的人上前问道:"干什么的?""老朋友,老朋友."于鸿鹄忙赔着笑脸:"烦请您通报一下,就说卢教授带了字画来."于鸿鹄在黄绍那里化名为"卢教授". 那保镖这才看清是于鸿鹄,口气软了些,便道:"请稍等." 一会儿,那保镖走出问道:"卢教授,您们是两个人吧?"于鸿鹄忙向叶翔之指指:"这位张先生,刚从上海来香港,专程给黄先生送画的."叶翔之将画箱往前亮亮,矜持而又不失礼貌地点了点头. 铁门迅即为他们洞开了.两人闪进院内,正yù奔向小洋楼,那保镖却礼貌地将他们带到了一间屋内,然后说道:"卢教授,这是规矩,你们的东西我们得检查." 叶翔之一听,忙点头答道:"那自然!那自然!"说着,熟练地撩起了他的西装,两名锡克兵不知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地站在他们身后.他们熟练地对来人和物品进行了仔细检查.当确定无异后,那两名锡克兵冲保镖点点头,保镖这才将他们带到了小洋楼.很快,在一间宽敞明亮的会客室里,黄绍身着一身白西装,嘴里咬着根大雪茄,在三名膀大腰圆的保镖簇拥下笑容可掬的迎了进来. 大家一阵寒暄后,黄绍客气地问道:"请问兄台画带来了吗?" 叶翔之因是来探听虚实,准备以画为饵,钓住黄绍的味口然后再伺机下手,所以他从容答道:"请先生过目,我带来了一幅画.如果先生喜欢,我那里还有." 于鸿鹄趁机说道:"这位张先生刚刚来到香港急需用钱,万不得已才出卖他的藏品." 黄绍含笑点点头,朝画匣指指. 叶翔之赶紧将画取出与于鸿鹄一道牵着画轴徐徐展开.黄绍一见,顿时眼睛一亮,他取出放大镜走上前,对着画卷仔细看了起来,嘴里说着广西土话,那神情分明是一种陶醉. 看完画,黄绍回到了座上,几名保镖却须臾没有相离.叶翔之知道对方警惕xìng高,心中当下就浩叹开来,到底是戎马一生的桂系三杰,不比他人. "你这幅画是上好藏品."黄绍吸着雪茄,似笑非笑,"不过,你zhēn rén没有露相.今天带来的东西是清代中期的赝品,但同样有值价.因为这是扬州八怪难得的伪作." 叶翔之对金石字画仅是懂个皮毛,他也知道这是清代的仿制品,为了怕露馅,他红着脸吹嘘道:"先生真是行家,不瞒您说好东西还放在家里,就看您识不识货.今天一见先生果是识趣之人,不是叶公好龙之辈.如果先生有兴趣,两幅宋代山水画的真迹我明天上午再送来." 黄绍高兴地答道:"那就烦劳您了,您有多少我就收多少,价钱决不会亏您." 叶翔之和于鸿鹄以为鱼儿上了钩,乐颠颠地走了.叶翔之回到住所,老成的他也禁不住笑出了声,"黄绍啊!黄绍,阎王爷在等着你呢!" 事也凑巧,当晚中共驻香港负责人邀请黄绍与刘斐到《华商报》总经理家中吃晚饭.这位负责人与他们见面时,满面笑容地告诉他们:"周恩来副主席今日来电,邀你们两位到北平参加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黄绍、刘斐听到这个消息,喜不自禁,如沐春风.他们多年来向往中国共产党的心愿终于就要实现了,于是极为高兴地接受了邀请. 负责接送黄绍的中共秘密战线的特工华克之凭借多年的工作经验,当即决定让黄绍和刘斐搬离原来的住所.黄绍面有难色地答道:"我还有点私事需要处理." 华克之赶紧说道:"有什么事我们去帮你处理好了!你们不能再回原来居住的地方,有可靠情报显示蒋介石已派了军统特务对你们下dú手." 黄绍不好意思再说他收购字画的事情,心里却总有不甘.华克之见状坚持道:"无论如何两位不能再回原来的住所了,这是为你们的安全考虑." 黄绍想了想便和刘斐商定,不再回九龙,改由中共地下党另行安排住所. 叶翔之和于鸿鹄二人第二天赶去时,却发现已是人去屋空.两人恨恨归来抱怨不已. 两天后,黄绍、刘斐等人在中共驻香港负责人的安排下,离开香港北上.在船上,黄绍填了一首《木兰花》词,最后两句是:"海天明月最关情,深夜照人明里去."这首词一面是写晚上海景,一面也是抒发他内心里感谢中国共产党、回到人民怀抱的心情. 后来黄绍得知叶翔之准备利用送画之机暗杀他的消息后,他不禁感叹道:"好险啊!多亏共产党,将我拽出了鬼门关." 如果说新桂系三杰之一的黄绍有惊无险,躲过了军统的追杀.那么,另一广西著名民主人士、白崇禧的恩师李任仁老先生,则是经历了险中之险,方才虎口余生. 李任仁多年与李济深合作,一直从事反蒋工作.此时,滞留香港,为的是响应共产党的和平主张,积极说服白崇禧和李宗仁一道拉出桂系武装,走和平起义道路. 蒋介石早就对之恨之入骨,将他列入了暗杀名单. 一天,一辆银灰色出租汽车驶到查理大街729号一座豪华的公馆门口停下,车门打开,下来一个20多岁的美艳小姐,她略略理了一下秀发,就款款地往大门里走去. 刚进门,她被门卫拦下:"小姐,您找哪一位?" "我找李任仁老先生."那小姐礼貌地答道,然后从精致的挎包里掏出了一张记者证. 门卫仔细看过,又警惕地将她上下打量一阵,确信无疑后,这才问道:"你跟老先生联系好了吗?" "早有预约.李老先生答应今日有空,接受我的采访." 门卫让她稍等,cāo起电话与李任仁通话后,抱歉地一摊双手,"小姐,对不起,老先生说不认识您,不见!" "不见?"那小姐睁大了眼睛,转动着眸子沉吟道,"不见就算了,麻烦你了!"说罢,返身便走. 这位李任仁先生是广西名流,白崇禧的老师,也是李济深的长兄.此刻,滞留香港,正待中共地下党安排去往北平. 李济深北上后,因种种原因,他和黄绍一道留置香港,试图说服李、白二人走和平之路.可是,由于桂系内部意见不一,他的种种努力并未收到预期效果. 毛人凤自在蒋介石那里领命后,派叶翔之潜入香港,暗杀他与黄绍等人.今天,这位假冒记者的特务便是叶翔之派去的军统女杀手金名杰. 这位女特务是吉林朝鲜族人,出生于武术世家.1932年赴南京,考入中央警官学校.曾担任军统临澧特训班、息烽特训班、万县特训班武术教官;后为宋美龄贴身卫士.抗战胜利后,金名杰回军统局第三处,后任望龙门特务总队少校分队长、局本部特别行动组、渝特区重庆组副组长、组长、长沙行动总队副总队长;国防部外勤督导组中校督导官.1948年在淮海战场被解放军俘虏,被押途中逃跑后去了香港. 她和军统立即接上头,被树为英雄.旋即,潜伏下来,cāo起了杀手的老本行.接受刺杀李任仁的任务后,鉴于李任仁喜欢借助新闻舆论的习惯,她摇身一变,装扮成了一名记者,装作进步之样,多次预约李任仁,准备在采访时乘机动手. 没想到,她费尽心计联络上了李任仁,却总不能如愿.今天,也不例外.走出李公馆,她有些扫兴,但又不甘心. 过了片刻,李任仁写字台上的电话机忽然又铃声大作,他走到桌前接过电话. "喂!我请问您哪一位!" 耳机里传出一个清脆的女音:"我嘛,就是您刚才不肯见的杨姗姗." 李任仁迟疑了一下,觉得意外,"唔小姐,您有什么事?您我素不相识……" 对方回答道:"未曾谋面,早闻其名.老先生,我是《南华早报》的记者,预约了你多次.我们很想听你谈对时局的看法." "哦……报社是有位杨姗姗小姐." "正是敝人!咯咯,李先生您好大的架子啊!"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您,小姐您现在在哪里?" "我嘛,吃了闭门羹以后,没法回报社给主笔jiāo差,现在到了太平山,这会儿在山顶公园给先生打电话.肯请老先生一定要给我个面子,接受我的专访.刚才冒昧去你家,我也觉得不妥,毕竟现在不比寻常.这样,我在这里等你,怎么样?" "这个……"李任仁打了个嗝顿,随后答复道,"杨小姐,这样吧,我亲自来和你叙谈." "浪费李先生的宝贵时间,很不好意思." 放下耳机,李任仁暗自思忖,这个杨姗姗,自己早问过了,报社确有其人.如果接受她的采访,正好可以对桂系再作最后的争取.再说,一个记者混碗饭吃,也不容易. 李任仁连个警卫也不带,与秘书简单jiāo代了几句,就来到太平山山顶公园,杨姗姗早已站在电话亭旁边等候,看见他的行迹,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张李任仁的照片迅疾对了对,待确信无疑后,她迎上来自我介绍:"是李先生吧?我是杨姗姗." 李任仁边和对方握手,边打量着对方:她约摸30来岁,中高个子,肌肤细白,面容俏丽,穿一身黑色麦尔登西装,外罩柴油绛色夹风衣.李任仁觉得这位小姐颇有亲和力,他客气地抱歉道:"杨小姐,您好?对不起,刚才……" 杨姗姗大方地打断道:"李先生,咱们找个地方坐着谈吧."李任仁笑而颔首. 两人来到一家咖啡馆.跑堂的把他们引入一个临窗望海的小间里坐下,在等上咖啡时,李任仁就见杨姗姗麻利地掏出了采访本,开始举笔沙沙地写了起来. 李任仁倾长身子往前靠了靠道:"杨小姐文笔清新娟秀,倚马可待.老夫今天就借助杨小姐的神来之笔向外界传达新中国和平建国的前景吧." 杨姗姗莞尔一笑,就此合上采访本,"不急,不急.等咖啡上来后,我们再进入正题." 一会儿,咖啡上来了,双方举杯互邀,外面静悄悄,一阵清风挟来半山腰教堂里唱诗班的练唱声. 李任仁正yù张口,突见杨姗姗神色庄重,举手在胸前划着十字,口诵"阿门",他好奇地问:"杨小姐是教徒?" 杨姗姗还没开口,小间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外国彪形大汉,此人双手chā在裤袋里,一双深凹的蓝眼睛冲李任仁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李任仁不由一愣,用咖啡勺子指着他:"你找谁?" 外国汉子以一口半生不熟的汉语说:"你姓李,叫李任仁,是不是?" 李任仁从对方话中意识到苗头不对,拍着桌子大声喝问:"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对方微微一笑:"这么说,你是李任仁,我有一笔账要跟你算!"说着,他把手从裤袋里抽出来,李任仁看见他手里握着一支五白郎宁手qiāng,由于那人手掌大,手qiāng在那里简直就像玩具qiāng一样. 李任仁情知不妙,他抓起面前的咖啡杯砸向对方.咖啡顿时撒泼了外国汉子一身,但力量不足.外国汉子下意识地躲过杯子,用手将胸前的水滴抹了抹,冷笑道:"李先生,你太不友好了." 话音未落,外国汉子霍地扑上前,一把揪住李任仁脖颈,李任仁还没叫出声来,脑袋上已经挨了重重一拳,直打得他眼前金星乱舞.挣扎中,李任仁蹬翻了桌子,使对方放在桌上的手qiāng飞到角落里.外国汉子一手扭住他的颈部,一手从怀里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往他胸口扎来…… 就在这时,"哐"一声门被踢开,跃进两个黑衣青年,手持左轮qiāng,对准行凶者,喝道:"不许动." "啊!"外国汉子一惊,但他反应迅速,拉着李任仁一个急转身,使其挡住自己的身子,迅速往窗口那里退.黑衣青年不敢开qiāng,只能一面吆喝一面逼过去.外国汉子突然把李任仁朝前一推,自己飞快地从窗子跳出去.待黑衣青年扑到窗前时,大汉早已不见影踪. 李任仁惊魂稍定,气喘吁吁,眼睛往杨姗姗那个位置看,那漂亮女人早已溜走了. 原来,那两个黑衣青年是李任仁离开公馆前秘书特地派来的保镖.当即,他和保镖一起回到了家中. 数日前,叶翔之根据掌握的情况,亲自制订了暗杀李任仁的计划;由香港站女特工金名杰冒名杨姗姗去见李任仁,约他外出,然后让临时雇佣的一个英国流氓去行刺.叶翔之对于这个计划十分满意,不料当晚金名杰跑来报告失手情况,叶翔之一听,勃然大怒,把女特工连同在场的香港站负责人一起大骂了一顿,叫他们滚蛋. 金名杰等人离去后,叶翔之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时候,才觉得神清意爽,怒气全消,遂笑容满面地下楼,和部下共进晚餐. 晚餐过程中,他同部下研究下一步该怎么办.研究来研究去,一时仍想不出妥善的办法来.这时,有人送上当天的晚报,那个接报纸的特工眼睛略略一溜,惊叫道:"哎呀,中午山顶公园那事已经上报了!" "哦?"叶翔之把手一伸,"拿来,我看看!"他一看,晚报上果然刊登了这桩案件.报道说李任仁下午时分在山顶公园险遭一外国人谋害,幸亏两位保镖及时解救. 叶翔之仔细看罢,松了一口气,报上只字未提案件背景、行刺动机,这说明李任仁自己对此也蒙在鼓里,警方当然也无从猜测. 叶翔之眼珠子转了几转,眸子忽然熠熠生辉,重新拿起刀叉,招呼部下,"来来来,我们吃我们的,李任仁一回不死,还有第二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你们准备一下,我要叫他自投罗网." 众特工一听此言,脸露惑色.他用叉子轻轻叩着瓷盘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将计就计,我备上一份厚礼,谎称从武汉来,代表白崇禧马上给李任仁打个电话,说刚到香港,看到报上登着他遇险,想去慰问他,他听我这么一说,肯定说不敢当,反而要马上来拜访我.只要他进来了,那就对不起,回不去啦!我们把手脚做得干净点,事后矢口否认,英国佬也没法弄清是怎么回事!" 叶翔之把话说完,几个部下连连称善,他连晚餐都不想吃了,马上去楼上卧室往李任仁家里打电话. 电话是打通了,接电话的不是李任仁,是秘书.他只在电话里跟叶翔之寒暄了几句,说实在不敢惊动大驾,非常感谢,李老先生受了点惊吓,去朋友家休息了.说完也不纠缠就把电话挂断了. 叶翔之不死心,还想探知确切的消息.不料,电话打过去,却再也无人接听.气得叶翔之将电话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骂了一会儿,他叫来行动员孔力三、蒋德生,吩咐道:"你们从明天起,和香港站的人化装成黄包车夫等,在李任仁家那段路上观察,弄清楚他的确切行踪,然后找机会下手.你们今天晚上把发下来的照片好好看看,牢牢记住他的模样,免得盯错了人." "是!" 孔力三、蒋德生等人经过3天秘密跟踪监视,并未发现李任仁,千方百计打探,也没有一点消息. 叶翔之闻报后决定狗急跳墙,"选择晚上时间下手,中途伏击.我不信,他不露面!" 他如此决定的原因是因为毛人凤在广州那边催得急,李任仁公馆所在地都是热闹地段,白天刺客行动后不易逃循,倒不如晚上动手妥当,李任仁是老人,不足为虑. 之后,他们又仔细研究了行动的具体方案. 当晚八点多钟,孔力三、蒋德生,邬柏益3人身穿西装,外罩风衣,一律戴鸭舌帽,脸罩大口罩,怀揣手qiāng,腰藏短棍,潜至查理大街李任仁公馆附近的一条小巷.预先他们已侦察过地形,看准了那里一家白俄开的小酒馆,坐在里面不但可以观察查理大街,而且还可以窥见李公馆的一举一动.夜间行人稀少,如果李任仁出来散步路过,一眼就能看清,3人在小酒馆里要了些酒菜,慢斟浅饮,嘴里说着话,眼睛盯着巷口,10点钟敲过,一个小特务忽然站起来,"老板,结账!" 孔力三、蒋德生会意,看看手表,冲小特务点点头,"兄弟,你会钞,我们先走了!" 两人走出小巷,见一位老人从李公馆慢慢地走了出来,他身穿黑呢大衣,头戴黑色礼帽,一手挟公文包,一手拿一支乌漆手杖,奇怪的是,这天晚上李任仁竟是独自出来散步. 孔力三、蒋德生两人忙跟了上去,此时,马路上只有个别行人在匆匆行路,四周一片寂静,走了大约两三分钟,孔力三对蒋德生附耳悄言道:"我上去下手,你留意四周动静." 孔力三紧走几步,看看离李任仁仅四五公尺距离了,紧握短棍,低喝一声:"李任仁!" 那人一惊,急速转身,说时迟那时快,孔力三攥紧短棍迎头击去,对方"哎哟"一声,低头急躲,孔力三受过专门训练,精通暗杀窍门,在半空当中一转手腕,棍子挟着一股风猛砸在那人后脑勺了,一声闷响,俯身栽倒,那顶礼帽飞出去,像车轮似地骨碌碌滚出老远. 十几公尺开外有一对情侣在走路,见状大骇目瞪口呆,站在那里动弹不得,孔力三看都没看他们,把那人翻了个身,用手指一试鼻孔已停止呼吸了,忙拉上蒋德生,两人夺路狂奔而去. 5分钟后,静谧的夜空中响起一阵尖厉的警报声,几辆红色轿车急急驶抵现场,从车上跳下十几名英国警察,把死者团团围住,照相机的镁光灯闪出一道道耀人眼目的白光,那对情侣报警之后,没敢离开现场,这会儿被两名警官请入一辆轿车,提供目击情况,他们一致肯定地说,凶手在下手前的一瞬间叫了声"李任仁". 两个警官互相对视一眼,显然他们已经从前日的报上知道了李任仁的身份. 这时,一个警察走到轿车旁边,从车窗里递进一个名片盒,"这是从死者身上发现的,初步判断,死者名叫李任书.这里有他的身份证." "哦?"警官接过一看,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一时也给搞懵了,立刻叫李公馆火速派人来辨认,确证死者果然是李任书,他是李任仁的堂弟,在香港已经居住多年,今夜特来李公馆拜访大哥,结果没有见着人,遂告辞而去. 警方根据上述情况连夜开会分析案情,得出结论:凶手是准备杀李任仁的,却认错了人,把外形、身材、年龄、衣着都跟李任仁酷似的堂弟杀害了. 却说孔力三几人回到铜锣湾临时大本营,叶翔之正和另外几个特工在客厅里坐等消息,见他们回来,迫不及待地问道:"事情办成啦?" 蒋德生兴奋地说:"处长,完成了!李任仁那老东西已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啦!" 叶翔之喜得眼睛放光,来回搓着手兴奋地表扬道:"好!这事干得好!回台湾以后,我要嘉奖、晋升你们." 当夜,叶翔之几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胡吃海喝了一顿,倒头呼呼大睡起来.次日上午,日头高照,几人才睡眼惺忪的起了床.叶翔之得意洋洋地哼着小调,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翻看当天的报纸. 突然,一行醒目的标题映入了他的眼帘:"李代桃僵,凶手夜半枉杀'替死鬼',代兄蒙难,香港市民李任书命丧黄泉." 他再往下一看,不看犹可,一看不由得暴跳如雷.报上详细登载了昨晚他们暗杀失手的情况.叶翔之当即跳起来,将咖啡杯狠狠掷在地上,然后冲上前对孔力三等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他边打边骂道:"两个笨蛋,人都没搞清楚就动手了.你们看清了吗?那是李任仁,不是,是他弟弟白白做了替死鬼." 两个特务捂住脸顿时傻了眼. 原来,李任仁已被中共的华克之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数日后他和黄绍一道乘船安全离开了香港. 周恩来得知情况后,当即指示香港中共地下党负责人乔冠华,"一定要确保郭沫若的安全,保证万无一失送至北平."然而,就在这一切安排就绪后,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香港…… 军统特务们在香港展开了全力的追杀,却收效甚微.与此同时,共产党也在抢运这批爱国志士.除去上述的名人外,军统这份包括了宋庆龄、李宗仁在内的暗杀名单上,国共两党分外瞩目的郭沫若也赫然在列. 周恩来得知情况后,当即指示香港中共地下党负责人乔冠华,"一定要确保郭沫若的安全,保证万无一失送至北平."乔冠华巧妙地安排好郭沫若的住处,并打算通过海上或由苏俄护送郭沫若进京. 然而,就在这一切安排就绪后,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香港,郭沫若由此羁留了一些时日. 那是1948年冬,郭沫若的日籍夫人郭安娜带着其子和夫、志鸿和女儿淑禹一道抵达香港.早在1946年,郭安娜就收到了郭沫若带去日本的一封信及数百美元,在战败后的日本,当时是一笔可观的款子.郭安娜虽缓解了一定程度上的经济窘困,但却伤心yù绝.她从来人口中得知了郭沫若已另行组建家庭并育有4个子女的详情. 郭安娜作为一个女人的悲哀可想而知.盼星星、盼月亮,盼到结束,却意想不到打算相聚的一家人并未迎来苦尽甘来的结局.她明白,自己与郭沫若20年的婚姻,已然坍塌.郭安娜痛定思痛,决定到战胜后的中国去寻找已琵琶别抱的丈夫,至少,两人之间应有个了断. 于是,她请她的二妹和妹夫在台湾为长子郭和夫、三子郭复夫找到了工作,然后全家商定,将已娶妻成家的次子郭博留在日本.安娜变卖了家产,特地将郭沫若流亡日本期间用毛笔抄写出的甲骨文和金文著作的原稿、一些书信,亲手jiāo给了一家书店,请他们代为妥善保管,并特别说明,不经她的同意,任何人不得私自拿走手稿. 1948年5月,郭安娜带着女儿和幼子郭志鸿离开日本去了台湾省.他们一行离开时,日本的报纸、港台的报刊都作了显著报道. 这年冬天,郭安娜带3个儿女正式抵达香港. 郭沫若闻知安娜母子来到了香港,他明白,自己的"历史遗留问题"该是处理的时候了.可是要想做到令各方满意,却又绝非易事.他只得仰天长叹道,"我只好对不住安娜母子了." 过了一段时间,郭安娜带着子女找上门来.于立群表现得相当大度,她亲自安排安娜母子住到了家中.待到郭沫若与安娜正式见面时,气氛却令人窒息和尴尬. 一贯坚强的郭安娜只是一个劲地流泪,郭沫若心都碎了.良久,他开口劝道:"你放心,这么多年,你吃的苦,遭的罪,我心里明白.我会对你们母子负责任的." 安娜这才止住哭声,不悦地说道:"我们之间的问题总要说清楚吧!" 郭沫若叹了口气,轻轻答道:"还有什么需要说清楚的.事情都已这样了,木已成舟,木已成舟哟!" 安娜却陡地提高声音,"按你们中国人的做法,你应该明白,我们之间哪些是该说清楚的,总该给我有个jiāo代吧." 郭沫若见安娜情绪颇为激动,只得让中共地下党员冯乃超出来解围,然后他托辞避别而去. 安娜向冯乃超提出了三条:(1)郭沫若要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负责女儿郭淑禹和幼子郭志鸿上完大学.(2)郭沫若要付给她相当数额的赡养费.(3)在上述两条得到圆满解决后,双方登报声明脱离夫妻关系. 三个条件不算高,并不苛刻,尽在情理之中.中共香港地下党组织经过商定后,决定由冯乃超继续出面做好工作. 冯乃超的解释颇为得体.他劝郭安娜说,造成郭沫若与她分离,另行组建家庭是迫不得已的,是日本军国主义对中国的野蛮侵略造成的.他们之间这种局面只是许多的中日不幸家庭的一个缩影.郭沫若对此感到特别痛心和内疚,也充分理解安娜和孩子们精神上的痛苦和心灵上的创伤,并希望得到他们的理解和原谅. 冯乃超又劝道,目前国共两党是在军事上、政治上斗争最为激烈的关键时期,我们共产党有信心很快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因此,希望他们能理解郭沫若本人和组织上的困难,处理此事顾及对国内外的影响.最后,冯乃超很是诚恳和遗憾地说:"供养两个孩子是不成问题的,但后两条限于目前条件,确实无法做到." 郭安娜最初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她经过中共地下党组织的同志们反复做工作,郭沫若又答应将自己的部分著作版权归安娜所有,安娜才勉强接受了这一临时解决的办法.对五个孩子则这样安排:长子和三子暂回台湾,和夫继续工作,志鸿在台湾上大学,女儿淑禹留下来,过上一段时间,送往解放区. 据知情者回忆,郭安娜对这次会面及讨个说法的最终解决,并不觉得满意.安娜与孩子们来时,便有情绪,见面后还是表现得理智和顾全大局,除了一些情绪不满外,基本上还能协商合作,总算对两个未成年孩子有个jiāo代,在她本人的后半生供养问题上也达成了意向xìng协议. 但这却苦了于立群.她带着五个孩子随郭沫若潜居香港,guó mín dǎng军统又伺机对郭沫若下dú手,她既要担心郭沫若的安全,又要照顾一家大小.安娜一家住进来后,毕竟有些不愉快.不过,她想方设法,保证了大家的食宿.只是多年后,她回忆起这一段经历,心里还是很感伤. 这些当然算不了什么,军统特务的魔爪已经悄然伸了过来.无孔不入的香港媒体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猛炒郭沫若的家事. 负责谋刺郭沫若的叶翔之读罢报上的新闻,兴奋得大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削尖脑袋也找不来的地址,这帮记者给我们找到了." 几名特务忙将报纸抢过去,一看,那上面不仅详细登载了郭沫若的家事纷争,而且还将他们现时的住址也写了出来.几人顿时兴奋不已. 叶翔之jiān笑着说:"那个老风流鬼欠下了风流债,这回我们可以来个趁火打劫.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就动手." 他提出,用老办法,事先由金名杰装扮成一个记者,以采访为名,先去探听虚实,然后,根据情况再具体部署行动方案. 金名杰遂赶往香港郭沫若的寓所,没料到,对方一见是记者,就关上了门.吃了闭门羹,回到驻地,叶翔之摩拳擦掌,他对手下的特务布置道:"虽然没有见到郭沫若本人,但我们已经获知他的确切地址.这一次,新账旧账给这个风流鬼全算了啦.我们分成两组,一组在他家门口化妆成小贩观察动静,只等他人一露脸,就动手,另一组则在附近接应." 次日,郭家附近的小街上立即就冒出了几个探头探脑的小贩,那是叶翔之手下的几名军统特务装扮的. 这一情况立刻引起了乔冠华的注意,他找来负责抢运工作的华克之指示道:"郭沫若的行踪已经暴露,务必尽快将他安全送走." 华克之领命后,当机立断,不管他家事处理得如何,先将郭沫若一人送出香港. 1949年2月的一天,郭沫若在中共地下党的安排下,摘下眼镜,化装成一个送糕点的小贩,悄然由后门而出,然后直奔九龙码头,登上了开往天津的客轮. 那几名昼夜监视的特务,直到三天后,才发觉情况有变.等他们反应过来,哪还有郭沫若的影子.毛人凤得报后,止不住仰天长叹,"放跑了郭沫若,我们有什么面目去见总裁!" 郭沫若离开了香港,到了解放后的沈阳.不久,安娜在中共地下党同志的说服与保证下,也离开了郭家.其女儿郭淑禹不久由地下党安排,化装成一位哑姑,乘海轮北上天津,经北平去了解放区. 安娜带着子女到了台湾后,过得并不如意.小儿子志鸿因语言不通,从一所中学辍学后,便不告而别独自一人到香港找自己的父亲.郭沫若此时已离港北上,地下党负责人夏衍接待了他,先安排他到于立群家暂住.大约一个月后,夏衍把他找去,请他写信给母亲和大哥、三哥.让他们一并来香港.随后,郭志鸿便被安排乘海轮去了天津,再转赴解放了的北平. 安娜接信后,带着两个儿子赶往香港,由地下党安排住了一段时间,5月初走海路抵至山东烟台,几天后到了北京,安排住进了翠微路招待所. 这样,安娜和她与郭沫若所生的五个孩子,除却老二郭博留在了日本外,全都聚集在了父亲身边.至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共组织抢运的以郭沫若为代表的第三批民主人士的任务,胜利完成.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1949年,这首歌比解放军的pào弹跑得还快,远在华南的香港,也能望见北方的蓝天. 《华商报》不断刊登套红标题,报道解放军的进展,色彩越来越红.大家都知道这份报纸有中共背景,于是,《华商报》变成中共的驻港联络站了. 青年学生陈吴想投奔解放区,可香港此时北上成风,连船票都买不上.陈吴找到《华商报》,找到读者版专门联系读者的编辑吴获舟.吴获舟明里是《华商报》的编辑,暗中负责转运人员去解放区.吴获舟安排一批华侨和港澳学生乘"泽生轮"去天津.由于台风影响,"泽生轮"推迟出港,就在这个期间,guó mín dǎng特务zhà沉了"泽生轮".吴获舟要陈吴自己决定去还是留.陈吴在《华商报》上发表文章报道了"泽生轮"遇难的情况后,又义无反顾地登上征程. 徐立康是中国航空公司仪表员,从《大公报》上见到报道解放区的文章,就投书报社.一天晚上,他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原来,《大公报》把徐立康的信转给吴获舟.吴获舟先后三次登门安排,使徐立康夫fù乘船到达青岛.技术人才徐立康到达解放区,立即被选调到新组建的空军. 一个山东青年出于对共产党政策的误解,在家乡解放前逃到香港,沦为苦力.吴获舟向他解释党的政策,还为他买好船票.这个山东青年后来成为农村基层干部. 一些逃到香港的guó mín dǎng机构人员,和中共没有关系,也"白撞"上来,通过这个渠道接洽起义. 李四光返回祖国,guó mín dǎng特务从瑞士、lún敦跟踪到香港,试图劫持.吴获舟把李四光藏在香港郊区,再通过深圳转运. 华罗庚飞抵香港,吴获舟领着他穿过半岛酒店而不停留,又转到九龙酒店隐藏. 据不完全统计: 1948年9月13日,沈钧儒、蔡廷锴、谭平山、章伯钧、林一元五人,由章汉夫、李嘉人陪同北上.这是公认的第一批. 9月17日,王绍鏊、方与严、力扬等北上. 1948年12月,还有千家驹、李章达、陈邵先、陈此生、陈其瑗、夏庚农、林植夫、卢于道八人北上. 被称为第三批的是1949年1月28日,李济深等人北上. 1949年2月初,还有吴耀宗、谢雪红、李纯青等北上. 朱蕴山的儿子朱世同乘缅甸登陆艇北上,路过青岛海面,恰遇guó mín dǎng空军zhà沉起义的"重庆号"巡洋舰. 2月份还有吴羹梅、杨美真等北上. 2月27日,陈叔通、马寅初、包达三父女、张炯伯力哑子夫fù、叶圣陶夫fù、张志让、沈体兰、吴全衡及其二子、郑振铎父女.宋云彬、傅彬然、曹禹、邓裕志、王芸生、徐铸成、赵超构、刘尊棋等二十七人北上. 3月,何香凝携女儿廖梦醒、孙子廖晖,由叶文津陪同,乘希腊轮船"大西洋"号北上. 3月14日,黄炎培夫fù、姚维钧、盛丕华、盛康年、俞澄寰等由刘恕陪同,从香港秘密登船,21日到达天津,25日赶往北平,恰恰赶上参加西苑机场阅兵,迎接中共中央移驻北平. 此后,北上的人流依然汹涌. 3月20日,李达、王亚南、郭大力、曾昭抡夫fù、严济慈、黄鼎臣、刘王立明、史东山、白杨、舒绣文、姜椿芳、张瑞芳、于立群、臧克家、沈其震、朱智贤、张文元、陈迩冬、傅天仇、林顿儒、薛迪畅以及达德书院部分师生和华侨,由冯乃超、狄超白、周而复、阳翰笙、黄yào眠、胡一声等陪同,共二百多人大批北上. 3月还有萨空了、金仲华、欧阳予倩、马思聪等北上. 4月3日有巨赞法师、吕集义北上. 5月,国民政府资源委员会负责人钱昌照从英国回到香港,准备转道欧洲.周恩来布置潘汉年邀请钱昌照参加新政协.夏衍与钱昌照秘密会面,坦诚jiāo谈,钱昌照决心北上,乘"太古"轮北上赴天津. 5月,陈嘉庚与庄明理、张殊明乘"迦太基"号由新加坡到达香港,又转乘"振盛"轮北上,6月3日到达天津. 8月,83岁的美洲致公党主席司徒美堂乘飞机从美国到达香港.香港工委精心安排,派他的亲戚司徒丙鹤陪同,护送老人同黄琪翔一家乘船北上,9月3日到达天津.同月还有叶笃义、刘思慕、胡子昂、曾昭森等人分别乘船北上. 1949年7月23日,郭沫若等三十多人,由连贯、胡绳陪同北上.一般称为第四批. 据不完全统计,从1948年8月至1949年9月,香港分局、香港工委共组织护送民主人士二十多批三百五十多人北上,加上党内干部就有一千多人,人人安全抵达. 9月中旬,各地政协代表陆续到达北平,一时间北平名人汇聚.徒留下蒋介石和毛人凤恨恨地握住那张暗杀名单望"人"兴叹. 第四章上海的黄昏 1949年4月15日,溪口.蒋介石一大早便焦急等待着南京方面专使、桂系集团3号人物、国共和谈代表黄绍.此时,国共和谈摊牌在即,中共代表团提出了最后修正案,并指出以4月20日为最后签字期限,逾期不签字,将视作谈判破裂.人民解放军立即过江. 南京代表接到中共的最后修正案,不敢作主,马上派黄绍飞回南京复命,李宗仁一看条款,也不敢作主,派黄绍再送溪口,请蒋介石过目定夺. 蒋介石仔细看后,顿时气急败坏.他一把将和谈条款扔在一旁,起身愤怒地骂道:"文白无能,丧权辱国."文白是指guó mín dǎng首席谈判代表被称作"和平将军"的张治中.这时,他正率guó mín dǎng和谈代表团羁留北平,等待蒋介石、李宗仁的回复. 然而,蒋介石不愿接受和谈条款.桂系李宗仁、白崇禧等人也马上把中共所提之协定视为"征服者对被征服者之处置","竟甚于敌国受降之形式". 南京政府拒绝签订中共提出的《国内和平协定》,只等迎战解放军渡江了.1949年4月21日凌晨,解放军兵分二路,只用了20分钟,就渡过长江,蒋介石苦心谋划的固若金汤的长江防线,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滞留北平的张治中等一下子陷入了去意彷徨,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窘境.他们心绪复杂地收拾着行装,南京政府已电告北平,迎接他们的专机不日将由上海专程飞往北平,转接他们回到南方.何去何从,张治中他们心中却没有多少底,南京已被解放,李宗仁都弃了总统宝座,径直飞返桂林.蒋介石则跃跃yù试,准备将大赌注押在上海的城防上,作殊死一搏.和谈代表团这些人已被蒋介石视为"丧权辱国"之辈,早已公开恨得咬牙切齿. 张治中早年毕业于保定军校,追随蒋介石做过黄埔教官,一直被视为股肱之臣,先后主政湖南、西北等地的封疆军政.张治中较之其他guó mín dǎng将领,既懂军事,又懂政治,一直在国共间奔走搭桥,有和平将军的雅号,是国共双方都有人缘的重量级人物.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今番再回南方,guó mín dǎng蒋介石能接纳他吗?南京陷落,上海将不保,回到南方,只能是当蒋氏殉葬品,去留台湾孤岛.正待张治中倍感苦闷失落之际,周恩来总理来到了他们的驻地,他关切地问道:"文白先生,你们有何打算?" 张治中苦笑一声,答曰:"和平使者没有争取来和平,如之奈何?我们还得回南方复命啊!" 周恩来抱臂摇头,真诚劝挽,"十多年前,我们已经对不住一位姓张的朋友.今天,我们不能再对不起朋友了.以蒋介石的一贯为人,你们回去了,不会善待你们的.我代表共产党、毛主席和人民,邀请你们留在北平,一道参与建设新中国." 张治中等对于共产党的争取与挽留,大为感动.他们一行经过仔细协商,冷静思忖后,决定留在北平,不再回到南方. 自己留在了北平,张治中等心里有了些许的轻松.不过,另一个突出的问题又摆在了眼前,尤其张治中,为做和谈表率,他将家眷留在南京,消息不明. 蒋介石也不知道张治中一行,已铁定留在了北平.他一面大骂张治中,一面还是准备派出飞机相接,他所想的是,张治中毕竟追随了他几十年,且一直位列封疆,肯定不会跟共产党跑. 应该说,送张治中的家眷去北平团聚,主要还在于蒋介石,并无后来有人写得那样悬妙.只不过,双方处理这件事上有个时间差,如果蒋介石知晓张治中已决心留在北平,以他的行事风格,肯定会扣作人质的. 和谈破裂的当天即4月21日,蒋介石亲自安排他的二公子蒋纬国径赴南京,专程接走张治中的夫人及子女,并明确告知,南京将失守,先飞上海,在那里与张治中会合. 当日下午,张夫人及子女乘机抵达上海,蒋纬国的夫人石静宜亲自接机,旋即将他们送到了张家大儿子家中.蒋介石这时的用意很明显,一是关心,二是以张家眷促张治中南归. 张治中在guó mín dǎng内门生故旧遍地,极有人缘.三天后,一位老友通知张家马上收拾行李,有飞机送他们去北平.这时,张夫人已有了底,中共地下党透过信息,张治中留在了北平,让他们做好准备,前去团聚. 4月24日一大早,张夫人带着子女草草收拾一番,就去了机场.正好,guó mín dǎngjiāo通部长也在场,他立即问张夫人去哪里.张夫人很机警,马上随口答道,去兰州.张治中的公开职务是guó mín dǎng西北军政长官.那jiāo通部长不疑有他,还关切劝道:"今天没有去兰州的飞机,已经派飞机去北平接和平代表团了,张长官就要回来了,你们回去等吧." 张夫人装出先是愕然,后是感激的样子,马上带着子女辞别,从容地走出了候机室.先前带路的一位guó mín dǎng军官如释重负地跑过来,立即将他们带往停机坪.那架专门迎接张治中一行的飞机此时已发动了引擎,掀起了巨大的风声.张夫人一行忙登机,刚一落坐,飞机便起飞了.两个小时后,飞机降临北平. 张治中与家人团聚后,止不住泪眼婆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那架迎使专机自然无功而返. 溪口飞凤山.日落的黄昏总能勾出人的几许愁绪.蒋介石昨日刚从杭州返归,他约李宗仁等在那里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李宗仁原打算再派人去北平和谈一次,不想蒋介石说:"不用了,不必再谈了,过去共产党因为军事上没有部署好,所以才同意和谈,现在他们已经渡江,再没有谈判余地了." 李宗仁不甘心地问道:"你当初要我出来,为的是和谈,现在和谈已经破裂,南京马上失守,你看怎么办?" 蒋介石装做一脸诚恳地劝道:"你继续领导下去,我支持你到底,不必灰心!" 李宗仁却满怀怨尤道:"你如果要我继续领导下去,我是可以万死不辞的.但现在这种政出多门,一国三公的情形,谁也不能做事,我如何能领导." 蒋介石只得再重复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支持你到底." 可是,第二天南京陷落后,李宗仁就做了甩手掌柜,未按既定布置去广州,而直接飞回了桂林老家.蒋介石回到溪口,得知南京陷落,李宗仁甩了水袖,心里顿时充满了沮丧和气恼. 令他不曾料到的是,还有更让他光火的事,张治中居然不愿再回南方.那日傍晚,他正与儿子蒋经国枯坐无言,侍从室主任俞济时手捏一封急电,悄悄走了过来,后面还有苦着脸、忐忑不安的毛人凤. 不知又该传来什么不利消息,蒋介石瞥过一眼,脸拉得更长了. 俞济时捏着电文,躬身上前,吞吞吐吐,"总裁……上海急电,今天去北平接张治中他们的专机回来了.不过,张文白等已经投共,和谈代表团的都留在了共产党那边." "那是共产党扣留了他们?" "不是."俞济时垂下头,"据可靠消息,是他们投降了共产党,背叛总裁,背叛党国." "娘希匹!"蒋介石恨恨地扔了拐杖,那颗花生米似的脑袋嗖地冒了起来,"我的学生背叛我,多年的袍泽故旧背叛我.现在,连张文白居然也背叛我.卖主求荣之辈,我蒋某人哪一点对不住他?时局维艰,人心不古.这个……这个,张文白的家眷不是还在上海吗?我亲自安排纬国去接的." 毛人凤挪着矮胖的身子,凑上前,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对!跑得脱和尚跑不脱庙.他张文白能弃家眷于不顾?" 俞济时避开蒋介石痛苦的表情,转而尴尬地望着毛人凤,"他的家眷也上了那趟飞机,去了北平." "糊涂!荒唐!"蒋介石紧盯着毛人凤,已然出离愤怒,"这是怎么回事?人家投降了共产党,我们还要去送人情." "听说是二公子安排的."俞济时小声答道. 蒋介石没再说什么,他枯立风中,胸口却似排山倒海一般剧烈地一起一伏.入夜,山间的松涛一浪盖过一浪.蒋介石呆坐在沙发中,寂然无语.陪侍一侧的毛人凤,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蒋介石恨恨地问道:"毛局长,张文白已投敌叛国.你们军统过去对叛徒的处置是很严厉的.你有什么打算?" 毛人凤一激灵,顿时心领神会,"总裁,对待这些叛变投敌的软骨头、捣蛋分子,我们不能手软.卑职这就去布置,是不是派人去北平,对张文白实施制裁,以儆效尤?" "不能手软.我们过去就是杀人太少,太过手软.使得一些蝇营狗苟之辈钻了空子.你那个名单,一定要抓紧实施.张文白、邵力子、刘斐……这么些人投降共产党,丧权辱国,背负党国使命,实为千古罪人.对他们,不要顾忌,这是我们在制裁叛徒." 毛人凤点头应过,立即挑灯布置.见不得天日的暗杀名单上,张治中、邵力子等和谈代表团的人悉数上榜.他将名单jiāo与蒋介石核定后,又火速赶往上海,将毛森、叶翔之等人找来做了布置.由于这次的任务不似刺杀李宗仁、宋庆龄等有千般顾忌.蒋介石又公开打出了"制裁叛徒"的幌子,所以毛人凤布置得明目张胆. 毛森当场跃跃yù试,主动提出让他的手下李阿宝协助军统的别动队员潘琪武立即赴北平执行暗杀任务.毛人凤初一听,还有些顾忌.毛森却担保说,李阿宝干得好.这个人是上海近郊乡下一霸,胆大心恶,天王老子都不怕,闯dàng上海滩后,很快又投奔到流氓帮会门下.毛森当上海警察局长后,为壮大声势,特地网罗进了这些地霸流氓,顺带又将李阿宝发展成为军统的小特务,直接听命于自己. 这个人并不比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军统特务逊色,他在毛森审讯一些爱国志士、中共地下党员时,往往充当打手,手段特别残酷.此人还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出心裁发明了一些骇人听闻的酷刑,如针刺yīn茎、吊穿睾丸、水煮包皮,特别是"披麻戴孝",用钉满钢针的木棒抽打被扒光衣服的受刑者,使其遍体鳞伤,血流满面,然后再涂上酒精、食盐水,抹上一层油,贴上白纱布.稍事休息结痂止血后,再来受审.如不招供,就将白纱布一根根、一条条缓缓撕下.这样,布下的碎皮肤和肌ròu同时被撕了下来.如此残暴,令人闻之色变. 毛森讲得津津有味,毛人凤听了都有点毛骨悚然.他沉思一阵,心想,上海还有这么多人在他的那张暗杀名单上,急需动手.眼下要紧的是,手中可用的杀手不够.此人经毛森这样一讲,想必不会比军统那些正规的杀手差过几分.再说,潘琪武过去一直在中枢,不是一线队员,完全是保密局人手紧张,才改做杀手的.过去虽成功执行过几次暗杀任务,但那都是些缺少防范,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 想到这里,毛人凤满脸堆笑,得意地拍了拍毛森的肩,答应了. 然而,毛人凤高兴得太早了.潘琪武和李阿宝潜出上海,去了北平后,却从此没了消息.保密局北平潜伏站的那些人半天也没和这两人接上头.再后来,北平那些潜伏特务非但没有完成一件暗杀任务,反而在一年后相继落网,被qiāng毙了. 毛人凤懊恼不已.这件事在军统内部传为了笑谈,派出去的杀手生死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硬生生人间蒸发了.行动处长叶翔之将这笔账狠狠记在了心底,去台后,为了与毛人凤争权,他向蒋经国告密,称毛人凤工作能力低下,欺骗领袖,根本没有执行总裁的制裁张治中的行动计划. 1949年5月7日,蒋介石父子乘康泰号军舰抵达上海.面对行将易手的大好河山,蒋介石悲从中来,怒从心头起,怨尤的人特别多.他召来毛人凤,让他尽速制裁宋庆龄. 这期间,蒋介石曾问及刺杀张治中的情况.毛人凤急得手心都出了汗,派出去的杀手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情急之下,毛人凤答道:"我们的同志已去了北平.由于共军防范严密,暂时未得手.我已令他们长期潜伏,摸清张治中他们这些人的情况.一俟机会成熟,迅速动手.请总裁放心,过去在北平制裁汉jiān张敬尧,也是这样行动的." 张敬尧是民国初期的湖南督军.此人失势后,梦想东山再起.抗战bào发前,受日本人的蛊惑与收买,张敬尧秘密去到北平,同日本人接上头,准备做个铁杆汉jiān,充当日本人的侵华工具,出任伪华北政权的头目.蒋介石得知后,命戴笠遣派杀手,追踪到北平,于六国饭店内将张敬尧狙毙.此案轰动一时,被军统内部视作经典手笔. 蒋介石听毛人凤这么一说,心里有了底.他狠狠地说:"过去由于我们杀人太少,对一些反对我们的人没有杀掉,所以使得越来越多的人不再怕我们.今天只有多杀掉一些,才可以挽回这种不利于我们的局面." "总裁英明."毛人凤一听,忙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们军统上下一定精诚团结,不折不扣执行这个重要指示.决不会纵虎归山,留下隐患,危害党国事业." 蒋介石盯了毛人凤一眼,突然问道:"你们那名单上还有哪些人在上海,不能再拖了." 毛人凤一听,赶紧表白道:"民盟的首恶分子张澜、罗隆基、章伯钧、黄炎培、史良等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只等总裁一声令下,即可动手." "还等什么?"蒋介石不满地责问道:"这些人一贯与党国为敌,犯上作乱,与共产党眉来眼去,现在已完全倒向了共产党.你们在等什么?我看是越来越不行了.从前,雨农只要一受领任务,便可见分晓,哪像你们现在这样拖来拖去." 毛人凤大骇,忙一个劲地检讨道:"卑职失职!卑职失职!不能替总裁分忧……" "好了,"蒋介石恨恨地一挥手,"张澜、黄炎培已完全投敌,听说章伯钧、史良这些人去了香港.你们动手要快.不能心慈手软.另外,荣德生与顾毓权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最好,能让他们连人带工厂一起撤到台湾去.告诉他们,党国有办法,他们就有办法." 蒋介石说完,朝门外挥手做了个退下的姿势.毛人凤表白一番,诺诺而退. 一场残酷的追杀开始了. 罗隆基、张澜、史良、黄炎培被软禁;荣德生、顾毓权两大亨绝望地枯坐. 在公馆里,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回到毛森的公馆,毛人凤情绪跌落到了冰点.毛森见叔叔如此沮丧,知道他又遇到了天大的麻烦.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叔,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毛人凤叹了口气,"我们越来越不行了.总裁意思,一定要杀他两个." 毛森赶紧表白道:"侄儿愿意效犬马之劳." "好,马上扣押张澜、罗隆基、黄炎培." 4月23日.中华民国的青天白日旗从南京总统府的旗杆顶上被抛落下来,一面火焰般鲜艳的红旗升了上去.白云蓝天.风展红旗.虽然国共的决战,大局已定;而黎明前夕的激战仍在血雨腥风地进行.坚守在军统上海办事处的毛人凤已得到蒋介石密电:"……所有在押共产党员、民主分子、嫌疑犯,包括保释出去的政治犯,一律处置,不给共产党留下活口……" 电话铃响.毛森请示道:"阿叔,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都啥时候了,还要我教你吗?"毛人凤一接听就光火,"别等了,马上逮捕张澜、罗隆基,听候老头子发落.再出意外,我拿你毛森局长是问!" 搁下电话,他取过一份要立即处决的黑名册,用手指点着细数了开来.上海警备司令部方面,警备司令陈大庆不敢稍有延缓,紧急召开稽查处与警备大队会议. 陈大庆一脸正色道:"……情势很危急,解放军开始攻打上海,不论成败,我们不能给共产党留下他们需要的人." 毛森接口道:"虹桥疗养院的张澜、罗隆基尤其要加紧处置!" 陈大庆一锤敲定,"马上逮捕!是送台湾,还是就地解决,听候总裁训示.行动!" 紧急会议一散,三辆军用吉普车鱼贯而出,风驰至上海虹桥疗养院,一些病人与路客见状无不悚然! 不远处,抓捕人的警车声不时可闻.正在一楼门诊的郑定竹医生不意间从窗户里发现,吉普车上跳下一个身材奇高奇大的黑脸警官,随即从中小吉普车里接踵跳下十几个武装的军警,直扑住院楼. 郑定竹心下猛地一沉,下意识地站了起来.那黑脸大汉一到住院楼楼口,就命令两名手下:"不准任何人进出!"大汉叫阎锦文,警备三大队大队副,时年三十余. 两军警挺身应命:"是."进出的病人与医生护士一个个大惊失色!另一队武装军警直趋楼内,在木楼梯上"咚咚"地迅跑,惊吓得楼道中人纷纷避让. "抓人?""抓到医院里来了?""难道是……"避让的人们不期而然,将紧张的目光不由投向二楼.阎锦文上得二楼,一眼瞄定楼口上的205房号,手qiāng一指:"一组,抓罗隆基;二组,跟我来"205的房门被踹开了. 但闻房内罗隆基的声音:"干什么?你们……"军警的声音:"跟我们走!"阎锦文自己两步来到相邻的206病房,一脚踹开房门.病房里,张澜正坐在椅上看《墨子》,见闯来一个黑脸大汉,瞪着眼,横着qiāng,凶神恶煞一般,心下顿自一抽,但仍未起身.阎锦文喝令着:"起来,跟我走!" "去哪里?" "去了你就晓得!"张澜心里明白,蒋介石下手了!他手杖一拄道:"你们凭什么抓人?我张澜犯了哪条国法?" 阎锦文哪有心思饶舌?!冷冷道:"我们是奉命行事.带走!"张澜眼里燃出火,手杖重重一顿,"无缘无故,无凭无据,就跑到医院里来抓人,你们还有没有国法?"不谅发起火来的老夫子居然有这等气势,莫说手下,就是连阎锦文这名黑脸大汉也暗暗一惊.隔壁房里也传来罗隆基与军警的争辩声.门口虽有军警,还是围聚着一些个胆大的护士、病友,"老先生是病人,你们不能这样.""要抓也得等看好病嘛!" "就是." "……"阎锦文手qiāng一指,"再闹,连你们也抓走!"围聚的人们哑口了.军警驱喝着,"还不走?!"阎锦文挥手冲下属一拨道:"押走!" 张澜手杖在地板上又两顿,断然回敬,"我哪里也不去.要杀头,就在这里!"语一出,众人皆愕然.不曾预料的阎锦文也不由得掂量起眼皮下这个老夫子来,"看不出你老还有这倔脾气?老先生,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请不要为难……" 这时郑定竹从人丛里挤了出来.军警qiāng一横喝止,"站住!"郑定竹自我介绍道:"我是这里的医生,叫郑定竹,丁院长去欧洲考察,现在我负责." 阎锦文手qiāng一拨道:"不关你的事.我们在执行公务.给我带走!" 郑定竹扬臂阻止道:"不能带走.张老先生和隔壁罗先生都是重病人." 阎锦文冷笑着,"'重病人'?是避难人吧!" 他眼光里的厉气直逼郑定竹.郑定竹是有备而来,将手里的两份病历卡一亮,又道:"我不懂政治,只会看病,这位张老先生患的齿槽脓肿、尿道炎,眼睛不好,还半身不遂." 阎锦文抓过来一看,又瞟一眼张澜.此时护士长也挤身进来,扶张澜坐回椅子上.阎锦文抬眼往隔壁一睃,叮问:"隔壁那个什么病?" 郑定竹又亮出另一份病历卡,"罗先生患的是肺结核、糖尿病.喏,上面都记着."阎锦文审看着,一时有点拿捏不定.郑定竹攫住时机直言:"就是监牢里的犯人还能保外就医,何况他们两位本就是住院的重病人;你要是带走他俩,他俩就会有生命危险,谁敢负这个责?!" 张澜气呼呼地说道:"郑医生,我哪里也不去,要杀头,当着大家的面;我不喜欢背地里被人捅刀."郑定竹不能不被张澜的气度感染,立马回复阎锦文:"这样,我以身家xìng命担保!" 阎锦文犯难了.他不得不避开众人,独自来护士办公室电话请示:"……病倒是不假.我怕万一真在看守所死了,上头又要带人去台湾,那我、你局长怕都担待不起呀!……是." 他回到205病房时,郑定竹已经写好了一份担保书jiāo给阎锦文:"我的车子、房子、一个老婆、三个孩子,全都押上了."阎锦文匪夷所思的目光又在郑定竹脸上盘旋了几圈,将担保书揣入衣兜.随即通知郑定竹:"205房的人,并到206房去." 阎锦文转过身又厉色jiāo代手下,"从现在起,一组、二组你们二十四小时轮流监视,任何人不得接触里面的人" 两组组长着即应命:"是!" 罗隆基见此情景,不由仰头兴叹,"看来,也只有'浴火重生'这一条路了!那就快来吧!" 其实,罗隆基在心中根本没有料到蒋介石会真对自己下dú手.早在1946年10月下旬,人们翘首企盼的所谓南京"第三方面"和谈又失败了,各民主党派及社会贤达代表大都去了上海,只有充当"第三方面"发言人的罗隆基仍然坚守在南京民盟总部应付日常工作. 由于guó mín dǎng方面缺乏诚意,谈判失败,和平无望.美国特使马歇尔于次年1月29日宣布退出军事调处执行部,2月22日,中共也发表了京沪渝等地的中共人员撤离的声明.周恩来在南京新街口中国jiāo通银行三楼会客室约见了罗隆基,对和谈失败的经验教训以及面临的政治军事形势进行了jiāo谈,并委托民盟代为保管京沪渝蓉昆等处的遗留财产. 当时,罗隆基代表民盟接受委托,并于1947年3月6日在《南京新民报日刊》发表紧急声明: "兹以中国共产党各地代表及工作人员撤退在即,所有遗留在各地之房产物资、器材及jiāo通工具,悉委托本同盟全权保管,业于3月5日签订契约,先将南京各种财产造册点数,并请林秉奇律师做证.除分函政府各有机关备查处,特登报声明如上罗隆基3月6日." 国共和谈失败,中共代表从南京全部撤回延安,此时guó mín dǎng的宣传机器一股脑儿对着民盟发泄,说民盟是"jiān盟",说盟员是"jiān匪",说"民盟已经成了中共cāo纵指使的工具". 孙科在中外记者招待会上公开对民盟恫吓说:"民盟天天打着反对内战的旗号唱高调,实际上是在反政府,不管谁反政府,我们都按处置共产党的办法进行处置." 为了彻底搞垮民盟,最终达到取缔解散民盟的目的,guó mín dǎng当局于1947年10月初,将民盟西北总支部主任委员杜斌丞以"贩卖dú品"的罪名逮捕.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说明guó mín dǎng当局已经在向民盟及其领导人下手了.罗隆基得知信息,便以民盟副主席的身份,通过合法手续,找行政院长张群进行jiāo涉,要求放人.张群避而不见.南京当局则以最快的速度,于10月7日以"中共关中地委负责人杜斌丞,勾结匪军,密谋bào dòng,贩卖烟dú"等莫须有的罪名将杜斌丞qiāng杀. 杜斌丞之被害,民盟感到十分震惊.民盟总部除向蒋介石提出局面严重抗议外,张澜主席还以个人名义在报上公开声明,要"将案情诉诸全国及全世界之公道与正义". 这样一来,guó mín dǎng与民盟的关系越来越僵化与紧张.为了缓解这一局面,民盟以大局为重,推派沈钧儒、罗隆基、章伯钧、叶笃义去找前燕京大学校长、美国新任驻华大使司徒雷登先生,要求他出面调解一下民盟与guó mín dǎng的关系,最大限度地不要继续恶化.可是司徒雷登以"不便干涉中国内政"为由而推辞. 10月20日清晨,罗隆基一觉醒来,突然发现民盟南京总部机关已被guó mín dǎng的警察特务所包围,前院后门都设有他们的岗哨,对机关工作人员直至工勤人员都要盘问检查,对出进人员还要跟踪监视,情况十分紧急. 当时,民盟的几位主要领导人都住在上海,只有罗隆基一人坐镇南京总部.他突然被监控,感到十分气愤,立即打电话向guó mín dǎng政府及有关当局进行jiāo涉,可是对方不是推脱不了解此事就是给领导人挡驾,不予正面答复.罗隆基孤立无援,行动困难,只好向在上海的张澜主席告急.张澜在寓所召集沈钧儒、黄炎培、章伯钧、史良和叶笃义等人开会,讨论如何应对民盟当前的局势,提出有效的对策来.讨论结果,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推举黄炎培和叶笃义赴南京,会同罗隆基再次去找guó mín dǎng当局进行jiāo涉. 来到南京,黄炎培决定先去拜访一向心平气和的邵力子先生探探口气,不料邵力子以一副非常失望的表情说:"事情弄到今天这步田地,一切都无能为力了,民盟还能怎么办,我看不成仁便成义." 听话听音,从邵力子的口气来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guó mín dǎng方面对民盟的问题已经没有谈判和jiāo涉的余地了. 就在这天,guó mín dǎng中央社发表了《民盟参加叛乱的经过》以及《军警机关取缔民盟活动的办法,限令盟员向政府登记自首》等文章,在社会上大造舆论,一步步给民盟施加压力,yù置之死地而后快. 尽管事已至此,黄炎培仍坚持要与guó mín dǎng当局进行jiāo涉.陈立夫传下话说:"不存在jiāo涉,可以与你们接个头,但罗隆基除外,我们不喜欢他,更不会接见他的." 黄炎培与陈立夫接头后,按照guó mín dǎng方面定下的调子,搞了一个书面文件,那就是《民盟解散公告》,并于11月6日以张澜的名义在媒体公开发表. 从这天起,南京民盟总部加派了军警特务,对罗隆基的监视更加严厉,几乎失去了行动自由.罗隆基暴跳如雷,十分愤慨.后经张澜再次斡旋,陈立夫口头表态说:"要解除对罗隆基的监视,他必须立即离开南京,到上海去住医院,费用我们可以包." 可谁知道,罗隆基这一入院,就被软禁了起来.而现在,上海解放在即,蒋介石居然要对自己下黑手了. 疗养院的夜晚,静谧而森冷.205病房监控室里,郑定竹递上听装的"伽莱克"香烟,敬着监守的军警.四个轮值的军警毫不客气,拿来就抽,还没忘往左右耳朵上夹.郑定竹套着近乎,"白天的事,你们是过分了,疗养院上上下下都抱不平!" 军警似乎不把好客的郑医师当外人,也叹开苦经,"郑医生,我们是担待不起呀!真闹出个什么意外,你身家xìng命没了,我们脑袋也'搬家'了!" 另一军警透着风,"听说……大头儿毛森也紧张着呐!" "有这么严重?"郑定竹趁热打铁,"你们先抽着,等一下给你们送酒菜、夜宵来."轮到军警套近乎了,"还是郑医生够意思!" 随后,郑定竹就以查房为由,拐进相邻的206病房.他压低嗓门向张澜与罗隆基通报了外面抓人、处决的情势,很有些焦虑,"再不想办法走,怕走不了啦!" 张澜显然判断着什么,"现在外面晓得我们被软禁在这里么?" 郑定竹摇摇头,"他们封锁得很紧.肯定有鬼!" 罗隆基从反向思维考虑着,"嗯.只有让社会上都晓得了,他们才会有所顾忌." 张澜立马想定,"找叶笃义." 从来不问政治,只会埋首医学、治病救人的郑定竹,自己都没有闹清楚,怎么也急着问"政治"! 郑定竹马上拨打电话.叶笃义闻知后,立即转移了住址,赶紧想法营救张、罗二人. 上海军统站.远处不绝的pào声,夹杂着楼上受刑人的呻吟、尖叫声,直给人一种揪心的迫压感.但在毛森听来却分外入耳,这是他的战绩. 他向手下jiāo代道:"你们特别行动队现在的惟一任务是捕杀共产党、民主分子、嫌疑犯,一口气都不能歇!" 队长即刻回命:"是!"毛森特别强调,"另外,派一个分队,把虹桥疗养院给我死死围住."副队长有点犹豫,"警备司令部阎锦文他们已经监守着." 毛森决然道:"我要多一道保险.黄炎培给他溜了,张澜、罗隆基我们再不能有丝毫闪失!" 队长提议,"干脆我派人去解决了,保证人不知鬼不觉."毛森扬手一止道:"要解决也绝不在疗养院里.再闹出一个'李公朴、闻一多'风潮来,只怕老头子都兜不了.他俩的命,老头子这一两天里就会发落." 一夜之间,虹桥疗养院几乎成了大监狱.毛森直辖的武装警察,三步一岗地将疗养院围了个密不透风.路人过客见状莫不退避三舍. 二楼的206病房里,罗隆基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苦笑道:"呵,蒋介石又加岗'保护'我俩啦!如今倒真成了蒋介石的瓮中之鳖了!" 张澜倚在床上,似在闭目养神,又似在倾听大pào的轰鸣声不时可闻.罗隆基也倾听着,心里猝然滋生出一种莫名的快感,"不可一世的蒋家王朝这回是'大不妙'啦!哎,表老,给我们的生死占一卦?" 张澜睁开眼皮,估量着,"劫持我们去台湾,为他所用那我是死也不会去的;留下我们,他又绝不会心甘,只能是"罗隆基脱口点出:"暗杀?" 张澜毫不怀疑,"他没有胆量公开qiāng杀!我们却非得要堂堂皇皇地死不可,也好把这个yīndú的两面人嘴脸让全国老百姓看清." 罗隆基点着头,仍不弃一线生机地念叨着:"这个叶笃义到哪里去了?" 念叨叶笃义的还有郑定竹.他是一个极顶真的人,答应了的事,没有办好,心里就不舒畅,憋得慌.这位从来一心医道的专家近些天来居然也有些心不在焉了.他此刻正给病人听着心肺,无意间突然瞄见叶笃义正穿越香雪园小径,直往住院楼赶去. "请稍候."郑定竹条件反shè般地欠身而起,关照着病人,径自急急出门.香雪园盆景花园,叶笃义惦挂地又望一眼住院楼二楼,加快了脚步."这位病人请留步." 叶笃义听声音很熟,回首见是郑医生,刚要问什么,即被郑定竹迅捷打断:"你的肺病处在活跃期,是要传染人的,不能随便乱窜."叶笃义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郑定竹手里作驱赶状,嘴里低声急告:"张、罗二位已被软禁,要你把消息捅出去;特务也在抓你,赶紧离开上海!"叶笃义一惊不小!郑定竹又故意拉响嗓子,"哎,你到底走是不走?想传染给大家?!" 叶笃义连连应声:"走,就走,别那么凶好不好?"他暗觑一眼住院楼206房的窗口,返身回去了.206病房的张澜与罗隆基总算舒出口气! 罗隆基止不住庆幸着,"好,好,叶笃义把这消息往香港一送,蒋介石的封锁就打破了!" 郑定竹一样地庆幸着,"你俩获救的希望也增大了!" 张澜并不如罗隆基与郑定竹这般乐观道:"郑医生,把你也给拖累了." 郑定竹连连摆手,"谈不上.谈不上.张老先生你在清朝时候去日本留学就敢要慈禧太后退位;保路风潮里大军阀赵尔丰用qiāng口顶着你,你还敢指斥他们出卖路权给外国列强,欺骗老百姓……" "你听他瞎摆."张澜一睃罗隆基.郑定竹依然正经有加地自问自答着,"你图个什么?不就图个国富民强?我郑定竹敬重你们!这回也'政治'一下."张澜与罗隆基相顾开颜. 郑定竹忽然想到什么,顿时来了劲道:"对了,对了,疗养院后门二十年没开,没人注意,万不得已,就敲掉锈锁,从那里逃走?!" 罗隆基眼睛一亮道:"倒也是一个办法!"张澜径自忖度着,没有做声. 罗隆基,这位一向"敢为天下先"的硬汉子,此时见张澜默然无语,他不禁有些着急,问道:"表老,你倒是说说,这个办法行不行?" "不行."张澜把头一摇,断然否决道,"看管得这样严密,我们采取这种办法,反而授人以柄.出了事情,别人也有话说." "那只有坐以待毙了吗?" "不然,共产党会对得起朋友的." 共产党果然对得起朋友.中共地下党得知此消息后,急报党中央.周恩来指示:设法营救张澜脱险,可请guó mín dǎng中央监察委员杨虎协助.杨虎是中共的统战朋友,他把这一任务jiāo给了老部下、正负责监管张澜和罗隆基的上海警备司令部稽查处三大队副大队长阎锦文. 阎锦文一反常态,爽快地答应了.他态度大变,有意无意对张澜、罗隆基透出了一些信息.但张澜和罗隆基将信将疑. 5月9日,阎锦文和稽查处大队长、军统特务聂宗奉命驱车前往疗养院,聂宗为看管方便,要将张澜带走另行监管.阎锦文以张澜病重为由,主张就院监守,实际上为便于营救. 阎锦文的建议得到杨虎的女婿、上海警备副司令周力行的赞同.于是,阎锦文派王南山等特工住进了张澜隔壁的205房间.阎锦文利用机会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张澜,张澜为谨慎起见,未作明确表态,只是暗中准备. 5月12日,解放上海的战役打响.14日,阎锦文接到毛人凤"做好制裁张澜的准备,届时将其运往吴淞口沉江"的手谕.阎锦文大惊失色,忙向杨虎报告了这一消息,杨虎分析说:"军统惯于杀人灭口,你上船后很可能遭dú手,故务必在上船前实施营救." 两人商定,设法换上自己的人监视张澜. 很快,阎锦文便派了两个信得过的人来到张澜身边. 23日夜间,解放军突破郊外防线,直指市区.24日上午,阎锦文接到命令:"今夜10点,将张澜带往十六铺码头,连人带车上102号汽艇." 晚上9点敲过,营救计划开始实施.阎锦文全副武装,开着警备司令部的吉普,直达虹桥疗养院.但张澜并不相信他,费尽口舌,老人坚不出走.无奈之下,阎锦文只得使出强硬手段,一面用棉花塞住张澜之口,一面将张澜拖下楼,塞进汽车后呼啸而去. 昏黄灯光下,吉普车向环龙路杨虎宅邸急驶.当时条条路口已实施戒严,守军喝问口令,阎锦文已从周力行处得了当晚的口令,一路畅通无阻. 拐上环龙路,杨虎宅邸已在不远了,阎锦文舒了一口气.他再度真诚地对张澜说:"表老,一定要相信我们.中共组织营救你,颇不容易." 张澜久居上海,知道前面不远便是杨虎宅邸,遂点点头,安静下来.正当他们暗自庆幸时,冷不防叉路里转出一辆装甲车,挡住去路,几个guó mín dǎng军士跳下,一字排开,连喊"停车". 阎锦文忖度不能硬闯,便停下车,小声叮嘱张澜:"麻烦由我们应付,先生尽量少说话."而后,慢悠悠走下车,"咋咋呼呼干什么?"一少尉迎了上来,见阎锦文的军衔比自己高,忙立正敬礼,"报告长官,兄弟奉命巡逻,长官深夜出车,是公事还是私事?" "公私兼顾,奉命撤退,先送老父去机场."阎锦文说着两个指头从上衣兜潇洒地夹出派司.少尉瞟了一眼,不敢细看,迟疑着说:"上面命令,过往车辆须作检查." "好说."阎锦文回头吆喝,"打开车门." 少尉缩回头陪着笑知趣地再向阎锦文敬礼,"长官您好走." 吉普车继续向前,驶进杨宅.阎锦文刚下车,瞥见几十个guó mín dǎng警察,大吃一惊,忙去摸qiāng.这时杨虎的夫人赶了上来,"别误会."原来,杨虎通过已暗中反蒋归去的卢湾分局警察局长赵佩瑾,派来一队靠得住的警察,在此接应保护. 经九死一生,阎锦文终于救张澜脱险,嗣后张澜辗转去了解放区,参加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当选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副主席. 据说蒋介石得知张澜被阎锦文救走后,气得七窍生烟,大骂毛人凤无能,立即命军统局行动科长朱山猿潜伏沪上,妄图杀害阎锦文一家老少.然未曾得手,朱山猿后被我公安机关捕获,依法qiāng决,这是后话了. 宋庆龄抖落出信纸,不料,"咣当"一声,一件东西掉在了地上,保姆一声惊叫,宋庆龄定睛一看,原来信中夹有一颗铮亮的子弹."泰康号"军舰上,毛人凤深夜谒蒋.面对城破在即,蒋介石难掩心中愤懑,他对毛人凤冷冷地布置道:"要做到万无一失,这件事就jiāo给你们军统去处理." 上海的春夜,香风扑鼻.车水马龙的街头人头攒动,五彩缤纷的霓虹灯闪烁不停,歌厅里歌女忘情的歌声尖利刺耳. 此时,这座名闻世界的东方大都会已笼罩在一片战争的yīn云中.解放军百万雄师已渡过长江,一举攻克南京,正以雷霆万钧之势由四面八方向沪宁杭地区合围而来. 上海城破已是指日可待. 第五章最绝密的暗杀 国父孙中山寓所里.这位伟大的革命先行者立于墙上的玻璃镜框内,正温情脉脉地注视着他的未亡人. 宋庆龄一身素服,肩披白色的坎肩,双手合十抱于胸前,正闭了眼默默地祈祷. "夫人,"保姆李姐轻轻走过来,低声唤道,"刚才有个小先生送了封信来." "哟!"宋庆龄转身接过信,惊疑地问道,"送信人呢?" "已经走了." 宋庆龄有些失望,她轻轻将书信掂了掂.薄薄的一张纸里似乎裹挟着一个硬物,显得沉沉的. "什么信,会是这样子的."宋庆龄盯一眼保姆,自言自语道,然后打开信封,抖落出信纸. 不料,"咣当"一声,一件东西掉在了地上.保姆一声惊叫,宋庆龄定睛一看,原来信中夹有一颗铮亮的子弹. "故伎重演!"宋庆龄轻蔑地盯一眼地上的子弹,嘴边掠过一丝讥诮的笑意,"如此下流之举,对我而言,已非一次了.他们的yīn谋是不会得逞的." "夫人,"保姆李姐走上前,俯身拾起地上的信和弹壳,有些担忧地劝道,"听说共产党马上就要打进上海了,那些达官贵人们都收拾着大包小包的金银细软,慌里慌张的跑到什么台湾和香港去了.街上乱哄哄的,到处一塌糊涂.您还是小心些为好." 宋庆龄望着这个跟随自己数十载的情同姐妹的贴身保姆,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宽慰道:"李姐呀,你不要担心.他们这种手段是吓不倒人的.我就在上海,哪里也不去.我就不信,这些人还敢对我怎么样." 宋庆龄说完,走到窗边,索xìng推开窗户.沿苏州河一线的不远处浓烟滚滚,国共双方的攻守部队jiāo替互shè的隆隆pào击声已清晰可闻,只见那些pào弹在空中幻化出一个个美丽的火球,继而撕裂开来,形同一束束壮观的礼花,弥散在了空中. 宋庆龄双手合揖,端抱在胸前,脉脉地注视着墙上那国父孙中山的大幅相片,yù言又止却又最终默默. 此时,上海黄浦港码头,guó mín dǎng"泰康号"军舰泊在岸边,一任黄浦江水缓慢而有节奏地轻轻拍打.蒋介石独坐在舰上那座豪华的客舱里,凝望着墙上的国父孙中山大幅相片和"总理遗言",满是忧愤之色. 侍卫长俞济时躬身闪入室内,摧眉折腰挪到了蒋介石跟前,他压低声音报告道:"总裁,保密局毛人凤局长已到." "哟!"蒋介石一听,眉梢一扬,苍白僵硬的脸上立刻变得生动起来,他一反常态地朝门外指了指,"让他进来.俞主任,我给毛局长有重要的工作要jiāo代,所有人今晚都不见,包括汤司令." "是,卑职明白."俞济时点点头,诺诺而退. 毛人凤卑躬屈膝地走入内室,脸上已挂满了汗珠.身上那扣得严严实实的中山装本就不太合体,因为佝偻着腰,战战兢兢,粗短的身影愈加显得滑稽渺小. 蒋介石挺直腰板,活脱如一根枯竹,他紧皱着眉"剜"过毛人凤一眼,摆摆手,做个请的姿势,便兀自靠坐在了身后的真皮沙发上. 毛人凤这才挪出半边屁股悬坐一旁,然后掏出一方手绢草草地拭拭脸上的汗水,心中"扑通!扑通!"喘跳不止,他紧张地望着蒋介石. "毛局长,"蒋介石紧盯着毛人凤,颓然说道,"共产党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陷我苏州,正朝上海市区推进.你说说看,国军能守住上海吗?能与否,但说无妨." "总裁,"毛人凤霍地起身,像背书似地立正答道,"依卑职愚见,共产党虽得了苏州,但我们上海有国军几十万锐兵,汤司令又是一代名将,经略指挥有方,上海的城防工事固若金汤.尤其是总裁在国难危急关头,披甲亲征,全军将士倍感鼓舞,只要我们能众志成城,同心同德,上海就一定能守住." 蒋介石脸上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他摆摆手道:"你坐下讲.汤恩伯也有你这个决心.我看不然,但观前朝,自上海开埠建市以来,历经鸦片战争,北洋军阀孙传芳等,这些想守上海的人都没守住上海." 毛人凤"唰"地一下,满脸红到了耳根,他惶恐地唤过一声"总裁",正yù下说,却被蒋介石摆摆手制止住了. "我早说过了.先总理开创的guó mín dǎng的精神没有了,我们不是被共产党打败的,是被自己人打败的."蒋介石痛苦地摇摇头,然后猛地双眼寒光毕露,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们为什么会被自己打败?关键就是党内其他派系各自为政,一些心生异志的同志一贯离心离德." 毛人凤闻听于此,顿时明白过来.夜半召见自己,肯定又是什么大动作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忙于抢运上海的工业设备,组织bào破队对一些大城市实施大bào破,同时,又让军统别动队一面加紧收集情报,一面严密监视各地封疆大吏和那些不稳的异己分子.可是,那张暗杀名单在手,却因种种复杂的因素,煮成了一锅夹生饭,执行得并不理想.不知这一回,蒋介石又要在谁的头上动刀了. 蒋介石已恢复了平静,又问道:"上海那些资本家走得怎么样?" 毛人凤赶紧接上话,答道:"他们都表示愿意去台湾.可是,一旦我们给他们安排妥当时,这些人又推三推四,一味搪塞." 蒋介石点点头,意味深长道:"做起来有难度,要连人带资金、设备一起运到台湾.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动手."说到这里,蒋介石陡地拉下脸,神情烦躁了起来,"这些人好办,可有的就难办了.四季豆不进油盐." "总裁的意思……" "共产党的统战政策厉害呀,我们很多人都上当受骗.孙夫人宋庆龄就是明证.时局如此艰难,她却始终不能放弃对我个人的陈见,眼看总理辛辛苦苦创立的基业毁于一旦,不但无动于衷,而且还为虎作伥.你们送来的那个报告我看了,她一贯如此,与共产党干出些亲痛仇快的事." 毛人凤眨巴着眼,忙请求道:"干脆请她去台湾算了." "请了,"蒋介石愤然作色,将手夸张地朝空中一舞,旋即掰着手指头数落了起来,"大姐(蔼龄)、夫人,还有子文,子良、子安,甚至哲生,都劝她去台湾.她说,她要陪伴总理,哪里也不去,就留在上海." "这不分明在等共产党嘛!"毛人凤冲口而出. "她当然能成座上宾.过去,她搞那个什么民权保障同盟,危害民国,危害政府,放肆至极.我出于私心,又看在总理的面子上,没多做计较,只是忠告了她一下,没想到,她一味固执沉沦.看来,不以非常手段处置,不足以解决这个遗患.轻不得,重不得,急不得,缓不得,只有如此了." "是不是让夫人和宋部长再想想办法." "她根本不理这一套."蒋介石愈加不耐烦,他恨恨地盯着毛人凤,冷冷地说道:"毛局长,你动动脑子,jiāo给你们军统去处理,但要做到万无一失." 毛人凤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完全感受到了蒋介石眼中那杀机逼现的咄咄寒光.于是,他赶紧起身,凑上前,压低声音道:"总裁,卑职明白,这就去布置." 蒋介石点点头,进一步叮嘱道:"要做到万无一失,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是."毛人凤陡地挺直腰板,双脚啪地一靠,立正答道,"卑职坚决完成任务." 两人对此心照不宣.按名单上的排序,宋庆龄与民主党派的那些精英们排在第三梯队,属可争取可制裁之列.毛人凤当初草拟计划时,并没有将宋庆龄上榜.一则宋庆龄国内外威望高,被尊为"国母",二则宋家的姐妹、兄弟俱是guó mín dǎng大员.毛人凤不敢造次,同时,他正极力走宋美龄夫人的路线,很不愿开罪于人.没料到,蒋介石看过名单,几经思量后,又将宋庆龄的名字不露声色地添列了上去. 当时,毛人凤没有多问.按他的想法,宋庆龄虽与蒋介石不可调和,但从各种情况来看,她本人应随宋氏家人,一起退到台湾去,所以他根本未把这事放在心上.不曾料想,蒋介石果真动了杀机,yù置宋庆龄于死地而后快. 是什么原因促使蒋介石动了杀心呢?原来,南京失守后,guó mín dǎng内、军内、政府内一片混乱.蒋介石故作镇定,在报上发表了《和平绝望奋斗到底的谈话》表示fǎn gòng到底,他声称:"fǎn gòng到底,无论何时何地,必将始终不贰." 随即,蒋氏父子乘坐军舰经宁波驰往上海.此时,解放军已解放苏州、杭州,对上海形成合围之势.上海城破,只是旦夕之间的事. 蒋介石一面将军舰泊在复兴岛,一面就在龙华召开军事会议,对上海防务作了周密部署,企图将上海打造成"第二个斯大林格勒".但蒋介石比谁都清楚,这一切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在紧固上海防务的同时,他却命军统紧锣密鼓地抢运上海的各种工业设施,挟持一些名流、资本家逃往台湾.内中,宋庆龄便是他的一块心病.早在南京城破时,他就命宋蔼龄、宋子文、孙科等以亲情的名义,劝宋庆龄去台湾,勿留在大陆,沦作共产党的"统战工具",但宋庆龄不为所动,严词拒绝.他也曾设想,以武力胁迫,形同绑票似的将宋庆龄挟往台湾,不料,宋庆龄的反应异常强烈,即使去了台湾,她声称,也不会同guó mín dǎng蒋介石合作. 不合作的背后是什么,蒋介石对此领教弥深.自1927年4月12日政变后,宋庆龄一直在与他唱对台戏,时常以总理夫人、guó mín dǎng左派领袖身分公开指斥蒋介石,往往弄得他下不了台. 对此,蒋介石曾问计于他的幕僚张群,张群不以为然道:"蒋先生,如果您要听真话,恕我直言,孙夫人一个女流之辈,不足烦心.如去了台湾,亦不能限制其人生、言论的自由,反而受制于人,何苦呢?" 然而,宋庆龄的去留终令蒋介石如鲠在喉.特别是军统收集的情报不断来报,中共地下党已与宋庆龄频频接触,上层如máo zé dōng、周恩来等都在背后安排宋庆龄北上进京. 想到这些,蒋介石坐不住了.不能为我所用,亦不能为他人所用,这是他行事的一贯准则.于是,来到上海,他便打定主意,趁着混乱,干脆对宋庆龄伸出他的dú手. 毛人凤回到侄儿的公馆,如坐针毡.这位素以"笑面虎"著称的特务头子顿时陷入了一种无妄的惶惑中.他已全然没有了以往替主子效力,为主子分忧的那份近乎变态的喜悦了.他拉长脸,连族侄毛森也不愿多谈,只是躲入内室,来来回回焦躁地踱着步,一时理不出个头绪来. 刺杀宋庆龄的策划已不是第一次.当年,戴笠如日中天时,奉蒋介石之命,曾经处心积虑准备谋刺宋庆龄,后因故取消了行动计划.当时,戴笠那份如释重负,那份如同地狱归来的劫后余生之感,一直令毛人凤难以释怀.戴笠在计划取消时,忍不住欣喜地对毛人凤讲,军统对于什么人都可制裁,惟独这是个例外.谋刺孙夫人,蒋介石完全是在自找麻烦. 可是,自找麻烦的事又降临到自己的头上,毛人凤顿觉苦不堪言. 1933年春,面对内忧外患,针对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宋庆龄并同guó mín dǎng元老蔡元培、杨杏佛等在上海发起成立了中国民权保障同盟,一致要求蒋介石"停止内战,团结御侮". 蒋介石为此恨得咬牙切齿.他命戴笠派出大批军统特务在宋庆龄居住的莫里哀路孙中山私宅进行严密监视.为了达到恫吓的目的,特务们以写信或公开打电话的方式对宋庆龄进行恐吓、侮辱,但宋庆龄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更加积极地从事公开的反蒋活动. 见这些卑劣手段不能奏效,蒋介石命军统于1933年6月刺杀了宋庆龄的得力助手、中国民权保障同盟执行委员兼总干事杨杏佛.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要让宋庆龄就此偃旗息鼓. 然而,宋庆龄泰然以对,她在杨杏佛的葬礼上公开露脸,愤怒抨击特务们的野蛮暴行,大胆揭露蒋介石实施的钳制言论、排斥异己的反动法西斯统治的丑恶嘴脸. 蒋介石连同guó mín dǎng军统一时成了国人口诛笔伐的对象,弄得狼狈不堪.盛怒之下,蒋介石命戴笠策划暗杀宋庆龄. 戴笠领命后,绞尽脑汁,亲自设计了三套方案,派出了他最为欣赏的得力杀手沈醉,周密组织实施. 沈醉当时在法租界担任组长,他当然不是那种只能干杀人越货勾当的亡命徒,刺杀宋庆龄的后果,他掂量得出轻重.为此,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能让宋庆龄离开他所负责的法租界,移往他处或流亡国外,这样就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省却许多麻烦事.于是,他采取盯梢、威胁、甚至两次寄送子弹的办法,对宋庆龄进行恐吓,哪知不但不起作用,还被戴笠骂为"幼稚"、"不动脑筋". 随即,戴笠亲自出马坐镇,布置了三套方案:第一,设法派人打入内部,收买宋庆龄身边的人,待时机成熟,便可动手.第二,实施"美男计",收买宋庆龄最为信任的贴身保姆李姐.第三,在法租界内,采取蛮干的办法,以一辆厚实的德国小车撞击宋庆龄的座车,制造一起偶然的jiāo通事故,从而达到行刺目的. 戴笠指示沈醉,如果实施第一套方案,一定要派人设法打进她的家中,收买那个最为宋庆龄信任的李姐. 沈醉依计而行,他拍着胸膛打了保票,因为那个女佣只有20多岁,收买起来较为容易. 经过筛选,一个女特务以女佣的身分出现在了宋家附近的菜市场.李姐原是上海乡下一名纯朴的村fù,她与好吃懒做、狂嫖滥赌的丈夫离婚后,经人介绍,来到了宋庆龄身边做保姆.由于她xìng格恬静、不事张扬、心地善良、特别勤快兼之不爱多事、口风紧,所以深得宋庆龄的信任,所有内室的饮食起居,买菜管家,全部jiāo由她负责. 那个女特务了解到这些情况后,以同样的女佣身分结识了李姐,并取得了她的初步信任.仅仅相识了一个月,这个女特务以崇敬宋先生为名,缠着李姐去了宋家几次,并赠送了不少礼品给李姐. 然而,她过分的热情和反常的举动引起了宋庆龄的特别注意.终于,狐狸露出了尾巴.在这位女特务向李姐打探宋家来往客人的情况时,李姐这位质朴的乡间农fù,一下子预感到了某种不祥.她立即毫不犹豫地将上述情况告知了宋庆龄. 凭着一贯的斗争经验,宋庆龄顿觉这名装扮为女佣的女特务不会有那么简单的理由,她当机立断,让李姐退还了那位女特务送来的礼品,并嘱托李姐再不可与此人往来. 好不容易搭上的线就这样断了,沈醉懊恼不已,连连在戴笠面前引咎自责.不料,xìng情暴躁的戴笠居然一反常态,他露出一丝jiān笑,安慰沈醉道:"一招不行,还有第二招嘛.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回任务没完成,不是获得了重要情报吗?" "什么情报?请局长明示." "你要多动脑筋."戴笠掏出一方洁白的手绢,使劲捂捂鼻子,嗡声嗡气教训道,"那个女佣才20多岁,又没有嫁人.常言道,哪个男儿不多情,哪个女儿不怀春.你就不能从这方面入手?" 说完,兀自大笑了起来. 沈醉顿时恍然大悟.他立即运作实施所谓的第二套方案. 这一回沈醉真动了脑筋,他想用"美男计"来达到谋刺的效果.说是美男计,其实他手中的道具却是一个长相极其一般的特务.如果用帅气潇洒的特务去接近李姐,彼此身分容貌不符,反而易弄巧成拙.因此,他让那个相貌平平的特务装扮成一个汽车司机,以厚道朴实、居家正派的形象出现,几经搭讪巧遇,果然进展顺利.那特务迅即和李姐相识了,并有了进一步的往来. 为了汲取上次打草惊蛇的教训,沈醉让那特务不急不火,更不要探问宋庆龄的情况,只单纯地以发展感情为名,进一步骗得李姐信任.按他们的如意算盘,一旦李姐入局,与那特务成婚或订婚,生米煮成了熟饭,那时动起手来易如反掌. 李姐起初不明这是个骗局,她出于对宋庆龄的忠心,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了主人.宋庆龄并无异议,她只是让李姐多了解了解这位装扮成司机的特务的情况,最后带来见见面,由她替李姐cāo持把关. 李姐连连点头,她第二天就提出去这个特务家看看.沈醉得知了情况后,高兴异常,以为鱼儿上钩了.这也难为了这位军统最为年轻的少将,为了做得像,他煞费苦心地布置了一番.命手下的人将一些司机、工人安排好,在李姐来到那特务家时,故意来往穿梭,称兄道弟,造成一种"真实"的假相. 李姐见此情况,认为这个特务还算老实正派,不似过去那位离异的丈夫,不三不四,她感到还算满意. 假戏真做.连戴笠闻知这一切后,也禁不住忘乎所以了.他命沈醉继续实施.沈醉受到鼓励,又让这个假司机搬到了一家私人汽车租行的楼上居住,并安chā进去真的干上了一名出租车司机. 这一招进一步奏了效.有两次下雨,李姐为送客人,特地打电话叫这位假司机相送.一切都按部就班,一切似乎都在戴笠、沈醉精心策划的步骤中.那假司机和李姐竟然渐渐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戴笠高兴得合不拢嘴,连连夸沈醉,他没看错人.然而,人有小九九,天有大算盘.就在这假司机和李姐订婚前几天,他来找李姐时,李姐勃然变色,怒责他是个坏蛋、骗子,并宣布再也不和他jiāo往了. 假特务知道事已败露,顿时傻了眼.回到暗杀组里,他和沈醉如同掉进了冰窑,仔细检索,似乎没有哪里出现破绽,可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呢?沈醉百思不得其解.他在以后的前半生是鬼、后半生是人的人生旅途里,如同解答那道著名的数学难题哥德巴赫猜想一样,始终想弄个究竟.但颇有意趣的是,当他公开撰文披露这段刺杀宋庆龄的隐情秘闻时,出乎意料,宋庆龄和李姐对此始终保持沉默,没做任何公开回应. "美男计"失败后,蒋介石依然不甘心,令戴笠继续实施暗杀计划.这一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他退而求其次,突发奇想,令戴笠不用暗杀,可用其他办法让宋庆龄不能健康活动.戴笠只得再招沈醉,问道:"除了暗杀,能否用车祸的办法将宋庆龄撞伤,让她住进医院,通过医护人员乱下yào,让她在床上躺一辈子,既不能公开活动,又过得生不如死?" 沈醉略一思忖,答道:"可以." "这就对了."戴笠一拍桌子,顿时兴奋得像个赌徒似的,"暗杀了宋庆龄,我看蒋委员长本人也不好开脱.干脆就用这个办法,既不置人于死地,又达到了目的.你具体谈一谈." 沈醉说:"弄一辆德国小车,一定要结实,我亲自驾驶,直接撞上去." "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戴笠不放心地追问道. "没问题."沈醉把个胸膛拍得山似地响,却又话锋一转,"不过,挡风玻璃要用防震防碎玻璃,这样,撞上去后,就不会有碎片,头部也不会受伤.到时我再穿上一件防弹背心,加上我有思想准备,一定能成功.局长,我们想到了一块儿,用这个办法,我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哪怕牺牲成仁,卑职也决无怨言." "这就好.这就好."戴笠连声赞道,"我们军统的同志,尤其是执行特殊任务的同志,就应该有你这种精神.小沈啊,难得你没有辜负我戴某人当初的慧眼识金." "士为知己者死,死亦无憾!" 戴笠更加兴奋,他忙追问道:"那你看什么时候动手,另外,地点要选好." "局长,这我早想好了."沈醉受此鼓励,往前倾倾身,压低声音道:"地点就在法租界内,我驾着车紧跟在她的车后,当看到她的车停稳后,立即就撞上去.只有车停稳了,撞上的车才会使车内的人受伤.否则,车在行进途中相撞,人不大容易受重伤.同时,我把自己车内的制动器弄坏,即使没有走脱,法律上负责也会轻松些.当然,为了工作,坐几年牢没什么可怕的." "你想得真是万无一失."戴笠拍着沈醉的肩,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即使你被法租界判了刑,我也会想办法让你很快出来." 沈醉遂依计而行. 然而,当他作好准备后,每次问戴笠何时动手,戴笠总让他沉住气,再等一等.这一等等过了一年,计划最终未能实施.沈醉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放弃这一周密计划. 戴笠如释重负地笑着说:"你没有把握把人撞伤而不撞死.以宋先生的名望,如果撞死了,休说你和我,就是蒋委员长也难保脱得了干系.追查去,追查来,大家都下不来台." 沈醉忙保证道:"即便出了事,我以身家xìng命和军统的家规担保,绝不会泄露一个字." 戴笠意味深长地打量他一眼,诘问道:"你忘了制裁史量才和杨杏佛带来的麻烦?宋先生的名望是这俩人不能比的,也罢!坐轿子的不急,抬轿子的急什么?" 沈醉不再争辩什么.不久,戴笠将此计划告知了他视为心腹的军统主任秘书毛人凤,连连哀叹,这类工作难做,随时都有陪上身家xìng命的可能. 因此,毛人凤对此记忆深刻.没想到,如今蒋介石对宋庆龄又起杀心,将暗杀任务jiāo与了他.思来想去,他心里叫苦不迭.不行动,老蒋那里过不了关.动手吧,自己说不定牵连进去,脱不了干系,用戴笠的话来说,陪上身家xìng命都有可能. 何去何从?经过一夜的痛苦思索,毛人凤最终狠了狠心,忐忑不安地将良心的砝码押在了蒋介石的赌桌上. 可是,该怎样运作呢?毛人凤绞尽脑汁,却不得要领.见他如此郁闷,族侄毛森居然打破惯例,主动相问.毛人凤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为总裁jiāo办的任务着急呀!" 毛森一听,心中顿感惊疑.谁不知毛人凤办事老辣,遇事不急不躁,并且行事很周密谨慎.可眼下还有什么能难住他的事?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叔,您愁什么,哪个不晓得你趟过了多少大江大河." "不然."毛人凤跌落在沙发里,颓然叹道,"这可非比寻常." "那究竟是什么事嘛?" 毛人凤却yù言又止. 毛森急了,忙追问道:"阿叔,我是您侄儿,又是您的职部,于公于私,您大可不必担心什么?难道您还信不过我?" "有道理,"毛人凤缓缓起身,紧皱着眉,苦恼地答道:"总裁因为孙夫人不愿去台湾,又怕她落入共党之手,沦做统战工具,要我们军统制裁她." 毛森一听,顿时张大两眼,满脸煞白,呆立在了那里. "哎……"毛人凤依旧苦着脸,叹口气道:"可有什么万全之策?弄不好我也会陪上身家xìng命的." 毛森点点头,思忖良久,他突然猛拍脑门,说道:"这有何难?阿叔,眼下动手正是好时机.神不知,鬼不觉,比先前戴老板干那事方便多了." 毛人凤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似的,止不住眼前一亮,大放光彩,忙不迭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快说,快说." "阿叔,"毛森得意地朝外面指了指,"上海守不住了.共产党正从三面合围而来.孙夫人目前住在法租界,但法国人已撤走了侨民,甚至治安的洋巡捕.法租界实际是在我们的手心里.眼下,共产党一时半会儿攻不进城,她孙夫人只能呆在上海,出不去.我们何不趁此机会,一面派人严密监视她,一面让人做好准备.等到解放军攻进上海,我们撤退时,一不做,二不休,干脆……" 毛森到底是被人称作"毛骨森森",他说到这时,咬牙切齿地伸出手掌,朝下做了个"刀劈"的架式. 毛人凤抚着胡子拉碴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缓缓点着头. 见叔叔似乎还未完全明了自己的意思,毛森把头一甩,进一步道:"阿叔,我知道孙夫人非比常人,弄不好会引火上身.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正好利用共产党打进城的时机,干掉孙夫人,然后嫁祸共军.说是孙夫人死于共军攻城的流弹.到那时,任凭共产党怎样辩解,都无济于事.这样一来,不仅我们推掉了干系,而且还可以此大做共产党的文章." "妙!妙!"毛人凤逃逸了一个夜晚的jiān笑复又浮满在了脸上,"后生可畏!毛森啊,阿叔真是没有白带你出来见世面." 毛森眨眨眼,嘴角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他没有理会叔父恩公似海的作派,继续补充道:"关键的问题是要选准时机,过早,达不到嫁祸共产党,推脱我们干系的效果.过迟,共军进了城,我们就不容易动手了.就像阿婶说的弄不好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还有……" "活天冤枉.哪是她说的."毛人凤陡地敛住笑,神情有些不悦.侄儿的话到了他的痛处.因为他夫人、军统特务向影心有句跑官要官,贿赂权贵的名言:"就是偷鸡,也要舍得蚀一把米."此语一出,联想到jiān猾的毛人凤以上校主任秘书身分击败了老牌特务唐纵、郑阶民,坐上军统第一把jiāo椅.特务们表面不说,私下里却引为揶揄戏谑的笑谈. 毛人凤对此大为恼火.其夫人三缄其口,再也不说这句过去时常挂在嘴上的名言了. "还有,这次不同以往."毛森丝毫不理会毛人凤的感受,居然以教师爷的口吻卖弄道:"执行任务的同志要么不留活口,要么要万无一失地撤到台湾去.否则……" "我晓得,我晓得."毛人凤紧皱着眉,挥挥手,明显表现出了不悦,"我会仔细安排的.谢谢你呀,毛森."说完,他轻轻拍了拍毛森的肩. 见此情景,毛森刚才的兴奋劲逃逸了个干净.他问候搭讪了几句,这才悻悻离去. 蒋介石"信心百倍"地巡游上海,拼命给汤恩伯等大批镇守上海的guó mín dǎng高级将领鼓噪打气,实质上守不守得住,大家心知肚明.眼见自己穷其一生精力,绞尽脑汁,机关算尽打下的江山,马上就面临土崩瓦解、易手他人的结局,蒋介石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伴君如伴虎.毛人凤虽经族侄毛森提醒,已有了一套准备执行蒋氏暗杀宋庆龄的方案,但他又满怀顾虑,能否成功实施制裁,将来面临的后果,似乎都是未知数. 第三天,他起了个大早,精心修饰一番,来到了汤恩伯的警备司令部.蒋介石父子已从军舰上移居到了那里. 毛人凤怀揣着"咚咚"狂跳的心,小心翼翼闪进内室.还好,蒋介石没像前日夜半在舰上那般激愤,表情看上去平复了许多.他瞥见毛人凤进来,居然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意,伸手朝旁边的沙发上指了指. 毛人凤紧身挪坐了上去.还没待他开口问候,蒋介石却不紧不慢地问了起来:"毛局长,你布置好了吗?" "一切准备妥当."毛人凤赶紧起身,凑上前,誓言作态,"只等总裁一声令下,便可制裁孙夫人." 蒋介石掀起眼皮,扫过他一眼,便敛住了笑,"那你说说看." "趁着眼下共军正进攻上海的机会,法国人又已放弃了法租界,我准备让几个得力的同志潜伏在她的住宅四周,一旦情势紧急,我们即可动手.倘若事情有了点小风波,我们就可以推脱给共产党,说是他们的流弹误伤了孙夫人." "不可."蒋介石猛地起身,孩童似的一挥手,断然否决道,"你们也不动动脑筋.在城内动手,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共军在城外,流弹能说得过去?再说,哪个不晓得孙夫人为共产党说话,共产党正处心积虑地争取她.这能说得过去?" "总裁,"毛人凤见蒋介石动了怒,忙苦着脸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上海在我们手里,那孙夫人就在我们手里.万一……我是说万一上海不保,共军攻进了城,孙夫人又不愿去台湾,把她留给共产党,是个祸根,我们只能这样了.以前,戴局长在世时,也曾有过制裁她的想法,只是因为时机不成熟而作罢.现在就不一样了,共军一旦攻进上海,我们就可以趁乱解决." 蒋介石明白了毛人凤的意思,却又不无忧虑,"你们能做到万无一失吗?" "卑职保证完成任务."毛人凤受此鼓励,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我挑选的几个人都是军统出类拔萃的同志,执行起任务来胆大心细,不折不扣,特别守纪律,讲策略,连他们的退路卑职都安排妥当了,决不会出任何纰漏." 蒋介石紧皱着眉,缓缓点头,却不置可否. "总裁,"毛人凤想出了更dú的一招,"如果有什么顾虑的话,卑职以为还有一种方法更保万无一失." "哦?"蒋介石猛地一激灵,立即追问道,"讲嘛!还有什么办法?" "我们也可以让孙夫人为我所用.她不是不愿去台湾吗?如果共军攻进了城,我们买通她的医生或者干脆制造一起暴徒袭击的假象,然后把她撤退到台湾去.到那时,一个终日只能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还能制造出什么事端呢?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对外人也好jiāo待." 毛人凤一说完,蒋介石顿时恍然大悟.他处心积虑地想置自己的二姐于死地,却没有想到毛人凤的这个构想,远比他的那些笨拙手段来得高明.如此一来,把宋庆龄弄去了台湾,既照顾孙、宋两家的面子,又了却自己的心病,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在心里暗暗佩服起毛人凤来,看来继戴笠之后自己在情治系统选定的这个接班人还没选错.自鸣得意之下,蒋介石大发感慨,狠狠表扬了毛人凤一通. 要是放在往日,毛人凤肯定会感动得声泪俱下.出乎意料,对于蒋介石廉价的表扬,他已无心受用.因为,暗杀方案一旦运作,无论怎样,对宋庆龄都是一种伤害.联想到不可一世的戴笠生前对此都很忌讳,何况资历、声望、根基远逊于他的自己呢?再说,孔、宋两个家族历来对军统都不感冒,早就时常借机发难.尤其是宋美龄,以她的精明,她不会坐视不理.尽管和她二姐因政治理念,世界观、价值观的明显歧见,关系微妙,可毕竟十指连心,血浓于水. 想到这里,毛人凤瞅了瞅门外,然后俯身上前,苦着脸唏嘘道:"总裁,万一有什么,夫人那里……还请……" 蒋介石一听,心里顿时一紧,旋即又故作轻松地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你做的事是对得起党国的……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都关联.回去以后,你加紧布置,至于什么时候动手,我会通知你的.还有……民盟那些捣蛋分子,张澜、罗隆基、黄炎培等,对他们一如既往,不可掉以轻心." 告退下来,毛人凤回到侄儿毛森的公馆,心里的重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平添了不少沉甸甸的东西.看来,蒋介石是真要对宋庆龄动手了.可是,那些杀手该选谁呢?他在蒋介石面前吹嘘得天花乱坠,表态得誓言有声,实质上只是他应付过关的作态而已,别动队有几个人倒是干活的料,又好使唤,但只是些空有技艺的亡命徒,关键时候缺少心机,有四肢无头脑,见识短浅.明目张胆地执行那些不计后果、只要结果的任务尚可,但要执行起刺杀宋庆龄、李宗仁这类任务,可不是常人所能干得了的.沈醉本来可用,但远在云南救急,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 毛人凤冥思苦想,却又不得要领.当毛森回到家时,他眼前一亮,何不叫侄儿去执行这个任务?此时,毛森再也不是当年由浙江乡下被他带进城的小瘪三了.经过这十多年的厮混,毛森爬到了上海市警察局长的宝座上,成为军统的中坚分子.他以手段dú辣、行事大胆周密、特别凶残而著称,人称"毛骨森森".他对毛人凤一贯感恩戴德,几乎任何事都和他商量.毛人凤对他也特别信任.兼之,他是上海市警察局长,执行起任务来熟门熟路,老谋深算的毛人凤还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一点,行动俱可以不用军统特务,由毛森随便安排两个亡命徒即可.以毛森的xìng格,一旦行刺成功,执行任务的亡命徒肯定会被灭口.这样,既可减轻军统的风险,又可以让任务执行起来更方便. 晚上,毛人凤满脸堆笑,放下恩人、长官、族叔的架子,主动邀约毛森密谈. 毛森答应得异常爽快.这位前几日还对行刺宋庆龄倍感惊骇的杀人魔头,居然一反常态主动应承了下来.他向毛人凤保证,自己派几个得力的侦缉队员动手,自己坐镇指挥,定能替阿叔分忧. 毛人凤心中大为高兴,俗话说:"打仗全靠亲兄弟,上阵还得父子兵".他与一手栽培提拔的毛森,情同父子,关键时刻,这位族侄对他忠心耿耿. 殊不知精明一世的毛人凤根本不明族侄的心迹.已明知上海不保的毛森心里打起了如意算盘,他需要叔父替自己运作,准备到福建出任厦门警备司令.然后以此为契机,在军统另立山头.向毛人凤分权. 不明就理的毛人凤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他哪里知道自己一手提携的族侄此时已经羽翼丰满,盯上他身后的宝座.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再度到蒋介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跟前复命时,蒋氏父子已乘舰离开了上海.5月4日,杭州宣告解放,原想在上海显示临危不乱、"统帅有方"的蒋介石,闻知解放军三野部队正沿沪杭公路向上海进发,一下子心就乱了.6日下午,蒋介石父子登上军舰,次日晨便驶离复兴岛,朝舟山群岛的普陀驶去. 毛人凤赶去送行时,蒋介石在大批高级将领中搜寻到了他的身影,未作任何表示. 5月12日,解放军向上海发起进攻.14日以后战斗开始激烈.5月16日,guó mín dǎng军在上海的外围阵地大多丢失.蒋介石原来鼓噪的至少能坚守3个月的上海,像纸糊的灯笼,一夺就破.次日,他不得不装模作样地率领guó mín dǎng空军司令周至柔、海军司令桂永清,急忙乘坐"江静号"军舰赶回上海,将军舰泊在吴淞口,驻扎在舰上指挥作战. 毛人凤片刻不得闲.他禀承蒋氏意旨,积极协助蒋经国抢运出了1500只船的物资.同时,胁迫绑架了一些不愿去台湾的社会贤达和guó mín dǎng失势的高官,疯狂屠杀了大批革命者和仁人志士. 顺带提一句,台湾,所以有今天这种富庶,实质上与抢运的那批物质有很大关联.据准确统计,仅毛人凤协助蒋经国运到台湾的黄金就有11万余两、白银3亿多两、银元几百万元,其他物资则无从数计.有了这些原始资本,台湾经济得以从20世纪70年代后腾飞,创造出一个个经济奇迹,被誉为"亚洲四小龙". 当然,按蒋介石的构想,原想全部掏空上海.可当5月22日下午,蒋经国自马公岛飞临上海上空,接地面通知,江湾机场已有解放军pào弹落地,蒋经国只好折返嘉义降落,转登吴淞口外的"江静号"军舰,向蒋介石报告说:"再要抢运上海物资,已无能为力了." 三天后,解放军攻进市区,突破guó mín dǎng苏州河防线,向北逼近,上海市guó mín dǎng警察局长毛森迫不及待地找到毛人凤,追问道:"阿叔,总裁明令了没有,为什么还不动手.这个时候,可是最佳时机呀." 毛人凤叹了口气:"最近事情多,总裁日理万机,战事吃紧,不知是不是他无法分神,还是顾忌什么,始终没有下达制裁令.可我却像抱了一坛油在手上,放不下,扔不了,急煞人了." 26日,解放军全面突进市区.毛人凤立刻请示蒋介石,但得到的答复却又出他的意料之外,行动暂缓,静候待命. 毛人凤一惊又喜,喜忧参半.一直令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喜的是行动取消了,他一直担心的那些麻烦会随之烟消云散.忧的是,蒋介石对自己的工作是不是不太满意,有了换将的准备?多疑的他深知,上海失守后,如果宋庆龄去了共产党那边,如果蒋介石哪根神经触动了,再令他动手,麻烦与难度远比现在大得多. 毛森得知后,顿时惊大了双眼,"什么?取消?静候待令?还静候个鬼,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如此反复,只怕以后不便行动了." 毛人凤把手一挥,如同过了令人望而却步的火焰山一样,蓦然轻松,他笑着安慰道:"森儿,这是总裁的意思.也罢!戴老板生前说得对,弄不好,谁去干谁都在自找麻烦.何必趟这潭浑水." "嘿!"毛森失望地摇了摇头,"我什么都准备好了.甚至连机场的飞机都安排妥当了,只等总裁的命令,完全可以把她不出气不出声地弄到台湾去." 孙科羊城电谒蒋介石,奉劝不要妄动国父"未亡人";宋美龄夜半惊魂,越洋怒责蒋介石"阿姊有什么差错,我是不会答应的".蒋介石苦着脸,坦然相告毛人凤,细诉行动计划取消之缘由;聆听着宋庆龄真诚的挽留,孙科喟然长叹说:"夫人,哲生误入宦海太深,早已回头无岸."上海滩上飘扬着红旗,宋庆龄笑问陈赓:"林彪也是四期的黄埔生,那他带的兵为什么比你的多?" 毛人凤从蒋介石的反复中,无从知晓他精心pào制的暗杀计划,何以会被取消.所谓静候待命,能待到什么,他都把保密局大班人马撤到了广州,还能静候在上海?按以往情况与他的经验推断,这项暗杀计划又流产了. 实质上,最终阻止了蒋介石疯狂之举的是宋美龄,还有孙中山的哲嗣孙科. 蒋介石父子5月17日再度来到上海后,因为局势糜烂,又为共同抗衡李宗仁,时任guó mín dǎng行政院长的孙科与蒋介石捐弃前嫌,走得更近.两人联络频繁,再度开始了合作. 这期间的一天夜半,蒋介石接到了孙科从广州打来的专线电话,出乎蒋介石的意料,孙科在电话那端单刀直入地问道:"蒋先生,外间传言甚多,上海将沦于共匪之手.不知,孙夫人将何以处之?" 蒋介石一惊,心想,消息去得好快.他支吾一阵,冷静下来,装作为难的样子答道:"哲生(孙科字哲生),对孙夫人,党国上下对她都是尊崇有加,鉴于目前时局有变,孔部长、大姐还有子文、美龄都曾劝她去台湾.可孙夫人对我成见太深,声言除了上海,哪里也不去.这不是因人废事之举吗?留在上海,那不等于是留作共匪的统战工具?糊涂!知廉耻,辨生死,负责任,重气节.身为总理信徒和我党国同志,皆应铭记心中.这个……这个,孙夫人,多次背执总理信条,甚至逾矩危害民国.现在又不愿随我们去台湾,这不是亲痛仇快之举吗?" 孙科耐着xìng子听到这里,不愿过多纠缠.他仍然抓住核心的症结问题,追讨道:"现在外面传言甚多,各方也多有猜测.对于孙夫人的去留和个人生计,大家都很关心.更有人讲,毛人凤的保密局对她有不利之举." "纯属胡说八道."蒋介石在这端紧握住话筒,跺脚打断了孙科的话,"哲生,你可不要听信那些虚妄之说.孙夫人是总理遗孀,也是我蒋某人的二姐.我早说过了,党国上下对她尊崇有加,岂敢妄有他意.令人不可理喻的是,孙夫人不愿离开上海,却甘愿为共党所摆布.哲生,你也劝劝她,不管怎么说,你的话也是有分量的嘛!" "那自然,那自然."孙科应道,却又不无担心,"至于孙夫人能否听得进去,这我说不准.可是,以我看来,她留在哪里,俱无大碍.这么些年来,她独自住在上海,除了民国23年在上海发起成立了民权保障同盟,其他也没什么活动了.至于她恋栈上海,我看事出有因,那里有她先人的坟茔,又是她生活熟悉的地方,更是国父当年革命起事的源头圭臬.至于她去了共产党那边,至多批评一下党国的政策,未必能有什么惊天之举.再说,她毕竟身分特殊,资望隆高,万一有什么差池,我们不是自找被动吗?尤其在眼下,正值戡乱救国的非常时期,对她的处置更不可图一时之快." "轻不得,重不得,缓不得,急不得."蒋介石支吾道,"也只好如此了.哲生,你不要管这事了.更不可听那些市井流言,广州的事你得办好,孙夫人的安全是没问题的." 两人就此通话完毕.孙科立即致电宋庆龄,希望她能以所谓的亲情、党国利益、总理基业为重,速离开上海,去台湾或香港皆可,但遭到了宋庆龄的婉拒. 蒋介石得到孙科的回复,又闻上海已完全失守,心中颇为恼怒,正待他举棋不定时,宋美龄通过大姐宋蔼龄转递的书信又到了.蒋介石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苦恼.宋美龄先是在信中坦言她赴美争取美援,受到了美国总统和国会的冷遇.甚至美国政府都作好了放弃蒋氏政权,另外选择合作伙伴的准备.最后,宋美龄关心地谈及了她的二姐,特别警告蒋介石不要用下作手段,否则"阿姊有什么差错,我是不会答应的". 蒋介石无可奈何,他对宋氏家族历来倚重,却又忌惮三分.1933年,他与时任财政部长的宋子文因为"剿赤"动用军费过大的问题,争执了起来.情急之下,他忍不住煽了宋子文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下,在宋家内外引起了轩然大波. 宋美龄在兄弟姐妹的督促下,怒气冲冲回到家中,大闹了一场.蒋介石似有满腹委屈地说:"是子文固执己见,目无尊长.我打他耳光不对,可我百事烦心,做人做事,亦有难处呢." 宋美龄却不依不饶:"他毕竟是我大哥呀!不行,这事传出多丢人.你要立下字据,以人格担保,不能再犯浑." 蒋介石情知宋氏家族的威力,碍于宋美龄的颜面,据说,事后登门赔礼道歉,还立下了不再打人的字据.打了一记耳光尚且如此,何况伤及到一个人呢?蒋介石恍惚间耳边又响起了夫人宋美龄那声色俱厉的声音:"阿姊有什么差错,我是绝不会答应的." 想到这里,蒋介石望望代妹传书的宋蔼龄,不由得沉沉地叹了口气,便向宋蔼龄保证道:"大姐,你放心.美龄是徒具担心而已,介石不会对孙夫人怎么样的,她要留在上海就留吧." 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尽管存有政治理念的歧见,宋氏姐妹、兄弟间手足之情,仍未偏出人lún常规.饶有兴味的是,近年来随着宋子文书信档案的解密与公开之众,人们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他与小妹宋美龄的书信来往超出了常规的客气,与二姐庆龄却无任何只言片语. 有人据此断言,身在北京的宋庆龄与海外的宋子文、台湾的美龄都有书信往来,只不过束之高阁,未及示人而已. 1972年,宋子文在美国病故.尼克松总统出面,曾想邀约宋家姐妹以奔丧为名,聚首美国.宋庆龄都答应了,临到最后,宋美龄却以二姐背负统战之名为由,拒不赴美.尼克松得知后,失望地叹息说:"不知中国人怎么这么对立,会牵扯进如此大的政治因素来." 后来,因家族遗传的荨麻疹皮肤病而倍受折磨的宋庆龄与宋美龄姐妹在私下渠道,还是有过书信往来的.宋庆龄亦曾托人捎带过珍贵的丝绸和中医yào品,宋美龄也回赠过一些西方高档的商品. 1949年5月27日,上海彻底迎来了解放.毛人凤跟随蒋介石逃往福建一线.当他逐渐知道了暗杀计划被取消的个中内情后,心里更加认识到了"夫人路线"的威力.这也为他日后去台后,一心追捧宋美龄,从而开罪蒋经国,埋下了人生落幕悲剧的伏笔. 与此同时,宋庆龄在她的寓所与上海人民一道欢庆这座东方大都会的解放.入城的解放军秩序井然,秋毫无犯.他们特地派出了一个连的人马在宋庆龄住宅四周,担负起了卫戍警戒任务.未几,时任四兵团司令员的陈赓大将亲赴宋庆龄寓所.转达党中央、毛主席、周总理对她的敬意和问候,并真诚地邀请她北上赴京参加首届全国政协会议. 陈赓早年担任过孙中山的铁甲卫士,毕业于黄埔四期,救过guó mín dǎng蒋介石与共产党周恩来的xìng命,征战数十年,被国共双方誉为传奇式的战将.当年,上海蒙难,宋庆龄曾出面搭救,他们彼此颇为熟悉. 宋庆龄热情地接待了陈赓,她对陈赓转告的guó mín dǎng想暗算她的yīn谋轻蔑一笑,并未理会什么.她倒是好奇地问陈赓道:"你现在带了多少兵?" 陈赓赧然一笑,恭敬地答道:"一百万吧."实际上,只有二十多万人马."林彪也是四期的,那他为什么带了几百万?" 陈赓答曰:"他进步快."宋庆龄点点头,未再说什么. 不久,中共中央派出邓颖超为专使,特地到上海恭请宋庆龄北上进京,宋庆龄慨然允诺.行前,她想到了孙中山惟一的儿子,曾奉劝蒋介石不要妄动国父未亡人的孙科. 孙科虽然担任guó mín dǎng政府要职,又是共产党公布的43名战犯之一,但他属于被蒋介石一贯打压的元老派系.蒋介石yù冠冕堂皇抬出孙中山的灵位时,又不得不装模作样地礼待孙科一番.这一点,宋庆龄看得非常清楚.当然,她作为孙科名义上的继母,年龄与孙科相差无几,两人的关系亦很微妙.从现时解密的档案资料看,他们表面上没什么大的冲突,也无过多私人jiāo往.惟一一次共同公开亮相的照片,是一起为孙中山守灵. 但孙科对宋庆龄继母身分的认同,最初是带有抵触情绪的,据传孙中山yù与宋庆龄成婚时,曾受到guó mín dǎng上层元老的极力反对.内以胡汉民、朱执信为甚.这两人喋喋不休劝诫孙中山时,孙中山曾斩钉截铁地答曰:"这是我的私事,请党内同志不要横加阻挠."这两人又请孙科以父子情分相劝.孙中山给远在美国的孙科写了封长信,解释这段婚姻的来龙去脉. 此时,已深沐西洋之风的孙科没有说什么.归国后,他到澳门安顿了母亲卢太夫人,便到广州参与guó mín dǎng的政事.在那里,他首次见到了宋庆龄.由于孙科特别敬畏父亲孙中山,即使他心中有所不快,亦不敢表露出来.从大面子上讲,两人维系了普通礼仪并无冲突.后来,孙科儿女成行,在公开场合,他的子女仍尊称宋庆龄祖母. 不过,自从1929年孙中山的奉安大典举行后,他们没有在公开场合一起露过面,平时往来也不多.据说,宋庆龄对蒋介石数度想谋杀自己的事,一直没作公开回应.即使解放后,批倒批臭"人民公敌蒋介石",宋庆龄也未发表过什么指斥的言论,更别说愤怒声讨对方的恶劣行径.可以肯定的是,宋庆龄通过一些渠道,获知了孙科曾专门打电话给蒋介石,劝说对方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宋庆龄对此颇为感动. 大约在1949年9月的一天,广州解放在即.宋庆龄已获知孙科无意去台,而是滞留香港.于是,宋庆龄拨通了孙科的电话. "哲生吗?" "你是……"正忙于逃离广州的孙科抓过电话,不待对方反应,便惊呼了起来,"啊……夫人.您在哪里?安全吗?" "我在哪里你先别管.安全上绝对没问题." "那……"孙科惊异之下,问道,"夫人有什么赐教?" "你不要走."宋庆龄在电话那端劝道,"留在大陆吧." "可我是共产党所列43名战犯之一."孙科犹豫着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以他们的阶级成分而论,我留在大陆,还不是革命的对象?" "你不要顾虑那么多."宋庆龄苦口婆心劝道,"你没有领兵打仗,没有杀人放火,也没有参与蒋介石的重大决策.共产党这边也是清楚的.我劝你留下,不要到处乱走.这样会有好处." 孙科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宋庆龄握住话筒,焦急不已,"哲生,你在听吗?听清了我的话没有?" "夫人,"孙科扶扶眼镜,抹了抹汗涔涔的脸,颓然叹道,"哲生误入宦海太深,早已回头无岸.请夫人善自珍摄." 宋庆龄知其去意已决,只得怏怏放下了电话.后来,孙科去了香港,滞留了两年,后转道欧洲,再赴美国.飘零十三年后,蒋介石又要借用他"国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哲嗣"的名号,惺惺作态中,这才邀请孙科去台,给了他有职无权的考试院院长一职. 就在宋庆龄挽留孙科的当晚,一向笔走龙蛇的máo zé dōng以工整的笔法,恭恭敬敬地给宋庆龄写了一封信:"重庆违教,忽近四年,仰望之诚,与日俱积.兹者全国革命胜利在即,建设大计,亟待商筹,特派邓颖超同志趋前致候,专程欢迎先生北上.敬希命驾莅平,以便就近请教,至祈勿却为盼." 一位老学究感叹:新朝"天子"敬重"前朝太后",史无前例. 军统特务李志桐也来了兴趣,便蹲下身,用树杈在地上随手划了个"笑"字.那老兵围着字一看,又打量了李志桐一番,略一沉吟,便拆解道:"这个字表面上看大吉,实则不吉利."绥远来了个不速之客.曾被蒋介石寄予厚望的主帅董其武在宴会上说:"你们的qiāng还没摸出,早成了马蜂窝." 令蒋介石切齿痛恨的民盟几个首脑人物,如张澜、罗隆基、史良、章伯钧安然脱险后,蒋介石大为震怒,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些人冲出樊篱的现实. 此时,共产党已解放东北、华北,据有古都北平,正紧锣密鼓地筹备开国大典,与民盟和各界人士一道商讨召开政治协商会议.闻知这一切,蒋介石如就汤镬,当他拧开收音机,读罢各类电报函件后,所见所闻全是这类消息. 失望、愤懑、自责,总之,一切的焦躁莫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对于华北关防,他曾一直寄望傅作义.谁知,傅作义会在林彪的四野、聂荣臻的华野合围下,束手无策,经过共产党的争取,不发一qiāng一弹,宣布和平起义.如此,东北、华北一失,中原易手,则guó mín dǎng的败局就是注定了的. 见此情景,已丢掉了山西的土皇帝阎锡山劝诫蒋介石,傅作义迫于形势,不得不走出这一步,但他的影响力并不能代表华北全部. 蒋介石一听,心中顿时升腾起了无限的热望,他用鼓励的眼神示意阎锡山道:"伯川兄,您讲讲,这倒是怎么说."因为,傅作义集团早年曾是阎锡山晋军中分流而出. 阎锡山借机分析道:"傅作义困卧愁城,但北平从古至今非坐守之地." 蒋介石听到这里,一下立起身,倒背着手在屋内恨恨地踱步开来,"他不是有'守城将军'的美誉吗?当年,张汉卿十万人马攻涿州,他不就守了一年多时间吗?" "委座.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阎锡山失望地摇摇头,一想到傅作义当年拖走部队投向蒋介石,他就心如刀绞,"此一时,彼一时.当年他能守住涿州,可大(同)、宣(化)、张(家口)三城皆在我手,南面又有冯焕章,张学良围而不攻,顾忌受制,所以才成就了他.现在不一样,中原陷入刘、邓之手,东北、华北被林彪、聂荣臻所据,北平孤悬其中,如何能守得住?" "这就可以成为叛变党国,背弃总理信条的理由?临生死,重大节,这是我党国军人始终应遵循的信条.对傅作义这类贪生怕死、恋栈富贵之辈,我们岂能任其恣肆妄为?"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阎锡山嘴唇上那醒目的两撇胡须抖动着,愈发显得张牙舞爪,但他话锋一转,"北平是一座孤城,傅作义不也就是一个'孤人'吗?" "伯川先生的意思?"听这一说,蒋介石顿时惊疑地瞪大了眼. "绥远、怀化还在董其武手中.傅作义早宣布了他的什么和平起义,为啥董其武始终按兵不动,没作任何表态?以他追随傅作义几十年而论,凭他们的jiāo情,过去一有风吹草动,他还不紧随了去.而今,他据10万大军于绥远,根本没表态,这不正说明他还有其他想法吗?至少,那董其武还在观望徘徊之中." 蒋介石摸摸光光的脑袋,缓缓地点了点头.这时,绥远踞有guó mín dǎng近10万正规军和游杂武装,且关联西北、内蒙,政治与军事的影响力举足轻重.如果绥远一失,则西北、内蒙必然会起连锁反应,尤其是在军事上. "也不知那董其武心里究竟在怎样想?"蒋介石苦恼地说道,"我们令他部队西撤至甘、宁一线,他按兵不动.这不,俞局长(军务局长)已报告我,停发了他们的经费,可那个董其武,简直就是又一个叶名琛." 叶名琛为满清鸦片战争时期的两广总督.广州被英军沦陷前后,他不战,不守,不和,不降,被掠至印度加尔各答,绝食而死.谁也无从探究他的真实心理和匪夷所思的举措. "不然."阎锡山迎着蒋介石yīn冷的目光,劝道,"知迷途而其犹未返.绥远本是苦寒不毛之地,得失之间,并不妨碍大局,但关键是要争取那10万大军,尤其是董其武.一旦能说服董其武不与傅作义同流合污,那就是一个了不起的胜利." "呃……这个,"蒋介石点点头,"我明白伯川先生的意思.如果能拉出董其武,对于其他党国军人而言,是一个样板.这样……"略一沉吟,蒋介石伸出一只手朝空中夸张地一舞,断然决定道,"我这就派飞机去包头,接应不出那10万大军,就接走他董其武一个人." 四月的包头,笼罩在一片昏暗的黄沙中.时令已近中旬,这个塞外名城除了星星点点的疏荣浅草外,似乎还难以谛听到蠕蠕而来的春天脚步声.此时,穿过城中一条残破的街道,一座突兀而华丽的公馆如临大敌一般,被荷qiāng实弹的guó mín dǎng警卫簇拥得严严实实. guó mín dǎng绥远省主席兼保安司令董其武倚着窗口,透过窗帘的一角目送着呼啸远去的警备司令部特训处少将处长赵思武,心中霍然轻松. 刚才,这位军统派驻西北的电台代码为"四"的职业特务,人称"四号杀手",亲自送来了南京急电,令他做好准备,南京方面将派专机接他离开包头. 虽然早就上了军统那张暗杀名单,但蒋介石仍不惜最后下了一回赌注,派出专机准备接走董其武,足见董其武在他心中的分量. 董其武,1895年生,山西河津人氏.少时家贫无依,其祖父病逝时,因家中一贫如洗,无以入敛,其父为了给祖父买口棺材,被迫借了高利贷,以至无偿替人打了30年长工.6岁那年,身为私塾先生的舅父不忍外甥重走其父辈的老路,将他接到家中念书.17岁时,董其武考入河津县高小.两年后,他获知当时的山西督军阎锡山创办的文武中学招生,为了求得生路,改换门庭,他向同学借了10块现洋,脚穿一双草鞋,徒步840余里赶往省会太原,以第一名成绩考取,专学军事.临近毕业时,xìng格倔犟的董其武不慎得罪了阎锡山督军府的一个高级参谋,他不愿向对方下矮桩,写悔过书,被迫愤然离开学校. 舅父得知后,劝他道:"李贺诗云,'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要想出人头地,就须吃得苦中苦.久困龌龊于笔墨间,断难成大事.你还是去投军吧." 毕竟受过正规而良好的教育,董其武于1924年赶往陕西,参加了陕西军阀刘镇华的镇嵩军,当了短期的排长,后到冯玉祥西北军并参加北伐,迅速擢升为中校团长.1927年,北伐战争胜利后,蒋介石、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新军阀四巨头,齐聚北京西山碧云寺,在孙中山灵柩前祭灵会盟.随后,他们各怀鬼胎召开了所谓的编遣会议,裁减大批部队. 好不容易升为了中校的董其武因属杂牌部队,被裁撤开缺.未几,他又转投天津警备司令傅作义,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自荐信,傅作义读罢,大为赞赏,亲自接见并考核,旋即将他和另外几个原裁撤下来的校级军官委任为上尉参谋.其他人"官本位"意识重,嫌弃位卑职低,纷纷拂袖而去.惟有坚韧而具自知之明的董其武留了下来. 从此,他和自己的主帅傅作义结下了不解之缘. 1931年,董其武以忠勇、敬业、杀伐决断的才干为傅作义所赏识,短短的7年间,便由一个上尉参谋升为傅部嫡系师长. "九一八"事变后,深明大义的董其武血书致函主帅傅作义,坚决要求率部抗日.1933年,他率部参加西北军长城抗战,独挡一面,亲率一个旅在北平东面的怀柔县阻击日军连续血战15小时,打退敌人10多次进攻.战斗危急时,他一直身处前沿,连帽子被打飞了也全然不顾. 一年后,绥远抗战开始,首战被称为红格尔战役.董其武采用"黑虎掏心"的战术,一举捣毁了日军的司令部,并击落敌机一架.消息传出,举国振奋.当时,刚落脚陕北的máo zé dōng闻讯后,大喜过望,特派中共红色特工南汉辰携其亲笔贺信又绣有"为国御侮"的锦旗表示慰问,称绥远抗战为"全国抗战之先声". 随后,他又率部参加了著名的"忻口会战".在前线,其右臂为日军pào弹所伤,为不影响军心,他只简单包扎一下,仍不下火线.此后,他在河套一带运用灵活机动的游击战术,与日军周旋,取得了不少胜利.抗战结束后,董其武升任傅作义起家的老部队guó mín dǎng第35军军长,奉命同解放军杨罗耿兵团刀戈相向.可是,面对腐败透顶的guó mín dǎng集团大势已去的现状,他对蒋介石政权日渐失望.共产党陈兵华北,对北平和另外几个孤立的据点如新保安、塘沽、张家口等地采取围而不打的战术后,董其武以多年军事经验反省,知其不可为,遂与老上司傅作义多次密谋另找出路. 1949年1月21日,北平宣布和平解放.次日,董其武由包头秘密飞至北平,在南苑机场滞留至深夜,他才神不知鬼不觉地夜入中南海,与傅作义密谈. 心绪复杂的傅作义望着自己忠心耿耿的老部下,一时百感jiāo集.董其武誓言有声:"您怎样走,我就怎样走." 袍泽之谊令傅作义顿时泪洒怀仁堂.随后,心中有了底的傅作义到西北坡晋见máo zé dōng,谈到董其武及其所辖部队时,深谋远虑的máo zé dōng当场表示说:"用'绥远方式'解决,先划个停战协定线,让董其武慢慢做好他的内部工作.另一方面派个联络组,在他认为适宜的时候起义." 中共如此举措,显然比北平的和平起义采取的方式更为灵活宽大.一是绥远荒僻连接西北,贸然用兵费时费力,弄不好为渊驱鱼,让其10万大军与西北五马合流;二是想以此向那些guó mín dǎng的实力派树立一个榜样,可以缩短解放战争的进程. 蒋介石不明夫子堂奥.他虽从蛛丝马迹以及军统的线报中得知,董其武受傅作义影响,可能起义,但对董其武一连数月按兵不动,也不公开表态,仍报有一丝幻想. 所以,在阎锡山提醒后,他就一门心思准备将董其武接出来,一则割断他与傅作义的联系,二则为guó mín dǎng内部树立一个样板,待董其武脱离部队后,另外派人接掌那10万大军,与西北五马相联,足以钳制华北、内蒙一线. 4月16日,蒋介石派出的专机如约飞至包头. 董其武此时已接到傅作义的专电:"虚与委蛇,有以自处."电文颇具玩味,前句令董其武不要理睬蒋介石这一套,后面缀上一句,却又让他自行处理.看似前后矛盾,实则意yù明显,我傅作义不强迫勉强你,但你也不要上蒋介石的当. 董其武当然不会去上那个当.飞机到了包头后,他对迎接他的专使当即拒绝道:"感谢总裁厚爱,我一个人走了很容易,但这些跟随了我多年的部属怎么办?再说,我走了,部队不便掌握,不是反被人利用吗?" 来人见劝阻无效,只得怏怏而回.似乎是一种天人感应,飞机返飞时,在兰州附近坠毁. 消息传出,董其武暗自庆幸,他对心腹幕僚说:"此乃天意.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就连老天爷也支持我走和平之路哇!" 蛰居溪口的蒋介石初一听,迷信观念极重的他不禁摇头长叹:"董其武不愿上飞机,看来投共之心已决.真是老天爷也在帮他.事关纲纪、国法,像他和傅作义这类的异己分子,就是接出来了,也只能是祸害党国." "总裁!"毛人凤忙不失时机地表白道,"常言道,躲脱不是祸,是祸躲不脱,他董其武躲过了这次空难,却难逃我们军统同志布下的天罗地网." 蒋介石望望毛人凤,漠然地"哼"过一声,"我们对他董其武也是做到了仁至义尽.毛局长." "卑职在." "你要切记,"蒋介石敲山震虎一般,将那根拐杖戳得"咚咚"直响,"你们保密局要抓紧时间在北平作好处理这批叛变党国的高级将领的准备.前次,何思源一事,你们应汲取教训,深刻反省,不要打蛇不成反被蛇咬,授人以柄." "是!"毛人凤哈着腰,额上早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狼狈地垂着头,"卑职已在包头安排妥当,董其武就要从那张名单上勾去了." 蒋介石眼珠一转,瞟过毛人凤一眼,鼻吸重重地"哼"过一声,便不再言语. 毛人凤明白,这是蒋介石已经同意了他的暗杀计划.随即,他知趣地告退了下去. 他的暗杀指令很快就传到了包头.按照毛人凤的布置,军统内派驻在绥远的职业特务赵思武早已紧锣密鼓,专心组织起了对董其武的谋杀任务. 表面上看,赵思武是包头警备司令部稽查处处长,但他的真实身分董其武心知肚明:保密局西北站副站长,主要负责军统在西北一带的侦缉暗杀任务.此人早年投身军统,自幼受过良好教育,比之一般的特务,除了凶悍、狠dú之外,又多了一份脑筋. 毛人凤对他特别寄予厚望,一直令他严密监视董其武,随时等候,制裁令一到,保证万无一失. 对此,赵思武心领神会,多次信誓旦旦密告毛人凤,表示一定不负党国厚望,愿舍身取义,完成此等重任.毛人凤对此大为满意.因为赵思武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此人原为戴笠赏识,就是他的杀手风格中多了份别人难以具备的缜密.自到包头后,他大施手段,买通了董其武身边的个别人,然后又网罗进了一些当地亡命的地霸惯匪. 入夜,包头城凉风习习.城中那条洒满了黄色砂砾的街道上,塞进了一辆小轿车,缓缓驶进了警备司令部稽查处.赵思武诡秘地站在屋沿下,不待轿车停稳,便迎了上去.须叟,一位精瘦的中年汉子身着黑色的中山装由车内钻了出来. "赵区长." "志桐兄." 两双沾满了革命志士鲜血的手握在了一起. "前路坎坷,志桐兄想必经历了不少奇险吧."迎进室内,赵思武便将这位唤作"志桐兄"的杀手着实恭维了一番.此人名曰李志桐,是毛人凤特地选派来绥远协助赵思武暗杀董其武的助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李志桐摸摸胡子拉碴的脸,顿时露出了得意之色,"谁让你我在血盆里抓饭吃?" 赵思武止不住哑然失笑,他急迫地俯下身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毛局长对制裁董其武有什么新的指示?" "没什么新指示.我来包头前,他只是命令我到这里听候赵区长的差遣,协助你完成制裁任务.当然,时间上催得紧一点,让我到这里后,争取一个星期内解决." 赵思武敛住笑,沉沉地点点头,嘴里却含糊其辞.前次,他组织人准备在包头刺杀傅作义,结果因董其武防范甚严而落了空.事后,毛人凤虽未追究什么,但他心里始终七上八下.最关键的是,虽然没人点破事情的症结所在,可在绥远,大家都明白是军统干的. 李志桐窥出了他的心思,将双手一摊,做出一个万事无所谓的样子,劝道:"现在不比寻常,须用非常手段对待非常之事." "志桐兄的意思?"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志桐双眼凶光毕露,"事情都已摆明了,我们何必还顾忌什么?试想,董其武投共之心已决,他本人也早上了家里(军统)的那个名单,现在不立即制裁他,方方面面都过不去.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们过去干的是偷偷摸摸,难以见天日的勾当.现在情形不同了,非常时刻,你我肩负重任,就来个公开行动." 赵思武听到这里,仿佛心中有了底,但他又不无担忧:"英雄所见略同,我的想法又何尝不是如此?常言道,杀敌三千,自损八百.杀他董其武易如反掌,可我们得安全脱身." "赵区长大可不必担心.一旦完成制裁任务,我们可从包头抄便道去兰州,去宁夏,道路四通八达.赵区长常年奔波于此,情况熟悉,一旦你定下了决心,兄弟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不信,你问问,我在上海毛森局长手下,杀哪个jiān党分子怯了手……" "那自然,那自然.兄弟早有耳闻."赵思武见对方开始吹嘘,忙点着头,打断了对方的话. 随后,经过两天的密谋,赵思武便拟出了他的计划. 这段时间,董其武悄然迎进了解放军联络组,他一直在协助联络组的同志做部队的稳定工作.由于和平起义限于上层掌握,一般中下层虽有耳闻,却无从知道个中详情.一些中、下级军官为了自身利益,又听信特务分子的谣言,不惜以"兵变"相威胁,试图阻止起义. 董其武终日奔波于部队间,用心良苦,面对一些重大抉择,陷入了不能不说、不得细说的窘境.因为停发了军饷,更有甚者,要求将部队西撤到兰州、宁夏.一时间,部队上下暗流汹涌,鱼龙混杂.仅公开宣布和平起义前,该部就发生了叛乱33起. 对此,董其武态度异常坚决,他明确提出:"谁叛变革命就打死谁!" 面对这些情况,可乐坏了赵思武.他和李志桐密谋开来,准备利用这段时间一直在往部队跑的机会,故意制造一起部队哗变的事端,趁乱刺杀董其武. 因为,董部属下的一○三师师长张岳是个资历同董其武相当的老人,他因35军军长一职旁落董其武之手,一直心怀怨尤.特别是听说将来起义后,他们这批中高层军官要被送去统一轮训,心中更加不满,多次叫嚣说:"董军长贪图富贵,不管弟兄们死活.现在起义了,还要把我们送进什么轮训班,这不是变相地剥夺我们军权吗?" 赵思武瞅准张岳复杂的心态,主动接近他,一直在背后造谣蛊惑,煽风点火. 按照赵思武与李志桐的密谋,他们首先让李志桐装扮成张岳部队的一名参谋,待董其武到该师后,由张岳出面与董其武相晤,李志桐趁机胁迫部分顽固分子围住董其武理论,如果董其武坚持走起义这一条路,他们趁机起哄.然后,再由李志桐趁乱摸出qiāng,佯做义愤状,将董其武当场开qiāng打死. 至于善后,他们早想好说词,许诺推举张岳代理董其武的生前职务,趁乱将部队拖走于甘肃、宁夏一线. 初时,他们找到张岳时,张岳尚在犹豫,后来经不住赵思武的蛊惑,张岳居然动了心,他说:"我只好对不住傅长官了.这也怪不得我们,实在是董其武逼人太甚." 有了张岳的这番表白,赵思武与李志桐大喜,他们当即决定,趁董其武到张岳师,便立即动手.随即,李志桐将自己锁在稽查处的行讯室里,亲自动手蒸煮了三发dúyào浸泡的子弹,又领了两把最先进的勃朗宁手qiāng,静等董其武钻入套中. 马背上半世风流的董其武岂是等闲之辈.正待这三人怀揣狂跳不止的心龟缩待机时,董其武突然打乱了他们的部署. 说来也怪,这天下午,李志桐验完qiāng,走到稽查处的大院时,就见心情极佳的赵思武正蹲在那里,与一个老兵模样的卫士笑嘻嘻地聊天.他正yù回避,赵思武却叫住了他,"李参谋,你过来.咱们这个老兵能掐会算,尤其善测字.闲来无事,你也来试一试." 说着,他走上前不由分说将李志桐推了过去,"这是师部的赵参谋,你帮他测测字." 李志桐也来了兴趣,便蹲下身,用树杈在地上随手划了个"笑"字.那老兵围着字一看,又打量了李志桐一番,略一沉吟,便拆解道:"这个字表面上看大吉,实则不吉利." "为什么?"赵思武赶紧问道. "笑乃二人升天也.不过,两位长官莫急.信则有,不信则无,二人升天,也可二人逃之夭夭." 李志桐瞪大眼,紧皱了眉头,见此情景,赵思武朝那老兵挥挥手,便拉上李志桐怏怏回到了室内. "不吉利呀大不吉利."赵思武猴子跳圈似地来回踱着步,"二人升天,二人逃之夭夭.难道我们这事做不成了?可如何向毛局长jiāo待." "赵区长风风雨雨都闯了过来,还信这个邪?"李志桐似有不满. "志桐兄有所不知……"赵思武摆摆手,正yù争辩.突然,门外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报告声. 两人打住话,拉开门,却见一名参谋引进一位上校军官,赵思武认得,那是董其武军部的魏高参. "请坐!请坐!是什么风把魏高参吹了来?"赵思武满脸堆笑,一面打趣,一面赶紧让座. 魏高参谢过后,含笑从公文包中摸出两张请柬,恭恭敬敬地递了上来.赵思武打开一看,原来是董其武设宴招待大家,请他和李志桐今晚务必出席. 赵思武一下愣在了那里. 魏高参挟着公文包,站起身,边告辞边催促:"董军座听说李特派员李志桐先生从上海来,特在军部备上酒席,为他接风洗尘,务请二位赏光." 说完,便告辞而去. 赵思武和李志桐面面相觑,两人颓然跌坐.赵思武百思不得其解,良久,他才自言自语道:"是谁走漏了风声?难道是张岳?" 李志桐闷在那里,心绪烦躁地摸出勃朗宁手qiāng,目光痴痴. "不会!不会!"赵思武起身急促地踱起步来,"张岳同董其武矛盾深着呢.他又听说北平的一些军师长都进了轮训班,进行共产党的那套思想改造,早吓破了胆.再说,军长的职位不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吗?" 李志桐依旧把玩着qiāng,默不出声. "志桐兄,说说你的高见?" 李志桐将qiāng复chā于腰间,抬首问道:"我成了上海来的特派员,这回被董其武弄去骑上了虎背,悬着呢.可是,我不明白,是哪个走漏了风声,让他们知道了我的行藏." "鬼晓得."赵思武嘟囔一句,"屁股大的包头来个人,谁不知晓,可眼下这个鸿门宴,我们不能不去呀." "走一步看一步."李志桐沮丧地答道,"这场鸿门宴总是要去赴的." 董其武的宴会是在他的军部举行的.傍晚,鱼贯而入的客人纷纷涌了进去.赵思武和李志桐刚一进内院,就见董其武身着崭新的军服,热情地迎了上来. "李特派员,"董其武满面含笑,直接将他和赵思武二人挽入了会客室,"听说你从上海来,一路辛苦劳顿.我们这里地处边地,苦寒荒芜,特置薄酒一席,请你赏光." 李志桐本能地往后一闪,回话道:"我只是受上峰差遣,协助赵区长做稽查工作,怎能烦劳军座的大驾." 说着说着,三人跨进了客厅.可一进门,李志桐与赵思武不由一愣,但见张岳早已坐在那里,表情上极不自在.董其武拉着李志桐的手,向座中各位师长介绍了李志桐的身分. 接着,董其武高声宣布道:"董某人刚接到北平傅司令长官的通知,着即升张岳师长为35军副军长,原师长的职缺由军部参谋处长接任."宣布完毕,客厅里立时掌声四起. 张岳略显尴尬地起身致谢,然后表白道:"我张某人追随傅长官一生,生是长官的人,死是长官的鬼.感谢长官的栽培,长官让我们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决不含糊." 董其武待他讲话后,突然敛住笑,大声宣布道:"大家都知道,傅司令已经宣布和平起义,我们身为傅司令的部众,要坚决支持傅司令的正确举措,坚定不移地走和平起义的道路.至于个别人有什么异议,这是人之常情,人各有志,本人概不勉强." "可是,"董其武话锋一转,掷地有声道,"有的人妄图制造事端,甚至有针对我个人的预谋.我要正告那些人,你们的qiāng还没摸出,早成了马蜂窝.只要不扰乱军纪,不祸乱我的部队,我保证来去自由,一定礼送出境.至于和平起义,我董其武和我的10万部队是走定了这条路,坚决跟共产党干." 会客厅里顿时响起了掌声,赵思武和李志桐不得不夸张地举出双手拍打起来. 事后,赵思武与李志桐在董其武的允诺下,带领那些敌特分子去了兰州.李志桐因未完成任务,又逢毛森同族叔毛人凤叫板,一怒之下,毛人凤将李志桐转押台湾,秘密处决掉了.赵思武后被俘,死于狱中. 至于董其武将军,解放后有人对他放走了这批军统特务,大置微辞.máo zé dōng得知后,为他开脱道:"莫怪董先生了,他首创'绥远模式'是立有大功的.放走几个小特务,算不得啥子大事,天塌不下来." 董其武解放后曾任绥远省政府主席,解放军第23兵团司令员等职,曾参加抗美援朝,1953年后,长期担任69军军长,1955年,他被máo zé dōng点名授予上将军衔,198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89年在北京去逝. 王蒲臣颇为自豪地说:"北平最有名的'飞贼'段云鹏,如今被我招到手下,此人轻功很好,善于夜间飞檐走壁;另外,北平站的bào破队技术也不错,可以负责安放zhà弹."定时zhà弹果然装进了北平市长家. 1949年初的一天,南京户外漫天飞雪、滴水成冰.著名的傅厚岗guó mín dǎng"代总统"李宗仁官邸.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走下台阶,紧握住李宗仁的手,其态殷殷,"德公,和谈是惟一可行的出路.就方方面面的情况而言,舍此决无他路.解民倒悬,扶大厦于将倾,全系德公一念.如此,也不枉我何某人今日程门立雪." 说完,他别过李宗仁疲惫而复杂的目光,转身登上车,向机场奔去,随后飞往了北平. 此人是谁?他就是已经决定和平起义的傅作义派往南京的特使,guó mín dǎng前北平市长何思源.此行的任务就是说服南京政府能拿出诚意,进一步推动国共和谈,以北平为范例,走和平起义的道路. 何思源早年留学法国,负笈归来后,出任过老家山东省的教育厅厅长、guó mín dǎng天津、北平两市的市长.1948年春,他主动辞去了北平市长一职.卸任半年来,他拒绝了蒋介石的其他任命,以在野之身,游览了蒋管区的几个城市,所到之处,无不是混乱腐败."气数已尽啦!"他暗自叹息,这次他以特使身分和僚属旧谊规劝李宗仁取代蒋介石,与共产党谈判,恢复和平,解民倒悬.但李宗仁四处受制,又抱"划江而治"的梦想,有这么大本事吗?他没有把握. 一到北平,何思源便去见傅作义,劝其不要再对南京方面抱有幻想,单独与共产党合作,傅作义踌躇不决,何思源便利用自己的影响,发起了一场"和平运动",呼吁与共产党和谈,使古城人民免受一场刀兵之苦. 就在何思源奔走之际,军统的魔爪正向他伸来.他刚离开南京,军统特务们的报告就送到了蒋介石的案桌. "娘希匹,有人吃里扒外,领着党国的俸禄,却大放和谈空气,频频活动."蒋介石平时最恨他手下高级官员的背叛行为,他冲着毛人凤大发雷霆:"这种人应该严惩,你手下人是怎么搞的?" 毛人凤立刻明白了蒋介石的意思:"总裁息怒,卑职已经布置了.名单上早就有了这个人."毛人凤非常清楚蒋介石的心思,所谓"严惩",即杀掉之意,而何思源的材料,则是他亲自送呈上去的. "党国多难,只有严惩几个人,才能警告那些不忠不义之徒,你们的工作决不可掉以轻心."蒋介石说完,意味深长的瞥过毛人凤一眼,便愤愤地朝外挥了挥手. 毛人凤明白主子的意思,诺诺而退. 随即,他悄然赶往上海,在毛森的公馆里,毛人凤召军统行动处处长叶翔之,特种技术研究组组长刘绍复,共同研究刺杀方案. "二位,名单上的人,想必你们都清楚了.这是总裁密令,一定要干得干净利落,不露痕迹.否则,便不好向舆论界jiāo待."叶翔之点点头,面有难色,"事情只能一件件去做.这些人都不是等闲之辈." 毛人凤不急不恼,笑眯眯地自谦道:"哪个让我们是吃这碗饭的?值此危难时刻,我们要替总裁和党国分忧,断不可以个人得失而计较."说着,他迎向叶翔之用手指往前点了点,表扬了开来:"翔之,你这次就干得不错,关于何思源与李宗仁勾结的报告送到总裁那里,他直夸我们的工作做到了前面.对于那个何思源,总裁指示,一定要严惩.但是,你们都清楚,我是文案出身,对外勤工作并不熟悉,对暗杀更是外行.你们看怎样干才好?" 叶翔之经毛人凤这一说,顿时飘飘然起来:"局座,何思源目标很大,杀他之后可能会有一场风波,所以必须做得滴水不漏.我看可否这样,派人埋伏在何宅附近,等何思源出门时,以qiāng击毙.这样,我们只要选派个qiāng法好的人,再派辆车等在附近,就可以了." 毛人凤仔细想想,觉得可行,于是当场拍板:"好,翔之你负责此事吧!" 叶翔之领命而去,但没过几天,他又发觉自己的设想过于天真,北平是共产党的天下,自己跑过去,弄不好就是自投罗网.思来想去,便又向毛人凤报告:"局座,我们前次订的方案并不十分可行呀!何思源防备甚严,他又和傅作义关系很好,即使qiāng击成功,我们的人也很难走掉.一旦败露,我们就会陷入被动之中." 其实,他是怕万一行刺者被捕,蒋介石会找替罪羊,拿出来严惩.他原本是个笔杆子,进入军统后才干起暗杀的勾当,尽管暗杀"业务"并不精通,但政治头脑却比其他特务精明.北平站的特务一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报告何思源的情况,他便意识到自己给自己做了个笼子. 毛人凤紧盯着叶翔之,心中不由得升腾出一股莫名的怒火,但他强压了下去,依旧和颜悦色地以商量的口吻劝导道:"翔之,我想你提的方案并无漏洞,现在怎么又不行了呢?何思源是那张名单上的人,又是总裁亲自jiāo待下来,再难我们也不能打退堂鼓." "局座,且不说现在何思源防备森严,我们不易动手,现在北平是傅作义的天下,我们的人即使得手,也会留下痕迹,因为qiāng击地点离何家太近了,傅作义如果chā手,我们保密局的处境就困难了……"叶翔之滔滔不绝,讲了一大通暗杀不可能成功的理由. 毛人凤对暗杀本是外行,觉得这些理由确实很正当,也无法反驳.可他是奉命行事呀,不暗杀何思源,让他毛人凤怎么向老蒋jiāo差呢?想到这里,他不惜放下了局长的架子,近乎是在祈求对方了,"翔之,困难一定是有的,我们必须进行这项工作,因为这是总统的命令,看来现在是应该研究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的时候了.你去把刘绍复和毛森找来,我们重新考虑杀何方案." 叶翔之无奈,只得找来刘、毛二人,重新研究刺何方案. "我们保密局,肩负着总裁的重托,制裁一个高官,如果留下把柄,会让大家都脱不了干系,给以后的工作带来困难.所以这次的行动,一定要做得滴水不漏,翔之认为上次的方案有漏洞,我们要重新研究一次,你们有什么见解,尽管说出来."毛人凤对几个下属和颜悦色地说.他虽然心狠手辣,表面上却非常和善,特别注意行事做人不张扬. 毛森对叔叔毛人凤的这套手段非常熟悉,并且打心眼儿里反感毛人凤,他和叶翔之关系不错,并精通暗杀绑架,对叶翔之的方案很赞同."我认为翔之的方案很好,只要我们派个qiāng法好、素质好的人就可以了."他对这次讨论颇不以为然. "哎呀,森儿,这个方案在以前可能还行,可现在北平是傅作义的天下,这样实在太危险了;再说,在我们局里找一个像你这样qiāng法、功夫都好的人,实在太难了,可又不能让你去做这种事呀!沈醉可以,但远水难解近渴,总不能这时候把他从云南叫回来吧." 毛人凤见陷入僵局,只得又搬出蒋介石,"这是总裁的命令,我们一定要执行,这是关系到党国安危、保密局的荣誉和诸位前途的事.对业务,我是外行,所以只有偏劳各位了." 一直不开口的刘绍复说话了,"局座,叶处长、毛处长,我们想做得干净利落,是不是该采用一点新技术呢?" "什么技术?"三个人的兴趣来了. "定时zhà弹.这种东西,威力很大,还可以控制起bào时间,只要派个人放在何家,让它在何思源在家时bàozhà,就可以了." 毛人凤眼睛一亮,将肥硕的脑袋重重地点了点,说:"刘处长的建议不错.这样一来,我们的同志既减轻了危险,又可趁乱嫁祸于他人." 听毛人凤这一说,毛森与叶翔之二人巴不得早点解脱,他们忙附和着说:"这种新东西实在太奇妙了,我们怎么没想到呢?还是刘处长有办法." "好,翔之,就这样办吧.这次你要带几个人,亲自去北平坐镇指挥,我让北平站的人配合你."毛人凤说. "是."叶翔之答应道,心里却在叫苦:原以为推脱得过去,没想到还是落在了自己头上.此去北平,能否安全归来呢?只得听天由命了,毛人凤的命令是无法违抗的. 叶翔之立刻带上四名得力手下,飞往北平.他出发之前,北平站站长王蒲臣便接到了毛人凤的电报:"必须置何思源于死地,以儆效尤."叶翔之刚下飞机,便和王蒲臣一起商议起来. "叶处长,您看这事该怎样安排呢?"寒暄过后,王蒲臣问道. "一定要派最得力的人选.你们站有轻功好、懂bào破技术的人吗?"叶翔之问道. "有,"王蒲臣颇为自豪地说,"北平最有名的'飞贼'段云鹏,如今被我招到手下,此人轻功很好,善于夜间飞檐走壁;另外,北平站的bào破队技术也不错,可以负责安放zhà弹." 叶翔之点点头,"把他们找来,我要当面给他们jiāo待任务." 王蒲臣说:"好."随即令秘书出去找人. 叶翔之经过一番面授机宜,段云鹏等人领命而去,他们要在当天夜里,在何思源家安放定时zhà弹,具体任务由段云鹏和北平站bào破队长率四个特务执行. 这些天来,何思源一直在为北平和平运动奔走.他利用自己的身分,去游说guó mín dǎng官兵,并联络了一些民主人士,讨论具体和平方案.他还和中共地下党员张均取得联系,秘密与共产党员商量谈判方式和进程. 1月17日下午,何思源刚到家,北平市警察局长杨清植和市议会副议长唐嗣尧便尾随而至.何思源知道这两人都是特务,态度非常冷淡. "何先生这些天来为北平的和平奔走,实在太辛苦了,我们特来表示慰问."杨清植赔着笑说道. "如果将来能实现和平,何先生可就是和平功臣了,那时可要多多照顾兄弟呀!"杨清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却不停地在何家屋里走来走去. 何思源闹不清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只得和他们闲聊,想探探口风.直到掌灯时分,这两个特务才告辞离去.何思源想来想去,觉得是这两个想留条后路. 然而,杨、唐两个人的车子,却一直开进军统北平站的大门.杨清植详细地把何家的房屋方位、床铺摆放位置告诉段云鹏等人.原来,他们是奉命到何家"踩盘子"的,以便于安放zhà弹.对这些事,何思源却一无所知. 当晚,北风呼啸,寒鸦呜鸣.何家的屋子里却温暖如春.何思源正和华北七省市的议长讨论和平谈判的事.尽管大家都盼望和平,但主张不一.这场讨论一直持续到深夜. 突然,何思源的秘书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伏在何思源耳边低声说:"先生,房顶上有动静,好像有人." 何思源大吃一惊:"什么!我去看看."他从抽屉里抓出一支小手qiāng,压好子弹,举着手电筒走到院子里.狂风的呼啸掩盖了一切动静,何思源举着手电,房上房下照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他低声责备秘书:"你看错了吧?"转身回屋. 已是午夜时分,客人们纷纷告辞.何思源送走客人,把妻子送进里屋,自己和衣倒在床上.这些天来,他太累了,很快便进入梦乡. 凌晨三点钟. "轰"一声巨响,把何思源惊醒,他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和呻吟声,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急冲入里屋,大儿子何理路也迷迷糊糊地跟着父亲往屋里冲. "轰",又是一声巨响,满屋烟尘,瓦砾和砖石雨点般向父子俩打来.何思源无暇多想,顺着妻子的呻吟声扑过去,使劲扒开压在妻子身上的瓦砾…… 宁静的冬夜被bàozhà声打破了. 住在邻近的老友许惠东闻讯,立刻让儿子驾车赶来,把伤员送到附近的协和医院抢救.何思源的妻子何宣文和儿子何理路身受重伤,正上中学的小女儿何鲁美被当场zhà死,何思源和另两个孩子也负了轻伤. 一家六口,一死五伤! 当晚,何思源秘密转移到北平医院地下室,对外称伤势严重,谢绝一切探视. 何思源被zhà的消息传到南京,蒋介石勃然大怒,把毛人凤找去,臭骂一顿:"娘希匹,饭桶,连一个何思源都干不掉,还有什么脸面在保密局干,你们简直给党国丢人,是党国耻辱,无能!" 毛人凤唯唯连声,恨不能扇自己几个耳光来让"总裁"解气.挨骂之后,毛人凤讪讪退回. 一回局本部,他便把已从北平早赶了回来的叶翔之找来,狠狠地训斥一顿:"你无能!胆小鬼!当初为什么不敢派人qiāng击何思源?用zhà弹zhà,干这种没把握的事,我们军统的脸都让你们丢光了!" 毛人凤终于撕破脸皮,将叶翔之骂了个狗血淋头,算是出了在心头压抑许久的一口恶气. 叶翔之不敢反驳,只得连连点头:"是,是,属下无能,属下无能." "干掉一个何思源,牺牲个把人算什么?如果在路上干掉,比保住我们弟兄的生命要重要多了."毛人凤口气缓和下来. 叶翔之沉思一阵,说道:"我会从这件事里汲取教训的". 毛人凤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我们都应该从这里边汲取教训,对反对我们的人,决不能有一丝手软." 第六章傅作义 李宗仁在那张暗杀名单上侥幸捡回了条命.从那张名单上不难发现,凡是被列入前沿的人物,不是德高望重的政界名流,就是与蒋介石恩怨纠葛几十年的封疆大吏. 傅作义就是其中的显著代表. 1949年1月,guó mín dǎng华北最高军政长官傅作义将军面对日益殆危的战局,审时度势,断然宣布北平和平解放.消息传出,不啻一记闷雷,将蒋介石重重地击倒在地.当时,蒋介石一心忙于徐蚌会战(淮海战役),企图确保江淮,坐拥南面半壁,赢得喘息之机,再同共产党抗衡. 因此,面对傅作义数十万大军困守北平孤城,他心里一直盘算,希望傅作义能将精锐部队由塘沽海上南撤,将guó mín dǎng军在华北的损失降低到最低限度. 傅作义这时经过共产党的争取,已打定主意,坚决走和平起义的道路,他对心腹爱将、guó mín dǎng三十五军军长兼绥远省主席董其武郑重地说:"以眼下前景而论,我们不必悲观.我已考虑生路是有的,那就是要下定决心走人民的道路!" 傅作义同解放军的秘密磋商,蒋介石很快就察觉了.为了稳住傅作义,内外jiāo困中的蒋介石费尽了心机,他派出的说客一个接一个来到了北平. 首当其冲的便是阎锡山晋军大将、时任guó mín dǎng军令部长的徐永昌,他和傅作义是同起于晋军卒伍的袍泽,后来两人各为其主,但情谊却一直延续. 徐永昌来到北平,傅作义热情款待,把酒叙旧谊,朋友间不胜言欢.见火候差不多了,徐永昌单刀直入切入正题:"宜生,听说你与那边接头了,蒋公心中期你甚殷." 傅作义搁下酒杯,正色作答:"傅某身为党国大员,怎能不效忠党国呢?" 徐永昌脸上一阵潮红,劝道:"我受蒋公之托,于公于私作回鲁仲连,蒋公希望你能以几十年袍泽旧谊为重,将平津的国军分三路南撤,以便和共军持久作战." "哪三路?"傅作义不紧不慢问道. "蒋公的意思,"徐永昌伸出手比划了个"三"的姿势继续说,"共军大军压境,为了保存实力,以便和共军持久作战,希望平津国军分三路南撤:一路从天津、塘沽经海路撤至青岛,另一路经河北、山东到青岛,第三路可请空军协助……" "哎……"傅作义喟然长叹,"恐怕晚了吧,共军已经团团围住平津,怎么能冲得出去.即便出去,南撤只能加快被歼的命运." 徐永昌遭到了这般拒绝,只得失望地返回南京复命. 随后,蒋介石敲山震虎般地派出了原军统大头目、后任guó mín dǎng国防部次长的郑介民再次飞到北平,除了重复徐永昌的说法之外,又拍打着胸脯保证道:"只要傅总司令率部南撤,我在北平的所属人员一定保证南撤成功,他们与我一样听从傅总司令的命令就像服从蒋委员长一样." 傅作义仍然用那套话不露声色地回绝了他. 郑介民不甘心,他又以特务手段公开在不同的场合相胁:"对于那些敢于出头露面为北平和平奔走的人物,要派人跟踪,必要时就把他们干掉,以起'杀鸡儆猴'之效." 傅作义闻之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我傅某人吃粮当兵几十年,活到今天好歹也是陆军二级上将.如果有几个特务敢于造次,我想他们还没那个本事." 郑介民最后一次去相劝,话还未出口,就被呛得语塞,只得悻悻而去. 蒋介石见前两人的劝说都不奏效,为了表明心迹,他最后干脆派去了自己的儿子蒋纬国,带上他的亲笔信,执子侄辈之礼,并以东南行政长官为筹码. 蒋介石信中道,"宜生吾兄勋鉴:去岁迭奉慰书,弟因故未复,实深抱歉……西安双十二事变,上了共产党的当,第二次国共合作乃平生一大教训.今闻吾兄处境危艰,yù与共党再次合作,特派次子纬国前来面陈.请亲自检查面陈之事项.专此敬候,勋安.弟蒋中正." 可是,傅作义在南苑机场对"少主传书"的蒋纬国依然拒绝道:"我半生戎马,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只要对国家民族有利,对人民有利,得失何足道哉!请向总统致歉!" 黔驴技穷的蒋介石又出一招,见不能说服傅作义,他发电报要求傅作义用一周时间把guó mín dǎng13军少校以上的军官和武器运到南京. 傅作义还没公开通电起义,表示同意.但当南京方面派来的专机在机场上空盘旋时,他却令地面部队pào击天坛机场,飞机自然无法降落. 蒋介石空运精锐的梦想化为泡影.máo zé dōng对此在后来同傅作义晤面时开玩笑说:"蒋介石是jiāo易所起家的,结果还是被你傅作义赢了." 1949年1月26日,傅作义公开通电宣布和平起义.此时,蒋介石正在准备隐退溪口,向李宗仁jiāo权.10天后,中国人民解放军举行入城式,外电对此给予了显著的报道. 蜗居美龄宫,已准备返回浙江溪口的蒋介石读罢美联社关于解放军进驻北平举行盛大入城仪式的报道后,他一把将电稿狠狠掷在地上.陪侍一侧的次子蒋纬国忙上前劝道:"父亲,傅作义投共已不是什么新鲜事,您不必动怒,万望珍摄身体." "伯川说得对,傅作义早被赤化了."蒋介石望望心爱的幼子,又自圆其说:"都是抗战弄的,他和共产党搅和在一起.我早就说他成了'七路半'了(言外之意和八路十分靠近)." 毛人凤这时已声言与总裁共进退,早就躲在了蒋介石身边.见此情景,他摇唇鼓舌道:"傅宜生本就靠不住,早先背冯投阎,后来,又投机归顺中央,现在又投降共产党.这类人连起码的忠勇信义都说不上,根本不值得总裁为他这样的人动怒."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地瞟一眼情绪渐渐和缓下来的蒋介石,忍不住画蛇添足般地啜上一句,"只可惜那几十万国军健儿,被他蒙蔽." 蒋介石叹了口气:"我对他傅作义算是做到了仁至义尽." 几天后,与蒋介石同去溪口的毛人凤摸透了蒋介石的心思,他对手下人说:"总裁对傅作义做到了仁至义尽,总不能听任这些变节分子胡作非为,我们情治人员要替党国除jiān,替总裁分忧." 于是,他拟出的那份暗杀名单,傅作义自然榜上有名,而且"名列前茅".对此,一些民国史专家曾指出,"最后的暗杀名单缘起傅作义."此类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点虽有失偏颇,但傅作义的和平起义显然对那张名单的产生起了某种程度的催化作用. 果然,毛人凤领命后,他一面布置暗杀宋庆龄、李宗仁,一面派出杀手远赴北平,决心替主子分忧.行前,他单独jiāo待那几个杀手说:"总裁对没有杀掉这几个人很不高兴." 几名杀手领命后,遂向北平进发. 1949年2月初的一天,清晨的阳光洒满繁华的闹市,虽然仍是北方严寒的冬季,但人们还是抑制不住心绪的激动,纷纷涌上街头,沐浴在改天换地的新气象中.古老的北平已然焕发出了新的青春. 上午9点,一辆考究的人力三轮车穿过德胜门从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驶出,悄然拉往京都人称"内九城"的中南海、天安门一带.随后,在一家中等规模的客栈停了下来.拉车的黄包车夫将脖中的面巾朝身上使劲地拍打起来,一双眼睛骨碌碌地四处乱钻,不停地扫视着过往行人.车上一位架着金丝眼镜、西装革履的青年人很有作派地下得车来,然后伸手将车上身着丹士林旗袍的妖艳女子搀扶了下来. 三人对望一眼,彼此点点头,便由车夫提上皮箱,带着二人朝客栈中走去,寻了两间上等客房住了下来.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毛人凤派往北平刺杀傅作义的军统杀手段云鹏、韩金学和女特务计彩楠.为了行动方便,韩金学和计彩楠装扮成了一对夫妻,对外则以兄妹相称.至于段云鹏,一直潜伏津门,依靠北平眼线,掌握傅作义及其身边人员的情况,随时听命于毛人凤的直接命令. 这次,接到密令后,段云鹏不敢懈怠,亲自从香港到天津的海轮上接下了韩金学与计彩楠,然后乔装打扮一番,以做生意为名,潜来了北平. 他们在那间客栈住下后,却频频招摇出入酒肆、茶楼,尤其是各类赌场.此时,北平还未实行封闭妓院和赌场.这些藏污纳垢之地,生意出奇地好,三教九流云集其间,吆五喝六,一掷千金,好不热闹. 这天,在厂桥胡同一座有名的赌场内,喧闹诱人的宝局又开始了. 庄家几轮摇宝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押大、押小都是白搭.庄家小一点,大小通吃."随着主持押宝的大师一声断喝,一位身着旧军袄的肥硕汉子一下耷拉在了桌上. "先生,还押吗?"摇宝师朝那垂头丧气的军人汉子问道.那人本能地一点头,摸摸口袋,却已是空空如也.他不禁失望地摇摇头,满脸涌出了羞愧之色. "张三哥,"猛地有人拍在了他肩上,"今天手气不好,改日来拈票儿.兄弟作东,去东来顺吃涮羊ròu,冲冲晦气." 军人汉子回首一看,原来是王府井鞋店的掌柜、他的山西同乡柳勇权老板.此人实则是军统在北平的地下jiāo通站,也利用山西同乡的身分,与那军人汉子称兄道弟,结成了好友,常言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位名叫张解娃的军人汉子是傅作义的卫士.受过去封建宗法观念的影响,傅作义的卫士多来自他的山西家乡,为的是保险和忠勇. 张解娃自幼父母双亡,原为一名井下矿工,后因不堪资本家的剥削压迫,转而投军.抗战时,他在绥远对蒙古部队作战时,因表现勇敢,经推荐,被选入了傅作义的卫士队.当然,他并不属于贴身卫士之列,仅仅是在外围负责警戒,站岗放哨.几年下来,风吹日晒,他逐渐升任排长.由于长年漂泊,自幼无甚约束,张解娃染上了酗酒、赌博的恶习. 柳勇权瞅准他的特xìng,主动接近他,并时常请他进赌场、逛窑子,出手特别大方.一来二去,两人居然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赌博赌博,越赌越薄.张解娃嗜赌如命,却每每在赌场上铩羽而归,柳老板像是他肚里的蛔虫一样,每到这时,总能适时地出现在他身边.今天也不例外,柳老板不但大方地塞了他10块大洋,还热情邀请他去东来顺吃涮羊ròu. 张解娃一听,求之不得,军营里的丘八伙食,雁过拔毛,剩下的就是清汤寡水,顿顿的窖藏大白菜早将肚中的油水刮走了三层.当下,他乐颠颠地应承下来,随即返回中南海驻地,向上面请了假,又对日勤jiāo待一番,便一扫晦气地来到了东来顺. 柳老板早已立在门口,恭敬地牵引着他来到了楼上的雅间.未及推门,一股异香扑鼻的羊ròu香直冲面门而来,张解娃忍不住贪婪地鼻吸了几口,垂涎yù滴. "张三哥,"柳老板将布帘一掀,挥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张解娃忙闪进去,却不由一愣.但见席上端坐着另两位客人,他们正笑吟吟地起身恭迎. "哦,介绍一下."柳勇权一把将张解娃按在桌上,一面介绍道:"这位是我表哥,刚来北平忙点生意,主要在荣宝斋弄点古玩字画啥的.这位是我妹妹,在太原省立师范上学,兵荒马乱的,想来北平谋个事."说着,又把张解娃拉起来介绍道:"张三哥,咱们山西老乡,在傅将军中南海当排长,是负责将军警卫的大内高手." "张三哥,"如一阵呖呖莺啼,柳勇权的妹子大方地站起来,将头低下,深深鞠了一躬,"听我哥哥讲,你是傅将军的卫士排长,在北平很吃得开,小妹师范学校毕业后,想在北平谋个事,还请三哥多关照." "那是,那是."张解娃一下慌了神,手忙脚乱中将胸前的杯子倾翻了,他张愕着嘴,紧盯着柳老板的表妹,惊为天人的神情跃然脸上. 只见这姑娘身着一套城内学生流行的锦锻旗袍,头上扎着两条羊角辫,脸上薄施脂粉,浅浅一笑,脸上旋起两个梨涡. 张解娃呆呆地凝望着,他哪里知道,这是一出戏,一出令他陷入万劫不复深渊的人生大戏.被柳老板称作妹妹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军统内有名的红粉杀手计彩楠.另一位陪计彩楠而来的柳老板的表哥是军统杀手韩金学. 见张解娃色相毕露,如此痴迷计彩楠,柳老板与韩金学不禁会意一笑,忙令小二斟酒,就着一盘又一盘的涮羊ròu卷,左一杯右一杯劝了起来.计彩楠更是像一个乖巧的邻家小妹,举着杯频频相劝.不多一会儿,张解娃酒足ròu饱,已不能自持. 三人见状,忙将他架回了客栈. 酒不醉人人自醉.张解娃朦胧间被扶到了计彩楠的客房,一进门就重重倒在了香气四溢的床上,嘴中却不停地嘟囔:"妹子,别看哥现在还是个排长,过不了几年,跟着傅长官少说也得弄个团长、师长干干." 计彩楠妩媚地一笑,走到床前,拧了一方热毛巾,一面轻轻贴在张解娃的额上,一面将手紧捉住张解娃,柔声附和.不知什么时候,计彩楠的两条羊角辫散落开去,一瀑乌黑如亮的秀发有意无意地撩过张解娃的脸. 闻见女儿香,神仙也断肠.张解娃虽出入风月场,有过xìng体验,但那毕竟是几块大洋买来的虚情假意,远不及眼前来得这般自然妥贴.他那双挖过煤,现在又握过qiāng的大手猛地揽过计彩楠,一把将她胸前扒开,顺势紧压在了热燥的炕上. 计彩楠半推半就,借势滚落在炕上,双手却配合着张解娃一下就褪去了胸前的亵衣,两个硕大而雪白的rǔ房像两座山峰一样luǒ露在了饥渴的张解娃眼前.早已热血奔涌的张解娃已全然迷失了自己,他迅即褪去计彩楠的衣裤,嘴里发出山似的喘息声,紧紧将她压在了身下.…… 夜半时分,张解娃打着呼噜,依然做着美梦.突然,随着一声"骚货"的断喝,柳老板和他的表哥不知什么时候冲了进来.计彩楠散乱着头发,衣冠不整地斜靠在床上正嘤嘤啜泣,她捂着脸,很是委屈. 张解娃睁眼一看,睡意全无,酒醒了大半.柳老板依然不依不饶,捶胸顿足地训斥着妹妹.那表哥则黑着脸在一旁冷眼相劝. 张解娃滚下床来,几乎赤条条地跪倒在柳老板的脚下,哀求道:"柳先生,我不是人,我是喝醉了酒……" "哼!喝醉了酒?"柳老板怒视着他,"你知不知道,yín人姐妹,yín人妻女,最为不耻.我妹子师范学校毕业,黄花大闺女一个,就被你糟蹋了,你让她以后如何做人?我对不起柳家列祖列宗,这个面子丢大了.都怪我遇人不淑,jiāo友不慎,我要遭天谴." 计彩楠抽泣得愈加厉害. "表哥,"韩金学走上前一脚将张解娃踢翻在地,猛扑上去狠命扇了两耳光,回头却对柳老板说:"表弟,咱人给他毁了,还嗦个啥劲.干脆把他绑去送官算了,谁不知道,傅长官治军严明,像他这样的yín贼一报上去准挨qiāng子儿." 张解娃一听,如五雷轰了顶,顾不得疼痛,忙爬过来跪倒在二人脚下哀求道:"表哥,柳先生,看在咱们多年jiāo情的份上,千万别做这一手,否则,兄弟就没命了.兄弟吃粮当兵,自幼没了爹娘,命苦得很,混口饭吃也不容易.咱们乡里乡亲的好商量,是我不对,你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只是别把我绑去送军法处." 柳老板似乎不为所动. 韩金学朝计彩楠使使眼色.计彩楠暗暗点点头,猛地冲过来,横亘在张解娃与柳老板间,泣诉道:"哥,你别为难张三哥了.妹子见他是一个英雄,真心相许.只要张三哥不嫌弃,我愿跟他过日子,"说完,又俯下身,抓过地上的衣服,拥着张解娃披在了他身上. 张解娃受此鼓励,磕头如捣蒜:"大哥,不,柳先生,我保证对妹子好,将来让她做个官太太,不缺吃,不缺穿,风风光光." "就凭你?"柳老板轻蔑地一撇嘴,"混了十几年,还不是个中尉排长,一个月就那十几块钱,还不够你逛窑子,进赌场.你说你能升官?做你的白日梦吧,眼下是共产党的天下了.傅长官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了你们这些人.听说了没有,中高级军官都要进共产党的轮训班,你们这些丘八全部要编遣处理.这升官还轮得上你?" "我就是要嫁张三哥,不管他官不官什么的."计彩楠拥着张解娃也在哀求. "妹子,你好糊涂,这种上无片瓦,下无寸地的土丘八能嫁吗?"柳老板不依不饶地申斥道. "我有个办法,给你们这对苦鸳鸯指条阳关大道."韩金学装出一副好人样走上前,命计彩楠和张解娃穿好衣服,劝慰道. "表哥,"张解娃一听,就像行将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忙起身上前,问道:"有什么好办法成全我和妹子?" "也罢!"表哥韩金学卖了个关子,"既然你和我表妹有情有意,我们也不愿棒打鸳鸯.眼下有条路,对于你来讲,举手之劳,就看你干不干.事情做成了,你不但和表妹玉成好事,远走高飞,还能得一大笔你这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钱.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我愿意,我愿意,有这样的好事,我当然愿意." "你也不问问是什么事?"韩金学会意地望望柳老板,又朝依偎在张解娃身边的计彩楠诡秘地一笑. "究竟要我干什么嘛?"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韩金学卖着关子,一字一顿道,"为党国效力,除掉异己分子傅作义." "什么?"张解娃惊得张大着嘴,本能地摇着头,"让我去刺杀傅长官?!我跟随他十几年,下不了手.再说,我只是警戒外围,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如果动手,兴许qiāng还没响,就被别人打成了马蜂窝." "实话跟你说了吧,"柳老板此时完全露出了狰狞面目,"我们在你身上下了很大的功夫.吃的,喝的,嫖的,都不算,眼下这一关你能过得去?强jiān民女,自古都是杀头之罪.你仔细想想,傅作义卖身求荣,背叛党国,你大义灭亲.不!大义灭主,替党国效力,既成了忠义之士,又娶了我表妹,一举两得." "这……"张解娃垂下头,yù言又止. "三哥,"计彩楠将硕大的胸脯紧贴上去,使劲摇晃着张解娃,"你不要顾虑了.表哥说啦,事情办成后,我们俩远走高飞,你愿意当官,去台湾也行.想发财,就去香港或印度加尔各答." 张解娃浑身一颤,已是满面愁绪. "三哥,"韩金学递上一支烟,亲自点燃递在了张解娃嘴上,"不用你动手,我们来干.你只需设法把我带进中南海,能见着傅作义就行.不瞒你说,我是专吃这碗饭的,专除党国异己分子.事情成了后,赏你200两黄金外加五万港币,将你安全送出北平,愿去台北或香港任你自便." 听了这话,张解娃忍不住回头望望身旁娇媚的计彩楠,心里盘算着,自己从军十余年,仅仅混了个月饷十余块大洋的中尉排长,一直倍感前途迷茫.眼下既有金钱,又有美女,何不赌上一把,再说,对方已经声明,只需带进中南海,不劳他动手. 终于,经过一阵激烈的思想斗争,张解娃缓缓点头同意了. 韩金学、柳老板、计彩楠禁不住笑逐颜开.柳老板不失时机地拿出一张表,让他登记填好并按上了手印,算是完成了军统jiāo通员的手续. 黎明时分,张解娃晕头胀脑地回到了中南海,随后几天,女特务计彩楠常常将他叫到客栈幽会,并督他一定要按计划实施,到那时两人远走高飞便可享受幸福的二人世界. 当时,北平虽宣布和平解放,人民解放军也举行了盛大的入城仪式,但中共首脑机构远驻香山,整个北平城依然由傅作义集团维持.傅作义自当北平行营主任后,一直将办公地点设在中南海.他本人和负责安全警卫工作的那些人一直对他的安全处于高度戒备中. 百密难免一疏.他们根本没料到军统女特务色诱卫士,差点酿出祸端来.张解娃平时负责一个排的外围岗哨,当然不能近傅作义的身边,但傅作义带着贴身卫士出门散步,迎亲访友,他们还是能时常窥到主帅的真容. 自从被三名军统特务拖下水后,张金娃就横下了一条心.按照他们的密谋,张解娃找来了一套士兵装,jiāo由韩金学换上,然后大摇大摆地将他带进了中南海.张解娃对手下的兵士宣称,这是从其他部队调到警卫团的,先在他们排见习.这些兵平时几班倒,又不大串门,也就没有过多追问究竟,居然相信了张解娃的话. 计彩楠则和柳老板在客栈等候接应,负责具体行动的军统北平组特务段云鹏则昼伏夜行,踪迹不定,四处刺探中共首脑的行止. 韩金学自进了中南海后,住进张解娃的班排中,装做一个老丘八的样子,逢人就满脸堆笑,点烟递水.二月的北京,天气出奇的冷.韩金学通过观察发现,傅作义的外围警戒都有三层,然后才是信得过的贴身卫士再分成三个队,分五班轮流警侍.张解娃所在的这个排仅是最外围的一排哨. 初时,经过这番了解,韩金学有些失望.但在一天早上,他却发现,傅作义总是身披一件将军呢军大衣,在几名卫士的护卫下,沿着勤政殿外的中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南海边,踏着积雪,把玩着傲霜怒放的寒梅,充分享受着北平冬日的晨趣. 富贵险中求.韩金学牢记这个赌徒似的古训,他在一天暗夜悄悄摸出班排,顾不上刺骨的寒风,在南海附近的一棵茂盛的针叶松下,窥望一阵,然后爬上树梢,藏伏下来. 日出紫禁城.这天清晨,迎着一抹晨曦,傅作义像往日一样,披着大衣,在七八名卫士的簇拥下,缓缓走到了南海边.韩金学禁不住心中一阵狂喜,如此近距离,抵近shè击目标,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他努力平抑住狂跳的心,向腰间的qiāng摸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声"有刺客"的猛喝陡然响起,随即几支卡宾qiāng织成了一道严密的火力网,齐向树梢shè去. 只听"扑通"一声,韩金学和着树上的积雪一道重重地掉落在地上,卫士们又是一阵乱shè,韩金学滚落在地上早成了一滩ròu泥. 中南海顿时zhà开了锅,立即加强戒备,四处搜索.张解娃得知后,惊得目瞪口呆,他一直在外准备趁乱接应韩金学,谁知道韩金学反而送了命. 这时,闻知出现了刺客,一直深受傅作义器重的高级幕僚白世雄老先生也跑了出来,正好撞上了出逃的张解娃.他刚要开口诘问,张解娃做贼心虚,顺势举qiāng将他击倒在血泊中.随后,撒开两腿,向外夺路狂奔. 待有人报与傅作义,他顾不上别人劝阻,奔去抚着白世雄已冰凉的遗体,悲痛yù绝.他说:"士虽不杀伯仁,可伯仁因我而死,白老先生德高望重,奔走于和平,想不到遭此大劫." 张解娃逃出中南海后,计彩楠和那位柳老板情知大事不妙,两人密谋一阵,甩掉张解娃,直奔天津段云鹏处.至于张解娃,解放后经人检举,被家乡人民在清匪反霸运动中处决了. 一个卖主求荣之辈终于落得了与草木同朽的可耻下场. 第七章三湘起风雷 如同骨牌效应一样,自傅作义在北平和平起义后,原本就徘徊观望的一些guó mín dǎng军事与政治集团纷纷同共产党接洽,准备同蒋介石集团决裂. 1949年5月,解放军四野由华北、中原直下江汉平原,与有"小诸葛"之称的桂系白崇禧军事集团会战湖广."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上之策".通过共产党的极力争取,从来两湖一体的湖南决定单独举行起义,确保三湘大地的安全. 当时,湖南的军政大权掌握在程潜与陈明仁手中.程潜是guó mín dǎng元老,他有蒋介石自北伐开始便一直有很深的矛盾.面对的却是guó mín dǎng在内战战场上的节节败退.以他的判断,guó mín dǎng失败已经不可避免.他暗中指挥一些社会名流公开演说,发布小册子,指斥已经下野的蒋介石倒行逆施,自掘坟墓,现在正到了国人皆曰可杀的地步.中共很快发现了程潜的举动,在máo zé dōng亲自过问下,迅速派出了地下党的同志与他接触,进行了艰苦细致的争取工作. 程潜本人慨然允诺.接着,他由另一guó mín dǎng元老唐生智出面,公开推动长沙实行和平起义. 蒋介石当然不能等闲视之,他怒气冲冲地说:"湖南乃共匪头目máo zé dōng的老家,程颂民(潜)本是投机取巧之辈,他能不去应声?现在的问题不是他去应声的问题,而是程颂民自作主张,准备去叛变投降共产党." 毛人凤见蒋介石对湖南的事已然动怒,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一邀功媚主的好时机.原来,军统长沙站站长、老牌特务夏松报来一个重要情报,程潜与陈明仁投共之心已决,他们还在军统内部挖起了墙角.guó mín dǎngjiāo通总局局长兼淞沪铁路司令周伟龙居然和他们沆瀣一气,把他统率的几个jiāo警总队调了好几个去湖南.尤为胆大包天的是,周伟龙居然还把在浙江奉化附近保护蒋介石的三个总队也抽调去了湖南. 可靠情报证明,湖南必会成为北平第二,且程潜等人居然还策反了军统大员周伟龙. 蒋介石不听犹可,一听不由得火冒三丈:"共产党的统战都统到了你毛人凤的家里,你们是怎么做工作的?!" 毛人凤一听,心中当然不敢叫屈,他唏嘘着答道:"卑职失职." "失职?失职!"蒋介石一掌拍在桌上,"你毛人凤失了多少次职?程潜、唐生智这些人早就列在了名单上.为什么不能防患于未然呢?" "总裁,"毛人凤从肚里搜罗出辩解之词,"程潜、唐生智是在那张名单上.可他们也是一把双刃剑,杀了自己,伤了别人.如果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们叛变投敌,我们军统也不能将他们列为第一梯次的制裁对象,至多只能是警告一下." 蒋介石一听,稍稍平息了怒态.程潜、唐生智毕竟是guó mín dǎng元老,又是手握重权的一方封疆大吏,他素知此二人与自己离心离德,将他们列入了暗杀名单的第二梯次,属于静观其变,再作定论之列.眼下,这二人投敌之心已决,看来得把他们由第二梯次迅速划入第一梯次,尽速制裁. 想到这里,蒋介石不着边际地嘟囔道:"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毛人凤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拍着胸脯保证,决不会让湖南成为第二个北平. 随后,他从溪口回到上海,就立即差人布置道:"立即制裁程潜、陈明仁.派出得力的同志潜入湖南,准备制裁随程潜等人一道起义的张严佛、程星龄、唐生明、刘人爵、刘人奎等人.如果不能全部杀掉,那至少得杀掉一两个.不然,我们家里(军统)不好向总裁jiāo待." 按照这个布置,程潜、陈明仁被列为第一梯次,湖南耆宿程星龄,有军统背景的张严佛、唐生明、刘人爵、刘人奎等人被急补上了暗杀名单. 布置完毕后,毛人凤便亲自坐镇上海,捕杀已准备随程潜起义的军统老牌特务、jiāo警总局局长周伟龙. 毛人凤明白,蒋介石已经对湖南这几个人正式下达了必杀令. 攘外必先安内.他决定先拿周伟龙开刀. 1949年4月6日晚上7时,一架美制飞机如天外来客般降落在了上海虹口机场,探头探脑中一个guó mín dǎng上校打开机舱向机场四周焦急地张望了起来.突然,"唰"地一下,不远处一道雪亮的电筒光扫过来,一人疾步跑了上来.上校走下飞机迎住气喘吁吁的来人,焦急地问道:"周伟龙呢?" 来人向四周瞅了瞅,压低声音焦急地答道:"他已经准备好了,打算凌晨5点离开上海,赶往衡阳." 清晨五点,guó mín dǎngjiāo通警察总局局长兼京沪铁路司令周伟龙,果然乘坐一辆小轿车向机场赶来,他要从上海乘专机前往湖南省衡阳市,准备与湖南方面一道举行起义. "快!"晨雾中焦急的周伟龙不停地催促司机,"再快点!" "司令,"副官在一旁低声报告,"我们的后面有两辆身分不明的吉普车,跟着我们已有一段路程." 周伟龙怔了一下问:"你有多少子弹?" "30发子弹,两支qiāng."副官不安地答道. "我的手qiāng有40发子弹,看看我们今天是遇着谁了,哪个不怕死的往我们qiāng口上撞!"周伟龙说着推弹上膛,打开qiāng机. 突然,后面两辆吉普车同时响起了震耳yù聋的喇叭声,副官正要说什么,司机从倒车镜中猛然瞥见后面两台吉普车正气势汹汹地包抄上来,他把头一转,有些惊慌地报告道:"周司令,后面的车想超车!看那架势,不是一般人,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沉住气,你们千万要卡住道,一定不能让路.如果让他们分别在我们前后,我们就被动了."周伟龙回过头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后面的车别人不认识,他却一眼就能看个明白,那分明是军统别动队的专车.他哗啦一声,将冲锋qiāng子弹推上膛,命令道:"大家把背后的冲锋qiāng拿上来,打开qiāng机!" "是!"副官说着将一支手qiāng放在司机手边,"紧急时你用这个,掩护司令上飞机!" 后面的美制吉普车一点不放松地紧紧咬住小轿车,喇叭阵阵,要求超车.毛人凤就坐在这辆汽车内,几个qiāng手的qiāng机已经大张,毛人凤命令驾驶员:"超过去,尽快超过去!" "是!"驾驶员向后仰了仰身子,加大油门直冲上去! 周伟龙哪里知道情况变化会这么突然,当发现背后有汽车跟踪,再改变计划已不可能.他命令司机硬着头皮,将轿车开往机场,径直停在飞机机舱下面.然后,周伟龙匆匆爬上了飞机.当他喘息未定、暗自庆幸时,机舱里却冲出来十几个特务一下子铐住了他…… 周伟龙顿时呆若木鸡.旋即被押了下去. "周司令官,周老三,没有想到吧?"毛人凤从刚才紧追不舍的吉普车上走下来,冷笑着揶揄道,"我是来迎接你呢,还是欢送你?" 周伟龙盯着毛人凤,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讪笑,辩解道:"毛局长,你别误会,卑职此去衡阳是协调……" "协调投降共产党,背叛党国?周老三,想不到我们军统内部还出了家贼,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变节分子.押走!"毛人凤恨恨地向吉普车里挥挥手,便掉过头咬牙切齿地命令道:"立即逮捕政工处长易珍、衡阳办事处主任董克虎!" 几天后,毛人凤痛下杀机,经过蒋介石的批准,指使毛森派人将周秘密qiāng杀在上海龙华. 毛人凤在秘密处决了周伟龙后,从他的往来书信中,得知湖南上层确已准备起义,令他始料不及的是,guó mín dǎng高级特工、不受军统拘束的唐生明官至中将,居然也参予其事.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更感湖南局势的复杂.与此同时,蒋介石的命令接二连三地下达,让军统迅疾制裁湖南的"首恶分子". 疲于应付的毛人凤不敢怠慢,亲自派去了自己的侄子、军统秘书毛钟新秘密赶往长沙,着手暗杀程潜、唐生明、刘人爵、程星龄等10人. 长沙乐陶路社,几点幽暗的灯光滴洒在楼道里.毛钟新焦急地在室内来回踱步,突然,"笃!笃!"急促的敲门声终于响起,毛钟新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门,似笑非笑、似怨非怨的军统长沙站上尉谍报员杨兰芝闪了进来. 杨兰芝穿着一袭短衣,露在外面的胳膊雪白丰腻,高挺的胸脯形将穿破衣服,粉嫩的脸庞在幽怨中暗含一分娇羞之情. 毛钟新急不可待地问道:"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杨兰芝小心翼翼地从胸前取出了程潜、唐生明、刘人爵等军统要暗杀的10人的家居地址. 毛钟新一把抓过,急速查看过后,有些不放心地追问道:"不会错吧?" "主任,"杨兰芝一听,低低唤过一声,委屈中顿有不屑,"这是我的专职,什么时候出过差错?" 毛钟新赧然一笑,忙以讨好的口吻劝导:"这是我们军统大家庭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大家职分所在,自然不能马虎." "我知道,你们真没良心."杨兰芝不满地嘟囔道,"我们在这里那么辛苦,弄来的这个地址肯定准确,不然我们在这个鬼地方是白混的吗?" "别生气,你看这是什么?"毛钟新说着从皮箱里取出几根黄灿灿的金条递上前,"我已经报告了毛局长,为了表彰你的突出成绩,特别奖励你,仔细看看,这可是到哪里都能通吃的黄鱼,硬挺得很." 杨兰芝眼睛一亮,顿时转怒为喜. 毛钟新乘机走上前,一把摸在她那硕大的胸间,然后猛地将她压倒在了床上…… 完事后,毛钟新呵欠连连,顿觉身边的女人有些厌恶,他揶揄道:"怎么样,这笔钱挣得轻松吧." 摸摸汗淋淋的身子,杨兰芝捧着毛钟新的脸,媚笑说:"毛先生,我的钱可不好挣呢." "去吧,去吧."毛钟新紧闭了双眼,皱着眉道:"这些人要严密监视,严防他们搞狡兔三窟." 杨兰芝下得床来,穿好衣服,鼻子哼过一声,骂道:"男人都一个德行."说完,抓过桌上的金条,一扭一摆地离去了. 毛钟新潜来长沙的消息迅速传播了开来.这时,军统长沙站包括原站长黄康永、刘人奎、刘炳文、张严佛、刘人爵等都已经决定参加起义.内中,张严佛因为深感前途渺茫,加之又受到了毛人凤等的排挤,在中共地下党和程潜等人的极力争取下,策反了几名大特务,坚决表示一定要走和平起义的道路.他被程潜任命为湖南党政军办公室主任. 得到毛钟新潜来长沙的消息后,他便苦想对策.恰在这时,与毛钟新一贯jiāo厚的军统衢州情报所少将主任陈达准备去台湾,路过长沙时,以老友之谊住进了张严佛家.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张严佛对他晓以大义,取得了陈达同意不去台湾,与湖南这些朋友一道起义的承诺. 毛钟新到达长沙的次日,张严佛就得到了毛钟新潜来长沙的消息.他立即让还没有暴露,与毛钟新jiāo厚的军统衢州情报所主任陈达,马上找到此人,了解他来长沙的确切动向,并相机挫败他的图谋. 陈达见到毛钟新后,还未细说,毛钟新就非常神秘地小声说:"你是湖南人,但不在湖南工作,不了解湖南目前的情况.我可以据实告诉你:湖南目前的情况很糟.自从程潜在湖南停止征兵征粮后,总裁便对程潜有怀疑,认为此人极有可能叛变.最近总裁指示毛先生(毛人凤):'不能让湖南再出个傅作义了,要严防湖南出现叛乱局面.'我这次来长沙,就是奉毛先生之命,一来协助湖南站布置潜伏工作(即准备解放后的特务活动);二来是筹备建立湖南政局侦防组,严厉制裁叛变分子的.你老兄心里有数就行了,千万别外传." 随后,他从枕头旁的皮包里拿出一张复写的名单诡秘地递了过来. 陈达接过一看,心里暗暗吃了一惊:名单上第一位就是程潜,还有程星龄、唐伯球、邓介松、肖作霖、陈云章、张严佛、唐生明等十多人名列其中.名单上还注明这些人的住址、特征等.但名单上没有陈明仁的名字,心里感到既庆幸又好笑. 他立即稳稳惊魄,将黑名单牢牢记在了心间,然后不动声色地说:"据我看,这件事还是特别慎重为好.程潜同桂系有矛盾,同总裁也有矛盾.现在李宗仁代理总统,白崇禧又掌握着华中军政大权,他们正想排斥程潜,以便达到控制湖南、确保广西的目的.如果我们此时暗杀程潜,不正好中了桂系借刀杀人的jiān计吗?况且程潜在湖南威望很高,暗杀了程潜,必会激起湖南各界人士的极大反感,倒让桂系白崇禧得了一个收买湖南人心的绝好机会.而蒋总统下野只是权宜之计,终究是要复职的,因此我们不能不从这个政治大局出发考虑问题.偏激行事,不但无益于戡乱,而且有害于大局.不知你以为如何?" 毛钟新一听,沉吟良久,觉得不无道理,便解释说:"毛局长也有难处.他是为了执行总裁的指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不让湖南再出一个傅作义.我和夏松也只是从这方面来考虑的." "yù速则不达."陈达头一摇,"如果湖南真的出个傅作义,那当然是个极严重的事件.但是程潜与傅作义的具体情况又不同.傅作义是北平的主要军事首脑,手中握有大量的军队;而程潜在湖南,虽说是长沙绥署主任兼省主席,但名不副实,他直接指挥的军队很少.湖南大量的部队掌握在陈明仁手里,只要陈明仁不叛变,程潜是无能为力的.再说,现在还不能肯定程潜会叛变吧,不是外面传说他把家眷送往香港去了吗?如果决心叛变,怎么会把家眷送走呢?而现在将程潜列为暗杀名单的第一名……" 毛钟新听到这里,颇为不悦,他狐疑地望了陈达一眼,打断他话道:"shè人先shè马,擒贼先擒王.当然是以程潜为首要目标嘛,干掉了他,其他想叛变的人,也就群龙无首了." 陈达知他多疑敏感的xìng格,见此情景,马上顺着他的意思关切地劝导:"以程潜为首要目标是对的,总裁的指示也是指的程潜.但不知你们考虑过暗杀程潜的方法没有?他身为绥署主任兼省主席,警卫工作一定是相当严密的.我们的行动人员即使是以决死的精神,是否就有把握达到目的?如果谋事不成,反为他人所算,将如何收拾?到那时,就连总裁也会感到难以收场." "是啊,我也考虑过,如果用手qiāng狙击,一来未必保证击中致死;二来qiāng响后,人员难以逃脱.最好是有内线人员,用定时zhà弹,那才可靠.我现已请唐光辉(保密局派到湖南搞武装特务活动)协助找人,唐刚告诉我,说跟他多年的一个姓马的弟兄,qiāng法好,人也机警,就是有点贪杯,酒后疯疯癫癫的.你看这个人能用吗?" 陈达摇摇头,认真地说:"你把这样重要的任务jiāo给一个醉鬼,他喝了酒,稀里糊涂讲了出来,结果事情没做成,不但打草惊蛇,而且叫别人抓住把柄.那时候就乱套了,你怎么向毛局长jiāo待?毛局长又怎么向总裁jiāo待?" 听到这里,毛钟新似觉不妥,皱起眉头说:"如果实在这里找不到合适人选,那就只好请局座从家里另派人来,也免得我担这个风险." 陈达又怕他要毛人凤另外派人来,赶紧圆过话:"你这样当然不担风险,但毛局长让你来筹建组织、物色人选,而你办不到,他能满意吗?" 这一下,毛钟新犯了难,他主动提出让陈达帮助他完成任务. 随后,陈达爽快地答应了毛钟新要他搬来同住的请求,这才以回去收拾东西为由,告辞而去. 陈达告辞后,为了提防毛钟新盯梢,故意兜圈子,绕道到北正街张严佛家里,将跟毛钟新的对话全部传给张严佛. 张严佛听了以后,心中蓦地一沉,知道情况愈加复杂而紧急,他恳切地说:"此事关系到湖南和平解放的大局,你一定要设法不让他的yīn谋得逞才好.如有紧急情况,请随时告诉我." 陈达搬过乐陶旅社以后,便与毛钟新有了更多的共同jiāo谈.从个人问题到国家大事,几乎无话不谈.毛钟新讲的最多的是北平、南京等地的军统人员惨遭共产党"残杀"的恐怖消息,暗示陈:"共产党来了,我们这些人决无好果子吃.fǎn gòng决不能动摇."毛又说:"湖南还出现了'进步军人民主促进社'一类的组织,看来不只是政界人物靠不住,军人也有问题." 陈却轻描淡写地说:"那恐怕是一些失意军人搞的吧?只要握有军权的陈明仁等将领没有问题,就无碍大局." 毛钟新又拿出毛人凤通过湖南站转来的电报原件给陈看,上面的内容是毛人凤催毛钟新从速物色湖南政局侦防组人员,尽快成立这个组,严防湘局叛乱. 临末,毛钟新又一再要陈达推荐侦防组组长人选,陈达均以自己对湖南人事情况不熟而加以推托. 眼见陈达如此态度,毛钟新完全陷入了深深的苦恼.陈达则乘机与张严佛和军统长沙站资料员刘炳文秘密商量对策.他们综合分析了各方面的情况,达成了3点共识: 1.毛钟新、夏松等人奉毛人凤之命积极图谋破坏起义,并拟好了暗杀名单,首要的目标是程潜.目前他们正在找刽子手,找妥了便会立即下手,情况很严重; 2.由张严佛迅速向程潜报告此事,要程加强警卫工作. 3.为了先发制人,建议程潜视情况找个借口把毛钟新逮起来. 过了两天,三人再商对策,张严佛说:"已经向颂公(程潜)报告过了,颂公对第三条感到难办.原因是目前他自己正受到白崇禧的监视,压力很大;毛钟新又是国防部的人,持有国防部的证件.要逮捕他,不但得不到白崇禧的支持,而且会使蒋介石、毛人凤认定程潜有叛乱图谋." 刘炳文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说:"我有办法啦!" "你有什么好办法,快说出来听听."张严佛和陈达同时急迫地问道. 刘炳文胸有成竹地说:"不便逮捕他,就把他吓跑!你别看他杀气腾腾,其实内心虚弱得很.由我写封匿名信吓他一下,保险他会夹起尾巴逃跑的." 张严佛、陈达听后高兴得跳了起来.二人一致认为,这个方法可行. 陈达一听,二话不说,当即拿出自来水笔,"唰唰唰"写了几句话:"钟新先生:玩火自焚,古有明训.识时务者为俊杰,逆潮流而动者必灭顶.望先生悬崖勒马,速离长沙.否则,当心先生脑袋!"信末落款为"知情者". 三人传看过信,会意地一笑,然后由刘炳文带回家让妻子抄正后邮寄到乐陶旅社. 张严佛一再嘱咐陈达:一定要密切注视毛接信后的情况. 第二天下午,这封信到了毛钟新的手里.陈达在旁边看着,只见毛钟新由皱眉到愤怒再到恢复平静,表情变化极快.很快,他把信揣到兜里,对陈达说:"我有件急事须到一个朋友那里去一下,晚饭可能不回来吃了." 当天晚上,毛钟新便悻悻地离开长沙溜到广州去了. 赶走了毛钟新,程潜、陈明仁包括张严佛等军统反正人员感到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们都知道毛人凤决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张严佛分析,毛人凤除了继续派杀手潜往长沙伺机暗杀外,最dú的一招是运用白崇禧的力量来打击程潜,破坏和平. 这时不独程潜处境艰难,陈明仁也越来越感到难于应付白崇禧,也担心军统对自己下dú手.他来求计于张严佛,张严佛答复说:"从蒋介石、毛人凤到夏松,还没有一个人怀疑你,暗杀名单上也没有你,而且认为湖南军人中就你fǎn gòng最坚决,白崇禧还想利用你来为他防守长沙,你尽可以继续在公开场合大唱fǎn gòng高调蒙骗他们,而在暗地里则对特务分子巧妙地加以限制和利用,保护起义人员." 从这以后,每当军统特务在长沙侦察到地下党的活动和群众集会后,稽查特务的行动不是走漏了消息,就是行动迟缓了一步,总是扑空.好几次,他们侦察到地下党组织的情况,去请参谋处长罗文浪下令调动就近的部队时,罗文浪本可以用电话通知的,却故意用书面命令行事,从拟稿到签发,常常需要个把小时,从而使支持起义的人员有了通知地下党的时间,稽查处丧失了时间,去了什么也捞不到. 毛人凤对此很恼火,但又鞭长莫及. 就这样,地下党努力争取军统中的起义人员,并利用其监控特务,对保护和平起义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毛人凤曾派了焦玉卿、孙坤等四个秘密杀手来长沙,他们千方百计准备暗杀程潜、程星龄、唐生明、张严佛等起义人员,由于防范严密而始终未能得手.后来他们认为暗杀唐生明比较容易,也好jiāo差,便在某一天,唐生明刚出门时,慌慌张张向唐开了一qiāng,没有打中,就逃离了现场.直到解放军进入长沙前夕,军统起义人员始终没有放松对军统顽固分子的监控. 军统杀手潜伏在长沙,转眼到了1949年8月.guó mín dǎng湖南省主席程潜、guó mín dǎng第一兵团司令陈明仁在长沙宣告湖南和平起义. 与此同时,张严佛通过军统湖南站人事科员刘炳文的关系,搞到了军统在湖南省的潜伏特务名单以及代号、潜伏地点、武器等,程潜得到报告后,命令情报处紧急出动,一网打尽了这批特务. 远在台湾的毛人凤心急如焚,他大骂毛钟新是个大笨蛋,并将其关押,又给长沙继续潜伏的军统特务孙坤下达命令. 毛人凤首先命令立即制裁唐生明. 唐生明这个人有"花花公子"之称,一生充满了传奇.他是guó mín dǎng元老唐生智之弟.少年时,入湖南一师附小就读,与máo zé dōng相识,jiāo情甚笃.1924年秋入湘军.1926年3月,作为唐生智私人代表派驻广东革命政府,未几入黄埔军校第四期学习.同年12月,任第四集团军总司令部警卫团团长.北伐战争期间,与聂荣臻、徐向前等共产党人结下友谊.在"南昌起义"和"秋收起义"中,曾给予qiāng支弹yào和军需物资的支援.后又资助陈赓将军到上海养伤. 1940年,唐生明接受蒋介石派遣,打入汪伪政府.抗战胜利后,曾任guó mín dǎng军委调查统计局中将设计委员、总统府参军处参军、第一兵团副司令官. 唐生明在抗战时期,以蒋介石单线掌握联系的方式,扮做"花花公子"深入到上海,成为汪精卫汉jiān政府的座上宾.他利用自己的影响,为蒋介石收集到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成为一名特殊而高级的特工.抗战胜利后,唐生明回到guó mín dǎng阵营,却受到了冷遇. 1948年,蒋介石当了总统后,才把唐生明安排到总统府任中将参军.当别人向他道贺时,他气愤地说:"一个这样的职务有什么值得庆贺!"他又牢骚满腹地说蒋介石过河拆桥,用得着他的时候,说得那么好,过后就忘记了. 1949年初,唐生明离开上海去湖南担任了陈明仁的第一兵团副司令官.毛人凤不久就得到了确切情报,唐生明与军统大特务、jiāo警总局局长周伟龙暗中勾结,准备在湖南搞和平运动.当别人乘机将他过去发牢骚的情况讲了出来时.毛人凤很不高兴地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唐生明这人重感情,不讲原则,如果他在共产党中的朋友要他为共产党工作,他也会去干,会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来." 所以,毛人凤派出军统的暗杀小组预伏在长沙,开始有针对xìng的暗杀活动时,特别指出:对象除程潜外,还有准备随同程潜起义的人,如程潜宣布起义后,唐仍不离开长沙,便杀掉他. 然而,军统派出的毛钟新来到长沙,处心积虑准备杀程潜,却因为对方严密的防范而始终没有机会下手,相反,毛钟新在受到张严佛与陈达的匿名威胁后,吓破了胆,悄然溜出了长沙. 那些自知难以向毛人凤jiāo差的杀手们不敢与毛钟新相比,毕竟他是毛人凤的亲侄子.情急之下,他们决定立即动手暗杀唐生明. 这天早上,他们打听到喜欢早起的唐生明准备去花鸟市场赶早市.几人来到唐家门前设伏,待到唐生明刚从家里迈出了大门,正yù招呼他们时,他们也不管有无把握,慌慌张张就朝唐生明打了一qiāng.然后,夺路逃逸. 唐生明提着鸟笼反应过来后,拍拍身上的灰尘,望着远去的熟悉的杀手,嘲讽地说道:"瓦罐不离井边破.你我不要去守望夫寡." 刺杀唐生明失败后,毛人凤大为恼怒,严令长沙的军统潜伏杀手转而制裁唐生明和新近被程潜任命为警察局长的原军统特务刘人爵,以期达到既可勉强向蒋介石jiāo差,又能杀一儆百的作用.于是,毛人凤的一纸决杀令再度飞入长沙…… 入夜,凉风习习.长沙一座隐秘的公馆内,军统长沙站别动组组长孙坤和手下的杀手焦玉印、商绪缅、冼征捷等酒足饭饱后,伸了伸懒腰,正准备脱衣上床.门外突然响起了暗号声.孙坤一怔,忙令焦玉印打开门. 女特务范圣美捏着刚刚译好的电文闯了进来.她一反平素进门后先卖弄一番风骚,再谈事情的习惯,径直走到半躺在沙发上的孙坤面前,小声说:"组长,局长急电." 一听是毛人凤的急电,孙坤一骨碌坐起身子,接过电文,急忙阅过.电文大意如此: 日前,接特派员毛钟新秘报,陈达及刘炳文确已叛变,造成我军统在湘潜伏人员大部为变节分子唐生明、张严佛所俘之重大损失.你们是党国在湖南的中坚,总裁和家庭(军统)对你们寄予了厚望.现在你们的首要任务是除掉唐生明、张严佛以及保密局在长沙所有叛变人员,以示惩戒. 另外,被陈明仁任命为长沙市警察局长的刘人爵协同陈明仁抓捕我们的同志,也应尽快除之…… "任务来了,谁去干?"孙坤读完后抬起头,"嗯?" 杀手们都清楚,长沙程潜、陈明仁起义后,对蒋介石可能进行的暗杀已高度警惕,他们的高级军政人员都警备森严,反谋杀特务密布各处.往往自己这边的人刚一出发对方就知道了. 见几名特务没有反应,孙坤点名派上了焦玉印. 保密局特务刘人爵在保密局没有什么地位,行政级别也不高.陈明仁到长沙任职时他升为长沙市警察局长.张严佛来湖南被程潜任命为中将高参,他与陈明仁jiāo换看法后,两人都认为这刘人爵身上尚存正直,有争取的可能,陈明仁为了争取更多力量起义,亲自出面与刘人爵深入地谈了几次,刘人爵表示愿意参加起义.湖南正式宣布和平起义后,他被陈明仁任命为长沙市警察局长. 焦玉印和刘人爵关系好,他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第二天,他与商绪缅以及军统站站长夏松派来的杀手许川录会合. 接着,孙坤将暗杀队的特务分别分派了任务,由他与焦玉印亲自进门抵近shè击,冼征捷、商绪缅在外面担任掩护、接应.然而,5天时间过去了,他们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 刘人爵起义后,仍任长沙警察局局长,他没有搬家,仍然住长沙市浏阳门正街25号.他隔壁是一个生意兴隆的茶馆.特务们以喝茶、抽烟、吃点心为掩护,暗地监视刘人爵的一举一动,研究着暗杀的手段. 第六天中午,焦玉印走到正喝茶的孙坤身边低声说:"他家只有他一人,其他的人全已出门!" "情报准确?" "三辆车把他们全家人接走了,刘人爵送家人出来时,他老婆还说,你一人在家,吃的只热一下就行了,五点钟我们回来!"焦玉印满有把握地答道. "好,天助我也,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孙坤起身向左右使个眼色,"作好掩护准备,进入预定位置!" 商绪缅与冼征捷进入预定的掩护位置. 焦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印在前,孙坤在后地走到刘人爵门前,焦玉印凭着过去是刘人爵部属的关系,拍着大门喊:"刘局长,我是焦玉印." 刘人爵打开门热情地问:"你怎么找来了?" "刘局长,"焦玉印将孙坤拉过前,走入院内,"我们俩跟着起义后现一时心里没底,想找您聊聊." "先喝点茶慢慢说."刘人爵带着二人来到二楼会客厅,边招呼,边转身去倒茶. 孙坤朝焦玉印使了个眼色,立刻从腰间拔出无声手qiāng走上前,对着刘人爵后脑连开两qiāng. 可叹刘人爵居然毫无防备,顿时一头栽倒在地,殷红的鲜血从头上汩汩淌出,立时毙命. 孙坤走近前用手翻转了刘人爵的尸体,然后伸出手贴近他的鼻息拭了拭,在证实刘人爵确实死了,他才站起身跟上了楼的商绪缅拍照. 焦玉印立在一旁望着早已血ròu模糊的刘人爵,自嘲地说:"老长官,干我们这一行,亲娘老子都不能相信.你在军统是白干了那么些年." 随即,商绪缅拍了张照片,便与焦玉印匆忙下楼…… 得知孙坤暗杀刘人爵终于成功,毛人凤当即给孙坤发电: 获悉你们顺利完成任务,为表祝贺,总裁特予明令奖励3000元,执行任务的列位同志晋升一级,希望你们即刻径去云南,协同沈醉同志工作…… 第八章彩云之南的追杀令 1949年7月的一天,山城重庆.上清寺某公馆内,一位身材壮硕丰健、气度不凡的中年汉子挟着公文包,警惕地望望四周,当他确信无人盯梢时,这才小心翼翼地闪进公馆内. 这位中年汉子是guó mín dǎng二级上将、前陆军大学校长、前guó mín dǎng国防参谋总长杨杰. 此刻,他走进内室,来不及拭去一脸的汗珠,蹲下身便急忙打开保险柜.令他惊诧和担心的一幕发生了.保险柜中放叠有序,摞于第四层的一份机密文件被人动过后,却胡乱地塞错了秩序.这份文件非同小可,内中记述有民革企图在大西南后方策动武装起义,与入川在即的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遥相呼应的详细计划.为慎重起见,杨杰视之为身家xìng命,锁在保险柜中,置于四层,做好暗记.尽管有人偷阅并仍将它放回了原处,但细心的杨杰还是察觉了. 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一下瘫坐在保险柜边,满脸的汗珠急如雨下.适才,他的一位级别颇高的学生从军机中枢传来密令,蒋介石已知悉他为民革主要成员,且与西康的guó mín dǎng地方实力派刘文辉暗通幽曲,企图联络西南各地方势力,共同反蒋. 据可靠消息,军统已将他列为制裁的首恶分子,那位学生最后劝他尽速离开重庆,摆脱蒋介石的控制. 杨杰明白,这言之凿凿的密令,已非空穴来风.按他多年与蒋介石打jiāo道的经验,他知道自己随时都有xìng命之虞.于是,他匆匆告别梁漱溟、胡子昂等响当当的民主派人士,赶回寓所,准备避祸趋吉. 不曾料想,文件被人从保险柜中翻阅,这不正证明了密令的可靠吗?那么,谁动了他的保险柜呢?杨杰侧过身呆望着腰间那两把精致的钥匙,顿感一阵莫名的刺痛,从不离身的东西,岂非亲近之人能随便取得?眼下,能说上亲近之人的只有那位对自己照顾有加,引为红颜知己的漂亮女护士. 黄花白发相伴晚,付与时人冷眼看.杨杰将军在数月前偶染小病,入住了一家guó mín dǎng陆军医院.当他孤独地躺在病床上,那位外披一件白大褂,内着一身军服的女护士托着yào盘飘然而至.女护士樱桃小口开启,如呖呖莺啼,左一个"杨将军",右一个"杨将军",手把手轻柔地打针喂yào,并如数家珍地追忆杨杰叱咤军界数十年的业绩,令杨杰大为受用. 待到出院时,两人就有了依依难舍的那份情了.可是使君有fù,女护士岂能委身做妾?令杨杰大为感动的是,漂亮的女护士丝毫不引以为嫌,坚持要为杨将军叠床铺枕,缔结白首之盟. 一位哲人曾说,一个人最易犯浑、失去理智便是在他恋爱之时.杨杰似乎不能免俗.未几,他欣然同意,并和那漂亮的女护士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是,保险柜文件被动,如一盆冷水兜头泼在了他身上.时局维艰,人心不古,他根本不曾料到,红颜知己会动自己的文件.如此,她不是被人收买便是军统故意设套安chā在身边的眼线. 不愧宦海沉浮数十年,杨杰的判断果然正确.据后来的史料披露,那位漂亮的女护士是军统特意布置的眼线.被她偷偷翻动的那份民革的绝密文件,这时,已一字不拉地抄送在了蒋介石的案头.蒋介石气极败坏,原本就将杨杰列入了暗杀名单的第一梯次.得到杨杰企图策动西南军阀起义的准确情报,蒋介石哪里还坐得住,他召来毛人凤,令他立即将杨杰定为制裁的头号人物. 其实,杨杰曾经是蒋介石的爱将.那么,两人何以会反目成仇呢?这还得从两人的历史渊源来解析. 杨杰,字耿光,云南大理人,1889年出生于当地一个汉族大地主家庭.10岁那年考入云南陆军讲武堂,后入保定陆军学校学习.1907年东渡扶桑,留学日本士官预备学校,专习pào科.期间,加入同盟会,结识了同样从保定军校来日本留学的蒋介石.辛亥革命bào发后,杨杰回到国内,开始其军旅生涯.经过10年的杀伐征战,他成了一代名将,获得了陆军中将军衔.随后,杨杰放弃军中那诱人的功名,再度来到日本,入该国陆军大学深造,并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毕业. 归国后,他逐渐受到老同学蒋介石的信任和倚重,先后出任guó mín dǎng第一集团军总参谋长、第二pào兵集团指挥官、陆海空军总司令行营参谋长、guó mín dǎng中央执委、陆军大学校长、教育长等职.杨杰是军中公认的名将.他曾经被guó mín dǎng滇军视为再造之人. 国民革命军第二次北伐时,杨杰以第一集团军总参谋长的身份跟随在蒋介石身边.协助蒋介石取得了巨大的胜利. 杨杰因此受到了蒋介石的器重.随后,蒋冯阎中原大战时,杨杰又多次为蒋介石立下大功.蒋介石在一次危难中依靠杨杰化险为夷,他笑眯眯地对杨杰说:"耿光!不是你在此,我们一定当了俘虏了." 可以说,杨杰与蒋介石之间曾有过很亲密的关系.然而,曾几何时,由于双方在一些重大问题上的分歧,使二人关系逐渐疏远,最终分道扬镳,乃至成为政敌. 1938年至1940年,杨杰出任驻苏大使.在苏期间,他经常与斯大林、伏罗希洛夫等领导人密谈,受到高度重视,为中国争取大量的军用物资和贷款,有力地支援了中国的抗战.他仔细研究了苏联的社会制度及军事国防,认真研读了《共产党宣言》、《资本论》等著作,思想发生巨大变化.回国后,杨杰多次主张改革内政,实行对苏友好政策,遭到蒋介石的不满,只授予他一个军事委员会顾问的闲职,留居重庆,还派人秘密监视. 杨杰为人刚直不阿,渐渐看清蒋介石的独裁面目以及guó mín dǎng内部的腐朽堕落,非常不满.这种心理促使杨杰从蒋介石的亲信转化为蒋介石的政敌. 一次,有位黄埔学生问起他与蒋介石的关系,他直言不讳地说:"蒋介石这个人,不足与之共事."他还指出:"蒋介石最重要的一点,他不是按总理(指孙中山)'天下为公'那样办事.恰恰相反,他私心太重.就拿你们黄埔学生来说,虽同是黄埔生,但浙江籍的黄埔生和非浙江籍的黄埔生就是不一样.至于黄埔与非黄埔,那就更不待言了." 随着杨杰公开指责蒋介石的言论越来越多,蒋介石对他的监视也越来越紧.蒋介石曾多次想向杨杰下dú手,但鉴于杨杰在西南的影响,总是有所忌讳.可是,当蒋介石得知杨杰策划陆军大学教职员工起义的消息,并从特务手中得到杨杰指使川康军队起义的密信后,蒋介石意识到了杨杰对他的巨大威胁,下定决心,要不惜代价地铲除杨杰. 两人渐行渐远,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杨杰明白,蒋介石磨刀霍霍,不再对自己有什么顾忌.当即,杨杰回过神,取出柜中文件,不待任何停顿,通过一位可靠的学生帮助,立即赶往白市驿机场,搭乘一架运输机,神不知鬼不觉地飞往昆明,托庇于guó mín dǎng云南省主席卢汉. 杨杰前脚一走,军统西南区区长徐远举带着暗杀特务后脚就跟上了门,他们一连守候了三天三夜,扑了个空,一无所获.消息传至广州,蒋介石严令毛人凤,一定要寻得杨杰踪迹,就地制裁. 毛人凤急命特务们四处搜寻,终于侦知,杨杰已经飞到昆明,成为卢汉的座上宾.他在那里,毫无顾忌,公开与滞留香港的guó mín dǎng前云南省主席龙云里应外合,鼓动卢汉兴崇义之举,脱离guó mín dǎng蒋介石的阵营,走和平起义之路. 1949年8月3日晚,当天边那抹灿烂的红霞醉染得滇池如一片沙海时,春城昆明迎来了又一个美丽的傍晚.此时,在三节桥靖国新村,军统云南站站长沈醉乘着酒兴刚到家门,机要译电员就迎上前急切地说:"站长,毛局长急电." 闻听是毛人凤的急电,沈醉红红的脸庞顿时一下拉了老长,他忍不住嘟囔一句:"又他妈催什么命?好事沾不上边,重大任务倒是落不下我." 他展开急电,取出密码本,翻译出电文,就见电文上清楚地写道: "据多方情报,杨杰确已为蜕化变节分子.此人现在昆明公开活动,向各界宣扬赤化主张,危害党国.总裁钧令,限沈站长三天内制裁杨杰,以儆效尤.拒不执行命令或执行命令不力者将按家法从事. 以炎" 看完电报,沈醉不由得钳口夺气,瘫坐在椅上.他心里暗自思忖,如此一个烫手的山芋偏偏又落在了他手上.他捏着电文,紧皱着眉,抬眼望向窗外,却见朦胧中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从窗外经过.他一激灵,几乎就要冲口而出,那人不正是比邻而居的杨杰吗? 正蹲在地上玩耍的他的幼子沈笃礼见杨杰走近,忙起身礼貌地问候道:"杨伯伯好." 杨杰收住脚步,笑吟吟地抚摸着沈笃礼的头,用那口几十年不改的大理话爱怜地问道:"小笃礼呀,你好.天该黑尽了,你为哪样还不回家?"说完,他又从袋中摸出一小袋糖塞在孩子手中,充满童趣地挥挥手,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家中. 望着消失在暗夜的杨杰,沈醉一时不知所措.杨杰贵为陆军二级上将,曾任陆大校长、guó mín dǎng三军总参谋长,门生故旧遍及天下,是一位声名赫赫的人物.他家就在沈醉的斜对面,几乎每天都要从沈家窗外的一个大草坪走过,去其好友、社会名流云南"沱茶大王"严燮成家吃饭、打麻将,时常应酬到深夜才缓缓归来.沈醉除在严燮成家常与之见面外,在其他的许多应酬场合中也常有往来,彼此已很稔熟. 按理,暗杀杨杰是易如反掌之事.可沈醉却犯难了,去年军统暗杀李公朴、闻一多两位名流,引来各界声讨,弄得很是狼狈.现在,杨杰出入上层,公开露面,又是卢汉座上宾,目标实在太大,弄不好自己也会身陷泥潭,逃不出云南. 沈醉于是压下电文,依旧不动声色.十多天后,毛人凤的急电像一道催命符再传昆明,沈醉一看,较往常措辞更为严厉: "奉总裁面谕,名单所列滇省五人应尽速制裁.杨杰大肆公开活动,为民革走狗相从,极力拉拢煽动党国高级将领,危害国家.务必制裁此人,以免遗患.本座再三声言,如循私枉法,坐昧先机,必以团体纪律严惩. 以炎" 沈醉不敢懈怠了,他将毛人凤的一纸电文读得滚烫,心里却依然犯难.军统的暗杀名单上,滇省共有六人,除卢汉视情由蒋介石定夺外,其余五人分别为杨杰、陈复兴、云南省政府民政厅长安恩溥、保安司令部参谋长谢崇文、保安旅旅长龙泽汇.这些人透过军统的情报分析,为蒋介石认定是云南不稳的异己分子,聚集在卢汉周围、鼓动卢汉投共的中坚人物.在蒋介石fǎn gòng复兴的布局中,云南是重要的大西南基地.因此,在共产党刘、邓大军入川兵进大西南之际,此五人必须立即制裁以防影响卢汉. 沈醉知道干系重大,却对杨杰不敢贸然下手.此前,他认为如果杀掉杨杰,其余四人会提高警觉,造成他不易动手的困难.再则,沈家老小俱在昆明,一旦发生暗杀事件,就算为了jiāo待舆论,卢汉也不会置之不理.那样,即使他能逃脱,也难保一家老小安全. 毛人凤的第二封电令到来后,沈醉知道拖不过去了.他考虑再三,决定孕fù过独木桥铤而(儿)走险.他盘算着,杨杰虽与卢汉jiāo厚,以卢汉毕生的军政经历,他不会不懂政治.况卢汉一直在摇摆之中,也不是民革成员,他为了应付蒋介石,对杨杰明目张胆的活动已有不满.沈醉认为,只要不同时暗杀与他有密切关系的四人,卢汉不致于与自己闹翻. 狡兔三窟.为了安全,沈醉凭多年特工生涯的经验,决定先送家眷离开昆明,然后动手,若处置顺利,自己为防不测,可立即携带一部电台逃入guó mín dǎng余程万二十六军军部.这样,卢汉也就奈之不何. 主意拿定后,沈醉于当日下午便在家中进行布置. 夏夜的昆明,和风习习.沈家一间隐秘的小客厅内,沈醉轻轻掩上门,轻捂住嘴,对手下的三名杀手低声布置道:"诸位已经清楚了,毛局长来了两封急电,奉总裁面谕,必须立即制裁变节分子杨杰.其他的我不多说,完成这次任务是易如反掌之事,杨杰就住在我家斜对面,因此,今天晚上我们务必要干掉他." 说到这里,沈醉面露凶光,狠狠地望了望三名特务.那三人正襟危坐,忙不迭地点着头. "你们不要顾虑."沈醉继续布置道,"这回的任务是比较轻松的.列位不用担心,杨杰每晚会从我家的大草坪前经过,只要他一露面,你们就在那里靠近他,用无声手qiāng朝他shè击.草坪中间路没有路灯,先等在那里,你们在暗处,杨杰在明处,他身体肥胖,步履迟缓,可以从容下手且便于脱身."说到这里,沈醉忽然问道:"你们都认识他吧?" "认识."三人齐声作答. "记住,现在风声紧,千万别弄错人." "站长放心,那杨杰烧成灰我们也认识.他不就一大胖子吗?" 沈醉满意地点点头,话锋一转,"如果他今天晚上没有出去,你们就直接潜入杨家动手.杨杰家中没什么人,一个司机和一个厨师,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下手起来方便容易.只要他一中弹,那就没救了.我们的弹头内部都填进了dúyào,就是送到最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的医院,请来神医扁鹊、华佗,那也是枉然." 三名特务立即起身,向沈醉端正地行完礼,便悄悄离去.但这次行动又流产了.原来,他们密谋时,沈醉的老母在屋外阳台听得真真切切,老人家声色俱厉地将儿子痛骂了一番.最后,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你如果心中尚有我这个老娘,你就要好好做人.不能动杨先生一根汗毛,什么命令纪律我不管,但你不能昧了良心去杀杨先生." 事母至孝的沈醉知其不可为,只得应答了母亲.于是,他立即飞奔出门,将那三个走不远的特务重新叫了回来,一本正经地宣布道:"情况有了新变化,刚才的布置暂缓实施,等以后再说." 那三人经沈醉这么一说,巴不得立即脱手,他们如释重负,很快退了出去. 沈母是何等精明之人.她并不因儿子的信誓旦旦而大意,每天早晚,她起床睡觉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孙儿孙女询问杨杰是否还在.有时,她自己也会主动借故上门查看杨杰行踪. 沈醉只得作罢. 毛人凤却在重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数次催促,沈醉只得据实相告,因母亲及家人梗阻,不敢贸然下手.毛人凤虽有不满,但觉得沈醉难处不同以往,出乎意料,他没深究.九月,处心积虑的毛人凤觉着千载难逢的机会到了. 原来,为了拉拢已心生异志的卢汉,蒋介石将这个暗杀名单上的大佬级人物亲自召来重庆,以商讨建立"复兴基地"为名,做最后的抚慰,探探其真实意图. 这时,海外已传得沸沸扬扬,guó mín dǎng云南省主席卢汉已和中共接上头,不久将举行起义.毛人凤捏着那张名单,征询蒋介石是不是可以制裁卢永衡(汉)了. 蒋介石答复,等他来了重庆再说. 毛人凤大喜,心里暗忖,还是总裁英明,"鸿门宴"上释兵权,杀对手,令人防不胜防.于是,他第三次电令沈醉,立即将家眷送往香港,一旦卢汉来了重庆,肯定会被扣留,这样,沈醉便可随guó mín dǎng第二十六军趁乱进占昆明.到那时,杨杰、安曾溥、陈复兴、谢崇文、龙泽汇等五人便可举手之间而捕杀.尤其是杨杰,不能再让他跑了. 沈醉依计而行.他召来聚在昆明的十来个特务头目开会,将他们可以掌握的达千名特务和武装部队人员组织起来,准备在昆明来一次大搜捕.同时,监视杨杰的几个特务也做好准备,只待一声令下,立即将他逮起来. 然而,事情的变化将毛人凤、沈醉的如意算盘摔了个粉碎. 龙云香港通电,敦促西南各派军阀早作崇义之举.卢汉捧读着报纸刊载的龙云"访谈录",心中叫苦不迭.蒋介石闻知杨杰脱身,林园再斥毛人凤.御前立军令,毛人凤坐镇昆明,杨杰、龙云双双被追杀…… 9月9日,一架形似信天翁的钢铁大鸟掠过烟波浩淼的滇池,徐徐降落在了昆明巫家坝机场. 卢汉身着四星上将军服,翩然走下了飞机.后面鱼贯而行的是满脸堆笑的guó mín dǎng国防部参谋次长萧毅肃、凶相毕露的徐远举和一批大小特务. 沈醉站在接机者的行列中,心里如打翻的五味瓶一般,滋味俱全.原先的计划又要搁置了.都说卢汉重庆之行凶多吉少,谁知他吉人自有天相,居然意气风发地又回到了昆明.原来,蒋介石虽认为卢汉不稳,但认为他还不会马上有举动.加之张群等人极力为他打保票,卢汉最终有惊无险地归来了. 沈醉见此情景心想,这样一来,暗杀名单上的那五人岂能轻易下手?早知如此,何必在这离乱纷纷中,将妻儿老母送去香港呢?再看毛人凤那架式,直接派来了徐远举,不是明显地已不信任自己吗?当然,这也表明,暗杀杨杰的任务,确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郁闷彷徨中,沈醉将徐远举接到了他家中. 徐远举迫不及待地关上门,凑到沈醉跟前,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单,用食指往上一点,"老沈,先不说这些.你看看,杨杰可排在第一呢.我来时,毛局长指示我,到昆明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抓捕杨杰.快,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行动." "你总得洗漱一下." "还洗哪样?"徐远举不耐烦地摆摆手,"去晚了,让他跑了,不要说你、我,就是毛局长到了总裁那里也要喝杯杯茶,jiāo不了差.老沈,干系重大,我带来的那些人都在外面候着.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沈醉机械地应过后,忙随徐远举向杨杰家扑去. 可是,当他们破门而入时,除了一个佣人,杨家已然人去屋空. 徐远举一把拎过那佣人,扼住他的脖子,凶神恶煞地问道:"杨先生去哪里了?" 那佣人半天回不过劲,满脸憋得青紫,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来战战兢兢答道:"我是干活的,不晓得杨先生去了哪里.他给我留了点钱,让我为他看好家." "他什么时候走的?" "前天,呵!不,昨天,连小姑娘都带走了,他没说去哪里,我一个干活的也不好问.长官,我真的不晓得,饶了我吧!" 徐远举颓然垂下头,心有不甘,又yù上前盘问那佣人.沈醉将他拉到一边:"他一个下人,问不出什么结果的.我们再等一等,杨杰家的情况都在我的掌控中,过一会儿,有人会送上门来.也许他们知道." 果然,不多一会儿,暗杀名单上的陈复光教授急切地闯了进来,他是来找杨杰商量对策的,沈醉迎上前,命人堵在门口,似笑非笑,"陈教授找杨先生吧,我们也在找他,既然来了,大家一起等.徐站长,这位是陈复光教授." "主动送上门来了.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徐远举讪笑一声,显然明白了陈复光的身份,他一挥手,便将陈复光和那下人带回了只有沈醉一人的沈家. 沈醉在一家老小去了香港后,已将楼下一间会客室改成了刑讯室.禀承毛人凤的旨意,他用下作手段秘密抓捕了一批人,关在楼下,并私设公堂,动用酷刑,企图获得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陈复光和那下人被带到楼上会客室后,徐远举jiān笑着不停地绕着二人踱步戏逼,楼下则传来受刑者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声声惨叫. 经过一阵折腾,徐远举、沈醉终于获知,杨杰已于当日下午3点去了香港,正是徐远举下飞机时,杨杰乘坐的飞机则刚刚起飞.机票是由一个名叫朱健飞的人用化名代买的,送往机场也由朱健飞的汽车亲自接送.为安全计,杨杰躲在了汽车后备箱里,所以连监视的特务都没发现. 徐远举一听,气急败坏,"咋个会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走?杨杰这一走,如何向局座jiāo待." 沈醉垂下头,默不出声. 重庆山洞林园.蒋介石愤怒地冲着毛人凤咆哮道:"真是一群饭桶.我早说过,我的好学生都死光啦.一个杨杰,我让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居然制裁不到.毛局长,你马上去昆明,亲自动手,不可假手他人.一定要把杨杰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蹊跷之事呀,卢永衡刚下飞机,那杨杰就上了飞机." 毛人凤挺直了肥胖的腰杆,立在蒋介石跟前,如就pào烙.捱过这一关后,回到驻地,他恨得牙巴格格作响,立即带上军统的"书生杀手"周养浩飞往了昆明. 踏入沈醉家门,毛人凤就将在蒋介石跟前受的气,一股脑地发泄到了沈醉头上,"我看你是越来越不中用了.从前,你家人在昆明不方便动手,可他们走了,你怎么还不动手?放人一马,疏漏一时,以致于留下今日祸端,让列位同志辛苦劳神.沈同志,你不问心无愧吗?好歹你也是军统的老人.戴老板生前不常夸你,有勇有谋,前途无量吗?我看你是朽木不可雕,山中顽石不成器,你辜负了戴老板,也辜负了总裁,辜负了党国对你的信任." 沈醉立于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毛人凤发泄完后,似有不甘,又亲自带上沈醉、周养浩、徐远举等大小特务公然闯入杨家,翻个底朝天,将书刊、信札、日记等起获了一大箱抬回了沈家. 五华山上硕大而考究的一栋西式洋楼里.卢汉如坐针毡."九九整肃",毛人凤等已抓捕了大批仁人志士,幸亏杨杰跑得快,不然定无活路可言.自己原本是中共公布的43名战犯之一,如今又添了新债,共产党那边能说得过去?如果绑上蒋介石的战车,自己又只能作无谓的陪葬.卢汉觉得自己已被弄得里外不是人,既不愿陪蒋,又不能见容于共产党.以眼下情形而言,起义反蒋时机尚不成熟,他一直采取"戒急用忍,寻机待发"的态度,准备把火色看老点,再作动议. 不料,表兄兼老长官、前云南军阀、guó mín dǎng军事参议院院长龙云却在香港公开通电,愤怒声讨蒋介石的暴徒行径,指出guó mín dǎng必将败亡,惟有与共产党组成联合政府才是惟一出路.许是为了虚张声势,龙云居然对记者发表谈话,称云南卢汉已接他的忠告,不日将举行起义. 这不明明将自己置于火山口,放入蒸笼蒸吗?卢汉反复捧读着那张刊载有龙云"访谈录"的报纸,心中叫苦不迭.好在蒋介石为了笼络他,表面上未作大的深究.卢汉这才稍微安心.随后,他采用强硬的手段,顶住了毛人凤要他圈杀"九九整肃"抓捕人员的要求,总算是为日后的出路留下了一个好jiāo待. 得知杨杰脱逃,龙云在港发布时局声明,蒋介石愈加出离愤怒,他严令毛人凤在必须制裁杨杰的同时,务必要尽速除去龙云. 于是,蒋介石的一道追杀令很快又飞传到了彩云之南. 龙云在那张暗杀名单上,本就是第一梯次的制裁对象.蒋介石yù置之死地,早就在情理之中.天下几人不知,龙云与蒋介石一直有打不开的死结.翻开一部民国史,龙云决非等闲人物. 龙云,字子舟,云南昭通人氏,彝族奴隶主家庭出身.早年与朱德、叶剑英、杨森等毕业于云南讲武堂,始而于乱世中投身军界.从排长次第而升,逐渐出任云南督军唐继尧的卫队营长.后来,他因护主有功,被唐继尧委以重任,成为滇军旅长、师长、军长.唐继尧盛年弃世后,龙云通过各种手段击败其他滇系军阀,一统云南,成了民国时期名符其实的"南越王". 经过多年经营,龙云将云南经略成了自己的独立王国,成为割据争雄的一个地方实力派.蒋介石为了实现他的统一中国的美梦,一直借机想吃掉龙云集团,但始终无法下手. 抗战胜利后,蒋以武力接收为名,冠冕堂皇地将龙云的部队两个军jiāo由其表弟卢汉带往越南受降.随后,他命杜聿明发动"五华山兵变",一举解除龙云武装,完全采用绑票的手段将龙云武装劫持到重庆,出任了有名无实的军事参议院院长一职.其身后的权力真空jiāo由卢汉继认,guó mín dǎng中央军、大批官吏、特务趁机涌入云南. 龙云到了guó mín dǎng中央军事参议院,名为院长,实则是被蒋介软禁起来,失去行动自由的高级囚犯兼云南人质. 1946年,蒋介石还都南京后,龙云带着家人被迫相随,被大批警察、特务严密监视.后来,他以重金相谢,求得老友、原美军援华航空志愿队、即飞虎队队长陈纳德的帮助,利用除夕年夜的机会,装扮成一个老太婆,搭乘陈纳德的包机,成功逃至香港,居于其长子龙绳武在港浅水湾一豪华宅第内. 1948年,他和李济深、陈铭枢、蔡廷楷等在香港积极联络杨杰、宋庆龄等人,发起成立了中国guó mín dǎng革命委员会,亦称民革.蒋介石本就恼火龙云的脱身,见他公开唱起反调,早把牙巴恨得痒痒的.尤其是在1949年春夏以后,龙云更是无所顾忌,公开联络西南诸省的袍泽故旧、各地方实力派大员,劝他们立刻兴崇义之举,反蒋起义,迎接共产党的解放. 蒋介石这时已坐镇重庆,准备以大西南为最后依托的基地,同共产党抗衡.他当然害怕西南这些军阀如卢汉、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等人心生异志,与自己离心离德.又急又怕中,恼羞成怒的蒋介石对龙云下了一纸必杀令. 毛人凤接到蒋介石的命令后,立即电告已去到台湾的保密局办公室副主任兼行动处处长叶翔之,让他带着6名特务,经广州前往香港,伺机谋刺龙云. 叶翔之也是军统的老牌特务,在毛人凤手中得到重用,多次参与决策了重要的暗杀任务.将他放置在台湾,是为了经营好军统去台后的重建工作.此时,毛人凤顾不了那么多,草草布置一番,便要求叶翔之速行. 叶翔之带着那6名特务经广州到了香港,他们在浅水湾龙绳武公馆附近租了一所房屋,卜昼卜夜,监视龙云的行动,只等毛人凤一声令下,就可伺机动手刺杀龙云. 但是,叶翔之等人发现,龙云不愧为多年行伍的人,平时居于内室,根本不露面.其住宅四周更是保镖林立,对来往行人盯得特别紧,其长子龙绳武出入公然挂着qiāng,簇拥着剽悍的锡克兵.不要说动手,就连靠近都没有办法. 叶翔之无奈,只得据实告之毛人凤,依靠这种霸王硬上弓的办法断然不行,能否考虑用其他办法,比如通过收买龙云信得过的人接近他身边,采用下dú的办法,可望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收买谁呢?毛人凤收到叶翔之的报告,冥思苦想.沈醉一听,淡然道:"这还不好办,他从前信得过的一个秘书兼厨师就在昆明,何不从他身上着手?" 一句话点醒毛人凤,他忘乎所以地拍在沈醉肩上:"沈醉,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你为党国立了一功." "不过,"毛人凤话锋一转,似有不解,"这秘书还能兼厨师?"沈醉得意地一笑:"这个亲信秘书本叫蒋唯生,现化名刘蔚,是龙云的昭通小老乡.此人出身小绅粮家庭,早年留学日本,回滇后被龙云选中当了秘书.但是,这个人不是那种好看不好用的白面书生.他居然烹得一手昭通彝家菜,还能泡制yào酒.这一下,更对龙云路子.因此,时常也卷起衣袖,亲下厨为龙云露两手.后来,龙云倒台了,他没有跟去重庆,在昆明开了一家米线店,经营得不大景气." 毛人凤凝神细听,不住地思忖颌首.随后,他采取软硬兼施的办法说服了那位名叫蒋唯生的失意之人,答应到香港协助军统特务暗杀龙云. 毛人凤当即派蒋唯生于谈话的第三日,便乘飞机去了广州.这时,他已化名刘蔚,自称是失业教师.guó mín dǎng军统广州办事处主任郭旭接机后,蒋唯生也不多言,他将毛人凤亲笔写好的信jiāo给了郭旭. 毛人凤在信中写道:"介绍刘蔚前来,希面洽,并妥为招待,协助赴港与叶翔之接洽." 郭旭看过信,心中明白大半,他问蒋唯生,"刘先生,你们策划好了吗?" "当然.毛局长派我到香港协助叶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制裁变节分子龙云.你们这里,得协助我弄到dúyào." 郭旭遂把办事处副处长袁寄滨找来.蒋唯生提出,因龙云喜好他特别泡制的昭通yào酒.为此,他与毛局长商量妥了,打算将dúyào置入酒中,饭后不会马上发作,过几小时dú发后,即无法医救.可是,为了慎重,这种dúyào又不能用市面上的. 袁寄滨明白后,决定先送蒋唯生去香港,先与叶翔之接上头,回头他在广州把dúyào搞到手后再寄往香港. 蒋唯生走后,袁寄滨便动手搞dúyào,岂料,广州各大yào房均以此yào是dú剂,非有医生证明,无法购上手.军统特务路子倒是多,广州站通过一名女特务,找到其任医院院长的义父,开具出了处方,一下子就买到了手.很快,消息传到香港,叶翔之派人取走了yào. 再说蒋唯生到了香港,联络上叶翔之后,叶翔之当即命他住进龙云家,一则打探动静,再则温习旧情,一俟dúyào到手,即可悄然下dú于龙云的饮食中. 蒋唯生藏匕图中,装出落难书生的样子,顺理成章地跨入了龙家.龙云原本就信得过人,见是故旧来投,唏嘘感怀之下,即命家人安顿好蒋唯生. 可是,卖主求荣,毕竟做贼心虚.蒋唯生在龙家,早没了往日的练达随和,他探头探脑,东打探西打探,言谈举止多有反常之处.这引起了龙云大儿媳的注意.有几次,他尝试下厨为龙云做"火bào脆羊肚"的拿手好菜,却为龙家婉拒. 叶翔之很是着急,他招来蒋唯生,"yào到了,你赶快照方抓yào,把yào酒送给龙云,看着他喝下去." 于是,蒋唯生捡来中yào,找来一个精致的酒瓶,泡制好了这坛yào酒.待出色出味后,便将dúyào搅得相配. 荆轲刺秦,舞阳色变.蒋唯生捧着那坛yào酒回到龙家,迎面就撞上了龙云大儿媳."少nǎinǎi,我给老主席泡了坛昭通老家的yào酒."蒋唯生神色极不自然地应道. "怎么这时才拿来?你从云南带过来的?" "那自然.那自然,刚来香港,放在一朋友处,差点忘了." 龙家大儿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傍晚,陪侍一侧的蒋唯生见龙云心情不错,便借机道:"老主席,我差点忘了.我从昭通给你弄了坛yào酒,香港这地方天气热,人的阳浊气旺,饮过这个酒后,能开香通窍,败火溢阳." 龙云一听,大为高兴,他感慨地说:"哎,唯生啦,不瞒你说,自你走后,我就没再喝过昭通老家的yào酒了,其他人做得不行.人要过得旧,衣要常穿新.好!难得你一片心意,今晚就喝两杯yào酒." 蒋唯生尴尬地陪着笑,他不经意往旁一看,龙云大儿媳那冷漠而狐疑的目光正剑一般地刺了过来.蒋唯生低下头,东扯西拉地陪着龙云聊起了天. 可是,到了晚上,龙云却并未饮蒋唯生献上的yào酒.这让蒋唯生大失所望.原来,龙家为防不测,对龙云的饮食特别注意,一般是其大儿媳亲自立于厨房,要么自己动手,要么严格监管着厨房的整个流程.饭菜上了桌,要用多种验dú方法,检查一遍,这才放心让龙云食用. 蒋唯生反常的言谈举止引起了龙家大儿媳的高度警觉,她觉着蒋唯生突然来到龙家,编排的那些理由难以自圆其说.送来的yào酒,虽未验dú,但看成色和yào品,却是香港的货,怎能有昭通之说? 龙云没说什么,反劝家人要相信蒋唯生.龙家大儿媳不再争辩,但上上下下已对蒋唯生特别注意了起来. 见yào酒下dú不易,叶翔之又生一计,让蒋唯生在龙云的饭菜中下dú.可是,蒋唯生已然胆怯,全然不敢也无机会直接下dú了. 叶翔之黔驴技穷,干脆祭出最后一招.利用蒋唯生的内应,带着特务,直闯龙家,生生狙杀龙云.叶翔之情知这是不易办到的,他无奈地对蒋唯生等说:"不如此,何以复命?逼上梁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屠龙刀"潜藏在身,叶翔之已跃跃yù试. 正待他绞尽脑汁地布置时,毛人凤接到了蒋介石的命令,因杨杰已潜至香港,制裁龙云的事,暂缓进行,立即暗杀杨杰.毛人凤遂密电叶翔之: 情况有变,暂放龙云,转而制裁杨杰.限三天内务完成制裁任务,否则按团体纪律处置. 叶翔之轻轻舒了一口气.龙云命大,最后一刻峰回路转,"屠龙"改为"杀羊(杨)." 副官受不住酷刑,供出了杨杰香港行踪.军统行动处长叶翔之亲上阵,神秘书信pào制出台;小心的杨杰不疑有他,听说是老友来信,他打开门,热情接待好信使,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低头急读起来.信使趁其不备,将手qiāng悄悄抵在了他头上…… 杨杰生命的挽歌已隐约可闻. 昆明沈醉公馆.毛人凤等私设的刑室内,杨杰的副官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特务们将已瘫倒在地的他拎起来,一把撕开身上那些布条,只见ròu末和血水一道从他身上像揭下了一层皮似的扒拉开来.副官惨叫一声,轰然倒在了地上. 良久,他气息奄奄地抬起头,心中如万箭穿心,悲鸣地唤道:"就是一块钢铁也要被融化呀.老长官,我只好对不起您了." 特务们一听,如获至宝.毛人凤凑上前,劝道:"我们出此下策,也是迫不得已.都是党国军人,哪个愿手足相煎呢?没办法,杨杰案子是总裁jiāo待过的.谁也扛不住.说吧,他在香港住在什么地方?" 副官艰难地喘口气,咬着牙,缓缓答道:"香港轩尼诗大道206号4楼,他的大理同乡家." 毛人凤如获至宝,他命人一边严加看管杨杰副官,一边迅速电告香港的叶翔之. 杨杰借住在香港友人家中,长吁了一口气,对于自身安全,他有所松懈.总以为,凭他威望,又在香港,蒋介石不敢下黑手.龙云等43名滞留香港的精英名流,一起北上,参加全国第一界政协会议.杨杰为把工作做得扎实,他频频与民主党派首领如李济深、沈钧儒,guó mín dǎng高官黄绍闳、贺耀祖等相商,共同拟定政协的筹建方略与提案. 殊不知,蒋介石对他已下达了必杀令,甚至连多年的宿敌龙云也暂时放过一马,足见蒋介石恨之弥深.两月前,杨杰呆在重庆,见西南地方各派军阀仍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他心中大为着急.情急之下,他顾不得危险,亲笔写好信,让秘书持信密访刘文辉,积极策动他起义.谁知,此信被徐远举获得,作为他叛变的铁证转呈到了蒋介石案头. 蒋介石大为恼怒.西南本是他实现"fǎn gòng复国"迷梦的最后赌注,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些"小诸侯"发生肘腋之变.兼之杨杰是guó mín dǎng内的军事泰斗,任过三军参谋长、陆大校长多年,guó mín dǎng军队的中上级军官多为他的学生,以杨杰xìng格,敢说敢做,难保不影响这些人.当得知杨杰避往昆明后,他便数次命军统务必暗杀杨杰.碍于云南的特殊情态,军统一直未能得手. 杨杰去了香港,尤其是与龙云、黄绍、李济深等43人联名发出《我们对于现阶段中国革命的认识与主张》的声明后,公开宣称拥护中共领导,愿为建设新中国而共同努力,并历数蒋介石的罪行加以痛斥. 蒋介石恨得咬牙切齿,指示一定要暗杀杨杰. 毛人凤得到了杨杰居港的确切地址,当即命叶翔之尽快策划,迅速完成制裁任务. 叶翔之知道杨杰与蒋介石分道扬镳的深层原因后,又知是"钦点要犯",他不敢怠慢. 1949年9月17日,叶翔之将特务们从浅水湾龙云居所附近撤出,心里却找不着北.他对广州站的特务抱怨道:"这比龙云那里还麻烦,地址都没有,大海捞针,哪里去找杨杰." 正在焦急不安际,这天下午,广州站的郭旭就带来了杨杰的详细地址,叶翔之一见,高兴异常,嘴里念念有词:"这就好办了.放心吧,我早有了办法.没来香港前,我就仔细研究杨杰的情况,早做出了方案." 旋即,叶翔之马上传令杀手李天山,令他去找jiāo通员卢广声,迅速确认杨杰是否在电报地址上的家中. 卢广声是军统的地下jiāo通员,他伪装成进步的民主人士,参与了杨杰他们的活动.平时,只有一位名叫李天山的杀手单独与他联系.为防暴露,毛人凤曾规定,非到万不得已,不可与卢广声随便见面联络. 李天山找到卢广声后,说明了来意.卢广声立即与他来见叶翔之,他急切地报告了这样的信息:"处座.地址完全属实.我们的行动一定要快,中共方面已邀请杨杰等人去北京参加什么政协会议.杨杰这几天,四处活动,又是辞行,又是招降纳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建议,为免生变故,须在18日也就是明天以前干掉杨杰.不然,就来不及了." 叶翔之浑身一震,眼前顿即浮现出毛人凤那张jiān笑的脸.他明白,暗杀不了杨杰那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想到这里,他杀气腾腾地点头道:"好,就在18日以前行动." 随后,叶翔之送走卢广声,招来另一名名为韩世昌的杀手,趁着夜色来到了轩尼诗道206号.这条大道紧邻海边,较为隐秘.杨杰偶尔会在白天侧身伏于内侧,频频俯视街面,观察有无可疑情况.平时,他住的4楼房间,用的是先进的防盗铁门,外人不易开启,更何况堂而皇之登堂入内. 了解到这些情况,两名杀手颇为着急,"处座.这下手太难了." 叶翔之将目光从杨杰居住的4楼收回,狠狠将嘴里的烟卷啐到地上,用脚使劲踩烂烟丝,咬着牙关说:"你们只管行动.我会安排好的,计划早想好了.今晚你们美美睡一觉,给我养足精神." 18日上午,叶翔之悄然来到韩世昌、李天山两杀手的住地.他将包往床上一扬,命令道:"赶快起床,今天下午就行动." "你们听清了,"叶翔之压低声音布置道,"情报已送过来了,杨杰马上就要离开香港,今天下午是我们动手的最后机会.李天山负责接应,我坐镇外围,韩世昌具体行动.我这里有封信,以贺耀祖的名义写的,你们以送信的名义敲开杨杰的房门,然后佯作等他回复.这期间,杨杰肯定会看信,你们趁他看信不注意的时候,便可下手." 正说着,另外两名跟来的特务突然闯进门,指着窗外的206号4楼道:"处座,快看,杨杰悠闲得很,在乘凉呢." 叶翔之止住话,忙向外望去,只见杨杰在阳台的平台上纳凉,凭着栏杆频频伸出头来俯视街区.叶翔之立即起身布置道:"我们分成两组,韩世昌、李天山一组具体行动.我们另外三人一组,主要在3楼、2楼和楼下望风.记住,李天山不能进屋,韩世昌一人就行了,免得打草惊蛇.清楚了没有?" "清楚了."叶翔之满意地点点头,却猛然回头看见韩世昌正抱着一颗榴莲狼吞虎咽地啃着.他气恼地走上前,一把夺过水果,猛地使劲拍在他肩上,"温酒斩华雄.你立功的机会到了.去,完成了任务回来再吃." 韩世昌是个职业杀手,以手段dú辣、机智善变著称.他简单洗漱了一下,藏好qiāng械,拿上信,便朝杨杰家急急地走去. 他到了门口,正正衣冠,深呼一口气,便叩起了门,"谁呀!"良久,一个警惕的声音飘了出来. 韩世昌别出一口广东腔答道:"我找杨先生,给他送信来了." "送什么信?"里面又问道. "贺贵严先生让我给杨先生送来一封信,说是请他吃夜宵." 里面顿时没了声音.韩世昌担心地望身后一望,只见其他三人已占据楼道,正紧张地望着他.韩世昌吞咽一口唾沫,润润干渴的喉咙,冲身后做了个"不要急"的手势,仍耐心地立在门口. 好大一会儿,随着"吱呀"一声,门启开了一条缝.韩世昌忙侧身挤了进去,开门的是位中年人,他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便带着韩世昌径直走到了阳台. 韩世昌忙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迎往杨杰,恭敬地递上信:"杨先生,这是贺贵严先生的信,请您今晚一定赏光赴宴." 杨杰笑呵呵地接过信,吩咐门人道:"快上茶." 那开门的中年人遂转身离去. 杨杰一面开启信封,一面打趣道:"贵严先生真是客气.他还好吧." "好着呢."韩世昌垂手而立,"他家里来了客人,实在脱不开身,这才叫我来,杨先生." 杨杰一面"呵!呵"应着,一面低下头仔细看起了信. 韩世昌不再犹豫,他迅即从腰间摸出qiāng,冲上前对准杨杰的头部扣动了扳机.杨杰高大肥胖的身躯"砰"地一声,重重仆倒在了桌边.血从头部汩汩淌出,浑身抽搐不止.韩世昌随即蹲下身,又补上了一qiāng…… 可叹杨杰,军界叱咤数十载,却终殁于蒋介石的流氓手段里. 韩世昌转身退出.李天山不知什么时候已闯了进来,将那yù为他倒茶的中年汉子紧紧地看住了,不令他有半点声张.韩世昌即将电话线割断,将那中年汉子绑住双手,这才反锁了铁门,立即飞似的下了楼. 早已候在那里的叶翔之三人招来两部"的士",从容逃逸. 次日,叶翔之由香港飞至广州,他举着香港的《星岛日报》得意洋洋地对广州站主任郭旭表白道:"你看,杨杰已于昨天下午被我杀了.报上已将杨被刺的相片登了出来.这次,大家都立了功,合作得不错." 与此同时,中共立即作出反应,严厉申斥蒋介石guó mín dǎng当局的卑劣行径,对杨杰先生的遇刺表示沉痛的哀悼. 军统上下沐猴而冠.毛人凤受到了蒋介石的大力表扬,心中长吁了一口气.数日后,毛人凤致电叶翔之,称蒋介石对他成功暗杀杨杰极为嘉奖.命发给银元三万元为资金,以励这些冷血杀手. 后来,叶翔之在台湾又受到了奖励,蒋介石亲自召见,当面嘉奖,并发给了叶翔之"忠勤勋章"一枚. 由此可见,蒋介石对杨杰是何等的痛恨. 第九章石破天惊夜郎国 1949年8月28日,随着南国广州的即将解放,苦苦挣扎的蒋介石及国民政府仓皇逃到重庆. 蒋介石一到重庆,便召集防务会议,他宣称:"展望未来,两广已不可保.在大陆上必须保存有大西南,将来才能与台湾及沿海岛屿相配合进行反攻;如果完全放弃大陆,则国民政府在国际上将完全丧失其地位.西南地形险要,物产富饶,人力物力充足,必须保有这一地区,成为复兴基地." 人称"华阳相国"的guó mín dǎng西南军政长官张群,终身追随蒋介石.此时,他对总统"英明之见"极为赞同.他主张西南联防,以重庆为轴心,胡宗南部20万人担任左翼,"双钳奋张,以逸待劳,合围夹击,痛歼共匪." 蒋介石深以为是,同时把何应钦侄子何绍周的2万人从昆明撤回,布防于贵阳附近,扼守黔东门户,并在四川的宜宾、东山、雅安、成都各摆一个军,云南南部配置两个军. 此时,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介石集团仅剩下西南、西北和台湾地区,其余已无路可退. 10月,共产党采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命刘伯承、邓小平统领的二野大军兵进大西南.同时,以一野十八兵团由贺龙、李井泉率领由陕西沿秦岭入川. 三个兵团像三支利箭直指大西南. 11月1日,蒋介石命guó mín dǎng宋希濂集团重点经略湖北巴东至恩施的防线.解放军第三、五兵团并四野第四十七军一部,采取声东击西之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敌人防守最为薄弱的川黔结合部突袭而进,由北起贵州天柱南至湖北巴东的五百公里战线多路出击. 蒋介石没料到共产党会有这一招,他重点经略了川东、川北防线,而对黔西却抱有侥幸心理,认为二野不会兵出黔西,继而首先解放贵州,故布置了两个杂牌军,仅作象征xìng的应付. 一旦二野五兵团突破天柱,兵进黔西,蒋介石顿时慌了手脚.他忙命guó mín dǎng贵州省主席谷正lún及刘伯龙的八十九军,何绍周军,务必搞好贵州防务,殊死抵抗. 可是,贵州上下已危如累卵,两个杂牌军哪能抵挡得住中共名将杨勇、苏振华的第五兵团!由于历史的成因,蒋介石梦想真正"统一中国"时,首先借围剿长征的红军为名,削藩集权,对贵州动了刀子,触动了黔省各方利益,令当地实力派齿寒心冷,彻底看清了蒋介石不择手段地排斥异己的真实嘴脸. 内中,前黔军首领、贵州军界耆宿卢焘便是显著代表. 卢焘早年经略云南讲武堂,是云贵一隅颇有影响的人物.辛亥首义后,他应贵州军阀刘显世的邀请,回到了贵州.正值民国初创,借助鼎故变革的机会,卢焘创办了军校,拉起了队伍,资助了大批人赴海外留学.在他的影响和带领下,贵州民国史上两支军阀系统兴义系、桐梓系皆出自其门下.guó mín dǎng内的何应钦、王伯群、安顺谷氏三兄弟,早期军阀刘显世、王文华,后来被蒋介石削藩逼权的王家烈,无一不是他的门生故旧. 因此,卢焘被称作"黔军耆宿".此时,他虽无兵权,息影山林,但其影响力仍在贵州举足轻重.别看老先生悠然林泉,却一直关心时世.他对guó mín dǎng集团的腐朽透顶极度失望,内心深处对节节胜利的共产党充满了好感和热望.鉴于他在贵州的影响,共产党也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影响贵州的谷正lún,走和平起义的道路,以使贫穷的贵州免遭刀兵之灾.为此,中共二野统帅刘伯承特地利用他们旧时的jiāo谊,亲自对他进行了争取工作. 卢焘欣然应允,并一直在积极谋划中. 讨袁护国时,川、滇、黔三省军队曾受滇督蔡锷的领导,共同对付袁世凯的北洋军.也就是在那时,卢焘以黔军首领身份结识了川军中层军官刘伯承,他对刘伯承的军事指挥才能一直赞誉有加.红军长征途经贵州,刘伯承曾试图联络卢焘,让他说服贵州军阀王家烈等,不要死心塌地为蒋卖命,但因故未果. 这次,刘伯承来信,是践诺前言,指出贵州解放在即,请卢焘劝说谷正lún,何绍周、刘伯龙等,不要以卵击石,应该顺应历史潮流,使贵州免遭战火. 卢焘虽已不问政事,久居山林,但影响力却是巨大的.回想当初,guó mín dǎng贵州省主席谷正lún入仕无门,是他通过关系,让谷正lún走出贵州,留学日本,学成归国后,又是他鼎力举荐,谷正lún得以入仕,并崭露头角,以后成为了guó mín dǎng宪兵司令,由此带动两个弟弟入了中统,号称"一门三中委"、安顺"谷氏三杰". 至于何绍周,本是何应钦的侄儿,由卢焘当年主持仪式,以见证人身份为无子嗣的何应钦过继了何绍周为其螟蛉子.论辈份,何绍周还得叫卢焘一声"爷爷"呢.至于刘伯龙,此人xìng情残暴,杀yù愚心.他原是大特务康泽的手下,后靠投机钻营,当上了军长.但他的八十九军为杂牌军,横行滇黔两省,名声极坏,军纪差,战斗力也差,如果谷正lún、何绍周愿起义配合解放军解放贵阳,则黔省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 卢焘当即决定,首先争取做谷正lún的工作.次日,他便步履简从,径访谷正lún. 闻听恩师来访,谷正lún不敢怠慢,他拖着同样的一把长胡子亲自将卢焘迎进了内室.谷正lún掩上门,亲自续上茶,立在身旁,态度出奇地恭敬,"恩师有哪样事,只须支会一声,正lún当亲往家中,何劳恩师如此大驾?正lún惶恐不胜,实不可当." 卢焘摆摆手,端过盖碗,将茶盖往杯中轻轻刮了刮,然后俯身吹吹茶水,不慌不忙地呷过一口茶,这才正色道:"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此端时局多变,共产党已兵出黔西,呈疾风劲草之势,我们黔省首当其冲.你可不要守活寡,更不要做徒劳之举呀!" 谷正lún眉头一皱,笑容逃逸了个干净,满脸苦了下来,"恩师所说极是.自前日你为学生着想,那番金玉良言,学生没齿难忘.只是恩师有所不知,那刘伯龙、何绍周自恃军权在手,早就觊觎省府主席一职.学生虽为此二人的长官,实无力约束他们." "你的保安团呢?" 谷正lún苦笑一下,"就那几根吹火筒,能顶啥事.刘伯承他们一到,那些人说不定不发一qiāng一弹,便垮了杆,跑得无影无踪." 卢焘一听,急了,他将长袍的下摆一拢,"哗"地站起身,举着双手一摊,劝道:"华容亡命,沦为奔亡之虏.纵观历朝历代,鼎固变革之际,哪个前朝显贵莫不落此下场?以你的身份和地位,岂能幸免.不过,为师越俎代庖,已替你谋得了一条上佳出路.刘伯承代表共产党已经保证了,只要你能兴崇义之举,他们不但不会追究过去,还会让你留置黔省,继续担当大任.正lún,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跟蒋介石打了这么些年jiāo道,还不了解他吗?眼下,共产党已兵进贵州,再不决断,恐贻误终身." 谷正lún沉吟一下,他摸摸胸前的长须,以征询的口吻对卢焘讲道:"这样吧,后天我在雪洞举办个全省自然领袖、社会贤达参加的聚会,刘伯龙、何绍周也会来,你公开劝劝大家,如果众人齐心,我想这事做起来就不难了.否则,贸然行事,没有大多数人的支持,弄不好生出肘腋之变,只能适得其反." 卢焘一听,觉得谷正lún说得颇为有理.他想,只要到时他把利害关系给那些人讲清楚了,相信大部分人会有同感.这样,谷正lún就不会迟疑不决. 然而,卢焘决未料到,谷正lún会搞出另一出yīn谋来.这天,他根本没容卢焘讲上两句话,反而将卢焘抬上桌面,借机办起了贵州的"游干班",准备将来与共产党打游击. 卢焘哪里会谙到自己一贯引以自豪的学生会来这一手呢? 他气得顿时脸色铁青,他如坐针毡,心中叫苦不迭.他没好气地反驳道:"你今天这样做,不分明是把我拉来垫背吗?fǎn gòng,游击?你扪心自问,蒋介石八百万军队都被打垮了.就凭这些鱼ròu百姓、武断乡曲的地霸酒徒,还能成事吗?" "可别小看了这些自然领袖."谷正lún不以为然,但仍然谦恭地与恩师周旋,"没了他们,贵州的事难办?我先得稳住这些人,这个时候,切莫生出乱子.一旦时机成熟,学生定惟恩师马首是瞻." "你……你……"卢焘气咻咻地一甩手,愤然作色,"夜郎自大.古已有之,今亦有之." 谷正lún张口还yù辩解.冷不防一声断喝,只见一位身着中将军服,满脸横ròu的中年壮汉一步跨过来,接过了话,"卢老爷子,你这样公开鼓动谷主席犯上作乱,背主求荣,不分明就是共产党吗?再说了,我们还有这么多部队,不与共产党见个高下,能说得过去?这好比一个女人,男人还没死就要改嫁,这种事,我们干不出来." 卢焘扭头一看,原来是驻防贵州的guó mín dǎng八十九军军长刘伯龙,人称刘屠夫.此人数月前率八十九军在云南沾益平定民变,结果不分青红皂白,完全采用了种族清洗的政策,上至老人,下至婴儿,几乎整村整村地剿杀.一时,引得云南士绅联名弹劾,蒋介石无奈之下,将他调防贵州.云南人不解恨,公开宣称"八十九元买八十九军之人的一斤ròu". 刘伯龙为人心狠手辣,xìng格暴躁易怒,来了贵州,与谷正lún相处得并不融洽,心中早就想排挤掉谷正lún的省府主席一职,梦想取而代之. 卢焘忙笑着正yù上前招呼愠怒的刘伯龙,谷正lún却大为紧张,他赶紧上前,抚慰刘伯龙道:"刘军长,勿听信谣言.正lún与卢老先生决无此意.他只是忧心黔省前途,关心民生大计.至于起义,断无此事,断无此事." 刘伯龙不顾公开礼仪,一把挡开谷正lún,冲着卢焘嚷道:"卢老先生,善自珍重.不要替共产党来妖言惑众,干些危害党国的事,否则我刘伯龙是不认黄的." 说完,他带上卫兵,撇下瞠目结舌的众人,扬长而去. 卢焘定定立在原处,满脸是青石般的隐忍之情,好半天才在谷正lún的劝说下,怏怏而去. 毛人凤正为刺杀杨杰的事烦恼不已,抱怨说,"军统在贵州已无法立足,派谁去动手?""白面杀手"周养浩举荐刘伯龙,麒麟洞里设就鸿门宴. 重庆林园,难捱的暑热将偌大的山城变成了一个活蒸笼.挥汗如雨中,蒋介石来回踱着步,心里烦躁莫名.中统侦来了贵州耆宿卢焘公开策动谷正lún、何绍周、刘伯龙等起义的消息,实在令他怒不可遏. 他最担心的就是大西南诸省内部不稳,现在居然有人敢公开出来活动,甚至比杨杰的胆还大,这还了得.再说,提起卢焘,他心里就恨恨的.早年,两人还有过一出令蒋介石引为奇耻大辱的过节儿. 民国之初,蒋介石尚未发迹,后来因懂军事又兼一些友人的举荐,逐步博得了孙中山的信任.护国战争bào发后,四川军政府宣布脱离北洋政府,听令孙中山领导.这对处于困境中的孙中山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他当即委蒋介石为四川的警察厅长,张群为军械厅长.川军鼻祖、与卢焘jiāo厚的熊克武对这二人本就有抵触情绪,但碍于孙中山情面,却又不得不接纳.此时,滇贵黔三省组成的联军齐聚重庆、川南一线.卢焘作为黔军总顾问的头面人物,与熊克武过从甚密,彼此仰慕对方,几乎无话不谈. 得知熊克武的苦恼后,卢焘哈哈一笑,"警察厅长一职,乃一省肯綮,岂能轻易假手他人.至于孙文举荐来的蒋介石,但拒无妨?" 熊克武忙进一步问计,如何拒之.卢焘胸有成竹地答曰:"卑辞厚布,礼送出境." 结果,蒋介石和张群到了重庆,满心欢喜准备从熊克武这里讨得乖巧,再赴成都上任.谁知,熊克武听了卢焘建议,轻描淡写地说,警察厅长已有人干得不错,不敢无缘无故解职.再说,蜀犬吠日,少见多怪,川人坐视井底,难有出息.以蒋介石的才能,岂能屈就于此,消弥了少年英气?随即,不由分说,命人送上五千大洋,将蒋介石"礼送出境". 卢焘当时也陪坐在侧,少不了帮忙圆腔,唱起了双簧.蒋介石虽愤懑无比,但终归奈何不了这些手握重兵的一方诸侯,只得衔恨而去.后来熊克武率部出川北伐,被蒋介石诳骗至广州,以设宴名义款待熊克武,然后于席间将熊克武拿下,囚禁在了虎门,其所属部队悉数被改编或遣散. 可怜熊克武,早年驰骋在民国的军阀舞台上,纵横捭阖,岂料被人暗记前嫌,最终虽保全xìng命,但军权被剥夺一空,十万大军烟消云散,最后只得灰溜溜回到四川,沦为明日黄花. 蒋介石总算报了没当成四川警察厅长的一箭之仇.但他对卢焘一直耿耿于怀,从黄埔到guó mín dǎng军机中枢,他与何应钦一旦提及卢焘,总是称之为"军阀原凶,封建余孽",全不顾及何应钦与卢焘的师生之谊. 现在,卢焘利用自己的影响力,鼓动贵州军政大员起义,蒋介石怎能等闲视之.收到中统的报告,他便招来了毛人凤. 毛人凤初以为仍是为刺杀杨杰之事,待蒋介石将中统的报告扔给他后,他才明白过来.对于卢焘是何许人,他顿觉茫然,唏嘘了老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蒋介石不禁勃然大怒,"毛局长,你们忙来忙去都忙了些什么?一个杨杰,从年初到现在,依然逍遥自在,你们到现在也还没有制裁此人.贵州又生事端,卢焘……乃黔省军阀原凶,封建余孽,屡次背执总理信条,与中央做对.你们怎么忘了这个人?名单上不是有吗,为什么拖到现在还不动手?" "总裁,"毛人凤可怜巴巴唤过一声,忙解释道,"卑职工作失职.卢焘此人是一社会名流,不比杨杰,在黔省影响也一般……" "糊涂!"蒋介石猛地一声大喝,毛人凤不由得浑身一抖,忙打住了话.这时,他终于在记忆深处唤醒了对卢焘的认识,此人是何应钦、王伯龄,谷正lún等guó mín dǎng大员的老师,又局限在贵阳,即使制裁了他,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开罪何应钦.因此,他想故意轻描淡写,极力将卢焘之事敷衍过去. "我早说过,不能心慈手软.我们的教训不是杀人太多,而是太少.照这样下去,你我都是死无葬身之地的." "总裁!"毛人凤小心翼翼地问道:"听说此人是何敬之(应钦)、谷正lún的老师." "岂能因人废事."蒋介石摆摆手,已不容毛人凤争辩,"卢焘表面上闲云野鹤一个,手无一兵一卒,干的却尽是危害党国的事.你们可不要低估了他在贵州的影响.这类人成事不足,但败事有余."说到这里,蒋介石的眼光如刀一般狠狠剜过毛人凤,陡然提高了声音,"毛局长,有的人表面上看起来无关大碍,实质上碍着天大的事,我们勿可有丝毫的懈怠与疏忽,否则,一旦贻误先机,那就是民族的罪人、党国的罪人、民众的罪人!" 毛人凤顿时噤若寒蝉. 回到西南军政长官公署,他老半天都没回过神.对于蒋介石而言,侦得卢焘这类重要情报居然出自中统之手,军统在贵州虽有闻名四方的麒麟洞、息烽等迫害关押政治犯的集中营,却并无像四川、云南这样的军统分站,甚至连一个得力的大特务也没派出,难怪会被中统抢了先机. 这怪得了谁?军统原在贵州设有分站,由白面书生周养浩任站长,在"围剿"红军之初,便进了贵州,一住就是十余年,主要负责拘押、监管政治犯如张学良、杨虎城等.为此,蒋介石没少表扬过他们.后来,军统贵州站站长兼保安处处长周养浩办了张报纸,公开刊登了一篇文章,有理有据地分析开来,指出安顺籍的guó mín dǎng大员何应钦是贵州省第一大财主. 毛人凤很快就接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应钦的电话,心里非常着急,以为捅了天大的娄子.毛人凤不似他的前任戴笠那般骄横跋扈,四面树敌.他的准则是积极笼络上层权贵,决不轻易得罪人. 如今,出了这等事那还了得?他不容周养浩辩解,立即下令这张报纸停办,免去周养浩的军统贵州站站长兼保安司令部情报处长的本兼各职,调往重庆作徐远举的副手.同时,他还裁撤了贵州站,仅以一些小特务象征xìng地在那里做做样子. 然而,如今要制裁卢焘,正是用人之际,却因贵州站的裁撤,一时抓了瞎.周养浩得知后,跃跃yù试,以贵州情况熟悉为由,愿赶赴贵阳,执行暗杀任务. 老jiān巨滑的毛人凤捏着肥硕的下巴,摇头拒绝了.他心里盘算着,如果周养浩带了杀手去贵阳,即使完成了暗杀任务,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谁所为. 再说谷正lún对卢焘执弟子之礼,两人jiāo情深厚,他又是贵州省主席,有guó mín dǎng"宪兵之父"之称,对情治系统很是熟悉,他能坐视不管吗?弄不好,打蛇不成反被蛇咬. 选谁去呢?徐远举一句不经意的话,令毛人凤顿时有了主意.徐远举说,何绍周已无意瞻望贵州省主席一职,觉得斗不过谷正lún,一个鸟都不生蛋的地方又有啥搞头,现在一门心思想接替卢汉,担任云南省主席. 周养浩则补充说,真正想挤走谷正lún,梦想当贵州省主席的是八十九军军长刘伯龙.听说他早就不满谷正lún,常常自恃军权在手,根本不把谷正lún放在眼中. 在苦闷中的毛人凤经这一说,顿时眼前一亮,他笑嘻嘻地说:"制裁卢焘,不劳我们动手了.那刘伯龙不是想挤走谷正lún当贵州省主席吗?给他这颗糖吃.让他去杀卢焘,但要讲清楚,卢焘是委座亲自点名的要犯,只要完成了任务,我们一定保举他做贵州省主席." "对呀!"周养浩苍白的脸上顿时泛出了一丝红晕,他一把拍在大腿上,击节叹道,"刘伯龙有人有qiāng,做事一向干脆,不讲情面,不问良心,让他动手,比我们方便.只要是答应保举他做贵州省主席一职,你让他跳崖、杀人放火,他都得干." 随即,周养浩自告奋勇,通过军统内线联系上了刘伯龙.这个做梦都想当贵州省主席的"刘屠夫",居然眼都不眨一下,便应承了下来.他大言不惭地说:"这有何难?卢焘老儿,我刘某人早就看不惯了.平时摆出一副读了圣贤书的臭架子,自恃是黔军耆宿,其实狗屁不是.杀死他,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对于这些,卢焘老先生却浑然不觉.他见谷正lún态度暧昧,何绍周又虚与委蛇.情急之中,他顾不了什么禁忌,四处联络其他贵州的上层人物,并做通了八十九军一些师、团长的工作,极力促成谷正lún在贵州顺乎潮流,主动通电起义. 为此,谷正lún曾托人捎话给他,从长计议,不可太过招摇.卢焘果敢地答复说:"事关黔省民众福祉,即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他或许根本未料到,狰狞的死神正向他一步步逼来. 八十九军军部.入夜,刘伯龙招来几名心腹,开始布置谋刺计划.他装模作样地说:"板dàng识忠心,国难识忠臣.我们身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委员长已亲自密令我,立即制裁赤化分子卢焘." 几名心腹初一听,都吃了一惊,大家都清楚卢焘的背景,但听说是蒋介石的明令,便不再出声了. 刘伯龙杀气腾腾地说:"不用怕,我们是执行委员长的明令.有尚方宝剑在手,不要说谷胡子(正lún),就是何应钦,也不敢羊子上山嘿嘿半句.私通共匪,这是天大的罪,天王老子也救不得.我还听说,他去了安顺、普安,找了我们八十九军一些人,想把队伍拉出去,投降共产党做见面礼.这个小厮儿,居然打起老子的主意来了.部队被他搞垮杆了,我们还有得吃?" 他的参谋长徐亮欣出主意,那卢焘不是一直鼓动我们八十九军起义吗?我们假装答应他,然后来个请君入瓮,办好酒席,请他赴宴.那卢焘求之不得,一定会乐颠颠地来,到时,就可以制裁…… 刘伯龙同意了他的主张. 次日上午,卢焘在其甲秀楼后的公馆内收到了刘伯龙亲笔写来的请柬,邀请老先生赴麒麟洞夜宴.称席间俱是八十九军主要官长,请卢老先生务必赏光成行,指导八十九军共谋生计和出路. 卢焘接到请柬后,欣然同意赴约.家人恐其中有诈,劝他勿要赴宴,以免有什么变故.因为刘伯龙在云、贵两省胡作非为,早引得天怒人怨,名声极差,加之此人是死硬的guó mín dǎng顽固分子,为人鲁莽歹dú.以前,卢焘就曾经让刘伯龙身边亲近的人奉劝过他,要认清形势,不必以偏师一旅、杂牌军一支替蒋殉葬,但遭到了刘伯龙的厉声怒骂和断然拒绝.现在,突然来请,没准就没安什么好心. 卢焘去意已决,跨出门摆摆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即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明知是鸿门宴也要赴."并叮嘱家人,千万不要知会谷正lún,以免引起他们的误会和矛盾. 傍晚,卢焘带着一个随从搭上刘伯龙的专车,亲抵麒麟洞.位于贵阳黔灵山下的麒麟洞是贵阳的著名风景名胜区.这里地势平坦开阔,四周茂林修竹、花草掩映.麒麟洞突兀其间,别有一番韵味.抗战初期,戴笠为讨好蒋介石,曾在此修建了一座豪华精巧的小楼,命名为麒麟洞公馆,准备辟做蒋氏避暑之用.因蒋介石足迹鲜至贵州,改作了他用.以后张学良、杨虎城两位将军曾被辗转软禁于此. 刘伯龙带领八十九军移防贵州后,趁军统周养浩撤离之机,强行据有,改做了八十九军的一处办公点,气得同样钟情于麒麟洞的谷正lún跺脚大骂其"土匪行径",却又眼睁睁地看着刘伯龙成了它的新主人. 麒麟洞公馆.几盏鲜亮的煤气灯呜呜作响,明亮的光芒将室外的暗夜潮水般地褪洗而去.窗外,竹林沙沙,天边烘托着一轮金黄的圆月. 卢焘端坐在上席,举杯把盏,颔首微笑.陪坐次席的刘伯龙身着一套崭新的中将军服,肩上的金星熠熠生辉.他举杯请道:"卢老先生,素席薄酒,不成敬意." 卢焘老迈而慈祥的脸上浮现出了感动的神情.他一仰脖,干尽了杯中酒,然后惬意地撸撸胡子下的酒滴,咂咂嘴,脸上涌出了些许潮红.他心中暗忖,近一两个月来艰苦细致的争取工作,看来已见了成效.如今刘伯龙迫于时局,已明显生出了起义决心,只要这位拥兵一方的军事强人能幡然醒悟,不愁他谷正lún再来推脱.如此,贵州免息刀戈,得以和平解放,就不枉自己辛苦一场,亦不辱刘伯承将军的使命. 想到这里,卢焘轻轻将长衫的下摆一撩,霍地起身,端着满满一杯酒敬与刘伯龙. "刘军长,guó mín dǎng完了,这是铁的事实.尔曹身与名俱裂,不废江河万古流.螳臂挡车,岂能成事?共产党刘伯承乃一代名将,现领兵而来,慢说黔省,恕老朽直言,就是何敬之他们一干人,也无人能敌.打,落个忠义虚名,留下几千孤儿寡fù,平添人间苦事.和,则顺应时局,皆大欢喜.共产党已经约法三章,对起义功臣不但既往不咎,还可委以新任.界时,诸位是有功于新生政权的功臣,也势必会获得新生.如此,于国于家,于己于私,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谷主席还困卧愁城,坐昧先机.老夫斗胆断言,刘将军一旦左袒振臂,他舍此别无他路." 刘伯龙举杯相应,定定地听着,心中如打翻五味瓶一般滋味俱全,恍惚中炽亮的煤气灯映亮了一个清瘦的轮廓,那轮廓凸现出了身着特级上将军服的蒋委员长. 当时在重庆举行大西南防务会议,蒋介石敛容肃穆,执着他的手说:"伯龙啊,你是党国栋梁,贵州防务就系于八十九军了.至于沾益之变,不要担心.虽处置过急,那也是为了大局嘛." 蒋介石的最后接见令他迷离眩晕.他始终恪守一条信念:一定要死心塌地跟随蒋介石,趁着乱世,谋得贵州省主席一职.军统周养浩也打了保票,只要制裁完卢焘,毛人凤这个蒋介石跟前的红人定会保举自己出任他朝思暮想的"省府主席"一职,到那时"主持黔政",出任"贵州省主席",主宰成千上万的贵州人命运,该是何等的光宗耀祖和人生快事. "刘军长,越快越好,如果没有疑问,你们可尽速差人与刘伯承的部队接洽."卢焘快人快语,又在举杯相邀. 刘伯龙回过了神,定定地望着卢老先生,一张横ròu饱绽的脸顿时变得陌生而怪异. 他猛地举起杯,奋力掷向门边,"来人,把这个共匪分子给我绑了." 卢焘正在惊疑中,警卫连长带着几个荷qiāng实弹的卫兵立刻冲进室内,不由分说,将卢焘绑了起来. 刘伯龙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扬了扬,"卢老先生,明年今日是你的祭日,别怪我刘屠夫无情,这是总裁的手谕.你私通共匪,妖言惑众.党国值此危急关头,决不允许有任何人动摇.总裁命令,将你明证典刑,以儆效尤." 卢焘这才反应过来,胸前的白须飘飞开来,他拼命挣扎着破口大骂:"刘伯龙啊刘伯龙,你小人一个,真是朽木不可雕!老夫瞎了眼,对你这号人心存幻想.你不识时务,不会有好下场." 刘伯龙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 卢焘就这样被捆绑着拉了出去.须臾,室外传来两声凄厉的qiāng响,黔军耆宿卢焘倒在了血泊中. 事后,贵阳群情激愤,刘伯龙答复说:"卢焘是军统名单上的人,我奉总裁手谕行事,即便我不杀他,军统也会来人杀他." 蒋介石则在重庆,佯作不知,继而推脱说:"杀卢焘老先生是黔省内讧." 谷正lún心中明白,刘伯龙虽桀骜不驯,但没有蒋介石撑腰,他还没有这个胆量.他没多说什么,亲自与何绍周一道主持了卢焘的葬礼,算是对恩师尽了一点学生之力. 何应钦等人也不出面过问,只是给卢焘的公子写了封悼唁的书信,赠送了五千大洋作丧葬之用. 晴隆"擒龙",刘伯龙请君入瓮,身首异处.蒋介石大为恼怒,明令缉拿谷正lún;华容亡命,谷正lún假道昆明,忠勇部属携qiāng护送,沈醉怀揣密杀令,紧追而去. 暗杀了卢焘,刘伯龙通过周养浩给军统复命.可是,xìng急的他终未等来从天而降的"贵州省主席"一职.相反,蒋介石跟前的红人毛人凤也不提这档子事.刘伯龙气得破口大骂:"这帮杂种,扯了jī bā就不认人.要人就要人,不要人就一脚踢开.真他妈都不是玩意儿." 愚笨的刘伯龙哪里知道,蒋介石的大西南防务棋盘上,贵州本就被置于不显眼的位置,相对于四川、云南而言,布防经略要差了许多.这时,川、滇、康诸省的地方军阀们暗流汹涌,都在静观待变.蒋介石无暇顾及贵州的事,更不会将他刘伯龙放在心上. 10月底,解放军二野五兵团已在湘西集结完毕.谷正lún预感到卢焘生前提及的战事演变会由贵州首起,凭他那些装备差、人员不整、战斗力弱的保安部队,根本不是人民解放军的对手.至于驻防黔省的两个guó mín dǎng军,一个布防贵阳、安顺一线,一个远在滇黔边,即便能抵挡一阵,可也挽回不了失败的大局. 老谋深算的谷正lún权衡利弊,知其不可为,决定走第三条路.既不为蒋介石做无谓的陪葬,也不愿和平起义,因为他出身情治系统,共产党接纳起来特别忌讳.惟有一条他认准了理,一旦贵阳失陷,黔省不保,他就携带半世为官敛集起的巨财,到香港或者海外做寓公,过那后半世舒适无虞的生活. 11月1日,二野五兵团首先突破天柱,继而席卷黔西南,向贵阳进发.沿途的guó mín dǎng保安团和地霸武装溃如蚁穴,根本不堪一击. 谷正lún在贵阳再也坐不住了,他召来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同他从宪兵司令任上一道赴任的guó mín dǎng贵州省副主席兼保安司令韩文焕密商,韩文焕也认为走第三条路是最可行、最妥当. 谷正lún正中下怀,决定逃离贵州时,大捞一把.人称贵州"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无三分银",该省在历朝历代都是地瘠人贫的代表.但穷一省之财富而富一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不然,贫穷的贵州,从古至今,为什么出名挂号的贪官会层出不穷? 当下,两人经过密商,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命人打造好百余只木箱,将贵州省府掌控的黄金、白银、大洋等硬通货劫掠一空,装箱封订,然后打通关节,将其中大部藏匿于香港. 刘伯龙获悉后,如丧考妣,深悔自己愚笨,咋就想不到这一招呢?凭他的实力,他就是明抢,谷正lún也奈之不何.官司即便打到蒋介石那里,上面也至多是睁只眼,闭只眼. 刘伯龙气得暴跳,"谷胡子屁眼儿太黑了,一个人就吃了整笼心肺.我们八十九军还在贵州担当防务,要的是军费,共军又打进了贵州,叫我们八十九军咋办?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占着茅坑不拉屎,还不让出省府主席一职?" 随后,不满自己锱铢未获,垂涎贵州省府主席职位的刘伯龙决定赤膊上阵,公然向谷正lún"逼宫".他一面草拟了一封措辞强硬的形同最后通牒的信给谷正lún,一面将部队布置在贵阳通往昆明的各关隘上,逼谷正lún就范. 谷正lún此时已将省府由贵阳撤出,搬至市郊的晴隆县.明里说是便于指挥,实则是为出逃做准备.接到刘伯龙送来的信,他读过后,当场气得浑身发抖,怒骂道:"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匹夫一个,想趁火打劫.前日他杀了卢老先生,我未做计较.方方面面的人都骂我恋栈富贵,忘恩负义,背了多大的黑锅!也罢.无dú不丈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早料到他会有今天这一手." 谷正lún当即命心腹韩文焕悄悄把八十九军副军长张涛找来.八十九军是一支组建不久的部队,中高层军官不是刘伯龙一手提拔带出来的,大多由其他地方临时抽调而来.这些人早就不满刘伯龙的飞扬跋扈和行事手段,尤其副军长张涛与另外两名师长,虽碍于大义,但却并不对刘伯龙俯首贴耳.刘伯龙自以为驾驭部队有方,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甚至公开宣称,要把自己的心腹、八十九军副参谋长王易森提起来,升任副军长,挤走张涛. 谷正lún久历宦海,长期混迹军界与情治系统,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早就对八十九军的情况了如指掌,并以前辈、长官的身份谦虚作态,卑辞厚币jiāo好了张涛和部分中高层军官,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候对刘伯龙来个釜底抽薪. 张涛此时已获知自己地位不稳,而他又不愿做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谓的抵抗,准备和手下的一些师、团长拉出部队,走起义之路. 他悄悄来到晴隆后,谷正lún将刘伯龙的"逼宫信"jiāo与他,单刀直入地表明他要诛杀刘伯龙,并允诺事后让张涛担任刘伯龙留下的军长一职.张涛当即表示愿意听命于谷正lún. 谷正lún冲张涛感激地点点头,连便宴也未留置,就让张涛迅即回到了贵阳. 次日大早,谷正lún的回复就送到了八十九军军部. 刘伯龙迫不及待地展开信一看,但见上面写道: "刘军长伯龙兄钧鉴: 局势糜烂如此,书生无用,误国误公.尔今,贵州何以处之,上峰指示不明.lún已老迈,更兼胃疾,实置一躯壳尔.不然,定当和共军搏杀阵前,马革裹尸而还.与其偷身尸位,莫如主动让贤,以免枉做将军挡道之障.省府主席、绥靖主任两职,lún息索再三,应由将军屈就.如此,军政大令畅然舒通,八十九军尽在将军俯仰之间,足下即可立足苗夷腹地,誓与共军周旋到底,大展鸿图.如斯,则国家幸甚,正lún幸甚.将军造福黔省苍生,完成党国复兴大业,当作中流砥柱耳!" 情势紧迫,书不尽言.请将军屈尊而往晴隆,具办一切jiāo接手续,望以党国事业为重,万请勿辞. 谷正lún顿首 民国三十八年十一月十日 刘伯龙高兴得近乎于癫狂,这天下午,他迫不及待地来到晴隆县政府大礼堂门前,谷正lún、韩文焕身着长袍马褂,一副士绅打扮.他们立于台前,看见刘伯龙得意洋洋地走来,大老远便满脸堆笑,双手不停地抱拳作揖. 刘伯龙大踏步走上前,腆着肚腹洋洋自得地和颤微微的谷正lún假眉假眼地握手寒暄.韩文焕则手捧一方托盘,用黄绢遮上,闪身至前,恭贺道:"刘军长,我和谷主席等你多时了.印、信在此,请速办jiāo接手续." 刘伯龙巴望着韩文焕手中的托盘,哈哈大笑:"不急!不急!兄弟还要聆听谷主席教诲,搞好贵州防务.一俟大局初定,谷主席还得回桑梓之地主持大局." "刘主席言重了."谷正lún满脸堆笑,一双松树皮似干枯的手拱得老高,"正lún华容亡命,有负党国,更负桑梓父老.刘将军干练果决,是党国良将,定能主持大计.将来局势逆转,刘将军前程无量,必将造福黔省.正lún如回贵州,还请刘将军包容,容我省亲访友,有得片刻清闲." 刘伯龙背着手,十分受用.他高昂着头,紧紧盯着韩文焕手捧的印信. 谷正lún弯下腰,忙拥着刘伯龙走入了礼堂. 跟随而来的团长稍稍被落在了后面,当他跨上台阶,yù跟进入内时,却被谷正lún的卫士团长陈为时礼貌地挡在了门外.接着,韩文焕已走出了大门,他拍拍那团长的肩,劝道:"老弟,谷主席和刘军长正办jiāo接手续,还有重要的要事相商,我们都不方便听.走,去那边喝茶." 那团长点点头,不疑有他,便被引进了礼堂一侧的偏门.当他刚一跨进门,就被陈时礼一把推了进去,几支黑洞洞的qiāng结结实实抵在了他的背上,韩文焕随即低声喝道:"赶快令你们带来的人缴械,不然兄弟相煎,火拼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那团长回过神,朝室外一望,只见四周都架起了机关qiāng、小钢pào,正对着他那些还在卡车上待命的两连卫士.他知道这一关闯不过去了.陈时礼已将他身上的武器缴了下来,那团长没法,只得乖乖地带着陈时礼一行,来到卡车前,听任谷正lún的保安团登上车,缴了械. 晴隆县政府大礼堂内,刘伯龙双手接过谷正lún现场草拟好的委托书,反复端详,自觉满意,然后张大嘴"呵、呵"地将墨迹吹干,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公文包. "老主席,"刘伯龙俨然履新的派头,"你如果要去昆明,我们八十九军一路护驾.一待贵州局势稳定下来,再烦请您老回来主持大局." 谷正lún装作会意的一笑,抱拳道:"那自然,那自然.一路还得多劳八十九军弟兄们关照." 刘伯龙挟着公文包,往外挪动着步,"兄弟戎务在身,贵阳局势不稳,这就告辞了."说完,便意气风发地大踏步走向礼堂外. 突然,"哒哒哒"一阵机关qiāng声响起,刘伯龙抱着公文包,还没反应过来,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韩文焕从偏屋冲出,走上前一看,刘伯龙早被打成了马蜂窝.他俯下身,来回用脚踹动着尸体,确信刘伯龙已经死亡,便朝身后的陈时礼挥挥手.几名卫士立刻上前,将刘伯龙用白布单草草一裹,抬了下去. 谷正lún已经站在了礼堂前,他厌恶地一挥手,冷冷地命令道:"给我扔下山谷,不要让家属收尸.我杀刘伯龙,是顺乎民意,曲靖、沾益之人不知该如何感谢我呢!顺便,也可告慰恩师的在天之灵." 尔虞我诈中,刻薄寡恩而无廉耻、行事dú辣而少谋略的刘伯龙就这样被谷正lún设计谋杀.晴隆擒龙,刘伯龙终遭杀生之祸. 随后,他马上召来已等候在晴隆的八十九军副军长张涛,令他将两连卫士带回贵阳,并当场宣布他为八十九军军长. 是夜,谷正lún以刘伯龙滥杀无辜,yīn谋投共为名,向蒋介石报告了处决刘伯龙的情况,并称已任命副军长张涛为八十九军军长. 蒋介石收到报告,已无力控制贵州,面对谷正lún的先斩后奏,只得回电认可. 第十章杨门惨案 1949年8月,贵阳黔灵山下麒麟洞一所隐秘的四合院中.低低的云层和湿漉漉的雾霭笼罩着这个著名的风景区,抬眼望去,四周像抹了一层厚厚的锅底灰. 花白了大半头发的前guó mín dǎng西北军将领、西安事变的发起人之一著名的杨虎城将军,佝偻着腰,怀抱yòu nǚ,手拿一张报纸,步履老态地来到院中.然后紧靠在一方石案下,缓缓戴上老花镜,徐徐展开手中的报纸,默默捧读了起来. 他由重庆秘密转往贵阳,已在这个近乎与世隔绝的"夜郎之国"又被监禁了七个月.其行藏踪迹仅有蒋介石、军统上层和guó mín dǎng贵州省主席谷正lún知晓,外界的人仍在多方猜测这位当年声震四方的将军,究竟被蒋介石拘押在何处. 虎落平阳,英雄末路.经过十余年的监禁,杨虎城倍受折磨刺激,身心俱疲,早已不复当年戎马倥偬、征战四方的豪情霸气.他终日以夫人的骨灰盒为伴,愁眼相对一双无辜的儿女.原先的虎背熊腰已变得形销骨立,若黄钟大吕般的爽朗之声已变得缓慢低沉.惟有那张布满了细密皱纹的脸,依然没有被岁月剥蚀去昔日的冷峻与坚毅. 这时,透过报纸,杨虎城已基本明了时局的变化,他在心中升腾起了炽烈的热望,灵魂与ròu体被掳掠得太久,终要迎来出头之日了.他展开报纸,yòu nǚ已挣脱出怀,独自在一旁玩耍. 报上通篇都在登载蒋介石如何从广州将政府迁来了重庆.满纸是荒唐的支吾之词,明眼人一看,蒋介石已被逼得山穷水尽,企图仿效历史和现实的范例,借助大西南做最后一搏. 杨虎城读着报,心若明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时,负责看守他的军统组长、原重庆白公馆监狱长张鹄讪笑着凑了上来. "老先生."军统特务都这么称呼杨虎城.张鹄不请自坐,径自将报纸拍得沙沙作响,"委员长已将军政系统全部搬到重庆,那里组织了八万人欢迎委座再到陪都,党国上下齐心一致,坚决打好第二个抗战.老先生对此有什么感想啊?" 杨虎城就势放下报纸.眼光瞟向雾气弥漫的天空,不着边际地答道:"这天气真怪,换了在重庆,热得要命.偏偏在贵阳,这里还跟过春、秋季节似的,一早一晚还怪有点冷." 说着,杨虎城起身便去召唤独在一旁玩耍的yòu nǚ.张鹄知道杨虎城虽特别关注时事,每天必看报纸,但多年的监禁生活已使他变得异常敏感和谨慎.对于时局特别是蒋介石个人,他绝口不会吐露半个字. 有好几次,张鹄装作聊天的样子想从他口中掏出这方面的话题,话一出口,总被杨虎城挡了回去.张鹄见杨虎城和yòu nǚ击节着手,做起游戏,他心中暗骂一句,只得悻悻地走开了. 见张鹄离去,杨虎城不由得紧紧搂住yòu nǚ,黯然垂泪道:"要是爸爸死了,你可怎么办?"小女儿仰起天真的小脸,忙伸手往父亲的脸上轻轻一拭,稚声稚气道:"爸爸不哭,以后我们还要回蒲城老家."yòu nǚ名叫杨拯贵,是其续弦夫人谢葆贞于1941年陪他在息烽坐监时所生,她给监禁岁月里的杨虎城带来了莫大的慰藉. 众所周知,因激于民族危亡的义愤,杨虎城和张学良于1936年12月12日发动了"西安事变",对顽固坚持"攘外必先安内"政策的蒋介石实行兵谏,痛陈他们的抗日救亡主张."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张学良被判十年徒刑,公开监禁.杨虎城虽暂时逃过蒋介石的处罚,但被逼jiāo出兵权,带着夫人幼子及随员"出洋考察",游历了欧州各国. 谁料到,他一回到国内,就被蒋介石无理拘押了起来.在这十余年的囚徒日子里,杨虎城夫fù及幼子和狱中出生的女儿,大部分时间被监禁在贵州深处的息烽.这里地处黔西北,jiāo通不便,信息不通,易于监管.军统在抗战bào发后,精心选定该地,建起了集中营,作为关押各类"政治犯"的重要场所. 同张学良相比,杨虎城虽是西北军名将,但实力、地位、影响力当然不可同日而语.至关重要一点,蒋介石一直固执地认为,"西安事变"的发动,主要责任是杨虎城和共产党,至于张学良,则是"少不更事,误入歧途,受了别人蒙骗和蛊惑".换言之,在蒋介石心中,杨虎城是"元凶",他一直在心里恨得痒痒的,必yù置之死地而后快,只是碍于内外舆论,始终不敢下手而已. 张学良这时也被长期幽禁,但处境远比杨虎城强.子女未受牵连,还被送往美国接受教育,两位如夫人更是轮番陪伴.其次,张学良承袭家业根基,庞大的东北军虎倒余威在.再者,张学良与guó mín dǎng上层如宋子文、宋美龄兄妹和不少达官显贵jiāo谊甚厚,他本人还曾是挂名的陆海空军副总司令.综合方方面面因素,蒋介石不能不有所顾忌. 杨虎城就不同了."西安事变"前,他只是西北军的一方小诸侯,历来与guó mín dǎng上层人物jiāo游甚少."西安事变"后,覆巢之下的十七路军已被打乱建制,重新整编.因此,杨虎城的处境特别艰难.3个年纪稍长的儿女虽被共产党妥善安置,但身边的幼子拯中和yòu nǚ拯贵一直不能出狱,为的是怕暴露其被关押的行踪. 至于其夫人谢葆贞,非但不能和青史留名的红粉佳人赵一荻相比,而且在监禁中不堪折磨,悲惨地死去了. 这成了杨虎城心中特别的伤痛.本来,抗战胜利后,杨虎城一家四口高兴异常.面对息烽那硕大无朋的玄天洞,杨虎城精神一下好了起来.八年抗战,中国取得了胜利.蒋介石肯定会将个人的怨愤抛于历史的烟云中,释放他出来.不说领兵打仗,建功国家民族,至少,一家人的自由会得到恢复. 然而,数月过去,仍不见动静.杨虎城辗转反侧,亲自给蒋介石写信,几回拭笔,撕了写,写了撕,最终又觉不妥,还是期待蒋介石能主动释放自己. 玄天洞的槐花飘落了山谷,杨虎城迎来了1946年的深秋. 突有一天,息烽集中营被裁撤解散,全部搬去了重庆.过去那些凶神恶煞的特务也主动陪着笑脸,一口一个"老先生","恭喜您马上就要毕业了".杨虎城一家终于吁了一口气,八年监禁,一朝自由,该是何等的快慰. 可是,他们一家很快就失望了,杨夫人谢葆贞情绪更是跌落到了谷底.当一家人满怀希望来到重庆,却被直接送到歌乐山guó mín dǎng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单独囚禁在了杨家山的一所平房内. 杨虎城倏地明白,命运的樊篱又在人生旅途中筑起了一道不能逾越的屏障.失望之余,他终日长吁短叹.夫人谢葆贞更是怒不可遏,常常公开叫骂蒋介石全无心肝,一帮狗特务不是人. 一年后,谢葆贞在愤恨中寂然逝去. 落魄夫妻百事哀.杨虎城带着嚎啕痛哭的一双儿女,扑倒在夫人冰凉的遗体上,久久不愿离去.后来,他将夫人遗体火化后,日夜怀抱yòu nǚ,以夫人的骨灰盒作伴,身体很快消瘦了下去. 就这样,杨虎城父子三人拥着谢葆贞的骨灰盒,在晦暗潮湿的歌乐山中又被监禁了近三年.1949年1月,蒋介石在内外jiāo困中,被迫宣布隐退,由李宗仁出任"代总统",勉撑危局. 一心谋求"划江而治"的李宗仁,为了显示出他的和谈诚意,上台伊始,便回应共产党的要求,宣布释放在押政治犯.由于杨虎城是共产党特别关注的人物,更是舆论焦点.李宗仁也不含糊,特别签署命令,立即释放张学良、杨虎城二将军. 消息传到重庆,引来各方振奋.杨虎城天天看报,留意重大新闻,分析时局之变,积极探询自己的结局.负责监管他的特务组长龚国彦被弄了个措手不及,报上总统令登了出来,他却没接到任何上峰的指示.情急之下,他干脆将这天的报纸藏了起来. 杨虎城读不到这天报纸,心里明白了八九分,肯定有什么重大消息.于是,他再三索要.龚国彦无法,支支吾吾中将报纸递了过去.杨虎城急忙翻阅,当他反复读到自己行将获释的消息时,一反常态,兴奋地高声叹道:"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龚国彦呆立在一旁,言不由衷地恭贺了一番.杨虎城叫过一双儿女,捧着报纸,又将自己获释的消息读了老半天.父子三人相拥一起,止不住热泪盈眶. 然而,他们高兴得太早了.当新闻记者翘首期盼杨虎城出狱这个重大新闻时,却始终不见动静.他们立即赶往重庆市特别政府,询问消息. 市长杨森装做一问三不知,被问得恼火时,杨森居然答曰:"真是活天的冤枉,我这个市长又不管放人.再说,杨虎城关在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 实际上,杨森知晓杨虎城关在什么地方,他还时常佯作关切之态,假惺惺地去看望杨虎城.外人不知,杨森早年投身滇军,依靠卖身求荣、卖友求官,逐渐由一名四川军阀投靠蒋介石,获得了信任.这个首鼠两端之辈当然不会买李宗仁的账.至于他与毛人凤,两人更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当年毛人凤还是中校秘书,杨森堂堂的陆军上将,不惜猥自枉屈,主动将公馆让与毛人凤安顿家小,还和他结为了"干亲家". "那谁管放人?"记者穷追不舍. "西南军政长官公署第二处."情急之下,杨森脱口而出. 这个第二处实质上就是军统西南站,站长便是杀人魔头徐远举.记者再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追问到他,徐远举装腔作势道,需要毛人凤出具手续,人在什么地方只有他清楚. 可毛人凤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哪里能找得着他.各媒体均以"毛人凤在哪里"为题,猛炒"杨虎城行将获释"的新闻. 声言和总裁"共进退"的毛人凤此时正躲在上海族侄毛森的公馆里.李宗仁找不着毛人凤,便命他的保密局长徐志道去"放人".徐志道根本不知杨虎城关在什么地方.他答复说,即使知道了,没有蒋介石、毛人凤点头,人仍然放不出来. 李宗仁大为惊骇,这才明白手中的情治系统不过是个空空的魔术箱,需要变幻出的东西仍牢牢掌控在蒋介石手中. 杨虎城深陷囹圄,对于此等个中细节,殊多隔阂,当然不能明了. 毛人凤为应付外界舆论,忙去溪口请示蒋介石.蒋介石恨恨地布置道:"马上把杨虎城给我转移到贵州去."毛人凤诺诺连声,领命而去. 可怜杨虎城父子三人空喜一场后,迎来的却是更大失望.十余天后,就在杨虎城望穿秋水,期望自己获得新生之际,看守组长龚国彦却突然通知他转移去贵阳. 就这样,杨虎城父子三人与秘书宋绮云一家三口在分离十余年后,又团聚在了一起.他们在周养浩和新任看守组长张鹄的监管下,被秘密转往贵阳黔灵山下的麒麟洞,监禁在了军统过去修建好的一排平房里. 有了忠心耿耿的秘书宋绮云相伴,杨虎城总算得到了些许的慰藉.凭心而论,初到贵阳,杨虎城对获释幻想犹存.他认为蒋介石已隐退,李宗仁主政,命令都宣布了出来,无非拖上一些时日,自己就会获得自由,因此,他更加留意看报,分析时事.终有一天,当渡江战役的胜利传来时,他预感到事情不那么简单.蒋介石非但没有抹去13年前与他在政治理念上的歧见,代之而起的还有蒋介石心中那阳光无法照见的浓重yīn影对杨虎城的恨已刻骨铭心地转化为一种极致的私仇. 郁闷中,杨虎城多次对秘书宋琦云说:"我对不住你,害了你带着家人跟我吃这般苦,受这般大罪."宋绮云立在一旁,眼含热泪,反复宽慰自己舍命追随的老长官.监视的特务们见此情景,也忍不住唏嘘感怀. 1949年8月的一天,蒋介石带着大批人马从广州飞往重庆.guó mín dǎng西南军政长官张群和四川军阀杨森,强行组织起袍哥、地霸、社会名流,声称有8万人的欢迎队伍,从机场到市区,逶迤致意,欢迎蒋"总统"西狩重庆,指挥戡乱救国大业. 蒋介石发表即席讲话,声言yù借助大西南人力、物力的地理优势,准备打第二个抗战,誓与共产党周旋到底. 激情作态后,蒋介石撇下8万人的欢迎队伍,夜宿林园.说是到大西南打第二个抗战,实实完全是广州易手前的仓皇出逃.他心里说不出的难过,焦躁烦闷中,蒋介石叫来了陪侍一起的毛人凤. "杨虎城在什么地方?"蒋介石手捧一杯白水,明知故问. 毛人凤心里"格登"一下,忙答道:"卑职按委座意见,已妥善转移至贵阳." "这个……这个,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关了多少乱党分子?"蒋介石又问. "报告总裁,"毛人凤趋步上前,不作停顿地答道:"约为450余人." 蒋介石缓缓点着头,却紧闭上了双眼. 见此情景,毛人凤用细若蚊虫的声音问道:"现在渣滓洞、白公馆已人满为患,这些人大多是死硬分子.自从抗战胜利后,陆续从各地搬迁到这里,耗费了我们大量人力、物力.尤其是二处,已不堪其负.徐远举处长就曾多次请示我,该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蒋介石猛地睁开眼,狐疑地盯着毛人凤,将手一挥,"全部杀掉,一个也别留." "全部杀掉?"毛人凤陡地睁大了吃惊的双眼,"有些人不是共产党." "毛局长,"蒋介石放下水杯,满是懊恼之情,"今天之失败,你们也看到了.这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我们过去杀人太少,把一些反对我们的人保留下来.这对我们太不利了.至于有些人不是共产党,这无关紧要.留下他们只能危害党国.试想,我们过去有势力的时候,这些人都不肯投降,今天我们遇到了这么大的困难,形势如此不利,他们还会转变过来吗?" 说到这里,蒋介石略一停顿,面无表情地说:"全部杀掉." "那杨虎城呢?"毛人凤又请示道,"什么时候把他送去台湾,张副座(学良)都送了过去." 蒋介石霍地起身,愤然作色,"这个人早该杀掉了,留下他做什么?你们那个名单上不是早就有了他吗?" 毛人凤苦着脸,似有满腹苦衷:"张汉卿也上了名单,最后送去了台湾.卑职以为,杨虎城也会送到台湾去,所以迟迟没有动手." "张汉卿和他情况不一样,"蒋介石伸出手,食指往前点了点,"这个杨虎城,不可救yào,罪不容诛.不杀他,留给共产党只会给我们添乱." "他还有两个孩子和秘书一家三口." "一个也不要留."蒋介石愈加不耐烦,索xìng在屋中绕开了步,"刨树要刨根,要做得干净利索,不能留下任何不利的东西." 毛人凤点点头,已心领神会. 8月27日,毛人凤辞别蒋介石,从林园下山,来到了军统位于市中区一座名为"漱庐"的公馆里,就如何杀害杨虎城的问题,亲自召来了保密局西南站站长徐远举和生产组组长周养浩. 三人关上门,压低声音密商了起来. 毛人凤正襟危坐,一改往日假惺惺的寒暄,单刀直入地布置道:"今天找你们二位来,是有重要任务商议的,总裁昨天指示我们,立即制裁杨虎城.这个人早该杀了,留至今日只能徒增麻烦.至于怎么制裁,用什么手段,这不同于其他,一定要做得干净利索.不露痕迹,保守秘密是第一位的,你们二位有什么高见?" 徐远举听到这里,丝毫也不觉得惊异,他只是不解地问道:"杀掉杨虎城,这应该没多大问题.关键就是杨虎城的两个孩子和秘书一家子,该如何处置?弄得不好,纸包不住火,他们会泄露出去." "徐处长完全多虑了."毛人凤咧嘴一笑,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斩草除根,总裁明示,一个也不留,留下来,难道让他们来报仇不成?我们的行动宗旨就一条,秘密处置,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这就好办了."周养浩扶扶鼻梁上的眼镜,轻松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就在贵阳附近找一僻静地方,把他们处置后,埋在公路旁,神不知,鬼不觉." "不可,"徐远举摇摇头,朝周养浩摆摆手,"老周,这可不妥.我们在贵州没有人接应.那贵州省主席谷正lún历来就对军统不满,他知道杨虎城一干人关在麒麟洞,我们突然把人领出去杀了,万一被人看见,那谷正lún借题发挥,事情不就复杂了?" "徐处长所说极是."毛人凤赞许地冲徐远举点点头,又迎面笑对周养浩:"老周,你们再想想办法.不要怕麻烦,也不一定放在贵州处置,把他们弄到重庆来,不是更好吗?一则可避人耳目,二则又在你们的控制之下,行动起来就更方便了." 周养浩情知是推脱不过,他偷偷乜一眼表情已杀气腾腾的徐远举,机械地起身答道:"卑职坚决完成任务,请局座放心." 随后,毛人凤决定,让周养浩坐汽车去贵阳,一定要做得干净利落.找好可靠的特务,方案要想得周全、细致,一定要慎之又慎,决不可出任何纰漏. 临别时,周养浩稍留片刻,准备告假半日回家中处理一些事.毛人凤拉着他的手,再度问道:"白公馆有行动员,你回乡下去,顺便找他们谈一谈,做秘密案子除用qiāng外,还有什么办法?最好不用qiāng,qiāng声一响,满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你问问这些同志,但不要告诉他们是谁." 周养浩一听,明白过来,"白公馆这样的人多呢!对待那些死硬分子,稍有怯懦之举,就可能招致无法想像的损失.所以,这些行动员是我们千挑万选出来的." "你回去后找他们谈一谈."毛人凤望着徐远举远去的背影,收回目光,压低声音道:"我和徐远举到时要召集他们谈话,这些人业务要精,做事情一定要干净利落,思想要坚定.记住,他们要履行手续,以保秘密." 当日下午,周养浩回到磁器口家中,稍作停留,便来到了白公馆.他令白公馆做过行动工作的看守长陆景清、杨家山等前来密谈.杨家山得知他的来意后,旋即招来杨进兴、安文芳、杨钦典三人,然后掩上门告辞而去. 待这三人一一报上姓名,介绍完情况后,周养浩斯斯文文地用他那一口软软的江浙语说明了来意:"想必列位已经清楚了,我是生产组周组长.上峰jiāo待我们要做一个秘密案子,为保守秘密,除了用qiāng外,还有别的什么好办法?" "不用qiāng打,那就用匕首." 周养浩话一完,冷不丁一个生硬的声音飘了过来.他定睛一看,此人是渣滓洞的看守长杨进兴,与他一样,同是浙江人.渣滓洞、白公馆的难友们会将此人称作"大猩猩". 杨进兴提出执行类似的任务难以数计,管他什么人,从未失过手. 周养浩满意地点点头,他又侧身问挪坐在一侧的看守杨钦典和安文芳的看守.但二人表示;用qiāng没问题.用匕首他们也没表示经验. 杨进兴提出,二处的行动员王少山、熊祥有这方面的经验.当晚便告知周养浩,王少山、熊祥二人已满口承诺,人选就此确定. 周养浩不敢耽误片刻,立即报告了毛人凤.次日一大早,毛人凤命周养浩将这三人带到军统位于造石场办事处的礼堂,他要亲自召见. 周养浩遂领着杨进兴三人赶往指定地点,毛人凤早已焦急地等待在那里.他虚假作态地同杨进兴三人握手寒暄后,便故作庄重地说:"今天找你们来,是要完成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要执行几个重要人物,要绝对保守秘密,不得泄露.行动时,用匕首,决不能用qiāng,以免发出声音,暴露目标." 说到这里,毛人凤环视一眼凝神屏气的杨进兴三人,又加重了语气:"事成之后,论功行赏.失败收场,家法从事." 周养浩待毛人凤说完后,望一眼徐远举,见对方无甚反应.他便朝那几人怂恿道:"你们快给局座汇报一下你们的行动方案." 王少山、熊祥便提出,用一张五尺长的白布将嘴蒙住,然后用特别的利器直chā腰部. 毛人凤听罢,总有某种担心,又觉不妥.熊祥进一步补充说:"局座放心,我已经和杨进兴组长商量好了,除了用锋利的匕首外,另外再用斧头."说着,熊祥顺势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高举向空中在屋里晃开来. 毛人凤紧盯着寒光闪闪的匕首,还是不放心,"这能有把握吗?" "局座放心,"熊祥将匕首递上前,打着包票,"有把握." 毛人凤望望眼前这位一脸凶相的行动队员,这才定下心来,他冲熊祥摆摆手,叮嘱道:"大家切记,行动时务必干净利落,避免出声.不要相互打听什么,同时在行动完毕后,要保守秘密,不能留下任何痕迹.执行任务的地点,我看就照徐处长、周处长的意思办,选在松林坡的戴公祠." 周养浩冲他带来的几名行动队员,以目示意,然后向毛人凤道:"局座,我计算了一下,早上从贵阳出发,下午即可到海棠溪.这时天光还早,如果浩浩dàngdàng地过江,不利于保密." 一直chā不上话的徐远举听周养浩这一说,马上起身表白道:"你就不能等到深夜过江,避开外间视线?老周,你只管放心去接人,我会派人安排好的,五区公路局警卫组长陈粟冬一贯支持我们的工作,到时候拿一张夜间通行证可让他们随时开渡." 毛人凤满意地点点头,他扫视众人一眼宣布道:"对!就照这样做,你们还有什么异议吗?如果没有,依照家规,大家要集体宣誓,保证完成任务,保证不向外泄露这次行动,做到绝对保密.如果违反了纪律,甘愿受到惩处." 于是,徐远举、周养浩带着这几人立即起身,整理好着装,煞有介事地在毛人凤面前举直右手,将毛人凤适才的话鹦鹉学舌般地重复了一番. 毛人凤这才满意地宣布散会,一切按计划行动. 就这样,一出惊天谋杀的大yīn谋在这群魍魉群jiān中策划完毕了. 1949年9月1日,贵州麒麟洞.下午午睡起床后,杨虎城照例坐在门前的一方圆桌旁,津津有味地看着当天的报纸. 突然,一阵碎步急促地迎了过来,还未待杨虎城抬眼望,只见来人凑上前,满脸堆笑说:"给老先生道喜了." 杨虎城定睛一看,正是监管他的特务组长张鹄.他下意识地放下报纸,紧盯着张鹄,一脸冷峻. 张鹄见他没什么反应,就跨前一步,抱拳贺道:"老先生要重获自由了.周养浩处长已带着委员长的明示来了,准备接老先生出去.恭喜!恭喜!受了这些年的苦累,终于盼到了今天.以后还望老先生大人不计小人过,也让我跟你沾沾光." 杨虎城听罢,一时不知说什么恰当,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却终是yù言又止.良久,他才平静地问道:"周处长到了贵阳?" "那自然,那自然."张鹄一面答复,一面牵引着杨虎城的视线指向了林中不远处的石阶. 只见一行人簇拥着一个身材纤细单薄的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拾级而上,那人鼻梁上架着一副他熟悉的金丝眼镜,崭新的黄呢军便服的领口上,嵌着一颗闪闪发亮的梅花金星. 对!来人正是周养浩.杨虎城对军统的特务素来深恶痛绝,惟独对这位来自江浙水乡、毕业于上海大学法律系的军统少将怀有好感.在将军心中,此人白净面皮,斯斯文文,说话做事透露出书生之风.加之,他对自己总是客客气气,谦逊有礼,从不疾言厉色,更不刻意刁难.军统上下都知道,周养浩最得杨虎城好感. 可是,身陷囹圄的杨虎城哪里知道,周养浩这类外表斯文的白面书生,整人杀人更有一套,令人防不胜防.今天来贵阳,实质上扮演的就是一个"催命阎罗"的角色. 杨虎城离开石桌,径立台前.周养浩跨上台阶,端正地行了个礼,没待杨虎城张口,他便双手抱拳贺道:"恭喜杨将军,总裁到了重庆,要见见主任您,再送到台湾,在那里与张学良将军同时恢复自由." 盯着周养浩喜笑颜开的脸,杨虎城嘴角上牵出了一丝僵硬的笑,他挥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缓缓坐到了石桌前.周养浩客气地一哈腰,旋即挺直身朝后挥挥手,周围的人知趣地退了下去. "杨将军,"周养浩坐下后,一脸真诚,他取出烟兀自燃上,然后深吸一口,边吐着烟雾边道:"释放你的消息千真万确,这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委员长的明示.先接你去重庆,在那里他要接见你,走走过场,再去台湾.当然,西安你们是回不去了.不过,退而求其次,台湾也不错.党国上下重要机构、达官显贵都去了那里,岛上气候湿润,风和日丽,生活条件特别好,那自然比贵阳、重庆要好到天上去了.再说,你获得了自由,这才是最令人高兴的事.在这里,我提前给您道喜了." 杨虎城紧抿着嘴,听他吹得天花乱坠,心里却在思忖.事情来得如此突然,自从回国以来,蒋介石就从未见过自己,眼下guó mín dǎng在大陆溃败在即,蒋介石难道反而会释放自己? 想到这里,杨虎城狐疑地望着周养浩,真诚地问道:"周处长,你、我多年朋友,虽各自所处职位不一,但也算得上患难之jiāo.你说老实话,委员长真的想释放我?一月份,李代总统都发布了特别令,结果委座不点头,反而把我关到了这里.他这一次,怎会这样痛快?说实话,当年举事,我就冒了杀头危险,生死富贵我早就置之身外,更不在乎其他处置." "主任多虑了."周养浩迎着杨虎城殷殷期盼的目光,把头一摇,"委员长亲自jiāo待下来,要在重庆接见您,再转送台湾,与张学良一道恢复自由.我敢保证,绝无他意.如果委座想害将军,何必等到今天?至于一月份李宗仁特赦您,委座不愿放人,那是他不想让别人做这个事情.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可也不一定非得去台湾呀?" "这很清楚噻!"周养浩把双手一摊,使劲用脚踩灭了地下的烟头,说:"如果现在在重庆让你恢复了自由,怎样安置你?委座会让你去共产党那边?所以,只有送到了台湾,这个事才好办.说句将军不要多心的话,在台湾让你恢复了自由,你最多只能做个寓公,悠然林泉,不问世事,委座才放心." "做什么寓公哟!"杨虎城赧然一笑,摇摇头说:"去了那里,我还有两个小孩,身无一文,还得挣钱呀!" 周养浩一听,知道杨虎城已信了他的话,心中一块巨石落了地,他摆摆手道:"凭将军的名望,还会为这个cāo心?这个仗是没法打了,我们都要去台湾,以后有机会,我们还可以一起经商,发财." "哪里!哪里!"杨虎城哈哈笑了起来,打趣道,"周处长年轻有为,举止练达,能力又强,前途未可限量.我不敢奢望什么,只要恢复了自由之身,能做些有益于国家、民族的事就行了." 就这样,周养浩鼓动如簧之舌,蒙骗住了杨虎城.为了不让杨虎城多疑,征得毛人凤的同意后,周养浩特地盘桓在麒麟洞,陪杨虎城饮酒下棋,谈天说地,愈加博得了杨虎城与秘书宋绮云一家的好感. 9月5日,杨虎城不疑有他,满怀希望地带着子女、部属与周养浩离开了贵阳. 临出发前,周养浩已告知毛人凤,一切按预定计划实施,杨虎城已不再怀疑什么,情绪稳定. 杨虎城登车前,心绪万千回望一眼麒麟洞,然后上了车.他和秘书宋琦云一家,在副官阎继明、张醒民的陪同下,由特务队长张鹄和周养浩监送,启程赶往重庆. 按照特务们的精心安排,周养浩的轿车在前,杨虎城和张鹄乘坐的救护车居中,最后为宋绮云一家三口与杨虎城的子女拯中、拯贵,副官阎继明、张醒民等乘坐的大车. 毛人凤得到周养浩的密报后,当即下令jiāo通警察总队一个中队,把松林坡团团围住,任何人不得进入这个地区.行动组的几名刽子手也立即安排到位. 三辆车鱼贯而行,采用摩托开进方式,沿贵阳到重庆的公路缓缓行驶. 次日中午,到达贵州和四川jiāo界的重庆远郊松坝后,一行人简单用过午餐,周养浩一看天色尚早,距离夜暮渡江的计划周转不过来.他又假惺惺地劝杨虎城在松坝小客站内歇息,如提早进入市区,会引起诸多不便. 杨虎城见他说得有理,便同意了. 周养浩把他们安顿下后,立即钻进轿车,风驰电掣地朝重庆市区狂奔,甩下杨虎城一行的后两台车.下午七时,周养浩来到了距重庆市区8公里的海棠溪.在这里,他遇到了早已等候的负责具体实施暗杀的行动组长杨进兴. 周养浩钻下车,一脸疲惫.杨进兴走上前递给他一张毛人凤写就的便条,周养浩展开一看,上面简单写道: 养浩兄,某人jiāo由杨进兴同志率领回渝,兄可先行过江回家休息. 以炎手上 九月六日 周养浩不动声色地收好便条,朝杨进兴打过招呼,反身上车,先行过江回家轻松去了. 深夜10点,杨虎城一行按计划抵达海棠溪渡口,已经封渡的jiāo管组长陈粟冬早接到了毛人凤的手令,他不敢怠慢,亲自开启渡船,将杨虎城一行迎送过江. 杨虎城立于船舷,一任习习江风吹拂着已显斑白的乱发.他凝望着灯火阑珊的对岸市区,聆听着脚下滚滚东逝的长江水,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回想自己12年的牢狱生活,弄得家破人亡,空留一腔报国志.此番,再度转送重庆,虽说是获取了自由,但他在心中却一直将信将疑.他根本没有想到,蒋介石会加害自己,在他看来,无非是弄到台湾去,继续过那种暗无天日的囚禁生活. 他哪里会料到,今夜将含恨告别这个世界. 过了江后,杨虎城被他所不认识的另外几名特务礼貌地扶上车,然后加足马力,飞似地穿过市区,朝歌乐山奔去. 约莫一个小时后,汽车停在了歌乐山脚下.负责接送的那几名特务恭敬地打开车门,搀扶着他指着山上那影影绰绰的小洋楼道:"请主任暂在戴公祠住两天,一面等委员长接见,一面等飞机去台湾." 戴公祠原是抗战之初,戴笠为讨好蒋介石而修建的一座防空别墅.因偏僻为蒋所弃,戴笠将电影明星胡蝶诱骗到此,改做了自己享乐的行宫.戴笠死后,特务将其灵位供奉进去,改名为戴公祠.这里位处歌乐山半山坡,四面松林环绕,特别幽静,长期被特务圈为禁地,外人不敢涉入半步. 杨虎城下车后,经特务们一说,便让两名特务左右挽住,另一人猫腰在前引路.其儿子,刚刚二十出头便已花白了头发的杨拯中佝偻着腰,捧着母亲谢葆贞的骨灰盒,沿着陡峭的石阶,跟在父亲身后,气喘如织地向上攀沿而去. 到了戴公祠,这几名护送的特务更加紧张.他们对父子俩说,这里有两间房子,老先生住一间,公子住一间.说完,便拥着杨虎城走上楼梯,去到另一个房间. 杨拯中抱着母亲的骨灰盒被拥进了楼梯旁的屋子.此时,早已埋伏在那里的杨进兴、熊祥、王少山、林永昌等四名刽子手,正握着刀分成两组,隐伏在楼上楼下的房间内. 王少山和林永昌趁杨拯中yù进门之际,突然窜出,手持两把利刀,迅即朝杨拯中腰间刺去. "爸,"随着一声惨叫,杨拯中颓然倒下,王、林二人凶狠地猛补上几刀,杨拯中鲜血一下喷溅在了母亲的骨灰盒上. 杨虎城听到儿子的惨叫,情知有异,忙转头探看.杨进兴和熊祥一前一后,将两把利刀chā进了他胸膛.杨虎城"哎哟"大叫一声,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两组刽子手不由分说,扑上前又狠狠地补上了几刀,然后狞笑着,拭拭手上的血迹,便下山复命去了. 一代英杰的生命结局竟是如此惨烈,令后人心悸莫名,感喟万千. 再说随后押送来的第三辆车到了后,从车上先下来的是押送的特务,随后是秘书宋绮云和夫人徐林侠、他们的儿子著名的小萝卜头宋振中、杨虎城将军的小姑娘杨拯贵.特务以照顾行李为由,阻止杨虎城的副官阎、张二人下车. 宋绮云四人来到警卫室,喘息未定,几个刽子手,握着血淋淋的屠刀,闯进房内.宋绮云一看敌人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完全明白了,他急呼"中国共产党万岁!"话未完,刽子手就扑了上去,一刀捅进了他胸间.宋夫人徐林侠则苦苦哀求特务们放过两个幼小的孩子,特务们哪管这些.他们一刀就刺向了徐林侠.夫妻双双倒在血泊之中. 两个孩子被这突然的惨景惊得目瞪口呆,哆嗦成一团.但凶手向他们逼近时,他们竟不约而同地和刽子手厮打起来,然而,小小年纪,哪里是这些四肢发达、训练有素的杀手的对手,瞬间,两个孩子就丧身在屠刀之下. 刽子手行凶后,刀上的血迹尚未凝固,就下山喝酒吃ròu去了,那里,早有白公馆伙夫给他们准备好了酒ròu,他们在那里猜拳行令,哪管山上的冤魂.不仅如此,他们还瓜分杨虎城随身携带的钱物.伙夫因辛苦,他们把杨将军女儿的一块银牌给了他.这块银牌正面刻着"长命富贵"四个字,背面刻"杨先生女公子双月纪念,张止戈"十四字.这是将军女儿满双月时,息烽特务团长送作纪念的,不幸今天又落入魔掌. 毛人凤对这次屠杀成功,大加赞扬,对各刽子手一一赏赐,他沾沾自喜地说:"老头子对这件事情干得如此干净利落,十分满意." 对于这次暗杀,重庆歌乐山烈士陵园档案B类144卷记载的周养浩1955年的jiāo待中这样写道: "9月10日,周养浩进城见毛匪(人凤),毛说发点赏金给你们,因我说不要,毛说你亦辛苦了,应该发一点,你同去同来的有多少人说给我听听.周说去时带副官、两个司机、一个技工、一个助手.回来时张鹄本人及带6个队员,毛即拔出钢笔在洋信纸上写出:发赏金800百元(这个数目印象模糊,不能很肯定),署名'以炎'.随jiāo周说到特区拿钱,不要说何事,由你酌量分发,不必取收据.周领到钱回乡下即约张鹄面商分发数字:周养浩200元,张鹄150元,队员6人各50元,郑文松50元,司机三人,技工一人,助手一人,共100元.周当时曾问毛:几个行动员怎样?毛说他们的我已发了,你可不管.周问每人若干,毛说每人200元." 杨虎城父子被暗杀后,他们的遗体被特务们埋在附近的花坛里,并种上花草.宋绮云等四人遗体则埋在了警卫室内,打上三合土,企图掩盖罪证,他们以为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可几天后,由于对将军遗物分赃不均,发生内讧,密杀之事,便在特务中传开.另外,白公馆伙夫身上拯贵的双月纪念银牌,也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大家推测杨虎城可能被害. 1949年11月30日,重庆解放.党和政府迅速组织人力,查找杨将军遗体下落.后根据杨钦典和李育生(曾因抢军统物资被关进白公馆,获释后在白公馆作杂役)提供的线索,找到了将军遗体所在.重庆歌乐山烈士陵园档案A类105卷保存了杨虎城旧部胡三高对发掘杨将军遗体的详细记载: 我和我旧日同事安志坚于1949年12月11日早晨乘被难烈士专车到达蒋匪杀人魔窟重庆磁器口"中美合作所".我们这一小组共是三人,除我和安志坚外,另一位是杨将军蒲城小同乡秦一民,由李育生引导,另外有十几个工人和一些参观人员,同时有中央电影制片厂两位同志和大公报记者陈琦震先生.新民报记者周德华先生等数人则另乘一吉普车先行. 我们汽车进入魔窟特区时,即感到非常异样,因为今天细雨绵绵,好像为杨将军志哀,更增加了yīn森气氛.我们汽车开到一个山坡上停住,大家一下车,即怵目惊心,所能看到的尽是些装有蒙难烈士尸体的棺材.为杨将军预备的棺木,也放在那里.此棺黑漆红头,分内棺外椁,很是讲究.由那里上山,一路都是烈士尸棺.最后到一盖得很讲究的所在,下边是个院坝,上边有好些房子,那是所谓戴公祠了.戴公祠之右,又是一连几间房子,据说是魔鬼会客之所.就在这房子左边,有一块靠外边是石砌、面上是泥土,左右长约两丈、宽约五尺的地方,靠左这一头泥土甚松,上边放有石头三块、瓦片一页.此处即系匪徒们将杨将军忠骸埋弃之所,这消息是一个当时担任警戒的卫兵传出来的.将近下午1点钟,李育生指示工人们挖土,由于惟恐将尸体毁伤,故取土甚慢.掘有二尺五六寸深,即首先发现衣服,再次发现头部,臂边并放有呢礼帽一顶,颜色不可辨别,但是很大,然后全身都看见了,并且在脚头发现一尺宽、一尺多长小木箱一个,内装骨灰.人是背朝石砌这边,头朝右方,双手背绑,双足也用绳索绑着,嘴上蒙有白色布巾,绑于头后.当即继续挖掘,用白布铺于平地,将尸抬出面向上放下,面部肌ròu已不完善,额已见骨,鼻尖已塌毁.李育生和电影制片厂两位同志及两位记者希望我及安、秦详细鉴别,有无错误.工人们则继续挖,挖出一头朝左方的青年人尸体,脚上穿的是胶底帆布鞋,腹部已破.经我们细细看过,认为确是杨虎城将军父子忠骸,其确证有四:一是头部稍窄而前后甚长,额部饱满,颧不太大,须长多半寸,发长数寸均有白者(须发长度和那位卫兵所讲相同);二是骨骼甚大,胸部发达;三是杨夫人谢葆贞女士抗战胜利后,即被折磨发狂而死,杨将军将遗体化灰置于左右,其脚头掘出之骨灰一箱当系杨夫人无疑;四是与青年人同埋一处,并系上下堆放,显系杨虎城父子,旁人没有这样巧合.再拿面部肌ròu及衣服腐蚀情形来看,确系两个多月前被害……当发掘工作进行期间,电影制片厂工作同志不断将这惨绝人寰的景况,摄入镜头.我相信此一珍贵照片,将得到全中国人民的爱惜和永远的纪念,并毫无掩饰地暴露了蒋匪凶恶的真相." 12月16日,中共中央和中央人民政府分别致电杨虎城家属,表示慰问.中共中央的唁电是:"惊悉杨虎城将军于本年9月17日(杨于9月6日遇害,当时误传为17日),在重庆监狱被guó mín dǎng特务匪徒秘密杀害,杨将军夫人和次公子杨拯中、秘书宋绮云夫fù等也先后惨遭dú手,极为痛愤.杨虎城将军在1936年与中国共产党合作,推动全国一致抗日,有功于国家民族.杨将军由此而受到蒋匪介石的囚禁达12年之久,并因坚持爱国民主立场而牺牲,这个牺牲是光荣的.杨将军的英名,将为全国人民所永远纪念.谨电哀悼,并望勉节哀思,为继承杨将军的爱国事业,彻底消灭反动匪帮的残余而奋斗."中央人民政府的唁电称:"杨虎城将军长期系狱,复遭残害,举国闻讯,同申愤慨.将军推动抗日,有功民族解放事业,今日牺牲,将永远为人民所悼念." 1950年1月15日,西南军政委员会和重庆各界群众隆重举行"追悼杨虎城将军暨被难烈士大会".西南党、政、军领导人刘伯承、邓小平、张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春、李达送了挽联.追悼会后,杨将军及宋绮云等9位烈士灵柩,均覆以鲜艳的国旗,由杨拯民护送登轮,经由汉口送回陕西分祭后,安葬于长安县陵园.中共中央和中央人民政府也在北京举行了公祭大会,máo zé dōng、刘少奇、朱德、周恩来均送了花圈.将军生时备受摧残,死后极尽哀荣,而杀害他的刽子手均受到了惩处,也算苍天有眼. 第十一章天变川康 蒋介石到了重庆后,一心构建他的"固守大西南,实施川西总决战"计划.可是,西南各地方实力派表现出的敷衍与貌合神离,又始终令他如鲠在喉.尤其在军统获取了杨杰企图拉拢西康军阀刘文辉举行起义的情报后,他更加觉得川康地方军阀已不可靠. guó mín dǎng川康军阀主要以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为代表,长期形成割据一方的态势.他们三个军事实体俱为一体,唇齿相依,共同立于一条船上.蒋介石一直以来,绞尽脑汁,总想斩头去尾,必yù置之死地而后快. 三人中,潘文华拥有部队最多,潘本人连同家族,敛财聚富,是川康最具有实力的人物.但这时的潘文华已经体质孱弱,遇事优柔寡断,部队又被蒋介石分割到内战前线;邓锡侯人称"水晶猴",为人机警,行事圆滑周全.不过,他对蒋介石于1948年底解除其guó mín dǎng四川省主席一职特别不满,进一步认清了对方不择手段,极力排斥异己的真实嘴脸.刘文辉则长期与蒋介石唱对台戏,历史上多次通电反蒋,与共产党和民盟等政治实体多方结盟,联手对付蒋介石的打压. 鉴于兹,刘文辉始终令蒋介石放心不下,引为川康军阀的头号禁忌人物. 川西会战在即,蒋介石当然对上述三人更是放心不下.按照那份暗杀名单,刘、邓、潘三人属于第二梯次,视其所处的特殊情况,一旦发现他们碍手碍脚,就要制裁.可是,他们经营川康多年,蒋介石又不能不有所倚重.为此,蒋介石很是苦恼,不能不杀,可又不敢妄杀.思来想去,蒋介石决定对这三人表面上拉拢,暗地里防备,由军统严密监视,随时听候他的命令,关键时候坚决制裁. 1949年8月的一天,蒋介石带着毛人凤飞往成都,一则探听三人口风,二则亲自部署制裁. 北较场guó mín dǎng中央军校中正楼,蒋介石刚刚住下不久,毛人凤与徐远举就陪着军统成都稽查处处长周迅予前来晋见. 周迅予早年参加军统,是这个特务组织的创始人之一,30年代在上海曾经组织暗杀过杨杏佛、史良才等民主人士.来到成都后,一直在奉命监视刘、邓、潘三人. 望见拘谨而卑躬的周迅予走了进来,蒋介石破例站起了身.待周迅予啪地行过礼后,蒋介石脸上早已溢满了笑,他走上前,一把紧握住周迅予的手,说道:"迅予啊,我这次来成都,其他任何人都可以不见,惟独你迅予,我不可不见." "校长."周迅予没料到会受到蒋介石如此的礼遇,一下呆在了那里. "迅予啊,"蒋介石那软软的宁波官话又响起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后天就是令堂大人七十大寿,百行孝为先.身为人子,须尽人lún孝道.请代我向令堂大人祝寿." "校长."周迅予脸上滚下了泪,低低唤过一声,却哽咽了起来. "经国."蒋介石朝门外唤过,须臾,蒋经国托着一个精巧的托盘走进来,那上面用红布覆盖着一盒精美的礼品.蒋介石接过后,亲自将礼品送到了周迅予的手上. 毛人凤立即走上前,谄媚地说道:"这是总裁对我们军统的关爱,是军统的莫大荣耀." 蒋介石摆摆手,对周迅予道:"迅予,我是把你用在了刀刃上,你肩负党国的重责,一定要有信心.将来反攻胜利,由你主持川政.对那些异己分子,千万不要放纵和懈怠.具体事项,毛局长会给你jiāo代的." 手捧着蒋介石送来的寿礼,周迅予誓言掷地有声,告辞出来后.徐远举有些嫉妒地说:"在重庆我们鞍前马后,也没有受到老头子的单独接见,更别说祝寿了." 毛人凤则拉上两人密谋了蒋介石刚才未亲自说出口的yīn谋.对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三人要着手准备制裁,首先拿刘文辉开刀. 徐远举趁机说道:"刘文辉庇护的李宗煌上了那张名单,杀了他总算完成了任务.但那三个大脑壳,我们也该动手了.尤其刘文辉,据说在他雅安,还有共产党的电台出没.我建议,让丁国保执行制裁刘文辉的任务.一旦有麻烦,我们就公布刘文辉的通敌罪状." 毛人凤沉吟良久,下了决心,"命丁国保秘裁刘文辉,完成任务后,到西昌再转往云南." 丁国保接到电报后,却仿佛陷入了灭顶之灾,刘文辉割据多年,平时保安措施异常严密,如何能下手?再说,即便得手,他脱得了身吗?可是,不执行军统本部的命令,后果如何,他连想都不敢想.思来想去,他狠下心,决定冒险干一回.随后,他把安chā在刘部的几名小特务招来,准备在刘文辉不经意时,伺机刺杀. 然而,就在丁国保他们密谋时,中共潜伏在刘文辉部的电台已经侦知了军统的行动计划.刘文辉得知后,不愠不火地说:"让他龟儿子滚出雅安." 雅安已是夜幕.一条隐没的小巷,青石铺就.沿街两旁茶楼酒舍次第而立,不明就里的人以为是商业小街,明眼人一望便知,实则是西康有名的烟花巷.旧时,西康遍植烟花,牟取暴利.每年途经雅安时,一些烟贩惯匪、狂嫖滥赌之人多要来风流一回. 今夜,小巷内"杏花村"茶舍又迎来一位大买主.妓院鸨母早得通报,拖着肥胖身躯恭候门旁,一张老脸笑得脂粉乱绽. "哎哟!丁大爷,几日不来,可把我家女儿想死了."说罢,将手帕"扑"地一下抖开,朝楼上挥了挥,夸张地喊道:"海棠,快些下来,丁大爷来喽!" 被唤做丁大爷的正是刘文辉二十四军政训处长丁国保.今天他梳了个大背头,打满凡士林油膏,身着一件绸袍,足蹬马靴,满脸兴致. 杏花村的海棠是"镇山之宝",首席花魁.她原本是川西大户人家女儿,只因父亲赌博败家,被一川剧名角重金购得,悉心培养,图日后有个依靠.不想,她随剧班到西康演出,遭土匪劫掠,人财散尽.只有她一人流落雅安,被鸨母连骗带哄,堕入风尘. 两月前,鸨母让其接客.旧时jì nǚ初次接客,有一规矩:便是将初夜权以重金设标.丁国保击败众多对手,以五千大洋竞标,轰动雅安.软香温玉,几次快活下来,丁国保引为人生快事.当即依照礼俗,置办了酒席,还与海棠像模像样过了半月夫妻生活.前段时间,因忙于侦破共产党电台,未曾光顾. 戏子无情,婊子无义.海棠虽是逼良为娼,但身陷青楼,耳濡目染,兼之出戏作态,娇艳丰嫩,养成了媚态娱人的本领.听说丁处长来了,忙往脸上抹了抹粉,急忙迎了出去. 此时,她穿一件白底碎花旗袍,叉开到了大腿,摇曳之间,显山露水.一头瀑布般的秀发挽成髻,别上孔雀造型的发夹,状若冰清玉洁的良家少女,倚栏而立,粉嘟嘟的樱桃小嘴,似笑非笑,既怨不怨,居高临下,平生出几许高贵气质来. 丁国保仰望见了,心头一热,将长袍下摆煞有介事地一撩,大踏步上了楼,海棠乖巧上前小鸟依人般偎在他怀里,款款步入内室. "海棠!"丁国保将她搂住,迫不及待倒在床上,然后掏出一个金项链,"送给你,作为我们的定情信物." 海棠侧身抓过金项链,细细查看.丁国保吻着她散乱的云鬓,一把撕开旗袍,一双手急促地伸进了内衣. 海棠扭捏了一下,将金项链放入枕下的包袱中,便褪去衣裤,满脸潮红,憨笑着捂住双眼,侧身蜷缩在一旁.丁国保只觉耳根一热,嗓子干渴…… 巫山云雨,不亦快哉! 正待两人渐进癫狂时.突然,"哐"一声,几名荷qiāng实弹的军官破门而入.丁国保本能地用被子盖住干瘦的身子.海棠一声惊叫,瘫在一旁. "哟!好快活呀."一名中尉举着勃朗宁手qiāng朝床上嘲弄似地指了指. 丁国保定睛一看,原来是二十四军参谋长杨家桢手下的宪兵队,平时专司纠察军务.见官大一级,他转眼一想,自己堂堂的政训处长,谅几名宪兵也不敢造次.想到此,他稳了稳慌乱的心情,不卑不亢地说道:"请弟兄们稍坐片刻,兄弟穿衣下床再说." 几名宪兵退到门外. 及至他穿了衣裤,刚步出门外,便亮出自己的名号.岂料,那中尉用qiāng将头上钢盔拨了拨,不动声色地说道:"我们宪兵司职军务,只知维护军纪,别说你是处长,就是旅长、师长,只要在这地方,都脱不了干系.再说,你自称丁处长,有何凭证?" 中尉说完,大手一挥,几名宪兵一拥而上,yù用绳索将他绑上.丁国保踉跄几步,连声挣扎:"我真是政训处丁处长,你们好大胆子,敢如此对待上峰." 中尉想了想,将手qiāngchā入套中,说道:"既是丁处长,也就不烦扰了.不过兄弟职责所在,不敢枉法.这样,你带弟兄去你住处走一遭,一经证实,便就大家相安无事." 丁国保用嘴吸了吸手腕处的绑痕,沉吟了一会,心想:刘文辉都礼让我三分,二十四军上下哪个不是笑脸相迎.与这些下级军人纠缠,不但于事无补,反倒下不了台.不如照他们说的,回到住处证明一下,且暗夜漫漫,不易为太多人所知. 想到此,他点点头便同意了. 雅安城本来不大.不多时,宪兵拥挟他回到了住处,然而,推门一看,只见几箱整齐的鸦片烟端放在屋中. 丁国保惊得面若槁木. 西康虽遍植鸦片,城内青楼如云,但军人染指便视为违反军纪,今夜,他两项齐沾,宪兵当然不会听之任之. 那中尉也看见了鸦片,他走上前掂出一块,讥诮地说:"丁处长,还有啥证明的?月亮坝头耍大刀明侃(砍)!身为军人,公然违反军纪,什么卵政训处长,完全是五dú俱全之徒.这回子莫怪弟兄们不客气."说着,朝门外呶呶嘴:"绑起来!" 几名宪兵一拥而上,用绳子将他绑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拳打脚踢地押回了警备司令部,关进了一间暗室. 屋子里只有一堆稻草,无床无凳,坐和睡都在那里.右角有一个老式的四川民间尿桶,肮脏不堪,臭气袭人.一个日常锦衣玉食之人囚于此,痛苦状可想而知. 关了三日,警备司令部严词逼问.他将嫖妓、私贩鸦片罪行悉数招了个遍.反复几次,又自写下述供状,这才被狼狈地放了出去. 但此时,二十四军上下早传播得沸沸扬扬:政训处长丁国保嫖娼被抓了个正着,关了卡房(川语:牢房之意),龟儿子不老实,又被搜出私贩鸦片,被宪兵队几爷子整惨了. 当夜,丁国保洗澡更衣后,刘文辉便在官邸召见他. 走进室内,刘文辉冷冷地摆了摆手,脸上秋霜集结. "主席!"丁国保似有满腹委屈,刚叫出一声,但觉眼眶一热,哽咽失声,"国保冤枉." 刘文辉将黄亮亮的水烟筒不轻不重叩在茶几上,诘问道:"冤枉?宪兵队纠察你,人赃俱在,又有你亲笔供状,何冤之有?" "我确属冤枉.去杏花村偶尔荒唐一回,确有其事.但贩运鸦片一事,卑职委实不知." "身为党国军人,更兼政训处长.理应模范表率,不想你背执军纪,屡有犯科.如果听之任之,远的不说,单就西康而言,文辉如何信服于二十四军官兵和西康民众?"刘文辉毫不理会他的辩解. 丁国保闻听于此,脸"刷"地一下变得苍白,他扑通一声跪下来,叩头如捣蒜. 刘文辉这才缓了缓疾言厉色,扶起他,又道:"好吧,大家都是吃皇粮当兵之人,我也不为难你.西康是不可以立足了,你回南京吧.剩下的工作我给你摆平.你一百个放心,断不会有问题.军统毛人凤局长随总裁引退了,叶翔之接任,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你此番回京,定有作为." 丁国保知道不可挽回,耷拉着头只好答应了. 第二天,他便带着几个小特务灰溜溜地被赶出了西康. 远在重庆的毛人凤得知消息后,气得七窍生烟.蒋介石出乎毛人凤的意料,居然没有责备他.相反,蒋介石淡淡地说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潘文华目送着军统背景的姨太太一扭一摆,飘然远去的腰肢,泫然泪下,"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时各自飞."周迅予无可奈何地对毛人凤说:"制裁了邓锡侯、潘文华,我们全部脱不了身,包括校长." 刘文辉将准备刺杀他的军统特务丁国保逐出雅安后,蒋介石吃了个哑巴亏,装作没事一样,更未追究.但刘文辉却坐不住了,他回到成都,给潘文华和邓锡侯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邓锡侯因为手中有guó mín dǎng九十五军,立刻作了防范.将一个团调入成都,其他部队则重新布置在郊县.徐远举不甘心失败,又受毛人凤的指派,前来成都,准备暗杀潘文华. 周迅予一听,顿时显出为难的样子,他忧心忡忡地说道:"前日,丁国保这个大笨蛋把事情搞砸了,打了草,惊了蛇.现在,他们已经有了防备.别看成都开来了胡宗南的中央军,但成都还在邓锡侯的手中,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可造次.否则,就是校长来了,也走不出成都." 徐远举顿时急了,他恶狠狠地问道:"难道就不执行总裁的命令?" "邓锡侯不能动.当然,潘文华就不同了.他身边没有什么部队,本人又多病,特别是他身边还有我们的同志." "谁?" "小桃红." 徐远举一下就显出了失望的样子,"我知道,她小桃红是戴老板身前作伐,特别安chā到那老色鬼身边做了小,主要是监视潘文华.可她这些年,乐得当她的如夫人,根本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未必."周迅予摇摇头,道,"当初,小桃红潜伏在他身边时,家里就有过jiāo待,必要时要大义灭亲.我们军统的家规她是知道的." 徐远举jiān笑着缓缓点了点头.小桃红因和周迅予有单线联系,徐远举很快就找到了她. 小桃红一听说是让她刺杀自己的丈夫潘文华,顿时睁大双眼惊恐地不住摇头,徐远举威胁道:"这可是老头子的意思,你可不要官太太当起了瘾,要知道,家里那48套刑法,不死也能让你脱层皮,毛局长说了,完成了任务,台湾、香港,甚至美国,随便哪里任你挑选,并且还有重赏.记住了,你只需将dúyào让他服下,就算完成了任务." 小桃红被迫接下了装有dú丸的小瓶,回到家她却怎么也下不了手,毕竟也做了快十年的夫妻了,再说拥有万贯家财的潘文华一直不计较她的军统身份,对她宠爱有加.可是如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动手,军统那边又不好jiāo待,冥思苦想中生出一念:干脆攀着潘文华这棵大树到香港或印度的加尔各答去做寓公算了. 潘文华是何等聪明之人,眼见这个聪明的姨太太过去从不问自己的事,如今却有了这种打算,心里顿时明白她肯定得到了军统的某些指使.此时,稽查处有些被他收买的特务透出信息,让他务必小心行事,军统那边对他可能有误会. 恰在这时,刘文辉来访,吃过晚饭,小桃红知他二人有事相商,便起身告退. "自乾(刘文辉字自乾),"潘文华目送着小桃红一扭一摆,飘然远去的腰肢,这才将房门关上,"她这身份,不可不防,人走了,我们谈话才方便." "仲公,须下决心了."刘文辉再无顾虑,首先亮出自己的观点,"张表老张澜带来的信和解放军的约法八章,你也收到了.这么些年,老蒋包藏祸心,对你我赶尽杀绝,丝毫没有仁义可言.而今时局,已不再容许我们拖下去了,只有走起义这条路." "我何尝不想哟!"潘文华叹口气,"老蒋对本集团做得这么绝,跟他走死路一条.张表老对我们寄予厚望,解放军的约法八章也通情达理.只是……这个情况,我们究竟该啷个办嘛?" "你这是怎么啦?不是说好的吗?届时我们三家一同起义." "这才是出路."潘文华说,"这些天,我也烦透了,有些劳神." "咋回事?" "你有所不知."潘文华摇头苦笑,"还不是让那位如夫人给搅的." 刘文辉明白,如夫人便是指那位兼有军统背景的姨太太.军统头子戴笠除指使军统禀承蒋介石之意,搞些情报、暗杀、策反等卑劣手段外,还特地在社会上网罗美女,经过专业训练,送入大学或其他场所,让其受到良好教育,然后,分别"下嫁"给一些地方实力派人物如潘文华、王陵基、山东军阀吴化文等.最著名的便是将军统三大美女之一的叶霞翟送往美国留学,回头又嫁与了胡宗南. 自古"拳头敌不过枕头,qiāng弹敌不过ròu弹",屡屡见机取巧的"美人计"正是出于此道. "她虽有军统背景,但到我们这里,并没有做出不利之举来呀."刘文辉似有不解. "事情并未这么简单."潘文华摇摇头道,"这些日子,她常常吵着要我带上家产去香港或加尔各答,说要好好过完后半生.最关键的是,周迅予那边有人给我通风报信,她在军统被称为小桃红,一直是来监视我的.但她除了应付外,并未做对不起我的事情.不过,有了你上次的教训,我有些担心.听说徐远举悄悄来成都找了她,不得不防啊." 刘文辉一惊,忙问道:"那仲公的意思呢?" 稍顷,潘文华心静一阵,胸有成竹道:"我早已下定决心,哪里都不去.凭我同共产党乃至周恩来个人的十年关系,当然只有走起义这条路,坚决脱离蒋介石guó mín dǎng集团.惟有这样,才是人生最好结局.只是,她该作何安排?" "仲公." "伤脑筋."潘文华摆摆手,又摇摇头. "仲公,"刘文辉深思片刻,断然道,"这是你的家事,我本不好chā言.但事情既已至此,又不能不作安排.依我看,她跟你也十多年,与军统却又有瓜葛.但是,现在本集团既与蒋氏决裂,带上她一则不好和共产党见面,二则无法向军统jiāo待……" 潘文华陡地心紧了,眼望着刘文辉,闪过一丝留恋和痛惜,旋即垂下眼帘,不忍卒听. "只有下决心和她分道扬镳了."刘文辉斩钉截铁道. 更主要一点,为怕伤及潘文华,刘文辉没讲.当初,吴化文在山东兖州率部起义时,在地下党的策动下,历尽周折.然而,事成前夕,吴化文正拟签署起义通电,他宠幸的有着军统背景的姨太太居然持qiāng相挟,逼迫他取消起义行动.千钧一发之际,吴化文的糟糠夫人借口上厕所,方才由卫生间窗口将五岁yòu nǚ送出,通报给吴化文的舅子中共地下党员.随后,地下党员带着警卫参谋赶来方才解了围. 人心叵测,肘腋之变,不可不防!久经宦海的潘文华当然明白个中利害. "也罢!"潘文华颓然垂首,长叹一声,"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我与她情缘散尽,让她走吧.不过夫妻一场,好见还须好散!让她去香港吧,礼送出境,不枉一世夫妻."后来,潘文华将家中所有金条和部分细软jiāo与那姨太太,礼送去了香港. 自然,刺杀潘文华的yīn谋也就流产了. 北较场有出戏,"五行山如来佛计赚孙悟空"."这不分明又是出《四望亭》吗?"邓锡侯急得冲口而出;仓皇辞庙,蒋介石观看斩决石达开的刑台,他扶杖对毛人凤说:"不怪你,只怪我当断不断." 1949年12月7日清晨,刘文辉起得很早.他还没有用过早餐,guó mín dǎng九十五军军长兼川康绥署主任邓锡侯高大的身影闯了进来. "自乾,安排得咋样?"邓锡侯满脸憔悴. "你呢?" "看似还过得去.昨晚,我连夜在军部开了会,手下的军官大多无异议,表示跟我走.这样,心才安下来.不过,悬在遂宁的陈鳞,我担心啦.几次托人捎信,黄隐亲自去了,他哼哼哈哈,整死个舅子不表态."邓锡侯自信中闪出一丝隐忧. "我的西康三属不会有问题.昨夜,按照我们商定的意见,我拟了个起义通电,今天天不亮,谢副官就出城送去雅安.我已通知了家桢,一旦我们举事,便发往北平中共." "如此甚好."邓锡侯垂下眼帘,又有隐忧,"过了那边,该不会有其他不妥?" "哎呀,"刘文辉一摇头,似乎不满对方的优柔寡断,"晋康,都啥时候了,还迟疑不决." "不!不!"邓锡侯连连摆手,"我是有这个想法而已.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当年,在川北打红军,我是有份的." "打红军我比你更有份.民国14年,老蒋要朱、毛做第二个石达开,哪个打头阵,我二十四军嘛."刘文辉知道这时万不能泄气,"朱鲔喋血于友人,张萧刺刀于爱子,汉主不能为疑,魏君待之若旧……鸣阶不是讲了无数回嘛!他说蒋介石没这个胸怀,但是共产党接纳你和我则是有这个心胸的.湖南的程潜、陈明仁、北平傅作义,还有张治中、邵力子、黄季宽等guó mín dǎng和谈代表,不是成了座上宾吗?" "纵观历史,这类道理我懂." "晋康,"刘文辉站起身,严峻的眼神瞥了对方一眼,"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肯定走这一步(指起义)."邓锡侯下了狠心样,把头重重一舞,"试想,张群都看透了,他是老蒋的贴心豆瓣(心腹),尚且如此,何况你我." 突然,桌上的电话急促响起.刘文辉伸手接过,神情异常严峻起来. "哪里的?"邓锡侯关切地问. "委员长侍从室的.通知我做好准备,蒋介石要在午后四点召见我."刘文辉沉吟一下,转过身对王瓒绪说:"你家是否也接到类似通知?"一句话点醒愣在一边的王瓒绪,他忙将电话摇向家中. "没有哇!王瓒绪无一兵一卒,早被人用过了,现在没有用."王瓒绪怏怏放下电话,失望至极. "那我们先行告辞."邓汉祥扯一把衣袖,拉过王瓒绪告辞而去. 瞅着邓、王二人消失在门口的身影,邓锡侯猛然醒悟,忙扑在桌上抓起电话,摇向家中. "怎么样?"刘文辉不待他放下电话,就催促道. "自乾,情况不妙,家人接到了侍从室的通知,老蒋要在午后四点召见我."邓锡侯放下电话,脸上如蒙上层霜. "图穷匕见.召见我们干啥?"刘文辉沉吟一阵,断然肯定道,"看来我们非走不可,下午去北较场,无异于自投罗网,与老蒋见了面,很可能是骗上飞机,强行送到台湾.再其次,假手王陵基、胡宗南与我们为难,软禁起来.到那时,哭都来不及." 经刘文辉一点拨,邓锡侯顿时毛骨悚然,"是走的时候了.自乾,三十六计走为上." "守北门的连长是王陵基部队的,也算是我安chā的坐探.昨夜,他来报告我,过了今夜6时,盛文就要接管,届时,你我就出不了城.晋康,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铤而走险.事不宜迟,去彭县汇合仲三.今天先到崇义桥." 沿成都附近的崇庆、彭县是成都的卫星城,是邓锡侯九十五军的防区,崇庆崇义桥就驻有其一营人马. 两人正议,电话又骤然响起.刘、邓二人同时惊疑地对视,望过一阵,刘文辉屏住气,伸手抓起电话. "唔!萧长官."刘文辉大骇,偷眼望望愕然地张着嘴的邓锡侯,尽量稳稳自己的情绪. "自公,"嗡嗡的电流声中传来那边的声音,"在忙啥?" "晋公和我商量与胡宗南合署办公的事."刘文辉淡淡一笑. "办公?"那端笑过一阵说道,"北较场有出好戏." 闻听"北校场"三字,刘文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小心翼翼问道:"啥子好戏哟?" "五行山如来佛计赚孙悟空."那端不紧不慢答道. 刘文辉如遭电击一般,顿即哑然.武担山是一座高约几十米的小土包,又名武都山,即在北较场内.相传美艳逼人的周朝开明王妃香消玉殒后,伤感不已的蜀王便命五个大力士从陕西武都担回故土.五个大力士累得吐血身亡,了却了君王相思愁,修建成开明王妃墓.由于成都平原沃野千里,鲜有制高点.蜀人多怪,便把土丘状的墓园称为武担山,又名武都山.虽称为山,实则是一方土丘. "喂……喂……听清了吗,自公,你们四川有句话说得好,不要被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请多保重."对方说完,砰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哪个呀?"邓锡侯望着面容苍白的刘文辉急忙问道. "萧毅肃打来的."刘文辉转过身,"他说北较场有出好戏." "啥子好戏?"邓锡侯急忙问道. "五行山如来佛计赚孙悟空." "这不分明又是出《四望亭》吗?"邓锡侯脱口而出. 刘文辉点点头,一脸苦笑. 1930年,他和邓锡侯兵戎相见.族侄刘湘趁机从背后袭来,两人草草议和.然而,邓锡侯却暗地加入刘湘联军,从背后给了刘文辉一刀,二刘议和后,刘文辉耿耿于怀,yù与邓锡侯秋后算账.于是,他摆下鸿门宴,准备宴席上擒住邓锡侯.邓不明就里,兴冲冲地准备赴约,不料临出门前,刘文辉手下的特科司令黄鳌给邓打来电话,"晋公,我请你看出川戏." "川戏?"邓锡侯一头雾水. "对!《四望亭》."黄鳌笑嘻嘻,漫不经心. 邓锡侯大惊失色,搁下电话,夺门而出,星夜奔逃出城. 川剧《四望亭》的剧情主线是花碧莲捉猴子.邓锡侯绰号水晶猴,如此直白相告,他焉有不明之理? 几十年来,刘、邓二人尽管修好,但这个故事却广为流传. 同样,五行山如来佛计赚孙悟空,虽然五行山与武担山一字音差,但内容与《四望亭》如出一辙.孙悟空桀骜不驯,大闹天宫,连玉帝也无可奈何,最后如来佛伸出手掌,智赚孙悟空,将他压在五行山下. 显然,北较场的武担山就是五行山,如来佛便是指蒋介石,而刘文辉与邓锡侯便是今日之孙悟空. 萧毅肃能悄悄相告,以他国防部次长的身份,肯定对蒋氏的yīn谋了若指掌.再说,与刘、邓二人修好的guó mín dǎng上层和民间传得沸沸扬扬,王陵基与蒋介石定下"东窗之计",拟以合署办公的名义挽留二人. "自乾,"邓锡侯将手一挥,"事情都明摆起了,到了这般地步,不走不行." "走!"刘文辉从牙缝中坚定地吐出这个字,下定决心道:"你、我草草收拾一番,下午在北门汇合,先去崇义桥." "崇义桥、彭县一带山高林密,不像成都平原一马平川,你我二人无依无靠,成为蒋介石qiāng口下的猎物,躲都躲不过.今天只要能逃出去,利用有利地形,加之我九十五军部队的全力控制,以后的一切就好说了." 邓锡侯坚定地点点头,激动地走上前,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相望良久,然后邓锡侯拍拍刘文辉的肩,转过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闻知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三人潜逃彭县,通电起义,蒋介石虽然恼怒,却不觉得奇怪.他带着毛人凤来到成都科甲巷,驻足在当年斩决石达开的刑台前,石枷、铁锁依旧陈列.蒋介石却注目无语. 毛人凤明白他那复杂的思绪,忙趋步上前,"总裁,是我们军统办事不力,以致酿成了刘文辉等叛变投敌的恶果." 蒋介石摇摇头,扶杖对毛人凤说:"不怪你,只怪我当断不断." 第十二章蓬山此去无多路 1949年11月29日,重庆近郊的白市驿机场,陷入了一片离乱纷忙.不远处的巴县海棠溪一带已是pào声隆隆,刘、邓二野大军兵临城下.guó mín dǎng上下正纷纷逃离这座曾被他们寄予了无限厚望的陪都. 上午,浓雾刚刚散去大半,只见几辆小轿车在荷qiāng实弹的军警簇拥下,有些慌不择路地驶入了停机坪.不待轿车停稳,一个身着中山装的胖胖的中年人便弹出车门,直朝那架硕大的运输机奔去. 这是毛人凤在城破之际,意yù奔逃成都. "局座,"架着眼镜、几近泪眼迷离的周养浩忙紧跑上前,紧扶着舷梯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上司兼同乡. 毛人凤闻得呼唤,这才注意到身后送行的人.他从舱口猫出眼,稳稳惊魄未定的神情,朝远处的周养浩和苦着脸、心事重重的徐远举招了招手. 两人忙趋步上前.毛人凤脸上又浮满了笑,他用手朝空中舞了舞,"你们回去善后一下,然后赶下午的飞机来成都,我安排你们去昆明,先找到沈醉,再从那里转道去台湾.记住,名单上那些人就剩昆明那几个了,不要迟疑,一定要制裁他们.具体实施办法,沈醉会协同你们的." "局座,您呢?"周养浩不死心,还想追问出什么. 毛人凤这一刻像个大悲大喜的演员,他凛然作态道:"我陪总裁先去成都,一定要和共产党搞好川西决战." 说罢,他朝徐远举、周养浩摆摆手,便缩进了身子.机舱门旋即飞速地关上,舷梯撤走,飞机立时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 沉默无语的徐远举拉拉呆立在那里的周养浩,转身离去了.很快,毛人凤乘坐的那架运输机猛然引入蓝天.徐远举仰望着已小成了一只大鸟的飞机,喃喃自语:"总裁说得对,对共产党人多一分宽容,就是对自己多一分残酷.不然,何以会造成今天整个失败的局面." 周养浩苍白的脸上全无血色,他望望空空的停机坪,不放心地问道:"徐处长,我们下午去成都,还有飞机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如果落到共产党手中……" "走不脱,脱了走."徐远举望望他一向瞧不上眼的周养浩,立即打断他的话,"要是落在共产党手中,我们还有活命吗?" "以你我的所作所为,即便不落到共产党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那些民主人士也不会放过我们,眼下当务之急是赶快去台湾.但愿不要生出什么变故,只要去了台湾,你和我的身家xìng命才有保障." "去台湾没问题."徐远举拍拍周养浩的肩,半是安慰半是提醒道,"沈醉在昆明早给我们准备好了,只是别忘了毛局长刚才提到的名单上那几个人,他们都在云南.一不做,二不休,不能再仁慈,再白白放掉机会.当然,保存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你回去收拾一下,我到二处再看看,午饭就不吃了,我们直接在机场会面,成都那边还有最后一趟飞机来接." 徐远举说完,飞快地跳上车,绝尘而去. 两天前,面对人民解放军逼近重庆的qiāngpào声,绝望之中蒋介石密令毛人凤处理掉关押在著名的渣滓洞、白公馆的共产党人和爱国志士.徐远举与周养浩在西南行辕二处的办公室里,亲自向恶名昭著的特务雷天元、龙学渊、熊祥下达了屠杀渣滓洞、白公馆"政治犯"的计划. 他们立即行动,首先杀害了暗杀名单上赫然在列的前东北军高级将领黄显声将军.11月27日下午,特务雷天元、龙学渊召集白公馆、渣滓洞看守所长陆景清、杨进兴和特务谢旭东、李磊、徐贵林等具体商定了屠杀办法.他们商量以"转移"、"谈话"等方式分批提人到松林坡、步云桥等地,采用qiāng杀、刺杀的方式,分批将白公馆、渣滓洞的"政治犯"集体屠杀. 下午4时,特务们分批次从监狱中提出"政治犯",匆匆行动,共计杀害了321名革命志士,这便是惨绝人寰的1949年重庆"11*27"大屠杀. 青山不朽,日月不老.松林坡的青松永远是革命烈士慷慨高歌从容就义的见证. 徐远举用沾满了革命志士鲜血的双手去向毛人凤邀功领赏,毛人凤赞道:"徐处长,总裁都表扬你,为党国忠心耿耿而且为人正派,不徇私情."徐远举却佯作谦虚地答道:"我们很多工作没做好,让总裁和局座分了心,尤其是名单上的许多人都溜掉了." 毛人凤大度地一挥手,"杨虎城的制裁,总裁就很满意.至于浙江省主席陈仪,总裁已经明示,要jiāo付军法会审.至于转移到台湾的张学良,不久也将干掉.你注意再清理一下,不要让一个共产党漏了网." 11月29日,重庆已城破在即,毛人凤转道飞去成都,准备协助蒋介石拉拢川康军阀和胡宗南一道搞所谓的川西会战,企图作最后的生死挣扎. 徐远举在机场送走毛人凤,回到二处,他什么也没清理,却立即命特务们将关押在"新世界监狱"的32名"政治犯",解往白公馆后面的松林坡下秘密杀害. 中午时分,这位军统魔头"血手染红岩"后,连午饭都顾不上吃,按照事先约定,与周养浩一起,赶往白市驿机场,搭乘一架飞机,逃亡成都. 12月9日中午,在成都惶惶若惊弓之鸟的徐远举与周养浩终于得到了毛人凤的许可,搭乘专程前往昆明做卢汉稳定工作的guó mín dǎng西南军政长官张群的专机,飞去了昆明.他们像遇到特赦的犯人一般,喜不自禁地飞向了自以为是自由天地的彩云之南. 军统云南站站长沈醉不敢怠慢,他亲自驾车赶往昆明巫家坝机场将徐远举等人接到了家中. 沈醉此时方寸已乱,心中去留彷徨.马上离开昆明吧,将来到台湾必受处分,不走吧,昆明眼看就要解放,尤其是卢汉,种种迹象表明,他会走起义这条路.何去何从,沈醉心如汤浇,始终举棋不定. 因为毛人凤两次给他们发来了绝密电,一再提到临别所谈任务,必须充分准备妥当,电令一到立即执行.这几个月来,他倒是准备好了,可就是不见毛人凤的执行电报到.话又说回来,名单上那么多人,可真正被制裁了几个? 徐远举劝慰沈醉,这些人动不动,还得总裁视情而定,大家都不能轻举妄动.至于在云南还要辛苦一下,他以为没什么了不起.不就担心卢某人吗?虽说四川已不保,但西昌、云南还在我们手中,现今张长官到了昆明,至少这几天之内不会出问题.以他和卢汉的jiāo情,完全可以说服卢汉,局势可稳定下来.实在不行,沈醉还可以随张群一起走. 末了,徐远举几乎是以斩钉截铁的口吻,一锤定音,他认为:即便云南不保,那卢汉也会和我们一起去台湾的,或者去国外做个寓公,肯定不会投共. 但沈醉似却不这么认为.其实,在他看来,正是因为张群的到来,才有促成卢汉提前起义的可能. 事实上,在此之前,他在昆明为暗杀名单上的那几个人,作了积极制裁的准备.10月初,毛人凤在昆明进行了一个月的活动,这是他任军统头目以来,在一个地方停留最久的一次,然而,由于卢汉的敷衍和抵制,他一直想在昆明对革命志士进行大屠杀,却终未遂心.临别时,他命沈醉不要忘了那张暗杀名单,随时掌握情况,严密监视卢汉、安恩溥等人,确保云南万无一失.至于制裁这些人,要随时做好准备,专等来电,即可动手. 沈醉领命后,还真下了不少功夫.他首先利用卢汉身边那些中高层军政人员既拥护卢汉又害怕共产党的心理,时常进行挑拨离间,让这些人纷纷把家眷送往香港.沈醉装出古道热肠的样子,除了随时提供机票外,还为这些人在香港找房子. 同时,沈醉还千方百计利用各种关系,随时掌握卢汉的动态与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并制定了趁乱解决名单上云南4人的制裁计划. 但沈醉对于卢汉已经准备起义的迹象有了充分的判断. 吃罢午饭,沈醉将与徐远举一同来的军统另外两个处长成希超和郭旭安排去了市内较豪华的皇后酒店,徐远举则留在了沈醉的官邸.一直心神不定的周养浩则拎过行李,固执地住到了朋友家中,专等明天的飞机去台湾. 沈醉知他一向与徐远举不睦,彼此瞧不上眼,不住在一起,也算减少了摩擦.客套了一番后,他送走了周养浩.当他返身回家时,徐远举狰狞着一张扭曲的脸,仰躺在沙发上,已酣然入睡. 他正yù走上前,安排徐远举进房间休息.突然,传令兵送来一张手令.沈醉展开一看,是刚到昆明的西南军政长张群送来的通知,拟邀请他去五华山卢汉家中开会,共商昆明的防务大计.已知箭在弦上的沈醉看罢手令,心中却顿生狐疑.以眼下情形,会不会有什么yīn谋?因为卢汉一直在对自己采取躲避、推脱、敷衍的办法,从不邀请自己开什么会,再说,张群办事不急不躁,怎么一到昆明休都不休息,当夜就要急迫地开会呢?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沈醉捧着通知,怔在了那里. 稍有响动便有警觉的徐远举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见沈醉这等表情,心中早明白了八九分,他霍地从沙发上翻滚下来,走上前,猛地一把从沈醉手中抢过通知,仔细查看了起来. "徐处长,"沈醉紧皱着眉,问道,"这里会不会有什么诈?你长期在张长官身边,这是他写的吗?" 徐远举的一双鹰眼像是yù将通知盯穿似的,他仔细看着手令上那枚鲜红的图章,肯定地点着头,"与张长官打jiāo道也就那几个月功夫,但他的图章就是烧成灰我也能认得清.这手令上的图章就是他平常所用,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肯定?"沈醉不放心地追问一句. 徐远举将通知递给沈醉手中,不屑中却是满目得意,"你我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吃这碗饭,没点手段怎么混?告诉你吧,沈老弟,对金石字画的鉴定,我徐某人也是行家.张长官的图章印信我看过一回,就明白了特征.这一枚没有假,你尽可放心." 当晚,沈醉给毛人凤发了封电报,简略报告了昆明的情况,然后他煞有介事地召集了手下的大小特务开了个短会,令他们作好预防于万一的准备.并称,如当夜11点没有电话回来,便把档案名册等资料一并销毁,然后全副武装冲到附近的guó mín dǎng余程万指挥的第二十六军部队中去. 布置完后,沈醉又将他一直潜藏在手、从不离身的手qiāng、日记本、密电码jiāo与其副处长.那位副处长惊疑地问道:"处座,这些东西你带上方便些." 沈醉故作轻松地答道:"去了那里,这些还用得着吗?你们不要担心什么,我很快就会回来." 但他这一次却注定回不来了. 硬着头皮的沈醉驾一辆越野车穿过夜幕,直朝五华山驶去.结果,省府的人告诉他,开会地点在卢汉青云路官邸.沈醉一拍脑门,这才猛然想起,自己居然连通知上的地址都搞错了.他立即掉转车头,驶往青云路卢汉家中. 奇怪!当沈醉好不容易将他硕大的越野车塞进卢公馆后院时,刚探出头,却蓦地发现四周如临大敌,全是荷qiāng实弹、游弋不定的军警,他认得出来,这些人俱是卢汉的卫士营. 沈醉心里"格登"一下,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多年刀口舔血的魔窟生涯令他顿感不妙,下午的设想就要成了现实.于是,他缩回头,yù将车倒出去,溜之大吉. 这时,一名排长持着卡宾qiāng,快步上前,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礼貌地告知他,外面还有车进入,不便倒车,可将车停在这里,卢长官、张长官等正在楼上会客室等他. 说着,不待沈醉反应,那名排长便越过他,将车门打开,礼貌而又不容置辩地将他搀扶了下来.随后,又有四五名卫士拥上来,恭敬却又不容他有丝毫挣扎地将他簇拥着,带到了二楼的会客室. 沈醉被拥进了会客室.浓浓的烟雾令他双眼迷离,他不停地用手挥散着烟雾,定睛一看,屋中已坐满了七人.这些人服饰整齐,胸前挂满勋标,他们一言不发,猛抽着烟,面面相觑. 这些人俱是在云南手握兵权的guó mín dǎng中央军高级将领.内中计有:guó mín dǎng第八军军长兼云南编练司令李弥,第二十六军军长余程万,第二十六师长石补天,宪兵副司令兼宪兵西南区指挥李楚藩,其参谋长童自莲,空军第五区副司令沈延世. 沈醉眼巴巴地望着这几位平时熟悉得无法再熟悉的高级将领.此刻,他们全都yīn沉着脸,不发一言.失望之下,他猛地瞥见了正独坐一隅的张长官张群,他穿一件银灰色的西装,打了一条鲜亮突兀的红领带,嘴上含着一根硕大的雪茄,乜斜着眼,似笑非笑. 沈醉逡巡的目光捕捉住他时,张群取下烟,把双肩一耸,吐了吐舌头,双手往外夸张地一摊,便苦笑开了. 这些迹象再也明白不过,他们被扣留了.沈醉如同掉进了冰窖,全身顿感凉透了肌骨.他的老友、正拼命吸烟的guó mín dǎng第二十六军军长余程万这时狠狠将一支烟头掐灭在烟缸中,然后嘲弄似地叹道:"这里又送上来一个受骗上当的人." 沈醉往外一看,猛然看见了门边的电话机.他顾不了其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准备给军统云南站挂个电话.岂料,刚刚握住话筒,两名卫士便礼貌地走上前,劝道:"沈处长,请坐下来,上峰有令,一律不许会客见客,更不许通电话.请上坐,别让弟兄们为难." 沈醉只得悻悻地寻了李弥身旁的一处空位,坐了下去.突然,不远处的空军第五区副司令沈延世恍然大悟般地弹shè起来.大家"刷"地一下,将惊疑的目光一齐投向了他. 沈延世地从军装内的贴身口袋中摸出了一张机密电,他略为迟疑一下,便递给了李弥等人. 究竟是什么宝物?沈醉心中暗忖,他偏过头,好奇地和李弥、余程万三人迫不及待地看了下去.不看犹可,一看令他大惊,原来是蒋介石上午从成都发来的紧急密电. 这天下午,蒋介石得知昆明巫家坝机场被禁航后,立即由空军电台转拍急电通知李弥和余程万,务必不要逗留昆明,返回宣威、曲靖,然后率部向昆明进发,对卢汉形成武力压迫之势. 李弥看完后,脸色顿时气得铁青.他一把将电报往地上一摔,当即责问道:"为哪样这时候才通知?早干什么去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沈延世赦颜一笑,低眉顺首答道:"我当时找不到你们.又想到今晚上开会,在这里可以碰头……我就……" "你搞个卵!日脓包."李弥听他这一争辩,愈加愤怒,他站起身几乎是指着沈延世的鼻子骂道,"党国大业就是毁在了你们这帮饭桶手里." "你说清楚,谁是饭桶?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样,还能是国家栋梁?当年徐蚌会战,哪个不知你李弥是败军之将,这时候来鸡脚神戴眼镜,假充正神."沈延世也不甘示弱,索xìng将李弥当年从淮海大战的阵前侥幸逃生的老底都端了出来. 李弥更加愤怒,跺着脚跳起来,恨不能立刻将沈延世打倒在地.余程万忙起身,往两人中间一横,做了个息事宁人的手势,劝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争来争去有什么用,你们不怕别人笑话,我还怕呢!" 沈延世与李弥经这一劝,这才气呼呼坐了下来. 一会儿,卢汉的警卫营营长带着十多名卫士齐刷刷冲了进来,他们人人手持双qiāng,胸前还挂着一把卡宾qiāng.那营长端庄地行过礼后,便宣布道:"请各位长官别动,我们奉命检查." 说完,他一挥手,便以两人为一组,开始对他们搜身. 沈醉首当其冲被带到大厅中间,当着他的面,他们首先将他挂在外面的大衣提溜进来,仔细搜查了一遍,然后,那营长端着qiāng,张开机头,对准沈醉.两名卫士上前将他全身搜了搜,结果除几两黄金外,并无其他. 营长用qiāng拨拨帽沿,不解地问道:"你天天挂在身边的手qiāng在哪里?" 沈醉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早放在家里了.你我都是靠手中的这二斤半吃饭,遇到这种情况,带上它又有什么用?" 警卫营长点点头,便朝座位努了努嘴,沈醉识趣地坐了回去. 事后,沈醉回想起这一幕,至死都觉后怕.如果当时他有什么丁点举动,那些卫士会立刻将他打成马蜂窝.据起义后的卢汉回忆,因沈醉善使双qiāng,又会武术,guó mín dǎng上下颇负盛名,对他的防范搜查与拘捕,事先都由卢汉自己给那警卫营长反复jiāo待了多次.沈醉个人值得万幸的是,在那一刻,他识了时务,表现出了少有的合作与温顺. 夜半2时左右,恹恹yù睡的几个人拥在沙发中度日如年.卢汉派来自己的副官,不露声色地将军阶、资历最望的李弥与余程万请下了楼.须臾,一阵尖利的马达声响过后,沈醉往窗前一望,见这二人被拥上车拉了出去. "政变都这样.李将军、余将军肯定被他们送去上路了(qiāng杀)."沈醉不由得闭上眼,喃喃自语. 这时,副官又带着卫士走入室内,将沈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李楚藩二人带了出去.沈醉整整衣冠,脑中惧死的概念已过了临界点.走到走廊,他暗自思忖,过去冷血杀人,从不手软,如今落到自己,真个是应验了那句话"君以此始,必以此终",看来是躲不过这一关了.要死索xìng死个痛快,可不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两头受罪.于是,他从口袋中掏出那几两黄金,趁其余人不注意,立即塞进解他的那名卫士手中,求道: "兄弟,qiāng打准一点,拜托了." 那卫士瞅瞅黄金,又瞅瞅一脸怪异的沈醉,最后伸手将黄金挡了回去,然后将他向前推了推. 沈醉只得尴尬地揣好黄金,跟下了楼. 上了车,随着五华山卢汉官邸的临近,沈醉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明白,这是将他们几人趁着夜幕转移到此,不会有xìng命之虞.果然,到了五华山卢汉官邸,他们被安置到了卢汉的办公室,而且,早到的李弥、余程万已盘腿坐在了行军床崭新的褥子上. 次日上午10时,一名叫杨文清的省府委员将一份事先拟好的起义通电摆在了沈醉面前,希望他能认清形势,顺应潮流,jiāo出军统在昆明的人员、电台、图册,拥护卢汉起义. 对此,沈醉在事后有这样的记述: "他们代我拟好的通电,有一些语气与过去军统习惯的行文法有点出入.我考虑了片刻,心想如果照他们代拟的这份文件公布出去特务们一看就知道不是我写的东西,不会按照文件上的要求去自首报到、jiāo出武器和电台.老实说,我这时并没有真正想投靠共产党而死心踏地的随同卢先生起义,只是由于失去了自由,万一不能把自己摆的烂摊子收拢来,到头来自己脱不了责任.为了个人利害打算,我便向杨、宋两人说明这一情况,并表示愿意按照军统的习惯行文法,把一些不同的语句改一下,同时还愿意亲自抄写一份公布出去并在电台进行广播.他们很称赞我这一作法,并劝我拿出全部"本钱"来.我就把徐远举(徐鹏飞)、周养浩(沈养斋)、郭旭、成希超jiāo了出来,把云南站大小二十多部电台和外省迁往云南的十多部电台、武器和所有重要特务、潜伏电台等以及潜伏组织一起jiāo出.杨文清看到我当时的表现,很出他的意外,原来以为我是最顽固、最不好对付的人,结果我能自动拿出那些"本钱",使他很高兴. 在把一切手续办完之后,杨文清便问我,是要走,还是留下来和他们一道工作?他还说,要走的话,还有飞机去香港.我当即表示愿意留下.因为我很清楚:我如去台湾,他们会认为我既没有能设法保住云南阻止住卢汉的起义,又不能为他们"成仁",还服服帖帖地jiāo出这些人和组织,去了非杀我不可.而我已按照解放军在昆明散发的文件所规定的都做了,至少不会处我死刑.我的家眷都在香港,还没有去台湾,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将来还可以接回来,所以我愿意留下." 根据沈醉从功德林监狱特赦后,担任全国政协文史专员时撰写的回忆录,关于其去留详情,此为一说.然而,实际上,以他的军统背景,又是敏感人物,卢汉既然已宣布起义,难道会放走他吗?况两人并无深jiāo,卢汉又一直厌恶军统安chā在身边的这些钉子. 张群的情况就大不相同.他和卢汉私jiāo甚厚,又多次在蒋介石面前为卢汉作保.此番再来昆明,一下成了阶下囚,其随从质问卢汉的幕僚,"我们张长官多次在总裁面前为卢长官作保,他才安然到了今天,这样做对得起人吗?"无奈之下,张群托人转告卢汉,以他和蒋介石多年的情谊,不便参加起义,请卢汉务必理解. 最后,张群表示,今后不再涉足政治,愿去香港和国外做寓公,对于卢汉的起义他能理解,但共产党也不是好惹的,请卢汉多保重. 卢汉踌躇之下,出于私谊,第三天便放走了张群,中共闻知后,立即向卢汉提出强烈的抗议,指他违背了起义信条,周恩来更是遗憾地说,我们本来可以用张群来jiāo换张学良的. 被逼无奈之下参加起义的沈醉,解放后辗转囚于重庆、北京,其起义将领身份的确认则是在1978年以后,此时,他已垂垂老矣. 至于徐远举、周养浩的落网,那是注定的chā翅难逃. 常言道:"狡兔三窟".当夜徐远举待沈醉一出门,便一骨碌爬起来,又将下午卢汉的副官处长朱子英送来的几张汽车"特别通行证"抓过一张,将沈醉桌上放着的云南保安司令部的证章往口袋里一装,住到了其朋友与军统一向jiāo厚的朱子英家中. 这时,徐远举的如意算盘拨得哗哗响,他想先让沈醉将当晚的开会情况通报一声,约定第二天由沈醉将他和周养浩、总务处长成希超三人亲自送往机场,提前飞往台湾或海南岛. 很可能由于连日太疲乏,他到朱子英家中后,朱不在,朱家的佣人都认识他,便把他招待在客房中休息.他很快地睡了一夜,这一夜云南发生了巨大变化,他完全不清楚.第二天一觉醒来,已经9点多钟,他一看朱子英还没有回来,便问朱的副官,朱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位副官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他知道大事不好,连脸都没有洗就跳上停在汽车间外面的一辆小吉普车,从口袋内摸出从沈醉那里拿去的"特别通行证",贴在汽车挡风玻璃上,又把挂于胸前的西南军政长官公署的证章摘下,换上云南保安司令部的证章,朱家的司机赶出来,他把手一挥:"我自己驾车去找朱处长,一会儿就回,你们帮我收拾一下行李吧!" 当他匆匆忙忙把车开出来,准备到二十六军军部去的时候,正遇上赶来逮捕他的人.他们看见徐远举自己坐在驾驶室内,便把汽车一横,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个双手沾满了无数革命先烈们鲜血的大刽子手,到了这时,也只好把车停下,束手就擒. 周养浩当天上午一看情况不对,马上把军服脱下,穿上一件蓝色的丝棉长袍,混在一大堆等候飞机的人群中,还是被清查了出来. 人间正道是沧桑.几天前,这些魔头cāo纵着数百人的生杀予夺之权,耀武扬威,转瞬间,已经沦落为阶下囚,等待他们的将是历史的审判. 徐远举等一干人被捕后,关押于昆明陆军监狱.1950年,"镇反"运动开始,沈、徐、周均为"九九整肃"的主凶,人民愤愤不平,纷纷向政府提出处理要求.为有利于这些战犯的改造,1950年5月,西南公安部决定将这些人转往重庆四德村拘留所,后又被转往北京功德林战犯管理所. 饶有兴味的是,徐远举、沈醉、周养浩、成希超四人号称军统"四大金刚",他们同一天在昆明落网,关押在监狱后,彼此又见面了.徐远举挖苦沈醉说:"满以为你卖友求荣,必定荣华富贵,不想你也落到这步田地."对于周养浩,他更是挖苦讽刺,"徒有少将的牌子,没有少将的风度". 周养浩则称他"刻薄少人xìng,五大三粗,不学无术". 三人闹得不可开jiāo,最后只能分隔开来. 1973年初,徐远举因突发脑溢血不治,在北京复兴医院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沈醉活到了八十年代末,当上了全国政协委员,其生前撰述的有关军统的专著,引来洛阳纸贵,他本人更是成了一个"出土的"传奇人物. 暗杀名单上的guó mín dǎng大佬陈仪,因弟子汤恩伯出卖了恩师,被绑架去了台湾,后被公开qiāng杀.白崇禧桂系本钱输光,彷徨海南,蒋介石诳骗他说,"我在军事上离不开健生老弟",远在美国的李宗仁闻讯后,失望地说:"健生自投落网,结局堪忧." 1949年12月9日夜,成都北较场中正楼.蒋介石围着炉火,望着墙上的耶稣受难像,目光呆痴.毛人凤手捧着电文,战战兢兢地拘立于一旁.良久,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冰窟里冒了出来:"讲,但讲无妨." "总裁,"毛人凤嗫嚅着道:"刚才接到电报,云南的卢汉、川康的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四人已公开通电投共,川南的郭汝瑰也步其后尘,叛变投降了共产党." "娘希匹!"蒋介石一掌拍在炉案上,霍地立起:"卢汉、刘文辉这些人背叛我,现在连我的学生也背叛我.农夫和蛇的故事,那是哪个讲的?哦!是岳军.怪只怪我们太手慈心软,防患不严,尤其是对这些人不该抱有幻想.就说卢汉,明知他有投共叛国的迹象,我还对他心存幻想,不怪你们,怪我当断不断." 毛人凤待蒋介石打住话,便试探着问道:"现在我们制裁他几个不稳的异己分子,可以震慑住那些人." "晚了."蒋介石失望地叹了口气,"古人云,做事不可在人后.我们处处在人后,民盟那些捣蛋分子,个个都被共产党从香港、上海给弄走了,各地的封疆大吏降的降,跑的跑,就是上了那张制裁名单,又被制裁了几个?" 毛人凤顿时脸色惨白,惶恐地答道:"总裁,都怪卑职办事不力,有负总裁厚望、党国深恩." "不怪你们."蒋介石依旧大度地一挥手,转过头反问道:"那个陈仪被处置得怎么样?" "我们已将他转移到台湾,由军统严加看守,绝不会出任何差错.是不是把他立即制裁掉?" "现在不用."蒋介石陡地提高声音,双眼满含怒火,"这个陈仪也是我党国元老,关键时候贪生怕死,恋栈荣华富贵,居然策反党国高级将领公开投共.此人虽早上了那张名单,但我一直没让你们执行.为的就是jiāo由军法审理,公开处置,以正告那些异己分子." 陈仪何许人,怎令蒋介石如此仇视呢?这还得从汤恩伯与他的师生之谊说起.陈仪和杨杰一样,是guó mín dǎng元老,跟随蒋介石征战多年,深得蒋的信任与器重,先后担任军界、政界重要职务.他官至陆军中将时,汤恩伯年少yù觅个人出路,正苦闷无助,得到父亲老友陈仪的指引和资助,从而得以赴日本进军校.汤恩伯回国后投身军旅,无所依靠.经陈仪的提拔与鼎力推荐,始得蒋介石的逐渐重用与信任.汤恩伯为此感激涕零,人前人后直呼陈为"干爸". 解放战争后期,时任guó mín dǎng浙江省政府主席的陈仪,不愿打内战.他决心利用自己与汤恩伯的私谊,策动他起义.于是,陈仪遂写密信给担任京沪卫戍总司令的汤恩伯,说大势已去,不必糜烂地方,倒不如开一缺口让共军渡江.汤恩伯为了效忠蒋介石,不惜出卖了自己的老师.他将陈仪的信当即jiāo给蒋介石.蒋介石阅后愤怒无比,认为guó mín dǎng的惨败都是这些不忠的官员造成的.蒋下令汤恩伯逮捕了陈仪.这时,"太子"蒋经国因为陈仪过去对他的不恭,又火上浇油地奏上了一本. 1948年8月,guó mín dǎng政府发行金圆券以敛收民财之时,蒋经国奉命去上海监督兑换民间白银、黄金、美钞.蒋经国为此特在上海组织了一个"青年救国团"约数千人,分头逼迫百姓兑换,并借故查究商人贩卖奢侈品,拘人、查封店铺;不肖之徒,乘机勒索,使蒋经国的金融整顿行动受到了影响.不到三个月,金圆券的币值已不能维持,人心惶惶,举国鼎沸,舆论尤其有烦言.蒋介石见搜刮民财的目的已达到,为平民愤起见,乃下令撤销蒋经国的兑换机构,并令其率领"青年救国团"赴杭州候命. 不久,蒋介石即"引退"下野.适此时美国有一批剩余物资(军火)运抵上海.一批黄埔系军官闻讯大喜,群起要求参谋总长顾祝同予以分配.顾向蒋介石请示,蒋坚拒批发.原来蒋经国意yù用这批美械来装备他的"青年救国团".蒋介石自然不便一下就发给蒋经国,只叫顾祝同将该批军械运往浙江衢州,暂jiāo蒋经国保管.蒋经国遂令其副团长负责执行.谁知这副团长是潜伏的共产党员,后来解放军渡过长江向浙、赣路急进,这批美械竟原封不动地转到解放军手中去了. "青年救国团"在杭州无所事事.这批青年原本是乌合之众,良莠不齐,在杭州一带横行霸道,居民不堪其扰,纷纷向浙江省政府告状.省主席陈仪收到的人民控诉书不下数百份,正不知如何处理.适蒋经国由上海到杭州来向陈仪讨给养,说请陈伯伯多多帮忙.本来省政府的经费就吃紧,何况这"青年救国团"是私自成立的,并未向政府登记,这突如其来的数千人的给养,一时实不易筹措.陈仪对蒋经国沉痛地说,"我们既救国乏术,也不应尽情蹂躏自己的桑梓,吾人实无面目见浙江的父老."说完,从桌上拿起盈尺的控诉书递给蒋经国,叹道:"你看里面控告"青年救国团"的罪状,较诸土匪有过之而无不及." 蒋经国接过来略为翻阅了一下,一言不发,转头而去.蒋经国在上海打虎,以失败收场,正苦闷伤神,无处发泄.今番不独有求不遂,反而碰了一个大钉子.原本就恶劣的心态愈加不能自持.他气冲冲地到溪口去向其父告御状,难免添油加醋,说陈伯伯抨击"青年救国团"类似一群土匪,如此说来,经国是土匪的小头目,而爸爸就是土匪的大头目了. 蒋介石闻言,不假思索,即大发雷霆,立刻打电话给陈仪,把陈仪骂得狗血淋头.未等陈仪答腔,便把电话挂了.次日,汤恩伯便奉召到溪口,随即赶到杭州将陈仪撤职拘押,浙江省主席一职由汤部第七十五军军长周磊接替. 事有凑巧,那时有个闲散军官是陈仪和汤恩伯的小同乡,到省政府求差事,陈因无法安排,就写了一张便条,介绍给汤恩伯酌予录用.汤即捏造事实,谓便条之外,陈仪并致意汤恩伯说,大势已去,不必糜烂地方,倒不如开一缺口让共军渡江.这名闲散军官被qiāng决以灭口.这段骇人新闻当时曾被上海的各大报纸披露. 汤恩伯拘押陈仪之事发生于1949年2月底,正是蒋介石1949年元月第三次下野之后.此事的发生令人目瞪口呆,李宗仁身为代总统,对近在咫尺的浙江省主席被撤换拘押,直等报纸刊出才知道.时任行政院长的孙科亦不知此事. 事后,蒋介石才打电话给孙科,要他在行政院政务会议上提出追认.此事表面上虽为汤恩伯所执行,背后全由蒋介石指使.汤的地位不过是京沪卫戍总司令,居然做出拘捕和撤换省政府主席的事来,由此可见,蒋介石专制体制下个人专断的恶劣. 陈仪之死是带有一定悲剧色彩的.1950年6月18日晨,曾与陈仪在福建共同推行过"新生活运动"的老相识蒋鼎文出现在陈仪面前,这位号称蒋介石手下的"五虎上将"是接受陈仪死刑命令的招待官.他神色黯然地走向陈仪说:"陈主席,请一路走好." 陈仪淡然一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死,何足惧哉!今有故人相送,老夫足矣."蒋鼎文黯然,一时难以找到说词,良久,他沉沉地点头道:"好吧."便嘱惟一的随身厨子为陈备水沐浴、更衣. 陈仪从容不迫,对镜整容,打好使用多年的领带.蒋鼎文命行刑军士送来一盘食物、一瓶美酒.陈仪拂袖而起:"用不着,走吧!" 两个士兵yù上前扶持,陈仪一摔两臂,昂首阔步走了出去,上了指定的吉普车.抵刑场后,陈仪稳步下车,扭头对行刑的人说:"向我的头部开qiāng!"便大步向前,口称:"人死,精神不死."陈仪死时,年67岁. 另一个暗杀名单上的大佬白崇禧虽然在大陆逃过了蒋介石的暗杀,但他终于在台湾被军统制裁掉了.1949年7月到1950年初,自负的白崇禧手中数十万桂系大军被歼灭,他徨海南岛,蒋介石害怕他去了共产党这边,就诳骗他说:"我在军事上离不开健生老弟."白崇禧信以为真,慨然赴台.远在美国的李宗仁闻讯后,失望地说:"健生虎落平阳,结局堪忧." 果然,白崇禧去了台湾后,被解去了一切公职,不再受到任何重用,甚至连个"国策顾问"类的闲职也没当上. 1965年,李宗仁夫fù冲破阻难,抵达北京,受到中共党政军领导人的热烈欢迎和很高的礼遇. 李宗仁的回国,对于在台湾的白崇禧来说,却是致命的一击.李宗仁一回大陆,白崇禧牵制李宗仁的价值消失,白崇禧也就自身难保了.据说,白崇禧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曾很痛苦地对身旁的人说:"德邻投匪,我今后在台湾,更没有脸见人了." 果真如此,李宗仁回大陆后,蒋介石迁怒于白崇禧,命令军统对白氏直接采取制裁行动.军统特务谷正文奉命后,就积极策划暗杀行动,并确定行动的最高原则是:绝不留下半点痕迹,以免外界怀疑是一起政治谋杀. 谷正文收买了白崇禧身边的一位姓杨的副官.不久,这位杨副官报告:"先生去花莲县寿丰半山打猎."这样,谷正文决定在白崇禧出外打猎时,于山野外杀死他. 谷正文密令侦防组:暗杀不准用qiāng.要把一切制造意外死亡的条件搜集起来.经过勘查,侦防组发现狩猎区有小型山间铁轨,可使用人力轨道台车登山.白崇禧当时已年逾七十,不会徒步上山,而一定会乘轨道车. 这样,侦防组派人到现场实地勘查后,决定等白崇禧上山时,把握时间破坏途中一木制小桥,等他下山行经桥面时,便会连同轨道车一起坠入五十余米深的峡谷.经过实地演练,他们还找到了螺丝松脱法,能丝毫不留痕迹地使轨道台车"发生意外". 事发当天,白崇禧等一行人兴致很高地去打猎. 10点37分,白崇禧一行人通过预定的谋杀地点后,侦防组的行动人员迅速爬到桥下,将支撑桥面木墩的螺丝钉一一松开,然后,躲入不远处的树丛里,静候白崇禧等人下山. 下午3时许,寂静的山中传来轨道台车的响声,两辆车从高山背面滑出,相距约30米.前面一辆车上坐着林意双乡长父子与一名助理;白崇禧与两名副官坐在后面一辆车上.当第一辆车滑到已经去掉了螺丝钉的桥中央时,突然连人带车一起坠入深谷中.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崇禧的一名副官用力将白崇禧推出车外,自己则随车跌入深谷. 白崇禧从地上爬起,拍去尘土,他望着谷底下的几具血ròu模糊的尸体,再望望四周的山野,似乎明白了什么. 事后,谷正文等前往蒋介石官邸汇报行动结果,蒋介石并未苛责,只是不无遗憾地对他们说:"再从长计议吧!" 白崇禧经历这次险情后,行动更加谨慎,这使谷正文的暗杀行动很难下手. 白崇禧晚年异常苦闷.在白夫人去世后,为解除烦闷,居然与身边的护士张小姐热恋起来.侦防组了解到这一情况后,决定买通医生下重yào,致白崇禧于死地. 一天,谷正文打电话给医生赖少魂询问白崇禧的情况,赖少魂报告说:"白将军不是病,他想补……" "不管他是买什么,你要发挥自己的专长,蒋总统要你多'照顾'将军,须以猛yào起沉疴,重病得下猛yào." 谷正文暗示赖少魂在yào的剂量上动手脚,使衰老的白崇禧不胜yào力,一"补"不起. 赖少魂奉命后,立即给白崇禧开了一帖yào力很强的yào方.白崇禧照方到天生堂中yào店买了两大包yào回家泡酒.往后数月,白崇禧似乎从yào酒中得力,与热恋的张小姐频繁往来. 俗话说,"房中之事能杀人",尤其对白崇禧这样一个年逾古稀的老者来说,女色犹如伐xìng之斧,不多久,白崇禧即油尽灯枯. 1966年12月1日晚,张小姐与往常一样到白宅夜宿.就在这天晚上终于发生了"马上死"的悲剧. 第二天早晨,白崇禧的副官发现主人赤身luǒ体趴卧在床,而张小姐早已离去. 这位guó mín dǎng一级上将,叱咤风云数十年的小诸葛,却在失意中做了风流的花下鬼,不甚体面地被蒋介石从那张军统的最后暗杀名单上被最后制裁了. 故垒萧萧,芦荻秋瑟.毛人凤这位连guó mín dǎng内部也嗤之以鼻的人物逃到台湾后,结局并不比那些在大陆落网的特务好到哪里去. 1950年,蒋介石在台湾自我加冕,恢复了所谓的中华民国总统职务.毛人凤沐猴而冠,喜滋滋地重新当上了"保密局"局长.然后,采用"构陷"手段,以通匪罪名qiāng毙了李宗仁"代总统"时任命的原保密局长徐志道,除掉了心腹大患.一时间,毛人凤踌躇满志,春风得意.他绞尽脑汁,拟定了一个详尽计划,呈报给蒋介石,准备改革军统. 不过,经历了大陆失败,蒋介石心情异常沉重,对毛人凤的计划首肯之余,心中却在另外盘算.经过一段时间的痛定思痛后,蒋介石开始在guó mín dǎng内部和军队进行整肃,内中有一条重要"举措",准备效仿共产党军队也来个"突出政治".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蒋介石把党权jiāo给长子蒋经国,让他担任"国防部总政治部"主任.蒋经国的官衔虽不高,权力却超越三军将领,并且,他还挖掘了两项重要权力:监督筹划情报业务;对大陆游击派遣和指挥的活动.而这两项重权,正是毛人凤在击败众多对手后,一手把持的. 从此,蒋经国大权在握,开始把目标对准老一代军政要员,大力排斥异己.这给毛人凤造成了很大震动.自从蒋经国奉父命搞情报工作以来,他便预感到自己的工作有被取代的危险.果然,陈立夫远走美国后,蒋经国便公开提出军统中统两大特务组织合为一家,严加整肃,统一运筹.得知这些情况后,"我不能jiāo权力,不能jiāo出军统."毛人凤心中暗暗发誓. 但是,一贯信奉"忍、等、狠"信条的毛人凤这回却沉不住了.他一反常态,自恃有蒋介石做靠山,居然多次在公开场合甚至guó mín dǎng的中常委会上,声称:"情报工作是很专业的东西,不能让外行来领导内行.""戴老板生前就说过,军统是十万人的大家庭……不容易啊!" 这些话当然传到了蒋经国的耳中,已经从陈立夫手中夺过了中统,他正准备处心积虑挤走毛人凤,抓过军统,独揽情治系统的大权.碍于时机不成熟,一时无法动作.没想到,毛人凤倒先跳了起来. 不久,蒋经国的手下侦知军统有个情报人员因从事倒卖黄金被扣押了起来.于是,蒋经国上下活动,派人将这名情报人员处决了.但是,由于事发仓促,又把人抓错了,制造出一起冤案.毛人凤抓住把柄,一面指使冤死者的家属四处告状,一面指示手下煽风点火,居然鼓动一些民众和团体在台北yóu xing示威. 蒋介石过问下来,毛人凤趁机整理出一份材料,矛头直指蒋经国,历数其工作失误,趁机老调重弹,要改革军统.蒋介石阅过报告后,恨铁不成钢,将儿子叫去狠狠臭骂了一顿.蒋经国在蒋介石那里毕恭毕敬,连连认错,但下来后对毛人凤更加切齿痛恨. 随后,同样工于心计的蒋经国不露声色,准备采取挖墙角的办法,来个斧底抽薪,将保密局二处处长叶翔之拉拢过来,委以重任.这样,就能感召军统内的骨干,众叛亲离后,毛人凤就只剩个光杆局长. 但毛人凤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得知蒋经国的行动后,一不做二不休,借蒋介石以"整肃纪律"为名,将叶翔之收受贿赂170根金条的罪证搜齐后,准备亲自呈报给蒋介石.原来,一贯贪财好利的叶翔之在借办案之机,将一位出名的富商抓起来,以"通匪"罪严刑拷打,最后勒索得170根金条.由于分赃不均,叶翔之手下一名小特务愤愤之余,将叶yù转投蒋经国和勒索钱财的事全部密报给了毛人凤. 按照军统对违纪特工的传统处理,叶翔之既不会送jiāo军队的军法处,也不会jiāo由地方司法查处,而是按所谓的军统家规,用极其残酷的手段当作叛逆处死. 叶翔之慌了神,哭哭啼啼地找到蒋经国,哀求说:"蒋主任,你一定要救救兄弟,毛局长借'整肃纪律',要动家规(指保密局内部处理)." 蒋经国一惊,忙安慰道:"叶处长不用担心,总统那里我去说.这样吧,你来我这里,担任大陆工作处处长." 叶翔之顿时感激涕零,蒋经国的大陆工作处握有大笔资金,而且很有大权.当即,他抹干眼泪又将毛人凤yù与蒋经国争权的事从里到外说了个透.蒋经国心里清楚,毛人凤是借机整他,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旋即,他亲自赶往蒋介石处,称"保密局有个高级特工叶翔之,由于家庭生活困难,收了一点礼,毛人凤便要严办他.我觉得此人是个人才,过去在大陆完成了许多重要任务,又是初犯,且已经退了贿礼,能不能网开一面,让他戴罪立功?" "哦.现在要整肃纪律,收礼是不应该的.不过如果确实人才难得,对党国忠心,还是可以留下来的嘛.这个叶翔之我清楚,制裁杨杰,他就干得很出色."蒋介石当然不会回绝儿子并不过分的要求,更何况他对叶翔之留有一贯的好印象. 蒋介石本就一心栽培儿子,今见蒋经国亲与说项,更认定叶翔之可堪重用,当即便同意蒋经国的请求. 不曾料到,蒋经国手握尚方宝剑前脚刚走,毛人凤随后便把叶翔之的材料送来了,他想借"整肃纪律"之机干掉这个不忠的部下,对蒋经国也是个警告. 哪知道蒋介石一看材料,大为生气:"你们到底怎么搞的?叶翔之明明是一个好干部,为什么非要整他?" 毛人凤哪敢置辩,灰溜溜地走了.他再一次领教了蒋经国的厉害,终于明白他自己是斗不过蒋经国的.他有点绝望了. 叶翔之因祸得福,调到蒋经国手下成了心腹.毛人凤则更加苦恼,他明白自己不会再干多长时间了. 绝望中,他想到了宋美龄.于是,便厚着脸皮求上门去.这时,宋美龄与蒋经国因为权力之争,已渐生龃龉. "夫人,你是了解我的为人的."毛人凤可怜巴巴地哀求道:"多少年来,我一直追随总统.这次的事,主要还是由于叶翔之的贪污行为才引发的,假如当时我了解到他与蒋主任的关系,我会和蒋主任商量的.这实在是一场误会呀!" "毛局长,我和总统都了解你,你是忠心耿耿为党国效力的."宋美龄夸奖完毛人凤.然后,她略一沉吟:"好吧,这件事我替你们调解一下,你们都是做情报工作的,要同心协力才对." 毛人凤感激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经过宋美龄的调解,蒋经国总算收回了要搞垮保密局的打算.然而,他和毛人凤却一直没有搞好关系. 毛人凤侥幸逃过了这场大祸,但他再也无力挽救军统的衰败之势了. 蒋经国与毛人凤表面上的相安无事并未给后者带来生机. 1955年春,周恩来总理率中国代表团出席万隆会议.毛人凤得知后,像抓了根救命稻草似的立刻密报与蒋介石,然后酝酿出一个惊天大yīn谋.准备利用周总理乘坐的印度航空公司的包机"克什米尔公主"号预先在香港启德机场停留之际,用定时zhà弹进行暗杀. 蒋介石像打了支强心针似的立刻兴奋起来,命令毛人凤着手实施,准备给新生的人民政权一个沉重的打击. 毛人凤拍着胸膛说:"请总裁放心,学生保证完成任务,万无一失." 然而,毛人凤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他派遣的特务赵斌丞虽以60万港币的巨资买通了香港启德机场的一位名叫周驹的清洁工,然后趁"克什米尔公主"号加油停留之际,安放上了定时zhà弹,但是,由于周总理因工作安排有变,临时换乘了另一架飞机.结果,除著名作家郑振铎等十余人遇难外,yīn谋刺杀周总理的计划却落空了. 蒋介石失望之余,大为震怒,"毛人凤,你立刻给我带人去印尼,一定要把周恩来除掉." 毛人凤战战兢兢中,又派出杀手潜去雅加达. 这时,周恩来在万隆会议中,向各国通报了"克什米尔公主"号事件的真相,印度总理尼赫鲁措辞强硬公开谴责美蒋当局的恐怖行动.随后,世界上许多国家通过外jiāo途径,指斥蒋介石.guó mín dǎng当局成了众矢之的,一时之间狼狈不堪. 会议的第三天,中国代表团收到一封匿名信,署名是"反省过来的暗杀队员".信中说,guó mín dǎng当局已收买了28个流亡印尼的原guó mín dǎng中下级军官,组成"敢死暗杀团",要杀害周恩来. 中国代表团立刻加强了戒备,并把这一情况通知印尼政府和印尼共产党.印尼政府立刻派一名陆军上尉为随身安全官,专门负责保护周恩来.并派出护卫摩托7辆.同时,印尼共产党也派出大批骨干参与保卫工作.这样,在周恩来身边形成了一道钢墙铁壁,毛人凤再想搞暗杀,已经无从下手. 万隆会议结束后,周恩来安全返回.蒋介石闻讯后,把毛人凤找去大骂一顿.从此,毛人凤在蒋介石眼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再也得不到原来那种宠信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毛人凤在蒋介石那里失宠后,蒋经国在一旁隔岸玩火,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准备从毛人凤手中彻底夺过情治大权. 毛人凤忧心忡忡,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情急之中,他居然密谋绑架蒋经国,企图以军统惯用的流氓手段给对方施以颜色. 事情起因是这样的,毛人凤的保密局有位名叫杜长城的高级特工,原是国防部二厅郑介民手下的bào破队长.1949年,在四平一役时,曾跟随过陈明仁组织了bào破,因当时林彪准备不甚充分,又不悉巷战,导致四平攻而不克,杜长城和陈明仁一样,很是得意了一阵.后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蒋介石逃离大陆时,曾令毛人凤yīn谋实施bào破成都的计划.杜长城由此和毛人凤牵上了线. 当时,杜长城从南京guó mín dǎng国防部二厅带来十余名bào破队员、三百余吨zhàyào以及10万加仑汽油匆匆赶到成都,准备趁蒋介石撤离后,将整个成都付之一炬. 蒋介石那时作困兽之斗,声言"一草一木也不能留给共产党".毛人凤积极禀承此意,命杜长城和军统一并实施. 最初,杜长城自恃不受军统约束,并不买毛人凤的账.毛人凤采取软硬兼施、封官许愿的办法积极拉拢杜长城,他对杜长城说:"你在二厅干了4年上校,要是到了我军统,早就是少将了." 杜长城遂俯首贴耳,积极靠拢毛人凤.后来,由于我人民解放军从四面逼进成都,地下党和人民群众的极力保护,蒋介石带着毛人凤仓皇逃往台湾.杜长城等恨不得爹妈少生了两只脚,扔下bào破计划,花重金上下打点,总算逃到了台北. 蒋介石yīn谋bào破成都的计划也就流产了. 逃去台湾后,毛人凤果然践诺前言,将杜长城收罗至军统,不但将他晋升为少将,还引为心腹. 杜长城原本是个利yù熏心之徒,他见毛人凤与蒋经国闹得水火不容,情急之下,又想讨好主子,便出了个主意,用军统的老手段绑票密谋将蒋经国绑架起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然后由毛人凤出面,再把蒋经国救出来,破一大案.一则可以教训蒋经国,二则可以在蒋介石那里邀功领赏,表明毛人凤和他军统的干练. 此时,毛人凤早已利令智昏,根本不计万一失败的后果.果不其然,杜长城在具体cāo作密谋时,事不机密,又涉嫌走私黄金,被蒋经国手下侦知.这一下像捅了马蜂窝,蒋经国恨恨之余,掩饰不住欣喜,将严刑拷打杜长城而套出的口供及具体绑架他的计划,写成报告,呈报给了蒋介石. 上阵还得父子兵,蒋介石已准备将儿子培养成蒋家班底的接班人,岂能容忍有人出如此下着之举,更何况是跟随了自己几十年的手下. 回想蒋经国染指情治系统之初,陈立夫本是guó mín dǎng元老,CC系的掌门人,几十年与蒋介石如影相随,可谓位高权重.更重要一点,陈立夫的叔父陈其美是光复后的首任上海督军,在蒋介石未发迹前,赖陈其美大力提携、举荐,才得以钻入guó mín dǎng内,成就日后的光景.蒋介石在陈其美被刺杀后,嚎啕痛哭,然后将其两个侄子陈立夫、陈果夫送往美国留学,后又收罗至身边,引为心腹.陈氏兄弟得以进入蒋氏权力中枢. 即便有如此历史背景和渊源,当陈立夫成为蒋经国在仕途上的绊脚石时,蒋介石毫不犹豫地站在儿子一边,逼得陈立夫丢官下野,亡命海外. 现在,毛人凤和军统一个特务竟然用这种非常手段对付儿子,蒋介石当然不会等闲视之.于是,他在报告上批下"整肃军统,着令即行将杜长城qiāng毙".然后在盛怒之中,准备将毛人凤也拘押起来. 毛人凤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在蒋介石面前大呼"冤枉",又走宋美龄的门子,诳称是杜长城所为,自己全然不知,一些guó mín dǎng元老也出面替毛人凤打招呼,这桩事情只得了犹未了. 杜长城替毛人凤作了替死鬼,蒋介石经宋美龄说项,总算念及毛人凤替他作了一世"功狗",不再深究,让毛人凤免去了牢狱之灾.不过,这时已晋升为中将的毛人凤被迫jiāo出保密局的全部班底,由蒋经国执掌,改为guó mín dǎng军情局.劣迹斑斑,声名狼藉的军统就此土崩瓦解.毛人凤本人仅仅挂了个陆军中将的空衔,不仅旧时风光不再,甚至过去一贯俯首贴耳的大小特务也不登门. 特别令毛人凤失望的是,原与之jiāo厚的四川军阀,陆军上将杨森,居然对他敬而远之.抗战时,毛人凤在军统还仅仅是个中校主任秘书,但在戴笠庇荫下,炙手可热.杨森堂堂的陆军上将,居然不惜居尊下驾,主动将重庆的别墅"渝舍"借与他住,还和毛人凤结为儿女亲家.作为回报,毛人凤主动牵线搭桥,说合蒋介石的亲外甥竺培丰与杨森的四女儿郁文结为夫妻. 毛、杨二人双双随蒋败逃到台湾后,两人jiāo往依旧.商人重利,美人重色,政治则重势,从不相信亲情与眼泪.自从毛人凤涉嫌yīn谋绑架蒋经国,在蒋介石那里失势后,杨森变色龙似的变了一副嘴脸.毛人凤孤寂无聊中几次打电话或托人捎信,要去回访杨森,但都被对方婉拒. 1956年春,被蒋介石委了个"中华体育总会会长"的杨森,组织一批体育健儿攀登玉山,很多人前往捧场.毛人凤不甘寂寞,准备携夫人去凑个兴.岂料,在安排同公众见面时,毛人凤连座次也没有.更有甚者,杨森不yīn不阳地对毛人凤说:"你过去工作特殊,尽量少抛头露面." 毛人凤气急而归.枯坐家中,时常神经质地痛骂杨森"首鼠两端".不久,一向胃口甚好的他,突然胃纳不佳,厌油呕吐,形容渐渐消瘦,两肋时常隐隐作痛.其夫人,另一军统名人向影心非常着急,数次劝他入院检查.可是毛人凤讳疾忌医,总以为自己身体强健,便以心绪不好身体并无大碍而作罢.这时,毛人凤夫fù二人终日向隅枯坐,不似过去翻云覆雨,颐指气使,内心非常寂寞.两人由此迷上了占卜、星相. 一次,向影心听说台南有位名叫"鬼谷子"的相士算命奇准,她便悄悄写了毛人凤的生辰八字,带上照片前去求算.说也奇怪,算命先生对向影心说:"这位先生风光半生,但福禄早败,天命不畅,寿缘不会过六十." 向影心大惊,回到家中,立刻催促毛人凤去台湾三军总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摇头叹息:"抑郁致病,肝癌晚期,存活至多不过半年."毛人凤夫fù顿时呆若木鸡,忙张罗着住进了医院.但歧黄无术,再高明的神医也无回天之力了,至多不过是拖拖时间而已. 毛人凤夫fù尤其可笑的是,不信医生信鬼神.听从一位江湖游医的胡诌,住了两个月院后,便回到了家中,准备服用江湖游医的草yào. 病急乱投医.江湖医生是向影心的一位朋友向她推荐的.那江湖医生自称医好了许多癌症病人,尤其是肝癌.一张如簧之舌说得向影心大为振奋,遂以重金将江湖医生请至家中,pào制了几副草yào.毛人凤自知气数将尽,本又厌烦医院,于是不顾医生劝阻,回到了家中,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了那位江湖游医的身上. 1956年11月14日,毛人凤满怀希望地服下草yào后,突然上吐下泻,从床上滚到地下,反复折腾,痛不yù生.那位江湖游医见状大惊,连yào箱都顾不上拿,匆匆溜掉了.向影心则吓得六神无主,慌慌张张将毛人凤送往台湾三军总医院,但毛人凤已进入了弥留状态.医生检视肝、肺功能都已衰竭,主要是yào物用置不当所致.当晚11时,这位恶名昭著的军统头子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时年56岁. 蒋介石得知后,起初反应甚为冷漠.后经向影心哭诉宋美龄,走上夫人外jiāo,蒋介石总算追授他为"陆军二级上将",并亲自送了一副挽联,算是给了一点颜面. 毛人凤之死的真正原因直到80年代末,才由台湾三军总医院公布出来,人们方才得知这位军统恶魔非正常死亡的内幕. end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骸涅】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以后的以后,)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26526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