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胶片》 正文 一,起源 1995年12月28日的夜晚,对于金焰艺术学院本该是个热闹非凡的时刻,为了庆祝这个电影诞生一百周年的日子,校方早在两个月前就开始了准备。撒上金粉的宽大红毯从学校正门的麒麟石像边开始,足足铺满了整个学校的中轴道,在莎士比亚雕像的目光注视下,一直延伸到曹禺大剧场的门口,在两旁临时搭设的聚光灯的照映下,真可谓是一条震撼的星光大道。校园里处处张灯结彩,为了不让盛会的热情被寒冷冲淡,他们居然用八盏“波塞冬”探照灯在剧场的顶部打出了一只巨型的人造月亮! 从晚上七点开始,整个学校陷入了疯狂,一辆半层楼高的人造老爷车率先驶上红毯开道,敞篷后座上站着四个年轻美貌的女学生,身穿百老汇式的歌舞服装向两旁的人们频频挥手。在她们后面跟着的,是一众从经典名著中“复活”出的人物,有哈姆雷特c奥赛罗c堂吉诃德c郎涅夫斯卡雅c周繁漪c陈白露c戈多他们以边走边演的方式完成了对历史的致敬。随后,近百名著名影星和艺术家纷纷踏上了红毯,在人群的山呼海啸和闪光灯的狂轰滥炸下走完全程,纷纷与莎士比亚的尊容合影留恋。这个过程大约持续了两个小时,随后名人们和全体师生们进入了翻修完不久的大剧场。 噩梦就是从里面开始的。 那是一部叫《拯救》的电影——学院大奖的夺魁者,代表了优秀学生的最高水平,作为最后的压轴,在九点四十分准时放映。谁也不知道恶魔是从哪个具体时间开始施咒的,最先发现异常的是影片的指导老师,他发现片中穿插了好几段确定版本中未曾有的画面,并且在他心头产生的不适感越发强烈,他想终止播放,然而——已经晚了。 颤栗c燥热c异样的疼痛,大脑仿佛被数只蜈蚣吃出了数个洞无形的带电的锁链把他们绑在座椅上,无法挣脱。气温骤然下降,大屏幕狂乱地闪烁着,不一会儿,出现了违反常识的扭曲,最终形成了一张巨大的恐怖脸庞,额顶生着两只粗大的尖角,眼眶深陷仿佛没有皮肉,正咧嘴露着嶙峋的尖牙,很快,这张脸打破了空间法则,接着是两只指甲像匕首般尖锐的手,它的半个身躯已经爬进了现实!人们丧失了神智,尖叫c哀嚎c哭泣像核弹的巨浪立刻毁灭了整个剧场,无规律的节奏比勋伯格最让人头皮发麻的乐曲还要可怕,这是真正来自地狱的音乐!下一刻却是彻底的寂静,人们的肌肤下沉,纵横突起的血管中的血液变成了深黑色,瞳孔失去了色泽变得浑白,这是恶魔在吞噬着他们的灵魂。就在这绝望的时刻,有人将放映机上的胶片盒扯了下来,屏幕顿时陷入一片黑暗,魔鬼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被重新拉回了屏幕那头的世界,然而在最后的关头,它的嘴里吐出了一团黑色的雾气,这雾气缓缓着陆,变成了一个长着犄角的模糊的人形。黑雾抬头看向了剧场二楼的放映室,一跃而上。 田宇知道,这一切因他而起,必须由他终结。他抱着那盘胶片,一只手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圈,竟赫然有一道金色的圆环浮现,圈内连接着另一处教学楼的走廊,他纵身跃入,那道黑雾也冲破了窗户钻了进来。 空荡的教学楼里,他急促的脚步踩在黑白碎块相间的大理石地砖上,绿色c白色的油漆分割了墙面,悬挂的吊灯每隔几步亮着苍黄的灯光。黑雾无需遵守地心引力,在墙壁和天花板间跳跃着紧追不舍,每过一处就留下两道黑色的爪印。田宇冷静地冲进了走廊尽头的剪辑室,大门像跟他约定好了一样立刻自动合上,让一头撞在上面的黑雾吃了闭门羹。几次冲撞都无功而返后,黑雾居然像孩子一样将并没有五官的脸贴在了锁孔上向里窥探。 剪辑室里烛光摇曳,天顶上挂满了红绳,铺成了一张严密的蛛网,绳上每隔一定距离打了一个结,结点上挂着编织成奇怪形状的树枝。白色的蜡烛包裹着一个古怪的阵法围了整整七层,阵法的外环写满了天书般的象形符号,里面线条的纹络构成了一个解不开的迷宫。田宇毫不迟疑地将那盘胶片放入了留白的圆心中。黑雾被他的举动激怒了,再次疯狂地冲撞起来,大门内侧贴着的符咒在震动中熠熠闪烁。黑雾停了下来,似乎找到了进入内部的方法。 当田宇盘腿坐入阵法的时候,他背后的剪辑台突然咔哒一声自己转动了起来,显示器闪烁了一下出现了恶魔的面孔。屋内的绳网瞬间嗡鸣大作。 “你的力量c你的成功,都是我赐予你的,背叛我只有死路一条!” 田宇没有搭理它,他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黑色布袋,将里面混着朱砂的黄土倾倒在胶片上。空间中炸开一声刺耳的咆哮,整张红网突然被火舌吞噬,墙壁上的符咒在震荡中肢解,围绕着阵法的蜡烛瞬间熔化,燃烧起熊熊的烈焰。田宇仍然不为所动,他双手的拇指c食指c中指相并,构成了一个三角形,视线穿过其中与阵眼连成一线。 “灭!” 刹那间,一道无中生有的火焰燃烧了胶片,胶片扭曲着发出惨烈的啸叫,顿时升起了一团藏着无数惊恐鬼面的黑烟,它们张牙舞爪地想要逃出火海,这时阵法的符文顿时金光大射,像一面钟罩死死地将它们盖回其中。 “不!” 伴随着恶魔的一声怒吼,田宇的嘴角浮起一丝释然的微笑:“终于结束了。” 室内像地震一样摇晃起来,显示器上飞快地跳动着斑纹。门外的黑雾惊恐地捂着耳朵,很快碎成了数块黑色的粉末。他闭上了双眼,恼羞成怒的恶魔展开了它的报复,一只丑陋的大手伸出屏幕径直抓住了田宇的脖子,在胶片彻底焚毁,大火消失无踪的前一刻,一下子将他拖入了屏幕里,然后屏幕便啪地一声彻底黑了下去。火舌带走了剪辑室里所有本该不属于这里的一切,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没过多久,剧场里的人们从昏迷中醒了过了,他们头疼欲裂,像断片一般回忆不起刚刚发生了什么,不过当看到黑漆漆的大屏幕的时候,不知是谁先回过神来,鼓起了掌,随后大家纷纷反应过来,报以热烈的欢呼和掌声。 “太棒了,真是部好片子。” “是啊,这片子真不错。” 唯一尴尬的是,当校长希望影片的导演田宇能从幕后来到台前接受大家的掌声时,却怎么也找不着他了。 银色的月光洒满了校园,当林荫大道上这个冬天第两万五千八百七十六片枯叶见证完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后,心满意足地脱离了母体,重归大地。就在这个时候,剪辑室门口那团黑色的痕迹上仅存的残渣震动起来,重新粘合成了一只黑蝇,舔了舔自己的脚尖,震颤着双翅,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第二十五届学院奖 早晨的阳光敲醒了闹铃的神经,随即发出了以巴拉巴拉为字节的戏谑的咒语,和无数个早晨一样,郑琴馨一听到这段咒语就条件反射地从睡梦中睁开了双眼,她厌烦地关掉了闹铃,搓揉着惺忪红肿的双眼,一夜的翻来覆去让她齐肩的秀发显得干枯蜷曲,不过衬托起她憔悴的脸蛋更加惹人怜爱。虽然她有着娇翠的嘴唇c高挺的鼻梁c小鹿般的双眸,但上下失调的身材让她在群芳争艳的学校里算不上显眼,不过这不是她疏于打扮的借口,而是她的精力都被通宵达旦的剧本工作和技术工作占据了。 她起身敲开了电脑的屏幕,期待地点开一封未读邮件,结果是对她投稿剧本的冰冷拒绝,她失望地合上电脑,那些挤满了烟灰缸的丑陋烟蒂,仿佛是被她吸干的枯萎的希望。 二十二年过去了,校园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曾经的荒地变成了游泳馆c摄影棚c制景厂;一条人工景观河静静地蜿蜒流淌,河中心有一方沙洲,一群白天鹅在上面怡然安家,成天嬉水引吭;中心大道的两侧又增添了不少名人雕塑;校园里繁花似锦c绿树成荫,宛如一个世外桃源。 郑琴馨没有功夫欣赏这些,她快迟到了,只能匆匆忙忙一路小跑,不小心和一个白衣少年擦碰了一下,两人互道了一声对不起,琴馨又急急忙忙地跑远了。那男生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脚上踩着木屐,一副慵懒散漫的样子,似乎并不在意考勤,他喝了一口手中的豆浆,望着前方的背影不禁皱起了眉头,可思绪很快被从身边跑过的同学打断了。 “迟卫海,还不快点,小心刘老师罚你反串桃丽娜!” “哦。” 郑琴馨踩着点进入教室的时候,大家还在叽叽喳喳地聊着天。这堂大课全系四个年级都到了,近两百号人挤满了阶梯教室,各种千奇百怪的坐姿和睡姿交相辉映,只有一年级的萌新显得端庄一些。琴馨松了口气,老远就看到她的男友——比她大一级的陈峰冲她招手,但她摇了摇头,走到舍友易茹身边坐下了,不禁让易茹有些得意地冲陈峰做了个鬼脸。 “给。”易茹把给她捎的早饭放到她面前。 “谢谢小天使。” 这时,康明老师走了进来,教室里的茶话会顿时结束了。他冷哼着瞥了一眼这帮假正经的学生,把保温杯放在讲台上,捋了捋银灰相间的长发。 “上课前先说个通知,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从这周起你们就可以提交你们的学院奖参赛作品了。诸位,你们可是导演系的学生,请你们拿出配得上你们身份的作品,希望比去年的那批狗屎强一些,看得我直辣眼睛,所有的片子都得先过我这一关,只有我点头了才能进入全校的评选。” 台下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显然大家对康明的严格都苦不堪言,纷纷谋划着对这届比赛来次战略性放弃。康明不耐烦地拍了拍手。 “你们走运了——!今年这届学院奖,学校会和美国南加大电影学院联合评选,每个单项奖的获得者都会获得去南加大留学的机会,而且是全额奖学金!” 这下台下是真炸开了锅,南加州大学电影学院可是美国首屈一指的影视学校,培养出的奥斯卡获得者数不胜数,无疑是一条通往人生巅峰的捷径,何况这个出口转内销盛行的时代,光去镀层金就能让身价在国内涨一倍。许多学生的眼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这次比赛由南加大的罗杰·罗梅罗教授亲自出题,罗梅罗教授是美国恐怖类型片教父级导演,所以,他特别希望看一看来自东方的恐怖元素,你们清楚这次比赛的主题了吧。” 这段话让大部分学生都措手不及c目瞪口呆。“不会吧,恐怖片!”“什么,我还以为今年的主题铁定是‘中国故事’。”“完了完了,以前的素材用不上了。” 同样,这个消息也让琴馨的神情从最初的激动变得凝重起来。 整个上午的课她都在心不在焉中度过,下课后,她来到教学楼的露台上点燃一根烟,看着烟雾随风飘荡地越来越远,思绪也回到了纷乱烦杂的过去。 在郑琴馨的记忆里,在她很小的时候,家里应该过过一段锦衣玉食的生活,她还记得那盏金黄的吊灯上闪闪发光的玛瑙吊坠,记得眼花撩乱的山珍海味浅尝辄止后就被抛弃,不过好景不长,父亲赌博输掉了家里的厂子,母亲的性格从那时起急转直下,这个家一蹶不振了。她小的时候还会为父母的争吵难过流泪,随着年龄的增长早已对此视若无睹。三年前,父亲因集资诈骗被捕入狱,她不喜欢父亲,父亲也不在乎她,这件事在她的心里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唯一的问题是钱;早就受不了这个家的母亲搬了出去,每年只给她一笔最基本的费用,她知道母亲一直当她是累赘。所以她不得不这么拼命,学习也好,工作也好,她是一个行走在荒原上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必须捕捉任何一个生存的机会。其实比起金钱,她更害怕别人的目光与言语,无论是同情怜悯还是排挤讥嘲,她都难以承受,这也是她在同学面前绝口不谈家庭生活的原因。然而越是封闭自己,这种恐慌和焦虑越是如影随形c无孔不入。怎么才能摆脱这种噩梦呢?只有逃离,不断地逃离,新的环境c新的身份c新的定义只要是新的就好——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可是,可是发誓过,不再拍这种”她的脑海里有两种声音再缠斗,让她痛苦地敲着额头。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轻抚在她的头顶。 “发什么愁呢宝贝?” 陈峰温暖的笑容一下子让她沉静下来。 “啊,没什么,想比赛的事。” “怎么,对这个类型发愁吗,其实完全不用担心,这反而是个机会,传统的镜头美学固然能展现恐怖的气氛,但实验性的手法其实更沾光,所以不如带着玩的心态,没准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库斯图里卡不是说过吗,‘尽管拍吧,反正最后总会拍出点什么’。” 琴馨被他逗乐了:“我怎么觉得这句话是你说的?” “当然不是,我还没到那个境界。” 两人笑了一阵,陈峰又变得深沉起来:“琴馨,你放心吧,我做你的监制。” 然而这句话没有收到预想的效果,琴馨的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不,这是个好机会,你也应该参加,凭你的实力” “哎呀我这英语出了国就是受罪” “不行,你答应我,咱们合作交流,公平竞赛。” 看到琴馨撅起的小嘴,陈峰无奈而又甜蜜地笑了,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了,不如大方地点了点头,随即把她拥入了怀里。 女人的自尊心总是这么不可捉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重启(1) 第二天的下午,郑琴馨和陈峰,还有他们分别的舍友,易茹和钱飞,就一头扎进了图书馆里。晴朗的天色像油画般令人心醉,但修剪树木的机器的轰鸣毁掉了这份意境。不过这噪音刚好给易茹壮了胆,她手指捏着不敢放入耳蜗的耳机,痛苦万分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画面,两排牙齿像跳霹雳舞一样不停地颤抖着。 “不行,我做不到。为什么要出这种题目呀。” 她趴在桌上抽泣了起来,琴馨赶忙安慰起来。 “没事,不要勉强自己。” “可是我不想放弃啊,老师也说了,明年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呢。我真没用。” “哎呀,师妹你怎么哭得梨花带雨的。”这时,钱飞从一边走了过来,陈峰本想拦住不识趣的他,钱飞敏捷地躲开了,“师妹,虽然你哭起来也很好看,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哭多了有眼袋,嘿嘿。” 琴馨狠狠地瞪了一眼不正经的钱飞,倒是易茹自觉失态地擦了擦眼泪。 “我没事了。” “咳咳,言归正传。我刚刚在找资料的时候有个重大发现,你们看。”他把一本厚厚的《图书馆资源索引大全》摊开在众人面前,纸张受潮发黄,透着一股沧桑感,这一页都是有关恐怖/惊悚类的索引,“第一个字母是地点,第二个字母是编号,可是我在u号资料库里,恐怖惊悚这一类从h到k打头的片子我一个都没找到。” “这很正常啊,这都是上个世纪的目录了,难免有丢失的。”陈峰不解的问。 “不,不是丢失。”钱飞摇了摇头,“这事我有经验,之前我找安东尼奥尼那部纪录片的时候也是这样,资料库上没有,最后让我在四号库房找到了,还是老式的卡带呢!” “我明白了,这些片子没有收录进系统。” “对了,所以咱们下一步就是找到它们。” 陈峰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喜色,只有易茹还一脸茫然。 “可是找它们干嘛呀?” “哎呀我的师妹呀,你这三年都白学了,你想想,我们有的资料别人没有,这不就是优势嘛!” 易茹还是似懂非懂地摇了摇头。钱飞瞥了一眼周遭在埋头苦干的其他学生,压低了声音。 “师妹,我就欣赏你的单纯,可是呢,现实是残酷的,正所谓‘天下电影一大套,看你会套不会套’,尤其是这种学生比赛,最后获奖的往往是对经典模仿的好的,其实评委们也都心知肚明。” 陈峰和琴馨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易茹这才恍然大悟地眨了眨眼睛。这时,一个声音从他们背后响了起来。 “哎哟,不好意思,我可全都听到了。” 隔墙有耳,李芊芊刚好坐在紧邻的那张桌子。她的姿色不但在导演系,在全校也是公认的佼佼者,这使她的目光里总带着一份自信和傲慢,她那精雕细琢的鼻梁c天衣无缝的双眼皮c匠心独运的颧骨,散发着现代医学魔术般的魅力,当然也要归功于她对自己身材的严格要求,对时尚潮流的灵敏嗅觉。 钱飞尴尬地笑了笑:“校花,你有什么指教。” 李芊芊坐入他们中间:“算我一个呗。” 至此,命运的种种巧合将这五个人凑在了一起,在不久的将来,当他们回忆起最初的决定时,必会为此刻的得意而懊悔不已。 图书馆前台的年轻人对他们的要求一问三不知,纷纷将手指向了坐在角落里的一个老人,那名老者穿着一件皱皱巴巴的白衬衫,戴着一副古老的玳瑁眼镜,专心致志地看着报纸。 “您好,我想问一下,目录上的这些影片,您知道在哪可以找到它们吗?” 老人抬头看了看满脸堆笑的钱飞,又打量了一眼其他几人,倒是接过来认真地看了一眼,接着从档案柜里翻出了一本上了年头的记录本,再次埋头翻找了起来,不时用唾沫湿润着手指。 “哦,找到了,这一批是95年徐校长批准入库的。” 老人带着他们来到一个库房,可是他们绕着里面的货架翻了好几圈,直到满头大汗仍然一无所获,让站在一旁“监工”的李芊芊白白激动了半天。 “怪了,怎么不在这儿呢?”老人思索了一会儿,一拍脑门,像是终于找到了回忆的开关,“哦,我想起来了,96年有一次大整查,一定是那时候被搬到地下二楼的杂物库了,哎呀,这就没法借给你们了。” “啊,爷爷,这可不行啊,您想想办法。”钱飞再次摆出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 “哎,没办法,这是学校的规定,说是杂物库,其实就是不要的东西都往那堆,等哪一任领导心血来潮再把它们都处理掉咯。” “啊,那您知道谁管那一块吗,我们给打报告。” “这我就不清楚了,哎呀,这都多少年了也没人过问过,你们这是我第一回遇上,现在的后生仔可真有意思,哈哈哈。” 也不知道他们触碰到了老人哪里的笑点,他边笑边锁上库门自顾自地走了,留下了一脸无助的五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重启(2) 然而,困难被简单粗暴地解决了。不到三个小时,钱飞就弄来了一把万能钥匙。 凌晨的校园里,只听得到风在玩弄树叶发出的沙沙奚落。然而,大地不会不知道,还有一阵窸窣的脚步蹑手蹑脚地踩在她的身上。他们绕开了监控,靠着万能钥匙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位于地下二层的杂物库前。狭窄阴冷的走廊在他们的身上揪出了无数颗鸡皮疙瘩,他们紧张的心脏砰砰撞击着胸膛,互相对视了一眼,做完了最后的确认。随着匙孔传来咔哒一声的声响,沉睡已久的铁门吱吱嘎嘎地嘟囔着,缓缓开启。 一阵阴风顿时窜了出来,像死刑犯终于离开了暗无天日的地牢般发出狰狞的咆哮。 “你们听到没有。”李芊芊哆哆嗦嗦地说,“女人的笑声” 钱飞冲她挥了挥手:“别胡思乱想。” 他们一个紧挨着一个,缓缓移动着,像一列玩具火车莫名驶入了真正的铁道般胆战心惊。蛰居在这里的鼠c蚁c蟑螂c蜘蛛们骚动起来,躲入阴暗的角落伺机而动。干燥的空气扎着他们的鼻腔,弥漫着刺鼻的氨气味。他们借着手电的光芒打探着室内,这时,李芊芊忽然惊恐地大叫起来。 “鬼啊,鬼” 钱飞一个箭步上去捂住了芊芊的嘴。还好陈峰摸到了一根灯绳,那盏老旧的瓦灯残喘了几下硬是亮起了暗淡的黄光,他们对面的那张桌子上,赫然坐着一个半截手臂大小的木偶,颜料已经剥落了,坑坑洼洼的脸上还剩下一只眼睛,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那张机关嘴巴松动脱落,黑暗的口腔里仿佛随时会蹦出什么邪恶的东西。陈峰壮着胆走近查看,只见一旁的箱子里还装着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木偶。 “嗨,就是淘汰的木偶。”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李芊芊推开钱飞,重新站稳:“不用你管。” “唉,你” 屋子里果然有不少老式的胶片,从35到8一应俱全,可奇怪的是,存放胶片盒的货架不是普通的四四方方,而是圆柱形的,胶片盒在架层间堆成了一团,这种不科学的设计仿佛根本没考虑到取用的便利,伸手也够不到中心。郑琴馨走到货架旁边,发现了更奇怪的事情,每一层托板边缘并不平整,很多地方都裂开了口子,透过厚厚的灰尘,还能看到合金被挤压到一块时隆起的疙瘩,这根本不像是出厂就设计成如此,而是在后来被什么外力硬生生拧成了这样,可这外力又是如此的精准,从外观上又看不出来明显的不妥。更古怪的是,这三个货架仿佛被人刻意摆成这样,互相之间隔着相等的距离,也就是说这三个圆柱体连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你们看地上!”易茹轻唤了一声,他们一低头,落满尘埃的地面上,若隐若现着一些奇怪的图案,他们用脚蹬开了灰尘,一副让他们瞠目结舌的诡异图形浮现了出来。 以这三个圆柱体构成的等边三角形为支点,辐射出好几圈同心圆,内部的圆环切在三角形的边长上,环写着休c生c伤c杜c景c死c惊c开,包裹出了一片空白的中心。外圈切着三个顶点,画着九个奇怪的图像,看上去像是什么动物。 “要我说,这地砖还挺有艺术感的。”李芊芊嘟囔了一句,试图缓解沉重的气氛。 钱飞用手机从各个角度连拍了好几张照片,在他的带动下,众人也拍起照来。 “这里没信号,等出去了再查查。” “等一下,我好像知道这些图案画的是什么。”易茹胆怯地冒出一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以前学美术的时候见过,这是魏碑里龙的九子的画法。这个是囚牛c睚眦c嘲风这个应该是螭吻,其它的我就分不清了。” 陈峰沉吟了片刻:“嗨,这肯定是哪一任校领导比较迷信,请人布的风水局。” “可是,这一般是用来镇邪的”易茹的这句话又让大家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钱飞赶紧跳出来打圆场。 “哎呀,不管是保佑还是镇邪,功能不都差不多嘛,咱们别忘了来这里的目的,赶紧的。” 他们四散开来,各自寻找感兴趣的样片。就在这个时候,当琴馨刚要迈开步子的一刻,一道诡异的呼吸声穿过她的耳膜,引发了一场耳鸣,直戳入她意识的深渊,她感到被无形的力量推搡着,不得不走向那片空白的圆心,而大脑又在告诉她她正在不停地下坠,经历了跳楼机般的窒息后,她猛然站在一片镜湖之上。四周暗无天日,唯有湖水里亮着幽幽的绿光,湖面延伸向无穷远的地方,逐渐和浑浊的天穹混合,甚至有向上延伸的感觉,她无法描述她的头顶中到底有什么,那一团捉摸不透的雾气,像暴雨将至时呼号的云层,可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视线穿透到了一个不存在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由不断复制自我的雾气形成的,时间和空间在这里仿佛混沌未开。 这时,一串咕咚的声响从镜湖中央蔓延开来,涟漪像电波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湖面。 “喂,这里。” 她低头循声看去,湖水里倒映着自己模糊的身影,这时,面前的水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漩涡,水流急速下降,一个东西却升了起来——那是一盘红色的胶片。 “打开看看,呵呵呵呵” 她木楞地拿起这盘胶片,下一秒,湖面顿时丧失了张力,她一下子沉了下去 “琴馨c琴馨,你没事吧!”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陈峰焦虑关切的神情,她发现自己正倒在地上,其他人都围了过来,她差点就怀疑自己不过是做了场噩梦,然而她的手里,正拿着那红色的胶片盒。她在陈峰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突然感觉自己对这个空间更加熟悉了,也不知是大脑哪个部位下发的指令,她不由自主地走到墙边,掀开了盖在物体上的纱布,露出了一台老式的放映机,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她打开盒子,把胶片安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重启(3) 屏气c凝神,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面前这尊尤里安皇帝的半身像,这位古罗马后期最负盛名的叛教者,试图以一己之力挽救罗马帝国的危机,然而终究是回天乏术。他细细地体会着这位皇帝的忧愁与哀伤,以及那份不顾一切的坚持,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因为他所背负的命运,让他对这位皇帝惺惺相惜。终于,他决定落下点睛之笔,使这幅画呈现出雕像所没有的神韵,可就在这时,窗外漆黑的天空中突然掠过了几道红色的闪电,稍纵即逝,几乎不会引人察觉,可张楚金却一下子感应到了那股力量,手中的画笔抖动了一下,毁掉了整幅画作。 “不会错的,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他放下画笔,凝视了一会儿尤里安的雕像,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举起手臂,轻轻地打了个响指,他的身体突然像沙子一样飘散开来,向虚空中的一个点钻去,很快消失不见。 同样是闪电出现后的不久,在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中,孤伶伶地立着一座破败的洋房,一道蝙蝠大小的黑影倏忽一下飞入其中,那只蝙蝠落地之后骤然化为了一个穿着斗篷的女人,她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用手指点了一下面前的墙壁,上面立刻开启了一道入口。她走进了这间神秘的雕着各种图腾的石室,石室的中央砌着一个祭坛般的圆形平台,她站在了平台上一个刻着“影”字的圆形石砖上,顿时,这个祭坛上其他六个相似的石砖上冒出了四个虚影。 “等你半天了。”一个轮椅上的老人不满地说道。 “影”没有理睬他:“拉迪斯好像对我产生怀疑了,只是他现在疲于奔命。还有,消息是准确的,东经1164,北纬399,讽刺吧。” “这正是我们的好机会,真他妈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又回到原点了。”一个瘦弱的男人边说边咳嗽着,让人一看就感觉他被各种疾病掏空了身体,“都怪主教,心慈手软。” 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显然对他的言辞十分不满:“少说两句没人当你哑巴。”他发出了低沉的男音,“真的让我们待命吗,我怕他一个人搞不定。” 他这句话,是冲着那边一个五岁的小女孩问的,那个小女孩抚摸着怀中的布偶熊,显然对这场会议不感兴趣:“当然啦,我已经看过了一千九百八十七种结局,很没劲,所以主教也是同样的想法,等她恢复好再说,没必要在这个小可能上浪费精力。” “呵呵。”老人的嘴角浮出一丝狡黠,“按我在战争中的经验,先期的小规模试探往往能决定战争的走向,这么多年的韬光养晦,刚好可以看看sa那帮人发展成什么样子了,说实话,我一开始就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以前是,现在也是。” “哈哈哈咳咳咳。”瘦男人和老者心有同感,玩味地笑了起来。 怒气透过面具溢了出来:“你们这帮家伙” “够了。”影赶忙打断一触即发的骂战,“你们也知道,组织内部出现了奸细,很多人都在偷偷隐藏着实力,恐怕已经不在我们之下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他们清除掉。” “嗯。”老人赞同地哼了一声。 “好了,做你们该做的去吧。”小女孩起身率先下线,“妈妈,我要吃榴莲~” 剩下的虚影也依次没了踪影,影从平台上走下来,走出石室,再次化身成一只蝙蝠消失在了夜色里。 对面的墙壁上打出了一块屏幕,钱飞默许地拉掉了灯光。在几秒的暗场过后,黑白画面上猛然出现了一只眼睛的大特写,那只眼睛凝固了一会儿,眼珠突然转动起来,这一转顿时让五人头皮发麻,因为这眼睛仿佛就是在打量他们一样,视线的方向和移动的停顿与他们所处的位置分毫不差。下一帧,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径直划开了眼球。 “啊!”易茹心惊肉跳地扭过头去,众人也顿觉牙根发紧。 还好画面并未多做停留,紧接着出现了一个电梯,一个穿着白裙的女人面目呆滞c不知所措,电梯里的三面壁镜照出了她彷徨的身影,对称的两面镜子映出了无穷的轮回,诡异的事发生了,这倒影世界里的无限个她,突然摆脱了本体的制约,缓缓地转过面来,翻着居心叵测的白眼,狰狞地笑了起来,女人猛地捂住了脑袋,激烈地摇晃起来,这时,她所处的空间也分裂起来,一个c两个c三个c四个——脑袋,一双c两双c三双c四双——手臂!越来越多的她从她的腰间钻了出来,争先恐后地逃离着已经碎成镜片的空间,向那三个镜子里的世界爬去 她的下场不得而知,画面已经来到了一间浴室,水流淹过一双脚,缓缓向下水道的黑洞滑去,然而那两只脚越看越显得不对劲,当镜头缓缓移了个方位原来,这根本不是同一个人的脚,一只脚大,一只脚小,一只小腿光滑,一只汗毛成片,可是,从站立的姿势和间距,还有动作的连贯性来看,这根本就是一个人的肢体!画面里找不到答案,只看到一团一团的头发落了下来,一团一团的黑色越来越密,这些头发吸足了水分,突然扭动了起来,像是一条条令人反胃的线形虫,它们爬上了这两条腿,镜头终于跟随着他们向上探去——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男一女各自一半的身体!虫子越过已经连接的盆骨,爬上腰腹,爬上胸膛,爬上头颅,在两边血肉模糊的断裂处钻进肌肉,又从肌肉里钻出来,在无数次的来回之后,像是用针线缝衣服那样,将这两块拼合了起来 呲啦呲啦呲啦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越来越响,那是餐刀在摩擦餐盘发出的声音,那只手乐此不疲地用刀尖刮着盘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盛宴值得用这种方式助兴,可是餐桌上明明空无一物,更不用说这桌子违和地放在了阴森的厨房里,突然,他举起了刀子像投飞镖一样扎向了前方,随即,从抽屉里掏出了更多的餐刀,一把又一把地射了出去,在不看见的那一边,传来了猪的嚎叫,从惨烈c到哀嚎c直至咽气的死寂。他开心地鼓起掌来,离开桌子,走到了游戏的标靶,那是一个巨大的转动的轮盘,上面绑着一头早已没了脑袋的猪,被扎成了一只刺猬,随着他去回收那些刀具,镜头里终于有了他的全景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人身猪脑的怪物 红色的房间,洁白的大床,一身素衣的女孩用毛巾擦了擦头发,扑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在丝绸般的被子中翻过,双腿摩挲着弹性十足的枕头,她绽开了享受的笑容,仿佛恋爱般甜蜜,终于,她心满意足地平躺着,进入了梦乡。这时,被子c枕头c床单行动了起来,它们不再是听话的宠物,化成了数条蛇一般的锁链死死缠住了她,少女惊慌地张大了嘴巴,可嘴巴已经被捆住了,她拼命地挣扎着,如砧板上的鱼无济于事地扭动着,温柔的床垫撕下了伪装,像沼泽般将少女吞噬了下去,越陷越深c越陷越深,少女最终和床垫融为了一体,成了一张诡异的二维图画,这时,那张床向地面陷去,陷进了整个地里,再从地板的另一侧陷入了一个至暗的时空,它成了一个魔方,一个位面不对等的魔方,魔方转动了起来,少女被肢解了,它转动着,向黑暗的深渊坠去,逐渐变成了一个看不见的小点 屏幕再次复归黑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死室脱身 这些诡谲的画面并没有什么逻辑可言,它像是从超验的黑暗中射来的长矛,任何用常识制造的故作镇定的盾牌,在它的面前都脆弱不堪,人们最害怕的便是不能理解的事物,那是一片寂阒无声却又虎视眈眈的深渊,渺小的人类连向那深渊窥探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啪嗒”,钱飞重新拉开了灯。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脸上都笼罩着惊悸和彷徨,李芊芊的眼神里就跳动着激动和兴奋。 “第二个片段归我了!就这么定了!” 钱飞笑了起来:“你也是这么觉得的?你们都是这么觉得的对不对,这些画面,真是他妈的我想拍的!尤其是第一段,第一段,第一段我要了!” “不,我感觉不好!”陈峰眉头深锁,“这太诡异了,我们谁都不要学这个片子。” “兄弟,你怎么了,你是真被吓住了?拜托,咱们都是学电影的,这些都是假的,是借位c魔术c特效!”钱飞玩味地扫视了满是疑虑的陈峰c琴馨和易茹,他冲陈峰暧昧地眨了眨眼,试图提醒他,这四个片段终究是不够五个人分的。 可陈峰却更加严肃起来:“你们都没有注意到吗,这个片子里没有香烟烙点!” 在电影还是用胶片拍摄的年代,剪辑师需要将胶片剪切,拼接出自己想要的成片,而在剪切之后再次粘合的那帧,便会闪过一个白色的圆点,那便是香烟烙点。的确,这段影片所有蒙太奇的地方,都没有出现过哪怕一次香烟烙点,这是不可能的。 “唉,这说明人家技术高超,峰哥,你别疑神疑鬼的,这对大家,都是个好东西” “不,开头和结尾连导演和团队的字幕都没有出现,而且从画质上看这片子至少是上个世纪的产物了,可里面的特效呢,那水平至少是09年之后才能达到的,这都太不符合常理了! “你太武断了,现在用胶片故意制造复古感的也很多啊!” “你别忘了管理员说过,这里从96年之后就再也没人进来过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记错了!好吧,你胆小,你别用,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才不怕呢!” “钱飞,我是为你好!” 两人的火气都直往上窜,可这时,突然传来了易茹细若蚊蝇,瑟瑟发抖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一切。 “别c别吵了你们c你们都没发现吗” 他们疑惑地看向易茹。 “门,门不见了!!” 明明是从那里进来的,明明没有人把门关上,明明刚刚那里还有一扇门!可是现在,只有一堵沉默的墙壁。“嗡”,所有人的脑子一下子炸了。 两个男生疯了一样扑向那面墙壁,像刨根寻骨的狗一样对那面墙上的每一块方砖摸了又敲c敲了又摸——没有丝毫的缝隙,没有任何的机关。 “这不可能啊,这不可能啊!” “快,把所有的墙壁都查一遍!” 他们搬开桌椅,翻箱倒柜,像绝望的落水者疯癫地拍打着墙壁,抠着每一处疑似有问题的水泥缝没有门,没有出口,没有希望。太热了,太闷了,太累了,汗水湿透了头发和衣服。他们绝望而颓丧地坐倒在墙边,每个人都一言不发,有烟的拿出烟来拼命地嘬着,颤抖的手连烟都夹不住了 死寂不知弥漫了多久,被李芊芊率先打破,她歇斯底里起来,冲向消失的门又捶又抓。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他妈的放我出去!!!”她的美甲掉了,手指渗出了血迹。 陈峰和钱飞冲上去抱住她:“冷静点,冷静下来!” 她冲着他们又踢又踹,把无处发泄的恐惧全部倒了出来,在他们的手臂上留下了深深的牙印。 琴馨焦急地喊着:“别打了,住手,住手啊!” 这三只狂暴的野兽终于全都精疲力竭地倒在了地上,李芊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绝望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我们都出不去了,我们都要死了。”她爬了起来,像变了个人一样,满脸的怨毒与讥讽,用冰冷冷的口吻说着,“你们自己去看吧,这地方,在缩小!”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钱飞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墙边——没错,在他们刚进入密室的时候,墙边与货架大约有十米的距离,可是现在,只剩下不到五步了,这压垮了他最后一根神经。 “不,不——”钱飞蜷缩在墙边,痛哭了起来。 陈峰的眼眶湿润了,他把琴馨抱在怀里,拼命地控制住哽咽的喉咙。 “对不起,对不起” 琴馨的心里乱作一团,她拼命想从刚刚的梦境中找到可以脱困的蛛丝马迹。 “等等,你们看!”就在这个绝望的时刻,易茹惊喜的叫声给事情带来了转机,“你们看地上的图案,和我们之前看到的不一样了!” 她一语点醒了众人,他们赶忙拿出之前拍的照片互相验证,果然是这样! “之前,小环里的杜c死两个字对着外环的这个乌龟和这条蛇,而且冲着这道墙,现在杜c死转到了冲门的方向,大体上和睚眦c还有这个老虎对应了起来!” 他们既惊喜又后背发凉,这幅图案居然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自己转动了起来,不知设置它的人又是什么样的奇能异士呢。 钱飞从惊恐中缓过神来,飞速地转动着大脑:“这八个字,肯定是八门金锁,虽然具体的含义我忘了,但是你们看,生c景c开,这一组肯定是好东西,伤c惊c休,算作次等,而杜c死,肯定表示要完蛋!” 陈峰恍然大悟:“易茹,你还记得这九子分别有什么含义吗!” 易茹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会儿:“囚牛一般用作琴头的装饰,乌龟c蛇c螭吻c嘲风都没有什么攻击性,青蛙好像特别喜欢唱歌,也没什么,狮子很威严,但是只是一种肃穆的象征,睚眦c老虎,他们是很凶猛的!” “这就对了!”钱飞激动地在阵法里走来走去,“所以生c景c开和牛c龟c蛇对应,伤c惊c休和另外四种动物对应,而杜c死和虎c狼契合,两组极凶的组合凑到了一起,当然是要吃人的节奏了!” 规律仿佛被揭开了,他们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们现在得把组合重新转回去!” 于是,他们再次行动了起来,像得到了一笔巨额赏金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即使是搁浅的航空母舰也能被他们给拉回港口。他们来了一次地毯式搜索,阵法上的每一毫米都没有放过,可到了最后,除了这片地面被他们擦得锃亮,仍旧是一无所获,这些字和形象根本就是和地面一体的。 最后,他们都停了下来,打量着这个他们根本无法理解的密室,墙壁明明在向他们压过来,现在离货架还不到一丈了,可是,即使眼睛死死地盯着不动,他们仍然无法察觉它是如何移动的,太不可思议了,太荒诞了,太无能无力了 “说真的,这就是我的宿命吧。”琴馨紧贴着陈峰坐着,依偎在他的肩膀上,现在,他是这里唯一的温暖了,她有一肚子话想要说,那个深藏在心底的沉重的秘密此刻已经涨到了极点,她想卸掉包袱,平静地离开人世,“其实我一直活在像这里一样的坟墓里,没有阳光c没有水c只有一点一点被消耗的空气,都是我的错你知道吗,都是我的错,那天,我在剧组的时候” 易茹也在侧耳倾听,她想知道同住了两年的好闺蜜还有什么难言之隐连自己也不曾告诉,本来她并不和她一间宿舍,大二那年宿舍调济,缘分才让她们相遇,是啊,缘分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陈峰直勾勾地看着阵法,心思并没有在琴馨身上,他昂起头来,似乎有了什么发现,“我们忽略了一件事情!你们看,字和图画并不是完全对应的!”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的确,由于均分的份数不一样,杜c死在对应睚眦c狴犴的同时,还对应了狻猊的一小部分,而嘲风的一部分也对上了生门的一块。 陈峰迅速地推演起来:“里面的圆八等分,那每一块的角度就是45度,外面是九等分,那是就40度,所以狮子有10度落在了杜门里,凤凰有15度给了生门如果做一条连线的话,那么那10度的杜门刚好对应着5度生门!” 其实陈峰的心里也没底,他已经把小学数学的那点老底用到了极致,众所周知,艺术学院学生们的数学水平只能用不忍直视来形容,但是,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告诉他,快了c快了c快接近了! “我记得古人破解八门金锁的方法,是从好的三个门进入,就能平安无事地出来,这五度刚好是在生门上,那么,那么”陈峰走到那片狭小的扇形上拼命地跳着踩着,可是仍然毫无动静。 “还有什么没用上,还有什么没用上”他们大气也不敢出地看着他,生怕一个咳嗽扼杀了灵感。 陈峰的目光飞速地转动着,终于,落在了一个近在眼前的物体上。他跳了起来。 “对啊,货架,货架!快,我们一起推货架!” 是啊,怎么没有早注意到呢,这货架不但被人为挤压成了圆柱体,还构成了阵法里最总要的一个等边三角形,只可惜他们没有上帝视角,不然他们早就会发现,这三个货架可不止是圆柱那么简单,或者说这根本不是三个货架,而是六个,每两个货架被神秘的力量天衣无缝地拼合成了一个,他们相互交融的拼合处,赫然形成了一条弯曲的半八字,而从每个货架的最顶层直到最底层,都开着一个圆形的小口,小洞笔直地对齐着,仿佛一道激光从头到脚贯穿了它——这是阴阳的图案! 墙壁突然加快了速度,快贴到货架了!刻不容缓,他们分别跑到了三个柱子旁,奇迹发生了,当他们同时发力推的时候,这三个看似不相干的货架居然一齐移动了起来。 “快,咱们一起往左推,一c二c三——!” 在陈峰的指挥下,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劲,用相同的速度逆时针将那离生门最近的圆柱体推到了那不和谐的5度 在下一刻,大地传来了一丝低鸣,阵法的圆心居然沉了下去,出了一个黑洞。 “快,跳下去!” 两个男生护送着女士们跳入了那个黑洞,在墙壁即将合拢的前刻,陈峰纵身跳了下去,在黑暗中经历了一段过山车般的起伏后,这场速度与激情之旅终于结束了。 他们的眼睛从迷蒙中恢复,视野又重新看到了现实。他们就站在杂物库的门前,门像最初的那样静静地敞开着,里面的东西一切如旧,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陈峰心事重重地重新锁上了门。 “今天这件事,谁也别说出去。” 他们再次穿过寂静的校园,终于回到了如隔三秋的床上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乱作一团,没人关心那盘胶片的时候,钱飞偷偷地将它揣入了怀中。 此刻,皎洁的月光将钱飞的脸分割成光明与黑暗的两半,他的脖子以下龟缩在被子里,手紧紧抓着那盘胶片,面部的肌肉凝滞了好一会儿,终于松弛了下来,决断地闭上了通红的双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迟卫海的抉择 三个星期过去了,正常的生活轨迹和逐步模糊的印象渐渐抹平了那个不真切的夜晚。那天之后,五人小组再也没有聚集过,彼此遇见也是普通的问候和闲谈。郑琴馨甚至怀疑,是地下室密闭的环境催化出了某种毒气,让他们集体致幻。那个湖面的世界再也没有在她的意识中出现过,那也只是自己的臆想吗?这些天,在和易茹c陈峰的几次交流后,她算是凑出了一个自己还算满意的剧本,大赛一天天临近了,她得赶快行动起来。 忽寒忽暖的天气是这个不稳定季节的标志,又下雨了,她裹着一件卫衣,打着洋红色的雨伞,踩过湿漉漉的地面,来到了学校的食堂,一到阴雨天食堂必然是最潮湿的地方,无数雨伞上的水滴沥在地面上,乌黑泥泞的脚印到处都是,躲不掉的鱼腥味折磨着每一个人。 张楚金正坐在靠窗的桌边,笑眯眯地冲琴馨挥了挥手。 “主席好。” “别抬举我,叫我名字就行。” 琴馨稍显拘谨地坐了下来,带着期待与紧张。 “你觉得” “剧本我看了,我觉得有点意思。”他给她吃了颗定心丸。这场比赛不但是灵感的较量,也是一场人才抢夺战,谁都希望能组建最优秀的团队。当琴馨知道张楚金还没有和其他导演合作的时候,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他发去了剧本,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那真是太好了,有你在,我对美术就放心了。” “不过,我有点疑问,那扇门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那当然是个我们无法理解的地方,可能是个时间虫洞,也可能是个平行世界,我们没必要交代的太清楚,只需要让观众看到里面是一片黑暗就行了。” 张楚金点了点头继续问:“那么,这个男主人公,真的有非进入里面不可的理由吗?” 琴馨愣了一下,在之前的创作中她认为这是个顺其自然的选择:“当然,他想摆脱过去,过去的事像噩梦一样不断纠缠着他,你看第1场和15场的梦境” “我知道,这正是问题所在。”张楚金没有让她说下去,“这个门的那一边可以让旧的东西变成新的,可以让人回到过去时间中的状态,可是,往里面扔玩具c扔衣服很容易,让人自己走进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门里他会经历些什么呢,他会付出什么代价,身体是不是会发生不可逆的改变?他还是原来的自己吗,他还能算是一个人吗?所以,他到底有没有勇气走进去呢?” 琴馨像被抓住了软肋,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我建议,你要把困扰主人公的那段回忆写得更加清晰。” 她的心缩了一下,连带着噘了一下嘴唇,看向了阴沉的窗外。张楚金看在眼里。 “当然啦,最后的剧本还是导演说了算。” 她带着对这个问题的思索,来到了下午的课堂。康明教授神采奕奕地走进教室,这难得一见的神情让人不禁怀疑他陷入了恋爱的陶醉。他大手一挥,打开了教室里的投影仪。 “我很高兴,终于有人拍出了质量极高的作品!钱飞同学,快四年了都没让我记住名字,这次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刹那间,琴馨的心里浮现出不详的预感。陈峰c琴馨c易茹和芊芊纷纷把眼光投向了钱飞,他不为所动,露着一丝外表谦虚实则骄傲的笑容。 “而且,钱飞同学非常地大度,愿意把影片提前跟大家分享” 当屏幕上出现画面的那一刻,糟糕的想法全都得到了应验。钱飞基本照搬了第一个电梯里的片段,分镜头如出一辙,加入了一点简单的剧情。当然,教室里并不了解内情的学生们确实被他折服了,不时发出紧张兮兮的尖叫,或是五体投地的赞叹,观影结束后,掌声和喝彩经久不息。 “不用我多说了吧,你们很多自诩先锋的同学的脸是不是很疼?现在明白了吧,你们那不叫先锋,叫瞎胡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还瞒了我这么久!”露台上,五个人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聚首。钱飞站起来,擦了擦自己泛红的手臂。 “陈峰,我就讨厌你这一点,不是每个人都得按你的想法做!”钱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胶片我已经转成了数码格式,这个钱也不用大家出了,我会把片子放在一个共享云盘上,你们谁要用就自己下载吧,要是能比我翻拍的好,那我也无话可说。” 他无所谓的态度再次让陈峰激动起来:“钱飞,那晚的事情你都忘了吗,你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正是因为这是我九死一生得来的,我凭什么不用!” 钱飞不想再纠缠下去,径直离开,琴馨拉住了想追过去的陈峰。四个人心事重重地待了一会儿,一言不发。李芊芊最终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然而一个星期过去了,什么怪事也没有发生,钱飞依然活蹦乱跳,享受着同学们的崇拜,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不少女生为他争风吃醋了。他搬了出去,和陈峰的友谊走到了尽头。 排练室里正放着一首滑稽的交响乐曲。 “眼神c眼神,迟卫海,你不是在跟他一个人交流!” 这名激动地对着迟卫海指指点点的老师是表演系德高望重的刘教授,四十多岁的她依然保持着年轻人般的激情,她扎着干练的丸子头,两个圆圆的黑色镜框给她增添了可爱的气质,一身宽松的练功服和运动鞋也是上课的标配,对于敬业的她来说,当然不能容忍那天迟卫海居然穿着凉鞋姗姗来迟地晃进课堂,于是 迟卫海穿着一袭拖地的连衣裙,头套着一顶金色的假发,这个罪他已经受了快一个月了,前两周是自由排练,他还能以消极怠工的方法应付过去,后果是在课堂呈现上出尽洋相。其实,这并不是老师故意刁难他,他的肌肤白皙,两腿纤细,确实有一股值得塑造的柔弱美,只是被他日常的吊儿郎当给掩盖了。迟卫海此时的心里是僵硬而崩溃的,但他也得挤出矫揉造作的笑容,听从老师的指点,冲着其他几个人物频频眨眼。他跟着音乐的节奏小跑起来,突然脚下一个瓣蒜,踩在了自己的裙摆上,连人带假发摔了个狗啃泥。 “啊呀——” 教室里哄堂大笑,刘老师也捂着嘴偷乐起来。 “没事没事,到时候会有裙撑。” 这堂课终于结束了,情绪低迷的迟卫海被老师叫到身边。 “大海呀,一个好演员,是能够胜任多种不同的角色的,你心里得迈过这道坎,这没什么丢人的。你有这个潜力!” 迟卫海的心里却在犯嘀咕:“反串演的真辛苦,不如回家卖红薯。” 不过很快,他就把情绪抛到了脑后,那个他喜欢的姑娘,正和同伴开心地看着他丑态百露的视频,扑哧地笑着,迟卫海抓住这个机会,快步走上去。 “哎呀,马舒羽,笑得可真灿烂。” 同伴们心照不宣地向马舒羽使了个眼色,纷纷跑开了,这让她像一只在林间迷路的小鹿害羞地咬了咬嘴唇。 “咳咳,迟卫海同学,我对你的评价只有一个词。” “什么?” “风情万种!” “” 她又噗哧地笑了起来,两个浅浅的梨涡挂在嘴边,像魔力的漩涡把他的心都给吸了进去,弯长的柳眉包着她杏仁般的双眼,丰满的脸颊夹着小巧的鼻子,那左脸下颌角上的一粒豆大的黑痣,仿佛是造物主心满意足的定睛之笔。她的笑靥音容让迟卫海春心荡漾,嘴上功夫乖乖缴械投降,只能讪讪地挠了挠脸。 “开玩笑啦,其实,我对你的角色还蛮期待的。” “啊真的假的?” “当然啦。”她秋水盈盈的眼睛里没有半点虚假的成分。 迟卫海突然紧张地心跳加速,他恍惚觉得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暗示,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本能让他贱巴叟叟地冒出一句。 “嘿,那我演得好你给我送花吗?” 话刚出口,他的心里已经暗暗扇了自己无数个巴掌,血压喷气式上升。 “好呀。” 迟卫海愣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什么?” “我说,好——的!” 马舒羽故意拖长了声音重复了一遍。那一刻,迟卫海心花怒放,在回宿舍的途中又蹦又跳了半路,忽然停了下来,他挺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收起小腹,扭臀迈出了截然不同的莲花寸步。 月亮再美,归根结底只是一块满目疮痍的石头,所以一切的对月祈求都石沉大海。郑琴馨凝视了天空中那轮弯月好一会儿,又把目光移回了电脑中的剧本,易茹已经酣然入睡,可她的焦虑却越来越严重了。张楚金的话至今还困扰着她,她也知道症结所在,可手指刚落在键盘上,屏幕里的字就扭曲了起来,变成了一个个带刺的倒钩。她做不到。脸埋在双手中好一会儿,一声长叹后,她打开了一个网址,在输入了一段提取码后,那段胶片的影片静静地出现在眼前,鼠标一点一点地向下载图标移去,在上面停留了好久好久。琴馨眉头紧皱c牙关紧咬,在这场拔河般的僵持最后,猛然合上了电脑,瘫倒在椅背上舒了口气。 与此同时,在学校图书馆三楼的一间书室里,钱飞正在对影片进行细微的打磨,屏幕里的时间走到了十点——到闭馆的时候了,他伸了个懒腰,收拾好东西。刚走出厅门,他就发觉了异样,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墙脚上的应急灯亮着绿色的幽光。一楼大厅里空荡荡的,连前台也没有人影,看上去已经闭馆了,他赶忙拿出手机,居然已经十二点了! “我靠,怎么把我给落里面了!” 他快步走向电梯,寻思着学工处的电话,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这会儿他已经站在了电梯的门口,手指向按钮伸去,突然,一丝凉风吹过他的脖颈,钻遍了他的全身,他打了个哆嗦,警觉地向后望去,走廊和刚才一样,什么人影也没有,偌大的空间只听得到他渐渐加速的呼吸声。手犹豫地缩了回来,他向一旁的楼梯走去,可是,深不见五指的黑暗又让他打起了退堂鼓。他当机立断打了个电话。 “喂,老王,我被困在图书馆里了,快带保安救我。老王?” 电话里有些嘈杂,但还是传来了一声应诺。钱飞挂了电话,背靠墙壁打开手电,这才如释重负地点了根烟。 “别紧张别紧张,都是自己吓自己。” 三根烟的功夫,一楼玻璃门外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仿佛是他的朋友老王,还有一个穿着保安制服,黑暗中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见他们一齐举起了手,冲着钱飞摇晃着。 “可算来了。”钱飞松了口气,放心地走进了电梯。 也许,他应该再停留一会儿就会发现,门外的两人像两只木偶一样动也不动,只有手臂像节拍器一样机械地摇着 午夜12点10分,吴泽感到小腹发胀,一股热流呼之欲出,他迷迷糊糊地下了床,目标寝室外的厕所。 刚走出房门,他立刻擦了擦眼睛,再定睛一看,这才确认自己不是做梦,面前是一幅诡异的场面,两排人直直地站在走廊上动也不动,都向上仰着头,吴泽认出了他们是这层楼的宿友,他纳闷地走了过去,也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头。 “你们看啥呢?” 天花板好端端的,什么也没有。 “大半夜的你们搞什么行为艺术啊” 他刚想推推一个熟识的哥们问一声,瞬间只觉得冰冷的恐惧像一条寄生虫从头到尾钻通了他的脊椎,心脏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鸡皮疙瘩爬满了全身。眼睛眼睛的瞳孔不见了,只留下一片粘稠的白色,那根本不像眼睛,仿佛一团白色的蠕虫。吴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极度的惊恐已经让他忘记了呼喊的本能,他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像行走在狙击手的视野内那般煎熬,一直倒退回房间里,静悄悄地关上门,然后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大腿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动着,还伴着一股灼热的水流。他无法一个人忍受这种可怕,爬到了迟卫海的床边,他刚想摇醒迟卫海,只见迟卫海的眼睛睁得老大,做了个“嘘”的手势。 迟卫海拍了拍吴泽,翻身下床,他像猫一样轻手轻脚地走向门外,吴泽想也不想就拉住了他,拼命地比划起来。 “放心。” 他的眼里坚定而充满了力量,让吴泽一下子安心了,两只手在胸前画了个方框,顿时,在虚空中出现了几条直线,每条都如同无数火花连成的流苏,随着手势在他们的身边构成了一个正方体的屏障。吴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在这一刻,吴泽拿定了主意,无论今晚发生了什么,他一定要死死跟在迟卫海的左右。 多么熟悉的感觉,身体居然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迟卫海知道这不是恐惧,而是兴奋,阴气,四处都是阴气。站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肉身,而是这些人被攫出了体外的魂魄,他知道这些魂魄必然通向一个地方——一张贪婪的大嘴。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可就真的没救了。 迟卫海嗅了嗅空气,向其他的楼层走去,之后的场景让他也不禁心里发怵,三楼也站着一群,二楼也站着一队,一楼也站着几个!到底是什么级别的鬼怪,居然一下子摄走了这么多人的灵魂。 五分钟后,他们再次回到了宿舍。 “卫海,这c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还用说嘛,咱们行大运了,撞鬼了。” 看着吴泽可怜兮兮的表情,他叹了口气接着解释下去。 “这是他们的魂魄,有一个很强的鬼把他们控制住了,就像电脑的肉鸡一样,估计很快就成那只鬼的盘中餐了。实不相瞒,我老爸是个驱魔人,所以我也会两三招。” “那c那咱们快喊人救他们吧,人一多阳气旺,鬼就跑了!” “想什么呢。我醒着,很正常,你醒着,纯属意外,看来你也是异能体质。” “啊,就是阴阳眼吗” “好了,咱们睡觉吧。” 吴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睡c睡觉?!” 迟卫海摇了摇手中的手机:“是啊,这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事,我已经给我爹发了信息。” “你爸回你了吗?” 迟卫海撇了撇嘴,他其实立刻就收到了父亲的自动回复。 “小海,我在执行任务,没有零花钱!紧急情况带上我给你的项链!” 但是他不准备告诉吴泽。 “快睡吧,咱俩今晚得挤一张床了。” 吴泽已经猜到了大概,自己掏出手机准备求救,结果居然没有信号。 迟卫海:“没用的,我的手机是特制的。何况你能找谁来救他们,你就是找来海军陆战队都没用。” 吴泽急了:“大海,他们都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就这么见死不救吗!” 迟卫海伸手向吴泽的眉心一指,出乎他的意料,吴泽并没有睡过去,愣愣地看着他,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咦?你小子是只潜力股啊,不过今晚,你得乖乖待在这儿。” “大海,你平时嘻嘻哈哈也就算了,这可是人命关天。”迟卫海毫无反应地闭上了眼睛,吴泽生气地想要冲出去,立刻被屏障反弹了回来。 无助c委屈c自责的情绪交织,吴泽哭了起来:“这里面可有我好几个兄弟,都是一起踢球的哥们,这帮导演系的家伙虽然老爱装逼,可人真是不错啊” “导演系?”迟卫海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不错,他之前就觉得哪里奇怪,现在明白了,这些被控制的人全是学校导演系的学生,怪不得魂魄的分布全是在导演系的宿舍门口。 “有什么媒介,能够精准地让所有导演系的学生接触到,又不波及到学校其他人”迟卫海喃喃自语。 “怎么了,你有什么办法了吗!” “拉片课!”一瞬间,迟卫海的脑海里冒出了这个词,他的浑身一震,想起了父亲在送他入学的时候的一句话。 “卫海啊,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了一种以影像媒介控制人心的鬼物,你可一定要立刻告诉我,那可是3s级的紧急情况。” 在父亲跟他讲述的经历里,一般用字母来划分任务的难度,而父亲最惊险的一次任务,也不过是ss级。迟卫海面色凝重,他知道,他必须作出抉择了。 “大海,大海你说话呀!”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了一阵诡异的铃铛声,在整个宿舍楼里无尽地回响着,铃声一道接着一道,越来越响。 “糟了。”迟卫海走到门边在虚空中画了一道圈,门上立刻浮现了走廊的画面。近了,声音越来越近了,吴泽一动也不敢动。铃声从门口响了起来,一个面色惨白c痴呆般张着嘴巴的魂魄,拖着僵尸般的步伐幽幽走过,那正是钱飞,他的脖子上,显目地戴着一个银色的铃铛,每隔一会儿,铃铛自动地摇摆起来,他的身后,跟着一条长长的队伍。前方的魂魄也纷纷为他开道,只见走廊尽头的墙壁上突然旋开了一个黑色的洞口,钱飞跨了进去,幽幽的铃声依旧不断传来,直到最后一个魂魄跨进了黑洞,声音和洞口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迟卫海叹了口气,一挥手撤掉了屏障。 “大海,你想想办法,你一定有办法的啊。” 他看着窗外那道银色的弯月,真是美啊,可自己平日里又错过了多少轮赏心悦目的月亮呢。当他转过身来的那一刻,吴泽仿佛感觉时间过了半个世纪。 迟卫海淡淡地说:“我知道了,不过我得准备一下。” “太好了大海,我跟你一起去!” “别闹别闹,我把手机留给你,我爸一来消息,你就告诉他速来学校c栋男生宿舍,3s级情况。” “不行,我一定要跟你一起。这个消息现在就发,你爸看到了一定会赶来的。”吴泽的目光无比坚定,刚刚的胆怯与恐惧一点也不见了。 “你不要命了?” 吴泽突然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仿佛这只不过是一场旗鼓相当的足球比赛:“大海,我跟你说过吧,我的理想是当一个世界一流的文学家,你想想,但丁c布莱克c斯特林堡历史上那么多伟大的文学家只能靠幻想和梦境来再现鬼神的领域,而我,却有机会真正地亲眼瞧一瞧,就算是死,我也值了,万一活着出来,我就赚大发了,何况还有你和你爸这么牛逼的存在,咱们一定能把它的老窝捣得稀碎!” 迟卫海才没听说过这些名字,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吴泽:“疯了c疯了。”然后毫不留情地冲着吴泽画了个方框。 “哎,大海,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迟卫海并听不见他的声音,他转过身来,拿起桌上的纸和笔,现在,他要留下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眷恋。这是一封写给马舒羽的告白绝笔,遗憾的是,本身就没什么文采的他现在更憋不出什么辞藻了,他咬了半天笔头,最后用认真得像小学生一样的字体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马舒羽,你真的太美了,我一见到你就爱上了你。我真怂,天天在一起的时候怎么就不敢跟你告白呢。我爸上了红色通缉令,我出国啦,所以不要想我!” 他颇为得意地点了点头,把这张纸折成了一架纸飞机,他本来想用指头在尖头上点一下,可最终却放弃了,他长叹了一口气,最终冲着窗外对面的女生宿舍楼,用尽全身力气振臂一挥,纸飞机刚一脱手而出,他立刻就拉上了窗帘。 他打开上锁的抽屉,拿出了一个黑色方盒,里面躺着一串铜色的项链,他郑重地戴上了那个尘封已久的项链,亲吻了一下上面的挂坠,那是一个三角形的外框包裹着一颗六角星,六角星的里面,有两个大写的英文字母,一条劲道的s,和一个稳重的a。 迟卫海离开宿舍,来到了入口消失的墙前,在他的结印与咒语中,那个黑洞再次打开了,没等入口完全开启,他便跨了进去。 迟卫海没有想到,在第二十九次冲撞屏障无果后,吴泽把所有的不甘和火气全都凝结在了眉心,咆哮着冲向了屏障,这一刻,虽然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感觉经历了一次漫长的助跑屏障在第三十次冲击中无声地碎裂,当吴泽冲出门的时候,那道入口还留着最后一块小缺口,于是,他再次像一个杀红了眼的前锋飞快地冲了过去,在半路上完成了一次超越诺伊尔的飞身纵跃,入口擦着他的鞋底关上了 那架载着满腔爱意的纸飞机在夜色下驰骋着,几次下坠都被有灵性的风托了起来,它盘旋了几道,最终向马舒羽的卧室降落而去,风速c航线一切的天时地利都在为它创造着最完美的浪漫“啪嗒”,它最终撞在了冰冷的窗户上,带着一丝不甘的悲鸣,坠向了无人问津的灌木丛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恶魔片单——游戏开始(1) “卫海卫海?” 黑色是沉默的主宰,可以吸收一切的颜色,吞没一切的光明。即使再严丝合缝的物体,当你探究到它的微观之境,粒子之间仍然会留下一段耐人寻味的距离,唯一存在的便是黑暗的虚无。对黑暗的恐惧,早已根植在人类的意识之中,来源于出生伊始,从幽暗的子宫通向光明世界的那段受难之旅。 前进c还是后退,这是个问题。当哈姆雷特说出这个传诵至今的经典句式时,他其实根本无路可选,作者和读者都不会允许他选择卑微的生存,就像吴泽现在一样。 他没得到任何回应,也没有勇气再尝试第二次呼唤。脚下的大地十分奇怪,每踏出一步重心都会有一丝波动,无尽的黑暗欺凌着他,让他的神智摇摇欲坠,幸运的是空间中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的异动。在经历了漫长的挪动之后,前方终于传来微弱的光芒,脚下的地面也冒出了点点幽光。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行走在一片湖面之上,头上也确确实实有一道实在的弧顶,和湖面相接形成了一个隧道。那片黑暗是无数条黑色的“面条”扭成一束的产物,像一绺一绺密集的电线,像一条一条抱团而生的绦虫。他忍住心神,目光直视水平的前方,光芒逐渐清晰变大,眼前再次出现了他无法预料的事物。那是一盏盏高耸的烛台,歪歪扭扭的形状仿佛一个畸形的人体,身体上随意突兀着难看的手臂,那些托盘中并没有蜡烛,却依然燃烧着长明的火光。 随着他走入这些烛台的中间,他的心跳也随之加速。面前坐着一个丑陋的怪物,破烂不堪的长袍披在身上,皱巴巴的厚皮上布满了正在脱落结痂的鳞片,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可怕的头颅,尖利的獠牙直接从牙床上密密麻麻地拔起,连嘴唇都没有,恶嘴的整个上部仿佛盖着一块头盖骨,所有常见的五官全都不存在。 “这c这就是鬼吗” 浑身的骨骼肌都在以每秒千百次的频率颤抖,吴泽还能保持站立已经是个奇迹。那怪物居然做了个用鼻子嗅气体的动作,把森然的脑袋转向了吴泽的方位。 “你——需——要——受——洗。”它发出阴森嘶哑的声音字一顿地说。 吴泽松了口气,这至少是他能听懂的语言,也许鬼生前也是个中国人。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它像蜥蜴般长着尖锐指甲的手指向了旁边一个水潭。这里的水源都来自于他脚下的湖,可这一处却偏围出了一方圆池,吴泽不敢多想,害怕随时被怪物咬成半截,他缓缓走入池中,躺了下去。 嘀嗒c嘀嗒c嘀嗒是什么声音,是自己的血正在流尽吗?他还记得意识中断前的最后场景,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合上,电梯里的灯给了他莫大的安慰,随着电梯的下降,他马上就可以出去了,然而就在他暗自庆幸的时候,光猝然熄灭,一阵晃动让他措手不及,一道力量在电光火石之间瞬间把他向后拉去,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钱飞捂着疼痛欲裂的脑袋睁开了眼睛,嘀嗒的声音并不是他的血,而是屋顶下滴落的水滴,正冰凉地扎在他的脸上。这是一间牢房似的单人房间,自己正躺在铺着白色床单的铁床上,角落里有一个脏兮兮的马桶。 钱飞的第一个念头是自己被绑架了,作为自封的y城四少之一,他的父亲拥有着y城一枝独秀的餐饮集团。然而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踮起脚尖朝窗栅栏外窥探,只见外面是一个高墙竖立的院子,花草树木依墙而种,西式的人体雕像坐落其中,甚至还有秋千c长椅c游泳池等设施,更奇怪的是,有许多穿着蓝白相间的条纹睡衣的人在院中玩耍c散步,只是这些人动作迟缓c目光呆滞,像丢了魂的人偶。钱飞狐疑地看了看自己,也穿着同样的条纹睡衣。 “他妈的,我被藏在精神病院里了?!” 突然,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再次抬起了手,目光凝视着自己的手翻来翻去看了好一会儿,又看向了自己穿着拖鞋的脚 这一刻,他只觉得晴天霹雳。 “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脚!” 他慌乱地扒开自己的衣服,脱掉自己的裤子,随着恐怖一步步被验证,他的惨叫更加嘹亮,窗外的行尸走肉们不由痴痴地看向了他的房间他的全身都变了模样,骨骼更宽更大,肤色变白,汗毛像受足了滋润的庄稼一样旺盛地冒了出来,胸前的那片黄棕色的草丛尤其扎眼。 钱飞疯了一样冲向那扇铁门。 “救命啊,救命——” 在他歇斯底里的嚎叫下,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铁门上的小窗被拉开了,露出两只蓝色瞳孔的眼睛,外面的人显然非常地生气。 “弗兰西斯,这可不是乖孩子该做的事情!” 钱飞被他的话说懵了。这时,门打开了,走进来两个穿白大褂的外国人,他们不由分说地将钱飞按在了床上。 “不不不,你们搞错了,我不是什么弗兰西斯,我叫钱飞,是中国人,快联系中国大使馆!” 两个医生愣了一下,像是听到了史上最好笑的笑话般前仰后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熟练地绑住钱飞,推掉了针管里的空气。 “哈哈哈,弗兰西斯,你放心吧,你会和一个中国的公主结婚的。” “别开玩笑了,我认真的!” 明晃晃的针头扎进了他的血管。一阵眩晕袭来,他感觉掉进了一个不停旋转的万花筒里,天翻地覆的折磨终于让他精疲力尽,冷静了下来。 “太他妈诡异了,弗兰西斯是谁,这两个外国人怎么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难道是跨国犯罪集团?” 无数的疑问快要将他的脑袋拖入超负荷的深渊了,就在这时,天花板上突然凭空出现了几行字! 人物:弗兰西斯 目标:1,存活 2,揭露卡里加里的阴谋 这些字像一串代码立刻触发了他潜意识中的信息,一瞬间,无数从未有过的记忆瞬间绽开在他的眼前,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字消失不见了,他的右臂内侧突然出现了一串红色的数字,浑然一体地长在他的皮肤之下,数字跳动着,那是倒计时——71:59:59c71:59:58c71:59:5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恶魔片单(2) 院长室,象征了一间精神病院的权威,还隐晦地表现出对待病人的方式和态度。卡里加里博士正站在那扇巨大的马赛克玻璃落地窗前,五彩斑斓的马赛克碎片仿佛就是人类驳杂斑乱的潜意识画片,厚厚的书籍和病历堆满了书桌,书桌的脚下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像一个太阳朝四周辐射着黑色的光束,光束一直延伸到墙壁,和穹形的屋顶一起把这间屋子构造成了一个压抑的鸽笼。 片刻后,霍夫曼警长和他的手下们鱼贯而入,虽然这些警员个个都人高马大,一看就流淌着英勇的日耳曼血统,然而其中一些人却畏首畏脚,紧张兮兮,仿佛是刚入队的新兵蛋子。 “出什么事了,博士?”霍夫曼警长嗓音洪亮,语气却十分尊敬。 卡里加里博士缓缓转过身来,他梳着一个滑稽的背头,后移的发际线和宽阔的脑门暴露无遗,两边的鬓发像无人问津的野草一样恣意丛生,他如鹰的目光从圆形的镜片后射出来,瞥向了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的阿兰医生。 “真是耻辱啊先生们,有十个病人集体出逃了!” 阿兰嗫嚅着嘴唇:“是我的责任,今天我像往常一样带209号病人去电疗,我看他神色平静,就没有严格对他进行捆束,没想到他一下子打晕了我。他肯定是从我这里拿走了钥匙,打开了其他的病房,由于是换班的时间,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已经逃之夭夭了。” 阿兰一口气说完,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霍夫曼警长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责怪,这毕竟只是群精神病人,他并不觉得有很大的压力。 “有他们的资料吗?” 卡里加里博士将早就准备好的资料递到了他的手上,霍夫曼先简单地翻看了一下。 “嗬,纵火犯c猥亵狂c无政府主义分子c精神分裂”霍夫曼不由地翘了翘眉毛,“博士,您可真了不起,成天和这帮人打交道。” “可惜啊,这帮顽固份子,我还没有找到能让他们良性转化的有效方法。” “博士,您的成绩已经十分卓越了。放心吧,我们立刻就展开行动,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乖乖地回来了。” 卡里加里博士欣慰地点了点头,霍夫曼并拢两指在额前挥了一下,向博士敬了个非正式的礼,随即带领人马离开了。博士走到屋子里一个人体骨架模型的面前,平心静气地打量起来,甩了甩手示意阿兰离开。 “不许有下次了!” 当阿兰走出办公室,他刚刚还可怜巴巴的神情立刻舒展开来,嘴角得意地抽搐了一下。 半个小时前,弗兰西斯,或者说钱飞正愁眉苦脸地躺在床上,从手臂上的计时器来看,他还得保持这个角色三天的时间。如果在倒计时结束前无法达成两个目标,会发生什么事呢,即使完成了目标,他就能够回到现实了吗?他再次想到了在地下室时见到的神秘的力量,终于令他懊悔起来,贪婪和无知,终于让自己付出了代价。“该怎么办呢,他可是这里的院长!” 这时,房门突然打开了,走进来一个身型瘦削的男人,正是卡里加里博士的得意助手阿兰。 钱飞的心头涌上一种不详的感觉,卡里加里一定已经知道自己在梦中窥探到了他罪恶的秘密,毕竟那天对他治疗的就是阿兰,他一定把自己的话原封不动地记了下来,呈了上去! “你c你要干嘛,别过来,别过来!” 阿兰见状赶忙捂住他的嘴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的眼神告诉钱飞他并没有恶意,甚至有一丝担惊受怕。他把钱飞手臂的内侧翻过来,看到了那串数字,像是验证了心中郁结已久的猜想,面露喜色。 “果然是这样。你是谁?”看到钱飞眼神中的疑惑和不信任,他赶忙挽起了右臂的袖口,只见他的手臂内侧也赫然印着一串正在跳动的数字! 钱飞瞪大了眼睛,随即露出了颠沛流离终逢故人的激动。 “我是钱飞,我是钱飞呀!” “我是陈峰。” 钱飞的激动一下没了,撇嘴露出一丝苦笑:“真没想到。”愧疚堵在心头,真不知从何开口。 “先别说那么多了,我时间不多。”陈峰利索地给钱飞解开了绑住他手脚的皮带,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外,“我在院长那里偷看到了一本日记,上面写的东西真的和你说的一样,他竟然造出了这么可怕的怪物,很快就会有新的杀戮了。” “太好了,那咱们快把日记交给警察,任务完成,就能结束这该死的噩梦了!” 陈峰摇了摇头:“光凭一本日记没用,他可以说这是他写的小说,我们必须找到确切的证据,最好的方法,就是抓个人赃俱获。” “你有什么计划?” “我已经和于天赐商量好演一出戏。”陈峰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等一会儿,他会带着一些犯人逃走,你也趁乱跑出去。” “天赐,他也在这儿?!” “没错,而且不只他一个,我相信这个世界里一定还有其他人。你是病人,我是医生,也就说我们的角色并不固定,那么,一定有人在扮演警察!” 钱飞豁然开朗,激动地攥紧拳头敲了敲腿:“完美!那你呢?” “我当然是做你们的内应啦。” 两人惺惺相惜地点了点头,钱飞感到一种熟悉的暖流漫延在了心头,那段珍贵的情谊又再次复苏了。陈峰不再停留,起身离开。 “等等。”钱飞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 “你还记得《卡里加里博士的小屋》这部电影最后的结局吗?” 陈峰皱了皱眉头,用极低的声音喃喃自语了一会儿:“卡里加里电影?”随即,他的五官舒展开来,整个人像是获得了某种至高的顿悟,但他的回答却让钱飞深感意外,“我忘了。” 钱飞顿了一下:“影片的最后,那个想要揭露卡里加里博士的青年,却成了精神病人。” 两个人对视着,瞳孔对接,目光深入。 陈峰依然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微笑:“祝你好运。”他随即大步走出了房间,轻轻地将房门带上,并没有反锁。 又经过了大概一刻钟焦虑的等待,外面的走廊果然响起了众多急促的脚步和狂躁的叫喊,当那阵脚步掠过门外,钱飞顺势溜出房间,加入了逃跑的队伍。整个走廊都沸腾了,那些被锁着的病人们扑到门前,拼命地扒开门上的小铁窗,隔着那一道道厚厚的铁门,就能听到他们不绝于耳的兴奋叫喊,歇斯底里的手舞足蹈,仿佛他们的灵魂已经跟着这支夺路而逃的队伍飞到了病院的高墙之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追捕与逃亡 不出霍夫曼局长的意料,这些精神病人一点都不难找,他们像忍受了千年冰封的火山,迫不及待地喷发着积压已久的欲火,他们根本就没打算隐藏自己的行踪,这些肆意泛滥的炎炎熔浆奔向了他们日思夜想的自由天地,瞬间引发了城市的骚乱。 第一个点燃这把火的就是那个纵火犯,他熟练地摸进了克劳滕森大街一家餐馆的后厨,瞬间把那里搅了个底朝天,火舌顺着商户的棚架一直蔓延到了科隆大街,才被赶来的消防队拦截,黑色的浓烟带着得逞后的嘲笑笼罩了大半个街区。 火灾发生后,警察们很快闻讯而来,纵火犯像猩猩一样嘟着嘴皮,上下挥手,拍打着屁股,极尽嘲讽了警察一番后立刻溜进了交错纵横的小巷。 “快给我抓住这个混蛋!” 然而让霍夫曼恼火的是,他的这些手下真的不在状态。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手忙脚乱c毫无配合,甚至让纵火犯从指缝间溜了过去,活活成了这个小丑身后一条滑稽的尾巴。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没睡醒吗!” 在目睹了警察们的狼狈不堪后,无政府主义者纠结起以前的一帮成员,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后防空虚的警察局门口搞起了示威,他们边齐声高唱社歌,边肆无忌惮地向大门口扔了一箩筐臭鸡蛋,直到街角传来愤怒的警哨才一哄而散。 相比起来那个猥亵狂可省心多了,他醉醺醺地跑进了玛格丽特大街,钻进了妓女的裙子里。 不过霍夫曼警长很快就还以颜色,他亲自上阵,一挽颓势,像老鹰扑兔子一样把他们一一收拾了。 “城区里还有其他病人的踪影吗?” “没发现,长官。” 剩下的七人没有跑进城区,而是拐进了一条岔道,躲进了一个废弃的小屋,那是因为跑在队尾的钱飞突然喊了起来。 “天赐,谁是天赐,我是钱飞啊!” 话音刚落,前面的六个人像土拨鼠一样齐刷刷地转过了脑袋:“钱飞?” 说来也巧,其中的五个人正是帮助钱飞完成影片的演员c摄影c录音等主创,他们虽然不是导演系的,但也看到了片子的全貌。钱飞觉得十分对不起他们,但只能装作和他们一样一无所知。六人愁眉苦脸地待在小屋里,无比悲观。钱飞的眼睛却不停地瞄着于天赐,这个堂堂的七尺男儿,班上的直男代表,此刻却委屈在女性的身体里,显然没有适应角色,她只穿着跟大家一样的轻薄松垮的睡衣,两座俊俏的尖峰就快刺透面料了,领口也不扣好,随意地抓着扇风。 “哎呀,老钱啊,我们该怎么办”他猛然撞上了钱飞心猿意马的眼神,不由地觉得脸都丢尽了,那娇小的身体爆发出尖细的怒骂。 “他妈的,你瞅啥呢!” 钱飞使劲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来:“没没没” “都什么时候了,你快说说,我们该咋办?” 众人都看向了钱飞,突然,感觉脱口而出的话却在他的喉咙里顿了一会儿,掉进了肚子里;“我我不知道” “我们百分之九十九被外星人绑架了。”何屏——钱飞剧组的场记说,“所以,我们只能完成它交给我们的任务,这样活下去的机率是最大的,这就是场游戏,我们是他们的棋子。” 天赐点了点头:“不错,所以我们应该先找到警察阵营里跟我们一样的同学,然后咱们联合起来,直接突袭精神病院。” 他们纷纷赞成地附和起来,钱飞地却显得十分犹豫。 “老钱,你有话要说?” “没c没什么” 他们又商量了一会儿,抓起了屋里几块粘满尘埃的破皮烂布裹在身上,向城区的方向走去,没多久就撞上了两个警察。不过这正是他们希望的。 “喂,你们是技院的吗?我是天赐啊!” “技院”是对学校“jy”缩写戏谑的称呼,学生们一听就明白,用来做试探的暗号再合适不过了。 两个警察反被忽然跳出来的于天赐吓了一跳。 “啊,啊啊,是啊,我是李剑飞。”“我是陈睿。” “把你们的袖子撸上去!” 当看到了两人手臂上的计时数字,剩下的几个人才激动从四周走了出来,他们的站位显然对两人形成了包围之势,两个警察也庆幸地松了口气,众人像认亲一样互相拥抱了好一会儿。 “你们对这电影也很熟悉吧,现在我们应该团结起来,把卡里加里绳之以法。” 听了他们的计划,李剑飞和陈睿对视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好,我带你们去找其他同学。” “太好了!” 他们兴奋地起身准备出发,钱飞却半天才从坐着的木墩上起来,似乎有些不情愿。说是怕人多眼杂引起误会,两名警官引领着他们走入了一条冷清的小路,两旁的街道的房屋门窗紧闭,几张皱巴巴的破报纸在地面上随风飘荡,零星的店铺和报刊亭开着,钱飞的目光对上了打理店铺的人,虽然对方很快把视线移开,但钱飞还是记住了他们眼中的严肃和凝重,可这冷冷清清的生意难道不应该让他们感到倦怠和无聊吗,为什么还在装模作样间偷看着他们呢。钱飞放慢了脚步,勾了一下天赐的手。看到钱飞如临大敌的眼神,天赐也犯起了嘀咕。 这时,李剑飞和陈睿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两旁的巷子里忽然闪过几道人影,刚刚还好好坐在店铺里的家伙们都收起了报纸。 “跑!” 钱飞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早就心领神会的天赐跟着钱飞拔腿就跑。可怜那还沉浸在美好计划中的五人毫无反应,立刻就被冲上来的便衣们压在了身下。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怎么也不能理解,那些把他们扑倒的便衣,很多人的手臂上同样闪烁着红色的数字,“我们是同学啊,我们是一边的啊!”那些曾经的同学们眼神里闪过一丝唏嘘,只是摇了摇头,说了句。 “带走吧!” 霍夫曼警长为这次果敢而迅速的伏击鼓了鼓掌。 “剩下的两个呢?” “逃进森林了。” “嗯,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自己出来求助了,今天先收队吧,我们去豪尔曼酒吧放松一下!” 警员中响起了一阵欢呼。 钱飞和天赐大气也不敢喘地跑了好久,直到腹肌仿佛快撕裂了才停了下来。 “怎么,怎么会这样,他们疯了吗!” 钱飞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许他们的目标,根本就跟我们不一样。” 于天赐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嘴巴都合不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马戏团(1) 夜色太冷了,冷得像冷淬的刀锋一样。然而此刻,在位于玛格丽特大街中段的豪尔曼酒吧里,欢乐正在沸腾。酒馆被警队包场了,空气中拥挤着呛人的烟雾和男性荷尔蒙的味道。一个独眼的老头拉着手风琴助兴,觥筹交错间酒杯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不过,也有许多警员坐在角落的桌子边喝着闷酒,看上去心事重重。霍夫曼经常光顾这里,因为这里的老板娘汉娜是他的情人,在汉娜把两杯泛着泡沫的啤酒放在另一边的桌上,转身回吧台的时候,他一把抱住了她的腰,把她揽在了腿上。 “我的心肝,我想死你了。” “讨厌,松开c松开!” 在众人的哄笑中,霍夫曼将他长满络腮胡子的脸拼命往汉娜的脸上凑,汉娜拼命地用手抵住他的嘴唇,左右摇晃着脑袋躲避着他的纠缠,霍夫曼眼见亲不成,干脆将他埋进了她丰满的胸脯,得逞之后像野猪一样发出哼哧的粗笑,汉娜尖叫起来,不过脸上却带着欲拒还迎的笑容。 “喂,警长,让汉娜露一手吧!” “对,露一手,露一手” 众人起哄起来,警长大笑着拍了一巴掌汉娜的屁股,把她放出了怀抱。那个独眼老头默契地架好手风琴,汉娜起了个样,他会意地拉出了一首波尔卡舞曲。她欢快轻盈地跳动起来,脚跟和脚尖来回敲击着地面,汩汩流淌的音符仿佛在她身边围成了一道迷人的幕布,她旋转起来,裙摆翩翩,像一朵盛开的牡丹,在各个酒桌间来回地穿梭,她的舞步配上秋波涌动的笑容,实在是太富感染力了,所有人都忍不住心痒起来,挤向了酒吧的中央,跟着节拍扭动着身体。乐曲的节奏越来越快,她转的圈也越来越快,令人眼花缭乱,所有的观众都折服地欢呼起来,共同把气氛推向了。在最后一次迷人的旋转后,她顺势踢腿,把白花花的大腿架在了霍夫曼的肩上,裙底的风情一览无余,音乐也恰到好处地收止,警员们爆发出最热烈的欢呼和掌声,霍夫曼则用贪婪的大手吸在她的大腿上,向她的腿根摸去 他们没有注意,汉娜的嘴角浮出一丝轻蔑的微笑,双臂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双手在胸前“啪”地一声合十,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字诀,整个屋子突然静止了,立刻陷入了沉寂。 迟卫海把腿从霍夫曼的手里抽了出来,瞅了瞅自己的香手玉脚,俏皮地冒出一句:“嗯,我好像找到点感觉了!” 其实,他的内心非常焦灼,进入通道后,他经历了和吴泽一样的事情,之后,他便在这个世界以豪尔曼酒馆老板娘汉娜的身份醒来了,按照经验,他知道自己进入了怪鬼意识所产生的鬼域,可是,他从来没有进入过这么诡异的鬼域,一般的鬼域由鬼怪生前的经历变形重构而成,里面蛰伏着各种丑陋的鬼物,他的本体也能够在其中自由行动。可在这里他却得依附在另一个身体之内,更反常的是,这里的所有角色都是逼真的大活人,没有一个是鬼物的伪装。这一切都让他的后背发凉,父亲说的对,这是一个棘手的怪物,远远超过了他的实力,甚至连他的父亲也未必能搞定。还好他立刻就想通了计时器的玄机,他的想法很简单,赶在倒计时结束前收集好同学们的魂魄,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抽出胸脯里的项链,举到齐眉,一只手对着凝固的人群做着“抓”的动作,霎那间,一道道幽白的雾气从一些警员的天灵飘了出来,人形的雾气全都是黄种人的面孔,和他们躯体的外形毫不相符,最终它们统统被吸入了项链的挂坠里,当最后一道雾气进入挂坠后,挂坠嗡嗡地冒出一道赤光。跟他猜想的一样,那些原本由这些灵魂扮演的角色,手臂上的数字消失不见了。 迟卫海把项链重新塞回了胸脯,挤了挤胸前两只硕大的圆球,她走出酒馆,打了个响指,那些僵直的人们再次活动起来,纷纷疑惑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看,时间怎么突然跳跃了!” 钱飞突然惊恐地大叫起来,因为发生的事情确实十分不妙,于天赐闻声看了一眼手臂,顿时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刚还是62:43:21的数字,瞬间跳到了还剩36个小时不到。 “发c发生什么?” 钱飞沉思了一会儿:“时间变得紧迫,说明事态变得严重了,可能有什么力量让我们变得更加困难,或者是有一部分人已经接近他们的目标了。” 于天赐恍然大悟,他和钱飞已经达成了共识,众人所扮演角色的目标应该是不一样的,那些警察很可能必须抓住他们,那自然也有一部分人沦为卡里加里的帮凶。看来,他们离完成游戏又近了一步。他突然想到了另一种更为可怕的可能。 “会不会” “你说呀。” “有些人已经死了,所以游戏的进程加快。” 钱飞闭上了眼睛,他不愿意相信这个更糟糕的猜测。 “你觉得我们真的有希望吗?” 天赐知道他在问什么,刚刚,他们分析了影片《卡里加里博士》的结尾,实际上,影片的主人公从头到尾就是个精神病,卡里加里博士的阴谋根本就是他臆想出来的。天赐摇了摇头。 “不,如果这样给我们这个目标有什么意义呢,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我们的行动已经和电影剧情不一样了,我认为我们能改写结局!” 钱飞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有什么意义呢,只有操控这个游戏的怪物才知道。 这时,远处突然出来了马车声,从车厢花里胡哨的装饰来看,是个马戏团。钱飞灵机一动。 “走,拦住他!” “啊?” “我们要是继续待在这里,不被抓住也被饿死了,先混个掩护的身份,等等机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卡里加里今晚一定会行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马戏团(2) 入夜的病院从不安静,即使隔着铁门厚壁,仍然会听到阵阵的哀嚎或是咯咯的奸笑。科曼医生专心致志地做着今天的医院日志,从来不去理会这些声音,他知道这些关押在地下室的重症患者叫累了自然会停歇下来。唯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卡里加里院长并没有增加晚班的人手。突然,电灯吱吱地闪了两下熄灭了。科曼嘟囔地骂了一句,索性躺在椅子上休息了起来,因为他知道杂工会去把电修好,这一躺不禁让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直到一个呼噜卡在了喉咙里把他给憋醒了。四周依然是黑漆漆的。 “怎么回事,电还没来?” 他点燃一盏煤油灯,决定去看看怎么回事。走廊空荡荡的,出奇地安静,白天看起来平淡无奇的照片c画像和雕塑,此刻像活了一样正在盯着他看,让他脊背发凉。 “赫尔曼?海因里希?” 他呼喊着同事们的名字,可是却没有人回答他。到底出了什么大问题,都去抢修电力了?他边想边向地下室走去,空气一下变得浑浊,混杂着排泄物的臭味,那些狂躁的重症病人都静悄悄的。他来到了地下室的二层,举起煤油灯探路,向走廊尽头的电房走去,一步c两步c三步突然,科曼医生感到了什么异样,灯光随着他惊讶的视线向一边转去 “这c这是怎么回事!” 科曼医生对这家病院的每一间病房都了如指掌,他从来不知道在地下二层有一间病房,可眼前,锈迹斑斑的大门就敞开在面前,里面黑乎乎地没有一丝光亮,更像是一间囚室。 会不会是电路经过这里所以打开检查了呢?他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找到他的同事们,他小跑向电房,目光已经能看到插在锁孔上的大串钥匙,这让他松了口气。 “赫尔曼c海因里希c施密特你们在里面吗?” 当科曼听到门那头传来的回音时,他后悔万分,还不如待在寂静之中。撕拉c撕拉那是指甲在拼命划抓着铁门,那指甲抠落了铁锈,铁锈又扎入了指甲,指尖拼命用力,指甲随之断裂,直挠得血肉模糊也不肯罢手这画面透过铁门刺入他的脑海,让他牙根发酸,神经衰弱。更可怕的还在后面,那门上的钥匙颠了几下哗地掉了下来,鲜红色的血液从锁孔中爆浆般喷射出来,急不可耐地钻出门缝中,像一片密密麻麻的腥红爬虫汹涌地向他袭来!科曼再也承受不住,他惊恐地哇哇大叫,甩飞了灯笼,连滚带爬地向后逃去,直到撞到了什么东西上,他尖叫着抬起头来,恐惧让他的声音都变了形。那身影举起煤油灯,照出一张皱着眉头的脸。 “院长!” “你在这儿做什么?” 科曼急匆匆地指向身后那可怕的场景,可是他一回头,一切都好端端的,那串钥匙还静静地待在门上。他一时哑口无言。 “科曼医生,你先回去休息吧。” 科曼恍惚地站起身来,魂不守舍地离开了。卡里加里博士继续走到那扇打开的房间前,他脸上的沟壑更深了。 马戏团的老板安达鲁眯着眼睛打量着钱飞和天赐,他俩的心里寒意阵阵,倒不是因为这目光多么泠冽,而是他的妆容实在太可怕了,惨白的粉底和涂料使人完全看不出他的真容,红色的口红仿佛在他的嘴唇上拉出了两个大豁口,眼圈上涂着深黑色的眼影,两道如手术刀一样的竖条割过眼球。 “你们想加入我的剧团?”他的眼珠狡黠地一转,“有什么才艺吗?” “才艺?” “咱们不是教过唱戏吗,唱戏,老外肯定觉得新鲜!” 于是,像赶鸭子上架一样,钱飞和天赐绞尽脑汁地回忆着这门自己根本没认真学过的课,拙劣地模仿起戏曲的招式,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够了够了。”安达鲁满脸嘲笑,“你们这也算才艺吗,让你们开开眼吧!” 他跳下车,打开了马车的门,里面的家伙们早就忍受不了两人的幼稚表演,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可钱飞和天赐根本没有欣赏的,只一眼,他们就吓得跌坐在了地上——如果这也算得上是“人”的话,莎士比亚绝对不会认为人是万物之灵长,天地之精华 率先滚下来的是一条白色的“棍子”,无数条绷带把他裹成了一个木乃伊,只留下五官的缝隙,你不细看根本不会想到他是个活人,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四肢!他趴在地上,仅凭着下巴和腹肌的力量爬行,活像一条巨大的毛虫,飞快地蠕动到了钱飞和天赐的跟前,他嘿嘿一笑,忽然用牙齿咬住了一块坚硬的石头,发力之下,竟然把他的整个躯干倒立了起来。跟着走出来的是一个光头的年轻男子,看上去眉清目秀,大片鲜艳的纹身露出领口,他嬉亵地走到两人面前,拉开了他的衣服,把的身体袒露在俩人眼前,原以为他是想展示纹身,没想到大有玄机,那条张开翅膀的火龙纹身从胸口一直延伸到阴部,把他同时拥有的女人和男人的官连缀了起来,这个双性人骄傲地抬着头,冲着钱飞和天赐吐着勾魂的舌头。然而他们根本没在意,因为被后面出来的更骇人的东西给慑住了。那个怪物发出低沉的笑声,像是一连串闷雷,畸形的身躯随之抖动,那恐怖的脸上根本找不到完整的五官,一块巨大的肿瘤高高凸起在额顶,占据了大半个脸庞,眼睛被这肿瘤挤压得一大一小,鼻子歪歪扭扭地向内凹陷,嘴唇增生外翻,拧成了一个麻花,口水从遮不住的牙床不停地漏出来,他的脸皮像一坨烂泥一样松弛地耷拉着。这根本不能叫做脸,更像是一个阴暗的孩童随手捏的橡皮泥,他的双手和双脚也好不到哪去。钱飞和天赐强忍着反胃,可那双性人却像欣赏尤物一样迎上去给了他一个爱怜的吻,这下他们再也忍不住了,哇啦哇啦地吐了出来。安达鲁和他的畸形团员们仿佛就喜欢这种反应,哈哈大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针面人 “看来,看来我们不太合适。” “那倒未必,我刚好有些新节目需要帮手,你们派得上用场。” 钱飞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安达鲁的眼中明显有一丝威胁的含义,如果惹恼了这帮家伙,谁知道他们的内心是不是比他们的外形还要可怕,到时候说不定他们也被整成残疾了。两人苦笑了一下,勉强地点了点头。 “哈哈,让我们欢迎新伙伴!” 马车继续开动,没有多久就来到了市中心的广场,在安达鲁的指挥下很快搭起了一个半露天的帐篷,广场上静悄悄的,看来居民们折腾了一天后都已经睡了,钱飞暗暗祈祷,最好一个观众都没有。不过安达鲁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 “嘻嘻,好戏开始了。” 他后仰起脑袋,把脖子挺得老直老直,随着喉结的蠕动,竟从嘴里掏出了一个管状物体,他大手在管子的底部一扭,一枚信号弹从里面吐了出来,居然像烟花一样直穿云霄,在天幕中炸开了一句话和一张小丑的笑脸——“怪奇马戏团”,更令人吃惊的是,那图案在烟雾消弭后也没有消失,反而像霓虹灯一样闪烁,向整个城区发送着一封不详的邀请函 吴泽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在一片狼籍的街道上,他在二十公里外的一个村庄处理完一起命案,刚刚才回到市里,不过对于城里发生的骚乱他已经听说了。他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份是副警长,和其他人一样,经历了初始的彷徨后,他在思索着自身命运和游戏通关后的可能。 “得赶紧找到队长。” 他眉头紧锁地走着,这时,身边的巷子里忽然传出凶猛的犬吠,紧接着是“哗啦”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那狗叫了几声便没了声音,拖出一丝“呜咽”的尾音。吴泽停下了脚步,现在这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正义感不允许他袖手旁观,他急匆匆地冲向了那户人家,抽出了腰间的警棍,料想这不过是入室盗窃的小毛贼,自己吓唬一声便会闻风而逃了。 “谁,给我出来!” 没有人回答他。窗户破了,大门开着,地上躺着一条断了气的黑背狼狗,电灯泡的碎片撒了一地,吴泽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垫着脚尖走了进去,还好外面的路灯能照进来,让屋子里不算太暗。他顺着凌乱的踪迹摸到了一扇半掩的门边,打开门进入了卧室,一下子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见那床帘的后面,赫然有个高大的人影挟持着女主人,一只大手死死地捂着她的嘴巴,脸贴得老近像要行非礼之事,那女人听到吴泽的动静,唔唔地挣扎起来。 “放开她!” 那人见被发现了,恼怒地把女主人放在一边,向吴泽扑了过来,吴泽也毫不畏惧地挥棒冲了上去,借着月光看清了那家伙,顿时脚下一软后退了几步。那家伙的脑袋像刺猬一样扎着密密麻麻的钉子,肌肤上爬满了无数条黑色的蜈蚣,细看这下,似乎是缝伤口的医用线,绞来绞去,相互交错,这么费劲的手术,难道那个人曾经被炸成过碎片吗!吴泽来不及多想,对方已经把他的步点给逼乱了,他本能地使劲一抡,可那怪物竟然单手接住了警棍,警棍像陷入泥里一样任凭吴泽怎么发力都纹丝不动,这一招就足以让吴泽冷汗直冒,在力量上自己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这时,从警棍传来一阵猛力,吴泽的身子被向前拽去,怪物的另一只手已作势向他的面额戳来,他赶忙松开手,狼狈地往旁边一闪,还是被惯性摔到了对面的墙上,钻心的疼痛立刻袭卷了他的后背,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护在了瑟瑟发抖的女主人面前。 “别过来!” 然而他故作凶悍的吼叫却像小狗面对狮子那样可笑。怪物一言不发地向他走来,吴泽抄起旁边的椅子,梳妆台上物件,但凡能扔的统统都砸了过去,都像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毫无作用,怪物甚至连躲都不躲一下。 事已至此,吴泽咬了咬牙,索性埋头向那怪物冲去,希望能借着全身的力量把他撞倒。然而这一招还是太不自量力了,对方轻巧地卡住了他的腋下,居然像柔道一样直接将他举上了天,来了个过顶摔。不过这也使他倒在了地上,吴泽顾不上五脏六腑的激震,死死锁住了怪物的下巴。 “快跑!” 怪物愤怒地扭动着身体,脑袋上的钉子尾戳得吴泽的手臂疼痛欲裂,可是他的牺牲算是白费了,女主人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大脑连控制四肢的指令也下达不了。那怪物在地上打了个滚,挣开了他的手臂,像拎小鸡一样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提了起来。 “完了。”随着头皮的剧烈疼痛,吴泽的心也绝望到了冰点,怪物的另一只手已经精确地伸向了他的喉咙! ”哗啦“,又是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一个裙摆飘飘的女人破窗而入,杀入了战场,在滞空之时,双手在虚空中一画,掌心赫然打开了两个金色的扇面,合在一起刚好能拼成一个镂雕着八芒星的圆阵,他紧握住这两个半圆,借势甩出一半,那锋利的圆弧刺入了怪物的背部,泛起一道金光后消散不见。那怪物踉跄了好几步,不得不松开了吴泽,发出一声夹杂着愤怒和畏惧的嘶吼。吴泽咳嗽着跑到了汉娜的身边,他想都没想就惊喜地喊了起来。 “卫海!” 迟卫海愣了一下,随即既惊讶又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 “吴泽,你他妈来这儿添什么乱!” 吴泽知道自己理亏,悻悻地挠了挠头。那怪物趁机纵身一跃,劈头盖脸地扑了过来。 “小心!” 迟卫海并不慌乱,右手掌心补出了一道扇面,两手一靠,扇面合二为一,金光顿时大振,他手腕发力向前一推,那八芒星的圆障也向怪物冲了过去,两股势力凌空相撞,那怪物腹部向后一弓,像皮球一样被踢飞了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针面人(2) “漂亮!” 吴泽兴奋地呐喊,崇拜之情溢于言表。针面人扭曲的脸庞凝结出不甘与仇视,他没有做出更激烈的攻击,反而迅速逃离了现场。 “卫海,你太牛了!” 吴泽激动地把迟卫海抱起来转了半圈,迟卫海像一只酣睡休憩的小狗突然被主人抱起一样茫然无措,满脸通红地拍打着吴泽的肩膀,吴泽这才意识到一丝尴尬与不妥,他的下巴正紧磕着一处丰满而柔软的胸脯,立刻像触电一般松开了手。 很难说这是迟卫海自我的反应,但他确实感到了一丝被轻薄的羞耻。他瞪着眼睛掏出了胸前的项链,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屏障没能困住吴泽,那么这招也大概无济于事,这家伙的身上隐藏着出乎意料的潜质。吴泽带着疑惑的神情歪了歪脑袋,迟卫海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是个容器,我们得赶快找到其他人,我会把他们的魂魄吸纳进去,然后我们带着他们离开这个地方。” 吴泽像是在黑暗中找到了一盏指路明灯露出欣喜的神色,是啊,只要迟卫海在这里,何必要纠结于游戏的机制以及给他们分配的目标呢,主动权掌握在他们手上。 “太好了,我本来还着急抓住那几个精神病人呢。” 迟卫海皱了皱眉头,直到现在,他还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他不太清楚自己到底身处什么地方,从霍夫曼和警员们在酒馆里的交谈中,他大概知道了离市区不远的一个精神病院发生了集体逃亡的事件,所以才搞得满城风雨。他断定这是鬼域中的必然发生事件,就像在之前的很多鬼域里,他会经历鬼物生前所发生的事情一样。 “为什么非抓住他们不可?” “什么?哦你还不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吴泽确认了迟卫海眼中的迷茫,抓住这个机会表现起来,“所以说你们学表演的积累太少” 迟卫海再次狠狠瞪了他一眼,吴泽赶忙扑灭了滋长的优越感,不再跑题:“我们在一部电影里。《卡里加里博士的小屋》,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德国表现主义电影的里程碑!” “电影!”迟卫海心中的很多疑问都得到了解释,他怎么也没法想象一个外国的鬼魂会出现在学校里,可是新的疑团又出现了,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一个电影爱好者的怨念?或者,这个鬼物已经和影像媒介融为了一体,在当今的时代,这种传播方式迅速而又广泛,如果真的扩散开来,绝对是一场不可收拾的灾难,这应该是父亲如此忌惮的原因。 吴泽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对,这部电影大部分剧情讲的是一个叫卡里加里的精神病院长用催眠术操纵一个男人进行谋杀的事,但只要注意影片的开头和结尾,就会发现,这些剧情其实是一个精神病人幻想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 吴泽明白迟卫海抓住了重点,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对,所以刚刚那个怪物应该是卡里加里操纵的凶手,既然这样,我们可以认为我们现在在那个精神病人的幻想里,所以我们必须抓到那个病人,他就像是一个游戏最终的关卡!不过,既然你有更好的方法,我们就不需要费力去找他了。” 迟卫海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我们还是得找到他。”他迎上了吴泽困惑的眼光,“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个病人也是由我们的同学扮演的呢?” “这”吴泽确实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你看,你是警察,我是酒馆的老板,不管是不是随机的,总之有各种各样的角色分配给我们,而他们并不知道我有把他们带出去的特殊能力,那么就像你说的,如果那个病人是最终关键的人物,那么他们一定会有意或者无意地汇聚到他的身边,大部分游戏不都是这样吗?靠我们一个个找多费劲,不如死死盯住这个目标!” 吴泽猛地一拍手心:“有道理!他就像搅动局面的蝴蝶,他的行动一定会让其他人被分配的目标互相牵扯起来。”想到这儿,他难掩兴奋,可是瞬间又像发现了什么骇人的惊天秘密一样愕然起来。 “你怎么了?” “卫海,你看到的任务目标是什么?” 迟卫海耸了耸肩:“很简单,存活。” “没有别的了吗!” “没有。” 吴泽的神情旋而放松下来:“那可能是我想多了。” 这时,这屋的女主人终于清醒,第一件事就是在地面上焦急地寻找着什么,直到把一个相框像婴儿般紧紧地抱在怀中。 “太好了,你没事就好。” 照片里的男人年轻英俊,穿着一身飒爽的军装,目光炯炯有神。 “这是我的丈夫,他们一直没找到他,很多人说他已经死了,可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她的眼睛里饱含着柔情和哀怨,仿佛过去的甜蜜回忆如幻灯片般一一浮过,让人不忍直视。 “您的丈夫分配到哪个战线?”吴泽问了一句。 “西线,好像在一个叫凡尔登的地方。” 吴泽的心里发出一声叹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作为一战最著名的战役,凡尔登战役又被称作“凡尔登绞肉机”,他活着的希望实在是太渺茫了。 “放心吧,你的丈夫一定会回来的。” 说者之意和听者之心并不一样,女主人被这善意的谎言真实地感动了:“谢谢你,谢谢你们,哦,更谢谢你们救了我。” “举手之劳,不过,你能帮我个忙吗?” 迟卫海的这个请求很简单,他向女主人借了一套宽松干练的衣服,当他把紧身束胸和拖沓的长裙终于卸下后,长舒了一口气。 “别开玩笑了,我刚刚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 “啊?” 迟卫海神情严峻地绾起了头发,这身利落的打扮让他对应付各种紧急的情况充满了信心。 “你看看手臂上的时间。” 吴泽赶忙捋起袖子。 “怎么回事,怎么时间突然少了这么多!” “应该是因为我把他们的灵魂吸入了容器,他们的身份失效了,被算作了死亡。” “那我们找到的同学越多,岂不是时间流逝的就越快,那如果最后只剩下我们俩个,那倒计时很可能就会结束了,那会发生什么呢!” “不知道,我们必须一步到位,和时间赛跑。” 在两人凝重的对视间,窗外隐隐传来一声烟花的呼啸,在夜空中戛然而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盛大的催眠(1) 红色c紫色c黄色,这些颜色来回变幻闪烁着,让天空中的图案成了一块悬浮的霓虹招牌。生物对很多信息都有不可抗拒的本能,光线c气味c声波这些跳动的光点是否按照某种神秘的规律,在射入人眼视网膜的那一刻,便向意识深处传去了一个层层诱惑的指令。钱飞并没有特殊的感受,但眼前的事实却让他目瞪口呆,先是几盏窗户中的灯光亮起,少许的开窗开门的动静,随后这一趋势竟一发不可收拾,在深夜时分点亮了万家灯火,居民们扶老携幼地向帐篷涌了过来,刚刚还冷清空旷的广场突然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一旁的天赐也是难以置信得合不拢嘴,无法理解这魔力的号召。那些怪人当然毫无波澜,试练着演出的道具。安达鲁透过后台的帘幕看着外面的动静,满意地搓了搓手,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像是准备享用一顿美味的大餐。 “差不多了,开始吧!” 随着他一拍手,舞台上的机关喷射出了金黄的火花,下一刻,安达鲁做出了一个足以让钱飞和天赐做一辈子噩梦的举动,他咧嘴笑着,两只手突然一拧,那颗脑袋和脖子分了家,却不见丝毫的血迹,两只眼球还在骨碌碌地转。在两人的惊骇中,他把脑袋抛进了舞台。 “哈哈哈,亲爱的观众们,让你们久等了!” 刚刚的欢乐气氛骤然冷却了一半,观众死寂一片,有的发出了惊恐的尖叫,这时,安达鲁脖子以下的身体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幕布。 “哎呀,不好意思,我的脑袋太激动了,先跑了出来,这儿呢,蠢货!” 他在台上像瞎子一样磨蹭了一会儿,终于捡起了脑袋安回了脖子。 “笨蛋,反了!” 两只手笨拙地把脑袋扭正,这时观众们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如梦初醒地爆发出热烈的喝彩。 “别太激动,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滑稽的小号和急促的鼓点响起,跟着一声大象的鸣叫,那个丑陋的怪人爬了出来,他在额头的肿瘤上戴了一只犀牛角,皮肤上画满了鲜艳的非洲图腾,身披一件五颜六色的草衣,使他的丑陋蒙上了一层光怪陆离的间离感。安达鲁跳上了他的脊背,大声地吆喝着: “看啊,我踏遍了埃塞俄比亚大草原才找到了这个异种!他的母亲是非洲某个部落的公主,却有着难以启齿的怪癖,她无视那些精壮俊美的男人,却跑到峡谷中和一只犀牛野媾!这违反天理的肮脏勾当,连上帝都不愿宽恕她,惩罚就是让她怀上这只不伦不类的怪物,他在出生的时候就害死了他那下贱的母亲,用犄角顶破了她的肚皮钻了出来!观众们,不要吝惜你们的嘘声和咒骂,他根本就不是个人,他生来的使命就是被你们践踏与唾弃,警示世人不可亵渎神的旨意!” 在安达鲁的鼓动下,市民们像找了魔一样发泄着最激进肮脏的词汇,那些最残忍的辱骂不绝于耳,他们像上了瘾一样越骂越兴奋,通过平日被压抑的方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安达鲁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像驯兽一样挥起了鞭子,指挥着“犀牛”做着各种杂耍的动作,市民们欢呼雀跃,仿佛见证了人类作为主宰对低等生物完美的支配之权。很快,其他的团员也粉墨登场,那个没有四肢的家伙套进了一件口袋服,一蹦一跳地活像一个不倒翁。 “这个可怜的小家伙是我在克林姆林宫觐见表演时发现的,被皇帝和大臣们作为奇巧淫技的玩物,他们被叫做‘瓶娃娃’,因为他们天生就没有人的权利,而是被当作一种产品来制造,培养一个瓶娃娃要从他出生开始就修剪掉四肢,放置在特制的容器之中,浸泡满草药和醋酸混合调配的溶液,等到他们长大成熟的时候,无需多加训练就可以超过最好的柔术演员,不用为他感到揪心,他的存在价值就是得到你们的惊叹!” 畸形儿对他仅有的躯体的控制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他轻松地跳过了燃烧着火焰圆圈,在最末一次高高跃起中不偏不倚地跳入了一个碗口大的长颈瓶里,仿佛他的身体里装的是随时可以伸缩的空气,经过了一小会儿屏气凝神的期待,他的头从瓶口“噗”地一下钻了出来。 趁着外面热火朝天的时候,于天赐悄悄地对钱飞说:“趁现在我们跑吧。” 跑?钱飞明白,安达鲁到上场前也没有告诉他们到底要演什么节目,参考他们的难度技巧,钱飞也觉得凶多吉少。 “先换一身正常的衣服,找个布把脸蒙上。”伪装是必要的,他们已经被画成了两个扎眼的小丑,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可笑衣裳。他们翻开了储物箱,把一件件古怪的戏服翻得飞起,直到箱子被掏空露底,他们没有找到衣服,却发现了一个牛皮封面的记事本。当钱飞看到封皮上的那行字时,眼睛已经惊骇地不能移向别处了 那古怪的烟火一闪而过后,天空中出现了闪烁的广告牌。 “这东西不对劲。”迟卫海和吴泽感受到了相同的不详气场。这时,那个刚刚还沉浸在忧伤之中的女屋主看了天空一会儿后,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她扔掉了手上收拾的活计,风风火火地穿上了盛装,坐在镜子前激动地画起妆来。 “天啊,不能错过,不能错过这么精彩的表演!” “女士,坏人可能没有走远,还是待在家里安全。” “你在说什么,大家都会去的,人多的地方难道不更安全吗!” 吴泽一时无言以对,他开始尝试用蛮力的方法阻挠她的举止。 “你干嘛,我今天非去不可!” “算了,让她去吧。”迟卫海拉开碰了一鼻子灰的吴泽,“这个蹊跷的事情出现一定有它的道理,我们的力量是无法阻拦的,如果它真的能吸引全市的居民,那对我们倒是一件好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盛大的催眠(2) 反正也要一探究竟,迟卫海和吴泽跟着女主人向广场走去,他们已经落在了最后,女主人一路小跑,跟上了前面浩浩荡荡的队伍。于是,他们看到了这场诡异基调的演出,看到了人们丧失了理智的群情激愤。 “这些人都怎么了,怎么会喜欢看这么重口味的东西,难道没有一点同情和怜悯吗?”迟卫海摇着头啧啧称怪。 “乌合之众。”吴泽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装深沉,“单独的个体也许很睿智,但群体却会使人失去智商,陷入集体无意识的狂欢,历史上的独裁者都这么煽动民众,这场表演就是一个盛大的催眠。” 迟卫海对深奥的理论不感兴趣,无论怎样这场表演给他提供了便利,他和吴泽从外圈向内,边移动边施展着法术,力图不漏过任何一个同学。 机会稍纵即逝,但那本笔记实在太有冲击力了,牛皮封面上用标准的哥特体签着“卡里加里”。钱飞在翻开封页的时候几乎喘不上气来,寥寥几行字就已经验证了他的想法——这确实是陈峰告诉他的,那本属于卡里加里私密的日记。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 可他们没有机会带着日记一起逃跑了,犀牛男已经回到了后台。 “喂,还在磨蹭什么,你们快上场了!” 他们紧张地合上箱子,结结巴巴地应诺着。 “是,是” 犀牛将他们推上了台去,安达鲁用招呼动物的手势指挥他们走到了灯光之下。即使在现实中有很多次登台表演的经验,面对着刺眼的灯光,钱飞和天赐感觉像第一次登台般恐慌,手脚不受控制地发抖,面前浩浩荡荡的观众,已经不是为了欣赏假定性的魅力,而是在猎奇中喂饱自己不断膨胀的原始。 “看啊,多么可爱的金童玉女,不过,他们不是这场表演的主角,因为他们太正常了。” 哄笑。 “所以,请允许我荣幸地为大家介绍我们马戏团的珍宝,‘钉钉’!” 这时,其他的团员从后台推出来一具牢笼,那个针面人赫然被关在里面,全身缠绕着寒光凛凛的铁链,脑袋露在牢笼顶部的枷具外,龇牙咧嘴地瞪着狰狞的眼睛。 “是他!” 吴泽和迟卫海一惊,面色凝重。 “啊!” 那个女主人发出一声惊叫后晕倒了,在人群中引发了一片小小的骚动,那个怪物似乎发现了她,突然激烈地挣扎起来。安达鲁并不在意,他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锤子,边走向针面人。 “各位,你们一定以为弗兰肯斯坦的故事只存在于小说之中,可如此真实而又可怕的故事怎么可能只靠小说家的凭空臆想,不错,他,就是弗兰肯斯坦博士创造出来的怪物,是我在穿越南极的旅途中,从一块冰川上偶然发现的,如果不是我把他凿开拖了出来,这个秘密就要和冰川一同沉入海底了!不信的话,请看!” 安达鲁举起手中的榔头,一下子锤在了针面人头上的钉子上,全场鸦雀无声,只听得到锤子敲打钉子的声响,还有怪物不甘的咆哮,那枚钉子在榔头的推动下,一寸寸在原来的基础上更深地扎进了他的脑髓,直到尾部完全嵌进了头骨。 “看,从地狱回来的人,是不会再死一次的!” 怪物的阵阵咆哮验证了安达鲁的说法,观众们终于可以放心地喝彩,不用担心自己被指控为谋杀的纵容者,而是真正见证了科学的奇迹,他们叫嚷着还想看更多,安达鲁深谙他们难以克制的情绪,一根又一根地捶了下去,直到针面人的半面脑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点,再钉下去就得审美疲劳了。 “各位,你们知道这个可怜的家伙吃什么吗?”他的目光邪佞而又阴鸷,“吃人!只有活人的鲜血才能滋养他已经死去的肌理,因为它们已经失去了制造养分的能力。” 他看到观众们的脸上浮出一丝不安,得意地嘿嘿一笑,“说到吃人,你们一定会想为什么不赶紧毁掉这个可怕的怪物,他活到现在牙齿上一定沾满了我们同胞的鲜血,可是,我想问你们,吃人和杀人本质上不是一样吗,同样是在上消灭了一个鲜活的生命,你们会为杀掉一个该死的人而叫好,为什么用吃的方式却让你们感到惊恐?” 说到这里,安达鲁打了一个响指,原来涂在钱飞和天赐脸上的妆像变脸一样不见了,露出了他们的真容。 “看啊,这两个漏网之鱼,是今天搞得满城风雨的那群精神病人中的一份子!雷娅,她用毒酒毒死了七个男人,却因为歇斯底里症只是被关进了精神病院。”安达鲁的手指像矛一样指向了于天赐,又转向了钱飞,“弗兰西斯,这个臆想症一下子杀害了三个无辜的人,只是因为他觉得他们要害他。你们觉得,是那个被锁在笼子里的怪物更可怕,还是这两个罪行累累的犯人更危险!” “不,不是这样的!” 钱飞和天赐想要大声申辩,可是他们发现身体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观众们动摇了,安达鲁抓住这个机会最后一击。 “市民们,钉钉本质上不是人,而是科学的产物,我们不应该用道德去审判他,一项技术,永远都有好与坏的两面,就像一枚硬币一样不可分割,可是,是让硬币正面朝上,还是反面朝上,永远都取决于使用者的念头,所以,我可以很自豪的告诉大家,他从来没有吃过任何一个心存善念的人。今天,这个伟大的选择权属于你们,你们可以选择让他们重回精神病院,继续逃脱应有的惩罚,也可以选择让他们成为食物,观赏一出罗马人才能看到的演出!” 曾经,他们的祖先也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子民,虽然这和古罗马已经没什么关系,但他们的血液里还是隐隐流淌着一种荣耀感。是啊,为什么不让这两个罪大恶极的家伙死得其所,给他们一次震撼的盛宴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盛大的催眠(3) “吃了他们!”“对,吃了他们!”“吃,吃,吃,吃!” 人群沸腾起来,而钱飞的心已经凉到了脚底。 “住手!” 这声嘹亮的大喊居然盖过了鼎沸的人群,让现场安静了下来。吴泽也不知道自己的中气居然这么足,眼看着有人要把这场游戏中最关键的人物扔去喂怪物,他情急之下站了出来。 人们都齐刷刷地望向他,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心脏剧烈的跳动几乎使他无法开口。 “你们都被他骗了,这是谋杀,裸的谋杀!我们没有审判和处决别人的权力,这个骗子不断强调你们凌驾于这些怪物之上,就是要麻痹你们的正义与良知。如果我们被他牵着鼻子走,便会堕落到连怪物都不如的地步。” 他这番义正严辞的讲话起了效果,人群像是从缥缈的春梦中醒悟过来,开始向安达鲁投去怀疑和惶惑的目光。安达鲁的目光中压着燃烧的怒意,死死地盯着吴泽,吴泽毫不退缩,他知道此刻在气势上无论如何也不能落于下风,末了,安达鲁突然鼓起掌来。 “哎呀呀,总是有一些心急的观众,不愿意跟着表演者的节奏,想要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好吧,那我们只能遗憾地跳过这个精彩的铺垫,请上我们今天的压轴之主!” 安达鲁打了一个响指,从看不见的云层中突然掉下了一顶长筒礼帽,不偏不倚地戴在了他的头上。他摘下来,把黑色的内里冲向观众。 “这不是一顶普通的礼帽,它连通着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空间,那里无穷之大,什么都不缺,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突然,安达鲁的手冲着天赐一挥,于天赐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他感到自己成了一只布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玩弄于鼓掌之中,喀哒喀哒,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骨头变形扭曲,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圈一圈地拧成了一个麻花。鲜血从五官中榨了出来,他气若游丝地发出一声哀嚎,硬邦邦地摔在了地上。 “啊——” 人群惊惧地尖叫起来,大有溃散的趋势,迟卫海已经咬牙切齿地摆好了架势,随时准备冲上去。 “慌什么,你们真的以为我会让鲜血玷污我的舞台吗!” 这时,安达鲁把扔在了天赐拧作一团的身体上,帽里突然产生不可思议的吸力,大小没变,却把整个人吸了进去。 “只要有了它,你甚至可以欺骗死神!” 帽子像撑饱了肚皮的蛇一样扭动了一下,翻了个跟头,一只手猛然伸了出来,死命地抓住了帽檐,随即,一个完好如初的于天赐爬了出来,他摸摸自己的身体,发出劫后余生的大笑。 “哈哈,我没事,我还活着!” 现场一片哗然。 “这,这一定是他障眼的把戏!”吴泽大声地质疑道。 “哦,是吗,那你们亲自试一试吧,它能够起死回生,还有什么无法实现的呢!” 人们面面相觑,直到一个醉鬼嚷道:“我要一个和克娄巴特拉一样的美女!” 帽子再次抖动了一下,在短短时间内,人们再次见证了大变活人的奇迹,她小麦色的,夺人心魄的异域情调看呆了所有人。 “还在等什么,上来领走你的皇后吧!” 那个醉鬼一下子扔掉了酒瓶,大喜过望地跑上舞台牵走了那个面无表情的冰美人。所有人都被刺激了,在贪婪面前风险根本不屑一顾,他们吵吵嚷嚷,争先恐后。安达鲁再次挑选了两位幸运儿,他们极度兴奋以至于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要钱,钱,花不完的钱!” 于是,帽子像印钞机一样不停地吐着成把成把货真价实的钞票,那数量足够埋下四个成人,它们满天飞舞着,引发了一轮哄抢。 “拿吧,随便拿,这是最不值钱的玩意!” “快停下,你们不要上当,不要中了他的幻术!” 没有人理睬吴泽。 在众人推推搡搡争抢着天降的横财的时候,那个女户主挤到了第一排,她对那些钞票视若无睹,用极其虔诚的语气向安达鲁大声喊道: “请帮帮我,请让我的丈夫回来吧!” 这声呼喊似乎触动了人们都不愿提及的伤疤,他们停了下来,向她投去怜悯的眼神,也期待着神迹呈现一次感人的大团圆。没有人注意到,那个针面人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这位祈祷者。 安达鲁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很遗憾,试用结束了。”他高高地举起那顶帽子,在下半句话的终止时往天上用力一挥,“谁抢到它,谁就是它的新主人!” 帽子旋转着画出一道高高的抛物线,不偏不倚地挂在了教堂钟楼的尖顶。人们疯狂了,像决堤一样冲向教堂。没人关心那个女主人悲痛地捂着心口瘫倒在地,然而,那个不能称作人的针面人却爆发出一声咆哮,在他身边的几个异种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挣断了锁链,掰断了牢笼,飞奔而去,一把卷走了女主人,遁入了茫茫的夜色。 “别跑!” 迟卫海一把拉住了吴泽:“别去,管不了那么多了!” 在这个混乱的时刻,同样消失的还有钱飞和天赐,他们在刚刚就重获了身体的控制权,已经悄悄地退到了没人注意的角落,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拔腿就跑。 安达鲁并不在乎,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教堂,这出由他铺呈的大戏终于迎来了,他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眼角甚至泛出了泪花。 “神上,我献上这出拙劣的演出给您,希望您能原谅我的无能和失职。” 那是一场来自地狱的演出,这些忘我的群演们推搡踩踏着,先是撞倒了上锁的大门,在耶稣的注视下直奔楼顶的钟楼而去,他们个个眼球突兀,涨满了血丝,不在乎撕破的衣服,忘了疼痛的伤口,凶狠残暴地叫骂着,像是一群夺食的疯狗。越到塔尖的争夺越残酷,他们互相拉拽厮打着,谁也不愿意把宝物拱手相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一,激斗(1) “放开我!”“是我的!”“滚开!”“啊——” 那是可以预料到的惨景,他们已经忘掉了人性,一个人被推了下来像西瓜一样摔得四分五裂。 此时,迟卫海已经冲到了那里,立刻抬起那人绵软无力的手臂,随即松了一口气。 “不!警察呢,警察在哪!” 吴泽刚喊完,就看到塔顶出现了一个虎背熊腰的大个——霍夫曼一个人撂倒了五六个,比谁都疯狂。 “完了。”无力的悲痛,绝望的良知让他哽咽,谁能容忍这种践踏人性的恶行,他的胸膛里从来没有燃烧过这种舍生为义的冲动,怒吼着冲向了安达鲁。 远处的迟卫海没有注意到吴泽的举动,他无暇分身,塔顶上已经一团糟了,他施法让几个坠落的人平安落地,却有更多双脚踩在了楼顶的边缘。 “妈的,豁出去了!” 他把心一横,拽下了脖子上的项链,默念口诀,抬手上扬,项链升入高空,回应着他的咒语发出耀眼的光芒,顿时,把整个教堂都照在其中,很快,数十个灵体呼应了漩涡的引力,正在脱身而出。可就在这时,空中那张巨大的小丑脸突然活了起来,它虎视眈眈地瞥向项链,居然张开獠牙满布的大嘴把它吞了进去。 “什么!” 项链失去了光芒,像一只受伤的鸟儿落回了迟卫海的手心。那一刻,迟卫海来不及多想,他倒抽一口气,双手的食指中指合为三角,眉头紧张地一蹙,把法印倒转了过来 吴泽像一头愤怒的公牛冲入了敌人的阵中,那个患有普洛提斯症的丑陋象人挡在了他的面前。怒火汇聚在拳头上砸在了象人的胸口,象人发出一声嗷叫连退几步摔了个四脚朝天,这场体量相差悬殊的对抗居然让吴泽先拔头筹,连一旁的畸形人和双性人也诧异起来。 “亲爱的,你不会连收拾一个小家伙也要我们帮忙吧?” “哈哈哈” 双性人的揶揄刺激了象人,他恼怒地站起来,涎水满布的黄黑暴牙像捕兽夹一样咬动。吴泽来不及反应,那家伙已经跳到了面前,在下一秒,他只感到自己失去了重心,像一只沙包被拎了起来,重重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他再次被举起来,再次被狠狠地摔下去,这反复的噩梦没有尽头,因为陷入狂暴的象人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疼痛c疼痛c无比的疼痛像硫酸一样腐蚀了他的内脏,他的喉咙发不出声音,眼睛只看的到鲜红,鼻子里充斥着血的腥味,在听到又一声骨头碎裂的声响,他的意识彻底黑了下去 哪里,在哪里 那个没有五官的怪物张开了獠牙——黑暗的深渊要消化掉我 牵着母亲的手——“啪嗒”——父亲的掌掴,笑容和勃然的脸扭曲着融合成一个狰狞的黑白怪物,只是为了手里拿着的,拿着的我的心血和整个生命啊!撕碎了,都撕碎了,他们把它的尸体扔到我的脸上 该死的——黑色c红色c紫色c灰色c乱七八糟所有不认识的颜色切割着我! 风吹拂着那片野草,撩过耳边的芬芳真好 “咕咚”,沉进了无边的汪洋之中,沉啊,沉啊,沉回子宫的羊水之中吧等等,海底的黑色颤动了一下,睁开了一只竖着的眼睛,绿色的非人类的瞳仁!不,不要盯着我,不要盯着我 象人双手把吴泽举过头顶,阴森的笑声和含混的言辞囫囵在嘴巴里: “去死吧!” 双臂快速向下,膝盖用力地上扬,即将享受到脊骨断裂的美妙音乐——“咔嚓”—— 吴泽没有被折成两半,象人却发出惨烈的叫喊,双性人和畸形儿的笑容凝固了,因为他们清楚地看到了在那短短的几秒里发生了什么——那个人的背后突然窜出了三条紫色的刺藤,一下子刺穿了象人的膝盖!无数黑紫色的触手在皮肤下扭动着,钻遍了他整个左边的身躯,使它们膨胀鼓动,最终所有的肌理都变成了紫色花岗岩般坚硬的肌肉,无数条冰柱一样的透明尖刺从他背上长了出来,流淌着淡粉色的血液,当吴泽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右眼一片白浊,左眼中的黑色吞没了眼白,绿色的瞳孔中正燃烧着杀戮的。这是一幅极度脱节的诡异画面,他的左边嘴角拉开一条狰狞的笑容,右边的嘴角却动也不动,整个右边身子成了一个唯命是从的傀儡。 这笑容和眼神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只有安达鲁淡定地看着远方的教堂,目光自始至终也没有移开过。 顷刻间,那座高耸的教堂缩小了起来,既没有摇晃也没有震动,就像是游戏中的模型被调整了数值那样毫无阻力,或者,这阻力化成了无形的力量消耗着施法者的精力,迟卫海浑身紧绷的肌肉颤抖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滚而下,最终,硕大的教堂变成了一个微缩模型,无数密集的黑点像蚂蚁一样从里面四散开来,正是刚刚在其中争得你死我活的人们。迟卫海将项链对准了这个由他制造出来的微观世界,项链将视线之内的灵魂吸入其中,当做完了这一切,他的双腿一软,昏倒在了地上。 那个半人半兽的怪物一跃而起,杀到了象人的面前,左手一掌接住了象人挥出的拳头,象人的眼中浮现巨大的恐惧,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已经无效了,随着拳头无法抗衡那股巨大的力量,他的整条手臂被扭成了一条麻花状的毛巾,很快被怪物扯了下来,奇怪的是,那断开的口子既没有喷涌出鲜血,也没有血肉模糊的骨肉。在他的哀嚎中,另外两个伙伴出手了,畸形儿褪去了缠绕全身的白布,他的身子骤然拉得老长,赫然是一条长着人头的巨蟒,他弹地而起,缠住了吴泽,一面收缩着蛇身,那颗人头一面朝着吴泽右边的脖子上咬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一,激斗(2) 可在下一刻,它就仿佛一条被踩烂了半截的蚯蚓,剧烈挣扎着从吴泽的身上脱离开来,身上多出了几个窟窿,虽然他在缠绕之时刻意避开了那些尖刺,可没想到它们的上面能够随意长出匕首般的枝叉。仿佛是闻到了恐惧的味道,尖刺中粉红的血液兴奋得越来越浓稠,两根尖刺蠕动着飞速增长,穷追不舍地向畸形儿扎了过去,在半空中被白色的蛛丝拦截,双性人的胸前长出了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孔,以乳为眼,以脐为口,那黏稠蛛丝就是从它嘴里射出来的。 “还等什么!” 趁着僵持的局面,畸形儿和象人重新振作了精神,他用蛇身捆住了吴泽的双脚,将他绊倒在地,而象人爆发出一声怒吼,膨胀成了一个两层楼高的庞然大物,增生中受力不均的挤压让他的身上出现了更多的肉瘤与肿块,他抬起仅剩的一只手臂,砸下了陨石般的拳头。 “轰隆——”尘土飞扬起一道雾幕,迟卫海也被这震荡摇醒了过来。 地面下陷出一个龟裂的巨坑,在那逐渐消散的尘幕后面,有一幅更加令人震惊的景象,雾中长出了一颗参天大树,通体紫黑,粗壮交错的枝干上挂着三个硬邦邦的尸体,正是刚刚想把他置于死地的畸形儿c双性人和象人,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他们的尸体从贯穿之处断成了两截摔在了地上,竟然都是一副空心的躯壳,那颗大树的根部是从吴泽的左半身里生出的数条枝干扭曲聚合而成,还有一部分交织成了一个蛋壳,把他的整个身躯都护在了里面。安达鲁终于转过了身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寄生在人类身体上的怪物。 “呵呵,没有标识的融合者,那帮叛徒果然在我们眼皮底下做了不少动作呢。” 怪物绿色的瞳孔对上了安达鲁的目光,那些紫色的触手瞬间暴长,向着安达鲁冲了过来。 “不自量力。” 安达鲁轻轻地一挥手,天空中的小丑头猛然俯冲而下,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吴泽身上,那些触手骤然萎缩地跌落在地,周边的大地喷射出一道气浪,燃烧起了幽绿的火焰。气浪过后,只见那颗大树已经从吴泽的身躯断裂,烧成了一滩焦木,而他的整个人恢复了原样,浑身黑乎乎的。安达鲁的托起手掌,手心凭空出现了一个发光的粒子,它转动着吸收着周边的能量,顷刻间已经成了一个小球,他将球扔向了奄奄一息的吴泽。 “砰——” 那个小球还没打入吴泽的体内就被拦了下来,它爆炸开来,激射出数道刺眼的光芒。光芒散去,迟卫海挡在吴泽的身前,握着一把金色的气剑,剑身摇曳着火焰般的气流,他的眼神坚毅而无畏,风吹动了她扎着的马尾,还有额前的碎发,这一刻,他是守卫正义与和平的女武神。 安达鲁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捉摸不透的微笑,他再次把他的脑袋摘了下来。 “嘿嘿嘿嘿 生死去来, 棚头傀儡。 一线断时, 安能宥悔。” 迟卫海身子更加紧张地绷起来,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然而,当他说完这首俳句之后,两手一松,那颗头颅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滚落在地,两只眼珠已经了光泽,身躯像断了线的木偶颓然倒地,四肢从躯干上断裂开来,和其他的三具尸体一样,是一副空心的躯壳,仿佛摔碎的陶瓷娃娃。 迟卫海不敢大意,直到确认他们确实毫无生命的迹象,这才松了一口气。 “吴泽,醒醒,醒醒。” “嗯卫海,我还活着吗?” “废话!” 吴泽捂着脑壳看了看一片狼籍的四周。 “卫海,你把他们都解决了,你真厉害!” 迟卫海一愣,就在刚刚,他清楚地看到了吴泽身上出现的异变,整整三年,他居然没有发现这个舍友身上的任何异常,这股可怕的力量隐藏的如此之深,让他心绪凝重,但眼下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嗯,老费劲了。” 他们没有获得多少休息的时间,此时,手臂上的计时器忽然嘀嘀作响。 “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伴着令人焦躁的嘀嘀声,天幕和大地突然轰鸣了起来,从远方的地平线开始,四周的天穹突然以一块块密集的方柱坠落而下,这些方柱落地之后形成了无边的黑幕,向着中心压了过来。 “糟了。” 同时,在城外的森林中,钱飞和天赐也看到了天空中的变化。 于天赐大惊失色:”没时间了,我们该怎么办?” “回去,回病院去,我们杀了卡里加里!” 钱飞的语气非常决断。于天赐知道,现在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了。 “我要是你们就不会那么做。” “是谁!” “14戏文的吴泽。” 可是当他们看清吴泽身穿的破烂的警服时,转头就跑,然而,迟卫海已经挡在了他们的退路,手指一点,两人便无法动弹。他掏出项链放在眼前,可是随即惊叹了一声:“奇怪,怎么不起作用了?”钱飞和天赐的灵魂并没有反应,迟卫海一时不知所措,按理说他的小法术对他们起作用,这种高等的法术不应该失灵。 “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可是我们应该去干掉卡里加里,游戏就能结束了!” “不,你们才是终结游戏的关键。” “难道你觉得我们会经历电影里一模一样的剧情?看看他手上的那本日记吧。” 吴泽拿走了动弹不得的钱飞手里的日记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二,卡里加里博士的日记 19171125 寒冷的雨天 天啊,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天,此刻我握着笔的手还在颤抖,心还在砰砰直跳!冯施泰因上尉送来了一具一具活着的尸体,当他拉开铁笼上的遮布的时候,我真的是心惊肉跳,他们把炸成碎肉的士兵拼起来了吧,否则那躯体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密密麻麻的缝线!更可怕的是,那个活死人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我无法想象,那瞳孔后面是一个来自地狱的灵魂吗? 冯施泰因跟我说,“博士,这是帝国终极的秘密武器,谁能杀死已经死过的人呢”。他的话令我不寒而栗,不过这阵颤栗之后我隐约地兴奋起来,这是开天辟地的壮举,谁都听说过弗兰肯斯坦的传说,可是我们真正把传说变成了实现!只要有了这支亡灵大军,帝国将战无不胜! 然后他告诉了我此行的目的,“唯一的难题是,他听不懂命令,不过脑神经学科的专家很确定他的大脑真的在运行着,也就是说他的意识和思维都存在,博士,您是精神学c心理学的专家,我们请求您能帮助我们迈出最关键的一步!” 明白了,如果成功了,这将是我莫大的荣耀呀! 还有一件事,后来我问了上尉,到底是哪个天才突破了起死回生的技术,上尉的表情有点让我捉摸不透,尤其是他告诉我的那个单词,应该不是人名,而是一个计划的代号——“阿莱夫”。 ii 191815 大雪 整整一个多月了,真令人沮丧,有时,你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和普通人一样的神情,可是细看下去,感觉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们复活了一个已经死去的,谁知道灵魂在地狱里经历了什么样的变故,再者,这个身躯里的灵魂真的是原先的那个人吗,我看他档案上的照片还挺英俊帅气,这个可怜的孩子,也许他的身体已经被更邪恶的亡灵占据了。 唉,言归正传,我一开始看资料的时候,就觉得上尉夸大了“阿莱夫”计划的成果,这个活死人内脏器官和常人一样可以正常使用,根据他们之前的测验,他的力气是普通人的四倍,可以连续七天不吃不喝,但还是需要少量的食物维持机理的运转,可是我很怀疑,在炮弹横飞的战场这种优势到底有没有用,如果一发炮弹再次把他炸成了碎片,难道他还能自己复原不成? 根据资料的基础,我一开始借鉴了巴甫洛夫博士的实验,这糟糕的一个月就是这么开始的!他确实存在生理需求,可是仿佛又可有可无,你给他吃他就吃,可是一旦将食物跟训练的指示结合在一起,他就一动不动。我认为这个狡猾的怪物的智商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高,他似乎成功观察出我根本不敢让他饿死,在他的极限期总会把食物送到他的面前。 至于性需求,我找了最诱人的色情画片,甚至带着蒙上眼睛的妓女脱光站在他的面前,连我这个老头看得都有些血脉喷张,他却纹丝不动! 好吧,我觉得我的策略出现了问题,不应该将他当作野兽和低能儿去驯化,应该在他较为活跃的脑部神经想办法。 vi 191818 阴 我根本是在白费功夫,电击疗法这种刺激只会让他陷入无休止的狂暴,即使在停止之后他的恨意也分毫不减,太累了,我该去散散心了 活动画片一定会是一项大有前景的产业,我记得早几年不过就是一些风景片段,现在你能在上面看到戏剧c魔术c各种眼花缭乱的东西,还能享受一场音乐会。现实的虚构,虚构的现实,一切都是建立在连续性上,投射到我们意识之中等等,等等!我想到了! 72 1918110 晴 感谢发明电影的人!这次试验卓有成效,我给他放了个几个影片,他全神贯注地看完了,并且流露出了情绪的变化!尤其令我诧异的是,他对甜蜜的爱情片段显示出极大的排斥,发出阵阵凄厉的哀嚎。掌握了他情绪的密码,我相信难题会引刃而解。 73 1918120 雪 我请乌发公司的人拍了若干个小片段,让演员扮成了钉钉的模样(为了缓解我见到他时抵触的心理,所以我给他起了个略显滑稽可爱的名字),让演员在其中接收我的指令行动,我相信这样会使他立刻产生代入感,明白他就是接收这些指令的对象。接下来,我会进入实际的训练,如果他能够成功地做到,那我就会放映能够让他产生愉悦情绪的画面,如果他拒绝,那么就不停地放映那些爱情戏,直到他不得不屈服为止。我觉得,这其实和驯服猛兽是一个道理。 74 1918127 阴 太棒了,实验进展喜人,我相信不久之后就能完成帝国交给我的光荣使命了!通过这次实验我延伸出一个有趣的课题,这些视觉信息只要经过有目的的使用,能够对人的精神和心理结构产生莫大的影响,我觉得这是对巴甫洛夫博士理论的深度应用,假以时日,我一定能够将它推广到大部分病人身上! 78 191851 雨 真没想到,怎么会是这种结果,我的心血都白费了!今天,我欣喜地向施泰因上尉展示了实验的成果,滔滔不绝地向他阐释了我的理论和未来的广阔前景,试验品已经能够在指令下杀死动物了,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可是他听完之后却告诉我,什么帝国的败局已成定局,不但无法拨出经费,也无意继续实验,他们只想着用仅剩的筹码不要输得那么难看,这真是太荒谬了!他们已经把玉碎的铁血精神丢得一干二净!这可是足以扭转战局的终极武器啊!他们怎么能理解我无数个废寝忘食的日夜所付出的努力!太令人失望,太鼠目寸光了!不管怎么样,我会沿着我的理论继续走下去! 至于您,施泰因上尉,还有您背后的军方,你们就指望着阿莱夫的神力拯救你们吧!这场赌注一定会输得精光的! xxvii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三,早餐 吴泽合上了日记。那个针面人的谜团算是解开了,难道那个马戏小丑就是卡里加里,如果是他,倒是可能有那般操控心智的手段。的确,现在的走向已经远远超出了电影剧情的内容,该相信他们吗? “电影里也有一本相似的日记,不过,那也是存在于主人公的幻想之中。” “喂,大家同学一场,都是为了活命,你就不能相信实实在在的证据,非要教条主义吗!”钱飞已经急得不行了。 “别跟他废话了,我的猜测是对的,你,和之前的那帮人一样,角色是警察,游戏开始的时侯,一定收到了要抓住我们的指令,说到底,你们是卡里加里的帮凶!”于天赐大有壮士赴死的感觉。 钱飞发出了绝望的大笑:“好吧,好吧,我们输了,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你们胡说什么,我收到的任务只有一条,就是存活!给我把心放肚子里吧,迟卫海大侠在这里,一定把你们活着带回去!” “那你们更没有理由不站在我们这边了,我们的任务就是揭露卡里加里的阴谋!” 这时,迟卫海拍了拍吴泽,把他拉到一边。 “我的法术失灵了。” “什么,怎么可能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万幸的是,大部分人已经被我收住了,连我们四个在内,应该还剩下另外一个人,我觉得,不管游戏想指引我们怎么做,只要能汇合,我打开空间通道,咱们就能一起出去了。” “怎么找到他呢?” “城里已经没人了,只有可能在精神病院。” 吴泽明白了迟卫海的意思,转过身来问他们:“你们知道精神病院里还有我们的同学吗?” “有,陈峰!” 在天地的震动中,迟卫海施法带着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精神病院。刚靠近,不详的气氛就映入眼里,平日灯火通明的病楼不时传出几声病人的嚎叫,此刻却像一座坟墓黑暗而寂静。 “吱呀——”门刚被推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这” 吴泽咽了咽口水本想说几句打气的话,迟卫海已经径直走了进去。 “跟紧我。” “唉唉,等等我啊!” 墙上煤油灯微暗的火芯闪烁着,仿佛见证了什么可怕的景象而瑟瑟发抖。迟卫海还是高估了他们心理承受的能力,本该给他们一个准备的时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恐惧掏空了他们行动的能力,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瑟瑟发抖,不争气地吐了出来。如果说曾经的病院被分割理智的黑白c压抑情感的幽绿c还有打消的灰蓝所占据,那么现在,一个疯子将这里变成了无所顾忌的实验画室,那些鲜红的血液就是他情有独钟的颜料,抛溅在墙上的是惊涛的骇浪,滴沥的圆点是时间的眼泪,蔓延在地面的血泊是一场无声的哀嚎。这场实验没有停留在二维的平面,在三维的空间中持续给人不可磨灭的惊悸,断肢c残躯c孤伶伶的头颅,还有无法言语的黏糊糊的东西,偏执的艺术从来不在乎你的审美情趣,它在试探你感官的极限。 “发c发生什么了”末了,吴泽嗫嚅出一句细若蚊蝇的问题。 这时,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从地下室的楼梯爬了上来。 眼尖的钱飞喊了起来:“陈峰?” 陈峰捂着受伤的肩膀,虚脱地跪倒在他们的面前。 “疯了,他疯了,他操控那个怪物杀了所有人!” “别管那些了,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仅存的玩家终于聚齐,迟卫海的眉头舒展下来,他捻诀施法,然而,虚空中一点动静都没有,“嗯?”他来回地试了几次,终于确定这是徒劳无功,“这c这不可能啊!” 钱飞等人心生疑窦,眼神里透露出不信任的目光。与此同时,窗外的大地像海浪一般波动起来,让他们的身子歪斜了一下,天空已经从整齐徐缓的下沉变成了龟裂成块之后的四散掉落。 “还在等什么,快去找卡里加里啊!” 陈峰捏住了钱飞的手臂,钱飞有些忌惮地瞄了迟卫海一眼,还是按照他原定的主意扶起了陈峰。 “我们走!” 他们将迟卫海和吴泽撇在了一边。 “怎么回事啊大海!” “我的法术失灵了,所有的。” 迟卫海声音竟然有些颤抖,吴泽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没事,肯定还有办法,先跟着他们上去看看吧。” 在通向院长室的走廊上,所有人都听到了从门那头传来的铃声,仿佛鬼魂的呜咽般让他们心惊肉跳。然而当他们推开院长室的门,眼前的景象更加让他们大吃一惊,桌上的一个机械小人手里捧着一个铃铛,声音就是从他震动的运动中产生的,而针面人正静静地跪在地上,怀中抱着已经断了气的女屋主,他的眼睛闭着,正在沉眠着。卡里加里博士颓唐地瘫坐在椅子上,神情疲惫黯然。在之前,钱飞和天赐想好了冲进去惩治卡里加里的各种画面,可现在,他们一步也不敢跨进去,只能屏住呼吸静观其变,而此时,卡里加里博士像一个回忆往昔老人自顾自地开口了。 “你们看,他的原名叫费因穆勒,陆军1034旅的士兵,在出征前自愿在死后将遗体捐赠给帝国,帝国没有辜负他的忠心,给予了超越生死的权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凌驾于神的权威之上,本来他可以获得更多的荣耀,可随着帝国的倒塌一切都完了。不过这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真正可笑的人是我,我尝试了上千种方法,自以为能够成为支配他的新神,却忘记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人性,你们瞧,他怀中抱着的那个女人,海伦娜,他的结发妻子,即使我能够用各种小手段让他言听计从一千次,却无法遏制他哪怕一秒钟想要去寻找她的冲动,先生们,我失败了,彻底地失败了。你们快走吧,趁这个小玩意的电池还没有耗尽。” 言闭,卡里加里博士重新陷入游离的状态。他的这番出乎意料的话反倒让对面的众人面面相觑。 “目标不是已经达成了吗,为什么还没有结束!”钱飞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 “那就只有一种方法了。” 于天赐咬咬牙,拔下了墙上挂着的一把佩剑,冲着卡里加里砍了过去,卡里加里一动也不动,仿佛这个空间的事情已经与他无关了。“砰”,金属的撞击声响彻了整个屋子,吴泽挥出了腰间的警棍,挡住了天赐的这一剑。 “你干嘛!”天赐愤怒地冲他吼道。 “你们不能杀他。” 吴泽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斩钉截铁。 “喂,你疯了吗。”陈峰看不下去了,他挪开了架在钱飞肩上的手臂,“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吴泽摇了摇头:“抱歉,因为我收到的任务是——保护卡里加里。” 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只有那嗡鸣的铃铛在嘲笑,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却没有时间允许他们僵持下去,四周明显地晃动起来,不是那种地震般的摇晃,而是整个空间仿佛是一个面团,被一双无形的大手蹂躏着。 于天赐的胸膛快速地起伏,这情形其实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早就怀疑这两个家伙撒谎,他的念头只有一个,活下去。 “滚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杀了!” 陈峰刚刚的移动是有预谋的,此时,他猛冲向吴泽没有保护的侧翼,而天赐的剑再次砍了过去。“啪”,迟卫海没有给他们机会,一脚踢翻了天赐,化解了吴泽的险境。即时他没有了法术,自己的身手对付普通人也绰绰有余。 “都别乱来!” 然而他还是过于自信了,陈峰撇下吴泽扑向了他,一拳差点命中他的要害,他的心里暗吃一惊,“这家伙的力气怎么这么大!”于天赐见势再次挥剑冲向了吴泽,四个人缠斗起来,谁也不想碰翻桌上摇铃的小玩意,越打越靠近墙边。 “钱飞,你他妈愣着干嘛!” 于天赐不满地冲钱飞吼着,钱飞不知道在想什么,这声吼声似乎把他拉回了现实,他向卡里加里的桌前不紧不慢地走去。 “糟了。”吴泽头上冷汗直冒,天赐的剑芒切断了他所有去阻挡钱飞的道路,而卫海又被陈峰死死地钳住,如果卡里加里真的死了,自己也会一并死去吗? 然而,在那短短的几秒,钱飞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吃惊的举动,他没有冲卡里加里动手,而是拿起了桌上摇铃的小人。 “都住手,不然我就摔了他!”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却又不得不从缠斗中分开。 天赐不解地冲他大吼着:“钱飞!我!” 相比之下,陈峰要冷静地多:“钱飞,我知道你不忍心,但现在我们没得选,这是游戏给我们的命运,如果他不死,我们就得死!” “只剩三分钟了,只剩三分钟了!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个班的,你难道为了两个外人连命都不要了吗!” 钱飞摇了摇了头,没有退让的意思,他凝视着陈峰的眼睛,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根本不是陈峰。” “哗啦”,马赛克玻璃窗在扭曲的挤压中碎了一地,可没人顾得上逐渐缩小的空间之手正要把他们挤成肉馅,因为接二连三的意外已经让他们的惊讶都显得迟钝了。 “你说什么呢。”陈峰无辜地笑了笑,“我跟你睡了三年的对床,你的第二部短片作业是我帮你拍的,我不是陈峰我是谁,兄弟,难道你为了胶片的事在这个时候报复我?” “钱飞,你是不是中了那个小子的什么妖术!” 钱飞摇了摇头:“你还记得那个时候我问你的问题吗,你记不记得《卡里加里博士的小屋》这部电影最后的结局,你回答说,忘了,可是,这部片子不但是我们的必修课,更是陈峰最崇拜的电影之一,我还记得他那个时候眉飞色舞地跟我研究这部电影时候的样子,所以,你是假的!” 这下,连于天赐也呆住了,难以置信地望向陈峰。 钱飞继续说下去,“你冒充陈峰,就是为了骗取我们的信任,也是你故意放走我们逃出病院,之前,我还不敢确定你的动机,刚刚,当我确定了这个游戏分配的任务各不相同之后,你盘算就昭然若揭了。喂,难道你们没有注意到吗,还有一个目标是什么?” “存活!”迟卫海脱口而出,因为这是他唯一的任务。 “不错!这个目标看上去理所当然,所以才容易被我们忽略,其实,它不是为了提醒我们这个虚拟现实的险恶,而是存在一个很简单的对立,有人,要杀死我们!” “这就对了。”迟卫海立刻接过了话头,他在进入病院之后就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为什么,现在算是明白了,“那些死者残肢的断面非常整齐,绝对是利器切割之后的痕迹,我跟这个怪物交过手,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把这些人撕成碎片,所以,他们都是你杀的吧!”然而,迟卫海依旧没有说出内心深处的恐惧,即使是再锋利的凶器,整个病院这么多号人,砍瓜切菜一样制造出如此的惨剧又谈何容易,恐怕没几刀下去刀口已经变钝了,然而他明确地知道,有一种利器,即使斩钢断铁,刀锋也不会怠倦分毫,那正是刚刚他面对马戏团老板安达鲁时运出的气剑,难道——他也是一个法术拥有者,或者,他就是那个莫名解体的安达鲁情况岌岌可危起来。 “对,你们的目标是揭露卡里加里的阴谋,而我的目标是保护卡里加里,其实我们之间并没有必然的冲突,真正的矛盾,在我们和他身上!”吴泽顺势补了一刀。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于天赐已经无法保持理智,剑尖在陈峰的面前点来点去。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四人,阿兰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像一个意犹未尽的观众鼓起了掌:“哈哈哈,在这样的条件下还能抓住一丝破绽,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呀。” “你!”于天赐怒不可遏地挥剑斩去,然而阿兰躲也不多,他的手指轻轻一点,那剑顿时脱手飞了出去,还有吴泽全神贯注及时阻挡,剑改变了轨迹,擦着卡里加里飞了过去。 “好了,就陪你们玩到这儿吧。”话音刚落,阿兰的指尖点向钱飞手中的小人,小人连同着铃铛顿时碎成了齑粉,然后,他打了一个响指,整个人就汇入了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混蛋!” 那保命的铃声停了! 顿时,针面人睁开了血红的双眼,抱紧了海伦娜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 与此同时,迟卫海感到能量在体力重新涌动,然而这速度在眼下看来实在是太缓慢了。 狂暴的针面人一掌挥出去,顿时在天赐的胸前拉出了三道血红的口子。 “别慌,我的法力就快恢复了!” 然而,越来越狭小的空间根本难以躲避针面人的攻击,迟卫海和吴泽合力扑上去,却依然是螳臂当车,气剑的威力太弱,划过他的皮肉如同隔靴搔痒,警棍打在他的脸上,只震得吴泽虎口发麻,针面人面无表情地挥了两拳,两个人就像脱轴的轮胎般飞了出去。此刻,迟卫海真正感到了纸上谈兵的无力,一切的训练在实战中都显得苍白无力,然而正是有了多年的训练,绝望的压力又逼出了他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忍住体内被打得乱窜的气息,迎着针面人挥出的巨拳冲了过去,直到拳头几乎贴在了他的脸上,他借势弯腰滑跪,擦着鼻尖躲过了夺命一击,而掌中的气剑不偏不倚地割在了针面人的跟腱。 “成了!” 然而,针面人纹丝不动,他毫无影响地转过身来,一脚蹬在了迟卫海的胸口上,迟卫海只觉得天旋地转,来不及反应,第二脚已然接踵而至,他的双手死死抵住那只铅块般的大脚,却依然感觉胸口的肋骨在下陷,空气被挤出了胸膛,眼前冒起了金星。 就在这时,吴泽的大喊救了他:“费因穆勒!”针面人回首了,他对这个依稀的名字还有记忆。吴泽的手中,拿着海伦娜生前最珍惜的项链,那个圆形的小匣子里放着她和丈夫曾经的合影。 “你看啊,这才是你啊,你是个一个尽职的丈夫,一个忠贞的伴侣,你不是一个怪物,你不该这样,海伦娜会伤心的!” 他盯着过去的他,只有短短几秒,却跨过了整整一生。然后,吴泽看到了迄今为止他看过的最梦幻的泪水,先是黑色的,像黑钻般剔透,裹挟着经久的尘埃与苦难,然后是最为纯净的透明,冲刷了一切的阴霾和狂乱。费因穆勒接过了那串项链,跪在了他的妻子身边,把她的脸庞深埋进自己的胸膛,变成了一座无声的雕塑。此时,像断电一样的卡里加里博士,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迟卫海站了起来,终于在贴面而来的墙壁上画出了一个通道,吴泽等人紧跟着他一跃而入。 他们在万花筒般的隧道中上浮着,每个人都良久无言,感慨万千,于是,迟卫海不声不响地掏出他的项链,对着钱飞和天赐一抓,两个人的身躯顿时卸了劲,向下坠落而去。 “你这是干嘛!” “你总不想他们出去之后到处声张吧,我会把他们的记忆都抹去,没有人会记得今晚的事情。” 片刻之后,他们重新回到了久违的宿舍楼里,迟卫海一伸手,项链飘浮而出,停留在每一个行尸走肉前片刻,让灵魂回到了它们的归宿,最后,项链重新飘回了他的手里。 “都散了吧。” 在他的一声令下后,那些闭着眼的同学们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天边已经泛起了晨曦的微光,迟卫海和吴泽相视而笑。 “走吧。”迟卫海拍了拍吴泽的肩膀,“这个点珊瑚礁已经开了。” 吴泽恍然大悟,他从来没有那么想念珊瑚礁的早点:“我一定要吃小芳姐亲手包的馄饨,十碗!” “行,吃死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四,阴云再起 两个小时后,一架私人飞机降落在了离学校不远的蓝湾大酒店的顶楼,走下来两个黑衣革履的中年男人。其中一个慈眉善目,戴着一副细框银边眼镜,银灰色的头发为他增添了几分尊贵的气息,整个人看上去像一个风度翩翩的学者。另一个男人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身形结实粗旷,眉宇间不怒自威,看上去就是个狠角色。十分钟后,两人坐进了学校旁“光影里咖啡厅”的一间包厢里,迟卫海正襟危坐地面对着他们。 银发男人拿出一个录音器放在桌上:“开始吧。” “2017年4月24日0点,我感受到了强度为3s级别的能量场,随后发现我校东北角c栋男生宿舍楼出现113例魂魄噬夺现象” 迟卫海用极其精确的官方的术语把事情陈述了一遍,当然,略去了有关吴泽的异样。 “在从通道回到现实的过程中,我发现了这个,它应该是故意在路线上等着我,结合在鬼域中的游戏机制,我认为,这是一个奖励。” 迟卫海将一本牛皮封的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推到银发男人面前,那正是卡里加里的日记,从幻界被带到了现实之中。银发男人很快兴致勃勃地翻阅起来,而另一个男人则眉头紧锁。 “你有什么发现吗?” “是的,我认为这本日记由鬼域中人物自主意识生成的可能性不大,而是有什么东西想要透露给我们一些信息,从文本的内容我并没有发掘出特定的指意,但是在每一页的页码上,我却发现了端倪,除了普通的阿拉伯数字,在其中的5页上,却特意使用了罗马数字,而这些罗马数字又和页码本身的顺序并不相符,所以,这5页的内容便值得深究了。” “哦?” “它们的内容里都出现了同一个东西——阿莱夫。” 空气沉寂了一会儿,所有人都在思考阿莱夫真正的含义。 “可以了。”银发男人关掉录音器,“不亏是你的儿子,专业。” “何叔叔你过奖了。” 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正是迟卫海的父亲迟文,银发男人则是父亲的上司何傲,从小就看着迟卫海长大。迟文听到对儿子的夸奖,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骄傲的笑容。 然而下面并没有进入拉家长的环节,何傲从包里掏出一个黑盒子,里面是一封卷扎好的信笺。 “迟卫海,我宣布,你正式成为超自然研究会的一员,隶属专业技术部,职位二等科员,这是你的契约,请在上面签名,并起一个属于你自己的代号,注意这是不可更改的。” 迟卫海愣住了,片刻的疑惑与犹豫之后,他坚定地摇了摇头,并摘下了脖子上的项链。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你胡说什么呢!” 他不在乎父亲的愠怒,径直走了出去。何傲似有预感地笑了笑:“孩子嘛,都这样,去吧跟他好好聊聊。” 他在咖啡厅外拦住了迟卫海。 “卫海,回去签字。” “你凭什么命令我,从小到大你有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对于你这个年纪,还分不清什么是最好的选择,我都是为了你好。” 他的一句话激起了迟卫海心中的千层浪:“为我好?哪一个正常的父亲会把孩子往火坑里推?” 迟文愣了一下,语气软了下来:“你不要担心这个,我已经安排好了,先干两年,你就能转文职,放心吧,你的级别不会处理什么大事,这次是个意外。”迟卫海惊讶地看向父亲,看到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然而迟文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卫海,你千万别以为爸爸想让你继承什么衣钵,为人类世界的安全而献身,我只想让你有个稳定的工作,现在这个社会找工作还不是靠父母的关系,我不是当官的c也不是老总,只有这条路子,这其实是一个道理,文职很容易,还能去总部,纽约,国际大城市” “够了,别说了!”迟卫海再也无法忍受,“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他头也不回地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你”众目睽睽之下,迟文也不好发作,这时,何傲拍了拍他的肩头。 “不要着急,你看看这学校,多美啊。”他掏出了一支烟递到迟文面前,为他点燃,“可惜啊,越是美丽的外表下越是暗藏杀机,不是命运选择了他,而是你的孩子选择了命运。” 迟文深吸一口,让尼古丁钻入他肺叶的每一根脉络:“有他的情报也足够了。” 何傲的语气里透露出几丝兴奋:“是啊,现在他们再也没有理由不解封96年的档案了。” 迟卫海刚走进学校,才想起来看一眼手机,只见屏幕上已经被吴泽的来电和信息挤爆了。 “什么事啊?” “你怎么才接电话!钱飞,钱飞死了!” “什么!” 一个小时前,图书馆的管理员像往常一样按时上班,在例行检查中发现了电梯的异样,起先他们只是以为电梯出现了什么故障,直到修理工在电梯井底发现了钱飞的尸体,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天塌了。 接到报案的警方迅速而低调地达到了现场,连警车都没开。此刻,在图书馆一楼的大厅里,聚集着三位最高层的校领导,他们全都紧张无比,屏气凝神地盯着从封锁线后走出来的陈警官,不过他的脸色看上去并不好看。 “我要看一下监控。” 不一会儿,他们就站在了中控室的大屏前,陈警官指挥着手下将几段视频分屏播放在屏幕上。 “怎么没有电梯里的监控?” “我们c我们毕竟是学校,不像一般物业覆盖得那么全面。” 陈警官点了点头,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屏幕上,两只眼睛像猎豹一般敏锐地猎取着每一个细节,他在寻找一条完整有关钱飞的完整时间线,然而,越是看下去,他的眉头越是紧锁,直到他突然发现了什么。 “停!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记录电梯门口的那段录像突然出现了异样,当钱飞刚站在电梯口,视频突然变成了黑幕。技术员不敢怠慢,赶忙逐帧查看,然而,整整翻阅了4分56秒的画面,里面除了黑幕还是黑幕,直到下一秒,重新出现了钱飞的画面,和刚刚几乎一模一样。 “嗯?再拉回到上一个出现他的画面。” 他瞪大了眼睛,实际上只聚焦着画面上的一角。 “再拉回去!” 来回的切换弄得众人一头雾水,陈警官自顾自地寻找着他的答案,他把其他的几段视频仔细地看了一遍——钱飞进入图书馆c钱飞进入电梯c没有人走出电梯c没人走出图书馆,第二天管理员打开了图书馆 “把昨晚这里值班的保安叫过来。” 那是个二十岁出头,虎背熊腰的小伙子,浓眉大眼,皮肤黝黑,右眼上有一道疤痕。 “昨晚凌晨你没有发现图书馆二层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一切正常。” “哼。“陈警官冷哼了一声,他不愿去多费口舌拆穿保安的谎言,想也不用想他肯定玩忽职守了。 保安小陆听出了弦外之音:“我真的没有”然而话还没说话就被校长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陈警官摆了摆手:“你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保安小陆看了那段突兀的黑屏,也不禁“咦”了一声。 “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状况。” “会不会有人篡改了监控录像?” “不可能。”小陆笃定地摇摇头,“监控系统都是国家标准c正规流程,现在都是云数据,监控数据直接上传到公安部备案的数据库,想要篡改,除非把数据库也黑了,所以,我觉得只有可能是硬件的原因。” 陈警官点了点头,他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那么,如此的话现场勘查的线索和视频线索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拼成了一副完整的案发还原。他挥了挥手,示意无关的人离开,只留下了三位校领导,他们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其实手心早已冷汗直冒。 “我私下里跟你们通个气,不代表最终的调查结果。” “是是是,您说您说。” “应该是一起自杀。” “自杀?那监控视频是怎么回事。”党支部书记刘老师问道。 “你们来看。”陈警官又把两个画面来回对比了一下,“注意左上角的时间,第一幅画面是12点04分36秒,再看黑幕之后的这幅,时间是12点04分37秒,两个画面是连贯的,所以这应该是硬件的故障。” 三位领导这才恍然大悟,陈警官继续说下去。 “刚刚我已经看完了从死者进入图书馆到第二天开门之间的所有录像,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物,死者确实是独自一人滞留在了图书馆里,而管理员却没有发现他,他自己躲避检查的可能性最大。” 听到这里,三位校领导的紧张缓解了一般,至少这是起事故而不是事件了。 “您确定吗,他c他干嘛跑到电梯里那个”娄校长仍然心有疑虑。 陈警官顿了一下:“在电梯里只发现了死者的dna,死者先是打开了电梯的顶盖,再把绳子固定在了钢缆上自缢而亡,这一系列过程都留下了相应的指纹,何况也没有第二人进入电梯,当然是自杀,除非“ 陈警官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省略句,扫视了三位校长一圈,娄校长一下子就明白了背后的深意。 “您说的对,辛苦了,辛苦了。” “学生们的心理疏导还有和家属的赔偿就交给你们了,其他的事情就交给警方吧。” 说完,他离开了中控室,从阴冷的大楼走入白昼的光芒下,温暖一点也没让他如释重负,他并没有完全说出实情,的确电梯里只发现了钱飞一人的dna,可却布满了激烈的抓痕,死者也打开了电梯的天窗,不过关于上吊自杀的细节完全是他杜撰出来的,实际上,这是这个案子最蹊跷的地方,电梯在死者进入之后再也没开过,死者的死亡地点是电梯井底,可最后的痕迹却遗留在电梯的顶部,他怎么也想不通,钱飞是如何穿过了整个电梯,坠落而亡的。不过,这并不需要他去想通了,因为上级早就发来了指示,案子将被特别部门接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五,芊芊的任性 虽然老师和保安们很快驱散了聚集在图书馆外的人群,但周边几座楼的高层很快挤满了看热闹的学生们,郑琴馨c陈峰c易茹也在其中。她看到一张盖着白布的担架被推了出来,一阵冷风阴差阳错地吹开了白布的一角,吓得旁边拿着望远镜的好事的男生尖叫了起来。 “卧槽,眼珠子都出来了!!!” 郑琴馨别过脸去,把身子往陈峰的怀里缩了缩。真正的恐惧终于像尖刀一样捅入了他们的骨髓,把仅存的幻想绞得支离破碎。不止是他们,还有更多双眼睛注视着这场疑虑重重的意外,洞悉了常人所不能看到的东西 “怎么办。” “烧了它。” 陈峰毫不犹豫地点燃了胶片,黑烟撕咬着火舌,发出刺鼻的气味,最终在红色的胶片盒里只留下了烧焦的痕迹。大地仿佛变得安静起来,迷路的风跑进了他们身处的这片荒凉的防沙林,在胶片盒上留下了黄沙与尘土,带走了几片灰烬。 吴泽拉着迟卫海急急忙忙地跑回宿舍。 “你老爸准备什么时候行动,我们得做个梳理,应该能帮上他们的忙!” 迟卫海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忘了它吧,做好你自己的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在危险之中,我们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吴泽打开了笔记本,“假冒的陈峰,和马戏团的那个老板,应该是同一个人,我认为他就藏在我们的同学之间!你不觉得可怕吗,咱们学校就这么点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说不定我们还认识,我们得把他揪出来,弄清楚这背后是什么状况!” 迟卫海没有搭理他,他收拾好了自己的服装c道具,准备去排练了:“放弃吧,把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干,这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 “喂,再怎么说这是我们的学校,受害者是我们的同学,我们至少得做点什么吧!” 迟卫海突然转过身来严肃地盯着吴泽,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气焰:“你再胡闹,会没命的。你这么好奇,我就跟你说说吧,那几个马戏团的家伙都是傀儡,他们本身没有没有灵魂,可是他们却有自己的思想,这是一种极其厉害的操纵术,我从来没见过,还有,当我的法术失灵的时候,他能够轻而易举地离开空间结界,要不就是他封锁了我的法力,要不就是他有凌驾结界之上的能力,可是他却没有直接杀死我们,这不是因为他的自大和疏忽,而是绝对的自信,就像猫知道这只老鼠不会逃脱它的掌心一样,你还想查下去吗,你能够触碰到一点点线索的时候,你就已经没命了!” 吴泽咽了咽口水,他一点也没被吓到,而是肝火堵住了他的喉咙。 “迟卫海,你这么冷漠,是当不了艺术家的!” 迟卫海的嘴角无语地抽搐了两下,很多时候他都感觉自己和吴泽不在一个频道。 “那我告诉你,钱飞,不是鬼杀死的。” 说完,他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门,留下了呆若木鸡的吴泽惊在原地,揣摩着这句晴天霹雳的含义。 平日的欢声笑语或是瞌睡连天不见了,凝重的悲伤写在每一个人脸上,康明扼腕叹息,按照紧急会议的要求安抚起大家来。 “同学们,这是个艰难而沉痛的时刻,但是日子还得过下去,太阳还会照常升起。我想提醒大家,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要传播,也不要去议论,否则学校会给你们记过处分。” 下面小声地嘀咕了起来。 “辅导员之前还查了我们的手机,有些过分了吧。”“是啊,有什么意义呢,这么大的事肯定会传出去的” “好了,别议论了,同学们,生命是珍贵的,你们有任何压力,不管是生活上还是情感上的,都可以找老师寻求帮助,不要干傻事。” 接下来,投影仪上出现了黑白画面的实况直播,校领导正式宣布了这条悲伤的消息,随后让位给某著名心理学教授,做了一次冗长而程式化的心理疏导,这节特殊的课仿佛什么也没讲,然而大部分学生在沉痛的气氛中却又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思绪。 康明放下了十指交叉的双手:“好了,下课前,我想说件事情,不要忘了大赛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老天带走了钱飞同学这样一个天才,不过,李芊芊同学又给了我一个惊喜,她的影片质量不亚于钱飞同学,我希望大家都能向她学习,把痛苦和悲伤化作你们的动力。” 此言一出,郑琴馨一下子把凌厉的目光投向了李芊芊,不用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噩梦没有结束,噩梦才刚刚开始。 “你为什么这么做!”如今,他们用相似的话质问着李芊芊,三个人的脸上都藏不住溢出的怒火,而对面的李芊芊毫不在乎,她抽了口烟,精致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不屑。 “哼,你们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如果这是一个诅咒,那么当我们在地下室看到那盘胶片里的影像时,就已经开始生效了,换句话说,我们现在做什么都难逃一死。”她把烟雾吐向了离得最近的郑琴馨的脸上,“那我为什么不利用它仅有的好处,好歹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呢。” “你,你,你你有病吧!” 李芊芊没有理睬他们,讥嘲地笑了笑,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踩,然后脱离了这场无意义的质问。 “哼,一帮蠢货。” 她确实是为了自己的虚荣心,但她也不会傻到坐以待毙,就像尘封的大门终究有一把可以契合的钥匙,越是复杂的问题往往有着最简单的答案,她其实早就想好了对策——驱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六,全面封锁 一辆黑色的奔驰驶上了华清山蜿蜒的山路,李芊芊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白色的雾气,指尖在窗沿上敲着急促的音节。 开车的司机,同样也是李家多年忠心耿耿的保安陈龙,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大小姐,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好了。” “你确定我爸不知道吗?” “当然。” “这个人真的很厉害吗?” 这已经是她第三十二次问这个问题了,不过陈龙依然像第一次那样耐心回答她。 “没错,她曾经处理过很多棘手的事情,在圈子里很有名气,之前华清集团董事长被两个冤魂缠身,据说是他在外面做了一件一尸三命的缺德事,你看现在不是好好的。五年前,我跟老爷来找过她,具体的事情我不知道,但好像是改命的法术,老爷回来之后,公司的困境一下子就解决了。” 李芊芊再次把目光投向窗外的雾气,手指停止了敲打:“放点歌吧,太闷了。” 这座山顶的院落看上去十分简陋,仿佛刻意去掉了一切华美的元素只留下最简单的线条。陈龙推开了黑色的木门。 “小姐,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这时,从里面昏暗的堂屋里传出一个沙哑的老妇人的声音。 “进来吧。” 李芊芊越过门槛,院子里种满了芭蕉树,这本性悲凄的植物几乎吃光了所有的阳光,踩着潮湿青苔满缝的小路,她走进了堂屋,那名老妇人躺在椅子上,身边站着一个四五岁模样的羊角辫的小女孩,一只杂色的灰猫蜷缩在小女孩的怀里,警觉的目光和小女孩的眼神一样冰冷。 “跟我来。” 李芊芊跟着她们走进了一间里屋,寒冷的空气瞬间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顺着老妇人的手势跪在了一个蒲团上,那名小女孩在她的背后盘腿而坐,那妇人点起蜡烛,灼烧了一张黄纸,奇怪的很,烛光反而让室内彻底地暗了下去,除火光外再无可见。 “闭上眼睛。”老妇人将手放在了李芊芊的额头上,那是冰凉的c像一条在泥土里钻洞的蛇,迷离c眩晕,身子仿佛在飘浮,力气在逐渐地流失,突然一声尖锐的猫叫划过耳畔,像电流一样使她睁开了眼睛,自己正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明是那只蜡烛的火光,踌躇之下,她还是向光源走了过去,她不会知道,在她脚下貌似结实实则虚无的深渊中,一只眼睛正在注视着她。火光跳动了一下,飞速地融化了整个蜡烛,成了一团火焰飘浮在半空中,猛然出现了人类的五官。 “你恨他吗?” “什么”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嘿嘿嘿嘿” 蔷薇c碎花连衣裙c布偶 遍体c鳞伤c眼泪 悬挂的身影c长长的舌头c地上一滩黄黄的水 不许哭,只许睡,地上断落着蜜蜂的尾 “啊——” 怎么可能,这些尘封c早已遗忘的记忆根本没有腐烂,像黄沙中的干尸再次爬了出来,心脏狂跳着使她呼吸吃紧,这时,那团火焰钻入了她的胸膛,再次中断了她的意识 等李芊芊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老妇人跪在她的面前,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喂”她伸出手想去推推她,背后突然传来了小女孩的声音。 “别碰,妈妈睡着了。” “事情c事情解决了?” “解决了。” 她走出院落,没有看到小女孩关门时邪魅的一笑。恍如隔世,萦绕在心头的不安和恐惧,乃至虚假的勇气全都不见了,宁静的惬意和安详的甜蜜冲刷着焦虑的沟壑。陈龙由衷地笑了,他发动汽车,却清晰地听到了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我要杀了他。” “小姐,你说什么?”他皱着眉转过头来。 “嗯?我什么也没说啊。” 凌晨一点的学院门口,除了通黄的射灯已经看不到路人的身影,然而保安小陆瞪着眼睛一刻也不敢松懈,特殊时刻,谨慎为上。 “大门,大门,有情况吗?”无线电里传来了赵队长的声音。 “一切正常。”小陆刚放下对讲机,屋外的闸门“滴”地一声被刷开了,他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想不通自己的视线有什么死角,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接近门口。他赶忙跑出了保安室。 “喂,同学,登记一下!” 李芊芊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折返回去,在登记表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小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并非带着什么不纯的动机,而是他确确实实嗅到了一丝怪异的味道,那浓烈的香水里掺杂的鱼腥味。李芊芊飞速地签完名字把笔一扔,小陆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她的长发四散飘动,每一绺的上下起伏似乎有着自己的节奏,比起波浪更像是随意跳动的琴键。小陆挠了挠头,重新走回了岗位上,然而,就在他坐回椅子的那一刻,他的浑身一激灵,一阵寒意从头皮灌到了脚跟。 根本,就没有一丝风啊 郑琴馨坐在图书馆大厅的一角发呆,几天时间,被封锁的区域已经看不见一丝悲剧的痕迹,不知道是校领导的突发奇想,还是出于什么其他的意图,昨天一天,舞美系的师生齐上阵,以电梯门作为基础,搭出了一个威严的古宅正面模型,从风格上看,有点像道观和寺院的混搭。她叹了口气,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刚刚她和易茹c陈峰正在寻找有关胶片的蛛丝马迹,毫无发现后只想出来透口气。这时,一个熟人迎面而来。 “真想不到吧,几天前,一到点我们就得被关在宿舍里,可是现在,图书馆和自习室却二十四小时开放了。” 张楚金微笑着坐在她的对面。 “那是因为大家都在传什么脏东西害死了钱飞,他们只是怕谣言越闹越厉害罢了。” “导演,剧本确定了吗,我可是一直在等待你的召唤啊。” 说着,他把一张气氛图递到了琴馨面前,画中的男人打开了一扇门,里面是一片深渊,那片深渊的阴影笔触将透视法运用得恰到好处,足以见绘画者的功力。而在那深渊的尽头,有一小块刻意的留白,宛如一只眼睛正盯着你看,一下子让人不寒而栗。 “我还没想好。” 张楚金耸了耸肩:“没关系,创作总是痛苦的。”他倚在沙发上,深邃的目光看向了窗外的天空。乌云遮住了月亮。 不过,大部分学生还是按部就班地呆在宿舍里颟顸大睡。迟卫海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正和马舒羽聊得热火朝天,同学的身亡激起了她心中的彷徨伤感,这几天一直心绪不佳c多愁善感,不时冒出几句哀叹人生无常的名言警句。迟卫海完全理解不到她的点,不过这个借耐心安慰而趁机拉近距离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错过的,虽然他那些蹩脚的土味情话很可能只感动了他自己,但他还是完全陶醉在了暧昧的情绪里,这也是因为吴泽终于不再在他耳边烦来烦去,几个小时之前,吴泽猛然发现“阿莱夫”这个词在博尔赫斯的小说中出现过,于是从网上买来了这篇小说的西班牙文原版研究了起来,此刻他已经陷入了西班牙语阴阳两性的汪洋大战中不能自拔。 树木摇曳沙沙作响,一只野猫从灌木丛中跑了出来,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随即,成群结队的野猫从藏身之处飞奔出来向着校园的边界夺路狂奔,老鼠c黄鼠狼,还有豢养在河中的天鹅们纷纷加入了队伍,蛰居在高树之上的群鸟也已经倾巢出动那就是令它们恐惧的东西,像泼洒的液体一样从学校的中心蔓延开来,像黑色的阴影一样无孔不入,在千分之一秒的瞬间复制分裂,像变色龙的舌头精准地缠住了猎物——头发,数不清的头发,活了的头发!这些绦虫一样的东西早就围住了学校的边界,在天上织成了一张疏而不漏的穹网,所有里面的生灵都成了这口焖锅里的食物。这场灾难像细胞分裂一样成次方扩散开来,它们爬上墙壁,钻入门缝,钻进酣睡的学生的被窝里,从一个人的身上跃到另一个人身上,定格住一切妄图逃离的活物,它们的分工明确,又彼此感应,在无序的运动不停互相交缠,像一道道盘根虬结c奇形怪状的黑色血管,力图把一个角落都变成它们寄生的 当迟卫海发完“晚安”,将手机放在他小鹿乱撞的胸膛上时,一切已经太迟了,罪不在爱情,他确实没有感应到异常,直到黑暗的阴影映入眼帘。他想也没想翻身而起,右手一挥在周身画出了一道屏障,左手凌空画出了一个通道——马舒羽披肩散发,像冰原上一只受伤而无助的雪貂,慌张地看向了虚空中裂开的圆环——这一刻,四目相对。后来,当迟卫海回想起这一幕时,他深深地相信那个时候,从她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份信任与安宁。 “舒羽!” 无数黑线从四面八方扑向了他心目中的爱人,迟卫海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七,晨轻夜重 “啪——”,张楚金几乎是立刻把门口的安全桩插在了大门的把手之间,留在图书馆里的人们像无助的企鹅缩成一团,在短短的几分钟里,看着这死神的病毒肆虐侵袭,钻入了门窗的缝隙,却又奇迹般地停了下来。原本已瘫软在地的陈老伯顿时老泪纵横,激动得跪地叩首。 “文殊菩萨保佑,文殊菩萨保佑!” “都怪我,都怪我。”郑琴馨泣不成声,秘密随着决堤的泪水再也藏不住了,她哭哭啼啼地将灾难的原委道了出来。大厅里寂静地像坟墓,谁都难以置信这个荒诞的故事。这时,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从楼梯那边传来,响起了一个轻柔但却发闷的女声。 “孔子说的好,子不语怪力乱神,有了科学的信仰,什么妖魔鬼怪都不过是纸老虎。” 她是15级文学系的葛语晨,顶着黄色的头,露秀双肩的黑色吊衫将她小巧的身形收束得凹凸有致,一双勾人心魄的杏桃眼,配上趾高气扬的翘鼻梁,让人既着迷又忌惮,正如她脊梁上纹着的那只被泪珠包裹的荷鲁斯之眼一样,透着神秘而又隔阂的气息。她的身后跟着三男三女,每个人都尊敬地站在她的气场之外。葛语晨从一个黑色的袋子里掏出几个发带,正和他们这群人头上带的一样,那像是一款放大型的手表,一块看上去精密的方形仪器贴在额头的中央。她把这些发带扔给了几个离得最近的c早已六魂无主的学生,留下了一只在手中晃了晃。 “我们的大脑决定了我们能看到的东西,不是吗,张主席。”她的嘴角浮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把手中的发带扔给了一屋子里最为淡定的张楚金。 当仪器戴上额头,眼前所有黑暗的密线不见了,重回了那个平凡如故的校园。 “一个异常强大的磁场笼罩了学校,干扰了你们的大脑,我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基站,可以暂时抵御一会儿。” “不愧是神秘社的社长,你救了我们。”张楚金摘下仪器。 “哼,这不是第一次了,前几天女生宿舍差点出了大乱子,还好我处理得及时。没想到事态一下子升级到这种地步。”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屋子里的人激动地传递着仪器,兴奋地问着他们的救世主。 葛语晨没有应答,径直走到了蜷缩在陈峰怀里的郑琴馨面前。 “师姐,我对你的故事很有兴趣呢,也许,你的遭遇将是这个秘密最后的一块拼图。” “啊?” “哼,传说和预言,在和平年代只会沦为娱乐的笑料,然而,当灾难真正发生的时候,人们才发现隐藏在虚构的故事中启示录般的真相,可惜啊张主席,当我怀着诚意想和您合作的时候,换来的却是冷嘲热讽,现在,不知道谁是个笑话呢?”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了张楚金,他的脸上依然保持着优雅礼貌的笑容,毫无理亏的波澜。 “我依然觉得,你会成为最伟大的编剧。” 怒火中,葛语晨的眼睛变得更大了,场面一时十分尴尬,这时,陈峰还是保持了冷静的做派。 “你说的秘密是什么意思,和那卷胶片有关吗?” “是四个传说,四个听上去并不相关的传说,不过,既然现在是五个了,那么是时候发掘出其中的联系了。” 葛语晨咧嘴一笑,眼睛里藏不住兴奋,在一瞬间,她那颗虎牙上不易察觉地反光了一下,当然,不会有人的视力可以好到看清上面两个微雕的字母——“s”c“a”。 “张主席,现在可以解密那些我需要的档案了吗?” 张楚金耸了耸肩:“现在你让我去哪申请钥匙呢?” 他们说的是位于图书馆地下一层的档案室,在大部分日志已经被数据化的今天,却仍然有一部分档案因为各种原因没有登入数据库,储存在了里面,这本身就耐人寻味了。 “我有。”这时,陈峰突然站了起来,在众人的疑惑的目光中,他掏出的,正是上一次钱飞配的那把万能钥匙。 晚了,像滑进下水道的液体再也无法捞起,像火焰灼烧的坟墓再也无法安宁。迟卫海的气剑刚劈开了前方的几道头发,马舒羽瞬间就被缠进了黑色的“裹尸布”里,四面八方袭来的危险让他不得不重新龟缩,短短的几秒钟里,一切就在他的眼前残忍地落幕。沉寂,静得只听得见他颤抖的喘息。 “不c不c不——” 然而,即使使出了全身的能量,那缠绕的黑色梦魇纹丝不动,表面上断裂的破口迅速生长复合,比之前还要更密更浓。迟卫海精疲力竭地跪倒在地,他想起了唯一还能指望上的援兵,他掏出了手机,这次信号彻底断了。他的四肢彻底松弛下来,然而仅仅在深吸了一口气后,他紧握的拳头顶着地面撑起了身子,眼睛里燃烧着战士般的决然,挥手之间,他彻底卸去了屏障,手指轻触在马舒羽还露着一块缝隙的额头上,那些头发像看到了鲜肉的蛆虫,一拥而上,摩擦出蝙蝠般的亡灵呓语,很快,把他整个人吞没了进去 蓝湾酒店东侧顶楼的两层房间今夜灯火通明,从那里,能够清楚地看到金焰艺术学院的全貌,此刻,每个房间的窗边都聚集着三四个黑影,连缀成一幅诡异的长画,让人不禁联想到结伴朝拜的邪教信徒,唯一在那顶层中间的那间房里,却坐着一圈没有远眺的几个人。 “你的儿子在里面,你不担心吗?” 说话的女人留着一头雪白的长发,声音轻柔却藏着暗讽,她是组织委员会的九位理事长之一——阮怡,据说至少拥有越c法c德c葡四国的血统。 迟文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尉迟主管的心啊,可比石头还硬呢。” 斯坦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揶揄道,他拥有着部长的头衔,浑身的肌肉像岩石般坚硬,一看就饱经实战,这位美国人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中国了,床头放着一瓶空空如也的二锅头。 “也许他的心里在哭泣呢。” “消停一会儿吧。” 一直叉着十指闭着眼睛的黑人显然很不满这种气氛,他整个人缩在一件宽大的运动套衫里,光头c瘦削,别以为他只是在闭目养神,他的视线早已在探索学校里的每一个角落,他统领着一个不可或缺c代号为“l”的部门,他也是掌管非洲分部的理事长伊格尔。 当然,以上的名字都是他们的化名。不用说,其他能出现在这里的必然是超自然研究会各部门的精锐,这一回,sa最强的王牌们已然倾巢出动。 “我们到底还在等什么?” 斯坦从床上跳了下来,活动起筋骨。 何傲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津津有味地读着手里的一叠档案。 “急什么,缺少了对手的擂台有什么意义呢?” “这c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校园被全面封锁的前一刻,保安小陆终于从眼前惊骇的景象中回过神来,本能逼迫着他粗壮的身躯如燕般跃过了门口的闸机,逃过一劫,然而,无论他怎么拼命地跑,他惊慌地发现自己只是在门口打转,即使眼前的光景是那么的正常,当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扭头一看,密密麻麻的黑色长虫们已经将整个校园织成了一个黑暗的鸟巢,他知道,今晚,他陷入了一个漫长的噩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八,冷原 熟悉的阳光,熟悉的空气,熟悉的疲惫与无助,布鲁的毛又让我的脖子发痒,我移开他毛茸茸的大手,一起身才发现汗水已经浸透了我的睡衣。我盯着酣睡中的布鲁看了好一会儿,他睡得像婴儿般可爱甜美,并且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皮毛是棕色的,我喜欢他棕色的样子。 窗外的白色还是那么的纯净无暇,它会让你宁静c它会让你安详,就像那个古老的童话里所说的,这片大陆是一个沉睡的白熊,它做着一个没有尽头的快乐的梦,梦里的冰川连着海洋,走到哪里都是乐园,想吃什么就有什么,他一直美滋滋地睡着,所以我们的家园也一直如此梦幻c如此美好。曾经我对这个传说深信不疑,因为布鲁就是那么地能睡,可是,也许梦醒之前的预兆已经出现了大家都在忙碌着,所以我明白不会在远方的地平线上看见那栋房子了,不过在几个小时之后,它会在地平线上的任意一点出现,而那时,整个雪原将陷入沉寂。 “布鲁,醒一醒,我们该上路了。” 单调的燕麦配着单调的时钟从单调的勺子进入了我单调的胃,下一秒,“啪嗒”声替代了“嘀嗒”,墙上钟里的指针掉在了地上,它丢失了时间,也许,整个雪原都丢失了时间。 “布鲁” “别害怕布鲁,这只是个巧合。” 然后,我们沿着山茶花大道出发了,山茶花大道没有山茶花,也没有其他任何的花草,人们会把死后的家安在路边,静静地等待着路过的行人向他们打个招呼。 “爸爸妈妈c爷爷奶奶,请祝福我。” 我只停留了一会儿,忍住泪水,不去回想那几个别无两样的日子,别无两样的白幡,还有在无限之白中那一丝跳动的橘红色火苗。布鲁用鼻子蹭了蹭我脸上漏网的泪珠,趴了下来,我知道他的意思,可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要去见先知,只有她知道答案。 当我们沿着大道走出村落的那一刻,沉寂像我预料的那样到来了,劳动的歌声停了,匆匆的步履停了,觅食的动物停了,风也停了万物都停了,无一例外地骤然睡去,茫茫的雪原上只剩下我和布鲁孤单地醒着。 “布鲁!” 布鲁的手指向了西南方,我果然再次看到了那栋房子,那栋再普通不过的灰砖平房,每一次在这个时刻悄然而现,成了雪原上最神秘的幽灵。 “走吧。” 二十七天前,这一切毫无征兆地发生了,房子出现,他们便睡去,房子消失,他们便醒来,接下来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只有等待着房子再次出现。大家被剥夺了睡眠的自由,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变成了自我麻痹的习以为常,无声地改变了作息。可是我做不到,我醒着,我无法逃避。 一路向东,又来到了雪芙平原,我像往常一样向那些艺术家的伟大灵感投去敬意,略丹c夏尔c灰伙计的作品正在融化,可是,已经没人有心思去欣赏了。前方是鹿角谷,穿过那里,就是我未曾涉足的地方。阳光送了我们最后一程,最后一道斜光在进入峡谷没多久就隐去了。羊肠小道里回荡着我们的步伐,我们像是行走在一头巨兽的脊骨里,风的呼啸越来越大,裹挟着雪花不友好地问候着我们,那是一片野性c没有拘束的疆域,它们在警告我们这不是探险者的乐园。 “布鲁。” 他默契地弯下腰,我骑在他背上,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布鲁仰头长唤,然后飞奔起来,在助跑之后一跃而起,一双翅膀从他的肩胛出冒了出来,用力卷动着气流,我的心脏颠了一下,便飞翔在空中了。如果这是一次普通的玩耍,我一定会松手张开双臂迎着云朵呐喊,可此刻,风越来越狠,雪越来越硬,它们像刀子一样割着我们,像一堵巨浪要把我们打回原处。 飞呀,布鲁,飞呀,飞呀 我在心里默念着,布鲁从我紧张的双臂就能感受到我的情绪,翅膀扇得更快了,我感到那些阻力的气流哀嚎着向我们的两边散开,似乎一切顺利了,然而,一片巨大的乌云横亘在了我们面前,无数拥挤的云团在里面躁动着,我看清了那片阴霾的真相,是一只独眼的熊的脸没有退路,我们只有向它那张雷电交加的巨嘴里冲了过去。我像是单手抓着时速一百迈的马车的车顶,被惊涛骇浪裹挟的小船,心脏被左右乱甩,几乎停止了呼吸,在我几乎失去对身体的控制的那一刻,一切突然变轻了,然后是一段急速的下沉。当我抹去眼睑上的雪花,我们落在了一片冰湖之上,布鲁喘着气,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他的四肢及时撑开了蹼翼,才让我们没有砸进冰湖里。 “多亏了你,布鲁。” 我把手贴在他的头上,这不仅仅是简单的爱的鼓励,我的元力流入他的体内,伤口愈合,他恢复了活力,用热乎乎的舌头舔着我的脸庞。 “布鲁,别闹啦~” 我们在冰面上嬉戏起来,然而我笑得太早了 在那冰面之下,一望无际的深渊之中,即使湖水寒冷刺骨,我没有看错,那密密麻麻像繁星一样的却无法像璀璨的银河让人陶醉,只有恐惧与疑惑尸体我再也找不到别的词了 糟了,身体不听使唤了,我在下沉连憋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水涌入了我的肺叶,我的身体停止了挣扎,逐渐变成了和下面那群尸体一样的姿势,那平躺的,一叶枯舟在我的视线陷入模糊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那深渊之中像真的星星闪烁的一丝光芒,接着,我看到了爸爸c妈妈c爷爷c奶奶,他们像是从未逝去,可僵硬的表情空洞无神,又是那么的陌生,他们的手托起了我,把我向上送去 我躺在冰窟窿的旁边,激烈地吐着,是布鲁把我驮了上来,我看到他湿漉漉的毛发就明白了,难道这一切都是幻觉,为了对抗恐惧大脑故意制造的假象?我的身体刚一能动,我就挪向了窟窿的边缘,我什么也没看见。 “布鲁,刚刚你看见了吗?” “布鲁?” 是我看错了,毕竟,这里不存在于任何传说,任何故事里。 一天之后,我们终于来到了雪原上最高的山——库拉斯山,在半山腰上,我们找到了据说是先知所在的洞穴,走进之后,我才放下了疑虑,终于明白为什么曾经的拜访者信誓旦旦地声称先知住在绿洲里。那里面别有洞天,没有皑皑的白雪,没有终年不化的坚冰,出乎意料的大,我从没见过树木的绿叶长得如此的茂密,岩壁上长着五颜六色的花朵,生机勃勃的灌木上冒着娇艳欲滴的浆果,那甘甜的味道比我吃过的任何的水果都要好吃,我不得不把吃得满嘴都是的布鲁推离了那里。后来,我才明白这根本算不上值得惊讶的东西那是一片赤红的湖,像无数团火焰在湖面之下燃烧——坐在湖心圆石上的那个女人,一定就是先知了。 “过来吧,阿苏玛丽,还有那位叫布鲁的灵兽。” 艰辛跋涉的困顿一下子消散了,我的心紧张地砰砰直跳,踩着湖上的石头来到了她的面前,她穿着一件旧巴巴的亚麻长衫,盘腿而坐,长长的银灰色头发越膝及地,跟我想象中繁复神秘的形象一点也不沾边。 “尊敬的先知,我” “这不是一件很悲伤的事吗?”她打断了我,“我知道你们所有人的名字,却偏偏不知道我自己的名字,我是从何而来,为什么会在这里,到底呆了多久,我一点都不记得了,谁又能解开我的困惑呢?” “您不是无所不知的吗” “无所不知?你们听过很多传说c很多故事,可谁能够弄清它们的起源呢,你们每天生活在雪原之中,可又知道它是怎么诞生的吗?” “是,一头白熊” “白熊?哈哈哈哈”先知错愕了一下,紧接着大笑起来,直到剧烈的咳嗽不得不让她缓一缓,“即使过了这么久,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你们到我这儿来祈求真相,而我给你们的答案,到底是一种超验的感应,还是面对日复一日的循环,我做出的大胆猜想罢了。” “我不明白。”我犹豫了一下,把路过那片湖时的所见之景告诉了她,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回答的却闪烁其词。 “启示并不是秘密,但只有勇气才能带你看到真相。” 她或许是看到了我拧成疙瘩的眉头,不忍心再为难我,终于说到了我来此的目的。 “如果你能理解我刚刚的话,你会明白,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你没理解,那么,时间,就是我们的敌人。” 布鲁疑惑的脑袋快歪到我的肩上了。 “你想去那栋房子一探究竟,可你所看到的却是障眼法。” “是啊,每当我靠近它的时候,它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那真的是海市蜃楼吗? 先知笑了笑,她从一边的箱子里拿出了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了我迷惑的脸,这时,她用一只手挡住了镜子,我便看不到我了一瞬间,那恍然大悟的颤栗像电流一样穿过了我的头顶。 “可是c可是这无法解释” 她早就知道我会这么说了,用她虬结的手指点了点我的胸膛。 “这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可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面特别的镜子。” 我喃喃自语地重复着她的话,她重新盘腿而坐,闭上了眼睛。 “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 我不再打扰她,原路而退,当我即将离开湖面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抬了一下头,再一次被震得说不出话了,在那遥远的上方,静静地悬着一片沸腾的岩浆,它一分一毫都没有向下流淌,仿佛,这是两个不同的时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九,后末日时代的艺术 被重金属尘埃笼罩的天空难得露出了一丝缝隙,太阳虽然威风不在,还是给这整块地方带来了难得的明媚,仿佛是特意千里迢迢赶来为这个隆重的日子庆祝一样。我身边的人们,无论是家长还是孩子,都难掩激动c喜悦c骄傲c像是黄金大道和远大前程就此铺开了一样,谁说不是呢,在大决战的年代,基因筛选证明了我们是万里挑一的天之骄子,我们是那极少数的捍卫人类精神瑰宝的精英,而这里,国家唯一的一所艺术学府,将是我们的预备役军营,教会我们用精神的武器挽救人类的命运。我的爸爸妈妈也是如此,充满着爱意的自豪和不舍的泪水,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既兴奋,又不得不拼命抑制着心底离别的忧愁。 “去吧,小子,你是大人了。” 父亲最后整了整我的衣领,长年和机器打交道,他的手变得乌黑粗糙,但这一次,我没有拒绝这双手抚摸我的脸庞。 我点了点头,向着屏障里的校园跑去,在进入屏障的最后一刻,我依依不舍地回过身来,父亲和母亲眼光一直没有离开我,我看到妈妈挥摆的手臂骤然坠落,最后紧紧捂住了面孔,我一狠心,踏入了我的宿命之地 “呜——”这凄厉的起床号比防空警报还要难听,他条件反射地从壳状睡袋中坐起身来,他知道他又梦到了那一天的送别之景,就像是苦行僧还没能割舍俗世的眷恋。穿衣,解手,凉水冲过脸。 “加油c努力!” 看到镜子里的那一刻,他的半面脸黑紫地像一个恐怖的夜叉,睁着一只绿色的非人的眼睛,另一个记忆硬生生地挤入了脑海,疼得他踉跄地靠在墙上。吴泽缓了缓神,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容貌分毫未变,但周围的环境提醒着他这里险象环生,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手臂,顿时感觉心里一凉。 “怎c怎么会” 人们不会恐惧经验,而会害怕未知。在他皮肤下的那串数字,并没有在倒计时,而是像时钟一样,一秒一秒地走着。 人群走出单间在过道上列队,整齐划一地穿着配发的黑色形体服。 他看到不少熟悉的同学,可他们的神情里充斥着陌生。 “喂,李阳?” “别说话,注意秩序!” “你不认得我了?” “我们前几天就认识了。” 对方很快扭过头去不再搭理他,吴泽确信这个之前相处还不错的兄弟并不真的认识他,他们的和名字虽然原封不动地出现在了这里,却像能指和所指的断裂一样失去了意义。 他们走出了地下来到了地面,硫磺色的天空云朵凋敝,太阳沉寂。 “新生列队前往五号楼。” 他们被叫做“守望者”,是借鉴了敌人的技术研制出来的新一代人工智能机器人,成年人的身体c畸形的大头上按着一张带着阴森笑容的假脸,靠着一根像软管般又长又细的脖子连着,不过行动并没有受到头重脚轻的影响,据说这可怕的形象便是敌人一种经常出现的样子,在此刻让青年们习以为常,在战场上就不会害怕。 队伍向前移去,五号楼像个巨大的分拣工厂,一条直线进去,流水线似的把人群分成了几拨。首先是像大号的地铁过包安检的仪器,履带像送罐头一样把他们向前送去,他们的肌理之下便毫无秘密地被透视了,从鼻中隔偏曲到第三十号脊骨的轻微增生c左腿韧带的陈旧性损伤统统都被记录在案;接着履带把你送入了一个全息天幕的房间,你需要在满天无规律的三维点阵中想象出五幅合理的视觉之美,将几段随机的旋律配入画面,连成一段有意义的视听片段,没有任何的点评,绿色的激光扫描了你的全身,并在虹膜上刻录进身份的编号,随着滴的一声,你就被送了送去,汇入了空地上已经分拨而站的队列,分班完成了。 “你好,我叫高尚男。”站在吴泽边上的男生低着头悄声跟他说。他的眼睛很小,但是鼻梁高挺,亲和帅气。 他没有理睬高同学,因为他在旁边的队伍中发现了一个化成灰都认识的身影。 “迟卫海,你这个重色轻友的王八蛋!” “别” 骚动只持续了几秒钟,守望者手掌心伸出的触手将吴泽五花大绑了起来。 “一级违例。” 人群不安的表情一下子唤起了他另一种记忆,关于在军训时已经听得头皮发麻——守望者的惩罚措施冲动了触手的那一端响起了充能的声响。 “等一下。”就在这时,高尚男跨出了队列,“报告教官,这完全是一次不可预知的艺术冲动!” 守望者停了下来,他紧张地继续说下去,“在灰伙计的诗《挚友》中第三节第六行,‘挚友,你真是个重色轻友的混蛋’,他一定是沉浸于情景不能自拔,才做出了这样的行为。” 守望者的脸靠近了他,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因为这无情的机器能够检测谎言,然而,守望者真的放开了吴泽,收回了触手:“感悟艺术,很好,取消违例。” 吴泽送了一口气,夹着尾巴回到了队伍里。 “谢谢你,我叫吴泽。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就是谜饵人的弱点,他们还没有研究透我们,就像猫会把狗伸爪子c摇尾巴当作不友好的表现,信息的不对称能够使我们欺骗他们,这就是文艺武器的理论基础。”看到吴泽钦佩的表情,高尚男不好意思地加上了一句,“都是我哥哥告诉我的。” 守望者又看向了这边,他们结束了悄悄话。 等待所有人都集结完毕,校长的全息影像出现在他们面前,此刻他应该呆在某个防御过硬的死角里,在战争年代,冗长死板的演讲也激情无比,煽动得现场学生嗷嗷大叫。 “传统的武器和战术已经死死拖住了敌人,是时候,靠我们的艺术,给敌人荒漠般的精神世界投下最震撼的原子弹!” 对对对对对对! “其实,这是争取体面投降的最后一搏了。”吴泽很认同地向高尚男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在集体无意识的人群中鼓起了掌。 解散后,行动又变得自由起来。迟卫海把吴泽拉到一边。高尚男站在远处好奇地向他俩张望。 “拜托,长点心吧!” “行,我的错——”吴泽拖着不满的长音,“你发现了吗,没倒计时了,时间一直在走。” 迟卫海点了点,两人的眼神都很严峻:“没有时间,没有提示,就好像一个存粹的开放式游戏一样。如果我们找不到正确的线索,也许再也出不去了。” “这么严重!” “对,我的法术打不开通道。” “那好歹先把大家的灵魂收集一下。” 迟卫海抿了抿嘴,无比后悔自己的意气用事:“我没有带项链。” “什么,你的法术限制这么大吗!!!” “说这个没用,我们得赶紧找到完成游戏的任务”他边说边看向了高尚男,后者羞涩地向他挥了挥手。在刚刚,他就怀疑这个家伙是个触发角色。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为什么就我们俩恢复了记忆,你我还能理解” “因为你”迟卫海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因为我在出事的时候用法术守住了你的中枢神经。”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没良心。”吴泽的语气没有揶揄,反而忧心忡忡,“我c我有个连自己都害怕的想法,如果我们是两个特例的话,其他人在这个世界都有了新的身份,它会不会是一场无尽的梦,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离开” “一定有唤醒他们的办法。鬼域的本质是鬼怪的精神力场,它没有那么大的物质力维系一个永续空间,一定有破绽出去。” “太深奥了。” “那个”吴泽本想问下去,高尚男突然插了一句,“我听到你们说想‘出去’?” “你有办法吗!” “不不不,我是想提醒你们,千万不要说这种话,这是禁忌” “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这也是我哥告诉我的不过,这种想法本身不就很荒诞吗,我们可是经过千挑万选才来到这里,无论是吃的喝的还是安全都比外面的世界强一百倍,再说了,我们肩负着全人类的命运,总不能当逃兵吧” 看到两人失望的神情,他又补充了一句:“要是你们那么好奇,可以去问我哥呀,他说今天请我吃饭呢。” “瞧,他越看越像个npc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