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祸水:误惹嚣张王爷》 第一章 宋仁宗天圣年间,汴京皇宫,七月,盛夏 夜深时,大宋皇城的九重宫阙被幽蓝色的月光蒙上了一层朦胧而苍凉的烟霭,在薄薄烟色中,依稀可见无数盏璀璨的宫灯点缀在重重叠叠的宫殿门楼上,好似一颗颗星子嵌在天幕中一般。这样的夏夜,安谧而美好,看似风平浪静,如同一帧缓缓打开的用画笔细致绘成的美轮美奂的画卷。 金壁辉煌的皇宫中,灯火旖旎,不时有秀美伶俐的掌灯宫娥婀娜多姿的穿行,和精瘦机灵的公公来回走过,高大冷峻的侍卫们站立在各个宫门处,保护着皇宫的安危。 无论皇宫如何灯火辉煌,总有一个角落,注定了与冷清孤寂长伴,那便是——冷宫。 风轻轻吹过,吹不散渐浓的夜雾,冷宫前的繁花碧树却轻微的摇动,层层树影中,闪出两点幽暗的灯火,以及悉悉索索裙摆相互摩擦的轻声。 “彩霞,今晚皇上在前朝为刚刚回京的平西大将军接封洗尘,实实是歌舞生平,瓜果飘香,都香到这无人问津的冷宫里来了,馋得我嘴里直泛味儿,要说咱可真够倒霉的,论模样,咱俩也不比侍候各宫主子的那些婢子差,却要陪着冷宫中的那位过冷清日子,想想真是不甘心,我瞧这会子,夜露也采得差不离了,咱们一块去找找太医院的小六子,看他给咱留下了哪些好吃的。” “我看你找吃的是假,想去看你那对子是真吧,摘了大半夜树叶上的露水,脚酸脖子疼的,还弄得一身腻腻汗水味儿,太医院离这儿太远,我可不想走了,有这工夫,不如洗个凉水浴,舒舒服服眠一觉。” 说话间,薄雾笼罩着的繁花丛中闪出两个海天霞色衫子的宫女各打着一盏山水宫灯款款走出,二人空出的手中均端着一个青瓷小碗,碗中之水碧绿清澈,想必便是二人忙碌一夜收集的露水。 “都怪那个晴妃娘娘,好端端发的什么疯,疯便疯好了,太医还说得要夜间露水做药引子,累了咱姐妹大半宿。”先前说话的宫婢没好气的说道。 “锦绣,不可胡说,晴妃娘娘平日里待咱不薄,旦凡有些吃的喝的,也都拿出来与我们同用,不分主子奴才,这冷宫的奴才日子虽说清淡了些,可前院各主子的奴才日子便好过了么?哪个不是错一小点儿便又打又骂的,相比之下,我更愿意侍候这位晴主子。”叫彩霞的婢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平和说道。 “哼,便就看不得你这性子。”锦绣嘲笑道,二人说话间推开虚掩着的已有些斑驳的冷宫木门,抬步走了进去。 冷宫不大,四间小房围绕,正中的一间便是正主晴妃的屋子,旁边一左一右两间是两个婢女分住,最后一间是洗浴的地方。 苑内的一株高大槐树开得正盛,送来一阵阵婉婉清香,这树还是当年晴妃入住冷宫时亲手栽种的,平日里,她最喜的便是坐在树下,看着头顶四方形的天空发呆,任轻如雪,白如玉,柔柔生在枝上的花瓣,纷纷缤缤,落满一身。 树下是一口井,井水清凉甘冽。 细细看去,这冷宫不大,却也并不显荒凉,许是心灵手巧的晴妃平日里细心呵护的结果。 晴妃是先皇赵恒最后纳进宫的妃嫔,却性子冷淡,因而并不受宠,后不知何故又遭到刘皇后排挤,寻了个由头便打发到了冷宫里,数月后,先皇故去,皇上年幼,大宋江山便由刘皇后一手执掌数年,而贬入冷宫的晴妃也不生事,安安静静的一住便是多年。 渐渐的,宫里的主子们都快将这个人遗忘了,刘太后也不再寻她的短,谁料,许是长年累月的压抑,一直乖巧的晴妃今晨突然发了疯,披散着头发冲出冷宫,一面惊恐的大叫着有鬼,彩霞与锦绣拉扯不住,才又唤来了侍卫强行将其捆绑到床上,此事还惊动了皇上,皇上命太医诊治,太医也说不清楚缘由,只道是受了惊吓,需用露水服些镇定安神的药再议。两个宫女将宫灯挂在廊上,推开正屋的门,点上灯火,重重幔帐内,一张雕花木床上,被结结实实捆住的晴妃睡在薄被里,微打着酣,睡得正浓。 绵绣与彩霞对视一眼,吹了灯,退出了屋子。 掩上门,彩霞道:“等会你去御膳房,我又在沐浴,若是一会娘娘醒来,挣脱了绳子,又跑了出去,出了什么事,咱俩可担代不起,不如先将门给锁上,这样你我二人也可放心了。” 锦绣点点头,道:“还是姐姐想得周全。”说着回房取过一把铜锁,咔嚓牢牢锁上,锦绣将钥匙塞进袖口,得意的冲彩霞笑笑,“那我可走了。” “早些回来,别又忘了时辰。”彩霞叮嘱道。 “知道啦,罗嗦。”绵绣摆摆手,蹦跳着跑了。 “这小妮子,净不学好。”彩霞摇摇头,从井中摇了两桶水提进浴房,掩上了门。 夜、深、沉。 提着宫灯,怀中揣着美食的锦绣穿过九曲回廊,转了一个弯,便看到打更的内监杜公公,立刻热情的招呼道:“杜公公安好。” 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看上去极其老实的身着深灰色素袍的太监转过头来,笑道:“原来是冷宫的锦绣姑娘,这么晚了,又是从何处回来?” “娘娘肚子饿了,去讨了些吃的,正赶着回去呢。”锦绣扬扬手中的美食包裹,调皮的笑笑,疾步离去,身后,传来,杜公公略显苍老的声音和生脆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梆…梆梆….梆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进了冷宫,锦绣打了个哈欠,本欲回房休息,抬眼看到浴房内依然闪着一点如豆烛光,心下诧异,她都从太医院回来了,怎的彩霞还在沐浴,虽说天气热,可女孩子家也架不住泡凉水一个时辰,莫不是太困,洗着洗着便睡着了,且待她前去吓她一吓,也好让她醒醒磕睡。 锦绣掩唇一笑,回房放下包裹,轻手轻脚地向浴房走去,路过正屋,下意识的抬眼看了看,那把铜锁正安稳的悬挂在铜环上。 浴房是一间相对破旧的屋子,墙面上的灰块已有些剥落了,因依靠着水井,墙根有些潮湿,甚至长出了青苔,四面墙的顶部已经被屋顶渗漏的雨水泡成了黑色。 晴妃平日里都不在此沐浴,而是在房间内清洗,因此这里便成了她们两个贴身婢女的专用浴房,冷宫平日里无人来,久而久之,她和彩霞沐浴时便不再栓上门,而是轻掩着。 来到浴房前,将脸贴在门上,里面无水声,锦绣暗笑道:“果真是睡着了。” “咯吱”一声,锦绣推开门,立即咧出舌头,大叫道:“我是厉鬼,索命来啦…..” 浴房不大,正中摆着一个木桶,灯烛便掌于木桶边缘上,地上有些水渍,桶内却空无一人,锦绣没想到彩霞不在桶内,顿觉扫兴,嘀咕道:“出去了也不灭了烛火,若烧着了什么可怎么办?”说罢,一口气将烛火吹灭,转身欲出去,可就在灯火熄灭的同一瞬间,她眼角的余光里好似看到了一个人,在水井旁,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长长的乌丝披散着拖在脑后,一如白日里晴妃发疯时的模样,那只是一个背影,夜间有雾,身影看上去很模糊,仿佛那个背影四周带有一圈光晕一般。 锦绣久久没有动,回想着适才的一瞥,她觉得怪怪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般,感觉非常难受,有种说不上来的压抑和烦闷。 “晴妃娘娘?”锦绣轻唤,却不见回答,揉眼看去,屋外漆黑一团,哪里有半个人影,虽然晴妃平日里也极爱穿一袭白裙,但想到那上了铜锁的屋门,不由拍着胸口轻笑,真是人吓人,吓死人,屋子锁着,娘娘哪里出得来,莫不成长了翅膀还能飞? 有风吹过,槐花瓣片片飘落,洒下缕缕淡淡芳香,沁人心脾,月色从木窗中照进屋里,落下一片银光,嘲笑着自己的疑神疑鬼,站在屋中发呆了片刻,锦绣大了胆子,向门口走去,当走到门口的时候,忽觉脚底一粘,差些滑倒在地,锦绣一愣,忙低头查看,猛然间,某样东西突然出现在她的视野,给她带来了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血,是血!暗红的血!门下的缝隙里,鲜红的血正汇集成一股股细小的血流向外涌了出来,门后怎会有如此多的血流出? 锦绣心里一惊,慌忙倒退数步,在伸出手的瞬间,她犹豫了,门后的血潺潺流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在苍白的月光中,眼前的情景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诡异,她整个人仿佛被掐住了喉咙一般,难以呼吸。 片刻后,咬咬牙,她猛的拉开了门,其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会这么做,脑袋里,明明想的是逃离这里,但是却不禁拉开了门,或许好奇心左右了她,让她做出了这个举动,但是下一刻,她便要为她的好奇心后悔。 门后,那是一张脸,月离在看到这张脸的瞬间,心仿佛被扎进了一根针尖,狠狠刺痛了一下,整个人呆住了。 一丝不挂的彩霞直直的站立着,她的双腿微微分开,双手握着一根长长的竹扫帚,扫帚的一头,从她的咽喉窜进,平日里水灵灵的双眼正空洞的大睁着,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十分恐惧的呲着牙齿,甚至能够看到刺穿舌头而过的被血染得鲜红的竹杆直冲脑门。 红色的鲜血混着白色的脑浆随着竹杆流了下来,顺着胸前的丰盈缕缕滴下,将她原本洁白如玉的肌肤染成了血人。 良久,冷宫内传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似是谁拼尽了毕生气力,从胸腔中嘶裂而出——啊!!!啊!!! 遥远的天边透出一丝晨光,夜间的薄雾渐渐消散,平日里鲜少有人踏足的冷宫外,站满了层层皇宫禁卫军。 最先听到尖叫声的是打更的内监杜尧,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里,即使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千遍要镇静,他的手仍然颤抖不止。 他想忘记那一幕,却做不到,对面之人忽明忽暗的眼光更让他感到忐忑不安。 苑内,两个男人直立在正前方,一个明黄,一个暗紫,这情景是他最不想面对的。 紫衣男子低眉一笑:“抬起头回话。” 杜尧万般无奈地抬起头,偷瞄了顺王爷赵祏一眼,眼前之人无疑有一张令人赏心悦目的脸,此刻他的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意,杜尧真不懂,在这个时候,对于这样恐怖的事情,他怎会是这样的表情? 赵祏是当今皇上唯一的胞弟,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此时,他那双犀利的眼睛正直视着他,“将你看到的情景,从实招来。” 杜尧尽量用平稳的声音回道:“是。” 赵祏问道:“你在何处当差?” 杜尧低声道:“奴才在内监当差。” 赵祏眸光一转,追问:“那昨夜你为何出现在冷宫?” 又一字一句地接着说:“本王要知道每一个细节。” “回王爷话,夜里,奴才打完更,正走在冷宫附近,突然听到冷宫墙院内传来一声尖叫,听起来和晴妃娘娘的婢女锦绣的声音相似,便顺带拐了过来瞧瞧,哪知刚走到门外,便见着锦绣姑娘正抱着头乱叫,乱窜,如何劝都停不下来,奴才也不知她是怎么了,前一刻在回廊那边人还好好的,奴才大声唤着其他人,可整个冷宫中并无人应答,后来,后来,奴才看到锦绣姑娘一直恐惧的瞪着一间屋子,便以为是姑娘家看见耗子蜈蚣什么的恶心东西,被吓住了,便安慰她说别怕,然后我便向那间屋子走去,谁料….谁料….”杜尧颤抖着说不下去,脸变得惨白,没有了一点血色,眼睛里满是恐惧和惊慌。 “启奏皇上,王爷。”大理寺少卿查勘完现场,向站立着的两个男子曲膝道:“微臣从当时的足迹上看去,现场除了死者彩霞与婢女锦绣的足迹外,便是更夫的,此外再无第三人,刑部仵作验尸尚未能查明,死者是否为他杀。” 杜尧一听,吓得瘫软在地:“皇上,奴才没有杀人,冤枉啊。” 赵祏噗哧地笑出声:“哪个凶手会说自己杀了人?” “启禀皇上,晴妃娘娘屋外门锁已被打开,请皇上王爷移步。”一名身着青色衣衫的男子上前说道。 “将此人押去刑部,再审。”皇帝赵祯沉着脸,眼眸中蕴含着怒意,抬步向前。 “大家进去的时候什么都不要动,尽力维持现场的原状。”大理寺少卿突的出声。 众人点了点头,然后一个个侧着身子,从那扇半开的门里鱼贯而入,一前一后进了晴妃的寝宫,这是一间朴素的屋子,没有繁复的雕梁画栋,亦无任何装饰,唯有书桌上的青花瓷瓶里,插着一束洁白的槐花,满室盈香,想是从院中的那株槐树上采来的。 天尚未大亮,屋里很昏暗,只有左面的墙上,有扇小窗,被窗纸糊得极为严实,窗外是一根圆木横搭,进屋后的人便将目光锁定在那扇唯一的小窗上,屋中大门紧锁,钥匙在被吓疯的宫婢衣袖中搜到,在宫婢锦绣的疯言疯语中,依稀可辨出曾有一个女子出现在案发现场,冷宫中长年只有两个宫婢一个主子,若凶手不是那个小宫婢而是已疯了的晴妃,那这屋里的人若要进来出去,唯一的路便是那扇小窗,可是,窗纸完好无缺,又有横木阻挡,别说一个成年人,便是极小的孩子,也不可能钻得出去。 看着那扇没有任何损坏的窗,顺王赵祏不由皱紧了剑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房间里光线很弱,透过薄薄的纱幔,只能依稀可见雕花大床上一些物体的黑色轮廓,赵祯抬手撩起纱幔,上前两步,又停了下来,想了一会,回头看向紧随其后的青衣侍卫,道:“你,前去查看。” “是。”青衣侍卫咬了咬唇,大步撩开纱幔向床前走去。 屋中的人,皇帝,王爷,大理寺少卿,刑部尚书人人屏紧了呼吸,谁都站在原地不敢动,因为谁都不敢保证在这透着恐怖诡异气息的屋中是否会不小心撞倒什么东西,毁掉什么证据,亦或是……踩到一具尸体!因为浴房里那令人作呕的场景依然清晰的浮现在每个人的眼前,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睁大的眼睛默默注视着幔帐内的身影,努力让狂跳的心适应即将发生的一切。 沉默、寂静,在这昏暗中显得诡异,有风从门外吹入,隐隐的,赵祏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掺合着屋里散发的槐花香,本是沁人肺腑的花香,但是此刻却让人感觉异常的难受和刺激。 最后一层幔帐内,青衣侍卫深吸一口气,猛的一把掀开大床上的锦被,不由一愣,本以为床上会是一具不堪入目的血尸,岂料,被下竟然没有人,唯有一堆绳索,青衣侍卫知道,这些绳索是白日里他亲手替那位突然发疯的晴妃娘娘捆上的,当时扎得不松,单凭一个弱女子的力量,不可能挣得脱,可为何,绳索在,而疯子晴妃却——失踪了! 晴妃失踪了?是杀人潜逃还是被人劫持?赵祯只觉血一下子都涌了上来,仅仅一夜间,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且是在禁卫森严的皇城内,在他与众多大内侍卫的眼皮子底下。 紧紧拽住绳索,留下一句,“你们,给朕找,翻遍冷宫里的每一道墙逢,拔掉每一株草,也要将晴妃给朕找出来,找出来。”赵祯言罢拂袖离去。 明晃晃的太阳高悬天空,正午,各宫的主子都在午眠,而御书房内,却灰溜溜的跪了一排各色衣衫的人,为首的,正是一身朝服的顺王赵祏。 书案后的赵祯浓眉紧锁,厉声道:“可有线索?” 众人面面相视,均看向顺王,皇城内发生惊天血案,而凶手却无影无踪,皇帝震怒,他们这些大理寺,刑部的人面临严峻考验,稍有不慎,惹怒龙颜,罢官事小,杀头事大,这种时候,谁都不要出风头,顺王是皇帝唯一的胞弟,大家平日里酒肉声色,巴结讨好,不就为着这么一天,能保着他们过关么? 见众人均求救般看向自己,赵祏无奈,只得回话道:“启奏皇上,众位大臣已严查冷宫,均未发现任何密道,是以….是以尚未查出晴妃娘娘是如何出的屋,但臣当晚已吩咐宫内各大侍卫,严守各个宫门,遇到出宫之人,一律严加盘查,刑部,大理寺均已加派人手,全力追查此案,定要解开谜题,请皇上宽心。” 刑部尚书接口说道:“结合种种迹象来看,内监更夫杜尧应非凶手,从竹竿刺入死者的力道来判断,真凶定身怀武功,且残忍凶狠,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宫女,也能下得去手,若是外面的人所为也就罢了,倘若是这宫里的,还不定再生出些什么事来。” 赵祯闻言脸色越来越阴郁,仿佛陷入了沉思中,不发一语。 刑部尚书做完了描述,停了下来,赵祏又仿佛想到什么:“对了,宫内发生血案,刑部,大理寺均来了人,可开封府包拯却为何未见踪影?” 赵祯抬眼看了看他,道:“包爱卿年事已高,前些日子突发急病,朕派太医前去诊治,太医说此病还需多加调养些时日方可全愈,切不可操劳,朕便让包卿且回老家将养些时日,是以不在京中。” 这般巧。赵祏心道。 良久,赵祯揉揉眉心,抬眼看着赵祏方道:“此案交由顺王爷主办,大理寺、刑部协办,朕许你们半年期限,随你们用何方法,费多少人力财力,半年后,无论晴妃是生是死,都必须将她给朕带回来,若不然,人人都提头上乌纱来见朕。 跪着的众人惶惶对视,赵祏双手抱拳道:“臣等定不辱皇命。” 赵祯挥挥手,众人相继退出,离得远了,才纷纷惊觉早已是一身凉汗,手心渗着水,大理寺少卿陆谦忧心道:“此案无头无绪,古怪离奇,半年期限,王爷可有把握?” 赵祏微微一笑:“毫无把握。” 大理寺少卿与刑部尚书无奈对视一眼,心道:没把握你方才答应的如此爽快。 “那依王爷所见,咱们下一步该如何走?”刑部尚书大着胆子接着问道。 赵祏依然是那吊儿郎当的语气:“该怎么走,还怎么走。”说罢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这…..王爷你这是上哪去?”二人小跑着紧跟上。 赵祏回过头,慵懒一笑:“折腾了大半夜,累死了,自然是回府午睡片刻,别忘了,今晚可是本王做东,相约银月楼,为平西将军庆功,请大家喝花酒的,你,你,可都有份儿的哟。” 赵祏的手指分别指向他二人,大笑着带着那个一脸深沉的青衣侍卫离去。 大理寺少卿与刑部尚书俱摇摇头,向天齐望了一眼,这人哪里有半分重任在身的样子,还有这是什么表情,好似皇城内的血案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人当真是逍遥至极!喝花酒?看来半年后,他们倒是都可以永远身着布衣,眼巴巴看别人去喝花酒了。 北宋的都城东京汴梁,分外城、内城与宫城三重,当夜幕降临,灯影初上,这般时辰在任何地方都会逐渐开始了宵禁,城门关闭,坊市店铺纷纷关张,可是在大宋的汴京,非但没有任何宵禁的迹象,守卫城门的官兵更是闲适地守在城门前,完全没有即将关闭城门的意思。 一个身着布衣的男子扯住马僵,从汴京城北方的四城门之一的陈桥门悠然入城,所见之景更是令他诧异,只见街道两旁高挑灯笼、大敞门窗,广迎客来,时新瓜果、鱼虾肉蟹,鹑兔脯腊、金玉珍玩、衣衫各色俱全,奇货随处可见,大宋的富庶与丰饶,由此可见一斑。 打马夜游,踏入阑珊灯火,男子脸上浮现出极淡的笑意,再向东华门方向走去,汴京城内的繁华,更呈现出一派殷红温软之势,但见酒楼林立,茶肆并排,说书艺人云集于瓦舍,香歌艳舞流泻于勾栏,真个是春风十里,软玉红尘。 男子心里微微的咯噔了一声,知道自己要找的地方不远了,他甩噔离鞍跳下马来,布衣男子相貌算不上英俊,但也不觉难看,且身形高大,身姿骄健,不由得吸引来不少女子侧目,顿时间许多斜倚在楼台之上等生意的青楼女子,不由得扬起殷红的绢帕,招呼道:“嘿,那位俊秀的小爷,今儿晚上到红香楼来吧……” “小爷,到倚香苑来吧!” “来怡红坊吧……” 男子微微仰头,望了望街道两边高高挑起的花楼,飞檐纤翘,画栋雕梁,极尽柔美,费尽繁华,斜倚在栏杆上的各色女子,发髻微坠,衣衫半掩,红帕高扬,香气缤纷。 花街西口的随意居,是一栋宏伟大气的三层楼酒肆。 布衣男子抬眼看了看那楼上悬着的宽匾,然后唇角一弯,轻声念道:“随意居?对,就是这里。” 男子下马,抖了抖身上深灰色的布袍,立刻有跑堂的伙计过来满意脸堆笑的牵了马去,男子伸手从怀中摸出两串吊钱,递给那小跑堂的,便径直走了进去。 随意居内人声沸腾,男子一路来到掌柜台前,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对正在拨打算盘珠子的老掌柜说道:“大漠孤烟直。” 随意居老掌柜霍的停下正在拨算珠的手,抬起头来打量了男子一眼,道:“敢问公子贵姓?” “李。”他口中轻飘飘的吐出一个字。 “可有信物?” 布衣男子解下腰间香囊,掏出一块暖玉在掌柜眼前轻晃。 掌柜手中的朱砂笔叭的一声掉落在地,忙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率先抬步向二楼行去,男子背着双手气定神闲的紧随其后。 直至进了二楼最靠窗的雅间,老掌柜才单膝跪在布衣男子身前,用关外话说道:“属下不知太子亲临,有失远迎,请殿下责罚。” 男子旋身坐下,端起桌旁茶盏,轻抿一口,才慢悠悠说道:“孤是自己跑出来的,他们都不知道,在宫里呆得烦了,特意溜来看看大宋的大好河山…..与故人,你起来吧,孤问你,这一年又累积到多少银子了?” 老掌柜站起身,附在男子耳边轻语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夜色微阑,皎洁的月透过暗紫色的暮霭投下一抹清辉。 夜未央,人初上,满园笙歌,曲律低回。 花街尽头的银月楼是一所迥然于之前座座青楼样式的幽静院落,说幽静只是这座楼外壁均是如雪白色带来的感觉,其实,这里除了白色的壁墙外,游荡于空气中的氛围,就远远不是幽静二字可比拟了,它是汴京近半年来才红火起来的勾栏院,楼内不仅设有戏台,茶室,及全京城最美的头牌花魁,还有从各地精挑细选的绝色小倌,可谓个个极品,吹拉弹唱无一不通,因此来这里寻欢作乐朝廷官员有如过江之鲫,人人乐而忘返。 尽管里面的小倌个个风姿绝色,可最夺人心的乃是一个名叫苏羽的小倌,恩客们都称他为:“羽郎。”自他登台接客以来,惹得京城中的王孙贵族们纷至沓来,不惜一掷千金只为拥有其一夜为荣。 银月楼中人美歌绝,可也不是什么人都欣赏得来的,若非达官贵人、王孙公子可是休想踏入这银月楼半步,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大宋官员们吃喝玩乐的处所,有些上朝都见不到影子的官员,都是此处的常客。 虽然这里没有花街之上的姑娘们迎风展红袖的热闹与嘈杂,但是院落之中不时传出的丝竹之音,朗笑之语,院落之外停放着的一辆辆漆彩马车,都足以证明这里生意的红火。 夜色微光之中,银白月光之下,院落中的亭台楼阁宛若铺陈开的一轴水墨画卷,浓淡得宜,错落合度,高高低低掩映在月色星光之下,淡抹浓妆,俏影初绽。 清风徐来,池莲为开,串串清越嗓音伴着点点飘动的飞花,越过水面,轻轻飘来。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 院落中央的水榭之中,传来清越的吟唱之声,并无丝竹相伴,却韵律清雅,铿锵有致,侧耳倾听,分明似是有人执竹著轻击瓷碟,用以伴奏。 此刻水台上正在上演的是名剧《霸王别姬》,扮演虞姬的绯衣戏子一脸俊扮妆容,罗裳翩然,剑舞轻盈,举止间如行云流水,轻巧灵动,绯唇轻启,那一曲凄然唱出,满含悲意。 若非亲见,一定全然无法想象,这世间还会有如此妩媚的男子,明明一袭绯衣清雅若莲,偏偏又穿出了妖娆的缤纷之惑! “爱妃…….你,不可寻此短见。”演项羽的那人音调方落,白衣少年纤柔的嗓音再度响起,继而他悲切而唱:“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台上的戏仍在上演,虞姬趁项羽不备拔出其腰间佩剑,抹过咽喉自刎倒地。 台下忽的传来几声击掌,另一道清越的嗓音再一次穿过夜色,轻轻响彻耳畔,“哈哈,羽郎,真是好品味,好情怀,想不到一曲悲绝的《霸王别姬》竟然能够被羽郎吟唱出了风月况味,更是作为今夜的压轴大唱,纵观这帝京之都,恐怕也只有羽郎能够做到这般地步吧!”顺王赵祏放肆一笑,侧身向在坐的几位朝中同僚打趣道。 赵祏几乎是斜卧在白色的矮榻之上,一头长发披散在肩,身边无数俊美少年簇拥,缤纷的酒液在他的颊边映满琥珀色的流光。 一众达官贵人们,和着悠扬的笙歌,杯中的美酒,面若桃花,旁若无人般伸手探入那些腻脂细骨与丝滑绸袍之间,和着低低娇吟,尽情缠绵。 赵祏放肆地横卧而笑,抬起脸颊,轻含一颗俊美少年递过来的匍匐,紧看着台上那媚惑众生的绯衣少年,双眸光彩流动。 悠悠风起,瓣瓣莲落,当水榭之中的绯衣少年向台下的方向抬眸望来时,人人霎时觉得仿佛这一池的清莲均已无色,仿佛这漫天星月都已经淡去,那飞花清月一般的目光恍若溪流缠绵,犹如轻纱漫卷——恰一缕如水凝眸,春风吹不散眉弯! 众人静默地凝望着那个唱旦角的少年,唱曲间,那绯衣少年的目光与台下的当今圣上的唯一弟弟,顺王赵祏不期而遇,然而很快的,他便将视线移开。 赵祏的唇角更是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 “你们说,这演虞美人的小倌卸了妆后究竟有多美?”戏演完了,身旁之人突然如是问,赵祏闻之不禁呵呵一笑:“怎么,将军看上人家了,我方才瞧你看那人看得可入迷了。” 刚从边疆回京的平西将军潘享哈哈大笑,道:“怕是我府上那十来个侍宠都不如此人呢,这人,今晚,本将军要定了,王爷还是忍痛割爱吧。” 一同前来的户部尚书家公子,刑部尚书,大理寺少卿等人纷纷笑闹附合。 这平西将军约三十多岁年纪,长相魁梧,浓须遮面,颇有些霸气,只是若知他底细之人绝不会被他的相貌所惑,其实此人实实是一个有着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之人,平西将军抬手招来老鸨,随手扔出一绽元宝,耳语一番,便向众人抱拳道:“在下及时行乐去了,各位自用。” 话音刚落,便有一艘小舟,系着柔漫的白纱,从水榭方向,穿过满池娇莲,姗姗而来,好一个兰舟轻发,好一派风雅闲情! 楫声泼水,浪浮兰舟,转眼已入池莲深处,众人俱都挥挥手,各自摇头,这平西将军虽是国之栋梁,却有断袖之癖,全国各地收来的娈宠养在府中多达十几位,此事满朝皆之,早已见怪不怪,而此人耍弄侍宠手段极为残暴,各种花样层出不穷,据将军府家奴私下议论,若将军在府时,夜夜都能听见毛骨悚然的惨叫声,这次不知这个新调教出来的绝色小倌能不能受得住了,不过看那瘦弱的小身子骨,可有点悬。 小倌们敬酒的敬酒,弹唱的弹唱,赵祏与众人花酒喝得是不亦乐乎。 此时,已过子夜,突然,水榭旁的某间包房内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只此一声,便再无声音传来。 赵祏抬了抬眼皮,示意大理寺少卿上去看看:“让他悠着些,这里不是将军府,若是玩出了人命,连累着大伙也不好向上交待。” 大理寺少卿打着酒嗝沿着莲池边缘向那栋二层小楼走去,问明了平西将军进的哪间房,便推开那间掩得并不严实的木门,大步跨了进去,片刻后,一声更为凄厉的惨叫响彻天际。 楼外之人面色俱变,纷纷向二楼奔去,顿时人影、桌椅、酒香碰落一地。 *************************************** 仲夏时分,艳阳当空,东街的如月茶馆前,却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今儿的说书咱不说故事,只唠唠磕,大家伙可都听好喽,话说这幼帝登基之初,全由当朝刘太后把政,那是威仪天下,堪比大唐武氏,众所周知,太后当年诞有二子,一位温和有礼,以仁孝治天下,便是当今圣上,这另一位嘛……”有着一张清秀小脸的说书先生说得是口若悬河、眉飞色舞,底下坐着的一干百姓也是听得津津有味,一面喝了茶一面嗑着瓜子。 “这另一位我不说乡亲们也明白,便是那暴虐荒淫,有龙阳之好的某王爷是也!大伙说说,这本是同胞双生子,怎的差别就这么大呢?话说这位王爷可惹不得呀,嚣张霸道是满朝皆知,且男女通吃,不但府中圈养男童无数,夜里为了修练某种奇功,更是常采阴补阳,实是本朝一大妖孽。” 这话一出,满座哗然。。 “喂,说书的,皇家的事,你这个小老百姓怎的如此清楚,莫不是又骗大伙了吧,你哪回能说点真事啊?” 众人都是这么在心中猜疑,夏青却是镇定自若,伸手捉过惊堂木往桌角一拍,啪的一声,茶客们立时静下来,她满意地环视四周,粗声大笑道:“乡亲们问得好啊!我是怎么能知道的呢?” “这王爷岂是我等草民能随意见到的?”夏青一双眼睁得溜圆,往人群里一扫,便见茶客们纷纷点头称是,她嘿嘿一笑,颇为得意地道:“那是因为我夏青交游遍天下,当官的认识不少,那三教九流可也识得不差,怡红坊的桃红姑娘,那可是我相好,那位王爷,可没少光顾她的生意,这一来二往的嘛……” 见底下坐着的茶客们了然地点头,夏青清咳一声:“所以说,乡亲们家中若有男童,可得看好了,若是落入此人之手,那可是要遭毒手的哟。”伸手捉住袖子拭去额间因说得激动而沁出的汗珠,继续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众人纷纷点头,均是一阵嗟叹,纷纷在低声暗骂那无耻荒淫的顺亲王赵祏,一时间茶馆内气氛极为热烈。 坐在茶馆最靠外的一桌上有两个锦衣公子,一坐一站,默不作声地听完说书先生所有的话,眼见着满茶馆的茶客们群情激昂、痛骂那某王爷,热闹异常,其中一个不由噗的冷笑一声,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意。 暴虐荒淫?满朝尽知?采阴补阳?妖孽?这人倒是知道的不少,他这一趟微服出来,本是查案走得累了,临时找个歇脚的地儿,这案子还没有线索,却总算是找到满皇城关于某人流言漫天的缘由了。 想到此,赵祏忽地眯起眼来上下打量夏青数眼,又冷笑数声。 一身青衣的侍卫安静地立在他身后,见主子不做声,也不敢说话,只得强压住已不自觉泛到脸上的笑意,连棺材脸的王爷都敢惹的人,胆子还真是大?” 他也听得极为分明,这身着月白衫子装束的说书先生滔滔不绝地在台上大放厥词,王爷能从头听到末不出一声,怕是这说书先生不日便要销声匿迹了哟。 唉,挣钱怎的这般不容易?说书不易,要编造得能唬得了人也不易,能被正主听了个正着,更是不易,他悄悄瞥一眼自家主子,不小心瞄到那人眼角的寒意,不由得冷汗涔涔。 好在夏青说了一会就下去了,换了个唱曲瞎子上来。 日光炙热,堂堂顺王微服查案,不想在茶馆内听那瞎子哼哼啊啊,却也不愿在大日头下晒着,低头想了想,漂亮的薄唇一抿,忽地抬起头挑眉笑道:“今儿我们不回王府去,就在这附近找家客栈住下。” 赵祏望着夏青的背影消失在大堂的帘后再也没出来,站起身来,出了门去,日光还是灼热异常,赵祏刚踏出茶馆的门,便见夏青卷起衣袖来一面扇着风一面急匆匆地自茶馆后门处走出来。。 他不由得眯起眼来冷笑,寒声对青衣侍卫吩咐道:“你,去,跟上。”。 京城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王爷对你笑一笑,潘安也要一边靠。”顺王爷这么一笑,俊俏的玉面顿时舒展开来,倒是忽如春花绽放,眉眼间尽是温和舒顺之意,把立在一旁的青衣侍卫看得一呆。 自家王爷原来竟是长得这般俊俏啊!。只是他身为顺王爷府的衷心护卫,当然知道这哪里是在笑,狰狞万状地眯着眼,分明是在腹中早已将那说书先生千刀万剐了。 天气极热,汗珠细密沁出在额间,夏青顾不得伸手去擦拭,咬着牙拼命在大街上奔跑。 说飞奔不为过,路上的人只觉忽地一阵风,她纤细的身影便已呼啦啦地闪过去了。 有小贩眼尖看到了她,笑着喊:“哟,那不是夏家的娘娘腔嘛……” 话还没说完,那影子早已倏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小贩愣一愣,摇了摇头继续做生意。 “哎,这娘娘腔真是不容易啊,这么热的天,赶完茶馆说书的生意还要赶去药堂做伙计,挣银子也不是这么不要命挣的呀,瞧瞧这大太阳,能晒死人呢,四处奔波为哪般哟!” 夏青匆匆迈进一间药堂,直奔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的掌柜哈腰道:“刘掌柜,我来上工了。”说罢也不理掌柜反应,熟门熟路的抬脚翻进了柜台里,接过病人手中的方子,麻利的捡起药来。 这时只听得外面一阵吵嚷,抓贼的声音刚落,夏青便听得屋顶上咔嚓一声,跟着一连串爆响,接着,瓦片屋梁哗啦啦落下,屋顶上方破出个大洞,夏青抬头,在漫天尘土中目瞪口呆,直直的看向从屋顶大洞之中,翩然飘落下的两个人影,彻底震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手突的揽住她的腰间:“小心。” 大手将她向后一带,夏青眩即惨叫一声,在她适才站立的地方,一根横木嘭的当头砸下。 而另一人则趁乱夺门而出。 尘土中,一把清扬之声传来:“掌柜的,开封府展昭捉拿盗犯,呃…..不慎踩坏屋顶,修葺费用还请到开封府找展某,定当尽数赔偿。” 伴随着尘埃落尽,那个一身红衣身姿颀长高挑,修眉如长翎拂鬓的英气儿郎已消失在街角,夏青依旧似在梦中,唯有纤腰处似有火热传遍周身,耳边不断回荡着只有两个字——展,昭! 是春梦正浓么?京城第一神捕,迷倒汴京闺中少女一大片的展昭摸了她哎,她被展昭摸了哎,人家好兴奋喔。(捂脸,跺脚)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收拾屋子,这年头,在自个儿家里都不安生。”胖成一坨的刘掌柜被吓得坐在地上,一头一脸全是尘土,若不是看那二人是从屋顶上打着下来的,他还以为开封府的护卫和人约好了来捣毁他家屋顶的呢。 众伙计这才纷纷回神,大笑着慌忙打扫起来。 正弯腰卖力擦着桌子的夏青背上一阵痛,回头过来,见是街角长驻的乞丐小米趁乱混了进来,正用手中的破竹棍戳她,夏青笑吟吟道:“小米,你还在这混着呢,没申请入丐帮?” 小米伸出一只满是污垢的手,笑嘻嘻的道:“付消息费吧。” 夏青将脏兮兮的抹布向小米的脸扬去:“几个破铜片还成日惦记着,你就一辈子讨饭的命。” 咬了咬牙,脱下布靴,自鞋中倒腾出几枚铜子,从中拣了两枚,咬牙切齿万分不舍的轻轻放到那只脏手里,说道:“下回再弄点有料的故事来,西市那头又来了个说书的,我有竞争压力。” “放心吧你就。”小米笑咪咪的将铜子在唇边吹了口气,又放到耳旁听了听,这才收了铜子,歪着头道:“我刚过来的时候,看到护城河那边死了人,要不要过去给人家验尸?” “真的?”夏青眼睛一亮,道:“这条消息我可不付费。” “咱俩谁给谁啊,我免费送你。”小米心满意足的走了。 挣银子,对于她来说,那可是头等大事,夏青瞄了眼乱七八糟的药堂,见无人看她,忙扔下抹布,撩起长衫,如银鱼一般往巷子里一钻,左一拐右一绕便没了踪影。 “夏青,药贩子兼仵作夏桑长子,一年前随家人移居京城,住桂花巷,其父有一原配,两个偏房,尚有一幼弟,此人一家均是爱财如命的主,身为夏家长子,夏青身兼茶馆说书、药堂伙计、青楼跑堂、验尸仵作等各类活计。” 一间客栈内,面如冠玉鼻若胆悬,一双浓眉斜飞入鬓,金冠束发歪在榻上的赵祏挑眉看着手下侍卫传回的字条,冷笑一声道:“不错,人蛮勤快,居然还会验尸?是不是好刀,那也要用了方知道,既如此,扮一回那荒淫暴虐的某王爷也无妨。”。 一旁的青衣侍卫扑哧一声笑起来:“王爷虽时常出入青楼勾栏,却只是听个曲儿,图个乐子,可从来不好这口哇。” 赵祏瞪他一眼,又转过眼来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纸条,暧昧又低声地说道:“何不试一试?去,将醉梦楼的如玉姑娘找来。” 慈恩寺,香客如云,夏青刚到山脚,便闻到了一股呛鼻的香烛气味儿。 大雄宝殿内,香烟瞭绕,烛火如炬,佛音凫凫,寺旁的飞瀑亭就在悬崖飞瀑的山腰,地处清静,清清山泉,弯弯流水,点点滴滴,丝丝缕缕。山泉水自山隙间涓涓而下,汇聚成清可见底的小溪水,环绕着奇松怪石,依伴着满山的馥郁芬芳,在夏青心中,这里是与心上人相会的佳境。 自上回对展昭的惊鸿一瞥后,夏青纠结了好几日,终还是大着胆子托夏枸杞给展昭送去了一封信和一支木簪子,约他清晨在飞瀑亭相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夏枸杞是夏家第二女,比夏青小两岁,自夏青有记忆起,她们便一同吃住,也一同着男装打扮,形影不离。据说夏青四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算命先生说,她命中与母亲相克,需女做男养,不可出嫁,方能保母女平安,夏桑对此深信不疑,从小,便将她扮做男儿,不缠足,不扎耳洞,不做女红,放任她上窜下跳,连带着枸杞也跟着一同着男装了,说是老大的衣衫改改还可以给老二穿。 好在夏青长得略微英气,将眉描浓了些,束上发,倒也不失是一位翩翩公子哥,街坊四邻也只道夏家有两个娘娘腔的儿子,二十年来,甚至夏青都将自己看做了男儿,岂料,本是一娇娥,自当会春心萌动,这才大着胆子背了爹娘,想要私会情郎,哪怕只是让她多看他几眼,说几句悄悄话,便也心满意足了。 阳光驱散迷雾,山泉、深潭、岩壁、树木、一切,都清晰起来,但这清晰却让夏青的心反而越发暗淡,因为阳光把一切都暴露出来,站在林中就可看到观瀑亭柱子上的龟痕毕现;生草的瓦檐上,还跳跃着一只觅食的喜鹊,但除了飞瀑跌宕的击水声,周围静得有点不是滋味。 太阳已经变了颜色,轮廓模糊,通体发白,越发炽热,她步子恍惚着,走出树林。 走到观瀑亭上,无端地傻站了一会儿,才移步从亭子侧面的出口,下了一个台阶,又站了一会儿,抬眼看太阳,太阳的亮度刺痛了双眼,让她猛地打了一个喷嚏,然后她突然清醒了——时辰早已不是充满诗意的清晨,她约的那个人,不会再来。 夏青的心也渐渐凉了下来,想来那个如同阳光般的男子,那日揽过她的腰也是情势所逼,她总不能找这个借口逼人家负责的吧。 抽出腰间的扇子胡乱扇了几下,恨恨说道:“不过没关系。”她紧紧握了握拳,放声喊道:“我不会这么快便放弃的。”可想到算命的所言,即便是有了意中人,也不可嫁,便又心灰意冷起来。 夏日里的汴京,城区街坊巷陌,川流不息人潮,太阳恣意横行,挥舞着它的铜盾横立在充满黄色烟雾的天空中。 走在大街上,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无精打采的低着头,唯有路旁几株向日葵迎着当头烈日,开得正艳。远处的皇宫,重重厥台远远的高耸在极目之处,身姿伟丽,如同挂在天边。 远处乘坐奢华软轿的官家小姐轻掀车窗细竹帘一角,柔风轻拂,薄如婵翼的纱帘下,隐约可见玉脸红唇,眸光流转,带起一阵扑鼻香气,真真是凌罗缤纷,姿态翩翩。 “哼,得瑟,官家小姐了不起啊,不过是上辈子投胎好一些罢了,出来显摆什么,还不是给人家当老婆的命,有本事去考个功名试试。” 走在街上的夏青一袭珍珠白长衫,头发束成一缕,系一根同色的方巾,腰间一条朱色的丝带,从背影看怎么都像是一个上京赶考的书生,这是她最好的一件衣衫了,平日里可都舍不得穿,谁知心上人压根就不来见她。 夏青拉了拉领口,垂目看了看裹了一层又一层已被汗水打湿的棉布裹胸,再轻蔑的斜眼目视那顶软轿离开,顿时怒发冲冠,心里又堵上了。 低头看着裹得一点都不舒服的胸部,恨声骂道:“枸杞这死丫头,让她别弄这般紧,真是的,热死了,可怜的地方,本就小到可以无视了,居然还要备受折磨。” 今日早已向各掌柜的告了假,就在夏青琢磨着是继续在街上流连还是回家睡觉的时候,一个黄衫女子策马从前方飞奔而来,街上的人群纷纷往两边散去,同时不忘骂几句这个莽撞的女子。夏青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黄衫女子的长相,只觉得一阵风刮过,她的头发便被吹得乱七八糟的。 前方女子娇弱的惊叫声,马嘶声,行人的嚷嚷声轰然灌入她的耳朵,夏青马上向人群集中的地方挤去,方才在山上吃了亏,可她就是改不掉从小到大爱凑热闹的毛病。 “有没有人死啊,死了人没有啊,我是仵作。”当然能看热闹又能挣几个小钱,那就是人生最大的乐事了。 人太多,夏青一时看不分明到底发生了何事,只看见马上的黄衫女子双手紧紧勒住缰绳,一双妙目满含怒意地看着斜下方。 她继续往人群里面挤去,好不容易挤到了中间,这才看见一个娇弱的紫衣少女重心不稳地靠在丫鬟身上,脸上受惊后的表情依然没有退去。 “少在我面前装可怜,我说你每天这样装累不累啊,我看都看烦了!”黄衫美人可不管人家是香还是玉,愣是当着一大堆人的面大声训斥眼前的紫衣美女。 周围的人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但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英雄救美。 紫衣美女梨花带雨地向黄衫美人道歉:“姐姐你别生气了,是我不好,我……” 这是什么世道啊!夏青一脸茫然,受害人怎么反过来向行凶者道歉?那黄衫少女明眸皓齿的,怎么看都是一个美女,怎么美女也这么霸道的?再看她那飞扬跋扈的样子,连纵马行凶后都可以先发制人,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要不怎么大家都敢怒而不敢言呢。 黄衫美人不耐烦地瞪了紫衣美女一眼:“算了算了,以后少在我面前出现,看见你那张苦瓜脸我就心烦!” 黄衫美人拉了拉缰绳,正想骑马走人,“小姐请留步。”一道略沉的嗓音响起。 夏青缓缓转头,一脸呆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一身湖蓝布衣,剑眉朗目,英气非凡,浑身散发着温文儒雅,沉稳干练的展昭从人群里挤出来,朗声道:“你的马撞了人,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是啊是啊……”。虽然与展昭离得较远,但夏青还是扯着嗓子高声附合,随后又立即缩下脖子。 一看有人站出来英雄救美,围观的人也开始起哄,让黄衫美人道歉。 那个黄衫美人拿眼横了一下站在众人前的展昭,冷哼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展护卫,姓展的,你别仗着有包青天包大人撑腰就多管闲事,哼!再说了,又不是我撞的她,是她自己撞到我马上去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更关不着你什么事!” 说完她的眼神若有若无地朝紫衣美人飘去,紫衣美人一边抹泪一边说:“的确是我不好,展公子你别为难姐姐了,都是我的错。” “听见没有啊?姓展的,你这只猫呢有空就去捉捉耗子,可别误把老虎当作了老鼠,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没本事学啥不好,还学人家英雄救美,呵呵,算了吧你!” 展昭自初出江湖以来便立下南侠威名,追随包大人左右更是受到百姓景仰,万万没想到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如此奚落,此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可他毕竟是成名已久的侠义之士,自是不能与女子计较,只是声音微微一滞:“你应当与这位紫衣姑娘道歉。” “就是,就是,还是展大人说得对,你要道歉。”夏青五指遮面,伸出头来,咽下口唾沫,哇哇,御猫正义的样子真是让人春心萌动呀。 “哼!”黄衫女子一甩马鞭,微微眯眼:“看样子,本姑娘教训得还不够是不是?看来不说出本姑娘的身份,你们这些刁民是不怕喽,那好,竖起你们的耳朵,都给本姑娘听好了,我爹就是当今八千岁八贤王,皇上和顺亲王是我表兄,堂堂广陵郡主赵舒云,就是本姑娘我,而她……”赵舒云指了指娇弱的紫衣少女,“只是个小妾生的丫头,给本姑娘提鞋都不配,让我给她道歉,做梦!” 展昭傻眼了,搞了半天,原来这俩人是姐妹啊!难怪赵舒云嫌他多管闲事,他还真是有点多管闲事了,人家姐妹俩闹矛盾他瞎掺和什么啊! “姐姐……”紫衣少女含泪弱弱的唤道。 “谁是你姐姐,跟你那个死娘一样长得一副苦瓜相,整日里病歪歪的,你怎么还不去死,若不然跟你那死哥哥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多好,像块牛皮糖一样赖在府上赶都赶不走,真讨厌。”黄衫女子说着扬起马鞭便要向紫衣少女抽过去。 充满正义感的夏青挺身而出了,在马鞭即将挥上紫衣女子身上时伸手狠狠一抓,向赵舒云笑道:“小郡主,撞了人不算,还要打人,这可是错上加错喽。” “多管闲事。”赵舒云突的出手在夏青肩上狠狠一推,夏青便一路踉呛着向展昭那方退去,一边哎哟哎哟的大叫着,艳遇的机会稍纵即逝,她豁出去了。 展昭要扶她了,要扶她了,她站了这么久才等到的机会啊,发展奸情的大好时机啊,她第一句说要对他说什么呢?谢谢?还是,你长得好像我的一个朋友?哎呀到底说什么好呢? 就在夏青准备摔跤的时候,只觉得一道暗色的影子闪过,与此同时她的身子就稳稳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似乎听到谁人痛极了似的闷哼声,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听见周围响起了无比热烈的掌声,似是在歌颂这场英雄救美的好戏,从古至今,人们最津津乐道的不外乎这种经典中的经典,庸俗中的庸俗桥段。 一双手护住了她,有些半抱的样子,此刻夏青正身子后倾,酝酿出满面羞红的姿态,缓缓扭头一看,是一张放大的脸近在身边,待看清眼前所谓的英雄时,夏青呆了,接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夏甘草这个杀千刀的,活活打破了她拥抱展昭的美梦,若不是他,说不定自己就会被某个帅得惊天地泣鬼神的男子英雄救美……哎!刹那间碎了多少旖旎少女梦。 夏青歪在她弟弟怀里,无力抚额,她这个最小的弟弟,明明还是个小孩儿,却从来没有个小孩的样子,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一身迂腐气,老学究。 待夏青回过神来,众人都已散去,哪里还有那个红衣的影子,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这天可真热,夏青目送弟弟走远了,又抬眼看了看太阳,将插在腰间一把绘着山水的折扇唰一下挥开,拉着领口,想扇些风进去,可毫无效果。 抬头,目光落到了前面一条街的大红灯笼上,她当然知道那条街是京城里鼎鼎有名的花街柳巷,不但有男人喜欢的青楼,还有男人喜欢的勾栏院,前些日子在桃红姐姐那里,知道近些日子来名叫银月楼的勾栏院里出了一位绝色少年,抢了花街好多生意,绝色少年?不知和展昭相比如何?夏青张开唇笑了,此等美色,对她这个尚待字闺中的大龄怀春黄花闺女,是多么大的诱惑啊啊啊啊! “上联: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风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话。” “下联:世间多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况复多痴情痴意,是几辈痴人。” “横批:风月随意。” 夏青用纸扇撑住下巴,轻念出声,呵呵一笑,好一个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话,这风月勾栏,也因这句话而变得清雅无限了。只是这偌大的风月之地,怎的不见半个人影,亦是听不到半分嘈杂与喧哗。 虽从未踏足过这家银月楼,可从前也在这条街上做过事的,即便是青天白日里,这里也是那些达官贵人们驻足流连的场子呢,莫非几月未来,这些人都从良了不成,那她日后还能上哪儿去寻找认识贵人飞上枝头的机会呢?这世道,不用变得这么好吧。 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夏青不死心,将眼紧紧贴着尚有一丝缝隙的门缝看去,只是黑呼呼的什么也看不清,哪里有半点衣香人影,正当她整个人抬脚做壁虎状紧贴于那扇腥红木门时,门呼拉一下从内打开了。 夏青直挺挺的再次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不出意料的脸先着地。 “客官,你找谁?” 头顶一个苍老沙哑暗沉的嗓音凉凉传来。 夏青抬起头,赫然看见一个头发稀少,眼角贴着一片黑膏药,露出两颗大门牙的老翁正满脸阴霾的注视着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啊——僵尸啊!”夏青惊叫起来,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想要逃,可双腿却颤抖得迈不动步子。 晕倒,这里不是勾栏院,是鬼屋! 僵尸老翁伸出苍老如枯树皮的手,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沙哑的嗓音再度传来:“客官,本店已歇业,恕不接客,您请移步别处去。” 哈,原来不是僵尸,夏青这下挺直了腰板,环顾四周道:“本公子听闻贵楼出了个绝色小倌,特慕名前来一见,好酒好饭尽管上,怎么,怕我没银子?” “公子有所不知,贵店前些时日出了乱子,死了人,这里的人俱已散去,如今只留下我这糟老头子看门,公子若要寻欢请别处去吧。” “天子脚下,能出什么乱子,真是晦气。”夏青不满的摇了摇折扇,和着屋内的空气,竟然扇出了阵阵阴风和冷冷的杀气。 不详啊不详。夏青连忙跨出木门,被耀眼的阳光洒上身,才放下心来,刚抬步离去,便听见身后木门发出一声吱呀的声音,再度将一地阳光,闭在了门外。 夏青掸了掸衣衫,也没了进别家的兴致,便在大街上闲荡起来,反正家里她是呆不住的,在家里,怎么能守株待猫呢。 眼珠滴溜溜一转,似是发现了什么好去处,扯着嘴奸奸一笑,便抬步向朱雀大街的开封府衙而去,反正也无事可做,展御猫,不如再和你来个偶遇吧。 据夏青探来的情报,展昭当年初出江湖便力挫群雄拔得头筹与另一人并列江湖第一的位置,立下南侠威名,后因身入公门身在官府而被江湖人士除名,还曾在当年京师武状元比试时,因为身手矫捷曾被皇上戏称为“御猫。” 她其实也没有特意去打听有关展昭的事儿,只不过这个英俊潇洒的展护卫实在是受到几乎整个汴京闺中少女的关注,她想不知道他的事情都很困难。 不过当年他却推掉武状元称号,仍甘心守在开封府做一个普通捕快,可见,能让江湖排名第一的南侠都心甘情愿恭首俯耳尽忠的人,又该是何等的令人敬佩。 而清正刚直,素有青天美誉的包拯,便是这样一个人。 “举头三尺案治事用典阴阳能断!堂前五刑法惩奸除恶铁面无私!” 庄严巍峨,杀气逼人的开封府矗立在朱雀大街正中央,金字扁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见了开封府才知道什么叫气势,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夏青的面孔上微微浮现出一抹尊敬之色。 据民间传说,包大人可日审人,夜审鬼,神气得很,怎么今日这府外如此冷清,铜门紧闭?难不成几日不出门,这世道竟太平到连包大人都休假了么? 夏青用纸扇撑着下巴,嘟着嘴,再度摇头叹息:“不详啊不详。” 人家包大人都休假了,那只猫肯定也不会留在衙内,夏青失望的转身,正要抬步离开时,突闻身后树荫下冲出一妇人放声大哭道:“包青天,包大人啦,你在哪儿啊,民女有冤啊!” 周围众人纷纷劝解道:“开封府今日未开衙,你若有何冤情,还是前往大理寺申诉去吧。” “听说大理寺这几日也不断案,不知出了何事?还是去知府衙门吧。” 百姓交头结耳,议论纷纷。 妇人听罢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开封府,无奈向两街之隔的府衙而去。 夏青是最喜凑热闹的,便也随着众人一路前往。 人群中不知何时出现的那个青衣男子,看了一眼后,也随着人流而去。 知府衙门内,明镜高悬,知府老爷高坐堂上,随着衙役威武的低喝声,知府惊堂木重重一拍,道:“堂下所跪何人?所告何人?” “民女张氏,东乡人,状告乡绅赵乡绅强抢民女,害死人命!”妇人说着便痛哭不已。 “死了人了?真是大胆,你不要哭嘛,如实告诉本官,本官自会主持公道,所抢何人?所害又是何人?你从实道来。” 妇人跪着哭道:“民女与妹子从小相依为命,那一日我与妹子放鸭,路上遇到赵乡绅,他见民女妹子貌美,便上前百般调戏,妹子不从,他便起了歹意,三日前的一个晚上,他带着家丁闯进我家,抓了妹子便要去拜堂成亲,民妇上前阻拦,他们又将民妇打昏,扔进柴房锁了起来,今日有村民路过,才将民妇放了出来,民妇到了赵家,谁知却被告之妹妹前日晚上吊自尽了,并已入葬。” “民妇不信,便请人趁夜将坟挖开,将妹妹尸首抬出,请大人验尸,为民妇做主,逮捕真凶。” “竟然有这等事?给本官将尸首抬上来。” 几个乡下人模样的青年男子便抬着一具白布包裹得严实的尸体上得堂来,由于天气炎热,尸身已然散发出阵阵尸臭,知府老爷掩紧了鼻子,忙退僻一旁,围观的百姓也纷纷散开。 仍站在衙外观望的夏青用折扇轻掩住鼻,不断探头向内看,丝毫未留意在她身旁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青衣华服的男子亦在观望。 仵作上前将白布揭开,仔细观看片刻后,向知府老爷耳语了几句,知府点点头,道:“此案本官已有论断,你妹妹是自尽无疑,抬回去早些入土为安吧。” 妇人哭道:“大人啦,我妹妹死得不明不白,她不会自尽,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知府怒,惊堂木一拍,道:“大胆刁妇,本府仵作已然验明,却是自尽无疑,你敢怀疑本官不成。” 堂下妇人一惊,浑身颤抖,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本案已明,退堂…….” 知府正欲甩袖离去,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嗓音传来,说不出的悦耳动听。 “且慢。”夏青摇着扇子缓步而来,眩即将折扇一收,双手抱拳道:“小民不才,平日里爱听些探案之类的故事,乡亲们也都知道,我也是这附近有名的民间仵作,适才看贵府仵作验尸的手法,颇有些不敢苟同,大人可否给小民一个机会,重来验过。” “大胆刁民,公堂之上,岂容得你等放肆,还不速速离去,否则大刑侍候。”回过神来的知府气得七窍生烟。 这时只见一名青衣男子上得前来,越过夏青,来到神气活现的知府面前,亮了亮手中的东西,随即耳语一番,便见这位知府大人额冒细汗,瞬间如斗败的公鸡般对夏青道:“本官断案自会公正,你若有疑,便。。。便拿出证据来吧。” 夏青诧异的看了一眼那名青衣男子,男子却目不斜视的走回到原位,直直的立在她身后。 好不容易有个大展身手的机会,夏青自然不会错过,是不是上吊自杀,从脖子上的痕迹便可以看出来,当下敛了心神,半蹲着揭开死者身上的白布,细细查看起来,一看之下,顿时“咦”了一声,那青衣男子闻声眉心一皱,遂也上前几步,立于一旁观看。 仔细辩别之后,夏青站起身向仵作笑道:“大人做这仵作多少年了?” “五年。”仵作冷哼道。 夏青点点头:“五年?也不短了,那么敢问大人,自缢之人死后身体有何异状?” 仵作眼皮一翻,傲然道:“若自缢,绳在喉下,舌出;喉上,舌不出。” “既然知道,那你看这具尸体有何不同?” 仵作走近尸体,掀开白布,道:“请看,上吊之青印犹在!” 夏青也来到尸体旁,点头道:“从尸面上来看,脖前有痕,脖后无交集,却是吊过没错,且指甲也无发黑之色,看来也不是毒死的,但以脖间青印来看,绳在喉下,舌却未出,没有证据,你如何便能肯定是自谥而亡,而不是被害死后才被人再次吊过么?” “知府大人请看,这具尸体的颈部有两种痕迹,第一种起于左耳垂下,经左侧绕颈前、颈右侧、颈部回到左耳垂下,形成绳结印,肤下有出血状,用手触摸能感觉到骨折,可奇怪的是,女尸右侧颈部却有一个一指宽的断点。” “另一种痕迹位于软骨上缘,兜成弧形压颈前分别绕两侧颈部,至颈外处提空,无中断,两种痕迹于颈右侧交会,且后者位于前者之上,这就是说,这位女子的脖颈生前被勒过两次。” “而赵家说少女张氏当时是悬梁自尽,也就是说是悬空缢死,悬梁吊死之人吊痕应该是兜住颈部弧处最深,呈马蹄状,形成八字不交现象,而这一痕迹是闭合呈圆环状,很明显,这一道印痕不是缢所形成,而是,勒。” “第二道痕迹倒是符合缢死的特征。” “再有,两道印痕的特征也不相同,第一道细而窄,颈部痕迹有编节花纹,估计应是粗麻打成的绳索;第二道印痕宽而浅,没有这种花纹,很可能是布带绸缎之类的软索。” “从这两道印痕的不同特征来看,小民认为张氏先后被两种绳索勒过,第一种是半硬的粗麻之类物,痕迹属于勒痕;第二种是布带之类的软缢绳,痕迹属于缢痕。” “从两种痕迹在颈右侧交会叠压的情况看,第二种叠于第一种之上,说明死者先是勒,然后才是缢。” “敢问,难道死者不可以先勒自己,可是在过程中因痛楚而放弃,改用上吊么。”知府仵作咄咄逼人。 “当然可以。”夏青点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各位请看,死者勒的痕印很深,说明用力很猛,且持续时间较长,所以如果张氏是自杀,这一勒痕已经足以让她死亡,她根本没有办法完成后面的上吊行为。” “另外,她既然上吊是选择了布带之类的软绳,如果勒痕也是自杀,那么同样也会用布带来勒死自己,而不会再又另择粗绳,在那种心境下,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再有,勒痕上显示,在左耳垂下结的是单结,然后两手抓住绳子两头往两边拉,将人勒死。而绳结的位置是在左耳垂下,双手用力的方向应该是身体前后,这个动作自杀的话与常理不符且难以完成。” “由此,小民推断,张氏很可能是先被人勒死,然后伪装成上吊自尽。” “小民还有一个证据,大人请看,死者右手指内侧有擦伤及出血,这与死者颈部一个断点极为吻合,结合这两点可知,凶手在行凶过程中,张氏进行了挣扎,曾经努力将右手食指插进绳套拉扯绳索,从而在右手指上留下了这道抵抗伤。” “从这道抵抗伤中足以说明,张氏是被人勒死的,是他杀!” 少妇闻言更是伏在尸体上放声大哭。 “在下请问,适才贤弟说过,绳在喉下,则舌出,恕在下眼拙,这两道印痕都在喉下,若是被勒死,力度如此之大,也应舌出才是。”一直在旁观看的青衣男子忽的出声,问向夏青。 夏青这才认真打量了此人一眼,但见他一袭锦锻青衣,长相平凡,但是一张脸冷冷的,没什么过多表情,倒不似一般闲来无事,吊而郎当四处闲逛的公子哥儿。 “问得好。”夏青咬唇凝重答道:“这也是小民尚有疑惑之处。” “仵作?”知府瞄到一旁脸色苍白的仵作,突然猛的一喝。 “大人?”仵作吓了一大跳,尚未弄清是何状况,便慌忙向知府跪下:“大人,适才小人来时赵乡绅的管家给了小人二十两银子,让小人大事化小,在此将银子呈上,请大人再给小人一次改过的机会,定将此案查出!” “哼,混帐东西,果然是吃里扒外的家伙。”知府偷瞄向一旁站着的青衣男子,白着一张脸悄悄擦了把汗,怒道:“本官命你将功赎罪,立即将死因查明。” 这一次仵作查得非常仔细,将衣服也除了,上下都查过,还是没有找出什么来,只得犹豫说道:“大人,依小人想来,只有开膛验内了。” 仵作话音刚落,少妇便疯了一般扑到知府脚下:“大人,民妇不告了……小妹已死,让她这样曝尸已是让人肝肠寸断,倘若再…再…那小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的呀…大人…” 夏青绕着尸体转了两圈,虽说从书上看来,这死法定是他杀无疑,可是查不出死因也不行啊。 尸体头顶有两只苍蝇一直在盘璇,夏青伸手赶了赶,也不愿意飞走,苍蝇是素喜污浊的,原只当天气炎热,尸体有异味才招至,可细看来,这苍蝇却只在头顶部,难道? “仵作大人,请仔细查看尸体头顶部!” 仵作伸手分开死者头发,面上一白,片刻,从发间取出一枚沾满鲜血的棺材钉。 围观众人哄一声,交头结耳,议论纷纷。 “果然,看来凶手手段残暴之极,当时张氏定是被勒得昏过去,赵家担心其不死,便又在她头顶钉入棺材钉,这才是致其死亡的主要原因。”夏青点点头。 那名青衣男子看向她,微微一笑,似给了一个赞许的眼神。 “来人啊,”知府大人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去东乡将赵括逮捕归案。” “大人,”仵作指着围观人群中一名正准备开溜的老者道:“他便是赵乡绅的管家。” 众衙役一涌而上,将管家绑了,押上堂来。 “大人,就是他去抢的人,大人为民妇申冤啊。”少妇看到这管家便扑上前去狠狠一阵踢打。 “大人啊,小人有罪,可人不是小人杀的啊!那日是我去抢回了她,可她当晚是去员外房里侍候,这丫头不从,员外这老家伙便让我将此女按住,勒晕了她,生生将铁钉敲进了她脑袋里,然后吊在房梁上……他说,他说就是包大人也是查不出来的呀,大人,小人是被迫的,小人没杀人啊……. “主薄,可都记全了?来人,将此人押入大牢,速速将凶徒缉捕归案,等候刑部批文。”知府说罢又看向那青衣男子一眼,见对方轻轻颔首,才长吁一口气,大叫道:“退堂!” 案子审完了,夏青哼着小曲,得意的步出府衙,在衙门口东张西望了片刻,觉得自己没有把握在泱泱汴京城里找到身形灵活天下无双的“御猫,”于是只好灰溜溜向家走去。 冷不丁听一个男声自身后叫道:“贤弟请留步。” 似乎是在唤她,不过夏青未做理会,叫贤弟关她嘛事,她可是如假包换的女儿身。 只觉得眼前一花,夏青不由得停下脚步,愣愣的看着不知从哪多出的这个挡道之人。 夏青抬眼看他,眼前之人,似一把剑,连笑着的时候,都带着凛凛的剑气。 “是你?”夏青认出是适才同在知府衙门那人。 只听得身前的青衣男子一拱手道:“贤弟请留步,适才看贤弟断案有智有谋,正巧昨夜烟雨楼发生一桩奇案,所有人都指认我家少爷有做案嫌疑,我本是想前往开封府寻找包大人,却十分不巧,包大人未坐堂,而适才那知县看上去也是一庸才,却见贤弟神机妙断,所以想请贤弟前往一断,也好为我家少爷申冤。” 夏青前后左右看看,然后望着这如出鞘剑似的人,伸手指了指自已道:“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是,还请贤弟移步前往。” 低头看了看,方才想起自己是男衫打扮,不禁失笑道:“适才断案实属巧合,过奖,不过我不随意与他人结识的,那个,我问问,你家少爷有没在朝中谋有一官半职?” 青衣男子皱皱眉,沉吟道:“算有吧。” “几品,官大么?”夏青立时来了兴致。 男子再度皱眉:“反正…..不小。” “其实官大官小这个无所谓啦,正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是不是,这位兄台,还烦请带路。”夏青将折扇潇洒一挥,抱拳道。 笑话,这般好的机会她怎会白白错过,从这人的举止来看,定是非富即贵,一个家奴尚且如此,那主子能差到哪儿去,帮富家公子申冤,那赏银定是少不了的。 青衣男子转身便走,夏青紧随其后。 “这位兄台,贵姓名?” “青衣。” “呵,我不是问你穿什么,是问叫什么?”夏青摇摇头。 “青衣。”男子薄薄的唇线中依然是这两个字。 唉!夏青再度摇摇头,好好的一个人,偏生脑子有问题。 烟雨楼是城内的一家大客栈,此时正是黄昏时分,人来人往的非常热闹,青衣男子将夏青带上了二楼客房,站在门外恭敬的说道:“爷,人已经带到了。” 夏青白了他一眼,怎么搞得她倒像个犯人似的,不是坐上宾的么? 等她反应过来,里头传来十分不耐烦的声音:“既然来了,那便滚进来吧。” 呃......滚?夏青掏掏耳朵,里面那位爷想来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 男子将面前的房门推开,夏青一眼看进去,目光便直了,如果,不是那隐隐已经看得出僵硬的四肢的话,这,堪称一幅香艳的海棠春睡图。 浓妆艳抹的女子,衣衫不整的伏在床上,双腿的裙摆被撕裂,隐隐地露出白玉般的小腿,一双赤 裸玉臂,则纠缠在一起,手腕被绑在一处,如折断了一般,禁锢在头顶之处。 美人的头微微地歪着,半边脸藏在胳膊里,姿势悲惨又娇弱,无助又可怜。 哎,好一场奇情的美人受 虐图。 虽然脸不能看得太清楚,却也依稀看得出,是个精致的人儿,可惜,就这般香消玉殒了。 夏青叹口气,这才慢慢地迈步进去,扫了一眼周围,顿时直了双眼,那窗旁软榻上,赫然半躺着一个男人,虽然光影模糊了他的脸,但仍依稀可见那人一头浓墨般长发,半披散在肩上,此刻,半边身子虽盖在薄被里,但他只着了一件薄衫,依稀可见曼妙身段。 夏青惊鸿一瞥,便瞅见他赤 裸颈间到胸前的春光,那满眼春光乍放,白衫之下,两点朱红若隐若现,看得她全身一阵酥麻,凭空般便红了脸,原先竟不知她也如此面薄的么? 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艳丽到媚惑张扬的气息,整个人浓墨重彩,却又如此不容小觑,可怕……可怕……不详啊不详。 夏青额冒冷汗,心里直后悔淌上这浑水,要想个办法及时抽身而退才是。 “有把握么?”榻上那人出声。 “我现场都没有看,哪里有什么把握。” “那还不快些滚过去。” 夏青忍不住身子一抖,急忙低下头去,目不斜视走向床上那具女尸,看了看,转身垂头向软榻上的男子,调整好声调,伸手指了指立于门边面无表情的青衣男子道:“这位兄台找我来验尸,事关命案,所以小人只好斗胆打扰少爷了。” 软榻上那人将目光调向窗外,微微扬了扬唇角,便听得从英挺的鼻中轻哼出一声:“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夏青硬生生将眼光从那睡美男胸前移看,正了神色道:“据说此女是从醉梦楼唤来侍候你的,命案发生的时候,只你所在?” “正是。”他漫不经心的回答,声调却是低沉且好听的。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那人已死?” “爷我睡到傍晚,觉得口渴,便想唤她起来添茶,这才发现。” “是这样…….”夏青皱起眉:“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对你极为不利,你说此女不是你所杀,那可听到什么动静?” “爷喝了点酒,睡得人事不知。”他微微笑,调回目光泰然自若看着夏青,夏青正垂了眼皮在神游物外,心想:真是可怕,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却喜欢玩这种凌虐的游戏,本就是非常人所为,他倒好,还喝了酒,睡得人事不知?若是真的仗着酒气,将此女凌虐至死,也不是没有可能,结果却又糊里糊涂睡着了,然后待小二进房才发现,自己却说是酒醉不知,推得一干二净,哪里有这么容易,这种纨绔子弟,委实可恨,可怜一个弱女子,虽出身于青楼,却也是人命一条。 夏青豪气上涌,义愤填膺,生平最看不起这等仗势欺人的家伙,且不管他官至多大,杀人不想偿命,哪里有这般容易,不承认本姑娘便拿出证据让你伏法,原来本欲脱身的想法便抛去了九霄云外。 想了一会儿,终于问道:“小人有个问题,想请教。” 他说道:“真罗嗦,讲。” “你真不记得,自己可曾玩得太过?” 那人一阵沉默,过了片刻,才哑声道:“让你来是替爷洗清罪名的,怎的,你也怀疑我?” 夏青垂头,不语。 摆明了他是第一嫌疑人,还在这里摆谱,他一个大男人,当真会醉到人事不知,连有人在他房间杀了人都不知道?她还真不信。 软榻上男子与门外的青衣男子悄然对视一眼,青衣男子略微点头,仍是面无表情。 耳畔听到那人低低笑了两声,甚是阴沉,夏青被他笑得毛骨悚然,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心里有了些怯意。 赵祏阴沉着脸盯着眼前这如假包换的说书先生,上下打量一回,忽地觉得有趣。 眨眨眼,漂亮的唇弯起,嘴角又浮现出懒洋洋的笑意,道:“你站那么远做何?莫不是在怕我?”2 他笑觑着夏青,眼里一闪而过的揶揄却没能逃过夏青的视线,她哼一声,壮了壮胆子,昂首挺胸道:“本人向来与天无尤,与人无尤,于世无忧,乃是一等一的良民,可就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生平最不畏权贵,更不必说公子您了!” 赵祏看得出她说得勉强,眼睛一眨,不由得扬声长笑道:“说书先生,你可真是有趣得紧,怎么,这会子又改做验尸的行档了?反正人已经死了,要不,在查案前先放松一下,你给我说说你那日在茶馆里跟乡亲们说的那些事。” 夏青定定看着他,直接就要说这事?那可都是她胡编乱造,做不得数哎。她不是傻子,她说的那些段子,在茶馆子里胡吹海聊的话拿来给乡亲父老乐呵乐呵还成,若是传到那个恶人耳里,她还不得被捉去睡那牢房的阴湿稻草床?只是这人到底是何来头? 夏青喉头发干,直直地盯着他,难测此人的心思。 她一犹豫,赵祏却摇头笑了:“我也不白听的。”说着,他毫不心疼地摸出一绽黄澄澄的元宝,“一绽金子如何?” 金。。金?夏青看着青衣手上的元宝,吞了下口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fa7cdfad1盛蓝《 管他是谁,夏青豁出去了。。 她轻咳了一声,刚说了句:“话说那幼帝登基之初,全由当朝刘太后把政,那是威仪天下,堪比大唐武氏,众所周知,太后当年诞有二子,一位温和有礼,以仁孝治天下,便是当今圣上。。。。。 “这另一位嘛,便是那暴虐荒淫,有龙阳之好的某王爷是也!”有个男声接替她说了下去。 夏青脸唰的白了。 赵祏桃花眼一弯,笑得极邪气,颇有趣地看了她许久,忽地端正了脸色,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夏青顿觉如同五雷轰顶,嗡地一声,在脑中炸了开来,还用他说么,这人不就是她口中的那个——断袖,那个声名狼藉,放浪不羁的某王爷是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是,是是,她早该知道,床上的女子,姿色身段,都是上佳,虽然不曾熟识,却也知道是红牌,而能将红牌玩弄于股上甚至轻取她人性命的,除了这位贵人,还有何人? 怪不得如此嚣张,原只听说他浪荡得很,却……原来真的是男女通吃的啊。 杀猪般尖嚎一声,夏青立即抱着头沿着墙根跑,却被青衣侍卫一把揪回来。 她哆嗦着缩到墙根去,也不敢去看赵祏。。 “你躲那么远做什么?”见她畏畏缩缩地贴着墙根站着,赵祏眉头一皱,寒声道。 夏青嘿嘿干笑数声,颤抖着小声道:“王爷大人,小人……草民贱民一个,不敢太过放肆。” 赵祏嗤地冷笑一声:“反应还不慢,不敢放肆?” “嗯嗯。”夏青点头如捣蒜,眼珠子瞪得滚圆,就怕他不信,唯今之计,只得赶紧想个脱身之策,逃之夭夭,否则以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身子,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若是赵祏从没在这茶馆里见过她口若悬河唾沫横飞的大骂他顺王爷是个荒淫暴虐杀人如麻的恶棍,他或许真会相信眼前这泪眼汪汪的娇弱小子是个“从不敢放肆”的纯良百姓,只可惜……他冷笑数声。 赵祏眼里带着笑,在夏青看来全然就是铺天盖地的恐吓威慑,她扮了许久的可怜,不得不继续装下去:“顺王爷大人,草民不曾见过世面,头一回见到您这种大人物,心里害怕。” 她一双明媚大眼滴溜溜转,全落在赵祏眼中,赵祏将漂亮的薄唇一勾,寒声道:“说,这些都是谁教你的,不说,你还有二个弟弟是吧?” 这不啻是个晴天霹雳,吓得夏青脸色唰白,背后冷汗涔涔。。 苍天,她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居然遇上如此煞星,夏青是明白人,到了此刻已知是自己这张嘴惹了祸,当下将心一横,站直身道:“顺王爷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与旁人无关,没人教过我,不过是常听说大户人家有在家中豢养娈童,都是些艳丽娇美的少年,玩得残了便随便拖到乱葬岗一扔,由着野狗分尸,可是,王爷,小民就真的冤枉你了么?”。 夏青平日里早将京中大官打听了个一清二楚,只说这赵祏,大宋的顺亲王,生性懒散随意,仗着自己王爷的身份,处事为所欲为,放荡不羁,但凭其俊逸外貌,时常呼朋唤友出入风月场所,早已落下风流之名。 然而在风流的同时,总不免留下臭名,世人皆知,顺王爷赵祏平日里最爱去的烟花之地便是那花街尽头的勾栏小院,这京城谁人不知,那里可是出了名的小倌楼,里边男色绝佳,可这顺王爷总往那边跑,其中的缘由也无需明讲,众人心知肚明。 可是有的话明着不敢讲,老百姓闲话家常的时候却总拿来当料子,于是便传出了顺王爷断袖之事,赵祏对此只是一笑了之,却也不否认,久而久之,原来欲以攀亲方式嫁入皇室的王公大臣们,俱都望而却步,毕竟谁也不愿将自家闺女推入火坑,是以顺王爷如今已是二十三岁年纪,却仍未纳妃,好在他也无所谓。 连夏青也觉得不可理喻,京中非议虽多,他却照样我行我素,毫不收敛,不过连他皇帝老哥都不管的事,她想再多也没用。 以上这些事,任何一个京中百姓都不会陌生,夏青自然也清清楚楚,之后更是人云亦云,这位爷不仅好男风,且男女通吃,府中侍妾小倌无数,夜夜笙歌,这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夏青只是添油加醋了些,倒也不是无中生有。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多时候,喜新厌旧本就是人的本能,她爹一个穷贩草药的都娶了两个偏房,只有娶不起小妾的人才会老实守着一个老婆过日子,空有贼心但没有贼愿意跟他,只要手头疏爽点,大部分男人心思都会活络吧,皇帝王爷这些皇族就更不消说啦,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王府歌台舞榭你方唱罢我方登场,这些都是老百姓心知肚明之事,夏青想不通拿出来说说又怎么了? 赵祏似是看透她心中所想,哼一声,冷冷道:“这些事哪容得你一介草民当众随意议论!” “说都说了,泼出去的水又收不回来,大不了下回不说就是。”夏青瓮声瓮气地低声道。。 “你以为还有下回么?不过是骂本王荒淫暴虐罢了,了不得再带一条杀人如麻,捏死你还不是跟捏死只蚂蚁般容易。” 赵祏眼里仍旧带着笑。 “你……你要怎样?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怪我没提醒你。” “又是这架势,你这是说书说多了么?偏要学那绿林好汉。”赵祏嗤的冷笑一声,却见他站起身来,夏青忙垂下眼,不去看那一室春光漫延。 穿戴整齐后赵祏慢慢地走到夏青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夏青被那股凌厉的气势所迫,不由自主抬起头来,眼前之人,一身长衣,挡不住魁伟身形,长发荡过腰间,很精神的眉眼,除了太过妖孽没什么缺点,这孩子长得未免太好了,假如心灵再跟外貌对齐一些,那就更好,她会很疼他的。 赵祏冷冷地打量了她许久,忽地眯眼笑道:“这样吧,本王可以不追究你造谣之事,也不追究这一带日日来听你说书的百姓,只不过……”。 夏青干笑几声问道:“只不过怎样?” “只不过,本王要你证实本王是清白的。”赵祏说着一指床上的女尸。 “另外,你若能替本王洗清冤屈,本王不仅不追究说书之事,还可免去你秋闱之试,赏你个一官半职作为报答,如何?”他轻声说,微微俯身,看着她。 对上那双桃花眼,夏青倒退一步,先是震惊,接着面露喜色,一官半职?三年小知府,十万雪花银,那就不用这么拼命的串场子了啊。 还不等她回过神来,那人便又凉凉传来一句:“而今你已经知道了此事,天黑之前,这件事若是还查不出来,还本王一个清白,本王便要你的命!”明明还有些慵懒的姿态,但语气中却有股令人不敢抗拒的杀气,末了又补上一句:“立即——马上——迅速——”。 夏青死死忍住冲那张桃花脸上吐一口唾沫的冲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无怪乎竟无人敢报官,也无人敢管,只因这王爷又有谁人敢惹,这摆明了是要杀人灭口,别说第一凶嫌是他他却死不承认,便算真的另有其人,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查得出,夏青慌张起来,立刻求饶:“王爷…….” 他顺王爷权倾天下,哪里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的?却竟然还需要这样威胁她? 夏青浑身一个激凌,果然,便宜是占不得的。 沉声说道:“王爷你权热熏天,要谁死是很容易这事,既然你如此嫉恶如仇,非要此案水落石出,那么草民必当全力以赴,希望真相查出之后,王爷不要后悔才是。”夏青的心跳得很沉缓,一声,一声,响得清澈。 赵祏半俯下身子,那满头长发垂于胸前,如黑色瀑布,衬得那张脸,越发妖孽非凡。 夏青转开目光,强做镇定,等待那人冲冠一怒。 许久许久,臆想之中的暴怒并未出现。 目光忍不住又溜回去,看他一眼,那张妖孽的脸上,似有笑意,难道是错觉?果然,再看一眼,却已经满面肃杀。 “本王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夏青叹了一口气,说:“人生在世,多少事情是难以预料的,王爷大人,小心话说得太满啊。” “说完了?”他瞪她。 “是…”夏青讪讪道,方才一时热血勇气滔滔骨气,尽数灰灭。 “那还不滚去验尸。” “草民这就去,这就去。”想了想人在屋檐下,急忙低头再低头,夏青缩着脖子搭拉着个肩向案发现场——床,行去。现在小命在人家手里捏着呢,能明天死,绝不今天死,先过了眼下这关再说。 其实,一个小王爷,杀个青楼女子,也无伤大雅,大家互相骗骗,看在皇家的面子上,一笑而过,皆大欢喜,多好,不然的话,哪里会有官官相护这个词呢?再说了,旁人便是知道真相,也是决不敢追究的,谁敢挑皇家人的麻烦,这位小王爷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非要一查到底呢。 忍不住将大拇指塞入嘴里,无意识的啃咬。 顺王坚持要查的那刻,反而让夏青有了一丝安心,通常人…便算他再是权贵,若是做了那种事情,也不会想要伸张,顺王既然要如此绝决的查,那很有可能,他真的不是凶手,他喝醉了的话,固然是匪夷所思. 不过也并非完全不能信,毕竟适才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只是,任凭他喝得再醉,以这人的精明劲来看,若是有人在自己的房间内凌虐杀人,亦或栽脏陷害,他会真的无所知觉?那一双眸子,可是锐利清明得很啊,这点上,很想不通。 夏青脑海中思绪翻腾,却还是蹲在冰冷的美人跟前,仔细端详,她曼妙的身子已经没有活力,看这等姿容,这身段,怕是花街上数一数二的头牌吧。 夏青想着一面仔细察验其身上,除了脖子上的青印,其它地方似乎完好,京城中的仵作没有一人到场,想必只有她踩着了狗屎,得到了一个被砍头的好运机会。 夏青伸手,拿过桌上一块抹布包在右手上,轻轻翻了翻美人的身体。 女尸全身无伤无毒,却是衣衫不整,然而并无饰物丢失,说明凶案就是在这个房间内发生的,脖颈上青印明显,极似被强迫行那事不从,被人一怒之下掐死,但她本便是青楼女子,又被这位王爷召来,不就是为了行那事,又何来不从呢,除非强迫她的另有其人,那便真如这位王爷说的,另有真凶,想到此,夏青下意识的向门边看了一眼,门外那个青衣侍卫依旧面无表情的立着,看也不看这边。 若不然还有一种解释:这位生性风流的王爷,或许酒后乱性或许兽性大发都好,于是就强压住这位红牌想要来一场虐心虐身的奇情别恋,结果此女因着自己娇弱之躯不合适上演如此激烈戏码于是香消玉焚。 等等,夏青的构思在心底嘎然而止,眯起了眼睛。 不,一定还有什么遗漏,调回目光,再度在美人身上巡视,一寸一寸。 咦?夏青似乎看到了什么,心头一动,望着那张已经木无表情僵硬的脸,伸过手去,喃喃说道:“姑娘莫怪……” 原先压在底下的头发,露了出来。 夏青望见那一头乌发,被压在嘴角处的一络似乎还有些湿润,伸出一指轻触,果然有些粘腻感,夏青皱了皱眉,转而向赵祏问道:“王爷说是四个时辰前起床喝水时发现此女已死亡的?” 赵祏挑了挑眉,看向她:“不错。” 夏青心头沉吟,目光忽而落在了女尸被绑在一起的双臂。 将指尖轻触女尸嘴角,一路向上探到腕部,停了片刻,夏青突然站起身,掸了掸长衫,昂起下巴向无比悠闲的小王爷弯腰一辑,道:“启禀王爷,小民已有结果。” “喔?”赵祏眼一眯,刹那闪过一道锐光,咧出一口森森狼意的白牙。 夏青看着那道光,心头森森然。 “查明了?”饶有兴趣地问。 “正是。”夏青拱手,回答。 “说。”没有多余的话。 夏青抿了抿唇,道:“王爷您是贵人,您若实在闲得无聊,可以去溜溜鸟打打猎,犯不着拿我们这些底层的劳苦百姓消遣。” “怎讲?”他粲然一笑,嘴角边笑涡一闪,煞是可爱。 “床上之人根本未死,不过是王爷恼草民冲撞于你,所以故意设了一个局来戏弄草民而已。” 赵祏眯了眯眼,扯了扯薄唇,冷声道:“讲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夏青脑中顿时闪过一词:邪魅横生。不由得心底发凉,忙调转目光看向别处,道:“女尸由外表看去,没有呼吸,浑身僵硬,的确是已死去没错,可当草民看见她压在嘴角下的发丝时,发现发丝上竟沾着唾沫未干,王爷说此女四个时辰前便已死,四个时辰前已丧命之人,便算死亡之时有唾沫流出,但已相隔如此久,且天气炎热,发丝应早已干透才是,如此草民推测,发丝上的唾沫是新鲜的,后轻触女子嘴角,仍然在流出的唾沫证实了草民的猜想。” “试问,死人,必然口鼻僵硬,在未被翻动的情形下,如何还能自行流出唾沫?鉴于此,草民便想到,倘若此女未死,那么必然有心跳,而草民伏在此人胸口却听不到,突然看到被紧紧绑着置于头顶部的双手,若是有心跳,必然会有脉搏,一触之下,果然,想必王爷将此人双手紧缚放置头顶,便是要验尸之人忽略那双手,顺带制造出此女曾遭受到暴力的假象,以误导验尸之人,至于王爷用了什么方法能让人假死到如此地步,草民实是无从知晓。” 夏青住了嘴,因为她看到了那人的眼神,一种热烈的,近乎狂喜的,明亮的眼神,而后又不负众望的消失,归于平静,单单是一双眼神,便丰富的如此要命。 他挑起唇角:“你,很聪明。” 夏青心头一叹,果然,如她所料。 赵祏极为不雅的打了个哈欠,头向上一扬,长发向身后一荡,如斯狂妄之态,夏青顿觉眼前一片花开缭乱。 “青衣,”他懒懒开口:“将如玉弄醒送回去,打赏。” “是,王爷。”那名唤青衣的侍卫走近床前,将其紧缚双手的绳索解除,轻拍女子背部数下,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拧开凑到女子鼻前。 原来他的名字便是叫青衣,而不是人家脑子有问题,夏青凑上前去,顺便抱歉的冲他笑笑,却被青衣一眼瞪了回来。 原来是被迷晕点了穴,如此僵上几个时辰,身体不僵也硬了,只是不知那瓷瓶中装的是什么,竟能让身体冷却下去?皇家的东西,自是极好的,想着若是日后再见着他时,可得向他讨些过来玩玩才是,夏青冷眼瞧着,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噼哩叭啦响。 不一会儿,床上女子嘤嘤醒转,揉着酸痛发麻的手臂,一脸茫然的看向四周,在看到那个妖孽男子时,面色一喜,嗲声道:“王爷!”唤着便要扑将过去,谁料双腿无力,膝下一软,不偏不倚正落在床前站着的夏青怀中,一团温香软玉在怀,吓得夏青忙将此女推开,紧跟着后退一步。 “哈哈哈”赵祏笑得开心,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戏谑的微笑,不过夏青并没有看到,她正在咬牙腹诽这个有特殊嗜好,整死人不赔命的王爷,咋就没让那些花柳病给便宜死呢。 赵祏向着青衣挥了挥手:“本王困了,你们先退下。” 青衣点头,一把将如玉扛上肩,大踏步而去。 狐狸闭上眼晴,开始了小憩。 夏青也跟着向门边缩去。 便听得那人眼皮也不抬的喝道:“没跟你说,站好了!” 于是夏青愤怒地站住,羡慕地看着那二人远离瘟疫源而去,真是,倒霉催的,她是想认识达官贵人,嫁入侯门没错,可这位王爷却是在官场黑名单之列的,他将她单独留下来,是想要做什么? 夏青眼睛骨碌碌瞄着他。 “你鬼鬼祟祟在看什么呢?”他半挑开眼帘,饶有兴趣的望着她。 “没…没什么…”夏青心虚的低下头,命令自己的眼睛不能再乱瞟了,瞟也会瞟出祸来的,尤其是面前这人,比祸水更甚。 “口不对心。”他冷哼。 夏青忍不住又看他一眼,却见他双眼微微眯起来,正盯着她看,立即又忐忑的重新垂眸。 要动手么?心开始如擂鼓了,他要怎么动手呢?掐死?用刀?或者将她拉出去杖责,听那惨叫,欣赏她的遗容然后露出狰狞微笑? 惨啦!他本就是衣冠禽兽,还喜欢烈性玩法,她怎么又忘了呢,这人可是男女通吃的,不会想要这样便将她推倒,采阴补阳吧?她这把小脆骨,可经受不住那捆绑似的恶趣味,夏青不由得轻挪脚步,离那张大床远一些,更远一些,这也太饥不择食了,这人,惹不得的哟! 默默的咬着手指,目光忍不住又溜回去,看他一眼。 “你,报上名来。”那位高高在上的问。 夏青翻着两眼,只看屋顶。 他还会不知她的名字么?哼! “嗯?”拉得很长的尾音。 哎,这别扭孩子,夏青站在原地,黯然伤神,恹恹说:“姓夏,名青。” “名儿倒是清秀,怎么人倒长得跟个猪头似的,不过长像无碍,好用便行,封你做个七品官如何?”那人抬了抬眼皮。 夏青没听清,“什……什么?” “本王封你做巡查御史,官拜七品。”他直了腔儿,不似先前那么贼兮兮阴柔柔的腻歪了。 这么快便封官了,她没听错吧,七品?夏青贼兮兮的扒拉着手指头,开封府的展昭是四品,还是比人家低了三品呢。 “怎么样?”他紧追不放的问。 上天怎会如此厚待于她?虽然此生很想醉付琼林宴,打马御前街,但是女扮男装偷溜上街玩玩还可,入朝为官,若被发现可就是掉脑袋的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在家里喊两声出出气便罢了,这游戏可玩不得,尤其还是这断袖册封的官。 嫁人事小,丢命事大,想明白了,夏青立刻拒绝:“不,多谢王爷美意,不过草民大字不识得几个,还是莫要惹人笑话的好。” 赵祏哈哈一笑:“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夏青急忙点头:“正是如此,草民一向无大志,如果王爷想要报答,不如介绍几个朝中身份显赫,模样俊美的年青男子给草民认识认识呢,草民当是感激不尽……”若能将展昭强行赐个婚,嘿嘿,不过最后这句还是放在肚子里烂掉好了。 “嗯?难道你也是……”那人挑起了浓密的剑眉,星星朗目紧盯着她。 这顺王爷果真是有那该死的龙阳之好!夏青顿时软了,他不会误会她适才脱口而出的话吧。 “我不是。”夏青急急摆手。 “哈哈哈,不是什么,是又如何,本王又不会笑话于你。”他仰起头,笑的越发嚣张,头发随之簌簌而动,每一根都也似在嘲笑她。 夏青听着那朗朗的笑,感觉自己的面部表情在飞速的扭曲。 他转头看看窗外已暗沉下来的天色,又半眯起眼睛,面上表情随之一厉:“这些日子本王一直在寻找这样一个人,你即撞了上来,便没了考虑,这官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王爷,你这是强人所难。”仗着陪他玩了这么久,还有点儿底气。 “强人所难又如何?”他冷笑,“本王适才让你破案,不也是强人所难么?夏青,你还真做到了。” 夏青想了想,认真问道:“王爷此举定不会是心血来潮吧,京城卧虎藏龙之地,官员人才无数,王爷要什么样的人,信手可得,何必难为小人一介草民呢。” 他点头,道:“你总算开窍了,若是那些官员可用,本王又何必多此一举,你知不知,这天子脚下前些日子发生了两件惊天动地的大案子?只不过,被朝廷封锁了消息。” 夏青承认她这些日子都在家里念叨那只猫,确有些孤陋寡闻了,忍不住挠挠头:“是什么?” “这件事说来很是吓人。”他走过夏青身边,故意停了停,看她的反应。 夏青面无表情不解的回望他一眼。 赵祏满意的扯扯唇角,接着道:“据说,七月十五那夜,银月楼发生了两起命案,按说发生命案并不奇怪,可这案子怪便怪在,两名死者竟是被活活吓死,其中一人双眼被剜,你可知他是何人?此人可是当朝指挥过万马千军的少将军,战场上血流成河,尸横遍地,什么没见过,居然竟会在勾栏院被活活吓死,你说奇怪不奇怪,此乃其一。 “其二,随后进入房内之人,可是大理寺少卿,审案无数,也可说是杀人如麻,谁料此人在入屋后半刻后也被活活吓死于房内,你说奇怪不奇怪?” “确实奇怪,”夏青点点头,“可是那时候王爷你在哪里?” “你管我在哪里,这不是重点。”那人凤眼一瞪。 “重点是你终于找到了一个替死鬼去为你解惑,而那个替死鬼,便是在下。”夏青冲口而出,分明看到那人眼中闪烁的笑意。 “不然你以为本王真是穷极无聊闹着玩儿么?” 他不是穷极无聊闹着玩儿,而是在……试试她的能耐,她居然上当了,她这么聪明的人,这么低调的人,居然……果然,再一次证实,闲事是管不得的! “王爷为何不找断案如神的包青天包大人?” “他前些日子得了重病,皇上让他回老家休养了,本王还顺带告诉你,包大人这病是在案发前便得上了。” “这么巧?” 他点头:“看来凶手很早便策划开了。” “那大理寺,白马寺的官员也都病了不成?汴京卧虎藏龙之地,平民百姓不少,当官儿的可也不少。” “那些人,当官当成油子了,除了包大人,本王全都信不过。” 夏青点头:“你怀疑是朝中之人为排除异己所为,所以你要另找一个与朝廷无任何关系的人前来查案,若能查清,自然是最好,便是因公殉了职,也于朝中无损,是也不是?” 赵祏双眼一眯,完美的嘴角勾起,望着夏青露出了动物一样的微笑,白森森的牙齿,一闪,道:“如果真是那样,我会安排好你的家人。” 他这一句话,掷地有声,清清楚楚,让夏青突然有心跳加快,口干舌燥,脑中晕眩的感觉,“上苍,你待我真是太好了,倒霉我一个,造福一城人。” 赵祏仰起头,笑得越发嚣张。 好汉不吃眼前亏,是这样的吧?飞快的平静了自己的情绪,夏青一脸镇定道:“顺王爷大人,小人其实不是男子,是个如假包换假一罚十的女子!” 果然看到那张桃花脸很配合的绽放开来,他背负着手绕着她转了一圈,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夏青尚不及回过神来,自己的手已被握入一片温软之中,不由得惊跳,望住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心口几乎停止跳动。 他在看她的手?要命的不是那张脸,而是,她的手指被他贴在他的唇边,整个动作就仿佛是他在用唇吻着她的手指,太——暧昧了…… 夏青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几乎整副心神都被这妖孽般的男子摄去,只能无声的张合着唇瓣,却一无所言! “嘘…不用说了…你想说的,本王都懂……”赵祏忽地将夏青的手指竖起,对着吹了一口气。 懂?他懂个屁,呵…呵呵…夏青激伶伶的打了寒颤,不详啊不详,傻笑着抽出手,可那股酥麻的感觉还是从手指中传来,直冲胸臆,透满百骸! 赵祏的脸上浮起了一丝莫名的笑意,懒洋洋道:“本王要的是能做之人,谁管你是男是女!” 话音刚落,夏青脸色刷地变为灰白如纸,脑袋里嗡嗡直响。 原来这顺王爷真如坊间传说的一般,荒淫无度,无论男女,但凡入了眼都要,她不想害怕啊,只是还是怕啊,她只想嫁给展昭和他相亲相爱逍遥江湖,再不济也找个说书的好人嫁了一块儿胡吹乱侃说遍天下,不想交代给这个脑子不像常人,说话不在调上的断袖男人,他还是个男女通吃的主哇!她这是作了什么孽哟!。 笑话,她虚度这二十春秋,打劫的见过,死人见过,杀人犯见过,可就是真没见过这男女通吃的主儿。 赵祏靠在门边,阴沉的脸色并未有缓和,听得她辩解,又上前瞅了她一眼,冷笑道:“除了个子矮点外,你哪点像女人,胸平,手糙,腊肠嘴,猪头脸,本王这双眼睛阅人无数,人也是在脂粉堆里打滚出来的,当本王是白痴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本王会将重任交给一个来历不明之人,青衣早已探得清楚,夏家不过是一介商贩而已,在京城无亲无故,无官无职,夏家三儿,你最小那个弟弟在念私塾吧,听说你弟弟倒是长相一表人才,你说本王是信自己,还是信你?” 这人小时候不知是哪根筋抽了,他认定了的东西,不可能改变,最好的办法便是闭嘴,夏青当然不会当场宽衣解带来证明,反正她提醒过他了,日后可别在这点上找她的麻烦。 “另外,本王也不怕告诉你,在此案发生的当日凌晨,皇宫内也发生了一起离奇血案,冷宫主仆三人,一名宫婢被人残杀,一名吓疯,一名先皇的妃子神秘失踪,至今音讯全无,两案案发时间如此相似,是巧合还是本就是一人所为?此案事关宫中嫔妃,朝中重臣,皇上大怒,命本王全力追查凶手,本王也觉甚是蹊跷,凶手究竟是以怎样的手法行凶,又掩饰得如此之好,还有,他的目的是什么?所以本王向皇上保证,一定要让此案水落石出,以平朝中众臣惶恐之心。赵祏面色凝重的踱来踱去。 “什么?”夏青被吓了好大一跳,原来,皇宫里也发生了大案,不知有多少次,她从皇城根下走过时,都会伫足仰望那高大的灰石宫墙,想像着若有一日她也能乘着软轿,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大摇大摆的进去一回,该有多好。 可是,绝不是此刻,定了定神,夏青道:“爷,草民上有老,下还有二个弟弟,还需要小人照顾,请王爷放过草民一马,另择高明吧。” 赵祏俯下身凑到夏青耳旁轻声笑道:“诽谤皇族、造谣生事非同小可,莫非你想要在刑部大牢内住上个三年五载呐?” 大牢?日日与阴湿稻草为伴,鼠虫为友,闲暇时只能数数虱子的地方?夏青心里咯噔一声,脸色霎时微微变了。 “也不知大牢内的狱卒都有些什么手段来招待你这位贵客?” 他的气息带了暧昧,声音带了笑,在夏青听来却极阴森可怕,她霍地跳开去,睁眼瞪着赵祏。 赵祏却突然面罩寒霜,眼神凌厉:“到那时,或许你弟弟还能替你收个尸。” 漂亮的眼微微眯起,唇角吊起一抹阴沉的笑:“如何?” “王爷说捏死我就跟捏死一只臭虫蚂蚁似的,想必王爷大人是不会降了身份,跟臭虫一般计较的吧。”祸已经惹了,事到如今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想她夏青也是踏遍满城青楼酒肆,见过大场面的人,哪里能被他一句话说得败下阵去?夏青心一横,哼一声。 他站住了脚,回头看她,额角青筋一跳,面孔上陡现嘲弄的笑意:“好你个夏青,胆儿肥的让人刮目相看啊,倒是真没看错你!本王已试过不少人了,除了你,别的人都做不成。” 说罢很倨傲地抬了抬下巴,笑得散漫,“你走街串巷,辛苦奔波有什么好的呢?”他本就俊美,这一笑更是风姿优雅。 此人果然是笑贫不笑娼,固然美色当前,但她好歹也是要与南侠比翼双飞的一代侠女,残留的理智艰难冒出头来:“穷人的心地比富人要好,我们人穷心不穷,靠人永远不及靠自己来得踏实,小商小贩讨生活不易,但总比沦为王爷的走狗好些吧?” “想不到你还懂得这些,不过你再口灿莲花,本王也不会改变心意,你的家人,在你赴任期间,本王自会派人好好照顾着,这样吧,本王也不欺负你,若此案能顺利告破,到时封官进爵,或是辞官而去,但凭你挑,本王必不会亏待了你,如何?” 说罢还哈哈哈哈附送淫笑数声,夏青已然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她家人的性命已经被他牢牢拈在了手中,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如此做,一来彰显他的手段,二来听他的意思,不会是早就盯上夏甘草了吧,她可就这一个弟弟,夏家唯一的根苗,还得靠他来延续香火,不能让这个不男不女的断袖惦记上,不能,绝对不能。 夏青大叫一声,红了眼,准备冲上去……呃……跟他好好言说商量,求他大发慈悲,放过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而那人只是用一种即将爆发的,戏谑的眼神死死盯着她,如同一头逡巡猎物的猛兽,盯得她心底发毛,夏青忽然双腿发僵,忍不住低下头去,有些哆嗦! “怎么?方才还很正气的样子,现在就成缩头乌龟了?”讽笑。 夏青脸上发红,心头怒火翻腾,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若她今日横死此地,又拿什么来保住家人,这个世上最值钱的是命,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甘草是她夏家血脉,传宗接代可就靠他了,她夏青拼了命也要护他,这王爷不动异样心思便罢,若是敢将甘草扒了衣服这样又那样,她便是想尽办法,也要他不得好死。 夏青赫然绝望、赫然暴躁、赫然又……只能认命,对于老天,她无言以对,对于眼前这个断袖,她默默诅咒。 其实还有第三个选择,他自然不会说与她听,那便是官场上最常见的,用完了便……做掉,这是知道太多秘密之人的一惯下场,而夏青正好做了一头并不肥却可供戏谑玩乐而后弄死的羔羊。 可惜此人的心思,夏青又如何能猜到。 “知道本王为何会叫顺王么?”赵祏微偏过头,看着夏青,伸出五指,缓缓握成拳,说道:“因为从来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想不想试试?” 夏青呆若木鸡站在原地,看着他那嚣张得意的小样儿,内心一片苍凉。 恨意滚滚偏生无法言明。 她想痛斥、想大呼、想逃跑,想来想去,最终归结起来只有两字:“不敢。” 夏青问:“那我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你可以勇敢的说不。”他笑。 夏青垂下眸子,她愿一生长宅,她愿现世安稳,怎奈天不从人愿,人不从已愿。 再求他,也是无济于事,怪只怪自已才华太高,太不低调了,这样一想,断了自己的希望,倒也平静,也许上天真的要给她一个出人投地,扬名天下的机会也未可知,早就说嘛,她就是个富贵金身。 民不与官斗,夏青恨恨地一跺脚:“好!成交。” “害怕了?嗯?”赵祏似笑非笑地对夏青挑挑眉。 夏青咬牙切齿,但她还是艰难的忍住了,强压住怒火,要淡定!淡定!转过头,再转回来时已是笑靥如花,双手交握拢在胸前,做出一个金光闪闪无比憧憬的表情:“是这样的,王爷,小民我已经觉悟啦,人生苦短,我要把握这短暂的时光,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比如说,王爷现在要小民做的事就非常有意义,不过,在小民为王爷淌这趟混水期间,王爷你要保证我家人衣食出行无忧。” “一定。”赵祏歪坐在榻上,点头。 “那小民该如何做呢?”夏青双眼含笑,望着座上那人,如见神袛。 赵祏哈哈一笑,难得露出一丝温柔,喜形于色,伸出手轻拍她脑瓜数下,“啊哦,真乖,日后好好跟随本王,要对本王忠心才是。” 谁要跟随他,谁跟他忠心,这人自我感觉良好到几乎爆炸。 夏青扭过头去死死克制住想将此人扑倒再将那张桃花脸揍成猪头的恶念,偏不看他那邪性的笑。 一番较量下来,天色早已黑透,客房之中,掌起了灯烛,一派“和乐融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今夜子时,你随我去一趟案发现场,现在,本王困了,你去隔壁房间等着,听明白了么,滚吧。”他轻描淡写的说,语气云淡风轻。 赵祏的语调“和气可亲”,他这样善解人意,令夏青想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真把她当成是他的狗腿子了,招致即来,挥至则去,“王爷,草民不想去隔壁等着。” 一声不紧不慢、温文尔雅、善解人意、体贴下人的声音,语调像温暖的旭阳,语意像柔软的春风:“不想去隔壁的话——那么,过来跟我睡吧!” 赵断袖!!! 双手握拳,夏青战战兢兢,草民可否先回家一趟,换身衣裳,也好给家人报个平安。” “那还不快快滚回去,别扰了本王好梦,心烦。”他沉声说。 夏青想自己的人品是越来越低了,在这人面前,听到如此不礼貌的一句狗屁话,居然觉得无比悦耳,没有一点儿不服气。 “是。”她心甘情愿的拱手出门。 不再多留半刻,出了烟雨楼,她一路飞奔。 耳畔,仍然能够听到那人的大呼小叫,“来人,房间里脏兮兮的,快拿布来擦一擦;来人,房间里有异味,快拿香料来熏一熏。” 不用看,夏青也能想到那个皱着眉一脸嫌弃的妖孽样子,她不就是出了身冷汗加热汗,身上都是异味么,不过这个人也太刻薄了一点吧。 但是夏青也必须承认,他长得还真是挺好看的,往坏处说是妖孽,往好了说可以算得上是风姿清雅,俊逸如歌,专注之时眉宇间还颇有一些书卷之气,只是,这么好看的人,心肠竟然这么狠毒,为人竟然这么刻薄。 月落疏疏,树影摇曳,晴朗天空,一轮圆月洁白,天际隐然都是星辰,漫天的星辰灿烂,似乎是她不曾见过的绚丽景象。 夏日的夜晚凉爽舒适,长街上三三两两可见挥着竹扇、纸扇纳凉的百姓。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看到了熟悉的院落,院子里白色槐花盛放,站在门口便能闻到暗香盈绕 狭长的走道,耳畔除了来去自如的夜间清风,只有这个少女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她的鼻际,充溢着花儿细密的甜香。 沐浴换衣后,夜已深,家人俱已安睡,适才小眠了片刻,便不得不再次步出家门,去赴那个断头之约,走在院子里的夏青,依旧回忆着一家人围桌而食的温馨片刻,但愿她这一次的惹祸,不要打破这一屋子的欢声笑语才是。 夏青心中突然便有了些茫然,前方重重迷雾未解,不知不觉竟搅进了皇家之争,朝政之乱中,最后,她又能否全身而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不过做官必定能认识朝中好些大人物,说不定自己红鸾星大动,抓住这个机会,顺带解决了终身大事,便再也不用被姨娘们嘲笑了。 想到此,夏青眼前又浮现出那个一身大红官袍,俊逸挺拔正义凛然的男子向她款款而来,不由得咧开嘴无声大笑开来。 烟雨楼二层之上,有人高挽长发如瀑,一身锦衣斑斓,正懒洋洋的攀趴在木栏处,掌心握着一把小小的扇子,金色的,秀气,雅致,倒是很配合他这身华丽衣裳,他眼光耀耀的看向门边,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俯视这些刁斗小民。 远远看到她的身影,他“噗”的一声喷笑,唇边笑涡乍现。 远远的,她扫他一眼,这人趴在那里做什么,他当自己是什么珍禽异兽供人观赏么?哈…果然是…禽兽!心想这时候,浑该是小王爷带着恶奴上街调戏良家少女的黄金时辰,他倒宁肯费时费力等她这个千古奇材,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夏青的心底生出无限幻想,诸如强抢民女,品行不端,不良少年,甚至锒铛入狱,下场凄凉之类的字眼交织飞来飞去,全部属于这个叫做赵祏的家伙。 “阿嚏,是谁在咒念本王么?”夏青刚走进客栈,便听到那可恶的声音响起,她的眼中多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隐约见他长眉挑了那么一挑,夏青立刻目光溜开,低眉垂眼不敢再多看一眼,跟着青衣上楼,躬身行礼:“王爷安好。” 青衣又装模作样的通报了一番,才见一身辉煌锦绣架子颇大的王爷手指在扇子上一拨,微微一声响,小扇子被打开,在胸前徐徐展开的样子,像是开了一朵美丽诡异的暗夜之花,眨着那双如桃花般的双眼,施施然地迈开步来,那满头束起的长发一荡,邪性得很,却让夏青一时有些失神。 看到呆立在一旁的夏青,赵祏突的上前凑到她跟前,惊得夏青向后跳了一大步,只听那人道:“还算有点眼色,知道沐浴。” 夏青咬了咬嘴唇,她忍忍忍,脑中又蹦出诸如“揍他”“使劲打他脸”之类的词。 看她如此乖巧顺从,赵祏满意的拍拍她的脑袋,“啊哦,真乖,本王饿了,时辰尚早,先填了肚子再议,跟本王走吧。” 王爷大人的脸就像六月的天,一天三个变。。 王爷出门,地动山摇,那派头,像脚踏万朵祥云,周围人自动闪开一条道,他抓住夏青的手,与民同乐和蔼可亲的笑着,就差向两旁挥手。 他们这一行人下得楼来,端得是威风凛凛,端得是气势显赫,着实让这客栈生辉不少,这位王爷似乎不明白低调为何物,一帮随从亦是同样毫无自觉,一阵鬼哭狼嚎般闹腾,将周围正在安静用餐的食客赶得鸡飞狗跳,夏青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这小王爷好大的威风,这店家何其不幸。 刚刚在心中咒骂赵祏像狗一样凶巴巴的夏青,觉得自己做狗腿子也光荣了。 光荣的狗腿子夏青左右环顾,果然,敢怒不敢言的掌柜带着一脸苦笑过来接驾,将那位贵人安排在了客栈中央最好的位子上,又吩咐小二好生照顾着,贵人傲慢的眨眨眼,头都未曾动一下,似是个不善的模样。 夏青见他那不可一世的做派,急急将目光转开看向别处,心中只愿旁人当她不认得此人,看他的所作所为,外加听到的有关他的风评,这家伙摆明了就是那种吃喝嫖赌外加驱使恶奴上街强抢民女或者一手祸乱朝纲弄权的奸臣之类人物,而跟着这种臭名昭著的东西,周围人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哎!看他那一脸狡诈的鬼样,日后怕是有得熬喽! 偏偏那人生怕大家不知似的,笑得越发起劲,嘴裂得针都缝不上,亲切招呼:“青青,来来来,坐在本王身边。” 夏青噗的想要开始喷血,“青青?”真当她是他府上的一条看门狗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一时之间,夏青收到四面八方投来的鄙夷目光无数,她知道,明日经西市那个茶馆说书的添油加醋后,她这个夏家长子正式成为断袖身边的男宠或者走狗的消息便会飞向京城的各个角落,那她岂非冤枉? 那人却兀自在深思熟虑:“青青,青青?”试着叫了两声,双眼殷切的看着她,似乎心中是真的在想着一条小狗,如果他手上拿着一根骨头或是一块肉的话,则毫无疑问。 “青青,嗯?”他那张飞扬跋扈轮廓鲜明道貌岸然的脸,面色端的是喜气洋洋,那双眼睛似笑非笑睥睨过来。 见她没有反应,他状似苦恼:“怎样?青青不好么?本王觉得叫起来挺顺口的……小青子?青草?青虫?青蛙?可是我觉得还是青青不错……青衣,你觉得呢?”他喃喃着,走火入魔。 “青青,来吃饭喽!”他用手指戳了下她的脸,就像在对一条狗说:“旺财,开饭喽。” 他可不可以不要再玩了,这死别扭小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真是他的男宠呢,看看那些谄媚笑着的守兵,可怜她一世清白就这样被毁于一旦。 夏青倒退一步,道:“王爷慢用,小民不饿。” 他的眼中渗出点点笑意,夏青望着那棱角分明的脸上一抹不怀好意,生生住了舌头,她怎么忘了,眼前这是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禽兽,想了想,还是一步三挪用半边屁股坐在了他身边的椅子上。 “这便对了嘛,上菜。”接着凑向夏青耳旁轻言道:“本王对你很是关照吧,不用对本王太过感激哦。” 他的呼吸凉意融融,钻入耳中,沁入心底,让夏青在大热的天气里又抖出了一身冷汗。 他冲她明媚灿烂一笑,可那双深眸却是冷气森森。 夏青心底早将此人骂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偏偏还得咬紧嘴巴,一字不吭,只瞪着那人出气,又有何办法,唯有快快替他将案子查清,早日摆脱此人掌控才是正事。 顺亲王的出手一向很大方,也就是说很会败家,一溜儿人参炖鸡、红烧鲤鱼、翡翠丸子等菜色下来,夏青瞪着那一大桌子的菜直发愣,这架势当真有点像死囚上菜市口前的饯行宴。 排除那个称呼带给她的丝丝不悦,看着一道一道陆续上桌平生从未见过的佳肴,夏青还是直了眼睛,这些纨绔子弟,真是太奢侈了,这些菜,可够她家吃上好些日子了呢,这一大桌子的菜……该不会是想撑死她吧? 家中这些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爹年纪大了,不能再翻山跃岭去贩卖药材,一家人眼看着生意日日清淡下去,甘草人是瘦瘦的,本是少年长身体的时候,却也是几日才沾些肉沫,说真的,若能嫁人,她一定要嫁个吃皇粮的,别笑她心比天高,其中酸楚又能与谁人道。 本来还想吃些东西,然而一想到这些,心中一酸,竟然胃口全无,只忧愁满腹的低了头,玩着手指。 眼角瞟到那人,他筷子都没动过,只是一手托腮,笑嘻嘻的盯着她直看。 “怎么?不合口胃,来人,夏公子想吃什么,上便是。”身旁有人大放厥词。 “不用了,”夏青急急摆手,“小人既然不幸撞在王爷手里,已经认命了,这鸿门宴不吃也罢。” 故意大声说出来,这里这么多人,都是见证,她是被迫的,不是自愿的,跟这断袖没什么关系,至少不是相处融洽,那么躲在暗处偷窥的顺王政敌、凶手们都看清楚了,她不是他们的仇人,日后不必除之而后快,要杀要剐尽管去寻这只妖孽,都不要冲她来。 赵祏的浓眉向上挑了挑,双眼里跳动着某种火焰。 夏青只好别开头去。 他的眸子光芒闪烁不休,最后终于冷冷一笑:“本王最不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之人,捏死你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别时时像只踩着尾巴便炸毛的猫,不过是留着你一条贱命还有用处而已。” 她诧异他没有拍桌子做咆哮状,忍不住有些惊奇,不过适才刚摸了老虎屁股,还响亮的拍了一巴掌,此刻义愤退却,理智回归,才惊觉差些没被一刀剁了脖子,她夏青就是一个“贫贱能移”、“威武能屈”、“富贵能淫”,是一个完全没有节操的人,只得尴尬的抄起筷子,顾不得那芒刺在侧般的目光,大吃起来。 一桌的美味佳肴,简直是莫大的诱惑,虽然旁边有一只妖孽,虽然菜也不过是小店内的菜色,但比起在家中,简直如大餐了,夏青一边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边看妖孽,他倒是矜持,仍旧吃得很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顺王这厮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不过跟着他,倒的确是有肉吃,日后尚不知如何,还是要抓住现在的机会的,也顾不上周围人的目光,埋头苦干了一会儿,肚子终于吃得很饱了,只觉得再多吃一口便要吐,看着眼前一块油光发亮的红烧肉,夏青正极力劝说自己不要浪费,努力吃下去时,胃中食物翻涌,忍不住便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只听到旁边有冷冷的声音说道:“一股子口水味,哼,真是让人倒胃口。” 夏青被他一吓,筷子夹着的一粒丸子“咚”一声掉进汤碗里,汤水溅了他一脸。 周围静了片刻,接着全是板凳被无情踢倒发出的凄惨声音,侧目看去,却见他那色彩斑斓的锦衣身影一闪,昂然出门去了。 这人的狂燥症又发作了,都说了不坐他身边,谁让他这么殷勤,再看那一桌子东西果然没动多少,夏青垂头不敢再看他一眼,心底却笑到半死,他那模样儿倒像只淋湿毛的公鸡,看着又可爱又可乐,这顺王有洁癖,看来日后多的是机会收拾他了。 还想要塞些进嘴里,可是,快要,撑死了,除去前路未卜的威胁,猛虎在侧的隐忧,此刻酒足饭饱静坐,却是难得的幸福时光, 招来小二,让他将未动过的饭菜全都包上,夏青牢牢抱在怀中,这些东西拿回家,保管姨娘们比过大年还要开心。 饭是不能白吃的,吃了人家的当然要替人家卖命,夏青举步迈出客栈,看向黑漆漆的夜里,经过他身旁时,还得躬身行礼:“嗝,小民吃饱了,但凭王爷吩咐,嗝。” 赵祏傲慢的眨眨眼,头都未曾动一下,身子倒是转了过来,还是个不善的模样,隐约见他的长眉挑了那么一挑,“哼,真是个饭桶。” 起音也是高高的,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气息,他生得倒是极高,便算是漫不经心靠在马前,那眼皮还是半垂着,俯视她这个不识好歹的刁斗小民。 夏青低眉顺眼不敢再多看一眼:“王爷美意拳拳,嗝,小民感激不尽。” 不知他是何表情,她也不想看。 那人一个轻巧翻身,跃上马去。 随即见王府随从牵过马来,夏青拉过僵绳,连试数下都未能跨上马去,深呼吸,再试,青衣实在是看不过眼,主动上前托着她的腰间,轻轻将她送上了马鞍。 夏青冲青衣露出抱歉笑容,吃得太撑,使不上劲,一时失态,请见谅。 抬眼便见前方那一双可勾魂勾魄鲜明双眼正盯着她看,唉,看他那等凶狠狡诈,日后可真是有得熬了。 “废物。”那人磨了磨牙,凉凉的扔下两个字,打马奔去。 夏青耸耸肩,当什么都听不见,回身冲不知何时又跟过来的青衣道:“麻烦你将这些吃食送回夏家谢谢,方向你已来回走过多次,不需我再言。”说罢也不理青衣反映,一夹马肚紧跟上前去。 都是这个男人将她陷入险境,不折腾他折腾谁,仗着他的主子现在得用她。 夏青活这么大有一个心愿便是能骑上一匹好马在城里溜达一圈,可惜家里穷,别说骑马,便是驴也没一头,原来做有钱人的狗腿子除了有肉吃外,还有好马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她因祸得福呢? 月上中天,不觉已是下半夜,朱雀大街上早已没了来往的行人,唯有打更的更夫敲着硬硬的椽子,佝偻着背,嘶哑着声音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然而转过两条街,却又是另一番景象,衣香,人影摩肩接踵,劣质香粉的气息冲得夏青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将目光落在这挂满了一条街的大红灯笼上,这不是汴京鼎鼎有名的花街么?平日里没少来此听过不少官员的风流韵事,今天白日里她还来转了一圈,怎么,这个断袖果然是要饱暖思淫? “王爷,您好久没来看梨香院看海棠了,人家可思念得紧呢。”画着血红双唇的女子挥着帕子,在人群中跳着脚叫道。 “王爷,梦春楼上好的房间已焚香等待王爷好些日子了,您上月来说的那春宫图,也都给备在床头上啦,单等着王爷您…….”久经风尘的老鸨扭着粗腰飞着媚眼。 夏青眼前全是美人娇躯扭动的旖旎场景,宛如藤缠树般,一双粉嫩玉臂,缠上某人伟岸身躯。 哎呀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赵祏这才面色一怔,转过头,望着那一圈儿的莺莺燕燕,花红柳绿,挥手,对那些扑将上来的老鸨姑娘们扬了扬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一言不发的继续向巷子深处行去。 夏青看到,这些桃花柳绿们虽然围着她们心爱之人,想要扑上去哄他开颜,许是见那人咄咄逼人的气势,居然没有一个再敢直接扑上到那人身上去。 由于有王府侍卫在两旁开道,他们行得还算顺利,不过看这场面便知道,这位王爷在此处的受欢迎是到了何种程度。夏青摇摇头,她手上的官员黑名单消息收集主要也是来源于此地,而这位当朝浪荡第一爷便是高居一位。 不过今晚那人有些奇怪,来到花街却不喝花酒,不找姑娘,是了,他说来查看现场,可是这里哪里有现场? 突然,那张干枯如老树皮般的脸猛然回荡在夏青脑中,那间阴森森的银月楼,守屋的老者,死人、凶杀、闹鬼种种字眼浮上心头,夏青不由在心底哀嚎数下,不会吧,难道她将要涉足的那起神秘的凶案,便是今日才听到的发生在银月楼的那件么?老天,不详啊不详。 银月楼在小巷的尽头,远离了上半条街的衣香人影,已闭门谢客的屋前显得荒凉无比,惨白的月光明晃晃的照在每一个前来之人脸上,空中凭空便多了一丝诡异的气息,王府众随从训练有素的立即分站四周,形成一个阵势。 赵祏跳下马来,冷冷的环视周遭一圈,转身向仍在马背上发悚的夏青挑了挑眉,眼中尽是不屑之色。 夏青无奈跃下马,走到他跟前,道:“这里便是凶案现场?” 赵祏不置可否的横了她一眼。 天空低低的云层压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眼前偌大的屋子没有一丝亮光,黑黑的,冷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压抑着胸口难以呼吸,夏青摇了摇头,心慰自己,不过只是一起看似不太寻常的凶案而已,小时候在大山里上窜下跳,什么没听见,有什么好怕的。 侍卫已经在砰砰砰的打门,所有人都未出声,敲门声停下,剩下的又是无声的寂静。 许久,屋里传来一阵“吱吱”的双脚踩在木梯上发出的声音,随即,铁红色的木门“吱”一下打开了,夏青与敲门的侍卫同时尖叫起来。 还是那个僵尸般的老者,佝偻着背,举着盏如豆的烛台,哑声道:“这里,不接客。” “查现场,你们在外候着,你,跟本王进去。”大架子的王爷张口蹦出了一句话便侧身挤进门去。 “他…….他们不跟进去?”夏青扫了一眼门外站得整整齐齐的侍卫,无比羡慕的说道。 “若人多,案发现场岂非被破坏了?” “二位,随老朽来。”穿过暗影浮动的水榭莲台,老翁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领着二人上楼,木板楼梯便似不堪承受便在寂静的屋内发出如鬼哭一般的呜呜声。 老翁在前带路,赵祏紧随其中,夏青只得硬着头皮断后,却发现背后寒气阵阵袭来,仿佛正有鬼魂在她身后对他吹着阴气,恐惧立刻随着血液流遍了全身,她开始颤抖,但是却不敢回头,曾听老人说过:“人的头顶,双肩处各有一盏灯,鬼魂十分惧怕这三盏灯,如若在夜晚你孤身一人时,感觉有人在你身后跟随或者喊你的名字,千万莫回头,因为你一旦回头,那么你肩上的灯会因你的鼻息而熄灭!” 越想越怕,她身上的汗毛都硬生生的竖了起来,细密的汗水布满了额头。 不禁伸手扯了扯赵祏的衣袖,颤声道:“王爷,你有武功的吧?” “保护自己,绰绰有余。” “那我怎么办?” “听天由命。” 只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嘭嘭嘭的声音。 赵祏回身,看着结结实实摔趴在几阶楼梯上的夏青噗嗤一笑,再度赏了她两字:“废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一日之内连摔两次,夏青无力抚上肿如猪头的脸颊,心中哀嚎,以后出门一定要看皇历,不详啊不详。 扶着扭伤的腰,夏青连滚带爬的紧跟上赵祏,离他近些,这样多少也有点安全感,二层一共八间房,长廊尽处,便是凶案现场。 推开虚掩着的门,迎面一阵劲风吹来,老翁手上的那盏如豆烛光忽闪忽闪猛烈跳动两下,终于不负众望“嘶”一声,熄灭了。 夏青立刻缩在赵祏身后,紧紧闭上了眼睛,黑暗里除了他们三人的呼吸声之外,一丝动静也没有,片刻,夏青在黑暗中睁大眼睛,警惕的心有些松懈下来,难道,是自己多虑了?其实嘛,本来就什么事都没有,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吓人,才会吓死人。 老翁不知又用什么办法将烛台点燃,烛光闪起的瞬间,夏青惊恐的看着屋内的情景,整个人不由得狠狠抖了一下,屋子开窗通着风,所以在门外时并未留意,此刻进了屋,才嗅出一股浓重的腥气扑鼻而来。 血!!在门边,是一滩已干涸成黑红色的粘稠液体。 “那日,应该也是这个时辰,在第二声惨叫响起时,是本王第一个冲了进来。”赵祏突的轻言,眸子里闪着清冷的光,似在回忆那日恐怖的情景, “当时,屋中没有一丝光亮,房间里一片漆黑,本是掩着的门居然应声而开,就仿佛旁边好象有看不到的人正为我拉开了门等着我进去,本王以为是那两人在闹着玩,便半侧着身子,右手贴着墙摸去。” “接着,我触碰到了一种粘稠的液体,甚至有些温温的感觉,我伸回手仔细辩别那手上的东西,是血!当时不知怎的,便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倒了下去,才发觉压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这是一条人腿。” “后来,有人拿来了烛火,这才发现我压住的是大理寺少卿的腿,他躺在地面上,七窍流血,身子尚是暖的,他的脸上全是又粘稠又浓腻的鲜血,那双眼睛睁得老大,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从眼眶内流出的血已经将它染成了深色,看起来便向没了眼珠一般。” “鼻子里流出的血顺着向下流进了他张得老大的嘴里,不知道他之前看到了什么,张开的嘴似乎因惊吓而扭曲变形,眼前的一切远不是恐惧或害怕便可以形容的,少卿那死不瞑目的双眼渗着血水,空洞的看着我,屋里到处弥漫着血的腥味,浓烈的死亡气息充斥着每一处角落,刺目的鲜血从屏风处延伸到门边,让人几欲作呕。” 冷静,一定要冷静,夏青颤抖着身子,认真听赵祏对案发当晚的描述,他可是现场目击之人。 “是谁杀了他,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我向屋内走去,果然,屏风后,平西将军仰面坐在浴桶内,脸上只余两个洞,极深的洞,周围都是血,他的鼻嘴痛苦的扭曲在一起,双眼已被人挖去,只剩下两个血淋淋的洞。” 夏青霍的看向那扇屏风,上面如被浓黑的血迹泼过一般,隐约可见绘着梅兰竹菊的痕迹。 当日那是一幅怎样的惨状,夏青不敢再想像,深吸一口气,道:“王爷当时看到是在此处见到少卿大人的尸体的?” “不错。” “从现场留下的血痕来看,少卿大人也是在屏风后遇害奋力爬向门边,试图呼救,不过很不幸,他未能成功。” “王爷,当时你们听到第一声惨叫,到你让少卿大人上楼查看,再至第二声惨叫传出,是多长时间?”夏青眨眨眼。 赵祏皱眉回忆,说道:“当时我们几人在楼下喝茶,少卿离开上楼时,本王刚将龙井放入杯内,接着冲下沸水,第二声惨叫响起时,正打算举杯,看到碧绿的茶叶已经舒展开来。” 夏青点点头,“那便是极短的时间了,王爷说少卿大人武功不弱,如果他在进屋第一眼便看见凶手在谋害将军的话,以他的身手,不可能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败给对方,至少,不会死得……如此惨状。 “这也是令本王疑惑的地方。”赵祏点点头。 “其实杀人不外乎仇杀、情杀、劫杀三类,从现场来看,凶手是冲着将军来的,大理寺少卿不过是倒霉罢了,将军杀敌无数,仇家必定不少,此人不但要将军的命,还将他的眼睛剜下,以凶手做案手段的残忍来看,定是血海深仇,是以当务之急,便是逐一排查与将军有过节之人。” “他的眼睛不是凶手剜的。” 正当夏青找到感觉准备大显身手时,赵祏凉凉的说了一句。 “什……什么?难不成还是他自己剜的?”夏青不可置信的看向赵祏。 “不错,”赵祏转过身,看着夏青,道:“开封府展护卫从将军紧紧握住的双拳中找到了两颗灰白的眼珠,且在指甲内发现了些许他的碎血肉,初步可以断定他是在死前自己剜掉了自己的双眼,但是在死前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以至于一个神勇的将军要用剜去双眼的方法来逃避他所看到的一切,我们都不得而知。” “经过仵作验尸,他们二人虽浑身是血,不过都是各人自己的血,此外,全身上下无他杀之痕,亦无中毒迹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而更令人费解的是,根据两具尸体的倒向,以及少卿的眼睛瞪视的方向来看,他死前一直惊恐的看着将军的方向,也就是说从现场来看,他是被将军吓死的,但是从尸体的僵硬度来看,将军应死于他之前,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便算死相再过恐怖,但对于本王所认识的少卿来说,要活活吓死,万万不至于,据地上的血迹来看,少卿死前有过明显的挣扎,可屋内只有一个死人,一个半死人,他又是跟谁交过手呢?” “可是仵作验尸的结果,无独有偶,此二人皆死于心跳骤停。” “这么说,真是被活活吓死的?”夏青身体不由抖了好几抖,脑海极其自然便浮现出以前听说书艺人说的各类鬼故事。 “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连毙两大武官,现场未留下任何搏斗痕迹,死者自己剜掉双眼,那么只有两个可能,其一,凶手武功高强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其二,凶手不是人,而是,索命的厉鬼。” “尸首现在何处?”夏青擦擦额头滴下的冷汗,颤抖着问道。 开封府内,本王信不过这些民间仵作,欲再让宫中太医亲自前去查明,是以并未急着让他们的家人将其下葬。 夏青点点头,“听王爷说当时屋内还有第三人,这第三人是何人?” “银月楼头牌小倌。” “这么说,还是有目击者的,他又是怎样一副模样,可曾见到当时场景?” “事后我们冲进去时,他正面朝下昏倒在床上。” “喔,”夏青点点头,道:“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一个大理寺少卿俱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活活吓死,而一个柔弱小倌却只是吓晕,王爷不认为很奇怪么?” 赵祏抿抿唇,面色阴沉不定,还是接着说了下去,“本王查验过了,那小倌并无丝毫武功,且是在凶手出现之前便已昏厥,因为他那时正赤着身子,满身伤痕,从现场来看,将军定是在与小倌行过房后才遇害的,而以将军的手段,那个小倌没被玩死也算是命大了。” 夏青吐吐舌,果然,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帮人都是禽兽级别的,只不过他们是穿上了衣裳的禽兽,民间称之为——衣冠禽兽! “现下查不到凶手,朝中大臣纷纷要求将那唯一在现场的小倌处死,以泄心头之恨,可是本王却一力将人保下,并向圣上请旨,半年内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夏青现在才明白,朝堂上有过半大臣联名上书要求处斩杀人凶嫌,而眼前这位小王爷却从中挺身而出说其中定有冤情,一力将人保下,定是这男女通吃之人也看上那小倌,真是赤裸光明的奸情,刺激啊刺激,这种男人与男人间的感情,她生平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实是不输正常之人,同样惊天地泣鬼神。 朝堂之上每日上演争执之战,既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提出有冤情,而皇帝不知为何,当单召顺亲王密谈后,居然也对那小倌有心放水,如此,便自然要找外人来审方才显公平。 听说银月楼是朝中达官贵人的销金窟,那个小倌更是人间难得一见的极品,难不成是情杀?只因这小倌太过出色,却被平西将军占为已有,被人怀恨在心,醋意满天飞,那这顺王,可否列为第一怀疑对象?夏青脑海中浮现出无数这位王爷在牢中与小白脸相好抱头痛哭,指天发誓要为他洗清冤情,然后将之扑倒这样又那样的场景,不由得“嘿嘿”笑出声来。 “有何可笑?”那人眼一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夏青摸摸鼻,道:“喉里痒痒,咳嗽呢,没笑。”心道身旁这人鼻子灵着呢,心里想的什么他可都嗅得出,低调,一定要低调。 “王爷,现场查勘完毕,草民想见见那位奇迹生还者。” 开玩笑,传说中扬名京城的绝色小倌,顺王的小相好,这号人物不论于公于私都是要见的。 “此人现正关押在开封府大牢,由展护卫亲自看管,见自然是要见的,不过也不急在这一刻,”赵祏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折腾了一整日,本王还从未如此累过,现在睡觉才是大事,审人,天明再去不迟。” “你,跟着本王回客栈,待本王向皇上回禀后,你便是此案的唯一主审官,到时会赐你一座御史府做为审案用,你也别再往家跑了,这案子查下去,怕是会越来越危险,嗯?” “是是,王爷说得是。”夏青不停点头,忍不住抬起袖子,擦擦脸颊上的汗,汴京这趟浑水,他逼着她跳下去,还好意思跟她说危险,能不危险么?别说面前这尊神惹不得,就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宵小之辈。。。。。随便哪一方出来,都足以压死她夏青祖宗三代,无论案情的真相是什么,她夏青的结局之惨,已经可想而知,总而言之,如今接了这活儿,日后顶上这颗大好头颅,便开始摇摇欲坠。 就在夏青欲转身离开的瞬间,她的眼角扫过那个木桶,窗外月光的位置,此刻正好投射在木桶处,银光映照下,在满是血迹的木桶上,夏青霍然发现了一个地方。 她快步返回木桶处,蹲下身去,细细察看起来,木桶内的血水已被放净,木桶外侧也满是黑红的血迹,从那些血迹自上而下的流向来看,应是当时木桶中的血水溢出,而留下的,但是就是在一片自上而下的纵向血迹中,夏青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那是一道血痕,在木桶外侧的中间位置,由左向右横划着。 因为这个浴桶全是血,这一横不长,若不是月光正好打在这个位置,夏青也不会特别留意到,所有的血迹都是从上而下,唯有此处是自左到右,很明显,这应是人为划出的,是平西将军临终前手无意识划出的痕迹,还是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在暗示着什么? 如果这一横是平西将军故意留下的,那么就可以肯定,他临死前,一定认出了凶手。 一刹那夏青心底迅速合计,凶手用一种诡异的手法杀死了平西将军,正巧这个时候大理寺少卿进来了,凶手来不及查验平西将军是否已死,便忙着出手对付大理寺少卿,趁这个时候,尚有一丝意识的平西将军拼尽全力想要留下凶手的名字,无奈伤势过重,最终只落下了第一笔,便死去。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一道普通的血迹,尸体不会再说话,一切,都只是她的想像。 “怎么,有发现?”耳畔,赵祏低沉的声音在死寂中突兀响起。 夏青一惊,忙站起身,摇头道:“当时进来的人太多,现场被破坏得很严重,没发现什么,走吧。” 在未确认下真凶之前,无论贵贱,现场之人都会有嫌疑,此时任何的发现都不能够透露半分,否则很有可能会遭致灭口,这个道理,夏青明白。 赵祏狐疑的看了夏青一眼,什么也没说,当先向门外走去。 夏青又细细看了看大理寺少卿留下的血迹,再未看出有何不对之处,便也跟着走了出去。 二人一路无话,回到客栈,夏青被安排到另一间客房,早已疲累不堪,懒得解衣,直接趴在床头睡着了,正睡得香甜,听到一声咳嗽。 有些不以为意的直接忽略了,不料那咳嗽越来越大,心底一个激灵,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睛,转过头去。 在门口边上,五彩斑斓的站着一个人,不是赵祏还能是谁?那锐利的目光,正将她从上瞧到下,从下转到上,也不嫌累,这个人啊,有性格缺陷是不假,但样貌还是值得公正的肯定滴。 夏青火速表现出人生何处不相逢的欣喜,跳起来,道:“王爷,早。” “是啊。”他居高临下的冷笑,夏青心头咯噔一下,心知恐是又得罪他了。 赵祏横她一眼,道:“早你个头,本王是请你来查案,不是白吃白睡的,你看看外边。” 夏青闻言向窗外瞅了瞅:“回王爷,外边日头正好,鸟语花香。” “本王是让你看看这太阳都升到什么地方去了。” 夏青垂头撇嘴,这个小气鬼,折腾了她一夜,居然还这么有理。 他一步步逼近:“期限只半年,时间顶万金,你懂?本王的时间就更值钱了?你懂?” 她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他走近了,前倾着身子端详着她的脸,凝神瞧了一刻,神情颇为古怪,若有所思的自语:“还真是像?” “像什么?噢?不知可让王爷想起了谁?” 赵祏又看了许久,轻叹一声:“不记得了,不过此去经年,记不记得也无所谓了。” 夏青躬身道:“在下的容貌让王爷受惊了,抱歉。” 他似大梦初醒,回过神来:“睡死你。” 这孩子,嘴真毒。 赵祏将身子轻轻一侧,身后便有人向前来,鱼贯而入,三个侍卫围在桌子边上,各自捧着托盘,第一个是一顶乌纱展翅,第二是一袭绿色的袍子平铺着,锈着花鸟纹,最后一个却是一双黑布官靴,朝天立着。 夏青打量着这些东西,呆若木鸡。 赵祏轻描淡写道:“早朝时进宫面圣,顺道替你领回来的。” 此人继续淡定说道:“等会随本王去开封府提人,记得换上这些,巡查御史虽然品级太低,不过权限倒是不错,只不过是为了方便查案而已,你这人一看便是爱慕虚荣之人,主要是提醒你一句,日后在本王面前,别太把自己当根葱,若是你能如期将此案破了,大大有功,圣上面前,本王自然会再替你争取,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前途远大,不可限量。” 夏青眉眼耸动,一脸晦气,怎么听怎么感觉这小王爷像是在给她投饵,难道那人这般快便将她心思看穿,不过他说的这些堂而皇之的词全都没用,且不说她本就是女儿身,更何况万一在查案过程中被各方势力当做替死鬼,这些加官进爵的鬼话只好去地狱里跟阎王老子说。 “王爷,你真是铁了心要让我审理这桩案子?”夏青挑挑眉,问。 “不然,本王折腾了一日一夜,是找你来玩儿么,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好玩的人。”他耸肩,很是相信自己的品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夏青心底默默咒骂:我好玩不好玩,关你何事,我只会给我喜欢的人….呃….你么,几辈子的福份都不够,那是王八嗅香花——别(鳖)想啊别想。 “不要在肚子里骂本王,别以为我听不见。” “王爷,不是草民不肯奉命,便算草民不肯奉命,想必王爷也不会放过我,既然你不肯放过草民,那草民可得将丑话说在前头,草民只想要王爷知道,依草民的性子,做事一旦下定决心,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有些事情,若真的存在,一旦查出坐实,牵连甚多的话,王爷不要恼羞成怒,后悔今日曾让草民掺和进来,话说回来,王爷此刻若反悔,也还来得及。”夏青说完这句,望见那人脸上又露出那碍眼的饶有兴趣来。 赵祏道:“很好,会威胁本王了,果然没有看错人,本王要的,便是你这性子,猪头青,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本王从来就没有做过任何令自己后悔的事,本王若有徇私枉法之心,也用不着你了,这汴京之中,听话的狗儿多的是,本王只是要一个真相,你千万别让本王失望,让所有人看了热闹,否则的话,后悔的那个就是你,还有,别再用本王的人替你跑腿办私事,记住,没有下回。” 虽说是光明磊落的话,却被他说得恁般难听,听得夏青皱眉撇嘴,幸亏低着头,赌他看不见。 狐狸化身老虎,吼完往床上一躺,看着茶碗的方向冲夏青努努嘴,夏青便立刻上前将热茶倒上,毕恭毕敬的奉送到虎口。 “啧啧——好茶!”赵祏无比舒服的眯了眯眼,又看着桌上衣物冲夏青努努嘴。 好,很好,夏青发现自己骨子里越来越有当狗腿子的潜质了,主人一个眼神就知道何时该摇尾巴,何时该叼骨头。 大约是她的谄媚功底深刻地折服了他,他大人大量,不和她计较了,悠哉的品起茶来。 夏青看着桌上那放着的各色衣物,据她以前打探到的朝中各官职来看,御史的品阶的确是挺低的,不过如顺王所说,这件案子由她主审,权限倒是不小,想她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布衣,且还是女子,忽然一跃成为朝廷命官,怎样也算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了吧,且皇帝竟也跟着这妖孽弟弟胡闹,要什么给什么,可见这位王爷地位超然啊。 夏青说不出是兴奋还是苦涩,踌躇很久,只好抱着衣裳想去屏风后。 赵祏却身子一倾,趴在桌上,一手半撑着脑袋,懒洋洋说道:“你换件衣裳还避人的么?别麻烦了,就在这儿换吧。” “这……实在不雅,小民还是……”夏青抱着衣裳,双腿发软,虽然换衣服不至于脱光光,可她也没有在男子面前直接换衣裳的喜好,啊,多尴尬,换了别人的话还可以考虑考虑,比如那只猫。 他双目炯炯:“怕什么,难道你真是个女人,哈哈,谁敢戏弄本王,找死。”说着,嘴巴还撇了撇,一脸讥笑。 那一个“是”字从夏青喉咙里蹦出来,还来不及蹦出嘴皮子,便又被他最后那两个字给压了回去。 只好低着头说:“小民….只是有些….有些脚臭….怕熏到王爷。” “婆婆妈妈的,最让人不耐烦,滚,赶紧滚过去换吧,你当本王稀罕看你这丑样子么?” 被骂了,夏青装做偰溜溜地抱着衣裳窜进屏风后,无声的咒骂:混蛋,我长什么样子关你鬼事,又不当你的那啥跟那啥,你有那种兴趣也别找我,恶心,趁早滚你的,当我爱看你的样子么,我看也没好看到哪去,比得上展昭分毫么,看你那样,整日跟只公鸡似的耀武扬威,早晚拔掉你的毛。 想到他那一身鲜明的打扮,骄傲的模样,还真是只昂首阔步的大公鸡,若是掉光了毛,必然另有一番风采,想想就叫人觉得兴奋。 嘀咕着换好了衣裳,刚转出屏风,便见那煞星,皱着眉站在那里,夏青吓了一跳,“王爷你怎么过来了?” 他眉毛一竖:“来看看你是不是换衣之中失足摔死了。” 毒,真毒。 夏青后退一步:“托王爷鸿福,小民还活着。” “你方才嘀咕些什么?” “没,王爷赏小民官做,小民那是高兴得在唱歌呢。” 赵祏唇角微挑,浅浅一笑:“这下你可真是本王的人了,身份矜贵着呢。” 夏青默默的想,如果可以选择,她才不要做什么他的人,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还是那个平凡无比走街窜巷的假小子。 “穿上了这身衣裳,你可要记住,若是敢背叛我,敢不听我的话,你会马上从世上消失,连根小指头都找不着。” 赵祏瞧着夏青眼里的恼怒和恐惧,又一笑:“不过你也不用怕,本王也不是难说话之人,我既然选择了你,就不会轻易放弃你,你知道权势的滋味么?” 夏青轻轻咬了咬唇,摇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啧啧啧,千峰无人,万家灯火都在你脚下,风景好着呢,”他斜睨她:“我会推你一把,将来不要梦想去靠别人,不要稀罕别人的巴结,只要自己努力的做事,你就会发现……你拥有的比他们要多得多。” 说这话时赵祏墨黑如玉的眼睛直盯夏青双目,锐利眼神直射入她的心底,容光魄力迫人竟令人不敢相视。 他的脸长得太精致,让人不舍移目,可出身皇族的血统,唯我独尊的慵懒和傲慢,辛辣而又任性的行事手段,如此张扬的过人风格,又大大掩盖了他容貌上的假象。 他给人留下的印象已不仅仅只是一张脸,外貌与内心的鲜明对比才是此人独特的魅力,行事张狂,才最让人印象深刻,正如此刻他含笑间寥寥数语,可强大的煽动力与霸气逼人而来,足够令心智不坚的人为之折服。 夏青不知该如何回他。 他也不求她回应,淡然笑道:“这是我自封王以来皇兄第一次委以大任,若此案办得好,可助我攀上顶峰,所以我需要一个人来相助,我会为他扫除沿途荆棘,这个人,我选中了你,过来,让本王仔细看看。” 夏青只得上前一步,抖开袖子展示给他看:“如何?” 他的双眼之中似闪过一道清亮光芒,旋即点头:“还算人模狗样。” 就知道狗嘴里蹦不出好话,夏青将不洁之声自动筛掉,低头看了看那一身青葱绿,心道,似乎倒是一棵郁郁向上的嫩草呢,这身官服再配上她的名字,倒是够青的,莫非老爹取名能预测到她二十年后还有这么一天,真真是笑话。 从今以后,这汴京城的浑水,她一头跳下去,不知这葱绿的一身,到最后又会被搅成何种颜色,只希望无论是黑是白都好,千万不要染成红彤彤的,升官便不贪了,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休要再提,若能在办案中将展昭骗到手,倒也不枉此行,但只求别被血染葱绿,这绝对不是她所追求的,盼只盼案子早了,一切转危为安,而后抱着小猫顺顺利利回家便好。 出得客栈,见门外停着一顶孪顶软轿,夏青看了看,又看了看,还是一顶,不消说,这肯定不是为她准备的,看来官低人微,只能是骑马的命。 可是她真的不想骑着马昭告全城的百姓,如今她夏青正式成为了顺王爷的走狗跟班。 赵祏慵懒的靠在软轿里,看着夏青,又换上了他那招牌似的揶揄笑容,道:“那马是青衣的,你随本王乘轿。” 特权果然是有好处的,怪不得那么多人打破头的想当官。 绝对是诱惑,这死断袖。 是接受诱惑还是继续抢青衣的走狗位置?夏青正在犹豫。 赵祏皱起眉头来,径直走过去沉声问道:“这么热的天,你不怕晒死在外头?” 她的脸被日光灼晒得通红,眼神也是懒洋洋,听见赵祏这般说,只是伸出手去捂住晒得滚烫的双颊,嘿嘿干笑一声:“晒不死,晒死了我会自己走去乱葬岗,不必王爷费银子。” 赵祏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青青,你真是体贴本王啊,本王真是越发的欢喜你了。” 随即又哼一声道:“别忘了把你弟弟也带去。” 话说完,夏青倏地杏眼圆睁瞪着他,看着他黑漆漆的两点眸光,自她面上扫过,那满头束起的长发如浓墨一荡,邪性得很。 这下可好,她一时意气,又惹了阎罗王!蓦地脊背蹿过一阵寒意,刚刚沸腾起的热血倏地凉到底,阎罗发起怒来,她死一万回都不足惜哇!。 他挑起眉冷冷扫她一眼,夏青顿时气势弱下去,垂下头去小声嘀咕:“又是拿甘草吓唬人,哼。”。 好吧,她现在还能忍,能忍一时,是一时,忍无可忍之时,再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也不知道是天气好的缘故,还是今天的夏青着实看起来比较顺眼讨喜,赵祏面色和缓了许多,眉头舒展开来,好脾气地低头问:“嗯?你刚才嘀咕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夏青干笑几声,慌忙摇头。。 “那还磨蹭什么,还不过来。” 跟那个人同乘一轿,打死她她也不干——但是只要没打死……夏青豪气干云的将缰绳交给青衣,跳上软轿,“王爷,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王爷关照!”心底腹绯一片,面上依旧恭敬如初。 她也想将自己打造成以直言为荣,不畏强权、不同流合污的典范,哪怕为此送了命,也会自豪于自己是有气节的好官,可遗憾的是,她就是个市井之徒,悲哉! 赵祏见夏青坐进轿子,端着架子道:“哼,假正经,起轿!”又回看坐得远远的夏青一眼,眉毛一挑,道:“人模狗样。” 夏青也微微一笑:“王爷过誉了。”她照单全收,谦虚地答。 赵祏的软轿外表看并无特别,而轿内铺着锦缎织得软垫,小矮桌面上放着各类干果和肉脯。 夏青一坐到那锦缎垫子上就不想起来了,喜欢吃的食物伸手可及,幸福得让人想流泪。 软轿缓缓的在石板路上前行,赵祏调回看四周的目光,看着她嬉笑道:“想吃什么就拿。”说罢又看向别处。 夏青趁着他看风景,飞快的伸手抓起肉脯往嘴里送,嗯,甘鲜甜,余味无穷,来京城都一年多了,还是头一回尝到这么美味的食物,可惜只有几片,否则是能包上些让枸杞这馋鬼尝尝的,又剥了一颗栗子,松软甜,几乎将舌头都吞下去。 赵祏眼看着窗外,唇角边却忍不住扬起一丝淡淡笑意,突然坐过去,捏捏她的脸:“你慢慢吃,吃完还有。” 此时夏青正在剥一只香焦,脸有点发红,怔忡,呆望着他,无言以对。 看着她的呆样,他笑得脸上抽筋,眨了眨好看的眼睛:“你就这点可爱,长得一张大众脸,蠢头蠢脑的,既无外貌也无内秀,不过,我喜欢。” 夏青气结,血都凉了,大众脸?邻里都说她是小白脸,清秀才子好不好,虽然算不上什么玉树临风潇洒倜傥,比不上展昭之流,不过也是眉清目秀斯文儒雅一身书生气,自有一番风流,什么内秀外秀,不过想嘲讽她姿色平平罢了,实在是气煞人也,她分明是秀外惠中,只不过昨日摔肿了脸而已,这个笨蛋,还说她蠢,这可不算在夸她,夏青生平最恨人说她蠢了。 既然哭着喊着要她跟他同乘一轿,就要有那么一点点大家平起平坐的自觉嘛,别扭小孩,真不讨人喜欢。 她忽然明白了这趟出行的真正目的,一定是为了气死她。 夏青气鼓鼓的别转头,不愿再出声。 “你好像生气了?” “哼!” “为什么?”很诚恳的明知故问。 “因为跟你呆在一起很烦。”夏青咬咬牙,“而且每次跟你说不上三句话我就想撞墙。” “真的么?”他声音拉得长长的,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行,王爷你自个儿慢慢玩去。”夏青不看他,从此长脸对轿帘,他若不爽,大可一脚踢她下轿便是。 而他的脸越凑越近,在她耳边吹气,声音轻柔得很盅惑:“以后好好听话,就冲咱俩今日的交情,事成之后,我不会对你太过绝情的。” 夏青吓傻了,半天缓不过气来,这人脸皮早已到了刀剑不入的地步,眼前之人那一嘴的痞气,那一脸的无赖,竟瞧得她一阵讨厌,这个浪荡子丫的多半也是勾栏院调教出来的吧,这等斯文败类、民间害虫,夏青气得浑身发抖,几乎失控,比力气显然她是处于下下风的。 “你好像真的很不开心?”他歪头,装可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我不是好像不开心,我是真的很不开心,王爷,这顶四面透光的轿子是你故意弄来的吧?你是要让这些邻里乡亲来看我的笑话,你这是报复我在茶馆里编排你的仇,你假意与我调情,让大家都以为我成了你的专宠,故意毁我清誉,你丫的心还能再黑点不?”夏青敖敖叫。 他大笑着拎住她的衣领:“本王是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那一笑,寒傲全消,如同雨后荷花,伴着露水,慢慢绽开,让她呼吸一滞,似乎想不起来才和他吵过架,或许,是那样一双含着笑的眼睛,让她恼不起来吧,夏青暗骂自己,又色令智昏了! 这顺王的心思实是难猜,若是存了事后杀人灭口的心思,却又何必如此张扬? 夏青总觉得奇怪,这人明明出身皇家,有时行事也透着冲动天真,却怎地如此擅长察言观色,眉宇之间已将人的肺俯都看得水晶般透彻。 二人轿内“卿卿我我”,沿路都有人在驻足观望之,或暗窥或明目张胆,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丢下他们自认的骂辞,清高离去。 人言滚滚,夏风又将多少八卦吹遍京城:顺亲王好男色,货真价实,而她,就是那个‘男色’。 看什么看,她又不是只苍蝇,不,在他们看来,她比苍蝇还让人恶心,卖身求荣也就罢了,还以男人之身委身于男人,实是对不起爹娘、对不起祖宗、对不起天地,突破了这些穷人的道德最低点。 哼,被“重视”的感觉,真好! 过去这当朝王爷再浪荡,也只去勾栏青楼寻花问柳,如今却在大街上公然与男宠同出同进,高调得气吞山河,引人侧目在所难免。 三人成虎众口烁金,世人的嘴就像那悠悠江水,谁能堵得住?他无非就是报她搬弄口舌是非之仇,让她也尝尝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被世人口水淹没的滋味罢了。 算了,他送了一顶高帽给她,她笑纳之,即已上了贼船,也不差这轿,这个人,绝不是等闲之辈,他爱咋折腾就咋折腾吧,反正她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那是个绝对自我,心里绝对强势的男人。 夏青纤瘦,赵祏也不胖,两个人坐着竟也十分宽敞,轿夫自然也不吃力,轿子晃晃悠悠向前走去,夏青这可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坐轿子可比骑马舒服多了,不禁细细打量起来,坐着的地方都铺着清凉的竹垫,轿内弥漫着淡淡的兰草香,让人神清气爽,这顺王不愧是从脂粉堆里混出来的,怎么舒服怎么来。 一路走来,虽同乘一轿,但两人算不上太熟悉,加之夏青已经对他抱着三不理原则,非公事不理,非人命关天不理,非避无可避不理,当下也不看他,更当没听到他在她耳边的恬噪。 汴京繁华地,花花世界,大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吆喝声,吵嚷声,还有食物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弄得她不一刻便双眼冒火,饥肠辘辘,一会便忘了先前的不自在。 思恃间,轿已落,便听得一声清朗之音传来,“开封府展昭恭迎王爷。” 夏青猛的心底一怵,身子发麻,舌头发僵,一边深呼吸,按捺住那如擂鼓般的心跳,一把撩开帘子,看也不看轿内那个脸臭得要死之人,迈步冲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一眼便看见威风凛凛的开封府衙役立在轿前,而他们中为首的便是一身大红官袍的皇帝御赐四品带刀护卫,江湖人称南侠的——展昭。 那个午后,她看见淡蓝的天空,澄黄的阳光,街道两旁碧的窗朱的栏全都轰轰烈烈的退成远景,唯有那个人儿站在眼前,浑身沐浴在阳光中,那身红衣,灿烂如血。 日思夜想的人儿就在眼前,顿时晃花了她的眼,前方那人生得高大,身材挺拔笔直,宽肩窄腰,浑身散发着一种温文儒雅,沉稳干练的架势。 夏青抬眼看去,他的面容隐没在一团阳光之中,一时瞧不清楚。 不敢就呆呆盯着他看,娇羞地低着头,双手一伸,微微振臂拱手,缓声说道:“下官见过展大人。” 展昭似被眼前突发情况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知王爷的专轿内为何会突然跑出个绿油油的人来仰望着他。 只得一脸茫然的再度说道:“展昭恭迎王爷千岁。” 只见轿内那人这才扶着青衣的手端着架子慢悠悠过来,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夏青,低声道:“展昭跟你很熟么?” 夏青不想理会他,只仍旧含情脉脉看着展昭。 赵祏又说:“本王问你话呢你敢当听不见?” 他好吵,夏青歪头看他一眼,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不识。” “哼。”赵祏很不满,又看向展昭,声音略带一点点的清冷,道:“展护卫不必多礼,这位是新任的巡查御史夏青夏大人。” 闻言展昭这才转过头,微微打量了夏青一眼,拱手道:“夏大人,展某失礼。” 爽朗大气,神采奕奕,眉如远山,目若朗星,顾盼之间带着一股晴朗之意,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夏青如饮佳酿,乐得眼睛都眯起来,表情想必是相当的狰狞,陶醉的忍不住晃了晃脑袋,乌纱帽上的两根翅子也随着很得意的甩了甩。 得不到她的回答,展昭:“嗯?可是展某吓着了大人?”仿佛带着一点疑惑。 夏青回过神来,才想起人家品阶比她大得多,急忙躬身做谦虚状,牛头不对马嘴说道:“展大人若用得着下官,尽管开口便是,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展昭很似无力的看向赵祏。 赵祏抬步向府内走去,一面道:“日后这位夏大人便是此案的主审官,展护卫先与他说说案子吧。”说完也不理二人,端着架子晃着进去了。 一忍再忍,心底似有个蚂蚁在滚滚的爬来爬去,没个停顿,终究不能自持,再度抬头看他,这一看竟不能移开双眼。 比之前远远看到的模样要更青嫩一些,双眸如星子般闪耀,眉宇间那一抹光华,让整张脸孔英气勃勃。 那日他大展伸手捉拿盗贼红袍飞舞的模样与眼前的真人如此完美的契合在一起。 阳光铺洒在他俊朗的侧脸上,让他整个人披上一层迷人的淡金色,夏青的心,第一次失了勇气。 眼前,心花怒放,红心漫天,仿若看见,红霞之中他正牵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眉眼弯弯,对她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 伸手抹去两条欣喜的宽面条泪,耳旁恍然他絮絮在说:“夏大人,那日展某闻讯带人赶到银月楼时,看到的……当场捉拿疑犯一名……” “包大人病休回乡,既然他们不愿包大人主审,而大人你既掺和进了这起杀人案,便注定无法脱身,大人虽然是王爷亲自请来的,但不论背后靠山有多大,也须知晓,这案子是怎么个情形,无论牵涉有多广,大人都要依法行事,免得行差踏错,天理昭昭,人心昭昭,不是说谁一手遮天便能遮得住的,望大人一定要秉公办理,若有偏私,展某第一个就不会服气……夏大人,你可听到了么?展昭会一直看着夏大人的,如果……” 是是,天理昭昭,人心昭昭,她心也全是昭昭,眼前全都是昭昭……夏青只感觉宛如天籁般悦耳,恨不得他滔滔不绝只说下去,无论说什么,她都尽数受用,只专注的以眼神非礼展昭。 “夏大人,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展某说话?”展昭的声音微微一滞,沉下脸来,表情变化细微而精彩。 这一声“哗”地将她的一腔热情给浇灭,夏青半张着口,有些反应不过来,脑中零零碎碎将他先前所说的话连贯起来,豁然开朗,原来他当她是顺王爷的走狗,所以先提点提点她。 真是个正义凛然的人啊,不愧是开封府出来的,她在心底夸赞。 “展大人,下官听得很是清楚明白。”夏青微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展昭见她毫不反驳,态度如此良好,竟有些发呆,呆了片刻,便又沉下脸来,最后,他似生怕她听不明白般的,不厌其烦又提点说:“夏大人,展某不管大人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不过,包大人说过,皇城血案非同小可,凶手的目的绝非杀几个人那般简单,夏大人最好仔细了审理,如果有什么偏颇之处,开封府的虎头铡,给夏大人预备着呢。” 啊……夏青大惊,怎么,办得不好,会被开封府杀头?继而受宠若惊:“会用虎头铡么?我原先以为是狗头铡来着,还有,会是展大人亲自动手么?” “若真有那么一日,展某定会亲自送大人上路。” 夏青笑了。 许是察觉到她的逗弄之意,展昭温润如玉,清雅平和的脸上有了一丝薄怒,修长清俊的眉也微微纠结,黑玉般的眸子如平静的湖面起了涟漪,却只是那么一瞬,俊逸的脸上已是宠辱不惊。 夏青欣赏着那人温雅如玉的面孔,笑眯眯的说:“谢展大人。” 那表情,仿佛得了什么大便宜。 “你……”他凛然却带着怒气,恼火的横了她一眼,非常愤怒地拂袖大步离去,潇洒身影,绝尘而去,看也不看她一眼,态度十分嚣张,看得她又是可气又是欢喜,无论爱气,都毫无缘由,莫名其妙,只痴痴的站在原地目送了良久。 展昭生气了,展昭居然为她生气了耶,那她可不可以认为这是他的心中开始有她的一席之地了呢?夏青心满意足,虽收敛三分轻浮,仍带着七分笑意,回想方才同展昭面对面站着,一刹那飘飘然如梦。 不愧是开封府出来的啊,真是个正义凛然的人物啊,夏青在心底夸赞,也有样学样,非常潇洒的甩着两只袖子,再学夏甘草般迈着老夫子的外八字步,昂首挺胸走进府中。 展昭自然注意到了夏青看着他的那漂浮浮的眼光,他做为神捕,目光何等犀利,直觉到这人的目光不似男子,却像一个柔情四溢的姑娘家,可若是姑娘家,却为何一副男子装扮,出现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不过当他知道这便是顺王爷新提携的那个娘娘腔御史时,才释然开来。 夏青笑得灿烂,对展昭的爱慕之情竟不知掩饰,殊不知,她这个与顺王共乘一轿,在内纵情声色的男宠竟不知满足,又一眼迷上展大侠,气得顺王拂袖而去的消息便向长了翅膀般,飞遍了京城。 入得开封府大堂,迎面便见着那名扬天下的三把大铡刀整齐的排列着,龙虎狗头像狰狞,沟壑中似还有隐隐黑色血痕残留,看得夏青心一阵狂跳,心底直纳闷,这不分皇族平民的铡刀咋就没把那只吃喝嫖赌的断袖给铡了呢,真真是祸害留千年啊。 猛然省起,那虎头铡就是为她准备的,随即嘟着嘴望着展昭的背影,窃喜之心荡然无存。 大约这一场浩劫,便算是她再努力逃避,终究无法躲闪坠身其中,遇到的人逐渐出现,身上系着的牵绊也越来越多,想抽身,已是欲罢不能,而此时的夏青,又如何能未卜先知的知道后事如何?她的愿望很小,心也很小,只要嫁个心上人平平安安便可,眼下,她只想对一个人好,只是她,没想到…… 来到后堂,便见赵祏翘着脚靠在椅上,好整以暇一脸神气,一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晃荡,幸亏他的腿长,竟还能单脚点地,更显得腿长腰细。 赵祏正端着盏香气扑鼻的大红袍,呷一口,带着他的招牌笑容,听着一旁的展昭说着什么。 展昭见她进来,便住了口,冷漠的将俊脸转向一旁。 “啧啧——好茶。”赵祏拍拍袍上尘,其实无尘,干净得很,再伸出手指,修长的,一挑垂落胸前的发,意气风发一仰头,自认为很潇洒的说道:“展护卫,领着夏大人去提审犯人吧。”说罢眼皮都不抬一下,只顾将茶碗盖掀得脆想。 夏青以袖掩口,偷偷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很想呸上一声。 “是,夏大人,请。”展昭无奈,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却并不等夏青说话,自行在前带路。 高大身材近在咫尺,修长握剑手近在咫尺,温玉般的容颜近在咫尺,光影烁烁,而他发声亦如玉石之声,一切如此完美。 展昭看看夏青,欲言又止,可他是聪明的,知道哪些话不用问。 直到下到那阴湿的地牢,夏青的心才完全收回胸腔,刚下到这里,便感觉到一股极度的不舒服,想那美人儿已被在此关押多日,无怪顺王会如此急切。 沿着阴暗的牢房通道向内走的时候,她有意无意的看在前行走的展昭,他一身红衣,在半明半暗的通道内,处处给人一种安稳的力量。 早前已听顺王说过,当日将银月楼所有人都一并抓了来,审了几日,因人人俱有不在场的证据,只得将其尽数散去,只留下嫌疑最大的那个小馆。 “他便关押在这里?”夏青问向展昭。 展昭点点头,一五一十答道:“照理此人的嫌疑最大,理应被当日处斩,可包大人因病未能审案,王爷又极力担保,是以才拖延至今日,不过王爷即将他交由夏大人来审理,相信大人必不会让王爷失望的。” 他的话里满是讽刺,夏青如何听不出,不过只要是出自展昭之口,无论是什么话,此刻在夏青听来都如蜜般香甜。 展昭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她,抬手打开了牢门。 跨入牢内,一眼便看见了一个披散长发,紧紧靠在墙角,浑身缩成一团楚楚可怜的身影,他似是面对着墙,只能望见那单薄的背影。 只见门响,那人也不动,这个少年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冷傲,即便是此刻相距甚远,夏青依然可以感觉到他身上一种与众不同的气息。 展昭不做声,只转头看着夏青。 毕竟是第一次面对传说中被妖魔化了的凶案唯一生还者,夏青真有些紧张,这里的光线又有些模糊,她有心将这传奇人物看得清楚一些,然而胆怯横生又不敢靠前,心底着实害怕他会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转身掠过来,掐住她的脖子,然后她这个才上任半日的七品芝麻官便为朝廷献身了,这可不妙,无论怎样,生命可贵,她可从没说过自己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想到此,夏青不上前,反而后退一步,牢牢的钉在武功高强的展昭大人身边,展昭看着她的目光,从沉着的观望,到慢慢微锁眉头,再到双眼的轻视毫不加掩饰的落在她身上。 恩?她可以理解为他跟她很熟了么?所以在她面前可以不必行官场那一套,不用那些对付外人的沉着如水虚情假意来待她了? 哈,就当是了,不理他。 接着有狱卒过去将少年一把提起,扔在夏青脚下。 展昭道:“嫌犯苏羽,这位便是此案主审官夏大人,你有何冤情可对夏大人说,但若有半点隐瞒,开封府的狗头铡,还是会为你准备着。” 眼前之人轻轻一动,夏青的心也随之一跳。 咳嗽一声,狐假虎威地说道:“苏羽是吧,本官是新上任的巡查御史,特来看看你,你…可否抬起头来?” 说出这句话,心底有种奇妙的感觉,似乎她便成了那断袖的王爷,望着脚下跪着低头的美人儿,说道:抬起头来给本王看看….接着便扑上去这样又那样?那嚣张断袖十成十是这样的。 展昭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她,幸亏展昭不会读心术,否则的话,他的面部表情怕是更加精彩。 她的面子在他跟前早已掉光一地,自也不怎样在意那满地的破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那人慢慢抬起头来,却并不看他们,夏青急忙凝起双目细细看过去。 胆小的御史大人望向这个被迫跪倒在她脚下的少年,离得近了,方才看清,这是个简直可以称作人间绝色的美少年,人如其名一般俊逸明秀,长得清眉雅目,眸若星辰,鼻梁挺美,贝齿朱唇,干净恬然,飘逸淡然却又有着隐隐的悲伤,她从来未曾见过这般淡雅俊秀犹如一幅水墨画般的人,一点都没有夸张,眼前的这个少年不能单单用“俊”这样的字眼来形容,或许“美”更适合他。 若赵祏的样貌是偏于妖,那么眼前的这名少年则更显媚,这样的人,生来就是祸害这世间男女的。 他的容色是淡得透明的青白色,玉肤如脂,雍容中透出荏弱,潭眸如月,是她见所未见的秀致之美,夏青心头撞鹿,一个男子怎么可以美成这样?如果展昭是阳光,断袖王爷是颗霸道的星,他就是天边那苍茫茫的月光。 夏青其实并不特别喜欢看那种唇红齿白的男子,可似乎眼前这个少年有些不同,他分明长了副比女子还要绝色的容颜,可是那眼神中又显出其特殊的男子气概。 望着对方的倾世容颜,暗自赞叹不已,想来也当真可用“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晚之花”这样的词句才配得上此人了。 不禁啧啧出声,真不愧是勾栏院头牌,虽身着囚衣,却也无法掩饰那惊人容貌,分明是一副秀气小生的容貌,然而那眉宇间的一道光华,却又掩去了他容颜间的几许媚态,反是透出些傲气来,不再低头,也不似恐慌,瞧那眸中的坚定毅然,似乎连死都不怕了。 方才来时已问过展昭,这两件案子,的确是少了一个主审官员,当今皇上已经下了旨意,假如顺亲王找不到合适的主审,那么半个月后,这个他一心一意想要护着的人儿,就要人头落地了。 夏青双目灼灼的凝视着那少年,之前她一直以为这最多只是个风情万种柔弱无骨的小倌,此时一见方才明白为何京中不论男子女子,皆为能与此少年一夜温存而一掷千金,顺王与展昭容貌已属上上,这少年却不似顺王一般的妖孽风雅,也不似展昭一般俊逸清华,他柔弱却宛如一团温玉,温暖里透着坚硬,在那苍白的面容下显出几许傲然。 自古以来,凡男宠大多以阴柔为盛,说书人的口中,大唐女皇武氏后宫中的男宠,皆是如此,眼前之人,他到底有着怎样的经历,才换来这骨子里的硬气,夏青突然有了几分好奇。 “御史大人,贱民冤枉。”他张口,轻轻地传来一声,声音动听得如饮醇醪,带一点点清冽,不知是否是因为少了水喝,嗓子未曾滋润所以轻飘飘的,又有一丝丝暗哑。无怪嚣张王爷不敢下到地牢,任谁看到如此精致的人儿被折磨至此,会不心疼? 本不是清朗的嗓音,却不知怎的,竟然扰起夏青心下阵阵酥麻的感觉,夏青急忙甩甩头,仿佛想赶开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的头半垂着,眼睛仍看向那光线昏暗的地面,似乎有些落魄,长发自额上垂着细细的一缕,此情此景,令夏青心底升起一抹不知名的怜惜,这个世上,没有完全无畏的人吧?便算不怕死,却也会惧怕这种眼睁睁看着死亡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感觉,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呆呆地等待。 身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柔声道:“苏羽,你…还好么?” 这话一出,立刻知道不妥,声音太过关切温和,身为一个主审官员,最紧要的是铁面无情,像包大人般的铁面无私….. 呃,不过她对待长得好看的人都会比较礼貌,女人的本能嘛。 她不惧在展昭面前透露她的胆小畏惧,却有些羞愧在他跟前无意中透露出自已小女儿内心的柔弱,在案子未破之前,她不能让展昭猜出她伪装,幸而展昭粗枝大叶,怕是也不会想到她原是个娇娥之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她未曾回头看一眼展昭面色如何,那样反而让自己难堪,只是,眼前少年垂在额上的乌发轻轻一抖,在极快之间,向夏青这边,缓缓的瞥了一眼。 夏青愣住了,顿时只觉如飞花清月一般的目光静静自己周身流淌萦绕,只那一眼,夏青便知道了何谓风情,只说他抬眼间的那一个神色,便能魅惑了多少人,那双凤目之中含着一汪清泉,欲落还休,那一瞬间,便似已将一生的悲情诉尽,所谓眼中一抹春水,或许就是如此。 他回眸眼光流转的那一刹那,原来黯淡的地牢,忽然也似起了变化,满室的萧瑟忽然春光烂漫,如一幅大好画卷徐徐展开眼前,而他,便宛如一幅轻浅雅致的画中人,叫人怎能忍心看到他,下一刻人头落地,满面血污的样子。 天地都寂静,只是刹那对视而已,她瞠目结舌,看他一眼,只是一眼;他淡而又淡,看她一眼,也只是一眼。 只此一眼,便再难忘,她情知她日后,定会护他到底,只为这一眼的悲恸。 一直到身后响起忍无可忍的咳嗽声,有人冷冷说道:“青楼的当红小倌,万人骑、千人尝,会的果然就是勾引人的功夫。” 展昭这一句话让苏羽如坠入冰冷刺骨的冰窖,周遭顿时有些压抑。 这猫儿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小倌也是人,看人家现在这么可怜,你不应该给点同情心么?夏青心中腹绯,却也赶紧正了正面色,说道:“本官问你,案发当时你在做何?” 苏羽冷冷一笑,摇摇头,说道:“回大人,贱民晕过去时,将军还在床上,醒来时,便已在这地牢之中,接下来的事,并不知情。” 夏青还未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展昭开口道:“你不必惺惺作态,房内之人皆死,唯你逃过一劫,如今你却以晕过去推脱干净,于情于理皆不符,定是你与他人勾结,残害我大宋忠良,说,你到底是何居心?” 苏羽似乎有轻轻一笑,傲气十足,却不曾做声。 想必展昭只当他理亏,接着说道:“你此身罪孽深重,只不过既然王爷口口声声要个公平,暂为你保下一命,皇上又吩咐此案重审,但是天理昭彰,展某是不会让潘将军和陆大人白白死去的,你便等着案情真相大白的一天吧。” 展昭说着,苏羽听着,夏青看着。 夏青心中暗暗思恃,原来展昭与那位平西将军是旧识好友,怪不得如此憎恨眼前的少年,若不是有律法拦着,他怕是当场便会让他给那位将军陪葬的吧。 “苏羽,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夏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得平稳,可不知为何。。。话说出来,却仍然觉得关怀之意太重,但这又如何,这眼前的少年男子似就有这般魔力,让她狠不下心,哪怕是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 苏羽一动不动,夏青愁眉不展的看他,身后展昭,怕是已忍无可忍了。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吐出一句,“我能证明自己。”一把略带绵软的嗓音,道出的却是不容反驳的坚定。 他说完,便艰难的直起身,背对着夏青与展昭,缓缓的褪下了自己的全部衣裤,转过身来,坦承的面对着他们,脸却看向别处。 不,不要这样吧,突如其来的状况震得夏青目瞪口呆,她突然想起了夏甘草教夏枸杞念的一首歪诗: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美男衣不穿,鼻血直下三千尺,失血过多差点死。 如此活生生,香艳艳的美人儿就这么剥光了站在她面前,天呐,他知不知道,这样有人是会死的啊,这也是间接谋杀啊……那白皙滑腻的身子,夏青的小心肝猛地抽了下,呆愣愣地看着他,感觉鼻子里先是热热的,然后又是痒痒的。。。。 “夏大人,你怎么流鼻血了?”展昭凉凉的声音及时响起。 夏青一惊从梦幻中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已上前迈了一大步,天呐,这可是她第一次看……连忙抬手使劲在鼻子上揉了两下,紧紧捂着鼻子低头辩道:“最……最近上火。” 顿时惊出了一身热汗,她,她,她,没被他看出什么来吧?真是羞死人了。 不敢再去看展昭的脸,嚅嗫着道:“看……看看他的伤。” 展昭当然不知她的心思,不再理夏青,道:“苏羽,你要如何证明?” 良久,苏羽温软的嗓音传来,话语里除了淡漠,还有了一丝隐隐的恨意,“请两位大人仔细查看,这便是你们的同僚留给在下的,没想到,却让在下捡了一命。” “你们看看这里,是捆缚和滴蜡的痕迹,还有这里,是鞭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夏青的目光随着苏羽话音移动着,望着他白皙身子上乌青的印记,眼中掠过一丝沉沉的痛色。 “那晚各种游戏都被他玩过一遍后,他便给我下药,下那种最烈的宫廷媚药,然后,给我的私处套上了这个银环,你们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么?”他苍白的容颜上泛起一丝嘲讽。 屋内没有声音。 夏青只是死死地盯着苏羽的双眼。 “他给我带上这个锁阳环,给我下媚药,却又让我得不到发泄的快感,这样说够明白了么?”苏羽微笑着,依然淡漠的启口,他故意压低了嗓音,反是让那声音听上去更为森然。 “后来,我不知他用了什么东西,狠狠的插入我的后处,我感到温热的血瞬间喷洒出来,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如果换了你们,展大人,你是习武之人,你或许不会晕,那么夏大人,你呢?” 后裂?夏青闻之大骇,这怎么可能,那个平西将军是怎样玩的,怎么可能把一个人搞到后裂?生平第一次,她感觉到心里很难过,很难过,为苏羽,也为这些看似正人君子实际上禽兽不如的纨绔子弟。 直至今日,她才明白,民间所说的男子与男子间的断袖是怎么回事,捆缚、滴蜡、下药、将一个七尺男儿折腾到后裂的地步,原来那个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将军竟是个变态,老天啊,这简直太荒唐了。 苏羽,明明是个受害者,却因为只是个如蝼蚁般的小倌,便还要为这些人付出生命,天理何在,何在? 闭上双眼,拼命压抑住腹中的翻腾,夏青镇定了一下情绪,许久才缓缓睁开双眼,对上苏羽一双翦水深瞳,柔声道:“本官相信了,你有冤屈,本官替你伸。” 苏羽拱拱手,淡淡地说:“谢大人。” 夏青的目光停驻在他手腕上未曾愈合的两道伤痕上,反应过来,那是被捆缚留下的伤吧,她怎样也没想到,那个平西将军竟是个如此残忍的人,偏偏这苏羽身子单薄却一股子硬气,即便被虐待至此,却也不曾害怕。 心头稍稍窒息,“展大人,本官想出去了。” 夏青转身看向身旁一直未出声的展昭,很难得的,展昭的脸上居然也出现了一丝红晕。 他面有愧色的上前拾起衣物披在苏羽身上,抬步离去,至门边时,终深吸一口气,转身冲那个仍然傲立着的少年道:“展某代他,道声,对不起,在真相未被查清之前,展某还不能放苏公子自由,稍后会将苏公子移交至御史府,望苏公子见谅,不过展某相信,夏大人定不会为难公子,告辞。” 展昭出来的时候,夏青正靠在牢房通道的灰白墙壁上,双眼无神的打量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展昭稍有些尴尬的道:“展某和潘将军把酒阔谈过几次,并不知他是……西北军与契丹打了四年,日日面对的便是血风腥雨,久而久之,内心得不到发泄……” “展大人,领本官去看看那两具尸首吧。”夏青打断他的话。 “嗯!”展昭点点头,也不愿再多说话。 夏青明白,以展昭的为人,定是很不耻这般行为的。 二人便就这样各自沉默着一前一后向开封府后院的殓房行去,这是一排低矮的房子,共有三间,守尸体的衙役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扇子,歪着头打磕睡。 “张二。”展昭伸手在他脑袋上狠敲了一下,吓得衙役一个激凌跳起来,揉着眼道:“展。。展大人。” “去,开门,给夏大人看看尸体。” “是。”衙役转身打开了其中一间屋子的门。 凄清的殓房中,放着两具尸体,被两张惨白的布单盖着。 外面的阳光灿烂与房内的阴冷恐怖相互交替着,说不清是适才的难受未消退还是在害怕,各种死尸夏青早已看过许多次,但对于眼前那两具尸体始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抗拒,仿佛那白布下的人还未死去,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拉住她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一般。 回身看去,展昭正在屋外训斥那个衙役,并未跟着进来。 房里散发着一种香气,这种香气,她并不排斥,是槐花的花香,夏青曾听一些仵作前辈说过,在民间有一种临时保全尸体的方法,便是用少量的槐花水淋过尸体表面,便能在炎炎夏日将尸体保全数日不腐。 幸得有这淡淡的花香,房子里才没有腐烂的恶臭,偌大的殓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与这房间融为一体,苍白的殓房里很寂静,虽然是白日房里但还是长年点着一盏如豆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嫩黄光茫,映在白色的裹尸布上渗出一些凄凉和阴冷。 一阵凉风从敞开的大门吹入,吹淡了香味儿,不知是否巧合,夏青刚开始担心油灯会不会熄灭时,油灯如同知晓她心意般闪烁几下便熄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房间里的光线顿时变得暗了起来,微弱的阳光从仅有的一扇小窗里斜斜的照进来,正好投射在尸体的头部。 夏青定了定心,她是来验尸的,是为他们彻查真凶审冤的,她为何要怕,状了状胆,她向尸体走去,正要伸手揭开那层薄薄的裹尸布,突然,夏青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寂静,难奈的寂静,展昭的声音听不见了,四周也没有任何人走动,奇怪,开封府内衙役众多,总该有一些动静吧,但是此时,却寂静得没有一丝声响,仿佛一切沉沉睡去一般,什么时候就只剩她一个人在这里了呢?就是这寂静显得一切都太不正常了,隐隐的她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监视着她。 夏青也不知自己在畏缩什么,但背上不知道何时已被汗水湿透,胸口部位开始刺痛起来,整个人无法呼吸,她抓紧了胸口,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催促着她离开这个房间,正当她准备转身时,突然起了一阵风,风很冷,但是好像不是从墙上那扇仅有的小窗里吹进来的,好似凭空便在她身后刮起来一般。 白色的裹尸布被这阴风吹得一飘一飘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掀起来,然后露出布下那狰狞的面孔一般。 她的心口随着裹尸布的起伏膨胀着,在那飘动的裹尸布下,她隐隐看到了苍白的肌肤,黑亮的发丝和暗红色的血迹。 风最终没有掀起裹尸布,夏青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长吁了一口气,或许是自己吓自己吧,她心里想着,还是先去把展昭找来,正想要转身,突然,一瞬间,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了什么,心陡的一沉,感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向前走了两步,她突然捕捉到了适才转身时眼角余光给她带来不安的原因!是的!那裹尸布下是空的,那两张停放尸体的木架上,只剩下一层薄薄的,惨白的裹尸布,尸体不见了,他们的尸体不见了,怎么可能,她明明记得方才进来的时候是在的,他们去了哪里? 还在这个房间么?或者……此刻正站在她的身后……恐惧像丝藤般缠绕着她,让她动弹不得,汗水顺着额角流下,那几近崩溃的意识强撑着她站在原地,她想叫喊,口中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突然“嗖”的一声,好似什么东西立在了她的身后,隐隐的她感到背后那双眼睛还在监视着她,正要回首之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猛的搭在她的肩上,手很冷,发出渗人的寒气,僵硬而没有温度,寒气随着肩膀传到头顶,让夏青顿感头皮发麻。 背后的寒气越来越重,好像有张脸马上就要靠了过来,一点点的接近她的脸颊……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猛然一回头,身后赵祏手上的扇子,已经快要敲到她的头顶,也算是自身反应还算可以,夏青急忙向左跳开了一步。 那个人,正意气风发的站在她身后,也不知站了多久,紫玉石的金冠,一身锦锻纹袍刺绣斑斓,他手中捏着一把小小的扇子,正看着她,双眸中是藏也藏不住的锋芒毕露,更何况,他压根没打算隐藏,夏青心底突的一跳,难怪适才感觉身后有鬼,果然,有这位王爷的地方就不会吉利。 那人的含恨一击落了空,眉眼恨恨地盯着她看,冷笑道:“你一人呆在这里这般久,本王还以为你被鬼吃了呢。” 这只该死的狐狸,不知何时便这般不声不响的站在她身后,适才差点没把她给吓死,怪不得四下寂静谁都不敢说话不敢动呢,这吃饱睡足欠揍的家伙,在这不见天日的房间里,还拿着把扇子故作潇洒的扇啊扇,扇出阵阵阴风来吓她。 “不知王爷怎会在这里?低着头没好气的问。” “看到本王很惊讶,很心虚?本王不来还真见不着夏大人胆量竟如此之大。”赵祏有些玩味的扯扯唇角,微侧头,道:“烦请莫太医前去验尸。” 夏青听了他的话一呆,这才发现,在顺王身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身段欣长,瘦,面白无须,平淡无奇的一张脸,可是却生了一双好精神的眼睛,这人长得不丑,只是没什么特色,便是那种往人群中一丢,便很难找到的人物,也许她一回头就会将他的相貌忘得干干净净,相比之下,还是看禽兽狐狸更有意思些。 突然那只冰冷的手再度搭上她的肩,让她的身子很自然的抖了抖,这才发现原来适才搭上她肩膀那只手的主人并不是赵祏,而是,此人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可否请夏大人让让,容本太医过去。”莫太医冲夏青点点头。 验尸?尸体已经不在了啊!夏青只是愣愣的看着他,似灵魂出窍般。 直到,啪……头上又挨了一击,到底是没有躲过,青青,又犯蠢了,没听见太医的话么? 一时走神,回过神来的时候又被那人敲到了头,听他叫得这般亲热,心底却如吞了黄连,他叫她这两个字的时候便是一肚子坏水的时候。 夏青猛的抬头看到展昭正在门外看着这一幕,顿觉疼痛是小事,这大庭广众,却极似被他调戏一般,也太不给面子了。 忽然很想见一见展昭面上表情如何?想到做到,因此夏青毫不迟疑瞄了展昭一眼。 一看之下竟然一愣,展昭的目光,此刻竟不是如她所料虎视眈眈落在顺王身上,而是……竟似在看着她。 当她看去之时,两人目光相对,他似乎也觉得有些惊讶,然而很快,又转开了目光看向别处。 我跟他,就是那只禽兽,其实没有那么亲近你知道吧? 心灵感应失败,失望,展昭目光刚毅看向另一处,不再瞧她。 完了,看来展昭一定是认为她和那人之间有着暧昧不清的断袖关系了,这个问题很严重,非常之严重,但是还有更严重的,夏青的目光再度回落到那两张裹尸布上,接着,她狠劲的揉了揉眼睛。 眼前,那两具尸体正僵硬的躺在木架上,一动不动,是的,他们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那么适才呢,她看到的又是什么,而那盏油灯也并未熄灭,幻觉么? 无法解释的疑惑,让夏青不由怀疑自己适才只是在夏日的午后打了个盹,做了一个无比恐惧的梦而已。 身前,宫中太医正在仔细的查验着尸体,只见他将长长的银针刺入尸体的五官,而后放在阳光下细看。 此刻屋内人多,夏青便也壮了胆子看向那两具尸体,眼前的景象让看过许多腐尸都未惧怕的她也不禁冒出了冷汗,甚至有种想吐的冲动。 那具身形较大的尸体,双眼已被剜去,两个深深的眼洞里还存留着暗红色的血和一些颜色较浅的浓稠液体,眼眶四周的肌肤似乎有种凹陷的感觉,显得有些皱皱巴巴的,已干涸的血水流到了脖子上,僵硬的双唇已经没有了血色,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似乎他在微笑,而且笑得比较得意,高兴甚至有几分狰狞,唇脚有些微微上扬。 耳旁响起太医向顺王回禀的声音:“王爷,已然验明,两具尸首皆无中毒迹象,且确是心跳骤停而亡,依常理,七窍流血大多是死于中毒没错,可以在下的医术,却并未查验出少卿体内有丝毫毒素,至于少卿大人为何会七窍流血,在下官看来,解释只有一个,那便是死者在死亡的瞬间,体内压力过大,血脉无法承受,从而便于诸如眼睛、鼻孔、耳处这些薄弱的地方流出来,从医理上来说,是有这般迹象的。” 夏青暗暗点头。 “至于王爷存疑的,从地面上的血印来看,少卿死前似有过挣扎,而身上亦有几道抓痕,关于这点,在下于少卿大人的指甲内发现了一些血肉,众所周知,少卿大人身上长有牛皮癣,而他也曾亲自找在下问诊,而这些指甲内的血肉皮上仍有癣的痕迹,据下官看来,并非是与谁交手而留下的,而是如平西将军一般,是从自己身上撕扯下来的。” 太医话音刚落,赵祏便狠狠的闭了闭眼,太医静静的说完全部事实,大家都默默的不发一语,周遭寂静如死灰一般,似乎万物都已睡去,现场与验尸均一无所获,没有中毒,没有凶手,可两位活生生的朝廷重臣一夜间相继而亡,所有线索宣告中断,这无论是当事人亲人还是他们这些查案者来说,都是一件很难以接受的事情。 良久,赵祏才看向展昭道:将尸首交给他们的家人,入土为安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夏青走到平西将军那具尸体前,抬起他僵硬的手掌,将那五根手指细细看了一会儿,又用自己的手比划了一下指头的大小,才转身出了殓房。 不想再多看一眼,夏青从殓房中奔出,抬头看了一眼灿烂的阳光,心中的阴霾才慢慢散去,那压在胸口的东西似乎慢慢融化,看着还安然活着的自己,她在心里暗叫一声,若你们真是冤死的,那么便保诺本官替你们查出真相吧。 这样想着,夏青似乎感到心中舒畅了许多。 展昭自身后问道:“可有何发现?“ 夏青摇摇头,却在低头沉思。 身后展昭暗暗皱了皱眉。 出了开封府,赵祏一行人正等在外面,这位宫中太医向夏青一拱手道:“听说此案将由夏大人主审,下官与将军少卿二人大人交情不浅,还望大人早日查出真凶,给朝中上下一个交待。”莫太医说完便向夏青拱拱手,而后向赵祏点点头,恭敬说道:“臣告退。”说罢微笑着步下台阶。 展昭要留在府里处理尸体,并未跟着送出。 开封府外,夏青与赵祏对站着,片刻夏青才开口道:“这位太医似乎对此案甚是关心。” 赵祏不置可否道:“夏大人是不是想知道些什么?皇城血案非同一般,验尸之类,是刑部、开封府和宫中太医分批亲自进行,而莫太医嘛……在宫内人称续命先生,不仅医术高明,就连人品也是极好的,懂得适可而止,是个很有分寸的人。” “半年前皇上爱妃丽妃娘娘去皇家寺庙上香祀福,岂料半路上早产,当时情形危急,幸得郎中莫言路过并施以援手,妙手回天,贵妃娘娘才母子平安,皇上喜得龙子,普天同庆,皇上看中这位郎中才华,遂纳其入了太医署,如今更是丽妃娘娘身边的红人,他为人耿直,平日里除了在宫中替各宫娘娘问诊外,不怎么爱说话,平西将军倒是与他交情不错,以前也时常去他那里配些合欢药什么的。” “原来宫中的媚药是他配的。”夏青眼前又浮现出绝色少年身上的伤痕,心内隐隐作痛,不由得冷下了脸。 “宫里的事,轮不上你多嘴,夏大人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如期破了案子吧,否则,看你如何与皇上交待。” 夏青几乎给他这一句话噎死,凭什么她要向皇上交差,明明是这只狐狸当初在朝中众人面前打包票出风头,现在才发现难以向皇上交差而已,关她什么事。 不过,好像,还是。。还是关她事的,如果眼前这狐狸受到了朝中同僚的嘲笑,威望受损,面子被毁,真的被惹毛了的话,一爪子将她拍死也不是什么难事。 趁此难得良机,不如,夏青心底得意非凡,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放柔了声道:“王爷也知下官半点武功不会,眼下这案子又诸般棘手,为便于查案,能否将展大人借给本官用用,一旦案情大白,即刻归还。” 若案子永远也白不了,那么这只御猫便被下官带回家永久性征用了,当然这句话在心里说说便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既是涉足了此案,必然少不得展昭的冷眼旁观,虽然他人不在她的身边,但是心却是系在她身上的???这话听起来有点小岐义,咳咳,当然他的心不是爱慕之心,而是杀心,想要捉她的把柄看她行事如何的“坏”,等着用她的血来洗那把铡刀,与其让他人在天涯心在咫尺,不如索性让他到她身边来看得更透彻些。 何况有如此俊男在侧,一大好处便是,先满足了双眼需求,所谓赏心悦目是也,在满足了私欲的同时,也有公务上的需要,在这官场之中,她人生地不熟,除了需要一块很好的挡箭牌之外,还要开路之人,若说赵祏是她的靠山,那展昭便是她的开路利刃。 那人的扇子敲在了自己的手心里,轻轻的,开口,“你心底打的什么主意?” 夏青不慌不忙,说道:“王爷请息怒,下官做什么都是为了尽早让案子水落石出,王爷最初信任草民所以才委以重任的不是么?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是下官能力再强也需有人在身边帮忙。。。。”夏青滔滔不绝还未说完,啪!!!又再度被他敲了头。 猛的抬头起来怒目看过去:“为何又打我,如果觉得小民说的不对,大不了一脚踢我回家罢了,反正本来我也不稀罕这破官。” 以退为进,谅他现在不敢不用她,无论如何要将展昭抢到手再说。 赵祏面对她正义凛然的质问,双眸如春水般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夏青看这断袖,神经兮兮的,实在摸不清这人心底想什么,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若说起来,断袖和颜悦色的时候也算是有点儿翩翩风采,当属于赏心悦目之列,但怎奈何,这位皇家出品的人物,压根不懂得何为亲和力。 这个人,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焉,说起来展昭就好的多了,当然她不是说展昭就可以近玩。。。。。。 赵祏看着夏青,说道:“夏大人,别假惺惺在本王面前说得一套套的,你那副见了本王如见鬼的脸孔本王不爱看,本王只是警告你,你要时刻记着你是本王的人。” 这话听着当真是别扭,知情的明白他指的是她是他座下走狗,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当真有着不可告人的无耻行径。虽然气愤,却实是不敢顶撞,只能死盯着地面,道:“下官明白。” “明白便好,做为主审官,你要知道你的立场是中间,别将个人情感带进去,不仅是指对本王,还有对展昭、对那个小倌,以及你身旁的所有人,在真凶未查出前,谁都有嫌疑。” “这是当然,王爷说得对。”夏青悻悻然说道。 “哼,记得,本王一直在盯着你。” “唉。。。。。” “叹什么气?” “下官只是想,王爷你日日盯着下官,早晚会累死你啊。” “呸,若有那一天,本王必定拉着你这个——废物。” 。。。。。。死孩子,咋这么别扭的个性,夏青继续盯着地面。 娇生惯养的人大概是站累了,忽然当街伸了个懒腰,非常懒洋洋的走向一匹耷拉着脑袋同样懒洋洋的马旁,再踩着青衣弓着的背懒洋洋的跨上马去。 果然什么人骑什么马,嚣张什么,真不懂得体贴自己的手下,别扭孩子。 夏青愤愤的咬了咬牙,心中大喜,以为狐狸要归山了,立刻摆出个恭送的姿态,还未及张口,便听得那人道:“夏大人,你跟着来,本王还有话要对你讲。” 语调仍是懒懒的惬意,说完便轻夹马肚,缓慢向前行去。 夏青心底大恼,他这是要她跟着马走啊,可恶,可恶,只许王爷骑马不许御史乘轿,好歹她也是个文官吧,他惬意,却不管她的死活,看那陶醉的架势,真是欠揍,死别扭孩子,嚣张什么嚣张,有得你哭的时候。 愤愤的咬了咬牙,却无法反驳,只好灰溜溜的跟上去,眼角余光可见,身后开封府衙门的差人们脸上都笑意微微,自是不正经的笑,只好视而不见,回去后还是想想如何在展昭面前洗清自己吧。 “你不会是看上展昭了吧?嗯?不过本王可得提醒你,展护卫乃君子端方,立身严谨,向来不好龙阳断袖这一口。” 千古奇冤呐,她要是爱上了女子才是货真价实的断袖呢,夏青无力望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听说,你在牢里。。。流鼻血了?”高头大马上,那人阴险问道。 讨厌,提这做什么。夏青脸红,踩脚,没好气,撅着嘴道:“最近上火严重。” “是么?”赵祏惊讶回头,哧——一声爆笑。 可夏青怎么看怎么像淫笑。 “流便流了吧,你跺脚做什么?只有女子才爱这些个小动作,莫非夏大人……恩?” 恩你个头,有病,适才跺脚太用力,扭到了。 夏青一拐一拐的走着,不接话,自从误惹上这个断袖王爷,她的脾气是越来越好了,大有喜怒不形于色的势头,实是未来的贤妻良母人选。 “觉得他如何?“王爷大人骑着马摇着扇邪恶的微微一笑。 “王爷问的是那苏羽?” “废话。” 看看这臭脾气。 “回王爷,那小倌嘛,”夏青眼前又浮现出那幅美人图,脸刷一下红到耳根,低着头嚅嗫着说道:“牢房那种地方,光又暗,其实下官看得也不甚清楚,身子倒是挺白嫩水灵的,不过还是稍显柔弱了些,王爷若要收了去,今后定要给他好好补补。” “恩?谁问你这些?” 什么意思?不是已经畅所欲言有问必答了么?她斜睨那人,疑惑,抓头,不解。 “恩……?”这回拉长了调子,他也不怕咬到舌头。 “啊!下官造次了,失礼失礼。”夏青反应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那人的短,他不生气才怪,便算全天下都知道他有龙阳之好,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怎么能拿到台面上说呢,自拍几个耳光警醒,飞快转移话题。 “王爷,依下官看来,那小倌倒并未说谎,他的……伤,想必王爷心中有数。” 赵祏微微的轻叹,仿佛怅惘仿佛无奈。这一声叹息,不是他嚣张跋扈的风格,反倒让夏青听出了几分多愁善感的情愫…… 她开始深深的联想其中的关系,想到那人的媚骨风华,想到马上这人的劳心劳力,为他奔走忙碌,他本是个无挂碍的个性吧,便连朝廷之事都不愿参与理会,乐得做个逍遥闲王,怎会为一个小倌而如此辛苦,越想越觉得奸情满满,一直到马上那人说道:“好了,本王无话了,你回去吧。” 他兴致不高,也许是想到了伤心处,夏青却是很高兴,只要别让他在跟前,管他去死。 松了一口气,欢欣鼓舞的:“下官遵命。” “等等,过来。” 差些没把她给噎死。 怒,这反复无常之辈!她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大家公平一点谈话不行啊?夏青只好又拔腿追了两步。 赵祏侧头,弯下腰来,让自己更加靠近夏青,羽睫轻颤,目光像晨星。 她忽然发现他的眼睛长得很好看,嵌着的瞳孔是那么的黑,像个水潭,阳光照着的时候就清澈,乌云盖着的时候就幽深。 单是一双眼睛,便能如此摄人心魂。 他对着她笑得温和,脸上似乎生出旭阳般温暖的光辉来:“……不要被我吓到……”。 什么吓?吓什么?。 他的脸干嘛一直一直朝着自己靠过来,他的唇跟自己的唇,几乎就要碰到,王爷是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亲她么? 夏青觉得自己的脑门上都是汗,身上热乎乎的,头发间都湿乎乎的,简直汗流浃背。 磕磕巴巴地开口:“王爷,我是男人,你要干什么?”该不会狼血沸腾了吧!。 她目光躲躲闪闪,脸上飞起一抹红霞,秀气而含羞的神情取悦了赵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赵祏直起身来,看着夏青皮笑肉不笑:“不干什么!难道你以为本王会想要亲你?”王爷大人笑得非常诡异,“我只是看到……你眼睛上有颗眼屎……哈哈哈。” 方才在夏青的脑海飘来飘去摇晃的,那一些粉红色旖旎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夏青心中只剩下对此人满心的恼羞成怒——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爷,你是读过圣贤书的人,趣味怎么能够如此低下?王爷,你是文武百官的榜样,人品怎么能够这般低俗?”。 赵祏觉得她冷箭一根一根射向自己,熊熊燃烧的怒火要吞没自己,他轻轻地拂了拂衣衫,心情愉快地转身:“你适才问本王为何要打你?” 啊?她有问过这个么?“这个,下官都忘了,我是个不怎么记仇之人?有着无比大度宽容的胸怀。”才怪! “其实本王,只是想看个让人舒心的表情而已。”高头大马之上这人傲慢又带笑的说道:“你在本王面前露出那种唯唯诺诺的样子,与那些油条子的官员有何区别,那本王又何必多此一举找上你。” 夏青呆住,什么叫做唯唯诺诺,官场上见了品级比自己大的,不都是那副点头哈腰毕恭毕敬阿谀奉承油腔滑调外加坑蒙拐骗等等的表情举止么?她哪里有做错?这个别扭的不懂事的臭小子,难道他爱看她被打了之后瞪他的表情?这个怪胎,这个变态,这个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唉! 赵祏见夏青仿佛石化般呆立在地,不由发出一串舒心的大笑。 过分,夏青恶狠狠瞪着他,不由恨得天翻地覆,翻江倒海。 赵祏傲慢又带笑地看着夏青道:“你之前说的,本王准了,还有,那个小倌到了你御史府,你好生看着,莫让本王失望便就是了。” 之前说的什么便就准了?夏青抓了抓头,目送那高头大马远去,慢吞吞回过头,望着身后开封府窃窃相对而笑,看她时眼神闪烁表情鬼崇的众衙役和不知看了这一幕有多久的那副永远公事公办的万年冷脸展昭,突然警醒了别扭断袖王爷的话。 他的意思是,从今日开始,展昭便是她的喽?同时,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有他来,那结果无论如何,是好是坏,便已经不单单她一个人扛着了。 只要猫儿归了她,其它不用理啊不用理。 回到开封府,见到那火红身影,无端心里便开朗许多,被某王爷带来的阴霾也因此而消散大半。 夏青面露笑容,风度翩翩的施了一礼,说:“展大人,有劳了。” 展昭也向夏青双手一抱拳道:“王爷吩咐展某,日后便协助夏大人追查此案,直至查明真凶,待展某将开封府内诸事交付于公孙先生,便会押着苏羽自行前往御史府,王爷还留下软轿一顶,送夏大人回府,夏大人,请!” 展昭看她一眼,神情有些高深莫测。 冰霜男人就是如此,夏青只当没看过,一张脸上挂着近似谄媚的笑,忙热乎说道:“如此,有劳展大人。”忽而又想到一事,问道:“不知展大人平素里都歇息在何处?” 展昭顿了顿,说道:“展某尚未成家立业,孑然一身,并没有另置办居所,除外出公干外,一般都是在开封府安置。” 答案完美。 夏青背过身去无声大笑三下,转而亲切说道:“既然如今包大人不在,而展大人又协助本官办案,必定要不离本官左右,既如此,走来走去的甚是麻烦,不如这些日子,便请展大人一并到御史府安置吧。” “这个。。。。。” “那就这么说定了。”夏青不再给他考虑的时机,喜滋滋转过身而去,嘿嘿,从明儿开始,展护卫就是她夏御史的了。 虽然在那小倌那里没问出什么,但人在手中,未来可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难得那懒散王爷良心发现,把那顶软轿留给了她,夏青坐上软轿,让王府的轿夫先行回家取些日常衣物,贴身之人还是要带一个的,除了枸杞别无他人。 细细想来,这只狐狸远比她想象的要聪明,原来他早已动了将展昭调将给她的心思,却又存心戏弄了她一回,只怕在其它方面,他也已经开始打点了吧。 天色已近黄昏,满院木兰花盛放,香郁满馥,夏青伸手摘下一朵,放在鼻尖细嗅,一面脚步轻快的向卧房走去。 西厢房传来姨娘的调笑声,书房传来夏甘草的朗朗读书声,娘亲定是在房里做些刺绣贴补家用的,而爹爹这时候还在药铺未归。 回房换下官服,夏青不愿打扰到她们,只去禀明了娘亲,当然说的还是在开封府帮忙之类的谎话,夏夫人自是絮叨许久,又吩咐枸杞好生照顾着,说这女子必定比不得男子,日后莫要太过操劳才是,絮絮叨叨至日头落了山,二人才收拾了些衣物便又匆匆出了家门。 一路与枸杞描绘着梦中之人的俊逸之貌,只听得枸杞差些没滴下口水,夏青想到虽然命遇煞星,却又半路拣了一个大便宜,果然有失必有得这话不差,想到妙处,缩起肩头哈哈笑出几声,摇头自得似又敛了一笔不义之横财。 不过一会便到了御史府,落了轿子之后,夏青才弯腰出来,略抖了抖袖子,将手背在身后,看向枸杞道:“如何?” 已知晓实情的枸杞怀抱着两个小包裹悄悄伸出大拇指。 夏青向轿夫吩咐道:“你们回去向王爷复命去吧。” 说罢,抬头,挺胸,大摇大摆的向府门走去。 抬眼,映入眼中便见几只瘦猴懒洋洋蹲在门外吸取太阳之余辉,也不怕中了暑,有人伸手摸头,有人伸手抠脚,实在大煞风景。 而他们见了夏青,也不惊,一个个斜眼看过来,都将是她的衙役,却对她这个御史大人视而不见,虽然人家只是个从七品,但好歹也是个官不是?看得夏青内心一阵阴郁,莫非她是个隐形的么,顺亲王从哪里找来的人,看上去像是临时凑数的,居然敢对她如此轻慢,根本未将她放在眼里,看来那只狐狸的威摄力也不过尔尔。 夏青心头自知,这些人不过是瞧在顺王威风上给她三分颜面,若说要忠心听她差谴,却是不可能,或许他们根本便是顺王府的人,若不是那人存心派来看她笑话,便是监视她的。 夏青不做声,只看着前面,那几个软骨头才一溜邪风的走了过来,个个脚步蹒跚,走得风吹杨柳,宽宽的腰带也勒不直伛偻的身子,她虽不懂武功,却也一眼看出他们下盘紧窒,却偏偏无一点年青人的精神抖擞,果然是一个主子调教出来的,上梁不正下梁歪,非常可恨。 这几人走到夏青跟前,眼神飘飘,无精打采地拱手道:“小人等参见大人。” 声调也腻歪歪的,有气无力,有人偷眼瞄她,似在称量新任的这位御史大人几斤几两,亦或者根本轻如鸿毛,可一口气吹走。 心底苦笑,这断袖王爷给她的恩泽实在是太好了,她还不至于相信,王爷府的差人除了那个青衣,都是如这几位一样。方才也见过开封府展昭所带之人,虽然当时注意力大半在展昭身上,却也依稀瞟见,那几个开封府衙役个个虎背雄腰,眉眼中虎虎生威,哪里似这几只,如病猫一样。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嗯,免礼吧。”夏青淡淡答应一声,表面并不露喜怒。 转头看向枸杞道:“咱们先进去瞧瞧。”迈步向前,身后几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声音她可听得一清二楚。 “啧,果然如传言所说,这位夏大人,莫非当真是王爷的。。。。。” “就是就是,若不然王爷也不会将搁置不用的私宅给他当衙门,这其中的关系,可就够人思量了,唉,不过看这位夏大人的长相,鼻青脸肿,面如猪头,实在不敢恭维,莫非王爷的口味越发的重了?” 咦哈哈。。。哇哈哈。。。。 夏青竖起耳朵徐徐听着,她不懂啥模样的算倾国倾城,但自己也算清秀佳人一个,什么面如猪头,夏青摸摸摔肿的脸,缩缩脖子,不计较,过几日便能如常了,到时候吓死他们,在听到“王爷的私宅”几个字,脚步一顿,回想种种,一时竟如吃了苍蝇般恶心,她现下才知道,原来顺王用来安置她的,是何地方!这不会是他平日里用来金屋藏娇的地方吧,那她真是太受宠若惊了,哼哼,这些人,多半是当她乃顺亲王的入幕之宾,可恨,一世清白,被那小子给。。。。只愿他日后别再当成自个儿家似的想来便来就好。 “恭迎夏大人。”一个年约五十有余的男人见夏青进来,便立刻走了上去,俯身恭迎,夏青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心中已对他的身份有了些估摸,有礼的笑了笑:“劳驾管家了。” 这里的人都不是她的,话还是少说些为好。 抬头望着大堂上高挂着的清正廉明,一刹那若有所思,继而轻叹,她想,这个地方,也许将带给她一段新生。 只是这里似乎是久久无人居住,桌面上,淡淡的落了一层灰,又带着枸杞转向内堂,走了几步,便入了后院,不由啧啧出声,这府里边倒是极美的,如今正是百花齐放的时节,途经花园的时候,夏青不禁停下了脚步,痴痴地望着那绿影中的点点殷红,好一座幽静府邸,精致院落,然梁园虽好,却非久恋之家。 越发怀念她那简陋的小屋来,怀念每日回家之后姨娘们的嬉闹打趣,怀念屋子里热烘烘的火炉味道,夹杂着花香弥漫,那是她熟悉的味道,不似此地般,叫人不安,只不知那不安来自何处。 只是再多想也无意,即来之则安之,见机行事吧,当下找了一间房,招呼了一阵衙役不见人,心知这些人必定是躲懒去了,只得与枸杞提来清水,自己动手略微清扫了一番,反正这些事情也做得多了。 屏风拉开,尽数遮了,枸杞在外间守着,不许闲杂人等出入,她便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从木桶里出来,真个人都轻盈许多,心头沉甸甸的感觉刹时烟消云散。 这一通折腾,肚子早已是咕咕叫,伸手摸了摸肚皮,想到昨晚那些美食,更是饥饿难耐,又是看那些人脸色,没有办法,将小包袱解开,幸得枸杞还从家里带了三个馒头,便将馒头啃着,先垫一下再说。 填饱了肚子,靠在床头,才定眼打量起这间小楼,小阁内的布置并不奢华,相对比简约素雅,隐隐透着一股如世外桃源般的恬静,这里的装饰颇有些似少女闺房的味道,想到这张床指不定有哪位佳人在此被藏娇过,夏青便浑身恶寒,略微休息了一会,太阳落山后酷热的暑气还是自门间丝丝缕缕渗进,正在眯眼打盹的功夫,便听见一人脚步,已经近在门边。 耳听到枸杞温柔的话语徐徐传来:“我家大人已入睡,还。。还请这位大人明日再来。” 夏青一个激凌跳起身,将放置在桌子上的官帽拽住,扣在头上,刷的拉开门看去:“展大人!” 那还未及转身之人,一身红衣与墨色夜空相互渲染,清淡月辉自肩头往下,泛出淡淡的光晕,倾泻而来,勾勒他如修竹般的身影及玉带裹着的玲珑腰身。 展昭猛的看到她,一惊,随之眼角微微抽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旁边的枸杞一回头,望见了她,“噗”一下笑出来,用手指指自己的头顶。 “怎么了?”夏青茫然的看她一眼,并无不妥啊。 那边展昭已经背过身去,看不清脸上是何表情。 夏青一惊反应过来,急忙伸手去摸索自己的官帽,果然。。。。官帽是歪的,那两根翅子中一根都已经跑到前面来了。 枸杞过来,双手扶着替她摆正。 惭愧,为何在他面前总是这般的丢人,夏青两眼上翻,竭力翻出个大大的白眼。 “夏大人,展某已将嫌犯苏羽押到,请问夏大人要将此人关押到何处?”展昭适时转过来,抽着嘴角勉强说道。 他生得高大,看她之时,长睫毛低低垂下,并非直视着人,所以有几分温柔的错觉。 真想摸上一把啊。。。。。。一瞬间夏青看得眼热,周围的一切都似成透明,大概有些忘形,被人看出几分,枸杞凑过来低声问道:“大人,此人是谁?” 夏青尤自牙齿闪亮,双眉一扬道:“梦中良人。” 展昭板着脸庞直愣愣看她,如果她没看错,适才他那万年不变的公事脸很明显的抖动了一下,虽然他极力维持着镇定。 “原来他就是南。。。。”枸杞欲言又止,惹得夏青心头一跳。 那日枸杞替夏青给展昭送信时在开封府门前碰到了一个青衣男子正与府外的衙役说话,且衙役对他十分客气,枸杞也不认识展昭长得什么模样,见那个男子身姿修长,手握长剑,自有一股威严,与夏青口中描述的也差不多,便将信交与了他,羞红了脸匆匆忙忙走了,居然都忘了问一声他是不是展昭。 这一见之下才知交错了人,不由得大吃一惊,若那个男子看了信,岂非知道了夏青本是女儿身的秘密? 枸杞立即冷汗淋漓,暗骂自己笨,只得盼望那人并未当作一回事,也不知夏青是何人,将信交给了正主或是已扔掉。 方才又得意忘形了,展昭或许会认为她对他。。。。别有用心?若是说穿之后再面对他,未免会有些尴尬的。 夏青伸手窝在唇边轻轻咳嗽一声,才又道:“这位是开封府的展大人,日后便留在御史府本官协助办案。” “王爷交待,从今日起,夏大人的安危由展某负责。”展昭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眼中是极为的不满。 堂堂四品侍卫,做了一个小七品的跟班,怄死人了! “展大人,这是本官从家中带来的小厮,若是叫不动那些个衙役,尽可吩咐枸杞去做。”夏青柔声说道,脸上淡淡的红晕,满面娇羞。 又转头向枸杞道:“去收拾一间上好客房给展大人做寝室。” 目送枸杞离去的身影,一转身便对上了展昭的清冽双目,夏青忙抱拳道:“展大人很忙么?” 展昭皱皱眉,一时不知她所说何意,只得道:“不是很忙。” 答案完美。 夏青嘿嘿笑:“不忙便好了,下官有事相求展大人,来,请入内,详谈详谈。” 展昭看得她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心里七上八下,面前这个长相不敢恭维,每次看见他便笑得神经兮兮的王爷座下走狗,怎么永远都是一副想要算计他的样子? 夏青想展昭心中定是很忐忑,面前这个看似很奸很坏的“顺王爷座下走狗”要怎样算计他呢?换了她是他,也会不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望着他清澈如水的眼睛,夏青笑得安静,心知他绝不会心甘情愿地任由自己驱使,不过既然他已如愿到来,山人自有妙计,所谓男女搭配查案不累,所谓朝朝暮暮日久生情,只要他来,其它不用理啊不用理。 展昭望了望天色,终于没说什么。 无视他的不满,夏青迈步先行,相让了展昭入内,然后将门踢上,诺大的房内只剩他们二人,夏青脸上笑容几乎僵硬,不过因为是真心喜欢的缘故,僵硬也甚觉开心。 展昭有些茫然,说:“夏大人,你做什么?” 夏青嘿嘿笑了两声,她要做什么?小猫儿,你就乖乖从了吧。。。。。。 好奇怪,脑袋里竟然窜出赵断袖伸出舌头流着口水,搓着双手,要将柔弱的绝色少年扑倒在床的邪恶模样。。。。。 发觉展昭的脸色越来越青,夏青立即敛了笑容,严肃说道:“展大人,不要误会。” 硬的不行,便用她的正气凛然来俘虏南侠芳心吧。 展昭看了她一眼,旋即将脸转开。 也是个别扭孩子,真想伸手把他歪过去的脸给掰过来。 夏青看他这副倨傲冷清的样子,如被当头浇下一瓢凉水。 有风从窗外吹进屋来,展昭一身修长得体的红袍微微拂动,澄澈烛光下,即便是侧脸,也能看到那清俊的五官,他温润如玉的脸上一片云淡风轻,幽静清雅的眸里一片平和的湖光山色,水波不兴,波纹不起,看不到半点涟漪。 若微风吹过,也吹不起折痕么?夏青淡淡看向他,许是烛光璀璨,许是他的平和宁静,使得夏青浮燥的心瞬间溢满平静动人的温暖,唇边不由得有了明媚美丽的笑意。 那个突如其来的笑容,让展昭清幽宁静的眸里蒙了雾色,宁静平和的双眸也如被投了石子的平静湖面,荡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原来他的眸子也会被风吹起折痕呢!看着他眸底转瞬即逝的慌乱,夏青又笑了,心里带着满满的温暖,半眯着眼看向他:“此番请展大人前来一坐,确是有事相商。” 展昭几近难以察觉的侧头,余光瞥到这个今日刚来的长得不伦不类的御史大人,“他”眼睛星样灿烂,眉似新月弯弯,因为好奇,黑溜溜的眼睛更是说不清的俏皮。 “他”大概因为刚刚沐浴过,身上有几丝几缕皂角特有的香味,刚刚换了干干净净的新衣服,头发也梳理得柔柔贴贴,露出明朗雪白的额头。。 “他”虽然个头娇小了一点,仔细一看倒是五官清秀,肤色细腻得都有点像个女孩子。 展昭收回余光,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房里,夏青心慌意乱的斟上两碗清茶,逐渐淡定下来,垂目道:“今日有劳大人了,下官初来,尚未备有好茶,怠慢了展大人,请见谅。” “展某看这里的衙役似乎对夏大人有些不恭。”展昭转过头来看她。 夏青点点头,向他展露无瑕笑容,道:“展大人请坐,这便是下官欲与展大人相求之事。” 展昭依旧站着,又一个别扭孩子,夏青不理他,自己坐下。 “喔,不知何事,夏大人请讲。”他语气温和而疏离,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唉,夏青心底叹气,自遇见他,一直到现在,连他笑的时候是何模样都没有见到过,不过不要紧,来日方长嘛,夏青清了下喉咙:“这第一件事么,是下官,想请展大人帮忙,将这临时御史府的差人们管教管教。” 展昭目瞪口呆:“让我,管教?”这些都是顺王府的人,他不是不知,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御史大人,到底安的什么坏心眼儿。 夏青点头,说道:“现在案情复杂,毫无头绪,而嫌犯又关押在府内,自然要加紧防范才是,展大人适才也看到了,这御史府的差人,个个懒散,做起事来喊三喊四都不动,动了也是拖拖拉拉,这实在是。。。。。” 展昭盯着夏青,说:“大人,你不会是。。。。”点到为止没有再说。 果然他们是心有灵犀的,跟聪明人对话,感觉特别轻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夏青促狭心起,眨眨眼睛做个鬼脸,果然展昭的眼角狠狠的抽了两下。 造孽造孽! 夏青点了点头,道:“俗语说,玉不琢,不成器,本官不管他们先前是谁的人,但如今是我御史府的衙役,便要有衙役之样,本官这里不养废物,大人既然协同本官办案,这升堂问审管教衙役之类的,也自是办案的一部分,若是属下不得力,那。。。恐怕会事倍功半,下官势单力薄,诚心恳请展大人相助,劳烦大人闲暇之时,好好调教才是。” 无人应声。 唉,夏青皱眉摇摇头,厚着脸皮继续说下去:“不知展大人意下如何,下官也知道,对于展大人来说,做这种小事自然是大材小用,虽然这样做实在委屈了大人,然而下官唯一依靠的也只是展大人了,且也想早日查清案情,古人云:在其位某其事,下官实在无法坐视衙门养一帮蛀虫而已啊,因此唐突恳请展大人帮忙。” 真是一把血一把泪的感人肺腑啊,于公,也只有展昭才能镇得住他们,于私,这样便能将他日日留在身旁,不让他一有机会便想着溜回开封府去,她容易么! 想必这种语重心长的话语震惊到了展昭,他竟然一时无法反应,凝起沉静的双眸“痴痴”看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好好,继续看下去,我绝不会怕被你端详着,夏青心里念叨着,只有对上他如此专注认真、一丝不苟的眼神,才会让她有种真实存在,真实面对的感觉,而不是如镜花水月一般的幻景,一碰即碎。 不知怎的喜悦之余心头竟有淡淡怅惘,都说女子心,海底针,前一刻还狂喜,此时却忽然泛酸,便是如此吧。 夏青摇摇头,敛起笑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展大人,展大人,你听到了么?” 展昭身子一晃,尴尬咳嗽一声转过头去,夏青瞅见他神色有些不自在,想必是从未见过如她般死皮赖脸之人,如果他拒绝,她亦要死缠烂打到他同意为止,幸而,展昭没有给她机会,很懂事很善解人意的说道:“夏大人既然如此有责任心,并且在此案中大人才是主审,展某只是协助而已,既然大人如此相信展某,大人有命,展某自当效劳,大人只管敞开胸怀,为民请命才是重要的,若他们真的敢对大人不敬,展某虽然位低言轻,但也不会坐视不理。” 果然是个招人疼的孩子,这几句话说的好,不虚伪,当然,如果那张公事公办的脸能稍许扯出丝亲和笑容便完美了,看他认真的面容,定是被她方才所说感动了,这真是御史护卫一家亲,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想到说书人口中刘备得诸葛亮的话,吾得孔明,如鱼得水,放到她这便是,吾得昭昭,如觅良人,哈哈哈哈! 一锤定音,夏青欢喜无限,看着那如山沉稳肩头,自觉肩头的重担,已经分了他一半,便算是跳坑,也拉了个陪葬的,所谓风雨同舟、同甘共苦、同生共死、比翼双飞便是如此吧。。。刹那笑得合不拢嘴。 展昭从旁看了片刻,有些皱眉,重转开头去,缄默不语,面对着这个动不动便神经兮兮的男人,他打哪哪不舒服。 收了收大笑,化做微微一笑,道:“如此,让展大人费心了。” “那夏大人所说这第二件事是什么?”展昭这才又回过头来,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夏青点点头,严肃说道:“这第二件事情,唉,实在是让下官。。。。。” 展昭诧异道:“大人有话尽管说,若用得着展某?” 展大人你真是太好了。。。。下官我。。。。挤出两滴眼泪,起身,走到展昭身边,拉起他的袖子向脸上蹭去,感激涕零啊,感激涕零。 “夏大人。。。。。”展昭颇为无力的看着她,将袖子向后扯。 “我只是在很纯洁的表示我对展大人的谢意与感激之情。”夏青仍旧紧紧拽着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 哇,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那是。。。。正义的味道吧! 夏青近距离的感受着这个梦中男子的气息,只当没听见,煎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哪会这般容易放手,反正他是翩翩君子,再不高兴也不会动手打她的,耍无赖谁不会啊。 展昭有点不耐烦又无奈的说:“夏大人有话直说便是了,展昭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力,嗯。。。。不要像个孩子似的拉拉扯扯。” 莞尔一笑,夏青识相的后退一步,说道:“展大人,这第二件事么,就是。。。。咳,展大人你,可否。。。借下官一些银子?” “什么?”展昭眼睛一瞪,头一偏,似乎没有听清,但那无暇的脸上,刹那间似乎微微黑了一下。 夏青抖抖肩,抖落半身羞涩,从容说道:“下官家中向来清贫,囊中羞涩,家中已是半月不见肉食,胞弟又正是长身体之时,因此,想向展大人借点银钱,不知大人可否施加援手,等下官奉禄到手便会归还。” “展大人别说你没银子,你的衣裳,穿的从来都是官服,你吃喝节省,又不赌、不嫖……”夏青抬起头,满脸疑惑,有点不好意思地对着展昭求证,“展大人,你是不嫖吧?”犹豫着停顿了一下,目光闪烁地盯着展昭大人。 展昭呆立在那里,脸上的阴影慢慢地加深,那模样好似恨不得立马吐血三升。。 造孽造孽,一定是她的错觉。 到底是个自制力强的男人,不一会,也就心平如水,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这两日之内,在他跟前面子都已经掉光了,日后要翻身,还真有点儿难,不过,眼下是顾不上这许多了,出门前娘亲的话语犹在耳畔,本是不舍让她抛头露面的,可家中的药铺生意是越发的不济了。 不过夏青也有些奇怪,家中药铺生意也不见多冷清,只是不知为何银子老是不够使,不管了,只用含情脉脉的眼神望着展大人。 全然没想到以她目前这张脸来看,会有多恐怖。 展昭只表情复杂的看着夏青,夏青有些羞愧的低头,却不忘从下到上偷窥展昭。 展昭微微皱眉,这个粗俗又胆小势力贪财的男人,所作所为着实让他大为光火,银子多少他不在乎,若是江湖侠士急需,他都可以全数奉上,性命都不在乎,何况钱财,只是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的家伙,实是让他极为头疼。 而夏青觉得,以展昭的为人,钱财定是视为粪土那类不洁之物的,所以适当借她一点钱没问题吧,跟她这低等官员不同,他好歹也在开封府干了这些年,至于做了多久她还真不知道,再加上展大人手段高强而神通,又没娶媳妇养孩子,若说他身边没什么油水,打死她也不会相信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江湖中人嘛,最是豪爽,若不是急用,她也不会没脸没皮的开这个口,本来对夏青来说,最大的金主是那断袖嚣张王爷,然而那个人不好惹,她还真怕他会要她的高利,便算他不至于如此看不开,但以那人变化莫测的个性,或许会开出更可怕的条件,想出种种法子折腾她,哼,她才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呢。 展昭就不同了,人品端正,乃是人中君子,跟那只老狐狸相比,便就是借钱不还,想必也不会。。。。咳,俗语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顺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否则怎会利用她全家人性命来威胁她替他卖命,所以惹不得啊惹不得。 她自然要毫不犹豫向展大人下手了,况且怎么说,将来难免都会成为一家人,他的就是她的,她的还是她的,好吧,她承认是她想太多了。。。。。。 目不转睛的,一会盯着桌面上灯火影子晃动,一会看自己衣角摆动,更多的是抬头,专注看展昭凝重脸色,在她可怜巴巴的看了他片刻后,展昭的面部表情终于有些松动,夏青却越发专注看他。 展昭瞥了她一眼,终于及时说道:“既然夏大人开口了,那么。。。。。“ 哈哈哈,中计了,他的骄傲,让他奋不顾身跳入圈套。夏青强忍欢喜,抖了抖肩头,笑眯眯的向那如玉俊逸之人谄媚笑说:“展大人实是下官的及时雨,下官。。。将来必定如数还上。” 实在还不上,小女子还可以以身相许,这句话不必说,与他心灵感应便好。 她最有把握对付的就是展昭这种人了,论武,他不屑和她打,论胡搅蛮缠,他更不是对手,展昭自小被教导要知书达礼,张口闭口孔孟之道,哪里吵得过市井之徒。 展昭沉吟不语,夏青捧着脸很无耻的装可爱。 夏青的脸就在他的眼前,吐气如兰,身上自然带有的香气熏红了他的脸,让他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了一丝窘迫,一丝羞赧,薄唇微张,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只得低下头,一脸啼笑皆非,伸手略挡了挡脸,如猫般悄无声息的离了她一步两步三步,果然不愧是御猫的称呼。 窗外皓月当空,屋内烛光昏暗,孤男寡女,干柴烈火,难道展昭还没收到她含情脉脉的眼神? 这般女才男貌,这般良辰美景,浪费浪费。 转而又一想,咦?他竟跟着她从公事公办的商议案情转移到私事上了?相较一开始相遇时候,此人冷面甩给她的下马威,看也不多看一眼,而此时此刻,却与她同处一室说说笑笑,他是不是太热络了。。。。汕笑,转念想,在展昭眼里她还是男儿身,就算展昭想跟她再进一步又怎样,了不得是结拜兄弟。 娘哎!不要,不要。。。。。 冷眼看着夏青脸上忽喜忽悲,一片五光十色,展昭只得无声叹气,说道:只是展某出来仓促,身上所带怕是不多,待等会取了回来再给大人,如何? 他是君子,是正直官员,是江湖南侠,自是一言九鼎,死马也难追,夏青回神,绝无异议,满口应允。 办妥了眼下最为让她头疼的事情,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抖了抖肩头向着榻上躺去,欲吐出舌头休息一会儿,那边展昭竟站着不走,夏青见他若有所思,剑眉微蹩,又别有一番风韵,好一个忧国忧民的好官形象,正看得入迷,冷不防展昭突转过头看她,问道:“大人,大人还未告知展某欲将那小倌关押何处?” 夏青耸了耸肩,道:“展大人也知这御史府是罪魁祸首。。。。呃。。。。是顺王爷的私宅,大约也未设地牢,所以下官想那小倌又不会武功,不如便让他住进这后院,派几个衙役好生看守也便是了。” 御史府有没有地牢她不知,但想到苏羽那张惹人怜惜的脸,夏青实是不舍再让他在地牢那种地方受苦,况且那个断袖明里暗里都有交待,相信展昭这种聪明人不会领悟不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果然,展昭点点头,锐利双眸看向她,“现下案情扑逆迷离,大人有把握能查出真相么?” “并无把握。”夏青撇撇嘴,“事情未曾到达最后之前,我什么都不敢说,便算是有十足的把握,暝暝之中亦有无法预知的造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永远不是身在局中的人,何况,我也不过一介凡夫,别说十分把握,便是三分,也不可得,展大人,听了这些话,可会觉得失望?含笑看他。” 展昭沉默过后,看向夏青,摇头说道:“展某听了大人说这些,反而觉得宽心,夏大人果然与其他官员有别。” 夏青一怔,略微明白他是何意,哈地一笑,也不说破。 展昭的眼中也略有些无奈的笑意,夏青有些惊讶,抬眼看他,他那原本紧抿的唇际,果然略略透出一丝浅浅笑色来,瞬间,便好似晨光透过窗棂,透彻的明净颜色,给人带来无限希望与温暖。 他笑了,他终是对她笑了,眼前之人笑若清风拂过,虽只是看了个侧面,却也如阳光普照,足以宽慰夏青那颗花花绿绿的心。 不过展昭并不知晓她的心思,见事情谈得差不多了,便以将苏羽押向后院为由要告辞离去。 “展大人,你年纪也不小了,汴京多的是千金小姐要嫁给你,你看中谁了?”夏青突然问道。 展昭的身影在淡淡的烛光中一僵,他回过头来,“我。。。的婚事,要向夏大人禀报么?” “禀报倒不用,成亲非儿戏,我只是想。。。想从不同的眼光给展大人提点意见,就像大人帮助下官一样,互相关心嘛!”夏青耷拉着头,不敢看他,恨不能去死,她怎么能把心中想的就这么冲口而出了呢。 展昭招呼也不打,抬腿就往门外走。 “展大人。。。。。” 展昭拉着个脸,转回身:“还有何事?” “再见!”夏青咽了咽口水,勉强挤出个笑脸。 展昭僵硬的扭转身,真是个笨蛋,他在心中暗骂。 虽是万分不舍,但也不能强留他在房内过夜,只得深情目送那身红衣消失在转角,重重叹一口气。 回头望向先前衙役给她送来的案卷,在展昭面前说得是正义凛然,只自己知道,要查下去谈何容易,苦苦一笑,略微发怔,想了一会儿又释然,其实,这样也好,人的一生仿佛烟花掠过长空一样,假如能够做出点什么来,应也是,不虚此行。。。。。 眼前又掠过那个罪魁祸首的脸,这个人,只当她是尚有利用价值的棋子,逼得她走投无路,这,恐怕也是她讨厌他的一大原因吧。 手在纸上轻轻划过,无意识的写下那人的名字——赵,祏! 清凉的夜风从窗子溜了进来,吹在夏青的脸上,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她的身子不由得抖了抖。 正出神之际,“呵。。。。”耳畔隐隐一声低低冷笑,笑得夏青身上发寒,肩头缩紧,听得声音竟似来自窗外,这一刹那如梦似幻,等她回神拉开门冲出去之后周遭又寂静无比,只剩她的呼吸声音清晰可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大约是这两日所遇之事太过匪夷所思,导致出现了幻听? 如今有了展昭在,想必不会有什么阿猫阿狗的敢欺负上门来的。 回房又细细地看了一番血案卷宗,也不知是何人写的卷宗,场景描绘之逼真血腥情节之曲折实是惊天地泣鬼神,夏青一直到头疼欲裂满眼墨迹淋漓才停住,脑中是一片的迷雾重重外加想象逼真的血肉横飞,卷宗中的有关语句几乎可以倒背如流,越是如此想像便越是丰富,制造这两起凶案的究竟是人是鬼,世间真的有鬼怪么?如若是人,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脑中被这一吓,已是毫无睡意,夏青推开窗看向满天繁星,这个时候,家人都已安然入睡了吧,心头划过一丝酸楚,嘴唇蠕动,想说的话到底没有说出来。 站在门口端详了一会,便向外边走去,回望自己选中的这处小阁楼,竟是被一片密密的凤尾竹林围绕着,其间夹杂诧紫嫣红一片,晚风徐来,花香扑鼻,竹叶清香,隐隐中透着一股如世外桃源般的恬静,这些花草倒是极符合她的喜好。 夜,渐深,渐浓。 一弯朦胧的下弦月正从蝉翼般透明的云里钻出来,闪着银色的清辉。 百花之中,夏青最爱便是槐花的盈香,家中的院落里,生着两棵高大的槐树,花开之时,香飘十里,枸杞总是摘下几朵,放置在她闺房内,嘲笑道:小姐日日公子装扮,却不知美人也需鲜花点缀的。 深夜走在御史府,月光洒落下来,天地一片幽深夜色,望着夜空星辰,她的唇角微微抿起,轻笑着摇摇头,她何尝不想着轻纱罗裙,不想在心爱之人前淡扫娥眉,但自己是个闲不住的个性,一日不溜出门便脚底痒痒,大宋女子,又怎可如此。 想到此,突然便想到了那个小倌,他若是扮上女装,又会是何种风情? 走了许久,夏青才孤自一人坐在花从中的石桌旁,今夜的月很亮,只是她向来觉得越亮的月便越凄凉,抬头凝望着夜空,天空并非纯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远处。 夏青的视线很想穿透这层层黑幕,很想刺探天之尽头,究竟是什么。。。。。 “谁?”夏青蓦然回首。 很配合的,花丛树叶发出了沙沙之声,夏青心里不免有些毛毛的,只生怕事情当真邪门,适才所想都被她撞上了。 哪知此时有人从花丛中迈着悠然的脚步走了出来,苍白的面容,媚人的双眸,一身绯衣,再素朴不过,却自有风华透出,宛如天山冷月,掩不去那万种风情。 月如水,他的眉眼也如水,他看着她,笑了笑,风情万种婀娜多姿的脚步由远及近,那模样分外妩媚——绝色倾城。 绯红的丝袍随风轻荡,恍若披了一身的月色星光。 柔漫月光下的他,发丝披散在肩头,面容凄楚我见犹怜。 比之先前在狱中惊鸿一瞥,此时映着月光,他的脸色格外苍白,双目却仍旧妩媚,敛着光芒,整个人好似静水一样,这个人,就算只是见过一面,也令人从此终身难忘。 展昭想必是回了开封府,果然,看守苏羽的衙役又不知去了何处躲懒。 苏羽望见她,并不惊讶,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至她身前轻盈一俯身,仪态得体地颔首参拜道:“见过夏大人。” 声音纤细柔和,清清朗朗,仿佛高天上飘过的一朵流云,又好似晨风中掠过的一抹轻雾。 这样的云淡风轻! 这下夏青倒是一怔,颇不习惯,摆了摆手道:“原来是你啊,免礼吧。” 见苏羽抬起脸来,夏青趁此时机又细细将他打量了一番,如今站在眼前的少年没有任何妆容,而那一张俊美的容颜上,除却其柳眉薄唇,最动人的是那一双眼睛,纵不道其诱,却也叹其媚,竟又不显丝毫的女气,只是配上过于苍白的脸色,让此时的苏羽,显得格外的柔弱,只是神色间那一抹傲气让人欣赏。 夏青摸着下巴暗恃着:是因为他眼中的傲气改变了这个人周身的气质,还是他与生俱来一份隐藏的强势?仿佛能将任何人克制一般。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呢?”夏青关切地问。 苏羽妩媚一笑,勾魂似的瞅了夏青一眼:“睡不着,便出来走走,不料夏大人竟在此处,真没料到夏大人竟也喜欢赏月。”言下他又莞尔一笑,依然媚得动人。 良辰美景,月色迷人,俊美少年翩翩立于风中,该是怎样一种别样的风致? 四目相对,那人笑得万种风情,看得夏青皱了皱眉,在她面前摆出这勾魂的小模样,不存心让她难受么?一个男人,偏偏生得比女人还娇媚妖娆玲珑美貌,哎,叫世间的女子如何立足,这人,当真比赵妖孽还妖上十分。 夏青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风情万种、娇媚无限的苏羽,心里感慨万千,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苏羽先行启口:“时候不早了,夏大人也早些回去吧,小羽不打搅大人,先行告退。”说着俯了身便要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苏羽。”夏青突然叫住他,那人回过头来,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随便找了个话题问,“身子可有好些?” 苏羽依然是淡淡的点头,恭敬地回答,“已无大碍,劳夏大人费心了。”说完,人已擦肩而过,绝尘而去,不久没入夜色深处。 风动花香,衣袂翩然,大片幽蓝的夜仿佛只是为了成为那抹清影的点缀,满园花香仿佛都只是为了那翩然衣袂留下的余味,那么美,那么美。。。。。可她为何只看到他红色清影中所写满的——孤单! 夏夜的银色月光洒在他纤长的身影上,微风如爱恋他的女子,温柔的吹起他的绯红色长袍和乌黑青丝,妖娆的背影有些消瘦,带着莫名的寂寥落寞。 夏青定定望着苏羽离开的背影,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百般莫辩,心头稍稍窒息,这算怎么回事,这个人,是她正在办理的要案之中的头号嫌犯,却反倒对她这个主案官员摆脸色,犯人意态悠闲,飘然离去,明明蹲大牢的主如今淡然若神在她跟前玩红衣飘飘,当真叫人哭笑不得,这场面,到底是她审他,还是他审她? 身为执法者,怎可以生这样无用的恻隐之心,然而毕竟天性如此。。。。真是痛恨,下回见着他,一定要狠下心,绝不能太好说话,夏青叹息一声,调转回目光,忽的,心头一跳,若非眼花,她分明看到房顶月光下划过一道身影,嗖的闪过,身影飘忽,宛如暗夜幽冥,夏青一惊之下,以为自己看错,急忙伸长了脖子,眼睛一眨,果然还在,并非眼花。 却见只是淡淡几个起落,影子在夜色之中仿若淡烟一抹,迅速便不见踪影。 “不好。”夏青暗道,拔腿便向苏羽离去的方向跑去。 果然,前方花丛中一个蒙面黑衣人,正拽住苏羽胳膊不放,苏羽似在极力挣扎,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不一会儿,便听到胳膊发出清脆的错裂声。 “住手,放开他。”夏青大喝,靠近了,仿佛能察觉出黑衣人身上冷冷的气息,他看着她,那一双清冷的眼睛里,竟带着一丝残忍。 蒙面黑衣人放开苏羽,却提着剑向着夏青一步一步而来。 心头感觉不妙,脚下一动,想后退一步,吞了吞口水,干笑着:“这位英雄。。。要不要。。。去里屋喝个小茶,聊下人生?” 来人却未答腔,夏青还来不及反应,他猛的伸出手来,捉住她的脖颈,仿佛老鹰捉住了小鸡,不费吹灰之力地便可将她的脑袋拧下。 老天,她可是实打实的文弱书生一枚,平凡,庸碌,手无缚鸡之力啊! 疼,疼,疼,夏青眼泪一涌而出,来不及多想,大叫:“来人啊,救命啊。。。咳咳!” 夏青想到御史府那些懒散的衙役,心头一阵悲哀,指望他们?那帮家伙,压根便没将她放在过眼里,只盼能拖延些时间,等到她的展昭回来。 “当心。”苏羽突得开口惊呼。 瞬间,夏青只觉脖子一松,顾不上许多,大口大口的直喘气,抬眼,却见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手拿双钩的人正与先前之人打斗在一起,定眼看去,那新出现之人,同样黑巾蒙面黑衣裹身,冷眼一看几乎以为与刺客是一伙的。 但是自他出现,便同捉住她的那人相斗一块,夏青心头大念满天神佛菩萨开眼,虽然不知这位大侠来自何方出身何处,但毫无疑问他是她这路的。 今晚是怎么回事,竟然接二连三有两个黑衣人出现?难道说这是汴京最近的着装风向?大家晚上都不睡觉,喜欢穿着黑衣出来乘凉? 听见惊呼声的众衙役终于姗姗来迟,摆着架势将夏青与苏羽围在身后,其悠闲状态颇有些装模作样看热闹之势。 看最初情形这个突如其来的黑衣刺客并非来杀她的,否则面对越涌越多的衙役,且一点儿犯事畏罪潜逃的自觉也没有,那么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他武功高强,根本未将这御史府之人放在眼里。 这二嘛,他是有备而来且还未达到目的,至于这目的,夏青看向被众衙役护在身后的苏羽,不禁暗暗叫苦,来灭口么? 耳畔忽地掠过凛冽风声,黑衣刺客忙里偷闲,赏来飞刀一把,飞刀在月光的照射下突如其来,围着夏青与苏羽看热闹的衙差,顿如鸡群遇到黄鼠狼一般,轰然尖叫着四散离开,给飞刀让出一条幸福大道来。 真是一帮丢人的家伙。 眼看飞刀便要逼近自己,夏青忽的感到身子一轻,她已被一身红衣之人提起扔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 耳边呼啸风声,顿时晕头转向,旋即整个人趴在了百花丛中。 。。。。。夏青惨叫。。。。。“展昭你居然扔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话音未落,另一把飞刀闪过一道光紧跟而来,没入一个来不及逃开接着被展昭扔过来挡在夏青身前的衙役胸口,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得噗一声,然后脸上有热热的感觉,嗅了嗅,感觉还有点腥腥的,夏青这才反应过来,脸上。。。。被溅到血了,这是什么情况? 尖叫在耳边回荡,应该不是她发出的吧,实在是。。。。太丢人了。。。。 夏青浑身发抖,偏偏一步也不能动,不知情的以为这位御史大人威武镇定,只有她心底知道,已经被吓傻了,双脚灌了铅似的,几时见过这样惊心动魄的真实谋杀场景,心底充满了不真实感,眼睁睁望着中刀的衙役带着一脸不可置信,眼大大的向后倒去,慢动作的倒在了她腿边,沾满血污的手抓住她的袍角,再蹭了蹭,不动了,死了?死了! 目光所及,夏青热泪盈眶,那一身红衣之人,影子翩然飞动,纵身跃出与那两个蒙面黑衣人缠斗在一起,斗得上下翻飞不可开交,生死关头,他果然才是她命中的守护神啊! 夏青大着胆子出声,“展大人,展大人!拿金钩这位是自己人,那个才是刺客。” 打斗中展昭目光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仍不停手,甩下一句:“管好你自己便可。” 夏青有些气馁,果然是人微言轻啊,虽然说。。。。她的那位救命恩人,身份也很可疑,可是当务之急,是要捉住那个杀人凶手啊。 展昭以一敌二,勉强战成平手。 夏青只牢牢的清楚一件事,顾不上去管苏羽,望着展昭叫道:“展大人,务必将此人擒住。” 展昭扬声答应:“放心吧!” 却不料那黑衣人冷冷说道:“想要我留下,做梦吧!” 夏青一怔,这人,好大的口气。 虽然刀光剑影中看不清展昭的模样,但听到他的清扬之声,夏青略微放心,江湖排名第一的南侠,自是厉害的,只是她一直不清楚,当年与他一同排名第一的那个人,又是谁?她也曾私下问过展昭,不过他似乎很是鄙视那个人的名字,便连提也不愿,想必那二人定有些积怨,想来也是,一山容不下二虎嘛! 可那营救苏羽的黑衣人倒也真如他所说,有几分厉害之处,跟展昭这样一等一的高手对招,身法却无丝毫停滞都没有,兀自沉稳有余,一招一式,大有风范,半点的窘相都没有,而展昭一把青光长剑,尾部拖着一段流苏,在一次次的攻击与抵御间,流苏随风飘荡,竟是美到了极致。 突然,那刺客的身形忽然起了极其诡异的变化,招数也更加快了,如一阵恐怖飓风,卷住了展昭的影子,展昭那一袭红衣,几乎完全隐没在黑暗中,夏青吃了一惊,她不会武功,只能看个热闹,看不出此人是何门派哪里路数。 可另一个人更奇怪,便是那持金钩的黑衣人,夏青实在弄不清他究竟要帮谁,一会儿与刺客并肩火拼展昭,一会儿又帮着展昭打刺客,仿佛便是一个顽童,在水中嬉耍捣蛋。 不一会儿功夫,金钩的大侠似乎打得不耐烦,纵身一跃,人飘飘落在她身旁,霍的伸手将腿软的夏青一把捞至怀中,夏青顿时身不由已随着那人踉跄向着门口移去,此人不是他们这一路的么,她一直以为是那嚣张王爷派来暗中保护她的呢,她就该知道老虎是不会有如此善心的,闹了半天,这个也是冲着她来的。 正冲到门边,夏青再顾不上脸面,回头冲站在安全地带看热闹的衙差叫道:“救我救我。” 衙差只投给她爱莫能助的目光。 恨!夏青泪水扑啦啦地顺着脸颊滑落,完全是情不自禁,那人迈步在外,一只脚踏出门槛,便在此刻,与刺客斗得正酣的展昭撒出一支暗器,正逼金钩大侠,迫于无奈,金钩大侠只得将夏青的身子向前一推,夏青收脚不住,向花丛中的石桌跌过去,眼看便要重重摔上一跌,展昭见状,只得放弃刺客,霍的闪身过来,一把将她捞住。 快的几乎让她转不开眼,英雄救美恰到好处。 金钩黑衣人忽的冷笑数声,道:“好功夫!” 然这笑声在夏青听来却是毛骨悚然,原来先前窗外那声冷笑并非错觉,而是此人,原来,他早已暗中潜伏在她身旁,而武功高强的展昭竟未能发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果然,被展昭缠住的刺客得了这一空挡,也不再停留,纵身一个飞跃,人飘飘上了屋檐,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夏青回过头来看向展昭,同他目光相对,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竟然无话。 若她未看错,他的眼睛里,带着一股莫名的寒意,想来若不是为了救她,以他的武功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刺客逃跑,经过这一晚的表现,恐怕展大侠心中已彻底将她看成了个废物,唉! 夏青几乎捂脸,惭愧低头,虽然她不介意他用这般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看她,毕竟是心头爱慕之人,心中欢喜亦来不及,但,总觉得他这高深莫测的眼光不代表什么好事,心头竟有一丝丝的忐忑。 不安的开口问道:“展大人对今夜的行刺有何看法?” 展昭看了她好一会,才斜斜走了两步,侧开身子,终于开了金口:“展某只是想知道,那持金钩的黑衣人可与夏大人相熟?”倒是一本正经的问。 夏青略微一怔,不解道:“从未见过,何来相识,本以为是与刺客一路的,但你未到之时却又救了我与苏羽一命,可后来又因何挟制我而引你分心,却是不明白,展大人可发现了些什么?” 展昭的表情略有一丝松动,只说道:“如此,便好,此人,确有些古怪。” 夏青吓了一大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向着展昭身边靠近一步。 “大人莫怕,想必是展某看错了。”一把清冽的嗓音总算是透出了一丝丝的关切,挺拔如剑的身形很有安全感。 “那便好,展大人可觉得此番刺杀是与那皇城血案有关?”夏青心底略有放松,然而因为能靠他近些,倒乐意继续装作战栗模样。 展昭这才露出一丝柔软态度,沉声道:“若是与案子有关,展某相信,未达目的,此人必定会再现,依大人看,那两名刺客的目标是谁?” 夏青咬了咬唇,略一思索,道:“尚不知,似乎下官与苏羽都是。” 展昭怔了片刻,对上她的眼,问道:“大人到底得罪了谁?” 夏青一听展昭这话,当下便迷茫了,“不是我招来的,是他们自己沾上来的。” 她才进这御史府多久呀?又没做过什么损阴德的事儿,怎就会得罪了别人呢?她自信除了那个断袖王爷,确实没有仇家了,只是,不可能是他吧,那人若要对付她,何必弄得这般麻烦。 对于那黑衣刺客,展昭的评价只有两个字——高手。 “那个人呢?”展昭问。 “我见他自个儿回房去了。”夏青不清楚自己为何没有向展昭说实话,其实她看得很清楚,前一名刺客定是为苏羽而来,现下回想起来,那人却不似来灭口的,而是为带走苏羽。 而纷乱中她亦有听清,当刺客掐住她脖子时,苏羽那一句带着惊恐的两个字:“当心。”这并非是说与她听的,而是告诉刺客身后有人偷袭,他们。。。或许本就是相识的。 如此想来,若苏羽之前所说的话属实,那这名刺客就并非皇城血案的凶手,只是来搭救苏羽的,或许因之前苏羽被关押在开封府地牢,他没有劫狱的机会,只是苏羽为何不愿与他离开呢,而一个人尽可欺的勾栏院小倌,又是谁会冒死救他呢? 这个苏羽,并不似外表般简单。 夏青想着事情,差些忘了身边还站着一个展昭,忙偏头看去。 展昭却仍旧站着不动,过了一会儿才说:“对了,差些便忘了。” 夏青看向他,他却伸手入了袖里,掏出一个浅蓝色的锦袋来,不算精致却很洁净,看上去沉甸甸的,向着她手中递过来,“这是给大人的。” “啊?”夏青一呆。 展昭见她的样子,嘴角微翘露出一抹微笑,煞时晃花了夏青的眼。 夏青愣愣接过,握着手中沉沉的锦囊,急忙打开,哗,明晃晃光灿灿的两锭银子,这两锭银子,在普通百姓家中,省吃俭用些,应付一年半载也有余。 想展昭虽然是四品官,但一月俸银怕也只是几两银子而已,他竟然如此慷慨,出乎她意料,且说,是他给的,而不是借给她的,是在维护她的面子么?夏青高兴之余心底滋味莫名,那是一种心底酸酸软软的,想流泪的感觉,她选中的良人,果然令人敬佩! 见多了某个人那种咄咄逼人的狰狞嚣张,再看到这样从内到外透着光明磊落的男子,这才是最值得嫁的人儿呀,是否该借这个机会表白一下,告诉他自己本是女儿之身? 嘴唇蠕动,想说的话到底没有说出来,只喃喃地:“我。。我。。。展大人,你比那个又抠门,又会虐待下人的变态王爷强多了。” 到底不擅长表露心中真实的感受,略微忸怩。 “呵。。。”轻轻一笑,展昭却低低地说:“日后若有难事。。。尽可找。。。。”突然一双闪亮大眼扫向她身后。 忽然之间又停了话锋,面上重新透出一丝丝冷若冰霜来,看得夏青一阵莫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 后知后觉如她,全副心思皆在展昭身上,贪恋靠他很近,似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淡淡暖意与阵阵男子气息,没有想到无声无息之中,却又有不速之客来到。 “是啊,”那人略带一丝慵懒的声音恰如其分的响起,“青青,你有什么为难,不是应该来找变态的本王么?找一个区区四品护卫有何用?” 怪不得方才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头,原来竟是熟人来了,且是克星对头。夏青向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一见顺王爷赵祏现身,展昭行过礼后便找了个借口抽身而退,夏青眼巴巴看他身影消失不见,心底十分恋恋不舍。 那边赵祏走到展昭站过的地方瞅着她,夏青知道这时候应该行礼,却不知为何一时酝酿不出合适笑容,亦不想立即见风使舵,这一愣神功夫,头上吃了不轻的一计。 忍不住惊呼一声,条件反射般伸手护头,皱着眉瞪眼看向那人:“你又打我做什么?” “你是越发目中无人了是不是?”他说。 夏青后退一步,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当然不是,王爷你怎么在这里,我。。。原先没看见。” “那为何不敢抬头看本王?” “下官不敢。。。。” “本王能吃人?能杀人?” “不。。。只是。。。下官怕冒犯王爷。” “本王未说冒犯,你替我拿什么主意?啧啧。。。。”他向这边探了探头,那把扇子伸过来,夏青心头一动,有种不好的预感,拿眼睛去追随,不知他要做什么,却是。。。。 啪。。。。那扇子打在了她的脸上。 “王爷。“夏青一惊,跳一跳,转头瞪他,别看她弱小又斯文,她也是会揍人的喔。 “肯看了?”他嘿嘿笑,全无半点愧疚之心。 夏青咬住唇,若不是顾忌他的身份,定要扑上去,七下八下将此人揍成猪头。 “呦呦,本王又不是你的仇人,做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笑意微微的说,似乎兴趣盎然。 近距离的那张脸,半边眉毛向上很明显的挑了挑,真是高难度动作,他半缩在金丝钱袖中的手指间,仍旧捻着那把敲过无数次夏青脑袋的小扇子。 眼角余光斜睨之中,对上那不善的目光,更是无比怀念展昭那为数不多的笑容。 赵祏是夏青的克星,只要他一抿起嘴来,冷冷地瞪着她,她就只会干笑几声点头说是。 世上怎会有看见别人痛苦就是他最大快乐的人,世风日下啊。 今晚的他穿了一件宝蓝色流着橙黄的丝袍,在月色中眩丽得让人不敢直视,明明是两个极艳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出奇的出彩。 哎!人俊,穿个麻包也像仙袍,她不服也不行。 夏青慢吞吞,假惺惺摆出一个姿态,急忙低了头,不知如何表情之时,如此最佳,又想到不知他来了多久,方才遇袭瞬间狰狞的表情怕也落到他眼中去了,不知他心底做何想,于是顺便后退一步,同他拉开距离。 眼角余光斜睨之际,正对上他深深的双眸,只得干巴巴说道:“王爷怎么来啦?” “要你管,哼。。。你方才和展大人说什么,谁又抠门又变态又虐待下人了?嗯?”那人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他眼里虽是在笑着,夏青却看到了一丝寒意,她嘿嘿干笑一声,搓搓手低声说道:“顺王爷英明神武天下无双一统江湖,是哪个混帐小子这么没眼色,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王爷见笑,王爷见笑了。” 赵祏啼笑皆非,皱眉问道:“你这是跟谁学的?” 这还用学么?哪个朝廷官员不是满嘴马屁的,她委委屈屈做人为那般?还不是怕这暴虐凶残的王爷一时起了恶意,摘了她的脑袋,抄她的家、顺便绑回夏甘草日夜折磨。 她爹曾说过,人有一张脸,不仅要装得下喜怒哀乐,还能留出一块白,以低贱示人,专供害怕时使用,所思所想都反映在脸上之人,是最最要不得的。 做人就该表情瞬息万变,看着银子就笑开了花,没了钱便哭丧着脸,挨骂了就在心里吹胡子瞪眼。 赵祏不知道她心里弯弯曲曲的念头,只见她低眉顺眼,心里既畅快又有些烦躁,又冷哼一声,才复又说道:“本王问你,方才这里发生了何事?” “有。。有刺客,逃了。” “看你的样子,倒很精神,看来那帮人没将你怎样?” “唉,王爷不必担心,所谓吉人自有天相。。。。。。” “分明是一脸衰像。”某人,怒气未消。 死别扭孩子! “下官所说的吉人是王爷你嘛。。。” “你。。。。”有人气结。 夏青唇角偷得一笑,和她斗嘴,也不看看她是从哪里混出来的。 “王爷你洪福齐天,自然有老天相助,王爷要如何,自然就会如何,王爷如此体贴下官,要下官好,老天自会保偌王爷达成心愿。” 夏青发现,她拍马屁的功力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这种事就是这样,一回生二回熟,也许她就是个天生的奇才,虽然这种奇才,还是不要当的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似乎是被她这无比诚恳的话打动,小王爷的声音放得缓和,却仍旧咄咄逼人的说:“本王的心愿很多,你。。。。不过是沧海一粟。。。还轮不到本王祈愿。” “那是自然。”垂了头,沮丧的说,不敢淡定,更不敢露出笑容,知道他必定是紧盯她面色看,更知道他最讨厌别人口不对心,那手指上定然是夹着他的小扇子的,看出不对啪地就敲下来,她才不会自讨苦吃。 仿佛没看出破绽,这人才满意了点,定是因为看到她沮丧悲戚的表情才满意的,他的个性也就是如此了,把他的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最常挂在唇边的一句话就是:“你有何难受的事说出来让本王高兴一下。” 如此恶劣,她早看透了,无药可救。 他看着她,摇头,还是摇头:“到昨日为止,你还是表现得不错的,日后,多跟在展护卫身边,”他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骤然又提高声音:“别以为本王是在关心你,只不过是本王费了那么多功夫,替你争来这个位置,你死了事小,我仓促之间要到哪儿再找个人来替你!” 这一桶冰水只浇得夏青透心凉。 是呀,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个替死鬼,傀儡而已,假若她死了,别人不是惋惜她命,而是头疼难以找到一个更好用的替身而已。 夏青淡淡一笑:“确实是下官大意了,既然这样,麻烦王爷与展大人说说,让他吃饭睡觉都伴着下官好了。” 赵祏侧头想想:“你说得很有道理,保护你的安危,的确也是本王交给他的任务之一,好了,低着个头做什么,也不嫌累,可知对方是何来头? “回王爷。。。不。。不知。“ “是么?”眼角余光里,那人又再度挑了挑眉,左手将那把画满花儿的折扇打在右掌心里掂量了一会儿,耳旁听到他冷冷一哼:“废物。” 夏青吁了口气,继续任他发泄心头不满,心底想的是那只猫,真是只好猫,感觉危险来了,就躲得猫影子都不见一个。 夏青心底哀叹,怎么竟是个闲话家常的势头,在这花草繁茂之地,他尚有把扇子可以趋蚊赶虫,只是辛苦他们这些人,一面听他训话,一面傻呆呆的喂蚊子。 那张脸近在咫尺,宝蓝丝衣衬着净白的中领,白色的发带顺着长瀑般的青丝倾泻而下,随风飘起,惬意悠扬。 手中偏偏用一把金色扇子,挡在胸前,那手是玉石色,同一张白玉般的脸遥相呼应,双眉如剑也如墨,双眸点星,如同天边唯一的一抹亮色。 他生得高大,这般居高临下俯视过来,只觉此人似从云端看下来。 夏青此刻呆呆的看他,仿佛是被他惊呆,又或者是一时被镇住,无言以对。 他百无聊赖的,轻轻摇动了两下扇子,帽子上嗵的一声响,夏青已经被打得习惯了,双眼上翻,看着他的扇子离开。 情形一时尴尬,夏青只好咳嗽一声:“王爷,您还有事么?” “干嘛?” “若是无事,下官我还有事。” “那我有事。”他哼。 这人纯粹闲得那啥。。。。夏青无可奈何的低下头:“王爷请说。” 对方又上绝招,沉默是金~~ 见他久久不说话,夏青转身欲溜之大吉。 “你总是这么忙着离开?”冷不防那人出声。 “不敢,只是。。。。下官身上有事。” “何事?” “内急总可以了吧。” 方才同展昭聊得那般亲热,这会又这副令人讨厌的模样,“那你也给我站在这里,本王不让你走,你就得乖乖的。”他咬牙切齿,略带几分狰狞。 夏青叹一口气,提了提肚子,屈服。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一个人。”忽然,他意味深长的说。 夏青抬眼看向他,不解,见赵祏也正双眼望着她,仿佛在期盼,在探究。 他这么看她做什么,又不是不认识,好端端的干嘛忽然说起这个,他今晚喝醉了?怎的如此多愁善感起来?夏青被他看得眼角眉梢都冷嗖嗖的,不由得也频频打量他。 也许是太过频繁了,赵祏摸摸脸,疑惑问道:“本王脸上有脏东西么?” 夏青摇摇头:“没?” 赵祏笑道:“青青你每次见到本王都盯着脸看,弄得小王每次都很惶恐。” 嗯?她哪里有,她见到他头都恨不能垂到地面上,哪里又敢盯着他的脸看,这人!还惶恐,他惶恐个鬼啊,惶恐不安的人是她好不好啊。 “那个,那王爷找到了么?” “没有。”他缓缓的说。 夏青不知要怎么说,他又不是她的朋友,更谈不上推心置腹,只好半真半假:“喔,那恐怕是机缘未到了。”敷衍着说,一面瞟着最近的茅房在哪个方向。 “或许是吧。”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着。 如此僵持了好大会儿,赵祏才又说道:“罢了,真是荒谬。。。。这是不可能的。。。。你丑得庄稼都颗粒无收,老天爷见了上吐下泻,霹雳一个接一个打,阎罗王恨不得将自己埋了,怎么可能是。。。。” 夏青听得狂翻白眼,还是那句话,这孩子嘴忒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 “嗯。。。王爷自有计较便可。”夏青恭敬的回答,他为何要对她说这些没头没脑乱七八糟的话,难道真当她如心腹了? “不说了。。。无聊。”他下了定语。 无聊你还说那么久,你才是最无聊的那个。夏青在心底揣测他是不是也该走了,但是又不敢说。 “你看看你那一身惨绿的模样,杵在这里倒像一株奇异的草。”他揶揄说道。 当她喜欢惨绿色?还不是此人强加到她身上的官袍。 “王爷,如果我能选择,我也愿意穿金戴银,要多俗不可耐便多俗不可耐,最好今日穿紫、明日穿红,白日穿金,晚上七彩全套上。” “噗——”有人一声轻笑。 一阵风过,他的乌发与白色丝带一同飞舞起来,从她的脸上拂过,柔软得像一片云!夏青只觉得脸上微微痒痒,却按捺住没有伸手去摸上一把。 “夏御史,本王问你,手里鬼鬼遂遂的拿着什么?”贵人开口,冷冷的质问,让她心头冷颤。 完蛋。。。。 却只好硬着头皮低声说:“回王爷,没,没什么。。。。”偷眼看他的反应。 “没什么是个什么屁。”他的声音略带严厉。 本想编个谎话哄骗过去,但以此人的精明,若是撒个很明显的谎怕是会死得很难看,她愁眉苦脸,缓缓转过身去,不想上前,只站在原地,距离越远越好,踌躇良久才决定壮起狗胆,速战速决:“回王爷,是展大人借给下官的银子,王爷若无其它要事。。。。”夏青沉吟着送客的说辞,恨不得一脚将他踹飞九霄云外。 “原来如此。。。”仍旧是饶有兴趣的声音,说道:“拿来给本王看看。” 可恶,可恶!夏青心头一凉,他完全没有将她后半句的精华听在耳中!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他家里多的是,身上说不定还揣着一大把,却对她手上的虎视眈眈。 咬了咬牙,恋恋不舍的将东西交出去,献宝一样递了过去。 他掂了掂锦袋,又探手进去摸了摸,大不妙大不妙,夏青直着眼睛,心惊肉跳。 老天,这位爷不会要动她的东西吧。。。。。。 捏着心,苦着脸,祈求上天,何至于如此残忍啊。。。。。。 最坏的果然应验了,过了一会儿,那人说道:“嗯。。。还不错,差些忘了,随意居的小倌还在等着本王,恰巧今日出门急了些,忘了带着这些粪土之物,难得夏大人有心,本王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夏青木立原地,呆若木鸡。 抢东西啊!堂堂王爷,在七品御史的地盘上,抢银子!这当真是。。。。。不可饶恕的丑恶罪行!夏青皱了皱眉,然后张嘴:“王爷。。。。此等粪土。。。莫要污了您老的手儿。。。” 不等她说完,无情的声音无情的响起:“本王忘了告你一声,你这七品小官一月俸银是一串铜子,大米十升。”说罢他送给夏青一个很倾城的微微一笑,也不说再见不说告辞径自转过身,迈步离去。 夏青默默流泪。 他从她身旁走过,淡淡一问:“你哭什么?” 混蛋混蛋。夏青吸吸鼻子:“下官是感念王爷你的仁心大德,知道下官清贫,两袖清风家徒四壁生活艰辛没米没盐,王爷若不嫌弃,就借下官几万两银子聊以度日如何?” 他骇笑起来:“几万两?你这贪官,拿了你一小绽银子,你就想要索回几万两,穷疯了吧你。” “那几千两也行。”夏青一本正经眨眨眼睛。 “夏御史,你是吃了豹子胆么?”他继续叫。 “王爷如此巨富,几万几千两无法,那几百两定是不在话下。”她歪头,学他装可爱。 “我呸!” “我哼!” “混蛋。” 最后的较量是夏青挨了一声骂,然后被打了一下头。 这一敲,立时清醒,冷汗淋漓,她竟为了一绽银子豪气上涌踢了一脚老虎屁股,差点落入虎口,要知道,在别的问题上她自然是对他百依百顺,不敢忤逆的,但是在事关钱财上,她绝对不要退让,他拿走的不仅仅是一绽银子,重点是,那是展昭的银子啊!!!哭天抢地。 但是为了一绽银子而命丧虎口,到底是不值啊不值。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觉得那扇子敲下来风声犀利,她已经做好了惨叫一声昏迷过去的准备,然而那扇子真的落下来的时候,却应了那一句话:轻如鸿毛啊轻如鸿毛。 她赌他今日吃坏了肚子,所以气力不济。 不过,先前明明敲得中气十足,但是不管了,反正她是绝对不会承认:他,有手下留情,她绝对不会承认他是因为拿了她的手软所以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不忍让她伤上加伤雪上加霜,她要是这么承认就是自作多情,所以,坚决不要。 却也只得双手拱起,深深弯腰相送:“多谢王爷体恤下属,爱民如子,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下官恭送王爷一路顺风,半路失踪!” 远远地,听到那人说道:“滚你的吧。。。。” 夜深人静,随风传来,格外清晰,但夏青。。。坚信自己听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 幸得适才机灵,趁转身之际偷偷藏了一绽银子于袖中,才没有被那只衣冠禽兽盘剥去,尚有余粮,只可惜了展昭装银子的锦袋,好不容易有了他的贴身之物,却毁在了一只恶狐狸手中,当真是可恶,可恨,可愤!没有天理! 夏青心凉如冰,只想着要怎么跟展昭说——说她被富甲京城的断袖王爷打劫了么?嗯,这倒是个不错的说辞,可惜,谁信? 好在,她这个官儿每月还是有那么点可怜俸银的,总算是个小小的安慰。 夏青向正在打扫现场的一个衙役招了招手,那人丢下手中的活计,慢悠悠的晃过来,道:“大人有何吩咐?” “我问问你,一个七品官一年的俸银有多少?”夏青闲闲的跟他扯话。 “不少吧。”衙役抓抓脑袋,至少能让全家十几口吃饱饭,还够买几块地呢。 “买地?”夏青觉得一阵热流涌到喉咙,几欲吐血。 可恶那人只给她每月一串铜子,十升大米不算,还抢劫掉她可以吃用大半年的银子,而她还要给他点头哈腰,出生入死,感恩戴德。 夏青只觉得眼前发黑,金星乱舞。 “夏大人,你怎么啦?” “我服了软骨散,快散架了。” “软骨散是毒药吗?我这就去寻展护卫来。” “不准去。”让她死了好了,死了算了,呜呜,她心疼啊。 “夏大人,你别哭啊,你很痛吗?” “哎哟,我肉痛,你走开,别来烦我。” “好,好,我走,夏大人你好好休息一下。” “别叫我夏大人!” “啊?那叫你什么呢?” “叫我废物吧,废物啊!” 如此这般,不到半个时辰,御史府的人全都知道了,刚上任的巡察御史夏青脾气挺怪,“他”喜欢人家喊“他”废物,不然就会生气。 夏青靠在一棵树下,口中不停的喃喃着废物二字,几十遍后这才猛然惊了一跳,方才这一场闹腾,整个御史府仿佛刹那间沸腾,但是……闹成这样,她却没有见到…… 枸杞,不知道她现在如何?她怎么竟然会忘了枸杞呢,这些刺客来无影去无踪,难保不波及无辜之类的,或是去而复返,都有可能,好歹是她从家中带出来的,若是第一日便出了事……想到这里,夏青心头发颤,飞奔向着阁楼而去。 “枸杞,枸杞!”快要到门边的时候,夏青大声地叫着。 无人应答,寂静的空间衬得她的声音竟带着一点惊惶的哭腔,难遮心头的慌乱,急急将那掩着的门推开,如一阵风似的拐入内堂,双眼看向那屏风遮掩的床上,空空荡荡。 掀起被子徒劳的抖了片刻,手指根根发僵,扔了被子,弯腰向下,跪在地上掀开床围看床底,仍旧一无所有。 夏青木讷看过每一个角落,一颗心砰砰急跳,脑袋全然放空,半晌才直起身子,木然又向周边花架、桌子、板凳仔细扫过,她呆呆站了会,直到长廊上轻轻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不一会,一个清秀的人影缓慢出现在门边,看到屋内一脸茫然的夏青,又看了看周围,才犹豫着叫:“姐,怎么了?” 夏青向前一步,又站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头飞快的眨了眨眼将泪逼走,才又咧嘴一笑,抬头对她说道:“没,没事,这深更半夜的,枸杞。。。你去了哪里?” 她居然不回答,手扶着门边,向内快快走了过来,看着她的脸,问道:“姐,你脸上这是。。。” 夏青一呆之下才反应过来,该死,脸上仍带着血迹吧,怎么竟然忘记了,急忙低了头,伸出袖子向着脸颊上擦过去,一边道:“没什么,在新宅子里睡不惯,起夜时摔地上了。” 夏枸杞的脸上,仍有些疑惑之色,却也不再追问,自家姐姐身上什么时候没摔得青一块紫一块过,早已习惯了,慢慢说道:“我。。。睡起来有些饿,去火房找点吃的,可是没有找到。” 夏青听她这么说,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那火房所在,正是这御史府最偏僻的地方,那些刺客自然不会去那么无聊的地方,而这边的吵嚷,在火房那里,听不到也是有可能的,一颗心缓缓落了地,既然她没有听见,便也愿再提,省得这丫头担心了又回家告状,那娘亲铁定会将她锁住,到时候指不定那只断袖会闹出什么事来,幸好幸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 “都怪我,将馒头都给吃了,这样吧,这里有些银子,是包大人预支给我的,明日一早你去采买些吃食回来,然后便将余下的交给爹。” “好啊。”枸杞点头应道,又忽然凑上前来,低声说道:“姐,我方才远远的看到,那个同你站在一起的那个长得忒俊,样子很高贵的男子是谁?” “他啊,一只狐狸罢了。”夏青没好气的说。 “这世上有那么俊的狐狸么?”夏枸杞掩嘴笑。 “瞧他笑得像个狐狸似的,就让人不舒服,那可是当朝第一爷,你日后见了他早些绕道走。” 夏枸杞拼命掏着耳朵,语无伦次的说:“他就是那个令全汴京青楼女子为之疯狂的王爷啊,老天,他居然和你面对面温柔的说了那么久的话,是关心还是叮咛?又是南侠又是王爷,姐,你是不是要发达了?” “你指的发达是什么?”夏青斜睨了夏枸杞一眼。 “做大官、发大财,飞上枝头变凤凰。”夏枸杞捧着心口,双眼眯成星星状。 “我没这样的感觉,遇到他,除了惹来一身麻烦事,别的丝毫好处都别想,我最恨居心叵测利用别人的人,行了,别提那个人,我要静一静。” “哎,姐,姐,那王爷平时都做些什么?”夏枸杞小跑着跟在夏青身后,问题是没完没了。 “怎么?你对他有兴趣?”夏青狐疑的看了一眼夏枸杞,受不了的摇摇头:“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别人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你不会以为他不吃饭,不上茅房吧?他只不过比普通人手中多了把刀,惹恼了他,刀就会落下。” 夏枸杞不禁打了个冷颤,“那你千万不要惹恼他!” 夏青叹口气,“他脑子不太正常,情绪也不太稳定,谁能保证不惹恼他,更何况,你若不惹他,他就会来惹你,呐!反正那个人不是一般的让人讨厌就对啦。” “那。。。。” “那什么那,我是为你好,不然连你也上贼船了,那人除了一张脸皮外,没啥好的。” 夏青不再理会夏枸杞,否则她那八卦性子,会问到天亮都不会停。 夏枸杞不满的噘起嘴,不行不行,她以后一定要盯好她,姐现在认识的人,做事的,她都不晓得了,还能算一个贴心的妹子么? 折腾了一夜,夏青回房倒头便睡,一觉睡到大天亮,尚还赖在床上不肯起,便听得庭院中一阵吵嚷,以为又有刺客,忙唤来枸杞穿戴整齐,又前后上下认真检查未有任何庇漏后拉门而出,顿觉眼前一亮,哈,哈哈,眼前之人一身红衣官服,带给人一股子的喜气洋洋,他转过身来,面上笑意微微,双手一拱说道:“夏大人早起啊。” 很好,跟之前比大有进步,知道揶揄她了。 摸了摸鼻子,拱手回礼,“展大人也早。。。。。这是?”指了指空地上站在一排正懒洋洋打着哈欠的歪瓜裂枣们。 展昭道:“既然夏大人有令,王爷也有心让展某替他管教府上之人,展某自当全力以赴。” 夏青哈哈笑两声:“有劳展大人。” 展昭道:“都只是为了尽早破案而已,大人不必介怀,若再发生昨晚之事,你我二人都无法向王爷交待。” 夏青点点头,咳嗽一声说道:“各位,本官不管你们之前是何身份,为谁做事,既成了这御史府的衙役,便要有个衙役的模样,鉴于昨夜之事,王爷体恤诸位兄弟可能忙不过来,特借了开封府展护卫前来帮助咱们,从今之后,展大人便是你们的头儿,大家凡事都要听从他的,齐心一致,好好为朝廷效力。” 说完之后,与展昭对视一眼,道:“就拜托展护卫了。” 歪瓜裂枣们十分惊愕,展昭的雷厉风行谁人不晓,似乎知道悲剧人生即将展开,面面相觑,嘴里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伴随着窃窃私语。 夏青哈哈大笑,掂起脚凑向展昭耳旁,悄声道:怎么狠便怎么来,绝对不用给本官面子。 展昭一双炯炯大眼,只管虎视眈眈盯着枣儿们,气势惊人,看得夏青心头大乐,整不到那个嚣张的家伙,整整他嚣张的手下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无视那些老油子们惊恐跟绝望的眼神,夏青含笑转过身扬长而去,身后,听到那清冽的嗓音徐徐响起,“都是当差的,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展某的名头,大家应该不陌生吧?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希望各位给展某这个面子好好配合,若不然。。。。”突的一声大吼:“都给我站直了。” 夏青慢慢走远,听得身后一片鬼哭狼嚎,忍不住回头看看,却见展昭手上握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拎出来的棍子,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打在一人的屁股上,那人惨叫一声,一跳三尺,“昭哥手下留情。” “免了,展某从来不对男人留情。” 夏青双手拢在胸前,一脸陶醉,昭昭,你真是太有男人味了。 耳边棍棒之声越发的响亮了,伴随着哭叫哀嚎声,听得她神清气爽,叫你们还摆出一副事不关已的表情看本大人的好戏,哼。 这边没她什么事,接下来,是该去看看他了,夏青穿过一片花丛,向那间独立的小屋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 今日阳光极好,从窗棂打入小屋内,落下大片光影。 苏羽受伤未愈,夏青以为他会在床上休息,不料,他却在提笔作画,与灿烂的阳光不同,那幅画上却是深夜,一个少年坐在树上吹萧,月亮似挂在他头顶,与他很近很近,却也同时照得他脸色分外苍白。 夏青来到小屋的时候因值守的差人都已去了接受管教,便没人喊话,悄悄走到苏羽身后,见那少年提着笔在纸上落下自己的名字,她忍不住笑道:“原来你的名字是这样写的。” 话音一出,却将那作画之人吓了一跳,手一抖,笔就落到了地上。 他还来不及拾起笔,已先回过头给夏青行礼,“苏羽见过夏大人。” 夏青微微一笑,清朗的阳光穿过窗外的枝条叶片细细晒入窗棂,照着他的眼睛,夏青一时看不清楚苏羽的面目,只看得见细细柔柔的光氤氲笼罩在他的身周,他的身子在一圈轻柔的剪影之中玲珑展现,仿佛一个幻象,一眨眼可能就再也不见…… 上前一步扶起苏羽,淡然启口:“不用多礼,瞧你胆小得,这样便给吓到了?”语毕,她蹲下身拾起那支笔递给他,随后笑着拍拍苏羽的肩膀道:“紧张什么?放松些。” 休息了一晚的苏羽气色好了不少,淡淡阳光下,更显得五官精致轮廓分明,那双眼睛特别漂亮,也特别的媚人。 夏青揉揉眉心,天底下的美人儿若都像他这般温存多好啊,可展昭不行,太过正直无趣,赵断袖也不会,他嘴太毒,不过,人无完人嘛! 又将苏羽的模样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有那么一瞬,夏青感到这个人是那样的脆弱,让人不忍去伤害,就如那风中落叶,荏柔得不堪一击。 苏羽垂眸柔柔一笑,许是在银月楼呆久了,随意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也能让人觉出风情万种,妖娆无双。 他柔顺的发丝上只斜斜插了支银簪,任满头青丝凌乱飘散,释放着他独有的妖娆,自有一种慵懒随意的诱人姿态。 这样美貌妖娆的男子,只需看一眼,魂魄便会勾走,还是少看为好,夏青继而又打量起那幅画来,苏羽便在一边守着,一时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直到夏青侧过脸来问他,“这画中吹萧之人可是你?” 苏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将自己当做他来画,只是我终究不是这画中之人,所以也不如他洒脱自在。”这话本不该说的,可是他却当着夏青的面说了出来。 夏青忽然抬起眼,盯着苏羽瞧了好一会儿,倒把对方给瞧得不好意思了,她方才问道:“那么你吹箫应该吹得很好喽?” 苏羽笑开了,点头道:“青楼之人,不分男女,吹拉弹唱,都是必会之技,否则如何取悦恩客。” 这一下夏青却是来了劲,传闻京城中的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只为听此人奏上一曲,她没有银子,但她是不是可以稍稍那么以权谋私一下呢,当下笑得格外粲然地道:“那么,你给我吹一曲吧!” 苏羽巧然而笑,那一抹笑意竟将他的容颜勾勒得极为媚惑,他从枕下取出一支玉箫,颔首答应:“好。” 那一日,在一间简陋的小屋里,一个少年坐在床榻上,将一支玉箫置于唇边,轻然吐气,吹出一段悠扬的旋律。 而自那以后,夏青时常听到苏羽的箫声,曲调时而欢快时而忧伤,但她却说,惟有这第一次听到的才让她最为触动。 而后每每听到箫声,她不免总是想起这个妖娆的少年,他不再是银月勾栏中站在水榭歌台上唱着那一曲《霸王别姬》,而是手执一支白中透着浅青色的玉箫,吹奏着那一曲略淡忧伤的乐曲,伴着箫上垂下的浅红流苏,映衬得少年的脸——风华似画。 夏青痴迷地撑着双颊听着,整个人都仿佛沉醉于那段曲子中,而苏羽只是静静的吹箫,偶尔瞥她两眼,眉目轻弯,笑得绝色。 一曲罢了,苏羽将箫放下,而后对着夏青的瞳仁浅然而笑,夏青亦笑得随和,许久才想起要鼓掌,于是拍手叫好,“苏羽吹得很好听呢。” 她不是太懂得音律,只是单纯的喜欢听个声,而在她的头脑里,也只有好听与不好听之分。 当时夏青从未想过,原来从曲子中能奏出吹曲人的情感,所以她自然不知,苏羽心中在想些什么。 “夏大人不想问问小羽所奏的是何曲么?” 是时夏青正坐在桌边从袖里掏出一把瓜子嗑着,听了这话便问:“何曲?” “《十面埋伏》。”苏羽淡然的说,倒也答得极为爽快,言下含笑凝望着夏青,似乎在期待着对方脸上的表情变化。 夏青却似完全没听进去一般,仍一门心思嗑瓜子,许久才淡淡瞥了他一眼,迷茫地回了句:“然后呢?” 苏羽调开目光又看回了那幅画,幽幽启口,语调倒是甚为平缓,“经过昨晚一闹,夏大人不觉得身边已是十面埋伏了么?” 而夏青一听这话,牙一颤,刚咬开的那粒瓜子便从嘴边滑了走,稳稳当当的落在地上,夏青瞧了瞧地上那粒瓜子仁,终是将手里的壳给放了下来,冷冷开口:“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苏羽悠然而笑:“不知,只是猜测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 夏青紧紧盯着他,须臾没有出声,而苏羽也就垂着头不开口,气氛突然间便冷僵起来。 若这两案有所关连,那么凶手必定是同一人,听赵断袖说,冷宫中宫女被害,皇妃失踪,定是武林高手所为,而当晚苏羽还在银月楼里接客,且有人证,根本没有作案时机,更何况展昭与青衣曾不只一次的试探过他,他果真是半点武功不会,此乃疑点之一。 其二,平西将军与大理寺少卿惨死银月楼,虽然苏羽是唯一生还者,但没有任何人证物证指证他就是凶手,更何况刑部给他用过大刑,也并没有交待出什么?如果说是有心人故意栽赃,也是可能的。。。。若是如此,又怎可算在苏羽的身上? 她实是无法想像,眼前这个标致的小倌。。。。这样的人会真的是如此疯狂的杀人恶魔。 可不知为何,夏青总感觉这个柔弱的小倌身上,仍旧藏着无数秘密跟谜团。 夏青最讨厌猜谜,这人生本来就是一个最大的谜团,每一个人活在其中,却猜不出自己的命运,对夏青而言,既然人这一生本来就是一场悲剧,与其愁眉苦脸愁肠百结的去猜那难解的谜,还不如听一百个笑话来得开心。 夏青走到桌边坐下,关切地询问:“昨夜太乱,未来得及问,那刺客,没伤到你吧?” 苏羽莞尔一笑,那眉眼间尽是风情,美得销魂,“只是受了些惊罢了,托大人洪福,不碍事,劳大人忧心了。” 夏青认真地打量着苏羽,这个人与她那日在牢中见到的一样,还是显得那样的荏弱,惟有那脸色稍稍泛起了两朵红晕,不再是苍白如纸,反是添了些光彩,一个脸很容易红的少年?只是,他真的如外表这般么,夏青没有忘记,眼前少年身上还有那一股子傲气。 听了苏羽的话,夏青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心想与处处光明磊落的展昭相比,这苏羽还当真是个叫人很难看透的人物,至少这一刻他坐在她面前,她就看不穿他的心思,其城府与那只嚣张断袖有得一比。 “昨夜那人,你认得?”虽然是问,可夏青的语气中却是带着几分肯定的意思。 岂料苏羽眼都不眨一下便否认得一干二净,他说:“不识。” “喔?”夏青扬了扬眉。 苏羽淡淡一笑:“小羽的恩客众多,其中也不乏一些武林人物,怕是谁听说小羽在这御史府内,便要过来见上一见吧,当然,借机将小羽带走也是有可能的。” 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纵然苏羽是这般风华绝代之人,但是毕竟出身勾栏院中,他的身份注定了他的尴尬,他的美丽必定招来某些人的窥觎,夏青点了点头,不再出声。 见夏青一直看着他却没说话,苏羽却是轻轻勾起唇角,笑容中带了一分轻嘲,“怎么今日这般早便要提小羽过堂了么?” 这话里多少有些讽刺之意,夏青何其聪明,又怎会听不明白,他是在嘲讽他们这些朝庭命官只会上大刑屈打成招,不是么?知他原是刑部关押过的,定是在那受了不少罪,若没有赵祏将他及时移交至开封府,怕是早被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然而她刻意地将这讥讽的余音给忽略不计,只平静的开口:“我只来看看你的伤好些了没有。”语气明明平静,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 苏羽轻笑着:“多谢夏大人挂怀。”言下他站起身,走到夏青身前俯身道:“如今旧伤已是好,夏大人来得也真是时候。” 苏羽的嗓音是极其细柔的,只是每句话却是别有深意一般,要人好好琢磨一番方可理会。 闭上双眼,心底轻叹,夏青稳定了一下情绪,许久才缓缓睁开双眼,“苏羽,我在你面前未再自称本官,便是让你知道,我与他们不一样。” 对上苏羽一双翦水深瞳,淡漠地开口:“你先坐下来。” 苏羽的睫毛微微一颤,他瞧着夏青的表情,也有些摸不清对方的心思,只好先回到床榻上复又坐下,此时夏青微眯了双眼,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瞧了他半晌,才缓缓启口,“苏羽,我问你一个问题。” 苏羽怔然抬眸,后又道:“夏大人请问。” “你老实告诉我,你恨不恨那些伤害过你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 苏羽却是满脸的怔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下声道:“我很想恨,可是我不能。” “为什么?”夏青的声音很冷,隐隐中给人一种压力,此时苏羽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他轻声说着:“因为我是那儿的人,这是我的命。” 只一句这是命,便已将悲情诉尽,他说他不能,他是那儿的人,所以不敢不听话,不敢恨。 也许他是头一回这么坦诚地与朝廷官员交谈,而夏青也听得出,苏羽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那样的悲切,所谓的“那里”指的应该是勾栏院吧?他害怕那个地方,所以即使心里对那些恩客有恨,却仍旧曲意承欢。 站起身,一步步地走到苏羽身边,夏青柔声而问:“在勾栏院的时候,他们欺负你了么?” 许是勾栏院那三个字带起了苏羽内心的恐惧,他突然微微地颤抖了起来,旋即将头垂得很低,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我不想回去,不想再见到他们。” 他诚实的回答,此刻夏青忽然以食指勾起苏羽的下巴,轻声说道:“抬起脸来,让我瞧瞧你。” 苏羽听话地抬起头,夏青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目光深入到对方的眸中,似乎想要看透更里边的东西,就好比苏羽的心。 夏青问苏羽,他们欺负你了么?事实上,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口中的这个“他们”指的是谁?而苏羽却说,我不想再见到他们。 至于他口中的“他们”是谁?也许是勾栏院老鸨、也许是恩客亦或是昨夜的神秘刺客?这似乎又是一个疑问? 夏青淡淡笑道:“汴京绝色,皆出银月,这话果然不错,听说勾栏院小倌最善识人眼神,你是最出色的小倌,见过许许多多的人,我问你,昨夜刺客的双眼,你可有些印象?” “他蒙着脸,天又黑,当时我害怕极了,根本未能看清。”苏羽想起昨夜的撕杀,身子又不禁颤抖起来。 那一刻,夏青双目一瞬不瞬的凝望着苏羽,终是确定了一点,此人在说谎,她差些便以为他所说的是真的,他说他害怕极了,可是这个人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的恐惧、迷惘与无措。 他假装自己很害怕,假装在颤抖,偏偏眼神出卖了他,这人在牢里,她差一些便被他的可怜相骗过了,可是夏青不懂,苏羽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若昨夜你有机会逃出去,你可会走?” “不会。” “为何?” 苏羽眼里隐约有些泪光,“因为我相信夏大人会还小羽一个公道,身正影不斜,我又何必要背负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呢?” 夏青轻轻勾起唇角,笑得如沐春风,深深说道:“你放心,我会一直把你留在身边,不会给任何人带走你的机会。” 苏羽闻之大喜,赶忙俯了俯身,道:“多谢夏大人。” 夏青莞尔一笑,复又开口:“并且我向你保证,不论此案是否能查清,你能否洗清自身,日后都绝不会对你用刑,如何?” 苏羽随后缓缓站起身,与夏青对视了许久,他才突然笑了起来,口吻忽而变了调,而整个人又与之前像是完全转了个性,“夏大人这是在打什么算盘呢?是否在试探苏羽?” 究竟是她在试探他,还是他在试探她呢,苏羽,你究竟是什么人?若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一日。 夏青嘴边含着笑,淡淡的说道:“我只句你一句,你真的那么害怕回去勾栏院么?” 还是昨夜的突袭只是个幌子,而目的便是为了更有理由的留在他们身边,好做个内应? “夏大人明鉴,凡是我们这种人,哪个从里边出来了,还愿意再回去淌那滩浑水的?”苏羽淡淡地说着,语气中反叫人听不到丝毫情绪。 夏青微微颔首,心道这苏羽说的这些话里,也许也就这句可信了。 定定看着苏羽,只说这少年,确是一代美人拥倾世容颜,偏偏心思不明,也不知他到底在凶案中扮演何种角色,此人的善恶恐怕还要日后多加揣测,突然想到,她都能看得出些许苏羽的真面目,便算展昭不够细心,那么顺王赵祏呢,当真一点也不知么?若苏羽当真与此案有牵涉,那他为何又要花这般大的力气来保他? “夏大人对小羽这般好,实是无以为报,便让小羽来侍候你吧!”温软的嗓音在耳边渐渐扩散,少年的笑,纯真而美丽,仿若暗夜里擦亮的一抹火焰,亮丽的惊人,美好得让人不忍拒绝。 他轻笑一声,本就魅惑人心的脸,更是散发着挑逗的意味,夏青蹩眉以对,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