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弦扇》 第1章“贵人驾到” 初春开始的三月之初,棕色的桃树树枝上的桃花晶莹剔透,仿佛是经过大自然的精心雕琢,浑然天成。 绕过清澈见底的幽幽潭水,潭水中的鱼儿在湖底的水草中来回穿梭,像是来到了陶渊明所说的“世外桃源”,只是这里人烟稀少,鲜有村舍。 继续沿着溪水流淌的岸边一直走到一片盛开的紫藤树林中,紫藤花香扑面而来,让人流连忘返,而那被掩盖在细风微雨中的紫藤树林里的木房则若隐若现。 淡开的锦绣江山画的缩影,集中于这不起眼的一处乡野山间,每移动一步,都好像是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处处风光。秀丽的山水间,总会有特别的存在。 紫藤树林中的木屋前是一片湛蓝明净的湖泊,水莲花盛开其中,似西王母的天池一般,薄薄的雾气在湖泊上面缭绕。倘若没有木桥架在上面的话,普通人是不可能过去的。 简朴的木屋门前放着一把撑开的油纸伞,上面印着的是樱花纷飞的景象。雨水从屋檐滴落在油纸伞上,然后又滑落在木头地板上,棕色的木板变为深褐色。一张雕刻着紧密细致的纹路的木桌摆放在庭院的一侧,满是淡雅淳美的气息嵌入了整体的骨髓,幽然散开。 几个粗壮的大汉架着轿子踩着木桥走过湖泊,将轿子停在了木屋门前。他们虽身体粗壮,但抬着轿子也感觉有些力不从心。轿子的帷幕上用金线绣着的恶虎张开血盆大口,獠牙似尖锐的利刃。打扮成管家的人右手撑着伞,笑眯眯地抬起帷幕,点头哈腰地向坐在里面的人说道:“老爷,就是这里了。” 微风吹动挂在顶盖上的吊饰,发出“叮当”的声音,轿子内却半晌都没有动静。雨水滴落在油纸伞上发出的“嗒嗒”的声响,夹带着从轿子里传出的一声粗重的喘气声。管家依旧保持着弯腰的姿势。 等到轿子里的人慢悠悠地下了轿子,刘管家的腰已经有些酸麻了,他在心里咒骂了一句“这个该死的肥猪”,但是脸上却仍是谄媚的笑容。从轿子里出来的是一个满身赘肉,走起路来让人感觉整个大地都在震动的胖男人。他身穿鲜艳的绣有大朵牡丹花的红色长衫,在刘管家的搀扶下才勉强走到木屋门前。满是肥肉的粗手敲了敲木门,却迟迟没有人回应。 “老爷,时三娘可能出去了。”见许久没有人来开门,刘管家开口说道,“现在又下着雨,您身子薄弱很容易患上风寒,要不咱们先回去,等下次再来?” 胖老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刘管家识趣地闭上了嘴,搀着胖老爷的胳膊已经有些痛麻,在心里又将这个死胖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约莫三个时辰过后,木门才缓缓打开。一个身穿淡紫色衣服的女子站在门口,蛾眉皓齿,粉唇星眸,雪白的肌肤水嫩嫩的,肤如凝脂,仿佛一吹即破。她轻启朱唇,声音像来自天宫的清亮的琴声,让人沉迷其中:“原来是钱老爷,时三娘昨日有些疲倦,不免睡得有些沉,钱老爷大驾光临,时三娘有失远迎,还请老爷见谅。” 木门后的淡紫色衣服的女子站在门口,声音平和不带情感。她仿佛未出尘误入人间的天使,纯洁美好,一身紫衣飘然若兮。 轻柔的风吹动着她胸前的一缕青丝,她的面容美丽的惹人心动,明齿红唇,她道:“钱老爷大驾,不知所谓何事?” 钱老爷看到她眼睛都直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了!这可是令他神魂颠倒数月的小美人啊!他多么想现在就冲上去抱着她共度良宵啊!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仿佛他的眼前看到的不是时三娘,而是一个面带娇羞、脸色绯红的小美人! 钱老爷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钱老爷来找小女子有何事?”时三娘冷冰冰地说道,打断了他的遐想。她看向他,眼睛却空无一物,不带丝毫情感。 钱老爷摆摆手,示意刘管家上前去说明他今日的来意。 刘管家于是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两锭金子放在庭院一侧的木桌上,道:“我家老爷想制一把扇子,可方圆几里谁不知道您时三娘的制扇技术最为高超,所以老爷就不辞辛苦亲自来请您帮忙制作一把扇子。这是订金。” 时三娘仿佛没有看见那金灿灿的金子一般,从始至终声音毫无波澜,冷若冰霜的面容不见丝毫的改变:“我做扇从不预收订金。若你家老爷真想制扇,大可遣个家仆告知我便可,不便劳烦大驾。” 刘管家有些尴尬,金子拿回来也不是,不拿回来也不是,况且人家都已经间接地下了逐客令,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时三娘果真有个性!”钱老爷笑眯眯地说,一口黑黄的牙齿露在外面,满脸的横肉堆在一起,看起来分外恶心,“我本不用来,只是这扇制起来颇有难度,我不放心,所以特地前来询问三娘是否能做得出。” 他正想着措辞,突然眼珠子一转,看到桌上的金子,心生一计,继续说道:“不知三娘可否用这二两金子制一把鸳鸯戏水扇,小女不久将要出嫁,正好将这扇子送给她做陪嫁的礼物。” 细雨蒙蒙,紫藤花树的花瓣沾染着些许雨水显得更加娇美动人。在微风的吹拂下,紫藤树摇摆着花枝,随风舞动。 钱老爷心中暗喜,用金子制一把鸳鸯戏水扇,且不说金子的硬度难以制扇,光是颜色一个是金色一个是彩色就让人望闻却步!倘若她时三娘今天接了这桩活计,他就赢定了! “要什么样式的扇子?”时三娘的青丝被微风轻轻吹起,她依旧面无表情。 “圆扇便可。”钱老爷说道,“只是这把扇子制起来颇有难度,我实在放心不下。不如,你做一个担保如何?” 刘管家听到这里,可算是明白了钱老爷心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遂附和道:“对对,空口无凭,你要立一张字据为证。而我们这几个人都可以作证人!”说着,他指了指自己和身后抬轿子的四位粗壮的大汉。 “可以。”时三娘摆了摆衣袖,一身紫衣消失在门口处,待她再次出现的时候,她的手中拿着一张写着秀丽毛笔字的白纸。 刘管家从她的手中接过那张字据,递给自家老爷。 钱老爷看到那张字据,笑得更加猥琐了,却直摇头道:“不妥不妥。” “那里不妥?” 钱老爷用肥胖的手指了指那张字据末尾处的空白,奸笑着说道:“时三娘不妨在这里加上一句话,要不就加上‘若我未完成约定,以身抵押’如何?” 时三娘的目光冷冷,语气却依旧冰冷。她仿佛是来自地狱冰窖里的鬼魅,没有一丝温度,此刻却散发着一种不容靠近的强大气场。 “可以。”她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落花满地 微雨持续飘落,泥泞不堪的道路上传来脚步踩在泥土里的声音,由于人数比较多的缘故,脚步声听起来有些凌乱。一猜便知道这些人是钱老爷那帮人。那几个大汉正当壮年,步伐较快。可是刘管家就不同了。 刘管家被累得停在了路旁,他气喘吁吁地扶着一棵树想要休息一下,却被坐在轿子里的钱老爷熊了一顿:“你停下来干什么?!还不继续走!” 刘管家喘着粗气摆摆手,示意自己实在走不动了。 钱老爷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朝轿子外吐了一口痰,骂骂咧咧地开口道:“吃人饭不干人事的东西!连这点路都受不了,老子养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狗娘养的!” 刘管家听了,心里暗自骂道,这个死胖子,你迟早有一天会落到我的手上,等着吧!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他心里纵算是对钱老爷千咒万骂,可是表面上却做得滴水不漏,他谄媚地奉承道:“我是废物,当然不能和老爷这样的大人物相提并论。老爷说的对,训的是。” “老子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这个东西一般见识!”钱老爷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拿出掖在宽袖里的那张字据,贪婪地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时三娘啊,这回你纵算千般万般不愿意嫁给我当小妾也无济于事了!你就等到七天后乖乖的做我的小娘子吧! 钱老爷眯着眼睛,笑得猥琐。一脸横肉堆在脸上,油腻腻的,看起来就让人恶心。 刘管家喘过来气,开口说道:“那时三娘诡计多端,生性狡猾,之前老爷给她下的套一次都没有成功过。这次事情竟进展得如此顺利,只怕那娘们儿会使诈。” 钱老爷将字据折叠好,揣回袖中,笑得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以为老爷我没有想到吗?我自是做好了万全之策,保证这次绝对万无一失。” 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从空气中散发出来。刘管家自以为见过许多大场面,却也觉得这气氛有些阴冷凶狠的意味。 “老爷,那这万全之策指的是……” 钱老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有些事你不该问就别问!” 刘管家一惊,也不管土地的泥泞便连忙跪在了地上,慌乱地说道:“是小的多嘴了,都是小的的错。小的该打。”说着就直接掌起了自己的嘴。 “呸!”钱老爷一脸嫌弃地看着他,道:“老子怎么找了你这个废物当管家,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真他妈的让人恶心!” 刘管家连忙点头说是,唯话是瞻。 钱老爷心烦,挥了挥手让那几个壮汉加快了步伐,也不管跪在后面的刘管家。 钱老爷走后,刘管家掌的耳光声也渐渐微弱。直到他注视着他们走了有些距离才最终停了手上的动作站起身。他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肮脏不堪,但是他的目光却是十分的凶狠。这个死胖子,等到老子飞黄腾达了,那时候一定让你给我跪回来! 烟雨氤氲的山林,鲜有人烟。密密葱葱的树林中时不时会传出狼的饿嚎声,忽暗忽明的灯火闪烁在树林之中,显得十分阴森恐怖。刘管家刚才的狠劲立刻消失殆尽,他的双腿不停地发抖,有点不听使唤。 “这个鬼地方!”他低头咒骂了一句,赶紧去追前面已经走出去许远的一行人,却趔趄地摔了好几脚才跟上他们,十分狼狈。 待他们一行人渐渐走远后,一个男子才从树后走了出来。 从树后走出的男子一袭白衣,一手执扇,笑得温柔朋净,如同淡雅的水墨丹青山水画,淡化世间层层纷扰,似幻似仙。 他望着那行人消失的方向,手中的诸葛扇扇动着阵阵弧度。他的薄唇勾起轻微的弧度,不深不浅,适中的恰当。 他前些日子刚下山,本想着到山下结交些新朋友,却没想到侠义之人未遇到几个,却总是遇到些鸡鸣狗盗之贼,今天总算开了眼界,见到的是来自镇中的富商老爷,却不料他竟是如此好色之徒。这山下的世界还真是出了他的预料,到处都“藏龙卧虎”啊! 如此好色之徒竟能成为这里最大的富商还算有些本事,只是,再大的本事估计日后也不会有用武之地了。这种人,恐怕命不久矣!只是苦了他们口中的时三娘那个可怜的女子了! 他摇摇头,悲叹这山下的人太过世俗整天想着的都是吃喝玩乐,竟找不到一个不为这世俗的浮云遮住眼睛的人。 罢了罢了。拿人钱财,方才替人消灾解惑。他宋子君未收那些人一粒米一分钱,竟在此为他们操起心来,还真是闲心多得无处使。 他转身朝与那行人相反的方向走去,刚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了脚步。 差点把正事忘了。 他摸了摸腰间的酒壶,又转过身沿着那一行人走去的方向走去。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富人必定来自有钱处。而这“有钱处”再变通一下不正是“有酒处”吗? “对!有酒处!”他舒了口气,眼睛提到酒便放了光,加快了步伐。 人人都说他宋子君爱财如命,但是那些人却忘了他此生除了爱钱,还有一件东西让他魂牵梦萦,那便是酒! 有酒方才不枉他下一次山! “姑姑当真接下了那个老头的……”一个红衣女子蹲坐在时三娘身边,声音很好听。她的眉间存留着一点淡淡的清秀,本是一个美人胚子,却因脸颊上印着一块奇怪的印记,影响了她原本的容貌。 她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倘若没有这块印记该多好,那样她就不用每次出门都会遭受到别人的异样的目光。 谁也不知道这块印记的由来,就连养了她那么多年的姑姑也只说这印记是她出生的胎记。她讨厌自己的容貌,但所幸姑姑这里清净,她也不必在意别人的目光,过得清闲自在。 时三娘将金子放在身边的木桌上,开口道:“郡姻,我何时教过你说话如此不懂礼貌?” 郡姻轻咬住粉嫩的下唇,向后退了两步,跪坐在木板上,俯首抵地,行了一个大礼。 “郡姻本无心犯错,还望姑姑见谅。” 时三娘站起身,翩翩紫衣经过她的身边,语气冰冷的如同屋外飘落的梅雨:“没有我的话不准起来,今日和明日都不许吃饭。” 郡姻俯下的身子没有起来。她的头抵着重叠的双手,温热的手心触碰到冰凉的地板。 “是的,姑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文君爱财 雨水过后,春季的江南出现鲜有的晴空。柳树抽出新芽,每一片柳叶都像女子秀长的眉,温婉的如诗画般的细致美丽。有的燕子在树间来回穿梭,有的则停在屋檐,凝视着街市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景色、生命,一切都是最初的开始。 繁华的街道,小贩的叫卖声持续不断。卖菜的老爷爷,卖油纸伞的小商贩,还有买布料的妇人,买胭脂水粉的姑娘……尤其是因为今天是一年一次的春会,所以街道上的百姓比去年多了不少,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一时间万人空巷。 突然,两队士兵从人群中间跑了出来,他们手中拿着尖锐的长矛强制让行人都靠在了路边,口中还叫嚣着“让开!让开!县衙大人驾到,快点让开!” 一辆鎏金的马车慢悠悠地从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中间走过,停在了钱府的大门前,华丽的车帷,恢宏的架势堪比朝庭亲王的亲临大驾。 围观人群中有一个光着脑袋,状似和尚的小男孩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场面,不禁好奇,便问一旁的妇人:“娘亲,马车里面的人是谁?怎么……唔……” 还未等他说完话,那妇人便惊得赶紧捂住了男孩的嘴巴:“嘘,别说话。” 长袍拿扇的师爷从马上下来,踢了一脚一旁的一个奴隶,他便立即上前跪在停下的马车旁。那种人有一个官方用词,名叫“人凳”。而这人仿佛是熟悉了一般,少了反抗,多了麻木。在这个弱肉强食、以钱势取胜的年代,这种奴隶自不会被赋予反抗的权力。 但是马车里的人却迟迟没有现身,恭候在钱府门前的小厮见状,急匆匆跑到厅堂向等得有些不耐烦的钱老爷说道:“老爷,县衙大人已经到了,但不知什么缘故,迟迟不见他下车。” 钱老爷听罢,狠狠地将手中的青玉镶金茶杯扔在了地上,险些砸到跪在大厅中央的那个小厮,把那小厮着实吓了一跳。 站在一旁的刘管家挥了挥手,示意那小厮让他下去。然后转头向此时早已怒火中烧的钱老爷说道:“那个新上任的县衙大人不是在给老爷摆下马威吗?老爷,这口气可不能就这么忍了呀!” 钱老爷从主座上站了起来,烦躁地在堂内走了一圈又一圈,怒声道:“这个姓吴的,亏老子还整日整月地给他送些金银钱财,美女珍宝,他竟想让老子亲自去迎接他,让老子当众难堪!他这新官上任还未三天,火却已经烧到我钱兗(yǎn)身上来了!” 刘管家费劲脑筋想了很久,确保话语没有差错才开口说道:“老爷,此时我们是进退两难啊!倘若您真的亲自前往,那岂不是正中了他的计谋,让他得以借您在渝州的声势来增加自己的威望吗?但倘若您不去,以这吴大人的性情,恐怕他会大作文章,甚至再给老爷扣上一个若虚有的罪名,狠狠地将老爷一把,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就更难应付了。” 钱老爷怒不可遏,肥胖的拇指上的黄金扳指转了一遍又一遍,却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便将怒火迁移到刘管家的身上:“你总是说些废话,难道我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吗?老子养了你们真么多人,到头来一点用处都派不上!真他妈的是一群废物!我给你半个时辰,你要是想不出解决的办法,你就给你自己准备好棺材,自己给自己收尸吧!” 刘管家心里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好心提醒竟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他被吓得腿脚一软跪在地上,连声道:“属下多嘴,属下这就去想办法!” 钱老爷转过头来,依然愤怒不已,使劲儿地踹了他一脚:“那你他妈的还不快去!” 刘管家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未走出厅堂,便又有一个小厮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那小厮跪地报道: “老爷,后门来了一个谋士一样的人。他说,他有解决之策,可解老爷之忧。” “那还不快请!” 钱老爷听了,难题得解的喜悦涌上心头,也顾不上收拾厅堂里的碎物,赶紧让家奴将那位谋士请了进来。 刘管家见此情景,不禁暗舒了一口气,退至钱老爷的身后老老实实地站着,等着那位谋士到来。 不一会儿,庭院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有些模糊,却依旧可以听出来比脚步声的主人正在不紧不慢地向这里走来。直到那脚步声渐渐清晰,钱老爷和刘管家才看清来人的容貌。 来人身穿月白色的长衫,墨黑色的长发不加打理,任它随意披在后背上,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摇动着手中的诸葛扇,似道似仙,尤其是他那俊朗的面容,让在场的丫鬟们都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却还忍不住再看上两眼。 钱老爷见到来人竟是一个翩翩俏公子,以为他只是江湖上四处行骗的骗子,原本还未消解的怒气又上来了。但来人毕竟是个江湖人,江湖人不比平民和家奴,难免会在江湖上有些势力,所以礼数还是不能少,他只能压着愤怒问道:“先生贵姓,可知我遇到了何等难事?” 钱老爷憋得青绿色的脸宋文君岂会没看到,他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他与这个老爷还真是有缘,刚见过就又见面了。他恭敬地拱了拱手,说道:“在下祁山宋文君,有法可解县衙大人所设之计。” “祁山,宋文君?”钱老爷细细揣摩这个名字,却始终未能想起江湖上可有过这个名号,眼中的轻夷之情更加溢于言表。 他身后的刘管家自然也没有听说过这等人物,可是他下面说出的话,却道出了钱老爷的心话。只听刘管家嘲讽地开口说道:“先生不会是江湖来的骗子,专行贿骗之术吧?” 那青年闻言并不恼怒,浅浅一笑:“宋某今日前来只是为钱老爷解忧,竟不曾想会被刘管家说得如此不堪,倒显得宋某多事了。也罢,既然二位信不过宋某,想必二位自有解决的办法,宋某也不会强留在此。告辞。” 说罢,宋文君就摆出要提脚出门的姿态。 钱老爷本想让这骗子自行离开,却转念一想,门外还有一个县衙大人还没对付,无奈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遂让家奴拦住了宋文君,连忙请他落座,毕恭毕敬地拱手行礼,顺便让丫鬟端些茶水供他品用。简直变了一个人! “鄙人管教奴仆无方,他竟如此有眼不识泰山,惹得先生生气,还望先生莫要见怪。” “钱老爷客气。宋某到不觉得什么,只是老爷的家奴竟如此不懂规矩,恐怕到底丢得还是钱老爷你的颜面吧?”宋文君无关紧要地说着话,依旧笑语盈盈地看着钱老爷。 “啊,这、这……” 钱老爷哑语,一时竟答不上话来。直到门外的小厮又来报告,他才想起还有正事没有办。 “宋先生,我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倒不如先生讲讲如何解决这种进退两难的困境吧。” 宋文君浅尝了一口茶水,只觉得一股怪味让人很是不舒服,胃部一阵恶心。他却依旧面色不改地放下茶杯,抛出了一句话: “解决方法有很多,只是宋某不知这酬金如何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浅浅笑吟 宋文君浅尝了一口茶水,只觉得一股怪味让人很是不舒服,胃部一阵恶心。他却依旧面色不改地放下茶杯,抛出了一句话: “解决方法有很多,只是宋某不知这酬金如何算?” 他有一个铁打的原则,受人钱财,替人消灾。只要出价让他满意,别人委派他任何事,无论是否违反法律道德良心,他都会去做。 钱老爷抬了抬手,刘管家便端着盖着红布的木盘走到宋文君的面前,掀开红布,白花花的银子露了出来。 “宋先生,这是老爷给你准备的酬金,总共五十两白银。不知可让先生满意?” “钱老爷客气了。”宋文君看了一眼,转头对钱老爷说道,“要说解决方法,其实并不难。县衙大人不是不下车吗?老爷倒不如将计就计,将他一军。” “怎么将?”钱老爷急忙问道。 宋文君摇动手中的扇子,笑得让人看不透。 “县衙大人就算在府门外等上一天老爷你也不必过问,只管关了府门安心坐在这里品茶便是。” 钱老爷有些不高兴了,刘管家见风使舵,趁钱老爷还没有表态,便指着宋文君骂了起来:“这是什么馊主意?!来人!把这个江湖骗子给我撵出去!” 宋文君却丝毫不理会刘管家,只是淡淡地笑着看着钱老爷有些阴沉的脸:“老爷信不过在下吗?” 他见钱老爷一副愤懑的表情,缓缓解释道:“那县衙大人也不过是靠着钱财关系上位,并无真才实学。而如今朝庭上下盛行廉洁清正之风,无疑就是对像县衙大人一样的官员施压。在此风气下,诸如此类的官员自然是不敢生出事端惹祸上身。” 钱老爷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才对一旁的刘管家骂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按照先生所说的去做!!” 刘管家一惊,吃了一个哑巴亏,连道“是,是”,退出了厅堂。 那刘管家前脚刚走,宋文君便听见钱老爷说道:“先生为钱某解决了那么一个大麻烦,一点银两恐难报答先生的大恩,倒不如先生在钱某府上小住一段时间,先生尽管在这里住下,不用担心,期间费用皆由钱某负责,正好也能让钱某尽一份地主之谊。” 宋文君早就预料到了钱老爷会挽留他。料想一个满腹猪油的人听到如此不靠谱的计策,一定会为这个计策失败铺好自己的退路,而把出计的人留下就是对于这种人来说最为简单粗暴的办法。 宋文君明明知道钱老爷心中所想,却还是装出一副盛情难却的样子,无奈接受了钱老爷的提议。 这时,刘管家从外面跑了进来,想要开口说话却没有一丝说话的空隙,不停地喘气。 “结果到底怎么样了?你他妈的倒是说话呀!”钱老爷见他这副模样,怒骂道。 刘管家咽了咽口水,停停顿顿地说:“县衙大人、他……他看到大门紧闭……呼……呼……就离开了……” “临走时,县衙大人可有什么表情?”钱老爷追问道。 “离得太远……小的、小的……没看见……” 一旁听到这些话的宋文君勾了勾嘴角,站起身来,六尺余的身长站在不足五尺【按南北朝的长度单位换算1尺=30厘米,所以宋文君身高一米八多,接近一米九,而钱老爷不足一米五的钱老爷的面前,立即显现出他分外的气宇轩昂。 “那既然没有事了,宋某也就不打扰了。宋某先行告退。” “好好。先生可以去客房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会命人整改。当然,若是先生觉得房中烦闷也可以在府中随意走走。”钱老爷连忙说,随后叫了一个丫鬟给他领路。 宋文君作揖拱手,然后便跟着那个丫鬟离开了厅堂。 这钱兗虽然只是渝州的一个区区富商,却不想他的府上竟建设得如此富美华丽。奇林异石,珍奇野兽,流水桃花,在这里处处可见。华丽的房舍,每一个木头都被雕刻上美丽的花纹,来此一游胜过到那京城一看啊! 这钱兗当真是富得流油。 宋文君不经意地勾了勾嘴角,这原本是不经意之举,但落入那丫鬟的眼中竟是分外的温柔俊美,她不禁红了脸。 宋文君察觉到了丫鬟的视线,迎上她的目光,倒是将那丫鬟羞得低下了头。 他淡笑着揉了揉那丫鬟的头,声音听起来分外悦耳。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抬头,望进一汪深水,不禁芳心萌动,面露羞涩。 “回先生,小女子名叫燕佩。” “燕佩……是个好名字。丫头,你今年多大了?” “小女子今年刚满十三。” “十三……”宋文君复又重复了一遍,继而微微笑道:“年纪不小了,也该找个好人家了。” 燕佩抿了抿唇,一张俏脸红得像婚嫁的红盖头,笑得娇羞。 黄昏,雨水又至。 现为江南初春,正值雨水纷纷的季节。绵绵不断的雨缠绵着世间万物,生出绵绵丝情。 雨水敲打窗前的芭蕉叶的声音渐弱。有阵阵凉风透过窗的缝隙吹了进来,带着初春的薄薄暖意。窗外有莺歌婉转,似在诉说着绵延数天的梅雨终于要有一个了结。 床前帘幕紫罗帐,轻纱缥缈柔曼。挂在寝室门口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紫衣女子踩着小巧的木屐,伴着清脆的铃声走进房间,她的左手上的樱花水晶手链玲珑剔透。 她的裙摆被从窗间渗入的风轻轻吹起,飘荡起轻微的弧度。纤细的步伐声意蕴着朵朵莲花生,划开了与木地板的距离。三千青丝黑发,柔顺细亮,随风飘起,稍微凌乱了她唯美的容颜。 时三娘站在窗前,瞳孔中映出细雨的飘落。结了雨的天空看不出是清晨还是黄昏,阴霾密布。一滴雨珠,轻轻自窗棂上滚落。 风吹风起,花开盛艳却又被雨水打落。像是早有的安排,有些人,有些事,终究等不到自己的寿命延绵。 门被轻轻地推来了,来人甚是小心,生怕惹得时三娘烦心。可是,她是知道的,就算别人犯再大的过错,时三娘都只会是一副冰冷的面孔。 “姑姑,”郡姻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这是漩镜婆婆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说着,她双手将信封递了过去。 “她人呢?” “郡姻不知,婆婆她将信递给我之后人就消失不见了。” 时三娘拿过信,便示意让她出去。 郡姻做了一个告退的姿势,便出了时三娘的居室,顺便还将房门关上了。 时三娘走到木桌边,点燃了蜡烛,微弱的橙光与外面的天空是一个模样,澄亮温和。 拆了信封,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潦草的字迹。 那么大的一张纸,却只写着一句话。 “他还是那样,只是即将到渝州。” 他还是那样…… 即将到渝州…… 她将信放在桌上,再次走到窗前。她的眸中闪现出鲜有的冷光。 那么,这次让他有来无回。 “哇啊啊啊!” 紧接着的是锅碗瓢盆撞击地面的声响,颇有两军厮杀的声势。 时三娘却像没听见一般,关上了窗户,拉上窗帘,将室内的蜡烛都点亮,等着一系列事情都做完了,她又从箱子里扯出一尺丝绸,这是雪蚕刚刚吐出的新丝,手感柔滑,是制作小圆扇的上等布料。 她将丝绸装在小圆扇的木制框架上,执细针在上面一下一下地绣出的鸳鸯雏形,惟妙惟肖,如同鲜活的生命,熠熠生辉。 郡姻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刚刚泡好的上等的铁观音。 “姑姑,厨房里没有巷菱了,所以我给您泡了一杯铁观音。” 巷菱是时三娘最常喝的一种茶叶,而且“巷菱”这个名字还是时三娘起的。郡姻曾偷偷喝过一次,奇苦无比,所以她一直都搞不明白为何姑姑总是钟情于巷菱。 她将茶杯放在时三娘背对着的木桌上,看见时三娘手下细针落在丝绸上的每一个细致的针脚,不由惊叹这世间唯有姑姑能有如此绝妙的针法。 “世间能有如此绝妙针法的人唯有姑姑一人了。姑姑针下的事物无一不栩栩如生,就像活了一般!” 时三娘的手顿了顿,随即又继续绣起了鸳鸯。 “可这世间还有一个人,他的针法丝毫不逊于我,甚至在我之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鸾珀石碎 “可这世间还有一个人,他的针法丝毫不逊于我,甚至在我之上。” 这句话听起来若有似无,似一句喃喃浅语,不让人留意,却又像一生只现一次的玄幻,这是时三娘鲜有的语气,暗藏深意。 郡姻没有听出其中的深意,起了好奇心,凑到时三娘的身边,问道:“那个人是谁啊?竟然比姑姑还要厉害。” 可是这次她却听见时三娘一如往常的冷淡语气,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她一样。 “不早了,你回去睡吧。” 郡姻自知姑姑不愿意说,懂事地点了点头。红衣撩动空气中浮动的暗香,竟染上了些分紫薰香气。 转身离开的瞬间,她看到木桌上原本热气腾腾的巷菱茶现在散发的热气却渐渐微弱,像跃动的生命失去了勇气,而日渐消逝。 她豁然停住了脚步。 什么时候,她竟开始了感伤。 郡姻的视线范围中的那个淡紫色身影不甚清晰,却磨灭不掉她的目光。 时三娘未转头便知道郡姻滞留在原地,再次开口说道:“连我的话也都不听了吗?” 她口中说着话,可是手中的针线却没有停下,一针一线,依旧细致入微。 郡姻掩住眸中的泪光,低下头,俯身道了一声“郡姻不敢”,遂退出时三娘的居室。 她匆匆回到自己的居室,发上的铃铛铃铃作响,在寂静的夜晚听起来很响亮。 郡姻后背贴着门,无力站在原地,渐渐滑到地板上。她将脸埋在双膝之间,终于号啕大哭,泪如雨下。 本来她不是想哭的,她明明很喜欢笑的。 可是,每次当她看到姑姑总是一副淡漠的模样,她总是忍不住感伤。 那时总是瞒着师娘师父偷偷带她去买糖人的姑姑再也回不来了…… 就连那时姑姑眼中的星光她也再未看得见…… 血滴滴落在木板上,鲜红刺眼的颜色与褐色相撞,竟看不出原本的血红。 时三娘放下手中的已经绣了一半的鸳鸯,起身走到木桌边,端起早已凉透了的茶,一饮而下。 苦涩漫过咽喉。 她却依旧面不改色。 那人的针法的确胜过她,又或者,和他相比,她从未赢过。 她曾以真心对他。 却得到始料未及的背叛。 那人却曾跪在她的面前,泪水滴湿了衣衫,乞求她放过他。 放过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到底,那人究其一生却还是输在了她的手上。 “沙沙——” 突然窗外响起芭蕉叶相互碰撞发出的声响,时三娘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窗外有人。 时三娘打开窗户便跳窗追了出去,却只见外面漆黑空无一人。 “既然来了又何须再躲?” 冷冷的嗓音在夜空中响起,犹如鬼魅般阴凉。微风吹动湖面翻起淡淡涟漪,引得水莲花在湖面上起起伏伏。 寥寥掌声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却不见他人的身影。 “才短短几日不见,三娘的听力又增进了不少啊!” 又是一阵微风,吹得紫藤树落下片片花瓣。一个青衣男子突然出现在时三娘的面前,虽然他的脸上挂着微笑,可那微笑却未曾直达心底。他手中打开的折扇上画着淡雅的桃花树,树枝上的桃花微微绽放,甚是好看。 “这世上也唯有三娘一人能察觉到我的出现了!” 寥寥晨星悬挂在高高的夜空,紫藤花瓣撩动着幽幽莲花香。 那人话音刚落,一把剑穿越雨水与空气结成的网直直朝他击去。 他躲避未及,肩膀被蹭伤,衣裳被染得血迹斑斑。 他勾了勾嘴角,抬起头看向时三娘的那个方向,眼神戏虐:“三娘,都十日未见了,你就是这么想念本宫的?” 刹时,数枚泛着月光的银针齐齐地朝他射去。 “还来?”他轻笑道。然后合起扇子,微微向后一仰便悉数躲开了。 可是,却响起了玉块掉落在木板上碎裂的清脆的声响。 皎洁的月光如同一张裹尸布安安静静的覆盖在已经一堆已经完全不能复原的碎玉上,宛如一场惨败的葬礼。 他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碎玉,喃喃自语道:“不错,碎碎平安……” 再抬头,空气中已无紫薰香味,却流动着时三娘身上独有的清冷的气息。 郡姻早就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躲在窗户边上偷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伴着月光,但是从她那个位置来看,光线还是太暗了,所以她什么都没有看到。直到她看到有个发亮的东西掉在了地上,然后传来的是碎裂的声音。 她震惊地捂住了嘴巴。 那可是奕哥哥折扇上的吊饰物。 鸾珀石。 夜色渐渐褪去,星辰被白日的晨光掩去了光辉。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大约这梅雨已经过去了。雨过天晴,杨柳吐出的嫩芽被雨水冲刷得甚是亮丽可爱。湖中的水莲花、岸边的紫藤树、波光粼粼的湖泊,到处都焕然一新。 “砰砰砰” 清晨,敲门声不断,吓得树上的鸟儿成群逃散。 郡姻习惯了每日早起去喂山林里的小狐狸,所以刚一回来正好看到颜奕卿正在敲门,便下意识地躲在树后。 要说也是自己是主,奕哥哥是客人,有主人害怕客人的吗?郡姻咬了咬下唇,蹲在树后暗骂自己不争气,可是脚步却始终未挪动一下。 突然,她面前多了一道阴影,还未待她反应过来,一道戏虐的声音便从上面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郡姻妹妹,本宫有那么可怕吗?” 郡姻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竟直接坐在了地上,头发零零散散,有些凌乱,模样有失姑姑曾教的雅致,甚至更加狼狈。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道:“奕哥哥不可怕,是郡姻失礼了。” 颜奕卿向后退了两部,打开折扇,露出一副很是愁苦的模样,边皱眉边摇头道:“小小年纪天天失礼了失礼了,小丫头规矩那么多,以后怎么嫁人呀?!” 郡姻对待时三娘以外的人都是毕恭毕敬地,她不善交流,样样只得实话实说:“我姑姑说了,我不用嫁人,她会陪我一辈子的。” 颜奕卿用扇子敲了敲她的头:“她陪你,那谁陪我呀?” 郡姻没有听清他说的话,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他手中的那把折扇上了。 原本挂在折扇上面的鸾珀石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普通的玉石。 若是他……不喜欢姑姑该多好…… 她使劲儿摇了摇头,拼命想将这种想法从脑海中抹去。 自己怎么可以走有这种想法……姑姑将自己带大可是她却想破坏姑姑的姻缘…… 可是,若是奕哥哥不喜欢姑姑,那他也不会前来找姑姑,鸾珀石昨夜也不会被摔碎。 她想破了脑袋,只想出了这一个因果,却忘记了因果循环,无一而生。 而那因果循环又岂是她能随随便便说改便改的…… 终究还是,徒劳无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钱夫人 午饭过后,宋文君闲来无事正在钱府的花园里悠闲地散步,看见刘管家和几个家奴在跑来跑去张罗着什么东西,行动很是匆忙。 他本不想过问,但走了两步却看到几个家奴围在一簇草木后面讨论得火热。他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在谈论送礼的事。 于是,他放慢了步伐,那些模糊不清的话渐渐变得清晰。 “老爷还真是大手笔,一次性送了那么多财物!” “送财物?送给谁啊?” “你傻啊?!当然是送给吴县衙了!那些锦玉翠石手环、鎏金贵虎可都是成对成对地送进了县衙大人的府邸!” “看来老爷是有事求助县衙大人,有个成语专门形容这种关系的,叫什么来着……嗯……” “官商勾结。” “啊,对!” …… 宋文君:“……” 这群家仆倒是懂得不少。 他摇了摇头,觉得好笑,换了条路走回房间。 不过,钱老爷向县衙大人送礼的行为显然是不相信他。又或者,正如那些家仆所说的“有事相求”。 可会是什么事呢? 近来朝庭对物品走私查得严,而那些非富即贵又作恶多端没有什么正业的人家,往往大部分都会参与到物品走私的行列中,从这个财宝缸里分一杯羹。 他在钱府的这几天对钱府的经济来源也有了大概的了解。除却田租,售卖瓷器、布匹、香料,也没有其他的明面上的经济来源了。非明面的买卖都是不正当的交易。 钱府建筑规模如此华丽,怎么会仅仅止于那些小生意,而不做那些非明面的交易带来的大利润呢?现在走私货物越来越不好卖,许是钱老爷需要县衙大人从中周旋,方便货物交易,再加上前些日子如此对待一个朝廷任命的县衙大人,赔罪也是必不可少的。 宋文君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了。他果然不能出去遛弯晒太阳,一晒太阳他就发困的毛病还是没改掉。 但是,谁还没有个缺点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变化一下不就成了“太阳身上照,睡觉也光荣”。 好吧,他承认,缺乏文学天赋也是他的一个缺点。不,是特点。宋先生爱颜面,不能说是缺点。 上了卧榻,宋文君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宋文君没有睡到自然醒便被一阵摇晃和呼喊吵醒了。 他睁开眼,便看见燕佩神色慌张,急得满脸通红,语无伦次。 “小丫头,怎么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末了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不是真的假困。 燕佩额头急出了汗:“夫人……夫人马上就进来了,您还是赶快收拾收拾吧!” “哦。”宋文君应了一声,还是很困,眼皮直打架,伸手揉了揉燕佩的头发,“笨蛋丫头。就算她是母夜叉,我又不是武松,她吃不了我的,怕什么?” 燕佩本就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被他这一揉,脸更红了。但是娇羞是一回事,夫人马上就来了是另一回事啊,正事不能忘:“先生,你还是快快下榻吧!夫人的脾气十分的古怪,你千万不要惹她不高兴啊!” “哦。”宋文君起床气重,虽说是答应了,却什么都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转个身继续睡了。 燕佩正着急上火的时候,钱夫人推门进来了,身后跟着众多侍女,气势上毫不输于那些宫廷夫人。 钱夫人进来看了一眼榻上酣睡的宋文君,并未说话,倒是她身旁的贴身侍女开口了,不似其他贴身侍女的趾高气昂,她的声音很是轻柔。 “燕佩,这便是宋文君,宋先生吗?” 半睡半醒之间,宋文君听到一抹浅浅的声音,好像是怕打扰他睡觉特地压低了声音一般,颇为细腻好听。 燕佩低下头:“是的,初阳姐。” 被称为“初阳”的女子对钱夫人微微欠身:“夫人,这便是宋先生。” 钱夫人点了点头,本想离去,却又越过燕佩,走到了榻前,仔细地看了看宋文君的面容。 人都是有感觉的。对长时间不移动的目光也是可以感觉到的。 宋文君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人盯着他看,皱了皱眉,有些不习惯。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张眼睛盯着他滚滚转的放大的黑脸。 “啊啊啊啊————鬼啊——”宋文君被吓了一大跳,立即跳下榻,远远地和钱夫人隔开了。 钱夫人翻了一个白眼,直起身子,转过来对宋文君说道:“宋先生是客人不假,但是也应注意言辞分寸!” 燕佩拽了拽宋文君的衣袍,小声提醒道:“这便是钱夫人。” 宋文君:“……” 宋文君作揖拱手:“宋某粗莽,不知钱夫人大驾光临,多有冒犯,还请原谅。” 这钱老爷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钱夫人的身材一点都不像他曾经见过的豪门富贵家的夫人那般富得流油又或者柳腰媚骨。瘦小的身体像是极度的营养不良,黝黑的皮肤与雪白粉嫩毫不沾边,呈现出明显的两极差异。倒是她那双大大的眼睛甚是明亮,带有几分孩子的天真狡黠。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丝绸。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如此看来,她倒像是一个偷穿富贵人家衣服的农家女孩。 “宋先生似乎对老妇的衣着打扮有些看法?”钱夫人目光精明,一眼便看出了宋文君心中所想。可是本是一个严重的话题却硬生生地被她的一句“老妇”带偏了。 四周的侍女连同燕佩都在捂嘴偷笑,宋文君也无奈地抽了抽嘴角。 从钱夫人的面容来看,她许是连十五都未到,却用女子中年时的“老妇”自称,不免有些滑稽。 初阳忍住笑意,附在钱夫人的耳边说道:“夫人,你应该自称‘奴’或‘奴家’,而不应该是‘老妇’。” “为什么?”钱夫人奇怪。 “‘老妇’是已婚女子中年后的自称。” 钱夫人闻声抬眉,干脆利落地改了自称,话语依旧十分锐利讽刺:“奴家听闻府中来了一名学识渊博的先生,特来拜访,不想却看见了一个贪睡的猫咪,打扰了先生的睡眠,多有叨扰,还望先生见谅。” “夫人言过了。宋某嗜睡,未料夫人突至,还请夫人恕罪才是。”宋文君举止言辞满是恭敬。 钱夫人甚是满意,却不想宋文君的话并没有说完。 “夫人举止不拘于儒子之学,宋某钦佩非常。想来尘世女子终究不敌夫人的风采,实属仰慕。” 初阳一愣。这位宋先生话里话外只讲了一个意思,那便是夫人缺少教养,不顾男女之别。 钱夫人倒也不生气,只歪头看了他一眼,便说道:“先生可知您在奴家的府上,就算先生再有道理,也不过纸老虎,一戳就穿。” 宋文君自然知道。“见鬼说鬼话,见人说人话”的道理他当然懂得。他讲话之所以这般露骨,还是因为有句谚语“无事不登三宝殿”。 钱老爷少顾家事,多顾享乐,家里家外的事大部分都落在了钱夫人的身上。钱夫人就算再有三头六臂都不够用的,哪有闲工夫和他斗嘴。既然来了,便是有事相告。 钱夫人继续说道:“既然先生说奴家不遵儒家之道,那奴家也就不绕圈了。过几日便是家女出嫁之日。奴家那不成器的相公却用此为缘由让时三娘制扇,却又恐时三娘制出良扇,加之他自知言语笨拙,斗不过时三娘,便留下先生,以便那日有人为他和时三娘争论,占些道理。奴家要说的事,便是与此有关。” 宋文君心里已经盘算出了个半斤八两。 “先生拿钱办事,奴家已备下双倍的银两,足够先生一年酒食。” 宋文君听到他最爱的两件事物,瞬间来了兴致:“不知夫人要宋某办何事?” 钱夫人让人拿上银两,说道:“待争辩之日,行放水之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先生勿喜 接连数天的雨雾霏霏,艳阳天似乎成了梅雨季节的奢望。宋文君每每醒来,都能看到窗外的雨水滴落,而令他困倦的太阳鲜有露面,暖阳似掠影,一闪而过也是常有的事。 “先生,火炉已经生好了。”燕佩说道。她从火炉边起来,又拿了件外衣轻轻地披在窗边观雨的宋文君身上。 初春乍暖还寒,时冷时热,加上江南淫雨霏霏,空气潮湿难以流动,竟生出腐木的味道,很是折腾人。 宋文君叹了口气。他自知自己晒阳易困,却又从小惧寒,实属矛盾。 雨水落地,叮叮铃铃。 像是乐曲。 欢快却也蕴含悲伤。 他望向窗外,家仆撑伞忙碌,树木枝叶受到拍打,一起一伏。 “先生在看些什么竟如此专注?”燕佩见他看得出神,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却找不到聚焦的事物,便忍不住问道。 宋文君指了指窗外,却并未详细地指出是何物。 燕佩看不出个所以然,忽的想起初阳姐姐说过,夫人说我们这些人要是面露悲伤远远地望着远方,原因可以从两种情况中探寻。若是身处乱世,便是因为爱情不顺、忧国忧民、仕途不畅、报国无门、满腹才华无处施展。若是身处盛世,便是因为……额……吃饱了撑的。 燕佩陷入了深深地困惑中。 宋先生可是连早饭都没有吃啊。 那…… 燕佩突然想到了:“不会是饿了吧?!” “你说什么?”宋文君回了头,问她,“丫头,怎么了?” 燕佩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思绪化作言语出了声,连忙招手说道:“无事无事。” 宋文君转过身背对着窗户,手支着脸,一脸认真地看着燕佩,问道:“丫头,你整日整夜地待在这钱府,觉不觉得无聊啊?” 燕佩不解为何宋先生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认真地回答了他:“奴婢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哪里会觉得无聊呢。” “哦,对了,先生想吃些什么?燕佩这就去给先生做!” 宋文君心不在焉:“宋某人还不饿,丫头你先出去吧。” 燕佩担心地说道:“可是,先生早饭都没有吃,现在都晌午了,这样下去,先生会饿坏的。” “现在都晌午了?”宋文君狐疑地望了望外面青灰色的天空,猛地有一道闪电闪过,硬生生地将天空撕破了一道狭长的裂缝,“这番天气还要持续些时日才能过去。” 宋文君自言自语:“我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这样才不会太过无聊。” 雨水滴滴答答,屋外仆人走来走去,啪啪啪的踩水声一阵一阵的。 燕佩时不时的偷看宋文君几眼,却次次都能对上宋文君的目光,不免脸有些红了。 “燕佩!” 突然宋文君唤了她一声,打破了屋内的沉静,却把燕佩吓了一跳。 燕佩回过神来,才发现宋文君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了,霎时面红耳赤。 “先生有何吩咐?” “你家老爷现如今在何处?”宋文君问道,手中的诸葛扇仍旧晃晃的。 燕佩照实回答:“雨日时老爷一般在客厅里喝些暖酒。” 他眨了眨眼,温暖如春的笑容,一脸无害:“好,那宋某人便去与你家钱老爷‘偶遇’一番。” 燕佩蹙眉,小脸写着大大的“懵”。一双小手却攀上宋文君的手臂,显得有些委屈巴巴。 宋文君不明白她此举为何:“丫头,你怎么了?” 燕佩迟疑了好久才开口:“先生,你千万不要看上老爷……” 宋文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无可担保 宋文君在去厅堂的途中,看到许多仆人匆匆而过,手中清一色地都端着一个金盆。 他刚想踏进厅堂,听到一声颇似钱夫人却比她有震慑力的声音:“都给我出去!”,而后屋内的仆人三三两两地退了出来。 宋文君疑惑,却看见屋内不止钱老爷一人,还有一名妖艳的女子和……钱夫人。 钱夫人右侧嘴角上扬,一副不屑地打量着衣着妖艳的女子。那女子也不甘拜下风,显摆似的倚靠在钱老爷身边,两人之间剑拔弩张。而那夹在中间的钱兗也是一副尴尬无措的模样。 如此好戏,宋文君当然不会进去了。 “这可有的看了。”宋文君轻轻嘀咕了一声,找了一个地理位置较好的地方悄悄地“观战”。 “姓钱的,倘若你今天留了这个狐狸精,你从今往后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钱夫人似乎知道什么才是钱老爷的真正把柄,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钱老爷一听可不得了了,连忙抽身从妖艳女子身边离开,凑到钱夫人的身边,谄媚地说道:“夫人,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妖艳女子不解两人之间的关系,听到钱老爷说出如此的话,不禁细眉紧皱,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攀上的钱袋子,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这块到嘴的肥肉,她是绝对不可能让他飞走的!! “老爷此话从何说起呢?”妖艳女子扯着娇滴滴的嗓音说道,“老爷是想翻脸不认人吗?我们昨夜不是还在一起翻云覆雨吗?” 钱老爷脸色微变,他紧张兮兮地看了一眼一旁的钱夫人,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让他的心一沉。 那女子可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她见钱兗脸色变了,猜想此刻钱夫人的心里也不好受,便不觉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老爷,她就是你说的那个黄脸老太婆吗?不过黄脸老太婆都是抬举她了呢!她应该是……”妖艳女子媚眼一挑,不屑地瞥了一眼全程不发一语的钱夫人,“黑脸老太婆!” 钱老爷闻言大惊,脸色大变。 “胡说八道!”钱老爷厉声说道。 他急于撇清他和这个女人之间的关系,喝令道:“哪里来的贱人?来人,把她轰下去!” 妖艳女子瞪大了眼睛喊道:“钱兗!我看你敢!” 钱老爷横肉嗤笑:“这是在我的府中,有何事是我做不出来的?!” “来人,把她给我撵下去!” 三两个家仆立即进入厅堂,准备将那妖艳女子拉扯下去。女子甩不开胳膊上的束缚,徒留一张嘴喊叫。 “姓钱的,你个骗子!你忘了你昨晚说了什么了吗?!” “那个黑脸老太婆有我漂亮吗?你真是瞎了眼了!” …… “我已经怀了孩子——” 最后一声喊叫,让钱老爷瞬间梗直了脑袋! “住手!” 那可是他钱兗的第一个孩子啊! 钱老爷吞了一口口水,艰难开口:“夫人,你看……” 钱夫人一个厉色横扫过去,钱老爷瞬间不敢说话了。 “钱老爷,别忘了我们的条约!若是你想再娶,便要净身出户!” “可是,那是我的孩子啊……” “孩子?”钱夫人冷笑,“一个青楼女子,一天接待数人,你怎知她腹中便是你的孩子?” 钱老爷呆滞在原地。 忽然,记忆与现实交接,钱夫人听到了那句改变了她一生的话语:“凌萧,你一个坐台小姐,怎能担保你身体是干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真久 门外偷听的宋文君听到钱夫人的那句话微微张开嘴巴,颇为惊讶。 前些日子他第一次与钱夫人交面时的出言不逊,是打定了钱夫人不会恼怒才说的。钱夫人虽样貌不济,却也是个富家夫人,但是她却没有丝毫的夫人架子,反而像一个调皮斗嘴的邻家女孩,说不尽的可爱直率。 可是,她的那句“一个青楼女子,一天接待数人,你怎知她腹中便是你的孩子”却超越了调皮斗嘴的范畴,直接对事件的双方进行了人格和人身上的攻击,甚是讽刺。 昨日他曾问过燕佩,她家夫人是何来历。燕佩只说是钱家的童养媳。再问下去,一概不知。 一个卑贱的童养媳竟能做到如此地步,让夫君对她唯命是从,如此看来,这个钱夫人绝非一个等闲的女子。 捉蛇捉七寸。让宋文君不解的是,钱夫人究竟靠得什么抓住钱老爷的要脉? 没有人能逃脱记忆。 钱夫人深深了解这一点,因为她也一样,没有逃脱。 “你一天接了多少人,一月迎了多少客,想来老鸨子那必是细大不捐。如今怀了身孕,便来钱府撒野,难不成那接待薄上只有我家相公的名字吗?” 钱夫人步步逼近妖艳女子,小小身板在丰满妖娆的青楼女子面前不失气魄。 她向来不为难钱老爷寻花问柳到处做爱,可独独这个女子想了一张和那个贱人如此相像的脸。 那女子半跪在地上,青丝散乱,被钱夫人逼得退到了门板,嘴上却依旧在逞强:“孩子还未出生,你怎知他不是钱老爷的孩子?” “没有绝对的肯定,那就是不可能。”钱夫人一把扼住了妖艳女子的下巴,眼睛微眯,“你别想我用十个月去养一个孩子爹都不知道是谁的妓女和野种。” “来人,将她给我送回西月楼。” 音落,她手一甩,女子的后脑勺沉重地撞在了门板上,发出了如同樵夫锤木般的撞击声。 宋文君此刻就在门板的另一面,撞击声和门板的晃动明显是他预料之外的。 但是…… 他用手按了按被撞的门板,这个门板并非实木,而是有些腐朽的软木。这种木板不会对人脑产生巨大的冲击。 突然,有人出来了。宋文君下意识地躲在一旁的柱子后面,偷偷向外观察,看到两三个家仆拖架着昏厥的妖艳女子小跑着转过前院去了后院,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他们不是要把她送回西月楼吗?那去后院是做什么? 宋文君刚想跟上去仔细瞧瞧,钱夫人出来了。宋文君刚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险些被她发现。 初阳这时走到了钱夫人身边,递交给钱夫人一封密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夫人,昨夜有人在钱家第一庄闹事,烧了许多住房,钱三爷、五爷和九爷他们现在都在书房等候多时了。” “我这就去。”钱夫人将信放进衣袖里,应了声,便同初阳一起去了的书房。 宋文君这才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看着钱夫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然后追随着那两三个家仆去了后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真拾 那几个家仆拖拽着妖艳女子弯弯转转地走过几条路,穿过花园,打开后院的小门,走了出去。那女子昏迷得深,竟然对自己被移走那么远的距离一无所知。走在最后一个家仆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门外的人不耐烦地说道:“没人,快过来!”而他却是又看了两眼,确保没人才关上后门。 那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进了丛林,沿着散碎的林间小道几经辗转,显然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宋文君正站在屋檐上,将他们的举止尽收眼底。 他们的动作如此轻车熟路,定然不是初手。宋文君又忽然想到了钱夫人,觉得此人不一般。明明长着一副孩童面容,却有着一颗莫测的心。 “先生,先生!先生站在高处做什么?”一个女声传来,吓了宋文君一跳。 竟然有人!!! 天还在下雨,只是稍稍变小了些。屋檐上铺满了长青苔的石瓦,遇水易滑。 宋文君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脚滑,屁股着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的水洼里,泥水溅到了他的头发上、脸上、衣服上,一时间狼狈不堪。 “呵呵呵!”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宋文君这才发现自己摔在了女子的面前,他尴尬地低着头,目光所及之处只看到了女子粉红的裙摆被溅起的泥水染得左一片右一片。 “先生如此做甚?既不足则不登高,既登高则不迷目。既迷目则易跌,从而伤身害命。先生只怕是被登高而望的美景吸引,继而乐极生悲了吧?”女子音如秋水,盈盈而语,与雨水相融,竟是别有幽然。 话音未落,宋文君眼前便伸来一只纤若隐骨的手。 宋文君一愣,循着望过去,女子微笑的模样带着柔和,温暖得像光。他竟然呆呆地看着她,失去了所有控制力而不自知。 “先生久久不起身,是喜欢这泥水吗?”女子调笑,头微微偏,她左手执着的一把水墨丹青油伞向前倾斜,宋文君上空无雨。 宋文君这才收回自己的思绪,刚想伸手拉住女子的手,却发现自己满手的泥污,而女子的手则甚是白净。 “额。。。”宋文君收回手,“谢谢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话罢,他以手撑地,费力起身。 女子也收回手,却是掏出了一张粉色丝绢,递给宋文君。 宋文君连连俯首诚谢。 女子欠身施礼,忽然改了称呼:“小女子钱烟柔,拜见宋公子。” 钱兗幼女名烟柔,相貌倾城,是渝州城富家子弟的千金之掷。 “钱小姐好。”宋文君作揖回礼,“钱小姐叫宋某‘先生’便好,无须称‘公子’相待。” “若是小女子称宋公子为‘先生’,那公子也不要称小女子为‘小姐’,而称‘阿柔’,可好?” 宋文君露出鲜有的仓惶:“这,这……” 钱烟柔微微一笑。她的笑容也似她的名字一般柔柔。 “如此才是等价交换,否则公子便是欺了小女。” 宋文君:“……” 他竟被无故安上了一个罪名。而且最可怕的是,他竟无力反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