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擒凰》 第1章 八卦 “王瘸子,跑那么快干啥子啊?”京城,天子脚下,东街菜市场上,一个佝偻的男子一瘸一拐的在往前跑,旁边一个摆摊的大婶在叫嚷着。 菜市场上人声鼎沸的,大婶那一嗓子还是盖过了嘈杂的人声,成功叫住了那个王瘸子,王瘸子刹住了往前冲地步子,装过身提着耷拉的裤腿一瘸一拐地往大婶那儿快走了两步。 “看热闹去,定国将军府,李大婶,我跟你说,快点,晚了就看不着了!”王瘸子催促着说完就要走,倒是大婶旁边那位独眼大叔成功被勾起了兴趣。 “借你几个胆了,竟然还敢跑定国将军府去看热闹,不怕那些杀人不咋眼的,一个不爽,手起刀落,嗯…”那个独眼大叔姓杜,早年走南闯北见过些市面,菜市场上有些个纠纷都仰仗他来调停,所以,周围那些摆摊的都喊他一声杜大爷。 “这回不一样,全京城的人都跑将军府门前去看热闹去了,还能差了我这一个,我可跟你们说,晚了,就看不着了,别拉着我,要不,就一起去看看!”王瘸子说着用力甩掉杜大爷的手,急冲冲往前赶去。 “什么热闹呀,我也瞧瞧去!”李大婶按耐不住了,冲后头在摇头晃脑背书的儿子嚷着,“大贵,我去看看,你看着摊位!” 那个瘦弱的读书人站起身,冲李大婶摆摆手,“母亲大人,这等热闹定是那非礼之事,有违孔圣之道,不可凑趣,母亲大人,万不可去呀!” “死书呆,这热闹比那梨园班里头唱得都好看,错过了多可惜啊,李大婶,快走!”后头跑过来的汪二狗大嚷着。 “唉!”李大婶答得爽快,“你看着摊子就行,有人来买也别出货,不然这一个摊子还不够你亏的!” “我跟你一起去!大贵啊,帮你杜大叔我也看着点!”说着杜大爷随着李大婶一起跑了,留下了李大贵一人在摊位边上手足无措,蹬脚干着急,嘴里嚷着: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前头跑的人谁还理他呀。 将军府门前是一个送亲,哦不,迎亲,哦不,可能是送亲的队伍,号子喇叭都不吹了,喜娘在轿子跟前手足无措,将军府门前十丈开外的道路上,堵满了来看热闹的人,刚才匆匆赶来的李大婶杜大爷和汪二狗只能在后头跳脚观望了。 “究竟是啥事啊?”李大婶按捺不住,跟杜大爷嘀咕着。 “这你还不知道?”前头一个同样是大婶年纪的人回头说着。 李大婶摇摇头,她也是稀里糊涂跟着人跑来的,哪里能知道个前因后果,只知道是个热闹呀。 “这将军府里头有一位将军,一位小姐!”前头的人小声地津津有味地说起来,“今儿个是将军府里头大小姐出阁的日子!” 这事呀,杜大爷知道,前几天宫里头颁了旨,说是念着老将军在世时战功卓绝,三年前在与西齐和戎狄的战争中更是为国捐了躯,留下一对儿女,儿子世袭将军府爵位,常年居于兵营之中,这个女儿呢,生的是倾国倾城,奈何父母双亡,兄长常年不着家,眼看这守孝期也过了,到了出阁年纪,皇后怜惜她,就做了主,定了门婚事,就是今天过门。 “嘿,这算哪门子稀奇事,皇家自个儿大婚也没见着人看热闹起劲的,现在只是个将军府里头的小姐出阁,怎么就挤了那么多人来看热闹?”杜大爷有些不满地说着,大概是这么急冲冲赶来,却碰上这么个事儿,是对自己往日在菜市场上的江湖地位的一种侮辱,因此,心头就有些不舒服了。 “我还没说完呢,就只看个出阁,那哪里是个稀奇事儿,是今儿个大小姐出阁,少将军回来了!” “这少将军回来参加妹妹的婚事,有个什么稀奇的!”李大婶哼哼地接着话。 “他大婶子,怎么老爱岔话,听这位大婶子说完!”汪二狗在一旁提醒着。 汪二狗也是跟着人跑来的,具体什么热闹,他也不晓得。 “这大小姐许配的是当朝礼部尚书文尚清的二公子,去年刚高中了状元的那个!我听说呀,这文尚书跟这傅老将军走得近,所以两家小孩打小就玩在一块儿,尤其是这文二公子和傅家两个兄妹!” “他大婶子,这你都知道,这些可都是官家里头的事呀!”李大婶凑过去,眼里装了些崇拜的眼光。 “我那大舅子的亲侄女的干闺女在将军府里头当丫鬟,自然就能打听到这些!”那个大婶说得眼里头有点得意劲。 “后边的事呢?我听到现在也不觉得哪里稀罕的!”杜大爷在一边有点儿不耐烦了。 “今儿个本来是文府来迎亲,可这少将军今儿个就急冲冲从军营里头赶了回来,说是与文家二公子自小就属意,要搅了这门婚事,和文家二公子拜堂去呢!”那个大婶说着掩嘴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不,将军府里头的喜堂都摆好了,少将军刚刚还站门口要堵来迎亲的文二公子呢,哪里知道这文二公子昨儿个去喝花酒,醉死在了春风楼,文家让小叔子来迎二嫂呢,这不就让少将军扑了个空!” “刚刚少将军气得发狠了,撂下迎亲的人,跑春风楼里头抢新郎去啦!”那位大婶的笑声是再也压不住了,咯咯笑开了,笑出了声又觉着不妥,赶紧掩住了嘴。 “这少将军还没回来?” “是呀,我们都等着看呢!”那位大婶说着又伸长了脖子朝着将军府门的方向盯着。 “这倒是大越朝两百年来未听见过的事情,就是邻邦蛮夷都没出过这种事情,皇上皇后那头没个人来管管!”杜大爷这回没了不耐烦,咂巴着嘴说着。 这是快入夏的季节了,眼看日头都快摆正了,这迎亲的队伍耽误了时辰,可就过了拜堂的良辰吉日了,喜娘在喜轿旁边慌乱地踱着步子,没了主意,这本来是美事一桩,新郎新娘也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是郎才女貌的美谈,哪里能料到竟然被哥哥搅黄了妹妹的喜事,可真是够这喜娘倒霉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抢亲 傅家少将军叫傅华昔,打十岁起便跟着老将军在军营里头,东征西战,老将军死后,他未及弱冠就承袭了爵位,领了大将军的职位,执掌虎符,今年不过才二十又一,就得到军中上下的拥护,颇有威望。 这傅家小姐叫傅黛辛,幼年丧母,自幼便是姨母在教导,琴棋书画针线女红无一不精,难得又是长得貌若天仙,倾城美貌,一时博得京中第一美人的美名,倾慕的世家子弟数不胜数,之前姨母都以年岁小要守孝为由,拒绝了上门求亲的人,直到上月,皇后做主,才将婚事定了下来,也是询问了两家小辈的意见,是一桩佳偶天成的美事,成亲的日子也是皇后特意选的,就是今日。 文家二公子叫文博鸣,和傅华昔同岁,那是京城里头一等一的公子,多少闺阁少女恋慕的人呐,不仅仅是貌比潘安,风姿俊朗,而且才高八斗,去年一举夺得状元之名,虽然还没有正式在朝堂挂职,可想也是天子身边的红人,前途无可限量呐! 今儿个一桩捏碎多少公子小姐心的婚事,就硬生生让傅华昔搅了个七零八落,倒是让一众公子小姐又得了希望了,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呀! “他回来就反了天去了啊!”将军府大厅里头,一个姿容绝丽的中年美妇狠狠拍着桌子,“才回来就捅篓子啊,他当这里是他横行霸道的军营里头,这里是天子脚下,有他胡来的地儿?” “傅贵,去,找几个身手好的,保护着文二公子会文家拜堂去,不能让那个不孝子胡来,这可是皇后挑的日子,皇上亲自下的旨,出了差错,傅家和文家都担待不起!”这个美妇就是傅华昔和傅黛辛的姨母,一直帮着打理傅家,此刻吩咐起来也是凌厉有度。 管家领了命令就出去了,今儿个可是好好一桩喜事,被自家少爷给搅了,傅贵心里头是又着急又烦闷! “阿禾,去跟伺候小姐的奶妈说,伺候小姐上花轿,没那个不孝子来送妹妹出嫁,就让喜娘进来背辛儿出阁!” “是!”阿禾领了命令退了出去。 一会儿,阿禾搀扶着新娘子来正堂拜别长辈,旁边跟着傅黛辛的两个贴身丫鬟荷月和穗墨,一身大红的喜服,头上顶着龙凤呈祥的盖头,娇娇弱弱的身段盈盈一拜,“姨母,辛儿叩谢姨母多年来的照顾,今日出阁,往后望姨母细加顾及自己的身子!”说着傅黛辛在喜蒲团上叩拜三下。 看得姨母是瞬间压不住泪花,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一直在自己身边,今朝出阁,怎么都是舍不得的了! 姨母本姓宋,叫茯婷,西凉边城人,是随着姐姐宋芙翎来到京中,姐姐死后,照顾姐姐一对儿女,至今未嫁。 “去吧,到了文家好好照顾自己,侍奉好丈夫和公婆,文家不会为难于你的,文家夫人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在文家,我也放心!” “嗯,辛儿拜别!”说完,由阿禾搀扶着,步出正堂,喜娘来背了出门,上了花轿吹吹打打往文家去了。 外头看热闹的百姓可都没有散去的意思,个个巴望着这出将军抢夫的戏码,这断袖断得理直气壮的,整个大越朝可就这么一位,少将军,可不就是一出好戏,只怕是梨园戏班里唱戏的人都要来看上一出学习学习喽! “傅贵,外头的人还没有散?”宋芙婷在厅里问着回来回话的管家。 “回夫人,是的!”宋芙婷在傅家不为名分地待了那么些年,皇后感念其一片情意,就封了个三品诰命,所以宋芙婷虽然未出阁,仍被称作夫人。 “去让人给外头的百姓发些喜糖,沾沾今儿个将军府大小姐的喜气,跟她们说,散了吧,将军府里头感念他们一片道贺的诚心!”宋芙婷吩咐着,“仔细些,别伤了人!” “是!”管家应着。 “那个不孝子呢?” “回夫人,少爷去了春风楼,还没有回来!” “今儿个妹妹的婚事,他就这么胡闹!”宋芙婷说着气又逸上心头,“那文二公子真在春风楼?” “老奴是听迎亲的文家人说的,少爷怒气冲冲地过去了,老奴也未证实过!” “文尚书可是个狡猾的老狐狸,跟姐夫下棋的时候就老爱用阴招,只怕一早听到风声,故意放出这个消息,那文二公子应该是好好在文家里头等着拜堂了,少爷那头找几个人,去春风楼把少爷请回来,省得他在外头惹事,莽头莽脑得互撞,叫别人看了笑话去!” “是,老奴这就去办!”傅贵领了命令就又退了出去,今儿个可真是够乱了啊! 这个时候,春风楼还没开门,姑娘们和客人们可都睡着呢。 “哐当”一声,春风楼紧闭的大门被踹开了,激起一点灰尘在斜着照进来的阳光里头飞舞着,着春风楼大门槛可是迎来送往,不计其数的人呐,居然还有灰,是不够敬业呐! 傅华昔旁边一位长者狐狸眼的青袍男子眯着眼睛想着,陪着主子来砸场子的时候想这种问题,不够敬业呐,这个青袍男子叫穆清风,是傅华昔的军事,平常两人老在军营里头琢磨鬼点子,这回抢夫的事就是他煽风点火,傅华昔一头热就栽进去了。 “哟,这位客官猴急的,我这儿的姑娘可都睡着呢,你要找姑娘就晚点儿来啊,我们这儿的姑娘是全京城最好的!”老鸨冯妈妈匆匆忙忙从楼下走下来,她也是见惯达官显贵的,虽然傅华昔一身肃杀的戎装,她倒还能摇着扇子谈起生意经。 “我来找人!”傅华昔冷冷地回着,眼神锐利地等杀人了。 这个冯妈妈就是有这个本事,闻着钱的味道一下了,其他什么都不在乎,她是一眼就看出这个公子出身不凡,身上定然有好处可赚,“公子哟,到我们这儿来的,那个不是来找人的呀!”说着还扭着身子要去碰傅华昔。 傅华昔身量虽是比周围跟着他的属下要矮上一些,脸也精致许多,尤其是眼睛,虽然冷冽,还是带着灵动的仙气儿,可身上的杀伐气和血腥味那也是不可忽视的,这可是多年的浴血奋战染上去的,是真危险呐,这位老鸨是为着钱连命都敢开玩笑的呀,穆清风摇着扇子眯着狐狸眼看好戏。 傅华昔也懒得同老鸨纠缠,一把推开粘在自己身上的老鸨,转身托过穆清风身边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厮,这是傅华昔刚刚从应亲队伍里头扣下来的,“说,你家少爷在哪里?”声音带着十足的威胁,可还是清脆好听得很。 以老鸨这么多年养姑娘的经验,这个公子的声音,可是个可遇不可求的极品呀,在往深里说,那可是能在风月谱上排得到名的哟! 如果穆清风知道老鸨此刻的想法,他大概只有一个反应:掩面略带同情地看着老鸨,糯糯得说上一句,你不想活了吧! “在……在……楼上!”小厮颤巍巍的手指指着楼上。 傅华昔推开了小厮,气势汹汹直往楼上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拜堂 穆清风自然是带着几个小兵在后头跟着,扰了人家床底欢好,可是罪过哟,穆清风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头念叨着。 傅华昔冷着脸一扇扇门推开,果然是惊扰了不少鸳鸯交颈呐,有些都是惊慌失措来不及穿衣服,当然,姑娘们是淡定得很,惊慌失措的都是些老爷们,还有些嘴里骂骂咧咧的,不过,这些傅华昔都没放心上,他就一心找着文博鸣,揪着他回去和他拜堂。 二楼厢房一间间都闯过了,就是没有文博鸣的影子,只剩下拐角的一间了,傅华昔刚要走过去踹门,穆清风上前拦住了,“既然那文二公子在春风楼,那就肯定是在这间屋子里头,你这样冒冒然进去,惹得文二公子尴尬,不如让这位小厮进去伺候那文二公子梳洗换上喜服,再随你回去拜堂,可好?” “哼!”傅华昔哼的一身,转身让开了,小厮战战兢兢地往里头走去,穆清风在门口巴望着,其余小兵则在外边候着。 不一会儿,小厮牵着盖着红盖头的新郎官出来了,“你家少爷?” 傅华昔有些不相信,就问了小厮,眼里自然是藏着试探的锐利。 “是的!”小厮抖着身子应着。 “把他扛到外头轿子上去!”傅华昔冷着声音看着穆清风,意思很明显,戏也看过了,该干点体力活作为补偿了。 穆清风那可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一枚,哪里能抗得懂同为大男人的文博鸣,勉勉强强,只能用背的了。 好不容易到了楼下,出了门,引着盖着盖头的新郎官送上了大红花轿,傅华昔觉出点儿不对劲了,照理说,这文博鸣肯定是不肯嫁进将军府里头的,况且今天还是他和傅黛辛的大喜之日,他从小就对傅黛辛怀有心思,能乖乖丢了美娇妻,顺从自己回将军府? 想到这点,傅华昔要上轿掀盖头确认,哪知这个时候,傅贵也带着人感到了,“少……少爷,夫人……在家等着呢,小姐已经出阁了,夫人……夫人让少爷回家,别在外头胡闹!”管家这番话说的是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 “文家那边怎么说?”傅华昔看着管家,问着。 “文家那头意思是先将小姐接过去,再找文二少爷拜堂去!”管家仔细地回着。 “不用找了,博鸣在轿子里,回府拜堂去!”傅华昔这回说得决绝,刚才的怀疑也没了。 众人吹吹打打想着将军府里头去了,留下后目瞪口呆的老鸨,楼上战战兢兢的客人和巧笑嫣然的姑娘们在春风楼里头消化刚才的事情。 回到将军府,门口迎亲的队伍已经没了,看热闹的百姓也被打发了,只留了几个好奇心大胆子肥的人在府门外鬼鬼祟祟地徘徊,这种八卦精神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为着独家内幕,竟然是连小命都能悬着。 傅华昔一把掀开轿帘,托了里头的新郎官出来,新郎官比傅华昔可是要高出大半个头,目测也比傅华昔宽阔一点,不过,要傅华昔抱着进门还是不成问题的,可傅华昔还记着文博鸣那个死书呆好面子,头天拜堂还是给他留点面子。 托着新郎官进了正厅,里头的喜气布置是简单了些,不过这堂摆得本来也就是荒唐,哪儿还在乎门面问题。 “你这个逆子,还是把你妹夫给抢过来拜堂了,你让你妹妹如何是好啊!”宋芙婷有些挂不住了,起身厉声指责,这个侄儿她可是当个心肝宝贝似地疼呐,往常没有一句重话说,今儿个也是傅华昔实在太荒唐了。 “姨母,我和博鸣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孩儿自小就思慕博鸣,忘姨母成全!”傅华昔工工整整地磕了个头,话说着虽是硬邦邦的,可里头还是有些服软恳求的味道。 “你……”宋芙婷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心头也是不安,就怕盖头底下真是文博鸣,她对文家那个老狐狸错信了,事情就闹大了! “夫人,今儿个是少将军的大喜之日,兄弟们都等着讨少将军一杯喜酒喝呢!” “你这个逆子,跟皇上讨得恩典回京述职,一进京城就闹这么一出,你这是要灭了傅家门,还拖文家下水啊,你这是要害了两家人啊!”宋芙婷声嘶力竭地说着,眼睛偷瞄着一旁盖着盖头的新郎官,文博鸣最重孝道,即便是同傅华昔串通胡来,可不会不顾及家里二老,这回宋芙婷是能肯定盖头底下的不是文博鸣了,既然那个逆子要胡闹,就由着吧,他那个倔脾气随了姐夫,定了的事情是掰不回来了! 不过这象征性的反对和闹腾还是要的,宋芙婷自然要做出个十足的样子,免得被狐狸一样的傅华昔看出来,再跑文家闹去。 “谢姨母成全!”也不管宋芙婷的戏是真是假,谢过之后,拉着新郎官就拜起天地和高堂来,拜完了来着新郎官就进了洞房,好在新郎官配合,这堂拜得时和和气气的。 宋芙婷可是没折了,只能随着去了。 这么一番闹腾下来都入夜了,新房里头盖着盖头的新郎官安静得坐着,外头的傅华昔冷着一张脸在花园里头发呆。 穆清风在外边招呼跟着傅华昔进京的将领们,大伙儿是沾少将军的新婚喜气,开怀畅饮。 傅华昔此刻安静地在花园里边坐着,想起跟父亲入军营之前的事,在这个花园里边的事,那个时候他和妹妹还有文博鸣三人玩得最好,傅华昔因为性子冷,学堂读书之时最不受同窗待见,回家又受着老将军的管束,日子是着实难过,好在有文博鸣在一旁开导,他年少之时天资聪颖,很多问题上两人虽是同岁,却能给傅华昔诸多帮助,对文博鸣说不明白的依赖,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了。 不过他是没想到,一别多年,回来之时,竟然是文博鸣求娶小妹之时,他那个时候是一时气不过,就干下了抢妹夫的勾当,当然,也是心里头那股子依赖在怂恿着他! 现在夜深人静,人也冷静了下来,再回想白天干下的事情,实在是荒唐得离谱,现在都有些不好意思去洞房里头面对文博鸣了,还有被抬了去文家的自家小妹又会怎么样呢! 这不想还好,越想就越觉得这事不靠谱,心底里都有些发颤地想后招弥补了,这会儿宫里头还没来人,文家那边也没人来兴师问罪,要不这个时候把新郎官再送回去? 傅华昔霸气威武的抢夫记大概就要夭折在他的后悔里头了! “少将军,我们来闹洞房了!”傅华昔的几个亲信将军有些步态不稳地穿过拱门,嚷嚷着来到傅华昔的院子里头,“这洞房是要闹了才热乎得起来,哥们儿说是不是啊!” “咦,少将军怎么躲在外边不敢进去,哟,被新娘子赶出来了?”傅华昔平常在军营里头的威信是在的,只是今儿个下属们瞧见了自己抢亲的胡闹之后,这些兵痞们胆子又肥了,闹哄哄地没个大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洞房(上) “去,少将军哪有不敢洞房的,是等着给里头的新郎官时间好准备准备,毕竟,今天的洞房可是非同凡响啊!”穆清风眯着狐狸眼在后头起哄,他这是等着看热闹的架势! “哦,对啊,不亏……是我们的少将军,这……断袖也断得惊天动地啊,你说,是不是?”一个酒喝得满脸通红的同僚对着旁边几个喝得东倒西歪的人嚷着。 穆清风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嘴角一撇,狐狸眼珠子一转,开口说道,“我们少将军千军万马都闯得过来,这成亲自然也得搞得轰轰烈烈不是!” 傅华昔在一旁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起哄,刚刚冒起来的后悔就跑得没了踪影,只有烦闷的怒气,本来嘛,他这桩糊涂事就有眼前这些人的揣度,现在他们热闹是看了,可后头的事都得他一人插屁股,罢了,事都已经犯下了,也不差这洞房了。 “我的洞房,你们想看?”傅华昔清越的声音夹着冷冷地威胁在里头,清丽的眸子直直盯着那个揣度事的主------穆清风。 “想看呐,也是可以的!”傅华昔修长的手指带着薄薄的茧子敲击着冰冷的石头桌面,“不过,将军府里头一向人手不够,正好你们都在,我去跟管家吩咐一声,让他给你们派些活,把将军府上上下下都打扫完了,再来看我的洞房,好不好啊?” 傅华昔淡笑着看着他的下属们,眼里都是满满的算计。 “少将军累了一整天了,早点休息啊!”穆清风遛得最快,他可是知道傅华昔的性子的,要真计较起来,看了傅华昔这么一场戏,往后在军营里头,他可是逮着机会就会报复的。 那些个兵痞们,虽然喝得有些糊涂,见着军师遛得快,也知道这洞房看不得了,“少将军,祝你今儿个洞房龙马精神,威风凛凛,把少夫人收拾得服服帖帖,我们……我们醉了,休息去了啊!” 看着他们出去了,傅华昔才垮了一张脸,站起来往洞房里面走去。 推开门,里面只有一对龙凤呈祥的红蜡烛耀着些喜气,盖着盖头的新郎官安静地坐在床边,床上一床龙凤呈祥的喜被,大概是管家匆忙换上的,棱角还有一点褶皱。 傅华昔转身关上房门,像新郎官走去,床上的人是安静地一动不动,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文博鸣变成了什么样子了。 傅华昔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的开口,“对不起啊,书呆子,今天匆忙之下把你抢过来,可你和我之间是有指腹为婚的婚约的,你怎么能食言娶我的妹妹!” 床上的人安静地没有一丝动静,傅华昔自己说得有些尴尬,“我给揭开盖头,我也知道今天让你蒙着盖头拜堂委屈你了,你以后就在将军府里面和我好好过,我保证不会再委屈你!” 说着傅华昔小心地走上前去揭开了新郎官的盖头,盖头底下是个丰盛俊朗的男子,如玉的脸庞,高挺的鼻子,好看的唇形带着艳红色的喜气,眉目如画般清雅,左眼角一粒细小的红痣,越发衬得男子狡黠魅惑。 傅华昔一时都有些看呆了,手上的喜帕掉在了地上都没有感觉,文博鸣那死书呆什么时候长这么好看,哦,不对,死书呆眼角没有颗红痣的,即便过去那么多年,那呆头呆脑的模样也不可能长这么好看。 此刻,傅华昔只有一个念头,苍天啊,他抢错人拜错堂了! 不对,他被人耍了,那个小厮怎么可能不认得自己少爷,肯定是他故意拿个人来充数,还是不对,这是文家那只老狐狸耍着自己,傅华昔滔天的怒气慢慢涌起,自家姨母肯定有份参与,怪不得喜堂上雷声大雨点小的打闹,感情就是知道盖头底下不是文博鸣呐! 傅华昔此刻是不知道怎么跟人解释了,强抢良家妇男,还逼着人家跟自己拜堂,是把人给委屈了,嘿,又想差了,都待在妓院过夜的人了,能是个什么好东西,打发走算了,打定主意,傅华昔又清了清嗓子。 “那个,对不起啊,搞错了,你家住哪里,我派人送你回去!”这人是文家老狐狸安排的,还是赶紧送走为好,免得一不小心再着了道了,傅华昔尽量用着沉稳自持的声音说着。 那个新郎官就用着好看的眉眼直打量着傅华昔,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哪里有半点被抢来受惊的模样,果然是老狐狸派来的人,刚才被逼着拜堂的时候就没有半点惊惧和抗议,傅华昔心里的警戒又长了一层。 “堂都已经拜了,你再把我送回去,不是让全京城的人看我笑话!”这个新郎官的声音如珠玉相击般好听,傅华昔听得一时又慌了神,明知这是老狐狸安排来糊弄自己的人,却还是摆不出架子来指责了,依着他在军营里头的作风,可是会二话不说把人往府门外一扔的。 “那个,那你想怎样?”傅华昔现在是没了在军营里头说一不二的威风凛凛,如玉的面容都纠结了起。 “既然都拜了堂,索性就连洞房一块儿做了,啊?”新郎官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魅惑,说着他站起来一步步逼近傅华昔,墨色瞳孔直直盯着傅华昔。 傅华昔心头一咯噔,惹了个麻烦回来了,气势上就弱了一分,即便是多年征战沙场的杀伐气势还是不能为他扳回弱势,“你也知道,我一不小心抢错了人,我知道这呢,对你不公平,你放心,我会好好补偿你的,这洞……洞房……就算了吧!”说了傅华昔咽了口口水,实在是她没见着过的人,以前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在军营里头,别人都是敬他怕他,哪里有这样欺上来的人啊! “怎么能算,成了亲,洞房不是天经地义的!”新郎官说得斩钉截铁,这洞房是做定了。 傅华昔在新郎官的步步紧逼之下只能往后退,“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派人送你回去!”傅华昔说完转身要走,这人估计是被自己折腾得不爽,今天跟自己杠上了,也是自己理亏在先,忍一忍吧! 傅华昔才要抬脚,就觉得脚步一软,身子往桌子一边倒过去,落入后头男子的怀里,“相公今日累了,在这边歇息吧!” 说着新郎官温柔体贴的将软绵绵的傅华昔往床上抱去,“都已经成亲了,将军府里就是我的家,相公要将我望哪里送了啊?” 明明是跟穆清风一样的狐狸本性,装什么纯洁小白兔啊,傅华昔只能干瞪着眼睛抗议,他此刻软绵绵的没有气力,也反抗不了。 他中了药了,傅华昔清明的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果然,文家那个老狐狸是有后招的。 “文家那个老狐狸拿了多少银两给你来戏弄我?”傅华昔冷冷地开口问道。 “哟,相公怎么能这么说了,我仰慕相公威名许久,能得这个机会嫁入将军府,是我梦寐以求的,怎么会是被银两收买的!”新郎官将傅华昔放在喜床上,自己窝在傅华昔身边,墨色发丝散了下来,丝丝缕缕搭在傅华昔的手上,头摆在傅华昔的颈间蹭着,带着邀宠的味道。 傅华昔已经是气的无语问苍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洞房(下) 此刻傅华昔心里头只有一个“悔”字,都是自己一时为皮囊迷惑,着了身旁着个披着兔子皮的狐狸的迷惑,往常在军营这么多年,身边也时常有个敌营派来的奸细,自己都能警惕防范的滴水不漏,这么就着了这么个手无傅鸡之力的人的道啊! “起来,把我身上的药性解开!”傅华昔只能在言语上带着股威慑力了。 新郎官用手撑着下颌,斜眼看着躺床上不能动弹的傅华昔,“我知道少将军武艺高强,我能得一次手,可没第二次的机会,就趁着这次,我俩把洞房办了啊!” 说着,新郎官如玉般骨节分明的手指扯开傅华昔腰间的系带,外袍在一瞬间敞开,“你住手!”傅华昔有点急,也有点儿怕了。 他当初也只是想把文书呆抢回来再说,可没想到真要洞房这一步,眼下在四肢绵软的情况下,要他和一个陌生男子洞房,这绝对是不在他的打算之内的,傅华昔从心底到身子都慌了。 “相公,洞房是件快乐的事,相信我哦!”男子魅惑脸蛋带着梦幻般的蛊惑。 “我叫你住手!”傅华昔着急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杀人都不眨眼的傅华昔惊慌了,因为身上的家伙已经脱得只剩下里衣了。 “相公,你声音再大点,就要把你那些下属招过来看你洞房咯!”新郎官带笑的声音夹着一丝善意的威胁。 “你究竟是谁?”傅华昔压低了点声音,试图在这种时候让自己保持冷静,普通人再怎么大胆也没个胆子来将军傅撒野的,冒犯将军这种事更是没几人有这个胆子,文老狐狸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人物啊! “我就是今天被你抢来,跟你拜堂的,我也是你的相公!”笑声里头带着一丝戏弄。 “今天的事我会好好补偿你,你放开我!”傅华昔试图跟身上这个人谈条件。 新郎官眉眼笑得十分满足,手下动作却没有停,一个个解开傅华昔里衣的系带,在让他解下去就要穿帮了,不行,傅华昔挣扎着想法子的时候,新郎官那双灵巧的手已经将傅华昔的里衣全部解开了。 傅华昔集中精力想聚气于丹田,冲开药性,可惜丹田里一丝真气都提不起来,里衣被新郎官慢慢敞开,傅华昔惊恐的双眼只能大睁着,想用气势上的威慑力逼迫身上之人不要乱说话了。 里头是厚厚一层白布裹胸,是的,傅华昔这么多年,一直是以女扮男装的身份混迹军营,大越上下的百姓大概也不会知道,威震东方的东夷国和北方的戎狄部落的人,居然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个不足弱冠之龄的女子,傅华昔十足今年不过才十九岁,是老将军为着傅华昔早去军营历练,将傅华昔的年纪改大了两岁。 傅家没有男丁,而大越需要傅家男儿坐镇军营,震慑四方蛮夷,所以,傅老将军不得已,只得将傅华昔在人前当做男儿来养,傅家知道这个秘密的现在就只有宋芙婷了,因为宋芙婷一直代替姐姐在照顾着一双孩儿,宋芙婷在傅华昔没有去军营之前,一直是以女儿的教养教导她,也警告她军营里头男女有别,后来傅华昔去了军营,宋芙婷每年都挑一段时间去边城小住,也是在教导傅华昔身为女儿家之事,就是害怕傅家这个重担扭曲了傅华昔的一生。 宋芙婷也知道傅华昔心里头对文博鸣有异样的心思,可文博鸣只钟情傅黛辛,而且傅华昔的身份不能随便泄露,军营重地不得有女儿家,这是傅家立的军规,傅家人自己怎么好去破坏,所以,傅华昔对文博鸣的心思注定只能付诸流水了。 “原来相公是娘子啊,娘子可是真是好样貌啊!”新郎官说着温润如玉的手指抚过傅华昔的脸庞,傅华昔颤抖得嘴唇都有些发白,“娘子别怕,相公在这儿嗯!”新郎官说着,红颜的嘴唇覆上了傅华昔的嘴唇。 傅华昔是怕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了,“你放过我吧!”傅华昔带着一丝软弱的哀求,战场上杀伐狠绝的她,是从未示弱过,可这也是她从未碰到过的情形。 男女之事,宋芙婷仔细跟傅华昔交代过,女子一生的贞洁只能交付于自己的丈夫,所以,在军营里边,傅华昔一直冷心冷脸,甚少于将士们接触,就是打了胜仗,也是穆清风负责犒劳兵士们,她极少同他们胡闹。 “我会好好对待娘子的!”身上之人是油盐不进,打定了注意了,慢慢扯开傅华昔的裹胸。 “我警告你,动了我,你只有死路一条!”傅华昔发狠似得威胁着。 身上之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你我既是拜过堂,那便长长久久生生世世都是夫妻,洞房是迟早的事,娘子事后还要谋杀亲夫不成!” 傅华昔身上的衣服都褪了去,莹白的身子在火红的烛光之下一览无余,身上之人俯下身子轻轻吻着傅华昔的面容,嘴里轻声安慰着,“娘子别怕,相公一辈子待娘子好。” 傅华昔手都在颤抖,嘴唇越发泛白,可能是气的,可能是怕的,当身上之人的手探到下面的时候,傅华昔真的是怕得都哭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往常即便是在战场上受了伤,命悬一线,傅华昔也没这么怕过。 “娘子别怕…”身上之人吻着傅华昔滑落下来的泪水,低声安慰着,动作极尽温柔,却又是如此得坚定,不容傅华昔有丝毫退缩的权利。 傅华昔定然是不能叫来将军府的人替自己解围,那样她的女儿身就会曝露于天下,身上被下了药,一丝力气都没有,也做不了反抗,任由身上之人做下去,自己又是异常恼怒,却也没有办法。 屋里火红的烛光跳跃了两下,又恢复了平静,傅华昔也知道今天她是自作孽不可活,落入了身上的人的圈套了,大势已去,大概就是形容现在她的样子了。 傅华昔于婆娑泪眼中看到了身上之人满布**的脸,越发魅惑,墨色的长发在他的动作间一丝丝散开,眼里脉脉温情,只专注地盯着自己,人也在身上之人的动作下慢慢地一点点失去防备,逐渐沉沦,而后又在一阵尖锐的刺痛中清醒过来,大概,是姨母说得女子最宝贵的东西丢了…… 帐幔渐渐落下,泪水止不住得滑落到鬓发里,今天是妹妹傅黛辛的大喜之日,大概,却是自己莫名其妙的大悲之日…… 文家老狐狸到底是找了什么样的人来这么戏弄自己,傅华昔在最后的沉沦之前愤然却又是无可奈何地想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奉茶(上) 大概什么时辰傅华昔不知道,深秋的早晨天亮得本来也就晚,在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中,傅华昔幽幽转醒,她一向警觉性高,昨天中那个圈套实在是一个防不胜防。 外面管家的声音低低想起,“少将军,少夫人,寅时一刻了,夫人在厅里等着二位奉茶呢,今天少爷得一早进宫面圣,夫人特地一早起来等着少夫人的茶。” “知道了,我和将军一会儿就去!”身边男子清越的声音想起,外头的管家一顿,而后才略带疑惑地回了声“是”,就离开了,大概是去吩咐丫鬟打水过来了。 傅华昔挣扎着想要起来,全身酸痛得厉害,想要开口,嗓子也有些暗哑,傅华昔蓦然想起了昨晚的事情,虽然她久经沙场,可于男女之事上却是一窍不通,哪里抵得过身上之人的挑衅,虽然意志上有强硬地反抗过,可最后还是沉沦在快感里头,由着本能的反应去了,所以,现在才回连嗓子都是暗哑的,眼睛更是肿得酸涩。 “娘子醒了,一会儿我们要去给姨母奉茶,快起来,为夫陪着娘子洗漱。”某人浅笑着盯着傅华昔,眉眼之间一点惧怕都没有,现在傅华昔可是不受那药性制约了,丹田里头的力气又回笼了。 傅华昔脸上神色不变,手下用力,想一招之内制住旁边的人,哪知才抬手,身边的人就像是知道了一般,出手压住了她的手腕,一下卸掉了她手里的力气。 “你究竟是谁?”傅华昔这回想的不是昨晚受的屈辱,而是这人能这么轻松的卸掉自己手上的力道,肯定不简单,文家一门文文弱弱的书呆子,肯定结识不到这么厉害的角色。 “你相公呀!”那人说得特别无辜,“娘子昨晚不是就知道了嘛!”那人守着用头蹭蹭傅华昔的脸颊。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傅华昔眼里的神色又冷了几分。 “我只是娘子你的相公而已!”那人说得轻松。 “那你叫什么,我的相公,我总该有权利知道吧!”傅华昔压下心头的怒气,低声问着。 “姜祁霄!娘子记住了啊!”姜祁霄低低地笑开了。 傅华昔一愣,“你是……六皇子?你…..怎么会在妓院里?” “知道娘子要去那里抢亲,你说为夫都不在那的话,你去抢什么呢?”姜祁霄眼里含着促狭的算计,“所以,为着娘子,为夫就勉为其难,去那里待了一下,娘子放心,我对娘子的真心日月可表,绝对没有做不规矩的事!” “你……”傅华昔此刻气得牙痒痒,顾不得身份尊卑,“你故意算计我?你和文家那老狐狸串通的?” “我同娘子成亲,关那老东西什么事呀!”姜祁霄说得无辜,傅华昔看得牙痒痒,抬起另外一只没有被制住的手就要打下去,却被姜祁霄一把制住了,这下姜祁霄结结实实压在自己上头,墨色发丝垂下来,划再自己脸上,有点犯痒。 “娘子一大早就这么热情的投怀送抱,为夫不客气了!”说着低头结结实实亲了傅华昔一口,那不规矩的舌头居然还敢往傅华昔的嘴里探进去,真是不要脸。 “你无耻!”傅华昔实在是气红了脸了,“天家礼数就被你这么践踏?” “娘子说得严重了,洞房之内再讲什么廉耻之类的事情,岂不是扫兴,况且,昨晚上,我可是让娘子尽兴得很,总该有个奖励吧!”说完,某人又笑着亲了下去,傅华昔是直被气得想装死。 外头丫鬟的脚步声响起,大概是端了洗漱的在门口候着了,“放门边,我和将军一会儿起来用!” 姜祁霄吩咐着,外头得了命令,就放下东西离开了。 “你起来,我要进宫面圣!”傅钺冷冷地盯着上边的人说着。 “娘子真是没良心,才快活完了,就要将为夫一脚踹开!”姜祁霄还真就配合地做个委屈的表情。 傅华昔现在是知道他荤素不忌,口无遮拦,哪里有半点皇家威仪,也不跟他斗嘴,挣扎着要起身,奈何身上之人压得太沉,自己昨晚上一晚的折腾,全身都酸疼的厉害,这点挣扎看在姜祁霄眼里,就是十足的欲迎还拒的挑逗味了。 “你适可而止!”傅华昔有些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咬牙切齿低声警告着,那些话她实在也是听不下去了,她虽然是千军万马沙场征战,可这男女之事上,她的脸皮还是薄的,尤其是她的姨母时时告诫她,未出阁之前,要和男人保持距离,姨母的话果真是对的,今儿个,她果然就把自己给赔给了个厚颜无耻的男人了。 “好,娘子莫生气,为夫伺候娘子洗漱,这还是为夫第一次伺候人呢!”说着姜祁霄解开了傅华昔双手的桎梏,贴心得扶着她起来,“娘子这里肯定没有锦衣罗裙,不然娘子要穿上了,肯定就是这京城里面数一数二的大美人了!” 傅华昔一脱了桎梏,就欺身上前,压住姜祁霄的喉咙,“我警告你,我的身份你要敢随便说出去,我定不会饶你,就算你是天家皇子也一样!”这威胁是带了十足的分量。 “呵呵,娘子又玩谋杀亲夫的戏码了?”姜祁霄对这番威胁不甚在意,抬手拿开傅华昔搭在她脖子上的手,眼睛里头的笑意更浓了,“我就喜欢娘子的这些小情趣!”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傅华昔看他这么不以为意的态度,心里更加恼怒了。 这六皇子姜祁霄风流纨绔的名号即是傅华昔在边城也有所耳闻,当时她听到是相当不屑,因为她正跟将士们在边境风餐露宿,浴血奋战,这些纨绔子弟却在繁华烟柳的京都醉生梦死,她对这个纨绔的六皇子是打心底里没什么好印象,也从没想过跟他会有什么交集。 现在倒是好,不仅有了交集,还水乳交融到密不可分了,这怎么能叫傅华昔心里头甘心呢! 不过,傅华昔倒是没有料到,这大纨绔长了这么一张祸水脸,无论是深情款款的凝眸还是嬉笑轻佻的调戏,他做起来都是翩翩风度不减,惹人眼球的。 “娘子,夫妻之间不用总那么严肃认真的,偶尔开个玩笑,是能增加感情的,娘子不懂这些,为夫慢慢教导于你!”姜祁一本正经地说着,眼珠子只往傅华昔因为挣扎而掉了一半的里衣襟口瞄。 这下可是要把傅华昔给气炸了,她就是避讳老把男女之间的事挂嘴上,可眼前这位却是个嘴上不把门的,而且他们昨晚才第一次见面,今天他就熟稔的喊起“娘子”来,傅华昔对他轻佻的行为越加看不上了。 “你闭嘴!”傅华昔狠狠地拉上里衣,瞪着姜祁霄,不顾自己酸疼的身子,下床转到屏风后面换衣服。 “娘子,为夫的衣服呢?这里都是娘子的衣服,尺码小了,不合适!”姜祁霄一脸委屈的坐在床上,裸着上身,看看地上大红的喜服,憋着嘴问傅华昔。 傅华昔快速换好衣服,匆匆将头发用紫玉冠束起,这些她在军营里边也习惯了,打开房门,将门口的洗漱品断了进来,恶狠狠地对床上的妖孽说,“你等着,我去叫管家准备!” 这妖孽刚刚还说要伺候自己,一转身还不是自己伺候这个纨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奉茶(下) “娘子费心了!”姜祁霄坐在床上,心安理得地回着。 傅贵就等在自己的院落外,傅华昔出了门找到他,吩咐完很快就回来了,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寒意,进门就看到姜祁霄站在床边,昨天脱下的喜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这家伙看着瘦,身上确实肌理分明,一点也不比常年在军营里待着的人差。 傅华昔因为身量原因,在军营一直就是练的轻巧的武功,用的也是薄如蝉翼的软剑,以气贯之,所以身姿轻盈,比不了其他使刀枪的人,可毕竟是在军营里头,天热的时候,那些个兵痞可没个礼教的概念,大大咧咧的,常在傅华昔跟前就脱了上衣,傅华昔在军队身为统帅,自然不能避着不见,所以啊,不该看的也看了,也就知道,那纨绔不是空有一张脸而已! 傅华昔看着姜祁霄,刚一进门的愣神过后,就有些尴尬,“我警告你,在外面不许乱说话!”傅华昔统领千军万马的气势,也不能在个纨绔的皇子面前就全蔫了去,架势还是要摆的。 姜祁霄这回没在言语上调戏她,而是将一块白绢叠得整整齐齐地,往胸口藏,说实话,衣服松松垮垮的,能藏个什么东西呀! “你在干嘛?”傅华昔一不小心就问出了口。 “昨夜洞房的白绢,我要仔细藏好了,上头可是有……”姜祁霄一抬头,眼中的戏谑意味又开始了。 傅华昔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外边响起了敲门声,是管家傅贵拿了套合适的衣服过来,傅华昔开门接过管家手中的衣服就让他走了,关上门,傅华昔将手中的衣服扔给姜祁霄,“赶快换上,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傅华昔不自然地转身出了门去,院子里无人,还没到破晓时分,院子里光线暗淡,静悄悄的,傅华昔想着姜祁霄是宫里头出来的,规矩多,收拾起来肯定没完没了。 以前在军营,这个时候,她是要起来练功了,看着院子够大,她抽出腰间的软剑,舞起了那套碧云剑法,这是老将军特意从一套刀法中琢磨出来的,适合傅华昔练,轻盈多变,两阵对敌之时,有四两拨千斤之势。 傅华昔身体本来还有些不适的酸疼,练了没两招,大概是血气活络了,身子灵活了许多,练起来就顺手多了,配着昨天到今早的心情,剑是如行云流水般动了起来,带着股狠厉的怒气,剑锋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可是看在姜祁霄眼里,却是轻灵身姿,如九天仙女下凡尘来! 傅华昔心中烦闷难平,借着剑气纾解,最后一招凌云壮志,剑锋从碧落九天倾扫下来之时,傅华昔才发觉姜祁霄站在院里里头的桂花树下,一身水青色的暗云纹锦袍,噙着笑看着她,姿容潇洒,见傅华昔剑锋扑面而来,也不躲避,傅华昔只得急急收了剑招,往后仰去,后边却是石桌子,眼看就要撞在桌子上之时,姜祁霄一跃而起,拉住傅华昔的手,在将她揽入怀中护着,温润的气息直从头顶向傅华昔倾泻而来。 傅华昔一时没有回过神,等意识回来之时,就已经被姜祁霄抱着又立在旁边那棵桂花树底下,桂花片片带着甜腻的香味,落在她和姜祁霄的发丝上,姜祁霄抬手抚着她的头发,动作说不出的旖旎情牵。 傅华昔一下脱出他的怀抱,脸上一阵不自在的尴尬,收了剑,说道,“走吧,跟我去见姨母,一会儿别乱说话!”傅华昔说完要抬脚要走,又顿住,“以后不许叫我娘子,叫我将军!” 姜祁霄一把握住傅华昔的手腕,脸上挤出一点落寞和委屈,“我们都拜堂,还洞房了,娘子就是我的娘子!”嘴一撇,这小模样十足是个怨妇样。 傅华昔从昨天到今天大概也知道这位主的把戏,也不跟他耍嘴上功夫,不管怎么着,最后都会被他占了便宜去,冷着脸就外院子外走去,意思很明显,少将军摔不掉这坨牛皮糖,那就重正夫纲,这横竖都是将军府里边,六皇子的威风让他自己到宫里摆去! 少将军重正夫纲的办法就是冷着脸,不说话,用气场压倒某个妖孽。 管家傅贵在院子外等着,刚才院子里边的一切他听着真真切切的,可他嘴上牢靠,这些事情肯定是不敢到将军府外边去宣扬的,就是府里边的人他也得管牢了,不过管家真心是对这位新进门的少夫人惊到不住翻白眼,这少将军杀人不眨眼的名号可在整个大越朝上下都传得沸沸扬扬的,这少夫人居然还敢屡次言语挑衅,真是够威武,够霸气! 傅华昔出了院子门,傅贵便引着她和姜祁霄去了正堂,这应该是宋芙婷吩咐得,此刻宋芙婷正等着他们俩去敬茶,去往正堂的路上,姜祁霄是拧着劲要与傅华昔携手相伴,傅华昔要挣开他保持距离,可这纨绔也不是个绣花枕头空壳子,无论傅华昔怎么回避,他总是有办法牵到她的手,挨着她。 傅华昔是恼得有气无处撒,眼光再冷也冻不走身上这块牛皮糖,姜祁霄依旧是喜气洋洋挨着傅华昔。 这次较量,傅华昔是万般无奈,不是输在气势弱了,而是输在低估了姜祁霄厚颜无耻的水平。 到了正堂,宋芙婷已经工工整整地端坐在堂上,她一手将这一双儿女拉扯大,如今这对儿女父母亲生已经亡故,她以长辈之尊受上这一杯媳妇茶也在情理中。 傅华昔看宋芙婷端坐着,旁边阿禾恭恭敬敬地站着,手上并没有准备茶,傅贵带着他们进门之后就退了出去,看来宋芙婷等着他们奉茶是假,趁着时辰早,进宫之前教训一番傅华昔昨日的胡闹才是真的了。 “姨母!”傅华昔恭敬地叫了声正位上的宋芙婷,旁边姜祁霄放开傅华昔,也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宋夫人,我该随着昔儿叫你一声姨母才是!” 傅华昔没想到他也跟着叫上了,尴尬地直朝姜祁霄瞪眼,这从昨晚到现在,傅华昔无数次的威胁和警告就没奏效过,某人显然已经把自己代入了傅华昔正牌夫君的位置。 正位上的宋芙婷本来是昨晚纵容傅华昔胡乱拜了堂,想着以傅华昔的性子,从小到大没有干过出格的事,这一时的脑热劲过去了,今天一早她再敲打敲打,一会儿面圣回来,再去文府诚心道个歉,她再去陪个笑脸,这荒唐得事就算过去了。 可哪里知道,等看清抢回来的新郎官,宋芙婷自个先吓得直直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两步就赶紧跪下了,后边阿禾也跟着跪下了,“臣妇不知是六皇子驾临,请六皇子恕罪!” 傅华昔常年在边城军营里,没见过姜祁霄,可这宋芙婷却仰仗着诰命身份,又是外将在京城的内眷,所以,就有机会进宫陪伴凤驾,自然是见过这六皇子的。 “不孝子,你快给我跪下!”宋芙婷一时看到直直站在姜祁霄身边撇嘴瞪眼的傅华昔,连忙呵斥道。 “宋夫人不必多礼,我和昔儿已经成亲,论理就该是要随着昔儿喊你一声姨母!”姜祁霄淡笑着说着。 “臣妇不敢!”宋芙婷依旧跪着,“昔儿常年居于军营,是臣妇疏于管教,才让他做下这等荒唐事,辱没了六皇子,请六皇子恕罪。” “姨母,他是故意下套的,但凡他在喜堂之上说上一句,我也不至于错跟人拜堂!”傅华昔站着控诉姜祁霄的过错。 宋芙婷抬头厉声呵斥,“要不是你无法无天,能干下这件错事,昨日你肯定是使了什么手段,才让六皇子没处说去,你这个不孝子,傅家一门忠烈,到你这儿名声就要毁个干净了,还不跪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进宫(上) 傅华昔依旧不情愿,从昨天到今早,她受的委屈也不少,还莫名其妙就真洞房了,她也一肚子委屈没处说呢! “宋夫人不必如此,如今我和昔儿已经是夫妻了,不必拘这些繁文缛节,快起来吧!”姜祁霄温和地劝慰着。 “夫……夫妻,你……你和昔儿……”宋芙婷惊恐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昔儿,她……她……” “昔儿她很好!”姜祁霄淡笑着看着宋芙婷,脸上一派喜气,宋芙婷却是手心冷汗直冒了,这傅华昔的身份可就是个欺君大罪啊! “如今我和昔儿既然已经是夫妻,那往后就是祸福与共,宋夫人放心吧!”姜祁霄知晓宋芙婷顾虑什么,便出言安慰道。 “你闭嘴!”傅华昔本能地觉得又被这个无耻之徒占了便宜去,而且昨晚的事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姜祁霄就捅到她姨母那里去了,怎么能不叫她恼怒。 “你个不孝子,做错了事还这么嚣张,还不快给六皇子赔罪!”宋芙婷久居京城,权势阶层的尊卑比傅华昔要浸淫得深得多。 “宋夫人不必如此紧张,昔儿久居边城,性子直爽,甚得我意!”姜祁霄爽朗地笑开了,“宋夫人快起来吧!” 说着让一旁跪着的阿禾将宋芙婷扶起来,宋芙婷还是惊魂未定,看到傅华昔在一旁对姜祁霄横眉冷对的样子,越加心惊胆战。 傅华昔常年在军营,对宫廷朝堂的尔虞我诈权利倾轧接触不多,而宋芙婷却是陪着傅黛辛作为外将家眷在京留守,虽是繁华烟柳之地,却也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现在傅华昔才回京,就惹下了这么大一个篓子,况且傅家领着边疆数十万大军的虎符,以宋芙婷的见识,未必能将这背后的厉害说个透彻,却是知道些其中危险的,叫宋芙婷如何能安心呀! “夫人,少将军,早朝的时间快到了!”傅贵在外边轻声提醒着,刚才他估计是应了宋芙婷的安排,在外边守着的,将军府里头毕竟也是人多嘴杂,保不齐有探消息的。 卯时一刻正,皇帝在宣德正殿之上,接见朝臣,听取政事。 宋芙婷还未从傅华昔这件事情中缓过来,如今更是牵扯上六皇子,更没了个头绪,她正急急想着应对之策,盘算着可以帮上忙的朝中大臣。 “有劳傅叔备马!”傅华昔吩咐着,即便是被姜祁霄这个妖孽缠得没了耐性,可她到底还是傅家当家人,边疆数十万大军的将军,私情国是还是要拎得清的。 “少将军,马已经备好了!”傅贵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分内之事安排的妥妥当当。 “姨母,我先上朝去了,天色还早,姨母再回房歇息一会儿,劳姨母一早等着奉茶,是昔儿的过错,这件事是昔儿闯下的祸事,昔儿会妥善处理,姨母就不用费心了!”傅华昔冷静地说着,一旁粘着自己的人眉有些起结,不过傅华昔是管不得这个妖孽肚子里又起什么坏水了。 傅华昔说着抬脚要往厅往边走去,身上的白色蟒袍洌洌生风,居然有点壮士潇潇一去不返的悲壮感,其实,说实话,傅华昔对自己闯下的这个祸事是大是小心里可没个底,不过细说起来,还是旁边这个妖孽的错,若是他昨晚不跟自己纠缠,悄悄出了将军府,这事就不了了之,大不了也就是给好事之人添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现在这个情况,姜祁霄怕就是要闹得天下皆知,他被傅少将军掳去拜堂了,还大有让少将军负责到底的打算! “昔儿,今儿这事,多在皇上跟前认个错,皇上说不定会顾念你父亲的情面,唉!”宋芙婷低声叹了口气,“你难得进京,朝堂之事更是甚少接触,今儿个早朝,小心些,别说错话了!”宋芙婷这回是撇下一旁的六皇子不顾,细心嘱咐着傅华昔。 “宋夫人放心吧,我和昔儿一同上朝,我会护着昔儿的!”姜祁霄嘴边噙着淡笑,宽慰宋芙婷,他这宽慰话不说还好,说了是又加重宋芙婷心头的隐忧。 “六皇子的大恩,傅家受不起,昔儿自小在军营长大,宫廷礼节所知甚少,望六皇子能看到已故老将军的面上,对昔儿手下留情!”宋芙婷对姜祁霄的话可没个全信的意思,傅华昔的身世摆在那里,跟皇家自然是越少接触越好。 “宋夫人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呀,我和昔儿之间的事,即已成定局,我倒是要宽慰宋夫人放宽心了!”姜祁霄言下之意,就是他和傅华昔之间的事是要做成个定局,恐怕还要摆个天下人看,宋芙婷想撇清关系是不可能过了。 宋芙婷一怔,不管姜祁霄的打算如何,她区区几句话是挡不了姜祁霄的决定了,只能吩咐傅贵,“傅贵,跟少将军一起去宫外,候着消息!” 傅贵领着话,就跟着傅华昔出门去了,姜祁霄留了宋芙婷在厅里,也随了傅华昔出门,门外只备了一匹傅华昔的坐骑,雪兔。 傅华昔一个翻身,身姿轻盈地上了马背,转头吩咐傅贵,“给六皇子备一匹马,送六皇子回宫!”说完傅华昔便打算启程,哪知才要催促雪兔,姜祁霄又耍了无赖,跃上了马在傅华昔后面坐定,从后面搂着傅华昔的腰,下巴垫在傅华昔肩上,鼻息若有似无的在傅华昔脖颈间缠绕。 “你干什么,给我下去!”傅华昔回身想一掌朝着姜祁霄打下去,不过这一掌只放了三层内力,把六皇子打死在将军府门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她还是低估了姜祁霄的本事,傅华昔被缠得死死的,身上那块牛皮糖就是扒不下来,傅华昔压下去的火气又给挑了起来。 “管家,不必准备马匹了,我和昔儿一起上朝去,就同乘一匹吧!”姜祁霄对付傅华昔那点闹腾是搓搓有余,所以,对着傅贵说话时一派轻松。 傅贵也拿捏不好,到底是要听自家少将军的,还是天家六皇子的了,就站在原地低头等着傅华昔的吩咐。 傅华昔哪里能真跟姜祁霄同乘一匹马进宫面圣,现在虽然时间还早,可有些起早贪黑的商贩已经上街摆摊了,到了宫门口,给朝堂上那些老匹夫看见,还指不定会给自己按上什么罪名呢,傅华昔看姜祁霄没个下马的意思,是真着急了, “昔儿,放心吧,信为夫就好,你我既然已经成亲,就该光明正大的!”姜祁霄咬着傅华昔的耳朵低声耳语。 “走吧,昔儿!”姜祁霄见傅华昔被自己刚刚一句话弄得一阵尴尬的脸红,大声笑开了,温润的声音在清晨的大街上传得格外清晰。 “你,无耻!”傅华昔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姜祁霄也不管傅华昔的小脾气,催促着雪兔扬起马蹄子走了,“昔儿,走喽,我们进宫拜见父皇母后去”,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不去管傅华昔冷到极致的神色。 似乎少将军,到现在为止,是只有冷着脸这么一招放抗姜狐狸了,奈何这一招是收效甚微哟! 傅贵在后边低头跟着:少将军再威武霸气,铁胆银枪的,对着六皇子这么块牛皮糖,就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似得,下了死力也没得到预期的效果,反倒是对方四两拨千斤,对付威武霸气的少将军来轻轻松松,傅贵心里头是有些无奈地同情起自家少将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进宫(下) 清晨的街头,三三两两的行人,还有路边早起的小摊贩,对这对马背上的新婚夫妇傅华昔和姜祁霄投来敬畏中夹着好奇、好奇中带着闪躲的目光,毕竟傅少将军威武霸气杀人不咋眼的威名传遍大越朝上下各个角落,看少将军的八卦,可是要提着脑袋的! 昨天传遍京城大街小巷的八卦余热还没过去,后来将军府门前几个大着胆子的人又传出消息说是傅将军的确抢了个人回去拜堂,这不就又勾起了大伙儿对事件后续的关注了。 马背后边这位六皇子姜祁霄,提起来京城中知晓的人肯定不少,可是真要论认得六皇子的人,却是没几个,而傅少将军经过昨天这么一闹,认识她的人可就不少了,此刻她如同小媳妇伴乖巧地窝在身后那位男子的怀里,联想到昨日抢人的情形,大伙儿的八卦精神就开了花了。 “嘿,你说说,后边那位,是不是就是少将军昨日抢回去做媳妇的那个,瞧瞧那身段,哪能当媳妇哟!”王瘸子咂巴着嘴眼看着傅华昔和姜祁霄骑着雪兔过去了,才低声跟一边的赵麻子小声说着,赵麻子昨日个可是撂下生意,一直守在将军府门口,看了全场的少数几个人之一,他的消息可是有绝对的权威性的。 赵麻子煞有见识的琢磨了一会儿,“看身段像,昨天新郎官是蒙着红盖头进去的!” “哦,怎么看着不像是文家那位二公子呀?”王瘸子继续跟赵麻子嘀咕着。 “那位呀,根本不是文二公子,昨天文家二公子可是跟傅家小姐准时拜了堂成了亲的!”赵麻子是把这八卦的来龙去脉都探了个边,连文家那边也探了消息,就是为了保证他这儿消息的权威性。 王瘸子一惊,“这少将军随便找了个人就成了亲了,还是个男人哟,少将军难道真是那断袖不成?” “谁知道了,不过呀,我看少将军后边那位也不是个普通人,这事呀,说不定后头还有得看呢!”赵麻子得意地下着结论。 这大越朝下至百姓都如此有八卦精神,也是大越上下的福泽庇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虽然北有戎狄部落东有东夷部族叫板,西靠西齐,尚有小股势力虎视眈眈,不过好在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所以,才养得大越百姓于生产之外,多出这耍嘴皮的娱乐八卦精神了。 清晨的街道冷清,马上两位都是习武之人,内力深厚,感官自然比一般人敏锐,赵麻子和王瘸子的嘀咕可逃不过着两位的耳朵,姜祁霄此刻的得意劲越发张扬,好心情的他直接忽略了自己原来是顶替文二公子这个事实,他今天上街这么一番溜达,就是要在全京城人跟前坐实他和少将军的夫妻之实,让少将军无处可逃,当着天下人的面对他负责到底! 姜祁霄此刻心里头是呼吁着:让谣言来得更猛烈些吧! 傅华昔可就郁闷了,脸色已经隐隐泛出青色来了,可不就是被身后这人给气的,本来可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而且,昨……昨晚上还是她吃亏的,这下倒好,弄得人尽皆知了。叫她如何应付呀,真要用男儿身份在朝堂上求娶六皇子,给皇家一个交代? 恐怕这交代就是皇家眼里头满门抄斩的死罪了呀,这姜祁霄可是皇后娘娘的宝贝独子啊! 傅华昔此刻在马背上没法把这块牛皮糖撵下去,也挣脱不了姜祁霄的怀抱,傅华昔只能把身子尽量往前靠,免得在外人眼里头他俩太过暧昧,这前头可已经有闲言碎语出来了啊! 姜祁霄在后头自然又是见招拆招,傅贵跟着雪兔后边,只能默默在心里头同情自家少将军了。 这雪兔也是个吃里扒外的,平常自己那些下属是一下都碰它不得,现在倒好,让个姜祁霄骑她背上,它还怡然自得的,枉她平时把它宠过头了,傅华昔在心里头愤愤地想着。 到了宫门口,天色微微亮,已经有大臣在宫门外候着了,见到傅华昔与姜祁霄同乘一匹马过来,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傅华昔抢人的事估计他们是当个笑话从自家内宅里听过了,可绝想不到,是六皇子跟傅华昔一道来的! 这傅华昔往常甚少在京,也就是承袭父辈爵位之时回过一趟京城,这回回京述职是第二回,也没传出跟六皇子有私交,这回居然是同乘一匹马出现,而且态度之间有亲昵,这帮久经官场的老狐狸立马就开始盘算开来,要知道这宫里头一点风吹草动,都牵扯到朝堂局势,这些人一个个比狐狸还狡猾,哪里能错过一点蛛丝马迹。 到了宫门口,管家傅贵将马匹牵好,傅华昔径直下马往宫门口走去,她与身边这么老官奴都无交情,性子又是个直愣愣不拐弯的,也就学不来那些虚应客套的应酬来,加上她今儿个一早对着姜祁霄憋了一肚子的气,更没个应酬的心情。 “娘子,等等为夫!”姜祁霄好整以暇地在后头看着急急避开的傅华昔,心里头是一阵委屈堵得慌,直接叫嚷开了,就对着一群比狐狸还狡猾的老官奴们。 傅华昔听他这么一嚷,踏出去的脚步一个打滑,向前一个踉跄,差点儿就丢了一贯威武霸气的威严了,傅华昔急忙转头,瞪着后头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皇子殿下,此刻是在宫门前,万望皇子殿下自重,不要乱说混账话!” 傅华昔虽然是直盯着姜祁霄,带着警告的狠厉味道,可余光还是瞥到周围那群老匹夫不顾身份,指指点点议论了起来,脸上是架不住惊讶的神色,还暗藏着点看好戏的神情,这群老匹夫果然是在温柔富贵乡里待久了,居然不顾惜体面,直接在她跟前等着看她笑话啊,傅华昔愤愤地想着。 “张大人,你可是对我和昔儿的事好奇?”姜祁霄吼完那一嗓子,看走位官员的神色,径直走到最掩饰不住的张大人跟前,微眯着狭长的狐狸眼,嘴角噙着抹戏谑的笑意,“昨日个在醉仙居里那群姑娘还没跟您聊够,不如这样,那些姑娘未说全的,你问我啊,我来跟您说说,可好?” 这个张大人叫张泉,是吏部侍郎,傅贵附身在傅华昔跟前解释着。 临回京之前,穆清风给傅华昔分析过京中情况,其中就包括京中大小官员的事情,这位张大人傅华昔记得:年过不惑,却花名在外,家里头的夫人也是个悍妇,奈何看得再严也架不住这个张大人偷腥的本事,在京里头他也是闹过不少笑话的,还被自家老婆堵在妓馆门口打骂过。 此刻傅华昔见他在姜祁霄跟前瞬间收敛了之前的神态,拱手顺从地说道:“下官不敢!” “也没什么敢不敢的,到时候我再传一份到尊夫人那儿,让她一块儿听听!”姜祁霄温润的声音带着和顺的笑意,翩翩风度不减,奈何却是夹杂着十成的威胁了。 “下官不敢,望皇子殿下手下留情!”张大人及早作出示弱的模样。 “呵呵,唐大人呢,刚才你也是直盯着我和昔儿,你可有疑惑,我愿意一并替你也解了,一会儿朝堂之上,就由你跟我父皇禀告去,好不好啊?”姜祁霄一脸妖孽的模样又盯着一旁的唐顺唐大人,这位唐大人是吏部尚书,张泉的顶头上司。 “下官不敢!”唐顺连连低头赔罪,这六皇子的戏可不是随便能看的。 傅贵在一旁暗暗看着:这六皇子和少将军果然不愧是一家人,进那一家门,两人都爱做那威胁人的勾当! 姜祁霄满意地笑着,潇洒地踱步回到傅华昔的身边,执起她的手,“昔儿,时候不早了,宫门也开了,我和你一起上朝去!” 傅华昔不敢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拂了姜祁霄的意思,只能暗暗运气要甩开姜祁霄的手,这次姜祁霄倒是没有跟她较劲,很快便松开了手,只是姜祁霄却又凑到傅华昔的耳边,淡笑着耳语道,“你我夫妻已是事实,你避无可避了!” 说完,姜祁霄便摆正身姿,与傅华昔一同走过朱红色的宫门,往宣德殿走去,后头一众官员不管是对他俩抱着何种心思,这面上之色是再不敢露出分毫,本来想着不过是傅华昔年少轻狂干下的一件错事,正好借此机会压一压傅家的气势,这回这算盘可得从新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面圣 大殿之上,傅华昔清瘦的身姿站得笔直,将门出生的她,却有着文人的风骨清韵,任谁也不敢随意轻贱她,姜祁霄随了自己的哥哥们立于百官前面,立于朝堂之上,瞬间收了前一刻的纨绔风流的样子,骨子里的皇家威严和精明强干的气势隐隐露了出来,天家子弟又有几个真纨绔呢,就是不知姜祁霄对自己到底是揣着什么样的心思呀,傅华昔看着前面的姜祁霄,心里暗暗叹息! “皇上驾到!”一声呼喝,大殿之上,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走上来,坐在正殿的龙椅之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傅华昔随着众官员一起参拜。 “免礼吧!”皇上姜晟渊的声音浑厚中渗着浓浓的威严,傅华昔略略抬起眼眸,就看到大殿之上,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威仪端方,神态恭敬肃穆,眼里暗藏着深沉的睿智。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喜福呼喝着。 “臣有本奏!”是左丞相李晋中,傅华昔记得,他是皇贵妃李莲玥的父亲,天家五皇子的外公,往常傅华昔没有与他正面交锋交锋过,不过,这个左丞相倒是老爱在政事上算计打压她的父亲傅老将军。 三年前那场与西齐之间的战争,若不是拜这位左丞相从中作梗,她的父亲也不会战死沙场,可以说傅华昔与李晋中之间是有着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的。 那次西齐集结大军,逼近西凉边城,派出去的探子只探到消息,说是西齐兵力突然大增,恐有异样,而傅老将军当即便推测是西齐勾结北边戎狄部落,戎狄部落本就是骁勇善战之人,当时正值深秋时节,戎狄部落往年都在这个时候屡犯大越边境,为的就是抢掠一些过冬物质。 所以,往年这个时候,朝廷命令早早就下了:屯兵北边要塞羌城,防范戎狄部落。而自明帝初年,与西齐交好之后,每年这个时候,防守西凉的兵力都要调拨到羌城,抵抗戎狄人的偷袭。 那一年,自然也不例外,傅老将军守在羌城,却只遭遇到小股戎狄人的偷袭,而西凉边城外却有大股兵力集结,傅老将军得出这一猜测,便立刻派人八百里加急将消息送往京城。可偏偏消息却压在了李晋中手中,回话只说一切都是子虚乌有的猜测,若是抽调兵力冒然离开羌城,给戎狄部落得了机会,羌城一旦失守,京城便会门户大开,拱手置于戎狄之手,况且西齐一向与大越交好,不会勾结蛮夷部族生逐鹿中原的野心的! 傅老将军当然知道其中厉害,所以不会冒然调动羌城兵力,可那个时候西南洛水城中屯有三万余兵力,若及时调兵遣将,与西凉边城军力合并,再加上战术运用得当,抗击这次突袭,应该不成问题,偏偏又是李晋中压制不报,待到联军突袭事发之时,朝廷才得到消息,西凉一旦失守,粮草重镇慕州城便直直敞开在了外族刀剑之下,慕州之后,往东都是一马平川的中原腹地,抗击戎狄的铁骑就更难了,所以朝廷在战事爆发之时才匆匆想对策,已经处于被动之势。 事发之后,朝堂之上一片哗然,越明帝姜晟渊大怒,着兵部与左右丞相一同商议对策,李晋中又提出,西南洛水城中的兵力是远水解不了近火,只能调拨羌城兵力,不过羌城地处要塞,这处兵力不可空虚,着傅老将军领兵五千,回击西齐联军,解边城之困,他给越明帝的理由就是傅老将军骁勇善战,这次不过是西齐虚张声势的打闹,说不定还是个声东击西的计策,要警惕防范,傅老将军只能得令出征。 那一次,是傅华昔与傅家一干家将守着西凉城,西凉边城中本来是不足五千兵力,却要对抗西齐戎狄联军十万余,即便加上傅老将军的五千精兵,那也是兵力悬殊太大,胜负难料啊! 而那时羌城里有三十万守军,戎狄部落已经将精锐之师都调集集中攻打西凉边城,即便是戎狄人进犯,也成不了大气候,可李晋中就是伙同兵部,压制右丞相的言论,欺上瞒下,不容许羌城的兵力调往西凉。 那次守城,正面交锋之时,城中不足一万兵力,加上城中自愿参战的壮丁,也不过一万而已,在各个城门口死守着,抵挡联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城下联军尸体都能垒成一座城墙那么高了,而城墙之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城中也几乎弹尽粮绝,最后为了挡联军的进攻,只能拆了城中居民的房子,将获得的砖石砸开汹涌而上的敌军。 那是第一次,傅华昔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帝王之家一遭基业成,百姓之家几代子孙衰啊! 傅华昔面对满眼的血腥杀戮,陡然泛起了厌倦的疲惫感,她厌倦了战场了,还夹杂着对朝廷,对天家的愤恨,将士的血肉就在他们的儿戏中白白葬送了! 那一天,傅华昔至今还记得,父亲去世的那一天,早晨的太阳是血红色的,照在满布尸体的西凉城墙之上,愈加显得苍凉无奈,她的父亲,已经奋战在城墙之上,不灭不休半月余了,颤巍巍地依着长枪站起身来,身边都是战士同袍的尸体,零零落落有几个兵士,扛着枪,在城墙的垛口处守着。 “昔儿,今日一战,怕就是大势已去了,我死无所谓,可是,西凉一旦失守,苦的是城中百姓啊,戎狄人的野蛮和残暴,是我们都清楚的,我只恨,临到终了,却保护不了这一城的百姓呐!”父亲说完,城外进攻的号角又吹起来了,这一次,西齐和戎狄是铁了心来攻城来,因为,在这次战争中,他们也耗损了太多兵力,只能继续拼下去,城中情况如何,从这几日日渐弱下去的抵抗中,他们也能猜出一二,况且西凉边城已经被围困了快一个月了,城中的求救信号压根也送不出去,米粮也送不进来,今日的西凉边城,对于他们而言,就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了。 傅华昔看着这一刻赫赫威名的将军一下落到迟暮之态,心头越加酸涩愤慨,这次牺牲本是可以避免的,只因为战事托付了朝廷之上纸上谈兵的人定夺,才会连累这么多兵士的性命。 敌军汹涌而上,已经没有足够的兵力守着城墙各个垛口了,敌军第一次逮到空隙,上得城墙上来,傅华昔与父亲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将蜂拥而至的敌军逼退,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了,傅华昔咬牙撑着,就看到父亲被逐渐聚集而来的敌军围困,一声声刀剑插进肉里的声音直逼她耳膜,她想冲过去,可惜,她的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了。 后来,在她快要沦陷之时,城外的敌军阵营突然烽烟四起,乱作一团,攻上城墙的敌军见主营受袭,一下也乱了阵脚,形势一下得到逆转,傅华昔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战机,一把抄起傅家军旗,高高扬起,重整士气,一举将城墙之上丢盔弃甲的敌军逼退。 那一日,父亲死在敌军的乱刀之下,那一日之后,傅华昔知道,援军之所以能赶到,是文家二公子文博鸣,以一介布衣之身,上金銮殿上以死相谏,于群臣百官之前,力战李晋中,逼得兵部下令调集羌城军力救援西凉城。 就在那一日,傅华昔对童年之时的书呆子又有了改观,若说傅华昔对文博鸣的好感有童年之时两肋插刀的情意,那么这一次救援,又是直渗入心的恩情,因为,这一次,傅华昔在拼尽全力之时绝望过、愤懑过、放弃过! 情意之事,本就分不出个清楚类别的,情念既起,到头来,心里到底装着何种意,恐怕是连傅华昔自己都理不清的。那一日过后,傅华昔只要忆起那场战争,战争所涂抹出来的苍凉与悲壮总会被几抹暖意替代,暖意渐长,于苍茫边城之内,寂寥苦涩之时,难免就会偏移到男女之爱的上面,即便,于傅华昔而言,情与爱,她未必能分得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争锋(上) “傅家少将傅华昔,回京述职之日,未及时进宫面圣,是对皇上的大不敬,此其一,傅少将军公然滋扰自己亲生妹妹和文家的婚事,是对傅老将军的大不孝,对文家的蔑视,此其二,依照大越例律,必须革职查办,严惩不贷!”李晋中慷慨激昂地陈述傅华昔从昨日入京至今日的罪行。 “哦,傅爱卿,有这事?”姜晟渊在殿上看着傅华昔问着,不过这个问话可就是别有深意了,这事全京城的人都知晓了,还传得有声有色的,事涉自己的臣子,姜晟渊也不是个昏聩的君主,哪里会不知道外头的风吹草动。 明帝都在上头点名了,这事托李晋中的福,也摆到了朝堂之上,跟那些个越江水患和戎狄进犯上到一个层面,傅华昔就得给百官一个冠冕堂皇的交代,还不至于落到李晋中的圈套里头去,李晋中心中盘算什么棋傅华昔眼下还掐不准,因为这么明目张胆地弹劾朝臣的事李晋中向来都是假手他人,并不亲力亲为的。 而且,事情牵涉到文家,李晋中是否有对文家的算计在里头,傅华昔还摸不清其中的脉络,答话自然得小心,还指望着文老狐狸不会跟自己计较昨天的任性,帮衬自己一把啊! “回皇上,李丞相所言之事并非实情,臣并无对文家蔑视之意,更不会对皇上不敬!”傅华昔恭恭敬敬地回着。 “哦,文爱卿,昨日文家喜事叫傅将军搅了去了?”明帝又看着殿下的文尚清,饶有兴致地问着。 “小儿昨日与傅家千金大喜之日,一切顺当!”文尚清恭恭敬敬地回着皇上的话,“文家与傅家的喜事是皇上赐的婚,微臣在此叩谢隆恩,成全一对佳偶伉俪!”说着文尚清对着大殿之上的皇上恭敬一拜。 傅家与文家在外人眼里也许走动不频繁,可私底下,两家孩子打小走得近,这儿女亲家是早就定下了的,傅老将军在世之时,与文尚清也是相谈甚欢,引为知己,只是傅老将军唯恐落下个朝廷命官结党**,外将勾结京中官员的不实罪名,才对文尚清多有避忌。 傅华昔心里头虽是把文尚清比作老狐狸,不过他中直的为官之道和圆滑的处世手段傅华昔是打心底里佩服的,当年父亲若是于政事上不与小人正面冲突,那么在那次边城之战中,也就不会被暗地里算计,被阴险的李晋中死死扣住了。 “这么说,李爱卿,你所言并非实情呀,这朝堂之上,你又身为百官之首,怎可如此轻率戏言?”明帝浑厚的声音里隐含着薄怒的威仪。 李晋中面对皇上的薄怒并没有丝毫畏惧,说话依旧不急不缓,沉着有力,“回皇上,傅少将军是昨日辰时三刻入京,未及入宫,却在将军府门外堵着迎亲的队伍,而后又往春风楼里滋事,强抢文家二公子回府拜堂成亲,这事在京中已然传开了,傅华昔不顾朝臣体面,公然做下如此事情,莫不是拥兵自重,竟然不将皇上放在眼里?”这老匹夫是仗着自己权臣之位,女儿在宫中又是荣宠不减,天家威仪居然都不放在眼中,面对明帝并没有显出惧色。 李晋中字字句句针对傅华昔,打得注意只怕是就算坐不实傅华昔的罪名,也要让皇上对她心生嫌隙吧! “李大人此言更是子虚乌有!”文尚清厉声呵斥,“小儿仪度风范,莫不是以先圣为榜样,怎会留恋烟花之地,李大人怎可在朝堂之上公然污蔑我文家门风!” “李大人身为丞相,怎么会如市井莽夫一般,将那些个子虚乌有的事情说得如此有声有色,还搬到朝堂之上,劳朝廷上下一众官员陪你消遣,你这个丞相之位,未免做得有些清闲了!”姜祁霄凉凉地开口说着,负身而立,眉眼之间是认真寻究的意味。 “六皇子殿下,臣所言句句属实!”李晋中理直气壮地狡辩,“臣对皇上一片忠心,甘愿为大越基业鞠躬尽瘁,不负皇上一番提携之恩。”说实话,傅华昔看着立于前面的李晋中已显出老态,居然还这么蹦跶着攻于心计,也是不简单呐! “父皇,儿臣记得太傅教导过儿臣,丞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东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可现在,丞相居然为着下臣一件成亲的喜事,闹到朝堂之上,实在是不符合丞相的身份呐!”姜祁霄气定神闲地说着。 明帝在殿上抬手捋了捋胡须,“霄儿说得在理,李爱卿,昨日乃是傅将军亲妹的大喜之日,傅将军急急赶回京城参加妹妹的喜事,赶不及入宫述职也是情有可原!” “启禀皇上,昨日傅将军并未到文府讨妹妹喜酒喝,而是跑到春风楼去抢了个男子回将军府拜堂成亲!”兵部侍郎丁祈璋说着,早年丁祈璋也在军营里待过,在抵御东夷入侵之时立过战功,据说是后来在政治上投靠了李晋中,才获准内调,在兵部任职。 “傅将军此举,不仅辱没了朝廷命官的身份,而且藐视皇上,藐视朝堂,理应严惩不贷!”丁祁璋随了他的老主子,字字句句批判起来铿锵有力。 “哦,傅爱卿,你当真做下了这种事情,与一男子成婚?”明帝在上头好整以暇地问着,精明的眼眸里透着与姜祁霄相似的狐狸本色,果然不愧是天家父子,就没个纯良的货色! 傅华昔也知道昨天的事情只怕明帝心里也跟个明镜似的,可就是装个糊涂样,大概是想看他手底下一群官员会搞出个什么戏码来吧,“回皇上,确有其事,不过,微臣也是事出有因!”傅华昔嘴上说着,心底里已经在快速地寻思着理由了。 “哦,又是什么样的原因呢?”明帝饶有兴致地继续问下去! “皇上,傅将军既已承认,皇上不该再听她的狡辩之词,如此不忠不孝寡廉鲜耻之人,应该加以重责,以儆效尤!”丁祈璋一脸愤慨地说着,真是看着比皇上还痛心呐! “丁大人所言甚是,皇上须对傅将军严惩不贷才是!”户部尚书贺千章立时附和着。 “贺大人,傅将军的事情关户部何事?”姜祁霄眼眸里一丝锐利的冷意流出,直直逼向贺千章。 “傅家一门忠烈,傅老将军更是战死沙场,若是你们要给傅将军安个不忠不孝的罪证,也得给傅将军一个机会陈情,也好堵天下悠悠之口,仅凭你们几句空话,要给傅将军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恐怕大越朝的百姓也不会服的!”文尚清站出来,厉声说着。 明帝在殿上一派安然地看着底下群臣舌战,神色没有丝毫异样,看来是坐镇朝堂多年练出来得气度了。 “丁爱卿,贺爱卿,朕问的话总该给机会让傅将军回了才是吧!”话语里透着一丝冷然的威仪,意思很明显,朕对被打断问话很不爽啊! “回禀皇上,臣昨天是一时情急……”傅华昔还未说完话,就被姜狐狸给打断了。 “回禀父皇,儿臣与傅将军两情相悦,昨日是傅将军回京之日,又是难得的大好日子,所以,儿臣便与傅将军拜了堂成了亲,儿臣与傅将军情比金坚,万望父皇成全儿臣与傅将军一片情意!”姜祁霄说得声情并茂,情意绵绵,一时惊住了朝堂之上的百官,倒是大殿之上的明帝,对儿子嫁了个男子,哦不,在明帝眼里,是儿子娶才对这事倒是没有意料之中的惊惧。 姜祁霄回身拉过恨得牙痒痒的傅华昔一起跪在了大殿之上,逼着傅华昔随着他一起磕头,“望父皇能成全孩儿。” 顿时,大殿之上响起了窃窃私语,声音很低,听在傅华昔耳边都是若有如无的。 “你为什么这么做?”傅华昔用腹语偷偷低低问着一旁的姜祁霄,“要解决这事,凭你的本事,有的是法子!” “因为,我要在天下人面前光明正大与你当夫妻!”姜祁霄低低地回着,嘴角的笑意尽显得意之色。 妖孽!傅华昔此刻心头只有这么一句无力的评价了。 傅华昔余光瞥到一旁的李晋中,只怕他没想到姜祁霄会出这招,这脸也是五颜六色变了个遍,而后才发现这可是来之不易一句拿下傅家和六皇子的大好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争锋(中) “六皇子与傅华昔做下如此有悖人伦的事情,应该重惩,以儆效尤!”李晋中这回弹劾起来中气比刚刚还足,脸上带着得意的喜色。 “父王,六弟做下如此丑事,若不加以惩戒,恐怕难以对天下人交代!”五皇子姜檀珏也站出来,神色间一派惋惜的痛心之意,倒是和他那个外公把个双簧唱得天衣无缝。 越明帝有六个皇子,姜祁霄是最小的皇子,也是皇后的嫡子,其余五人都是妃子所出,而其他五位皇子都用了“檀”这个字排名,却只有姜祁霄单单拎出来,用来“祁”这个皇后的姓作为排字,这到底是皇上对姜祁霄的溺爱,还是绝了他继承皇位的机会,是要看明帝对姜祁霄的态度了。 而这么多年下来,明帝宠爱的始终都是莲贵妃李莲玥,因着爱屋及乌,皇上对莲贵妃所出的五皇子也纵容上许多。 可是,明帝对莲贵妃诸多宠溺纵容,却独独不给莲贵妃干涉后宫的权利,名曰祖制不可违,可这里头有没有明帝对李家的忌惮在里头就不得而知了。 明帝六子,其中三子已经封王,四子生来就带腿部残疾,已出外建府,现在宫里头就只有已经行过冠礼的五皇子和六皇子,因莲贵妃宠溺五皇子,明帝特别恩准五皇子在宫里头多陪伴莲贵妃几年,这可是天大的恩宠了,大越自古的习俗便是皇子行过冠礼就要出宫建府,而莲贵妃又以哥哥未出宫建府,弟弟万不可乱了尊卑次序为由,将六皇子姜祁霄也一并留在了宫里。 对于这事,皇后祁芸未明确摆出立场,依旧是打理后宫,协调众嫔妃之间争风吃醋的事端,姜祁霄也未在皇上面前为这事冲撞过,毕竟如果皇子出外建府,就可以私募幕僚,谋定以后的大统之位,不过李莲玥倒是在这件事之后越发嚣张恣意,后宫之中的行事作风也越发张扬。 皇后祁芸的母家是经商世家,在大越朝,商贩的地位低下,所以祁芸的哥哥只得到个锦衣候的爵位,并没有获得官位,祁家可以说在朝堂之上,对姜祁霄谋夺太子之位毫无助力,而姜檀珏就不同,外公李晋中是当朝丞相,与诸多官员有私下往来,即便姜檀珏在宫中,李家也会为他铺桥搭路! 李莲玥打得就是这个算盘,将姜祁霄困在宫中,而宫外没有可以为他打点的人,那么她就只需等待合适的机会,让朝臣推一把,将姜檀珏推上储君之位即可,所以,为着能多留姜祁霄,她甚至姜檀珏的婚事都一拖再拖,为的也是拖住姜祁霄,不让姜祁霄以成婚为名,出外建府,毕竟人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安全些。 “珏儿也认为霄儿这事该受惩戒?”明帝看着姜檀珏,淡淡地问了一句,话里辨不出情绪变化。 “六弟这事着实需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姜檀珏依旧是一脸痛心地说着。 姜檀珏眉目之间与李莲玥更像些,而李莲玥则跟李晋中相像,所以,姜檀珏长得更像是李家的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李晋中待这个外甥在政治立场之外多了一份打心底里维护的亲情了。 “只是弟弟有过,我作为兄长,自是难辞其咎,儿臣愿和六弟一同受罚!”姜檀珏立时跪与殿下,仍旧是一副惋惜痛心的模样。 “五皇子宅心仁厚,颇得皇上风范呐!”丁祈璋不失时机地溜须拍马,不过现在可不是体现姜檀珏良善友爱的时候,丁祈璋这话,可是把姜檀珏往攻于心计的名分上推,这李晋中延揽的朝臣太多,是什么货色都往身边揽了。 明帝对丁祈璋这话嗤之以鼻,不予理睬,堂上一时尴尬起来。 “父皇,我与昔儿是两情相悦,又拜过天地,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何来过错,五哥只怕是多心了,便是在天下人跟前,我与昔儿也只是一对平凡夫妻而已!”姜祁霄说得理直气壮,神色间一片坦荡,仿佛在世人眼中,两个男子相恋拜堂是天经地义稀松平常的事。 傅华昔看着这兄友弟恭的一幕,本来心里是琢磨着这兄弟情义的真假,这兄弟阋墙的事再皇家可是不少见的,尤其这兄弟俩还不是一母同胞,可一听姜祁霄居然不知死活的又说了这么一番话,顿时臊得脸都红了,心里头是狠狠把姜祁霄戳了千万下了,她再怎么着,在外人眼里头也是十足十的男子,而她的女儿身注定是不见不得光的,那么即便她与姜祁霄两情相悦,他俩也注定是不会有任何好结果的呀,况且,他俩是于昨晚上阴差阳错认识的,又何来矢志不渝的情意可言呢?傅华昔在心里头默默戳完姜祁霄,又暗暗一阵叹息! “傅将军,你也是和霄儿一般的想法?”殿上明帝问着,声音沉稳,听不出任何不快的情绪,傅华昔下意识地抬头看明帝,明帝的脸隐在冕旒之下,是阴是晴辨不清,傅华昔一时就拿捏不好该如何回答。 “昔儿,信为夫可好,为夫会护着你的!”姜祁霄用腹语暗暗传音。 这个妖孽都这个时候还不忘占她的便宜,傅华昔恨恨地想着,转头顾不得场合想瞪他一眼,哪知一转头,就看到姜祁霄眉清如远山、眸沉如星河,里头掺着浓浓的温情,傅华昔一下就醉在这一抹柔情里头,失了神色! 傅华昔此刻与姜祁霄对望的神态在朝中众臣看来,就十足是坐实了奸情的戏码了,且不论傅华昔和姜祁霄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吧,这俩人之间的情意肯定是错不了了。 “大胆,朝堂之上,岂容你们如此放肆,断袖之事自古未有,你二人居然公然在朝堂之上眉来眼去,辱没朝廷威仪,臣奏禀皇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万望皇上惩治如此不当行为,以儆效尤!”御史大夫裴明厉声呵责,堪堪拉回了失神的傅华昔,傅华昔此刻心头越加羞愤,怎得又在姜祁霄面前失了仪态了,而且还是在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面前啊! 裴明说得严厉,一副以身相诫的耿直样。这些御史大夫,总爱动不动就摆个一身殉国的名头威逼相加,还总爱以力诫之时磕破额头为容,其实呐,他们不过为了给自己博一个后世清正廉洁忠君爱国的美名,说到底,就因为这份私心,他们的行为其实比奸险的真小人也好不了多少,后者还能给后世留给警示的例子,而前者,却只是怂恿一批贪慕虚名的人博个青史留名而已,裴明就是前者之中的典型,他是瞧准一切挑战天威的机会,想以身死博身后名。 越明帝拿这样一群书生腐儒没有办法,越跟他们叫板他们还越起劲,真惹急了让他们血溅朝堂,败的就是皇帝自己的身后名了。 “裴大人所言甚是,望皇上明鉴!”礼部侍郎穆泽连忙附议,穆泽已是快到知天命的年岁,政治上建树匮乏,上头有文尚清压着,想往上升迁是不可能了,奈何他却是个老官迷,走征途扳不倒文尚清,只能找棵大树依附着,妄图搞个派别斗争将老上司拉下马来。 这些都是穆清风告诉傅华昔的,傅华昔对他这方面倒是着实佩服,明明是波谲云诡的朝堂、暗潮汹涌的斗争,穆清风愣是能把它编成个天桥下茶馆里的说书段子,不过这么一来,傅华昔再要捋起这些错种复杂的关系来倒是简单多了。 “哦,这事礼部倒是有个立场来评判的,不如穆爱卿你来说说,霄儿和傅将军违背了那些礼法祖制?”明帝说着,声音依旧是不温不火。 “启禀皇上,自古成婚乃是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六皇子与傅将军之间属于无媒苟合,算不得名真言顺的夫妻;夫妻乃是讲求阴阳和合,六皇子与傅将军此举乃是颠倒阴阳,有违天理;再者大越立朝至今已有百余年,从未有男子与男子婚配之事,此乃紊乱纲常之事,恐为后世树下不正之风,望皇上严惩不贷,以立纲纪!”穆泽义正言辞地说着。 这老匹夫,欠收拾了!姜祁霄在暗暗腹诽,自然躲不过一旁傅华昔的耳朵,傅华昔一时错愕,这姜祁霄行事果然出人意料,不受礼教拘束,连这声“老匹夫”都骂得理直气壮。 “文爱卿,穆泽所言可属实?”明帝又转眸看着文尚清。 “启奏皇上,自古夫妻也讲求个情意相投,有情之人结合,必然受天地庇佑,有天地为媒,就算不得无媒苟合;再者男子相恋之事,前朝也是有先例,他们的结合也受到上天眷顾,后人提起,只对他们的勇气赞赏有加,为他们感天动地的情意暗自钦佩,便是在百姓之间,也没有对他们的污言秽语,可见,这断袖之事,也不会给后世树立个不正之风!”文尚清答得自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争锋(下) 傅华昔常年在军营,读得以兵书居多,诗词歌赋都只是偶尔的消遣,这些前朝轶事定然是不知道的了,不过姜祁霄为了维护他纨绔的体面,这种旧闻轶事就得通晓一二了,文尚清说得是前朝的一位皇子同状元之间的事情,他俩也是轰轰烈烈地断了一回袖,不过最终是皇子放弃了皇位继承权,状元丢了官位,最终结局如何,自然没有史料可靠,倒是民间有编的绘声绘色的戏本子,说他们受了仙人点拨,冲破世俗束缚,最终化蝶双飞去了! 姜祁霄对这些寄予人圆两团圆的美好说辞向来嗤之以鼻,这种事与其求那虚无缥缈的仙人,不如自己强求而来,况且,傅华昔只不过是个瞒下了女儿身而已,实际上,她可是个正儿八经能给他生娃的女子,真要玩断袖,那他姜祁霄玩得也是轰轰烈烈地假断袖,到时候,他们还能整几个娃儿出来热闹呢,姜祁霄是越想心里就越乐啊,噼里啪啦都炸开花了。 “大胆文尚清,竟然敢拿前朝之事在朝堂上说起,该当何罪!”又是那个刚正不阿的裴明,他倒是逮着空子就开始炮轰,完全没个立场,就是奸险小人,尚且有个明确得利益可盘剥,他却是完全没个立场,只为在任何一个可能的场合表现自己。 傅华昔打心底里就看不上这样耍嘴皮子动不动就寻死腻活以表忠心的酸儒,若不是这些自以为是的朝臣乱入,三年前那场边城之战,又怎会牺牲如此多兵士的性命,自己的父亲也就不会…… 在战场之上,每一个生命都不可轻言生死,因为,死亡来得如此轻率,昨日把酒言欢的同袍,今日可能就阴阳相隔,所以,死亡,只在保家卫国杀敌退兵的当口才显得悲壮。 只是,历史毕竟是文人的笔墨,他们在用自己的私心主导潮流,所以,在他们面前,傅华昔再多的不屑、再多的争辩只怕都没有用。 “前朝兴衰事,今朝谋断启,引经据典,征用史料,何错之有,文大人不过是以前朝旧事论今朝事,何错之有,裴大人就是凭着嘴皮子给皇上表忠心的?”傅华昔一时气恼,拽着姜祁霄起身,只盯着后边立着的裴明,“若是大越上下的军士都如裴大人一样表爱国之心,那么大越早就亡于外族的铁蹄之下,何来今日裴大人耍嘴皮的机会!” 傅华昔说得激愤,神色凛然,自然没有注意到她始终与姜祁霄交握在一起的手,他俩现在这样子立在一起,是怎么看都像是伉俪情深,情比金坚,不畏礼教束缚的一对璧人。 “你……做下如此有违天理之事,还如此理直气壮,还在天威面前咆哮朝堂,简直……”裴明憋了半天,只突出弱弱几个字,“罪加一等!” “裴大人这官腔打得好!”傅华昔本就因着三年前父亲去世的事,对朝堂之上颐指气使的官员不满,刚才对着一众尔虞我诈的老狐狸憋得内伤,现在裴明又撞到她气头上,她这脾气一上来,可就顾不得体统颜面了,“裴大人方才可就是直直打算了皇上的问话,你又将天威置于何地?裴大人倒是顺应天理,忠君爱国,该是名留青史的典范,那裴大人也作出个表率,到西北边境戍边三年,以作天下人忠君爱国的典范,如何?” “大胆……”礼部侍郎穆泽刚要呵责,傅华昔一个凌厉的眼神直直吓退了他要说的话,傅华昔多年征战沙场,浴血奋战,即便脸长得再是秀气精致,这身上浸淫的杀伐气可是不容忽视的。 “还有你,穆大人,你掌管天下礼教之事,就应该恪守礼制,以身作则!”傅华昔缓步走过去,姜祁霄淡笑着在一旁跟着,神态悠然得好似在看场戏,眼里还时不时流出些许得意之色。 “方才裴大人出言扰了皇上的问话,你就该训责,你却在一旁出声附和,若你连个君臣之纲都守不住,怕你也就不能胜任礼部之职,又何以食君禄担君事,皇上要得是一群可以垂拱而治的名臣,不是以权谋私的小人,便是天下百姓,也不会答应,边疆战士更不会容许你如此蔑视他们的皇上!”傅华昔字字句句,掷地有声,震得一干朝臣一时间噤若寒蝉。 “傅将军说得有理,父皇,如此小人,藐视礼法,轻贱天威,怎可还放在礼部担任要职,大越朝以礼治天下,纲常俱有出处,若是由着他肆意破坏,将来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更叫边疆战士寒了心了!”姜祁霄说得痛心疾首。 “皇上天威,大越将士绝不容许如此小人践踏,末将在此恳求皇上严惩此等小人,以正法纪,扬我大越风范!”傅华昔跪首明帝,言辞恳切。 “大胆贼徒,居然携大越将士之名逼宫,皇上定要将他严惩不贷!”丁祈璋厉声呵斥,他是仗着自己兵部的身份,以为有这个立场驳斥傅华昔的话了。 “哦,丁大人是说傅将军的话说错了,大越将士不是对我父皇忠心不二的,那么丁大人你说,大越将士该效命于谁,你兵部又是听命于谁?”姜祁霄好看的眉眼里暗藏锋芒,直盯着丁祈璋,“不对哦,傅将军从边疆回京,将士心中如何想,她可是最清楚的,倒是你,整日在兵部任职,你如何能知晓将士心里所想,还是你打着私心欺上瞒下,在我父皇跟前阴奉阳违?”姜祁霄嘴边又泛起一抹肆意的笑容,笑容里却夹着锋利的杀气。 今日可是这些个平日为着李晋中跟前的走狗自己得上门的,就休怪他不客气了,不过嘛,他的娘子可真是英武霸气,他呀,就爱娘子这个模样! 傅华昔自然不会知道姜祁霄心里头的邪念,她看着姜祁霄在邪佞与狂霸的角色间游走自然,一时又有些错愕走神,这姜祁霄倒是个多变的性子,从昨晚到现在,傅华昔算是见着他的多面派了,看来他嘴里口口声声对自己的深情也得仔细斟酌了,谁知她又安了什么心思呀! 姜祁霄若是知道傅华昔此刻心里头的想法,肯定得一瞬间扮出个委屈样,粘着傅华昔,口口声声要抱抱求安慰了,他呢,对付傅华昔也就一招:死皮赖脸地磨,磨到傅华昔没了脾气,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喽! 当然,他看上的娘子本事太大了,他也得时刻注意自我提高,万一哪天降不住傅华昔,他就只躲角落看得分了,是绝对没有吃到嘴里的机会了。 “六皇子此言差异,丁大人在兵部任劳任怨,一心为皇上分忧,六皇子怎可污蔑他有私心!”贺千章在一旁帮腔,这贺千章已经过了不惑之年,是文帝初年的文武状元,当年也是年少英姿,后辈李晋中看重,将自己的小女儿嫁于他做夫人,所以,这贺千章同李家是有斩不断的姻亲关系,胳膊肘往哪儿怪也是一目了然。 傅华昔不得不佩服李晋中,这手可伸得够广的,在皇上眼底下就在各部安插这么多人呐! “六皇子方才只是质问而已,倒是贺大人,这么快得替丁大人辩驳,是想急于将丁大人的罪名坐实了?这户部同兵部本来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看来贺大人果然是明察秋毫!”文尚清在一旁说着,又转身对着殿上一拜,“丁大人罪名属实,按大越例律,理应搁置查办,望皇上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文尚清这回是把方才他们抨击自己的话轻轻松松地就还了回去,这老狐狸果然厉害,傅华昔心头暗自思付着。 “好,好得很!”明帝勃然大怒,“六部本应该各司其职,通力合作,一起为大越百姓谋福祉,你们竟然结党营私,为一己私利,惘顾百姓福祉,大越要你们来何用!” 明帝厉声呵斥,李晋中正待要上前辩驳,明帝一个狠厉的眼神,直瞪得李晋中一个踉跄,“御史大夫裴明为一己私名,扰乱朝堂法度,今日起革去御史大夫之职,发配边城充军三年,裴爱卿,书生气太重,就容易眼高手低趾高气扬呐,随傅将军去军营里待待也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结亲 裴明脸色刷得一下就白了,而立之年都过了,前半生都和“之乎者也”为伴,突然要戍守边关,且是以如此情景被打下来,他心里若没个惊诧怨恨就奇怪了。 “礼部侍郎穆泽,以权谋私,不尽职守,今日起革去官职,打入天牢,着大理寺择日候审!”明帝话音刚落,李晋中就急急要给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开脱了。 “望皇上明鉴,不可听信小人谗言,穆大人忠心为主,绝无二心!” “忠心为主?”明帝不无嘲讽地问着,“这倒是,可他的主子到底是你还是朕呢?”明帝又厉声呵责。 “今日穆泽所犯下的罪行,朝堂之上,有目共睹,众爱卿说说,朕可有一丝偏颇?”明帝又望着殿下群臣,沉声问着。 穆泽想为自己辩驳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都道是世事沉浮,人事难测,穆泽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一向攀爬高位,一遭之内竟然摔得如此惨烈。 “皇上英明!”群臣异口同声回答,这朝廷官员里头,有一半是李晋中的党羽,只是迫于眼下形式,谁也不敢站出来。 小人之交,以利为交,又哪里能指望这些人两肋插刀呢! 李晋中一时气急,他今日上朝之前,可是打算来看傅家和文家的好戏的,哪里能预料到皇上会唱这一出,这事先没有商量对策,在朝堂之上,与众位幕僚自然就不同心了,这皇上今日的牌也是打得出其不意,事前李晋中是未从宫中得到一丁点消息。 “兵部侍郎丁祈璋,玩忽职守,心生谋逆,按律应当除以极刑,满门抄斩,朕念及其早年于国有功,免其死罪,然不惩戒不足以平民愤,今将其革去官职,贬为庶民,终身不得再用!”明帝沉稳的声音缓缓吐出,丁祈璋惊恐地屏退一步,直直摔在了地上,想他早上出门之时,如何能料到自己的下场呢。 “来人,将三人押下去!”明帝沉声说着,不耐烦地挥挥手,殿外候着的武士将三个呆愣木僵的人拖了出去。 明帝以雷霆手段迅速斩去李晋中的两员心腹,又借此压了压御史大夫们的气焰,今日这事做得不可谓不顺心了。 傅华昔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时气恼,出言反驳,竟然导致如此形势,不过这三人是罪有应得,欠收拾了。 尤其是丁祈璋,三年前一味奉承逢迎李晋中,才耽误边城战役的时机,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将士,包括自己的父亲,他都难逃罪责。 帝王威仪,变幻莫测,不知接下来自己的命运又会如何呢?傅华昔心头暗暗叹息。 “娘子莫怕,我生死都和娘子一起!”姜祁霄似乎是感知到了傅华昔的不安,低低安慰着。 傅华昔却在心底里翻白眼了,他是明帝的幺子,皇后的独子,又怎会受天威波及,伤及性命,倒是自己,方才一时意气,在殿上不顾仪态,冲撞龙威,若是让自家姨母知道,恐怕是十个胆子也顶不起啊,若姨母能从这事中背过气来,肯定又得对自己训斥了,不过希望自己今儿个有命出去挨姨母的训吧! 对于姜祁霄的话,傅华昔也没个搭理的心情,自然只能任由他娘子长娘子短的喊着,不过这个纨绔说话不把门的,这种情话居然说得这么遛,也不知道这人拿这话对多少人说过了! 想到这点,傅华昔心头又是一阵失落。 “启奏皇上,此三人罪有因得,不过,还有一人,该赏也该罚!”文尚清躬身一拜,恭敬地说着。 “哦?谁?”明帝问着。 “是户部尚书贺千章,贺大人对丁祈璋之罪行有揭发之功,却也有包庇之嫌!” “文爱卿言之有理,如此说来,贺千章功过相抵,不过贺爱卿经此一遭,必然是要长点教训的,这样吧,罚俸三月,再上一奏折,将自己的罪责悉数列出,以反省己过,文爱卿觉得此举如何?”明帝淡笑着看着文尚清,淡淡地问着。 “皇上英明!”文爱卿再拜谢恩,他也是一手好打算,看这意思,就算不能离间李晋中和贺千章翁婿俩,也给他俩埋了个暗桩了,傅华昔想到这点,就好生佩服这老狐狸的手段。 明帝这统御人心、铺陈人事的本事傅华昔算是见识到了,等着贺千章的罪己诏书一上,等于是把自己的把柄送到皇帝的手中,往后升迁谪贬的仕途,都得求着皇上的心情了,想必这户部里的事务,他处理起来,也能更加上心点了。 傅华昔在一旁看着君臣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配合相当默契,让傅华昔又生出一种他俩是事先串通好,现在只是唱双个簧演个戏的错觉,若是如此,那自己今日的一时冲动,在皇上眼里头,可就不是什么大罪过了,最多是做出了雷声大雨点小的架势而已。 “如今礼部与兵部的副职均空缺,朕记得,文爱卿的二子去年在金銮大殿之上,一举夺得了状元,至今还未在朝廷领职,不如就放在兵部历练历练吧,文爱卿,就让他于新婚之后到兵部任职去吧!宋爱卿,这位状元郎才思敏捷,虽是文状元出身,对兵家却有一番独特的见解,宋爱卿多带带吧!”明帝一番雷厉风行之后,再做这番安排时,看着有点儿春风化雨般随意。 兵部侍郎宋柏青,原是傅老将军手下一员大将,后得傅老将军力保,得以入兵部供职。 “臣叩谢隆恩!”文老狐狸这回是得意了,他给自家儿子可拣了个大便宜了。 “臣遵旨!”宋柏青恭恭敬敬地领了命令。 “众爱卿还有何事,若是没有事,就退朝吧!”明帝慵懒地罢罢手。 一旁的李晋中是傻了眼了,今日所有的祸端就是傅华昔强抢文二公子拜堂的事情,结果后来又带出了六皇子,他正得意着呢,结果一下峰回路转,导致他莫名其妙失了兵部和礼部两员心腹,结果现在皇上料理完他的心腹之后,居然就要退朝去了,这罪魁祸首还安然无恙有惊无险的,明帝似乎是将这茬给断片了吧! “启奏皇上,傅家少将傅华昔与六皇子之事,皇上还未有个定夺,望皇上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李晋中不依不饶。 “望皇上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底下群臣附和着。 “父皇,六弟所犯下的事,父皇还未有个示下,六弟所犯之事,于礼不合,于祖制更是有违,若不给个交代,难堵天下幽幽众口!”姜檀珏说着。 刚才一番群枪舌剑,他愣是没吭一声,看着李晋中吃了个哑巴亏,现在倒是借着群臣的声音讨要说法了,看来他一开始的兄友弟恭做得也够伪善的嘛,就说天家哪里能没有兄弟阋墙的事,现在在朝廷之上的就只有五皇子和六皇子,四皇子因身子残疾,不参与朝政,其余三个皇子又都封了王,外派了,要斗,可不就只有他们兄弟二人嘛,傅华昔此刻居然存了看姜祁霄好戏的心情! 外传这五皇子姜檀珏沉稳睿智,有勇有谋,更兼一刻仁爱之心,颇得明帝风范,说是最肖似明帝的儿子,看来这里边是包装的成分居多了。就今天的表现,五皇子怕是有些个小聪明,但绝无大智大勇的人了。 明帝只淡淡瞥了眼五皇子,未理会姜檀珏的话,“自古婚事只能当是家务事,哪里有放到朝堂上附议的,你们领着俸禄,居然连个议事场合都分不清,此二人如何,那是皇家与傅家的事!”明帝淡淡得丢下这么一句,起身要离开之时,又看着下边不依不饶的李晋中,“这两个孩子若是两情相悦,这门亲事结了又如何呢!” 说完,明帝悠然地离去了,留下傅华昔莫名其妙地呆立在殿下,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谋逆 明帝这无赖的一招带着强词夺理的蛮横在里头,让傅华昔看着又起了莫名的熟悉感,可不就是跟姜祁霄那货一个德性,是非黑白只凭一张嘴就判定了。 这大越朝皇家的家事哪件不是系着国本,不仅是朝臣,就是天下百姓,也都睁着眼睛看着呢,这皇家的事又哪里会有私底下两家人解决的理,不过明帝先前督办那三个官员也就在朝堂上直接凭着几句弹劾的话就定了,都没有经过大理寺的审判,李晋中一开始是在震惊中,措手不及,乱了阵脚,叫明帝一下子拔去了两员心腹,现在一下清醒过来,肯定是狗急也要跳墙,哪里会放过傅华昔,恐怕是连姜祁霄也要一并捎上吧! “皇上,万万不可,此二人乃是逢场作戏,根本就没有文尚书所言的情意在,此二人定是有密谋,望皇上明察,如此行为,若是纵容他们,有违天理,皇上不可姑息,若是得罪上天,恐遭天谴,毁了大越百年基业呐,皇上,请三思!”李晋中这回是铁了心了,竟然直接跪于殿下,拦下御驾,估摸着下一步,他就要开始哭诉先帝了,当然是以此要挟皇帝退让。 “请父皇为了大越百年基业,不可姑息六弟欺瞒谋逆行经!”这姜檀珏随了自己的外公,一起跪于殿前请愿,后头一众官员面面相觑,一时没了主意,怔愣过后,才有人三三两两地跪了下去。 穆清风说,这些个老匹夫,响应起李丞相的号召来是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今儿个想来是被明帝敲打得晕了头了,都怕祸事引到自己头上来,自然是不敢强出头的,这回随着李晋中一起跪下请愿,想必也是在心里几番权衡利弊了。 不过这姜檀珏居然给姜祁霄按下如此大的谋逆罪名,是故意想置自己这个弟弟于死地吧,这谋逆罪若坐实了,傅家都得跟着一起满门抄斩呀,傅华昔顿时心里头一阵惊慌,自古帝王对忌讳的就是谋逆之时,便是无中生有之事,也定会全力彻查,牵出一窝萝卜来。 前朝死于谋逆罪得臣子就不计其数,本朝也不是没有先例,且不说真假,这提了出来,皇帝心里头就会横个梗在,有这梗日夜磨着,早晚都会被皇帝给惦记上。 “珏儿,你如何断定霄儿谋逆?”明帝顿住了脚步,低眉看着阶下跪着的姜檀珏。 “六弟此前未与傅将军有过私交,如何能暗生情愫,况且还是在两个男人之间,这岂不是笑话?傅将军如今手握边疆四十万大军的调度,六弟怕是看中了傅将军手中的兵权,想要借机拉拢,儿臣还听说,这傅将军入京之前,本来中意的是文家二公子,昨日去春风楼里抢亲,就是冲着文二公子去的,只是不知道六弟使了什么计谋,才瞒过了傅将军,哄着傅将军跟他拜堂,不过这中间也难保没有傅将军的蓄意为之,拿文家二公子作为幌子,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望父皇明察!”姜檀珏俯身一拜,言辞犀利,明帝听完之后都皱起了眉头思索起来。 李晋中一看有戏,就转着心思开始添油加醋,不如趁着明帝今儿个这股被他的心腹挑起来的火气,再把火往姜祁霄那边引一引,说不定还能捎带上傅家呢,前头那些个“男子相恋,伤风败俗,天地不容”的名头,可不能将姜祁霄拉下马来,永世不得超生,可这姜檀珏提起的“谋逆”一事可就不一样了,这在高位上的人呐,那个不是将权利拽在手里捂得死死的,尤其是明帝这样的,他自个儿的位置也是从兄弟手中夺来的,又哪里会容许自己的儿子染指一分! 李晋中这算盘打得是不可违不如意了。 “皇上,五皇子言之有理,这六皇子与傅将军的事着实是蹊跷,如今傅将军又手握重兵,回京述职之际,还带了三千精兵驻扎城外,如此用心,不可不防呐!”李晋中瞅准机会,看明帝的面色有松动,连忙进言。 “望皇上明察!”贺千章急忙跪下附议,这贺千章大概是想着自己头顶那片青天必须靠着李晋中撑着,这会儿又不顾一切淌浑水了。 明帝沉思着,未急着回应下边人的话,殿内顿时一片安静,傅华昔在心头急急思索着对策,这外将回京述职,可领三千精兵,是大越建朝伊始就定下的规矩,随外将回京探亲,可是大越军中对戍守边关的将士们的一项犒赏制度,而且在回京之前,这一切都已经奏禀皇帝,李晋中安下的这个罪名是坐不实的。 可自己与姜祁霄之间的事实在是透着太多的巧合,别说姜檀珏怀疑姜祁霄的用心,就是傅华昔自己也不得不在心底里多设个防了,姜祁霄对自己的黏糊劲来的太过突然了。 傅华昔隐隐觉出明帝深沉敏锐的探究目光,心下一时没了底,若是急于辩驳,怕会给明帝留下个做贼心虚的印象,李晋中那边肯定也会死咬着不妨;可如果不加辩驳,又会弱了气势,会给李晋中留下个变本加厉的可趁之机,还会激起明帝对自己的忌惮。 傅华昔现在在寻思着一个合适的机会,向明帝禀明自己的忠心。 一旁的姜祁霄神色自然,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看着李晋中他们给自己安上谋逆的罪名,居然有种置身事外的超然,傅华昔暗暗又担心上一分,这姜祁霄葫芦里卖得又是什么药呀。 朝臣在明帝的沉默中不敢在吭上一声,连文老狐狸也在静观其变,傅华昔一时更没个底走下边一步棋,与姜祁霄交握着的手尽然有一丝颤抖。 “娘子不用怕,父皇明察秋毫,不会冤枉无辜之人的!”姜祁霄在一旁低低安慰着,这如此紧张的一刻,他倒是还有心神来安慰自己一番。 “你究竟安了什么心?”傅华昔忍不住质问起来。 “娘子这话可真是伤为夫的心呐,我敬你怜你的一份心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娘子怎能如此怀疑于我!”虽是彼此之间打的腹语,可语调有一丝散乱,再看姜祁霄眉间的神色居然不如方才那般疏朗清淡,一丝怨恼的委屈四散开来,傅华昔尽然为着这么一抹神色心疼难耐,一下又失了神。 “你对我的心意太过突兀,难保……你……你…….对我有……其他心思……”傅华昔说得一时有些尴尬自责,怎么说刚才也是自己打翻了姜祁霄的一份好心。 见着傅华昔的尴尬难言,姜祁霄心头是说不出的愉悦,傅华昔能为自己自责,对自己存一份歉疚,那么,怎么说他都是已经往傅华昔心里埋了根桩了,往后培养蜜里调油的夫妻感情可就容易多了。 “呵呵,娘子不必自责,我对娘子之心比磐石还硬,比蒲草还韧,不会轻易动摇的!”姜祁霄满意地回着傅华昔。 傅华昔眼神一凛,“住口,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说这些话!” “哦,这么说,等下了朝,娘子就会好好听我说这些话了?”姜祁霄没脸没皮地,调戏起傅华昔来得心应手,而且他还爱看傅华昔在他的言语之下红着耳朵冲他干瞪眼的模样:娇羞中带着点儿刁蛮的任性,任性中又透着点儿稚气的撒娇,这个时候的傅华昔才像个被人宠着护着的女儿家,而不是独自扛着家国天下、背负苍凉情仇的傅家少将军。 傅华昔作为女儿身,却为着傅家,为着天下百姓,为着大越江山背负了太多的东西了,姜祁霄对这样的傅华昔有种深深的眷恋和宠溺。 “你……”傅华昔恼得一句话都说不下去了。 姜祁霄嘴角轻轻扯起,是独属于傅华昔的一个安抚的笑容,带着倾城绝俗的魅惑,却有隐隐带着睿智沉稳的风华,让这样一个风姿尽显的笑容于皮相之外,多了层厚重的内实支撑,给了傅华昔一个绝对的安稳现世的避风处。 此后,哪怕是在生死一线之时,今日这个笑容,都给了傅华昔莫大的勇气去抗争,去信赖…… 今日的傅华昔绝对不会想到:往后的某一天,她会诚心叩拜上苍,此生遇到姜祁霄,是她三世所修得,这一生的福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正名 “父皇不是昏聩之人,谋断人世,斩获奸佞,他心里有个谱的,你我并未有谋逆的心思,他不会冤枉了我们的!”姜祁霄轻声出言安抚着,“你谋逆的弹劾在这个朝堂之上也不是第一回了,是真是假,父皇都看得真真切切的!” 说着姜祁霄又稍稍用力握了握傅华昔的手,安抚傅华昔。 傅华昔对自己的未必会如此在意,她怕得是自己一个行差踏错,累计傅家上下、军中将士,若是将士无辜受累,必然会导致军心不稳,到时若是出了什么乱子,那便是她傅华昔对不住父亲临终嘱托,没有顾好这群出生入死的将士们,也没有照顾好傅家上下的人,那个时候,她自己便是死,也无言面对黄泉之下的父亲了。 一直以来,傅华昔就是背负着这些责任,小心翼翼地走着,沉重且压抑着,现在,突然有个人在危难之时,能陪着站在自己身边,轻声安慰着,长久以来的顾忌和苦涩似破了个缝,一丝清甜的蜜意渗了进去……傅华昔一点点沉溺在这份世情之中,对先前姜祁霄言语上的调戏,包括昨晚上按着自己洞房的事,再没有反感到如骨梗在心头了。 原来情意是可以在一瞬间催发出来,不必非得要有天长日久的浇灌。 “嗯!”傅华昔第一次对姜祁霄的话做了个好好的回应,只是她还来不及去看姜祁霄的神色,上头的明帝就发话了。 “傅将军,你和霄儿之间的事今日就在朝堂之上说个明白吧!”明帝说道,神情淡然中透着一丝威严,盯着傅华昔。 傅华昔有些措手不及得呆愣着,抬头看着殿上的明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眼下情形,如果她承认与姜祁霄是初识,就是落下了与姜祁霄合伙谋逆的嫌疑,可让她立刻编出一堆与姜祁霄风花雪月的情史,就更为难她了。 “傅将军如此迟疑敷衍,定是心里有鬼,皇上定要明察,治他个欺君谋逆之罪!”是吏部侍郎张泉,在宫门口对傅华昔的事情嚼舌根的那位,看到傅华昔迟疑,就逮着机会进行弹劾。 明帝才以雷霆手段处理了三位朝臣,这会儿朝堂上都噤若寒蝉,那些个朝臣只有跟风附议的胆子,而且牵扯到皇子谋逆的事,那就有搅和皇帝家事的嫌疑,更没几个人敢在这种时候公然站出来弹劾傅华昔和姜祁霄,这张泉平常极畏惧妻子,应该是个胆小如鼠之人,怎么就赶在这个当口出来力挺李晋中那一派呢? “张大人是有傅将军欺君谋逆证据要呈给皇上?”右丞相许由慢条斯理地问着,言语之间带着一丝清淡的意味,仿佛朝堂上剑拔弩张的气势未影响到他一丝一毫。 这右丞相许由已是过了花甲之年,历经三朝风雨,处于权力巅峰,在派系林立的朝堂上依然能独善其身,连明帝都对他仰仗三分,他看似没有立场,却是在心头自有一杆称,现在他明显一句云淡风轻的质疑,实际却是把这位惧内的张大人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本来嘛,政治弹劾,子虚乌有的污蔑时常有发生,可经由许由这么一通质问,今日这个张大人要是呈不出任何证据,那么他就真会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这……这傅将军对皇上的问话迟疑,显然是做贼心虚,诸位大臣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便是证据!”张泉稍一迟疑,便立刻端稳了自己的立场,看来这张大人虽然惧内,到底也是久经朝堂,心底里还是有些谋略和勇气的,“况且,李大人与五皇子方才也说了,这傅将军和六皇子是昨日阴差阳错的抢亲才结识,今日便立于大殿之上,当真文武百官和天下人的面要玩一会荒唐得断袖,听李大人方才所言,下官也是才想通的,这件事可是破绽百出,里头定是如李大人所言,藏匿不轨之心。” “哦,这么说,张大人断定傅将军欺君谋逆的证据是源于李大人的一番诬陷?”许由捋着花白胡子似有所了悟地说着。 “这……”张泉一时语塞。 “父皇,儿臣与傅将军之事未藏有半点不轨之心,我与昔儿之事确实是匪夷所思,有违礼教,不过儿臣待傅将军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儿臣愿再此发誓,若我对昔儿的心思有半点不轨的私心,甘愿受五雷轰顶之刑,永坠地狱,不得超生!”姜祁霄当着明帝的面,当着群臣百官,拉着傅华昔的手,坚定地立下了毒誓,眼眸里一瞬不瞬地透着幽深若寒潭的心思。 傅华昔此刻只能呆呆地听着姜祁霄说着,脸上震惊的表情是多年军旅生涯里头练出来的沉稳冷漠都压不住了,她一直对姜祁霄莫名其妙的情意有着诸多怀疑,甚至在明帝三番两次的问话下都有些犹豫,琢磨着该如何回答时,考虑的都是寻个合适的答案,保下傅家上下和军中将士不受牵连,唯独没有将自己的私人感情和个人利益放在里头权衡。 现在姜祁霄认认真真将一份赤诚到甘受生死劫难的情意摆在她跟前,她除了手足无措外,心底里为着对姜祁霄的怀疑而产生的歉疚也在无限放大,大到逼着她去心甘情愿回应姜祁霄的情意,大到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头一点儿文博鸣的影子都寻不见了。 “霄儿立下如此毒誓,这傅将军,你又是如何想的?”这是明帝第三次问起傅华昔的态度了。 “回禀皇上,臣待六皇子亦如是,臣与六皇子之心天地可鉴,此生若背弃六皇子,甘愿受极刑,永世不得超生!”许是受了姜祁霄的蛊惑吧,这回的回答,傅华昔心里居然没有把一贯装在心里的傅家和将士们放在天平上权衡,而是直直回应了姜祁霄那份情意,尽管这份情意还掺和着莫名其妙的成分。 “哦,这样啊!”明帝满意地摆手笑了笑,“李爱卿,珏儿,可是听到了,霄儿和昔儿俩人情投意合,朕在这里也不好拆散了这么一对璧人,你们说,是不是啊?”明帝的文化明显带着诱供的问道,喊傅华昔的称呼都变的极快,此刻听着,这明帝与傅华昔可亲近多了。 傅华昔心里头有那么一丝明白了,这明帝对她和姜祁霄的事情怕是已经早早预设了结果了,就是想看着他俩成一对,不过,傅华昔心头可就有些疑惑了,这老爹哪有看着自家儿子断袖还乐见其成的? “多谢父皇成全儿臣与昔儿的一片情意!”姜祁霄都等不及后头的老匹夫发表评论,就乐颠乐颠地拉着傅华昔跪下谢恩了,可怜的傅华昔这种时候脑子老走神,就顺哒哒地跟着姜祁霄跪拜去了。 “皇上于此事上怎可如此草率,事关大越国威,祖宗基业,皇上万不可纵容股息!”李晋中痛心疾首地驳斥,大有与明帝对着干的架势。 “霄儿讨个可心的人回来,怎么就损了大越国威,祖宗基业了?”明帝饶有兴致地问着下边跪着的李晋中。 “启奏万岁,昨日之事,臣听外头谣传,是六皇子被迫下嫁到将军府,这便是损了大越国威之事,若是不能重正声名,日后在百姓之间传出来,再编些细枝末节,臣恐怕皇家威仪在大越百姓中便荡然无存,长此以往,岂不是毁了祖宗基业?”张泉义正言辞地说着,这个张大人还真不能小看,关键时候,这理说得真是遛啊! “张大人言之有理,望父皇明鉴!”五皇子又是俯身一拜,言之昭昭,又带了些许对不姜祁霄不成气候的惋惜之情,还流露出些许兄弟相残的无奈之举,这五皇子就像个专职的戏子,总在李晋中设定的背景故事中,极力表演着个人的角色,初看倒是尽职,细看之下,就是个没脑子的傀儡而已。 傅华昔越看,这五皇子就越不如外头传言的那般能文能武‘智谋过人呐! “众爱卿以为如何?”明帝又扫过堂下众臣,沉声问着。 “张大人所言极是!”李晋中附议。 “张大人所言极是!”堂下大臣众口一词。 “众爱卿都是如张泉一般想的?”明帝声音依旧沉稳,直呼“张泉”的名讳了,这对张泉可不是什么好事。 “启奏万岁,张大人所言之事不无道理,不过六皇子与傅将军之事,也不是没有法子成全!”许由眉目藏着一丝精明的笃定。 “哦?许爱卿不妨说说,如何个成全法!”明帝饶有兴致地问着,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儿媳 “方才张大人说,是傅将军逼迫六皇子下嫁傅家,损了皇家威仪,可若是由皇上赐婚,着傅将军嫁入皇家,这样,既可以保全皇家颜面,还可以向天下百姓彰显皇上的仁德,岂不是一举两得!”许由说道。 “大胆许由,居然想出如此大逆不道的阴招,皇家人伦,岂容玷污!”李晋中激动地一下反驳开了。 明帝却未接李晋中这茬,眯着眼睛淡笑着看着文尚清,“文爱卿,你如何看?” 文尚清捏着胡子思索了会儿,眼眸一抬,上前一步拜了拜,说道,“此事倒是可行,不过傅将军乃是男儿身,嫁入皇家,若是住在后宫,恐怕不妥,不过六皇子如今已经行过冠礼,按理是到了出宫建府的年岁,这……”文尚清托着调子,留了话未说完。 这礼部如今只剩下个尚书在,侍郎刚刚被踹下了位,所以,这礼部只是,自然是靠文尚清一人拿主意了,没了穆泽这个唱反调的人了。 “霄儿如今也长大了,是该出宫建府了,这样吧,就由礼部协同内务府一起操办六皇子出宫建府的事宜,另外,让钦天监呈个日子上来,给霄儿和昔儿早日完婚!”明帝当即拍板,将姜祁霄出宫建府和与傅华昔完婚这两桩事都敲定了。 “皇上!”张泉还待要说什么,“这恐怕……” “这事就这么定了,张爱卿,这娶了个男儿媳的是朕,又不是你张家,你闹腾个什么劲呀!”明帝这么无赖的一句话,呛得张泉再也闹腾不出一句话了。 傅华昔在一刻之内,从抢人入府拜堂的夫君位置,变成了嫁入皇家的媳妇位置,这世事流转当真是如逝水东流,浩浩荡荡,一去不回头呐,这会子,傅华昔是在满朝文武、天下百姓眼前,名正言顺地成了某只妖孽的娘子啦。 姜祁霄现在是对这事儿有倍儿爽的感觉,这父皇出马,事情果然办得极漂亮,这结果,他太满意了。 不过,这回李晋中算是彻底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先前以长幼秩序,将姜祁霄困在后宫中的困局轻轻松松就给破了,不仅成全了姜祁霄,还给他添了傅华昔这么个手握重兵的帮手,这一局老匹夫携同自己的亲外孙是败了个彻底! 不过,依着李老匹夫的顽固程度,又怎么会轻易让姜祁霄顺了心去,“皇上此行有违长幼秩序,五皇子尚且在宫中,这六皇子怎可出宫建府!” “呵呵,李爱卿啊,莲贵妃疼惜珏儿,要留他在宫中多些时候,你也是在这大殿之上求了朕这个恩典的,现在自然还是留了珏儿在宫中多些时候,陪陪莲贵妃,至于霄儿,他如今已经成家,出宫建府,也是理所当然,李爱卿,你说是不是?”明帝在上头半是威胁半是安抚地说着,实际就是拿了李晋中的话来呛这个老匹夫。 傅华昔一向认为与朝堂之上,皇帝只有威仪可言,哪里想到,今日个看着明帝一手大棒一手酸枣地训着底下的臣子,看着这个平日里听来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李丞相,其实也没有什么难对付之处呀,怎么三年前,满朝文武都会受制于这个老匹夫,生生延误了边城战役的时机呢? “父皇……”姜檀珏还欲说什么。 明帝却是挥挥手,示意他住口了,“今日便如此吧,退朝!”说着明帝带着喜福走了,这回是真走了,李晋中已经没有力气蹦跶了,一脸的惊愕,老态俱显,五皇子一时也六神无主。 群臣默默退出大殿,又贺千章这般催头丧气的,又张泉这般莫名其妙没回过神来的,也有许由和文尚清这样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打量着傅华昔和姜祁霄的,那老奸巨猾的眼神,分明带着“恭喜”的戏谑表情,就差过来说上一句“恭喜”了,看得傅华昔臊意直往耳朵跟上窜,耳朵红得都快赶上煮熟的龙虾了。 “娘子,害羞啥呀,父皇都已经应下我们的婚事了,让他俩提前说上一句恭喜也无不可!”姜祁霄伸手搂过站在旁边的傅华昔,低头在傅华昔耳边低低笑着。 “刚刚在朝上,你和那两个老头一唱一和的,做个局把我给死死套住了,你说,你是不是和他们之间串通一气,那两个老头在一旁给你帮腔,推波助澜!”傅华昔咬牙切齿地想要挣脱开姜祁霄的手,奈何姜祁霄这牛皮糖的功夫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傅华昔自然是挣脱不开的。 “你抢亲是突然起意,我可是在不防备的情况下被你抢了去的,我哪里好和他们预谋,再说了,昨日个文府大婚,文老头也没机会与我串通呀,还有,今日个在朝上,若不是父皇一力保荐,我们这事恐怕也不会成的那么快了!”姜祁霄依旧低低地附在傅华昔的耳边说着,音量只够两人听得到,不过这举止在外人眼里头,可是十足的暧昧。 傅华昔一怔,手边忘了挣扎,任由姜祁霄搂着,心里确实懊恼得盘算着:怎么看,这明帝也在算计她的里头扮演了重头戏,不过,这明帝怎么会如此轻率甚至是有些独断地应允了姜祁霄跟男人玩断袖的事呀,自己在外人眼里头,可就是十足十的男子! “呵呵,这有什么想不通的?父皇和那两个老头没与我串通,不过呢,我和你的好事,于公于私,他们都是乐见其成,自然会帮我疏通障碍,让我好与娘子光明正大双宿双栖!”姜祁霄得意得低低笑开了。 “为什么?”傅华昔下意识地问了出口。 “往后娘子自然会知晓!”姜祁霄的笑意伴着温润的气息直往傅华昔的耳朵里边灌,“这朝堂之上的老狐狸各各心怀鬼胎,暗地里隐藏的算计可比明面上的剑拔弩张难对付多了!” 傅华昔还来不及多琢磨,一旁颓败的李晋中整了整一贯,收拾出一丝当朝丞相的神气来,才堪堪向傅华昔走过来。 “伤风败俗!”李晋中恨恨地看着傅华昔和姜祁霄,甩着袖子转身踱步走出金銮大殿。 姜檀珏也神色复杂地打量了他们俩一眼,嘴角嚅动着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话倒嘴边还是咽了下去,转身随着李晋中踱步走出大殿。 一旁偷瞄的朝臣也在嘴边嘀咕着,“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呀!” “就是这个体统!”姜祁霄回答得理直气壮。 傅华昔可没有姜祁霄那样铜墙铁壁刀剑穿不透的脸皮,一把挣扎着要推开姜祁霄,“这个体统你自己耍去,我不奉陪!” “没了娘子陪练,我这体统可没个耍的地方!”说着搂着傅华昔出了金銮大殿,“走,带你见母后去!” 傅华昔顿住脚步,“皇后娘娘?”说完又气恼得反抗身边这只黏糊的妖孽,“外臣未得宣召,怎可入后宫觐见皇后娘娘,皇子殿下胡来得有个底线,微臣没有几个脑袋陪着耍!” “呵呵!”姜祁霄嚷声笑开了,“昔儿可是忘了,丑媳妇也得见公婆呀,这父皇瞧过了,总得让母后也过过眼啊!”说着搂着傅华昔往元和殿皇后的寝宫走去。 傅华昔的反抗在姜祁霄眼里头反而成了**的把戏,越反抗他受着越酸爽,对付这样的无赖牛皮糖,傅华昔除了脸皮比他更厚之外,恐怕无其他压制妖孽的方法了。 一路上,傅华昔就被姜祁霄提溜着往元和殿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婆媳 走过长长的长乐巷,两边都是高高的墙楼,天空在头顶只有逼仄的一小块,浮云只偶尔在头顶流过,路上不时有三两个宫婢走过,深秋的金色阳光带着暖意洒在她们淡粉色的丝质纱衣上,莹白的鹅脸上眸子清澈灵动,傅华昔盯着看着,心里头琢磨着,这宫里头的宫女都是这个水灵劲啊! “娘子瞧她们做什么,相公我这儿就够娘子你瞧了!”姜祁霄嘟囔着,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傅华昔瞪了他一眼,随即又想到这妖孽没个正形的,宫里头的宫婢们长得这么水灵,他肯定是染指过了,就算没有,也难保以后不会染指,随即顿住脚步,直盯着姜祁霄,“这宫里头的宫婢长这么水灵,你有没有过歪心思?” 傅华昔这一问,可是戳到姜祁霄的痒点了,得意劲就止不住的往外冒,“娘子放心,往后我眼里心里都只有娘子一个!” 傅华昔一下又觉着问得没趣,本来就是好奇问了句,反倒又给姜祁霄利用了去往歪里想,看着这妖孽脸上别有深意的笑,傅华昔就没来由的一阵烦躁,耳朵根一下又红了。 “这夫妻之间,就要时不时表表心迹,才好增进感情,方才我已经说了,娘子也对我说说可好?”姜祁霄死皮赖脸地拽着傅华昔,粘着她要她也说上几句混账话,这傅华昔哪有脸皮说那些,这会儿拉拉扯扯间叫旁边悄声走过的宫婢看了去,已经是让傅华昔大大不自在了。 “你闭嘴,你成天在宫里头就学这些无赖泼皮话?太傅那儿就是这么教导皇子们的?”傅华昔低声吼着,动作间的挣扎越来越用力了,姜祁霄也心知傅话昔脸皮薄,真胡闹惹恼了她,这后头甜甜蜜蜜的夫妻生活就没盼头了,就急忙收住了无赖的神情,拉着傅华昔往长乐巷深处走去。 不过这六皇子和歌男子拉拉扯扯亲亲我我的戏码,是给路过的宫婢们看了个边,这上头再是威严恐吓,下头就是有人管不住嘴的,还未等姜祁霄从皇后的元和殿出来,这闲言碎语就在宫里头传开了,可是这波闲言碎语还没过去,内务府确切的消息就出来了:六皇子择日将于傅将军成亲,还特特强调,是傅将军嫁进皇家! 傅华昔随着姜祁霄走到长乐巷尽头,跨过玄色的长乐门,里边就是后宫了,一般外臣若非宣召,是不得在后宫走动的,傅华昔上次来这里是十几年前了,那个时候明帝刚刚即位,父亲在外镇守边关,德馨皇后祁芸宣召傅家家眷进宫赴宴,那次是傅华昔第一次进后宫,也是此后多年间的唯一一次,今日,傅华昔是第二次踏足这里。 姜祁霄带着傅华昔入了长乐门,就左转直奔皇后的寝宫去了,“母后的寝宫在东南角处,挨着父皇的元清殿,我的祥庆殿在元和殿的后边,一会儿见完母后,昔儿去我的祥庆殿休息,可好?” 这后宫分了东西两个宫,东宫那边住着皇上皇后,还有皇子们,皇子的教导之责一律是应在皇后名下,西宫里头住着的是妃子和公主们,妃子和公主们每日辰时须要向皇后请安,东西宫之间有个永宁宫,里边住着的是太后。 傅华昔听着姜祁霄说着,却是敛着眉不说话,心头随着往前踏出的每一步不住地收紧:这后宫之内,依仗的是母凭子贵,德馨皇后就这么一个儿子,若给了自己,陪着耍假断袖去了,她在后宫之中的地位又能依仗谁呢?傅华昔可听宋芙婷提过,这后宫里头皇后不甚得明帝的心! 大概是走过了长长的一条巷子,尽头是一道朱红色雕花宫门,宫门处有太监守着,走进宫门,里头是巍峨的两座寝殿挨着:元清殿和元和殿,这两处殿是后宫里头最高的地方,殿前是高高的汉白玉石阶,元清殿的东南面立着一尊九龙壁,龙姿张扬霸气,龙首威仪端方。 元清殿的石阶两旁是腾跃之姿的青龙,龙睛圆睁,龙首昂扬向上,五爪怒张,大概是象征着飞龙在天,九五之尊;元和的石阶两旁则是展翅欲飞的朱雀,凤首凌厉,翎羽张扬,通身朱红色。 大越文化根子里讲求阴阳调和刚柔相济,可这母仪天下的皇后寝宫除却刚硬的冷厉外,寻不到一丝阴柔的气息,大概是大越的皇后,在明争暗斗的后宫中,是要有雷厉风行的铁血手腕,才能护得住母仪天下的尊荣,也才能守得住九五之尊的大越皇上的清宁后宫吧! 傅华昔跟着姜祁霄一步步步上石阶,心里努力回忆着皇后的模样,寻思着一会儿面对皇后时该如何应对。 到了殿门口,有个宫女已经候在门口了,看模样大约三十多岁,眉眼慈善,神态清和,看着装,是有些品阶的,应该是常年贴身伺候德馨皇后的大宫女。 “子墨姑姑是在等我和昔儿吗?”姜祁霄对着子墨言语间透着股亲昵,想来也是处久了,主仆之间的界限模糊了些。 “奴婢叩见六殿下、傅将军,皇后娘娘一早得了消息,正在殿内等着六殿下和傅将军呢!”子墨低首一拜,说道,神态恭敬,并没有任何讶异或者好奇的神色。 “嗯,肯定是父皇着人来通报了,我还想带着昔儿给母后给惊喜呢!”姜祁霄笑着说道。 “六殿下、傅将军,请!”子墨说着引着姜祁霄和傅华昔往殿里走去。 进入殿中,皇后祁芸端坐在殿正中的椅子上,眉目如画,依然存留着当年姿容绝丽、名动京城的风华,只是现在历经时间磨砺,携了股醇香的底蕴,越加耐人寻味,一身玄色凤袍,襟口袖口出用金丝绣着翎羽,腰间系着红玉凤首紫金宽腰带,腰带上缀着凤纹青玉,端庄贵气,皇后下首两侧放在鹤形青铜熏笼,散着幽幽暗香的薄烟从鹤醉里缓缓吐出。 子墨领着姜祁霄和傅华昔进入殿中,便退了出去。 “霄儿,你又跑出宫去胡闹了?你父皇一早就差人来说,你一会儿要过来,定是你惹了什么事了!”皇后带着点慈爱的宠溺,又夹着三分责备的说道。 “儿臣是带着娘子来看母后了!”姜祁霄说道,说着拉着傅华昔过来给皇后仔细端详,“这便是儿臣的娘子,昔儿!” “臣傅华昔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傅华昔说着俯身拜过,皇后没有应她的话,而是看着底下跪着的傅华昔。 皇后慈善的眼眸稍稍上翘,竟然带着股凌厉的深沉在里边,眸光在傅华昔身上探究,傅华昔觉得自己就像个被切割的顽石,里头到底是玉料还是石头,被皇后看了个一清二楚,完全没有可以掩饰的角落,既然如姜祁霄说的,是“避无可避”,那么,便大大方方给皇后瞧个清楚吧! 不过,仔细看去,姜祁霄同德馨皇后之间的神韵更像些,怪不得这个妖孽能入京城里大多数名门闺秀的心,这皮囊陪着显赫的身份,又有几人能挡得了,便是傅华昔,想来也只能在陌路相逢之时才会淡然一下离去而已,朝夕相处之下,这妖孽必定能占了傅华昔的满心满眼。 “呵呵,霄儿,你父皇那边见过了?”皇后低笑着看着下首的幺子问道。 姜祁霄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喜色,“嗯,父皇那头已经颁了旨,让内务府和礼部一起操办儿臣的婚事,昔儿往后在内宫里走动不方便,成了亲,儿臣便要搬到宫外去住了!” 皇后听罢,起身步下台阶,到傅华昔跟前,将她搀扶了起来,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柔软的手带着温润的触感,将暖意直直送到傅华昔的心底里,“霄儿有些胡闹,往后昔儿你要多包容着,这夫与妻之间,最讲究的是个‘信’字和‘容’字,帝王之家里头,有诸多的礼仪和规矩,更是如此了,往后昔儿也要多帮衬着点霄儿。” 傅华昔虽是早料到结果,毕竟有明帝的圣旨在,可皇后跟前这么轻易就被认可了,傅华昔倒是没有想到的,心里头正琢磨着:这一家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呀,再怎么说姜祁霄在明面上可是在跟自己断袖啊,怎么给个这么清淡的理所当然的反应啊,这德馨皇后都直接跟自己传授起夫妻之道了啊! “臣遵旨!”傅华昔回道,眼眸神情还隐隐透着股错愕的呆愣。 “这往后便是本宫的儿媳了,昔儿不必如此拘礼!”皇后轻轻拍了拍傅华昔的手安抚着。 “儿臣听宫外的人说,这婆媳关系是最难处的,戏本子里也有恶婆婆刁难新媳妇的桥段,母后可别为难昔儿才好,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媳妇!”姜祁霄在一旁看着皇后说着,眉间带着一丝撒娇的稚气,又有些幺子承欢膝下的奉承。 皇后这回看着姜祁霄的神情全然带了寻常母子之间的亲昵,“这媳妇还没娶进门,你就这么向着她了,有你这么偏了心的儿子,这婆婆能不刁难新媳妇?”说着又转头看着傅华昔,“宫里头规矩多,霄儿也就在本宫跟前失礼些,这天家里头就是缺些寻常百姓的亲情在,本宫觉着霄儿在我跟前自在些好,往后昔儿也不必在我跟前拘束,礼数是给那些打着灯笼寻茬的人看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容王 “嗯!”傅华昔点了点头,这皇后都可劲把自己往一家人那里头拉了,神态间透着长辈待后辈的亲厚,无甚男女之间的避忌,傅华昔对这份浓郁的亲情也不抗拒,索性就痛快应下。 “皇上驾到!”外头喜禄喊了起来,喜禄是元和殿里头的大太监,皇后祁芸跟前的人。 喜禄刚刚说完,殿门口一个玄色身影就垮了进来,后头跟着喜福公公,皇后连忙带着姜祁霄和傅华昔迎了上去。 “哈哈哈,朕就知道霄儿下了朝会带着媳妇来皇后你这里让你过过目,朕对这个儿媳妇满意地紧,梓潼你看如何?”明帝彻底抛开了朝堂之上的威严沉稳之势,眉宇间露着随和的惬意来,明帝踏进殿里,便往正座上去了。 “霄儿喜欢的,臣妾自然是中意的,这孩子眉目端正,小小年纪便守得住大越与戎狄和西凉的边境,是个沉稳可靠的孩子,霄儿身边就缺个这样的孩子帮衬着,臣妾瞧着可是比外头那些世家侯府千金要好上太多了!”皇后淡笑着应着,眼里没有一丝矫作的逢迎之态。 “朕跟梓潼想一块儿去了,这傅家老将军为国捐躯,如今家中只有一位资质稍浅的合德夫人主持中馈,这宋夫人未出阁,大婚之事难免有不周到之处,梓潼,你就指个人去傅家帮衬着些!”明帝眉目清和,话语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想来今儿个早朝上的事让他很顺心了。 “臣妾领旨!”皇后低低俯身一拜。 “臣谢过皇上,谢过皇后娘娘!”毕竟帝后是为自家事操心,这该些的礼节可不能废。 “皇上,霄儿大婚,远在西南边关的容王可要邀请进京?”皇后小心地低声问了句。 这个容王傅华昔早有耳闻,叫姜晟枫,是先帝废皇后的嫡子,比姜晟渊要小上许多,姜晟渊是先帝正皇后的嫡长子,只是这位皇后性子荏弱,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之中遭了这个废皇后的算计,被先帝以鸩酒赐死,姜晟渊也被废去了东宫之位,若不是借着李家的势力,姜晟渊后来等上地位也不会如此顺利。 算起来,这个容王现在大概也就二十**岁,当初先帝驾崩之时,他尚且只有十五六岁,年幼根基不稳,与帝位无缘,明帝念及他年幼,不忍下杀手,便封了他个容王,流放西南蜀地,给封号“容”,是希冀姜晟枫有含容世间的气度,不再痴迷于权力争夺,可惜,这么多年下来,容王却未必是真放下了。 西南蜀地多瘴气,民风野蛮彪悍,素有“蛮夷”之称,明帝将他发配到那里时,是想着此处是荒蛮之地,他一个少年稚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哪里知道,才短短十数年,容王不仅将西南边境治理得井井有条,治辖之内,百姓多守中原礼节,少有鸡鸣狗盗之辈,而且个个识文断字,上下一心,大有成为大越之内国中国的气势。 尤其令明帝忌惮的,还是他以边境多纷扰为由,向朝堂讨要旨意,招募训练出来的那二十万蜀军,切切实实是虎狼之师,却只是他容王的军队,傅华昔虽未正面交锋,却是早有所耳闻,据说在蜀军里随意挑出五千兵士,就能荡平西南边境外的一个小国家,令边境处接壤的小国家个个闻风丧胆。傅华昔据此猜测着,这容王的领兵能力,只怕就是在多多益善的范畴之内了。 这么多年,明帝派出去的探消息的人未带回半点容王谋逆的罪证,而容王的声望却又在大越百姓中越传越神,甚至有地方都开始建容王生祠来奉养,这传出来的声名里头,肯定是有刻意为之的操作在里头,可惜明帝却逮不到证据,容王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行事却又滴水不漏,这才是让明帝最为不安的。 “霄儿就这么一个叔叔了,于情于理,总有人会提这事的,就算朕压下朝堂上的意见,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也不会轻易放过,说不定此刻他已经得到消息,在寻思着回京的计划了!”明帝神色一下严肃起来。 “那便大大方方请了来吧,皇上这么多年都未见着容王,趁着这个机会彼此见见也好!”皇后的声音细腻中透着威仪,端方中揣着柔婉,听在耳边,傅华昔都觉得分外能安抚人心。 傅华昔在一旁听着,暗暗在心头想着:这皇后的潜台词怕就是与其听着传言自乱阵脚,不如就来个正面交锋,探个虚实,不过也是这个理,这个容王在传言里都被妖魔化成无所不能的了,若是明帝老按着传言去揣度防范容王,最后疲累的只怕就是自己,成了个惊弓之鸟了。 “朕也是这个意思,这么多年了,是该见见了!”明帝说得清淡自在,眼里有一丝晃神,方才严肃的神色只在脸上停留了一瞬而已,这一瞬怕还是看着屋里头的人可靠,才没防备得那么严实吧。 傅华昔想到这层,倒一时又有些受宠若惊,她就在一日之内,就打入了皇家内部,成了他们的自家人了?这未免有些蹊跷吧,就跟姜祁霄莫名其妙就起了对自己绵绵情意一样,虽然此时此刻,她已经倾向于相信姜祁霄的真情实意了! “父皇也不必过于忧虑,父皇勤政爱民,在百姓中颇受敬重爱戴。”说着姜祁霄噙着笑转身踱步到傅华昔身边,“如今父皇又不顾礼教约束,执意成全我和昔儿,如此有人情味的举措,想必百姓会越加拥护父皇,容王此时若有谋逆的举措,那便是师出无名,违背了天下民心,以他的谋略,定是不会选择在儿臣大婚之时有所行动,不过……”姜祁霄说着顿了顿话语。 “不过什么?”明帝捋这半茬胡子,饶有兴致的问着,眼里蓄着一抹精光。 “这儿臣的婚期若是拖久了,这容王怕就有足够的时间来排兵布阵,与京中的内应互通消息,到时候再留这容王在京中,怕就是个祸患了,所以,儿臣想,这与昔儿的婚事是宜早不宜迟!”姜祁霄说得那叫一个狡诈,这里头免不了有姜祁霄迫切完婚的嫌疑在。 傅华昔听着一时耳根又红了,她就是在战场之上再威风凛凛,到底还是女儿家的底子,尤其是宋芙婷还暗暗教导身为女儿家的矜持,现在当面谈论自己的婚事,这傅华昔能不臊得耳朵根都红嘛! “你就这么急着跟傅将军完婚?”明帝意味不明地审视着姜祁霄,眼里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梓潼,你瞧瞧,这儿大也是个不中留的,你和朕都白养了呀!” 皇后在一旁慈爱得看着笑了笑,“皇上,霄儿平日里被拘着久了,难得遇到个能自在些的可心人,皇上就别再为难他了!” “梓潼,这个皇儿排篇布局甚有谋略,这环环扣扣衔接得天衣无缝,只怕连朕和你都被他算了进去,朕又哪里能为难得了他!” “皇上,昔儿还在跟前,皇上可别说些让昔儿误会霄儿的话,让他俩起了矛盾,这霄儿可会没法子,再回来同你急!”皇后轻笑着说着,神态端庄,不着丝毫轻慢,带着股淡然的雍容之气。 傅华昔在帝后跟前自然没有插话的余地,不过傅华昔看着帝后二人之间的融洽交谈,倒不像是外界所传的皇后失宠于中宫,这些传言到底是帝后刻意流散出去的,还是现在得宠的莲贵妃特意造势? 不过这皇后的话,到底是真说于皇上听得,还是隐含着警告自己的意味在里头?傅华昔一时拿不定主意,不过在帝后跟前总是表个态比较保险,“臣不会同六皇子造次,娘娘放心!”就算是造次,那次不是傅华昔吃亏,被姜祁霄把个便宜都占尽了。 “母后不必担心,昔儿不会起那些小心思的!”姜祁霄说道。 方才傅华昔只关注着自己的言行举止要相宜,现在姜祁霄这么添上一句,傅华昔才后知后觉的思量起明帝的话来,这话就是越琢磨越有问题了,难不成这姜祁霄算计自己是另有所图,为了抗衡容王的兵权? 可这怀疑一起,傅华昔又想起金銮大殿之上的种种,心头顿时为着这抹怀疑又顿生愧疚来,这妖孽还真是好手段,现下自己是连一点儿怀疑都不好意思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娑罗 “好了,朕该走了,还要去贵妃那里坐坐,霄儿也别为着成亲昏了头,耽搁了正事!”说着明帝起身要离开。 “父皇!”姜祁霄走上前一步,拱手拜了拜明帝,“儿臣同昔儿的婚期父皇可给钦天监准信了?” “才告诫了你,你倒是还追着不撒手呢,朕来梓潼这儿前,已经宣了钦天监监正过来,着他挑了好日子,就在下月初八!”明帝摆摆手说道。 “儿臣同父皇可想到一块儿去了!”姜祁霄这回是喜上眉梢。 皇后在一旁听着,却有一丝蹙眉为难的神色,“今儿个一时这个月的十二了,到下月初八,不足一个月,这皇儿的婚事,该办得礼数自然一样都不能缺,这么仓促的时间,怕是有些为难内务府和礼部了!” “不为难,平日里他们就闲的只知道磨嘴皮子,这会儿刚好拿件事来压压他们!”姜祁霄咂巴着嘴说着风凉话。 “不可如此轻率胡言,平日里你就老给他们弄些事出来,这会儿还说风凉话?”皇后眉目间微带一丝嗔怪的怒意,“往后可得收收性子!”皇后许是担心姜祁霄妄言过了头,反而在明帝心中留了不痛快吧,这天家父子,再是亲厚,中间总也是隔着些什么。 “无妨,霄儿也只在朕和梓潼跟前如此而已!”明帝眉眼间一派清和,说完便领着喜福出了大殿。 殿内又只剩下了他们三人,皇后眉眼间恢复了慈怜的神色,姜祁霄自始至终都是那样恣意的神情,傅华昔看着明帝出了大殿,婚事也已经板上钉钉,思及昨日个胡闹的抢亲风波也过去了,心头稍稍压下了不安和紧张。 “母后,成婚之前,儿臣想去昔儿那边住着,毕竟,昨日个我俩已经拜了堂,成了亲了的!”姜祁霄低声说道,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 “不行,昨日的事只能当个打闹,正经婚事要按着礼法来办,你又在昔儿面前老没个正形,傅家毕竟是宫外头,成婚前走动的人也多,万一让眼多嘴杂的人拿捏到什么把柄,还得累了你父皇!”皇后难得言词冷凝,态度坚决起来。 姜祁霄见皇后态度坚决,又转头拿狐狸眼直瞄傅华昔,“昔儿也愿意我在府里和你多相处,彼此多些了解吧!” 傅华昔直接避开他的眼神,恭恭敬敬看着皇后,“回禀娘娘,将军府里头丫鬟仆从少,怕是没多余的人手照顾六皇子,冲撞了六皇子就不好了,况六皇子不日便要出宫建府,臣意味留六皇子在宫中与娘娘多聚聚,享些天伦甚好!” 傅华昔一口拒绝了某人的企图,开玩笑了,让这妖孽整日里粘着自己,自己就要分神应付他,这军中的事务恐怕都会被耽搁下来,况且从昨日到今朝,她与姜祁霄之间的事情都被姜祁霄掌控着,她就像个牵线的木偶,任由支配,她大越朝少将军的威名还要不要啦! 趁着这个机会,让皇后把他套牢在宫里头,自己也好寻个清静把事情捋一捋,免得到最后自己沉溺的一腔深情只是编织起来利用自己的大网,到时候,只怕就是自己都赔不起的因果了。 “皇后娘娘,臣军中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就先告辞了!”傅华昔觉得这里若是再待久些,指不定姜祁霄那个妖孽又想出什么死皮赖脸的新招来,到时候不说自己,怕是连皇后都会改变立场,此刻还是赶紧撤比较明智。 迟了,还不知道这个妖孽出什么幺蛾子,逼着自己点头答应什么不平等条约呢! “嗯,去吧,政务要紧!”皇后淡笑着应了声,又盯着姜祁霄说,“你胡闹也该够了,我和你父皇都顺了你,这会儿就留在宫里,一会儿陪着母后用膳!” 傅华昔见状连忙躲过姜祁霄的堵截,转身告退出去,门口是那喜禄公公在守着,“傅将军甚少入宫来,此刻便让咱家送傅将军出宫去吧!” 这皇后宫里头的奴才就是伶俐,主子也没嘱咐,就知道要送人出去,说实话,若没个人带她出这个后宫,只怕都不知道要乱闯到哪儿去了呢,刚才随着姜祁霄进来的时候,心思都用在应付那个妖孽和琢磨皇后上去了,根本就没有好好观察过这个后宫。 走出刚刚进来的那个雕花木门的时候,傅华昔细细看上了一眼,这花纹刚刚只觉得反复,现在仔细看去,竟然是一对振翅欲飞的三头凤鸟离朱,纹路线条古朴庄重,色彩以朱红色和钴蓝色为主,离朱是上古神兽,在越地多处传说中,它每日驮着太阳东升西落,是一种光明和温暖的象征。 傅华昔常年在军营,傅家军旗也是用凤鸟作为图腾,期寄凤鸟的力量能护着军中将士平安,是以对这种带了些抽象神化的图案不陌生,不过这一对图腾却是第一次,直直捅进傅华昔的心里头,心一下似乎就落在了离朱的护佑之下,昨日到今天,数次失了沉稳的心境得到些许安抚。 “傅将军,这处宫门是方便后妃和诰命夫人入元和殿参拜皇后娘娘的入处,六皇子图这里进,也时常来这处走,皇上和大臣们是不来这处走动的!”喜禄不着痕迹地解释着宫里头的规矩。 也难怪了,此处选了凤鸟图腾。 “多谢公公提点!”傅华昔说道,礼数里多些与人为善的宽厚,总归是不会错的,这还是宋芙婷往日常在她跟前耳提面命的。 “将军客气了!”喜禄的神色间多了丝笑意,略有些发福的脸顿时就添了许多喜感,有些像小时候她随着宋芙婷逛的庙会上看到的面人。 踏出宫门,就是来时的那条长长的巷子,对面便是西宫的宫门,傅华昔看到,远远地从那边的宫门出来个女子,后边簇拥着三四个宫婢,离得有些远,傅华昔辨不清脸上轮廓,不过身姿婀娜,身穿亮蓝色留仙长裙,外罩一沉烟纱,在淡金色的阳光之下,晕上一层朦胧的薄烟,一步一踏见,银铃轻响,裙摆摇曳,烟纱轻拢,有些缥缈欲仙的错觉。 再走得近了些,傅华昔看到对面而来的女子眉目清澈间带着股娇媚,又隐着股轻愁,顾盼流转间透着盈盈水光,面容皎洁不似凡尘,丹唇轻启间,皓齿微露,如美玉嵌于最艳的牡丹花间,再看那女子的服饰,腰间果然是陪着个别致的银铃,亮蓝色留仙裙摆上绣着大多艳金色的牡丹,越发在贵气中逼出惹人怜惜的娇弱身形来。 这位女子从西宫出来,后头跟着宫婢伺候着,想来不是公主就是那位后妃了,自古后宫之内,红颜多薄命轻贱,便是生于天家,也如飘散浮萍,对自己的命运作不得主,傅华昔看着这样一位仙姿卓绝的人,一时思绪飘远了去,对这位女子心生怜惜。 “奴才叩见娑罗郡主!”喜禄恭敬地说道。 “禄公公,免礼了!”那女子神态温婉柔和,不带一丝凌厉的跋扈,难得的是声音也轻灵悦耳,如她腰间的银铃一般,“公公这是往哪儿去?” “回郡主,奴才送傅将军出宫去!”喜禄回道。 “哦!”娑罗郡主平静的眼眸看了眼傅华昔,带着点打量的意味,还藏着些傅华昔一时辨不清的情绪,“这位便是傅将军?将军有礼了!” “参见郡主!”傅华昔双手抱拳,回了礼。 “我这便要去个皇后娘娘请安,就先告退了!”娑罗郡主盈盈一拜,便带着宫婢先走了,人过处,留下一阵清幽的暗香。 这个娑罗郡主傅华昔未听过,可能是哪位王爷的女儿在后宫里住着吧,大越的现下有三位异性王爷,皇家里边封了王的人年岁都够不上成为这个娑罗郡主的父亲的,也不知道她是那位异性王爷的女儿! “这位娑罗郡主是东夷国已故的母皇托付给娘娘看顾的子嗣,当年东夷国内乱,母皇的亲姐伙同权臣谋朝篡位,母皇见大势已去,为了保住骨血,便以万金财富,求得大越的庇护,保这位公主平安长大!”喜禄在一旁低声解释着。 这位公主的事傅华昔倒是听父亲提过,当时傅华昔还问自己的父亲,东夷的母皇当年为何不以万金要求大越为她平乱,父亲只沉声回答:东夷的母皇早已失了朝臣的拥戴,被架空了权位,即便是勉强守住了王位,也保不长久,况且她也忌惮大越趁机灭了她的国家,自然不敢做那引狼入室的千古罪人。 没想到这位公主现在被封了大越的郡主之位,还长得这般娇弱脱俗,傅华昔年少之时随父亲戍守过大越与东夷的边境,东夷的最高权利是握在女子手中的,傅华昔记得,在那里见到的东夷女子大多是粗蛮高壮的,没想到这位公主长在越国,就完全随了越地女子的楚柳蛮腰,纤细婀娜,平心而论,于风姿上,怕是越地大多女子都不如她了。 只是,她有家国使命在,如此纤弱,如何能继承她母皇的遗志,重夺东夷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出宫 不过傅华昔于这事上也委实有点儿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操瞎心在里头,娑罗郡主最后如何复国于她也扯不上半丝关系吧! 随着喜禄出了宫,门口雪兔和管家还等着,先前那些停在宫门口的那些官员们的轿子和奴仆走了大半,剩下的大概是主子们要留在宫门勤政院里头办公,他们就在外头等着了。 雪兔与一匹比他矮上半截的马拴在一块儿,瞧雪兔的样子,对旁边矮它半截的马嗤之以鼻,马鼻子里带着哼哼地不屑,马蹄子踏在宫砖上,掷地有声,时不时还扯出一两声嘲讽的嘶鸣,弄得旁边的马一阵瑟缩,越发没了畜生的模样。 这雪兔追随着傅华昔出生入死,是难得一寻的千里宝马,当初为了驯服它的野性子,傅华昔都下了死功夫,几次差点死在雪兔的马蹄子下,后来雪兔认下了傅华昔这个主子,在军中就自然而然把它自己看得是高出所有马一等,别说是现在站它旁边矮它半截的马,就是军中数一数二的战马,它都照样志高气扬的挑衅,甚至使唤起她身边的副将来也理所当然,穆清风拿把扇子半掩着嘴略带暗示地说:这畜生谁养了,这性子就像谁! 傅华昔记得当时她还拿眼睛冷冷地盯着穆清风,以示抗议来着,可是穆清风一句话差点呕得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原来傅将军也有些个傲娇小性子的,和这畜生如出一辙!说完,穆清风边摇着扇子边咯咯笑着走开了。 穆清风那扇子是一年四季,不管风霜雨雪天,几乎都拽在手里不撒开,用阮敬阮副将和薛凯薛副将的话来说,穆清风这是耍帅装文化人呢。 阮敬和薛凯是傅家的家将,常年随着父亲出生入死,在军中颇有威望,当年父亲战死,若不是他们俩******华昔,傅华昔恐怕也不能在军中如此快的站稳脚跟了,这次是阮敬随了傅华昔回京述职,而薛凯得镇守边关。 “少将军,夫人差老奴来给少将军报备三件事!”管家傅贵一看到自己,进快步迎了上来,举止间甚是恭敬,这个管家在府里头举止还随意一点,一在外人跟前,一定是要把卑微的奴仆样摆个十足,也算是他一点私心,给自己在外人跟前立足威严吧! “什么事?宫里去消息了?”除了这个,傅华昔想不到姨母还有什么火急火燎的事情,非得等不及要在这个时候同自己说了。 “一早上,宫里就来人宣了旨意,替少将军和六皇子定下了婚期,皇后娘娘指了宫里头的子希姑姑来协同夫人一起操办婚事;李丞相家的三小姐得到消息,这会儿已经闹都将军府上去了;穆军师和阮副将嫌府里闹腾,一早就去了城外的军营,走时留下了话,说是少将军兜兜转转才成就这段天作之合的姻缘,着实不易,他们晚些时候会在军营里设下筵席,望少将军携六皇子与部下一同乐乐!”傅贵有条不紊地细说着。 傅华昔敢打赌,这最后的话,肯定是穆清风的注意,就阮敬那么木讷的性子,哪里会想到这些混帐话,这设下的筵席恐怕也只是个托词,想看自己的笑话才是真,这明帝颁下的旨意他们肯定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了,就是想见着自己抢媳妇没成,反而成了媳妇要被人抬走,他们指不定心里怎么编排乐呵呢。 说来也是有气,要不是穆清风在自己耳边吹风,还拿些子虚乌有的传言搪塞自己,说是文博鸣心中另有其人,即便是奉旨成婚,也不过是让傅黛辛守活寡罢了,傅华昔又思及文博鸣和自己有婚约,以妹妹那样柔婉的性子定然是逆来顺受,可她这个威武霸气的少将军就不一样,定然会把他治得服服帖帖,才会头脑一热,不管不顾就抢亲去了,以至于做下了这惊天动地的荒唐事,自个儿的威武霸气还在妖孽跟前蔫得渣都不剩! 不过这李晋中的孙女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得到消息就上自家来闹了?莫不是为了她那个爷爷今早在朝堂之上吃了亏的事情,可这事明帝和文尚清都有份呀,为什么偏偏闹到将军府里来,她当自己也是好捏的柿子? “李丞相的孙女为什么闹到府里来?若是无理取闹,让姨母着人打了出去就可,这将军府也不是她一个姑娘家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傅华昔冷冷地说着。 “这个李小姐素来在京中就是专横跋扈、刁蛮任性惯了,念着她的家世,也无人敢逆她的意,如今她找上将军府,是为着你同六皇子的婚事!”傅贵低声解释着,旁边那个矮雪兔半截的马旁边的奴仆已经不住地那耳朵往这边凑了,不管事要不要紧,傅贵都得提防着点。 傅华昔显然也看到了这个奴仆,眉目一冷,嘴边笑意冷凝,“谁家的奴仆,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听消息?” 那个奴仆脚下一个瑟缩,许是被傅华昔的气势给惊倒了,不过脸上的乖戾气没散,越发把尖嘴猴腮的五官拧到一块儿去了,想来是个借着主人家的胆耀武扬威惯了的,“奴才是李丞相家的管家!”话里夹着生硬的傲慢,回话时直直盯着傅华昔,这狐假虎威的得意劲越发盛了,脸上分明就写着“你敢耐我何”。 傅华昔平生最见不得这种货色,眼眸里的冷意越发盛了,冷着声音说道,“傅贵,府里头若是有这种奴才,该当如何办?” “府里夫人体恤下人,一般的错误罚的都不重,可他这样狗仗人势的奴才却是夫人最容不得的,就怕奴才在外头盗用主子的名讳,伤了主子的声名,像他这样的奴才,是要杖责二十,逐出府门去的!”傅贵缓缓地回着。 傅华昔拂袖冷眼看着这个奴才,傅贵一番话对这个奴才是连一点警示作用都没有,依旧蛮横地对她无半丝敬畏,这种奴才对她尚且如此,还能指望他平日里对下属百姓多礼让,傅华昔想到这儿,身上的冷意越加重了,常年征战沙场的血腥气都漫了出来,正待要想个法子治治这个狗奴才,就瞥见李晋中从宫门口走了出来,这个老匹夫今日下了朝居然没有留在勤政院,既然主子过来了,她要当着主子的面教训人家的奴才总归是落了矮处的。 “这丞相府里,奴才没个奴才样,李丞相的一世威名都要叫你们这些奴才给毁个干净了,李丞相平日里鞠躬尽瘁为国为民赚得的显赫,都叫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奴才讨了好去,像你们这种败法,李丞相得赚多少声名去!”傅华昔冷冷地看着这个奴才说着,而后装着不经意间抬头看到李晋中,恭敬地朝李晋中一拜。 “下官拜见丞相大人,这家奴居然敢拿丞相大人的威名狐假虎威,下官着实是看不下去,才出言训斥几句,李丞相贵为一国丞相,管得自然是天下百姓的生计,只是若叫有心人看了去,道一国丞相,居然连个家都治理不善,如何能辅助皇上治理天下?只怕到时候,不仅是累了丞相的声名,连皇上都会受其牵连!”傅华昔凉凉地说着,这里头不乏有强词夺理的说辞在里头,可这个官员之间的官腔,从来打得就不是实事求是的牌,融些小心机也不为过! “大胆,你居然敢污蔑相爷!”这个奴才一见自己主人出来,越发嚣张起来,可见这李丞相平日里有多么纵容自家的家奴了。 “主子们说话,哪有奴才插嘴的理,相府的规矩就是这么教的?”傅贵沉声说着。 “傅将军,奴才管教不严,也是我的责任,回去后我定要好好治治这个奴才,只是方才贵妇的家奴也出声呵斥,傅将军是不是也该给个交代!”李晋中眉目不复刚才在金銮大殿上的狼狈,看着傅华昔的眼里含着满满的算计,这李晋中只怕是借着这个事打压傅华昔的心思更大! “丞相大人该将自己奴仆管教妥当了,才能索要交代才是!”傅华昔也不跟李晋中多费唇舌,“李家三小姐现下正在下官府里作客,丞相大人派人去接了回去才好,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大大咧咧往将军府上闯,于礼不合,传出去也累了小姐的名声!” “下官还有军务在身,就先行告辞了!”说着傅华昔不顾李晋中铁青的脸色,径直牵过雪兔,骑上便出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传言 “傅叔,这李家三小姐怎么会闹到将军府来?以前也来闹过?”刚才被那个奴才打断了,这李家小姐的事还没有问明。 “这李家三小姐名唤李碧辛,从前将军府同相府并没有往来,这三小姐未到过府上,不过老奴倒是听说这位李家三小姐思慕六皇子是出了名的,往常就放出过消息,说是谁家敢把女儿嫁入皇家六皇子,她李家就同谁家势不两立,这李家在京城中也是颇有势力,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她又是李丞相最宠爱的孙女,所以她这话有心人是都记住了去了,同皇家六皇子结亲这事也都掂量着办了。”傅贵回道。 “这么说,这回她来府上是来寻事的?这李丞相就不顾体面,任由这个李碧辛胡来?”傅华昔骑在雪兔背上,轻轻拍了拍雪兔,雪兔走起来就越发趾高气扬了。 “老奴想着应该是如此,方才少爷您让相府来人请走三小姐,依老奴看,这位小姐性子刁蛮任性得紧,不见着少爷您是不会回去的,老奴还听说她打小李丞相就起了与六皇子结亲的意思,是以没把这个三小姐往针织女红琴棋书画方面引导,倒是纵着她如男子一般打架斗殴胡闹,所以,这回老奴想着,李家也不会派人来请这位三小姐回去,说不定还会派几个家丁护院来给这个三小姐助阵呢!”傅贵认真地说着。 傅华昔冷哼一声,“这老匹夫还真是老谋深算,可惜心思怎么都不放在正途上,既然家里进了这么个不请自来的主,我便去会会吧!”这老头想得倒是深远,真把这么个惹事的主嫁给姜祁霄,倒是能结结实实拖住姜祁霄,让他无暇他顾了。 傅华昔这边往府里头赶着去会会相府里的三小姐,那边宫里赐婚的消息在整个京城可就传开了,这可真是说什么的都有啊,尤其是在那东街的菜市场上,昨日个才结伴去了将军府门口看热闹,今儿个又绘声绘色的三三两两说叨了起来。 “嘿,王瘸子,昨日个探消息你跑得最快,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说来听听!”李大婶撂下自个的摊位留给自家的傻书呆,挨着旁边的摊位问八卦去了。 “还别说,李大婶,这消息还真有,说不定最快今日下午,这皇榜都要出来喽!”王瘸子咂巴着嘴卖着关子。 “还惊动上头了?”独眼杜大爷压不住好奇心,也往王瘸子的摊位上凑过去。 “这…….”王瘸子故意压低声音,细声说着,“犯到皇家的人喽,能不出皇榜嘛?” “昨日个傅将军不是去了春风楼抢人嘛,又没去皇宫内院,怎么会犯到皇家的人,难道是皇家的人忌讳这男人和男人一块儿?”杜大爷好奇地追问着。 “嘿嘿,这还真不是!”王瘸子又卖了个关子,“我听临街的小二毛说了,他一早就瞧见李相府里的三小姐气势汹汹地带着人往将军府里赶过去了!” “这这么还扯上丞相府了?”李大婶压着声音急急问着。 “不对,王瘸子,你这个关子卖得没意思了,京城里谁不知道这李家三小姐只中意那位六皇子,她呐是听到那家小姐说于六皇子就上门去闹呢,六皇子的姻缘可是一大半都断在了她的手里了!”杜大爷摸着半茬胡子推断着,“能让这三小姐火急火燎的事,莫不是将军府里头有人要同六皇子定亲?可这将军府里头总共就一位小姐,昨日个不是抬去文府了吗?” “就是,王瘸子,你不会是在忽悠我俩吧!”李大婶着急地问着,一旁背着孔夫子之乎者也的李书呆看不下去了,使劲扯着李大婶。 “娘,这些乃是官家的事,妄议下去,有违礼数,不是我等庶民可以商议的!” “死书呆子,这瞧瞧论着,谁会知道,再说,你到东街这里除了你娘我,就没别人议论,看那些三五扎堆,生意都不做的,肯定也是在议论这事,他们能论得,你娘我为什么不可以?”李大婶气势汹汹地反驳李书呆。 “你娘说得没错,整天儿背些个死书,能成什么气候,都多大了,连个账都算不清,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走南闯北好些年喽!”杜大爷在一旁帮腔。 “嘿嘿,崩管他,我一早从宫里得来的消息!”王瘸子神秘地斜眼看了眼四周,示意李大婶和杜大爷凑过头,咬着耳朵说,“这傅将军昨日个抢回府里的新郎不是文家二公子,是皇家六皇子,而且,昨日个少将军见这位六皇子生得俊美非凡,竟然就弃了文家二公子,直接逼着这位六皇子拜了堂,还入了洞房呢!” “啊,有这事?”李大婶和杜大爷惊讶到连嘴巴都合不拢了,“这少将军见色起意,居然这么色胆包天?”杜大爷惊讶过后,勉强追问了一句。 “可怜了那位六皇子,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生生被少将军给糟蹋了!”王瘸子颇为遗憾地说着。 “哼,这位六皇子平日里就传是个风流不羁的人,这回还是在妓馆里被抢了去的,想来他也不会多冤,说不定还是傅将军吃亏了去!”李大婶有些不满地替傅华昔辩解。 “可这毕竟是得罪了皇家的事,傅将军这回是捅了马蜂窝喽!”杜大爷咂巴着嘴遗憾地说道。 “这倒未必!”王瘸子说得来了劲了,又卖了关子。 “这话怎么说?”杜大爷凑过去问着。 “我听宫里头的亲戚说,这皇上已经下旨让傅将军和六皇子择日完婚!”王瘸子压低声音说着,“这皇家里头的婚事,定是会张榜昭告天下,说不定一会儿,张老三就要来东街这边贴榜喽!” “这皇上如此开明?”杜大爷显然又被惊到了,“怪不得李家三小姐要带人去将军府里闹事了,往常听到点风声都能上人家门前去闹,何况是现在,这圣旨都已经颁下了,不过这位李小姐为着六皇子连自个的婚事都耽搁了,也没见六皇子有个娶她的意思,这会儿还闹腾什么呢,平白让傅将军打了脸去,这一个姑娘家居然还不如个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男人哟!” “我听说这个李家三小姐厉害着呢,这傅将军不会吃亏吧!”李大婶有些担心地说着。 “堂堂大越的将军,还会斗不过一个丫头?”杜大爷有些不屑得冷哼着。 “还别说,就一小丫头片子,自然是斗不过大将军的,可你别忘了,她可是相府的三小姐,李相爷最疼爱的孙女,听说是这个孙女要星星月亮,相爷都差人想法子弄来呢,何况是这个孙女一门心思求得婚事?”王瘸子摇着头,有些不同意杜大爷。 “这相府出来的人,上到主子,下到奴仆,都这么专横霸道,要是这会傅将军能治治他们就好啦!”李大婶说道。 “谁知道呢?”王瘸子冷哼一声,“做生意去吧,咱还得管着自己的肚子温饱呢!” 说着三人便散开了,方才一番话,他们三人以为说得私密,哪知他们咬着耳朵的私语却没躲过楼上喝茶的一位客人的耳朵。 这位客人大约二十六七岁,身姿卓绝,眉目如刀削斧刻般,嘴唇薄薄地抿着,带着股睥睨天下的冷意,举手投足间尽管多加掩饰,还是藏不住那股贵气,身上穿着青色藏云纹织锦袍,将他身上冷凝肃杀的气质冲淡了些许,稍稍添了股儒雅的沉稳气质。 “主人,需不需要属下去打探这件事情?”坐在旁边的一位儒衫大半的年轻人恭敬地问着,不过这位年轻人指腹间覆着层薄薄的茧,眼眸里藏着股锐利的杀伐气,一看就不是个儒生,方才楼底下嘈杂的声音里头,他也能注意到这三个人之间窃窃私语的八卦,可见他的内力也不简单。 “不用,这事情动静这么大,不需我们刻意探访,况且,宫里头那位也没想瞒着,才会容许这事往外传!”那名被唤作主人的男子说道,声音冷冽一如其人,不过这冷冽的声音里细听之下藏着股若有似无的温和气韵,想来这位主人也不是个难以相处的冰块,这份面上的冷意更多的像是多年上位者所养出来的威严和天下之事执掌自若的自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情敌 这大街上传言纷纷,这将军府里头也不安生,平白惹上了李碧辛这么个麻烦,傅华昔恨恨地在心里把这归结于妖孽后遗症。 这李碧辛的刁蛮是全京城出了名的,上至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下至襁褓中的婴孩,是无人不知,连宫里头的皇上皇后都有所耳闻:什么无辜殴打男子致残;听说那家小姐长得漂亮,就要上门画花人家的人,羞辱一番;听说那家公子长得俊俏,就趁着月黑风高之夜,去偷窥人家洗澡之类,若是瞧上不错的,就直接掳回相府…… 总之,厚颜无耻的事、伤风败俗的事……只要是人想得到不敢干的出格事,这个李三小姐都沾染过,而且人家有相府撑腰,做起来是理直气壮,毫无负担! 不过这个李碧辛做事虽然让很多饱读诗书的人不耻,对姜祁霄的执念却是始终如一,据说是小的时候,有一回随相爷夫人进宫看莲妃,看见了粉雕玉琢的娃娃,当即嚷着要相爷夫人带回府里给她玩,相爷夫人哪里敢将小皇子带回去,不过这个李碧辛却惦记上了。 回了府里就央求李晋中给她掳来,李晋中自然不会随着她胡闹,不过却是半哄半真地应下了李碧辛,长大后留给她做夫婿,所以,李碧辛对姜祁霄的执念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疯长起来,到现在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没半点移情别恋的迹象,虽然,她偶然会调戏调戏外头长得好看的男子…… 话说,李晋中应下李碧辛这事的时候,明帝还未即位,当时还是皇子,于夺嫡之中也无甚胜算,李家即便已经将女儿嫁给姜晟渊为侧妃,而且获得的荣宠不断,李家依旧是在夺嫡争斗中保持着中立的立场,倒是那次李碧辛回府一番话之后,李晋中的态度才逐渐明朗起来,朝堂之上的言论明里暗里都向着姜晟渊了。 虽然对李晋中态度转变的真实动机如何,若这个老狐狸本人不说,自然是没有人能真摸得清,不过这李碧辛的态度绝对是对事态有推动作用,便是到今时今日,李碧辛在京城中的种种行为,不时有诰命夫人告到皇后祁芸跟前,祁芸也只是淡淡一笑,随意敷衍一句:李三小姐到底年少无知,相爷也宠得紧,各位夫人何必跟个小丫头较真!一句话咽得各位夫人不好再继续诉苦告状,只能把苦楚往心里头咽。 这李碧辛如今犯到将军府里去了,傅华昔自然不会忍气吞声,若她一个统领四十万大军的大越少将军受一个丫头的刁难,却毫无还手之力,传出去丢得都是大越的国体了。 傅华昔骑着雪兔绕过街市的时候,突然却起了心思要慢悠悠地溜达回府里去,府里头那个刁蛮无理的丫头就先晾晾吧,跟个失了理智的疯丫头闹起来,怎么说她也不好下狠手,况且也该给李晋中个回府应对的时间! 这么些年了,这是傅华昔第一次带着一丝轻松的心境打马走在京城的街道上,耳边是熙攘的人声,夹杂着安逸的笑声,在这一刻,傅华昔心头涌起一股满足的使命感,这么多年守在西北边疆,内心即便透着落寞的凄凉与无奈,还有对战争深深的厌倦,可这一刻,看到熙攘安逸的人群,对她便是莫大的安慰! 等傅华昔溜达回府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刚踏进正门,就听见前厅一阵摔杯子的声音,借着就是个清脆的女声,不过声音里夹了浓浓的不满和乖戾的气息。 “让我喝口茶稍等着,这我都喝了多少杯茶了,还不见你们少将军,是不是你们少将军怕了我,躲起来了,那你来搪塞我,你们府里是不是不知道我李三小姐的名号?” 傅贵随着傅华昔一起进门,听到这个声音,眉头一皱,压低声音说,“这三小姐等不及,怕是在前厅闹起来了。” 傅华昔听着神色无甚变化,回身问门房,“这三小姐什么时候来的?” “回将军,宫里来人宣旨之前就过来了,不知三小姐哪里来的消息,一来就嚷嚷着要找将军对峙,奴才看三小姐来着不善,就着人去厢房通知了穆军师和阮将军,后来宫里来人宣旨,三小姐要阻挠,多亏阮将军挡住了,夫人才好接了旨意,后来三小姐就缠着穆军师和阮将军闹开了,穆军师说这是将军的私事,他不便干涉,便同阮军师一道回了军营,夫人也无暇应酬三小姐,就留了三小姐在前厅,挑了伶俐的桃儿姑娘去跟前伺候着,这会儿动静这么大,只怕是三小姐又在里头为难桃儿姑娘了!”门房是个机灵的年轻人,傅华昔才问上一句,他已经把来龙去脉颇有条理地简述了一番。 “相府来过人没有?”傅华冷着眸子问着。 “三小姐早上带过来的人瞧着不是善茬,夫人让阻在外边,之后便无人来过!”门房恭恭敬敬地答道。 傅华昔抬步往里头走着,心里琢磨着李晋中若是有心把这个刁蛮胡闹的孙女请回去,这是早该派人过来的,莫不是他就想留这么个惹事的主在将军府给自己添堵?也罢,就去会会这个李三小姐吧! 还未进前厅,就看到李碧辛一脚踹上了桃儿的心口,嘴里叫嚷着,“让你个下贱奴婢忽悠本小姐,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说着起身往倒在地上捂着心口的桃儿还要再补上一脚。 傅华昔只听傅贵说着这个女子刁蛮任性,却不知她如此凶悍无理,顿时足下点地,运起轻功三两下跃进厅里,一把拉过桃儿,同时右脚一抬,挡住了李碧辛踹出去的脚,李碧辛显然没想到傅华昔突然出现,脚下一个不稳,重重得摔在了椅子上,一旁桌子上的青瓷盖碗茶杯都打碎在了地上,茶渣子溅了一地。 李碧辛平日里哪里被人这么忤逆过,便是在宫里,皇上皇后都对她纵容得紧,更不消说自家姑姑莲贵妃,因着皇上皇后和莲贵妃的态度,后宫里是没人敢逆她的意,便是姜祁霄,平日对她的态度也是亲和有佳,此刻在个突然窜出来的人跟前吃了亏,李碧辛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一把抽出腰间缠着的乌金藤蔓鞭,便直直朝着傅华昔抽过来。 这鞭子的藤蔓据说是在烈性的药里头泡足了七七四十九天,药的毒性已经全都浸到藤蔓里去了,别这么一鞭子抽下来,不仅仅会伤经断骨,破了皮沾染了毒性,皮肤还会肿胀溃烂,这李碧辛可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傅华昔因着急护着桃儿,一时躲不开,只能拿手去当鞭子,可一旁的管家傅贵一看自家少将军要在一个姑娘家的皮鞭之下的吃亏,不管不顾地就冲了过来要护住傅华昔,好在傅华昔身手快,将桃儿一把往傅贵那头一推,左手掌撑地跃起,一个翻身,直直将李碧辛的鞭子踩在了地上。 “这里是将军府,不是在你没规没距的相府里头,可以任意撒野!”傅华昔锐利的眼眸冷冷地等着李碧辛。 李碧辛惊异地瞪着傅华昔,漂亮的眼眸上下打量了一下傅华昔,说实话,若是李碧辛行事太过于嚣张乖戾,眼眸里蓄着股阴霾的戾气,这姑娘看着也是个美人胚子,可惜了这后天扭曲了的坏心眼,将她的美生生撕裂了去。 “你就是那个不知廉耻,死缠着霄哥哥的将军?”虽是疑问的话,可语气里却是十足的笃定。 “李小姐还知道礼义廉耻为何物?”傅华昔冷冷地反驳着,说着转身往管家那头走去,“傅叔,带桃儿下去休息吧,请个郎中来给桃儿看看!” 傅贵领了命便扶着桃儿下去了。 “不过是个贱丫头,就要你亲自嘱咐,没个做主子的样子!”李碧辛冷哼一声,眉眼一挑,尖厉地说道。 “傅家里的规矩不用三小姐你来置喙!”傅华昔眼眸一凌,挥手一甩袖子,在正位上坐了下来,“三小姐今日来所谓何事?” “明知故问!”李碧辛一转身,骄傲地坐回了椅子上,“你这将军府里都是些忠心的奴才,我的来意他们会不跟你详说?” “三小姐来的莫名其妙,也未说明来意,是要叫我府里头底下人去随意揣测?”傅华昔未正面回应李碧辛的挑衅,只是冷冷说道,“三小姐就是这么上门作客的?” “你!”李碧辛握着鞭子的手一紧,又要下意识地一鞭子抽过去,只是被傅华昔锐利的眼神给退了回去。 傅华昔斜眸淡淡瞥了眼李碧辛,这么沉不住气,莫不是有相府护着,加上宫里头也睁只眼闭只眼,她这性子指不定已经吃了多少亏了呢! “三小姐,这里是将军府里头,不是你随意撒野的地方,我也没有很多时间陪着你耍着玩,若是有事登门,就请说个清楚吧!”傅华昔凉凉地口气说道,她本不是尖刻的人,也不会睚眦必报,只是现在李碧辛上门来闹,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她若一个不慎,态度稍稍软化,那丢得可就是傅家的颜面。 傅华昔其实在战场之上刀口添血的日子里摸打滚爬,生死都已看淡,更何况是人情世故,依着本性,她不会逞一时之气,于人情纠葛之上,她也是打心底里想一笑了之,奈何她所行所言,不仅仅是代表她个人,更是凝聚着边疆兵士的士气和傅家的门楣。 所以,对待李碧辛这样蛮横无理之人,她唯有以牙还牙,才可灭灭李碧辛的盛气,才可称得了外人眼中傅少将军威武霸气的形象,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眼红 “是不是你不知廉耻,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将霄哥哥抢回府里,逼他跟你拜堂,现在更是仗着皇上的宠信,逼着霄哥哥娶你!”李碧辛指着傅华昔,傲慢地说道。 “他是六皇子,我能强迫得了他?”傅华昔凉凉地回着,斜眼看着李碧辛,神态间带着不喜的冷意。 “你什么意思?”李碧辛眼眸里有一丝怀疑,“霄哥哥也……喜欢你?” 傅华昔凝眸显出一丝不快,什么叫“也”,昨日之前她对大越六皇子只有耳闻,谈不上任何私心,她现在都觉得她是被姜祁霄握于股掌之间,被逼着跟他玩起了轰轰烈烈的假断袖,不过从昨日到现下,不论如何,这姜祁霄是结结实实撞进了她的心里头了,毕竟他们也是……有过夫妻之实了…… 想到这点,傅华昔的不快被一丝落寞替代,在还未好好学会去爱一个人之前,她已经失去了选择的资格,如今,无论好坏,她,都与姜祁霄拧在了一块儿,往后,即便姜祁霄负了她,她,大概只能兀自潇洒转身了…… 因为,宋芙婷教过她,女人,一生,只能把自己完完整整交付给一个男人,而后,守着这个男人一世! 李碧辛坐在那儿,一时得不到傅华昔的回应,又看着傅华昔复杂的神色里不见一丝喜意,顿时怒从中烧,“你不喜欢霄哥哥!”李碧辛这话说得分外笃定,神态间的敌意摆得清清楚楚,“你强迫霄哥哥在你身边有何企图?” 不管李碧辛的刁钻蛮横如何过分,搅得人人厌弃,可她对姜祁霄那份执着的心念却是真真切切的,傅华昔一时对李碧辛居然起了一丝同情,在她盛气凌人地指着自己的时候。 可此刻,李碧辛蛮横的指责又让傅华昔本能地在心底里否定了,她对姜祁霄的念想自然比不上李碧辛十多年生根发芽疯长得那么执着,可以她少将军威武霸气的作风,即便背负着太多的期许和责任,若是没有跟姜祁霄过下去的念想,她应该宁可选择从此孤老终身! 况且,姜祁霄从昨日到今朝,对她说的话,即便是有甜言蜜语的哄骗在里头,可到底也是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一点点都渗到她的心里去了,往后,只怕是连时间都抹不平的,只能由着这些甜言蜜语在她心头一笔笔刻下姜祁霄的模样了。 “我和他已经是拜过堂,皇上也金口玉言允了婚事的,我们自然就是夫妻,夫妻之间,只谈喜不喜欢,我倒觉得肤浅了些,往后,我是与他风雨同舟的人,也会是唯一一个!”傅华昔心底里对李碧辛口中锋利的“喜欢”二字反感。 感情,尤其是夫妻之间,若是太过外显,总归会在世俗的眼光中慢慢发酵变质,所以,傅华昔不会跟李碧辛做无谓的争辩。 “况且,六皇子天家贵胄,生性随意。”傅华昔说到这儿,就不免想到了那个妖孽不顾礼仪体统的话语,可不就是个随意散漫的主,“便是强迫,想来也只有他自己强迫自己的份,你替他委屈个什么劲呀!” “哼,霄哥哥能看上你一个男人?”说着李碧辛又起身,刻意上下打量了一下傅华昔,“一个男人长这么秀气漂亮,你说,你是不是不知廉耻,勾引霄哥哥的?” 傅华昔这回听着是有些想笑的冲动,这李碧辛不是指责自己强迫姜祁霄,就是指责自己勾引姜祁霄,怎么就没想到是那个妖孽看上了自己,要同自己纠缠? “可他就是看上了本将军啊,那些勾引的手段我可还没使呢!”傅华昔随意地坐在椅子上,眸子里带着清冷的笑意,大大方方地任由李碧辛打量着,“况且三小姐你又哪里有个姑娘家的模样,闺阁里的大家小姐,有那个会像三小姐这样肆意闯入别人的府里,还打骂别人府里的下人!” “为什么不可以,我爷爷是丞相,宫里头皇上皇后也都宠着我,我便是将他们的府拆了,他们也不敢吭一声,你的将军府也一样!”李碧辛晶亮的眸子一瞪,里头骄纵的戾气又重了几分。 “你大可以试试,你信不信,今日在将军府里,我便是把你教训上一顿,你爷爷也不敢来将军府里兴师问罪!”傅华昔语气依旧凉薄浅淡,不过话里警告意味颇浓。 “你!”李碧辛右手一挥,一鞭子就直直朝着傅华昔抽了过来,刚才傅华昔因为护着桃儿,才稍稍落了下风,此刻自然是应付自如。 傅华昔偏身一按桌子,身子轻盈地向着侧面轻轻松松地闪躲了去,而后又是纵身一跃,抬手扯住了李碧辛抽过来的鞭子,一个用力鞭子便脱了李碧辛的手,李碧辛也顺着力道往前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在了地上。 “三小姐是不信我所说的,偏要来受我这一顿教训!”傅华昔神色冷凝,淡淡的开口说道。 李碧辛起先有一丝怔愣,而后恼羞成怒,劈掌过来要与傅华昔对打,李碧辛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学过点花拳绣腿,不过像她这样娇生惯养的主,自然不会在习武之事上下苦功夫,傅华昔只两下就将她止住了。 李碧辛大概也是气得脸都发白了,“傅华昔,你别得意,你如此欺辱我,我要告到宫里去,让皇上和皇后娘娘来治你!” “是你不知量力!”傅华昔冷声回道,“将军府是你能来随意撒野的地方?皇上皇后会理会你一个刁蛮丫头的闲事?” 傅华昔冷淡的眼眸直直盯着李碧辛,“我劝你,现在就回相府,学学女诫女德,好好一个闺阁小姐不做,非得要干这些不上体面的事,何苦呢?”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李碧辛不服输地叫嚷着,“你放开我,我现在就进宫去,央我姑姑去退了你的婚事,看你到时逼婚不成,会不会成为天下的笑柄!” “便是退了我的婚,也不会是你嫁给六皇子!”傅华昔凉凉地回道,起身错开,给了李碧辛自由,“门在那边,三小姐请自便,我就不送了!” “把鞭子还给我!”李碧辛伸手理所当然地命令着。 “这鞭子也害了不少人了,往后在你手里只会造更多的孽,我就替你收着了!”傅华昔拽着手中的乌金藤蔓便说道。 “你……”李碧辛自然不愿意鞭子被傅华昔拿了去,可凭她个人本事,也拿不回那根鞭子,只得咬牙忍了下来,“你给我等着,我去请霄哥哥来评理!”说着李碧辛便转身愤愤地步出了大厅。 这么蛮狠的主,刚刚又在傅华昔这儿吃了亏,所以看李碧辛走时傅华昔也没安排人送,就怕她一个气不过,又拿将军傅里的人出气。 等着李碧辛走了,傅华昔回身坐在方才的椅子上,凝着眸子看了眼手里头的鞭子,正想着怎么处理这个鞭子,外头传来一阵清脆的鼓掌声,一个年轻男子立于厅门口。 来人一声素色暗纹锦袍,外罩一件艳蓝色金丝纱衣,腰间一条墨玉镶金腰带,腰带上挂着一颗鹤形琉璃珠,古朴憨态,溢彩流光,手里握着把骨玉布绢折扇,扇面上绣着大朵艳色的牡丹花,扇下挂着一条白玉雕琢而成的麒麟扇坠,他立在厅门口,轻轻摇着扇子,身形修长,动作带着股闲适的惬意,温文尔雅,俊秀非常。 傅华昔仔细打量着那人的脸,努力想着他究竟是谁,敢这么不经通传就大咧咧地闯进将军府来。 那人薄削的嘴唇艳红如血,噙着抹笑意,笑意里透着戏谑的打量,修长的眉眼稍稍上翘,带着股谋定于心的狐狸味道,这么看着,这眉眼与姜祁霄竟然有一丝相似来,脸庞线条柔和,面如白玉,鼻子却高挺有力,将周身一抹柔和的气息生生压了下去,墨色发丝有几缕用紫金发冠束起,其余则披散在身后,整个人看着优雅中透着贵气,可又若有似无地藏着抹酒色脂粉的邪气。 好一派京中纨绔的模样,这人定然出生富贵,常年长于京城,养尊处优。 可傅华昔,对此人毫无印象。 “你是谁?”傅华昔问道,话里透着股戒备,毕竟是不请自来的人,是敌是友傅华昔还没个主意。 “我呢,来看看将军夫人,顺便……”那人摇着扇子,眸里带着笑意,不加掩饰地打量着傅华昔,“认识下‘妹夫’!”那人咬着“妹夫”两字,透着股肆意的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修远 “妹夫?”傅华昔有些好奇地看着自门口轻松踱着步子进来的男子。 “你呀!”那人收了扇子,拿扇子指了指傅华昔,表情里带着一股理所当然地无辜,进了屋里,坐在了傅华昔左手下首的椅子上。 傅华昔带着股疑惑看着来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来人的话。 “呵呵!”来人轻笑着,拿扇子轻轻敲击着桌面,表情里带着股优雅的闲适,“我是阿霄的表哥,你如今娶了我表弟回府,论理,我不就该叫你一声‘妹夫’!” 表哥?傅华昔心里盘算着,那就该是皇后的娘家人,祁芸的哥哥祁叔瑜被封了锦衣侯,祁家世代经商,商人在大越朝的地位较低,即便祁芸被封了后位,祁叔瑜也只得了个爵位,并无实际官职。 傅华昔听说祁叔瑜有三个儿子,看来人的年龄,想来该是祁叔瑜的幼子祁陌修吧,他倒是个性情中人,家世上虽有皇后的庇佑,可到底身无品阶,却无甚权位贵贱之分,居然就直直上门来认自己来了,言谈之间还将大越六皇子姜祁霄比作了嫁出去的女儿,倒是个有趣的人,傅华昔常年在军营,也有些厌烦京城里头刻板的尊卑贵贱,难得遇到这么个人,傅华昔心里头便放下了防备。 “祁公子!”傅华昔放下手里的乌金藤蔓鞭,拱手施礼拜了拜。 “妹夫可真是个聪明人,我那个表弟可还在这里?”祁陌修笑里带着股怪异的神色,漆黑的眸子打量了一下厅里头。 “六皇子此刻在宫里头陪着皇后娘娘!”傅话昔实话实说。 “这样便好,不然今日我如此唐突的摆放可得被他记心里去,改天寻到机会,他定会报复回来!”祁陌修摇着扇子神色懒散地说道,“我那表弟心思太阴了,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惦记上,总之呢,最后吃亏的肯定是我!他也忒小气了,都同你拜过堂了,还不领你来见我,莫不是怕我拆穿他往常那些荒唐事?” 祁陌修神色里透着一丝狼狈,嘴角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傅华昔竟从眼前的公子哥这个动作里看出了些不谙世事的稚气可爱来,傅华昔果真是有些佩服自己走神的功夫,不过这位仁兄刚才叨叨一番话,可不已经拆穿了姜祁霄的荒唐事,若是自己小心眼多些计谋,定能套出他的话来,不过傅华昔是不愿去计较姜祁霄成亲之前的事了。 “我呢,方才礼数未到,现在同妹夫自报家门来,我姓祁名陌修,自修远,往后你可随阿霄叫我表哥!”祁陌修起身彬彬有礼地说道。 “这样未免不妥,我同六皇子昨日拜堂之事未得宗庙祭祀金碟敕书记录在册,算不得正式夫妻,今日虽得了皇上赐婚,可还未行夫妻大礼,此刻改口,是有些不合礼制了,祁公子也别叫那声‘妹夫’了”傅华昔说道,虽然这声“妹夫”多少让她有点长威风,有点儿压着姜祁霄让他翻不了身的错觉。 “也好,那就先叫我‘修远’,阿霄也常这么叫我!”祁陌修自在地说道。 傅华昔也不管他和姜祁霄之间称谓的变换了,淡笑着说道,“修远刚刚进来,我为何没得门房的通传,莫非是傅府的门房偷懒怠慢了修远不成?”傅华昔眼眸早撤了刚才对着李碧辛时候的锐利和戒备,神色间温和了许多,所以此刻打量祁陌修的眼神不带张扬的侵略性。 “走那大门多麻烦,有那通传的功夫,还不如我同将军多聊上两句!”祁陌修笑着说着,手里的扇子摇得越发逍遥。 “那你怎么进来的?”傅华昔心里头已经有了猜测了,不过还得眼前的人证实才是。 “爬墙啊,将军府前院的强不高,我三两下就过来了!”祁陌修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减任何负担。 果然如此,傅华昔心里想着,这京城里的公子小姐还都爱干这些有违礼数的出格事,还是他们只挑着她这将军府来胡来? “咳咳”傅华昔清清嗓子,脸色有些复杂地看着祁陌修,“修远的访客方式还真是奇特!” “将军别见怪,小姐们的闺阁爬得多了,这做起来就熟了,一不小心,这来你这儿也不爱走前门了!”祁陌修依旧摇着他那把艳丽的扇子,脸上无丝毫尴尬无措。 “修远这癖好也是够奇特!”傅华昔却是清着嗓子有些尴尬地说道。 “呵呵,爬闺阁的乐趣尽在不言中!”说着祁陌修神秘地拿扇子掩嘴略带笑意看着傅华昔,看得傅华昔一阵不好意思。 “修远今日来所谓何事?”傅华昔只能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 “看你呀!”祁陌修认真地说道,还带着股天真的意味,“我那个表弟平日里总一副谋略在胸的沉着模样,还老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我今儿个就是好奇得紧,来看看什么样的人驯服得了那只狐狸呀!” 说着祁陌修踱步优雅地走到旁边傅华昔的主位上,一屁股坐了下来,真是坐的完全没半点负担,头朝着傅华昔那边谈过去,略略压低声音说,“你都不知道吧,关于你,醉仙楼的姑娘都传成了神,听着就不是个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人了,我这不压不住好奇,过来看看,顺便回去给姑娘们说说去!” 傅华昔又是一口唾沫呛在了喉间,“醉仙楼可是勾栏院啊,你……” “醉仙楼是处青楼,可不比春风楼那个庸俗的地方,醉仙楼里的姑娘个个都是解语花,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妙得很,将军改日去看看如何?”祁陌修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化雨,仿佛是在讲博大精深的佛理,傅华昔真是有些佩服他的无耻了,同那个姜祁霄果然是一个窝里出来的,真真切切是一家人。 “修远方才进来的时候还唤我一声‘妹夫’,此刻叫我去逛青楼?”傅华昔略带试探地问着。 “那处只是逢场作戏,表弟一个大男人,不会吃上这种醋的!”祁陌修这回是摇着扇子略带尴尬地说道,说实话,深秋时节,快接近初冬时分,他还摇把扇子,想来是想装风流的成分多了,不过这回看在傅华昔眼里,却是有些死鸭子嘴硬的强撑在这里。 傅华昔从方才的言谈推测,若真是让姜祁霄知道祁陌修唆使自己去青楼,只怕他又是吃不了兜着走喽,不过瞧他那样,傅华昔起了逗弄的心思。 “听来新鲜,那改日我问过家中夫人,再约了修远一起去好不好?”傅华昔轻笑着说着,眼眸上下打量着祁陌修的表情,果然见他尴尬的表情流出一丝尴尬的错愕,而后又摇着扇子掩饰了下去。 “将军看着威武冷漠,居然也会说玩笑话啊,呵呵,玩笑话啊!”祁陌修干笑着说道。 “时候也不早了,万一表弟回来,见我在这里,要留我下来吃饭,就会叨扰贵府,我还是先走了啊!”祁陌修起身说道,带着一丝仓皇而逃的狼狈。 “那修远是爬墙还是走大门啊?”傅华昔添了一句。 “自然是走大门,我一个文弱书生,又不像阿霄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爬个墙很耗费体力的,况且,今儿个又没有家丁仆从追赶……”祁陌修说完,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嘴了,尴尬地踱步出了前厅,“将军留步,不用送了!” 感情这人往常爬小姐的闺阁,被人发现了都是被追赶着仓皇而逃呀,傅华昔心头想着,到底是嘴上把了门,没让祁陌修更尴尬了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诉说 送走了两个不速之客,傅华昔起身出了大厅,傅贵在外头迎了上来,对傅华昔说宋芙婷在离园等着她,傅贵倒是个办事牢靠嘴上门把得紧的人,这传话也晓得瞅准时机,傅华昔想着今日早上出门匆忙,没同宋芙婷细说,依着她的性子,这一上午在府里指不定有多担心呢,是要去同自己的姨母说个明白。 傅华昔将乌金藤蔓鞭交给傅贵,让他去将它烧毁了去,傅贵握在手里却有些犹豫。 “少爷,这鞭子毕竟是李三小姐之物,万一她再来讨,我们却将它毁了,对她没法给说辞,更是会让相府拿捏了把柄,在皇上皇后面前反咬上将军府一口,到时候皇上皇后即便是有心袒护,也不好给群臣交代,况且,少爷今日个才在朝廷上让李丞相难堪,这梁子已经结下了,莫要再添新的纠葛让两家积怨再往深里陷!” 傅华昔听着傅贵一番话里言辞恳切,细想也是这个理,也怪她常年在边关,对于京城里门第之间的尔虞我诈掉以轻心了,若她毁了李碧辛这根鞭子,就算她有诸多的正当理由,还是会被李晋中那个老狐狸揪着这个把柄不放,狠狠反咬上自己一口的,况且在宫门口,她话都说明白了,李晋中竟然没有派人来请李碧辛回府,指不定他就等着从李碧辛那儿拿捏自己的把柄呢! “那好,傅叔,你把鞭子先收在库房,如此歹毒的东西,还是莫要流了出去!”傅华昔交代着。 “是!”傅贵应了声就下去了。 傅华昔朝着后院的离园走去,离园是宋芙婷住的宅院,在后院西侧,里头种着满满的栀子花,可惜现在是深秋时节,看不到那皎洁若朗月的花朵,闻不到那馨甜的香气儿,只留枯枝败叶,可宋芙婷却极爱在寒冬腊月看这些枯枝败叶,尤其是在初雪之后,晶莹的雪花层层密密地覆在枯枝上时。 离园以前也不叫离园,是宋芙婷搬进去之后改的名,“生离死别,不过朝夕一瞬间”,那个时候姐姐宋芙翎才过世,留下傅华昔和傅黛辛一双年幼儿女,傅老将军又常年待在边疆不着家,宋芙婷便以才至及笄,便谢绝了上门的媒人,留在了将军府照顾姐姐的一双年幼儿女,到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她的终身是给彻底耽搁下来了,有时候傅华昔想来,傅家对宋芙婷是有诸多亏欠呐! 进了离园,宋芙婷在主卧外头的厅里坐着,傅华昔进去的时候,就见宋芙婷有些个心神不宁,眉眼间带着股浓浓的焦虑,见着傅华昔进门,起身快步迎了过来。 “昔儿,今日早朝之上到底如何了,怎么皇上突然就给你和六皇子指婚了?”宋芙婷焦急地问着,“你和六皇子在外人眼里头可都是男子,皇上怎么会同意?皇后娘娘也认可了?朝堂之上就没有大臣反对?这事别说是在大越朝,就是往前了看,也从未有过!” 傅华昔劈头盖脸一下被宋芙婷问上了这么多问题,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又看到宋芙婷神色凝重,想来她也是担心得紧了,便淡笑着回道,“姨母放心吧,皇上那里同意了,皇后娘娘那里也应下了,派到府里来的子希姑姑是娘娘特地挑的,姨母有问题尽管和她商量去!” “不提这茬我还忘了,子希姑姑我安排在了辛儿出阁前住的复园旁边的昭园,那里离你所住的东园近些,我想她来帮着操持婚礼的事只怕是个幌子,皇后娘娘让她来调教你宫里头的规矩倒是真!”宋芙婷说道,神色间的焦虑稍稍去了几分,拉着傅华昔在厅里的主位上做了下来,主位的桌子上摆着热茶和几样精致的点心。 “你一早就去了宫里,还未来得及好好吃些东西,这几样点心是我吩咐厨房准备的,等着傅贵来回我你回了府才从厨房拿出来,这会儿还热着,吃一点垫点肚子,一会儿午饭你也在我这里吃!”宋芙婷将点心往傅华昔那边推了推,又沏了杯花茶给傅华昔,茶香四溢,花气袭人。 “嗯,谢谢姨母!”傅华昔浅笑着说道,也只在这种时刻,在宋芙婷跟前,她才能稍稍露出一丝撒娇的小女儿情态了。 “你和……六皇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宋芙婷犹豫了一下,看着傅华昔还是问出了口,“还有,昨日你太胡来了,这么大闹一场,是成心要搅了你妹妹的婚事,让你妹妹给人看笑话去?若这婚事真搅了,你让辛儿往后如何自处?” “对不起,姨母,昨日的事确实是我鲁莽!”傅华昔认真地说道,“我也是得了消息,说文书呆对妹妹并非真心,况且他同我还有婚约在,我怎么能让他娶了妹妹,眼看着让妹妹委屈!” “你我都知道……”宋芙婷压低了声音,眼眸往门口瞥了眼,“与博鸣指腹为婚的并非是你,你何故把那个婚约还当真,你老实告诉我,你对博鸣是不是有些心思?如今他成了你的妹夫,你是不是又借了六皇子来疗你心头的痛?你昨日个怎么就把六皇子给抬进了府啊?” 傅华昔没想到宋芙婷一针戳到了自己的痛处,神色有些不自然黯了黯,“姨母,三年前那次,若不是文书呆,我只怕已经随了父亲一同死在了那次战争中了……” “唉,苦了你了,昔儿!”宋芙婷叹了口气,“这博鸣和辛儿大小便长在一块儿,两人之间的感情很深,三年前那次,博鸣以布衣之身进宫冒死相谏,在朝堂上与李晋中争锋相对,也是看不得辛儿整日以泪洗面,担心你和姐夫,那个时候,边城传回来的消息我和辛儿听着都胆战心惊呐!” 傅华昔只想着文博鸣刚直不阿,以死相谏,心中直佩服他的品性和勇气,还为着生死之间的救命之恩,错负了三年的情意,不曾想,原来死书呆是存了对自己妹妹的私心的,傅华昔这一刻只觉着有些滑稽的好笑,若她真搅了妹妹的婚事,便是成了棒打鸳鸯的罪人了! 想到这里,傅华昔只觉得一阵庆幸,幸好她抬回来的是姜祁霄那只狐狸,只是这一阵庆幸又瞬间让她有所了悟,原来,她对文博鸣并非情根深种、难以自拔呀,那么趁现在便好好扫掉这一丝妄念,往后,无论好坏,她只会是祝福辛儿和文书呆的。 “昔儿,六皇子那儿……”宋芙婷心里头没个底,才会三番两次问起姜祁霄的事情,毕竟,傅华昔去春风楼里抢个亲,却抢回来个无论如何也不该在那里的六皇子,这事是怎么想怎么蹊跷。 “既然已经赐了婚,往后我自然同他好好处着!”傅华昔淡淡地回道,方才一番思绪变换隐在了心里,此刻放下了对文博鸣的妄念,心里倒是顺畅了不少。 “可这个六皇子怎么就会乖乖被你押着回来成亲了呀?”宋芙婷是关心则乱。 “这事我问过他,他只说是喜欢才愿意同我成亲的,我再追问他就没个正形了,所以,他心里头如何想法,我也不得而知!”傅华昔老实地回道。 宋芙婷眉头一皱,说道,“这个六皇子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可我从夫人小姐们那儿听来的闲话却说,六皇子城府很深,运筹帷幄之中,有决胜千里之外的谋略,这次的巧合恐怕是另有蹊跷在里头!” 说着宋芙婷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如此妄议小辈,又是礼仪体统,有些尴尬地补充道,“昔儿,姨母不是要反对你和六皇子,若他能真心待你,姨母也算是了了桩心事了,可他若是另有所图……”宋芙婷越说越担心起来,“这……到时候,昔儿,你又该如何是好呀?” 傅华昔淡淡地笑了笑,“是福是祸,是缘是劫,命里只怕早已注定了,姨母不必替昔儿担心了!况且,那些夫人小姐整日养在富贵窝里,哪怕察言观色阴谋算计的敏锐性天生就浸淫在骨子里,可也脱不开安乐性,想来她们也不过是瞧上了姜祁霄这个人,便拿着戏本子里的人来神化他罢了。” 傅华昔轻声安慰着宋芙听,可却在一转头宋芙婷看不到的地方,流出一个落寞的笑容,因为,此番话,恐怕,她都说服不了自己。 “如何能不担心呀,这么些年,真是委屈你了,一个姑娘家在军营里默默扛着傅家的责任,守着边关,不能像个正常女儿家一样风风光光地出嫁……”宋芙婷说着哽咽起来,夹杂着焦急的忧虑在里头。 “姨母,这么些年,你为着傅家,也委屈你了,如今我毕竟也是要风风光光出嫁了呀,而且,六皇子他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他会像对待妻子一样护着我的,姨母不必再为我劳心伤神了!”傅华昔轻声说着,安抚着宋芙婷。 “唉,你也这般大了,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个人,不计较你的身份,你看,我还战战兢兢想东想西的,扰你的心境!”宋芙婷又有些尴尬无措地说着。 “我养在姨母身边这么多年,也当是姨母半个女儿了,如今女儿要出嫁了,姨母自然会舍不得!”傅华昔浅笑着说着。 “你呀!”宋芙婷眉目间添了笑意,方才的焦虑去了几分,只是隐在瞳仁里的担忧还未散去分毫,看来宋芙婷是同自己一样,笑意不过留给身边人的安慰罢了,既然两人都如此为着对方考虑,那便把这抹笑意往心里扎吧,如此,便能使给对方的安慰更真切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遇袭 陪着宋芙听用完午饭,傅华昔回了自己的东侧的主院稍稍休息,便骑了雪兔出城去城外的军营,里边的三千兵士自然是逐批让他们返家团聚,不过这些是统一得由兵部安排,有些战功卓绝的,还会等着皇上的赏赐,能就此留在京城戍卫皇宫也不一定的了。 傅华昔到军营,也不过是去安抚人心,顺道看看有没有边城来的军情。 到了军营,穆清风就迎了上来,好奇她昨日的洞房之事和今日皇上赐婚的事,还有就是她对付那个刁蛮小姐的事情,傅华昔也没心思在军营重地同他八卦那些事情,况且他不迎上来还好,一见着他,傅华昔就有些来气,昨日个的抢亲,要不是穆清风使命在那边扇风点火,诉说着傅黛辛从文博鸣那儿得来的种种冷遇,她定是不会为着私情去毁了自家妹妹的亲事。 傅华昔一把拎过笑得得意洋洋的穆清风,丢进了主营里头,眸子里带着狼狈的冷意瞪着穆清风。 “少将军是抢夫人抢上瘾了,也要把我掳去同六皇子作伴?”穆清风脸上丝毫无恼意,笑得自在地问着傅华昔。 “文博鸣心里另有所爱的事情,你是从哪儿得来的?我同文家指腹为婚的事情,你又是从那里得来的消息?”穆清风平日在军营里运筹帷幄的能力颇得傅华昔的信任,这种信任留存的时间越长,这相处之中亲近的感情就越浓,傅华昔现下在军营里与穆清风之间已无上下属之间的阻隔。 没想到,穆清风居然拿她的信任这样编排她,让她在大越的百姓面前出个大洋相不说,还生让她把自己也给赔了进去。 “难道是六皇子让少将军你不满意?”穆清风俊朗的脸上有一丝错愕,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你早知道六皇子在哪里?”傅华昔有些怀疑地问道。 穆清风脸上的笑意无丝毫裂缝,淡然自在,带着一丝挤出来的磊落光明,“关于文公子的那些谣言也是我误信了旁人,六皇子在春风楼里的事也全在我的意料之外,我倒是没听过六皇子居然有这等癖好,哈哈!”说到最后穆清风笑意越发浓了。 “你真不知晓?那么这些谣言是谁传给你的?”傅华昔有些狐疑地盯着穆清风。 “道听途说,道听途说!”穆清风呵呵地笑着,有些戒备地看着傅华昔,脚下的步子不住地往后退。 “道听途说?你在回京的路上可不是这么同我说的,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可是说得很痛心疾首、声情并茂呐,莫不是那个时候你是在演戏诓我?”傅华昔凌厉的眸光直直盯着穆清风。 穆清风有些狼狈地干笑着,“少将军对如此道听途说之言就不必费神追究了吧,我那个时候也是一时替傅小姐担心,怕她误了终生,才会不假分辨消息真伪,就急急来报于少将军听了,我当真是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呐!” “我记得你是三年前我回京受封之后,你来边城毛遂自荐入了军营,做了傅家的幕僚,此后我并未归过家,只有姨母来边城看过我两次,我妹妹未来过边城,你未回过京城,你什么时候就对我妹妹关心则乱了?”傅华昔越问越觉着穆清风的说辞漏洞百出,傅华昔此刻还没到怀疑穆清风潜入傅家军的别有用心,不过,心头对他这三年的信任是起了一丝丝裂痕了。 “我对傅家忠心耿耿,自然也会对少将军的家眷颇多关心!”穆清风此刻的翩翩风度回笼了些,“少将军难不成还怀疑起我对傅小姐有别样心思?属下今年已经二十又七了,论年岁般配,倒是与宋夫人更般配些,怎么会对傅小姐起那样的心思啊!” “你对我姨母有意思?”傅华昔急急追问了起来,“我姨母虽从未出阁,可比你还年长上两岁,在大越,这年岁,只怕连儿媳妇都快能讨上了!” 傅华昔想着宋芙婷若以后能有个人能伴在身边,陪着终老,定然是宋芙婷最好的归宿,可穆清风平日里说话荤素不忌,人也不是个稳重可靠的,对穆清风说这番话,倒不是对宋芙婷有什么芥蒂,而是在试探穆清风的态度,若是他有些许真心,那她便瞅准机会,把穆清风调教安分了,若他刚才是拿他姨母做借口,随意编排玩笑,那么她也该好好教训教训,定要让他知晓“尊重”两字怎么写。 “呵呵,少将军莫要再纠缠这个问题了,这次的事是我没调查清楚,惘顾了少将军的立场,我甘愿受军法处置!”穆清风难得认真地回道。 傅华昔一时没料到穆清风居然是这么个表情,不过穆清风难得的丢掉了招牌笑容和风雅之态,傅华昔在心底起了一丝怀疑,觉着穆清风对宋芙婷有些许不一样的心思,若是如此,那对傅黛辛的关心则乱倒是可以说得通了,宋芙婷一向对她和傅黛辛护犊子般看地紧,容不得他俩受一点委屈,所以当初宋芙翎才入殓,她便会不顾自己的终生大事,入了傅家照顾年幼的她和傅黛辛。 不过此刻,傅华昔对穆清风只能静观其变,毕竟自家姨母那里如何想法,她是全然不知的,想到这点,她又对宋芙婷起了一丝愧疚,这么些年下来,都是他们傅家受着宋芙婷的点滴付出,而傅家对宋芙婷未做任何的补偿,借着这次机会,傅华昔也想为宋芙婷多谋划些了。 “即便是你关心则乱,那个特意散布谣言的人必然是别有用心,如今闹出这么大的事情,穆军师就没有好好查查,到底是哪帮人想借机渔翁得利?”傅华昔收起方才凌厉逼人的眼神,看着穆清风问着。 “正儿八经的出处没处可查了,至于传话到我耳边的人,我查过了,没有问题!”穆清风认真地回道,“此次一时大意之下,让人从我这儿得了空处去,是我的失职!” “算了,以后仔细些!”傅华昔搁下这么句话,意思很明确了,对穆清风这次的责任就不追究了,不过这次穆清风受人忽悠之事真是漏洞百出,依着穆清风精明劲儿,哪里能出这种差错呀! 傅华昔对穆清风的信任不是一朝一夕确立的,自然也不会多疑到只让一件事情彻底碾碎,“边城那边的军情送来了吗?” “薛将军送来了一些日常文书,西齐和戎狄那边并无异动!” “嗯!”傅华昔说着,往主营的文案那边走去,穆清风借机便退出了主营,昨儿个的事穆清风是有脱不了干系的怂恿和误信谗言在里头,如今傅华昔轻易便过去了,不过心里头定然是存了疑虑的,往后的他行事必得要加倍仔细了。 傅华昔看完边关送来的文书,看着天色已经晚了,血红色的夕阳挂在西天之下,渐渐有下沉之势,便起身回城。 从军营到京城,骑马大概是大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不过军营安在京城外地凤袭谷里,去往京城必得经过一个隘口,此处易守难攻。 傅华昔骑着雪兔路过隘口之时,两边山上突然有倦鸟窜出,傅华昔心知不好,定然有人设了埋伏,便催着雪兔赶紧过去,可已经来不及了,前后道上窜出十几个身着血色劲装,脸上蒙着血色纱巾的人窜出来,个个身上杀气腾腾,手里握着寒光粼粼的弯刀。 血刹楼,“残阳暮血时,罗刹尽皆出”,傅华昔猛然想到如今江湖上传言四起的杀手组织,据说是藏匿在西南暮凉山中,于夕阳西沉之时出动,但凡出得起价钱,任何人他们都敢杀。 到底是谁买通了血刹楼,要取她的性命?傅华昔手握到腰间缠着的碧云剑,眼中锐利的眸光带着深深地戒备,胯下雪兔嘶鸣着对突然出现拦路的人显出浓烈的敌意。 傅华昔快速判断着来人,大概有十五六个,个个身手不凡,以她一人定然难敌这么多敌手,恐怕是连脱身都难,此处离军营不远,阮敬和穆清风此刻还在军营里头,若是让雪兔自己回军营,定能搬来兵士助她脱困,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并让雪兔成功脱围。 “是什么人授意你们来阻拦本将军的?”傅华昔冷冷地问着。 可来人却无一人回答,突然前头的一人一使眼色,前后围困傅华昔的人直直朝着傅华昔冲了过来,傅华昔低头附在雪兔耳边说道,“快,回去找穆清风!” 说完便拍拍雪兔,起身一跃,轻巧落地,抽出碧云剑,灌上真气,剑锋凌厉,剑法如行云流水,招招挡住围上来的众人,此时,雪兔也一阵嘶鸣,直直冲出了来人包围圈,往军营方向跑去。 雪兔往常随自己上战场,冲锋之前,都爱这么傲娇得嘶鸣一次,以此显摆自己与众不同,此刻却是坏了事了,来人的头目对傅华昔的底细摸得很清,看出了雪兔的意图,从袖口流出几枚暗标,直直朝着雪兔射过去,傅华昔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雪兔左侧后腿中了镖,流出了暗绿色的血液,必定是镖上凃了剧毒。 “该死!”傅华昔一下怒意用上心头,剑锋上灌了滔天杀意,一剑挥去,伤了其中两个人的手腕,弯刀直直落地。 那边雪兔中了镖却并没有停下脚步,一转身跑没了影,只在路上留下几滴暗绿色的血,傅华昔心头担心得紧,可眼前的人招招攻向她的命门,让她无暇他顾。 傅华昔对敌向来是以轻巧伶俐为主,面对招招狠厉的攻势,时间拖得越久,越没有胜算,体力渐渐散失,那边雪兔也不知如何了。 突然,为首的人寻到傅华昔的破绽,一刀挑破傅华昔左手的臂弯,剧烈的疼痛直灌心脉,伤口处流出暗绿色的血液,原来,这些人为了确保任务万无一失,竟然在刀锋上也凃了毒,傅华昔瞬间真气散失,丹田凝聚不起任何内力,碧云剑也失去了剑气,傅华昔节节败退,剧烈的痛疼如针刺一般直直扎在她的心脉上,今日个莫不就是她的死期,在她还有很多未料理完的事情的时候? 就在傅华昔架不住攻势,要倒地之时,突然落入后边一个宽厚的胸怀,沉稳的气息一下让她心头安然,泄了她脑中最后一丝挣扎的抵抗意念,来人她不认识,可她却就这么把性命交付到这个陌生人手里。 只因,他身上沉稳的气息让她安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获救 傅华昔回头,看到扶住自己的男子眉目如刀凿斧刻般坚毅,蓄着清淡如练的清华,无波无澜,唇形异常地好看,轻轻抿着,将主人家的情绪藏得丝毫不露,后边跟着一个儒衫打扮的男子,头发用一块布帛束起,周身漫着浓浓的杀气,遇着这一身书生打扮是异常不搭调,手里握着柄剑,剑身黝黑斑驳,剑柄上的犀牛皮套有些许破损。 是把不起眼的剑,剑身锈蚀钝化,与对方寒光粼粼的刀相比,已然是落了下风,况且这个书生又是独自一人对阵那么多人,傅华昔不免在心中为他担心起来。 “放心吧,逐日身手了得,手中的剑所战之敌,从来没有败过!”身后的男子低声说着,低沉的嗓音似是从胸口内直直涌出,贴着傅华昔的耳朵就直接灌了进去。 傅华昔此刻便是为着那位书生担心,也是有心无力,臂上所中之毒刚猛非常,瞬间便往全身游走,现下傅华昔觉着全身气息都乱窜着,直往丹田里头撞去,肚腹难受得想是被千万只手拉扯揉捏着,突然只觉喉头一丝腥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泛着暗红色。 “你中了腐魅!”身后的男子语气笃定,神色却起了一丝丝讶异,“血刹楼的毒?” 说着男子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白玉瓷瓶,上头绘着一朵血色红梅,从里面到处一粒丸药,递给傅华昔服下。 “解药?”傅华昔带着一丝狐疑地看着那个男子,血刹楼的毒不是随便谁都识得的,更不是轻易有人身上就带着解药的,而这个男子却有,不得不令傅华昔起疑心,这个男子和血刹楼是什么关系,再看那位书生,身手了得,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却在言行举止间对这位男子恭敬有加,能驱使这么一位隐世高手,这个男子的身份定然不一般! “嗯!”那个男子大方承认着。 “你与血刹楼是什么关系?”傅华昔直接问出了口,既然那人不加掩饰,光明磊落,那她如果藏着猜忌,倒显得卑鄙了,况且来人怎么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无甚关系,血刹楼这些年为祸江湖,只要出得起价钱,什么单子都敢接,但凡是个江湖人,都会对他们知晓一二,而腐魅是他们惯常用的毒,我不过是机缘巧合,从他们的人手中夺了些解药罢了!”那个男子淡淡地回道,声音低沉无丝毫起伏。 “我倒是好奇,将军得罪了什么人,竟要买通血刹楼对你痛下杀手!” “你知道我?”傅华昔有一丝诧异,那个男子居然知晓自己的身份。 “将军昨日回京便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京里恐怕无人不知少将军的威武霸气了!”要不是那个男子说话的声音低沉,无甚情绪在里头,傅华昔都要怀疑他是在取笑自己了。 说话间,傅华昔腹部剧烈的疼痛不适消散了,丹田里的气息慢慢回流,手臂上的伤口处渗出的是鲜红色的血液了,这解药果然奏效,那雪兔的伤也能有得救了。 “不知兄台可还能再赐我一粒药,我的雪兔也中了此种毒!”傅华昔说话的时候有一丝底气不足,这药毕竟不是药铺里头三文钱一颗的大力丸,想要多少有多少,她这要求也是冒昧得紧,可想到雪兔,傅华昔还是拉下了这个脸面。 “给!”那个男人将手中的瓷瓶直接递给了傅华昔,“往后你便叫我靳羽吧!” “多谢靳兄!”傅华昔感激地接过瓷瓶,得想法子快些给雪兔送去。 傅华昔转身看到逐日与那十几个血刹楼中的人的对战中已渐渐占了上风,手中锈钝的剑在逐日手中轻巧灵活地耍着,在与弯刀的较量中,一剑便断了血刹楼的人手中的弯刀,原是不起眼的剑,居然能行如此大的威力。 “逐日带着这柄剑有十多年了,这剑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使起来自然顺手,那剑看着笨拙,却是把寓巧于拙的宝剑!”靳羽低笑着说道。 “江湖传言有许多不出世的神兵利器,不知这位逐日兄手中使的是哪一柄?”傅华昔问道,这逐日对付这些人是绰绰有余,傅华昔刚才的担忧是多余了。 傅华昔与江湖之中人纠缠不多,多数消息是从穆清风那里听来的,按他的说法,他既然是负责收集军中情报的,自然是得通晓世事,无所不知,这江湖的微末动向都系着边疆安宁,所以他对江湖之中的事也颇为热衷。 穆清风说过,江湖中人爱用兵器来标榜自己的身份,什么太乙八卦剑是清虚派掌门所用,太长风月刀是霓裳楼里的凌波仙子所有……傅华昔是有些好奇这个逐日是哪门哪派,又是江湖上那个有名号的人物,以他的身手,不在江湖之上留名都难! “逐日的剑并无特别之处,哪里会担上神兵利器的虚名!”靳羽浅浅淡淡地回着。 “虚名?”傅华昔起先一愣,而后就会心地笑了,江湖上还是浪得虚名的沽名钓誉之辈居多,不去那些个追名逐利的虚浮圈里打滚甚好,“呵呵,是我污了逐日兄手中的剑了!” 正说着,逐日已经完全制住了那十几个人,傅华昔此刻内里的毒素尽除,丹田的内息已经完全恢复,是时候从这些人嘴里撬出些东西了。 “谁买通你们的?”傅华昔指着领头的那人问道。 那个头目只是冷冷地看着傅华昔,一字不言,傅华昔正要再追问,后边靳羽走了过来,“血刹楼里的规矩,不得泄露买主的信息,将军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是吗?我手底下有个人,有的是法子撬开人的嘴,一会儿他来了,便将这些人交给他,他最爱折腾嘴严的人,越严他越又兴致!”傅华昔说得是穆清风这只狐狸,往常军中混入的很多奸细,都是穆清风一手处理的,从那里也得到了好些有用的敌军军情。 “他们怕是不会给少将军这个机会了!”靳羽指指被逐日制住的那十几个人,那个头目杀意浓重的眼眸里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手里拿出几个蜡丸,朝着逐日弹去,逐日拿手里的剑去挡,一碰之下,蜡丸破开,里头冒出浓绿的烟,呛得傅华昔连眼睛都睁不开。 等着会开眼前的浓烟,刚才被制住的十几个人早没了踪影。 “血刹楼里的规矩,不达目的不罢休,这些人不死,恐怕将军往后的日子不能安生了!”逐日说道,一板一眼的强调,这点倒是挺和他书生的打扮。 “多些逐日兄关心,往后之事遇着了再定夺吧,若是日日提放着,如惊弓之鸟般,那即便他们不出手,我自己也会累垮!”傅华昔淡笑着说道。 “将军是豁达之人,于这生死之事上倒也坦然!”靳羽淡笑着说着,这抹浅淡的笑意一下冲掉了他脸上冷然清淡的光华,露出一丝温润的气质来。 “生死不过朝夕之间,太过执着又能如何?”傅华昔在靳羽这抹浅淡的温华之下,一不小心就显露了一丝心念来,说过之后,却又有一丝错愕,毕竟是才认识的人,哪里能多说生与死这般肃穆的话来,搅了双方的心境。 “靳兄,逐日兄,今日的救命之恩,他日必当图报,眼下我还要回去看看雪兔的伤势如何,军中的人只怕也担心我的安慰,所以得现行一步了!”傅华昔拱手要告别,哪知靳羽抬手制止了。 “将军眼下看着伤势是好了,可腐魅之毒霸道,须得调息清理伤口,不可奔波至气血逆行,不如将军把送要的差事交给逐日,我陪着将军找个地方调息运气!”靳羽说道,“将军那个信物给逐日,也好叫逐日不至于被误会才好!” 傅华昔还想着拒绝,可靳羽和逐日的一番好意,若她执意拒绝,倒显出怀疑别人的小人之态,便摘上左手腕上的佛钏连同白玉瓷瓶,一起交给逐日,“穆清风见到这个,便能知晓我已经获救,雪兔之事就麻烦逐日兄了!” 逐日点点头便运起轻功往军营的方向去了。 “凤袭谷旁边有条阴月河,将军可在哪里运气调息,清理伤口!”靳羽说道。 “嗯!”傅华昔点点头。 阴月河处在凤袭谷北面,河水常年沁凉入骨,清澈见底,当地人说那是连着地狱的黄泉水,因为河两岸在春夏交替之际,开遍了殷红如血的曼珠沙华,犹如地狱的忘川边上。 “将军,这处人迹稀少,正适合将军调息!”靳羽说着,“我会为将军守着。” 傅华昔点点头,其实全身气血已经运转开来,并无任何不适,这调息倒是多余了,倒是伤口处粘腻的血液须得好好清理一下。 “我帮你吧!”靳羽低身俯在傅华昔身边,从袖口抽出一块白色的锦帕,占了水细细为傅华昔清理伤口。 等着傅华昔清理完伤口,日头已经西沉,只剩一抹余晖,离城门关闭的时刻不久了,今日若要回城,须得急急往回赶了。 “将军,逐日备了马车,将军同我们一起回城吧!”这个逐日办事脚程倒是快,这么一刻竟然从军营里回来了。 “解药已经送到了,你的马没事了,穆军师往城里送了消息,这会儿府里的人想必知晓了,将军要回城须得抓紧时间了!”逐日说道,脸上神色无甚变换。 傅华昔对逐日和靳羽心中无所疑虑,也就无所防备,便点头随着靳羽一起上了马车往城里赶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回府 逐日驾着的马车外头看着寻常,傅华昔进到车厢内,就看到车内布置极其雅致,织锦团云纹的软榻,软榻前摆着张方桌,方桌上放着一个博山麒麟纹熏笼,炉内燃着香料,一股温雅的香味弥漫整个车厢,熏笼旁边放着一个紫虚端砚,方桌的另一端放着几本书,一个烛台,烛台里盛了颗夜明珠,照得马车内一室通亮。 傅华昔在软榻的一侧坐了下来,马车在走,而端砚内的墨汁纹丝不动,这逐日驾车的本事果然了得。 车内暖意渐浓,伴着香味儿,傅华昔顿觉困意袭来,眼皮重得都有点儿睁不开了,意识渐渐在困意中散失,傅华昔就这么在靳羽跟前睡着了。 靳羽看着睡着的傅华昔,只淡淡扯了扯嘴角,清淡的眸子里无丝毫情绪波澜,扯过软榻边上的锦裘,细细为傅华昔盖好,便坐到马车另一边,拿起方桌上的书本看起来。 马车到达将军府门口的时候,西天最后一抹晚霞掩下了风华,门口的傅贵看到马车,便急急差人进去禀报给了宋芙婷。 傅华昔在车内睡得沉,连马车到了府门口都未醒来,往常的她是从来没有过这么不设警觉的时候,可这次傅华昔所服用的解毒的药丸里有宁神安息的成分,在加上马车上熏笼内的香也有宁神的作用,才至傅华昔睡得很沉,沉到宋芙婷出门看到马车内的傅华昔都有些错愕,刚想上前叫醒傅华昔,却被靳羽给制止住了。 “将军受了伤,夫人不必叫醒他了,我送他进去吧!”靳羽低声说着,低下身子抱起傅华昔,踏出马车车厢。 宋芙听觉着在府门口,有些不妥,况且早上皇上才颁了旨赐了婚,虽是在外人眼里是两个男人,可到底傅华昔是要嫁进皇家的男人,如此也有违礼数,便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地说道,“公子送小儿回来,傅家上下已经感激不尽,小儿还是由家丁扶进去吧!” “将军伤在臂弯上,若是搬动之时碰到伤口,裂开又会出血,还是我送将军出去吧,夫人麻烦带路!”靳羽说着,神色坚定,回身朝马车上的逐日稍稍点头,示意他在外边等着。 宋芙婷知道不好再同靳羽在府门口僵持,便让阿禾在前头带路,又吩咐了管家傅贵让人去请京里最好的郎中,才堪堪跟着靳羽往府里头赶去。 只是已是日落之时,府门外的大街上,收摊的小贩们都赶着回去,这一幕还是落在了有心又八卦的小摊贩眼里,其中就有杜大爷和李大婶,这杜大爷往日走南闯北,平日里只有他说别人听得份,近日却只能从别人嘴里套出八卦来,心头已然有些不忿,此刻他亲眼见着第一手资料,那兴奋劲就别提了,心头立马开始编排明日在菜市场上说书的桥段了! 靳羽随着阿禾进了傅家后院东侧的主院落,将傅华昔放在了床上,神色之间并没有旖旎留恋,宋芙婷从后头进来,看到此处,心头稍稍安了下来,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对靳羽说道,“今日多谢公子对小儿的救命之恩,天色已晚,本该留公子在府中做客,可小儿还未醒来,由我来招呼公子却有些不妥!” “夫人不必客气,我还有要事在身,今日就不多打扰了,将军在城外遇袭之时中了毒,现下毒素已清,不过那药性猛烈,极伤身子!”靳羽并未应为宋芙婷的逐客令有所不悦,只低声说着傅华昔的情况。 “多谢公子关心,不知公子府上是何处,待小儿康复之后,好去府上当面道谢!”宋芙婷也为自己方才的防备之心有一丝歉意,言谈之间的语气多了几分温和的意韵。 “我不过是刚好来京中探望故人,不作长久逗留,救下将军不过是举手之劳,夫人不必挂怀,就此告辞!”靳羽说着便要往外走,宋芙婷忙让管家送出府,自己便留在了傅华昔的房间里照顾她。 “好好的孩子,刚回京就折腾出这么多事,现在还被人行刺,这都是招惹的哪门子邪乎事呀!”说着宋芙婷抬起傅华昔的手,想将它放回被子里,却在执起之时,发现傅华昔随身带着的那个佛钏不见了,顿时心头一阵发紧。 这佛钏是宋芙婷特意请京城里如意斋的掌柜做的,用得都是上等的千年珊瑚,这珊瑚还是宋家留给宋芙婷做嫁妆的,当时她让掌柜做了一对手钏,一对发簪,给傅华昔和傅黛辛一人一个,算是她添给这俩姐妹的嫁妆了! 红珊瑚在佛教里头被视为祥瑞幸福之物,宋芙婷也是借着这佛钏,保佑这俩姐妹平安喜乐,而且宋芙婷特意嘱咐如意斋的老板,将美丽佛珠都磨成莲花的形状,更加寄托吉祥平安的意思,所以宋芙婷想来要求她们配着着不离身,可傅华昔这手腕上的佛钏却不见了,再想到傅华昔遇袭的事情,怎能不叫宋芙婷担忧呢,可眼下傅华昔未醒,宋芙婷也没处问去。 正琢磨着,就见管家傅贵领着大夫进了门,宋芙婷赶紧起身,让大夫过来诊脉,傅贵请来的大夫年岁有些大了,眼眸有丝浑浊,脸上满布皱纹,胡子花白,右手搭在傅华昔左手腕上号脉,左手捋着胡子,号上了好一会儿,大夫满布皱纹的脸上神色变了好几回,宋芙婷在一旁看得有些着急,几次都欲言又止,就怕一开口就打断了大夫号脉。 大夫号完脉,又睁着浑浊的眼睛仔细查看了傅华昔的伤口,然后才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将军此次的伤已无大碍,只是将军体质偏阴柔,脉息本就要细弱些,在加上操劳过度,心血不足,先前怕是又中过刚猛药性的毒,伤了元气,得多加调养,幸亏将军是男子,若是女子,照着脉细看,往后只怕怀子嗣都难呐!”大夫一本正紧地说道,宋芙婷听着,心口却是突突地跳着。 “大夫的意思是?”宋芙婷一个不慎,急忙将话问出了口。 “将军的脉细比一般男子要弱些,此次受伤后得多加调养,我开个方子,照着这个方子调理,不出半月,将军的身子定能康复!”大夫说道,神态里透着一丝安慰地示好。 “那方才大夫所说,若是女子,便难有子嗣?”宋芙婷有些犹豫地追问着。 “女子本属阴,体质柔弱,每月葵水之时更得好好将养着,将军的脉细若是按在女子身上,只怕已是经年累月的伤患,宫息薄弱阴寒,便是有孕,也难护持住!”大夫抬起混着的眼眸,看到宋芙婷脸色泛白,自知说话失了分寸,忙改口道,“夫人放心,将军乃男子之身,只是身子较一般男子弱些,只需仔细调理,定能康复!” 宋芙婷听到大夫如此说,才觉着自己失态,忙正了正神色,得体地挂上笑颜,“有劳了!”说着又转身朝傅贵说道,“去账房支了银子,一会儿便随大夫去药铺抓药!” 傅贵领了命令便带着大夫一块儿出去了。 宋芙婷心头还是突突地跳得难受,看着躺在床上的傅华昔,揪心的难受和疼惜泛上心头:昔儿为着傅家背了太多的责任,如今却有落到如此下场,往后只怕是子息凋敝,晚年光景,没有儿孙承欢膝下,可如何是好呀! 如今六皇子已经知道昔儿是个女儿身,若是昔儿能为六皇子生下一男半女,在皇家还能得些依仗,这往后若没个子嗣,只怕在六皇子跟前都难立足啊! 宋芙婷是越想越伤心,眼泪都止不住要出眼眶了。 “姨母,昔儿没事的,放心吧!”方才躺在床上睡着的傅华昔此刻睁开了眼眸,眸子里一片清明。 “昔儿醒了,方才大夫……”宋芙婷说道。 “大夫的话我都听到了!”傅华昔有些许无力地接了宋芙婷的话,“姨母,我是大越的将军,便是身体完好,恐怕也不能生育子嗣,如此更好,姨母不必挂怀!” “昔儿,都该姨母没好好护着你!”宋芙婷一时又有些自责。 “姨母怎能如此说,你为着傅家做得够多的了!”傅华昔挣扎着起身安慰宋芙婷,宋芙婷连忙过去将傅华昔扶了起来。 “昔儿放心,姨母定要为你寻访名医,将你的病治好!”宋芙婷认真地说道。 “嗯!”傅华昔点点头,口头上的安慰只怕宽慰不了宋芙婷的心,如此便应承下宋芙婷寻访名医的打算吧,想来宋芙婷定然是要做些什么才好冲淡一些心头的歉疚,只是,个人皆有个人自己的命数,宋芙婷何苦将自己的命数背负在她身上呀,傅华昔有些无奈的想着。 “昔儿,今日救你回来的人是谁你可知道,你手上的佛钏到哪儿去了?”宋芙婷轻声问着。 “我同他也是萍水相逢,只知道他叫靳羽,身边那个家将叫逐日,不过看逐日的身手了得,想来能驱使这样一位家将,靳羽的身份定是不普通!”傅华昔对宋芙婷是无所隐瞒的。 “姓靳?这京城里没有哪家富户贵门是姓靳的呀!”宋芙婷有丝惊讶,“就是出了京城,遍及大越,这靳姓也是个少见的姓,豪门大户更是难出,不过……” “不过什么?”傅华昔看到宋芙婷面露难色,有些好奇,就追问了下去。 宋芙婷压低声音说,“这大越的成帝和现在的明帝都是弑杀兄弟夺位的,外头自然不敢传,我们心里头明了便也罢了,这成帝从太子手中夺了位,而这位被夺位的太子的正妃便姓靳,这靳姓母家当年在京城里头也是风光无限,只是,后来成帝夺位成功,登基以后头件事情便是将靳姓母家满门抄斩!” “昔儿,皇家夺位的事情,妄议便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此事你心里明白即可,我看就你回来的人居然敢用靳姓,而且仪表谈吐均不俗,说不定跟这靳姓母家有些渊源,你往后若再见着他,处事拿捏着些分寸!” 傅华昔点点头,这成帝便是明帝前头的皇帝,是姜祁霄的爷爷,当年是庶出的长子,可大越传位想来只传嫡长子,成帝野心勃勃,愣是揣度别有用心的朝臣,发动政变,夺得地位,其中便有李晋中的参与。 成帝之前大越并没有弑杀兄弟夺位的事情,成帝之后,明帝亦是效仿自己的父亲,诛杀兄弟,铲除异己,谋夺大位,民间甚至有说法是成帝篡位,坏了血统规矩,天怒大越,才会在一次次权利更迭之时,送来一次次得血腥杀戮,自然,这些话是不能传到宫里去的,明帝本就因为血统不正,诸多猜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采花 “那佛钏呢?”宋芙婷说完皇家秘辛,正了正脸色问道。 “当作信物交予逐日兄回军营报消息的凭证,若是无所凭证,以穆清风的精明劲儿,他定然不会信逐日所言,况且当时雪兔也中了毒了,急着送解药回去,若是中间起了误会耽搁了时间,我怕雪兔会有危险。”傅华昔说道,许是刚刚休息过,脸色比着受伤之后好上许多了。 “那佛钏现在在哪里?刚刚他们送你回来的时候并未交换给我!”宋芙婷问道。 “许是在穆清风那里了,明日我回军营里问问。”傅华昔回道。 “那佛钏不能丢,可是我特意请了相国寺里的主持开过光的,能庇佑你平安!”宋芙婷说道,“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让阿禾给你煮碗粥来,伤口这两日不能碰水,你仔细点,有不方便之处就叫姨母过来帮忙!” 傅华昔听罢,点了点头,这佛钏较为特别,不仅是庇佑平安,佛头珠上刻着她的名,她身边亲近的人才知晓,若是在边城,还能当个信物调动一部分傅家军,若被有心人拿去,可能还会利用傅家军。 入夜之后,方才给傅华昔诊脉的大夫的药铺门外,人迹稀少,门口停着辆普通的马车,马车上驾车的赫然就是逐日,靳羽从马车上下来便进了药铺里头,傅家派来抓药的人已经走了,里头的大夫看到靳羽便恭敬地迎了上来,“属下参见主人!” “傅将军身子如何了?”靳羽淡淡地问着。 “将军身子已无大碍,只需好好调理便可!”大夫如实地回道,“只是将军脉息比一般男子弱,须得仔细将养,我已跟宋夫人交代过了!” “比一般男子弱?”靳羽皱眉问道。 “若是女子,便已伤及宫体,此后恐难有子嗣,好在将军是男子之身,细细将养不会有事!”大夫如实同靳羽回道。 “嗯!”靳羽无波无澜的脸上藏着股难以明辨的情绪,不过眼前的大夫是不敢妄加揣测的。 “往后若是将军府里头的人来请脉,你仔细些!”靳羽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出去了。 外头的逐日握着他的剑,在马车上等着,神色冷淡,这气韵与他那一身书生打扮可是一点都相衬,本就是仗剑饮血的人,何苦包裹一层怎么也藏不住血腥气的书生外衣呢? “逐日,你这身打扮更加惹人眼,还是换回府里的常服吧!”靳羽估计也是看不下去了,低声提醒着。 “主人,这是追月准备的服饰!”逐日的潜台词很简单,他没得可挑。 追月是逐日的妹妹,也是府里头的管家。 “那丫头准备这些也是为了藏住你身上的莽气,那里能想到你这身不伦不类的打扮,反而更招眼了!”靳羽上了马车,“走吧,去城西的府邸。” “是!”逐日点头驾车离开。 马车内,借着夜明珠的光华,靳羽摩挲着手中那串红珊瑚佛钏,正是傅华昔手腕上所带的佛钏,粒粒珠子上刻有莲花瓣的形状,触之温润滑腻,佛头珠上用小篆细细刻着“华昔”二字。 他是借着这次机会,将傅华昔的佛钏留在了身边。 将军府内,傅华昔已经歇息下,只是刚才在马车上睡得沉,现下全然没了睡意,只将将躺着,左臂上的伤口还有些微疼痛,这疼痛不深,只是刚好让傅华昔的脑子越发清明,所以窗口的一丝响动傅华昔立刻就警觉了起来。 傅华昔屏息凝神,就见窗外一个黑影徘徊着,轻轻开了窗户,弓着身子进来,傅华昔一下将手挨到旁边碧云剑的剑柄上,戒备地盯着窗口弓身进来的黑影,刚抽出碧云剑,要对来的黑影下手,来人已经直直欺身过来,一把擒住她的右手腕,使力卸了傅华昔手中的碧云剑。 居然是姜祁霄,这将军府院墙是不是太矮了呀,还是她这个将军不够威武霸气?这见天儿有人来爬墙,傅华昔愤愤地想着。 “娘子,为夫大晚上偷偷出宫来看你,娘子就是这般欢迎为夫的?”姜祁霄戏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笑意,“我来看看娘子伤势如何?” 说着姜祁霄一手搭在傅华昔的脉门上,一手搂着傅华昔,鼻尖的气息若有似无地喷在傅华昔的颈间,让傅华昔一时耳根又红了个彻底,想要推开他,奈何一手被傅华昔拽着,一手又受了伤,只能任由姜祁霄搂着,保持着这个姿势。 “我没事了,你放开我!”傅华昔到底受不得与傅华昔离得太近,出声提醒他。 “娘子须得好好将养,这几日为夫来府里照顾娘子好不好?”姜祁霄低声在傅华昔耳边说道。 “你住府里不方便,府里人散漫惯了,怕也伺候不好六皇子!”傅华昔直截了当地拒绝,开玩笑,早上刚刚才甩了这块牛皮糖,现下怎么能轻易再让他粘上来。 “将军府里不比小姐的闺阁,六皇子半夜来爬时可得小心些,免得被人给误伤了!” “哦,娘子怎知爬闺阁的事,见过修远了?我就知道,热闹的事情他就算是送上性命也得掺和上一脚!”姜祁霄有些恨恨地说道,抬头看着傅华昔,借着清冽的月华,眼眸熠熠生辉。 “娘子放心吧,往常就只他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不过是在他被人追得狼狈之时伸手拎他一把!”姜祁霄说着突然嘴角轻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又低下头来摇着傅华昔的耳珠,若有似无的气息伴着低沉的声音深深浅浅地直漫到傅华昔的耳朵里。 “我只爱爬娘子的闺阁,往后也只会怕娘子的闺阁哟!” “不要脸!”傅华昔这回不顾受伤的手,一把推开了姜祁霄,红着耳朵与姜祁霄稍稍分开些,“这里可是将军府的主院落,不必那些个姑娘闺阁里的脂粉香味!” “哦,娘子是吃醋了,放心吧,为夫只对娘子用心的!”姜祁霄这脸皮真可堪比城墙呐。 “堂堂六皇子,怎么老说这些无耻混帐话!”傅华昔有些恼羞成怒了。 “早说过了,闺房乐趣若是拘着个礼数,岂不是无趣!”姜祁霄朗声笑了起来,眸中的戏谑意味一点点盛了起来,看得傅华昔耳朵一阵阵发烫。 “你一天到晚就是跟着修远爬闺阁,不干正事?”傅华昔试图扯开这些个尴尬的话题。 “修远也不是总有时间爬闺阁的!”姜祁霄淡笑着说道,“他总在外头把自己整成个放浪形骸的模样,看似万事流转,不留于心,可他心里头跟个明镜似的,是个明白人!” “哦,那你同他是一个样?”傅华昔凝眸看着姜祁霄,眼里带着探究的意味。 “这就得娘子你来慢慢了解啦,呵呵!”姜祁霄说着欺身上前,眸子里的光华浸着笑意漾着几分痞气,半点没有天家贵胄的风韵,十足就是一个市井流氓。 “天色晚了,你回去吧!”傅华昔清了清嗓子,往后退去,试着避开些姜祁霄的气息。 “天色是晚了,那我们便也安寝吧!”说着姜祁霄便过来扶着傅华昔往床边走去。 “我的意思是,你该回去了,不是让你睡在这边!”傅华昔恼怒地说道。 “娘子,这大晚上的,宫门早关了,你若赶了我出去,我能到哪里去啊!”姜祁霄说着,眼里憋了委屈劲儿。 “凭你的能耐,这宫门能挡得住你?”傅华昔狐疑地看着姜祁霄,“总之,你睡这里不方便,快些回去吧!”傅华昔说着要将人往外推。 哪知姜祁霄一个回身,打横抱起傅华昔,往床边走去,“娘子这可是欲迎还拒,为夫受用得很,我这大半夜过来,可是来采花的,就这么走了,哪里对得起我大老远赶过来的劳苦呀!”姜祁霄嘴角噙着邪魅的笑意,将傅华昔放在床边,自个儿侧身在旁边躺了下来,一手搂着傅华昔,“娘子,我守着你,好好睡吧!”低沉的声音蓄着浓浓的温情,裹着铺天盖地的安抚之意,瞬间将傅华昔自遇刺之后就绷着的神经一下扯断了,一股子安然的舒适铺天盖地地漫过来。 “今日刺杀的事情我会好好查清楚,这几日娘子若是没事,就尽量少出城,城外的事务交由下属去办!”姜祁霄难得认真地说道。 “还有不到一月就要大婚了,娘子可得像个待出阁的女子一般,好好准备着,军营里那些糟心的事情交给兵部去操心,文博鸣既然领了兵部的职,就该让他物尽其用才是!”姜祁霄闷闷地说着。 “可我是将军,我……”傅华昔还待说话,却被姜祁霄一低头噙住了嘴唇,还待出口的话语都给堵回了肚子里头,傅华昔只得用眼睛干瞪着上头的姜祁霄。 “乖,往后,你只是我的娘子,我不要你去拼命,大越的边疆、军营的兵士,责任不只在你一人身上,你在我们大婚之前,只需努力去做个好看的新娘即可!”姜祁霄的鼻端贴着傅华昔的鼻端,眼眸里含着脉脉温情。 傅华昔一时不慎,又受了这个妖孽的蛊惑。 “睡吧!”姜祁霄低声温柔地说着,搂着傅华昔的手轻拍着傅华昔,“我不会再让血刹楼里的人伤害娘子分毫!” 傅华昔听着姜祁霄的话,又是一愣,“你怎会知道?” “娘子的事,我自然上心,况且还是遇刺这么大的事情,我自然得查个清楚!”姜祁霄说着,话语温柔,听不出丝毫情绪。 “我目前还未有头绪,你又从何查起,血刹楼一旦接下任务,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你又要如何护着我?”傅华昔盯着姜祁霄问着,倒不是她一定要依仗姜祁霄,而是他给的话太醉人,傅华昔提溜着最后一丝清明努力分辨着里头有多少哄骗的成分。 “你为夫我有的是法子,若是连个血刹楼都摆不平,如何能当将军娘子的夫君呀,娘子,你说是不是?”说着姜祁霄眯起狭长的丹凤眼,眼中蕴着浓浓的笑意,带着一丝戏虐的味道,低头又是一嘴亲在傅华昔的嘴上。 这妖孽,跟他说正紧的话,他却老没个正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拜佛 傅华昔方才没有困意,可躺在姜祁霄的身边,听着他温言细语的宽慰,困意又涌了上来,罢了,既然这妖孽赶不走,便随他去吧,傅华昔自个儿睡起觉来! 一觉醒来,天已蒙蒙亮,深秋时节,天亮的晚,现下只怕时辰已经不早了,傅华昔一转头,就看到姜祁霄安静的睡姿,呼吸绵长均匀,薄唇轻轻抿着,眼睛闭着,留下一条长长的眼线,如玉般的面容挑不出一丝瑕疵来。 怪不得李碧辛要如此执着于他,便是抛开他天家六皇子、皇后嫡子的身份,以他的才智容貌,也足以倾倒京城大半的世家小姐了。 傅华昔正想着,姜祁霄幽幽睁开了眼睛,这人警觉性如此之高,傅华昔才盯上他一会儿,他就醒了,这妖孽呐,闭着眼睛睡觉的时候能静静地供人欣赏,可这一睁开眼,浑身的妖孽傲娇气就恣意得没边了。 “娘子醒啦,如此瞧着为夫,是觉着为夫好看?”姜祁霄低沉的声音夹着才睡醒时的一丝暗哑在里头,“娘子若是愿意,往后天天让娘子瞧!” 这人的嘴开口便是荤素不忌,跟他那个表哥祁陌修是一个德行,也不知道这俩人是怎么养出来的,这锦衣候听来便是治家甚严,这天家皇宫里头的规矩更不必说了,傅华昔不禁有些无奈地抚额,这俩人就是一棵果树上长出来的为数不多的歪瓜裂枣吧! 傅华昔也不接姜祁霄的混账话,起身推开姜祁霄正要下床,外头就听到宋芙婷的声音,“昔儿,我让厨房备了粥,你起来吃些,一会儿阿禾将昨日大夫开的药煎好送过来,你吃了药随我去相国寺上香,这才回京城就接二连三出事,得去菩萨跟前好好请柱平安香才是!” “嗯!”傅华昔在里头应着,用眼眸不断示意床上的姜祁霄起来,让宋芙婷撞见,一大早铁定又会惹她担心猜忌,本来她就对自己同姜祁霄的关系提醒吊胆。 “昔儿来开开门,姨母已经将粥送过来了!”宋芙婷在门外说道。 傅华昔急急去整理仪容,边冲着门口说道,“姨母,外头凉,您别再门口等着了,粥放门口,我一会儿出来拿,你先回去,我收拾好了,就去找你!” 哪知傅华昔打算得好,床上的姜祁霄却趁着傅华昔整理的时候就去门口直直开了门,宋芙婷正要再敲门,眼见着居然是六皇子来开门,一时愣在门口,惊讶地瞪着姜祁霄,忘记了该如何说话了。 姜祁霄错身让宋芙婷后头的桃儿将粥搁到屋内的桌子上去,“昔儿才受了伤,粥得趁热了喝才好!” “臣妇参见六皇子!”宋芙婷回神过来,急忙施礼,“未知六皇子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宋夫人客气了,昨日我来的晚,未惊动府里,哪里是夫人的失礼呀,往后夫人在我跟前不必太过拘礼!”姜祁霄淡笑着说道。 宋芙婷听着心头一凛,脑中只一个念头:这昔儿同六皇子又住一块儿去了,而且,六皇子是三更半夜闯入将军府里头的,眼下,这六皇子对昨日的行径丝毫不避讳! “六皇子乃是千金贵躯,怎么样府里头也不可失礼!”宋芙婷说着,转头看着回到身边的桃儿,“在去厨房吩咐备上早膳,就说六皇子一早来访,将军要在主院这头招待着!”桃儿领了命令就乖巧地出去了。 这头姜祁霄看着宋芙婷一惊一乍地,心头起了一丝不悦,他向来性子自由,在宫里头被规矩束缚着是不得已,到了外头,尤其是在将军府里头,他是厌烦了毕恭毕敬唯唯诺诺的逢迎,自然对宋芙婷一板一眼的安排有些许反感,不过面上自然不会显露分毫,毕竟是自己半夜三更失礼闯入在先。 “姨母,你不必劳师动众,一会儿他就走了!”傅华昔从后头走了过来,对宋芙婷说道。 傅华昔是想着姜祁霄在外头本就没个正形,何必跟他摆些虚礼,哪知这话却是正对上姜祁霄的意愿,忙上赶着接了话去,“昔儿说得在理,我既在府里头,一切随意即可,况且我同昔儿已是夫妻,宋夫人便是站在昔儿的立场,也该拿我当个自家人了吧!” “姨母,让厨房别忙活了,给他也送碗粥过来即可!”傅华昔不理会姜祁霄的话里话外之意,同宋芙婷说道。 “我同他的婚事圣上都下了旨意,况且在外人眼里头,我同他又都是男子,在府里头没那么多避忌,该传的闲话也早就传出去了,姨母就不必在这上头费心隐瞒什么了!”傅华昔大大方方地说着。 “唉!”宋芙婷还待要说些什么,可看到抬头看看傅华昔,看看立在一旁的姜祁霄,终究是将话咽了下去,“那你收拾妥当,来离园找我,我同你一块儿进香去!” 傅华昔点点头,姜祁霄淡笑着看着傅华昔,笑意里头的愉悦是蓄不住了,直顺着眼角外外渗,左眼角上那颗红痣越发艳丽夺目,反越衬得姜祁霄的身姿俊朗非凡。 宋芙婷走后,傅华昔催促着姜祁霄赶紧收拾妥当了回宫去,他嘴里时不时冒出些不把门的无耻话语,只激得傅华昔耳珠子发红发烫,还是打发了清静。 姜祁霄在走时又回身过来低头附在傅华昔耳边,低沉的嗓音夹着浓浓的鼻息在傅华昔耳边流转,“昨日那人身份可疑,他对你说不定是别有用心,你遇刺之时被他碰着,这巧合未免牵强,你少同那人接触为好,不要……再让他来将军府了!”最后一句不知是不是傅华昔的错觉,带着些许委屈的哀求意味。 傅华昔本能地想反驳说靳羽救他的事情再巧合,也巧合不过他躲在春风楼里头等她去抢人,可一抬头看到姜祁霄温和的眼神里头满满的期待,傅华昔生生将话咽了回去,只敷衍着草草点了点头。 靳羽于她有救命之恩,无论是无意中的巧合还是有意的安排,在事情未明朗之前,她若是抱有浓重的防备和避忌,便是忘恩负义之徒,所以她给姜祁霄的回答只能是敷衍着了,毕竟她与姜祁霄的生活境遇不同。 姜祁霄在宫里头长大,在权利巅峰的天家里头,尔虞我诈的猜忌和防备层出不穷;可傅华昔是军营战场上过刀口舔血的日子,生与死不过是一瞬即逝,如此情境之下,她所生出来的是本能的信任和怜悯,自然不愿意对人过多设防,平白抹去了一丝生存的可能。 等着姜祁霄走了,傅华昔便去离园陪同宋芙婷去城外的相国寺里头进香。 城外的相国寺是大越的国寺,在凤袭山上,每年皇后都会领着后宫一众女眷来寺里进香祈福,相国寺的香火灵验是出了名的,自然会吸引来许多的善男信女和虔诚的香客。 今日天晴气爽,难得又有深秋的暖阳带着一丝温意恣意的倾洒下来,况且每年这个时候凤袭山上红艳如火的枫叶还未褪尽,赏玩散心之事更是不在话下,自然来相国的人就更多了。 宋芙婷一早已经派人过来打点了,自然不用跟着人流从山下一路往上头挤,走了另外一条僻静的道路,这里是每年年初皇后进香专设得,平日里也对官家家眷开放,两侧红红火火的枫树里头夹着姿态万千的梅树,冬日里白雪过后,红梅于枝头傲立之态,别有一番景致。 到了寺庙里头,里头一位管事的辈分较高的和尚便迎了上来,带着宋芙婷和傅华昔走内堂过去进香,傅华昔跟在宋芙婷旁边,学着宋芙婷的模样,认真地参拜着,抬头便见着大雄宝殿之上慈悲的佛主悲悯的眼俯视着芸芸众生。 傅华昔一向觉着若是真有超越人世的佛主在关照着世间,为何世间如此多的杀戮纷争却如何也消解不了呢:乱世之时,人命如蝼蚁,悲戚挣扎间还不如山间的飞禽走兽;盛世之时,贪欲作祟,好逸恶劳,诸多算计倾轧,种种不堪之事,也还不如禽兽! 傅华昔抬头望着佛主慈悲的眼睛出神,心里的种种想法搅得她一阵阵疲累,或许,姜祁霄说得对,她是大越的将军,可她也即将做他姜祁霄的妻子,此刻,她该放下手头的包袱,学着像个待嫁的女子一般,细细打点装扮自己,做个好看的新娘才是。 家国天下事,慈怜悲悯心,又岂是她能担得起,又能做得好的?往常的她,或许是在担起责任之时就太过高看自己了! “施主心生悲悯,有佛主济世天下的心意,只是苍生的苦楚,于庸庸碌碌的奔波的早已注定,施主之心,于苍生跳脱红尘之苦无甚益处,反倒是让施主心中埋了心魔,实在是不必如此!阿弥陀佛!”来得是位身披袈裟的老和尚,眉目清正,神态安详。 “方丈安好!”宋芙婷双手合十,虔诚的一拜,然后拉过傅华昔说道,“这位便是我往日里诚心求拜佛主保佑平安的小儿华昔!” “阿弥陀佛,宋施主,傅施主,厢房已经备下,两位可到厢房稍事休息!”方丈说道。 “多谢方丈!”宋芙婷说道,“方丈,小儿最近遇着诸多事情,烦请方丈给予指点一二!” “阿弥陀佛,是缘是劫,命里早有定数,强求不得,也避忌不得,傅施主都想得通透,宋施主又何苦执着!”方丈脸上一团和气,无情绪起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求签 “方丈大师,姨母也是为了我关心则乱,烦请方丈为我指点一二!”傅华昔接了话,这个方丈既能看出她心头因着执念而种下的心魔,那想来也能指点一二,让她获得一些心头的安宁。 “宋施主,傅施主,请!”方丈说着引着他们往备好的厢房走去。 厢房里布置朴实无华,当门是一座观音像,手托净瓶,眉目安详,脸盘温和,眼眸微微闭着,仿佛是对汲汲营营的世人的一种普渡慈悲,人在佛眼里,是如此的可怜呐! 入了厢房,一侧放着普通的楠木座椅,桌子上放着熏炉,熏炉里染着檀香,香气温雅和润,熏炉方便摆着本心经,看笔记,像是宋芙婷的。 宋芙婷拉着傅华昔一块儿在菩萨像前拜了拜,便拿过佛台上的签筒递给傅华昔,让她诚心求上一支签,傅华昔本来对这些求签之类的事是不相信的,可却想好好听上一番方丈的见解,便接过签筒,诚心地摇了起来。 一签落地,傅华昔捡起送到方丈面前,可方丈接过签却并未看,只满面慈祥的看着傅华昔,“傅施主方才所求为何事?” “边疆安定,兵士可以早日回乡与家人团聚。”傅华昔回道。 “傅施主,你乃红尘中人,若只将大业至于个人之上,注定会孤立无援,一生凄苦,阿弥陀佛!”方丈双手合十,认真地说道。 “傅施主与其只身背负责任,不若教化天下有能者,一起承担,如此可得永世安宁!” “佛主一世宏愿,便是度化众生出**海,达极乐境,可方丈也瞧见了庙门外,熙熙攘攘地红尘男女,卑微地祈求佛主关照一刻他们的**,为财、为名、为情…….无休无止……”傅华昔说着低叹一声,“我又缘何能教化天下人来担起责任呐!” “方丈不如替小儿看看这签,小儿日后吉凶如何?”宋芙婷在一旁略显焦急地催促着。 “阿弥陀佛,宋施主,签上只解傅施主心中所念之事,此签观不得傅施主的吉凶!”方丈说道。 “傅施主将个人之事置于天下事之后,刻意背负了太多职责,反而是弱化了身边之人的职责,傅施主往后凡事顺其自然,既遇之则安之,顺势而为,则万事可逢凶化吉!” “不过傅施主杀孽太重,前世因后世果,往后施主恐怕得一世孤苦,子息凋零,方能偿前半世的孽债!”这个方丈是越说越玄乎,越说越发叫宋芙婷心头揪起了。 “方丈,这可能化解?”宋芙婷试探着问道,想到昨日个大夫所言,句句皆得应证,心头越发烦闷焦虑得紧。 “避忌亲属,一生寡居!”方丈说得无波无澜,无情无感。 “这如何是好,方丈,小儿前半生着实苦楚,所造之杀孽皆属无奈之举,那是她身处其位,不得已而为之,往后若是寡居,一世孤苦,叫我如何舍得?”宋芙婷眼眸里已然蓄了泪水,她虔诚礼佛,一心求得傅家平安,在方丈面前自然说话不会过多思虑权衡,“方丈您是世外高人,定有化解的法子,我愿意折我的福寿,只为换得小儿后半生平安喜乐!” 傅华昔上前扶住了宋芙婷,轻声说道,“姨母,生死命数,早已注定,昔儿不愿姨母用你的福寿去换取!” “傅施主如此豁达,这命数有转机也未可知,只是傅施主对身边亲近之人还是避忌些好,因果循环,报应皆已定!”方丈又是一声阿弥陀佛,双手合十,低头一拜,“两位施主在此稍事休息,禅院已经备了斋菜,两位施主可在此享用!” 说着方丈出了厢房,一位小沙弥过来传话,“主持方丈,有位姓靳的施主在东厢房内等着方丈,要为他亡故的父母在佛塔内点长明灯祈福!” 方丈听罢便又往东厢房那头走过去。 房间内赫然就是靳羽和逐日,逐日已经换下了那套不伦不类的书生打扮,手上那柄锈蚀的剑也未拿在手上。 “靳施主!”方丈进去之后,恭敬地说道。 “方丈!”靳羽回礼,“今日我来,是为我亡故的父母在佛塔内点上长鸣灯祈福!” “靳施主一片孝心,本寺自然为靳施主打开方便之门!” 说着方丈出去吩咐人准备事宜,不一会儿又回到了房间里,手里拿过一个玉牌,一个端砚,“施主可将亡故之人的名字写于玉牌之上,这方端砚里的墨汁是用特殊的药草炮制而成,笔尖留香,写完之后,墨汁渗入玉牌之内,表面无甚痕迹!” “往后可还会被人瞧出端倪?”逐日冷冷地追问着。 “施主放心,无迹可查!”方丈打着保证,靳羽接过方丈手里的玉牌,回身在木案之上认真地写下了亡故父母的名字,等着字迹干后,墨迹全部渗入玉牌,表面无任何痕迹,才将玉牌交予方丈。 “方丈,这么些年,劳你在京中打点,辛苦你了!”靳羽淡淡地说道,“父母若是在天有灵,定然顾念方丈一片忠心!” “属下不敢,属下能在此得个清静的地方参悟佛法,得多谢主人的安排,为少主所做之事,不过是递个消息,无甚辛苦!”方丈神色不再清明慈悲,有了些许感激涕零的情绪在里头。 方丈所在的相国寺里头,香火鼎盛,自然来参拜的世家内眷官家女眷也多,那些女子来佛寺是为诚心祈求,自然不会对方丈隐瞒,方丈这些年就算不是故意探听,都能得到京里头,朝堂之上的好些消息,往靳羽那里自然也递了不少重要消息,还未引得朝堂注意。 “你如今已是方外之人,不必如此多礼!”靳羽说道,他也是试探之下,发觉方丈对他并无二心,脸上冷凝淡漠的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些许,流出一丝若有似无的暖意。 “阿弥陀佛!”方丈双手合十,慈悲之色复又回笼。 “傅将军府里来人了?”靳羽问道,转身在厢房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右手摩挲着左手衣袖底下的红珊瑚佛钏,正是傅华昔昨日交予逐日的信物。 “宋夫人携将军来寺里求平安!”方丈回道。 “哦?”靳羽话语透出一丝兴致。 “傅将军心系边疆安慰,心思沉重,加之近日多事故,宋夫人不放心,便特意赶来寺里进平安香!”方丈认真地回道。 “他们想必是要求你一解心头疑惑,你又是如何说的?”靳羽追问着,语调稍稍抬高,显然这个话题他是想继续聊下去。 “世间众生,各有执念,为爱为情枯守一生,为名为利营营苟苟,皆是执念作祟,傅将军过分苛求身上所担的责任,也是一种执念!”方丈说道。 “你劝她放下将军之职?”逐日皱着眉头听得有些疑惑,追问着。 “阿弥陀佛,是劝将军将是化大执为小执,营营苟苟痴念缠缚,于傅将军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天下太大,便是有这份胸襟,这份责任,也不是傅将军能担得下的!”方丈如实将心头的想法说了出来,“傅将军慈悲之心过重,于权力之中沉沦,手上每捏上一份杀戮,心头的罪孽便会加重许多!” “她如何能放得下呀!”靳羽起身往厢房一侧的窗口踱步过去,窗外是可百年老梧桐树了,此刻树叶已经落尽,粗壮的枝桠间稀稀疏疏透过几缕金色的阳光,斑驳地洒在窗前。 “傅家的责任已经是为难她了!”靳羽轻轻吐出一口气息,大概是吐出心头一丝些微的无奈吧! 说着靳羽从腰间取下块琉璃配,憨厚朴实的麒麟形状,通身溢彩流光,如同西施垂泪般晶莹,下头缀着可硕大的紫色玛瑙石,转身对方丈说道,“琉璃与玛瑙均是佛家宝器,我既是收了她的珊瑚钏,便赔她这个吧,劳烦方丈为其开光加持,一会儿给傅将军送去,便说,这是有缘人所赠之物!” 方丈默念一声“阿弥陀佛”,便接下了琉璃配,倒是一旁的逐日皱眉出声道,“主人,这是您的随身之物,也是老主人和夫人留下的唯一念想,主人如此便送了出去,恐怕是不妥吧!且这琉璃配有防百毒的功效,可保得平安,主人不可如此轻率便送出去!” “这本就该是属于她的物事!”靳羽沉声说道,“我若出外要靠这么块药玉保平安,便也作不得你的主人了!” “方丈,劳烦了,家父家母的玉牌也劳烦方丈送去佛塔长明灯下供奉!”说着靳羽缓步走出了厢房,逐日无法,只得在后头跟着一起出去了。 而另一侧的厢房里头,宋芙婷越琢磨着方丈心头越发难受起来,抬头看着一旁的傅华昔也越发舍不得,心神不宁,连带着手头拨弄的佛珠也有些发颤,口中默念的心经老往差了走,越念越心烦。 倒是傅华昔,不知是心头太疲累起不来波澜还是心头清明无所住,翻看着案头的心经,神思只往经文里头钻了。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方丈回到这间厢房之时,便见宋芙婷心神不宁,有些坐立不安,倒是一旁的傅华昔神色清明,姿态淡然,心头有些许讶异:此人果然不是能背得起杀戮之孽的,耽于权利颠沛中,只怕是会误了她了! 方丈心头生出一丝怜悯之心,可傅将军有她自己的责任,命中已然注定,便就是个死结,他即已是个方外之人,怕也化不了傅华昔的结了。 “阿弥陀佛!”方丈走进厢房之内,“方才一位有缘之人托老衲将这个转交给傅施主,祈愿施主平安!”说着将开过光加过护持的琉璃配交给傅华昔,一旁的宋芙婷眼尖,看到这个琉璃配,神色一愣,眼神几度流转,将心头的想法暗暗压了下去。 “方丈可能透露这人是谁?”傅华昔问道,“如此有心,也方便我日后道谢!”琉璃配握于掌中,质感坚硬,却又带着股和顺的灵气。 “只是寺里一位香客,来为已故的父母祈福之时,见得将军,便托了老衲转交琉璃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收妖 “多谢方丈!”傅华昔收下琉璃配,淡笑着说道。 “方丈,时候不早了,今日我和小儿便先告辞了!”宋芙婷突兀地说道,起身告辞,神色间有一丝焦急。 “阿弥陀佛,如此,便恭送宋夫人和傅将军!” “告辞!”傅华昔说道,随着宋芙婷一起出了厢房。 “昔儿,此刻我们便走山门前的正道下山吧,天色晚了,方才我们上来的路人烟稀少,为防不测,我们走大道!”宋芙婷谨慎地说道。 “昔儿可有头绪,这琉璃配是何人所赠?”宋芙婷轻声问着。 “能赠送这么名贵的琉璃配之人,定然与我有些渊源,我长久离京,昨日才回来,想来甚少有能转送我此物之人,若是六皇子,他大可直接给我,若是昨日上门拜访的祁陌修,想来这也不是他的风格,自然只有昨日才认识的靳兄了!”傅华昔说道。 “怎会如此之巧,又在此地碰到他!”宋芙婷听罢傅华昔一番话,心头有一丝犯怵,总觉着这人有些不简单,看着好像对傅华昔的行踪了如指掌,如此别有用心,定然有所图谋。 “许是碰巧,昨日说不定他就是从相国寺回京里,才会碰着我,又恰巧救了我的!”傅华昔淡笑着解释着,宽慰宋芙婷。 “你当你姨母我真是个不知事的富贵闲人,这么好糊弄,从相国寺回京不能绕过凤袭古,我替你多思量,只是担心你!”宋芙婷眉间难掩焦虑的神色。 “放心吧,我觉得出来,靳兄对我并无恶意!”傅华昔面上笑意不减,有些子发自内心的恬淡。 “唉!”宋芙婷低声叹了口气,“对你,我总有些亏欠,负了对姐姐的承诺,当年一时心软,应下了姐夫的请求,把你送去了军营,这些年,想到这个,我心里对姐姐对你就有愧疚,早知道今日会累你到如此境地,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姐夫的!” “姨母,都说了,一切皆有定数,你怎么平白又把责任往身上揽呀!”傅华昔顿住脚步,扶着宋芙婷,看着她说道。 “怨我,又说这些话,让你心里头也不好受!”宋芙婷掩面调整了情绪,随着傅华昔一起走下山去,傅府的马车在山脚下等着他们。 上了马车,宋芙婷拉过傅华昔,说道,“那人给你的琉璃配你再给我瞧瞧!” 傅华昔点点头,从腰间掏出来,递给了宋芙婷,宋芙婷接过琉璃配,仔细端详着,半晌才开口说道,声音压得很低,“昔儿,这琉璃配只怕与你是有些渊源的!” “姨母怎会如此说?”傅华昔没想到偶然之下得到的一块琉璃配,居然还藏了与自己有关的故事。 “当年之事,我也是从姐姐那儿听来的,姐姐当时已与姐夫定亲,去了西凉边城内有名的秋叶寺陪着母亲礼佛,在那里姐姐遇着位极投缘的夫人,夫人手里头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小娃娃的襁褓上缀着块麒麟形的琉璃配,姐姐见那娃娃生得极俊俏,便想抱抱,那夫人也是个眉目慈善的,便将手里的娃娃交予姐姐抱,那娃娃起先皱着眉头,见着姐姐,竟然笑开了,那位夫人说,这也是缘分,便问了姐姐许了人家没有,姐姐自然是如实回道,那位夫人便说,若是姐姐往后生下个女儿,便结个儿女亲家,往后让那小娃娃拿着琉璃配作信物,来迎娶姐姐的女儿,姐姐那是还未出阁,羞怯万分,便草草答应了,也未问明人家的家世姓名!” “此事不会如此巧合的吧?”傅华昔只觉着这事有些天方夜谭了。 “姐姐同我说起之时,我也觉着荒唐,那次之后,姐姐再未遇着那位夫人,此后……”宋芙婷说着可以压低了声音,“天家争权,闹腾了三四年,最后成帝即了位,姐夫那个时候虽是身在边关,可因是傅家长子嫡孙,军中威望颇高,也受了牵连,与姐姐的婚事就耽搁下来好些年,到后来成了亲,生了裕儿,才跟我提起过这事,当时还有些惋惜地说,生了个男娃娃,这亲怕是结不成喽!” “姨母是说,这……靳羽可能是那同娘亲结了儿女亲家的夫人襁褓中的娃娃?”傅华昔也压低声音,惊讶地追问着。 “我未见过那琉璃配,不过琉璃饰物在大越本就稀罕,拿这么大块琉璃雕成麒麟形状的更是少之又少,且这琉璃配的形状与姐姐所描述之物一般无二,可这拿了琉璃配来送于你的人,我心里头是没个数了,毕竟是多年前的旧事,还是我未亲身经历之事,若是那人找上门来,我是连个核对辨别真伪的事儿都问不出来呀!”宋芙婷说道。 “这点姨母就不必担心了,这琉璃配与我有缘,靳兄也将琉璃配送于了我,那自然也就是了却了这段渊源,往日之事,就只止于这琉璃配了,况且,对着外头的人,傅家已经是没有可以嫁出去的女儿了!”傅华昔觉着宋芙婷有些许杞人忧天了,便淡笑着宽慰道。 “唉,也是我多心了,不过他怎么又会在此刻送来琉璃配,到底是何用心呢?”宋芙婷还是去不了她心头的疑虑。 “他托了方丈送来,又留了话是保我平安的,那自然就是给我当做护身符了!”傅华昔于这上头倒是无甚纠结。 “不过,这位靳公子的身份的确有些可疑,你得多留个心眼,况且,现在以你的身份嫁入天家,着实有些尴尬,这种时候,可别出什么岔子,得罪了天家的人了!”宋芙婷小心翼翼地嘱咐道,傅华昔听了,淡笑着点了点头。 傅华昔和宋芙婷便在车内聊着话回到了将军府,到府门之时,已是将近黄昏之时,门口赫然站着昨日被傅华昔请走了的李碧辛,旁边还拥着一群相府家丁,傅贵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傅华昔和宋芙婷才下马车,她便怒气冲冲地一鞭子抽了过来,幸好傅华昔拉着宋芙婷闪躲得快,不然这一鞭子伤到宋芙婷,便是不断骨,也得伤筋,躺上个个把月。 傅华昔扶着宋芙婷站在一旁,傅贵有眼力见,立马从台阶上下来照顾着宋芙婷,傅华昔眼见着自家姨母差点儿受伤,怒意一下从心口涌出,昨日还有心思陪着李碧辛周旋应酬,可她三番两次上门来闹,这次还差点伤到宋芙婷,怎得还能忍得下这口气。 况且,她也不是个真男子,不必对着个刁蛮泼辣无教养的女子手下留情,足下点地,飞身一跃,身子轻盈地落到李碧辛跟前,一把扯过李碧辛手中的鞭子,手上一使力,鞭子离了李碧辛的手,李碧辛一个脚下没站稳,直直从台阶上摔了下去,正好滚到好整以暇的姜祁霄和祁陌修跟前。 这两个妖孽,居然好巧不巧地这个时候来将军府,看上了这么场热闹。 一旁的相爷府里横行霸道的家丁都呆住了,跟着这个三小姐这么久,从来只有他们教训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见过三小姐这么狼狈过,以至于李碧辛滚在地上好一会儿,嘴里龇牙咧嘴得大声叫嚷开了,他们才反应过来,急忙奔下台阶去扶。 傅华昔一鞭子抽过去,顿时制止住了要搀扶李碧辛的家丁们,“相府没规没距,我好言提醒李相爷管教自家子女,可他却不插手,任由这么个丫头三番两次来我将军府里头耀武扬威,这李相爷到底是想看我将军府出丑,还是想他自家在大越百姓跟前出丑!” 傅华昔冷冷地说着,将军府门外的大街上的行人都绕了远路走,只因为,威武霸气的少将军发怒了,被京城里的女霸王惹怒了! “这李相爷对三小姐的溺爱可真是博大无私啊,大到连他的老脸都不顾了,李家的声誉也不要了,就只看着个姑娘家在京城里头横着走!”傅华昔说着走下台阶,一俯身冷冷地看着摔倒在地上、一身尘土的李碧辛,“你说,你爷爷打了什么天大的主意,要把他的老脸和李家的声誉都赔给你,还是,他随时都能丢了你这么个败坏门楣的人?” 傅华昔可真是把话给说狠了,一向刁蛮的李小姐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而后哇得一声大哭起来,指着傅华昔大骂,“你不要脸,才跟霄哥哥定了亲,又去勾搭别的男人,全京城都传开了,就是你不要脸,就是闹到皇上和皇后娘娘跟前,还是你不要脸,不守妇道,明明是个男人,还要同霄哥哥成亲……” 一旁的家丁也横眉竖眼地帮腔,一脸凶狠,“大胆,你居然敢污蔑我家相爷,还敢欺辱我家小姐,小小一个将军府,居然敢跟相爷对着干,相爷若是知道,定要治将军府的罪。”不过这些威胁傅华昔并不放在心头,也不理会这些嚎叫的家丁,直直盯着李碧辛。 后头的姜祁霄凝眉深思了起来,嘴唇轻抿着,显出丝毫不悦,一旁的祁陌修摇着扇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傅华昔和李碧辛,时不时还偷眼瞄着姜祁霄。 “我既是男子,又哪来的妇道可守?愚昧之人以讹传讹的话,三小姐居然也敢拿到皇上和皇后娘娘跟前,去污了圣听,还敢拿着子虚乌有的事情来将军府里挑事,谁给你的胆子?是不是有人指使你来败坏将军府和六皇子的名声?”傅华昔故意拖上了姜祁霄,这个刁蛮女完全是由这个妖孽惹上来的,凭什么他可以淡然自若得在一旁看戏,而她要给他收拾烂摊子。 “明明是你做了不要脸的苟且之事,昨日傍晚,有个男子抱你入府之事,现在全京城都传遍了,你敢说你没有做过不要脸得事情?”李碧辛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居然妄想嫁给霄哥哥,我要同皇后娘娘说去,让她给霄哥哥退婚去,你配不上霄哥哥!” 一旁的祁陌修听到这儿是冷不住低声笑了起来,“这个女霸王对你倒真是一心一意,为了你都不惜跟少将军狞上,这昨日都被教训了一回了,今日还敢不怕死得找上门,我看呐,这姑娘对阿霄你是着实实心眼,不如,你也娶了她回去做侧妃,让她和少将军作伴去,如此,也能有个人好好治治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辟谣 倒在地上狼狈的李碧辛一听后边祁陌修的笑声,立刻回头瞪眼,却一眼就看到了在一边看戏的姜祁霄,好整以暇,风度翩翩,却无一丝插手帮忙的打算,不过这个李碧辛却不辨识姜祁霄的态度,一下卸了凶蛮的模样,一脸委屈地从地上爬起来,向着姜祁霄的方向快速奔过去。 姜祁霄一个闪身,将身边的祁陌修推了出去,祁陌修就这么被李碧辛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眼泪和着脸上的尘土一股脑抹在了祁陌修淡绿色的绣金线纱衣上,里头的素色锦衣也脏了一大片,傅华昔见着这个祁陌修两次,两次他都穿了亮色的纱衣,还都得用金线绣上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纹,这厮的骚包劲可堆得不是一星半点呀! 祁陌修一脸嫌弃地要使劲推开李碧辛,奈何李碧辛使足了蛮劲,抱着她自以为的霄哥哥不撒手,祁陌修是个十足的书生,哪里抵挡得了浑身蛮力的女霸王,所有的挣扎在李碧辛那儿,都成了无力的抵抗。 姜祁霄闪身躲过女霸王的凶猛怀抱,就来到了傅华昔的身边,傅华昔还冷眼看着眼前狼狈的李碧辛搂着拼死挣扎的祁陌修,对姜祁霄的靠近无甚反应。 站在另一边较远处的宋芙婷看着眼前这一幕,方才的惊吓已经过去,此刻心绪平复,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傅华昔这怒气蓄得不少,只怕这李家三小姐再出什么幺蛾子,迫得傅华昔对她大打出手也不一定,到那时一发不可收拾,只怕真闹到宫里头去也未可知,这宫里头的莲贵妃可是个睚眦必报,心胸极小的人,到时候她要在宫里头给傅华昔使绊子,傅华昔还指不定要吃多少暗亏呢! 便抬步上前走到傅华昔跟前,握着傅华昔的手说道,“算了,昔儿,我也没伤着,况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将军府门口,真要伤到了李三小姐,传出去也是我们不占理!” 傅华昔心头怒意极盛,转头凝眸盯着姜祁霄,“你惹来的祸端,你说,对她如何办?” 姜祁霄脸上笑意不减,低声温柔地说道,“这李三小姐来将军府门口撒泼,本就已经不占理,你怎么教训,也不过是维护将军府的门楣,便是传到父皇母后那里,还是你占理的!” 傅华昔听罢点点头,抬手一鞭子抽到李碧辛身边的地上,激起一阵尘土,吓得李碧辛一下忘记了哭闹,泪眼婆娑得转头看向傅华昔,自然也看到了傅华昔身边挨着傅华昔站着的姜祁霄,一阵怔愣过后,转头看着自个儿手里头搂着的人,并非姜祁霄,而是一脸委屈别扭的祁陌修,遂一把推开祁陌修,朝着姜祁霄说道,“霄哥哥,是他欺负于我,霄哥哥要替我讨回公道!” 说完还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姜祁霄,大概是希望姜祁霄能替他说上一两句公道话吧! 姜祁霄清了清嗓子,见着众人都只盯着自己,便开口说道,“辛儿你这次可真是过分了,这里是将军府门口,哪里能容得了你如此放肆!”姜祁霄这话说得软绵,丝毫不带威慑性,倒像是为了挣足傅华昔的面子而故意说得敷衍话,连一旁兀自替自己委屈的祁陌修都听出来了。 李碧辛也瞧准了姜祁霄的态度,委屈地直要往姜祁霄身上扑,说实话,这女霸王的名号也不是虚的,对着男子居然如此不矜持,着实是让一旁看着的宋芙婷和傅贵讶异,傅华昔也有些厌烦地皱眉,倒是祁陌修见多不怪,傅家的家丁整日跟着自家小姐胡作非为,更是司空见惯。 不过姜祁霄如今是同自己定了亲事,这亲事还是皇帝金口玉言的,如今光天化日之下,威武霸气的少将军怎能容许姜祁霄被别人搂抱了去?眼见着凶猛的李碧辛快要扑上来,傅华昔一把拉过姜祁霄揽在身后。 “李三小姐,此刻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军府大门之外,小姐还未出阁,如此行径不怕辱了自己的清誉,往后再没个男子敢娶你?”傅华昔冷冷地说道,“六皇子如今已是我将军府的人,便是小姐不顾自己体面,我也得顾及将军府的面子!” 李碧辛却是一见傅华昔将姜祁霄拉拽到身后,顿时心头怒火起了,“原是你逼迫霄哥哥娶你的,跟我讲体面,你逼迫个男子同你成亲就是有体面了?” 说着李碧辛转眸看着傅华昔身后的姜祁霄,“霄哥哥,是不是她使了什么绊子,才使皇上和皇后娘娘应下了这桩荒唐的婚事,我去同皇后娘娘说去,让她给霄哥哥你退亲。” 傅华昔听着李碧辛这番天真的言论,顿生一股子无奈的暗笑,这姑娘想来是被李家惯得没法了,宫里头恐怕还有皇后的推波助澜,这脑子就是越长越回去了,她同皇后的关系再亲,能亲得过身为皇后独子的姜祁霄,若是姜祁霄真心要退婚,还轮得到她去皇后跟前求情? 此刻因着李碧辛这份愚蠢的痴蛮,傅华昔对她生出一丝同情,这对李碧辛无理取闹的把戏也多了份耐心,转身拉过姜祁霄,认认真真地对着李碧辛说道,“我不管李三小姐心头如何想法,我同六皇子之间的亲事,若是六皇子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他分毫,李三小姐睁眼瞧清楚了,我同六皇子之间,是两情相悦!” 傅华昔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她的本意是打发这个刁蛮的小姐,也为了杜绝她往后三番两次上门来闹,她胡里取闹疯癫惯了,傅华昔可没那个闲心陪着她耍猴戏给那些明里暗里盯着她的人看。 而且傅华昔心里头也有盘算,这可是圣旨赐下的大越有史以来第一桩男子之间的婚事,若是中间有个什么变故,且不说李晋中那些人躲在暗处会盘算什么计谋,就是大越百姓也恐怕会在一场热闹之后对明帝一言九鼎的威严有所动摇,而明帝,大概是不会愿意为了一桩婚事失了民心,到最后,若是婚事有变故,那这个变故便只能由她傅家来担,而傅家,扛不起这龙颜大怒的后果! 所以,到如今,这婚事,已然不是她和姜祁霄两个人的事情了! 姜祁霄在听到傅华昔坚定地说出“两情相悦”四个字时,心里头是倍儿欢喜,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连带着手也不安分地偷偷伸过去握住傅华昔的捏了捏,想把这份欢喜传递给傅华昔。 李碧辛听到这四个字,却是脸色刷一下白了个彻底,“昨日你才被一个陌生男子抱回府里,现在居然敢说跟霄哥哥两情相悦,你不知廉耻,霄哥哥心里头有揽姐姐在,又怎么会同你两情相悦!”李碧辛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歇斯底里地大吼着。 “揽姐姐?”傅华昔眉头一挑,心头起了一丝怀疑,转眸打量着姜祁霄。 姜祁霄神色淡然的轻笑出声,压低声音在傅华昔耳边说道,“这丫头恼得失了理智,你还跟她较真?她还说你跟陌生男子有染呢!” 傅华昔朝着姜祁霄一瞪眼,“昨日如何的情景,你还不清楚?” 姜祁霄连忙讨好地笑道,“当然知道,所以昨日个来府里,我并未问及你同那人的事呀,娘子,为夫是个明事理的,娘子可也要同等对待为夫哟!” 傅华昔被他这么一插话,就将个揽姐姐的事情丢脑后去了,本来她也是打定主意,不过问姜祁霄从前的事情的! “三小姐,昨日我遇袭受伤,遇着个救命恩人,被人送回府里,并无苟且之事,希望三小姐往后莫再口无遮拦,真要得罪了要紧人,相爷也保不住你!”傅华昔平静地对李碧辛说道,“往后也希望三小姐不要再来将军府闹了,我不是次次都会这么客气地笑脸相迎的!” 一旁的祁陌修见这场戏越闹越没趣,再闹下去,指不定李碧辛又说出什么不知分寸的话来,赶紧上前吩咐李家的家丁,“将你家小姐送回去吧,若是在此处闹久了,丢了相府的颜面,回到府里头,三小姐还是三小姐,你们这些不知劝阻的奴才可就不知还是不是李家的奴才喽!”这可是**裸的威胁。 家丁思索着觉着有理,就上前来劝阻,而宋芙婷已然看不下去这场闹剧,趁着这个机会,就上前对傅华昔说道,“昔儿,回府吧,再占理的事情看在别人眼里头也是个笑话,况且你同六皇子的婚事将近,就别节外生枝了!” “娘子,回府吧,同这丫头论理,越说越闹心,娘子气坏了身子可不好!”说着姜祁霄揽着傅华昔转身往府里头走去,宋芙婷吩咐了傅贵找人送李碧辛回相府,便随着一起进了府,祁陌修看了眼呆愣着的李碧辛,俊俏的眉眼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同情来,不过终究是没有上前安抚两句,也随了傅华昔他们进了将军府的大门。 李碧辛就这么站在府门外的大街上,眼泪止不住的顺着眼角滑落,隔着迷蒙的泪珠,倔强地看着姜祁霄搂着同为男子的傅华昔进了府门,任由家丁扶着上了傅贵备好的马车,回相府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访客 李碧辛也是可怜之人,她今时今日所犯下的种种荒唐事情,不过是身边之人打小对她的算计和编排罢了,若论起错来,却在她还未分辨什么是对的时候,这些错处就已经被人安排好了,是人为的一场宿命,再论起现在,她三番两次来将军府滋事,不过是对姜祁霄情根深重,而由此滋生出来的爱,混合着骄纵任性的脾气,便生出一种胡里取闹的荒唐来。 其实,李碧辛只是在还不会爱的时候,已经生出情根,说到底,不过是一场错误的镜花水月罢了。 姜祁霄随着自己进入将军府,期间连头都没回,如此绝情,李碧辛又在留恋些什么呢? “你待她是不是太绝情了?”傅华昔轻声问出了口,“她也是对你太过执着罢了!” “昔儿,我若对她不绝情,便是对你三心二意了!”姜祁霄轻声问着,低沉的声音蓄着满满的情意,“即是回应不了她,那便不该给她任何念想!” “绝情却也……未必不是多情呐!”姜祁霄良久,又吐出这么一句话,像是对他自己的劝诫,带着深重的强调之意。 傅华昔踏进府门之前,回头看了眼李碧辛,立在马车前,留着泪有些不知所措到麻木的样子,心里一阵惋惜,可是,她今天差点儿动到宋芙婷,便是挑了傅华昔的底线,即便是李碧辛可怜,即便是她的人生是一场既定的人为宿命,可到这年岁,依着心性,李碧辛就该去体悟人世艰辛,而不是像个无知的孩子般依旧胡里取闹,只知强取豪夺! 进到府内,宋芙婷对着到访的客人自然是客套有礼,嘱咐了傅华昔要好好招待着,便回了离园去休息,傅华昔同姜祁霄和祁陌修在前厅里坐着,方才一番闹腾,傅华昔也没个心力同他们虚言客套。 “阿霄,今儿个可是我正式随你来拜会傅将军,你也算是入了将军府了,怎就不拿出个主人家的样子来招待我,平日里去你寝殿规矩多,不方便,今日个在将军府里头,你总好给个姿态,尽一尽地主之谊吧!”祁陌修摇着他那把骨玉扇,闲闲地说道。 “修远昨日来连将军府前院的墙都爬了,今日个倒来这里装个斯文客人了?”姜祁霄对着祁陌修说话也不放虚礼。 “今儿个从正门进来,自然得受贵客的招待!”祁陌修淡笑着说道,丝毫不恼姜祁霄的话,“我昨儿个来,你昨儿个就知晓了呀,我说阿霄,你这眼也安得够广的,连傅将军身边放得密密实实的!” 傅华昔细眉一挑,眸内眼珠子一转,一丝冷然的眸光直盯着姜祁霄,“你在我府内安插了人?” “呵呵,昔儿莫多心,这修远大白天地爬将军府的院墙,身手又不够利落,自然让外头来往的人瞧见了,话就传到我耳边了!”姜祁霄同傅华昔解释着,嘴角带着抹讨好的干笑,这狐狸,傅华昔是越看心头越加狐疑。 祁陌修眼见着一不小心挑拨了人小夫妻之间的感情,立马出来打圆场,“我只是信口胡言,将军不必当真!”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厅外头传来清朗的笑声,穆清风摇着他那把破纸扇走了进来,神态清雅,笑意温润。 傅华昔起身正了正神色,“你回来了?雪兔如何了?军营里头怎么办?” “将军不关心我一路舟车劳顿,反倒问候你那匹马,我就不如一匹马重要?” “你不好好站这里吗,再说从军营到城里不过十来里的路程,你能累到那儿去?”傅华昔受不得穆清风这样模样,着急问他事情的时候总没个正形。 “你那马跟你一个德性!”每次提起雪兔,穆清风总也漏不了这么一句话,“昨日你送来的药给它用过之后就没大碍了,腿上的上敷过草药,也好得差不多了,今日带它回城,本来骑着它回来,可这畜生硬是不让我骑,踢腾着它的蹄子朝我显摆,没法子,我只能从附近的村庄上买了头驴骑着,牵着它回来了,一路上,我可没少招白眼!” 穆清风愤愤地说完,一旁的祁陌修就绷不住笑了起来,“穆军师领着文职,骑着毛驴也无甚不妥之处!” 傅华昔脸上神色未变,心头却也有些笑开了,这雪兔是马中之王,个头本就比着一般的马要壮实,如今跟一头驴子走一块儿,定是越发的高壮,这穆清风弃了高大的马不骑,却偏偏骑着头矮小的毛驴,可不是让人好奇嘛! 不过雪兔的脾性就是如此,在军中,它只认傅华昔一人,其他人它都不屑,昨日个早上居然肯让姜祁霄上它的马背,已是着实让傅华昔吃惊了,今儿个若还让穆清风骑着它,就要让傅华昔怀疑这雪兔是不是转了性喽! “哼!”祁陌修明显的调笑让穆清风越发尴尬,风流俊秀的仪态都差点儿崩盘。 “这马挑人?”姜祁霄听着却是来了兴致了,他心里头大概是同傅华昔想到一块儿去了,觉着自个儿在傅华昔的马跟前都是特别的,心里头的优越感顿时蓄了起来。 穆清风端着个无辜的表情用力地点了点头。 “哈哈,这娘子的马都认下了我了呀!”姜祁霄的得意劲不加掩饰地流露了出来。 “阿霄,一头畜生那里的亲昵罢了,值得你起这么大的高兴劲?你多大点出息?”祁陌修调侃着姜祁霄,话里头无甚尊卑的芥蒂。 “清风,我交予逐日给你辨识的信物可有交还给你?”傅华昔懒得掺和他们之间的恶趣味,不过这个穆清风才第一次跟祁陌修他们见着,倒是一点也没有身份上的拘束,聊起来也是自在随意。 “那串佛钏?”穆清风有丝讶异地追问了句,“并没有!他只说是你交代了的,还要再带回去给你!” 傅华昔心头一惊,眼眸一抬,“你说什么?” 穆清风看着傅华昔的反应,顿时就明白过来了,“我看他拿着将军你的贴身信物,想来对他信任有加,便没有怀疑他的话,如此来说,他是故意要讹取这信物!” “目前还不清楚,昨日回京之时,我在靳兄得马车上疲累得紧,就睡着了,许是因为这样,他们忘了归还!”傅华昔下意识得替靳羽找着借口,大概心底里是不愿意去多做揣测怀疑! “昔儿的佛钏落入了那人之手?”姜祁霄起身追问着,神色间有一丝不悦。 “清风,往后若是再见那串佛钏,不可再调动傅家军营里一兵一卒!”傅华昔沉声吩咐着。 穆清风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傅华昔又从腰间掏出才从佛寺里得的琉璃配,凝眉思索着:这琉璃配果然也不是白得的,带了那么些年的珊瑚佛钏都给人顺了去了! 姜祁霄一把抽过傅华昔手里的琉璃配,狐疑地问道,“他给你的?”脸上却是满满得笃定。 “想是换走了我的珊瑚佛钏,拿了这个来抵了!”傅华昔实话实说。 “呵呵,傅将军就没想到这是在交换信物?”祁陌修拿扇子掩嘴笑着说道,他可真是会添乱子,威武霸气的少将军的热闹他也有胆子搅起来。 倒是穆清风熟稔地走过去夺过祁陌修手里的扇子,拿扇骨在他头上一敲,“就你会来事,不过是个资债相抵的事情,你别往里头乱添颜色!”这神态倒像是在教训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傅华昔顾不得一旁别扭起来的姜祁霄,直盯着穆清风和祁陌修,“你们俩认识?” 祁陌修被敲了脑袋后有些无辜委屈,眼眸里流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而后压软声音说道,“我同穆军师素未谋面,怎么会相识?今儿个他怕是从将军的雪兔那里受了冤枉气,拿我撒气!”说着端起茶杯有些不自然地喝了起来。 “是嘛?”傅华昔越发有些怀疑地看着穆清风。 “呵呵,家中有位小弟,与这位公子一般欠收拾,唯恐天下不乱。”穆清风说得有一丝咬牙切齿,而后又堆着满脸的笑意对傅华昔说道,“我也是收拾惯了,一时顺手就习惯了!” “修远,你欠收拾?”傅华昔问得实诚,哪知话一出口,祁陌修一口茶呛在了喉间,猛得咳嗽起来。 “将军哪里的话,是这位穆军师管不住自个儿的手,我是风度好,不同他这个莽夫计较!”祁陌修边咳边解释着。 一旁的姜祁霄见着傅华昔对他的别扭无奈视而不见,越发不悦起来,挨着傅华昔就开始撒娇,“昔儿,他们之间的奸情让他们自己去闹腾,你管他们做什么,你还没同我解释这个琉璃配呢?”说着还真就堆出了满脸委屈,眼里还蓄着盈盈泪光,好个俊俏的小模样呐! “你知道他们的事?”傅华昔转头冷眼看着姜祁霄,这会儿只要傅华昔崩裂一丝笑意,她敢保证姜祁霄就会厚着脸皮粘上来,定会磨得她没了其他心思想其他的事情。 “他俩不就是同我和你一样,一眼就看对眼了呗!”姜祁霄低沉的笑声随着鼻息四溢开来,别说是傅华昔听着皱眉,看对眼的那两位一下就分开了距离,直要避嫌。 不过傅华昔也觉出了一些不寻常了,姜祁霄扭捏的神态不避讳祁陌修倒是可以理解,可这也不避讳穆清风,着实是有些说不过去了,今日出门之前,傅华昔特意跟管家打听了下京里头关于姜祁霄的传言,傅贵往常这方面的消息灵通着呢,从傅贵哪里得来的消息是,姜祁霄平日里无甚大的荒唐事,也无任何贤名传出。 就是前日从春风楼里头抢出六皇子的事情,老鸨也是胆战心惊,以她见惯人来人往的慧眼,是从未见过姜祁霄的,这姜祁霄还真如他洞房之夜所说,是特意在那儿等着他去抢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归宁 傅华昔自然不会相信姜祁霄的话,可也知道同他磨嘴皮子磨不出什么,旁边的两人也没个正形,嘴里头的话真假难辨,反而是调笑的味道更浓些,傅华昔便也不去同他们磨了,直直起身要往外头走,连一旁冲着她挤眉弄眼的姜祁霄都不管了。 姜祁霄也要跟着傅华昔一起,那块琉璃配的事情,他还搁心上梗着呢,非得要傅华昔给个态度,傅华昔制止了他,抽走了他手上的琉璃配,说道,“方才修远说了,你如今是将军府的人,既然嫁进了将军府,就该有个主人家的样子,你就在此好好招待修远,至于穆清风,你看着办!” 说完傅华昔便留了他们在前厅,出了门转身到走廊的木柱子下,又顿住了脚步,听了听里头的动静,那三人在里头既没有尴尬的沉默,也没有做作的热络,倒是祁陌修在调侃姜祁霄对着那个送琉璃配的主人打算如何应付,穆清风一向是个事不关己热闹就不得错过的主,也恬着脸往那事上凑热闹,傅华昔听不得他们满口不正经的调笑,就抬步走了。 她自然也不会知道,等着她走远了,屋里头的三人神色一下严肃起来,连穆清风看热闹的兴致都收了起来,其实想也知道,这抢亲这么大的事情,傅华昔又是临时被揣度着起意的,若不是身边有人早给她安了套,她能随便就抢了姜祁霄这么个妖孽回来?若是抢了别个人,依着少将军的威武霸气,在前日拜堂之时就会觉出端倪,早把人摆平了丢府外头去了,哪里还能轮到少将军受制于人,被迫跟人来场大越史上前无古人的断袖之恋。 不过这穆清风在傅华昔跟前装得那叫一个无辜,姜祁霄又老没个正经的插科打诨,每每在傅华昔起心思深究之时就搅了傅华昔的心思,现在傅华昔好不容易打算用皇后娘娘来压一压姜祁霄,将他扣在宫里头,自己也好得个清静理一理心境,可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又跑到府里来了。 其实傅华昔不知道的是:昨日个皇后本来是打定主意要将姜祁霄在宫里头留一留,好好同他说叨说叨这次胡闹之事,自然还得同他提一嘴往后纳侧妃留子嗣的问题,可遇刺之事让姜祁霄焦虑不已,皇后也只得睁只眼闭只眼地放行了。 这男儿媳即便是耸人听闻,她为着明帝的一盘棋谋,也得顾全大局认下来,况且傅华昔长得俊,眉宇间英气逼人,偏生又带了股温婉的柔和之气,而且又是手握重兵,让她待在姜祁霄身边自然于大位继承上,对姜祁霄有助力。 再者,这么些年来,皇后对傅华昔总也有些愧疚,当年为躲莲贵妃对姜祁霄的暗算,错手利用了还在襁褓之中的傅华昔,害他重伤,出京治疗了三年多才回来,回来时身子孱弱异常,还像个一岁多的娃儿般,虽是在权利倾轧的宫廷里头,心狠手辣已是一种自保的本能,可皇后见着那般孱弱的小儿,见着与他同岁的姜祁霄比傅华昔还要高出大半个头,越发歉疚不安起来。 所以,皇后在权衡思量之下,对傅华昔与姜祁霄的亲事并未阻拦,心里也是念着傅华昔对姜祁霄的一份心思,起了成全的心,当然,这份心思都是姜祁霄添油加醋在皇后跟前作出来的,而傅华昔也不会特意大咧咧到皇后跟前去澄清,这误会自然就被姜祁霄拿捏得恰到好处,妥妥得坐实了他和傅华昔之间的款款深情! 不过,姜祁霄和穆清风之间的勾当自然是不能让傅华昔知晓,因为,姜祁霄虽然是一口一个“娘子”喊得起劲,不顾傅华昔的冷眼粘上去,可到底他心里头也清楚,傅华昔对他还有些戒备,说白了,他的登堂入室是厚着脸皮磨过来的,傅华昔心里头即便是已经有他这个人,也还没往深里埋呢,所以,对于傅华昔,他须得步步为营,一点点往傅华昔的心里头埋进去。 傅华昔甩开那三人,往宋芙婷的离园去了。 进到离园里头,宋芙婷正在吩咐阿禾明儿让厨房准备的菜色,傅华昔起先一愣,而后才明白过来,明儿个是傅黛辛三朝回门之日,文博鸣要跟着一起来的,所以宋芙婷要忙活着打点起来。 “姨母,才刚从相国寺回来,怎么不休息一会儿,又在操持了!” 宋芙婷看到傅华昔,眉眼带着慈和的笑意,招呼着傅华昔在她旁边坐下,又吩咐了阿禾端碗热的银耳羹过来,“昔儿,姨母也就是嘴皮子上的功夫,要做的事傅贵都会安排人去,我哪里累了,倒是你陪着姨母奔波一天,还未好好休息,六皇子他们离开了?” “还没有,我留了他们在厅里头说话,穆清风也在,姨母,穆清风见着六皇子时,并没有陌生之色,话语间听着也亲近!”傅华昔将心中疑虑同宋芙婷说了,“姨母之前去过边城,也见过穆清风,姨母觉得他这人如何?” 傅华昔瞧着宋芙婷的神色,有一丝讶异流过,不过很浅,而后又添了一抹淡笑,带着一丝平和之气。 宋芙婷正待要说,阿禾端着银耳羹进来,宋芙婷便让阿禾出门守着去了,才复又正了正神色说道。 “穆军师我倒是有印象,三年前我刚到边城之时,便见过他,我看着他举止稳重,事情的轻重亲疏心里头拎得清清楚楚,瞧着是个可靠的人,有他在你身边,姨母也安心些!” “姨母对他印象如此好?”傅华昔说话的语调轻,但还是压不住里头的一丝疑问,“他与祁三公子之间看着也像有些渊源!” “哦?”宋芙婷未觉察傅华昔心头的狐疑,偏过头看着傅华昔,脸色疑惑的神色重了些,“之前他入军营,昔儿你就没有对他查个仔细?” “自然查过,他接手军中很多情报,若是个不可靠的,往外递消息,傅家即便再功勋卓绝,也架不住这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傅华昔点头回道。 “那他的身份可有可疑之处?” “并没有,他是越中地区一位富商家里的幺子,自幼聪慧过人,饱读书生,只为考取功名,扬家族门楣,可六年前,他却落选,失意之下便游历天下,再未归家,直到三年前,他到边城,做了我军中的幕僚!” “这些情况可都证实了?”宋芙婷追问着。 “嗯!”傅华昔点了点头,“我特意派人到了越中穆家去打听,穆家是当地的大户,世代经商,盘踞越中多年,说起这位穆公子,也是无人不知!” “即是商户,便是与祁家认识,也无甚可疑之处,祁家生意遍及天下,穆家又是越中的大户,两家有些来往也不奇怪,而六皇子一向与祁家三公子走得紧,通过这层关系有所结识也不无可能!”宋芙婷淡笑着说道,方才那抹疑虑散了。 傅华昔看着宋芙婷这个态度,虽是无甚错处,可依着宋芙婷往日护犊子的性子,就是有一丝可疑,她都要纠察到底,比如对于靳羽,她就三番两次提及要规避,可对于穆清风,宋芙婷的态度显然有失偏颇呀,不过,傅华昔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点破,只有闲闲地接了话。 “姨母,他同祁家和六皇子若是真有瓜葛,那前日我……回京的事情,他可能就事先同六皇子通过消息了?”一点点怀疑而已,傅华昔不会把它放到很大。 “昔儿,这门亲事,姨母想过了,如今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管起头如何,这六皇子待你倒是真心真意,姨母也看出来了,今儿个李家三小姐在门口闹腾,他一句偏帮的话都没有,甚至在你对李家三小姐挥鞭之时,也只替你撑腰,姨母也活了小半辈子了,他待你这份心,只怕是世间难觅,你往后,总归也要找个人细细照顾你,如此,何不趁此机会,同六皇子多了解一下!” 傅华昔没料到宋芙婷一向对这门亲事有所忌惮,还为此心神不宁,要往相国寺去进香求平安,怎么去趟相国寺回来,反倒是她来宽慰自己认下这门亲事,一心一意同姜祁霄过日子呢? “姨母,我……”傅华昔还有话要反驳,不过转念一想,宋芙婷难得想得通透了,自己何苦再去搅乱她的心境,“嗯!”傅华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至于穆军师那头,姨母知晓一些,于大事之上,他不会坑骗于你,不会逼着傅家往不忠不孝上头拐,昔儿对他大可放心!”宋芙婷这话说得有些许笑语晏晏,让傅华昔更不好在宋芙婷跟前揣测穆清风了。 想来也是,即便是姜祁霄真的伙同穆清风对傅华昔有所图谋,眼下都是捕风作影的推测,何必早下定论呢,且看着吧! “昔儿,穆军师既然回了府里头,那佛钏可有给你带回来?”宋芙婷还放不下那佛串。 “并没有,靳兄留了下来!” “你说什么?”宋芙婷陡然一惊,音量拔高了许多,把一旁若有所思的傅华昔也给吓了一跳。 “嗯!他留我这块麒麟琉璃配许还有抵偿的意思在里头!”傅华昔如实回道。 “什么?”宋芙婷嚷完自觉失态,便又压低了些许,“方才当着六皇子的面问的?” 傅华昔老实地点了点头。 “你这丫头!”宋芙婷顺手过来敲了傅华昔一下,“同六皇子解释了没有?” 傅华昔又老实地摇了摇头。 “你这丫头,怎么在这个事情上就缺个心眼呀?这在外头看来就是私自交换信物,你让六皇子心里头如何能忍呀!” 傅华昔自然未想到这点上去,姜祁霄刚刚跟她闹别扭之时,她还嫌弃人矫情来着,现下想想,倒也觉着有些对不住了! “把那块琉璃配搁我这里,再带着,可就是给六皇子打脸了!” “可这……”傅华昔刚要反驳,转念一想,的确是有些怪异,就掏出来琉璃配,给了宋芙婷。 “这琉璃配我就收着,你寻个机会同六皇子再解释一番!”宋芙婷强调着。 “明日辛儿回府,要安排的事情还多,她那间院子也得打扫起来,我还有事要安排傅贵,你且去招呼着六皇子,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一会儿让阿禾去吩咐厨房,你就留了他们用膳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定情 宋芙婷都发话了,傅华昔自然得起身挪地儿去厅里应付那几位了。 这祁陌修果然跟姜祁霄是一路货色,脸色也是一般的厚呐,傅华昔才进门,他就自顾着说着要留饭,这穆清风也同他们一般,这次论理是第一次跟着傅华昔回将军府,对府内的事物总该有些陌生的拘谨才是,他倒好,和祁陌修一般,熟稔得跟在自家一般。 傅华昔是真有一刻好好反省了自己,是不是自己平日里还不够威武霸气,才导致他们在将军府里头如此自在随意,宾至如归呐! 吃过晚饭,祁陌修离开了将军府,临走还不忘提了一句:醉仙楼里的翩雅姑娘好些日子没见着姜祁霄了,念叨得紧,让姜祁霄别忘了会会这位姑娘,也好一解姑娘家的相思之苦,而后,他就在姜祁霄怒目圆瞪之下翩然离去,潇洒地摇着扇子,风度翩翩,仪态万千! 留下傅华昔狐疑地盯着姜祁霄,眼里头审慎的神色越发凝重,姜祁霄只得跟傅华昔干笑着打马虎眼。 “一个揽姐姐,现在又是一个醉仙楼里的头牌,六皇子你倒是忙得很呐,这将军府也不好拘了六皇子,天色也晚了,六皇子也该告辞了吧!”傅华昔冷着声音打量着姜祁霄。 傅华昔说不计较是一回事,可这接二连三地挖出有过往的姑娘,少将军就是再好的涵养也给生生打了折扣了,顾不上姜祁霄满脸的委屈劲,甩开姜祁霄要往自己的主院落走去。 穆清风一看情形不对,赶紧转身熟门熟路地往后院的厢房里头走,什么热闹该看,什么热闹凑不得,穆清风心里还是拎得清的,这将军和六皇子闺房里头的别扭绝对是看不得的! “那都是捕风捉影的事,绝没个实实在在的踪迹,况且,去醉仙楼里也不过是逢场作戏,昔儿没必要跟这些个陈年旧事杠上吧,倒是你,才与我拜了堂成了亲,就和别的男子搂抱在一起,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娘子你又将我置于何地,如今……如今更是连定情信物都留了,娘子都还没同我交换过东西呢!”姜祁霄说话之时那小模样的委屈劲,傅华昔看着都有些动容,不过一晃神间,傅华昔还是清醒了过来,不能次次都被姜祁霄给迷惑住,失了立场和分寸吧! “那琉璃配我给了姨母,那珊瑚佛钏靳兄既然留了,我便不好去要回来!”傅华昔有些许尴尬地解释着,“你不要再同我较这个劲了!” “靳兄?娘子对他倒是叫得亲热,对着我就从来都叫六皇子!”姜祁霄这人见缝插针得寸进尺的本事从来都是让傅华昔自叹弗如,便是再小心,都能让姜祁霄专了空子去。 “那你要我叫你姜兄?”傅华昔冷冷地看着姜祁霄。 “你是……”姜祁霄突然凑过头来咬着傅华昔的耳朵,轻松吐出低低的话语,“女子,何故要同男子称兄道弟,往后叫那个人就叫‘姓靳的’,或者‘那个人’,叫我…….‘夫君’!” 姜祁霄咬着耳朵刚说完,傅华昔就反射性地用手肘将他顶开了,“满嘴胡话!” “就知道娘子与他亲近,不肯改口!” “你胡说什么,是你那句、那句……”傅华昔一下梗在那里说不下去了。 “即是如此,那娘子是愿意对那个人改口了呀!”姜祁霄脸上露出一丝喜气,“娘子既然不好意思叫我夫君,那便唤我‘莫逸’,我的字,往后只你叫!” “莫……逸……”傅华昔尴尬了好久才叫了出口,“往后只在你我之时才叫!”傅华昔的态度也很明确,尊卑之别不是他俩惘顾了便就是不存在的,京城里头还有多少眼睛在看着呢,一个不慎,这些不分尊卑的举动就成了他们眼里头天大的错处了。 傅华昔自然得小心着些,可姜祁霄却不将这些个陈规旧俗放在眼里头,在他看来,这个尊卑礼数不过是为了立皇家威仪,自上而下的森严等级才能稳固大越江山,说到底就是为了护住姜家手里头的权柄,压一压生异心起反骨的臣子们,可傅华昔在姜祁霄眼里头是不一样的,他自然不愿意傅华昔端着礼数跟他见外。 可说到底,他还是要尊重傅华昔的意思,也不愿意傅华昔因着盛气太过招来不必要的嫉恨,血刹楼那桩买卖说不定起因也在他身上,不过他现下还没有眉目,派出去的人连一星半点的消息都没有得来,这买卖背后的人着实有些来头,只怕往后更难缠。 “娘子往后可一定得要离那个人远些,方才你可应下了我的!”姜祁霄拉过傅华昔认真地说道。 “我何时有过这个承诺?”傅华昔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姜祁霄,“况且我和靳……他只是萍水相逢,往后不会有多少机会见了!” “那便好!”姜祁霄满意地点了点头,顺手从腰间掏出一对铜铃,形制特别,有两个十字倒扣的心形拼做铜蓝色的骨架,上头缀着红色的宝石,一个上头是方形的红宝石,一个上头是圆形的红宝石,骨架之间用金丝编成细密的网架,做成了个球形的模样,里头细细地填满一块白色的绢帛,可铜铃摇起来,居然还有悦耳的金石相撞的声音,傅华昔好奇,就接过其中一个细细地把玩起来。 质地沁凉,触之醇厚,细密的金属网眼里头,隐隐可见绢帛的清冽的光华,傅华昔又拎了起来对着月色仔细查看,铜蓝色的骨架伴着艳红色的宝石,有种说不出的古朴质感,傅华昔越看越喜欢,轻轻一摇,清越的金石之音溢出,原来这玉珠子搁在中空的铜质骨架里头! “这是我专门找了内务府的人赶制出来的,在纳彩之前,先用这一对铜铃与你定了情!”姜祁霄淡笑着说道。 “没个正形!”傅华昔愣不住又嗔怒道,不过眼里蓄着些许笑意。 “里头的绢帛上用金丝绣着你我的生辰八字,绢帛是最好的越灵纱,即使搁上千年也不会腐化,上头镶嵌的宝石取意‘天圆地方,阴阳和合’之意,所以你手头的是镶这方形宝石的铜铃,而我的圆形的!”姜祁霄认真地解释道。 “可有名字?” “还没有,不如昔儿给它们起个名字如何?” “你起!”傅华昔不带一丝娇柔之气,直截了当地回道。 “如此,便叫‘上邪铃’如何?”姜祁霄满意地说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东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傅华昔听得耳珠子一阵阵发烫,收了手里头的上邪铃,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天色晚了,六皇子早些休息吧,我去找人给你备下厢房。” 傅华昔刚抬脚,姜祁霄一把抓住了傅华昔,“昔儿,夫妻哪有分房而寝的道理,我同你睡一块儿挺好的!”说完便搂着傅华昔往主院落里头走去,傅华昔有些别扭得要躲开,姜祁霄不知又使了什么药粉,傅华昔一下没了力气,只能眨巴着眼瞪着姜祁霄,而后者满意地打横抱起傅华昔,淡笑着说道,“回去吧,以后只有我能这般抱着娘子!” “你三番两次给我下药,无耻!”傅华昔此刻只能任由姜祁霄摆布的份,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了。 “我怎会随意给娘子用药呢,不过是借了内里往娘子的膻中穴里放了些许馥宁香而已,这香平常人问不出来,汇入膻中,极养血气,娘子身子乏累亏损,这药对娘子的身子是极好的,不过就是初初汇入之时,能阻慢血气,所以娘子才会觉着无力!”姜祁霄耐心地解释着。 “你……懂药理?”傅华昔有一丝笃定,却有不敢十分肯定,“你……知道我的脉象?” “自然,往后调养身子的事情就交由为夫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姜祁霄满意地说道,抱着傅华昔跨入了主院落里头,院落里桂花树下有石凳子,阶前放着傅贵特意从花房里头搬来的金丝菊,无甚香味,却在寒意渐浓的秋夜里越发清骨凌然,恣意潇洒。 “今日月色好,我抱着娘子在院子里赏会儿吧,往常娘子定然没个心思赏会儿这么清冽的月色吧!”姜祁霄搂着傅华昔一块儿坐到了石凳子上。 “娘子可知道越水之滨?据说那里,梅子黄时,斜风细雨下,翠绿满布,很是安宁,明年初夏之时,我同娘子走一趟越水之滨可好?自在无忧的看一场黄梅细雨吧!”姜祁霄低沉地声音夹着令人安宁的气韵,直直蛊惑着傅华昔,一颗紧绷疲累了许久的心,开始不由自主地沉溺在姜祁霄细腻的情感里头。 傅华昔也知道她没有这般自在闲散的时候,可经不住姜祁霄温言细语的蛊惑,点头应下了,安安静静地窝在姜祁霄的怀里。 “你为什么……要我陪着你去看黄梅雨?”傅华昔低声问道。 姜祁霄又搂紧了傅华昔,温和地说道,“昔儿,我需要一个人,陪着我一起守着一份情,即便是在我累了的时候,依然执着地陪着我一起守着这份情,我知道,昔儿有这个勇气,也有这份坚持陪着我守着!” “这便是你选我的理由?”傅华昔瞪大眼睛,有些许疑惑地看着姜祁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家宴 “其实,哪能说出什么理由呀,不过是昔儿你要,我便给了一个而已!”姜祁霄淡淡地说道,“若是给得出理由,那便不是个长长久久的感情了!” “你……”傅华昔一时心头复杂难辨。 “昔儿,外头凉了,我们进去吧!”姜祁霄借着月华露出个俊逸出尘的笑容,低头用额头轻轻抵了抵傅华昔的额头,清越的气质只扑到傅华昔的面上,“昔儿这么容易害羞呐,这回不止是耳珠子,连额头上头烫了呀!” “受了凉,发烧!”傅华昔故作镇定地吐出这么几个字,其实心里头早就羞恼得翻江倒海了。 姜祁霄抱着傅华昔进了屋里,小心地将傅华昔放在床上,又在傅华昔一侧躺了下来,低声说道,“昔儿,若是有一天,我迷了心智,你可一定得守着我,不能就此甩手把我给丢了,好不好?”低沉的嗓音夹着浓浓的鼻音,难得的一股子脆弱的温情直直往傅华昔耳边倾泻。 傅华昔见姜祁霄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自信,便是对着傅华昔,对着朝堂一干子老狐狸,他都始终不改沉着于胸的笑意,突然一下转了情绪,一丝脆弱的情感夹着无奈的迷惘,生生揪着傅华昔的心,一股子涩意直往眼眶子里头冒。 “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傅华昔小心地问着,想抬手安抚姜祁霄,奈何全身上下除了眼皮子和嘴皮子,其他地方都动不了。 “突然害怕了,怕不能与娘子一生一世相守着!”姜祁霄闷闷地说着。 “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其实傅华昔心里头是有些怀疑姜祁霄是不是借机蹬鼻子上脸,要她多给些荒唐的承诺,比如不见靳羽之类,可听着姜祁霄声音里头暗含一丝压抑的苍凉之气,到底不好把自己的揣测说出口。 “我怕有一天,不能像现在这样,握着娘子的手了!”说着姜祁霄执起傅华昔的手,压在了自己的心口。 “不是在眼前的事情,又是些没影的揣测,你这害怕未免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了!”傅华昔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姜祁霄口里头的害怕,只得带着些无措地回答这么一句话。 “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昔儿,往后你一直守在我身边,好不好?”姜祁霄软软的语调里带了一丝恳求的意味,可傅华昔回不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个一生一世的承诺,撇开感情的因素,也如姜祁霄所说得那样,世事无常,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她若是给得草率,必然横生变故,往后弃得也草率了,况且,相国寺里方丈的话还言犹在耳,她这一生杀孽太重,说不得会连累身边之人,若是有情意在,她便更舍不得连累姜祁霄了。 “睡吧!”姜祁霄长久没等到傅华昔的答案,低叹了一口气。 傅华昔听到这一声叹息,带着浓浓的失望和一丝伤感,心头陡然一痛,暗暗压了好一会儿情绪,才开口低声说道,“往后,我身边不会再有别人了!” 一句话,是对姜祁霄的安抚,也是,事实如此! “嗯,嗯!”姜祁霄听到这么一句话,心头一下宽慰了许多。 傅华昔此时此刻,还不太懂感情之事,自然也觉不出其中的微妙之处,姜祁霄对她的感情,看似只融了一丝柔情,却也是有所图的,傅华昔此时大概也想不到,往后再念起今日姜祁霄这段话,只怪自己一时受了他的蛊惑,她甚至怀疑,若是无所图,不相干的男女,又能如何建立亲密的感情呢? 第二日一早,姜祁霄便起身进宫去了,傅华昔心底里有丝倦怠,便多睡了会儿,起身时,天色已经大亮了,才出主院落,便见着傅贵匆匆而来,原是傅黛辛已经到了门口,宋芙婷出去迎了,让傅华昔赶紧到前厅去。 自傅老将军去世,傅华昔便再也没见过傅黛辛,如今就要见着了,心里头难免有些急切,往前厅去的步子也迈得紧了些。 才进前厅,傅黛辛同文博鸣已经到了,正坐在主位下首的位置陪着宋芙婷聊天,见着傅华昔,傅黛辛赶紧起身迎上来,一旁的文博鸣顺手扶了一下,两人神色间亲昵,新婚燕尔,琴瑟和鸣,站在一块儿,俨然一对璧人。 傅黛辛墨色青丝松松挽起,缀了几根淡粉色的落梅簪,发髻上还插了根红珊瑚发簪,簪首是凤凰展翅的形状,古朴雅致,正是宋芙婷托了如意斋做的那一套,身上穿的是粉色衣裙,裙摆之上绣着艳红色的梅花,腰间束着绣红梅的襟带,腰身纤细,衬得整个人越发娇艳喜气,眉眼里也蓄着浓浓的笑意,直达眼底,由心而起。 看到这样的傅黛辛,傅华昔真心宽慰,三年前她离家之时,傅黛辛还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女娃,丧父大恸还未过去,又同唯一的兄长告别,眼里头的悲楚深重地一览无余,傅华昔那时候看着是万般不舍,好在如今傅黛辛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还嫁为人妻,瞧着与文博鸣之间感情和顺,她也就放心了。 再看文博鸣,一身水青色的衣袍衬得身形越发修长,举手投足之间是一股沉稳的儒雅之气,看着傅黛辛时,眉宇间的宠溺和疼爱不自禁地显露出来,绝不是像传言所说那般,对傅黛辛无甚感情,如此,她便也放心了,毕竟唯一的妹妹所托非人! 而她看着这一对璧人,心头居然无一丝落寞感伤,只有温暖的安慰而已,也许,她对文博鸣的感情只是缘于三年前那场救命之恩而起得一丝敬重,由着这份敬重再起了男女之情的错觉吧,此时此刻,对着这份错觉,她倒能完全释然了。 傅华昔淡笑着抚了抚迎上来的傅黛辛,冲着文博鸣神色自然地点了点头,当是打过招呼。 宋芙婷起先还担心傅华昔见着文博鸣会起尴尬别扭的情绪,如今见着傅华昔释然的笑意,心便也安了下来,忙起身招呼着她们俩坐下来说说话。 “昔儿,辛儿在文家一切都好,文家二老待她如亲闺女般疼着,博鸣待她也是如珠如宝,你可以安下心来了!”宋芙婷淡笑着说道。 傅华昔点了点头,看着傅黛辛笑道,“辛儿能得这份良缘,我便也放心了,先前听着些传言,误会妹夫不会好好待妹妹,才冲动行事,如今见你二人感情和睦,我这头可算是安心了!” “劳哥哥担心了,博鸣待我很好的!”傅黛辛说着,绝丽的脸庞起了红晕。 文博鸣也郑重地说道,“姨母和大哥放宽心,我定会护着辛儿,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好,好!”宋芙婷脸上笑意更浓了。 “哥哥,听公公回来说起,哥哥在城外遇到了刺客,哥哥伤势如何了,可有眉目,是何人所为?”傅黛辛有些担忧地问道。 “伤势无大碍,刺客的事情我交代人去查了,现下还没有眉目!” “大哥可有怀疑之人?”文博鸣谨慎地问道。 “我素来甚少回京,与京里头的人更是少有接触,目前还猜不到是谁人指使!” “我听爹回来说,前日在早朝之时,你与朝中多位大臣起了冲突,会不会是那些人?”文博鸣思虑缜密,想必她遇刺的事情他有一番自己的分析了,“京中官员与江湖组织有所勾结的事情也时常发生,都是些相互利用的勾当!” “这点我也考虑过了,可血刹楼的规矩是落日之时才杀人,前日去军营是临时起意,回京时辰也没个准,他们却能掐准了我的行踪在凤袭谷里头埋伏,若只是朝中官员的挟私报复,中间种种巧合却也难说通!” “大哥的意思是……”文博鸣刚要说出口,却突然住了口。 宋芙婷适时起身,说道,“难得一家人能聚一块儿,辛儿和昔儿也好些年没见着了,我一早便吩咐厨房准备下了家宴,有辛儿和昔儿爱吃的菜,往常博鸣来府里头,常准备的几样今日个也都备下了,我们去偏厅里头吧!” 说着便拉过傅黛辛一起往偏厅走去了,“有什么事情,吃过饭后你们到书房聊着,朝堂的国事,军营里头的军情,这些可都是妇道人家不该掺和的哟,一会儿吃过饭,辛儿陪着姨母再聊聊体己话啊,哎,嫁了个亲闺女,我身边可再没个可心人说话喽!” 陪着宋黛辛到了偏厅,一桌子的菜肴已经备齐了,难得如此丰盛,坐下之后,宋芙婷特意吩咐下去的水晶银鱼羹就端了上来,“快趁热喝吧,难得有道菜,是你们三个都喜欢的呀!”宋芙婷笑着说道。 “记得我刚来傅家之时,你们三个小娃娃总爱在一块儿,这一眨眼,你们都这么大了,博鸣和辛儿都成亲了,我都不得不服老呀!”宋芙婷笑着说道。 “姨母风华正茂,怎么会老呢!”傅黛辛娇娇弱弱地倚着傅华昔,轻声说道。 “呵呵,就你贴着我的心,往后没了你在我跟前,可叫我如何是好哟!” “姨母为着傅家操持了那么些年,是时候卸下担子,为自己考虑考虑了!”傅黛辛温顺得说道。 “考虑啥呀,我就守着傅家,你和昔儿往后回来也好有个去处,若是连我也走了,昔儿又常年不着家,你都没个娘家可以说说话咯!”宋芙婷淡笑着拍了拍傅黛辛。 “姨母,往后只你一人在傅家里头,又叫我们如何能安心呐!”傅黛辛说着眼里蓄了些泪水了。 “好好的一家团聚,你怎得又哭了起来?”文博鸣忙在一旁安抚着。 “姨母好着呢,辛儿不用惦念啊!”宋芙婷也赶紧宽慰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疑虑 一顿其乐融融的家宴结束之后,傅黛辛陪着宋芙婷去了离园,文博鸣随着傅华昔到了书房。 两人处一块儿,一时有些尴尬,还是傅华昔先打破了尴尬,“妹夫,成亲之日的事,是……缘于一场误会,望妹夫别放在心上!” 文博鸣尴尬地笑了笑,“我同辛儿很好,大哥不必为辛儿担忧!”文博鸣也看透了傅华昔心头的担心,怕他对那日的事心存芥蒂,往后薄待了傅黛辛。 “如此甚好,其实,今日姨母所说我们三人都爱喝水晶银鱼羹,那已经是往常的事了,我常年在军营里,粗茶淡饭惯了,口味也变了,倒是你和辛儿还如往常一般,习惯都在!”傅华昔淡笑着,柔和了先前脸上的尴尬之色。 “嗯,大哥离京那么些年,习惯改变也是常理,不过辛儿待大哥一份心却始终未变,总为大哥悬着颗心,每逢初一十五,必要陪着姨母去庙里进一柱平安香!”文博鸣回道。 “嗯!”傅华昔点了点头,“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我也念着她日后平安顺遂,今日见到你待她一份心思,我就放心了,往后辛儿便有她自己的家庭了,傅家便只能是她偶尔的歇脚处了!”傅华昔的意思很明朗,傅黛辛往后会一心一意做文家的人,傅家便是要淡出傅黛辛的生活了。 其实,傅华昔这么一番说辞,只不过是提醒文博鸣,往后傅黛辛是喜是忧,都只系在文博鸣身上了。 “嗯!”文博鸣郑重地点了点头,“大哥放心!” “几时去兵部就任?”傅华昔敛了神色认真地问道。 “明日!” “可曾打听过兵部尚书宋柏青这个人?”傅华昔问道,有些怀疑不必避讳文博鸣,坦诚布公,往后兵部的事宜或许能仰仗他来打点。 “刚正不阿,铁面无私!” “外头人的印象,还是你打听之后做下的结论?” “人人都这么说!” “哦,那妹夫以为如何呢?” “深藏不露!战场上功勋卓绝的将军不在少数,偏只有他能留任京城,于兵部任职,且这么些年下来,无甚差错,着实不简单!” 傅华昔听到文博鸣一番话,神色复杂地沉思一会儿,起身从书房一侧的角落里拖出个木箱子,打开之后,示意文博鸣过去看,“这里是前年、去年和今年的棉甲,北地天气寒冷,兵士全靠这些棉甲过冬,你看看吧!” 里头的棉甲,款式都是一个样,大小也差不多,连外头的布料都一个样,文博鸣拿起来仔细比较,而后眉头紧锁,将三件棉甲一一撕开个口子,三件棉甲,前年的是纯棉花所制,去年的棉甲里头掺了杂草皮,而今年的棉甲里头尽然全都是杂草皮,这种棉甲根本抵御不了北地的严寒。 “今年送往边城的棉甲都是如此?”文博鸣神色凝重地问道。 “掺杂了一部分,去年有一成的次品,今年有大约三成!” “军需物质是兵部与户部一起采办,怎会出这样的事情?” “还不止如此,戎狄是马背上的部落,对付他们,近身相搏定然不可行,两军对垒,除却骑兵迎战,弓箭是最佳的武器,可你再看看今年送到军营里的弓箭。”说着傅华昔将箱子里的弓箭又拿了出来,递给文博鸣,“箭头锈蚀,箭杆弯曲,箭羽受虫噬,弓弦一拉就断,根本不能用。” 文博鸣眼色凝重,“这些事将军就没往朝堂之上递消息?” “给兵部去过书信,未得到回复,给朝廷上过奏章,朝廷并没有给批示!” “如此事态,定然是有人从中作梗!” 傅华昔点点头,“我也是如此推测的,递信往京城的人都失了踪迹,所以,我在这儿提个醒,妹夫去兵部,万事小心,不管如何,如今妹夫与将军府都脱不了干系了,丁祈璋明明白白是李晋中的人,可其他人就不明朗了。” “将军回京几日了,为何不进宫面见皇上,让皇上彻查此事!”文博鸣神色里头有一丝讶异,隐隐还带着一点揣测,“而且,将军如今同六皇子……是一条心了,为何不借由六皇子的手来查一查幕后之人!” 文博鸣敛了神情严肃了起来,连称呼都改了,这人做起事来真是一板一眼,公与私之间泾渭分明,傅华昔突然心底里起了一丝丝莫名的庆幸,好在姜祁霄不似他那般刻板,可起了这么丝念头,她有懊恼起来,怎得糊涂到拿文博鸣同姜祁霄来对比。 “这事论理不该由六皇子出面,若是让皇上怀疑他有越界插手朝廷命官的事务,岂不是平白害他在皇帝面前落了短去,况且,这背后到底要牵出多少人来,我还没个底,只望你在兵部留个心了,皇上那里,我要寻机会说,可眼下,我才同六皇子……此时提出来,彻查下去,怕皇上会疑心我同六皇子勾结觊觎大位,此事若要现在提,也不该是我去提呐!” “我明白了,我会寻着机会查一查,这往常丁祈璋在兵部里头,为李丞相办了不少事情,都能顺顺当当地过去,这宋柏青定有所察觉,却不加阻止,里头定然有蹊跷!”文博鸣有所了然地说道。 “嗯,博鸣兄在兵部要小心应付着,这里头千丝万缕盘根错节的关系可不是说扯断就能扯断的!”傅华昔就怕文博鸣果敢正直有余,是非善恶太过分明,反而累了自己。 “我自有分寸,那将军此次遇刺之事,难道是与这些棉甲弓箭有关?”文博鸣凝眸认真地思索着。 “脱不了干系,血刹楼的刺杀计划,定然是在我回京之前就买通了,能如此轻易探到我的行踪,只怕是……我身边有他们的内应?”傅华昔低叹一口气。 “城外的军中还是……府里头?” “只怕是都有,我还不能完全确定,而且,我身边不只有那些人的爪牙,应该还有宫里头的人在!”傅华昔沉声说道,这将军府里看着稀松平常,丫鬟仆从在府里头最少也干了五年以上,还都是宋芙婷一手调教出来的,眼瞧着是对将军府忠心耿耿,可内里的心思,傅华昔还真没个准信。 “我只当是将军得罪了朝堂上的小人,父亲也有此疑虑,没想到是有人往军营里插了手了!”文博鸣说着顿了顿,“至于宫里头安排的人,可能是……为着将军同六皇子的婚事也未可知!” 傅华昔稍稍点了点头,天家做事,只要不是为着安莫须有的罪责,傅华昔就先睁只眼闭只眼了,“朝堂之上,能有如此胆识,又能在六部之内周旋自如的,博鸣兄能想得到谁?” “李丞相?此人在朝堂之上一向高调,还时不时会拿话来影射定国将军府,后宫里头又有连贵妃给他作个内应,他绝对是有这能耐调拨六部谋私利!” “我也有这个怀疑,只是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大胆中透着缜密的细致,连试探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瞧着不像是那个老匹夫的行事作风,往常几次夺位风波中,他只作壁上观,等到眼眸前有了看得见的好处,才会选定立场,次次都是求稳当,这次怎么会选择先下手为强呢,且这背后的动机定然不简单!”傅华昔若有所思地分析道。 “他暗里延揽人才,想是后头有哪位高人出谋划策!”文博鸣说道,“这血刹楼之事我也有所耳闻,大哥往后如何应付?毕竟,是他们在暗,防不胜防呐!”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平日里多留个心了,过分担忧也于事无补!” 文博鸣有些认同得点了点头。 “去看看辛儿和姨母吧!”傅华昔起身拢拢衣服,抬步往门外走去,姿态俊秀,眉宇间潇洒恣意,有股子说不出的英气流泻出来,文博鸣一时有些怔愣,被傅华昔这股子风华所折服了。 到了离园,阿禾在外头仔细地守着,傅黛辛正揽着宋芙婷在屋里头乖巧地说着些琐碎的事情,见到傅华昔同文博鸣进来,便起身挽着傅华昔的手,声音透着股柔婉的气韵,“哥哥,我有些话得同哥哥交代一下。”说着有看着文博鸣说道,“相公在此陪会儿姨母可好?” 文博鸣点了点头,傅黛辛便拉着傅华昔去了离园的侧厅里头,压低了声音小心地问着,“哥哥,你同六皇子的事我听文家的人说了点,问起相公,他又敷衍我,我也知道一个妇道人家,不该插足外头的事,可我就你这么一个哥哥,若不问个仔细明白,我心里头始终是悬着不着地!” “辛儿,我同六皇子之间…..便如同你所听到的那般,定了下月初八的吉日!”傅华昔有些尴尬地同傅黛辛说道。 “哥哥,我成亲那日,你回京之后,我……哥哥可是对博鸣……”傅黛辛问得欲言又止,眉眼里头有些许闪躲。 “没有的事,那****是听了传言,怕你嫁过去受委屈,如今,我同六皇子之间……挺好的!”傅华昔犹豫了半天,只能用“挺好的”来回复傅黛辛。 “哥哥怎么会同六皇子……有瓜葛?”傅黛辛问道,神色间有极浓的担忧之色,“这傅家还指望着哥哥开枝散叶,如今哥哥都要嫁……去皇家了,这傅家可如何是好呀?” “这缘分之事难有个准,妹妹不还同那个文书呆成了亲了,若无缘分,也成全不了你们这份美满姻缘呀!这傅家自有它自个儿的去处,我只是担心姨母一人守着偌大一个傅家,委屈了姨母!” “那怎么能同?我同相公大小就认识了,可哥哥同六皇子……哥哥,我听说六皇子之前是有位极在意的人的,就是先前雍王府里头的揽月郡主,姬揽月!”傅黛辛有些担忧地说着,“只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雍王被贬往越水之滨做了临渚王,揽月郡主也跟着一块儿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纳彩 揽姐姐?揽月郡主?傅华昔一下就想到了昨日李碧辛在府门口说的话了,手上不知怎得就一阵发凉的虚汗,心头一丝尖锐的痛楚流过,不过一瞬之后,她收回了镇定的神色。 “哥哥,这些事情外头传不得,可我常同夫人小姐们接触,这些消息自然能漏出来,六皇子对这位揽月郡主可真是不一般,据说连皇后娘娘都有意指婚,可三年前,雍王犯了事,具体是何事,都是个人揣测,只一夜之间,雍王举家迁往越水之滨的临渚,六皇子同揽月郡主也就分开了,为此六皇子还消沉上好一阵子!”说着傅黛辛抬眸看了眼傅华昔,见着傅华昔脸色有异,说话神色现出一丝犹豫。 不过片刻之后,傅黛辛还是将滞住的话又说出了口,“哥哥,且不说你和六皇子同为男子,往后入了皇家,也留不下子嗣,这六皇子的心思又不在哥哥那里,天家也没个和离休书能断了关系,往后哥哥在六皇子那儿可怎么办啊?” “往后的事情现下再盘算也盘算不出个结果,只能顺其自然!”傅华昔回答得有丝无力感,傅黛辛心思细腻,自然也觉出来了,一时心头又是千般滋味,她也知自家哥哥不容易,不该拿自己心头的忧虑来烦哥哥,可这些担忧又是确确实实在眼前的,只怕一个不慎,哪天自家哥哥就吃了亏去,自然是少不得在哥哥面前念叨了。 况且傅黛辛一直居于京中,即便是个闺阁女子,也会听到些闲言碎语,可自家哥哥却不一定能想到细处多加提防,这往后哥哥跟了六皇子,且不说在天家里头身份尴尬,便是一屋子女人的绵里针恐怕也避之不及呐,如何能叫傅黛辛安下心来呢! “哥哥,你对六皇子……”傅黛辛试探地问道,这哥哥若只是为了顾全大局,迫不得已从了天家的指婚是一回事,可若是哥哥对六皇子起了别样心思,那只怕往后哥哥定然脱不得苦楚了。 “我……”傅华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下意识的否定之言要出口之时又生生给哽住了,眼眸里含着清清楚楚的挣扎犹豫,傅黛辛由一开始的试探到慢慢明白再到后头惊诧和不敢置信。 “哥哥,你怎会对六皇子……哥哥,我……”傅黛辛有些焦急地说道。 “不是妹妹想得那般,不过现在六皇子待我……并无隔阂,我也不能刻意疏离了他,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妹妹不必过于忧心,况且傅家几代功勋在,我又在边疆戍守,皇家不会亏待于我的!”傅华昔故作轻松的安慰道。 “可……这子嗣……”傅黛辛总也不如傅华昔洒脱,且她至今都不知道自家哥哥其实是姐姐,而那个哥哥,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在了菱花谷了,也叫傅华昔,小名裕儿,与文博鸣差不多大,两家打小定的就是这两个人的亲,而文家见出生的是个男婴,这亲事自然也就作罢了。 是以,傅黛辛总在可惜哥哥入了皇家,傅家就此绝后。 “辛儿,你如今已经是文家人,凡事多替文家操持,若心思总放在这块儿,文家恐怕会对你起嫌隙,即便两家交情深厚,这心里头的隔阂也是难免的!”傅华昔仔细地劝慰着,避开了傅黛辛胶着的子嗣问题。 “可是,哥哥……”傅黛辛温婉的眉眼里头蓄着浓浓的愁绪,“哥哥……” 傅黛辛说着顿了顿话语,“哥哥别疑心妹妹长舌,还得给哥哥提个醒,这我也是从夫人小姐们那里得来的消息,许是碎嘴的编排,这当年雍王犯了事被贬,到了临渚依然能得个闲散的爵位,是因着当年雍王犯的这错有娑罗郡主搀和,皇后娘娘没法子,只得寻个借口远远打发了雍王,而娑罗郡主依然能被皇后养在身边,这心思可不一般!” “雍王当年犯了何错,娑罗郡主从中搀和了什么事?”傅华昔追问道。 “这具体的事,可就以讹传讹,胡乱编排的多了,不过雍王是在哥哥和父亲被围边城之时出的事,事出突然,雍王一家走得也匆忙,自然没个确切的消息,宫里头只怕知晓的人也少,只后来听李丞相府上得来的消息,说是雍王伙同娑罗郡主窃取军情,延误军机,其实不过是娑罗郡主见揽月郡主与六皇子走得近,连皇后娘娘都有指婚的意思,心下闹不平,给雍王府摆了一道,这娑罗郡主原为异族公主,养在皇宫里头,却能左右逢源,这手段定然不差,加之常年在宫里头经营,说不准真有那个能耐扳倒雍王一家呢!” “这些事情怎没听姨母提过?”傅华昔有丝好奇,若真是能威胁到自己,宋芙婷定然会给自己提个醒的,且说那个娑罗郡主,傅华昔那日宫中碰到过一面,美貌迫人,身段娇弱,眸间清澈中隐带一丝闲愁,怎么也不像个咄咄逼人不择手段之人呀! “姨母往常只顾着傅家的声望门楣,同夫人小姐们聊天只往大处着眼,是我眼皮子浅,就对这些事情留了个心,如今也是想着哥哥指不定哪天就得同她们遇上,才给哥哥提这么个醒,依我看呐,只有那李三小姐,虽然行事多诟病,背后嘲笑她之人数不甚数,可她却是个磊落之人,事事显在面上,哥哥若是往后要同她……处在一个宅子里,她是不足为虑的,不过,以她冲动的个性,倒有可能被人利用了去!”傅黛辛温言解释着。 “妹妹有心了,若真是有那么一天得同她们处着,我自然会小心谨慎的!”心头却是想着,若她是个男子,怎会屑于同女子关在内宅里争风吃醋,便不是个男子,她也不会转了性子,做那等事,真有那么一天,她得同其他女子一起处在祁萧的内宅之中,也必然是她离开姜祁霄的时候。 傅华昔心里头已然有了些明朗的想法:若是不能夫妻和睦,便不如不再相见了。 “时候也不早了,辛儿随了妹夫回府吧,我会小心应付着,妹妹不必过于忧心。”说着傅华昔安抚地拍了拍傅黛辛,同她一起出了侧厅。 文博鸣见自家娘子又是红着眼眶子出来的,少不得心疼安慰,傅华昔怕他疑心其他,便同他说是傅黛辛多年不见她这个哥哥,心绪难平,才落了些泪,文博鸣大概也是知道傅黛辛聪慧玲珑心思多,只安抚着傅黛辛,拥着她告辞回去文府。 此后几天,傅华昔一般是在府里处理公务,偶尔去兵部探个消息,穆清风被她打发去了城外的军营,姜祁霄也未来扰她的清静,血刹楼刺杀之事,她绕过了穆清风另外派了人探消息,棉甲和弓箭之事只能派了心腹阮敬去查。 朝廷之上对于她遇刺之事无甚波澜,明帝只下了令让她静养,免去她的朝务琐事,城外军营暂时不用去了,另外派了个人接受城外的事务,此人姓吴名盛,三年前解边城之围,便是他领兵去的,据说是用兵如神,有勇有谋,只傅华昔一直未曾见过。 那个刁蛮的李三小姐也再没来过府上滋事。 血刹楼这几日未再寻机会刺杀过傅华昔。 天启十三年,冬,十一月二十,吉,宜纳彩。 这一日,皇家派人往傅家送来聘礼,内务府赶制的嫁衣也在这一日送到。 皇家娶媳,按大越礼制,要奉上两对玉如意,寓意双双对对,吉祥如意,可皇后娘娘亲自张罗的聘礼里头,除却两对玉如意,居然还加了一对奇楠沉香木如意和一对紫金如意,紫金如意上吊着栩栩如生的凤纹,着实是让宋芙婷好一阵意外,她这几日跟着子希一起料理傅华昔的婚事,自然是将皇家礼制仔细学了个透彻,就怕临到事了,手忙脚乱,是以也知道多出的这两对如意是天大的恩赐了。 傅华昔倒是极喜爱这沉香如意,触之细腻,闻着淡雅,香气沉入肺腑,让人心生安然的愉悦感,正好去去她连日来繁杂的思绪。 至于其他的聘礼,傅华昔也未留心,并着那件嫁衣一起,由宋芙婷和子希安排去了。 嫁衣论理是要在成亲之前试上一试,就怕不合适,奈何姜祁霄交代了内务府的人,还特地给子希来了话,说是尺寸合适,要傅华昔成亲之日才可穿戴,子希纵然刻板,死守礼制,也难违抗姜祁霄的意思,便收了那嫁衣,等着成亲之日再开箱。 纳彩过后,子希一反常态,每日要寻着傅华昔悉心教导宫廷礼节,宋芙婷怕傅华昔成亲之日有失礼数,便押着她每日练习,只是,这些礼数全是为宫里头的女子所设,傅华昔即便是女子,又常年受宋芙婷的教导,可对女子婉转承情、欲语还休的那一套还是有些抵触,况且她是个在外人眼里头的大男人,学起这些来,更是别扭,真真是看着有些不伦不类,宋芙婷可说是越看越担心呐! 子希倒是没有丝毫不耐烦,只一遍遍重复教导督促着傅华昔,甚至连脸上都没有一丝表情变化,这在宫里头锤炼多年的人,心性就是不一样,傅华昔心头暗暗想着,面上却得努力隐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诽谤 这一日,宋芙婷应了许由许丞相夫人的邀约,去许府拜访,子希去了宫里头复命,穆清风一直在军营里头,府里只留了傅华昔一人。 自打明帝放了旨意让傅华昔静养,城外军营的事务由吴盛接了手,边城那边的军情呈到她面前的也越来越少,起先傅华昔还没觉出来,几日下来,越发有被人架空的感觉,可这遇刺是事实,静养的旨意是明帝颁布下来的,傅华昔心头即便是有狐疑,也没法子明着来,只能想法子往军营里递消息,探问一下穆清风的意思了。 若是明帝一手安排下来的,其中可能就掺杂了他对自己和姜祁霄的试探,若是此刻自己急急进宫面圣,澄明忠心,倒是有些此地无银三两的嫌疑,傅华昔必然动不得明面上的手段,只能暗查。 傅华昔越想心头越乱,这烦扰之事还真是一桩接着一桩,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连一星半点的有用信息都没有带回来,这越加让傅华昔不安。 傅华昔见着这日天晴气爽,虽是寒意浓烈,好在暖意相抵,出门也别有一番趣味,便交代了傅贵,独自一人出门去了,连雪兔都没有带上。 去的是京城里头有名的地方------夕月湖,在城西的方向,路上要走过繁华的街市,这人多得地方呐嘴就杂,况且这京城里头,条条闹市之上的小贩都有些牵扯,这一处的闲话很快就能传到整个京城里头大大的闹市摊贩那儿,是以,今日,当威武霸气的少将军素服行走于街市之上时,便听到了自个儿的闲话。 这闲话一开始自然是从那位偷瞄着傅少将军被一个陌生男子抱回府里的杜大爷开始的,杜大爷走南闯北的经历既长了眼界,也长了他添油加醋说书的功夫,在周围之人越发崇敬的目光和铺天盖地的赞誉中,这杜大爷嘴里头编出来的故事越发荒诞,当然,起由还是他所见着的那真实的一幕:傅少将军被一个陌生男子抱回了府里,男子与傅少将军可能认识,傅少将军可能清醒……不过这些可能在听众强烈的八卦欲之下,被杜大爷生生给坐实了,甚至到最后,杜大爷自己都坚信那些不是可能,是事实! 于是,少将军在闹市之上听到了这么一桩八卦:傅少将军在与六皇子定亲之前就与别的男子有染,当然,这中间还附带很多有理有据的考证。 “你想呀,少将军一男子,常年在军营里头,身边没个可以暖床的婆娘,自然就会把心思动到男子身上呀!”一个黄了半嘴牙齿,吊梢三角眼,眼眸暗黄,脸上瘦得皮包骨的中年男子眨巴着嘴说道,嘴角流露出轻浮的奸笑。 “张老哥说的有道理,这少将军在那个地方说话是最顶用的,他要看上哪个人,那人还能不从了她,我听说,那日抱着少将军回府的男子就是以前少将军在边城军营里头的相好呢!”物以类聚这话还说得真不错,那个张老哥旁边正说着话的男子也是一脸纵欲过度的丧气模样,嘴角的唾沫都兜不住,直看得傅华昔心头犯怵。 “哟,张老哥,赵老弟,你俩平日里怂得一个闷雷就能把你们吓死,怎么这会胆子肥了,敢这么说傅将军,也不怕传到将军府,治你们的罪!”一旁一位身着农夫的粗布衣服的中年男子有些鄙夷得看着前边说话的两个人。 “哟,这话也不是我一人在说,全京城的人都在议论,也没见着别人有个三长两短呀,再说了,前日个我挑了胆子过大理寺卿宅邸的后门,还听着了个新词,叫做法不责众,这傅将军再厉害,他还能治了全京城百姓的罪?”赵老弟自信地说道,暗沉昏黄的眼里头露出一丝精明的算计。 “就是呀,郝老弟你要替将军府抱不平,那可得到将军府门口做去,那样将军府里头的兴许能看到,赏你几个铜板!”张老哥皮包骨头的脸笑起来越发寒碜,露出满嘴参差不齐的黄牙,越发让傅华昔堵着的心口犯恶心。 “呵呵,张老哥,我听说那个傅将军常年在军营里头,还细皮嫩肉的,长得比春风楼里的姑娘还水灵,若是换了女装,说不定看上我们一眼,这骨头都酥喽!”说话间还夹带着恶心的奸笑。 听到此处,傅华昔再也忍不得了,一脚踹翻那两个无耻之徒,腰间碧云剑抽了出来,直直指着两人,眼里杀气越加浓烈,“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这么说将军府里的人?” 傅华昔言辞激烈,气恼越盛,还夹带着一股子委屈,毕竟是姑娘家,哪里能受这般的侮辱呀! 那两个被踹翻的人显然是懵了,骨瘦如柴的身子磕到地面上,疼得龇牙咧嘴。 “你是什么人,敢当街打人!”张老哥胆子肥一点,还敢颤着声音反问。 “污蔑朝廷命官,你有几个脑袋来偿?”说着傅华昔剑锋一晃,咋眼见两人颈间都流了一道血痕,傅华昔轻蔑地看着地上惊慌失措地鬼哭狼嚎的两人,冷冷的说道,“我杀得人多了,打人算什么,我就是杀了你们,也是你们死有余辜!” “说,谁指使你们这么说的?”傅华昔厉声追问着。 “我……我……”这下子这两个人老实了,“我们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全京城的人都这么说!” “是吗?从哪儿听来的,我一一追究,很快就割了他们的舌头给你们作伴!”傅华昔的意思很明确,她要割了这两个人的舌头,这两个人显然也听到了,吓得直哆嗦,这里本来就是闹市,这会子周围都围了不少人,方才那个郝老弟在一旁淡定得看着热闹。 “你敢!我有亲戚在宫里头当差,你若敢动我们,定要叫你不得好死!”张老哥试图用颤抖到没形的声音恐吓傅华昔。 “这么说,这消息是你亲戚授意你的?”傅华昔冷着眼眸问道。 “自然!”张老哥总算是找回了一丝神志,眼神里头流出一丝得意来。 “敢污蔑宫中之人,罪加一等!”傅华昔凝眸凌厉地看着地上两人,一抬眼看到当街巡查的官差过来了,就说道,“此二人当街污言秽语,还企图栽赃宫里头的人,望官差大哥严惩不贷!” 官差二话不说便拎着这二人走了,人群也在这个时候散了,一旁的郝老弟看傅华昔脸色铁青,显然没缓过来,便上前出言安慰道,“小哥,刚才多谢你治了治那两个人,那两人好吃懒做偷鸡摸狗的事做惯了,方才他俩所说得话也只是他俩没脸没皮能说得出口,这里大多数人不说的,傅家一门忠烈,为大越戍守边关,我们老百姓都感念他们,怎么如此污蔑少将军呢!” 傅华昔听罢心头的怒意才平复了些许。 “小哥,方才那两个人只怕是受了有心人的好处,才来出言污蔑少将军的,也不知少将军得罪了谁了,近来闹市之上总有人故意来散步这些谣言,哎,咱小老百信没见识,可也知道感恩戴德!”郝老弟说道。 傅华昔看着身边熙攘的人群来来往往,方才那股子怒意一散,全身都无力到虚脱,到底又是谁在后头散布谣言中伤于她,难道真是宫里头的人?又是宫里头的谁呢?是冲着傅家,还是冲着傅家与六皇子的结亲呢? 傅华昔一时愣在熙攘的街头,有些恍惚得不知该何去何从,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暗箭伤人的谣言,却也是句句诛心,若是明刀明枪,哪怕是马革裹尸,傅华昔亦是无所畏惧,可这般诛心之言,生是要叫傅华昔剜肉放血。 直到,靳羽出现在她的眼前,淡然的表情里蓄着沉稳的气韵,直直看着傅华昔,眼里带着一丝疼惜,眉目略略有些皱起,“怎么叫几句小人之言就折磨成这样,若是叫背后之人看到你这般失魂落魄,就无需花大钱叫来血刹楼大费周章了,只需想些恶毒的语言,就能击垮大越威武霸气的少将军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游湖 “靳兄!”傅华昔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睛直直撞进金色的阳光里头,酸涩的泪意被一点点逼了出来,顺着眼角肆意地流了下来,流得傅华昔都有些无措,而靳羽逆着阳光,如同神祗一般突然降临在眼前,如同,对傅华昔的一种救赎。 靳羽在熙攘的人群中抬手替傅华昔擦掉眼角的泪水,动作间说不出的亲昵,眸间隐隐藏着一抹怜惜,“在方丈跟前发愿都是求得边疆安宁,将士早日回家团聚,如此博大的心胸,怎么在几句谣言前头就乱了阵脚?” “我……”傅华昔一时无语,刚出口的声音都含着涩意,这委屈是受的大了呀,傅少将军难得任性掉上一回眼泪,居然还是在才见过一次面的靳羽跟前,一时又有些尴尬和无措。 “少将军果然是往自己身上压了太多的责任了,多到都忘了关照自己了吧!”靳羽大概是想到了相国寺方丈的话,沉稳的声音里头夹着一丝宠溺的笑意。 “只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污言秽语而已!”傅华昔低声解释着,想到那些污言秽语,心头就翻搅得越发难受。 “呵呵,将军说怎样便怎样吧,现在人也给送衙门去了,将军该宽心些了吧!”靳羽眸中笑意浓了一点,冷然的俊眉间暖意渐起。 “出来走走,就遇到这么一茬,心头还没缓过来呢!”傅华昔有些尴尬地说道。 “夕月湖就在附近,今日天好,不如我陪将军去赏游一番!”靳羽风度极好地邀约,傅华昔本也就是要出门散心的,便应了下来,两人一起结伴往夕月湖走去。 “怎么没见逐日兄?”傅华昔问道。 “我派了些事情给他,让他赶往老家一趟,这几日就该回来了!” “不知靳兄得老家在何处?”傅华昔只是随口一问,可问出口却又觉着有些打探的嫌疑,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听靳兄口音,还以为你们都是京城人士。” “只是我同逐日常来京城,将军才听不出口音差别,老家是在梦城!” 傅华昔知晓这个地,是京城往西南方向大概五百余里,是蜀地往大越腹地的必经之路,在越水边上,往南越过越水就是蜀地,也是朝廷忌惮蜀地容王造反所必须守住的天堑要塞。 不过,梦城在越水边上,撇开它的战略地位,倒是座烟水氤氲的城市,此处女子多是弱柳扶风之姿,男子多是清俊文雅的书生,姜祁霄想一睹江南烟雨的风姿,梦城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若有一日,我卸甲归田,便是想去梦城隐居!”傅华昔言语里头带了一丝绵软的慵懒在里头,许是想到了卸下一切责任之时闲散的状态了。 “到时候欢迎将军来寒舍作客!”靳羽淡笑着说道。 “嗯!”傅华昔淡笑着应了下来,“靳兄常年往返京城和梦城是为何事?” “这处有些家族里头的生意,我过来打理!” 傅华昔听罢心头起了一丝疑虑,一个生意人,能驱使像逐日那般的高手,况且逐日身上隐隐带着血腥的杀气,这也不是个富贵商人能常带在身边的人呐,不然指不定上门客都给吓跑了呢,而且,以靳羽的风采气度,也定然不像个商人那般简单,只是傅华昔的疑虑一闪而过,因为穆清风收集来的信息也只探到靳羽是个富贾,傅华昔便不愿意多起疑心。 大概也是因为,这两次,靳羽都帮了异常狼狈的自己吧! “靳兄,那日于相国寺,多谢靳兄……一番心意!”傅华昔指的自然是琉璃配,只是姜祁霄醋坛子太浅,动不动就翻了,所以傅华昔只得给了宋芙婷收着了。 “我留了将军的珊瑚佛钏,自然得给将军赔个辟邪保平安的物事!”靳羽答得理所当然,无丝毫心理负担,倒让傅华昔一时拿不出个回应的态度。 傅华昔清了清嗓子才找着正常的声音来问话,“靳兄何故要留了我的珊瑚佛钏?” “投缘!”靳羽的回答简单明了。 傅华昔已经认了把珊瑚佛钏留给靳羽的心思,现在自然不好去要回来,靳羽也完全没个归还的意思,便敷衍了句,“甚为投缘,两次的狼狈模样都只让靳兄瞧了去了!” “将军,两次下来,我们便算是认识了吧,往后再称呼将军和靳兄,岂不是有些别扭,不如我叫你昔儿吧,我虚长你几岁,你以后唤我大哥便可,将军以为如何?” 傅华昔本能得想拒绝,如此叫法太过亲昵,可靳羽看着一本正经的模样,这揣摩人心坐实名分的事儿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待傅华昔要出口,靳羽便淡淡地开了口,眼眸里头压着一点儿受伤的不知所措,真得只是一丁点儿,丝毫不会损了他沉稳冷淡的气质,“将军是嫌弃在下一介布衣,不愿交在下这个朋友?” “并不是,靳兄多心了!”傅华昔急忙否认,却也正好给了靳羽得寸进尺的机会。 “即是如此,昔儿日后可得唤我大哥,往后昔儿若受了委屈,大哥一定替昔儿做主!”说着靳羽抬手自然得搭了上来,拍了拍傅华昔的肩头,“别把委屈搁心里憋太久,若是发酵腐烂了,就像个毒瘤般,得动刀子剖开才能治得了了。” “昔儿,前头便是夕月湖了,我们可租一条船,到湖面上泛舟游湖!”靳羽才坐实了大哥的身份,便自然的拉着傅华昔的手往湖边走去。 沿岸植种了垂了千丝万绦的柳树,不过现下是初冬,柳枝在寒风中略显僵硬,阵阵寒风吹皱了湖面,湖面上零零散散停着几条画舫,画舫之上,丝竹悦耳。 傅华昔正瞧着夕月湖,突然被一阵清越的曲子勾去了注意力,该是弦乐拨奏而成,无管乐陪衬,却透着骨子动人的灵气,还掺着股闲闲的忧愁,只是这愁绪在弦乐的轻拢慢捻间,将情感丝丝缕缕抽长压细,听在傅华昔的耳畔,将将只能让平静的心湖激起一点儿涟漪,不会勾起天翻地覆的悲愁。 想必弹这曲子的人必定不俗,将情拿捏得恰到好处,增一分落于俗套,减一分失却真性,正想着,曲子终了,却见一条雅致的画舫靠到了岸边,上边下来个素服的姑娘,素淡的脸上也无脂粉涂抹,轻灵的眼眸透着股股无波无澜的安宁,手里抱着把七弦琴,琴身古朴,无甚雕琢,留在琴身上的纹路许是做琴之时特意依着木质原纹所做而成,不张扬,却又含着时间细细磨砺而成的秘密,引着人沉迷其中。 那位姑娘下了船,与傅华昔正面相对,清澈的眼眸不减丝毫被陌生男子打量的尴尬,只浅淡地笑了笑,脸若银盘,肤若凝脂,倾城容貌丝毫不因少了浓妆艳抹而失却颜色,身后跟着又下来个姑娘,看样子是前面这位姑娘的丫鬟,生得倒是伶俐标致,可水润的眼眸里怎么看都藏着股勾人的妖媚气在里头,傅华昔极爱揣摩人的眼睛,是以对后边那位丫鬟有一丝抵触,总觉着媚眼如丝,必然心术不正。 傅华昔倒是好奇,谁家小姐,居然敢在身边放这么个丫头,即便是如青莲出水般纯净,少不得也得受些这丫鬟的污浊气吧。 “公子安好!”前头那位姑娘落落大方地俯身拜了拜,后头那位丫鬟也跟着见礼,只是一样是见礼,后头那位可就是扭捏中透着矫情了。 “在此地见到翩雅姑娘,真是三生有幸,姑娘今日竟有兴致游湖,早知如此,在下该来陪伴姑娘才是!”能说出这般轻佻话语的人,自然就是在丝丝寒风中摇着那把破扇子的祁陌修了,后边跟着多日不见的妖孽姜祁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呐,出来散散心而已,居然就遇着这么多熟人。 姜祁霄眼见着傅华昔同靳羽挨在一块儿,笑意融融的眼眸里暗暗藏了一抹凌厉的不悦,薄薄的嘴角原就是微微上翘,咋一看就是个万年挂着笑意的春风化雨一般的翩翩佳公子,此刻这微微上翘的嘴角也有些子僵硬,一身华贵的缎子长袍,缎面清华如练,于夕月湖畔,本该是恣意潇洒的情态,此刻这身形也有些子僵硬。 傅华昔也瞧得出来,这妖孽公子的醋坛子又哐当出了酸溜溜的醋了。 “将军今日也是好兴致,约了翩雅姑娘一同游湖?”祁陌修摇着扇子走上前来,“上次约了将军去醉仙楼里头逛逛,将军还推脱,今日却自个儿约了翩雅姑娘出来呐,翩雅姑娘倒也是给将军长脸面,往常可从未有人能单独约了翩雅姑娘出来的!” 傅华昔知晓祁陌修同姜祁霄一个德性,也不接他那些荤素不及的话,倒是旁边不施粉黛的翩雅听罢祁陌修的话,脸色瞬间白了白,眼里一下子蓄了深重的痛楚,不过大概是在风月场里久了,做戏的本事也足,将那抹痛楚很好的掩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较量 傅华昔将翩雅的那一抹痛楚看了个真切,往日祁陌修说过姜祁霄就是同这位翩雅姑娘有些瓜葛,傅华昔也知风月场里头逢场作戏得多,自然不会因着这瓜葛对翩雅心存芥蒂,可既是在风月场里待惯的人,怎会如此在意外人一句不痛不痒的调笑呢?傅华昔本就对翩雅存了一丝好感,如今见到她的痛楚,越发对她存了抹怜惜。 “祁公子,我家姑娘是今日见着天气好,出来散散心,并未同将军邀约,将军……也不识得我家姑娘的!”跟着翩雅的姑娘上前越过翩雅,直勾勾盯着祁陌修回着话,杏眼带春,鹅脸带粉,身段裹在桃红色的薄袄里头,越发玲珑诱人。 “这不是青沁姑娘嘛,几日不见,这长得越发水灵了,这醉仙楼里的头牌真该换了你去做做!”祁陌修依旧是翩翩风度,风流不减。 这青沁将祁陌修的话全都听进心里去了,嘴角的笑意越发露出勾人的妖媚在里头,眼眸也止不住得流转,傅华昔在一旁看着这个姑娘,心头越发犯怵。 傅华昔养在宋芙婷身边,宋芙婷打小就教导她,作为女子,必得是眉目清正、性子贞静、行至有度、仪态端方,而这位青沁无一条够到宋芙婷所教导之女子的标准,傅华昔自然就对她存了戒备,倒是一旁的翩雅姑娘虽是出生风月,却难得的性子娴静,甚得傅华昔的眼缘,也就起了一丝维护的心思。 “昔儿,今日有此雅兴,怎也不叫上为夫一块儿?”姜祁霄脸上笑意清朗,眸中光华如许,自然地走到傅华昔身边,抬手拥住了傅华昔,动作间说不出的亲昵,直叫一旁的祁陌修咂舌,连靳羽英挺的眉眼都稍稍皱了起来,唇角的线条有一丝不自然的僵硬。 一旁的翩雅看着倒是没有丝毫惊异,反而有一丝了悟的神色,而青沁却是压不住心性的,狐媚的眼眸子里一股子张扬的鄙夷之色,直瞧得傅华昔不自在。 傅华昔想不着痕迹地与姜祁霄拉开些距离,毕竟是在人来人往的夕月湖边上,总也有人经不住好奇地偷瞄过来,奈何姜祁霄抓得牢靠,傅华昔运了气使了力,还挣不脱姜祁霄,反倒是让他逮着机会,挨着自己更近了。 “六皇子今日好兴致!”靳羽客套得说道,也是摆下个立场,他是知晓姜祁霄的。 “靳老板,真是凑巧,今日你也如此好的兴致!”姜祁霄紧紧拥着傅华昔,笑意十足,话语都带着上扬的尾音,眸子里还藏了一丝挑衅,自然这抹挑衅躲不过靳羽的眼睛,也避不过祁陌修的眼睛。 傅华昔没想到这两人居然知晓彼此,可从客套的态度里也能瞧出来,互相对对方都有些防备,若说这姜祁霄知晓提防靳羽,傅华昔倒是还能得出一点儿理解,毕竟这妖孽的醋坛子才打翻过,可靳羽对姜祁霄也知晓,且态度里也摆了丝冷淡的防备,倒是傅华昔未料到的。 祁陌修摇着扇子,眸带一丝风情,淡笑着说道,“呵呵,即是如此有缘,不如结伴一起游湖如何,翩雅姑娘的曲子我许久未听着,想念得紧呢!”说着又用扇尖指了指媚态尽显的青沁,“去回了你们家花妈妈,就说今日个翩雅姑娘要在此陪陪傅少将军和六皇子,晚些时候,我会送她回去!” “可……”青沁还待要辩驳,她原是不想失了这次接近祁陌修的机会的,这祁少爷人长的风流俊秀,还有一掷千金的雅量,醉仙楼里的姑娘个个都知晓。 姜祁霄却摆了摆手打断了青沁,方才她对傅华昔的神色他可是都瞧见了,自然不想放了这么个人在身边碍眼扫兴,便说道,“翩雅同我们一处,尽可放心,你不必跟着伺候了!”说着又拥着傅华昔要往前走去,“昔儿,前边修远有条大的画舫,坐那上头,周围的景致尽收眼底,便是现在初冬时节,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祁陌修自然地过去拉着翩雅的手握了握,“大冷天的,上这湖边来也不知多添些衣服,是不是青沁那丫头薄待你了,回头我同花妈妈说去,让她来训训那个丫头,前儿个新得了件狐裘,在画舫上,毛色极纯正,款式也好,刚好给姑娘添了防寒!”祁陌修说得那叫一个温柔劲,两眼里的柔情都能掐出水来。 翩雅被祁陌修这般看着,轻言细语哄着,虽然眼眸里还是清冷的淡然,可脸颊上分明已经染了些许红晕,傅华昔看得个真真切切,她清淡的眼眸也渐渐被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浸染,整个人瞬间添了一抹娇羞的女儿家情态。 哪知这抹红晕还未彻底晕染开,就被祁陌修一句话生生给扫了个干净,“阿霄,今日个不介意让翩雅陪陪我吧,我可早就盼着做翩雅姑娘的入幕之宾了,只可惜,她往常只高看你一人,生生伤了我的心呐!”说着祁陌修还真拿空着的手做捧心状,只是眉眼间浓重的笑意泄露了他做戏的本质。 祁陌修又是一句风月场中惯用的调笑话语,瞬间击垮了翩雅才起了头的女儿情态,那份清淡也被击得七零八落,素淡的脸上一下子暗淡了许多,只是,旁边的祁陌修未看到,而姜祁霄更是未搭话,翩雅就留了那么个凄清的身影,任由祁陌修拉拽着。 “靳兄,往日邀约总有各种理由推脱,今日这脸可得赏给我了吧!”祁陌修笑着邀请靳羽。 “自然!”靳羽只回了两个字,便抬步一起去了。 祁家的财力果然不可小觑,这只比方才大一些的画舫,其实有刚刚那条的三倍大都不止,有两层楼高,且外观装饰华美。 “请吧!”祁陌修这主人家的姿态倒是端得大方。 “早听说修远翩翩公子,仪态万千,不知偷得京中多少名门闺秀的心,如今看到祁家这雕栏玉砌的画舫,我对这传言倒是信了几分喽!”傅华昔淡淡地说着, “什么意思?”祁陌修这会儿回答倒是有些稚气纯朴。 姜祁霄却在一旁笑了起来,连带着靳羽的神色也自然了许多,只看得一旁的祁陌修越发狐疑,黑亮的眼眸不住地打量着傅华昔,企图从她的神情中探得一丝讯息。 “便是修远拿钱堆出了个富贵窝!”傅华昔的意思很明显,若没有身外之物,单凭个人,祁陌修未必有那个魅力倾倒众多的名门闺秀,傅华昔这话是打趣祁陌修,也是顺带着探探翩舞的态度,哪知翩舞还在自个儿的怔愣之中,对傅华昔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我即便是布衣乞丐,照样能得众人青睐!”祁陌修自信地宣扬道,也是反驳傅华昔的话了。 自然这番话就是个玩笑话,五人一起上了画舫,这画舫外头看着华美,里头布置倒是细腻雅致,最上层的雅间里头,靠南边略略高起的台上,放着张紫檀木矮桌子,周围四方上摆着织锦云纹蒲团,矮桌上已经摆了茶水和精致的点心。 祁陌修放开翩雅,招呼众人围着桌子坐下,姜祁霄硬赖着傅华昔挨在了一起坐下,靳羽对首而坐,抬眼便见着他俩挨在一块儿,倒是让傅华昔甚是尴尬,翩雅安静地在一侧下首抱着七弦琴坐着。 “六皇子于行事上未免对昔儿霸道了些!”靳羽说道,语带一丝不满。 “昔儿?”这回却是姜祁霄和祁陌修一同讶异地问道,尤其是姜祁霄,眸子里写满了责问之意。 “我是昔儿的大哥,昔儿若是受了委屈,我自然得替她主持公道!”靳羽这话说得可谓事理直气壮。 “我同大哥甚为投缘!”傅华昔干笑着解释道,只是一瞄眼,居然就瞧见了靳羽左手腕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间露出来的红珊瑚佛钏,这姜祁霄显然也瞧见了,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傅华昔也没想到姜祁霄喜怒如此形于色,怕他胡来,搅了气氛,便在桌子底下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不可任性胡来。 “那是你贴身之物,却被他戴了去了,可我同你的缘分都写到三生石上了,怎不见你送我个贴身之物戴着!”姜祁霄手是安分了,这嘴就越发刁钻,傅华昔一阵尴尬到耳朵都红了。 “六皇子整日便是这些污秽的想法?还累得昔儿陪着你一起闹腾?”靳羽有些许不屑地看着姜祁霄,抬手端起青玉茶盏,优雅地品起茶来。 “呵呵!”这姜祁霄变脸比翻书还快,“她如今同我缚在了一块儿,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说着还把头往傅华昔那头凑了凑。 傅华昔坐直身子,也不理会他,看着靳羽道,“大哥别在意,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哪知这话一出,姜祁霄的得意劲就上来了,这话不真真是摆出个亲疏远近的立场嘛,傅华昔也是后知后觉直恼得想咬舌头。 靳羽闲闲地品完手中的茶,而后将茶盏放在桌上,整个动作流畅自然,修养品性于动作中一览无余,“昔儿可还未同六皇子成亲呐!” “前几日在将军府里头已经拜过堂了!”姜祁霄回道,眸间一丝得意。 “哦!”靳羽略略倾身向前,神色内敛,眼眸暗沉,打量了一下姜祁霄,“我记得那日,是六皇子让人给抬了去将军府里拜堂吧,论理便就是将军夫人,该是你随昔儿的性子才是吧,大越礼制虽不如前朝对女子那般约束得紧,可该有的妇德妇容女诫女训也得一样不拉的学起来,今儿个六皇子是失了将军夫人这个头衔了,幸好没有外人,不然,六皇子可就是辱了将军府的名声喽!” 靳羽这话说得实在是高明,既抬高了傅华昔在这段关系中的地位,还把自己搭进了自己人里头,拉近了同傅华昔的关系,更是将自己这个便宜大哥的身份坐实了。 “哈哈哈,将军夫人!”一旁祁陌修是憋不住大笑了起来,他虽也叫过姜祁霄将军夫人,可到底只敢偷偷地叫,这回有人大大方方在姜祁霄跟前坐实他将军夫人的身份,可不就是叫祁陌修痛快! 姜祁霄听了靳羽这一番言论,也不恼,还笑意盈盈地回道,“我便是将军夫人,将军也是个疼人的好相公,怎么会舍得我受那些束缚人的罪,大哥你可不知道,洞房之夜,若不是我主动,将军都不知要别扭到几时呢!” 姜祁霄这声大哥叫的不可谓不亲热,直直迎上了靳羽的打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错情 “你胡乱说什么!”傅华昔羞恼地瞪着姜祁霄,只是这抹神情在老没正形的姜祁霄眼里,就跟打闹调笑没个两样,所以姜祁霄对傅华昔的话不以为意,可怜的少将军的威严在姜祁霄那儿又被碾压地连渣都不剩。 而对面的靳羽则眸色深沉地看着姜祁霄,脸上的神色又暗淡了几分,他显然也没料到某人厚脸皮的本事。 “昔儿,坐大哥这边来!”靳羽看着傅华昔说道,脸上笑意浅淡却也是明显的僵硬,哪知他话一说完,傅华昔还没想到应对之词,姜祁霄却插了话。 “你虽夺了这个大哥的名分,可即便是亲哥,那也只是个哥,我是昔儿的夫君,自然还是我同昔儿挨着坐,名正言顺,靳老板,你说是吧?” “大哥!”傅华昔清了清嗓子,掩饰住心头的尴尬,对于姜祁霄,她是真没个法子,同他论理,吃亏的只有自己,不如劝了靳羽别同他较真,“今日出来是为了散心的,不必为个位置置气,我……还是……坐这头吧!” 傅华昔这话里藏了丝尴尬,可看在外人眼里,欲言又止的态度却像是含了些迫不得已的委屈在里头,靳羽自然也是如此意会傅华昔的意思。 “昔儿,你若是不愿意,大哥替你做主,便是退了这荒唐的婚事,也无妨的!”靳羽低沉的声音里压了丝不悦,话自然是在对傅华昔说,可却是结结实实说给姜祁霄听的。 “靳老板好大的口气,父皇的金口玉言,我同昔儿的金玉良缘,也是你能随意破坏的?”姜祁霄说着,狐狸一般狡猾的眼眸子里暗藏了几分打量和算计,“我倒是小看靳老板了,只怕你这个老板,想打理得不只是名下的几间店铺吧!” 祁陌修在一旁听着,脸上神色难得的认真起来,眸光不时地瞥向靳羽,心里头只怕也在算计,嘴角挂着的笑意晦暗不明,傅华昔只觉着这三人之间定然有瓜葛,可却猜不透其中缘由。 “六皇子你也不是单图个夫妻恩爱吧!”靳羽沉稳内敛的风度又拢了回来,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青玉茶盏的杯沿,指腹之上缚了一层薄薄的茧,方才被拉着手时傅华昔都没留意,这回借着窗棂间投进来的暖阳,看了个真切。 傅华昔被这指腹上的茧引去了主意力,对靳羽这句别有用心的话竟没去细细琢磨,却是姜祁霄紧张得握了握傅华昔的手,“昔儿别听他胡说,他心思深沉,平白无故占个大哥名分,定然有所图谋,怕还有个监守自盗的嫌疑,昔儿你别信他!” “呵呵,六皇子是被我说中了,慌不择路,要同昔儿表明心迹,你说我俩,到底谁才揣着颗司马昭之心呢?”靳羽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吐了出来。 “你俩怎得如此不对盘,耍着心思争……”傅华昔本是要顺嘴就说出“争风吃醋”来,幸好及时刹住了,若这话出了口,只怕就硬生生把自己往他俩挖地坑里埋了,略微顿了顿,才有开口道,“争个什么劲呀,有些事情便是我今日瞧不明白,总也有看得真切的一天,若只是些没影的诽谤之言,便不要说了来扰乱我的心境!” “昔儿……”姜祁霄顿时撤了眸中精明的算计,腆着脸来要同傅华昔撒娇,每回儿觉着傅华昔要动真格了,他就来上这么一招,傅华昔对着他当真只有扶额哀叹的份。 “哼!”靳羽对着姜祁霄冷哼一声,指尖摩挲的青玉茶盏瞬间碎成了两半。 “昔儿……你看吧,较真的只有他,我可没胡来!”姜祁霄指着碎成两半的青玉茶盏,撅着嘴软软地同傅华昔告状,还真是要往靳羽的怒意上头滋事,这架势明显就是挑事不怕事大,说完又往傅华昔身边凑了凑。 祁陌修从头至尾都是摇着扇子,不停变换着神色,来回瞧着姜祁霄和靳羽,此刻见着自个心爱得青玉茶盏碎成了两半,眉头一皱,眼里憋出了一丝委屈的泪意,让黑亮的眸子蓄了水越发晶亮。 “瞧吧,将军,为着你的事,我连青玉茶盏都赔上了!” 那小模样,明显就是要傅华昔赶紧摆平眼前炸了毛的两个人,言下之意,只怕还有要傅华昔赔偿这两位在画舫之上目前已经造成的和即将造成的所有损失吧! 开玩笑,他祁家富可敌国,随便一个小玩意的钱就够平常百姓家好几年的吃食,可傅华昔是正儿八经领俸禄的清水官员,哪里有钱给那两位败呀! “呵呵,各位,来船上是为了赏景,不是耍嘴上功夫的,不如我们来听翩雅姑娘弹上一曲如何,你们只顾着耍嘴皮子,却冷落了翩雅姑娘,这样可不好!”傅华昔清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边争锋相对,可把倾国倾城的偏雅给晾了好久,哪里对得起人姑娘家呀! 祁陌修摇着扇子起身说道,“靳老板同阿霄两人对上眼就压不住火气,要真起了冲突,只怕我这画舫都不够他们糟蹋的,我也心疼我这条画舫,还是我挪个地方,同靳老板换一换,如此还能尽兴听个小曲儿!” 本来他是在靠近傅华昔的一侧坐着的,如今跟靳羽一换,靳羽就挨了傅华昔的侧边,这回就是傅华昔真真儿夹着靳羽和姜祁霄中间了,靳羽抬手就能触到傅华昔,若是想,也能一把撩开姜祁霄粘着自己身上的手,傅华昔瞧着这祁陌修哪里是心疼他的画舫,分明是同姜祁霄一个德行,看戏的不怕挑大事儿! “有劳翩雅姑娘了!”傅华昔看着翩雅拱手作揖。 翩雅方才在他们斗嘴之时,一直安静得坐于下方,眸色清冷,此刻听见唤她名字,才应了声,起身将琴摆在琴案之上,娇弱的身子低低一拜,当是见礼献丑。 七弦琴在大越本是男子弹奏的多,琴音略略低沉少许,正好和男子沉稳质朴的气质相搭,故而大越君子偏好七弦琴,无论纤弱文雅的君子还是粗狂豪放的英雄,皆爱将一腔心思付于七弦琴之上,傅华昔也爱七弦琴,如今看到另外一位女子弹七弦琴,顿时有引为知己的感觉。 不过方才在岸边听到的那首曲子,曲调清越,音色轻灵,全然不像是出自七弦琴之音,想必翩雅也是各种高手,能随心境变换七弦琴的音调。此刻,翩雅纤长葱白的手指在琴弦之上翻飞,低沉悦耳的声音便缓缓流泻出来,琴音在旖旎绵藐、清越明快和辗转低沉间翻飞,一个鲜明的故事踏着音符一点点铺陈开来。 竟然是一曲《凤求凰》! 翩雅怎会选这么一首曲子呢?傅华昔有一瞬狐疑,千万个猜测直往心头冒:是隐喻,是传情,还是一时情之所至的感慨?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凤兮求其凰,已是家喻户晓的故事,翩雅用精湛的琴艺将这个故事细细雕琢,越发把求而不得的心思绵延拉扯,使人在求而不得的心境中辗转却寻不得出口,几度悲喜全系在翩雅一双葱白玉手间。 在细看翩雅,清冷的眸子里藏着一抹喷薄欲出的哀怨和痛楚,这份求而不得的苦楚不管她有没有真真切切的体悟过,此时此刻,她都在这抹心境中辗转不得出了,如此真切的情意,又怎能不叫听的人为之动容呢? “阿霄,翩雅姑娘待你的这份心思,如今只怕是能尽付琴音之中喽,亏你还在她跟前与将军卿卿我我,如此绝情!”祁陌修咂巴着嘴说道,声音不大不小,却恰恰能盖过琴音让在场之人都听得到。 话音才落,翩雅指尖一颤,琴弦陡然断裂,断在了“无感我思使余悲”之上,如此决绝,如此果断,便是无限不舍,此刻也落了幕了,纵是余悲之韵呐,一抹嫣红的血珠子慢慢从翩雅的指尖渗出来,缓缓滴落在断裂的琴弦之上,像是对断弦的一种血祭。 翩雅怔愣得回不过神来,方才眸中挣扎的痛楚在陡然断了的琴弦之上煞白了一片,弦已断,便再无余音了,如同在崩断的情弦之上,再无痛楚可捻拨了! 一抹泪,顺着翩雅的眼角,悄然滑落,在温和的暖阳之中,折射出异常亮眼的光晕。 “方才失礼了,恳请各位公子见谅,可惜了这把祁公子好不容易寻来的绿绮,竟然折在了我的手里!”翩雅清冷的眸子里是透着股毫无生气的死寂,似乎是灵魂也被断了的琴弦抽走了一般,俯身见礼回话都似被牵了线的木偶一般,一字一句都机械到刻板。 “不过是一尾琴而已,姑娘何须如此伤心,我再给姑娘寻一把上古名琴来!”祁陌修低声安慰道。 只是翩雅未对祁陌修这份心思感恩戴德,只淡淡得俯身一拜,“望公子们见谅,小女子在此既不能给各位公子解闷,请恕小女子失陪!”说完便转身一步步外雅间外头走去,身形呆板到落寞,直叫后边看着的人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绿绮 “绝情?”傅华昔心头默念,突然忆起了那一日姜祁霄的话:无情未必不是多情,多情也未必不是无情! 没有任何缘由的,傅华昔心头一阵惆怅,目送着翩雅落寞的身影一点点步出雅间,其余三人只瞧了一眼,也未放在心上,姜祁霄继续绷着神经戒备靳羽,靳羽对着姜祁霄的神色也极不自然,而祁陌修已然云淡风轻地摇着扇子,翩雅的神色大概在他眼里就是对姜祁霄绝情之处的黯然神伤! 傅华昔觉着这暖和的雅间突然有些憋闷,便摔开姜祁霄的手,留下了句“我出去看看”,就走了出去,倒是一旁的祁陌修神色复杂地看着盯着傅华昔,不时还瞥眼观察对面坐着的祁陌修的神色。 出了雅间,外头是条走廊,外侧用七彩琉璃屏封住了小半部分,站在走廊里,凛冽的寒意被挡在了外头,透过七彩琉璃看外面的景致,旖旎中透着绚烂的诡异,将外头冬日的暖意捏碎成了无数片段,片片无重复的形色。 夕月湖中央,寒风肆虐得很厉害,可这艘画舫却稳稳当当,无丝毫起伏,便是一杯茶水在船上也不动摇分毫。 翩雅站在走廊的尽头,半侧脸隐在琉璃屏之后,半侧脸任由寒风刮噬,墨色青丝伴着素色锦袍翻飞,七色光线打在脸上,傅华昔远远瞧着,辨不得翩雅脸上的神情,便缓步走了过去。 “将军!”翩雅回头轻轻唤了一声,眼眸里不知是浸了寒风还是凃染了情伤,红了一片,还有些许失神。 “嗯!”傅华昔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在她身边站定,透过琉璃屏看着外头斑驳艳丽的湖面,她不知该如何同翩雅起话头,索性就不言语了。 “将军怎么出来了?” “里头待着有些闷气,出来看看!”傅华昔平静地答道,生怕话里露出一抹同情和担忧的心绪,让翩雅难堪,自己这般不管不顾地跟着她,她定然心里对自己的用意是有些揣测的,而人总会习惯性地用揣测的念头来渲染自己的心绪,到时候,自己真正的用意只怕在翩雅眼里头就无关紧要了。 而自己,仅仅是担心她而已,虽是素未平生,却有股投缘的心气儿,大概,也是翩雅娇弱的身形与傅黛辛有些神似吧! “将军是在烦恼?”翩雅是在探问,可语气里的笃定却是不容置疑的。 “大概是吧!”傅华昔有些无意识地应和着。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似无情却有情!”翩雅低低吟罢,转头看着傅华昔,眼眸里夹着一丝迷惘,“无情还似有情,有情还似无情!” “姑娘这番体悟缘何而起?”一句话能道出千般情,而翩雅方才所说之言,许是劝慰傅华昔,却定然是融了自己千万般的无奈在里头,傅华昔不是试探好奇翩雅,却对她装于心头细细琢磨的人有一丝莫名的厌烦,竟让一位蕙质兰心的姑娘伤神至此,即便那人,可能是姜祁霄! “将军可知,绿绮成名于一曲凤求凰,而凤求凰则借了绿绮,得了万世芳名,成就了一段佳话!琴与曲到底是相依相偎不得相离!”翩雅望着远处,还如刚才一般,半边脸隐在琉璃屏后,半边脸曝露于寒风之中,撇开此情此景,傅华昔真有一丝好奇,翩雅此刻眼里头能看到什么,截然不同阴阳世界? “方才一曲凤求凰,姑娘心中又在求什么?” “不瞒将军,求得相知,替六皇子,也替自己!”弱弱的语调散在了凛冽的寒风里,只留一丝语音爬进了傅华昔的耳朵,刻到了心里头,细细琢磨,反复推敲。 “修远常道姑娘待六皇子不一般,如何求得相知之时,却将六皇子撇开了去?”傅华昔不是有意要狠心戳开翩雅心头的疮疤,只是翩雅心头所思所想之人并非六皇子,而祁陌修三番两次的调笑她对姜祁霄的情念之时,每每都让翩雅失态,甚至还折了绿绮,不由得让傅华昔心头有些许猜测,这人,恐怕是修远吧! “将军心头该是有了答案吧!”翩雅清淡的眸子里熨平了些许痛楚,“欲将心曲舒于绿绮,奈何鸳鸯婵娟之意,却堪堪不知该如何书写,如今绿绮琴弦已断,我这心思也该随了这风早些散了才好,他心头呀,并无情字!” “无情字总也好过无情!”傅华昔安慰道。 翩雅嘴角溢出一抹苦笑,“难为将军听我这么一番小心思了,将军心头俨然都是家国之事,却还得陪着我耽于这等小情意!” 傅华昔一时接不上翩雅的思维了,怎么看,这番回答都有些勉强。 见着傅华昔眉头起结,翩雅心头也有所明了,笑意里融了一丝浅淡的惬意,“将军这番见解也该对着自己说上一遍,若只是心中无情字,还能多些期盼,若是真无情,便就是凉了六皇子一番心思了!” 傅华昔这才回神过来,翩雅几次三番都点着她要珍惜姜祁霄待自己的一份心思呢,可翩雅这么几番点拨,她同姜祁霄又隐了何种关系呀,不然她一个清淡的人何至于管如此闲事? “姑娘能看透六皇子一番心思?” “都道世上男儿皆薄幸,却不知女子伤人更甚,六皇子此番能对将军你敞开心思,更不惜冒天下之大不为,皇家成婚的仪制硬是一样也不拉得全要给将军备下,甚至还打发了祁公子一同张罗,将军又何至于在外人跟前将他往推开,再冷了他的心思!”这外人显然就是指靳羽了。 “再?姑娘这话怎么何解?”傅华昔凝眸盯着翩雅。 “将军在意?”翩雅直直迎上傅华昔打量的目光,眼里只怕也在探究傅华昔的心思。 “姑娘的话句句别有深意,要我留意的只言片语是一字不拉全叫我在意了,姑娘这玲珑心思何不在修远那儿也耍上一耍,不然也不会到如今,他还误解姑娘你的心思了!”傅华昔突然起了一丝丝烦躁,说话就尖锐了些许。 “呵呵,将军既然在意,就好好问问六皇子,他定是乐意同将军你好好交代上一番的!”翩雅也不恼,淡笑着回着,“我打小就受祁家的照拂,更是祁公子一手护持着长大的,若是能为他解一份忧虑,多少心思我都得用起来!” “包括为了他委身青楼,为了他来试探我对六皇子的心思?”傅华昔话语里透着一丝讶异。 “他有他要护着的人,而我就尽我所能帮他几分而已,况且,六皇子对将军的情意是真真切切的,将军无须防备!” “姑娘才说要将痴念化作风散了,怎么一转眼,又事事为着修远打点着?”傅华昔有些好奇翩雅。 “到底还是琴弦易断,情丝难了啊!”翩雅低叹一口气,“将军也别介意小女子多管闲事,我也是为将军好,若是让里头的两位存了念想,只怕往后将军就要对那两位都亏欠了去!” “姑娘怎得说我大哥也……” “平白无故,谁会愿意做个认个亲,况且看靳老板此人,也不像是个豪气到能随意与人结拜攀亲的,若没个旁的心思,不会攀上将军您的!” “祁家养出来的人果然忠心,往后我倒要想跟祁公子讨教一番了!”靳羽低沉的声音自后头传来,原是三人从里头出来了,看来方才最后的话是让这三人听了去了。 “翩雅姑娘说了句肺腑之言,怎得在靳老板眼里头就成了对祁家的忠心之举了,况且翩雅只在祁家待了三年而已,过后便是养在了醉仙楼,怎好说是我祁家在后头怂恿!”祁陌修摇着扇子凉凉地说着。 “是小女子多事了!”翩雅低头认了错。 “昔儿,外头冷风也吹够了,去里头待着吧,小心着了凉!”姜祁霄走到傅华昔身边,握着傅华昔的手搓了搓,笑着要拉着傅华昔回去,也不理会已经杠上的那两个人。 “翩雅姑娘,外头凉,你身子骨弱,别在风里头站久了,那琴你不必如此介怀,若是你舍不得,我就替你寻个人来将断了的弦续上,不然我再给你寻一把新的来也无妨!”祁陌修上前温言细语地哄着翩雅,在傅华昔看来,这番脉脉温情却无疑是绵密的天罗地网,将才从无望的感情里头探出个头来歇息的翩雅又给生生押了回去! “等等!”靳羽突然沉声说道,用手指了指琉璃屏外头。 傅华昔顺着方向看去,是几艘小船真正快速靠近这边的画舫,船上之人个个身着血色红袍,脸上蒙着血红色的布襟,是血刹楼! 抬头看了看远处的暖阳,还未到垂西落日之时,他们尽然追了过来,傅华昔已然将手探到了腰间的碧云剑柄之上。 “修远,待了翩雅姑娘会雅间!”傅华昔立时吩咐到! 祁陌修快速伸手拉了廊壁上的绳索,一阵清脆的铃声过后,在一层甲板上的船员就齐齐跑了上来,手上拿着明晃晃的刀,围在了祁陌修和翩雅的周围。 “我也不给你们添乱了,小心应付那些人,血刹楼的人从来不讲江湖规矩,防着他们使毒!”祁陌修说完便拥着翩雅进了雅间,留了拿着刀的船员在门口守着。 说话功夫,血刹楼的人已经近了画舫,使了轻功一下跃到了二层的甲板之上,个个眼里杀气腾腾,为首的那位正是那日在城外凤袭谷里伏击傅华昔的人! 血刹楼果然如江湖传言一般,接下了任务,不达目的不罢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御敌 同血刹楼里的人,任何言语都是废话,他们只管执行任务,多余的话一个字都不会吐出来,傅华昔经过上次也摸清了情况,也就不同他们废话了,要找出这后头花钱的人,只怕还得自个儿去查! 只听到“哐当”一声,一支箭自刺客头目袖中飞出,直插过傅华昔的耳畔,射穿了廊外侧的七彩琉璃屏,屏上留了个窟窿,傅华昔真是没防着这头目居然还藏了杀人的招数,且出招快到傅华昔还没甚准备,若不是姜祁霄立在她身边拉她一把,只怕这耳朵是要被射穿了去! 傅华昔抽出腰间缠着的碧云剑,快步迎上了面前的刺客,下招再无所顾忌,对付如此歹毒之人,只有以牙还牙,招招凌厉,直攻他们的死穴! 姜祁霄扯过一旁的软绳,运了气将那绳子既当利器又当鞭子使,刚柔相济,阴阳变换间,傅华昔围攻的刺客快速被卸去了手上的武器,衣袖下方藏着的暗器也被一一勾了出来,偏姜祁霄神色自如,没有任何精疲力竭的勉强之色,傅华昔只知道姜祁霄武功高于她,却没想到如此之高,瞧着架势,定然是不输逐日了。 靳羽只在一旁悠闲地看着,不搭把手,也不惊疑害怕,这个悠闲的旁观者做得不可谓不称职呐! 傅华昔转身一跃,靠到了姜祁霄的身边,手中的碧云剑剑气凌厉,被打散的刺客又在他们身边围拢了过来,手中的弯刀直直指着他们,姜祁霄却在此时此刻还有闲心说闲话,“娘子,这一回,可是为夫陪在娘子身边同生死哟!” “收收心,他们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傅华昔沉声提醒着。 “小心!”姜祁霄一把将傅华昔拉到了自己的怀里,手中的软绳朝着傅华昔身后甩过去,傅华昔身后一人被重重击中****,呻吟一声便倒在了地上,而与此同时,傅华昔一剑挑破了姜祁霄身后偷袭之人的手臂,那人手中的弯刀瞬间掉落在地。 “我和娘子是不是夫妻齐心,力可断金呢?”姜祁霄有些得意地问着。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这么开玩笑,今日若是安然回了府里,定要你好好抄上几遍女诫女训,治治你这厚颜无耻的毛病!”傅华昔咬牙切齿地说道。 姜祁霄抱着傅华昔一个转身,脸上笑意不减,手中的软绳所到之处,一下割破了好几个人的喉咙,嫣红的血在金色的光线折射下越发邪魅,而傅华昔手中的剑锋所到之处,挑破了好几人的手筋,那几人手中握的刀都掉落在了地上。 “昔儿,你长年在战场上磨砺,怎得对待敌人还如此心慈手软,这些人被你挑断了手筋,已然是个废物了,即便你放了他们回去,他们在血刹楼里也只有死路一条,何必多留他们贪看寂寞夕阳呢!”说着姜祁霄手中的软绳注了真气,抱着傅华昔一个回身,结果了方才只被傅华昔挑断了手筋之人的性命。 “你……”傅华昔一时惊诧到无话,她是绝没有想到,姜祁霄下手如此狠辣,且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让她这个见惯杀戮的人都为眼前的一幕冒出丝丝胆寒之气。 可不容她多想,身边余下的刺客又拥了上来,傅华昔一把压低姜祁霄的身形,避开了自姜祁霄后头扫上来的弯刀,借着姜祁霄手上的力道,一个翻身跃起,一脚踢倒了后头偷袭的刺客,手中的碧云剑一剑刺破了那人的喉咙。 “对待自己的敌人,就该如此!”姜祁霄魅惑地低声说道,低低的笑声轻轻浅浅地漫开去了,“不然,方才伤着的可就是为夫了,昔儿定然是舍不得弃了为夫独自守寡去吧,所以,对待他们,不能有半分仁慈之意,如此,方能守着你我夫妻百年相守之情份!”姜祁霄后面的话语说得异常决绝。 傅华昔借着姜祁霄的力道,踮脚转身,剑锋带着铺天盖地的喷薄杀气,一下又刺穿了两个企图使毒的刺客的喉咙,而后,在凛冽寒风裹挟着漫天血腥的甲板之上,冷眼盯着姜祁霄,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就该拉你回府家法伺候,叫你长长教训!” 傅华昔话虽说得凉薄,可里头却压着浓浓的担忧,姜祁霄不会体悟不出来,是以嘴角的笑意咧开来,越发轻狂恣意,在暮血残阳中,带着绝丽的气度僭越世间一切色相,一时又将傅华昔的神识给勾了去了,总责备姜祁霄没个分寸,她居然也在这种时候走神。 周遭的刺客被收拾了大半,只那个头目眼里却没有半丝狼狈,还带着股得意的轻蔑在里头,若是揭下脸上蒙着的血红色的布,脸上定然还挂着个嘲讽的笑意,傅华昔有丝疑虑,就怕血刹楼里的人还藏了后招,可还未及往细处琢磨,那人突然一刀挑开了一块甲板,刺鼻的味道顺着寒风直直侵入傅华昔的鼻尖。 火油!!!傅华昔一瞬清醒,这祁陌修的画舫之上竟然被灌了火油! 那人快速从衣袖里掏出火折子。 “快走!”姜祁霄运了轻功,拉着傅华昔急速往方才七彩琉璃屏封着的画廊上跑去,方才一直在一旁抱臂看戏的靳羽也变了脸色,直直往回退去。 只是才没跑出多远,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一阵热浪直直从后头追过来,旁边的琉璃屏碎裂的声音直插入傅华昔的耳朵,姜祁霄一下拉过傅华昔护在胸前,只是那股子冲力还是将他俩震得踉跄,傅华昔只觉着耳边姜祁霄的气息突然乱了,一口嫣红色的血吐了出来,洒在了傅华昔的衣襟之上。 傅华昔本能地想顿住脚步为姜祁霄查看,哪知姜祁霄低沉的笑意在耳畔又起,“昔儿别停下来,去雅间接了修远和翩雅姑娘一同从方才刺客用的小船之上离开!” 傅华昔也知这画舫之上除了甲板之上,只怕其他地方也藏了火油,如今甲板已经烧了起来,火势借着寒风,越发迅猛,画舫又停在夕月湖中央,大冬天的,若是往湖里跳,也绝没那个气力游到岸边去,只能借着画舫边上的小船快速离开。 姜祁霄虽是话里笑意十足,可傅华昔贴着他,能明显感觉到他受伤不轻,只怕这抹笑意是勉强做出来给傅华昔听,安傅华昔的心呐! “昔儿先带着六皇子去船上,我接了祁公子和翩雅姑娘来同你们汇合!”靳羽低沉的声音不容丝毫拒绝的余地。 “大哥,一切小心!”傅华昔也不多逗留,抱着姜祁霄纵身跃到底下的一艘小船之上,才得了空隙查看姜祁霄的伤势,脉息紊乱,嘴角还有丝丝血沫子冒出来,脸色惨白一片,只是脸上还挂着招牌的笑意,笑意里头有一丝嚣张的得意,可眼眸里的神色终究还是暗淡了下来。 傅华昔看着此刻的姜祁霄,心头一阵痛楚袭来,动作不自觉地轻柔了些许,“莫逸,别强撑着,我会守着你的,我会守着你……” 姜祁霄听罢,脸上笑意疏散了不少,神色也自然了许多,只是痛苦的表情越发堆砌了出来,“昔儿,为夫有些累,昔儿抱着为夫,让为夫靠着昔儿休息一会儿啊!” 傅华昔轻轻拥着姜祁霄,这只怕是第一次,傅华昔心甘情愿地、带着小心翼翼的担忧拥着姜祁霄! 傅华昔的生命中,这也是第一次,有人不顾生死挡在她的身后,为她挡去危险,以往,都是她拼尽心力去护着身边的战友同袍,因为,她是统帅,战场上的一个决策,背着的是千万人的期盼和生命,所以,她被太多的责任压着,便是夜深人静之时,也难有真真的恬淡安心处。 而此时此刻,这种被人用生命护着的感觉,一下将她往常刻意压制的示弱的情绪都激了出来,她有了要满心满意信赖姜祁霄的冲动,许是投桃报李的冲动,她也有了要守着姜祁霄的冲动。 终归,再强悍的人都有示弱的时候,都有要被照拂的需要,所以,她才会对姜祁霄低声安抚着,只因,他也需要被照拂着…… 抬眼是冲天的火光裹挟着热浪直逼傅华昔的眼眸,低头是姜祁霄终于不再强撑着的憔悴苍白容颜,傅华昔抬手抚了抚姜祁霄的俊颜,于漫天火光之下,却蓦然夺得了一丝安宁的心绪! 靳羽拉着祁陌修和翩雅从画舫之上落于小船之上,翩雅脸上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慌张,祁陌修倒是依然风度不减,只是脸上染了些焦黑的灰,紫金冠束起的发丝也凌乱了许多,淡蓝色绣金线的纱衣上染了些许暗红色的血。 “快回岸上去,六皇子受伤了!”傅华昔急忙催促着。 祁陌修起先一愣,而后便俯身过来探姜祁霄的脉息,指尖在轻重不一的探脉中,分辨着姜祁霄的伤势,好一会儿,祁陌修才缓和了些许凝重的神色,异常认真地说道,“不是危机性命的伤势,将军不必担心,一会儿回了岸上,我取了调理内伤的丹药给他服下就会没事!” 傅华昔虽是听祁陌修这般说,可到底是心头难安,毕竟姜祁霄的脸色惨白得吓人,脉息也若有似无,而且她素来不知祁陌修懂医术,是以,他的诊断,傅华昔带了一丝怀疑的神色,毕竟,这是关乎姜祁霄性命的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试探 “怎得救命丹药也不随身带着,万一从这头到岸上的时间里,六皇子出现什么事情该怎么办?”傅华昔看姜祁笑傲敛眉的神色有一丝痛楚,她此刻一手按在姜祁霄的脉门上,脉息越来越弱,还有些子乱,叫她着实担心地紧呐! “我又不是常同人拼命的主,今儿个这般狼狈,也是头一回,往日里我京城三少的风度可从未失态过!”祁陌修有些不满地嘟囔着,强要逼出翩翩佳公子的仪态,奈何头发凌乱,衣衫破败,脸上污浊,是真没个风度可言。 傅华昔略略瞥眼看了看祁陌修,便又低头探看姜祁霄的神色,祁陌修见傅华昔不理会他,顿时觉着没趣,可又有些不甘心,便将脸凑了过去,直要傅华昔多看他一眼现下的委屈狼狈的模样。 “阿霄伤势无碍,如今的脉息不过是他所练的内力特殊,此刻受了伤,在自行调息养伤,倒是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方才受了如此惊吓,还失了那么大一条画舫,身心俱受创,将军怎得对我就一句问候的话也没有,还责备于我!”祁陌修这做戏的本事倒是厉害。 “方才那群刺客也不是我招惹来的,恐怕就是上次在城外偷袭将军的那一拨吧,将军可能担我这损失?”这祁陌修为了傅华昔一句关心的话语,撒泼打诨什么招数都要往上使了,“今儿个也不知怎么了,我上船不过跟将军一句玩笑,要将军担我画舫的损失,将军就真给惹来了血刹楼,把我整条船给烧了,看来将军也是存了心要赔我条新船呐!” 祁陌修那条画舫,连廊上都饰了千金难求的琉璃,更别说方才待的雅间里的饰物,件件价值连城,如此任性的铺张,便是傅华昔陪了整个将军府也难凑出个十分之一的钱数来赔偿呐! “今日上修远你的船,乃是临时起意,偏血刹楼怎么就得了消息这么快追过来?那船上的火油也不是如此短的时间内能藏得了的,只怕是在我上你的船之前,就埋好了,怕这火油还不是为我准备的,是给修远和常上这条船得人准备的吧,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埋火油在船上,定是有你府里的人勾结血刹楼!”傅华昔说道。 而后又细细盯着祁陌修,眼里流过一丝复杂神色,“如此推说而来,今儿个是我误打误撞,反还救了修远性命,也牵出了你府里头的内奸,修远该感谢我才是,怎好意思反过来问我要赔偿,况且我今儿个上你的船便是客,让客人受了惊,你这个主人家总该表示些歉意吧!” “怎么要杀你的人会同我府里的人勾结?将军还真是会推卸责任!”祁陌修一丝清淡的笑意从眼眸里流出,带着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闲适,手里那把骨玉扇一刻不停得摇着。 “同你府上勾结的是血刹楼里的人,要杀我的刺客也是血刹楼的人,这中间修远就觉不出个联系?只怕是你府上的人往血刹楼里递了线报吧!”傅华昔分析道。 “哦?!”祁陌修的神色晦暗不明,嘴角却添了一丝了然的笑意。 “祁公子是早料到你身边有人往外递消息吧!”靳羽无甚波澜的眸子直盯着祁陌修。 “哈哈!”祁陌修突然笑了起来,“靳老板果然精明,我还真觉出来了,只是那狐狸狡猾得很,我总也捉不着蛛丝马迹,今儿个一来,我倒是有些眉目了,只怕这狐狸也不只祁府上有,你将军府,还有你靳府里头,都有!”祁陌修拢了扇子指了指傅华昔和靳羽。 “什么?”傅华昔对府上之人虽有些戒备,可一直甚少认真提防过,若只是鸡鸣狗盗之辈,藏不住形迹,倒还好对付一些,若是成了精的狐狸,还把尾巴藏得结结实实的,只怕要寻出这只狐狸就难上加难了。 一旁的靳羽倒是脸色如常,“祁公子太高看靳某了,我不过是个寻常商人,生意铺的也不大,及不上祁家分毫,只怕人是不会费心来防我的,倒是祁家一直同六皇子走得近,暗地里银子使得也多,不怕犯人忌讳?” “祁家只是生意人,花出去的银子都是为了留住往后长长久久的生意,怎么就犯了人忌讳?”祁陌修淡笑着说道,“倒是靳老板,一旦入了那人的眼,便是祖辈的事只怕都会被扒出来捋上一捋,靳老板还是想法子把家谱给编好了哟!” “你们什么意思?”傅华昔似是听出一点眉目,可细究之下又寻不出个由头,“傅家里头的狐狸又是怎么回事?” “这狐狸呐,就爱模仿常人,越是寻常之人,越有可能安了双眼睛盯着将军的一举一动,将军可得留心提防,之前阿霄数次入傅家,行踪可是被看得清清楚楚,只怕连将军和阿霄闺房里的事情也给记了下来哦!”祁陌修拿扇骨掩着嘴低声笑着,有些子幸灾乐祸。 傅华昔不禁又在心头腹诽他:跟姜祁霄就是一个德行,老在正儿八经说事的时候没个正形。 “那依修远看,将军府里头的狐狸是哪个模样?”傅华昔问道。 “将军府里头嘛,有阿霄忙活,我没插手的余地,不过呢,安插狐狸的人总爱下闲棋,不惹人眼,将军不妨回去排查排查闲人呐!”祁陌修说道,嘴角的笑意瞧着是高深莫测中带着抹运筹帷幄的自信。 “祁公子是没个头绪可以提点昔儿,故而在此故作高深吧!”靳羽低沉的话语带着打趣的意味,却绝没有真打趣的闲心。 而后,靳羽又看着傅华昔说道,“昔儿,上次我到访将军府,暗暗查探了一番,里头却有人往外递消息,只可惜这人手段高,我没查出是何人,只怕六皇子三番两次往将军府去,也是在寻这个人,留这么个人在身边,毕竟是隐患!” “如此说来,我身边人人皆有可能是那狐狸?”傅华昔惊讶地看着靳羽说道,“我甚少回将军府,往日府里只有姨母同辛儿两人,这布棋之人怎么连闲散的妇人也不放过,究竟是何用意,又到底是何人在布棋?” “这闲棋可不是为了看管闲散的妇人,你总也是有家书往京里头递的,也总有回京之时,所以呐,布棋之人心思缜密,又怎会放颗无用的棋子!”靳羽细心解释道。 “那是何人在布棋,这布棋之人是否就是买通了血刹楼的人来暗杀我的人?方才听你们所言,定然知晓这后头布棋之人!”傅华昔问道。 “昔儿,这布棋之人呐不一定是要夺你性命之人,却定然是后头操控着血刹楼的人,还有通着天的本事,不然哪能在将军府和祁府里头安人,明知今儿个六皇子在船上,还敢干出那玉石俱焚的事情,便是天家都不怕得罪,昔儿,你猜此人会是何人呢?”靳羽淡然地说道。 “靳老板老说自己只是小富之家,可这下知江湖之事,上达庙堂之言,都推得分毫不差,哪里是小富之家的见识可以比的?”祁陌修别有深意地看着靳羽。 靳羽被打量着也不恼,沉稳的笑意带着洞悉一切的豁达,“彼此彼此,祁公子也不是纯粹的商贾之人哟” 俩人又在打着哑谜较劲,傅华昔这头却是有些沉不住气了,“到底是何人,你俩又有什么谋算?” “将军,这布棋之人在将军府安了人,不一定就对将军起歹意,线报不过是方便血刹楼挣钱而已,可若是将军知晓了此人,露出些许端倪,叫那人看了去,那将军府离灭顶之灾可就不远了!”祁陌修话里玩笑意味不减,眼里却添了一抹警告。 祁陌修越是说得神秘,傅华昔这头不安的心绪就越浓,“那究竟是何人买通了血刹楼,要夺我性命?”其实傅华昔隐约有些担心暗访军需掺了劣质货之事已然被对方知晓了去,要杀人灭口,如此那查这事的阮敬和文博鸣也会受牵连。 “昔儿,这事只怕出在六皇子那儿,有人看不惯你要得六皇子妃的名分!”靳羽认真地说道。 “就纯是争风吃醋?何必如此大手笔,动用臭名昭著的血刹楼,又有哪位千金闺秀能有这个魄力?”傅华昔好奇地问道。 “有时候呐事情就是如此简单!至于这买凶之人呢,要她现行也容易,只要将军散了阿霄伤重的消息,再将阿霄留在府里养伤,这买凶之人自然紧张阿霄,定会现身探望!”祁陌修漫不经心地说道,一旁依偎着的翩雅休息了半晌,脸色总算是好些了。 “修远,你府上的狐狸是何身份,指不定我能依样画葫芦,捉出了相似的狐狸来!”傅华昔看着祁陌修问道。 “一个不起眼的侍童,端茶递水未出过差错,平日里木讷不言语,瞧着就不是个机灵的主!”祁陌修说道。 傅华昔听罢,寻思将军府里是否有此类特征的人! 正想着,后头火光冲天的画舫突然一声巨响,整个船炸开了去,火星四溅开来,又落入冰冷的夕月湖里头,冬日的湖水,在血色夕阳的掩映下,渐渐吞没火红的船体,傅华昔凝望着后头破碎的画舫,心头涌起一抹沉重的无力感,怀里躺着的姜祁霄阖上的眼眸轻轻动了动,傅华昔换了个让他躺着更舒服的姿势,安抚着他。 一阵巨响过后,湖面远处飘来了宛转旖旎的曲调,伴着悦耳丝竹,句句揉着脉脉春情,无限的情丝溶于唱词之中:“……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 “真是没意思!”祁陌修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有人此刻正怀春伤情呢,你我却在湖面上飘着死里逃生,真真是没意思!” “此曲是一折惊梦里的词,唱得如此入情,怕是梨园里头的哪个旦角应了主人家的邀约,于游湖之时助兴而已,唱得人未必就是怀春伤情的醉生梦死之徒!”翩雅脸上起了少许血色,柔声依在祁陌修一侧安抚祁陌修乏懒的情绪。 “便不是那唱的人,也定有那听得人如此吧!”祁陌修露出一丝孩童的稚气和一抹任性的较真,翩雅柔和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婉的笑意,带着抹明显的包容和一丝几不可查的宠溺。 傅华昔在一旁将他俩的神情看了个透彻,翩雅的一番情意呐,果真是如了她先前的一番论调:琴弦易断,情丝难断呐!不仅挡不住祁陌修难得的柔情,也拒不了他偶尔的示弱。 情之一字,傅华昔到此时,开始有了些许懵懂的体悟:缠绵悱恻,剪不断,理还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劫后 船到岸上,岸边聚了些看热闹的民众,官府的衙差将将赶了过来,正寻思着往湖中心去,只是都这个时候了,便是证据也不是被火烧了就是被水淹了吧! “花大人,我那破船都劳动花大人亲自来查看啦!”祁陌修顶着一副狼狈的模样,揽着翩雅,笑容里藏着春风和煦的暖意,跟一身的狼狈有些不搭调。 这位花大人叫花不语,是京城衙门里的府尹,大约五十来岁,为人刻板严谨,祁陌修却老爱拿这名字调侃这位花不语大人,说是一把年纪,却偏爱在那牡丹花下行不语之事,可着实是冤死这位花大人了,这姓花本就不是他能选的,取名“不语”,是寓意“敏于行,讷于言”之意,偏就是祁陌修自个儿不正经,还得拖了这位花大人一块儿。 可怜这位花大人活了大半辈子,都是拘于礼法之内,家里头连个妾室都不敢留,哪里会是留恋烟花之地的人,却生被祁陌修给辱了清名,还得忍受着他荒唐的调笑,祁家虽只是个闲散的锦衣侯,后头却站着大越的皇后和六皇子呢! 花不语一见着祁陌修,神色里止不住有些打颤,正直清明的眼睛里都有一些闪躲,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便要转身离了这个魔星远些。 “花大人,我那画舫被毁了个彻底,残片也沉入了夕月湖里,大人急冲冲往湖中心赶去,又能查到什么线索?倒是我方才所用的小船是刺客所有,说不定还能有个蛛丝马迹,供花大人顺藤摸瓜,花大人也好快点了结此案,给傅将军和六皇子一个交代,顺便……多给自己点时间去醉仙楼喝喝花酒哟!”祁陌修拉着花不语说道,嘴里不正经的笑意越发浓了,直听得这位花大人脖子都红了一大片,神情越发焦躁。 一旁的靳羽不着痕迹地趁着祁陌修纠缠花不语之时,隐到了人群中,后头街道上,靳府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 “祁公子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经过,若是愿意配合本官,提过些许线索,那本官调查起来要容易许多,若是祁公子再次多番言语戏弄本官,拖延时间,扰了本官查案的进程,本官便不免要怀疑祁公子的动机了,毕竟,这一次六皇子和傅将军遇袭之时,可都在祁公子的船上!”花不语不悦地沉声说道,不正面冲撞祁陌修,可也稍稍下了些许警告。 “本将军也急着要查出这幕后之人,有劳花大人了!”傅华昔扶着姜祁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而后又看着祁陌修着急地说道,“修远,收收你胡闹的性子,快回府取了丹药来,六皇子的伤势还等着医治!” 身边的姜祁霄整个身子都斜斜地压在了傅华昔的身上,身子软得没了一丝气力,傅华昔需得用了大力气才能扶住他,是以,才对他的担心又提了几分。 “好,回府,不过我得先去醉仙楼安置了翩雅姑娘吧!”祁陌修拍了拍依在自己身边的翩雅,相比傅华昔的着急上火,他倒是优哉得闲适。 “劳烦翩雅姑娘一同去趟将军府如何?府里一定以礼相待!”傅华昔想着接了翩雅去将军府,省了祁陌修磨蹭的时间。 “有劳将军了!”翩雅放了祁陌修的手,随着傅华昔一同上了将军府早已准备在一旁的马车,傅贵已经吩咐了人去请了大夫直接往将军府里头去了。 到了府里,居然宫里头派来的御医都在一旁等着了,还有将军府里头请来的上次帮她诊脉的大夫,傅华昔将姜祁霄安置在了主院旁边的一间厢房里头,祁陌修便拿了丹药过来,傅华昔等着御医和大夫诊完脉,又询问了御医,才给姜祁霄服下了丹药,留了姜祁霄在里间休息。 御医和大夫说姜祁霄无甚大碍,只需静养几日,傅华昔起先还狐疑,毕竟姜祁霄脉息时弱时强,从船上回来的一路上都昏睡着,以他的武功修为,不该如此,她想着血刹楼里头卑劣的手段多,就怕姜祁霄也着了道,又要他们在府里候着,等着姜祁霄醒了再好好检查一番。 御医不敢怠慢六皇子的伤势,大夫也说是本着医者父母心,便留在了将军府里头,宫里几次派人来询问情况,御医都回了话说是无碍,宋芙婷急匆匆从许府赶了回来,子希也从宫里头回到了将军府里头,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要守着受伤的姜祁霄。 众人在外间候着,傅华昔还得顾着从进门就被凉在了前厅的翩雅,这边自然就是拜托宋芙婷和子希看顾着,祁陌修本是在外间陪着,只是转眼便寻不到了人了,傅华昔想着他未拿将军府当个拜访的地方,熟稔得跟在自己府里似的,傅华昔自然也不想多端主人家的礼节,便径直去了前厅。 翩雅正坐着,见着傅华昔进来,忙起身说道,“六皇子伤势如何?” “嗯,无大碍,累翩雅姑娘等着了,祁公子还需在此陪着六皇子,我先让府里的人送姑娘回去吧!”傅华昔说道。 “将军何须多添一句,他从未顾过我的感受,待我真就是逢场作戏!”眼眸里流过一丝落寞,而后翩雅压低声音说道,“将军,我同六皇子相识之事,六皇子不想瞒着你,也不愿将军你往后自己觉察了,平添疑心,醉仙楼虽不是下等的勾栏院,面上做的是风雅之事,可说到底,来的也都是寻欢作乐之人,欢场之上最是把不住嘴的,消息自然也就多!” 傅华昔虽知晓定有姜祁霄的授意,翩雅才会在船上对自己有一番肺腑之言,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可总在心底起点疑心,怀疑姜祁霄是谋划了后招,借机露出端倪博自己的信任。 如今翩雅说明原委,姜祁霄如此作为,倒像是要将他一手谋划的局铺陈在自己跟前,许是有博取她信任的打算在里头,但决计不会有算计自己为他谋取利益的嫌疑了吧,毕竟自己往后便是站在他身边陪着他下棋之人了。 “姑娘有心了!”傅华昔淡笑着说道,神色里不放惊诧,也不放恼意,平和自然,“我也给姑娘留句话:修远同姑娘之间的事,姑娘放宽心些,须得等着修远慢慢开窍!” “呵呵!”翩雅一阵轻笑里头融着明显的自嘲,与先前无波无澜的心绪形成鲜明的反差,“我出生青楼,即便是为他守身如玉,只怕这名声也污了,祁家是名门大户,又怎会容得下我,我待他只是一厢情愿,是喜是悲,是得是失,都只是我的事,我也不愿我的感情拘束了他!” 傅华昔没想到翩雅看着柔弱温婉,眉间总也拢着抹淡淡的愁绪,可这心思却着实通透,只是可惜了,她把这份善解人意的通透全给了祁陌修,自个却被求而不得愁苦缚的死死的了! 傅华昔也不同翩雅细聊了,无端扯出她深埋的愁绪和暗伤,便吩咐了傅贵亲自用府里的马车送翩雅回醉仙楼,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免得青沁那丫头乱嚼舌根,累了翩雅遭花妈妈的猜忌,毕竟醉仙楼里如何的情况,她也不晓得,只能做足了戏码以防万一。 祁陌修趁着大家在外间休息之时,从厢房后边的窗户又潜进了房间里头,看着姜祁霄闭目安静地躺在床上,脸上起了一丝玩味,轻手轻脚走过去,拿起自己的骨玉扇子摇点姜祁霄的额头,却被陡然睁开眼睛的姜祁霄一把挡住了。 “我就猜你是装得,可惜刚从着火的画舫上那小船之时,一时紧张,被你给骗了过去!”祁陌修压低声音说道。 姜祁霄挡开祁陌修的扇子,面色深沉得坐了起来,再不复在傅华昔跟前的玩闹调笑,沉声说道,“我也不是为了骗到你的!” “我就知道!”祁陌修话里多了丝笃定,“她还真就被你给骗到了,一路过来都对六皇子你担心得紧呐!” “我是她相公,她自然得担心我!”姜祁霄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还真对傅将军动心了?”祁陌修咂巴着嘴说道,眼眸里敛着怀疑的打量,“将军长得再是精致,可到底还是个男的,你就真要同他断袖一辈子?” “修远,你该知道,我骨子里不是个随意开玩笑之人!”姜祁霄认真得说道。 “好,好,我晓得!”祁陌修收了脸上嬉闹的笑意,“外头御医和将军府请的大夫替你诊过脉了,说是没什么大碍,一会儿你悠着点,别演过火了,在傅将军面前穿帮了,那你这一路颠簸着被抬回来的罪可就白受了!” “嗯!”姜祁霄点点头,“这府里头你可留意到可疑之人?” “府里的人都正常,没瞧见哪只眼睛在暗处盯着!”祁陌修老实地回道。 “比你府里那只狐狸藏得还深呐!”姜祁霄说道,“不然关于我的伤势,只怕早该给那人递消息过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真凶(上) “可能是不需要由这只狐狸来暗地里传消息,外头厅里的人也保不齐有那人的爪牙在里头,个个能明着探你的消息,那人也就不需要冒着暴露这只狐狸的危险了!”祁陌修分析道。 姜祁霄点了点头,“如今情况不明,我们只能见招拆招了!” “我给将军提了个醒,他想必会排查一番!” “昔儿于明刀明枪的对阵中是有不输人的胆识和谋略,可对着暗处的阴谋诡计,还是少了些防范能力,她呀,心太正,对付狐狸,可未必有你这只狐狸经验老道!”姜祁霄依在床边,头略略斜着,智计深沉的眼眸子清淡地瞟了眼祁陌修。 祁陌修被这么一瞧就炸了毛了,“论狡猾,这京城里可没人能及得上你六皇子,连赫赫有名的定国将军府少将军都能不动声色地娶回家,还能哄得霸气威武的少将军对你服服帖帖,方才更是不顾世俗的眼光搂着你不撒手,你若是不称自己是狐狸,只怕京城里头加上整天在朝堂上勾心斗角的老匹夫们都不敢称自己是狐狸哟!” “你要同我闹这种脾气?”姜祁霄非但没给祁陌修顺毛,还冷冷地浇了盆冰水,让炸了毛得祁陌修一下蔫了气了。 “我不方便多有动作,不然父皇会疑心我娶昔儿是另有所图,你也只能暗查,祁家同我的关系父皇一早就放在了心里,也忌惮祁家的财力,虽然母后在宫里头多番隐忍,低调处事,可若是李家和莲贵妃利用了这点去,不但傅家要受无妄之灾,你同我也难脱干系!”姜祁霄说道。 “好,不过这血刹楼背后之人,你可另有眉目?近日血刹楼屡屡在京里头作案,对象虽不是当朝权贵,也是京里头有名有姓的富户,刑部和大理寺却都只以江湖恩怨来定案,上次傅将军遇袭,大理寺连案都未立,只有京城衙门里那个花老头上奏了朝廷,可惜被李晋中那个老匹夫胡搅蛮缠给驳了回去,这背后会不会有人在压制?这回都动到你我头上来了,总也觉着他们不像是受人钱财与人消灾这般简单,往常也不是没有血刹楼屠了朝廷命官满门的事,会不会血刹楼在干着杀人勾当的同时,还有借机铲除异己的目的在里头?只可惜了,就是查不出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敢公然和整个大越朝堂作对!” “查不出也不奇怪,血刹楼经营了那么多年,背后之人必然不简单,便不是朝堂之中的权贵,也是江湖之中野心勃勃有意问鼎权势之人,我探过江湖各大门派,俱是些醉心武学名利之人,没个能有野心和城府蛰伏那么多年,而当今天下,能有势力公然同朝廷叫板的,只有西南的容王,可惜血刹楼为祸江湖已有四五十年,而容王是十三年前才被贬赶出京城,此前未传出与江湖有染,在时间上推,怎么看也不像是他所为!” “血刹楼这么多年下来,中间说不定几易其主,最后到了容王的手里呢?” “我也想过,也派了人暗查,不过我最近打听回来一件事,据说是三年前,傅老将军被围边城之时,容王在他的属地燕都也遭了埋伏,还中了血刹楼的腐魅,险些丧命,幸得一位避世的高人搭救,才得转危为安!” “会不会是欲盖弥彰?”祁陌修有丝怀疑。 “不会,那位避世的高人我刚好知晓,得到了查证!”姜祁霄认真地说道,而后又抬眸看着祁陌修,“今儿个得亏你心思转得活络,堵了昔儿的问话,以她谨慎的性子,你同她说了这背后之人不简单,可能会牵连傅家,那她追查的目标便会只限于买凶之人了,她呀,心头顾忌太多,好的便是压得住好奇心,可坏的就是心头积压的思绪太多,少小年纪便老气横秋!” “这后头之人,我们追查了这么久都没个线索,我也知晓不好冒然再把傅将军给拉进来。” 而后祁陌修眯了眼睛带了一抹算计,却又融着浓浓的笑意说道“你又认识了什么样的高人?居然还瞒着我!”他的思维呀又跑偏了去。 “三年前出京游历之时认识的,是位懂医术之人,常年居于菱花谷中,一向与世无争,此次愿意出手,据说是欠了容王府一份情,不过他没同我细说!”姜祁霄有些懒散地解释道。 “比你我的师傅还厉害?”祁陌修问道,姜祁霄十岁以前,祁芸为防着宫里头人心诡谲,谋害了稚子性命,便常将姜祁霄寄养在祁家,是以祁陌修同姜祁霄的感情深,连师傅都拜一块儿去了。 “术业有专攻,师傅偏用针灸,而那人偏用草药,如何能比?”姜祁霄清淡地说道。 “这么说,这容王就不是那血刹楼背后之人!”祁陌修收了嬉闹的神色,认真地说道。 “嗯!”姜祁霄点点头,“这背后之人定然是隐身于京城权贵之中,单看他能往各家都埋了眼线,这权势必然不低,还有……”姜祁霄说着压低声音,身子往祁陌修哪里凑了凑,“三年前边城那次战事,血刹楼有份参与谋杀敌部将领,扰乱对方军心!” “哦?这倒是有点意思!”祁陌修意味不明地笑道。 “我猜着这人定然也不愿意大越的江山落入异族人的手中,能有如此大仁大义的国情家念,却偏偏又专权善谋,如此之人,修远能想到谁呢?” “李晋中那个老匹夫,还有你那个老相好的父亲,以前的雍王,现在的临渚王姬若谷!”祁陌修摇着他那把万年不离手的破扇子,态度里又端了一丝不正经的玩味。 姜祁霄眉间不悦地皱了一下,也未多言语,只说道,“还有一人你忘了,许由,他贵为右丞相,必然有那个权势可以办到,况且他同李晋中一样,是家中几代在京为官,两次权势更迭之时,他也安然无恙,别看平常不显山露水,可谋略城府定然不会差,不过目前我还未查出蛛丝马迹,如今只能先仔细防备着!” 顿了顿,姜祁霄又说道,“修远,我同揽月郡主之间的事早过了,当年对她的心思只怕是年少情起之时,一时迷了眼,乱了心,她若真到了我心里,我也不会容忍下梦尧如此伤她,却顾念两国邦交而不动梦尧分毫,更不会将她对我的背叛忘了个干净,如今再想起她来,我已无一丝情绪波动,便是她当年对我的背叛,伤得也只是多年相识的信任,无关风月情愁,倒是昔儿,我决计容不得她受一丁点儿伤害,所以往后,莫再提我同揽月之间的瓜葛,昔儿听了只怕会乱想!” 姜祁霄眼眸里透着股了然的宁静和笃定的坚持,如此矛盾的情绪,却在姜祁霄的瞳仁里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修远,你还不识情字,便也不会知晓它伤人有多深,有时候,捕风作影的事也能幻做柄柄利剑,伤得人体无完肤!” 祁陌修有些似懂非懂地,不过见姜祁霄神色认真,也知晓玩笑该有个限度,便收了玩笑的心思,尽量管着自己的嘴了,以他跳脱的性子,指不定哪天就又在傅华昔跟前耍混了。 “这些暗查的事你可有同皇上讲明?如今看来,皇上要防范的可不只是容王昭然若揭的狼子野心,还有卧榻之边的豺狼哟!” “还没有,他一向不愿意我和五哥私自干政,怕有弄权的嫌隙,此事目前都是凭空揣测,无真凭实据,冒然去说,也有挑起政斗的嫌疑,你也不是不知前朝因猜忌无端挑起了多少冤假错案,又枉死了多少人!” 姜祁霄说着地叹了口气,“我也只能同你说说心里话了,在父皇那个位置上,再是仁慈之人,骨子里都有嗜血的暴虐和多疑的猜忌,因为这个位置觊觎的人太多了,要守住也不容易!” “阿霄,往后便是傅将军陪着你了吧!”祁陌修神情里透着一丝落寞。 “从开始我们便是并肩而立,往后,我也不会瞒着你话的!”姜祁霄认真地承诺道,祁陌修听罢,果然神色又开阔了许多。 “修远,往后,我们的麻烦只怕会越来越多!”姜祁霄话里流出一丝担忧,毕竟祁陌修人虽活络,却未入江湖,也无功夫底子傍身,如此拖了他一起涉险,未免欠考虑了。 “呵呵,无妨,我甚少出京,在京城里头就指着这些事情打发时间呢!”祁陌修倒是豁达得多,祁陌修有个不得出京城的承诺,是多年以前祁家为了换取祁家大少祁陌风出京游历的机会时对着当时还是皇子的姜晟渊做下的,可惜祁陌风出了京城就失了踪迹,据说是游历之时在外被山贼害了。 “那个靳羽的底细探明了没有?”姜祁霄问道,“一个与江湖和朝堂本该是没半分关系的人,却能猜到血刹楼背后的端倪,可见此人不简单!” “梦城靳家人,靳家是二十多年前迁入梦城的,之前的消息一概查不到,不过这个靳姓少见,我记得只有被先帝夺了位的那位太子的正妃姓靳,可惜二十多年前,都叫先帝给斩草除了根!”祁陌修说道。 “嗯,如今他既然敢光明正大同我们接触,想来他不避讳在我们跟前曝露身份,且等着瞧吧!”姜祁霄眸中神色平淡无波,“将军府里请来的那位大夫你查一查是何来历,方才他为我诊脉之时,像是在探我的内力底子,一个行医治病的大夫,居然懂得江湖之事,还来探我的底细,甚是可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真凶(中) “那个大夫?”祁陌修露出一丝惊讶,“是个极古板木讷的老头,医术了得,京城但凡能撑得起脸面的人家,都找他上门瞧病,他也在背后隐了身份?” “往常未注意到他身上,今儿个若不是他诊脉之时探我的中渚阳池两穴,我也不会起疑心!”姜祁霄抬眸看到一脸惊讶的祁陌修,便敛下心神,放缓神情解释道,“这两处穴位位于手少阳三焦经络上,我所修习的内力特殊,丹田内的气息会从这两处探得,他居然能知晓,来探我此处的穴位,定然是受了人指使!” “你会些拳脚功夫是京里上下皆知的,往常你也未暴露过自己的内功路子,怎么就有人怀疑到你那儿,还用哪种特殊的法子探你的底细?”祁陌修有些寻不着缘由。 “这点我也猜不透,不过知晓这种内功路数的人在江湖上不多,可能是与血刹楼背后之人有关,至于这人探我底细的用意,我还寻思不出!”姜祁霄说道。 “你也有人被人耍着玩的时候?”祁陌修有一丝幸灾乐祸。 “自然,三年前雍王府之事,我不就着了道了,这回必然得加倍小心!”姜祁霄神色无甚狼狈,闲闲地看着祁陌修。 “那次是你我始料未及之事,谁能想到温婉端庄的揽月郡主竟然会联合了五皇子挑拨你同皇上之间的父子情意!” “岂止是挑拨?他们是要栽赃我一个谋权篡位的罪名,也想端了你祁家满门,我那五哥看着愚钝浅薄,可这兄弟相残之事,做得倒是果敢狠绝,你我终究是小看他了!”姜祁霄神色里掩了一丝犹疑。 “阿霄,你……对傅将军的感情里头,是否也受了这些事情的影响?” 姜祁霄起身走到屋里挂着的一幅枯竹艳芳图之下,“感情之事是脱不得缘法际会的,看似无根而起,却是潜藏了三世因果,如同这画上的枯竹与芳华,看似格格不入,可若是洞穿了它们千年前的缘法,那他们如今同处一幅画内的机缘便是早就注定了的!” “你也知晓我最不愿碰****之事,在这方面全然没个悟性,还给我绕如此大的一个圈子,也不给我个痛快的回答!”祁陌修嘟嚷着说道。 “修远,这画是昔儿在天启五年之时所做,那个时候,她已去了军营了,居然有心思作下这么一幅画,昔儿的心思当真是玲珑纯澈!”姜祁霄摩挲着画上的落款,话语里带着一点儿惊喜,好看的眉眼因着这抹喜色,越发明媚起来。 “还是不肯给个痛快呀!”祁陌修眼眸里带着一丝疑惑的不满。 “呵呵!”姜祁霄回身看着祁陌修,嘴角噙着一抹温暖的笑意,“若是没有那些事,我对昔儿未必会起如此清晰的执念,不过这些事的发生,也是必然,便是我和昔儿一世相守的缘法,也使我识得情之一字,可遇不可求!” “算了,我也不掺和这个了,不过皇上和皇后虽是应下了你的婚事,这往后为了子嗣问题,必然会要你纳侧妃,说不定皇上那儿只是一时有算计才许下了这桩婚事,保不齐后头就寻思理由将傅将军踢出了皇家,这些你可想好如何应对?”祁陌修略略露出些许担忧来。 “一旦坐实了名分,想要我再放手,便是不可能之事!”姜祁霄说得坚定。 祁陌修虽然还未识得情滋味,可到底是被姜祁霄这般坚定的态度感染,眸子里露出一丝嘉许来。 “这傅将军也怪,我这么好端端一个客人不见了,也不见他来寻我,你说他是不是不拿我当外人呀!”祁陌修问道,话里带着一点邀宠的味道。 姜祁霄却冷了几分眸子,嘴角带着一抹嫌弃的无奈,“你也是攀了我的关系,才得在将军府里头自由来去!” 祁陌修起先一愣,而后回味过来,这怕是醋坛子打翻了,便朗声笑开了,不过到底是顾及场合,压低了些许,“对,对,我托了你的福!” “我受伤的消息都散出去了,只怕一会儿买凶之人便会来傅家探望,你出去替昔儿应付着,别再说些浑话让昔儿心头起结!”姜祁霄凉凉地打发祁陌修,“还从方才的窗户那头爬出去!” 祁陌修一些垮了气势,耷拉了肩膀,“我今儿个也受了惊吓,怎得没个人体恤我!” “是有人要端着一腔柔情好好体恤你,可你却将人拒之千里,现下在我面前扮什么可怜劲啊!”姜祁霄凉凉地说道,面上对祁陌修无一丝同情之意。 “算了,我在你面前叫个什么委屈劲啊,显然就是送了你机会来踩着我奚落我的!”祁陌修摆摆手便乖乖从窗户那头又爬了出去,才转过厢房后边的一小撮竹子,便见着了从前厅过来的傅华昔,傅华昔带着一抹探究的神色盯着衣衫有些许凌乱的祁陌修。 “修远这是去钻了府里头的哪个旮旯,还是爬了隔壁小姐的闺房?”傅华昔冷淡的语调明显带着一丝调笑。 “呵呵!”祁陌修干笑着整了整衣衫,“想逮狐狸来着,自然得往旮旯里头钻!” “可见着狐狸了?”傅华昔的声音略略抬高,却又努力掩了一丝焦急的神情。 “没,府里人多,藏洞里不愿出来!”祁陌修答道。 傅华昔神色复杂地看了祁陌修一眼,拢了拢衣袖,“是嘛,这狐狸藏得太深了,还得劳烦修远多嗅嗅它的踪迹!”而后傅华昔又直盯着祁陌修,略略俯身凑了过去,压低声音说道,“可别逮错了,提溜出来自己那方的狐狸哟!” 祁陌修起先神情一滞,眼眸里带着股惊诧的难以置信,而后又有所了然地放松了神情,嘴角笑意越发浓了,“将军真有意思,待六皇子不可谓不信任呐,你俩心意相通,情意相知,如此姻缘,倒是一桩美谈了!” 傅华昔也不同他磨嘴皮子,“去看看六皇子吧!” 哪知才要抬脚,前头门房那边便来报备,说是李碧辛来了,傅华昔神情一滞,第一反应便是这刁蛮丫头又来滋事,未将她往刺客那头靠,实在是这丫头性子凶蛮却也直白,不想是个能有心计去买通血刹楼的人。 “我陪着将军一起去前厅看看,万一你在那个凶丫头那里吃了亏,回头阿霄又得来埋怨我,我可担不起他的责难!”祁陌修才刚领了姜祁霄的嘱托,自然得办好了这桩差事。 傅华昔想着带着这只不着调的,许是能省了她应付李碧辛的气力,便应下了。 俩人才到前厅,李碧辛已经在前厅等着了,管家傅贵在亲自照应着,这回李碧辛倒是没往手里拽根鞭子,怕是她每每拿了鞭子来将军府,都叫傅华昔给收了去,叫她长了教训了! “将军,我……”李碧辛神色间难得有****言又止的犹豫,态度也恭敬了不少,看来这小妮子也不是冥顽不化到受不得一点调教嘛! “李三小姐今日登门有何事?”傅华昔问道,一旁的祁陌修则仔细地打量着李碧辛,想是在瞧出些端倪,看她会不会是那买凶之人吧,不过傅华昔是不信李碧辛有那个心计的! “我听说霄哥哥受了伤,现在在将军府里养伤,他伤势如何了?”李碧辛问出口的话听着含着满满的担心。 “李小姐从何处听来的消息?”祁陌修眼梢微微上翘,看着是笑意满满,实则含着一丝精明的算计。 “我爷爷那儿,李家想知晓的事情,就没有能瞒得住的,况且霄哥哥是从夕月湖畔一路被抬回将军府的,将军不会要推诿我说不知道吧!”李碧辛的刁蛮又露了一丝端倪,毕竟是专横跋扈惯了,真要彻底将性子扭转过来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三小姐多心了,六皇子伤势无大碍,有劳三小姐挂心了!”傅华昔放缓语调,神色自然地答道,眸光不自觉地瞟到祁陌修那儿,见他也在思量着李碧辛的话语,大概是同她一样,在考虑李晋中是否有份参与此次谋杀事件,现在在借着李碧辛探明姜祁霄的伤势! “我要见见霄哥哥!”李碧辛坚定地说道,看她眸中的倔强神情,只怕今日个见不到姜祁霄,就又要在将军府里闹上一场了吧! “阿霄在静养,不便见客,李小姐的心意我会转达!”祁陌修摇着扇子上前插了话。 “是不是你私自扣留了霄哥哥在你府上?”李碧辛听罢祁陌修的话,伸手指着傅华昔凶狠地说道,眼里顿时蓄了满满的敌意,方才进门之时的一时隐忍和犹疑全然没了踪迹,原形毕露! “李小姐,将军府内之事岂是你能随意污蔑的,况且皇上和皇后已经遣了御医来府里替六皇子诊治,李小姐何须在此胡搅蛮缠,扰了将军府里的清宁,也扰了六皇子静养!”傅华昔话说道。 “我……”李碧辛气急之下,一时竟然寻不到话来回傅华昔的话,“我要见霄哥哥!” “呵呵,李小姐,六皇子已经同我定了婚事,还有几日,我们便要成亲了,你如此惦记着他,着实是于礼数不合,毕竟,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传出去有损你的名声!”傅华昔放缓了声音劝慰道,李碧辛如此深重的执念,傅华昔也不知该如何化解了,转念一想,又觉着这毕竟是李碧辛和姜祁霄之间的事,她总在期间掺和着,也是没趣,对李碧辛未免有失公平,心头对李碧辛又冒出了一丝歉意。 “李小姐,改日六皇子伤势转好,李小姐再拜会也不迟!”傅华昔轻声劝慰着。 李碧辛蛮横惯了,又任性得紧,见着傅华昔态度软下来,越发凶蛮起来,“我今儿个就要见着霄哥哥!” 傅华昔往日只对李碧辛横眉冷对,自然好打发这个刁蛮小姐,现在存了歉意,神色缓和下来,反而不知该如何打发李碧辛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真凶(下) 傅华昔皱着眉头看着李碧辛,同这么位任性的大小姐讲礼义廉耻行不通,强下逐客令,傅华昔心里头又堵得慌,这毕竟是她同姜祁霄之间的事情,如何处理也是姜祁霄同她事情,傅华昔若是太过强硬地阻挠李碧辛,必定会落人口实,平白添个争宠的嫌疑。 “那不巧了,阿霄今儿个不想见你!”祁陌修直接说道,倒替傅华昔解了困局。 果见李碧辛决绝的眼眸崩裂一丝伤痛来,看来姜祁霄对她如何态度,她心里头还是有些明了,却又着实不愿意承认,便只能如此霸道强横得闹着,也不知是要博姜祁霄对她的一丝关注,还是纯就是不甘心! 李碧辛瞳仁里的痛楚慢慢溢出,爬满整张脸,却依旧倔强地盯着傅华昔,是在希冀傅华昔松口让她见着姜祁霄,也是不愿在傅华昔面前落了下风。 祁陌修还在寻思着理由打发这位难缠的李碧辛时,前头门房又来通报了,是许丞相家四小姐许贤芷来拜访了,五皇子姜檀珏陪着娑罗郡主也到了府门口,正在往里头走! 傅华昔没想到这几人会来,撇下李碧辛,转眸看着祁陌修,带着询问的意味,祁陌修有些许了然地点点头,拿扇子掩着嘴笑着说道,“这下子人都聚齐了,将军可以好好探问一番喽,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将军可得好好应付,说不定往后她们都会进阿霄的府……”祁陌修陡然顿住了话语,这闲散惯了,就是兜不住玩笑话,才被姜祁霄警告过了,又来刺傅华昔的心思,好在傅华昔也不拿他的话较真添堵。 话音刚落,三人就到了厅门口,姜檀珏一改那日在朝堂之上的懦弱和慌乱,神情间添了抹自信和风度,一身水青色锦袍,倒是衬出了几分皇家气派,旁边的娑罗郡主伊梦尧一身剪裁得体的烟粉色轻纱裙,腰间细细用镶着天蓝色宝石的腰带束着,上头挂着那枚银质铃铛,衬着门口斜斜照进来的轻袅暮色,整个人瞧着越发灵动飘逸,带着抹不然纤尘的缥缈感,眉间一点嫣红的落梅,却又将这抹缥缈感生生压上了一抹厚重的媚意,真真是浓妆淡抹凡俗仙灵总也相宜! 往常提及女子容颜之极致,总提到“京城双辛”:傅家黛辛姿色绝丽,温婉端庄,才思不输世间男儿,是世间难得的绮丽女子;李家碧辛貌胜烟霞,眸若秋水,喜怒总含春情,奈何性子泼辣,无才无德,是世间男子唏嘘叹惋的遗憾! 如今看来,莫不是伊梦尧长在深宫,凡俗才子未能亏得其面容,若是见着,只怕京城双辛都得失色几分,如今李碧辛同伊梦尧站在一块儿,不就是落了下风,何况再好的花儿总要枝叶相扶,有姜檀珏的几分贵气陪衬,越发让伊梦尧的柔弱之态描摹得恰到好处。 而一旁独自立着的许贤芷,样貌只可说是清丽,倒是一双重睑水眸,黑白分明,眨眼间带着股清越的灵气,堪堪让不甚出彩的样貌增色不少,只是可惜了一身装扮,直往贵气里头压,青丝高高綄成螺髻,上缀鎏金云纹钗,钗头缀着血红色的宝石,耳珠上缀着一色的耳饰,赤金色的金丝呈藤蔓状包绕着大颗的血色宝石。 许贤芷在傅华昔打量的眸光之下,渐渐端出一丝局促和不安,眼眸不自觉地垂了下来,手指翻搅着腰带上挂着的玉佩。 傅华昔也能猜出几分他们的来意,只是端着面上的客套,自然还得问上一番,“五皇子、娑罗郡主、许小姐,几位是一起驾临鄙府,让将军府生辉不少!” “傅将军,今日我不请自来,是在宫里得着消息,六弟游湖之时遇袭,身受重伤,正在将军府里养伤,我这个做哥哥的不放心,便急急赶来探望一番,希望将军谅解我的唐突!”姜檀珏先摆下了冠冕堂皇的说辞,这探病自然是真,可这背后的意图,倒是要好好斟酌一番了! 说着姜檀珏抬眸看到还犟着脾气的李碧辛,眼眸里带了丝笑意,走了过去,“表妹也在将军府拜访,呵呵,上门便是客,你在这头又闹什么脾气?”说着眼里头又添了丝温情的宠溺,“你这个脾气哟,只有六弟能治你,如今六弟还伤着,你可别又给他惹事!” 都说天家无庸才,在那般极盛的权势之中摸打滚爬的人,又岂会没几分城府心思,傅华昔那日在朝廷之上也是小瞧姜檀珏了,至少方才这番话,他就借着李碧辛来告诫自己:姜祁霄可是把李碧辛放在心里头的! “表哥,他们……”李碧辛说着,话里头带了些恼意,指着傅华昔和祁陌修,“他们不让我见霄哥哥,定是他们把霄哥哥扣在了府里!” “将军!”一旁的娑罗郡主未理会李碧辛那头的胡闹,直看着傅华昔,俯身摆了摆,声音清越柔和,“冒昧拜访,实在是担心六皇子的伤势,便央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过来探访,娘娘还在宫里头等着我回消息,希望将军能通融!”这娑罗郡主在傅华昔跟前的姿态放得不可谓不恭敬! 这个娑罗郡主看着荏弱,倒是个有主见的,晓得抬出皇后来拿通行令,也暗暗敲了李碧辛一回,想是要暗示她皇后那儿默许了姜祁霄在府里养伤,她若胡搅蛮缠,伤了和气,闹到宫里她也不占理,当然伊梦尧这番话也是存了心要傅华昔受她这份解围之情。 可惜了李碧辛没这份心思领会,又自以为得了自家表哥在旁边,越发肆无忌惮,“表哥,娑罗姐姐,这傅将军私扣霄哥哥已是死罪,我们为何还要得他通融,荒谬!况且,我可听说了,这些刺客,就是傅将军招惹来的,是他害的霄哥哥昏迷不醒,我要进宫去求姑妈和皇后娘娘治他的罪!” 祁陌修起先只站着逍遥地看戏,这会子听到李碧辛提到刺客,一下端出几分认真地态度来,“李小姐怎知这批刺客是冲着傅将军来的?” 李碧辛这会子有点儿醒神,眸中流过一丝犹疑,而后又理直气壮地说道,“外头人人都这么说的!” “哦?外头的人?何人?京城衙门的花大人只怕还未将此事定论,李小姐就敢在此断言,李小姐该不会是知晓这后头的阴谋,对这些人的来历知晓得清清楚楚?”傅华昔话是对着李碧辛说的,可眸光却掠过在场的其他人,包括越发不安地搅弄着玉佩的许贤芷。 李碧辛这话咋听之下,自然是情急之下露了马脚的言语,可傅华昔却不信李碧辛有这个城府来布下这个阴谋,以她冲动跋扈的性子,这买凶杀人是绝无可能,倒是她拎着鞭子直接杀人的可能性更大,那么,李碧辛这番话,就是受了人的挑拨所致,而且此人定是她身边之人! 傅华昔转眸瞥眼看着祁陌修,祁陌修也回了个了然的眼神,想来他们二人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李碧辛一时滞住了言语,神色难得落了下风,眼眸瞥向姜檀珏,姜檀珏神情里有一丝尴尬,还隐含一抹避讳之意,而后又大方地看着傅华昔,神情突然间和缓了不少,“阿媛自小就任性惯了,话语也是由着性子来,打小呢又最在意六弟,是以方才着急了,才会口无遮拦,将军千万别同她一般见识!” “我却听说李小姐一向快人快语,话虽不中听,可句句实打实的!”祁陌修是有些夸大其词,不过也是为了探探几人的神情反应。 姜檀珏眼色流出一丝闪躲,嘴角客套的笑意现出一丝僵硬,藏着一份掩饰在里头,伊梦尧神色温婉如初,不见丝毫波澜,从方才进门到现在,她的神色便一直是如掩在积云之后的月色,朦胧美好却不真切,真就如不染红尘的谪仙一般缥缈轻越,而许贤芷从方才进门就一直端着份局促和不安,对他们的谈话估计是未在意几分了。 “祁三公子怕是所听有虚,阿媛这丫头是叫我母妃和李家给惯得没了章法,如今再要把性子掰回来也难喽!”姜檀珏的话里带着一抹宠溺和几分无奈,这疼爱弟妹的兄长模样倒是做的极其到位! “将军,天色不早了,可能容我们看望一下六皇子?”娑罗又是低低一拜,言语里带着一丝恳求,眉间笼着几抹焦急的轻愁。 一旁从进门就未言语的许贤芷突然低身一跪,让傅华昔和祁陌修俱是一愣,许贤芷水亮的眼眸里此刻积聚了些许泪水,神色间带了一抹懊恼之意,“傅将军,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傅华昔和祁陌修正一点点逼出李碧辛后头藏着的挑是非的买凶之人,被许贤芷这般乱入,一下打乱了阵脚,俩人俱是满脸无奈,一旁的伊梦尧神色依旧一如刚进门之时,而姜檀珏神色间松散了不少,嘴角的笑意复又添了柔和的气息。 “许小姐,你错在了哪儿?”祁陌修无力地问道,因为姜檀珏又寻回了步调修饰自己的情绪,这才要上钩的鱼受了一次惊吓还知晓躲避,何况是在波谲云诡的人心里头沉浮过的姜檀珏,总是有几手护着自己的。 “是我想害傅将军,却累及六皇子,一切皆是我的错!”许贤芷哭着喊了出来,跪着的身子只发颤,头上的发钗也有些松脱,扯出几缕发丝,梨花带雨的容颜瞧不出几分怜香惜玉之感,倒是十足的狼狈,“是我害了六皇子,一切皆是我的错!” 傅华昔听着这话,起先的想法是原来这后头买凶之人不是她想的那般极有城府,一旁的祁陌修显然也有些惊诧,估计同傅华昔一般,没想着这买凶之人认罪这般爽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替罪 而后,却见许贤芷从袖间拿出一个布偶,上边居然贴了傅华昔的生辰八字,还扎了好几根银针,许贤芷颤抖着将布偶递了出来,祁陌修一把将布偶扯了过去,仔细翻看着。 傅华昔不知别人对于巫蛊之术是何想法,在她这儿,却是牵强居多,她倒是真不信一个小小布偶就可以摆布人,如此,那就无需两军对垒,只需悄悄探到敌方军营里头人的生辰八字,便真可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你说的要谋害我就是这个布偶?”傅华昔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这是我托了一位云游的道人所弄,极灵验,我也知此事有损阴德,就是气愤将军一介男儿身,却夺了六皇子回府成亲,我忍不下这口气!”许贤芷神情里头的不安和歉疚越发浓了,“我没想到此事会连累六皇子,我不想害到六皇子的!” “都是你的错,是你害了霄哥哥!”李碧辛一脚便要踹过去,好在傅华昔及时制止,李碧辛眼眸里的戾气瞬间聚拢。 祁陌修拿着布偶问道,“这布偶是云游道人给你的?” 许贤芷有些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眼里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这事是我一人所为,我愿任凭将军处置!” “哦?”祁陌修话里略略带了些许怀疑,“可这布料里的纹路暗藏金丝祥云纹,这种纹样是只可在宫里头用的,一个云游道人,如何能给你这个布偶?” 傅华昔眸色一凌,声音陡然抬高了几分,“许小姐,将军府不是你随意能愚弄之处,若是许小姐不给确切的说法,那我便要请旨彻查此事!” “将军,这布料虽是宫里流通的纹样,可上至宫妃,下至宫婢,皆可获取此种布料,便是流到宫外也不无能,将军若是只凭着布料就入宫彻查,未免草率了吧!”姜檀珏说道,神色间不见异样情绪。 傅华昔抬眸盯着姜檀珏,“那五皇子以为该如何办?” “许小姐方才的言语已然明了,既然是她一人所为,自然是追究她一人之责,此事不易闹大,后头连着许家呀,着实难办!”姜檀珏回道。 “五皇子,许小姐方才的话里破绽百出,如此草率定夺,于许小姐不公,将军心头的疑虑只怕也难消!”娑罗郡主说着,又走过去拉过许小姐的手,扶着她起身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定,“许小姐,此刻在将军府中,若是这后头有什么隐情,你不妨直言,将军会给你做主,我也会在皇后娘娘跟前替你说话,许小姐尽可放心说出来!” 许贤芷被伊梦尧一番柔声安慰,神色间的不安和慌张平复了许多,“我……是我的错,我的错……”许贤芷还是有些意识涣散地重复着那句话。 “许小姐,你害我只是为了我同六皇子的婚事?那些刺客也是你招来的?”傅华昔凝眸冷静地问道。 “是,是我的诅咒!”许贤芷眸中带泪,抬头看着傅华昔,眼里含着一抹惊恐,还有一抹视死如归的决绝。 “阿芷!”伊梦尧轻柔地改了口吻,听着与许贤芷倒是能亲近上几分,“诅咒之事能直接害人得上奇怪的病症,可若说还能招揽刺客,未免有些牵强!”伊梦尧是在暗示姜祁霄遇刺之事与她无关,可许贤芷看着神情就全然不领会伊梦尧的劝慰了。 “许四小姐,你居然动用巫蛊之术来害昔儿,我傅家同你许家有何冤仇!”宋芙婷在门口厉声问道,不知她是如何得到消息的,急冲冲从后院的厢房赶了过来。 许贤芷骤然被这么呵斥,惊得忘了反应,呆愣在原处,眼神有些涣散地看着厅门口,而后又下意识地往伊梦尧那处靠了靠,嘴里不停地嘟嚷着,“我的错,我的错……” 宋芙婷快步走了过来,眼里含着滔天怒意,往日里沉稳端秀的气质全然崩塌,凌厉的眼眸直要将许贤芷生吞了去。 “姨母,这事我还……”傅华昔刚要说话,哪知宋芙婷一改往日对傅华昔温婉宠溺的神色,直直厉声制止了傅华昔的话。 “昔儿,如此行径,绝对不能姑息,傅家同许家一向和睦,许四小姐竟然存了如此歹毒之心,我定要叫许家给个说法!”宋芙婷坚决地说道。 “傅贵!”宋芙婷而后又朗声喊道,“备娇,带上许小姐,我们去许府一趟!” 宋芙婷说着抓过僵坐在椅子上的许贤芷,便要往外头走去,宋芙婷往日里尊卑礼数拿捏得分毫不差,这次竟然撇下姜檀珏和伊梦尧,直要往许家去讨说法,想来是担心傅华昔,着急得疯魔了吧! “宋夫人,如此大张旗鼓地过去,恐有伤两家的颜面,好在如今六弟同傅将军都无大碍,何不就将许小姐发落给许家好好管教!”姜檀珏方才一口咬定了许贤芷是主谋,执意要追究她的责任,现在又要压下宋芙婷去许府兴师问罪的打算,态度里显然藏了些许矛盾之处,他只要查办许贤芷一人,可许贤芷后头连着许家,事情又牵连到姜祁霄的安危,此事如何能有个私底下了结的可能呀! “不行!”李碧辛言语里带了几分怒意,“这事关乎霄哥哥的安危,岂能容她随意逃脱,万一日后她又起歹念该如何办?”这个刁蛮小姐倒是一心为着姜祁霄的。 傅华昔眼瞧着这么闹哄哄的一幕,直往祁陌修那儿瞥眼,也往他能说上几句缓和一下氛围,哪知这个平日爱看热闹的人,此刻对这热闹眉头也起了结了。 傅华昔只得自个儿捋捋思路:这许贤芷上门来拜访本就蹊跷,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怎么说她一个大家闺秀也不该此刻出门,而且又是同娑罗郡主和五皇子一起到的将军府,傅华昔越想越觉着这中间有猫腻,况且进了厅里还没开始细问,她倒是先认了错了。 傅华昔转头又看着站在一旁的伊梦尧,她入门之后态度端庄有礼,话语不过,有的几次要不就是求傅华昔准许她探望姜祁霄,结果却招来了李碧辛对傅华昔的怨恨;要不就是劝慰许贤芷道明事情原委,结果许贤芷有些呆愣地只知道重复认错,说实话,她是担心姜祁霄的伤势急急从宫里头赶来的,来了这头,神情却不似焦急惶恐之意,倒是一旁的李碧辛,那份担心才是展露得切切实实。 再看姜檀珏,也像是打着探病的幌子,却在这头同傅华昔叫板幕后真凶之事,往重里说,还要干涉傅家的家务事,这意图着实可疑。 这三人之间若是要细究,倒是也能描摹出条合理的线将他们联系起来,可若是要对他们的异样给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也给得出,傅华昔越是深想,就越拿不定个主意,也寻不到更加真切的端倪。 “姨母,这事还得查清楚了才好定夺,况且我现下也无大碍,就悄悄将许小姐遣回许府,将事情原委同许丞相说明,以丞相的为人,定能给傅家一个交代!”不管如何,傅华昔认定此事现下不可闹大。 “宋夫人,此事关乎六皇子,不如等六皇子伤愈之后再做定夺!”祁陌修出来打圆场。 宋芙婷强硬的态度缓和许多,可眸间对许贤芷的恼意未驱散分毫,“傅贵,派了人送许小姐回府,今日这事,你同许府细细说上一说,就说我和将军在傅家等着许家给的这个交代!”说着一把拉过许贤芷,吩咐阿禾将人架了出去。 “五皇子,娑罗郡主,三小姐,府中事务实在多,恐无暇招呼两位,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改日再来,可好?”宋芙婷客套地下着逐客令。 “夫人,我是得了皇后娘娘的懿旨,来看看六皇子,见着了我才能放心,也才好回去复命!”伊梦尧说道,傅华昔也料她没那么容易打发。 “宋夫人,我要见着霄哥哥才能走!”李碧辛不依不饶。 “娘娘那头有子希姑姑回消息,郡主尽可放心,御医说了,六皇子的伤势需要静养,今日确实不便探访!”宋芙婷打发人的态度里头裹着决绝,眼眸里容不得一丝讨价还价,连李碧辛一时都寻不到胡搅蛮缠的借口。 “阿禾,送客!”宋芙婷说着。 “如此,我们今日便先回了!”伊梦尧温婉地应了声,便起身走了,姜檀珏托着还待要胡闹的李碧辛也跟着出了门。 宋芙婷方才气恼的情绪此刻平复了些许,一声低叹过后便泄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坐在了椅子上,“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傅家怎么总惹来这些阴狠之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阴谋(上) “祁公子,那个布偶可否给我查看一番?”宋芙婷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无力感,祁陌修点了点头,将布偶递了过去。 宋芙婷细细查看着针脚线头处,神色越瞧越凝重,滔天怒意于看似平静的眼眸之下蕴着波涛汹涌之势,手上捏着的布偶也越捏越紧。 “宋夫人,这布偶可有问题?”祁陌修问道。 “哎,祁公子同六皇子关系甚近,昔儿又同六皇子一道,有些事我也不瞒着你了!”宋芙婷稍稍松开手中的布偶,低声叹了口气,“这布偶我十多年前,见过一个类似的,布料虽不同,可缝布偶的针脚特殊,两针之间特意回一阵,连成‘十’字纹样,所以我见上一眼便不会忘!” “姨母,你是在何处见着的,这东西有何特别之处?” “这件东西,便是十多年前取了你母亲性命的罪魁祸首!”宋芙婷眸中陡然添了恨意,手中的布偶一下摔倒一旁的桌子上。 “我母亲?”傅华昔讶异中带着一股子激动的恼意,祁陌修也是满脸惊诧地看着宋芙婷。 “是的,这物事牵扯东夷国宫廷秘术,是用来诅咒人之用,当时你娘便是受了东夷国女王的巫咒,才会在生下辛儿之后孱弱血崩,不到一年便丧了命!”宋芙婷说着,眉间一抹凌厉的怒气。 “这咒术真能杀人于千里之外?”祁陌修的话语里带着一抹难以置信,不过他掩饰得很好,不至于让宋芙婷觉出他的轻浮和质疑来,毕竟是死者为大,还是傅华昔和宋芙婷的至亲之人。他的态度自然得拿捏得当,尽管这咒术杀人之事太过匪夷所思! “姨母,你往常跟我说母亲是生辛儿之时难产而死,怎么又会跟东夷国得女王扯上关系?”傅华昔问道,神情里难掩一抹伤痛,还夹了些许疑惑。 宋芙婷抬手拍了拍坐在一旁的傅华昔,“这事我原是不想同你说起,只怕你心怀怨恨,情绪难平,才瞒了下来,当年东夷国的女王,也就是娑罗郡主的亲母,对你父亲一见倾心,奈何你父亲与你母亲琴瑟和鸣,恩爱美满,东夷国的女王见如此情景,心头愤然不满,便动用了东夷国的禁术,诅咒你的母亲,那个时候你母亲刚好临盆在即,生辛儿之时凶险万分,生完之后又是血崩难止,损伤了根元,才会年纪轻轻便去了……”宋芙婷说着,声音里难掩一丝梗咽之意。 “姨母,我……母亲难产……当真与东夷国的诅咒有关?”傅华昔问得小心翼翼,尽管心头一阵阵痛楚直揪心绪,可一丝理智还绷着,总让傅华昔难将诅咒同母亲的死联系在一起。 “我也知晓这事有些匪夷所思,东夷国内是女子统御国是,往常虽也听到些传言,说是东夷国内多秘术,女子用这些来控制男人,我都只当是无稽之谈!”宋芙婷神色里有一丝疲累,“若不是亲眼见了姐姐的惨死,我到现在只怕还同昔儿你一样,对这些秘术存了一些疑虑的。” “老将军夫人是如何惨死的?”祁陌修问道,神色凝重,暗藏一丝思虑和好奇。 “我姐姐她自生完辛儿之后,日渐消瘦,脸上骨气日渐显露,瞳仁渐渐呈现出一抹血红色,到最后整个眼珠子都是血红色的,指甲显出鬼魅的艳蓝色,头发一点点掉落,傅家寻遍大越上下的名医,都诊治不出缘由,后来女王便给姐夫来了信言明情况,语带一丝凄厉的挑衅,她用了自己的心头血引来了地狱恶鬼,要将姐姐的魂灵一点点蚕食,让姐姐同姐夫,生生世世,便是到了黄泉边上,也不得再相见!” “姐姐当时那个样子,就像是魂灵一点点脱了躯壳,精气一点点被剥蚀,真就如诅咒那般,大夫都束手无策!”宋芙婷低叹了口气说道。 “老将军夫人那个模样,像是中了毒的模样,大夫真就没寻到一丝痕迹,老将军真就信了诅咒之言,这事听起来未免太过匪夷所思!”祁陌修问道。 宋芙婷摇了摇头,“并没有寻到中毒痕迹!” “姨母,父亲就没有查探过此事,若真是咒术所致,也该有个破解之法啊?”傅华昔问道,怎么说母亲那样诡异的病症,又有东夷国女王的诅咒之言出来,怎么说自己的父亲都会想法子查探个究竟吧! “你父亲那个时候被先皇外调到边疆,哪里能见天儿守着你母亲,得着机会回来也是匆匆见上一面就分开了,他自然有派人查探过,却都未寻到蛛丝马迹,也没个人能破得了这个咒术,我们……便只能这般眼睁睁看着你母亲一****衰弱,直到最后,散尽最后一丝人气儿……” “所以夫人今日见着这咒术,才会如此在意,对许家四小姐存了如此大的敌意?”祁陌修认真地问道。 这咒术害人之事,委实有点儿像是无稽之谈,便是此刻,在祁陌修的心里头,还是将宋芙翎的死归结于一场蓄谋已久的毒杀,而不是千里之外的诅咒,只是这毒物查不出来,这毒杀之事便不能成立了! 宋芙婷浅浅地点了点头,“我亲眼见过这害人东西的可怕,又见着四小姐居然拿这东西动心思到昔儿身上,一时压不住怒意,才会对四小姐动气,可傅家同许家一向不交恶,她居然如此害昔儿,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姨母,照你方才的话,这东西是来自东夷宫廷,这许四小姐是养在大越京城深闺里的女子,怎么会懂东夷宫廷的秘术?”傅华昔带着丝疑惑问道。 “这大越京城里,确实有一人会知晓这个巫蛊之术!”祁陌修话里带着一丝笃定。 “你是说……娑罗郡主!”傅华昔有些许了然地说道。 宋芙婷一拍桌子,眉间英气聚拢,“是她!”而后又敛了神色,话语里头压了一丝疲累的无奈,“我早该想到的,昔儿你同六皇子处,必然会犯到她,她竟然还敢上将军府来惺惺作态,只怕她今日个探望六皇子是假,想法子陷害你才是正事儿,昔儿,你得多提防着她!”宋芙婷认真地嘱咐着傅华昔。 “宋夫人,方才登门拜访的人之中,怕也只有那个刁蛮任性的李家丫头才是正儿八经来探望阿霄的,其他的人,可都是各怀鬼胎,醉翁之意不在酒哟!”祁陌修说道。 傅华昔心头早就起了些许怀疑,如今见着祁陌修同她有一般的疑惑,自然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了,“这许小姐像是被找了来当问路石的呀!” “昔儿,这话怎么说?”宋芙婷问道,眸间怒气未全散,又染上一抹疑惑。 “姨母,按理来说,这许小姐手上有东夷宫廷之物,必然与娑罗郡主有染,可娑罗郡主对这个布偶未露半点讶异的神色,脸上的神情始终有些云山雾罩的朦胧感,不真切,还有五皇子,起初一口认定了许小姐是元凶,要严办,后来见着你要直接将许小姐押送到许府兴师问罪,态度里头又藏了一丝犹疑,转头为许小姐求情,我总觉着这里头藏了什么蹊跷,可一时又猜不透缘由!”傅华昔分析道。 “那位许小姐,面上是为了六皇子争风吃醋,才对我动了歹念,这到说得通,可到了这头,却未问及六皇子的伤势,这情怎么看都像是掺了假意在里头,而且话未过半,她就直接就将罪往自己身上揽,这着实奇怪;况且刺客是被人买通了,才来暗杀于我,她平白无故,怎么就把这么大的罪名用这么牵强的巫蛊之术就抗了下来,便是将她送至大理寺,她这卷宗也没人敢定夺啊!” “将军说得着实有理,既然将军同夫人未拿我当外人,我也要将听来的消息同你们说上一说,这许四小姐往常从未听说对阿霄有意思,倒是一次在后宫的赏花宴上,许四小姐为五皇子的风采折服,倾心不已!”祁陌修说道。 “有这事?”宋芙婷显然未料到这茬,“各家往来这么久,宫里也走动好多回了,怎么我从未听到过这些闲言碎语!” “莲贵妃一向爱惜五皇子的声名,又岂会容许闲言碎语来沾染五皇子,况且莲贵妃还打着算盘,要用五皇子这桩婚事,换取个强有力的同盟,自然在五皇子的婚事上要慎之又慎!”祁陌修摇着扇子,神态间多了一丝自信和闲适。 “朝堂之上,能与李家匹敌的,就只有傅家,可傅家同李家一向无甚往来,莲贵妃用起来自然不顺手,现在傅家更是用一桩近乎荒唐的婚姻同阿霄站到了一块儿去,莲贵妃和李家的权势天平势必会受到一些碾压,所以,莲贵妃着急着觅一个同盟!” “那依修远的意思,这莲贵妃是将心思动到了娑罗郡主那儿?”傅华昔轻声问道,宋芙婷也仔细听着。 “自然,娑罗郡主背后可是整个东夷国,东夷国虽是弹丸小国,却接壤大越东部边境,又与戎狄部落交情很深,据说这个娑罗郡主还有部分戎狄的血统,如此强有力的同盟,莲贵妃岂能轻易放过!” “可娑罗郡主自小便养在皇后身边,而且东夷国早就另立新主,这娑罗郡主能为莲贵妃所用?又能为莲贵妃带去多少利益?”傅华昔问道,而且她心头还有疑问,这个娑罗郡主对姜祁霄的心思绝对不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阴谋(下) “那个娑罗郡主也不是等闲之辈,别看平日里不露真身,暗里的事情也没少铺排,身在大越京城,可对东夷国内的事可没少掺和,莲贵妃若是想同她合谋,等同于是与虎谋皮!”祁陌修摇着扇子说道,话语里头带着股子轻蔑,“不过这俩人要是咬在了一块儿,也是桩有趣的事,有戏码可以消遣喽!” “可怜了许四小姐,被两个后宫女子就这般利用了,一份单纯的痴念被生生践踏捏碎!”傅华昔着实有些同情这位女子,虽然她揽下了暗害自己的罪名。 “呵呵,将军倒是怜香惜玉,只可惜这位许四小姐只怕做的心甘情愿呢,她的心思,总要找个地方安放吧,如此不计代价的揽下罪名,便是她自认为的情深,她呀,只怕心头甘之如饴!”祁陌修淡笑着说道,神色间带着一抹不屑,祁陌修不识情滋味,却一语道破了情的真识:感情如何展露,终究只是自己的事情,喜悲虽是一场空,到底还是色不迷人人自迷! “修远,你猜,今日许四小姐这块问路石,可是为娑罗郡主和五皇子寻到了他们想要探问的答案?”傅华昔转了个话题。 “有啊,至少他们知晓了,对刺客之事,我们并无真凭实据,还有便是对于同六皇子的婚事,将军不畏惧世俗的眼光,只怕往后娑罗郡主还得想更多的法子来拆散你同六皇子了!”祁陌修笑着说道。 “你漏了五皇子的打算!”傅华昔说道,“他在探皇上的底线,在探皇上心中到底更在意谁,所以让许四小姐演了这么拙劣的一出戏码,借着傅家和许家的嘴说到皇上跟前去,可又不敢让事情闹太大,朝堂上彻查下去,让他的谋算落了一场空!” “这点分寸拿捏,我想李丞相定然有在背后点拨,这个老狐狸,也爱夹着尾巴玩阴招!”祁陌修对李晋中着实是有些轻蔑。 “这位娑罗郡主,着实对六皇子用心了,竟然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玩阴谋!”傅华昔凝眸说道,明帝对谋权之事一向甚为忌讳,对李晋中权势的高涨是有意纵容,可必然不会容忍后宫之中一位异族女子玩弄权术的! “她对阿霄是上心地很!”祁陌修收拢了扇子点了点头,“不过阿霄同她一向是行止有度,她对阿霄也无非分之举,同阿霄之间的距离面上是端得刚刚好,可暗地里总有些争风吃醋的端倪揽到阿霄跟前,往常阿霄也未放在心上,若今次巫蛊之事和刺客之事都是她一手排布的局,阿霄定是会同她讨要个说法的!” “这娑罗郡主姿容风度,是万中无一,可这面下的心思呐,真就是深得很,无底洞啊!”宋芙婷低叹一口气,略略摇了摇头,“往常听到些风言风语,说是娑罗郡主看着柔弱,实则心计谋略难有男子与之匹敌,心思狠厉,更是让男子汗颜,可往常未曾仔细留意,也是想着傅家不会同她较上劲,你同六皇子这么闹哄哄的一出只搅得我烦心,我竟然是将她给忘了!” 傅华昔听过傅黛辛言及伊梦尧对姜祁霄的情意,真假都蒙着层雾,不过伊梦尧确实被谣传暗地里动了手脚,远远打发了姬揽月,是以听到祁陌修和宋芙婷对伊梦尧的说辞,也无甚讶异之处。 “这事还得再查探,如今一切不过是我们的推测,往后我会多提防着她的,若是仅凭布偶和谣传就给娑罗郡主定了罪名,于她也不公平!”傅华昔冷静地说道,这个娑罗郡主的确是她要好好提防着的,伊梦尧爱玩阴狠的心思,可傅华昔最不擅长的便是防着暗地里阴毒的手段。 祁陌修点了点头,“我会再查证,不过今日娑罗郡主来此的目的倒是有些奇怪,她这番举动明明会将自己的意图暴露于将军面前,而且,若是要拿许四小姐来当探路石,完全不必自己亲临,便能得到她想探知的答案,她却是巴巴地来了,还随着五皇子一块儿,委实是说不通啊!” “她不过是想探探我的底细,她再心思玲珑,对六皇子还是端着一份痴念,有这份痴念牵绊,她呀,再是稳重聪敏,也藏不住偶尔冒出来的任性,若是没了这份任性,也就不会露出破绽了!”傅华昔低声叹了口气,心头一阵发酸,原来这世间,再是聪慧玲珑之人,都脱不得一个“情”字,伊梦尧不例外,而她傅华昔,终究也不会例外! “若真有一天,她败了,她也只会是败给自己了,也许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也许……求而不得,伤情入魔……”傅华昔轻轻吐出一番感慨,情深却终究难圆,只因情意错负啊! “昔儿!”宋芙婷起身轻声说道,“她是她,你是你!” 祁陌修本就情识未开,对情意之事难觅其中玄机,如今对傅华昔的一番感慨自然也不知如何接话了,只能坐在一旁尴尬地笑着。 “将军,娑罗郡主之事,我会替你查探一番!” “多谢修远!”傅华昔说道,而后又转头看着宋芙婷问道,“姨母,你怎会突然从后院过来前厅,还知晓了许贤芷的事情?” “李三小姐过来,我不放心,便让管家留心着前厅之事,没想到,竟然是许家四小姐整出这些是非,不过如今听你们这般说辞,我也知晓方才是一时怒火攻心,失了分寸了!”宋芙婷说道。 “管家特意同夫人您禀报了这些事情?”祁陌修认真地问道。 “是我吩咐了下去的,平日里傅贵话可不多!”宋芙婷解释道。 傅华昔未插话,傅贵在傅家兢兢业业十多年了,家中无亲无眷,当年全村皆遭了戎狄部落的屠戮,只得他一人生还,身世背景也难查,不过在傅家这么些年,他甚少出过差错,傅华昔绝难将他同血刹楼联系在一块儿,祁陌修不是傅家人,对傅贵的感情自然不一样,所以,他倒是能轻而易举地怀疑到傅贵那儿。 祁陌修也未继续深究,淡淡点了点头。 “六皇子此刻也该醒了,我们一同去后院瞧瞧吧!”宋芙婷说着起身往厅外走去,祁陌修留了个复杂的神色给傅华昔,也随着出了前厅,傅华昔自然也是随着一同去了。 傅家上下守着受伤的姜祁霄,而回宫的马车之上,姜檀珏和伊梦尧对面而坐,沉默着,街头明明灭灭的灯火透过帘缝照进来,斜斜打在伊梦尧精致的脸上,神色疏离,而姜檀珏则带了一抹浅淡的笑意,直盯着对面的伊梦尧。 “今日之事,郡主可还满意?”姜檀珏最先打破了沉默。 “你对许贤芷可真是狠心呐,亏她待你一心一意,甘愿为了你舍弃性命,甚至弃整个许家不顾哦!”伊梦尧轻轻柔柔地说着,言语里夹着一抹不甚明了的嘲讽,嘴角暗藏着一抹冷意。 “这不也是郡主希冀的嘛?”姜檀珏未见内疚之意,闲闲地说道。 “可怜了许小姐,红颜薄命,情意错负!”伊梦尧眼眸里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惋惜。 “呵呵,如此,郡主也该醒悟了吧!” “是五皇子你该醒醒了,你以为我招揽刺客之事皇上不知道?呵呵,皇上查不查这事,都与你五皇子无关,你的试探只怕是要泡汤了,可怜了你,还借着许四小姐的口,往自己身上抹污点!” “是嘛?可我已经瞧出来了,父皇不会彻查此事,花不语那老头便是查出再多的证据,也动摇不了郡主你的地位,如此,我该好好同郡主联络联络感情哦!”五皇子话语里带了丝轻浮之气,裹挟着**裸地**,令伊梦尧一瞬间要作呕。 人在权利中沉浮惯了,尔虞我诈的奸佞之态见多了,总会养出几分媚俗之态来,可伊梦尧没有,她的算计带着浓重的目的性,而这个目的,与权势无甚关系,摆布权势,不过是她的手段而已,所以,她对浸淫权利的贪婪有着本能的反感,比如,此刻的五皇子。 “那个巫蛊之事,郡主当真不怕傅家较真起来,捅到宫里头去?”姜檀珏问道,神色里带着一抹懒散,“方才宋夫人神色间,可是决绝厌恶得很呐,对巫蛊之术,可没有比傅家知晓得更清楚的了!” “你又知道了?”伊梦尧略略调整了姿态,上半身倚在一侧的雕花扶手之上,整个人顿时添了慵懒艳丽的媚态,眼眸斜斜瞥了眼对面的姜檀珏。 “傅将军的母亲可不就是受了东夷宫廷的巫蛊之术,才不明不白的死了,听说死相恐怖呐!”姜檀珏淡淡说道。 “我倒是小瞧了五皇子和李丞相了,连傅家瞒得严严实实的事情都能撬出来!”伊梦尧神色无丝毫改变。 “可是五皇子大概不知道,所谓的巫术杀人之事,纯就是无稽之谈,不过是给怀了怨愤的人一点发泄恨意的借口而已,当年的傅老将军清楚这一点,今日的傅少将军也会明了这一点,不过那个时候,阿霄的麻烦可就大喽!”伊梦尧慵懒地说道,看似无意的话,融着浓浓的盘算在里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露馅 “原来郡主还揣了这个打算,故意到傅家来,又让许小姐拿布偶认罪,要将傅家掩下去的疮疤再揭开,让傅少将军将当年自己母亲惨死的真相查探个清楚!”姜檀珏神色间浮出一丝急躁来,大概他以为是自己利用了伊梦尧,牢牢挟制了伊梦尧,却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伊梦尧素手之下的棋子而已。 “不过你这个如意算盘怕是算得有些早了,傅将军未必会将当年之事算到如今的六弟身上!”姜檀珏眸中的急躁之气散了些许,神色间拢了些许自信。 “未必一定要反目成仇,只需在他们中间埋个嫌隙即可!”伊梦尧淡然地说道。 姜檀珏眸中神色晦暗不明,“想不到郡主你为了同个男子争风吃醋,竟算计到这个地步!” “这便是我的感情!”伊梦尧的潜台词便是同利益和阴谋脱不得联系,“五皇子后悔了?” “后悔又如何?”姜檀珏问道,眸中带着一抹看似闲散却融着真实的决绝的神色。 “晚了!”伊梦尧话里不留丝毫温情,“贵妃娘娘可巴望着我同你结谋,五皇子可没机会让贵妃娘娘失望吧!”莲贵妃一向对所求之事,不达目的不罢休,即便是她一厢情愿强加在姜檀珏身上的期望。 姜檀珏未接伊梦尧的话,眼眸盯着车厢内的一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青玉细颈梅瓶,梅瓶里插着支这个季节的京城里头绝看不到的牡丹花,花色红艳,贵气逼人,伊梦尧却突然伸手抚过那花,大红色的花瓣顿时变成了艳蓝色,在昏暗的马车之内,散着诡异的光芒。 “有花堪折直须折,可折了下来,又能保留多长时间的新鲜劲呢,为了花色长存,用药养着,不过是自欺欺人,还不如毁了去,五皇子可不能如此寡断柔情!”伊梦尧斜斜掠过姜檀珏,带了抹警告意味。 “东夷女子,果然毒如蛇蝎!”姜檀珏冷哼一声。 “呵呵,我们只是惯常使毒,可你们大越人,却是心毒如蛇蝎!”伊梦尧回道,“五皇子现下才来对这朵牡丹花施舍一抹怜惜,未免晚了,早过了花期了,便是在花期繁盛之时,它希冀的折花人也不是你!” “哼,你这朵浑身染满毒汁的花,便是在当季,我六弟也不会多留恋上一眼,郡主何必戳了自己的疮疤,再来拿话咽我!”姜檀珏起先话里头隐了抹怒气,后来便是在惬意里露了些许嘲讽。 “呵呵,人心于感情之外留恋的东西可还有很多呢,这点五皇子也是深有体悟啊!”伊梦尧无非是想告诉姜檀珏,她若心里头有姜祁霄留恋的东西,何愁博不来姜祁霄这个人! “那便等着瞧吧!”姜檀珏留了这么句话后,便不再理会伊梦尧。 将军府内,夜色深沉,后院厢房之内,姜祁霄已然醒了过来,只是脸上未见血丝,眼眸里透着股虚弱,见傅华昔进了门,便要起身,只可惜身子虚弱,傅华昔忙过去将他扶了起来靠着自己身上,姜祁霄总算是找着了个满意的位置,慵懒地躺在傅华昔身上,伸出一只手,让御医和那位大夫给诊脉。 “杜太医,方才你诊脉之时言明六皇子伤势无大碍,为何他醒来却如此虚弱?”傅华昔问道。 这位沐太医叫杜浮生,是太医院院首,大约三十来岁。 “将军放心,我同几位太医皆诊过脉像,六皇子并无大碍,如此虚弱神色,嗯……许是……躺久了,血脉不畅!”沐浮生努力寻思着话回答傅华昔。 实在是为难这位太医了,诊脉之余,还得想法子圆了六皇子此刻的谎,明眼人一瞧,便看得出来姜祁霄是在趁机博取傅华昔的关心,偏一屋子的人,就傅华昔看不出来,直为姜祁霄着急上火,可姜祁霄还受用这一套,神色间越发愉悦得意起来,连一旁站着的祁陌修都敛下眼眸,看不下去了。 方才请回来的那位大夫还待要上前诊治一番,却被姜祁霄不着痕迹地拿手掸开了,而后姜祁霄将头虚弱地靠在傅华昔的脖颈间,“昔儿,我今日个要在你那儿休息,你那儿我睡着舒服!” 当着一屋子的人,他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顺溜,着实又叫傅华昔的耳珠子红了好一阵子,“没个正形!”傅华昔责骂道,可话语里头只尴尬神色颇多,并未多少恼意,是以姜祁霄便越发得寸进尺,一屋子的人,眼珠子和耳根子都不知该往那儿摆,只有祁陌修睁着眼睛闲适地看着戏。 “六皇子既无大碍,我等便要回宫复命,就此告退!”杜浮生最先反应过来,忙要告退,那位请来的大夫神色间略略顿了一刻,也跟着出去了,屋里便只剩下了宋芙婷和祁陌修。 宋芙婷清了清嗓子,轻声说道,“昔儿陪着六皇子养伤,我去吩咐厨房准备些清淡可口的饭菜过来。”而后她又看向祁陌修,“今日天色已晚,祁公子若是不嫌弃,便在此用晚膳!” 祁陌修忙不迭地应了下来,见宋芙婷转身要出门,也没个起身跟出去的打算,直盯着姜祁霄和傅华昔,宋芙婷也不好尴尬地去拉,便自个儿出门去了。 “修远,热闹也看够了,该回避了吧!”姜祁霄心头对祁陌修的不识趣可谓是恼得牙痒痒的。 “哦,反正闲着无事!”祁陌修完全没个回避的意思。 “怎会无事,玩心太重,把正事给忘了吧!”姜祁霄凉凉地提醒道。 “早吩咐人盯着了,一个大夫而已,无甚功夫,随意一人都能跟上的!”祁陌修说道。 傅华昔狐疑地盯着这俩人,而后慢慢觉出一丝姜祁霄装病的嫌疑,这两人定是在姜祁霄装昏迷的这期间私下有沟通过,傅华昔想着神色便渐渐冷凝起来,直要甩开身上粘着的姜祁霄,奈何姜祁霄巴拉得紧,傅华昔怎么也甩不开,那粘着傅华昔的劲儿,哪里像是个苍白虚弱的病人该有的呀! “你们又背着我玩什么阴谋?”傅华昔问道。 “哪里会,不过是修远瞧出那个大夫有些可疑,要去查查!”姜祁霄解释道,神情里又带了一抹软糯的撒娇意味。 “方才的昏迷你也是装的?”傅华昔语调虽是疑问,却带着浓浓的笃定。 姜祁霄这回见装不下去,只得坦白从宽,倒是一旁的祁陌修幸灾乐祸,“早让你别装得太过分了,呵呵,这下不就穿帮了!” 姜祁霄瞪了眼笑得正得意忘了形的祁陌修,神色里头带了丝求饶的意味,“今日之事是我不对啊!” 傅华昔本来还憋了股气要同姜祁霄好好说叨说叨,可眼见着姜祁霄那模样,想也知道是屡教不改,也就懒得多费唇舌了,“回主院那边,姨母估计是将晚膳摆在了那里。” 将军府里头闹哄哄的事情总算是过去了,而大夫出了将军府之后,便回了自个的药铺,靳府已经来了人等着他去给靳羽诊脉了,靳老板在遇刺时间中受了惊吓的事情是全京城都知晓的,这个神医大夫姓阳,医术在经常也是出了名的。 到了城西的靳府,靳羽的书房之内,靳羽正靠在椅子上看着书,见那位大夫进来,便正了正身子问道,“六皇子伤势如何?” “如主人所料,并无大碍,只是将自己的病情夸大了许多,同傅将军之间的……亲近也不避讳外人,不知他是何意!”阳大夫如实回答。 “他不简单!”靳羽只低沉地回了四个字,未再多言,对于姜祁霄的为人,他还没全看明白! “属下已探了六皇子中渚阳池两穴,只是六皇子警觉性高,未能探个真切,这两穴中似是藏了股绵延不绝的真气!” “哦!”靳羽语尾调上扬,带了抹深究的兴致在里头。 “若属下诊脉未错,那六皇子同主人的内家功夫,是同出一门,皆是出自菱花谷!”大夫回道。 “有意思,我与他居然师出同门!”靳羽放下手中的书说道,话语里头的情绪辨不真切。 “六皇子如今有所察觉,定会从我这儿入手调查,他此刻还猜不到我同主人的关系,可能是要将我同血刹楼放一块儿来查的!”阳大夫说道,面上无惊惧和紧张的神色。 “他若是真查到你那儿,你照常便可以,不必躲避,你同我之间的事,捅到他那儿也无甚厉害关系,倒是上头那位,得提防着,我如今可是他的心腹大患!”靳羽低沉的声音只嘴角慢慢流出。 “那血刹楼之事?” “我们同血刹楼之间,并无瓜葛,随他查去,他若能查出蛛丝马迹,倒正好方便了我们,血刹楼也是我如今的心腹大患!”靳羽起身离开书桌,负手而立于一侧墙上挂着的一幅画之下,那画赫然就是姜祁霄在厢房之内看到的那幅枯竹艳芳图,连提着落款都是一个! 阳大夫略略抬眸看到这幅画,眸中却无甚波澜,也未惊讶,因为,这份惊讶早在踏入将军府厢房之时便有过了,他是现在靳羽的书房中看到这幅画,才会讶异将军府居然有福一模一样的画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线索(上) 靳羽抬手摩挲着上头这幅画,深沉的眼眸里带着一抹极难察觉的柔情,阳大夫便在这个时候悄悄退出了书房。 这副画挂在靳羽的书房里,有三个年头了,他知晓傅华昔有十多年了,可存了心思要托人从傅家偷换出这幅画,却是三年前开始的,那个时候起,靳羽开始有了要护着傅华昔的心思,可他却只能从这卷画中惦念傅华昔的神韵,如今,大概是多了一样:红珊瑚佛钏。 想到此处,靳羽抚手按倒了左手上的佛钏,贴着手腕,似是能捉住傅华昔的一丝气息。 也许,他同傅华昔之间的情形,开始便是注定的了,往后便是他再努力,恐怕也左右不了结局吧!靳羽心头流过一丝无奈,他此刻必须有比儿女情长更加眷恋的东西,才可压下这丝噬心腐骨的不甘了。 京城,皇宫内,此刻伊梦尧和姜檀珏已回了宫里,伊梦尧是借了皇后娘娘的口谕才能出宫去将军府内,必然是要先去元和殿给皇后复命,姜檀珏虽是出人宫廷自由,可到底是去了趟将军府,莲贵妃必然着急知晓姜祁霄的情况,所以两人过了长乐巷,便分开了。 元和殿内只留了颗夜明珠摆在首座的左侧照亮,子墨陪着祁芸做在殿内等着伊梦尧,殿门口只靠着天空的残月露出些许暗淡的光泽,照亮同往首座的路,伊梦尧缓步踏入殿内,脸上神色平和,辨不得心中所想。 “尧儿可算是回来了,见着霄儿没有?”祁芸音色温婉,绵柔中带着丝丝暖意。 “六皇子伤势未愈,去时还在昏睡,并未见着!”伊梦尧低声一拜回道。 “哦,那傅将军呢?” “遇刺之时,六皇子为将军挡了刺客,傅将军并无大碍!”伊梦尧依旧是乖巧地回道。 “这是将军府的人亲口对你说的?”祁芸声音里带了一丝尖锐的调子,像是对姜祁霄为傅华昔挡住了危险不满。 “并不是,将军府内的人瞒得严实!” “哦?这么说尧儿费心思安排下的事到最后居然是伤了我的昔儿!”祁芸话里明显露出一丝不悦,温和的眼眸里暗藏一丝怒气,一旁的子墨则是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立在祁芸的身边。 “皇后娘娘,傅将军在六皇子心中的分量太重了,委实不是个好事!”伊梦尧非但没有对祁芸的恼意畏惧,反而是劝说祁芸深重考虑姜祁霄同傅华昔的关系。 “尧儿啊,你打小在我身边长大,可见着我逼迫霄儿恋慕权位?”祁芸问道。 伊梦尧敛下神情摇了摇头,只是口中还是说道,“娘娘,六皇子已经是注定的天家贵胄,争或不争,不是娘娘和六皇子能左右的,这点,娘娘比我更清楚,后宫之中,自古便是成者王败者寇!” “娑罗,有些逾矩之言,还是要慎之又慎,皇上能容忍你私下的小手段,便是信任你知进退懂分寸,你可别作践了这份信任,后果不是你能承担得起得!”祁芸冷了些许神色警告道,“霄儿和昔儿的婚事,我既然认了下来,便不会改,昔儿我也认了下来,从一开始,你和霄儿就不合适,往后也收收心思!” “娘娘,血刹楼之事,你比我更清楚,既然开了头,往后该不该收手,便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且血刹楼敢接下我这单,岂不就是他们已经存了心思要迫害傅将军!”伊梦尧脸上并无惧色,回答得不急不缓。 “皇上那儿,即是能容忍我这些动作,便是默许,娘娘不必为尧儿担心!” “你!”祁芸陡然抬高了音色,“我养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竟没想到你是如此有心计之人呐!” “娘娘早就看出来了,你待我慈善,可总在态度间存了几分提防,与其说是亲厚,不如说是做戏!”伊梦尧娇娇弱弱的声音丝毫不见示弱。 “大胆!”子墨在一旁吼道,浅绿色的夜明珠色泽,为这丝怒吼平添几分鬼魅。 “你这是公然同我闹开了,然后光明正大地到莲贵妃那头去?”祁芸压下怒意,声音恢复如常。 “若是娘娘能应了我对六皇子的一份心思,我自然会同娘娘和和睦睦的!”伊梦尧话语里十足的要挟, “娑罗,万事若是太过执着,最后被反噬的必然是你自己,霄儿心思不在你那儿,你何必强求!”祁芸说道,眸中藏着晦暗不明的眼色,在夜明珠光线的模糊之下,越发神秘莫测,“大越天下,也不是你能随意张狂的,你现在不过是利用了宫中各人怀中见不得人的心思,才会得心应手,总也有被利用完的一天,我今儿个就留你一句话:万事适可而止,好自为之!” “呵呵,娘娘多虑了,我若是起了妄念,那也只有六皇子这一桩,娘娘若是不愿意成全,我大可自己争取,我为六皇子,便也是为皇后娘娘,娘娘何必阻拦我的事!” “是嘛?”祁芸眸中略带了一抹怀疑的神色,“只怕你的野心不止于此吧,都道东夷皇权旁落,帝女流落异乡,受尽欺凌,可你这么些年的动作,是早把旁落的皇权给收了回来吧,现下的女皇,不过是个摆在人前的傀儡而已,大越宫中更是没有你娑罗郡主吃亏的事情发生,你如此七窍玲珑心思,真就只是为了霄儿?你有如此心思,我当真能阻得了你?” “要不然,凭着莲贵妃的精明劲,能由得了你戏耍她,一而再得拿五皇子的婚事当做玩笑!”莲贵妃早就露出了属意娑罗郡主的意思,也暗暗同明帝提了几次赐婚的事,奈何娑罗郡主明里同莲贵妃示好,暗里却又在明帝跟前据婚,这种事情几次下来,依着莲贵妃的精明劲,自然能猜得出,以她跋扈的性子,居然能容忍下来,可见莲贵妃在伊梦尧身上所图谋之大了。 “娘娘,若是没有权势依仗,感情便就脆弱得不堪一击了,这一点,娘娘比我清楚,也比我体悟深刻!”伊梦尧全没个示弱退缩之意,反而直直迎上了祁芸略带同情的眸光,蕴着水光的眸子里瞬间添满了倔强和决绝。 “你在这宫里头养着,胆子是越发大了啊,往后这元和殿也容不下你的心思了!”祁芸对着伊梦尧,陡然添了些许无力感,“这宫里头的事,你涉足的越多,惦记你的人也越多,往后……你自求多福吧!” 而后祁芸又抬手让子墨将她扶了起来,“回寝殿吧!”说完便留了伊梦尧在清冷的大殿之内,自己往寝殿走去。 “子墨,往后娑罗郡主的请安便免了吧!”踏进寝殿之前,祁芸吩咐了这么一句、 阖上寝殿大门,殿内殿外一片安宁,连残月也拢了光华,徒留人间一抹斑驳心绪。 这一晚,个人心中皆拢上一抹思绪,独独有姜祁霄得意得搂着傅华昔一夜好眠,到清晨时分,门房传消息来说是花不语花大人求见,他才不情不愿地放开傅华昔,同傅华昔一道收拾了起床去往前厅。 前厅之内,花不语已经恭候多时,茶也上了好几杯了,见着姜祁霄慵懒地跟着傅华昔进来,忙起身迎了上去,“将军,六皇子,昨日遇刺之事,皇上着微臣全权查办,有任何线索可先同两位汇报。” “哦!”姜祁霄懒散地打了个哈欠,“那花大人可查到线索?” “祁公子将昨日刺客的船只留给微臣细查,微臣从上头探到一丝特殊的味道,是西南之地抵御瘴气和蛇虫的香包,叫觅林香,虽是被浓郁的檀香味掩盖,但微臣早年曾再西南一带住过,所以识得这种香味!”花不语认真地回答道。 “花大人,这么说,血刹楼与西南之地有关?”傅华昔谨慎地追问道。 “微臣目前还不敢下定论!” “这事可向宫里头汇报过?”姜祁霄问道,神色间不见惊讶和好奇,懒散之态一如刚进门之时。 “还未禀告!” “如此,便先压着吧,父皇若是知晓,定要彻查,我与昔儿大婚之时,西南的容王要来京贺喜,我不想此事出了岔子,给了容王借口滋事!”姜祁霄说道。 “六皇子,此事关系重大,皇上那儿……”傅华昔话还未说完,姜祁霄便罢了罢手,“父皇那儿,过后我自会解释,父皇对西南之事甚为头疼,若是此刻将容王卷入进来,父皇定然要寻机会严办容王,而容王那头坐在西南多年,又岂是好对付的,况且,单凭香包,证据不足,就不要拿到父皇跟前惹他心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线索(下) “六皇子,此案是皇上吩咐下来的,微臣若是对案情有所隐瞒,只怕……”花不语所言自然是怕过后明帝知晓,触怒龙威,姜祁霄毕竟是明帝的亲子,可他花不语就得承担隐瞒明帝的后果了。 在位者最忌讳的便是底下人玩弄权术,欺上瞒下,尤其是明帝,面上温和有度,内里对权力的占有欲却异常执着,更是容不得底下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有所隐瞒。 “花大人放心,我不会叫花大人为难的!”姜祁霄罢了罢手,“除了香包之事,可还有其他线索?” “船体木料用的是西南地区特有的柏木,船头的位置上发现两个指印,入木三分,想来留下此等指印的人,必是武功深厚的江湖人士,血刹楼本就出身江湖,这两个指印可能是血刹楼的人留下来的!”花不语说道。 “哦?柏木?”姜祁霄带着抹精明的探查,“有意思,这么做,倒像是刻意要栽赃容王,这血刹楼之人,当真是心思缜密,存了心要挑起朝廷同容王之间的对抗,连这些细节也拿捏得滴水不漏,而且事情还出在容王即将要进京之时!” “不过……”姜祁霄话语一转,“如此情况,花大人处理这桩案子更是要小心谨慎!血刹楼之人,我同他们交过手,内力远不到能在船头留下两个指印的地步,这两个指印定是他人留下的!” 傅华昔听罢,想起回来之时,靳羽便坐在船头的位置,不过仅凭坐的位置,便断定靳羽内力深厚,着实有些武断,便未接姜祁霄的话。 “便先从柏木入手查起,这船总不会是特意从西南运进京城的,定是从贩卖木材的铺子里头获得,花大人便顺着这条线索查查!”姜祁霄说道。 “微臣遵命!”花不语领了命令便出去了。 “莫……逸……”对着姜祁霄唤他名字,傅华昔着实有些不习惯,“那两个指印?” “呵呵,昔儿这般唤我,很好!”姜祁霄淡笑着说道,“江湖上的武功路数虽多,可万变不离其宗,而能将指印压得入木三分之人,算来在江湖上也不多,而血刹楼臭名昭彰,这些成名之人定是不屑与之同流合污!” “这两个指印之事,与血刹楼无关?”傅华昔虽是疑问,可话里带着一抹显见的轻松意味,如此,即便那两个指印真是靳羽所留下的,他与血刹楼也无甚关系。 “昔儿倒是真为你那位大哥上心!”姜祁霄语调里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酸味。 “你知道?”傅华昔着实讶异。 “你那位大哥不简单,浑身上下哪里有一点商人的市侩,遇刺之时更是沉重应对,且他的武功深藏不露,气息吐纳之间醇厚绵长,那两个指印定是他留下的吧!”姜祁霄眼眸里流出一抹锐利的探究,直盯着傅华昔。 “你不也是深藏不露!”傅华昔下意思地反驳道。 “可我未对你隐瞒半分,从一开始,我对你便是真心实意的!”姜祁霄话里透着一抹不悦,心里头的醋坛子又在晃荡了。 “可你是要同我一起过一辈子……”傅华昔又是下意识出口的反驳,只是话流出了大半,顿觉这些话有违礼数,便立时顿住了。 “呵呵!”姜祁霄清浅的笑意漫开来,“对,昔儿说得对,我同你是一辈子的人!” “整日里没个正形,也难怪流言传你是个纨绔!” “我便是个纨绔,也只对昔儿你一人任性!”姜祁霄总要适时逮着机会,同傅华昔表明心迹。 俩人正说着,宫里来人要传傅华昔进宫,自然是顺带着把姜祁霄一块儿提溜回宫! 昨日姜祁霄受伤之后,祁芸便心神不宁,后来与伊梦尧一番对话,更是搅得祁芸心绪翻涌,虽是太医回宫禀报说是无大碍,可心头还是不安生,所以天一亮,便要宣傅华昔和姜祁霄进宫瞧上一瞧。 元和殿内,晨光微露,柔和光线洒在大殿之内,给殿内一切物事都镀上了一层不甚真实的光晕,包括殿上坐着的祁芸,眼眸里藏着一抹疲惫的忧虑。 “霄儿身子可还有不舒服?”祁芸问道。 “回母后,一切安好,昨日只是一时受惊,得昔儿一晚上得照料,现下已经好完全了,母后不必担心!”姜祁霄神色自然地回道。 “哎,那便好,往后万事小心,今次是昔儿受了你的累了!”祁芸语调温婉,眸子里透着股柔和的神色。 “娘娘严重了,飞来之祸,防不慎防,没个受累的说法!”傅华昔回道。 “这事呢,我心里头跟个明镜似得,往后你们要一同担着风雨,这话呢,我也就挑明了,这次的刺客是娑罗郡主招了来的,她对霄儿的执念太深,往后只怕还会再起事端,昔儿,你得多提防着些,娑罗郡主虽是我看着长大的,可谋略心机着实是出乎我的意料啊!”祁芸话里透着股无力感。 “今儿个是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话,我也不隐瞒,这前头朝堂之事讲求个权势制衡,这后宫之势也寻个势均力敌,方可维系安宁,娑罗郡主于大越宫中长大,却是东夷皇族血脉,我这头也不好动她,越发叫她有恃无恐,奈何她与各宫之间走动频繁,中间也留了不少暗桩,我是越发动她不得了!” “母后是怕动了她,逼着她同莲贵妃合谋?”姜祁霄问道。 “李家本就权势滔天,莲贵妃又于后宫之内荣宠不断,你父皇待你和五皇子的心思又不明朗,我着实不好在后宫之内有大的动静!” “娘娘尽可放心,血刹楼之事,微臣还应付得来!”傅华昔本是想宽慰祁芸,奈何话一出口,却叫祁芸心头越发搅得厉害。 “霄儿,昔儿,这刺客之事,不仅仅是娑罗郡主买凶这般简单啊,这血刹楼,与东夷皇族有莫大的关系!”祁芸低低吐出一口无奈的气息。 “母后知晓这血刹楼后头的事情?” “都说血刹楼使毒霸道,可是却甚少有人知晓,这血刹楼使的毒是出自东夷宫廷!” “哦?母后,你是如何知晓这些事情的?”姜祁霄自三年前入了江湖,便留意血刹楼之事,可却从不知晓这个血刹楼竟然与东夷宫廷有瓜葛。 “二十年前,霄儿你遭人暗杀,却是昔儿替你挡了贼人的偷袭,那个时候,傅老将军便在私底下查探这事,这些便是他与我说的,后来你父皇即位,东夷女王将自己的公主,也就是娑罗郡主送了来,提出优厚的条件,希望大越庇护娑罗郡主,我因为你受人暗害这件事,对娑罗虽是关怀有加,却总藏着抹避讳,所以呀,如今娑罗郡主都记在了心上了!” “血刹楼之事,微臣从未听父亲提起过,那这个血刹楼背后之人,是娑罗郡主?”傅华昔问道,话里头隐了抹强烈的诧异。 “傅老将军瞒着你,许是不想你牵涉过多,反惹来了血刹楼的顾忌,至于娑罗郡主同血刹楼之间的渊源有多深,我便不清楚了!”祁芸在傅华昔跟前一直未端出皇后的架势,神色间也亲昵许多。 “娘娘一直将这些事情隐瞒了下来?”傅华昔心头有一丝疑虑,当年血刹楼要暗害姜祁霄,祁芸怎会不寻究此事,就这般让事情过去了? “当年之事,有太多的顾忌,不便追究!” “母后,娑罗郡主一直养在后宫内,怎么会同血刹楼有所联系?”姜祁霄眼眸里暗藏一丝精明的探究。 “她手段多,又是东夷的公主,手底下能用的人也多!”祁芸回道。 “她是东夷皇族,母后怎会纵容她在大越的后宫内玩弄诡计?”姜祁霄复又问道。 “因为东夷与戎狄之间的关系,娑罗郡主的父亲便是戎狄王,所以,娑罗郡主必须留在大越,若她回了东夷,以她的谋略,加上戎狄王手底下的兵力,必会搅的大越边境不得安宁!” “所以母后便对娑罗的所作所为姑息了?”姜祁霄词虽用得重,可话语说得和顺,“父皇也是这般态度?父皇能容许娑罗在后宫之内如此滋事?” “你父皇呀,我是越发看不透了,他心里头看事呐,都跟个明镜似得,可面上总不露分毫,他如何态度,我并不知晓,可眼下形式,隐忍总也不会有错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建府(上) “娑罗的事情,你们俩多留个心!”祁芸又是一声郑重的嘱咐,而后便没了话语,大殿之内霎时静得一丝风声都听得真切清楚。 “霄儿,过几****便要出宫另立府门,母后要再见你,可就隔着多重礼数,不必你住在宫中是随意,母后只盼着你出宫之后,能平安顺遂,万事身边能多留个可用的人!”祁芸沉默些许时候,又开口说道,话里藏着股柔和的担心之意。 “母后尽管放心,大婚过后,昔儿便会与我同住,到时候我俩彼此有个照应,母后还怕我被人欺负了去?”姜祁霄现下说话,泄了几分方才的精明和凝重,端出几分承欢膝下的温情来,神色间无端流出了几分稚气。 祁芸对着这么个贴心的儿子显然很受用,眉宇间方才的愁绪已经淡到可踪迹可寻了。 “昔儿,霄儿建府之日,便是临近你同霄儿的婚期,宫里规矩多,婚前便不可以想见,不吉利,那****就不要去恭贺了,在府里多听听子希同你见见宫里大婚的规矩!”祁芸细心地对傅华昔嘱咐道。 “是,多些皇后娘娘提点!”傅华昔恭敬地回道。 “呵呵,昔儿还同我见外?再过几日,你同霄儿大婚之后,你便要跟着他唤我一声母后了!”祁芸低低地笑开来,“成亲之后,昔儿得多为霄儿的内附操持些,也得留个心,选个贴心乖巧之人未霄儿留下个子嗣啊!” 傅华昔陡然听祁芸提到这茬,手脚血液霎时凝固了,丝丝冷意从手心脚心冒出来,子嗣问题终究是傅华昔不可回避的问题,而自己的身体状况,积累多年的劳损,怀子嗣已是渺茫,即便是真有了子嗣,也不得归到自己的名下啊,毕竟大越的将军同个男子成婚,已是惊世骇俗,若再孕得子嗣,岂不就是给世人曝露女儿之身,让整个傅家背负上欺君罔上的罪名。 “母后,好端端得怎么又提这个?”姜祁霄神色间有一抹压抑和不悦。 “现下不提,昔儿早晚也得面对,你能压得下一世?身在皇家,注定便是成王败寇,往常我只想着你平安即可,如今我是看明白了,皇家不会留个富贵闲人,且你身份特殊,是皇上唯一的嫡子,有些责任你脱不开的!”祁芸往日里有心要避开权利纷争,奈何她同姜祁霄身在那个位置上,便不得不受着有心之人的日夜惦记,便是想安宁,也不过是个奢望,祁芸往日里隐隐有所悟,而昨日同伊梦尧一番对话,让她对此越加肯定,今日才会决绝地明着提上一番。 “可昔儿……”姜祁霄话还未说完,傅华昔便上前、一步打断了他。 “多谢娘娘一番提点,微臣定会铭记于心,往后多为六皇子着想!” 其实要傅华昔主持内附中馈,着实是有些为难她了,她往日只知上阵杀敌,排兵布阵,真要她屈居内宅之中,细算钱粮支出,防备人心算计,还得管着姜祁霄未来可能有的侧妃小妾们,她未必有那个心气周旋下去。 “好,好,难得昔儿明事理,有你在旁边时时提点霄儿,我便放心了!”祁芸满意地笑着说道。 “时候也不早了,一会儿你们便陪着我在宫里用午膳吧!”祁芸心头的郁结因着傅华昔乖巧的态度又散开了许多。 “禀娘娘,微臣府内还有事务待处理,恐怕不能陪着娘娘用膳了!”傅华昔恭敬地推脱着。 “也罢,去吧,正事要紧!”祁芸点头应允了,而姜祁霄自然就被祁芸给强留在了宫里头,这儿子昨日个受伤了,却躺自个媳妇的府里不愿挪地儿,委实让祁芸心头有股子酸意往外冒呢,好不容易逮着姜祁霄回宫,自然不会轻易放行了。 傅华昔出了宫门,心头有些许虚浮和不安,进宫之时乘坐的马车早让她打发回府去了,此刻她缓步走在大街之上,暖阳斜斜地打在她的脸上,熨帖了些许暖意,顺着血液流到心里头,冰凉的手脚因着这抹暖意稍稍融化了些许,却似久久冰封的肢体,霎时得着暖意,慢慢化开之时,手脚越发发麻,脚下步子越发虚浮,一时间千万种心绪只往心里涌,让她抓不住一丝一毫的念头,纷乱得越发迷茫。 她对姜祁霄若说是一门心思的爱慕,却远没到那个地步,可若说是无丝毫情念,却也不是,毕竟她同姜祁霄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由这个既定的夫妻之实,必然会抽出些许情念上的眷恋,况且姜祁霄数番甜言蜜语的蛊惑,早让傅华昔起了沉沦的心思。 可由着这份情念上的眷恋,必然会牵出融着千般嫉万般恨的独占欲,傅华昔若是纵容自己这份独占欲肆无忌惮地铺排开来,必然是她对姜祁霄执念已深,如了李碧辛和伊梦尧一般,那个时候必然就会生出毁天灭地的痛苦,覆了姜祁霄也灭了自己,傅华昔绝不愿意自己沦落到如此境地;可若自己不对姜祁霄生出一丝一毫的独占欲,那他们之间的夫妻之实便如同欢场之中的一夜恩情般,如此,便是她轻看了自己,也轻贱了姜祁霄,此般情景也不是她愿意的。 两难之地,若要求个齐全,要么是她妥协与自己的感情,毫无原则地包容姜祁霄往后的那些侧妃小妾们,包括李碧辛和伊梦尧;要么是她纵容心里头那份独占欲,断了姜祁霄讨得侧妃小妾的机会,可她又是身份尴尬之人,还背负着傅家百年的声望和名誉,注定了她是任性不得的。 便只能,容忍姜祁霄身边留着别人了! 虽然姜祁霄口口声声对自己一番情深意重的表白,可也如了祁芸的话,毕竟他身份特殊,是没个随心所欲的活法的。 傅华昔心头一阵不知所措的无奈流边四肢百骸,眉宇间虽还保留着那份清明,可四肢百骸的力气却被卸了个干净,如此走在大街之上,于熙攘的浮世人情中,越发特立独行,惹人眼光,周围不时投来打量的眼光。 “将军可闲得很呐,阳光正好之时,你却在大街上遛弯,可怜了我们这群给你办事的人哟,忙瞎了眼喽!”竟然是多日不见的穆清风,一身水青色的锦袍,手里摇着把破纸扇,说实话,他的眉眼间乍看之下,同祁陌修还真有几分神似,一样的玩世不恭,一样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还一年四季不分时节,手里都摇着把破扇子。 傅华昔拢了拢散乱的心思,“你怎么从军营回来了?” “你都偷懒了去,我自然也得寻个机会歇口气,新来的那个将军着实是无趣得紧,连名字都取得乏味,‘吴盛’,听着跟‘无胜’似得,跟着他上战场,士兵们还能有赢得机会?”穆清风狐狸一般的眼眸里蕴着抹慵懒地闲适,手里的扇子随意地摇着。 “看来你在他那儿得着了不少便宜,才会这般无所顾忌的调侃他!”傅华昔知晓穆清风是个面上随意,实则骨子里谨慎地人,能如此开吴盛的玩笑,必然是同他关系进了些许。 “呵呵,将军还真是会开玩笑,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我能得着什么便宜?如今我没处可去了,将军不如就把我领回府去吧!”穆清风收了扇子突然欺身上来,嘴角噙着抹淡笑,笑里藏着抹意味不明的算计。 “可以,不过,我如今不主军营里头的事务,冒然收了你回去,岂不是惹来皇上的猜忌,说不定还招惹吴将军的忌惮,如此亏本的买卖,你总该让我得些补偿吧!”傅华昔同穆清风讨价还价。 穆清风听罢,惊讶地咂舌,“几日不见,将军居然变了这么多啊,果然是近墨者黑!” “你知晓六皇子?”傅华昔眸中精光流过,直直打量着穆清风。 “哟,你可是冤枉我啦!”穆清风嘴里还叫嚷着喊冤,不过傅华昔越瞧着他,越发对他的话语起了怀疑。 “好吧,我败了,我同六皇子相识,可……”穆清风突然欺身上来,压低声音对傅华昔说道,“六皇子对你情真意切,将军你嫁给六皇子也是佳偶天成,一段美谈啊!” “哼,你果然算计我!”傅华昔恨得牙痒痒,如今这般两难之地,可就是眼前的穆清风一手挑拨出来的。 “将军何必如此较真,我待将军也是忠心耿耿的!”穆清风神色间无一丝愧疚。 “是嘛?你就是这般待我忠心的?” “将军,你何必拘泥于一般形式,我如今看到的,便是对将军最好的安排!” “哼!”傅华昔知晓同穆清风争论这个问题,必然会落了下风,如今知晓穆清风是姜祁霄的人,而姜祁霄肯舍命为自己挡下危险,也是要与自己结发之人,心头对姜祁霄的防备自然低,如此顺带着对穆清风也生不起敌意来。 而穆清风就厚着脸皮,不顾傅华昔黑着的脸跟着傅华昔回了将军府,而傅华昔方才心头的凄苦无奈,因着穆清风的乱入,情绪一下就散了干净。 天启十三年,冬,十二月三日,吉日,宜入宅。 这一日,姜祁霄正式从宫内搬出,另建府门与城东的乌衣巷内,乌衣巷内的府宅皆是皇候将相之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建府(下) 一早,六皇子府内访客便骆驿不绝,皆是场面上道贺之人,将军府内便派了穆清风去道贺,穆清风现下只在将军府内,傅华昔手边缺个使得顺手的人,自然依着先前的习惯,对穆清风又有诸多仰仗。 穆清风是姜祁霄的人,傅华昔也不忌讳他们的关系,索性就大大方方让他们谋划去,依着姜祁霄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傅华昔相信他是不会暗害自己的,指不定自己放松戒备,姜祁霄和穆清风还能同自己透露些许消息。 傅华昔这一日便是在府里头查看军情,边城军营里头的奏报是不会在送在傅华昔跟前了,要么是送往城外吴盛的手中,要么是直接送往兵部,不过文博鸣主理这些事务,便透露些许与调查军需有关的消息给傅华昔,傅华昔气势隐约有点儿感觉是明帝在步步架空她的权力,奈何有姜祁霄夹在中间,她若公然同明帝摊牌,怕让姜祁霄担上谋权的嫌疑,便只能先隐忍下来,暗地里收集消息。 文博鸣那边递过来的消息并无可疑之处,李晋中似乎与棉甲和弓箭的关系不大,而那头文博鸣探到的账目明细暂时也无线索,阮敬那头暂时也没探到可靠的消息,不过,却给傅华昔带了个消息,说是军中有变动,往常跟在傅华昔身边出生入死的将士,逐个儿都被从边城调离了,奈何傅华昔此刻人在京城,形势不明朗,她不得有太大的动作。 穆清风去过六皇子府没多久便回了将军府,将军府设在与乌衣巷临近的巷子里,里头大多住着四品以上的朝廷大员,穆清风回将军府便带了姜祁霄的口信来,说是要傅华昔入夜之后到他府内一聚,傅华昔不知道姜祁霄内里安排了什么名堂,奈何姜祁霄一再强调要傅华昔亲临,傅华昔口头未回穆清风,心头却也是应下了,成婚之前不得见面,否则不吉利的说法,傅华昔心头本也是不信的。 入了夜,傅华昔便从后花园入了六皇子府,姜祁霄居然已经在后花园的凉亭里头等着了,墨发闲闲地披散在身后,墨蓝色的暗云纹锦袍慵懒地披在身上,手边的桌子上烫着壶酒,是京城小桃仙家酿的长生酒,酒气香醇,于冬夜寒意里酝出丝丝暖意来,往年冬日里回京,傅华昔也爱到这酒家打上两壶,坐在自个儿的院子里,对着清冷的月色自斟自酌。 “昔儿也学坏了,居然来爬我的墙了!”姜祁霄的调笑里带着丝丝恬淡的优雅。 “我可是你请来的客人!”傅华昔淡淡地回道,步入亭子里,在姜祁霄的对面坐下,指着桌子上摆着的两个墨玉杯说道,“你都备了两个杯子,莫不是要等着别人来爬你的墙!”话语里流出一抹亲昵的自信来,姜祁霄显然对傅华昔的这个态度很受用,眉眼在清冷暗淡的月色里头笑开了。 “我自然除了昔儿,又能等着谁呢?” “你找我来何事?”傅华昔问道。 “昔儿可真是扫信,才刚让我得着些许甜头,立马就一盆冰水浇了上来!”姜祁霄顿时往眼眸里头添了一丝不满,嘴都撅了起来,带着股软糯的撒娇意味。 “你只是找我来喝酒?”傅华昔眉眼里藏了股疑惑,不过这抹疑惑只藏着墨色瞳仁深处,哪怕是姜祁霄都未必能觉察。 “自然,这是长生酒,听说喝了便能长生不老,我想你我都饮上一壶,长长久久地过完这辈子!”姜祁霄说着伸出他骨节分明如玉般皓洁的手,执起墨玉酒壶,为傅华昔斟上一满杯,酒柱子顺着壶嘴倾入墨玉杯中,清澈的酒水中泛出些许莹白的月色,荡漾中激起一抹纯情的旖旎来。 傅华昔执起酒杯一饮而尽,还是记忆中的味道,上次喝到这个味道,是多久以前,傅华昔脑中一片混沌,搜不出一点儿标记来牵出时间的距离,饮尽杯中酒,酒意带着甘甜的香味直往脑子上冲,一切的理智在感情的洪流里崩塌,爱恨喜怒抛开了理智的缠绕,张扬得如此简单,如此恣意。 傅华昔爱喝这长生酒,可不是为了长生,便是为了这酒意上涌的感觉,一切的事务在酒意熏蒸下变得模糊,变得缥缈,傅华昔沉重得负担了太多的责任和束缚,她就爱这放纵的一刻,此时此刻,她甚至有冲动去抱着眼前的姜祁霄,告诉他自己愿意同他一生一世,恩爱两不移,就是这一刻,傅华昔才有勇气抛开刻板的束缚,随心所欲! “看来昔儿爱喝这酒,不枉我同老板娘磨了三天得来的功夫!”姜祁霄嘴角浅淡的笑意晕开,手中的酒壶稍稍倾斜,清冽的酒柱子再次溢入傅华昔的酒杯中,醇香的酒味对傅华昔有无比的诱惑。 “这可是老板娘埋在地底下三年才开坛的好酒,这一杯昔儿得好好品品,可别再入囫囵一下吞没了啊!” 傅华昔这回依了姜祁霄的意思,唇瓣轻抿,醉意伴着香气从味蕾和鼻端一点点爬入心里头,甜意在心头滋生,似涓涓细流淌过心间,清凉却恬淡。 原来,长生酒浅酌是这番味道! “昔儿可知这就为何叫长生酒!” “听闻老板娘说,这就是用蟠桃所酿,王母娘娘的蟠桃园里的蟠桃便能延年益寿,如此,这酒才得长生之名!”傅华昔带着微醉的酒意,认真地回道。 “呵呵,自然不是这个解释法,传闻,这长生酒饮上一壶,便得醉生梦死的痴迷,于醉生梦死间,生死皆是身外之物,自然便得了长生之意!”姜祁霄浅笑着为自己斟满一辈,却是执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又淡淡地说道,“这酒喝得快吧,酒意来得也快,才能尽快在醉生梦死间徘徊!” 姜祁霄这话带着笑意,奈何话里头的无奈却泛着苦意,直往傅华昔的心里头钻。 “刚建新府,就想着用醉生梦死来迷醉自己?”傅华昔问道,话里带着一抹轻松的调笑,也是想调动姜祁霄略略低迷的情绪,其实对于此刻陡然显出阴郁的姜祁霄,傅华昔既心疼,却又有些不知所措。 “昔儿,无可奈何之时,便只得寻着醉生梦死了!”姜祁霄重重一声叹息声。 “怎么了?今日个可是出外建府的大喜日子,怎得如此沮丧了?”傅华昔问道,声音不觉放柔了许多。 “是我拖累你了,昔儿!”姜祁霄眼眸盯着傅华昔,眸子里藏着抹深重的歉意。 “你……到底怎么了?”傅华昔小心地追问道。 “呵呵,昔儿可知,这府宅是父皇亲自为我挑的,以前这里住着的便是容王!” “那个时候的容王……还未到弱冠之龄,怎么能出外建府?” “因为他颇得宠!”姜祁霄略略抬了抬眼眸,轻声说道,握着酒杯的手指却轻轻动了动,指着傅华昔的侧后方,傅华昔一下有了警觉,仔细感受后方,隐约觉出后方藏着人。 “这宅院不错,往后也能装得下那些供你醉生梦死的姬妾们了!”傅华昔寻思着转个话题,可话一不小心就往酸溜溜的事上走了。 身后之人,敢如此胆大妄为,跑来姜祁霄的府上监听,看来后头指使他的人不简单,而且姜祁霄神色间藏着压抑,不去直接拉出这双监视的眼睛,显然是知晓这背后的人,傅华昔也不好在此刻人家的眼皮子底下问些敏感的话来。 “可我只想同你饮这长生酒,也只愿意和你一世同衾,百年之后,你我再一起,万世同穴!”姜祁霄坚定地说着,傅华昔随被他这绵绵情话蛊惑,心头却藏着抹想法,不知道姜祁霄是想法子打发后头的人,还是真就是发自肺腑的言论。 “好!”无论何种打算,傅华昔此刻都得配合着姜祁霄的话。 若不是世事艰难,人心纷乱,寻不到一处安生地,谁又愿意在醉生梦死间,放逐浪荡呢!傅华昔此时此刻也是愿意安抚姜祁霄堕落的意志的! “我就知昔儿贴着我的心思,不枉我一片心思尽付了!”姜祁霄笑着答道,神色间又露出些许风流不羁的模样,“呵呵,我如今的府邸和你的只隔了个街口,若是成亲之后昔儿不搬来同我住,我同你私会也方便呐!” 傅华昔没接茬,姜祁霄这是借着傅华昔的怜惜之情,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天色不早了,昔儿今儿个就留在我这儿,陪陪为夫可好?” 傅华昔恼得耳珠子在夜色寒意下越发红了起来,抬手将杯中的酒泼了过去,在姜祁霄拿着手中的酒杯盛接之时,探身过去抢夺酒杯,借着两人头凑近的机会,轻声问道,“后边的到底是何人所派?” “便是这几日借着受伤和成亲的借口架空你的人!”姜祁霄低声回道。 “皇上?”傅华昔心头讶异得紧,“你怎么知道?” “监视之人便是父皇身边的侍卫,他就是想让我知晓,我在宫外的一举一动他都瞧在眼里,让我别胡来而已!”姜祁霄说得轻松惬意,可话里头却压着抹无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出嫁 “皇上……防着你?”傅华昔是用口型问的,姜祁霄轻轻点了点头。 这回傅华昔是肯定自己与姜祁霄的婚事,受了明帝的猜忌,他才会在军中暗自布防,撤换了自己的心腹了,只是他这么一招,是让傅华昔半点没有防备,也让傅华昔深深受了教训,便是明帝,也有着自己的私心私欲呐! 当日金銮大殿之下,明帝力排众议,许下傅华昔同姜祁霄的一桩荒唐婚事,却原来,温和的笑意之下,已经在排布这步棋子了,亦或者,明帝早在傅华昔入京之前,便已经有了忌惮傅家的心思呐,不然,军营里头的人手撤换不会进行地如此之快! 如此,那么在这桩明帝一手导的戏码中,傅华昔但凡稍稍露出些许抵抗和争辩之意,那么明帝便会网罗名头停了她的职,而此刻因着同姜祁霄这桩婚事,借着成婚的名义,渐渐被明帝架空,实则也不失为一次因祸得福的自保呐! 姜祁霄说是他拖累了她,其实他们之间,倒是又是谁拖累了谁呢,说不定明帝早就忌惮傅家,而姜祁霄的插足,让他间接也遭了明帝的忌讳,如此算来,倒是傅华昔拖累了姜祁霄了。 “天家无父子,自古皇家血亲关系便被至高无上的权利削薄了,轻轻一扯便碎了个彻底!”姜祁霄借着凑近的姿势,一下咬住了傅华昔的耳珠子,低声呢喃着。 “他已经走了,这戏也该演结束了,这会儿好好跟我说话!”傅华昔一把推开凑近的姜祁霄,整了整仪容,掩饰自己方才羞赧的尴尬。 摆个姿势给后头那双眼睛看着,也能让他更加信了她同姜祁霄是情难自禁,才在入夜之后在后花园私会,那样便能让明帝得个满意的线报了! “昔儿真是无情,对我竟是用完就扔呐!”姜祁霄神色间藏着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带着些许揶揄的味道,直扰得傅华昔耳珠子发烫。 “呵呵,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府了,待得时间短,在别人眼里头是情难自禁,待得时间太久,那别人心里头琢磨起来,可就是别有所图了!” “好吧!”姜祁霄神色里露出一丝显见的失落之意。 “你……好好休息,别……思虑太多!”傅华昔轻声安慰着姜祁霄。 “昔儿,成亲那日,我去接你,等着我!”姜祁霄温柔地说道。 “莫逸,我……我此生……杀孽太重,有禅师说……我…...我会客身边之人,注定此生无子无女,你……当真要同我祭告天地祖灵,共结此生连理?”傅华昔有些犹豫得问道,捅破方丈的警示,不过是担心自己身上的杀孽会折了姜祁霄的福寿,而且这一次在天下人面前拜堂,便不再是自己之前的儿戏那般简单了,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结发白头的誓言。 “呵呵,我身上背负的杀孽不会比你少,同我一块儿,说不定是我拖累你陪着我受着无子无嗣的诅咒呀!”姜祁霄眸中多了一抹怜惜和无奈。 “嗯!”傅华昔只轻声应了句,便长久未再回话,眸子里空洞得寻不到一丝焦距。 而后,傅华昔借着清冷的月光,注视着姜祁霄,认真地点了点头,而后转身从来时的路返回。 天启十三年腊月初八,吉日,六皇子姜祁霄求娶大越少将军傅华昔。 这一日,是入冬第一场大雪过后,天初初放晴之时,整个京城都被白雪覆盖,街道上铺着厚厚的积雪,从将军府到六皇子府再到宫里的道上,一早就被清理个干净,铺上一层厚厚的红毯,于白茫茫的雪源中衬出一条艳红色的道路。 将军府内,天色未亮之时,傅华昔便被子希和宋芙婷拉了起来更衣梳洗,傅华昔以男女有别为由,将一众伺候的宫女和子希都叫到了外头,宋芙婷也在外头等着,傅华昔将姜祁霄特意嘱咐的嫁衣拿了出来,居然是一套艳红色的越灵纱裙裾,裙摆宽大,上头用金线绣着凤穿牡丹的图样,腰间是紫玉束带,束带上缀着憨态可掬的紫玉凤纹,襟口用金银丝线交错绣着古朴高贵的牡丹花纹。 傅华昔脱了束胸,将嫁衣细细穿戴起来,腰间束带勾出纤弱细致的线条,将傅华昔女儿家的情态衬得越发浓烈,扶风弱柳之姿中,偏又带了抹飒爽的英气;这抹英气又将一身的艳红色点缀开来,带了一丝刚毅的决绝,;这抹决绝再牵出一丝诡异的邪魅,似是忘川边上的彼岸之花,蕴着一生一世对情意的坚贞。 傅华昔取出姜祁霄送给她的上邪铃,仔细地带在腰间,这铃在傅华昔的心里头,便是对姜祁霄的承诺,亦是自己对姜祁霄的承诺,穿戴完毕,散下墨色青丝,傅华昔便抬步开门让门口候着的子希和宋芙婷他们进来,抬步之时,上邪铃清脆悦耳,带着一丝激越的氛围直直感染了傅华昔,让她的心陡然快跳了几步,脸也在红色嫁衣的掩映之下,难掩风华颜色。 打开们之时,门口站着的宋芙婷和子希都惊呆了眼眸,好一会儿,宋芙婷才淡笑着说道,“六皇子有心,给昔儿备了这么一套嫁衣,昔儿可就是全京城里头最美丽的新娘子!”说着宋芙婷拉着傅华昔又折回屋里头,“子希姑姑是宫里头的老人了,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福泽自不是普通人可比,便劳烦子息姑姑给昔儿梳头!” 子希接过宋芙婷递过来的梳子,细细为傅华昔梳了起来,眉间神色安详,嘴里话语温和,“奴婢在此祝福将军同六皇子白发齐眉,和乐安康!” “将军,奴婢大小看着六皇子长大,他是皇后娘娘唯一的骨血,奴婢敬畏娘娘,自然也敬重六皇子,望将军往后能好好护着六皇子!”子希这话里头明显带着恳切之意,藏了似嘱托的意味。 “姑姑放心,我待六皇子自会将心比心,不负他分毫!” 子希听罢,眉间的神色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似喜还忧,喜忧参半,叫傅华昔忍不住揣测她的心思了。 在傅华昔愣神之时,子希已经替傅华昔梳好了头,铜镜之内的傅华昔,墨色青丝高高挽起,缀上华贵的凤钗,凤首衔珠,姿态盎然,两侧缀着梅形步摇,紫玉花蕊,紫金花瓣围叠而成,让傅华昔于雍容贵气之间,添了一抹柔弱的娇羞气韵。 “昔儿,出嫁之后,入了六皇子府,虽是以将军身份过去,可天家之内,事务繁杂,凡事不可任性,多多体谅六皇子和皇后娘娘的难处啊!”宋芙婷有些难舍的嘱咐着。 “嗯,姨母,我领着将军的职务,往后还能回傅家,陪着姨母的!”傅华昔陡然一抹不舍的酸楚冒上心头,语意带着一丝哽咽的意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章 迎娶 “将军,吉时到了!”说着子希拿过一块对龙对风纹的喜帕,低身一拜,“这是六皇子吩咐的,今儿个是迎娶将军,将军须得以新娘的装扮迎进六皇子府!” “劳烦子希姑姑了!”傅华昔礼貌地回道。 “等等!”宋芙婷说道,眉眼间的不舍一泻而出,“鬓角有些乱,我替昔儿在整一整,这块喜帕,子希姑姑可否让给我,让我来给昔儿盖上?” 子希点了点头,心头许是知晓宋芙婷要同傅华昔再说上几句贴心话,便领着屋里头伺候的婢子先出去了,留了傅华昔和宋芙婷两人在屋里头。 “方才我看着昔儿你终于能披上嫁衣,以女儿之身出嫁,心头一时高兴,竟忘了在外人跟前掩饰昔儿的女儿之身了!” “无妨,方才子希姑姑并未觉察出异样,姨母不必多思虑了,我走之后,府里头就只剩了姨母一人守着了,我……不大放心你!”傅华昔心头一时涩意难压,“傅家到底还是成了姨母的负累啊!” “胡说!”宋芙婷嗔怪道,“哪有负累之说,守着你们姐妹俩,我很乐意,人这一世,何种活法,可没个定型的轨迹,我有你们姐妹俩,也算是子女满堂了,这辈子我已足矣!” “姨母,若是……”傅华昔一时想到了穆清风,与宋芙婷年岁相当,且穆清风对宋芙婷的心思有丝端倪可露,且还是穆清风故意泄露给傅华昔知晓的,各种缘由,傅华昔不愿理得一清二楚,可若是宋芙婷同穆清风能就此成就一对良缘,傅华昔即便是对穆清风狐狸样的揶揄有诸多嫌隙和不满,也是乐见宋芙婷能有个贴心之人陪伴在身边的。 “若是姨母得着可心的人,别为了傅家耽搁了自己的终身之事啊!” “唉!昔儿终究是长大了,都想着替姨母来操持了!”宋芙婷眼眸里含着一丝泪意,嘴角却是一抹欣慰的笑意逐渐漾开来,整个人的喜气浮动于眼眉间。 “姨母,若是穆……穆清风……他……”傅华昔犹豫的话还未说完,却被宋芙婷给制止了。 “时候差不多了,六皇子该到门口了,我替昔儿再整整,替昔儿盖上这块喜帕,今日若是姐姐姐夫能瞧见,指不定得有多高兴呢!”宋芙婷说着,眼里头藏着的泪意挂不住了,直要往眼眶外头的冒,语调虽是温婉中带着抹涩意,可语气却有一丝急切。 傅华昔有些子瞧明白了,宋芙婷同穆清风之间定是有些渊源的,此刻穆清风许是有意,宋芙婷心里头也不是无波无澜,即是如此,今日之后,傅华昔得多留心着了。 宋芙婷仔细地替傅华昔理着鬓角,而后,将手中艳红色的喜帕仔细地替傅华昔盖上,傅华昔眼眸前顿时铺天盖地一抹艳红色,带着张扬的喜气,酿着醉人的甜意,这一抹艳红色,直让傅华昔沉沦,摆脱了血腥味的肃杀和凄清,摆脱了厮杀中的疲惫和戒备,肆无忌惮地沉沦,又于沉沦中恣意放肆! “昔儿,我来接你了!”姜祁霄的声音陡然跃入傅华昔的耳中,眼眸探不到姜祁霄的神情,傅华昔自得在心里暗暗描摹着姜祁霄此刻的模样,用听到的声音一点点去填充姜祁霄的眉眼和嘴角,定是带着笑意,或许还融了点期待吧! 毕竟,这嫁衣,他就废了好些心思了! 许是姜祁霄要抬手揭开自己头上的盖头,傅华昔只听到宋芙婷说道,“六皇子,未入洞房,这盖头揭不得的!” “好,好,听姨母的!”姜祁霄对宋芙婷态度间现出一丝恭敬和亲和来,话语间的笑意越发收不住了,直往傅华昔耳边漫过来。 姜祁霄俯下身子,身上一股子的熏香味道浸润傅华昔的鼻端,香味里头混着沉香和白檀,温和中透着大气与洒脱,叫傅华昔稍稍忐忑的心安然了许多,“昔儿,我们走吧!” 说着姜祁霄便打横抱起了傅华昔,往外头走去,出了屋子,外头的冷意夹着冰雪的凉气往傅华昔的身上裹挟而来,傅华昔往姜祁霄的怀里头靠了靠,而姜祁霄也收紧了怀抱,只把傅华昔往自己的心口贴过去。 “昔儿,你可知晓,今日,我要叫天下人都瞧着你,以女儿身光明正大地嫁给我,我要将傅家和大越欠你的,今日统统补偿给你,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昔儿你便是大越最美的新娘!”姜祁霄一字一句,认真地用气息灌入傅华昔的耳朵里头。 傅华昔认真地听着,抓着姜祁霄袖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艳红色的盖头之下,耳珠子羞赧得发烫,嘴角有些许生硬地微微颤着,似是努力压着要出口回应的话般,眸子早已敛下,藏着欲说还休的赫然。 冬日里的冷意,应着姜祁霄的几句话,彻底消融了,暖色的春意在傅华昔周身萦绕开来,今日的喜气,在不知不觉间,散遍了整个京城,包括靳府和李家。 李碧辛只端着自己所愿意相信的事实,借此麻醉自己于姜祁霄面前的失落,如今的李碧辛已然学会了在眉宇间拢上极淡的一抹求而不得的苦楚,这抹苦楚大概还会随着她越加的深重的求而不得的痴念肆意放大,不管如何,她所认为的事实也会在一次次得失望中逐渐被粉碎的,只是那个时候,李碧辛可还能学会将爬出来的苦楚再一点点收回去? “主人,今日是傅家将军与六皇子大喜的日子,全城的百姓都去瞧了!”城西靳府之内,逐日依旧端着他木讷的神情和莽撞的气韵,认真地说道。 “是该去看看,指不定昔儿同姜祁霄今日是缘定之时,也是缘尽之时了!”靳羽坐在自己院子里头的凉亭之上,手中摩挲着钧窑之内产的酒杯,杯身瑰丽多姿,色彩艳却不俗,杯中盛着清冽的酒,正是小桃仙家的长生酒,酒意于冬雪的凉意中漫出些许厚重感。 钧窑出产的瓷器胜在色泽艳丽绝伦,本就是泥塑之身,却经洪炉锻炼,得釉色斑斓之姿,更皆得“黄金有价均无价”的美名,钧窑所出的瓷器便是富贵之家愿掷千金所藏之物,奈何明帝极爱此种瓷器,所以钧窑所出得瓷器便都送进了宫里头,而靳羽手中所执的酒杯,亦是宫内之物。 靳羽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嘴角带着一抹闲淡的惬意,眼眸闲散地瞥过亭外地皑皑白雪,与那日在书房之内的落寞与无奈截然不同,神情间多了一抹势在必得的自信。 而此刻,在将军府门外,一早上,京城的百姓便不顾雪后初晴的寒意,早早地等着了。 “李大婶,今儿个没一早起来摆摊呐?”杜大爷的问话里头带着股了然的揶揄在里头,他自个儿也撂下摊位来看热闹呢。 “今日个咱们的大将军要穿着新娘嫁衣嫁到六皇子府里头去,人都争着来看呢,摊位上哪还有人光顾,况且,不敲个仔细,一会儿回去,有人来光顾我的摊位,若闲话之时,我若接不上茬,可不就是将上门客都打了回去!”李大婶大声笑着回道。 小小一个东街市场,也是个江湖,若是讲不上几句江湖话,不说是上门来的客人不满意,连临近摆摊的人也要笑话人喽! “你瞧瞧,这摆摊的不都到这儿来热闹来了!”李大婶又指了指四周的人,大都都是菜市场上的小摊贩。 “嘿嘿,真真是难得一见哟!”王瘸子也凑上来插话,“指不定一会儿丞相府内的李家三小姐会来闹事哦!我可听说了,她连宫里头都去闹过了,还托了她那个贵妃姑姑,愣是没将这婚事给搅黄了!” “唉,李家三小姐那几下小打小闹的,能顶个什么用哟!”旁边一位大家都不认识的人突然说了句。 “哦,这位兄台想是知晓些内幕?”杜大爷试探地问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章 变故(上) “自然,宫里头还藏着位郡主呢,我可听说了,这位郡主对六皇子那叫一个上心了,且手段厉害,三年前不就不动声色地挤走了揽月郡主呢!”那人神色间现出一抹得意之色。 “你还知晓这些事情?”李大婶眼眸里露出显见的敬佩之意,直瞧得那人越发得意。 “我在宫里头有人,这些事情自然晓得啦!”那人的得意劲越发张扬起来。 “这么说,今日个那位郡主还备了招数来搅和?”杜大爷饶有兴致地问道。 那人神秘地偷眼望了望周围,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那位亲戚就在娑罗郡主身边当差,她说是娑罗郡主今日留了招了!” “哦?这些事情宫里头的娘娘和皇上只怕都瞒着,倒是让你知晓了来?”杜大爷眼眸里露出些许怀疑之色,这下子激恼了那人。 “我那亲戚在郡主跟前颇得宠,她传出来的消息不会有假!” “那你为何不跟将军和六皇子通报去,若真查出来,宫里头怪罪下来,你的亲戚只怕就躲不过罪责了,还会累了你哟!”杜大爷咂巴着嘴警告道。 “嘿嘿,郡主在宫里头可通着天呢,皇后娘娘都奈何她不得,贵妃娘娘也得给她三分薄面,据说连皇上都容忍三分,她今日个就是闹出些事情,也不会受责罚的,我那亲戚现今可是宫里头的红人,连皇后跟前的大宫女据说都对她礼让三分哟!”那人说得越发得意,刚才还有些顾忌,此刻全没了方才的小心谨慎。 几人正说着,姜祁霄抱着傅华昔从将军府门口出来,门口铺着猩红色的地毯,姜祁霄抱着傅华昔缓步门口一步步下来台阶,走到门口早就备好的雪兔边上,雪兔一声傲娇的嘶鸣,便乖乖让姜祁霄抱着傅华昔骑了上去。 “哟,将军居然穿着新嫁娘的衣服!”李大婶一声惊呼之后,意识到场合不对,干净又压低了声音,扯着一旁的杜大爷,指着蒙着盖头,一身艳红色喜服的傅华昔说道。 “是哟,奇了,还想着两个男子之间如何成亲呢,将军居然甘愿穿上新嫁娘的衣服!”杜大爷捋着胡子,颇有深意地说道。 而身旁围着的众人大概也没想到堂堂大越将军,傅家少主,居然愿意穿着新娘喜服拜堂成亲,一月前的闹剧尽管姜祁霄是别硬抢回将军府的,可也是一身新郎官的喜服,此刻见着傅华昔如此,众人皆议论纷纷。 “不过少将军如此穿戴,倒也好看,将军本就长得俊俏,比我家那个死书呆可周正多了,红盖头之下,定也是一张好看的脸喽!”李大婶说道,言语里头颇多赞赏。 “可不是吗?傅家小姐都是名冠京城的女子,哥哥自然差不了!”旁边一位围观者附和道。 “就是瞧不见此刻红盖头下的傅将军,定是绝代风华,风姿不输于西施,英气不弱于花木兰!”旁边一个年轻人摇着扇子嘴说道,话语里头并无轻佻意味,此人一身儒雅的书生装扮,手中还特意拿了把扇子装点自己的文雅气韵,奈何身形魁梧,剑眉星目,薄削的唇瓣透着丝丝凉薄之意,全不是个书生样。 不过在众人皆瞧着姜祁霄和傅华昔议论纷纷之时,这个人的话自然不过就是一句随心之言,没人会在意,而这个人有些违和的打扮和异样的举止也没得着人的注视,此人不是逐日,逐日虽是身形高大,眉宇间总藏着股冷凝的杀气,可眉眼细密些,面容比这人要秀气些许,此人是典型的北地之人,眉目浓重,鼻梁高挺,有股子不怒自威的容仪在。 围观的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而此刻的傅华昔于一片艳红色之下,依着姜祁霄的胸口,思绪随着姜祁霄胸口每一下跳动的心脏渐渐飘忽开来,于漫天白雪中,同姜祁霄一道,着一声红色嫁衣,徜徉于无边无际的时空中,这一刻的感觉,傅华昔怦然心动,这便是姜祁霄说得一生一世的相守吧! 胯下雪兔傲慢地甩了甩头,冷哼一声,大约是觉出自家主人走神得厉害,连它都不顾了,才想着要出点声音,邀个宠吧! “你如何将雪兔弄了过来,为何今日要骑着雪兔回你的府里头!”傅华昔轻声问道。 姜祁霄正得意地听着围观之人的议论呢,他就是要让天下人都记着傅华昔新娘的仪容,让今日之事定格成一个故事,让人口口相传,一代代记录下去,便是没有来世,便是他和傅华昔能万世同穴,他也还要后人口中传扬他同傅华昔的故事,所以他要这场婚礼轰轰烈烈! 姜祁霄这股得意劲自然只在心里头美得冒泡,傅华昔问话之时,他正得意着呢,自然嘴上就轻浮了起来,“雪兔是陪嫁,昔儿往后便是我府里的人了,可别再更我说‘你的福府里头’,我不喜欢听,为了让昔儿往后好好记着,我今日儿便要给些许惩罚!”说完姜祁霄便俯下头隔着喜帕咬上了傅华下贴着姜祁霄的左侧的耳珠子,用舌头翻搅碾压着,直让傅华昔本能的呼吸加快了些许,虽是隔着红盖头,到底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傅华昔神志一瞬回拢,偏头躲开了姜祁霄。 “你别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轻浮,全没个皇家的威仪!”傅华昔思绪有些许散乱,话有些本能地敷衍和随意,自然又惹得姜祁霄一阵愉悦。 “你们俩倒是开心,可怜了我和穆军师,风度翩翩,才华盖世,却沦落到给你们俩来牵马的地步!”居然是祁陌修的声音,虽然言语是在抱怨,却融着一抹自在的调笑和打趣。 “今日个我大婚,给你们俩派个活儿,也是让你们俩沾些喜气,反倒抱怨起来了,惘顾我的一片好心!”姜祁霄有些得寸进尺的说道。 “你可别得意忘了形!”这回是穆清风带着笑意的警告。 “呵呵!”姜祁霄朗声笑开了,笑声清越,直透过艳金色的暖阳。 姜祁霄得意过后,又收住了笑声,低声又在傅华昔耳边说道,“昔儿,宫里头设了晚宴,宴请群臣,晚上同我一块儿回宫,容王已经到了京里头了,此刻在驿馆中,晚些时候便要到宫里头面圣,今晚上怕会事儿多,你同我一块儿应对着,好不好?” 傅华昔早从明帝那儿知晓了容王要进京了,也知道明帝同容王之间的隔阂,明帝防了容王这么些年,也为着容王寝食难安,今日晚上说不定就会借着酒宴和喜气,同容王之间来一场较量和试探,容王谪居西南之地多年,城府定然极深,明帝也是在位多年,人心谋算,于转眸间即成计策,此二人于多年之后的今日再见,定是免不了一场较量,今日晚上的宫宴,定然会是个多事之夜了。 傅华昔正依着姜祁霄想着晚上之时,分析着明帝同容王之间的种种过往之时,雪兔嘶鸣一声,顿住了脚步,傅华昔依着姜祁霄,明显感觉他身子一怔,抱着傅华昔的手紧了紧,胸口贴着傅华昔的心脏紧跳了几下,呼吸也有乱了节奏,傅华昔下意识地想揭开红盖头探看前头到底发生了何事,可一想到宋芙婷的警告,愣是又滞住了手上的动作。 傅华昔猜不透是何事让姜祁霄一瞬间情绪突变,因此心里头越发焦躁不安。 “修远,前头发生了何事?”傅华昔问道,同时她也听到了周围众人的议论的声音比刚才热闹了许多,只是人多言杂,而傅华昔此刻心神有些慌,集中不起精力,似是对周围的议论也听不真切,只得询问离着自己近的祁陌修了。 “哦,嗯…….这个……”祁陌修言语间闪烁其辞,傅华昔听着却有一丝安心,至少祁陌修此刻的态度便是证明了前头无甚危险,至于祁陌修闪烁其辞的缘由,傅华昔想到了李碧辛和伊梦尧,此二人对姜祁霄诸多纠缠,此刻出现在此地也不奇怪! “爹爹!”一声稚嫩的娃娃音打断了傅华昔的思虑,瞬间让她心头起了一丝不安和烦躁来,这大概便是直觉吧,傅华昔未有任何决断和猜测之前,这股情绪便已经起了。 “阿霄,我带瑞儿来看看你!”清丽温婉的女声,带着一丝凄清的哀婉,一丝无助的顾盼,和一丝重逢的喜气。 这会子傅华昔再也沉不住气了,一把揭开头上的红盖头,铺天盖地的凉意伴着漫天的白雪融着艳金色的暖阳直直透进傅华昔的眼眸,一股子眩晕的感觉过后,傅华昔看清了眼前之人,纤弱娇俏的身形,不施粉黛的绝色容颜,眉间一抹轻愁慢拢,唇边几点笑意浮动,立于猩红色的毯子上,容色越发倾城,她身边站着个奶娃娃,一声锦袍,正怯生生地依着那名女子,眼眸直直看着马上一身喜服的姜祁霄,方才那一声糯糯的“爹爹”便是他叫出口的了,而他的爹爹,正是此刻在马背上抱着自己的姜祁霄吧! 傅华昔想着,手脚一阵阵地发凉。 “将军果然是……天人之姿哟!”傅华昔瞧见眼前女子的同时,在一旁站着看热闹的众人也瞧见了她女装的模样,这一声惊呼便是出自李大婶之口,她想了好久,才从前儿个听到的戏本子上得来这个词,堪堪能描摹她眼中的傅华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章 变故(下) “爹爹!”那名孩童稚气的眼眸盯着马备之上的姜祁霄,又糯糯地喊了一句,眸子里头融着浓浓的期盼和依赖。 那是一双纯澈稚嫩到让傅华昔无法起任何恼意的眼睛,一如苍茫天地下的盈盈白雪,天池碧水间的浩淼清镜,眸子里头的一点期盼直直打碎了方才傅华昔心中的惊诧和慌乱,本能地推开身后姜祁霄的怀抱,足下轻点,轻盈地纵身一跃,艳红色的越灵纱于空中浮动间,将傅华昔的绝色姿容映衬地缥缈欲仙,落地之时,裙裾翻飞,青丝步摇若直入九霄的展翅青鸟,又若跳脱凡尘的涅槃火凤。 “仿佛兮若轻云之闭月,飘摇兮若回风之流雪!”先前那位书生打扮的北地人摇着扇子赞叹道,只是他的一番放肆言语还是隐在了周围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中,大概他也是笃定了今日个热闹,即便是招摇放肆,也不会引起人的注意吧! “嘿,我说,老兄方才那般神秘地说娑罗郡主颇有手段,你说的搅和的手段便是这个?”杜大爷眼眸里露出一抹轻蔑来,弄个奶娃娃来搅局,颇不上台面呐! “那人就不是宫里头那位郡主,宫里头那位郡主手段通天呢,又怎么会如此荏弱乖顺之态立于迎亲队伍之前!”那人咂巴着嘴说道。 “那那个人是谁?”杜大爷好奇地追问道,那人却一收方才的张扬和得意之色。 “不知道,不过估计同宫里那位郡主有些渊源,你瞧,后头听着辆华贵的马车呢,车上肯定坐着那位郡主!”那人说道。 “哎,上头的人呐,就不是我们能揣测的!”李大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今日个将军同六皇子的要如何料理哟!” 姜祁霄翻身跃下马背,雪兔冷冷地哼了一声,踢踏着马蹄子挨着傅华昔站着,姜祁霄抬步想往傅华昔那儿靠,可眼见着前头的女子同稚子,生有顿住了脚步,方才的甜言蜜语仿若云烟过眼,浓情蜜意随了雪霁天晴之时,化作了水雾,眼眸里起了一抹犹疑和挣扎。 便是那一抹挣扎,生生刺穿了傅华昔的心肺。 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呕了出来,滴在艳红色的喜袍之上,隐去了踪迹,只留一丝血迹挂在嘴角,眼眸里的光泽一点点褪去,盯着姜祁霄的神色一点点破败开去。 这便是情,真真假假,总在某一时刻,无所遁形! 比如,此时此刻,傅华昔才知道,自己已将姜祁霄的甜言蜜语一字一句全装在了心里头,并且,深埋到了骨子里,所以,才会被姜祁霄一个犹疑的眼神伤得如此之深。 比如,此时此刻,姜祁霄的款款情意在面前的一对母子之间溃败地无一丝余地,仿若往日的相处,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戏耍而已! 这便是情,假假真真,总有遁形的一刻! “昔儿!”靳羽自人群里头走了出来,扶着一身艳红色嫁衣、摇摇欲坠的傅华昔。 “大哥!”傅华昔话语里带着一股疲惫的无力,此般情景,傅华昔连做梦都未想过,她可以在战场上浴血生死,却不知如何在情意绵绵的谎言里信守一个一生一世的虚幻! “昔儿!”姜祁霄掌上灌了力气,瞬间移至傅华昔面前,一掌推开了靳羽,将傅华昔拉到了自己怀着,眼眸融着浓烈的占有欲和深深的敌意,“我自己的娘子,不劳靳兄费心了!” 这些浓烈的情绪被傅华昔一点不拉地全部瞧在了眼里,傅华昔不知情到深处不自禁时,会是如何模样,是否是如姜祁霄现在这般,浓烈到毁天灭地,挫骨扬灰…… 因为,她只在姜祁霄那儿读到过情意,可真真假假,她此刻只想弃了分辨,放过自己! 情意之事,她终究愚昧,一心一意,却抵不过世事年轮呐! “对不起,昔儿,往后我会同你细细解释,昔儿,你信我好不好?”姜祁霄低声说道,带着一丝恳求意味。 “阿霄,你同我一处的时候,那些话语,都忘了吗?”那个素衣女子问道,话语里头带了一丝哀婉,一丝凄楚,颤抖到虚脱的手扶着身边的稚子,“瑞儿心心念念着爹爹,你就不好好看看他吗?我同瑞儿说,他爹爹是个重情守诺的真君子,他应了瑞儿会陪着他读书习字,现在瑞儿也到了启蒙的年纪了,他等着他爹爹每日里教他读书习字呢,阿霄,瑞儿看着你呢,等着你亲口应承他呢!” 女子声声温婉却带着啼血伤情的话语,字字句句敲着傅华昔的心头,十里红妆,艳锦天下,便是千年不腐的越灵纱也网不住傅华昔此刻心头的复杂情绪了,对姜祁霄的抵触在一点点生成,于女子字字句句的泣诉里头漫开彼岸,划开天堑! 也许,每种饮食男女之情都是起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傅华昔未历情事,态度上自然不能免俗。 “月儿……”姜祁霄对着那名女子,态度里不自觉地放缓了语调,“怎么突然回了京里?” “爹爹!”于寒风之中,那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有一丝瑟缩,大约是心底里敏感纤细,姜祁霄不甚热络的态度刺到了他,眸子里的期盼在一点点瓦解,转而被一股子的受伤所代替,蓄了点显见的泪水。 傅华昔在小娃娃的眼眸中一点点沉沦,手慢慢抚开姜祁霄揽着自己的手,一步步走到那位女子和孩子跟前。 “姑娘,如此事情,你该挑个好的时机同六皇子说个明白,如此情境之下,驳了六皇子的颜面,累了姑娘的名声,也……伤了孩子的心了…….”傅华昔说着,蹲下身子,伸出苍白到冰冷的手,慢慢擦干孩子脸上的泪水。 原来,大雪过后,即便是晴天,也是如此这般凉到骨子里头的寒意,孩子脸上的泪水都快冻成冰碴子了。 “我方才抵京,若是挑个日子,只怕将军都进了阿霄的府邸,那个时候,瑞儿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女子声声泣诉带着谴责,其实这位女子是谁,傅华昔心头大约也有了印象。 “我乃堂堂大越将军,沙场之上的生死都轻看了,还会同你一个弱质女子争宠?”傅华昔轻吐言语,带着丝云淡风轻的漠然,大约也是伤情之后的心死,漠然中透着股决绝。 “昔儿!”姜祁霄从后头过来,俯身要将傅华昔扶起来,“你我大喜的日子,说什么浑话!” “揽月郡主今日回京,正好能赶上喝杯阿霄的喜酒,大喜的日子,耽误了吉时可不好,我先寻出地方安置你们母子可好?”祁陌修赶忙上前打圆场,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立着的穆清风,示意他差人安排。 “修远,往日你不乐见我同阿霄一块儿吗?”姬揽月愣愣地问着,眸子里头装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挫败和感伤,大约是对着面目全非的人事手足无措吧! 人情世故,总只凌迟一颗细腻的心,傅华昔瞧出来了,眼前的女子未必有心机,却定然有细如烟雨的心思,绵绵密密,只缠着姜祁霄一人。 “这不皇上和皇后娘娘还等着阿霄和将军一块儿去拜堂嘛,耽搁了吉时不吉利,不吉利啊!”祁陌修笑着说道,态度里明显是要姜祁霄同傅华昔赶紧把正事给办了。 “爹爹!”奶娃娃离了姬揽月的身边,伸手拉着姜祁霄的衣摆,抬头看着姜祁霄,大约是孩子澄澈的眼眸终于软化了姜祁霄别扭的心思,他俯身拍了拍孩子的脸蛋,这样的亲近让那个孩子眼眸重又一点点拾回了喜气,黑白分明的眼眸瞬间明亮了起来。 “拜堂前揭了盖头,已是不吉利了,今日之事,错在我,我会进宫同皇上和皇后请罪,六皇子,先寻了地方好好安顿揽月郡主和孩子吧!”这本是桩在世人眼中荒唐可笑的婚姻,到此结束,也未尝不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章 决裂 “傅施主杀孽太重,前世因后世果,往后施主恐怕得一世孤苦,子息凋零,方能偿前半世的孽债”,不知怎么地,傅华昔此刻又想起了方丈的话语,果然是此生的注定了,傅华昔无力地想着。 若说人定胜天,傅华昔却更信顺势而为,如此情景之下,姜祁霄的那么一点点犹豫,已经将她迫入了无可奈何的认命之中了,傅华昔也许能坚强地面对战场上同袍之间的生死,却绝不会坦然拆散一对温情脉脉的父子,可她的骄傲又不允许她委曲求全,所以,便也就注定了,今日之事,她得落寞退场了,无论姜祁霄心头如何思量,他定是不能弃了眼前那对母子了。 “昔儿!”姜祁霄的声音里头隐着一丝犹豫地挣扎,那抹挣扎,给了素衣的姬揽月希望,却将傅华昔的最后一丝留恋重重敲碎,碎在漫天白雪中,终将随着雪霁天晴的暖阳散了空中,那以后,傅华昔即便心头不甘,也只成了烟消云散的一场空而已! 心头猛地一阵疼痛,痛到每一寸呼吸都是折磨,折磨到要将傅华昔就此拽入死亡的地狱里头,永世不得超生。 不过,傅华昔心头却隐隐又起了一丝解脱的快感,死亡是种最极端,却也是最有效地解脱,所有的人事都在这一刻齐齐一刀断了个干净! 可傅华昔不会想死,她不会为一段变了味的感情损自己性命分毫! “走吧,昔儿,大哥带你回家!”靳羽走上前来拉过傅华昔的手,这一回,他对姜祁霄有了防备,“六皇子,昔儿在大喜之日,当着天下百姓的面,被你羞辱至此,已经够了,你若还敬重她,就此收手,今日的婚事,只当是个笑话!” “笑话?!”姜祁霄眸中神色复杂,直盯着傅华昔,“我会给你个解释!” 傅华昔不想扯个藕断丝连的感情在彼此之间,到时候又得带出许多虚耗的纠葛,断便断个干净,绝没有个拖泥带水的说法在,“不用了,六皇子,你方才的犹豫我都瞧见了,好好安置这位姑娘吧!” 说着,将头上的凤首金冠摘了下来,“这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大约是放了她一片心意在里头了,如今我受不起了,便将它归还于你!” 姬揽月在一旁看着,柔弱的神色中,那股子受伤的无助渐渐散了开去,嘴角的笑意带着抹由衷的喜悦,也是姜祁霄犹豫的神情越发助长了她的自信吧! 大约在姬揽月的心中,她始终是姜祁霄心头无可比拟的存在吧,时隔三年,也是一开始的惶恐无助融着时间的间隔,自然就起来了,可姜祁霄的态度到底是摆在那里,她在最初的惶恐不安之后,心头慢慢就安然下来,自信蒸腾着眉眼间的艳丽容颜,越发让姬揽月耀眼好看起来,此刻哪里还有方才荏弱无助的模样呀! “嗯!”傅华昔淡淡地敷衍了句,牵过雪兔,不顾京城上下百姓的窃窃私语,往来时的路走回去,一步一步,带着骄傲的无奈和倔强,艳红色的嫁衣在方才是富贵锦绣的喜气,此刻却是**裸的讽刺,将一段荒唐的婚姻彻彻底底地摆在了滑稽的戏本子上,所有的情意在此刻都成了笑话。 大越少将军,为个男子,以一身喜娘嫁衣出嫁,本是可是成就一段千古美谈,旷世奇缘,却生生折在了揽月郡主跟前,大约,这段婚事,就只能是个笑话了。 姜祁霄大约是对傅华昔的“嗯”字有了错误的理解,以为傅华昔会等着他给个解释,以为傅华昔会等着他再给她一个旷古传奇的婚礼,以为傅华昔会守着他“一世同衾,万世同穴”的誓言,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出,一个不能坚守的誓言,便只是个无聊的甜言蜜语而已,担不起任何风吹草动的试探,他的错误在此刻,已经注定了他与傅华昔生生相错了。 也是,还不叫相错,姜祁霄,对感情的坚贞,还是欠缺了,他的誓言要以傅华昔无条件的信赖为前提,可傅华昔的信赖却要姜祁霄执着的坚贞,如此相悖的两人,一开始的浓情蜜意便就是个错误,如此,此刻的错过就不是叫相错了。 “阿霄,今日这婚事不办了,往后,你可就在没机会了!”祁陌修难得认真地说道,祁陌修即便是再不通情事,到底还是旁观者清,“揽月郡主这头我安排,你若心里头真有傅将军,便将她截回来吧,不然,往后即便是****夜夜的悔悟,也挽回不了分毫呐!” “昔儿一向同情理,这事她应承了日后听我解释,便不会同我决裂的!”姜祁霄声音有些闷闷的,带了抹奇怪的自信在里头,自信里头夹了抹自负。 “哎!”祁陌修摇了摇头,“往常道你聪明,今日怎就糊涂了,还是你心里头还放着她!”祁陌修有些恼怒地问道。 说着祁陌修跟着傅华昔一块儿要走,“既然你要亲自安顿揽月郡主,傅将军那头我去同你解释吧!” 穆清风也神情冷凝地摇了摇头,随了祁陌修一块儿走了,留了姜祁霄在原地,双手紧紧拽成了拳头。 人群里,方才那位书生打扮的北地人摇着扇子,意味不明地说道,“果真是场好戏,不枉我费了心思提前进京来看看呐!” 而不远处,那辆华贵的马车上,正做着雍容华贵的娑罗郡主,眸子里尽是得逞的惬意,青葱玉手捏着白玉腊梅茶盏,盯着杯中的茶盏赏玩着。 “你不一向视揽月为眼中钉嘛,怎么这会特意把她给接近了京里头来,还特意将瑞儿送到六弟跟前,你就不怕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吗?”姜檀珏有些不甘心地试探道。 “傅将军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可揽月郡主那儿……”说着姜祁霄意味意味深长地瞧了眼姜檀珏,“你不是最清楚嘛,我弄了她回京,可也是方便了你呀!” “郡主果然是玲珑心思,步步棋招都连着整盘局势啊!”姜檀珏对伊梦尧的话语未露丝毫喜怒之色。 “我这也是顺了众多人的心思,我这招下来,不就是免了皇上和皇后动手,也保全了他们的颜面,说不定,他们那儿,还得感谢我呢!”伊梦尧有些许得意地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章 断欲 “哼!”姜檀珏冷哼一声,“父皇那头是留了后招对付傅将军,可皇后娘娘那头对这桩婚事还是乐见其成的,如此下来,你未必能在父皇那头讨得了好,却定然是在皇后娘娘那里落了断喽!” 姜檀珏说着,嘴角一抹轻蔑的笑意,眼眸略略瞥过桌子上熏笼里头的青烟,直直往上浮散,“以你那般恶毒的心肠,居然生得如此艳丽动人,连制出来的香都是这般潋神聚气,轻烟直上,遗世独处,散与无形处,真是讽刺呐,什么时候你若甘愿坠于无形处,那这个天下就太平一大半了!” “恶毒?”伊梦尧轻启贝齿,舌尖细细描摹着这两个字,“这世上,无恶便无善,有善便有恶,我不过是求了我想得到的,我不过是推了个人进了目前的局而已,一切的抉择,在他们自己,如此的结果,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没有逼迫过他们其中任何一人,你说我恶毒,真是有趣!” “看看外边那个孩子!”伊梦尧说着掀开马车一侧的帘子,素手指了指依偎在姜祁霄脚边的孩子,“你说,你又比好多少呢,五皇子?” “你!”姜檀珏恼怒地瞪着伊梦尧。 “呵呵,恼了?此刻还只是个开始,今日之后,揽月郡主同那个孩子就住进了阿霄的府邸了,那个孩子还会唤阿霄做爹爹呢!”伊梦尧低低地笑开了,美艳的笑容里夹着一丝显见的轻蔑和嘲讽,“你……没有资格评判我,即便是傅华昔,他……也没有资格,他不过是恰好入了阿霄的眼里,才在阿霄跟前得了不一样的位置,他没资格占着这点优势来评判一个求而不得的我,更没资格对我露出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同情和怜悯!” 姜檀珏起先露出一丝讶异和惊诧,而后又显出一丝了然的神色,“息玉丸到不仅仅是改了郡主你的形貌,连你内心底的张扬与霸道也一同隐了去了,面上是瞧不出一丁点儿端倪!” “还得多谢莲贵妃的一片苦心,替我寻来了这不传世的药丸,让我得以随了大越的风土人情呐!”伊梦尧话里头带了一丝不着痕迹的嘲讽,这息玉丸有息身注玉的功效,能保容颜绝丽,身形纤瘦,却有个致命的缺陷,便是女子于成年之前服食,此生在无孕育子嗣的可能。 东夷的皇族,就此便折在了伊梦尧这一代了。 “这也是全了郡主你的一个念想啊!”姜檀珏嘴角轻轻上扬,话里透着股闲适的轻蔑。 “呵呵!”浅淡的笑意,辨不得伊梦尧心头的情绪。 伊梦尧侧了身子,撩开一侧的帘子,示意姜檀珏侧身看外头人群中较为出挑的那个书生打扮的北地人,“今日我再给五皇子指条路吧,外头那个人,兴许能助你夺得太子之位!” 姜檀珏顺着伊梦尧的方向看过去,眉间轻拧起来,“他?戎狄人?” “五皇子,有一点,你永远及不上莲贵妃,她永远能最快地做出取舍,于利益的争夺之上,总是明明白白,干脆得很,可你,却总在夺与弃之间纠缠徘徊,一点魄力都没有,怪不得如今,你也只能躲在这马车之内瞧着外头,无能为力呀!”伊梦尧一字一句,伴着清浅的笑意,在马车之内碎开来,每一下碎开的话语,都砸进了姜檀珏的心里头。 “拖泥带水,优柔寡断,便就注定了你此生无所得,亦无所能为!” “够了!”姜檀珏低声呵斥道,“我的事情,无需你来干涉,你心思都在姜祁霄那里,能好心给我指条明路?” “呵呵,他的心不在我这儿,我若是不折了他的权势,如何能栓得住他!” “若是他于权势无所留恋,你又如何能禁锢得了他?”姜檀珏笑着反驳道,方才外显的情绪都收拾了个干净。 “所以,我得寻个制衡的点,不至于让他脱了我的桎梏!” “伊梦尧,可别轻看了别人,聪明人总会犯个诟病,便是自负轻贱!” “如此,我们便走着瞧吧,不过,如今你我所图恰好在一处,我俩之间,还是好好处着吧!”伊梦尧放下了帘子,转头看着姜檀珏,笑着说道,眸子里蕴着一抹算计的精光。 “回宫吧!”姜檀珏低声说了句,便隐下了话头,不再说话,脸上神情,在明明灭灭的暖阳之内,越发晦涩不明。 而此刻外头的大街上,一声大红色喜服的姜祁霄,俯身抱着倚在身边的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眸子里放了一抹亲切的笑意,“你叫瑞儿?先跟我回宫吧!” 说着又转头看着姬揽月,神情中的笑意散了一些,“郡主,母后若是知晓你回来,定是盼着见你的,便先去宫里头吧,让她也瞧瞧瑞儿!” “阿霄,你…….你为何…….如此生疏?”姬揽月脸色白了白,她以为自己在姜祁霄跟前始终是不一样的,因为,就在刚刚,她用几句话结束了姜祁霄不顾一切求下的一桩荒唐的婚姻,所以,此刻,姜祁霄的态度,她于诧异之外,更多的是理解为对自己三年前的责怪。 “本就是如此,没什么亲疏之分!”姜祁霄懒懒地回了这么一句,“今日的事情,于天下人面前,郡主需要给个交代,我便全了郡主的面子,昔儿说的对,你选择在这个时候带个孩子出现在天下人面前,当真是惘顾了孩子的心思,也惘顾了姬家的颜面,我猜临渚王大约还没到京城吧!”姜祁霄这话说得轻,又是挨着姬揽月说得,自然外头看热闹的人听不到了,大越外人看着俩人如此亲近,都要开始未傅华昔鸣不平了。 “阿霄,你怎么能如此说?我带着瑞儿千里迢迢来京城找你,我这份心思,你一点都不顾念吗?便是隔开了三年,那前头那么些年的情意呢?”姬揽月有些许急躁不安地说道。 “若是你今日个不是这般心怀叵测地选在这个时候逼迫我同昔儿,也许,我还会顾念往日的情份,唤你一声月儿,可你……居然用个孩子来算计我,你我之间,往日的情份,大概就在前一刻一笔勾销了,我送你同瑞儿回宫,母后不会亏待你们母子的!”姜祁霄神情间隐隐露出一丝厌烦来。 “阿霄!”姬揽月抬手捉住了姜祁霄艳红色的袖子,神情中夹了一丝绝望的无助,眉间柔弱的气韵越发明晰。 “爹爹!”瑞儿糯糯的唤了一声姜祁霄,软乎乎的小手拥着姜祁霄的脖子,“爹爹不要生娘亲的气了,是瑞儿不好,是瑞儿急着要见爹爹,才央求了娘亲带了瑞儿来的,瑞儿错了!” 瑞儿年岁虽小,不过心思倒是敏感谨慎得很,姜祁霄同姬揽月的神情他全看在了眼里,且都看明白了。 姜祁霄心疼瑞儿,便拥紧了拍了拍,以示安慰,姬揽月在一旁紧紧跟着姜祁霄,在外人眼里头,便就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了,只是内里如何,便是只有他们知晓了! “郡主,三年前真相如何,我清楚,你也清楚,我今日个顾全了你的面子,往后也望你别在打扰我同昔儿!”姜祁霄手上安慰着瑞儿,可话里头对着姬揽月带了一丝警告,“你我以前大约是有些异样的情份在,可三年前便已经断了,纵是你那时有千般万般的理由,断了便就是断了,你我之间,别再起过多的纠缠!” “呵呵,阿霄,若说三年前我一手断了你我之间的情份,那么今儿个,便是你一手断了你同傅将军之间的情意了!”姬揽月的笑容里抹上了一层嗜血的恨意,柔弱的面容一下子镀上了一层决绝的狠厉,“你以为,今日之后,你同傅将军还有可能?莫说你们的婚姻是逆了伦常,就是皇上和皇后心里头也不会乐见其成的,不然,御赐的婚事突然断了,皇家丢了这么大个面子,宫里头却没来人给个说法,岂不已经表明了皇上和皇后的态度?” 说着姬揽月笑着看着姜祁霄,神情里头有一丝得意,“大约在我出现在迎亲队伍前头的时候,你已经猜到了吧!” “呵呵!”姬揽月轻声笑开了,“告诫我要断了情份,不如阿霄先睁大眼睛看清自个同傅将军之间的情份,断了欲念吧!” “将军那样的人,会给你第二次机会伤害他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章 出征(上) 姜祁霄送了姬揽月回宫里头,皇后果然未见有丝毫讶异之色,对着一桩夭折了的婚事,也没显出多少遗憾同愤恼,对姬揽月场面上的礼遇也照拂得相当周到,并未将三年前获罪的事由牵扯出来打压姬揽月,对着口口声声喊着姜祁霄“爹爹”的也没表现出多少的亲昵,这点倒是同先前劝说姜祁霄纳侧妃留子嗣的态度有极大的反差。 姜晟渊对姬揽月回宫的事情未露出显见的态度取舍,对于姜祁霄一场盛大的婚事惨淡收场的事情也未作出过多的评论,只留了一句,“天意如此!” 而莲月宫里的李莲玥听到这个消息,可就是乐了个彻底,李莲玥同祁芸差不多年岁,祁芸在眉眼间已经蕴了沉稳与端庄,睿智与大方,可李莲玥眉宇间还偷着股任性乖戾的女儿情态,越发将她艳丽的容貌衬得咄咄逼人,嚣张夺魄。 若说祁芸的美是岁月雕琢而成的深谷幽兰,淡雅芬芳;那么李莲玥的美就是空间凝固而成的曼陀罗花,妖艳魅惑,带着三分漫入骨血的罂粟毒。 祁芸只留了姜祁霄下来问话,将姬揽月安排在了西宫里头,同伊梦尧一处。 “霄儿,今日的事情你到底是如何想的?”祁芸低低地问着,带着抹疑惑,却绝没有责问在里头,“同傅将军的婚事,是你好不容易在金銮殿上求来的,前头的婚事也是大张旗鼓张罗起来了,为何到了今时今日,因为揽月郡主的出现,你就如此轻易的放弃了?” “母后,这宫里头你也待久了,有些事情,你早就看得明明白白的,我的一番强求,不过是个铤而走险的法子,现在闯不过去,我若还执迷不悟,只怕后果,也不是……我和昔儿能担得起来的!”姜祁霄的声音低沉,携了抹无奈,眉宇间藏着抹挣扎。 “你父皇毕竟是当朝天子,他的心思太深了,便是夫妻二十余载,我也不能全看透了他来啊!”祁芸起身步下台阶,轻轻执起姜祁霄的手拍了拍,“你和傅将军的事也的确没有先例在,如今正是要立储君之时,宫里头只你一位嫡子,我也猜不透你父皇的心思,本想着他应承了你同傅将军的婚事,那你便同储君之位再无可能,不想临到事了,你父皇居然又纵容了揽月来闹这么一场,哎,如今这么下来,往后的局势可就越发不明朗了,也不知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姜祁霄明白祁芸的意思,这事呢,于她是幸也是不幸,于李莲玥也既是幸也是不幸! “母后,你也想借着我同昔儿的婚事,探一探父皇的态度?”姜祁霄眸子里流过一丝探究的精光,嘴角线条稍稍往下压! “自古天家便是成王败寇,这些事情,原就没个争与不争的选择,你也别怪母后心思多,李莲玥她若是得了势,她和背后的李家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母子,便是你舅家,也得受牵连,我的思虑,不是为了我自己,霄儿,你可别怨母后啊!”祁芸拉着姜祁霄的手,抬手拢了拢他鬓角的发丝,慈爱地说道。 “身不由己,可不单单是市井小民,便是天家里头,也是如此!霄儿,你同昔儿之间,若是有缘,往后自还会有团聚的时候!” “母后什么意思?”姜祁霄陡然惊诧地看着祁芸问道,“母后是不是瞒了我些东西?” “这……”祁芸神色间有一丝犹豫,“哎,你父皇即是已经透露给了我,便没有要瞒着你的打算,说出来也无妨,是戎狄那头要岁末派皇子过来,同我朝结秦晋之好,届时定要休战止戈,同他们会盟,在此之前,为防边疆战事有变,定是要傅将军回去守着的,自然傅将军就不能在京城久留了,你父皇的意思,这次由你来接见戎狄使节入朝的事宜,自然你得守在京城,你同傅将军便只得暂时分开了!” “戎狄的使节?这容王才进京,戎狄的皇子又要过来,今年的年节,只怕会是个多事之时!”姜祁霄略略凝眸沉思着。 “如今未出阁的公主,母家出身配得上戎狄皇子的,便只有莲贵妃的阴蔓公主,只可惜这位公主大小刁蛮任性,随了她的母妃,只怕是担不起这和亲的重责呀!”祁芸眉间流出一丝担忧来。 “母后身边不还养了位嘛!”姜祁霄说道,话语里头听不出情绪,因此也断不出他此刻心里头的想法。 “阴珞毕竟不是我亲生,况且身子骨弱,我怕她挨不得戎狄荒蛮的气候!”祁芸回道。 可姜祁霄听完,狐疑地看了眼祁芸,眸中藏了抹深思,“母后,阴蔓的性子,若是去了戎狄,定是闯祸的料,而阴珞虽是身子弱,去了戎狄那头,到底是嫁入皇家,那头还能在吃穿上亏待了她?母后是不是想促成戎狄皇子同阴蔓的这桩婚事,等着她在戎狄犯了事儿,让莲贵妃在京里头获罪,又拖了昔儿在边城守着,如此便是一举几得的事情了!” “霄儿怎会如此想?你同昔儿之间,我便是瞧着别扭,也从未存了心思真真反对过你们呐,况且昔儿打小因你而受伤,有这份恩情在,我不会为难他的!”祁芸解释道。 “母后,这宫里头闷久了,想多了,自然就会疑神疑鬼了,我不喜欢这么猜忌谋算!” “可这是你身在天家的宿命,别无选择!”祁芸的眸子里陡然流出一丝狠厉地坚毅,“二十年前,便是我的懦弱,害你差点儿命丧贼人之手,我这么隐忍避让、谨小慎微地过了二十年,只求你平安长大,如今,我也想明白了,想要现世安稳,便得说得上话,你父皇十三年前毅然夺下那个位置,今日,你便要为了母后,为了祁家,为了不必无辜枉死的臣子百姓们,守着那个位置!” “母后,你为何在一夜之间,变得如此面目全非?”姜祁霄眸子里虽是一抹了然,可话语里还携了丝讶异。 “霄儿,若是今儿个你不受制于人,昔儿的去留便可由你来定了!”祁芸轻声说着,“我不愿勾心斗角,争名夺利,可我必须为你盘算!” “母后……”姜祁霄轻声唤着,也许祁芸的话语让他起了些许反感,可那股子浓浓的护犊子的感情,还是让他体悟到了一丝丝暖意,所以他对祁芸的话语又多了丝亲昵在里头。 “霄儿,你同昔儿之间的感情,受些磨砺也好,往后才能走得更长久,昔儿是个有慧根的孩子,今日的事情,她定会想明白的!”祁芸说道,拉着姜祁霄,“若我推断不差,这会儿,只怕让昔儿即刻启程的圣旨已经到了将军府了,你就老实在宫里头陪着我,别去送行,给昔儿添堵,扰她的心神,今日于大街上,你既然已经权衡过了,此刻便老实呆在我这儿,别整出事情来,给莲贵妃留了把柄,也在你父皇跟前落了短!” “可我担心昔儿,今日的事情,让她在天下人跟前失了颜面,我若不解释清楚,只怕昔儿对我的隔阂,会埋得越发深重!” “你寻个机会给他去封书信解释,昔儿会明白你的!”祁芸安抚道。 姜祁霄被祁芸强行留在了宫里头,而将军府这头,傅华昔一声艳红色嫁衣回了将军府,雪兔不满地踢踏着蹄子,宋芙婷并着傅贵早候在了门口,见着傅华昔,宋芙婷便快步走了上来,“昔儿,对不起,都是姨母不好,偏听了六皇子一面之词,以为他对你是真心真意,便揣度着你嫁给六皇子,没想到六皇子临了整出这么一出,生要驳了昔儿你的颜面呐!” “姨母,无妨事!”傅华昔眉眼间显出一丝疲态,方才一路回来,为了护持风度也颜面,已经让她耗尽了体力了,此刻对着宋芙婷的所有言辞都带了抹敷衍的疲惫在里头。 “宫里头来人了,正在前厅等着……少……爷呢!”管家傅贵小心地提醒着傅华昔,大约是傅华昔此刻一声大红色喜服,让他一时在措辞上有些犹豫。 圣旨内容自然是如同祁芸所料那般,要傅华昔即可启程,三日之内赶往边城,守着战事,谨防戎狄有异动,逾期未到,便要按军规处置! 如此仓储的行程,于傅华昔而言倒是一种解脱,暂时离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也好,可三日之内赶往边城,行程上确实是为难傅华昔了,便是雪兔这样难得一见的宝马,不眠不休,日夜兼程,也得六天才可到达边城,真不知明帝是不是有意为难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章 出征(下) 接完圣旨,傅华昔便换下一身艳红色的喜服,将腰间挂着的上邪铃细细收了起来,一同放在先前收着的檀木箱子里头,箱子上头刻着精致的龙凤嬉珠纹路,憨态古朴的纹路,行云流水间将一切事物都映衬得顺其自然,包括这场匆匆落幕的荒唐婚事。 “姨母,将这身嫁衣送还给六皇子,如今婚事既已经散了,便了断个彻底,今日种种,便做一场荒唐梦吧!“傅华昔一时眉眼间又多了许多感慨,黯然中透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坚毅,于情事上,她即便是万般不舍,也不会容许自己过多纠缠。 “纵被弃,应不羞”,傅华昔此刻只有这么一个想法,许是她爱自己胜过姜祁霄,许是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在爱情里头匍匐,或许仅是她的爱高贵到不容许一丁点儿痴蛮的纠缠…..无论何种,她不想等着姜祁霄的解释,便是她先放了手,如此,便是不应羞,也不应恼的…… “昔儿,你真能放得下,不听听六皇子过后的解释?”宋芙婷眼眸里蕴了一丝明显的担忧,还添了一抹欲言又止的尴尬,“如今事虽是如此,可各中隐情,许是有差池,今日若是将这嫁衣还了回去,抚了皇家的颜面,你同六皇子,便再无可能了!” “姨母,缘聚缘散,本就不随人愿,还能因为一件嫁衣的去留就扯断了?”傅华昔手指摩挲着箱子上头的纹路,一凿一刻,浑然天成,即便是出自人手,也是人顺了天意雕琢而成,“今日走后,不知何时才能返回京城,往后府里头便只剩了姨母一人了,姨母多多顾惜自己,若是无事,去小妹那里走动走动,文府不回拦着你的!” “哎!你在边关苦寒之地,多顾惜自己才是,京城里头的事你不必挂心,左右我都是个富贵闲人,能有个什么事情!”宋芙婷宽慰道。 “这次我将穆军事留在府内,帮着你分担些府内的事物。”傅华昔说道,她这番安排,自然是方便宋芙婷同穆清风多相处着,私心里是希望他俩能处一块儿,这样宋芙婷有个人照应着,她也能安心,如今朝廷形势不明朗,明帝对傅家的态度有些子琢磨不透,真到那时候,有个好歹,宋芙婷已然托了人,不受牵连,那她心头的愧疚也能少些了。 此般想着,倒是她有些自私了。 宋芙婷未料到傅华昔有这番安排,脸上的讶异一时收不住,全流了出来,原来,宋芙婷对穆清风不是心如止水,如此,她的一番安排便更值当了,况且,穆清风做事老辣稳当,真要有个风吹草动,说不定能提前觉察,给她去个信儿呢! 同姜祁霄的一场闹哄哄的婚事下来,傅华昔于京城和朝堂之上的纷争,是有了些许体悟了,傅家即便是一门忠烈,也不能全然脱了明帝的猜忌,总有见嫌于人的时候,欲加之罪,便是傅华昔再小心谨慎也是逼不开的,如此情景之下,宋芙婷有了依托,才不会被牵扯在内。 “昔儿……”宋芙婷还待要说些什么,却被傅桦昔制止住了。 “穆清风处事老练敏锐,留他在京里头看着,我也放心,还指着他给我递个消息,如今的傅家也不是个太平的年岁,有他在姨母你的身边,有个商量,我也能放心!” 傅华昔此刻一身戎装,眉宇间蕴了磊落飒爽的英姿和果敢坚毅的决绝,偏周身又带了股温润柔和的气韵,儒雅之气裹挟着艳丽的容颜,倾城倾国之余,带着渡化众生的慈悲,许是方才一生艳丽的嫁衣染了些许绝世风华在杀伐果断的英气里头,傅华昔气韵越发迫人。 “姨母,若是有个万一,别死守这傅家这个空壳子了,你寻自己的日子去!”傅华昔又嘱咐道。 “哥哥,姨母!”正说着,傅黛辛从外头走进来,“哥哥的事情我听文府里头的人提起,不放心,便央了婆婆准了我回府看看,哥哥这又是要走?” 傅黛辛一身收腰裙衫,外罩一层淡紫色烟纱,娉婷婀娜的身姿被称得轻盈灵动,温婉的眉眼间染了抹急切的神色。 “辛儿,可是博鸣陪着你一块儿回来的?”宋芙婷忙迎上去,拉过傅黛辛的手往身后瞧了瞧,未见者文博鸣的人,有带了些许责怪和担忧地说道,“没夫君陪着,辛儿怎好自己匆匆回来呀!” “我心里头放不下哥哥,文府里头碎嘴的人都把哥哥的事说得不中听,我心里头担忧,就回来看看,婆婆那儿我已经交代过了!” “哥哥,你要走了?”傅黛辛问道。 傅华昔点了点头,眉眼间染 了抹温和的笑意,“辛儿,往后好好照顾自己,出嫁了,事事都得以文家为先,如此,辛儿在文家才可得公婆和丈夫的庇护啊!” “哥哥!”傅黛辛眼眸里头流出一丝不舍,话到嘴边终究是犹豫着,咽了回去,大约也是想到傅家男人临出征前,女眷不可轻易落泪,傅黛辛是怕自己此刻的任何言语都会扯出细腻的情感,只怕到时候兜不住眼泪,落了下来,可就是败了傅华昔出征的兆头了。 “辛儿,放心吧,我常年在外,今次不过是接了旨意,提早出发而已,我会顾惜自己的,你不必为我担忧!” “那六皇子那儿……”傅黛辛的问话有些犹豫。 “那个,无妨!”傅华昔提起姜祁霄,心头千言万语,情绪千涌万蓄,一时寻不到一个词去涵盖她的所有情绪和思维,便只得了“无妨”这两个字。 “六皇子同哥哥解释过吗?”傅黛辛小心地追问着,见傅华昔神色间一抹显见的落幕,心头也就有了几分明了,“哥哥,六皇子那头,我早也同能提过,往常他同娑罗郡主和揽月郡主便走得近,纵是没个情意在,也定然是撇不干净的,与她们一起,求取舍,总也有哥哥你受伤的时候,况且哥哥是大越的少将军,多少闺阁姑娘倾心着呢,哥哥何苦同六皇子纠缠呢!” “辛儿……”傅黛辛还待要说些什么,宋芙婷出言阻止了,“昔儿赶赴军营的行程紧,你的劝慰他也思量过了,定会仔细权衡的,同我一起送辛儿出府吧!” 傅黛辛点了点头,又从袖间扯出一根鸿羽,交与傅华昔,“这是临出门之时,相公让我给哥哥的,相公让哥哥万事小心着些!” 傅华昔接过鸿羽仔细收了起来,这鸿羽是边城外头的戎狄草原之上常见的鸿雁的尾羽,大越同戎狄虽常是剑拔弩张,但私下的百姓还是留了些许通商的贸易,也多是以货易货,边城的军营重镇之外,傅华昔在探明情况之下,也容许这些贸易流通,毕竟是两国百姓的生计,真齐齐一刀断了,于百姓而言,绝不会是福祉。 可这鸿羽借着文博鸣的手到了傅华昔这儿,便绝不会是临行的嘱咐这般简单,况且傅华昔还托了文博鸣在调查棉甲和箭羽的事情,兴许文博鸣就是托了这鸿羽转递消息,如此,便也是说明此事非同小可,已然不能再明面上拿出来细聊了。 “昔儿,在外头一些保重,若是得着机会,姨母会去瞧你的!”宋芙婷嘱咐道。 傅华昔立于将军府门外,郑重地点了点头,门外艳红色的喜气还未褪去,十里红妆,与皑皑白雪中,越发多娇,只这抹喜气,越发逼出了傅华昔心头的无奈和落寞,终究是只能付于一句“世事无常”了 ! 傅华昔跨上雪兔,回首再望了一眼十里红妆来时路,寥落寂寞无人省,傅华昔暗暗提醒自己:姜祁霄终究不会来了,如此,便可潇洒无憾地走了! 一人一马就此没入京城街道,徒留了十里红妆于身后,渐行渐远…… 宋芙婷同傅黛辛立于将军府门口,凄凄凝望着,是饯行,也似诀别般……. “姨母,哥哥他……我……”傅黛辛似是有话,可终究了避了忌讳,不敢说出口,仿佛说出了口,就真应验在了傅华昔身上一般。 “哎,昔儿有她自己的路要走,我们便…….只能在此地替她祈福祷告了!”宋芙婷说着转眸看着傅黛辛,“辛儿,过几日便是十五,你同我一起去相国寺替昔儿求个平安吧,过了十五,便要到岁末了,今年原想着能过个团圆年,哪里想到昔儿匆匆赶赴边关,辛儿出嫁,真就只留了我一人守着这大宅子了!”宋芙婷眼眸里头一丝浓重的落寞流过,浮散在艳金色的暖阳里头,只是雪霁天晴之日,暖阳终究抵不过雪片融化之时的寒意。 “陪我回去喝盅热茶,你再回去吧!”宋芙婷低叹一声,转身往将军府里头走去,大红色的锦缎还未褪去,喜气浓重地涂满整个府门,可宋芙婷瞧在眼里,却觉着分外扎眼。 “傅贵,将锦缎都扯下来收了吧!”宋芙婷吩咐着立在府门外地傅贵,“好端端一场喜事……” “姨母,哥哥这桩喜事本就不顺天理人伦…….”傅黛辛还待要说,却被宋芙婷罢了罢手,制止了。 “辛儿,往后在文家呐,好好侍奉公婆,母家这头若有个好歹,便给不了你照拂了!” 傅黛辛听罢,心头一紧,总觉着事情另有隐情,便越发担忧起来,“姨母,有什么事情,可能同我说?” “哎,但愿是我多心,也是六皇子多虑了!” 只这一句话,却叫傅黛辛越发紧张起来,可宋芙婷却笑着掩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章 离别 一人一马,如此奔出京城,赶赴边城,没有同僚的一点寒暖之言相待,确实落寞,傅华昔不免在心头有一丝起落,不为自苦,只是如此境地,生出几丝惶恐来,为了傅家,也为了自己,明帝终究是在位之人,心思难测,乾坤独断,宇内独尊,便是最初等位之时有兄弟相残的被迫在里头,权利的腐蚀只怕也是在一朝一夕时间容了他的心,印了烙痕重塑了,终归他的谋划里头要多那么些制衡在里头,其中便有他自己的权势维护在里头。 这种权势的维护,定然带着自私的猜忌和不为天下人所负的决绝在里头,这便是天家最高位上滋生出来的腐化和堕落吧! 想到此处,傅华昔又生出一股子无奈来,姜祁霄生在天家,他便是此刻还融着一刻赤子之心,这心迹有能护持住多久呢,潜移默化之下的一点点雕琢,到最后的面目全非,才是最无奈却最没法子的改变了。 若是人如同这漫天白雪,皎白莹润,即便融了化了,也总以洁净之身,滋养万物,润泽无方,便真可应了那句“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 奔出城外,往边城而去,无论是选择官道,还是捷径小路,都需经过凤袭谷,趟过阴月河,如此,京城重地才可易守难攻,如此,傅华昔才可告知一众将士,只是如今城外军营已然由吴盛接管,她此次回边疆,能带走的人也不多了,怕就只有几个心腹而已了。 到了军营,吴盛已经接到了圣旨,真就只容了几个兵士跟随,自然,阮敬是要跟随的。 “傅将军,此次回边关,时间仓促,前路未卜,望傅将军多多保重!”吴盛话说得四平八稳,倒是端了些许同僚之情在里头,吴盛眉目方正,本就瞧着是个豪气稳妥之人,他的话,自然能进得了傅华昔的心里头去,“军中事务,傅将军这几日懈怠了,我替将军做了一番摘录,至于傅将军心中担忧之事,我会替傅将军多多留意着的,将军不必疑心有他,全当是偿当年老将军的知遇提携之恩。” 吴盛一番话在情在理,只他这份情,是有些重了,明帝有意的避讳傅华昔看在眼里,朝中重臣也看在眼里,姜祁霄也瞧出来了,这吴盛在京城里未听说过与那位大臣有过节,想必他即便不是个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人,定然也是个心思缜密、谨慎内敛之人,他不会看不出明帝的避忌,此刻却还将明帝有意避过傅华昔的军情告知,足见他是个重情之人,如此取舍,倒叫傅华昔生出几分佩服来。 “吴将军言重了,多谢吴将军!”傅华昔郑重地接过那一方薄薄的丝绢,仔细收在了袖间。 “我入这军营之时,知傅将军治军有方,张弛有度,兵士莫不以将军为首,杀敌卫国豪气冲天,傅家军威不落于老将军在时,果然是后生可畏,老将军若是在天有灵,定感安慰了!”吴盛此刻眉宇间流出一丝赞许来,话语间带了评判后辈的欣慰在里头。 “不敢当,晚辈年岁尚轻,还须跟将军多多学习!”借了吴盛那抹微妙的变化,傅华昔放低了晚辈的姿态,吴盛虽是承了老将军的恩情,倒是还是年长自己许多,便是在军中论资排辈,也得在自个儿前头,傅华昔因了这抹关系,对吴盛多些敬重,也是应该。 “好,好!”吴盛一脸赞许地说了两个“好”字,眉宇间的欣慰之色越发浮现出来,“此去边城,多加小心,边城那头,局势不甚明朗,你留在那处的副将,虽是心腹之人,到底人心难测,到了那头,都留个心,你若坦荡正气,皇上那儿,早晚能知晓你一片忠贞之意!” “多些吴将军提点,此去我定然倍加小心!”傅华昔点头,郑重地应了下来,吴盛话到如此份上,该明白的,傅华昔自然也能领会些许了。 只是留在边城的薛凯,乃是傅家一手提携上来的,追随傅华昔多年,出生入死,若不是有切实证据,傅华昔真是不愿去怀疑他,可朝廷若是对傅华昔有忌惮,必然会在边城军中有所安排,可薛凯只字未有回复,又着实叫傅华昔心头难平呐! 出了吴盛的大营,阮敬带着几人已经整装待发,军中子弟,除却傅华昔,个个都在血雨腥风、铁马金戈的磨砺中,脸部轮廓越发坚毅刚硬,大约这便是相由心生,天长日久间精雕细琢的改变,便是朝夕相处之人,也总在某个契机之下,有所感知,比如此刻,前路未卜之时,这几人依然眉间一片坦荡,无甚怨言,傅华昔感激之余,便多揣了一份敬重之意。 “出发吧!”傅华昔跨上马背,雪兔一阵傲娇的嘶鸣,便踢踏着马蹄子,绝尘而去,后头阮敬等人打马跟随。 有些情义,不用华丽的辞藻渲染,不用细腻的刀工剪裁,就只在一种无言的默契中,为双方所感知,便好! 这种情义,不只是兄弟义气,不只是血缘亲情,便是********的红尘情缘,也是如此。 太过激进浓烈的爱意,傅华昔毕竟是做不来的,她更愿意用一种内敛沉稳去包裹一段弥足珍贵的感情,如同对姜祁霄,她的爱不绝不会激进,绝不会浓烈,绝不会感天动地,她大约会用一种细水长流的方式,铭刻一世,这样一抹细水长流,注定是要淹没在轰轰烈烈的澎湃激浪之中,可这到底只是自己的情,何须依着取乐的戏本子走呢,个人于情上,不过是随性随心而已,到底,还是自己的路呀! 情,便只是自己的情,而已! 如此,便是傅华昔的情,她此刻对姜祁霄无怨无恼,大约是情字落了根,却还未生发起来吧! 情意太浅,担不起怨恼,情意太深,又不愿担怨恼! 终归,她会有怨上姜祁霄的一天吗? 傅华昔奔出凤袭谷,直往西北方向的官道上走,过了前头的梅洛镇,便要取道鬼雾岭上的小道,如此便可缩短三天的行程,只是鬼雾岭上凶险非常,生人勿近,傅华昔若非圣命之下,不得已而为之,她不会取道鬼雾岭,不知道,这番行程,明帝是不是早就放在算计中了呀! 傅华昔赴边城之时,姜祁霄摆脱了宫中祁芸的桎梏,登上西北向的城楼,一眼望断了凤袭山脉,也隔断了西北之路。 昔儿离去之时,该揣了什么样的心思呢,今日的错过,会不会烙下一生的过错呢?姜祁霄眸间凝了抹疑惑和惶恐,与城楼之上,负手而立,向着日渐西沉的艳金色暖阳,仍由湿意爬上眼眶子,模糊了本就望不尽的视线。 今日之事,太多的遗憾,太多的无奈,太多的隐忍,交织在一起,姜祁霄亦有无可奈何、无能为力,总归,傅华昔有她要权衡的利弊,而他姜祁霄亦有。 谁人说,天家贵胄,生来富贵,便可率性,如此浅薄的言论,到底是带了多少不负责任的妒意在里头呀! 他姜祁霄便得不了那大自在,大随性,若真有,今日个他早就抱着娘子热炕头去了,哪至于在如此高冷的城墙之上,守着凛冽寒风的刮噬,背负满心的遗憾和无奈,压抑着翻涌的心绪呀! 虽是富贵在天,喜乐在人,到底还是经不住人世的磨蚀,总归是要拽着遗憾积压苦痛和无奈了! “阿霄!”后头祁陌修走了过来,与姜祁霄并立一处,“站这儿,你也瞧不见将军了,这个时辰,只怕她早就出了凤袭谷,往梅洛镇去了!” “我过来,给她送个别!”姜祁霄低低说道,浸了湿意的眼睛转眸间,将湿意尽数收敛了去,徒留了一份失落在心头。 “送别?”祁陌修细细咀嚼着这连个字,“若是面对面,说上两句,才可算是送别,你这个可是一句道珍重的话都没有!” “修远!”姜祁霄转身看着祁陌修,眼里多了一丝挣扎的痛苦,倒是一时将祁陌修看呆了。 “若是可以,我绝不会叫昔儿就这般离开!” “恐怕是有些晚了,阿霄!”祁陌修话语里头多了几丝感慨,泄了往日里玩世不恭的态度,此刻的祁陌修有些子判若两人了。 祁陌修将手中的檀木箱子递了过去,“皇上命傅将军三日之内赶赴边城,若走官道,从京城到边城,要六七日得路程,可军令如山,一刻不得懈怠,我怕将军会选鬼雾岭这条捷径,鬼雾岭这个地方,有多凶险,想来你也是知道的!” 姜祁霄眸子里头的震惊带着一抹显见的受伤之意,手有些颤抖地接过祁陌修递过来的箱子,在寒风之中,这抹受伤的表情,越加让了心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章 缘尽 如此分别,对姜祁霄而言,已是残忍,偏生傅华昔还要来个一刀两断,干净彻底,怎能不叫姜祁霄心伤难忍呢! “阿霄,里头还放着你精心准备的上邪铃,我看你把自个那份宝贝着,也知你对傅将军情意埋得深,你也别怨傅将军绝情,我瞧得出来,她心绪内敛,不会在一时冲动之下轻言决裂,只怕是顾及到了其他,如此行为,才想着如此结果,对彼此都好了,她今日要铤而走险,上鬼雾岭走一遭,也是瞧出来了皇上的忌惮了!” “哎!情字果然磨人心呐!”祁陌修带了些许感慨地说道。 姜祁霄如玉般修长的手指仔细摩挲着方才傅华昔摩挲过的每一条纹路,古朴雅致间,行云流水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必然性,仿佛这檀木箱子上的纹路是浑然天成般,这点感悟,他倒是与傅华昔想一块儿去了,甭管前缘如何,单是这点,便叫姜祁霄同傅华昔此生注定了,即便是,往后聚散难测,也是情意长存了。 “修远,傅家一切可好?” “自然,婚事搅黄了,傅将军远赴疆场,依着此刻将军府里头的安宁,已然是好的了!”祁陌修这话倒是实话实说,绝没有挖苦姜祁霄的意思,“我说,你同揽月郡主三年前便……”祁陌修大约是要弄明白瑞儿的身世,便问开了,可话到临了,又觉着场合不合适宜,便收住了话语。 “我同揽月之间并无苟且之事!”姜祁霄说得坚决。 “那……她怎么会整出个小娃娃来喊你爹?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不是个会不择手段算计的人,声名仪态还是爱惜的,断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吧,便是雍王被贬了临渚王,到底王府颜面还是要顾及的!”祁陌修这话虽然绕,其实意思也简单,就是依着姬揽月的人品,她绝不会整无中生有的事情来让姜祁霄做那个便宜爹,这个种情由,他怀疑姜祁霄有隐瞒。 “修远,你又对她了解多少呢?往常不过是因了我的关系,见过几面,今日便要为了她来质疑我的话语?”姜祁霄这话问得有点重,也是心头恼怒,所有人都偏颇姬揽月,拿她的一面之词信以为真。 其实,姜祁霄在心头,还是埋怨傅华昔信了姬揽月的一面之词,轻易将他推了出去,毕竟,不相干的人如何想,也与他姜祁霄无关,此刻不过是祁陌修问到了点子上,一下点燃了姜祁霄心头的诸多怨愤和懊恼,才对祁陌修说话重了些。 姜祁霄他即便通晓世事,精于谋略,到底还是红尘中人,脱不了七情六欲,自然也会有喜怒哀乐,如此失了分寸的言语,又是在祁陌修跟前,倒真不会多有诟病! 情绪,毕竟只可在亲近之人跟前显露,虽是有些亲疏不分的诟病,可到底还是人之常情,这点理解,祁陌修不会不通晓,自然也不会恼姜祁霄的失言! “阿霄,那个孩子……孩子毕竟无辜,谁又会去质疑一个稚子的话语,我不会,傅将军更加不会,所以此事到如今地步,你也别怨傅将军,她有她的思量,今日之事,她定然受伤深重!”祁陌修神色认真,言语间多了份沉稳老练,与他一贯玩世不恭的风格倒是大相径庭。 “对不起,今日之事,我心里头也不好受!”于暮色夕阳之下,姜祁霄的俊颜隐在阴影里头,辨不清脸上神色,只得从他气息不稳的话语里头,读出那么一丝悲凉和无奈,还携了一丝怨尤! “她走得利落,还带着齐齐一刀断了我与她之间的联系,她可曾顾念过我分毫?修远,如此被辜负,我也难受!” “也只怨你桃花债太多了!”祁陌修这话带了一丝戏谑和调侃在里头,他不过是受不得如此压抑的心境,想用些许调笑的轻浮吹散此刻压抑的心境罢了。 “那些本就不是我所愿,三年前对揽月只是情意初萌时的错觉,此刻对昔儿,才是真真正正刻到骨子里头的铭心蚀骨!”姜祁霄转眸瞧着城墙之外的西北向,轻吐一口浊气,似要将方才浮散压抑的心境尽数理顺,将不该起得恻隐之心一一掩埋。 还是那番感悟吧,多情便是无情! “那揽月郡主的孩子?”祁陌修虽是心头有了些猜测,但还是不太确定。 “我与她未有越轨之举,自然不会有孩子的存在,那个叫瑞儿的孩子着实生得灵巧,虽不是我的孩子,可倒是还是姜家的血脉,我自然不能苛待了他!” “你是说,他是揽月郡主同……五皇子的骨血?”祁陌修犹豫着追问道,当年姜檀珏对揽月郡主上心得紧,要说他乘人之危,祁陌修绝对信,因为在祁陌修眼里头,姜檀珏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男女之事上,他未必会守节! 姜祁霄不做痕迹地微点了点头,“五哥一向爱慕揽月!” “可他怎就能忍心自个的骨血在天下人面前错认你作爹?” “他心中权欲重过我太多,自然天家血脉之间的淡薄他拿捏得很准了,可惜了那个孩子,生要叫亲生父亲利用了去!” “揽月郡主就能纵容姜檀珏的所作所为,让自己的孩子错认了爹去?” “有伊梦尧在中间搅和,揽月有能知晓多少真相呢,只怕这个孩子她还一门心思认作了是我的,所以在天下人面前,我未揭穿,是给揽月和临渚王留个颜面,可惜,我一念之差,却要同昔儿生离了!”姜祁霄话语里头的无奈越发浓重,大抵是人世抵不过荒唐的命运吧! 祁陌修神色从震惊转为了然,毕竟有年少的情意在,姜祁霄在那种境地之下,顾全姬揽月的颜面也是情有可原,只可惜如此就误了同傅华昔之间的缘分了。 “伊梦尧心思缜密,手段狠辣,还对你一门心思,念念不忘,今次未了搅黄你的婚事,居然连揽月郡主都容忍了下来,还抬出了揽月郡主在天下人跟前给你安个莫须有的名目,你可有计划杀一杀她的嚣张妄为?” “现在还不是时候,父皇对她的诸多行为有些纵容在里头,怕是借着她的手在行自己的某些目的,所以伊梦尧才会行事如此嚣张乖戾,大约也是借了父皇的威严,排布自己的打算!” “可她毕竟是异国公主,大越的皇宫里头,又能融得下她多久呢?” “所以必然她会有见嫌于父皇的时候,可现在这个时候,我若动她,便是犯了父皇的忌讳,惹来父皇的猜忌了!” “可你就甘愿受伊梦尧的摆布?”祁陌修嘴角带着一抹沉着在兄的自信,也是了解姜祁霄绝不是个甘愿被动防卫的人,明的大手段不好使,可暗地里的小动作,还是能耍一耍,出口气的。 “修远,你不一向最了解我吗?”姜祁霄这回的回答里头少了许多沉闷和无奈,“她对我的干涉过了界了,几次犯到了昔儿那里,我那还能容她?她在父皇那里得来的纵容只怕也快消耗完了,修远,你说此刻,她若在起些不合规矩的动作,父皇会如何看待她呢?” “呵呵,如此也好,就让她自食其果,摆布人惯了,也让她尝尝被人摆布的滋味!” “修远即是同意,那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吧!”姜祁霄盯着西北向的眸子突然转了过来,只盯着祁陌修,眼里藏了一丝精明的算计,直看得祁陌修心里头发颤。 “我同昔儿之间今日是缘尽之时,可我得想个法子,再把这缘分重新起头,自然伊梦尧那事就交托给修远你了!看在今儿个身为新郎官的我落寞至此的份上,修远你可别回绝我哟!”姜祁霄话里头带了几分无赖,仿若刚才的落寞和无奈的凄楚之时一瞬镜花水月的幻觉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章 缘起(上) 落日西沉之时,六皇子姜祁霄回了自个儿的府里头,当夜即高烧不止,太医院几番诊治都诊不出原因,只推说是肝气郁结,加之凉气入了肺腑,才会如此。 当夜,祁陌修作为姜祁霄的发小,入了相国寺,为姜祁霄礼佛祈福,这话要是搁傅华昔那儿,祁陌修的说辞她自然不会信,就冲着祁陌修不会将人世浮沉寄托到虚无的佛像跟前,可天下人信了,明帝感念祁陌修对姜祁霄一份忠贞之心,特许了相国寺辟出一间厢房来,供祁陌修礼佛,且在姜祁霄复原前,任何人都不得打扰祁陌修。 而宫里头皇后祁芸也着自己贴身的大宫女子墨到六皇子府里头贴身伺候着,督促着姜祁霄府里头的日常事务,自个也入了元和殿里头的静安堂,专心礼佛,祈求佛主庇佑姜祁霄,暂免了后宫一众女眷的请安之礼。 而傅华昔也在落日之时,抵达了京城之外西北方向的第一个小镇-----梅洛镇。 梅洛镇外,逐日伴着靳羽立于镇外,等着傅华昔,这倒着实让傅华昔吃了一惊,白日里迎亲之时,靳羽便站在人群里头,看着她,而姬揽月拦轿之时,他又站在她身边护着她,守着她,甚至为了她同姜祁霄之间起了冲突,只怪自己那时心神恍惚散乱,竟顾不得靳羽的立场和体面。 而此刻靳羽立于镇外等着自己,想来还是端了担忧的,他同她是萍水相逢,却几次受了靳羽的恩惠,如此心迹,倒叫傅华昔受之有愧,虽是平白担了个“大哥”的名头,可到底让傅华昔心有歉意难安呐! “大哥!”傅华昔落了马来,低声唤了一句。 靳羽神色自然,轮廓分明的脸上添了抹笑意,笑意中带着丝担忧的宠溺,“昔儿,顾不得给大哥道个别,大哥只好来此地送你一程了!” 靳羽对自己的行踪居然如此清楚,叫傅华昔心头又起了一丝疙瘩,毕竟明帝旨意未对外宣召,而傅华昔一路匆忙,也未在府内逗留多久,靳羽一介商人,对自己如此熟悉,怎得不叫傅华昔起了一丝异样呢! “大哥……劳烦大哥来此地给小弟践行了!”傅华昔话语有一丝滞讷,到底还是将心头异样压了下去,许是同靳羽相见之初,便是受了靳羽的救命之恩,后头傅华昔是不愿对靳羽多加妄断的,除非是有确凿证据。 “昔儿还要同大哥生疏吗?”靳羽说着,走上前一步,轻轻拥住了傅华昔,气息里头带着一点旖旎,旖旎中生出一点香味儿,温雅却不是凌厉,若有似无夹着股中药味,有点儿像花不语那个老头所说的觅林香。 那日在京中夕月湖遇袭之后,傅华昔有些好奇花不语所说得觅林香,恰巧穆清风走南闯北惯了,极西南之地所流行的觅林香他晓得,便配了份给傅华昔,正是现在沁在鼻端若有似无的气味,不过气味太淡,待到傅华昔想仔细嗅着分辨之时,竟然嗅不到任何气味了。 “大哥……”傅华昔尴尬得退开一步,干笑着轻声说着,“时候不早了,大哥今日可要宿在梅洛镇?之后,大哥可……还要回京城去?” “呵呵,大哥还需赶路,看上昔儿一眼,大哥便要启程了,京中事务已然处理完了,梦城府里头还有事,今晚便要回去了!”靳羽解释着。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可再聚了!”傅华昔话语里头陡然添了一抹离愁别绪,便是在京中离开之时,这抹愁绪都没有如此清晰,此刻却清清楚楚地爬上心头,牵起一抹抹无奈的酸涩直往眼角泛起。 “傻昔儿,若是想大哥了,同大哥说一声,大哥便去边城瞧你啊!”说着靳羽抬手抚上傅华昔的眼角,动作间说不出的亲昵,在一众部下和逐日以及来往行人跟前,如此违背论理,却有如此自然,动作间的情意直直漫开来,偏傅华昔沉溺在离愁别绪中,觉不出半点不合常理之处,倒是阮敬机灵,带着人挡了挡路人打量的眼光。 “大哥,边城不是太平之地!”傅华昔淡笑着说道,话语里头带了一丝劝慰,也携了一丝丝连她自己都没觉察的警告在里头。 大约是靳羽身份存疑,而边城乃是大越的边防重镇,军略部署的重地,若是惹上误会,傅华昔也保不了靳羽吧! 不过这层意思,傅华昔连自己都未觉察到,有些时候,刀口舔血的日子过久了,就会催生出一种本能的防备,这种防备是溶于骨血中,先于思维而揪起的,而傅华昔对姜祁霄全然不设防,有君臣之纲的愚忠在里头,大越也是恋慕心思隐隐起来了,压过了本能的防备吧! 如此,便已经注定了她同姜祁霄的感情,却也注定了她的结局了,好与坏都同姜祁霄扯上了关系了! “昔儿,大哥只是去瞧瞧你,况且大哥一个生意人,走南闯北的,比那儿不太平的地方去的多了,还能怕那些子事!”靳羽眼色里头藏了抹意味不明的犹疑,嘴角笑意温和,只宽慰傅华昔多心而已! “日头沉下去了,大哥快些赶路吧,许能在月上树梢之时赶到下一个投宿的镇子!”傅华昔淡笑着抬头,看着靳羽说道,而后偏头看着西天最后一抹霞光。 “大哥,日头东升西落,循环往复,如此简单,却得亘古不变的永生,若是容许,我只愿每一天都得如此简单的过法!”说着,傅华昔又转头看着靳羽,“大哥,我只愿你往后一****都简简单单,简单便是福!” “呵呵,昔儿好心思,但愿大哥往后的日子如了昔儿的祝福一般,简简单单喽!”靳羽笑语里头夹了一丝宠溺,“时候的确不早了,昔儿万事小心,大哥就在梦城等着昔儿过来,梦城里头有清风绿荷,晓月疏影,大哥必能给昔儿一方简单的日子!” 这是一个看似随意、却又极郑重的承诺了,大约也是靳羽此世唯一随心的承诺了,此刻的靳羽不会知晓,往后终有一日,傅华昔用着这份承诺,将靳羽留在了梦城三年,每日里便是清风绿荷,晓月疏影,西窗夜话! “大哥保重!”傅华昔认真地说着,而后又目送着靳羽骑马离去,借着最后一抹余晖,看着靳羽的背影,其实靳羽身上有太多矛盾之处,绝不是如面上所显那般简单,因为不简单,必然是藏了心思的,所以傅华昔才有如此一番告慰,既是劝慰靳羽,也是摆明立场,无论靳羽心头摆了什么样的局,傅华昔都不愿掺和。 虽是有些杞人忧天、不近人情的嫌疑,到底也是傅华昔谨慎的性子使然,她也不愿意同靳羽之间最终从熟稔走向陌路,所以,有些话自然是在交付心迹之前便埋下了,日后才不至于因尴尬恼恨而陌路! 其实,金戈铁马刀口添血的日子虽是让人于无可奈何之中催生出厌烦和凄楚来,可到底也比着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要亮堂真实些,所以,傅华昔总有心要避开朝堂之上的繁杂人情世故,所以在有所察觉之时,傅华昔才会先撂下话影子。 “将军!”阮敬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轻声提醒道,“早些进镇子休息吧,明日一早便要上鬼雾林了!” 傅华昔稍稍点了点头,收回视线,“走吧!” 入了镇子,寻了家普通的客栈,草草用了晚餐,便在客栈里头宿下了,傅华昔一向浅眠,故半夜之时,窗户口一点响动便惊醒了她,见着个人影在窗户口一晃而过,傅华昔刚将手覆上碧云剑,便觉气息瞬间逼近,一抹凌厉的气韵挟着香味直击膻中穴,傅华昔手上力气一下泄了个干净,心头只恼得烦闷,每每总被中这么一招,想也知道来人是谁了! 可等傅华昔借着朦胧的月色,瞧清楚眼前之人时,却一下子呆愣住了,居然是女装打扮的祁陌修! 明丽的容颜略略施了粉黛,好看的唇形抹上艳红色的丹朱,青丝齐齐披散下来,妖而不魅,艳而不俗,倒当真是个倾城美人呐,傅华昔心头理不出情绪,独独几分赞叹清晰明了! “傅将军,我今日个来伺候将军,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章 缘起(下) 如此情景之下,傅华昔见到祁陌修,尴尬之心未起,惊惧之意未生,连方才的警惕戒备也撤了个干净,倒是一股子好玩的笑意直冒心头,实在是那副倾国倾城的魅惑,绝没有辜负他的好样貌,眉眼间于添了抹睥睨天下的自信和流转人世的不恭,嘴角的笑意中蕴着抹浓烈的情意,越发将他的艳丽衬托到极致,这样的祁陌修是傅华昔从未见过的,倒是于神情中与姜祁霄有几分相似了。 祁陌修径直坐到床头,抬手揽过傅华昔,身上淡淡的沉香味儿直灌傅华昔的鼻端,这味道她在姜祁霄身上也闻到过,不亏是俩粘一块儿的人,连身上的香味都如此相似,不过现下俩人的姿态有些过分近了,傅华昔再也提不起好笑的打趣了,尴尬地说道,“修远,如此情景,恐怕你这般挨着我,有些不妥吧!” “嗯?不妥?”浓浓的疑惑带着上翘的尾音,绝对是带着一丝调侃在里头,手上的力道却又加重了几分,鼻息若有似无地漫过傅华昔的脸颊,“哪里不妥,如此朗月稀星,梅香暗吐之时,岂不正正好是安寝之时,我来伺候将军,有何不妥?啊?” 傅华昔此刻听着这话,可没了羞恼怯愤的闲心,脸色直压着恼意泛着白,“修远,我这儿可不是小姐闺房,由不得你胡来,我同六皇子虽未完成婚仪,可到底名字还是上了金策玉碟,入了皇家的名分,也容不下你如此胡来戏弄!” 婚仪不过是个昭告天下的仪式,论名分,傅华昔是早入了皇家名册,要伴着姜祁霄一世的了,这也是姜祁霄于纳采之时便央了皇后讨来的恩典,伦理,大越祖制,入皇家,便得于婚仪之时,拜祭祖庙,上告祖宗,才可于祖宗跟前,在金策玉碟上写下名字,得以正名分。 “哟,恼了呀,还没见昔儿真恼是什么样子呢!怕闺阁哪有爬将军的墙来的有意思哟!”祁陌修淡笑着说道,笑意里头压着戏谑的调侃,都自贴着傅华昔的胸口泻了出来,如此轻慢无礼的态度,越发叫傅华昔焦急不安,只恨此次都被这馥宁香所制,不然那还得她如此雌伏人下,大越将军的声威也不是能被如此轻贱的! “修远,我敬你是君子,才同你交好,你真要辱没了我待你这份信任!”傅华昔是真恼了个彻底,压低声音警告道,毕竟隔壁便住着阮敬和一众下属,如此模样,叫他们瞧见了去,也是折损了她在军中的威严呐! “哟!昔儿要拿个君子的虚名缚住我,我要真受了那种虚名,不得活活委屈死自己,何苦呢,都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今儿个我便陪将军乐上一乐,可好呀?”说着也不等傅华昔拒绝,便抬手去扯傅华昔衣服的襟带。 “你……住手!”傅华昔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抬手要去推开祁陌修,哪知手碰到祁陌修的脸颊,一股不自然的触感自手边递过来,这脸上是覆了层东西,易容?傅华昔心头咯噔一声,手边力气顿时泻了干净,软软地垂了下来,直留了眼眸直盯着眼前之人,此人不是祁陌修! 有了这般想法,傅华昔心头一阵惧意又起,那么眼前如此戏弄自己的人,又该是谁呢? 身上有熟悉的味道,眉眼间有相似的神韵,撇开覆在脸上的面具,他倒是更像姜祁霄了,心头一丝念起,傅华昔越发觉着挨着的人是姜祁霄,浑身上下透着股熟悉感。 “六……皇子?”傅华昔话里带着一抹小心翼翼的试探,眸子里却带着股坚毅的笃定。 “呵呵,昔儿果然是把我摆在了心里头的!”说着一个轻轻浅浅的吻落了下来,虽是已然知晓眼前之人是盯着祁陌修脸的姜祁霄,可这吻却叫傅华昔越发别扭起来,想要躲开,奈何全身上下都使不出气力来。 “你……你又拿这招对付我!”傅华昔话里隐着一抹显见的恼意,次次都被姜祁霄这么一招给制住,怎能不叫傅华昔恼呢! “好用呐,况且这馥宁香于昔儿的身子有益处,自然得用呐!” “你怎么会在此处?”傅华昔问道。 “来同娘子洞房呐,方才娘子也认下了,已经是我的人了,这洞房之夜自然不能省了!” “你……”傅华昔才要同姜祁霄争辩,却又忆起前头次次吃亏的事儿,便压了情绪,“你实话同我说,怎会来此地,还是这个三更半夜的时辰!” “自然得将京里头事务安顿好,我才好出京呐,未得父皇的准允,我哪里好私自出京寻你,朝堂里头那些事你也知晓,若是要寻个错处,要的只是个借口而已,我若不搭好架势,回头连累了昔儿,岂不是让你傅家蒙冤了!”姜祁霄说得轻松,可傅华昔却知晓,他未得明帝的准允,要私自出京,自然得有一番天衣无缝的安排,可傅华昔也不需细问他如何安排了。 “你出京只为了寻我?”傅华昔问道,毕竟白日里生生被弃的怨愤还存了一些在心里头,虽是理智上有一番细致的梳理,可到底情绪上有些难平! 其实这点心绪难平,也是在理的,因为傅华昔已然将姜祁霄放到了心里头,若是无怨,便是无情了,只是傅华昔此时此刻,不明白情之一字,散于毫末之处,最是磨人了,是以才会对这点子难平心绪有些许介意了。 到底她还是立于一国之将相的立场上,容不得自己一点私情起伏的,可情之所起,又哪里由得了人呢! “昔儿,你便是我唯一的理由!”姜祁霄突然认真地盯着傅华昔说道,只是脸上顶着祁陌修的脸,到底让傅华昔心头有些许尴尬不顺了,“白日里是我委屈了你,可你想也能琢磨出几分,揽月郡主能立于你我迎亲路上,这里头是得了多少人的默许呐,便是我父皇和母后,都担了纵容之嫌,我若是执意在天下人面前同你一道,不仅表不了对你一番情意,还会累你担下恶名,我不愿意你为此事担上一点儿委屈!” 姜祁霄说着叹了口气,“可……我有心护你,到底还是让你受了莫大的委屈了!” 傅华昔静静听着,等着姜祁霄说完,便问道,“那个孩子?” “自然不会是我的,揽月郡主她许是知晓,不过是利用这个孩子让我回头罢了,可我若是连自个的孩子都辨不清,岂不是昏庸糊涂之极了!” “好!”傅华昔淡淡答了一个字,自白日里到如今,太多的事一下子充斥到心里头,已然是让傅华昔散乱了思绪了,她由着本能的情绪去怨过,现下也由着本能的心绪去相信,毕竟情字还是占了上风了,“摘了脸上的面具吧,这般瞧着你,有些别扭,你为何要戴着修远得脸面?” 姜祁霄随意装扮一个路人即可,偏是要装扮成修远的面容,让傅华昔心里头有一丝好奇,还特意弄了个女子装扮。 “他顶了我的面容,我自然用了他的,况且他老夸赞自己模样俊俏,我不过是想看看他俊俏的模样搭上女子装扮会不会是个倾城模样呢!” “品人品画大抵如此,神韵为最佳才可,品人的神韵大约在眼眸里头,那里是精气神之所在!” “呵呵,昔儿的言下之意是……为夫的现下模样即便倾国倾城,也是为夫自个儿的事,于修远无关?娘子可是埋怨为夫容貌艳丽阴柔了?”姜祁霄眸子流转间融着浓浓的算计在里头,“可为夫却能实实在在尽一方丈夫的能力哟!” 说着姜祁霄抬手揭下脸上面具,果然是皓若皎月的容颜配着朱唇凤眸,越发倾人心魄,“娘子,白日里的婚仪散了,暗夜里头的洞房可不能拉哟!” 说着俯下身子,鼻端嗅着傅华昔身上仿若清荷般淡雅的气韵,神态间越发留恋,“昔儿,我曾经说过,要让你做最为华贵的礼服,在天下人跟前,以女子装扮嫁于我为妻,可今儿个我见着你,在雪霁初晴、十里红妆的京城街道上,我后悔了,此份秀美,此种风情,我想独占着,往后,娘子只在我跟前着女装,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2章 阳谋(上) “你……别胡来!”傅华昔憋了半天,只出了这么一句煞风景的话,只挠得姜祁霄心头丝丝麻意渐生,越发叫姜祁霄沉醉于此刻傅华昔眼眸神情中,便是世上有万种风情,千般情意,般般繁华似锦,姜祁霄此刻也只沉溺于傅华昔这一份里头了。 “昔儿,良辰美景之下,美人在怀,娘子还让为夫别胡来?可真真是要折煞为夫喽!”姜祁霄嘴上轻佻,手上动作不停,挑开傅华昔的外袍和亵衣,“夫妻之间,娘子何必还为这些事情害羞?”而后,姜祁霄嘴角噙着笑意,于迷蒙夜色之下俯身,薄薄的嘴唇轻轻划过傅华昔的脸颊,轻拢慢捻间,鼻息流转于耳珠子之上,“不过,为夫就喜欢娘子这害羞的模样!” 说着低低的笑声插着傅华昔的耳珠子,顺着耳脉滑落傅华昔的心里头,酥酥麻麻的满足感瞬间填满了傅华昔的心头,这股陌生却沉溺的感觉瞬间剪断了傅华昔紧绷的理智,心止不住地沉溺在姜祁霄轻轻浅浅的吻中…… **总也顺着本能的脉络,无论何时,它总能轻易践踏理智的坚守,一如此时,只一瞬的沉溺便彻底倾覆了傅华昔对姜祁霄的种种隔阂和戒备,彻彻底底将自己交付于了他……隐隐约约中,总也有些这一切似是姜祁霄早已安排好了的局的错觉,可到底,理智串不起来线索,错觉便只能留作了错觉…… 窗外寒意渐浓,迷雾渐起,屋内,一片旖旎暖色…… 三更过后,阮敬带着一干下属在外头等着了,也是昨日入客栈前说好的,此刻出发,正午时分,堪堪能到鬼雾岭上最险峻莫测之处,里头到底如何,外头只有谣传,阮敬也未收到确切可靠的消息,可既是带了个“鬼”字,正午时分求个方便通行,总也好过夜间,所以昨日傅华昔便同阮敬商定了出发时辰。 可此时此刻,傅华昔内力未恢复,四肢百骸更是折腾得连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要出发可就难了,倒是姜祁霄满意得侧着身子,眸带笑意,戏谑地盯着傅华昔,用气息低低地带了丝语音,“娘子这样,此刻要出发,只怕是连门都难走出去吧!” “那六皇子你说该如何?”傅华昔此刻脱了**的缠缚,清明回笼,直盯着姜祁霄问道,此时此刻,理智回笼,昨日沉溺前的错觉此刻倒是有些明晰起来:姜祁霄自打出现在她的跟前,便是于偶然处透着那么一丝丝必然,看似随意,实在带着股深重的算计在里头,便是这次,他从京城掩人耳目偷摸出来,决计不会是要同她解释孩子的事这么简单,不论好意歹意,他定然另有安排再里头! “自然!”姜祁霄满意地俯身碰了碰傅华昔的鼻尖,带着股说不尽的宠溺,墨色发丝渐渐散下来,滑过傅华昔的指尖,带着股绵软细腻的触感,也不知是不是傅华昔对姜祁霄的情意在一点点漫进骨血里头,此刻与姜祁霄一丝一毫的触碰都能牵出丝丝缕缕的心绪和感触。 “鬼雾岭在江湖上名气不小,可正儿八经知晓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景的人却没几个,为夫我刚好就知晓,当然要来给娘子支个招喽!”姜祁霄玩味的神情里头带着一丝惬意的邀宠意味,于这种事情上,姜祁霄也能拿来同傅华昔邀宠,越发叫傅华昔恼他不得,怨他不得,百味杂陈! “六皇子是要同我们一道闯一闯鬼雾岭?”傅华昔也琢磨出了姜祁霄几分心思了,姜祁霄若仅仅是要给她支招,无须易容出京,特意来梅洛镇同她说上两句。 “不是同你们……”姜祁霄指腹轻轻拂过傅华昔的脸颊,细细描摹着傅华昔的脸廓,“是我同你!” “什么意思?”傅华昔心头一惊,“要我弃了阮敬他们?” “昔儿,你出京之日,可知京里头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又有多少人在算计盘剥,你亲近的下属,即便是同你出生入死,入京一趟,难保不会有二心,这些人,你是一个也带不得!”姜祁霄话说得随意,可里头态度却带了几分决绝,是不容许傅华昔商榷的! “哦?”傅华昔眸子一转,神色间带了几分探究,“该不会是这鬼雾岭只有六皇子你能闯得,各种缘由又不便外露,才要杜绝个人多眼杂的嫌隙?”若真是如傅华昔猜测一般,那此番上鬼雾岭,便是无惊也无险的了,圣旨只道她傅华昔需三日内抵达边城,如此,留了阮敬他们走管道,也无不可,姜祁霄这滩水有多深,她也真好能借此机会探一探! 即便是交了真心出去,可这里头能为姜祁霄要妥协多少,总也该在心里头掂量个底线出来的! “呵呵,娘子果然聪慧,为夫如此坦白,娘子可还同我摆个六皇子的身份来起隔阂,真真是伤我的心呐!”姜祁霄说着还真就憋着股委屈劲做出个西施捧心状来,那小模样可真还能惹人生出许多怜惜来! “你就只会用这些手段来打消我的疑虑?”傅华昔这话是问得坦荡也毫不避讳了,里头有多少是猜忌,有掺杂着多少信任,傅华昔自己许是说不明白,倒是姜祁霄兴许能听出些意味来。 “呵呵!”姜祁霄于片刻的错愕之后低声笑开了,“娘子,为夫总也是爱惜你的!” 只这么一句话,是应下了傅华昔的猜忌,也抗下了傅华昔一份情意,往后即便真掺杂了利用和算计在里头,总也有这么一句话在垫着底,多少是为姜祁霄自己留下了回转的余地了! “我现在要安排阮敬他们先行离去!”傅华昔一句话夹着闷哼的生硬在里头,**倾覆的情意因着姜祁霄一句半真半假的坦白消减了一丝迷醉的情绪,可到底还是情丝难断,傅华昔与此般看不清的局里头,还是给姜祁霄留了余地。 姜祁霄自然知晓傅华昔的意思,便用内力为傅华昔顺了顺酸麻的经络,傅华昔才好起身交代阮敬他们先行离去,阮敬对于傅华昔独上鬼雾岭之事自然是诸多顾忌,但少将军威严摆在那儿,军令如山! 打发了阮敬,傅华昔回了屋内,姜祁霄斜靠在床榻上,带着三分迷醉的魅惑七分慑人的俊逸,灿若淬了银河水的星子般的眸子微微眯着,打量着踏入屋内的傅华昔,见傅华昔脸色无意,眸子越发浸出意味不明的笑意,起身一步步想傅华昔走来,“你的军营里头果然军纪严明!”话本无多少歧义,可配着脸上那笑意,总也傅华昔止不住地拆解她话里头的意思。 见傅华昔神色无异,姜祁霄便知晓傅华昔未解各种深意,便低头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傅华昔的脖颈,“如此明显的痕迹,你的那些下属当真就没有半点怀疑?” 傅华昔陡然明白了各种深意,血气顿时直往耳珠上冒,方才匆忙收拾,竟然不是姜祁霄还做了这么一手,大越外头天未亮,阮敬他们平日里与自己处得久,自然不会往歪里思付自己,才不至于落了笑话! 傅华昔愤懑地掸开了姜祁霄的手,冷冷地丢了一句,“我们也该启程了!” “你还要扮成修远的模样?” “自然!”姜祁霄也不恼,淡笑着说道,“你撂下婚礼便往边城赶,我若不做些事情,父皇那头怕是忌惮我有更大的阴谋,若是过于明目张胆,恐又在父皇那里落了把柄,说我同你勾结,所以我这番动作,可都是在父皇眼里瞧着,自然得继续扮给父皇瞧着,如此李晋中要来弹劾我,倒是有个把柄,我也好有个应对之策!” 姜祁霄这是一番解释,也将他在京里头的处境摆了出来,一步行差踏错便有万劫不复之危,同时也摆明了形式,她傅华昔,甚至是傅家的一举一动,可都在明帝眼里头看着,帝王自古便好断人心,好问忠奸,明帝也不例外,他放了这么只眼睛在傅家这儿,只可有一个原因,便是明帝对傅家不放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3章 阳谋(下) “可如此安排,你不就拖了修远入局,说不定后头整个祁家都会受波及,你真就眼睁睁看着修远因为你获罪?”傅华昔话语里头藏了一抹担忧,于祁陌修,傅华昔于客套之外总多了一份亲近在里头,无关****。 大约是因为祁陌修第一次出现在傅华昔跟前,便容了毫无防备的稚气和坦诚在里头,且是让傅华昔记下了。 “祁家即是姓祁,在父皇眼中,便同我就脱不了干系,入与不入局,在父皇眼中无甚分别,修远眼下光明正大配合我做这么个局,父皇瞧见了,还能对祁家戒备少些!”姜祁霄笑意里头压了一抹几不可查的冷意,眸间嘴角笑意却不减,一下让傅华昔生出几分陌生来,毕竟姜祁霄在他跟前即便是放着算计,也是坦荡凛然,何曾有过口不应心的时候? 大约是傅华昔的打量姜祁霄觉出来了,笑意里头添了绵绵情意,眸中暖色遍生,只要将情意全堆砌出来倾覆傅华昔的清明。 “娘子只需操心为夫的事就可以了,修远那儿,娘子……就不要分心操持了!”刻意压软的语调里头掺了一抹委屈邀宠的意味,将方才谈话间不经意流出来的肃穆冲淡了个彻底,抬手轻抚傅华昔的眼眸,指腹间带着说不尽的温柔缱绻,衣袖间的沉香味儿不经意间直直流入傅华昔的鼻尖,瞬间让傅华昔本有些清明的神志散开去,对姜祁霄方才的那一丝犹疑也被扯断了。 “该出发了!”傅华昔拂开姜祁霄的手,她还受不得如此粘腻温情的戏码,许是她对姜祁霄起了心思,可彼此之间的亲昵还是缺了时间酝酿,必然少了温润自然的味道。 “你既还要扮成昨日的样子,这罗裙是少不得的,仔细穿戴好,要扮作修远的样子,这面子里子可都得像!”傅华昔此话倒是一番方才受制于姜祁霄的模样,眼眸嘴角带了一抹玩味的笑意,抬手拍了拍姜祁霄略有些僵硬的脸,“修远在京里头替你应付必然辛苦,你在这头也不能拉了他的颜面不是,这女子的羞怯温婉该端得可都得拿捏好了才是!” “呵呵,原来娘子还有这模样呢!”姜祁霄于片刻的错愕之后,朗声笑开了。 傅华昔脸色神情也转得快,此刻又端了少将军的威严和刻板来,“我去外头等你!” 说着她便抬脚往外头走,只是脚方要踏出门外之时,迟疑片刻,傅华昔眼眸瞧着外头暗沉的夜色和稀朗的星子,“六皇子,我能体谅你生于皇家的诸多身不由己,望你也能体谅我护持傅家的一份心,傅家和我,能做的,只是守着大越边境一方安宁而已!” 这话有些没来由,可也是傅华昔想着将丑话说于前头吧,于感情之事,傅华昔有些过于执拗的坚持,决计不愿意利益算计搅和进来的,可姜祁霄的身份,她的家世都摆在那儿,恐怕想要份清静是有些难呐! 她这话也是要探一探姜祁霄的虚实,毕竟姜祁霄那儿,总也露了些端倪叫傅华昔梗在了心上,傅华昔此刻即便是眼眸盯着外头晨曦之前最后一抹夜色,可心思却全注意着身后姜祁霄的一丝一毫的气脉流动,傅华昔此刻在赌,同自己赌,她一点点沉沦的感情里头,她该交付多少毫无顾忌的任性在里头,又该放下多少的戒心呢! 方才交代阮敬离开的时候,她是留了防备的,将调拨傅家亲随的信物一分为二,留了一份给阮敬,着他带了下属自官道走,这么安排,一是为了防京城里头野心勃勃之人借着回边城之际,夺了傅家的信物,而是为了防姜祁霄觊觎傅家军,于鬼雾岭上对她出手。 姜祁霄若是多了傅家信物,他多半是不会直接出面接掌傅家军的,便还是需要个好摆布的傅华昔来震慑军威,以姜祁霄的缜密心思,若是前头情意尽是虚假做作,那么这安排起傀儡来定然也是滴水不漏,所以,傅华昔需要给阮敬备个信,以备将来不测。 可这却让傅华昔心头又起了一丝如骨鲠在心头的不悦之感,到底是洞房之夜缠绵尽处,信誓旦旦要恩爱两不移的人,转头才离了床榻便留了心思来,这份亲昵似有海誓山盟的情在里头,可也有刀光剑影的狠在里头,亲疏不过一瞬间,若是夫妻尚且如此,这世间,可还能有相伴到老的人? 因着这抹无力的妄论,傅华昔希望姜祁霄待她是一份纯粹的初心,因为,她已起了执念了…… 女子的情意许是带着层层包裹和戒备,可一旦流了一丝端倪,那么这份感情就会漫天漫地地铺陈开来,一点点融掉尊严和骄傲,傅华昔即便未经历过感情,也知一旦错负就误了终生了…… 未起心思之前,她还有得选择,可眼下,她大概只能是求着姜祁霄让她别错负了! 所以,她需要跟姜祁霄报备,需要姜祁霄的回应! 身后的人总了,绢帛摩挲间,姜祁霄的气息在傅华昔身后铺陈开来,越来越近……直到,身后熟悉的气息紧紧贴了过来…… “昔儿,是皇上容不得傅家的功勋,是满朝文武见不得傅家独善其身,于权力的周旋中,也没个独善其身之言呐,三年前是如此,三年后也是,你如今同我,即便是没有昭告宗庙,祭拜天地,不是夫妻,却也与我脱不得干系了……” “昔儿,你可得理解为夫一份护持你的心呐!”姜祁霄说着,揽着傅华昔,手摩挲着傅华昔的指尖,带着一丝说不尽的宽慰和安抚。 “天家争权之事,不是三年前才起的,为何却是三年前要覆了傅家?”傅华昔这话是憋了三年了,想要质问朝堂,质问明帝,可最后,却只能是按捺下来了,逞一时意气,是要比隐忍来得痛快直接,可傅华昔终究不是身处快意江湖的恩怨情仇中,于她而言,便是只能得一个“忍”字了。 “那是一个契机而已,皇上忌惮傅家又岂是三年前才起的,当年的夺位之战中,老将军不同皇上示意,已经是埋了隐患了,同理,今日的立嗣之争中,傅家若还是秉持中立,那皇上心头那个刺可就越发深了,我如今同你一道,皇上对傅家还放心些,毕竟傅家的态度明朗了!”姜祁霄低低在傅华昔耳边低吟着,咋一看,就像是小夫妻之间在撩拨绵绵情意呢! “可傅家一门武将,比不得殿上磨嘴皮子的官员,一向是不在立嗣之中摆明立场的,前头都是如此,为何皇上……”傅华昔才说到这里,心头陡然咯噔一下。 她怎么就忽略了,今时不同往日,成帝是篡位而来,明帝又是从成帝手中篡位而来,即是开了这个先河,那姜祁霄嫡子的身世怕是保不住他在立嗣之中的优势了,所以,如今于朝廷之上,才会于立嗣之事上暗流涌动了,傅家是旧戚贵族,于京城之中盘踞多年,即便是现在人丁凋零,可威严同名望仍在,况且后头还带着一干旧戚门阀,如此形势之下,傅家怎么可能中立,当年的老将军一心为国,忽略了朝臣人心,如今的傅华昔受了傅家历代以来忠君为国的熏陶,也忘了谋夺人心之事! 有些时候,中庸之道,未必是良策呐! “昔儿既是能想明白其中厉害,那往后可就得同我多亲近亲近啊!”姜祁霄笑意顿生,薄唇细细划过傅华昔的耳珠子,傅华昔想要推开身后粘着的姜祁霄,却被他以内力压制住了,“昔儿,父皇喜欢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你我眼下这般,他看着放心些!” 姜祁霄这话傅华昔当然懂,自打傅华昔出京之刻起,明帝便放了眼线来了,傅华昔不会刻意避忌,也是要让明帝对她的行踪看个明白,既然外头的人想看,就做个戏吧,这洞房都入了两次了,太过扭捏倒反而矫情了,况且这也是要做给外头的人看,好让宫里的人得着消息,放心些! “呵呵,终究,你还是要利用我吗?”傅华昔话里头夹了一丝苦涩,不是苦意漫绕,浓烈愁煞心头,只是一抹闲愁,带着些许百合滋扰的清苦而已,大约是因为姜祁霄的坦诚,着实让傅华昔信了姜祁霄未言说的身不由己而已吧! “昔儿,你我都别无选择!”姜祁霄话里带了一抹深沉的意思,直直逼压到傅华昔的心头,“三年前,我借了文博鸣的手,解了边城之危,可这危,我可不见得能解得了第二次!” “三年前,你?”傅华昔心头一阵狐疑,压着一抹压抑,“什么意思?你威胁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4章 阴谋 姜祁霄拢了拢傅华昔因夜色微露扰乱的发丝,而后又将傅华昔往怀里抱得紧了紧,“昔儿,单凭文博鸣一介布衣,便是有文家做后盾,你道他真就上得了金銮大殿,真就能血谏朝堂?我便是个闲散之人,可到底是顶着天家嫡子的身份,疏通起人来可比他要强上许多吧!” “我不是要威胁于你,而是要你对文博鸣那点子感激之心也断得干干净净,三年前,是我将你从疆场之上带了回来,也是我,为你宽衣解带疗伤……你怎么就能惦记上文博鸣呢?”姜祁霄这话说得极轻,似这寒夜里头的露气沿着肌理血脉一点点爬进傅华昔心里,一路氤氲温热,直至血脉里头的气息被一点点蒸腾,形成粒粒泡珠,再一点点破碎,牵带起翻江倒海的感情,直冲傅华昔的眼眸,泪意带着千万种细数不清的情意,齐齐溢出眼眶。 “你……三年前,是你……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傅华昔此刻的逼问带着一丝软弱的惊疑,便也就若了迫问的气势。 “呵呵,昔儿,你不早就知晓穆清风是替我传话之人了吗?我若是不知晓你的身份,能冒然草率地真就给自己找个男子来成婚?”姜祁霄拉过傅华昔,暗沉的眸子里头映着点点夜色,也映着一点点傅华昔泪意满面的容颜。 “你倒是一手好算盘,夫妻总也亲过盟友!你现在要拿着三年前的恩情讨要人情?”傅华昔眼眸里头流过一丝防备,姜祁霄自然也瞧见了,他本意就是借着三年前的恩情冲淡傅华昔对他的防备,毕竟傅华昔征战沙场多年,心思机敏,杀伐果断,总要给她透个底,叫她于决断上明白真切,可透了底难免又会招来傅华昔越发深重的防备和猜忌,所以姜祁霄才要以情入手,绑缚住傅华昔对他哪怕是一丁点的背弃和怀疑之心。 “昔儿这是哪儿的话,三年前我便仰慕于你,这夫妻便也就注定了,无关其他!那个时候,你可就应了要嫁于我的,只是后来是你先背弃了誓言,忘了个干净,还惦念上了文博鸣!”姜祁霄这话里头还带着些许埋怨,带着股深重的委屈,那小模样可真就没有半分运筹帷幄、谋断人心的精明和睿智在里头,也难怪这么些年下来,竟是无人知晓他才是当年以布衣之躯亲赴疆场之人,胜了戎狄西齐十数万铁骑的人! 文家肯让他顶上文博鸣,这态度是早已明了了,连文家都择了主,站了队了,傅家于文家如今又有姻亲关系在,即便是没有傅华昔同姜祁霄这层关系,这立场也是摆下了啊! “文家择主倒也快啊!”傅华昔说道。 “这天下是谁都可以争一争了,自然得先择了人,立场态度上才好拿捏分寸!”姜祁霄这话说得可谓是极尽温柔,只是这温柔中带着抹凌厉的逼迫在里头,虽淡,却是切切实实让傅华昔给觉出来了。 “所以,你就替我,替傅家做了抉择?”傅华昔话里头也是一丝凌厉都不拉地回了过去,如今是无论如何都是已成定局之事了。 “呵呵,昔儿,以你的性子,又如何能在风云变幻的京城中两全呢?我便替娘子拿个主意了!”姜祁霄说得理所当然,“况且,总也是夫妻同心!” 傅华昔眉眼一凛,只因姜祁霄似是明明白白往“夫妻”二字上加了功利算计了,“你到底还是说了实话了!” “昔儿,我说过,我待你不是假意,你不必防我!” “呵呵,你要的可不就是我的全心信赖,你又怎会以假意相待!”傅华昔眼眸流转间,眸光落在了姜祁霄肩头的发丝上,都说情丝如发丝,她这情丝又会长上几许呢! “时候不早了,走吧!”傅华昔低叹一口气,一个“忍”字,忍得不仅仅是心绪,大约还有疑虑之心吧,她此刻对姜祁霄纵然蓄了千万般的想法,也不可一时问个明白了! 况且,有些真相,真就是只待时间的磨砺,才可磨出几许真切来,眼下,她心思急切,逼问之下,未必就能分得清楚姜祁霄话语的真假! 傅华昔出门稍待姜祁霄片刻,他便收拾出了祁陌修的模样,不过到底还是弃了昨夜的女装,随同傅华昔一同出了客栈,门外,夜色渐渐散了去,晨曦已为夜幕涂上了极淡的一抹银色,银色里头隐约还牵出一抹血红色出来,可不是个好兆头呐! “莫逸!”踏上马背,傅华昔陡然沉声喊了一声姜祁霄,叫后头的姜祁霄也是一愣,“傅家如今只留了我而已,而我要守着的傅家,只是份虚名而已,傅家亲随,脱了傅家也就不再是傅家亲随了!” 傅华昔这番话,大约姜祁霄是听明白了,姜祁霄只听着,未回话,虽是带着祁陌修的面容,只那眼眸里头,藏着股深不见底的情绪! 一路之上,直奔鬼雾岭,两人之间,再未有话语,似是用一份沉默来梳理各自心绪,只是前一刻才于洞房之夜极尽缠绵之人,陡然间似是陌路天涯一般,直叩得傅华昔心绪繁杂,只得叹上一句“夫妻也不过就是亲疏交杂了”! 只是在进入鬼雾岭之时,姜祁霄突然拉过傅华昔一起下马,将一个血红色的药瓶子交到她手上,浅笑的眉眼间又恢复了洞房之夜时的温情,“鬼雾岭虽是地处北界,山上却终年有瘴气包绕,毒物也多,这蜀地的觅林香,在这鬼雾岭上,倒也用得,昔儿,你仔细收好了!” “嗯!”傅华昔点了点头,上山的路淹没在瘴气之下,一片森然鬼气之中,透着丝丝诡异,也难怪此地能叫做鬼雾岭了。 有传言说,此地多有恶鬼作怪,生人难过鬼雾岭,也有人说此地聚集了江湖之上最险恶之人,杀人不咋眼,且杀人只论好恶不辨是非! 只是这鬼雾岭之上也须用觅林香,怎就没人就这条线索怀疑到血刹楼在鬼雾岭之上呢! 其实,江湖传言,那也得是有人起头才是,这起头之人若是别有用心,这传言自然也就是别有深意了,血刹楼于江湖之上臭名昭著,这血刹楼的话柄却只往蜀地那头引过去,自然是想招些江湖中人去往蜀地挑事! 不过这血刹楼也未必就是在鬼雾岭了,因为觅林香只在蜀地多见,有心之人利用也未可知了。 姜祁霄见傅华昔神色深沉,眸色晦暗,知晓她定是于方才在客栈里头的话有许多顾忌和思虑,也不便把她逼着急了,毕竟傅华昔可是大越威武霸气的少将军,统领数十万大军,于人心谋断上,也就不是能被任意摆布的人。 姜祁霄自然是将自己的谋划同傅华昔透了个底,可这底透了多少,由此所见着的大局可就完全不一样,有些事,他能同傅华昔明明白白交代得一丝不差,有些事,可就着实不方便给傅华昔知晓了,毕竟是染了权势的,又有几件能放在大太阳底下晒去,明帝已然稳坐江山十数载了,不还对底下一竿子臣子皇子不放心吗,不还分了心思去介怀民间关于嫡庶之争的谣言嘛? 此行多半是吉凶难料!傅华昔心底隐隐起了一丝不安,全没了交代阮敬先行离去之时的沉着在胸了,傅华昔回头看了眼姜祁霄,意味深长却又晦暗不明,终究是转头直往鬼雾岭上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5章 千巧(上) 此番上鬼雾岭,只有雪兔依旧跟在傅华昔身侧了,入这雾气深重的林子,它倒也乖巧,未显出丝毫不安,同姜祁霄倒也亲近得很! 都说是畜生通人性,雪兔此番对姜祁霄的亲近,是在暗示姜祁霄待自己也算是以诚相待了吗? 鬼雾岭外头是一片浓重的瘴气,入了里头,以傅华昔常年征战的机敏性子,连个东南西北的方向也都难摸清楚,偏姜祁霄却是熟门熟路,此时此刻,傅华昔似是入了姜祁霄为她排布的局了,只能任由姜祁霄带着她走,可她一路上对姜祁霄都有所防备,毕竟前头有两次栽在了姜祁霄的手中,方才客栈一番话,让傅华昔对姜祁霄起了怀疑之意,可这怀疑又垒得不够彻底,总在信与不信之间徘徊,所以此刻,傅华昔随着姜祁霄走着,却又对他多加提防。 也不知在瘴气里头穿行了多久,浓重的雾气陡然在消散开去,一抹艳金色的阳光直刺傅华昔的眼睛,就在着一晃神的功夫,姜祁霄轻抬手腕,一抹幽香入鼻,顿时傅华昔一早上才恢复的气力全泄了个干净,只软软地往地上坠去,一旁的姜祁霄顶着祁陌修的容颜,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玩味,也未去拉傅华昔,只任由她瘫软在地上,雪兔顿时踢踏着蹄子对姜祁霄摆开了防备的架势。 同一招之下,傅华昔败了三次在姜祁霄手中,到底是她这个少将军于军中锻炼多年的机敏性丢了,还是她对着姜祁下心慈手软了呢,大约此刻,傅华昔是心中有了答案了! 而后,姜祁霄俯身盯着傅华昔,沉默了些许时候,低低笑开了,“文老儿说傅家人重情,须得先卖了份人情,才讨要得到利息,这话果然没说错啊,昔儿,前头在客栈里头,我都明明白白说了文家搅进了夺位之争,我也明明白白替你挑了立场了,你厌弃夺位之争,想求个中立两全,可对我又不全然防备疏离,居然还敢跟着我进着鬼雾岭,呵呵,我三年前那份人情卖得可真是值当呐!换得了你待我的犹豫不决,如此便够了,哈哈!” 姜祁霄低沉的笑声似天幕之中陡然破溃而出的天泉,带着清冽的寒意,又蕴着明澈的深沉,还暗含一丝无奈的苦涩,就这般这泻到傅华昔的心里头,倒是让傅华昔心头未生出沉重的绝望和恨意,反而是滋生出一丝丝怜惜来,傅华昔也知此番怜惜不合时宜,毕竟,无论姜祁霄接下来要挟制她做些什么,都将是卷入权势更迭的风云里头去了,也便违背了傅家一贯的处事原则了,眼下形势不明朗,傅华昔可没个十足的把握能让傅家于这场风云之中安然无恙! “看来这夫妻情意还是抵不住傅家在你心中的分量呐,即是如此,昔儿也别为难了,这傅家没了傅家少将军,也就彻底散了,这傅家亲随换了个主子,也就不再是傅家亲随了!”姜祁霄话语里头添了一丝狠厉的决绝,眼神里头带了一丝凌厉的杀伐气。 此般神情,若说他是于三年前在千军万马之下保得她的人,傅华昔是信了的,毕竟这一抹神情,泄了姜祁霄果敢、缜密的谋算和心机。 “呵呵!”傅华昔也不知此般情形下,她居然还笑得出来,这笑意不是为着冲淡慌张和恐惧,而是切切实实的笑意,鼓动着一抹轻松的心绪在里头,这情绪连傅华昔自个儿都弄不明白是为哪般了,“你就不怕傅家军失了傅家,就不再是威震蛮夷的傅家军了,到时候,你可能利用得了?” “你就是如此看待我们之间的夫妻情意的?”姜祁霄撇着嘴,低声问着,字字句句,缓缓砸在傅华昔心头,指腹描摹着艳金色光线之下傅华昔的脸容,“昔儿,你可真真是伤了为夫的心了!” “你如此安排,还要我如何高看这段关系?”傅华昔话语里头此刻倒是蓄了一丝激动的恼意,闷声问着。 “主子!”不知何时,姜祁霄身后立了位女子,一身利落的劲装,精致的面容上头添了一抹傲然的英气,比着傅华昔大约还要多上几分狠辣的戾气和暴虐,“主子请了客人入阁!”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不带任何拖泥带水的疑问。 姜祁霄未理会身后之人,收了手上的动作,抱了傅华昔起身,拉过一旁的雪兔,姜傅华昔放在了马背上,“临妙,少将军已经请了来了,后头的事情,就照计划安排下去!”说着又抬眸看了眼俯在马背上的傅华昔,“呵呵,昔儿,这也是给你备下的机会呀,此后就能摆脱傅家的包袱了!” 傅华昔眉眼间显出一丝焦急的疑惑来,大约是对姜祁霄那番话有些不好的推测了,况且,这个自打出生其便背上的包袱,若真卸了,就如同脱了壳的蜗牛一般,便不再是原本的模样了,究竟会面目全非到如何程度,这些就是傅华昔眼下无法料到的了! 那个叫临妙的女子凌厉的眼眸子扫过傅华昔,神情里头带了一丝嫌恶的不满,不过态度上自然不会摆出来,毕竟也是姜祁霄所器重的人,虽不知鬼雾岭里头藏了座什么样的阁,也知姜祁霄定然是经营它来方面自己于朝堂之上的周旋,此间定然涉及诸多机密要闻,那姜祁霄手底下这名女子定然就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了。 傅华昔俯在雪兔背上,一路随着姜祁霄过了密密的花林子,便入了个精致的小院落,门口写着“千巧阁”三个字,笔锋霸道处透着俊逸的洒脱之意,提笔之人,必然是不同凡俗之人,大约是于霸业的角逐中带了股闲庭散步的优雅在里头,傅华昔想着,此字必然就是姜祁霄所题了。 笔触之间可以窥探出人心,那搁姜祁霄这头,又该如何看待呢? “去将少将军安顿了吧!”姜祁霄吩咐了这么一句,便拂袖而去,只留了临妙盯着傅华昔肆无忌惮地打量起来。 “将军,这处阁子里头客房甚少,平日里头也没人敢来这头作客,今儿个可就得委屈少将军了!”临妙话里头带了股子试探的谨慎在里头,又藏了股本能的敌意在里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6章 千巧(中) 说着临妙便将傅华昔扶下了马背,又吩咐一旁的一位佝偻着背走路有些跛的中年男子将雪兔要牵了走,可雪兔平日里头在军营里头被娇惯了,哪里肯让别人碰上一下,踢踏着蹄子便要将那男子给踢开,哪知那人看着其貌不扬,实则是底子深厚之人,轻点足底,一个翻越便骑到了雪兔背上,而后又执起缰绳,三两下便将雪兔给制服了,牵了雪兔便走了。 傅华昔手脚无力,可着实为雪兔着急,反手扣住临秒的脉门,直盯着她问道:“姑娘,你家主子从未舍得伤过它分毫,你若是私自动了它,姜祁霄那头我自要讨回公道!”话里透着一丝狠劲儿,连姜祁霄的名都给叫上了。 “呵呵!”那姑娘看着荏弱娇小,脉门里头一股子气息却强横,不过她对此刻手无缚鸡之力的傅华昔的威胁自然没放在心上,冷厉的眸子里头隐隐带出一股子娇俏的媚意,“将军,你此刻受制于千巧阁,该有些阶下之囚的自觉吧,主人那头,即是将你留了下来,一应事物自然是由我安排,不过主人既是爱惜这匹马,我自然会给他送去,将军就……放心吧!”最后三个字咬碎在一阵低吟的浅笑中,似隐隐带着股轻蔑,又似容了股单纯的试探,一切皆是难辨! “受制?”傅华昔故意咬着这两个字,话里透着一股子显见的轻蔑,只因临秒于小心谨慎的态度里头带了一股子自负,一股子本能的敌意,这股子情绪傅华昔此刻若是不压一压,只怕在此刻行动不便之时,会受临妙的诸多挟制,所以傅华昔便要拿出些少将军的威武之气,多镇一镇临妙的小心思,“姑娘只怕等多揣度揣度你家主子的意思喽,我同他,可算是拜了堂的,你即便再得他的心,总也亲不过我们夫妻吧,方才一番话,姑娘可得掂量着改改才是!” “成亲?笑话,你同主子皆是男子,主子能真同你成亲?不过是傅家少将军的名号在,主子若是亲近了,往后诸多事情做起来就顺当些!”临妙这话可就是直截了当地戳破了姜祁霄的意图了,傅华昔是早就隐约知晓了,不过是前头被姜祁霄一番浓情蜜意牵制着,才没往深里细究罢了,此刻从临妙嘴里头证实,心头不起波澜那是假的,不过好在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了。 “即便是利用……”傅华昔话语滞了一下,而后才说道,“你主子在洞房之夜,待我可也算是尽心尽力了!”这话搁平常,傅华昔绝说不出口,可眼下形势不明朗,傅华昔可得利用姜祁霄这个主子的威严,镇一镇下头的小鬼了,况且临妙待姜祁霄的心思不简单,必然会再处事之时拿捏姜祁霄的态度。 “堂堂大越少将军,竟是如此不知廉耻之徒,傅家世代英名,可就断在了将军这头了!”临妙倒也知道如何拿捏傅华昔的痛楚。 “哈哈,笑话,有天家嫡子的庇护,傅家的英名丢不了!”傅华昔冷笑着回道。 “哼!将军请吧!”临妙一手挡开傅华昔的钳制,虚扶着傅华昔沿着小径往里头走去,这座阁子颇为雅致精巧,流风处暗香浮动,阁子里头的奴仆不多,大多还是身有残疾之辈,不过方才见了那位佝偻的中年大叔,傅华昔自然对他们要多加掂量着了。 这鬼雾岭于外头传言可是凶险之地,可除却外头一层浓重的瘴气,里头却是雅致闲适,傅华昔摸不准是这宅子就如同外头看着的那般简单,还是暗含了其他玄机在里头,毕竟一个不起眼的仆从都身手过人,而外头的传言也不会是空穴来风,自然得小心提防着些。 入这姜祁霄的局里是傅华昔自愿落得,可入了局也得观望着局势变换才是,可此刻也得仔细拿捏分寸才是。 这宅子外头瞧着不大,可过了前院的小径,后头竟是一个故布疑阵的七巧阵局,环环相扣,稍有不慎,便会踏足死局,且后头是一改前头奇巧雅致的风格,有些子北地旷野高阁的味道,过这七巧阵局,但凡临妙稍有私心,她傅华昔可就出不得这个阵局了。 临妙将傅华昔安置在一个简单的院落里头,青砖木廊,院子里头植了几株潇湘竹,色泽以渐进泛黄,大约是到了枯败的年岁了,竹竿上的泪痕反而是隐散在枯败的痕迹里头了,竹子下头放了一张暗纹石桌,桌面上散乱地刻着许多刻痕,真要深究,这些刻痕散乱里头隐隐藏了几丝规律,不过这一丝想法只源自傅华昔的直觉而已。 “木弱,过来伺候将军吧!”临妙往屋内招呼了一声,里头出来个伶俐的小丫头,模样周正,眼眸清澈,一身淡粉色桃夭夹袄,将这个简单的院子顿时衬出几分生气来。 “临妙姑娘,此处是主子给我们家小姐备下的,不留外人,更何况是男子!”小丫头音色曼妙里头透着股稚气和敌意。 “主人的贵客,这阁子里头也只有这处能安置将军了!”临妙一字一句说得仔细,似还藏了股挑衅在里头。 “呵呵,姑娘,你何必那我来试探这个小丫头?”傅华昔即便于情事上稚嫩,可到底数十万大军里头磨砺出来的机敏还是有的,虽不知俩人之间前尘旧怨,可从这俩人说话态度里头,傅华昔总还能揣摩出一二来。 “临妙姑娘不过是见我家小姐搬出去久了,便想来我家小姐的院子里头待一待,可姑娘终究也不是我家小姐,这院子里头的竹子都要开花了,也没见主子多将就姑娘一丝一毫!”木弱这话带着几分护主的刁钻在里头,傅华昔倒是对这位木弱口中的小姐好奇起来,大约到此刻也能理出个一二分头绪来了,合着京里头的李碧辛、伊梦尧,甚至是口口声声牺牲名节生下孩子的姬揽月都不及这位小姐在姜祁霄心中的分量呐! 再转眼细瞧着院子,简单里头带了股清雅闲适的自在和洒脱,无一丝繁花绿柳,只简单点缀了几棵潇湘竹,若是依着这位小姐的喜好而设,那这位小姐的心性定然恬淡讨喜了,这般人物,于外貌之上定然脱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7章 千巧(下) “呵呵,你倒是忠心护着你家小姐,可惜你这份忠心也没换来主子多一分留念呐!这么些年了,也未见主子来这儿看上一眼!”临妙大约也是想借着傅华昔探一探姜祁霄对这间院子的心思,傅华昔猜想着,陡然间几丝清风拂过潇湘竹,带着一抹姜祁霄身上特有的沉香味道,大约也是人就在附近了,方才他拂袖而去,也不知是何意思。 “千巧阁立于鬼雾岭之上,得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之名,我道它总也有过人之处,不曾想里头主理的人居然是个同个丫鬟较劲,要争风吃醋之人!”傅华昔这话自然是冲着临妙蛮横不着边际的态度来的,这一路走来,这千巧阁中当真是烟柳安暖处,温柔似锦云之地,咋一瞧之下,就是个普通富户之地,这在江湖上的名头是如何得来的,傅华昔自然是好奇的。 “自然是这千巧阁上有过人之处!”临妙淡笑着回道,情绪全藏在一抹凌厉的眼眸里头,虚扶着傅华昔的手略略抬了抬,笑意里头添了抹恭敬的端庄来,大约那股子沉香味她也闻到了吧! “那临妙姑娘是故意要我来这头看你同个小丫头较劲,还是要来给我个下马威?呵呵,我如何都是大越的少将军,姑娘是要拿闺阁里头争风吃醋的戏码来揶揄我?”傅华昔眸色凌厉,转头盯着临妙,临妙有此番羞辱警告之意的安排,要不就是受了姜祁霄的授意,要不就是自作主张。 傅华昔已经烦了京中大家闺秀的无理取闹,又岂会同一个理事的人拧劲,自然是冷言冷语要打发的,临妙这么番安排着实是叫傅华昔不悦了。 “哼,她平日里就耍这些小心思,也不是主子跟前贴身得力之人,不过是个放在宅子里头管着一应吃穿用度的人,还来莫悦轩摆谱,我家小姐若是回来了,这头哪还有她的容身之处!”木弱模样看着小,可这话说得倒是颇有胆识,傅华昔对这位小丫头倒是有些好奇了,一个性子恬淡能守得住几株枯竹的小姐手底下却养出这么个机灵刁钻忠心为主的奴婢,傅华昔对这位小姐倒也是佩服得紧呐! 临妙避开了木弱的挑衅和轻蔑,“这可是主子在京中接来的贵客,木弱,我平日里能纵容你借着你家小姐的名头目无尊卑,可眼下,可就由不得你了,若是让主子的贵客失了颜面,我就是罚了你,主子那头也是我占理了!”临妙这番话说得也是得意,不过傅华昔可就看出来了,这临妙不仅仅是上门挑衅,还有意借着傅华昔给这个平日里她动不得的丫头寻个动手的理由,方才她定然也是觉出了姜祁霄就在这附近,才让故意逼出了木弱的骄纵和任性来! “临妙姑娘,姜祁霄让你打理这么座院子,想来也不是任由你耍这些心思挑是非的!”傅华昔冷声警告道,“你这一遭既占不了这个丫头的便宜,更动不了这院子里头的小姐在姜祁霄那儿的地位,在姜祁霄那儿,你只能讨个没趣,姑娘这么做到底是为哪般?仅仅是要我难堪?还是来警告于我?” “临妙,你处事越发没了章法了!”姜祁霄从后头走了过来,揽过傅华昔,沉声说道,“再这么没分寸,便是后头有人指了你来这里,我也得重新掂量掂量你在这处的安排了!” 姜祁霄的话让临妙脸色一阵发白,神色间有一丝慌乱,垂下的手紧了紧,眉目一阵起结,而后才缓了回来,大越也是压下了情绪,“主子,是属下妄加揣测了,以为主子的贵客担得起这间院子的!” “昔儿的确是要住这间院子的,不过是你擅自做了主,揣了自己的心思,这点恐怕千巧阁里头是容不下的!” “主子,属下知道错了!”临妙恭敬地认了错,傅华昔所不知这俩人后头有谁在牵扯中,但看临妙的姿态也能猜出,她此刻的惶恐怕是对姜祁霄的牵念多过姜祁霄作为主子的威慑了。 “下去吧!”姜祁霄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呵呵,我是越发瞧不明白你了!”傅华昔冷哼一声说道,“你将我安排在这里,又是要如何编排我?莫不是在这处我对六皇子你还有利用价值?”傅华昔这话透着骨子里头的防备和敌意,似又回到了方才在鬼雾岭外同姜祁霄的对峙和戒备中。 “木弱,去里头收拾一下,昔儿以后就住这间院子了,将你为你家小姐准备的东西都摆出来吧!”姜祁霄没来由地吩咐了门口的小丫头,木弱起先神情中露出诸多不满,眉眼间全是凌厉的防备和打量,嘴角稍稍嚅动,似是要反驳姜祁霄的话语,而后又俏生生的水眸又盯着傅华昔打量了一阵子,突然眉眼间便染了喜色,不再追问,转身入了屋子里头,这头傅华昔自然也没那个闲心来揣摩一个丫头的心思,此刻她还要揣度应付姜祁霄。 “有啊,你就给我安心在这里待着,别想着往外边递消息去,还有…..”姜祁霄顺手从袖间流出一块琉璃配,竟然是靳羽在京城交付于她的那块,那个时候她已经将它托付给了宋芙婷,此刻居然会在姜祁霄手中,着实叫傅华昔措手不及之余一阵恼怒,抬手下意识想要夺过来,奈何四肢力气全无,踉跄着差点儿摔倒,是姜祁霄在一旁搂住了她。 “这个……怎么会在你那儿?” “昔儿倒是紧张这个东西,你不是将它给了宋夫人吗?”姜祁霄一把收了琉璃配,逼着傅华昔对视着,大有质问的意思,“它怎么就好好地躺在昔儿你的包袱里头呢?” “你私自翻看我的东西?”傅华昔回问道,心头千万种猜测翻过,却凝不成一个想法,自然一时对姜祁霄的想法也是颇复杂了。 “若是不翻看,我倒还不知道昔儿你口口声声答应我弃了的东西居然还好好地留在身边,还要随身带了往军中去,昔儿你就是这般糊弄于我的!”姜祁霄口口声声地质疑声中携带了诸多的不满和恼怒,“昔儿,昨日是我同你大婚之日,你还把它放在身边,你对我又是安了那般的心?” “我不同你胡里取闹,把它还给我!”傅华昔不欲同姜祁霄在这个事情上较真,却不知她这般不耐烦的态度看在姜祁霄眼里可就是其他意思了。 姜祁霄对傅华昔的心思虽是复杂些,可这占有欲却还是刻在骨子里头的本能了,又岂会任由傅华昔这般敷衍过去,自然要同她较真起来。 “这东西好用着呢,据说是靳家的产业里头可随意挪动,呵呵,靳羽想拿它来讨你一份情,我同你夫妻一场,这人情我替你领了!”说着姜祁霄将琉璃配收进了自个的衣袖里头。 姜祁霄又低头附在傅华昔的耳边,“昔儿,这千巧阁安在此处,就是等着你来这儿的,该备的东西木弱一早都备了,往后你就安心在此处歇着吧,军中的事务,你傅家的事务,我都一一替你剪除了去!” “你什么意思?”傅华昔眼色陡然凌厉,姜祁霄这话着实让她担忧,“你要将我囚禁于此?” “昔儿,此处安静,免于世事纷扰,你这么些年为傅家和军事所累,在此处修养着也没什么不错,况且,此时此刻,你若就此消失,于傅家,于傅家军都不是坏事,这傅家里头虽只有剩了你一个,可你在,总也免不了父皇的猜忌,避不开朝臣的盘算,你若于鬼雾岭上失了踪迹,父皇自然不会再顾忌傅家,那么傅家的荣宠和恩泽就会长长久久录于史册,傅家军也便散了威慑力了!” “这便是你从我入京之时就开始盘算的局,那么些甜言蜜语就是要引我入你的局?”傅华昔话虽是疑问,可眸子里头满是笃定。 “呵呵,昔儿,是你看不明白,只要你在,这傅家就避不开父皇的猜忌,躲不开朝臣的盘算,有些责任,不是你背了便是凛然大义,便是无私心偏斜,你在,傅家和傅家亲随便是盘死局,如今,你在这处安歇着,外头我替你安排一番,让你得个清闲,也是为了娘子好!”姜祁霄这话情意终究是少了些,傅华昔都觉不出半分夫妻之情来,便是有过,也如这院子里头的潇湘竹一样,到了开花便颓败的时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8章 新生 姜祁霄说着将傅华昔扶进了屋内,不由得傅华昔半分挣扎抗拒,进了屋内,里头布置雅致却也简单,少了些闺阁女子的秀丽,多了几分清俊的恬淡,临床的雕花木轩正对着窗外院内那几株枯瘦的潇湘竹,风过处,竹叶轻摇,似乎在诉说着傅华昔未知的往事,包括木弱待自己莫名其妙的熟稔。 “小姐回来了,木弱在此守着,等着小姐回来,可盼上好一阵子了!” 可傅华昔待这位小丫头,着实是眼生得很。 “小姐那次来养病之时,未有醒神的时候,倒是公子一直守着小姐,后来小姐病势稍见好,公子就将小姐带走了去,今日里我总算是将小姐你给盼回来了!”木弱自顾着说着,言语里头少了几分方才对着临妙是的刁钻和任性,多了几分俏皮和机敏。 “将你收拾了准备给小姐的东西一并拿了出来,给小姐穿戴着!”后头一个中年妇女走了出来,着一身干净的粗布衣服,“小姐,老奴姓言,往后小姐可换我言姨,小姐打菱花谷内出来,我便是伺候在小姐身边的奶娘,木弱是小姐您有回出谷之时救下的小丫头,聪明刁钻,可小姐您瞧着喜欢,非是要养在身边,这丫头心性纯,小姐您倒是纵容得紧!” 言姨这一套说得调理清晰,连傅华昔自己都要怀疑往日里是不是真就在菱花谷里头长住过了,不过傅华昔心里头也有了几分明了,只怕是姜祁霄将她的身份安排妥当了。 “菱花谷里头人少,只老谷主和小姐两个主子,还有一个赵叔,余下便就是我同木弱这丫头了,小姐身子弱,木弱这丫头却是刁蛮活泼得紧,小姐得着这么个丫头,性子倒是开朗了许多!”言姨这一番交代,又是将傅华昔往后这个小姐身份如何扮演点拨了一番! “昔儿,往后这傅家少将军没了,你若是要示于人前,便是要安个傅家未对外公开的小姐身份了,大小身子骨弱,在菱花谷内修养,木弱三年前便伺候过你,待你极为亲近,言姨为人稳重,昔儿你凡事可依仗于她,这千巧阁内也不会有人来打搅昔儿你的清静!”姜祁霄淡着嗓子说道。 “至于京中,盼着你生的人不多,这些人我自会安抚,昔儿只需安心在此即可,你的死讯我已着人散了出去,京中必然起风波,你万不可于此刻现身!” “你倒是好筹划,我竟然是看轻了你啊!”傅华昔暗哑的嗓子里头流出一丝无奈的颓废来,大约是无可奈何于这般摆布了。 “昔儿,以红妆示于天下,于你是解脱,于傅家是脱了皇上的忌惮,于我……便可是夫妻同心,和不宽心就此受了呢?”姜祁霄似是要宽慰傅华昔的心,可这话却是直白到将算计袒露无余,于傅华昔而言,虽是真话,却到底是伤得深了几分。 “公子,小姐一路劳顿,须宽衣歇息了!”言姨适时出来扰了僵硬的氛围,姜祁霄稍稍点了点头,借着窗外的光晕,将傅华昔又深深打量了一眼,便出去了,临出门前,又留了一句话,“临妙那处若是再来滋事,大可不必忍让,小姐在这处要歇息,受不得人打扰的!” 这话大约是对木弱所说,木弱那丫头似是得了什么圣令,开心地眉眼都笑弯了去,直点了点头。 等着姜祁霄出了门,木弱亟不可待地说开了,“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先前公子留了我们在这处等着小姐,奴婢还道是公子诓我们呢,小姐是大越少将军之姿,又怎会来这处陪着我们耍弄临妙那个恶婆娘……”木弱说得眉飞色舞,一旁的言姨却清了清嗓子,出声阻止了她的话语。 “小姐,这处是公子精心替小姐收拾的,与菱花谷那头小姐的闺阁无甚二处,小姐性子沉静,往日里沙场征战的日子是苦了小姐了,往后小姐便在此处好生歇息,等着公子找准了时机,再接了你去同他到京里头团聚去啊!”言姨这话就温婉了许多,不似木弱那般灵动。 “言姨,六皇子安排你们在此处多久了?” “打三年前小姐自战场上受了伤开始,奴婢是顶佩服小姐的,受了那么重的伤痛,言姨替小姐清理是,小姐眉没皱上一下,奴婢自打那个时候起就定了心思要好好守着小姐!”木弱说得极为认真,可听在傅华昔心头,却是一阵阵心惊,姜祁霄果真是自那个时候起就已经编排好了所有的事情,只这份城府和心思,怎能不叫傅华昔胆寒。 姜祁霄也算是错算了自己此番安排在傅华昔心头的戒备了,他一腔摆着一腔真挚的情意,将款款深情做了个十足,只是临到了,却又将算计和利用真真实实地摆在了傅华昔的眼前,他是一番真情实意要换傅华昔一份相知相许,可傅华昔于此事上却是不能同他心意相通了! 姜祁霄生于天家,权利巅峰之上的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他时时浸淫其中,便将一份生硬的真意硬生生给了傅华昔,于他而言,此番情意厚重难却,所以他打傅华昔一进京开始,这戏也做得足,就是料定了傅华昔推拒不了他此后一番真情实意,可傅华昔却不是任由他摆布的棋子,这起头便是在一份有预谋的谎言里头,便是后边的情意再浓厚,傅华昔心头都要打个折扣,更何况是如今这般境地,被迫留于鬼雾岭上,生生剥离她守了进二十年的责任,这番情景,叫傅华昔如何能揣了甘之如饴? “小姐,您也别多心公子了,小姐毕竟是女儿家,若不能脱去少将军的身份,只怕往后的事情越加难办,公子打您一进京就安排下来的事情,一是为您和傅家安个立场,往后傅家便是六皇子身边的人,这在京中的态度是明了了,皇上那头即便是猜忌也能有个方向,还能思量六皇子几分薄面,就是为着立嗣的权衡也能为傅家多留些薄面;二呢也是就此傅家失了主事的男丁,军中朝中觊觎傅家的人也能松懈些;这也是让小姐往后能安安心心地过些自在的日子呀!”言姨在一旁宽慰着,只是她这番见解,倒是让傅华昔一阵讶异,论理来说,言姨一介江湖女子,居然能将朝中局势理得这般清晰,着实也是违背了常理了。 “小姐,等您养好了身子,我们便可去外头走走了,言姨说了,菱花谷那头有好些好玩的,我都急着想去瞧瞧呢!”木弱毕竟是小丫头,玩心重,就是方才对阵临妙时的刁蛮,怕也是俏皮里头的任性多些。 “木弱,小姐才刚来,容得小姐多歇息些时候,给小姐个清静时候,别闹腾小姐了!”言姨的意思傅华昔也明白,事已至此,有好些事傅华昔还拐不过弯来,自然是要多留些清静想个明白了,京中那头的消息傅华昔也着急要知晓,自然是没有那赏玩散心的闲情。 言姨说着,转身自檀木的箱子里头取出一件素色碎花底纹的衣裙,同木弱一起给傅华昔换上了,素色衣裙配着一袭天青色的绣兰花束腰,全然褪去了傅华昔飒爽磊落的少将军之气,添了闺阁女子的隽秀和娴雅,只看得木弱笑开了,“我就说小姐换上衣裙定然是最最好看的,也难怪公子能守着小姐那么些时候等着小姐回来了!” “你们待我是真真用心了,只三年前一面之缘,却能得如此相待,着实是叫我受之不安呐!”言姨同木弱态度之间的亲昵不似有假,尤其是木弱,态度自然天真,一派自在,委实是叫傅华昔瞧着亲近,纵然她对姜祁霄藏着厚重的戒备,却不会对言姨和木弱放疑心,这便是傅华昔。 从来不会主动去负人! “小姐,聚散都讲求个缘分,我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见着人多了,瞧着小姐这模样的人,实在是有缘的紧,这处鬼雾岭之上,小姐你暂且住着,等着公子将京里头的事务安排妥当,我们便可以过去了!”言姨淡笑着说道,眉眼间的笑意越发将言姨温婉的气韵都衬了出来,带了丝平和,只叫傅华昔心头安然。 “言姨,如今我在此处,便是只能同你探问一下了,此处究竟是何处,方才那位叫临妙的女子又是谁,她瞧着精明,为何待我的态度上,却透着极大的敌意和慢待,甚至是刻意显露在了面上?”傅华昔轻声问道,临妙的态度,傅华昔不可不打听,倒不是她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实在是此刻她行动被缚,少不得得知己知彼,方才有所防备了! 于姜祁霄的态度之上,她倒是反而刻意暂且搁一搁了,左右,傅家虽是被牵扯入他的棋局里头,到底傅家于他还有些用处,边境傅家军此刻正是要防范西齐戎狄的时候,自然也无人敢轻易动它,所以,傅华昔思量之下,倒是要先探看自己眼下的处境,这也不是姜祁霄一句宽慰就能使她安心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9章 孕胎 “将军长年在边城,中原武林的事听闻得少,想也是能听说这令武林中人闻风丧胆的鬼雾岭,同那血刹楼是不相上下,不过,鬼雾岭流在外头的声名是公子刻意散出去的,加之江湖中人喜欢人云亦云,久而久之,这骇人的声名便就此传了下来!” “言姨的意思,这鬼雾岭并非同那血刹楼一般是作恶多端,而是六皇子特意派人攒下的名声,只是,他这般苦心经营,就不知是为了何种目的了!”姜祁霄既然是将他的意图摆得明明白白,想必这位言姨于她的问题上也不会过多遮掩,且看这位言姨谈吐不凡,倒不像是个伺候人的奶妈了,她的话必然是有一番见解。 “引些沽名钓誉之辈罢了,公子于江湖上的根基浅,若是想要同血刹楼一较高下,手边自然是要有人的,沽名钓誉之辈,收买起来也简单!”言姨答得倒是自然。 “言姨一番见解,倒不似平常奶娘的气度,想是出自江湖,却又得了温厚的性子,六皇子身边能得言姨这般的人物,难怪事事能尽掌于手中!”傅华昔一声轻叹,是真佩服这个言姨的谋略。 “小姐,言姨可不是寻常奶娘,公子有些事还得同言姨商量着办,您三年前那会儿受伤,也是多亏了言姨才能脱险呢!”木弱囔囔着说开了,一旁的言姨神色间疏淡,大概是于这事上对傅华昔并不准备隐瞒。 “哦?言姨如此本事,莫不是六皇子的一身医术也得自您的手?”傅华昔眉眼轻拢,沉思着问道。 言姨淡淡地笑开了,“公子倒是什么事都不瞒着小姐你了,他是资质好,我只稍稍点拨,没成想他悟性高,学得也精妙,小姐的身子积劳已久,失了调养,公子已来信询问过,如今小姐住在鬼雾岭,可得好生养着了,也望小姐以自己的身子为重,外边的事务,就安心交托给公子吧!” “安心?可我才入这千巧阁,就被个丫头算计着给了个下马威,且我的身份在这处也瞒不住,到时候真不会有个消息泄露出去?”傅华昔自然指的是临妙那丫头刻意将自己的行踪流出去,到时候便是傅华昔能放下军务和少将军的身份,这天下也容不下个女扮男装的少将军,到底是个隐患! “况且,言姨既然对我的身份知晓的清楚,也该知道若是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不但我自身难保,就是六皇子也会被我所牵连,这些,让眼下的我如何能安心呐!” “小姐,万事有公子呢!”木弱替傅华昔拢了拢青丝,脆生生地说道。 “呵呵,木弱这话是说对了,小姐,何必事事都如此较真?凡事糊涂一会不也是极好,你如今就安心调理身子,且观小姐脉息,只怕是……”言姨话语顿了顿,倒是一下激起傅华昔一阵不好的揣测。 “怕是什么?”傅华昔又想起了相国寺方丈和医馆阳大夫的话,莫不是真要担起罪责,孤寂一世,偿还满身的杀孽? 不过,真是要如此,她也是无法的,毕竟是善恶因果,谁也逃脱不得的! “小姐与公子已经是夫妻,且得安心养着身子,方才能稳固胎息!”言姨淡笑着说道,“公子对小姐你关心则乱,加之小姐胎息尚不足月,公子才未觉察到,方才老身为小姐更衣之时无意探到,错不了的,小姐眼下可得好好将养着,天大的事也大不过腹中的孩儿呐!”言姨轻声宽慰着。 “言姨,真的吗,小姐要有小小姐了,公子若是知道,定然会开心的!”不等傅华昔说话,木弱已经抢先说开了,“往后就有小小姐陪我玩了!” 倒是傅华昔,一时哑然得说不出话,也作不得任何神情了,这个孩子着实是出乎傅华昔的预料,前头有相国寺主持的批言,又有阳大夫的把脉在那儿,况且同姜祁霄之间又不是正儿八经相处自在的夫妻,且姜祁霄对傅华昔又融了可以的算计在里头,更是叫傅华昔不知所措,哪里有闲暇去顾忌孩子的事情,也不知这个孩子的出现到底是预示这什么样的缘法了。 想到孩子,傅华昔陡然想起昨日大婚之时,那个叫瑞儿的孩子,脆生生得叫着姜祁霄“爹爹”,不知那个姬揽月的孩子眼下又如何了呢? 一时思绪飘忽,脸上倒是没了得知孩子时候该有的喜气,一旁的木弱大约心思细致,瞧见了,直直凑过来问开了,“小姐要生小小姐了,不开心吗?” “自然不是!”傅华昔下意识地反驳。 “小姐自然是高兴的!”言姨走过来抚过傅华昔的手,笑着说道,“这也是公子头一个孩子,小姐可得好生养着,不能起太多思虑,累了孩子,小姐挂念的京中之人,公子都会替你安顿好的,放心吧!”言姨说着抬手拍了拍傅华昔。 “言姨,木弱要守着小姐,可不得让临妙那个丫头来叨扰小姐的清静,那个丫头也不知得了什么本事,在千巧阁里头都开横着走了,哼!言姨要好好教训她才是!”木弱说着又撑着腰一副护犊子的表情,倒是一时看在傅华昔眼里头,亲厚极了,心里头一下子也看淡了许多,言姨到底是说着她的心事了:天大的事情也不及孩子重要! 况且言姨三番五次提及姜祁霄会护着京里头的人,她脱了傅家少将的身份,傅家少了男丁,以后必然是招不了明帝的眼,朝中想要巴结拉拢或是心怀嫉恨之人,自然也能让傅家消停了,如此,傅家处境也不会太糟糕了! 见傅华昔眉眼舒展开了,言姨的笑意直达眼底,“临妙那个丫头不过是仗着身后之人,在公子跟前放肆了,以她对公子的心思,不会闹出天大的事来,这头公子自然也是不会再纵着她胡来的!” “背后之人?这千巧阁该是六皇子在江湖上极荫蔽的势力,又有谁能插得下这个手,还是让六皇子有所忌惮的人?”傅华昔闲闲地问着,摆着了个舒适的姿势来,手自然得护在了小腹处。 “六皇子之上,还能有谁让他如此忌惮的,小姐想也能猜得出来啊!”言姨回道,抬手按上傅华昔的脉门,细细为傅华昔再把起脉来,眉眼间的笑意不减。 瞧着言姨,比宋芙婷还要大上几岁,可纤长绵软的指尖,如玉般莹润的指甲,真真是保养得当,同个未出阁的姑娘无疑,这言姨,还真真不是个当奶娘的,该是哪位不出世的隐秘高人吧! 傅华昔心里头打量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0章 话别(上) “临妙是金銮殿上那位派来的?我瞧着他对六皇子亲厚的很,与江湖也无甚牵扯,怎么就能往千巧阁里头安排人呢?”傅华昔问道。 “那位不过是优柔寡断了些,帝王该有的狠辣和猜忌,他是一样也不少,小姐你常年在军中,甚少身处朝局,里头的浑水自然瞧得也不真切,公子他有诸多事情是无可奈何呐!” “既是身处江湖,行事甚为隐秘,怎得又招了金銮殿上那位的眼了?还派了这么个瞧着没甚心机城府的人随在六皇子的身边,况且,我瞧着那姑娘是别有用心,这么个人又能为那位递过去多少消息呢?”傅华昔挑了个自在些的姿势坐着,木弱在一旁闲闲地为她打理着墨色青丝,秋日的暖意自窗棱间爬了进来,拢在傅华昔身上,一下让傅华昔得着了前所未有的惬意。 “六皇子在江湖上行事,又哪里能将那位瞒得严严实实的?这处千巧阁要建,也得仰仗祁家的钱财,祁家的财力本就为朝中多人所觊觎,自然摆在祁家那儿的眼睛也多,那位即便不是自己打听,也总有别有用心之人想着法子将消息递过去!”言姨说道。 “那位怎么就安排了临妙那个丫头来跟着六皇子,这丫头我瞧着也不是个好眼线呐!”傅华昔说道,这临妙打出现在她眼前起,所行之事就是只凭着股意气,如此之人,即便是身份明朗,也端不出个城府来筹谋事情,明帝如何能放心这么个丫头在姜祁霄身边。 “那个臭丫头真真儿是个精明的主,也就小姐你轻看了她,在这千巧阁里头可没一天省心的,还成天想着往公子身边窜,就是个贱丫头!”木弱这话说得凶蛮,声音确实脆生生带着懒懒地尾音,听着倒是让人也不反感,只是她这话傅华昔也捉不到实质的内容。 “小姐,临妙这丫头确实不简单,瞧着年岁小,可与江湖各门派之间的周旋却游刃有余,半点不拉于公子,不过是遇着了公子,起了情意,这心思自然就直愣了,对小姐您的敌意自然也遮不住了,这回公子治治她,往后她的行事会隐晦许多,只是……小姐却是要多加小心了,她是仗着皇帝在后头撑腰,胆略谋断有不差,指不定会给小姐使绊子呢!” “这么说,她为着六皇子,改了自己往日的作风了,如此,便不能为皇上所用,那皇帝皇上又怎会容忍这么个没用的眼线还放在六皇子身边,且是江湖毕竟离庙堂远着呢,若是没个得力的人,皇上又怎能对江湖之事高枕无忧?”傅华昔问道,这言姨的确不是普通人,朝廷之事,议论起来无遮无掩。 言姨淡淡地笑了起来,“她想着长长久久地得那份差事,这欺上瞒下的功夫还是有的!” 这么一听,傅华昔心头却是一阵寒意陡然起来,直迫得小腹一阵酸痛,这姜祁霄利用起女人来,都是这般得心应手?若是他对临妙没个举措,凭着临妙一头热的,能为姜祁霄做到那个份上? 想到如今的自己,傅华昔又是一阵轻叹,如今自己这般田地,不也是落了姜祁霄一番绵绵情意的结果,若是他知晓自己此刻腹中已然孕胎,又该要如何得意呢,眼下的自己,眼下的傅家,包括边城的傅家军只怕都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吧,他的城府真真是叫傅华昔胆寒呐,只这腹中的孩儿是傅华昔的意外之喜了! “小姐又多想了吧?”言姨转身接过木弱手中的梳子,嘱咐木弱出门去给傅华昔弄些暖胃的吃食过来,抬手用她如玉般的手指轻理傅华昔的发丝,力道适中地为傅华昔按着发丝间的穴位,“公子待小姐的事上,的确有诸多过分之处,可我在公子身边待得长久,他的真心假意我还能瞧得明白的,公子身边来来去去的人多了,就是那位揽月郡主,得着公子一时的眷顾,可也绝没有对你这般上心!” 言姨的嗓音是绵中带柔,配着手上的动作,确实让傅华昔得着一阵阵的蛊惑,心里头的戒备被一丝丝地抽走了,“公子有诸多的身不由己,小姐往后同公子是结发不相离的夫妻,多体谅些,公子若是知晓小姐腹中的骨肉,定然是开心地跟个孩子似的了!” “易地而处,言姨未必不会有我的顾虑!”傅华昔淡笑着说道,眼下虽是内力被制,但四肢百骸的气力是渐渐回笼,也不知是不是言姨按了穴位的缘故。 “呵呵,年少夫妻之间,总有折腾不完的时间,我同小姐这般大的时候,闹腾得还要厉害,结果却是夫妻生离近二十载,再回首,往昔的嫌隙原是如此可笑之事!”言姨话语间亲昵了许多,“小姐,公子也会学着改变的,单看小姐愿不愿意给公子这个机会了!” “小姐,公子来了!”木弱这丫头才吩咐了去准备吃食,就咋咋忽忽地闯了进来,“公子须得回京里了,小姐同公子好好说会儿话!”说着木弱错身让外头的姜祁霄走了进来。 “昔儿!”姜祁霄逆着暖意立于门口,脸上神情晕在暖阳里,喜怒难辨,只语调里头带了一丝颤意。 “公子,同小姐好生说说话吧,这次一别,京中事务,也不知公子何时能处理妥当,接了小姐去团聚了!”言姨笑着走开了。 等着言姨同木弱退了出去,姜祁霄缓步走了过来,神色一点点明朗开去,竟然是僵硬里头带了一丝不知所措的喜气,“昔儿,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言姨一身医术出自菱花谷,我也是得自于她的传授,留她在你身边看顾着,你同孩子我都可以放心了……”话语神情间,一派脉脉深情。 傅华昔虽不会刻意隐瞒孩子的事情,可这木弱消息递出去得也太快了些,只怕是方才言姨就是寻了个借口让她去传话,才能让姜祁霄这么快折回来,只是,昨儿个一早起,她同姜祁霄就起了几番隔阂,如今这番深情,无论如何,都领受不得呐! “我也知昔儿你恼我,的确也是我诸多欠妥当,只是昔儿如今身子不同往日,须得好生养着,我此番回京,会尽快安排好京中事务,寻个理由将你接回去,还有,母后那儿,宋夫人在你我成亲前一日已经将你的身份去母后哪里报备过了,往后你入京,母后会从中安排……” “你说什么?”傅华昔陡然心头一惊,着实是没想到宋芙婷居然会走这么一步棋,寻着皇后祁芸的庇护,且宋芙婷从未同自己透露过半分,这琉璃佩之事,想来也是宋芙婷于京中风波中为着傅家不得已的示好了,总归,傅家是脱不得六皇子一系了! 姜祁霄弯腰抱起傅华昔,将她放在一旁铺着团云纹锦被的软榻上,而后又挨着傅华昔一起躺了下来,抬手揽过傅华昔,一手轻抚傅华昔腰间的上邪铃,轻声说道,“宋夫人于京中沉历得久,各种厉害比着昔儿你是要顾虑多了,她这番瞒着你的安排也无甚错处,总归,你同我再也掰不开了,而同那个姓靳的也不会有什么干系了!” “是不是你同姨母说了什么,依着姨母的性子,不会突然行事如此果决!”傅华昔抬头盯着姜祁霄问道。 “宋夫人能守着傅家这么些年,骨子里头的果决又岂会少?不过是在昔儿跟前,她柔和得多罢了!眼下京里头容王还在,西齐戎狄的使节团已经入了境,不日就要抵达京城,这个时候,傅家少将军折在了鬼雾岭的消息传过去,京中朝堂,必然是几方势力蠢蠢欲动,只怕是容王也得来掺和一脚,所以,我必须回京里去,临妙那个丫头我会带走,免得她扰了你和孩子!” “皇上若是知晓鬼雾岭是你所控制,必然知晓我未死之事,怎么会眼睁睁仍由我的死讯传至京城,乱了朝堂局势?”傅华昔问道,“临妙既然是皇上派了在你身边,监视你在江湖中的一举一动,你又如何能随意将她带走?” “鬼雾岭之事,父皇知晓得并不清楚,临妙在父皇那头,未给过真的消息,调了她走,我才能放心将你和孩子留在鬼雾岭之上,否则难保她不会生出疑心,将真信儿给了父皇!” “这临妙,你怕也是留不得她了吧?”傅华昔低叹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1章 话别(下) “留着吧,我还有些用处,父皇那头有她从中掺和,对我戒备也少些!”姜祁霄懒懒地说道,鼻尖轻轻插过傅华昔的鬓角,幽若木兰的气息慢慢爬到姜祁霄的鼻端,带着沁人心脾的安逸,只要让姜祁霄沉溺不可自拔。 缘分,当真是妙不可言之物,若是三年前他没有为着傅家奔波,没有于漫天血腥中扶住傅华昔绝望到孤寂的身影,没有在后来亲身为她疗伤,那么他同傅华昔就成不了眼下的姻缘,那么,是否,此身,他都要在寻觅中失落,在失落中迷失,而后在权欲中算计,如同金銮大殿之上的明帝一般,如同汲汲营营的姜檀珏一般,惶惶不可终日,眼眸睁阖间都是算计呢! 想到此处,姜祁霄抬手将傅华昔往怀里拢了拢,倒是让傅华昔好一阵尴尬,即便是两人之间有了血缘羁绊,傅华昔待姜祁霄也不复开始时候的敌意,可这份亲昵,她总在不经意间泛起一丝防备,姿态间露出一丝僵硬。 “昔儿,京里头……揽月……郡主,你从未细问过我,可我知晓,昨日那般情景之下,你却一直没个质问,我心里头不安稳,这临到走了,还得同你唠叨几句,我同你说过,她同我之间是没那个孩子,不过此番进京,各方势力角逐之下,难保没人拿她和孩子来做文章,离间我同傅家,许还有人利用傅家少将的死讯来挑拨军中将士,个中是非,我定要给天下个明白,也给你一个交代,只是,在那之前,但凡有任何的消息,你切不可当真……”姜祁霄认真地交代着。 “我同你之间,不会夹着其他的人,那个……靳羽,你也别让他掺和进来,好不好?”姜祁霄尾音下压,带着一丝祈求的意味。 “我如今这个模样,如何能见靳大哥?况且,大越少将已然折在了鬼雾岭,天下皆知,如此情景,靳大哥还能同我深交?”傅华昔低声说道。 “嗯,同他,本也没什么可深交,他对你可是存了算计的!”姜祁霄低笑着回道。 “是嘛,还是你的算计硬是安在了靳大哥那处,别是你存了算计,就将他的交好也看做了算计吧!”傅华昔闷闷地回道,这话是存了几分赌气在里头的,姜祁霄也并未在意。 “京中我托了文博鸣调查贪饷一事,他处事里头怕是还带了股书生意气,做事手段定是欠缺了圆滑,但他心性耿直,你若从旁提点,他定会在政治立场上对你有所偏颇,到时候,你在兵部便可得一人协助了!”傅华昔说道,对文博鸣,傅华昔始终是存了些他有书呆子气的担忧,不过是在京中她人脉微薄,只得仰仗文博鸣先探一探底了,文家到底还是有文尚清那只老狐狸在扛着的。 “傅家同文家结了姻亲,有这层关系在,文博鸣的事,我自然是上心的,昔儿何须摆开利益诱惑于我,傅家在军中的声望,李晋中那个老匹夫处心积虑这么些年都撼动不了,我还真真儿指望能借着同傅家的交情和恩惠撬动得了?昔儿……”姜祁霄突然低下了头,凉薄的嘴唇轻抚傅华昔的眼睫,气息铺天盖地地只触傅华昔的心尖。 “以利诱人,就得出得起价码才可,眼下,傅家少将殁了,李晋中得不了手的东西,我却是唾手可得,哪里需要给文博鸣一个顺水人情来换?不如今儿个就换你一个承诺,安我的心,也安了你的心吧!”姜祁霄低沉的声音里头带着浓浓的蛊惑。 “什么……”傅华昔一时有些许疑惑。 “好好守着我们的孩子,等着我同你们团聚!”姜祁霄陡然坚决地说道。 “天家六皇子,处心积虑就要我这么一个承诺?”傅华昔嘴角上扬,带了一丝轻蔑和嘲弄,也有些在谈话中一时占了上风的懈怠,“为何不换一个江山永固、千秋万岁的雄图霸业呢?我便是没了傅家少将的身份,也未必是不能助你的!” “这天下,我若是要,也断不能让你替我涉险!”姜祁霄眼眸睁开,直盯着傅华昔,仿佛要将傅华昔黑眸里头的思绪瞧个分明,“昔儿,人心易变,我早同你说过,我算计你,就算是有千般理由,有一点却是真真儿的,我要你守着我此刻的心,此刻的人,我不惧怕人心诡谲,可我惧怕往后的我在权欲中张狂,终至失了自我,这一世的安宁,我可都系于昔儿你一人之上了,你若是变了,叫我如何自处?” 沉历的声音里头带了一丝苍凉,仿佛是携带着亘古的孤寂和惶恐,自灵魂里头蓬勃而出,一下将傅华昔震慑住了,直愣愣地盯着姜祁霄幽若深潭的黑眸。 “好,我懂了!”傅华昔低声说着,认真地点了点头,晶莹的指腹带着薄薄的茧子轻轻抚上了姜祁霄的手背,握了握,而后放开了,“如此,你可安心周旋于京中事务了,我会好好守着这个孩子,守着你的承诺,同言姨和木弱一道,好好地等着你解决京中事务!” “嗯!”姜祁霄眉眼终是笑开了,“好,好,我陪着昔儿午睡吧,等着昔儿睡熟了,我再走,这头鬼雾岭的事务言姨都在暗中打理,我走了之后,你需得同言姨好好商议,各种人脉一一梳理好,往后无论是江湖庙堂,他们都可保你一时平安!” 傅华昔稍稍点了点头。 “昔儿,往后多想着我些啊!”姜祁霄搂了搂傅华昔,说道。 一缕阳关带着冬日里头惬意的暖意洒在了软榻之上,裹挟着姜祁霄低沉的话语,将浓浓的睡意送到了傅华昔这儿,等着傅华昔呼吸绵软均匀后,姜祁霄才恋恋不舍地将傅华昔小心地安置在软榻上,仔细地盖好衾被,才出了房间。 言姨和木弱在外头候着,见着姜祁霄,连忙起身。 “公子,小姐有我和木弱在,你且安心去吧,小姐心思玲珑,一应事务应付得过来!”言姨笑着宽慰道,“只是小姐重情,京中亲眷,定然是放心不下的,那位傅小姐已然出了阁,有文家顾着,她还能放心些,那位宋夫人就……” “穆清风能护得了她,这傅家殁了少将军,反是不招人眼了!”姜祁霄眸间冷凝,全没了方才在屋内的温情,冷然地说道。 “那个阮副将,公子可需要派人打点?”言姨问道,“能动得了边城大军,定然不是小姐一家之人,许是有些信物被那个阮副将带了去,京中的人不会想不到,只怕此刻那位阮副将已经惹上了麻烦了!” “沿途通知人留意着!” “言姨!”姜祁霄沉声说道,“昔儿就拜托言姨了!”说着姜祁霄回身看了眼屋内,低叹了口气,缓步踱下青石台阶。 “公子就放心吧,我和木弱会好好护着小姐!” 姜祁霄缓步走出了院子,留了院内几株枯瘦的潇湘竹在细风中私欲,说着剪不断的情和念。 总归无论是什么理由,这一次,姜祁霄的一番深情还是折在了不得不周旋的权利之中,留了个戛然而止的空白…… 于这一点上,他同靳羽还真是无甚差别…… 到底情深为何?是朝夕相对的鱼水之欢,是鹊桥相会的情丝牵念?似乎都担不起这情字的心境和意韵,那么便就是要累上家国天下的悲欢离合了…… 只是到头来,这情字的演练,到底是何种模样,却是如人饮水了……这番体悟,眼下的姜祁霄无暇顾及,而睡梦中的傅华昔亦无法顾及,终归,是有那么一个契机,或者说是一个缘法,让他们去体悟情缘的诸般滋味了! 只是一个刹那间幻化出永恒的抉择,却也是埋了诸多因果,从此便是庙堂江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2章 年节(上) 同姜祁霄分开已近半月,这半月间,傅华昔安稳养胎,这千巧阁中少了临妙,大约也没人会来这院落生事了,有言姨从旁调养,下腹酸胀浊气渐散,胎息渐显,言姨眉眼间的笑意越发显了出来。 “小姐,这一胎半月前脉息不稳定,那个时候也不能同小姐细说,怕扰了小姐心境,对腹中胎儿越发不稳当,眼下这脉息稳当了,我也能放心了,公子回来瞧着定是高兴的!” “原是如此!”傅华昔怔愣了片刻,嘴角轻启,回道,“这脉息半月前怕也是叫六皇子担心了去吧!”既是如此,那么半月前姜祁霄定然是探过脉息,知晓她胎息不稳,可他只露了惊喜的神色,半点无担忧之色,如此,姜祁霄又是何打算呢? “小姐,公子留了我在你身边,自然放心,待公子,小姐你总也是不放心呐!”言姨低叹了口气,说道。 “少年夫妻,总也是有折腾不完的心力啊!”而后,言姨又低笑了起来,轻轻揽过傅华昔的手,拍了拍。 傅华昔只觉一丝暖意流过心头,里头带了一丝对姜祁霄的歉疚,总归心性即便是在沙场上血雨腥风中浸淫过,也脱不得一丝柔软,到底还是女子,许是多了些男子嗤之以鼻的妇人之仁吧! “京里头可有消息传来?”傅华昔问道,恰此时木弱端了碗桂花银耳羹进来,脆生生的声音便接了过来。 “公子已经回了京城了,前日还递了消息过来,说是京中局势复杂,但傅家不会牵涉其中,傅家少将军的丧事也办妥了,宋夫人借由身体欠安,现已闭门谢客!” “木弱就藏不住话,眼下是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言姨说道,“倒不是故意要瞒了小姐,实在是担心小姐多花心思思虑,眼下京中,傅家虽是脱了有心人虎视眈眈的觊觎,但文家还在,那位黛辛小姐嫁入了文家,此后便就是同文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言姨是否还藏了什么消息?”傅华昔凝眸问道。 “京中确实局势不明朗,文家二公子在兵部落了陷阱,眼下由着公子保着,革了职,但未入狱,在家中养着!” “怎么会?”傅华昔心头一惊,才嘱咐了姜祁霄看顾着些文博鸣,他就落了贼人的陷阱! “小姐莫急!”木弱急急过来安抚着。 “是啊,也不瞒小姐,那位阮敬阮副将在去往边城的路上遇了伏,得鬼雾岭兄弟的庇护,才得保下了性命,眼下在随州一处隐蔽的分堂里头修养;这边城事务,皇帝派了吴盛去接手,只是这边城以傅家为首,眼下又有小姐身边的薛凯薛副将主事,这吴盛要接受也难,军心甚是不稳;而这戎狄部落的使节团过了边城,入了随州城,便失了踪迹,朝堂大为震惊!” “戎狄入了大越,又是以和亲修好为名,大越短没有理由挑起事端,且是在眼下这个当口!” “公子定也是如此想的,只是戎狄却拿了此错处,声讨大越,又勾结了西齐,在边境蠢蠢欲动,只怕是这个年节不会安稳了,眼下因着少将军你的死讯,边城本就是军心涣散,加之过年节,越发懒散了,这仗真是要打,胜负堪忧啊!” 傅华昔缓缓起身,踱步思考着,而后又问道:“阮敬伤势如何了?吴盛可是已经到了边城?羌城眼下可有变动?” 这言姨对朝堂之事,竟也如此了然于胸,着实不是等闲之辈! “羌城将士暂未变动,还是傅老将军一手提拔出来的甄平儒,边城局势着实看不透,这薛凯……” 到此刻,傅华昔明白了,薛凯此人怕是让姜祁霄忌惮了,借着言姨的口来她这儿探一探底,“薛凯为人倒是不如阮敬踏实,他能为我所用,不过是要偿还他爹舍身救了我父亲的一个人情,不过后来也是瞧着他聪敏,兵法布阵,每每能有独到见地,两军对垒,更是勇猛善战,虽是平日里眉眼灵活了些,好在出生入死,无所畏惧,所以这次入京,我便留了他在帐内督军!” “小姐此话之意,是对薛凯为人不慎肯定?”言姨小心地问着。 “六皇子若是要探问边城军务,得些消息,问穆清风,岂不省事,何故要来我这头探消息?”其实心里头,对姜祁霄这番拐着弯的探问的用意,她心里头也是有些明了的,毕竟,薛凯是傅家一手提拔上来的,若是有些个怀疑,姜祁霄不经由自己,直接将薛凯办了,怕是她自己又会对姜祁霄添上一阵子的嫌隙了,有了言姨这番报备,傅华昔心里头也有些底了! “穆军师是信不过那个薛副将的,尤其是眼下这个当口,少将军殁了,年节将至,将士思归之心渐浓,军心越发浮动,此刻他不似安定军心,反而是煽动将士,起了厌烦朝廷之意,越发让吴盛将军在军中难稳固!” 傅华昔听罢,却是淡然一笑,“吴盛此人,战场之上,用兵如神,与东夷周旋的几场战事,我也听过,对吴将军着实佩服得紧,薛凯的挑衅,不过是让吴将军对军中事务接管起来棘手些,断不会主理不当的,这个薛凯,既然六皇子起疑了,就好好查查,真是他意气用事,不顾军纪,也得好好罚了才是!” “京中还留了个容王在,这容王可是要启程回他的封地去了?”傅华昔拢了拢木弱递过来的狐裘,踱步到窗口,推开雕花木兰轩窗,如眼即是那几株枯瘦的潇湘竹,竹枝斑驳,竹叶泛黄,便是常青之物,终也有枯萎的一日呐! “是皇帝主动提了留容王在京中守岁,说是兄弟多年未见,要好好叙叙旧!” “想是皇上见容王入了京,蜀地一切事务稳当,就起了让容王长留京中当人质的心思吧,这蜀地十万铁骑,一直都是他心头的痛呐,怕还是对当年的恻隐之心后悔得紧呢!”傅华昔说道。 “小姐年节可想回京中过?眼下离年节还有几天,此刻动身,想是赶得急守岁!”木弱扶了傅华昔自窗口回身,将先前的银耳羹端了过来给傅华昔,说道。 “回京城?”傅华昔这心思定然有,可傅华昔大小便担了傅家的职责,定也不是冲动任性之人,这眼下她用什么身份会京城啊,若是再因着她让傅家惹了别人的眼,岂不就是她的罪过了! “小丫头就爱多嘴,平白添了小姐的心思!”言姨嗔怪道,“小姐,公子倒是在朝堂之上奏明了原委,还让皇后娘娘做了见证,说是傅家还有位流落在外的小姐,比着少将军小上两岁,因着年少体弱,一直在菱花谷中将养,傅家也不是有意隐瞒,只是这位小姐生在菱花谷,又身子羸弱,怕是难入京城,便就让她养在了外头,在京城里头也未有报备,眼下这位小姐身子大好,听着哥哥殁了,要来京中凭吊,宋夫人也请了旨意,要让这位小姐回来,入了傅家族谱!” “哦,他倒是能编排,眼下就要我回京城?”傅华昔端着银耳羹闲闲地尝了两口,问道,胎息渐显,这傅华昔的口味也变了许多,这银耳羹以前也吃,可没那么腻味,现下是时常惦念着要木弱做来吃,一日子不吃上一会,就觉着少了些什么,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孕期反应呢! “为着小姐和腹中骨肉安慰,自然是不愿意小姐此刻回去的,同皇帝也只说是开春了再回,眼下京中寒意重,不如菱花谷里头好!” “小姐身子骨好着呢,此刻回京里头,岂不就能赶上京中灯节庙会,言姨你可说了,是极热闹的,且是过了这个年节,就得再等上一回了!”木弱的孩子心性是一览无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3章 年节(下) “丫头,怎得分不清轻重!”言姨呵斥道,将木弱逼出了一脸委屈的泪意。 “这丫头也未说岔,此刻回京,是能赶上年节,年节也热闹!”傅华昔放下白玉瓷碗和青玉骨勺,稍稍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六皇子都铺了路了,这回京之事要办也快,言姨,去给京里头回个信吧!” “小姐,这……眼下你这身子,若是露了消息,京里定是少不得要有闲言碎语,污秽了傅家门楣呐!”言姨担心地自然是傅华昔腹中胎儿,对外,傅华昔这个小姐身份可还是个未出阁的! “无妨,京中于我而言,也难久留,毕竟我这容貌在,行事气度也难改头换面,待久了,保不齐有个眼尖心歪的乱猜测,我此刻回京,是要接了姨母同出京城来,不会叫人瞧了去的!”傅华昔轻声回道。 “是!”言姨点头认下了,转身去准备了,留了木弱那个小丫头一脸的兴奋,只蹦跶着要如今凑热闹去,这丫头心性直,接了言姨不在的时候,傅华昔少不得要提点上两句了。 “木弱,入了京,说话行事可比不得这千巧搁中,事事都得留个心,我这身份,断断是露不得的,你可晓得?” “小姐放心吧,我明白着呢!”木弱眉眼间带着得意的自信,配着俏生生的脸庞,倒是格外地讨喜。 等着消息去了京城,姜祁霄那头很快便回了信儿,皇后祁芸同明帝递了消息,说是姜祁霄当年有幸见过傅家这位未曾露面的小姐,对这位小姐一件倾心,加之这位小姐同傅家少将军极为相似,所以此前这位六皇子才一时糊涂闹出了断袖的闹剧,眼下这位小姐已经大好了,年前便接了回京吧,同宋夫人团聚,慰藉宋夫人丧子之痛! 这事儿咋听之下甚是荒唐,漫说明帝,外头平民百姓也不会信,如此离奇之事,自然是错漏百出,奈何祁芸说得有理有据,宋夫人摆出个痛丧爱子的悲戚来,要这位小姐回来承欢膝下,而姜祁霄自然也是动用了鬼雾岭散于各处的人,在江湖上散出了些傅家小姐养于菱花谷中的传闻,一时间,京城里诸多猜测,皆是绘声绘色,连朝堂之上也起了些窃窃私语的嘀咕,明帝于朝堂之上一时感念大越少将军年少英烈,天妒英才,顾念傅家一门忠烈,特颁旨意让这位小姐回京,还在朝堂之上吩咐太医院好好为这位小姐诊治调养。 得着确切消息之后,姜祁霄便在菱花谷有了一番安排,着人以一辆轻便的马车驶出菱花谷,车上小姐未露真容,而言姨和木弱都露了面,叫人敲个仔细,当然这言姨和木弱自然是人假扮的,不过如此一来,傅华昔最后从梅洛镇上换下车上之人时,便也不会突兀。 这一路从菱花谷到梅洛镇,走官道,许三天的路程,这三天,遇着过江洋大盗的突袭,也碰着过血刹楼的阻挠,此事传至京城,明帝甚为震怒,言明江湖人行事太过猖獗,早脱了朝堂的桎梏,需得好好整治才是,当下便颁了旨意,要各个地方约束江湖势力,消息到达千巧阁也快,傅华昔听着的时候,只觉着是明帝在忌惮朝堂之人的江湖势力,要借机整治才是真。 傅家小姐,一个大小便将养在菱花谷的病弱之躯,哪里能担得起江湖人如此的兴师动众,明帝想也明白,是眼皮子底下的人不安分,至于这位未露面的傅家小姐损到了他们什么私利,就是各家自己的琢磨了,明帝于这事上未必能真言明个透彻。 “小姐,此番入京,必有会再带出傅家曝露于人前,可得万分小心着啊!”言姨沉声吩咐着,仔细打点着行李,“小姐未在菱花谷待过,这谷中情形,我需得同你好好说着,木弱那儿我已经交代过了,小姐这头也得好好记着,保不齐又心思活络地挑个场合试探于你!” 言姨这份担忧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傅家平白无故冒出个小姐来,给了各方有拉拢之心的人一丝机会,自然是要多方试探的! 才说着,木弱从外头跑了进来,“言姨,外头有刺客要硬闯鬼雾岭!总管让我来同您说,带着小姐赶快从密道往梅洛镇去!” “刺客?”傅华昔下意思眼神一凌,周身气韵都蓄了起来。 “穿着血红色的衣服,周身煞气,总管说连他这个训惯了亡命之徒的人也需谨慎着对付,特意嘱咐了我让小姐先行去梅洛着逼着!”木弱说着。 “血刹楼的人!”傅华昔心下顿时了然。 “血刹楼之人不会私自寻事,定是受雇于人,只是谁人如此大的手笔,又想在鬼雾岭之上寻谁的仇呢!”言姨寻思道。 “鬼雾岭于江湖之上恶名在外,血刹楼又怎会来鬼雾岭上寻事?若说寻仇,鬼雾岭之上,养着的人只怕是没几个清白的吧,这仇要细论起来,可就难说得清楚了!” “别猜了,小姐赶紧走吧,晚了有个闪失,公子怪罪下来,我可担不起的!”木弱催促着。 “小姐,你的身份,京中可有别个人知晓,鬼雾岭之上的人,大多是江湖愁怨,江湖人便有江湖人的规矩,也没个大手笔请来血刹楼滋事,只怕是京中有人冲着小姐来的!”言姨说道。 “哦?”傅华昔眼眸微阖,思索着言姨的话语,这血刹楼真要是冲着她来,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前头有遇刺在先,可眼下是她这个大越少将军已经入土为安,于世俗而言,她便就是死人了,如何能在招惹来血刹楼,难道真是她女儿身的秘密在京中泄了底了? “先走再说吧,到了京中,公子自然会探明!”言姨说着,便带着傅华昔自小院的后院一处隐秘的暗门出去,这处院子傅华昔也住了半个多月了,倒是不知竟然有如此暗门,看来这处千巧搁,当真是不负其名,藏尽千般机巧啊! 入了暗门,便是一条暗道,此处暗道,按着五行八卦所设,稍有不慎,即便是找着了暗门,也会被困于暗道之中。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于一处清雅的竹苑中出了暗道,这处暗道,是设在梅洛镇外一处庄子里头,打菱花谷出发的马车已然到达这处庄子,傅华昔见着了那三位假扮之人,俱是妙龄女子,瞧着比木弱也大不了几岁,行事却是沉稳有度,这姜祁霄用人可真是有一套啊! 言姨让木弱带着那三个女子在庄子里头安顿,自己则留在了傅华昔这边。 “小姐,今日留宿一晚,明日便可进京了!”言姨过来扶了傅华昔一把,往庄子里的厢房走去。 “言姨,如今出了鬼雾岭,事事多险恶,可能解了我的内力!”这丹田之内的内力,虽是回笼了些,到底是不如从前,恐怕是碧云剑使起来也不会得心应手。 “自然是要的,只是小姐千万得记得,你如今身子是不同以往的!”言姨应道。 “这处庄子是谁人名下,怎么回京的傅家小姐就能在此歇脚?”傅华昔问道。 言姨淡淡笑了笑,“菱花谷主芈墨白!一会儿小姐要歇下的院子,就是您在菱花谷中长住的那间,一个模样!” “再有两天,便到岁末除夕了吧!”傅华昔轻声问了句,随了言姨往一侧的偏院走去,一路上寒梅凝香,透着股凛冽寒意中的清甜,寒梅枝杈冷硬,蓄着点点殷红寒梅,近赏远观都别有一番滋味,脚下青砖,带着股年岁积淀下来的厚重和粘腻,让傅华昔于金戈铁马的果决中生出一丝杏花烟雨的轻愁来。 这心境轮转,正儿八经可是由不得人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4章 团聚 “明日回京,正正好能赶上守岁,说不准宫里头的年宴,小姐也得去了!”言姨领着傅华昔进了一间墨玉竹隔出来的小院落,院落虽小,却也是分外别致,这入了冬的大冷天,墨玉竹节上却是斑斑透亮的绿意直泻出来,带着一丝春意的俏皮,这竹子都讨喜,这院落住着也舒心了! “哎,少不得虚与应付了,往年在边城常年戍守边关,也没个同京里的人周旋来得烦心!”傅华昔厌厌地接了话,声调轻柔,里头厌烦的情绪倒是听不出多少。 “回了京城,小姐闺名依旧是用少将军名讳,只说是老将军想用少将军的福泽来庇护小姐,才用了重名!” “确实是我那位无缘得见的哥哥的名讳!”傅华昔话语里头流出一丝哀叹来,王侯将相之家,真能有几家是享得了富贵福泽、金枝玉叶的?傅家便是在外人眼中圣宠不倦、恩泽不断,到底也不过是累上了惨淡年节、尽掩凄楚罢了,想如今,傅家家宴,统共能聚得不过是他们一家三口,连个稍近些的旁支都没有了,眼下傅黛辛又才出嫁了,今年的年岁,就是她同宋芙婷两人来守了! “小姐,到了,今儿个好生歇息着,明儿个一早还得赶往京城去!”言姨说着便服侍了傅华昔歇下,推门出去了,傅华昔也觉着厌倦得很,虽是在入暗道之前,言姨就已经将制她内力的药给解了,可这身子却是越发慵懒。 言姨那边,许是还要处理鬼雾岭之上血刹楼的纠缠了! 哪知睡至半夜,突然被院落外一阵急急的脚步声闹醒,才要起床,却是轩窗轻启,一阵寒意涌了进来,直让傅华昔一阵瑟缩,身子也是越发扛不住寒意了,往年在边城营帐之中,哪里有如这处院落一般舒适的房间,底下还铺了地暖,整个房间暖意渐盛,犹如暮春一般! 借着外头清冷的月色,就见一人从轩窗跃进了房间,傅华昔手抚上腰间薄如蝉翼、韧如蒲草的碧云剑,以气灌之,剑气凌厉,直直冲着来人而去,哪知来人不散不必,逆着清冷的月色,站在轩窗前,等着傅华昔,周身气韵如华,嘴角似还噙着股笑意,倒叫傅华昔犹豫间散了气势,剑身偏倚! 只这么一瞬,来人快速移动身形,避过碧云剑的剑气,闪身到傅华昔跟前,一把搂住了她,温润如玉的气息带着墨染的厚重底蕴,直往傅华昔心里漫。 “昔儿!”只两个字,带着浓浓的倦意和满心满意的依恋,是姜祁霄。 他为京中事务所累,又加之安排自己回京事务,怎得还有时间出现在这里?傅华昔心里想着,收了碧云剑。 “昔儿,才见着为夫,就要同为夫耍功夫?这腹中的小昔儿可得跟着你有样学样,以后也得刀剑为伴喽!”姜祁霄笑意里头带着股闲适。 “乱说个什么话?”傅华昔推开他,起身将轩窗掩上。 “你又是借了修远出京的?言姨递了话了,京中局势不明朗,戎狄西齐蠢蠢欲动,你怎么在这个时候离京?”傅华昔问道,姜祁霄眼眸间的浓浓倦意她也是瞧在眼里的。 “左右明日就回京了,修远抵得住,你的身份,我还未同修远言明,他只当是你已经折在了鬼雾岭上血刹楼之手,思及我伤心大恸,倒也是愿意为我遮掩,别看着修远懒散惯了,其实真要处起事来,谋略城府定然是不差的,我眼下刚好能多差遣他几回!”姜祁霄说得可谓是理所当然。 “戎狄使节之事可有眉目,怎么会入了关就不见了,戎狄人多蛮横狡诈,此事少不得有他们贼喊捉贼的嫌疑,可得防着他们!” “自然是的,也不能让他们得着便宜去,不然,以后,还不得尝了甜头再借机生事,他们只当是你殁了,少了傅家,这大越便没人能守得住边城,怕是他们得意忘形了!”姜祁霄说话声音低沉,眸中带着几丝果决,陡然添了几分天家贵胄的威仪。 “这傅家少将军要殁了,你是不是连戎狄的盘算也提前瞧了个清楚,还是我的死,你本就是算计在里头,偏还是挑了戎狄要贺岁议和的时候,让他们有个蠢蠢欲动的心思,你再敲打敲打,让他们多安分一些时日?”傅华昔踱步到姜祁霄跟前,眼眸直直盯着姜祁霄,似是要将他内里的算盘瞧个一清二楚。 “并非是本意,不过能带出戎狄和西齐,想也是好的吧!”姜祁霄笑意渐盛,只漫眼底,眼眸瞬间晶亮,带着股稚气的狡黠,一下让傅华昔彻底没了招,这妖孽是果然入了自己的眼了,不然自己又何故会纵容他忽悠自己至此。 既然是瞧上了,夫妻之实也有了,眼下连娃也揣肚子里了,这往后可就得是不是提点着他,别让他拈花惹草才是!傅华昔突然在心里头好笑地盘算着,想着自己将姜祁霄管束得服帖的模样,倒也是解气! “容王还留在京里呢,不怕把戎狄和西齐搅和了进来,于容王里应外合,到时候你有法子应付?修远到底是祁家的人,皇上既然是忌惮于你,想是更不愿你同外戚多纠缠,你如此明目张胆地将修远牵扯进来,不怕他后头的祁家整个儿都招了皇上嫌恶?”傅华昔声音清冽如水,一字一句皆是刻到了姜祁霄心里去,一时间把姜祁霄暖融得心神激越,手上动作也就跟着不安分起来,直将傅华昔搂进了怀里,头埋于傅华昔颈间,嗅着她身上如兰般清透的气息。 “果然是昔儿念着为夫,得着你,我此生足矣!”闷闷地声音压着傅华昔颈间的皮肤,顺着血脉流进了傅华昔的心里。 傅华昔一把推开他,“容王之时,未免太草率了,以着容王的谋略胆识,岂会坐以待毙,说不定是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同外族胡同,到时候,京城里的容王只怕就是个引狼入室的了,况且,真就是能拘了容王,便掣肘了蜀地十万大军,若真是如此,容王便也不会是盘踞蜀地十余年,得着蜀地一干臣子百姓拥戴的容王了!” “是这个理!”姜祁霄笑着正了正身子,“不过,父皇身居宫中,多年来一直以蜀地为心头大患,故而此次行事也是着急了些,那个容王,只是在初入京是见着,倒是当年的模样,不过后头在别院里,都以身体欠安为由,蒙着面纱,我瞧着其中只怕是有诈,父皇此举也好,正好让我瞧个真切!” “呵呵,我多心了,你心思缜密,我都瞧出端倪的事,你如何能瞧不出来呢!”傅华昔淡笑着回道,“如此,我便也安心了,京中局势,暂且就静观吧!” “正是如此,我才撇下修远来接了你回京去!”姜祁霄眸光蓄着夜明珠的光华,越发迫人心神! “明日你要同我一道回京,可我回京之事,京中定然有人防备着的,你若同我一道回去,就不怕有心人瞧出端倪,况且我即便是换了身份,容貌还在,行事作风我也学不来扭捏之态,怕是瞒不久吧!” “呵呵,昔儿你怎得就忘了,你长在菱花谷,便就是出自江湖,你的言行,京里的人瞧在眼里,也只会叹一声辱没了闺阁声名,不会往深里追究的!”姜祁霄神色得意地又凑了上来,“为夫只顾着赶路,乏得紧了,昔儿陪着为夫睡上一会儿吧!” “睡觉?你就当真是来接我,鬼雾岭如今受着血刹楼的围困,这血刹楼缘何就盯上了鬼雾岭?鬼雾岭是你的地方,你当真不去瞧一眼?”傅华昔眸中一丝惊讶。 “鬼雾岭是替我办事,不过平日的琐事,我是没个心思多顾着的,总管在那头处理,便出不了大乱子,这血刹楼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而这背后搅事之人,我大约是有眉目的,你那位好大哥也来信儿同我通了个气,所以就不必忧心了,眼下,我是要好好歇上一觉才是正事!”姜祁霄嘟囔着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5章 守孝 傅华昔见着姜祁霄倦意浓重,便让他歇下了,眉宇间的隐忧他醒着的时候还觉不出来,睡着了,反而倒是越发明显了,傅华昔知晓姜祁霄周旋其中,定然艰难,可他同自己说话,总没个正形,傅华昔也就少往那里去想了,况且,往常她同姜祁霄之间隔阂颇深,越发叫傅华昔不能思及他的难处了,这下子于暗夜里,静静地瞧着姜祁霄,倒是觉着有些个心疼了! 莫不是到头来,自己于这份感情里陷得要比姜祁霄深,越加情难自已啊! 第二日一早,姜祁霄便陪着傅华昔坐进了马车,于日落之前,赶到了京城,入城之时,姜祁霄未露面,傅家派了人在城门外接,是傅家管家傅贵,老管家在傅家数十载,怕是傅家什么秘密都躲不过他的眼的,初初见了见傅华昔,也未露出惊讶好奇,面上沉静如水,倒是一旁隐在暗处的姜祁霄让这位管家面露惊惧之色,管家引着入了城,回到了傅家。 宋芙婷已经在等着了,虽是还在丧期,为着这位未曾入京的傅家小姐,宋芙婷还是让人在府里头稍稍打点了下,将傅华昔的住处也由主院落搬到了宋芙婷所在的离园方便的熙园,傅华昔入京之前特意着了月白色的素色外袍,未戴钗钿,也是为了傅家英年早逝、膝下无子的少将军守孝,如此,外人看着便也能了然几分,对她这个傅家小姐的身份,便会打心底里给上几分同情了! 有些时候,人的认知总是为情感左右! 不过她这头倒也是好笑了! “昔儿,你可是守自己的孝期,何必如此一板一眼!”马车内,姜祁霄贴着傅华昔低声说着,马车轱辘碾在京城的青砖石阶上,起伏间,在两人之间流出说不尽的亲昵。 “礼数不可费,少将军殁了,我回京多半是奔丧期,如何能着鲜亮的衣服?一会儿回府,我须得从正门入,傅叔会带着你从侧门入府,你就寻个机会脱身,别是让人捏到把柄,你眼下如何都不能同傅家小姐交往过密!” “是吗?”姜祁霄眉眼轻挑,斜斜望着傅华昔,不作何反应,傅华昔也只当他是听进去了。 “小姐,将军府已经到了!”傅贵在外头一本正经地说着,言姨和木弱大约也从马车上下来了,在外头候着,傅华昔起身,木弱在外头轻启帘子,一股子冷风直往马车里头灌,傅华昔正待要下车,却是一旁姜祁霄一把拉住了她,傅华昔一个踉跄又坐回了车里,这马车里头的动静外头人是听到些许,却断然是瞧不见的。 姜祁霄一个转身出了马车,示意木弱在一旁等着,“昔儿,下车吧!” 傅华昔一时闹不明白他要做哪出,却也不好僵在府门前,便起身,才步出马车,却是一个天旋地转,姜祁霄一把打横抱起了她,此刻在京城大街上虽已近黄昏,且赶上年节,路人行色匆匆,都急着往家赶着团聚,这一幕还是落在了不少人眼中,要如何编排是非,却是要明儿个年初一才得知晓了。 姜祁霄抱着傅华昔,步履沉稳得踏入府门,傅华昔于错愕之下白了一张脸,倒是与她一贯体弱多病的传言对上了,言姨和木弱跟在后头进了傅府。 宋芙婷早听门房报了人已经回来了,急急往大门处赶,才出前厅,就见着姜祁下抱着傅华昔进来,那愣神的样子,就跟着傅华昔同姜祁霄洞房次日奉茶的时候是一个模样,怔愣了半天才寻回了一丝声音,“年节之下,昔儿穿得未免素雅了些!” 姜祁霄只笑着未理会宋芙婷,抱着傅华昔入了前厅,“父皇感念傅家一门忠烈,特免了傅家于岁末入宫侍奉,今儿个,昔儿就同宋夫人掩上门自在守个岁吧,宫中宴会快要开始了,我便不久留了,等着应承了虚礼,再来同昔儿团聚!” 说着姜祁霄又起身吩咐了木弱好生照顾着傅华昔,同言姨施礼后,便离去了! 宋芙婷是在姜祁霄出门之后才整个儿回神过来,“昔儿,怎么六皇子就如此明目张胆地抱着你入府来了?这要叫外头的人如何传你呀!” “我也同他说了,只他一意孤行,我也无法!”傅华昔只一阵无奈,伴着些许复杂难辨的情绪齐齐涌上心头,一时间眉眼间露出些许疲态。 “姨母也不是在责怪于你,你恢复女儿身,入了傅家族谱,姨母自然是高兴的,只是眼下六皇子在朝堂之上崭露头角,风头正盛,我是担心方才一幕,又给你惹上麻烦呐,你既已脱了少将军的身份,我只盼着你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夫人,公子此举,不是要拖了傅家为他所累!”言姨说道,“公子同小姐,已是夫妻,公子便不愿委屈了小姐,想为小姐博上一个名分,奈何小姐此刻孝期在身,借着这次,让人先去皇上跟前提了,公子才好借机提同小姐的婚事!” “这位是?”大约是言姨风姿气度都不像个奶妈,宋芙婷忍不住便好奇了。 “菱花谷,褚言,当年同老将军和将军夫人有过一面之缘!” “你便是那位……”宋芙婷一下子顿住了,而后眉眼间笑了起来,“芈夫人安好!” “难为夫人还记着我!” “姨母,你同言姨相识?”傅华昔有些个好奇。 “听你母亲提过,在菱花谷养伤之时也是幸得这位芈夫人照顾了!”宋芙婷眉眼间一丝犹疑流转,只话却说得自然,倒叫傅华昔好奇了起来,直觉着宋芙婷隐瞒了什么。 “芈夫人现下是在六皇子处……”宋芙婷淡笑着瞧着褚言,“只听姐姐说过芈夫人是在菱花谷,倒不知芈夫人同六皇子有些渊源?” “出谷好些年了,这‘芈夫人’也好久没听人喊了!”褚言说得到也爽快,未有遮拦,不过宋芙婷大越是骨子里就被礼数约束着,也不便多打听,便未再多问。 “芈夫人登门便是我傅府上的贵客,傅贵,给这位芈夫人和那位……” “夫人,奴婢木弱,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木弱倒也机灵。 “给芈夫人和这位木弱姑娘准备两间上好的厢房!”宋芙婷吩咐道,眉间神色端庄大气。 “宋夫人,我同木弱此次是以小姐婢子的身份入京,自然还是同小姐住一起好些,小姐的身子,也需要我就近照顾着!”褚言说道。 傅华昔陡然想到了腹中血脉,一下子心头有些个无措,竟不知该如何同宋芙婷坦白了,好在她掩饰得好,宋芙婷大约有自己的心事,未在意,不过傅华昔也明白她如今只得宋傅婷一个亲人在身边,这事必得要同她报备的,便想着寻思个起头的话来。 “昔儿身子先前是未得着将养,眼下可算是得着机会好生养着,芈夫人出自菱花谷,有你在昔儿身边亲自调养,昔儿身子定是不会拉下病根了!”宋芙婷说得一脸喜气。 “昔儿虽是才回京,同宫里也去了消息,不过眼下昔儿备着少将军的孝期在身,倒是能免了年节之下宫中的应酬,如此也好,少见些个累心的人和事儿了!” “夫人怕是误会我的意思了!”褚言说道,“小姐是身怀喜脉,加之先前底子薄些,须得好生养着,公子也特意嘱咐了我仔细看顾着小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6章 刺探 “你说什么?”宋芙婷一下子惊得正了身子,“昔儿你……” “夫人,这可是喜事!”楮言说道。 “昔儿,这可是真事?”宋芙婷话里透着复杂难辨的情绪,大约也是想到了相国寺那位方丈的一席话:注定孤苦,无子无嗣! 是以,比之傅华昔担着闺阁之名却怀有身孕的事,倒是喜悦的心绪占得多些。 “嗯!言姨把过脉了!”傅华昔淡淡地点了点头。 “哎!”宋芙婷流出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而后又收敛了心神,定定看着傅华昔,“昔儿,外头的规矩外头人说去,傅家这头,有姨母撑着,你万不可有世俗上的负担,安心养着身子!” 绵软细语,带着股坚韧的心性,倒是叫傅华昔一阵惊诧,她是真真儿没想到宋芙婷于这事上如此开明,也蓄着如此之大的勇气了,转而又想到宋芙婷半生皆是为着傅家在不断地牺牲自己,心头又是一阵惋惜心疼。 “芈夫人,昔儿就拜托夫人多费心了!”宋芙婷眉眼和顺,笑意里头带着一丝恭敬。 “自然该是的,公子也盼着小姐安稳产下子嗣,宫中朝中的流言,宋夫人也不必过于担忧,公子私心里想同小姐处着,自然是不会委屈了小姐的,有公子周旋,傅府和小姐的名节自然是不会被宵小之徒拿来肆意践踏的!”褚言回道。 “芈夫人,老身这头有话也就同芈夫人直言了,当年之事,老身听姐姐提起过,您如何就脱了菱花谷中的清静,在六皇子身边操持了?您与芈谷主一对伉俪,如何就能受得住生离之苦?”宋芙婷眉眼间敛了柔情,带了一丝精明的探究。 傅华昔并未追究褚言的过往,只当她是姜祁霄的人,她话里的立场也都归到了姜祁霄那头,是以也未对她的过往产生过好奇,即便是她话语间流露出只言片语,傅华昔也未追问过,此刻听到宋芙婷郑重追问,倒是有了几分好奇。 “投缘罢了!”褚言淡淡地回道,眉目微阖,看似敛了情绪,实则是露了底,这话回得是有些笼统了,恐怕内里不只是如此了。 傅华昔觉出来了,宋芙婷常年在夫人小姐中周旋,又岂会看不出来,不过大约是才见面,不愿意挑明尴尬了,“如此,夫人的隐言我也不便在追问了!今日个年节,夫人入府作客,便同我们孤儿寡母一起热闹热闹吧!” “好,好,小姐,京里有好些有趣好玩的玩意儿,是不是年节也会摆上来了,小姐,晚间会不会放些热闹的火花,顶顶好看的,言姨说,只在京里能见着那些个漂亮的火花呢!”木弱出自江湖,入了府内,礼数上也没个拘束,天真的模样倒是可爱得紧! “这丫头倒是讨喜得紧!”宋芙婷眉眼之间的探究淡了些,“两位一路过来,想是累着了,先休息,晚些时候备下晚宴为两位接风洗尘!” 宋芙婷说着让身边的阿禾领着人往熙园那头安顿去了,自己就同傅华昔一块儿回了离园。 “昔儿,你可还记着我先前同你提及的那位姓靳的夫人?”这么一提,傅华昔倒是想起来了,是宋芙婷在看到那块琉璃佩的时候提过这么段往事,还是母亲在未出阁是遇着的。 “这位芈夫人当年是同那位靳夫人一起的,据说还是那位靳夫人家中的女医官,我想着那位靳夫人身份必然是不简单了!” “姨母如何知晓那位芈夫人就是当年的女医官,这位芈夫人可是自菱花谷出来的,菱花谷一向不与朝廷为伍,只在江湖中颇得地位!” 宋芙婷摇了摇头,“当年之事,颇为模糊,姐姐同那位靳夫人只有一面之缘,后来姐姐带着裕儿去菱花谷求医之时,碰着这位夫人,才忆起,当时也提到了这位靳夫人,不过芈夫人只说是她离了主家,嫁人菱花谷,便不再过问凡俗事务,姐姐后来提起,也只当她是嫁了人便一心想着相夫教子,哪里知道她居然又卷进了六皇子的纷争来,瞧她模样,在六皇子身边必然是有举足轻重的分量,看来她又是入世太深了!” “姨母,菱花谷到底是何种模样?这么些年,我虽是身在边关,因着幼年生于菱花谷,穆清风报来的消息,涉及菱花谷,我也会多留意上几分,这菱花谷在江湖上走动也不多,怎么突然之间就同朝堂六皇子关系甚密了?六皇子那头,只说是他三年游历间遇着高人,得了这与江湖结缘得机遇,我也就没往深里追究!” “这位芈夫人如何甘愿卷入朝堂之争暂且不说,那位靳夫人……”宋芙婷说着压下了声音,略略侧过身子靠近傅华昔,“那位靳夫人十有**就是前朝废太子的正妃,我只悄悄打听了,这话也是烂在肚子里只同昔儿你提了,眼下这位靳夫人有没有牵涉其中,我不得而知,那位靳公子只怕是不简单了,不说他的风姿气度,单这琉璃佩,他送得许是别有深意了!” “姨母,这靳大哥莫不是皇族中人,是那位废太子遗孤?那位靳夫人,不是已经在二十多年前的成王之乱中丧生了吗?”这位成王就是后来夺了废太子姜习卿帝位的越成帝。 “这中间纠葛如何能知道啊,当年之乱,你我都未亲历,我也只能留个话影子,在一干夫人小姐中间打听,那些个人个个心思机敏,打探得多了,又难免遭怀疑,况且眼下傅家折了少将军,少了皇恩庇护,惹来不必要的猜忌就是傅家的罪孽了,皇上对过往夺位之事本就忌讳得紧,不管是容王还是那位废太子,皆是如此!” “确是如此,眼下这琉璃佩之事,只姨母同我两人知晓,靳大哥真是皇族中人,同废太子还有牵扯,敢拿琉璃佩出来,想来是这琉璃佩不会带出皇族中的秘事吧!”傅华昔轻声说道,冷不丁肚子一阵抽痛,傅华昔脸色一白,晃神瞬间,只觉着窗外一个人影闪过! “谁!”傅华昔想起身,奈何抽痛过后一阵绵软,声色虽厉,只身形受了束缚。 “昔儿,何事?”宋芙婷也跟着紧张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7章 年宴 宋芙婷正待要起身,喊了护院过来,傅华昔抬手制止住了,“姨母,年节之下,我才回京,便闹出刺客之时,宫中只怕会以不详之借口,往后对我诸多刁难,屋外的人想必是走了,再要惊动护院,也追不着人了!” “阿禾,去跟管家说,年节之下,府内防卫万不能懈怠了才是!”宋芙婷冲着外头吩咐了一声。 “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府内我已经着傅贵好生布置了,穆先生走前也做了一番部署,怎么还有人能轻易在府内来去自如?莫不是……那位芈……夫人?”宋芙婷神色间一派讶异,“方才在厅内,她瞧着磊落大方,可我瞧着怎么就暗里心思复杂难辨呢?” “一切还未有定局,言姨在我身边之时,待我是极上心的,她即是为六皇子所用,想必一切行动皆是出自六皇子那边考虑的,眼下,傅家于六皇子而言,已无甚秘密可言,如此年节之下行夜探之事是不必要的,且是六皇子前头刚离府呐!” 宋芙婷点了点头,而后又谨慎地说道:“甚是有理,我也是担心有靳夫人那层关系在,芈夫人跟着六皇子身边若是另有所图,只怕就是另当别论了!” “姨母,此事往后且看着吧,眼下也没个定论,况且朝堂之事,如今我脱了军职,也没个心思思虑那些了!”傅华昔闲闲地说着,也是想着腹中骨肉难得,自然是要好好珍惜着的。 “也是啊,瞧我都担心到六皇子那儿去了,也是多想了!” “府内虽是部署得当,到底也不是个铁桶子不漏风的,难保没个江湖高手闯了进来,又惊动不到府内守卫的,姨母待言姨切不可在言语上露出戒备才是,如今她毕竟是六皇子的入幕之臣!” “姨母这点分寸还是有的,放心吧!”宋芙婷稍稍点了点头,应道。 “文府是不是在京中获了罪了?”傅华昔将一直梗在心头的疑问问了出来,毕竟傅黛辛嫁在文家,便是没有先前文傅两家的交情在,这论理傅华昔也会担心的。 宋芙婷眉目一拧,低叹一口气,“博鸣那孩子实在,硬是要在朝堂之上为着你屈死之事伸冤,还拿了证据说是朝堂上有人蒙混兵部,克扣军饷,要皇上彻查,还傅家一个清白,还天下一个公道,恰是容王在京,使节团那头又出事,皇上怕此言论一出,军心动摇,边关遭了外贼入侵,内里容王又要不安分,才寻了个渎职的理由将他查办了,搁置面壁在家呢,年前辛儿得了文府那头的允许,过来探望我,询问你这位姐姐回京之事,提过那么一嘴,说是博鸣那孩子抑郁不得志,整日里耗在闺阁同她闲打发时间,她瞧着也心疼的!” 傅华昔听罢一滞,倒是同姜祁霄给自己露的信息不同呐,当时姜祁霄只说是文博鸣查贪污军饷一事,惊动了上头的主谋,才被寻了个理由革职,是他力保,才得使文博鸣闲赋在家的,各种情由究竟为何,傅华昔倒是要好好琢磨了! “难为她了,辛儿也是受了母家之累了!”傅华昔轻叹一声。 “辛儿这丫头只是担心你罢,如今她只当是没了哥哥,要对你好好相待,对傅家是断没个怨言的!”宋芙婷说道。 “如今动向不明,妹夫此刻闲赋在家未尝不是好事!” “文大人估计也是想到了这层,就由着博鸣在家了,也不为他奔走!” “嗯!”傅华昔点点头。 “天色也晚了,大年节之下,得乐一乐的,往年你在边关,都是辛儿陪着我,如今她出嫁了,你倒是回来了,哎,这个家,就没有个聚拢得时候!”宋芙婷起身说道,“往年你在边关,我同辛儿只在离园这头团聚,话家常,还得入宫陪着皇后娘娘守岁,今年便也在此吧,傅贵大约已经将年宴都备齐了,今年年宴过后,大约也不必入宫侍奉了,毕竟傅家如今孝期在身!” 宋芙婷说着便要起身,招呼外头候着的阿禾去请褚言和木弱,院子里头一干丫鬟也叫了来离园热闹着,家丁则由傅贵领着在外间聚聚! “姨母,穆军师呢?”傅华昔淡淡一句话,宋芙婷身形一滞,而后收了凌厉的心绪,眉眼带着笑意,在摇曳的烛光下带着股凄楚的孤寂,虽淡,但傅华昔心疼宋芙婷,这抹孤寂自然也就瞧得真切。 “你去后,他便说傅家没了将军,便也失了他效劳之处,另寻他处一展抱负而去了!”宋芙婷大约是在努力调整心神,是以语气虽平,却也涩,大约是宋芙婷待穆清风不一般了吧! “姨母,他许是出去走走,总会回来的!”傅华昔对着隐忍寂寥的宋芙婷起了慢慢的怜惜,自然是心起安慰了。 “昔儿,我敬重他一腔热血,如今傅家没了将军,他却是没了留下来的理由,他走,我也能懂的!”宋芙婷淡淡地笑了,眉宇间一片温润。 “夫人,外头筵席已经备下了!”外头阿禾的声音想起,宋芙婷脸上的笑意堆砌得浓了点,拉起傅华昔的手,“我们去吧,今儿个昔儿不必拘着身份,不必忧心战事,好好乐上一乐!” 随着傅华昔到了离园偏厅里头摆了筵席的地方,褚言和木弱早已经到了,还有内房里头一干的丫鬟婆子们,大家见着一身素衣的傅华昔,都恭敬得喊了一声“小姐”,木弱丫头玩心重,早同这些个丫鬟们闹一块儿去了,只嚷着在山间伺候小姐,可是闷了,要到这城里来好好开开眼界才是,傅华昔见着她闹腾的模样心头也是受了一阵感染,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 傅家筵席,一向清淡,今儿个不过是比平日里多添了两个菜肴,不够这平日里的主仆之分今儿个淡化了,处一块儿也热闹,还有婆子大着胆子给宋芙婷劝酒呢,宋芙婷喜悦之余,也规劝不可逾矩了太过,热闹是应节,可傅家还背着少将军的丧期不可懈怠的! 筵席过后,丫头婆子们又聚到院子里头看城门上放的烟火去了,木弱是最高兴的了,披着猩红色的大斗篷随着热闹去了,屋内留了褚言、宋芙婷和傅华昔,外头留了阿禾和一个年岁长的婆子守着,傅华昔今儿个身子乏,这守岁是难挨得住了,靠着软榻直犯困。 宋芙婷挨过身子替傅华昔盖了条细软的团花锦被,细细拍着傅华昔微微带了薄茧的手,眉眼间一片慈和的爱惜之情。 “夫人待小姐可谓是视如己出,老夫人泉下有知,必然欣慰得紧!”褚言开口说道。 “芈夫人年节之下也不能与夫婿团聚,为着昔儿奔波来京,辛苦芈夫人了!”宋芙婷只瞧着傅华昔迷瞪的睡意,轻声说道,“难得六皇子能得芈夫人相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8章 挑衅(上) “夫人既然能猜到我同靳夫人之间的渊源,想必会多想些的,夫人若是有疑问,只管细问,我本是江湖中人,卷入朝堂纷争,已是怪事,以夫人的谨慎,不肯能不奇怪的!”褚言说道,眉目清和地看着上方的宋芙婷。 “芈夫人如此坦诚,我这头也就不揣着小心思了,当年的靳夫人是否真就殁了,她怀中的小公子可是受了殃及?” “靳夫人念着夫妻情深,本是有生还机会,生生是弃了!”褚言低叹一口气,“小公子年幼,血刹楼强追不放,在逃难途中也得病去了!” “我记得靳夫人当年有块稀罕的琉璃佩,可是传了什么人了?日前昔儿得人赠了那块琉璃佩,此人也姓靳,怕是同靳家有些渊源的吧!” “夫人所提及的琉璃佩,眼下在公子那头守着,我也见着过,却是当年那块,不过当年落难之时,靳家也散了,琉璃佩流了出去,辗转落入他人之手,也不无可能!” “芈夫人,你是要欺瞒我等孤寡之人,那琉璃佩何等重要,当年我是听姐姐提及过的,为表定亲诚意,才拿了琉璃佩来同姐姐定了娃娃亲的,怎么会轻易流落出去?” 傅华昔迷瞪着眼神,睡意朦胧中得了一丝清明听着,却并未起身。 “送昔儿琉璃佩的人,是否就是那位流落在外的小公子?”宋芙婷压低声音问道,“你从未入京,此刻借着昔儿的身份回京,是否是同那位小公子有所图谋?” “夫人多虑了,我如今只是侍奉在小姐身边的奶妈!” “奶妈?以芈夫人您的气度见略胆识,这奶妈着实是当不起呐!” “夫人,外头有人递了门房一样东西,说是赠于小姐回京之贺礼!”外头阿禾压低声音隔着帘子说道。 “何人?可有留人问话?”宋芙婷问道。 “无话,只转了东西就走了!”说着阿禾掀帘进来,递上一个玉匣子,傅华昔于睡意中清醒过来,结果玉匣子,仔细瞧着纹路,是枝叶繁茂的曼陀罗花纹,玉质温润,于寒夜之下过来一路,竟无一丝凉意。 “昔儿,瞧瞧是个什么东西!”宋芙婷说道。 “这匣子沉了些,只怕是不简单的匣子!”傅华昔轻敛眉眼沉思道,手顺着凹凸有致的纹路抚摸着。 “才有人夜探将军府,眼下有人不留姓名递上这个匣子,却是要小心些!”褚言说道。 “言姨见过那名刺客?”傅华昔讶异地问道。 “身手不一般,瞧着来意不善,公子担心小姐于府内不安全,特意嘱咐我多留心着!”褚言点头说道。 傅华昔拿着匣子起身,“到外间院子里,这匣子里头就算是有蹊跷,也就伤不到人了!”说着步出屋内,将匣子放到院内的梅树底下,隔了些距离,折了枝腊梅枝,运了气力弹了出去,匣子打开瞬间,一股子黑烟往外冒,一树艳红色的腊梅瞬间枯败变黑。 宋芙婷饶恕在镇定的心神此刻都慌了,“是什么人要如此针对昔儿你啊,傅贵,派了人去抓了那个人回来审问!” “叶凋零!”褚言瞧着那株腊梅树说道,“这是在东夷之国宫廷内流传的秘药!” “那个娑罗郡主!”宋芙婷一怔不住心底的惧怕和恨意,“昔儿才回京,她怎么就盯上昔儿了,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实在是可恶,明日个一早我要入京禀告皇后娘娘,让她彻查此事!” “是啊!”傅华昔喃喃地说道,“怎么就如此迫不及待了,这个娑罗郡主却是不简单!” “告于公子知晓吧,如此才好防范!”褚言沉声说道。 “着实可恶,我傅家如何就挨着她娑罗郡主了!”宋芙婷眸间带了冷意,说道,手脚止不住得发颤,想来是怕得紧了! “只怕是接着年节,想乘着松懈之际,绝了傅家这个威胁吧,她到底还是异族,父族还是戎狄王,如此人物,养在大越深宫也是个祸患!”傅华昔凉凉地接了话,抬着握着宋芙婷,如此模样的宋芙婷,她是没见过的,心疼得紧,自然对挑事者越发起了迫人寒意。 “回屋吧,一会儿差人来收拾了个干净,大年节之下就没个安身的事!”宋芙婷恹恹地说道,褚言和傅华昔随着一起进了屋内。 “言姨,如此恶意针对傅家,只怕是与朝堂局势也难脱干系,你去着人通知了六皇子吧,今日个年节之下,宫内人员繁杂,保不齐有个给他添事的!”傅华昔吩咐道。 “公子今日个留了人在小姐身边暗处保护着小姐,眼下已经往宫里去消息了!” “有人在暗处?我真是没察觉,看来是换回了女儿身,这警惕心也差了下去了!”傅华昔低声说道。 “非是如此,是公子留了最好的人在傅家,前头那个送匣子的人,也定是有人跟去了,就等着消息回来吧!”褚言说道。 “嗯!”傅华昔一句不辨情绪的轻吟,而后入了屋内,停留片刻,便同宋芙婷说是累了,要回屋去睡了,实则也是今日个一连串的糟心事都是针对自己而来,再在离园带着,怕是要累得宋芙婷越发心神不宁了。 回了熙园,此处怕是她此生第一次来了,里间素雅里头带了一丝粉紫的闺阁闲情,想是宋芙婷亲力亲为,布置起来的,比之傅黛辛的闺房还是多了些简洁冷硬的气势,想来宋婷也是照顾着自己的喜好了,毕竟甚为男儿身那么些年,便是有宋芙婷时时教导,这男儿的英气和飒爽果敢的气质还是融到了骨子里了。 “小姐回屋了,都不叫着木弱来伺候!”木弱娇俏的声音夹着丝抱怨,入了里屋来,还披着猩红色的斗篷,入了屋内才脱去。 “外头的烟火可好看,都嘱咐了你多少次了,才入了府内就有收不住心性了啊!”褚言在一旁训导着,“小姐这头你可得好生伺候着,出不得丝毫差错的!” “言姨,我就是图着京城热闹,年节之下,一时管不住心性儿,以后弱儿一定小心着!”木弱对褚言的训诫也不恼,扯着软浓的嗓音冲褚言撒娇,一时褚言也拿她没辙。 “言姨,如今年节,木弱要多玩儿,也是正常的,你就别拘着她了,我这头也乏了,无甚要伺候的!” 外头的烟火声持续了好久才歇了,照亮京城半边天的火花散了,图留了热闹过后的清落,伴着寒风残月,只叫傅华昔疲惫的心越发烦乱,往日里在军营排兵布阵都没有眼下累得慌,算计人心,揣测时局,带着惶惶不可终日的疑虑和担忧。 年节,闹得也是人心呐,也不知戍边的将士们此间可安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9章 挑衅(下) 迷糊间醒来时,天大约刚亮,黑蒙蒙得透着些许白灼,外头可听到些许脚步声,许是新岁第一日,婆子丫头们都要到离园拜个年,讨个吉利的,傅华昔便也起身,外间的褚言听到动静便进来了。 “小姐,您起了,昨日夜间那个送匣子的人查出来了,是宫里出来的,眼下公子只秘密拘了他问事,只他嘴硬得紧,一口咬定是揽月郡主所为,公子让说会再审审!” 褚言说完,木弱穿着一身玫粉色的新袄便进来了,端着洗漱的东西,“小姐,傅总管让传话说是,一早宫里来信了,皇后娘娘念得紧,让小姐中午入宫侍奉呢!” “嗯!”傅华昔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又看着褚言道,“六皇子倒是信任这位揽月郡主,但凡少那么点子信任,揽月郡主这罪名可就脱不了了。” 傅华昔话语平淡,里头的情绪只怕是连她自己都要三思才可理出来,哪知木弱在一旁倒是笑开了,“小姐这是醋了吧,戏本子有唱的!” “丫头,怎可乱说话?”褚言出声制止了。 “可不就是,只小姐自己没觉出来,公子是顶好的人,小姐为他醋了也是值当的!”小丫头没大没小惯了,褚言的呵斥也阻不了她率直的心性。 “许是吧!”傅华昔懒懒地接了话,她可摆不出个训斥丫鬟的架子,这闺阁小姐,她也是头一回当,外头的生离死别见着多了,对待人事上就多了份宽厚了。 不过这份感情若是上到一句话就醋了的地步,只怕往后对着姜祁霄,自己可就没个安宁的心境了,傅华昔心头低叹一声。 “替我梳洗吧,一会儿给姨母拜年去!”傅华昔淡淡地吩咐了一声,便坐到了梳妆镜前,期间褚言询问傅华昔衣服配饰,她是懒懒地应承了,心头只有一个念头,这情意起得快,可这京里对姜祁霄有情意的小姐过了去了,且不说大的,眼下就有李家的李碧辛和宫里的揽月郡主,那揽月郡主还有个儿子含着姜祁霄爹爹呢,这眼下一句话,她就不自觉地犯恼,这往后如何应对呢。 等着收拾完了,傅华昔一瞧镜中装扮,素雅中略略带了喜气,简单中不是端方,到是和她的心意。 才到了离园,外头就有门房来报,说是李家三小姐又来闹事了,昨日个宫里宴会,六皇子同皇上提了他同小姐的婚事,大约是事前同皇后娘娘通了信,皇后在一旁伴着说话,皇上借着兴致也应了下来,说是怜惜小姐孤苦无依,如今又失了兄长,嫁进皇家,自然是有皇后娘娘的照拂,如此才不负少将军的牵挂才是。 傅华昔听罢当即就想着抚额了,这皇家赐婚都不用知会一声当事人的嘛,即便是她没个少将军这个兄长在,可这宋芙婷还当着傅府的家呢,怎么也没个人问一声呢,还有李碧辛这个疯丫头,上次闹腾已经被自己给警告了,居然还敢来,感情是拿她将军府耍着玩儿呢,新岁一早,就给将军府招晦气来了! “小姐,没教养的丫头罢了,不用理她!”木弱不以为意地冷哼了一声,“小姐不见吧,免得扰了心情。” “非也,此人的刁蛮是京里出了名的,可没这么好打发的!”眼见着后头插了低沉的男声进来,傅华昔回头,就见着修远襟冠散乱,摇着那把破扇子颇为狼狈得从花园里一条小径走来。 “见过小姐,昨儿个阿霄央了婚事,我来瞧瞧什么样的人,居然让阿霄不足一月就转了心,弃了轰动天下的断袖之癖,转而投了小姐的心,总算是见着真人了!”姜祁霄嘟囔着说道。 “哼,爬别人家的后院,就是登徒子,小姐,喊了护院来绑了他!”木弱脆生生地声音响起,银铃般悦耳,又带了股护主的急切。 祁陌修大约没想到小姐身边这位丫头这么大胆,平日里他爬小姐的闺阁可没遇着这么有趣的丫头,大都是在小姐慌张无措时还娇羞带怯地盯着自己,这位丫头倒是有意思了! 祁陌修嘴角上扬,顾不得整带了些许污渍的艳金色纱衣,只摇着扇骨盯着木弱瞧,木弱也没个在陌生男子面前欲语还休的娇羞,只刁蛮地瞪着祁陌修,“登徒子,言姨,可绕不得他的!” 傅华昔对祁陌修的品行有些许了解的,是以也不恼,只瞧着他和木弱对峙着,“祁公子,这将军府内的后院,你可是得了六皇子的允诺来闯的,这年节之下,祁公子登门拜访未免失礼了吧!” “小姐,让公子好好治治这个登徒子才是!”木弱跨出一步,直盯着祁陌修说道。 “这丫头倒是有趣啊,小姐出自江湖,身边的丫头也不似京中那些个高门大户里头训出来的,这小丫头就跟着我回府如何?”说着祁陌修收了扇子,一低身只凑到木弱跟前,言语间带着五分轻佻,五分戏谑,神情里却无一丝污秽之气,可木弱到底是小丫头,哪里能分辨这些,直当时这登徒子要行非礼之事。 “啪”只一声,别说祁陌修,连傅华昔都惊住了,木弱居然就给了祁陌修一个脆生生地巴掌,而后又带着几分稚气看着傅华昔,“戏本子,丫鬟可都得这么护着小姐的!” “木弱,这是在京里将军府内,你不可如此放肆任性!”褚言于怔愣过后,上去拉过木弱训斥道。 祁陌修显然是被打懵了,左边脸上红红的指印清晰可见,神情呆愣。 “祁公子,慢待了,木弱跟着我在菱花谷住惯了,少了些规矩约束,望公子见谅!”傅华昔说道。 “你晓得我?”祁陌修捂着半边脸,拿眼珠子打量着傅华昔,“你同你哥哥倒是极相像,连眉眼间那股豪爽的英气都一个模样,这身装扮都藏不住,说你出自江湖,我是真真儿信了,不过姑娘瞧着可不像是久病之人啊!” “菱花谷医术冠绝天下,自然我这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 “又让阿霄抢了个先,不然,我就得同宋夫人提亲喽,姑娘倾城容貌,配着磊落英气,真真是世间难寻啊!”祁陌修也不顾自己脸上的伤势,咂巴着嘴说道。 “小姐,可不得让她在这里胡言乱语,公子定是饶不了他!”木弱还待上前,却被褚言给拉住了。 “哼,我道是如何模样的,一入京就迷住了霄哥哥,原来是这般不知廉耻、在后花园同人私会的人!”李碧辛带着怨毒的声音闯了进来,这刁蛮丫头被男装打扮的少将军教训了许多次,如今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过来闹,还在新岁之时闯到了后花园来,倒是仗着傅家没了男丁护持,才这般欺人太甚! 傅华昔眉宇间已经蓄了股冷意,“小姐,万不可任性动怒,如今你的身子可不比往常!”褚言站在傅华昔身边提醒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0章 对闹 “没个礼数管教,擅自闯入别家后院,你也没个说人的立场,没教养的野丫头”,木弱本能地护着傅华昔。 “你!”李碧辛脸色一下子就绿了,“你就是个丫头,居然敢如此跟我说话!”说着恶狠狠地挥着手中的乌金藤蔓鞭,“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傅华昔本能得想要跃过去救木弱,她的印象里,木弱虽是伶牙俐齿,到底是没个武功底子的若女子,是挨不住李碧辛结结实实地一鞭子的。 哪知傅华昔才要出手,却被褚言出手拦住了,一旁的祁陌修嘴角噙着笑意看着李碧辛这恶狠狠地一鞭抽过来,就见着木弱轻盈地纵身跃起,足尖点到李碧辛的乌金藤蔓鞭,压着鞭尾踩到了青石砖上,而后木弱眼眸带着一丝嘲讽看着李碧辛,“凭你的能耐,也敢来将军府撒野?” 李碧辛手中鞭子抽不出来,脸顿时涨得通红,“死丫头,放开!” “哼!你才是死丫头,没教养的死丫头!”木弱轻哼着。 “你……”李碧辛一时气恼难忍,直接甩了鞭子上前要打木弱,却是木弱身姿轻盈地翻身跃起,足尖点着李碧辛的肩头,一个翻身,脚下使力,将李碧辛踢了个踉跄,一时没站稳,摔在了青石砖路旁一株带刺的梅树上,顿时白皙的手掌带了点点血珠子,许是吃痛得紧了,李碧辛眉眼带着痛苦的惊惧。 傅华昔抚开了褚言拦着她的手,示意褚言扶起李碧辛,其实李碧辛看着凶蛮,仗着李家的势力,在京中也是横行惯了,实则心思也是直了些的,论起来傅华昔待李碧辛倒是无甚恼怒反感,她也不过是个痴人而已,只是,人活于世,谁人不痴,凭着那点痴意就要恣意践踏别人的意愿,则是过分了! “李小姐,你若是对六皇子有心思,你要同六皇子磨去,来将军府闹事就没趣了!”傅华昔淡然地说道,而后又拉过李碧辛受伤的手,“言姨,帮李小姐包扎一下吧!” 傅华昔以少将军姿态示人之时,便可以强硬地态度来教训这位任性的李小姐,眼下她是傅家小姐,便以任何的姿态来示人吧! 李碧辛难得地没有刁蛮任性,只怔怔地看着傅华昔,大约连手上的疼痛都忘了吧,“我若是能磨得住霄哥哥,为何要来你这处呢?” “本就不是事事如你意愿的,你到头来也不过是别人的探路石而已!”傅华昔幽幽地说着,她敢断定,李碧辛如此不管不顾地在新岁第一天就闯上门来,定是有李家人的揣度,说不定是那位莲贵妃起的主意不无可能,毕竟,姜祁霄的一举一动,她只怕都是要往夺嫡之路上靠的! “哼!”李碧辛轻哼一声,未反驳,未否认,也未承认,这般态度,倒是让傅华昔有几分错觉:李碧辛许是知晓她在李家人和莲贵妃那里的用处的,若是知晓,那李碧辛恣意消耗的那份宠溺便都是假象,而李碧辛也该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假象罢了! 不过若是真明白,那么般般宠溺,对李碧辛而言,大约都是一种沁着毒药的蜜饯了,而李碧辛还要清醒地受着般般凌迟,倒也真是可怜了! “李小姐,新岁第一天,我家小姐还须入宫叩拜皇后娘娘,也不便陪着李小姐在此处耗着,望李小姐见谅,奴婢这边带着李小姐到厅里头处理伤口!”褚言适时地插了进来。 “言姨,同她还闹个礼数?她是瞧不见的!”木弱愤愤地说着,带着一丝鄙夷。 “你这丫头也闹得过分了,李小姐出自李家名门,不同你计较礼数,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褚言嗔怪道,而后又带着温和地笑意看着李碧辛,“李小姐见谅,小丫头性情直了些,冲撞了李小姐了!” “瞧那丫头,也知道她的主子礼数也好不到哪儿去!皇后娘娘独爱午间烹茶熏梅香,尤其是在冬日里,每日里都要休上一刻钟,也爱着人伺候,不过这梅香浓不得淡不得,熏蒸只得须臾便要散了香味,如此皇后娘娘才欢喜,眼下伺候得好的,就只我一人,今日个娘娘定是午间招你入宫侍奉,你可得小心了,别仗着霄哥哥恋慕于你,就能怠慢了去!”李碧辛冷眼说道,傅华昔辨不得李碧辛的心意,到底是心无城府还是带了提点的示好,只能眉眼带着笑意点头应下了。 “小姐,她如此说你!”木弱指着李碧辛同傅华昔控诉。 “你家小姐总不能学着你个野丫头一样同人撒泼吧!”祁陌修看过了热闹,眨巴着嘴上前,自然地同木弱凑近了说道。 “言姨,好生待李小姐!”而后傅华昔又对着李碧辛盈盈一拜,“李小姐,失陪了!” 这一回李碧辛没有再纠缠,愣愣地随着褚言走了。 “这丫头对着阿霄的执念着实深了,往常听着阿霄同……”祁陌修清了清嗓子,避开了少将军这个称呼,“定了婚约,就上赶着来将军府闹,还被教训过,如今才不过一月时间,她就又来闹了,如此不管不顾,阿霄拿她也没法子!” “抱着这么个执念瞎闹着,总归是于她自己而言,好过些,况且,李小姐聪明着呢,这个执念能保她在李家在莲贵妃那儿的宠溺不断!”傅华昔也不同祁陌修绕弯子了,直接说开了。 “小姐,你同他有个什么可说的,他就是个不正经的登徒子!”木弱不满地说着。 “这丫头是瞧着我不顺眼了,口口声声不离‘登徒子’啊!”祁陌修摇着扇子,眉眼带着笑意盯着木弱说道。 “修远所作所为,配得上‘登徒子’!” “你这态度,同少将军倒是一个模样!”祁陌修朗声笑开了,倒是傅华昔听着,心头一紧,不自觉就带了少将军的架势了,她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能听个陌生男子如此熟稔地闲聊。 “小姐,让管家来把他打出去吧,别同他处了,夫人还等着小姐去拜新岁呢!”木弱说着走到傅华昔身边,拉着傅华昔便要绕开祁陌修往离园走去,态度随意,可完全没个丫头奴性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1章 怀疑(上) “这伶牙俐齿的姑娘倒是少见,这江湖中人就是比京城里一水儿训出来的丫头有趣!”祁陌修咂巴着嘴带着几丝轻佻,傅华昔瞧着好笑,而木弱脸却是绷紧了去,她虽是不拘礼数,却也没见过祁陌修这么轻佻的公子,自然是拿他当登徒子了! “祁公子,木弱这丫头心性纯直,你的玩笑话她是会当真了去的!”傅华昔笑着按住了木弱,笑着打发了祁陌修,瞧木弱刚刚的身手和胆识,她可不是闺阁里瞧见祁陌修的笑容就晕了头的小丫头,怕是真能对祁陌修出手。 “有趣,今日个我来也是瞧见了小姐真容了,就此告辞,可不能同阿霄说我爬墙进来的事,不然,以他的小心眼,指不定要威胁我做什么事来呢!”祁陌修撇撇嘴,偷眼看了下木弱,就离开了! “走吧!”傅华昔说道,便抬脚往离园走去,才到院落门口,就见宋芙婷匆匆出来,见着傅华昔神色一滞。 “昔儿,皇后娘娘宣召入宫侍奉,你同我一起去吧!” “皇后娘娘不是吩咐了午时入宫侍奉吗?”傅华昔心头一惊,如此匆匆入宫,定然是不得好事的! “才来的旨意,一刻不得耽搁!芈夫人呢?”说着宋芙婷又诧异地瞧了瞧傅华昔身后。 “李家三小姐来了,受了些伤,我着言姨去照顾着!” “哎,偏是这个时候,阿禾,去寻了小姐的奶妈来,到正门口等着去!”说着宋芙婷便拉过傅华昔往前院走去,木弱在后头跟着。 “木弱丫头,一会儿你同傅叔讨个假,让他着人陪着你在京里逛逛,我同昔儿和芈夫人入宫一趟!”宋芙婷说着又吩咐了木弱,这情形大约就是要芈夫人陪着,却要支开木弱。 木弱孩子心性,听着玩儿自然是高兴地应了下来。 “姨母,到底是何事,宫里如此着急着召见?”傅华昔嘴上问着,心头却是杂绪万千了。 “我也摸不透,只怕是里头有莲贵妃和李丞相的揣度,不过传旨的公公只说了速速入宫,并未言明其他,你我只能见机行事!” “为何偏是要带着言姨?” “以莲贵妃的精明,若是她挑的事儿,自然是要百般试探,芈夫人出自菱花谷,许是能帮着昔儿你借机周旋!” “可你昨日个还对言姨的动机心存疑虑啊!” “她左右待傅家不会有心思,最差不过是借着傅家筹谋他事,想来也是掺和政事罢了,眼下傅家没了少将军支撑,傅家没了子嗣,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也获不了多大的罪责,姨母也想明白了,这权利周旋不是你我能平衡的,还是趁早离了京城,寻个僻静处安心过过日子吧!” “可是,六皇子那儿?”傅华昔问道。 “若是真心为着你想,六皇子便不该强留了你在京城!”宋芙婷一夜之间,立场虽是未变,态度却明了了许多,不愿守着傅家这个空壳子了,这一夜之间,她到底是思虑了多少啊,傅华昔心里想着,这话里宋芙婷是带着一股子非走不可的决绝。 “可是京里还有辛儿呢!”傅华昔凝眸说道。 “辛儿入了文家,自然又文家庇护!” “可若是辛儿失了母家护持,怕是在夫家会受委屈呢,文家在京中也是高门显贵,而文二公子又是少年得志,即便是眼下罢职,凭着他的才气,定是不就便可得启用的,到时候,辛儿在文家如何立足啊!”文尚清那个老狐狸也不只正房一个夫人的,这文博鸣若是纳妾,辛儿没有母家护持,以她荏弱的性子,必得受着委屈的! “那是以后的事情,眼下姨母只想护着昔儿你,辛儿那头往后再想法子,况且博鸣同辛儿两小无猜,他不会亏待辛儿的!” 傅华昔突然停住了脚步,“姨母,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却要瞒着我,匆匆入宫这事,若是有个隐情,六皇子必定会同言姨来信,可言姨这头却未有任何动静,到底是何事?” “昔儿,让你冒然以女子身份入宫,也是我思虑不周全,加之六皇子推波助澜,更是暗地里推出了皇后娘娘,我才和盘托出,应下了这个荒唐事!” “这事败露了?若真是如此,这也得是圣旨下来以欺君论处啊,况且如此大事,祁家不会不知,方才修远还是一脸从容,不像是出了如此大事的样子啊!” “傅贵昨日个派人在李家和许家打听事儿,今儿个清晨就回来报了,两家自宫里回来后便都从内院里流出了消息,说是六皇子求娶昔儿你,那个娑罗郡主却一口咬定你来路不明,还说是有证据要呈给皇上,皇上瞧见了什么,下头的人不知道,后头的筵席也是歌舞升平,只是打皇上看了那个所谓的证据,直接将娑罗郡主扣了起来,六皇子也未得脱身,一直在皇上身边侍奉!” “可这里头有诸多说不通啊,要是皇上昨日个岁末筵席上出了这个差错,祁三公子不可能不知,也不可能不来通个信儿的,除非……”傅华昔蓦得生出了对姜祁霄的一丝怀疑,这丝怀疑在孕胎之后被刻意压了下来,眼下却是再次破土蔓延开去,若是姜祁霄是个算计着的做局人,且不管他的目的如何,这傅家和自己可就被拿捏的无一丝挣扎余地。 思及文博鸣,她曾嘱托姜祁霄提点文博鸣在贪饷之事上的处理原则,可文博鸣却惹怒圣颜被搁了职,阮敬在自己身边算是得力之人,如今却手上身陷鬼雾岭分舵,生死未明,一切消息皆是姜祁霄一人口传,如此情景下,傅华昔等于是活在了姜祁霄编织的所谓事实里头,到底情形如何,傅华昔都疑惑了起来。 见着傅华昔神色白了白,眼色发虚,宋芙婷心头又是一阵担忧,心底里叹了口气,“昔儿,你到底还是完全信了六皇子,也怪我,以妇人之见,一手将你推入了这个乱局里,姨母就是拼尽所有,也会保着昔儿你的,你只需在殿上说你自小在菱花谷长大便可,那个娑罗郡主许是拿不出什么确凿的证据的!” 傅华昔眼眸里浸了深重的无奈,“姨母,便不是为着我对六皇子的心思,这般怀疑揣测,真真是磨蚀人心呐!就是当年马革裹尸、纵横疆场,也没有如此的无奈和烦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2章 怀疑(中) “在这京都之内,便就没个散淡闲暇的时候,宫里什么情形还真是揣测不出啊!”宋芙婷顺着低叹口气,便同傅华昔走到了大门边,一夜之间,回望将军府,倒是一片过年的喜庆,丫鬟小厮们眉眼间还带着迎了她这位小姐回府的喜气,冲淡了少许少将军殁了的悲意。 门外等着一辆马车,鎏金车轴,甚是威严,自然是宫里派来的了,这宫里果然是催得急啊,此行真还是祸福难料啊,想到入京前,姜祁霄的保证和期盼,傅华昔与一丝怀疑中生出一丝懊恼的烦乱来。 “夫人,小姐!”褚言俯身拜过,随着傅华昔和宋芙婷一起上了马车。 “芈夫人可知我为何唤了芈夫人一同入宫?”宋芙婷问道。 傅华昔抬眸借着车帘子里透进来的白光打量着车内二人,只怕是宋芙婷对褚言有依仗,也含了防备,才会如此不断试探了。 “小姐身份,即便是有皇后娘娘和公子一力力保,却还是有诸多说不通之处,尤其小姐在菱花谷内养病之说,还是含了许多牵强之处,若是没人发难跳投,这些就只是台面下的谣言,而眼下,大年节之下,已是免了朝事,更是在昨夜免了傅家女眷入宫侍奉,偏是在当下急急召见入宫,里头定然有蹊跷,与小姐的身份定也是脱不了关系,我同木弱是随了小姐入宫的,旁人若是要打听,那么撇开傅家和菱花谷,这我同木弱便是最好的人证了,我同夫人入宫,是为着我对菱花谷熟悉,而木弱心性纯直,夫人怕还得费心多看顾了!” 傅华昔这一点自然是想到了,往常想着木弱一介弱女子,留在府内由家丁护院保护着,可前一刻看她对付李碧辛游刃有余,想来是身怀绝技,自保自然是没问题了,傅华昔出门便没有专门着人保护着。 “芈夫人想对了一半,我是心头有些疑惑,借着进宫的路上,同芈夫人好好问个明白!”宋芙婷柔声说道,略略整了整身子,“宫中事务,芈夫人是未同六皇子通过信儿,还是通了,却未同昔儿说明?昨日两次入府刺探之人,六皇子那儿可再有确切的消息回来?芈夫人出生江湖,如今随了入宫,眉眼神态无一丝惶恐惧意,这样只怕是不妥吧?” “夫人还是不放心我,揣测我同靳家旧族的关系!靳家确如您所想,却也是早灭族了,你所知的那位靳夫人确也是随了先夫去了!” “那那位襁褓中的婴孩呢?旧族被灭之时,这位婴孩便失去了踪迹,芈夫人就一点不知情?”宋芙婷试探道。 褚言摇了摇头,“我在我家夫人尚在之时就嫁入了江湖,此后未与本家联系,便失了消息!” “姐姐当年所说,你对你家夫人尽心尽力,当真在她们族人落难之时袖手旁观,未插手?”宋芙婷压低声音问道,新岁第一天,时辰尚早,街上行人不多,可毕竟是议论前朝旧事,还得小心的。 “夫人,当年之事,傅老将军护着傅家避开了,如今夫人又何故要深究,再要让傅家牵涉其中,况且当年之事,就算是捕风捉影,只怕是依着皇帝的性子都会彻查到底的,京中多少眼目虎视眈眈盯着傅家,夫人何苦揪着当年之事不放,且其中种种,夫人都未亲历,缘何判断真伪?”褚言眼眸里神色不变,神色清淡地说着。 “若是平白无故,我自然不会深究不放,可眼下京中不太平,芈夫人种种言行又过于牵强,我不得不防着,我虽是有心顾忌芈夫人,可到底心中疑问也是直言相告的!”宋芙婷低叹了口气。 傅华昔静静地听着,于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踢踏声中,拼凑着她们的故事,揣测着其中隐情,自家姨母还是怀疑褚言别有用心了。 正说着,马车入了宫门,便有引着走过长长的长乐巷,跨过玄色的长乐门,便到了内宫之地,皇后身边的喜禄公公侯在了门口,三头离朱凤纹图案依旧绚丽多姿,引着三人进到了元和正殿之上,皇后位于上首之位,揽月郡主挨着皇后坐着,而那位寄养在皇后名下的阴珞公主却坐在了殿下边,那这位揽月郡主在宫中之位就可见一斑了。 左边下首第一位是位雍容华贵、艳丽多姿之人,头上插着一支艳红如血色的凤钗,后宫妃位只两位,这位毋庸置疑就是那莲贵妃了,傅华昔是好久没见着过了,时间似是眷顾这位张扬任性的女子,只将她打磨得越发锐利逼人,未磨灭她丝毫的美,难怪能圣宠不倦了,挨着莲贵妃坐着的,就是那位娑罗郡主伊梦尧,右边第一位是生育了大皇子的德妃,多年在宫中皆不受宠,德妃眉眼间慈和,没有一丝不受宠的怨恼,关于这位德妃,连宋芙婷都不曾有过交集。 两位妃子下首坐着各宫嫔妃和公主,妃子下边就是各府诰命,一眼望去,这大殿之上,没有为他们傅家留位,是以傅华昔陪着宋芙婷走到殿内,倒像是要受了一群人审问,各人眼色里也都带了或打量或鄙夷的敌意,傅华昔立在宋芙婷身边,已经觉出了她的心绪变化,不过步履间依旧是沉稳不乱。 行过大礼后,祁芸在殿上约莫顿了顿,便开口说道,“宋夫人和昔儿来了啊,今儿个年节,莲贵妃非是要来瞧瞧哀家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哀家也念得紧,便急急招了你们入宫了!”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身边的揽月郡主明艳中带着股端庄意韵的脸上神色稍稍滞了滞,交叠在膝上的手稍稍紧了紧,眸中又蓄了温婉之气。 “皇后娘娘,这媳妇也得过了眼才好认的,这六皇子啊,就是拿了您那丝宠溺,行事任性妄为,前头嚷着要跟个男子成亲,这亲事呐,闹得倒是大,可这半途又搅和了,才按了下来,如今有同傅家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姐要成亲,这六皇子对傅家倒也是投缘!”这话说得凉薄,不过倒是字字句句如珠玉洒如琉璃盘那般好听得紧。 “拜见贵妃娘娘!”傅华昔落落大方地朝着李莲月行了个礼,宫礼傅华昔未必全都知晓,不过这个大礼该如何恭敬地做,她还是知道的,“昔年因着身子弱,臣女便留在了外头修养,家中一直对臣女诸多关照教养,礼节仪度臣女万不敢怠慢的,娘娘尽可宽心!”傅华昔这话是没有直接回击莲贵妃,只说自己就是正统小姐,要嫁入皇家也不会辱没了六皇子! “哦?倒是伶牙俐齿!”而后有转头看着上方的祁芸,“姐姐,这儿媳妇定是能懂得顺你的意思了!” “妹妹,这儿媳妇顺了哀家的意无用,得顺了霄儿的意才是,难得小辈两情相悦,哀家自然不会做那散了鸳鸯的事情!”祁芸话语温和,不够眉目间留意意思凌厉的打量,这暗地里的较劲自然是有的。 “这两情相悦未免来得蹊跷了,臣女听说,傅小姐长于菱花谷,何时能与六皇子生这相悦之情,且是六皇子这断袖风波还未过去呢!”伊梦尧冷眼说道,她本就是异族,后头有戎狄的助力和东夷皇族的护佑,在这大越宫中自然是有恃无恐的,要她低眉敛目,不过也是场面上的姿态罢了,这轻灵温婉之态眼下是一点点撕开了。 “娑罗郡主有所不知,当年六皇子游历江湖之时,到过菱花谷中,有幸与小女见上过一面!”宋芙婷接了话。 “若是那个时候生了情愫,为何当时不提,还要同傅家少将军闹出断袖之事?”伊梦尧不依不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3章 怀疑(下) 伊梦尧口口声声将“情”之摆在嘴上,却是让殿上众位命妇小姐脸上起了一丝鄙夷之气,大越礼数森严,哪里好将情字摆在台面上来说,偏是这个娑罗郡主,于新岁第一日当着众位命妇和嫔妃句句不离“情”字,怎能不叫一干自命清高的命妇嫔妃们笑其是异族,没个礼度章法的! “郡主,情字起于心,也止于心,若是拿来放在大殿之上说叨,有些不妥吧!”宋芙婷说道,殿上祁芸眉头微微拧起,脸上倒是瞧不出一丝不悦。 “伊姐姐心思直率,哪里是你们可比拟的!”话语任性里头带着娇蛮,想来该是莲贵妃那位阴蔓公主了,打扮里头同莲贵妃一样是艳丽逼人,神态倨傲,怕是连殿上的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吧! “哟,你可是大越的公主,怎可同个蛮夷小国的落魄皇族想比拟!”这话柔中带绵,暗藏阴狠,偏说话之人神态端庄,瞧不出一丝狠辣之意,这人穿着一身粉色梅花纹宫裙,裙摆袖口处绣着丝丝藤蔓,头戴朱红色梅花钗,想来这位就是最近获圣宠、身姿玲珑、舞姿轻灵的梅嫔了,出身虽是贫微,却破格得了嫔位。 这位阴蔓公主听罢,眸色一厉,“就你个妩媚获宠的贱嫔,也敢来教训我!” “阴蔓,今儿个新岁第一天,可不得你在此无理放肆,莲贵妃,你身为贵妃,你教导公主礼数之事,怕也是怠慢了,如此公主,如何能替大越同邻邦修秦晋之好?” 原来这和亲之事,已经定了人选了,就是这位阴蔓公主,李莲玥失了公主,必然是能得着其他的补偿,莫不是皇上要将储君之位留给五皇子姜檀珏了,傅华昔心头咯噔一下,思量着。 “皇后娘娘,父皇应了我不去那蛮夷之地的!”阴蔓转头任性地盯着祁芸。 傅华昔同宋芙婷立在殿前,褚言跟着后头,一时间瞧着皇后同阴蔓之间的对峙,思付着,其他妃位低的人和命妇小姐们都低眉敛目地安分听着,却是一人打破了这沉寂。 “皇后娘娘,阴蔓这丫头性情率直,在后宫之中倒是难得,且这戎狄苦寒,皇上舍不得也在情理之中,娘娘身边不还养着性情敦厚的阴珞公主嘛,皇后教养的得体,定是能担负起这和亲大责的,娘娘又何必置气呢!”话说得利落,便是那位寡言的德妃了,瞧着眉目慈和,这话却是带了些刺儿,这后宫都道是要结对儿,如今能挑头的就只有莲贵妃,莫不是这德妃站到了莲贵妃那边去了? “德妃娘娘,和亲之事关乎国本,该如何定夺,自然是有皇上在的!”上方的揽月郡主开了口,眉目清婉,话语如珠走盘,比着娑罗郡主是少了些许轻灵,却多了几分温婉沉静。 “方才说着梅嫔院子里的梅树昨日个一夜之间开满了艳红色的花朵,甚是喜庆,这傅家小姐一来,话题却是拐走了呢!”而后姬揽月又看着祁芸,神色间带了一丝亲昵的小女儿情态,倒是比下边那位阴珞公主还贴心了。 姬揽月话刚说完,殿上众人又都看了过来,“李家辛丫头前些天还吵嚷着等着梅嫔院子里那株梅花开呢,今儿个怎么就没来凑热闹了?”祁芸在殿上说道。 “这傅家小姐派头大,辛丫头一早就上傅家瞧人去了,这会儿就不知是不是还在傅家了!”李家大夫人说道,李碧辛就是养在她名下的。 “回禀皇后娘娘,李三小姐确是一早来傅家拜访,不过未留许久就走了!”傅华昔回话道,想到李三小姐那番提点,只怕今儿个是用不上了,哪里容得下她来煮茶熏梅香哟,殿上之人就是生生要睁大眼睛看她笑话的! “这李三小姐思慕六皇子在京里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了,李三小姐见着傅小姐就多留着说话儿,昨日个夜间,李三小姐可是当场就闹腾开了啊!”许家老夫人下首的一位夫人说道,这夫人眉目骄横,在自家地位定是不低,挨着许老夫人,那就是许家掌中馈的大夫人了! “许夫人,李家小姐本同傅家也无甚往来,这话自然也不会多了!”宋芙婷说道。 “好了,这辛丫头年岁还小,对霄儿也是多依赖了些,且如今霄儿已指了婚了,往后这些闲言碎语你们各家之间也别传了,伤了李家辛丫头的名节!”祁芸沉声说道。 “臣妇就瞧着这傅家丫头仪度气韵皆是上佳,皇后娘娘果然是好福气啊,这六皇子更是眼光独到,傅家丫头才入京,六皇子就央下了婚事!”这位许夫人朗声笑着说着,全不会因着前头祁芸的斥责而败了神情。 “这六皇子独到的眼光有何至于此,昨儿个不是也认下了揽月郡主的瑞儿为嫡皇长孙嘛,这揽月郡主也快是皇后娘娘的儿媳了,这揽月郡主是临渚王的独女,临渚王虽是偏居临渚一地,可昔日在京中也是赫赫威名的异性王爷!这六皇子眼光可真是独到啊!妹妹我是羡慕姐姐这份福气,我家珏儿就知一门心思帮着皇上分担政务,却从不往旁的方面想啊!” 傅华昔揣摩着李莲玥这话,不就是说这姜祁霄一下承了两门婚事嘛,先前还只说瑞儿是姜檀珏之子,如今却是他的嫡长子了,这戏也不知唱得是哪一出了。 “霄儿是体恤本宫含饴弄孙的心愿,且这两丫头都是聪慧玲珑,伴在霄儿身边,本宫也就放心了,这身边有些个可心人,岂不是好,本宫倒是瞧着珏儿忙于政务,将终身大事耽搁了,可妹妹你却是可帮着张罗了,眼下也不能让霄儿得了先不是!”祁芸眉目含笑,看着李莲玥。 “皇后娘娘,昔儿才入京,礼数上尚且有诸多要学习之处,且是还背着她哥哥的孝期,此时谈及婚事,只怕是会冲撞了皇家贵气了!”宋芙婷自然是听到了前头姜祁霄同姬揽月的赐婚,怕是要委屈了自己,才要推脱的,前头看到姜祁霄待自己情意绵绵,此刻又同姬揽月你侬我侬,还留了个嫡长孙出来,这也是明摆了姬揽月会得正妻之位,那自己便就只能是侧妃之位,想来她是舍不得自己受这个委屈的了! “这少将军殁了,大越失了如此良将,着实痛心,皇上还时常惋惜啊,少将军膝下无子,有个妹妹守着,倒也不至于无人送终,这傅家为了大越可谓是鞠躬精粹了,这点子孝期冲撞无碍的,宋夫人不必过虑,这婚期霄儿也是等得的!”祁芸柔声宽慰道,“今儿个匆匆喧你们入宫,就是来同各宫见上一见,往后昔儿你就多来宫里走动走动,眼下揽月同我住一块儿,,同揽月也可多走动,往后本宫可就指着你们好好照顾霄儿了!” “娘娘当真是好福气啊!”许大夫人笑着说道。 这两个儿媳妇,一个挨着祁芸坐着,一个自打进大殿就站着,受着众人各种打量,这亲疏远近是一眼就瞧出来了,傅华昔倒是不知,姜祁下这赐婚还有这么一出安排,真是好得紧呐! “这福气呐,是要修来的,盘算得再好呢,也不如上天一桩美事安排啊!”祁芸笑着说道。 “自然是了,妹妹这头也要占一占姐姐的喜气,给珏儿挑个可心人才是,如今他年纪大了,过了年节,皇上也得让他出宫建府了,这往后我可就照料不到了!”李莲玥眉眼冷傲得应着。 “贵妃姐姐不是人前人后都夸赞这位异族娑罗郡主嘛,眼下趁着年节,让娘娘成全个没事也好啊,往后大越同东夷结了秦晋之好,岂不是没事一桩!”对首德妃说道。 “德妃娘娘未沾酒便说醉话了,贵妃娘娘夸赞那是赏识于我,可若是论及两国结亲,可就不是后宫之人可随意揣度了,少不得会惹上干政之嫌!”娑罗郡主才说完,这德妃脸色便白了白,这德妃瞧着温柔敦厚,可这话却是说着句句失仪,可真真儿是怪事了! “呵呵,娑罗郡主虽长于大越内宫,到底还是东夷皇族,自然是不好编排的!”祁芸说道,而后又瞧着大殿之上的傅华昔,“昔儿,在菱花谷这么些年,可还好?本宫未亲历江湖之事,不过到底是听着戏本子了,也是好奇,听闻谷中多奇花异草,你来同各宫各府的人说说,好叫她们也长长眼界,别整日里为着几盒胭脂水粉怄气烦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4章 梅嫔 “回禀皇后娘娘,我家小姐在菱花谷内只于闺阁之内研习琴艺书画,只怕江湖之事,还不如各宫娘娘从戏本子里听来的多了!”褚言在后头恭敬得跪了下来,回道。 “这菱花谷内的物事,总也能给我们说上一两样吧!”李莲玥捻拨着丹蔻指甲,斜眯着眼睛说道。 “各位娘娘,臣女于谷中却是只得养病修习,未得多少见闻,若是谷中奇异之物,大约是戏本子里拿来当噱头了,却是没有,比着这京都唯一不同,大约就是谷中四季如春,适合各种药材生长了!”傅华昔淡淡地回道。 “你倒是说些个药材来,我也听着玩玩!”阴蔓公主说道。 “公主,小姐在谷中身子金贵,又是顽疾缠身,谷主并未让小姐便是栽种过药材,都是奴婢这等粗浅婆子干的!”褚言又截了阴蔓的试探。 “都说是久病成良医,想来傅小姐药罐子里泡久了这药材就是不识得,这味道也能闻个**不离十吧,我这儿新得着个香包,据说是能凝神静气,小姐来辨一辨这香囊中装了多少味药材吧!”说着梅嫔从腰间抽出一个精致的银丝绣线香囊。 “梅嫔爱香是宫里出了名的,这香囊定是精心调制而成,昔儿可得好好辨一辨!”祁芸提醒道。 傅华昔只得接过香囊,说实话,琴棋书画她还能蒙上一蒙,可这研香却不是她所擅长的了,放在鼻尖一嗅,陡然一股子熟悉的气温萦绕鼻端,这气味……居然是……姜祁霄先前暗算过自己的馥宁香的味道,是调养宫息、祛除寒症之物,可梅嫔居然说是凝神静气之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傅华昔一时怔愣,这梅嫔到底同姜祁霄是何关系,还是这馥宁香宫中常备之物,不是什么稀罕物事? “娘娘,这香囊却是特别,我才疏学浅,不若梅嫔娘娘专研香道,这里头我只能辨别出几味来!”傅华昔从姜祁霄那儿听着过着馥宁香的配方,自然是能说个**不离十,“带了白灼、桂枝、第一场秋露打过的金线菊,带了千斤难求的雅庄奇楠水沉香……”傅华昔故意漏了一味,就是看看梅嫔是何态度。 “如何?昔儿说得可对?”祁芸问道。 “回娘娘,一味不差!”梅嫔说道,这倒是让傅华昔讶异了。 “果然是菱花谷里出来的,不用修习,就能将梅嫔所研之香说个一字不差,好,好!”祁芸甚是高兴。 “傅妹妹果然是玲珑之人,与香颇有缘,难怪才入京霄哥哥就央了她去!”姬揽月在上头说道。 “好了,今儿个新岁第一天,一会儿要去太后永宁宫陪着太后乐上一乐,便不耽搁了,随了本宫一起去吧!”祁芸拉着姬揽月的手起身,步下大殿,傅华昔同宋芙婷忙让到了一边去。 “昔儿,随了本宫一块儿去吧!”祁芸立在傅华昔跟前。 “娘娘,我家小姐恐怕是身子欠妥,方才匆忙赶来,乱了气血,这会儿只怕是要回府用药了!”褚言说道。 “言姨,不得无礼!”傅华昔虽是呵斥褚言,可神色却是白了白,唇瓣之上血色尽褪,的确是个犯病的样子。 “如此便好生养着吧,倒是我茹莽了,让昔儿在大殿之上立了这么些时候!” 随着众人退出元和殿,梅嫔缓了一步,在傅华昔跟前停住,“傅小姐,这香囊得着傅小姐也是有缘,便将她赠于小姐吧,凝神安心,许是对小姐病症有用!” “多些娘娘一片心意!”宋芙婷笑着回道。 出了大殿,走过长乐巷,便到了宫门口,才要上傅家的马车,却看见打头过来一辆马车,车身较为陈旧,不起眼,马车停下之后,下来一位蒙着面纱的男子,身形同靳羽有些相似,不过眉目间少了靳羽那股子沉稳和自信,却还是一下子让傅华昔想到了那位靳大哥,大约是真将靳羽当做了大哥了,这从姜祁霄那儿受了不明不白的委屈,就想着有个大哥能说道了,不过到底不是亲大哥,这委屈还是回去对着正厅里自己的灵位说去吧! “傅小姐!”却是那人走过来,于宫门进出之人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傅华昔跟前,“常听闻傅家少将军,英姿不凡,卓越雄才,十分仰慕,却再无缘得见,不知傅家可方便我为傅将军上一柱清香,聊表仰慕之心!” “不知先生是?”傅华昔着实好奇得紧,京中官员她也见了大半,从未见过如此之人,大白天还蒙着纱巾。 “我家主子乃是容王殿下!”那人身边的小厮说道。 “拜见容王殿下,我家哥哥也十分敬仰容王殿下,此生未得见,遗憾得紧,容王若是要来,哥哥在天之灵,定是十分愿意的!”傅华昔直接就应了下来,其实容王在京中身份尴尬,各方势力都是能避就避,不过眼下傅家没个男丁,也就扯不上朝政了,况且傅家又同姜祁霄指了婚,让容王过府上一柱清香,实在也是不为过了,况且这容王傅华昔是当真想要审视一番,年少之时发配蜀地,却在短短十数年间,创下如此根基,如此之人,确实是蜀地之人的福泽! “如此,明日一早,我便过府叨扰了!”容王点头应了声,傅华昔一拜示意知晓,不过仔细打量容王的身姿眉眼,倒真不像是雄才伟略、久居高位之人,反而是眉眼间流出一丝清浅疏离的儒雅来,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上了马车,宋芙婷便拧着眉头问道,“昔儿,如何你就答应了那容王过府一聚的要求了,如今傅家可就剩下你我,也没个可接待的男子,你我接待,委实不妥了!” “姨母,放心吧,咱们敞开大门,容王又是白日里来,我就看着谁敢起谣言!”傅华昔神色一凛,一反她前头温婉之气,少将军统御三军的霸气就这么自然地流了出来。 “哎!”宋芙婷只得低叹一口气。 “姨母,赐婚之事,你先前在京中可听着什么谣言,那六皇子同揽月郡主之事可是真的,那个孩子……”傅华昔问道,“梅嫔娘娘先前同您可有往来,她入宫日子不久,怎么就愿意送我一个顺水人情,搭我一把手!”傅华昔说着看着手中的香囊。 “这赐婚之事,我只听了些谣言,都未证实,且不是宫里流出来的话头,加之六皇子待你诚心,我便也未说出来了,当真是不知这六皇子同皇后还瞒了这么一套,如今他们拿捏了你我的把柄,也推脱不得啊,只能借着你哥哥的丧期拖延婚期了,可是你腹中孩儿可怎么办啊?”宋芙婷说道,“这梅嫔新进宫的,怎么会同我有交集呢!” “言姨,你家公子的打算你不可能一点儿不知道吧,你是有意欺瞒于我,要我在殿上露出丑态来?”傅华昔盯着对面的褚言说道。 “小姐,我家公子事先确实未言明,他的打算,我们做下属的,也不能全都揣摩个清楚啊!”褚言推脱道,傅华昔听着褚言的态度,黑眸一转间,思付着,打量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5章 提亲 “芈夫人,你做事板眼之间极有章法,你家主子那点子心思,你不可能无所察觉吧!”宋芙婷问道。 “做属下的,自然是依着主子的心意办事了!”褚言回答得坦然。 “这么说,六皇子的打算你是知道,就是碍着主仆情份不便言明?”傅华昔捻拨这字字句句问道。 “芈夫人,你口口声声护主,如此便轻易将六皇子的打算交了底?”宋芙婷毕竟是在京城里浸淫多年,心思自然缜密。 褚言轻摇了摇头,“眼下的情形,我若辩解,小姐自然是越发怀疑得紧!”褚言的言下之意自然是大方承认,反倒是能消了傅华昔心头牵起的疑虑了。 “夫人,小姐,这赐婚是昨日间的事,可昨日到傍晚,小姐同公子都在一起,公子若是有意让小姐知晓,那自然会跟小姐交底的,公子若是有意要瞒,自然是要防着我们这些同小姐朝夕相对之人了!”褚言低叹了一口气,“眼下婚事既然已经成了定局,小姐何不安之若素呢!皇后娘娘毕竟是皇后娘娘,临渚王即便是被谪贬入临渚,可他也是大越百年来的第一位异性王爷,其才敢手段自然是不会被没在临渚,皇后娘娘能看重这么一位落魄王爷,今日于大殿之上给揽月郡主留这么一席之地,却单单让小姐立于殿上回话,就是要压着傅家,自然也是在莲贵妃那里留个底,让莲贵妃对傅家放低防备!” “这一层自然是明白的,不过,不知夫人是否明白,这情字,沾上半点算计,就脏了呵!”傅华昔低低吐出这几个字,眼底流过一丝凄楚的黯然,到底是姜祁霄不明白,还是她对情字过分苛求了呢? “昔儿,你……”宋芙婷对傅华昔的心性还是知晓的,自然会担心傅华昔于此事上怀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思,如此到底是于傅华昔不利了,“昔儿,是我错信了人,累了昔儿你如今要委曲求全了。” “姨母放心吧,如何行事我还是有分寸的,不过此事上,他到底是欠了我一个交代!”傅华昔说这话是声色柔和,眼底眸光却是异常坚定。 “今日之后,傅家小姐将会嫁入宫中为六皇子侧妃的消息可就坐实了,想来夫人这几日需要应付好些夫人小姐们的造访了!”褚言凝眸说道,她对着夫人小姐们后院那点子乐子倒是知晓的一清二楚。 宋芙婷没接话,有些子懒散地将头撇到了一旁,轻吐一口气,马车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傅华昔一下子被马车内安静的气氛憋得有些烦闷,只觉着宋芙婷眼眸里溢出丝丝无奈的绝望来,这点子绝望勾起了傅华昔对宋芙婷的愧疚和怜惜,倒是一下子冲淡了傅华昔先前心头的压抑和烦闷。 果然是一种深重地情意会被另外一种深重的情意冲淡了啊! “姨母,穆清风……去哪里了,你可有打听过?”宋芙婷心头埋着这个人,傅华昔到底是能觉出一二的,如今这股子无奈,大约还是连着穆清风的匆忙离开吧,宋芙婷到底是女子,即便是心思连着傅家,终究是留了那么点空白会被一个人填满的,这个想来就是穆清风了! 宋芙婷陡然听到这个名字,身子一震,锦缎衣袖下的手紧了紧,而后松开,滑落在身子一侧,袖子上的暗色紫金边纹的牡丹花吐露着雍容的庄重气息,“昔儿,你……” “他常跟在六皇子身边,兴许他的事情,言姨能告知一二呢,你若是想打听,从言姨这儿得消息岂不是最稳妥!” “宋夫人同穆先生相熟?”褚言谨慎地问了句,却不待宋芙婷回答,又说道,“穆先生常年游历江湖,性子散漫,不过是承了公子的情,才被拘在了军营三年,如今傅家没了少将军,先生自然是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言姨,这六皇子身边可用之人,个个都不可小觑,这穆清风一介书生,疆场指点却不落于我这个常年在军营中的人!”傅华昔说道,“以前还存了心思,这样子的人,若是同姨母投缘,往后倒是能让姨母得个依靠,却不知傅家少将军才殁,他却也走了!” “昔儿,此事莫再提了!”宋芙婷声音里有一丝暗哑,低声吩咐道。 “小姐能在老奴跟前提起这档子事,想来对老奴不设防,老奴也给夫人和小姐留个话,这穆先生同祁家有莫大的关系,性子也散漫,这京中他自然是留不久的!”褚言说道,“宋夫人若是同他投缘,自是得随了他游历江湖了!”褚言说这些话的时候,眉眼之间带了丝柔和的笑意,甚是安宁慈和,似是用着看晚辈的眼眸来看宋芙婷,冲淡了先前堵在傅华昔心头的些许算计的疑虑。 傅华昔敬重宋芙婷是长辈,自然是将她同褚言揽到了一块儿去,此刻才有所醒悟,宋芙婷同褚言是差了个辈分了,而褚言待宋芙婷的眼神里头带了一丝慈爱,想来是真心为着宋芙婷考虑的! 宋芙婷却未回话,敛下眼眸,不知心里头想着些什么了。 “夫人,小姐,可算是回来了,穆先生来了,正在前厅里等着呢!”原是傅贵在门口候着,见到他们,便急急过来了。 “才说着就来了!”宋芙婷叹了口气,“他也不是什么稀罕的贵客,你何必如此匆忙,失了仪态!” “夫人,小姐,快去看看吧!”傅贵匆忙催促道。 “走吧!”傅华昔揽着宋芙婷的臂弯走了进去,才到前厅,就看到穆清风依旧是一声水青色广袖袍子,逆着光看向门口时摇着扇子,嘴角噙着笑意。 “傅贵,在门口候着吧!芈夫人陪着一上午,也累了,去歇着吧!”宋芙婷吩咐了声,便带着傅华昔进了前厅。 “先生新岁第一天登门,可是有重要事情?”宋芙婷问道,字字句句,语气态度都拿捏到位。 “一来是给已故的少将军然一柱清香,二来是瞧一瞧傅家未露面的小姐,同傅家少将军的英姿能像上几分,三来嘛?”穆清风上前一步,直直盯着宋芙婷,“就是同夫人提亲!” “提亲?”宋芙婷声音一滞,“昔儿已经指了婚了,傅家已无未出阁的小姐,先生可是瞧上……哪位丫头了?” 穆清风收了扇子摇摇头,神情难得认真,“我是来同宋夫人提亲的,阿芙,你我之间,你还要佯装到何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6章 允婚 宋芙婷神色一下子垮了下来,交叠在前边的手于锦缎宽袖之下有些不知所措,傅华昔此刻是真真确定了宋芙婷待穆清风暗藏的情意,着实有些心疼了,是以也盼着穆清风能融着单纯的心思来对待宋芙婷,带着这样子一个想法,傅华昔抬手安抚了下宋芙婷,笑容里带了一丝宽慰的温柔。而后,带了一抹深重的审视打量着穆清风,一股子凛然英气自眉眼间升腾出来,举手投足间自然地染上了少将军的气度和风姿。 傅华昔缓步踱到大厅主座之上,转身落座,流光锦缎挟着股冷冽的气韵缓缓垂落,陪着眉宇间的英气,让穆清风隐约又生出几丝熟悉感,熟悉中带着一抹震慑,“穆先生,你就这么两袖清风地来提亲?即便是撇开皇上御赐亲封的夫人,姨母在傅家还是主事的,穆先生提亲可否让我瞧到点诚意?如此,我才好思量可否答应先生的提亲,先生以为呢?” 傅华昔的目的很简单,虽是希望宋芙婷终生有依,可也担忧穆清风未必能给宋芙婷一世安稳,是以只能诉诸于穆清风的诚意来判断他到底能否给宋芙婷安稳一世了! “呵呵……”穆清风轻笑了一声,“你对阿芙那股子护犊子的气韵怎么没随了那个已故的少将军一起埋葬了呢,如此,岂不是轻易便在阿芙身边露了底了?” “哼!六皇子倒是一点儿没瞒你啊!”傅华昔眸色一凛,带了股防备。 穆清风摇着扇子踱步到宋芙婷身边,手自然地拉过宋芙婷,眸间带着笑意,温和如冬日烈阳,可傅华昔却怎么都瞧着不踏实,“他可没跟我交过底,他呀有些时候连我都防!” “哦?他为何要不防你,你若只是他的入幕之臣,他防你不过是自然之事!”傅华昔瞧着宋芙婷眉宇间一阵子尴尬,却始终强压着没将手从穆清风那儿抽走,而穆清风眉眼间的笃定越发盛了,这让傅华昔有股子算计的错觉在里头,猛然间与姜祁霄待她的错觉重叠,越发让她心头难安! “穆先生,想要求娶我的姨母,你就该交了底了吧,你同六皇子到底是何关系?”傅华昔低叹一口气,抬眸里含着股坚定的决绝,想是借着穆清风的机会,让自己沉淀一股子气韵,同姜祁霄当面摊牌吧! 有些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勇气想是要从别的人那里偷来一般啊! “褚大夫都没同你露底?她可是在搅这盘棋的人,若是在你同阿霄之间搅和混了,对她可是大有益处的啊!”穆清风扇骨压了压,眸中带着一股子探究。 他在试探自己,傅华昔此刻陡然升腾出这么个想法,姜祁霄对褚言是有所保留的,不像是表面所见那般信赖?还是穆清风纯是在离间她同褚言,在剥离她对褚言的信任呢,若是如此,那么他求娶宋芙婷就更带着目的性了,只怕他是在剥蚀她身边每一个可靠之人了! “穆先生,褚大夫对昔儿有诸多维护,昔儿也不是入局之人,你何故如此算计于她,她如今只是傅家大小姐!”宋芙婷淡淡地抚开了穆清风的手,动作间带着一丝生硬。 哪知穆清风未轻易退开,而是又上前一步握住了宋芙婷的手,“既不是局中人,便就该舍了傅家这个壳子才是,傅家即便是离了少将军,军中却是幕僚众多,守着傅家这个空壳子,如何能在京中安然自处,小姐若是不想趟了六皇子的浑水,那么何不一步步散了傅家,我同阿芙心意相投,阿芙离了傅家,小姐才好有脱身的机会不是?”穆清风直直看着傅华昔说道。 “褚大夫行事未让小姐觉出丝毫不妥之处,那么她便是存了维护之心,想来这京中往后的乱局,她也不想到头来累了小姐的心神,小姐也该承了她一番苦心才是!” “穆先生此番话可是违背了你家主子的心意了吧!”傅华昔断然敢肯定,姜祁霄在京中需要傅家长立不倒,为他在军中赚得威望才是,如此,他在政事上的态度才能有底气,对待明帝的和亲示好政策才好提出异议。 “这便是我对待阿芙的诚心,我本就散漫自在,于世人而言,也早就是个不存于世的人,浪费了三年劳心劳力,于阿霄,于大越,我都是仁至义尽了,如今的我,烦了也累了,就只想着同阿芙一道,走走看看,将我所知美景,一一细数于阿芙所知晓!”穆清风这番话里头,带着许多散淡的闲适,这份闲适中不带一丝算计,这话傅华昔倒是信了,也笃定了穆清风的身份了。 “祁大公子舍得下荣华富贵,同我姨母一世平淡?”傅华昔笃定了穆清风就是祁家大公子祁陌风,便也就知晓若是穆清风重有做会祁陌风,那么宋芙婷的身份到底是有些尴尬,难容于祁家人了。 其实傅华昔早该想到的,祁陌修初见穆清风时两人之人的熟稔就露了马脚了,奈何是穆清风在自己身边太久了,久到傅华昔于朝夕相处中已经生出了根深蒂固的信赖了,哪里还能怀疑他的身份,最多就是能怀疑到他同姜祁霄不一般而已! “昔儿,我……”傅华昔放柔的语调宋芙婷已然能觉出来她只怕是要应下这门婚事了,虽是在傅家她这个御赐的夫人才是正儿八经的主事人,而如今却是她要出嫁,倒是要依赖着傅华昔了,“昔儿你如今这般……” 宋芙婷此刻只有对傅华昔的担忧,全然没有一点儿对祁陌风身份的讶异,可能也是早就交过了底吧,如此,傅华昔心头还能顺当些,毕竟,祁陌风带宋芙婷是有几分真意的。 “姨母,你又多想了,祁大公子说得也不差,傅家要散,这人就得先挪地儿,你随了他走了,我才好安排!”傅华昔收敛了先前那股子凌厉的英气,眉宇间温婉柔和地看着宋芙婷,“我连数十万大军都守得过来,眼下傅家我便也担得,姨母放心吧!” “穆先生,我这边应下来,可傅家还在孝期,且姨母御赐夫人之身份也难脱身,这婚事傅家只能是委屈姨母了,可你那头却是半点也不能委屈了我姨母,你如今想也是脱了祁家,往后你又如何给姨母一个安稳?”傅华昔盯着穆清风问道。 “虽不至锦衣玉食,华服金屋,但我总也知晓如何爱惜阿芙的,少将军要给宋夫人一个现世安稳,而我恰巧是有这个能力给的,阿霄那儿,虽是有算计,可到底是性情中人,他不会强人所难,我如今也不沾半点朝堂之事,自然不沾是非事了,少将军又有何不放心的?倒是少将军你,这傅家可给不了阿芙半点儿安稳日子哟!” “好,很好,如此便好,这亲事,我应下了,只是……你虽是已死之人,我姨母却还担着众人的打量和算计在,要脱身,还需些时日安排,穆先生可是有安排了?”傅华昔若是要给宋芙婷一个安排,也不难,不过这也是她借机要在探探穆清风的诚心了,一个万全的准备到底是能给傅华昔一个踏实的保障,毕竟,宋芙婷于她而言恩重千金,她盼着宋芙婷能有个安稳的落处! “只得金蝉脱壳这一计,还得彻底绝了阿霄窥探打听的机会,以免日后他拿着这事儿再来委屈少将军你,那个时候阿芙定然不安心,而我只怕也就跟着不安心喽!” “那要如何做?” “借血刹楼之手!” “哦?”傅华昔一怔,这血刹楼的手是能随便借的? “血刹楼之事,少将军只怕还未得着确切消息,不过阿霄那儿是探听得**不离十了,这血刹楼此前数番行刺皆是娑罗郡主授意,她这么做,是有些醋意在里头,不过也是为着她那个破落王族和她那个便宜爹,当然了,更重要的是为着自己谋划了,如今少将军你才回京,又给指了婚给阿霄,她那儿自然是按耐不住的,我已经得了消息,初五那天,趁着宋夫人上相国寺敬香之时,她会授意血刹楼的人下手,如此,不就是我们金蝉脱壳的好时机!” “不行!”宋芙婷厉声拒绝,“血刹楼之人凶狠异常,实难对付,且昔儿如今身子不同以往,这事儿觉得不行,不可冒这个风险!” “阿芙,初五那天,自然不是要你和少将军亲自前去,我也不愿你冒这个险,那个时候,傅家马车之内自然不是你同少将军带着,我会安排人去,不过是做个样子,借了血刹楼的手,让你脱了夫人这个累人的身份而已!”穆清风轻声安慰道,他平日里纨绔散漫的时候多,如今对着宋芙婷,眉眼间全是认真地爱护,就是这点子神情,傅华昔瞧在眼里,也着实是彻底放心了。 “到时候,要麻烦将军安排个机灵的人驾车,走后山那条险峻的山道,如此一来,才能有个死无全尸!” “你这安排是要连着我一块儿在人前抹个干净不成?”傅华昔问道。 “这就端看小姐自己的选择了,留与不留,只在这一念之间而已!”穆清风沉声说道。 “这能瞒过六皇子,姨母这头他可能不会深究,但是我这头,只怕就坏了他的计划,他能就此放手?”傅华昔问道。 “还有辛儿那头,她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前头才没了哥哥,她已是悲恸难忍,可我也着实不好明说,就怕她露了底了,这会儿要是我同昔儿又都不在了,她该如何自处啊?”宋芙婷摇着头惨白着脸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7章 劝慰 “阿芙,你可是将她们姐妹俩护持得太周全了,傅家那位出阁的小姐既是已经嫁去了文家,文家在京中又是门阀大户,她嫣何还有不担世事的理!”穆清风话里颇有几分无奈,“这一位就更不用阿芙你操心了,她可曾是大越少将军,数十万大军运筹帷幄也不见她眨眼分毫,如今只是自保,缘何能难倒她了?” “昔儿她毕竟是女儿身,如何能不操心啊!”宋芙婷眼眸游移间,低低叹了口气,怕是一腔无奈尽抒其中了。 “姨母,就如穆清风所说,我曾是大越少将军,怎会没有自保这点子本事了?姨母大可放心,离开京城这个是非地,本也就是姨母的心愿,如今又有穆先生如此诚意,我瞧着也能放心让姨母走了,况且姨母有着落了,我往后行事,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傅华昔眼眸里带着一丝丝安慰。 “唉!”宋芙婷低叹了一口气。 穆清风也是觉出宋芙婷的一丝松动,眉眼间露出一丝温熙的笑意,“阿芙,若是不放心,往后我们还可以回京来探望!” “穆先生,你待祁家待六皇子能断得如此干脆,不带一丝留恋,往后待我姨母可也会如此?”傅华昔不过是牵扯了最后一丝担忧罢了,祁家是穆清风生养之地,他尚且能如此不留情念,对待宋芙婷之事上,傅华昔只怕也有此隐忧了。 “阿芙同他们不同,阿霄慕求皇权,祁家慕求富贵,我自然都舍得干脆,可阿芙只求一夕安稳之地,享平安喜乐,这也便是我舍不下的,是于繁华过后的一瞬清宁……”穆清风神色柔和,“其实阿霄也只是在天家迫不得已得争夺中暂时便不清方向而已,少将军若不弃他,终有一日,你们会同我和阿芙一般,阅尽世间美景,贪恋红尘之暖,不慕皇权富贵的凄冷!” “呵呵……”傅华昔淡淡地笑开了,“穆先生何时学会同我来拽这些个酸文儿了?”傅华昔心头思绪杂乱,对着如此感性的穆清风,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就说玩笑话了,不过此时此刻,往常姜祁霄的话倒是言犹在耳了:他也不过是希冀自己能守着他,不让他心志变节,面目全非而已! 可自己却时时将怀疑横亘在两人之间,实在是浪费心神了,便是为着腹中胎儿,拿出点少将军的威风来,守着他姜祁霄一人又如何,想到此处,傅华昔陡然心志开朗,便是他注定要问鼎皇权,她拉他入红尘,淹没在饮食男女的情意里头又如何,这可是姜祁霄他在见面之初就给她许的特权! “少将军能想明白我的一番苦心,我也安慰喽!”大约是傅华昔再内敛,在宋芙婷跟前,喜怒还是会稍稍显露于形,自然穆清风这个酸狐狸就瞧了个彻底了,“往后我们若是相见于江湖之中,少将军可得记得感谢我如今这番苦心啊!” “江湖?你入江湖,那纷争岂会比眼下的朝堂少,往常你咂巴在嘴上的不都是鄙夷他们孔武有力,却好勇逞强、愚昧无知吗?”傅华昔说道。 穆清风却笑着摇了摇头,“那是别人,你我逍遥便就是江湖了!” “眼下容王入京,边城使节团失踪,宫里娑罗郡主行事越发张扬,处处透着危机,这大越要是乱了,你可逍遥得起来?”傅华昔问出口,却也是在拷问自己了,毕竟是承袭傅家,到时候自己可能逍遥自在?家国不在,再好的美景可能填得满忧国忧民的创孔,别论自己,姜祁霄可是姜家子嗣,他嫣何能坐视不管? 人呐,就是思虑越重,越是战战兢兢、颤颤巍巍了,难怪是少年英气勃发,老年却是城府极重了? “少将军,你拥兵数十万时,可能安然地自视守得住大越安宁、百姓和乐?如是不能,那如今孑然一身之事,又凭什么本事去忧国忧民了?人心思欲,****、贪欲皆是,有欲便会有动,有动便会有乱,乱与不乱,你们皆是无能为力,即是无能为力,你我何不就图个逍遥自在,还能够守着眼前之人!”说着穆清风看着宋芙婷,眉眼里温情浓得化不开了。 “竟然不知穆先生心思如此豁达!”傅华昔低叹一声,“如此,往后姨母就拜托穆先生照顾了!” “昔儿!”宋芙婷嘴角稍动,欲言又止,眼中似有一丝泪意,却又在眨眼之间消失殆尽,“昔儿,你同我一起走吧,姨母也好照顾你啊!” “阿芙,就是自家儿女,也总有放开手让他们自己走的一天,何况这儿算起来,你也就比少将军年长几岁而已,无须如此担忧,少将军方才不也是识清了往后要走的路嘛,你我也不好耽搁她不是?”穆清风轻声安慰着。 “姨母,你好好的随穆先生去,我这儿自有分寸!”傅华昔安慰道,“穆先生,初五进香之事就拜托穆先生了,希望穆先生能无繁杂之事所累,带着我姨母远走他乡去了!” “自然!”穆清风笑开了,“我会好好待她的!” “姨母,入宫也累了许久,你且去好好歇息,往后的事情我会安排好的!”傅华昔说着支开了宋芙婷,动作间的女儿家情态一扫而光,“穆先生既然都能把出血刹楼的动向,那想必也是知晓血刹楼后头的底细喽?” 穆清风摇着扇子,一脸的笑意中夹着探究,“少将军想知道,如果去问阿霄,同阿霄好好讨论,说不定还能增加你们之间的患难真情,何必来问我!” “如今允下婚事,你明理上也是我的姨丈了,说话还这么不知分寸,可得叫我姨母同你好好上上规矩!”傅华昔也不恼他的调侃,自顾着整了整衣袖,凉凉地说道。 “倒也是,不如少将军叫声姨丈来听听!”穆清风笑着在傅华昔下首坐下。 “我如今同六皇子也是结了亲了,论理他该随我一道唤你一声姨丈才是,不如叫了六皇子来一道商量,顺便让他也叫你一声姨丈来,可好?”傅华昔嘴角噙着冷然的笑意。 “算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同阿霄一样,是个算计人的主,不过如今我倒是信了,你能好好守着他,守着他最初的心意了!” “说正事!”傅华昔冷冷地提醒道。 “血刹楼就养在皇宫禁苑里,不过是地点极为隐蔽,而且出入都是暗道,只怕是血刹楼里自己的杀手都不知道自己是窝在皇家禁苑里而已!”穆清风摇着扇子淡淡地说道。 “皇宫?伊梦尧如此胆大妄为?不对,血刹楼为祸江湖数十年,伊梦尧如今还不满双十年华,这血刹楼到底同皇宫有什么关系?”傅华昔追问道。 “那个娑罗郡主不过是借用血刹楼的势力,这血刹楼上头是连着天的,她自然当不得主谋,不过如今看他使唤起血刹楼来如此顺手,也不知上头那位同这个娑罗郡主之间到底有何渊源了,这点我还没理明白!” “六皇子可知晓?” 穆清风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单单我一人,如何能打听到这些,我在阿霄那儿,不过是给他管些消息源罢了,若是他要亲历亲为,我这还得仰仗着他得消息呢!” “那初五进香之事呢?”初五进香是傅家女眷传统,是为在边疆浴血奋战的男儿祈福求平安,这初五进香之事若是姜祁霄得知了,这宋芙婷遇刺身亡之事,他定然能猜出其中有诈,倒是再要揪出来,可就难办了! “恐怕是瞒不过,所以啊,少将军你不跟着去,阿芙就有诈死重生的机会,你若是要跟着去,可就得看阿霄对你是和心思了,放不放你走,端看他了,好在,如今好了,少将军不愿意走了,就不用去碍着我和阿芙的事了!” “他当真能眼睁睁看着姨母随你走了?”傅华昔一下有些摸不清楚姜祁霄的心思了,这留与不留,到底揣着什么样的打算呢? “兴许他也想看看你对他的心思啊!”穆清风咂巴着嘴说道。 “哼!”傅华昔冷哼一声,未做回道,“天家主子却养着臭名昭著的血刹楼,为除异己之私用,如此之事,传出去岂不是军心所失,民心所悖嘛?” “大约阿霄也是头疼此事,不过眼下血刹楼为娑罗郡主使唤着,说不定倒是个机会,能脱了明帝违逆之事!” “六皇子的意思?”傅华昔问道。 “自然,若是搁我这儿,皇家的声誉是断断重不过我的逍遥自在的!” “莲贵妃多方拉拢娑罗郡主,是不是知晓其中的厉害关系,想以此胁迫皇上,助五皇子等位?” 穆清风摇摇头,“两个不安分的女人算计到一块儿,能算计出个什么东西,就真真儿不是我这个正人君子能推断的!” “六皇子就不好奇,不担心?” “等着血刹楼完全扣到了娑罗郡主那儿,还需要担心嘛?这就是釜底抽薪的一招!”穆清风说道。 “好!那那位揽月郡主呢,她可是在你们做的这个局里!她同那个孩子……” “阿霄都没交底吗?” “你如今也是我半个姨丈了,你说的话多少能偏我这儿点,自然可信度也高些,况且今儿个上午皇后娘娘急急招了我同姨母入宫,可是口口声声说了,那个孩子是嫡长孙,而揽月郡主要先我这个傅家小姐一步入六皇子府,占上个主母的位子,到时候,我这个少将军就得去个你的阿霄做侧妃去了哦!”傅华昔仔细拿捏着语气措辞,且是定定打量着穆清风,不漏过他眉眼间一丝一毫的变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8章 捉奸(上) “这么说少将军你还是将此事梗在心头,不信阿霄同你的解释?”穆清风虽是疑问,不过神色极笃定。 “我只要你一个说法!”傅华昔回避了穆清风的问话。 “这孩子自然不是阿霄的,姑母是爱惜揽月郡主的名声,而阿霄不过是顺了娑罗郡主和莲贵妃的离间计,今儿个姑母不也顺了她俩的意,在大殿之上给了你一个下马威吗?她们既然自负聪明,阿霄同姑母自然就得配合着演场戏来,事前没知会,一来是确信少将军你胸怀博大,不会计较这点儿小委屈,二来也是得防一防将军府里漏进来的眼线!”穆清风难得认真地说道。 “你错了,我不是那个战场之上傅家少将军,心思便难免落了女儿家的俗套,他们若是如此随意轻贱于我,我也有法子给自己寻个自在的法子!”傅华昔眸间一凛,这事她傅华昔事前愿意受这侮辱是一回事,而姜祁霄不知会随意安排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傅华昔即是以女装在军营之中十余年,其中苦楚必然能锤炼出过人的心志和骄傲,所以,她自愿牺牲和被迫沦为棋子自然是不一样的! 因为,她本就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便就需要一份同等的尊重,这份尊重里裹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骄傲,一如从前的怀疑,不过是以前的怀疑有些子小家子气,眼下索求的尊重宽泛大气些! 穆清风神色一滞,他断然是没想到傅华昔如此神情,只怕他自她换下戎装之日起,也已经将她当做了女儿身了,是以,话语间难免是少了几分尊重的恭敬了,也是他自己浅薄了,“少将军说得自然是了!” “好好回去准备着,初五一早进香之时,我会好好配合你的!”傅华昔罢了罢手,穆清风便退了出去,傅华昔一人在厅内坐了许久,久到日头西沉,带着垂死挣扎的一丝余晖,自窗棱间爬进来,原是早过了晌午了,这么长时间下来,傅华昔却抓不住一丝刚才心头捻拨的事情,仿佛刚刚就是一个时间硬生生割裂拼接出来的空白,从晌午一下子跳到了傍晚。 “小姐,公子托人传话来,让小姐今晚上过府一叙!”木弱笑着边说边走进来,字字句句如银铃般自唇齿之间吐露出来,“小姐,公子许是给你备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了!” 木弱说这话时,眼尾上翘,带着一丝玲珑剔透的俏皮在里头,果然是心性纯澈率直的人,傅华昔心头陡然起了一丝怜惜,不知这丫头在京城里会不会失了这份天真呢,这儿人的算计就是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本能,木弱想避也是避不开的! “你又知道了?”傅华昔瞧着木弱自个儿心头也直落了些,是以话语间的神态闲散了不少。 “戏本子里公子约会小姐,不都得备些个稀奇好玩的?凭公子的能力,说不得是给小姐寻了个特别稀罕的玩意儿,才要小姐急急过府聚的!”木弱这丫头就是笃定了姜祁霄有稀罕玩意儿了。 “言姨呢?”傅华昔淡笑着避开了木弱的话题,问道。 “言姨打宫里回来后就一直在院子里闭门休息,说是累着了,只嘱咐我不得出院子就再也没出来过!” “嗯!随我回熙园吧,既是六皇子相邀,那便入了夜过府去!”只隔了一日,可傅华昔却觉着同姜祁霄之间似乎是有隔三秋那么久了,不是思念,只是世事如局时时新罢了,傅华昔想瞧瞧姜祁霄是何打算。 “小姐,你晚间一人去吗?” “嗯!”傅华昔点了点头,这要避人耳目本就难,一人行事自然是方便些。 夜色深沉之时,傅华昔一人出了府门,依旧是素色锦袍,如墨青丝垂于身后,只松松挽起几缕,用一支碧玉簪子束着,腰间拢着鸳鸯紫玉带,玉带上挂着上邪铃! 夜探六皇子府已经是熟门熟路了,傅华昔足尖轻点,越过后院围墙,落于靠墙一丛青竹之上,竹叶轻颤,盛着傅华昔如九天碧落的仙子般轻盈的身姿。 新岁第一天,这六皇子倒是怪冷清的,无悦耳丝竹,无觥筹交错的喧闹,傅华昔现下身处后院竹叶之上,将后院里的情形倒是瞧了个清楚,青竹小径旁,假山掩映下,是一处寒潭,若是有月色相映,定然是别有一番趣味,可惜今日个天色晦暗朦胧,怕是要下雪了! 寒潭对面,是一处八角凉亭,亭内站了一男一女,男子身形修长,就是傅华昔再熟悉不过的姜祁霄 ,那名女子,身姿曼妙,举手投足之间仪态风范,有礼有节,又透了股欲语还休的娇羞在里头,呵呵,原是郎情妾意,后花园相会的桥段,这姜祁霄莫不是就要她来欣赏这出戏来了,才特意邀了大晚上来他这府内。 傅华昔运了气力,竹枝轻压,借着向上弹起的力道,傅华昔一拢衣袖,身姿翩然想着凉亭而去,此时此刻,她心头没有因怀疑而升起的恼怒,有得只是好奇,她就是好奇姜祁霄在她跟前要耍哪一出,若是他纯是拈花惹草,那傅华昔既是下定了决心,就定要掰回他这风流的性子,也让他瞧瞧大越少将军可不是好招惹的! 想到这一层,傅华昔陡然又觉着有些个好笑了,原来脱了自怨自艾的怀疑和自苦,这天地之间一下子豁达许多了,她眼下还有些子担心一会儿,这六皇子要怎么收场呢! 轻落寒潭水面,压着寒潭水面轻轻起身之时,天空飘起了大多的雪花,这是今岁第一场雪,莹润洁白,落于脖颈间,丝丝凉意扣入心脉,越发叫热了的气血顺畅起来,傅华昔嘴角笑意也就越发云淡风轻,超凡脱俗。 寒风裹着雪花吹入凉亭,惊扰了亭中男女,蓦然清醒间,齐齐抬头,就看到了自寒潭之上轻跃而来的傅华昔,似是踏着雪花,身姿轻盈如掌上精灵,脸容皎洁如碧落银盘,通透的气韵越发将她带离了人间烟火,亭中女子惊得睁大了眼眸,一旁的姜祁霄倒是眉眼间的得意晕染了开去,方才僵着的嘴角瞬间柔和了线条,齐齐上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9章 捉奸(下) 身姿轻盈得地落入亭中,傅华昔抬眸瞧着眼前二人,稍稍掸了掸身上的雪花,“郡主!”俯身见了礼,可眼前这位揽月郡主可就不如傅华昔那般淡然闲适了,惊得睁大的眼眸直到此时才稍稍眨了眨。 “原是六皇子同郡主于这后花园内商量事情呢!”傅华昔淡笑着说着。 “昔儿一路过来,可是受着凉了!”说着姜祁霄自然地将傅华昔揽入怀中,姬揽月惊得瞪大的双眼落到姜祁霄亲昵地揽着傅华昔的手时暗了暗,嘴角线条僵硬地揉碎了端庄温雅的气韵,不过只在转瞬间,姬揽月就收了神情,重拾了端庄。 “昔妹妹踏雪而来,同那九天碧落下凡尘的仙子一般,煞是好看,难怪霄哥哥对你上了心了!”笑容里温和地无懈可击,“不过昔妹妹神韵间同那日里着女装的少将军真真儿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难怪霄哥哥舍不下,昨日个年宴之上就央了婚事下来!”可端看态度,摆出的却是正妃该有的雍容大度,仿若她傅华昔就是狐媚惑主的人了! 真打照面了,才觉出这个姬揽月下棋布局、先声夺人,拿捏得倒是恰到好处啊! “揽月,今儿个天色也晚了,早些回宫吧,母后那头还等着你回话呢!”姜祁霄揽着傅华昔的动作未改,同姬揽月说话也亲厚,但论态度上是瞧不出厚此薄彼的选择来。 此种情景之下,能若无其事云淡风轻之人,要不就是不上心,要不就是做戏本是足了,不过傅华昔却是因为前一刻了悟心境,此刻心绪平静,才不在脸上显露分毫,可眼前的揽月郡主和挨着自己的傅华昔的姜祁霄是何想法,傅华昔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姬揽月这面上定是与做戏的功夫在了,就瞧着刚才那一瞬神情的崩裂便可笃定。 “霄哥哥,母后留了话,若是晚了宫门关了,明日里回去也无妨,你我一会儿长大,母后念着我们打小的情意,也不拘着宫里的规矩了!”姬揽月柔和地笑着,眼里没有一丝不快和慌乱,倒是越发让傅华昔笃定是有做戏的成分在了。 傅华昔淡淡笑了笑,“郡主想来是受了皇后娘娘的懿旨来传话,那必然是要紧事,如何这后头就能扯出青梅竹马的情意来耽搁了要事,皇后娘娘宽厚的一句话,郡主是要拿来挟私?” 傅华昔话里可不如姬揽月温婉了,不是她私心作祟,自是姬揽月已经要在正侧妃位的立场上压制她,如今又要携了多年的青梅竹马来埋汰她,她少将军也不是任人欺辱之辈,这姬揽月既然有做戏的功夫,也就不是玲珑剔透到受不得半点儿伤害的人,如此,她傅华昔下嘴自然是要离着七寸近一些,她要拿皇后那感情来挟制邀宠,那她傅华昔就将这个事实清清楚楚地摆出来,让她明白她这个迂回战术有多么可笑,两军对垒自然是擒贼先擒王,如今甭管姜祁霄实际如何打算,既然是站到了她傅华昔这头,那她就得占好了这个优势! 女人之间的算计,原来就是这么可笑又卑微!傅华昔禁不住嘴角下压,为着这么个小伎俩又流出一丝鄙夷来。 “昔妹妹蕙心兰质,往后同昔妹妹作伴,甚是好!”姬揽月说着,走过来,拉过傅华昔的手,如玉般细腻却也沁凉的手带着股寒意直撞入傅华昔心间,一下一个哆嗦,“昔妹妹如此人物,出自江湖却不待丝毫江湖粗野气,倒是叫霄哥哥你得着了呢!”话语里带了一抹子天真稚气,只是她瞧着温婉端庄,这抹稚气有些违和了,倒是放在嚣张跋扈的李碧辛身上更合适些了! “霄哥哥,今儿个是新岁第一天,瑞儿也来了府里,瑞儿一直盼着同霄哥哥好好亲近,今晚就留了他在府内吧,瑞儿乖巧得紧,不会给昔妹妹闹腾的!”姬揽月淡笑着说道。 “揽月,我怕是分不开心来顾着瑞儿了,他自小跟着你,你何故在新岁第一天就舍了他在我府内!”姜祁霄说道,“你既然打一开始就走了母后的恩允,往后就在宫里好好陪着母后!” “霄哥哥!”姬揽月僵硬的嘴角流出了一丝苦涩,“我不同昔妹妹争夺,可那么多年的情份加瑞儿都换不得你一点怜惜吗?你到底也是瑞儿的爹爹啊!” “昔妹妹,我无意同你争夺什么,这么些年离了京城,好些事情我也淡了,也乏了……独独瑞儿嚷着要爹爹,为着瑞儿,我不得不回来,私心里只想着瑞儿能同霄哥哥处处!昔妹妹往后也要为人母,当是能体谅我的吧!”姬揽月神情里头没有歇斯底里,只留一抹淡淡地忧愁,配着吹进凉亭之内裹着凉雪的寒风,越发凄楚,叫傅华昔心头都有些不忍,前头那股子对姜祁霄的执念都有些动摇了。 “郡主,父子天伦皆是发乎于心,同我说道也是无用,我既拆不散也撮合不了!”傅华昔话语大约有些凉薄了,可别人家的悲欢离合,她傅华昔真真就是左右不了,今儿个也是他姜祁霄邀约在先,可不是她傅华昔半夜做主私会来的! 姜祁霄罢了罢手,神色瞧不出破绽,只是脸上流出一丝倦怠,“揽月,你同瑞儿回宫吧!” 说着便不管不顾揽着傅华昔要步出凉亭,小径拐弯处,出来一位裹着雪白底子上绘着水青色竹节的大毡的女子,墨色青丝高高挽起,发髻上插着一支墨玉兰花簪子,素雅间透着股冷凝。 “主子!”来人恭敬地一拜,而后略略起身,走到跟前,傅华昔一下便认出了她,竟然是临妙! 不过气韵光华都变了许多,千巧阁中那个眸子里透着阴戾,这一位眉目间柔和稳重,这人倒是变得真快呐! “临妙,送一送郡主去吧!”姜祁霄留下这么句话,便搂着傅华昔往院子前头的暖阁走去,无情地不带丝毫留恋,傅华昔不知道她来之前他们在凉亭内谈论些什么,也不去看此刻姬揽月的神情,无论她自己如何想法,看到姬揽月眼里,只怕是都带了得意的炫耀在里头吧! 不是傅华昔故意编排姬揽月,她方才那些话语,已经露了底了,这便是后院里的女人,她们的胜负便就是男人的流连顾盼而已啊! “昔儿方才见着我同揽月在凉亭内,竟没有拂袖而去,为夫甚是欣慰!”姜祁霄将傅华昔往身边紧了紧,话中透着几分得意,“这昔儿要是醋了,为夫可想不到要如何才能哄着少将军你开心了!” “你很得意?”傅华昔直接就问出了口,“你今晚是不是就备下这么一出,等着我撞见了?” “昔儿不觉着后花园捉奸甚是有趣,往常木弱老拿戏本子消遣,我虽同他处着不多,也听来了这些个桥段,今儿个就耍上一耍,想瞧瞧在娘子心里头,我这个夫君可有分量不?”姜祁霄揽着傅华昔一入暖阁,便整个人都挨了过来,磨着傅华昔,声音也软糯了起来,带着股邀宠的意味,叫傅华昔着实头疼得紧,这人如何就是越活越回去了啊! “昔儿今儿个特意带着上邪铃呢,为夫欢喜得紧,同为夫这儿的正好是一对!”说着姜祁霄执起自个腰间坠着的上邪铃,满意地笑了,笑意直达眼底,眸间晶亮清澈。 傅华昔尴尬得使力推了推姜祁霄,抬眸就看到正中墙面之上挂着幅枯竹艳芳图,正是自己在书房挂着的那一幅,“这画什么时候到了你这儿了?”傅华昔顾不得还靠着自己的姜祁霄,讶异地问道。 “你安排在将军府的人可真是风雅,还带盗画的?”傅华昔凉凉地说道。 “呵呵,不过是个顺水人情,自然就顺手送了来了!” “不对,我书房里还挂着这么一幅!”说着傅华昔抬步走到画跟前仔细端详起来,“是我的笔迹没错啊,倒是奇了,什么人竟能将我的笔迹模仿得如此之像呢?” 傅华昔越看越是有趣,倒是将前头要质问姜祁霄的一杆子话给搁下了,她还笑话姜祁霄越活越回去了,她傅华昔何尝不是呢,这玩心起了,甭管对象是什么,一样是误正事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0章 落水 “这可确确实实是你的笔迹,你书房中那幅倒是托人临摹的,你不常细看,又不会怀疑家里那幅,自然就瞧不出假的来了!”姜祁霄自后头拥着傅华昔,淡笑着说道,鼻息漫过傅华昔的耳珠子。 “你倒是煞费苦心啊!”傅华昔嘴角不自主地上扬,话语却有些冷淡,大约也是她已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此刻的姜祁霄。 姜祁霄低低的笑意浮上来,“呵呵,怎么回事苦心呢,昔儿明白了我的用心,我这心里可甜着呢!” “今儿个找我来你这处,可是有什么事情?”傅华昔也不再同他纠缠个不正经的话题,推开了姜祁霄,转身问道,“我猜昨日个的年宴算是一桩,这揽月郡主也是一桩!” “一回事!”姜祁霄笑着拉傅华昔在暖阁临床的一串紫檀木矮榻上坐下来,执起榻上小几上温着的茶壶,为傅华昔沏了一杯茶,“我只有这一桩要同昔儿你明说,今儿个入宫也是为着这事委屈了昔儿你了!” “呵呵!”傅华昔接过茶盏,茶汤淡黄色,浮着一股幽淡的清香,“这年宴之上还有五皇子同李丞相,还有容王,这些,六皇子就无事可谈?我虽是脱了少将军之衔,可若是六皇子你将心思动到边城大军之上,军中将士,谁人可用,谁人可疑,我还是能给你一份参考的!” 姜祁霄为自己沏茶的手一顿,而后又笑着看着傅华昔,“你如今名正言顺是我的娘子,我如何心思也动不到你那儿去的!” “若是我想帮呢?”傅华昔放下茶盏,理了理衣袖,“你与其迂回之下叨扰别人,何不将心思就动到我这儿呢?况且,你若是明白些,我也安心些!” “戎狄同西齐的使节团入了边城,便在随州失了踪迹,眼下两国拿这事来要挟大越,年关之下也不得安生!”姜祁霄索性就开门见山说了,“我派人查过了,他们是一夜之间于驿站之内齐齐失踪,如今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查无对证,我们这边也没法出个交代!” 傅华昔直盯着姜祁霄,“真就是查不下去了?以你的心思,不会猜不到这其中定是有里应外合在作祟吧,这戎狄和亲之人,皇上可是有了最后定夺?” “阴珞虽是养在母后身边,到底是出身低些,况且这次戎狄求亲,可朝廷也盼着和亲能求个边疆安宁,且是宫中又娑罗郡主在,这和亲之事自然是不能马虎,父皇当然还是中意阴蔓!”姜祁霄执起茶盏一饮而尽,“至于这里应外合,宫里头有个娑罗郡主是明摆着的,可朝中也不能全然排除了别有用心之人!” “这莲贵妃宠溺阴蔓公主可是真的?” 姜祁霄点点头,“自然是真的!这莲贵妃亲近娑罗郡主也是不避讳的!” “如此,依着阴蔓公主的脾性,若是和亲去了,怕就是个不安生的主,只怕还会加重两国嫌隙,到那个时候,李家并着五皇子同莲贵妃定然受牵连!”傅华昔摩挲着茶盏说道。 “昔儿也是怀疑李家和五哥同戎狄合谋?”姜祁霄嘴角上扬,眸间一片笃定,“这随州知州刘文原,原就是李丞相的得意门生,人在他的境内失踪,越发可疑了!” 傅华昔只听着姜祁霄说着,等着姜祁霄说完,傅华昔将手中杯盏搁在小几之上,定定地看着姜祁霄,温着茶壶的炭炉里噼啪着蹦出几丝火星,咕咕的茶水在茶壶里沸腾着,打破了矮榻之上对视的两人之间压抑地沉闷。 “你不会坐视不管的,哪怕是查不出蛛丝马迹,你只怕也得想个法子投石问路!”傅华昔正了正身子,眉眼间却露出一丝疲态来。 姜祁霄又为自己沏了一杯茶,“自然,我若是蛰伏,必然是有等待的理由,眼下李晋中这只老狐狸想耗着时间磨过去,我自然是不能听之任之了!” “就不知你预备如何做了?” “哪里是预备,已经试过了!” “哦?怎么个试法?”傅华昔眼眸里存了几分兴致。 姜祁霄搁下茶杯,抚了抚袖子,身子随意地挨着小几,“刘文原此人担不起大责,却十足有些小聪明,且会专营,如此大事,震惊朝野,他若是有份参与,自然是要害怕上头的人拿他杀人灭口,我也是拿他试水,找了人真给他演上杀人灭口这一出,不过,他却是丝毫不露破绽,甚至是有些镇定得过分了,着实是可疑得紧!” “你不还是试出了破绽来了!”傅华昔脸上笑意有些僵硬,那抹子兴致也压不住困意,勉强才能正了身子保持清醒,这困倦倒是来得突然。 “还是昔儿聪慧!” “这刘文原是不是同你府上的临妙一般,掉了包了!”傅华昔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说道。 “哦?昔儿怎么知道临妙掉了包了,父皇那头也没异动啊!”姜祁霄笑着说道。 “一个人再如何伪装,只怕是骨子里的神韵气度也难改了,这临妙本就是接了皇上的安排在江湖中查探你的势力,可那日在千巧阁中,骄纵傲慢却是一点不藏着,如此之人,在你跟前,又如何能藏得住骨子里的气韵,今儿个见着这个,却是低眉敛目,神态清正,哪里有一丝傲慢在,我猜着自然是换了人了,那****临走之时,不也说了要将另做安排了,又怎会留这么个藏不住心思的人在京城之内坏你的事?”傅华昔此刻是努力敛了心神才可保持清醒了。 “还是昔儿贴着我的心,哈哈,你这么个人,我怎么舍得留给别人啊!”说着姜祁霄抬手抚过傅华昔的脸庞,指腹摩挲间停留在了傅华昔微微阖着的睫毛之上。 傅华昔抬手抚开了姜祁霄的手,“那个掉包的刘文原真是李晋中和五皇子安排的?” “这事儿是越发复杂了,这个刘文原我绑了来审过了,瞧不出一点儿与李晋中和五哥有牵扯之处!问出来的居然是容王在后头指使!”姜祁霄低叹一口气。 “你不信后头有容王指使?”傅华昔微微眯着眼睛问道,暖阁里头暖意甚浓,倒是困意越发袭上来了。 姜祁霄正待要回答,暖阁外头想起了临妙的声音,“主子,瑞儿少爷在后花园落了水,揽月郡主着人将瑞儿少爷安置在了您的主院里,已经派了人去宫中请御医来了!” “谁让她如此安排的?这瑞儿在前院里头待着,怎么会到后花园里落了水?”姜祁霄音色陡然间压低了几许,暗含着滔天怒意,倒是听不出一丝担忧在里头。 傅华昔微微眯着的眼睛不甚清明,“瞧瞧去吧,你这府里头的人倒是替你着想得紧,由着揽月郡主闹了这么一出,看来今儿个同六皇子你是聊不下去了,揽月郡主这事,你还是掂量着再来同我说叨吧!”说着傅华昔想起身离开,奈何身子一动,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你对我下药?”傅华昔仅有的一丝清明拉回了些许神志,直直看着姜祁霄说道,眼眸里头带着不可置信和恼怒。 姜祁霄方才阴郁的神情看着傅华昔散了大半,俯身过去将傅华昔抱在怀里头,“如何也不能委屈了昔儿你,这姬揽月既然是要借了瑞儿引来宫中的人将你我的事捅破,索性你我就真演一出好让她满意了!” “临妙,安排人将瑞儿和揽月郡主请到偏院去,我同昔儿回主院之前,主院里可都得清干净了!”姜祁霄声音冷然,不带一丝温度。 “方才也拦过了,可揽月郡主执意如此,说是瑞儿病情凶险,要借着六皇子您的恩德留一留瑞儿的魂气儿!” “哼,她果真是越发出格了!好得很!”姜祁霄怒气越发盛了,傅华昔虽是神志不甚清明,可也是能觉出姜祁霄起伏的胸膛,抱着自己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只怕姬揽月自作主张之下的行为和算计是彻底激怒了姜祁霄了,不过想来他也不会在明面上闹开。 “这儿子你都认下了,她自然是有出格的底气了啊!闹上一闹,说不定我还得扣上个半夜同你私会的罪名,这郡主啊,不简单!”傅华昔此刻也没心力同姜祁霄较劲了,这姬揽月那头的闲醋就更没时间来消遣了,打着哈欠懒懒地说道,“你什么时候对我下了药,原是打算利用我来做些什么呢,眼下又要如何编排我?”懒懒的语调,倒想是被算计的不是自个儿那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1章 谎言(上) 姜祁霄搂着傅华昔的手陡然一紧,“瑞儿我并未认下,不过是没反驳罢了!” “没差别!”傅华昔摆摆手,“你预备怎么安置我呢?这宫里来人了,你同我若是耗在这个暖阁里,隔日里我的声名就得给你毁个干净!我还得指着我姨母安心出得京城去,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累她烦心了!” “你已是我的人了,这门也是早晚要入的,同我处一块儿,损不了你多少声名!”姜祁霄表情里带着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你今儿个这么过来,已然是存了心信着我的,怎么眼下又同我生嫌隙,置身事外呢?”说着便一口咬上了傅华昔的唇瓣,并未使力,不过傅华昔还是觉出姜祁霄齿缝之间蕴了隐忍和不快。 傅华昔懒懒地想推开姜祁霄,奈何身子无力,脑子也越发混沌,由着姜祁霄啃咬的动作放柔了,氤氲之意在交叠的唇瓣上升腾,一时也忘了追究姜祁霄眼下是何目的了。 “主子,宫里喜福公公来了!”外头响起临妙一板一眼的声音,这个临妙呐,怎么明帝就没瞧出是个假的呢,同先前那个差别可大着呢,千巧阁里那个临妙哪有这份沉稳。 “进来!”姜祁霄姿态不改,暖阁里头眼下他们的位置正对着门口,若是推门而入,那么他俩这姿势可就一览无余了! 外头临妙推开了门,见着姜祁霄同傅华昔如此模样,神色间无一丝讶异,只恭敬地垂眸将喜福领了进来,而后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六皇子殿下!”喜福瞧着姜祁霄同傅华昔的模样,眸间一抹暗光流过,内里是何打算,又存了什么心思,傅华昔是不知道了。 “公公整日里在父皇身边伺候,想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要公公亲自来递消息了吧!”姜祁霄眸中带着笑意,正了正神色,搂着傅华昔的手稍稍松了松,神态间越发慵懒了去,闲闲地问道。 “皇长孙落了水,皇上特地遣老奴带了御医来瞧瞧,眼下御医正在主院里瞧着,老奴特来给六皇子请安!” “皇长孙啊?!”一句话里头捻拨这许多意韵,“父皇倒是将那孩子疼到心窝里去了!”姜祁霄嘴角上扬,衣袖之下搂着傅华昔的手略微紧了紧,大约是露了些心底的不快,不过喜福隔着远,定然是看不见的。 “皇上疼着六皇子,自然是将那孩子看得重些!”喜福呵呵笑着回道。 “公公倒是说得有意思,有些个爱屋及乌的意思了!”姜祁霄话语虽然温和,不过傅华昔抬头间,还是瞧到了姜祁霄僵硬的嘴角。 “六皇子殿下,眼下揽月郡主在主院里头照顾着小殿下呢,殿下该去瞧瞧才是,如此,老奴才好回去禀报才是,这万一明日外头传些个不好听的言论,小殿下心里头也不好受呢!”喜福摆着他那张堆得只剩下眼缝的肥脸说道,这也是个成了精的人呐,摆正了姬揽月和她的孩子的位置,抬了明帝出来扣帽子,也存了一些善意的告诫。 姜祁霄拢了拢衣袖,扶正了傅华昔,“昔儿这头也犯着旧疾,这暖阁里头只我一人看着,瑞儿那头人已经够多了,福公公你又承了父皇的恩泽过来,自然是吉人天相!” “原是傅家小姐,老奴眼浊了!”喜福笑了笑,眯成了缝的眼睛越发寻不着了,“老奴一会儿就得回宫里复命,殿下可还有交代的要事?” 这老奴才倒是个人精,今夜里的事情他就是有意想瞒也瞒不住,回头不在明帝跟前提,自然有人递消息过去,他若是得了姜祁霄一句嘱托,那么往后在明帝跟前可就好说了,在姜祁霄这里还不得罪人,能在宫里这么些年,这人自然是不能小看的!傅华昔心里思付着。 “那就有劳公公,回了父皇去,我这府里头人手杂,比不得宫里,明儿个一早,我就差人将瑞儿和揽月郡主送回宫里去!”姜祁霄温和地说道,“今儿个也晚了,公公早些回宫吧!” “如此,老奴便告退了,殿下,郡主到底还是郡主,在皇上和娘娘跟前的恩宠也没断过呐!”喜福这话带了一丝劝慰在里头。 “嗯!”姜祁霄点了点头,“今晚上的事,就有劳公公回宫里同父皇禀告了!临妙,替我好好送送福公公!” 等着俩人离开了,傅华昔强撑的清明越发涣散了,涣散之时隐约觉出些不对劲,却是没法子多想了! 等着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了,身子爽利不少,还是在暖阁里头,姜祁霄没了踪影,外头晨光煞白,耀得人晃眼,原是积了一晚上的雪,晨光倒是没露多少,眼下里外头白茫茫一片,这六皇子府的亭台楼阁都压在了积雪之下,勒出起伏绵延的弧度,带着澄澈如冰晶的湖面,煞是好看呢。 “小姐,府上的奶妈和丫鬟来了,这会儿在外头等着小姐呢!”暖阁一侧坐着临妙,见着傅华昔起身,便过来伺候着,说道。 “嗯!”傅华昔倦意还未过去,点了点头,略带疑惑地看了眼四周。 “主子去主院那头了,宫里已经来人了,等着接郡主和小主子去宫里呢!”临妙恭敬地回道。 “小主子?”傅华昔轻声重复了声,这个临妙即便是带着层假面具,可她的言行却是甚是谨慎,一言一句都是反复斟酌裁剪过般,她不会说些无缘无故的话来。 “小主子身子好些了!”临妙敛眸回道,“昨日里暖阁里的上的凝神香里头添了少许红花,能运血活络,主子亲自调配的,小姐一晚上睡下来,身子可有舒爽些?”临妙轻声说道。 傅华昔霎时间一顿,“红花?这凝神香是你家主子着了你布置的?” “自然是了,主子只吩咐点了少许来,说是小姐寒夜里一路过来,寒气重,点这味香正合适!” “红花?”傅华昔神色震惊间,一时呆愣着没了反应,下意识将手抚到下腹,腹内一股子暖意聚拢,无一丝抽痛不适,难道是因为红花只留了少许,所以对腹中胎儿无甚影响,昨日里最后一丝清明间觉出的不对劲冒了上来:姜祁霄怎么会在寒夜里让身怀有孕的自己出门来他的府上,还在暖阁里对他下药?他既是精通药理,那就该知道,眼下的她碰不得活血的药材才是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2章 谎言(中) “傅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临妙俯身温和地问道,“宫中的御医此刻还在府内,奴婢这就去请了过来为小姐瞧瞧!”说着便起身要走。 “不用了!”傅华昔罢罢手,神色回笼了些,“临妙姑娘,昨儿个六皇子在主院里待了一晚上?”傅华昔起身整了整衣服,衣袖抖落间拂动腰间的上邪铃,铃声清脆悦耳。 “主子让奴婢守了小姐一晚上了!”临妙未直接回道。 “眼下天色还早,我也该回了,劳烦姑娘安排言姨和木弱离开,我眼下有个地方需要去!”傅华昔说完便起身出了暖阁,寻着原路回往昨日里的后院走去,这六皇子府的大门是不能走了,自然是得走偏门,临妙也未拦着,只点头安排去了。 路上积雪较深,一脚踩下去积雪漫过绣花鞋头,带着一丝凉意直透脚踝,心里慌乱的寒意又加重了一份,“红花”这种药材依着姜祁霄来说,不可能不知道,他就这么搁在了暖阁里,他到底是何用意,为何会如此! 思绪纠缠间,傅华昔越发烦躁难耐,心绪越发乱了! “殿下对那位郡主可是个面冷心热的呢,原是要冷着脸打发了,可又在主院里收了一个晚上,也不知殿下心里头如何想了!”俏丽的声音顺着寒风滑进了傅华昔的耳脉。 “主子的心思,我们做奴婢的哪里摸得透啊,听说昨儿个殿下在暖阁里还放着位小姐了,就是为着这位小姐才冷落了郡主,怎得一转身又守了郡主一晚上?我猜着殿下心里怕是两个都放不下!”另外一个略暗哑的声音说道。 “姐姐还知晓这个事情?那位小姐是傅家小姐?那位小姐怎得晚上偷偷来了这处?听说是江湖草莽出生,如今看来,着实是没个礼数的,难怪殿下要冷落了,看也做不得府上的主母啊!” “主子的事情还是少嚼舌根了,被临妙姑娘知道了,我们可都是没个好下场!”那个声音略暗哑的婢子出声阻止了。 两个丫头同傅华昔之间隔了一株梅树、一座假山,自然是没能瞧见傅华昔,只这番话,比这尖厉的寒风还要寒心了,傅华昔稍稍吐纳了气息,才算是平稳了血脉:昨儿个的立场还要守吗?果真是想着简单,事到临头,却又是万般艰难,好在如今是去留随意了,等着宋芙婷离开了京城,她傅华昔对这京城、对这朝堂割舍与否就全看自己了! 缓步走着,压着积雪,身后留了一串脚印子,不去看,是不会知晓身后的鞋印子是深是浅、是疏是密,可如是没那个好奇心,深浅疏密倒也同她无甚关系了,傅华昔淡淡吐了口气,烦乱的心一下子又空落了,想是不曾承载过****一般,空空如也! 难道她对姜祁霄的****,就是如此浅薄?轻易便将昨日的心念就卸下了,如此,她对姜祁霄倒也谈不上半分怨愤了! 足间运气,身姿轻盈便越过冰湖,轻点竹枝,便越过了府墙,出到府外去了,傅华昔未回头,便也不知晓后头有人一直盯着她了。 “公子,小姐此番离开,怕是存了要同你生离的心了,若是小姐还猜得真相,你们此生怕是难再续缘分了!”褚言低叹了一口气说道,“公子,有些隔阂是难填得平呐!” “昔儿会明白我的一片苦心的,父皇那里既然已经承认了瑞儿的身份,着实于我不利,莲贵妃同李家还有我五哥又步步为营,我自然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打发姬揽月,不然,她可会拿那个孩子来胁迫于我!”姜祁霄眸底比着漫天白雪还要冷,还要空茫! “公子,何苦呢,为着个棋局就委屈了小姐!”褚言低声说道,思绪却是飘荡间寻根溯源,似是瞧见了个相似的影子了。 “言姨,我不会入局太久!”姜祁霄转头说得坚定,“昔儿应了会守着我的,她便也不会弃我太久,倒是言姨你啊,一入局便是十数载了!” 褚言听着也未恼,“公子,小姐能守着个男儿身二十载,能为着边疆安宁忍了十年的苦寒与孤寂,她的心性,未必能如女子一般柔弱似水了,只怕到时候公子未必能受得住小姐的怨愤,公子那个时候希冀小姐不离不弃,只怕是奢望喽!” “你能为着一份恩情就为靳家出生入死,抛夫弃子般,如今怎么就来怀疑昔儿待我的一份心了,昔儿心里有我,我也不是背信弃义之人,值得昔儿为着我不离不弃!”姜祁霄嘴角上翘,眸中含了一丝嘲讽。 褚言神色一愣,身形陡然崩直了,“公子一早便知道我的打算?”而后却又放松了身形,“也该是了,公子处人一向谨慎!” “言姨,江山本是我所愿,不过这江山累上万世枯骨、叠上满目鲜血,倒不是我所愿了!我倒是能断了亲缘血脉,狠心夺下这江山,再守着猜忌****不得安寝。不过眼下却是让我见着了昔儿,何故再过那日夜不得安宁的日子?” “公子怕还是在宫里头浸淫惯了,守不住自己的这份心意吧,便央了少将军来替你守着?公子倒是好思虑!”褚言神色间自在了些,话语里都起了一丝调侃。 “回了你的少主子吧,这江山他若得了去,到也是百姓的福祉,这京中若是有了我的助力,岂不是于他行事大有益处!” “公子是如何知晓少主子的?” 姜祁霄抬眼望着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他就这么来了京城,行事还如此招摇,有心自然能查到,只怕也是他不愿瞒着我了,眼下朝堂旧戚都嚷着是乱了血统才至天怒人怨,他若是得了江山,便是正了血统了,若还是治不好这天下,那到时候那些个老匹夫们说不准就得嚷着是姜家人惹怒了上天,要反了姜家人的天下哦!” “公子,这些个话可不得乱说,眼下公子已经遭了明帝的嫌隙了,若还是这般说话,让李贵妃和五皇子拿捏了把柄,定是不会轻易放过公子同皇后娘娘了!”褚言出声劝慰道。 “无妨,若是我连这些话在自家宅院里都不敢说,你家主子与我相谋,可就得担着大风险了!”姜祁霄话语里露了抹狠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3章 谎言(下) 傅华昔踏出府墙,自然也不会知晓身后一番对话,清晨的街道很安静,一夜的落雪,街道上只留了车轱辘的印子,无甚人迹,傅华昔烦乱的心绪慢慢平复了下来,倒是有了兴致一步步踏着雪渣子走了,有些时候,得一份清静,缓步走走,倒也能得一份顺畅的心境。 堪堪路过姜祁霄府上的大门,就见着宫里来的马车,四马相驱,车盖甚是豪华,车链子上绣着蟠龙云纹,明帝身边的喜福公公恭敬地拱手站在一边,等着姜祁霄将怀中的瑞儿送上马车,而姬揽月则在一旁站着,眸中带着关切的温情和一丝幸福的笑意,如此郎情妾意、母慈子孝地一幕,倒是羡煞旁人了,傅华昔脚下一滞,只看着,心里确起不了一丝波澜了。 倒也不是乏了累了,不过是寻不到由头起波澜了,不如就且看着吧,如此想着,傅华昔眸中光晕倒是平和了许多。 “小姐,公子有不得已的苦衷,人前的逢场作戏,有些时候,做戏的比看戏的要难处多了!”褚言自后头过来,顺手将一件藏蓝色的大裘披在了傅华昔的身上。 “言姨!”傅华昔低唤了声。 “小姐,老奴也是过来人了,在暖阁里初初听到公子昨儿晚上撇下你在主院里守了一晚上,若是你没点儿小性子,那公子可得着急上火你一番情意了,可眼下,该明白的也得拧过性子来明白了,公子的处境需得小姐你多体谅了!”褚言眸中带笑,神色温和。 “各人各心,我同他还不到那心意相通之处!”傅华昔的言下之意,自然是摆明了不会毫无原则地信任姜祁霄,里头的分寸确实难把握,可傅华昔对姜祁霄的信任,也须得姜祁霄自己推上一把才是。 “老奴省得小姐心里通透,公子也不会识错人,不过呢,身处局中,难免身不由己之下一步行差踏错,以至于偏离了本心,公子也思慕你一番稚子纯心,志愿坚和,小姐不如就守着吧,公子不会负了小姐的!”褚言一番良苦用心,这话也不是头一遭劝导傅华昔了。 “回吧!”傅华昔转身往将军府的方向拐了去,身后站在马车旁边的姬揽月定定地看着傅华昔离去的方向,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很淡,像是极力压制内心深处的得意之感,却终究是压不住,在嘴角漏出了一点点,抬手整整了衣袖,虚掩了下心绪,姬揽月转身上了身后一辆马车。 “霄哥哥,多来宫中陪陪瑞儿吧,瑞儿总念着爹爹的!”姬揽月掀开车帘子,上马车前又转身说道,语调柔和,带着一丝柔软的请求,“皇上都夸瑞儿天资聪颖,是个惹人疼的,霄哥哥定也舍不得瑞儿失望的吧!” 姬揽月如今可就靠着瑞儿来博姜祁霄一丝一毫的留恋了,以她的骄傲和聪慧,她心头明明白白地晓得,这样一种带着胁迫的请求,在姜祁霄那里定然是不受用的,她心头也明白姜祁霄长于天家,人心算计中带着天性的凉薄,对无理取闹的猜忌是最不屑的,是以她三番两次抬出青梅竹马的情意来排挤傅华昔,只盼着她用了女儿家的猜忌一点点磨光姜祁霄一时的迷恋,可偏偏傅华昔就没整出个胡搅蛮缠的戏码来,她错算了傅华昔,那如今就只有依着瑞儿在明帝跟前得宠的那么点优势来贿赂姜祁霄,得着一个能长伴姜祁霄身边的机会了。 姬揽月了解姜祁霄,依着她对姜祁霄的了解,明帝于家宴之上亲口许下的婚约也是绑不住姜祁霄的,姜祁霄虽拘于天家,到底也是性情中人,若是他不愿意,有的法子让明帝在朝堂之上反了口,退了这婚约,如今她可没有母家的权势可依仗,那么,便只能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地落下每一步棋子了。 姬揽月话毕,姜祁霄却未搭理她,神色间瞧不出喜与不喜,“劳烦福公公了,稍后我会入宫给父皇请安!” 喜福笑呵呵地点了点头,“皇上难得休沐,遇上这难得一场瑞雪,昨儿老奴出宫前还念叨着煮壶茶同六皇子您盘算上一局棋呢,六皇子可得紧着来啊!” 等着送走了姬揽月,姜祁霄双袖一拂,嘴角僵了僵,露出一丝不耐烦,回了自己的府内。 “我倒是不知道,这揽月郡主什么时候这么会谋划了?”话里带着一丝调侃,是穆清风手里点着那把破扇子自一侧廊檐的尽头走了出来,后头跟着祁陌修,一身淡青色的纱衣,头发用墨玉簪高高束起,步履稳重,竟没有一丝平日里纨绔公子的影子。 “她那个时候不省事,也不用省事,纯澈良善如同未过染缸的白练,如今雍王不再是雍王,她便也不再是昔日的揽月郡主了,世事便如同这染缸,不在里头过一过,又怎么分得出是真假白练呢?”祁陌修这话里带了一丝鄙夷的调侃,眸间重又染上了先前的影子。 “她也不过是适应这天家皇权罢了,以她郡主之尊,未出阁便有了子嗣,已是破了名节,若是在不知为自己谋划,早晚呐,那孩子得跟着她一同受罪,你不过是向着阿霄和傅将军,就对揽月郡主生了嫌隙,我瞧着她一个不省事的姑娘能摆弄些个手段了,倒是有些子佩服得紧!”穆清风拿着扇子敲了敲祁陌修说道。 “算了,横竖你都说得占理!”祁陌修撇撇嘴说道,神情里带了股孩子气,“阿霄,我哥哥同宋夫人讲通了,定了初五进香的日子便离京,傅将军倒也疼着她姨母,一口应下了我哥的提亲,还非得是要我哥应承下真心相待。” 姜祁霄点点头,“我一早便料到了,昔儿最是放不下她这个姨母,表哥你可得是小心供待着,昔儿可舍不得她这个姨母受半分委屈!” “我也不是个轻易许诺的浪荡子,对阿芙自然是不会亏待的,这是我能帮着阿霄你的最后一桩事儿了,往后,我可得小逍遥去了,你可别是在逮着我拘了我的逍遥自在了!”穆清风认真地说道。 “阿霄,你个坏家伙,连我哥哥的婚事都要算计在内!”祁陌修咂巴着嘴说道。 “留了宋芙婷在京中,就会碍了昔儿的手脚,我自然是得为她安排妥当了才是!”姜祁霄也不恼,理所当然地说道。 “只怕是留了阿芙在身边,你那个谎言拆穿的时候,依着阿芙护犊子的性子,可不得给你好看,说不定还得带着傅将军一并离京避世去了,到时候你难收场吧!”穆清风冷哼一声说道。 祁陌修一听这事,可是来了劲了,“阿霄,你又信口撒下了什么天大的谎言?” “哼!”姜祁霄冷哼一声,不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4章 真心 “我同你担着一样的风险,你还是小心处理为好!”穆清风也不答祁陌修的话,只对着姜祁霄说道。 “我这也是不得已的法子!若没那茬子,她不会对着我放如此厚重的情意!”姜祁霄理直气壮地回道,一旁的祁陌修本就是个玩心重的,这好奇心自然也重,眼下听得云里雾里,自然是越发着急了。 “他呀,弄了个子虚乌有的孩子出来!”穆清风凉凉地说道。 “那个瑞儿?”祁陌修大约是一时想不明白其中缘由,自然这话问得就有些虚了。 “是他同傅将军的骨血!”穆清风点着扇骨颇不屑地回道。 “傅将军的?阿霄你要当一回正经爹了?”祁陌修眸子睁大了,显然是不能好好消化这个消息。 “是子虚乌有!”穆清风无奈地摇摇头,敲了敲祁陌修的脑壳子。 “什么意思?”祁陌修一时无法从这个逻辑里头绕过弯来。 “唬了人傅将军,唬得人现在对她死心塌地!”穆清风对祁陌修此刻脱轨的小聪明是着实无奈了,只得出言点明了。 “什么?”祁陌修惊得一嗓子直接吼了出来,“阿霄,你敢拿这事唬少将军,不怕她到时候反了你的天去?这少将军再是赫赫军威,磊落脾性,倒是也是女子,你拿子嗣的事情诳她,她要做何想法?” “赔她一个真的!”祁陌修所顾虑之事,姜祁霄在未行动之前就是想明白了的,眼下祁陌修再次挑明,惹得他心头一阵不安,只好这么粗言粗语地敷衍祁陌修,也敷衍自己了。 “赔?这个子嗣可难赔了!少将军自小长于军营,失了将养,阿芙拿这当个心病,你倒是赔个试试?”穆清风无奈地说道,“这事后续如何我管不到了,你就把着这当口等着我同阿芙离了京得了清静在折腾!” “阿霄,你也有没了法子要跺脚跳墙的时候?”祁陌修此刻有些子幸灾乐祸了。 “不得已为之,昔儿态度游移不定,加之如今我对着姬揽月不能狠心置之不理,只能出此下策!”姜祁霄有些子烦躁地辩解道。 “你若是同莲贵妃和李晋中也出下策,这嫡子之位可早就易主了!”祁陌修咂巴着嘴说道。 “眼下就稳当了?”姜祁霄冷眼望着亭中风景,“姬揽月借着瑞儿要挟我,父皇又何尝不是借着瑞儿警告我!父皇忌惮外戚势力,对祁家一直不放心,便是祁家占着商贾的贱籍,他还是防着,这点,你不会不知道,他如何也不会容许“祁”字沾染上皇位的!給我的名里头加个祁字,是一早就绝了我承袭大统的资格了!” “祁家自成帝起便交了暗卫的职权,是个正儿八经的商贾了,他怎得就如此惦念!”穆清风眸中一丝无奈,祁家一度打着商贾的旗号经营朝中暗卫,自然所行之事也见不得光了,却于聚拢臣心上对历代皇帝大有益处,成帝谋夺了姜习卿的太子之位后,忌惮之心极重,自然是防着祁家忠心于姜习卿,拿暗卫的势力来钳制他,便散了祁家暗卫之职,安了自己的心。 穆清风三年前出走诈死,一部分原因也是为着祁家能摆脱明帝的忌惮和防备,祁家失了精明能干的长子,父亲祁叔瑜借着悲愤的缘由,摆出了消沉的样子,如今祁家的富贵已然不同于往日了,再者还有祁陌修这个败家子名声在外,祁家在明帝跟前,倒是得了几丝笑颜了。 “再者,他李家就不是外戚,皇上如此依仗李家,又是为了哪般啊?”穆清风神色里一丝烦躁的不耐烦。 “呵呵……”祁陌修却是陡然笑开了,“身在局中局,揣测天威,本就不能摸个透彻的,即是大哥放手了,祁家也收拢了,便是退出了那纷繁复杂的局了,又何必置那个气,能全身而退才是正儿八经的事!”祁陌修虽是玩心重,有些时候,倒真是看得极透彻,倒是穆清风和姜祁霄这样子自诩聪明的下棋之人,却时时为棋局所迷了。 “阿霄,我同阿芙后日便离京,此后的事,你心中可有个谱,这江山你让了出来,落到了五皇子的手中,那祁家、你和傅将军可都没个安宁之日,依着他和李家的果决和狠辣,必然是要斩草除根的!”穆清风眉间稍稍起了结,问道。 “这点还留到大哥你此刻来提点?”祁陌修摇着扇子轻笑道,那身纱衣于漫天白雪中分外鲜艳,带出祁陌修一丝出挑的气韵来,“阿霄若是没个完全准备,以他谨慎的性子,能如此退避,况且,那个姜檀珏同李家如此咄咄逼人,阿霄能轻易留个以德报怨来?” “原是我离得久了,忘了阿霄的本性了!”穆清风笑开了,“不过少将军那里,你可是难交代啊!” “这话是不差,毕竟少将军那里阿霄存了心,自然便脱不了患得患失,如此,反而是举棋不定!”祁陌修接了话,也不管姜祁霄稍嫌尴尬难堪的神色。 “若真是举棋不定,哪里想得出那个馊主意,骗着少将军说是怀孕了?”穆清风对着姜祁霄那个谎言着实是担心了,难圆,更难收拾残局! “你只需到时候带着宋夫人离开便是,昔儿那里,我自有我的法子!”姜祁霄拂袖冷冷地回道,多少带了点子毫无底气的歇斯底里了,这般的姜祁霄有几分灰头土脸,同往日里精明自信的模样自然是相去甚远,是以祁陌修竟然有了几分看戏的兴致。 “他这戏你别随便掺和!”穆清风大约是觉出了祁陌修的玩性,出言警告道,“阿霄这一出,经不起你一点儿折腾,少将军外在随和,实则是个性子硬的人,这一点阿霄想必不会看岔眼,小心到时候不成事,阿霄拿你来撒气!” “表哥,我也不是非走到如今这一步,可昔儿的心思游移不定,我需要这个孩子来定一定她的心思,哪怕初初我的真心里掺和了利用,如今我到底也是一片赤子真心了,你说,昔儿可能瞧得见?”姜祁霄神情里带了几丝落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5章 到访 “你还真做得出来?”祁陌修撇撇嘴,笑着说道,话里没一丝担忧,有几分幸灾乐祸。 姜祁霄自然也懒得接话,大约祁陌修就等着这么个机会来调侃他了。 傅华昔回到府内,就见到宋芙婷堪堪派了傅贵在等着了,见到傅华昔,宋芙婷急急应了上去,“一晚上哪里去了,怎得如此任性不省心!” “去了六皇子那里!” “昔儿,如今你是女儿身,不能如此任性随意!”宋芙婷脸上担忧的神色越发浓重,“你一向稳重,怎么就如此轻率了?” 言语中因着着急带了隐隐一丝责备在里头。 傅华昔也知宋芙婷是关心则乱,眼下当口,她若是稍有差池,只怕宋芙婷是断然不愿意再走了的。 “姨母,无事,来去无人识得,自然无甚闲话来,况且六皇子待我诚心,不会委屈了我的!” “这话你来唬我的?”宋芙婷盯着傅华昔问道,“骗了我出京去?若非是六皇子那里出了岔子,你何故趁夜出去?傅贵得了消息来了,昨日里揽月郡主带着那个小皇孙一晚上都在六皇子府里,这消息今日里只怕就会传开了,方才齐国公府上的老夫人差人来邀我前去,我估摸着,这事准的来说说,这个时候,你拿那些个轻描淡写的话来打发我?” “真真是无事,六皇子有他的难处,揽月郡主也得了宫里指婚,还在面上留着瑞儿那孩子,自然是得了名正言顺的理,可六皇子待我的心思,姨母你自然也是瞧见的!”傅华昔笑着说道。 “宋夫人,公子身处天家,难免有许多不得已,不过公子是舍不得委屈了小姐的!”褚言也在一旁劝道。 “芈夫人,世间最难测莫过于人心,六皇子于权力巅峰中周旋,许多不得已若是做久了,怕也就习惯了,那个时候,我的昔儿该如何自处,他那个时候还能留个心照拂着我的昔儿!”宋芙婷将傅家姐妹一手带大,护犊子的情意自然是很明显的。 “那便看着吧,小姐玲珑心思,自然能同公子修得一份真意!”褚言言语间笑意融融。 “夫人,小姐,容王来了,说是来祭拜已故的少将军!”傅贵在外头出生提醒道。 “容王?”宋芙婷一愣,宋芙婷虽是不入官场,但身处将军府,又岂会是无知妇孺,容王在京中身份尴尬,她自然是清楚的。 “傅叔,领了容王去上柱清香吧!”傅华昔倒是无甚顾虑,吩咐道,“我同姨母稍后便去!” 一旁的褚言身形一滞,而后温和地笑着说道,“小姐,夫人,容王身份毕竟尴尬,等着上了清香,还是早早打发了要紧,眼下将军府内无男丁,京中各家又极重声名,若是多了牵扯,传出去就只能由着别人闲话了!” “言姨,容王既能敬重少将军的声名,说明此人是磊落之人,我若是为着声名怠慢了人,倒是小人之心了!”傅华昔说道。 “瞧瞧去吧!”宋芙婷整了整仪容,“傅家如今没了少将军,只有眼下这孤儿寡母,还能有反了天的本事?” 来到前厅,容王已经等在哪里了,一袭藏蓝色锦袍,如墨的发丝整整齐齐地束在青玉麒麟簪上,眉眼温润却有厚重,融了股似成相识的眉尾,嘴角上扬,带了股儒雅的干净气韵,怎么瞧着都不像是整肃蜀地,建立数十万铁骑的铁血王爷,昨日里匆匆一次照面,傅华昔眼下想着,倒是自己看走了眼了。 “冒昧打扰了,宋夫人,傅小姐!” “王爷能识得小儿,这份心傅家感激了!”宋芙婷回道。 “日前同傅家在有幸结识,得知小姐回了京里,特来会会!”容王话语不多,抬手捋了捋衣袖,指节干净,覆了薄薄一层茧子,接过傅贵特意备上的茶汤,拿起茶盖子,顿了顿微微低了低头,呡上一口,动作里透着股雅致的矜贵,却生出几许似成相识的熟悉感,隐约有些靳羽的影子。 “容王如何会识得小女,小女以往一直在菱花谷内养身子?” “日前受血刹楼暗算,中了腐魅之毒,幸得菱花谷主相救,在那里有幸见着小姐一会,怕只是小姐印象不深,所以看着我才觉着陌生地紧!”容王话语温和,带着股爽朗地笑意。 “倒是未听小女提过,如此倒真真是有些渊源了!”宋芙婷笑着说道,“昨日里宫门口初初碰着,回来也未听昔儿说过此事,她真是不记事了!” “只那一面之缘,傅小姐不记事也不奇怪,昨日里宫里家宴之上,我还同皇上提起了此事!”容王姜晟枫这话里之意,自然是同傅家露个底,这傅小姐就居菱花谷之事,他在宫里做了个保了! 只是傅华昔自然心里要怀疑:容王如何能知晓傅家这个移花接木的局?还适时买个人情,做个人证,傅华昔这里自然是要排算的! 宋芙婷大约也是警惕了起来,话里只有干笑。 “傅小姐,故人游历蜀地,提起将常带身边的一块琉璃配赠于了有缘之人,追问之下,原是小姐你,看来我同傅小姐你的渊源可真真儿是深着呢!”容王说道的气定神闲,极像是拉家常,可傅家这头,却是越发心惊,尤其是宋芙婷,先前就对靳羽的身份怀疑过,还多方侧面打听过,甚至是褚言那里都放了怀疑,眼下自然是倍加小心了。 “你这位故人是?”宋芙婷眼眸微微眯起,光晕内敛,暗暗打量着闲散地喝茶的容王。 “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我同他也是渊源极深,相谈甚欢!” “一生得一知己不易,王爷能得遇此人,着实是有福之人!”傅华昔接了话,眉目和顺,神态随意,不融一丝防备了,无关其他,但是谈吐气度来说,傅华昔是没必要时时提防,落个小家子气的名声了!况且他同靳羽相交,靳羽的为人傅华昔不敢十足十描摹个透彻,也知晓他是个磊落正气之人,待自己是不会有旁的算计的,况且,眼下的傅家真也是无利可图了! “我那位故人同少将军相识,也是个有福之人!可惜了…….如今……”觉出自己态度有异,姜晟枫忙收敛了心神,嘴角带出一丝苦笑,“我也是怜惜少将军之才!” “王爷有心了!”宋芙婷对靳羽之事也有所了解,自然其中的疑点他也能觉出,宋芙婷此刻盘算的就是:傅华昔做回女儿身这事靳羽必然清楚,且是托了容王的面子来园傅家这个弥天大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6章 坦言 “傅家一门忠烈,本王有幸结识,乃是本王的福分!”姜晟枫嘴角带着含蓄的笑意,越发称得人温润如玉,“不知夫人可方便本王同小姐单独聊上两句?” “王爷,小女乃是婚配之人,同王爷您独处一室,怕是有欠妥当!”宋芙婷礼貌地拒绝道。 “夫人,小姐是极有分寸的人,且是在将军府内,总归是自家的地方,外头是瞧不见闲言碎语的!”褚言倒是急着来打圆场了,“且是王爷话里依然透露了是知根知底的,依着王爷的气度和对小姐的仰慕之心,断是委屈不了小姐的!” 褚言许是将前头容王的话全听进去了,前头容王倒是无意间露了底了,言明靳羽那琉璃佩是赠于了自己,可靳羽那琉璃佩明明是给了英年早逝的少将军,摆明了知晓这中间偷龙转凤的欺君之局,宋芙婷不可能不知晓,那琉璃佩她仔细看过,也收过一段时间,眼下气定神闲的打马虎眼,自然是对容王显见的讨好拉拢带了几分戒备,宋芙婷替傅家操持了十余年,从豆蔻少女到如今将入而立之年,戒备和提防大约都成了她护犊子的本能了。 “褚夫人,昔儿敬重你大小伺候的恩情,可这到底也是将军府内,主子们的话也轮不到你个奶娘来置喙!”宋芙婷这话说得狠了,不过这褚言眼下可是有些急公好义地编排主子了,宋芙婷本就对她的身份和动机存疑,眼下褚言恰恰是正中了心中的疑虑。 “王爷,府内人不知规矩,冲撞了您,望您见谅,昔儿她本是在菱花谷中休养,到得这京城内,身子本就弱,越发受不得寒气,今儿怕是不方便招呼您了!”宋芙婷拒绝人的理由倒也是冠冕堂皇。 “呵呵,宋夫人,你不必如此防着我,我若是没个万全的准备,断是不会踏上傅家给傅小姐徒添麻烦,今日来府内之事,我昨日个入宫之时就同皇上报备过了,过到府内,必然是信着将军府内不会有碎嘴之人败坏了傅小姐的声名,再则就同言姨所言,我即是露了底来,少将军如今得了女装的身世,我是晓得一清二楚的,我断然是不舍得伤及昔儿一分一毫的,宋夫人又有何不放心呢?”姜晟枫言语和缓,听不出一丝恼意,言谈随意,更像是话家常,不过宋芙婷却堪堪是凉了手脚,不知所措了! “王爷,既是知根知底,我也不同你打虚言了,您同府上昔儿的奶娘如此熟稔,可是布下了这枚眼线,傅家如今脱了军籍,同朝廷也无甚瓜葛了,没了少将军,便是在军中也激不起什么威严了,王爷若是要拿捏了傅家为您在京中增势,傅家恐怕是无能为力了,王爷何不就应承了傅家这个安宁呢?”宋芙婷怔愣过后,收拾了仪态,冷言说道,摆出了态度要将傅华昔护到底了。 “呵呵,少将军如今是要躲在自个姨妈身后了,对我这个上门客如此拒之千里?我方才一番话,少将军想必是由诸多疑惑,何不来同本王问个清楚呢?”容王转眼瞧着傅华昔说道,眼眸里带了一丝温和的气韵。 “王爷哪里的话,既是王爷将话挑明了,我便同王爷大方地聊上一聊又何妨!”傅华昔敛了心思神情,动作间带了一股磊落大方之态,说着傅华昔转头安抚地看了宋芙婷一眼,宋芙婷几番犹豫之后,还是叹了口气,起身道: “王爷,傅家如今如何都是难在朝廷之上掌势了,王爷若是有所谋之事,只怕傅家和昔儿都无能为力 了!” “夫人放心!”容王起身说道,稍稍点了点头。 等着宋芙婷出了屋子,傅华昔收了大家闺秀的仪度,神色间全部都是少将军驰骋疆场的果敢和磊落,“方才王爷故意放了话,那眼下我就不得不问个明白了,容王何以对我和靳大哥之间的事知晓的如此清楚,便是你同靳大哥是知交,依着靳大哥的性子,也不会拿我同他的事随意编排说叨!” “那少将军以为如何呢?” “自然是听王爷来解释了!”傅华昔抬手敲了敲桌子,而后手指随意念波着茶盏,动作间说不出的潇洒俊逸,偏又和她眼下这身娇媚的女子装扮无丝毫违和感,柔中带钢,生出一股子摄魂动魄的任性来,细细品来,百看不厌! 如此女子,世间难寻,偏是叫姜祁霄得了便宜,容王眉头稍滞,带了几丝遗憾,低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褚言退出了前厅。 “少将军心里就没有意思怀疑?”音色陡然变了掉,带了几分宠溺地调笑,偏将分寸拿捏得极准,不带一丝轻浮,细细琢磨,尾音下压,显然是藏了几分遗憾的。 “靳大哥?”傅华昔仍是有几分不确信,话中明显摆了惊诧。 容王神色自然,嘴角笑意上浮,眼眸里神情复杂,点了点头,“昔儿,那日一别,不过才多久的光景,当真是担得一句‘物是人非’了,往后大越便没了骁勇善战的少将军了啊!” “大哥,你便是容王?那如今你的模样是?” “我自然不是容王,明帝流放姜晟枫之时,他虽未成年,却也过了总角之龄,模样是留了底了,加上明帝对这个亲兄弟十分不放心,多方监视打探,我若真是容王,即便是有运筹帷幄之智,有经天纬地之才,先前也不会贸然在京中逗留,还能如此大方同昔儿你结交?”靳羽笑着说道,“眼前这副是容王的皮囊,我呢借着光明正大地来会会昔儿你!” “怎么借了容王的皮囊,大哥却能光明正大地登门拜访了 ?皇上忌惮容王,京中门阀世家无不避讳,大哥这么一副模样来傅家,倒是把傅家还有外头人眼里早绑一块儿的六皇子都推到了人前了,我这头要清净难,六皇子那头只怕是要避嫌就更难了!”傅华昔这话里头没有一丝埋怨,倒是带了几分好奇,靳羽这么反其道而行之,个中玄机,傅华昔当真是猜不透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7章 嫡子 靳羽听完,低声笑开了,“昔儿,如今六皇子在你心中可是占了十足的分量了,在大哥跟前说话,还将他同傅家一起抬了出来啊!”靳羽眸间流出一丝无奈,“昔儿对他欺瞒你之事可是全都不计较了?” “真不计较也难,他的欺瞒利用次次都扎在了我 的心头,这一回更是利用……”傅华昔顿了顿,滞住了言语,眼眸流转间,淡了眸间泪意,嘴角微微上扬,一丝苦涩的柔弱之气直直灌入靳羽的心头,逼得他身形一晃,脚下步伐挪了挪。 “可是大哥,我也总得给他的身不由己留一丝余地才可!”傅华昔笑意间多了一丝豁达,****之事,她傅华昔未必能懂,也未必能悟个周正,往年于疆场之上马革裹尸、浴血奋战,看多了生死离别,便也明白了缘分何其浅薄,撇开无能为力的天道轮回,那便在人事上少一些折腾吧,于姜祁霄,她有犹豫过,有猜忌过,可猜忌和犹豫无益于她的判断,她需要为自己和姜祁霄留一个公正,便不可再落幕之前提前预判,不然,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庸人自扰的损失。 “身不由己?留一丝余地?”靳羽低低地捻拨着这句话,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而后,笑开了 ,“也罢,落子还有悔棋的时候,何况身处其中,当时落下的子,事后看未必是好旗,可情急之下,却也未必不可,他姜祁霄到底是比我果断,比我聪敏!” 说着靳羽低低笑开,低沉的笑声渐渐明朗起来,“昔儿,我今日同你坦言,相比你多少能猜出些我同容王之间的关系了?” “虚虚实实?他是大哥在人前的傀儡?”傅华昔也不同靳羽绕弯子了,直接地说道。 “说傀儡可就是小看了他了,他于权力更迭之事上比我豁达,而我却比他多了份野心!”靳羽说道,话语里也不绕弯子了,对傅华昔,他无需遮掩,以傅华昔的机敏和聪慧,若是他有意隐瞒,反而是露了破绽,况且,京中局势、派系分立日渐明朗,她傅家即便是没了明面上的傅少将军,只留了孤寡妇孺,可傅华昔还在,傅家的军威还在,宋芙婷就是刻意抹淡傅家于朝中的声威,门阀权贵也不是昏聩之人,就能由得宋芙婷说着便听信了?况且,眼下一桩婚姻,依然是将傅家同六皇子绑一块儿了,哪里有个明哲保身的说法,同傅华昔早日把话说开,她兴许还能为自己推波助澜也未可知! 他靳羽于某些事上,的确不比姜祁霄磊落多少啊! “容王甘心为大哥你保驾护航?”傅华昔问道。 “到也不是如此说,蜀地本就是苦寒之地,他希冀为一方百信带来福泽,刚好我就有法子能办到,蜀地贫弱,多受边境小国滋扰,可只要不太出格,成明二帝是不会耗散财力来驱逐,他容王需要自立兵马守疆拓土,而我也需要手边有兵权来名正言顺地掣肘京城,如此不过是合则两利而已!” “一向仰慕容王的卓绝才干,不想原是大哥在后头做了军事,不过容王有这份济世天下的心,我倒是不知了!”傅华昔说道,京中早先有传言说是容王懦弱无能,无治国之才,及至蜀地兵强马壮,物富人礼之时,便有传言容王好勇争胜,穷兵黩武,竟是不知容王原来是两个人,一个心怀天下,一个有经天纬地之才。 “明帝心思缜密,如此名不正言不顺得来的地位,自然得使些手段来维护着。天下事,大多是人云亦云,有人起个谣言,久而久之,真假就难分了!”靳羽说道。 “不过大哥一介布衣,何以要搅和到皇家权利争夺的漩涡里去?”傅华昔眼里藏了一丝探究,对靳羽的身份,她眼下是有些推断的,不过是差了靳羽的坦诚而已! “昔儿,那块琉璃佩想必宋夫人同你提过了,那我的身份你又怎会猜不到!”靳羽笑了笑,虽是带着姜晟枫的脸容,但是那股子气韵却还是傅华昔所熟悉的。 “大哥真是存了这份野心,要来搅乱朝堂?眼下戎狄西齐联手,对大越虎视眈眈,若是大哥在当下搅动朝堂,必然会给外族可乘之机!” “即便是没有我同容王来掺和,这大越朝堂怕也是风雨欲来了!大越帝王,私下豢养血刹楼,用于铲除异己,监视文武百官,如此言论,若是传了出去,得寒了多少文臣武将的心,人心一散,又如何守得住这烟柳繁华的腐朽之地?”靳羽嘴角露出一丝轻蔑来。 “血刹楼同皇族有牵连?”傅华昔话语里掩饰不住震惊,尽管姜祁霄同她透露过,不过那可是未经证实的消息,眼下由靳羽确实地说了出来,于傅华昔而言,还是压不住惊异。 “呵呵,昔儿,连你都如此惊讶,更何况是戍边将士,贩夫走卒之人,朝堂上多得是谋私利慕功名之徒,他们又会如何看待?况且,这么些年,血刹楼在江湖上恶名昭彰,文武百官也是个个忌惮,若是事情败露,姜家人要如何收场呢?”靳羽说道。 “那眼下,大哥要如何行事?”傅华昔压下心头的惊诧,问道。 “等!”靳羽只吐出一个字,顿了顿而后又说道。 “大哥是要等着李晋中一派有所行动,理出他同西齐戎狄是否有勾结?” “昔儿只料到了一点,还要等着姜晟渊主动交出帝位!”靳羽负手而立,眉宇间露出一丝自负来。 “大哥,外头有谣言说如今大越内忧外患不断,同乱了大越祖制,庶子夺位有关,这话可有大哥在里边掺和,推波助澜?”傅华昔这话里有一丝笃定。 靳羽正要回到,外边却传来了姜祁霄的声音,“姜秣言,好得很呐,转头就背着我来见昔儿了,前头你是如何答应我的?”姜祁霄缓步踏入,声音里带着一丝恼意,神情却是带着一丝自得的笑意。 想必这位是应付完了揽月郡主了,偷着来了将军府,容王在将军府上,他不会不知道,定然不会光明正大地在这个时候拜会将军府。 “瞧吧,昔儿,六皇子都知晓我的身份,姜晟渊想必也得了些消息了,拿着容王的身份,行事反而能方便些,倒是委屈了六皇子,得偷偷摸摸来见本王了!”靳羽神情自在,对着姜祁霄笑着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8章 业障 “大哥还在我跟前摆虚言,你俩想必是没少在将军府内安插人手,各自如此坦然地出入将军府,想必彼此可都通过信,况且有言姨从中牵线联络,你俩这戏可做得真是够用心的呐!”傅华昔回身一抖衣袖,坐回主座上,动作间说不出的洒脱逼人,直惹得姜祁霄心头一阵涟漪。 “你的好大哥可是用你做了筹码,来拿我的承诺的!”姜祁霄讪笑着带着股讨好的意味坐到了傅华昔的旁边,“昔儿,你这大哥可不是好相与的!”说着身子往傅华昔那边凑过去,“昔儿想必能体谅我的身不由己的吧!” 姜祁霄眸间清亮,带着股天真的邀宠在里头,傅华昔心底里隐隐起来的那股子对他的恼意顿时被冲散了个干净,直直看着姜祁霄黑亮的眸子,想从里头探究一丝真假来,只是刚想到真假这个词,傅华昔又顿觉无趣的自嘲起来,嘴角笑意牵出一丝苦意:哪里来的真情假意之分,情意起于一念之间,连她自己对姜祁霄的心念都在一瞬间流转,又哪里好来编排姜祁霄了! 傅华昔脸上的神情躲不过姜祁霄的眼眸,也躲不过站在一旁的姜秣言,“昔儿,无论如何,大哥都会护你周全!”一句承诺,自然也是警告姜祁霄。 “你俩倒真是一家人,都爱这么摆布人,还带个义礼来粉饰着,瞧着倒也合理了!”傅华昔淡淡地笑开了,眸间掠过姜秣言,而后盯着外边温弱的暖阳,暖阳被漫天的雪色耀得发白,有些刺眼,疼痛自眼眸直达心底,很奇怪,有丝心痛的感觉,可这感觉又有些虚无,因为,她傅华昔此时此刻寻不到一丝心痛的理由,一切的情理似乎都被姜家的家国大业给抹淡了。 “昔儿,我若行事,还不带在你跟前粉饰的,倒是我这位小叔,谱摆得大,还要绕个弯来同你结义,再名正言顺拿你当筹码同我交易,昔儿,这种大哥,往后还是远着点得好!”姜祁霄依旧是那般清澈见底的眸子,只盯着傅华昔,手轻轻扯了扯傅华昔的衣袖。 “这交易是你俩一起商量的,我是不是该连着你一块儿疏远了?”傅华昔一抽衣袖,嘴角上扬,带着一丝轻蔑,眸中带着几丝笑意,笑意里带了戏谑,带了冷意,这样的神情,只怕是姜祁霄那样的人精都揣摩不透傅华昔的心思。 “呵呵!”倒是带着容王面具的姜秣言陡然带出几声低沉的笑意,笑意里带了几丝了然,又掺了几分无奈,“昔儿行事通透,这中间的局既然看明白了,想必也能明白:嫡庶尊卑,自来便是梗在大越百姓心中的一杆尺,成明两帝挑开了这杆尺,本可彻底打断这杆尺,偏他们背负着名不正言不顺的疑虑,处事不够果敢,便落了话柄,又是碰上着天灾**,百姓便只能是拿捏着那杆尺来说事了,‘庶子夺位,天怒人怨’的说辞已然是甚嚣尘上了,我若夺位,不过是民心所向罢了!” “大哥说得倒是在理,眼下这盘死局,似乎只有明帝还政于你,才可平息越发躁动不安的民心了!”傅华昔拿手指轻敲桌面,思付着,嘴角上扬的笑意不减,“可大哥是于襁褓之中离宫,战乱之时,便早已传言你已离世,只怕是眼下,你也缺个实实在在的证据,证明你是废太子嫡子的身世了,若是没这个顾忌,大哥倒也不必同六皇子做这个交易了!” “还是昔儿聪敏!”姜祁霄笑着坐正了身子,“父皇夺位之时,便存了这‘名不正则言不顺’的顾忌,政事上疏远正统世族门阀,反而偏信新贵,李家若是没有这层关系在,只怕宫里的莲贵妃也不会如此嚣张行事!” “皇上并非昏聩之人,莲贵妃虽然跋扈,可也不是娇蛮无度之人,暗地里的心思,明面上的礼数,该摆的她一样也没拉呀!”傅华昔说道,这莲贵妃若只是个跋扈骄纵之人,明帝也不会宠信她多年了,朝中对她的怨言多半来是来自于她娘家的嚣张无礼,对她本人的弹劾也少。 “本以为昔儿天性率直,性子又是在战场上磨砺过的,少不得率直有余,情理却通透得少,如今看来,昔儿倒是是比我们豁达许多!”姜秣言笑开了,笑声里带了一丝释然。 “少来套近乎,你这便宜大哥也是当到头了,往后昔儿你可得多防着他些!”姜祁霄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你俩还真没个立场指责对方!”傅华昔轻声笑了,“我倒也不知被你们如此编排,我竟还能配合着你们布局走棋,呵呵!” “眼下随州使节团的悬案未破,边关战乱不平,朝中有人互通外族,又有血刹楼之事悬而未决,加上如今储君未立,五皇子和李家又是气势逼人,明帝也有意纵容,旧戚新贵又难免冲突,大越已经是内忧外患了,如此情形,昔儿又哪里能不明白?”姜秣言敛了神情说道。 “随州知州刘文原之事,近日里父皇怕是要差人去解决了,这件事不仅是要堵了西齐戎狄兴兵入关的借口,还要想法子揪出朝中之人勾结外族的证据,所以这派谁去至关重要!”姜祁霄沉声说道。 “眼下朝中,你同五皇子两派已然有了分庭抗礼之势,明面上还有那么几个外人看来已经站了队的,端看皇上选人是否会避开这几人了!”傅华昔说道。 “父皇那儿,有些许打算了,此次年节之后,便会派文博鸣赴任随州知州之位,调查使节之事!”姜祁霄说道,转头看着傅华昔,“这一次,你妹妹可能会同行!” “为什么?”傅华昔惊讶地问道,文博鸣是文家二子,有傅家这层姻亲关系在,文家同姜祁霄就有瞥不清的关系,再加上文尚清曾公开赞许过姜祁霄处世稳重,同姜祁霄这点子关系,已然是坐实了。 明帝着文博鸣调查此事,撇开赏识文博鸣这一层,还特意带出了带傅黛辛同行,这里头,是否又隐含着对傅家的敲打呢? “这可是那位五皇子力荐的,本来京官外调,家眷都得留守京中,此次也是这位五皇子体谅文博鸣新婚,特央了圣旨让傅家小姐陪同前往!”姜秣言说道。 “他又是存了什么心思?”傅华昔指尖握着桌角,有些发白,声音里不自主添了一抹狠厉,倒是与她一身艳丽红妆格格不入了。 “随州使节这事,博鸣去调查再合适不过,再者他也能借着这次机会再入朝为官,到不失为个机会,不过李家和五哥那里如此安排,必然是有所图,文博鸣同你妹妹此行只怕是不太平。”姜祁霄沉声说道,“我会为他们沿途安排好人手,宫里也会着人打探消息,五哥做事一向不瞒莲贵妃,他们的企图兴许也能提前探知。” “再如何布置也怕有个万一!”傅华昔心头一阵不安掠过,“傅家一门忠烈,到如今,却只留了我同辛儿两人相依为命,这回辛儿不能去冒险!” “昔儿,如今你妹妹已嫁作人妇,去与留,端看她了!”姜祁霄抬手过来安抚地拍了拍傅华昔,“与我同小叔的事上,昔儿你尚且能豁达放开,怎么你妹妹这事上就不能看开一回,留了她自己选择呢?” 可惜了她傅华昔了,能看淡自己的****与富贵,却偏偏就是放不下亲情羁绊,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专属于她傅华昔的业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9章 买卖 “你这声小叔叫得倒是顺口,我同你的年岁差不了一个辈分,我同昔儿结为异姓兄妹,你执意拿捏这个辈分,那昔儿也得跟着长你一辈才是!”姜秣言那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姜祁霄,他自然是明白姜祁霄那辈分来压他,要杜绝他对傅华昔哪怕是一丁点的非分之念! “昔儿如今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论理该是她跟着我唤你一声小叔才是!”真是一家人呐,嘴皮子上的便宜谁都不让。 傅华昔本是将心思全落在了傅黛辛那里,眼下听着他俩互相抬杠,倒是散了些不宁的心绪。 “六皇子,我就辛儿这么一个妹妹,随州之行,我不能放心她去!”傅华昔说道,“朝中派系虽是明朗,可这后头怕还是藏了错种复杂的关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同博鸣去冒这个险!” “昔儿可放宽心,大哥会派人暗中跟着文家二公子入随州,再者此事是明帝下的旨意,文家眼下在外人眼中依然是六皇子一派,李晋中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对文博鸣下手,况且文博鸣此刻闲赋在家,闭门思过,于李晋中无甚威胁,我想,举荐文博鸣去随州,他们怕是那他当个诱饵,引出六皇子同傅家,来个债脏嫁祸,如此,便可彻底堵了旧阀一派的立嫡之言!”姜秣言沉声说道。 “恐怕还不止,这是是父皇允了的,如今容王又在京中,使节出事之时恰逢容王进京之时,父皇恐怕是想借着这事扯出容王勾结外族的证据,寻个正当的理由将容王扣押在京中,如此蜀地的容王军队便是群龙无首之势,也就不攻自破了!”姜祁霄敛了神情,认真地说道。 “蜀地的军队若是没了容王便乱做一团散沙,那便不会有震慑西南的军威,便也不会是皇上寝食难安的威胁了!”傅华昔起身低叹一声。 “昔儿明白,明帝却未必能看透,他眼下就是拿着自己的多疑故步自封而已!年宴之后,他还留了兵部尚书宋柏青叙话,想也是借机探问兵法布阵,大约也是想着扣了容王之后如何应对蜀地的恼意!”姜秣言淡笑一声说道。 傅华昔抬眸看了眼姜秣言,而后又转头看了坐于主位上的姜祁霄,“皇上大约什么时候会下旨?”明日过后,休沐便要结束了,大约年节,罢朝四日,明日就是最后期限,但宋芙婷是定了初五进香祈福,计划要定在大后天,对于宋芙婷离京的安排,傅华昔注意已定了,所以,这两日,绝不能有任何意外动摇了宋芙婷的心思,但若是在此之前,明帝便下了旨意着傅黛辛随文博鸣入随州,想必宋芙婷定是不愿意离开京城了。 “最晚便是初五早朝,父皇定要商议此事!”姜祁霄起身踱步到傅华昔身边,特意拉近了同傅华昔之间的距离,错身而立,但站在姜秣言的角度看,姜祁霄同傅华昔却是紧挨着了,他姜祁霄还能整出这么点小心思,傅华昔是有些无奈了。 “拖过初四早朝,昔儿你想法子寻个理由让宋夫人初四去城外相国寺进香,其他的,便由我来安排!”姜秣言刻意走近傅华昔,抬手替傅华昔拢了一丝垂下的发丝,动作间许是有些暧昧,奈何姜秣言眼眸磊落,傅华昔便只当是他大哥一篇爱护之心,不过却是惹毛了这头的姜祁霄,他直接抬手将傅华昔搂在了怀中。 “小叔,替侄媳妇理发丝着实于理不合!”话语里带着一丝敌意。 傅华昔心头一顿,什么时候他姜祁霄这么没个正形,眼下商议要事,他却是频频拿这些醋意来打岔,若不是傅华昔对他存了一份单存的信任,都要怀疑他姜祁霄又打着她的旗号暗地里谋布什么诡计了! “早也说了,我同昔儿是异姓兄妹,倒是你,同我们差了个辈分,如此轻浮举动,于理不合!”姜秣言同姜祁霄倒真真儿是一家人,说话都爱留了刺来扎对方。 傅华昔抬手抚开姜祁霄,正了正神色说道,“大哥有何法子拖过初四早朝?” “容王请辞会蜀地!”姜秣言嘴角略略上扬,带了一丝自信,“外族的滋扰毕竟还是阻在关外的,容王才是他眼皮子底下的祸患!” “呵呵,兄弟相煎,这事天家之人是不是早就印入骨子,生出了与生俱来的天性!”竟然能搁置了外族事务,只为兄弟相残。 “攘外必先安内!”姜祁霄摔开广袖,负手说道,“父皇在位之时,无时无刻不寝食难安,眼下容王于蜀地如此得民心,他又如何能安心!” “呵呵,天下果然是姜家人的天下!”傅华昔愤愤地说了一句,眼前两位虽是姜家人,可傅华昔还是安奈不住情绪,负气说道。 只因是姜家人的天下,这天下纷争,江山易主,寻常百信家便得累上多少白骨来堆砌姜家人的天下啊! “昔儿,外头可得收收脾气!”姜秣言出声提醒道。 哪知姜祁霄却是上前一步,握过傅华昔的手,认真地说道,“昔儿,守着江山,便有各种无可奈何,傅家少将军有少将军的迫不得已,姜家便有姜家的身不由己。天下落于一人之手,这人便就脱不得身为帝王的权势,便也脱不得权势滋生出来的**!不过往后我不会沾染这权势,昔儿尽可将我视作你一人的夫君,可别将我一杆子打做了姜家人!” “这天下呐,谁坐都一样,这便是身为帝王的宿命!”姜祁霄说着,眸中一点深沉却陡然消散了干净,“好在呢,我这位好小叔巴巴地要负担起这帝王的宿命,我们夫妻何不就帮他一会,他定然比我那个五哥要称职多了!” 说着姜祁霄也顾不得姜秣言在场,就将头凑到傅华昔跟前,巴巴地看着傅华昔,晶亮的眼眸里藏着一丝讨好的祈求。 “你到是不拉一个同昔儿套近乎的机会,别往了你做过的荒唐事,想借着这么个机会,用一个‘迫不得已’抹平过往种种,小侄子未免对昔儿不公平了吧!”姜秣言一个提溜把姜祁霄从傅华昔跟前扯开。 姜祁霄挡开了姜秣言的手,“靳老板,生意场上的买卖,你可比我精明多了,你这无本万利的功夫,我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皮毛,如今,你又何必来扮好人了?” “若是真如此看重昔儿,那么有些事,还是放心里的好!”姜祁霄言下之意很明确,若是挑开了,不仅生意没得做,还徒留了傅华昔满腹怨恼。 有些事情,模糊些,未必不是对傅华昔的一种保护和尊重! 可惜了姜秣言,肚里雄才伟略可定乾坤,却是于人性处世上,糊涂了一回。不过呢,聪明反被聪明误,却也未必就是刚愎自用被误了,或许是,本就心有不甘也未可知! 江山美人嘛,总会贪心不足,想兼而有之! 毕竟,红颜易寻,知己难逢! 这买卖,不亏,却也未必就是赚了啊!姜秣言低叹了一口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0章 赔本 “倒也是,挑明了,徒惹得彼此心里猜疑!”傅华昔淡淡地接了话。 “靳大哥,后日朝堂之事,就拜托大哥周旋了!”傅华昔俯身抱拳,一个仪礼,带出了少将军的豪气,一份庄重的托付,也是一个一言九鼎的承诺,便用这一桩事来做个同姜秣言结盟的开始吧,有这么一份人情在,往后同姜秣言相处,性子想必也会更加宽容些吧! 傅华昔自知自己性子里杀伐果断、恩怨分明,对姜祁霄的欺瞒利用,她是留了一份不能言明的情愫在,所以纵容;对靳羽自然也有异姓手足的情意在,可人心到底是有偏颇,对靳羽的算计和欺骗,容忍度自然也少些,现下欠了这么人情债,那往后行事必然待靳羽就多些顾忌,自然言辞也会避让着些的。 这想必就是诡异莫测的人心罢!佛祖求一个“空”字,摒弃俗世****纷扰,可若是身陷红尘,留不住一个“空”字,便只能细细掂量着“情”字,一分一毫都摆弄得不差,方不负擦肩而过的有缘人了。 傅华昔拢了拢衣袖,双手交叠而立,眼眸空灵而平和,嘴角牵出一丝柔和的弧度,周身散出一丝不堕凡尘的矜贵,直叫姜祁霄瞧着心思萌动:同姜秣言这买卖是做的妥妥地赚了啊! 姜秣言点了点头淡笑着应下了。 “如此,就有劳大哥了,往后大哥若是有用得着傅家之处,我定会鼎力相助!”傅华昔颔首说道,“大哥有这经天纬地之才,可保百姓一方安宁!” “昔儿,也是如此埋汰我了?”姜秣言嘴角一丝苦笑冲淡了方才的沉稳与淡然。 “小叔可别揣着便宜来装可怜了,入局之前,小叔可就是自愿执了黑子,那边守着你那一方黑子,好好下了这盘江山棋,我同昔儿都为你所驱使了!”姜祁霄清冽的笑声漫开来,直迫得姜秣言将方才的落寞丢弃个干净。 所谓身不由己,不过是私欲作祟又贪心不足的粉饰罢了,自己到底是心念不坚定啊!姜秣言低叹了一口气,所以才会时时让姜祁霄得机会来提点自己了! 这莫不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吗?想在此处,姜秣言无端觉得有些子好笑起来,总归还是求而不得,辗转反侧了!不知道天下大定之后,姜祁霄又会对着本可以唾手可得的江山作何感想呢?姜秣言心底忍不住又揣测道。 抬眼却看到姜祁霄不知什么时候又恬不知耻的趁到了傅华昔身边,眼眸里藏不住的眷恋,心头一惊:姜祁霄到底心思比他单纯,他纵然是有天大的欺瞒,可满心满眼却都是傅华昔,如此之人,即便是江山大定之后,也未必会有遗憾吧! 此时此刻,他姜秣言方体会了些许稚子童心是为何物了,大约就是简单却又执着吧,不论对错,始终不偏移初心! “时候不早了,久留此地,总会惹些人不安身的,我便先告辞了!”姜秣言俯身拜别,“六皇子可同我一道离开?” “我同昔儿还有些私房话说,小叔可自行离开了,随州之事,小叔还是尽快弄个明白才好,不然,即便是应了昔儿保文博鸣夫妇平安,也难免出差错!”姜祁霄急急寻话打发姜秣言,却不忘将与傅华昔的亲密之举显摆出来,他呀,可真是处处提防着。 “呵呵,小侄儿不必如此提防我,一个‘信’字,我还守得住!”姜秣言说着,抬脚离开了前厅,厅外的傅贵躬身将容王送出门外。 “你安在将军府内的眼线办事可够牢靠的,容王才进门没多久,你就得了消息过来了?”傅华昔抚开靠着自己的姜祁霄,隔了些距离定定地打量着他,“容王来此的目的,想必你一早就料到了吧!” “昔儿,哪能啊,容王如此大咧咧地来傅家祭拜少将军,京里都传开了,又何须动用将军府内的眼线!”姜祁霄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避讳在将军府内安插人的事,罢了,京中势力错综复杂,眼下傅家又是个空架子,无所谓了! “我来此处,就是要堵了有心人的长广舌,到父皇跟前说你的是非!”姜祁霄正了正衣摆回身坐到了主座上。 “是宫里的莲贵妃?”傅华昔问道。 “宫里人个个心似海底针,还真说不准,最冒尖的莲贵妃未必是最可怕的!”姜祁霄说道,“宫里的梅树开得越发艳了,父皇去梅嫔宫里的次数也多了些,休沐这几日,去了有三回了!” “梅嫔娘娘在宫里一向安收本分,怎得就惹到你的眼了,就因为多得了几分宠幸?”梅嫔此人,傅华昔只记得她素净淡然的容颜和翩然若絮的舞姿,梅嫔身家也无甚特别,姜祁霄却单单点了她出来,其中必然是有隐情。 “有些传言到了我这儿了,说是梅嫔未入宫之前是在蜀地伺候容王的,父皇哪里有没有风声我不知晓,不过,这多少都带出了容王往父皇枕边安插人的嫌疑,依着父皇的性子,多疑之下必然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梅嫔入宫之时定然是将出身备了案的,且她进宫时日也不短了,无端地怎么就起了这个说法?”傅华昔凝眸沉思道。 “我已经给我那小叔去了消息了,定是有人蓄意挑拨栽赃,不过中间怕还是想带出些其他人来,入宫的选秀可是母后一手操持的,而确实莲贵妃钦点了梅嫔进宫侍奉,背后之人的身份着实有些诡异难辨了,论理,李家和莲贵妃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 “梅嫔此人,你可有好好查过?”傅华昔问道。 “还未查,这事儿就该有我那小叔操心去喽!”姜祁霄右侧嘴角上扬,带了一丝邪佞的笑意,他倒还有闲心看自家人的热闹!傅华昔一时真是有些抚额的冲动,前头怎么就没觉出这六皇子有些时候是稚气得令人着急呢! “皇上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宠梅嫔,其中深意你自然不会觉察不出来,我倒是有些好奇,这消息是透露给你的?你在宫中安插的人?”消息的真假姜祁霄定然是辨识过的,他信,便是这消息极可靠,那透露消息之人,必然也是姜祁霄极为信任之人吧! “揽月喽!她在各宫走动方便,加之有瑞儿这个孩子在,父皇又下了旨意,她在宫中行事自然方便!” “哦?”傅华昔冷眸瞧着姜祁霄,“你是那这个事为你今晨的行为做个解释?还是要我念着揽月郡主这点子便宜行事的优势而容下她?抑或是你认下了皇上的指婚,拐着弯来知会我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1章 补偿 “昔儿,你又想多了!”姜祁霄眼中带着一丝真诚和温和,“我不过是想同你摆明,揽月于我,不过安在宫中的一个眼线而已,我同她接触,虽是碍于指婚,要做些明面文章,可也是借着她来探听后宫事务!我同她之间,无甚感情牵挂!” “你就是特意来同我解释这个?”傅华昔的话语放缓了些许。 “昨日个晚上被揽月给搅了去,今日来同娘子好好聚聚!”姜祁霄瞬间又带了丝玩世不恭的调侃。 “哼!”傅华昔冷哼一声,压下心头一阵羞怯,“梅嫔这事你当真就不管了?那是皇上的后宫,可却是皇后娘娘在操持,皇上在后宫之事上对皇后娘娘可是放了心的,万一梅嫔之事牵扯起来,六皇子就当真不担心皇后娘娘那儿?” 姜祁霄掩嘴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凑过头来说道,“母后的心思有些时候连我都未必能及得上,昔儿不必担忧!”气息里带着温润的沉香味,漫过傅华昔的耳珠子,才要回身离去,却陡然被姜祁霄抱了个满怀,耳珠被温润的舌尖滑过,只惹得傅华昔一阵慌乱,心头似是被突然掏空,而后又填了一团软软的棉花,满胀却又空落,有种落不到实处的不安,却又溢着思之如狂的甜味儿! 傅华昔同姜祁霄已是有了夫妻之实,却是头一回被这样一种琢磨不透的情绪所浸没,从头到脚,密密麻麻牵扯得人不由自主! 抬手想推开姜祁霄,奈何姜祁霄使了巧劲,将她牢牢拥在了怀中,“昔儿,傅贵会仔细守着前厅的,你我大可以放心说话,宋夫人眼下被言姨留着,也不会来打扰我们,不如,借着我那个便宜小叔的话头,我俩在这厅中,把话摆开可好?我不愿同昔儿隔着心思互相猜忌!”说着气息擦过傅华昔的鼻端,落在了柔软的唇瓣之上,“若是看着猜忌揣摩彼此的心思,你我早晚也就得生分了,我可不愿意给姜秣言任何可乘之机!” 说完,柔软带着些许温度的唇瓣覆了上来,带着一丝缱绻旖旎,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一点迫不及待的压抑,“我们是夫妻,必要同心同德才好!” 傅华昔僵着身子,睁着眼眸盯着姜祁霄,姜祁霄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满都印着她的身影,瞪大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沉溺的甜味儿! 原来,理智的排布之外,她已经有了身不由己的沉沦,沉沦于姜祁霄编织的绵密厚实的****之中。她大越少将军磊落飒爽也罢,柔情万种也好,于感情的编排中,只有此刻落于姜祁霄黑瞳里的沉溺的模样才是最真切的证据,证明她不可自拔地落于姜祁霄的情丝之中! 傅华昔到底是收回了理智,在手掌之中灌了内劲,破得姜祁霄同她拉开了些许距离,傅华昔怔怔地站着,看着姜祁霄,动作间不带一丝扭捏的造作,不容一****迎还拒的媚态,瞧在姜祁霄眼中,此刻的傅华昔有些个不染纤尘的出世之感,陡然让姜祁霄心头生出一丝狼狈,仿佛方才一番举动是在亵渎一般! “同靳大哥之间的饿交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傅华昔神色冷然,不过细细打量,还是能在眼角瞧出一丝极力压抑的慌乱,带着一丝窃喜,、世间哪里有比“情动之时对着情意相投之人”更美的事?威武霸气的少将军也是免不了俗的! “昔儿!”姜祁霄带着一丝懊恼,话语尾音下压,“你……可真是煞风景啊!”懊恼里带着一丝咬牙切除的无可奈何! “在我查出他身份之后!大约就是在我们拜堂前夕,应该说,夕月湖遇袭那次起,我便得了些许眉目了,我本意是同姜檀珏争一争着大越江山,毕竟自古便是成王败寇,若是我那五哥夺了帝位,他必然会对我赶尽杀绝,我一早便同你提过,身在皇家,争权夺势有些时候是逼不得已的自保!”姜祁霄说道。 “你在一开始对我的动机却是不单纯!”傅华昔说道,“你经验京中势力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眼下将手中经营所得拱手想让,你就甘心?” “自然不甘心,所以,昔儿可得好好补偿于我!”姜祁霄一瞬间又转了脸,傅华昔算是看明白了,当姜祁霄要给个半真半假的答案之时,必然会摆出这么个玩世不恭的不正经模样,还拿她来开涮! 要用一个唾手可得的江山换一个女人,搁傅华昔这儿,她心头也会不甘心,毕竟是红颜易逝,江山长青,若是有那个雄心壮志图霸伟业,这用江山换女人的事可就做的越发憋屈了,傅华昔能想得明白这一点,自然不会拿着感情道德来压迫姜祁霄,是以,也不会拿话去刺破姜祁霄这点子幼稚的伪装! 傅华昔抬手握住了姜祁霄手,掌心粗粝,修长的手指厚实,薄薄的茧子滑过傅华昔的手心,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心安来! “守江山毕竟难呐,随了我自由出入江湖,看遍大漠黄沙,江南烟雨,岂不是自在?靳大哥往后是没那个闲暇游历的哦!”这就是傅华昔给出的补偿了,大漠黄沙她看了十年了,裹挟着血雨腥风的屠戮和饮马西戎的壮志,若是卸下责任,闲情游历,不知道会是种什么样的体悟;江南烟雨,却是时时伴着诗词在她枕着沙场之时入梦而来,到底如何,也待闲心游历才可体悟了! “呵呵,就知昔儿舍不得我!”姜祁霄立马就得寸进尺地粘了过来,“昔儿可得时时守着我,提点我才可,不然,你夫君我可就在浮散的权欲中丢了本心了,到时候要后悔都没地儿收容于我!” 又是这么一个要求,姜祁霄他到底是为何如此忧虑自己会迷失于权势,失了本心呢?依着姜祁霄的心性,他若是执意相守于本心,有的是法子于世俗的眼皮子底下做的游刃有余才可啊! “你为何就如此忧惧失了本心?你若有这份忧惧,自然时时提点自己,又怎会需要我来守着你呢?”傅华昔上前主动拥住了姜祁霄,毕竟是女人,虽曾经是少将军,怀抱也略显单薄了些,不过搁姜祁霄那儿,可就是受宠若惊了,不过是一句补偿,就得了威武霸气的少将军一个亲昵的拥抱,如何能不叫他心里乐开花呢? “因为见着了昔儿,才可时时提点自己,自然也是信着昔儿无论何时都不会丢弃于我!若有一日,我违逆了初衷,昔儿你拿着碧云剑来提点我可好?”姜祁霄笑着说道,眸中露出一丝稚气来。 “六皇子身后连带着许多依附你的权贵,里头还有祁家,你若放下江山,这些你有待如何处置?”傅华昔靠着姜祁霄问道。 “呵呵……”姜祁霄低声笑开了,“昔儿的心果然是想着我的,竟是对你那位结拜大哥如此不放心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2章 计划 “在其位者,必然有他的考量,大哥若是有一天萌生如皇上一般的猜忌和多疑,做下那‘鸟尽弓藏’之事,我也不会讶异,你身为天家皇子,就有诸多身不由已,何况是有一日登基为帝者?若是大哥受感情牵制,处事优柔寡断,那必然也会受制于人!”傅华昔眸色清平,淡淡地说道。 说出大天来,身于浮世,总会被人心物欲所牵绊,似乎是刻在了骨子里的一种求生本能,更何况身处帝王位,所涉权谋人心,越发模糊了善恶对错的界限。 “你倒是对我那位小叔宽容大方呐?”姜祁霄话里透着股酸意,“昔儿还是多将心思放在我这里的好啊!” “呵呵,你即是答应了靳大哥,可是将你手中的筹码全数透给了靳大哥,言姨在你身边那么些年,对京中行事了如指掌,是否对你的部署有全然知晓?”合作中讲求个互利共惠,若是姜祁霄出不了用的筹码,那合作中姜祁霄必然处于弱势,他要谈条件可就会受制于人了! 看吧,纵然她傅华昔只是一个小卒子,也免不了步步为营,又何须怨恼别人的算计,其实说怨恼,大多也都是对自个儿力不从心的愤懑怨恨罢了,人呐,总在滔天情绪中迷散了本心,到最后,心随境转,便不能对自己做个寻根溯源的剖析了! “昔儿担心我吗?”姜祁霄低低笑开了,“能晓得防着你那个便宜大哥,果然不愧是大越少将军,没被感情蒙蔽了眼睛!” “这么说着,我也得对你留个心眼!”傅华昔冷眼撇过姜祁霄,他总是拿捏着她的感情编排她,纵然她少将军是非分明、通情达理,也得给他个教训才是,他姜祁霄要振夫纲,她少将军也得立些规矩才可! 姜祁霄也不拿傅华昔的冷眼当回事,“待言姨我还是极为信任的,她这么多年守得住对靳家的一个承诺,且从结识我之日起,个中行事颇为磊落,并未在后头对我诸多算计!不过,我手头若是没个保身立命的东西,到时候我自然就没个保证能全身而退,所以对姜抹言我自然就是有所保留的!”姜祁霄直言不讳。 “好!”傅华昔点点头,葳蕤裙装勾出纤弱腰身,生出几丝柔弱的媚态来,眼眸流转间,顾盼生辉,姜祁霄暗暗压下心头的躁动,抚平眸中一丝**。 “往后你们预备如何做?大哥纵然是揣着容王的身份可再蜀地行便宜之事,可这乱了承继辈分,从你们这一脉姜家人手中夺权,到底有些许谋权篡位的嫌疑,免不了一场内乱,且大哥手中实权在蜀地,与京中抗衡,其中内乱,可不仅仅是当年先帝逼宫那般简单啊!” “抬出姜秣言的容王身份,一来是名不正言不顺,必然招来诸多诟病,二来京中的老狐狸们对容王的威仪多有耳闻,若是由着容王登基,必然会削割他们手中的权势,朝堂之上,他们便不好轻易摆布了,如此,怎好看着铁血手腕的容王登基,再则,容王登基,会启用跟着他制瞎蜀地的亲随,他们的利益必然会受波及,如此,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容王登基,将手中权益拱手相让!”姜秣言负手说道。 “那要如何做?” “外头的新贵一派支持姜檀珏,而旧戚门阀声言乱了继承法度,惹至天怒人怨,动摇了大越根基,间接胁迫父皇于立储之事上慎重考量立嫡之事,昔儿可知为何?”姜祁霄低叹一口气问道。 “维护祖宗法度?”姜祁霄问道。 姜祁霄淡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乱了祖宗法度,动摇了大越根基这事不过是借口,拿来煽动民心的借口,祖父与父皇在位之日,绝没有懈怠分毫,甚至肃清了诸多沉冗腐化的旧戚,这在一定程度上自然是动到了他们的利益,所以我不过是他们同父皇夺权的借口罢了!而父皇这么些年怠慢疏远于我,也是忌惮我的嫡子身份给旧戚门阀大做文章的借口,借以复辟他们的权势!” “以你的性子,能安安分分被那些个老匹夫利用编排?”傅华昔抬眸浅笑着问道。 “呵呵,老匹夫?”姜祁霄捻拨着这三个字,“昔儿果然是同我进了一个家门了。”眸中尽显得意。 而后又了然一笑,“昔儿你懂我,那些个老狐狸未必懂,这些年,我在朝中无甚建树,与朝臣接触不深,加之外头有传言我不过是沉迷酒色的纨绔,那些老狐狸自然认为我是个可以摆布的棋子,借着这些日趋衰微的国势做个文章,煽动民心,借以胁迫父皇,他们自然认为布得了一手好棋!” “那皇上呢,他对你定是又几分了解的,又何故会疏远于你?”傅华昔有些讶异地问道,若仅仅是这层理由,明帝又岂会不了解姜祁霄? “昔儿!”姜祁霄低叹一口气,“天家亲情凉薄,父皇瞧人总也带了几分揣测,又怎会对我全然信任?况且我这头连着祁家,祁家在朝中根基不深,却是富甲天下,与江湖由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父皇又极为忌惮!父皇让我无功无爵出宫建府,住的还是容王旧府,岂不也是个暗示?” “身在天家,到底无趣!”傅华昔漫不经心地撇撇嘴,同姜祁霄两人之间隔着姬揽月,还有诸多利用和算计,可傅华昔却总下意识淡化这些隔阂,无意识间放宽了对姜祁霄的忌惮,如同眼下这般,总将心底的思虑无意识流露出来,不过姜祁霄可是极愿意纵容她这些小心思,也极为享受傅华昔的这些个小随性。 只因,这是一种信任,信任有些时候是个比醉人的情意越发让人沉溺的东西,带着醇绵的后劲在里头,有些许至死不渝的承诺意味! “昔儿,权势就如同那长生酒,初初碰到,只在口齿间留香,可这香气儿会顺着口壁的血脉渗进心里,久而久之,迷了心智,我虽是身在天家,可到底是留了一丝清明,万望昔儿好好守护着我这丝清明!”小桃仙家的长生酒和青梅醉,她还未得机会好好品尝一番。 “先定了眼下的局势吧!”傅华昔淡淡吐出了一口气息,带着幽兰气韵,气出于心,有如此如兰之气的人,确是浴血奋战、出生入死的少将军,心性未被血污沾染半点,着实是世间难寻,当得他姜祁霄珍视一辈子! “有容王在前挡着,姜秣言若要夺位,遇到的阻力反而能少些,只需容王一力保荐,旧戚门阀念着他的身份也无言过多阻拦,加之姜秣言隐身在容王身后,韬光养晦,再摆个懦弱短浅的模样,麻痹那些个老匹夫,这事办起来倒也不难!”姜祁霄说道,抬手忍不住拥过傅华昔,吸吮着她发丝间如兰的气韵。 “倒是一手好算盘,老匹夫们要个好摆布的,大哥做出个好摆布的模样,加上前太子嫡子的身份,着实可以得到朝中老匹夫们的支持!”傅华昔回道,眸色沉稳,嘴角轻抿,分明是沉稳深谋的少将军模样,却能如此自然吐出“老匹夫”三个字,越发叫姜祁霄瞧着心痒难耐。 “眼下要解决的,就是随州使节之事,还有朝中李晋中和莲贵妃一派!” “后宫还留了个娑罗郡主在呢,她能插手血刹楼之事,自然不会安分的,且她同莲贵妃有些接触,上次到访将军府,我也瞧出她不是个好相与的,此人可不能轻看了啊,且她同戎狄有血脉之系,东夷又是听他的母家,还在大越后宫中浸淫许久,她定是不简单的!” “自然不会!”姜祁霄嘴角上扬,带着一丝轻蔑,“她就是多了份妇人的恶毒和狠辣罢了,寻个机会先将她逐出后宫!” “莲贵妃定不会轻易放了她去的!”傅华昔抬手轻轻拍了拍姜祁霄的背,带着一丝回应和认可,一丝牵念的温柔。 “有法子的,后宫说到底还是父皇的后宫,母后不好下手,那便寻个机会得个父皇的口谕吧!让父皇见嫌于娑罗郡主,这点我还是有法子做到得!” “你又要借揽月郡主之手?”傅华昔问道,眉头起结,到底还是看不惯**裸的利用和算计,私心里也不愿意姜祁霄同揽月郡主牵念起旧情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3章 旧事(上) “不会!我晓得昔儿不愿意我同她过多接触!”姜祁霄放开傅华昔,隔着一尺的距离,盯着傅华昔的眼眸郑重说道,“况且,欠下人情债,往后昔儿对她可就狠不下手了啊!” “我狠不下手?”傅华昔诧异地问道。 “自然,她同你抢夫君,少将军可不能拉了气势,可若是我利用了她,欠下了人情债,昔儿对她可就干不来手起刀落的杀伐果断了!” “哼!”少将军潇洒地一甩袖子,“你倒是个明白人!”惦念着他同姬揽月指婚这件事。 “好了,让为夫我抱抱,一会儿,我就得进宫去见父皇了,新岁之际,父皇招了在外的三位哥哥入宫,足不出户的四哥也会入宫,说是得个父子相聚的天伦,里边自然夹着不见血的刀光剑影,一会儿为夫可得打足精神应付,眼下就让为夫抱着昔儿小憩一会儿吧!”姜祁霄慵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糯糯的撒娇以为,傅华昔顿时没了意见,就这么站在前厅门口,仍由姜祁霄抱着,瞧着窗楞上的暖阳一点点西沉。 许是过了好些时候,许是一瞬间,姜祁霄正了正身形,附身在傅华昔唇瓣上轻轻滑过,“昔儿,今儿个事情也摆开了,往后就劳烦娘子陪着为夫一起收收那些个老狐狸的心吧!” “摆开了?”傅华昔轻笑一声,话里带着一丝疑惑,未点破,温婉的笑意渐渐拢上心头,布满眼眸,冲淡了一丝疑问里带给姜祁霄的不安,“进宫仔细些!” 只这一声嘱咐,彻底冲淡了姜祁霄心头的不安。 等着姜祁霄翻墙悄悄离去,外头不知守在何处的傅贵进来了,“小姐,夫人在离园等候多时了!” 傅贵瞧着不起眼,可做事却是滴水不漏,蛰伏将军府那么久,姨母竟然无甚察觉,“傅叔,你来将军府有多久了?” “回小姐,二十多年了,那会儿老夫人还未嫁进将军府!” “那么久了啊!”傅华昔轻轻吐了口气:那会儿姜祁霄都还未出生,如何就布下这个棋,一细想,到底又是谁,帮着姜祁霄布下了这枚棋,找了这么个谨慎细致的人呢? “小姐,老奴入傅家,这么些年,伺候过老将军和老夫人,眼见着傅家人丁凋落,夫人疲累地周旋于各家内闱之间,着实替傅家不舍,六皇子能护傅家周全,护两位小姐核夫人安稳,是个诚信之人,老奴瞧着极为可靠!”傅贵言下之意,自然是他对傅家一片忠心,不过是做了他的权衡来护傅家一份周全,如此为着傅家着想,傅华昔心底清明,也感谢他一份心意。 “走吧,傅叔,这么些年,多亏了傅叔帮衬着,守着傅家了!”傅华昔说着抬脚往厅外走去,行走间翩然不流风。 “看着夫人和小姐们好好的,老奴便也不负老将军和老夫人了!”傅贵暗哑着声音郑重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大约也是抗在心头的责任太大了,此时此刻,挡不住破溃的闸口,要一吐为快吧! 傅家的每个人,似乎都套上了命运的枷锁,双肩时时扛着责任,谨慎小心地权衡着,当真是一份负担啊! 也是……难为傅贵了啊! “姨母!”进得离园,便见着宋芙婷坐于梨花雕兰木椅之上,椅子上铺着个织锦团花软垫,神情带着丝不安,动作瞧着倒是得体安稳,毕竟是主理傅家这么些年的,便是心里再着急,面子上的稳重还是端得住的。 “昔儿,那容王同你说了些什么,是拿着你的身份相要挟?” 傅华昔淡淡地笑了笑安抚宋芙婷,“怎会呢,如今的傅家于他是无甚可图谋的了,他留我不过仗着先前的仰慕之心,同我切磋些兵法罢了!” “当真?”宋芙婷眼中留着一丝狐疑。 “自然是了,姨母大可放心!”傅华昔认真地点了点头,“明日里辛儿要回娘家,姨母今儿个好生歇息着,明日里同辛儿好好聚聚,后日里我们便去相国寺进香吧!” “后日,才初四?不是定了初五进香吗?往年这个时候相国寺的主持还留了厢房供听佛法!”宋芙婷低低叹了一口气,神色间露出一丝不安。 “初五进香的人多,便定了初四,姨母,后日过后,你便是自由之人,往后别惦念着将军府这个空壳了,我同辛儿会好好顾着自己的!”傅华昔淡笑着说道。 “我……”宋芙婷似是有话,可终究没有说出来。 “京中之事,我有法子求个万全的,六皇子也极敬重我,不会亏待了我的,姨母放心吧,辛儿那头,文家为人厚道守诺,即便是没有将军府在,文大人和妹夫都不会苛待辛儿的,且我同辛儿相互帮衬着,必不会让人欺负了去!”傅华昔眸间温婉,清亮如许,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气韵。 “姨母,先歇息着,我还要再同穆清风合计后日之事,若是有疑虑,言姨会帮着你的,这两日就留了言姨在姨母身边吧!”傅华昔安抚地挨着宋芙婷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软榻上铺了厚厚一层素色锦裘,榻旁摆了个荷枝熏笼,里头燃着清雅的檀香,闻着极让人安定,心也不自觉地往下沉,沉到底,绵绵软软地,如裹在金丝棉中,说不出的安稳差点儿要散去傅华昔周身的气力。 “昔儿,往后就得靠你自己了,姨母连陪着你说话只怕都不能了啊!”宋芙婷也有些懒懒地靠在一侧榻旁,眼眸有些许微阖,神情间陡然有说不出的困顿,“等着往后啊……孩子出生了……你还得费心护着孩子周全……那皇宫之中,勾心斗角,孩子啊……素来都是牺牲品……姨母,我……我……就自私这……一回……狠心这一回了啊……”声音渐渐哑了下去,伴着困意,连握着傅华昔的手都没了气力,耷拉在了一旁。 “言姨,进来吧!”傅华昔压低声音冲着外头说道。 褚言一身白底浅青色兰花纹夹袄,走了进来,“小姐,夫人担惊受怕一日一夜了,就缺个好眠,熏笼里我加了一些些凝神香,对身体无碍的!” “言姨,去唤了阿禾过来伺候着,你随我回熙园一趟,我有些话同你交代!”说着傅华昔替宋芙婷细细盖过被子,起身步出离园。 熙园里的一株红梅,在一夜落雪之后,居然开了花,花色殷红如血,点点白雪缀于其上,带着股肃杀的冷意,偏又耀着一意虚弱的暖阳,傅华昔怔怔地看了半晌,知道褚言从离园过来,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入了里屋,木弱有些昏昏欲睡地斜靠在暖炉边上,玫粉色的贴身夹袄越发衬出她的稚气天真,这股子心性着实是难得了,傅华昔缓步走过去,轻拍了拍木弱,木弱有些愣愣地回神,“小姐,你回来了?言姨不准我出这个屋子,要我好生待着等着小姐回来,眼下小姐回来了,我就能出府去了吧?”木弱清脆的声音顿时充斥着整间屋子,带着一丝哀求,一丝憧憬。 “同你说了多少回了,好生伺候着小姐,你就尽顾着往外跑,在千巧阁也好些时候了,都收不住你贪玩的心思啊!”褚言生分了主仆之别,话语里带着股子宠溺,动作间藏着一丝纵容,还带了一丝复杂的斥责和担忧,却又隐隐浮出一丝欣慰,如此复杂的神色,傅华昔一丝不拉地瞧在眼里,有趣了啊,倒是可以深究。 “木弱,京城里头人多,你又贪玩,言姨担心你一出府就寻不到回来的路了,也不是故意拘着你,况且,我在这府里也闷的晃,还指着木弱你讲些戏本子里的故事来给我解闷呢!”傅华昔淡笑着看着木弱说道。 “去问傅叔寻个戏本子看着,晚上来同小姐讲着解解闷去!”褚言接了傅华昔的话打发了木弱出去了。 “言姨!”傅华昔觉着屋子里暖意浓烈地有些闷气,稍稍开了木窗,有些乏累地倚身靠在窗楞上,看着院子里的那株新开的红梅,“你同靳大哥何时合计着那些事情的?又怎会搭上六皇子,还能怂恿地六皇子帮着你们谋划?” “小姐,窗口凉意重,你本就身子骨偏寒,还是不要贪凉的好!”褚言过来将窗子掩上,“小少爷是我受了小姐所托抚养着长大的,他天性里便留着皇族的血统,若是隐于民间,着实污待了他,也废了小姐一番心血!” “是你擅自主张了?”傅华昔眼下之意,谋夺地位之事,是褚言推波助澜的。 “小少爷天性里的血统也是抹不去的,他的城府谋略肖似太子殿下,不过太子殿下仁厚重情,被狼子野心的成王钻了空,夺取了帝位,小少爷历经此劫,行事里越发懂得取舍,如此之人若是登位,难道不是百姓之福?”褚言音色柔和,不带一丝控诉和怨责,想褚言步步谋划下来,其中必然诸多苦楚,眼下却是神色平和,叫傅华昔着实另眼相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4章 旧事(下) “这么些年,可曾动摇过当年对靳家的承诺,为靳大哥所谋之事,个中辛酸,言姨可有抱怨过?”傅华昔打量着褚言,认真地问道。 “小姐,你对我没有半点埋怨?”褚言有些惊讶地问道。 “埋怨你做何?我们之间连各为其主的对立都谈不上,你所行之事,异地而处,我都未必会有你这份魄力!”傅华昔眸色里带着一丝敬佩之情。 “小姐,倒叫我惭愧了,为着我们的私利,生生将你扯进了局里,小少爷待你也存了诸多愧疚之心!”褚言说着眼眸流转间带了一丝愧疚,而后又叹了口气,悠悠说道:“当年我带着小少爷,小心躲着成王的追杀,几次,都是九死一生,小少爷那会儿不满周岁,跟着我颠沛流离,也是尝尽了人情冷暖,那会子,我的心里有着对成王的滔天恨意,可每回看到小少爷干净的眼眸子,我又对起的那股子恨意懊恼不已,若是我将心底的恨意流泄出来,浸染到小少爷,他便沦为了我复仇泄愤的工具了,便不会是我拼死护着的小少爷、小主子了!那个时候我便惊醒自己,定不能将我自己的恨意来沾染小少爷,我要等着小少爷明事理的一日,由着他自己选择是恨与否!” 傅华昔静静听着褚言说着,压下心头种种复杂的心绪,若生了心绪,便起了涟漪,那么对靳羽的喜恶,必然会受到波动;对当下这盘局,她作为一个棋子,对判断自己入局多深,也会受到影响! 要保持清醒的判断,那便是要保持一颗安宁的清凉心! “靳大哥的选择可是随了你的心意?”傅华昔问道,恨意如同扎根的藤蔓,哪里是那么容易能消散的?带着恨意的人,一举一动间都能抽丝剥茧寻着恨的踪迹,又如何能给未知世事的孩子一个干净清明的成长环境。 “哪里呀,我将小少爷寄养在梦城一家和善的商贾家中,只逢了节日去瞧他,未同他提过半点当年之事,只在他十五岁之后,才初初同他提起过往之事!”言姨笑着解释,傅华想话里的意思她倒是一点不拉地全都明白了去。 “靳姓人家?为何选择这家,同那靳家可是有渊源?”傅华昔凝眉问道。 言姨转眸避开了傅华昔,“梦城是靳家之本,小姐入宫为妃之后,靳家主家都搬到了京中,靳家家主那个时候也颇得太子赏识,一时风头极盛,梦城这处的旁支就越发冷落了去,说是有渊源,往上数,都有些血缘关系,可细论起来,与主家都已经生疏了,只怕听在他们心里,主家的事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的事罢了!” “这个靳姓人家如何肯收留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又为何会由着你时常探望?”褚言带着孩子流亡,必然是将形迹曝露给了当时的成王,她于梦城出入一个商贾之家,又如何能于大庭广众之下全身而退,而那家商贾之家,当家的哪里能没点敏锐性和精明感,成王无论是寻了什么样的借口,也都是能让些富贾名流猜出个几分来,褚言又是如何寻到了这么一户人家,且是放心将手中的婴孩留在那家抚养呢? 褚言转眸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傅华昔,“小姐心里通透,难怪少爷都对小姐上心了!”说着褚言低叹了一口气,“到底是可惜了,小姐同少爷……” “言姨,同大哥能相识,且能到如今都留了一份信任在,已是极大的缘分了,我同大哥的相互理解和宽容,大约也就止步于此了!”傅华昔是间接提醒褚言,别总将些个不必要的情愫硬生生推搡到她身上,且不论靳羽对自己的感情如何,至少俩人之间的感情是何种情由,都不由得他人描摹,况且,说叨多了,难免在纯澈的心里起些疙瘩。 因为,傅华昔自认自己的心思绵软了些,怕是在不经意间起旁的心思呐! 毕竟,人心肉长,感情上的偏斜,由不得人,也就不受道德品评!只是可惜了,世人都好为师表,就爱拿捏着自以为是的是非置喙他人的情感,若是有一日,她傅华昔心头对靳羽起了些不必要的疙瘩,还惹了靳羽对自己起一样的心思,那个时候,怕就是自己不安生,还得累着姜祁霄徒生嗔念了! “小姐,老奴心头明白了!”褚言陡然认真地说道。 “那户靳姓人家究竟为何愿意留了你和婴孩?”傅华昔散了心头一丝起伏,追问道。 “是墨白帮得忙,我走投无路之际,误闯菱花谷,得了他的庇护,才能躲过追杀,也是他安排了替身瞒过了成王,我和少爷才得了片刻的安稳,那户靳姓人家受了他的恩惠,自然对他感恩,不疑有他,加之那家家主同夫人鹣鲽情深,成婚十余载,却未得子嗣,家主不愿纳妾室,能得了这个孩子,对他们何尝不是个宽慰?”褚言出言清淡,眸间无一丝波澜,若不是瞧她做事处处为靳羽谋划,当真是想不到还有人能撇开滔天恨意,却端着始终如一的信念执着行事了,如褚言一般,这么多年下来,未变过! “言姨,同菱花谷主,想必也是夫妻情深,何以就舍了他,出了谷?”褚言提起芈墨白,眉间尽是隐隐而起的舒缓之气,想必俩人的夫妻感情未淡过吧! “哎!”褚言低低叹了口气,“有些时候,我已经分不清执念和承诺了,许是对靳家对小姐我有承诺和责任在,可护着少爷,也是尝了靳家的恩情了,可我得了少爷有重夺帝位的心,便撇下菱花谷不管不顾地跟了少爷谋划,大约又是超出了责任和承诺了,那便是我的执念吧,可这执念,又起得莫名其妙,我有些摸不清我自己的心思了,墨白说要给我个机会弄明白,便由着我随着少爷出来了!” 搁傅华昔这儿,她傅华昔也寻不出个因缘果报来,想来便是天下大定,褚言心头只怕还是无解的:念已起,便只有执迷深浅之分了,可这深浅于她寻根溯源而言,意义便也不大了! 对褚言而言,帮着靳羽夺天下的起念早在成帝逼宫夺位之时便种下了,后来她为着磨平心中的恨意,刻意淡化了那个念想,却在靳羽扬言夺天下之时又起了,心念连着恨意,她想弱化恨意,不愿正视这份恨意,自然是寻溯不到果报了! 不过褚言可以剥蚀这份恨意,甚至是在刻在了骨子里,倒是让傅华昔生了好奇之心,流亡之时的颠沛留意,按理说,褚言生出多少恨意都是人之常情! “言姨,当年的那份恨意,你未言明如何就散了,我猜着,同菱花谷主有关?”傅华昔问道。 褚言眸色一惊,而后沉思着,良久才起了话头,“他大约就是那个时候佛主备着来救赎于我的,长久生于谷中,着一身藏青色的布袍,不染一丝俗气,偏偏愿意为了我,堕入这腌臜俗世,我若是背着恨意同他处,便就是拖累于他了!”话语极缓,带着被刻意尘封的记忆,踏着平和的音符,娓娓吐来。 果然是了,褚言对这位菱花谷主想必是极为珍视,才会硬生生剥蚀身上的恨意,只为了让自己更干净些,再同这位菱花谷主相处,她出谷相助靳羽,定然有最初的恨意牵连的心念所诱,只怕是还有对着那位菱花谷主时的一份卑微的心思作祟吧,才想着用时间和阅历来将自己描摹得更好些吧! 果然是众生万相,就不知佛主是否能关照到万相众生了! “呵呵,言姨,大越江山若是能兵不血刃地易主,得大哥统御,对百姓,倒也是个福祉!”傅华昔绕开了这个有些沉闷的话题,说道,“只盼着天下大定之时,言姨能放过自己,回了菱花谷同芈谷主相聚吧!” “世间情,纵然卑微,却也珍贵如佛坛前的金莲,佛主托着金莲悟佛道,世人也是如此,仰仗着卑微的世间情,悟得一个平和博大的心念!你若托了芈谷主得了救赎,芈谷主又何尝不会依着你来描摹一份感悟呢,不然,他又怎会放任你出谷?只怕还在暗处护着你呢!”傅华昔懒懒地摔过衣袖,淡淡地说道。 “我……”褚言一下子涩住了言语,“小姐……” “若是有心,微妙世情便可牵出博大精理,言姨怎得这么些年了,看透了多少情理,就是看不透自己同芈谷主那一桩!” “木弱丫头心性纯澈,言姨又纵容着,想必同言姨之间有些渊源吧!”傅华昔抬手捻了下衣裙,整了整,转身在一旁的织锦团凤纹木椅上坐下,薄薄的指腹擦过绵软的锦缎,带着股说不出的滑腻流进心里。 “小姐,你……” “下意识的表情是躲不过心念的蛊惑的!”傅华昔淡笑着说道,“言姨待木弱不一般!” “就不知为何言姨要带着木弱来京中犯陷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5章 发难 “小姐当真是通透,不瞒小姐,弱儿是我所出,这么些年带着她颠沛辗转,不过是图她能多见见外头的浮世罢了!”言姨自然地说道。 “哦?”傅华昔心头一阵讶异,木弱现下倒是心性纯厚,不过褚言怎得就为着这么个理由由着自己的女儿随她颠沛辗转呢,不过此事,个中缘由到底是同自己无关,便也按下了心思。 “当年为何选择商贾之家?”傅华昔问道。 褚言低低笑了笑,“商贾之家富足,定不会苛待了少爷,且是商贾之家好利,若是懂得取舍之道,少爷浸淫其中,定是能学得不少处事之仪理!” “倒也是这个理!”傅华昔点了点头,“大哥为何又能同容王搭上关系,且容王还愿意舍了权势为大哥所摆布?” “摆布倒也不至于!容王心善,慈悲悯人,于蜀地这般荒蛮之地,容易失了权势,少爷懂得审时度势,又深谙御人权术,于容王岂不是大有裨益,且是容王性子恬淡,若非是身在其位,不得已,怕是早学了人散淡云游去了!”褚言说着转身至一旁的青陶莲子形熏笼旁,打开盖子,拿骨匙轻轻挑开香灰,顿时一股子幽深的香气伴着轻烟散开来,夹着股桂花的甜味,又沁着丝芙蕖的清冷。 “容王当真轻易就交了权柄?”傅华昔心头还是有一丝怀疑,菱花谷之名,天下皆知,凡事皆藏着善恶两面,菱花谷能治病救人,便也有可能逆天悖理,拿着药物控制人心。 “改日里小姐见见容王本人便可知晓了,他当真不是没有醉心权欲之人,且是菱花谷自有规矩,我也不会玷污了墨白的清誉去!”褚言手上骨匙一顿,声音带了一丝急切,一丝几不可闻的凄厉,想来是傅华昔的话语恼了她了。 “言姨,那你怎就由着六皇子对我下药,骗着我说是有了孕事?难道这是菱花谷内的规矩允下的?”傅华昔正了正身子,说道,眸间清婉不再,话里带了一丝冷意,这股子情绪,总算是得着个人泄出来了,他姜祁霄拿这事骗她,她能顾着全局认下是一回事,为着对姜祁霄的那点子情意抹平对他的恼意是一回事,可褚言却拿着这事帮着姜祁霄圆谎却是另外一回事! 若是仁善太过,便拉下了软弱可欺的模样了,她少将军从来不是可随意践踏之人,她是念着褚言照顾她的一份情,可总也不能由着人如此摆布,况且,她还要接着褚言将话递给姜祁霄,看看姜祁霄对这场欺瞒的戏码做何反应。 “小姐,你?找人探过了?”褚言显然是没想到傅华昔知晓此事了,一下子惊得不知该如何反应,而后才弱弱地问道。 傅华昔也不同她辩驳,“怎么?言姨,了不得我能这么快知晓,是欺我从军多年,所致女子之事甚少?”傅华昔冷冷地说道,室内的暖香顿时如凝了一茬子冰晶般,碎了轻袅的烟丝儿,崩裂了一屋子的温情。 “小姐,六皇子不是有意欺瞒你,也是见着你心性摇摆,内心里不安,便拿了孩子这事来稳住你,他当真不愿诓你的!” “言姨你如此知晓女儿家的心思,想必这主意是信手拈来,就是不知……”傅华昔抬眸斜斜瞥过褚言,顿了顿才幽幽说道,“言姨出这主意诓我之时,可曾有过半点犹豫?” 傅华昔恼恨姜祁霄拿这事诓她,害她沾沾自喜于这得之不易的骨血,私心里还窃喜着破了相国寺主持的批言,哪里知道,不过是镜花水月的一场空梦而已! 也许,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本就是空梦一场吧! 傅华昔心头陡然又起了一丝空落的无奈。 “小姐,我……”褚言陡然语塞,眸色黯淡,匆匆收了骨匙,盖上熏笼,“小姐如此通透,怎就看不透这后头的用心呢?那个时候,小姐心思烦杂,偏小姐又是性子刚硬,若是旁人劝多了,小姐反而厌烦,可小姐心底隐隐也有些权衡,这欺瞒之事,不过是给了小姐一个相较的权重罢了!” “言姨这话就说得清淡了,如何都是欺瞒之事,就不知我若是认了死理不回神,往后你们预备如何圆谎呢?”傅华昔捻拨着手上的珠钏儿,先前的红珊瑚手钏被靳羽留了去,换得的琉璃配又被姜祁霄给收了走,眼下手上的珠钏是普通的檀木珠钏,沁着股幽淡的香火味,大概是在佛案前被供奉久了吧! “小姐身子寒气虽是重了些,却也不是极重难返,先前公子调配的馥宁香便可暖宫活血,小姐每日里睡前焚的香也是我亲手调配,子嗣…..早晚都会有的!”褚言说道,“我爱护墨白的清誉,断不会玷污了菱花谷的声名去!” “子嗣怕还是牵连着福分的,我半生征战,杀伐无数,相国寺的方丈早已言明,言姨如何能凭着微薄的人力就诓下这个谎言,还待还我一个子嗣来圆谎?”傅华昔恹恹地说道,此事着实让她无奈,也无能为力了! 人定胜天,于傅华昔看来,怕是有些无知的狂妄了! “小姐,你半世杀伐却是为了守着大越边境,守得大越百姓一方安宁,如何就会失了福泽了?”褚言伸手握过傅华昔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小姐性子淡然,上天不会亏待了小姐去!当年我颠沛流离,九死一生知己,上天将我安排到了菱花谷……这世事呐,恩怨赏罚,自是有天道相守!” “言姨,我也不同你打圆场了,眼下还有个疑问,你且给我一个肯定的回复!”傅华昔抽回手,抬眸看着褚言毫无防备的眼眸,“六皇子同靳大哥何时搭上线的?” “少将军赴边关之日,在梅洛镇外!”褚言这回答得爽快,“因是少爷觉出京中有人意欲栽赃傅家谋反,且公子也查出了边城军中恐有异动,勾结异族,加之明帝在位,却总仍由私心作祟,总爱在谋反之事上矫枉过正,长此以往,只怕是人心越发不稳,而李丞相同五皇子又是狼子野心,日渐招摇,如此情景,若是少爷同公子两相争夺,反倒是让别人得了便宜去!” 傅华昔凝眸细听,沉思着,未做声! “小姐,眼下的局势,待我们才是最好的了!” “言姨,我有些乏了,你去姨母那头候着吧,大哥帮着安排的诸事,想必你也知晓,便帮着张罗吧,假孕这事,你须得仔细瞒着我姨母,我不想节外生枝!”傅华昔摆摆手,心头思虑过杂,真真是搅得她越发没了气力,褚言只身往外走去,只是在才要踏出去之前,傅华昔陡然一丝清明,出言说道,“言姨,权谋相交,端看人心,人心私欲浮于世俗约定之上,才可出奇制胜,谋夺先机,言姨心思机巧,当真能保持一颗淡然清洁之心?” 褚言脚下一顿,“小姐,总也是有人得出世之心,行入世之事的!” “呵呵,且看着吧!” 而后,傅华昔瞧着褚言身形有些踉跄地走了出去。 等着宋芙婷安全随了穆清风而去,想来,这京中她牵念的便也不多了,如此才可安心随了姜祁霄,谋定大局!褚言有句话说对了,她真真儿是心思烦杂之人,一念情,一瞬心呐! 姜祁霄脱了她守着他的初心,而她自己的呢,又待如何相守呢? 傅华昔有些烦乱得一时不知所措,起身靠到了一旁的软榻之上歇息! 醒来已见外头天色暗沉,木弱蹲守在榻前,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傅华昔什么时候居然警觉性这么差了,被个人盯着居然还睡得这么沉,难道是入京后安逸日子过多了? “小姐醒啦,言姨叫我好生守着小姐,不许出去,既然小姐醒了,我们去外头看花灯吧!”说着便抬手扶了傅华昔起身。 “眼下的京里可没好看的花灯,须得到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才可,你呀,留些耐心等着吧,外头黑天雪地的,别出去了!”傅华昔耐着性子同木弱解释道,“夫人可是醒了?晚膳备了吗?” “夫人来瞧过了,嘱咐了小姐在房中用膳,好生歇着!”木弱撅着嘴有些不快地答道,“那小姐可得应了我上元佳节出门赏灯去!” “自然是!”傅华昔起身。 “小姐等着,我去唤了晚膳过来!小姐,言姨说是要伺候夫人,晚上我们就宿在离园那边去了!” 傅华昔点头应下了,不作他想,用过晚膳,身子不乏,便留了烛灯,翻看一本游记,此本记录的尽是蜀地地质趣闻,想是褚言留了下来的,里头着实有些个有趣的东西,比如里头谈及的古蜀之国,只在传闻中口口相传,没想到这里就留了像模像样的记载。 正看得有趣,突然听到院子里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极轻,踩在积雪之上,又被寒风零落个干净。 而后,东侧的窗户咔嚓一声轻响,一个身影躬身进了来,傅华昔不用抬眸,也知晓此人正是喜欢半夜翻墙的姜祁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6章 交心 “修远喜欢翻墙,却是在白日里,也磊落些,你堂堂大越六皇子,却偏也喜欢半夜翻墙,着实是辱没了天家仪度!”傅华昔搁下书本,起身说道。 姜祁昔一听傅华昔出声,便腆着脸讪笑着同傅华昔讨便宜来了,“听闻娘子抱怨子嗣绵薄,我这不就匆匆过来同娘子一块儿努力来了!”说起这些混帐话,当真是脸不红气不喘的,这厚脸皮的功夫,只怕是祁陌修都要自叹不如啊! 说话间姜祁霄陡然欺身相近,气息沿着傅华昔的耳脉流转,“况且,我可是一早就同娘子报备过了的,我只爱爬娘子的墙!”话说得分外理直气壮。 骨节分明的手覆上傅华昔的,温润里透着一丝凉意,直漫傅华昔的心脉,牵起傅华昔一丝柔弱的心疼,翻手轻动手指,算是回应了姜祁霄,耳边姜祁霄的气息轻颤,热络的气息越发欺近傅华昔的耳珠子,陡然见傅华昔的耳珠子被****的唇瓣包裹,“昔儿,我姜祁霄以后绝不欺瞒于你!” 傅华昔一把推开了他,正了正神色,见着暗沉的烛光,仔细打量着姜祁霄的眼眸,暗暗抚平了气息,才开口说道,“六皇子难道不知……床笫间的话语最是不可信吗?” 姜祁霄挑眉带着笑意看着傅华昔,“原是娘子暗示夫君该行床笫之事了?” “你…….”傅华昔一时气结,抬手挡开姜祁霄凑近的带着调笑的脸,“今日入宫可还顺利?”同姜祁霄争论那些没脸没皮的话,只会被姜祁霄越发得了便宜去,不如转开话题的好。 “除开立嗣,旁得倒也和乐!”姜祁霄随意地说道,陡然转身搂过坐在椅子上的傅华昔,一起坐到了旁边的软榻之上。 “立嗣之事也能谈得和乐?”傅华昔带着丝疑问说道。 “自然是不会,今儿个父皇未明着提,不过却是赏了我们兄弟留个一人一件物事!” “哦?”傅华昔起了些好奇。 “一人一件玉饰,不过,给五哥的,是一件上古时期传流下来的玉琮,而给我同其他皇子的却是一方玉圭!”姜祁霄说道,话语里带着一丝不经意地调笑,抬手拨弄着傅华昔垂落的青丝。 “玉琮乃是祭祀礼器,自古便是掌宗庙者掌社稷,皇上此举,背后到底是和深意呢?”傅华昔深思着。 姜祁霄正了正身子,揽过傅华昔拨弄着她裙摆上一方青玉珏,“还能有什么深意,持玉圭,不过是要惊醒我们安守臣子本分!” “里头当真没有其他意思?”傅华昔一向觉着明帝是城府极深之人,如此明显的举动,断然不会就只留了明面上一个释义。 “昔儿,事情真意到底何如,有些时候就是摆得明显直白的,不过是我们这些旁人非要推敲,也是带了一丝自私的期许吧,不过是多给自己留一丝念想罢了,这么多年在宫中,我推敲人心谋略,当真是做得有些累了,眼下倒是自在了,没个推敲的烦累和不忿!”姜祁霄说这话时,眸间不经意间流出一丝落寞,猝不及防间又勾起了傅华昔一丝心疼。 也许姜祁霄对皇位放得如此潇洒,里头是有明帝冷落的推波助澜在了,毕竟人心都是肉长,姜祁霄念慕明帝的眷顾也是人之常情,反复失望之下,终是彻底脱手,也是在理了! 傅华昔反手抱住了姜祁霄,“皇上有皇上的制衡,如今你既是放下了夺位之心,可得给我把心思给收稳当了,不许生出旁的念头来,否则,欺瞒之事,我就桩桩件件同你算个明白!”傅华昔话里带着一丝狠劲儿,手上也使了力道。 “呵呵,就知道娘子心疼我!”姜祁霄满意地笑开了。 “你又算计我?”傅华昔抬头狐疑地盯着姜祁霄,眸间带了几分探究。 “哪里呀,我这江山都要拱手让给你那个便宜大哥喽,待你,我还有什么不诚心的?”姜祁霄笑意里带着一丝认真,有这份认真在,傅华昔便也就安了心了。 “皇上待你呀,是有份父子情在的,要不然,我的身份,能由着你随意编排,还堂而皇之地央到两次指婚的圣旨,那个位置,坐得有多难,皇上心里是明了的,不让你沾染,想也是存了这份护犊子的情意在的,且是皇上若真是如此偏袒莲贵妃母子,李晋中几次鼓动废后重立,皇上都压了下来,只怕也是留了些许情意在的!”傅华昔轻声安慰道,“里头的情意,未必真能理出个头绪,真能放在秤杆上锱铢相较,想你也能体谅他是皇上,他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兼顾江山朝堂,如此你也能安心些!” 姜祁霄淡笑着点了点头,“那位置留给姜秣言,可真是对了,往后的我同你逍遥江湖,这点子能力,我还是有的!” “我信你!”傅华昔认真地看着姜祁霄说道,“不过你既然是前头放了话要我约束着你,我也认了,那往后,我拘束你的地方可就多了,你可是想好了!”傅华昔这话头着少将军不容置喙的军威在,纵然此刻她窝在姜祁霄的怀里,该摆的气场还是半点不能弱了去! “自然是了!”姜祁霄满意地笑了起来,抱着傅华昔起身往床榻上走去,傅华昔本能地搂紧了姜祁霄的脖子,睁着眼珠子带着点嗔怒地看着姜祁霄。 “你要做什么?” “娘子这话就不在理了吧,才说了娘子要拘着我了,我这也应了,作为礼尚往来的交易,我总得同娘子讨点利息,娘子你说是不?” “你……无耻!”少将军羞怯的女子本性又张牙舞爪地跳了出来。 “夫妻之间的鱼水之欢,怎么就无耻了?”姜祁霄故作疑惑地看着她,“况且,我不是还欠着娘子一个子嗣吗,可得努力着,不然娘子又得埋汰我喽!” 说话间,姜祁霄将傅华昔放在柔软地锦被之上,抬手描摹着傅华昔的眉眼,“娘子果然是世间难寻的美人!” “六皇子整日里出人皇家宫宴,这天下的美人怕是都瞧了个遍吧,怎得来同我说这些个虚言,我可知道,如今留在宫里的揽月郡主,可是个天下第一的美人,当年我在边城,可是听说关外的戎狄王也思慕着瞧上一眼的!”傅华昔自个儿都没觉出话里的酸味,却是被姜祁霄给闻了个遍,可是把姜祁霄心里给乐坏了。 他低头用舌尖描摹着傅华昔的唇形,“娘子难道就不知道,美人者,受制于形貌者非为美,出于气韵者才是上佳!” “哼!”傅华昔轻哼一声,“前儿个木弱可是从戏本子上看着了,赞人气韵佳者,皆因此人貌不出众,这可结结实实是句客套话!”说着傅华昔抬手掸开了姜祁霄,起身要做起来,眼下的她,到底是开始在意起姜祁霄的一举一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7章 和鸣 “我还需要同人客套?”姜祁霄表情里带了一丝委屈,“娘子可别学那些戏本子里的人,矫情得紧!” “可木弱巴巴央着我看呢,说是戏本子里的故事精彩得紧啊!”傅华昔这话里带了一丝狡黠,有些逗弄姜祁霄的意思。 “全是些无聊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少将军要同他们为伍?”姜祁霄大约也觉出了傅华昔逗弄的心思,便依着傅华昔的小心思说着。 “边城的苦楚,六皇子自然是不懂了,这会子听到了莺歌燕语的戏本子,倒是觉着有趣得紧!且是男女之事,这戏本子说得可是极在理的,我瞧着挺好的!”傅华昔认真地说道。 姜祁霄听罢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少将军,男女之事,有为夫教你呢,何必学那戏本子?”傅华昔就知道姜祁霄故意会错意了! 说罢便抬手至傅华昔的腰带上,一把解开了傅华昔的腰带,纱质罗裙松松垮垮地散了开去,姜祁霄慢条斯理地一件件扯开傅华昔的衣裙,“娘子,夜深了,歇息吧!”抬手抚灭桌上的蜡烛,一室暗沉,只得窗外漫天白雪稍稍耀白屋子,纱帐缓缓垂落,掩下几丝少将军不由自主地呻吟…… “娘子,总也叫我六皇子,就是生分了去,先前就同娘子明白说了,叫为夫的字,娘子怎得就是不愿意改称呼呢?”姜祁霄沉闷地声音里带了一丝央求…… 第二日傅华昔醒来时已是天色大白,身边的姜祁霄还大喇喇地躺着,搂着傅华昔不愿意起身,傅华昔大惊之下推他,“你怎么还在此处?”青天白日之下,外头盯着瞧的人可就多了去了! 姜祁霄睁开朦胧的睡眼,有些不满地看着傅华昔,“倒是好笑了,同娘子一起起床,为夫哪里不对了,不在娘子这处,我还能在哪里?” “你……你是怕不能给外头的有心人把柄是不是?昨日里皇上才用一场家宴暗示了立嗣之事,你怎得不怕旁人说你心有不忿,另有图谋呢?可别忘了,我的身份,怕是瞒得不严实,到时候皇上心中起疑,你要如何开脱?” 姜祁霄看着傅华昔如此着急为他设想,却全然没顾到自己的声名,心中自然是极高兴的,“放心吧,我有法子的,府里有修远在主理着呢,却你那便宜大哥和容王有意在京中有所举动,吸引我那父皇的注意,我父皇不会太在意我的,且我昨日于家宴上闹了一通脾气,我那五哥只怕越发觉着我是个窝囊废,此刻只怕忙着拉拢朝臣,巩固自己的皇嗣之位呢,如何能注意到我这里来!” 傅华昔这才稍稍收了慌张,“你昨日里家宴上闹脾气,怎就没同我提起?”傅华昔凝眸问道,“今日里却来提了?” “怕娘子担心嘛?” “假戏真戏我还是拎得清的,况且你有分寸,我还能心底没个思量?”姜祁霄听罢又是得意地笑开了。 “这么晚了,言姨居然也没……”傅华昔才说一般,脸陡然就红了,褚言昨日里带着木弱提前退了,今日里又没来叫门,定然是知晓了这事,如何能不叫傅华昔懊恼,“言姨行事倒是八面玲珑,将你和靳大哥这两个主子都伺候得极好啊!”傅华昔这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她有心计,却也有原则,是个难得的人呐,可惜了,终究是位弱质女流!”姜祁霄叹惋一声。 “她有心事,纵然是能以女儿身入朝廷,只怕她也未必就能瞧得上了!”傅华昔推开姜祁霄穿衣起身。 “呵呵,就如同娘子一般吗?”姜祁霄跟着起身穿衣。 “今日里辛儿同妹夫归宁,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叮嘱博鸣?”傅华昔问道,不过是想探问姜祁霄如何规避随州之行的危险罢了! “受命之日,于朝堂之上同父皇央求多带几个家丁帮着料理吧!”京官外调于随行之人的排布上是有严格限制的,多带些人多个照应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何须在朝廷之上郑重提出,私底下出了京安排也可啊! 姜祁霄许是看出了傅华昔的疑问,便笑着说道,“随州之行凶险,朝堂之人个个都心知肚明,若是文博鸣不提出来,只怕是会有奸佞之人拿此事做文章,最后拿子虚乌有的事编排着,将随州之事全数推脱到我和文家身上!” 傅华昔是没想到这层,点了点头应下了。 “有了这层提醒,你那妹夫后头的事便应该会想明白的!”姜祁霄穿戴好后,来带傅华昔身边,拿起一边的檀木梳,细细替傅华昔整理头发来,动作自然是笨拙得紧,有时候还会扯得傅华昔生疼,不过他有此心,傅华昔便也由着他去了,私心里还留了一丝窃喜。 文博鸣那事朝堂上还未提起,她这头要提醒还得想个不露痕迹的法子。 姜祁霄到底也不是伺候人的主,将傅华昔的头发摆弄了半天也没个头绪,傅华昔握住他忙活的手,“好了,我去唤言姨来吧,顺便弄些吃食过来,外头极冷,你别空着肚子出去了,仔细灌了凉风难受起来!” 姜祁霄应了声,便放下手中的檀木梳,转身将屋内一件雪白色的狐裘仔细替傅华昔披好,才允了傅华昔出门。 早起一顿收拾,加之早膳过后,已经是半晌过去了,姜祁霄回了他的府邸,傅华昔便去了离园见宋芙婷。 “昔儿今儿个晚起了,可是身子不舒服?芈夫人只说是你身子乏得紧,可是腹中难受?”未孕的消息自然是将宋芙婷瞒了个结实。 “不会,是昨日个看书晚了!”傅华昔解释着,奈何脸颊一阵红晕,好在宋芙婷想着明日的事,晌午之时又有傅黛辛归宁,未及好好打量傅华昔。 “你现下身子不同往日,且你底子虚寒,可不得任性!”宋芙婷仔细嘱咐着。 “瞧着时辰辛儿也快到府门口了,你我去前厅迎着吧,好些时候没见着辛儿,她也得了身孕,可是大喜事啊!”宋芙婷脸上喜色难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8章 姐妹 才到前厅,傅贵已经迎着文博鸣和傅华昔进来了,傅黛辛气色极好,眸间带着笑意,一旁的文博鸣仔细护着她走进来,这个书呆子到底是开窍了啊,傅华昔瞧着眼前一对璧人,心头一阵感慨,一阵欣慰。 见到傅华昔的女装装扮,傅黛辛眉目间有一时的怔愣和生疏,而后才散开了眉眼,脱开了文博鸣的护持,缓步走到傅华昔身边,“姐姐!”态度温和里头带了一丝几步可查的疏离,眉眼间带着一丝打量,还有一丝错愕。 “外头冷,快随了我近屋里!”宋芙婷淡笑着说道,而后吩咐了身边的阿禾去盯着厨房,便眉带喜气地将傅黛辛迎进了屋里。 “辛儿,而今可比不得过往,虚得仔细些!”宋芙婷一边走一边叨念着。 “姨母,我这头好着呢,相公如今在家中****陪着,又有婆婆仔细看顾,我呀,整个人都懒倦极了!”傅黛辛话里带着一丝甜意,眉眼舒展,瞧着是在文家被宠得极好了。 “你呀,虽是长辈纵着,到底是有姑嫂在,可别是懒散惯了啊!”有文博鸣在,宋芙婷点拨的话自然是只能隐着来了。 入了屋子,傅黛辛陪着宋芙婷坐下,才转身到傅华昔跟前,“姐姐,身子可好?”傅黛辛初见是的陌生淡去了不少,“总算是得了个姐姐,一会子辛儿陪着借机说说体己话可好?” 宋芙婷在一旁瞧着笑开了,“先前辛儿就叨念着每个姐姐听她说说心里话,如今可是得着了吧,往后在京中,你们姐妹俩也有个伴了,可不得让别人家欺负了去!” “姨母,辛儿在文家,我是不会让她受委屈的!”文博鸣一声藏蓝色锦缎面袍,起身朝宋芙婷一拜,郑重承诺道,一下子是让傅华昔得了个错觉:这文博鸣是知晓了宋芙婷打算离开京城的事了? 不过瞧着文博鸣眼神清正,态度庄重,想来是骨子里对傅黛辛爱护极了,自然是在宋芙婷跟前的态度染了诚惶诚恐的卑微在里头吧! “哈哈,博鸣这孩子啊!”宋芙婷欣慰地笑了起来,“我自然是放心你的!倒是辛儿,别纵着博鸣的爱护就散漫了去!” “姨母!”傅黛辛声音里带着一丝娇嗔地羞怯。 “姐姐!”傅黛辛亲昵地上前挽过傅华昔的手,“我同姐姐去偏厅说会儿话吧!” “去吧!”宋芙婷笑着摆摆手。 到了偏厅,傅黛辛稍稍敛了眉眼间的笑意,“姐姐,姨母把你的事情同我说了个仔细,这么些年,让姐姐流落边关,受委屈了!” “哪里能这么说,你同姨母守在京中,各种周旋,也是着实不易的!”傅华昔拍了拍傅黛辛的手,安慰道。 “姐姐,这几日有管家内眷至文家贺岁,闲言碎语我也听着了些,我就记在了心里,真假好坏,都得给姐姐提个醒,往常念着姐姐是男儿身,出入疆场,即便是……想来也不能慢待了你去!可如今姐姐以女子身同那六皇子结亲,一入皇家……”傅黛辛许是忌讳提起皇家的长短,便低叹了口气隐去了后半句话。 “辛儿,放心吧,我能出入疆场,必然是能在皇宫中求个齐全!”傅华昔轻声安慰道,这话也不是个听着的人一个心里宽慰,其实后头如何,傅华昔当真是心底没个算计的! “我呢,陪着婆婆迎了位鲁国公府的大夫人,她有位未出阁的女儿,说是要许给五皇子,便来同婆婆套问宫里的动向,不过是看了……姐姐同那位六皇子的指婚,想着文家同傅家是姻亲,兴许这中间能套到些话!”傅黛辛淡淡地说道,神情里带了一丝无奈。 不过傅华昔瞧着眼前的傅黛辛,想着她才进府时的模样,倒是心头又生出几丝安稳来,到底傅黛辛能懂得收放自己的情绪,如此周旋于管家内眷中,便可自保了;可一时又为傅黛辛如此的转变心疼,终究是脱不了俗世的浸染啊! 鲁国公府也是世袭爵位,到明帝这儿,同齐国公府一般,都是有名无实,只留了个显赫的空壳子罢了,想要衣服莲贵妃和五皇子,倒也在理,不过这些旧戚都是仗着自己显赫的门厅,对明帝所依仗的新贵多是不屑的,想鲁国公这样明面上攀附的着实不多。 “那位鲁国公夫人,求着五皇子那的婚事,怎么就求到了文家去了?”傅华昔随意地问道。 “做事真就明事理了,也不会隔开其他公侯之家,明面上同莲贵妃攀附姻亲了!”傅黛辛说道,“姐姐,鲁国公夫人新岁入宫伺候皇后的时候,瞧见了揽月郡主带着小皇孙陪在皇后娘娘身边,态度极和乐,那位揽月郡主还在宫里传了话了,她同六皇子本就是青梅竹马,哪里都轮不到旁人的插足,鲁国公夫人来说这事,自然是接了我的耳朵,讨傅家一个人情,我呢陪在婆婆身边,自然是没有说话的立场,可心底到底是为姐姐担忧了!往常我也给姐姐提过醒,在这儿少不得又唠叨上一回了,姐姐如今同揽月郡主一同指婚,往后可得惊醒着些!” “嗯!”傅华昔点了点头。 “姐姐啊,那位揽月郡主敢公然在宫里放出这些话来,只怕不止是对皇后娘娘和手中小皇孙的依仗,六皇子那里,定也是留了些默许的,否则,怎得就能由着她在宫里乱传话!”许是看出傅华昔眉眼间有些敷衍,傅黛辛越发担忧起来,她只担心自己这位战场上浴血的姐姐对男女之事不开窍,白白出了姬揽月的亏去! “我记下了,辛儿放心吧,我有法子应付的!”傅华昔出声宽慰道。 “姐姐,内闱之中皆传话说是宫中的娑罗郡主钟情于六皇子,这位揽月郡主能如此公然给宫婢太监们留话,只怕是手段更高明,往后同她处,姐姐你可得仔细着!” 傅华昔自然是明白傅黛辛一片苦心的,傅黛辛能看透这一层,可傅华昔却是往深了看去:只怕姜祁霄有意纵容也是为了瞧鹬蚌相争的戏码,只怕是皇后娘娘都有份在里头掺和吧,年头入宫的那个下马威就是做个别人瞧得也说不定! 这娑罗郡主倒也怪了,一个异族公主,养在大越深宫,得了莲贵妃和五皇子的赏识,偏是要往姜祁霄那头靠,撇开恋慕之心,只怕是偏执的疯狂多些了! “姐姐!”瞧见傅华昔发呆,傅黛辛推了推她,“姐姐,可得仔细放心上,姨母也总同我说,京中不必边城,边城那头是明刀明抢,这里却是暗箭难防呐!” 傅黛辛眉眼间的忧虑越发重了,傅华昔也知傅黛辛一份心意,她如此看待姬揽月也合情合理,毕竟,她对姜祁霄存有疑虑,而傅华昔自己却是往深里想了一层,不过是她同姜祁霄处着深些,且是她如今选择信任姜祁霄罢了! “我记下了!”傅华昔认真地点了点头,算是宽慰傅黛辛一份担忧之心。 “我瞧那李家三小姐倒是不足为虑,听说姐姐刚回来,她又来府里闹过了?她摆在明面上,姐姐就不用花心思揣摩了!”傅黛辛颇为老成地交代傅华昔,大约是短短相处下来,她不仅是很快适应了傅华昔的女儿身份,还是将傅华昔当做了不谙世事的弱质女流,神情话语间尽是保护之色,傅华昔瞧着心头越发快慰起来。 “姐妹俩的私房话也聊了些时候了,快来陪我这个老婆子吃饭吧!”宋芙婷边笑着边走了进来。 傅黛辛忧虑之色尽散,温婉地笑着挽过宋芙婷,“姨母就爱说笑,哪里是老婆子,姨母年轻着呢,才不过比辛儿大了些许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9章 暗示 文博鸣席间因着一家子女眷在,态度间比着上次的家宴多放了几分拘谨,不过对傅黛辛的爱护和照顾倒是没有拘束着,偶尔抬头间同傅华昔触到眼神,还带了几分坦然地探究,一丝疑惑。 “是瞧着姐姐同眉眼间极像?”傅黛辛笑着问道,大越是觉出文博鸣的疑虑,“我也好生奇怪呢,为何姐姐就随了哥哥的样貌,我同他们倒是差了几分!” 几句话,倒是打散了文博鸣的探究。 “是极像,不过辛儿同他们也存了许多相似处的!”文博鸣回头同傅黛辛说道。 “自然是了,都是一母亲兄妹,还能长出两个模样来!”宋芙婷笑着答道,“年头上,辛儿可是定了日子陪着文夫人去相国寺?”宋芙婷大约也是寻话打发时间。 “定了日子,初五一早!”傅黛辛点了点头,初五一早是大越百姓家里开门迎财神的日子,这一天可是热闹,晚间还有夕月湖畔的各大戏台子搭台演出,悠扬婉转的曲调能流散半个京城。 “初五出门人多,你身子也不同往日里,需得仔细多添几个随行的人才是!”傅华昔顺嘴嘱咐道。 “无妨的,出门的人一早也都安排下去了!”文博鸣回道。 傅华昔凝眸,带了一丝锐利的眼神瞥过文博鸣,便是文博鸣未对上眼,怕也是能觉出傅华昔此刻的神色,“妹夫,初五那日,毕竟不同往日,且是各家命妇都带了人去求着相国寺的方丈加持,妹妹身边若是少了人,如何能护得?且是如今京中不安稳,傅家殁了少将军,却是军中余威还在,少不得有人眼毒,盯上了辛儿来拿捏傅家和文家!且是妹夫朝中为官,难免遭了小人的眼,总归是多个小心才好!” “姐姐!”傅黛辛大约是觉出了傅华昔话语里的一丝尖锐,想着要出来大圆场,“家里总有规矩在的,不会苛待了我,且是那日里进香的人多,总也不会在有人如此明目张胆行恶事才是!” 傅华昔抬手拍了拍身边的傅黛辛,淡笑着说道,“妹妹,总也有句话叫小心使得万年船,且妹妹是将军府里嫡出的金贵之躯,怎好慢待?再说了,内宅之中,各个院子只怕还是有些比较的,将军府内没了少将军的依仗,若是别个院子就此看轻妹妹,我定然是不依的!”傅华昔这话是对着傅黛辛说道,语调温婉和顺,可却结结实实是说给文博鸣听得。 文博鸣眸色深沉,细思之后认真地看着傅华昔,“倒是我思虑不周了!”文博鸣能意会这一层意思,看来也是个通透的人。 “妹夫如此明事理,我便也就把话说白了!”傅华昔抬手拢了拢衣袖,“妹夫可得在内宅各家前护持着辛儿才是,还得在文大人和文夫人跟前替辛儿在初五出门时多央两个仆从护着,妹夫为辛儿多得多些,有心拜高踩低的人自然也就不会轻看了辛儿去!” 宋芙婷听罢,才出声说道,“倒是我思虑不周了,傅家没了少将军,少不得辛儿在文家受有心人的排挤,纵然是文夫人一心护着,怕也是护不周全的时候!” 傅黛辛在一旁听得有些怔愣,大约是觉出傅华昔态度里一丝强硬,怕让文博鸣难堪,便扯了扯傅华昔的衣袖说道,“姐姐,我知你护着我,可文家并无苛待我之处,姐姐尽可放心!” “辛儿,如此你便是错算了,你才入文家,大哥也才殁了,宵小之人,哪里敢在这个时候就给你难堪,姐姐图得是你往后的安乐,且眼下妹夫在家陪着你,自然是没个拿捏你的机会,往后的日子可是长着呢,我自然是要在此刻借着妹夫给你在各院里长一长姿态才是!”傅华昔说道。 她这么一番话,是有点拨文博鸣在朝堂之上主动开口求明帝多许些人的意思,也是未了傅黛辛往后能过得顺遂些,毕竟是时间日久,人心日显,文家虽是严谨守礼之家,可还是有各家旁支在,个人有个人自己的打算,难保没个让傅黛辛吃亏受委屈的时候,那个时候,傅家没了宋芙婷,她傅华昔也是游散江湖,傅黛辛于文家就全然没了个依仗,若是说仗着文博鸣那点子宠爱,到时候人心思变,她对文博鸣那份心思到底是没个全然放心的。 “倒也在理,往日里各家内宅的是非,辛儿你陪着我听了也不少,我也不怕在博鸣跟前拉下长辈的礼数,辛儿是我自小养在身边的,在傅家,我是半点都不敢让她有委屈受,可诗书礼仪,我也一样不拉地都让她仔细学了个边,必不会辱没了你文家的门楣,如今将军府徒留了个爵位,已无撑起门楣的男儿,往后自然是会被人轻看了去,且望博鸣你不会轻看了辛儿,待她能守着一如既往的心思!”宋芙婷正了正了神色认真地说道。 傅黛辛大约是仔细思虑过来傅华昔和宋芙婷的话,转眸间带着娇俏的神情,依身凑近文博鸣,“可是听明白了,我没了大哥,如今可是多个同你较劲的姐姐,可不得轻看了我去,也不得给我闹心添堵,否则,姐姐自然是要同你细算的!” 这番话语巧笑里带着似真似假的威胁,不给文博鸣深重的胁迫叫他难堪了去,却又接着傅华昔和宋芙婷的话携了真假难分的警告在里头,傅黛辛有这份聪慧在,往后内宅里的事务,她通透得自然也快些了。 傅华昔淡笑着看着傅黛辛,眉目间添了几许温色,而后又看着傅文博鸣,温婉得说道,“妹夫也别往心里记着了,我可不是头次见面同妹夫摆谱添堵,不过是担忧这么个妹妹受了委屈,忘妹夫见谅,想必妹夫周旋朝堂,个中人心算计,也能体谅一二,妇道人家之间的小算计,有时候是毒过朝堂之上的权贵朝臣!” 文博鸣点了点头,“大姐行事之间倒是有几分少将军的谋略,旁人不知事的,还道是少将军扮了女装了!” 文博鸣无心之言,却是叫其他三人俱是心头一惊,毕竟是心里知事的,也担心事情外露,陡然听到文博鸣的无心之言,难免不叫他们狐疑揣测事情败露了! “你可不得在外头说,要是叫人听了去,指不定怎么中伤我大哥的英名!”傅黛辛在一旁警告道。 “我总归是有分寸的,辛儿放心吧!”文博鸣笑着安抚傅黛辛。 “流了话影子出去都不行!”傅黛辛嘴角稍稍上翘,偏眸子异常认真,带着一丝警告。 “自然是了,今日里同大姐也明晓了些许事理,往日里知道权衡事务利弊,总也错算人心,今日里是知晓了!”文博鸣认真地起身朝着傅华昔和宋芙婷作揖,“我会适时时规劝自己,也会好好护着辛儿!” “妹夫这里就行大了,我呢不过是多懂了些妇道之言,比不得妹夫读圣贤书,不过呢也想着妇道人尚且有如此心思,何况是你们聪明的读书人,这人心人情,事务权衡总也是脱不得的!”傅华昔淡笑着提醒道。 文博鸣是认着地听得了。 一顿饭,少了平日里饭桌上的礼度,多了平日里的温情,宋芙婷眼瞧着姐妹俩进退得宜,有礼有度,且又难得得齐心,心底到底极为欣慰,如此,明日离开,便也能宽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0章 落难 文博鸣和傅黛辛过了晌午便回了文府,宋芙婷言语之间流露出诸多不舍,傅黛辛只当是宋芙婷对她出阁后的诸多不舍,傅华昔心头却是跟明镜儿似的,等着他们回了,傅华昔担心宋芙婷心思反复,又是好一顿劝慰,且安排了褚言同穆清风合计着明日的安排。 第二日一早,是宋芙婷要出门进香的日子,宋芙婷以傅华昔身子欠佳为由,将她留在了府内,并嘱咐了阿禾和褚言小心照看着,本是万无一失多方合计的计谋,不过傅华昔总也觉着心头难安,怕是中间出了岔子,一时身子越发难受,便留了话,在熙园里头休息。 等着京城外传来消息,宋芙婷的马车在凤栖谷的官道上遇袭,车子被烧毁,车上的人皆已殒命之时,褚言听罢大惊,这遇袭的时辰同原先预定的早了些,也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地点,褚言第一反应便是糟了,定是被别人捷足先登,如此,宋芙婷原先假死的计划怕是露了底,或是有心人也谋划了一场刺杀的宋芙婷的计划,之时,宋芙婷的进香时间是临时改的,按说将军府内被姜祁霄和靳羽的势力渗透,应是被保护得固若金汤才是,还会出内贼? 褚言一阵不安,这消息要瞒傅华昔,只怕是瞒不住的,若是同她说,这……褚言心头一阵畏怯,一阵不安,这倒是她出谷谋事以来从不曾遇着的,也是对傅家一家子都放了心呐! “阿禾,你去熙园里瞧瞧小姐醒了没有?醒了便陪着小姐说说话,若是小姐身子还不爽利,便请了阳大夫过来瞧瞧吧!”褚言只得先拖延着。 眼下的情形,她自己也是不好拿主意了,万不得已还得请了少主子过来了。 不过阿禾进到熙园,却未见着傅华昔,床榻丝被上放着傅华昔一早着的一身淡粉色收腰襦裙,阿禾虽是跟着宋芙婷主事多年,仍是一阵慌张着跑出去找傅贵和褚言。 褚言一听,只怕是此事越发不好料理了,便先给六皇子府去了信,自己在府内安排,让傅贵带着人去城外。 眼下宋芙婷遇难,傅华昔失踪,将军府内一夕之间失了两位主子,真就只留了个空壳子了,褚言当着是没料到事情会到如此地步,又着了人暗中联络穆清风,看看事情到底是何种模样了。 等着外头傅贵老泪纵横地敛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回来时,褚言这厢一个心是沉到了谷底,傅贵为人稳重,他若是不确定尸体的真假,不会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失态,只怕真就是宋芙婷了,如此,原先的安排弄巧成拙,如何对傅华昔交代?这背后筹谋之人到底是何人,如此歹毒得盯上了宋芙婷? 姜祁霄面沉似水地公然踏入了将军府,入府便问褚言,“昔儿呢?” 褚言一时难答,傅华昔也是于将军府内不知所踪的。 “府内的暗卫可是问过了?”姜祁霄沉声说道。 褚言这才于慌乱之中想起来府内各处的暗卫,当真是一时惊慌之下失了分寸。 姜祁霄摆摆手,褚言急急出门询问去了,姜祁霄待褚言出门之后才显出一丝疲态来,“公子,这次的谋杀案子奴婢已经交代下去了,定能查个水落石出!”临妙跟着姜祁霄入府,此时安慰道。 “能还出人来?”姜祁霄话语里压了几分愤怒,“你查查身边之人,此次的暗杀事件着实蹊跷,同我们谋定的时间只差了分毫,定是有人故意捷足先登!” “是!”临妙应声道。 褚言从外头回来,神色越发不安,“暗卫没瞧见小姐出门!” “哐当”一声,姜祁霄恼恨地掸掉了桌上的茶盏,“连个人都看不了?” “公子,小姐不是旁人!”临妙小心地提醒道,“小姐也不是弱质女流,不会有事的,兴许是…….” “多派些人出去找去!” “公子,眼下京城外宋夫人马车遭袭的主谋还没找着,背后主使之人动机还未明朗,公子如此着急把人派出去,万一让有心之人借机探公子的底细,岂不就是正好着了道了!”临妙俯身说道。 姜祁霄眉眼一凛,“若是没了昔儿,我这筹划也便没了意思,我猜容王哪里定然也安排了人,他的心思极难捉摸,中间保不齐留什么其他打算,须得尽快找到昔儿!” 临妙见着也劝不下来,便只得应了声,真欲转身离开,姜祁霄又说道,“父皇心思缜密,此次事件他定然会通过你探问消息,小心应付着!” 临妙滞住脚步,抬眸看了眼姜祁霄,似是欲说什么,终究还是压了下来,应了句“好!”,便出去了。 “言姨,清风哪里可有什么消息回来?”姜祁霄问道,论理穆清风在约定的地点等着,中间若是有什么岔子,穆清风许是能给出一二。 “公子,言姨,刚收到的消息!”木弱一改往日里天真散漫的模样,面色沉稳地走了进来,递上了刚收到的消息。 姜祁霄接过一看,煞是脸色僵硬了去,眸间更是怒中带了极悲戚,悲戚中夹了滔天的恨意,褚言打量揣测着,心头越发不安起来。 “公子……”褚言小声问道。 “宋夫人并未在马车上,出城之前就让人安置在了翩雅那边,穆清风在马车出事后收到了消息!” “宋夫人怎么会跟翩雅姑娘扯上关系,翩雅姑娘可是身在烟花之地啊!”褚言压不住眼中的惊讶。 “你着人先将宋夫人接出来安置在我府上!”姜祁霄说道,“让修远同翩雅仔细问问事由,这事千万不能声张!” “是,老奴知道了!”褚言应了声便下去安排了。 “木弱,我着了你陪在小姐身边,你怎可玩心如此重,眼下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姜祁霄压着怒意哑声责问道。 “公子,木弱知道错了!” “在府里好好守着,收收你的心,言姨带着你在身边,就是让你多学个心眼的,你总也收不住你贪玩的心,往后,她如何放心你在姜秣言身边扶持着?”姜祁霄说道,眸间尽是锐利之色,只迫得木弱一阵害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1章 细作 “公子,此次是木弱疏忽了,望公子能准了木弱出去寻找小姐!”木弱低头恳求道。 姜祁霄摆摆手,“待在府中吧,好好思量着!” 木弱见央求不下来,只得低眸出去了。 姜祁霄一人独坐于厅内,思量着傅华昔的去处,却是毫无头绪,越思量越寻不到踪迹,心头越烦躁,大约从来,他都将傅华昔算计得死死的,总也觉着是将傅华昔圈于股掌之间,是以独独漏了对傅华昔做个细细了解了,到如今,事到临了,却是空留了一股子恼恨和不甘,兴许夹了些许担忧在里边,姜祁霄对自己此番情绪历练,已经是分不清真伪了。 “公子,傅管家扶着宋夫人……的棺椁……快到府门外了!”褚言小心地进来递话,“文家那头也来人了!” “嗯!”姜祁霄摆摆手,“此事是傅家的家务事,我不便干预,你仔细处理着,仔细验验那个宋夫人到底是何人假扮!”姜祁霄交代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是!”褚言低眉应声答了声,便随着姜祁霄出了厅门。 片刻之后,傅贵扶着的棺椁回了府内,傅贵本就是姜祁霄安排下的眼线,同褚言之间便也就不打哑谜了,“芈夫人,此人依在遇刺之时殒命,且身子已被一场大火烧得面目全非,不过,身量骨骼来辨,的确不是夫人,此人身上却带着夫人贴身的玉佩,身上穿的布料同夫人今日出门的衣服也是一般无二,是京城烟罗坊的锦缎,且此种布料针脚独特,老奴定是不会眼浊瞧差了去!” 褚言听罢点了点头,“按着夫人的仪度张罗起来吧,仔细派人在将军府周围盯着,看看有什么可疑之人来探消息,眼下,敌我未明,局势混乱,你我都得仔细着些!” “小姐呢?”傅贵问道,计划出了岔子,论理即便此人不是宋芙婷本人,依着傅华昔谨慎的性子,傅贵想着傅华昔总也要出来做个戏的! “小姐此刻不知所踪,六皇子已经过来了一趟,小姐失踪之事已经瞒着外头了,不过宋夫人进香遇刺之时,如今已是传的满城风雨了,文家已经派了人来,如今小姐同六皇子有婚约在身,不多时,只怕是宫里也要来人了,一会儿,你我须得仔细应付着,万不能露了消息去!”褚言神色凝重地吩咐道。 “小姐好好儿在府中,怎么就平白没了啊?”傅贵一时惊愣住,而后才问道,“那位那里可是去了人探问情况?”傅贵暗里指的是容王,褚言自然是明白的。 “自然是!”宋芙婷假死脱身之事,靳羽是有份参与的,依着褚言缜密的心思,如何能不同自家这个少主子先通个信,“那里也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岔子,现下是连袭击宋夫人马车的人都没个头绪!” “中间是又掺和进了什么棘手的人了?”傅贵毕竟是主管着傅家的事务好些年了,也是见过些大事的,面色上还能压下惊惧之色。 “没个寻思的人,眼下只能等消息了!” “哎!这夫人好容易能寻思个逍遥,小姐也脱了家国重责,如何这个节骨眼,俩人都蒙了此难啊!”傅贵低叹一声。 傅家这头瞒了消息寻人,姜祁霄那里也是能派的人都派了出去,瞧着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往下沉,粒粒叩击着姜祁霄烦乱的心思,修长的十指握了松,松了又握紧,越发觉得自己府内烦闷。 “宋夫人那里大哥已经问过话了!”祁陌修难得的收了往日里玩世不恭之态,眸间染了深沉,“她是出城之后突然不省人事的,中间曲折她半点无意识,甚至连自己到过翩雅那里都不知事!” “翩雅那里如何说法?”姜祁霄问道。 “有人避开了耳目,悄悄将宋夫人放在了她房内,且留了纸条说是将军府的宋夫人,让她瞒着外人将消息递给你我!”祁陌修认真地回道。 “便没个可寻的眉目?”姜祁霄凝了极重的不快,“那人能将人送到翩雅那里,且还留了话将宋夫人送来你我处,此人对翩雅的身份定是了如指掌,到底是何人,对你我的底细探得如此细致!” “这也正是我想不通之处,翩雅身处烟花之地,做戏本事已是十足的了,且你我行事极隐蔽,翩雅的身份怕是连容王哪里都不一定能得了消息去,如何就被这个人知晓了,偏偏对于此人,你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如此才叫后怕,敌人隐于暗处,连个使力打击的着力点都没有,偏是自己的秘密虽是有曝露于人前的危险,越思量越是叫人惴惴不安! “翩雅之事,我同昔儿说过!”姜祁霄沉声说道,脸色木然,瞧不出喜怒。 “阿霄,你是怀疑?”祁陌修陡然惊惧地瞪大了眼睛。 “不是!”姜祁霄下意识地否定,“且宋夫人如今还在你我这儿,昔儿若是有什么谋划,不会将宋夫人送来我这处!” “阿霄!”祁陌修难得地低叹了一口气,“你有此番分析权衡,便就是心头对少将军起过一丝怀疑了啊!” 祁陌修沉声片刻,姜祁霄脸上渐渐退了血色,一阵压抑,一阵茫然,一阵烦闷,一阵懊恼,五味杂陈,心绪尽显,却又是真假难辨! “阿霄,情意之事,我未必能道出个调理头绪来,不过,你……同少将军之间,怕还是横梗着些疑虑的吧,这疑虑,怕也不是几句话就能掸干净的,更不是几句绵软情话能抹淡的!”祁陌修转身在一旁坐了下来,“你也别恼了,这种疑虑刻在你与生俱来的骨子里,没了这份疑虑,你又如何在权利倾轧的朝堂和勾心斗角的后宫之中存留下来,你既是一日要在其中周旋,就别逼着自己卸下那份疑虑了,这也是你保身立命的护身符!” “修远,我待昔儿……当真如此……如此……”姜祁霄低低吐了口气,“眼下,她失踪了,只怕还是生死未卜的!” “许是我们疏忽了,你只亲口将消息吐给了少将军,你有此怀疑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不过难保我们身边没个眼杂之人,你……只是对自己的亲手防布过于自信罢了!”祁陌修的言外之意,不过是姜祁霄对自己识人辨人自信过了头,以至于对身边的宵小之徒不设防备,却是将一点疑虑放在了傅华昔身上。 “到底是我自负了!”姜祁霄颓然说道。 “既是没这个能耐护着昔儿,那日里怎么就敢信誓旦旦同我结盟!”靳羽带着怒气踏入六皇子府的前厅。 “靳老板,这六皇子府你头来去自如,好能耐啊!”祁陌修端出了人前那套损人取乐的模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2章 数落 “哼!”姜祁霄敛了神情冷哼一声,眼眸带着冰意斜斜瞥过靳羽,“你又有何能耐?如今昔儿的行踪你也不知道,城外宋夫人的马车遇袭之事,你也查不到幕后主事之人,别往了,在将军府里安插人的事你也没拉下呀!” “你眼下同我较这个劲?”靳羽冷眸回看姜祁霄,“京城乃是你长居之地,眼下这茬纵然我疏忽了,你也没个推诿的余地!” 姜祁霄只压着怒意看着靳羽,“呵呵,小叔,傅家所遇之事定然不简单,宋夫人未在江湖中露面,我想着这事背后定然是牵着朝务了,小叔有那份野心问鼎权势,怎得连这么个小茬子也顾忌不了,如此,你又有何能耐肖想那个位置?” “倒也不用你来提醒我,你当真就能心甘情愿弃了江山只换一个昔儿?还是你拿着这事当个借口同我毁了当初的约定?”靳羽也不同姜祁霄闹开,只冷着脸讽刺道,“六皇子在宫中浸淫多年,离那位置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你怀疑我主使?”姜祁霄一字一句慢慢地吐出来。 “你不也怀疑昔儿了?”靳羽嘴角上扬,眸中的嘲讽之色越发浓了。 姜祁霄一瞬间颓然,对着靳羽那股争锋相对的气势瞬间弱了去,眸间一片黯淡,“我无意如此,且我不过是稍稍起念,并未坐实!” “哼!你要如何坐实,眼下昔儿不知所踪,甚至生死未明,宋夫人遗体已经运回了将军府,昔儿知轻重的,她若是被什么事绊住了会不来,此刻她早就应该在将军府内料理了,你却在自个府内对她起那般怀疑的念头!你当初信誓旦旦的守护搁哪里去了,我若是知晓你是如此之人,断不会眼睁睁瞧着你骗了昔儿去!”靳羽冷声说道。 姜祁霄陡然起身,转瞬间移至靳羽跟前,“你当自己就是正人君子,她不过是你拿来同我交易的筹码罢了,昔儿念着你这个便宜大哥,认下了你这桩卑鄙事,你就真当自个儿是她的亲大哥,拿着莫须有的血亲来抹淡你的卑鄙之事?” 靳羽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狼狈。 “呵呵!”一旁看戏的祁陌修此刻拿扇骨掩嘴笑开了,“有趣得紧,你俩果然是一家人哦!倒是可怜了傅将军,从头到尾被你俩摆布了,眼下更是生死未卜,你俩却还有闲心在这里计较是非对错,那些虚浮的理由数落对方,我想着,这将军呐,是越发可怜了哦!” 祁陌修这话一出,顿时叫眼前二人的神色又灰败了几分。 “是非对错早在你们拍板的时候就定了,过后争论是真没个意思了,不过是图了自个儿心头一丝安宁罢,这么瞧着,你俩可真是够自私的!”祁陌修话里带着笑意,眸间染了一丝轻蔑。 “你那头能散人出去寻吗?”靳羽转眸直直迎上祁陌修的轻蔑嘲讽,认真地问道,没了先前同姜祁霄叫板的剑拔弩张的怒气和争论是非时的懊恼。 “翩雅那头给了我消息,昨日傍晚时分,有几位带了异族口音的商人到过醉仙楼,点过翩雅的牌子,不过翩雅以身子不适为由,让青沁去挡了回去,当时翩雅未在意,只当是寻常商贾,趁着年节进京易货,后来见着宋夫人,尤其是闻着宋夫人身上染了一丝产自西域的异香,顿觉事情又蹊跷,我呢,让人问了花妈妈一句,找着了这几人落脚的客栈,你们看是要衙门的人去拿人,还是暗中派人跟着,寻个不着人的地方,将他们都办了去?” 姜祁霄拿凌厉的眼色瞪过去,意思很明显,才进来的时候不说,偏是要到眼下才拿出来说,不过祁陌修行事一向随心,此刻哪里会把姜祁霄的眼色当回事。 “异族?”靳羽沉声思索道。 “大越边境有开放几个商埠同西域那头有往来,不过这些交易都须得借道西齐,且交易只限在边关几个重镇,也是担心西齐和戎狄的细作混进京城来,前头才有使节神秘失踪,这头京城就出现带了异族口音的人,这中间的巧合绝非偶然!”姜祁霄说道。 “我也有此怀疑,这中间绝不简单!”祁陌修说道。 “使节在随州失踪,路上各官府定是严密排查,他们能一路顺利进京来,中间必然是有内应!”靳羽负手说道,“昔儿莫不是被这些异族细作给绊住了?若是他们同宋夫人遇刺之事还有牵扯,中间缘由就越发沉迷了!” “总归不会是穷极无聊,闹出这么大动静来,然后自己在一旁看热闹吧!”祁陌修摇着扇骨,话语里带了一丝轻飘飘不着地的戏谑。 “先不惊动官府,万一那些异族怀了歹毒心思,甚至是对昔儿的身份有所怀疑,此次闹大不过是想借了京城衙门的手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那我们就得压着,决不能冒这个风险!”姜祁霄沉声说道,眸中只留了一抹单纯的担忧之色。 “我让逐日盯着那些人,以他的身手,定能万无一失!”靳羽回道。 “此次宋夫人殁了之事,已经惊动了宫里,因是新岁之始,又是在京郊的凤袭谷中,且宋夫人还是诰命夫人,此事只怕是会在朝堂之上议论的,你预备如何应付?眼下你同傅家有婚约,昔儿失踪之事暂且还得压着,可得像个好说辞才是!”靳羽转身又看着姜祁霄问道。 “傅小姐那头称病就是了,傅家之事,不是还有位出阁的傅二小姐可以主持着!”祁陌修说道,“到时候,若是有人来傅家探问消息,傅二小姐只管哭诉便可,不必理会探问的人,至于朝堂之上,你们有的是一肚子对付老狐狸的法子!” “清风那里须得仔细安抚宋夫人,定要劝住她不可一时心软再露了面,那样,昔儿一番心思可就前功尽弃了!”姜祁霄吩咐祁陌修道。 “这个分寸大哥还是有的!”祁陌修应声道。 “将军府里的事,有言姨和傅贵在,能压得住!”姜祁霄神色稍稍缓和道,“想必此刻言姨对傅贵扶回来的那具尸体定是查看了一番,一会儿等着她的消息吧!” “公子,将军府那头来人了,在厅外候着呢!”临妙在门口回话道。 “让进来!”姜祁霄吩咐道。 临妙错身,让一位身手敏捷的小厮进来了,“六皇子,言主事让小的带话,带回来的是位极普通的姑娘,面目已毁,辨认不得,不过那位姑娘玉带下方留了一点香粉,香粉是小姐的贴身香囊之中所有!” 姜祁霄神色平静,负手看着小厮道,“说下去!” “香粉是言主事亲自调配的,寻了追魂香的痕迹,许是能找着小姐的痕迹!” 姜祁霄骨节分明的手指堪堪握住,手背上的青筋似带了张力般突突地跳,“你回去吧,路上仔细些!” 等着小厮退了出去,祁陌修按耐不住说道,“宋夫人遇刺之时,少将军到过那辆马车,眼下倒是明朗了,袭击宋夫人马车之人同绊住少将军之人是同一拨!” “他们难道真就知晓了昔儿的少将军身份?”姜祁霄心头一阵不安,傅家军声威于边境一带,是令异族闻风丧胆,若说他们为此不惜冒险进京刺杀傅家之人,倒也是合情合理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3章 疑云 “此事须得仔细查个明白,京中混入了异族,且是藏在暗处谋划,你我居然都没有觉察,定是背后谋划之人手段极高明!”靳羽说道。 “宫中也须得探探消息,这里头保不齐有宫里的人掺和!”姜祁霄沉声应道。 “娑罗郡主?”祁陌修拿扇骨敲击手掌,陡然起身道,“倒是把宫里安插的这人给忘了,如今戎狄同西齐沆瀣一气,而娑罗郡主那个父亲又传说是戎狄王,而戎狄的使节团又是在大越境内神秘失踪,且是一失踪,他们便嚷着要大越给个交代,态度强硬,着实有些贼喊捉贼的嫌疑!”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靳羽眉头一紧,暗藏了一丝恼意,一丝狠厉,“能步步为营,撬动血刹楼的势力,给戎狄王搭个线,在京中搅和些事,倒也是在理,不过,她如今身在后宫,万一形迹败露,她便无一丝脱身的机会,她倒是当真如此舍得搭上自己?” “有何不可的?如此狠厉的女人才可怕,想莲贵妃那般惜命之人,反而倒是可以放松些警惕!”姜祁霄点头说道,“眼下一定要盯紧言姨那头的消息,醉仙楼那里也要多放些眼线,人多眼杂之处,反而是线索漏得最多的时候!” “是得放些可靠的人,不过醉仙楼那处,既然翩雅的身份已经曝露于他们跟前,他们断是不会再去那处了,且他们还携了故意嘲讽我们之意,竟然将宋夫人放到翩雅那处!”祁陌修认真地说道。 “翩雅恐怕得寻个理由将她撤回来了!”姜祁霄有些犹豫地说道。 “若他们只是试探呢,这么一来倒是坐实了,若是娑罗郡主真搅和在里头,那么只怕莲贵妃和五皇子也会受到些风声!”靳羽提醒道。 “若果真如此,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将翩雅安置在我们这处,我们可是揣着正当理由的,那便是从翩雅那处得消息,他们若是插手,从中作梗,那便是做贼心虚!”姜祁霄眸中复又染上了算计。 “呵呵,老奸巨猾!”祁陌修笑着调侃姜祁霄,“这种时候,真假倒是不重要了?就看着谁的嗓门大?同街市叫骂倒也没个两样了!” 姜祁霄抬手敲了敲祁陌修,沉声说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找着昔儿,找着昔儿,各种曲折,便能解开一二了!” 六皇子府内,三人合计排布着,将军府内,文博鸣并傅黛辛赶来为宋芙婷守灵,而傅贵和褚言张罗着丧事,傅家大小姐傅华昔则以旧疾复发为由,待在熙园里养病,避不见客,宫里皇后祁芸派了贴身宫女子墨探望,莲贵妃竟然是着姜檀珏亲自登门上香,当日少将军丧事,也未见莲贵妃如此上心! 皇后和莲贵妃都端了态度,各家诰命夫人也齐齐登门悼念,文博鸣得了文家默许,陪着傅黛辛为宋芙婷披麻戴孝。 如此三日之后,宋夫人遗体出殡,仍未见着傅华昔出面,而偷梁换柱的宋芙婷则养在了六皇子府内,寻了个机会,由穆清风带着出城去了。 文博鸣本要被外调随州调查使节案子,却因着这场丧事给耽搁了,且傅黛辛坚持灵前守孝,要为宋芙婷守满七七四十九天,文博鸣担忧傅黛辛,便要在傅家陪着傅黛辛,如此至情至孝之人,一时在大越百姓间传为美谈,眼下形式,明帝也不便在朝堂上下旨让文博鸣外调随州,此事却是让姜檀珏和李晋中一派吃了个闷亏。 朝堂一番角逐下来,姜祁霄言及随州一事关系国本,定是要指个能干得力之人,明帝便调了许由之子许羡言前往调查,倒是众人未想到的,许由明面上一向中立,只忠心朝廷,明帝也从未在明面上同许由闹个不快,便是许家四小姐许贤芷闹出巫蛊之事,明帝也未株连全族。 许家立场中立,未得明帝嫌隙,却也未得明帝亲近赏识。 三日之内,祁家、姜祁霄、靳羽那头能散出去的人都散了出去,甚至是宫里都特意放了人盯着莲贵妃和娑罗郡主,可偏是没有半点消息,而褚言着人盯着那几个出现在醉仙楼里的异族之人,瞧着也只是一般的皮货商,并无特别之处,而那追魂香的线索,居然是断在了将军府后门处,越发蹊跷,也越发叫人寻得泛起丝丝绝望。 尤其是姜祁霄,哪怕是初起了一丝对傅华昔的疑虑,此刻,也都只留了对自己的恼恨和寻不到傅华昔的惶恐,心思是越发沉不住了,甚至是按耐不住要到宫中去同娑罗郡主摊牌去,都是叫一旁的祁陌修给劝住了。 这三日,傅华昔只得昏沉地睡着,也是不知外边的事情,她那日里心头难安,便换了衣服瞧瞧出门去,想跟着宋芙婷的马车,眼瞧着事情按了计划进行,她才好安心,哪里知道马车出了城门,入了凤袭谷山道,便有可疑之人窜下宋芙婷的马车,她紧赶着上前瞧个明白,却见宋芙婷迷倒在马车里,而车夫早已换了人了,究竟怎么回事,不待她细想,四周已围上来了几个人,截住了马车,当先一人,身形高大,一身靛蓝色袍子,以同色布料蒙住了脸容。 “想不到还能等到傅少将军的有生之年呐,看来真是料对了,不过我呢,就是想不明白了,如此明显的偷龙转凤的骗局,大越皇帝自诩聪明,怎么就信了你们了?还惘顾了摆到他跟前的证据?” “你是谁?”傅华昔扶着宋芙婷戒备地看着来人。 “引蛇出洞之人!”来人颇为自信地大笑着,“那日里瞧见傅少将军一声喜服,惊为天人,一直在寻思机会同傅少将军好好亲近,今日个可算是见着人了,便请傅少将军同我回去叙叙旧吧!” “叙旧?”傅华昔一手揽着宋芙婷,一手握上碧云剑,伺机突围。 “呵呵!”那人凑近身子,一手按住了傅华昔握着碧云剑的手,“我同你在战场上较量多会了,你未必将我放在心上,我却是对少将军惦念的紧,傅少将军腰间的碧云剑我还是知晓的,单打独斗我都未必输你,更何况是少将军手中还带了个昏迷不醒的人?” 说着陡然一掌推开傅华昔,出手虽是狠辣,不过到底是手底下收了几分力道,傅华昔只觉着心口一同,喉间一点腥甜,陡然掌中蓄着的真气溃散了开去。 “大越女子,可都如少将军这般?如此看来,倒也不是羸弱不堪呐!”那人玩味地看着傅华昔,说道,眸间分明染上了几分兴致。 “你是戎狄人?戎狄二皇子莫泽?”傅华昔压着不稳的气息,看着来人问道,“难怪要蒙着脸了,在战场上同我较量,却斗不过我一个女子,眼下只能使些个偷袭的小把戏,着实得蒙着脸的!”傅华昔嘴角一抹轻蔑之意散开来,爬到眸底,闲淡之中布了极重的嘲讽之意。 那人大方得摘下了蒙面的布料,也不恼,笑着说道,“少将军眼下还有闲心讨嘴上便宜?” “你究竟有何目的?” “说了是引蛇出洞,自然是要坐实少将军的身份!我可是花了大力气,好在宋夫人配合,选了今日来相国寺进香,不然,我可挑不到好时候请宋夫人到寒舍做客了!”莫泽仍旧是笑着,眼下新岁,明日才是百姓和官家们出城进香之日,着实是不多人。 “谁给了你消息?” “呵呵,同你谋划之人呐,不然,我哪里来这么准的消息!”莫泽端着真诚的神情回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4章 信他 “不可能!”傅华昔本能地反驳道。 “哦?”莫泽这下子对话倒有了兴致,“傅将军是信姜祁霄不会背叛于你,还是信我不知你们背后的打算,眼下不过是拿话试探你?” “二皇子还有这份闲心同我玩字面上的推敲?”傅华昔压下散乱不畅的真气,凝眸带着冷意,戒备地看着莫泽。 “傅将军同我拖延时间也是无用的,这条虽是官道,但今儿个我都安排妥当了,你再同我耗上半柱香的时间,估计也不会有人来的!况且,我可是都打听好了,穆军师那头也可再耗半柱香的时间!”莫泽神色间带了笃定,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你……”傅华昔一下气息乱了,喉间又泛上一丝腥甜,“你在大越京都,也敢如此恣意妄为?” “妄为?”莫泽玩味地琢磨着这两个字,“那也得这京城之中的人配合才是啊!你同姜祁霄那么私密的计划,怎么就被我给听了去?不过就是这大越六皇子甘愿同我这个异族之人谋划罢了!” “二皇子,你刻意托了大越六皇子入你这套,还陪着我在这里耗时间,不过是要我信了你的说辞,你却是低估了我了,我猜着,眼下你同我耗的时间其实不如你说的那般宽裕吧!”傅华昔嘴角带了一丝血,笑声清越,带了一丝鄙夷,一丝嘲讽,越发叫莫泽摆足的姿态显得可笑。 “你就如此信他?我同你打个赌如何,就赌宋夫人的清誉,他若是知晓醉仙楼里的翩雅姑娘败露了,他头一个便会怀疑你!”莫泽冷笑着说道。 “你要做什么?”傅华昔陡然眸中生出许多戒备,还掺了一丝惧意,也是莫泽对姜祁霄的排布知晓的如此清楚,让她本能地生出一丝害怕来,倒不是怀疑姜祁霄真同他有勾结。 “傅将军何不大大方方同我赌上一回!”莫泽立直了身子,抚手一个眼神,傅华昔一个不防备,后头结结实实应了一掌,震碎了她的意识,暗沉沉地坠入一片无边的黑夜之中,碧云剑的剑锋划破了香囊袋子,一丝粉末夹在了宋芙婷腰间的玉带中,随后,身子落在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之中。 等着傅华昔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宋芙婷的事已成了定局,姜祁霄同靳羽散了大部分的人出去都寻不到半点踪迹,褚言的追魂香也未得到半点线索,甚至姜祁霄明着在伊梦尧的宫内外安插了人手,就是笃定了伊梦尧同这件事脱不开干系,却一时拿不到她的把柄,却也顾不得明面上的伪装了。 等着傅华昔睁开眼眸的一瞬间,一丝炫彩的强光直直射破眼睑,一阵刺痛让傅华昔下意识紧闭了双眸,“小心,这个七宝琉璃顶的光分外刺眼!”伴随着一阵低沉地声音传来,一只粗糙的大手覆上了傅华昔的眼眸,掌心的茧子摩挲着傅华昔的眼帘,带着股让人安心的温和之气,只这声音,有些许熟悉之感。 “傅将军这次受得伤不轻呐,足足睡了三天才醒过来!”一字一句,皆是勾起傅华昔的熟悉之感,敲打着傅华昔本能地防备。 “莫泽?!” “傅将军可愿意直呼我的名讳了?”莫泽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 “你?这是哪里?”傅华昔伸手想掸开莫泽的手,奈何旧伤未愈,又足足睡了三天,滴水未进,着实虚弱地紧,那丝忤逆的气力对莫泽而言,当真可不计较去! “琉璃窟!”莫泽答得干脆。 “琉璃窟?”傅华昔一怔,京城之内,从未听过这地方,且这琉璃,价值不菲,一块配饰尚且抵百金,何况是凿成一整个洞窟。 “古有金屋藏娇,今儿个我用一个琉璃窟藏个少将军,可也是应景?”莫泽低沉地笑声里带了一丝得意之气。 “你囚了我在这里,到底是何打算?”傅华昔问道,动作间挣扎着要起身。 “自然是同少将军好好切磋一下兵法,战场交锋,每每总是我这边失利,我对少将军的用兵如神仰慕得紧!” “这便是二皇子的待客之道?”傅华昔此刻眼不能见,对自己身处之地着实犯难。 “我同少将军的赌约,少将军可还记得?” 傅华昔一下想到了宋芙婷,“你将我姨母如何了?” “我敬重少将军,自然是完璧归赵,不过那个赌约,少将军还是输了,眼下我赢了,宋夫人的清誉也留住了,不知少将军预备如何补偿于我?”莫泽问得理所当然,却忘了这赌约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人的独角戏,未得傅华昔只言片语的允诺。 傅华昔信了莫泽的话,一听宋芙婷安然无恙,便安心了大半,如此情景,莫泽更是没了威胁傅华昔的筹码,且傅华昔此前并未应承那个赌约,听到莫泽的话,嘴角牵起一抹不咸不淡的笑意,“赌约是你单方面订立的,我并未承诺,眼下输赢都只在你自己,同我无甚关系。” “傅将军同那些狡诈的中原人可没个两样,不过算了,眼下你人都在我这里,还不是任由我摆布!”莫泽缓缓抬开手,说道,话语间带了一丝轻描淡写地惬意和放松。 傅华昔缓缓睁开眼眸,渐渐适应了眼前的七彩光泽,浸入眸间的是七彩穹顶,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各种色彩以极简极自然的方式杂合在一起,仿若九天碧落间的琼宫落入凡尘,染了凡事的**,清淡之间多了一丝媚态,带着股摄人心魄的魅惑。 琉璃质地大约是不及靳羽送出的那块琉璃佩,不过整整一个穹顶,皆是琉璃,着实是叫傅华昔恍惚间一阵惊叹。 “七宝琉璃,你们大越人将之视作佛家七宝之一,我是不明白他缘何被一群老秃驴给奉行了去,我瞧着呢,也就是好看了些,同那些老秃驴是沾染不上半点边!”莫泽瞧着傅华昔一瞬间的惊诧,眸间越发得意了起来,话语也是沉稳之余添了一抹显见的笑意。 “你懂佛?”傅华昔偏头问道,神色里自然还是放了一丝戒备。 “你们中原人整出来的玩意儿,辨得也不过是嘴上讨巧的东西,我缘何能懂?”莫泽神色自然地回问道。 “既不懂,便也灭有玷污它的资格,二皇子不会是连这点礼数都不晓得?你那个好妹妹娑罗郡主不是养在大越深宫吗,这点子礼数都没同六皇子你通个信?”傅华昔眸中清冷之气越发弄了,比着头顶清亮却冰冷的琉璃穹顶还要冷上三分,触不及防地压进了莫泽的心底,直直迫出他的一丝狼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5章 胆识 瞧着莫泽的狼狈之色,傅华昔眉间隐隐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只这抹笑意,像蜂尾针那般一下深深扎中莫泽的痛处,莫泽狼狈落败的神情陡然转了,眸间闪过一丝冷意,“傅将军,你现为我的阶下囚,且你傅家瞒了近二十年的秘密眼下拿捏在我的手里,傅将军不是该有个低头服小的姿态?” “二皇子,我做低服小,你就能将我大方从这里放出去?”傅华昔冷眸说道,话里不带一丝疑问,想也是知晓答案,不过是给莫泽一个下马威罢了。 莫泽低低笑开了,“自然是不能,不过傅将军连这个模样都不愿意摆吗?兴许我一时糊涂,就信了傅将军呢?” “这京中行事怕不是你二皇子说了算的吧,这么多年京中谋布,还不是得依仗宫里的娑罗郡主,你在京中的一举一动,又哪里能逼得开她的眼线,若是没有她的许诺,二皇子只怕都不得机会同我在这里说话吧!”傅华昔凉凉地说道,斜眸带了一丝冷意,一丝不经意间的挑拨,莫泽眸间的恼意瞬间就被挑了起来,傅华昔借着余光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心头撇过一丝嘲讽。 “傅小姐果然聪慧,一着偷梁换柱,差点儿都将我给瞒了过去!”伴随着柔和中掺杂着一丝尖厉的声音,伊梦尧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袭淡粉色裙装,荆钗素颜,步伐轻盈里头带了一丝沉稳,沉稳里头夹了一丝阴霾,眸间暗沉,分明是黑白分明,可仔细瞧着却是隐隐泛着浑浊之气。 “你到也好手段,能将我查这么清楚!”傅华昔起身借着绚丽的琉璃窟中的光芒,打量着自外边走进来的伊梦尧。 伊梦尧嘴角微微上抬,带了一丝似笑非笑的算计在里面,“不仔细查了,怎知道傅小姐有胆子在皇上的眼皮底下玩这么一手,不过呢,傅小姐有胆子玩,也得阿霄纵着才行!”伊梦尧说着低低地笑开了。 “哦?阿霄?你在宫中不过是个异族郡主,哪里就同六皇子这么亲近了?”傅华昔坐在床上,虽然是被散了内力,有些乏力,神态间摆出了个强势的姿态,便是于战术上受制于人,落了下风,气势上也绝不能丢了少将军的份。 “不然,你以为我如何能对宋夫人的计划知晓的如此清楚,这次将宋夫人安置在了醉仙楼,却让人掩下消息,不过就是卖了阿霄一个面子,这戏还得唱下去嘛!”伊梦尧自然得坐在了傅华昔身边,神色间带了一抹自信,将傅华昔冷然的气势压下了几分,莫泽在一旁抱臂看着两个女人之间的较量,一时起了兴致,倒将方才被傅华昔压制挑拨的不快放在了一旁。 傅华昔也不恼,掸了掸衣袖,压下心头泛起的一丝疲累,神色间带着笑意,睥睨红尘、笑看风云的豁达和自在也不过如此,“你倒是好笑了,这戏真要唱下去,眼下可不还不能同我拆穿你同六皇子的戏码,不然,我有的是法子拆了你们的台去!郡主心思缜密,奈何就在我这儿露了破绽呢?” “你就如此信他?”伊梦尧这话几乎是说得咬牙切齿了,如玉般白皙的手指紧紧握着,指节发白,若不是血红色丹蔻掩了,只怕是连莹润的指甲都要泛白了。 “郡主方才进门可是自信得紧,这么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动了如此大的怒气!”傅华昔神色未变,嘴角笑意端得恰到好处,不过却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眼眸前一阵阵发晕,心口一阵阵抽痛,傅华昔分了一部分神来压制此刻的异状,转身带着这抹恰到好处的笑意,欺身到伊梦尧跟前,“郡主怎得就要看我同六皇子之间生嫌隙呢?是你私心作怪,还是你谋局使然?我是有些好奇了!” 伊梦尧一瞬间的失态之后,回了神,重新拾起了笑意,“傅小姐叫我好生稀奇了,就如此对阿霄死心塌地?” “你攻于心计,谋算布局,样样要了如指掌,哪里会懂这信比不信简单呢?”傅华昔笑意从脸上清淡地飘开了一丝丝压不住的苦楚爬上眼眸,“况且,谋算人心太过,总归是作茧自缚,娑罗郡主!” 伊梦尧自然是不会错过傅华昔眸中这抹苦楚,借着傅华昔这丝苦楚,一瞬间得意之色又染上了眉间,“我倒是忘了,少将军纵然千军万马来去自如,可眼下也是受了内伤,又是三天滴水未进,何必苦撑着同我来摆谱呢!” “我也同你把话说开了,我能走这步棋,能明明白白出现在少将军跟前,便不会担心我形迹败露的时候!”伊梦尧低低地笑开了,“傅将军,对阿霄留些怀疑,往后对你有好处!” “哦?”傅华昔带了一丝刻意抬高的怀疑。 “不过是奉劝少将军一句,留了怀疑,便可生恨意,生了恨意,你们的指婚不作数时,少将军岂不是自在些?”伊梦瑶说话间带了几分得意。 “生了恨意便自在?”傅华昔脸色一点点染白了去,倒是叫伊梦尧越发得意了起来,许是觉着自己总算是说道了傅华昔的痛处了,却不是傅华昔不过是因为受了内伤,加之虚弱乏力,才得如此情态。 伊梦尧用恨来麻痹自己的情感,可她傅华昔可不屑用这种蚀骨腐肉的恨来麻醉自己,且姜祁霄不是个懦弱无为之人,断不会受人摆布,若他是这般的人物,想她傅华昔断不会如此信任于他了。 她试过怀疑姜祁霄,试过避开姜祁霄,个中酸楚她体会过,且姜祁霄的为人她也接触过了,眼下于她,真是信比不信简单,也自在! 且她也有这个野心最后将姜祁霄绑了去江湖逍遥自在,有了这个心思,对着眼下的伊梦尧,她心头无甚纠结绕弯子,倒是一股子轻松了。 人嘛,能化繁为简的时候,偏生要受制于各种私欲情念,何苦了,她傅华昔眼下对姜祁霄就只想着简单些了,若是用着往后的得失权衡着眼下的态度,总归是有些庸人自扰了,她傅华昔试过,耗神得紧! “实话同你说了吧,眼下边关戎狄西齐联军逼近,大越没了少将军守关,兵士士气已然低了下去,且军中还传了流言,这傅家少将军是功高震主,招了皇上的忌惮,才招致杀身之祸,兵士越发对朝堂离心,此刻若是进犯大越边关,边关毫无胜算,且京中还有容王在,蜀地压了数十万的容王军队,皇上本就忌惮容王,眼下情形,他宁肯同异族为谋,也不愿对自己那个亲兄弟放心,我同皇上做个买卖,皇上自然就应承了,如此还能解了边关之危!”伊梦尧说道。 “这个买卖就是六皇子?”傅华昔强撑着气息,“且不说你娑罗郡主身处大越皇宫,能有这个能耐撬动戎狄西齐两方皇庭,就是六皇子,能有这个分量匹敌万里江山?” “买卖嘛,一买一卖便也就结束了!”伊梦尧得意之形越发显现,“皇上素来多疑,此刻的他别无选择,况且,禁苑里还养着血刹楼呢,这血刹楼的恶名想必少将军没少听罢,若是我将血刹楼散出去,你说,这大越朝堂可还能安宁,皇上他还能稳坐皇位?” 傅华昔听着伊梦尧的话,却越发觉着好笑了,她如今还处在明帝的后宫呢,明帝若是寻个理由,如何都能让她彻底闭了嘴去,居然还拿捏明帝暗藏着的秘密同明帝讨价还价,如何能不好笑,到底是她伊梦尧自信过了头,还是明帝刻意麻痹了伊梦尧呢?不然,依着明帝多疑的性子,如何能容许拿捏他如此大秘密的人安然生存在后宫之中。 “那郡主花费如此大的气力,将我请来了你的琉璃窟,到底是为何呢?”傅华昔问道。 “我二哥想同傅将军切磋兵法,我便做个顺水人情!”伊梦尧神色间居然添了一抹理所当然的天真在里头,越发叫傅华昔瞧着好笑了:到底是在皇宫里做戏做惯了,眼下在场三人大家心中都是明镜儿似的,她却还拿着这个理由搪塞自己,还配了天真的表情,若不是自己身子实在乏累,真是该好好配合着伊梦尧一些了。 “那助我姨母安然脱身是给了我一个顺水人情吗?”傅华昔问道。 “傅将军眼下是我的阶下囚,我何须给你这个顺水人情?”伊梦尧态度里又带了一丝倨傲,“我想着往后同阿霄好好处,有些不必要的嫌隙能免则免吧!毕竟宋夫人同祁家也有些瓜葛!” “哦?”傅华昔心头一个疙瘩,这伊梦尧知晓得还真不少,她到底是埋了个什么样的人在姜祁霄身边呢,姜祁霄也不是昏聩无用之人,怎么就容了这么细作将自己的底翻了个边呢,“郡主知晓得还真不少,若是我对六皇子的信任减了一分,我兴许都要信了郡主同六皇子真有些见不得人的瓜葛了!” “哈哈,我算看明白了,傅将军不仅是在战场上胆识过人,便是眼下这份对那个姜祁霄的信任,也得有不输于战场上的胆识吧!”莫泽看了半天的戏,朗声笑开了,“眼下我倒是有些羡慕那个大越六皇子了,能得这样一份不计代价的信任,且这份信任还是出自一位运筹帷幄、智计无双的姑娘,当真是羡慕得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6章 威吓 “总归现在傅小姐是在我们手中,且外头对她行踪无半丝线索,二哥何不就将傅小姐待会草原去?”伊梦尧低笑着建议道,话里自然是带了一丝怂恿之意。 “算了,这般人物,为兄我可消受不起!”莫泽摆摆手,“眼下你预备将她如何安置?一直摆在这个琉璃窟中?” “总归不能让她安好地回了傅家!”伊梦尧答道。 “那郡主预备如何安置我?我想着,大约只有死人才是稳妥的,你若是留了我活口,我总是有法子逃出去的!”傅华昔气息越发乱了,心头一阵阵发紧得难受,背上隐隐冒了虚汗。 “留了你活口,往后我谋篇布局,总还有个旗鼓相当的敌手,便也有些乐趣,杀了你倒是干净,不过,我却是有些不舍得,毕竟前前后后,你少将军傅华昔可就这么一个!”伊梦尧话语柔和中带了一丝阴气,叫傅华昔强撑起意识提防着,“且我前头说了,不怕你将消息透出去,只怕透了出去,动摇的是大越的国本,那也是我同我父王乐见其成的。” “呵呵!”傅华昔清淡地笑了起来,她所识之人,包括她父亲,皆是谨慎小心之人,从未见过如伊梦尧这般自信狂妄之人,偏是伊梦尧现在出入自在,样样皆是得算计在里边,甚至是连姜祁霄身边都安插了如此亲近之人,到底是个厉害人物,眼下她既不杀自己,也不知是要用什么法子对付自己了,“我且听着郡主预备如何安置我呢?” “若是少将军污了这身清白,再将少将军交付出去,到时候,少将军可还能同阿霄情意相投?”伊梦尧陡然转了阴狠的脸色,眸间顿时添了淬了毒的冷光,缓步迫近傅华昔,仔细盯着傅华昔神色变化,“将军可是怕了?少将军不曾体悟过此种滋味吧,毕竟是大越女子,便是纵横沙场,骨子里那点子观念应是不落于任何一位女子吧?呵呵……”伊梦尧清冽的笑声里掺着一丝得意。 傅华昔起头一怔,而后正了正神色说道,“这便是你娑罗郡主掳了我来的目的?” 大约是傅华昔神情里无一丝恐惧害怕之意,伊梦尧神色有一丝崩塌,而后转眸正了正身子,“看来将军是不知死到临头是何滋味了?我看你这份傲气能维持到何时?”说着一下使力将傅华昔拉离了床榻,傅华昔本就内息不稳,加之长久粒米未进,身子一下就被伊梦尧给甩了出去,趴在了冰凉的地上,冷意只从手肘处灌入四肢百骸,禁不住叫傅华昔一阵瑟缩,原来这地上竟然掺了冷玉在里边。 傅华昔用手撑起身子,抬眸清冷地看着伊梦尧,“郡主前头才说杀了我就可惜了,少了我这么个对手就无趣了?怎么眼下就改主意了?” “我呢,只想看看生不如死的少将军是何种模样!宋夫人我安然给放了回去,这是我留给阿霄的人情,可京里还有另一位傅家小姐,若是少将军有个三长两短,我就送了这位傅家小姐去陪少将军,让你们傅家一门忠烈就在地府团聚如何?” 傅华昔神色一怔,眸间顿时起了杀意,这是征战沙场,染血之后的肃杀之气,带了凌厉的杀伐之势,“你威胁我?” “我的手段少将军不是见识到了吗?在那位傅家小姐身边安个人,于我可是极简单的事!少将军何不就成全了我,让我看看你生不如死、偏有寻死不得是何种滋味!我也不过是好奇,你那份清高能端到几时?阶下囚就该有个阶下囚的模样!”伊梦尧神色间陡然带了一丝天真的好奇之意,带着几丝稚气。 伊梦尧只怕是魔怔发疯了!傅华昔心头流过此种念头,在这个琉璃窟里,伊梦尧的神色转化得如此突兀,偏是每种神情在她脸上贴合得如此自然,不带一丝造作,可不就是个疯子了! 也罢,想是只有疯子才会在处事之时如此嚣张疯狂了,不过这个伊梦尧到底不是全疯,行事里的缜密着实让人惊讶! “哦?郡主行事如此乖戾,是将京城视作自己的东夷了吧?就是眼下的东夷,也不是个郡主能任意胡来的地方,要不然,郡主也不会寄居在大越后宫了,如此情形,郡主还是收敛着些好,郡主难得就没听过‘多行不义必自毙’吗?”傅华昔故意拿话语激她,不过是想迫出个彻底乱了章法的伊梦尧,伊梦尧既然是魔怔了,索性就诱着她疯个彻底吧! “郡主奉劝我该有个阶下囚的样子,那郡主自己不也该端出个阶下囚的样子?” “阶下囚?”伊梦尧神情陡然尖刻了起来,声音里都带了几丝颤抖,“我在这个大越后宫里低眉顺目的模样摆得还少吗?若是能有个安生日子,我倒是不介意继续摆下去,可惜你们大越自诩礼仪之邦,骨子里的肮脏是朽烂得不堪入目了!我何故在陪着演戏?” “郡主在宫中的日子不如意?” “哈哈!”伊梦尧陡然大笑起来,“如意!这日子我可是如意得紧!眼下连皇上的把柄都拽在我手中,莲贵妃都求着我与之为伍,我有什么不如意的?不过这端到明面上作秀的礼数,倒是真可以清清了!” “我却是有些可怜郡主了!东夷为郡主的母国,郡主眼下是有家归不得,戎狄王是郡主的父王,可这么多年,也未见戎狄王明面上同大越提出,接了郡主回戎狄好生养着,偏是只能寄养在大越后宫之中,虽是郡主,实则是异族,且是郡主的血统在后宫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大越同戎狄一向兵戎相见,郡主着实是不会有安生日子!”傅华昔这番话是出自心底,不过也带了目的激恼伊梦尧,是以神情里特意放了一丝不咸不淡的轻蔑在里边。 伊梦尧一瞬间神情崩裂,而后又缓缓将神情一点点收拾了缝制起来,带了些许不伦不类的瑕疵,“那少将军可是能让我瞧瞧你生不如死的模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7章 脱困 “二皇子,眼下京中的布局得来不易,你就眼睁睁看着郡主一时任性将你们的苦心经营付诸东流?”傅华昔转眸看着旁边的莫泽,莫泽对伊梦尧的容忍,大约是需要利用伊梦尧来部署京中的事务,眼下伊梦尧疯魔了,便不好为他所用,傅华昔赌莫泽不会仍由伊梦尧胡来。 “我父王和二哥一向纵着我,且我折了你少将军,也有法子来弥补京中局面,傅将军还是省些气力吧,人我都备好了,就在门外,能在这琉璃窟里一夜快活,少将军可得仔细受着啊!”伊梦尧神情里带了一丝胜券在握的得意,“我倒是看看,今日过后,你傅华昔还哪里来的清高和傲气,我为少将军准备的,可是京里最肮脏龌龊之人,到时候,六皇子可还能再多看你一眼?” “你……”傅华昔心头生出一丝寒意,夹着一丝大约是害怕的滋味。 “我就是想看看,将军这般的人物,在折辱之后,会如何做呢?”伊梦尧声音里掺了一丝纯粹的好奇之意,伊梦尧说着便起身要走出琉璃窟。 傅华昔堪堪压下自己一阵不适,陡然起身,轻点足尖,一个飞跃,将伊梦尧拉到在地,双手掐住伊梦尧的喉咙,“郡主,我不是个会束手就擒的,你拿辛儿威胁我,可我眼下是自顾不暇了,辛儿就只能让她自求多福了,郡主既然说没了我,你少个对手也无趣,不如,你我就一同在黄泉路上结伴如何?”说着傅华昔手底下使了力道,伊梦尧一下子气力全效,喉间气息一点点被扼住了。 “二……二哥……”伊梦尧看着好整以暇站在一旁的莫泽,眼眸里带着一丝恳求,无助之中带了几丝柔弱,偏是莫泽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至少此刻,他没有半分要出手相救之意。 “二皇子,留这么个疯子在皇宫之中,只会坏了你的大局,既然娑罗郡主也是用到头了,便借我的手铲除了她如何?”傅华昔手上使力,偏是话语里还带了张弛有度的淡然,便是在此种清静之下,傅华昔也有法子让自己不落一份气势。 她傅华昔的傲气便是不会委曲求全受制于人,尤其是伊梦尧这般工于算计之人,此般情景,有谈判余地,傅华昔又岂能仍由伊梦尧折辱自己。 “郡主这么多年以丸药维持自己的形貌,眼下毒入肺腑,伤了神志清明,二皇子真要放她回后宫,仍由她胡闹?”傅华昔说道,眸色带着一丝深沉的打量,看着仍旧站着不动的莫泽,手下的力道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将军可别是将我这个好妹妹真给掐死了!”莫泽终于开了口,“她手中还握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 “哦?”傅华昔说道,“二皇子这个时候将话挑明了,若是真留了郡主的性命,她说不定会给二皇子你在京中的行事添麻烦呢!” 伊梦尧在后宫尔虞我诈的倾轧之中苟延馋喘,能安然活到如今,有胆识是一回事,只怕是性子里早被磨得睚眦必报、乖张阴厉了,今儿个莫泽露了底,往后伊梦尧若是得了机会,必会加倍报复,这点傅华昔知晓,莫泽更是该清楚,如此,莫泽同伊梦尧便不会再有合谋的机会,那么今日个,至少莫泽不会帮了伊梦尧来折辱自己了。 “她在这京都能任性妄为,也是要依仗我同父王的庇护,东夷那头早已没了她的皇族身份,便也不会给她庇护,所以,她还不会将事做绝!”莫泽话语里带着一丝笑意,看着傅华昔一点点将伊梦尧脸上的血色逼退,落了一丝灰败,晶莹的眸子此刻染了几丝浑浊。 “少将军,手下悠着些,可别真绞死了!”莫泽走上前,一把拉开伊梦尧,傅华昔本就是强撑着神志,此刻莫泽介入,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伊梦尧趴在一旁大口喘着气,什么魔怔的想法此刻都落了灰了。 莫泽将一旁的傅华昔扶了起来,“我这个妹妹到底是丸药吃多了,行事越发乖戾了,少将军莫见怪,我敬重少将军的胆识和谋略,哪里会真让人折辱了你去!”莫泽话语里掺了一丝笑意,一丝自在。 “我先前却是小看了二皇子,二皇子眼下弃了娑罗郡主,定是权衡之下有更好的棋招,就不知二皇子你预备在这个棋局之中如何安置我呢?”傅华昔抬眸问道,全无一丝劫后余生的惊惧,眸色冷然。 莫泽将傅华昔扶坐在一旁,“我呢,只需傅将军你陪我看一出戏!” “一出戏?”傅华昔问道,话语里带了一丝警觉,莫泽能在京中蛰伏多时,且行事中对伊梦尧诸多忍让,是个有勇有谋、能屈能伸之人,此般人物,行事必然有他的算计和章法,傅华昔方才就看差了人,眼下自然得多些警觉。 “也是傅将军自己的戏码!”莫泽嘴角稍稍上扬,眸色暗沉,深不见底,“傅将军真就不想辨出个真情假意来,甘愿受制于自己所念之表象?” “真情假意,到底也是我的事,二皇子为何也好奇了?”傅华昔偏头问道。 “寻个究竟罢了,权当是了了我这个妹妹的一个心愿!” “呵呵,二皇子这番妇人之仁,是要演个郡主看?”傅华昔说着抬手指着一旁的伊梦尧,“还是你俩演个苦肉计来麻痹于我?” “我算是明白了!”莫泽别有深意地说道,“方才傅将军说信比不信简单,眼下我却是瞧着将军也是疑心极重的,不过是独独对姜祁霄舍繁求简了,到底是姜祁霄在将军那儿特别了!” 傅华昔一怔,此番话渐渐点头了她心头对姜祁霄的一番心思,先前褚言、祁陌修皆是点拨过自己对姜祁霄的情意,他们的话语,自己也却是放在了心头,甚至是自己权衡之下,也认下了这份感情,可眼下叫莫泽不经意间提了出来,却是給了拨云见日般的清明,可也被这股子清明照得心口生疼,各种思绪,自己却有理不出半点缘由,也捋不直一丝脉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8章 相惜 不过万般思绪心头绕,千般滋味心头涌,看似斗转星移、沧海桑田般漫长,实则在这个琉璃窟内,不过是如白驹过隙般短暂了,傅华昔嘴角上扬,眸色上挑,带了一丝笃定的自信,“自然是了,你我立场不同,各为其主,对你当然要多些防备!” “哈哈!”莫泽陡然朗声笑开了,“傅将军对这处琉璃窟可好奇?” 傅华昔眉头微挑,未回话,只看着莫泽,总归她好奇与否,莫泽都会道明原委,她倒是无需接他这个茬的。 “这处琉璃窟位于凤栖山北面的侧脉之内,背靠大越皇宫,对了,这处还有暗道连着后宫的!” “血刹楼所在处?”傅华昔下意思地说道。 莫泽眉眼间压下一丝惊诧,笑意带了一丝僵硬,“到不知如此境地下,少将军还能冷静自持!不错,这里的确是血刹楼所在地,不过却是被梦尧偷龙转凤之处,只隔了一个山脉,明帝以为他所藏着的血刹楼势力尽数给灭了个干净,却不知梦尧偷偷在他眼皮子底下豢养了那些死士!” “哦?一直以为是她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原是瞒着宫里那位的?”傅华昔语气轻微上挑,带了一丝轻蔑之意,余光扫过一旁有些子失常的伊梦尧,“娑罗郡主倒真是位人物!” “这点倒着实让我和父王都佩服得紧呐!”莫泽略带赞叹地说道,“这么多年在京中,无声无息之下豢养出这么些好用的人,我在京中的谋划就顺利得多了,比如……请了将军过来作客!”莫泽说着挑眉看着傅华昔。 “请?”傅华昔说道,“二皇子这个请法失了些礼数吧!” 莫泽听完却是大笑开了,“将军也该明白,礼数不过是晃人眼的招数,异地而处,将军就能对我以礼相待?” “前一刻二皇子还是谨慎拘谨的,为何娑罗郡主失了常态,你行事倒是乖张起来了?”傅华昔也不接他的话,凝眸定神,问道,此刻的她如何强撑着,也是抵不住意识深处漫开来的疲倦了。 “将军想必是累极了,何苦如此强撑,我左右也是不会让人随意糟蹋摆布将军的,将军在我这儿,大可以放心!”莫泽陡然朗声笑开了,“梦尧在这屋子里,就翻不出花样来的,这儿,我还做得了主,况且,眼下,傅家少将军都被我请了来做客了,对梦尧的顾忌就越发少了呢!”莫泽眸间冷然,斜斜瞥过地上神智涣散的伊梦尧,嘴角轻轻上挑,融了一丝鄙夷的不屑在里头。 而后,莫泽又转头看着傅华昔,神色间的阴霾压了下去,上挑的嘴角分明携了抹似笑非笑的玩味在里头,笑意直直爬到了眼角,整个人瞬间明朗了起来,淡化了前头的算计和乖戾,更添了一丝儒雅之气,若不是傅华昔对他知晓底细,知道他不是个善茬,此刻,只怕是会起结交之心的! “少将军,到底是当局者迷,纵然是在精明,也躲不开有心安置的网,且随我瞧上京中的一场戏码吧!你我战场之上棋逢敌手,此刻,你该也是同我一样有这份好奇心的!”说着,莫泽低低笑开了,带着一丝低绵的蛊惑,只怕无边的暗沉睡意密密实实地拢向傅华昔,这一刻,傅华昔突然放弃了挣扎,任凭睡意裹挟着沉重的无力感压向了她,兴许,是她挣扎地够久了,兴许,也是莫泽的话撬开了她的一丝防备,带着铺天盖地的好奇压退了她的意识。 到底是信不不信简单,可是,终究,傅华昔也只是个凡人,纵然是不牵扯丝毫怀疑,一丝好奇总也是有的,莫泽同伊梦尧在京中经营多年,总也有些他们看到而她傅华昔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情,若是不放开防备仔细看上一看,岂不是败了气势了,落了胆怯的名声了! 就在傅华昔失了清明颓然倒下之时,莫泽突然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用了一份与他的身份气势不符的温和和仔细,伊梦尧呆呆地坐在地上,眸中带了一股子玉石俱焚的恨意,如此清晰,却又融了一丝涣散的杂乱,将那股子清晰的恨意渲染上了许多意味不明的背景,到底是痴还是醒,无人能言明了! 莫泽抱着傅华昔走出琉璃窟,到了门口,对着门口站着的两人吩咐道,“郡主带来的那个人处理干净了,里头郡主在休息呢,让人看仔细了,别扰了郡主!” 门外两人应了声,莫泽便抱着傅华昔步出了琉璃窟,外头是一段九曲回廊,沿着凤栖山北侧的悬崖断壁建成,脚下便是万丈悬崖,寒风裹挟着透骨的冷意在廊沿边上肆虐,带着股张扬跋扈的气势,可应在莫泽冷厉的眸中,不过是虚张声势的作态罢了! 绕过回廊,有处岔路,一头是血刹楼眼下的巢穴所在,里头便是圈养着杀人不眨眼的血刹楼刺客,另一头,确是一处静谧雅致的小院,寒风料峭之时,里头却开着嫣红如血的荼蘼花,且是花色****荼蘼,不见凋败! 莫泽抱着傅华昔入了小院,仔细将傅华昔安置在里头一间屋子里,里头摆色不见大越的细致婉约,处处透着冷硬和粗粝,只踏上一条毛色光润的裘皮能瞧出一丝华贵来,莫泽仔细将裘皮给傅华昔盖好,转身坐在榻旁,仔细地看着傅华昔。 方才在琉璃窟内,在傅华昔醒来之前,他已经凝望了许久,他盯着傅华昔,在看些什么,也许在琉璃窟中,他未必明白过来,而眼下,他似乎是明白了一点,却又有些懊恼地抓不住蛛丝马迹,终究还是流于一片无知之中。 于傅华昔,他有着棋逢敌手的惺惺相惜,一丝朦朦胧胧的好奇,这份好奇,在他到了京中,见到那日一身大红色越灵纱的傅华昔时,这份好奇越发疯狂的滋生起来,寻不到一丝宣泄的排遣,便到了如今这般,他只能守着失了意识的傅华昔,带着股战战兢兢的小心,端详打量着傅华昔。 这份陌生的感觉,莫泽此生从未体验过,大概,他这般心迹,也绕不起弯来体会个中滋味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9章 记忆 傅华昔昏沉中伴着一股子清幽的香气,身子越发飘忽起来,寻着香气,于一片迷雾中,向着一丝光亮走去,耳边是低沉的话语,却始终辨不清话语的内容,只觉着语音熟悉,却在模糊的记忆里寻不到熟悉的根源。 迷雾渐渐散去之时,傅华昔瞧见一片嫣红如血的花海,荼蘼之色,展尽生命的极致,明明该有荼蘼过后的落败了,此处的花色确实艳丽如初,带着股蔑视凡尘的骄傲,大约带了一种凌驾于凡俗的优越感吧,毕竟,普通的花期,如何能****长红呢! 一片嫣红花色中,立着一个人,丰神俊朗一如谪仙,逆着阳光,傅华昔本该看不清他的容颜,却在心头清明地现出他嘴角一抹温和的笑意,融了一丝久别重逢的雀跃,一下让谪仙一般的身姿添了些许灵动的红尘气,傅华昔因着这一抹笑意,陡然想加快脚下步子,靠近那人,可惜了,漫天嫣红花海,横亘在其中,脚下步子如灌了铅般,沉重地难以迈开,心中越发躁动的急切全部被困在铅一般沉重的步子中,裹挟着嫣红如血的荼蘼花色,生生僻出一个咫尺天涯来! 总归,一个咫尺天涯,不过是命运的一个小玩笑,一份躁动不过是裹了一个不明所以的求不得罢了,傅华昔清楚地晓得这一份心绪,奈何,心中的躁动越发急切地冲撞着沉重到不能自已的身体,生生带出一份毁天灭地的戾气…… “昔儿,该醒了,你我的相守,大约还迈不过纷乱的**和俗世,便也只能是强求无望了……”花海中那人,话语带着一丝悦耳的清越,似雨滴落雨青竹叶片之上,纯澈自然,带着一股子涤荡人心的魅惑! “回吧,总归,有你我百世相守之时!”一句低沉的叹息,融了一丝无可奈何的无力感,说罢,衣袖微垂,转身散尽周身一片荼蘼,花瓣融着金色的光线,片片温暖地洒在了傅华昔的周身。 “我去不到你那里,为何,你也不能向我走进一步呢?”傅华昔望着渐渐融于金色阳光里的人影,颓然地问道,“终归,你是要等我挑开**和凡俗吗?” 是谁,立于这花海之中,是谁,向她低沉诉说,傅华昔此刻是不知晓了,而那一句无奈的“百世相守”,又是源于何处,傅华昔更是无从找寻,她的记忆此刻深如墨渊,寻不到一丝清晰的踪迹,有的,只是记忆牵扯起的那抹心绪,那抹心绪寻着那人消失的身影,带着沉重的疼痛和无力感! 是这抹疼痛和无力感,让傅华昔越发觉知那抹沉在深渊寻不到踪迹的记忆,许是前世的缘分牵连起魂魄深处的觉知,许是今世的相守带着背叛对面相逢不相识的无奈,总归,此刻的傅华昔,是不知道了…… 沉重感渐渐消失,傅华昔的清明一点点回笼,空旷的心底渐渐填满软绵的记忆,包括那个瞧不见脸容的人,那低沉无奈的话语…… 一阵眩晕之后再次睁眼,入院时冷硬中带着刚强的屋内布置,方才熟悉的花香味溢满鼻尖,原来,方才不过是一场空乏的梦罢了,傅华昔缓缓动了动手脚,有些无力,却没了梦中那种歇斯底里的沉重感,傅华昔堪堪起身,思绪里一点点回笼昏迷前一刻的情景! “你醒了!”平直的语调,辨不清情绪,傅华昔转头,发现是莫泽。 “这是哪里?”傅华昔本能地问道,此刻,她从莫泽那里觉不出一丝危险的敌意,自然神情间也就放松了不少。 “不过是转了回廊,少将军就忘了地了?”莫泽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带着草原之上的戎狄人特有的冷硬和粗粝。 傅华昔起身,眼下倒没了先前在琉璃窟中那般的昏沉和乏力,精气神都回笼了不少,“血刹楼!娑罗郡主呢?” “少将军睡了两日了,外头已经起了风云了!”莫泽未直接回答傅华昔的问题。 “哦?” “大越皇帝立了储君了!”莫泽说着,陡然欺身靠近,“少将军要猜猜是哪位皇子吗?” “总归是落不过五皇子和六皇子!”傅华昔避开莫泽的欺身探究。 “与将军无甚关系?”莫泽带着一丝疑虑探问道,莫泽知晓傅华昔的身份,知晓她同姜祁霄之间的纠葛,此刻自然是想看到傅华昔对姜祁霄的一丝偏私。 傅华昔嘴角上扬着,笑里带着一丝从容的淡然,“我如今算是二皇子的阶下囚,与我能有多大关系?” “哈哈,阶下囚?我对少将军可是尽了地主之谊了!” “这里到底还是大越境内,二皇子竟然大言不惭地说尽地主之谊,未免猖狂了些!”傅华昔冷然地提醒道。 “不愧是战场之上威名赫赫的少将军,气度不减分毫!” “二皇子要我看场戏,不知这戏可开幕了?”傅华昔转身踱步避开莫泽的探究,来到窗前,窗口那股子香气越发浓郁,清淡中带着股蛊惑人心的妖冶,一如其荼蘼般的花色,傅华昔心头一颤,这花色竟然是梦中所见之物,且是铺满了院落,伴着洁白的雪片,越发摄人心魄。 究竟是花香蛊惑了她的神智,带着花色入了她的梦,还是这些花色,本就深埋于她的记忆深处呢? 傅华昔此刻有些迷惘,神智散失间,竟然忽略了同处于屋内的莫泽。 “开幕了……”莫泽气息陡然靠近傅华昔,带着一丝挑衅般的暧昧之色。 傅华昔一掌挥开莫泽,眸中泛着戒备的冷意,“二皇子,看别家的戏,可别自己也搅和进来演了,不然,可就没了看客的闲暇了!” “若是要陪着少将军耍耍,倒也是无妨的!”莫泽脸上挑衅的神情里带了一丝轻佻,模糊了他冷硬粗粝的线条。 “我没那份闲情陪着二皇子耍!”傅华昔生冷地拒绝了。 “哈哈!”莫泽陡然朗声笑开了,“少将军原是如此有趣之人,战场相对这么些年,我到今时今日才得与少将军相识,实在是有些相见恨晚呐!” “二皇子说事从来都是这般拐弯抹角,不落正题吗?”傅华昔眉间生出一丝不悦。 “大越皇子今日早朝突然宣布储君之事,事前无一丝征兆,便是他的左右丞相都没得着消息,哈哈,且他还一改往日掣肘权衡的行事作风,态度不可谓不强硬!” “怎么?二皇子有高见?” 莫泽突然敛了笑容,直直看着傅华昔,“少将军对储君当真无一丝好奇之心?这大越皇帝突然立储君,甚至是绕过大臣和世族门阀,一意孤行,这中间的玄机,少将军能忍住不探问?” “终归也是大越的国是!皇上行事,自然有他的理由!” 莫泽神色间带了几分狐疑,盯着傅华昔,眸色沁了狼一般的野蛮和狠辣。 傅华昔战场杀伐许久,纵然是一介女流,也不会被如此野蛮的目光所吓退,不过,此刻倒是提醒了傅华昔,莫泽毕竟是戎狄草原所敬奉的战神,对他,万不可掉以轻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0章 抽离 “那位新立的储君便是六皇子姜祁霄!”莫泽突然揭开了谜底,傅华昔虽是心底隐约有些猜测,可突然得到如此结果,心头还是止不住一颤,到底是落了防备了。 “少将军可想过,先前被大越皇帝多番冷落的嫡子,突然就得了储君之位了?我猜着这位六皇子在朝中谋划定然不少,也知他同少将军你私交甚密,就不知他同少将军你是如何说辞,还是这中间有少将军的推波助澜,才成就了今日之事?”莫泽说这番话时,眼中精明的打量始终没离开过傅华昔。 “想必此刻少将军心头也无线索可寻,那位六皇子一向精于算计,少将军又如何能躲得过他的计算呢!”不能傅华昔回话,莫泽话语里带了一丝轻蔑说道。 总在傅华昔想放下猜忌,安了心思一味信任姜祁霄时,便有人事来提醒她姜祁霄的算计,无端勾起她心头的猜忌,带着蚀骨挠心的折磨,一点点剥蚀她平静的心绪,此时此刻,傅华昔对着眼前咄咄逼人带着探究的莫泽生出一丝莫名的恨意来。 只因,她的心被萃了毒的情绪一片片切割着,痛得她呼吸不稳。 心由境起,缘何,她对姜祁霄的心就是如此轻易能被挑拨呢? 对于姜祁霄,她到底为何能三番四次仍由心境轻易被挑拨呢? 终究是她聪慧敏感,精于兵法,也喜度人心,便落了个多疑的性格,还是她到底是痴傻于姜祁霄编制的表象,如此虚幻,便也就经不起旁人的质疑呢? 傅华昔此刻心头一阵烦乱,窗外艳色的荼蘼此刻落于眼中,更添了烦乱的厚重感,鼻端的香气已经淡到嗅不出了。 “那位太子爷同傅家大小姐的婚事也定下了,奈何大小姐丧期在身,昨日宫宴并未现身,你说,太子爷是想着法子寻你呢,还是过两日就弄个替身出来堵人嘴呢?”莫泽话语里带了一丝逼迫。 “你寻思呢?”傅华昔陡然转身抬眸,眸中带着一抹尖锐的神色,一下便莫泽心头一阵,差点失了仪态,“你在京中图谋多时,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这大越的大好河山!”莫泽不避讳地直言相答。 “大言不惭!蛮夷之族,妄想统御中原河山?”傅华昔伶俐的神色间带了一抹轻蔑。 莫泽一下怒意上涌,“我以礼相待,难不成傅小姐就觉着我莫泽是个任人揉捏的主?” “二皇子高看自己了,你能轻易就折了替你一手经营的娑罗郡主,我就未决出你是个知礼和善之人,眼下你不过是在跟前摆个样子罢了,若是有朝一日,你目的达成,还能对我留个好言相待的心思?” “少将军倒是个明白人!那你就该知道,眼下这京城局势,我已经了如指掌,掀个风浪,搅一搅那朝廷,也不是个难事,你猜,我接下来会寻思些什么?” 傅华昔仰头,眉眼轻拧,眸中锐利的轻蔑之色不减,“二皇子,凭你,还搅不动风浪,你得过问一下替你搅风浪之人,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太过高看自己,总归要落个贻笑大方的下场!” 而后,傅华昔抬着细软的地毯,转身往一旁铺着兽皮的椅子上一坐,抬手替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毕竟是昏沉间才转身,气力也不是使不完的,“二皇子,你我战场较量许久,对你,我多少有些了解,你如何算计,也逃不过那粗粝的几招,大处瞧着敏锐果敢,往细了说,就是漏洞百出了,大越能人众多,别到时候,你连全身而退都难呐!” 莫泽憋着气盯了傅华昔许久,神色明暗不定,“少将军此刻还不忘虚张声势!”肯定的气势里隐约携了一丝犹疑的慌乱之色。 “呵呵,二皇子不是请我来看戏吗,怎么,坐不住了?”傅华昔眸色清亮了不少,神态中隐约露出一丝惬意,可惜了莫泽,没瞧出傅华昔此刻的心绪变化。 “中原人果然狡诈多变!”莫泽话语里牵出一丝狼狈来。 “你们骨子里的野蛮又干净得了多少呢!”傅华昔这一刻的话有些子同莫泽来个泼妇骂街一般的较量,不过,此时此刻,她心头压着一股子气,同莫泽如此说,不过是泄一下心头压着的气罢了! 傅华昔此刻困在血刹楼里,不得脱身,外头的将军府里张罗着宋芙婷的丧事,皇后祁芸借着宋芙婷的丧事,怜惜将军府内大小姐孤苦无依,便同明帝早早定了她同姜祁霄的婚事,莲贵妃不明其中缘故,只想着坏了祁芸的好事,同事也是对明帝陡然立了姜祁霄为储君的不满,便不管不顾同明帝闹腾了起来,可到底是无理取闹占不到理,加之明帝有意偏袒,这婚事还是板上钉钉了! 莲贵妃便借机同姜檀珏求了门婚事,先前她眼皮子浅,只瞧见了伊梦尧的心机和手腕,忽略了她在宫中尴尬的身份,而她的示好也给伊梦尧在宫中的行事添了一抹助力,不过立储之事,显然是让她看清了些许现实,同时大约也看清了明帝这些年不痛不痒的纵容对她的麻痹,一番沉思之后,一反既往的骄纵,低眉敛目同祁芸商量姜檀珏的婚事,定下了齐国公的嫡孙女,齐国公长子的嫡女为姜檀珏的侧妃,借着婚事,同明帝央求了姜檀珏出外建府。 棋局下得如此之快,傅华昔一时有些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觉,只是,这般感慨,却悄无声息地将她抽离了纷乱的棋局。 虽是身在血刹楼中,傅华昔每日里只在那棟独立的小院中,伴着荼蘼花色,沁着清幽香气,摩挲着如玉般的黑白棋子,棋局已然只浮在了眼前的棋盘之上,渐渐地安了心,对楼外的风云变化,陡然如同隔了层纱般飘渺,似乎,这般一回味,她傅华昔已然无甚可执着的,心中知晓宋芙婷同傅黛辛安然,便已足已。 想起那一日在相国寺中,方丈那一番话,果然是,她傅华昔平白给自己添了负累了! 总归,是她辱没了父亲临终一刻的教导,可她却也是尽了忠了! “你倒是惬意得很呐!”一抹清丽中夹着些许恼意的话陡然插了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1章 隐忧 傅华昔抬头,便见一名穿着粉色宫裙的女子进来,腰间佩戴一枚镶金碧玉玲珑佩,身披一件雪白色狐毛大裘,如墨般的青丝松松挽在脑后,眉间画着一朵血色梅花,将她明艳的容貌衬出几分妖艳的气质来,一步一摇,伴着脆生生的铃铛声,一声声掐断外头凛冽的寒风,明艳里透着一股灵动。 随着她一步步迈近,一股清幽的梅香混着冰雪气息一点点浸透傅华昔的神智。 “少将军!”话里带着一丝嘲讽,一丝打量,一丝防备,一丝嫉妒,一丝恼意,“何故作戏整个傅小姐出来,连名字都不改,宫外的明眼人少,可这宫里,只怕,你的身份都不是秘密了!” 傅华昔闲闲地正了正身子,而后淡笑着说道,“梅嫔娘娘,你也识得这血刹楼?眼下瞧着,这血刹楼也不仅仅是娑罗郡主在摆布着呐,娘娘那日亮出馥宁香,左右不过是要同我提个醒,娘娘同我非敌对之势,不过如今瞧娘娘方才的态度,未必同我就能站得同一立场!” “你不好奇,我为何会来此处?”梅嫔隔着些距离,有些孤傲地看着傅华昔。 傅华昔抬眸,微微眯了眯眼睑,“难道是娑罗郡主那一方败露了?不然你如何能这么光明正大地来这里?” “六皇子能得太子之位,可得亏了那位娑罗郡主,眼下,她可是皇后跟前的红人!”梅嫔绕开了傅华昔的问题,说道,心底事认定了傅华昔对外头的事情明了。 “哦?”傅华昔饶有兴致地看着梅嫔,内里暗含一丝探究,不过傅华昔刻意将这丝探究压了下来,不让梅嫔添兼备之心。 “那位郡主倒当真是舍得,多年经验,一朝全部露了底,似乎是连她后头的人都一并不管不顾了!”梅嫔步步踱近,清幽的梅香渐渐淡了,幽暗甜腻的香味渐渐浓重了起来,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妖冶之意。 “娘娘今日特意过来,想必是要同我透露个底的,此刻又何必遮遮掩掩绕弯子,一块儿说了,岂不是你我都省心?娘娘可别忘了,这里到底是血刹楼,你能进的来,可未必能待得久!”傅华昔闲淡地说着,眸色余光不忘细细打量梅嫔的神色,想撬出一丝破绽来供自己推敲。 梅嫔嘴角浮起一抹轻蔑的笑意,“你竟也有好奇的时候,也罢,困在这血刹楼里,只得个只言片语的消息,傅将军自然对外头有番推敲!这娑罗郡主,将自个儿在大越后宫这么些年的经营和盘托出,同皇后娘娘求了个庇护,眼下啊,娘娘托了贵妃看顾这娑罗郡主,想必呢,郡主是能避开戎狄的暗害,得个周全喽!” 傅华昔心头一滞,祁芸将娑罗郡主安置在莲贵妃那里,倒是走了一步险棋了,若是明面上大家都瞧着是娑罗郡主破釜沉舟推了姜祁霄那么一把,那么私心里自然是将姜祁霄同娑罗郡主绑缚在一块儿了,可伊梦瑶毕竟东夷公主,且她同戎狄那点子血缘上的牵扯早就不是什么隐晦的事情了,姜祁霄一旦沾染上伊梦尧这点干系,那么想来后头,就有被人弹劾的弊病,未登上那个高位之时,一切就都不能成定数,可祁芸将伊梦尧推了出去,放在莲贵妃那处看顾着,加之莲贵妃先前同伊梦尧本就走得近,如此一来,外头对姜祁霄的揣测累上莲贵妃和五皇子的搀和,自然姜祁霄就能逼一逼锋芒了。 且是莲贵妃从伊梦尧那处未得着自己盘算的东西,该是心存嫉恨的,若是将伊梦尧摆在别处,兴许她还要逮个机会将伊梦尧除了泄愤,可祁芸将她安置在了自己的眼皮底下,反而倒是不能轻易动了! “娘娘可是愿意六皇子得那个储君之位?”傅华昔陡然抬头,看着梅嫔问道,声音清幽,却带了一丝沉稳,散了凌厉的压迫,倒是不会给梅嫔太过突兀的感觉。 “将军可还记得这味香?”梅嫔从腰间掏出一个精致的香囊,素色锦缎,上面绣着几枝艳色梅花,嫣红如血,傲然芬芳,咋看之下,似是香魂尽吐,让人有一丝恍惚,鼻端清香是梅花所吐。 “馥宁香!”傅华昔说道。 “香袋子藏得再严实,里头的香气还是透得出来!” “娘娘倒是偏爱这香,香囊都换了,里头的香却未变!”傅华昔起身说道,寻个何时的角度,倒是能将梅嫔再打量个遍,观人有些时候就如同那观景,寻个不同的角度,就能品出不同的韵味来。 “自然是,存久了,这味道就随了自己了,褪不去了,若是掺上其他的味道,反倒是有些子不伦不类的!”梅嫔话语间带了一丝散漫在里边,听着倒是对自己的立场无甚在意,再仔细一推敲,又好像是对自己的立场深信不疑,大约是对姜祁霄存了几分忠心了! “娘娘对眼下的局势想必是乐见其成了?”傅华昔问道,带着几分打量,隐了自己的情绪。 “少将军不是这么想的?”梅嫔反问道,“太子殿下对少将军一片真意,少将军是舍不得辜负上一丝吧?” 这梅嫔对姜祁霄可真是上心呐,连着自己那点子忠心都要来掂量,颇有几分替姜祁霄料理事物的意思,瞧着就有那么几分意思了!傅华昔心里思量着。 傅华昔并未接梅嫔的话,只在嘴角咧开了一丝笑意,那丝笑意,带着几分深意,反倒是让梅嫔态度里露出一丝不自在来。 “娘娘今日前来,与我又有何干系呢?”傅华昔问道,“总不会只是特意将宫内外的形势同我报备一下这么简单吧?且是娘娘一身宫装,不避讳人地来了,又是存了什么目的呢?” 若是姜祁霄自己的打算,总不至于要她梅嫔在中间搭这个桥的,一来是傅华昔不信姜祁霄真就这么倚重梅嫔,摆了梅嫔在宫里,不过是个不闲不淡的棋子罢了,毕竟宫里的谋局安排,谁又抵得过皇后祁芸呢;二来梅嫔一身显眼的宫装,直接就过来了,且是一路过来此处断崖,宫裙不占然一丝纤尘,想必过来此处她是一路通畅的,这处血刹楼内里错中复杂,里头有娑罗郡主掺和,又有明帝有意无意的插足,之前还有莫泽的多方利用,她梅嫔能这般出入自由,个中缘由想必不简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2章 覆家 这么想着,傅华昔再仔细一瞧梅嫔,梅嫔峨眉轻蹙,拂袖间露出腰间的一枚银制铃铛,金石相撞的悦耳之声被压在厚重的狐裘之下,悠扬之气也被掩了去,这枚铃铛于年节之上初见梅嫔时便见过,当时未及细想,眼下再瞧着,倒是多了份意思了。 大约是傅华昔打量久了,梅嫔神色间露出一丝不自在来,袖口不露痕迹得按下铃铛,隔开了傅华昔的打量,不过是这下意思一个小动作,却是让傅华昔心头越发寻思起来了。 “我还是小看了娘娘了,先前未及细想,眼下看来,娘娘既然能如此招摇地一路行来此处断崖,这血刹楼到当真是娘娘可随意久留之地了!”傅华昔转眸盯着梅嫔精致的脸庞,鬓角一句发簪,缀上几瓣细小却嫣红如血的梅形,将她衬出几分娇艳来。 “我也不同少将军绕弯子了!”梅嫔瞳仁流转间带了一丝犹豫,幽幽地说道,“这铃铛却能避开血刹楼的防备,也是那机敏的娑罗郡主想出来的,这铃铛音质特别,是我按着娑罗郡主常年佩戴的那个仿制的,血刹楼的护卫只辨认这独特的音质,便可放行,而他们对我来此处的目的是不会细究的!我同少将军透这个底,是不愿意少将军出去之后在太子殿下跟前生些我的是非来!” “这铃铛之声在我听来可都无甚差别!”傅华昔对这番言论有些不信,实在是她未听多,便要多个心眼,大约也是她骨子里有些多疑的性子,只是,这份多疑能伤人,却也能在关键时候护着自己,如同动物的本性一般。 “自然是,天下间都少有人能辨得出来,所以娑罗郡主才敢如此招摇地时时带着它,不过我却是不同,我听感天生敏锐,能辨细微音色之差,所以能瞧出郡主的把戏来!”梅嫔这回说话,神态镇定了不少。 “我瞧着年节之上,娘娘也带了,不怕如此招摇,娑罗郡主听出来?”傅华昔问道。 “平日里我只带着个形制相似之物,内里的机巧,不同,这也是我琢磨了许久才瞧出来的!且是金石相撞,发的声音还受了佩戴之人气血的影响,毫厘之差,也是瞒不过血刹楼的守卫的!”梅嫔态度间的疏离和防备又放下了些。 “那么说来,血刹楼人人能辨音色?” “自然不是,有一个隐在暗处把门即可,且是人未至,声先至,旁人都进不得血刹楼的!”梅嫔笑了笑,态度间夹了一丝得意之气。 傅华昔轻声笑了笑,为着梅嫔的态度转变,虽然只是毫末之间,可傅华昔性子里有些多疑,便也就机敏重于常人,“这么想来,娘娘在宫中倒是有些子特别之处的!”聪明如梅嫔自然听出了傅华昔弦外之音:她梅嫔在宫中是一枚对付血刹楼的棋子而已! 血刹楼瞧着倒像是她梅嫔的护持了,有血刹楼在,她在宫中便有被利用之处,若是失了血刹楼,便也就失去了被利用的价值了。 “少将军怀疑我?”语气上扬,梅嫔神色里显然带了一丝不悦,“我不会为了私心背弃太子殿下!” “呵,娘娘的私心是如何鉴定,可是只有娘娘自己清楚!”傅华昔说道。 “少将军所谓的戍边守国,瞧着是英雄气,可在有心人眼中,又何尝不是私心作祟呢!”梅嫔这会是不依不饶了。 “娘娘来这处,到底是为何?”傅华昔可不愿意再同梅嫔纠缠了。 “自然是带少将军离开此处,这处虽是安静清幽,可到底也不能脱了娑罗郡主和戎狄人的骚扰,且殿下也快要行动清理此处了,少将军更是得不了安稳了!”梅嫔此刻声音里又带了一丝笑意,更有一丝若有似无地倨傲之意,仿若是将自己摆在了姜祁霄身边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为他擅做主张也是理所当然,傅华昔眉头一拧,梅嫔以这份姿态出现在傅华昔这里,显然是带了刻意的示威在,莫不是她常在宫中,同姬揽月有些过多的牵扯,俩人中间有什么谋划? 傅华昔下意识里想到姬揽月,陡然为自己这份没有逻辑的揣测晃了神志,能有这份带着小心思的揣度,也是她对姜祁霄越发上心了,连着闺阁女子之间暗自的较量都摆弄上了啊! 到底是折了几分英雄气了! 傅华昔也该离开这里了,伊梦尧心思难辨,莫泽也不如外表瞧着的那么简单,哪怕是梅嫔神思难测,到底是对姜祁霄有份心在,便不会出格,无关信与不信,总归她要带自己出去是真的了。 “走吧!”傅华昔掸了掸衣袖往外走去。 “少将军这回倒是爽快了!”梅嫔笑着随后跟了过来,“不过,有件事,还是得同少将军报备一下,外头的将军府……没了!” 傅华昔脚下一顿,“什么意思?”周身顿时灌了杀气。 “流落在外头才回府的少将军和往日里守着傅家的宋夫人齐齐殁了,出了嫁的傅二小姐伤心过度,落了胎,也无暇顾及傅家,偌大一个傅家没个主子在,皇上便遣了人安置了府中仆婢,另在城郊辟出块间屋子,收留了无依无靠的老管家,傅家的老宅子也收了!”梅嫔眉目精致,唇色嫣红,唇瓣细腻,偏是她吐出的每个字,都如千斤重锤砸在傅华昔心头。 莫泽说安顿了宋芙婷,若是她安好,不会任由傅家落败在如此境地,更不会仍由辛儿伤心落胎,倒是是何事,一夕之间,覆了傅家,将她傅华昔尽力护持的家人伤到如此彻底? 傅华昔心头闷胀到呼吸不畅,四肢气力一下全无,此刻是连跟着梅嫔走出血刹楼都有些费劲了! “少将军,傅小姐,这回,你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六皇子而今贵为太子,同你大约也是隔着身份的悬殊,再无可能了!”梅嫔说道,“我同你提个醒,不过是让你出了血刹楼能寻个安置处,这京城,没了傅家,便也就没了你傅华昔的容身之处了!” 傅华昔听着梅嫔一字一句砸在心头,越发翻涌了气血,喉头一丝馨甜,生生叫傅华昔压了下去,此刻,她一丝清明的意识叫她万万不能在梅嫔跟前落了短去,只怕是梅嫔也等着看她示弱的! “出去之后如何,还不劳娘娘来操心!便是我已无容身之处,太子府我还是来去自如,也不劳娘娘来提点!”傅华昔眉目尽染锐气,“娘娘请吧!”说着傅华昔覆上梅嫔的脉门,挟制她一同出去了,她若是不提个醒,兴许傅华昔就随着她好好出去了,可她提了这个醒,又暗示自己身份悬殊,往后不可同姜祁霄接触,那她就得对梅嫔留个心眼,以免她借了血刹楼之手将自己除个干净,所以,可不就得仔细看着梅嫔,免得她耍花样! “我不过是好意提点,若是出去之后,将军你自己看到将军府内的物是人非,岂不是更加不能不知如何自处,眼下,还能给你寻思的时间!”梅嫔拿袖子掩嘴淡笑着说道,对傅华昔这番挟制倒是无甚在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3章 靳府 傅华昔未接梅嫔的话,挟了她出去,出了屋门,院子里依旧是鲜花繁盛,如春日里争奇斗艳,偏偏艳丽的花瓣上缀着雪茬子,一如那日初初醒来之时,站在窗口所见,这几日内力渐渐恢复之时,也曾来院中耍过些拳脚,只是此刻看来,独独是多了一份道不明的滋味。 “这里的花可都是那东夷皇宫里的迷药养的,娑罗郡主住的宫中有份一模一样的,冬日里,皇后娘娘还赞过这些花草,带着宫妃们赏过,有些宫妃还近身抚弄把玩过,我且觉着这些花草妖娆诡异,远远逼着了,毕竟是拿东夷的迷药养护着,说不得有什么伤人的药效,那郡主不就被弄得神志涣散了!”梅嫔此刻大约是有了些闲聊的兴致,幽幽染说道。 傅华昔凝眸听着不接话,挟着梅嫔出了院子,院外是益处陡峭的断崖,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滑落万丈深渊,加之雪天地滑,傅华昔走着越发仔细,哪里知道,梅嫔却是脚下一滑,带着傅华昔直直往悬崖底下坠落而去,傅华昔毫无准备之下,心头一紧,下意识抓紧了梅嫔,想要借着滑落之时,攀上断崖边上的枯枝蔓藤,哪里知道梅嫔却是将她一拥,压着她下意识要攀附断崖的动作,一同想着断崖底下坠落而去。 “少将军不必担忧,我不会自寻死路,在宫里挨了这许久,若是轻易便死了,眼下得着的局势不就是白白便宜了其他人!”梅嫔的声音消散在耳边呼啸的寒风之中,听在傅华昔心头便有那么一丝不真实,傅华昔盯着近在咫尺的梅嫔,一瞬间,心头也就放松了下来,也是,她梅嫔也不是简单之人,她的苦心经营,如何就舍得一夕溃散呢! 大约只隔了一小刻时候,梅嫔同傅华昔落在了一片绵密的网上,密网韧劲十足,拉住了她们直直下落的身子,而后梅嫔带着傅华昔沿着密网进了一个幽深的山洞。 “将军可不能跟着我回宫里去,自然得选这条非常之路,出了此处山洞,便到了城外的凤栖山脉之中,将军往后大可以隐于世人之中,不受着朝堂纷扰,如此,不是甚好!”幽静的山洞,只得零星光点,看不清梅嫔此刻的神情,却是听着她的声音带了几分落寞,不知是不是这山洞的缘故。 “将军,汲汲营营,不过是一时贪心的执念,这条路出去,对你未必不好,若是陷在京城,终究是免不了权势争锋的波及,我纵然此刻是揣着私心同你说话,可也未必是对你无益!”梅嫔话语又放软了几分。 “人呐,争锋之间,拼的不过是私心的执念而已,我是,你少将军也是,天下人大约都是如此,在深宫里待长了,什么手段都见识过了,眼下,也是对将军说些知心话!”梅嫔声音绵软,透了几分真心在里头。 “娘娘在此刻我家破人亡之时劝我放手?”傅华昔声音里透了一丝尖厉,刺破了昏暗中的一丝安宁。 “呵呵……”梅嫔清冽的声音荡开来,“家破人亡?将军可是寻思这仇如何报?你可是安然无恙,宋夫人之死到底为何,将军也该清楚,这局是你们早先布下的,傅二小姐受累,说到底也是你们谋局之初未顾及她所致,将军,这仇,该从何报呢?傅家散了,可傅家仆婢,都已安置妥当了,这又如何说得是家破人亡,且是皇上厚恩,将傅家一门先烈的宗祠都看顾好了,如此,还不得将军安心隐世吗?” 傅华昔一时语塞,也是她一时气怒攻心,扰了方寸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到底是在梅嫔跟前垮了啊! 前头一丝光亮,已经到了洞口,“我便送将军到这块了,后头的路就得将军一人走了!”梅嫔说罢,又转身往山洞深处走去,不过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将军,如何我都会守着一丝分寸的!” 说罢,便转身走了,傅华昔有一丝怔愣,而后,便出了山洞,外头是白茫茫一片景致,远处的山脉连绵起伏,一路向西延伸,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便是一片寂静。 下了凤栖山,出了凤栖谷,远远便看到了城门,眼下的傅华昔入京,真真是有些不知该如何行事,且是身无分文,连傅家也归不得,往日里认识的,大都是朝中之人,可眼下这个情景,不探明消息,决计是不能露面的! 踱步行走,步入城门之时,傅华昔便想到了靳羽,她那个结拜大哥,此刻,也只能寻到靳羽那儿,在图谋后面的事了。 到了城西靳府时,天色已近昏暗,傅华昔远远看了靳府大门一眼,门口有三两行人路过,便避开大门,至小巷子的侧门翻墙而入。 少将军一身正气,统御三军,雄姿英发,却是在近日里做了几回爬墙之事了,往日里嘲笑祁陌修,他怕小姐闺阁之墙,到她傅华昔这儿就改成了爬公子的墙了,如此一比较,傅华昔沉郁的心头陡然泛起一丝笑意,往后可没个笑话祁陌修的立场喽! 避开仆从,傅华昔寻思着该如何找寻靳羽,突然便看到了之前为自己诊脉的阳大夫,行色匆匆地由一位老管家带着穿过廊回,至廊回尽头,便敲门进了一间厢房,傅华昔瞧瞧随了过去。 “这位公子伤势不轻,好在剑锋所淬之毒被公子及时清理了,且后来又服用了解药,加之公子内力深厚,稍事调息,我再给公子开几味药调理,应该便无大碍了!” “靳叔,随阳大夫下去抓药吧!”管家应了声便又开门同大夫退了出来。 听着像是靳羽的声音,不过内息醇厚,怎么也不像是重伤之人,傅华昔心头一阵好奇,也拿捏不准屋内还有何人,一阵胡乱寻思之时,一个拿捏不好,内息陡然重了。 “谁?”靳羽开门便追了出来,也便看到了轩窗底下站在雪地里的傅华昔,风过处,吹落廊檐的几片雪花,洒在了傅华昔有些散乱的鬓发上,一时竟有些狼狈了。 “大哥!”傅华昔讷讷地喊了声。 靳羽陡然加急几步,一把扯过傅华昔,拥在了怀中,“可算是回来了,这几日,大哥寻你寻得可是快疯了!”靳羽胸口吐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气息。 傅华昔瞧着靳羽,可没个受伤的模样,那必然是屋里还有个人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4章 醋意 “昔儿,跟这么个便宜大哥有什么可叙的?”傅华昔循声抬头,居然是姜祁霄惨白着一张脸,捂着胸口倚门而立,屋里透出的管线堪堪能透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隐去了平日里的狡黠和算计,露出几分稚气的天真来,偏是虚弱的神色又挑动了傅华昔心头几分怜悯之心。 靳羽也放开了傅华昔,回身看着姜祁霄,“兄妹之意可抵得过夫妻之情的!” “哼!”姜祁霄冷哼一声,带着几分赌气的不悦,又夹了几分满意的挑衅,“得亏靳兄还拎得清!” 傅华昔走过去,动作言语间不免放柔了些,“怎么就受伤了?不是才得着太子之位吗?就有人瞧不过去来暗算你?” 傅华昔想的自然是储君之争,上位者未必就能稳坐了去,且是明帝态度一直晦暗不明,对姜祁霄许是有几分慈爱之心,可瞧久了,自然还是能看出里头显见的疏离,不如对姜檀珏那般亲厚,姜祁霄这位置就做得更加不牢靠了。 旁人可能会说太子乃是国之储君,轻易撤换会动摇国本,可明帝也是篡位上台,他心中对这番说辞许还是不屑的吧! “血刹楼所为,所中之毒同昔儿你当初一样,是腐魅!”靳羽从后边走过来,插话道。 “昔儿,腐魅之毒果然是霸道非常,若不是我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来靳兄这里求助,此刻只怕是要同你阴阳相隔了!”说道动情处,姜祁霄身子靠过来,整个压在了傅华昔身上,声音里是虚弱中夹了几分委屈。 “腐魅之毒菱花谷有解药,大哥的解药也是得自菱花谷,你怎么就没同言姨讨了些防身?”傅华昔问道。 “他这解毒的药也不是从我这里讨的,中毒之初就已经已经服用了解药,血刹楼歹毒非常,且在京中横行惯了,上次夕月湖我们不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遭了袭击,他这谨慎的性子,能不为自己多备些解药防身?他不过是拿自己那么点伤来讨昔儿你的一点怜悯之心罢了!”靳羽说道,“回屋里去吧!” 入了屋内,暖和了许多,傅华昔一路从凤栖山走来,身上蓄积的凉意一下散了大半,“大哥,太子殿下怎么会来你这儿呢?” “昔儿,这一声太子殿下可是生疏了吧,你我夫妻,我早同你讲过唤我的字,若是昔儿一时不习惯,随了父皇母后唤我也可,怎得生生要将我排在你那个便宜大哥的后头呢?”姜祁霄这会子倒是有些不管不顾地耍性子了,傅华昔先前虽是见识过来,可眼下对着姜祁霄还是有些无力,尤其又是在靳羽跟前,越发不自在了。 “只怕是京城里,眼下受了伤的他除了我这儿,也无处可去了!”靳羽适时地说道。 姜祁霄顺势就往傅华昔身上靠过去,“昔儿……”声音特意掺了丝弱弱的意思,咋听之下还真能挑起人心头一丝柔软,可傅华昔已经过了最初见到姜祁霄那刻的心软,且是方才几句聊下来,也知晓姜祁霄伤势看着重,已无性命之忧了,自然不会纵容他在靳羽面前对自己没脸没皮的。 “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傅华昔问靳羽。 “昔儿,这么些天,你又去哪里了?傅家你可回过了?”靳羽不答反问道。 “没有!”傅华昔摇了摇头。 “那么,傅家的事你已经……知道了?”靳羽问道。 傅华昔稍稍点了点头,“我姨母同妹妹,大哥可有确切的消息?” “我已经安排人将宋夫人同穆清风送出城了,你妹妹眼下在文府中静养,我已派了太医过去诊过脉了,文家二老也是知情达理之人,不会苛待你妹妹的,且我同你妹妹交了底,她现下心宽了许多!”姜祁霄见傅华昔不搭他的话,这回倒是主动说了。 “我姨母能安心离开?傅家的变故,我当时下落未明,加之辛儿落胎,以我姨母的性子,定然不会撇下我们不管不顾的,我是担心她同穆军师又会折回京城来!”傅华昔转眸看着姜祁霄说道。 “你妹妹落胎之后,我安排她同你妹妹见过了,且是傅家说到底一门忠烈不过都是摆在了祠堂上的虚名而已,宋夫人大好年华,且有我表哥真心相伴,能舍得下的,至于你,我倒是同宋夫人扯了个慌,不过我信你不会有性命之忧,约了时日再聚,她自然就信了!”姜祁霄伤势虽无性命之忧,且他内力深厚,可到底还是伤了,说话之间,瞧着他说话淡然自在,可傅华昔已然听出他气息不稳,是以向他靠了靠,抬手拥了他一把,此举在外人眼中看着可甚是亲密了! “我一番苦心,可算是换得昔儿一丝怜悯了!”姜祁霄话中明显透着一丝委屈。 “我是听着你气息不稳才搭把手,并非出于感激,且你为着傅家操些心难道不该吗?”傅华昔转头看着姜祁霄,眸色清澈,带着一丝难得的纯净,直直撞倒了姜祁霄的心尖。 最难得便是如傅华昔这般人物,浴血疆场、杀伐生死间,依然能在不经意间露出一丝纯澈的稚气来,就是这份稚气,铁血冷情的男子,也避不开心底一丝悸动。 “昔儿,太子殿下,你们先聊!”靳羽低叹一口气,起身欲走。 傅华昔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同姜祁霄态度过于亲昵,怕是让靳羽不自在了,便正了正神色道,“大哥,我从午间到现下水米未进,有些饿了,大哥可能备下些吃食?” 靳羽略显尴尬的神色缓了缓,应了声,“晚些时候我派人来唤昔儿去暖阁用饭!”便走出了门去。 “你如何受伤的?得了太子之位,眼下该是惹人眼的,怎么受了伤还这么不管不顾地来靳大哥这里?靳大哥身份特殊,若是招了人眼,再被人撬出他同容王之间的事来,到时候,只怕是连你都要被牵扯进去的!”傅华昔柔声说道。 “昔儿是担心你那便宜大哥多些,还是我这个夫君多些?”姜祁霄一旦同傅华昔单独相处,那不管不顾的泼皮样就显露无疑,先前傅华昔就觉出来了,不管是在梅洛镇,还是千巧阁中,都是如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5章 伤由 “京中如此多的变故,我需要知晓!”傅华昔正了正神色说道,不再任由姜祁霄耍混胡来了。 “昔儿想先听哪桩?”姜祁霄依旧是腻着傅华昔,问道,不过话语是正经了些。 “你的伤势!”傅华昔说道。 姜祁霄身子几不可查地一怔,傅华昔挨着他近,所以觉出来了,起先是狐疑他这伤势有说不得的隐忧,且他伤后是跑来靳羽府上疗伤,越发让傅华昔猜不透其中的蹊跷。 “碰上了血刹楼的人!今日出城寻你的时候!”姜祁霄身姿软了几分,回道。 “你才得太子之位,眼下的太子府怕已是众人各怀鬼胎盯梢之处了,你怎还出城来寻?且是宫中的梅嫔今日已寻到了血刹楼中,得她相助,我自然能脱身,你何故还要出城来,平白遭了这罪?”傅华昔声音不自觉就放柔了几分,面对姜祁霄一份相待之心,她也脱不得最简单的相报之意,纵然,姜祁霄未必要领受她一片感恩之心,她还是做不来恣意挥霍姜祁霄的一片真心。 哪怕是她的一份感恩隔开了她同姜祁霄之间的亲近,可若是没了这份感恩之意,她同姜祁霄也未必就能长长久久亲近下去吧!到底是人心纵然是坚如磐石,却也脆如琼玉;纵然韧如蒲草,却也磨蚀不过时间风化。 “昔儿”姜祁霄正了正身子,“梅嫔并非我安插之人,不过是宫中数面之缘,她便来有意示好结交,平日里,我并未同有过多交际,且我并不确定你被拘在了血刹楼,我有意安排来探消息,但回来的消息都模糊得紧,她却能如此轻易得出入血刹楼,这回我倒是要刮目相看了!” 傅华昔眉目一凛,她本就对梅嫔的说辞多有怀疑,眼下得着姜祁霄的证实,越发揣摩起梅嫔的可疑之处来,“她此番是同你示好,看她身在后宫,行事有这些个作为和胆识,敢只身独闯血刹楼,其中隐情,必然不简单,你就没仔细查她一查?” “早前也同你透了些底,可没有更多了,且我先前并未注意到她,便也就没有过多探问她的身世,且能进宫得着妃位的人,必得是官宦之后,若是冒名顶替来的,那个中细节必定是周密详实,我可得找人仔细查了!”姜祁霄神情凝重,思索着,只是那未受伤的一侧手却像是无意识地抬起,抚过傅华昔的脸庞,指尖带着一丝凉意,滑过傅华昔的额角,顺着垂下的青丝至傅华昔而后,仔细替傅华昔理了理鬓发,却像是陡然间,拔下了傅华昔绾着青丝的古簪,青丝顿时顺着肩头滑落。 傅华昔一时晃了神,哪里能备着姜祁霄一本正经说着事,手下却不停歇的。 “先前年节之上在元和宫大殿之中,她就曾有相助之谊,这次又是借了你的名头到血刹楼助我脱困,且是言语之间说是受了你的意来助我脱困,并多方劝阻我就此隐世,避开京城的权力纷争,听着又是句句在理,着实是叫人捉摸不透了!”傅华昔秀眉轻蹙,大约也是心头一阵疑虑。 “是敌是友且不论,总归是她助了你脱困的!”说着姜祁霄身子靠过来,抵着傅华昔肩头轻声说道,鼻息缓缓擦着傅华昔的脖颈钻入耳后的青丝之中。 “你出城就没带个人,怎么受了伤独独寻来大哥这里?”傅华昔心底一丝柔软升腾,由着姜祁霄这么不管不顾地胡闹着了。 “眼下的我只能暗访,虽也散了人出去找你,可我如何能安心待着京城等着你的消息呢?一日寻不到,便不得心安一天!昔儿,往后,做事万万不可冲动,多多想着我些,可好?”姜祁霄言语中有一丝讶异的惶恐和不安,直直透进了傅华昔的心底。 虽然往日里姜祁霄真真假假的情话说了不少,动情处也得傅华昔心头悸动不已,可眼下的他,话语中流露出的不安和脆弱,以及动作间若有似无的依恋,傅华昔知晓,姜祁霄真真是将她安在了心底深处的,她也须得拿着全心的信赖将他好好摆在心底,那怕是往后,姜祁霄拿着千万种的逼不得已来凌迟自己的心,也还是得信他。 只因为,她说过,信比不信简单;只因为,哪怕她在姜祁霄心底深处牢牢安放着,可他姜祁霄终究还是天家皇子,身处权利巅峰,不是说放得便可放得的。 退一步,于天家而言,便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先前皇上对你诸多冷落,怎么一下就立了你为太子呢?”傅华昔未做回应,不过扶着姜祁霄的手却是加了一份力道,将两人拉得近了几分。 “我这个父皇呐,连我母后都未必能全看透,何况是我呢!”姜祁霄低叹一声,“他看似平和,实则内敛深沉;看似权势争锋,处处受制于人,实则却是不显山露水地摆布他人。他立我为太子,意欲何为,我都有些看不透了!” “他对容王和靳大哥之间的事是否已经有所察觉,才急于立你为太子,正国本?”傅华昔问道。 “应该不会!” “可我的身份在宫中只怕都不是秘密了,这宫里的人眼睛有多毒,当真能瞒得住?”傅华昔心头一丝疑虑,“若是已经败露,可得留个心,别是等人来收网了才得仓促应对!” “京中势力,能瞧出端倪的,便是李晋中同我那五哥是一派;许家行事明面上不偏不移,可昔儿你可还记得,许家公子可借着许贤芷之事等过你傅家的门;旧戚门阀对篡谋夺位之事心生嫌隙,且是在京中又多方掣肘于朝堂,而今容王在京中处处受制于父皇,自然是对他心生同情,只怕是揣度着容王夺位的小心思不在少数,成王败寇,想凭着血腥搏一搏的是大有人在!” “文家呢?因着傅家,在外人眼中,只怕是已经同你结缘了!”傅华昔是担心自家妹妹的处境。 “有文尚清那个老狐狸在,底下的文博鸣也不是个书呆子,文家能保住自己在变动中不散台!”姜祁霄嘴角一撇,似轻蔑似得意。 “你未言明文家的立场,只说不散台?”傅华昔心头一丝疑虑。 “昔儿,人心难测,文家历三朝变革而不倒,恩宠依旧,各种情由,却是有些看不清了!自古有文死谏武死战,傅家一向杀伐征战,守家卫国,即便是江山易主,还要守着边疆,保大越百姓免受异族侵扰的转乱之苦;而文家乃是文官,文官多是固执,多少文人在两朝变革中血溅朝堂,或是隐遁市井,文家却能存留,文家态势如何,我可不得多个心眼!” “你在其位,难免多疑,我倒是看着文家一门清正,武将守家卫国,文官治世兴邦,身死血溅是守小节,文家弃了个人小节,守得却是治世为民的大节!”傅华昔说道,姜祁霄身处天家,多疑乃是难免之事,傅华昔也能理解姜祁霄这份多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6章 青梅 “昔儿,我生性多疑,不过是天家多诡诈,不得已的防备自保而已,你可不得因此生了我的嫌隙!”姜祁霄眸色清亮,借着烛光,眼中似还泛出一丝泪意来,越发叫傅华昔心软了去。 “你倒是能拿捏我的软肋!”傅华昔低叹一声,“对眼下京中各方势力,你心中可有个数?” “自然是,不过呀,有我那两个便宜小叔操持,我是越发懒倦了!”姜祁霄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得慵懒,可一个对文家都能那深层次怀疑的人,如何就能放手将身家性命交付于隔了亲的表叔呢! 傅华昔正了正身子,寻了个姜祁霄靠着舒服的位置,“我这几日失踪,你可还未问过我是何人所为!” “娑罗郡主那日里不管不顾在宫中发难之时,我同小叔便已经猜到了,虽不是十分肯定,后多方打探都不得血刹楼的入口所在!” “血刹楼凶残蛮横,需得散了才是!”傅华昔说道,“不过这血刹楼既有娑罗郡主的排布,又有戎狄的插足,中间形式复杂,办起来倒不是件容易的事了!且他们消息甚是灵通,你才出城,他们就得了消息,伏击你,定是你身边有可疑之人通风报信,且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 “正是这个原因,我才躲来了小叔这处养伤了!”姜祁霄说道,“宫中局势不明,眼下我身受重伤,盘算下来,宫中可依仗之人不过,府内又难免会被人钻了空子,思来想去,可不就是小叔这处安稳些了!” “宫里可知道你受伤了?” “还不曾,我着了修远在府内牵制人的眼线,眼下宫中还只当我安然在府内修习书卷呢!”姜祁霄说道。 “那行刺你之人呢?” “在暗处瞧着,等着那人露出马脚来!”姜祁霄懒懒地一撇嘴,“我的小叔,你的便宜大哥来了,可得让他看看我们夫妻和睦之象!”说着姜祁霄唇瓣滑过傅华昔的脖颈,狠狠一口吮了下去,傅华昔顿时觉得脖颈间生疼,恰巧门外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能于老远之外便听出靳羽的脚步声,看来是受伤不重了,傅华昔愤愤地想着,一把将姜祁霄推开了去,姜祁霄却就势搂着傅华昔一起躺到了软榻上去,门外靳羽脚步顿住了,而后便是他低沉的声音。 “昔儿,暖阁中备了些酒菜,出来用些,太子殿下受了重伤,留他在房中歇息着吧!” 傅华昔慌乱地推开姜祁霄,整了整衣服,将散乱的头发重新束起来,瞪了姜祁霄一眼,匆忙开门走了出去。 “昔儿,走吧!”靳羽拿了件粉色缎面绣金丝大裘衣,细细替傅华昔披上,只是在为傅华昔整理耳边的头发时,指尖一顿,神色一暗,而后才恢复了温和的笑意。 傅华昔知他是看到了姜祁霄部分轻重吮出来的痕迹,耳边一红,神色里透出一丝尴尬来,而后才笑了笑,说道,“大哥,走吧!” 暖阁中,靳羽备了些许精致可口的小食,温了暖胃的粥,炭炉上还温了酒,清冽的酒味冲淡了暖阁中有些混沌的气息! “此酒是用蜀地五月的青梅所酿,酒味清冽,酒意却温,不伤身,昔儿打外头过来,正好能饮了驱寒,不过昔儿须先得喝些粥暖胃才可!”靳羽细致地为傅华昔布置。 靳羽还有未说的一段,便是在蜀地,青梅醉乃是男子成年之后在成亲之前,亲手摘得青梅,酿成清酒,待到成亲之日,赠于心爱之人所饮,表了自己一份爱慕之心! 靳羽这坛子酒,是他在知晓大越少将军傅华昔乃女儿身之后亲手所酿,不过想来是等不到成亲时候了,只得是提前开了封,得着这个机会同傅华昔饮上一杯了! “大哥,你同太子殿下之间,可是寻得……默契了?”傅华昔小心翼翼地问道! “昔儿是担心他还是担心我这个大哥呢?”靳羽为傅华昔布菜的手势不停,问道。 “自然你们两个了!大哥还来怀疑我的一份心思?”傅华昔话语软糯,听着倒是没有尖厉的质问。 靳羽嘴角稍稍上扬,比着姜祁霄少了份任性,多了份沉稳自持,“自然是不会,我同太子殿下,眼下呢,算似各取所需,却是殊途同归,倒是能合到一块儿去!” “往后呢?” “往后他得你,我得江山,互不干涉!”靳羽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饮了下去,动作间带了一丝决绝的洒脱,却又带了一份自信的城府。 这般人物,该是一言一行,都带了“信”字的,傅华昔也就没有理由不信他所说! “我有何故能同江山相抵!”傅华昔感叹一声。 “江山为重,只怕是在他太子殿下眼中,也抵不过红颜倾城吧!”靳羽低吟一声,傅华昔都未能仔细听清楚,而后靳羽抬头,沉稳中透了一丝笑意,“昔儿,阿霄是个可托付之人,不过呢,毕竟养尊处优惯了,比不过昔儿你半生戎马,餐风露宿,往后你还得留心治治他骨子里的骄奢之气!” “呵呵!”傅华昔淡淡地笑开了,“他也是江湖里走过的人,比着自小养在宫中的人要好些,不过骨子里带着的贵气,也是难免的,眼下京城局势还未定,等着定下来,他少不得还得被磨磨,那个时候若是他性子还不定,大哥可得帮着我治治他了!” 靳羽笑着点了点头,眸色中带了些许宠溺之色,“这次昔儿你遇袭被俘,可是受委屈了?这次血刹楼后头是谁人指使所为?” “戎狄二皇子莫泽!” “是他!” “大哥知晓他?”傅华昔问道。 “自然,大哥虽是这么些年来,随着商队也是到过漠北西域之地,此人的名讳在漠北一带甚是传神,甚至是戎狄皇族中,他的名望也颇高,怎么此次他甘愿涉险来到京中,还将昔儿你绑了去!” 傅华昔沉思着,莹润的指节下意识地敲着桌面,“我同他战场交锋过,此人排兵布阵甚是了得,且骁勇善战,在军中威望颇高,戎狄乃是草原部族,一向尚武轻文,他得甚高名望倒也不怪,此番他入京城,想来是同娑罗郡主来了个里应外合,我听说娑罗郡主前些日子在宫中闹了一回,推了六皇子一把,才助他得了太子之位,这可是真事?” 靳羽点点头,“不假,不过呢,瞧着娑罗郡主神志散乱,像是得了失心疯,大殿之上尽是数落了李家和姜檀珏所勾结之事,却并未牵扯过戎狄二皇子,看来,她这疯病也发的有些分寸!” “大哥是说娑罗郡主故意在宫中闹了一出,可我瞧着她在血刹楼的琉璃窟内,确实是狼狈,且是神志散乱得紧,我问过莫泽,他说是伊梦尧服食丹药的缘由,我还问过他,怎么就敢将这么个不可控的人摆在宫里,且在京中的行程都不避讳伊梦尧,他未答我细由,不过眼下瞧着,他怕是知晓伊梦尧疯魔之时极有分寸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7章 对饮 靳羽执起酒杯,细细捻拨着,“娑罗郡主在宫中闹得一出,看似无破绽,细究起来又是破绽百出,不得合理的解释,中间呢是真真假假,看不透呐!” 傅华昔敛眸听着,白玉酒杯,盛着清冽的青梅醉,混着一丝氤氲的酒气,清冽中透着暖意,一时倒叫傅华昔神智有一丝飘忽,“大哥,我这次被困血刹楼,是宫中梅嫔娘娘所救,她同我说是受了太子殿下的指托,可我方才同太子殿下一番话,询问过他,他同梅嫔娘娘不过是数面之缘,不曾有何嘱托,且是他自己都不确定我真就被困在了血刹楼,是以今日个出城探访我之时,才受了伏击,中了暗算!” “宫中的梅嫔今日倒是得宠,宫宴之上,我也见过,且并未有太多的印象,想来是个得了恩宠的妃子而已,可今儿个听昔儿你一提,此人到真是不简单,居然能只身独闯血刹楼!”靳羽回道。 “我也觉着事情蹊跷,且是有一件事,我方才未同太子殿下提及,便是,先前他给我的馥宁香,梅嫔那里有份一模一样的,香味一丝不差,太子殿下同我说过,这有养气暖身的功效,梅嫔在血刹楼时同我提过:纵然是巧言令色之人,骨子里的气息是瞒不住的,她看着是借着这馥宁香来表明自己是太子殿下的人,可看太子对她倒是生疏得紧,个中着实是蹊跷!”傅华昔低声说道,一缕发丝垂下,借着烛光,平添了傅华昔几分柔美的女子气息。 纵然是素装古簪,傅华昔骨子里还是藏了一丝倾国倾城的气韵,此份气韵,无关红颜华服! “昔儿对……太子殿下有所保留?”靳羽压着一丝辨不清的情绪问道。 傅华昔摇摇头,“谨慎使然,且他眼下伤重,这些事,我就先来同大哥你那个主意了!”怀疑姜祁霄自然是谈不上的,可中间接不合拢的桥段,傅华昔自然还是得寻思的,况且,眼下情景,就算是姜祁霄对自己有所保留,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过这份保留,傅华昔自个儿得整得明明白白才可,大约也是骨子里的骄傲,让她有份不经意的执着:纵然是受人摆布,可也得是明明白白的! “馥宁香出自菱花谷,是当年芈夫人亲手调制,为的就是给你母亲养气血的,姜祁霄拿来给你用,倒也是合理的,当年芈夫人并未刻意保留,这香流出去,被外人得了倒也不奇怪,不过呢,她拿着馥宁香来同太子拉关系,且知晓太子那头有这个馥宁香,这点倒是有些奇怪了!”靳羽说道,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瞬间千般私心在这一瞬间隐了去。 有所图,必是有所欲,欲念牵起私心,无人能免,便是靳羽也是如此,可能将私欲私心混着杯中酒一起饮尽,此间的豁达和敏慧就不是一般人可企及的了! 靳羽本就善隐忍,此般心境,傅华昔自然是不会知晓了! “宫中之人,看似三两成群,分派而立,心底里却是各有各的打算!”傅华昔将盛了酒的酒杯拿到嘴边,轻抿一口,回味酒中滋味,“大哥,这就看着清冽,饮下之后,初初觉着如烈酒浇喉,只一瞬,就转了绵长细腻的甘甜,甜中带了苦味,倒是极为有趣,比着京城里那小桃仙的长生酒可是更有意思!” 傅华昔言语间透了一丝自在的爽朗之气,动作间添了几丝醉卧沙场的豪气,配着眼下素淡的妆容,顿时让靳羽生出一丝知己难寻的喜悦之心,这丝喜悦,冲散了先前压在他心头两难抉择之下的压抑和苦涩和择江山弃红颜的遗憾。 “昔儿喜欢便好!”靳羽眉间越发疏淡开去,隐隐拢上一丝笑意。 这人了,总归躲不过妄念缠身,落个自苦的下场,想到此处,靳羽又是一阵哑然,有些笑话自己痴愚,有些笑话世事无聊吧! 可不是嘛,累了情的世事才有的聊,去了七情六欲,世事便是如清汤寡水一盆,聚不齐风也掀不起浪来了。 看淡世情之人,一种是深谙世道人情,所谓千帆过尽处,色即是空;另一种便是寡情冷淡之人,此种人看似对一切色相无动于衷,实则不过是选了一种最简单的方式来应对世事罢了! 靳羽不会是前者也不会是后者,便是佛前尊者,也不会是只是前者或是后者,只因心念一起,便不由人,只因,众生多相!可靳羽到底是在人心上要通透些的! “利之所驱,聚拢的都是图利之心,便会起私欲,自古便道,同欲者相憎,怎么会不私心相悖呢?我猜这梅嫔呐,同娑罗郡主和莲贵妃必然是有所牵扯,说不定前头还是为他们所用,眼下是瞧着太子得势,想借机谋利也罢,寻得一方庇护也罢,她都同我们亮了她的底牌,也接着昔儿你来传达她一份归顺之心,倒是可以将她留了!”靳羽嘴角微微上翘,摆了一抹笑意。 傅华昔放下酒盏,摇了摇头,“大哥你同容王的身份特殊,她们能将我的身份摸透了,难保他们不会探问到你同太子之间的交好,若是再借此将你同太子之间编排个事情出来,到时候岂不是你们两方受难?” “昔儿放心吧,依着姜祁霄在宫中浸淫多年的心思,定是要将梅嫔仔细打探个清楚的,若是能利用,到时候铲除血刹楼倒也是省些功夫了!” 傅华昔点点头,“大哥,可要派人探探戎狄二皇子在京中的行踪?他如此明目张胆在京中排布,显然是不会只为了来傅家搅事吧!” “自然不会,不过这搅和傅家,想来也是他的目的之一了,眼下傅家散了,于他戎狄可是能算上一大利益的!”靳羽执起酒壶,为傅华昔斟满,又未自己倒上一杯,这青梅醉没了洞房之夜相赠的意思,靳羽便起了心那它来散散心头一份遗憾了,“戎狄和西齐对中原早已虎视眈眈,若要入侵中原,却必得过西凉边城和北边的羌城,羌城眼下又老将甄平儒守着,边城由少将军你坐镇之时,他们自然是没个可钻的缝眼,可傅家一散,散的可是边境将士的军心,你说,对他戎狄会没有利吗?昔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8章 长谈 傅华昔心头一愣,而后沉声说道,“若是如此,那想必是今日趁着新岁之下,将士思乡情重之时,恐怕戎狄会同西齐合谋,进犯大越边境!” “朝堂之上,新岁之后除了立太子之事,还有一件便是和亲,想必昔儿此前应该听过,这件事,眼下由李晋中提议,朝堂之上,还少有人提出异议,各家无论揣着什么样的心思,对这事倒是乐见其成的!”靳羽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大哥,朝堂之人竟然都是主和之见?同戎狄和西齐两个虎视眈眈的异族主和,无疑是与虎谋皮啊!借着和亲这么点由头来麻痹自己,求得一时太平,早晚会引狼入室!”傅华昔说道。 “大越终究是富贵安逸久了啊,多少英雄气,都会被耗尽的,几家随了太祖开疆辟土的宗族,眼下除了在立储之事上摆出几分硬气来,其他时候,是都被安逸富贵消磨成了软骨头了!”靳羽沉声说道。 “西南蜀地不是还有大哥同容王守着的一方将士吗?个个铮铮铁骨,英姿勃发,想来不会惧怕西齐和戎狄的狼子野心!” “昔儿,京城是防着容王的,眼下我同容王虚虚实实,几番轮替身份,对着外头只留了个容王在明面上,所以我在这靳府内还能得一丝自在,即便是当日里在京城中,我结交傅家,同阿霄共同对付夕月湖遇刺之事,还能避开京里绵密的监视,不过是摆了个明面上的容王在外头受监视罢了,若没了姜晟枫摆个容王身份出来,眼下的我,可没了机会同昔儿把酒论天下了!”靳羽说道。 傅华昔指尖血脉一凝,指腹轻轻颤了下,杯中清冽的酒晃了晃,激起一丝涟漪,带着几点温和的烛光,漾出一丝暖人心脾的酒意,“大哥的意思是朝堂防你重于异族?也对,皇上的大位本就来得不正,难免疑心极重,将自己的私欲凌驾于江山社稷之上也不无可能!可大哥不会坐以待毙,掣肘于朝廷的!” “何以见得?” “大哥愿意收留重伤的太子,方才还唤了他做阿霄,你们对当下局势必然是有底的,且是你们之间都守了某种默契!”酒杯一晃,几滴清冽的酒液洒到了傅华昔莹润的指尖上,“大哥,你同太子殿下之间有何打算,我没有心力追问,我呐,还是有些担心,你们眼下有着共同御敌,便能共同进退,当天下大定,局势安稳之时,你们可还能守着江山社稷,舍个人小得呢?浸淫权势后,未必能真正舍得放下的!” “昔儿所虑不假,人心思浮动,当下我同阿霄能共进退,不过是他得京中周旋方便,而我有蜀地兵马在手,真有一日,天下大定,我们都能舍得唾手可得的江山!”靳羽放下酒杯,“我今日之问昔儿一句,你可愿意他得江山?” 傅华昔嘴角逸出一丝苦笑,“大哥,他同我说过,要我守着他对我的一份心思,想来也是他怕自己反悔,我虽应了他,可事到临了,他若是执意反悔,我还能真就绑了他走?事情本就不是我愿便可的!” “昔儿可还记得城外相国寺里的方丈,当时你曾同他求过一签,我同他有些渊源,他留了我一句话:世事变幻,不过是心境所动而已!眼下我同昔儿你说上一句:你对阿霄,明面上是爱护之下的纵容,生生将自己对他的期许压了下来;可放在他那儿,便是你对他的放任了,他本就多疑,若是就此曲解了你的一份心思,岂不是平白累了你们之间的嫌隙了?”靳羽说道,“我知道昔儿你骨子里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必然不会同一般闺阁女子那般纤弱敏感,可总归还是女儿家,心思起伏自苦也难免,往后,你若是碰到了坎,可得想着我这个大哥啊!” 傅华昔点了点头,也知晓自己是心思起伏太多了,明明对姜祁霄就是存了“强求一番”的念头的,可总在只言片语的零碎场景之下,就转了念头呢?想自己原是征伐沙场之人,却原来褪去战袍,便也少了那份磊落果敢的气度了啊!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多在乎姜祁霄的心思了,便也担心太过磊落果敢,落在姜祁霄的眼中,就成了霸道自私了吧! “和亲之事可是定下了?定了那位公主了吗?”傅华昔问道。 “定下了,不过还是明帝私下里同我提的,并未在朝廷上商议过,是阴蔓公主,莲贵妃的亲女,和亲的对方正是那位戎狄二皇子莫泽!”靳羽回答道。 “皇上怎会来同你私下提呢,且不论他不知晓你同容王身份互换的事,他可是篡了容王的皇位的,还能留个兄友弟恭的情面来?”傅华昔心头一阵讶异。 靳羽笑意更盛,“哪里是兄友弟恭,不过是试探我对和亲的态度罢了,且是探探我同京中官员是否有瓜葛罢了,还是那个字,‘防’啊!” 傅华昔看到靳羽笑意里透出一丝落寞来,心头一丝异样流过,可终究也没有说出宽慰的话来,到底靳羽半生起伏,还有什么能看不透呢,不过就是看透未必能放开而已! “和亲之事可还会有转折?六皇子刚等储位,只怕是朝堂上还等着看他的态度呢!”傅华昔说道。 “自然是,不过这事啊,搁太子殿下那儿是有些难办了!他反对和亲,可若是将态度明摆出来,却要得罪权臣,往后的事在办起来可就难了;若是不表态,外人瞧着就是昏聩无能了!这中间这个度,可是难办了!”靳羽抬手又为傅华昔斟了一杯酒。 “这事若是寻着理来办,自然是难了;可若是按着情来办,即便是瞧着不合理,到也不至于招人厌烦!”傅华昔点点头,幽然说道。 靳羽笑意更浓,这抹笑意难得地直达心底,瞧着也自然了许多,“昔儿果然是聪慧,太子此次出城遇袭,就是个转机!借着祭天求才的由头,遭了血刹楼的埋伏,而血刹楼多多少少能借着娑罗郡主牵扯到戎狄,这么一来,就能为他在朝堂之上的态度冲淡几分强硬的动机了!” “可他遇袭之后是躲到了你这处来,又如何让人瞧见他祭天求才的由头呢?” “自然是寻个好时辰,把遇袭的事情在演上一回!” 傅华昔听罢,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沉思了一会儿,“也该是如此了,且是他受伤也不假!” 靳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昔儿,这会子脱了困,也将傅家的担子卸了下来,就由大哥照顾你可好?” 傅华昔嘴角笑意渐浓,心头一丝暖意流过,无论她自己如何果敢坚强,私心里还是求一份安宁的,靳羽如此说,给了她一份难得的舒心,也给了她一丝任性的自在了! 很微妙的情理翻动,却着实是让傅华昔心头一阵安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9章 蚀心 “昔儿眼下有我这个夫君照顾,倒是不劳小叔来操这个心了!”姜祁霄推门走了进来,带了一丝冰雪的凉意渗进了屋内,脸色有些发白。 “这酒闻着极好,小叔就藏了偷偷同昔儿喝,怎不带小侄来品一番呢,这青梅醉蜀地虽是多有听闻,却难得能见到,今儿个小叔可得让我饮上一杯来!” 傅华昔起身扶了他一把,“你伤重,饮不得酒的!” 姜祁霄却不理会,走到方才傅华昔坐的地方坐了下来,执起傅华昔用过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小叔,你我可是早就说好的,各取所需,眼下可没个反悔的余地哦!” 靳羽眸色一暗,唇角僵了僵,流出一丝叹息,叹息之后是一丝坚定的神色,“你我各自信守诺言,我也在这里给你提个醒,眼下你得储君之位,离了那个高位不过一步之遥,你若到时候不愿放手,我有的是法子制衡你!” 姜祁霄眸色一冷,拉过傅华昔挨着自己坐下,“我出城遇袭之事,小叔可是安排妥当了,我这伤也不能白白挨了,后日一早朝堂议事,必然会将和亲之事摆出来,小叔可得算好了时辰,让我好有个拿捏的分寸才可!” 靳羽点了点头,“自然是,我看你眼下伤势无大碍,一会儿就能回府,明日一早出城,我定然在城外安排妥当恭候于你!昔儿才脱困,也不便露面,便在我这处安顿下来!” “哼!昔儿必须同我回府!”姜祁霄一把拽过傅华昔,说道。 “你那府上就是个不牢靠的地方,什么隐秘的消息都能散了出去,我怎好放心让昔儿随了你回去!”靳羽说着抬头看着傅华昔,“昔儿,太子府眼下太惹眼,你冒然跟了他去,必然是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就在大哥这处安顿下来可好?” “小叔可着实是埋汰我了,到底也是我的府邸,防卫自然不会草率!”姜祁霄冷哼一声。 “大哥说对了,眼下,我不便露面,你的府邸,往来的人众多,我不便前往!”傅华昔说道,“京中我不便久留,梅嫔身份未明,意图模糊,她若是另有所图,只怕我在大哥这处,会为大哥招来麻烦!” “昔儿可是有安排了?”靳羽问道。 “暂时出京避避!”傅华昔回答道,隐去了自己的真正意图,这京中局势、傅家家声,都有人搅和着插上一脚,她傅华昔想看清这盘局,就得离开这个纷扰之地,才可得心思来捋一捋这盘乱局了。 “好!”靳羽点头,“我让逐日送你出京!” “昔儿!”姜祁霄凝眸,嘴角露一丝不快,眸色里却又带了一丝几不可查的欣慰之色,神情如此瞧着,倒着实是别有深意了。 “大哥,不必了,我出入江湖,不惹是非,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况且,逐日气韵不凡,有他陪着,反倒是惹人眼了!”傅华昔淡笑着说道,“后日一早,我便走了!夜色深了,今日也着实是乏了,大哥为我安排处地方歇息吧!” “今日我陪着昔儿就歇在你这处了!”姜祁霄说着又挨到了傅华昔跟前,“这点情理想必小叔会安排妥当的吧!”姜祁霄眼眸撇过靳羽,眼神里有一丝慵懒,一丝挑衅,一丝不舍,一丝犹豫,就这么一眼,躲过了傅华昔的眼神,却被靳羽看了过去,靳羽指间一顿,嘴角稍稍下压,吐出一丝无可奈何来! “罢了,去吧,我安排人同太子府通信!”靳羽终究还是应下了。 “大哥……”傅华昔心头一动,想问问他同姜祁霄之间的谋划,想听听他们对眼下京中形势有几分把握,可终究还是压了下去,抬手扶了姜祁霄一把,“难为大哥了!” 本是敷衍之词,为了压下心头的一丝好奇,可话一出口,听着可就是起了别样的意思了,傅华昔一时有些尴尬,便不做逗留,扶着姜祁霄出门,随了管家去休息了,留了靳羽留在暖阁之中,思绪繁杂…… 大雪过后,第二日清晨,寒意渐重,姜祁霄昨日伤重,宿在了隔壁,未同傅华昔多纠缠,傅华昔一夜睡眠都浅,姜祁霄出门之时,傅华昔这头是醒了! “昨日里,你到底在昔儿跟前瞒下了你的心思了!”靳羽低声说道,“昔儿只怕是心里有些知晓的,我只在这提醒你一句,鱼与熊掌本就不可兼得,你若是贪心,到头来可就得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哦?”姜祁霄话语里透了一丝凉意,一丝冷漠,这是傅华昔未曾面对过的姜祁霄,即便他的行事里透出几分冷漠的影子来,傅华昔也有法子让自己用着情意来替他粉饰这片影子,不过,这一声冷哼,确是陡然将所有粉饰击打得支离破碎。 傅华昔心头一丝犹疑又起,腐骨噬心。 “昔儿疆场纵横,性子又极细,你讨不得便宜的!”靳羽话语压低,也藏了一丝不甘的恼意。 “可眼下你我都没有回头路了,你来提醒我,有何尝不是要提醒你自己呢,你以为将自己摆在个便宜大哥的位置上,她就能感激你吗?以她的性子,若是知晓你暗地里的勾当,恨你是不会比恨我少的!”姜祁霄凉薄的口气若有似无地飘进傅华昔耳边,直直化作绵绵细针,渗进傅华昔的血脉之中,一针针都扎在了心脏上,疼痛化作绵密的细网,缠缚得傅华昔透不过气来,便也泄了傅华昔出去质问的气力。 眼下京中这乱局,本就是真真假假,虚实参半,姜祁霄同靳羽要谋夺天下,个中戏码,定然是少不了的,偏是她傅华昔高估自己,以为他们同自己有别样的情分在,自然是不会欺瞒的,可这般想法,到底是在苛求他人,还是在慢待自己呢?傅华昔瞬间思绪流转,低低吐出一口气来。 “哼!”靳羽大约瞧不上姜祁霄这般凉薄的态度,冷哼一声,“外头的人都安排好了,你既能在昔儿面前演个情真意切来,想必眼下,也能给朝臣个以假乱真了!” “何止是我要演戏,一会儿你还得进宫在我父皇跟前来个兄弟情深的请辞戏码呢!”姜祁霄依旧是凉薄中透了一丝嘲讽的口气。 脚下踩着积雪的声音渐起,他们说话的声音也渐渐浮散在了清晨的寒意之中。 傅华昔一时压低气息被闷得透不过气来,眼下听他们走远了,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说不得是在缓解心口的一丝疼痛,还是在冲淡心头无休无止漫起的各种怀疑和猜测。 她傅华昔纵横疆场,指挥千军万马之时,沉浮于兵法谋略、成败得失之时,尚且不用经历此般万箭穿心、腐骨蚀心的痛,可偏生是在回京遇到姜祁霄开始,她仿若是经历了漫长到看不到尽头的痛苦,匍匐挣扎中,却躲不开也抚不平,一次次抛开自己的主见和判断,为着姜祁霄粉饰! 眼下,她不得不问自己一句:到底何为真,何为假,到底,她傅华昔该不该对姜祁霄求一个是非对错真假分明呢? 傅华昔陡然陡然又想起那日在相国寺中的签,那支她求了却未得解的签,那只在方丈一番言辞之后,甚至是未及细细看得签,到底是人事各自,不会被缠缚在一支小小的签、聊聊数字之上的! 那么她傅华昔呢,就能将自己的心绪起伏绑缚在姜祁霄的只言片语上吗?种种往日相处的情景细细密密地浮现在眼前,一片片败落在姜祁霄方才的聊聊数语之上,零落颓败! 往日浮沉的心绪和个中心绪滋味又漫上心头,丝丝缕缕,酸涩甜哭,一分不差地全部落在心间,泛到口齿之间,充斥着傅华昔有些涣散的神智! 眼眸开阖间,傅华昔慢慢体悟这自己气息和心绪的翻沉,渐渐地回归于平静! 所有翻飞的心绪都转瞬即逝,徒留了枝干间的是非取舍! 佛家所言:境随心转,大约就是这种滋味了,心绪流动中,眼中所见万物皆是扭曲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0章 选妃(上) 傅华昔定了定心神,才出了门,路上避开了仆从,出了靳府,眼下的她明白,需要避开靳羽和姜祁霄,自个儿去将事情看个明白。 外头天色渐渐亮堂起来,路上三两行人踩着积雪,发出咯吱的声音,冲淡了街道上寂静的一抹肃杀,傅华昔此刻对眼下的处境还无甚大的头绪,冰雪气裹挟着凉意,铺面盖来,刚好让她散一散烦乱的思绪,心头越发宽泛了,对眼下错中复杂的情景,到是有了几分清晰的印象,她既然对靳羽和姜祁霄都带了几分别样的心绪,那么打探李晋中和各家旧戚门阀的消息,便也能间接拼凑出一个漾开心绪的真相吧! 打探消息,自然是酒馆烟花之地,消息最多,口口相传,甭管真假,总能挑出一点有用的信息,不过眼下是清晨,都不是酒馆烟花之地开门迎客的时候,傅华昔眼下需要找个地方落脚才可,可却发现,她自血刹楼脱困,又在靳府待了一晚上,眼下除了姜祁霄给自己的上邪铃,便无他物,抵押给当铺的值钱之物都没有。 “嘿,听说了吗?”一旁抵押的男声响起,“咱们那位太子,要娶妃了,各家都收了消息,有未出阁小姐的人家都忙开了,太子选妃,可是开年来得第二件大事呢,这宫里啊,规矩多,可办起事来,比咱平民百姓家还麻利,这选妃宴呀,就定在正月十五!”傅华昔转身瞥过去,是一位布衣中年男子,言语动作间有几分市侩气,好在衣着干净,遮了一只眼,另一只眼眸瞧着无甚肮脏龌龊的算计,傅华昔放缓了脚步,细细听着他同旁边摊位上的说话。 说话的正是那位杜大叔,而旁边那位听着的就是李大婶,这消息呐,还论这菜市场上流得最快。 傅华昔顿觉血脉凝滞,脸色一白,气韵凌乱,才被姜祁霄的话语凌虐过的心一下又生出透不过气的疼痛来。 “前头不是定了傅家那位才回京的大小姐,怎地眼下就选妃了呢?”李大婶压低声音问道,“这宫里呐……可真能折腾!” “宫里折腾啥,咱平头百姓自然不知晓,可是这选妃宴倒是忙坏了那些个当官的人家了,有闺女得想法子要博太子爷的眼,没合适闺女的也在想法子整个闺女出来,瞧着倒是难为了那些人!”杜大叔声音压得极低,眉眼间露出一丝不屑来,“你说我们****摆摊,挣个糊口的饭钱,也这么过去了,他们呢,吃上了山珍海味还要想尽法子折腾出个金山银山来!人呐,就这么点福气,折腾多了,可就是折煞了自己的福寿了!” “嘿嘿,官家的事,我老婆子不如杜大爷你灵通,我呢,前头指望着我家那位能读书考取功名,我跟着享享福,起早贪黑地为他操持,哪里知道他未得半分功名,还一撒手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走了,我享不到他的福气,又指着小的,可你瞧瞧,小的呢,只会拽上几句酸话,别人瞧着是个读书的,有出息了,可我呐,眼下也没个指望喽!”李大婶说道。 杜大叔轻哼一声,“算着小钱过日子,未必就不是个好活计喽!” 傅华昔听着俩人对话,倒觉得这位独眼男子是个明白人,不由得生出一分赏识来,也让傅华昔受着凌虐的心堪堪缓了缓:街市小民,一点小钱差别便可生出天塌地陷的恐惧来;她傅华昔为着一点情意波动,生出扯裂心肺的痛意来。 二者之间倒是无甚差别,都是一叶一障目! 不过是各自沉溺,不知剔除这一叶罢了,纵然是她傅华昔知晓了眼前这一叶,又能如何,到底是心绪不宁,起伏不定,自然也剔除不了啊! 正听着,远处一阵脚步渐渐近了,拐弯处,傅华昔见到了城中一队禁军,匆匆行来。清晨才微微露了晨光,这一队禁军,霎时给寒意浓重的东街带来了一丝肃杀之气。 “哎,不太平呐!”杜大叔挽了挽袖子,搓了搓手,哈出一丝白雾。 “咋得说呢?”李大婶颇带了几分神秘之色,凑过去低声问道。 杜大叔摆摆手,说道,“总也有我们摆摊的地儿,安心糊口饭吧!” 傅华昔侧身避开了这队禁军,心里思付着:大约是姜祁霄遇刺的消息散出去了,不过这消息传得也有些快了,姜祁霄出靳府不过是一柱香的时候,怎的宫里就有了动静了! 带着这丝疑虑,傅华昔向东街另一头走去,街头的小贩渐渐多了起来,开始张罗着一天的开业了,倒是傅华昔这般在街头走着的孤身女子,瞧着是有些显眼了,得找个地方换身行头了。 定国将军府被封了,但免不了有些别有心思的盯着将军府的动静,眼下青天白日的,傅华昔也不能潜回去,傅家往日的仆从也免不了受人眼线,这么一想,京中眼下是没有可用之人了。 “将军!”傅华昔正走着,却陡然被人拉近了一侧的小巷子,傅华昔抬眼一看,居然是醉仙楼的翩雅,虽是蒙了面纱,不过傅华昔不会认错,神色里带了几丝戒备,打量傅华昔的同时仍用眼眸瞟着巷子口。 “翩雅姑娘!” “将军随我来吧!”翩雅说着拉着傅华昔要往巷子深处走去,傅华昔先前同翩雅有过交集,对她有几分好感,是以眼下对她的戒备之心便不重。 “姑娘这是要带了我去哪里?”傅华昔问道。 “我的住处!”翩雅回道。 傅华昔脚步一顿,眉间一点疑虑,翩雅想必是觉出来了。 “将军放心,年前我就搬离了醉仙楼,眼下在巷子深处的一间宅子里住着!”翩雅许是想到傅华昔对醉仙楼不耐,便解释道。 转弯处,便到了翩雅的住处,一间小宅子,进门时一个庭院,用木篱僻出个地方,里头大约是种了花草的,只是眼下大雪覆盖之下,便看不出什么了,庭院之后是一间主屋,进门便是一阵暖融的香味,充斥鼻端,一侧的炭盆内燃着檀木取暖。 “将军,今日个京中不太平,要盘查人呢,将军怎的就这么在大街上走着的!”翩雅抬起玲珑纤细的手腕,细细为傅华昔斟了杯茶。 “你一个人住这处,可还同……修远……” “不了,公子仁义,年前就赎了我的自由身,眼下我就住在这处,这处僻静,倒是合我的意!”翩雅方才在外头的戒备散了个干净,眼下瞧着眉目温婉,瞳仁清澈,脸颊透白如玉,当真是好模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1章 选妃(中) “这里是修远为你备下的?”傅华昔话语里留了一丝余地,心底却是肯定的,这处房子虽小,却分外雅致,连炭盆里燃的都是上等的檀木,翩雅是没这个能力为自己置办的。 “公子念着我在醉仙楼时尽心,便给我留下了这处宅子,这里也是极合我心意的!”翩雅揭下面纱,嘴角眉眼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你只在醉仙楼时对她尽心?”傅华昔眉眼间温和,心里却不由地起了提防,到底是祁陌修的地方,若是被他逮去了行踪,那自己方才一番思虑谋略就成不了了。 翩雅嘴角眉眼的笑意一僵,一瞬间让傅华昔生出一丝不忍,一丝对此刻自己尖利的痛恨来,可到底眼下她处境特殊,也顾不得了。 “我不过是碰巧遇到将军,并未同公子通信,将军与太子殿下之间若是起了隔阂,我同公子也不得介入的,到底还是将军同太子殿下的事,我瞧着将军神色恍惚,才将将军带了回来这处的!”翩雅解释道,“往日里我同公子递些风月场里的消息,自然对政事能把个一两分,将军贸然出现在街上,若是让人认了出来,恐会对将军不利的!” 翩雅字字句句在理,不过傅华昔还是能觉出一丝不安来,“既是修远指着你在风月场上多探些消息,怎么就将你又赎了身了?” “同宋夫人有了些瓜葛,难免让你起疑我是将军府安插的眼线,会让将军府的声名受累,公子自然要安排了我离开的!”翩雅说道。 “我姨母?” 翩雅点了点头,可傅华昔却越发觉出中间的不对劲来,宋芙婷是初五一早遇险的,莫泽说是将她送到了醉仙楼翩雅那处,可眼下翩雅却说是年前就同宋芙婷有了些瓜葛,可自家姨母怎会平白同翩雅有了些瓜葛了,怎么听也是翩雅在欲盖弥彰了。 “我姨母平白怎么同姑娘你有些瓜葛了?”傅华昔问道,“眼下我姨母下落未明,姑娘可是能为我指点一二?” 翩雅声音里带出了一丝笑意,笑意温婉却带来一丝凉薄,傅华昔侧目打量翩雅,翩雅袖口轻掩嘴角,留下潋滟的眼眸中一番别有意味。 “将军现在来同我质问了?”翩雅柔弱的神态中顿时带了几丝阴气,“将军这般不防人,到底是如何能在边城率军这么些年的?” “你!”傅华昔心头防备陡然全起了,不过多年的战场素养不愿把自己此刻心头的疑虑显露出来,神态间是越发放松了,“姑娘有这本事能瞒下祁家的人?” “呵呵……”翩雅低低地笑开了,“将军还是错估了人心了,我若是摆明了立场,祁家反倒是能安心些!傅将军,边城大漠虽是苦了些,却远远比这繁华京都合适将军你呐!这京中暗里藏着的规矩怕是你傅将军难通透呐!” “姑娘是为我安排好了后路?”傅华昔指尖悄悄使了些内力,对翩雅兼备着,垂下的素绢袖子,已经隐隐带了些许蓄势待发的气势。 “将军,我敬重将军的为人和胆识,更敬重将军一介女流,于苦寒之地戍边多年,眉眼间风姿却不输京中闺阁秀女,我不会算计将军你,不过,倒也是将军说着了,我确是为将军留了路了!”翩雅仍是一副弱质纤纤的模样,神情间虽是带了一丝算计成功的自得,不过瞧不出尖利狠辣来,想必,她对自己是没有歹毒的恶意的,傅华昔揣测着。 “我姨母落难醉仙楼是你同莫泽一早商量好的?你是年前搬来了这里,不过醉仙楼里是留了话了吧,你本就不用到人前曲意逢迎,醉仙楼也不过是借了你的名声揽生意,所以,你在不在醉仙楼,倒是无甚差别,这处宅子怕也是你同祁三公子露了话,他才为你张罗了吧!”傅华昔揣摩着个中缘由,问道,心思虽是再三揣摩,不过话说出来,听着确实万分的笃定了。 “将军果然是心思玲珑,我先前还道将军心思单纯,少不得遭人算计,眼下看着将军倒是一点就通呀,的确是我同戎狄的二皇子通了信了,宋夫人这桩,就是我同将军做下的一个局,可若不是我们插上一手,宋夫人能同那位穆军师未必就能离开京城!”翩雅的话又将傅华昔稍稍清晰的思路搅浑成了一团。 傅华昔凝眸看着翩雅,试图从翩雅精致柔弱的面容中撬出一丝线索来,可翩雅神色温婉,不怒不惧,傅华昔偏就是看不出一丝破绽来。 “呵呵,将军的信任,背后带出的是整个傅家和傅家军,将军许是交付的轻易,可受着的人确是惶恐不安,非得给将军的那份信任添上些许筹码呢!”翩雅的意思,傅华昔自然还是一点就通,只是,细细琢磨,这事情,未免是太过凑巧了,前头刚刚对姜祁霄起了怀疑,这头,翩雅又将这份怀疑给坐实了,怎么瞧着都有些刻意的巧合在里头。 “你的意思是太子和祁家不是真心相助我傅家?”傅华昔眼下心思有些乱,便也扯混了一贯的清明冷静,思绪里难免生出结来,便只堪堪抛出这么一句,等着翩雅的下文。 “真心相助?”翩雅嘴角一抹冷笑逸出,霎时如寒冷的冰戦划破温润的春日湖面般,带着股肃杀的冷意,直逼傅华昔的瞳仁,“一份算计各摆两端,或明或暗都是揣了私心的,将军能轻易对着我端出防备,独独在太子面前放了十分的信任来,如此境地,还谈个真心相助?” “那就请姑娘你一次把话挑明了,何必饶个大弯,到头来还得我揣测姑娘话里的意思!” 翩雅动了动身姿,嘴角冷笑放平了,眉眼间擒了一丝笑意,抬手拍了拍,外头一人掀帘入内,逆着初升的冬日暖阳,傅华昔只能看个大概了,不过那一身裹挟着冷意的气势,傅华昔是不会陌生的,便是在血刹楼里打过照面的莫泽,只是,他就这般出现在祁家的地方,傅华昔生出几丝复杂的揣测来。 “傅将军,我们又见面了!”莫泽低沉里夹着一丝干涩洪亮的音色。 “你早料到了?” 莫泽摆了摆手,便在屋内的金丝楠木椅子上坐了下来,“我玩不来你们这套欲擒故纵的把戏,所以将军也别再心底里揣测我,翩雅姑娘办事谨慎,邀请了傅将军过门做客,便通知了我来此处!” “娑罗郡主事败,你的行踪也已经暴露了,你倒还敢在京中逗留?” “如何不能,大越太子选妃,如此盛况,我定是要瞧见了才走的!”莫泽笑着说道,神色间一派闲淡,“傅家先前占了个太子侧妃的名分,可眼下,傅家散了,傅家大小姐也殁了,这个太子侧妃的名分怕也是留不住了,我呢,就想着瞧瞧,这谁家有福分能顶了傅家大小姐的名分,也想瞧瞧,你傅将军对这个太子殿下的信任能做到何种地步!”莫泽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直直撞进傅华昔心底,带着股看戏的嘲讽。 傅华昔心思搅动,面上确是自莫泽进门时就换上了镇定自若的神情,她的心思肯在翩雅面前显露两分,却绝不愿意在莫泽跟前展露一丝一毫,大约是因为翩雅在夕月湖画舫之上对她有一番劝慰,纵然是此刻,傅华昔在翩雅哪里也感受不到尖锐的威胁吧,而对于莫泽,则是立场对立后衍生出的难以跨越的戒备。 “二皇子倒是好雅兴,为着这么场戏,甘心涉险?” “自然是的,我就是想瞧瞧太子选妃之时,傅将军如何自处!”莫泽如草原苍鹰般锐利的眼眸里,浸了一丝饶有兴致地揶揄,“傅将军,你我战场交锋多次,却从未在棋盘上轮过输赢,这一次,你我不用刀剑相对,就以这京城局势为棋盘,辩上一番输赢如何?” 傅华昔只道戎狄人事草莽出身,先前虽是同莫泽有过战场交锋,对此人所知也不过是交战作风,只道此人有勇有谋,胆识过人却也沉得住气候,在血刹楼被困之时,虽是有正面接触,却未得细细揣摩此人,眼下一番话,瞧着莫泽倒是有了几分风雅的姿容,平白让傅华昔对此人生出几分好奇来。 “那二皇子你又待看我何种戏码呢?” 莫泽起身,走向傅华昔,神态间安着一丝从容,步履间将那份清俊的风姿勾勒出了越发清晰的轮廓,“若是一开始便预设了结果,便没了那些子惊喜可言了,所以,我还是期待着将军能给我演上何种戏码吧!”说话间,莫泽已经欺身上前,直直压迫者傅华昔,“对付傅将军,与其耗尽心力战场角逐,不如同将军你来场风花雪月的邂逅,如此,不是更加省事……这个大越太子,果然比着我们戎狄人是聪明多了,我怎的就没想到这出呢!”声音越发低沉,夹着浓浓的气息,直迫得傅华昔心思提紧,腹中一阵翻涌,一股酸涩翻上喉头,傅华昔猛得一把推开莫泽。 “二皇子,请自重!”傅华昔堪堪敛下狼狈的神色,眼中掺着几丝不快,手按上腰间的碧云剑,“二皇子戎马英姿,在戎狄早已传开,怎么入了京城就甘心做那以色事人的勾当了?” 莫泽正了正身子,“你大越太子都干得的勾当,我一介外族草莽武夫,又有何干不得的?”声音里的揶揄越发明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2章 选妃(下) “此刻将军在京中无甚依靠,在外人眼中又是个已死之人,我就是掳了你回去做我的宠姬,怕也是无人知晓的!”莫泽神色间越发得意起来。 “二皇子!”在一旁看戏的翩雅出声说道,“此处是祁家的产业,不可长久逗留,二皇子还是将话同傅将军挑明了,也好做下步打算,宫中毕竟没了郡主的照拂,眼下又出了个来路不明的梅嫔,我们需得仔细些的!” 翩雅这话时提醒了傅华昔了,梅嫔并不是莫泽所指派之人,先前虽是知晓,眼下得到证实,自然又是另外一番心思了,这梅嫔来历定然是不简单,这么个人物,安在宫中,究竟是明帝和祁芸的疏忽,还是后宫有心之人的刻意为之,而梅嫔来同自己暴露身份,这份示好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傅华昔不得不重新审视一番,且是梅嫔对自己的示好可不止一次,且她有馥宁香,这点着实不假,那么她同姜祁霄之间虚虚实实的关系,又该如何描摹呢? “傅将军,你我也是战场之上的旧识,大小交锋不下数十次,彼此总也能沾上一份心心相惜了!眼下这大越京都暗流汹涌,我那戎狄皇廷也不甚安慰,同你交这么个底,不过是想借着傅将军图个两国利好!” “二皇子来同我商议,怕是走错了门路了,且不说如今傅家已经散了,便是傅家声名一如往昔,也不能同二皇子你谋这个利好的!”傅华昔的意思,自然是为人臣者,是断没有这个权利去干涩两国邦交的,这点,莫泽不会不清楚,眼下他说这个话,定然是另有所图,只是他所图之物,傅华昔一时还看不透而已! “将军自然不能,可将军身后有个靳老板,他就有这个能耐接下我这份诚意了!”莫泽神色淡然地说道。 “大越皇朝有个正经储君,二皇子怎么把心思动到个不相干的人身上,且靳老板只是一介布衣商贩!” 莫泽嘴角上扬,笑意渐浓了,“京中之事,我知晓得比将军以为得还要清楚,将军又何故欲盖弥彰!” “傅将军,京中之事,是瞒不过二皇子的!”翩雅适时说道,“二皇子现下一番示好,若是成了,纵然是收不住两国万世太平,也能为两国谋一时的福利,而将军你,不过是要给靳老板递个话而已!” “哼!”傅华昔看着翩雅,冷哼一声,“你既能在我出了靳府之后就寻到我,还将我带来此处,想必是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那你定然在靳府外安了眼线的,那又怎会不知我眼下不得见靳羽!况且眼下大越储君已立,国本已安,你却寻个不相干的人示好,个中动机,不得不让人生疑!” 翩雅还待要解释,莫泽确是摆摆手,“将军,京中不安稳,我却只得在此逗留,只因着我受了兄弟的挑拨,遭了父皇的猜忌。想必近日边城的战况还未传到傅将军耳中,边城两次交锋,均以傅家军溃败收场,将军多年的心血,怕是付之一炬了,我差人查了,是我大哥同你那个副将薛凯里应外合,合演了场戏,折损了大越边防,我父皇的心便越发偏向大哥了!” “哦?”傅华昔心头一惊,脸上神色还是半信半疑。 “我如今的处境已经同傅将军交了底了,便是我一份诚意,将军也该仔细斟酌着了,靳老板同姜祁霄谋利,是讨不到好处的,姜祁霄这人,城府极深,连祁家都算计地满满当当的,怎么会甘心将唾手可得的权势交付出来,真到那个时候,他还不得同靳老板再来个争锋相对!我如今诚心交底,也是帮了傅将军一把,将姜祁霄的羽翼剪除,断了他的后路,纵然他有野心,那个时候,便也掀不起风浪了!” “翩雅姑娘!”傅华昔陡然转眸看着翩雅,“这是不是祁家的意思?” 翩雅一愣神,显然是未料到傅华昔突然这般气势夺人,神色惊惧,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将军何处此言?” “先前我就怀疑了,这处是祁家的宅子,二皇子这人心思缜密,又甚为细致,怎么就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出现在此处,眼下是想通了,只怕就是知晓了祁家这份默许,才敢如此招摇了!”傅华昔凝眸说道,“你翩雅对祁陌修一份心思定然做不得假,怕是同莫泽的合作也是祁家授意了吧,你先前说同祁家交了底了,只是祁家商贾出身,惯于算计,若是你真交了所谓的底,祁家是没那份胆量来用你的,唯一的解释便是,你从头到尾就只听祁家的安排,包括眼下给莫泽做内应!” 翩雅神色白了白,精致的脸容僵了僵,玲珑有致的唇瓣蠕动着,丹蔻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素色衣袖,“将军……哎……” “宫中选妃是不是祁家推波助澜?皇后娘娘可知道祁家的安排?”傅华昔音色越发冷了,心中一阵酸胀,夹着一丝刺痛,一丝无力感,为着姜祁霄吧,竟是被身边最信任的人摆布,以他那么玲珑缜密的一人,对这局又看透了多少,他又待如何自处呢? “真不知该说少将军是痴心一片,还是心思纯澈?眼下太子如此负你,你却还一心为他,将军,只怕是你对太子殿下的信任,比你所想的还要深呐!”翩雅幽幽叹道,“太子殿下得上这么一份福缘,大约能抵上一世的荣华富贵了,又有几人能得上这么一份信任呢!” “将军,祁家另有心思,也断然不会损太子一分一毫的,太子能放心的,也只有祁家,祁家不过是在用自己的法子护着太子殿下而已,毕竟,皇后娘娘一脉,人丁稀薄,且在朝中无甚护持,祁家须得为太子殿下多添些筹码,而有些事,不过太子殿下的耳,也是为着太子分忧!”翩雅神色柔和了许多,语调温婉如暖风抚过弱柳,绵软细腻间带着股如丝绢般清润的情意。 “祁家能保证这份护持的心思不会走偏了?况且,方才二皇子是留了话了,他要同靳大哥合谋,祁家介入其中,那么,又将太子放在何种地步,难不成是祁家对这二人之间的较量本就存了坐收渔翁之利的心思?”傅华昔说道,陡然欺身逼近翩雅,眸色间一片冷酷的逼迫之意,“你们的示好和谋划,我当真是看不明白了,既然在祁家的地盘上,二皇子也不是祁家的外人,不如今儿个就给我说个仔细,兴许,我能斟酌行事!” “呵呵……”莫泽低低笑开了,起身走过去一把扣住傅华昔的手腕,直迫得傅华昔同他对视,“将军果然是有趣!那位太子果然是福泽不浅!” 傅华昔手上运了气力,一下推开莫泽,莫泽稍稍一撇嘴,嘴角冷硬的线条柔和了些许,“你我战场交锋之时,我便同将军有一份惺惺相惜之情,眼下将军的为人,越发让我生出结交之心来了!” “二皇子,把话说开了,对你对我都好!”傅华昔冷眸回道。 “自然,其实,在血刹楼之时,我未同你讲明,你我立场不对立,血雨腥风的战场可不只是你傅将军乏了,我也生出厌倦来了,眼下…..想求上一份安宁来!”莫泽说道,冷厉的眸子里泛出一丝暗淡来,“我这份心思自然是为父王不喜,眼下生出了嫌隙来,我在戎狄皇廷中已无立足之地,不过,在京中斡旋,我还是有些筹码的,我同祁家交了底,祁家自然就敢避开姜祁霄私下定了这份合作,祁家是商贾之家,利益算盘自然打得比你少将军精明多了,他们尚且能应承下来,傅将军你又有何怀疑呢?” “将军待太子殿下无私心,自然是担心太子殿下的处境来!”翩雅说道,眉眼间带了一丝几不可查的艳羡来,“易地而处,我断是不会有将军这份用心的!将军且放心,祁家如何,都是要护持着太子殿下的,便是私底下的安排,都是权衡过后替太子殿下拿捏主意的,眼下的形势,将军只需稍稍细究,便可想明白:殿下得了储君之位,已是落于众目睽睽了,稍有不慎,只怕都会落人口实的!奈何母族势薄,祁家如何都不能在朝堂之上周全护持殿下了,故而得为殿下谋划些可靠的世族才可,只是,眼下京中,已找不上个忠实的世族了!” “哦?二皇子是祁家权衡之下的选择?”傅华昔语气里搭了浓浓的疑问。 “傅将军,请放心……”莫泽故意拖长了尾音,笑着说道,“我虽是见嫌于父王,手头自然还是有些筹码的,比如这些年梦尧传回皇廷的消息,比如,调动东夷兵力的便宜之权,如何,我都会留些安身立命的本钱的,若是没有这些,祁家能应承我?” “那二皇子的本钱倒是够大,能迫得祁家为你铺路搭桥,摆出靳大哥来,我倒是有些好奇,对于靳大哥,二皇子到底知了多少底细?”傅华昔对莫泽多少有些了解,此人心思细密化于无形,若不是心中有几分把握,断断是不会露底的。 “自然是能结盟之人!”莫泽笑意渐浓,“将军看来是存了一份心来看待我了,你我战场结下的缘分,果然是不浅呐!” “二皇子,自然是的,所以,我便知晓,你不是个求安宁之人,纵然是有心为你的子民谋福祉,可断断是不会错漏了你的野心的!”傅华昔甩袖撇了莫泽一眼。 “我倒是忘了,你傅将军只将一份信任全都安在了你那……太子殿下哪里啊!”莫泽抿嘴轻笑,眸间带了一丝揶揄的戏弄之色,“可太子殿下,只怕眼下是在宫中品赏宫妃人选的画像了!” “我倒不知道,你二皇子什么时候兼了醉仙楼管事的职了!”傅华昔回呛道。 “将军……”翩雅适时在一旁说道,“二皇子的诚心,主人和公子都探过了,祁家虽是商贾之家,可不是精明图利之辈,也有济世怀民之心,将军且可放心,再不济,祁家也是将太子殿下的安危放于第一位的!” “我不会平白介入一场莫名其妙的棋局!”傅华昔回道,言下之意,自然是说,她傅华昔待人事须得过了她的眼才可,旁人的判断,还不能左右了她去! 莫泽正了正神色,“你我杀伐征战,你何时见我醉心于胜败,我若是那时能清醒审事,眼下的承诺,如何就不能应承了?野心这个东西,若是没了,又如何还要角逐于权势?”莫泽的意思自然是明白的,若是没个眼下,以着他的能耐,偏安一隅还是可以的,无需投奔各方势力,寻个庇护。 这话到是点醒了傅华昔,她只道莫泽有野心,可靳羽和姜祁霄难道就没有?果真是“若是没了,又如何还要角逐于权势”啊! 傅华昔神情松动,莫泽和翩雅自然是看出来了,翩雅上前揽过傅华昔的手,滑若凝脂的触感透过傅华昔满覆薄茧的掌心,“将军,再有几日便是宫中的选妃宴了,这几日,将军可在此处歇息,公子知晓将军心细,寻了机会回来同将军解释个中缘由,眼下他是不得空,在太子府内操持着!” “为何突然选妃?”傅华昔未推开翩雅,声音里崩了一丝弦音,问道,这一回,傅将军的神色才显出一丝真切的不自在来,为着选妃之事! “太子殿下得这位太过突然,事前皇上未流露太多征兆,这选妃之事是皇上授意下来的,自然得加紧些操办的,外头说是为太子殿下谋一个得力的外戚,可皇上一向忌惮外戚,不然也不会如此压制祁家,个中缘由,各家有各家之言,可说到底,只得皇上心中盘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3章 知君 这一场对话,戛然而止,傅华昔并未逗留在翩雅这处,也未应承莫泽,许是莫泽对傅华昔心中的思量有些把握,是以神色里浸了几分沉着,临了还将寻自己的法子给了傅华昔,并用复杂的神色瞥了一眼傅华昔腰间的上邪铃,留了一句“将军随身不离这玩意儿,无论身份如何变化,终是能败露,那位太子殿下可就是将这个戴着不离身的!” 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却是陡然将压在傅华昔心头对姜祁霄隐隐而生的一丝怀疑抖落个干净了,若是姜祁霄愿意佩戴者上邪铃不离身,那么如何行事,都会留一丝无奈之下的违心之举,他眼下困境重重,稍有不慎,便会被别人利用了去,自己又如何不能待他多宽容上几分呢? 因着这话,临别一刻,傅华昔待莫泽也柔和上几分,只是,以着莫泽的心思,大约只会以为是自己一番诚意的劝解触动了傅华昔吧! 傅华昔最后在城北一处僻静的知君客栈歇下脚来,她知自己的行踪未必是隐秘的,哪里知晓宿下第二日,便遭人叨扰了,是未素不相识的书生,眉目清朗,衣着风雅。 “小生是这知君客栈的老板,知有雅士登门,特来叨扰!”神情恭敬,傅华昔是挑不出一点刺来,且这人气韵温雅,瞧着倒是让人生不出厌烦来,便侧身让他进了门来。 “公子贵重,宿在我这篷门漏户的小店之中,先道上一声歉意来!”那位老板说道,“小生姓彭名重,字知君,若是公子不嫌弃,可交了小生这个朋友!” 傅华昔抱臂斜斜靠着门廊,打量着彭重,“老板对每位来次留宿的客人都如此礼遇?” “篷门漏户,少有公子这般贵重之人到来!” “呵呵!”一丝笑意自嘴角流出,“不知公子眼中如何算作是贵重?我如今落难,身上银两,怕是付了房费,就顾不到吃食了!” 彭重笑意温润有礼,“公子贵重,又岂是银两可估价?” 傅华昔倒是起了兴致对答,“客栈开门迎客,若是不估银两,何以为生?” “自有营生的法子,客栈开门,便是交天下有缘之人,横亘在俗物在中间,岂不是瞬了因缘流转,如公子这般姿容,如何还会到我这处来?” 傅华昔正了正身姿,“果不亏是知君客栈的老板,如此风雅,倒是少见,看来我落难之时来此处倒是对了!” “这处客栈虽是简陋了些,之时个中布置,是我一手摆弄,院中植株也是我一一安排,公子也是性情中人,安顿下来,自会留意,只是,这处是小生颇为得意之作,实是耐不住要先同公子你点拨上一二了!此刻雪霁天晴,雪将融未融之时,后院临湖有处景致,颇为难得,小生来此,是想邀公子赏上一二!” 傅华昔未疑有他,且彭重此人看着温雅,便点头应下了。 这处知君楼,后院居然是临着夕月湖,此刻湖面结了薄薄一层碎冰,零星积了些许白雪,湖面飘着好几艘画舫,大约风雅文人携着青楼女子一抒心中文墨,寒风带着股凌厉的劲,划过湖面,堪堪碾过几片白雪,湖岸上光秃的柳枝僵硬得摆弄着姿态。 “倒是不知老板所为的景致是那般?如何我都瞧不出一点难得之处来!”傅华昔才道说完,一阵掌风迫来,傅华昔触不及防,堪堪偏身躲过,回身望去,身后的碰撞依旧是清俊风雅的模样,仿佛刚才迫人的掌风不是出自他这般。 “这便是景致的难得之处?”傅华昔沉声问道。 彭重眉眼间无甚被挑破的尴尬,“不过是起了好奇之心,想来瞧瞧能让主子在意的人,有几分能耐而已!” “主子?” “主子交代了不必瞒着的,我便同公子你挑明了,是才出宫建府的那位?” 姜祁霄!傅华昔一瞬间生出这般想法来。 看来真是白白担心姜祁霄了,这京中形势,可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呐,自己不过是选了处僻静的客栈,就又到了他的地盘,到底,他还藏了多少暗桩呢! “主子交代了,公子不必揣测,他若是没这点子能力护着你衣食无忧,如何又能同你担个结发之好!”彭重说得轻描淡写,可傅华昔听在耳边,瞬间涨红了耳根来,僵硬得双手有些不自在起来。 怎么什么混话都往外说去!傅华昔心中暗暗腹诽道。 “主子闲来爱摆弄棋子,棋盘之上多摆些,临了就有可用的了!”彭重恭恭敬敬地说着,态度间是一丝不苟的庄重,倒叫傅华昔才起的腹诽无处落脚了,“这处知君楼僻静,平日里用不上,想不到眼下倒是派上了大用处了,能给公子你留个安心歇脚之处!” “你倒是得你家主子信任,他可将什么话都露给你了!” 彭重摇了摇头,“主子的心思岂是我们这些下属能揣摩的,主子同我把话挑明,不过是要我多放些心思,护持这客栈,我们知晓了公子贵重,自然会尽心尽力为公子差使!” “差使?” “公子在京中行事,多有不便,身边没个可用之人,难免束缚手脚,便差了我来!”彭重依旧是一本正经的模样,道是叫傅华昔起了几分好奇了,姜祁霄那个妖孽身边居然能养得出这般人物来! “你引我来这里,只为了说明此事?” “主子还交代了,他眼下在府内养伤,选妃宴之前大约不会出府门,公子若是念得紧,小生可为公子安排,解了公子的相思之苦!”彭重神情语调从头到尾无一丝一毫的变化,方见他是,觉着他是性情中人,眼下瞧着,就是十足一木讷之人,挨不上风雅的一丁点儿的边。 “他的原话?”傅华昔僵着唇瓣,一字一字刻板得吐了出来,心头压着一丝极不自在的怒意,冰在了湖边的寒风之中,自然,少将军是不会承认自己不过是承了几句话而已,就华丽丽地害羞了! “主子的话,自然是要一字不落地带到!” 傅华昔实在是受不得姜祁霄借着他人的口舌言语调戏了,硬生生压下那丝僵硬的怒意,吞下了湖边一股子冷风。 “你能安排我入太子府?” “自然是的,不过得委屈公子你扮作个小厮才可!” 傅华昔应下了,前一日才倒要离了姜祁霄身边,好好将事情瞧个明白,转眼之间,竟然是巴巴将自己送到了太子府,瞧着倒像是送上门去让姜祁霄消遣了! 终究是说不清道不明,理不顺剪还乱了啊! “为何要带我来此处,只为着挑明你的身份?”傅华昔抬手捻拨开树枝,片片积雪飘落下来,落于傅华昔的掌心,沁出一丝舒淡的凉意,一下让心境开阔了不少。 “主子交代了,要让公子瞧瞧这新岁年下,京中达官显贵如何在这夕月湖之上醉生梦死,但主子绝对不会同他们一道同流合污!”彭重声音依旧是无波无澜,态度倒是端得极正,要傅华昔看得大约是湖面上的精致华贵的画舫了。 他只是个传话的,不过这话接了他的话递给傅华昔,傅华昔依旧觉着大不自在了,她能习惯姜祁霄在独处时的口不择言,却是断断受不得第三章传话的。 傅华昔到底点头应下入太子府,彭重第二日一早就安排了傅华昔入太子府。 晨光甚艳,斜斜自窗户爬进屋内,姜祁霄倚靠在软榻之上,床头摆着个小几,大约是百年松木所做,年轮纹理清晰可见,散着沉郁的松香味,和着小几上熏笼里的沉香味,吐纳间沉入肺腑,顿觉一股清雅之气流入脉髓。 “你来了!”逆着光,姜祁霄淡淡地吐出了这三个字。 傅华昔看不清姜祁霄的神情,只觉着晨光勾勒出的人姿容卓绝,周身一股清和之气散于晨光中,如此人物,要说是醉心权势功名,此刻,傅华昔是有些不信的,眼下的姜祁霄,如何都只是个无邪雅致供人赏玩的贵公子而已,这么看着,她傅华昔收了他姜祁霄倒也是绰绰有余了。想到此处,傅华昔唇边逸出一丝促狭的笑意,渐渐爬上眼角,带动整个神情都浸入一种莫名的欢喜情绪中。 “娘子,可是欢喜为夫这个模样?何不近些同为夫处着!”低沉的声音里满是逗弄之意。 傅华昔正了正神情,“你想多了,我不过是想着殿下你风姿绰约,即便是不争名夺利,一样可衣食无忧!” 姜祁霄听罢起身,逆着晨光,走向傅华昔,衣袖摆动间果然是带了一丝潇洒的绰约风姿,“可惜了,为夫这一世是跟定了娘子,娘子落魄了,为夫便注定是不能靠着这副皮囊在娘子那儿谋个温饱了,便得为自己多谋划些!”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笑意,走过去自然地搂过傅华昔。 “怎么就偷偷从靳府出来了,娘子可知为夫着实担心地紧呐!” “你……你离开靳府时,我已经醒了,那些话,我听到了!”傅华昔咬牙低低说了出来,“我本想着离了你们身边,我好将事情看个明白,却不知才离开了两天,又自个儿跑你身边来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4章 心迹 “你我夫妻,哪里来得宿仇,娘子纵然是对我有误会,也该是扯着我闹个明白,往后可断断不能这般出走,为夫担心呐!”姜祁霄搂过傅华昔,低叹一声,“这几日就留在我身边,好好陪陪为夫!” “你在府内养伤,少不得人来拜访,我留在你身边不大方便!”傅华昔说道,留在姜祁霄身边,所见所闻少不得又是被姜祁霄修饰过的,傅华昔眼下对姜祁霄无甚怀疑之心了,可也得留个心眼自己看明白局势才可! 姜祁霄揽过傅华昔坐到了软榻之上,笼中香气越发浓郁,熏得傅华昔一阵绵软无力,“无妨,娘子安心留在为夫身边,这府内还是我做主的!” “你在靳府那些话是何意?”既然是开诚布公地说,傅华昔自然是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 “昔儿,权势争夺,少不得要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那小叔有见不得光的手段,我也有,我们只怕是曝露在你跟前,讨你一个嫌恶了,才不得不仔细些瞒着你的,我那些心思,也是靳羽一时为着你担忧,妄加揣测罢了,无论如何,你只需信着我爱护你的一份心即可!深究便是多疑,昔儿一向厌倦揣测人心,何故招那些烦恼来!” “真是如此?”傅华昔话虽是疑问,可眼眸神情里瞧不出一丝怀疑的神色,姜祁霄何等精明之人,自然能揣摩到傅华昔的心思。 “自然是了,如何,我都不会舍弃了娘子你的!”姜祁霄低沉的声音里少了几丝揶揄,多了份郑重,傅华昔本就无甚怀疑,眼下更是没了计较的心思,她到底是怜惜姜祁霄,又怎舍得如此为难他呢? “那个彭重……你……什么混话都不瞒着他?”傅华昔想到知君客栈之事,心头顿生一股不自在来。 姜祁霄眉眼间的笑意如水墨般晕染开来,“我指了他往后跟随你,自然得摆明了你我的关系,才好叫他对你忠心不二才是,往后京中行事,你尽可差遣他去,他性子虽是刻板,办事是极牢靠的!” “你……”傅华昔欲言又止,到底是香气渐浓,扯乱傅华昔一丝清明地神智,转瞬即逝的疑问终究是没能截获住,平白留了一丝不安在心头了,“为何突然给我指个人了?莫不是怕……我在京中没个轻重分寸的?” “是担忧娘子你的安危,我遇刺之事,本就是个局,我这个做局之人想按了谁自然就能扯出些线索来,眼下这局我做到了李晋中那儿,自然少不得惹眼,李家多年盘踞京中,想查的事自然能摸到个蛛丝马迹,我是怕他眼毒,查到昔儿这儿来,安排个人在昔儿身边,我也好安心些!”姜祁霄话语诚恳,听着也是极为合情合理。 “这么就牵扯到了李家了?” “李晋中同我五哥是越发沉不住气了,我呢,不过是给他们添把柴火,让他们熬不住了,有所行动,到时候,自然是有把柄可供我描摹了!” “除了李家和五皇子,你在京中可还有其他难应付之人?别是别别家给算计了去!”傅华昔出声提醒道,“戎狄的二皇子可还在京中,他是敌是友还得斟酌着,若是他……” “李家同戎狄皇廷有染,不过搭上的人不是莫泽,是他的大哥,这一点莫泽也十分清楚,他倒是不会同李家勾结,不过,他心思机敏,且是城府极深,眼下在京中寻个相助之人,只怕是还得要埋个隐忧在其中,也好日后供他摆布的!”姜祁霄眉目间含着一股柔情,抬手将傅华昔束发的簪子拔了下来,如墨般的青丝垂下,留了几缕在额前,姜祁霄指腹轻轻拂过这几缕发丝,捏拨到傅华昔耳后,“只是他算多了还是差了一步,他知晓靳羽为容王办事,却断没有料到容王府是靳羽做主,他想在我同容王之间埋个暗桩,日后好叫我们自相残杀,想来是如意算盘打过头了!” “可他对靳大哥的身份颇为有把握,你不担心他拿这个当把柄?” “靳羽的消息是我要祁家透露给他的,不过是借了娑罗郡主之口而已,祁家对他的态度也是我授意的,虚虚实实,反倒是可以让他放低些戒心,很容易便会把他的意图透露出来了!”姜祁霄说道,气息亲昵地抚过傅华昔发丝,带着一丝旖旎,只叫傅华昔心间一阵发软。 “万事倒都是脱不开你的掌控!”傅华昔语气僵硬了些,虽不是十分明显,还是将眼下晨光间一片旖旎击出裂痕来了。 姜祁霄越发将傅华昔搂紧在怀中,隔断了那丝若即若离的逗弄,“自然是有的,昔儿不正是嘛!” “可你还是一而再的试探我了!”傅华昔语调里有一丝不痛快,“我负气出府,你是不是顺着靳大哥的话有意为之,你晓得我能听到?而后又安排翩雅来寻我,故意漏了机会给莫泽,等他来找我,一为探他的意图,二为试探我的真心吧,若是我稍有怀疑,你预备将我如何对付?眼下我失了将军府的庇护,少了少将军的头衔,于你大约是无甚用处了吧!” “昔儿怎么会这么想呢?为夫终归不会不要昔儿的,也断断是不会委屈了昔儿的!”姜祁霄湿润的舌尖划过傅华昔的耳珠,扯断了她的一丝清明,于这事上,傅华昔想来是胜不过姜祁霄清醒的,可是,心头一丝低落,直直将气力沉于深渊,到底,姜祁霄要这样来对付自己了吗? “为什么?” 姜祁霄一把揽过傅华昔僵硬得身子,压在了软榻之上,“因为我放心昔儿,也愿意拿着天下同姜抹言赌上一回,等到安定下来,你我便可逍遥江湖!” 多么有人的蛊惑啊,傅华昔心底一丝动摇,轻叹一声。 “哼,太子殿下当真是看得起我,连美人计都亲身示范了!”傅华昔嘴角划过一丝凉薄,她心头未必有多怨姜祁霄,可到底是留了一丝不甘心,要从姜祁霄这儿讨些便宜了。 “呵呵,好得很,我得亲身示范到底才可!”姜祁霄嘴角带着一丝邪佞,面容顿时艳丽了不少,手边动作不停,一把扯开傅华昔腰间的系带,“我也早同昔儿你提过,身处我的位置,多疑便是本性,对你,我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来放心了,昔儿可还能容忍我一分?” 傅华昔凝眸盯着姜祁霄的瞳仁,试图从中看出几分诚意来,奈何,却是幽若深潭,一眼望不到底,到底诚意太重,还是隐藏太深,傅华昔一时不知该如何分辨了! 傅华昔此刻不愿再曝露在姜祁霄步步为营的逼迫中,突然不想给他一个不计代价的承诺了,便岔开了话题,“祁家待你真能不留一点私心?” 姜祁霄许是明了了傅华昔此刻的心境,见着傅华昔岔开话题,眸间一丝暗淡,神色流转,一丝落寞划开波澜不惊的深潭,傅华昔瞧着瞬间心间一片刺痛,痛意顺着血脉汇入四肢百脉,痛得她一瞬间呼吸停滞。 傅华昔终究是对着姜祁霄狠不下一丝心,舍不得他落寞上半分,便抬手揽过覆在身上的姜祁霄,一手描摹着他的眉眼,“我若是不诚心信着你,哪里会对别人的意图如此揣测,生怕你被算计上一份,且傅家没了,我这个少将军得了闲,我若是真有心,大漠孤烟、江南烟雨的景致尽可自己赏玩去,何故独自周旋于京中,看尽机关算尽的人心呢!” “昔儿…..”姜祁霄声音里压着低低的鼻音,头缓缓埋在了傅华昔的脖颈间,“总归是要累了你陪着我了,往后得闲了,天南地北,苍山白海,我都陪着你!” “你身边所用之人甚多,不乏文武百官,你可得多留个心,别是,算计过头了,生出刚愎自用的弊端来,毕竟,纵然是蝼蚁草卒,也可生出谋私利的野心来,你呀,别事事算计得太密了!”傅华昔劝慰道。 姜祁霄低低笑开了,笑意借着起伏的气息,顺着耳脉流入傅华昔心间,带着一丝暖融的甜意,叫傅华昔好一阵沉醉,“蝼蚁草卒?倒也是了,天下人大抵都是因利而聚,又因利而散吧,沉醉其中,不过是图得一时的快感而已!多谢娘子一番规劝,为夫记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5章 得宠 “你倒晓得是一时痛快!”傅华昔说道,“若你真要执迷不悟,我倒也无法的!” “陪着我躺会儿,一会儿母后又得遣了子墨姑姑拿了秀女的画像过来扰我,趁着眼下多得个闲暇!”姜祁霄语气里陡然添了一丝略带俏皮的不耐烦,听着倒是无甚反感在里边。 “你这屋内寻常人该是进不得吧!”傅华昔只怕是有人盯得紧了,将她的行踪查了出来,毕竟这里是太子府,虽是后院,也不是个牢靠得跟个铁通似的地儿。 “自然是,院子外头有人守着的,不会有人来贸然来叨扰,如此,昔儿可能安心陪着我歇息片刻!”姜祁霄说着,就着眼下的姿势,气息渐渐平和了许多,说是歇息,入眠倒真是极快的。 傅华昔轻叹一声,指尖拂过姜祁霄垂落的几缕发丝,极绵极韧,此般人物,心性定然是如百炼钢般坚韧难移,只是呐,他所思所求,当真只是与自己逍遥江湖? 这般想着,傅华昔心头一阵恍惚,意识渐渐抽离了清明,再醒来时,姜祁霄已然起身,坐在一旁,旁边立着祁陌修。 “果真是一个夫妻情深,都这会儿了,还要在房中闹恩爱呢……”祁陌修特意咬牙切齿,扣着“恩爱”两字,倒是叫傅华昔好一阵不自在,眸色起了一丝闪躲。 “修远这是来给自己添堵的?”傅华昔掩下自己一丝不自然,幽然开口说道,这会儿的傅华昔,大约是在姜祁霄身边浸淫久了,脸皮子到底是厚了些了。 姜祁霄听罢淡淡地笑开了,祁陌修就有些不自在了,“哼!果然是一家人呐,往日里少将军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倒也是,有少将军这股威风在,外头那两位,想必是没个机会‘登堂入室’了!” 傅华昔抬眸,神色间带了几分了然,几分不确定,掠过祁陌修,迫得他神情一丝窘迫来,“阿霄的风流债,少将军瞪我又待如何?” “修远这是来挑拨我们夫妻感情的?”姜祁霄挑眉淡淡瞥了一眼祁陌修。 “外头是不是有揽月郡主?”傅华昔问道,“眼下这种光景,揽月郡主仗着名分在,登门自然是合情合理,我猜着另一位是李家那位三小姐李碧辛?那位一向跋扈惯了,倒是从不讲礼数名分的,也是为不管不顾地主!要是往日里,我大约会猜到那位娑罗郡主,只是眼下她被软禁在宫中,自然是不得脱身的!” “所料不差!”祁陌修接了话说道。 “就这么将他们留在客厅里?”傅华昔偏头看着姜祁霄问道。 姜祁霄嘴角稍稍上扬,“那昔儿你预备要我如何?” “那两位一个有城府,一个有脾气,都不是好打发之人!少将军是要阿霄出去周旋于那两个女人之间?”祁陌修抱臂一副看好戏的心态,他同姜祁霄之间有血脉之情维系,也隔着主仆尊卑,可祁陌修却从未对姜祁霄表露出一丝隔阂来,而在祁家的事情上,姜祁霄也给了足够的容忍度来让他们便宜行事,个中缘由,若是要扯出个子丑寅卯来一一说个明白,倒真是没法子了。 “自然是不便!”傅华昔一口回绝,神情间带了一丝笑意,笑意中容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得意劲,这个时候,姜祁霄的态度结结实实摆着呢,傅华昔纵然是个冷清谨慎的性子,此刻也是压不住心头时时冒出的一丝笑意的。 “太子殿下如何能失了身份周旋于女子中间,不过……”傅华昔眸色掠过姜祁霄,带着一丝默契地探究,而后一丝了然的从容,“阿霄不方便,你倒是可以代劳,我信修远你,在里头可是门儿清得很!” “娘子说得极是,凉着她们是失了礼数,我眼下不便招呼,修远在太子府内位份极重,由他去倒是合适!”而后姜祁霄清了清嗓子,“如此就有劳修远了!” 傅华昔听罢,压不住笑意,低低出声,叫一旁的祁陌修生出一丝尴尬的恼意来,“少将军捉弄于我倒是得意得很。” 傅华昔收住笑意,摇了摇头,“哪里是捉弄于你,我不过是想着我眼下我落魄至此,还得殿下如此恩宠,心底十分感激!” “哼!说白了,就是得了宠了呗!”祁陌修凉凉地抛出了一句,转头就收了神情,“既然是少将军得宠,想必是诸事都不用避讳少将军的,莫泽那里,同靳老板算是见过了,他还真是个城府极深的主,步步棋招都是深谋远虑,还想着往后能挑拨了你同容王来个夺位之争,他好借势入主中原,真真是个野心不小的主,且颇有手段!” “他行事还算磊落,且此人受中原文化熏陶,行事作风还是讲些信用的,若是他应承了你,必然是不会僭越承诺的,只需同他较量之时,小心言语措辞,不被他拿捏了把柄往后好钻空子即可!”傅华昔说道。 “娘子同他极为相熟?” “战场上多次较量,他不同其他戎狄贵族那般嗜杀残暴,颇讲些礼数!”傅华昔答道,“近日里,又遇着他两次,算是打过照面了,确是个行事磊落之人,同他谋划,只要谨慎些,他不会玩上不得台面的阴招的!” “那娑罗郡主那一遭呢?”祁陌修问道,神情里带了一丝不屑,“那可十足是个蛇蝎美人,潜藏宫中那么些年,瞧着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可骨子里是极为阴辣的,亏得阿霄没中了她的美人计,不然眼下,还不得受制于她!” “战场较量,生死一线间,最得看明白人心,我是不会看差人的!先前对你防心极重,不过是各为其主,立场不同而已,在血刹楼那次,遇着他,但凡他稍有邪念,我只怕是丢了性命了,又怎还能同你们坐一处!”傅华昔耐心地解释道,“且是你们也无需到结拜交心的地步,对此人,想来是无需计较太多细枝末节的!” “倒也是,不过是因利而聚!”姜祁霄闲闲抛出这么一句,“边城那边近日里屡屡失利,让蛮族乘着新岁讨了不少便宜去!” “新岁年下,将士们本就无心战事,往年里,这也是个极为难守的时刻,军营里可有出什么岔子?”傅华昔试探地问道,她本得了消息,是极为担心边城形势,奈何她眼下卸了身份,还闹不明白同姜祁霄之间的关系,自然是不好贸然询问的,不过既然是姜祁霄露了口风,那她顺着话题问上一句,探些消息,倒是合情合理了。 “昔儿戍边多年,要得些军中消息,可直接来问我,不许如此小心的!”到底是姜祁霄看明白了,“昔儿往日里身边的亲信是否是只得了阮敬和薛凯两个,对薛凯的为人,你如何看待?” “阮敬少言,行事稳重,薛凯善于同下属处关系!” “是个八面玲珑之人?”祁陌修沉声追问了一句。 “倒也算不得,不过是多体恤些下属,其他,倒是瞧不出来!”傅华昔轻轻摇了摇头。 “他屡屡私通戎狄皇廷,若是昔儿还在边城,定是受他牵连的!”姜祁霄斜依了身子,拿过茶盏,低抿了一口。 傅华昔一时说不得话来,薛凯的事情,莫泽已经透露过了,眼下姜祁霄又证实,定时**不离十了,若是她还在军中,只怕不只是她,整个傅家都会受牵连,这么瞧着,傅家散了,倒是个好事,不过散得时机太过凑巧,连她傅华昔都觉得蹊跷,更别说是一向多疑的明帝了,看来她的行踪需得掩得仔细些,别是连累了姜祁霄了。 不过这事,若是搭上傅家,再连累到姜祁霄,对李晋中他们岂不就是一举多得之事,他们可会借此事做文章呢? “他此刻在何处?”傅华昔问道。 “死了,被处死在了边城!”姜祁霄沉声说道。 “死无对证,这事可是说好是好,说不好可得揽上大麻烦的!”傅华昔说道,这死无对证之事,还不得搬弄是非之人想如何编排都可。 “所以,这事是好是坏,端看阿霄选妃的态度喽,不过这杆衡量的尺嘛,还在皇上心中藏着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6章 卖身 “所以你才应承下了这场选妃宴?”傅华昔听头一丝惊讶,往日里姜祁霄同傅家无甚瓜葛,同纵然是傅家背弃朝堂,也不该是姜祁霄卖身抵债才是,眼下,倒瞧着是姜祁霄在替傅家还债了,“那外头那两位,是不是也是有心人安排进来试探你态度的?凉得久了,可会让皇上心中那杆尺有所偏移?” “娘子,如何,为夫还不到卖身赚个安稳的地步,你尽可放心!”姜祁霄正了正神色,幽然开口说道。 “还是少不得我来提你挡桃花劫!”祁陌修说着便整了整衣摆,抬脚要往外走,“这桃花劫挡多了,是少不得要损了我的桃花运了,外头的债不欠了,可我这儿的债,阿霄你可得记牢靠了,到时候你一人还不了,你们夫妻俩就一起来我这儿还!” 傅华昔听罢倒觉着一阵好笑,等着祁陌修出去了,笑意仍未收敛住,“你同修远真真是不生分!” “纵然有隔阂,好歹有结伴的儿时情谊在,都能互相容忍几分!”姜祁霄笑了笑。 “揽月郡主同你也有一份相伴长大的情分在!”傅华昔懒散地说道,她说者无心,姜祁霄听在耳边,倒是别有一番滋味了。 “娘子这醋意大!”姜祁霄极为肯定地说道,“眼下不得空了,娘子你就在此处歇息,我嘱咐了临妙晚些时候过来伺候,京中你不便露面,此处安静,娘子可安心待着,等着为夫回来!” “你的伤势如何了?”傅华昔自然地起身相送,语气之间像极了相伴多年的夫妻,一派相濡以沫的相知相许之情,听在姜祁霄耳边,极为受用。 “放心,我那便宜小叔,这回舍得为我下血本,把珍藏的药都拿出来给我了,这伤无大碍了!” “你俩医术皆出自菱花谷,你倒还要讨了他这个便宜!”傅华昔浅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逗弄,“我也是不便整日里守着这方寸之地,且我如今身份越发尴尬,本事殉国的将门后人,眼下只怕是扣上个通敌卖国的罪名了,长久待在此处,只怕是要连累了你去,寻个机会,我还是到知君客栈方便些!” “昔儿!”姜祁霄陡然扣紧了傅华昔的手腕,“你们夫妻同心,还要纠缠这点子生分出来?” “你我毕竟不同,我如今是孑然一身……”才说罢,陡然叫姜祁霄搂过去,覆上唇瓣吞了下面的言论,一丝凉风裹挟着院外的冰雪从帘缝里溜了进来,冲淡了屋内一丝浓郁的香气,也冲散了傅华昔脸上堪堪起来的红晕。 “娘子该有身为人妻的自觉!好好在此处,等着我回来!” 傅华昔愣愣地看着姜祁霄掀开帘子出门去了,唇边隐约留着姜祁霄的一丝气味,一点麻胀的感觉。 “哎!”傅华昔低叹一身,转身回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如此光景,都不知道说是谁负了谁了,她到底是没有放了全心来依赖姜祁霄,隔了这份不大不小的距离,到底是生分了姜祁霄,还是将姜祁霄护得极重,一丝一毫的灾劫,但凡傅华昔能顾忌到,都要为姜祁霄挡上一分呢? 这般性子,姜祁霄又能容忍自己几分呢!太过刚硬自持,到底是失了温柔绵软! “小姐,公子吩咐了奴婢过来伺候小姐!”外头是一个端庄稳重的女子声音,听声音便知是个矜持可靠之人。 “霄哥哥果然是藏了人了,什么人居然要劳动临秒你亲自过来伺候,我倒是要看个明白!”傅华昔才待要回答,就听得外头一声清丽的女生,夹着一丝尖锐的恼意,愤然说道。 “郡主,此处是殿下住的院落,郡主万不能闯入!”临秒音色不变,不过态度里听出是强硬了几分。 郡主?傅华昔心里思付道,难道是那位揽月郡主姬揽月。 “揽月姐姐!”后头跟来的声音是李碧辛无疑,祁陌修竟是没将他们俩给打发走,还怂恿了他们闯到了后院姜祁霄的院落里来了。 “霄哥哥到底是藏了什么见不得的人,竟是躲在屋内不敢出门相见!”姬揽月声音里带了一丝凉薄。 傅华昔知晓此刻自己不便曝露行踪,而门外之人,无论是自己男装还是女装扮相都是见过的,万一被认出来……傅华昔不敢冒这个风险,眼下真不是逞强之时,可若是不安抚妥当外头那两位,闹起来,惊动了外头的人,还得是要给太子府添眼线的。 眼下道真是一步进退两难的棋局了! 思付间,指节轻敲桌面,顿时有了主意,眼下翩雅从醉仙楼隐退,倒是可以借了她的名来用一用了,抬眸间,看到屋内姜祁霄趁着她熟睡之时备下得素色儒裙,款式随意了些,也好过身上的小厮衣服。 “临妙,你别挡了揽月姐姐,否则,我手中的鞭子可是不认人的!”李碧辛本就是跋扈惯了,眼下借了姬揽月壮胆,越发不知轻重了。 “见我,总该要让我稍事梳妆,否则不就是冲突了客人!”傅华昔刻意放软了声音,带着一丝酣睡过后的春情,听在外头人的耳中,只怕是要浮想联翩了,李碧辛未出阁的女子可能不知晓,可姬揽月定然是听得出来,可傅华昔当下是管不得那些子,想法子拖延了时间把衣服换上才是正事。 “那我……”姬揽月的声音里明显是带了一丝犹疑,“便等上这一刻!” 傅华昔换上衣服,素色裙装,腰间系了一根青丝带,墨色发丝松松挽起,拿过姜祁霄的一根古簪束上几缕,脸上蒙了一层轻纱,配上略略修饰过的眼眸,越发要叫人想偏了去! 轻踏脚步,掀帘出门,“有劳临妙姑姑了!”盈盈一拜,收敛了英气,还真真是有几分闺阁女子的娇弱柔婉的气韵,临妙上前虚虚扶了一把,对比着门口隐带怒意的姬揽月和李碧辛,堪堪是在气韵上将他们比了下去。 “什么样子的人呐,出门还得隔个面纱,这就是你的礼数?难怪是藏起来见不得人了!”李碧辛话语一向尖锐,傅华昔倒也不觉着奇怪。 “也没哪家的上门客是直直闯到了后院来的!”傅华昔慵懒的声音里掺了一丝绵里藏针的暗讽,李碧辛神色陡变,姬揽月倒是藏了神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7章 抵债 傅华昔倒不是刻意要端出风情来,毕竟如何来说,都是压低了身份的,奈何她收拾得急,且是为着端出身份来,刻意放软了语调,且她往日里毕竟是深闺女子,女戒女容也不是时时被耳提面命的,自然把握不好度,她端出这个姿态来,姬揽月当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把柄的,可她心底也有个谱,不愿意损了自己的仪度,有些话,她自然是有法子借着李碧辛的嘴说出来的。 “不知姑娘是哪家千金,甘愿如此跟着霄哥哥?霄哥哥若是真心喜欢姑娘,也该为姑娘谋个名分才是!”姬揽月很好地藏了自己的情绪,说话间多了几份端庄来。 李碧辛听罢,自然是将话里的意思听了十足了,冷笑一声,话里的嘲讽越发明显了,“揽月姐姐,正经人家能这般跟着霄哥哥,只怕是上不得台面的!” “李三小姐这话怕是辱没了太子殿下了!”临秒神情严肃,出声指责道。 李碧辛也是觉察了自己的失礼,神情一瞬僵了僵,“这是两码事!” “姑娘究竟是谁?”姬揽月眸色越发深了,而后又转头看向临秒,“临妙姑娘,皇后娘娘信任姑娘,才许了太子府由姑娘一手把控,眼下放了这么个来路不明之人在霄哥哥的院落里,娘娘若是知晓,定然是不放心,要彻查的,到时候,只怕临妙姑娘你也为难!” “郡主言重了,太子殿下圣明,能留了我在他的主院里,自然是十分知晓我的,难道郡主是要怀疑殿下的判断!”傅华昔柔婉地回道,“临妙是太子府内的管事,自然是对主子极为忠心的,郡主这可是在挑拨太子府内仆从的忠心呐!” “你……倒是伶牙俐齿!”李碧辛偏头鄙夷地说道,“还敢对揽月姐姐不敬!” “凡事过不了个理字,这是在太子府的后院里,二位也是京中身份贵重的女子,皆未出阁,如此不管不顾地闹着,也就是临妙爱惜二位的名节,若不然,早该是请出去了的,毕竟,这里可是太子府!”傅华昔重重地强调了“太子府”三个字。 “你…..”李碧辛瞬间咬牙切齿地恼了起来,抬手就将乌金藤蔓鞭挥了过来。 傅华昔推开一旁的临妙,足下轻点,旋身离开了原地,轻盈地落在了一丈开外的地方,李碧辛一扯鞭子,鞭尾压向傅华昔,傅华昔一侧身,鞭子堪堪划过傅华昔的裙摆,打向一侧的梅树,片片凝香的腊梅掉落,散在傅华昔的发丝间。 临妙纵身一跃,一脚压住了李碧辛的鞭子,“三小姐,这处是太子府,不是你可随意跋扈嚣张之地!”声音冷厉。 “你包庇这么个来路不明的狐媚胚子,还得有礼了?”李碧辛恼得喊开了。 “李家纵然是护着三小姐的天性,纵着你胡来,也断断是没要三小姐你野蛮任性到这般地步的!如何,三小姐都没个立场来这处撒野!”傅华昔再好的风度也受不住李碧辛口无遮拦的污蔑。 “听姑娘这般说,倒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就不知姑娘是哪家的闺秀,这般没名没份地跟着霄哥哥,到底是委屈姑娘了!”姬揽月借势摆出了个当家主母的姿态来,傅华昔凝眸听着,倒是个心机深沉的主,也知怎么利用人! “如此想来,我同郡主倒是有几分同病相怜了!”傅华昔淡淡地回道,只是这话听着是极为伤人了,将姬揽月那点子上不得台面的事都隐射了出来,傅华昔本不屑闺阁女子之间那点子绵里藏针的较量,奈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到底是找上门来的麻烦,她若是忍让,必定要叫他们进上一寸。 姬揽月端庄的神情果然是白了白,声音干哑了几分,“你……我…..不过是好心替姑娘操持上一分心,你…..” “不识好歹!”李碧辛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鞭子堪堪打了过来。 “小姐!”临秒出声急呼了一声。 傅华昔一偏身凌空跃起,借了鞭尾的落脚点,转身压向李碧辛,一把夺了他手中的鞭子,迫得李碧辛一个踉跄,“屡次在太子府内动武,三小姐真是好大的胆子!” “姑娘居然会武功,我倒是越发好奇了,京中大家闺秀,可没哪家听说是会武功的,辛儿这点武功底子,已然实属难得了,姑娘武功远在她之上,我对姑娘你是越发好奇了!”姬揽月顺势将手搭在傅华昔的手腕上,想要划过傅华昔的手掌,叫傅华昔一偏身子躲开了。 傅华昔早想好了借了翩雅的名头,此刻自然是不怕姬揽月探问的,“郡主抬爱了,方才所用,不过是些舞步罢了!”姬揽月眼睛再毒,也是养在闺阁中的,有无内力,是否有武功底子,她不一定能真分辨个明白的。 “舞?京中有醉仙楼的翩雅姑娘,身姿玲珑,舞姿曼妙,传闻可如汉宫飞燕那般,在男子掌中起舞,莫不是姑娘……”姬揽月神情里有几分震惊。 “郡主连这般消息也能打听到清清楚楚?”傅华昔不答反问道。 “你果然是……霄哥哥居然留了你在府内……”姬揽月眸间流过一丝暗淡,“霄哥哥他……”贝齿轻咬唇瓣,眸间藏了几分震惊。 “居然是这个低贱的妓子!”李碧辛狠狠地吐了一句话。 “论上学识风度,三小姐又能高贵到哪儿去呢?”傅华昔冷笑一声,她确实对李碧辛起过几分同情之心,毕竟她的性子是李家为着自己的目的刻意放任出来的,可如此刻薄,该是有几分本性在里头的了! 人的出生有高低贵贱之分,那么性子便也有仁善拙劣之别,纵然是李碧辛可怜,可性子如此乖张,也是报应吧! “你!”李碧辛下意识抬手就要给傅华昔一个巴掌,却突然被临妙捉住了手腕。 “小姐是殿下的贵客,你们这般滋事,殿下是极为不悦的!”声音凉薄里夹了几丝尖锐。 “往日里,我听说,李三小姐被傅少将军教训过了,眼下竟然是还敢这么不知礼数的闹事,居然还闹到了太子府上,看来三小姐当真是不知教训为何物!”傅华昔收了手中的鞭子,冷淡地说道。 “他若不是死了,傅家不是散了的话,眼下早就家破人亡,他也是个阶下囚了,你居然敢提他?”李碧辛委屈的眸子里还端了几分倔强,愤愤地说道。 傅华昔听罢,心头一阵翻搅,神色自然是藏住了,尤其是在姬揽月跟前,纵然是蒙了面纱,也得细致些,免得叫她拿捏把柄去,“三小姐连死人的名节也要辱没?” “自然是真话,我亲耳听来的!傅家通敌卖国过,罪名早就坐实了,往日里声名显赫的傅家军,如今都散了个干净!”李碧辛得意地说道,“哼!霄哥哥同傅家的瓜葛也早清了!” “辛儿,此事不可胡说!”姬揽月提高了音量呵斥道。 傅华昔只觉着手脚冰凉一片,胸口呼吸艰涩,虽然是早有预料,可这话经由李碧辛这张刻薄的嘴巴说出来,到底是将傅华昔伤了个十足了。 “郡主,李三小姐,我差人将你们送了出去,没想到,你们既然是得空到后院来胡闹了!”祁陌修清冷的声音自院门外响起。 也撬开了傅华昔一丝疑惑,明明是祁陌修该把她们打发了才是,怎么这两位还能闹到后院来,太子府的戒备想来是不会懈怠到这般地步的,这又是哪一出戏呢? “我们也是为着霄哥哥的安危着急!”姬揽月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地答道。 “郡主还是回宫吧,眼下太子不在府内,后院也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若是闹大了,毕竟是你们的名节受辱,礼数上也说不过去!”祁陌修冷淡地说道。 姬揽月眼下思绪有些凌乱,加之知晓姜祁霄的为人,也就不在耽搁,拖了李碧辛由临妙领着出去了。 “方才该是你将她们打发了,怎么转眼就让她们闹到了后院?”傅华昔眸光带了一丝锐利,审视着祁陌修。 “刚好接了紧急处理的密报,便让下人领了他们出去,没想到一转身就叫她们闯到后院来了,不过少将军放心,她们不敢将今日的事抖出去的!”祁陌修神色温和了许多,嘴角留了一丝笑意,说道。 “太子府后院都能随便让人闯了进来,胡闹了这许久,修远才堪堪过来,看来这太子府是真不怎么牢靠的,她们不敢说,难保这么多仆从丫鬟没个碎嘴的,想来着太子府里,是压不住消息的了!”傅华昔凉凉地开口说道。 祁陌修干咳一声,有些尴尬地开口,“这是个意外,不过呢…..”祁陌修神情陡然转变,神情里带了几分别有深意的笑,“毕竟是你家相公欠的风流债,你来还也是天经地义不是?” “哼!”傅华昔冷哼一声,转身大步回屋,颇为英姿飒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8章 亦真 若是傅华昔在此间多存一份心思,大约也能看出期间种种巧合之间的蹊跷,奈何傅华昔对姜祁霄总也提不出深重的防备,到底是不能往深里推敲。 所以,此刻,祁陌修带着一丝别有深意的笑意在书房内看着书案边正看着文书的姜祁霄,问道:“如此刻意地安排,留了机会给姬揽月和李碧辛来闹腾,她能瞧不出端倪?” “不会!”姜祁霄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笃定,眸间藏了几分深意,“她总归是信我的!” “阿霄!”祁陌修同姜祁霄之间有几分亲近,自然也就模糊了身份上的尊卑,神色间憋了几分不认同,“你……缺了大德了,真要把人伤狠了,可就追不回少将军了!” 姜祁霄抬眸看了祁陌修一眼了,眼眸里带了一丝阴冷的警告。 “你还来警告我?我不过是好意提醒你,别到时候没个转换的余地!”祁陌修极为不满的嚷道。 “昔儿不会来质问我,可她极为聪慧,若是想到些蛛丝马迹,会去探问你的态度,你小心些应付,露了风声,我要你收拾烂摊子!”这大约是姜祁霄为数不多的几次,对着祁陌修说话放了几分警告的意思。 祁陌修撇撇嘴,有些不屑道,“既然担心,何故还要欺瞒利用她?她为着你可是连傅家都折腾没了!” “傅家不过是留了些虚名在外,散了也干净!” “那眼下呢?你要管控军营,朝中也颇有些心腹大将,何故诱拐她再去边城涉险,况且,傅将军在外人眼中已经死了,你如何名正言顺地将她放到军中去呢?”祁陌修盯着姜祁霄问道,“左右,你用了李碧辛的嘴来递了消息,让少将军体谅你的处境,你若是露出一丝为难,她此刻必定会为你再赴边城的,也自然会接受你的安排,阿霄,你只怕真是将少将军利用狠了吧!” 姜祁霄起身踱步到一侧墙上挂的一副画边,负手抬头凝望,那副画枯竹艳芳图,“修远,我如何都舍不得伤她一分的,散了傅家,虽不是我一手安排出的戏码,可到底是顺了昔儿的心意,让她少份牵念,眼下留个机会让她去边城,也是为着护她!我同姜秣言都不能在眼下的京中护她个毫发无损,且知晓她的身份的人,不在少数,我不能冒这个风险!”姜祁霄声音里藏了几分隐忍,和一丝几不可查的不舍。 “可你当真没有私心?她在边城军中威望颇高,眼下边城势乱,有她在,自然是能稳定些军心,也就方便了你管控边城,你敢说,你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祁陌修看着姜祁霄负手而立的背影,话语里夹了几分尖锐的质问。 “那不过是恰巧的一举两得而已!” “哼!亏你答得上来,要护她,你有的是千万种法子,远远地打发了藏起来岂不是更好?”祁陌修问道。 姜祁霄摇了摇头,“昔儿性子瞧着柔顺,实则是极有主见,她呀,不是个能安心被人护持的人,必定是要挣个明明白白的,与其往后让她自己听到些风言风语,不如,此刻借了李碧辛的嘴给她知晓了!” “哎,你那些九曲八绕的心思,我当真是懂不了,眼下,你要怎么打算?等着少将军来找你,还是你主动摊牌?”祁陌修摆摆手问道。 “留她自个儿琢磨一会儿,我晚些时候再去看她!”姜祁霄转身,“随州那边的事,盯紧些,昔儿动身前往边城之前,我们需得将随州管控下来才可,随州是通往边城的要塞,粮草增员都得取道随州,李晋中和我那五哥要阻挠,必定会选择随州下手,我们要换了随州主事的人,但万不能惊动了他们!” “随州如此重要,皇上也不会看着底下人随意安排,若是他另有安排呢?朝廷才刚要指了文博鸣过去的!”祁陌修问道。 “李家眼下要防的是我,父皇那边安排人,他们不会下狠手的!”姜祁霄嘴角轻轻上扬,带了一丝嘲讽,“毕竟,父皇可一向都是倚重李家,也极为偏爱莲贵妃和我那五哥的,立储这事上,父皇在他们跟前也摆出来旧族逼迫的无奈来,为着这个,他们也不会公然触怒了父皇!” “你算得倒是精明!”祁陌修颇为不屑地说道。 书房之中一段对话,傅华昔自然是无从知晓,回到屋内,她此刻心头还有些许浮躁,为着方才的事,也为着她此刻尴尬的处境,她自然也明白,此刻知晓她身份的人不少,尤其,宫中还有个敌我未明的梅嫔,莫泽更是对自己的事情知晓的一清二楚,那个据说是疯癫了的娑罗郡主,难保不会出几句疯言疯语,叫人听了去,毕竟,宫中,耳目众多,要想藏消息,只怕是难,想到这些,她的心头越发难安,只为着她如今得尴尬处境,不要是连累了姜祁霄才好,毕竟他眼下才得储君之位,根基不稳。 正当她坐立难安之时,外头临妙来话了,说是午膳备下了,要进来伺候,傅华昔应了声,临妙便端着食盒进来。 “临姑娘,太子殿下呢?”傅华昔问道。 “殿下出府去了!”临妙回道。 “那宫里可有消息?”傅华昔指的自然是李碧辛和姬揽月是否到宫中告发去了。 “只传了消息,说是揽月郡主和李三小姐在太子府内受了慢待,莲贵妃要讨个说法,皇后娘娘已经出言安抚过了!” “到底是没坦白?”傅华昔一句话里带了一丝浅浅地疑问。 “宫里的女子,都懂得如何隐忍谋划的,她二位,最后想进太子府,自然是不能太出格了!”临妙漫不经心地回道。 “你在府中的威望可不一般!”傅华昔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带着几分笃定。 “公子器重罢了,公子出入江湖,自然是要人替他打点的,我得公子赏识,自然是为着公子说话办事了!”临妙态度里不卑不亢,正直坦然。 “我记得从前太子身边也有位打点他江湖事宜的人,你们可有见过?” “不知将军指得是哪位?” “言姨!” “自然是见过的,只是后来芈夫人到了将军府上,便不得多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9章 似假 “你家公子的事倒是都不瞒着你们呐,也难怪你们将他的事都打理的一丝不苟,各人之间的话语编起来也都是串得滴水不漏!”傅华昔指尖扣着桌子,看着临妙,话语看似闲聊般自在,眸中藏着的精明却是瞒不过临妙的。 “少将军,公子如今已是太子殿下了,一言一行都得领受百官的审阅,我们做下属的,自然是不能给公子惹了诟病的!”临妙恭敬地回道,话语里是无一丝差漏。 傅华昔抬眸,看了看临妙,又起身拂袖,踱步道轩窗前,外头冷冽的梅香裹着冰雪的气味沿着窗棂的缝隙透了进来,丝丝缕缕直直钻进了傅华昔的衣领中,凉意渐褪,奈何却又无端牵起心头一丝空落落的惶恐来。 “临姑娘,你待阿霄忠心可鉴,我信你!”此处怕是傅华昔难得的用一丝轻拢慢捻的呢喃喊了姜祁霄的名字,不是姜祁霄先前交代的那般唤字“莫逸”,一声细弱的“阿霄”,带着许许多多的无奈,却又带了一丝了然,临妙拿捏不住傅华昔的心思,自然是听着,不便回话。 “我也知姑娘你聪慧,不然阿霄也不会将府中大小事务尽数托付于姑娘,且是许了姑娘你莫大的便宜之权了!”傅华昔转身,几丝秀发被窗棂中透进来的冷意吹散了,带了一丝琢磨不透的无序和张惶。 总归是再聪明,算尽机关,怕也算不到窗棂里透进来的冷意意欲何为了! “他将傅家满打满算地利用了个遍,这事,只需一细想,就能捋出个脉络!”冷意乱了几缕秀发,也打乱了傅华昔本该清明的思绪,“我也不怨他,毕竟傅家这么些年下来,只留了个空壳,图了个虚名而已!” “少将军,奴婢仰慕少将军的威名,也敬重将军府的忠心!”临妙神色间卸了几分稳重,添了几丝鲜明的神情。 “不过是个糊人眼的虚妄,如今傅家散了,一家老小的性命得保,各自可得一份安乐,也是我欠了太子殿下的人情了!”傅华昔眉宇间方才显见的柔情淡了许多,倒是多了一份庄重。 “小姐!”临妙改了口,上前两步,冲着傅华昔附身一摆,“小姐同公子琴瑟和鸣,公子替小姐谋划着,也是应该的!” “呵呵!”低低地笑声如珠玉般,敲落在金石之上,带着一丝清脆的自在,蔓在临妙的耳边,“我记着他的这份恩,也会念着他对我的这份情,自然也会体谅他身在朝局之中的身不由己!” 傅华昔上前,抬手拍了拍临妙,“今儿这话,你该能懂得,就别传到他那儿去了,我只同你说,不过是希望他身边能有个明白人,你既然聪明,便能当这个明白人了!他的打算,我这么一细想,也就能转过弯来了!” “将军,你……”临妙声音里有一丝压抑的惊诧,“公子,他……” “我不是让你递话,不过就是想着他身边能有个明白人,往后我的打算,他不至于往歪了揣测去,毕竟呐,他谋划太久了,难保不会多疑,对我只怕也是如此,不过是,他入局太久,许多的情景,怕他自己都辩不得真假了!”傅华昔嘴边蓄了一丝浅淡的笑意,淡到氤氲的光线里,即便是敏锐如临妙也看不真切了,“不过他倒是能识人,身边亲近的人,同他是无甚大的悖逆的!” “将军似是藏了话?” “各人自有各人自己的打算,无甚大的悖逆,那么便对阿霄他的大业无甚大妨碍!”傅华昔语调清淡,可眸中却带了几分锐利。 “小姐的意思是……芈夫人?”临妙语调中的情绪藏得极好。 傅华昔不答反问,“临妙,你难道就没有私心?” “蝼蚁尚且有奔波续命的谋算,何况你我呢?”傅华昔低低叹了口气,“只要不出格,便没个深究了!” “小姐如此通透,难怪公子对小姐上心了!” “言姨想也有自己的打算,我今儿个问上你一句,不过是念着她照顾我一场,甚是用心,且她对我是留了几分心的!”傅华昔说道。 “公子已经差人传了话去了,言姨现下同傅家的仆从一起在京郊外的庄子上,等着过些时候,言姨便可回京了!” “今日太子府内的事传到了宫中,此刻莲贵妃被安抚了下来,怕是事情不会如此作罢了,我在此处真真是不能久留了!”傅华昔拢了拢头发,“借了翩雅的名头,只怕也是瞒不久的,且是太子刚刚得了储君之位,万不可在此事被人拿了把柄诟病!” “小姐的意思是?” “为着你家公子,此处,我是断断不能留了!”傅华昔轻声回道。 临妙神色一滞,“小姐,你……” “你管着府内,自然是有法子带了我出府的!”傅华昔说道。 临妙为难地看着傅华昔,“公子想了法子留着小姐在府内,怎会让小姐离开!” “让你带了我出府,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借口而已,他是否至多不过是口头上责备你几句,不会真追究的,眼下,他也是明白,我不可在府中逗留了!”傅华昔刻意放缓的声调里到底还是流出一丝失落来,心头通明,可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啊,奈何却是生在天家,且体谅他这份无奈吧! 傅华昔心头低低叹了口气! “可是,公子他……”临妙还有些许的犹豫。 “放心,他能听之任之一回,就能有第二回,且放宽了心!”傅华昔饶是心头泛着苦意,却也不得不留了这么丝清明,做下个干脆的了断。 真将这么个人摆在了心头,个中思绪难免会放低自己的尊严,可傅华昔还真得捂着这份尊严,才可守得住在姜祁霄跟前的一丝清明,如此,才得时时分担了他的一份思虑! 傅华昔信着姜祁霄待她有心,她待姜祁霄也有意,不过是身份使然,这一份对等的心意里掺了几分别有用心,不过,这世间当真就能有一份纯粹干净的心意不成? “小姐,你……果然是玲珑心思啊!”临妙顿了顿,说道,“奴婢这就安排小姐离开,外头有彭重接应,小姐自可得个安稳的住处!” “待不久便得起身了,掺和个彭重进来,少不得惹人眼,出了府,我自有安排!”傅华昔复有染了几分少年将军的英气,说话间自然是利落了许多,带了分不容置疑的尊贵。 临妙得了话便出门安排去了,傅华昔一时有坐下平复心绪得片刻安宁,她心底清明,知晓姜祁霄将一切都算透了,此刻自然是不会露面了。 她同姜祁霄之间,还真是有几分可笑的,各自作戏,可对方又都将戏码看得透透的,偏又是互相不道明,像是为了捧场似的,这作傻的本事倒是都演了个十成,只怕是冲着这点,才牵起了她同姜祁霄之间的缘分了。 临妙这会儿出了院门怕就是要向姜祁霄禀告去了,到底,她也是没这个胆子拿捏这事的,如此甚好,她待姜祁霄的忠心定是重于私心。 傅华昔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出了京城,往后,她同姜祁霄就是天各一方,各自谋人事了!若是姜祁霄立了正妃,只怕是他们之间,就注定只能留了念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0章 去留(上) “公子,少将军吩咐了奴婢带她出府去!”临妙出了院子,果然是直直去了书房同姜祁霄禀告,“少将军说是今日之事,宫里定然是不肯罢休的,少将军留在府内,只会替太子府惹来麻烦。” “昔儿终究还是太通透了!”姜祁霄眸中流出一丝无奈,“却也的确是她啊!”。 临妙低首未言,姜祁霄罢罢手,“你去安排,她此番出府,自然是要离京去边城,一路上护着她的安全!”姜祁霄陡然凝眉,又沉声说道,“靳府那边也得瞒个仔细!” “是!”临妙点头应道,“小姐这一路上,可需安排个贴身伺候的人?”临妙自然是明白,要瞒了靳府,就不得让褚言跟着了,褚言私心重,周旋于姜祁霄和靳羽中间,却还揣着自己的打算,若是让褚言得了消息,靳羽那头自然是瞒不住的。 姜祁霄顿了片刻,“一路上,就由彭重照看着,嘱咐彭重不可在边城露面,边城那儿我自由安排。” 临妙领了命令便要出门去,姜祁霄又嘱咐道,“你去通知彭重,我……去看看昔儿!” 傅华昔闲散得靠在屋内软榻一侧,熏笼里照理是燃上了香料,燃香的丫头机灵,见着傅华昔盯着熏笼里一缕若有似无的轻烟出声,便脆生生地说道,“这香是城外相国寺的方丈所致,奴婢听说,这制香的手艺全仗着一颗心,心里什么样,这制出来的想便得什么样子,不过左右奴婢是瞧不出方丈心里所想,倒是宫里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爱这香,今儿个太子殿下特意嘱咐了临妙姑姑将这香给姑娘你熏上,这会儿临妙姑姑去了殿下跟前伺候,就嘱咐了奴婢过来伺候姑娘!” 傅华昔淡淡一笑,这院子里原本为了避嫌,只得临妙伺候,这会儿又多了个伶俐的小丫头,也不知道姜祁霄意欲何为,“哦?倒是个伶俐的丫头,这番话也是临妙说于你听的?” “姑娘聪慧,府里也只有临妙姑姑才知晓这些了!奴婢平日里都在临妙姑姑跟前伺候,便也从姑姑那儿学了些!”那个小丫头说道,听着话是个伶俐的,可看着眉眼间确是一板一眼的,不像是个心思活络的,看来这临妙选人的功夫也是独到! “这香味的确特别!”傅华昔顿了顿,“临妙让你过来伺候,你可有寻思着我的身份?” 那丫头敛眉低首说道,“临妙姑姑交代了,姑娘是府上贵客,往前同傅家大小姐有一份交情,殿下思念大小姐,便接了姑娘过来叙话,已累了姑娘声名,万万不得在揣测伤了姑娘的心了!” 这番回答倒是拿不到错处了,便是对着宫里,也是有情有理,得亏姜祁霄能想到,既是点名了傅华昔的身份,却又点得极其含糊,为着姑娘家的声名,断是不能说透,又成全了他一份真切爱意,真真是……好个姜祁霄。 院中轻缓的脚步声,踏雪而来,傅华昔内息深厚,听了个真切,此处能随意出入的,除了姜祁霄,又能有谁了,他俩既然是心知肚明,此番定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话别罢了! 掀帘而入,一丝丝凉意在屋内慢慢排布开来,稍稍搅动熏笼里的轻烟,袅袅轻烟盘旋散开,一如傅华昔乱了的心神。 “昔儿!”姜祁霄的态度滴水不漏,身边的丫头附身一拜便出了门去,“乏了吧?方才被闹久了,修远到底是办事不妥帖!” 傅华昔听罢,凝眸笑了笑,“修远也是受了累,还得替你担些莫须有的名堂,他那样的人,如何就在你的府里胡来了啊,到底是你……”傅华昔顿了顿,“纵容了吧!”傅华昔到底还是转了语调,她同姜祁霄也真真儿一对,都是端着明白装糊涂,偏生是都知晓对方是在装糊涂,真不知这般做戏是为了谁了! “到底同我亲近,我也不用同他生分,自然是得松泛些的!”姜祁霄笑着走过来,理了理傅华昔鬓角的几缕碎发,“靳羽那边我去了消息,你就在我这处歇着了!” “我不辞而别,负了大哥一番苦心了!”傅华昔嘴角一丝苦意泛出,“大哥在京中行事也多有掣肘,我只盼着不要给大哥惹了眼才好,你如今身份尊贵,可也不得随意出入靳府才是了!” “他的身份,不过是你我知晓,他贴身之人,纵然是那个逐日,也对他的身份不甚清楚,他同姜晟枫之间的事,他不瞒着你我,是对着你我有所图而已,且我们同他,所谋无差,自然是坦白些好的!”姜祁霄嘴角上扬,闲散地说道。 “呵呵,权势于你同容王,当真是能当个粪土视之?”傅华昔这话就是显见的试探了。 姜祁霄神情已然闲散,揽过傅华昔搂在胸前,心绪沉稳有力,声声扣着傅华昔的耳廓,只透心脏,“眼下的我,到底是不能为将来的我描摹一个心性,个中诱惑太多了!”沉沉的一声叹息,直迫傅华昔心魂。 此番话,才是合情合理的真言了,姜祁霄不知是何时起得了这番感悟了,纵然是千般万般的山盟海誓,也抵不过转眼的心随境转!又是一番蚀骨的不安击溃傅华昔的心魂。 她堪堪能抬手回搂着姜祁霄,鼻尖沁着他身上独有的气味,不似靳羽那般浸了墨汁一般化不开的沉,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清淡,夹着些药草气,不是如此贴着,不是如此心魂溃败之下一片安宁,傅华昔只怕是觉不出那味儿的。 姜祁霄从前只叫自己要信他、守他,此番一丝犹疑尽露,到底是要解了彼此的束缚,还是只是情致的表露呢?傅华昔辨不得,姜祁霄只怕也是理不清的。 “朝中有难处了?”傅华昔搂着姜祁霄的手紧了紧,此刻的傅华昔陡然明白,纵然往后姜祁霄负她欺她,她亦需在此刻尽一份力,帮一帮姜祁霄了,无关各人得失。 如此这般怅然无所失,又是一番大自在的体悟! 若是锱铢必较的算着得失来权衡她同姜祁霄之间的关系,只怕是外人眼中,自己才是被算计狠了的那个,可她心头明白,得了姜祁霄,让自己历练一番爱恨沉沦,寻得一个痛快,解了傅家虚名的负累,还她一份逍遥,此番算来,倒是自己赚上了! 姜祁霄逆着窗棂里透进来的光线,唇贴上傅华昔的额头,气息浮动,抬手抚了抚傅华昔垂下的青丝,“戎狄的莫泽还潜在京中,不知去向;宫中的娑罗郡主动机不明,虽有母后在,可她的手段是防不胜防;莲贵妃同我五哥倒是安分了些,不紧赶着往朝中拉拢人了,可李晋中确是越发张扬了,六部之中,巴巴得拉结人,这出戏,我倒是看不明白了;再者军中有李家的心腹,以前还有傅家在掣肘,眼下是越发不得样了;你前头那个副将阮敬,眼下他伤势已痊愈,我寻思着能在军中给他安排个职,他出自傅家,心性耿直,是个可用之人。” “傅家军威外头传得神,其实不过是震慑一些肖小之辈,压一压戎狄的锐气,不过阮敬此人确实可用,且可笼络一些旧部的心!”傅华昔说道,“想必你是听得些传闻,要调动傅家军,必得一样傅家家符,其实不然!” 姜祁霄的手僵了僵,气息浮动间带了几分生硬,“昔儿!” “羌城那边的甄平儒甄将军是我父亲的旧部,他为人素来严谨,且是为国为民,断断不会受私利蒙蔽,你且可信着他!”傅华昔幽然说道,“眼下的边城虽是吴盛接管,可他断是压不住薛凯,薛凯同阮敬一般,只是他心思活络些,不如阮敬沉稳,先前是得了消息说他同戎狄有私通,我在时未曾发觉,不过到底人心难测,此人你得仔细些应对!” “得昔儿此番点拨,倒是通透了不少!” 傅华昔推开姜祁霄,正了正身姿,“兵部管着钱粮输出,得了军中的依附,也断不能漏了兵部的打点,文博鸣虽是在兵部任职,到底是兵部盘根错节,他不得消息是正常的。且兵部近来已经在暗中克扣军中钱粮,我此番回京,带了些棉甲和武器回来,均是以次充好之物,且近来几批物资是越发明目张胆,我托了文博鸣在兵部探消息,却始终不得消息,此时只怕是户部也脱不了干系。” 姜祁霄凝眸沉思道,“宋柏鸣在朝中一向是刚正无私,无甚偏颇,他同户部一向无甚瓜葛,且军资这么大的事,断断是躲不过他的眼的,不过军资辗转到边城,路上有多人经手,中间要查可就难了!” “是了,这是要明了查,兵部顶多是能担个失查之责,户部也可推卸,所以,这件事我只嘱咐了博鸣暗中查探,先探兵部的消息,不过现下是无甚消息,我遇难的消息一出,博鸣知晓内情,只怕是会怀疑我触及了人的底线,遭了毒手,你需得给他递个消息,同他通一通消息才可!”傅华昔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1章 去留(中) “有文尚书在,出不了差错的!”姜祁霄说道。 “倒也是了!”傅华昔点了点头,“不过傅家同文家有姻亲关系在,没了傅家,可惜了我妹妹辛儿了!” “昔儿,你……”姜祁霄顿了顿,终究是转了话题,“此事昔儿不必担心,我自会全了你的心思!” “且记下你今日的承诺!”傅华昔眉眼一抬,带着一丝探究,却容了十分的信任在里边,不过神情只一瞬,又多了几分怀疑,“前头有娑罗郡主在,眼下瞧着这位揽月郡主也是个善茬,别是谋的大事,败在了她们那儿了!” “呵呵!”姜祁霄低低地笑开了,“昔儿这番心思甚是得我心呐!昔儿且可放宽心,娑罗郡主如今被母后软禁在宫中,且不说她是真疯还是假疯,过些时候,母后就要央了父皇将她送回东夷皇廷了;至于揽月那儿,总归瑞儿不是我所出,我那五哥心里只怕也是清楚的,他不会由着自己的儿子喊着我父亲的!” 傅华昔听完,心头陡然生出一丝苍凉来,女子如何也不过是男子权势帷幄的棋子而已啊! 姜祁霄大约是觉出了傅华昔心境的起伏,笑意敛了下来,抬手拥过傅华昔轻轻抚了抚,“昔儿,我总归对她们用不上一份心思,且是她们自己机关算尽得了此般下场,你何故怜惜她们,反而累了自己平添心思!” 低低地音色伴着这一字字一句句敲进傅华昔的心头,将她苍凉的心境一点点敲破了壳,融进了一丝丝温暖。一丝丝模糊的念头越发清晰起来:到底,他姜祁霄是值得自己为他谋划的,此般通透,是是非非,都得了个明明白白的谱,即使最后负了自己,也断断是不会负了大越百姓的! “阿霄!”傅华昔顿了顿,“往后无外人时,我如此唤你可好?若是喊了你莫逸,同修远他们听着倒是生分了,也就随了修远,不同你生分了!” 姜祁霄笑意漫开,“自然是好的,往日里总是带着身份上的疏离,同你那便宜大哥倒是亲近,叫我心头好不痛快,眼下你可算是能撇开身份的隔阂了,叫什么我自然都是愿意的!” “殿下,皇后娘娘那指了人过来传话,要殿下入宫一叙!”临妙在外头低声传了话。 傅华昔正了正神色,仔细看着姜祁霄,冬日里的暖意隔着窗棂,越发将他俊朗的轮廓描摹得柔和许多,眉眼皆是晕染在暖阳中,叫傅华昔心头生出了许多顿顿的不舍,心头千万地不舍,奈何离别在即,只留了心头黯然神伤了! “娘娘催得急,怕是方才的事闹到了宫里去了,这李三小姐是个不管不顾的主,又有莲贵妃在宫里撑着,只怕是不好搪塞过去,且你才得了太子之位,各方势力还都揣着自己的打算观望着,万不可让这事多生枝节,快些进宫去瞧瞧吧!”傅华昔抬手自然地替姜祁霄整了整衣襟,这事她从前从来未做过,戎马征战,杀伐决断间,哪里有这个心思整出女儿家的一套柔情来,眼下她坐起来,倒也顺畅。 看着真是那一腔柔情蜜,铁汉也做那绕纸揉啊! 姜祁霄抬手替傅华昔理了理鬓发,“我去去就回,且等着我回来,为昔儿折几支母后宫里的梅花可好?” 傅华昔点了点头,不过是剩了一场生离的别后伤情,各自压着心头一份不舍罢了,姜祁霄如此通达,眼下又怎会不知自己的打算,且临妙对他极为忠心,自己的打算,怎么会瞒过了他去,不过眼下这般也好,剩了一番伤情大作,平白损耗两人之间才得的那么些温情了! “昔儿,上邪铃你可还收着?”姜祁霄陡然问道。 “自然是收着的!”傅华昔回道,上邪铃是姜祁霄费了心思弄的,她自然极为珍视,“我将它收在了它处,等着安定下来,便将它取出来每日里带在身边!” “好!”姜祁霄点点头,从衣袖间取出另外一枚,“你且将这枚也收着,等着安定下来,你我一人一枚,每日里带在身边,可好?” 傅华昔一愣,“你都将它给了我?”心头一丝哑然。 “不是给了昔儿你,是托了昔儿替我看着,这枚铃,昔儿需得记着,是要取了来还我的!”姜祁霄认真地回道。 傅华昔点了点头,应下了,既然他如此说,自己便要收收胡乱猜测的心思了。 “昔儿,还得一样事,我那便宜小叔给你的琉璃佩是否还收在你姨母那儿?”姜祁霄问道,看着傅华昔点了点头,便又说道,“既是如此,就不得拿回来了,不能拉下个私相授受的把柄!” 傅华昔哑然,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她真真是从未想到这私相授受的事上,若真要说,她这儿同姜祁霄拜了个无媒妁之言的堂,也能算作个私定终身了,如此,她的闺阁名声是早早就没了个干净了! “殿下!”外头临妙一声低低的催促隔着帘子传了进来。 “姨母那头我也不得见的!”傅华昔回了句,不过陡然间她似又明白了些什么,“我同靳大哥是异姓兄妹,往后就算是收了琉璃佩,就全当是大哥对我的一份祝福之心,可好?我定时要同你一块儿收了那琉璃佩的!” 姜祁霄听罢,眉间散了开去,眸中隐隐带了几分笑意,重又拥过傅华昔,绵软的唇瓣带着几分温和的气息印在了傅华昔的额间,“昔儿,往后,你只管信着我,如何我都不愿委屈了你的!” 傅华昔笑了笑,心头一阵清明,无波无澜,看着姜祁霄转身掀开了帘子出去了。 如此别离的心境,也是不差,真真是生出一丝预感,仿佛别离的下一刻便是相见,相见便可相守一生般! 不知女子是否都是如此别心甘情愿骗的的痴心一片,不过她傅华昔是不愿深究这一刻的真真假假的,只因这份别离后的相逢是如此美好的期待吧! 不过片刻,临妙在外头传了话,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一路出府皆十分通畅,从太子府的侧门出了府,傅华昔摆脱了临妙安排的眼线,又折回了太子府门外的一间茶社里,托了人给靳羽去了消息,报了平安,便寻思着出城一路西行的计划,眼眸寻思着太子府的动静,她不过是想瞧瞧白日里姬揽月和李碧辛两处一闹,会不会给姜祁霄招来麻烦,她也是要看明白了才好安心离开! 茶社里人来人往,自然是闲话也是不少,“我们这个太子爷可是厉害了,先前还想着娶那傅少将军呢,不过转眼间,傅少将军尸骨未寒,这太子爷又要娶那揽月郡主喽!” 傅华昔抬手端着茶杯,静静听着他人闲聊。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两个男子哪里能成事?我瞧着前头呐,那位太子爷不过是瞧上了傅家手里的兵,奈何傅家人丁不旺,只一位小姐,还让文家二公子给定下了,自然是想出了同傅家少将军闹这么一出了!”另外一位说道。 “这同男子搅和一出,算是哪门子事啊,我看呐,不会这么简单,我瞧着定是这二位心里头都有那么点意思,你可不知道,这事啊,是闹大发了!真要是挣那点子兵来,太子爷这买卖也不合算呐!”第三位说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后头不是又闹出个傅家养在外头的大小姐吗?我瞧着这里头蹊跷多,太子爷瞧着也不会是个同男子闹不明白的主,指不定啊,这大小姐是谁呢,说不定是个身份低的,太子爷又不愿意委屈了人家,便借了傅家这事,先是闹出同傅家少将军那一出,再抬出这个所谓大小姐来,你想啊,有前头的事情垫着,这万岁爷可不就能同意了太子爷同那位大小姐的事了!”邻座一共四位,这话是第四位说的。 傅华昔抬手抿了一口茶,心地一丝笑意掠过,这位倒是个有趣的主,还能编出这么一出苦情戏来! “如何呀,眼下傅家散了,少将军没了,这位大小姐也殁了,我瞧着啊,这位太子爷还是同那位揽月郡主有戏,这不,你瞧着,这揽月郡主可是没名没分就生了位小皇孙嘛!我看呐,这位揽月郡主心大,定然是不简单的!”方才第一位发话的人又说话了。 “几位爷,你俩在太子府门口说这些是非,就不怕有太子府的家丁往来,听了去?”小二看着是个机灵的主,这会儿上来添水,小声提醒道,眸色略略瞥向傅华昔这头,的确是了,傅华昔一人坐着,喝茶又有些心不在焉,同周围的吵嚷的确是有些格格不入,小二该是南来北往看过不少人的,有这份警觉倒也是在理的! 方才那几位齐齐看向傅华昔,傅华昔眸色收了收,唇边堆了一丝笑意,“前头太子爷迎娶那位少将军,多少人都看在眼里了,几位的话,想来是冒犯不到忌讳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2章 去留(下) 打头一位看着眉眼厚重,留着络腮胡子的看了看傅华昔这头,大声笑开了,而后又瞪了一眼小二,“我瞧着你是伺候人茶水,把自个也往小了做了,这位公子看着通身贵气,行事磊落,还能告发我们这点子事,再说了,就太子爷那点子事,他能光明正大地做来,自然是不会想着堵人口舌的,就是你这般的小人物,拿着自己的小心思揣度人,走吧,这儿不用你添茶水了!” 小二捞了一肚子不快,愤愤不平地退了下去,傅华昔倒是不愿与人争端,所以,外人好也罢坏也罢的揣测,她都不会放在心上,朝着邻桌点头示意,而后独自喝茶,看着斜对面的太子府门口了。 太阳西斜之时,门外停了两辆马车,当头一辆,姜祁霄掀开车帘子躬身出来,下了马车,后边马车内下来个人,傅华昔一瞧见,是姬揽月,由婢女扶着下了车。 在傅华昔这个位置是看不到姜祁霄神情的,不过大约能看出态度间的疏离和僵硬,姬揽月跟在后头随着姜祁霄进了府。 傅华昔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凝眸看着外头一会儿,便结了账出门去了,姬揽月能随着姜祁霄到太子府,而李碧辛没有跟过来,想来宫中无事,如此,她也可以安心赶在日落之前出城了! 至于姬揽月和姜祁霄之间的事,就无需她多揣测了,且不论傅华昔不愿多揣测姜祁霄的心思,就是如今她回边城的决定,也不全然是为了姜祁霄,边城有她生死与共的同袍情意在,她也割不断的,且边城在防御西齐戎狄入侵之事上极为重要,也是她舍不下的责任! 出城之后,前路漫漫,裹着漫天银装,带着一丝萧瑟的凉意,直逼傅华昔的眼眸,牵扯出许久未有的一丝安宁,此时此刻,傅华昔陡然明了:原是京城虽繁华,到底人心沉浮太过,不如在边城苍茫之地来得自在了! “昔儿可是叫大哥我好等啊!”旁边一树银装之下,靳羽一席靛青色衣袍,披着灰色狐裘,斜斜靠着树下,眸中带着笑意,看着傅华昔。 “大哥?”傅华昔错愕道,她只托人带信告平安,没想到靳羽居然就等在了城外了! “你此去边城路途远,又是独自上路,江湖险恶,我如何能放心?自然是要出城来送上一送的!你入京后就未得片刻闲暇,想来是把你不离身的雪兔给忘了,我特意给你带了来!”靳羽踱步过来,身后的树下系着雪兔,雪兔嘶鸣着摇了摇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多谢大哥了!”傅华昔笑着走过去拍了拍雪兔,安抚着它,这雪兔也是平日里娇惯多了,这下子是得了便宜,越发专横起来了。 转头看到靳羽眸中含着打量之色,傅华昔尴尬地笑了笑,“平日里纵着它惯了,原是离开千巧阁之时未过问它,也是我的疏忽,叫它现下来同我讨债了!” “昔儿,它也不过是担心你罢了,许久未问,连出走边城这么大的事,你原也之时招呼一声,未同它仔细商量,它自然会闹脾气的!”靳羽话里有话,傅华昔自然也是听出来了。 “大哥,这事原我就是有打算的,不过是事到临了,又仓促了!”傅华昔笑意里带了一丝不自在的尴尬,“眼下的京中,我确实不便久留!” “是今日里碰到那揽月郡主和李家三小姐的事,才至你如此仓促?”靳羽沉声说道,“那你可知,这事,能得消息的人都得了个大概,李家未必能猜到是你,可戎狄还留了个莫泽王子在京中,他若是料到你仓促出城,在城外摆着个陷阱等着你,又该如何?你就只想到他姜祁霄的安危和难处,可有想过我啊?”声音里越发带了一丝压抑的责难。 “大哥?”傅华昔询问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干结的困惑,“自然是想到的,你身处京中,已然是万分冒险了,若是因为我,为大哥招上些黏糊眼的事儿,也是累了大哥了!” “既然是称我一声大哥,这些事,难道大哥还会处理不好吗?”靳羽放柔了语调,“昔儿,往后行事前,多想着我这个大哥些,京中人心诡谲,是是非非也难分辨,确实也不是久留之地,可边城也非昔日你离开时的模样,你此去也是万分凶险啊!”靳羽低低叹了口气。 “那儿有出生入死的傅家子弟在,我必须要去的,且薛凯是傅家家将,若是他真干出通敌叛国之事,纵然是傅家已散了,我还得为着守在边城的子弟清理门户才是。”一阵寒风流过,吹散了累在枝头的积雪,片片雪花落在傅华昔墨色发丝之上,平添几分瑟缩之意。 总归也是前路漫漫,离别在即,越发叫人心头思绪凌乱了吧!靳羽此刻心头大约就是此般剪不断理还乱了,到底是明面上,傅华昔此去边城是为了姜祁霄奔波,且是如此义无反顾,如何能叫他心头无一丝酸意呢! 他原是要护着傅华昔,宠着傅华昔,纵然是隔着兄妹名分,也是甘之如饴,可眼下,确是傅华昔生生舍了这份牵念,如何叫他心头安分啊! “昔儿,我给你的琉璃佩,怕是叫姜祁霄收了去了,这是昨日里,我在相国寺方丈那儿求得平安符,里边有我虔心誊抄的金刚经一卷,供在相国寺大殿受了七七四十九日的香火,又得方丈诵念百遍经文,定是能保你平安了,此处路远,想来你也不愿我牵涉中间,只盼着这平安符能保你平平安安了,沿路皆有靳府暗卫,我已吩咐了下去,他们会护着你的!”靳羽抬手替傅华昔理了理鬓发上的雪花,仔细嘱咐道。 “大哥……”傅华昔得这么一份细心的照拂,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昔儿,望你念着我一份心,往后行事,切勿鲁莽才是!”靳羽说道。 “大哥,你同阿霄之间?”傅华昔如今是还得问上一问,只因着他们之间总留着那么点界限不明的胶着。 “阿霄?”靳羽嘴角流出一丝苦涩,“你同他之间?” “我……”傅华昔一时语塞,到底是添了亲近的心思,这称呼就在靳羽跟前一下子露了底了,“我们……总也是拜过天地的!” “哎,好!”一声低叹,“昔儿且放宽心,我同他之间,总归也是不会让昔儿为难的!人生天地间,总也逃不过‘舍得’二字!” “走吧,昔儿,天黑之前,赶得上下一个落脚的梅岭镇!”靳羽抬眼看了看傅华昔,淡笑着说道。 伤情再过也躲不了离别二字,傅华昔点了点头,同靳羽作别而去,只留了靳羽在一片茫茫雪原中,暗叹一声:到底是情字难书啊! “公子!”等着傅华昔走远了,褚言带着木弱从后边的树林里走了出来。 “好好为她打点着,她的平安符内有我放的追魂香,可别跟差了!”靳羽摆摆手吩咐道。 “是!”褚言低眉应道,“只是,太子殿下那儿?” “放心吧,他是防着我,不是防你,如今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就由不得他了,且他眼下怕是无心顾着昔儿这头了,你且放心跟着!”靳羽吩咐道。 “那木弱这儿?”褚言问道,“此去边城一路危险重重,我如何都是舍不得她再冒这个险的!” “留在京中吧!逐月快要来京城了,往后就留了木弱同她作伴吧!”靳羽淡淡地回道。 “多谢公子!”褚言说道,转身又看着木弱嘱咐道,“往后跟着公子身边,多用些心呐!” “可是小姐那头?”木弱问道。 “她在外头,身边也不方便跟着人,你且在京中好好待着,我会把小姐平安带回来的!”褚言握着木弱的手,安抚道。 “随州知州刘文原,此人你留些心思多打听打听,这京城送到边城的军资出了岔子,随州是最后一道关卡,如何,他随州知州都脱不了干系,前头姜祁霄已经派了人了,只是这得回的消息确是晦暗不明,这随州不简单,进了随州,你多留个心!”靳羽吩咐道。 “是!”褚言答道。 “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3章 心浮 夜色已深,窗外叫雪色称出了一片耀白之光,不知怎地,今日天上的北斗星辰居然不显,叫姜祁霄心头一阵烦躁,临窗而立,窗口阵阵寒意也压不下心头的不安。 “少将军那儿还未得着消息,彭重在城门外未等着少将军,已经动身前往梅岭镇了!”室内无光,只借着窗外的雪色辨出个模糊的身影,祁陌修对着立在窗口的身影说道。 “临妙办事向来稳重,怎么今次居然出了这么大个岔子!”姜祁霄沉声说道,气息不稳,想来是压抑久了的怒气了! 祁陌修倒是未被姜祁霄这股子怒气影响到,“要不去城东的靳府打探一下消息吧,城外传来消息说,一直待在城外庄子上的褚言母女不见了,看在靳府外的人也传来消息说靳羽晚间才回了靳府,身边没带人,不会是他派了褚言母女又跟在少将军身边了吧!” “该死!消息是谁漏出去的,我瞒着昔儿的消息,就是不想他姜抹言得了信,又在昔儿跟前横插一竿子!”姜祁霄挥袖转身,神色浸在夜色里,瞧不出大概,不过气息是越发粗重了! “你是嘱咐别人瞒着,又没有明明白白同少将军他本人说,现下来置这个气也是枉然,谁叫你揣着这么些个弯弯绕绕的心思,且他那儿可也是少将军正经结拜的大哥,你要少将军瞒着,恐怕是难办!”祁陌修这语气是颇有些火上浇油的意思。 “再说说你吧,一下午尽在那揽月郡主跟前演戏了,就当真以为少将军那儿十拿九稳了?别整些个朝秦暮楚的戏码,这少将军信着你,那可是真信,要是他那天明白过来,你就是哭天抢地撒泼打滚也追不回来人!”祁陌修这凉薄的语气,半分安慰也没有,尽是往姜祁霄心头浇滚烫的油了,越发叫姜祁霄气愤难抑! “修远,可别是真如昔儿所说,我纵容你过了!”姜祁霄冷冷地说道。 “我这话就难听了?真要是失了少将军,你待如何?你能给少将军个舍江山的承诺,我看那靳老板也舍得!你也别想着除了人家,这事就没有两全其美的,真要到那天你江山美人收齐了,这美人的心思也不在你那儿了!倒是后你就收着个空壳孤独地过去吧!”祁陌修往日里说话圆润,今日里也不知怎的,句句带了刺盯着姜祁霄。 姜祁霄陡然身形移动,一下欺近祁陌修,“修远,别忘了你的身份!” “劳太子殿下惦念身份了!你如今也沦落到拿身份压人的下场了啊!”祁陌修这话说得越发凉薄了,“才得着储君之位不久,这气势是见长了,往后你就做你的孤家寡人去吧!” “你!”姜祁霄怒气日盛。 “殿下!”外头传来了临妙的声音,“宫里来人说是娑罗郡主的疯病见好了,皇后娘娘传了话来,说是明日元宵佳节,宫里设宴,这位娑罗郡主瞧着是能参加了!” “传话的是谁?” “莲贵妃身边的公公!公公还说了,今日里李家三小姐就宿在莲阙宫里了,明日同娘娘一道参加宫里的宴会!”临妙回话道。 “这位公公,你好生送了走,再探探宫里的消息!”姜祁霄吩咐道,临妙领了命令就出去了。 “眼下可好了,你惹的人呐,明日里一起到了!”祁陌修推开姜祁霄,凉凉地说道,“她们倒是锦衣玉食地好生伺候着,可怜了少将军,寒天雪夜里往边城赶!” “修远,你到底要说什么?”姜祁霄低吼一声。 “不过是提醒你,你要左右逢源,傅少将军也没个纵容你的理!”祁陌修愤愤地说道。 “修远,你这待昔儿的态度过了些了!”姜祁霄沉声说道。 祁陌修冷笑着说道,“我不过是替少将军鸣不平罢了!阿霄,你待少将军的心思可还如当初?” 暗夜里,窗外寒风冽过,裹着一丝凌厉的锋刃,屋内,祁陌修话音滑落,便沉淀了浓浓的默然,默然已然厚重地压实了姜祁霄的气韵了。 “你的心思,不如当初那么决绝了?”祁陌修陡然冷然地问道。 “修远……”姜祁霄低声说道,“是事情太杂了,而今的我,心底里装得不只是昔儿了!” “你得了太子位,就起了别样的心思了?也罢,如何,身处此位,你也是有难处的,心思难免浮动!”祁陌修一收方才的凌厉,话音里隐了一丝无奈。 姜祁霄借着窗外雪色泛出的光线,打量着祁陌修,眼前的祁陌修甚是陌生,如此这般迫人的气势,也是往常未见过的,“修远,我倒不知你竟如此透达!” 祁陌修扯了扯嘴角,“不过是希望你往后别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少将军心大,不会同你计较细处,可这人心呐,探不到底的,指不定哪件事你就触了底了,到时可没个转换的余地的!” 姜祁霄负手而立,眸色闪烁,“你是指今日个的事?” 祁陌修摇了摇头,“往前往后得桩桩件件,少将军心里都有个谱的!你若是舍不下这锦绣江山,大可以同少将军挑明了,换她一片忠心为你,岂不是好?” “我要的不是她的忠心!”姜祁霄声音里压了一丝薄怒。 “本就难有两全之事!” “我自然晓得我要得什么!”姜祁霄声音里压抑了一丝不快,“修远,我如今的心思,不过是一时迷眼而已!” 祁陌修冷哼一声,“往日里的心思可做不得准,毕竟,你眼下可是太子殿下了,这储位本该你得,奈何五皇子同李家搅和其中,平白让你多谋划了这许久,眼下,你呀,舍不下这位,也不得舍下,你心里头也明白得紧,若是你有差池,朝中支持你的人,还有祁家,都不得善终!” 祁陌修眼下这咄咄逼人之势,同平日里可谓是大相径庭,哪里有平日里纨绔的模样! “是不是你大哥托了你来嘱咐我的?”姜祁霄陡然问道,穆清风倒是能有这番思量。 “阿霄,做事,最最忌讳的就是心性不定,左右摇摆!你若是一时迷眼,这祸事怕也是要悄然而至了!”祁陌修说道。 “回了你大哥,他的话,我记下了,纵然是到头来江山美人不可兼得,眼下权势争端中,我也不可舍下了祁家和朝中一干大臣!至于昔儿那儿,也请他回了昔儿的姨母,我事事未必能周全,却也断然不会做下的负心薄幸之举!”姜祁霄闪烁的眸色坚定了不少。 “阿霄,身处储位,自然是不易,大哥借我之口的一番提点,不过是担心你罢了。权位的浸染,是谁都脱不得的!眼下我还能同你如此争执一番,真要到哪天,我得恭称你一声殿下之时,只怕是你也成了孤家寡人了!”祁陌修收敛了锋芒,低叹一声,而后哑然失笑,“我也藏了私心,盼着少将军能守着你一份人心呐!” “若是到最后,我同姜秣言角逐,于祁家,怕也不是难处的事了!”姜祁霄说道。 “阿霄,祁家的福祉也得祁家自己修来才是!”祁陌修出言安慰道,“家中父亲同二哥,皆不是醉心功名之人,求一份安稳,也不是难事!” “修远,你到底是不同于从前了啊!” “往常我是揣了私心,只是近日来,眼瞧着少将军和傅家的种种,敬佩少将军的一份气度,自然也能得些感悟,这权势争夺是由不得个人,往日里,祁家看似与世无争,不过是应了那句,不争即为争罢了!”祁陌修说道,“包括翩雅和醉仙楼,都藏了一份谋私的机心在,想来,你心中也是甚为清楚地!回头想来,确是祁家私欲重了!” “眼下,你是同我彻底交了底,为着往后讨个恩典?”姜祁霄问道。 祁陌修眉眼上扬,“端看你怎么看了!” 姜祁霄转身默然。 “年岁之下,三位皇子奉诏进京,还未同他们处?”祁陌修正了正色,问道,“我听说五皇子那儿同他们甚是一番兄友弟恭之情!” 姜祁霄拂袖转身坐在了一边,“我这儿往年也不同他们亲近甚多,今次若是来往过甚,倒是有些结党的嫌疑,明日里,年宴之上,倒可以同他们处处。” “修远啊!明日里年宴之上,怕是不会太平了!”姜祁霄说道,“这娑罗郡主疯病在这个时候突然好了,莲贵妃又安排了李家三小姐入年宴,也不知她有些什么主意,我那小叔啊,明日里也不知会有什么动静,西南十数万军队,个个骁勇善战,父皇定然不愿意纵虎归山,可我那小叔也不是轻易就范的主,两方相争,哪一方败对我们都无甚益处!” “容王那儿,想来也是顾忌到了,他那般人物,想得定然比你周全!” 外头一阵轻的脚步声响起,这院子,除了临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4章 激恼 “公子,彭重那儿递了消息来,他并未在梅岭等到少将军!”临妙在外头低声说道。 “是吗?”一丝讶异里带了一丝无奈的叹息。 “少将军上次在梅岭镇被你所截,这次她只怕是多留了心,绕开了梅岭镇了!梅岭镇往东十里地,有个洛家庄,少将军会不会去了那里落脚?”临妙询问道。 “靳府可有什么动静?”姜祁霄问道。 祁陌修揽过衣袖抚了抚衣襟下摆,“与其防着靳羽,不如查一查宫里那位娑罗郡主,她在少将军出京之时疯病就突然好了,这也未免巧合过了!” 姜祁霄陡然转身,看着祁陌修道,“你同那戎狄二皇子可有瓜葛?” 祁陌修清了清嗓子,神色间流过一丝不自在,“阿霄,莫泽此人胸襟气度皆胜过现下的戎狄王,他人若是他得戎狄王位,于大越只有益处。” “这么说,你们是有些往来了!”姜祁霄眸中神色不明。 “翩雅同他知交深些,他知晓醉仙楼背后有祁家在谋划!” “修远,娑罗郡主幽闭宫中,即便是装疯卖傻,外头总是要人接应着,往日里她在宫中出入自由,可使唤血刹楼,可眼下,她得有个疯病的样子,定然是不敢走血刹楼这一方,在宫外头,就是这个莫泽嫌疑最大了!” “莫泽此刻已经出京回戎狄去了!”祁陌修说道,“王庭权位不稳,他不得不回!” “这些消息证实过了?” “我大哥一路尾随他,消息自然可靠!” “好!”姜祁霄眸间陡然蕴了薄怒,“好得很啊,修远,祁家上下好谋划,这事也做得妥帖得很呐!” “莫泽之事不同你说,是因为你疑心甚重,对着同你结发的少将军你尚且有保留,何况是祁家?坐下这些事,恰恰是同你摆了态度,祁家上下,对你并无二心,若是有私心,事无巨细,同你报备个仔细,岂不是省事?”祁陌修说道,声音沉稳,全不是平时那般轻浮之意。 “且是父亲说了,你行事有张有弛,看似谋篇布局,沉着在胸,实则不过是局势未明,你不需显山露水罢了,他替你想着些,虽是有自己的揣度和心思,总归也是不越界的!你且仔细想着些,而今,戎狄和大越在边城和羌城处对峙多年,双方兵力财力皆耗损颇多,还有个西齐,面上是支持戎狄,骨子里只怕是隔岸观火、趁机渔利的心思多些,我们又何故丢弃莫泽递过来的好意!”祁陌修解释说道。 “哈哈,好,极好!都是深藏不露之辈!”姜祁霄笑意颇深,之时个中心思不明。 “京中的一举一动,只怕是都逃不过阿霄你的眼,祁家怕也是如此,你今日把话挑明,不会是要听我一番劝解的,往日里你通透的理,此番心境之下,你只怕是不明朗了,要听我一番辩解,不过是宽慰你此刻杂乱的心思是不是?”祁陌修问道,“你知祁家的忠心,才安心的!” “修远啊!”姜祁霄神色陡然敛住了,“昔儿对我,却是不容计算的安心呐,那么多前前后后的算计,甚至是在靳府里,我刻意露了马脚,同靳羽在她房门外起了一番争执,她定时起过疑心,可她会明明白白来我这儿问,然后便是甘心出走边城,不带一丝私心!” 祁陌修走过去拍了拍姜祁霄的右手腕,“阿霄,我先前劝着你,就是怕你起此般悔悟之意,若是真到那一天,你伤她狠了,或是累她伤及性命,那个时候,只怕你的心里越发难平啊?” “我以为我布置得极为周密,这才刚起头,我便丢了昔儿了!”姜祁霄眸中一丝感伤恣意倾泻了出来,“我眼下,只盼着她能平安,边城或是戎狄,就随了别人去吧,李家那儿,伊梦尧那儿,我都防得累了!” “父亲还真是说对了,你没到显山露水的时候,事事就算是运筹帷幄,也做不得准,真是要等你历了事,才可磨一磨你的心志!这话,父亲同姑母也说过,宫中情致单薄,机谋层出,就算是你谋到个十成,也瞧不出你的心性来,未有此般患得患失,一番沉浮后,方可得证悟!” “所以,母后纵着我同昔儿闹,她还在父皇跟前替我园场子?”姜祁霄一阵错愕,他到时从未想过,祁芸会再情致上可以磨练他,他只当是祁芸在宫中事事护着他周全安稳了。 “姑母也是瞧准了少将军心思纯澈,不带执着的私心罢了!况且你先前也怀疑过了,只怕是姑母早就知晓少将军是女儿身,思及他这么些年在军中的杀伐征战,心中怜惜得紧,自然是舍不得为难狠了的!”祁陌修说道,“这事,恐怕在皇上那儿,也是备了底的,要不然,就你这么件惊世骇俗的事,皇上能轻描淡写地答应下来,后头还容着你同恢复了女儿身的少将军闹腾。” “修远,人不可能清醒一辈子吧,我眼下算是明白了,父皇那儿,只怕也早明白这个理了!”姜祁霄低叹一声,“往日里,我只盼着昔儿能守着我,眼下想来,确实该是要昔儿来守着我了,不然,方才那般丧气话,一番愠怒之下的错待怕是要时时发生了!” “阿霄,少将军的安慰,你眼下可以放心,靳府定时得到了消息,自然是不会纵着少将军独自上路,你不妨寻个机会,问一问靳老板,眼下的情形,是少将军的安危最重要了,其他的,都暂且放一放吧!你若是能守得住少将军的心,靳老板那儿还能勉强了她去?”祁陌修宽慰道。 “得一辈子富贵闲散,陪着昔儿煮茶下棋,也是快意自在!”姜祁霄淡笑着说道。 “真到那个时候,你不一定安得下这个心,你若是真一心奔着这个心思去,眼下还能得这么些不自在?朝中就算局势更迭,也有靳老板周旋,你若真到闲云野鹤的地步,我保管祁家和姨母都受不到波及,李家和五皇子那儿只要不得势,就损不了你我的安生!难就难在,不甘心呐!”祁陌修低声说道。 姜祁霄指尖一顿,“竟不知修远你有如此通透的悟性!” “历一番爱而不得,自然是宽慰不少!”祁陌修笑着说道,“如我这般,做些纨绔之事,偶尔怕怕姑娘家的闺阁,岂不自在?”祁陌修说着转身推门而出,“临妙,给本公子寻一处舒服的院子,今日里,我就宿在这太子府了!” 留了姜祁霄在后头琢磨他那句“爱而不得”,而后嘴角扯起一抹笑意,低叹一声:终究也是藏了心思的啊! 也罢,都是表了态度的,他同靳羽较那个劲呢,他这个便宜小叔,他可得好好处着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5章 要挟 都说儿女情长,则英雄气短,眼下姜祁霄看来,倒真真是这么一份绵绵情意,让自己多了一丝人气味,也在机谋算计中和缓了些许,如此,岂不更是能以心换心! 那么些年在江湖中奔波,那么一次,在边城血色中救下了傅华昔,当时倒是英雄气盛,只是那么多得豪迈气韵眼下看来,竟然是在权势巅峰的沉浮中耗费了不少了! 若真真是陷入权势角逐中不可自拔,没有当下祁陌修一番提醒,只怕是要同傅华昔渐行渐远了啊!姜祁霄一阵后怕。 姜祁霄随着出了门,看到临妙立于廊檐下,身姿挺直,眉目间看不出情绪,“给修远找处院落歇下吧,昔儿那,就去消息让彭重往边城一路寻去吧!” “是!”临妙点头应下,“公子,小姐数次死里逃生,福泽深厚,公子不必过于忧心!” “宫里有传回消息吗?娑罗郡主疯病大好,为何是莲贵妃宫里的人来通消息?”姜祁霄此刻已经敛回了往日的神态,不过是内心一番争执醒悟之后,心思自然是不同了。 “娑罗郡主这疯病的确是有蹊跷,至于莲贵妃那儿,听说是李三小姐执意要莲贵妃派人来传话,说是要提醒下公子,明日里的宴会不能慢待了她,若是慢待了,她定是要怂恿娑罗郡主讨回来!”临妙仔细回答道。 “呵呵!”姜祁霄低低笑开了,“她倒是不如面上看起来那般刁蛮不知事,只怕是李家同莲贵妃都轻看她了!” 临妙嘴角也添了几分笑意,“李三小姐毕竟是娇惯惯了的,连皇后娘娘也宠得紧,自然是那自然情致,贵妃娘娘不设防倒也是在理的。” “既然是娇宠出来的,哪里有什么自然情致,临妙你这话里意思倒是藏得极好的!”姜祁霄朗声笑开了。 “那边是富贵窝里也养不出闲人了,毕竟这里头人心思多了许多!”临妙点头应下。 “你倒是通透,在父皇跟前可别是露了马脚!”姜祁霄嘱咐了一声,便踏着夜色往院落外走去了。 宫里,梅嫔所在的宫内,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也是梅嫔此刻万万想不到得人,便是因疯病而囚禁于宫内的伊梦尧,不知是不是因着一场疯病,眉眼间往日那股子低眉顺目的气韵全然不见了,多了股诡异妖娆捉摸不透的气势。 “娑罗郡主深夜至此,不知是有什么等不得的大事?”梅嫔整了整衣袖,落于上座,低眸看着伊梦尧。 “同我,还敢摆主子的架势?你可别忘了,我要你是何用,竟然敢在我跟前摆小心思!”伊梦要眸色顿时狠厉了许多。 “郡主说笑了,我是皇上身边的人,你是东夷寄养在这处的人,怎么就牵扯起了其他的瓜葛了?”梅嫔笑着说道,神色无一丝异样。 “真真是得了势了!”伊梦要冷笑一声,“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同傅华昔扯上一份人情,你就当这份人情能贴到太子殿下那儿?要给烙个下场,这点子法子我还是有的!” “这里是大越皇宫!”梅嫔涂着丹蔻,细细修理着指甲,说道,“你的人情我也未受,当时救下傅少将军,不过是我将计就计,你要帮着我邀宠,在皇上跟前讨个好,这点子打算怕是算错了!” “别忘了你的身份!”娑罗郡主又是一番威胁。 “怎会,我是记下了二皇子一番嘱咐的!”梅嫔是莫泽安排进攻接应伊梦尧的人,可莫泽深知伊梦尧的狠厉,处事里自然不会由着她胡来,给戎狄闯下祸事,是以特别嘱咐了梅嫔行事有所保留。 “我就知晓他莫泽调教出来的人,自然是不会对我忠心,所以,你入宫之时,我便留了手!” “东夷皇族素来善使毒,你除了使毒,还能有什么招数!”梅嫔鄙夷地看了伊梦要一眼,“郡主,用毒换来的人心,你使着怕也是饮鸩止渴、作茧自缚罢了!” “是嘛,我倒是觉着,这么换来的人心才最可靠!我记得刚入宫时,你还对我恭敬得很,才转眼间,就同我叫板了!”伊梦尧态度凌厉,神色间却不落于梅嫔的一声慵懒。 “明了同你说罢,你的手段,一早,二皇子便同我交代了,就是防着你利用我败坏了他的事!” “他倒是对我防备得很呐!”伊梦尧眸间一丝鄙夷之色,“放心,我今日要你做下的事,损不了他的事!” “郡主怕是没有明白,主子允了我便宜之权,我若是不想配合郡主,也不算是违逆主子的意思!”梅嫔淡淡地回道。 “你会做的,你的心思我也看明白了,你若是不尽心一些,这太子殿下是不会多看你一分的!”伊梦尧抬眸,直直盯着梅嫔说道。 梅嫔手指下一顿,伊梦尧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一丝犹疑,继续说道,“东夷皇廷是藏着毒,可这最毒的,你可知晓是什么?是欲念!你初初入宫之时,我便设计了这一出,让那位六皇子给你留个念想,这深宫寂寞,就那么点念想,就能在你心底生了根了,眼下我瞧着,这根长严实了,是拔不掉了!哈哈!”伊梦尧陡然笑开了,“莫泽只知我善于使毒,可不知我这么些年在宫廷里沉浮,早就知晓了,这毒呐还是身外之物,用差了就适得其反,倒是这人心的欲念,可以好好利用起来!哈哈哈” 伊梦尧的眉目在笑声中越发狰狞了起来,“这便是我在你入宫之处就使下的手段。” “你知我会上当?”梅嫔音色里有一丝起伏,怕是情绪越发不受控制了。 “你会!宫里无聊,可来来去去多得是人可以揣摩,你顾盼之间,眉目含春,怕是连你自己都不知晓,你躲不过一个情字的!”伊梦尧笑完后,定了定心神,说道。 梅嫔指尖起了细微的颤动,“我断断不会谋害了他去!”音色里有一丝强自镇定的慌乱。 “搏一回,你许是能得他顾上一眼,不搏,你就收着你的念想在这宫中孤老一生,搏或不搏,全在于你!”伊梦尧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6章 养花 梅嫔指尖顿住,定定看着伊梦尧,眸间流转,思绪千转,“你要我替你做什么?” “明日宴会间,你央了献舞,舞罢我只需你将你的一枝红梅落于太子殿下桌前就可以,至于是有意还是无意,你自可把控!”伊梦尧起身,拂袖间带出一丝幽若清荷的香气,清冽中带着一丝迫人的冷意。 这清荷也只在夏日里最是讨喜,这寒冬腊月里,即便是清雅如初,迫人的清淡只怕也给人丝丝凉意,可惜了这般好气味,梅嫔一声低叹! 伊梦尧说罢便离开了,梅嫔未给出回应,只是她伊梦尧太过自负,自认是识得人心,自然是信着她梅嫔应下了这事。 梅嫔落座在寝殿之内,纷繁的思绪涌至心间,她的心思竟然是一丝不拉全落了伊梦尧的套,这叫她一阵阵后怕,可一丝绵软地对着姜祁霄求而不得的期许又冒上心头,恣意蔓延,丝丝缕缕诱着她踏出一步,试探一下姜祁霄的心思,且明日的宴会之上,她大可以状似无意,应该也是损不了彼此多少名声的吧,梅嫔有些侥幸地安慰着自己。 只是,伊梦尧阴晴难定,明日里又不知她要盘算些什么,这人就如同安插在宫中的鬼魅一般,于暗处细细琢磨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翻身来咬上一口才甘愿。 思绪辗转间,三更的漏声响起,婢女候在暖阁外打着盹,梅嫔看着外头的夜色,起身吩咐了下去更衣。 第二日便是元宵佳节,甭管是战争还是天灾,这一日节日,繁华的京都自然是张灯结彩,无一处不喜气,夕月湖畔虽还是结着冰,岸边确是各色花灯,压过了阵阵寒意,今日里全城皆可赏一赏城楼上的烟火,贺一贺喜庆的节气。 清晨里,薄雾散开,艳色阳光分外的耀眼,姜祁霄一早便入了宫,同祁芸请过安之后,便入了勤政殿同明帝商议政事去了。 宫宴放在了日落之后的元和殿云仙阁中,白日里明帝需在元清殿上宴请文武百官,此次也是姜祁霄登上储位之后初次以太子的身份同明帝一同宴请文武百官。 朝中明里暗里,都有他的人,不过也有李家和姜檀珏安插的人,甚至是三位回京的大哥,都不知立场如何,明帝那儿,态度更是讳莫如深,毕竟只是储君之位,姜祁霄也得打醒十二分精神应付着。 宴上不知几分真假,不过倒的确是君臣一派和谐,姜祁霄面上笑意不断,心中却是个个掂量着,今日里入宫的是姜抹言本人,退下面纱,脸上露出狰狞的伤疤,显然是易容过了。明帝瞧见他如此模样,心头也安了许多,如此容貌,即便是有谋朝篡位的心思,必然是夺不得皇位的,态度里也就多了几分兄友弟恭的情意在。 姜祁霄心知肚明,心头还压着昨日里的心思,还要分心寻思个机会问上靳羽一问。 等着宴会一结束,姜檀珏便同明帝表了态度,要同六部尚书多学习着,各部事宜都望能知晓一二,明帝笑着应承了下来,瞧着姜檀珏倒是更有几分太子的姿态。 姜祁霄深知各自的打算大家的心里都清楚摆着呢,明帝在位多年,疑心本就重,姜檀珏这么一番面上的虚心求问,实则的打算他心里也是清清楚楚,能应承下来,许是还有其他的考究,姜祁霄明白这一层,便也不作多言。 “阿霄,容王此番如今,正直年节,外邦又闹出使节失踪之事,你还未同容王好好见过,今儿个元宵佳节,你下了宴,同你小叔好好聚聚,过了年节,你小叔在京中怕是不会久留了!”明帝摆摆手,笑着说道。 姜祁霄心头一震,一时辩不清明帝的意图,不过眼下倒是合了他的心意,点头应了下来。 “小叔好些年未回京都,该是未得好好赏一赏这瑞雪之下的红梅,巧了,御花园内新开了几株,小叔可有兴致赏上一番?”姜祁霄问道。 “自然是好!”靳羽点头应下了。 在群臣或明或暗的打量之下,姜祁霄磊落大方地引着靳羽出了殿门,廊檐之下,丝丝暖阳,裹挟着寒意,打在襟门袖口处,一时将微熏的酒意散了很多,心头的烦躁也压下了很多,思付着如何同靳羽打开话题,“小叔入了京城可有在他处赏过?” “未得机会,这京中好些年不回,生疏了,也没了那份重游的心!况且这红梅,最好的自然也是在宫中!” “若是小叔喜欢,可折上一枝,带回府内!”姜祁霄笑着说道。 靳羽顿住脚步,眸色深沉地盯着姜祁霄,嘴角一丝清冽的笑意漫开,扯动脸上狰狞的伤疤,深深扯出一丝鬼魅之气,“这长在树上的才叫好,硬生生折下来,岂不是损了它的天性,哪里还能好看了去!” “这么说,小叔倒是性情中人!”姜祁霄笑意满开了,“只是这梅花若是脱了枝头,也无个踪迹可寻,你若是折下来,岂不是给了它个完全?” “护持着树根,也能保它个长久,真要是掉了,也是命数使然,是比着损了她的天性要好上许多的!”靳羽转身朝前走去,声音里越发深沉。 “小叔是有护着花的法子?”姜祁霄神色里端出一丝急迫,问道。 “这物事同人一个模样,用心,就可得回应的!” “小叔在蜀地倒是得了个富贵闲职,居然起了养花的心思?”姜祁霄淡淡地问道。 “蜀地多瘴气,土地贫瘠,外有蛮夷侵扰,初初时自然不得闲,需得挣上一块清净地,如今挣到了,自然是没了旁的心思,可以起养花的心思了!” “那小叔这花都养到了什么地方去?”姜祁霄眉眼一瞥,瞥见后面廊檐外一个扫雪的太监,瞧着倒是机灵得很。 “散了养,可终究是不放心,还得多叮嘱人看着,着实是比折回去养在房中耗神许多!”靳羽嘴角一丝浅淡的笑意。 姜祁霄面色表情一僵,步伐里倒是看不出个异样。“养性毕竟是比养形难些!”靳羽又是一阵感叹,音色里带了一丝愉悦的笑意,越发叫姜祁霄心中不畅起来。 “小叔这养花的法子我倒是好奇了,我也该向小叔你讨教讨教才是!”姜祁霄淡淡地回道,说话间来到了御花园,寥寥几株梅花,枝头点点艳红色,将一片雪色称出点点生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7章 随州 “这养花的法子也不难,随了花的习性就可!”靳羽说着走入几株梅树之下,“这御花园的梅花开得倒是甚好,只是我听说,这宫里还有一处梅花,开得比这儿还要好些!” “那处的梅花小侄也未赏过,不过呐,赏花赏情趣,那处的花不一定能比得了这处的意境!”姜祁霄随意地答道。 靳羽嘴角一丝笑意漫开,“侄儿倒是知晓了知足这回事了!” “繁华过眼不过一场空,守着聊聊几株,得到的情致未必会比看繁华争艳来得少!” “这宫中讲求的就是一个争字,有这份心思,可未必是好事!”靳羽压低声音说着这句说。 “呵呵!”姜祁霄低低地笑开了,“左右都是小叔过来人的经验,况且,小叔可是动了其他的心思?” “我是个闲散的养花人,怎会有其他的心思?”而后靳羽陡然欺身,同姜祁霄说道,“这宫里少不得腐化人的性子,我想着大约也不是久留之地,我是懒散惯了,到底受不得拘束,你才得太子之位,行事之间却是颇有几分章法!” 靳羽这番话意味不明,叫姜祁霄晃了一下心神:两人倒是都摇摆了心思,不过是靳羽偏向了江湖,而他姜祁霄偏向了庙堂,到底是自己久处权势周旋中,浸淫了一颗心了啊! “小叔这番心思,父皇那想是知晓个明白的!”姜祁霄笑着说道。 “我此番入京,身份尴尬,朝中之人,或明或暗,都得逼着些嫌隙,你今日个得了皇兄的旨意来照拂于我,可有思量过?”靳羽顶着一张人皮面具,笑着问道。 “自然是念着小叔这么些年在蜀地守着西南的一份功劳!”姜祁霄笑着答道。 “一份功劳?!”言语之间辨不清靳羽的心思,“罢了,留了你在这园子里陪着我受着这份冷风也是不妥,便回吧!”嘴角含着一丝笑意,眉眼扫过庭院里扫雪的宫娥。 “那我便引了小叔出宫去吧!”姜祁霄说着便引着靳羽出宫,路上寻思着机会问靳羽有关傅华昔的消息。 “晚间小叔还需赴宫里的家宴,可要就近在我府上歇脚,驿站那处毕竟是远了些!” “不怕把事情做过火了?”靳羽意味深长得看了姜祁霄一眼。 姜祁霄说道,“今日里是父皇允了的,如何同小叔亲近,想来是不会惹来过多猜忌的。” “也好,去瞧瞧是怎样的一番光景了!”靳羽笑着点了点头,这太子府先前是容王府邸,靳羽这么大方地一番表态,有心人是不知要勾勒出怎样的一番错综复杂的关系来了。 入了马车出了宫门,姜祁霄便端不住那份淡定和风姿了,“你可是派了人跟着昔儿,眼下她在何处了?” 靳羽正了正身姿,理了理衣袖,“昔儿既然是要避开你的耳目,如何,我这个做大哥的也得向着她!且你眼下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别是想着你端着的姿态能迷糊人眼,宫中的人,朝中的人,你是一个也瞒不过!” “我自是有我的法子!”姜祁霄神态里绷着几分紧张。 “你的法子?想着如何利用昔儿?她心里头是装着大越百姓和边疆安危,却不能因此被你利用了去!”靳羽神情里带出一丝轻蔑的嘲讽,“你当真是一手好算盘!” 姜祁霄的神情里有几丝被人戳穿的狼狈,“你又能清白多少?别是以为你能抽身,抹掉前头种种盘算!” “我自然是不能,所以我能守着本分不越界,而你太子爷又是如何做得?一份情意端得是惟妙惟肖,怕不是连你自己都钦佩自己的算计之周密了吧!”靳羽话语里的咄咄逼人,颇得姜祁霄越发狼狈起来,毕竟此事上,他的心思是出过岔子的。 靳羽顿了顿,收敛了少许神情,“昔儿这事上,你暂时不要插手,毕竟是你在明,各方算计都不会漏了探看你的算计的!” 姜祁霄此刻神情中的狼狈越发明显了起来,暗淡的眸光里藏了最后的一丝挣扎,“你真能仔细守着不越界?” “我不舍得委屈了昔儿,她是个重情之人,我的越界是要给她添了负担的,便也只能守着这么一个清清楚楚的界限了!”靳羽低低叹了口气。 姜祁霄一丝挣扎渐渐隐了去,只留了满心的黯然悔恨吧,只是他这份算计,连傅华昔都能端了几分平和的姿态来体谅,旁人就更是无权指责了。 傅华昔入得随州城,便觉出了这随州地界内一派年节之下的祥和,哪里有使节失踪的戒严状态,这随州知州刘文原行事倒是有几分捉摸不透了,论理是朝廷的军饷在随州出了纰漏,使节入关后在随州地界内出了事,如何这里也该是有几分民不聊生的惨淡光景才可配呀,傅华昔心头琢磨着。 褚言在随着傅华昔过了梅岭镇的时候便现了身,“少爷,今日里便在这随州城内寻出客栈歇下?” 傅华昔点头应了下来,“今日是元宵佳节,便不急着出城了!” 彭重没有辜负了姜祁霄的嘱托,终是在入这随州地界的时候寻到了傅华昔,瞧着是个一板一眼的书生,江湖上的门道倒也多,不过也是傅华昔寻思着自己是个在外人眼中的已死之人,便没有过多隐藏踪迹了。 “少爷在这随州城内可得仔细些,面上看着无波无澜,实则是最不好拿捏的!”彭重提醒道。 傅华昔稍稍应了声,随州街道两侧已可见是挂了彩灯,色泽鲜艳,霎时好看,想来夜间该是如何的一番热闹了。 傅华昔寻了一处临这闹市的客栈,店里堪堪留了两间厢房,“客官,今日里可是赶上这热闹了,今儿个可是随州城里难得热闹的一个上元佳节,知县老爷亲自拨了银两来装扮了这一整条街的花灯,听说好些都是照着京城里的样式来的!” “哦?小二哥,这知县老爷倒是个体恤民生的父母官!”彭重附和道。 “这知县老爷呐,也不好说,嘿嘿,客官楼上雅间,请!”店小二一看就是个玲珑之人,话不说虚也不说满,眉眼间提溜着些打量人的小聪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