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神捕》 第一章 此乃楔子 浩瀚宇宙,璀璨银河。 xl边缘星系里,却正一片狼藉,几艘战舰几乎支离破碎,苟延残喘,静待死神降临。 然而,凭借最后一组原动力,一艘伤痕累累的银白色战舰终逃离仍残留着肃杀之气的硝烟战场,转瞬,它消失于时空罅隙间。 “上上校,我们跳进了xl2-11隧道?!”刚躲过星系核喷射高能粒子流会带来的灭顶之灾,惊魂未定,年轻男子盯着屏幕显示的战舰坐标,不禁露出惊愕的神情。 闻言,驾驶座上的女子抬眸,扫过一眼,抿直唇线,随即松开手中的推进器,她笔直的背脊微微弯曲靠后。 战舰上仅余他们二人,好不容易逃离战场,竟又来到xl2-11隧道,这无异于置身死神镰刀下,透过舰窗看去,眼前废弃的星球令她露出一丝苦笑,xl2-11隧道上最近的星球,便是几万年前才存在的地球。 大约在地球纪2060年,人类遭受毁灭性灾难,由于人口大幅增长及环境污染严重,一场突如其来的世界性洪水使得当时的伦敦尼斯坦、江户,甚至纽西兰等地被淹没,人类来不及缓口气,难以治愈的新型传染病迅速蔓延,瘟疫大面积爆发,最后,百亿人口只剩两千多万,集中幸存于沙漠或高原地区,但人类不再仅仅为单纯的灵长类生物。 五十年后,大脑得到深入开发的变异人,加快科学研究进程,他们终于冲出太阳系、银河系,发现真正的宇宙。 原来,那颗人类曾探测出液态水存在过的星球——火星,为人类真正的起源地,不过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火星千疮百孔之际,一部分人成功逃离银河系,并且关闭此区域,而剩下的人转移至地球,一切,从零开始。 如今,再次接触新宇宙,变异人类便是那沧海一粟。 银河系外有着无数星系,不光有类人类生物存在,还有许多其他生物,幸运的是,变异人类被以前先一批离开的火星人类找到且接纳,原来他们关闭银河系,居然是作为留给他们自己的最后的希望之地,不料,还是被人类给搞砸,因为新宇宙里竞争十分残酷,每一日都在上演争夺、杀戮、吞噬与被吞噬的戏码。 直到他的出现,结束了那段狼狈不堪的窘迫处境,他——星际战舰总舰长! “上校,这里不正是总舰长消失前的坐标吗?”一百多年前,总舰长莫名消失,彻底失联前返回给了总部一个坐标。 男子疲惫的脸上闪过惊喜的光彩,历经千辛,他们来到总舰长消失地点,可语气里又夹杂着无奈,太阳系早已列为禁区,有去无回之地,他们两人将活活困死于此,别无他法! “陆晗,抱歉,我做了错误的决定。”女子开口,嗓音带着沙哑,双眼无神望向远方。 他于此消失,她即将永存于此。 这亦,算一种陪伴。 “上校,你已经尽力了,否则”深呼吸,男子想要走过去安慰两句一向严苛的上校,跳跃失败了,她必定深深自责,男子内心却认为根本没必要。 最开始选择了她,便生死相随。 踏出一步,一道强光不知从哪儿发射而出,男子顿时失明,顷刻间,整艘战舰仿佛被捏在谁手中恣意蹂躏,舰身剧烈晃动起来,他也不受控制,朝舰舱内壁撞去。 “上校!”倾倒前,男子大喊,殊不知驾驶座的女子几秒前已凭空消失不见。 大唐,景和三年冬,芙蓉城外。 万里烟茫色,银蛇遍地盘,就连龙缸山,皆素裹银装。 山脚木屋,一身材高大的男人拉开木门,瞅一眼背着一篓子干柴火趴在门框上大喘粗气的同伴,侧身,右手一横腰际刀鞘。 “都打起精神来,切莫让山里那帮宵小之徒钻了空子!熬过这两日,大家各回各家,搂着媳妇抱着娃,安安心心过个年!” 说话男人正是芙蓉城县衙有名的捕头秦小五,上头派他带人来守着龙缸山里的混蛋,生怕他们出来闹事,既然剿不掉这些个山匪,守着,难道还不成?! 年关口子上,谁都不愿接这活儿,秦小五给县令逮个正着,只能硬着头皮上,而且,自家媳妇怀胎十月,眼瞅着日子就这几天了,表面镇定,秦小五心里可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秦捕头!”等秦小五说完话,还背着一篓子柴火的捕快喘过气来,赶紧喊道。“嫂子她” 心里咯噔一下,明明是大冬天,秦小五脑门瞬间冒了一头汗出来。 “喂,你个傻愣,有话好好说,别一惊一乍!”大家知道秦小五娘子正待产子,都说女人生娃,便如鬼门关走上一道,此时,秦小五哪儿受得了惊吓,张捕快立马提醒道。 一时之间,秦小五嘴里倒蹦不出一个字儿来,紧张得眉头挤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死死个盯着他。 “嫂子昨日子时开始发动,到现在还没生下来,秦捕头,你快回去看看吧!”一大早背柴火出城,男子顺道去了趟秦家,半道上碰见张捕快的娘子,得知消息,立马拔腿往龙缸山跑,一路连着摔了好几个跟头。 嗡的一声响,秦小五来不及交代几句,双腿已不听使唤朝芙蓉城的方向飞奔。 一个多时辰后,他一脚踢开自家小院的大门。 “郎君赶得正巧,你家娘子快完事儿了。”隔壁来帮忙的妇人听到响动,端着血水盆走出,见是秦小五,笑道。 话音一落,秦小五心下一松,紧接着,他听见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心再一次高高悬挂半空。 “张家娘子,快看看,是是个甚?” 从赵氏怀有身孕起,秦小五日日祈祷。其一,祈求母子平安!其二,一定要生个男娃! 可惜,秦小五似乎求什么,什么不来。 “恭喜郎君,是位小娘子,长得跟你一模一样。” “唉,完了!完了!”一拍大腿,秦小五如霜打的茄子,焉了气。“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女鬼索命 寒风凛冽,冬雪如刀。 “不不好了!死人了!”一声尖叫响彻杏园,男子愣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双腿发软,想逃却挪不了半步,立在原地直哆嗦。 不过几息间,杏园老鸨李嫣带着丫头、杂役等人急急赶至北院,定睛一瞧,老鸨的脸霎时一白,白得连刚涂上的长安胭脂蜜都掩不住,随即,有人颤着嗓音大吼。 “女鬼索命崔莺莺回来索命呐!” “投河淹死的崔莺莺来寻仇了,她杀了沈万海!”边喊边跑,冷清的北院一时嘈杂起来,里面的人往外退,外面的人往里挤。 此时,北院矮墙外,两人恰好停下。 “老大,女鬼索命耶,要不要去看看?”黝黑的眸子闪过一道光彩,男子踮起脚尖,拉长脖颈朝不远处张望。 “陆晗。”与他并肩而立之人侧身,淡淡瞥他一眼。“我先走了。” “老大”似早猜到对方会拒绝,名为陆晗的男子急忙拦住,续道。“命案在咱眼皮子底下发生,走过路过绝不容错过呀,老大,咱总得去看一看,究竟是何人胆敢在芙蓉城地界犯事儿,太不懂规矩!” 那人不搭话,显然不吃这套。 “再者,咱也算出现在案发现场,过门不入,多不好意思啊?”说着说着,陆晗瘪了嘴,老实交代起原因。“老大程赫上次破了个吊死鬼案子,足足吹嘘了三个月,我还没遇见过这女鬼的蹊跷事儿,你就算给我开开眼界?” 挑眉瞅着陆晗满脸期待的样子,那人略微颔首。 “谢老大咳咳。”以变脸般的速度换下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陆晗摆出严肃状来,厉声喝道。“让开,统统让开,捕快办案,闲杂人等一律退下,否则,以同伙论处!” 杏园北院有道门,老鸨闻声立刻让人打开,请进捕快,若真为女鬼索命,她这杏园关门大吉都算小事儿,保不准连她自个儿都得命丧黄泉! 一开门,众人只见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先一步踏进北院的捕快虽板着脸,可偏稚嫩的少年样儿,嫩得足以掐出水的肌肤,以及横着卧蚕的眼眸,如何让人联想到他捕快的身份,更何谈应有的凛然之感? 但等他转过身子,微微弯腰,让身后之人露出庐山真貌,顿时,所有人心下一惊,这位捕快竟为女子?! 黑丝高束成马尾,悠悠微荡,似绸似锦,而肤如凝脂的玉盘上那副容颜,则源自天公的精雕细琢,她并无江南女子的柔婉,亦无大秦女子的妩媚,却是英气十足的飒爽之姿,眉似窄刀,眸似辰星,鼻梁直挺似刀裁,下置一口淡薄红唇,平添几分不怒自威之势。 她身着芙蓉城县衙捕快特制的赭红修身直裾袍,黑色菱纹滚压一圈交领边儿,碳黑布面裹小腿肚的白底高筒靴,左手紧握一把唐式横刀,女子眼波一扫,仿佛顿时寒气更甚,天地间,冷冽寒风刺入骨髓。 一个冷颤,众人纷纷后退一步。 杏园老鸨先是一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难道,眼前的女子便是那号称成都府第一女神捕的秦冉?! “您是秦捕头吧?劳烦您给查一查,一定要尽快逮住凶手!”见此,老鸨稳住心,先朝秦冉恭敬行上一礼。 秦冉没开口,角落里,两名正搂着衣衫不整琵琶女的公子哥相视一笑,他俩醉眼朦胧道。 “噗嗤!还查甚查,不就女鬼索命吗?” “鸨母求捕快抓鬼?笑死人了!” “对对对,还不如赶紧去求一求青云观道长呢!”随声附和之人大多同为沉醉于温柔乡的富家子弟,他们因仗着家世富裕,时常爱演一出强抢民女的闹剧,便和县衙捕快闹得不甚愉快,一逮着机会,巴不得狠狠踩上捕快们的尾巴。 老鸨一心求人,又得罪不起公子哥儿们,只能歉意一笑,希望秦冉大人有大量,可别像杏园里心高气傲的姐儿们,给人话刀子一刺,转身就走。 “一群酒囊饭袋。”瞅瞅起哄的公子哥们,陆晗不屑道。 “诶”准备打个圆场的老鸨顿时噎住,此言倒不假。 而北院矮墙边的秦冉,似闻所未闻,她看向悬挂抄手游廊上的男子。 陆晗顺着秦冉的视线一望,眯眼,耳根子粉红一片——那可是一具赤裸裸的男尸! 其实,场面算不上多壮观,在这腊月初八的寒冬里,着实惊心。 死者一丝不挂,被捆住的双手手腕绕过头顶绑在廊顶,头耷拉着,辨不清五官,肚腩上挂着几圈赘肉,让人用尖锐之物刻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债”字,皮肤划开的伤痕有深有浅,有些浅留肌表,有些深入内腑,死者下半身少了一截生殖器官,至大腿根部齐齐割断,两腿内侧残留凝固的猩红血液,直至脚部,而游廊周围并无异样,唯死者脚下染血的石板间躺着一支精致银钗。 “流血过多可致死,死者出血量不足以致死。”心思转到案子上,陆晗跟在秦冉身后,盯着那滩血看了半天,便打趣一句。“身体外侧再无致命伤,莫非,真为妖孽作祟?” 秦冉偏头,快速扫过一遍后,将视线停留在死者身上几处位置,神情无异,只是双手不知何时套上一副泛着丝丝金光的极薄黑手套,她几步走至尸体旁,用手轻轻抬了下他的头。 再回身,秦冉瞥了一眼院子里的人,在几人间略作迟疑。 瞬时,女鬼索命的悬案在她心中似有答案。 “陆晗,让程赫带人来。”纹丝不动,秦冉道。 “不是吧”陆晗沮丧着脸,杏园一带归县衙另一位捕快程赫管辖,他们顺路破了案没理由让他来捡漏吧? “凶手八成仍在杏园,此处人多。” 听到这里,沮丧着脸的陆晗又生龙活虎起来,他可听懂了秦冉的话。 其一,秦冉说“八成”,必定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其二,“此处人多”的意思极有可能一会儿混乱之中伤及无辜百姓,即使破了案,他们也讨不了多大好处,若让程赫的人出面,他们的风险几乎为零;其三,短短时间里,秦冉不光破解女鬼索命案,而且找到真凶,陆晗做不到不丢脸,可这不妨碍以天才自诩的程赫来丢丢人! 尚未了解来龙去脉,尚未询问一丝内情,仅凭借观察尸体、现场环境,以及周围人群,便能破案,陆晗显然非首次见识她的过人之处,这也是她成都府第一女神捕名头的由来! “好勒!”话音一落,陆晗未动,老鸨一激动,扑了过去。 “秦秦捕头,你知道凶手是谁啦?”老鸨诧异不已,秦冉仅看了两眼,就能知道一切? 而无人知,比起真凶是谁,老鸨最最在乎的是凶手到底是不是女鬼! 秦冉不答。 “呵呵明明晌午才见到的大活人,一转眼,就死在了我家院子”见秦冉没作答,老鸨脸上浮现些许尴尬,笑了两声,转过脸,自言自语道。 “不可能。” “什么?” “他昨日便死。” “绝不可能!”老鸨抬起下巴,斩钉截铁般说道,她语气里是绝对的质疑。 她今日午时三刻才见过沈万海,昨晚亦瞧见沈万海离开,他怎可昨日便莫名其妙死在了她的杏园? 成都府第一女神捕的话,简直荒谬至极! -------- 注1本故事纯属扯淡,请勿深究,请勿较真! 注2书内同名人物纯属巧合,请勿随意脑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谁是真凶 “娘西皮的,一个说昨晚就死了,一个说今日才见过,这不是闹鬼是甚?” “老子咋感觉后背发凉?阴森得紧” “此地不宜久留,大家伙赶紧撤啊!” 秦冉和老鸨的对话,似一石激起千层浪,杏园里看热闹的客人们立刻炸开了锅,囔着要走,又稳稳当当站着,瞎起哄,全等着看笑话。 “秦捕头,你说沈万海昨日便死,这绝对不可能!先前就在院门口,我亲眼见他走进北院去!”听到凶手不是女鬼,老鸨大大舒了口气,加上人多一起哄,她觉得自己先前定是吓坏了,看花了眼,这秦冉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肚子里能有多少真材实料? “你确定那一定是沈万海。”秦冉自认为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事实反馈却并非如此。 “谁人不知我李嫣一双火眼金睛,怎可把沈万海认错?”嘴角噙着讥讽笑意,老鸨质疑出声,还成都府神捕呢?不过尔尔! 神捕的由头,说不准还是她从哪位达官贵人塌上得来的! “既然你今日见过他,请详说。”暗自叹气,秦冉看向老鸨,观察起她的面部表情。 老鸨清了清嗓子,眼珠子往左下方一转,随即,稍显松弛的眼皮一撑,视线偏向左上方,理直气壮说起晌午的事儿来。 “这不因先前崔莺莺的事儿,说实话,我心里也不痛快,沈万海那个混蛋让老娘白白失去一棵摇钱树,他就化成灰,老娘也识得他!”提到沈万海,老鸨就是一顿气,一口唾沫星子喷出。“大约午时三刻,一出门,我便见他套着件连帽貂裘,大摇大摆朝北院来了!谁知,不过未时四刻,他就给挂在了这儿,呸,太特么晦气!” “连帽貂裘?你可看清他的模样?确定其定为沈万海?”不急不慢,秦冉复问。 “没没看清,那件貂裘绝对为沈万海所有!”这一问,老鸨声儿忽然小了许多。 “这可以证明昨日沈万海受害时,着此貂裘。” “好,秦捕头,就算你说他昨晚就死了可一个死人挂在北院里,一院子的人进进出出好几趟,莫不成皆是睁眼瞎?!”不置可否,老鸨恰好记得昨晚沈万海离开时的确穿着同一件貂裘,可她认为这也说明不了沈万海昨日便死,她鼓圆眼,唾沫星子满天飞。“哈哈,真笑死人了!昨晚看不见沈万海,今早看不见沈万海,偏偏在这未时看见他?!” 杏园于酉时热闹起来,至四更差不多都静下,鸨母等人在午后才会起来活动,而北院为崔莺莺生前居所,在她投河死后,其他姑娘不愿搬来此处,北院显得冷清萧索,却也不至于门可罗雀。 “激动个啥劲儿,我们老大说了死者是在此处受害的吗?杏园的人不仅瞎,还耳聋脑残吧?”握着横刀,陆晗挡在秦冉身前。 “哼,何况,婉儿昨晚老早就送走了那位瘟神,婉儿,你说是不是?” 众人目光集聚,被点了名的瘦弱女子垂头,支支吾吾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纤细如柳的身子巍巍颤颤。 “老大,你干嘛跟他们解释,我们直接抓人不好?”陆晗一点儿都见不得别人质疑他老大,恨不得一鞋底板抽过去。 “对啊!有本事把凶手逮出来,磨唧个没完!” “磨蹭老半天怕是没个头绪查不出甚来吧?哈哈,县衙捕快果真最无用!” 围观者开始新一轮起哄,与此同时,秦冉更没耐心待在杏园——周围弥漫着一股子熏香糜烂之味的地方。 抬眸,冷冰冰眼刀子四射而出,霎时,喧闹的院子安静下来。 两步走至尸体旁,秦冉轻启薄唇。 “第一,死者肚腹之伤与下身之伤非一人所为,实施者,一男一女。” “第二,死者腿间血迹,与地面血迹不同,此处非第一案发现场。” “第三,死者脖子上有血红小点,死因是被掐死,窒息而亡,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亥时。” 简单的推论背后蕴涵不少专业知识,跟在她身边多年,秦冉一点,陆晗很快明白其中的联系,肚腹处伤口深浅不一,大腿根处伤口平切面却十分整齐,表明凶手出手干净利落,两处伤口对比鲜明,显然非一人所为。 另一方面,陆晗看出死者身上的血迹与地面血迹色泽不同,仔细辨认,能够发现死者双腿间的血液较枯竭,而地面血迹更鲜更润,再者,人死后血液循环停止,血液溢出不似常人,据此,他判断凶手将其杀害后,割了下身,转移至此,地面的血为后来泼上,那血——不是鸡血,便是狗血! “老大如何确定死者真正的死亡时间啊?”陆晗不解道。 将横刀递给陆晗,秦冉绕到死者后方,一边解释。 “人死后,在尸体低下部位皮肤出现的紫红色斑块,称为尸斑,是尸体现象之一,正常来说,它在死后平均一至两个时辰内出现,六至七个时辰发展到最高度,一日至一日半固定下来不再移动。”说这话,秦冉用手摁在尸体上。“注意,一般五个时辰内的尸体,用手指压迫尸体可退色,除去压迫又复原;若将尸体翻转,原尸斑逐渐消失或转移,而在新的低下部位会又重新出现。” “鸨母,你自个儿来瞧瞧,沈万海早死透了!”回头,陆晗弯眼,得意一笑。 “看这儿,室内转移而出至室外,拖拉痕迹,尸体出血的部位既然擦掉,依旧回有血迹。”指着沈万海后颈肩膀处,秦冉接着说。“尸斑呈现的位置则与尸体的姿势直接相关,譬如,仰面平卧的尸体,尸斑出现在颈、背、腰、臀两侧和四肢的后侧;再如,悬吊的尸体,尸斑出现在下肢、下腹部和上腹的远端,多呈紫红色或暗紫红色。” “那窒息而亡,怎么判断?”陆晗想了想,问道。 “窒息死或者急死的尸体,因其死亡是极短时间的事情,血液呈暗红色流动性,尸斑出现的速度快,程度强,多呈暗紫红色。” “我懂了!”陆晗一拍头,双眼放光。 “怪不得寻不到致命伤,先前尸体耷拉着头没看清,他颈下的颜色跟其他部位不相同,沈万海是被人掐死的!”经秦冉一点,碎片立马在陆晗脑海里串着一串。 “沈万海那副体态还能被活活掐死,说明凶手力气极大,应该身材十分高大!另外,凶手耍了个小聪明,想利用冬季寒冷、低温混淆沈万海真实死亡时间,殊不知沈万海因窒息死亡,又被藏在室内,尸斑形成时间不会有多大变化,所以昨晚这姑娘送出去的沈万海,便为假沈万海、真凶手!” 秦冉的教学课堂上得差不多了,陆晗很满意自己的推理。 一边围观群众似懂非懂,直到陆晗说完,才好像突然明白了一切。 一时间,所有人猛然看向哭哭啼啼的婉儿,离她三丈远,甚至后怕般拍了拍胸口,特别是老鸨,一句整话都说不出,现场众人缄默不言,倒是一直沉默的婉儿猛然瘫坐于地,她抽泣起来,浑身颤抖着,没辩解一句。 同时,接到命案消息的捕快恰好赶到。 “死者那堆肉嗞嗞,抗来扛去肯定不易,案发地点应该在这附近,不是北院,就是相邻的院子。老大,我带兄弟们去搜一搜!”只要在北院或者附近院子找到貂裘和血迹,这个案子差不多了。 “不用。” “啊?”陆晗不懂,不找到证据,如何判定凶手? “他就在这儿。”语闭,秦冉的视线落在人群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风花雪夜 秦冉看向一侧,角落里身材高大的男子,他脸色一黑,眉间纹紧紧皱缩,肩膀高耸,似无脖子;另一个角落,一瘦瘦小小的杂役神色异常紧张,眉头紧锁,嘴角下垂,时不时舔着嘴唇,偷瞄垂头哭泣的婉儿。 至此,陆晗心下了然。 别人不知秦冉能够通过他人神情、身体语言等非言语语言,即微动作,得到很多有用信息。 最开始观察完尸体后,秦冉便转身观察他人,极其幸运,一系列排除后她找到那个人。 譬如,先前老鸨回忆见过沈万海之事时,眼睛看向左边,说明她在回忆,并非编撰出的假话。通常来说,人的眼睛看向左边,表示对于过去的回忆,看向右边,表示对于未来的想象、期盼等,而左上方或右上方代表认知,左下方或右下方代表情感,老鸨眼珠子一开始转向左下方,秦冉分析,她隐藏了自己的情感。问题在于,老鸨为何要隐藏部分情感,莫非,她知道某些真相? 譬如,婉儿从头到尾始终低头,未与他人有过视线交集,情绪低落,呈消极态度,拒绝发表任何看法,不承认,不否认,一昧哭泣,试图掩饰她的内心恐惧,焦虑不安,而她为何如此?是在后悔?抑或,被人胁迫,不得不如此? 譬如,秦冉推论前,高大男子的眉间纹就有,非瞬间皱纹,而是永久皱纹,拥有此相貌特征之人大多易怒、脾气暴躁、多焦虑,长期耸肩且似无脖子者,身体多时处于紧张状态,可能幼时遭受过家暴等,成年后很可能因情绪化,做出极端之事。然,男子强制保持镇定,似乎又不符合秦冉的推论。 至于那名杂役,虽为消极情感,但他添嘴唇,表示他想表达一些东西,许是因内心的恐惧、犹豫、顾忌而将情感隐藏起来,这又为何? 曾有人说,解开一个谜的钥匙,是另一个谜。 北院里人不算多,秦冉正好将神色可疑之人筛选出来,结果顺其自然。 一时间,所有人徒然看向哭哭啼啼的婉儿,离她三丈远,甚至后怕般拍了拍胸口,特别是老鸨,从人群里瞧见了那高大男子,缩了脖颈,上齿死死咬着下唇。 “小娘子,你力气不小呀,沈万海那么大堆肉你也盘得动?小娘子,你胆子也不小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眨眼的功夫杀了个男人”摇头,陆晗唱起红脸。 脑子里嗡一声巨响,婉儿立都立不住,嘴里憋住的最后一口气四散而去,她瘫坐在冰凉的地面,捂着脸,抽噎得厉害,仿佛下一瞬将断气。 “我想想按唐律,蓄意谋杀应判何罪?徒刑?流刑?死刑?” 不待婉儿作答,有人跳了出来。 “不关婉儿的事儿,是他!是他杀了沈万海!”涨红了脸,角落里的瘦小杂役跳出来指向真正的凶手——庞胡。 “不!是她!一切都怪她!”跪在冰冷石板上,冷不丁,婉儿朝天磕了个响头,纤纤素指指向院中老鸨,竟满目含恨。 “你个死丫头,满口胡言乱语血口喷人,看老娘不抽死你!”作势,老鸨要冲过去给她两嘴巴子。 “住手!”角落里的高大男子终站了出来,他一把推开冲向婉儿的老鸨,依旧淡定,看婉儿的双眼,则有着惊涛骇浪。“你为何不说出我?” “莺莺姐对我有恩。”止住哭声,婉儿擦了擦那红肿如杏的眼,拉开故事的序幕。 另一个谜,源自投河自尽的崔莺莺。 崔莺莺生相娇美,弹得好琴,吟得好诗,作得好画,被老鸨买来没多久,便当数杏园最为有名的伎子——即卖艺不卖身的女子,可娇宠惯了的人儿总有几分傲气,如沈万海那般满身铜臭的通秦商贾(往返于大秦与大唐间的商人),哪儿能入得了崔莺莺的眼? 不仅商人,连cd府一些个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儿也没讨到好,崔莺莺身上那股子傲气似乎与生俱来? 可崔莺莺毕竟为一名伎子,长此以往,吃了不少苦头,渐渐,她沦落与其他杏园女子无异。 一旁,婉儿作为崔莺莺的丫头,却只能把她所有变化烙在心里,无可奈何,直到某个风花雪月之夜,婉儿见到崔莺莺和一身材高大男子幽会,此后,崔莺莺脸上总带着喜悦,而老鸨也几乎不替她安排活儿,婉儿问起才知,原来,崔莺莺曾经亦为有钱人家小姐,早早与青梅竹马的郎君许了媒,可那人家道中落不知所踪,崔家跟着蒙了难,她被卖进青楼,几年后,一场邂逅,两人再相见,崔莺莺得知庞胡竟一直在找她。 随后,庞胡找到老鸨称要替崔莺莺赎身,谁知老鸨狮子大开口,庞胡只能先给老鸨一笔钱,让她别让崔莺莺接客,待他回来,便将钱财交付,一边,庞胡找了个借口暂时回去筹钱。 老鸨答应得好,回头一想仍觉得不划算,动了贪念,勾结沈万海,硬把崔莺莺送上他床头。 除了婉儿,无人知老鸨的贪念使得崔莺莺流了产,大夫说她今后难以有子嗣,念此,崔莺莺自认为对不起庞胡,哪儿有脸踏进庞家的大门,恨极,悲痛欲绝,寻了短见! 崔莺莺一下葬,老鸨转身把婉儿给了沈万海,才有了后来的事,至于婉儿自愿一人承担罪名,只因前年,当婉儿小武两姐弟流落芙蓉城,小武即将饿死之际,崔莺莺几个包子救了他一命。 庞胡不识得婉儿,婉儿知道所有。 “索然无味。”凶手自首,秦冉便挪步,走出北院。 “老大等等我。”没听完婉儿的讲述,陆晗见秦冉离开,立马跟上,反正剩下的事交给其他人便好。 “陆晗,下次先确定案子真同女鬼有关。” “嘿嘿,好勒!”陆晗笑嘻嘻答,秦冉破案之迅速,足以让他炫耀一番! 出了北院,香糜之气被隆冬的凛冽所取代,两人走在青石板路上,走向芙蓉城夜不锁市的窄巷。 寒气渐退,街头热闹起来,红男绿女,白叟黄童,一个个红灯笼,一串串红辣椒,高挂酒楼、邸舍门前,娘子们碎步于胭脂花粉铺、绸缎衣帽肆,郎君们穿梭于骡马行、刀枪库,也有农夫挑卖果蔬,商人进出柜坊,街角还有不少看客观杂技百戏,至精彩处,纷纷鼓掌,而一边的煎饼店飘出阵阵馋人的香味儿。 陆晗买了个金黄酥亮的烧饼,一咬一口香脆,他跟在秦冉身后慢悠悠走着。 两人前脚刚踏出窄巷,忽然停下。 “小秦,你怎么还在这儿?”街心一端,迎面而来一队巡捕,领头男子中气十足道。 来者肤如小麦色,五官端正,身材魁梧,他正是人送外号“蜀中大黑牛”的李晨。 李晨为芙蓉城县衙县尉,手底下百来号人,平时捉拿点什么小毛贼维持点什么治安倒没多大问题,可要论肚子里有点真材实料的人,唯有捕头秦冉和程赫带着的几人谈得上大用处。 “李县尉,有何事?”秦冉颔首示意,算打过招呼。 “县令正命人四处找你,你赶紧回县衙去,快两步啊!” “好。”没多问,秦冉径直往县衙方向而去。 不知道为什么挂在后面不显示,啰嗦一下 注1本书关于微动作等相关知识,主要借鉴菲利普图塞所著微动作心理学,其他分析根据网络资料。 注2本章节提到左右跟过去未来的关系,直接套用的是现代情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金都御史 秦冉脚程快,几步走远,后面的陆晗听是县令找她,自觉不便紧跟去,便干脆留在原地。 “晨哥,什么事儿那么急啊?嘿嘿,能劳您大驾?”他靠近李晨,眯眼,笑嘻嘻问道。 “兴许”见陆晗问起,李晨没犹豫,看了眼四周低声道。“同龙缸山有关。” “龙缸那帮人?!” “嘘!你小声点!”瞪大眼,李晨赏他一记硬拳。 “唉,那事她肯定会拒绝。”陆晗反应极快,脚底抹油似的一滑,恰巧躲过李晨的拳头,他故意扮出张苦瓜脸,说道。 “解决龙缸山那些家伙咳咳,对小秦来说,的确没啥意思。”相处一年多,李晨很清楚,越是奇怪的案子,秦冉越感兴趣,否则,她宁愿拿根鱼竿上澜江边坐上一天,也没兴趣花心思去参与一个寻常案件。 一年多的时间,秦冉破的案子足以写出几册子悬案录,上到县令下至他县尉,哪一个不都沾了秦冉的光,官位上统统升了一升,仅李晨而言,他的县尉就从九品下升到从九品上,从九品上相当于一个上县的县尉,因此,县令等人平时甚至对她比对李晨这个县尉还客气好几分。 别看秦冉身为女子,实际上,大唐女子抛头露面于各行各业且位列顶端的例子并非凤毛麟角,例如,当今圣上身边的第一女官杨惠颖,江南第一富商独女金沁雪,相比之下,秦冉属于异常低调之类,不图名不图利,仿佛纯粹只为破案消磨时间而已。 “况且,秦叔若知道,必定反对。”秦冉父亲秦小五不准他人谈起龙缸,更不准秦冉靠近龙缸半步,陆晗想了想,续道。 “那窝山匪盘踞龙缸一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搞不懂县令为何非得在这两天瞎折腾,不能让咱安安稳稳过个年?”对此,李晨心里也不太乐意,大年三十恰好近了。 “对了,晨哥,眼瞅着你就快把嫂子娶进门啦,还不赶紧跟哥几个好好吃一顿酒?哈哈,可别还没讨到媳妇,你就成了耙耳朵!”一听李晨提起过年,陆晗立马想起那不正是李晨成亲的大日子。 “小兔崽子,你晨哥我能是耙耳朵?吃我一脚!” 此时此刻,芙蓉城县衙,致远堂。 县令郑超正背着手来回踱步,时不时看眼窗外,时不时长吁短叹。 “郑县令啊,你停一停、歇一歇吧!”脚踏过致远堂的门槛,县衙主簿李祖蓝扶额,皱着眉头说道。 “老李,找到秦冉没?”瞅见李祖蓝那副模样,郑超一脸嫌弃。“哎哟,那帮人全是废物吗?一个大活人都找不到?你让所有人去找她,一个不留!” “诶!等等,老李啊”秦冉的性子,郑超可真是摸不透,话音一落,郑超一拍大腿,忽然侧了身子问他。“你说秦冉会不会早听到风声,玩人间蒸发啊?” “郑县令,此举这般匆忙,究意为何?”李祖蓝才是真没猜出郑超想玩什么。 “哎哟喂,老李,你可不知”郑超回头往外左右一望,拉着他,一手向上指,压低了嗓音说道。“府衙少尹透露的风声,那位金都御史要来啦!” “就那位圣上亲赐‘金都’二字的御史,宋天瞬?!”李祖蓝眼睛本就大,这一瞪,真应了那‘炯炯有神’一词,他收紧下巴,抿直嘴唇,显出几分紧张之感。 大唐御史台,其设监察御史一职,共十五人,正八品下。 监察御史负责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事务,其品秩低而权限广,虽然官阶不高,但可以直接向皇帝弹劾违法乱纪和不称职的官员。 金都御史——宋天瞬,郑国公之子,年仅十八,连中三元,任监察御史,于长安一年,翻查旧案无数,一麻袋贪官污吏被送上了断头台,他雷厉风行、当机立断、不徇私情,甚至将未过门的付家小姐一家子送入大牢,使得长安官吏望而生畏,生怕他心情欠佳,逮着谁便一顿查!随后,宋天瞬离开长安,同时圣上特赐“金都御史”,管辖范围甚广,百僚、军戎、商旅等等,如今年二十五,便官达从五品上。 放眼大唐,几千万人口中,几万名官员,除受爵之人,三品以上大官不外二、三十人。 对于大部分唐朝官员而言,起早贪黑、提心吊胆干一辈子,能官至六品,达到中级官员水平也就差不多到头了,再往上爬,能坐上五品以上的官位,便会被大唐百姓视之为高官,乃光宗耀祖的大事。 而宋天瞬,最让外官们提心吊胆的一点,是他那令人琢磨不透的脾气,前一瞬还朝你笑,后一瞬便翻了脸,并且,听说他最近越发神出鬼没,郑超也担心他突然现身芙蓉城,搞个突击检查。 水至清则无鱼,尤其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谁衣袖里装的全是清风啊? 郑超出身不高,深知黎庶其苦,芙蓉城任职几年,倒不怕宋天瞬来查。 思来想去,他还就怕,宋天瞬绕过芙蓉城不来! “老李,是挑战也是机遇啊!”郑超当初迫不得已选择离开长安、远离江南,让妻子吃了苦,他心里一直内疚,近年来,郑超便同府衙各方面走得特别近,只为寻一个机会。 “哦?” “剿了那帮龙缸山人,咱离长安就近了。”据他了解,宋天瞬此人倒赏罚分明。 “哈哈,郑县令,祖蓝必定紧跟您的步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双手抱拳,李祖蓝恭敬行上大礼,他一名小小主簿,能不靠着县令多多提携他吗?“不过话又说回来,咱如何让秦冉在年前剿了山匪的窝子?” 之所以非让秦冉去,还不是因为郑超将她视为了破案吉祥物——有她在,破百案。 “老李,你看此乃甚物?”郑超佯装神秘,狡黠一笑。 “芙蓉县志?” “老李啊,你我任职于芙蓉城不过短短几载,这龙缸山的山匪们可待了十几年,期间,又发生了多少事儿?” 这两日细读芙蓉城尘封已久的县志,郑超发现一桩十七年前的血案——龙缸血案,同是一个接近年关的日子,被派往龙缸山巡视的县衙捕快,除秦小五一人侥幸逃过一劫,其余人,惨遭杀害,无一生还。 “秦小五不想报仇才叫奇了怪了,秦冉能不听她爹的话?老李,你速速前去带回秦小五。” “哈哈哈,真是完美!”激动得翘起兰花指,李祖蓝与郑超相视而笑,犹如两只深山狐狸。 腊月初八,民间有着喝粥的习俗,坊间处处飘着米香。 “秦冉呐,别急着走,留下来喝口腊八粥嘛!”避免遭受秦冉的无情拒绝,郑超未开门见山让秦冉知道他真正的意图,家长里短扯了半天,等着李祖蓝把秦小五带来。 “好。”笔直坐着,秦冉淡淡答道。 郑超既然着急忙慌找来她,不可能只是亲切问候一句,秦冉见他眼角余光总是有意无意瞥向门口,了然于胸。 ------- 新人新文,求亲亲,求抱抱,求呵护,求包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龙缸游魂 寒冬腊月,道路两旁的黄葛树早没了绿叶,光秃秃一片,树枝仿佛被冻得太厉害,为取暖,它们蔓延向一旁的院落——芙蓉城县衙。 县衙为三进院子,诉讼审讯的公堂在最外侧,县令与眷属的内宅在最内侧,二进院落的致远堂为县令寻常议事、会客之所。 通往致远堂的游廊上,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肤色较深、眼大有神的男子便是主簿李祖蓝,落后他一步之人,身材高大,长相端正,尽管鬓角藏有几缕白发,若时光倒退二十年,想必倒也英姿勃勃、气宇轩昂,可惜,天公不作美,他的右腿行走不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他,秦冉的父亲秦小五。 几步至门前,两人先后踏进屋内。 “庶民秦小五,拜见郑县令。”神情自然,秦小五朝郑超行礼,似没注意到屋内仍有他人。 “老秦来了,快坐快坐。”说着,郑超扫一眼李祖蓝,见他悄悄做了个‘我办事,你放心’的手势,郑超立马露出大大的笑容。 “秦小五谢过郑县令。”再次行礼,秦小五规矩坐下。 “咳咳”郑超一边戳着手,一边清了清嗓子,换下平易近人的表情,换上一副略显严肃的样子,随即说道。“老秦,事情你应该再清楚不过,我们所做所为,皆为了芙蓉城乃至整个成都府的黎民百姓呐!” 说这话,郑超故意瞄着秦冉,想让秦小五主动提出,他愿配合秦冉一同上龙缸,将山匪们一网打尽! 然而,郑超万万没想到,秦小五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郑县令,鄙人愿尽全力协助县尉等人上山,不过,秦冉她娘偶染微恙,希望县令恩准她休假几日,回去多陪陪她娘。”揉了揉左眼上方,低头,秦小五不看对面两人,自道。 实际上,以秦小五的性子,他已经把话说得十分委婉。 上龙缸山,行,他可以去,但想让他女儿秦冉去,绝对不行! “老秦”咽下一口唾沫,郑超装作没听到他的拒绝,续道。“把秦冉娘接到县衙,由内人亲自帮忙照看,你们安心去就成!” “郑县令,我秦小五不怕把一身皮囊丢在龙缸,可让秦冉去,绝无可能!”乍一听,秦小五气得不行,郑超要威胁他?猛拍那留有残疾的右腿,秦小五说翻脸就翻脸,直接摆出张臭脸,态度坚决,根本没一丝一毫可商量的余地。 秦小五似油盐不进,侧过脸去,一手放在眉心间。 话一出,郑超和李祖蓝脸色一沉,室内顿时一静。 “秦冉,过来!”一手握住秦冉的手腕,秦小五把坐在一旁看戏的秦冉拉到外面去进行‘再教育’。 “说吧。”站稳,秦冉开口道。 “啪——” “爹”没动,秦冉任由秦小五一巴掌扇到她脑袋上去。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见她淡定自若的模样,秦小五气不打一处来。 他真担心这孩子哪天被人卖了,还倒帮着别人数钱! 秦冉去年连着破了好几个大案子,郑超甚至将她“借”到蜀州去了好几个月,芙蓉城县令、县丞、主簿、县尉皆升了一升,却不见秦冉得半分好处,事后,秦冉反安慰起秦小五,跟他说是她自己不愿升职调动。 “” “你别问了,我不准你靠近龙缸半步,那黑心鬼郑超再逼着你去,咱一家连夜搬走!”就算办不了户籍调转,宁愿成为黑户,他也坚决不准秦冉上龙岗去。 “莫非,龙缸山上,有鬼?”挑眉,秦冉盯着他,眼里添了抹异彩。 “小祖宗别瞎嚷嚷!”捂住她的嘴,秦小五紧张得回头左右一探。 “爹,你得让我知道龙缸山上究竟有何厉害之处,我才能以合理理由去拒绝他。” 秦小五为人耿直仗义,虽有时过于执拗,但懂得分寸,待人处事上没有问题,今日的反常告诉秦冉,肯定有某种原因,她特别注意到,当秦小五提到龙缸时,产生了种下意识逃避的情绪,悲痛在他脸上闪过,她甚至看见他内心的隐隐恐惧。 [人所有情感,都可以通过面部表情和身体姿势清晰辨识。当人想掩饰内心情感时,手部动作总会暴露出面部或身体意欲隐藏的情感。]——那个人告诉秦冉的这段话,一直刻在她的心底。 他告诉他,手放在身体不同位置所代表含义不同,通常说来,头代表着‘问题’,头发代表着‘关系’,眉毛代表着对于外界或自己的看法、决定,眼睛则反映着情绪,嘴唇在强调权威和威信。 十七年前的事,秦冉知道,基于对父亲的了解,她认为背后另有故事,应该跟秦小五的腿伤有关。 为说服秦冉,秦小五无奈吐露不愿回忆的曾经。 那日,秦小五因妻生产匆忙回家一趟,确定无事,又连夜赶回龙缸山上小屋,谁知留给他的唯剩‘惨不忍睹’四个大字,那些曾一同吃酒一同吃肉的兄弟们,成了碎片,血肉模糊,秦小五至今难忘其惨状。 三年后,秦小五带人再一次上山,誓要替惨死的兄弟报仇,不料,他们遭遇“龙缸游魂”。 记得那日那时正当盛夏烈阳午后,他们行至龙缸天坑附近,忽然,狂风席卷而来,地面晃动摇摆,一团迷雾不知从何而出,将秦小五等人层层围住,几人立刻浑身冰冷,像让人剥了衣裳扔进冬日江水之中,颤颤发抖,转瞬,耳边响起一阵鬼哭狼嚎,差点刺破秦小五的耳膜,他随之见身边的人一一倒下,眼角、鼻孔、嘴角和耳洞都流着血,与此,秦小五立在原地动弹不得,使之毛骨悚然的事接踵而来。 一股似尸体腐烂的恶臭钻进他鼻间,来不及干呕,秦小五抬眼一瞅,恨不得倒下,不远处,一盏盏巨大的绿色灯笼向他飘来,越来越近,恶臭越来越浓,虚着眼一看,那灯笼里竟装满绿色的水,而那绿水里清晰可见人的胳膊、手指、内脏 至此,秦小五才想起初到芙蓉城,从老人嘴里听到的一个传说,龙缸山上飘荡的绿灯笼,便是身首异处惨死他地的死者游魂,古人讲究死得全尸,否则无法转世投胎。 遇龙缸游魂后的事,秦小五脑子里并无记忆,只知醒来时自己滚落山崖,右腿被大石压住,回到城内,已过两个多月,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而其他人,神秘失踪。 两次上山,仅剩秦小五一人,失踪的捕快亲属不敢上山去寻,便纷纷上门讨要说法,秦小五更无脸待在县衙,半年后,秦小五一人再次上山好几个月,连山匪的人影都没看见一个,他不得不怀疑山匪为何能够待在龙缸山? 久而久之,他对那些人、那个地方产生了莫大恐惧。 “爹你先回去吧,我知道怎么做了。” “乖女儿,早点回来,等你喝粥。”秦冉答的乖巧,秦小五反莫名觉得奇怪,未作多想,他先走一步,离开县衙。 目送秦小五远去,转身,秦冉进了屋,见郑超和李祖蓝两人一副欲哭无泪的经典表情。 “县令。” “秦冉,你别说了,让我静静。”比起秦小五,秦冉的直接更能刺激到郑超,而且,人家不乐意,硬逼着去了龙缸山,也是白去一趟,还不如等着秦冉多破几个案子,金都御史来巡视一圈,他们升官调迁更有指望。 “县令,我走了你有的时间静。” “走?去哪儿?” “龙缸。” 郑超用手指蹭了蹭鼻子右侧,睁大眼睛,额头上仿佛写着不可思议。 “秦捕头,你们何时出发?”从地狱直升天堂般,回过神来,李祖蓝问道。 “立刻马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天才与猪 至酉时,暖阳才舍得从云后探出个头,它将芙蓉城笼罩于一片金色余晖之中。 城外,澜江边,半江瑟瑟半江红。 一年轻男子独立岸边,双手环胸,面朝江水,闻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伸了个懒腰,缓缓转过身来,眼带不屑般,瞅着走向他的人——秦冉。 众所周知,县尉李晨手下有两大捕头,程赫及秦冉,其实,在秦冉进入县衙前,程赫已然为成都府赫赫有名的捕头,破案方式独特,擅长寻找蛛丝马迹,再加上武功高强,简直就是整个成都府人民心目中的金牌偶像,可秦冉一出现,他的万丈光芒立马给掩盖得一干二净,为此,程赫郁闷得躲在自家茅房吐了好几海碗鲜血! 自然,程赫时不时爱给她找点茬。 “喂,听说你在我的地盘上破了个案子?” “不客气。” “嘿!我谢你了吗?!” “不用谢。” “你厉害!”如拳头击在了棉花上,秦冉一如既往的淡定使得他泄了气,准备大半个时辰的冷嘲热讽给硬生生堵了回去。再一次出师未捷,程赫也没多恼怒,食指指向秦冉,反而露出他一贯的迷之微笑——大白板牙后,蹦哒出一溜儿粉色牙床。 秦冉懒得同程赫拌嘴,抬眸,看向赶来的李晨,他手里正拎着紧闭双目的郑凯,身旁跟着陆晗。 几人几步到江边,李晨突然将郑凯扔了出去,眼瞅着他即将落入冰冷刺骨的江水,哪儿知,郑凯一个鲤鱼挺身,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形,稳稳当当站住,顺便摆出个‘大鹏展翅’的造型。 “我说你小子能不能正经点?大白天,睡什么睡?!” “我现在不睡,晚上哪来精神陪你们折腾?”耸肩,瘪嘴,郑凯一跃而起,在空地上活动筋骨去了。 一年多的时间,秦冉早已习惯大家的相处模式,没事儿吵吵嘴相互看不顺眼,但在关键时刻,没人会随便掉链子。 “李县尉,我们出发吧。”见人齐了,秦冉说道。 “小秦,你没问题吧?”李晨指得是秦小五那边。 “晨哥,你说你咱一群大老爷们上山,为什么非得带上她?”嘴一张,讽刺的话钻了出来,程赫以为李晨问的是秦冉的身体能否支撑,夜晚的龙缸山,对人的身体和心理都是莫大的考验。 “程赫,闭嘴!”赏他一个大白眼,李晨恨不得拔下街尾那最邋遢的乞索儿的臭袜子塞进他嘴里去。 李晨眼中,比起秦冉来,程赫的破案风格简直就跟“瞎猫碰见死耗子”似的,走的无厘头搞笑路线,抓个犯人非得搞得鸡飞狗跳,全城皆知。 反观秦冉,解决问题干净利落,为人低调不图功名不图利禄,堪之新一代捕快典范呐!尽管她的思维跟常人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可“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总的来说,秦冉靠谱得多!去龙岗带上秦冉,李晨心底便多了好几分把握,感觉踏实许多。 “切,你看她那样有个娘们样嘛。”程赫恰好侧过脸去,无人发现他一脸奸笑,一手拎着麻布袋子,一手拿刀,程赫径直往龙缸方向去。 “小秦,别搭理他,他吃多了撑得没事儿干。” “走吧。”程赫无聊的各种碎嘴,秦冉已视之为家常便饭,从没放在心上。 趁着夕阳西下,几人赶着上山,因对手为盘踞龙缸山多年的山匪们,他们既熟悉龙缸山头,又时常神出鬼没,李晨不敢大意,选择先由他带领县衙里最厉害的几人去一探究竟。 程赫和郑凯前行一步,李晨和秦冉边走边商量其对策,陆晗则紧随她身侧,瞪着水润双目警惕四望。 “龙缸地形复杂,若摸清底细,后援何时能到?”秦冉提出至关重要的时间问题,后援不及时,他们几人危险至极,匪盗向来作恶多端,穷凶极恶,时常游走刀尖的亡命之徒是不会顾及他们的身份。 “府衙会出兵支援,最多明日午后。”走之前,郑超已向府衙申请调兵,即使他们五人以一敌十,想要解决上百人,用脚趾头想也知不可。 郑超欲官至长安,必得大干一场。 而几个月前,郑超便找李晨研究过可行性,并探测出一些有用消息。 “好。”听完,秦冉点头。 十几二十年间,为何一直没人敢动他们?其一,秦小五所遇怪事,惹得其他人对龙缸产生恐惧,加上山上时常有猛兽出没,一般人都不敢靠近;其二,秦小五脱去一身捕快服后,县衙新上任县令不知如何同山匪达成协议,不准在芙蓉城地段犯事,而在其他地方如何,又不关县令的事,所以那位县令在芙蓉城安安心心干了八年,大家渐渐淡忘山匪存在的隐患,后来的官员根本不愿亦不敢动他们。 欲一锅端,其实并没多复杂,他们几人只要弄清楚山匪内部大致状况,配合后援,里应外合,搞场出其不意的袭击,便能大伤山匪元气,甚至将其一网打尽。 天将黑透,山间小屋。 “小秦,要不要来一口?”晃动手中盛酒的葫芦,李晨担心大家受寒,随身带了烈酒。 “晨哥,我也带了。”贴着秦冉坐在一边,陆晗递过一只酒囊,笑着说道。“吃口酒暖暖身子,这酒不烈。” “谢谢。”抿了一小口,感觉暖和许多。 “姐,你知道龙缸传说吗?”当着其他人的面,陆晗称秦冉为姐姐。 先前秦小五提到龙缸传说,可具体故事,她却不知。 “陆晗,这种事哈哈,你自然得问我这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天才啦!”芙蓉城愈加安宁、繁盛,关于过去的传说,老一辈才知道更多,而程赫家世代皆在此地居住,龙缸传说,他打小就听过。 龙缸,即,卧龙之岗,因山内有处巨大天坑,鸟瞰而望,极似圆缸,故名龙缸山。 相传,天坑为上神开天辟地之时,第一落斧处,神斧蕴含灵气,孕育崇山峻岭,然则,天坑之下有着一条深不可测地缝,它,通往地府之所。 人死,魂归于天,骨肉归土,魄则归于阴曹地府。 “尤其是那些死相凄惨的鬼啊,它们会把自己的断胳膊断腿想办法弄到地缝里去,不然投不了胎入不了人道!”见陆晗明显很害怕的样子,程赫越发说得眉飞色舞,兴致勃勃。 “程赫,你滚出去”身处深山,又黑又冻,搞得李晨觉得后背发凉,秦小五的遭遇他知道个七七八八。 “切!”起身,瞧见角落里的秦冉给吓得神情恍惚,程赫满意一笑,扯着郑凯一起“滚”了出去。 实际上,秦冉是难得发一回呆,只因对于程赫讲的传说,她不知该作何感想,从一个时空到另一个时空的事发生了,她穿越时空重生了,她甚至捡到跟她一同穿越重生的陆晗,还有什么不可能了? 小屋只剩三人,李晨往火堆里加了两根干柴火,他们将在这里休息至四更,所谓“一更人、二更锣、三更鬼、四更贼、五更鸡”,四更仍属于黑夜,且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他们等山匪们熟睡时分,仔细摸一次底,确定个大概人数。 可几人快眯眼时,忽然,门被人一脚踹开,伴随着寒气,一股鸡肉香味飘进小屋。 三人一惊,只见程赫手里捧着个大瓷碗,碗里鸡汤仍冒着热气,他满脸堆笑,嘚瑟得吹了声口哨。 “你俩是猪吗?不是吃就是睡?!”这情形,惊得李晨下巴瞬间掉了一地,他们正身处龙岗山啊! “凯哥,你们上哪儿偷的?”肚子配合着咕咕叫了两声,陆晗笑着问道。 “偷?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秀色可餐 “受不了了。”摇头,李晨把手放在自己头顶右侧,表示对于外界的头疼且无奈。 “凯哥,你们不会是跟山匪厨房里借的吧?”陆晗说着,睁大双眼,一脸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样子,叹道。“太牛啦!” “一般般啦。”眨眼,扬眉,郑凯潇洒一笑。 “你们如何做到的?没被他们发现?”好奇心爆棚,陆晗超级想知道他们如何找到一窝子山匪,又神不知鬼不觉的端了碗尤热的鸡汤回来。 “小陆,晓得江湖人送小爷甚称号?” “云中小猎豹。”喝了一大口鸡汤,程赫啃着鸡腿,认真回答。 “小什么小?干嘛给我加个喂喂喂,程赤赤,快把那碗鸡放下!”折腾一晚的胜利果实,眼瞅着快被那只猪吃完,郑凯猛然冲了过去。 两人扭打在一块,好不热闹。 “嘭!”秦冉起身,一脚踢在木屋壁上,眉头微蹙,不耐烦道。“你俩表演杂戏过瘾没?要造个舞台添些看官不?” 顿时,屋内温度骤降好几度,仿佛每个人身上都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打个冷颤,李晨赶紧合上小屋的木,躲在阴影里偷笑,果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只有秦冉镇压得住天才猪和云中豹,两人分别在她手下吃过大亏。 “程赫,你们没打草惊蛇吧?”秦冉眼波一扫,如两把锐利冰刀,似在说,谁搞砸了事儿,便将他扔到天坑底下喂阎王去! “废话!”嘴角一抽,牙缝里全是鸡肉,程赫清了清嗓子,顺手摸了下鼻子,侧了身面壁去了。 “你有何打算?”用手抚摸鼻子,意为隐藏或掩饰自己的内心情感,他应该有事没说,秦冉主动问起。 “一句话,打入敌人内部。”面朝墙壁,程赫嘴里塞着鸡肉,不清不楚的吐出这话。 “擒贼先擒王?”眼前一亮,李晨立马联想到后期一系列可能性,若能进入山匪寨子,便为真正的里应外合,更易于将其围剿。 “晨哥,那是我的下句话。” “具体点。”秦冉引导程赫说出他的想法,要是合适就定下来,毕竟,她上山来主要是想去看看秦小五所说的天坑,抓山匪的事儿少她一个不少。 “与其偷偷摸摸,不如正大光明!”李晨提出的想法可实施,最后却并没绝对把握,因此,程赫早早准备好来个乔装打扮齐上阵的戏码。“哈哈,天才如我,早有预料,装备在此!” 话音一落,程赫扔出一个麻布口袋,打开一看,几套山匪装,及两套华丽女装。 “绑架?”瞅一眼衣物,秦冉随口说道。 “乔装成路径此地的强盗,带着某富商或官员的千金小姐,因身后总有人穷追不舍,你们打算分出一部分利益,以寻求龙缸山匪的庇护。”程赫开口前一瞬,秦冉接了话,续道。 “靠我的台词!”程赫腹诽,难道秦冉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常常轻而易举盗走他想了好久的计划,呸,她简直就是天底下最最无耻的强盗! “厉害。”陆晗竖起大拇指,满脸自豪,像刚才的话是他说的一样。 “程赫,万一人家黑吃黑,怎么办?”想了想,李晨问道。 除非两边势均力敌,否则,他们几个人想要跟一大帮山匪合作的概率,可真高不到哪儿去,山匪一转过身就能搞出个黑吃黑的桥段,在戏本子里是常见的事儿。 “顺水推舟,府衙出兵剿了呗!你又不是不知道,凭借我们几个的身手,抓住个山匪头子,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嗯,牛吹得不错。”淡粉红唇轻轻上扬,秦冉实在是没忍住笑。“给你提个醒,要是不幸落入他们手中,切勿暴露出你的真实身份。” “我的真实身份?”眼冒幽光,程赫倒真好奇他的真实身份。 所有人望向程赫,将其上下打量一遍。 “像你这般风度翩翩、聪明绝顶的天才猪,第一个被宰,非你莫属。” 方案一致通过,便到换装时间。 作为几人当中的老大哥,李晨着藏青色翻领袍衫,外套一件虎皮背心,腰间别着把匕首,他放下几缕紧束的发丝,额头沾有污泥,显得略微狼狈,而他身边两位哼哈二将自然更加入戏,同样一身粗布袍子,一个手臂处破了个大口子,一个衣襟角染了暗红的血液,郑凯脸颊上整了个疤痕,程赫则夸张得左眼至鼻梁全是伤疤,嘴边残留血迹,两人一笑,阴险又狰狞。 “为什么我也是女装?!”见三人换好衣裳,陆晗抱着套衫裙,委屈得眼泪花花的掉。 “你是你们小姐的婢女嘛。” “哎哟,别哭别哭,哥哥替你穿,好不好啊?” 于程赫、郑凯逼迫之下,娇滴滴的小美人诞生了,只见孔雀罗衫藕丝裙,内衬乳白夹絮短襦,衬得那张白皙嫩滑的小脸愈加招人疼爱,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掐上一把,小嘴殷红,皓齿齐白,水灵双眼一转,惹得几人不自觉咽下一口唾沫,郑凯还给他梳了个朝云近香髻,看上去不似婢女,甚似小姐。 “再看,眼珠子给挖出来!”嘟嘴,陆晗极度不满。 待秦冉进来,陆晗一声不吭,一溜烟低头钻了出去。 “谁欺负他,我给眼珠子挖出来,听见没?”撂下句狠话,秦冉转身关门。 半刻后,门复启。 “新换霓裳月色裙,疑似仙子下凡来。”李晨扬起脖子望眼天,自言自语。 程赫与郑凯瘪嘴不语,他们从未见过秦冉着一次女装,所以存着戏弄的心思,程赫故意找小凤仙拿了套艳丽襦裙,不料,穿在她的身上反多出一丝别样气息,未高髻盘云,未浓妆艳抹,未低领束胸,却实在吸人眼球,如云端仙子,她远离凡尘,可望而不可及。 一侧,陆晗眯眼盯着她笑。 “我去方便一下,你们进去吧。”在他们回过神前,秦冉已消失于一片黑暗中。 月光下,山林中,一道倩影快速蹿向龙缸天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一击必杀 龙缸山月半轮冬,影入澜沧江水流。 沧江发源于大秦国北端,至西北向东南,一条澜江潺潺流过大唐西南部,芙蓉城附近的龙缸山则成了两国间的一道天然屏障。 暗香浮动,疏影快行。 靠近天坑一处山腰,几栋小屋,秦冉压低了脑袋,整个人夹在木板与山石间,紧贴冰凉屋壁,侧耳倾听。 屋内,烛火通亮,两大汉对立而坐,讲的是方言。 “大哥,还是开个腔撒,那件事情你想得啷个样老(怎么样了)?”问话大汉单手叉在他圆鼓鼓的腰盘上,耸着肩膀,一双倒三角小眼死死瞅着对面的大汉,似不打算放过他脸上任何表情。 可惜,年长他一些的汉子面无表情,并未开口。 “这块肥肉我们不接,落到那些个大秦土鳖手头,斗(就)搞不倒着(不划算)了哈!”见自家大哥没反应,那人努力劝说。 “三娃子,你晓得那个人是哪个不?”眉间挤成几道川字,年长汉子撑开眼皮,语气里隐隐有着怒气。 “哪个嘛?有啥子霸道得狠的嘛?他硬是行式(厉害)得狠?不斗是他老汉爹在长安当官?!”三娃子便是龙缸山匪头子的亲弟弟龙三,他最看不惯龙一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一下子跳了起来,囔囔道。 “哟,三娃,你娃心头清楚得很,还跑起来问老子?想看到一山窝子的兄弟伙去送死嘛?”一巴掌拍在木桌上,龙一瞪他一眼。 “原来你担心这个,大哥,我晓得,我心头有数,你莫慌嘛,听我给你摆(说)嘛,我查老的,那个宋天瞬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得罪的官少不到哪里去,我们把他宰老,不斗是浑水塘塘里头摸个鱼,别个查得到个屁!”摸清龙一的想法,龙三嘴上服了个软。 “你娃晓得个锤子宋天瞬跟他老子关系啷个样?” “肯定很撇(差)撒!不然,啷个这个多年不回去一趟?大哥,你斗把心放到肚子里头去,那边说老,不得有人找我们麻烦!” “那边说老?哼,那边说老有几个卵子用?你娃哈(傻)吗?那边说的逼话有个铲铲用!” “哎呀,大哥,你年纪越大啷个胆子越来越小老哟!反正你莫管老,过一阵,他一来,我想办法给他宰老,带起他的人头直接去长安把金子换回来!” 仿佛权衡许久,龙一终被打动,其实龙三说的不错,那笔钱足以让他们好几年不用干活。 “三娃子,你过来给我下席(仔细)摆一哈!” 角落里,秦冉听了半天,自认为没探听到什么秘密,反而浪费了她不少时间,小心翼翼挪动一步,她准备朝天坑去了。 可才起身,便听嘶的一声响,不去看那被树枝割破的衣衫,直觉令她抬头,秦冉恰巧与一名黑衣人相视,他弓起身子趴在屋顶,淡定自若,又悠然自得,如一只即将轻易捕获猎物的猛兽,然而,一双剑眉凤眼直勾勾盯着她,目光冷酷,黑衣人全身上下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似已有一丝血腥味儿飘进秦冉鼻中。 刹那间,秦冉已经意识到眼前黑衣人的武功绝对高于常人,把李晨、程赫、郑凯三人加在一块都不够看,何况她?! 下一瞬,秦冉转身飞奔。 足尖轻点,落于一片杂草上,跑了将近一刻钟,听不见身后传来其他声音,秦冉试着调整呼吸慢下来。 “呼——”秦冉长吁一口气,并无武功的她若落在黑衣人手上,结果不堪设想。 说起来,武功这种玄乎的东西,秦冉上辈子倒听说过,等她穿越重生至此,想要学一学,却根本没有机会,而且,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没什么天赋。除去极少数真正拥有高超武艺的江湖中人,寻常百姓顶多多锻炼以求强身健体,如程赫、李晨一身武功,乃天赋异禀,再碰上家传技能,学会点东西,他们就同一般人拉开了一大截,而陆晗苦于得不到传承,便喜欢跟在李晨身后,亏得李晨为人大气不计较,反常常教他,使陆晗领悟且学会许多东西。 秦冉正欲回头一看,竟听一声冷笑。 来不及多作思考,她忽然身子后仰。 与此同时,一道幽寒剑气划过她的脖颈,不到半根手指的距离,秦冉差点命丧于此。 “你打不过我。”剑尖直指秦冉,黑衣人说道。“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他的声音犹如冷冽的泉水,使得秦冉浑身一个激灵,不怯不怕,内心反之燃起一团火焰来。 她上校的军衔可不是捡来的,比起前世,她的身体素质只好不差。 “我打不过你,我杀得了你。”秦冉身手敏捷,说完直接冲了过去,手里多了一柄巴掌长的匕首,近身赤膊,她的长处。 曾经,秦冉出手,向来,一击必杀。 两人离得不远,秦冉两步欺上,手持匕首逼近,手腕巧妙回转,宛若灵蛇出动,以诡异的方式一圈圈绕着黑衣人的长剑剑刃,直达他的手筋位置,只要她随便一翻转,就能割断他的手筋,手筋对一名习武之人来说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而黑衣人大惊,虽说秦冉即将割断他的手筋,他自己的剑却即将插入她的心窝,再靠近一点点,她必死无疑! 毫无疑问,杀了她等于被断筋脉,黑衣人选择放弃,他扔掉手中的剑,身子甩向旁侧。 秦冉并非孤注一掷,要是黑衣人非冒着断筋的代价杀他,她下一个动作不是挑筋,而是猛然翻身,刺向他的脖子。 “后会无期。”挑眉,秦冉赶紧撤退。 黑衣人捡起剑来,眯了眼,忽的勾勒嘴角。 她倒聪明,无一丝内力,近身作战中,也能硬逼迫他扔掉武器,黑衣人运用内力,一跃而起,跳上身边一棵大树树干,欲知她离开的方向。 一看,黑衣人抿唇,飞身追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美人出浴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杂草与荆棘丛生的山岩间,清澈的泉水从岩缝中汩汩涌出,顺着石壁,跌落至山腰一间小屋后。 摇曳烛光,散落门外。 其内,恰是一方天赐之汤池温泉,其间,似见一男子裸着半身靠在池壁上,慵懒、惬意。 轻云薄雾,香气氤氲,角落香炉里的缕烟钻过镂空盖子飘出,阵阵迷香,此味并不浓郁,淡淡药香,夹杂着一点儿柠檬草的清香、一点儿薄荷叶的清冽,仔细再一辨认,似有葡萄柚、佛手柑、绿蔷薇、长春藤、檀木、琥珀那味,仿佛让人感觉翻开了一册厚厚的书卷。 滴答,滴答,两滴水忽落池面。 男子右耳微动,闻不远处,传来轻盈脚步声,步伐虽轻快,呼吸却不稳,往后,有衣料与树梢相摩擦之音,她身后有人施展轻功紧追而上,两人一前一后奔向温泉小屋。 略一扬眉,男子侧了个身,趴在池沿边儿,一动不动。 “晕死!”一边狂奔,秦冉忍不住一边吐槽。 仔细回想黑衣人的身形及模样,她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同他不曾相识,亦无深仇大恨,可为何黑衣人非紧追不放,秦冉脑子里再浏览一遍刚才偷听对话时的场景,眼瞅着那人离她越来越近,她跑得快喘不过气来,头一次懊恼她为何没有一丝内力? 否则,不至如此狼狈! 再者,那人明摆着戏弄她,追上她不难,但黑衣人似吊胃口般有意将她赶到一个方向。秦冉总觉不对,抬眼一看,发现不远处有一排小屋,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于是乎她加快了脚步。 黑衣人追上她不过几息间的功夫,在确认秦冉真准备跑进小屋后,面色一冷,内力提升,足尖一点,在她单手触摸到门前,直接将她拎起扔至房顶,免得其他人看见。 亏得秦冉平衡感极佳,双臂一晃,稳稳立在顶间屋脊,她来不及张口说上一句,剑气袭来。 竖剑横直,黑衣人目含杀气。 “砯——” 剑落秦冉脖间,其下搁着匕首。 骤然一拨,秦冉使尽全力,身子侧转,她错过黑衣人的杀手。 “你我有仇?”对方力道太大,秦冉接住剑,却免不了连退好几步,退至屋顶边缘,险些摔落。 眼神飘至她身后,黑衣人瞥见山坳一侧隐隐火光。 “等等,难道因你一开始没发现我,觉得丢脸?兄台,真没必要,在我眼中,你根本没脸,何谈丢脸?”她说的是事实,黑衣人用面罩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她能看见什么? 黑衣人不语,脸稍黑,正欲往前,只见秦冉脚下青瓦内凹下落,她以诡异的姿势掉了进去。 下一瞬,他才玩味般一笑,消失于此。 屋内温度显然比屋外高,下落时,秦冉觉得空气里满是湿漉漉的温暖,下落后,她整个人却都湿了——没错,她掉入了池水中。 而在这间,秦冉倒诧异得眯了眼。 她双眼里映了何物? 一幅美男出浴图?! 肤如脂玉,发如泼墨,似大师精心雕琢,又似随心勾勒,犹素绢上的画作,应手随意,图出云霞,染成风雨,宛若神巧。 垂眸下扫,秦冉征住。 烛火微不足明满室,她隐约见一身形纤瘦、欣长的男子半坐池内,他白皙肌肤上两条优美的锁骨线,像岭南笼罩于朦胧烟雨中的山丘,惹人一探,像江南绵绵细雨中的柔波,惹人一漾,眼光顺势下滑,便是稍稍突起的胸肌,弧线异常完美,平坦结实的小腹处,能见左右一似马甲的线条,池水轻轻一荡,水纹面上再浮人鱼线,转身,背脊底端还有腰窝,一眨眼,该看的不该看的统统落入她眼中。 莫名,秦冉觉得这画面有那么一丁点的熟悉,却不记得在何处见过类似一幕。 晃过神来,那人已着一身锦衣。 前一瞬,人尚在水中,后一瞬,他衣衫整洁立于屏风旁,待秦冉意识到他的武功必高于黑衣人时,那人脚未沾地,漂浮半空,呼吸间便移至水池西边的木椅,彬雅而坐。 背脊弓成半圆形,一手搭在腿上,一手托着拥有美人沟的下巴,男子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唇瓣。 盯着水里的人,他脸上闪过一丝戏谑的笑容。 “闭眼,转身。”懒得多看一眼,秦冉对于异性一贯没多大兴趣。 况且,那样的身材居然配了那样一张脸,等同于四个字——暴遣天物。 不过,秦冉觉得怪可惜,他平淡无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上仅有一只眼,另一只眼用黑色眼罩遮住,两根黑带子绕过大半张脸隐藏于万千发丝当中。 “不可。”男子嗓音低沉、富有磁性,说话时声儿很轻,带了笑意。“美人出浴,怎可错过。” 秦冉征住,他欲何意? 泡在水里,她身上襦裙浸湿,若此时起身,不等同在那人眼前露光? 秦冉头一次意识到竟敢有人调戏她,气结,她右手摸向腰间,不假思索,一道幽光嗖一声呼啸而去,匕首径直掷向男子,刹那间,匕首刃尖离他的脖颈不过一寸之距,眼见即将伤到他,那人则不紧不慢,稍稍偏动脖子,任凭匕首贴着他的肌肤飞过,笔直插入木屋屋壁。 出师未捷,秦冉赏他一记秦氏眼刀。 室内安静至极,男子瞅着她笑,添了些匪气,颇有市井无赖风范。 “二弟啊!”直到门口某人一声吼,打破僵局。“你在泡澡嘛?” “二弟啊,大哥听到别个说你这边有啥子在响,你有没得啥子事哟?要不要大哥进来看哈你?” 听着屋外问话,男子没答。 秦冉心道,声音很耳熟? 她随之反应过来,这说话的人不正是龙缸山匪头子龙一?先前,她躲在黑暗潮湿的角落偷听了他跟龙三的谈话,得知他们商量着打算干掉某人,之后,秦冉被黑衣人发现、追杀,要么因黑衣人怕她泄露他两人对话内容,要么因黑衣人怕秦冉暴露他的身份,可秦冉确定自己与他不相识,而再次放弃杀她,似乎跟眼前的男子——龙一的二弟有关。 可是,龙二不是多年前已经死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狼子春心 “过来。”男子朝秦冉勾手,表情似笑非笑。 水溢在秦冉胸口处,她站在池子中央,单手伸向腰后——代表她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两人相视身未动,秦冉将他现在的动作一一分析,甚不解。 通常来说,手放在下巴可以理解为‘心绪不宁、神经紧张’或‘谨慎、怀疑’,而手腕是身体关节中最灵活、最柔韧的地方,思维的灵活度与手腕的弯曲程度有关,当手腕弯曲方向发生改变,人的内心情感亦随之改变,手腕弯曲,说明心情兴许不错,反之,手腕僵硬,说明呈现消极情感,右侧代表他人和外界环境,左侧代表自己和内心世界,此时,男子正用左手托着下巴,手腕朝外,手指摩擦嘴唇中上方,那是想要控制对方的含义,再加上右手搭在腿上,它告诉秦冉,他时刻准备着行动。 表面上,他做着开放性诱惑动作,秦冉觉得并非如此,他的行为告诉她,他对她产生了兴趣,他试图控制住她。 不管如何,问题的关键是他为何会做出这些反应? 此念一出,她脑子里闪过一道彩光,秦冉仿佛一下子弄明白了,看向他的眼神多了探究及堤防,而同一时刻,男子动了身。 秦冉尚未看清,男子已飞身而起,在她眼前渐渐放大,潇洒如他,无论是散落的墨发,抑或倾斜的袍衫衣角,皆未沾一滴池水,唯拉起秦冉肩胛骨衣衫的食指与大拇指被碰湿,一息间,他将她拎出汤池。 秦冉不知他有何打算,却知最好先发制人,于是她挥出挂着水珠的拳头,击向他的小腹! 男子挪动半步,欲单手握住她的腰肢,然后让她怎么来的怎么走。 可他真没料到她抢先一步,自己一错位,秦冉那本该落在腹部的拳头跑去了更下方,好在反应迅速逃过一劫,但也使得男子身子随即僵硬起来。 动作一出,秦冉一愣。 虽打了个空,可秦冉感觉手蹭到某个地方,跟打了个擦边球似的,脸颊马上像涂了层薄薄的胭脂般,绯红一片,以往并不是没见过****的男子,也并非没见过属于男性的那部分,她气息一滞,有些燥热,有些尴尬,身子不受控制前倾。 再者,秦冉不知脚下踩中什么东西,脚下湿漉漉一滑,下意识拉住对方肩膀,扑到他怀里。 那人刚想扔她出去,谁知闹出她主动‘投怀送抱’的一幕,门外脚步逼近,他便顺势翻身,将秦冉压在身下。 不过,那位置 “二弟,啷个老?大哥进来老哈?!”未听见回音,未得到答复,龙一一脚踹开木门。 冬季寒冷,却影响不了室内无限好春光。 靠近水池地面上躺着两人,其中一人不就是龙一的二弟? 只见他欺身压在浑身湿透的女子身上,模样十分沉醉,连他们进来了都不知! 龙一身后的龙三及时探出个头,目光全炬在若璞玉般瓷肌的每一丝、每一寸,比起一丝不挂的诱惑,此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玩法似乎更有一番风味啊?龙三眼中窜出一团雄雄烈火,不自觉挠了下骨盆位置,眼睛贴在那片莹莹白雪之中,再挪不开眼。 “哈哈,怪不得,二娃子,你一天天的好情趣哟!跑到哪儿去搞来个妹儿回来,一个人关到屋头,疯起耍,整得我们以为你出了啥子事!”耸起的肩放下,龙一尴尬笑了一声,赶紧给龙二合上门,他自己常说,打扰别人好事可得天打雷劈嘛。 回身,龙一狠狠瞪龙三一眼,撤下笑脸,沉声呵斥。“你出的啥鬼主意!” “好老嘛,你搞快点哈!我跟大哥在堂屋头等你,把小妹儿整出来,我们看下乖不乖!”不顾龙一的眼神,龙三的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哈哈大笑说道。 龙一、龙三就这样去也匆匆,室内唯剩水滴声。 “别动。”没空理会那从未真实体验过的湿哒哒、软绵绵的触感,忽略鼻尖那抹淡淡香气,男子反手,将指缝间一颗丸药塞进她嘴里,运功一推,丸药自动滑进她喉咙并融化。 秦冉也是醉了,混蛋程赫给她拿的什么破衣裳? (程赤赤解释:小凤仙裙衫最大亮点——宽衣解带贼方便!) “乖,一会儿给你解药。”他点了她的穴,不准她逃跑。 龙缸山匪头子小院,堂屋内。 几人各坐一方,龙一端坐正位,东面的龙二正抱着被迫坐在他大腿上的秦冉,西面为龙三,他一直朝对面女子未着履袜的洁白小脚丫瞧个不停,像恨不得把那圆润玉珠的放在手中好好把玩一番。 一件大大的披风裹住秦冉,她坐在他腿上,几人说着话,那人手掌贴着她的后腰,倒是大发善心,运功替她烘干衣裳,体内暖暖的,秦冉鼻尖拂过那人颈窝,嗅了嗅,味儿倒不错,不像程赫那种独特的“男人味”,不像陆晗那种独有的“奶香味”,为一种秦冉说不出的味道,可能是山间清冽的泉水,或是溪边染霜的劲松不及深思,一个激灵,她意识到不对劲! 身上为什么越来越热? 那颗药,不会是那种时常出现在各大青楼的玩意儿吧?! 秦冉不安,扭动身子。 “咳咳。”东拉西扯半天,龙一注意到龙三的反常,便假装咳嗽两声,提醒他克制住,已过不惑之年的龙三最大的缺点便是好色,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龙一不愿见到两兄弟因个女人翻脸。 龙二的确在十几年前失踪,龙一找寻多年无果,以为他被龙缸游魂给抓走了,没想到,今日终相见,龙一激动老大一阵后才想起龙三的提醒,时隔多年,他倒真无法确认眼前的龙二,一定是他们的亲兄弟。 由此,有了今晚的试探。 “累了?”男子觉得奇怪,前面给她喂了颗驱寒暖身的丸药,难道她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我要回去。”说完这话,秦冉又暗自咬舌后悔不已,他送她回去,岂不正如了他的意? “想回去急了?”那人眯眼,降低嗓音,笑得邪魅。 “二哥,你和大哥多说会儿话,我替你送!”视线一直落在秦冉身上,耳尖如他,听见他俩的话,龙二徒然出声,着急忙慌说道。 “老三,你要送她?”那人看向龙三。 龙三笑时,黝黑的脸盘上都寻不到眼,他一副想入非非的色相,看了人家半天,心里痒到不行,想挠却挠不到的滋味实在漫长,他不知龙二怀里的女子打哪儿搞来的,比较往常那些躺在他怀里娇滴滴的小娘子,还有那些艳丽妩媚或风骚泼辣的风韵少妇,对他来说,一身冷艳美的秦冉新鲜得紧,仅浮想联翩,弄得他小腹燃烧起一股征服欲,龙三张开双手等着龙二把秦冉放进自己怀里去,他再顺道把她抱进自己屋里榻上去! 哈哈,光想想,便觉得滋味美到不行! “你敢?”不待男子回答,秦冉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嘴缝里挤出一句话。 半刻钟后。 秦冉给无情扔到床上,一件男袍遮住她的眼眸。 “混蛋混蛋混蛋”秦冉心道,他敢靠过来,她非得咬死他。 此时此刻,秦冉简直欲哭无泪! 传说中的‘血脉逆行、解开穴道’,到底该怎么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他的存在 窗棂给歇开了条小缝,冬风阵阵。 眼前黑黢黢一片,秦冉听了一小会儿衣料摩擦声,干脆闭着眼不动弹,窝在床榻上像睡着了。 “咔擦”门被拉开的声响。 “喂,你就这样走了?”倏忽间,秦冉开口道。 重新合上门,男子退几步,行至床边,揭开搭在秦冉身上的一件长袍,斜倚床柱,从上往下俯视着她,见她小脸气得红扑扑的模样实在挺逗趣。 而秦冉亦重新打量那换去锦衣,套上一身黑衣劲装的男子,他一头墨发让一根月白祥云纹丝带高束于脑后,无慵懒随性之意,取而代之的是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的精干状,一开始,注意到他的穿着、他的谨慎、他的戏弄时,秦冉便觉得古怪,他怎么可能为山匪龙二? 同她相视一瞬,男子未语先笑。 “好吧,我们尚未正式打过招呼,秦捕头,久仰大名。” “你究竟是谁?”相对于男子的悠然自得,秦冉略显紧张,右眉扬起,轻咬下唇,她问道。 “你既然已经猜到了,那我只能”他作势要拿起长袍,接着让她两眼一抹黑。 “喂,别打岔!”秦冉从男子身上能得出一些信息,但真正有用的信息却少之又少,若想隐藏某些情感,人的面部表情、身体四肢总会出卖他,若坦然面对,则谁都看不透他的心。 他,要么属于极擅隐藏情感的人,要么便真没把她放在眼里。 “看来秦捕头不喜幽暗,行,不遮你眼。” “解开我的穴道,万一你走后谁溜进来了?”见自己无法拗开他的嘴,处于劣势的秦冉选择妥协。 “你提醒得对。”转身,男子从橱柜里翻出一根麻绳来,三两下将她牢牢捆住,续道。“约莫一刻钟,你的穴道便自动解开了,免得你乱跑坏我的事儿,给你捆起来的确有必要。” “你——” “秦捕头,时辰不早,早点休息。”点了秦冉哑穴,男子拿出一套男装摆在床头,道。“我想男装更适合你的气场。” 子时,龙缸天坑。 折腾半夜,秦冉终从山匪窝子来到她本该来的地方,立在山岩顶端,任风吹打脸庞,她不禁回忆起刚才的事。 若真想把她困在那里,男子应该再一次点她穴道才对,并非用绳子捆绑住她,堂堂县衙捕头连一根麻绳都对付不了,她便可以直接钻进地缝里去阴曹地府一日游了。 他故意放她走,她不会不知。 “抓紧时间办正事。”摇头,秦冉禁止自己深想,借着皎洁月光,放眼望去。 天坑地势复杂,冬季显得光秃秃、白皑皑,但这影响不了秦冉将其印在脑海里使之立体化,模糊画面与多年前一副地图复相对比,那是秦小五曾经上山时绘制而出的地图。 两次遇险,险中求生的秦小五早对龙缸山产生畏惧感。 然而,听过程赫的故事后,秦冉渴望遇见‘龙缸游魂’,她想知道时光是否可以逆转,她想知道他是否跟她一样来到了同一片星空之下,既然秦冉能够找到陆晗,为何不可找到那个他? 降临到此距今,十七年的时间,秦冉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回响,是他,冥冥之中安排了所有。 “找到。”瞳孔一缩,秦冉收紧下巴,手戴金丝手套,举起一支火把朝天坑底部去。 时间一晃,月至中央。 秦冉来到一块巨大的石壁前,壁上附满深绿色青苔,弯腰围着石壁和地面交接位置看了半天,她突然钻进看似仅有一掌宽的石缝。 火把一碰到那石缝,草藤枯萎的枝叶立马被烧得嗞嗞作响,露出它原本的面目,原来,石壁间有着可容两人并肩通过的缝隙,不仔细观察辨认难以发现。 踏在泥土腥味极浓的地上,屏住呼吸,秦冉小步移动,两边的石壁逐渐变得干燥起来,拐了个弯,豁然开朗,狭窄幽暗的小道变得宽敞起来,可火把的光照有限,秦冉无法看见更高更远的地方,更不知前方有无危险。 念头一出,她用力将一个火折子抛出去。 火折子未落地,顿时,一片嘈杂声扑向她,秦冉瞥了一眼,马上靠石壁抱头蹲下,一群长着獠牙的小耳蝙蝠便从她头上飞过,飞向她来时的小道。 捡起火把,抬眸一看,秦冉心惊。 “爹说的真是这儿?”秦小五称他亲眼见到‘游魂’飘进这地。 阴森恐怖,惊悚连连? 不,秦冉仿佛置身仙境。 如仙子拂尘,一道柔光洒下,目所视处,皆变得色彩斑斓。 溶洞形成于石灰岩地区地下水长期溶蚀,因石灰质含量及受侵蚀程度不同,溶洞内出现奇异景观,千姿百态的石花石笋,陡峭秀丽的岩溶石壁,甚至攀附壁沿身长的葱绿茂盛的常绿木质藤本植物,以及色彩斑斓的花朵,其味馨香、其形瑰丽、其色艳丽,溶洞内部空间极大,一串串水滴样的钟乳石正下方有一潭清水,清澈见底,水面静躺几株含苞待放的莲花。 沉睡白莲,净透光洁,安静祥和,满赋灵气。 站在原地,秦冉一时没动。 仔细观察一遍,她着眼于近处,离她几步远位置,左右放置两块巨大石板,它们竖朝潭水,如两名虔诚、忠厚的守卫者,在漫长的岁月里缄默无言,安静守候。 犹豫片刻,秦冉试着推开石板,那石板却纹丝不动,明显,凭一人之力难以撼动。 没办法,秦冉摘下一只手套,试着把手放在石壁上,轻闭眼眸,紧接着,指尖果然传来一股酥麻之感,掌心灼热起来。 李晨几人皆知秦冉有个习惯,每日会随身戴着一副特殊材质的手套,尤其是在办案,她不得不接触尸体的时戴上,别人以为这是她的某种癖好,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理由,若直接触摸那些生命力逐渐消失的物体,她极其有可能看到一些本不应该看到的东西。 有时,它可能是一种捷径,有时,它也可能是一种困扰,所以秦冉不会轻易使用。 如今,当秦冉一触碰到石壁,顿时眼前模糊起来。 待渐渐清晰,她觉得似有人拉开了帷幕,透过层层烟雾,她捕捉到不知何时存在过的一段剪影,莫名,她的眼眶湿热起来。 是他,他的背影! 茕茕孑立,他停留水面,轻嗅白莲。 不顾其他,秦冉疯狂冲向潭水,一步一步,奔向中央,努力抓住他,即使那仅为镜花水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石室再遇 “有人先我一步?”用手蹭了下自己右侧鼻翼,黑衣劲装男子的语气里包含质疑。 随后,他的想法被逐一证实。 石壁缝隙两侧有股焦味,他举过火折子一看,果真为枯枝枯叶被烧焦后的残余物,往里走,地面仍留着动物的新鲜粪便,没多久,他感觉前方无物旷,左脚恰好踩中一支火把,蹲下身子,单手一探,温热犹在。 吹灭火折子,男子立在墙边闭了眼。 闭上眼睛集中精力,他运用内力一探,轻易得知此岩洞中并无其他生物,除了他和洞顶的一些蝙蝠。 慢慢睁开眼,洞内昏暗难以看清周遭环境,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块散发淡淡绿光的夜光玉佩,同一时刻,离他几丈远的位置亮起同样的光芒,他走过去,看了看自己手中玉佩的形状,将其贴了上去,瞬间,洞内变得通亮起来。 “别有洞天。”他感叹着不可思议,边抬头扫一眼岩洞。 此情此景,倒真同慧净大师杂言所描述一致。 幼时待在普光寺,男子偶得慧净大师遗留书作,里面大多讲述了他的游记趣闻,其中,慧净大师提到他年少游历剑南道一带时,曾遭猛兽袭击,奄奄一息之际,被一位高人所救,他将慧净大师带到一处神秘岩洞,喂食潭水,待慧净大师醒来,发现伤口已经愈合、自身精神十分充沛,且目之所见,乃天赐瑰宝,使得慧净大师惊叹不已! 似仙人执斧,潭水一分为二,正中一条淌水小径,远远望去,只见潭心处给分离出泉眼似的东西,金光奕奕。 何其幸运,此次上山,男子便找到它。 接着,他把玉佩摁进左侧巨石凹陷处,用力推动另一侧条形石块,几乎同时,两块石块往前滑动,而潭水被自动分开,男子未直接踏上,反运功悬浮于水面上,至潭心,才发现其下有排金色阶梯,思量片刻,他落了下去。 俗话说‘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等他进入一看,一贯淡定的他不得不佩服,潭水之下竟为一独立空间,全为汉白玉打造而成! 悠长的甬道,长不见头,甬道两侧石壁内每隔四步镶嵌一块未被打磨、雕琢的天然水晶,道旁摆放彩色小石子,蹲下细观,男子恍然悟之,这哪是什么普通石子,分明就是价值不菲的冰彩玉髓和碧玺原石,放眼整个大唐,谁拥有一块足已视之为传家宝,此地却满地皆是。 事出反常,他提高警惕。 然则,一路相安无事,连鬼影子都未瞧见一个。 大致两刻钟后,甬道尽头,男子停在一面玉壁前,白璧无瑕,镶满颗颗如星璀璨的宝石,宛若星空,盯着玉璧看了许久,他觉得那些看似无规律排列的宝石,颇有深意。 仿佛过了良久,仿佛仅仅一刹。 “啊——”刚要伸手按下一颗蔚蓝宝石,男子耳边响起一声惨叫。 手摸着下巴,他心道,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越走越失望,因她没能再见到他。 呆坐台阶上,秦冉将脸埋在手掌里,沉默不语,眼前出现了他,秦冉紧跟着回忆起曾经两人并肩作战的场景,现在回想,他的容颜随着岁月模糊不清,渐行渐远,而她许久未像今日这般冲动,自嘲一笑,调整呼吸。 秦冉恢复正常后,反倒笑了笑自己,她甚至忘记她是如何稀里糊涂走进现在身处的石室。 “你可别把我困死在这个鬼地方”重新戴上手套,秦冉自言自语道。 “什么?困死正好?” “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秦冉没继续说下去,而是继续走下去,没找到他,她会一直找下去,就算最后没有她想要的结果——他不在这个世上,她肯定也得好好活下去。 说来,秦冉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感谢那个人,他给了她全新的生活。 比起上辈子,每日操心各种防御和出击,整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现如今的生活已相当美好,她有亲人,她有朋友,她还有案子可以查可以破,亲朋好友皆在,又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便为最好的生活。 唯一的遗憾,秦冉一想到,头疼欲裂。 “啊——”走着走着,突然,秦冉一声尖叫。 秦冉正穿过一拱门,感觉好像有东西掉在右侧肩头上,她偏过脑袋一瞅,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上下的汗毛齐刷刷竖了起来! 她一抖,一只蜘蛛落在地上,没算上蜘蛛纤长且刚硬的螯肢,光是主体部分居然有拳头大小,蜘蛛全身呈诡异的猩红色,齿间残留奶黄色液体。 秦冉余光一扫,才走过的通道顶端,竟密密麻麻挤满了一模一样的红蜘蛛! 她头皮一阵发麻,往前一步不慎踏空,通道口与地面有着接近两米的高度,翻身不及,倒了下去。 作好触地的准备,谁知,秦冉被人接住。 “怎么?”男子未好奇秦冉为何在此,反问她遇见了何事。 “蜘蛛。”显然,秦冉也没在意怎么又碰见了他,伸出一只食指指向一边,微微颤抖着。 秦冉落下的方位恰好能见到蜘蛛们一窝蜂般涌出,顺着石壁追了过来,仿佛不饮她的血不吃她的肉,便誓不罢休,至此,她赶紧拉住男子衣襟,把脸藏进那挺好闻的气味里,避免鼻间全是蜘蛛身上的腐烂血腥味。 一手轻搭她的腰肢,男子单手一挥,掌风逼迫蜘蛛纷纷后退。 “秦捕头,怕蜘蛛?”待蜘蛛退回去,男子放开她,跟着退了好几步,像是听了个极为逗趣的笑话般,悠然问道。 “警告你,不准说出去!”室内昏暗,却并不妨碍秦冉飞出一记眼刀。 死人都不怕,她会怕蜘蛛?秦冉只是对于蜘蛛这种生物产生类似秦小五对于龙缸游魂一般的恐惧,而恐惧源自于某次战役的后遗症,蜘蛛会让她回忆起在她身上发生痛苦折磨,死亡则是一种解脱,活着亦不易,当然,这些事情她肯定不会告诉别人。 “秦捕头,你怎么在这里?”男子似看不见秦冉板着一张脸,摸着下巴问道。 “喂,我还没问你,你怎么在这里?”翻个白眼,秦冉是真嫌这人啰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软玉在怀 同一个问题,两人皆未答,室内一时静默无声。 “你从哪边进来的?”隔了会儿,男子看了眼四周环境,问道。 “那里。”秦冉埋着头,伸手往后一指。 “秦捕头,你来的通道是条死路。”进入通道察看后折返,他看着她。 “估计有密室、暗门之类的吧。”瞥一眼,秦冉耸肩,她可不愿再见一次令人头皮发麻的红蜘蛛,且以那人的做事风格,他们唯一的选择应是朝前走,秦冉上辈子的严苛来自于那人,他不允许后退、退缩,鼓励勇往直前。 再者,秦冉见到他,正暗自窃喜,身边带个武艺高强的保镖多好,神马黑蜘蛛红蜘蛛统统闪开! “你真的是成都府第一女神捕秦冉?” “我不是。”瞧他那副表情,秦冉眯眼续道。“你是。” 秦冉内心深处狠狠吐槽一番,她才不会傻到没事儿给自己戴一顶高帽子,也不知道哪只处心积虑想要陷害她的蠢货给整出来的,若让她知道 此时,芙蓉城县衙,郑超睡着睡着忽然打了个惊天大喷嚏! “郎君,你没事儿吧?”声儿太响,吓得同床而卧的县令夫人从梦中惊醒,她急忙撑起身子,担心问道。 “娘子快躺下,别着凉了。” 等她睡下,郑超披了件袍子,立在窗边,望向天边翻出的一丝鱼肚白,他摸了摸心口。 “我这心怎么不安啊,定然将有大事发生!” 溶洞地下,某处石林。 秦冉和男子目光相视,一个默默叹气,一个默默扶额。 “你确定我们无法后退?” “确定。” “为何?” “直觉。” “秦捕头,鄙人实在不解,您破案一向靠直觉行事吗?” “你不懂,闭嘴。”那个人的脑回路岂是一般人能够琢磨明白的?所以当秦冉说出‘你不懂’三个字的时候,心里蛮骄傲,认识他那么多年,她相信不会有人比她更了解他。 对话结束,秦冉不看男子变幻莫测的神情,转头去研究眼前所见一切。 整个地下空间呈长方体状,秦冉两人来到的地方如一个巨大的泳池,不过池内不是溶洞里那干净的潭水,反而是浓稠的黑色液体,秦冉从怀中拿出一根洁白的绢布,布刚一沾到黑色液体,那绢布边角立马被染黑,极速缩短,散发一股奇怪的气味。 “腐蚀性严重。”男子道。 “你轻功似乎不错,能过去吗?”除非身着金钟罩铁布衫,不然,沾到那不明液体的结局大多得为悲剧,秦冉瞅他一眼,想起他出神入化的轻功。 池水上面并非空无一物,手指粗细的笋尖悬滴池面,石笋紧贴岩洞顶端生长,自上方倒立而下,如一片石头打造的树林,它们塞满前方的路,左右无空隙。 男子摸着下巴,摇头,石笋之间的间隙太过狭窄。 “不知硬度如何。”思量片刻,若石笋够结实,倒能通过。 放眼望去,大约三十米的距离,石林后连接了另一条通道,壁上似有画作。 “还行。”说话间,秦冉已经靠双臂的力量爬上一根石笋,她移动得不慢,兴许显得有那么一点迫不及待,因她也瞧见了一壁的彩绘,他给她留下了什么? 男子见状,用手腕推了推石笋,跟着穿越那一片石林,两人便一前一后悬于一根根石笋,缓慢前进。 往前一步,再一步。 快通过三分之一的路程时,秦冉手中的一根石笋忽然碎了! 她一只手牢牢抓紧前一根石笋,身子却不受控制前倾,眼瞅一丝秀发坠入黑色液体,发丝以极速腐蚀,秦冉只能灵活侧了身,两腿岔开撑在左右两根石笋上,模样有些狼狈。 “秦捕头,你赶着去投胎?”男子离她不远,跨越两根石笋,他一把搂住她的细腰,有力的臂膀竟将她夹在自己腋下。 他小心谨慎得多,每一次握住石笋,都会先试探它的硬度。 “放开我。” “放你去投胎?秦捕头,大唐百姓还需要你,别急着去见阎王爷。”低头,他在她耳边说道。 从未同男子这般亲近,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像是沐浴在了盛夏林荫间,极易让人沉醉,他特殊的温热气息传入她的耳里,秦冉不自觉耳根子微微发烫。 男子不放她,她亦不敢动。 夹着她、搂着她、背着她、抱着她。 石笋的间隔差别,加上逗弄的心思,男子换了好几个姿势同她亲密接触。 虽没正眼盯着他,可在余光中,男子将她羞涩的样子印在眼中,右侧嘴角微微上扬,说来也奇怪,异性对他而言,从未刻意远离,更未有意吸引,但他遇见的秦冉却给了他一种特别的感觉,具体有何区别,他倒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同。 反正,逗她玩,全当打发时间。 路终究有尽头,两人安全到达彼岸。 “喂,你眼罩戴反了。”双脚落地,秦冉瞥他一眼,提醒一句。 “无所谓。”眼罩本就是掩饰,他干脆摘下眼罩,先行一步,去看壁画。 隐约,秦冉好像看见他平凡的笑脸上有一个淡淡的酒窝,再眨眼一看,似乎只是她的幻觉。 他走在前面,石壁两边的夜明珠柔和的夜光照在他身上,悄悄拉长他的影子。 恍惚间,她呆在原地,他的背影 “你究竟是谁?”徒然出声,声线里藏了即将裂开的冰刀,秦冉问得急切,甚至能让人察觉出她有几分激动。 “我是谁很重要?”专注于壁画,男子连头都没回一个,看着壁画,想着慧净大师的杂言,联想秦冉的异常,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沉浸在过去与现在的罅隙之中,秦冉只觉心里缺了一块,永远都补不回来。 秦冉承认自己在关于感情的事上有多迟钝,经过了那么多年,她才意识到他对她的情感,可他早已消失在茫茫宇宙之中,任凭她如何找寻,不见他的踪影,想必他失望了吧。 “秦捕头,来证明一下你成都府第一女神捕的实力。”男子转身时,见秦冉呆呆傻傻站着没动,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当然,你看不懂,我也不会笑话你。”见她不搭理他,男子续道。 内心纠结半晌,深呼吸,她靠近。 凑近一看,秦冉的眼眶立马被泪水淹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香肩温雪 她的反应恰中他的大胆猜测,无人知,男子内心掀起的波澜。 来龙缸原因之一,便是想要探知慧净大师杂言的真实性,从而验证另一个疑问,游历西北几年,男子曾经在一处神秘洞穴得知类似于慧净大师遭遇的故事,而故事的主角似乎为同一位拥有神奇力量的男人。 如今回想,秦冉进入岩洞的原因,应该跟他一样——为了那个男人。 不过,秦冉仅仅认识那个男人,他不至于如此惊愕,可因慧净大师已圆寂多年,时间的年轮转过了一圈又一圈,秦冉究竟如何与那个男人纠葛至深? 而她看壁画的眼神,过于炽热。 看不懂壁画里的文字,内容却不难猜测,男子大胆推论着,答案,不敢轻易说出。 “秦”她落泪,那些打趣逗乐的话堵塞喉咙上下不得,男子舌尖舔了舔下唇。 掌腹划过脸颊,秦冉拭去眼角的泪,把所有的情绪收藏心底,她朝男子挤出一个难得的笑脸,恢复以往沉着冷静的模样。 尽管失去才懂得珍惜,但他教会她永远都要向前看。 “氧化程度不高,根据壁画的色彩鲜艳度等情况判定,它起码有百年历史。”算是为了分散注意力,边看,她边解释道。“池内黑色液体主要控制洞内湿气扩散,防止其他生物破坏壁画完整性,石笋也可以阻止误入岩洞的人继续前进。” “他做的一切,就为这壁画?”男子回首一望,再看她的神色,眸光一暗。 “显而易见。”挪动脚步,秦冉不再多看壁画一眼,径直往另一头走去。 “这符号有何深意?”壁画异常逼真,画风异于寻常,想了想,男子指着一侧问道。 壁画讲述那个男人从天而降,足迹踏遍整个大唐和其他国度,似在找某个人,他最终回到龙缸山留下这幅画,以及一旁几个类似文字的符号。 他一问,她脑海里自动浮出一行小字——我一直在你身边。 “秦捕头,这符号是哪国文字?”见看不出更多信息,男子跟上去。 “不知。” “秦捕头,壁画的内容可为真?” “不知。” 仿佛猜到了她的回答,男子也不接着追问,只是盯着她笑,笑得颇有勾出她魂魄来瞧一瞧的意味,惹得秦冉学秦小五那样一巴掌扇了过去,男子则轻易躲开。 他一闹,她的伤感淡化不少。 没几步,他们来到一个有着三条通道的岔路口。 秦冉连停下来思考的动作都没有,就往中间那条黑漆漆的通道里去了。 “诶,你如何确定是中间这条道?” “爱走不走。” 小道不过两人肩宽,其内漆黑一片,她知故意如此,黑暗容易给人造成恐惧心理,加上越来越大的嘈杂声和越来越低的温度,很容易精神崩溃,每一步必须小心翼翼,否则难以离开。 “跟着我脚步走,别碰任何东西。”穿越黑暗,渐渐明朗,秦冉突然说道。 小道前方无路,秦冉面对石墙站着,伸手按在几个位置上,一敲一打,光线变换,一个圆洞样的出口,挂满草藤,看不清外面的情形,她弓着身子一下子便钻了过去,没碰到任何位置。 “狗洞?”男子额头掉下三根黑线,出去前脚尖略微刮到洞口边沿。“到底有多无聊。” “咔咔——” 机械运转的声音蓦然响起,男子身子一僵。 只见无数根箭头闪着幽绿光泽的短箭猛然射向他,横向、竖向皆有,身子一半卡在洞口,往前,他免不了中一箭,而身后亦启动了其他机关,他听见如蟒蛇贴腹而行的声音,十分诡异! 千钧一发之际,男子给一股大力拉住,顺势翻身一滚,他让她压在一个角落。 她的双手紧紧抓住他衣肩,她的侧脸紧紧贴靠他胸口,抬眼,男子脸色骤变,一根短箭插在她的左后肩! “你为什么救我?”心弦被拨动,男子不禁语气生硬。 一直以来,想要杀掉他的人不计其数,冷漠与血腥警告他,世间绝无无缘无故的牺牲与付出,无法从此处离开,他大不了另寻他路。 “两不相欠。”撑起身来,秦冉疼得‘嗞啦’一声。 “别动,箭上有毒。” “放手,我死不了。” “你可以试试看。”男子说完这话,见秦冉脸色已经很不好,嘴唇发紫,像身体每一丝血液都在失去活力,生命即将流逝。 同一时刻,先前通过的小洞,正快速涌出那具有腐蚀性的黑色液体! “坚持住。”趁液体尚未靠近,男子抱起她来,走向石室唯一的石门前,那里有一块石板,一看,他便知这镶嵌宝石的石板恰为前面见过的星图,但其间空了一些位置。 旁边,十几颗颜色、形状、大小几乎一模一样的宝石。 相较之将它们甄别开来,若要将这些宝石准确无误放入一一对应的凹陷中,对于一般人来说,它的难度可想而知,毕竟没人会背下见过的东西,何况那张无逻辑的星图! 男子看看身后迅速逼近的液体,闭眼,飞快回想。 此时,他怀里的秦冉意识变得模糊,抬起沉重的眼皮,扫了一眼,立马得知那是宇宙星际图的一部分,她掐了自己一把努力清醒过来,复杂的星际图他怎么会知? 就算是她,银河系的行星图,她也需要一定时间去回忆。 哪知,秦冉手指尚未动,男子已经用一只手填满空缺。 “摁蓝色。”来不及有其他反应,秦冉指着代表地球的宝石,合上眼。 出汉白玉石门,男子横抱着昏迷的秦冉来到一处干净的洞穴。 “秦冉?”褪下自己衣袍铺在地上,他把她慢慢放在袍衫内侧,使秦冉后背朝他,见无反应,他摸了一下脉搏。 气血不足,脉动减缓。 他屏住呼吸,一手按住肩部,一手拔出短箭。 无一丝犹豫,他的手探向秦冉腰间,解开腰带,微凉的指腹碰到她的锁骨肌肤,丝绸般顺滑,暖玉般温热,未停留片刻,至肩胛骨两侧,他从她的后背衣领处往下拉,她的体温在下降,却仍然比他的手温要高,男子继续下拉,动作温柔,直到露出一大截雪白香肩,无一丝绮念,他俯身吮吸毒素蔓延的伤口。 连着吐出几口染绿的血液,他掏出一瓶描金葫芦玉瓶,洒了止血消炎的药粉。 随后,他不做任何迟疑,直接把师傅留下的最后一颗丸药放入她嘴中,淡漠金光从她唇间散发,直至消失不见。 “放心,不会让你有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玩过家家 秦冉觉得周身暖乎乎的很舒服,仿佛睡了几天几夜,精力异常充沛,脑子开始运转,欲睁眼前她嗅见柴火的味道,才突然想起中箭昏迷前的一瞬。 眯着眼,秦冉透过一排卷翘浓密的睫毛望出去。 不看不知,原来,她的身下竟铺了床软软的被子,身上搭着块雪白貂毛。 洞穴没多大,光是趴在地上的她就占了一半的面积,另一个角落里有燃得正旺的火堆,火星子时不时翻身跳跃而起,像贪玩的小孩,它跳啊跳,跳到洞穴出口边儿上坐着的人腿边。 他换了身干净衣物,泼墨黑发紧束后脑,每一丝熨帖其上,他以半莲式盘坐着,背脊挺得笔直,如横刀刀刃般,他闭着眼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安静祥和的静坐,让秦冉联想到得道高僧冥思时的状态。 远望,见洞外飘着小雪,而他似欲随着风雪一同化去。 动静的他相差太多,秦冉一时搞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看够了吗?”忽然,他出声。 “没。”她张口就答。 秦冉见他睁开双眼,眼中是一如往常的笑意,有些许淡漠,给人似笑非笑的感觉。 有时,一个人笑,并不代表他真的在笑,何况发自内心的笑。 “喂,我还不知你叫什么?”身侧,有个水袋,秦冉起身饮水。 “怎么,秦捕头打听我,是想把我抓回去好生研究一番?抑或,是想上门提亲把人家娶回去?” 秦冉一口水呛在气管里,猛的咳嗽起来,他居然用了‘人家’二字。 “兄台,你误会了,我也就想问问你是否戴着传说中的人皮面具。”仔细看了半天,秦冉试图在他脸与脖颈相连接处寻找到一条缝隙,可惜她没能成功。 “姓名与皮囊一般,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何意。” “那可不一定”秦冉小声嘟囔着,眼珠子转向左边。 据隔壁张婶婶说,秦小五从她出生起,便对她的长相遗憾不已,一直念叨着好生生一个女娃为什么非长得像他?秦冉的娘亲虽心疼女儿长得一副‘男娃娃’样儿,嘴上从来不提,但眉头从未舒展过。 长得不符合时下大众的审美,也容易处处碰壁,莫名委屈一下子。 然而,一个铜钱总有两面,铜钱的另一面就是像她那样长得说丑不丑,可既无江南女子的柔婉娇媚,又无长安女子的知书达理,也无大秦女子的风姿魅惑,更无高丽女子的温和可人总而言之,秦冉便是长得特别的典型,‘特别’带给她最大的好处之一——年过十七,皆无媒婆主动踏过她家的门槛! 于大唐,女子十六破瓜之年可成亲,男子需年满二十。 “没问题了吧?”看看洞外,他问道。 点头,她起来活动四肢,扎起松散开的头发,低头一瞅,大惊,她的男装怎么跟她之前的不一样了?转过身,拉开里衣一探究竟,舒了口气,只是外面的袍子被换过而已。 “你尽快下山吧,我们是来解决那窝子山匪的。”回身,她道。 “凭你们几个人能做什么?过家家?”不快不慢,他笑着说道。“赶紧下山,此乃正道。” “你”秦冉发现他说话气人的本事不小,虽然她也不太赞同凭借他们几人的力量去解决盘踞龙缸山多年的山匪,可他可以质疑她,却不能轻易质疑共患难的兄弟们。 “喂,现在什么时辰?”提到他们,秦冉收拾收拾准备离开了。 “戌时一刻。” “遭了。”李晨不是说府衙会在今日午后派兵剿匪,他们事后见不到她,肯定得四处找她,最重要的是可别去找来秦小五,非得急坏他不可。 “走了,后会有期。” 秦冉走后,他继续合眼运功,短箭之毒可要人命,为确保她无恙,男子甚至直接传给她内力精华,损伤部分元气。 走了一阵,秦冉才发觉她穿得不多,可一点儿都不冷,没多想,她急步向昨日大家待的山间小屋。 “应该有人留在这里。”秦冉如此猜想到,至小屋门前,徒然停下。 雪花落在她的肩头,她的内心却无比复杂。 门半掩着,一股子淡淡血腥味钻入鼻间,刺激秦冉大脑的每一根神经。 她不会经历了秦小五那样的事吧?! 多年前,秦小五两次带着县衙捕快上龙缸,每次都遭遇了令人悲痛欲绝之事,第一次,他面对了满屋子的残缺肢体,血液与肉体混合在一起,几乎使他崩溃,第二次,他面对了诡异的龙缸游魂,亲眼见着一串绿灯笼从他身边飘过,而身旁的捕快一一蹊跷死亡。 秦小五对于龙缸的恐惧,并非凭空想象,那些活生生的人确确实实或失踪或惨死! 现当秦冉同其他人一起山上,遭遇同样的情况,她应当作何感想?她应当作何反应? “这种事还能遗传?搞笑。”愣然一瞬,秦冉这般回答。 轻推木门,秦冉立在门口观察屋内。 对比昨日离开的场景,小屋一片狼藉,唯一的简陋矮腿木桌坏得桌腿和桌面分了家,桌面还被烂成好几块,很难想象它曾经是一张木桌,最远一角,有个脑袋大小的洞,冬风呼呼往里刮,阵阵寒气逼人,洞口并不规则,像是被人一脚踹破,木板挂住一块藏蓝粗布料子,它在风中挥动。 “显而易见,这里经过一场打斗。”她道。 而血腥味来自门边地面,秦冉俯身摸了摸,分析光泽、硬度,她初步推测血液于午后留下,再根据其形状,她觉得不像受害人在门口遇害,更像谁故意泼了一盆血,或者说被害人被强行摁在地上捅了无数刀,流血过多死亡。 走进去,一个不显眼的地方,秦冉掀开一块木板,里面的几套衣物皆在。 见此,秦冉一手握紧拳头,一手落在眉心——他们出事了。 依照原计划,李晨几人乔装匪徒劫持陆晗假扮的千金小姐将于今日上午联系到龙缸山匪,午后,他们便能同赶来的府衙官兵里应外合,来个瓮中捉鳖。 危险性不低,可行性也不算太低。 退一万步来说,若半路露馅,凭他们几人的身手对付几个山匪,错错有余,别提还有大批府兵作为有力后盾,而解决了山匪,他们不可能不回来取衣物,尤其是程赫。 难道,真发生了不可预测的意外? 转身,她出了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想占便宜 龙缸山腰,平顶峰。 月色朦胧,黑夜浓。 一抹黑影游走山间,悄然溜进一间热闹非凡的屋子,里面众人正欲开怀畅饮,然而,主位上的龙缸山匪头子龙一的脸色倒不大好,显出几分沉重之色。 “大哥,你心头莫急,不在老斗不在老嘛,那个人突然冒老个脑壳出来,本来斗怪得很!”小眼一眯便成了一条缝,龙三有些得意的说道。 “喊兄弟伙再找一下,莫出老其他啥子岔子。”沉默一瞬,龙一吩咐道。 趴在窗边听到这里,秦冉起身往最冷清的地方去。 一路上,秦冉表面淡定如常,脑子里却一直绷紧了一根弦,不仅仅是担心陆晗一人而已。 柴房,门口守着一名山匪。 秦冉藏在不远处的山坡下,打量半天,才移动到柴房背阴面,找到木板之间最大的一条缝隙,虚着眼睛往里瞅,好在他们点着蜡烛,一看,秦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也不得,下也不得。 如果可以,秦冉肯定恨不得抓狂了。 “他俩真属猪吗?走哪儿都能睡!” “李晨说好的府兵呢?” 柴房没多大,一个角落里挤着狼狈不堪的四人,昏暗的烛火中,程赫和郑凯两人一起霸占了一截干草,相互倚靠,鼾声微响,闭眼睡得香甜,一旁,若不仔细看,黑黢黢的李晨,黑得似乎快找不到他,他兴许是累得不行了,不停小鸡啄米般打瞌睡,而剩下那身着女装的陆晗,仍红着眼眶,时不时低声抽泣着,他看看被五花大绑的几人,看看对面睡着的山匪,眼眶又染红一圈。 “我可怜的宝儿”见此,秦冉心疼不已。 陆晗是秦冉在他五岁的时候在澜江边捡回来的,那时的他,脑海里没有任何关于秦冉的记忆,只知道他自己叫‘阿宝’。 而那时的秦冉也就六岁,一眼认出了陆晗,直接把他往家里抱,吓得秦小五和她娘赶紧把陆晗偷偷送去县衙——长得那般水灵的娃儿,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捡到呢?! 秦冉从小便异于其他小孩,作爹娘的完全摸不着她的心思,生怕她是从哪儿给人家偷、骗、拐或硬抢来的! 紧张万分,他俩立马把人送走,可陆晗前脚被送走,一转眼,秦冉爹娘又见陆晗好好在院子里逗秦冉的弟弟秦安玩。 这时,秦冉开口了——“你们敢把他弄走,我就把秦安扔到深山老林喂豺狼虎豹去。” 一听这话,两人惊得心肝脾肺肾没一处不疼,没办法,秦小五只能托了关系,给陆晗上了他家户籍。 亦因此,秦安一向讨厌她姐——偷、骗、拐或硬抢来的陆晗! 画面转至那日那时的龙缸山,秦冉稍微一想,以最快的速度折返。 时间再往回推,昨晚,小屋几人一直未等到‘方便结束’的秦冉,渐渐,陆晗心里隐隐不安,来回踱步。 “晨哥,我出去看看。” “傻狍子你姐不会被山匪头子抓去作压寨夫人去了吧?”抄手抱胸,郑凯随口一说。 “喂喂喂,谁说一定是山匪?保不准,是野鬼呢?秦捕头那么特别,保不准龙缸游魂全出动,搞个抢亲大作战,郑凯,咱去瞅一眼?”程赫哈哈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讲得绘声绘色。 “你们别乱说!”一急,陆晗紧锁眉头,狠狠瞪着两人。 “程赫、郑凯,你们俩跟他出去找找,我守在这里。”李晨算着时间,觉得不对,憋了一阵没敢说,就怕陆晗瞎着急,谁也不知秦冉到底干什么去了,万一秦冉没事了? 又过了一会儿,别提陆晗,他自己也不安起来。 “晨儿,我留下吧?”听见孤魂野鬼什么的,郑凯缩了脖子,小声道。 “好啊。”说着,李晨拎起郑凯把他扔了出去。 几人里,属郑凯和陆晗的脚程最快,穿越树林之类的地方,他俩最为灵活,程赫虽在这方面比不过他俩,可程赫胆子最大,想法常常跟别人不一样,说不定他能先找到秦冉。 足足一个时辰有余,三人先后回来,皆苦着一张脸。 尤其是陆晗,快急哭了! 他一身女装搞得脏兮兮的,发髻乱了,白皙水嫩的肌肤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看上去,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小陆,小秦这人聪明着。”他安抚陆晗。“这龙缸那么大,我们再等等。” “恩。”的确,龙缸那么大,他们除了等似乎没有其他办法,陆晗无奈点头。 屋子里寂静无声,突然,程赫跳了起来。 “我说她不会想鄙视我们的计划,跑去抓山匪头子了吧?!”他就知道,从未穿过女装的秦冉,怎么可能老老实实服从他的安排。“一定是这样,她想证明她比我厉害!唉,女人就是愚蠢!搞不好,到时候还得我们去救她!” “不用证明”嘟嘴,陆晗低估道。“她本来就比你厉害厉害百倍。” “小秦的确有可能先去一步。”鉴于她偶然出人意料的举动,想了想,李晨道。“这样吧,天一亮,我们按原计划执行。” “龙缸太大,我们几人不一定能找到她,等明天解决了山匪,请府兵帮忙找找。”郑凯补充一句,拍了拍陆晗的肩膀。 随后,几人真像说好的那样去做,山匪假装同意他们对半平分利益的说法,却背过身将他们四人统统绑起来关在了柴房里去,于是乎,芙蓉城四大名捕——大黑牛、云中豹、天才猪及傻狍子,在经历了一天的‘望眼欲穿’和‘饥肠辘辘’后,恐慌在他们心尖沸腾。 秦冉究竟去哪儿了? 府衙派来的后援了? 山匪头发打算将他们如何处置? 月未央,山间温度越来越低。 洞穴里,男子闭目盘坐,周身散发淡淡金光,外部形成一层普通人肉眼难见的金光,直至附近有极其细微的脚步声响起,那层光才弱了下来,消失殆尽。 “喂。”喊了声,喘不过气的秦冉终舒了口气。 “秦捕头,良心发现了?” “啊?”摸不着头脑,秦冉没跟得上他的思维。 “舍不得我孤零零一个人,回来陪我。”一手摸着下巴,他扬眉,眼里染了层笑意。 “你帮我个忙。”性格独立的秦冉从未请人帮忙,第一次开口,难免有些别扭。 “秦捕头莫非想占人家便宜?”说话间,男子有意无意拉了拉衣领口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别太感动 听到这话,秦冉第一反应不是对面的男子有多危险,更不是自己可能有多危险,而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具体是什么她说不出来,反正就是感觉奇怪。 撇开奇怪的想法,她盯着他。 “帮不帮,一句话。”俯视着他,秦冉像在说——你敢拒绝,我就敢占你便宜! “有你这么求人的?”掌心翻转托住下巴,他纤长的手指蹭过唇边。 他悠然的模样使秦冉气恼不已,她求他了吗?她不是找他帮忙吗? 秦冉如鲠在喉,可一念想山匪窝子里的那帮可怜家伙,又心下一软。 “算我欠你个人情。”侧了脸,秦冉道。 “说吧。”其实他已经猜到秦冉准备说什么,不过想逗逗她而已,见她现在这副半傲娇半别扭的小样,偷着笑,不再逗她。“你想如何行事?” 她的性子,他自认为能摸清几分。 “告诉县令郑超,让他赶紧带人滚上山。”提到郑超,火气倒不小。 凭她一人之力,救出李晨几人并不简单,别看他们被关在了柴房,根本没太多人看守着,她便可以大摇大摆打晕门口的山匪进去把几人弄出来。山匪们霸占龙缸多年,脑子绝不可能装的全是豆腐渣,山匪老大龙一为人谨慎,在地势平坦的平顶峰附近,几步设一岗,居住地周围布了好几处明岗暗哨! 再者,近年来,龙缸山匪表面上同芙蓉城等地县衙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站在长远角度来看,他们亦为隐患,她若打草惊蛇,保不齐山匪寻芙蓉城百姓撒气! 他们一行人的目标应为——剿匪,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时,府衙兵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就这样?”托着下巴,他朝她眯眼笑。“你了?” “你别笑,怪慎人。”直接偏转过身子,秦冉不看他,像是多看一眼就得折取十年寿命一般。 男子微摇头,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侧,心道,早知道换张好看点的脸,生平头一次被人嫌弃他的长相,多多少少,有些不爽。 “你快去吧,我去找龙三。”下来时,秦冉见几名五大三粗的山匪正搬一口巨大的油锅,听说要煮人肉?直觉不妙,她续道。 “秦捕头”懒洋洋一声,正拔腿要走的秦冉竟给他定住。 “干嘛?!”知道他武功不赖,也不是这么炫耀着玩的啊! 秦冉只觉像细绳一般的东西附上她的腰肢,低头一瞅,见一圈淡淡金光围在身侧,如云似霞,笼罩其间,绳子的另一端在男子手上把玩,秦冉像被突然施了定身法术那样,呆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秦捕头是否乐意跟我分享一下你的计划?”起身,他缓缓靠近,低沉悦耳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他诱惑性道。“龙三,能帮到你什么?” “反正你不行。” “哦?那可不一定。” 前者语气僵硬到不能再僵硬,仿佛快恼羞成怒,后者轻轻一笑,笑容拂过她的侧脸,秦冉恨不得把他生吃活吞,而他却慢慢走到洞穴边缘,拿出一支信号弹往空中放去,不多时,一名黑衣人嗖一声停在他的面前。 黑衣人瞅她一眼,眼神颇含深意。 另一侧,秦冉猛然深呼一口气,她就知道他俩是一伙的! “借兵,剿匪。”他道。 黑衣人在他面前的态度显得不卑不亢,离开前特意瞟向秦冉,颔首,转身不见,从头到尾未要一句解释,像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他完全理解。 “哼。”秦冉鼻子里哼了声儿,对两人的默契表示不屑。 若不是因为黑衣人的穷追不舍,她不至于发生后来那一连串乱七八糟的事儿。 “喂喂喂,你放手你搂着我干嘛?”一个晃神,秦冉已被他搂在怀里,两人出了洞穴。 “向你证明。”他怀疑,她根本不懂对一个正常男人说不行为何意。 一刻后,半山腰小屋。 “不行。” “不行。” “不行。” 连着三个不行,他否定了她换上的三套女装,仍认为她适合男装,唯有男装的简洁能够衬托出她的英姿。 “我不认为这多有意思。”让他参与行动,秦冉明显被迫,她从不喜好女装——麻烦。 “我记得你说,你欠我个人情。” “不是指这个。” “唉,我知道我人好你别太感动,送佛送到西,帮忙帮到底。” “别太过分,我没时间陪你玩。”她原本打算一个人搞定那小眼睛胖子龙三,利用他放了李晨四人,反手挟持龙三,而若他们泄露了捕快身份,再尽量拖到后援赶到。 谁知,他自编自导一出新戏,即将开唱。 平顶峰柴房,静悄悄。 “猪,别睡了。”踹一脚程赫,李晨嘘声喊道。 “晨哥,你以为我真在睡啊?他大爷,这特么啥绳子,老子手腕磨破皮了都打不开。”忽然睁开眼,程赫扭头,一脸欲哭无泪状。 丢死人了,他堂堂捕头竟然玩不过一根小小的麻绳,他简直可以切腹自尽了! “我也打不开”郑凯闭着眼,嘴缝里溜出一句话来,缚在身后的手扔掉割了半天没起一点用的石块。 “等不到秦冉就算了,我们怎么等不到府兵?!”要不是柴房里还有几个睡得正熟的山匪,程赫恨不得仰天长啸一番,绳子解不开,后援也不来,他们难道要等死吗? 龙缸山匪的神秘与残忍,大家早有耳闻。 “嘘!记住,灵机应变,谁能跑就跑。”李晨耳朵一动,有脚步声,急忙说道。 “嘭——”大汉踢开柴房木门。 “哈哈,大哥说今年提前祭山,恰好用这送上门的几个傻儿!”厚唇外翻,露出一口大黄牙,大汉扯着嗓门大喊。 “啷个嫩个早斗要祭野鬼哦?”龙岗山匪自十几年前龙二出事后,便有了这习俗,惊醒的山匪接着问道。“你看那个小妹儿啷个乖,大哥得不得留下来给兄弟伙们耍哈哟?” 转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陆晗屏住呼吸。 “莫啰嗦,把人带起走,油锅都摆起老!” “野鬼?!”郑凯脸色苍白。 “油锅?!”程赫倒吸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油炸四宝 约二更,龙缸山匪集中于平顶峰‘聚宝堂’——平日里山匪们奖惩、庆贺之地。 “龙龙二?他怎么回来了?!”两人一出现,守在屋子附近的山匪皆惊讶不已,一整日不见他,大家伙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或这失踪多年又突然蹦跶出来的龙二根本就是个西贝货,被戳穿后,连夜慌忙逃走! 角落里,鼠头鼠脑的黑脸山匪神情怪异,他额头处皮肤上抬,呈波浪状皱纹,眉毛上扬,眉峰高高拱起,贼亮的眼睛睁得特别大,甚至露出上眼白——典型的恐惧或紧张的表情。 “他奶奶的阴魂不散,三哥晓得了不掐死我啊!”黑脸山匪身子灵活,一眨眼功夫溜进聚宝堂。 另一边,秦冉扫过众人神色。 “别紧张,像昨日那样便可。”众目睽睽之下,男子悠然自得道。 “我想亲手剁了你。”回神,秦冉嘴里挤出一句话,竭力控制住将他撕成碎片的冲动。 昨日那样?提起昨日他故意给她喂了颗丸药以钳制她,秦冉眼前仿佛就能冒出龙三那双自带绿光如饿狼般的色眼,只要是个正常人,就能看懂他的意图! 秦冉不仅没着鞋袜****双脚,而且浑身湿漉漉。 于大唐寻常人家,女子露出双臂,赤脚在他人面前展现等行为须统统禁止,否则,将视之为轻浮的风尘女子。然则,半露****这种现象属于王公贵族家千金小姐、豪门贵妇的专利,视之为高贵的象征。 她对外界某些反应再迟钝,也懂得一二,尽管来自未来世界的她的内心没多在意。 而这一切,皆因他起。 “嘘成都府第一女神捕可不许有如此龌蹉的想法。”离她半步远的距离,他用只她能听见的声音,笑道。 “龌蹉?我龌蹉?”来不及跟上他的思维,秦冉已被身后的人拎了起来,那人左手掌风一推,几步开外的大门呼啦一声朝里打开。 半刻钟前,‘四大名捕’给山匪用刀子逼着走进聚宝堂。 “龙老大,这是何必了?”李晨试着谈判,他们黑吃黑也太狠了点,完全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龙一皱着眉头看他一眼,不说话。 “你们知道她是谁不?”见李晨没讨到好,程赫露出他那一排大白牙,神秘兮兮说道。“你们以为我们能把到手的肥肉、煮熟的鸭子随随便便送给你们?哈哈,别妄想了!” “大家都在江湖上混,今天落在你们手上我们也认了!”一瞧程赫的样子,郑凯心领神会,立马跟着唱起大戏来,即使被绑着,他边昂着头边抖腿,痞子范儿十足。“不过,你们也讨不了多少好处。” “哦?这小娘子究竟是个啥身份?”从女装打扮的陆晗进门开始,龙三的眼睛里、脑海里,甚至整个世界便都是他一人,龙三痴痴的笑,殊不知酒碗里的酒早溢了出来。 混迹江湖,大多数人讲究一个江湖道义,但例外总存在,黑吃黑这事对于龙缸山匪来说称不上有多稀奇。 “哼哼,你们可别被吓傻!”郑凯本站着,话间一扭腰,凭空跃至一旁位置坐着,特殊材质的绳子虽捆住了他,却并未妨碍他耍帅吃杯酒,心道,渴死小爷了! 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好不潇洒,山匪立即暗自佩服,他武力不低啊。 “程赤赤,告诉他们!”霸气一吼,郑凯对程赫眨眨眼,似乎在说,你说不出个惊天动地的名头来,就对不起小爷配合你演这出戏。 “她——就是大秦国尊贵无比的卡嚓哈雅维耶阿努比斯和大秦国神圣无比的多图哒哒神玛馍馍芝莲嘎嘎的女儿——具有天降圣女之称的无与伦比美丽的迪卡曼帝菲尔伊利佩拉坎帕妮桑塔维亚艾斯碧朵朵公主!”灵机一动,程赫张嘴就来,可说得太快,他差点一口气没喘得上来。 现场,鸦雀无声。 大黑牛、小猎豹以及‘傻狍子公主’本人,下巴碎了满满一龙缸山。 “我知道你们要问她是如何落在我们的手上!”所有人傻眼的表情,使得程赫自信心爆棚,接着编。 “公主未进长安,立马被像我这般足智多谋、才华横溢、智勇双全、聪明绝世帅气逼人的天才施计抓住历经千辛万苦,在面对官府的重重围剿和残忍血腥镇压之下,损失数百人,数百人呐,不是一人,不是两人,而是数百人呐,最后只剩下我们三人你说,我们容易吗?” “啷个说是起来,你们要走哪里去?”将信将疑,龙一耳朵开始嗡嗡作响,他问道。 “这个嘛”程赫眼珠子一转,看向右上方,脸上显现出一丝无奈。“唉,告诉你吧,南疆。” “南疆?” 南疆位于大唐南侧,与之毗邻,联系却甚少,因南疆人神秘莫测,性子毒辣,手段残忍,圣上专设镇南都护府在那一带,防止他们侵入,一般连武林人士都不敢踏进。 “南疆可花了大价钱买她,再具体的东西,你打死我我也不会说。”程赫拽得个二五八万。 “可以换个大价钱?好,那就把她留下,他们几个下油锅。”当机立断,大手一挥,龙一道。 “她是个烫手山芋,你们接着吧,小心死得比我们还惨”嘴角狠狠一抽,程赫赶紧瞥一眼郑凯。 他话说得的确不错,谁知道这么个乱七八糟的公主究竟是个什么来历,龙一心里犹豫不定。 与此同时,一名黑脸山匪从侧门溜进,一瞅那屋子中央的程赫,徒然暴睁双目,他认识他! “大哥,你莫听他吹夸夸,斗是扯谎俩白的,他们就在这里装疯迷窍!大哥,他哪里是啥子跟我们一条道儿上的哟,他斗是县衙头那个捕头——陈喝!”说起来实属偶然,黑脸山匪总听人讲起程赫如何如何厉害,寻了个机会,他特地跑去见了程赫真面目。 一看,程赫无厘头的破案风格使得黑脸山匪嗤之以鼻,道,哼,怪不得叫‘陈喝’,果真吆喝得厉害,所以他印象十分深刻。(山匪不识字,听的是谐音,‘喝’不代表喝水,主要是吆喝的意思。) “捕头?”顿时,所有人刷的一下站了起来,盯着几人,警惕性极强。 “统统下油锅,炸了!”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反正,龙一觉得同县衙扯上关系都不是好事。 官、匪,自来相互对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大哥,那个公主留给我哈!”龙三跑过去,拉住陆晗小手不放。 “屁个公主!”一看那陆晗娇滴滴的小脸、水汪汪的大眼,龙一有些迟疑,会不会是黑脸山匪看错了?县衙那些个傻二愣子,上哪儿去找那么乖的小妹来客串公主! 而且,龙三好色的本性无人不知,莫非,他故意让黑脸山匪说出这番话?其实,龙一昨日原本高兴得不得了,失踪多年的龙二回了龙缸山,他怎么瞧都觉得没问题,可龙三非说龙二有假,试探一番,得不出所以然,龙二半夜再次消失,让兄弟们寻了一日,龙一心里头乱糟糟,甚是不安。 “小崽儿,你把眼睛擦亮了再说,恁个人真尼是那个人?!”犹犹豫豫,反反复复,龙一觉得有大把的金子不赚,他是傻子嘛?想了想,他又厉声道。 可话音一落,门忽开了,一阵寒风刮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真假龙二 有人抬头,有人回头。 门口,斜斜戴着眼罩的独眼龙二正一手搭着女子左肩,一边,他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张脸,露出邪魅的笑容,两人的关系显得亲昵,甚至暧昧至极。 然而,龙二‘怀里’的秦冉若仅仅是面无表情就算了,她板着脸,双眸中迸射出的一道道冰刀,足以使人在灼灼烈日里瞬间速冻结冰,何况寒冬黑夜,秦冉眼刀子扫过全场,室内温度骤降,大家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仿佛外面更能让人舒心点。 所有人接到她传达出的信号——姐,不开心。 “二弟你,你们到哪里去老哟?”起身,龙一悄悄把手放到了身后,不知为何,见到那个女人他心底有些莫名发怵。 “秘密。”暗自控制住秦冉,龙二意味深长说道。“大哥,那个地方可不能告诉别人,回头跟你讲。” “我找了你一天。”蜻蜓点水一提,身为男人哪会不懂。 看来,这小妹被他折磨得不行了啊! “对,不知不觉我们过了一天。”顺着话头,龙二说着,深情凝望,同时用暗劲推秦冉往前走,在他人眼中两人可算亲密无间了,尽管郎有情妾无意。 “一天?!”龙一尚未答话,龙三倒蹦了出来,他快步走至两人跟前,上下打量一番,不禁伸手擦了擦自己的口水。 比起这种着女扮男装的冰山美人,龙三想象着同大秦公主在神秘之所好好玩上一整天,该多爽,不过究竟选冰山美人,还是大秦公主呢,龙三有些纠结念头一出,灵活多变的龙三马上想起一个问题来,只要他戳穿眼前这个假龙二,劝龙一留下大秦公主,他哪儿用得着纠结二选一? 脑袋转悠得快,龙三赶紧思量对策。 一侧,四人齐齐盯着秦冉目不转睛,像是发现了外星生物宇宙来客般,不敢置信! 从认识秦冉的第一日起,李晨、程赫及郑凯打心底就没觉得她该为一名寻常女子,她的沉着、她的冷静、她的不拘小节使得他们将她的性别与自己归为同类,再加上,秦冉甩程赫几条街的神奇破案方法,隐隐,几人嘴上没承认,心里亦认同她,因此,当秦冉同一名异性以亲密姿势出现时,三人都接受不了! 秦冉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跟个山匪勾搭上?别提,同他有那种什么其他的关系。 阴谋,一定有惊天大阴谋! 三人对视一眼,立马得出真相——秦冉为了救他们,牺牲了自己啊,瞧瞧她那副悲痛欲绝的表情。 “为了救我太感动了”偏过头去,不忍直视,程赫偷偷抽泣起来。 “呜呜呜呜——”一旁,全身血液冲至大脑,陆晗一时半会无法正常思考,深受打击的他边哭着边要冲过去找人拼命了,被捆着双手,可他冲刺的速度堪称光速。“混蛋!” “不好,要露馅儿的节奏啊。”反应灵敏,看似一倒,程赫撞向陆晗。 可怜陆晗花着一张娇俏小脸儿,冷不防,给人横空撞了出去,眼瞅着得重重摔在地上。 谁知,有人张开了怀抱站在目的地正等着娇滴滴的身子落入他的怀抱。 离芙蓉城东南边不远处,一大队行军安营驻扎。 即使为临时休整,士兵各自忙碌,忙而不乱,每一处帐篷安设井然有序,硕大营地悄然无声。 如果无渐燃的烛火、袅袅炊烟,怕无人相信他眼前竟有一支军队。 显然,此军军规甚严,士兵素质甚高,一切说明主将严谨的治军风格。 “镇南大将军,名不虚传呐。”一袭黑衣劲装,如丹鹤立于峰顶,风中,男子单脚立在一根竹竿顶端。 “呲——” 嗖一声,一支短箭刺破空气,射向竹竿,欲将其拦腰折断,而竿顶的黑衣人随之落地。 “怎的?打探我军军情?”中气十足一声吼,那人说着便欲开打。 “镇南大将军,我今日来是有事请你帮忙,咱改日再打?”黑衣人眼前之人,乃大唐赫赫有名的镇南大将军——李明,两人于几年前相识,只要一碰面,准得切磋一番。 “哦?季与,你小子有何急事?”嘴角上扬,李明一笑,左侧脸颊的一条伤疤便消失在黑夜里。 “好事,回长安前,让你顺便立个功。”凑过去,季与道。 一直以来,借兵剿匪,说的并非成都府府衙的兵,而是镇南都护府的兵。 芙蓉城另一边,龙缸山。 陆晗凝望秦冉,就差双眼泪汪汪。 火气蹭蹭往上冒,秦冉只觉一小团火焰在她腹部燃烧,全身血液上涌至头顶。 自从捡回陆晗,她才真正意识到一切都变了,那个人不在了,陆晗和她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而那个人和陆晗成了唯一会使她情绪波动的逆鳞。 忽然,僵硬的上半身似乎可以动了,说时迟那时快,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左手恰好及时拉住陆晗的肩膀,重力转移,两人转了半圈,秦冉后背朝着目瞪口呆的龙三,右手搭在陆晗肩头,踢腿,来了个后侧踢。 龙三来不及躲挡,直接被踹飞了出去。 可惜,他身后为墙壁,胖子龙三撞上墙后又给反弹回来,而整栋屋子跟着一震! “嗷嗷嗷嗷!!”没爬起来,龙三觉得自己门牙生疼,一摸,牙齿碎成好几瓣,他疼得嗷嗷大叫。 “三弟,没事儿吧?”敛去一丝对于秦冉解开穴道的惊讶,龙二笑着走过去,单手摁在他的肩膀上,作势扶起他。 “你特么少碰我,谁特么是你三弟?!给我上,把他抓住,他根本就不是龙二!”他一摁,龙三肩上一阵软麻,太阳穴疼得突突直跳。 “三娃子,你啥子意思?!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哈!”乱成一堆,龙一挥手让人先把门合上。 “锤子乱说,大哥,你是暴眼麽?!我不晓得你是哪只眼睛遭叮叮猫嗷了一口,你看清楚嘛,他哪点像龙二?” 时光年轮早已转过十七圈,经龙三那么信誓旦旦的当众一说,龙一越发觉得模棱两可,当年,龙二不过二十出头,现在的他看来,除了独眼眼罩的唯一特征,他同自己的确有几分相似,其他方面,倒真无法确定,毕竟龙二称他当日掉下悬崖连记忆都只剩一点。 十七年前,快至春节那日,龙二、龙三带人去教训山脚的县衙捕快,哪知龙二一去不复返,从此莫名失踪。 后来,他们打听到县衙去才知那些捕快遇见了龙缸游魂,断胳膊断腿一地,死得相当惨。 “既然我是假龙二,那真龙二了?”不见被戳破的慌张,龙二眼中闪过睥睨之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尘埃落定 所有人将目光集中在龙三身上,期待他的答案,另一边,秦冉把陆晗拉到一侧。 “没事了。”轻按他肩上代表负担、压力的斜方肌一带,秦冉柔声道。 “姐”把脑袋放在秦冉身上,想了想,陆晗把下巴挪到她肩上去,左晃晃右擦擦,偷偷擦掉某些痕迹。 眼神飘向那人,陆晗若有所思。 他像隔壁张婶婶家小狗一样的动作,使得秦冉忍不住弯了嘴角。 从在河边捡到湿漉漉的他开始,陆晗对于秦冉来说,便是她认定这辈子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 他选择相信她、跟随她,在最后一刻,他仍无半句怨言,这般信任刻在了秦冉骨髓里。 庆幸的是秦冉最终与他再次相遇,那么软软糯糯的阿宝长得跟她一样高了,陆晗不仅是朋友、伙伴、亲人,比起这世的秦小五等人,他俩才算最亲——潜意识里的另一种血脉相连。因上辈子,在宇宙空间,每个“人”来自于试管,基因工程不断优化,将所有随机基因最大限度调配提升,才能得到独一无二的独立体。 “傻瓜,你陪他们瞎折腾什么折腾得连绳子都弄不开啊?”瞧见他手腕磨破些皮,秦冉眸光冰冷。 “姐,我们差点就要被扔进油锅里啦!”觉得靠着她好舒服,陆晗不动,只小声在她耳边说。“不光是我,晨哥他们都割不开这破绳,像被施了法术一样。” 让他转过身,秦冉一看那绳扣,不禁眯了眼——专业的水手结,看似简单普通,实则繁复、牢靠,一般人能轻易打开吗? 况且,一看绳子的材质便知不一般。 绳子,通常由两股以上的棉、麻、棕等纤维绞合而成,眼前的绳,若不仔细看不能发现,这捆绑住陆晗的麻绳里竟掺杂得有金属丝! 别提这个年代是否产生了制作极其纤细坚韧的金属丝工艺,唯财力投入这一项,拥有它的人便不可小觑,如果它出现在哪国的宝库中,秦冉可以理解,平白出现在山匪窝子里,勉强可以理解,但山匪们用它来随便捆绑,该作何解释? 一瞬,秦冉的目光深邃起来,看向旁边。 一句话,龙二成功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如果龙三认定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个西贝货,那么,龙三就一定知道真正的龙二在哪儿,假龙二的话显得耐人寻味。 历经那事的山匪不多,因陪同龙二、龙三下山的绝大多数山匪皆不知所踪,当时留在山上的人后来也渐渐离开,或因害怕,或因其他。 话说完,包括李晨三人,敏锐察觉出龙三有大问题。 至此,龙一反倒是一屁股坐了下去,左手搭着扶手,些许是太用力,弯曲的手背青筋凸起,他微微收拢下巴,眼珠子不停来回转,焦虑不安,一息而已,龙一已用右手挠过左侧耳朵,再伸向他的后腰,他的动作正试图掩盖内心某些情感,并且想要逃离现场。 “你心里明明有几分猜疑,为何不同他对质?”龙一的反应落在龙二眼中,他手托下巴,直接问道。 被戳中心事的滋味,难以言喻,龙一开始坐立不安,对上龙二仅有的一只眼睛,他的眼神有些闪躲,看向别处。 见龙一不语,龙三倒着急死了,大哥开始怀疑他了? “你扎起嘴巴乱劈柴(胡言乱语),大哥,你莫听他乱扯,他在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心底发虚,龙三跳起来用食指指着龙二,后背却湿了一片。 本来打算拆穿他,龙三哪知自己反被将了一军,狠狠咬了他一口! “挑拨?”淡淡一笑,侧了个身,龙二不着痕迹的往秦冉所在方向扫了一眼,续道。“这么多年,你当真没想过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每晚入梦,你当真没见过鲜血淋漓的龙二?” 龙三急得握紧拳头,眨眼频率加快,他三言两句,即将挑破龙一的心理防线。 屋内霎时一静,众人纷纷将视线集中在三人身上。 而不待有其他反应,忽然之间,不知打哪儿吹进一阵寒风,冷得刺骨,屋内又顿时一暗。 诡异寂静后,接着乱成一团,双眼一摸黑,山匪四处乱窜,瓷碗酒盏破碎声,桌椅台架翻倒声,一串跟着一串,有人跑去开窗开门,却发现门窗皆被锁死打不开。 “二弟啊二弟大哥对不起你。”龙一本快崩溃,这寒风一吹立马浑身一抖,跪倒在地,大声囔着,因他的确时常梦见龙二来找他,鲜血染身,四肢不全,模样极惨。 出那事后,龙一时常心不安,县衙捕快惨死一片,他们下山的兄弟们离奇失踪,不是鬼怪作祟,便真为内鬼作怪,多年来,一想起龙三对此的态度,他内心深处一直不敢相信的事实浮出水面——他贪财好色的三弟会亲手杀了他的二哥,编造出一个弥天大谎! 山脚的捕快,为他所杀。 身边的兄弟,为他所杀。 他不知龙三为什么偏偏要杀死自己的二哥,龙一从未想通! “滚滚开!”漆黑一片,似有一条细蛇攀附上他,于脖颈间蠕动,冰凉、润滑的触感使龙三浑身上下的寒毛齐齐竖立,他听龙一噗通一声跪下,紧张得结巴起来。 未见鬼怪,非不存在,夜路多走,难免遇鬼! “谁特么阻止老子得到宝物?谁就该死!他就该死!”龙三呼吸一滞,只觉那条蛇缠得越紧,那日血腥画面涌现他眼前,龙三意识开始不清。“哈哈,金子、玉石、宝石、琼浆玉露全是老子的!” 龙三就跟中邪一般,不知为何,他眼前浮现十几年前的场景。 龙二、龙三那日带人下山去,半路拐进一条小道,龙三想起关于天坑地缝的传说,拉着龙二几人跑去一探究竟,结果误打误撞进入一处洞穴,一时,龙三仿遭魔怔,疯狂扑向宝石,而龙二想要拦住他,龙三竟挥刀捅向龙二,其他闻声而至惨遭毒手。 事后,待龙三清醒过来,哪儿有什么宝物,身边只剩跟着进洞的兄弟们的尸体,心知自己闯了祸,龙三狠下心将计就计,带着地缝外延的心腹宰了县衙捕快,自编自导一出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戏本。 可他不知,龙二伤不至死,让龙三推下悬崖后被路过的道士救了,苟且偷生几载,假龙二碰巧听过这关于洞穴的故事。 地缝之穴,乱人心智,执念越深,越易出现幻觉,愈加无可自拔。 山匪一乱,秦冉趁机溜到李晨那边,替他们解开绳索。 几人不及擒住龙一等人,屋门大打而开,灯火通明,一黑一亮反差巨大,使所有人紧闭双眼。 “统统蹲下,否则,乱箭射死。” “军队?”见一排排晃眼的刀甲,李晨终于露出喜色,如释重负。 “还好我们没被捆着,不然丢死人了。”暗自呼气,程赫抹掉额头的汗珠,老老实实蹲在角落里。 黑白分明之处,秦冉抬眸,瞧那马背上的男子。 火光奕奕,只见他红袍黑裤,外套明光铠甲,轮廓分明,一双浓眉星目,目光如炬,仿佛比黑夜里的光亮更甚,他坐骑一匹黑色骏马,马儿同主人一般神气,鼻腔里吐着气,他手持红缨长枪,远远视之,便能见一股子战场弥生的杀气。 可惜,眼前飒爽英姿、正气凛然的武将,脸颊一侧有道长长的伤疤。 仅一眼,秦冉已猜出他的身份。 年三十二,已然为镇南都护府都护,圣上封从三品的镇南大将军——传奇式人物李明。 秦冉不清楚他怎么恰好出现在龙缸平顶峰,不过,强大的实力面前,剿匪便是分分钟的事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宝宝心里苦 在两千精兵前,龙缸几百山匪欲反抗,无易于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这是镇南大军?”待李晨看清那面金色旗帜上‘镇南’二字,屏住呼吸,睁大双眼,不禁肃然起敬。 大唐三支精锐之师,镇北都护府的安北军,东北都护府的江陵水师,以及镇南都护府的镇南军。 三军之将,仅李明一人出身卑微,十四年的军戎岁月,造就大唐寒门高官第一人,他亦打造出一支纪律严格、精益求精的镇南军,谁人不知镇南军的汉子个个铁骨铮铮,刚正坚贞! 景和6年,李明武举高第入仕从军,戍守北疆四载,草原的饿狼、吞骨的沙漠,嗜血的弯刀、凶残的蒙人未能将他击败,李明反履建奇功。随后,他主动请缨带军平定南疆之乱,那年南疆内乱导致大唐南域边境百姓受害,毒虫横飞,异兽横行,简直防不胜防,以至于短短几月内,岭南道各州县百姓死的死、伤的伤、搬的搬、逃的逃,当时朝廷武将无人敢前往,而李明却用半年时间向那些曾瞧不起他的人证明一切,至此,朝廷设镇南都护府,李明封都护府都护。 五年前,景和十五年,李明击败大秦国,两国签订和平协定,其功不可没,而后为减轻百姓负担,他鼓励休养生息的政策,带领军民发展生产,李明特此上奏——民为本,民顺,则国安。 “李将军?”几人一惊。 连一贯吊儿郎当的程赫,见到马背上的镇南将军李明本人时,面上皆露出敬佩的神情,陆晗更是一脸崇拜,李明的战绩他听秦小五讲了不少,李明可算西北、西南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而末尾的郑凯见他反倒退一步,隐没在了阴影里,便无人看见他眼中闪过的不屑之意。 “何人?”见李晨几人反应不同被捕山匪,一尉官问道。 “将军,吾乃芙蓉城县尉李晨。”问这话时,李明下马朝他们走来,李晨抱拳行了一礼。 “李县尉。”李明颔首,目光一扫而过,在秦冉身上略作停留。“无人受伤吧?” “将军如何得知山匪之事?”几句话,李晨大致说明了情况,说真的,无论是作为县尉,抑或为他们的兄长,李晨宁愿自己有事,也不愿见他们任何一人有事,亏得有援军相助。 李晨可不相信小小县衙县令能够遣得动镇南军大将军亲自上山一趟,深夜里,一支精兵还来得那么及时? “有人半路求救。”李明看向山上唯一的女子,说道。 感受到几道目光,左右张望的秦冉偏过头来,对上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 秦冉心知应与黑衣人和假龙二有关,李明不提,她亦没解释,礼貌性点头示意。 “哦。”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李晨猜该为秦冉的功劳,没空多思其中细节,例如,秦冉如何找到镇南军驻军地,例如,秦冉如何说服李明带兵剿匪,他再一次表示感谢。“多谢将军援手。” “李县尉不必多礼。”李明话不多,说完便离开。 士兵们训练有素,很快擒住大部分四处逃窜的山匪,他们给五花大绑着堆在平顶峰空坝上,李明则亲自清山匪老窝去了,李晨几人刚坐下,只见不远处一小群人举着火把靠近,有人尖着嗓子颤吼一声。 “哎哟,县令您慢点——” 县衙主簿李祖蓝那独特的嗓音,几人甚是熟悉。 闻声,李晨和陆晗起身,秦冉、程赫两人齐齐侧了个身子,脸一黑,表示他俩心情极度不爽,前者怨他没及时搬来府兵,差点让山匪把陆晗几人扔进油锅炸成人肉丸子,后者怨他差点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他程赫不说下有小,家里的确上有老啊,他老娘若得知他丢了祖宗十八代的脸面,给山匪关了一日柴房,不得再关他一日茅房?! “李晨,你们几人怎样?”郑超属文官,体力自然不如他人,半夜上山,寒冷不提,他心急如焚嘴上起好几个泡,磕磕碰碰上到平顶峰,他整个人都不好了,途中摔了好几跤,头发凌乱,额头一处还破了皮。 “郑县令呐,先把鞋穿上。”李祖蓝气喘吁吁追上郑超,手里还拿着一只郑超刚摔一跤摔掉的鞋,模样略显滑稽,看了眼几人,不见缺胳膊少腿,他道。“看我说的他几人命大着呢!” “命大不代表嫌命大,李主簿怎不试试命大的滋味儿?”一听这话,秦冉冷不丁飘出一句话来。 李祖蓝一噎,下一口气没喘得上来。 “小秦呐,这事儿怪我,出了纰漏”哪儿还有什么官架子,郑超惭愧万分。 “县令。”再怎么习惯秦冉的‘冷言冷语’,该说的时候,李祖蓝亦不含糊,他打断郑超,看一眼身后,把其他人支走,只剩他们几人才替郑超解释道。“你们不知,郑县令也是被人摆了一道,受了不少委屈,他怎可忍心罔顾你等性命?” “你俩不精得跟深山狐狸一般,谁能坑得了你们?”秦冉建议用他俩换下陆晗,然后一起扔进油锅里试试。 翻个大大的白眼,李祖蓝制止住想昏倒的冲动,扯了扯郑超的衣袖,让他自己解释。 “唉,官大一级压死人啊!”郑超感叹一句,无奈至极。 “县令,到底怎么一回事啊?”见两人支支吾吾似不方便说,可李晨心里有些窝火,嘴一快就问出了心底话。 此事讲起来,郑超自己最憋屈难受。 记得,今早天边刚翻出一丝鱼肚白时,郑超心窝子里总觉裂了一个口子,不安得很,仔细一想县尉带人上龙缸的事儿,他干脆直接乘了马车上蜀州府衙,虽说几人替他办事,最终利于整个芙蓉城和周边地区的百姓,但郑超不可不顾他们的性命——人命关天的事儿不容疏忽大意! 辰时末,郑超终敲开府衙那铜头乳钉、兽嘴衔环的朱红高门。 得到通传,郑超见了少尹,少尹听完大赞他为国为民的领悟,肯定他大干一场的决心,于是乎,少尹当着郑超的面儿笑眯眯安排下去,让他在偏院稍作休息,郑超等啊等,衣袖都快捏烂了也不见人影子一个,按耐不住出去一看,郑超即使惊愕,又是气愤——少尹竟将他软禁起来! “人心险恶啊!”着急来回踱步,郑超恍然大悟,想必,少尹定不愿见他立功便不愿派兵协助,要么少尹借此拖延段时间,等他们赶到更是水过山丘,李晨几人下场可想而知。 事后,郑超要不了好,反遭参奏弹劾! 想通关键,郑超当即决定赶回芙蓉城,就算带着县衙里那些个捕快,他也要上山救他们。 然则,现实总比想象要骨感许多,郑超真真是不要了脸面才从府衙离开,李祖蓝以为他翻了府衙院墙逃了出来,实际上,郑超可哭丧着一张脸寻了个极窄的狗洞,费了大劲儿钻了出去。 郑超边防着少尹找来,边一路狂奔,好不容易磨烂脚跟回到芙蓉城,已至酉时,连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他召集人上了山。 “哑巴吃黄连。”秦冉评一句,几人听了唯有叹气。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秦家爹娘 不挖不知道,掘地三尺吓一跳。 “他奶奶个熊,这窝子山匪肥得流油啊!”盯着从龙三后屋地里抬出的十几个大铁皮箱子,士兵个个双眼冒金光。 别看龙缸山匪人数不多,可藏的好东西确实不少,银条珍珠金元宝,翡翠瓷器玉如意看得一旁围观的李祖蓝咽了大大一口唾沫,羡慕半天,只能自我安慰一番。 功劳分给镇南军,总比给没心没肺专坑爹的府衙少尹要好! “咦?”取回半山腰的衣袍,程赫恰巧见士兵手里拿着只精致的木匣子,他问道。“这不是秦国的玩意儿?” 程赫的话引起秦冉的注意,视线落在那木匣子上,只见匣子一侧雕刻得一朵栩栩如生的莎棘花——大秦国特有花卉,它生长于沙漠之中,一生只待一次绽放,美丽之无与伦比,莎棘花是秦国奉之为最圣洁的国花。 请那士兵打开一瞧,众人眼前一亮。 红绸丝上躺着六支造型别致、制作精良的五锐尖飞镖,每支飞镖长约两寸,不知何种材质制成,纯黑色的镖亮得堪胜铜镜。 “麻绳。”见那飞镖,秦冉不自觉想起掺杂金属丝的麻绳,此物工艺精湛,若出于一家之手倒可理解,想着,她欲伸手取来一支看看。 “嫌命大了不是?”程赫先伸手挡在秦冉之前,以‘你不懂’的嘚瑟眼神,瞪她一眼,用一块粗布裹住飞镖一个锐角才拿起来。 “有毒?”角度不同,飞镖闪烁过幽绿光泽。 “原来没傻啊?还知道上面会淬毒。”露出一排大白牙,程赫借着李晨陪快虚脱的傻狍子去整理衣物一事讽刺她,心里乐呵呵的,说她傻可真得劲儿! “谁造的?” “哟,秦捕头莫非是我程赫肚腑里的蛔虫?” “婆婆妈妈,不知道拉倒。”已不耐烦,秦冉送他一记眼刀。 “我说这种东西,没点眼里架子没点渊博学识的人能够知道吗?”假装没看见秦冉的冷脸,吊人胃口的机会可不常有,程赫玩得很开心。 “玄铁门。”两人身后,有人给出答案。 他俩回头,见李明从另一边走来,眉眼染了寒冬的凛冽,明光铠甲套身,背脊挺直,破风而行,他如剑的目光停在程赫手中,淡淡道出三个字。 “大将军果真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天资聪颖博学多才啊,连玄铁门都知道呵呵呵呵。”嘴角笑得僵硬,程赫脑子转得倒快,马屁一拍而上,可惜人家仅留给他一个背影。 见此,秦冉没忍住唇线一弯。 李明一走,程赫不敢藏私,讲起玄铁门——江湖之中的神秘所在,据说,它位于南部一处深山峡谷中,玄铁门之人不染尘世,却极其擅长打造各种神兵异器,偶有人求得,必定卷起一袭江湖风云。 “玄铁门、秦国、龙缸山匪。”程赫兴头十足讲着某年某月某日的江湖恩怨,秦冉站在原地发着呆,试图将它们联系在一起。“消失的龙二和黑衣人” 想得认真,不知谁一巴掌狠狠朝她脑袋招呼去。 “傻丫头!” 四更天,秦冉让秦小五拖回了家。 秦小五已过不惑之年,尽管因龙缸山匪的事儿使他瘸了一条腿,可秦冉从未觉得她爹遭受过多少岁月的摧残,在她心中,他目光炯炯、精神健旺,为人正直,替他人着想。 但是,深夜里出现在秦冉眼前的爹,仿佛一日老了十岁。 不知不觉中,秦小五耳边染霜的发髻竟银白一片,一轮明月下,清晰可见他双眼红肿,脸颊给寒风刮得赤红皲裂,破了两条口子,见到那样的秦小五,秦冉心底某个地方紧跟着深裂一道口子。 秦小五昨日望眼欲穿,一锅腊八粥热了又热,等至天明,不见他闺女,秦小五忧心秦冉不听话跑到龙缸去,赶紧敲了程赫家、李晨家的门,一问才知他们昨晚皆未归。心知不妙,他立马闯进县衙,结果没寻到县令郑超,秦小五反被李祖蓝以‘扰乱治安’之罪扔到了大牢里,蹲在牢里干草地上,秦小五吓得六神无主,心道,遭了遭了,他闺女肯定出事了! 直到李祖蓝得知镇南军到,他才命人放了秦小五,他独自一人举着个火把立刻上了山。 “爹。”秦冉打算服软道歉,她还是应该跟他说一声。 “别叫我爹!我不是你爹!我要跟你那什么割袍断义,不对,是恩断义绝,你我父女俩从此以后恩断义绝!”激动得舌头捋不直,秦小五把秦冉推进屋,啪一声合上门堵在门口不准她踏出房门一步。 “女儿回来就好,大半夜你瞎折腾个啥?”一道黄鹂声响起,赵初月赶到秦冉门前。 “哼,他不是我女儿!” “秦小五,她不是你女儿,她总是我女儿,你给老娘滚开!”赵氏长相柔美,看着温柔似水,可性子跟朝天椒一般火辣,秦小五离开县衙后,精明能干的她一人张罗着支起现今的秦家酒肆,赵氏为典型的蜀地女儿,敢招惹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不滚!”说着,秦小五不看赵氏,只死劲儿贴在秦冉的门板上,似乎他一走开,闺女下一瞬得消失了一样。 “找抽呢?爱堵门堵茅房门去,别杵在这儿,我要看看我闺女受伤没!我跟你说,别蹬鼻子上脸,碍事儿!”双手叉腰,赵氏一副准备干架的阵势。 一少年伸手,挡在两人间。 “爹姐怕是尚未吃过饭。”凉在半边老半天,秦安终插得上一句,他心知父亲最看中姐姐秦冉,倔脾气偶尔一发,脑子便只剩一根筋了,倔到不行。 “哼,我堵厨房门去。” “娘,我去看着他,有事你喊我。” 屋内,三人对话传入秦冉耳里,作为人类的她第一次强烈感受到了亲情的暖意。 她以为,她跟陆晗才算严格意义上的同类,因秦冉的关系使陆晗跟着她来到这个时空,那么她就得对陆晗负责,她懂得什么叫亲人,可她却不太懂什么叫亲情。 从小大大,秦冉独立得像怪胎,并未见过父亲为她着急,母亲为她争吵,原来,被人疼爱的滋味是这样的。 秦冉感动之际,赵氏进屋,眼眸溢满柔情,一开口却似往秦冉头上浇了一盆凉水。 “好啦,你欠我的这个大人情,就后日还我吧——给我相亲去!” (注:秦冉上辈被创造的时候,神经反射元可能有点问题,导致某些情感缺失。。。诶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街尾烂白菜 这一世,秦冉最大的苦恼,便是隔三差五的被迫相亲。 这一世,赵氏最大的苦恼,就是如何把秦冉给嫁出去。 在芙蓉城寻常百姓里,秦家家境尚且殷实,秦家一儿一女,儿郎随母白嫩玉面,女儿随父英姿飒爽。 秦安越长越大,越生越俊,不到十五,上门的媒人已来好几波,而大他两岁的秦冉,简直跟街尾的烂白菜似的——无人问津! 打小,秦冉表现得跟他家小娘子不一般,别提温柔贤淑、勤俭持家,赵氏估计秦冉连‘三从四德’这词儿都没听说过,针线女工、烹炒调制样样不会,何谈今后相夫教子、侍候姑婆?赵氏试着将她带回大唐正常女子的道路,可在秦冉说出她要把秦安扔进深山老林喂豺狼虎豹后,她爹她娘才意识到他们根本管不了她! 毕竟,赵氏作为她娘,实在不忍女儿一辈子偏离作为女子的人生轨迹,赵氏打算趁着白菜烂得太明显前给卖出去,因此,从秦冉十岁起,赵氏便替她物色各色男子,又不敢硬逼她,只能徐徐图之,谁知,这一图便是六年的光阴。 十六那年,赵氏放了狠话,她再不配合,赵氏给她相中的人家可就由不得她愿意不愿意了!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秦冉及笄那日直接跑去县衙作了捕快,从此,她在烂白菜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娘,我困了。”秦冉装作没听见,催赵氏出去。 “听见没有?!你可都十七了,老大不小了还一天天不干正事,娘跟你说,你可该让娘抱抱孙子了” 一听这话,秦冉两眼一翻双腿一蹬,倒下了。 秦家酒肆为临街铺面,两层的木楼,后面带着个两进小院,没多宽敞,倒也够秦家四人居住。 不似高门大院那般规矩甚多,男女之防防范甚严,穷苦人家有个避风小窝便不错了,所以秦小五、赵氏住在前院,秦冉、秦安和陆晗三人的房间在后院。 后院,三间屋,一棵大树,一口老井。 “宝儿,你过来。”一进院子,赵氏一手抱着个簸箕,一边朝陆晗招手。 “婶。”陆晗在院子里锻炼,一见赵氏,放下手中秦冉专门给他弄的健身器具,笑着跑过去。 “可别着凉,这还在大冬天里!”都是赵氏看着长大的孩子,哪儿能对他没有感情,她伸手擦了擦陆晗额头的汗珠,颦了柳叶细眉,赵氏柔声说道。 “我身体好着了。”陆晗比赵氏高出半个脑袋,看着她给自己擦汗,倒有些不好意思,小脸粉扑扑一片。 “宝儿,婶问问你”瞅一眼秦冉那房门,赵氏把陆晗往外拉了拉,降低音量。“你姐跟你们县衙里谁关系最好啊?” “我。” “啊?不是,婶的意思是”赵氏见陆晗偏着头,水灵的大眼盯着她极认真回答,像一只呆萌小兔,那一副纯真的模样使得她几番欲言又止,最后摇头不好意思再问,便道。“你去喊上你们那一伙子人,今晚到酒肆来聚聚。” 经过昨晚的事,赵氏心里头忽然冒出个大胆猜测,自家闺女莫不是瞧上县衙里的谁啦?一想到这可能性,赵氏天不亮就趴了起来,扳起手指细数县衙里的老少爷们。 县令郑超?不会吧,那老男人有妻有子,秦冉是打算小三上位挤掉原配,还是后门抬进作个姨娘? 主簿李祖蓝?不会吧,他们身高都不在一个海平面,况且,那老狐狸拥有相中一颗白菜的独到眼光? 县丞陈思铭?不会吧,病秧子不都爱比他们更弱不经风的柔弱女子?凶悍如秦冉,哪儿能入得了他眼? 再往下,便是县尉李晨,那小伙子人不错,可人家眼瞅着过年就得成亲啦,秦冉若真喜欢李晨,不会抢亲吧? 赵氏埋头死劲儿想,差点把手指头给抠烂了,得出一个惊碎自己下颚的结论——不会是那瞎眼疯婆的儿子程赫吧?! 程家原本在芙蓉城算大家族,历经多年难免衰败,到程氏一代仅她一个独女,赵氏听说程氏当初嫁得不错,一家子都去了北方,后来不知何因,就她一人回到家乡身边带着几岁的小程赫,而她双眼也失明了。一个瞎眼女人为了养大儿子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的苦,渐渐,她如疯婆子般泼辣的名声在城内传开,至今,程赫都没娶着个媳妇。 赵氏敬佩程氏,她知程赫倒也是出了名的孝顺,却不愿把自己女儿推进那火坑里去。 想着程家的状况,赵氏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气愤,敢把主意打到她闺女头上,看她今晚不当场把程赫给解决掉! 因龙缸山的事,郑超特地放了他们五人一日假,一更钟一敲响,秦家酒肆好不热闹。 几人于酒肆二楼围着一个大方桌而坐,赵氏亲自下厨作了好几个大菜,搬出两坛子好酒,时不时关注秦冉对每个人的态度。 李晨过不了几日就得成为有家室的男人,郑凯和程赫便起哄劝酒,陆晗瞧着热闹跟着一块玩儿,李晨豪爽着饮得最欢,不多时,四人都醉眼朦胧。 逗完李晨,他们开始逗默默吃菜不搭话的秦冉。 “小秦啊,你帮我个忙”说着,李晨从怀里掏出个银钗,不敢看秦冉,麦色的脸颊上竟升起两团绯红彩霞,他小声道。“替我送给林姑娘。” 林姑娘,便是李晨未过门的娘子。 “没空。”话到嘴边的两个字,秦冉突然察觉一道犀利眼光射向她,一回头,恰好见赵氏背过身去。 “秦捕头,够意思啊!小爷好久没吃剑南烧春浊酒啥的,小爷可真心瞧不上,一点儿酒味儿都没点!”眼睛眯成一条缝,郑凯胡乱一抓,握住她的手,又哭丧着脸。“秦捕头,你说为啥她非得等那个人,他究竟有什么好?” “全长安,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我这样的长腿美男!” 秦冉抽出手来,继续无语。 郑凯来自长安,据说,郑凯有个青梅竹马,奈何人家姑娘就是不喜欢他,非得苦等另一个连他小脚拇指都比不上的男人,郑凯郁郁寡欢,跑到芙蓉城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颐养天年’。 “云中豹情伤受挫,夜至深暗自挥泪。”吃口肉,程赫吟诗作对起来。 “别吃了。”秦冉把程赫面前的菜碟推远一点,说道。“送他俩回去。” “别以为我脸大,就不会翻脸!”抱起那碟肉,程赫龇牙咧嘴,气得不得了,凭什么要他送他们回去啊? 懒得搭理他,秦冉拉着陆晗撤退了。 笑容比夜空的星更加灿烂,陆晗软哒哒挂在秦冉身上,下巴搁在她肩窝里,只觉软糯香甜,他回忆起五岁那年见到秦冉,她眸中的惊喜,她怀抱的温暖,印象再深刻不过,无父无母又如何,他一生有她便好。 两人渐行渐远,对话飘进角落里赵氏耳中。 “姐婶明天让你去相亲,你别去啦。” “好。” “嘿嘿,姐,四年后我就二十了。” “嗯。” “等我四年,我娶你。” 扑通一声,赵氏倒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吃飞醋的少年 未至十五,黑幕镶嵌的一轮明月渐圆,随着风儿,枝叶在这望月下婆娑起舞。 夜深了,灯犹亮。 少年饱蘸翰墨,一挥而就,待他放下手中的羊毫,抬眼瞅着书案上的檀木匣子,不禁有些发神,他知里面躺着一支精致紫毫,它便是极受书画大家仰慕追求的宣城兔毫,曾有诗人云:每岁宣城进笔时,紫毫之价如金贵。 记得,当年她将它给秦安时,少年欢喜得抱着檀木匣子几天几夜不撒手。 屋外响起脚步声,打断秦安的回忆。 “姐,那我回屋啦,你可别忘你说的话。” “睡吧。” 门咔擦一下关了,小院另一侧屋里的少年憋红了脸,立在窗边,握紧了拳头。 “明明是我姐。”每次见陆晗哈巴狗似的跟在秦冉身后,走进走出,秦安便觉得一阵莫名的烦躁,可陆晗是秦冉拎回秦家来的,他有气只能埋在心里。 秦安不过年过十五,本该同其他家姐弟一般,关系亲近,却感情平淡,但他受陆晗这个超级粘人的‘假弟弟’影响,总认为陆晗抢走了他的亲姐姐,秦冉跟他亲密无间才应该,跟陆晗黏在一块便不应该。 吹熄蜡烛,秦安藏到被子里生闷气去了。 一刻钟后,秦冉刚躺下,听见秦安敲门。 “姐。”秦安立在屋门口,犹豫半天喊了一句又不知说什么,他先前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跑到这边来,可一来,秦安后悔自己太冲动,后悔自己太幼稚——像只争宠的小狗,幼稚鬼。 “怎么了?”秦冉可没什么防范意识,拉着秦安进屋坐在她的床塌上,卷起被子裹住他。 其实,秦冉跟秦安的关系真不如陆晗。 赵氏怀上秦冉的时候,秦小五期待生出个健壮男娃,好继承他一身本领,可惜秦冉是个丫头,好不容易再接再厉盼来第二胎,如愿得了个男娃,秦安偏偏要走文人仕途的路子,秦小五那叫一个郁闷,因此,秦小五偏爱秦冉和她屁股后面跟着的陆晗,赵氏则偏爱秦安。 而秦冉一天天在外折腾,同秦安相处的机会少很多。 “哦没事。”不自觉转移视线,秦安用右手蹭了蹭鼻翼右侧。 “你在说谎。”秦安的动作表示他隐藏了内心的想法,典型的有话没说,秦冉亦盯着他直接说道。 秦安面如白玉,五官精致,她话音一落,他的脸随之一红。 “说吧,怎么了?是不是念书太累了?太累就别念了,反正没啥用。”秦冉不知弟弟准备考今年的童生试,以为自己在很好的安慰他。 沉默一瞬,两人不语。 “姐,到底谁是你弟弟?” “你啊。” “那他了?!” “亲弟弟?” 闻言,秦安气得跑了。 秦冉傻傻坐着,不知所措,她能够感觉到秦安不仅不开心,脸上甚至有些痛苦的神情,可任凭她想破了头也没能得出结论,他究竟为何生气啊?她不就开个玩笑嘛。 “人类啊”秦冉自言自语。 人类的感情,果真为世上最最复杂的东西。 翌日,恰逢集会,街上熙熙囔囔,人流如潮。 秦冉立在城南那棵挂满红绸绳的姻缘树下,一脸寒霜。 天一亮,赵氏使出浑身解数,用一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逼迫秦冉,无奈,秦冉再次踏上久违一年多的相亲旅程。 “人家老爷子,可是追随过先帝的武将啊!” “濮阳家郎君,可是魁梧奇伟、仪表堂堂!” “咱这算踩了****运才遇见这么好一户人家,濮阳家请人亲自来咱家问的娘,闺女啊,你可长点心吧!” 赵氏的炮轰之下,秦冉捂着耳朵,急急出了门,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何女子非得在规定的时间内把自己随随便便嫁出去,否则,得受到邻里之间鄙夷、嘲笑。 堂堂星际舰行最年轻的上校,却遭遇逼婚的窘境,秦冉也是醉醉哒。 秦冉瞅一眼天色,心道,他若不准时,她立马撤走,念头一出身后有人唤她。 “秦姑娘。” 回身,只见来人的确仪表堂堂,一身靛蓝骑装,黑发束起以一根碳黑发带固定着,他看上去精神抖擞、神采奕奕,见了秦冉礼貌一笑。 “嗯。”秦冉淡淡一答,依旧面无表情,却在心底琢磨着是否可以离开,反正这人她是算见过了。 “秦姑娘知在下是何人?”男子打量着秦冉,问道。 瞧她的样子,没小娘子的娇羞,反倒像颇有经验,而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见的是哪家公子郎君? 秦冉冷淡的性子,男子早已猜到,其实他对于相亲这事儿本提不起一丝兴趣,若非祖父硬逼着他来,他也不至于到此。 古时,男女婚姻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亲之事亦由媒婆张罗、父母操心,男女双方在未拜堂同房之前,很难见上一面。即使安排见面,也是在集会、庙会上遥遥相望一眼,甚至会‘手遮羞脸面火红,心撞****怀忐忑’,要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必定不会同意与男方私下相见。 显然,过于镇定的秦冉和濮阳易皆非常人,未按常理行之。 “你若不是濮阳易,那我就走了。”瞥他一眼,秦冉有点不耐烦。 “哈哈,秦姑娘果真不同。”照理说,两人并不门当户对,濮阳易的父亲如果知道这事儿,肯定不会同意,而他之所以出来见秦冉,完全因祖父对于成都府第一女神捕之名的好奇。 濮阳易说,既然祖父好奇,你何不自己亲自去瞧瞧? 当然,说了这话的结果——他被祖父痛揍一顿。 “你我见面都不是出于本意,既见过,你就能跟你祖父交差了。”转身,秦冉欲离开。 “秦——”濮阳易心下诧异,她怎知他不是心甘情愿而来?她怎知他来是跟祖父交差?这事儿,可就祖父、管家和他三人知道,管家亲自上秦家一趟,绝不会说出祖父来,那她如何洞察一切? 她,有点意思。 “别叫我。”‘秦姑娘’三个字听得秦冉浑身起鸡皮疙瘩,怪难受。 不再理会路人甲濮阳易,绕过姻缘树,秦冉见李晨急步从不远处走过,神色慌张,没多想,她跟了上去。 “李县尉,发生何事?” “林林姑娘失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消失的新娘 林家门前,李晨一脚踏在门槛上,边扭身回望秦冉,朝向她的那侧面庞,右边嘴角微微上扬,有见着她的丝丝欣喜,而嘴角左边下垂,眼角鱼尾纹及法令纹浮现,秦冉看出他情绪低落,更多紧张和担忧。 十分明显的不对称式表情,表明他此时情感十分强烈,内心想控制情感,以免情感过分流露。 [要隐藏一种情感,就得用另一种情感来掩盖这种情感。]——她记得他说过,秦冉心下了然,不点破,直接问起情况来。 “今日一大早,林伯父差人寻我,说林姑娘”李晨眼珠子转向左边,回忆起先前的事儿,似再一次陷入痛苦之中,停顿片刻没说得下去。 “怎么不报官?”见他只身前来,秦冉猜测林家或许没有报官。 “林家怀疑是绑匪所为。”李晨斜着脑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一副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若为绑匪所为,林家怎敢大肆张扬?这不等同于坏了林家女儿的名节吗?尚不知具体状况,林家人仅能寻求县衙县尉李晨的帮助,希望能够尽快找到她,再者,眼瞅着过不了几日李晨便成为林家女婿,节骨眼上无人愿意见到谁出差错。 “进去看看。” 林家后院,月洞门伸延而出,左右连接着两条抄手游廊,显得古雅宁静。 秦冉未至林家小女闺房,已闻里面传来女子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屋外是林父林母,林父双手背在身后垂头来回走动,林母则手执丝绢抹着红润的眼眶,李晨先一步走了过去,秦冉径直进了屋。 淡淡扫一眼四周,她看向门槛角落边哭,边瞅着她的丫鬟。 “出去。” 丫鬟杵着没动,估计是给秦冉冷然的态度及锐利的眼刀给吓蒙圈了,一时,忘记抽泣。 见她没动,可安静不少,秦冉就干脆自动忽略她,观察绑匪留下的现场。 林家小女的闺房并未十分宽敞,一屋分为了三块,总体上看较为雅致,正门对着花开富贵满华堂的六折水曲柳木嵌玉屏风,两旁各置一支白底描金印红梅的插花宝瓶,屏风前三张坐塌,凭儿、茵褥皆精致,珠帘将屋子隔出东西,西面置得翘头书案,一架子书卷,窗棂正半掩,而东面便是林家小女就寝的地方,屏风床垂着彩锦霞幄,床头放着几本书,床边儿上立着一兽面腿三彩柜,其下为两张月牙凳子,窗边有长塌、香炉、长烛 看起来没什么稀奇的地方,秦冉却眸光一冷。 屋内其实很乱,屏风倾斜、宝瓶破碎、茵褥躺地、书卷乱散、凳子翻倒、炉灰一地其间,似乎能看出一些拖拉痕迹。 然而,在秦冉眼中,这屋太过混乱。 究竟是绑人,抑或,绑人加打劫? 回身,秦冉的视线碰巧落在书案后墙的一副字画上,看着那字那画,她想象着林家小女——林丹丹,会是一个怎样的姑娘。 林家乃书香世家,祖上出过贡士,林父现为举人,也许命里无多子,林父林母奋斗多年唯林丹丹一个女儿,林家便疼爱得紧,一直视她为掌上明珠——于整个成都府,林丹丹亦称得上有名的才女,温柔贤静、淑惠可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而这样的才女,如何肯同小小县尉联得姻亲? 当年,林父同怀有身孕的林母从外地回乡时遭遇匪徒,恰好被县衙李捕头给救下,林家后了解到李捕头家境不错、人品不错,两家一来二去结了亲家,可没过两年,李晨父亲受山匪所害,李母悲痛欲绝跟着离世,李家其他亲戚不知打哪儿冒出来抢夺财产,孤苦伶仃的李晨在街坊邻里帮衬下,勉强度日。 时过境迁,李晨听说过这事儿,却从未向林家提过婚事,倒是林家几个月前自己提了出来,李晨才犹犹豫豫应下。 “我的丹儿啊苦命的丹儿啊!”屋外,林母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秦冉一听,英眉一挑。 “你一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会遭贼子惦记,绑谁不好,偏偏把你绑走了啊?真真是没天理啊!” “呜呜李晨,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得罪了谁,他们才绑走我的丹儿?!” “李晨啊,你好好再仔细想一想,丹儿的命可就交到你手上呐!你不能不管她啊,不然你的良心怎么过得去啊?” 这话越说越变味,李晨尴尬站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李晨,你倒是说句话表个态啊!” “林伯母,你别急,我们——” “你不急,我能不急?你大不了可悔婚,我们林家可就这一个女儿!” 对付难缠加无理取闹的丈母娘,李晨简直就是一个头两个大,无能为力,林母说李晨可悔婚,他自己觉得好委屈。 实际上,李晨连林丹丹的面都没见过,直到两人的婚事确定开办,至此,他才听人提起她是如何的多才如何的多艺,区区九品县尉算不得多大的官,平时看着威风凛凛,要跟长安里的官比起来,李晨那县尉不就跟芝麻似的惹不得瞧。所以,林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那是上辈子积来的福分,李晨高兴都来不及,怎会起了悔婚的念头? 林母口中的他,倒像一个背信弃义的男子。 闻此,秦冉心里堵了一口浊气,正要踏出房门,有人拦住她,那人便是跟在李晨、秦冉身后一起溜进林家的小尾巴——濮阳易。 “你看出了什么?” “赶紧出去。” “告诉我,我就走。” “好狗别挡路。” “”濮阳易瞅着秦冉出去,悻悻然。 院子里,墙角跪着两名家丁,林父立在一旁垂眸不语,依旧保持着秦冉进来见到的模样,左手摸了摸右手手臂,而丫鬟此时站在林母身边,见秦冉看过去立马转移视线,不敢与之相视,反倒是林母一边激动着不顾形象、不顾礼仪扯住李晨的衣袖,另一边,眯眼瞥过从屋内出来的女子。 林母心里咯噔一跳,偏过脸去。 仅一眼,秦冉看清林母的面部神情。 仿佛有根线条将她的脸划分了两侧,右面悲伤、隐隐愤怒,左面庆幸、隐隐得意——不对称式表情。 “濮阳易,你去县衙把程赫给我喊来。”忽然,秦冉抬头看他一眼。 秦冉认为程赫自带大喇叭功能,让他张嘴一嚷嚷,保准明儿早整个成都府百姓都能知道这事儿! “要玩,人多才热闹。”秦冉冷声道。 ====== 大家要不要复习一下微动作点呢? 1.cc脸上出现不对称式表情,说明cc正在经历复杂、激烈的内心情感哦,更有可能是为了掩盖个啥 2.眼睛看向左边,回忆(过去),看向右边,想象(未来) 3.cc把手放在头顶,他觉得问题非常复杂,难以解决啊,肿么办,抓狂ing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婚事作罢! 秦冉如一棵傲雪劲松,立在林丹丹闺房门前,冷眼瞧着,不置一词。 约莫一刻钟,濮阳易未能与程赫相遇,程赫和郑凯却在听到消息后,急忙带了些人赶到林家,进了后院,只觉气氛诡异。 院内墙角处为背对众人的林父及跪着的家丁,林母由丫鬟搀扶站在与之几步相隔的地方,而李晨杵在院中央,看样子似乎有些困窘难堪。 “程赫,问案。”冷不丁,她张口说道。 “嘿——”徒然冒出一声来,程赫本能想刺两句回去,她凭什么指使他啊?昨夜他辛辛苦苦将李晨和郑凯扛回去,累得半死,今早她又开始使唤他!心里那么一想,可眼角余光不自觉扫到黑脸的李晨,见他没说话,程赫又舒了眉心,转换表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好!” 给个机会,让秦冉看看他的能耐! 程赫走到院中,准备向林父询问案情,可那人仿佛根本没注意到有一批人进了他家似得,眼盯一面墙,傻傻个站着,显然就是完全不配合,程赫暗自叹息,将视线转向林母。 “林夫人,怎么回事啊?”一手握着唐刀,程赫略微扬起下巴,拖长了音调,架子摆得十足问道。 “小女呜呜,遭匪徒绑走了。”一听,林母再次挥泪雨下,一根丝绢已被她绞得不成形。 “何时?”所谓问案,便是向受害者家属或者目击者等人询问一些详细情况,例如,案发时间、地点、人物云云,以便于了解更多的信息及时解救受害者,将凶手抓捕归案、绳之以法。 “半夜雪儿天明起来,未能寻至丹儿。”林母垂着头,伤心过度的模样,像光回忆起林丹丹不见的事,就是她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一旁的丫鬟雪儿小鸡啄米般点着头,跟着哭哭啼啼。 “你如何断定是匪徒所为?不是你闺女出去散散心什么的?不是要成亲了嘛,最近听说,有个什么成亲恐惧症的玩意儿?说不定,林小姐不就是上哪儿玩去啦?”说着这话,程赫回头故意看了看秦冉,咧嘴笑。 看不清林母的神情,程赫总得想办法让她抬头不是,谁知,林母就跟炸了毛的猫似得,反应激烈。 “程捕头,小女闺房那般狼藉,莫非为小女所为?!”林母右手按住自己的鼻子,侧了脸,一边伸出抹了蔻丹的红指指向屋内。 程赫朝里瞄了一眼,点了点头。 “哟,乱成这样,只有匪徒做得出来啊。”顿了顿,程赫续问。“你家最近可与人结怨?或者,有没有什么仇人啊?” “程捕头,我家乃书香世家,平时一向与人和善,哪儿会与人结怨,何况有甚仇人?!”说着,她有意无意看向李晨。 “哦,那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有!” “谁啊?” 林母不回答,只是用怨恨的眼光看着李晨,至此,在场的人都搞明白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儿了。 昨晚,林家小女林丹丹于闺房被匪徒绑走,林家认为自己并无仇家,林丹丹一闺中小姐怎会与匪徒积怨,因此,匪徒八成为李晨的仇家。大唐县衙内,县令自然为长官,负责统筹全县政务;县丞为副官,辅佐县令行政;主簿是勾检官,负责勾检文书,监督县政;而具体负责执行办事的则为县尉,其职掌包括行政、司法、财政等各个方面,事儿多且杂,一般人还干不下来。李晨身为芙蓉城县尉,难免要得罪一些人,他未过门的妻子林丹丹正因此受到伤害。 林家针对这点,显得极其不满。 “林夫人,眼下,先找到林小姐比较重要吧?我再具体了解一下——”矛头指向李晨,程赫肯定得转移一下视线。 先抓紧时间找到林丹丹,才是正事,程赫在怀疑会不会是逃窜的龙缸山匪打击报复。 “不用了!”林母出声打断他,气势汹汹道。“你们这帮人都向着他,能尽心尽力帮我寻女儿吗?!我不信你们!” “林夫人,你的逻辑好奇特”郑凯愣住,忍不住感叹一句。 一杆子打死了一群人,捕快们纷纷气愤不已,林家夫人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何物? 照理说,出了这档子事儿,他们都会更加努力、认真的找人才对,怎么可能不尽心不尽力?退一万步,就算跟县尉没一毛钱关系,他们吃着县衙的饭,负责一方百姓安全,怎会不管这案子,不去寻人?还不信任他们,他们需要她信任吗?没她信任,他们是要缺胳膊少腿,还是怎的? “哼,我林家没报官,我家女儿不用你们管,说实话,我们就是信不过你们!谁知道,你们一个个安了什么心?李晨,事因你而起,你还有脸面娶我家丹儿吗?我看呐,咱两家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赶紧把当年定亲交换的信物交出来,我们不同你计较!” 刚刚是愤怒,如今,在林家的捕快们简直要气炸了! 他们替李晨抱不平,这林家分明就是欺负人啊!说作罢便作罢,婚姻大事岂同儿戏?李晨的情况他们都知道,当初林家派人来说这事儿时,程赫几人都当做玩笑听了,哪儿知为真事,不过现在看来,这美事也不是什么好事! 一听这话,郑凯恨不得第一个冲过去给她一巴掌。 而一侧,秦冉终于知道林家绕了一大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啪啪。”忽然,秦冉拍起掌来,冷然道。“不过如此。” 捕快们看向秦冉,不禁暗自期待。 “林家,看来是女子当家啊。”一句话,使得墙边的林父背脊微微一抖,秦冉续道。“林夫人今日的一番表演,真可谓淋漓尽致,将担忧女儿的慈母形象演得深入人心,不错不错。可惜,剧本编得不怎样,真可谓漏洞百出,若你事先能跟你夫君商量一番,两人相互配合一下,想必效果更好。” “再者,以林丹丹恃才傲物、目空一切的性子而言,一开始,她便不愿嫁给李晨,小小县尉能入她眼?”秦冉根据屋内字画多少能分析出林丹丹的性格,再注意着丫鬟雪儿的神情,她的表情告诉她了答案是否正确。“你们林家玩这一出,不外乎逼李县尉退婚,这有意思吗?” “血口喷人!”牙齿咬住下唇,林母瞪圆眼珠子。 “这词儿用在林夫人身上才恰当吧?” “一派胡言,你凭什么乱说一通栽赃到我身上?程捕头都说乃匪徒所为,你又凭什么说是我林家的阴谋诡计?!哼哼,今日你不给我好生赔礼道歉,我定到县衙告你去!” “放心,会让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勾勒嘴角,秦冉淡淡一笑。 ====== 林夫人有问题哦 啥问题? 手触碰左侧鼻孔下方——林夫人没有完全或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有隐瞒) 手触碰右侧鼻孔下方——林夫人:本夫人才不相信你说的鬼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秦冉问案 林夫人有多嚣张狂妄、目中无人,秦冉一会儿就会让她有多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郑凯。”秦冉喊过郑凯,在他耳边细语两句。 郑凯不知她的猜测从何而来,压下心中疑惑,他点了点头,在其他人的目光跟着秦冉走向林丹丹闺房时,不着痕迹溜了出去。 “雪儿,你家小姐昨夜被掳走时,你在作甚?”蓦然回首,眼波一扫,秦冉盯着林夫人身边的丫鬟雪儿。 秦冉看着她,所有人便皆看着她。 “我”一时,小丫鬟紧张得额头出汗,手指拧着自己的衣角,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 “看看,室内如此混乱,莫非,林家上上下下全耳聋了?夜深人静之时,竟无一人听见室内有响动,愣是让匪徒成功绑走大活人?抑或,雪儿你跟匪徒串通一气?”秦冉没深究这个问题,冷笑一声,继续问道。 “你个死丫头!”林母反应倒快,作势要打她,雪儿脸色惨白。 “雪儿不敢啊!雪儿雪儿昨晚身子不适,服侍完小姐偷懒去睡了,睡得太死真没听见任何响动。”雪儿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小姐好静,丫鬟们都轮流为小姐值夜,昨晚伺候的婆子家中有事,匆忙出去,只剩下雪儿一人,雪儿念着无事,才” “行,当你睡得晕死过去了。”秦冉转向林母,抬眸与之直视,突然问道。“林夫人既然把林丹丹放在心窝子上了,应该十分清楚女儿的喜好吧,譬如,她平时偏好看何书?” “哼,那是自然。”林母不知她为何问起这事儿来,不过她不揪着雪儿不放,她便松了一口气,没多想,林母对答如流。“小女熟读女论语、孝经、女诫,寻日里爱看点诗词歌赋。” “雪儿可算林丹丹的贴身丫鬟?” “自买进林家,雪儿便在丹儿身边照料,谁知这狗奴才竟敢犯这毛病!”眼皮子一跳,林母不知怎么又绕回雪儿身上去了。 “雪儿,你家小姐偏好诗词歌赋,会在自己床头摆放上几册子史书、地理集?”不被林母带偏话题,秦冉续问。 先前进屋,秦冉大致扫过一眼西室书架上的书籍,乍一看摆放凌乱,仔细一辩,便能发现书籍类别太杂。平常百姓家的女儿多的是针线女红,林家女儿身为才女,多几本书不奇怪,可书架上的书一大半为新书,且整个数量与书架并不对称——没人会每日把书架子上的书整理一遍,所以日子一久,书册与书架木层之间会有条痕迹,另外,窗边装字画的大瓶,里面显然少了不少林丹丹作品。 林丹丹的书和字画,去了何处? “小姐想换换书看。”不敢看他人,雪儿仿佛想把自己藏进尘埃里去,她喘着气答道。 “行,把平常看的旧书给我看看。” “这” “随便拿本常看的诗词集都成,怎么,这都做不到?行,我知道这也难为你,因为你怕是拿不出任何一本你小姐常看的书,可你能解释一下原因吗?难道,是因为匪徒把它们统统打包带走了?” “这” “我明白,肯定不是匪徒文学气息浓厚,喜读书,谁绑人还带一筐子书走?匪徒必定是心疼你家小姐,带些书,给你家小姐路上解闷用?” 听到这话,雪儿猛然愣住,她觉得秦冉其实已经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他们在她眼中——不过为跳梁小丑! 院子里,几名捕快憋不住笑意,噗嗤一声大笑。 一向冷面冷语的秦捕头,竟然会如此问案? 林夫人狠狠剜了雪儿一眼,见她愣着,直接用手指使劲儿掐了她一把,立起身子来深呼吸,面上若无其事。 “好,我们再看看现场。”秦冉耐着性子说那么多,不会没有用处。侧身,她指着正对屋门的屏风下的一支破碎花瓶。“花瓶不会无缘无故就碎了,林夫人,你看这碎了的花瓶,会不会为林丹丹与匪徒相挣扎导致的?” “废话!”担心她给她下套子,林母紧绷着神经。 “林夫人,你生个女儿,力大如牛啊!” 这话一出,其他人顿时乐得不行了。 林母面色极其不好,生怕自己再被她套住,干脆红着脸不说话。 程赫咧嘴大笑,力大如牛,这跟李晨不挺配的吗? 蜀中大黑牛? 蜀中大母牛? “深闺女子,多手无缚鸡之力,能挣得过绑匪?”见大家看出林家有古怪,秦冉接着说道。 “” “绳子,绑人?绑物?”林母不配合,并不能阻止秦冉继续问案,她拿着一根从闺房里三彩柜底部抽出来的大指姆粗细的麻绳。 没人答,秦冉便让人寻来林家左邻右舍。 “老人家,最近林家可有搬箱抬柜出入?”开门见山,秦冉问道。 “前阵子吧,听说林夫人娘家来人,老夫见着搬了些东西走。”老人不知秦冉问这话有甚用,就照实回答。 “你——”林母嘴皮子一翻,插话了。 “闭嘴。”秦冉瞥过她,冷声呵斥。“问你你不答,我问他人,关你何事?” 林母气得险些站不稳,用手捂住胸口。 “唉,算了,见你对这话题感兴趣,我便再给你个回答的机会,瞧瞧地上的拖拉痕迹,林夫人,你家女儿闺房如此乱,到底是因匪徒所为,还是你们自己搬动过?有这一事儿,你们为何不提?”扔掉手中的绳子,秦冉朝郑凯使个眼色。 “忘了!” “你能忘记那事,你能忘了你夫君如何受的伤?” 语闭,大家四处找林父,只见郑凯直接把林父拎到门前,郑凯拉开他的右手衣袖,果真有道挺深的血痕,同时,他拿出一件破损的外袍,而林父面如死灰。 “怎样解释?”踏进屋子,秦冉随手扯了块白布,抹了抹漆红窗棂,白布染上干竭猩红。 院子里,寂静无声。 “咳咳。”程赫假装清了清嗓子,满脸愁云,她明显就是早看出了端倪,还让他问案,这不有意让他丢脸吗?“秦捕头之意,匪徒便是林小姐双亲?” “最大的漏洞——林丹丹屋子太乱,哪个匪徒既时间充裕又心情甚佳,把屋子搅得那样乱?你要是匪徒,绑了人不赶紧走?要不要留下来吃点宵夜?”秦冉觉得自己不需要再解释,用四个字评价。“画蛇添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案件还原 秦冉一袭问,问得林家人哑口无言,跟着程赫、郑凯来林家的捕快们终觉出了一口恶气,林家实在是自作孽不可活,自编自导一出戏,硬生生将李晨套了进去! 被喊来问话的周邻街坊窃窃私语一番,才搞懂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既然你林家看不上人家,觉得配不上你家成都府鼎鼎有名的才女,又何必大费周折?林家虽为书香世家,林父为人倒是低调谦和,林母在街坊里口碑却另当别论,她从来都是斜眼瞧人,傲得跟能上天似的! 养了个出息的女儿,跟养了只能飞上天的凤凰一般! 邻居们看看他们家的热闹,回去也好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秦捕头,仅仅是你一面之词而已。”丝绢给林母抠出一个洞来,她正了正脸色道。“哼,今日诽谤之事我也不跟你们计较,你们都给我出去!” 恼羞成怒,林母下了逐客令。 “你不跟我计较,不代表我不跟你计较。”不知何时,李晨立在了人群的末端,秦冉看了看他,厉声道。 林家欺负李晨,不过看人家没有家人会来闹,好欺负,他最后不也得牙齿打碎了往肚子里吞! “你什么意思?!”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可她林家现今有了大靠山还怕她不成?况且,他们本打算这事一了,立马举家搬迁。此时,林母恨不得不顾形象的跳起来对着她破口大骂。 “反正是我一面之词,不妨,让我猜猜你家宝贝女儿如今身在何处?” 林母愣住,她能知道林丹丹在哪儿? “林夫人娘家谁来了?”她问着那老人家身后的老妇人,眼睛却不放过林母脸上的任何神情。 “嗯老夫见那人跟林夫人有几分相似,琢磨着该是林夫人的大姐,丫鬟下人带了不少呢。”林夫人娘家来了人,她可风光了一阵,附近邻里无人不知。 “还有了?”秦冉提醒老妇,她可没说到重点。 “还有林夫人的外侄,婆子喊他表少爷。”老妇挠了挠头,认真回想。 “好。”注意到林母呼吸一滞,秦冉举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续道。 “林夫人,表少爷看上了你家闺女?” “还是你家闺女瞧上了人俊多金的表少爷?” “哦,乃两情相悦。” 林母同雪儿大惊,睁大眼睛露出上眼白,红唇再也合不上,而林父把自己的脸埋进双手中,一副无颜见人的样子。 “林信志将至不惑之年,仍为举人,早年的荣光逐渐消散,林家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许当年两家交换的定亲信物十分贵重,或有其他用处,林夫人念着将它换回来,可想着林丹丹在外的好名声,只能委屈着找到李晨,准备随后任意找个借口取回信物,谁知,前些日子,林夫人久未能见的亲姐姐找上门来,带来的表少爷恰巧瞧上自家闺女,两姐妹便一商量,干脆亲上加亲。然而,林信志却不同意她们的做法,林夫人临时决定送走林丹丹时,他与林夫人起了冲突,误伤了手臂,可碍于林家脸面,以及自己的前途,他不得不忍气吞声。” “至于林丹丹,跟表少爷离开了芙蓉城,正通往富贵荣华的路上。” 如亲临其境,其他人不知,林夫人等人可心里清楚,秦冉的猜测与事实极其贴近。 实际上,林父的态度对于秦冉来说很重要,从她进来,林父便背着手离得远远的,后背代表逃避、撤离,面朝他处,说明林父不愿面对他人,而秦冉在见到闺房内窗棂边不寻常的血迹后,想起她见到林父不自觉摁手臂的动作,便有了郑凯偷偷去一趟正房一事。 后面关于林夫人娘家的推测,来自于林夫人的各种微动作,她对于一个问题的反应,表情、动作、甚至呼吸等,皆可告诉他人她内心隐藏的真实想法。 林父的态度铺垫,林母的异常举动,现场更是漏洞连连,消失的新娘——并不难解。 秦冉说完,无人搭话,霎时一静,落针可闻。 “如此龌蹉,即使她貌美如花、才高八斗,亦配不上他!” “我告诉你,林丹丹,她不配!” “这婚,我们退定了。” 详细分析一番,秦冉的目的在于告诉林家告诉所有人,是他们林家女儿配不上李晨! 听到这话,一直未开口的李晨抬头看向她,一句话,仿佛掷地有声,李晨眼眶一热。 双亲离世时,李晨才十来岁大,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一下子到了头,他一边要对付没心没肺的亲戚,一边要努力适应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冰冷如石的硬馒头和变馊的残羹冷炙,李晨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直到过了好几年,凭借自己的辛勤和曾经父亲同僚的关照,他进入了县衙,从最低层到县尉,没有人知道他吃了多少苦。 答应林家,李晨本想圆了父母当时的心愿。 发生今日这事,李晨最多也就一笑而过,再介意只会藏进心底,可谁知,秦冉会为他出头?! ‘感动’二字,并不足以表达李晨此时此刻内心强烈且复杂的情感。 “说得好,管他什么北丹丹南丹丹,统统配不上我们晨哥!他奶奶的,飞上枝头就能作凤凰?麻雀飞上枝头,还不是一只破麻雀!”程赫大喊一声好,头一次认可秦冉的话。 “表哥表妹,天生一对,让他俩凑一对去吧,谁多稀罕?!”点头,郑凯跟着说道。 院门口,一身骑装的濮阳易眼中波光一闪。 一出林家小姐深夜闺中遭遇匪徒的闹剧终收场,围观群众作鸟雀散,抓紧时间串门唠嗑去了,而林家上下收拾起东西,赶着连夜出城。 折腾一上午,县衙来人找到李晨几人。 来人,正是被赵氏折磨了一上午的陆晗。 “大家伙赶紧走啊,县令着急找人了!”一挥手,陆晗又蹦又跳。 “小陆,知道什么事吗?”解开心结,李晨恢复得很快,县衙的事儿对他来说更重要。 “哦,好像是上边派什么监察御史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慢走不送 一进芙蓉城县衙,秦冉便见衙役个个忙上忙下,清扫积尘、修剪枝叶、添置物件特别是那县衙大门旁趴着的衙役,巴不得赶紧把漆红大门附近的犄角旮旯打扫得比自己脸面还要干净几分。 “郑县令,相当重视这大人物啊!”望着那县衙匾额,程赫感叹一句。 在芙蓉城活了二十多年,程赫可从来不知这时常路过的芙蓉城县衙匾额原来不是灰扑扑的,清整和补色一番后,匾额竟泛着丝丝金光。 “走吧,县令该着急了。”李晨招呼程赫跟上,他们三人需先去致远堂一趟。 芙蓉城县衙顶多算一个中等县衙,除了县令郑超等人有着官身,县衙里的衙役、捕快可不算吏官,衙役负责站堂、催差、征粮之类的琐杂事,捕快负责缉捕罪犯、传唤被告证人、调查相关事项,而仿照长安城武侯铺制度,县尉手下的两名捕头则挂入县衙名谱。 前朝时期,衙役每日薪资,不过一顿饭钱,所以很多吃不上饭的闲人,往往都跑去当衙役,而他们根本不靠那点钱活,他们的主要收入来自陋规(多指不正当的收费)。比如,发生一桩杀人案,从勘察现场到审结案件,衙役其中可收取多项费用,像什么车驴费、鞋袜费、茶水饭钱等等,若无案件,他们主要从娼妓户和宰牲户收取陋规。因此,俞是大县的衙役,规费花样俞是繁多而过得十分滋润。 至大唐,先帝曾大力整治陋规,身正为范,上行下效,效果显著,而芙蓉城的县衙县令可谓尊其典范,来此四年,他革新吏治,勤政爱民,深受当地百姓拥戴。 这边,李晨的话刚出,主簿李祖蓝迈着碎步,眼尖如他一眼瞧见几人。 “你们几个干什么去啦?还不快上致远堂去。”翘着兰花指,李祖蓝拂去额头的虚汗,长吁口气,总算找人他们几人了。 致远堂,郑超远远见到三人,快速扫一眼秦冉脸色,确定她没有心情不好等异样,才张嘴一笑。 “都坐下吧。”手一搭,郑超让他们快坐下。“长话短说啊,御史台派人来咱们芙蓉城了,在这期间,大家可得好好表现!李晨一定要好生传达下去,别粗心大意。” 金都御史本说年后会来,谁知明日便到?! 郑超争取给人家留一个好印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起码不能让金都御史阻挠他郑超调转。 他当年亦为学富五车、殚见洽闻,会试后高中贡士,回江南任职四年,仕途蒸蒸日上,却因那贵为嫔妃的表姐欲往后宅添人进来,他不愿夫人受一点儿委屈,毅然决然带着夫人来到蜀地,如今有妻有子,郑超又念着去长安,给家人更好的生活。 眼瞅着,任期四年即将满期,郑超能不着急吗? “县令啊,御史台的御史不过正八品下,您可是正七品上的县令。”见他那高度紧张的样儿,程赫呵呵一笑,提醒着郑超。 “你懂个啥?我跟你小子说,绝对不可得罪宋御史,不然我剥了你一身皮!” “宋御史?那个金都御史?”嘴皮子一翻,程赫惊讶得露出好几颗大板牙。 程赫不仅自带大喇叭功能,而且消息网甚宽,各种小道消息得知得比一般人快上许多,金都御史的名声在整个西北可不小,前两个月,程赫便听说那人会来西南一带,没想他第一个来的地方就是芙蓉城。 御史台的副官,御史中丞不过正五品上,而圣上亲封的金都御史便已从五品上,且,那人似乎性情古怪,秉性难猜。 “怪不得。”程赫小声嘀咕一句,瘪嘴。 “知道就好,低调低调。”郑超嘘一声,转眼看向坐着端正不语的秦冉。 他早已习惯了,跟案子没关的事儿,她便如老僧入定,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这样正好。 “秦冉啊,最近累了吧?没事儿啊,你在家呆着去吧,好好休息。”用哄他家儿子一般的语气,郑超笑眯了眼,轻声说道。 突然见此,李晨和程赫一个冷颤,落了满满一县衙的鸡皮疙瘩。 两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句话——阴谋,大大滴有! “不累。”瞅他眼,秦冉答。 郑超捂住胸口,心道,他的心好累。 “宋御史不是要来了嘛,传闻他性子怪,而你又性子直,为了避免你莫名其妙得罪了人家连累了我们”怕说太直接了她闹脾气,可郑超又怕没点透,她不懂,他干脆一狠心,开门见山道。“你可不可以最近别在县衙里出现啊?” “你不是喜欢钓鱼嘛,去澜江边坐坐?”见她没反应,郑超复问一局,样子显得小心翼翼。 “好。”不作迟疑,秦冉起身就走。 “哈哈,慢走啊,不送啦。”头一次,秦冉答复得如此令郑超满意,他开心得好想握住她的双手,道一声——好人一生平安! 原本,郑超准备努力挖出一多年前的悬案,让秦冉在御史来芙蓉城的时候给破了,表现良好,招待舒适,升迁便足以顺顺利利,谁知经过龙缸剿匪一事,有了镇南军的参与及那一堆金银珠宝,他郑超今年转入长安城任职一事妥妥当当,那么剩下的事,只要四平八稳就好。 权衡利弊,郑超最终认为,秦冉,还是乖乖的别出现的好! 秦冉出致远堂院子没几步,一颗小石子扔到她的后肩,有人喊着她的名字。 回身,只见一个四岁大的孩童蹲在老树粗壮的树干上,探出个小脑袋,一双极其黝黑明亮的眸子转悠着,他朝她伸出一只小爪子。 “秦,过来。”悄悄喊一声,像怕被人发现般,他立马缩了脖子。 致远堂的后院为县令家眷所在的内宅,而树上孩童的模样,几乎就是县令郑超的缩小版,明眼人一看,便知他的身份——县令之子,郑涵。 “怎么?”秦冉不禁跟着压低了嗓音,走到院墙边,仰着脖子看着他。 每每见到他,秦冉便想起陆晗来。 “娘亲找你,快来。”郑涵见到秦冉很高兴,不停挥着小手,像夏日里被风拂过的掌心叶。 秦冉没到县衙作捕快前,郑涵和秦冉已相识,虽说秦冉性子偏冷,但小孩天生就能分辨出谁对他是善意、恶意,秦冉话少,恰好听他说话,郑涵有时甚至会让小厮带着偷跑出去寻秦冉玩,他可喜欢她给他做的稀奇玩具,还有秦家酒肆那些美味吃食。 秦冉左右一望,顺着墙角跃身翻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我的小祖宗 县衙后院的大树兴许长了几十年,开春后渐渐枝繁叶茂,足以撑起后院半边天,冬日里,却孤零零只挂着几片干叶子,风一刮,掉两片。 “以后不准爬树。”秦冉把小家伙从树上弄下来,冷声道。 秦冉板着脸,但郑涵一点儿都不怕她。 “为什么不准啊?”闻言,郑涵嘟起小嘴,郑超和他娘都不允许他爬树,称爬树太危险,可再说了,他不爬树如何替娘亲寻来秦冉呢? 摆出小大人的样儿,郑涵双手叉腰,不禁觉得,甚是愁人。 “你为什么爬树?”看他傻乎乎的样子,秦冉边往前走,边问道。 “掏鸟窝!”提起爬树这个话题,郑涵一下子忘掉刚才的不开心,跟了上去,跳起来兴奋的回答。 “没出息。” “”面对她的无情,郑涵只剩嘟嘴,隔了好一阵,快到正房,他续道。“怎样才算有出息?” 不待秦冉回答,屋内正好有人走出。 身姿婀娜,徐徐而来,一袭鹅黄长裙配着翠霞窄袖短襦,仿佛能从她身上嗅到初春的气息,生机盎然,暖意浓浓,若非不是梳着妇人的朝云近香髻,极易让人将她识作未出阁的少女,白皙的肌肤,精致的五官,她有着江南女子的婉约,又自带一股子清秀明俐,倒真如了她那芳名——孙俐,聪慧伶俐。 “涵儿,你真找到她啦?”孙俐的目光自然先落在郑涵身上,牵过他的手,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 “秦冉,快进来坐,我有话同你说。”往秦冉身后瞧了一眼,孙俐笑着招呼她进屋。 秦冉坐下,看她忙乎。 把郑涵抱到窗边榻上,让他自己擦了擦手,她才从柜里给小家伙端出一小碟子蜜饯,孙俐随后合上房门,转过柳条细腰来瞅着秦冉。 “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弯弯绕绕,我话说直了你莫恼听说,婶子又在给你相看郎君啦?”见秦冉脸色如常,孙俐稀松平常的问道。 秦冉瞬间黑脸,垂头,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丢人都给丢到县衙后院里去了! “我在你这么大时都嫁给涵儿他爹一年了”以为秦冉脸皮子薄害羞了,孙俐接着劝说,不过一提到郑超,她眼里柔情似水、蜜意甚浓。“你救过涵儿,我从不把你当外人。” 去年,孙俐带郑涵去看花灯,灯如花海,人如潮水,可一个不留神让拐子将郑涵给抱走了,孙俐当时吓得六神无主,他们夫妻间历经四年好不容易得了个孩儿,平时紧得跟宝贝疙瘩一般,亦幸亏那晚遇见秦冉,一番周折后,郑涵完好无损的回到孙俐的怀抱。 说来倒巧,随后秦冉找到郑超,称自己要进入县衙成为捕快,郑超大惊,放眼整个大唐,有女子入仕、有女子从商,却从无听说有女子肯作捕快,这活儿讨不了多少好,占不了多大光,整天劳神劳力,还得跟一堆大老爷们呆在一块,谁愿干?正当他皱眉不解之时,孙俐向郑超说起那晚的险要经过,郑超一边将信将疑,一边算给了妻子脸面答应了她,可在见证她如何神奇一连破好几个案子后,郑超面无表情的默许了。 回过身来,郑超笑了足足好几日,他简直是人品大爆发捡了宝啊! “最近,要来个宋御史,此人不一般哦,你可得抓紧机会好好表现。”孙俐听闻那人长得俊俏,偏偏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主儿——这不跟秦冉最搭? 孙俐说着女子间的私密话,一双染了星彩的漂亮眼眸转悠着,倒同榻上乖乖吃蜜饯的小家伙一模一样。 一抬头,秦冉见吃得正欢的郑涵朝他挥挥小手,心里在想,红娘这一闲职近来很流行啊要不要她也客串一把,给郑涵介绍个小娘子? “唉。”见秦冉无动于衷,孙俐还想再说说,可话到嘴边又觉不便说。 郑超告诉孙俐,他们今年应该能够顺利到长安去,若是她愿意,孙俐肯定能让郑超递个折子,将她一块带去,但念着长安离芙蓉城相距甚远,且背井离乡,许多男子都不愿,何况女子。 徒然,榻边木窗伸出个脑袋。 那人偏头,用惊悚的眼光锁住笔直端坐的秦冉! “你怎么在这儿?!”郑超张大嘴,惊愕道。 “她——”孙俐来不及解释,只见郑超飞快跑了进来,官袍的领子仍往外掀着。 “哎哟喂,宋御史说好明日到,结果今日就到了,怎么又提前啦?!”扣好领扣,郑超催她离开。“小祖宗,赶紧跟我出去。” “郑郎,秦冉她——” “回头解释。”顾不得其他,说着,他拉着秦冉往外走。 由于不放心秦冉四处乱转撞上宋御史,郑超打算亲自送她出县衙亲眼见她离开,然而,前脚踏出县衙门槛,李祖蓝一阵风般扑了过来。 “来啦来啦!县令啊,人拐弯便到街口啦!”李祖蓝个子小,劲儿可不小。 秦冉稍微挪动半步,郑超恰巧被扑个满怀,险些没站住脚,他急急一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李祖蓝不但想得周到,办事效率更高,街口离县衙不过百十来步远,从昨日起便命人守在城口,就怕搞个突然袭击,而他早把县衙附近街面清理干净,路人甲乙丙丁都不曾有一个,郑超秦冉一出来,李晨和程赫两人带着人也来了,就连县丞陈思铭也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及时赶到。 “秦冉啊,算我求你了,千万别惹事,老老实实站着别动啊!”给秦冉安排在人群最末,郑超捂住胸口,心里开始惴惴不安。 “放心,不动。”秦冉实在没搞懂,郑超他们在瞎折腾什么。 但鉴于郑超满脸的焦虑不安,李祖蓝那楚楚可怜的小眼神,她一直想说的那句话还是咽了下去——其实,她明明可以从县衙后门走啊。 微风略过路边黄葛树枝头,送来一队人马。 芙蓉城县衙门前,上至县令,下至衙役,每人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或挺直腰板,或伸长脖颈,齐齐望向街口,视线却皆聚在了那当首骑着骏马的锦衣貂裘男子身上。 他外套着件紫蓝貂裘,一看便知价值不菲,领子处裹了圈雪白貂毛,轻柔结实、毛绒丰厚、色泽光润,双肩用金色缕线勾勒出繁复的图案,手臂同下身衣摆同为黑金蟠螭纹,他内着银丝锦衣,衣襟与拉着马儿缰绳的袖口处用湛蓝丝线绣着祥云纹,腰间一根同色窄边锦带,其上唯饰一块古朴墨玉,而立领领口处竟别着一颗椭圆形蓝宝石,闪烁璀璨光芒。 一时间,男子的模样似乎不易让人看得真切,隐约、朦胧。 直到走进,对上他的目光,众人不禁征然。 凝眸如幽深深邃的沧海,波澜不兴,流转如飞驰天际的星辰,摄人灵魄。 忽然之间,仿觉不可直视,气势甚威,纷纷垂了脸眸,恭敬行上一礼。 “下官芙蓉城县令郑超参见宋御史。”李祖蓝偷偷用胳膊肘一撞,郑超立马反应过来,扬声道。 语闭,郑超未闻宋御史的答复,抬眼一秒,只见身骑纯黑骏马的宋御史正微扬嘴角,笑颜之中似乎藏了把软刀,郑超心窝子一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差点吐血。 “小祖宗喊你别动,又不是一动不动!” 所有人弯腰行礼,剩下笔直而立的秦冉该多突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秦捕头的嗜好 霎时一静后,一道低沉稍缓、略带沙哑,磁性十足的嗓音响起。 “郑县令。”收眼,宋天瞬开口。 “宋宋御史?”扭过脖子来,郑超眨了眨眼睛,觉得男子脸上那一抹浅浅的笑意,蕴含无数深意,深不可测。 郑超后背,不由得幽幽冒了一层冷汗,他正了正神色。 御史台监察御史乃正八品下官吏,虽说品秩不高权限广,但尤其得罪人,少不了受到他人的打击报复,保不准什么时候谁在背后冷不丁放支暗箭,能在此职位上熬下来的人大多双鬓染了白霜,面容甚是憔悴。在此之前,郑超以为年过二十五的宋天瞬亦为年少老成,起码看上去得会稍微有些古板、苛刻、不苟言笑,性子难以琢磨、阴险狡猾、诡计多端,这样才与之名位相符,镇得住宦海里沉浮多年的老油条们。 谁知,郑超眼前的监察御史,不仅高调,衣着貂裘锦衣,佩戴珍宝玉冠,且投手投足间居然带着一丝皇族之势,眼眸里隐有睥睨天下之意。 “御史远道而来,请先入县衙歇息片刻,吾等备得宴席,为宋御史——”不敢深思,郑超挂上一副以往的表情,不卑不亢道。 “免了。”说话间,宋天瞬跃身下马,恣意潇洒。 “啊?”不料,宋天瞬直接拒绝他设宴接风洗尘,郑超一瞬忘记接着该说什么。 宋天瞬未多作解释,径直向前,所有人没见着他如何挪动脚步,而他手中已经拎着一人。 秦冉的目光落在宋天瞬的脸庞上,似乎再也挪不开。 毋庸置疑,说话的男子便是龙缸山上的假龙二,短短几日而已,秦冉不可能忘记他独特的声线,可是,秦冉几乎惊得目瞪口呆——他怎么敢戴了这样一张脸出现在她面前?! 心底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如果,宋天瞬脸上并无人皮面具,那么他的容貌竟同那人一样? 怪不得那晚,秦冉会觉得岩洞里他的背影似他。 一时,秦冉即是欣喜,又是害怕,有时候期望越高失望越大,经过龙缸一事后,她告诉自己要向前看,不管这一生是否能与之相遇,他可能不存在,亦可能再次存在,而这几率渺小甚微,秦冉心知肚明,能够捡到陆晗,她觉得上天已经十分眷顾她了,不敢多求。 盯着宋天瞬,呆呆的,秦冉甚至没发现自己给人家拎了起来。 “秦捕头”直到那人把她如缚小鸡般放在马前,秦冉才听见身旁有人小声唤她。 秦冉是行动派,神智一清醒,她立马伸出一双素手附上那人的脖颈,摸过去摸过来,捏过去捏过来,两人贴得极近,能够嗅见对方身上的气息,原野的清新,松竹的青翠,甘草的香甜 “呼——”隔壁老郑倒吸一口气,猛然后退。“大胆!秦冉,你你作何呢?!” “撕脸。” “秦捕头的嗜好,果真不同寻常。”宋天瞬不着痕迹侧了腰身,不让她碰到自己身体部分。 “真脸?”找不到破绽,秦冉不知自己到底该开心或失望,便不自觉退了两步。 “如假包换。”宋天瞬满意她的反应,得意一笑,还是本人脸面最好用,不过下一瞬他却起了疑惑,从她眼神看来,她似乎见过他的容貌? “酒窝?”手指一戳那脸侧的凹陷小窝,眉梢一扬,秦冉语带不屑道。 那人可不会有酒窝,那人也不会笑得他那般****,哼。 换汤不换药,若真是他,怎会相差甚远?长得相似的人多着去了,秦冉念此,瞬间失去兴趣。 如一面镜子落地打碎,再拼凑不起。 “我还是先走了。”收回手来,秦冉像是随口跟郑超说‘我就不来你家吃饭了’般,也不顾惊掉下颚的他人,转身就要走。 眨眼间的功夫,秦冉迈出去的腿定住,她扭头看向宋天瞬,狠得咬牙。 “郑县令,本官提前至芙蓉城,主要是想找你借一人,听闻秦捕头擅长——” “请自便。”闻至此,郑超舒了口气,不待宋天瞬说完,已伸手做了个慢走不送的姿势。 意思是,瘟神你就带走吧,不客气。 轻笑一声,宋天瞬真没客气,无视她欲吃人的眼神,一手搂过秦冉腰肢,上了马背,绝尘而去。 来的来,走的走,县衙门前还剩那么些人,面面相觑。 “幸好小陆不在。”拍拍胸口,李晨如此道一句。 “赶紧告诉他去。”程赫咧嘴偷笑,有好戏看了。 “机会来了。”背过身,郑超两眼放光,瞎子都能看出来秦冉跟宋天瞬关系匪浅,扯过李祖蓝,奸笑道。“改变策略。” “哈哈,恭喜县令,升官发财指日可待。”搓了搓手心,李祖蓝翘起兰花指。 一侧,病怏怏的县丞陈思铭咳嗽两声,望着一队人离去的方向,眼里倒添了一分深沉。 马儿出了城,驶向澜江边,靠近龙缸山脚的一处空地安置了不少行军帐篷。 “李明从龙缸山匪窝子里得到一些信件。”临近澜江,宋天瞬在她耳边说道。 宋天瞬当初让黑衣人季与去寻的救兵,便为李明的镇南军,可顺道立的功里并不包括额外价值——从山匪处收缴一堆金银珠宝,特别是那雕有莎棘花的木匣子,以及几封足以判定通敌之罪的书信。 他一手扶着她的后腰,一手拉着缰绳,身子却不相贴近。 “”秦冉不搭话,保持缄默。 “龙三已然神志不清,龙一拒不承认,企图自杀。”情况说得差不多了,宋天瞬瞅着她,嘴角噙笑。“莫非秦捕头不擅审查问案?” “解开我的穴道。”秦冉才不会理会他那蹩脚的激将法,唯冷着声道一句。 “不可。”宋天瞬摇头时,下巴不小心蹭到秦冉的耳珠尖,一息而已,他翻身下马。 “我还欠你个人情。”言下之意,他大可放心解开她的穴道,她是绝对不会狠狠暴打他一顿。 秦冉气恼,他总没事儿运功钳制她,瞎炫耀瞎嘚瑟有意思吗? “秦捕头的人情,得之不易,况且” “别磨叽。”一记眼刀刺破空气,直直飞去。 “对了,你都不感谢我救了你?”宋天瞬眯眼,双手环胸,笑道。 究竟是谁救了谁,秦冉觉得这个问题不好说,她救他不过念着两不相欠,她一贯不喜欠着他人人情,可他在岩洞内多多少少帮她不少,她救他之时并未想着自己会中那一箭,好在宋天瞬算为人正直,没弃她不顾,最终说来,也许只能算两不相欠吧。 当然,除去秦冉请宋天瞬帮忙的事暂且不提。 “箭上之毒夺命之快,你如今安然无恙,多亏我的菩提子。” “那是什么玩意儿?”起初不痛不痒,她没多注意,秦冉今早起来一看,箭伤竟已逐渐愈合,而且他一提,秦冉觉得自己呼吸比以前更加舒畅,像经历过练武之人所说的洗精伐髓般。 “能起死回生之物。”当初师傅圆寂之前,未肯吃下仅剩的菩提子,反倒给了他,宋天瞬回想那日之举,其实也意外自己为何不假思索要救她。 两人视线相对,秦冉能够感受到他的真挚,整个面部微微下拉,眼里似有悲痛一闪而过。 “走吧。”叹气,秦冉妥协了,她从他面上寻不出一丝虚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识字辨人 兴许是为人过于高调,抑或,守门的小兵吃过宋天瞬的苦头,连问都没问,让他带着秦冉大摇大摆进了军营,停在岸边主将帐篷前。 两人刚至,一侧的帐篷内走出一身黑衣劲装的季与,秦冉瞥一眼他,依旧是那张剑眉星目的冰块脸,跟谁欠了他十万八千两似的。 “不知秦捕头,准备如何审问?”宋天瞬未语,季与先开口问道,语义里却似乎藏有挑衅之意。 “随便。”秦冉连视线都懒得转移,持‘姐把你当空气、视尘土’的姿态,随口道。 “随便?那问问李明吧。”收到她的软刀子,季与嘴角微微一抽,人不大,口气倒不小,他转过身说着。 门口守卫如两棵苍天大树,脚底扎了根,尽忠职守保护着镇南军的主将,待里面的人同意放行后,守卫才揭开帐帘,一缕午后阳光直射篷里,像一束熠熠金线,穿透层层阻碍投至帐篷最里端的矮案上,案面铺着几张信纸,木案后身着锁子甲的男子正抬眸对上秦冉的双眼,不禁露出一丝喜色,带兵打仗他在行,治军管控他能行,李明面对几封书信,有些头疼。 因事关本国边境安全,李明又必须上心监管,便没把人送至芙蓉城县衙,反而扣押在了镇南军里。 “秦捕头,请坐。”虽说官至三品,但李明为人和善、待人客气,他端坐一方,向秦冉伸出右手。 轻轻颔首,秦冉入座。 “有进展吗?”见秦冉果真坐下,宋天瞬笑着望向李明。 “这两封信你也看了,除了证明他们替大秦运送武器,还能看出什么?”书信非大唐文字而著,为秦文,李明在西北待过好些年,秦文和蒙国的蒙文多多少少能懂一部分,如今,他手中的书信内容却极其简单,李明研究了足足半日,仍无任何进展。 “龙一那边?”话间,宋天瞬不着痕迹扫一眼对案饮茶的秦冉,续问。 “唉,软硬不吃,不过倒是条汉子。”长长吁口气,李明暗自点头,山匪头子龙一愣是吃尽苦头不肯朝外吐露一个字,他的那股子忍劲儿不得不让人佩服。 说话间,秦冉徒然起身,随手拿起一页信纸。 季与抄手抱胸瞥向李明,李明讪讪然看看宋天瞬,宋天瞬则抿嘴笑。 “让我来此,不就是为了看书信吗?”头也不抬,秦冉道,声音不冷不热。 挑眉,宋天瞬朝李明淡然一笑,对于关系匪浅的三人来说,秦冉必定得算作外人,她的一句话恰巧戳在几人心窝子上,事关幸秘,一般人肯定不能得知此事,而宋天瞬能带她过来自然是信得过她,他们调查这事,暂且未摆在明面上,多一人知,对于大唐来说愈加不利。 秦国不善冶炼之术,铁矿资源尤其缺乏,而他们从大唐秘密打造武器大批量运送回去,邻国之心,防不胜防,于大唐言,有害无利。 宋天瞬摆明了态度,李明倒没多说,他巴不得事情尽快有新进展,能够查个水落石出。 “秦捕头,竟懂秦文?”见她看得认真,李明憋了半天复问一句。 “不懂。” “那”李明没说完,既然看不懂,她为何目不转睛看得那般认真? “字的形体、大小、倾斜角度、字间距、行(列)间距以及个人习惯等等,皆可于一定程度上反射书写者的性格。”秦冉说完,见几人一愣,补充道。“字如其人,听过吧?” 古有言——‘字如其人’意谓人与字,字与人,二而一,一而二,如鱼水相融,见字如见人。 以往,看字看的是个整体笔风形态,今日闻秦冉一提,几人方知这‘见’的说头竟分得如此之细。 几人一点即透,然而,分析字体,知道那人的性格对案子有何用? “可有出自不同之人的字迹?”看出他们的疑惑,秦冉放下手中的信纸,耐着性子道。 “稍等。”晓得她欲解惑,李明便亲自出去一趟,约莫半刻钟后回来,递给了秦冉三张纸。 秦冉扫了两眼,抬眸看着三人,快语道。 “大体上看,此页字体偏向右侧,一般而言,字体偏右者,积极进取,能动性强,独立自主,不怕困难,为人慷慨大方,性情较为开朗,待人友好,有同情心,且有奉献精神,集体观念比较强,偏好社会互动。如果字体向右倾斜,而行向向下倾斜,反映书写者好内省,但意志于某些方面较薄弱,易受他人影响。”说完,秦冉把纸拍到李明胸口处。 “与此相反,字体左侧倾斜者,观察力十分敏锐,他小心谨慎,好内省,比较关注自己,对周围环境反应冷漠,也许情感压抑,可能是个好的倾听者,不容易与人产生正面冲突他习惯自力更生,独立行事,因同幼时生长环境有关。”秦冉虽指着第二张纸,但眼睛一直盯着季与,仿佛能将他看穿一般,她接着道。 “同时,他的字较细小,亦能说明他有良好的观察力和专注力,办事认真细心,却过于谨慎小心,警觉性很高,容易受外界环境的影响,非常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被人剖析一遍,季与脸色不太好,有种给人扒得赤裸裸的感觉,他讨厌别人过于了解他。 “剩下这位的字体垂直感较强,头脑理智,会根据自己的分析判断来做决定,一旦做出决定后,就不容易改变。自我控制力强,注重实践,为人谨慎,责任感、原则性强,情感反应不强烈。” 也不用说明,谁都知道最后一页纸上的字迹出自何人,宋天瞬听完目光一沉,他已经明白秦冉究竟要表达的含义——她能够从一个人的字迹分析他的性格、成长经历,从而推论出那人的身份! 念此,宋天瞬的视线立马变得灼热起来,她真的可以? “你知道这些又如何?”季与倚靠帐篷,冷不丁抛出问题。 “拜托,你出门带上脑子,不要拉低我们所有人的智商。”闻言,秦冉毫不客气的回答。 “你出门带眼珠子了吗?你确定没见着脑子在我脖子上?”不明‘智商’为何物,季与觉得反正不是好话,一贯淡定如常的他,不知为何,面对秦冉不自觉有些沉不住气。 “我确定你脑子里空空如也。”秦冉马上将他堵了回去,不给他反击的机会,续道。“根据字迹,可判断几封书信的笔者为一人,长安人士,此人为人低调,善于隐匿,城府至深,年纪在二十五至三十五岁间,他或他身后之人身份尊贵,可及庙堂之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南疆苗蛊 “呼——”李明倒吸一口气,若秦冉的推测为真,那幕后之人真可及庙堂之高? 何意?那可涉及通敌卖国、谋危社稷之罪! 唐律内‘十恶’第一项——谋反的重罪! 连季与一时都征住了,仔细瞅着秦冉认真的小脸,在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唬他呢? 他深知秦冉把上次想杀她的事情牢记于心了,时不时便捞话刺他,季与不怒,反隐隐觉得有趣。但此一时非彼一时,此等之事可并非儿戏,关乎国家大事! 立在秦冉身旁,宋天瞬取过那一页纸,面上无笑。 “看这儿。”秦冉指着几处,解释道。“笔者字体细小,小字不引人注意,注重细节,谦卑恭顺,细字理智冷静,善于分析,细辨可见画虎藏龙之势,而他又温和,敏感,有才气,做事耐心,仔细。” “藏钩——个性明快,做事干脆,内心却常矛盾。” “圆钩——目光远大,勤奋,顾全大局。” “而且他很注重家庭,以家庭为核心,能自我牺牲、自我奉献。”顿了顿,用手蹭了蹭鼻尖,秦冉说道。“个人而言,我偏向于笔者因家庭之事所困,才帮助幕后者做这些事,或者,他为幕僚军师之类的人才,因这等机密之事,莫非关系亲密,怎可假手于人?” “庙堂之事怎么说?”李明急急问道。 “平民百姓能联系得到玄铁门之类江湖一流替大秦打造武器?况且,私制能比得上大唐官制的大批量和精准度?我怀疑,幕后之人要么身居要职,要么同军器监的人同流合污。” 又扯出了军器监,李明瞧一眼宋天瞬,无奈坐下,这事他有心无力管不着啊。 跟着李明一起看向宋天瞬,秦冉一侧脸就对上他深沉似海的眼眸,恍惚间,只觉先前马背上的味道钻入她鼻间,秦冉不禁稍微挪远了半步。 “秦捕头,可需再审龙一等人?”她的小动作他收在眼底,敛去异光,宋天瞬笑之如初。 这家伙看似问她,实则早安排好了一切,秦冉不语,转身出了帐子。 靠山一带的某顶帐篷前,秦冉尚未走进,已嗅见一股子血腥味儿,她屏住呼吸偏转了腰身,面若冰霜。 自古以来,折磨人的法子就不少,上位者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或自己的欲望,用极其残忍的方式对待另一条生命,迫使从对方口中或身体得到想要的东西。上辈子,面对不停弥漫硝烟的战场,她同样漠然生命的挣扎,可等秦冉不慎落入敌方手中,领略一番那些变态的招数,有些东西便悄然有了改观。 如果可以,她是不愿看见这些的,有些疼痛隔了几世,记忆犹新。 “怎么?”尽管还是那幅无表情的表情,宋天瞬却察觉出她脸色不对。 “打开帐篷,透气。”感觉出他是关心自己,秦冉摆了摆手,续道。“把龙一的脸打整干净。” “为何?”作为围观群众之一,季与提问。 “为何?为何?你是传说中的十万个为什么吗?哪儿来那么多为何?”显然,秦冉的耐心耗尽,直接飚了一句。“愚蠢的人类。” 一时,季与风中凌乱了。 李明吩咐人去办,见季与气得遁走,侧了身子偷笑,终于看见有人能够收拾得了季与了,怎么感觉比李明自己与他大战三百个回合,最终自己胜利了还要高兴? 果真,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没多久,三人进了帐篷。 秦冉没在意那么多,径直坐在了主位之上,将镇南军的将军和金都御史当作衙役使唤了。 “弄醒。”人昏迷着可无法审问,秦冉盯着龙一道。 帐篷内除了他们三人,只剩地上的龙一,李明瞅瞅宋天瞬,见他拍拍自己领口一片雪白的貂毛,李明暗自叹息——这就是穿锦衣貂裘的优势吗?可以以此为借口不干活儿。 大冬日里一盆水浇下去,龙一不醒也得醒。 一睁眼,龙一倒没看主位上的人,瞥一眼两侧的李明和宋天瞬,露出一丝讥笑。 “龙一。”秦冉一双眼波如寒刀,锁住他每个面部神情,身体姿态。 “一群老爷们不顶用,找个婆娘来凑数!”清冷一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看清那人,龙一不怒反笑。 “你们替那边运送武器有多久?三年?五年?十年?” “一般在哪儿接头?锦州?交州?会川?” “书信来自何处?长安?” “他们运送武器长达十年之久,在会川一带还有一部分他们的人马,送书信之人来自长安。”根据他的反应,秦冉得出相应的结论。 龙一大惊,他可一字未提,秦冉竟然看穿了所有! 难道,她会读心之术?! 李明和宋天瞬一样诧异,类似的问题他们问过不少,各种手段也用上了,龙一愣是强撑着不开口吐露半个字,秦冉究竟如何得知?而从龙一的反应看来,秦冉似乎‘猜’得八九不离十! “知道那人的身份吗?”像这种详细的情况秦冉难以判断,只能让他自己开口说话。 秦冉解开一截扎着马尾的细绳,展开,便如两根如银针一般的物件,套上黑色手套,她蹲在龙一身旁,他的四肢手脚筋已被挑断,无反抗之力,秦冉面无表情,却忽然挥手将一根针插入龙一左边眼角处,下手极快,龙一无任何疼痛,倒是吓了一跳,然而,待秦冉将银针插入右眼角时,龙一心跳加快,渐渐不齐,心闷发慌,喘气困难,额头涌汗如泉。 龙一啪一下子后仰倒地,躺在地上浑身颤抖,眼睛死死盯着秦冉,满是恐惧,想紧闭,但似再合不上。 “他不会疼痛,只是感到恐慌而已。”秦冉算着时间,估摸着他几近精神崩溃的边缘,接着道。“说吧。” “十年前,长安有人联系到我们运送武器给秦国三娃子偷偷撬开看过,说是官造的,我们不敢过问景和十五年同大秦打仗的时候,三娃子认出来了!”断断续续,龙一瞳孔紧缩,说话时不停打颤,牙齿将舌尖咬出了血。 提到景和十五年的秦唐之役,李明愤然握拳! 刺进那些保家卫国的大唐士兵躯体中的武器,竟出至大唐! “那晚,龙三与你商量干掉那金都御史,出至何人之意?”回想起秦冉和季与躲在角落偷听龙三劝着龙一一同干掉金都御史时的场景,那时的她,尚不知他们口中的金都御史便是如今她身旁正瞅着她的宋天瞬。 他的目光,似乎有一丁点灼人。 就这一分神,事情出了变故。 “长安有人花了重金——啊!”来不及说完,龙一双目暴睁。 眼皮子与上下眼皮往外翻,显得异常突兀,紧接着,他眼眶子内挤出两条小指粗细的乳白色软体虫,似蛆虫,那虫受到惊吓般翻身外涌,龙三眼球随之挤爆,白浆液体、猩红血肉,齐齐外喷,龙一立刻暴毙而亡。 “南疆苗蛊!”李明一脚将他踢开,紧锁眉头。 事发突然,秦冉本就离得很近,身子来不及撤远,她准备伸手遮住脸部等裸露肌肤。 刹那间,一双手,先搂住她的腰肢,卷向他的怀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你瞧上他了? 不似她看上去那样冰冰冷冷、锋利如刀,宋天瞬只觉怀中的她香香软软,一如那晚洞穴里趴在貂毛上甜睡乖巧的她,没了冷冽之气,眉宇之间添了丝别样柔情。 宋天瞬拉起秦冉,惯性使得她往他胸口一撞,莫名,使得他的心漏跳一拍。 怀中香软让他眼前不自觉闪现出氤氲一幕,龙缸山间,汤池小屋,蹦脱而出的一对玉兔,倏忽间,他耳根子便是一热。 “我是不是该尝尝女人的滋味了?”放开秦冉,他暗自道。 秦冉于他,不过为一个会破案的奇特女子罢了,可宋天瞬却不知为何,自己心底深处仿佛对她存有极大兴趣,甚至,短短几面,他觉得自己已十分信任她——这对一向谨慎的宋天瞬而言,非比寻常。 实际上,运用手段套取龙一口中的信息,不难,他不过想看看她的精彩表现,如何辨字识人,如何审查问案,抑或只是很简单的缘由——他想见她。 “秦捕头,我又救你一次。”从衣袖间抽出一条雪白丝绢,宋天瞬擦了擦手指,边朝她深深浅浅一笑,笑出个浅窝来。 “怎么?你又要以身相许?”秦冉总觉得那抹笑怪异得紧,让她一身不自在。 秦冉不看他,走向李明。 “不该求我娶你?” “不是你死皮赖脸要嫁给我?” 一旁,无意听到这几句对话的李明险些跌倒,听闻,曾有人送宋天瞬外号——笑面虎,李明但愿成都府第一女神捕别被一口一口吃掉。 “怎么?”抬眸,秦冉见李明身体有些僵硬,遂问。 “没事。”李明对某些方面再迟钝,也不可能把心头的话掏出来说了,他摇头,续道。“看来,龙一早遭人种下南疆苗蛊,我见过一次这类种在眼部周围的蛊毒,他们将蛊毒埋于此,一定程度上能够操控人心。今日,你将银针插入他的眼角,使蛊虫被迫反抗,不过就算它不爆发,过不了两日龙一同样会暴毙。” 李明还真以为龙一是条汉子,现在看来,想必存在很大部分蛊毒的作用。 “将军,龙三死了,死相异常。”帐外,有士兵前来回报。 南疆有蛊为双子蛊,一死,则另一伴同亡。 “线索断了。”知道最多的人都死了,秦冉将此事在脑海中过一遍,希望找到新的点。 十年的时间,足以说明他们之间合作稳定,他们若及时赶去会川那边查一查,说不准能得到一些有用线索;另一边,从秦国边境入手,也肯定有收获,玄铁门那边可派人打探消息,而军器监 “秦捕头,剩下的事不用你操心。”宋天瞬阻止她继续思考,让她出帐篷。 “你已经帮了我们不少,感谢不尽。” 李明要亲自收拾龙一、龙三的尸体,避免发生其他情况。 “不必。”查了个开头,便不让她参与,秦冉明白其中关联,亦不强求。 “诶李某有一点好奇,秦捕头可否解释一下那银针插眼的法子?”龙一承受住了李明等人其他更加残酷的法子,却没挺过两根银针,几息间,溃不成军,李明说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事。 “疼倒没多疼,主要造成胸闷、心悸、恐慌等现象,一种精神上的折磨,很容易让人崩溃,你要不要试试?”秦冉说这话,可没讽刺或其他意思。 “不客气了。”呼吸一滞,李明的笑容凝在脸上,离开的背影略显仓促。 李明让人将附近封锁,一把火烧了龙一和龙三,再命人挖了个特别深的大坑,骨肉烧焦的味道飘到秦冉那儿,她才想起自己没吃午饭,折腾一阵,也不知陆晗去了哪儿,就要回去,因军营禁止随便走动,只能让宋天瞬带她出军营。 “谁教你的?”出军营大门,宋天瞬忽问。 “敌人。” 秦冉没理会宋天瞬,一人走在前方,她看不见他的眼神有多复杂,眸底翻过怎样的惊骇,敌人教给她的含义,是否代表她经历过同样的事? 镇南军临时所设营地离芙蓉城不远,宋天瞬将她送至城门,便原路折返,秦冉则径直回了秦家酒肆。 晌午至现在,滴水未进,秦冉饿得肚子咕咕直叫。 话说回来,秦冉觉得自个儿投胎来了大唐最大的好处之一在于——吃,比起宇宙星际里各种食之无味的能量软膏,她娘赵氏的厨艺所作食物,堪称人间美食之最! 可惜,此时此刻迎接她的非美食也,她右脚一踏上自家门槛,只觉一股腾腾杀气迎面袭来! 秦冉一闪身,及时躲过一把明晃晃的杀人利器——菜刀。 “你厉害啊?”中气十足一声吼,赵氏一手持刀指着秦冉,一手叉腰。 明明一嗓黄莺脆音、一副柔静娇颜,赵氏非得演绎出骂街泼妇的粗狂、火辣气息。 而早就习惯的秦冉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悠哉悠哉的模样,有点似听人讲评书。 “李晨退婚关你什么事?秦冉,你老老实实坦坦白白一次行不行?你是不是瞧上人家李晨了?哟,就算你心窝子里装的全是他,你也不能把人家好生生的亲事给戳掉啊!你知道你自己干的事儿,是个啥性质不?有多恶劣!”赵氏劈头盖脸一顿骂,先前听见隔壁张婶跟她提起这事儿,她险些背过气去! 大清早的闹剧,仅一上午的时辰,芙蓉城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咕噜娘,我饿。”肚子咕噜一响,秦冉微微瘪嘴。 秦冉突然觉得有些委屈,这哪儿跟哪儿啊?她完全跟不上赵氏的思维逻辑,如果可以,她真想研究一下娘的大脑究竟是个什么构造。 “少打岔!娘就当作你不中意他,可别人会以为你喜欢他,再说了,恭喜你我的好闺女,你声名远扬了,这事儿不热闹个三五俩月我跟你姓,我琢磨着吧,这下倒好,芙蓉城所有婆婆都不敢让你进门了!”赵氏把菜刀重重一下放在桌面,看闺女可怜兮兮的小样,软了声,续道。 秦冉眼前一亮,诶,好事啊! “你瞎嚷嚷啥?哈哈,我闺女啊,做得好!”听见动静,秦小五一瘸一拐跑了出来,朝秦冉竖了个大拇指。 秦小五初来芙蓉城时,李晨父亲曾帮助过他,只是他不料那么好一个人竟会落得那般下场,打心眼里说,其实秦小五倒有意秦冉和李晨能凑成一对,那孩子是看着长大的,他心里有底信得过! 赵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往天上一抛,不及反驳,端着吃食的秦安插了一句。 “娘,我姐用得着上赶着求进谁家大门吗?”秦安放下木盘,坐在她身侧。 一碗黄橙橙的蒸小米饭,水煮鸡胸肉,青菜汤——大唐百姓饮食标配,当然,还有一小碟赵氏特制的甜萝卜片。 秦冉会心一笑,拿起筷子开动,两耳不闻身边事。 “说得好!我秦小五的女儿只配那慧眼识珠之人,一般人我还真心瞧不上!” “你懂个啥?秦冉,别吃了,娘问你,那濮阳家公子如何?”赵氏懒得理秦小五,看她晚上不好好收拾他,她赶紧问起濮阳易来。 可话一出口,‘家贼’从天而降。 “姐——”陆晗一个箭步来到秦冉身边,搂住她没拿筷子的胳膊,仿佛十年未见的思念样儿,声儿拖得老长。 赵氏和秦安脸色一黑。 “一整天没见着你了”陆晗一边生气,一边带着点撒娇的音调。 他给赵氏缠了一早,错过秦冉揭穿林家的阴谋轨迹,后回了县衙,去趟茅房就再也没找到秦冉,直到他听程赫说她被金都御史给拎到军营去了,陆晗急匆匆赶去,人家却死活不让他进反正,一波好几折,他最后听到守城门的人告诉他秦冉回来了,他才飞奔而回。 “小秦!”突然,门口出现一道魁梧的身影,几人转了头看去。 顿时,赵氏脸色更臭,他还嫌事情不够乱? “出大事了,快跟我走。”秦家酒肆前,李晨脸上满是焦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无头骑士 芙蓉城外,龙缸山麓。 离镇南军临时营地不远的西侧,镇南军主帅李明同金都御史宋天瞬脸上皆染一丝凝重,除了那个目睹一切的士兵,李明命其他人立即退回营地。 宋天瞬单手托着微翘的下巴,中指来回摩挲他的嘴唇。 诡异的一幕,令他心头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先前,因某士兵长期闹‘后不利’,一直大便不畅,恰巧今日突发有感,他特地请了会儿假寻了个自认为不错的地儿准备好好解决一下,可谁知,刚脱下裤子露出两瓣白花花的******,他就听见附近有不急不缓的马蹄声,探头一望,眼前场景,惊得士兵吓尿了,顾不得其他,提起湿漉漉的裤子他便一路狂奔。 亦亏得李明平时训练有素,虽说士兵胆子吓破了个洞,但他不失理智,不吵不闹,径直上报。 待李明和刚回营地的宋天瞬赶来一瞧,不禁愣住。 远远而望,一匹雪白骏马垂着脖子吃着大树脚下一堆油绿的青草,见来了堆人,未惊慌,反倒悠然,尾巴一摇一摆,左右晃得自在。 然而,剩下的人远不如白马来得安然自若,个个差点瞪掉眼珠子,或吞下自己口中不慎咬断的舌头。 另一边,马身正骑着一人,那人稳稳坐在马背上,却项上无头! 那人脖颈以上空无一物,腰间竟系着一颗头颅! 此景,甚为诡异,现场,寂静无声。 “报县衙。”不知过了多久,响起一道低沉嗓音。 不到两刻钟,郑超接到消息带着李祖蓝和程赫赶到,见到无头骑士,面露异色,人死后怎可仍稳坐马背? 并非没见过死得凄惨的尸体,记得,去年盛夏,秦冉被借到成都府东南方的清城区破了个水尸案,当时他还跟着几人一起去了一趟,谁知仅仅看到那打捞上不辨五官不似人形的尸体——已出现巨人观现象,他便难受得大病一场,此后,每想起江水他都会犯恶心,就尽量再不参与此类基础工作。 如今,在龙缸山脚发生这等蹊跷事儿,郑超祈祷着,千万别又同龙缸游魂扯上关系! “程赫,郑凯了?”几人还没靠近那边,郑超先瞄了瞄四周,忽然偏头,低声问道。 “没来。”程赫绽放一抹秘之微笑,直愣愣答。 “哼!”郑凯再偷瞄一眼背对着他们的李明,扶额,嘴里一阵碎碎念。“混小子,真以为跟我一个姓,我就得罩着他!” “县令”李祖蓝一向眼明耳尖,一见李明投过视线来,他赶紧用胳膊肘碰了碰分神的郑超,眨巴眨巴眼。 “李将军,宋御史。”郑超向两人行礼后,朝程赫使了个眼色。“程赫,你去看看!” “县令大人啊,我又不是仵作,还是先让仵作验尸吧,免得影响其他。”程赫耸了耸肩,双手向上摊开,作无奈状。 郑超瞪他一眼,回头看看李明和宋天瞬,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 李明为武将,宋天瞬乃文官,一个带兵打仗,一个严查贪腐,总不能让他俩亲自查看尸体吧?程赫不去看,他和李祖蓝更不懂如何具体操作,一堆人又总不能大眼对小眼干瞪眼吧? 念此,郑超踮起脚来往后瞅,县衙仵作年纪大了行得较慢,得稍微等上一等,的确,如验尸等事一向为仵作的活儿,捕快负责查案缉拿犯人之类,程赫一说表面上看没问题,可郑超心里清楚着,这偷奸耍滑的小子八成又打算给秦冉找茬了! 没空问问李祖蓝,秦冉怎么不经意间惹程赫小心眼毛病发作,郑超已见仵作蹒跚而来。 待仵作至,年近知天命的仵作一见那无头骑士,急忙刹住脚,眼里充斥着恐惧——年纪越大,越易相信那些个牛鬼蛇神的东西! “怎么回事?”郑超见仵作反应不对,太阳穴突突一跳,立马上前去问。 “这” “这什么这?”起初,郑超以为人家年纪不小,哪儿不舒服了,等了老一阵,还是一阵支支吾吾后,郑超觉得他又不像哪儿有事儿,便催促着道。“仵作,验尸。” “郑县令,这万万使不得啊!人无头,怎可活?尸无头,生异象,万万不可触碰尸体,否者亡者怨灵将附至人身,非要验尸,须得满三天三夜才行。”仵作一脸严肃,说得信誓旦旦。 “程赫,你去。”都不用犹豫,郑超指着程赫让他去。 若是往昔,他大可真等上个三天三夜,有些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可如今特地来芙蓉城视察工作的宋天瞬专门找人上报县衙,明显就是让他审查此事,他怎敢拖? “啊,秦捕头来了。”一句话,程赫成功将自己撇了出去。 秦冉来不及换身衣服,放下筷子就同李晨快步赶来,身后自然跟着条小尾巴陆晗。 “姐,无头骑士耶。”眼里饶有兴趣般,陆晗凑近秦冉耳边,小声道。 “嗯。”秦冉的注意力停留在一方,没注意到,前一瞬,一道视线射了过来落在她身上。 三人朝同一个方向而去,李晨停在郑超身前,秦冉却径直走向尸体。 “呼——”一声鸣叫,无任何预兆,马儿徒然冲向秦冉。 见此,宋天瞬目色一沉,刚要抬手阻止。 “停下。”秦冉已举起手来,冷声一呵。 一声呵斥而已,白马居然老老实实停了下来,可因先前奔跑的冲劲儿使得马背上无头男子一晃,尸体直接倒地。 尸体离众人甚近,一股令人作呕、略带酸腐的臭味,隐隐散开。 当所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之时,那只白马一步步靠向秦冉,撒娇般蹭了蹭她。 显然,白马同秦冉有关系! “马的视力不好,它才看清我。”说着,秦冉摸了摸它的脑袋。 “姐。”陆晗把手套递给她,顺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类似口罩的东西,先开口解释道。“县令,这马认得我姐,它是城内李记骡马行的马。” “哦?”听到这里,郑超暗自舒了口气,看来案子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小陆,还不赶快找李记老板来问问,免得他人以为是你姐犯下的案子。”专业使绊子选手程赫开始捣乱,上午李晨的事儿让她借着自己出了风头,程赫心情不爽,什么室内过于混乱他又不是没看出来,不过没来得及深问,秦冉便‘义愤填膺’抢了他的戏份! “程赫,中午又吃多了?”李晨言下之意,说他又闲着没事儿找事儿干了。“也不看看场合。” “是啊,我得赶快找找老李来问问,别是被程捕头你栽赃嫁祸去咯!”扯开嗓门,拉高调子,陆晗笑嘻嘻道。 “嗞——”程赫瞪眼,心道陆晗这小子胆子越来越肥了。“饭可以乱吃,话可以乱说?” “程捕头,你不也认识这马嘛,也不知道谁乱吃了饭,没事儿把人家尾巴点了鞭炮,惊得全城乱跑伤了人!” “胡说八道。”龇牙咧嘴‘哼’两声,程赫坚决不承认。 好几年前的事了,谁会承认? 两人斗着嘴,秦冉已简单勘察过一边周围环境,无任何异样,回身瞅瞅地上的尸体脖颈及他腰间的头颅,秦冉觉得凶手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割掉死者的头,究竟为何? “陆晗。”打断他俩,秦冉喊过陆晗把横刀递给他,挽了一截衣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两具尸体 挽起赭红衣袖上那圈纯黑菱纹滚边,露出一截藕色玉腕,有人的目光不自觉贴了上去,仿佛能穿透相隔的一段时空,他能清晰感受那玉腕的顺滑、细腻及温暖。 不自觉,某人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幅画卷,九霄雪峰春欲晚,玉梅疏影暗香来。 刹那间,从未有过的念头使得宋天瞬怔然,佯装咳嗽一声,他挪动半步,侧身看向顿觉索然无味的无头死者。 有人发出响动,立马惊醒了仵作。 “秦捕头,不可!”仵作喊道。 老仵作就算同秦小五不相熟,亦必定识得近年来颇有名气的女捕头秦冉,破案如神,验尸的法子于他来说也是不同寻常,仵作干了将近大半辈子,很多东西来自父辈传承,秦冉的分析理论对他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刚开始倒是不屑一顾,老仵作现今可佩服着她,因此,不管出于和秦小五的交情,或是秦冉本身,他肯定得阻止她! “为何?”秦冉立身未动,问道。 “老夫祖父曾提过,无头尸者生异象,千万不可触碰,如此类尸,最好过三日再验,不然容易引来邪祟妖灵作怪。”自己没亲自经历过,仵作听过的怪事少不了。 “邪祟妖灵?”见仵作说得煞有其事,秦冉一愣,前几日才遇见女鬼索命、龙缸游魂,今日又来了个邪祟妖灵的玩意儿? 秦冉没反应,其他人倒以为她吓住了,事关己,谁不重视几分? “秦捕头之见?”秦冉发愣之际,宋天瞬抬眸看了她一眼,淡道。 “多耽搁一日,便多任由凶手逍遥一日,将至年关口子,城内百姓安危甚重。”秦冉不及回答,李明先道。 李明征战沙场无数,手底鲜血染得不少,他若相信这档子有的没的事儿,那早被无数敌国战士的幽魂弄到阴曹地府去了,何谈现在的他?而他希望这事尽早查清楚,其一,他得尽快赶到会川去一趟查查龙缸山匪遗留的事情,其二,他的兵遇到这种事,若没解决好,容易影响军队士气。 镇南军欲回长安,不容有差池。 “验。”如落地有声,一字,定心。 其实,秦冉并未在乎那邪祟上身,只是觉得最近发生的事儿似有联系一般。 由于陆晗要给秦冉打打下手,回城寻李记骡马行掌柜一事便落在了程赫头上,他一走,秦冉俯下身准备验尸。 “死者为大,一会儿还是找人将他抬回去,头身合在一起。”站在最末端,郑超见秦冉亲自操手,对于破解案件的信心上升好多,就偏头对李祖蓝说道。 “非一人。”秦冉尚未伸出手,先抬了头。“头、身为两具尸体的一部分。” “什么?!”郑超和李祖蓝齐齐瞠目结舌,这种诡异的事儿在一个人身上发生一次就好,怎么到秦冉嘴里就变了味,两人不约而同后退一步。 回想以往,真是有秦冉参与的案子,总得添抹上几分诡异。 至于李明,倒往前一步,仔细打量起尸体来,她只是看了看,如何知晓头与身不属于同一个死者? “很明显,头颅脖颈处创伤与无头尸体脖颈处不同,前者伤口扁平、锋锐,应为寻常百姓家用砍柴斧头,后者比较有意思,你们看,像不像灌香肠时用细绳捆绑肠衣留下的痕迹?”秦冉蹲在一旁,手指指向头颅底部,看看陆晗,看看李明,一边解释道。 “这真为两两人。”听她一说,李明立刻分辨出来。 “很简单,想要知道是不是两人,你可以试试把头与尸体合在一起,看是否切合。”秦冉说着要将头颅递给李明,但他尴尬着摆手。 不是李明害怕,而是凑近一嗅,尸臭酸腐味儿异常明显,且十分容易令人作呕。 “细绳?”开口甚少的宋天瞬,托着下巴,重复秦冉刚才说到捆绑肠衣的细绳,突然想起一件东西来。 “银丝。”他一提,李明张嘴便得出同一个答案。 两人相视一瞬,只听秦冉续道。 “能够用紧勒的方法快速致死,并且截断尸体头颅,凶手力气不小,武力值偏高。观察附近环境,并无异样,若凶手在此行凶,难免不会留下痕迹,但他没有,说明他十分细心、谨慎,这样的凶手怎么会粗心大意任白马托着尸体来到军营周围?他又怎么会随便把两具尸体拼凑在一起?” “凶手究竟是为了掩盖死者身份,或者,这些皆是他的挑衅之意?”紧靠着秦冉,陆晗心有灵犀般说出秦冉心中所想。 点了点头,秦冉撑开死者眼皮。 “死了应有一日。”看到那浑浊的眼角膜,陆晗推论。 “对,你离远点。”秦冉打算解开死者衣袍,提醒陆晗别靠太近。 得到认可,再加上她对他的关心,陆晗嘴角上扬,眼眸里那条银河磷光闪闪、盈盈流动。 “秦捕头,此话怎讲?”老仵作没能阻止秦冉验尸,可见她动手,他又忍不住围观。 “人死后,角膜透明度逐渐下降。一般室温下,角膜轻度混浊为死后三个时辰至半日,角膜局部或弥漫性混浊,但瞳孔仍可辨认,为死后九个时辰至一日,若角膜显著混浊呈白斑状,瞳孔已不可辨认,为死后已超过两至三日。”秦冉非专业人士,只是前世学过一些系统知识,有人问,她便答,并没藏起来不告诉他人之意。 虽不知角膜为何物,但老仵作记于心中,认真观看。 秦冉直接拉开他圆鼓小肚下的松散腰带,素手未作停留,没往上去,反而小心翼翼扯下死者裤头,一条红艳艳的亵裤暴露眼前,在场几人来不及反应,只见秦冉面色不改,镇定如常,她快速除去男子下身仅剩的遮挡衣物。 见此,李明第一个猛然倒吸一口气。 “非寻常女子所为啊”李明暗自道。 一边,郑超同李祖蓝早有防备般,掐着时间点,不约而同望天去了,就连李晨都觉得不好意思,转移了视线。 宋天瞬略微挑眉,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这是?”蹲在秦冉对侧,陆晗指着一揉成小团的东西。 秦冉拎起那顺着亵裤一路褪下的玩意儿,展开一瞅,随手扔在一旁,低头看尸体去了。 忽然,陆晗脸颊一片绯红,那被秦冉随手一扔的一小团桃红柳绿的布料,不正是女子的贴身之物——肚兜? “非女子也。”终于,宋天瞬忍不住评价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一丝不挂 没在意他人反应,秦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尸体身上。 蹲在一旁,她挪动无头男尸的一条大腿,使之摆成一个‘大’字,入眼,尸体大腿内侧有着紫红色云雾状或条块状尸斑,两腿中央,那东西的模样已经变形,不似寻常,而且,因先前尸体从马背上落地,导致****处一部分排泄物往外涌,看上去十分恶心。 除了秦冉,其他人见此不自觉退后一步。 验尸,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干的活儿! “已出现尸斑现象,集于下身,死在马背之上。”秦冉边看,边说。“受死亡方式影响,死者尸斑主要出现在双腿内侧和臀部。” 几人才觉恶心,秦冉下一个动作却让人几乎惊掉下颚。 低着头,秦冉正仔细打量着那腿间变形的东西,样子极其认真,仿佛研究着一项绝世瑰宝,她看了看,甚至用手捏了一捏。 女子对一具男尸作出如此‘猥琐’的举动,实在让在场所有男子难以接受。 目光随之移动,她一捏,众人便觉呼吸一滞,腿间一紧,不由得胸口堵得发慌! “纵欲过度。”面无表情,她冷冷道。 无人接话,现场只剩寒风时不时刮过树枝的声响,而她不带温度的嗓音又压过一切。 “肥胖者因体内水分散发较慢,尸体腐败会比瘦弱者更快。” “再加上他颈部受伤,细菌从皮肤伤口进入于体内促进腐败加快。” 几人瞅瞅秦冉,不见她脸上有一丝尴尬,看完下身,解开上衣,大家才重新被尸体肚腹处一片色泽较淡,但肉眼可见的绿色斑块所吸引。 “这是?”见此,李明问道。 “尸绿。”偏了偏头,离他不远的陆晗回过神来,顺口答了一句。 “死亡一至两日后,在尸体右下腹的皮肤上出现的绿色斑块,称作尸绿。通常来说,它最早出现于尸体右下腹部,经三至五日后逐渐扩展到全腹、胸部和全身,使尸体皮肤染成深浅不一的污绿色。”看一眼脸颊仍有些红润的陆晗,秦冉接着解释道。 感受到她的视线,陆晗一下子忘记刚才的小尴尬,朝她笑眯了眼。 “为什么最早出现在尸体右下腹部?”从一开始,宋天瞬的目光追随着她的手,听到这里,他才看着她脸,声色如常问道。 “人体中,因回盲部容易积滞粪便,故死后该处发生腐败较早,产生硫化氢较多,所以尸绿首先出现于右下腹部。”说完,秦冉见他蹭了蹭嘴唇,不由得多解释了一下。“嗯这么说吧,死者死前,用过大量酒水吃食,它们堆积在肠道中不及消化分解,人一死,身体各方面机能停止运作,那些食物便在肠道中腐烂变质,产生一种东西,出现在尸体外侧相应部位。” “原来如此。”宋天瞬托着微翘的下巴,对上秦冉那双似染冰霜的眼眸,忽然笑了笑。“秦捕头,已有头绪?” 白马,无头男尸,两具尸体,尸斑、尸臭、尸绿,纵欲过度,女子肚兜,酒水吃食,死亡时间 不用秦冉回答,宋天瞬心中似有答案。 而秦冉未开口,前面去寻李记骡马行的程赫骑着一匹黑马风尘仆仆赶回,停在不远处。 黑马打了个响鼻,程赫故作潇洒般跃身下马,盯着恰好抬眸的秦冉,他咧嘴露出一排白闪闪的板牙,右面嘴角微微上提。 “人病了?”秦冉起身,没再看赤裸裸的尸体。 “蛔虫”没有白马的线索,准备等着瞧秦冉难堪的程赫突然瘪了嘴,表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脸上再寻不出一丝一毫的嘚瑟劲儿。 为什么,她怎么又知道他要说什么?! 程赫真想趴在地上,伸出爪子狠狠挠地,太令人抓狂,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啦?! “李记骡马行掌柜年纪不小,没跟你来,该为昨日丢失爱马又找寻无果,郁郁寡欢,躺在床上起不了身。”瞄一眼程赫的神情,她已猜到他的心思。 不过,秦冉倒没觉得他多讨厌,兴许是因程赫今日的大喇叭效应,使得芙蓉城的婆婆们对她望而却步。 意外惊喜,让她看他顺眼多了。 “”程赫耷拉着脑袋,不语。 “何时丢的马?”嘴边隐隐多了抹笑意,秦冉续问。 “据我推断,大概在昨日巳时三刻的样子。”虽说爱没事儿跟秦冉折腾一下,但对于案件本身,程赫是相当负责的。“李记掌柜的和伙计都没注意这马不见了,还是掌柜的午时去看他的爱马才发现,我呢,问了问周围邻里,以及守城门那几人。” “城门守卫应有出入通行记录,你查到了死者身份?” “那几个蠢货!”提到这里,程赫便是一顿气。“守卫称那人手持府衙通行令,他连看都没看清,就让人出了城。” “混账东西!”事关案件,事关已身,围观的郑超立马蹦了出来。 他不说句话,不等同于默认自己管理疏忽大意?百密一疏,即使出了差错,态度端正很重要! “程捕头,他们总还记得那人离开的时辰吧?”郑超表达着愤怒,李祖蓝赶紧配合着转移大家注意力,把中心问题绕回案件本身。 “巳时四刻。”答完,程赫没多话。 眼瞅着白马丢失一事上查不出更多东西,这边的线索又引向府衙,一时,郑超跟着沉默下来,偷偷望向宋天瞬。 而宋天瞬看向秦冉,不急不躁,噙着笑,意思是等待她开口。 “李记白马丢失于昨日巳时三刻,无头尸体死者在四刻时出芙蓉城,时间点上复合尸身情况,初步推论,他死于昨日巳时末,死前去过芙蓉城某青楼。” “青楼?” “城内最有可能让一个普通男人在大清早吃好、玩好的地方,你觉得在哪儿?”秦冉在‘吃好‘‘玩好’两词上加重了语气。 突如其来一句反问,使得问这话的李明倒有些害羞,他常年同一大群大老爷们待在一起,荤段子没听不少,女子接触得机会可少之又少。 “程赫。”没等他人有所反应,秦冉捡起地上脏兮兮的女子肚兜,便欲把它递给程赫。 当然,程赫不进反退,更不会接。 “干嘛?!我可是正正经经清清白白的正人君子,休得用此物羞辱我!” 见此,李晨咳嗽两声,陆晗没憋住笑,笑得眼角溢出泪来。 “‘凤’字。”指向肚兜上绣着的那个字,秦冉相信程赫能懂她的意思,她相信程赫能够以极短的时间找到肚兜的主人。 “速去速回。”见程赫一脸欲哭无泪的傻样,李晨拍了拍程赫的肩膀,这事儿只有他能够最快高效完成。 说来也算是优点,程赫擅于交友,他的关系网甚宽,结识之人甚多,所以他要查个什么,很快就能得到消息。 “喂,秦捕头。”走了两步,程赫停下转身,瞥向****男尸,问道。“先给我解释解释,无头骑士究竟怎么一回事儿啊?” 程赫一问,老仵作立马跟着问,秦冉的样子像一点都不相信邪祟妖灵一事,她就真不怕吗? “对对对,秦捕头,这人死后怎会稳坐于马背之上?” “况且,你说他昨日巳时死,且死于马背之上,尸体如何保持一日未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尸挛之谜 人死后应再无任何能动,可无头男尸为何能一直保持一种骑马姿势? 此等诡异之事,无人不好奇。 众人纷纷侧了目,将视线集中在秦冉身上,等着她的解答,除了仵作所说的邪祟妖灵,她是否能够告诉他们一个另外的答案? “去年秋末,程家沟一案,农妇拿刀刎颈,我们赶到之时,见农妇死后手中仍紧握一把菜刀;前月月中,城北张记首饰行伙计被冤偷窃,自勒死于首饰行房梁,死时双手仍抓紧勒绳,直到仵作将其放下,他的手一直未曾放开”秦冉眼珠子朝左一转,随口举了两个例子。 一提同芙蓉城有关的案件,郑超李晨几人立马能够回想起来,他们若有所思,仿佛能通过这两个例子得出一些相关结论。 “程赫,上次你破的一个喂毒案,仵作所作尸单上有写,死者面上留有痛苦表情,并且尸体呈蜷缩状,手指呈鹰爪样,指甲间残留泥土和青草,后来仵作验出死者果真为中毒而亡。” 程赫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心底诧异,他的案子她为何记得清清楚楚? “李将军,你应有所耳闻,抑或亲眼所见,战场上,有些士兵虽已死亡,手中却仍紧持兵器,有些士兵死时紧抱着敌人,便是本与对方同归于尽的姿势。” 李明先看了一眼宋天瞬,然后轻轻颔首,的确有此类情形发生,可没人会去分析尸体为何会这样! “这些都属于尸体痉挛现象,它是一种特殊的尸僵现象,人死后没有经过肌肉松弛而在临死时的一瞬间,身体局部某些肌肉群肌肉立即强硬收缩,并迅速形成尸僵,将肢体固定在临死时的姿势或者面部表情。”举例的目的在于生动形象的说明,在于向他们更好的解释尸体痉挛现象。“总的来说,出现尸体痉挛的场合,大多为局部尸体痉挛,只有极少数出现全身尸体痉挛。” 秦冉说完,几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她像揭开了一层神秘面纱般,还原了本质,虽说他们对于一些闻所未闻的词汇不太明白,可似乎心头又极其清楚秦冉想要表达的含义。 “无头骑士,便为尸体痉挛?”从来都认为是邪祟妖灵作怪,今日听了个新说法,仵作挠着头问道。 “正是。”秦冉回身指了指地上男尸,续道。“死时他正于马背之上,不料身侧同行之人徒然出手,取了他的项上人头,造成死后仍骑马背的痉挛现象。” 至此,无头骑士一事,终算有了合理解释。 “那马怎么解释?”程赫追问。 “马蕨香。” “马蕨香?”这玩意对程赫来说并不陌生,它特产于蜀地靠南一带,用马蕨草混合其他药草喂给病马。 他们看看垂着脖子吃着路边青草的白马,不自觉走了过去。 “马蕨香由马蕨草制成,专门治疗食欲不振的病马,若剂量增大至两倍,一定程度上能控制马。”原理很简单,前面观察周围环境时,秦冉已发现些许马蕨香的痕迹,其实,白马的肚腹已经撑得不小。“陆晗,拉着它,免得被撑死。” 挪了脚步,陆晗去牵马。 “有人将马蕨香洒了一地,故意留它在此附近,为的就是让镇南军的人发现。”摘了口罩、手套,秦冉走向李明,一双染了寒霜的眸子盯着宋天瞬,冷声道。 得到这个消息,李明紧锁眉头。 一个眼神,宋天瞬似能收到秦冉欲说未说的话语,未多言,他朝她眨了眨眼,勾勒嘴角一笑,梨涡浅浅。 又笑? 秦冉一见他笑,便送去一记眼刀。 依照秦冉的说法,无头骑士一案乃有人蓄意报复镇南军所为,既然如此,芙蓉城县衙县令一时倒不便做主。 “宋御史,您看?”郑超把难题抛给宋天瞬,大有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的意思。 “快过年了,郑县令最好多注意城内安定。” “极是。”郑超点头,答了一句。“民安,则国安。” 郑超明白宋天瞬话里的含义,其一,这事儿得暂时封口,绝对保密,他们几个搞懂了尸体痉挛现象,可城内百姓和镇南军士兵可不懂,若流传出去,保不准引起军民不安,整出更大的麻烦。其二,凶手有意如此,他们必定得压下去,芙蓉城本处要塞,与大秦和南疆皆为一衣带水的关系,因此,郑超更得摆出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气势来。 “那剩下的事,就交给秦捕头吧,相关人员多多配合。”郑超极有眼力架子,看看几人,马上吩咐道。“秦捕头,抓紧时间,尽早破案。” 于是,程赫给派去查肚兜的线索,郑超又寻了个挑不出漏洞的借口,把陆晗交给李晨带走了,一袭人匆匆离去,表情各异。 李明见人都撤了,回想起近两日发生的事,龙缸山匪、通敌买国、南疆蛊毒、无头骑士,一件事接着另一件事,不禁忧心忡忡。 才一抬头瞅着宋天瞬,他恰好开了口。 “放心,他的目标不是镇南军。”宋天瞬侧身北望,视线之中似无焦距。 李明看着他,恍觉得并不真实,明明他就在面前,可觉得他周身仿佛裹了一层浓浓的烟雾,让人看不清看不明,只觉一种叫落寞的滋味漫上他的心尖,认识宋天瞬那么多年,外面口中捉摸不透的他,在他眼中不过为一个被寂寞缭绕的人罢了。 “让季与留下。”李明欲言又止,只道。 “不用,你们现在就走。”李明亲自带人去一趟会川,查一查山匪余党。 宋天瞬做的决定,一般不容再改,李明知道自己劝不了,暗自叹息,把目光落在背对着他们而立的秦冉身上,神色有些复杂,想了想,走到她身边。 “劳秦捕头费心。” “份内所在。” 不知再说甚好,李明未作停息,径直去了会川。 他刚一走,程赫折返回来,一边哭丧着脸,一边扔给秦冉一张手绢,她展开一看,丝绸花绢一角绣着一团凤锦花,花芯处不正有一个小小的‘凤’字? 不用对比,两个‘凤’字一模一样。 “哪家?” “凤仙阁,小凤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简单粗暴 凤仙阁,乃芙蓉城档次最高的一家青楼,个个小娘子得精挑细选过一遍,才许踏入凤仙阁,就连守门的大茶壶也生得俊俏。 “哟?这不是秦捕头吗?什么风把您吹来啦?”一瞅见秦冉,男子脸上跟开了花、嘴上跟抹了蜜一般,急忙相迎。 青楼门前的大茶壶可非常人能担,他们不仅脑子灵活、嘴涂甜蜜、能屈能伸,而且熟记县衙里每个有头有脸的‘大官’,因此,并非他只识得秦冉,上至县令郑超,下至县衙里哪个小人物,谁踏进来,他都是一样的笑脸。 然而,秦冉的名号他再熟悉不过,用脚趾头想便知她来青楼非吉事! 念此,男子直接忽视她身边那一身锦裘的金主,眼中心中唯剩秦冉一人,他面上虽喜,心底却绷紧了一根弦,高度紧张,可千万莫在凤仙阁出事儿! “找小凤仙。”秦冉没啥表情,冷道。 “好勒,我这就去寻凤仙姐姐,不过请两位暂且等一等,吃口热茶。”男子态度相当好,将他们引去歇息室,忙前忙后,招呼小娘子进来添茶倒水。 但男子一转身,立马跑向凤仙阁老鸨的院子。 室内,两人一站一坐。 “秦捕头,常逛青楼?”瞧她一股子熟稔劲儿,某人幽幽然道一句。 “你没来过?”不是专门要反驳,秦冉只是随口一说,谁知没听到回答。 “”她太直爽,一时之间,搞得宋天瞬有些不知怎样开口。 “宋御史没逛过青楼?没去过妓院?窑子?”忽然来了兴致,秦冉紧紧盯着宋天瞬,将他的每一丝表情装进自己的眼眸中,快速问道。 依旧镇定,可秦冉还是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丝不同寻常。 “唉,还以为你是大金主。”秦冉一声叹息,脸颊一侧,极其难得的染上笑意。 宋天瞬背手立在屋子正中央,回首,恰好见到从窗棂洒进的一缕微光,轻轻拂过她的面庞,最初至现今,他眼前的她全无小女子的娇柔,反为少见的英姿飒爽,说来也怪,这倒令他有种润泽暖阳、沐浴清风之感,莫名,觉得心窝间流过暖流,温暖全身,她的笑,宋天瞬有着说不出的奇妙之感。 “你期望我是,还是不是?”步步靠近,宋天瞬俯下身子,带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如歌似曲缓缓响起。 “关我何事?”眼波一扫,秦冉侧脸不看他。 “我的,不就是你的?”他身子压得更低,双手搭在木椅扶手上,仿佛将秦冉禁锢在椅间,使之动弹不得,见她不得不对上他的视线,宋天瞬失笑。 秦冉对于某些暗示差了不止一根筋那么简单,有时能够明白,有时却完全无法理解,可此时此刻,她居然懂了宋天瞬的意思。 上句话的意思应为‘我的(金子),不就是你的(金子)’,而如何才能让他的金子变为她的金子,不就是他的荷包她可用的意思嘛,等同于,他让她娶他嘛! 秦冉觉得自己的逻辑推理,应该没什么问题。 “滚粗我才不会娶你。”一掌推开他,秦冉道。 “秦捕头不用操心,这等俗事,容我操心便可。”听到这个答案,宋天瞬又笑了,眼里都带上笑意。 宋天瞬不舍似的起身,门口便出现一道体态臃肿的身影。 “哟哟哟,这是哪家的贵公子啊?”手绢向上一掀,浓艳花香四散开来,来人不看秦冉,一双眼,如狼似虎,直勾勾盯着宋天瞬。 凤仙阁老鸨扭着水桶腰,一摇三晃走进屋来,短短几步路,眼睛可没从宋天瞬身上撤开过,上下打量着他。 宋天瞬仍瞅着秦冉,他不及开口,未有任何动作,只见秦冉启了薄唇,发出冰冷如寒刀的声儿。 “你是小凤仙?” “我自然不——” “我见的是小凤仙。” “秦捕头,别急嘛,凤仙那儿正待着客人呢!有什么事情,有什么需求,你尽管告诉我就好啦,由我转达,再合适不过咯!”说着,她开始朝宋天瞬挤眉弄眼,其间,有意加重了‘需求’二字。 “行。” “啊?”准备了一肚子话,老鸨不料秦冉那么好说话,一时惊诧,硬生生转了眼珠子,终看向她。 “事关命案,那你跟我回去一趟。”拿起桌面上的横刀,秦冉起身,说走就走。 “等等!秦捕头,这冤有头债有主,怎么命案扯到我们凤仙阁来啦?怎么又跟小凤仙有关啦?我可是老实本分的人,你可不能污蔑我啊”听见‘命案’二字,老鸨后背出了一身虚汗。 于成都府,秦冉的名字可是家喻户晓,她参与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大案,早被茶楼里说书先生说烂了,听闻,她前两日当场逮住女鬼索命的凶手!听闻,她近日端了盘踞龙缸十几年的山匪窝子!听闻,她今早替县尉李晨退了年幼时定下的婚事! 总的说来,自从有了秦冉,芙蓉城甚是安定、太平。 为何?因一般人想犯事儿的人,都跑到隔壁县城去了。 但对于像青楼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看见秦冉,老鸨的脑门上便是三个大字——麻烦精,有了杏园的先例,凤仙阁防她防得紧。 “啰嗦。”秦冉自认为她已经给足了面子,可惜,有人偏偏不爱要。 若不是郑超怕秦冉某天‘大水冲了龙王庙’,特意给她上了一堂有关‘讲文明懂礼貌树新风’的课,告诫她,进青楼必须讲文明懂礼貌,该通报得通报,免得遇上哪位高官,一不小心丢了乌纱帽! 不然,以她的性子,以往的风格,必定是直接走进凤仙阁后院,不管谁在小凤仙的床榻上肆意缠绵,该问的问,该抓的抓,简单,粗暴! “诶!秦捕头,凤仙真接着客人呢!” “关我何事?” 至此,有人笑了,并笑出了声。 “哎哟,我的小祖宗耶,究竟怎么一回事儿,你跟我说嘛!这凤仙阁上上下下,没我不知晓的事儿!”顾不着其他,老鸨着急忙慌先一步跑去合上门。 “这是小凤仙的?”见老鸨态度尚好,秦冉才扔了一张手绢过去。 定睛一看,老鸨点头。 “你可有她肚兜?” “我拿那玩意儿作甚?哎哟,秦捕头想要,我让人取来便是。”秦冉正儿八经问着,老鸨险些摔倒,她又没甚特殊爱好。 “昨日凌晨至巳时,她可有接客?” “没有。” “为何?” “她小日子来了。” “今日便走了?” “哎哟,秦捕头,岂敢骗你?可不是只阿猫阿狗就能爬上我们凤仙阁头牌小凤仙的床榻,她的恩客,一只手都能数清,她小日子来时,也就白日里陪人谈谈心,不做那档子事儿!” “她有几个丫头,谁保管贴身衣物?” “翠云惹事啦?”突兀一顿,老鸨小心翼翼看向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壁咚壁咚 凤仙阁靠后一处雅致的独立院落,门前竖着一块青石,上书——凤仙居。 老鸨领着秦冉及宋天瞬踏进凤仙居,入眼只见处处布置精巧、别出心裁,行至垂帘小堂,彩锦霞幄,玉屏横卧。 “翠云留下,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可别给我偷懒!”老鸨把其他人唤出去,屋子中央便剩下一脸茫然的青衣丫头。 “秦捕头,你问吧。”人都走了,老鸨看了看翠云,才道。 说实在话,纵然今日来寻小凤仙的人为县衙县令或成都府府衙的谁,老鸨都不至于如此紧张,她没点过硬后台,怎能把凤仙阁办得风生水起?可今日这节骨眼上碰见秦冉,老鸨一个头两个大,谁让秦冉实在太令人头疼,再者,小凤仙可为凤仙阁的摇钱树,事情又同翠云扯上关系,老鸨真没办法。 堵不如疏,阻止秦冉来,不如让她来查,真有什么事儿,老鸨也好及时找人压下来。 翠云约莫十五六的年华,模样普通,看身段倒是别有几分丰腴之感,感觉到几人瞅着她,她耷拉着头不语。 “翠云,你负责小凤仙的饮食起居及衣物首饰?” “嗯是。”瞅一眼说话的人,翠云急急垂了头,把手放在身后。 有一词叫‘人心向背’,通常说来,把手放在背部代表想或暗示着回避一些问题。 “抬起头来。”秦冉将她的动作收在眼底,续道。 秦冉声音一贯偏冷,眼波一扫,落在他人眼中自然成了寒霜眼刀,翠云一听这话,抬眸对上她的眼睛,立马颤颤巍巍,心虚得不敢再看她,上齿咬住自己的下唇。 “翠云,怎么回事?”见状,老鸨心里突突一跳,难道翠云真犯事儿了? “坐下。”似乎知道她不会乖乖听话,秦冉有意看看等着看热闹的宋天瞬,微微挑眉。 未曾言语,一个简单的眼神,宋天瞬朝她眨眼一笑,右手无意间一挥,杵在屋子中央的翠云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送到窗边的矮榻上去了,下一瞬,翠云大惊失色,却不敢再垂着头。 老鸨捏了捏手绢一角,脸色略沉。 “近日,小凤仙贴身衣物,可有遗失?”秦冉转过头去轻轻一点,算是谢谢他的默契合作,接着问道。 别提其他寻常处,就算在青-楼,女子贴身里衣亦不是大街上随随便便能捡到的不值钱玩意儿,多数仔细收藏于闺房内,嫌少有人拿出去乱丢,何况,凤仙阁的头牌小凤仙?因此,无头男尸的身份要么显贵,小凤仙心甘情愿送给他她的肚兜,让他卡在自身腰间,要么就是另有隐情。 无论如何,从小凤仙的丫头身上入手,来得最快。 “秦捕头问话,你可要好好答!”翠云不及回答,老鸨乍然冒出一声,颇有深意般看了翠云两眼。 “翠云好好答。”边说,翠云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左手却摸着右侧膝盖窝。 膝盖意味着‘做好准备’,左侧有着更多积极性,右侧则为隐藏、犹豫等义,而翠云用左手摸着右侧膝盖的动作,明显为一种自我保护、自我掩饰,翠云做好准备配合秦冉,又为何要故意掩饰什么? 秦冉把视线转向老鸨,答案,不言而喻。 “你出去。”秦冉起身,指着老鸨,满脸不悦。 “我出去?”突然转过身来,老鸨吓了一大跳,秦冉又要演哪出?没空多思,语气已经十分不客气。“为什么?凭什么?!” “那我就请她到县衙大牢去坐坐好了,想必,你侄女会很受欢迎。”秦冉也不怒,只是耸了下肩膀,学着程赫的说话方式,淡淡说道。 “翠云不要去大牢,姑姑,你救救我!”翠云不过十几岁的姑娘,一听秦冉说要送她去大牢,立马就慌了。 牢房,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哼。”老鸨深呼吸,努力控制住。 不接触倒真不知,她眼前的秦冉果真有几分本事,老鸨确信凤仙阁不会有第三人得知她同翠云的关系,而秦冉却一眼看穿! 没再多一句,老鸨起身便走,她总不能眼瞅着自己的亲侄女给带到大牢里去。 “说吧,你把小凤仙的肚兜给谁了?”室内静下来,秦冉开门见山道。 “还不是那个死胖子!”下唇给翠云咬得一阵红一阵白,她嘟起腮帮子,带着哭腔说。 “谁?” “他说他是府衙衙役,叫任三。” “小凤仙的爱慕者众多,你怎么偏偏挑了他?” 小凤仙的名头在整个成都府可不小,如老鸨所说,她平时也就陪人谈谈心吟诗作对云云,真若同她发生过何关系的男子,非富即贵。 至于任三,自然为众多仰慕者之一,身为翠云的丫头都不曾将他放在眼中,可任三似乎本事不低,总能寻着机会溜到凤仙居来,一来二往,同翠云倒是熟了,他嘴又甜,出手大方,翠云被他缠不过,昨日偷偷卖了件小凤仙许久不用的肚兜给他。 “他可是只大肥猪,一件肚兜,我可卖了不少钱。”提到这个,翠云反有一丝得意洋洋的样子,任三可真出手阔绰。 “昨日何时?” “辰时末,巳时初。”想了想,翠云只能说出一个大概的时间。 “这个时辰,你未觉得奇怪?” “怎么不怪?听说,他可是昨日子时中才来,又吃了些助兴的玩意儿,把雪梨、桃儿折腾到卯时才肯躺下,谁知道他有何毛病!” “怪不得。”秦冉回想起尸体下身情况,默默点头。 说话的翠云没觉不好意思,全程围观的宋天瞬悄悄挪了半步,他再一次怀疑,秦冉究竟是不是挂着女子的皮囊揣着汉子的心肺? 见得不到更有用的信息,秦冉和宋天瞬离开凤仙居,打算上府衙确认任三的身份,因翠云称她确实见过任三于府衙任职的牌子。 “你事先得知她俩的关系?”刚踏出屋子,宋天瞬便问。 秦冉不打破两人的关系,老鸨没那么容易松口。 而看老鸨的反应,她应该不知道这事儿才对。 “没。”停下脚步,秦冉分析道。“老鸨再熟悉青-楼,也不至于将小凤仙几个丫头,哪个丫头负责贴身衣物这种细微之事记得如数家珍吧?其次,她俩相见时的表情,相视时的眼神,都可以说明老鸨和翠云不仅仅只为表面上的关系。再者,你注意到小凤仙其他两个丫头的长相了吗?各有特色,各有风姿,相比之下翠云会不会太平凡?而且,翠云手上戴着一双玉钏子,细嫩的手部肌肤宋御史,你觉得了?” “有意思。”宋天瞬心叹她的观察能力,一边勾勒嘴角笑出浅浅酒窝。 “别笑了。”一见下陷的小窝,秦冉脸色一沉。 “嗯?” “喏,你快把人家姑娘的三魂六魄勾走了。”努嘴,秦冉看向他身后不远处婷婷倚靠栏边的窈窕淑女。 宋天瞬瞥眼一瞧,称得上倾城之色的小凤仙正朝他含羞娇笑,淡粉螺裙,人如雪,恰若一朵冬日初初绽放的香梅。 他轻笑一声,似云淡似风轻,其间别有他意。 刹那间,宋天瞬倾身向前,伸手将未做任何防备的秦冉禁锢在身后树干与他的胸怀间,动作潇洒,笑靥迷人,低沉带有磁性的嗓音仿佛真能勾走天下间任何女子的芳心。 “你了?”他的气息撩过她的鼻尖,他慵懒问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我不挑食 什么圣上御赐的金都御史? 分明就是专门调戏女子的臭流氓! 先前将她困在他与木椅间,现在又将她困在他与树干间,秦冉可没那么多闲心陪他消遣。 “淫贼。”秦冉偏头错过宋天瞬的‘袭击’,抬腿,膝盖前踢击向某个中心位置。 虽早有预感挪开了身子,但宋天瞬不禁目色深沉,再次打了个擦边球,滋味难以言喻。 不过,原来在她眼里,他的本质竟等同于淫贼? 秦冉挣脱出来,送去一把凛冽的冰冷眼刀后,便自顾自出了凤仙阁,心里怨念着县令郑超,为何非要她和宋天瞬一块儿查案?! “干嘛?”凤仙阁华丽的大门前,落后她一步的宋天瞬拉住她的手,秦冉冷语道。“真要试试断子绝孙撩阴腿?” “”嘴角一抽,宋天瞬额头挂满黑线。 门边杵着的两大茶壶一听这话,齐齐撒腿蹿远,拼尽全力要同成都府第一女魔王拉开最大距离,怪不得县衙里当差的兄弟们都说她惹不得,与此同时,大茶壶朝宋天瞬投入同情的眼光——兄弟,保重! “还不放手?”眯眼,秦冉欲动腿。 应声放了手,瞬息间,宋天瞬已恢复往日的神情。 “不是要去府衙?秦捕头,你打算趁天黑,走着去吗?”一边用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蹭着下巴,一边打量着秦冉。 话题转换及时,并且非常完美。 提到案子,秦冉的思维就会跟换了个频道似的。 “不,搭你的顺风车。”双手环胸,秦冉望着驶来的一辆奢华马车,话风忽然一改。 有资源不利用,实在太过矫情,她独自一人去府衙,若正大光明的查,肯定不易查不出个什么有用信息,可有金都御史的金子招牌,想必应省心又省力。 一般人出行乘的马车为两轮,而高调得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他有多奢侈的某人自然拥有‘骚包’到不行的四轮双马红木马车,车轱辘又大又圆又板正,拖车骏马又黑又亮又精神,整个车厢居然为不知具体是何木材的红木料子制成,边角皆裹着一层薄薄黑金般的东西,马车精美别致,前后四角甚至挂有精致木雕花灯。 远远看去,颇有几分后世欧式马车的影子。 其后,跟着约莫二十余人,个个精神抖擞、气宇轩昂,一身深蓝劲装,有着军人将士的挺拔,一双睥睨豪目,有着江湖中人的霸气,且似带着肃杀之意。 秦冉伸手拉起一缕搭在肩头的长发,用食指绕过一圈圈,他们究竟是去行军打仗,还是去参加武林大会,抑或,竞选天下第一美男? 回身瞅一眼仍盯着她笑的宋天瞬,秦冉长吁一口气,径直走向马车。 “很会享受啊。”进了宽敞舒适的马车,秦冉喃喃自语。 “秦捕头未闻过‘及时行乐’一词?” “怪不得”秦冉想起谁说宋天瞬的特长就是查贪腐案,她当时还以为他多少有点愤世嫉俗、匡扶正义,谁知是别人腰包出他的腰包进。“宋御史,这是不是你常常抄人家底所得?” “秦捕头说是便是。”宋天瞬优雅落坐,骏马随即起步。 车马驶向城外,秦冉掀帘一看,日偏西山,正值酉时,她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秦冉正纳闷怎么忘记买两个芝麻糖心烧饼,害得自己要饿肚子,回首只见宋天瞬从镶在车壁的木柜里拿出一个盒子,动作不急不缓,他揭开盒盖,饭菜香味立刻钻入秦冉鼻间。 白米颗颗饱满如珍珠,芝麻晶莹剔透如黑玉,光瞧瞧这黑白搭配的主食,秦冉忍不住偷偷咽下一口唾沫——她真饿了,再看看那葱爆羊肉,奶香芙蓉羹,翡翠嫩葫芦她根本没犹豫。 “谢了。”毫不客气,秦冉直接拿(抢)过食盒。 “不客气。”一点都不意外,宋天瞬随口道。 说完,秦冉埋头开动,吃了一小会儿,才见对面的男子又拿出一玉制方形食盒。 食盒内置切鲙,分量不多,旁边放着个黑底描金五格梅瓣小碟,其中一格盛着葱碎、豆豉、芥末、橙丝等物,秦冉知晓其定鲜腻带甜,又滑又凉,因秦小五亦喜好着类似生鱼片的美食,剩下的格子装有青梅、杏仁、秋葵及几颗葡萄干,接着,宋天瞬将一壶宜城九坛摆在案上。 悠然自得般,宋天瞬在极其平稳的马车内用起晚膳。 “你看着我干嘛?”几口吃完食盒里的佳肴,秦冉没忍住问道。 “佐餐。”宋天瞬慢悠一笑,犹如春风拂过枝头,一路上,顿时开出雪白梨花来,眼中带了些许深意,他温柔着说。 “”秦冉听不懂。 “免费用了我的吃食,我看看都不成?”猜她必定不懂,宋天瞬略显挫败,续道。 “成。” “再者,不看看,怎知是否符合秦捕头的口味?” “我不挑食。” “你会挑食。”宋天瞬昂着头,单手抚摸着下巴尖,他轻轻摇了下头,意味深长道。 秦冉懒得理他,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他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实在是太考验她的智商,一时之间,秦冉忽然觉得宋天瞬是宇宙派来惩罚她的终结者! “咚咚咚!”锣夫敲着锣,告知众人已至黄昏一更时,天地昏黄,万物朦胧。 府衙门前两只石狮威武而立,石阶前,马车上走下两人,一人劲拔如寒松,一人却看不清身形。 衙役见此,上前问话,得到回复,赶紧让行,一行人便进了府衙大堂。 “宋御史。”府衙少尹打算给宋天瞬整个下马威,故意晚到一刻,谁知他一进门,见宋天瞬坐在了主位上,正对着他笑。 “湛少尹。” 见主位那人一副慵懒样儿,湛少尹眉头一皱,府衙少尹官从四品,宋天瞬不过从五品上,见了他不光摆架子,甚至托大,湛少尹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一手捏死他。 “不知宋御史深夜前来,所为何事啊?”憋住气,湛少尹怫然甩袖,语气僵硬。 “岂敢深夜打扰,湛少尹,此时不过一更而已,倒是你一天天忙些何事,忙得天昏地暗?连时辰都分不清了。” “府尹之位长年空缺,本官掌管一方之地,自然得劳心劳力,分不清昼夜的操劳。” “操劳得丢了个大活人竟也不知?” “宋御史,明人不说暗话,有何事请你直说,本官为人正直,拐弯抹角的话不甚明白。” “任三死了。” “任三死了?”听到这里,湛少尹瞪大了双眼,露出上眼白,嘴也张成了一个圆形。 “他并不知情,人不是他杀的。”一侧,秦冉突然开口。 他惊讶的第一反应为真,身体语言无一丝不协调作假之意,紧张之中带着恐惧。 宋天瞬不知她如何得知,但他选择先相信她。 “你哼,老夫不屑同你等小儿计较。”湛少尹两只手握成拳头,转了身子朝向门口。 “湛少尹,既然你不知情,能否配合搜查?”来之前,宋天瞬已经确认府衙确有其人,之所以要来府衙一趟,只因任三在蜀州的落脚处在府衙内,要搜府衙,肯定得经过府衙少尹。 “请便。”一挥手,湛少尹自个儿出了大堂,脸色苍白。 ========== 我不挑食的,打滚卖萌求包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投怀送抱 “搜。”轻启唇线,宋天瞬嘴里吐出一个字。 “且慢。”立在他身侧的秦冉忽然举起手来,但准备进屋的几人似闻所未闻,撬开门,进了屋,见状,她只能侧身看向宋天瞬。“他们知道要搜什么吗?” 宋天瞬淡笑不语,看了眼不远处一劲装男子,那人便命其他人退了回来。 “少添乱就对了。”满意点完头,秦冉踏进小屋。 任三的屋子在府衙后院一间偏僻的小院里,他算是个小头目,七个人挤着四间房,任三一人就占了一间单独的屋子。进了屋,秦冉发现任三的屋子不大,倒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桌案、橱柜、床榻一应俱全,不过,桌案上杯碟翻倒,皮刀鞘、臭袜子、汗巾、抹布揉着一团,榻边堆满脏衣服的木盆里甚至塞有几张小面额银票。 屋子可谓一片狼藉,秦冉凝思片刻,试着从这混乱中寻找出规律。 “如何?”让人把所有窗户打开,宋天瞬才进了屋。 “如翠云所说,任三确实有钱。” “仅为有钱?”宋天瞬盯着她笑,秦冉却没看他,也没回答,转身钻进任三那脏兮兮的床榻上去了。 宋天瞬似已提前预测到秦冉的举动,看她爬上男子的床榻,唯微眯了眼。 翻箱倒柜般,秦冉接连着扔出好几条艳丽的女子肚兜及亵裤,还有一些打磨光滑的二指宽长的石头一样的东西,宋天瞬见此,脸色忍不住变了又变,一个眼神,原本待在屋内的劲装男子纷纷撤了出去,人刚走,宋天瞬见秦冉抱着个木匣子走到他跟前。 一向染了冰霜的眼眸,添了些许别样的东西,瞅着,不觉甚是迷眼。 没察觉宋天瞬的怔然,秦冉将匣子放在案面上。 “你看。”秦冉从匣子底部拿出几张纸和笔墨,饶有兴趣分析道。“任三那种人会常需要写东西?存在即合理,既然合理,那么任三没将纸笔放在另外的地方,反而放在他常用的匣子里,究竟为了什么?” 宋天瞬没注意那纸笔,视线却不自觉转向那匣子,匣子内有几瓶装着粉末的小瓶,和两本春光无限好且图文并茂的小册子,而秦冉的声音在他耳边续起。 “假设一,纯粹为写写画画陶冶情操,可你看这画风字迹,显然跟他不搭调。”秦冉指着春宫图某一页,评价起来。“绘画者将人物、风景融为一体能够体现出他的细腻,多情。” “咳咳。”宋天瞬咳嗽两声,移开目光,他才真想扳开她的脑子看看,她究竟如何做到这般面色不改? “假设二,为掩人耳目,若为此,那么问题来了,即使写,任三会写些何事?寄给谁?” “话又说回来,任三有钱,定非来自同府衙有关的明面,看看这几张银票,一个衙役得存多少年才会有这些积蓄?再者,根据湛少尹的反应,我认为他们之间存在一定关系,但并不是十分亲密,因为任三一日没在府衙,他也不知,在得知他死了,湛少尹面上又出现紧张、惊恐的情绪。” “湛少尹”托着下巴,宋天瞬若有所思。 “他那儿,先不急。”郑超前两天才吃了‘官大一级压死人’的亏,秦冉深知要去探探湛少尹的底,不易。 他们能够光明正大的查任三住所,不外乎因湛少尹一时慌了神,没有十足的证据,切莫不可再打草惊蛇。 “我们重新梳理一遍,无头骑士,两具尸体,凶手的真实意图里其实没有隐瞒他们的身份,不然军营旁边就不会出现尸体,所以我们应该从死者身份上查,李县尉正带人在城外搜索,搜到城内得明日,而我觉得城内的可能性更大,因此,如果能找到任三在芙蓉城的住宅,保不准能寻到第二具尸体。” 秦冉知道要想查任三在芙蓉城城内的住所,也没那么简单——房契极有可能不在任三名下,这也是为什么她要来府衙查看的原因。 可惜,她找了一刻钟,也没能在屋子里找到房契。 “我让人查任三周围的人。”见线索断了,宋天瞬说道。“寻个客栈,休息下吧。” “回芙蓉城。”揉一揉太阳穴,秦冉再拿起横刀,便往外走。 “案子亦不是眨眼的功夫就能破,明日——”宋天瞬以为她心情不好,想要赶紧回去找其他线索。 听出他话里的安慰之意,秦冉蓦然回身,差点撞上他,惯性使她身子往后一倾,只觉一只手附上她的腰肢,既温柔,又不失力度。 抬眸,对上他的眼,顿如坠入深渊,心底被不知名的东西拨动了一下,秦冉不禁觉得仿佛有那么一点点的熟悉。 “秦捕头,何时学会了投怀送抱?”他嘴边噙了笑,浓密剪羽随之一颤。 回程路上,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马车车厢分割成了两个独立的空间,秦冉靠在车壁上,一双眼紧盯着门缝,目不转睛。 “秦捕头,你不累?”不知隔了多久,宋天瞬问道。 秦冉不语,车内继续静默。 也许这一日发生太多事,一闭上眼,秦冉脑海里便自动回播起来,一大清早,秦冉给赵氏逼着去见濮阳易,没说两句,她跟着神色慌忙的李晨去了林家,戳穿林家悔婚的诡计,又急着回了县衙,郑超的催促,孙俐的相劝,然后又是一连串的案子,识字辨人,苗疆蛊毒,无头骑士 秦冉打算再想想案子,忽然觉得身上有一股暖流潺潺流过,浓浓倦意随之袭来。 她撑开眼,狭窄缝罅中,恰好见他露出一抹暖笑。 “天大的事,明日说罢。”宋天瞬单手一抬,淡淡金黄的光芒包裹住她,她缓缓倒下。 秦冉没力气反抗,眼皮子愈发沉重。 翌日,清晨。 一夜无梦,秦冉睡得香甜,待她看清眼前空荡荡的车厢,倏忽坐起,她扎起自己不知何时散开的长发,掀帘而出。 车停在芙蓉城外,黑亮的骏马正拉长了脖颈吃着一堆草料,晨曦懒懒散落在地。 澜江边,那人一身锦衣貂裘,盘坐西域米色长毛毛毯,杳然垂钓,沐浴晨泽。 宋天瞬不曾转身,秦冉便一直立在车边,一动不动。 直到马儿打了个响鼻,秦冉愣了愣,回过神来,她终打破这一刻的静谧。 “我知道任三在芙蓉城住处的大概位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美人佐食 秦冉说了这话,宋天瞬才明白昨晚她为何徒然转身,原来,她是想告诉他这个。 “我饿了。”盘坐于毛毯之上的宋天瞬仍闭着眼,淡然回一句跟案子毫无关联的话。 “啊?”秦冉那双英眉一皱,挤出一个浅浅的‘川’字,她似乎真的追不上他的逻辑思维,他们何时谈到了饮食? “边吃边说。”将鱼竿插在土里,起身,宋天瞬朝靠近岸边石壁方向走去。 石壁下正生着文火,黑色石锅内飘出阵阵香气,凑近一瞧,雪白的大米粥与剔透的鱼肉已完美相融,米粥熬得香糯、浓稠适当,鱼给剔了骨、挑了刺,留下精华部分,两者之间未完全融合在一起,能分清鱼肉和米粒,用时便能尝出不同质感。 旁边,楠木镂空雕花的案面上静静躺着两碟香油凉拌的野菜,一碟紫红,一碟松绿。 “你都打哪儿弄来的?”挪了一步,秦冉见此,惊讶得张开红唇。 花有百样红,这人吧,真是个个都不同,他俩一相比立马分出高下——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秦冉不解,他到底是如何时时刻刻保持这般悠闲惬意? “没见我钓了一整夜的鱼。”一伸手,先前岸边的毛毯飞落在了桌案旁,宋天瞬潇洒坐下,模样倒有些委屈。 “”一整夜?说谎也不害臊,秦冉送去一记眼刀,然后沉默了。 因为光是那飘入鼻尖的鱼肉香味,已经触动了她的味蕾,没客气,她过去自己给自己盛了碗粥。 “如何?”另一张毛毯落在她身边,宋天瞬见她自然坐下,随口问道。 “不错。”鱼肉粥稍微有点烫,秦冉却吃得挺急,像真饿得狠了。 说实话,秦冉一丁点挑食的概念都没有,想起宇宙空间里的各种营养膏和能量条,赵氏的家常菜已相当美味,等她再尝尝宋天瞬讲究的美食,秦冉觉得自己能立马被收买! “你不用?”他瞅着她,吃了半碗粥的她只能暂时停下来。 微微一笑,他眼眸里竟含了姗姗来迟的春光,寒冬腊月,四周别开天地,渐生春意。 秦冉不明所以,只听他认真道。 “看你吃,已饱三分。” “什么意思?”隔了好一会儿,秦冉偏头,他的意思是她看起来十分倒胃口吗? 对侧,看她的傻样,宋天瞬已经彻底明白秦冉不懂什么叫作秀色可餐,什么叫作美人佐食。 头一次,他意识到言语的力量对秦冉来说,有多苍白,唯无奈暗自叹气。 “任三平时看着粗犷,实则行事缜密,暗查一番下来,周围之人竟无一人与他相熟,他们不知他在芙蓉城的事。”不纠结她缺失的脑神经,宋天瞬换了话题。“秦捕头,你是如何分析出他的大概位置?” “一个人的性性性格你干嘛?”说起案子,秦冉恢复神色,可某人忽然的一个动作似乎吓坏了她。 一瞬前,她刚开口,宋天瞬右手中指附上她的嘴角,轻轻拂过带着粥汁的微热唇瓣,触感奇特,秦冉浑身上下一阵酥麻。 “继续。”收手,他拿出一张洁白的丝绢擦手,一边低头窃笑,一边回温着那柔软的感觉。 秦冉不自觉退后一点,心道,神经! “人的行为源自于某种动机,动机可以说明一种经历或者其他。比如说,饿了,要吃饭,但具体吃什么怎么吃,都是不一样的。像你,吃饮用度,讲究一个精致,但你又会亲手而作,说明你小心谨慎,也许幼时遭遇过一些事情,让你不得不习惯如此;当你选择吃食时,偏凉性食物,且进食缓慢,分量不多,说明常笑的你只是用笑容伪装而已,你的内心较孤冷,也许曾受过严重的创伤。”两口喝完,秦冉舔了舔唇,续道。 “继续。”视线落在盛粥的碗里,他道。 “你关注细节,会替他人着想,你不容易信任谁”不知为何,秦冉不想再说下去,便又把话题扯到案子上来。 “关于任三,他用混乱掩盖了某些东西,可他的本质不会变。我要说的是他的习惯,他喜好逛青-楼,所以他若在芙蓉城择一处住宅,一定会在便于出行、便于吃喝、便于嫖赌之所,鉴于他后天习得的障眼法之术,他不会选择热闹的地方,位置应在窄巷附近的一处僻静小院。” 两人在城门前等守卫开门,恰巧碰见刚巡查完城外准备返城的李晨,他昨日带人在附近山麓和几个村子搜索,城内的治安则交给了程赫等人。 “小秦,有收获吗?”让兄弟们回去休息,李晨折回来,顶着两只熊猫眼低声问道。 “收获不大。”秦冉摇头,续道。“我推测任三可能在窄巷一带有住所,打算去找找。” “一起吧。”说了几句话,李晨才反应过来宋天瞬在秦冉身后,没多在意为何只有他俩,他朝宋天瞬简单抱拳行礼。“宋御史。” 宋天瞬不语,仅悠然颔首。 “走吧。”李晨不及多寒暄两句,秦冉已先行一步,向城北而去。 李晨对着宋天瞬拉起嘴角,略显尴尬的笑了笑,便加快脚步跟上去,两人并肩而行,宋天瞬慢悠悠跟在后面,不远不近,他见两人一一走过窄巷的院子,一间又一间,最后停在巷子中段一间小院前,李晨敲了门却无人应答。 “我先进。” “小秦,你——”话没说完,秦冉翻身进了小院,李晨来回踱步等她打开门梢。 等了几息,担心她的李晨还没能跟着翻进院子,谁知隔壁院门大打而开! 里面传出一道冰冷的声音,令人后背一凉。 “找到尸体。” 些许少了人气,些许时常空置,小院显得冷冷清清,在靠院墙角落边的柴房门前,门半掩着。 李晨和宋天瞬走向门边,随着立在门前的秦冉一同望去,首先,一双瘦小的脚出现在他们眼中,尸体外观挺明显,为男尸;其次,尸体的确无头,柴房墙壁上给洒满暗红色不规则小点,为受害人被害时留下。 “第二具尸体!”李晨一把推开了木门,一脸惊诧。 凭借一具无头男尸和一个头颅,若要抓住凶手,需得时间以及运气,而要查出死者的身份,并非易事,因为他们很有可能没有任何身份信息备注(黑户口),所以,李晨真佩服她能在半日多找到第二具尸体。 秦冉未立马验尸,反而查看一遍院子其他房间,折回来,她看了看宋天瞬。 “没有任三的头。” ========== 咕噜咕噜,好饿。。。求喂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目击证人 “没有发现任三的头颅。”秦冉微微偏头,将那话重复了一遍。 他们找到城外两具尸体中的另一部分,无头骑士腰间的头和窄巷院子柴房内的无头尸相对应,剩下的部分也应该出现在某地,而此处未能发现,只能说明凶手将头藏在了其他地方——指引他们前去找寻的地方,说明凶手真实意图的地方。 “侧面表明,任三确实死在马背之上。”想了想,仔细看过柴房内的墙壁痕迹,秦冉续道。“柴房,为第一案发现场。” “第一案发现场?”宋天瞬头一次听闻这词,虽不难理解,却免不了用略带不解的眼光看向秦冉。 李晨倒是不陌生秦冉的话,同着她一般认真打量起四周环境来,试图找出些蛛丝马迹。 “李县尉,你来。”看一眼宋天瞬,秦冉接着把柴房的门完全推开,使屋内的气味消散些出去,然后朝李晨招手。 “怎么?”李晨抬起头。 “假设你是死者,我是任三。”秦冉边说话,边立在李晨身后,模拟案件。“任三微胖,下盘极稳,力气不小,死者瘦小,其他情况暂且不知。昨日,我谎称有事与你商量,将你引至柴房,你先一步进柴房等我,而我趁你不备,用砍柴斧头把你杀害,当时,你面朝内壁,我的斧子从后颈砍下你的头。” “你看尸体,后颈脊椎断裂明显,且他背对着我们倒下趴在地上。”为了说服力更足,秦冉蹲在尸体边上,素手指向无头尸的半截脖颈。“再加上任三宿醉,尚未完全清醒,手劲儿差那么一丁点,他挥出第一斧后,又立马补上一斧。” 尸体旁的李晨和门边的宋天瞬一起看着尸体,能够清晰分辨出颈部伤痕真不止一道。 “小秦,柴房里会不会出现第三个人?死者正跟那人说着话,任三从身后偷袭?”挠头,李晨想知道有没有第三个人在场,不然他们的线索又得断了。 “没。”秦冉答得肯定,不待他人再问,说道。“我有证据。” “啊?!”莫非,她亲眼看见不成?否者,她如何能如亲眼所见般讲得那样详细,若不是相信她,李晨可得认为人八成就是她杀的了。 “墙壁上的血迹。”秦冉正要开口,又觉得这个不太好说清楚,想了想,才道。“受角度、高度、远近程度等不同因素,血液呈现的迹象也是不同的。” “例如,屠夫杀猪,如果是死猪,屠夫杀猪时猪不会有挣扎,猪若躺在地上,那么猪身上流出的血滩会在地上形成大片较完整血泊,猪若挂在梁上,那么猪身上的血会往下流,掉在地面会再弹射一次,四处出现溅散所形成的点状血迹,挂得越高,溅得越厉害,小点分布范围也就越大;如果是活猪,猪被杀时会挣扎,血迹形态就多了,抛洒状、流柱状” “这就是血液形状分析,我知道我这么讲会比较抽象,可没办法,有机会我可以演示出血流动图。”见两人有些楞然,秦冉就没再说下去。 她以为两人没太懂,可他竟懂了。 “墙面血迹干净、完整,没有阻断,死者应面朝内侧,任三在外侧,根据死者倒下的位置,这小柴房里再挤下另一个人的可能性不大。”食指蹭了蹭下巴,宋天瞬想通些许细节。 “对。”秦冉心里称赞一声,他领悟能力挺强。“因此,要是那时柴房有第三个人,他们根本不需要跑到柴房来谈事,但实际上,院子里还有一人。” 出了柴房,秦冉带两人进了堂屋。 任三本来就一人住着,时常打扫屋子什么的就基本不可能了,几张靠背木椅皆铺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而桌面和上位一张椅子的椅面却擦得干干净净,桌面上一盏未动过的茶水,这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真凶。 真凶身份高于任三,并要求任三杀了同样相互有着某种关系的柴房死者,随后,真凶在城外杀了任三灭口。 “任三由于某种原因,在昨日早些时候接到消息,于辰时末、巳时初匆匆离开凤仙阁,赶回小院,杀了死者,带着他的头路过李记骡马行,顺手牵走李记掌柜的白马,城门守卫在巳时时刻左右见他出城,不久后,任三死。” “凤仙阁,此地,城外。”宋天瞬根据秦冉的说法,在脑子里把所有点串在一起。 “总的说来,整个逻辑推测符合时间顺序。” “我去找人把这地儿守起来,顺便问问周围邻里是否有谁看见什么。”听他两分析完,李晨也算是搞清楚了来龙去脉。 现如今,案子仍得继续从任三及瘦小死者身上着眼,与此同时,若能找到目击者,他们就能查到极有可能为真凶的人! 此案并不简单,乌云重重,李晨心头不觉添了丝凝重。 约半个时辰,秦冉刚再次查完现场,仵作验了尸,李晨倒找到一名特殊的“目击者”。 早些年,窄巷有着几家大院,后来大院里的人要么搬走,要么没落,院子便分割成了多间小院或屋子,越来越多的居民搬来,窄巷随之就变得十分热闹,茶楼、酒肆、衣帽首饰行、纸墨笔砚店等等应有尽有,才有了芙蓉城现在最繁盛的地方。 发现尸体的小院对面,便为一家高门大院。 可惜好景不长在,大院里早空荡荡,人只剩一瞎眼妇人和两名年轻男子,守着一屋子落寞繁华。 然而,也许外人眼中的落寞,对他们来说都是过眼云烟。 “诶!娘,你慢点!娘啊,你着什么急啊,关你什么事啊?” “小兔崽子,你以为你娘瞎了就真看不见啦?滚回去,少给老娘添乱!不然,老娘打折那双狗腿子!” 两人的对话飘进小院,院子里的人齐齐回身,只见一名妇人杵着拐棍,以寻常眼盲之人不可能有的速度踏过门槛,走进院子,且径直走向秦冉等人。 而她身后正跟着一人,自然为睡眼蒙松的程捕头程赫! 程赫昨日窜走大街小巷,边警告那些吊儿郎当的人安分点,边暗自查线索,天快亮了他才回去躺下,李晨查了查附近的人,复敲开程家大门。 谁知,开门的瞎眼妇人称她“见过”前日上午有人进出对侧小院。 “秦捕头,秦捕头在吧?”一手杵着拐棍,妇人伸出另一只手,在空中抓了抓。 “程大娘,你知道什么?”秦冉两步走过,拉住她的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无解之谜 “娘啊——”如得犬疫,程赫突然扯开嗓子一顿狂吠,跑去抱住他娘。 “小兔崽子,一通鬼哭狼嚎要吓死老娘啊?!”程赫即将抱上程氏胳膊前一瞬,程氏一棍子挥去,吓得他儿猛退好几步。 “不是,我” “给我闭嘴!” “娘你瞎掺和啥?我跟秦捕头说两句,秦捕头,你可别听我娘乱说,她什么都看不见,能瞧见什么凶手啊?”眼瞅着从程氏那儿不便入手,程赫立刻转移了对象。 “小兔崽子!”闻言,程氏朝某个方向扔出木棍子,目标自然为程赫。 “哎哟,娘我们回去,我陪你玩儿,你就别添乱了。”接住拐棍,程赫准备强行拖走她。 就算程氏知道些什么线索,程赫也坚决不让程氏说出来,倒不是故意给秦冉他们使绊子,而是程赫看出无头骑士一案牵涉面甚广,再加上秦冉一贯无视权贵的性子,程赫担心秦冉真查出什么惊天大案来,保不准惹怒了谁谁谁,若程氏所知真的至关重要,凶手一旦得知,程氏的处境便相当危险! 程氏为程赫唯一的亲人,一个瞎眼女人一把屎一把尿将他拉扯到大,岂为易事? 无论如何,程赫绝对不能把她至于危险之中! 可程赫所想,程氏根本没放在心上。 “好了,小崽子,给娘把摊收咯。”自家儿子,程氏怎会不知他想表达的真实含义。 说起收摊,其实程家住的是大院,实际状况也就跟一般小户人家类似,他们不愿卖老宅换得一世舒坦,所以程氏虽看不见,却练得好手艺,每日卖烙饼,辛辛苦苦养大程赫。 “娘”知道自己拗不过她,程赫只能妥协,如一堵墙般挡在她身边,时时刻刻保护着她。“管那摊干啥?有什么事,你赶紧说,说完赶紧回家。” “秦捕头,你过来点。”程氏见儿子没招了,就招手让秦冉过来。 一只手扔在程氏手中握着,秦冉就算不想凑近也不行,她再靠近一点,程氏一巴掌朝她头顶招呼去! 周围几人一惊,程赫他娘玩哪出啊? “嗯那人能比你高一个头。”众人不及有何反应,程氏已放下手来,续道。 “那人?” “程大娘,你能说得详细一些吗?” “前日巳时初,我不是给街东老谢送了两烙饼去,回来顺道买了些冻梨,我家小崽子从小到大都爱吃口冻梨嘛,快到家门时,有人撞了我一下,梨落了一地,那人也不帮我捡捡,拉着身边的人就要走,我啊气得想抽棍子一棍子敲瞎他,可还没张口,又有人替我捡起冻梨。”程赫张口开说,说到有人撞了她不管,气得用棍子跺地。 “我吧,眼瞎,但耳朵好着呢!” “先前撞我的两人在见到后面替我捡梨的儿郎后,停了下来,应该是等他,他们三人最后一同进了这里。” “大娘,你确定是这院子?”听到这里,李晨问道。 “嘿,窄巷哪儿有我不熟悉的地儿?我程家对门的唐家院子拆了又拆,不还是这个烂样子?”识出李晨的声音,程氏挥着拐棍指指点点。 “程大娘,你是不是可以根据每个人的脚步声,能猜测出那人的外貌体态?”忽然,秦冉绕有兴趣问道。 “秦捕头你,你怎么知道?” “你说他比我高一个头。”每每提到身高,秦冉就觉得是个无底黑洞,上一世她有175公分,这一世竟投了个160公分的胎,十五公分的的落差让她觉得很悲催。 “每个人的身高体重及个人习惯不同,走路的姿势肯定不尽相同,前者受基因影响,后者受生长环境或经历影响。”低落一瞬,她向大家解释道。 “小崽子,你不说秦捕头娘怎么觉得你在骗娘?”又是惊讶,又是质疑,她表情有些不对称,程氏挑眉,随后承认。“秦捕头,对,我的确能利用声儿‘看见’一个人。” “那屋子里有县衙仵作老郑。”程氏手朝一个方向一指,道一句。 “这位郎君,身量高于秦捕头一头又两指,体型匀称,内力深厚。”侧了身,她又对着宋天瞬道,其实他没动,但早年习武,她能够从他的呼吸推断出一些东西。 见此,众人恍惚间想起程赫他娘不就出至当年赫赫有名的程家,些许,程氏早练就一身不同寻常的本领。 “程大娘,说说前日撞你的人。”秦冉把话题拉回来。 “记不大清楚了,不过,有一人偏胖,有一人偏瘦,个头应不大。” “那给你捡梨子的人了?” “稍微有些瘦,年纪约莫在二十至三十间,他身上有股子奇怪的味道,像羊膻味,有点莫子血腥味,要不是我顺手摸了摸他的衣料,就要以为他是宰羊的屠夫。” “衣料?” “屠夫等老百姓不过穿的是粗布衣裳罢了,那人穿的可是大秦上等的菱衫,我估摸着吧,他可能是个通秦商人,但他还年轻,可能家里经商!” “还有吗?” “反正那人很奇怪我觉得吧,他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身上有种死人的感觉。”想了想,程氏道,因她从小习武且游走过江湖,有种江湖人对于危险的直觉。 正因如此,程氏更要告诉他们她的‘所见’。 “娘别玩了!”程赫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嘴皮子一翻,露出两个大板牙,打断程氏继续说下去。 “郑凯那小崽子也来了。”程氏像没听见他说话一样,倒去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话音一落,郑凯出现。 “正好你们都在,回县衙大牢吧!找到任三的头了,而且”他看向秦冉,模样有些怪。“庞胡死了。” 县衙大牢,关押庞胡的牢房。 没有窗户,四面都是石墙,木栏栅之后,不久前因杀害通秦商人沈三入狱的庞胡,此时,正背靠墙壁坐在干草地上,双目巨睁,望向牢房天定,而他人早没了生气。 在他身边,摆放着一颗头颅。 那头脸上同样未曾瞑目,角膜混浊呈白斑状,瞳孔已不可辨认,被斧头砍掉的颈部一片猩红,白肉外翻。 秦冉进了门,说不出的诡异之感围绕着她整个人,立在庞胡旁边,她抬头看向天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救救我吧 日子一晃而过,眼瞅着便到除夕。 距离在县衙牢房发现庞胡的尸体和任三头颅的日子,已过半月有余,那日仵作验尸,称庞胡死于中毒,根据现场痕迹及死者自身无反抗反应来看,最后得到的结论竟然为服毒自杀! 秦冉完全无法将庞胡与无头骑士一案联系起来,记得,不久前杏园女鬼案子的证据指向,他自己也承认为他因为投河淹死的崔莺莺报仇杀了沈万海,他又为何要在任三的头旁自杀? 寻不出新的线索,仅从程氏那通秦商人一点来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对”秦冉走在道上,一边摇着头。“肯定有被忽略的地方。” 仔细从头捋一遍,秦冉只能想到一点,整个事件都同他有关——宋天瞬。 暂且撇开庞胡的事不提,无头骑士骑着白马出现在临时扎起的军营附近,凶手的意图肯定是为引起李明的注意,而李明之所以把营地选在芙蓉城外,因他们上山端了山匪窝子,而他们会那么做,则出于宋天瞬。 当然,秦冉可不认为凶手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向她挑衅,她觉得自己面子还没那么大,用得着凶手绕那么大一圈,利用府衙衙役和龙缸山匪来跟她较劲儿,相反,把事情闹得越大,对于凶手本身来说岂不是更加的危险? 至于那柴房内的尸体,程赫找了人来辨认,认出是龙缸的山匪。 秦冉想了想,似乎问题的关键是凶手明明留下了线索,又掐断了线索,像是他只是想要宋天瞬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儿一般,他的杀人动机到底是什么? “杀人动机”通往窄巷罗记衣帽铺的路上,秦冉‘发呆式’走着。 “秦冉,你一路上嘀嘀咕咕嘀嘀咕咕,念啥呢?一家人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能不能专心点?!”赵氏瞅见秦冉那个样子,忍了又忍,实在是没忍住。 “?”秦冉不解,她走路挨着她道了?“你先走吧。” “婶,姐她——”跟在秦冉身边的陆晗早见赵氏不耐烦想批准她一顿的模样,但他知道秦冉在想案子,又不舍得打断她的思路。 “你闭嘴,都是你们给宠出来的坏毛病。”赵氏心里有气,抿着嘴,伸出食指点在陆晗额头上,再顺便指一指一旁的秦安和秦小五。 面对家里的母老虎,几人一时不敢接话。 “”陆晗看看秦冉,作委屈状,近几日,他发现赵氏同他越来越疏远了,似乎总有什么防备防着他,不再如以前与他亲近。 “娘,你心情不好,找他发什么火?”挪动一步,秦冉将陆晗护在身后。 实际上,秦冉也发现了,赵氏瞅着陆晗的眼神就跟防贼的感觉一模一样,可秦冉自认为她真摸不透大唐妇女的思想,陆晗在她家养了十几年,难道会是贼? 连江南首富家大宅子,她都带他溜过,陆晗能瞧上秦家酒肆里的何物? 唉,秦冉暗自叹气,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看得见摸不到,摸得到也猜不透。 “哟哟哟?还护着呢?怎么不见你维护维护你亲弟弟?”秦冉一个动作,气得赵氏红了脸。 “娘。”秦安扯一扯赵氏的衣袖,略微垂了头。 “一大早,发什么疯啊?这可是大街上!”凑到赵氏耳边,秦小五打着圆场。“赶紧上罗记拿了新衣回家,等会儿人家可关门咯!” 赵氏四下一看,瞪了秦冉一眼,往罗记衣帽铺去了。 “几位,来啦?快请进,快请进!”当初秦小五帮过罗记掌柜,所以他亲自等着他们几人来做完今年最后一单生意。 “老罗,生意不错吧?” “哈哈,托您几位的福,老秦,就等着你们来拿衣物了。”寒暄几句后,掌柜让伙计把前阵子定做的衣物拿出来。 话又说回来,到衣帽铺做衣裳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赵氏本来舍不得这个钱,以前给孩子夫君的衣裳鞋袜哪样不是出自她的巧手,可念在把秦冉包装包装加把劲儿嫁出去的想法,赵氏干脆花钱给每个人都做了套新装,那日酒肆里忙,便让秦冉和陆晗把定钱和衣样送了过来。 伙计捧着个木盘,上面规整叠好新衣裳。 “哇塞,姐,这个好酷啊!”一眼认出属于自己的衣物,陆晗看着双眼冒光。 照着季与的黑衣劲装,秦冉给陆晗画了样子给陆晗做了两套,一套银白的祥云滚边墨蓝底袍衫,虽说是袍衫,却更加的修身,窄袖处多了块类似护腕的加厚耐磨布料,裤腿也窄得能扎进长靴,另一套为紫玉菱纹滚边碳黑底的。 “秦捕头,可还满意?你看看这绣工,可出至芙蓉城最好的绣娘”掌柜笑眯眯道。 “闺女,你怎么不给爹整一套?想当年,我可是气宇轩——”光是看看,秦小五已在想象曾英姿勃勃的他穿上是个啥样。 “秦冉!” 三人回头,见赵氏的小宇宙彻底爆发。 “有你这么做姐的吗?一碗水都端不平?你看你给秦安做的袍衫?”一相比较,搞得秦安的袍衫跟满大街的乞索儿无异。 “首先,不是我做的,其次,秦安的衣样不是你给的吗?” “你你你” “他经常在外跑,娘你画的衣样对他来说不合适,我就给改了。” “不合适?秦安的怎么就合适啦?” “书生穿什么不都差不多?” 这话一出,秦安倒是委屈了。 早在秦安很小的时候,秦冉就告诉他‘百无一用是书生’的理论,秦冉上一世听他人说过此种现状,套用他人之言,古时读书人虽有满腹学问,可惜有志难伸,到头来,空有一番豪情,发挥之地少得可怜;再者,当代读书治世人才太过多了,百人之中才有可能有一个会有施展抱负的机会,机会渺茫啊。 而且,柔弱书生肩不能抗,砍不了柴,手无缚鸡之力,杀不了鸡,上个战场怕见着敌人撒腿跑,考不上功名,温饱都成问题。 因此,秦冉没觉得秦安需要置办特别点的衣裳。 “婶,我跟秦安换吧?”陆晗见秦安耳根子一点点红起来,便心下一横,忍痛说道。 “你少掺和!还有,你的女装到哪儿去了?” 罗记衣帽铺对街,恰好为二层高茶楼,几人正凭栏而望。 “宋御史?”捂住眼睛,郑超好想假装自己没有见到属下一家子吵架的‘趣事’,可直觉告诉他,宋天瞬似乎蛮有兴趣? 陪宋天瞬考察完整个芙蓉城的各项指标后,郑超虚脱得只剩一身臭皮囊了,他终于知道哪些贪官污吏究竟是怎么被宋天瞬给玩坏的了——精神崩溃,连续半个月,他天不亮就起,天快亮才睡,离精神崩溃还远吗? 但相处一阵,郑超也算摸着一点宋天瞬的脾气,此时见着秦冉,立马计上心头。 “秦捕头!”郑超突然朝那边喊一声,心底在祈祷,秦捕头,你可要救我一命啊! ========== 要过年至除夕了,李明上长安见未来媳妇去了,季与也回家吃饺子了。 只剩,咱家男主独自一人,孤零零,呆在偏远的小县城,看着别人一家子其乐融融(听起来好可伶),怎么破???? 我好心疼哦要不,放出绝色美人一纸,他俩一块过年吧,同意的举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同道中人 郑超将身子贴在茶楼二层的护栏边,朝秦冉挥手时激动得险些跌落,闻声,罗记衣帽铺的几人纷纷抬头往外一看,众人大惊。 因郑超大半个身子都置在空中,挡住了身后之人,罗记衣帽铺的几人没看到其他人,只见他脸上的喜悦难以用语言描述,他看秦冉的眼神仿佛是失散多年的亲人,眼里还闪烁着泪花。 “郑县令,不对劲儿啊”嘴角狠狠一抽,秦小五杵在秦冉耳边道。 明明是他闺女,秦小五怎么觉得郑超才像她亲爹一般? “瘆得慌!县令是不是中邪啦?”陆晗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秦冉,小声说一句。“姐,赶快退回来就当做没听见,千万不要理他。” “嗯,好主意!”说完,秦小五和陆晗一左一右拉着秦冉的手臂,拎着她转了一圈倒回衣帽铺里边去。 同一时刻,茶楼那边的郑超惊掉了下颚,他们居然假装看不见他?! “哼,我才不信你看不见我。”郑超咬紧牙齿,深吸一口气,扯开嗓门大喊,喊得整栋茶楼的人都能听见。“秦捕头,你给我过来。” 半刻钟后,茶楼。 “宋御史,下官家中有急事,就让秦捕头陪陪你吧。”郑超笑眯了眼,活像一只深山老林里的千年狐狸。 也不管冷着一张脸的秦冉,郑超看看面带微笑的宋天瞬,自认为事儿办的不错,说完就撤。 大唐除夕七日假,除夕及前三日,初一至初三,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吆喝声、喝彩声,从街头到街尾皆能听见,嬉戏玩闹的孩童,在街角踢着毽子,嘴里唱着歌谣。 “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割年肉。” “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三十儿晚上熬一宿。” “大年初一访亲友,大年初二祭先祖。” “初三初四逛庙会,十五晚上街上走。” 与热闹的氛围相反,秦冉和宋天瞬一前一后走着,各自保持着沉默。 秦冉认为陪着他又不代表非得说话,而且她觉得自己同他除了案子上的事情,也没什么可说的,庞胡死后没两日,李明和季与从会川回了芙蓉城,处理一些后续事件,两人一起赶回长安。 仅留下宋天瞬,他一人。 像‘你怎么不回家’之类的话,秦冉不用想,也不用问。 听说,他三元及第后在长安待了一年,此后,便一直在外未曾归家,若不是有其他苦衷,就真是那个家回不得。 忽然想到她捡到陆晗的时候,他脑子里没有任何记忆,连是否有家亦不知,比起有家不能回的宋天瞬,后者承受的痛苦更甚。 “宋御史。”秦冉站住,想找些话来说,一开口却又是案子。“庞胡牢房天顶上数字所代表的含义,你破解了吗?” 庞胡死时双目巨睁,眼睛盯着天顶,他们看了许久,终在角落里找到一排极小的字,仔细辨认,为几个数字,刻下数字的人除了庞胡,便是凶手。 “秦捕头,有何高见?”见她停下等他,宋天瞬笑着两步向前,立在她身侧。 “数字,应为一种逻辑关系,简单点,譬如日期、时辰等,复杂点,数字代表的数相加减运算或反转平移等方式得到的一组逻辑含义,即,凶手欲传达的真实含义,不明写意味着并不是想要所有人都知晓,他,只是想告诉某个人而已。” “所以”目含深意,宋天瞬再近半步。 “我试了好几种方式去算,如果数字为笔画数,答案可能是——准备好了吗?”秦冉不解凶手想要表达的含义,虽没头没脑,但隐藏的意义不言而喻。 “秦捕头,今日是除夕。” “啊?”莫名,他冒了句毫无关联的话,秦冉茫然,听他续道。 “明日便为‘元正’,新年伊始,元正有着除旧布新、一切重头开始之寓意。” “”他的意思是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可那明明是好几日前的事儿,怎么不今年事今年毕? “秦捕头,既然陪我,就请好好完成任务。” 秦冉飞去一记眼刀,谁心甘情愿要接下这任务? 秦冉明显一副不愿合作、坚决不完成任务的神情落在他眼里,使他笑意更浓,她就是这般不假修饰,让他觉得异常真实,她说是便是,说不是便不是,没那么多令人不得不防的心眼。 他人见她冷若冰霜,他却见她温暖舒心。 “我离家之时,正是除夕前夕。”秦冉不语,宋天瞬接着说。 “你不知道除夕后再走?”这句话秦冉没说得出口,取而代之说了后一句话。“多久了?” 宋天瞬笑着伸出五根手指,素洁白净,骨节分明,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娶妻了吗?”眼珠一转,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跳出她大脑,秦冉脱口就出。 “以秦捕头之见,我该娶妻了?” “怪不得。”秦冉恍然大悟,边走边点头,看看他,顿时有种同道中人的感觉,要不,她也学宋天瞬玩几年失踪吧? “什么?” “怪不得你不归家,因为逼婚,对吧?我听说你整得你未过门的娘子一家入了大牢,不过不愿娶人家,也不至于唉,逼得你那么大把年纪了,连个媳妇都没有!” “”宋天瞬好想撬开她的脑子瞧一瞧,怎么推论到逼婚之事上去了? 联想刚才秦冉说的‘逻辑’解释,秦冉的思维,真叫神逻辑! “没事,成亲那种庸俗之事,不适合你。”以为宋天瞬尴尬了,她安慰道。 “庸俗?怎么就不适合我了?” “诶适合适合,你想适合就适合。” 两人不再说话,又是一阵沉默,一人面无表情,一人黑脸,两人走出窄巷来到一个岔路口,岔路口左边通往宋天瞬暂时居住的客栈,右边则是秦家酒肆的方向。 “我回去了。”说完,秦冉离开。 “秦捕头。” 秦冉回身,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染上一层惯有的冰霜,扫他一眼,让他有话赶紧说,他可比赵氏还啰嗦! “客栈冷冷冰冰,像冰窖,食何物都食之无味。”微微抿了抿唇,宋天瞬依旧是副笑颜,可那笑容里藏了一丝苦涩,他带着磁性的嗓音响起,似感冒了,略显沙哑。 秦冉见他站在原地,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落寞得像被全世界所抛弃一样,她不觉皱起了眉。 “跟我走吧。”挠头,秦冉说完转身。 “去你家?”宋天瞬未犹豫半分,跟上她,俯下身,在她耳边重复道。 “废话。”温热的气息擦过耳边,秦冉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立马退后好几步。 见此,宋天瞬不语,唯笑。 “诶,你能不能别笑?”瞥见他笑,秦冉心头涌上难以言表的感觉,十分奇怪。 不就去她家吃个饭,他干嘛非笑得那么猥琐? 他饭量跟猫儿似的,多他一个又不多,他至于高兴得像捡了一万两黄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相聚除夕 尚未踏进秦家酒肆,早隔着半条街的距离,秦冉便已听见酒肆里响起赵氏黄鹂般的清脆声儿,她把各种蜀地方言融汇在了一块,内容自然足以和谐。 “你还知道回——”原准备气呼呼一顿臭骂,可当赵氏一眼瞅见秦冉身侧锦衣貂裘的男子,圆溜溜的明眸马上变成了一弯上玄月。 赵氏瞬间打量一遍那衣着华丽的男子,盯着那男儿如雕如刻的面庞,她诧异不已,秦冉身边竟然会有如此不俗的男子? 但不管为何,做娘的见到身为大龄剩女兼有名的街尾烂白菜的闺女终于带了个男人回家,激动之意,根本无法用任何形式表现,所以,赵氏反而淡定了。 “莫非,这位郎君乃宋御史?”待两人走进,赵氏收了下颚,轻轻一笑。 “正是。”宋天瞬颔首。 “宋御史真是一表人才啊!您的大名早有耳闻,如今一见,这气度、这”因先前秦冉给郑超喊走,赵氏心里的郁闷未消,秦小五才把宋御史来芙蓉城的事儿说了说,此人出身,此人功绩云云,宋御史高大形象仍清晰存在她的记忆里。 赵氏来不及美言一番,酒肆里其他人探出个脑袋。 其中,程赫给程氏倒水的杯子满了又满,溢出流到桌面,程氏一棍挥过去,程赫边瞅着宋天瞬,一边蹦了三丈远;秦小五和陆晗正面面相觑,他怎么会跟着秦冉来秦家酒肆? “宋宋御史。”李晨手里还拎着一只光溜溜的老母鸡,他以为秦冉回来了,就出来打个招呼,谁知见到了宋天瞬。 “怎么都在?”望一眼四周,秦冉问着陆晗。 “姐。”陆晗走到她身边,用略带敌意的眼光瞥一眼宋天瞬,然后拉了拉她的衣袖,微微撅嘴。 “怎么了?”收到陆晗不开心的信号,秦冉没空管其他,牵着小可怜的手朝后院去了。 某人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相握的两只手上,有那么一丁点的灼热。 “来者是客,大家除夕一块儿过呗!宋御史,快来,进来坐坐。”赵氏瞪两眼难防的家贼和难嫁的闺女,笑脸迎上宋天瞬,顺便遮挡住他的视线。 所有人都知道秦冉待陆晗比亲弟弟还要好上三分,两人亲密起来,可没有豪门大家里的男女之防那一说,但赵氏知道宋天瞬出至规矩甚多的地儿,她怕他误会。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赵氏一反往常的作出知书达理、温柔贤淑且热情好客的样子,她旁若无人的硬是请宋天瞬上了酒肆二楼。 此刻,除了秦小五,怕在场众人无一人能够琢磨出赵氏心里的小九九。 本来,赵氏便跟秦小五商量好了,李晨从小就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两口子对他知根知底,放心着呢,再加上,李家就剩他一人,秦冉嫁过去不还等同于他们老秦家的闺女嘛?对秦冉来说更是天大的好事,人家住着祖上留下的老宅子,县尉在芙蓉城算有头有脸的官了,最最重要一点,秦冉不用侍候姑婆啊! 作爹娘的,哪儿希望见到自家孩子受气? 而秦冉的性子,若嫁作人妇,估计得气死她姑爷上上下下一家子! 为了寻来李晨撮合他俩,赵氏费了心思把县衙里平时相熟的几人都请来了,不光有李晨,程赫和他娘,以及一直借住他家的郑凯,这两家人人丁也不旺,赵氏一说,他们便都来了。 可谁又知,半路杀出个宋天瞬,赵氏决定先亲自摸个底去! 没多久,赵氏满脸堆笑的下了楼,顺带着收了几坛子宋天瞬让人送来的酒。 “你过来一下。”秦小五好奇她到底跟人家说了些啥,可别讲些乱七八糟不该讲的。 “你很闲是吧?上后厨帮忙去!”一开口,赵氏跟变脸似恢复本色,一手叉腰,一手指向厨房。 大过年的,秦小五也不愿跟她吵,便悻悻然走了,他一走,程氏开口道。 “秦捕头他娘,你为何对陆晗那小子有偏见啊?” “偏见?程赫他娘,你哪只眼看见的?”说出这句话,赵氏就后悔了,她只是顺嘴一说,没有讽刺她眼瞎的意思。 “妹子,我眼瞎心不瞎。” “唉程大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妹妹先给你陪个不是。”赵氏在她边儿上坐下,才道。“你是不知陆晗同秦冉毕竟不是亲姐弟啊,我这心里不愁嘛。” “你们这些做生意的人啊,就是复杂!一天天都瞎琢磨些啥?我看秦捕头和陆晗都是好孩子,摊上你那么个娘——” “复杂?程赫他娘,你是说我心眼儿多吧?哼,我做娘的怎么了?哪儿像你,你家程赫多大把年纪了,媳妇的影子都没看见一个!” 两个女人,足以一台戏,在场男子纷纷撤退,远离有她们的世界。 另一边,郑凯不知从哪儿溜了出来,往置酒坛的桌子那儿一凑,陶醉般一嗅。 “醉春酿?”郑凯抱了两坛子酒,从吵架的两人面前过,朝后院去了。 跃身上树,寻着个舒服的位置,郑凯咬开酒坛塞子,仰头一饮,虚着眼看向东北方。 “过了那么多年,你心里还有他如今他回去了,你开心吗?”饮着长安特有的醉春酿,郑凯眼中添了乡愁,也不知为了故乡,抑或,为了故乡的她。 不知过了多久,郑凯忽然捂住胸口。 “晨儿!别打,我不就尝一口嘛?!” 郑凯睁开眼,一把扔了酒坛,跳进厨房。 李晨在厨房里帮忙,准备晚上的吃食,程赫被打定是因他偷嘴了嘛,李晨刚收拾完吃货猪,哪儿知吃过豹又闪亮登场。 一见郑凯进来,程赫趁李晨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急忙抱着盛烤鸭的陶盆跑了。 溜达了一圈,程赫听见他娘同赵氏正大战三百回合,啃着鸭腿,他跑到后院秦安房里去了。 “干啥呢?”见秦安在书案那儿提笔写字,他没话找话。 “娘让我写些春联,晚上好送,你看我娘剪的春花。” “哥们,你说你娘到底有个啥阴谋啊?”别提,那春花挺漂亮,程赫拿起看了半天,总觉得赵氏热情得不真实。 “”秦安瞅瞅痞子无赖样儿的程赫,无语。 “开玩笑啦!瞎紧张啥?诶,秦安,你画画怎样?你给我画个门神吧?” 门神?秦安望天,她姐的同僚好奇特。 “嘿嘿,把你姐画上去就成,我把秦冉贴我家大门,一切妖魔鬼怪必定望而生畏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除夕礼至 除夕之夜,秦家酒肆头一次聚集那么多人,两张方桌拼凑在一起,九个人刚好坐下。 赵氏请宋天瞬坐至主位,她跟秦小五坐在对侧,一面为李晨、秦安、陆晗、秦冉,一面为郑凯、程赫及程氏。 赵氏手艺不错,一桌子饭菜色香味俱全,松菌炖小鸡、党参枸杞母鸡汤、烤炙芝麻香鸭、酸菜豆腐鱼头汤、清蒸豆豉鱼、鱼肉切鲙、香烤羊腿、葱爆羊肚、风干秋葵、蒜蓉油菜、香脆胡饼、乳酪团子 因鱼代表着‘年年有余、吉祥如意’的寓意,桌上有不少跟鱼有关的食物,而三十晚上吃小米和大米一起蒸的饭,又称金银饭,代表财源滚滚。 在此之前,赵氏特意准备了屠苏酒和五辛盘,用于调理脾胃、解毒避秽的传统吃食;再者便为汤中牢丸,各种馅儿塞进面粉皮儿里,捏成半月形,扔进沸水里煮,煮好捞起来后沾醋或咸辣酱吃。 俗话说好吃不过饺子,不过唐时的饺子被称作汤中牢丸。 光瞅着桌上的美食,程赫已经快无法自控,他好想那看起来显得十分亲民的宋御史立刻马上消失,整得怪别扭,他又不好意思开动。 “咳咳。”程赫清了清嗓子,朝秦冉眨眼。 “咳咳。”郑凯学程赫,也朝秦冉眨眼。 秦冉看看他俩,看看一桌美食,问一句。“为什么都不吃?” “宋御史,要不,您先说两句?”赵氏一听,立马接住话头,笑着开口说道。 “能聚在一起,便是一种缘分,望来年一切安好。”自从九岁离家,宋天瞬其实从未在除夕这日同这么多人坐在一张桌上,见赵氏热情说着,他便不推辞,真诚祝福道。 宋天瞬刚说两句,有人无情打断。 “啰嗦。”秦冉瞅着美食不能食,已不耐烦。“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拉倒。” 她看他可怜让他一起上她家吃顿饭,又不是找虐,让所有人看他脸色才能吃饭。 秦冉冷冰冰抛出一句,令秦家酒肆的温度骤降不少,一桌人屏住呼吸,偷偷瞧着宋天瞬的反应。 大家习惯秦冉的冷场,毕竟她真就那么一个人,不耐烦时甚至会朝县令吼一顿,别提他们几人,可她居然敢对金都御史那样说话? 程赫反应最快,他胡乱往嘴里塞了个羊腿,一边捂住眼睛,他可听说,连郑超都怕宋天瞬这笑面虎,谁晓得他在这儿丢了面子,能不能转过身就让几人统统剥掉一身皮? 大家以为他得生气,拂袖而去。 然而,他却酒窝陷得更深。 “吃,为何不吃?”宋天瞬脸上寻不出一丝怒意,纤长素指随意一指,语气倒异常熟稔,杳然道。“我要切鲙。” “拿去拿去,堵住你的嘴。”秦冉直接将她一盘切鲙递到他面前,顺便还盛半碗金银饭。 比起秦冉吼宋天瞬那种极易挑发战争的事,她给宋天瞬盛饭这种看似平淡的举动,反而让所有人觉得惊悚! 他俩究竟什么关系啊? 念头在每个人脑子徘徊,却不会有人傻傻问出来。 “我要那个。”陆晗把碗放在秦冉面桌前,指着一道挺远的菜,撒娇道。 秦冉自然的给陆晗和秦安夹食,宋天瞬则慢慢开吃,见有人吃,程赫先把桌上精华放进程氏碗里,这才和郑凯饮酒划拳,气氛稍好,心里一直紧绷一根弦的李晨终放下心来。 “秦叔,你和婶是怎么认识的啊?” 李晨一问,几人回头,秦安和陆晗都还不知道他们的故事。 “好好吃饭,说那啥做啥?”赵氏难得害羞一次,说着端起一个空碗去了后厨。 “我们呐?”问起他俩,秦小五的眼睛看向左侧,翻开多年前的回忆。 原来,赵氏为秀才的女儿,秦小五曾经为流浪儿,两人能走到一起,实属缘分。 秦小五家里很穷,五个孩子只活下他和大哥,后来实在穷得吃不起饭,他被后娘怂恿着卖了,几年后流浪至蜀地,现已过世的乔老爷子见其可怜且聪明,便收留了他,传授一身好本领,秦小五才进了县衙作了捕快。 关于赵氏赵初月,她爹本为秀才,却在进京赶考途中病死,闻此消息,她娘不久病亡,只剩她孤零零一人,好在赵初月念过两年女书,女红汤水皆拿手,不至于活不下去。 可家中仅一女子,长久下去也不是一回事,总有人小流氓使坏找茬,渐渐,长相柔美、性子柔弱的她性子火辣起来,直到遇见他——赶走地痞流氓救了她的秦小五。 “来来来,秦叔叔,祝你们百年好合!”秦小五把故事说完,赵氏都未回来,程赫举起酒碗来,一口饮尽。 这种类似戏本子里的故事,对于程赫来说可提不起太大兴趣,他更不在乎他从未见过的爹在哪儿,他和娘到底发生过什么,只要他娘平平安安就好。 程赫才放下酒碗,有人敲了敲秦家酒肆的门。 “谁啊?”程赫一点不客气,当自己家那样问道。 开了门,只见一长随打扮的男子将一个小杌子大小的盒子呈上,礼貌道。 “我家公子给秦姑娘的礼物。” 一时,程赫立在原地没动,咧嘴坏笑。 “你家公子谁啊?”假装听不懂,程赫回头看看陆晗,有意大声说道。 “小的耐濮阳家长随。”男子懂礼,双手托着盒子等人收下。 “濮阳家的公子?蜀州濮阳?濮阳易?濮阳易不乖乖在家守岁,为何命你给我们秦捕头,不,秦姑娘送礼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你在想我 程赫一口气连着几问,边瞅着长随,边露齿笑着,眼神里闪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小子,问你了。”见长随支支吾吾答不出,他复问。 “小的就是个跑腿的,您别为难小的了。”长随垂了头,眼色变了又变。 长随还真不敢细说,这事儿吧,他们公子倒真不知! 一般说来,既没定亲,又没深交,濮阳家向他家未出阁的闺女送礼,便不符规矩,而他之所以顶着濮阳家公子的名头来送礼,还不是因他们濮阳家的老太爷。 濮阳易熬不过祖父的念叨,同意去见了见秦冉,两人没说几句,濮阳易却通过李晨退婚一事,对秦冉有了些许兴趣,她跟他所知晓的女子都不同,虽说两人门不当户不对,但祖父不反对,濮阳易爹娘不也没辙。 觉之有趣,却不代表濮阳易会做出出格的事情,而这事儿就让看着干着急的老太爷帮着给做了。 一时,酒肆里安静得能听见某人的抽气声,所有人随之把目光聚在了秦冉身上。 熟悉程赫的李晨、郑凯两人一眼看穿程赫那一连串阴阳怪气的问话,不过,他俩也意外,比男人还男人的秦捕头给人瞧中了?一般的男子能相中秦冉那样不同寻常的女子? 她要嫁人了,还能待在县衙作捕头? 两人瞄着秦冉,她仿佛闻之未闻。 她身边的陆晗转过脸去看着她,他忽然想起半月前一日,便是林家闹着退婚那日,赵氏一大早就缠着他要他去城外老远的寺庙替她上柱香,原来,是为了不让他跟着秦冉一起去见什么濮阳家公子? 瞬间,陆晗涨红了脸,又转回头来,秦冉不是答应了他会等着他,嫁给他吗? 一桌子人,除秦冉,唯一人淡定如常,宋天瞬噙着笑,夹起一块薄如蝉翼的鱼片沾了酱汁放进嘴里。 对于其他事儿,他看似漠不关心。 区区濮阳易,根本不需要某人多操半分心。 再说,她的反应足可表明一切。 而秦冉,她背脊依旧笔直,如一棵雪峰之巅的劲松,直到咽下嘴里吃食,秦冉才放下筷子,轻启淡粉红唇。 “不收,关门。”前一句同长随说,后一句是告诉程赫的话。 程赫正可惜好戏就这么快结束了,徒然听见一声响。 “诶!等等!”端着盆新鲜果子的赵氏,径直走向门边,她掏了掏耳朵,她怎么觉得自己听见濮阳家之类的话了?“濮阳公子让送来的?” 不可能吧,那濮阳家公子真看上他家闺女啦? “夫人,的确是濮阳公子让小的送来给秦姑娘。”见赵氏脸上有惊有喜,长随觉得他快把烫手山芋给扔出去了。 “真的啊?”赵氏把装鲜果的盆子递给程赫,舔了舔嘴唇,认真道。 “劳烦夫人转交,小的先回了。”长随立马把双手伸了过去,赵氏下意识接了盒子。 “小哥,谢了。”说着,赵氏顺手塞了碎银子过去。“大过年的,买点酒暖暖身子。” 长随告辞,赵氏没在意屋子里的人,视若无人般,把盒子放在怀里就像抱了个宝贝,没再说一句,转身独自一人回了后院。 剩下的人,反而不知所措,只能在诡异的气氛里埋头吃着年夜饭。 奇怪,濮阳家公子究竟是送礼给秦冉,还是给秦冉她娘? 吃得差不多了,大家收拾的收拾,溜达的溜达,说悄悄话的说悄悄话,也有人在后院捣鼓守岁的铁桶、爆竹等物。 “你不回去?”饭也吃了,秦冉认为他该自觉撤退了。 “秦捕头,你不懂何为守岁?”不回答她的问题,宋天瞬反问。 “不就不睡等着过子时?” “陪我坐坐。”宋天瞬给她一个‘既然你懂,就别废话’的眼神,将一只手置于身后,走向她。 “坐?”秦冉话音才落,觉得一股宽厚温暖的力量裹住她的腰肢,一个不留神,她已经被宋天瞬带着飞上自家后院的屋顶,在一棵撑天大树树干后。 不知打哪儿来一张厚厚的毛垫,搁在他俩眼前,宋天瞬悠然坐下,模样惬意,像并非坐在人家屋顶上,而在璀璨星空之下、柔情花海或旖旎云端之上。 “秦捕头,觉得芙蓉城风景如何?” 听闻,秦冉放眼望去,再吸一口高处寒风,忽觉有不一样的东西划过心尖。 她回首,俯视着他。 自龙缸山上,秦冉从屋顶掉进温泉汤池,她对屋顶有种不自在的感觉,总觉得一切即将失控,没敢多动,没去多想,秦冉直接坐下,靠着宋天瞬坐在同一张毛垫上。 秦冉坐在他身边,属于他的独特气味飘入鼻间,她微微偏了头瞄了瞄,只见一排浓密剪羽和深陷的酒窝。 明明附近有好多人,秦冉却似乎只觉得这个世界只有她和身旁的他。 压下心头蔓延滋长的情绪,秦冉把注意力转到院子里去。 院子里挺热闹,因垃圾不外倒的传统,赵氏让秦小五把自家垃圾都放在角落里去,再把一年里用坏的扫帚扔进院子庭燎大火堆里,意为‘仓库不虚’。 “秦安,你的破鞋了?”子时前,赵氏又问秦安。 这话惹得程赫哈哈大笑,秦安的破鞋? “傻兔崽子。”坐在屋里烤火的程氏听见自家儿子的傻笑,一拐棍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恰好击中程赫的大腿。 “娘,你儿子折腿,你乐呵是吧?” “把穿破的鞋在院子里埋掉,是‘印绶之子’的意思,就是说当大官的儿子。”知道程赫不懂,程氏解释道。 秦安那孩子能念书,他们都知道,也都希望他好,但程赫能不能别出来丢人。 “哦。”程赫自然知道自己想歪了,但又不知真正含义为何,在听娘说了后故意一瘸一拐把拐棍送了回去。“娘,我的鞋你给埋了吗?” “赤赤啊,你不是天才吗?这都不知?你脑子里是不是被猪粪填满啦?”郑凯趁这机会落井下石,说完,抱着酒坛躲得远远的。 此时,屋顶上,秦冉想起一个画面,宋天瞬见郑凯时的表情。 “你以前认识郑凯?” “郑家公子,长安城内无人不知。”未作遮掩,宋天瞬道。 关于郑凯,听上去里面蛮有故事,但秦冉没细问,郑超来芙蓉城上任后不久,郑凯便来了此处作了捕快,没人知道他到底来自哪儿,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似乎每日就爱借酒消愁,同程赫相熟后,更是一直赖在他家不走了。 将子时至,秦小五几人问起秦冉来。 “他们看不见我们?”秦冉略微惊讶,坐了半天,别人还看不见他们? 宋天瞬笑了笑,送她回了院子,随后消失在秦家酒肆。 除夕子时,晚辈给长辈行礼,说些‘福延新日,庆寿无疆’的吉祥喜庆话,便可开始放爆竹,放爆竹最开始是为驱走年兽,后来演变为一种除夕乐趣,当时尚未有烟花,用爆竿放在门前烧得旺盛的火桶里烧,竹竿会爆得噼里啪啦作响。 今年家里多了不少人,李晨、程赫、郑凯和陆晗玩爆竹玩得开心,秦安和秦小五将字联和春花拿出分好,赵氏在厨房里忙着宵夜,程氏则坐在门前,仔细听这一夜的热闹。 剩下秦冉,她折回后院,望向那婆娑树枝后的月色。 岁岁年年皆不同,明年是否仍相守? “在想我?” 低沉男声倏忽响起,秦冉下意识朝右转身,撞进一人怀里,微凉的额头贴上微热的唇瓣。 ========== 出差中,莫有电脑,这里是存稿君,不知道有没有小伙伴会想我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纳为小妾 触感微妙,宋天瞬的心轻轻一荡,他忽然回忆起那日汤池里的玉峰白雪,心跳加快,似乎快跃上他唇间。 子时时,宋天瞬未回客栈,临时起意返回先前两人待在一起的屋顶,周围逐渐响起爆竹的啪啪声,孩童嬉戏的欢叫声以及长辈们语不带怒的招呼声,一如每年除夕。 垂了眸,一抹熟悉的身影步步靠近。 本起了逗趣的心,谁知,他竟在除夕之夜吻了她?倒拨动了自己的心? 出于本能,宋天瞬想要后退,可不知为何他的双腿似迈不开一分一毫。 “流氓。”秦冉一怔,随即冷言道。 “实为流氓之举。”也不知说的是他,还是秦冉。 因秦冉话一出,一个反手扣住宋天瞬的胳膊,来了个过肩摔,其间,她还朝他的腹部去了一拳,脚尖踢向膝盖内侧,迫使他顺势前倾,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像刻在骨子里的自然反击,仅仅一息,秦冉已将他压在身底。 宋天瞬没反抗,任由她把他压在身下,反正他也不觉膈应。 两人之下,正为不知何时落在地上的毛毯,毯子厚实、绵软,虽说眼看着秦冉收拾了他,可他先一步的铺垫,却说不清是他反应太快,还是有意为之。 “宋天瞬。”一见毛毯,秦冉顿时发现自己被他摆了一道,气得从嘴缝里蹦出几个字。 他,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来不及有其他动作,无耻的宋天瞬又用老招数让她定在原地,一股暖流潺潺流过她体内经脉,温润、舒适,像躺在温热的泉水之中,所有热能从后腰泉眼扩散开来,秦冉便觉浑身软绵无力,可越发如此,她越是气愤。 一动不动,任他欺负,秦冉欲哭无泪,这简直就是游戏黑洞! 可别提无耻,某人还有更无耻的语言攻击,秦冉动弹不得,只听他自语续道。 “呀,一会儿来人了,可要如何解释?” “秦捕头你趁着四下无人,贪图本官美色,欲行不轨之事?” “唉,本官的清白就这样被你毁了,秦捕头,你说该如何是好?” “与你已有肌肤之亲,只能委屈一下——” “亲你个大头鬼,赶紧解开我的穴道,不然跟你没完!”秦冉哪儿来的耐心听他瞎磨叽?几欲张口,却发现不怎么能发得了声,待她鼓足了气说出话来,又听见有人走向后院。 就连她都听见有人朝后院走来,她就不信宋天瞬听不见了! 难道,他真要当着其他人的面‘陷害’她一次? 拜托,哪个出门没带大脑,抑或,带了大脑却装着猪粪或粗糠的人会相信她秦冉要非礼宋天瞬?! 秦冉就跟遇见一生当中的死敌一般,猜不透对方的心思,摸不清对方的想法,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没完?是指没完没了吧?嗯,本官觉之甚妙。”见她气焰嚣张,宋天瞬一个翻身反将她压在身下,然后一手撑地,鬼使神差般,他缓缓靠了上去,凑近一点,再近一点。 同样的月色,无轻云薄雾,无香气氤氲,雪峰之中的触感依旧,如云似雾,如水似露,一股清香,一股甘甜,宋天瞬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熟悉这种味道,迷恋这种感觉。 并非源自任何欲望,而是,她令他感到温暖、踏实、安全。 说不清道不明,宋天瞬明白他的行为无法解释,异常疯狂,可他就是贪恋她带来的感觉。 “宋天瞬,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如果可以,秦冉的头顶都要冒青烟了,脸上结了一层又一层的冰霜。 秦小五和赵氏正要走进后院,而他居然躺在她的胸口,太变态了! “古语有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今日,本官死在秦捕头的怀里,也没白活一场。”贴在雪峰之上不曾挪动,宋天瞬张了张口,慵懒道。 “厚颜无耻。”些许因宋天瞬过于淡定,秦冉吐出一口浊气,一下子又不再挣扎了。 她秦冉怕谁啊?八岁便带着陆晗离开成都府,走遍大唐河山,什么人没看过?什么事没遇过?她能怕他了不成? “唉,就是可惜,没能纳你作第十八房小妾。”为了应景,宋天瞬作出满脸可惜的样子来,眉头上扬,嘴角两遍下垂,酷似没吃到美味的小奶狗,扮完可怜,他朝她耳边送去一团暖风,表示无限可惜。 同时,他右手拇指和食指快速变幻,一道淡淡金光亮起,把两人笼罩起来,正巧有人进了后院,待走进后院的秦小五夫妇若无其事径直走进屋子,宋天瞬才起身。 “冉冉,该就寝了。”低声富有磁性的男声复起,他亲昵唤着她的名字,笑道。 闻言,秦冉瞳孔紧缩,却眼前一黑。 次日,正月初一。 一大早,秦家酒肆里回荡着陆晗哼的轻快小曲,他边哼曲,边刨松一块后院空地,把地松好,然后寻来一根纤长的竹木竿子,埋扎土里,将周围松软的土地夯实,竿顶则挂上纸布做的长条旗子,旗为彩色,随风摇动,活像一条飘悬空中的鲤鱼。 陆晗看着做好的幡子,喜上眉梢,心情颇好。 今儿一睁开眼,他便看见桌上的礼物,不用问,一定为秦冉给悄悄放进来的新年礼物,高兴得忘记穿鞋,陆晗直接赤脚跳了过去,又蹦回床上,打开盒子一看,陆晗把水盈盈的双眼瞪圆咯! 一把镶嵌红蓝宝石的银白匕首,脱了鞘,巴掌大的匕首刀身明亮,造型别致,前端微微后仰,拉出一个漂亮的回弯,刀刃小尖似笑非笑,有着恶魔嗜血之意,且刀刃之锋利,足以吹毛断发。 陆晗放下匕首,才见盒子里有条像软鞭的玩意儿,如蛇一般盘缠着,他握住长条一端‘土’字型往外一甩,顿时笑出声来,这哪里是软鞭,分明就是一把软剑,剑身之柔,可绕于腰身,不仔细打量还真不能发现! 陆晗身子灵巧,速度之快,最适轻便的利器,如此两样,太合他心。 “秦安,早!”陆晗一回身瞅见走出屋子的秦安,愉快打着招呼。 “早,我来帮你。”抿嘴一笑,秦安同样心情不错,原因一样简单,秦安一大早也收到了礼物,而且都为他心仪的礼物! 一套极其精致的文房四宝,以及整整一箱子的书籍,包括人物传记、朝代通史、至理名言、医学杂书等等,其中甚至有些为珍藏孤本,而且,还有好几本近年来的乡试和殿试的题样,秦安见此能不兴奋吗?这算是支持他走上仕途,鼓励他参加近年八月秋闱。 两人收到了礼物,各自心中雀跃,没空去想秦冉一时之间为何能得这些个宝贝? “咚咚咚!”有人敲门,陆晗跑去开门,一开门,便一见小不点双手抱着一只糕点匣子,白嫩嫩、粉嘟嘟,黝黑大眼不停转悠着。 “小涵,你怎么来啦?”陆晗露出大大的笑脸,一抄手将他抱起来。 “给大家拜年啊!”郑涵用‘鄙视’的语气说着,这种问题弱爆了有木有? 大年初一,自然是走亲访友嘛。 “郑夫人。”放下郑涵,陆晗才摸了摸想起该向孙俐问好。 才说出口,他就看见李晨急忙跑来,也许出门匆忙,李晨头发都还显得散乱,也许跑得太急,李晨满头大汗。 “你姐了?”顾不得其他,李晨把陆晗拉到一边,赶紧问道。 “晨哥,出什么事了?” “府衙的湛少尹死了。”把嗓音压到最低,他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 他的维护 绕芙蓉城跑了一圈,秦冉大汗淋漓。 回秦家酒肆的路上,她回忆昨晚发生的事,与其怪宋天瞬,不如侧面证明秦冉自身能力不足,她若也拥有一丝内力,不至于令自己如此难堪,念此,秦冉四更天便醒了过来。 憋的一肚子气没地儿发泄,干脆溜到芙蓉城首富的宝库里摸了两件玩意儿给陆晗,又在半路上想起赵氏说她‘一碗水端不平’的话,折去某文豪书斋里搬了一箱子书。 直到天大亮,秦冉才运动完回去,早在街尾,她就看见李晨仓促的背影。 “怎么?”加快脚步,她走过去。 “宋御史已经去了府衙,让我来通知你,湛少尹——”尚未说完,李晨的话被秦冉给截去。 “湛少尹毙。”秦冉的语气并无多大意外,当初既然通过沈三查到府衙,神色有异的湛少尹自然凶多吉少。 且她猜测,湛少尹该死于自杀。 “你?”李晨得到这消息时都吓了一跳,他哪儿知秦冉像早有预料般,十分淡然。 府衙少尹可是从四品的大官,比宋御史品级还高,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无声无息死了,任凭谁听了不惊? “我去一趟。”未作迟疑,她当下道。 无头骑士的案子因庞胡的死,再添疑云,看似毫无关联的庞胡,实在无法让人联想到真凶的真实意图,若仅仅从大秦商人入手,无异于大海捞针,可现在,湛少尹的死反而说明凶手沉不住气了,弃掉湛少尹这颗棋子,他们恰好有理由去查,找到新线索的可能性极大。 “姐,我同你一路。”一听见‘宋御史’这词,陆晗那富有灵彩的眼珠子一转,多了些许防备的机警。 “好。”换了身利落的捕快装扮,两人赶去蜀州府衙。 近年来,成都府府尹一职一直空缺,府尹之下设置的两名少尹倒分工明确,配合默契,把成都府治理得不错,可谁也没能预料到湛少尹就这样急匆匆去了。 长随发现湛少尹的尸体后,立马告诉了徐少尹,而徐少尹则通知了在芙蓉城的宋御史。 湛少尹院子,书房门外。 “宋御史,眼瞅着就快晌午,我命人准备着吃食,大家歇息片刻再”看了看正翻账本的宋天瞬,徐少尹不卑不亢说着。 徐少尹比品秩高于宋天瞬,态度言语却拿捏得当,很有分寸,只因他懂得,外人眼中,这位秉性古怪的郑国公嫡妻所出公子不太受本家重视,可没人能忽视他的身份和宋家在大唐的地位,宋家大公子和郑国公同朝为官,二公子远赴北疆为有名武将,并且,宋天瞬本身深受圣上器重。 宦海沉浮多年,徐少尹能感觉出不一样的东西来,反正湛少尹死了,不论出于何因,同他干系不大,更影响不了他的前途。 因此,徐少尹没必要给宋天瞬脸色看,反而表现得客客气气、大大方方。 徐少尹没等到宋天瞬的答复,却听有人禀报。 “御史,秦捕头已到。” “哟!宋御史把秦捕头都请来啦?”徐少尹眼前一亮,心底佩服,宋天瞬果真有些本事,能找来秦冉。秦捕头的大名,成都府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她的怪脾气的确让人伤脑筋。 其实,宋天瞬早感觉到她到了附近,手中的账本似看了许久,不曾翻过一页。 他人之声,根本未入他耳。 不自觉宋天瞬想起昨晚唇上的触感,他微微挪了步子,背对外侧,舌尖扫过上唇。 “看来湛少尹的事儿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唉,虽说他为自杀,可倒也死得蹊跷,完全没有任何预兆。” 徐少尹仍自言自语,话间,秦冉已到书房门口。 “人了?”仿佛没注意到宋天瞬,秦冉径直走进,看一眼门边的徐少尹。 闻言,徐少尹脸上的笑容一滞,这姑娘真不把他当回事啊?! “秦捕头,宋御史在这里。”咽下一口气,徐少尹堵在门口,手指向内侧,不急不慢道。 “没眼瞎,我说的是尸体。”丢出一记眼刀,秦冉冷若冰霜。 徐少尹捂住胸口,眼皮子猛跳,她敢这样跟他说话?看来,真没把他当回事啊! “大胆!秦冉,见了宋御史你不行礼?见了本官你更是无礼!”有别的人在场,徐少尹怎可拉得下面子来?而且,他凭什么给她面子? “哼。”秦冉心情不好,冷哼一声。 “哼?哼什么哼?看本官不治你个——” “好吵。”揉一揉耳朵,秦冉把看热闹的宋天瞬拖下水,侧身留出空来,让他赶紧办。“宋天瞬,还不把他扔出去。” 给秦冉点名指姓,宋天瞬只能回了身,手中账目还停留在那一页,嘴边不禁噙笑。 秦冉的举动已使徐少尹发怒,不及有什反应,宋天瞬突然一句话让他面上失了血色。 “徐少尹,劳烦你准备些精致菜肴。”未作解释,宋天瞬和风细雨道。 “”徐少尹愣住,脑子一片空白,宋天瞬赶他走? 他眼睛跟着秦冉动,只见她走进书房,而宋天瞬的目光紧紧跟在她身后。 “对了,请务必置一道‘金丝卷玉’,秦捕头喜欢。” 听到这里,徐少尹再想不通,再看不懂两人的关系,他就可以学湛少尹上吊自杀了。 刚才的愤怒顿时烟消云散,原来如此! 想通关键,徐少尹又一下子心理平衡了,官场上的弯弯绕绕,谁不懂?哼,女人,有你好受的!他不过利用你替他办事而已,有你哭的时候! 他今日给宋天瞬脸面,他日,被打脸的保不准就是秦冉自个儿! 徐少尹朝宋天瞬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悻悻然离去。 宋天瞬让人出去,房间里只剩两人。 “仵作已验尸,自缢而亡。”看出她生着气,宋天瞬便自觉不提昨日之事,说到正事上来。 他知,无论何时,讨论案件一定是最好的开始。 秦冉边戴手套,边打量四周环境,房梁上挂着湛少尹自缢用的麻绳,尸体旁边一张翻倒在地的杌凳,书案干净整洁,暂时没瞧出异样,秦冉蹲下看尸体。 “如何?”没多久,见她合上遮盖尸体的白布,宋天瞬问。 “自杀。” “湛少尹死前留有一封书信,称他搜刮民脂民膏,罪孽深重,以死谢罪,我查了,湛少尹确实因公便利,贪腐不少。”自杀原因合得上,宋天瞬把账本放回案上,看着她。 “以死岂能谢罪?”秦冉才不看他,起身走到门边。“以死解脱才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黑夜烛火 “以死解脱?”宋天瞬重复一遍秦冉的话,徒然走向尸体,盯着看了良久。“你的意思是蛊毒?” 宋天瞬觉得她就像黑夜里的烛火,总能指出关键的地方,让他把所有的碎片串联在一块,恢复其原本的面容,他们冲破重重迷雾,最终找到真相。 湛少尹的死有了眉目,无头骑士的案子便算有了进展。 “原来你脑子里不全是豆腐渣。”立在门框边,秦冉双手抱胸,冷不丁‘表扬’一句。 “冉冉。” “闭嘴。” “抱歉。”耸肩,宋天瞬往她的方向靠近一小步,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情感真挚。“昨晚的事是个意外——” “意外?你当我傻?”及时打住,秦冉终抬眸瞧他一眼,眸子里依旧染着冰霜。 “一开始是意外,后来怪我冲动。”宋天瞬垂着头,嘴里传出低沉的嗓音。 昨日,宋天瞬故意挑在子时离开是不想回忆起年幼时的记忆,可回客栈,不如回秦家酒肆后院屋顶,起码,那样能够离她更近一点,他会觉得更加安心。刚上屋顶,还没坐热,宋天瞬忽然见到折回的秦冉,他的心跳自然波动甚之,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你对我来说,十分特别,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令我觉得踏实的人。”见秦冉不搭理他,宋天瞬再靠近了一点。 “离我远点。”伸手禁止他靠近,秦冉背过身去不看他。 “秦冉,你听我说我觉得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认识,你对我来说,有种特别的熟悉感。”见她无动于衷,宋天瞬头一次尝到怅然若失的滋味。 不知何时,她走进他的心。 “你确定?”秦冉听到这话,倒征住,转过身来认真看着他,他脸上所有情绪,他身体每个动作,她在心里一一分析判断。 她必须仔细分析,谨慎判断。 他不会真与那人有联系吧? “你难道没有同样的感觉?”眼中闪过些许失望,忽然间害怕她的回答,害怕是自己独身一人多年产生了不该产生的幻觉。 一切,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在冷然且镇定的她面前,一贯潇洒的宋天瞬似乎显出几分莫名的卑微。 “宋天瞬。”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秦冉偏头往外看了看,续道。“你非要当着一具尸体跟我讨论你的内心历程?” “抱歉。”扯了扯嘴角,他苦笑。 “道歉值几毛钱?我记下了。”秦冉再次转身,不看他。 实际上,秦冉并未过于懊恼昨日之事,她清楚一开始的确为意外,而他随后的动作——埋在她的胸前,因出于内心的不安与渴望。 人之胸部,代表养育和奉献,当然,女性的胸部也是性感和美的象征。宋天瞬埋在她胸前时,她能感觉出他是纯粹喜欢甚至迷恋那种类似于‘母爱’或‘母亲怀抱’的情怀,如同幼时缺乏母爱的人,长大后或许会有恋母情结一般,秦冉猜测,他是觉得她在一定程度上能给他安全感。 所以,他的不安来自于孤单,他的渴望来自于幼时的缺失。 秦冉生气,气的是自身能力太弱,这些话她可不会直言告诉他。 “姐——”秦冉话一落,门外响起陆晗的声音。 “快进来。”一见他,秦冉微微弯了唇。 陆晗身子灵活,速度极快,两步一跃跳了进来,见到一侧一身锦衣的宋天瞬,不免自动敲响警钟。 “他也在?”凑到秦冉身边,陆晗如小狗样儿在她肩头蹭了蹭,噘嘴。 “那边怎样?”似旁若无人,她没管宋天瞬,摸摸他的脑袋,问起正事来。 到了府衙,他俩兵分两路,秦冉来书房查看尸体,陆晗去找发现湛少尹尸体的长随了解情况,她的本领,他已学会不少,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他并不知情,今早卯时末未见湛少尹,便寻他来着,长随进屋时发现湛少尹的尸体已经冰冷僵硬,吓得他直接找来徐少尹。”顿了顿,陆晗接着往下说。 “姐,我得到一些信息。通常,湛少尹会在二更吃宵夜,但昨晚不是除夕嘛,他却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同湛夫人大吵一架,然后他跑到书房,一待就是一晚上。” “我去查了厨房记录,昨晚不曾有宵夜送至书房,而一直以来替湛少尹作宵夜的厨娘也不见了人影。” “厨娘人间蒸发了?” “嗯哪呗!我问了所有人,竟然没有人同那厨娘相熟,听说是湛少尹专门找来给他作宵夜的,人挺怪。” “何时开始?” “一年前。” “把门窗合上。”沉思片刻,秦冉道。 “好勒!”陆晗猜到她想干嘛,便得意着瞪了一眼宋天瞬,去拉上书房里的窗棂。 宋天瞬看两人配合极佳,没多言,立在一旁,他见秦冉揭开白布,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造型奇特的长扁小刀,刀身银白一片,刀刃之锋利,她摆正湛少尹的头颅,一手执刀挥向其太阳穴。 手起刀落,划开皮肤,她的手动了几下,小心翼翼掏出一条胖嘟嘟的白色小虫,然后回身看他。 “这是什么?”陆晗不知蛊毒一事,瞧见那虫子,恶心得后退老远。 “是自杀,更为他杀。”她用行动证实先前的推论,宋天瞬不会不知,他便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聪明。”这次,秦冉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她两个字的称赞,让宋天瞬想起小时每次祖母见他背出诗词的场景,忽然之间,他觉得心情愉快。 “与其活着,不如死了,况且他不得不死。”一年前便受蛊毒控制,那失踪的厨娘应该就是控制他的人,湛少尹知道沈三出了事,下一个就是他,干脆自杀。 秦冉点点头,蹲回去收拾尸体,唐律有言,‘肢解’为十恶里不赦的大罪,她破坏尸体一事总归上不得台面。 不过,把宋天瞬扯在里面,她肯定便没罪了,能利用的不利用,她傻啊? “你有其他发现吗?”整理完,她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 中了埋伏 宋天瞬命人把湛少尹的书房搬了个精光,不知他又同陆晗说了些什么,陆晗主动要求负责将东西一块送回芙蓉城县衙,便稍微晚点离开。 傍晚时分,骑马而行的两人正在通往芙蓉城的官道上。 “查账本能有用?”秦冉想起木箱子里的一摞子账目,不太能理解让人搬走账本的含义,湛少尹就不知道作些假账?既然是假的,那他能够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闻言,宋天瞬勾勒嘴角。 其实,根据以往的经验来说,不可能所有账目皆为假,根据府衙里的出入账,以及湛少尹私藏起来的账本,他们能够从中得知许多信息,账本不仅仅只为记录开支,湛少尹的人际往来都在其中,但得慢慢理,才能不漏掉每个同湛少尹有关的人。 “有了这些东西,就可揪出向湛少尹行贿和他所贿赂的官员,清查出徇私枉法的案件”宋天瞬说着,顺便举了好几个例子。 “整条产业链都给你挖出来了,你就不怕?”如此一来,秦冉算见识过他如何查贪腐案,忽然,她想起术业有专攻一词,倒反思起自己对秦安考取科举的偏见,想了想,她继续问道。 “怕?” “触动那么多人利益,你早成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般人可不敢接这种活儿,简直就是得力不讨好,他为的并非个人前途,而是整个国家的大义,放眼全天下,有几人敢为之?又有几人能为之? 秦冉偏过头,望向他,夕阳的橙光恰好拂过他的侧脸,天宇、眉峰、剪影一一染上层层金光。 尚沉浸在金光之中,她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不知不觉中,声声敲打入心。 “鱼肉百姓,民不聊生,国之将亡。”马背上,宋天瞬眺望远方,却看不见路的尽头。 至此,秦冉有些哑口无言,她打从心底觉得某人值得敬佩。 然而,她仍晃着神,宋天瞬却猛然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朝她作出一个停止的手势。 “停下!”迅速扫一眼官道两侧的树林,侧头蹙眉,他小声道。 “有异?”不像有内力的练武者能够探测出附近的情况,秦冉只能随着他的目光四周张望,试图找出不寻常的地方。 “有埋伏。”偏过头,宋天瞬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多少人?”秦冉跟着紧张起来,比划起手势来。 “约莫十几人,你先折回府衙。”见她紧张,宋天瞬反而悠然一笑,微微一挑眉,嘴角边的酒窝悄悄陷了下去。 “不可。”秦冉见不得他笑,他一笑,她便冷颜瞪眼。 “你想怎样?” “陆晗在后面,你若挡不住,他会有危险。” “”她一脸担忧的模样,仿佛有人拿刷子筛过他的心尖,宋天瞬面上失去笑容,剩下没有表情的表情。 她担心他,却一点都不担心他。 “快马加鞭,我先一步。” 秦冉以为不过十几人而已,以宋天瞬的能力应该可以对付,哪儿知完全不是那样,故事轨迹便在此发生一百八十度逆转。 残阳如血,冬风如刀。 骏马疾驰,忽见拐弯处多了一条麻绳横在路中,仔细一看,绳上扎满淬毒尖刺,马背上的人不得不急拉马缰。 她一停,宋天瞬立马停在近处。 与此同时,官道左右两边的树干上跳下十几个身着墨绿紧身衣的男子,而前方随之出现一些打扮得的人。 因对方没有蒙面,秦冉能够看清他们的面部,男子个个五官立体,额头宽阔、浓眉大眼、高鼻厚唇——标准的秦国本土人样,她的视线继续往下挪,见每人腰间挂有一支拳头大小的流星锤,以及一串指甲盖大的铁质骷髅头铃铛。 见此,秦冉立马辨认出他们的身份,秦国杀手。 而提到秦国杀手,秦冉脑海里不自觉浮现腊月初八那晚在龙缸山听见龙一和龙三的对话,他们说,长安有人花大价钱买他的命,而他们若是不接下这活儿,长安的人将会寻来大秦杀手。 他,不正是她身边的宋天瞬? “我引开他们,你先走。”未作犹豫,她道。 毕竟,他们的目标是宋天瞬,而秦冉有办法脱身。 “傻瓜,你闪一边去。”听见秦冉的话,先前的阴霾一扫而光。 秦冉看了看他,也没多说,一人面对十几个训练有素的杀手,肯定不能与会点花拳绣腿的山匪相提并论,既然他认为他可以,秦冉自然不再参言。 她一退到边上,领头人一挥手,杀手们立刻掏出腰间的流星锤冲向宋天瞬,气势汹汹。 可宋天瞬依然为那副不急不缓的模样,端坐马背之上,合十的双手绕着掌心一转,一团金色的光芒渐生。 眨眼间,杀手们即将靠近黑马。 宋天瞬的手臂撑开,朝外而去,形成一个大圆,一层薄薄金光顿时四散出去,如火似箭,烈日灼心,瞬间穿透杀手的躯体! 眼瞅金光将至,秦冉眯眼,心中犹如波涛骇浪,惊略翻滚——这群攻技能会不会太炫酷拽上天?! 本以为会被误伤,但金光没能袭击她,倒形成一个淡淡暖色罩子把她护在其中。 秦冉一边羡慕,一边注意到杀手们怕是心脉被震碎,口中纷纷吐出鲜血,无力倒地,仅有一人早有预料般拉住同伴挡在胸前避免重伤,那人就是杀手的领头人。 “还想走?”她看领头人快钻进她那面的林子,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巧力一击。 那人小腿窝咋呼一疼,往前扑倒,秦冉赶紧追上去。 抓个活口,她便能知道到底是谁雇了龙缸山匪和秦国杀手来暗杀宋天瞬! “别追。”宋天瞬一收手,只见秦冉冲进了路边小林。 秦国杀手,生性奸诈,绝对不可能仅安排十几人在此对付他。 因跑得太快,秦冉没听见宋天瞬那句‘别追’,而她前脚踏上湿乎乎的泥土,马上觉察出不对劲儿的地方,领头人刚才明明从对侧逃跑来得更快,为何要滚入她这一侧? 遭了,有诈! 念头一出,秦冉看见领头人霎时刹住脚,回头露出瘆人的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 不死也瘫 即便反应再快,秦冉也没快过秦国杀手早布下的天罗地网! 她觉察出领头人的异常,赶紧后撤,可没预料到杀手会使用撒网的方式将她套进金丝网里,从临近官道起,林子上端便布有一层掺杂金丝编制而成的渔网。 杀手们屏气凝神,躲藏在树干之上,待秦冉踏进林子,立刻收网。 于是,秦冉被倒拖至林子深处。 “十几年没上战场,竟中了这种把戏。”绳子收得紧且急,一股大力将她拖走,她一边避免撞在树干上,一边自嘲道。 “你上过战场?”悠悠然,忽不知从哪儿飘入他的声音,语气里有藏不住的惊讶。 “你有时间闲聊?为何不先救我?” “你求我。”含了笑意,那人颇有无赖式道一句。 “”秦冉懒得理他,不再说话,她当然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其实,仅看一眼,秦冉知晓这金丝网同龙缸山匪用来捆绑陆晗等人的类似,既然如此,她反倒不再挣扎。 顺势而为,下一个线索即将浮出水面。 她能看出金丝网的不同寻常,宋天瞬不可能看不出,不然他早就救下她,而秦国杀手以为他顾及秦冉,担心她受到伤害才有所收敛。 杀手不知,两人正等着同他们的大本营会师!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几息而已,秦冉被拖至林子另一侧的溪边,晃眼一瞧,等待她和宋天瞬的秦国杀手大军居然不下百余人! “花了大价钱”秦冉终于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又忍不住感叹,得花多少银子才能找到上百杀手干掉宋天瞬? 对于那买凶杀人幕后之人,秦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到底得多有钱,会那么怕宋天瞬去查?非得杀了他? 而且能买通上百人去杀一人,根本不只是银子的问题,幕后之人想必在整个大唐都有深厚的权利、地位、人脉。 秦冉思考的时候,宋天瞬已骑马追至溪边,他潇洒落马,手在空中一晃,四周杀手赶忙惊惶远离,而他只是随手一拍马背,黝黑骏马不管其他,全无危险意识,而漫步行至一旁吃草去了。 见此,旁观的秦冉也是醉了,人和马简直一个德行! 有人悠闲着,局势却紧张。 秦国杀手占据有利地势,围成了一个大圈,将宋天瞬包抄于中央,再一圈圈靠近收拢。 “宋御史,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领头人立在秦冉身后不远处,他正用秦腔说着拗口的大唐话。 “抱歉,你得失望了。”挑眉,他的嘴边牵起一个漂亮的小勾。 语音一落,宋天瞬身形一动,只见他手中多了不少粗细不一的树枝,枝头闪着点点金光,它们朝向杀手们飞射而去,如此枯枝皆作武器,使之杀手手中的流星锤顿时变成可笑的装饰物。 黑幕将沉,远远看去,宛如流星陨落。 即便如此,杀手们举着流星锤齐齐涌上,重重围住宋天瞬。 无人顾暇的角落,秦冉三两下解开锁住金丝网的一头,一出来,立马放倒几人。 “你——”领头人眼眸紧锁,流星锤甩向她。 “兄台,姐连个破渔网都弄不开,还活着干嘛?”根本不怕他的流星锤,秦冉直接冲了过去。 “找死!” “谁找死?” 接近领头人时,秦冉戴上黑色手套,她一拉左右衣袖处的口子,柔软的袖口突然武装上两块软甲似的东西,既能护住手腕动脉,又能防御袭击,她蓦地俯身,流星锤紧贴背脊而过,秦冉起身,一拳袭向领头人手腕内侧,一脚踢向他双腿正中。 领头人哪知她一女子会出如此下流的招数,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席卷全身,他急忙后退,跌落水中。 周围人见状,反过身对付秦冉。 抢过两支流星锤,秦冉借力用力、借力打力,每一次击打都精确在对方的致命点上,从不偏倚,准确率极高,而且她对于危险有强烈的预感,总能及时躲过。 片刻间,落水的领头人挣扎着爬了出来,眼里冒着火花,用秦语骂了几句,意思大概为——势必要宰了她! 一群人奔向秦冉,欲将她困住,人越围越多,杀宋天瞬的杀手立马被秦冉分散,趁她无法设防,有身子灵活的杀手把她摁倒在地,领头人快步走来,不过,走路姿势略显怪异。 见领头人靠近,躺在地上的秦冉冷眉一横,腰部一扭,大腿从压在她身上的杀手抽出,顺着那人的肩头,绕过他的脖颈一挽,像大秦沙漠里最令人胆战心惊的龙蛇,纤细美腿紧紧一勒,杀手随即没了生机。 杀戮无情,不是他死,便是她亡! 领头人下意识想拉人挡住自己,不及秦冉之快,她没准备靠近他,而扔过两个流星锤,一个接着一个,前者不及触碰目标,后者撞击前者加了把劲儿,砸向领头人的裤裆处。 力道极大,准头极高。 领头人两眼一翻,倒地。 瞥见这一幕的宋天瞬,不禁倒吸一口气。 被杀手包围,宋天瞬也同时留心她那边的情况,谁知,她过于令他感之惊艳,速度太快,动作太准,致死率太高! 倏忽之间,秦冉那句‘上战场’的话在他脑子里回荡起来,宋天瞬称奇,没有丰富的战场经验,的确难以达到最小损伤率。那么多年,宋天瞬见过如她一般杀敌的人寥寥无几,镇南大将军李明算一个,镇北军的华将军算一个。 原本打算速战速决,可他不料秦冉欲抓住那领头人反遭了暗算,若想要再来一次大规模的,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可面对剩下的几十人,宋天瞬能支撑下来,他怕毫无内力的秦冉支撑不了,因此,他渐渐向她靠拢。 “车轮战,耗不起。” “撤?”朝他靠了靠,秦冉有些喘气。 “对岸,你先走我垫后,拉住我的手。”把手伸向她,宋天瞬打算把她送过去,他一人离开容易得多。 “好。”这个时候,没什么好迟疑不决的,秦冉踢开一名杀手转身拉过他的手,一接触到掌心,她莫名觉得踏实。 可宋天瞬正要将她抛至对岸,有人看准时机下黑手。 刺尖锐利的流星锤敲打向将后背露出的宋天瞬,流星锤下落方位,恰好为他的后脑,若击中,不死也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 以身相许 拉着他的手,秦冉置身半空。 宋天瞬的手贴过她的掌心,温热的触感忽觉有些不舍,此时却不是时候,他手臂用力,正要大力把她抛向对岸。 快要松手之际,秦冉的指尖紧紧扣在他的掌腹,他见她脸色一沉。 “低头。”秦冉匆忙之中喊了句,声音不大。 同时,半晴傍晚的天空忽至黑龙,它们盘旋于头顶,一道闪电无声袭来,吞没大地之音。 所有人不约望天,神色各异。 趁这罅隙,她腰肢九十度侧转,后踢腿蹬飞围攻上来的杀手。 宋天瞬如一根石柱般劲然而立,如一座山峰般岿然不动,任由她绕着他,将其他本不该出现的人一一踢出该宁静的世界。 以为她想扫踢一圈,宋天瞬却见秦冉才身过一半,突然紧紧将他抱住,一股外力透过她的后肩,将她往前推送,使她贴上他的胸膛。 “听不懂低头?”秦冉有气无力,感觉心肺都快给敲碎了。 顿时,宋天瞬脸色一变,无先前的悠然,无先前的淡定,一手搂住秦冉,一手快速变动,似朝阳初升,金光大盛,抬手间,四周的杀手被震飞出去。 金光消失,天际黑沉。 天气变幻莫测,乌云密布,骤然大雨倾盆。 雨来得如此之急,模糊眼帘,溪边的秦国杀手缓过神来,早寻不见两人的踪影。 离溪边不算太远的山间密林,一处洞穴隐藏其间,雨水敲打石壁青苔,洞穴深处似有点点微光。 “你又救我一次。”见她脸色略白,宋天瞬有些懊恼。 一路上,宋天瞬只能让她尽量靠着自己,抱太紧,怕她难受,抱太松,自己又不放心。 “谁要救你?不愿见你在我面前蠢死而已。”秦冉合上眼,懒得瞧他,也没力气多看一眼。 她与习武之人不同,武者拥有内力至少可以防御外力保护内腑,秦冉不过比普通人身体素质好上许多而已,若真内脏损伤,以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来说,她真凶多吉少。 回想起来,秦冉开始后悔,她干嘛非得替他挡一下? 她换个其他方式,努力让他错开不就好了,就算非得硬挨一下,也应该让他去嘛! 秦冉一时间没搞懂那一瞬为何那样做,她挂了,留下陆晗一个人怎么办?! “好,我蠢。”不辩解,他道。 对方坦率承认自己蠢,秦冉一时没了语言。 “躺在上面,面朝下。”左手托住她的后腰,使秦冉倚靠在他怀里,宋天瞬边把脱下的裘衣铺在地面较干燥处。 秦冉不语,照做。 “锤尖上淬过毒。”伸出手指摁在她的手腕上,凝神片刻,宋天瞬眉头舒解些许。 师傅留下的药丸真乃神物,竟能令平凡人变得不平凡,自从那晚给她服下,她的体内已形成一种护膜,淡漠的月牙色聚集于丹田,如一弯沙漠之中的清泉,每人自身体质不同,所倾向的本质自然不同,而如今的她,便似一朵月下玉琢清莲。 确定她并无大碍,只是肩部肌肉有伤,宋天瞬则去附近寻些木柴生火。 火光渐明,洞内渐暖,幽然间,似有松香萦绕。 “干嘛?”本闭着目,秦冉突觉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腰间。 “脱衣。”未作停留,未作掩饰,他的答案如此坦白。 宋天瞬似看不出她的虚弱无力,直接三两下松散腰带,手附在了秦冉锁骨处,往内一滑,掀开一截玉色。 “我——你!” “又不是没见过,在我面前,习惯就好。” 此话一出,洞穴内静得只剩水滴滴答滴答的声儿。 经他一提,秦冉这才想起上次不也是他替她拔了后肩的毒箭,排了毒,虽说他并无过分举动,可秦冉难免觉得有些不自在,尽管她认为自己本不该是过于在乎这类事情的人,事急从权,更何况她又不是真正的古人,什么一旦碰个小手就得以身相许,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秦冉面朝石壁,露出半边后背。 涂了些药在掌腹,宋天瞬看了看肩头淡淡的疤痕,微眯眼。 “你——”他没反应,秦冉回头。 “再闹,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闭嘴。”回过神来,他拍一下她的脑袋,见她赶紧一缩老实得多,宋天瞬语带怒意却又含笑。 看到旧伤的伤疤和新伤,他嘴里发涩。 “心脉有些损伤,最好尽快修复,你能不能坐起?” 心脉损伤?秦冉觉得听起来蛮严重,便乖乖撑地坐起,谁知他越来越过分。 “正对着我。” “少得寸进尺!” “我闭眼,不占你便宜。” “鬼大爷才信你。” “放心,对你负责。”秦冉摆出风雨不动的姿态,不搭理他,他续道。“我在此发誓,从今往后冉冉?” 话没说完,冰山美人已两眼一闭,昏倒过去。 宋天瞬无奈一笑,暗道,安魂香起用得真不是时候。 两个时辰后,宋天瞬替她打通全身经脉,盘坐调息闭,他躺在她身边,望着摇曳火光,向前挪动一点,将她揽在怀里,靠近心的方位。 翌日,秦冉醒来,一方面是因肚子咕噜咕噜直叫,一方面是因梦里见到好多美食,却无论如何都吃不了。 一睁眼,秦冉只见某人正烤着一条鱼,她嗖的一下起身。 “饿了?”宋天瞬没抬头,手拿白色瓷瓶朝翻转的鱼身撒着香料。 “嗯。”别提那香味,秦冉的眼睛立马落在烤鱼上去了,昨晚经过打斗又受伤,睡了一晚她能不饿吗? “上次的事,还记得吧。” 秦冉偏头,看着他。 “你吃了世上仅剩的一颗菩提子,占了我极大的便宜。”宋天瞬将鱼又翻了一面,香味四溢,他不急不慢道。 提起上次的事,秦冉没接话,倒沉默起来,因话到嘴边,她努力忍住没说,他的意思不会是——让她以身相许吧? 她不语,他噙笑。 不多说,宋天瞬只是把烤鱼递了过去,接着烤另外一条。 不能确定宋天瞬言语的完全真实性,秦冉干脆不搭那话茬,喝了些水,专心吃着烤鱼,吃着吃着又动了动肩膀,发现真没任何不舒服的感觉,仿佛昨日使用流星锤砸人的大力士是她,而她不是那个受伤的人一般。 “诶我见你挺厉害,能不能教我点心法招式什么的?”犹豫一瞬,她问道。 “可以。” “啊?”他答得太爽快,秦冉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条件自然是有的。”慢慢转过头,宋天瞬盯着她瞧,笑得别有深意。 “什么?”听说有条件,秦冉才觉得正常,可见他笑得嫣儿坏,她脸上赶紧添上‘谨慎’二字,认真瞅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 嫁给我呗 秦冉看着他的模样十分认真,眼中带着一如既往的探究,像是在辨别他的话是否为真,是否可信,而宋天瞬与她对视时,用食指内侧轻轻蹭着嘴唇,忽含住第一指结,抿嘴微微一弯。 落在任何女子眼中,皆会觉之他的诱惑,可宋天瞬清楚,秦冉一定只是在等下文而已。 “本门功法,传内不传外。”不曾侧目,他坦然道。 “说人话。”秦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下不得,遇见人生劲敌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挠了挠右边额头和发髻,她没好气的吼他一句。 宋天瞬才不怵她的冷脸,依旧一副‘春风拂面’状,神情自若,仿佛两人正聊的是家常便饭一般轻松的话题。 “嫁给我。”嘴边酒窝深陷,双眼迷离,他眼里似闪烁着璀璨星光。 “你还能不能再无耻点?”冷冷一笑,秦冉下颚上扬,斜斜看向他。 “当然能,主要怕你不乐意,咱俩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得不偿失。”她越生气,意味着情绪起伏越大,宋天瞬见之越开心。 “”秦冉无语。 “冉冉,习惯便好。”露出迷人的微笑,宋天瞬安慰道。 “”一时,她丧失语言功能。 “冉冉,还要烤鱼吗?” 秦冉倒在地上,再没能爬起,她心头产生一种极其强烈的预感,这辈子,她都拿他没有办法,失控,完全失控! 两人窝在山间,殊不知芙蓉城县衙乱了套。 初一傍晚,陆晗在运送府衙湛少尹生前物件至县衙后,左等右等,望眼欲穿,还是没能等回秦冉,担心她在路上被一看就没安好心的大灰狼欺负,陆晗折回通往蜀州的官道。 可留给他的,却是几滩血迹! 秦国杀手行动失败后,将同伴带回,现场的狼藉自然没人去理会,于是,陆晗举着个火把四下一探,很快就察觉出异常,打斗痕迹,破损渔网,凌乱的草堆,折断的木枝他知他们两人遇险,可无法确认另一方来自何处。 匆匆回了芙蓉城,陆晗赶紧把消息告诉郑超等人。 人多力量大,仅凭他一人难以找到秦冉。 “会不会是龙缸山匪余党啊?”陆晗手里拿着截掺杂金丝的渔网,递给李晨。 “的确有这可能。”李晨看了看,点头,他们都还记得那日捆绑几人的麻绳。“龙缸山匪之事,不光牵扯到江湖门派,甚至同秦国有关,我倒期望最好只是山匪余党的报复。” 几人理不出个线头,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陆晗,你们今日不是去府衙调查湛少尹?会不会同湛少尹的死有关联?”听了两人所言,郑超问道。 “不知道啊!”陆晗摊开双手,又伸手去摸后脑勺,表明这问题实在难以解决。 此时,陆晗后悔不已,平日里就看秦冉如何破案了,真遇到问题,他便成了无头苍蝇!换做他自己,不知如何是好! “别急,大家好好想一想。”见陆晗着急的样子,郑超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因他现在明显就是‘关心则乱’。 “宋御史和秦捕头在回芙蓉城的路上遭遇袭击,杀手情况不明,杀人目的应为灭口,这样一来嘛,便暂时无人查起龙缸山匪和无头骑士一案,现如今,两人又失踪,以宋御史的才能及秦捕头的聪慧,应无大碍。” “那现在该怎么办?”陆晗哪能静下心来坐下,在致远堂里走过去走过来。 “李县尉和程捕头都带人出去找,特别是蜀州至芙蓉城一带,一旦发现可疑人等立马拿下,封锁城门,只进不出。”没有多的线索,只能派人分头去找。 李晨和陆晗当即要走,一旁,斜靠门框的程赫冷不丁抛出一个线索。 “听说那事和南疆有几文钱干系。”程赫一改寻日里嬉皮笑脸的作风,眉间形成一道深厚的川字纹,神情严肃,略显紧张。 “程赫,知道什么就快说出来,藏在心底等着生银子啊?”一听这话,郑超随手抓起书案上的册子扔过去。 “哎哟,老郑,你急眼干啥?我不都是听说的嘛!”程赫蹦哒跳开,续道。“前阵子,李将军不突然回了趟会川?” 会川? 众人原本的思路给程赫岔开,纷纷竖起耳朵接着听。 他们都知道程赫的消息网特别广,虽说时常不靠谱,但他捕头的职位倒不是混出来,保不准他那里能有重要线索! “昨日,我还听说西边来了伙打扮奇怪的人,往南边去了。”程赫扬眉,暗藏深意。 几人听了,觉得程赫说的话没头没尾,可仔细一想,似乎又有些联系,而且似乎说得极有道理,人,是不是给弄到南边去了?而南边,不就是南疆? “县令,容我请个假去南疆一趟!”陆晗立马决定要去南疆,不管那个地方有多危险。 其实,他对南疆早有怀疑。 白日跟秦冉去了府衙,在湛少尹书房,陆晗见秦冉从湛少尹的尸体上找出蛊虫,两人没说,可凶手必定同南疆脱不了关系,再者,因事关四品官员死亡真相,以及唐律相关规定,陆晗肯定得保密,不方便同他人说起。 所以,当程赫提起南疆,陆晗心底隐隐兴奋,终于找到机会去南疆了! 大唐出入制度并不松,来往于各地之间需要出示索引通行证,城卫审核通过才会放行,而从大唐偷偷溜到南疆去便更加不易。 “傻你都去了,我能不去吗?”郑超翻个大大的白眼,在心里说道,宋御史出事,他身为一方父母官多少负有责任。 可他一想到那个恐怖至极的地方,郑超心里不禁有些打鼓,传说,南疆为不毛之地,遍地尸骨和猛兽,而且南疆人会剖心食人郑超犯难,他究竟去不去? 纠结半天,他长吁一口气。 “若今晚仍寻不着两人,明日一早去衡州。”犹豫片刻,郑超一拳敲在书案上,作出决定。 “嘘,小声点,此事切勿生张。”见郑超也打算亲自去,李祖蓝把门窗合上,几人赶紧商量对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 铁汉柔情 等了一夜,找了一夜,皆无果。 经商量,郑超便让李晨和郑超守着芙蓉城有事向县丞陈思铭汇报即可,而他亲自带队前往镇南都护府所在的衡州,陆晗和李祖蓝一路随行。 临近出发,程赫特地去找郑凯。 “郑凯,你快过来。”找了半天,程赫最后在自家门口找到刚巡逻完的郑凯。 “怎么?”郑凯嘴边还挂着根吃了一半的油条,一手端碗热腾腾的豆浆。 “这几日我娘就拜托你了。”抢过豆浆,程赫一口气喝完,说话时,声音竟有些哽咽,不知是喝太急给噎住,还是给豆浆烫的难受。 “赤赤,你要去衡州?!”秦冉的事,郑凯已经听说了,可他没听说程赫也要去啊。 程赫要求去衡州的事,昨日告诉郑超的时候已经很晚,所以其他人仍不太清楚。 “小声点,别让我娘听见!”一把捂住他的嘴,程赫把他掳到墙角去。 “像你这样贪生怕死的人,从来就是情况不对,立马撤退,溜得比厨房的耗子都快,这次怎么肯跑到衡州去?你不会不知道他们很有可能去南疆吧?!”郑凯挣脱出来,贴在他身上嗅了嗅,直晃脑袋。“我闻到阴谋的味道,坦白吧,阴谋大大的有!” “喂喂喂,打住啊,我有你说的那么龌蹉嘛!”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程赫偏过脸不愿看他。 “有过之无不及。”郑凯瘪嘴,点头。 “滚犊子,诶,你先滚回来。”见他真走,程赫又把他扯回墙角,昂着脖子四下一探,没瞧见人,才悄悄咪咪道。“这几年我存了不少钱,都在茅房里木桶下我要是有个什么,你记得找个可靠的人照顾我娘,郑凯,你小子要是敢不那么做,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顿时,郑凯给程赫吓蒙圈了,这就开始交代后事啦? 程赫把他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都说出来了,这是个什么节奏?尽管藏在那种十分恶心的地方,但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程赫不对劲啊! “听见没?我走了。” “程赫,你要做什么?”郑凯追上去,拉住他的胳膊。 “还有,要是我娘那烙饼摊子生意不好,你要找人去照顾生意啊,免得她难过。”停住脚,程赫再啰嗦一句。 程氏的烙饼确实好吃,不过有卖得好的日子,难免就有卖得不好的日子,怕娘心里难受,程赫一般都会自掏腰包让县衙的兄弟们隔三差五去买回烙饼,这样一来,程氏烙饼摊子的生意就会稳定许多。 程赫虽然常常各种不靠谱,可大家都知他是个孝顺的儿子,因程氏双眼看不见,所以她出的每一分力,他都特别珍惜。 趁郑凯愣住,他背对着郑凯挥挥手,那背影有几分决然,有几分落寞。 本该是轻松愉快的节日,芙蓉城县衙却一下子变得莫名紧张起来,大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知根据上面的安排,打起精神,加强警备。 初二一整天,天一直阴沉。 傍晚时分,郑凯带着人回城,找了一日,他们连只野猪影子都没见到,哪儿还有什么其他发现,能碰见两人的概率不等同于瞎猫碰见死耗子? 于城门上,郑凯眺望远方。 望着望着,天将黑,他正打算回去,转了一半的身子突然顿住。 路的尽头,一处黑点似慢慢挪近,郑凯踮起脚尖瞅,直到天全黑,他才看见马背上的两只死耗子真给让他碰见了! 不过,两人并骑一马的样子,似乎又让他嗅出奸情的味道来,绝对有问题。 “你们没事吧?”跑下城楼,郑凯让人打开城门,没见宋天瞬和秦冉有受过伤的样子。 宋天瞬下马,朝他点头。 秦冉则早早离宋天瞬远得不能再远,他这个人实在太无赖,先前尚在远处,两人能望见城门时,宋天瞬忽然让黑马加快速度,她朝后一仰,他恰好用怀抱裹住她,同时伸手揽过她的腰肢。 她打不过他,给他脸色看,他故意看不懂,反而笑得更加灿烂。 “秦冉,你们上哪儿去了?”两人之间的暗涌,郑凯不敢多围观,便使了个眼色把秦冉喊到一边去,小声问道。 “遇到些事。”讨厌他归一码事,而秦国杀手的事情关乎宋天瞬,秦冉不便告诉郑凯,就敷衍着回答。 昨日遇险,宋天瞬替秦冉疗伤再加上打通经脉花了不少时间,她今日醒来已接近午时末,两人打嘴皮子仗磨蹭半天,拖拖拉拉一阵,宋天瞬在申时才带她回来。 “县令他们今日一早上衡州找你们去了。”她随口一说,郑凯也分不出到底是她的敷衍,还是事情较机密,毕竟她性子一向偏冷,除了案子,她的话不多,他不去深究,说起县衙的事情来。 “衡州?”听他那么一说,秦冉立即反应过来。 定是昨日陆晗没等到她,原路折回,在官道上发现打斗痕迹,而郑超得知宋天瞬可能出事后,决定亲自去找。 至于为何为衡州,应该同陆晗见到从湛少尹尸体里找出蛊虫一事有关。 待三人回了府衙,郑凯才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反正他俩无事,郑凯没想太多,就回家补瞌睡去了。 “没事,明日一早就让人传信去,他们得到消息就能回来。”李晨得知消息后,大大松了口气。 大家都以为没啥事,该干啥就干啥,谁知,去衡州的几人却出了大事! 正常来说,芙蓉城至衡州需一日半,而派去衡州的县衙衙役却在初四下午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原来,刚至会川,衙役得到程赫留下的口信,他们给苗人绑去南疆了! “不可能吧?!”听到被绑架的消息时,郑凯正窝在榻上打瞌睡,他第一个蹦了起来,情绪激动。 “郑凯,这事儿先不要同程大娘说起,我去请示县丞看该怎么做。”李晨眉头紧锁,急匆匆去找县丞。 “程赫那只猪究竟想玩什么?”联想到初二一早程赫离去时的交代,他的反常,郑凯心里有些不安。 他把自己弄不在就算了,顺带上县令郑超和主簿李祖蓝,以及陆晗那小子这游戏,怕是玩得大了些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 家事难缠 初四酉时,秦家酒肆。 郑超几人的消息是直接传到县衙县尉处,李晨知道后报了县丞,几经商量,他们决定对几人的真实行踪暂时保密,秦冉提出她先去衡州看看,看是否有误传,若此事为真,再让县丞派人去。 “爹,我去趟衡州。”担心陆晗,秦冉哪能等到明日一早出发,连夜就要赶路。 “怎地?陆晗那小子出事了?”秦冉没明说,但陆晗几日未回,秦小五一样能猜出来。 “回来再说。”点头,秦冉道。 “姐,多注意安全。”秦安偷偷往她那样式独特的背包里多塞了点新买的糕点,他眼中不禁染上一层忧色。 说实话,真遇到了事,秦安才觉得秦冉所说的‘百无一用是书生’似乎有那么一丁点的道理,他没能力陪她一块去寻找陆晗,秦安有些惭愧。 秦冉正接过背包,一道橘红身影忽然扑向她。 “秦冉,你给我站住!”赵氏一把扯过她的背包,一手插着腰,有几分彪悍样儿。 “他娘,你作甚?”眼见赵氏要撒泼,秦小五赶紧拦住她。“现在都不知陆晗是个啥情况,你可别添乱了!” “我添乱?哼,你滚开,我不跟你吵。”赵氏狠狠拧一把秦小五,再用力推开他,她憋得脸颊两侧一片红润。“秦冉,我问你,你初一那晚没回来,究竟怎么一回事?你又不知道你是云英未嫁的闺女,彻夜未归,让他人听去了你还怎么嫁人?!” “娘,姐那晚不遇见坏人了嘛。”秦安听得红了脸,他娘说得秦冉给人怎么遭了一般,忍不住嘀咕道。 “呸呸呸,都是些不省心的娃儿,别给我乱说,别人问,你们可得说她上府衙查案去了!”秦安的话落在赵氏耳里,她心下一惊。 他懂什么叫‘遇见坏人’吗? 真要是让别人以为秦冉遇见了坏人,她铁定嫁不出去了! “随你如何,我走了。”自从进了县衙,什么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的七大姑八大姨早戳着她的脊梁骨骂了个遍,她早习惯了。 至于赵氏,总有习惯的一日。 “停下!我让你走了吗?眼瞅着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你上哪儿赶路去?我看,你明日再走不迟。”赵氏嗓音清脆,说话快起来如清晨林间的鸟儿叽叽喳喳响个不停,几句话,吐字如连珠。 “说吧,你想干嘛?”应声停下,秦冉觉得自己脑门都快给她吵裂了。 语气稍冷,她眼波一扫,秦家酒肆里似吹进风雪。 “我想干嘛?你这姑娘说话能气死人,我还不是为你好”见秦冉生气了,赵氏语调子一软,今日的任务她可尚未完成。 “好好好。”秦冉不想同她纠缠,转身要走。 “乖女儿,今晚不初四嘛,濮阳公子约你逛庙会。”硬的不吃,赵氏立刻改上软菜,盈盈笑脸。 在场几人忽然明白——原来如此。 “好不容易有人瞧中你,闺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可别犯傻!”秦冉不搭话,赵氏以为她有所动摇,废话,濮阳家那么好的亲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攀上的。“阿宝聪明着呢,准没事,你用不着太着急,保不准明日他自个儿就回来了呢?” 一时间,秦小五和秦安不约而同偏了脸,他们才不会去看即将发生的‘惨案’。 对于秦冉而言,第一,她没心思如寻常百姓家待嫁姑娘,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押在一个男人身上,为他持家,为他生子,为他操劳;第二,表面上看,陆晗为秦冉河边捡来的孩子,可谁看不出秦冉待陆晗比秦家人还好上几分,搞得秦小五和赵氏常常觉得他俩才是秦冉捡回来的后爹后娘。 因此,赵氏几句话皆拨动秦冉的神经。 “陆晗落在苗疆人手上,多耽搁一分,多危险一分。”知道和她说不清,秦冉没多气。 “哼,你能吓唬得了谁?我跟你说,不准走,非要走,就从我身体上跨过去。”好说歹说都不见效,赵氏蛮横无理起来。 秦冉未着捕头的衣裳,而是换了套男装,梳着最简单不过的男式发髻,第一次见她如此难缠,秦冉真动了动手腕,其实,只是打算吓吓她而已。 见势,秦小五和秦安以为她真准备打晕她,赶快拉开两人。 “他娘,你可别瞎闹腾,救人要紧。”秦小五死死个儿抱住赵氏,死劲朝秦冉眨眼睛——快溜! “对啊,娘。”秦安横在两人中间,他虽不喜陆晗,他在秦冉心中的地位可比自己重要许多,但秦安分得清主次,什么时候不该闹。 见此,秦冉拎包要走,可前脚还没踏出酒肆的门槛,半路杀出个陈咬金。 门口,穿着一身骑装的男子正眼带疑惑看着几人,而他,就是那擅长骑射的英俊儿郎——濮阳易。 “伯父伯母?”濮阳易看气氛不对,觉得自己来的不时候。 “濮阳公子。”赵氏一见濮阳易心里乐开了花,笑脸相迎。 “你们这是?” “没什么没什么,你来得可真是时候,我家冉儿正念着你呢。” 赵氏说话从不打草稿,随口就来。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赵氏的直白弄得他不太好意思,暂且无论真假,他让随从拿过带来的礼物。 “来就来,备什么礼?多见外啊?濮阳公子亲自上门,我们就秦冉,你上哪儿去!”说这话,赵氏眼角余光一瞄,察觉秦冉正要出门。 秦冉不理,赵氏扯住她袖子不放。 “秦捕头,有事外出?”濮阳易打着圆场。“抱歉,来得真不是时候。” “没有的事!”赵氏挥挥手,让他不用管。 秦小五,秦安,秦冉继续无语中。 “娘,非要逛庙会,你跟他去吧。” “你——逛庙会到底怎的了?” “俗。” 一个字,搞得赵氏脸红脖子粗,一边的濮阳易也红了脸,倒是秦小五和秦安忍不住偷笑。 “你敢走,我们今天断绝母女关系!”有外人在,赵氏觉得面上无光,便使出杀手锏。 “既然秦捕头有要事,不如我跟着去看看,能否帮得上忙。”气氛越来越僵,濮阳易干脆插了一句,事因他起,来之前他应该先问一问秦冉是否有其他安排。 毕竟,她又不同于其他女子。 一听这话,赵氏正要张口答应,这显然又是一个独处的机会,秦冉要说逛庙会俗,人家跟着帮忙找人就不俗了吧? 哪知,赵氏的愿望又落空,这路上再一次出现个陈咬金。 “可惜,你帮不上。”低沉男声响起,传入每人的耳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 窃玉偷香 黢黑油亮的骏马稳当停在秦家酒肆前,马蹄声儿清脆一落,它打个响鼻,马背上银丝锦衣雪白貂裘的男子悠悠启了唇,似鸿雁拂过澜沧之水。 宋天瞬话音出,酒肆立马安静下来。 无人吵闹,齐齐偏转目光,而那身着骑装的濮阳易跟着抬头,不禁对视上那人的双眼,只见他勾勒嘴角,淡漠一笑。 他的笑有几许目空一切之意,使得濮阳易直觉笑容背后隐藏的挑衅,意味深长。 不及两人开口,有人抢先出了声。 “宋御史。”见到宋天瞬,赵氏恢复符合她娇柔外表的姿态,规矩行了礼,客客气气道。 赵氏看着鲁莽,实则不然,一见到宋天瞬,她的脑子立刻转了好几转。据她分析,眼前这位令人摸不透的宋御史,估计对秦冉有点兴趣,然而,赵氏深入一想,觉得像宋天瞬那样的五品官员,无论出生、相貌、才能,皆称得上上等,又怎可真心待秦冉?正因如此,赵氏倒觉得他闹着玩的可能性高达九成。 一个是看得见,摸不着,一个看得见,努力跳一跳说不定就摸得着。 相比之下,濮阳易才是正确选择。 “过年就该有过年的氛围,热闹。”宋天瞬手撑马背,潇洒落地,随后朝几人轻轻颔首。 “是啊”赵氏笑着随声附和,也不过问宋天瞬来秦家酒肆的缘由,只是眼睛忍不住瞥向秦冉。 一侧,秦冉觉得赵氏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十分有趣,便假装看不见赵氏快眨坏的眼。 “你不着急要走吗?”看一眼天色,宋天瞬望向秦冉。 “宋,宋御史你俩一起去衡州?”秦冉没搭话,赵氏反应有些过激。 别提其他人,宋天瞬和秦冉两人的组合,赵氏觉得必定得出大事,特别是宋天瞬那张极其引人想入非非的容貌,哪个女子看了不会小鹿乱撞? 虽说秦冉不能归入正常女子范畴,可孤男寡女总不合适。 “正是。”他坦然道。 宋天瞬的直白,竟使赵氏语塞。 “秦捕头,我陪你一路。”听出赵氏的话中之意,趁这机会,濮阳易续道。 濮阳易一接话,被晾在一边的黑马不屑般打了个响鼻,像它能听懂几人的对话一样,马儿动了动蹄子,用头撞了下宋天瞬。 那人伸手抚过黑马的脖颈,面上神情似笑非笑。 “公事,濮阳公子怕插不上手,有空不如多陪陪你家老爷子。” “私下之事,我总能替她分忧。”脸色微变,濮阳易心底不服。 “有本官足以。”宋天瞬一向气场十足,面上带笑,一手拍了拍貂裘衣肩头根本没有的灰尘。 “公事私事分开的好,不然,多不合适。” “你便合适?”宋天瞬的语气就跟闲聊天气一般轻松,谈论美食一般悠然,却话锋一转。“今日前来芙蓉城,不知令尊可知?” 闻言,濮阳易脸色又变。 他的讽刺,要不要如此明显? 他的挑衅,要不要如此逼人? 他搬出濮阳家老爷子和濮阳易父亲,濮阳易便知人家对自己知根知底,他在宋天瞬眼中怕为跳梁小丑,根本没当做一回事。他今日来秦家,一来,顺了老爷子的心意,二来,他的确对秦冉有好感,在他眼中,‘抓得了小偷、破得了大案’的女神捕,比那些整日哭哭啼啼、吟诗作对的小姐强上不止一点。 “秦捕头,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在下随传随到。”他知赵氏肯定不知父亲尚不知此事,便不好再接着说下去。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些事得徐徐图之,濮阳易能进便能退。 他瞅着秦冉,她点头算应下。 她看着濮阳易,宋天瞬则眼光一敛,她还敢点头默许? 芙蓉城至衡州,需经会川。 将欲傍晚,一行人已在宽阔平实的官道上行了好一阵,除了马蹄和马车轱辘与地面摩擦声,道路上仿佛寻不见其他响动。 队伍最前端,一匹棕色骏马的马背上有着一抹纤细的身影,看似瘦弱,可她背脊挺得笔直,隐隐散发出挺拔、坚毅之势,如一棵悬崖之上的劲松。 队伍最末尾,华服男子半眯着眼,手拉缰绳,任黑马不急不缓有着,人马一样,呈慵懒状。 秦冉脑子里本想着陆晗的事,忽然,她往后瞧了两眼。 “似乎有点太安静?”某人转了性子,一改往日插科打诨、油嘴滑舌的模样,变得道貌岸然起来,她觉得太反常。 这种反常,自然引起秦冉的注意,于是她开始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可天马行空想了不到半刻钟,她便放弃了。 她不嫌命长,何必自寻烦恼,琢磨他简直等同于折寿。 后面,知道她看了看他,他反而干脆合目。 黑幕完全拉开,一行人停在一处地势平坦的地方,篝火冉冉,依旧无话。 “谢谢。”接过别人分发的热食,秦冉一边往嘴里放进秦安塞进她背包的糕点,一边偷瞄宋天瞬。 “不会被人调包了吧?”小声嘀咕一句,秦冉转过身子盯着宋天瞬,他正喂黑马吃食。 从秦家酒肆起,他就没和她说过一个字。 秦冉认为真是诡异,宋天瞬不正常就算了,为何他身边的几人皆一副‘我是哑巴我还耳聋’的状态,相互之间连交流都不曾有,若不是她确定自己并非做梦,而那些人也都不是梦游,秦冉就要抓狂了。 吃过晚餐,秦冉靠在树干上,最终闭上眼。 世界安安静静多好,她何必自讨苦吃——找虐? 可刚闭眼,立马睡意渐浓。 对侧,宋天瞬收手,径直走向睡着的她,弯腰,他把睡美人打横抱在怀中。 “秦捕头,下不为例,听见没?”宋天瞬摆出少有的不苟言笑表情,将她抱进马车里,放在厚实柔软的毛毯上,说完,他的嘴角偷偷扬至最大弧度。 烛光照亮车厢,橙光阴影柔和了她冰冷稍硬的脸廓,染霜的白皙肌肤上似有红晕。 “什么?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佯装生气,纤长手指附上她的脸侧。 触感柔滑,宋天瞬的心跟着一片柔软顺滑,他看着她,眼中的睡美人就算睡着,还是脱不了平常那严肃的样子。 “道歉的态度不够端正,你得补偿我。”忽想到一词,他徒然俯身,眸中闪过狡黠。 他的鼻尖扫过琼玉,吸一口香甜的气息,贴上微凉的柔软,那层冰霜逐渐融化,原来,雪白之下的樱花花瓣能令人如此着迷,原来,这就叫窃玉偷香。 ========== 某人吃醋咯嘿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 有病治病 几人骑马而行,至会川正值午后。 连着下了两日零星小雨,寒潮钻进大街小巷,会川街头的人便不多,个个把脖子缩进衣领里,双手揣进袖口中,唯稀稀拉拉几处摆摊小贩精神倒好,高声吆喝拉着生意。 “馄钝,馄钝哟,热乎乎的香葱馄钝!吃了一碗想两碗,吃了两碗想三碗!” “胡饼,正宗胡式烧饼,要甜口有甜口,要咸口有咸口,不好吃不要钱咯!” 进了城,秦冉向一小贩打听县衙位置,知道方向后她转身,只见宋天瞬仍露出奇怪的笑容,而且,时不时瞅着她的脸颊、嘴唇和脖颈的位置,弄得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昨日,把她当透明人不搭理她,今日,又搞得她像是他失散多年的青梅竹马,看她的眼神,似乎立刻马上就要把她抓回去成亲入洞房一般炽热,秦冉不仅觉得宋天瞬怪异,更觉得自己有此想法更加令人崩溃。 拉紧领口,秦冉舔了舔樱红唇瓣。 “宋天瞬,你是不是有病?”忍到不能再忍,她刹住脚,朝他甩去两记冰雪眼刀。 某人不怒反笑,牵着黑马慢慢走着,优哉游哉,如游山玩水般清闲惬意。 直到第二日靠着树干醒来,秦冉且不知昨晚点她睡穴的事,尽管她身上多了一天某人给她搭上的毛毯。 因此,秦冉不知某人将她抱在马车里去后,如何窃玉,如何偷香,自认为稍稍得到些许补偿的某人今日回想起小小甜头,不禁有些飘飘然,触之柔软,闻之香甜,尝之可口,若是美人愿主动投怀送抱多好? 想到此,宋天瞬继续琢磨他的媳妇养成计划,怎样才能在不知不觉中让冰山美人一层层融雪化冰? 秦冉站着没动,宋天瞬陷入自我世界,自己走自己的路,浑然没在意其他。 “有病赶紧治,没吃药出来瞎溜达,你想吓唬谁啊?”扯住他的衣袖,秦冉脸色相当冰寒。“你能不能吭一声?” “嗯?”回了神,他笑着看向她。 他一笑,秦冉便崩溃,忍不住伸过手去摸他的额头,再摸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热高温的感觉,她正愣着,却见宋天瞬笑容更甚,她猛然退后好几步,直叹病得不轻。 “带你家御史去看大夫吧,看有药可治不?”随手拍过一位随从的肩膀,她摇头道。 “”随从垂头,努力憋笑。 药,不就在你这儿? 宋天瞬眯眼一瞧,心情异常不错。 秦冉不再理会他,径直往冉家巷去,会川的消息来自于县衙一位衙役,她需要确认消息的真实性。 那人没在县衙,几经周折,秦冉才敲开他家的门,开了门,一位年约三十的汉子揉眼盯着她看。 “我是芙蓉城县衙捕头秦冉,想了解一下——”非于芙蓉城,秦冉肯定得先自报家门,可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秦冉?你就是秦冉秦捕头?快请进,快请进!”本还有些睡眼蒙松,汉子听见她的名字马上清醒过来,哈哈大笑一声,又是激动又是兴奋。 汉子姓周名仁辉,会川衙役,程赫众多兄弟之一,他为人仗义、豪爽,最大的优点消息灵通。 “秦捕头别客气,就当是你家!对了,我今早才赶回会川,屋里头有些乱,你们可别见怪啊!”周仁辉把秦冉和她身后的宋天瞬引进屋来,扯开嗓门朝内一吼。“媳妇,快把屋里头最好的茶叶拿出来,给秦捕头煮茶!” 大唐兴煮茶,虽说在北方一带讲究人家才有兴致煮茶,可在盛产茶叶的西南地区,煮个茶倒不是非得有钱人才能做的事,家里来个客,不用酒,便用茶招待。 “不必。”秦冉立在院子中央,淡然道一句。 “客气啥,我跟程捕头可是好哥们!”周仁辉性子大大咧咧,且早听说过秦冉的冷淡,就也不在意她的拒绝。 秦冉无声叹气,眼角余光扫见宋天瞬依旧那副讨打的笑脸,便跟着进了周家堂屋。 “你怎么知道他们被绑架了?”没见他人,秦冉问道。 “媳妇,你去老王铺子买点吃食。”见秦冉连水都不曾喝一口就开始干正事,周仁辉心底称赞,果真跟听说的一样尽职尽责,他又跑到门口吼一声。 把自家媳妇支出去,周仁辉合上堂屋的门,细细说起事情经过来。 郑超几人初二一大清早从芙蓉城出发,一路磕磕绊绊,到会川时已是初二深夜,他们打算在客栈休息一晚,翌日再出发,而程赫则找到在会川的朋友打探消息,可等他回到客栈,竟不见郑超、李祖蓝和陆晗的影子,找来客栈掌柜的问话,结果他支支吾吾坚决不说。 程赫就托了道上朋友去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搞了半天,原来是三人见一姑娘受他人欺负准备来个英雄救美,可谁知,三位英雄反被歹徒一块绑走。 道上朋友提醒程赫一句,那些人极有可能同南疆有关,而客栈掌柜的坚决不开口的原因就在于他知道那些人为来自南疆,怕脱不了干系,干脆没有承认。 程赫听完这莫名其妙的故事,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根本就是没事找事嘛! 尽管如此,程赫也只能紧跟着往南边去,秦冉和宋天瞬还没找到人,又丢了县衙县令和主簿,再加一只傻狍子,他能怎样? “事情就是这样。”程赫知周仁辉较靠谱,才托他亲自去一趟芙蓉城找县尉李晨转达消息。“我初三请了假去的蓉城,这不下雨路不好走,初四才到,县衙这边不好多请假,就立马赶回了。” “客栈掌柜可有异?”秦冉问道。 “这不临近南疆嘛,大家要赚银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言下之意,会川内类似客栈不少。 “南疆与大唐的边境在麟州,你可知他们如何越过境界守卫?” “方法自然是有的,南疆的苗药和奇珍异兽惹得不少人舍身探险,多捞几次,这辈子就不愁吃穿了!”周仁辉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她,末尾道。“你们要是去麟州,可以去找一个叫黑子的人。” 离开周家,两人未作停留直接去了衡州,如果那些人真从南疆来,此时,可能怕都入了南疆境内。 几人骑马,半日不到便至衡州,乃镇南都护府李明驻守之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 春芳玉娘 衡州的夏日不似蜀州那样火辣、湿热,像把人放在了火炉上烤炙般难受,同样是热,衡州却热得温和许多,茂密的撑天大树就是一把把巨大的绿伞,带去阴凉和舒适,与之类似,衡州的冬日也不似蜀州那般湿冷,像把人扒光了扔进水缸里刺骨透心,而在衡州,可能会觉得春天已悄然溜进大街小巷。 嫩绿的草苗爬出墙头缝隙,粉红的花朵探着小脸笑意盈盈,他们静静望着刚进城的旅人,风一过,便响起欢快的笑声。 秦冉和宋天瞬等人赶到衡州,恰为夕阳西下之时,扛着锄头的农人和挑着担子小贩出城,他们最后一批进城。 城门一合,立马换重兵戍守,犹如战时戒备。 “李将军治军有方。”回首看了眼,秦冉想起芙蓉城城外那支同样严苛的军队,不禁肃然。 衡州为南方第一要塞,自然得多花心思,谨慎之再谨慎。 “秦捕头,当心咱们一会儿给抓到大牢里去。”宋天瞬轻轻笑了一声,提醒着她赶紧走。 有必要当着他的面,评价其他男人?虽说他知她说的是李明,李明也值得被赞许,但某人心里就是莫名不爽。 “有夜禁?”扫一眼似笑非笑的神情,秦冉总觉他原本要表达的含义并非有关夜禁。 “除了一条街。”对上她冷然且璀璨的眼眸,宋天瞬脸颊上扬,再不多言,骑着黑马,先走一步。 那条街便为春芳居,城内唯一一处没有夜禁的地方,客栈、酒肆、食铺及男子寻花问柳之所,不过要去也得趁早,春芳居外的坊门一关,可不许随意进出。 一行人趁坊门关闭前,终进了春芳居。 城内其他地方逐渐安静下来,坊内倒是华灯初上,热闹非凡,宋天瞬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走向春芳居内最大一家客栈。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小二眼尖,几人尚未踏进客栈,他已笑嘻嘻迎了出来。 “两间上房。”宋天瞬走在前面,秦冉落后他一步。 因不想太过于显眼,他们两人和宋天瞬的随从分开住店,在一间客栈,假装互不相识。 “好勒!”小二将粗布条往肩头上一甩,愉快着应下,弯着腰作出请进的动作,让他俩先进客栈。 两人才踏上门槛,只听门框内侧传来一女声。 “慢着。”那人斜斜倚靠柜台台面,半眯着眼打量不远处的宋天瞬,话说得极慢,一脸妩媚娇宠状。“上房,只剩一间。” 尽管仍为冬日,女子竟已着夏装,玉白脖颈、玲珑锁骨、小巧酥肩,以及那仅用杏色轻纱遮住的一半玉蒲,无一不诱人想入非非。 涂着绯红丹蔻的手指一翻,女子将手放进自己红艳的厚唇边,左右划过,顺着唇边下落,一一滑过玉色肌肤,惹得客栈大堂里一众男色呼吸一滞,纷纷咽下一大口唾沫。 “公子,玉娘的床榻倒能挤挤,给你腾出个位置来。”名为玉娘的女子为客栈掌柜,玉娘将宋天瞬从头到尾打量一番后,才随意拂过一眼秦冉,续道。 未等看到宋天瞬眼中的惊艳或他红着脸低头应下,玉娘听见一阵哄堂大笑。 大堂里,见玉娘那般直白,有人哈哈大笑,有人锤着桌子,有人吹着口哨。 “笑什么笑?吃完了就给老娘滚回去,少杵在这儿脏老娘的眼。”扭过身子,玉娘叉腰,朝着臭男人们一顿大骂,那些人又立刻不敢吱声。 回身换上先前诱人的姿势,玉娘再接再厉,势必拿下让她一见钟情的男子。 “公子,要不今晚就同玉娘凑合凑合?”靠近他,玉娘即将把人搭上他的肩头。“放心,玉娘不会把你吞进肚子里。” 宋天瞬瞥着秦冉,见她既无看热闹的兴致,更无厌恶玉娘的反感,他只能暗自神伤,她什么时候能够像寻常女子那样吃点小醋? 秦冉没反应,可不代表他也得没反应,宋天瞬右手一挥一支木筷飞到他食指与中指间,他就用这根筷子挑开玉娘的手。 霎时间,玉娘只觉指尖一股锐利刺痛,这疼顺着指尖来到掌心来到手腕,迫使她不得不后退好几步,远离他。 “上房,两间。”不知何时,他食指与中指间多了一小锭金子,落到柜面。 秦冉眼珠子跟着那金子一转,脸色一变,他钱多得可以拿出来随便烧? “唉,可惜可惜。”见自己武艺抵不过他,玉娘只能收下金子,噘嘴道。“看得见吃不着,多让人发愁哦。” 玉娘见宋天瞬一脸淡漠,对她没有一丁点兴趣,便看向一侧穿着男装的秦冉,她着纯黑打底赭红滚边的修身长袍,长长发髻高束成马尾,腰间系着条红色腰带,往上,倒有几分波涛。 对方把视线落在自己胸前,秦冉抬眸,眼波一扫,寒霜自落。 她穿男装是因方便,而又没必要把并非舰行舰板的胸部整得比舰行舰板还要平,因此,秦冉从未束胸。 “这位小娘子,既然你不要,可千万别挡着他人的路,小心阎王爷半夜把你勾走哟。”玉娘心情不好,找人开涮。 “阎王喜好长舌妇,黑白无常最爱扒下长舌妇的舌头,替阎王作一盘香卤人舌,肉香,肤滑,骨脆,质感上乘,对了,还得洒上些许黑白香芝麻。”秦冉面不改色,盯着她看,嘴皮子一翻。 秦冉一贯带着冷场效果,她一出口,客栈便是一静。 玉娘先是一愣,晓得她说她话多为长舌妇后,眼睛一瞪,作势向前,而秦冉身旁的宋天瞬忽然朝她勾勒嘴角。 “你,你同阎王爷挺熟嘛。”清了清嗓子,玉娘把手放在唇上。 “比你熟。” “哼。”玉娘哼一声,转身上楼,客栈随之恢复正常。 “香卤人舌?”待小二引两人上楼,宋天瞬才问道。 “想知道猪舌、鸭舌和人舌的区别?”秦冉心里有气,说话也不客气。 玉娘为难他们不给上房,他们换另外的客栈即可,秦冉不理解他们干嘛非得赖在这客栈,而且宋天瞬竟然给了玉娘那么多钱,他知道大唐九品官吏一年多少俸禄不? “小二,给你们掌柜的送盘清蒸腊香猪舌及油酥黄金鸭舌,我请客,若是有香卤人舌,自然再好不过。”看出秦冉有气,宋天瞬马上阴转多云。 各自休息片刻,至二更,秦冉打开房门,不料有人早堵在门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 美男计啊 褪下貂裘,宋天瞬着一身银白的月牙锦衣,身子微微倾斜,靠在门边木框上,模样颇为慵懒、恣意,一见她,他便露出柔和的笑容。 “不睡,等着钟馗寻你一同抓鬼?”一见他,秦冉不自觉从那笑里挪开目光,看着对面客房的窗户纸。 “不睡,等秦捕头寻我一同赏月。”说着这话,宋天瞬往边上一斜,倒向她,她见势直接往门边移动去,他就正好拦过她的腰肢。 门悄无声息合上,走廊里有人走过。 屋内,秦冉正听着外面的脚步声,他却翻转过来将她压在门板上,鼻尖对着鼻尖,香甜气息近在咫尺,清晰可闻。 秦冉偏过头错开,偏偏又使得自己的鼻尖蹭过他的,淡淡的松木檀香味飘进鼻间,她的身体不知为何有些发软,她的心又不禁有些紧张。 “宋御史,你晓得我们为何来衡州吧?”一息后,秦冉语气如常。 宋天瞬摆出雷打不动的痞子样,蔫儿坏,但笑不语。 “我出去一趟。”秦冉才真是无语,她伸手撑在他胸膛上,打算推开他。 关于他们来衡州的原因,其实,他们原本可以从会川径直去麟州,但秦冉提出先去衡州,一来,再打听一下郑超几人的消息,二来,她若去南疆需要采购一些稍专业的野外装备,不然,只带些干粮和一把匕首,她等着被野兽、苗人一块生吞活剥吗? “我的人会准备。”顺势起身,宋天瞬知道不可太过火,真惹怒了她可不划算。 “我要的东西,我自己最清楚。”不是放心不下,而是秦冉觉得他们寻来的一般装备达不到她的要求,再者,她需要带些特别的东西。 “列张单子,有人会办。”堵在门口,宋天瞬就是不让她出去。 “那我俩今晚干嘛?”秦冉摊手,等待下文,他该另有意图。 “陪我谈谈心,赏赏月,再来点小酒?” “免了,我看不如你找掌柜的套套近乎,利用你的美色,打探些消息。”赏她一记秦式眼刀,因秦冉的好耐心给他全部用光。 住进客栈没多久,秦冉已经弄明白宋天瞬非得带她来这春芳居最大的客栈的缘由,这客栈里可谓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当然,秦冉认为这和客栈的风骚掌柜脱不了关系,所以客栈里最为消息灵通之地,他们不仅能最快打听到哪里能买到最好装备,而且还能顺带着确认郑超几人的消息。 此话一出,宋天瞬再一次将她摁在门板上,秦冉心知自己推不开,索性没动。 “你真如此认为?”宋天瞬一点不气,反而笑得挺开心。 为何呢,因为她终于意识到他拥有美色。 然而,他的反应使秦冉眼皮一跳,宋天瞬不会真脑袋瓜子里长异物了吧? “又病了?”她摸一摸他的额头,眼里有着担忧。 “走吧。”趁她不备,牵起她的手,宋天瞬开门向外走。 “去哪儿?”秦冉硬拉着门框不肯挪一步,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可无法确定眼前的宋天瞬究竟是戴着人皮面具的仿冒者,抑或,给南疆苗蛊腐蚀过的真人大脑。 自从初四出芙蓉城,他一会儿不同她说话,静得世界上似乎只存在她一人一样,可过了一晚,她一睁眼,宋天瞬一路就是春光满面。 秦冉不知,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你不想亲自去一趟?”不想她去,不外乎担心她,那个地方总隐藏着许多危险。 可看她表现良好,他不忍点她穴道让她昏睡一晚,他不在,秦冉待在客栈里他也不放心。 两刻钟后,客栈暗道通往城外的一处坟场,林子幽深,人迹罕至,轿夫抬着同坐一轿的两人走向更深处。 “这是去阴曹地府?”秦冉看看四周,皆为坟头野草,时不时有怪鸟鸣叫两声。 “衡州有西南最大的地下交易之所。”眼中染笑,宋天瞬握着她顺滑细腻的手,在她耳边解释道。 “什么都能交易?” “瞧瞧,不就知道了。” “宋天瞬,你能不能别拽着我的手?”感受到他拇指指腹在自己手背划圈,秦冉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似有一股电流击过她的血脉,使她不能集中注意力的同时,心底悄然冒出一个声音——承认吧,你喜欢。 她的身体,仿佛逐渐依赖起这种感觉,如失散多年的碎片,有一日重合在了一起。 “听闻你同阎王爷挺熟,我这不是怕,一转身,你就被黑白无常给请去喝茶了嘛。”宋天瞬不放手,换了个方式,握得更紧了些。 “你先前怎么不维护她?”听他提到前面的事,她随口一说。 “维护谁?” “风骚长舌妇。” 他放声一笑,笑的是秦冉给玉娘起的外号,她看得懂玉娘的真实想法,可一瞬过后,宋天瞬沉了下来,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写满真挚。 “秦冉,你才是我宋天瞬这辈子第一个维护的女人。”不知不觉,他将秦冉的放在胸前左侧,心脏跳动的位置。 “”心漏跳一拍,秦冉忽觉他的目光太过灼人,似辰初天际翻射的朝阳,她不敢直视。 宋天瞬一直看着她,昏暗之中,他确定他见到她的脸侧染上一抹淡粉红晕。 “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好伤心,听见了吗?”佯装难受,他表现得十分低落。 “什么?” “心碎的声音。” 伴随心碎的声音,轿夫喊了声‘落轿’,他们停在一处不显眼的坟头前,坟前插着香烛,坟边摆放两口棺材。 “启棺。”轿夫嗓音沙哑,一声喊,林子里走出两个大汉,三两下拗开棺材板。 见此,秦冉看一眼依旧悠闲淡定的宋天瞬,眼中写着‘诡异’二字,而他朝轿夫扔去几颗碎银。 “过来,我抱你。”秦冉没机会反抗,他已搂住她的腰,两人躺进同一具黑漆木棺材里。 “两位客官请走好。”轿夫把银子揣好,沙哑的嗓音似不再那样沙哑,向两大汉使了个眼色。 语闭,大汉合上棺材盖,开始钉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 真正的吻 若无夜空中央那一弯明月,衡州城外的坟场倒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四处黢黑,时而响起令人觉之惊悚的怪叫,林子深处,隐隐能闻大汉的喘息声。 壮汉立在一头,使劲儿推着两人合躺的棺材,至坟头背面,只见一个有三个竹编箩筐大小的黑洞,壮汉未作迟疑,一鼓作气,将棺材推进深不见底的黑洞。 待两人喘口气,汉子拿出一块大板子盖在洞口上,再把泥土堆回,同轿夫分了银子才结伴而归。 “他们这票捞得不错啊,出手挺大方。” “呵呵,看那两傻帽,一会儿被宰得裤头都剩不了!” 洞内,棺材顺着滑道下滑。 地道呈螺旋转梯状,受到重力因素影响,棺材滑落越来越快。 每至一圈拐角处,棺材便会撞向土道一角,而棺材里的两人被折磨得不轻。 虽说棺材内左右和底部铺有加厚的垫子,但撞过去撞过来的感觉真让全身的骨头架子难受,换作一般人在体验了荒芜人烟的坟场后,再躺进合盖钉棺的棺材里,心底防线早该崩溃! 莫非,这真通往阴曹地府? “谁想出来的鬼法子?”因宋天瞬一直将她搂在怀中,所以秦冉正背朝棺材,面朝某人,给来回撞了好几次,秦冉忍不住吐槽。 “别动。”不知棺材已到何处,忽然一阵撞击,把宋天瞬的后背狠狠砸向棺材板。 “怎——”秦冉的话没说完,已经愣住,不敢动一下。 一人躺的棺材里装了两人,那宋天瞬和秦冉便只能侧着身子躺下,可那猛烈的一撞,使得秦冉顺着力道压向了他,正说着话,正张着嘴,她偏凉的淡粉樱唇触碰到同样柔软的瓣状类物体,她先一征,然后不自觉闭了嘴,而那比她稍厚的唇瓣给她夹住。 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瞬时萦绕周身。 这时,棺材又是猛烈一撞,秦冉给宋天瞬压了回去。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一手撑在棺材壁上,而其中,他的鼻尖不小心摩挲擦过她的鼻尖一侧,又无意间,轻抚过她的唇。 一时,秦冉征然,宋天瞬亦跟着一愣。 棺材在连续两次撞击后进入一处水流湍急的水道中,水流速度快,通道却是十分笔直,里面的两人竟能感觉到平稳。 秦冉不知作何反应,更不知该说些什么,唯稍稍后靠了一点,以为得在分秒难熬的棺材里尴尬着等待阴曹地府之旅的结束,谁知,对于宋天瞬来说,这才刚刚开始。 尽管漆黑一片,可秦冉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他笑了,笑如恶魔般邪魅。 她退,他进。 宋天瞬将她抵在木壁上,倾身,吻了上去,轻揉,慢捻,侧转,压覆,复之深深汲取甘甜汁液,如蜜糖香甜,如奶酪顺滑,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他置身清泉之中,浑身被暖意包围,太过舒适与踏实,怀里的小人太过真实,想起她,宋天瞬分了神。 不知惊呆了,或其他,她并无反抗,反而身子骨软作初绽的花棉。 说实在,在他欺身而上时,秦冉脑子一片空白——这果真为一种奇妙的感受,当然,她知道这是大脑分泌多巴胺导致的结果,让她上瘾,让她兴奋。 倏忽间,明知如此的秦冉不禁觉得有一丝迷恋。 宋天瞬不敢过分,便将她搂在怀里,在最贴近他心的地方,倾听她的心跳。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谁会预料到居然会在棺材里? 棺材随着水流前行,不多时,有人用绳子捞起它来。 棺材盖一开,两人再见光明,却依然神色自若,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欢迎两位主子来到回魂苑,一路辛苦。” 两人从棺材里出来,只见身处一间金碧辉煌的屋子里,且自有美人笑脸相迎,娇娘备候茶点,一阵软语相慰,惹得人心窝子都醉了。 “嗯。”宋天瞬自己拍了拍衣袍,赏了几粒金穗子过去。 “公子可有相好的娘子,让她带着您好好耍上一遭?”收了金子,娇娘笑颜如花,急忙热情问道。 回魂苑为西南最大地下交易之所,自然不仅仅为单纯的以物易物那么简单,特色服务肯定少不了,来人皆为大富大贵的公子哥儿,美人个个娇俏,她们碰上脾气不错的大方金主,巴不得主动送上门去。 “随处逛逛。”宋天瞬有意看了眼身边的秦冉,再朝娇娘淡然一笑。 “好的,公子请自便,有任何吩咐唤莲儿一声便是。”娇娘立马明白过来,原来跟他来的男装打扮的女子同他关系不浅。 掩下心中的羡慕之意,娇娘亲自带两人去了回魂苑主场。 “常来?”见他的熟稔样儿,秦冉问道。 宋天瞬摇头,目光却有意无意落在红润的唇瓣上,心情大好。 “不准笑。”宋天瞬走在她前面,他笑时,秦冉扫一眼他的唇,自觉周身难受,她便给他一拳。“你的账,我给你记下。” 假装没发生,不代表真没发生过什么,秦冉分得清主次。 “劳烦秦捕头给本官开小灶。”转身凑在她耳边,他笑容更甚。 秦冉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撕烂他的脸。 “公子到了,兑换筹码处在那边。”说完,娇娘规矩行礼退下。 出了房间,秦冉抬眼一看,顿觉惊奇,果不然为西南最大地下交易之所! 苑,指饲养禽兽和种植林木的地方,又多指帝王的花园,回魂苑,更似帝王珍藏的宝库,奇珍异兽及各域美人,珍贵药材及武器宝典,无一不有。 如此令人回魂的交易所,位于衡州不知具体位置的地下通道内,而这通道犹如广场般宽敞、明亮,金兰歌台,桃源水榭,放眼望去,其内最显眼的地方在最中间,四个角落盘腿坐着几名高手,他们守护着回魂苑各项宝贝。 宝贝近在,如何得之? 回魂苑有规定,并非富家公子来便能用金钱带走相中物件,而是需要用赌博换来的筹码得到,因此,本寻个刺激的公子哥们隔三差五就想来此地,有刺激,有挑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 意外收获 俞是夜深,回魂苑里愈加闹热。 秦冉快速从离她最近的桌上扫过,有人在扔骰子赌大小。 “大大大!” “怎么可能是大?这局绝对开小,小小小!” 有酒有肉有美人,舞姬翩翩起舞,一片歌舞升平,而赌桌之上有人欢喜,赢得玲琅满目,便有人犯愁,刺激寻到了,自身小命却难保。 “公子,小的多嘴一句,您最好掂量掂量您的荷包,看看带的银子够不够?” “快开,废话那么多,当心小爷抽死你!” “呵呵,公子您可又输咯,你看你是想留下亵裤,还是想留下小指?想必,令尊必定舍不得公子的右手,您啊,赶紧咬破手指,写封血书吧。” 再远一些,目之所及,置于水流之中的长条平台上,则仅有观赏兑换物品的几人,他们纷纷围在一间铁笼前。 秦冉跟着望去,见笼子内蜷缩着肤色、外貌各自的美人,有高丽美姬、大秦艳娘、江南娇女,甚至还有对着他们怒目而视的南疆苗人,另一边的笼子关着绝色男子,下至幼童,上至成年者。 “这边。”她正看着,宋天瞬虚扶她后腰的手掌轻轻拍了拍,提醒她跟着去。 回了头,秦冉垂眸。 “有因必有果。”他见她低头,宽慰道。 如同那句‘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没有欲望,没有贪婪,便不会有回魂苑的存在,秦冉没必要觉得无能为力,这便是现实,绝大多数人能把自身管好,已经很不错。 秦冉抬头看了看他,没说话,她经历过更加残酷的竞争,不会不懂。 他们绕过小半个地下交易所,走进一间挂着红绸的房间。 屋子不大,土面泥墙,门边两张木椅,柜台后的中年男人留着两撇小胡子,右手手指动个不停,飞速打着一只金算盘。 “公子万福金安。”直到宋天瞬在台面上放下一张对折的纸和半颗指甲壳大小的红宝石,中年男人才停下算盘。 “请稍等片刻。”展开纸,男人看了眼单子所列物件,点头道。 那单子,恰为秦冉所写。 一刻钟后,男人把一袋子放在台面,往前一推,不再吭声,继续埋头打他的金算盘去了。 “看看,是否符合你的要求。”宋天瞬不在乎男人的态度,让秦冉察看东西,其他地方也能凑到大部分,从回魂苑得到的东西却无疑品质最为上乘。 “嗯。”解开带子一瞅,嗯了一声,待两人掀开红绸帘子出了门,秦冉道。“这就完了?” 还以为来回魂苑得费一番周折,秦冉不知装备和南疆地图倒得来轻松。 “带你出来溜达一圈而已。”若秦冉独自一人来这里,他绝对不会放心,更别提会同意,而她身边有他,自另当别论,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觉得有些无趣。“怎么,想玩两把?” “没兴趣。”她怎么可能因赌-博带来的单纯刺激、兴奋,而产生浓厚兴趣。 别说参与进去,就连作为看客,她都没多大兴趣。 “你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作何用?”见她兴致全无,宋天瞬一边领着她往外走,一边问起袋子里一些东西来。 “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看来,秦捕头喜好卖关子?” “咦”路至一半,秦冉徒然驻足,拉长颈项,眼睛落在一处,便似再也无法挪开。 “冉冉,你不会看上那秦奴了吧?”宋天瞬跟着望去,面色一变,她眼巴巴盯着铁笼里精壮男人做什么? 台中央,一处不易引人注意的角落,有几根半人高的石柱,石柱顶端摆放得有玉如意、夜明珠和璀璨琉璃,而它的底部随意摆放一些刀剑利刃,其中,有一根毫不起眼的黑棍。 秦冉盯着那根黑棍,脑海里刹那间多了涌出许多前世的片段。 “我想看看那个。”秦冉拉着他的袖口,向前走了几步。 角度不同,所见事物极易不相同,秦冉伸手一指,宋天瞬才见她手指着的是角落里一根黑乎乎的棍子,并非铁笼里的美男,顿时心下一松,朝守卫边上的银盆里扔了两颗金穗子。 秦冉走到角落,蹲下,无人见她眼中闪烁的异采。 他人眼中没有任何起眼之处的黑棍,实则大有用处,半臂长,两指宽,采用几种宇宙矿源中最为稀少的特殊金属混合制作而成,不说削铁如泥,起码在这世上便为无坚不摧,看似一根棍,它却内藏另一根,可分开使用,亦可旋转合在一起使用,而且,它身周侧有许多隐藏按钮,可作多种用途。 当然,原本在宇宙空间里能用的一些同新能源有关,例如激光、冷电等,应该在这使用不了。 因为太过于熟悉,秦冉一面确认,一面又害怕自己看花了眼。 它,就是前世那人替她所作的,永远贴在身边的利器,秦冉面色如霜,但内心激动,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掩饰不住自己的紧张。 “小娘子,可别弄坏咯。”秦冉拿起那黑棍,一旁看守的老头尖着嗓子,嚷嚷一句。 入手冰凉,坚硬无比,秦冉手指指腹蹭过黑棍末尾,一排凹陷的阿拉伯数字编码映在她眼前——她的名字。 “谁知道它是不是原本就是坏的。”秦冉起身,将黑棍朝上空一抛,它似感应到原本的归属,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花样式转体,落下时秦冉稳稳将它接住。 “诶!”老头一惊,急忙缩脖子,生怕那棍子砸了他的光头。 “碰一下,又不会让它缺胳膊少腿,蠢货。”好在她没错过它,秦冉心情好得不行,便调侃起来。 “小娘子,想让它属于你,很简单。”老头一手捂住头,一手伸向赌桌。 “废话,本来就是我的。”嘴缝里飘出一句话后,秦冉用手肘碰了碰宋天瞬。“喂,你带了多少?” 宋天瞬见她反应奇怪,琢磨不透缘由时,倒听见她说那棍子本来就属于她,立马明了,可借于想逗逗她的心思,宋天瞬故意问道。 “万能的秦捕头,准备开赌?”宋天瞬一脸坏笑。 “万能的宋御史,难道,你不行?”赏他一记眼刀,秦冉明着就是让他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 无价之宝 宋天瞬不得不承认她的激将法——你不行,对他来说异常有效。 与此同时,他瞧见她脸上异于往常的神采,不禁觉之可爱,按耐住脱口而出的‘我怎能不行’的话,宋天瞬反问。 “在此之前,我能知道那棍子究竟乃何物?” “以你储备的知识量来说,我解释了你也听不懂,何必自讨苦吃。”秦冉倒没有讽刺的意味,她本来觉得很多事就算她解释了也是白解释,可又想起自己求人办事,便耐着性子凑在他耳边道。“反正一般人眼中的它就是一根烂棍子,在我手中,便为无价之宝。” 她离他如此之近,香甜的气息再一次席卷而来,宋天瞬晓得自己只要稍微一侧脸,就能得到她主动送上的樱唇。 她难得的活跃,他怎能拒绝。 随后,宋天瞬去兑换了筹码,找到一桌赌得较小的地方开赌,因那黑棍的标价不高,他更没必要让他人得知他的不同寻常之处。 “高手。”看他赌了几次,手中的筹码翻倍式递增,秦冉感叹一句。 “第一次。”宋天瞬推出所有的筹码,一桌子人纷纷跟着他下注,他却在她耳边和风细雨,忍住想要用舌尖卷过玉珠的冲动。“为你。” “我才不信。”挪了位置,秦冉离他远点。 他一靠近她,秦冉便觉身子发软,似被病毒感染一般。 宋天瞬目光锁在她的侧脸,不知她说的到底是不相信他是第一次玩赌,还是为了她。 “秘诀是什么?”没多久,他们就得到可以兑换黑棍的筹码数额,秦冉悄悄问道。 宋天瞬笑着伸手抚摸过她的耳廓及耳垂,力道极轻,犹如一支天鹅绒羽轻拂而过。 秦冉瞥他一眼,以后得禁止他对他动手动脚,流氓之举。 “听?”随后,她一下子明白过来,他能够赢多输少,怕是因为他能够用耳朵听出每一颗骰子,而之所以会有很少的几次输,该为不让回魂苑的人注意到。 一时间,秦冉复忆起龙缸山之事,他能在短时间内记住星际图,证明他拥有超人的记忆力,在案场,他能快速理解她对尸体或案情的解释,说明了他的领悟力和整合推理能力,且他武艺高强 唉,秦冉暗自神伤,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她是不是该失业了? “你就在这,等我一下。”宋天瞬将她一缕耳边碎发虚虚捋向耳后,笑了笑。 一侧,有人朝他打了个手势,确定他看见后拐进一间垂着桃色绸帘的屋子,而那个地方不适合她去。 回魂苑还有一大好处,消息灵通,他来这里的目的之一在于顺道得知郑超几人的消息,特别是有关南疆内部的消息。 “快去快回。”秦冉正分神,没细听他说的话,摆了摆手让他自便。 宋天瞬一走,秦冉立马把他的话抛出脑海,溜到台子上去了。 “小娘子,请把筹码交给我清点一下。”老头一见秦冉,嘴角便直抽抽,但人家明明准备好了筹码,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挡着她,数了两遍后,他道。“好,确认无误。” 老头慢吞吞放下筹码,小心的往角落使了个眼色,转过头来对着她笑,笑得整张老脸的褶子挤成一团。 “我自己拿。”秦冉懒得理会他虚假的笑意,她没空把精力花在老头身上。 “轻点,可别把其他——” 眼角扫过平台四角盘腿打坐的几人神情异动,秦冉直接捡起黑棍,把它插在腰间,却听见一声娇媚。 “等一下。” 秦冉抬眸一瞅,只见女子走着一摇三晃的步子,仿佛身子软弱无骨,胸前半遮半掩的轻纱欲坠未坠。 来人,不正是客栈掌柜玉娘。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啊,哟,你的小情郎呢?”玉娘那艳丽的红唇一张一闭,晃着饰满银花金步摇的头,四下张望。 “爱管闲事,长舌,风骚。”秦冉冷着脸,伸出左手开数。“说吧,你还有什么已开发的属性,或者,需要我帮助你开发什么潜在属性。” 玉娘听不懂什么属性与潜在属性,身子前倾,一对玉团在她眼前跳脱而出,眉眼间尽显妩媚,她把视线紧锁于秦冉身上。 “把东西交回来。”玉娘眼中闪过一丝狠绝,她不可能让她带走它。 因为这让所有人都搞不懂的黑棍,可谓价值连城。 听到玉娘所言,秦冉反而笑了。 “其一,东西明码标价,我用筹码兑换而来,合情合理,回魂苑要出尔反尔?” “其二,风骚长舌妇,你不好好在客栈里睡男人,跑到回魂苑来管闲事,除非,你要告诉我你才是这里的老大。” “其三,它本属于我,请毋庸置疑。” 秦冉话音一落,看着玉娘,感觉她胸口被自己碎过大石一般,而且还是花岗岩那种。 “什么?灼寒是你的?”玉娘在听见秦冉说灼寒本属于她时,整个人都蒙了,遂忘记秦冉用回魂苑的制度来压她,也忘记秦冉毒舌骂她只是睡男人管闲事,更忘记秦冉质疑她玉娘在回魂苑的地位与权利。 把玉娘惊愕的表情收到眼底,秦冉在想,谁给她的小黑棍取上名字了? 灼寒,不会是那人取的吧? “不,不可能,灼寒不可能是你的。”深呼吸,玉娘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怎么能不知打哪儿冒出一个人,说灼寒是她的就真属于她。 她知道灼寒代表的含义吗? “不是我的是你的?愚蠢。” 眼瞅着局势紧张,两方僵持不下,忽然,平台上飞来一抹粉蓝。 “玉娘你稍等。”人未至,声先到,待那人停在两人之间,他才看向秦冉。“你如何证明它属于你。” 秦冉将粉蓝上下打量一遍,不由得微微皱眉,右侧嘴角下垂。 原来,这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妖,早在大唐就产生了? 他着一身正常男子身上绝对不会出现的粉蓝色的裙衫或袍衫的玩意儿,泼墨长发顺着肩头滑向后背,其间用一根雪白丝绸带儿系着,巴掌大小脸,桃腮,红唇,眉心贴花钿,他秋水盈眸流转间,流露出的娇媚之意竟比玉娘更浓。 非女子,竟远甚女子之容之貌之姿之态。 “一个比一个二,没看见那老头手里抱着我刚给他的筹码?”男生女相,秦冉看着别扭,懒得理会。 那人用手遮住红唇,轻轻一笑,令人惊呼他的倾国倾城之色。 “姑娘,不妨移步花厅,品尝回魂苑的美食,我们再好好聊上一聊。”他的声音极富魅力,如清算之水,潺潺流入人心。 “跟我摆鸿门宴?”秦冉对上他的眼睛,眉尾一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 补刀神手 人妖请她借一步说话,不外乎找个人烟稀少之地悄无声息解决掉她,可秦冉倒觉得这个主意蛮不错。 当然,对她来说,人少的地方易于开打,且利于她离开这需要用棺材进入的鬼地方,待在回魂苑主场,她是准备被人海战术活活累死吗? 然则,秦冉来不及应下人妖的建议,有人替她拿了主意。 “玖月,不可能是她,你干嘛跟她废话那么多?”玉娘本就讨厌秦冉,见玖月真以为她同灼寒有什么联系,直觉反感并否定一切。 她这冰冻木头女,绝不可能同灼寒有一分一厘的关系! “玉娘,这事儿由玖月确认便可。”玉娘的催促使得玖月面上添了一分冷意,他语气便不由得硬几分。 “长舌妇,人家叫你少管闲事,听不懂?”秦冉见缝插针式挑拨离间,其间,尽可能最好把玉娘气得直接两眼一闭两腿一蹬。“原来还有脑残的属性。” “关你鸟事!”玉娘一听那‘属性’二字,眼皮子直跳,她遇上瘟神啦? 明明是敌强我弱的环境下,她仍摆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不紧让玉娘猜测,她会不会有其他强有力的后盾? “我没有,你有没有我就不知了。”双手抱胸,秦冉好奇的瞥她一眼,目光集中在对方两腿之间的部位。 秦冉的举动落在玖月眼中,他瞬间憋不住笑意,噗嗤一声,再憋,他可能憋出内伤,这冷若冰霜的美人实在有趣。 “攘外必先安内,先解决你们的内部矛盾吧。”挥了挥手,秦冉当作没发生任何事一般,欲往外走。 “姑娘留步——”玖月轻功了得,无形间挪动脚步,竟快她一步。 可玖月没拦得下秦冉,反倒给玉娘抢了先。 “小蹄子,你给老娘站住!”玉娘看准秦冉走动的方位,径直冲了过去,手上多了一把软剑! 软剑可轻易割断血管与关节处的韧带,是靠割断颈动脉杀人之利器。 玉娘持剑如回鞭,速度极快,她击向秦冉,秦冉朝后灵活一退,她便挥鞭一抖立马迅速又一击。 软剑一出,犹如灵蛇出洞,淬毒的獠牙对准秦冉的脖颈! “哟,不是摆设啊。”连退好几步,秦冉退到平台周围的护栏之上,笔直而立。 “哼,谁是摆设,咱走着瞧。”玉娘乘胜追击,根据秦冉的脚步声,她早看出秦冉没什么内力,看她不给她看好! 敌人来势汹汹、盛气凌人。 秦冉冷冷一笑,抽出腰间黑棍。 她大指摁下棍子底部一处隐秘的按钮,只听轻微的一声‘咔’,黑棍底端顿时闪出一段一模一样的黑棍,它闪着黑亮的光泽,向他人宣告它得异于寻常,此时,秦冉跳下石柱护栏,跑向冲她而来的玉娘。 待两人相遇,众人便又听‘叮’的一响,定睛一看,秦冉握住一臂长的黑棍子猛然撞击玉娘的软剑。 而软剑因软,剑身便不由自主往后反弹,啪一下子打在玉娘脑袋侧面,若非她反应快,偏了下头,想必早已毁容。 “老娘不把你剁了,誓不为人!”玉娘咬牙切齿,她身子柔软,向后平倒,扫过一圈后攻秦冉下盘。 秦冉速度并不快玉娘多少,可丰富的实战经验使她能在最快的时间里,看穿对方的弱点。 她软,她就来点硬的。 原地跃身,秦冉总在玉娘准备割开她膝关节血脉时前一秒侧身,她便跟着她绕圈,满是狼狈,而不知何时,秦冉将黑棍分解成了两根。 弯腰,她一脚踩住软剑,起身,她一棍子抽在玉娘下巴处。 紧接着,黑棍一下下敲打玉娘肩头、胳膊、手臂,如木击水,直到击在她手腕处,秦冉摁下另一个按钮,玉娘顿觉针尖刺进肌肤深处,侵入骨髓,整个手臂一片酸麻,力气全无,她眼中掀起惊涛,这黑棍果真有大秘密! 玉娘觉得自己右半身几乎瘫了,死死咬住牙,她左手上举,空中一舞动,使出杀手锏,她的绝密暗器——暴雨梨花针! 此针一出,杀伤力极强。 “玉娘,停下。”一旁的玖月立马喊停,因他知玉娘的梨花针可都淬了无解巨毒! 玉娘可从不担心他人性命,一向喜好滥杀无辜。 说时迟那时快,玉娘的梨花针已出,玖月只能在一息间提升八成功力,争分夺秒般飞向台下,一边,玖月袖口滑出一条绸带,绕住秦冉的腰肢。 一扯一拉,她落在他怀里,安然无恙。 “你走开点。”秦冉胳膊一抬,拂过玖月面庞。 “啊——打人不打脸,何况,还是我这张如花似玉的脸。”玖月摸着脸,满眸委屈。 凭借黑棍的力量,她不是躲不过,但秦冉亦不愿太多人得知它的用处,不然今晚必然带不走,因此,玖月的人情,她算领了。 半个钟前,有人挑开桃色绸帘,看着她嘴不饶人,挥棍揍人,直到有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揽她入怀,某人终站不住了。 他的轻功更是了得,悄然无声之际,已飞身至平台边上。 “公公子。”玉娘见宋天瞬潇洒而落,变脸似的换了表情,她没看秦冉,倒似笑非笑看着她,玉娘怒气全消,竟目含娇羞。 宋天瞬笑得有些勾魂之意,他手一动,玉娘立刻不能动弹,而他中已多了玉娘刚拾起的软剑。 软剑贴着他的侧腕,似流转珠玑,泛着淡漠金光。 让人想起‘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青光’,潇洒飘逸,轻快敏捷,动若蛟龙飞凤,静似苍松翠柏。 “别来无恙。”宋天瞬杳然状,淡然道。 “无恙?你看看老娘这是无恙的样子吗?”瞬间,她脸色大变。 那人在她肩头一点,玉娘才恍然大悟,他落在她边上不就是为了点她穴道。 “活该。”隔岸观火,秦冉插上一句。 “小浪蹄子强抢豪夺,你还敢点我穴道,真当玉娘吃素长大的吗?”玉娘冲着宋天瞬怒吼。 “怎么可能茹素,玉娘从小食荤。”秦冉继续补刀。 “玉娘,你先——”玖月强忍住笑,他看出宋天瞬的实力,试着安抚玉娘,先把救出来。 “滚开。”玉娘不买他的账,被点穴,却有恃无恐。“闭嘴!混账东西,一个个看什么好戏,赶紧给我把小浪蹄子拿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 别瞪我,闭眼睡 玉娘被宋天瞬挟持,气焰嚣张,瞅着几人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活生生将他们给吞下,其中,也包括了玖月。 而宋天瞬和秦冉似乎已经自动屏蔽掉玉娘那儿的声源信号,他向她使个眼色,秦冉立马心领神会——拿下玖月。 眼见玉娘落入宋天瞬手中,秦冉欲与他汇合,便越过身旁的玖月走向对面,她意图如此明显,玖月肯定不能让她轻而易举的过去。 于是,两人打斗起来,准确说来,一个步步逼近,一个节节后退。 “姑娘,你别靠我那么近,我怕我一不小心伤了你。”玖月躲开击向他的黑棍,刁钻的角度,古怪的动作,反让他兴趣更浓,他让她,不过同猫儿逗趣。 “顾好自己。”话语一出,秦冉已翻身向后,手中的黑棍抵在他的腰窝之上。 “你!”一时,玖月征住,她为何要抵住他的腰窝,那可是他无人知晓的死穴! “统统散开。”秦冉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表情,冷然一声,让玖月挡在她身前作人肉盾牌。 这下好了,轮到回魂苑里的人傻眼,两位主事之人皆被挟持,这局又该怎么破? 平台四个角的守卫者起身,不远不近跟着他们几人挪动脚步,其他人欲围上来亦不敢冒然出手,或靠得太近,担心伤了玉娘和玖月,于是,有人打了手势,大家将四人周围围成一个大圈,隐隐间,有着层层缩紧之势。 “不要管我,抓住她!你们这群废物,不快点把他俩抓住?!”像是全然不在乎自己和玖月的性命,玉娘见玖月被擒心里直骂他傻,又气又急。 “好吵,把她舌头割了。”回头,秦冉扫她一眼。 “割下来卤一卤,送给阎王爷作下酒菜。”宋天瞬一听这话,瞅着她眨了眨眼睛,露出嘴边浅浅小窝,十分配合她道。 “此法甚妙。”秦冉满意着点头,表示认可。 “都死过心了吗?救我啊!”她还记得下午那阎王喜好人舌的故事,不禁一个冷颤,浑身毫毛竖立。 一向胆大的玉娘,此时一脸花容失色,回魂苑的人以为那看似悠闲的男子深不可测,保不准他比玉娘更加心狠手辣,想必,他说到做到,定会立刻割下玉娘的舌头,若真如此,等到时候他们奋力救出了玉娘,剩下的人离死也不远咯! 进退两难之际,有人决定试着进攻,他们能不能救出玉娘是一回事,有没有救她的决心又是另外一回事,今日出了这档子事,阁主铁定得追究责任! 心一横,他们硬着头皮往前,兵刃刺尖指向前方的秦冉。 “远点,切勿伤了姑娘,我和你们没完。”见势,玖月摆出严肃脸。 虽说玖月的严肃,在秦冉看来并未多严肃,盈盈秋水眸,音妙如清泉,一点儿都不像威胁,倒似同人打情骂俏,但秦冉注意到玖月一说完,围住他们的人纷纷往后一退,面上有所忌惮。 “玖月,你他娘的到底是跟哪一头的?”玉娘彻底急眼,白嫩嫩的脸蛋跟染了红膏子一样。 闻声,秦冉扯着玖月后衣领子朝后面拖了两步,随后,她将匕首摁在玉娘脖子上,毫无犹豫,刺啦一声,匕首划破玉娘锁骨肌肤,她大惊失色,失了言语,失了血色。 “不见棺材不落泪。”秦冉自认为她评论恰当,玉娘就是此类人的典型代表。 有了这一出,世界一下子清净了。 自有人带着他们几人以捷径出了回魂苑,可一出,秦冉心底暗自称赞,好一个回魂苑,真身竟藏在城内那最大的客栈垂直下方! 玉娘为掌柜的客栈,以占地广为基础,以人流量大为掩护,便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而想要去回魂苑的人需先去客栈处预约,作为‘中介’的客栈赚一道钱,各种刺激赌-博游戏再赚二道钱,当然客栈本身也赚了一道钱。 回魂苑,名副其实的销金窝! 秦冉见是他们前面入住的客栈,看了看宋天瞬,而他似早已知晓、心中有数的样子。 两刻钟后,宋天瞬把打晕的玉娘和玖月扔回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坟场去了,完事后折回寻秦冉。 坟场,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闭眼的玖月忽然醒来。 他抬眼见自己身处坟场,再瞥一眼近处昏睡的玉娘,他轻轻摇了摇头。 “苍松阁,该醒了。”长吸一口气,留存于丹田之间,玖月忽道。 实际上,宋天瞬和秦冉先带着两人在城内转悠一小阵,待两人被打晕后,宋天瞬把秦冉带回客栈,才去解决麻烦。 “不问我为何选在客栈?”推开客栈二楼半掩窗棂,宋天瞬翻身而入,顺手合窗。 屋内点着一小盏蜡烛,青鸟烛台上的烛火轻轻舞动,拉长他的身影。 “灯下黑。”秦冉已躺下,听见窗边瓦砾细微响动,起身坐在床边。 “秦捕头,聪明人。”他走向秦冉,路过桌案拿起一杯她刚才抿了两口的温水,一饮而尽。 “没事,你就回去吧,我困了。”夜已深,秦冉不想同他斗嘴皮子仗。 “回哪儿?”宋天瞬耸肩,眼里写满了茫然不知所措。 “你的房间。”秦冉瞥他一眼,明知故问。 “多危险,这房还是我辛辛苦苦跟人换的。” “你的随从了?”她知道,这房间应该是后他们一步入住客栈的随从们所订,眼下出了事,他们不方便一起出衡州,因为目标太大。 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而今李明又不在衡州,比起走正规程序,他们私底下查些事情更方便。 “放心,比你机灵。”宋天瞬嘴角噙笑,迷离双眼微微一眨,跳上秦冉床榻。“好累,好困。” “宋天瞬。” “乖,快睡吧,明日一早就得上麟州。” “你睡床边木塌去。” “不去。” “那我去。”秦冉说走就走,却给他一把握住手腕,力道不大不小,反正她就是动弹不得。 “不准。”痞痞一笑,宋天瞬忽觉两人像吵架拌嘴的小两口,几丝甜蜜蔓上心头。 “不准点我穴,诶,把东西还我。”他朝她笑着,转手一翻,把秦冉身后的黑棍拿走了,然后下一瞬真‘如她所愿’点了穴。 “不拿走它,你一整晚抱着它睡,我会吃醋的。”小心翼翼推倒她,宋天瞬给她盖上被子,躺在她身边。 “宋天瞬!” “想试试哑穴?” “” “别瞪我,闭眼睡。”见她越来越乖,宋天瞬突然隔着被子摸起她的脉来,几息后,续道。“这几****表现良好,回去教你我门心法口诀。” “不是传内不传外?”莫名换了个话题,秦冉情绪稍稳,挑了眉,疑惑道。 “你不就是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 我喂饱你 正月初六,午后,两人正通往大唐最南端的边陲小城——麟州。 一路上,一人抿嘴不语,似头上顶着一团灰扑扑的乌云,另一人则丰神如玉、英姿勃发,他托着微翘的下巴,时不时食指内侧蹭着自己的唇瓣,不知思索着何事,倒隐约可见欢喜跃上眉梢。 秦冉自然不会提起昨日之事,但她早在心底翻开一册账本,于其中一栏添上重重一笔。 这个账,迟早得好好讨回来。 约莫半个时辰,路的尽头即入麟州城门,两人极目望去,只见城门处排起长龙,城门守卫正一一核对进城人员的身份、路引等物,麟州有三道城门,西门只进不出,东门只出不进,而南门常年紧闭。 守卫极其严格,他们在城外等了好一阵,审核无误后,秦冉和宋天瞬才终于入了麟州。 两人未作歇息,先去南门附近看了看。 实际上,麟州以前仅为一个偏远小镇,别提具有特殊意义的南门,就连东西门都不曾见着一个。 最开始,因此处地势平坦,无太多茂密植被,视野较为开阔,后来,人们渐渐在此聚集生活,而又因传这里曾出现麒麟一物,便取名为麟州。麟州距南疆十分相近,于是有不少为稀有野兽或珍贵药材的猎人、药贩,冒着生民危险选择踏进南疆,此经多年,麟州人不少人靠此过活,甚至发了大财,至到南疆进犯打破这维持多年的现状,麟州百姓死的死,伤的伤,整个镇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影,俨然一座空城。 直到李明到来,驱除苗人,重建了麟州。 他带领士兵百姓修建城墙,平铺官道,与江南、江北药铺合作,让一部分百姓能以采摘、种植草药为生,再利用麟州独特的天气和地形,发展蔬果业和鱼塘,送往长安等地。 而关于南门,更像一条将南疆阻挡在外的分割线,城墙高耸、厚实,一眼望去不能见着左右边际,它不光保护着麟州百姓,且保护着整个大唐南部。 “李将军功劳不小。”走进麟州,算粗略了解些许,秦冉才道。 说到底,李明不外乎为一介武官,能带兵打仗就成,但他却在完成本职后,帮助麟州百姓想了许多做了许多,真真正正做了许多实事。 “本官功劳也不小。”猜到秦冉的想法,宋天瞬酸溜溜道一句。 秦冉背过身不理他,寻了家街边卖馄钝的摊子。 “一碗红油馄钝,大碗。” “好勒,稍等。”卖馄钝的大娘,胖乎乎的,看上去很有福气。 见秦冉对他如同路人,宋天瞬跟着坐下,就在紧靠她的那一边,托着下巴瞅着她。 “冉冉,我也要馄钝,清汤。”宋天瞬右侧嘴角微微下垂,眉心向上一聚,露出那可怜巴巴的小样。 “你到底腐败了多少?”他随手扔的都是金穗子,还用着她请他吃混沌?而且,他竟然扮出隔壁张婶子家小奶狗装可怜骗吃食的经典表情,秦冉也是无语到不行。 “怎么可能我不过,趁着贪官家中铺子无人打理生意不好时,顺手收走而已。” “趁火打劫。” “哪有?最多算得了一点小便宜,但这便宜其实并不便宜,我前期的付出,他人并不知晓。” 话间,宋天瞬仍是可怜委屈的模样,忽然,他眼神一瞟,再不看秦冉,而是眼巴巴盯着大娘把一大碗洒了葱花的馄钝摆在她面前。 “还要一碗清汤馄钝,小碗。”见此,秦冉没动筷,让大娘再煮碗馄钝,等他一起吃。 李明出身寒门,能联系到各地商家,里面必定有宋天瞬的功劳,秦冉一想就通。 听到秦冉强调的小碗馄钝,宋天瞬的心泡在蜜糖罐子里一般,因她记得他的食量不多。 “我也不算一穷二白,能喂饱你。”清汤馄钝端上,宋天瞬手拿筷子,又想起一件事来。 秦冉埋头吃馄钝,两耳屏蔽他声音。 补上午餐,两人去找会川那程赫的朋友周仁辉所说的黑子,没个人指路,他们要去南疆可不便。 花了三刻钟,他们找到称为黑子的男人,他已过半百,皮肤黝黑,眼睛黝亮,黑子倒是个实在人,在听秦冉说是程赫同僚后,立马告诉他们前往南疆的小道。 除去那南门外的道路,从其他地方至南疆,另有两条路。 其一,南门附近有条路较好走的大道,离南疆最近,虽说禁止通行南疆,但总有猎人和药贩冒险,可以说他们‘开辟’出了条道路,不过那大道异常危险,有军方设下的陷阱等物,还极有可能碰上苗人的埋伏。 其二,绕回衡州的官道,有条能达南疆的小道,比较难走,路途遥远,可胜在安全,只要小心一点,不会有太大损失,当然这并不包括步入南疆后的情况。 听完,两人念及郑超几人已被抓三日,想要追上他们,秦冉和宋天瞬只能选择危险的捷径。 初六晚,黑子想办法亲自将他俩送至大道口子上,两人连夜摸黑出了麟州。 天黑,不利于行,宋天瞬找到一处相对来说安全的地方,趁秦冉靠在树干上闭眼,他点了她的睡穴,让她躺在他腿上休息一晚。 翌日一早,他俩吃过干粮正式踏上边境曲径。 南疆潮热,土地肥沃,且雨量多,植物种类繁多,即使在冬季,绿色草丛和浓密枝叶四处可见,而泾渭分明的道路却难以发现。 两人在回魂苑得到的南疆地图并不包括这麟州边上的捷径,因此,只能凭着感觉走。 “等一下。”忽然拉住宋天瞬的衣袖,秦冉停下脚步。 “有异?”压低声响,他扫一圈周围环境,没发现异常。 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同身后走过的路相比,没有太大区别,两侧为光秃秃的红黄色山岩,像两堵高墙,飞鸟难以横过,脚底为长至小腿一半的深绿色草丛,一簇簇,一团团,风未吹,草未动,反似藏有毒蛇。 “你别动。”秦冉直觉不对,退后几步,回来时捡了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石头朝前方山岩掷去,借力反弹一个落下,角落里随之噼里啪啦一阵刺耳响声。 “看来是‘雷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 食人草地 秦冉一向具有较强的危险意识,尤其在看似无异的环境中,第六感总能及时提醒她周围存在的异常。 例如,两侧山岩和中央唯一的通道,使来者顺向思维前进,随后,不慎跌落陷阱之中,例如,平坦地面上过于密集的草堆,十分容易让人忽略青草之下隐藏起来的陷阱。 前方,明明有几棵枝叶茂盛的大树,但在秦冉眼中,寻不出一丝生机。 “兽夹?”一连串的咔咔声停止后,宋天瞬细瞅了半天,草叶底下闪过银黑色的光,隐隐可见几丝猩红。 些许为连锁反应,一处兽夹被激发,它四周的兽夹跟着弹夹,像一只丛林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到处鲜血淋漓,牙缝里仍残留着动物或人类的残肢。 “兽夹圈,捕兽洞,尖刺竹坑应有尽有。”认真挨着看了一遍,秦冉抽出腰间的黑棍,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侧腿,似在思考。 “不会为捕猎的猎人们留下的吧?” “一开始,可能是,后来嘛,肯定不是。”秦冉觉得挺可笑,猎人为捕捉野兽在这里布了陷进,可苗人发现后反替他们加了好几道工务,因此,后续而来的一部分猎人们便算死在自己曾亲手挖的坑中。“你看那里,一截人的小腿骨,死了应有大半月。” “自作孽。”食指摩挲着下颚边右侧,宋天瞬面上并无惋惜或惊讶。 而那几棵树之所以长得茂盛,怕跟它门周围存在的好几个捕捉野兽的装置有关。 “这里有陷阱,说明是最近的通道,过了此处,我们应该就算正式进了南疆。”本因此路近才选的这道,现在面对整整一条路的陷阱,他们怎可轻易折回。 闻言,宋天瞬眼眸里添了一抹异彩,他瞅着秦冉,张开双手露出略微起伏的胸膛。 “来吧,带你过去。”仿佛额头刻上‘我是正经人’和‘绝不占便宜’两句话,宋天瞬正儿八经道一句。 见他这样,秦冉忽然想起前晚他死皮赖脸爬上她床,后来又点了她穴道一事,不由得心口堵得慌。 表面上看没什么,可鬼大爷知道他有没有对她做什么坏事? 现在,她只期待赶紧找到那几个英雄救美反被歹徒挟持的倒霉蛋,然后赶紧离开南疆回到芙蓉城,最最重要的一点,金都御史宋天瞬赶紧滚远点,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 “有一段路程,这地势不便你落脚。”故意装作看不见,秦冉指着前方。 “小瞧我?”无奈收手,宋天瞬倒没觉得她真小瞧了他。 她说有一段路程,该是担心他太浪费功力,她说他不便落脚,该是担心他太消耗体力,话语间,分明全是关心。 “别瞎炫耀,行吗?”赏他一记染了冰霜的眼刀,秦冉挥了挥黑棍,看上去是强忍着没狠狠给他一棍子。“跟着我走。” 要通过这片食人草地非难事,可秦冉愿意‘保护他’,宋天瞬便老老实实享受一次被保护的滋味。 草丛浓密,肉眼难见其下藏的兽夹,不过还好草丛并为完全连在一起,也仅为小腿一半的高度,但又因人直觉有认为安全的落脚处,一脚踩下去,恰好落入埋得有刺竹的深坑。 而若捡跟棍子,如瞎子过河般挨个摸着走,怕一天都走不完! 两人踏进食人草地,秦冉摁了下黑棍一个按钮,往随手前方一晃,棍子一端亮起蓝色小点,她大步朝前而去。 今早,琢磨黑棍时,她意外发现它竟然还有探测金属的功能,谁知,以为得算作鸡肋的功能,那么快派上了用场。 宋天瞬跟在秦冉身后,看着黑棍亮着蔚蓝之色时,她大步前进,泛起幽绿如狼眼的光泽时,她转换了方向。 这称作灼寒的黑棍,看来真为不同寻常之物,宋天瞬眼眸略沉,觉得自己回去要好好查一查那存在悠久的苍松阁。 “别动。”突然,他给她扣住手腕。 宋天瞬回过神来,只见她脸色不好,显得有些吃惊。 楞然一瞬,秦冉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而宋天瞬当即迅速反应,两人飞向一处较远的刚才走过的安全之地,可不料,下一瞬,他们先前所在的地方嘭一声巨响,大地轰然一震,到处震飞得有草叶、泥土、兽夹和骨头。 “什么东西?”宋天瞬把秦冉裹在怀里,靠在山岩壁上,待感觉不到地震山摇,一切恢复了平静,他才往后看去。 贴在他的胸膛上,秦冉的脸色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她气得脸颊阵阵发红,她居然踩中了最为原始的地雷? 天呐,她犯的错误还能不能再低级一点? “土雷。”秦冉闷声闷气说着,说实话,她也没想到后世流行的烟花爆竹尚未诞生,这跳过火药,直接蹦出个土雷。 “幸亏它不稳定不成熟。”推开他,秦冉自己靠在石壁上。 “此话怎说?”宋天瞬可从未听过‘土雷’一词,这种目前为止了称之为惊世骇俗的玩意儿,足以让他托着下巴深思。 “土雷,基于一种叫火药的混合物质,制作成手雷、地雷、水雷,后来有种空气悬雷,它们能够轻而易举炸毁破坏坚硬的东西,比如山体。”说着,秦冉敲了敲石壁。“它分为松发信引,水银信引、定时信引等等。” “举个例子,刚才那个土雷属于地雷,踩中后,重力与摩擦生热的原因,导致里面的东西变化,产生爆炸。” “你可知如何制作那混合物质?”宋天瞬一听她解释,立马想到它的运用前景。 如果有了它,大唐邻国敢不俯首称臣? “傻愣着做什么,到你炫耀的时间了。”秦冉不答,用胳膊肘撞他腹部,却被他反手攥向他。 她再一次紧贴在怀中,宋天瞬把手摁在她的腰窝,两人飞身而起,离开原地,眨眼间,剩下那一半的路程霎时结束,甚至到达更远的地方。 落地,秦冉的嘴没合得拢。 “你轻功跟谁学的?”早知道那么轻松,她瞎费个什么劲儿啊。 “丹霞飞雁。”见她眨眼,他嘴角上扬。“听过没?” 秦冉摇头。 “那你问来有何用。” “你这人会不会聊天?”瞥他一眼,秦冉转身往前走,可没走两步,她猛的往回跑。“宋天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 谋杀亲夫 秦冉觉得自己已突破这一世个人短跑速度的极限,一个眨眼间的功夫而已,她已经从林子一头折回另一头,埋头跑得过快,便一头撞进目的地——某人怀里。 “嗷谋杀亲夫。”没能预料到她撞击力如此强悍,宋天瞬只觉前胸都快被挤到后背去了。 他没来得及听她解释慌张的缘由,见秦冉干脆搂住他的脖子,而脑袋根本不动,一直把脸贴在他的胸前,宋天瞬忽然想起一个能令她失常的东西。 宋天瞬先是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待他抬头,放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爬来一群蜘蛛。 有些蜘蛛恰好为成年人拳头大小,有些蜘蛛则足有一颗头颅那样大,铁锈般猩红的螯肢,闪着幽绿光泽的眸子,以及通体黑亮的外壳,它们看上去哪里有正常蜘蛛的模样? 速快,量多,呼啸而来,犹如蝗虫过境。 仅一眼,宋天瞬忍不住抿直了唇线,这场景说不渗人,绝对骗人。 不多话,他单手揽住秦冉腰肢,足尖一点,凭地而起,飞向旁边一棵大树上,因大树底部的树干较粗壮,所以两人停在最靠近地面的一处位置。 一停下,秦冉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终于远离那群该死的蜘蛛。 可她一移开脸,往外面一瞅,顿时大惊! 虽说那群蜘蛛为爬行动物,但明显就是变异过的蜘蛛,它们的螯肢灵活转动,简直能与马车车轮相媲美,那速度,只能用‘嗖嗖的’来形容。 他们刚停在树干上,立马有几只四个拳头大小的蜘蛛爬上大树粗壮的主干,秦冉觉得头皮发麻,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追人,该为食肉。 而蜘蛛会出现,应该同先前的土雷爆炸有关,蜘蛛以为‘天掉馅饼’,觅食时间到! “宋天瞬。”秦冉喊他一声,话音里甚至带着哭腔。 随手一挥,时刻准备捕食的蜘蛛给一抹淡漠的金光所击倒,但立刻有更多的蜘蛛踩着底下的尸体蜂拥而上。 “不怕不怕。”宋天瞬轻拍她的肩膀,话间,两人已离开那棵被蜘蛛袭击的大树。 跳跃至林间高处,他改换姿势,用双手将她横抱,而秦冉依旧搂住他的脖子,把脸搁在他的肩头,使劲儿嗅鼻子,吸入清香松木的味道,这样,她就能争取忘记蜘蛛身上恶心的味道。 紧闭着眼,当风声不再,秦冉耳边响起低沉的嗓音。 “你为何那般恐惧蜘蛛?”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听见一个很久没听过,却又异常熟悉的声音。 “再厉害,不过是只蜘蛛而已。” 秦冉闭眼,漆黑一片,四周空旷,突然觉得眼前亮起一束强光。 眼睛适应了黑暗,刹那间,又直射来一道锋利的光线,她根本无法睁开眼。 秦冉独自一人站在凹凸不平的台面上,给强行撑开的左右手搭在身后的十字架上,她垂着头,感觉手腕处那恶心至极的液体又多涂了一层。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战舰在一次袭击的两个月后,秦冉所在战舰舰员皆被莫名冒出来的生物抓走。 这生物便为最新生化变异的蜘蛛,某星系的高级生物创造了它们,又遗弃了它们,他们使它们拥有坚硬无比且硕大的躯体,最为关键的一点,秦冉发现它们竟然拥有智能。 “勇士,你的勇气与毅力值得钦佩。” 蜘蛛在最短的时间里,学会了他们的语言,若闭眼不看,一般人倒听不出不同种类之间的差异来。 发声的蜘蛛,声音不粗不细,无法分辨雌雄,却在说到‘勇气’时,略微有些尖锐。 “勇士,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了,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吗?” 蜘蛛高大,它立在秦冉身前,便遮住了所有光亮。 两个月的时间,有人折磨得遍体凌伤,奄奄一息,有人不堪痛苦,选择自尽,见着同伴们一一离世,剩下的人,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压力如山,座座叠压。 “不说?嘴硬。”徒然间,蜘蛛的声音变得十分刺耳。“让我们看看,你的身体是否够硬。” 秦冉没动,一大坨湿哒哒的半乳白半透明的液体滴在她的头上,液体顺着头顶流下,脖颈、胸部、腰部,乃至全身,浓重的酸腐气味,早使得秦冉嗅觉失灵。 潜意识里想吐,可她连一滴水都吐不出。 感受到冰凉的液体包裹全身,秦冉不自觉浑身一抖,颤颤巍巍。 蜘蛛用它修长的螯肢——带着刺钩的螯肢,似情人抚摸般,温柔划过她衣不遮体的身体。 刺钩一过,血肉分离,她的皮肤立刻一阵火辣刺痛,但疼痛过后,蜘蛛分泌的粘稠液体立马淌入伤口,顿时如遭电击,她觉锐利的刺痛侵入骨髓,随之而来更是无穷无尽的酸麻,火,在她身体里点燃,燃烧! 身子不禁颤得更厉害,秦冉觉得自己快咬碎牙龈,但她知道,这才刚刚开始。 蜘蛛见她不吭一声,便露出螯肢上最细微的一肢。 似银针一样的螯肢,闪烁着诡异的光,猝不及防,它猛然一下插进秦冉太阳穴两侧的神经之中。 既然她不肯说,那它们就要强行取出他们这些人中最为坚毅之人的大脑! 除了插入时的痛,秦冉觉得胸闷,即将窒息之际,痛苦的回忆似一波又一波的骇浪,它正吞没逐渐失去的意志。 当然,尽管如此,她亦坚决不会说出跟总部有关的任何事情,绝不背叛! 尽管,总部已经放弃了他们所有人,包括她。 再坚持一会儿她就能解脱,唯一的遗憾,没能见到他。 忽然,秦冉皱了眉,耳朵里钻进讨厌声音。 “冉冉,你醒醒” “秦捕头,晓得皱眉,可别装睡了。” “秦捕头,你可以不饿,也可以阻止我不饿,但你不能阻止我尿尿啊我数一二三,你再装睡,我可就原地解决了。” 虚眼一瞅,秦冉慢慢坐起来,把头埋在弯曲的膝盖间。 “怎么?又要谋杀亲夫?前面来硬的,现在来软的。”她可怜兮兮的落寞样儿,倒真让体验了一把何为心痛。 手肘撑地,拇指摁在太阳穴上,宋天瞬斜斜看着她,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 注:怕有小童鞋没看懂,中间那部分呢,是说的秦冉前世的遭遇,给恐怖的变异蜘蛛给捉去了,精神、身体都备受折磨,而且总部还放弃了他们。。。所以,这是秦冉下意识害怕蜘蛛的原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 为你而死 沉默一瞬,宋天瞬把手掌内侧放在她的后腰处,一股金光缓慢爬上她的背心直至消失不见,他能感觉出那团金光潜入内腹丹田,然后被拇指大小的月牙湖泊吸收。 “秦捕头,你应该懂得,逃避并非治疗伤痛的良药吧?”收了手,宋天瞬抿嘴,脸颊右边的酒窝深深凹进,玄铁般深沉的眼眸中染了一层忧色。 他不知,她遭遇过怎样难忘的经历。 秦冉,应为一个坚不可摧,内心强大的女子。 不过,他不会强求她,待她欲开口之时,他仅希望他能在她身边。 “啰嗦,解决你个人问题去。”秦冉不懂内力,可她明白他刚替她调理了脉搏,近来,她的身体素质的确比以前提升不少。 “饿不饿?想不想吃烤蜘蛛?”已至午时末,不饿不可能。 “好。”垂着脑袋,秦冉瓮声瓮气答一句。 “这就对了嘛。” 宋天瞬去寻蜘蛛作午餐前,继续啰嗦一遍,让秦冉一定要待在原地别动,他磨磨唧唧半天才走,回来得又很快,空手而去,回来时手中多了样东西,倒不是活生生的蜘蛛。 “你可认识这个?”手中展开一张半掌大的新鲜树皮,他问道。 “陆晗留下的线索。”看一眼树皮上歪歪扭扭的符号,她就知道肯定为陆晗偷偷留下的。 一路上,秦冉有注意树干之类的东西,可因南疆太大,从踏出麟州起,到处都有绿色植物,她很难一棵棵树的去找,也很难翻开一块块石头的去翻,况且,他们很可能走的又不是一条路。 “说了什么?” “他说让我快去救他。” 这次,两人一同无语了,他有机会留下线索,干嘛不提点有用的信息? “这痕迹”秦冉暗自神伤后,用手摸了摸树皮上的纹路。“已有一日,不会超过三日,姑且折中算两日。” 宋天瞬坐下,翻开地图查看附近的道路,其实,他们一直走的是最短的路途,特别是过了食人草地那一块,有几处与其他通道重合的地方,毕竟,这里已正式属于南疆。 “我们在这里,如果他们两日前也在这里,此时”修长的手指点在图上,他若有所思,他们可能到达的地方,以及他们如何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这里。”眯眼一笑,秦冉拉着他的手指一画,在地图上画了个圈。 陆晗留下的线索,终究起了作用。 为了赶上陆晗等人,秦冉决定攀岩,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必须绕过横在路间的大山,他们才能在短时间内追到他们。 可望着那高不可攀、高耸入云的山岩,宋天瞬疑惑不解。 “冉冉,你不会打算跟我殉情吧?” “拜托,宋御史,能否把你脑子里装错的粗糠都给倒出来?”秦冉拿绳子的手一顿,觉得气结。 “本官只想表示一下,本官可像戏本子那样,为你而死。”秦冉的冷脸对某人来说从来都不是事儿,他含情脉脉,打算等着她小脸红扑扑,心跳加速度,谁知 “就你那点出息,为一个女人死,值得?” “你是男人,比男人还男人。”亲耳听见这样甜蜜的话语,亏得她无动于衷,宋天瞬才觉得自己委屈。 “为一个男人死,就值得?”至此,秦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究竟多无聊,只有神知道。 宋天瞬转过身望天,他怎么就遇见秦冉这样的话题终结者? “跟着我,小心点。”打好结,做了个绳索,秦冉认真捆在宋天瞬腰间,起身续道。“别连累我一起摔死,收尸的人都没有。” 闻言,宋天瞬被迫保持沉默。 “攀岩属于极限户外运动,它从登山运动中衍生出来,起源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苏联,在军队中作为一项军事训练项目而存在。”往上攀登,她解释道。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是多久?苏联——” “某个时间,某个地方。” “这种要人命的法子,来自于军事训练?” “宋天瞬,沉默是金。” 无快挂、铁锁没任何应有的安全措施,靠着简易的绳子,他们需要攀岩过陡峭的自然岩壁,这种情况,秦冉早习惯,星球环境各异,执行任务时总会遇见很多无法预料的状况,但无论如何,他们都需要活下去,完成任务。 她时而用手抓住岩石凸起部分,时而抠住岩石的棱角、缝隙和边缘。 “关于上肢,攀岩中会用到拉,抠,拉,推,张等方法。” “关于下肢,会用到蹬,跨,挂,踏等方式,利用自身的柔韧性,避开难点,以寻求有利的支撑点,维持身体平衡使身体移动。” “你做得不错。”待爬到顶端,秦冉擦了擦汗。 刚开始,他模仿她的动作显得有些生疏,可没多久,他便同她一样熟练,协调性相当的强,有些人就是天赋异禀。 虽说他对于攀岩的天赋,多多少少同他自身体质有关,练武者拥有内力,有些不光能控制自己,甚至可以影响他物,譬如轻功一项,一来需武者拥有内力,二来需外界条件配合,如果把人扔到茫茫大海中,会轻功,不如会游泳,就像这垂直面更多的峭壁,他们只能使用攀岩一法。 因此,秦冉再一次悄悄承认,他的四肢和大脑一样发达。 “表扬我?”宋天瞬仰头饮了口水,听她所说,头一偏转,纯净水顺着他的喉结而下。 阳光下,晶莹剔透,颇有几分诱人之。 秦冉瞥他一眼,侧过脸去不禁咽下一口唾沫。 “来点实际奖励?”翻过身,宋天瞬凑近,露出邪魅的笑容,脸上写满‘阴谋’二字。 山岩东侧,一片密林中,一行十几人的队伍。 “这破天气,热死一个算一个。”靠在湿漉漉的树干上,陆晗水灵灵的眼眸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望着透白的蓝天,试图望得更远。 “这破南疆,弄死一双算一双。”树干另一边为芙蓉城县令郑超,他一脸脏兮兮,瞅瞅陆晗,欲哭无泪。 这倒霉催的路途,两人倒成了挚友。 “县令啊你说,程捕头到底有没有发现我们不见啦?他到底有没有来找我们啊?” “秦冉应该来了。”想了想,郑超道。 “我姐来了?哦,不要。”陆晗小声碎碎念,南疆多危险,尽管他渴望立刻马上见到她,但陆晗可不愿秦冉置身于危险当中。 两人挂着快绝望的表情,只听一道温柔的女声萦绕耳边。 “秦冉是谁?”她问。 ========== 有新人物出现咯,你们快来猜猜,那是谁呢?? 猜对有奖o(nn)o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 花开似锦 “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一点红。”——曾有诗人吟,这如少女掩面,羞涩之盛的海棠花。 所谓,花开似锦,最海棠。 眼前风姿绰约的女子,便似三月初绽的垂丝海棠,和煦春光中那一抹靓丽与娇羞。 面容姣好,肤色白净,她如静静流淌的溪水,浅浅一笑,贝齿红唇,嘴边右侧又绽放一朵绚烂的梨花。 她走向邓超,眼中不禁流露出灵动的神采,而不盈一握的细腰间挂着几根璎珞和一串别致的七彩铃铛,它随着她的移动发出悦耳的声响。 见此,几人一愣,隔了会儿,就一人想起回答她的问题。 “雅兰,秦冉是我们县衙里最靠谱的捕头,仅限破案一事上。”李祖蓝喊了声她的名字,便垂了头,眼睛盯着地面一丛杂草。 本就涂了泥巴,脏兮兮,黑漆漆,如大地色泽的脸更深了几分,让人分不清是脸色难看,还是涨红了脸,不过他的眸子确实十分黝亮,璀璨如星辰。 “我姐干什么事都很靠谱,好不?”给抓了好几天,脑神经原有些错乱,听李祖蓝一说,陆晗立马急了眼。 本来,他们初二一大早从芙蓉城出来,目的是到衡州‘解救’失踪的秦冉和宋天瞬,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们半路来了个英雄救美,最后反被坏蛋一块掳走?! 陆晗好想嗷嗷大哭一场,他们可真是史上第一‘倒霉英雄’! 而他们之所以落得倒霉蛋的称号,还不是多亏了县衙主簿李祖蓝。 那晚,程赫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专门提醒过三人,会川一带挺乱,千万千万千万——千万别管闲事! 结果了?! 食过晚餐后,李祖蓝到客栈大堂溜达消食,顺便打探些消息,没得到有用消息,他却见到两个身材健壮的汉子左右搀扶着一位看似柔弱的女子,李祖蓝打算上楼,他们准备下楼,就在交错间,他忽然听见那女子‘呜’一声,闻声瞧去,只见女子朝他眨眼,其间竟闪着一层薄薄泪光。 李祖蓝也不知自己哪儿了来的勇气,赫然一声,冲着比他足足高了一个头的大汉大吼,拦下了他们。 之后,便是李祖蓝试着把事情闹大,让其他人看见这不符合常理的一幕,人多势众,他肯定能救出这位女子。 可谁又能料到,除了楼上休息的郑超和陆晗赶来帮忙,客栈大堂里吃菜饮酒的客人,客房住宿的房客反而闻之不闻。 大汉吹了个口哨,客栈后院跑出将近十来人,不一会儿,便把三人拿下。 陆晗一想那事就一顿气,立马掐断那段回忆。 “靠谱靠谱我们不就靠她来救嘛。”不住的点头,郑超打着圆场,他巴不得秦冉从天而降,快让他插上翅膀飞回家,好几日不见自家娘子和儿子,也不知他们该多担心。 现如今啊,郑超也不想什么上长安了,他就望着一家人平平安安,能够在一起。 “她一人?”再厉害,一人怕难抵过十几人,雅兰小声问道。 “雅兰,还要走多久?”李祖蓝出声岔过有关秦冉的话题,免得陆晗心里又不爽,的确,他惹的事不该牵扯到他们俩,此事,凶多吉少。 “预计明日午时前,会有人和他们对接。”往溪边瞅了瞅,雅兰靠在他耳边,轻动红唇。 兴许离得太近,她身上如兰的幽香,使李祖蓝不觉沉醉其间,仿佛置身云端,既害怕跌落,又享受此时此刻的愉悦,柔软、惬意。 他一时怔住,没听见雅兰的话,可有人听见,且反应激烈。 “明日?!”陆晗眼睛瞪得圆鼓鼓的,嘴巴张成了圆形,可以塞下一只鸡蛋。 十几人困着他们,他们都跑不掉,再来一些人,他们还能看见后日的日出吗? 可别明年的明日,就是他们的忌日啊! “嘘,小陆,小点声!”一把捂住他的嘴,郑超后背出了一身的汗。 “完了完了我们要被开膛破肚了,县令啊,我听说苗人特别喜欢扳开人的脑袋挖开人的肚子,好恐怖啊!” “你,你可别瞎说”郑超使劲擦额头上黄豆大小的汗珠,声音颤抖起来,他们已被苗人下了蛊毒,想安然无恙,非易事。 因此,那些人根本不怕他们没事溜走。 溪边,徒然有人转身,对着他们喊道。 “你们几个嘀嘀咕咕什么?给我安静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几人只能安静,这一安静,就一直安静到傍晚,夕阳西下,天色暗沉。 苗人在空地上堆起篝火,为取暖,为照明,亦为防止野兽袭击。 分得一盘子野兔肉和糙饼,雅兰走到树边,坐在郑超和王祖蓝中间。 “姑娘,在下可是有妻室的人。”臀部一挪,郑超侧过身子。 受陆晗影响,郑超有些消沉,对雅兰不禁有一点点反感,要不是她,他怎么会离开孙俐和小郑涵,现不知归期。 “姑娘,在下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陆晗嘟着嘴,挪得更远。 “咯咯咯。”不被他俩的情绪所染,雅兰捧腹大笑。 她知若不是因她,他们三人不会陷入南疆的泥沼之中,所以,她会尽可能救他们出去,那些人为了抓她,费了不少精力,以为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封住她的功力。 “县令,你瞎说个啥?”接过食盘,李祖蓝把食物分给郑超,他们三人一日只吃一顿,其实早就饿得两眼冒星光了。 “明日,我能恢复功力,到时候你们都注意着,我会带你们离开,相信我,我有办法。”雅兰转过来,背过着那些人,作着口型,一边比划。 “太好了,谢谢你!”一激动,李祖蓝拉住她的手。 “祖蓝,别感谢你,该要感谢的人是我才对。”雅兰反握住他的手背,真挚道。“放心,一出南疆,我们分开走,再不会连累你们。” “雅兰——”对上她如琉璃的眼眸,李祖蓝的心头,一阵莫名的失落。 一边,陆晗拉过郑超,勾着他的脖颈。 “老郑啊,要是明日遇见接头的人,她又没恢复功力或者有了其他情况,我们是不是死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 不要错过 越靠近南边,星空越是繁盛,一颗颗钻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镶嵌在巨大的天幕之中,各自闪耀,汇集成一副完美的星空物语。 山岩东侧,一处稍平坦内置的凹岩。 “没想到南疆的星空,挺美,近在咫尺。”躺在早被风雨打磨光滑的岩石上,宋天瞬望着天空,伸出手来,似能摘星揽月,似能一手遮天。 “知道它有多远吗?”曲腿坐在他身旁,秦冉准备科普一番,可惜,某人一贯不按常理出牌。 “我不在乎我离它有多远,我只在乎我与你的距离。” 眨眼,秦冉明显就是没听懂他的话。 “不是指身体的距离,是心的距离,有些事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让我替你承受一部分。”说这话时,宋天瞬的信心并不满。 当一个人觉得另一个人能够与之共同分享一句话或一个故事,那个人在他心中的分量才到位。 “没听懂。”盯着他的眼睛,愣着想了半天,秦冉决定诚实。 “困不困?睡吧。”微微挤眉,他忽然换了个话题。 不纠结那个问题,宋天瞬任刚才的对话随风消散,若详细说下去,她估计会说,你在我心中分量全无,他的小心脏尚未做好直面秦冉无情拒绝的准备。 “那我睡了” “好。” 宋天瞬见她侧身躺下,离他有一臂的距离,她面向山岩下静谧的丛林,他则面向她的后背,浅浅月光下,勾勒出一条秀丽、圆润的曲线,他忍不住想起今日,当两人终到山岩顶端,他问她一句‘渴不渴’,她看着他,舔了舔唇瓣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她呼吸渐稳,宋天瞬的手指轻轻跃动,秦冉睡得更熟。 挪动身子,宋天瞬躺在她身后,将她揽在怀里,才发现她睡时拳头从未舒展,似时刻准备着战斗,见此,他握住她的手。 黑夜与白昼交替之际,秦冉蓦然睁眼。 “哎哟——”丛林深处,传来一声惨叫。 她一睁眼,他能感知,却依旧装睡。 “姐!”这一次,声音似乎不远,那声一出,惊醒不少丛林飞鸟,音量反被遮盖,不能清楚辨别声源。 须臾间,秦冉有些怔然,她以为她幻听了。 “你听见没有?”敲了两下宋天瞬的胸膛,她在他怀里支起身子,面露喜色。 他点头,不动。 “陆——”秦冉赶紧起身,朝着东侧,向空中大喊,却仅喊了一个字,就被身后伸出的一只手捂住了嘴。 她柔软的唇瓣,恰巧夹在他食指与中指间,很不应该的,秦冉眼前似乎突然跳出他经常用食指婆娑自己的嘴唇的画面。 “打草惊蛇。”附在她耳边,他道。 偏头,她要远离耳边燃烧的火焰,秦冉觉得十分惭愧,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撕碎它。”快速调整状态,把心思完全放在陆晗身上,秦冉握紧拳头。 “别急,人距这儿不远。”秦冉对陆晗的紧张程度不言而喻,宋天瞬不禁开始琢磨,该如何将那带着仇视眼光看他的小子收入囊中。 “好。”能够这么快找到他们,秦冉觉得挺幸运,但天色不明,他们得等到天亮才能行动。 “宋天瞬,睡觉的时候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近?”可一坐下,秦冉忽然想起自己前面是从他的怀里醒来? “还不怪你,睡得不老实,总往我这边蹭唉,我又不能一脚把你踹出去。”他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坐下,模样委屈且无奈。 “抱歉。”没看他,秦冉听后挠了挠头,侧了身子。 当然,如果她观察他的表情,就能发现某人眼中藏不住的促狭。 天蒙蒙亮,山岩下,丛林深处。 “超哥,怎么样?”早些时候,陆晗装作不舒服闹了半天,郑超借机找到一名会说大唐话的南疆人套话。 “小陆”折了回来,郑超哭丧着脸。 “哎哟,你快说吧。” “关于雅兰的身份,那人嘴很紧,不肯透露一句,而貌似他们两批人汇合后,会把我们三人当作祭祀品给宰咯,小陆,一会儿情况不对,记得立马撤退!”真给陆晗说中了,郑超心底真没底了。 “那我们中的蛊毒,怎么办?超哥,你不知道府衙湛少尹也被人下了蛊毒,脑子里眼睛里全是手指那么粗的蠕虫!好恐怖!”一着急,他把府衙的事说了出来。 “既然横竖都是死,我们还是找机会逃跑,起码,能争取见一面妻儿。”心一横,郑超绝对不管雅兰能否遵守承诺救他们出去,他们自己也要尽最大的努力跑出去。 “你们鬼哭狼嚎做啥?”李祖蓝绕到树后,找到他俩。 两人不语,见雅兰从李祖蓝身后走出,她笑了笑,面带歉意。 “与他们汇合的人里有我的人,到时趁乱,我带你们走,你们身上的蛊毒我能解,可现在暂时还不行。”眨眨眼,雅兰不好意思道。 “县令,我跟你说句话。” 两人走了许久,走到更远的地方。 “祖蓝,值得吗?”停靠在一棵老树下,郑超见李祖蓝几番欲言又止,郑超想了想,语重心长。 “你已经知道了?”猛的睁大眼,李祖蓝一脸惊愕。 “保重。”不再劝,他唯赠二字。 人一辈子,有些人遇见了便是遇见了,有些人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有些人即使遇见也会错过,只期望宁愿错过,不要过错。 因此,他支持李祖蓝的决定。 “多谢这些年你对我的栽培与照顾,祖蓝,感激不尽,但雅兰,她一人真的太苦,所以我要留下来陪她。”当初郑超肯留下他,李祖蓝永远不会忘记,他对郑超有真情,可他更无法忽视自己的心,对雅兰的心。 毫无防备,她就那样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在他的脑海里,从此形影不离。 “你可知她的身份?” “她是南疆公主。”这是他的猜测,应八九不离十。 “兄弟,保重。”至此,郑超知他的道路比想象更加艰难,至少,两人身份相差巨大,而他,只能默默祝福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 兵不厌诈 时刻想着逃命的郑超和陆晗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思想准备和身体准备,一大早,便开始相互打哑语。 “超哥,勒紧裤腰带,鞋子可别掉。”用胳膊肘撞了撞郑超,陆晗的手比划出一个勒紧裤带的姿势,又不忘跺脚,提示他鞋的部分。 “年轻人,我骨头架子还没散,逃命,能行。”郑超则用手梳过油亮的黑发,瞪眼,特意一个猛劲儿拍着胸口,别看他瘦是瘦,肌肉还是有几两滴。 “嘿嘿嘿,那就好。”咧着嘴笑,陆晗在心里祈祷。 一路无话,唯闻衣料同枝叶间沙沙沙的摩擦声,时不时,林子里响起几声刺耳的鸟啼。 整整一上午,南疆人没停歇过,匆忙赶路,连水都顾不得饮上一口。 “雅兰姐,还有多久?”直到他都走得有些疲惫了,而老郑头更是捡了根木棍支撑行走,陆晗只能溜到雅兰身边,嘀咕一句。 雅兰抬眸看了看天,天色阴沉,不见明日,她垂眸时扫一眼那些人的脸色,以一个隐秘的角度,告诉他答案——最多,半个时辰。 顿时,陆晗倒吸一口气,额头上不禁添了几条横纹,怪不得,他们拼命赶路,原来是快接头了,赶紧把他们几人交出去,这些人应该就算完成任务了。 昨日,郑超和陆晗反复想了又想,觉得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不如随机应变。 老话说,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他们自然得做好两手准备。先按照雅兰说的去看,如果能趁乱逃走,肯定最好,如果雅兰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也只能自顾自了,大家毕竟萍水相逢,又都有各自在乎的人和不得不做的事,关于蛊毒的解,的确没办法,只能先逃离南疆再说。 可越是临近两批人汇合之时,陆晗又不自觉紧张起来,他咬着下唇,沉思不语。 如果,他们逃不出去,该如何是好? 万一,蛊毒在逃命途中发作,又该怎么办? 一行人穿越茂密丛林和长至男子大腿的草地,两个打扮怪异的苗人走在队伍前方,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走在最后,把看护重点雅兰给围在中间,郑超、陆晗和李祖蓝三人倒没人多在意,但三人一旦离开他们的视线,又有苗人看似无意的查看。 他们是看出来了,雅兰倒对这三个来自大唐的男子蛮上心,锁住这三人,亦能看住她。 “雅兰,别再有所期望了。”故意慢一步,一肤色黝黑,肌肉发达的苗族男子停在雅兰的身旁。 “阿库,离我远点。”雅兰目不转睛,根本不愿瞧那人一眼,她面色微凉,洁白的贝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叛徒。”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注定成为阶下囚。”名为阿库的男子咧嘴笑,颇有几分野狼的感觉,那双深沉的眼珠子盯着雅兰,如虎视眈眈般盯着猎物的野兽。 稍远一点,有人正竖着兔耳朵使劲儿听两人的对话。 晃眼间,李祖蓝似乎见到那男人朝他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 一刻钟后,队伍行至一处开阔的平地,放眼望去,郁郁葱葱的树林后便为整个南疆最大的湖泊,湖面静谧,四周安静之至,隐隐诡异。 几人正欲穿过树林,徒然,不知打哪儿飞落一包黑漆漆的东西。 “等一下。”有人去查看,可话音才落,只听一声‘轰隆’巨响! 待飞溅的泥土归于地面,迸裂的山石滑落山体,所有人抬头,见那说话的男子,顷刻间仅剩一只胳膊,到处血淋淋一片。 紧接着,众人来不及回神,又见那令人惊悚的玩意儿仿佛从天而降,轰隆隆,爆炸声不断。 “怎么回事?”有人大喊。 “地龙出世了!”更有人直接扑倒在地,全身紧贴地面,面色惶恐,埋头向那湖泊的龙神祈祷。 他们纷纷诚心祈祷——今年的祭祀一定会提前举行,一定会奉上南疆最美的女子。 一旁,郑超几人躲在树后,傻眼。 “超哥,我怎么闻到辣椒粉的味道?!”捂住口鼻,陆晗觉得睁开眼一阵辛辣,眼泪似乎都忍不住哗哗的流。 “跑不跑?”一时间,郑超的腿倒有些发软。 那不知打来哪儿的东西,可是实打实的真家伙,能瞬间让人缺胳膊断腿! “跑啊!”李祖蓝眼疾手快,鼓足勇气,一把拉住雅兰。 陆晗正要拉上郑超开溜,谁知,有人握住他的手,那触感很么熟悉。 但他不及反应,那人又往他手里塞了个凉凉的东西,陆晗低头定睛一瞧,立即,脑门上布满虚汗,谁硬塞给他那要人命的玩意儿了?! “扔准点。”说着,秦冉手中的火折子已点燃陆晗手中炸药包的导火索。 “姐”没惊讶感,他反倒小嘴一噘,有些生气的样子,又有些撒娇的成分。 “点燃了,不扔可会在你手上炸掉。”朝他笑着,秦冉眼中却更多的是心疼,短短几日,陆晗可瘦了整整一圈。 陆晗见了秦冉,他就觉得苗人带来的苦恼,一下子全为浮云,有神马大不了,不过,让他先抱一抱她。 “我的亲娘,可别误伤。”一侧的郑超努力合上惊掉的下颚,这熊孩子可真不让人省心,也不看看现在这是在什么节骨眼上,郑超猛吸一口气,努力颤颤抖抖拿过陆晗手上的玩意儿,赶紧扔了出去。 这秦冉和陆晗,心可真大! 郑超勇猛的投掷,立刻让苗人感受到什么叫做背部受敌,那些粗壮的汉子死的死伤的伤,给放倒一地。 眼瞅着炸药包的数量越来越少,几人转身开跑。 “他们使诈!”那打扮怪异的苗人第一个发现不对劲,从地上爬起来,怒斥。 两个额头上缠绕着三指宽黑布的苗人气愤不已,他们立在原地,张开双手,一手在半空中画符,一手持拳头大小的铃铛,嘴中振振有词! 不一会儿,平地四周响起窸窣声,一条毒蛇从草丛里探出个脑袋,它的眼睛发出猩红的光泽。 铃铛继续响,毒蛇一条紧跟着一条,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整个平地几乎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毒蛇。 “以地龙之名,捕食那些玷污者。”说着隐晦的苗语,两人双手一挥,往前急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 火烈传说 起先,几人前后紧跟着,逐渐,有人跑着跑着便体力不支,落到‘南疆大逃亡’小分队的末端去了。 “郑县令,跟上。”秦冉停下脚步,朝后说着,眼角余光却闪向草丛。 窸窣声越来越近,响声足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不好,他们发动了蛇引。”最前面的雅兰突然驻足,神色一紧,柳叶细眉倏忽聚拢,眼眸里不禁添了丝担忧。 几人尚未询问一句‘何为蛇引’,事实已经向他们证明‘何为蛇引’。 放眼看去,定睛一瞧,只见大大小小的毒蛇不知打哪儿蹿腾而出,眼睛泛着瘆人的猩红,特别是靠前的几条毒蛇,它们直直立起身子,正朝几人吐着信子,作攻击状。 一时间,几人愣住,全身上下每一根寒毛都竖了起来,可毒蛇已蜂拥而至。 “继续跑,不要停。”见此,秦冉退后几步,点燃手中仍剩的一包炸药,扔向那些受人控制的毒蛇。 距离同宋天瞬约定的地方还有一段路,可她不得不想办法先对付意外出现的‘惊喜’,轰隆一声,炸药解决了一部分毒蛇,却有更多的蛇涌上前来,毒蛇丝毫没有惧怕的意向,反而争先恐后的往前挤,似越挫越勇。 “不是让你们跑吗?”炸药包用完,秦冉立马回身。 她一转身,冷若冰霜。 几人似乎给让毒蛇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们瞅着那蛇,有些毒蛇甚至只有一半的身子,仍露出獠牙拼命前行。 “跑。”秦冉冷呵一声,已拉过陆晗手腕,两人往后跑。 “老郑”才跑两步,陆晗忽然想起体力不支的郑超,可他回头,见到更让人惊讶的事情。 李祖蓝挡在雅兰面前,郑超则站在他们两人身前,眉毛上挑,张大了嘴,双目放光,他看见一人直接飞落毒蛇堆里,那人两手一挥,风声起! 唯见指尖有着金色的光芒,那金光顺着手侧不停跃身跳动。 徒然间,风岚平地而起,将所有毒蛇从地面吹上天际,抛向另一方。 天幕之下,他的周身,竟围绕着淡漠金光,形成一道半椭圆形的保护屏障。 金光渐盛,升起一道无形的墙。 “太牛了吧?”眼前有一位大神中的大神,陆晗说不激动说不羡慕那肯定是骗人的,他对宋天瞬以前留下的那些戒备立刻烟消云散。 他比程赫几人厉害好几倍,要是陆晗能从宋天瞬身上学到一点儿皮毛,陆晗觉得自己都得了老天莫大的恩赐,瞬间秒压那些整天装二炫酷拽上天的人。 “瞎嘚瑟。”瞥一眼那人背影,秦冉无语。 另一边,某人满意一笑,看样子他已找到秦冉那条小尾巴的弱点。 宋天瞬建起的保护屏障已几乎阻挡全部毒蛇侵入,秦冉分了神关注那边,但也没忘利用她的专属武器——灼寒,快速解决那些毒蛇,陆晗同样手持镶嵌得有蓝宝石的匕首,一击砍掉毒蛇的脑袋! 眼瞅即将脱离困境,怎料,变数又出。 与此同时,那两个额头包着黑布的苗人及时赶到,眼中有着同样的诧异,可紧接着,两人左右手合在一起,嘴里又开始一阵碎碎念,语速倒比先前快上许多。 毒蛇进攻加速,更加猛烈,试图撞破那无形的金罩。 忽然,有人大喊一声。 “住手,不然我就杀了他。” 秦冉回身一看,见一四肢发达的男子趁他们不注意,挟持了郑超,那人嘴角右侧一勾,笑容尽显阴森、狡诈。 “阿库,你放开他!”雅兰往前一步,面色凝重,她已知郑超的身份,也从李祖蓝那儿听说了他对他的恩情。 正因如此,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郑超出事,尤其是在阿库的手上。 闻言,阿库冷笑,手中的刀摁在郑超脖颈上,立马划出一条血痕。 “啊——”这一声惨叫非来自郑超本人,而是陆晗,那郑超落在阿库手里早慌了神,吓得他一愣一愣的。 “混蛋。”顾不得掩饰刚恢复的功力,雅兰瞳孔巨缩,抬手在半空中一舞,那缠绕在五指间的七彩铃铛,发出悦耳的铃声。 铃铛在指尖灵活跳跃,阳光下散发迷人光辉,它优美的舞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顿时,阿库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而那两苗人也浑身不自在起来,仿佛置身于极大的危险之中,他们惊恐于雅兰指间的七彩铃铛,心弦随着它的翻转,紧了又紧! 就在所有人把注意力集中在雅兰的举动上时,林子后跑出几只野狼,离得不远不近,仿佛是听到动静后来凑个热闹,抑或,它们能捡个漏,白白获得今日的晚餐。当狼出现的时候,众人脑神经绷紧,他们都清楚,狼,从来都不是独居的生物,用不了多久,此地便会出现狼群。 几人的处境,便是雪上加霜。 僵持之中,忽然之间,天边传来独特的鸟鸣声。 “鸣!” “鸣!” 寻声望去,天边似飞来一团燃烧的火焰,待那团火近了,才见那哪里是什么火焰,分明就是有着红火羽翼、尖利勾爪的大鸟,待大鸟飞近,几人心下一惊,它们的身形居然有十五六岁少年那般大。 “火烈鸟?”秦冉想起传记里描述过的一种鸟类,没想到这种生物果真存在。 “她是苗疆公主。”收了手,金光淡去,宋天瞬回到秦冉身边,在她耳边轻声道一句。 自古以来,只有真正的苗疆公主才能召唤仅生于苗疆的火烈鸟,据说,火烈鸟为凤凰的支脉,而南疆公主为衍化人形的凤凰后人。 屏障退却时,火烈鸟正盘旋上空。 地下的狼见了火烈鸟,就跟耗子见了猫儿一般,吓得失了魂魄耷拉着头,匍匐在地。 雅兰舞动铃铛,嘴中传出类似鸟鸣的声音,火烈鸟马上袭击毒蛇,它们并不惧怕毒蛇本身的毒性,反而像是把毒蛇当做了美味,三两口吞下。 一边,秦冉一直注意着阿库,见他失色,她趁乱偷袭,灼寒敲得他手臂酸麻。 “陆晗。”等阿库一松手,她喊他。 陆晗反应迅速,却无论如何都不及阿库径直把郑超扔向狼群来得快,他转身去救,而李祖蓝更是眼疾手快腿更快,他抢先了一步。 可说时迟那时快,一只野狼猛然跳出,一口叼住李祖蓝大腿,将他拖往林子深处。 “祖蓝!”雅兰一急,铃声一停。 秦冉见状,闪身追进林子,阿库双眼一眯,跟着钻进,宋天瞬则担心她,尾随而去。 原地上空,又飞来十几只火烈鸟,现场一片混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 柳暗花明 野狼生性狡诈、多疑,好成群捕猎,它们的视觉、听觉、嗅觉都十分灵敏,属于森林里的上层捕猎者。 “嗷呜——”山坡上,一只狼扬起脖子,对天嚎叫。 一听这狼嚎,坡下所有的狼纷纷调转身子,它们盯着被草丛遮挡住半个身子的人类,暗绿的双眸里顿时充满了戒备。 末尾的灰尾巴狼伏低前身,两只爪子在泥土地上挠出深深的凹痕,它露出嗜血獠牙,朝着那人一阵低吠。 可惜,那人丝毫不惧,手持一黑漆漆的棍子径直走来。 大灰尾巴狼似受到了挑衅,怒意更深,斗意渐起,但它未冲过去,它呜呜两声,直到听见狼群后方传来的一声更加低沉的呜鸣声。 那呜鸣声,似一道指令。 刹那间,灰尾巴狼化身利剑般,嗖的一下朝那人冲了过去。 狼看准了那人的脖颈,张着锋利的獠牙,一个猛劲儿上扑! 而她,倒是忽然停住脚步。 她不退不进,右手半举,灼寒便在她手中灵活转动,犹如一轮带着蓝色火焰的风火轮,她稳如泰山,有着岿然不动之势。 分秒间,灰尾巴狼击向敌人致命要点,不料,那人平腰而下,它扑了个空。 然而,她真的是为了让它扑个空? 下一瞬,在狼落地前,依旧转动着的灼寒敲击在它的獠牙之上,它随之落地,而又似乎能听什么破碎的细微响声。 愣神一瞧,泥土地上,能见些许白色的碎渣。 不仅是一颗牙,灰尾巴狼差不多碎了满口的牙,它疼得焉在地上不动,夹紧了尾巴尖。 “走,我不想伤害你们。”说着,秦冉一棍子击碎一块狼头大小的石头,给它们传达的意思再简单不过,狼头还能硬过她的棍子? 至此,狼群后方又呜一声,狼自动分出一条道来,那腿部受伤的老狼直勾勾看了她几秒,低嚎一声,所有狼就跟着一瘸一拐的老狼离去。 狼群散开,秦冉才见到奄奄一息的李祖蓝。 幸亏,他挂在一棵内部空了大部分的树干里,身上缠绕的树藤救了他一命,而挂在树洞内侧,狼群倒不敢跳过去。 秦冉顺着血迹看去,就算把他救回去,他的腿也算是废了。 血液正从他的身体里大量流失,一滴,又一滴。 “李主簿,保持清清。” 秦冉话没说完,李祖蓝尚未清醒,她已觉自己后背全湿,并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看见了什么? 一只拳头大小的猩红蜘蛛正趴在他的肩头,那蜘蛛不正是食人草地里觅食人肉的变异蜘蛛?! 一时间,秦冉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一件事。 哪里是狼群不敢看过去,分明就是它们知道那是蜘蛛的老巢! 若不是蜘蛛的老巢,那粗壮的树干为何平白无故裸露一块在外,若不是蜘蛛的老巢,李祖蓝的头顶为何又冒出几只半个拳头大的小蜘蛛? 这一惊,秦冉吓得转身就跑。 可没跑几步,她又硬着头皮折返,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唇线抿得比地平线还要笔直许多。 “李主簿,你不能睡。”握紧灼寒,秦冉蹲下,左手捡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子,看准那谁打过去。 “啊啊!”李祖蓝就这样给秦冉‘唤醒’,可他没回过神来,就要失了魂魄。 因为李祖蓝给悬挂在树干空,双脚不着地,他下意识低头,日光恰好顺着他的视线往下延伸,只见蜘蛛正趴在树洞底部,密密麻麻一片。 “你别动。” “你走,别管我!”李祖蓝知道自己大腿给狼咬去一块肉,已凶多吉少,出气多进气少,而现在又是这般处境,他干脆心一横。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废人身上,不如让她去做更有意义的事。 对面,秦冉没来得及反应,李祖蓝开始交代最后一句遗言。 “秦捕头,请你一定要救回县令!”说完,他自己一扭身,跌落至树洞深处。 “李祖蓝。”秦冉脸上只有‘痛苦’两个字,这下好玩了,她不得不下蜘蛛老巢去捞这‘一心寻死’的李主簿了。 正当她‘悲痛欲绝’时,身后响起对她来说宛如天使般的妙音,秦冉一回头,见一如三月垂丝海棠的苗族女子,她道。 “秦捕头,我来。” 从小伴随毒物长大,雅兰怎会害怕它们,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纵身跳下。 她一站在蜘蛛巢穴里,那些蜘蛛如同见了克星般,全部躲进了角落,正因如此,雅兰才见这树洞下竟然连着另一个树洞,而李祖蓝则异常不幸的掉了进去。 点亮一个火折子,雅兰接着深入。 在一堆白骨中,她找到李祖蓝,探了鼻息摸了脉搏,雅兰拿出平时不舍得用的族里圣药,替他简单清理伤口。 大腿处一阵清凉的感觉,使得李祖蓝醒来,见到她,他的眼眶不由得一热,半天说不出半句话来。 “祖蓝,你同郑超有何渊源?”她低头包扎,顺便一问。 李祖蓝掉下前所说的话,她可听得清清楚楚,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也要救他,这样的恩情怕是不简单。 “他待我恩重如山。”也没不好意思,李祖蓝说出自己的故事。 他出生江南水乡,家境窘迫,常被亲戚邻里瞧不起,后来爹娘让奸人害死,他便立志要出人头地,后结识郑超便一路相随,他不仅不嫌弃他,反而十分讲义气。 这份伯乐赏识之情,值得李祖蓝一生追随。 “你真是重情重义之人。” “雅兰,抱歉,你因我被困在这里。”眼瞅着火折子快燃尽,李祖蓝看看四周,雅兰来时的入口不知为何再打不开,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在想,今日起,他的命算属于她了,如果可以,他便要一辈子对她好。 但这个如果,可能永远无法实现,他们根本出不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祖蓝,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遇见好事?”拍拍他的肩膀,雅兰微微一笑,起身寻找出路。 她能在客栈里遇见他,她的命运已经改变,即使之前发生的一切再差,她以后都不可能再差。 “祖蓝,你真是我的乌玛吉卓!”约莫一刻钟后,雅兰兴奋着喊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 爱不正经 从蜘蛛老巢折返时,秦冉遇到些麻烦,前进容易,后退倒不易,不知何时起,林子里多了许多浓雾,而一些同样的路她重复走了几遍,仍停留在原地,后来费了不小劲儿才原路返回。 走出迷雾深林,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遭遇了杂书里所说的‘鬼打墙’。 没空深想,秦冉找到先前离开的地方,此时,只见毒蛇尸体遍地,人却不见一个。 绕着附近走了一圈,秦冉很快寻见宋天瞬留下的标记,她便按着那标记往东南方向去,而林子东南方有着南疆最大的寨子——洪犀寨。 临近林子边缘,正值未时末。 秦冉一上午未滴水未进,肚子早咕咕直叫好几回,突然闻到一股肉香味,她使劲儿嗅了嗅,双脚不自觉朝着香味愈加浓郁的地方移动。 “果不出其然”半盏茶的功夫,待她见到眼前的场景,秦冉忍不住嘴里嘀咕一句。 春日暖阳洒向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投向地面,疏影婆娑,那人在树下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生火烤着卤水浸过的香鸭,悠然自得,仿佛他是出来踏青的旅者。 上午经历的什么毒蛇、狼群、火烈鸟,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那人翻过一面烤鸭,往上面撒了点香料,这才侧过身子来,悠悠道一句。 “再不来,可没得剩了。”他语速较缓,仔细一听,竟能觉出几分宠溺的意味。 他的话,让秦冉觉得自己是那贪玩迷路的孩子。 在他身边坐下,秦冉眼睛落在眼前的美食里,一边顺手接过宋天瞬递给她的水袋,仰头便饮。 “洗手。”拿回水袋,他让她伸出双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近处?”秦冉老实照办,等他把烤鸭分到自己手里,她才问道。 显然,宋天瞬就是用香味将她吸引而来。他若不知她在附近,就是烤上一天一夜的美食,上钩的鱼儿亦不会为她。 “喏。”微微噘了下嘴唇,宋天瞬在她眼前摊开手掌。 指甲盖那么大的紫黑色小虫蜷缩在他的掌心,小虫头上有一对天线般的触角,当他摊开手,那小家伙的触角一动,便不自觉扭着胖嘟嘟的身子朝秦冉的方位挪了挪,然后头尾缩在一块儿,接着呼呼大睡。 “你在我身上种了蛊虫?”心头涌出一股莫名的冲动,秦冉盯住小虫,惊讶着睁大眼。 “由我的精血养成,一蛊双生,一雌一雄,它能告诉我,你是否安然无恙。” 他的答案,让秦冉有些不自在,她愣了愣。 两个人,因为两只小小的虫子,从而有了紧密联系,这种感觉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我的在哪儿?”秦冉没再看那小家伙,也不愿看宋天瞬,她伸手摸了摸耳后。 “自然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见她脸颊红粉,一副女儿家常见的害羞样儿,宋天瞬笑容更甚。 “你为什么会种蛊?”隔了小会儿,秦冉吃了一点鸭肉,再取些酥香可口的烤鸭,她复问。 “很久之前看过一种方法,就试了试。”去回魂苑时,他碰巧得到这对双生蛊虫,将小虫放在手心的刹那,他脑海里已浮现出今日的画面。 秦冉瞥他一眼,咬住下唇,她到底是该赞他聪明无师自通,还是应该替自己试验品的命运默哀三分钟。 “陆晗了?”恢复常态,秦冉问起不见的郑超和陆晗,宋天瞬如此悠然自得,他俩应该没什么问题。 “苗人抓走了,准备明日给开膛破肚,祭祀海龙。”知道说不了两句话,她就得提到陆晗,宋天瞬故意说得直白,反正事实确实如此。 这一直白,惊到秦冉。 “嘶!”秦冉手一偏,给烧透的木枝烫到。 “小心点。”见此,宋天瞬立刻拉过她的手,一手拿起水袋,咬开木塞,将凉水淋在被烫的部位。 “究竟怎么回事?” “你不在意,我可在意,烫伤留疤怎么办?” 秦冉不在意那点烫伤,她欲抽手,却给他紧紧握住手腕,说话间,他又掏出一支白瓷小瓶,替她仔细抹了药。 “宋天瞬,我在说陆晗的事,你不在意我在意。” “你在意,我怎能不在意?”一句反问,他倾身离她极近,甚至鼻尖已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宋天瞬,你能不能正经点。”呼吸一滞,秦冉移开脸,眼眸里似染风雪。 “我倒想不正经点。” 宋天瞬一向为行动派,他那么想,也那么做了。 他早有预料,跟着她移动,右手仍扣住秦冉手腕,左手打直,绕着她的后颈一搂,将她往前一推,看似大力,实则温柔,他的唇贴上她稍凉的唇瓣,淡淡幽香便传入另一个人的口腹之中。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轻轻一挑,卷过小巧丁香,悠悠一拂,赏过香甜初雪。 “混蛋。”仅楞然一瞬,过往种种浮现眼前,他可不是第一次占她便宜。 一把推开他,秦冉猛的起身,一手拔出腰间的灼寒,两人原地开打起来。 当然,一人泄愤,一人纯粹陪她闹着玩。 打着打着,不知何时,草丛里钻出一个黝黑的胖子,那人瞅一眼两人,也不觉得稀奇,更似旁若无人,他径直坐在树下,自然而然的抱起剩下的大半只烤鸭,露出白晃晃的大板牙——开啃。 他的举动吸引了秦冉注意,她一顿,停下来看胖子吃烤鸭,那胡吃海喝的动作有点像失踪许久的那个谁? “你们继续,继续打情骂俏,别管我。”听见身后没动静,胖子背对着他俩挥手,一边埋头啃着烤鸭。 “程赫?”若不是太熟悉他的声音,秦冉怕真认不出他来。 “嘘,小点声。”转身,程赫竖起手指放在嘴前,眼珠子左右一晃,紧张兮兮的模样。“我叫拉索!” 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秦冉的脑子有些混乱,自会川起,他们完全没有关于程赫的消息,一个人间蒸发的大活人,在失踪那么多天后又突然出现,任谁不会蒙圈? “快点给我说清楚,从你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 搞事情咯 “你给我解释清楚。”素手一横,指向那又占了不少便宜的某人,秦冉的上齿咬住下唇,脸上写着‘懊恼’二字,她也不确定程赫有没有看见宋天瞬欺负她的一幕。 “冉冉放心,一定向你解释得清清楚楚。”宋天瞬当然能猜到她的心思,正是如此,他更要把事情越抹越黑。 闻言,程赫一边正嚼着鸭肉,一边眯起眼,精光一闪而过,然后露出了然于胸的神情。 别看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冉冉,县衙里哪个敢那么喊她?她爹她娘可都没见得唤她这般亲密,但程赫记得,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大家围在一起吃年夜饭的时候,宋天瞬可就那么唤过她,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言而喻。 念此,程赫决定以后还是离秦冉远点,她现在有了个大靠山,惹不起。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挺好奇宋天瞬那脑袋瓜子究竟怎么长的,竟能看中秦冉?郑超都经常感叹,虽说秦冉破案上是一把好手,可论起人为处事上,程赫甩她好几条街。 两个怪物的结合,程赫觉得应该异常精彩。 “秦捕头放心,我必定守口如瓶。”程赫边说边笑,笑里倒有不少奸诈的意味。 秦冉深深无语,程赫的外号可是宇宙无敌超级大喇叭! 没办法,她转过脸去,朝那对她‘含情脉脉’的人投去两记带冰渣的眼刀子,意思很简单——这梁子,姐跟你结定了! “上午,你追着李主簿和狼群去了,那叫阿库的男子紧跟在你身后,我担心你的安危就一同跟去,可惜慢了几息,落入阿库布下的迷雾阵法。”慵懒笑着,宋天瞬续道。 阿库的确有些能耐,能够利用地势等条件制造出迷惑人心的东西。 而宋天瞬依靠本身一流的轻功丹霞飞雁,直接飞身置于林子的顶端,到了最高处,他才发现整个森林都笼罩在一层浓雾之中,似一堵无形的墙,让人进退两难,但他亦知这种阵法有时间限制,便先折回原地给秦冉留下了信号。 因为陆晗、郑超两人已给赶来接头的苗人围住带走了,他往东南方向去,竟看到几乎整个洪犀寨的人都堵在了寨口。 没来得及潜入洪犀寨,去搞清楚南疆到底发生了何事,他倒是抓住一只人间蒸发好一阵的小尾巴。 “到你了,你又怎么回事?” 按理说,程赫应该比秦冉两人先找到给绑到南疆来的三人,可谁知,程赫溜得太快,比着急回南疆的队伍还要快,搞得他才是那个真真正正的苗人,真是思乡心切呐。 “什么怎么回事?看不出,我这是打入了敌人内部?”眼睛一瞪,程赫指了指自己一身行头,一如往常的嘚瑟着。 若不是恰巧碰见,怕是程赫从他们眼前大摇大摆有过,都没人能认出他来。 听到这儿,秦冉凝神一想。 程赫的话看似没有问题,通过谜一样的朋友圈,让他抢先一步来到洪犀寨,反而错过郑超几人,话这样说,秦冉却觉得他隐瞒了某些东西,可她暂时关注的重点又并不在他的身上,便不点破深究。 “南疆是不是内乱?”重新回到南疆的话题上,秦冉支出问题核心。 “靠,老子真怀疑你上辈子是不是老子肚子里的蛔虫。”嘴角一抽,程赫翻出两个大白眼,既然她猜着了,何必再问他?! 实际上,李祖蓝、郑超和陆晗倒算是被迫卷入了南疆内乱! 而导火线,自然同南疆圣女雅兰有关,谁让那个谁路见不平一声吼,上演一出英雄救美。 “你会苗语?”突然联想到其他,她接着问道。 程赫能潜入洪犀寨多日,总不能单纯的装疯卖傻还耳聋眼瞎吧?想必,他对洪犀寨各个方面皆较熟悉。 “我是谁?天才呐!”拍拍胸脯,程赫斜斜看着她,期待她的崇拜目光。 他知道秦冉不会苗语,要想跟着他成功混入洪犀寨,她肯定得依靠他。 “陆晗被关在哪儿?”秦冉看不懂他的装逼傻样,她更关心陆晗的情况,宋天瞬那句开膛破肚可一直盘旋在她头顶。 “寨子中央的大祭台。”伸出大拇指,程赫往后一指。 “说吧,你的计划?”有的时候,秦冉不明白人的一些心理活动,例如赵氏,可有的时候,她又异常明白有些人心中打的小算盘,例如程赫。 “搞事情咯。”也不藏着掖着,耸肩,他眉头一挑,露齿一笑。 翌日午前,宋天瞬和秦冉换了身标准的苗人服饰,男子裹着宽布抹额,褐色窄袖短衫和修身窄腿裤,女子戴着银饰,梳着辫子,穿一身藏蓝色短衫。 他俩跟在一道胖乎乎的身影后,不急不慢行着。 快临近唯一的入口,秦冉抬头一瞧,只见寨门前不规则竖着许多木桩,木桩经过风吹雨打,刷上一层厚厚的绿色苔藓,而桩子上头挂着羊头或者人的头骨。 苗人信奉龙神,尤其是地龙和海龙,每年都会有无数次祭祀,所以族里有能操控蛇,甚至蟒的人受到大家的尊重,地位非凡。 绕过木桩,几人从两侧走过。 程赫停在寨前,跟守门的人嘀嘀咕咕、嘻嘻哈哈一会儿,让人就让两人进了寨子,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进了洪犀寨门,不见浓密的枝叶,视野便开阔起来,踏在石板路上,道路两旁为木质结构的高脚一层式小屋,下面饲养牲畜,上面住人。 寨门附近挺安静,似乎是寨子里人不多。 然而,等他俩跟着程赫走了一刻多钟的样子才明白为何寨门那边那样安静,只因整个寨子里的人差不多都集中在了祭祀台。 祭祀台周围为一片平地,而此时此刻,人头攒动。 混在人群中,秦冉一眼寻见给捆绑在台柱上的陆晗和郑超,以及躺在木板上一动不动的雅兰。 “邪祟,杀了他们!” “该死的怂恿者,迷惑了我们南疆的圣女,将他们祭给海龙!” 洪犀寨的人们正情绪激动,有人拎着木桶走到最前方,手中的木瓢一舀一泼,那混着粪便的液体洒向台上。 见此,秦冉咬唇,脸色徒然一白。 程赫的计划很详细,连苗人的反应都预计到了,可是他没有预料到他们会这样对待两人,秦冉气得头顶快冒烟了。 秦冉嘴唇都快咬破,她忽然呼一口气,暗自感叹,还好那玩意儿的料放得够足,看她不让这些愚昧之人试试‘真神’的本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 黑胖子来了 难闻的气味四处弥漫,咒骂声一声高过一声,洪犀寨寨民情绪异常激动,直到一抹娇艳倩影踏上祭祀台。 她右手向下一压,台底霎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闭了嘴,抬起头,仰视她。 那女子穿着仅南疆圣女才能拥有的水蓝短裙,衬得肌肤莹雪透白,她露出膝盖和小腿,蛮腰的左右侧各挂三串五彩铃铛,本该显得清纯圣洁,可仔细一瞅,她天生一双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眉目间流动着惑人之色,眼波一扫,又能见其暗藏凌厉。 她就是雅兰一母同胞的姐姐,那朵。 “神龙庇佑,保我南疆子民久世安康。”张开双手,手掌向上,那朵扬起下巴,眺望远处的湖泊和大山。 一时,所有寨民合十了手,闭目聚神,犹如世上最为虔诚的信徒,南疆人信奉谧湖里的海龙和重重大山中的地龙。 默默祈祷后,寨民继续听她说道。 “我可怜的妹妹雅兰受妖孽蛊惑,杀害华纱圣女,惹怒神龙,降下劫难,迁怒于南疆子民,病疫横行,死伤无数”那朵表现得既悲痛,又愤怒,因她们的母亲华纱的死,因雅兰犯下弥天大罪,病疫不仅发生在洪犀寨,甚至影响到周围几处小寨子。 闻言,家中因疫失去亲人的寨民纷纷红了眼,疫情不知何处而来,却蔓延甚快,一夜之间无情夺走多人性命。 “雅兰已经长眠于世,但她犯下的错误不容原谅,你们说,她该不该归于谧湖,他们该不该献给海龙,接受海龙的惩罚!” “祭海龙!”第一个站上台的男子正为阿库,他举起拳头,目含怒气,直视前方。 昨日他见着雅兰徒然收手,跟着给狼叼走的矮个子男人去了,他也跟着追去,两人交手几招,阿库不幸受伤。 既然他不能把活生生的雅兰带回去,那么,阿库必然得带回一具冰冷的尸体,只要今日将假雅兰投入谧湖,她便再也回不来了。 “祭海龙祭海龙”台下,寨民接着吼道。 那朵面色严肃,她走下祭祀台,寨民自动分出一条道来。 她走在最前方,阿库则命人抬着躺在一大块木板上雅兰,狼狈不堪的郑超和陆晗给人架着跟在后面,他们往西北方向而去,那里为南疆最为神秘的地方之一——谧湖。 一路上,皆为葱绿植被,在靠近湖边时,能见树枝上又挂满了阴森人骨,想必,该都为祭祀神龙的祭品。 “上祭品——”停在湖边,有老者长喊一声。 随之,木板上早已没有生命力的女子给抬到另一个巨大的竹筏上,竹筏四端绑着猪仔、雏鸡、黑狗和三条尾巴捆在一起的花蛇。 “放血——”老者扯开嗓子,复道。 一壮汉手持短刀,径直走上竹筏,一下子花开猪仔的脖子,野猪一声惨叫,顿时血花四溅,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就转向另外的祭品。 另一边,有人把郑超两人推上竹筏。 见此,郑超和陆晗对视一眼,不禁狠狠咽下一口唾沫,他们就这样玩完啦? “小陆,你,你姐了?” 陆晗没空回答,他正伸长脖颈,眯着眼睛,到处找人了,不知道苗人给他们俩吃了什么,两人都是一身无力,任由他们摆布毫无还击之力,他们期待后援从天而降,然而,他们又不期待她来救他们,因为就算秦冉几人来了,不易于自投罗网,她如何冲出重围把他们带出去?! 此时此刻,两人的心情,无比复杂。 就在这时,他们没等到秦冉,倒是见到一个黑乎乎的大胖子跑到湖边。 “等一下!” “他们不能死。”运用内力,程赫中气十足一吼,让参加祭祀的寨民都听见了他的话。 “把他拉下去。” “谁敢?我可是神龙派来的使者,神龙派我消灭真正的叛徒!”眼珠子一瞪,嘴皮子一翻,程赫的板牙蹦了出来。 程赫的出场目的,自然是为了搞事情。 他们可以在昨晚救出两人,可难免不了被人一路追杀,所以三人都觉得最好把南疆的水搅得再浑一点。 “一派胡言,捉住他,别让他耽误祭祀时辰。”见他瞅着自己,那朵却没心情多问,直接命人把他带走。 据说,南疆圣女为凤凰后裔,同样为新圣女的那朵,倒不相信这说法。 凤凰的后裔又如何,还不是任凭他人摆布自己的命运? “你们不要被妖女迷惑,她才是背叛神龙的妖孽,别不信,我让你们听听地龙的愤怒。”按几人事先说好的去做,程赫甩出一个惊天动地雷。 右手一扬,程赫豪迈大吼。 寨民皆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去,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等到。 “听,神龙的怒吼。”佯装咳嗽,咳两声,他往后一瞅,那两人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故意整他吧? 这回,话音一落,林子里传来一声巨响,仿佛地动山摇,程赫自个儿吓得抱住头蹲在原地。 “轰隆——” “地龙生气了,啊,他真是神龙的使者!”所有寨民立马趴在地上,嘴里各种惊叹。 那貌不惊人的黑胖子,果真是神龙的使者! 他居然可以召唤出地龙,太不可思议了! 程赫见其他人趴下,他又赶紧站起来,拍拍胸口压压惊,这鬼玩意儿威力不小啊。 “大家听我说,你们的虔诚,你们的奉献,神龙都能看见。”等地不动山不摇,程赫清了清嗓子,进入正题。“若你们之中有人犯下大错,比如,那个杀死华纱圣女的真正凶手,神龙第一个不放过!” “杀死华纱的真正凶手已躺在这里,不需要你多言,你别在此妖言惑众,南疆子民千万不要受他的迷惑,他跟他们是一伙的!”那朵横眉怒目,截断他的话头。 受地动影响,她心底有着不确定,普通人怎能让地动山摇,他莫非真为神龙派来的试使者? 可是她无论如何不确定,也不能让黑胖子继续说下去。 “呵呵,要说一伙,我们才是一伙的,因为我们都是神龙的使者。”冷冷一笑,程赫挪动脚步,走向岸边,靠近陆晗和郑超。 他一动,众人的视线跟着移动。 湖边祭祀台上,那朵朝阿库使了个眼色,让他快抓住黑胖子。 至于阿库,脸色一沉,他早见识过这模仿地龙出世的玩意儿,估摸着是那帮捣乱的家伙来了,阿库冷冷一笑,抽出腰间的短刀,快步走向黑胖子。 程赫根本不怵那浑身肌肉发达的阿库,可他也不傻,站在那里等人家杀过去,因此,他绕着岸边开跑,边跑边喊。 “我们就是要揭穿你的阴谋,你才是凶手,你勾引上华纱圣女最为信任的勇士阿库,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你还让阿库把病疫散播出去,使得洪犀寨那么多的无辜百姓失去亲人朋友。” “你以为把所有事推到雅兰圣女头上就算了事儿?你以为你拿出治疗病疫的药物,你就成了救世主?” “呸,你个恶毒妇人,就因为同胞妹妹比你晚生,恰好为阴年阴月阴时,你失去成为圣女的机会,你就要杀死她,你个人渣,本天才将代表神龙消灭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 耗子屎来也 “胆敢亵渎神龙,污蔑圣女,把他绑起来!”那朵用震怒掩饰内心的不安,她必须让黑胖子立刻消失,让他带着秘密一起沉入湖底。 收到那朵的命令,几个粗壮的汉子上前。 “赤赤,小心身后。”见他们准备包抄,陆晗大喊一声。 说实话,陆晗和郑超两人一开始根本就没认出黑胖子是程赫来,更听不懂他嘴里冒出来的苗语是什么意思,但两人却感觉出来了——他好厉害! 把人家南疆圣女气得脸红脖子粗不说,居然骗得所有洪犀寨寨民一愣一愣的。 随后,两人立马反应过来,黑胖子那股牛逼劲儿,除了自诩为天才的程赫,便不曾在其他人身上看过。 俗话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生的机会,一眨眼的功夫就来了! “哼,要是那对狗男女能抓得到本天才,猪都能飞上天咯。”不说彻底搅浑那谭水,程赫觉得自己起码成功扔了几颗耗子屎进去。 南疆,耗子屎来也! 程赫故意下功夫乔装打扮一番,就是预料到今日可能发生的事情,早早做好了准备,免得到时候没除掉敌人,反而给大家伙留下深刻印象,追杀他至天涯海角。 说这话时,程赫已经跑向岸边,胖乎乎的身子却是依旧灵活,他一个跨步跳上竹筏,两个帅气的回旋踢踢飞竹筏上的男人,抽刀割开陆晗身上的绳子。 陆晗刚松开郑超,程赫已用长竹竿杵着岸边泥地,用力一推,竹筏便飘向湖中。 “抓紧时间,按计划来。”程赫努力划水,他双眼望着先前发生地动的地方,他们该动手了吧? “都傻愣着做什么,给我抓住他!”仅几个身边的大汉听从指挥,另外的人似乎征然一片,更令那朵抓紧的是他为什么会知道那些东西?! 程赫那宇宙无敌大喇叭的称号可不是随随便便吹出来的,经他一翻折腾,保证让洪犀寨寨民晕头转向。 与此同时,他的大喇叭兼具信号接收器的功能,别提芙蓉城,就算在人生地不熟的南疆,他亦有能力打听到一般人无法得知的辛密。 南疆圣女,应为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 成为圣女的第一要求,便为无情,苗族有自古流传下来的规矩,圣女成年后,族中长辈寻找精壮男子与之结合,待交合成功后将男子祭祀谧湖,当然,例外总是存在,历年来,南疆也出过几个受不了这制度的圣女。 华纱圣女,可算其一。 庆幸的是她生下了两个女儿,族里选中雅兰为下一任圣女,此后,华纱就带着那朵远离喧嚣。 因为她永远无法忘记,当她亲眼见到两个女儿的父亲沉入谧湖时,她内心世界的轰塌,一切的光环,别人眼中的光鲜艳丽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全是虚幻,她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她希望能够改变一个女儿的命运。 可惜,造化弄人,那朵并不满意现状。 她羡慕雅兰的吃穿用度,她嫉妒雅兰得到最好的训练,她恨自己不能享受南疆子民的拥戴和崇拜,她渴望披上那层亮丽的外衣。 于是,她密谋两年多,终于害死当年决定她和雅兰命运的族长,亲手毒死华纱,并把一切嫁祸给了雅兰。 祭祀台上,那朵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她搞不懂,黑胖子究竟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始末?突然,她盯住阿库,莫不是他背叛了她? 岸边,寨民不知该做何反应。 其实,大多数苗人是淳朴的,甚至有一点愚昧,他们信奉的神龙,不过为地震所产生的余震。 而关于蛊毒,最开始研究蛊虫主要是为了治病,可研究得多了,有了比较,就有了差异,有人受到追捧尊重,有人则被人唾弃,阿库的父亲就死于此。 阿库本想借那朵的手除掉害死他父亲的族长,既然目的达到了,他只能观望形势,顺势而为。 然而,如果那朵今日被整倒,他也讨不了多大的好,两人如今是捆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只能选择帮她。 “把他们抓回来。”阿库想通后,往湖边跑。“取小竹筏。” 见此,那朵的心稍安,可她刚落下一口气,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忽然之间,岸边似下起了‘剑雨’。 一根根竹子削得尖细,飞天而来,直射岸边,插入那些尚在岸边的汉子身上,他们的大腿、胳膊及足以致命的肚腹背心处,插得有竹尖,而岸边泥地里更是密密麻麻插了不少。 ‘剑雨’打林后而来,山坡上竟有人正销毁发射竹尖的弓弩。 “你尽量把这东西扔进湖心,让他们瞧瞧海龙出世。”临时赶制出来的武器只为起一个震慑作用,她本意并非真要伤害无辜百姓,尽管她认为旁观者也是一种怂恿者。 “冉冉,你如何想到这样改良弓弩?”宋天瞬单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她能就地取材造出多连发弓弩,亦能毫不犹豫的销毁它,说明她早熟悉这些东西。 弩,比起弓来射程远,威力大,命中率高,任由一个新手操作,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可它最大的缺点就是笨重,不易携带,而秦冉捯饬出的东西,不光克服了原本的缺点,还提升了它的性能。 若两军交战,这种武器一出手,胜面大增。 “啰嗦,在那边山头汇合。”秦冉没解释,把几个连在一起的竹筒塞进他怀里,转身就走。 待她来到湖边空地最后方,只见寨民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秦冉摸了摸额头,无声叹气,这年头,没文化真可怕。 “海龙来了,快跑!”跟程赫学了几句苗语,她在后面尖着嗓子吼一句,接着以最快的速度消失。 寨民才见识了地龙,不知谁又喊出海龙名讳,众人依旧不知所措。 可宁静仅维持片刻,刹那间,一向平静的谧湖湖面轰然上升,迎来一场小规模爆炸! 十来天没见,几人再相见,似有恍如隔世之感。 “姐。”一见到秦冉,陆晗扑过去抱住她,他真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自从他被秦冉带回家,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她走哪儿都把他带在身边,陆晗从未有那么长的时间与她分开。 “嗯。”把手放在他的肩头上,秦冉轻拍。 听到他的声音,她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他像她生命之中的一部分。 “姐”想起自己一身的狼狈,陆晗退出来。“对了——” “程赫了?”扫一眼周围,她忽然皱了英眉,本该同他们待在一起的黑胖子溜哪儿去了? “他说你给他安排了别的任务,让我们先走。” “可能吗?”秦冉不自觉翻了个白眼,天才猪能接受她给她安排任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 猪,请上天 谧湖湖畔,曲径幽深处。 一个面如黑炭的胖子跑得倒挺欢快,一会儿扯掉额头的宽布,一会儿扔掉手腕、手臂上缠绕一层又一层的棉布,甚至从他肚子里掏出一大团厚厚的棉花垫子,没过多久,胖子跑着跑着,竟然越来越瘦。 等胖子来到林间溪边,他蹲下,双手捧起清澈的溪水连着喝了好几口,才使劲儿搓脸和脖子,搓出一些像泥巴一样的东西,污泥顺着溪水流走,水里倒映着的男人肤色白净,五官端正。 “呲呲,秦捕头这不得了啊。”回想起刚才的地动山摇,程赫心有余悸。 那什么召唤地龙、海龙的招数,牛掰得简直可以升天了! 程赫把右手摁在胸口上,再次提醒自己一遍,不管有事儿没事儿,一定别惹秦冉了,惹不起呐! 起身,程赫走向一侧的草丛,拿出一个包袱,他迅速换衣,换了发型,最后翻出一面小镜子,脸上涂了姜黄色液体,乍眼一看,不就是一缺衣少粮的落魄户? 程赫早摸情洪犀寨一带的地形,趁着谧湖边上乱成一团,他赶往位于寨子中央的祭祀台,因为那附近就是圣女的住所,亦为苗族长老聚集的重地。 而他要去那里,只为得到一样十分重要的东西,他来南疆,其实主要就是为了它。 洪犀寨正中央的祭祀台以西,河水蛇形穿过,顺着陡峭的石壁,攀爬而上,为一座铺着木板的吊桥,草藤缠绕吊绳,从寨子一侧蔓延向另一侧——藤堂。 谧湖动静不小,吊桥那端的藤堂里几乎瞧不见人影。 衣衫褴褛的程赫轻轻松松通过吊桥,来到苗族圣女和长老们聚集的地方。 藤堂类似于大唐一个二进的院落,前堂为议事堂,需要商讨重要问题或其他常规事物都在此处,圣女的院落则在后方,建筑结构没多复杂,装饰却富含民族风情,议事堂之前有一块宽阔的空地,当中竖有一根须四人合抱的木桩,桩子顶端系着九根黑色的绳子,每根绳子上依稀绑着彩色三角旗,每根绳子一种颜色,共有红、黄、橙、绿、青、蓝、紫、黑和白九种颜色,而在最外面,矗立着一座巨大的苗族神龙雕像,海龙和地龙互缠双生,威严自生,雕像的底座刻着栩栩如生的五彩蛇像。 “什么鬼地方,到处都是蛇。”看见那蛇,程赫嘴角直抽抽,他刚来洪犀寨的时候给蛇咬伤,差点就翘辫子了。 远远绕过那雕像,程赫跑向后院。 “圣女闺房就长这个模样。”进了后院,他直奔主屋,看完后瘪了嘴。 屋子为木质结构,布置简洁大气,主要为黑红二色,多余的摆设倒没有一件。 “无趣。”程赫还念着有些新奇发现,譬如,圣女的屋会镶得有金子嵌得有银子,再不济,也应该盘睡几条巨大的蟒蛇之类的渗人东西,好展现出它的与众不同,可他今日扫眼看一圈,不过尔尔,还不如他娘的屋子来着有趣呢。 前脚刚踏出那朵闺房,程赫忽然愣住。 不知何时,那空地上飞来两只有着翠绿羽翼的孔雀。 “兄台,别激动,我是路过,真的只是路过。”说完,见孔雀仰着高昂的脖子,悠悠走过,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程赫拍拍倒胸口暗自舒口气。 原来这孔雀是瞎子! 溜达一圈,真没看见半个人影,程赫赶紧进入正题,他停在议事堂外,四下一瞄,再次确认没人,他才小心翼翼走进议事堂。程赫把目标锁定在这里,可是反复推敲出来的,他打听过了,除了重要时刻,圣女一般都不准进入这里,说明这个地方绝对有秘密。 折腾半天,程赫把所有可能存在暗格、密室的地方寻几个遍,竟一无所获。 程赫靠在窗边,额头满是汗水。 再找不到仙丹,他可以上天啦! “难道推测错了?不可能啊!”顿时,程赫一个头两个大,他要给苗人发现咯,不问怀疑,下场只有四个字——惨不忍睹。 起身,程赫气得直踹木墙。 “咯噔!”一声,木墙角落凹陷下去,对面的墙壁则忽现一道暗格。 程赫咧开嘴笑,一拍手,道一句。“我就知道。” 依旧保持谨慎,站在暗格外往里瞅,里面的空间不大,类似橱柜大小,只是用隔板将柜子分成了好几部分,而每一层木板上放着形状、颜色各异的瓷瓶和木匣子。 “哪个是苗族仙丹啊?”瞅了一会儿,程赫看得眼花缭乱,不过略微一想,他当即出出决定。“管他呢,统统拿走。” 可正当他把手伸向暗格时,他徒然顿住。 程赫来不及收手,他的颈子往后一侧,只见一麦色肌肤,四肢发达的男子出现在门前。 那人斜靠门框,一手摁在右侧大腿上,接近腿根的部位正插着一根竹尖,鲜血染了他半边裤腿,显然,他伤势不轻,尽管如此,男子仍然眼神犀利,用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他。 “嘿嘿,兄台打哪儿来?”程赫当然使得眼前的男子,不就是那朵的小跟班阿库,笑着一张脸,他表现得淡定自若。 阿库自是不会回答,紧紧盯住正准备偷盗宝物的贼人。 “你别瞪我,人家胆儿小,禁不住你吓唬。”假装十分害怕,程赫缩了缩颈子,退到墙壁立着。 “你在干什么?” “别误会,我就参观参观。” “参观到藤堂来了?你究竟是什么人?”说着这话,阿库把手从腿上挪到后腰,握住腰后的短刀,时刻准备攻击。 程赫眼珠子跟着他的手一动,瞬间,换下嬉皮笑脸的模样,朝着阿库冲了过去。 “要你命的人!”眼中带了杀气,只因程赫必须尽快除掉他。 暗格里的圣药,他势在必得! 如虎扑食,程赫一个猛劲儿扎过去,直接给反应慢半拍的阿库撞飞,他的后背狠狠撞向木墙,再反弹至地面,大腿根部的竹尖朝内刺得很深。 阿库疼得脸色发青,嘴唇变得愈加苍白。 “命大啊,秦捕头没弄死你,看本天才不整死你!”程赫撞过去的时候,可看准了他的伤口,把他那条腿折腾废咯,就没人跟他争夺圣药。 战斗,必须速战速决。 地上,阿库捂住胸口,对面的男子的确够阴险,不仅故意朝他的伤口下手,而且还有意震碎他心脉,其实,今天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圣女地位异常危险,阿库自己又受了伤,他趁着那边混乱,准备带走所有圣药,谁知早有人捷足先登。 念此,阿库便要使出杀手锏,即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亦不得不召唤圣物。 藤堂内供奉着圣物,最开始,这圣物吸食的便是他的心头血! 心下一狠,阿库捡起短刀,就是一挥。 程赫正往后退,以为他要射向自己,谁知,阿库把短刀插入自己胸口,霎时间,他凭空变出一串三角形的铃铛。 铃铛一震,屋内响起刺耳的声音。 阿库胸口的血液往外奔涌,瞬间,打湿了整片前襟,他闭着眼,眼球却不停转动,转着转着,只剩下眼白。 程赫惊得目瞪口痴,心里明明知道不对劲儿,但又无可奈何,他的双腿已无法动弹。 半掩的窗棂给掀开一条更大的缝,一条巨大无比的蟒蛇攀爬而上,在窗框边儿上立起脑袋,它,竟为双头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 圣药?毒药! 窗边的双头蛇直勾勾盯着程赫,吐出猩红的信子,嗞嗞作响,它似乎把他当做了今日的美食。 一见到那怪物,程赫全身寒毛齐齐立起,刹那间,汗水湿透整个后背,双头蛇没动,他更是连手指头都不敢晃一下,像过了一个甲子那么悠长的时间,他动作极其缓慢的咽下一口唾沫。 在强大、诡异的双头蛇面前,程赫突然觉得自己太过渺小。 “嘘——”露出阴森的笑脸,阿库吹了一声口哨,一边支撑着一旁的木柜,艰难站起。 此时,窗边的灵蛇扭动身子,蛇腹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声,它钻进了屋,目不转睛盯着程赫。 程赫觉得自己双腿都在颤抖,怎么又特么是蛇,整个南疆除了蛇就没有其他友善点的生物吗?若是先前早设想过的蟒蛇,他还稍微可以理解,可谁特么告诉他打哪儿蹦哒出来一条双头蛇怪物?! 心底发憷,实际上,程赫脑子里一直绷紧了一根弦,应对眼前形势的对策很简单,一个字,跑! 他要是不跑,必死无疑。 于是乎,他撒腿往外跑。 可谁又能向他解释一下,为什么那双头蛇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看似巨大的蛇身,竟然有如此矫捷的身姿?! 没办法,程赫尚未跑到门边,灵蛇已经将他重重缠住,盘旋而上,自他的腰身绕过前胸至脖颈,双头蛇的脑袋分别搭在他的左右肩头,夹住他,直到只剩一个脑袋在外面。 “跟我斗?”见此,阿库冷笑一声,走向暗格,挑了几支瓷瓶放在桌案上,用桌布裹住瓶子。 眼瞅着阿库即将走出房间,程赫垂死挣扎。 “站住。”越来越紧,程赫脸颊憋得乌青一片,他死死抓住蛇身,两只手的指甲甚至都扣破蛇麟,用尽全身力气,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休想带走圣药。” 他就算死在这里,亦不会让他得逞! 阿库懒得理会程赫,他需要赶紧离开藤堂,离开洪犀寨,离开南疆! “嗖——”似惊鸿略过,一支短箭飞出。 当阿库对程赫放下防备,视之为将死之人时,他大意的把后背露出,趁着这机会,程赫发射了他程家的独门暗器,杀死阿库,双头蛇就再无人控制。 他在等这个机会,干掉他。 然而,短箭并未射入阿库的背心处,反而给双头蛇粗壮的蛇尾巴给挡住。 几乎无法呼吸,他眼里有着不甘,他就这样了失败?他就这样命丧南疆?他真让狗男女给害了?程赫自是不会认输,可双头蛇的力量太大,他实在是无法与之抗衡! 头部逐渐失去血液和氧气,程赫异常无奈,他果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留在南疆,他娘的眼睛怕这辈子都无法再重见光明! 他留在南疆,他程家惨遭灭门的血海深仇,由谁了结?! “不”程赫手指用力抠住蛇身,他不能死。 不知过了多久,程赫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他只能眼巴巴瞅着阿库越走越远,带走唯一能够治好程氏眼疾的圣药,而他自己正慢慢失去意志。 程赫真不甘心就此失去性命,可就在他用尽全力去睁开双眼时,奇迹出现了。 刚走出木屋的阿库,居然给人一脚踹了回来! 顿时,程赫想起一句话——无论何时,都不要认为一切已经结束。 没错,把阿库踢回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便是秦冉,见此,程赫真想放声大笑,人生处处有转折,人生处处有奇迹,这种情况下他都可以绝地逢生,一条双头蛇,对于大唐第一女神捕秦冉来说又能算什么呢?人家可验得了尸,破得了案,对付得了双头蛇! 阿库捂住胸口,身子蜷缩一团,随之,他又摇动起铃铛,双头蛇接受到他的信号,转眼间放开程赫,扑向秦冉。 “控制”瞬间失重,程赫只来得及提醒她两个字。 不过,仅二字,秦冉已经明白他原本的意思——阿库能够控制双头蛇,因此,她与蛇擦身而过,手中的灼寒早掷向瘫在地上,一时起不了身的阿库。 灼寒为宇宙新型材料制作而成,人类头骨的硬度如何与之相比? 阿库脑门一疼,立刻朝后仰倒。 尽管没有人控制双头蛇,但双头蛇的目标却仍停留在秦冉身上,它露出尖锐的獠牙,对准秦冉那一截玉色的脖颈。 “呯!”一声响,灼寒再次完胜双头蛇的牙齿,两只蛇头咬住灼寒的两端,使得牙齿碎了一块。 秦冉未作停息,俯身向下。 她摁在灼寒内侧某处按钮上,一根棍子随即变为两截。 使出全身力气,秦冉后仰,猛然一退,蛇身跟着前倾,但这一举动,倒让双头蛇破碎的獠牙距离她不到一毫。 也就是在这一时刻,灼寒的截面抵在双头蛇圆曲的腹部,一股电流击向它,蛇身不自觉抽搐起来! 本以为双头蛇支撑不住电击,可下一瞬,灼寒底部闪出一道红光,秦冉脸色紧跟着一变,因为手中的灼寒没电了! 这种节骨眼上,若双头蛇来个绝地反击,她的处境相当危险。 “去死吧!”秦冉楞然之时,程赫一刀劈向双头蛇后背,砍向蛇头连接的地方。 不得不说,程赫的补刀补得十分及时。 “我的命从今以后就是你的了。”一把扔掉从阿库身上拿来的短刀,程赫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喘着粗气。 今日,秦冉折回来救他的情意,程赫记在了心底。 “我拿来作甚?”扫一眼浑身洒满蛇血的程赫,他整个人都虚脱了,秦冉琢磨着他人也有些不正常了。 秦冉不及再说其他,听见屋外院子里响起脚步声。 “有人来了?”闻声,程赫连忙起身,蹲在阿库身边,从他怀里掏出好几支瓷瓶。 “你干嘛?” “马上啊,我拿圣药,它能治我娘的眼疾。” “圣药?”秦冉往暗格那边瞅一眼,捡起一支散落在地上的瓶子,打开凑近一嗅,顿时皱了眉头,含有这种物质的东西会是圣药?秦冉曾执行过探测未知星球的任务,极少数类似地球的行星,表面上看似和谐,实则生存环境极差,空气中弥漫多种毒气,所以她对于气味比较敏感。 “毒药。”手一倾斜,秦冉将瓶子中的液体倒在地上,随即说道。 一听这话,程赫手上一顿,看去。 罅隙间,一个黄豆大小的黑洞扩张到拳头大小,地面上且冒着白烟,水泡在地上翻滚,滋滋作响。 他真傻眼了,抬头看看秦冉,又觉得此人根本无开玩笑的可能性,这感情好啊,折腾半天,他差点把命搭出去,换来的东西竟是毒药? 可返回去一想,重要的圣药不应该藏在那么好找的地方,程赫重重一叹,他也是醉到不行了。 “这下面有通道。”走回暗格旁,秦冉用用敲了敲那墙,推开一块木板,见到一个黑洞。 “你是说?” “下去。” “好。”遇见这种需要走在前面探路的活儿,程赫头一次选择大步向前,他把阿库身上的药用布裹起来系在腰间,走到暗格旁。 未作犹豫,程赫呼啦一下往下跳。 见此,秦冉也是深深无语,程赫脑子果然不正常了,他知道这底下有没有三头蛇四头蛇张开血盆大口等着他? 真是赶鸭子上架,秦冉只能硬着头皮上,正要往下跳,一只胳膊搂住她的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 在我面前秀恩爱? 他的胳膊搂住她的腰肢,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结实、宽阔的胸膛,温暖的体温,清新的松枝香,秦冉的眼前似乎勾画出前世某些回忆片段。 微微发征,宋天瞬已经将她揽进自己怀中,紧紧一搂,两人跳进黢黑的空间。 外侧,暗格自动合上,恢复如最初的模样。 底下,通道极深,两人头顶的光线逐渐微弱,周身愈加昏暗,过了好一阵,宋天瞬和秦冉才平稳落在地面。 手掌抵在他的胸前,秦冉稍微垂了头,她觉得空气有些灼热,某人的心跳正顺着某人的手传到另一人的心间。 “你怎么来了?”秦冉又收回了手,挪开身子。 “你觉得了?”刚想说这句话,可宋天瞬立马就意识到,如果他那样说的话,估计秦冉也搞不懂他究竟想说什么,便换了一句。“担心你。” 直白一点,对于脑回路异于常人的秦冉来说,应为最好的选择。 宋天瞬期待对方的反应,可惜,他等到的回复来自隧道另一边的程赫。 “那个宋御史,打扰一下。”瞅一眼那身形,程赫便知秦冉身边的男子是谁,若换在平时,他可不会破坏人家好事,可在当下,他们找到圣药然后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会比较重要。“我们给困在一个密室里了。” 不见圣药,反而让自己陷入另一个困境,程赫实在佩服自己的‘好运’。 从顶上通道下来,他们落在一个一臂见宽的空间里,而再通过一个半米宽高的隧道,他们可以到达一个独立的密室。 此时,程赫就深处密室,他探出个脑袋朝秦冉这边喊了一句。 “密室。”秦冉嘴里重复了一遍,推开某人,一边弯着腰走过隧道。 密室为正方形,四个角燃着一只蜡烛,橙黄色的光自青铜托盘上发出,似一团火苗,照亮这看上去既神秘,又有趣的地方,共计四面,每一面墙分为一百个四方相等的正方形,画着各种昆虫毒物,仔细一看,有一模一样的图案,略微一想,打乱的图案方块之间仿佛真是随机画上,无规律可寻。 “似有玄机。”身处一堆绘有图案的格子密室里,程赫摆出一副深沉的样子。 秦冉扫他一眼,这摆明不是废话嘛。 “我去找找其他出口。”说完,程氏做势要退出去,这种伤神的事儿留给他俩解决吧。 当然,他顺便给两人留点独处空间,宋天瞬那欲求不满的眼神看得他都难受了,实际上,程赫更怕宋御史记恨他,今后给他小鞋穿。 “你就在这儿,哪儿也别去,不准动。”移动一步,秦冉一把拉住程赫的胳膊,不准他离开。 某天才,有时候蠢得跟头猪似的,谁知道他会干些什么事出来? “我就看看,多个机会嘛,万一几天几夜都整不出来,我们还不给活活饿死。”眼神瞟向似笑非笑的宋天瞬,程赫缩了脖子。 她只是拉了拉他的胳膊,这可不能算什么肌肤之亲吧?宋天瞬不会找他算账吧? 想到这里,程赫侧了身子,看似直勾勾盯着墙角的蛇形图案,实际上,眼观鼻鼻观心,不动,不语。 密室重归于静,只剩下秦冉走动的脚步声,而宋天瞬站在原地,看着她,像沉醉在她认真的侧脸半颜里。 本以为需要花上一段时间去对付那看似杂乱无章,毫无逻辑的图案,程赫刚挑了个安全的位置坐下,却见秦冉伸手推了一块方形格子,同时,宋天瞬也伸手一推。 咔擦一声响,程赫条件反射般,一下子跳了起来,直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幕。 不亏为怪物二人组,一眨眼的功夫就破解密室! 秦冉找到答案就不提了,这宋天瞬不是盯着人看吗?他什么时候分了神去研究如何逃脱密室了?看来,此人可一心二用啊! “够变态”嘴角一抽,程赫嘀咕一句。 “嗯?”闻言,宋天瞬从鼻腔里发出一声。 “我说你俩真是天生一对,金童玉女,般配得很。”尴尬着笑两声,他立刻挂出一张大大的笑容。 密室都打开了,圣药还会远吗? 跟着两变态的脚步,一定有肉吃。 “胡言乱语。”听到这里,秦冉第一个不乐意了,看来,程赫果真看见昨日下午发生的事情了,秦冉冷眉一扫,琢磨着要不要割下他的舌头,喂阎王。 程赫假装看不见秦冉可以吃人的脸色,转身看向打开的一面墙,确认安全后往外走,又见一条岔路口。 甬道悠长,岔路口左边堆着金银珠宝,右边则堆放骷髅白骨。 “秦捕头,走哪边?” 没耽搁多久,三人通过岔路口的甬道最终进入一个宽敞的石室,室内并无其他出口,油灯光亮微弱,却不影响有人看见置于石台上的几个精美木匣子。 “小心。”秦冉见程赫靠近石台,提醒一句。 程赫这人一贯大大咧咧,不太在乎细节,但别说心大就傻,他的鬼心眼又实在是多,尽管如此,就算他娘也不能保证程赫什么时候不犯浑,更不能确定程赫什么时候不犯傻。 “放心,哥干这活儿那叫一个专业。”手背蹭了蹭鼻子,程赫眼里放出异彩,隐隐间,仿佛能瞅出几分严肃的表情。 都到这个份上了,程赫自然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谨慎谨慎再谨慎,能治好娘眼疾的圣药应该就在这匣子里。 另一边,宋天瞬则走向一排书架。 秦冉见程赫自己能搞定,便走到书架旁,大致扫了一遍架子上的书册,主要可以分为两个部分,一同苗疆蛊毒有关,各种植物、毒药的品性,以及制蛊的方法,二同苗疆的人文历史有关。 拿起距离现在最近的一本历史书册,秦冉随手翻开。 米黄色的页面上有图有字,图案夸张,面字更似各类符号的集合,秦冉看不懂文字,只能看看那些图画。 除去洪犀寨,南疆以西的地方还有一个大寨,在那里,同样有一位圣女,她为寨子带来了好运,圣女因某种原因去了一趟大唐,随后带回先进的种植和纺织技术,使寨子成为南疆最富裕的地方,然而,圣女却因外人的蛊惑背叛了神龙,后遭神龙惩罚,给活活烧死。 “外人的蛊惑?”秦冉觉得事情应更复杂,存放在这里的记录肯定不会百分之百如实。 “看什么了?”合上一册书,宋天瞬走到她身边,见她摇了摇头把记载历史的册子放回去后,他道。“这里有些调理身体的方法,回去后我先教你心法。” “心法?”秦冉略微吃惊,他真要教她? “妙法莲华经。”点头,他微微笑着。 可惜,宋天瞬依旧没能如愿等来秦冉的惊喜,倒是等到程赫的惊讶。 “妙法莲华经?!”刚把装着瓷瓶的布袋系在腰间,程赫一听这五个字,猛然扭头,眼里全是羡慕嫉妒恨,宋天瞬竟然拥有妙法莲华经的心法? 大神果然是大神呐,泡个妞,随随便便拿出来的都是绝世珍宝。 “喂,你们没听说秀恩爱死得快?”这两人,能不能别当着他的面秀恩爱,虐狗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 二月芙蓉 “二月二,龙抬头,龙不抬头,我抬头。” 回到芙蓉城,恰巧为二月初二那日,二月二又称春龙节、春耕节,它在惊蛰前后,自此大地回春,万物复苏,传说中的龙也从沉睡中醒来,即将抬头升天,布云兴雨。 会川至芙蓉城的路上,碧云、暖阳,以及刚冒出嫩芽的青草,眼前的画面,让死里逃生的几人倍感舒心。 捞开布帘,郑超斜着脑袋靠在马车车壁上,望着车外缓缓移动的大树和小草,他明白‘平平安安才是真’这句话的真谛,马车正驶向芙蓉城,他知道要不了多久就会到家,一个多月的时间,不知家中是否一切安好。 想起孙俐和郑涵,隐隐间,郑超不禁兴奋起来。 回过神来,他坐直身子,拉拉衣袖,抚平衣服上的褶子,然后瞟一眼车厢里的两人,陆晗正专心致志听着宋天瞬说话。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暗自腹言,郑超复转头看向窗外。 他觉得他已经看破宋天瞬所作所为的真实意图,但一定得掩藏好自己的情绪,不能给宋天瞬看出来,不知者无罪。 “底子打得不错,你天赋很高,待习得此功法,内力一定大有提升。”宋天瞬指出所有要点后,合上册子,他看向对面听得十分专心的陆晗。 “哪里啊,嘿嘿,多谢宋御史。”舔了舔嘴唇,陆晗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其实吧,他不过用羡慕的语气说起那日宋天瞬对付‘蛇引’的一幕,哪儿知宋天瞬当场提出指点他一二,随后,陆晗又收到一份大大的惊喜,他怎么都没预料到——宋天瞬的指点一二,根本就是要单独传授他一门武功。 事后,程赫还特地找到他,问起他准备教他什么,陆晗一说,程赫嫉妒得直接泪奔——能不能别虐人啊! 宋天瞬居然如此大方,竟要教他武林绝学——丹霞飞雁!! 它出自于江湖上大有名气,却消失于江湖多年的‘丹霞飞雁’本人,练成此功,轻,可立足于雪花之上,快,可来回于眨眼之间。 程赫一阵羡慕嫉妒恨,尤其恨自己为什么不早早抱上秦冉的大腿,赶明儿,他也跟她认个姐弟得了。 “宋御史,我拜你为师吧!”这边,马车里的陆晗刚想象出自己拥有高超武艺,便激动得顺嘴一说,也没在意话说得合适不合适。 “问你姐去。”淡淡一笑,宋天瞬不多说,只是顺着郑超拉开的布帘望出去。 不管是师傅,还是姐夫,他倒是都能接受,就不知道秦冉愿意作姐姐,还是更愿意被唤作师娘。 马车外,两人骑着马走在前方。 程赫撇嘴,他拉着缰绳,看看秦冉所骑那油光滑亮的黑色骏马,再看看自己十分平凡的棕色马儿,感觉像被整个世界所遗弃了一般,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人比人真是要气死人。 当然,秦冉骑的黑马,明眼人一看便知为绝世良驹,而它的主人不就是宋天瞬? 程赫忍不住的叹气,一边,秦冉还沉浸在陆晗的话里。 陆晗称,那日在洪犀寨,他在人群里见过一嘴边长颗肉痣的妇女,他曾仔细瞧过女子的相貌,确定此人正是府衙厨房里失踪的夜宵厨娘,湛少尹死后,谁也找不到她,陆晗怎么都没想到会在南疆见到她。 可惜,因为各种原因,他们最后没能再发现她。 秦冉揉了揉太阳穴,看来,去了一趟南疆,湛少尹的案子仍然没什么进展。 午后,芙蓉城外,官道必经的一片小树林旁。 “怎么还没来?” “晨哥,你能别晃了嘛。”见李晨来来回回不停走着,嘴里说着说过不下八百遍的话,郑凯的头都快炸了。 “郑凯,你说他们会不会在路上又碰见什么其他情况?”不等他回答,李晨续道。“要不,我去看看,你就在这儿等。” 县令不在的事情,他们费了不少劲儿才压下来,但宋御史不见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压不住的,县丞陈思铭前几日才接到朝中的传旨,因此,他们不着急上火才怪。 “喏。”忽然,郑凯原地一跳,拉长了脖子,朝着远处的人影努着嘴。 “是他们。”李晨跟着看去,一脸的愁云顿时散去,露出几分喜色。 隔了一个多月才得到几人的确切消息,此时,终盼到了人,李晨和郑凯两人哪里站得住脚,一前一后跑向那目之所极处。 程赫骑马本行于前方,一见到那熟悉的人,立刻跳下马来。 “兄弟。”郑凯上下打量他一遍,眸光微微一沉,他只说了两个字,一拳击在他的胸口,接着给了他一个拥抱。 认识那么久,头一次见他瘦了,郑凯心知他肯定在南疆吃了些苦,再加上程赫离开前说的那些话,郑凯也猜出了几分,所以如果真出什么事,他更不能单独跑到南疆去寻他们,程氏需要人照顾。 “老郑。”李晨见其他人无恙,皆一一打过招呼,可看了一圈,却发现少了一人。“咦?怎么不见李主簿?” 话一出口,李晨感觉不妙。 “祖蓝他”雅兰的事,郑超不便细说,干脆道。“失踪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李祖蓝在南疆失踪,基本上就等同于凶多吉少。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去再说。” “李县尉,城内最近可有情况?”将回城,秦冉问李晨。 “没什么大事,有一起拐卖孩童的案子,已经破了,孩子没事。”幸亏近来无事,要是闹出些无头骑士之类的案件,李晨他们倒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术业有专攻,破案能人一下子走光了,让他们硬上也起不了多大的用处啊。 一路再无话,进了城,各回各家。 某人一改往常那牛皮糖的风格,没跟着秦冉,反而径直去了原来落脚的客栈,推开房门,有剑眉星目的冷面男子正冷眼相待。 “还以为你忘了我。”宋天瞬嘴角噙着笑,慢悠悠走到那窗边坐下,杳然道一句。 “怎敢。”重重放下手中的剑,季与语气颇冷。 一个月不曾联系,他还真以为有人翘辫子了,而有事不找他,这还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让你查的事,如何?”看出他情绪不好,宋天瞬拿起桌案上的瓷杯,给他倒了杯茶算聊表歉意。 “哼,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怎么想起来查苍松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 专属于他 见宋天瞬有一丁点儿赔礼道歉的意思,季与脸色稍霁。 “怎么,苍松阁惹到你了?”重复一遍先前的话,季与斜目而视,微微挑眉。 “回魂苑。”默然一瞬,他才说道。 倒不是在意回魂苑发生的事情,而是宋天瞬对于那根特别的棍子上了心,他看出它意义非凡。 玉娘和玖月对灼寒的重视,以及两人对秦冉不同的态度,都让他察觉出了某些东西。 起初,宋天瞬尚不知回魂苑与苍松阁的关系。 苍松阁,并非一个江湖门派,若非要说出一个名头,它更似一个专门敛财的组织机构,对外则像一处巨大的消金窟。 存世百余年来,他们不参与江湖纷争,不理会朝代更替,仅致力于一件事——敛财。 众所周知,回魂苑是西南片区最大的地下交易中心,可他只是苍松阁产业链条上的一小部分,还有很多表面上属于他人的酒楼、作坊等等,实际上归属于苍松阁,在整个大唐,甚至邻国,皆可见苍松阁的踪影。 囊括了财力、人力、物力,苍松阁的综合实力,无法随意估量。 “你没查到那两人?”查苍松阁的同时,宋天瞬也让季与顺便去查客栈老板娘,以及那拥有娇容的男子,他曾在回魂苑探过那人的内力,深不可测。 季与给他一个‘怎么可能’的眼神,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听说,你带秦冉去了回魂苑?”那晚的事,他打听得七七八八。 同样还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宋天瞬用修长的手指敲着桌案,案面随即发出有节奏的响声,咚咚,咚咚。 “急了?”季与一向面瘫式的脸,今日,难得嘴角上扬。 “你可以不说,继续拖。”学着秦冉不耐烦的样子,宋天瞬瞥他一眼,眼眸中全是威胁。 季与双手向上一摊,表示妥协,他可不想无缘无故被收拾一顿,宋天瞬那斯特喜欢秋后算账。 说起来,庙堂和江湖之间横跨着一条清晰的界限,隐于山野或匿于闹市的各大门派并不会轻易踏过那条线,一般人,更不会得知门派间的内部消息,而季与因家族关系,恰好知道很多人不知道的内部信息,甚至各大门派的秘密。 玉娘是苍松阁现任阁主的众多养女之一,无论是外貌,还是执行能力,都是阁主最看好最宠爱的养女,阁主赞其‘婀娜多姿、仪态万千’,介于此,阁主在两年前把回魂苑交给了玉娘打理。 至于玖月,男生女相的美男子,他的父亲为前任苍松阁副阁主,在一次苍松阁内部的变革中被叛徒所伤,不治而亡,后来,待他情同手足的现阁主替他报了仇,还细心照料玖月和他的娘亲。 玖月虽看似不男不女,但功力深厚,再加上阁主的重视,苍松阁内无人敢造次。 “有一根棍子”听完两人的基本情况,宋天瞬问到那根黑乎乎的棍子,可他才开口,季与已作反应,且看上去情绪有些激动。 “灼寒?”季与干脆刷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已听到传言——苍松阁的灼寒给人拿走了! 谁能料到,苍松阁竟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随随便便扔在回魂苑里?! 看来,这传言应该是真的,要是没猜错,这桩子事儿应该同宋天瞬和秦冉有莫大的关系。 “那究竟是什么?”季与的反应,使得宋天瞬挑眉。 季与的性子一向偏冷,情绪起伏不大,什么原因能让他如此异常? “等等,那东西不会就在秦冉身上吧?”脑子一转,季与觉得自己立马真相了。“天呐,宋天瞬,你简直捡到宝了!” 季与连连摇头,看宋天瞬愣愣的样子,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 “你再卖关子,试试?”他当然知道秦冉的与众不同,她就是块璞玉,可宝贝只属于他一人。 “咳咳。”见对面那人一脸蒙样,季与笑得呛住,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早在幼时,季与就听祖父提起过不同寻常的苍松阁,因为它不是家族传承式的存在,最初,创建苍松阁的人没有后代,他在跟随他的人之中选择一人继承阁主之位,担任阁主的苛刻规矩之一,就是那人不能有直系后代,可同时,又有那么一个奇葩的规定,除苍松阁以外的人,谁能使用创始人留下来的灼寒,谁将成为新一任阁主,苍松阁的一切归那人所有。 这,便是灼寒真正的含义。 正因如此,玉娘着急,有人破坏她拥有的地位。 对于玖月来说,他期待着改变。 再者,那日,秦冉和宋天瞬在回魂苑内,看到石台四个角盘坐的高人,就是专门保护灼寒的人,他们不属于苍松阁,却一直忠心耿耿,执行传下来的任务。 “苍松阁。”似沉默良久,隔了好一阵,宋天瞬才张口吐出三个字。 他没多在意,苍松阁的强大实力,或者秦冉会因灼寒带来多大好处。 他在想,秦冉称灼寒本属于她自己。 他在想,苍松阁创始人的真正意图到底是什么,是让它传承下去,抑或,自始至终,那人只是想让苍松阁替他等一个人。 秦家酒肆,有人正立在门外台阶上,时不时伸长脖子往街尾望去。 “爹,你弄得我都紧张了。”秦安真想把秦小五摁在小凳子上,最好定住他,免得晃来晃去晃得他头晕眼花。 “李晨真是那么说的?”秦小五是真紧张,双手无处安放,手掌内侧不停往裤腿上蹭,擦掉一层汗水又生一层。 先前,李晨亲自来了一趟秦家酒肆,悄悄告诉正要出门的秦安,让他们在家等着,秦冉他们午时末就会到。 自打正月初一开始,秦家一家子可就没安过心,先是秦冉不见,随后寻找秦冉的陆晗又出事,两个人连着失踪一个多月,如今可已二月初二呐! 所以说,突然有了自家孩子的消息,秦小五紧张得比当初赵氏生娃还要厉害,心里七上八下,怕消息不准盼场空。 辛亏,今日终等回两人。 “叔——”隔老远,陆晗见着酒肆外的秦小五就高喊一声,飞快跑去,快得跟一阵风似的。 “哎哟,真是小陆!”给陆晗撞了一下子,秦小五胸口有点疼,心里却甜到不行,他拍拍陆晗的肩膀,眼睛不自觉瞟向一旁的秦冉。 他看秦冉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可见了秦安,主动揽过眼中隐隐含了泪水的秦安,她给了他一个拥抱。 秦冉,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 今晚陪我? “姐。”秦冉对他亲昵的次数,他扳起手指头都能数完,此时的举动,倒让秦安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离开她的怀抱。 总看陆晗黏着秦冉,打心底来说,秦安早就想学他那样做一次,但他又不好意思,谁家姐弟没事搂搂抱抱? “嗯。”回身,秦冉问道。“都还好吧?” “还——”秦安没回答完,已被一道如黄莺般的清脆声打断。 “他俩一个个不吃不睡,能好?”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秦小五和秦安,赵氏算是替两人作答了,一个害怕闺女一去不复返,一个多月以来没睡过一夜整眠,总在半夜里起床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个担心亲姐遇见坏人遇见危险,茶不思饭不想,人都瘦了好几圈。 “娘。”知道家里人都念着他们,秦冉心里暖暖的,复唤一声。 “好啦,都赶紧进来,傻杵在这里干什么?喜欢让人看笑话?” “谁敢看我们笑话?揍他!”陆晗挥起拳头在空中一舞,气势满满。 “对,狠狠揍他。”受到他的影响,秦安跟着说道。 “两个傻孩子。”看一家人聚在一起,一时间,赵氏有些哽咽,她转过身去用衣角擦了擦眼睛,接着朝后厨去了。 其实,经历了这事,赵氏才意识到比起邻里间的闲话,像什么‘哪家姑娘嫁了个好郎君、哪家郎君有多能干’之类的暗讽,或者,像什么‘秦家女儿是嫁不出去的没人敢要的老姑娘’这类直白的嘲讽,闺女平平安安才是真,她要是不乐意嫁人不嫁就算了,干嘛非得理会外人的评价,况且,秦冉身为捕快,替芙蓉城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时常有受害者的亲人为了感谢秦冉破了案子,登门道谢。 作为秦捕头的爹娘,秦小五和赵氏可是这街上最受敬佩的人。 “快去洗洗,休息会儿,晚上吃好吃的。”赵氏走后,秦小五让陆晗先去洗漱一番。 至夜幕降临,秦家一家五口围在一桌子美味佳肴前。 “慢点。”赵氏瞅着陆晗囫囵吞枣的样子,又盛了碗汤放在他面前。 “你们不知道,南疆那个鬼地方”啃着一块芝香烙饼,陆晗说起他们的遭遇。“我现在看什么都好吃,不过,我婶做的饭菜肯定是天下第一美味!” “就你嘴甜。”赵氏笑得眯了眼,手指轻轻一点陆晗的额头,随后看了一眼只食不语的秦冉,想了想,道。“濮阳公子来过两次,他人不错,你没事儿还是多搭理人家一下。” 一听赵氏提起这话茬,秦小五立马拉下脸来。 “他娘,好好吃个饭,你说这干啥?”秦小五用责备的眼神瞅着她,她就非得踩秦冉的雷区? “秦冉,今后娘也不催你婚事了,你自己看着办。”赵氏不理会秦小五,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 赵氏话音一落,屋子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呼吸声,几人都感觉出来了,赵氏对秦冉婚事的态度居然改变了。 这时,秦冉刚放下筷子,有人敲着秦家酒肆的门,她忽然皱了眉头,该不会提曹操曹操就到吧? “我去开门。”都没犹豫,秦冉选择起身开门去。 她也不用管那来人是不是濮阳易,若是,岂不更好,她一定得同他说清楚,以后别再踏进秦家半步,相亲什么的就是麻烦! 本是横眉冷目的表情,可一打开门,秦冉却怔住了,他怎么来了? “怎么是你?” “饿了,来蹭饭。”看她模样似刚在生气,宋天瞬抿了嘴,作可怜状,希望有人能好心收留他一晚。 见此,秦冉一把推开他,紧接着哐当一声,她关上了门,就这样把他俩关在秦家酒肆的外面。 黑夜的天空黑得并不彻底,看上去有些泛蓝,像熟透的一大片蓝莓。 夜空下,街头的青石板路上仅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大多衣帽铺、糕饼店早打烊,唯几家酒肆内亮着橙光的烛光。 那光随着微风飘动,一不小心,便洒在窗外的石板路上,拉长两人的身影。 “我要走了。”出声打破围绕在两人之间的宁静,宋天瞬显得十分平静。 秦冉盯着地面,看着自己的鞋尖给黑夜吞噬,她没有说话,只不过在听见那话的一瞬间,心里似乎有莫名的失落。 “有人找你麻烦?”舌尖舔了舔下唇,秦冉开口道。 “朝堂上总有人喜欢嚼舌根。”年前本该回长安,后来失踪一月多,早有人向圣上递出弹劾的折子,迫使他不得不回长安。 况且,离开那么久,是时候回去了。 “哦。”秦冉答一声,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略微闷沉。 侧脸看了看她,宋天瞬像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双眸微闭,嘴角上扬,他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而脸颊的酒窝则掩藏在了阴影中。 “你明天来送我?”差不多隔了半盏茶的时间,待他们走到街心,他突然停住脚步。 “有空再说。”秦冉瞥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这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去自由得很,她心底那本账也不知什么时候再同他算,秦冉一想起自己被他欺负好多次就有些气不过,真是便宜某人了。 “冉冉,今晚陪陪我?”手一伸,他拉住她的胳膊,充满磁性的男声添了不少柔情。 让人欲将宠溺,让人不忍拒绝。 秦冉看不懂他眼中复杂的情绪,可感觉到自己挺喜欢他用那种眼神注视着她,不知不觉,竟沉溺于此。 “你想干什么?”因分神,秦冉说这话时少了应有的警惕,尽管她知道他肯定没安好心,然而,他的答案大出她的意外。 宋天瞬明日就会离开芙蓉城,而芙蓉城和长安可一点儿都不近,他没有理由来,她没有理由去,从此以后,他们两人就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 趁这机会,按理说,宋天瞬该提点什么过分的要求,可他只说了一句。 “不想干什么,有你在我身边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 本官拥有所有权 翌日一早,秦冉给陆晗从被窝里捞出来,他拖着她着急忙慌的出了芙蓉城。 一路上,秦冉有点迷糊。 关于昨晚的事,记忆犹如水中倒影,看不清,摸不着,一片模糊,她不记得后来都做了什么,只知道陪他饮了两杯,更她不记得自己何时回的秦家酒肆,中途她倒醒来一次,发现她已经躺在床上盖着被子。 “陆晗,去哪儿?”一出城门,秦冉徒然立住不走了。 “宋御史要走了,我们去送送他。”瞪圆了黑溜溜的双目,他拉着她的手,急道。 今日正是休沐,县衙里几人都去城外送他一程,毕竟,人家官秩五品的宋御史为了县令、主簿和一捕快亲自去了一趟南疆,其中的情意不言而喻。 虽然,宋御史的初衷在于其他,但几人就算不为此,也会客客气气送走他。 等陆晗拖着脸上写着‘姐不开心、姐不想去’的秦冉到达城外九里亭时,县令郑超的欢送词说得也差不多了,他瞥见秦冉终于来了,暗自松了一口气。 “宋御史,欢迎您再来芙蓉城做客,下官必定奉上美酒佳肴,倾心相待。” “郑县令不必客气。” “秦捕头,你怎么才来啊?”寒暄结束,郑超自然懂得给别人制造机会,完成自己最后一项任务。 郑超的话让所有人把视线转移到她身上,闻言,程赫和郑凯相视一眼,抿嘴一笑,露出了然的眼神,只有李晨一人一头雾水,好像看出点什么,又好像搞不懂什么。 一旁,黑衣劲装的季与靠在树干上,他抱着剑,歪着头上下打量一边秦冉,目光最后停留在秦冉腰间的灼寒上,神情颇具深意。 “这路不熟,走岔道了。”陆晗赶紧接上一句,他当然不能说秦冉昨晚回得太晚,今早还是他从床榻上拖出来的,跟郑超解释完,他又笑着对宋天瞬说道。“宋御史,你什么时候再来?”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看着他,宋天瞬淡然笑之。 嘴角稍稍下垂,陆晗有些失望。 “先记心法,熟悉招式,待内力跟上再开始练,别着急,慢慢来。”陆晗的确非常有天赋,身体素质也相当好,宋天瞬教给他一部分丹霞飞雁非常适合他学习,若自小练习,今后成就定然在他之上。“下次见面,我要验收你的成果,别偷懒。” “保证不偷懒!”摸了摸头顶,陆晗咧嘴笑着,以为他们没机会再见,可宋天瞬又明确告诉他,他们会再相见。 他的实力,他的气度,足以让陆晗佩服到不行。 至此,看了半天好戏的程赫同样佩服到不行,这才是传说中的泡妞高手啊,这年头,无形之中收买人心到这地步,除了眼前的宋御史,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咯! “秦捕头,你过来一下,本官有话跟你说。”修长的手指半弯,宋天瞬似逗弄猫儿一般惬意,且旁若无人,他用着命令的口吻,说着柔情似水的话。 某些事上,某些人脑神经较粗,看不出异常。 “说吧。”走近两步,秦冉说道。 “本官是豺狼虎豹,令秦捕头如此害怕?”两人离得不远,可宋天瞬不喜欢他俩间隔着两人的距离。 “我没聋,你说我听得到。”秦冉心情烦躁,走个人怎么能走那么久,他到底走不走啊?拖拖拉拉,没个正形。 “你确定本官同你说的话,适合其他人听?”语气比先前更软,他上前两步,在她耳边细道。 暖风一吹,耳窝一痒,秦冉浑身都不自在,脸色更冷。 “姐,快去吧,绝对是机密。”陆晗跟上去,用胳膊肘撞了撞她。 几米开外,程赫又开始笑,一边故意朝郑凯眨眼睛。 “行,那宋御史一路顺风,再会。”郑超假装咳嗽两声,随便找了个借口带走了陆晗,而李晨则负责拎走程赫和郑凯。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仿佛刹那间,仅剩下宋天瞬和秦冉。 “你到底要说什么。”双手环胸,秦冉送去一记冷若冰霜的眼刀,抬高下巴瞅着那爱笑的男人。 “昨晚,你醉了。”凑近一点,男人的大拇指和食指指腹夹住她微翘的下巴尖,语调偏低,缓缓而出,声色诱人。 秦冉盯着他,不语,没动。 “样子,好可爱。”再凑近一些,他已能清晰嗅到她身上的松香,目光扫过樱唇,像已品尝到唇瓣间的清甜,如此醉人。 下一瞬,秦冉啪一下打开他的手。 “后会无期,给我滚远点。”翻个白眼,秦冉无语到极点,他就是个大流氓。 此刻,最重要的一点,秦冉不愿回想起昨晚他欺负自己的悲痛画面。 往回走,秦冉不曾回头,亦没听见他的脚步声,可走着走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她顿住——他又想玩哪出?这人怎么就那么麻烦? 猛的转身,秦冉恰好见宋天瞬骑着他的骏马稳稳停在她身边,马儿甩了下尾巴,得意洋洋般轻轻抽打在她身侧。 马背上的男人俯身弯腰,随之,他再一次挑过拥有一条浅浅美人沟的下巴,对准诱人至极的唇瓣,他印上自己的唇。 不似以往的温柔,不似以往的缓慢,这一次,他的吻如同暴风雨般快速、深入、猛烈,烈风啃食过柔软的花瓣,席卷过娇嫩的花蕾,疾雨迅速浸入并滋润每一寸土地,释放着泥土原本的芳香。 花儿经不起折腾,化作春泥。 空气中充满馨甜,樱花花瓣渐渐透红。 “秦捕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下次,我会向所有人宣布我的所有权。” 宋天瞬用舌尖扫过一圈唇瓣,接着挑眉一笑,骑着黑马绝尘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 瘟神走后的日子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悠悠澜江,碧波粼粼,岸边垂柳,翠郁青葱。 清风拭过杨柳,那嫩绿枝条随风而动,犹如舞动着的少女玉臂,江岸一排柳树下,有人正依靠树身,一面闭目养神,一面等着江中鱼儿自个儿挂钩。 女子着一身碳黑修身长袍,衣襟及手袖处烫裹一圈二指宽赭红边儿,袖面细绣祥云纹,风儿轻拂脸庞,见其瓷肌透红,英眉横卧,眼眸微闭,她气息均匀,似已半眠一阵。 申时初,女子睁眼起身,收起渔具。 “看来,都学聪明了。”今日又无收获,她便把东西放在柳树上,往回走。 “秦捕头。”芙蓉城城门口,守卫朝女子打着招呼。 秦冉颔首,准备回一趟县衙。 近来,芙蓉城内一切安好,再者,风调雨顺,春阳高照,农作顺利,百姓安康,县衙上下亦安心。 她拐了弯,刚见墙边探出一朵娇嫩红杏,耳边就传来断断续续的啼哭、吵闹声,往声源望去,一群人正围在县衙前。 “可得来人给我雷家做主啊!” “县令了?你们县令上哪儿去了?” “呜呜,我雷家就小胖这一根独苗苗啊,青天大老爷一定要救救我家小胖!” 人群当中,一家三口站在县衙前,皆面色不好,雷家媳妇搀扶着直不起腰的雷老太太,一边用衣袖擦去眼眶中溢出的泪花,雷老爷子则背手立在鸣冤鼓旁,一脸焦虑不安,他家三代单传,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大胖孙子,今日却不见了,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向外出的儿子交代。 周围看客反应不一,有人指责大人怎么不看好孩子,有人可怜那不见的小胖怕是贪耍做了事,更有人抱怨县衙不作为,大白天的也能走失孩童,这芙蓉城的治安十分堪忧。 这时,县衙里走出几人,当头一人为捕头打扮。 “吵啥?”一声低吼,县衙前顿时鸦雀无声。 “谁击鼓鸣冤?”程赫扫过一遍人群,所有人立马垂了眸不敢看,然后听他问道。 “草民击的鼓。”雷老爷子上前一步,低着头,显得很紧张。 “你有何大冤情?”着重咬了那‘大冤情’三字,程赫眯着眼,眉间挤出个‘川’形。 一般说来,上衙门报案,根本用不着击鼓,除非有着莫大冤情,以击鼓的方式引来本地居民,让衙门重视,迫使相关人员给出一个交代。 “草民孙儿走失,望——”看出程赫心情不爽,老爷子行上一礼,可话没说完,身边的人已把话截去。 “我家小胖不见了啊,呜呜,你可一定得帮我把小胖找回来啊,我雷家可就他这一根独苗啊!”老太太双眼红肿如桃,她扑向程赫,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 “起来说话,又不是不给你找,瞎闹什么?”程赫眼皮一跳,扭身退开,给这老太太一拜,他还怕折寿。 “多谢程捕头。”老爷子向儿媳妇使个眼色,儿媳妇去扶老太太,可老太太坚决不起,他便沉了脸,怒道。“别闹,赶快起来。” 走失孩童不算大事,但对雷家人来说就是天大的事儿,他们就怕县衙的人对此等小事不上心,不认真帮他们找孩子,所以才特意击鼓鸣冤叫屈。 “进去吧。”程赫让人带三人进去,这才把脸转向人群后的黑衣女子,他知道她午后去澜江边儿了。“秦捕头,今日战绩如何?” 雷老太太上了年纪,加上悲伤过度,由儿媳扶着走在后面,她才踏过县衙门槛,忽然听见秦捕头几个字,马上回头,眼带希冀看着秦冉,希望她来查这事。 成都府第一女神捕的厉害,芙蓉城内可无人不知。 “秦捕头啊,您可得帮老婆子啊,我就这一个孙子嘞。”说着,老太太推开儿媳,摇摇晃晃走向秦冉。 “闭嘴。”看到这里,老爷子气到不行,她真是脑子糊涂了,他们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手头没几个闲钱,县衙有人愿意查这事就不错了,她居然还敢挑三拣四? 要是惹怒了谁,他们完全可以不搭理这茬,光拖上个两天,雷家孙儿的小命就彻底没咯! “秦捕头可有空?”见此,程赫也不生气,反正他也没打算管这事。 秦冉看一眼那老太太,没说话,而程赫自当她默许了。 “郑凯,你多配合秦捕头查案,不准偷懒!” 角落里打瞌睡的郑凯被人点了名,有些蒙,今日吹的什么风? “先进衙里去吧。”这时,秦冉开口。 “谢谢谢秦捕头。”几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堂堂名捕竟愿查这类小案,雷家人惊讶的同时,心里对她感激不尽。 几人进了县衙,衙门外的群众纷纷散场。 “程赫。”剩他们三人,秦冉喊他。 “秦捕头有何吩咐?”从南疆回来后,程赫对秦冉的态度改变许多,不提一百八十度翻转,垂直九十度肯定是有的,例如鸡蛋里挑骨头这种无聊的事,没人能再看见了。 “程大娘的眼疾怎样了?” “正在恢复。” 秦冉点点头,打算进衙门,因为她没其他话要说。 “那我回去照顾我娘了,晚点给你捎我娘新做的烙饼,超好吃。”相处那么久,程赫不会不清楚秦冉的性子,她跟他闲聊两句已经相当不错了。 走的人都走了,郑凯还杵在角落,只觉各种不对劲儿,程赫那家伙对秦冉那般客气,定藏猫腻! 县衙一间待客室里,雷家老爷子和老太太规矩坐着,儿媳耶埋着脑袋站在老太太身后。 “你家孙儿,何时不见?”端坐于塌,秦冉面无表情的看着几人,按着惯例问话。 “都怪我呜呜,今日午后,她不是去铺子买油嘛,对了,还要去两条街外买粗布。”上了年纪的人,说话总爱一五一十讲得详细,跟汇报工作似的。“老婆子我就在家照看小胖,我家小胖可乖咯,老老实实吃了两碗肉沫子拌饭,吃了饭,他又粘着我要吃糖葫芦,拗不过他,我就给他买了一串糖葫芦,那个时候,老头子和儿媳妇都没回来,隔壁张家婶子喊我去去做啥了来着?我想想哦,她问我出嫁新娘子鞋面的事儿。” 话转到这儿,老太太眼圈又是一红。 “我明明看见小胖在门口玩耍小石头,可不知咋回事,一眨眼就不见了!” 秦冉摁住自己太阳穴,长呼一口气,终于讲完了。 其实,就是雷小胖在自家门前玩耍,不见了,雷家老爷子和儿媳妇随后回来,见老太太一人坐在屋里哭,几方找寻无果,这才赶紧来报案。 这案子不难,要么是孩子贪玩跑到其他地方去,尚未回家,要么就是给拐子掳走了。 “回去吧,有情况会让人通知你们。” 三人眼巴巴瞅着秦冉,见那一脸冷然,什么话都吞进了肚子里,道谢后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 又有失踪? 案子不论大小、复杂程度,该进行的环节不可少,雷家人走后,秦冉打算去雷家所在的乐居院子看看,如果雷小胖仅仅是贪玩忘记回家,这事不用再说,如果他是给拐子掳走,秦冉自然得查个水落石出。 据李晨所言,芙蓉城近来发生过一起拐卖孩童的案件。 从县衙侧门出,秦冉没走两步,便见一团蓝乎乎的东西冲向她。 不及退让,蓝色团子已爬到她身上,像一只攀爬功夫极其厉害的小猴。 “秦。”蓝色团子脆生生唤一声,搂住秦冉脖子不放。 “你属猴?”瞅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小家伙,秦冉显露出万般无奈的表情。 秦冉觉得要真是一只猴子,早被她扔回花果山水帘洞里练习自由泳去了,而眼前这蓝色小团——郑超的儿子郑涵,她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也不像其他小孩那样,看到她就跟见了活阎王一样,老实点的孩子,怕得嗷嗷大哭,不老实的孩子,怕得不吭一声,规矩到不能再规矩。 反观郑涵,打从一开始,就不憷她。 郑涵生得俊俏,一身锦蓝袍子穿在他的身上,更衬得皮肤白皙,他说话时的样子机灵到不行,跟那年画上的娃娃一般! 一段时间没见到秦冉,小家伙学着大人的模样,嘴里念叨过好几次。 “涵儿!”一袭鹅黄衣衫的女子快步走来,本一脸的不放心,可见到儿子挂在秦冉身上,心里又觉得逗趣。“你还不赶紧下来?” “知道啦”嘴上那么说,郑涵却把头扭到后面去了,假装看不见自己娘亲,一边用手玩着秦冉的马尾。 “小冉,去后院坐坐?”见秦冉没生气,孙俐笑盈盈道。 “还有事。”秦冉念着雷小胖的事,没空去她那儿。 面对她的坦然相拒,孙俐微微一笑。 若换了他人,定暗自说她不懂规矩,不知进退,为人过于死板不懂变通,更不知何为人情世故,然则孙俐只是笑了笑,她早知她不就是这样一个人? 话又说回来,这样直来直去的人,比起那些表面笑得灿烂,对你巴心巴肠,好得如同失散多年的亲姊妹,但实际上,心底不知如何算计,恨不得把你狠狠踩到脚下碾碎的人,好多了,像秦冉那样的人,心里敞亮着了。 她拒绝,说明她真有事。 既然如此,孙俐便长话短说,他们回来这些日子,她一直没寻到机会单独找秦冉聊一聊。 “老郑的事,我听他说了,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孙俐回想起郑超向她描绘的那些简单片段,虽是只言片语,可其中的困难与危险不难想象,明眸一黯,她不禁潸然泪下。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南疆遭遇的一切,要不是秦冉和宋天瞬,他真再无法回到芙蓉城与一家人团聚。 因为照秦冉的性子,就算去南疆的队伍里没有陆晗,她依旧会选择去险象环生的南疆,带回郑超。 “不必。”孙俐眼泪汪汪的样子,让秦冉不知所措,她完全不必如此。 “今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你直说便是。”秦冉的淡然使得孙俐觉得自己倒矫情了,她吸吸鼻子,噗嗤一声笑。 秦冉点头,却顺便瞟一眼郑涵,警告他不准再玩她头发。 “小冉,过几日是涵儿的生辰,借此邀大家伙儿一块来热闹热闹,你也一起来,到时候我亲自下厨让你们尝尝地地道道的江南菜肴。” “好,那我走了。”说完,秦冉放下一脸不情愿的郑涵,见他瘪着个小嘴,她捏了捏他稍微有些肉嘟嘟的小脸,小家伙才嘻嘻笑着往娘亲怀里钻去。 看着郑涵,秦冉忽然想起雷小胖的事,要真是人贩子就麻烦了。 “怎么了?”见秦冉瞅着怀里的小人,孙俐不解问道。 “无事。”轻轻摇头,秦冉没多说,猜测只是猜测,万一同她猜测不一,反而令他们白担心一场,秦冉便没提这事。 差两刻至酉时,秦冉来到位于芙蓉城城北的乐居院子,了解相关情况。 乐居院子并非一个小小的院子,而是拥有不少居民的民坊。 自雷家老爷子雷正的父亲起,他家已三代单传,不见的小胖子雷鹏就是第四代,街里邻坊都叫他雷小胖,小胖子四岁多一点,长得比同龄小孩高大许多,特别是他软乎乎、圆鼓鼓的肚肚,一看就知属于特能吃的小孩,雷小胖嘴甜,爱唤人,很能讨人喜欢,他还大方,会将自己的吃食分给其他小孩,所以他在乐居院子的人缘很不错,老老少少都喜欢他。 秦冉在雷家附近走了一圈,大家已经知道雷小胖不见了,可惜,没能得到有效信息,小胖子似乎凭空消失。 而雷家那边,同样没能在亲戚家找到雷小胖。 眼见天快黑了,雷家人的心凉了一半。 秦冉没再耗下去,径直回了县衙,她想翻一翻李晨上次说已结案的拐卖孩童的记录,但依旧不走运,她没找到一丁点线索。 天又快亮了,秦冉盯着泛黄的册子,心里纳闷,雷小胖的失踪没有一个目击者,这点不符合逻辑,究竟是谁让孩子失踪得毫无痕迹? 雷小胖的案子暂且无进展,翌日,又有人跑到县衙报案。 同样的事,孩子丢了! “冬雪昨日午后出门,到现在都没回来!”男子发髻散乱,肩膀高耸,脸盘方正,眼窝深陷,他的眼珠不停转动,显得紧张、焦虑。 “为何现在报案?”既然人是昨日午后离家,昨晚就应该来报案,而不是等到现在,眼瞅着马上要到晌午。 “俺上清城王举人家做活儿,最近五日不在家,一个时辰前回的城。” 既然他不在家,那么定有他人告诉男子孩子不见的消息。 “家中还有谁?” “冬雪他娘。”不多想,男子张嘴说道。“先前回家,俺见他娘一个劲儿的哭,问了半天,她跟俺说冬雪不见了,俺能不急嘛,把整个乐居院子翻了个遍!” “你家冬雪可认识雷家小胖?”听到‘乐居院子’一词,秦冉眼眸微闭。 “雷小胖?”挠头,男子不懂她问话的含义,雷小胖他自是知晓。“秦捕头,冬雪不见了,跟小胖有何关系?” “去你家看看。”没解释,秦冉起身往外走。 看来,雷小胖的案子总算有了进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 郑凯一计 葛康生留在县衙录口供,秦冉则带陆晗先去乐居院子,半路上碰见郑凯,三人便一起去一趟。 “葛冬雪娘亲说,她去街尾李记铺子买酱油,再也没回去。”进乐居院子南面,陆晗边走着,边梳理一遍事情经过。 “这不是李记铺子?”走在陆晗身旁,郑凯忽然刹住脚,脑袋偏向临街一间小铺子。 “姐,我去问问。”陆晗顺着方向瞧去,果真见到李记铺子。 不一会儿,陆晗从李记铺子折回。 “店里掌柜认识葛冬雪,可他昨日不曾见过她。”说完,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陆晗在心里憋了一句话,他总觉得葛冬雪的娘亲似乎不太对劲,但他连人都没见着,不能过早直接下定论。 听到这里,秦冉点了点头,没说话,如果在葛家再找不见线索,孩童走失案会变得扑朔迷离。 “如果她来了,总有人见过她。”见两人的神情,郑凯抱着一把唐式横刀,复看向街边角落。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几个围在一块儿玩扔石子的孩子,大的有七、八岁,小的有四、五岁。 “凯哥,厉害!”陆晗再一次顺着那方向看去,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伸出大拇指点赞。 “那是当然。”扬眉一笑,郑凯说着,一边晃到对街卖现炒板栗的小摊上。 他买了两包热乎乎的糖板栗,折回来时扔了一包到陆晗怀里,自己拎着一包,走向那群小孩,他坐在他们身旁的土泥残垣上,打开油纸袋,漫不经心的剥起板栗来,那香气顺着微风便飘到一边儿。 糖炒板栗得罪香味飘着,飘啊飘。 有一个男孩忍不住使劲儿嗅了嗅,不自觉转头,透亮的眼里映着一颗剥好的板栗肉,他用舌尖舔了舔嘴唇,快要流口水,而男孩像给道士施了定身术那样,一动不动,整个人的魂魄都飞到郑凯那里去了。 有一便有二,几个小孩见状,心思立刻落到板栗身上去了,他们也不管小石子谁玩得最好,一块儿围到了郑凯边儿上。 “想吃的都坐下。”瞄一眼边上的空地,郑凯往嘴里扔着剥好的板栗。 得到许可,孩子一窝蜂似的坐下,而且还把双手放在双腿上,一脸认真,像正在接受夫子授课那样。 “一人一颗。”郑凯把板栗一颗颗递给旁边的小孩,那小孩传给他身侧的小孩,直到每人都得到一颗。 一拿到板栗,小孩张嘴开啃,用牙齿啃掉板栗外壳,美滋滋吃起来,等他们吃完一颗板栗又瞅着郑凯那一大包板栗时,他才进入正题。 “我问几个问题,会的小朋友举手回答,答对了哥哥给他板栗作为奖励。” “聪明啊。”街对面,陆晗忍不住称赞。 这些孩子住在附近,几乎每天都在这儿玩,重要的是小孩子不会撒谎,他们要是看见葛冬雪那就是看见了,没看见就是没看见,若是大人故意教他们说谎,看出来也会比较容易。 再者,孩子之间熟得快,找个稍微大点的孩子头头一问,谁家里什么个情况,差不多都知道。 跟程赫待久了,郑凯还是学会不少东西,程赫小时候就是那孩子头头。 “好,准备好就开始了。”拿起板栗,郑凯续道。“认识雷家小胖子的举手。” 七人中,五个小孩举似起小手,郑凯便给那些小孩每人发一颗板栗。 “认识葛家那小姑娘,葛冬雪的人举手。” 几人都是男孩,认识葛冬雪的孩子不多,只有两个。两个孩子,其中一个看着腼腆,约六岁,其中一个长得壮实,大概有八岁多。 再问了两个问题,郑凯找到他想找到的人,几个孩子里最大那个跟程赫还有几分相似,尤其是嘴门外白生生两颗大板牙,郑凯把一整包板栗给他,哄一哄,他就什么都说了。 “乐居院这地儿,没我乔三不知道的人!”小手一挥,他拍了拍胸口,作胸有成竹状。 “小兄弟,此话当真?”郑凯假装惊讶,不相信他说的话,便催使名叫乔三的小孩说得更多。 “你们想知道关于雷小胖和葛冬雪什么?”提到雷小胖,他把左手放在左侧大腿上,提到葛冬雪,就是右手摸了摸右腿。 大腿代表了社会关系,摸左腿,表示两者间关系不错。 “说说你知道的。”见此,秦冉走了过来。 “你就是秦捕头?”定睛一看,乔三收敛不少,他又见到这光是提她的名字就能止小儿啼哭的秦捕头,上次见到她还是在城西王家铺子外查案。 乔三心里可崇拜秦冉,隐隐,又有些怕她,他觉得这不同寻常的女子必定是个狠角色,去得了义庄,见得了裸尸,碰得了腐肉,还宰得了山匪乔三愣了一下,立刻嗖的站起来,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 “雷小胖啊,我听说他昨日午后不见了,我觉得他很可能是溜到哪儿玩去了”雷小胖和乔三一样喜欢玩石子,每次雷小胖输得很惨就会找乔三帮忙,当然他会大方着拿出不少好吃的东西,所以,两人真挺熟。“什么不见啦,我估计他就躲到人家葛冬雪被窝里去了,他最喜欢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屁颠屁颠儿跑着,哈哈,保不准他俩一起私奔了。” 看一个八岁的孩子,说一个四岁的胖子同五岁大的小姑娘私奔了,郑凯三人不知该作何反应。 “葛冬雪吧,特老实,她那狗屁后娘欺负她,她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被欺负惨了,顶破天藏在被窝里哼唧两声秦捕头,这些可不是我乔三编的啊,是雷小胖听葛冬雪讲的。” 乔三噼里啪啦说一通,惹得陆晗笑得直不了腰,什么曲线救国,秦冉一上,直灭主帅,人家俯首称臣,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实,我早觉得葛冬雪后娘吴氏有古怪。”听得差不多了,三人朝葛冬雪家去,陆晗续道。 不多时,三人站在葛家门外。 “我们先找吴氏问话?”见秦冉没动,陆晗问着。 “郑凯去问。”看看陆晗,秦冉却和郑凯说道。 比起郑凯,陆晗看上去实在不够不严肃,盈盈双眸,红唇皓齿,奶酪般嫩滑的肌肤,一看就像豪门高院内从小给泡在蜜糖罐子里宠溺长大的公子,把陆晗拿出去,可不容易唬得了人,反观郑凯,要架子有架子,要气势有气势。 “你了?” “找证据。”若猜测准确,秦冉已理清前因后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 后娘卖女 在芙蓉城众多百姓眼中里,葛家只是极其普通的一户,若要根据家境来划分,葛家属于下等偏上的范畴。 黄褐色的泥土墙,墙边不远处有一方泥地,几窝菘菜冒着嫩芽,进了门,左右两间里屋,中间为堂屋,屋子后面才是堆着柴火的厨房,葛家看上去没什么异常,不过,因葛康生木工活儿做得不错,自家的木桌、凳子、橱柜、架子倒是添置得齐全,正因有这手艺,葛康生的收入尚且可观。 “吴氏,过来。”一进葛家,郑凯立马拿出该有的气势。 他啪嗒一下放下手中的横刀,在有靠背的木椅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扬起下巴斜斜看向躲在门口垂头不敢言的吴氏吴玉梅。 “葛康生上衙门报案,按理,我们要知道昨日的详细经过。”不再看他,郑凯抖着腿,一边玩着一串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木珠子,看样子颇有敷衍了事的意思。 吴氏听他那么说,才抬头匆匆瞅了一眼郑凯,心底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衙门怎么会管这等小事? 这捕快看着严厉不好对付,但今日上门,应该是葛康生把事情闹大咯让他们下不来台,捕快给硬逼着上门调查一翻,她只要老实交代便是。 等时候一长,大家都会忘记这回事。 “民,民妇这就答。”尚未开口,吴氏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眼圈一红,她开始哭哭啼啼。 “还不是那丫头偷懒,我本让她前几日去一趟李记铺子,她偏傲着性子不去,唉,不能打不能骂,我又有什么办法了?眼瞅着她爹今日要从清城回来了,她才想起昨日午去李记铺子,谁知道活生生的大活人就这样不见咯?” “我整日忙里忙外不得闲,一家子事儿都等着我操持,还要带一岁大的福娃,他正是闹挺的时候,哪儿有多的精力花在她身上?这丫头,从来不让人省心呐!” “葛丫头模样随她亲娘,生得娇,谁知道是不是搭上哪儿的路子,偷偷跑去哪儿的大户人家过好日子去了?” 吴氏一直哭啼,说话的逻辑倒是清晰。 “吴氏,你没找过她?”再多听一句,像是脑袋会爆炸,郑凯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打断她。 吴氏眼皮子一跳,她用手揉了揉鼻子,哭得似肝肠寸断。 郑凯觉得头疼更甚,他扫一眼左侧的里屋,没瞧见什么动静,他不知道两人何时能出来。 然而,他不想再听吴氏的胡言乱语了,既然要编故事,他真想麻烦她编得认真点,刚才的话,说给他郑凯听,当他出门不带大脑吗? “说话!”突然,郑凯手掌拍向桌面,差点把桌子震碎。 见此,吴氏立刻止了哭啼,她给吓得瘫坐在地上。 “找我怎么没找她。”吴氏心虚,根本不敢看郑凯,她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缝里。 此时,恰巧李晨同葛康生进了屋,看着地上的吴氏,神情不一。 半刻钟前,葛家朝西里屋。 两人翻窗而进,进到葛冬雪的屋子,她的屋子不算小,大致一瞧,里面的物件要比一般人家闺女的精致许多,临窗处置一矮腿小桌,上面放着一个装有针线的褐色绣篮,一侧土墙边排放橱柜和木箱,最为引人注意的则是那围床,它四周的木栏上竟精心雕刻得有花鸟,纱幔的帐子给喜鹊翘钩勾住,看上去有几分小家碧玉闺房之感。 “葛康生挺疼她闺女啊。”陆晗嘘声道一句。 就连秦冉他爹秦小五,当初在得知赵氏生下的是个姑娘而不是大胖小子的时候,还失望了好一阵,旧时,一贯为重男轻女的思想,所以,仅从葛冬雪屋内的摆设这点来看,他们就明白葛康生对他闺女有多上心。 看看陆晗,秦冉没说话。 她打开橱柜,找到一个木匣子,其内放着几朵头花和发带,款式新颖、颜色丰富,一看就是小姑娘喜欢的东西,而头花和发带看起来都很新,像是买来就给存好一般,秦冉刚要放下,瞥见匣子最下面有朵形状奇怪的头花。 取出一瞧,可见头花花瓣处有明显撕烂过的痕迹,但又有人给仔仔细细缝好,那人将它留下来藏起来。 见此,秦冉摇头。 “姐,你看。” 另一边,陆晗趴在床边,掀开横板,从床底拖出一堆东西。 大竹筐子里放了不少东西,绣花簸子和针线,几套未缝补完工的衣裳,两大袋子需要剥皮的干蚕豆,还有抹布、刷子等打扫用的物品。 看到这些东西,耳尖的陆晗正好听见堂屋的吴氏讲到她每日不得闲忙得昏天黑地,而葛冬雪有多好吃懒做,他撇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在陆晗暗自吐槽的同时,秦冉又找到一样足以说明一切的证据——一本泛黄的小册子。 小册为粗糙的米黄色空白书页,册子前几页歪歪扭扭重复写着‘葛康生、陈雪兰、葛冬雪’三个名字,虽写得不好,但能见每一横一竖都写得特别用心。 秦冉随手一翻,翻到最后一看,对着那几幅图画微微皱眉,随即合上册子,大步往外走去。 “你把葛冬雪卖给谁了?”走进堂屋,秦冉冷然问之。 瘫坐在地的吴氏本就心虚,给郑凯凌厉着一问,便有些绷不住了,不料,她狼狈的样子给葛康生撞上,同一时刻,葛冬雪的屋子里又忽然走出一个更加恐怖的人。 不是说秦冉长得恐怖,而是她一语中的! 吴氏的嘴皮子都在颤抖,面对秦冉的问题,她恨不得双眼一闭双腿一蹬昏死过去得了,可秦冉下一个动作下一句话皆惊得她从地上跳起来。 “啪”一声,秦冉把手中册子扔到地上,续道。“她不过是五岁大的孩子,那样待她,心肠够硬。” 落后秦冉一步,陆晗来到堂屋,一边放下葛冬雪床下那竹筐子,他跟着看向翻开的册子。 册子上是孩子画的图画,一幅画上,一女子手持棍棒正挥打着小孩的大腿,另一幅画上,女子把小孩的头摁在水井口上,井边有好几滴墨点 “他娘,你,这些是你干的?”见到这些图画,葛康生恍然大悟,他瞬间红了眼。“你,你居然打冬雪?” “去年初夏,俺从杜家口回来,俺见冬雪走路一瘸一拐,你说她自己不小心摔到田里!”葛康生指着吴氏,眼珠子快要蹦出来,额头青筋暴起。“去年秋末,冬雪额头上碗大一个疤,你说是她打水磕到头,你还让俺给你不少钱,给俺冬雪买膏药!” “俺可怜的冬雪,从来没说一句你不好。”想起自己懂事乖巧的闺女,葛康生心痛不已。 葛康生和妻陈雪兰相当恩爱,陈雪兰却在生下葛冬雪不久后因病去世,他一个大男人辛辛苦苦把闺女养大到三岁,念着葛冬雪没娘疼怪可怜,以后长大了同爹相处多有不便,如此,他后经街坊介绍认识了寡妇吴玉梅,吴玉梅是西北嫁到芙蓉城来的,长得还算过得去,又没娃,葛康生就同意往前一步,两人婚后不久,吴玉梅生下个儿子福娃。 家里有几口人要吃饭,葛康生便更加努力做活,常常去外地做工,把家里交给了吴玉梅。 而葛康生手艺不错,经常进出大户人家,见他家丫鬟婆子穿戴如何,也给自家闺女添置不少,他一直觉得当年亏欠了爱妻,便时时刻刻惦记着葛冬雪。 他不知他忽略了吴玉梅,他不知这样做招来她的嫉妒,吴玉梅见自己生下儿子后,葛康生依旧那般宠溺葛冬雪,她就把一切算在了一个五岁小姑娘的头上。 葛康生万万没想到他对闺女的好,反而害了她。 “吴玉梅,你说,你把俺冬雪弄哪儿去了?要是不把她好好送回家,俺就跟你拼命!”葛康生要冲上去打她,被李晨拦了下来。 “胡说八道!凭,凭什么凭什么说我打了她,小孩乱画岂能当真?”吴氏躲到堂屋角落里去,离得远远的。 “你才说的混账话,吴玉梅,俺今天就要和你拼命!”葛康生还真有几分力气,差点撞开蜀中大黑牛。 “你冷静点,先找到孩子才是正事。”李晨拉住葛康生,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闻此话,葛康生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焉了下去,要是吴氏咬紧牙齿不说怎办? “你们捕快报案不讲究一个证据,哼,我告诉你们,可别想凭借几张破纸就想定我的罪!”吴玉梅能干出那样的事,胆子可不小。 退一万步说来,这节骨眼上,她吴氏绷不住也必须得绷住! “你还要证据?”陆晗踢一脚竹筐,无语到不行。“五岁的女孩,你让她做那么多活儿?”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撇过头去,吴玉梅不看那边,她心里虽害怕得紧,嘴巴闭得更紧。 一时,屋子里静下来,唯有葛康生喘着粗气。 的确,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吴氏做了什么,她要嘴硬,他们怎么把葛冬雪弄回来?距离昨日葛冬雪不见,就快整整一日了! 尽管如此,他们就真没办法让她开口? 答案,自然是绝不可能。 “吴氏,劝你早点坦白,免受皮肉之苦。”郑凯起身,抽出一截手横刀,那刀身白晃晃射人眼。 吴氏瞥见横刀刀影,再见郑凯身上那股子狠劲儿,干脆闭上眼,浑身却开始哆嗦。 “凯哥,不用那么麻烦,把她带回县衙扔进大牢,让那些个臭老鼠啃掉她的脚趾。”陆晗看出郑凯用意,跟着吓唬她,但效果并不明显——死猪不怕开水烫。 李晨看看他俩,知道他们是想吓她开口,可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葛冬雪的下落,因此,他眼带希冀的看向秦冉。 他看着秦冉,郑凯和陆晗也不再说话,几人把视线集中到她身上,她或许有办法。 只见秦冉弯腰,她捡起地上的册子。 “孩童的画,忠于事实。”没先分析案情,这段话,秦冉在说给陆晗几人听。“胸代表自我,自我受伤时,孩子画图就会缩小这个部分的比例,对于孩子而言,他们会认为这样就能减少对自己的伤害,你们看这图,显然她受到过虐待。” 不提没人发现,这图画里的孩子和女人一样,下巴到****的面积(可以理解为脖子一带)几乎没有。 三人问她简单说完,她才步入正题。 “陈雪兰当年的死,最大的原因在于太穷,葛康生没有足够的银子买药,之后的日子,他心存内疚。” “希望葛冬雪今后过得更好,他勤学苦练,希望今后有人能照顾她,她嫁人后能有家里人帮衬,他才同意街坊做媒娶了吴玉梅,他想好所有,却没能猜到自己娶回一蛇蝎妇人。” 葛康生惭愧不已,一面又心惊秦冉如何得知当年的情况?如何得知他内心最为真实的想法? 秦冉说这话的意义,在于让葛康生下决心做出选择。 她把册子翻到前面写着三人名字的地方,递给葛康生,随后侧身看向吴氏,她闭眼或不闭眼皆无法影响她从吴氏身上找到关于人贩子的信息。 “你早就想除掉葛冬雪,可惜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秦冉走向吴氏,见她眼皮底下的眼珠子不停转悠。 “葛康生去清城前,一个偶然的机会,你知道哪里有拐子出没。”吴氏握紧的拳头微松,秦冉续道。“不,别人给你介绍的。” 至此,吴氏猛睁眼! “查一查附近同你要好的妇人,定能找到那人,吴氏,别人可不会同你这般嘴硬。”秦冉冷冷一笑,不再看她,抬眼朝郑凯看去。“此人心肠歹毒,贩卖夫君亲女,带回县衙大堂,扒了裤子施笞刑二十,对了,叫上街坊四邻都来瞧瞧。” 听见秦冉说‘扒了裤子’,吴氏一张脸马上失了血色,当着那么多人露出后臀,这同浸猪笼沉河有何区别?! “别啊!别扒我裤子,我就是给猪油蒙了心,遭了别人的道,不是我要卖葛丫头啊!”吴氏跪在地上,慌张至极,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 爬床夜贼 “我说,我都说!”哪个女子受得在当庭广众之下给扒光,这种事情简直令人生不如死。 吴氏不满葛康生的‘差别对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同她相熟的妇人许氏就清楚这点,最近,她寻了点关系帮吴氏联系上一伙人贩子。 “你不是说葛冬雪去了李记铺子?”郑凯横眼瞪她,看上去有点想扇她一巴掌。 “我让她去了李记铺子,可在半路上,她就给拐子弄走了,具体如何弄走的我就不清楚了,我可没收拐子一分钱呐!”吴氏认为,她没收钱便算不得卖了葛冬雪,这是她故意留下的心眼。 “拐子窝在哪儿?”李晨拉着葛康生的手不曾松开,他一边问道。 “我不知。” “人你总见过吧?” “没,没见过。” 几问几不知,吴氏倒有些甩手掌柜的感觉,瞬间让屋内几人彻底无语。 “吴玉梅,冬雪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恨你要把她卖给拐子,吴玉梅,俺今天不打死你,俺就跟你姓!”葛康生越听越气,怨自己不长眼娶了只蛇蝎妇人养在家里祸害了亲闺女。 连拐子的面都没见过,她就把孩子卖了,他们要怎么做才能找回孩子?葛冬雪又是个女孩,五岁大,拐子很容易转手把她卖到青楼去赚上一笔。 李晨拦住情绪激动的葛康生,郑凯则把地上哭啼的吴玉梅拎到屋外去,而此时,葛家外面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街坊,个个朝那吴玉梅怒目而视。 屋内,葛康生蹲在地上低声哭起来。 “我去寻许氏。”秦冉对李晨道。 “你怎么知道她怕扒裤子?”陆晗跟着秦冉出了葛家,走了一阵,他凑近了一问。 “穿着打扮。” “手腕上的镯子,耳垂上的银环,脸颊还用了腮红说明她注重外表好打扮,所以才不怕我们说让老鼠啃她脚趾,但怕别人见她扒裤子?”走着路,陆晗目光往左边一转,回忆吴氏身上的衣物。 “观察力有提升。”对于表扬,秦冉并不吝啬,陆晗听了相当开心,走起路来仿佛带了风。 他俩找到许氏后,得知她才是那个真正收了拐子钱财间接卖了葛冬雪的人,不过,两人到达许氏所说的拐子窝时,早人去楼空。 据许氏所言,秦冉判定人贩子的临时落脚点里不止葛冬雪这一个孩子,他们为避风头,按理说不会赶着出城,而两人回县衙正好碰见程赫,程赫一向消息灵通,有了确定的方向查起来方便快捷许多,傍晚时分,他们得到确切消息,原来,有一大伙人贩子来了芙蓉城。 县令命人严守城门,经过两日调查,他们终于找到贩子藏匿窝点,李晨几人商量后决定守株待兔,翌日一早抓捕。 陆晗要跟李晨一起蹲点,天黑后,秦冉便一人往秦家酒肆去。 天上星光点点,路旁灯光则随影浮动,将石板路上的黑影越拉拉长,独行,秦冉不自觉回忆起某人前几日离开前的夜晚,同样的路,眼下唯一人而已。 想想近来发生的事,似在眼前,又似乎过去许久,足以尘封在记忆之中,对比此时此刻的情形,恍惚间,秦冉觉得时间流逝渐慢。 不知,是否因为身边缺了一个人。 待秦冉回到秦家酒肆,酒肆里仍有客人,秦冉刚要走出大堂,忽然顺着眼角余光朝角落那一桌瞄去,一男子正背对着她举杯独饮,清酒倒映出一丝落寞。 光瞧那背影,秦冉已经认出他是谁。 略微一想,秦冉往那儿去,有些事,需要说清。 在他对面坐下,男子低头看着手中的酒盏,率先开口。 “还以为,又要错过你。”濮阳易嘴边挂着笑,用着风轻云淡的语气说着对他来说异常重要的话。 他黑发高束,在橙黄暖光极里,硬朗的脸部轮廓变得柔和起来,脸庞亦呈现出健康的肤色,极易让人联想到阳光下的小麦,或者,给海水抚拭过的沙滩细沙,一种舒心、暖心的特别。 “有事?”秦冉以为他特意等她,应有事要谈,如果是那件事,他俩正好说个清清楚楚。 不着痕迹摇头,濮阳易眸光里逝去一抹难以察觉的失望。 她的拒绝,比直接更残忍——忽略。 见他视线转下,秦冉看出他内心情绪有所隐藏,以为他不便开口,她反而彻底放松下来。 “其实,没事也可以常来坐坐,我娘新做的清蒸肉沫茄盒和蘑菇焖小鸡蛮不错。”她记得程赫说过,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提到食物准没错。 见她认真说着,心底的失落,被另一种难以道清的情绪填满。 “好。”濮阳易应下,把酒盏贴近手心。 夜至深,秦冉洗漱一番后披着薄毯坐在榻上,借着烛光翻阅一籍杂文,看着看着,她没发觉自己分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秦冉回神,把在她脑海里跑了一天的身影赶出去,轻咬下唇,她责备自己没事儿胡思乱想,起身,秦冉吹灭蜡烛躺上床。 可躺着,思维仿佛脱了缰绳的野马,更加活跃,某人的影子不受控制般奔驰而出。 似半醉,似半醒。 时间,不知不觉过,窗棂,悄无声息启。 明月当空照,夜贼翻入窗。 落地极轻,秦冉本不该能听见,可她就是感应到有人进到她房间,瞬息间,秦冉睁眼,蹭一下子坐起,抬眸望去,只见床边那人竟不躲藏,亦无袭击等动作,他就立在原地,黑暗中,一双带有杀气的冷眸直视着她。 秦冉暗忖,原来是他。 “点灯。”秦冉身子不动,张嘴,吩咐一句。 “不怕?”那人微微一愣,随即背手站立,背脊笔直如玄铁铸剑,从他身上散发出浓烈的危险气息。 深夜,陌生男子闯入女子香闺,无惊,无怒,她却拥有不同于女子的淡定、从容,天底下恐怕找不出第二人来,他不知该怒该笑,再不然,莫非她已看破他的真实身份? “点灯。”重复一遍那话,秦冉有些不耐烦。 颇有无奈之感,黑衣劲装的男子走向一侧,似乎早熟悉她房间的布局,他在烛台近处单手一挥,烛亮了,照亮床榻上的秦冉,也让对方看清自己的容貌。 男子身材高挑,着修身黑色骑装,隐隐间,可见他手臂与胸肌几处凹凸起伏,烛光摇曳,慵懒摊洒,精致玉冠缚住满头泼墨黑丝,男子模样不凡,英俊且冷酷,除此之外,秦冉从他身上又一次感觉到了杀气。 这张脸,当然属于季与。 “你来干嘛?”快速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秦冉轻启薄唇,声线有些僵硬。 “看来秦捕头习以为常。”别提受到惊吓,秦冉看到他可毫无惊讶感,这点使得男子不禁产生挫败感。 她会是太过自信毫无防备,还是看透所有淡然超凡,抑或,她私底下同季与相熟至深? “有话快说。”这句话之后肯定还有下文,他出现在芙蓉城出现在这里应该有重要的事情,但秦冉一直强忍着那股揍他一顿的冲动,忍啊忍,就快忍不住了。 季与什么时候有这样啰嗦? “你猜猜看?”他斜着身子靠在一旁,胳膊肘撑在桌案上,掌心托着下巴,修长的食指虚画着自己的唇线,他绕有兴致的看着她。 忍无可忍,秦冉右手往后一伸把置枕边的灼寒掷向他。 眼皮子都不带动一下,他轻松接下灼寒,拿在手里耍花枪式转悠一圈,他感受到灼寒触感的冰凉。 “宋天瞬。”见灼寒没打中他,秦冉气道。“滚出去。” 闻言,左眼半眯,给轻易识破身份的宋天瞬根本不生气,反倒扬嘴一笑,唇边的酒窝浅浅凹进,犹如三月春风拂过的湖心,水面荡起涟漪一层层。 小样,挺能装。 起初,他差点真以为她同季与那般熟稔。 “让你装。”她淡定的小样惹得他心里直痒痒,看他不好好收拾她。 说时迟那时快,秦冉完全没反应过来,而宋天瞬已飞身落到美人床榻的内侧,青墨塌,雪白罩子,素竹被,里衣单薄如蝉翼,洒透一片香肩雪,樱红唇瓣,诱人亲尝。 忽如春风来,绵绵细软。 忽又冬风至,呼啸凛冽。 “秦捕头,你必须承认一件事。”中途,他一边咬住她软到足以融化的樱唇,霸道着说道。“你喜欢并享受我的吻。” 秦冉不语,用手抵在他的胸膛上。 宋天瞬放开她,退后一点寻得一个舒适的距离,他挑起她微翘的下巴得意笑着,而下一瞬,宋天瞬神色一变,只因秦冉的下一个动作居然会令他惊讶不已。 她抬眼瞅他,一个翻身翻坐在宋天瞬腰间,随后,她把她的唇压在他的唇上。 辗转反侧,用力吸允,秦冉学得快玩得起兴,而她身下的某人大脑一时空白。 她主动吻他? 娇嫩丁香搅动一方池水,给予他的感受不同于以前,仿佛带领他来到一个新的领域一种全新的体验,宋天瞬闭上眼,双手缓缓抚过纤细的腰肢,手感恰好,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凭着感觉上滑,食指摸到那条背脊沟,刹那间,身上的小人嘴里发出迷人至极的细微哼声,她的身子一软,他的身子一硬。 “冉冉。”她落在他胸前,宋天瞬搂住她,不再动。 面对磨人的小妖精,他还真担心自己把持不住。 “偶尔干点蠢事,感觉不错。”匀了气,秦冉仍伏在他身上。 他吻她时,她突然发现,既然喜欢这种感觉,没必要有意遮遮掩掩。 “你认为这是蠢事?” “欲望,容易令人迷失。”如放下红尘的山野老者,如看破尘世寺庙高僧,秦冉的话与她的年纪实在不符。 “那你可沉醉?”宋天瞬失笑,摸着她头顶的细发,柔声问道。 行动比需要更加直接,秦冉翻身准备再来一次。 “冉冉。”及时扣住她的肩膀,宋天瞬搂住她的腰肢将她揽入怀中,邃唤她一声,拉住她的手,努力静下心。“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回来?” 秦冉给他摁住脑袋,便无法送他一记眼刀,他岔开正题是何意? “干嘛?”不喜欢被束缚,她想起来。 “乖,别动。”见她不老实,宋天瞬干脆点了她后腰一处穴道免得一会儿四处勾火,他抱住她,在她耳边吹着温热细风。“不想知道我为何回来?” 倒不是不能动弹,秦冉只觉四肢酸软无力,但好在能够正眼看着他,算了就算了吧,不然他还以为她想占他便宜很久了。 知道他在转移注意力,秦冉便跟着他的思路走。 “季与替你回了长安?”宋天瞬以季与面容出现在她面前的原因并不难猜,略微一想就能知道。 “半路上得了重病,在怀州歇着治病。”宋天瞬有意不再提季与的名字,反正,他只喜欢她喊他的名他的字,关于事情的始末便说得简略。 “朝堂上闹得厉害?”话虽说得不详,秦冉亦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们不愿回长安,玩一出戏谎称重病一直拖下去,等那风平浪静时。 “就当避避风头。” “瞎凑热闹,没意思。” 闻言,宋天瞬微微一笑,觉得两人像心有灵犀,她总能猜到他的想法。 室内静下来,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她未束发,宋天瞬似爱抚猫儿般摸着她的长发,发丝不粗不细,透着黑珍珠的光泽。 “说吧,你回来的原因。”舒服得闭上眼,秦冉又突然睁开眼,想起他回来的真正原因,是不是有特殊案子? “来时,起因有二。”抚过一遍遍她的长发,宋天瞬慢慢说道。“其一,一探龙缸天坑地缝之秘,其二,圣上传有密旨,让我查清一件事。” 秦冉趴在他身上,模样倒似困觉的猫儿,她瞅他一眼。 “芙蓉城是西南唯一一处通商口,圣上怀疑有人与大秦勾结。”上次在龙缸山匪手中缴获的东西,可以侧面说明那事,而且又与玄铁门脱不了关系。 “郑超?”原来没有特殊案子,又不知过了多久,秦冉迷迷糊糊中道一句。 “他把芙蓉城治理得不错。” “那你继续查吧。”觉之无趣,秦冉趴在他身上,故呼吸渐匀。 “睡吧,明日再聊聊你习武的事。”宋天瞬风尘仆仆赶了几日的路,他也想好好睡一觉,尤其是美人在怀的夜晚。 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没多久,某人给美人折腾醒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 守株待兔 天即将破晓,倒春寒带来的寒气仍笼罩在芙蓉城上空,街头尚无人烟,几只云雀悄然入城。 云雀扑打着翅膀,飞飞停停,圆溜溜的一对眼珠子来回转悠四处张望,似在找寻最合适作窝的地方,飞啊飞,它们最终把目光落到依旧静谧的秦家酒肆。 云雀停在后院那棵黄葛树的枝头,侧耳,去听隔壁小屋里传出细微响声。 “冉冉,不闹成吗?”宋天瞬半眯着眼,摸摸她的后脑勺顺便翻了个身。 虽躺在他怀中,却一点都不影响秦冉再给某人一记硬拳。 “宋天瞬,等你教我武功是不是要等到天荒地老?!”昨日其实很累,也许是他在身边,也许是有他拥她入怀,秦冉的睡眠质量倒相当不错,所以今日天未亮她已醒,醒后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宋天瞬昨晚提到关于练武的事。 她看起来是生气了,眉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眼神甚似寒冬腊月里的冰刀,宋天瞬见她这样,不自觉伸出大拇指摁在她的眉心,温柔的画着圈。 “能到天荒地老亦无妨。”听到她的后半句,宋天瞬心里头跟抹了蜜糖一般甜。 思绪瞬间飘至多年后,他脑海里已浮现出两人白发苍苍的模样。 “宋天瞬。”见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去了,秦冉继续送他一拳。 他笑意浓浓,一边把她搂得更紧。 感受到他不同以往的情绪波动,秦冉没挣扎,任由宋天瞬将她的脸庞贴近他胸膛那噗通噗通跳动的地方。 “妙法莲华经究竟是什么?”隔了一小会儿,当秦冉觉得自己惬意得快眯眼了,她只能打破萦绕在两人之间的莫名情愫,回到一开始的话题上去。 当初他提到妙法莲华经时,秦冉便注意到程赫的表情,既惊讶,又含有悔意,她可以理解他的惊讶不已,或许因妙法莲华经在武者眼中足以视之为珍宝,但她不能理解他的悔意源自于何,再加上前几日,程赫还暗示性向她提出,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同他好好分享一下此功法的奥妙之所在。 闻言,宋天瞬指尖撩起一缕黑亮的发丝把玩,同时用充满磁性的低音缓缓道。 “早于百年前,江湖上流传三大内外兼修的功法,妙法莲华经、华严心法及琀天诀。” “三大功法,各有千秋,内修心法皆属顶级宝典范畴,外在招式新颖独特,而且,创造它们的三人师出同门——玄铁门,相传,三人因何种矛盾明争暗斗一辈子终究三败俱伤,江湖中人为了得到三人的功法更是掀起过一段血雨腥风。” “我师傅是在一个秘密山洞中,意外得到刻在石壁上的妙法莲华经和华严心法。” “一尘大师?” “嗯,他在圆寂之时,将它们交给了我。”宋天瞬年少时给宋家人送到长安郊外的普光寺,意外拜了一尘为师,习得混沌之力,后游历大唐才学会无情娘子的丹霞飞雁。 “说说妙法莲华经。”对他的童年自有几分猜测,秦冉便没细问那个时候的事。 通常而言,妙法莲华经更适合女子修炼,却非寻常女子可练成。练习初期,它似暮色之余晖,外表看不出太大改变,但修炼者的身体已被暖阳以柔和的方式洗伐精髓体内静脉将变得通透,待至中期,丹田处仿佛置一方月牙湖泊,修炼起来会很漫长,但积累的内力一旦爆发必定惊人,而且,该心法据说能令人青春永驻。 “后期了?” “我倒不知了。”望着她逐亮的眼眸,宋天瞬轻轻摇头,有些话他没告诉她。 若说妙法莲华经乃当空明月,那么华严心法为初升之阳两本功法本是男女所练,相辅相成,取日月同辉之意。 “听起来蛮厉害。” “练起来更厉害。” 秦家酒肆外雾气刚散,芙蓉城东北方向,有人正猫着身子从茶楼包间里瞄着对街一宅邸。 “小陆,你歇会儿吧。”见陆晗跟个木头人似的趴在窗边一动不动,站在一旁的李晨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这人认真起来可真不能小瞧。 “这些人狡猾着呢,万一给跑了咱辛辛苦苦守了一夜不是白费劲?”秦冉因雷小胖和葛冬雪的事情可熬了两日,他舍不得再见她劳累,恨不得赶紧把这伙来自潭州岳城的人贩子扔进县衙大牢去,而且,他们抓住这伙人不大不小也能算个功绩,人要临门一脚溜了可就全白费咯。 陆晗话音一落,有人用脚踹开屋门。 “乌鸦嘴。”来人正是郑凯,他手中正端着个堆满食物的木制托盘,食物的香味立马在空中弥漫开来。 “凯哥。”一见郑凯,陆晗就笑,他嘴边还叼着一根吃了一半的油条,陆晗赶快跑过去接下那盘子食物。“哪儿来的?” 他们本打算一会儿啃点硬馒头对付过去,毕竟,照这个点,卖早点的摊子可都没能支起来呢! 为不打草惊蛇,县衙里就他们几人呆在距离府邸最近的茶楼包间里,一有风吹草动,便通知守在府邸周围隐蔽位置的捕快们动手,而昨日一大早李晨就让茶楼掌柜称临时有事让伙计都回家整休去了,所以现在,茶楼里只有他们几个。 “有万能的程捕头在,佛跳墙也能给你变出一盅来,赤赤,你说是不?”不用回头,郑凯已经感觉到程赫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是你个头。”一巴掌拍在郑凯肩头,程赫瞪圆了眼睛,白亮的大板牙咬住下唇道。“你知道那玩意儿有多贵不?” “咱娘的眼睛快好了,你那压箱底,不,压在茅厕底的家底儿”郑凯勾勒嘴角笑得嫣儿坏,一边朝他挤眉弄眼,意思是他是时候好好表现一番了,不然他可把他收刮的民脂民膏全给抖落出来。 “滚远点。”程赫懒得理他,最近几****不是神神叨叨就是阴阳怪气。 “嘿——”正准备反击,郑凯见程赫已经换下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偏头对着陆晗笑颜如花,他顿时一阵恶寒,程赫又发病了! “小陆,专门给你带的驴肉蒸饺。”他打开油纸包裹的几只驴肉蒸饺,往自己嘴里扔了一个,其他的都递给了陆晗。“前几日不是说,想吃我娘做的驴肉蒸饺。” “噢!”陆晗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心中暗自感叹,看来有过革命友情的兄弟就是不一样啊。“谢程捕头。” 也不客气,陆晗坐下开吃。 “你究竟几个意思?”一口吞下剩下的油条,郑凯胳膊一伸揽住程赫的脖颈直接将他拖到角落里去。 “什么几个意思?”程赫一向大度不跟有病的人计较,他绕开他。 “小陆。”郑凯再一次把他拖回去,眼睛往后一斜,努嘴说道。“喂,我说你一天天这样那样换着花样献殷勤累不累?别提秦捕头,光是你对这小子的态度是不是好得让我嫉妒?程赫,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秦捕头有意思?” 憋了好几天的话,郑凯终于说了出来,不过这话没等到程赫回答,只听李晨开口。 “别闲扯了,都过来。” “怎么?”所有人都到窗边去,透过那细微的缝隙望出去。 李晨比划一个手势——有动静,凝视着对街,他神情严肃,而其他人纷纷不自觉 紧张起来。 芙蓉城东北角为后建起的街巷,住的大多是有些地位的贵人或富有的商人,一窝拐子把藏身处选在这种地方并不常见。 此时,那匾额上书着‘张宅’的宅子大门悄悄拉开一个口子,有一灰衣男子钻了出来。 “怎么会有人在这个时辰进出?”陆晗擦了擦嘴,心中预感不妙。 李晨看着那灰衣男子一步步离去,没有说话。 “晨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郑凯用手指敲打一下窗棂,提醒他。 李晨看一眼程赫,依旧不语。 程赫托人调查过这伙人贩子,结果因他们身份比较神秘,仅知晓几人来自于江南西道的潭州岳城,程赫得到消息也纳闷,他居然连几个人贩子都查不到? 转念一想,这事儿怕是另有蹊跷,程赫便对此上了心。 程赫亲自乔装打扮去接触拐子,发现接触的几人皆口风严实,这倒让程赫确信他们真不对劲儿,他便继续深挖,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随后不久,程赫打听到他们原应把孩子带出芙蓉城但迟迟未动的真正原因——有大人物要来。 因此,经过反复商量,他们才觉得在今早抓人。 一方面,为等大人物出现,而那人若不出现,他们必须得以另一方面为主,那就是救出几个失踪好几日的孩子。 “孩子更重要。”即使觉得可惜了,程赫也认为孩子的安全更重要,他想了想同李晨说道。 “抓人。”不多言,李晨下了命令。 茶楼外街尾,灰衣男子即将消失不见,速度最快的郑凯和陆晗已然径直翻窗跳下茶楼二楼,他们朝藏在附近的捕快发了个信号,立刻往前飞奔而去,一个朝左,一个朝右,包抄张宅。 兵分两路,李晨和程赫则从正门入。 “我走后门。”周围的捕快来得迅速,程赫见人已不少,忽然想去追灰衣男子。 一般而言,要是里面的人知道外面有危险,会派个人作为烟雾弹混淆视听,外面没问题作罢,要是有问题走正门的人肯定跑不了,正因如此,灰衣男子会是虾兵蟹将小人物而不会是重要角色。 然而,程赫喜欢逆向思维。 被忽略的,往往是最重要的。 “小心。”李晨说完也没看跑远的程赫,他冲向紧闭的张宅大门。 “嘭——” 蜀中大黑牛的名号可不是大街上捡来的,李晨身体壮士力大如牛,一个猛劲儿把门给撞开,他身后的捕快们没空惊叹或发愣,一块跟着李晨往里去。 宅子为三进院子,前厅无人,李晨等人在二进院子里屋找到失踪的几个孩子,不过,幸亏他们赶得及时,有汉子正举刀要对孩子下手,杀了他们免除后患。 “住手。”李晨呵斥一声,向汉子挥刀而去。 那汉子竟不憷,两人便扭打在一起。 另一边,三进院落的后门旁,郑凯和陆晗刚好堵住几名想要逃走的男子,一番交手下来,除了年纪稍大的中年男人,其他人居然都身怀武艺,个个能打更能抗打。 苦练一阵子宋天瞬所教的功法,陆晗同时和几人交手,完全不觉得费劲。 “小陆。”郑凯本担心毫无内力的陆晗吃不消,瞥眼一瞧,他放下心来,顺道使一个眼色。 陆晗点点头,两人配合着收拾几人,这边解决了一半,前门进的捕快已赶到。 见完全没了活路,给围住的男子全部脸色一暗,特别是那个中年男人,他吓得想要跪下却给人拎住后衣领,那人手一搭,往他胸口插上一把短刀。 “不好!”徒然跃身,郑凯到达中年男人身边时,他胸前已猩红一片。 而更不好的事情紧接着发生,刹那间,后院里所有男子一起倒下,嘴角流着暗红色的浓血,显然,他们集体服毒自杀了! 午后,县衙门前。 “把孩子都带回去吧。”张宅清理完后,李晨才让人通知雷家和葛家接人回去。 “多谢李县尉。”两家人感激涕零,雷家老太太抱着小胖子亲个不停,葛康生甚至激动着给李晨磕了个头。 “都走吧。”李晨正烦着拐子集体服毒自杀的事,没多的心思花在他们身上,便敷衍着随便说了两句,紧接着转身向致远堂走去。 说实话,李晨从未遇见过这种事情,真是太诡异了,哪个人贩子被抓住就会立马服毒自杀? “死侍的做法。”致远堂内,郑凯将身子窝在椅子里,面无表情说道。 比起集体服毒自杀的诡异,几人更担忧一件事——程赫到现在都没见到人影! 县令郑超、县尉李晨,以及陆晗、郑凯两人神情凝重,倒是窗边的秦冉淡然自若。 “他来了。”未沉默多时,秦冉说道。 几人抬头一看,只见程赫怒气冲冲走来,他的胳膊还流着血白肉外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 郑涵生辰 进致远堂时,程赫身带怒气,他拿起郑超面前的茶壶仰头便往嘴里灌,直到嘴里塞了茶叶,他才一口吐出,张口骂道。 “他奶奶的,人给跑了!” 能在芙蓉城地界上溜走,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程赫也是被气到头顶冒青烟。 “坐下来,好好说。”李晨见他一激动,胳膊的伤口裂开渗出不少鲜血,李晨了解程赫的个性,要他这个时候先去清理伤口他肯定不乐意去,所以李晨看了一眼郑凯。 郑凯心领神会,起身出了致远堂。 “灰衣小子就是那个大人物,忒阴险!”一回想起先前的事,程赫气不打一处来。 张宅外,程赫向街尾追去,没花多少时间他便根据灰衣人留下的细枝末节发现了他的踪迹,他本打算尾随一路看看他到底要去什么地方,不料,那人反而带着他兜了圈子。 在此之前,熟悉每天街道的程赫还奇怪,灰衣走投无路给自个儿逼到了死路? 一刻钟后,程赫再笑不出来,灰衣男子哪里是误入死路,根本就是要故意把他身后的尾巴引入绝路! “个子不高,消瘦得紧,模样普通,属于丢进人堆里立马找不到的类型,但那双眼睛特瘆人,眼白泛红,恐怖得像大漠里食人的苍鹰。”程赫对灰衣男子的外貌特征记忆深刻,他说出来也是跟大家提个醒。“灰衣男子出手狠绝,招招致命,阴险狡诈。” “所以你就受伤了?”陆晗听得起劲儿,忍不住岔一句。 “哼,跟我比还有一大段距离。”左右手分开拉到最远的距离,程赫作出真挚表情,随后,他用手蹭了蹭右侧鼻翼。“要不是他使诈用暗器,能伤得了我?” 一边,秦冉看出他隐藏的话语,头一次好心没拆穿,他说话不过习惯性夸张点而已。 “他伤得比我重。”灰衣男子负伤逃离,程赫咬牙猛追,却把芙蓉城翻了个底朝天没能逮住那人。 “我们没一点儿你的消息,你怎么不先通知大家一声?”李晨语气带有责备,但话里全是关心。 “打草惊蛇。”程赫只说了四个字,然后把目光转移到另一侧。“那家伙滑得跟泥鳅似的,你们去不得吃亏?” 吃亏的事,他一人就够了。 程赫自然不会告诉他们那件事,灰衣男子的暗器淬了毒,他胳膊被暗器所伤后不久眼前逐渐模糊,亏得寻了相熟的大夫解了身上的毒,他躺在塌上眼睛一闭便昏睡了一个多时辰,醒后他马上爬起来继续找人。 “你知道打草惊蛇四个字怎么写?”郑凯正替他重新包扎伤口,闻言,手上用力勒紧棉布。 “哎哟。”程赫吃痛,低吼一声。 见事情讲得差不多了,郑超清了清嗓子,神色肃然。 “好,我们说说今天的事,好消息是孩子们都没事儿,除了雷小胖和葛冬雪,其他五个孩子全是清城附近的,我已经联系清城县衙,派人把孩子送过去。”顿了顿,他道。“坏消息,那些人没一个活口。” 集体服毒自杀的人贩,伤了程赫顺利逃走的灰衣男子,无不怪哉! 屋子里几人陷入沉思,站在各自角度思考这一连串事。 “此事有异。”前前后后反复想了好几遍,陆晗分析起来。“雷小胖失踪一事起因于葛冬雪,雷小胖当日择小路去找葛冬雪,半路上恰好碰见她给拐子弄走,雷小胖一心想要帮葛冬雪,忘记自己人小力小,拐子就顺带着把他一起带走了。” “之后,程捕头托人查到他们的消息,到确定今日抓捕皆无异样,他们怎么可能碰巧不早不晚踩着节点撤退?” “有内奸。”秦冉只道三个字。 的确,唯有人在临门一脚间通风报信,那伙人才能及时撤退,可惜完了半步。 几人脸色不好,今日行动竟掺杂得有内奸! “对啦,我还没说完!” 程赫忽然一拍大腿,他怎么把最最重要的事忘了。 所有人望向程赫,见他用受伤的手拍着大腿,导致伤口再一次扯裂,他正疼得龇牙咧嘴,仍一边嘘声道。 “我怀疑那人——” “啊?听不见。”几人同时出声打断他,凑近了去,却见程赫跑到门边。 程赫顾不得疼痛,他在门边支出半个身子左右张望好一阵才仔细关上门合上窗,走到郑超身边,他朝几人招手让他们过去,搞得神神秘秘的样子。 “他同苍松阁有关。” “苍松阁?”陆晗和郑超两人重复那三个字,一脸茫然,他们不接触江湖,便无法理解苍松阁所代表的含义。 剩下几人自是知晓,李晨看出程赫眼中的笃定有些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而郑凯把类似死士行为的服毒自杀和苍松阁联系起来,瞬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在回魂苑时,秦冉曾听宋天瞬提过一嘴——回魂苑属于苍松阁的产业,那时,她一心用在南疆之行上便对此并无在意,可此时听程赫慎重其事的说起来,一种难以言述的感觉划过心尖,不知为何,她觉得苍松阁既熟悉又陌生,明明未了解过,但像很久以前就是极其熟悉的地方。 难道,回魂苑、苍松阁及灼寒,它们之间与她或他会有什么特殊的联系? 趁大家发愣,程赫说出自己的推论。 “他的耳根后有个青色纹身,大概有拇指指腹大小。”程赫在书案上取了纸笔,画出一个圆圈,其内又有复杂的相互重叠的符号。“绝对不会看错,我小时候见过,那时就听说苍松阁存在近百年的时间,所以印象深刻。” 程赫画着,李晨三人看了半天看不出个名头,倒是站在最后方的秦冉面色一变随即失了玉色。 这图案——不就是宇宙舰行的标志?! 灼寒属于回魂苑,回魂苑属于苍松阁,而苍松阁必定同他有莫大的干系。 如果龙缸山地缝里探得的洞穴石壁上留言的人是他,如果苍松阁果真存在上百年,那么,秦冉肯定能从苍松阁得到关于他的消息,他的任何信息,对她来说尤其重要,他,是她上辈子存在的意义。 其实,在那次出航任务中遇险,秦冉眼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被变异体蜘蛛折磨至死,她已知宇宙舰行总部彻底放弃了他们。 为了他们几人,暴露总部的定位——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即使那样,他为了她,孤身前往该废弃星球,为了她,他放弃了所有换来总舰行的支援。 因此,秦冉欠他的不止一点两点。 照常理来说,他若是曾存活于这个世界,现今怕早如云烟般消逝了,可秦冉希望能够得到他的信息,了解他的一切。 “将计就计,引出内奸。”回过神来,秦冉看向程赫。 程赫对上她的眼睛,咧嘴一笑,他也想揭开苍松阁神秘的面纱。 于是在当晚,几人精心设了个局,‘意外’漏出一条消息——程赫抓到灰衣男子,那人扛不住程捕头的严刑拷问以及秦捕头的亲自拷问,说出了一切,没过两天,他们很快发现县衙里有个衙役不对劲儿了。 找到了人,程赫想要拗开他的嘴便是轻轻松松的事。 原来衙役在某赌场赌博给了下了套子,那人以此作为威胁,逼迫他说出近来县衙发生的事,他稀里糊涂说了一堆,而那人正是跑掉的灰衣男子,线索看似又断,程赫没再关注孩子走失等案子,毕竟,神秘的苍松阁该总不会靠作拐子起家? 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赌场。 保不准,那赌场亦为苍松阁隐藏产业。 日子一晃而过,三月十六这日,郑超邀几人上魁星楼一聚。 从南疆回来一月有余,几人尚未好好聚一回,一来祝贺郑涵五岁生辰,二来祝贺几人劫后余生,大家伙儿乐得参与,个个表现积极,离约定的时辰还很早,陆晗已去魁星楼帮忙去了。 听说,孙俐要下厨整一桌子地道的江南美食出来。 差一刻至午时,秦冉准备出门。 可她刚走出后院,已经听见某人的声音。 “不用客气,你们宋御史对我家秦冉关照得多,我哪儿能收你的银子,无论你何时来,秦家酒肆都为你敞开。”赵氏朝眼前一看就不好说话的男子连连摆手,一边偷偷看向走进的秦冉,见到她,赵氏暗自呼气。 终于等到她,让一座冰山带走另一座冰山吧。 “多谢。”宋天瞬摆出一张谁都欠他几百万两雪花银的臭脸,客气道了谢,还是放下那装有银锭的布袋。 秦冉立在门边,见宋天瞬把季与的眼神、动作,甚至语气学了个十成十,不禁觉得好笑。 想笑,她就笑了。 “你在笑我?”一双剑眉与星目,他冷眼一扫同秦冉的眼刀倒有些相似。 “哪儿的话。”这一个眼神,吓得旁边的赵氏后背冒着虚汗,赵氏尴尬笑两声,打着圆场,她生怕这宋御史派来的冷面男子和自家未出嫁的坏脾气闺女杠上。“她就这性子,你可别在意。” “娘,我去魁星楼了。”秦冉见赵氏给吓得脸色不好,直接扯住宋天瞬的衣袖,拖着往外走。“你怎么来了?” “宋御史派我查一些东西,需要你配合。”宋天瞬一本正经说道。“我住在北街客栈。” “早点回来。”赵氏尖着耳朵听了一句,瞅着两人的背影喊道。 两人渐行渐远,赵氏杵在酒肆门前摸着自己胸口,她觉得秦冉似乎有些奇怪? 比秦冉更加奇怪的一件事是,赵氏忽然感到可惜——宋御史走时,为何不顺路带走她家闺女?有个当大官且能干的女婿,多有面子,不过,赵氏掂量掂量手中的布袋子,觉得冰山和冰山,亦非常般配! 芙蓉城数一数二的酒楼——魁星楼位于窄巷,今日恰好是县衙休沐的日子,赶逢集市,街上热闹非凡。 秦家酒肆距魁星楼不过半刻钟的脚程,踩着时点,秦冉和她身后的新跟班一同进了魁星楼三楼,三楼给郑超包了下来,便只有他们几人。 某人自带冷场效果,前脚踏上三楼,后脚刚落地,一屋子皆停了下来纷纷向他俩行注目礼,当然,有人忘记合上惊愕的下巴。 譬如郑凯和程赫,他们此时的内心独白为:面瘫男高深莫测,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譬如郑超:他怎么来了?宋御史那瘟神是不是又来了?俺滴个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哟! 譬如郑涵:冰山叔叔看起来好牛掰,出场瞬间秒杀所有,他要和他做朋友! 征然一息,陆晗勇敢破冰行动。 “季与大哥,你怎么来啦?”在陆晗的意识里,无偿教他绝世武功的宋天瞬是大大好人,跟在他身边的季与应该至少会是个好人,不管怎么说,他师傅不在,陆晗就得替宋天瞬好好招呼季与,虽然他看起来的确太高冷。 “宋御史派我来查案子,需要秦捕头配合。”宋天瞬台词都不换,张口就答。 “哦。”一时找不到话题,陆晗走到郑涵面前,用商量的语气问道。“涵兄,你生辰多个人也热闹,你看如何?” 郑涵一直瞅着宋天瞬瞧,小脑袋瓜子开始东想西想,见他冷冰冰的样子,好奇又不敢靠近,而陆晗给了个梯子,他飞快往上爬。 “既然是秦的朋友,便是我郑涵的朋友。”学着大人的话,郑涵老气横秋的摇头晃脑惹得大家伙笑得直不了腰。 “菜都来了,你们一个个傻愣着作甚?”推开半掩的门,孙俐手里还端着放江南美食的托盘。 “我来,你小心点。”郑超上前接过托盘,担忧孙俐过于操劳,前阵子让她忧心忡忡,今日又 亲自下厨。 “小冉,快过来坐。”似才注意到秦冉身旁站了个男子,此人高出自己不少,她仰视一眼,笑 着问道。“诶?这位就是濮阳公子?” 小道消息传得最快,孙俐早听郑超讲过濮阳家公子濮阳易瞧中秦冉的事,今日一见,濮阳易稍 微偏瘦了一些,脸部轮廓偏硬了一些,各方面还是不错的,光看那气场,便晓得两人有戏。 孙俐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但她话音一落,霎时间,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 哭笑不得 “这位就是濮阳公子?”孙俐没见过季与,潜意识里认为在秦冉身边出现的男子可能性最大的应该是濮阳易,她未曾多思,顺口问道。 几人先是一愣,随后,每个人的表情皆各自精彩。 程赫瞅瞅郑凯,后者眨眨眼努力憋笑,前者则背过身去咧嘴笑开了花,好戏即将登场! 而李晨和陆晗的脸上添了几分担忧,大家伙不会不清楚秦冉对于濮阳易的态度,孙俐把披着季与皮囊的宋天瞬认成了濮阳易,两人担心秦冉会不会哪根筋不对,当场发火,也不是说秦冉多讨厌濮阳易,可她确实反感同相亲有关的任何人任何事。 至于郑超,他猛然倒吸一口气! 他又没眼瞎,他怎么会不知宋御史看上秦冉? 眼前的冷面公子季与明摆着就是宋御史派来的小卧底,目的嘛,自然为踹死那些给这朵奇葩吸引来的蚊虫飞鸟,孙俐如今讲出那么一句惊世骇俗的话来,季与不会以为是他教的吧? 哎哟喂,天大的委屈,他可是支持宋御史和秦捕头凑成一对的人呐。 “别胡说,这位可是宋御史身边的季公子。” 郑超头皮一阵发麻,立马一脸严肃,语气颇重,惊得旁边的郑涵愣住,眼眶子里的泪珠滚来滚去,他爹何时凶过他娘? 本等着看戏的人都傻眼了,好戏可不是指吵架啊,气氛僵硬,几人呼吸一滞,斜着眼偷瞄孙俐。 然而,当事人面上不见尴尬,反盈盈一笑。 “怪不得,这一表人才的公子原来是季与公子,久仰大名。”能从江南至蜀地,孙俐可没别人想象中那般脆弱,她反应快着呢,一瞬间,她已看出并明白自家夫君的反常。“都快来坐下,菜一会儿凉咯。” 一两句话,尴尬就这样化解。 门边,该冷脸的秦冉,她倒没一点在意的样子,她的神经不至于如此敏感,仅仅提起一人她就要像脾气暴躁的人那样掀桌甩门。 至于宋天瞬,依旧是面瘫脸,他看一眼秦冉,见秦冉居然笑着走向大圆桌。 她在想,明明是爱笑的人,却整天挂着一副臭脸,也不知该憋得多难受,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众人见秦冉笑了,暗自称奇,今日太阳难道打西边升起? 秦冉的思维、举动一般都出人意料,大家懒得费脑,干脆坐下,闲来无事,反正坐着也是干坐着,几人的视线又不约而同的扫向郑超,他们期待着出了名惧内的县令会有何表示,他刚才可吼了他家娘子。 “来,娘子。”郑超见秦冉和宋天瞬都没啥异常,赶紧哄孙俐,怕她心里难受,他家娘子一向是把苦水藏在心里的人,宁愿他委屈也不能让她委屈,郑超后悔自己不该怒她,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他只能表现殷勤些,时不时给她添茶倒水。“小心,烫。” 一时,大家忘记今日乃是郑涵的生日,小小寿星公给人冷落,可小家伙一点儿都不在意,因为他已经开吃啦! “秀什么恩爱。”瘪嘴,程赫撇过脸去不看两人如何恩爱,把目光集中到一桌子令人垂涎的美食上去。 江南美食以清爽、秀美著称,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江南人偏好鱼类为主的菜肴,鱼之味美,美于膏汤, 看着一桌子美食,程赫摸了摸腹部吞着口水。 全是耳熟能详的江南美食,糖醋排骨、香油馄钝、太湖莼菜、水晶肴肉、江南三鲜、老灶牛肉、芝麻盐水鸭、生煎包、程氏叫花鸡,以及各类小吃,分量不算多,品类可不少,青叶粑粑、龙井汤圆、酸辣汤 宋天瞬见一桌子人尽兴吃着,不自觉想起大年三十那晚,回忆过去的日子,仿佛他通常都是落寞的。 “喏。”他微微发怔时,秦冉把一碟新鲜的鱼肉切鲙放在他面前。 他知道,她记得他的喜好。 抬头,宋天瞬眸中闪过一道柔光。 一桌人吃吃闹闹,硬是从晌午吃到了傍晚,晚上,秦冉洗漱后合衣靠在窗边,等着宋天瞬的同时,她琢磨着苍松阁的事。 程赫那边没甚进展,她若要查,有些局限,思量片刻,秦冉决定一会儿问问宋天瞬。 没多久,那人准时翻窗入室,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显然十分熟练。 “在想我?”一落地,他的手已轻抚过她的面庞,嘴边扬起浅浅的幅度。 “想问你件事。”秦冉假装他刚才没有故意吃她豆腐,续道。 “想问我有没有想你?” 宋天瞬牵住她的手,一拉一扯,他搂住她的腰肢将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凑得很近,有些嬉皮笑脸的意味。 啪一声,秦冉打掉宋天瞬的手,起身站在他对面,看着那张近来总出现在脑海里的面容。 今日,宋天瞬未易容成季与的模样——本色出演,一侧酒窝深陷,他笑得不怀好意。 “不怕给人发现?”秦冉似乎许久不见他笑,以前觉得别扭的笑容,如今看来有种熟悉感。 “更怕你忘记我的样子,可别随随便便把阿猫阿狗都当成我。” 他的话有几分醋意,想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本意,唇边不禁荡起一层涟漪,他还在意中午被孙俐当做濮阳易的事情。 “少打岔,你知道苍松阁吗?”在他身旁坐下,秦冉转了脖子看着他。 “怎么?”提到苍松阁,宋天瞬不自觉下意识想跳过这个话题,所以他用右手快速蹭了下右侧鼻翼。 看出他有所隐瞒,秦冉确定他对苍松阁多多少少了解一些,所以她也不绕弯子说了关于案子的事,但没提她的真实想法。 “苍松阁主为敛财,可能曾经穷怕了吧。”面上不疑有他,心里早提高了警惕,宋天瞬接着随便说了说,没专门说到灼寒,因不想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若让秦冉得知灼寒的真正含义,他认为她一定会把这个问题的砂锅打破敲碎。 秦冉看出他的态度,见他不感兴趣可能知道的也不会太多太深入,便未再言。 士农工商,商人于古时的确是给人瞧不起的职业。 按照两人的约定,宋天瞬在得闲时教秦冉练功,他打算作个尽职尽责的好夫子,心法至招式——一一指点,但秦冉欣然接受后,接下来发展的轨迹似乎有所偏转。 某人白日粘着她,晚上也粘着她! 因此,宋天瞬教秦冉学完一日的内容后,便躺下赖着不走了。 秦冉正要教训这蹬鼻子上脸的家伙,他接下来的话让她失去语言,他还是那个宋御史? “别解释。” “你今日同他们一伙儿,欺负我。” “不开心。” 秦冉摊手,作无语状,这明明是一个幼稚的孩童才会说的话。 可秦冉仅一息愣神,某人已阴谋得逞,他单手一挥,烛台的蜡烛随之熄灭,室内变得昏暗,微弱的月光慵懒洒下,慢慢爬上窗棂,而不知何时,美人给人打横抱上塌,她躺在他的怀中身子一下子发软不能动弹。 “好吧,原谅你好了。”玩了会儿她小巧圆润的耳珠,那人在她耳边吹入暖风。 低沉的男声,压过屋子里渐起的曼妙呻-吟。 次日清晨,秦冉给宋天瞬唤醒。 “冉冉。” 宋天瞬靠外侧躺,将自己的下巴搭在她如上玄月的肩窝,右手手臂拥过腰肢,手掌紧贴秦冉小腹,一股暖流淌入丹田,犹如山涧汤池里潺潺而出的泉水,晨曦间,挺适合他替她调理一遍身体。 尽管,得费点神。 不过,那又何妨? 他一向浅眠睡得较少,每日醒来,第一眼见到怀中的她,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划过心尖。 恍惚间,宋天瞬总觉得,这样一辈子就很好,可回念一想,觉得她的存在并不真实,孤独了二十多年,他何德何能能等到她? “嗯?”秦冉睡得正香,给他弄醒,懒得睁眼,只用鼻子嗯了声。 “郑县令来了,似有急事。”差不多在秦家酒肆外,他已听见并辨认出郑超的脚步声,而他来秦家酒肆,必定是寻秦冉。 睁眼,秦冉坐起。 “不妙。”胸口忽然有些发闷,她担心那日的想法真发生了。 秦冉从他身上翻过,下地便要往门边儿去,有人却拉住她的手腕。 “他刚到。”话间,宋天瞬手中已拿着她的衣服,替她换衣。“衣衫不整,你是准备要闹哪样?” “我自己来。”秦冉脸颊微红,接过袍衫转到床边屏风后换衣。 刚换好衣服拉开房门,秦冉只见秦小五打着哈欠正要敲她的门。 “你晓得县令来啦?” “我”突然想起屋子里藏了个男人,秦冉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往后瞄了一眼,但屋里早没那人的踪影。 “你看什么?”秦小五伸长脖子跟着往里看。 “没有,爹,你再睡会儿。”摇了摇头,秦冉急匆匆去酒肆大堂。 一见郑超,秦冉心里咯噔一下。 昨日神采奕奕的芙蓉城县令,今日一瞧,简直判若两人。 满头黑发凌乱不已,发髻松松垮垮吊在后脑勺,他面容憔悴,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眼睛周围都是黑黢黢一片,衣衫袖口破了好几道口子,不知道的,得以为他遇到匪徒给打劫一通。 而郑超一见她,快步走近。 忘记男女有别一事,郑超一把握住秦冉的手,开口说了半天,只说出一句话来。 “涵儿不见了。” “坐下说。”秦冉看出他的紧张、焦虑、不安以及自责,任由他握着,她让他坐下。 “何时不见?” “不知具体是何时。”说这话,郑超惭愧不已。 “那就从昨日回去后开始说。” “昨日傍晚回县衙后,婆子把涵儿带回去休息,我在致远堂看公文,娘子有些疲乏泡了个澡就歇息了。”小孩子说睡就能睡,回县衙前,郑涵已经睡着了,而县衙里人又不少,谁能料到一个五岁大孩子说不见就能不见了。“应该快子时,小斯前脚送来宵夜,照顾涵儿的婆子就跑来说找不到他。” “县衙就那么大,上上下下都翻遍了,我带人在芙蓉城寻了整整一夜。”因这事儿不能大事声张,他仅带了几个亲信亲自找人,郑超至今还瞒着孙俐。 找不到郑涵,郑超不敢回县衙。 “她早晚会知道。”听完,秦冉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回县衙。” 也许,县衙里会有些线索。 芙蓉城县衙,后院。 一路上,郑超紧张得握紧拳头,时不时用手背擦去额头的汗水,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同孙俐解释儿子在自家莫名消失不见,但要让他骗她,谎称儿子去了哪儿玩耍,他实在是做不到。 思了一路,郑超没能想到一个合适的解释。 或许,真的只能像秦冉所说,坦白一切。 然则,郑超一踏进院子,便见孙俐立在门边,他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她双眼一闭昏厥过去。 孙俐昨日睡得沉,今日一早起来去瞧儿子,未能走进她的房间,孙俐发现郑涵屋里的婆子丫头神色不对,停下一问,孙俐大惊失色。 而她自知不能慌乱,就在后院等郑超回来。 无论如何,孙俐没能预料到郑超没能带回郑涵,反而带回了秦冉,她一见到郑超身后的秦冉,觉得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涵儿果真出事了。 “娘子!”见此,郑超着急死了。 当孙俐再次恢复意识,她第一个看见的不是心心念念的郑涵,也不是满脸担忧与自责的郑超,更不是一贯面若冰霜的秦冉。 在孙俐床榻前,坐着一个留着雪白山羊胡子的老头。 老头一脸褶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摸了摸她的脉搏,摇头叹气。 “大夫,我娘子究竟如何?”儿子还没找到,娘子要是又病,郑超根本无法呼吸。 “老头,有话你赶快说,别吞吞吐吐!”有人守在门外,朝内一吼。 山羊胡子老头是蜀地一带名气不小的大夫,郑超要一大清早请到他,唯有拜托同他相熟的程赫,所以,守在门外的男子就是不便进屋的程赫。 “喜脉。”老头往外瞪一眼,捋着胡子道。“夫人不可再情绪波动过大,否则,胎儿难保。” 大夫一言,郑超顿时哭笑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 将会撕票 “脉实,腹中胎儿已有一月有余。”见郑超一副哭笑不得的苦相,又见他人惊诧的表情,大夫以为他们不信,拧了眉,他一边捋着雪白的山羊胡子,起身续道。“夫人切记,不可大喜大悲,胎儿尚且不稳,记得差人取药。” 屋外的程赫几人并非不信大夫,而是惊叹郑超的办事效率,孙俐腹中胎儿一月多大,掐指一算,岂不正是他们返回芙蓉城那两日? 可以啊,厉害啊! 这速度,杠杠滴! 闻大夫所言,意外的惊喜令孙俐静了下来,双颊升起两抹红霞,似羞似涩。 待郑超反应过来,看看几人,一瞬的欣喜复被冲散,他不禁觉得左右肩头各自扛着两块大石,因责任产生的压力,压得他心底沉甸甸。 “老头,我送送你。”大夫踏过门槛时瞪一眼程赫,程赫瞅瞅郑凯,立马满脸堆笑,两人跟在大夫屁股后闪人了。 要是换在平时,几人肯定闹腾起来了,可眼下,肚子里的小娃没事,不见的郑涵却不一定有那好运气,他们一走,院子里的李晨也认为待在后院不合适,不吭一声离开。 “说说昨晚的情况。”剩下他们三人,秦冉走向内屋床榻,一路上,郑超把他知道的一切都讲了出来,他没觉察出异样,秦冉亦未听出异常。 回忆起昨日,孙俐眼眶一热,调整呼吸禁止悲伤蔓延,她半靠半坐,侧了脸朝外唤着人名,不一会儿,屋子里进来一名小厮和丫头,两人噗通一声跪下浑身战战兢兢。 “怎么回事?”郑超不敢闹大,反而忽略一些细节,见到小厮和丫头,他眼皮子一跳心下绷紧,遗失的细节统统串联在了一起。 “还不一五一十赶快说。”没专门向郑超解释,孙俐开口道。 秦冉盯着两人,那刚抬眼欲张口的丫头吓得急忙垂目,咬紧唇瓣。 “都怪小的少长了个心眼,粗心大意,才让小公子出了门。”瞥见丫头脸色苍白,小厮干脆心一横,把责任全揽在自个儿身上。“夫人,此事同韵儿姐姐无关,她真不知道小公子打了什么主意。” “混账东西,让你说经过。”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郑超听得头晕。“别瞎扯,给我仔仔细细说一遍,要是找不到涵儿,有你俩好受!” 郑超一发话,丫头更怕拖累小厮便埋着头说道。 “昨日打魁星楼回来,奴婢听奶娘说小公子睡下了,奴婢守了一个时辰后换了松枝姐姐,哪儿知回房前碰见小公子,小公子可能睡醒一阵子,精神头瞧着不错,他喊住奴婢,跟奴婢说杨管事找石头有事,奴婢不疑有他马上去找石头,然后回房干些粗活歇下了。”说着说着,丫头哭了起来。“奴婢不该问也不问就去找石头,奴婢更不该偷懒不去向杨管事回话,奴婢有罪,请夫人责罚” “石头当时在哪里?”打断丫头,秦冉看向小厮,她已听出小家伙有意支开石头,且,他耍了个小计谋。 “后厨值班。” “后厨有出去的地方?” “有个狗洞。”答这问话的不是丫头或小厮,而是一脸懊悔的孙俐。 这县衙后院非自家修建,孙俐郑超哪儿能知道哪里多出一个狗洞来,直到年前,郑涵溜到街上去玩给管事碰见拎到孙俐跟前,才知道厨房有个狗洞,孙俐要命人堵上,郑涵又是悔过又是保证求娘别让爹知道这事儿,见郑涵真乖了一阵,那时恰逢出了南疆一事,堵狗洞的事就搁下了。 没人能料到,一个狗洞竟牵扯出今后将轰动整个大唐的大事! 略微一想,大家就都清楚郑涵如何消失于县衙后院,郑涵晓得后门守卫严格绝对不会放他出去,因而故意找了同石头相熟的韵儿把人支开,石头得了韵儿的话径直去找杨管事,这便留出一个空子,等人一走,郑涵熟门熟路的钻狗洞出了门。 不过,他究竟为何要偷跑出去,出去后又去了哪里? 得知详细经过,秦冉及郑超到致远堂,李晨、程赫、郑凯和陆晗早等在那里。 “一夜未归,小公子该是贪玩,上街遇到坏人给抓了去。”致远堂一时无声,直到李晨张嘴打破那堵得让人胸口发闷的沉静。 “拐子?”挑眉瞅了瞅几人,郑凯说道。 “胆子不小啊,前几日才破了雷小胖葛冬雪的案子,又有人敢在咱眼皮子底下犯事?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嘛!”陆晗气得拍桌,对于上次给衙役通风报信跑了的拐子‘老大’——灰衣男子,他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拐卖孩童的事情本身招人厌恶,不过县衙里出了内奸一事,就更加让他憋气。 陆晗气愤说着,秦冉抬眸,正同程赫的视线对在了一块,见他撇嘴,她猜到两人应该想到一个点上去了。 一般而言,出了雷小胖和葛冬雪的事,芙蓉城的拐子该消停一阵,而有人敢趁着这时段作案,怕乃故意而为之! “据那丫头说,郑涵是自己主动钻钻狗洞出去的,实际上,会不会有人故意把他骗了出去?”提到拐子,郑凯又想起另一种可能。 “绑匪?若是绑匪,必有所图,只要有消息,就不怕救不回他来。”一拍手,陆晗瞪圆了眼,可立马又摇了摇头,如果是绑匪,起码得送来书信说一声赎金为多少吧?“老郑,你收到什么没?” 郑超苦着一张脸,无声叹息。 “这样,像上次那般,程赫负责查在本地和附近县城活跃的拐子,我去城外看看,陆晗、郑恺于城内搜索寻找线索,切记,一定要把影响降到最低。”坐着讨论不出个一二,关键还得寻找线索,分了功,李晨让大家赶紧动起来。 昨晚到现在,已经过去不少时辰。 “这事儿,没准确消息,别泄露出去。”李晨再一次强调一遍,他们需要暗地里排查。 其一,如果对方有意为之,大肆宣扬则打草惊蛇,其二,如果对方并不知郑涵的身份,他们摆出大阵仗,会让对方知道他们掳走的是芙蓉城县令的儿子,后果很严重——极其可能令他们最终找到的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几人起身出致远堂,落在最后的秦冉看一眼坐立不安的郑超,折回来道一句。 “稳住。” 画幕前翻一页,时间推回昨晚,皓月当空之时,粉雕玉琢的娃娃躺在床上转悠着黑黝黝的双目,他摸着空荡荡的胸口,想了老大半天才回忆起自己把长命锁放进娘亲手绣的香囊里,而香囊 “吉祥。”郑涵双手撑床坐起,声儿不大不小喊着。 “小公子,你醒了?渴不渴,要不要吃水?”塌边打瞌睡的小厮睁眼往一看,边揉眼边走向郑涵。 “嘿嘿,吉祥你过来。”朝他招招小手,小家伙狡黠一笑,变法术似的从身后掏出一小瓶上等梨花酿。“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本睡得迷糊的小厮鼻子一动,立刻清醒过来。 “吉祥,你看这是甚?”郑涵知道吉祥平时办事牢靠,可一见着美食佳酿便迈不动道咯,揭开梨花酿的瓶塞,他诱惑性道。“想不想尝一口?” “小公子,这可使不得!”抹去嘴边的哈喇子,吉祥往外瞄一眼。 “你不要就算咯。”作可惜状,郑涵假装抿了一口。 “小公子,夫人不准你吃酒啊!”拿走小家伙手中的梨花酿,吉祥一面担心一面又心痒痒的样子,他担心给孙俐发现郑涵私自吃酒,可闻见那股子香味也忍不住舔舔嘴。“要让夫人知道了,可得剥了我的皮。” “哎呀,娘!”私藏一瓶酒,少不了挨一顿板子,郑涵用手捂住嘴显得十分害怕。 “怕了吧?”见他晓得害怕,吉祥侧过脸去偷笑。 “那那你赶快把梨花酿拿走,赶快扔了,诶,等等,扔了多可惜啊,吉祥,你给我再尝一口嘛。” “这可不行。” “就一口,真就吃一口!” “想都别想!” “你给我站住。”见吉祥认真的模样,郑涵忽然有些着急,他怎么能不按他预想的去做。“敢不听我的话,我告诉娘去,说你藏了酒!” “哎哟,小公子,你别折磨小的啦。”一听这话,吉祥面如苦瓜,可怜兮兮的弯腰站在床前,进退不得。 “娘说,浪费可耻那,那你替我吃完吧!”似乎又觉得自己任性了,郑涵想了想,续道。 “这可以。”不作多想,吉祥仰头咕噜咕噜往肚子里倒进梨花酿,满口香甜,吃得太急,反而忽略酒中不该有的苦涩。 刚吃完,吉祥还没来得及去扔瓶子,噗通一声,他已经抱着它倒下了。 “吉祥?”胖嘟嘟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脸,不见他有何反应,郑涵起身俯视着他,眼带不屑。“蒙汗药都分辨不出,真是给人卖咯,还得替人数钱,笨!” 念着自己已经是五岁大的男子汉,郑涵决定独自一人去魁星楼取回长命锁,当然,顺便看看还有大叔卖糖葫芦不。 于是,郑涵出了房门悄悄溜到厨房打算用老办法出去,可谁知今日值班的是石头,他知那人认死理不好糊弄,况且他已给郑涵‘害’过一次,便灵机一动去寻韵儿,玩了个调虎离山之计。 魁星楼离县衙不远,郑涵亦识得路,他几次回头未见人跟来,随挺起胸膛大步走着,面上写着四个字——得意洋洋。 头一次出门,没有跟班没有尾巴,郑涵自我感觉相当良好,嘴里吃着串糖葫芦,转眼间就到了魁星楼。 正准备进去,他突然顿住,看向一旁的小巷子。 一辆看上去十分普通的马车停在路边,有人一撩车帘跳上,动作利索,异常潇洒,郑涵正惊叹那人好身手必定为江湖人口中的大侠,可再眨眼,大侠仿佛变成了贼人! 大侠的同伴紧随其后,那人用胳膊夹着一个小姑娘。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见此,郑涵不像其他小孩那样扭身就跑,反而学着大人的样子叹气,前几日有拐子拐骗孩童的事他听孙俐讲过了,虽说娘同他说如果碰见这样的事得马上藏起来保护好自己,但堂堂芙蓉城县衙县令的儿子岂能眼睁睁看着小姑娘给贼人带走? “看本公子出马!”郑涵四下一瞧,计从心来,他把手中的糖葫芦扔到地上踩扁,然后扯下一颗埋进快速挖的小坑里。 不过几息的间隙,郑涵已抹花了脸跑向那辆即将离开的马车。 “娘,你不要涵儿了嘛?” “嬷嬷,涵儿乖乖吃饭,再也不挑食了” “呜呜,你们下来啊,你们快下车啊!” 周围人不多,郑涵嚷得声却不小,魁星楼里有人探了头往外凑,见一五岁男孩哭得眼泪哗哗,站在马车旁。 “小子,找不着阿娘了?”先上车的男子掀开帘子,见外面杵着个小脸脏兮兮的孩童。 “哥哥,美人哥哥,你有看见涵儿娘和嬷嬷?”看看两人的位置,郑涵分出主次,刚才抱小姑娘上车的男子坐在马后驾马,而以为是大侠的白袍男子就是正问他话的主子,男子肤白貌美,颇有风流倜傥之势。 光看相貌,郑涵感觉到此人的不一般。 “自然,要不要跟哥哥去找娘?”一声美人哥哥,唤得白袍男子扬眉一笑,这孩子嘴甜。 “不要!娘说不能和陌生人离开。”郑涵退后一步,眼中多了一份警惕,背在身后的小手顺便扔了一个糖葫芦到墙角。 “呵呵,哥哥可不算陌生人,哥哥不仅认识你娘还认识你爹。”这小孩机灵,男子觉之有趣,上下打量一遍郑涵,细细一看只见他五官精致穿着不差,兴许是中等人家走失的孩童,再瞧见郑涵腰间绣字的香囊后,他眯眼笑着。“你是郑家小公子,对吧?” “你真认识我?”郑涵面上惊讶不已,心底又感叹拐子的确有厉害之处,眼睛够尖,他可是有意翻过香囊有字的一边。 “若不识得你,哥哥怎么会知道你叫涵儿?上来吧,哥哥顺路送你回家。”白白送上门的孩子,白袍男子完全没有理由拒绝,一看他水灵,二看他机灵,再者,他也需要找一个孩子培养培养。 男子眼光不低,寻见个满意的孩子,可不容易,今日与人谈事恰巧碰见自家人揽活,谁知白捡一个好胚子。 “谢美人哥哥。”郑涵欢欢喜喜上车,可一上车,眼前就是一黑。 小家伙高估自身能力,低估对方实力,不曾体验世间险恶,一不留意,倒把自个儿套了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 傲娇郡主 巳时初,秦冉立在县衙后院一棵大树下,她盯着树后那隐秘的狗洞,若有所思。 韵儿和石头所言不假,给郑涵藏在床底呼呼大睡的吉祥也让人找到,秦冉确定一切应为郑涵自编自导自演,可他为何要在夜里离开县衙,他究竟打算去哪里,他最后又到哪里去了? “假如我是他。”站在自己的位置去琢磨一个小孩的思维方式,真难以想通,所以秦冉假设她就是郑涵。 孙俐为扬州刺史庶出之女,本家家教不低,落在郑涵身上的规矩亦不少,郑超孙俐宠爱唯一的骨肉,但该严苛的地方定免不了,郑涵从小写得一手好字,习得夫子教导,一年上街游玩的次数却不会超过十次,这使得小家伙对外界的好奇心强烈,总爱偷偷溜着上街游玩,他喜欢去东桥看师傅捏泥人,他喜欢花几个铜钱玩套圈,他更喜欢吃曹老头卖的酒酿圆子和糖葫芦 “糖葫芦。”想到糖葫芦,秦冉脑海里立马浮现出曹老头与魁星楼的位置,脚步已不自觉往那边移去。 昨日,郑涵只去过魁星楼,他再次出门的理由怕是与此有关,而曹老头在魁星楼附近。 “老曹,昨晚戌时左右,郑涵是否来买糖葫芦?”因曹老头家住这条街拐弯的巷子里,魁星楼所在的街道又尤其热闹,曹老头常常等到街上快无人了才收摊回家。 “郑涵?”曹老头不禁挠头,来买糖葫芦的孩童倒不少,他哪儿知道谁是谁,再瞅一眼一脸严肃的秦冉,他忽然想起去年有个男孩就是跟秦捕头一起到过他的小摊,莫非就是昨晚收摊时买走最后一串糖葫芦的孩子。“就是这么高,穿件蓝色小衫的男孩?” 秦冉点头,看来他真来过,可继续问下去得到的线索仅仅为他来过。 挪了步子向魁星楼走去,将至魁星楼,她耳边响起一声口哨,抬头看去有人凭栏眺望,两人视目而对,那人冷然的眼眸徒然升温。 宋天瞬手撑护栏,跃身飞下。 “你怎么在这儿?”秦冉一见他就想起早上的事,耳根子有些发热,她撇过脸去不看他。 “你觉得了?”她每一个细微反应落在他眼中,皆觉之趣味十足,宋天瞬凑近问道。 “有何进展?”秦冉推开他,可手一触碰到某人结实的胸膛,心跳不自觉加快,她烫手般收回了手。 刚才的话题还没聊完,他那句‘你在哪儿我在哪儿’未说出口,秦冉直接跳到下一个话题去了,尽管宋天瞬知道她此时眼中全同郑涵有关了。 “唉。”宋天瞬叹气,无奈笑笑,不知何时她会脑子里会塞满他。“昨晚有人见一男童出现在巷口,不能确定就是他。” 闻言,秦冉顺着他手指指向的巷口走,巷子不深,一眼望去可见巷子另一头的街面,而且巷子左右两侧并无人家, “如果是他”低头,她观察巷口的环境,黄土夯实的地面、砌垒的厚墙以及堆了些杂物的墙角,看着看着她蹲了下来。 “那人看见男童上了一辆普通的——”宋天瞬跟在她身后,他的话没说完,她已猜到。 “马车。”巷子应为近道,有时为小贩落脚的地方,有时为马车轿子通行的捷径,地上明显有几条常年压出的痕迹。“这儿有车痕。” 魁星楼的伙计能证明昨日此地停过马车,车旁曾站着一个四五岁大的男孩,但这些不能证明那人就是郑涵,若男孩不是郑涵,他们顺着马车的线索追下去则是错误的,纯属浪费时间。 因此,关键在于,小男孩是郑涵吗? 宋天瞬不语,他能想明白的事,他相信她同样清楚。 蹲着观察一阵,秦冉盯着墙角黑漆漆的凸起,随身携带的匕首挖出染了尘土的半圆半扁的东西,那拇指大小的东西外侧仍泛着枣红的光泽。 再次起身,她四下一扫,走到对街树下,此处正前方为魁星楼,一侧为巷口,因为旁边有口古井,从巷口看过来一时倒摸不清这边的情况,秦冉绕着井、树寻了一圈,折回巷口时手中多了一物。 “你看,这是郑涵留下的糖葫芦。”她看着宋天瞬,他的目光集中于躺在秦冉手心的两个被踩扁的糖葫芦,她解释前去了趟魁星楼。“你等我。” 宋天瞬站在原地等她,不过半刻钟的功夫,秦冉从魁星楼出来,右手拿一个铁红的香囊,其内装着金子打的一副小小长命锁。 两颗糖葫芦加一块长命锁,便为郑涵偷溜出来的动机。 “昨日玩耍时,郑涵嫌重便把他的长命锁取下放在窗边的梨花木座下,回去时肯定忘了,晚上独自上魁星楼拿,来之前去了曹老头那儿买了串糖葫芦,估计也就吃了两颗,在古井那儿看见了什么,他有意把糖葫芦踩扁埋在土里。”曹老头的糖葫芦之所以受欢迎,最大的原因在于他家糖葫芦特别大,同别家糖葫芦一个价,一串多两颗共计八颗,渐渐的,这条街也就他一人卖糖葫芦,这事情还是郑涵跟秦冉说的。 “为何要踩扁?” “显而易见啊宋御史,不是所有孩子都能吃上糖葫芦。”不用多想,像宋天瞬那样挥金如土的人怕是不懂寻常人眼中的柴米油盐有多贵,哪儿会有闲钱给孩子买一串可有可无的糖葫芦。“如果郑涵扔一颗糖葫芦在路边,很有可能被哪个小孩看见捡起来擦擦吃了,或者,路过的狗叼走,郑涵想到这点,才有意把糖葫芦埋在土里,踩扁了它是为了给我留下线索。” 秦冉说完自顾自往前走,走着走着又返回来,瞅瞅愣在原地的宋天瞬,示意他跟上。 “走吧,我知道你小时候肯定比他聪明。”秦冉早发现,郑涵比一般的孩子脑子转得快。 万年冰山脸,忍不住黑线。 难道,他的脸上写了嫉妒二字? 抑或,她认为他需要嫉妒一个小屁孩? 顺着马车的线索,两人最后到城门处,幸运的是在城外草丛里发现了半串糖葫芦,不幸的是,一出城,线索反被斩断。 日落后城门关闭,拉着郑涵的马车在今早出城,马车样式普通,守卫没过多注意,亦未发现异常,谁能知郑涵出了芙蓉城去了哪里? 午后,县衙。 “县令,城外有人通传。”没来得及吃口热乎饭,李晨匆匆忙忙从城外赶回。 无半点关于郑涵的消息,也不能外出寻找,郑超唯一能做的是守着县衙等着他们传回好消息,一上午,他嘴里起了好几个泡,茶水吃了好几大壶,等来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麻烦事。 “高丽国?韩俊民?”接过李晨递来的信函,他大致浏览一遍,面无表情道。 “高丽郡王韩俊民,他是成宗大王王妃的哥哥,同行的还有郡主韩贞姬,路经芙蓉城转向大秦国,我已让人审核,他们的路引等手续齐全无误。”原本是带人在城外找郑涵的踪迹,县衙几人竟碰巧遇上一行来自高丽国的队伍。“对了,他们特地打过招呼,说是此行行踪保密,待两三日就离开。” 换做其他时刻,接待外国友人的事大家乐呵做着,此时此刻,郑超则兴趣索然。 “把函给县丞送去。”郑涵一手扶额,一手推远那封信函。 儿子的事没得下文,谁要嬉皮笑脸迎接什么高丽郡王。 “那”李晨晓得郑超的意思,想到其他,他犹豫着张口该以一个什么理由来说明。 县丞陈思铭跟县衙上上下下的关系不算好,大家除了知道有这么一个病秧子之外,再无其他印象,造成这现象的原因主要有两个,其一,据说陈思铭家境殷实,这县丞乃捐官所得,比起论实力为官的郑超等人,大多数人心底是瞧不上陈思铭;其二,接触过他的人都说他是个坏人,脾气坏,不爱搭理人,从他来芙蓉城起便一直缠绵病榻,一副病殃殃的模样,似家中至亲去世一般。 “病来如山倒,同他讲,我怕过了病气给郡王郡主,让他接人去。” “好。” 陈思铭病了好几年,郑超这‘病’个两天也不过分,说完,他往后院走去。 三月十七,夕阳西下。 窄巷附近一处中等大小的三进院落,给临时找来的婆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再赏些银子去。”见婆子手脚利索,一个半时辰便将宅子收拾出来,陈思铭命长随另外拿了些赏钱。 “多谢陈县丞,多谢多谢。”管事的婆子接过银子,连着道谢好几声才转身离开。 “咳咳咳”一阵微风吹进院子,陈思铭捂住嘴咳嗽起来,套在长袍里的身子似乎摇摇晃晃。 “您休息着吧,下面的事小的会办。”长随见此,伸手虚扶。 “大成了?”陈思铭摆手,拿出一抹方巾拭过嘴角,待咳嗽止住,抬眼看向门口走来的魁梧男子。 “小的去找。”长随背对外侧,所以不知陈思铭口中的大成已经走向两人,等他回身看见大成,自动退下。 陈思铭看着大成,从他面上表情猜测到他应该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郑县令爱子昨日走失,至今未能寻见。” “咳去吧。”敛去目光中闪过的某些东西,陈思铭又咳嗽起来。 当初来芙蓉城上任,陈思铭已同郑超讲得清楚明了,他挂职于此修养而已,若有任何需要出财的地方他倒可以出力,几年间,实际上大家的确是和谐相处,郑超从未提过银子的事儿,亦无人找他麻烦,因此,今日李晨找上门来,他必定得弄清来龙去脉。 “那人,你可有查到?” “经常出现在宋天瞬身边的季与,背景极深,只能查到他与玄铁们有关。”季与昨日在魁星楼露面,便引起大成的注意,陈思铭当下命他去查。 对于季与再一次在芙蓉城出现的事情,陈思铭真百思不得其解,长安那边有宋天瞬病重的消息,他如今在此应出于何意? 陈思铭不语,院子一时静下来,直到有人快步跑进。 “人到了。”长随说这话时,脸色不太自然,李晨不是同他们讲注意影响低调低调再低调嘛,而陈思铭出来一看,神色不由得一变。 宅子外,道路旁,早有百姓围了好几层,邻居间呼朋唤友凑在一起上街看热闹来咯! 乍眼一看,当头的马车简直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裹着银边,缀着金花,嵌着玉珠,双马牵车,马儿生得高大雄壮,铜蹄嗒在路面,啪嗒啪嗒,派头十足,而车厢四壁镂空,路人可见里面端坐一位深棕长袍的中年男人,看不清模样,那气势却是让人感觉此人绝对为贵人。 稍往后,类似的马车,雕花甚是繁复,拇指大的珍珠镶满四个车柱,路人见之皆倒吸一口冷气,俗话说财不可外露,这家子究竟打哪儿来?太特么有钱啦! 然而,更令人惊叹的是风儿拂过粉红纱帘,隐隐可见其间正坐一位娇弱美人,惹得人心里直痒痒,欲掀帘一探。 “我去!”路边的陆晗不得不吐槽,高丽****富啊,这高调出行不遇见贼遇见谁?谁路过,谁不想顺手抠颗珍珠? 有人想抠珍珠,有人想捞美人。 “高丽郡王”李晨才说上句,郑凯已接下句。 “艳福不浅”他佯装叹息,开玩笑般说着。“唉,这差事落到县丞身上,他怕是吃不消啊。” 放眼望去,马车后端跟着全是十一二岁的少女,个个长得标致、身段婀娜、气质出众,有的秀气,有的水灵,有的娇艳,真真是环肥燕瘦款款齐全。 “规矩好严呐,她们耷拉着头只看脚尖。”明明周围有许多人,少女们目不斜视,盯着地面或鞋面前行,而且,陆晗还注意到队伍前后左右都跟着身材健壮的男子,最末尾,有大汉嘿咻嘿咻抬着十几个大箱子。“家底真厚!” 另一边,路过的秦冉和宋天瞬逢上这一幕,两人站在宅子边儿上,见陈思铭面带微笑迎向那身着长袍头戴抹额的中年男人,他的身后徐徐而来一名妙龄女子。 女子肤如凝脂、双眼迷离,眼波荡漾间吸引无数男子眼球,可惜,完美的画面却在女子踏上石阶前打破。 一不小心,女子踩中自己的长裙。 “找死!”女子身形一滞,啪一声,手掌已挥向搀扶她的小丫头,手过,她脸颊上则留下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 挑剔郡王 一耳巴子扇去,脆生生一响,街面看客齐齐心下一颤,美娇娥原是——恶婆娘! 李晨、郑凯和陆晗三人隔得挺远,见到这一出不禁连着后退好几步,什么富贵荣华什么美人如花,统统都是浮云啊,烫手山芋还是交给陈思铭去解决吧。 说实话,宅子前的陈思铭着实吓了一跳,早闻高丽国的女子如何温婉可人、如何低眉顺目,如今一瞧,见面不如闻名。 “赏一巴掌给你长长记性。”高丽郡主韩贞姬抬起小巧的下巴,满脸傲娇,眼中更是不屑,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非得砍下她的双手来。“若有下次,剁了你的贱手。” 热闹的街道倏忽间落针可闻,郡王韩俊民悠悠转身,喊一声微征的陈思铭。 “陈县丞。” “请。”回了神来,陈思铭伸手道。 一行人杵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下不便泄露他们的身份,且不是走的正规程序,陈思铭未行该有礼仪,仅似接待贵宾那般行事,脸上添了一丝礼貌性的笑意。 这边打着圆场,那边却不领情。 韩贞姬回眸之时,瞥眼扫见一冰山美男,哟,在这西南边塞之地竟能一见如此冷然的男子,可大不易。 念此,韩贞姬含羞一笑。 盈盈秋水目朝那美男送去秋波,而那人刚好与她相视,深邃的双眼极具磁性,仿佛瞬间将她拖入深渊,韩贞姬愣在原地。 “小女顽劣,见笑了。”清清嗓子,韩俊民提醒得意忘形的闺女,面上看不出怒气,像是早已习惯。 人群之中的秦冉未习惯,有女子朝身边的宋天瞬挤眉弄眼,怎么看怎么碍眼。 “认识?”胳膊肘推向隔壁某人,秦冉幽幽送去一记染雪眼刀。 “何以见得?”听出她话中有话,宋天瞬暗自窃喜,看来果真是有竞争才有进步,一有爱慕者,秦冉立马有了应有的反应,身边打翻的醋坛子那叫一个怎么看怎么可爱,于是,某人有意装傻充愣问道。 “面部表情,明显是在引诱你。”秦冉虽然辨别出韩贞姬脸上表情有虚假成份,但她赤果果的倾慕和迷恋也太显然,她要看不出来绝对眼瞎。 “引诱的表情是怎样?”故作不知所以,宋天瞬换上一副自认为迷人的神情,偏头凑近与她咬耳朵。“我这样,能不能引诱你?” 先前的不舒服一下子烟消云散,秦冉轻轻推开他,耳根子已然粉红一片,他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 “姐——”眼尖如陆晗,他忽然侧头就看见了秦冉和季与,季与正在和她说着什么,而秦冉气得涨红了脸,他可不想看见他姐当街揍人。 陈思铭及高丽郡王郡主进了宅子,街上看客逐渐四散,边走边猜测能让陈县丞亲自接待的人到底有何高贵身份,而人一散开,李晨和郑凯跟着走去。 “怎样?”李晨已知秦冉找到郑涵的线索,下午出了城。 “回去再说。”张口说了四个字,秦冉突然觉察到一个应该出来凑热闹的人此时却不在这里,他居然没在?“程赫了?” 她随意一问,谁知李晨和郑凯的脸色紧跟着一沉。 “程家出事了。”看看郑凯,李晨续道。 一墙之隔,几人匆匆往县衙方向而去,一行人仍优哉游哉参观临时入住的三进院落。 该院落曾为李家宅子,后因李家孽子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李家没落,宅子也空出来归为县衙,用于接待南来北往的贵人,中等大小的院子,修得中规中矩,进了如意宅门,再过垂花门,为第一进院子,二进院子以西,抄手游廊连着一个小花园,稍一整理,园内春意盎然,小桥流水、假山游鱼、飘丝垂柳无不令人心情愉悦,神清气爽。 此宅以前住过大秦使者,今日用来接待高丽来客,本挑不出毛病,可陈思铭瞥见高丽郡王身后四五十名妙龄少女,又觉得宅子兴许住得会有些拥挤,不,拥挤怕是都无法形容。 脑子里刚冒出这种想法,郡王便开始各种挑剔,苛责这样批评那样,甚至对院落里一棵树一棵草都吹毛求疵起来。 “不是听说,大唐院落住宅颇讲究一个风水宝地?怎今日一见,不过尔尔,这摆设这配备这色彩” “陈县丞,堂堂大唐国,招待我这高丽郡王如此不上心呐。” “对了,食材是否准备完毕?小女主只食当日采摘的果蔬肉食,必须要最最新鲜最最优质。” 韩俊民唐话说得溜达,听得陈思铭和芙蓉城县衙的衙役们脑袋一个比一个大,他们既然特意强调低调出行,又恨不得街尾的耗子都知道他们来自遥远的高丽国他们身份尊贵他们要求皇室待遇,尽管如此,待在别人的地盘上,不应该稍微‘低调’一点吗?不知陈思铭作何感想,反正,衙役们一个个胸口堵了一口闷气,不就屁大一点儿小国,瞎折腾他们作甚?! 听着听着,陈思铭一时忘记咳嗽,他依旧等着韩俊民使出其他招数,韩俊民倒说完最后一句下了逐客令。 “唉,算了算了。”韩俊民面上带着厌恶且高傲的神情,斜着眼,侧目看着几人,双手背在身后,扬起下巴吩咐道。“把你们的人撤走,免得宝物不见了找你们麻烦!最重要一点,陈县丞,赶紧把通往大秦的通行路引送来,这种破地方我们可忍受不了两日,真不知你们大唐百姓是如何生下来活下去的,勇气可嘉啊。” 挑剔完陈县丞安排的院子,再质疑芙蓉百姓的人品,韩俊民现已挑衅起整个大唐来! 来帮忙的县衙衙役和陈思铭的长随侍卫直勾勾盯着韩俊民,恨不得扭断他的脖子撕烂他的嘴,这种贱货究竟是怎么生下来活下去的?这种嘴碎的贱人究竟是怎么平平安安长到那么大? “行,就按郡王说的办。”挑剔了一大堆,他们不过只要求一件事——通行路引,陈思铭颔首,脸上不见怒气,礼貌告辞后带着人出了宅子。 “呸,啥子东西!”走在前面的长随出去前回头看了一眼,用故乡方言骂了一句,周围几人纷纷骂上两句。 待县衙的人走远,韩贞姬复出现,宽敞的院子里唯剩他们父女二人。 “老爹,人都走了?”手里抓了一把瓜子儿,韩贞姬磕着瓜子,樱桃小嘴里说着标准的高丽语。 “你说了?”韩俊民给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从闺女手中拿过些瓜子,磕着磕着喃喃自语起来,话中隐含一丝担忧。“希望他们别来找麻烦。” “切,就那怂包样儿,敢来找谁麻烦?看我不两嘴巴子抽死他!”顾不上什么郡主形象,韩贞姬瓜子壳混着唾沫一块儿吐到脚边,挥手怒骂。 “贞姬,收敛点,过两天就出大唐了。”瞧着自家闺女娇美的外表,内囊里却全是泼辣的性子,韩俊民哭笑不得。 “老爹,他们那些人就是贱,你不狠一点就不把你当回事!怕什么怕?!” “别气,生气就不美了。”知道韩贞姬说得没错,韩俊民不再纠结,把闺女拉到角落里去,韩俊民东看看西瞧瞧,确定院子里无他人,才在她耳边悄悄问道。“贞姬,江公子何时来?” “谁知道他的。”提到江公子,韩贞姬转瞬一脸娇羞,娇嗔一句,瞪了她爹一眼。“爹,你别问了。” “爹不问了。”看韩贞姬少女怀春的小样,韩俊民把滚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有些话还是不说的妙。 韩贞姬生得娇媚,尤其是那双泛着琉璃光彩的眸子,打小便惹人怜,倾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公子哥中,江一流为最出众的一位,不仅仅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且武艺高强,江一流轻而易举获取韩贞姬的芳心。 可越是此般,韩俊民的心越是放不下。 男人,哪个不是见一个爱一个? 韩俊民一直为自家闺女担心,担心她上当受骗受了欺负,但又见江一流对韩贞姬死心塌地忠心耿耿,高悬的一颗心似乎放下了,男人,还是有可靠的吧? 半个时辰前,芙蓉城县衙,致远堂内气氛沉闷,两人一站一坐,程赫窝在窗边木椅上垂着头,郑超则挺直腰板立在他跟前。 “程赫,你不再考虑一下?”眉头上挑将眉心挤出两条深深的沟壑,郑超偏着脖子瞅着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忧愁。 “老郑,我也不想在这节点上出岔子,可事关我娘,我不得不”说起程氏,程赫的头埋得更低,好像巴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不是说他逃避,而是对于他人的愧疚,对于现实的无奈,比起多出一份力帮郑超找回郑涵,程赫必然会选择自己的亲娘。 人之常情,无可奈何。 “我明白,你去做你要做的事,但没必要辞去县衙捕头的职务,程赫,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准备跳到其他地方当差去?” “郑县令,就算要挪地儿,我用得着拿我娘来说事?” “你跟我急眼作甚?罢了罢了,咱好聚好散。” 见程赫真下定决心,郑超不再劝阻,他能理解他一段时间不在芙蓉城,可他认为程赫没必要辞去捕头一职,捕头算不上高官,在一方县城,亦算得上肥差,除非他另得高职,退一万步来讲,以郑超对程赫多年的了解,程赫确实不是那般庸俗、势利的人,他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男人,思来想去,郑涵觉得还是跟程氏有关,可不管怎样,他知道程赫都有选择的自由。 程赫从小在芙蓉城长大,现今即将背井离乡,只因于今日午后,程氏留下一封书信便离开了芙蓉城,信中未提何事,仅让程赫别找去她。 可出了这事,程赫能不找她吗? 他能不去想他娘作何事去了吗? 其实,关于程氏的事情,还得从年初的南疆之行讲起。 南疆之行起因于失踪的宋天瞬和秦冉,郑超亲自带队前往,程赫却是主动请缨,他之所以去衡州就是念着等找到秦冉两人,他好顺便偷溜进南疆,他后来阴差阳错的又进入洪犀寨,在秦冉帮助下得到梦寐以求的圣药,很多年以前,程赫便听说过苗疆圣药,其中一种可治他娘的眼疾。 因程氏,四处打听消息的程赫才有了强大的人际关系网。 直到前几天,程氏的眼疾彻底治愈,终于结束了二十多年的黑暗生活。 按理说,重见光明的程氏应该好好享受余下生活,例如,替程赫好好找个持家的漂亮媳妇,然后盼着儿子加把劲儿和媳妇努力努力,争取三年抱俩。 程氏倒好,完全不在意这些世俗事儿,眼睛一好,程赫忍不住马不停蹄北上去寻当年祸害她一家的仇人去了。 程赫幼时见娘在外公外婆坟前哭,唯一一次哭泣,他清楚记得她说,若她双眼能视,必定亲手杀了那畜生再了结余生! “什么时候走?”看程赫微微发愣,郑超续道。 “明日一早。”闻言,程赫起身,望向窗外。 “有方向吗?” “北上。” “我让人置办一桌,算为你践行,不许拒绝。” 没多久,李晨几人赶回县衙,大家心知程赫去意已决,各类关心的话说了不少,劝留的话未再出口,一顿饭,个个安安静静吃着,愈加沉闷。 “程哥,别忘了我们。”陆晗打破室内的沉闷,说话时舌尖一片苦涩。 有了开头,便有人接着说道。 “程赫,遇事不可急躁,多看看多想想,程大娘的事儿,我会托兄弟打听。”李晨把手放在他的肩头,力道不轻不重,浓浓情意落了上去。 “赤赤,在哪儿落了脚,知会我一声。”举起酒杯,郑凯说完一饮而尽,又觉得不够意思,他干脆抱起一坛子酒往自己的嘴里灌去。 程大娘走了,程赫把多年来搜刮的民脂民膏也带走了,偌大的程家宅子剩他一人尔。 桌子东面,郑超不语,更多的是不知从哪儿开始,不知为何就要可了结。 至于程赫,同样未语,像啃了一口冷馒头,千言万语皆哽咽卡在喉咙,上不得下不得,令人难受至极,今日离别,他日再见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不知能否与君再饮一壶酒。 “兄弟们,谢了。”抬头,程赫眼眶子早红了一圈。 明日要赶路,程赫不敢饮多,一杯接着一杯酒下肚,他逐渐觉之清醒透亮。 “猪。”末了,临至分别,秦冉看着程赫张口冒了一个字出来。 几人中,秦冉走得最早,程赫对着她离去的背影挥挥手,鼻头酸涩,用力吸吸鼻子,他转身一把搂住冰山美男。 “兄弟,秦捕头的人性就靠你挖掘了。” 有时候,群众的眼光最是雪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 仙霞迷踪 翌日一早,秦冉和宋天瞬出了城。 郑涵的线索原本追踪到城外便断了,糖葫芦和城门守卫都无法再提供有用的信息,一旦出城,范围就有些难以想象了——出芙蓉城城东城门,北上可达长安,南下可至衡州,蜿蜒的山路甚至能通向扬州,因此,一个方位问题就足以令人头疼。 谁能掐指一算,算出那辆载着郑涵离开的马车离去方向?毕竟,他们极有可能随时放弃在芙蓉城使用过的普通马车,以徒步或水运的方式去其他地方。 眼瞅着线索,在此断了。 然而,它真的断了吗? 从秦冉宋天瞬两人追着糖葫芦的线索至城门的时辰,三月十七日,晨间出城的马车数量达到三十多辆,陆晗带着郑超的亲笔信函跑了趟附近的几个驿站,经过反复排查核对路引等信息,大家初步判断,若不是人真走远,那么郑涵就是让人藏在近处。 芙蓉城外最便于藏匿的地方,自然为群山峻岭。 “在这儿。”秦冉盯着一册地理图志,素手指向一座芙蓉城周围的山群,指尖一落。 “仙霞山。”正欣赏秦捕头认真思考的侧脸,他眼珠一转扫一眼图志上那行小字,温暖的笑意蔓上眉梢。“嗯,可能性不低。” “你也觉得?” 宋天瞬嗯了声,有她在,他不用多思考,破案又不是他的专长,他的专长则是陪伴眼前的心上人,每一刻都值得期待,而他有意附和秦冉并暗示她去仙霞山其实藏了私心,原因简单——仙霞山风景优美,尤其适合男女结伴出行。 见他不愿动弹,秦冉硬拉着宋天瞬快步走向仙霞山,他脸上挂着笑,却稍落后一步让她牵着走,感觉不错。 “没吃饱?能不能快点?”甩开他的手,秦冉看他不上心不着急的状态,忍不住发飙,这人怎么总爱半路瞎折腾。 闻言,宋天瞬自动屏蔽掉后一句。 “知我者,秦捕头也。”别人眼中的冷若冰霜,在他眼中,只觉她的气恼着实惹人爱,跟上去,宋天瞬难得给个赞赏的眼光,续道。“好几日不曾进食,秦捕头行行好赏口吃食?” 给他‘熏陶’好一阵子,他意有所指,她再迟钝也不至于一丁点儿都听不懂。 “安静。”飞去一记眼刀,秦冉神情严肃。“再多说一个字,把你舌头割下来送阎王。” 宋天瞬立马闭嘴,保持安静,老老实实跟在秦冉的身后来到仙霞山山脚。 仙霞山海拔两千多米,以南国罕见的‘林海雪原’著称,仙霞山的景貌多样,既有青幽秀美的丛林碧野,又有旖旎美艳的森林草原风光,在冬日,整座仙霞山顶峰白雪皑皑、银妆纱裹,吸引不少游人流连忘返。 如今,差不了几日至立夏,仙霞山一片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风景独好,结伴而行的两人,一人兴致盎然,一人冷若冰霜。 “你到底是跟我来找人?还是踏青?”夕阳再次即将西下,他们花了一天的时间在仙霞山上却没能得到相应的回报,秦冉忍不住找个人发泄心中憋着半日的那口闷气。 “冉冉,除了案情,你一生当中必定得有其他事值得你关注。” “譬如” “譬如,成亲生子,相夫教子。”瞥见她脸色越来越冷,似乎快染上一层薄薄的冰霜,宋天瞬挺直了腰背,换上无奈的口气。“当然咯,为夫明白,咱成亲之后,茶米油盐酱醋,伺候娘子教导儿郎的此等凡事就为夫包揽了。” 转身继续前进,她真是懒得搭理他。 “冉冉,其实你现在已经享受此待遇,可我尚未获得应有的——”没说完,他已刹住脚。 秦冉徒然站住,直勾勾瞅着他,一边微微弯腰抽出筒靴中的匕首。 “有个地方很可疑,我们去看看。”正儿八经说着,宋天瞬先溜一步,不过目中添了一份黯然,什么时候才能把媳妇拐回家? 任务尚未完成,诸君仍需努力。 看着他的背影,秦冉忽然想起昨日红着眼眶,但依旧努力大笑的程赫,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有的人说没就没了,有的人说走就走了,归结于四字——终有别离。 走在她前方的他,谁知终究是怎样的结果。 宋天瞬岔掉她原本的思路,秦冉一面跟着他走,一面若有所思,直到他同她说。 “过来,闭上眼。”轻轻一拉,将她揽入怀中,他顺势搂住她的腰肢,一手遮住她的眼睛。 愣了一下,秦冉随即闭上眼。 “我来过一次仙霞山,为寻慧净大师笔下的仙女石。” 普光寺的慧净大师在杂言中曾提到仙霞山一处秘密之地——仙女石,在悬崖峭壁、沟壑纵横的地方,矗立着几尊巨大的石柱,其形各异,却皆似翩翩起舞的仙女,几位身姿曼妙的少女踮起洁白无瑕的脚尖,不知是刚落凡尘,抑或,即将羽化飞仙,由此,慧净大师将此处命名为仙女石。 杂言中还记载了一个据说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天上的三位仙子贪恋人间景色,便偷偷下凡,并同人间男子日久生情,私定终身,可惜好景不长,他们的事情不久就被王母知道,王母十分气愤仙子打破天庭长久以来的规矩,王母一怒之下将他们重罚变成巨石,而与之相恋的凡人在得知真相后甘愿化为大山,于是乎,千百年来仙子屹立于此,男子静静守候。 故事听得差不多,秦冉也见过仙女石的真面目,坐在传说中的仙女石边,她看看几块奇形怪状的石头,看看四周的大山,完全无法想象慧净大师如何写出这样一个狗血故事,好无聊! 无聊是无聊了点,可宋天瞬仿佛沉浸在回忆与凄美的爱情故事里,一时兴起,他又讲起藏于深山之中,宁静优美,适于探幽寻梦的仙霞池。 “池水澄碧如琼液,池面清澈透亮,映射云霞,偶跃飞鸟,宛然一幅水墨淡雅山水画”此山广阔,宋天瞬上次来没能找到仙霞池,说着想象中的仙霞池。 说着说着,富有磁性的男声愈加低沉,而他唯一的听众已迷迷糊糊睡着了。 “冉冉?”秦冉靠着石壁睡着了,宋天瞬挪动身子离得更近一点,然后伸手将她的头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动作轻缓柔情似水。 “只能小憩一刻。”宋天瞬忍不住无奈一笑,头一次讲故事,居然把人家成功催眠。 不久后,天色将黑,他们可不便下山。 宋天瞬屏气凝神,保持原样运起功来,一层淡淡的金光自头顶升起,金光慢慢移动至全身,一圈圈扩散,直到消失不见,他的意识已随之扩散,鲜嫩的草尖,含苞待放的花蕾,枝头绽放的新叶更远,有小鹿奔跑的声音,它停留在林间溪水,推的再远,一处幽静且空旷的地方,有艰难的呼吸声等等,有人在呻-吟? 侧耳倾听,那人仿佛在说着什么。 “有人吗?救救我。” 仙霞山很大,他们不能调走县衙所有人来一次地毯式搜索,亦不能打草惊蛇,秦冉和宋天瞬来这里,只是几个可能性较大的地方中的一处,而他们今日走过的路,又是秦冉排除过不可能留下最可能的地方,翻山越岭一日,原来在那里。 “冉冉,找到了。”虽不忍心,可宋天瞬还是拍了拍她的后背,抱着半眯着眼的秦冉,他施展轻功飞向他们遗漏的位置。 “娘——”梦里的光怪陆离吓得郑涵大叫一声,他睁开眼,一摸额头全是汗珠。 可一睁眼,郑涵脑子又开始发懵。 “小声点!别没事儿瞎嚷嚷,听见没,小屁孩。”屋子另一头,男孩朝郑涵扔去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石块,手指一横,恶狠狠瞪着他。 郑涵不及避让,石块砸在腿上使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瞅着眼前顶多六七岁样子的男孩,他居然敢叫自己小屁孩,郑涵翻个大白眼,接着用极度不满的语气问道。“你谁啊?” “哟,不服是不是?看小爷我不揍得你跪地求饶!”还敢冲他囔囔,男孩说干就干,气呼呼的起身走向郑涵。 男孩说着就要扑过来,郑涵这才揉揉眼想起来什么,他记得他一上贼车便失去意识,那么他现在在哪里?那个哄骗他上车的公子了?对了,刚才他梦见爹娘了,也不知道如今又是何时,爹娘找不到他得多着急,唉,他太大意了打住打住,眼下最大的问题应该是冲向他的恶霸! 郑涵刚满五岁,他和对面长得壮士的男孩确实有不少差距,越是这样,他心底倒越是平静。 平时同程赫接触得多,小聪明学到几分,什么临危不乱,什么输人绝对不能输气势,什么情况不对立马撤退这类东西,早在郑涵脑海里播下种子。 此时而言,一来,他跑不掉,二来,实力悬殊,郑涵想了想换了个招数。 男孩见他一脸懵逼,更是害怕得一动不动,径直撞向他的胸膛,不料,浑身发抖的小屁孩嘴角上扬得意一笑! 他在男孩贴近自己的刹那间挪动了脚步,瞬息已万变,男孩立马错过郑涵,直接撞向后面的木墙,而亏得男孩反应快,他最后一头栽进了干草堆里,虽无大碍,但男孩的脸色十分难看,就跟有人扳开他的嘴塞进一坨****一样。 “给我把他逮住!”男孩跺脚,指着郑涵怒不可言。 然而,屋内的人像听不见男孩的话,根本不搭理他。 男孩正要发脾气,靠门边的人嘘了声,悄悄咪咪说一句,来人了,包括男孩在内的所有人马上都缩到角落里去,个个耷拉着头。 郑涵学着大家的动作坐下,木门嘎吱一下打开,偷偷抬眼往外瞧,天色大亮,郑涵揉了揉眼,稍微适应后再一瞅,门已经给关上了。 门前地上扔了十多个拳头般大的冷馒头,以及一桶闻起来就是一股子嗖味的清粥。 先前要揍郑涵的男孩反应最快,等他坐下,一手抓了三个馒头,一手端着破了好几个口子的陶碗,他瞧瞧发愣的小屁孩挥了挥馒头,一阵龇牙咧嘴。 待屋内其他孩子一窝蜂抢完剩下的硬馒头和米粥,郑涵才起身挪到门边,趴着眯眼从门缝望出去,近处为一片黄土,远处为茂密绿植,其后为光秃秃的山壁,他觉得他们应该在一座山上。 回身,他琢磨起小屋内的情况,略微扫一眼,屋子里皆为五六岁大的男孩,身材匀称,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而且男孩们的模样不俗,只是一身衣服脏兮兮皱巴巴,看不出个所以然,他们不说话只埋头使劲儿啃馒头,活像好几天不曾进食的乞索儿。 在门边抱膝坐下,郑涵也不说话。 直到晚上,又有人送来冷馒头,肚子咕咕叫唤的郑涵想拿一个馒头,却发现自己动作没别人快,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又坐下。 头靠在木板上,隐隐约约,他听见屋外有人说话。 “公子说了,给他们吃好点,要是饿得小脸蜡黄卖不起好价,咱俩可吃不了兜着走。” “怕什么怕?去了那边,有人好吃好喝供着,咱现在抠点算嘛。” “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日” 仅听到两三句,屋外的两人渐行渐远。 郑涵埋头坐着发呆,又渴又饿,他也不敢闭眼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娘做的江南美食,他忍不住舔嘴,一面想着他认识的所有人和未曾见过的祖父祖母等人,一面思考着该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秦冉告诉他遇事要沉着冷静,在她找到他之前,他得努力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走到在身边一屁股坐下。 “喂,小屁孩。”男孩丢了个馒头在他衣兜里,轻声说道。 “谢谢。”无一丝一毫的犹豫,郑涵捡起馒头凑在嘴边小口小口吃着,他明白了,在这种地方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悟性不错,以后小爷罩着你。”见他没拒绝反而坦然接受,男孩顿时觉得蛮有成就感,感觉自己成功收服一个小弟,等了那么久,一屋子小孩可就数这小屁孩机灵点。 有了馒头便暂时饿不死他,郑涵跟他说着话,试图了解更多的信息,其实,郑涵观察过身着蓝色的男孩,他五官端正,一双剑眉星目,眼仁漆黑,炯炯有神,特别是他的袍子,粗略一看又脏又破,仔细一瞧这衣料这做工皆属上乘,关于类似纨绔子弟的穿着打扮,郑凯给向他宣导不少。 反正,郑涵认为男孩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 “我叫郑涵,你叫什么?” “锦敬澄。” “听你口音,不像蜀地人士啊。” “那是,小爷我可是长安”提到长安,锦敬澄吧唧吧唧嘴没继续说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 喜忧参半 没吃过猪肉不代表没见过猪跑,没去过长安不代表不知其遥远,锦敬澄口中的长安二字触动了郑涵脑里那根敏感的神经。 大唐的都城长安与位于西南角的芙蓉城可距离不短,这伙人贩子来自长安?抑或,仅仅是路过长安?不管怎样,郑涵已在好奇,他们究竟要带着从各地拐来的孩子去哪个地方?千方百计折腾一通,为普通的贩卖孩童? “你怎么在这儿出现?”未在意锦敬澄提到长安时的异常,郑涵接着刨根问底。 “还不是怪我家那群傻瓜,简直弱爆了,几个山匪就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稀里哗啦四散而去,小爷便给山匪抓走了,呸,什么山匪,一堆人贩子。”锦敬澄本担心他详问他的来源,打小,他爹娘嘱咐多次,出门千万别瞎嘚瑟自报家门,好在郑涵跳过那个问题,锦敬澄大大方方讲起自己的经历。 郑涵认认真真听他说,听他如何从长安郊外经过半个大唐至芙蓉城,听他一路磕磕碰碰,亲眼见着人贩子打死一个逃跑的男孩,郑涵吓得胆战心惊,但转念一想,他真的要一直待在这里等着被卖掉? “我听说”不多纠结,郑涵下了决心,干脆同锦敬澄说起刚才门边两人的对他。“你知道他们近日会做什么不?” “做什么,还不是把我们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去,卖就卖吧,兜来兜去,到底要把小爷我弄去哪儿?长安到芙蓉城,你知道小爷给他们折腾成什么样儿啦?这都多久没洗澡了,小爷我臭得快升天啦!” “诶男子汉的味道。”郑涵侧头嗅了嗅,立刻屏住呼吸,果真一股嗖味。 “好兄弟,等小爷回了长安,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我家那大丫头美着呢,让他伺候你!”见郑涵没嫌弃着挪开身子,锦敬澄拍拍他的肩膀。 “回长安?大丫头?”郑涵嘴角一抽,才几岁啊他知道想丫头了,他故意给他泼冷水去。“都过了大半个大唐,你要怎么回长安?锦兄,你知道他们会把我们卖去哪儿嘛?” “哪儿?再给我家的蠢货一点时间,不管天南地北,他们总能找到我。”锦敬澄答得底气不足,郑涵一语中的戳中要害,他还真怕他家那堆蠢货永远找不到他。 那日,他要是留下只言片语让府里头的丫头知道他的去向,现在就不至于如此狼狈不堪咯。 “大秦。”根据锦敬澄说的几个地方,郑涵推测,人贩子把人从北方拐到西南显然是准备西出。“听说,那里可最缺苦力,干得多吃得少睡得少,一辈子望不到头。” 郑涵的推测让锦敬澄佩服不已,又听他形容的大秦,他心里开始害怕,人在大唐,家里的蠢货都找不见他,一旦去了大秦,他可永无翻身之日了! “所以啊,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见他动摇,郑涵趁热打铁。 “怎么做?”锦敬澄不是没有这样的想法,而是在见到那给拐子活活打断双腿后奄奄一息的孩子,他的勇气消磨得一干二净,不是不想跑,确实缺乏机会和能力,这次遭遇让锦敬澄明白,以前,别人眼中大摇大摆上街横着走的他,如果没有身后那堆人,真的什么都不是,什么富贵什么荣华什么派头不过是过眼云烟。 回过神来,锦敬澄看看淡然自若的郑涵,觉得也许能行。 “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人贩子?多少孩子?”帮手的问题解决了,郑涵研究起计划的可行性。 “只见过两个,其他人不都在这里。”关了那么多天,锦敬澄翻来覆去只见过送餐的两个男子,但策划、组织到实施等一系列动作靠两个人绝对完成不了。 “对了,有小姑娘吗?”忽然想起昨晚给贩子扔上车的姑娘,他复问。 “清一色全是和尚,哪儿来姑娘。” “好吧。”郑涵认为贩子可能把女孩单独关在了一个地方,如今的他那叫一个鞭长莫及,先解决自身的困境,等找县衙的人,一切便可迎刃而解。“反正,我们两人中必须有一人逃出去。” 锦敬澄不说话了,二选一,怎么选? “走的那个得努力,去芙蓉城县衙找秦捕头,告诉她” “县衙在哪儿?秦捕头是谁?”锦敬澄百分之百想离开,心里又觉得自己走了不够意思,小屁孩比他小一岁呢,可他真怕自己给卖到恐怖的大秦去,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回家。 郑涵的计划,任务艰巨且具有极大的风险,同样不易完成,锦敬澄挣扎半天,还是认为逃出去比卖到大秦去的好。 “唉,你过来”半是吓唬半是鼓励,郑涵终于让他肯假装‘牺牲’,关于县衙情况详细讲了半天,两人才靠在一起眯了会儿眼。 天蒙蒙亮,男子起来撒泡尿,正要回去再睡会儿,耳边响起嘈杂声,声音越来越大,有孩子囔囔着——不好啦,死人了! 男子急步走向木屋,手里握着一根粗棍。 “怎么回事?”解开锁,推开门,男子一眼看见地上躺着一个满脸是血的男孩,而他对面站着另一个昨日带回来的男孩,那男孩一把扔掉手中的破碗,看样子害怕惨了。 “他他揍我。” “滚回去,再打架老子头一个******!”男子骂着,一边走向地上的男孩,一探鼻息,出多进少,二摸脉搏,十分微弱,又流了那么多血,男子心知他活不了了,干脆将他拖出去。 “咋的了?”另一看守男子打着哈切走来,见到一脸血的男孩,眉头一皱,少个孩子少些银子。“谁他娘找死?看老子不抽死他!” “算啦,是公子昨日带回的孩子,让我们多看着点。”男子看出公子的意图,公子眼光独到,这小子不过五六岁,就晓得杀人了,有出息! “那他怎么处理?” “你上报给公子吧,我把人扔后山去。” “哎哟,还是我去吧。”说着,那人拖过锦敬澄的一条腿往林子深处去。 锦敬澄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见一个又一个小孩同他关在一起,过了一日又一日,等不来往日那些讨人厌的跟班,绝望一点点将他吞噬。 他习惯了木屋里的生活,放弃了逃离人贩子的魔掌,变得跟其他人一样沉默寡言,变得跟其他人一样为了一个冷馒头硬馒头臭馒头大打出手,因他长得壮实,屋子里的孩子虽然有点怕他,但更多的是不喜欢他远离他。 不知状态维持了多久,直到郑涵出现了。 他嚣张的一句‘你谁啊’令锦敬澄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他的小聪明,他的小骄傲,不都是自己?他肚子饿得咕咕叫,他连一个馒头都抢不到,他脸上怀念的神情,不都是自己? “好疼”再像自己,锦敬澄晓得两人也有不同的地方。“小屁孩手忒黑了点!” 郑涵说一个叫程赤赤的人教会他一种装死技能,他吃了些苦头学会了,那满脸的血实际上是他大腿上的血,要真头上大量出血,他肯定活不过今日。 幸亏,把他打晕的人是郑涵,换做他自己铁定下不去手,如果下了手,也控制不了力度,还没把兄弟弄出去反而先把兄弟打死了,这还玩啥? 幸亏,他们骗过了那两人。 幸亏,男子把他扔在一个矮壁后,他顺着长满青苔的石壁滑落一池碧水边儿,猛喝了好多水,锦敬澄便安心的闭上眼。 毕竟腿那么疼,他一时也走不动,不如睡一会儿。 “有人吗?”一觉睡到落日,锦敬澄起身却不知该如何离开。“救救我。” 兴许是厄运到头,一说完,真有大侠从天而降。 “大侠!”在大山里还能见到人,锦敬澄兴奋得忘记伤痛,一瘸一拐走向两人。 近处一瞧,原是一男一女,男的板着一张冰山脸,女的连眼眸皆染了层寒霜,锦敬澄打了个冷颤,一时不敢说话,会不会又是坏人啊? 锦敬澄见那不似寻常打扮的女子靠近,他下意识后退好几步。 “小孩,你怎么在这儿?” “嗯出来玩,跟大人走散了,然后失足从上面摔了一跤,两位大侠,能不能劳烦你们送我去趟县衙,嗯,就是,就是那个芙蓉城县衙。”鼓起勇气,锦敬澄编了个不真不假的故事,心底祈祷一件事——请各路菩萨保佑,他们一定别跟人贩子是一伙的! “你去哪儿干嘛?” “找我叔叔。” “可以送你去县衙,不过,我得知道谁是你叔叔?”看出男孩有所隐瞒,女子有意套话。 “我叔叔是秦捕头。”眨眨眼,锦敬澄的嘴里刚吐出这几个字,女子身后的冰山男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没憋住,他噗嗤一笑。 锦敬澄傻眼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我是你叔叔?”女子脸色一变,挑眉问道。 “娘啊,你就是秦捕头?!”一道晴天霹雳击中锦敬澄,霎时间,他在风中石化, 小屁孩崇拜的偶像——秦捕头,居然是个女人?! 夜幕降临,芙蓉城县衙,郑超正陪着远道而来的友人。 “粗茶淡饭,招待不周,尽请见谅。”用过晚膳,郑超留这位长安来的同僚饮一杯热茶。 “老郑,说这些作甚,你我那么多年的交情了。”中年男人在长安为官,几年前结识了郑超,此人颇有才能眼界不低,不知为何,明明可去富泽之地当差他却选择了偏远的蜀地。“得了,看你一脸憔悴,最近可有事发生?” 郑超摇头,没提任何事。 “行,圣上的口谕我已传达到了,好意提醒一句,凡事三思而后行,多尔图王子和宋御史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回长安的事已经定下来了,别出岔子。” 亲自来芙蓉城,目的有三。 其一,传达圣上的口谕,宋御史五月中旬会到芙蓉城安顿下来,准备迎接大秦国王子多尔图,多尔图预计六月进关,同宋天瞬一道北上朝贺圣上大寿。 其二,去年,郑超上下打点过,亦托他帮忙调转回长安,郑超本身有能耐,仕途不难走,缺的往往是机会,他顺便卖个人情而已。 其三,芙蓉城之行,则同那人有关。 “郑凯了?你把他给我找来。”明日就要赶着回长安,他得把最重要也是最麻烦的事做了。 “稍等。”郑超似乎猜到他来芙蓉城的原有,不多说,他命人去寻郑凯。 不多时,衙役已找到郑凯,郑超让人带同僚前去,他前脚走,李晨便跑进致远堂。 “县令,小秦带了个男孩回来,他见过郑涵。” 这堪称爆炸性消息,惊得郑超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整整两日了,终于有郑涵的消息! 两人很快来到县衙一间屋子,进门,见到一个把头埋进碗里的男孩,男孩使劲儿吃饭不说话,郑超不敢催他,转头看看坐在旁边的秦冉和宋天瞬,暗自舒了一口气,他们带回来的人应该没错。 “你就是郑涵的爹?原来郑涵的爹是个县令,这下好了,总算有管事儿的人了。”打个饱嗝,锦敬澄不紧不慢说道,他起初还担心一个小小的捕头做不了主。 此言一出,几人立马嗅出点不凡的味道,小兄弟可是见过世面的人呐,见着一地县令,竟不发怵。 “郑涵特意跟我说,让我从开头说起。”瞅着秦冉,他讲述自己的遭遇,如何遇见山匪,如何来到长安,如何认识郑涵,如何逃离木屋。 一串串故事,听得郑超双眼红了又红。 “郑涵说他们要把我们卖去大秦。”找到锦敬澄后,宋天瞬按照他的描述折回去,除了一个空荡荡的木屋,山上再无一人。 “县令,我明日启程去大秦。”想了想,秦冉续道。 “秦冉啊”郑超看着她,莫名哽咽得说不出一个字。 县衙上空色渐浓,乌云笼月,有人愁云满面,有人欢天喜地。 离县衙不远的地方,一座宅子里热闹非凡,县丞陈思铭尊贵的客人晚上请了戏班子唱着好戏,请了杂耍班演着闹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 软榻缠绵 县令命衙役去寻郑凯,不多时,衙役引着他来到县衙一间清静的屋子。 衙役将郑凯带到房门口,恭敬着通报一声,等待里边的回复,门敞开,正位上端坐下午至县衙,由郑超亲自接待的中年男人,他不知此人官居何品,但光瞅那一身非凡气势,便知不可小视。 然而,郑超都客客气气相待的男人,落到一贯不按常理出牌的郑凯面前,他的反应倒让衙役出了一身冷汗。 一见来人,郑凯目不斜视,他仿佛看不见屋内的中年男人,慢慢吞吞走进,大大咧咧坐下。 “郑凯。”郑凯的性子他清楚得很,一向桀骜不羁,没直接转身就走已经很给他面子了,念此,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茶盏。 “有话快说。”窝在椅背里,郑凯一边抖脚,摆出一副痞子状。 尚且杵在门口的衙役小心脏噗通噗通直跳,谁说秦捕头容易得罪人,郑凯才是故意得罪人的主啊,衙役满头大汗生怕男人一会儿迁怒于他,朝屋内瞥一眼,衙役一溜烟消失在原地。 再无他人,郑凯开门见山。 “你不用再劝我了,我不回去,我就一辈子待在这里。”他怎么可能不知中年男人的来意,对面那只笑面虎正是他父亲的挚友周元渊,自他离开长安,已有接近二十位说客来找过他,隔三差五来一个催他回家,郑凯甚至有时还贱贱的觉得,两三个月没听见这些话有些不习惯。 “别紧张,明日一早我就回去了。”周元渊笑了笑,续道。 郑凯‘切’一声,他才不会相信,醉翁之意不在酒,周元渊此行必定同他有关,今晚见他只为叙叙旧?郑凯不说话,等待他的下文。 “记得上次来成都府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哈哈,蒸腊猪耳朵和火锅子是我最喜欢蜀地特色菜,说起来,蜀地人民淳朴、热情,住在此地不失为一桩美事”周元渊回忆起过往,将蜀地好好赞美了一番,待瞧见郑凯掏掏耳朵挪挪屁股明显听得不耐烦时,他话锋一转。“唯一一处缺点,离长安太远,消息可不太灵通。” 郑凯眉尾一动,瞥他一眼,老家伙又开始卖关子了。 “郑凯,周伯伯就来看看你,你别多想,你家的事儿我一向不参与。”说着,周元渊起身准备走人。“见你挺好,我也放心了,你家老爷子也该安心了。”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周元渊一脸无辜,摊开手,他愣愣看着郑凯。 “喂,说话能直接点嘛?说一句话弯弯绕绕一大圈,谁听得懂?”郑凯耐心槽可消磨得差不多了,预备发火。 什么叫做你家老爷子也该安心了?他居然敢把他家老爷子翻出来说。 “唉,你不是不想知道关于郑家的消息嘛?我可不敢为难你,把话硬生生塞进你耳朵里这种事,我是做不出来的。” “周伯伯。”听出他话里有话,郑凯语气变软,他还真怕祖父有什么事,他离开长安后和家里关系闹得很僵,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他可能真不清楚。 “看在你这声周伯伯的份上,我告诉你,你听了别怨我。” “祖父究竟怎么了?你快说啊。” 周元渊面色如常,郑凯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把他拎起来揍一顿,他就不能把话一次性说完吗?! “去年年末,老爷子大病一场,后无大碍,每日汤水仍不间断,殃至大年三十那日谁知老爷子突然犯病,郑家上上下下哭声一片,我在隔壁街上可都听见了。”怕郑凯听了这话犯浑,周元渊走到窗边去,离得远远的。 “你是说——”手中的横刀啪一声落在地上,似乎有人抽走他一身的力气,郑凯瘫坐在木椅上。 关于祖父的事,为何没一人告诉他? 郑家,难不成不认他了? 下一瞬,郑凯又觉得不符合常理,怎么可能没人告诉他,但若不是真的,周元渊的胆子会不会太大了点? “还好老爷子命硬,阎王殿上走一圈又给送回来了。”周元渊赶紧补充一句,同时移步到门边去了。 “周伯伯,你说你什么时候走来着?我同你一路。”听到这里,郑凯那叫一个哭笑不得,不管怎样,他必须要立刻回长安去。 “你这小子还算有点孝心,不过,我今日收到新消息,老爷子的病又犯了,大夫说恐怕就这几天的事儿了”周元渊重重一叹,话里话外的意思无外乎是就算你赶回去也于事无补了。 一颗心上了又下,像是有人把他推下万丈悬崖,即将坠落谷底时又有人给他拉上来,脚没站稳,有人再次把他一脚踹了下去,郑凯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他握紧拳头闭上眼,几息而已,再睁眼他已拔腿往外走去,留给身后那人一句话——明日天亮出发。 郑凯走后,屋内的周元渊慢慢悠悠起身,谁说任务艰巨来着? 三月十六日晚,郑涵失踪,三月十七日,程氏出走,导致程赫辞去捕头一职离开芙蓉城,而十八日夜,郑凯因担心年过七旬的祖父,不得不决定翌日和周元渊一块儿回长安。 短短几日,郑超失去两位得力干将,而秦冉也要在今日启程去一趟大秦。 程赫和秦冉不在县衙,郑凯跟着一走,人手似乎不够用了,李晨便带着陆晗接手程赫那部分工作,除了郑涵失踪,芙蓉城总体来说并无大事。 反正,那对瘟神——高丽郡王与郡主,明日亦要离去。 日上已三竿,该出城的出城,该忙碌的忙碌,距县衙不远的一座宅子里,两人还缠绵于塌。 西风卷过雪白纱帘,宛若浪花层层波动,床榻之上,男子伏身于娇弱的玉色肌体中。 “嗯公子。”迷迷糊糊的韩贞姬忍不住舒服得轻吟一声,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像一把颤动的小刷子,随着身后的浮动,那刷子一阵阵颤抖起来。 “怎地,不要?”将要到达巅峰,男子忽然停了下来,一手掐住她的小蛮腰,一掌拍打在丰盈的臀-部。 “没嗯讨厌,弄醒人家。”韩贞姬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又是猛烈的袭击,他抽打着她鞭笞着她撞击着她,直到体内荡起一圈圈的涟漪,久久之后,韵律从她身体消失,她才开口娇嗔道。 “你可以不用醒,来,闭上你勾魂的双眼。”将佳人翻过身来,男子咬住她的耳朵,一双手灵活游动,一会儿攀爬至高峰,一会儿探秘于林间,一会儿畅游于溪流,寻到泉眼,男子绕有兴致的嬉戏着,不一会儿,泉眼涌出泉水来,哗啦哗啦,泉眼不自觉涌动起来。 “公子,你真讨厌。”躺在他的怀里,韩贞姬已无一起力气。 “既然已经那么讨厌了,不如,再讨厌一点?” 两人一月见不了几次,每每相见,定然如胶似漆巴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块。 又是一段巫山云雨,男子终于舍得躺下。 撑着脑袋,韩贞姬眼神中全是痴迷,看着眼前的情郎,人称——江湖第一千面郎君的江一流,她总是想要更多,想要他完完全全属于她,遗憾的是在他与她之间,存在另一个人。 “公子,明日何时动身?”收回多余的情绪,韩贞姬问起最为重要的事来。 “午后。”眯着眼,江一流把胳膊枕在头下。 “一切安好?”看不出他有何异常,韩贞姬继续问着。 虽说马上要结束,但是最后一步往往是最为关键的一步,一着不慎,全盘皆输! “自然,早已打点好一切,贞姬,这些事哪儿用得你放在心上,明日等陈思铭送来通秦路引即可,长安至蜀地这一路我知道你辛苦了,坚持一下,出了蓉城,我们两便能****夜夜都在一起了。” 这话她听了好几次,她晓得其中有多少敷衍成分,可今日,韩贞姬感受出江一流语气中的无奈,也许,她不应太过急躁,唯细水,能长流。 “少糊弄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同她的关系。”韩贞姬趴在他的胸膛,想了想,还是故作生气式抱怨着。 “贞姬,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手划过光滑的后背肌肤,江一流想起自己在那人口中听到同样一句话,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此言当真?”抬起头来,巴掌大的小脸望着他。 “你应该晓得,没有她就没有我,这条线上缺了她必然无法成事,横跨整个大唐,有几人有得了她的权势?话又说回来,没有她我也不能遇见你,说起来我倒应该感谢她。”拐卖孩童这种事其实连下九流的人都看不起,然则,这行里又有太大的利润可言,尤其是他们独一无二的操作手法,不铤而走险,不狠狠赚上一笔,实在是对不起自个儿的钱途。 那人看起来简单,别人以为她只是个风骚娘们,可她内心的狠毒,一般人怕根本无法理解,能在这条线上存活的女人会简单? 一朝踏上贼船,再无回头日。 “你就不恨她?”隔了阵,韩贞姬轻轻在他腰间一扭,琉璃般的眸子望着他,楚楚动人的模样。 “好了,不提她。”佳人再美,江一流有时也会厌倦。 女人总爱问这些毫无实际意义的问题,他爱谁,她恨谁,到底有何意义?他爱了便爱了,恨了便恨了,又能改变什么? “公子别气,我不就随口一说,贞姬给你赔礼?公子,让贞姬好好伺候你。”坐起身来,韩贞姬跪在他双腿间,笑颜如花,她埋下头去。 通往大秦那最后的驿站前,屹立一座石雕牌坊,远远望去,便见苍劲有力三个大字——芙蓉城,牌坊为三门四柱,中间的柱子前放置两尊威武雄壮的石狮子,左右两侧则为手持兵器的士兵,个个神情肃然,腰板挺得笔直,俨然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而牌坊边上,商贾们老老实实排队,安静等着放行。 作为通商第一关卡,驿站的管理异常严格。 人员要排查,路引要核查,守卫有时还会搞个面审看看有人会不会意图不轨,做点坏事,因此,在驿站旁等候个两三日已然为常事。 “秦捕头,你要去大秦?!”负责放行的士兵认得秦冉,他不知她怎么突然要去大秦,难道又有新案子? “嗯。”秦冉点头,递给他一封郑超所写的信函。 不敢细问,士兵去找了兵头子,随后折回来送她和宋天瞬上了官道,这路以前是一条人脚踩出来的黄泥地,一到下雨天,泥浆得染上一裤腿,自打郑超上任后,现今却是一条铺着青石的宽敞石板路,因此,守卫的士兵都对县令郑超暗自竖起大拇指。 朝驿站外走上一刻左右的路,碧绿江面入人眼,纤夫赤脚踩在岸边鹅卵石上,绳子勒住肩膀,一行人喊着号子拖着船。 “宋天瞬。”在一处码头上等着船舶靠近,秦冉眺望远去。 宋天瞬侧转身子,看着她。 “澜沧江的发源地是大秦,芙蓉城处在它的下游位置,我们的对面是什么地方?” “天竺。”宋天瞬征然片刻,他没跟上秦冉的思路。 昨晚,结合锦敬澄的经历和郑涵的想法,大家一致认为那伙人的目的地就是大秦,否则,完全没有必要大费周折绕大唐一圈,分析得出方向,他们却没明白人贩子的真实意图,为什么要拐走那么多孩子,为什么要集中到一起去大秦? 而要搞清楚一切,他们只能去一趟大秦。 大秦比不得大唐,秦冉和宋天瞬今日前去肯定困难重重。 “水路是去大秦最好的选择,驿站审核不松,他们带着那么多孩子能轻轻松松出去?”秦冉问过相关人士,这几天并没人带着孩子出入关卡,别提最近,总的来说,跟随大人往返大秦与大唐的小孩基本没有,谁做生意带着自家娃? “你的意思是”摸着下巴,宋天瞬猜出她想说的话。 秦冉的目光跟着船移动,通往大秦的货船靠了岸。 “方向是对的,问题是,我估计他们还没来得及离开。”秦冉站着不动,眼睛看向宋天瞬,透过他的双眼她看见了自己。 事关郑涵安危,秦冉担心自己错过最佳解救时机,与此同时,她质疑起昨日的决定,一路上秦冉反复想着种种可能。 兴许,他们忘记了最不可能的一种可能。 “冉冉,静下来。”抬手摁在她的肩头,他看出她的忧心,因不见的人是郑涵,秦冉不免有些慌乱。 调整呼吸,秦冉轻启薄唇。 “走吧,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 镜花水月 秦冉独自一人回到县衙正值午时,县衙内不知发生了何事,围在门口的百姓交头接耳说着什么,又朝里面指指点点。 “分明就是你抢走我家孩子,你这个黑心黑肺的歹毒妇人,我要同你拼命!”女子梳着妇人发髻,上着橘红短衫下着青蓝罗裙,她一面说着,一面撸袖子摆出准备跟人掐架的仗势。 此妇人为赵家媳妇,她恶狠狠瞅着对面的吕寡妇,脖子一硬,脑袋便向她撞去。 “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抬眼看一眼四周的人群,吕寡妇满脸慌张,见赵家媳妇不顾一切的同她拼命,她赶紧躲在一旁的衙役身后。 赵家媳妇本是从五里沟那边的李家村嫁来的,虽是农家姑娘,小脸倒生得俊俏,得了媒婆的眼给她牵了个芙蓉城的人家,但赵家媳妇行为举止同城里女子不一样,光说胆子,就比一般人大上一倍。 谁敢跑到县衙来闹事? 谁敢跑到县衙来打人? 不用想,赵家媳妇可都敢做! 这不,赵家媳妇斜眼一扫,径直钻到衙役身后拉出吕寡妇,赵家媳妇尽往人家头发、脖子下手,不一会儿,吕寡妇发髻散了,黑发攥下好大一把,白净的脖子挠出好几条红印,吕寡妇也急眼反击,衙役只好急忙拉开两人。 衙役叫群众散了,看客们仿佛闻之未闻,这才正热闹着呢! “你这个烂了下水的恶婆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敢狡辩?赶紧把孩子给我,我要我的孩子!”赵家媳妇从小干农活,她由两个衙役一左一右拉住,嘴上不饶人。 “哼,赵家媳妇,你口口声声说我抢了你家孩子,空口无凭,你敢不敢拿出证据来?”吕寡妇淡定许多,眼珠子一转,她道。 “证据?!”先是一愣,赵家媳妇得意一笑,口若吐珠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你抱了孩子就走,哪儿来什么证据?不过,我告诉你证人倒是有几个,昨日你从我屋子里头出来,隔壁的马大婶可瞧见了,周家大嫂子也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看客听到这里也开始闹腾,哟,这人证都有了,吕寡妇怕是说不清了,县衙该断案咯。 “给我住口,一个个都当这儿是菜市?囔什么囔?把人带进去,录口供!” 人未至,声先到,堵在县衙口的人群纷纷让开,赶快给新晋的陆捕头让道。 顿时,现场鸦雀无声,直到那不识得陆晗的赵家媳妇大囔大叫,一番话,搞得县衙前静得落针可闻。 “我不走!大家伙儿好好看看,这小贱人神通广大,昨日抢了我的孩子,今日勾搭上小白脸替她说话咯!你们同流合污,你们狼狈为奸,我不走,我坚决不走!”赵家媳妇撒泼,坐在地上又哭又闹尽情耍宝。 瞧瞧英俊小生,吕寡妇一时面上一红,她哪儿配得上人家? “嘿,都安静,把她放开。”陆晗不怒反笑,大步踏上台阶,停在两人中间。“是黑是白,今日大家都看着,让你心服口服。” 陆晗先前在人群里听了她俩对话,他仔细观察过两人的神情,看出其中的猫腻。 此事,真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赵家媳妇刚刚提到的马氏、周氏可在?”抄手而站,陆晗往台下看一眼,严肃问道,一问完便有两名妇人垂头走了出来。“你们昨日可见到吕氏从她家抱走孩子?” “有,有的。”两人答道。 “看我说的?没错吧!”马氏周氏一说话,赵家媳妇马上起身,手指指向吕寡妇。“你个挨千刀的小寡妇,看老娘不同你拼命!” “安静,再吵先给你吃几大板子。”经过那么久的锻炼,长得颇具亲切感的少年,转瞬间多了一份威亚气势。 “凭啥?”一把捂住后臀,赵家媳妇有点焉儿。 “扰乱治安罪,懂吗?” 给安了个罪名,赵家媳妇突然就不敢不说话了。 “马氏、周氏,今日街坊邻里、父老乡亲都在场,我问,你们一五一十答。”看向两个目击证人,陆晗续道。“昨日,当吕氏抱走赵家媳妇孩子时,她是否在家,孩子可有哭闹?” “赵家媳妇给吕寡妇开的门,怎么可能不在?”赵家和马家住对门,周氏喜欢找马氏聊些家长里短,她们时常就在马家外的大树下坐着,那日恰好看见吕寡妇上门找赵家媳妇。“娃儿乖着了,没哭没闹。” “赵家媳妇可有立即追出来?” 两人一起摇头,面上却有种恍然大悟的样子,如果吕寡妇抢了赵家媳妇的孩子,她应该立即追出去才对啊! “赵家媳妇,你解释一下,为何昨日你不扭着她找孩子,今日却跑到县衙来闹了?” “我”吕寡妇左看看右看看,牙齿咬得嘴唇一阵青一阵白,不知该怎么说。 吕寡妇见赵家媳妇被问住了,一点儿幸灾乐祸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开始紧张起来,因为事情根本不是那样,要是赵家媳妇说漏了嘴他们就都玩完了! 没想出个对策,吕寡妇已给陆晗点名。 “吕氏,你给我们解释一下?”一个巴掌拍不响,陆晗可看出吕寡妇的异样。 “这事儿怪我,赵家媳妇孩子生得乖巧,我昨日抱回去想同自己做个伴,一时心贪,没及时抱回来,赵家媳妇这是误会我了,我没要抢她的娃儿啊!” 案情大逆转,围观群众忍不住感叹一句,原来如此,分明是一出闹剧嘛。 “我,我不告吕寡妇了,我们走了。”见吕寡妇改口,赵家媳妇猛然想起来什么着急忙慌的说着。 “站住,县衙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哼,没那么容易。”两人快要原形毕露,陆晗怎么会轻易放她俩离开,他抛出最为关键的问题。“马氏、周氏,赵家媳妇家里那孩子是谁的?” “说是她娘家幺妹的孩子,抱来串串门。”马氏不假思索,张口就说。 “来人,取户籍册来,我要倒要瞧瞧,赵家媳妇亲娘何氏何时多生了一个幺女出来?再去传赵氏三个亲兄弟,我要问一问,他们何时多了个幺妹。” 众人终于听出不寻常来,而一边又惊讶新上任的陆捕头果真有几把刷子,连赵家媳妇的亲娘姓氏都摸得一清二楚! 给人刨出根底,赵氏吓得浑身发抖。 有时候,有些人的胆子说大就大,可有时候,说小就小。 “赵氏,你还不交代,等着扒光了裤子当众吃板子?!”这招还是陆晗从秦冉那里学来的,赵家媳妇模样不差穿着打扮亦不差,她肯定在意这些东西。 一句话,使赵家媳妇如遭电击。 扒光裤子、当众挨打——这类词汇戳中赵氏的神经,当着整个芙蓉城的人面露出屁股,她只能投河自尽一死了之,陆晗的话如同一计强行针,她噗通一声跪下,眼泪哗哗,指向旁边的吕寡妇。 “我头一次做这事儿,都是吕寡妇教我的,我是给猪油蒙了眼,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做了什么?”一个眼神,陆晗已让人摁住吕寡妇,接着说。 “帮吕寡妇卖娃儿。”赵氏媳妇已吓得花容失色,瘫坐在地,一张脸再抬不起,她呜呜哭起来。 那孩子是她回娘家抱回来的,因有家人生了养不起,打算卖给吕寡妇,哪儿知,说好的价格转眼变了个样,赵家媳妇左想右想想不过味儿,便拉着吕寡妇上县衙扯皮来了! 其实,这事儿说白了,四个字——分赃不均。 触碰到敏感话题,陆晗让人散了,而李晨刚好带着凤仙阁的老鸨回了县衙。 “姐?”眼尖去他,一眼寻见人堆里的秦冉。 “干得不错。”走进县衙,秦冉拍了拍他的肩膀,陆晗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最开始,陆晗运用‘不对称式表情’分析,看出两人的异常,赵家媳妇丢了孩子,她的表情应该是着急、悲伤、愤怒,陆晗在她脸上没看见着急和悲伤,却是得理不饶人,如果真是吕寡妇‘抢走’她的孩子,赵家媳妇第一反应是让人找她的孩子,而不是把重点放在吕寡妇身上,反观吕寡妇,给人告到县衙,不着急不上火,还顺着赵家媳妇的话说,正常吗? 至于陆晗选择赵家媳妇作为突破口,是在比较两人后,觉得情绪波动大的赵家媳妇比镇定的吕寡妇好解决。 “不是去大秦了吗?怎么回来了?”接过秦冉特制的背包,陆晗没有得到赞扬的喜悦,见到秦冉有些紧张和担忧。 “等会儿再说,吕寡妇的上线怕已经得到消息跑了,你亲自去审,看看能不能得到其他有用的东西。”这伙人贩似乎同拐卖葛冬雪雷小胖的有关,秦冉总觉得所有事应该都有内在的联系。 “好勒。”陆晗应下,走向另一侧。 “李县尉,她怎么回事?”转身,秦冉看着李晨身边泪眼汪汪的老鸨,一贯浓妆艳抹穿金戴银的女人,今日面容憔悴,人瘦了整整一圈。 若不是李晨给拎着,见了秦冉的老鸨下跪好几次了,不是她腿软,而是有求于人! “凤仙阁有一丫头名翠云不见了,老鸨来报案。”李晨放开老鸨,简明扼要说着。 “秦捕头啊,求你定要救救我那苦命的云儿,她不是我侄女,她是我亲闺女!”他一松手,老鸨真双腿跪了下去,昂头望着秦冉,一股脑把什么都说了出来。翠云不是她的侄女而是亲闺女,因早年被负心汉抛弃生下孩子,她心中留有怨气,一直不愿面对此事,直到翠云失踪了,她才意识到血浓于水究竟为何意,有些东西是绝对不可能切割的。 “说重点,翠云不见前后的事。”秦冉记得翠云,算不得漂亮,身材确实出众。 “翠云昨日说上街看热闹去,再没回凤仙阁,就是那陈思铭的贵客,宅子里又是戏班又是杂耍”她已把凤仙居里所有的人统统找来问过一遍,那些话她自己能背下来了。 刹那间,像有一根线把零碎片段串在了一起,秦冉来不及一一对应,有人打断她的思路。 “秦捕头!” 风尘仆仆赶来的男子正是在会川当差的衙役,程赫的朋友,为人仗义且消息灵通的周仁辉。 “好不容易找到你,喏,老程让我给你送来的。”周仁辉后背背了个长条木筒,两端穿洞系了绳子绕过胸前,他取下木筒递过去,李晨要帮忙接着,周仁辉还不肯。“老程说了,一定要亲手交给秦捕头。” “多谢。” 木筒拿在手中,重量可不轻,秦冉打开木筒的一侧,伸手一夹,拉出一本有二三十页写得满满当当的小册子。 秦冉大致一番,已经明白程赫传达的意思。 册子上的内容,出自于多人笔迹,可以看出一个共同的特别——抄写得特别急,它记录同样一件事,去年十月至今,大唐几个重要城池的人口失踪悬案,关于案子的描述简短,却囊括几个要点,失踪人口的年纪、性别、背景情况。 当日傍晚,秦冉收到一份宋天瞬给她的详细资料,关于高丽国。 第二日即三月二十日,艳阳高照,未正式进入夏至,大家亦早提前感受了一番初夏的滋味。 芙蓉城县衙恢复往日的井然有序,守门的衙役背脊挺成一条直线,路过的百姓见此,皆竖起大拇指,对此肃然起敬。 路人走过县衙,来到闹热的窄巷,发现今日的巷子较往日更加的热闹。 一堆人堵在一座宅子门前,对着门前台阶外的几辆马车指指点点,想靠近又不敢,凑近一看,原来那马车上镶嵌得有拇指大小的珍珠,车轱辘拐角处还包得有金银,瞧瞧这车众人便觉大饱眼福,可有人说,好的在后头呢,等啊等,不一会儿,那堆人只见貌美丫头列队出宅,规规矩矩跟在马车后方,还有精装大汉抬了十几抬箱子放在地上,又等啊等,万众瞩目之下,临时住在宅子里的主人——高丽国郡王韩俊民和郡主韩贞姬缓缓走出。 “贵人,这支杂耍班子就跟着您远去了,真真是好福气啊!” 城北杂耍班子的班主收够了银两,把这支班子卖了出去,今日,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哇,好富有!”街上百姓越来越多,跟着这出城的队伍越走越远,不知不觉已到芙蓉城城北城门,过了这门,可达同样大秦的驿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 惊天真相(上) “今儿天气真好。”掀开车帘一角,韩贞姬透过淡粉纱帘望向远方的天空,幸运如她,今日依旧顺利出行,仿佛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将离开芙蓉城。 香车、宝马伴美人的搭配,无论何时都能最快吸引人们的眼球,眨眼间,街头挤满了出来看热闹的百姓,跟着移动的队伍挪动自己的脚步,倒真似过年般闹热起来。 “好美啊!”茶楼看台的男子,等候多时,终于有幸一睹美人芳容,不禁飘飘然,差点从二楼坠下。 街边酒肆,已有人开始研究起韩贞姬的真实身份,什么神秘的贵人,什么高贵的公主,甚至,连她是某人未过门的娘子都猜出来了。 “果真是个大美人呢,听说,她是长安来的贵人,更是陈县丞的贵客!” “长得似戏本子里的公主,那样的美貌,那般的气质,怕绝非不能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闻言,韩贞姬再次掀开帘子,一双盛满秋水的眼眸笑意盈盈,如琉璃般的眸子,在午时阳光下闪烁着迷惑人心的光泽。 道路两旁的男子,纷纷倒吸一口气,摁住自己怦怦乱跳的小心脏,却不料自家媳妇就在身旁,上一刻天堂,下一刻地狱,他们立马给媳妇拎着耳朵拖回去,跪搓衣板! 韩贞姬唇角一弯,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人群当中。 回过神来,她漫不经心的扫一眼四周。 马车两侧为低着头目不斜视的侍女,侍女个个年轻貌美,只是垂着头面无表情,少了几分灵动,多了几分沉闷,更似牵了线的木偶,马车旁和队伍最外边有着身材魁梧男子,即保护马车主人,又防止路边人群混乱,最后面是抬箱子的大汉,末尾则跟着买来的一支杂耍班。韩贞姬确认无误后,回头看向前方,车里坐着高丽国郡王韩俊民,他一边磕着瓜子,一边享受群众羡慕嫉妒的目光,往前仔细看了一圈,韩贞姬才找到心尖尖上那人。 那人骑着骏马,即使面容平常,一身气度不凡,潇洒飘逸。 韩贞姬正发呆,走着走着,她注意到江一流忽然拉缰绳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街头的百姓反应最快,队伍一停,立刻察觉出异常,不约而同的把身子转向另一头。 “你看,那是秦捕头啊!”有人眼尖,张嘴一说,隐隐间带着兴奋,而他一嚷所有人便都朝那边看去。 “秦捕头?”韩贞姬身子一斜,望出去,顿时柳叶眉微微一皱。 城门下,秦冉一身漆黑底面赭红滚边的捕头袍衫,踏着干净整洁的高筒靴,众人不见她往常拿在手中的唐式横刀,却见她握着一根黑黢黢的棍子。 大家凑近一看,看她面容冷峻,眼眸染霜,仅一人尔,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见此,熟悉县衙那些事的人眼皮一跳,赶紧不着痕迹往后退。 “特么找死呢?”队伍当头,一男子用高丽语暗骂一句,随之下马,气势汹汹走向秦冉,粗手指向她的鼻尖。“你乃何人?胆敢拦截郡王的马车!” “郡王?”秦冉动也不动,唯冷冷一笑。 “还不速速滚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男子眼睛本大,这一瞪眼,好像快把一对铜铃大小的眼珠子给瞪出来,他恶狠狠说着,一面撸袖子准备抽她一巴掌。“若不见你乃女子,我早一拳砸烂你的脸!” “你不客气一个给我看看?”秦冉话音一落,男子果真一拳击向秦冉。 她不急不慢,只侧身一让错过男子的拳头,与此同时,秦冉手中的灼寒似耍花枪一样风火轮滚动起来。 向下一敲,灼寒落在男子的膝盖上,瞬间,男子脸色剧变,他感觉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涌上心头,左腿膝盖似乎已经粉碎性骨折! “来,给你个机会,砸烂我的脸。”秦冉依旧站在原地,俯视着跪在她跟前的男子。 街头看客一片哗然,大家没空去想秦冉为何要挡在城门处,也没空去想男子为何要对秦冉大打出手,所有人此时只关注一件事——秦捕头的身手,何时如此了得? 迅雷不及掩耳,秦冉以岿然不动之势对付男子的袭击,一个动作而已,男子溃不成军,简直太炫酷! 高丽队伍先是齐齐一愣,紧接着怒气冲天,好几个大汉冲向秦冉,势必要将她拿下狠狠踩在脚下。 而一边,百姓有些躁动了,那些人不认得秦冉,可不代表他们都不认识,秦冉能算芙蓉城的镇山虎、活阎罗,因地处边境,往年常有大案发生,自从秦冉于县衙任职后,芙蓉城可相当太平。众人眼见她一人要吃亏,有人打算帮忙,有人扯开嗓子大吼。 “干啥啊?在我们秦捕头面前,你们也敢动粗?” “大家一起上,把这些蛮子绑到县衙里去!” 一下子,城门口乱起来,混乱的速度使得埋伏在角落的李晨、陆晗等人惊掉下巴,按照原计划,秦冉一人出现可让一行人别过于警惕,他们包抄后围,同时派人去宅子收集证据,谁知,他们计划好了开头,但算漏了过程,更不要提结尾了。 “全部停下。”举个个大喇叭,李晨带着衙役跑出来,挡在秦冉身前。 定睛一看,芙蓉城百姓见李县尉来了,新晋捕头陆晗也来了,自动住手,并离得队伍远了一些,秦冉出现,一般皆有重案,如今一瞧,县衙里人来了大半,谁都清楚发生了何事,众人立马防备起来,盯着那行人跟盯着毒蛇猛兽般,厌恶之至,又不忘有些后怕。 然而,马车里的美人真的是毒蛇猛兽? 百姓看不清状况,心里直痒痒,只能认认真真竖起耳朵。 “不好意思,县衙接到报案,有富商丢了宝物,你们暂时不能出城。”案子暂时没破,话就不能说满了,李晨打着官腔,目的自然是拦下他们。 “岂有此理!凭什么不能出城?关我们何事?”虽臀不离座,韩贞姬探出半个身子一脸愤怒,用高丽语说道。 “对于丢失宝物的主人,真是深表遗憾,可我们实在着急出城,不然能帮着那人寻寻宝物,免得李县尉大动干戈把整座芙蓉城搞得鸡飞狗跳。”讽刺之言张口就来,韩俊民暗指芙蓉城县衙办事效率之低,谁东西不见了,他们县衙找个东西就得搞得全城混乱。“今日天色不早,我们赶着出城搭乘去往大秦的船舶,李县尉,这里是陈县丞交与我的通行路引。” “出去可以,等我查清你们有没有藏匿起别人的宝物。”李晨也不生气,续道。 “我的身份你知道,东西是你们这些贱民随随便便可以触碰的吗??”踩在侍女的背上下了马车,韩贞姬昂着高傲的头颅,用不太顺畅的唐语大声说着。 “可以搜查,但请李县尉说出个一二。”韩俊民跟着下了车,他一手拦住韩贞姬,看向李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们也不能随随便便将他们怎样。 听到这里,韩贞姬悄悄捏了韩俊民一把,绝对不能让他们搜查! 韩俊民给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他们平安经过那么多座城池,他们不可能偏偏在这里出事,抬眸,他看了一眼队伍前方的江一流。 江一流骑着马儿,面色如常。 “有人举报你们,偷藏他家宝物。”反正要留下他们,找什么由头都差不多。 “宝物长什么样子?”韩俊民面上淡定,心底却开始有些不安。 “找出来,你不就知道了?” 一挥手,李晨让衙役把精力集中到大汉抬着的箱子上,衙役们接到指使就开动,打开一个大箱子,见满满一箱绫罗绸缎,又打开一个,为笔墨纸砚,再打开一个,全是瓶瓶罐罐十几抬箱子打开,并没有大家期待的宝物,而且,整个队伍除了箱子就是两辆马车,不像有藏宝物的地方,难道,宝物在马车里? “哼,若有损坏,请李县尉原价赔偿!”暗自舒了口气,韩俊民冷漠笑着,高声讨着一个说法,见他们找不到东西韩俊民一时不着急走了,他们非得给他赔礼道歉不可! 有人捂住眼睛,遭了,县尉丢人了! 陆晗亲自走向箱子,无视怒视的眼光,他再次将大箱子翻了个遍,一无所获,不过当他忽然起身看向秦冉,两人相视,下一瞬,陆晗眼中添了笑意,原来如此。 一个眼神而已,陆晗已知秦冉看破大箱子的秘密。 “姑娘,你家小姐的香粉在哪儿放着的啊?”一点儿都不慌张,他随便寻了个少女问道。 少女似闻之未闻,一声不吭,耷拉着脑袋,眼睛死死盯着地面。 “害羞?那问问你,姑娘,你家小姐放金步摇银手镯的盒子在哪儿,要是没有宝物,就能放你们离开。”陆晗温言细语,慢慢悠悠道一句。 陆晗的问话并不过分,可两名女子的反应着实让人觉得奇怪,捕头问话而已,不至于给他俩吓傻了吧? 逐渐,周围百姓看出端倪,怎么漂亮的少女,不仅耳聋,还是哑巴? “找不到宝物就放我们离开,何苦为难我家侍女?!”稳住心,韩俊民走向陆晗。 “你家姑娘看着不对劲儿啊。”在少女眼前挥一挥手,陆晗见那女孩吓得发抖。“别忙,事关人命,我找个大夫来给她瞧瞧。” “你——” “哟,这不就是大夫吗?”朝人群里一抓,陆晗拉住一名老者手腕,假装惊讶。 这一身白袍的山羊胡子老头,正是芙蓉城内鼎鼎大名的齐大夫,上次给孙俐瞧病便是他。 “耳不能闻,口不能言。”齐大夫不看他人,仔细看看那少女,突然伸手摸脉。“她这是中毒了。” 趁着视线转移,秦冉来到一个大汉身边,陆晗轻而易举制服那人,她手中灼寒一敲柜子一角,马上可见内有夹层。 一边,大夫辨认出好几名侍女皆中奇毒,一边,秦冉和陆晗在大箱子隔层里找到两个四岁大小孩,他们像熟睡那样蜷缩在了一块。 至此,芙蓉城百姓要是再察觉不到异常,便妄活多年咯! 韩贞姬脸色不好,韩俊民眉头紧锁。 “杂耍班的孩子太闹腾,担心他们水土不服,给吃了点汤药睡下了。”百姓对他们俩指指点点,韩俊民忍不住解释道。 “用得着装箱子?”当下,有人大声问道。 “船上摇摆,装箱子里自是为了不晕船,你懂什么!” 事已至此,秦冉瞥一眼箱子旁的大汉,还有末尾的杂耍班子,在陆晗耳边说了几句,陆晗当即命人撬开箱子,个个箱子底皆有昏睡的孩子。 起初不是找不到人,而是没人料到他们在大箱子底部做手脚,再者,衙役亦不能随随便便把人箱子拗开,秦冉故意让陆晗指出侍女的奇怪,她就是在观察那些抬箱子的大汉,究竟谁的箱子里有人,毕竟重量不同,大汉最为清楚里面多了什么。 “找到了!” 陆晗一喊,一中年男人哧溜一下钻出人群,那人着急忙慌抱着昏睡的小孩。 “杨管事?”街上人多,有人便认出了中年男人和他怀里的孩子。“咦?这怎么像县令的公子啊!” 找到郑涵,不管他们承认与否,案子已定。 县令的公子? 摊上大事了! 韩俊民心下一紧,拉住韩贞姬的手。 怪不得,县衙的人故意找茬,怪不得,县衙的人拦住去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把芙蓉城县令的公子捉了来? 箱子里的确装了些孩子,都是些闹性大的娃儿,以及在蜀地拐走的孩子。 “大家可还记得不久前,葛冬雪与雷小胖一事,那伙人又来了,就是他们,他们假借高丽郡王和郡主的身份,顺利取得路引,每每离开一个地方,会借用戏班和杂耍班名头,把从大唐各地拐来的少女、孩童卖至异国他乡!”趁韩俊民没说话,秦冉戳穿他们的阴谋。 话又说回来,秦冉本没怀疑起他们,直到昨日在岸边,她想通了一切。 “混账东西,敢拿堂堂高丽郡王同毛贼作比喻,把你们县令找来。”已经露了馅,韩俊民只能故作镇定,用震怒来掩饰内心的慌张。 “谁找我?”人群让开一条通道,有衙役隔开百姓,郑超从里走出,他直视韩俊民等人,厉声呵道。“给我封锁城门,居然有人敢冒充高丽国郡王郡主,拿下他们!” “看本郡主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憋了半日的韩贞姬实在忍无可忍,她单手一甩,一条妖魅艳紫的长鞭自她腰间飞蹿而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 惊天真相(下) 原是大晴天,骤然间,乌云滚滚奔涌,风驰电掣席卷蓉城。 “吃我一鞭!”韩贞姬甩出手中的妖艳紫色长鞭,如一条浑身挂满刺钩的毒蛇,一对眼珠子盯准不远处的男子,目不转睛,它只要伺机而动,便能使他血肉模糊。 韩贞姬眼中闪过一股狠劲儿,对面那年纪轻轻的捕头实在可恶,破坏了他们完美的一切,看她不抽烂他的小脸! 乌云密布,霹雳即来。 电闪雷鸣之际,侧身而立的陆晗忽然感觉到浓烈的危险气息,他下意识挪动一步,只听皮鞭与空气摩擦的声音在耳边响过。 回头一看,韩贞姬已收鞭,再次向他袭来。 顾不上火辣辣的耳朵,陆晗赶紧掏出靴里的匕首伸手就是一挡,鞭尖顺势缠绕住匕首一端,陆晗可不敢触碰那条瘆人的长鞭,学了一阵宋天瞬交给他的内力,底盘可练得相当稳实,他手腕用力回转,一拉一扯,直接把韩贞姬整个人拉动,倾向他。 “郡主,大话可别说得太早。”陆晗右侧嘴角向上扬起,畅意一笑。 韩贞姬倾倒的同时,咬牙使劲儿刹住脚,她一腿垮开作马步状,一手打直,手腕顺时针方向一转,鞭子如毒蛇灵活的长舌吐向陆晗,似立刻要将他吞没。 然而,陆晗早有预料,凭空跃身,脚尖踩着长鞭,借势飞起,再落下时就在韩贞姬的背心,他横起一腿踢在她的上腰处,整个过程不过眨眼的功夫。 韩贞姬不知他轻功如此出神入化,吃了亏,狼狈趴在地上。 “郡主,好男不跟女斗,可是你自己要找我打的。”见韩贞姬迅速起身,陆晗笑眯眯说道。 街上百姓跟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情况不对,立马撤退,而且不用人喊,老早跑得要多远有多远,衙役对付着队伍里的精壮侍卫和抬箱大汉,李晨和韩俊民正僵持不下。 韩俊民接近四十,仍值壮年,虽抵不过李晨的好体力,但由于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两人打了好几招,皆有些看不透对方。 李晨倒不着急,他相信自己的实力,他不信他耗不死韩俊民,光是拖,他就能拖死他。 渐渐,韩俊民真开始全身乏力,体力不支。 “呵!”趁韩俊民不留心,李晨一拳击在他的胸口,猛然一声,仿佛能够震碎他的胸骨。 “无耻——”捂住胸口,韩俊民吐出一口鲜血,李晨打法实在,可他体力也太好了一点,谁能耗得起? 另一边,城门之下,自然为秦冉和江一流。 “操控他俩的人,就是你?”两人相隔三臂的距离,江一流骑在马上,秦冉望向他。 “秦捕头,果真名不虚传,不过,在下实在不知你究竟如何断定幕后之人就是我?”飞身下马,江一流潇洒落地,单手一抖,一把粉面桃花扇在他胸前展开,扇子上方可见他面如冠玉、眉清目朗,品貌不凡。 纵使他笑得再迷人,秦冉对此一向免疫。 “先前你们一行人至城门前,我注意到韩俊民看过你三次,韩贞姬的目光一直落在你身上,而你”顿了顿,秦冉续道。 “我怎样?”江一流笑了笑,这样都可以让她发现?他有点不信。 “你出自江湖,有江湖中人的大气潇洒,可惜受幼时成长环境影响,隐隐自卑,对现状不满,讨厌被束缚,却又缺乏打破常规的勇气,你善于利用他人,善于察言观色,如今的位置并不能满足你想要达到的野心,他们俩,只是你的棋子吧?”从他身上能够看出一些东西,而大部分是秦冉故意讹他,试着打探他背后那人的信息。“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冷哼一声,江一流面色一沉,不再多说,扇面向她招呼而去。 怎么能让一个人剖析出他的内在? 秦冉速度不及他,闪躲之时,扇面贴着她手臂的黑底衣衫过去,顿时,衣衫给划开两条口子,雪白的肌肤上已有两条血红的痕迹。 “死在我手中,你不吃亏。”挑眉一笑,江一流的桃花扇扇向她的脖颈,出手便要狠。 握紧灼寒,秦冉冲向他假装慢半拍,却在扇子靠近自己脖子前一瞬,一棍子敲打在他的手背上,江一流似早看穿了她的小心机,绕过她的侧身,将他一把搂在怀中。 他的手,呈鹰爪式锁住她的喉咙。 几个时辰前,成都府,蜀州。 一名身着银灰长袍的男子将马停在闹市一家老字号药铺前,他头也没抬,一面看着手中的信函,一面快步走进药铺。 “公子,看病,还是买药?”药铺伙计站在门口,见男子走近,他立马笑脸相迎。 “莫虚大夫,可在?”停下脚步,男子抬眼看着伙计。 “在的,公子,请进。”能在门口招呼客的伙计脑子转悠得那叫一个快,根本没愣,他笑着把男子迎进药铺,尽管他心里清楚,药铺根本没有叫莫虚的大夫。 莫虚莫虚,不就是莫须有? 近日掌柜特意嘱咐过,有来寻莫虚大夫的客人马上领到内堂去。 着银灰长袍的男子正是宋天瞬,进了屋,他顺手点燃烛台上的蜡烛,把看完的信函烧掉。 通过大唐北方传回的可靠消息,已经可以确认,高丽国大王王妃的亲哥哥确实叫韩俊民,韩俊民也有一个女儿叫做韩贞姬,两人欲从大唐往大秦而去,去年秋末到现在,芙蓉城那行人的行程速度和时间都能对应得上,尽管如此,宋天瞬已知他两人并非真正的郡王和郡主! 实际上,真正的韩俊民和韩贞姬已让他找到。 昨日前,宋天瞬本没在意两人有何不对劲,直到秦冉回忆起初见一行人的细节。 其一,在街上远远见过一次韩俊民和韩贞姬,单从穿着打扮来说,粗略一看,只觉一身上下写满富贵荣华四个字,穿金戴银,锦衣华袍,仔细一打量会发现,他们的穿着打扮不符合高丽皇室规定,衣衫的颜色、款式,皆有严格要求,且,韩贞姬的言谈举止,肯定不符合高丽国女子应有的温文尔雅的气质,即便她是一名刁蛮郡主,也漏洞百出。 其二,那日,郡王一行人里的侍女,表面上看是规矩极严,不提东张西望,几十个女子竟无一人眼睛斜一点,偷瞄一眼,个个耷拉着脑袋,仿佛与世隔绝,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再者,秦冉注意到抬箱子的大汉,他们脚步轻重不一,当时,她认为肯定是箱子里装的物品差别很大,导致重量相差较大, 再者,宋天瞬按秦冉的判断去顺藤摸瓜,他们既然伪装得那般好,必然从一开始就做好准备,于是,宋天瞬自北方源头查起,原本打算查一查郡王郡主身边熟悉的之人,结果,幸运的摸到两人的下落,从而了解到他们的真实意图。 “公子。”药铺掌柜进了内堂,行了礼,埋着头不敢看他。“时间紧迫,仅核对出名单上的八成。” 郑涵让锦敬澄背了一堆人名,亏得锦敬澄记忆力尤佳,把木屋里的小孩名字一一背了出来。 “嗯。”宋天瞬知道时间很紧,不为难他,接过两页纸看起来,耳边响起掌柜的声音。 “已查实,锦敬澄为刑部尚书公子,其祖父正是殿阁大学士锦真卿。” “张杰为鸿胪寺卿家公子。” “郑楠为太医院院使家公子。” “欧阳少恭为顺城县令家公子,宋泽文为通政司参议家公子刘丹丹为盐茶大使之女,付晓丽为道库大使之女,而周雯芳只是镇州一商户的女儿。” “好了。”匆匆扫过一眼,宋天瞬打住他的话。 长安城官员子女占了一半,其中,九成皆为文官,剩下的男孩基本上是某州县掌握重要资源渠道官员家的公子,而女孩生于商户家。 “好大一出戏。”冷峻的面容甚是冰寒,宋天瞬起身往外走。 这伙人,胆大包天! 拐走商户家女儿一事,非常好理解,女子不如男,一旦不清不楚离家,今后根本找不到好婆家,而商户们为了不使自家名声受创,一般会选择放弃女孩,并且按照他们的要求缴纳定额的金银;绑走文官家孩童,勒索道为辅,控制他们取得更大的利益才是幕后之人打的金算盘。 显然,有人想要控制朝中官员。 出了药铺,宋天瞬上马往芙蓉城赶去,那伙人的背后定有更大的阴谋。 中途换了两匹马,待宋天瞬一刻不停的回到芙蓉城,发现城门已封,侧耳一听,城墙背后一片嘈杂。 未曾多思,宋天瞬下马后退几步,随后气沉丹田,深吸一口气,他冲向高耸的城墙,一脚蹬在墙角之上,身子轻扬上跃,恍如一条凭空升起的白龙,踏云而上,熠熠生辉。 于垂直的墙面,他的轻功亦能施展,这一幕落到城外的百姓眼中,无不惊叹称奇。 落在墙头,宋天瞬立刻俯视下方。 街头已无百姓围观,纷纷撤离城门附近。 此时,县衙衙役众多,面对凶悍的大汉和诡异的劲装侍卫,衙役反而呈现节节败退之势,唯有和李晨打斗的韩俊民显得有些狼狈,嘴角染血,发髻凌乱,胸口衣襟皱巴巴一团,不远处,韩贞姬和陆晗两人似乎不相上下,陆晗看上去并没受伤,不过他忍不住分心往城门口瞅,韩贞姬趁机伤了他。 顺着那方向,宋天瞬低头一看,不禁眼眸深沉。 城门口前,白衣男子正用手锁喉秦冉,不及宋天瞬有所动,他见处于损弱势的秦冉将灼寒一端抵在男子大腿位置,那人随之一震,浑身僵硬起来。 “是不是感觉一阵酥麻?”说着这话,秦冉转身一脚踹向他的裤裆,此招简直百试不爽。 当即,江一流无意识般弯腰,收拢双腿,脸色铁青。 “活该。”隔了那么远,宋天瞬已想象出男子下半身的疼痛感该有多么剧烈。 “我要宰了你!”那处再疼,江一流晓得自己应该速战速决,所以他咬牙切齿道。 直起身子,江一流使出杀招。 桃花扇扇尖指向她,扇面后的骨架隐隐冒着青烟,只要稍微靠近她,带有内力的真气便能让她骨肉分离! 劲风横扫,席向秦冉。 城楼之下,秦冉尚不知青烟的厉害,扇面散发出的凌厉青烟即将扑向秦冉面部时,她欲侧身躲过,反手把灼寒扔到他的腿粗。 城楼之上,宋天瞬双眼微眯,泛着金光的右手于半空中画了个半圆。 须臾间,一块木板与秦冉擦肩而过,桃花扇则在木板上留下一寸厚的痕迹。 秦冉还没抬头,江一流还没搞懂哪里飞出一块门板,宋天瞬已飘然落在他的身后,仅仅一掌送去,江一流顿时身子扑倒在地,口中喷出鲜血! 一招制胜,堪称秒杀。 而江一流倒下,韩贞姬慌了神,急忙跑向秦冉这边,未靠近,宋天瞬一伸手隔空将她打晕过去,接下来便为连锁反应,一行人很快乱了阵脚。 不一会儿,李晨带着衙役把他们统统绑了起来,宋天瞬让人打开城门,城外恰好又有一支有些十几名女子的队伍,这是人宋天瞬命人追回的,其中,就有凤仙阁的翠云。 县衙的人正在收尾,宋天瞬把秦冉带走了,客栈房中,他面色肃然,一边替秦冉仔细包扎手臂伤口。 景和二十一年,举国震惊的垮国拐卖人口案件,于当月破解,成功解救出孩童五十三人,妙龄少女六十七人,以及高丽国郡王及郡主,成都府第一女神捕的名头朝着大唐第一女神捕的名号正式迈出了第一步。 与此,令人不齿的拐子产业链遭到重度曝光,朝廷严厉打击,将其拔根而起。 “混账东西,给老娘滚——”当日,听到属下的回报,处于产业链顶端的那人气得摔碎满屋的瓷器。 “回来。”属下惊慌四散,刚退到门口又给唤回来。 “同她有关的人,全部消失。” 距此不远处,一男子斜躺在檀香木镂空雕刻的贵妃塌上,杳然自得,角落里那香炉阵阵幽香。 他睡眼朦胧,透过窗棂细缝望向湛蓝的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启红唇。“终于找到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七章 若即若离 自从来了芙蓉城,琼玉楼内天字阁上房一直被人包下,某人不愿他人睡在她曾躺过的床榻之上。 窗棂半掩,房间一角,秦冉靠墙坐着,宋天瞬则背对窗户,挡住所有光线。 因伤在胳膊,他必须解开秦冉衣衫,一层又一层,直到整个左侧胳膊裸-露出,几条不浅的血痕印在他眼中,宋天瞬面上冷得可以结冰。 “挺能耐。”语气且轻,面上的寒意却有得对面那人的真传。 “嗯?”不知为何,秦冉忽然不敢看他,她承认自己有那么一丁点心虚。 “把自己整成这样,能耐。”重复一遍,宋天瞬的脸色冷得不能再冷,不用多想,江一流的扇面必然有毒,否则,她的胳膊上的血痕怎会红中带紫? 好在江一流做得不绝,毒下得不重,没直接废掉她的左手。 对于秦冉来说,尽管学习了顶级心法,想要以短时间内的武力对抗练武多年的江一流,多多少少是有差距的,也因此,宋天瞬内疚自己为何没更快一刻赶回芙蓉城,她就不必遭受这罪。 生气,小部分原因在她,大部分原因却是在他。 瞧见宋天瞬动作熟练的替她清理伤口、上药、包扎秦冉虽痛,皓齿咬住下唇,她不吭一声。 “这种情况之下,逞什么能耐?平时不是挺机灵?遇见那种人不知道离得远点?秦捕头,你脑子锈掉了?”见她忍着疼,宋天瞬心里一阵酸涩。“怎么,不准备反驳?” “那种人是哪种人?”愣了一会儿,秦冉开口道。 其实,感受到他冷酷面庞下的紧张和在乎,秦冉莫名想笑。 她的一个问题,使得宋天瞬表情僵住,他系绷带的手便是那么一顿。 欲言又止,若说江一流武功比她厉害肯定不合适,那不说明他亲自调教的徒弟连那种渣滓都打不过?扫她的脸,更是打他的脸。若说江一流阴险狡诈也不合适,那不侧面讽刺秦冉智商降低?他怎么能质疑堂堂成都府第一女神捕秦捕头的智慧呢? “无耻之徒。”思来复去,他道一句。 “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是你自己?嗯,对自己的评价倒中肯。”憋不住笑,秦冉笑得眯了双眼。 宋天瞬的神情和语气,好像陆晗五、六岁的样子,明明说不出个所以然,还非得一板一眼的说个一二三四。 宋天瞬不说话,秦冉笑着笑着没了声儿,屋子里突然就安静下来。 静得某人仿佛能听见对方的心跳,砰,砰,砰。 “宋天瞬。”心头思绪万千,仿佛一瞬间想了很多事情,仿佛那些事情都已恍如隔世,秦冉张了张口,唤着他的名字。 错过她的视线,宋天瞬低头掩藏自己炽热的目光,他似在专心包扎,不答话。 “路上很累吧?”秦冉不知道她该说什么,徒然间,心里有点慌张,为何和他说话的这种语气有些像娘子关怀夫君的错觉,于是,见他包扎好她就要起身。“你先休息吧,我回去了。” 的确累了一日,然此时,眼前美人正衣衫半解。 璞玉香肩惹人怜,骨锁回峰半月玄,深深浅浅一线天,如此良辰伴美景,君子怎忍辜负兮? 秦冉才一站起,他拉住她的手腕往自己怀中顺势一带,低沉的男声便出现在她耳边。 “嗯,累了,一起休息吧。” “你——混蛋啊,又点穴!” “乖,别动。”天旋地转之际,两人已躺在床上,宋天瞬就亲亲她的额头,然后从她身后抱住她。“我有一独门心法,能够自行破解全身穴道,想不想学?” 一块硬物抵在后臀处,秦冉立马老实了,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什么独门心法什么破解穴道上去了。 谁说宋天瞬不是同样在努力转移注意力了,他亦不敢再有其他举动,只能抱着他慢慢平复自己的内心,而转移注意力的办法,就是教她一项相当实用的技能。 “好好躺着,听我跟你说。”怕她无法集中精力,想了想,宋天瞬放开她让她平躺着。“运转九道天脉,气沉丹田,精气回拢,凝聚月牙” 屏气凝神,秦冉闭上眼跟着他的声音运转。 不知过了多久,带秦冉睁开眼竟发现天早黑了,吐出一口浊气,她觉得浑身上下好舒服,忽然间,她能动了,坐起身子一看,屋子里并没有宋天瞬。 人了?秦冉正觉奇怪,只听一阵咕噜噜的叫声。 “咕噜咕噜。”垂头,确定声源来自自己的肚腹,秦冉捂住肚子笑了笑。 说来也巧,就在秦冉下床时,房门敲响。 “咚咚咚。”门外是客栈店小二,声儿不大不小,秦冉刚好能听得清楚。“客人,沐浴热汤已备好,是否现在方便抬进?” 秦冉猜是宋天瞬命人送来,便开门让人把一个个装着热水的木桶抬进,见几人忙活着倒水,又有妇人端着个盛衣的木盘走向屏风,随之烛台亮,使秦冉能看清屏风上的万马奔腾图,汤水波荡,使得马儿争相奔跑起来。 等她看完马图,先前那些人早静悄悄离去,不曾多一言,甚至,目不曾斜视。 约莫两刻钟后,秦冉头发都不湿了,店小二再次送来可口饭菜,她静静吃到一半,终于等到他回来。 “上哪儿混吃混喝去了?”一边嚼着口中的美食,秦冉头也不抬,问着坐在一旁的男子,不料,他的答案差点让她噎住。 “秦家酒肆。” 秦冉直勾勾盯着,眼里写满了——为什么? “放心,慢慢吃。”拿起空碗,他盛一碗鱼汤给她。“我已告诉伯母,你正在疗伤不便移动,县衙其他人忙着案子后续事项,没空找你。” 他一副‘我做得不错,赶紧夸我’的小样,反令秦冉暗自叹息。 “宋天瞬,我娘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 “你说了?”瞪他一眼,秦冉无语凝噎。 “岂不正好?”宋天瞬眨眨眼,笑得迷人眼,有时候,他恨不得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她同他的关系,虽然暂时来说并不现实——对她太危险,但这不包括她的亲朋好友。 “你现在是季与啊,宋御史。”她捂住脸,狠下心来一语戳破他的幻想。 一时,宋天瞬撇嘴,他怎么忘了这事?他怎么能便宜了季与那小子?黑洞啊! “快吃,吃完送你回去。”脑子一转,宋天瞬马上改变原本的计划。 用了晚餐,两人出了客栈,走向通往秦家酒肆的路上,两人未刻意找话说,只是慢悠悠走着,秦冉回去时是一人,问了秦小五得知陆晗仍在县衙,今晚生意不错,他和赵氏忙碌着,秦安也在大堂帮忙,赵氏问了两句她的伤便让她回屋休息。 秦冉走进后院,见宋天瞬坐在自家屋顶朝她勾勾手。 抿嘴,她上屋顶坐在他身旁。 两人无话,似乎都在享受此刻静谧的美好,忽然,他掌心多了一小包油纸包裹着的东西,打开一瞧,是青梅。 喂一颗到嘴里,仿佛酸到末尾才觉得有一丝甜。 秦冉没看身边的人,只是觉得他不可捉摸、飘忽不定。 “想什么?”挪动一点,宋天瞬搂着她的肩头,将她揽向他。 “你待不久吧?”早隐隐猜测出一些东西,憋了一晚还是没憋住。 “看出秦捕头舍不得本官了,三生有幸。” 秦冉送去一记凌厉的眼刀,在她面前,他一贯是嬉皮笑脸加臭不要脸,在他人面前,他又是一板一眼,两个他,不知道真的他,该是哪个他?如今,离她那么近的宋天瞬,竟开始闭而不答了。 如果看不出她生闷气了,宋天瞬可戳瞎双目了,他哪里有不告诉她的意思,不过,离别的苦涩总令人欲逃避,多一刻是一刻。 “圣上大寿,各国朝贺,我五月中旬会被派来接大秦王子回长安,他六月初应该能到。”那边‘病重’的季与表示压力山大,宋天瞬不能再留在芙蓉城陪在她的身边,唯有心系某人。 闻此,秦冉好想吐槽一句,现在才三月好嘛? 两人赏着朦胧月色,心思各异。 “你的事情圣上定当清楚,想要什么赏赐?”隔了会儿,宋天瞬问着。 她瞥他一眼,懒得理会,搞得像他说了算一样。 “让圣上把我赏给你,可好?”低头,单手挑过她小巧的下巴,宋天瞬凑在她耳边,温热的湿热幽幽传入她的耳朵。 “好。”闭上眼,想起龙缸山那日,他说得那些话,秦冉应得爽快。 记得,他说 “秦捕头你趁着四下无人,贪图本官美***行不轨之事?” “唉,本官的清白就这样被你毁了,秦捕头,你说该如何是好?” 皎洁月色,宋天瞬唇边荡起涟漪,轻轻启开唇瓣,他含住那颗圆润的玉珠儿,贪恋已久,沉迷至此,忘乎所以。 “赏赐会同任职一道下来,冉冉,为夫期待娘子上门提亲那一日。”说这话,宋天瞬笑出了声,犹如仙子拨弄古琴后的袅袅余音。 “放心,一定娶你回家,守门,浆洗,打扫,烹煮都是你的活儿。” “嗯,还有相妻教子。” 强忍住扇他一巴掌的冲动,秦冉冷然命令道。“跪安吧。” “喳”一声,再次点穴,他抱她回房。 翌日天未亮,宋天瞬离开的时候不忍喊醒她,仅留下一封书信,主要提到关于另一人的消息。 秦冉醒来,果真再无他的影子,她像孩童的那样扳起手指数了数从现在到五月中旬有多久,这才走向桌边。 看完桌上的信,秦冉笑了。 信里说起一人——靳左,他乃金羽卫侍卫。 金羽卫是圣上亲自监管,为维护自身安全而建立的一支小型军队,共计一千人,百人为一队伍,每队置一名高级侍卫,即队长,而靳左就是一位高级侍卫。 可靳左怎么愿意放着前途无量的金羽卫不作,跑到偏远的芙蓉城来? 答案,四个字——愿赌服输。 据宋天瞬所言,两人打赌,靳左输了,他不得不‘甘愿’花半年的时间任由宋天瞬的派遣,而宋天瞬安排他来做秦冉的小跟班。 信的末尾,宋天瞬说道。 “夫人不必客气,尽管差遣,但须谨记一点,若出现任何明枪暗器,务必成全靳左,让他完成自己的任务。” 什么任务? 自然是——挡子弹呐! 秦冉发笑,靳左怕是一万个不愿意,保护的对象天差地别,一个是身份尊贵的圣上,一个是县衙普通的捕快。 靳左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且,他是个守时的人。 宋天瞬离开芙蓉城的第二天,一大早,靳左就去报道了,出于礼貌,他向秦冉介绍过自己的名字,粗略解释一遍自己有权选择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隐藏。 秦冉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眼睁睁瞅着那人消失了。 除了感叹一句,轻功了得,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宋天瞬的好意她就领下吧,至于靳左,随他去吧。 同往常一样,她复始三点一线的生活,秦家酒肆、芙蓉县衙、澜江边上,当然,有案子的时候她主动承担起来,毕竟县衙里少了一个程赫和一个郑凯。 时间一晃便到三月的尾巴,假郡王郡主一案,以及特大拐卖人口一案完完全全收尾后,朝廷来人把韩俊民几人押送回长安,本以为这事就差不多了,直到宋天瞬五月来时,大家才知假郡王和郡主死在半路,而江一流神秘失踪。 四月初,蜀州出了一桩惨不忍睹的尸解案,少尹点名让秦冉去协助破案。 一中年男人在钱庄做事,给人诬陷手脚不干净偷拿金银,本值半夜,男人便恼羞成怒杀了店铺掌柜及伙计三人,男人慌张逃回家,其妇不明所以,又是一顿辱骂,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妇人捅了二十多刀,同院另一家人听见动静跑来看,不幸,一家四口皆给男人割去脖子残忍杀害。 府衙事后接到报案,男子早不见了人影。 一切,仍是常态,如果真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可能就在于隐藏在角落里的靳左,在他见秦冉亲自走一遍血迹斑斑的案发现场,在他见秦冉独自‘检验’一遍赤裸裸的尸体碎片他算是见证秦冉各种‘脱俗’,对她甚是各种看不对眼。 天底下,怎会有这种女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八章 雨夜波澜 即使经历过惊天大案,芙蓉城还是那个芙蓉城,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讲腻了便要换故事。 “啪——” 惊堂木一响,瞎眼说书先生嘴皮子一翻,吐字如珠。 “诸位明公、老少先生,莫嫌我拙口本腮、胡蒙熏耳、笨口乱崩、咬字不真,你们且稳坐排行,看说书的在下,推开那牛皮蒙的小鼓,磕开那飘江过海的三块木板,给大家说唱一段,消愁解闷一回。上回,咱们说到”(注:此说书先生开场白来自网络) 茶楼里一阵热闹,外街上正缓缓驶过一辆模样普通的马车。 “涵儿,坐好。”车厢里,郑超正襟危坐,虚眼一瞥不安分的男孩,略微严厉说道。 “爹,锦敬澄有没有给我寄信啊?”郑涵才不会害怕郑超脸上装出来的‘盛怒’,问起同在山上木屋里的小伙伴,他看起来靠谱,一开口虽觉不靠谱,可办起事儿来又挺靠谱,几日不见倒还挂念。 自秦冉和宋天瞬把锦敬澄从仙霞山带回,到秦冉和陆晗把郑涵从木箱里找出来,两个孩子仅仅见了一面,接到消息的锦家立马把锦敬澄接回了长安。 临走,锦敬澄挥着胖乎乎的小手,嚷着要给郑涵写信。 提到锦敬澄,孙俐噗嗤一声笑,作娘的自然看出孩子的小心思,郑涵是真惦记那能吃的壮实娃娃。 “长安那地方很远,哪儿有那么快。”摸了摸他的头,孙俐耐心解释。 “很远?很远就好。”郑涵在脑子里想象,路程最好遥远得锦敬澄忘记他。 “怎么?”见郑涵嘴里碎碎念,孙俐听不清,又觉得好笑。 “没什么。”他急忙摇头,锦敬澄一看就是什么纨绔公子哥儿,口里不是什么丫头便是什么佳肴,爹曾告诫过他,若同这些人混迟早会穷得光屁股,而秦冉亦曾鄙视过那些纨绔子弟只会坐吃山空。 话糙理不糙,郑涵心底认可,可总时不时想起两人在一起‘战斗’的感觉,突然间,他觉得锦敬澄就像他的兄弟。 “娘,弟弟什么时候出来?”孩子的注意力转移得快,一下子把视线集中在了娘的小腹上,他已经听说了,娘怀有一个半月身孕了。 “弟弟?”先是一愣,孙俐然后眯眼看向郑超,难道他常在儿子耳边念叨弟弟?比较儿子和女儿,但她这胎想要个女儿,有儿有女才是一个‘好’。 郑超读懂她的眼神,耸肩作无辜状,是儿子还是闺女对他来说都一样是心头肉。 “是妹妹。”见那小眼神挺纯洁,孙俐姑且相信他,低头看着郑涵道。 “啊?妹妹!”张大嘴,郑涵惊讶得可以往嘴里塞进一个鸡蛋。 “不喜欢妹妹?娘告诉你哦,妹妹小小嫩嫩的,会跟在你后面甜甜喊着,哥哥哥哥”孙俐开始朝他灌输有妹妹的好处,一面催眠他,一面自我催眠,可惜,郑涵并不买账。 “听起来就好麻烦。” 瞬间,孙俐黑脸,一旁的郑超不禁大笑。 “秦家怎么还不到?”看见娘亲头顶飘出几朵乌云,郑涵马上掀开车帘四下张望,心里默念,快到秦冉家吧! 本来,孙俐肚子里的孩子未至三月,不该出来,念在秦冉对他家的莫大恩情,孙俐吃了几幅温和的安胎药,养了好几日才出了门。 今日,郑家一家三口上秦家酒肆,为亲自登门道谢。 同一日,与秦家酒肆隔着两条街的李家,也有人登门,倒不是登门道谢,而是一大堆媒婆上门提亲来咯! 排在李家外的媒婆、红娘实在太多,不仅有芙蓉城内出名的婆子,不知为何,连隔壁县城的媒婆都挑了今日上门,七八人堵在门口吵了半天,惹来不少围观者。 “哎哟,你也不嫌丢人,你家姑娘能和郑家姑娘相比嘛?郑家姑娘那可叫一个花容月貌,长得美不说打小念过四书五经,文采高着呢!” “哼,长得美能当饭吃呢?又不是青楼里的狐媚子!” “你说什么了?当心我撕烂你的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哼,小肚鸡肠的婆娘,大家伙儿评评理,听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郑家姑娘貌美,可那林家姑娘不也貌美,林丹丹的才情郑家姑娘比得上?少出来丢人现眼咯,李县尉不早把人家踹了?为啥?显然人家不好这口,我们芙蓉城的李县尉何许人也?他可是干大事的汉子,人家眼皮子能如此这般轻薄?” “哟,搞得你跟他娘似的,那你说说李县尉好啥样的?” 这话一出,围观的百姓纷纷竖起耳朵,万一自家姑娘合适呢? 大家都知道,县衙最近破获的案子十分重要,按理来说,相关人员的封赏肯定就快下来了,届时,水涨船高,李晨怕是看不上这些普通的姑娘。再者,单从李晨的条件来说,虽父母不在,他自己过了最好的婚配年纪,可姑娘嫁过来就是当家夫人,头顶没姑婆,哪儿受得了欺负,哪儿还会有多年媳妇熬成婆一说?而且仕途宽阔,待县令和县丞调走,保不准,他就是下一个县丞啊! 因此,有人打听到李晨今日休沐,便赶紧来堵人了,谁知,早有人守株待兔好几日。 “快说,究竟喜欢啥样的?”人群中,有人喊道。 角落里,路过自家的李晨黑着脸,却驻足仔细听着,他还不知道自己喜欢啥样的呢,媒婆都知晓啦? “大家伙儿该晓得,李县尉心肠好,为人实在,说起来他倒替我家老娘扛过大米来着,不过可怜的是早年双亲离世,养成了他独立自主的性子。因此啊,我觉得李县尉就想要一个能知冷知热的人儿,回家,有口热饭有口热汤,衣裳破了有人缝补,家里来了同僚,能操持得了一桌子好菜大家伙儿说对不对?” 众人一听,包括李晨在内,皆觉得好有道理。 “所以嘛,柳家闺女可最最合适咯!” 一巴掌遮住眼睛,李晨赶紧溜人了,他从未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变得这般炙手可热,更不料,几年后,媒婆所言和他的现境完全调了个方向。 离李晨不远的地方,陆晗正在街上巡逻,路上碰见去四宝斋买纸模的秦安,两人便一块儿走一阵。 经历过南疆一事后,秦安算是放下心中的别扭,同陆晗越聊越投机。 尽管不是头一次两人走在一起,但走着走着,两人发现不对劲儿了,为何摊上的大婶对他俩指指点点?为何绣庄里的姑娘对他俩娇羞一笑?为何包子店的小妹妹躲在门板后偷看他俩? 一路上,气氛异常诡异,直到几位妇人的出现。 “咦?这不是秦家那俩孩子?秦安和陆晗?” “对对对,秦安是秦捕头的亲弟,读书厉害着呢,陆晗也是秦捕头的弟弟,现在可是县衙的捕头,你瞧瞧,他俩才多大?那前途,简直不敢想象哦!” “婶,还不赶快把你家二丫拉出来,带去秦家酒肆找赵氏说说?嫁给谁,都不错!” 终于得知真相,陆晗和秦安快步离开,一脸尴尬。 秦家酒肆,在郑超一家子来后,赵氏在门口挂上打烊的牌子,准备好好张罗一桌留郑家三口吃晚饭。 “伯母,我来吧。” 赵氏刚垫脚,身后传来一道男声,她转身一看,这不正是许久不见的濮阳易? “濮,濮阳公子,你怎么有空来了?”扯出一个笑脸,赵氏稍微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搞不明白濮阳易怎么无缘无故来了。 濮阳易没搭话,先拿过赵氏手中的牌子挂在门头,一看那几个字,他反而诧异起来。 “你们有事儿?”濮阳易以为来的不是时候,秦家不会要预备出门之类的吧? “哦,亲戚几人吃个饭。”用手蹭了蹭围在腰前的围裙,赵氏神情十分自然的说道。 表面上提到亲戚,言下之意,你是外人就别瞎参合了。 换做以前,赵氏铁定不会这样子说话,这种细微的改变,源自于宋天瞬出现后,讲心里话,赵氏看不透那人,可那人的心意,她认为能感受到。若以门当户对的观念来说,秦冉配不上宋天瞬,若秦冉应要嫁给他,赵氏觉得自家闺女嫁过去肯定得遭受不少罪,当娘的哪儿能眼睁睁见着女儿往火坑里跳? 然而,赵氏观察到宋天瞬看秦冉的眼神,甚至每个极其细微的部分,赵氏敢确定,他的心思绝对在她身上。 以及秦冉一点点的变化,赵氏又怎么察觉不出? 赵氏纠结了好久好久,最后决定,让他们顺其自然,逼婚又不是没逼过,赵氏照样没法子对付她,这个难题就留给秦冉的未来婆婆吧,每每想到这里,赵氏还隐隐兴奋来着。 对了,还有一点,宋天瞬虽然回了长安,却不忘秦冉,派了季与来保护她,待走了一个季与,复来一个靳左。而赵氏脑洞大开,她在想,季与、靳左的保护作用是其次,主要目的应该是斩除秦冉身边莫名飞来的奇花异草! 暂且回到秦家酒肆门前,赵氏话音一落,门口又多了一人。 “那真热闹啊,不知,秦捕头在否?”依旧是男声,不过是一名尽显沧桑的老者。 赵氏这才注意到外面停着辆马车,有人捞开布帘,露出一张布满褶子的面庞,老者白发苍苍,一双眼珠子极亮,一看便知其精神矍铄。 “您是?”已猜出几分,赵氏还是选择问了问。 “伯母,这是我祖父。”濮阳易靠拢一点,小声续道。“祖父闻得前一阵的案子,有些疑惑之处,想寻秦姑娘亲自解答。” 濮阳易的话说得过去,赵氏仔仔细细想一遍又多出些心思,濮阳老爷子可别是来瞅孙媳妇儿的吧? “老爷子,太不凑巧,我家秦冉出去了,您看,要不等她回来咯我让她立马去一趟蜀州?”不多想,赵氏立马回答。 “无事,既然来了,老夫便等等。”濮阳家老爷子直接掀开帘子,作势要下马车。 “您慢点。”濮阳易快步上前,小心搀扶。 “不用你扶,老头子身体硬朗着了。”濮阳家老爷子脾气不小,说着推开孙子的手,自顾自下了车。 “濮阳公子,那”立在原地,赵氏的笑容逐渐僵硬起来,这闹哪出呢? “伯母,你叫我濮阳易即可。” 濮阳易跟在祖父身后,两人瞅着赵氏,她身后的秦小五冒出个脑袋。 “他娘,你挂个牌子要挂到天黑嘛哟,这不是濮阳家老爷子?您怎么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濮阳公子也来了?他娘,你杵在那儿做啥?还不赶紧喊秦冉出来?”秦小五多年前见过一次濮阳家老爷子,今日一见,挺高兴来着,急忙招呼人家进屋坐。 “她回来了?”忽然间,赵氏朝秦小五笑得灿烂,如一朵向阳而生的向日葵。 赵氏一笑,秦小五眼皮一跳。 “刚回来。”秦小五晓得那笑容背后代表的含义,马上领悟过来。 几人对话落在大堂一角那人耳中,靳左抿一口香醇浓茶,欲掩饰唇边的笑意。 这日,靳左似一个旁观者,见秦家欢喜迎来郑家一家三口,像着急扔掉烫手山芋般送走濮阳家两人,作为中心人物的秦冉,从头到尾淡定如常。 靳左瘪嘴,不做评价。 “都走了。”送走郑超三人,赵氏和秦小五长吁口气。 “县令以后怕是不会再推秦冉进坑了吧?”救了郑涵两次,郑超该多多照顾秦冉才对,念此,赵氏问着秦小五。 “过不了多久,他要走人了。” “走人?” “任期四年已满。”因郑超让秦冉上龙缸一事,秦小五心存芥蒂,不过他承认郑超在芙蓉城做了不少好事造福百姓,郑超年纪尚轻,加上妻子家境关系,区区芙蓉城必然留不住他。 “啊?咱家秦冉这关系不白处啦?再来一个县令,也不知道会怎样”赵氏的想法是出自于另一个角度,酒肆掌柜的角度去看问题。 讨论无果,赵氏吹灭蜡烛睡下了。 四下已静,坐在屋顶的旁观者靳左回了房,说到房间,那是赵氏得知靳左来代替季与‘上班’后,爽快将酒肆二楼隔出一间单独的屋子给他,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夜渐深,窗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靳左突然起身,从缝隙看出,黑暗之中,他仿佛嗅见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九章 四面楚歌 午夜月朦胧,秦家后院,老树在月色与细雨中疯狂生长,枝繁叶茂,雨水穿过层层绿叶击打在窗棂之上。 “滴嗒,滴嗒!” 屋内不见烛光,一片昏暗,越过窗下的木塌,爬上拐角的书架,侵透床边的屏风,床帘后,渐渐升起一圈淡漠的光,十分微弱,但肉眼可见,它不似玉色月光,或银白星辰,光色恰于两者之间,光层有小指宽,圈形正好勾勒出一名女子盘坐的身形。 逢子夜,秦冉发现自己练妙法莲华经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尤其是在月圆之时,仿佛能够吸收天地明月精华,她体内丹田处那指甲壳大小的月牙湖泊逐渐变得有其两倍大。 秦冉不是专业武者,每日仅有一段时间能够练习,她觉得该功法能将体质再提升一些便满足了。 就目前而言,她并不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人,拥有较常人优质的体能即可,而过了今日,秦冉完全不再这般认为。 刚呼气,秦冉耳尖不自觉一动,窗外好像有人? 凝神细辨,她听见有人落地,同时,还有衣料与枝叶相互摩擦的声音,极轻,可秦冉听得清楚,雨越下越大,她竟觉察出更多的人落在自家后院。 徒然睁眼,秦冉下床轻步移至窗边。 推开一条细细的缝儿,定睛一看,不大的院子里居然站了十几名黑衣男子,黑衣人个个用黑布捂住半张脸,朦胧月色下,唯见一双渗人的眼珠,一双双眸子似染血,它们正盯着对面持剑站立的靳左。 见此,秦冉往房顶上扫一眼,左右两个角皆有黑衣人守着。 面上镇定,心下一紧。 不作犹豫,秦冉不动声色合上窗逢,回到床边,拿上灼寒插在后腰,她钻进床底靠近后面的柱腿用力一拍,闻咔擦一声脆响,秦冉紧接着抠开地面一块四方形铁板,翻身进入多年前挖的地道。 早十多年前,在秦小五的支持与配合下,秦家酒肆终折腾出一条秘密地下通道来。 通道不宽敞,刚好连接着几人的房间。后院西面有棵老树,树下是秦冉的屋子,正中央住着陆晗,最东边才是秦安的屋子,往前,统共两间屋子,一间住着秦小五和赵氏,一间则作为厨房,顺便堆积粮食和杂物,而厨房下的通道则可以直通对街马肆里的一口枯井。 摸黑径直前行,路过通往陆晗的岔道时,她没有停下,约莫三十秒钟,秦冉已来到秦安的房间,他仍处于熟睡中。 “是我。”坐在床沿上,秦冉捂住他的嘴。 秦安本有些迷糊,听见姐姐的声音瞬间清醒过来。 “你听我说。”放开他,秦冉严肃道。“外面有坏人,你现在要从通道下去,把爹娘带到对街的古井处,切记,天亮之前绝对不准回来,清楚吗?” 秦冉提到‘坏人’一词,秦安便提高了警惕性他知道家里肯定很危险,听她说完,秦安点头。 “那你?”匆匆下了床,秦安想起什么,急忙问道。 “你们在,不会为助力。”说着,秦冉先一步离开,她需要去找陆晗。 此时,秦安又想起‘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来着,脸上一红,那是因为惭愧,仅仅一息间的分神,待秦冉钻进地道,他跟着笨手笨脚的下去。 秦冉回到通道,弯着腰往回走。 之所以先通知秦安,其一,为了让他带有赵氏和秦小五,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酒肆掌柜兼厨娘,及行动不便的秦小五,他们三人的武力值几近于零,留在这里只会为负担,其二,据她分析,黑衣人的终极目标应为她本人,而不是其他,至于原因,自然为近日破获的拐卖人口案,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对一些人的报复便来了。 这种事情,防不胜防。 再者,陆晗最近内力大增,加上从小身体素质好底子打得相当扎实,对付黑衣人,他应该能支撑上一段时间。 当然,秦冉选择从地道回去,是希望陆晗暂且同刚才的秦安一样还睡着没醒,她就可以把他从危险中摘出去。 可惜,她出现在陆晗房间时,床上空无一人,房门大打开着,秦冉望出去发现院子里有十几人在雨中混战,而地上已躺了好几具尸体! 黑夜,急雨,模糊不清,秦冉仍一眼寻见陆晗。 陆晗身边围着几名黑衣人,却不为所难,他越战越觉之勇猛,越打越觉之兴奋,手持软剑,刺透雨帘,出其不意间袭向对方,他的一连串动作十分连贯且反应灵敏,特别是配合他灵活的轻功,快如闪电,惊若游鸿,令人惊艳。 与此相对,杀伤力更强的靳左那边,围守十余人。 靠着一柄长剑,靳左已干-掉潜入后院的第一批黑衣人,如此数量与等级的围攻,靳左并非头次遇见,他处之泰然,手起剑落,敌人的胸口或脖颈立马奔涌出热乎乎的鲜血,作为杀手培养,从小被灌输的理念只有一种——一击毙命,长大后,他才知道自己原来不是杀手,而是一名金羽卫的侍卫。 挥剑同时,对于今晚的暗杀他已作估量。 见屋顶那人不慌不忙的样子,他们的目标应该为秦冉,只要她不出现,慢慢磨,苦一点,一切都好解决。 靳左心下刚定,不该出现那人已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秦冉站在后院中央的一间屋前,那屋子正是陆晗的房间,靳左没空去想她为何从那里出来,只见她手握一根乌亮的棍子迅速冲进人群。 他见棍子在月光下散发出诡异的色彩,秦冉行一步,便倒下一人。 靳左转身,避开一人的袭击,然后瞥向秦冉,他发现她其实是敲打在黑衣人的膝盖骨,抑或他们的后颈处,那棍子一敲,隔了那么远的距离,隔了那么多人的阻隔,甚至于移动的雨帘,靳左还是听见骨头粉碎的声音,脆生生一响,黑衣人瞬间瘫痪,绝望的躺下了,靳左明白那种滋味,剧烈的疼痛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他们简直生不如死! 屋顶上,领头男子见到秦冉,朝后一挥,几息间,后院又飞落三十多人,将近四十多人的暗杀队伍,把秦家小院填得满满当当。 拥挤得厉害,底下的人反而都施展不开。 “车轮战啊?”不是不能打,最后的结果是打不动啊,陆晗见到那么多人直骂着对方变态。“兄台,你们要点脸行不?” 看到徒增的黑衣人,秦冉知道这样的后果,是把他们三人活活累死。 秦冉咬一口唇瓣,向着陆晗大喊一声,随之看着靳左。 “趴下!” 陆晗还以为是秦冉提醒他当心身后的人,一听那话,不疑有他,陆晗赶快往下一扑,而他身前身后两人来不及收手,相互将刀捅进对方的腹部。 仿佛他俩是绝对默契的队友,那一刻,靳左和秦冉似心有灵犀,她的眼神,他怎能不懂? 虽然心下不解,可靳左就是学了陆晗的样子,突然趴倒在地。 趁着黑衣人不明所以,秦冉握紧手中的灼寒中部,左右手前后一扭,灼寒两端发出冰蓝的光芒,极速蔓延,足有原先长度的一倍! 光线刺人眼,刹那间,照亮整个院子。 除了秦冉,在场众人没人搞清楚怎么一回事,站着的傻站着,趴着的傻趴着。 这时,灼寒动了,它借着秦冉给的推力,笔直向前飞跃,犹如猛兽出笼,势不可挡,将至院门口它早有预料般自动拐弯,绕着四方的院子奔跑一圈。 前后不过眨眼的功夫,灼寒回到秦冉手中,光芒消失顿时不见。 此时此刻,院子里的黑衣人齐齐倒下! 为何? 有人断了脖子,有人没了胸膛,有人给拦腰折断,场面太过惊悚,颠覆众人认知,屋顶的黑衣人吓得后背全湿。 四十多人啊,眼下,仅剩院子里四个活口! 黑衣人一溜烟不见了,因为他清楚,他属于多余那人。 “姐那是什么?”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陆晗长大了嘴,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激光剑。”对于陆晗,她不保留。 宇宙空间里,激光剑乃常物,操作时更多考验的是技能,而在这里,秦冉最怕的是灼寒能量不足,半路歇菜了,就搞笑了。 跟着起身,靳左默默记下那三个字。 “好厉害!”陆晗走向她,但见她往外走。“你去哪儿?” “斩草除根。”答这话的人是靳左,非秦冉,快她一步走出院子,他担心外面还有埋伏。 有时候真是说曹操曹操即到,不用他们寻埋伏,埋伏自己找上门。 前面溜走的黑衣领头人已回到屋顶,即使害怕,没办法,上头的人下了死令,务必杀了她,今日,她不死,他们必亡,庆幸的是带来的人还有一半。 “杀!” 秦安知晓自家地底下有条通道,却一次都没走过,他一直觉得秦小五花了好几年捯饬出来的路派不上用场,难道,他们还能像史书里记载的故事那样给贼人追杀,最后从地道逃脱? 多年以后的今晚,秦安才明白什么叫防范于未然什么叫未雨绸缪。 普通人家确实用不上地道,可他有个不同寻常的亲姐,有些东西还是得提早准备着。 头一次走地道,周围黑黢黢一片,好在他怀里有支火折子,更幸运的是,秦安未走错路顺利到达爹娘的房间,用力推开那铁盖子,眼前的场景令他吓了一跳! 橱柜边上,两人正撅着屁股一阵翻箱倒柜。 “他娘,我那在县衙当差时的佩刀到底在哪儿啊?”不久前,秦小五发现了不对劲,猫着身子走向窗边,虚着眼瞅了瞅,立即拉起赵氏。 “他爹,你找那个作甚?” “收拾那帮毛贼啊!” “得了吧,十多年前,你那横刀就锈迹斑斑,还不如那砍柴刀呢。”赵氏瘪嘴,一脸嫌弃的模样,忽然翻到一个东西递给秦小五。“用这个!” “啥?擀面杖?”低头一看,秦小五那叫一个哭笑不得。 “可顺手啦,好使,你不要那你自己挑,我先去了。”抓起根擀面杖,赵氏便要往外去。 “诶,你等等!”一把扯住赵氏衣袖,他着急喊道。 赵氏睡得浅,他一动她就得醒,故意说是毛贼为让她起来,而秦小五毕竟是县衙当过差的人,眼力再差,也不会把后院的黑衣人看成小毛贼! “爹,娘。”爬出床底,秦安走近。 “你怎么来了?”赵氏一回头,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自家儿子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姐让我来带你们走。”说着,秦安拉过赵氏的手腕,外面已响起打斗声。 “走?走个屁!”一甩手,赵氏操着擀面杖,气势汹汹。“几个毛贼而已,我赵初月还能怕了他们去了?看你娘我今日不好好收拾他们,上次那下蛋的母鸡一定是这伙人给偷去的,混蛋,看老娘不打碎他们的蛋!” “他娘,你看那是什么?”暗自叹息一声,秦小五没时间废话了,他伸手一指。 赵氏转头一看,脖子上一疼,紧接着双眼一闭倒下了。 “秦安,外面的人绝对不是什么毛贼,你姐和小陆他俩几斤几两我怎会不知,我得留下帮忙。”把赵氏交给秦安,秦小五面色凝重。 “爹,我——” “打住,我有重要的任务交付给你,第一,把你娘背到对街藏好,第二,去寻李晨,找县衙的人来帮忙,事不宜迟,去吧。” “好。”不再迟疑,背起赵氏,秦安只觉压力不小。 “儿子,你要记住,你是男子汉。”挪开床,把两人送走前,秦小五看着秦安道。 屋外的顶部,有人透过窗逢,注意到这屋子里的动静。 雨继续下,他见走路一瘸一拐的中年男人跑到隔壁房里,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把砍柴刀,黑衣人眼中添了一丝冷意。 另一边,秦安背着赵氏不知走了多久,久到双腿酸软,可他不能放弃,与秦家酒肆隔着一条街面的马肆里,秦安费了好大劲儿,依旧无法把晕倒的赵氏弄出枯井,而把她留在地道里也不安全,权衡利弊,他唤醒她,赵氏醒后倒镇定,不提秦小五为何打晕她,只说接下来的事,两人一商量决定一人去找李晨一人去县衙。 分头行动,增大救援及时性。 赵氏和秦安商量好,秦安在井下托着赵氏往上爬,爬了一小阵,好不容易出了枯井,赵氏抬头一看,不远处,站着一名黑衣人,似乎等候多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章 此仇必报 看到那黑衣男子时,赵氏正两只手撑在枯井顶端的青砖边缘处,一条腿悬挂半空,莫不是早早憋住一口气,赵氏定得掉回枯井。 然则,她必须支持住,因为她不能暴露出后面的秦安。 “你,你谁啊,你不要过来啊!”赵氏扯开嗓门大吼大叫,露出满脸的惊恐,寻常老百姓见了那杀气腾腾的黑衣人不吓得两眼一闭双腿一蹬? 黑衣人冷眼瞧着,双手环胸,一动不动。 赵氏见他没动,便艰难的爬出枯井,侧身坐在井边儿大喘气儿,她小心的将背向黑衣人的那只手朝井口晃了晃。 不一会儿,井内,趴在井壁上的秦安全身湿透了,他觉得倒不是那雨水浸透,而是自己的汗水,他的胳膊、后腰、大腿、小腿都疼得不像自己的了,这时,秦安的眼前不禁出现秦冉天不亮就拖着陆晗起来跑步的场景,回忆起来,秦安心头五味杂陈。 上面的动静他是听见了,娘让他静观其变,尽管心里着急,眼下也只能那样。 黑夜里,雨水愈发滂沱。 黑衣人见是一傻乎乎的妇人,随即放松警惕,杀她乃易事,而他尚不知秦家酒肆原来存在一条地道,这事儿得赶紧回去禀告,万一让那人跑了就要遭殃了。 黑衣人逼近,只要再近一步,在她面前挥一刀即能完成任务。 “你,你要干啥?”赵氏似乎吓得浑身发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正抽刀之时,赵氏一面害怕得想要逃跑,可她又没跑,她一举手,袖子一拂,手中小瓶里的液体混着雨水撒向黑衣人的双眼。 顿时,黑衣人睁不开眼。 太辣了! 怪不得说最毒妇人心,这歹毒妇人竟朝他泼辣椒水,眼睛火辣辣的疼,仿佛有两团火焰在眼中灼烧。 黑衣人使劲儿眨巴眼,他要看清这歹毒妇人的位置,将她碎尸万段,可惜,未砍中赵氏,黑衣人后脑勺一疼,便没了知觉。 “娘,血!”及时爬出枯井,见到那朝赵氏胡乱挥刀的黑衣人,秦安也不知自己打哪儿来的勇气,搬起地上一块大石头就砸向他的头,等黑衣人倒下,秦安看见红艳艳的鲜血,突然有些害怕,害怕之外隐隐有股畅然。 “他偷了娘的老母鸡呢,活该,咱分头行动。”赵氏狠狠呸一口,一把拉过秦安。 面对这种突发状况,秦安的反应确实正常,她都害怕,一个十五六的少年能不害怕?当然,她家那两位小盆友得排除在常人的行列里。 之后,两人一起将黑衣人拖到隐蔽处藏起来。 井边,地上的血迹已任雨水冲刷不见。 赵氏和秦安仍与枯井奋战时分,秦家后院,浓烈血腥四下蔓延,令人作呕的气味充斥鼻间,令人战栗的画面烙在双眼。 两男一女,这三人的战斗力实在太强。 武力值最高的靳左吸引绝大多数黑衣人,顾东难顾西,受伤难免,陆晗身上多多少少挂了彩,而秦冉打法诡异,围在她身边的黑衣人对她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不自觉把刀口剑尖指向另外两人。 黑衣人倒像英勇的“赶死队”,死了一批人又补上一批,无穷无尽,他们似乎下了决心,无法直接杀了她,势必要活活累死她! 渐渐,屋顶的领头人紧张起来,今晚带来的人手将近百人,若最后杀了她,代价是付出百人的生命,他们不如趁早解决,以百敌三,反正不是什么光鲜的事情,下三滥的手段也得用! 道上规矩,祸不及父母子女。 上头有令,今违之亦属无奈。 “停下!”一声令下,院子里的黑衣人忽然都住了手。 没摸清楚情况的三人跟着一抬头,只见领头人手里正拎着一名满脸鲜血的中年男人,他的嘴角给人揍烂了,门牙磕在青砖上生生脆掉半颗,一只眼睛更是肿的像个毛桃,他是谁? 不正是秦冉他爹,秦小五? “别——” 秦小五欲张口说话,领头人一把掐住他的喉咙。 “束手就擒,否则,现在就拗断你爹的脖子,我们接着玩。”眸似野狼,领头人恨绝道一句。 手紧紧掐住秦小五的脖子,再缩紧一丁点,便可轻易拧碎喉咙。 “混蛋!有本事单挑啊,你用他威胁我们,算什么男人?!”陆晗气得跺脚,他是真服了,因从未见过这样无耻的男人。 领头人独自站在屋顶,像个看客冷眼旁观,他看着他们三人在下面打败一批批黑衣人,想用车轮战的方式累死他们,此时,他居然捉住了秦小五,用伤痕累累的秦小五来威胁他们,他的行为真是应了程赫曾说过的一句话——人至贱,则无敌。 不远处,靳左转头看向秦冉,她是问题关键。 看似无解的局面,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不管秦冉放弃反抗与否,对方依旧会杀掉秦小五,不过是时间早晚的区别,如果现在束手就擒,死的将是秦冉和秦小五,如果现在狠心反抗,其一,秦冉内心会愧疚过意不去,其二,秦小五还是必死无疑。 抉择的事情应由她,但靳左决定先下手为强。 趁一瞬的分神,他要拼一把。 脚下一动,靳左耳边已响起秦冉的声音。 “放了他。”说着,秦冉扔掉灼寒,并举起双手掌心朝前。 她不敢拿父亲的命,去赌不可预测的其他。 “非常好,态度不错。”她的反应令领头人相当满意,抓住喉咙的手随即松开,却转向后颈,一把程亮的刀横在秦小五脖颈上。“可你的本事我也见过,你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你的尸体,你自尽吧,我说话算数,一定放了你爹和他俩。” “姐,你别听他的!”扭头看向秦冉,陆晗着急死了。 “秦冉。”透过眼逢看见自己一向引以为豪的闺女,秦小五最后喊一声她的名字,紧接着主动把脖子往刀口上蹭去。 他怎么能让她做这样的选择? 他秦小五的女儿绝对不能向黑衣人低头,而他绝对不能成为她的累赘! “老家伙,别给脸不要脸。”猛然拉住秦小五,领头人手中的刀竟已在秦小五脖子上留下一条血痕,口子不大,深度不浅,月色下闪着诡异的红色。 不知何时,无一人注意到大雨突然停了下来。 不知为何,空气中,飘来一阵茉莉清香。 淡雅的香气让人一时忘记浓重的血腥,所有人皆分了神,仿佛置身江南园林,仿佛来到幽静小院,月下赏暗梅疏影,天上飘瓣瓣花雨,众人眼前拂过一条洁白的绸缎,幽幽茉香轻入鼻,忽见一仙子翩翩起舞。 “啊——”有人发出痛楚的呻-吟,唤醒沉浸幻境的几人。 醒来一看,白绸卷着领头人的脖子,神秘的力量将他举至半空,领头人正用手抠着绸子痛苦挣扎,白绸反而越勒越紧,转瞬已,他脸上血色全失,四肢软趴趴无力垂下,另一边,白绸卷在秦小五腰际,将他缓缓放在地面。 同时,一根极其纤长的白绸如树妖的长藤,把院子里的黑衣人一个个缠在一起,白绸紧紧绕在他们脖间。 当所有人征住,屋顶上才出现白绸的主人。 那不就是先前独舞的仙子? 先入眼帘的是他的及腰长发,如丝似绸,如似墨夜,微风中轻拂,散发出茉莉的淡淡清香,那人肤如凝脂,面如娇玉,皎洁月光下,他整个人看上去宛如蝉翼,轻薄,净透,下一刻,似要羽化而登仙。 未语先笑,居然带着一丝邪魅的意味。 “好久不见。”眼波一荡,他柔情似水。 秦冉瞅一眼那人便不再看他,她径直走向秦小五。 陆晗好奇着回了两次头,然后跟着跑去查看秦小五的伤势。 倒是靳左,心下一惊。 眼前的‘仙子’,正是大名鼎鼎的玖月,江湖排名前十的高手。 话说,江湖前十的排行榜来自于玄铁门,玄铁门乃一隐秘的存在,里面高手如云、人才济济,譬如,武学奇才,医圣毒王,痴于兵器暗器者,迷于奇门遁甲者其中,亦有爱好且擅于收集各种消息的人士,这排行便来自于此。 两年前,有人综合收集到的资料,根据多种评判标准去筛选,最终排出前百及前十的榜单,但因某些大神影踪难寻,无法具体排出甲乙丙等来,便有了前十的说法。 玖月的存在,为异类,虽男生女相,又天赋异禀,常常杀人不见血。 靳左实在好奇,他如何识得秦冉? 这一晚雨夜,熟睡之人睡得酣甜,浅眠之人即使听见了动静,不敢出来瞧上一眼,待县衙来了人,秦家酒肆周围的街坊邻里愣是无人来看‘热闹’,只因空气中弥漫的刺鼻血腥。 李晨离得较近,他赶来时事情刚告一段落,后院静得让他心慌,跑进一看,他顿时屏住了呼吸,院子里的尸体实在令人触目惊心! 不大的院子,尸体堆积如山,其中一半人的身体给整齐的切分成两截,有的断了头颅,有的甚至没了上半身,肚腹处挂着外露的大肠。 县衙衙役来时,很多人见这场景,直接跑到路边哇哇大吐去了,胆子小的人两眼一闭晕厥了,而郑超更是用几张手绢捂住口鼻走了半天最终走到后院里去,一看,大惊失色。 稳住脚,郑超命李晨带那些能撑下去的衙役处理尸体,必须在天亮之前。 酒肆大堂,几人包扎完伤口,决定暂时搬去李晨家,赵氏收拾好东西,秦安找来板车便将秦小五和衣物一块儿推走,出了这事,秦家酒肆定是歇业了,赵氏偷偷抹泪都来不及,哪儿有心思再去做生意。 夜幕又至,屋子里气氛沉闷。 秦冉吃了两口放下了筷子,起身出门,昨晚的事情虽然没人再提,可她心里的确不是滋味,一切因她而起。 回屋时,已有人立在窗前瞅着她,朝她微微一笑。 “谁做的?”合上门,秦冉开门见山道。 “听见的第一句话,不应是你的感谢之辞?”挑眉,玖月笑得颇有无奈之意,她不惊讶他的出现,她不问他为何出现,她像是早看穿所有一般,包括他的小心思。 这事他早知道,若早出现,借刀杀人一招就玩不了了。 “跟你有无关系?”秦冉神情严肃,认真观察他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说说可以有的部分。”秦冉一听就懂,暗杀一事与他无关,可玖月今日出现在芙蓉城绝非巧合,两者之间必有关联。 “记得玉娘吧?”也不啰嗦,玖月续道。“她是苍松阁阁主的养女,前几日爆出的拐卖人口案,大大触动了她的利益。” 玉娘与阁主间的事,没人敢明面上提,苍松阁内窃窃私语总断不了,玉娘平日行事嚣张做事狠毒,导致不少人看不惯她,一旦发生这种事,消息自然传得极快,而在此之前,大家不知玉娘和这事有关。 之后,有人发现阁主近来脾气暴躁,专门让人寻来玉娘关上门骂了一顿,这下,有人明白了,原来她是替阁主做的这事。 “恩情,记下了。”至此,秦冉咽下到嘴边的几个字,又是苍松阁,她回身拉开门,冷然道。“慢走不送。” “记得报恩呐。”慢悠悠挪步至门边,玖月俯身,朝她耳里吹进一口热气,用戏谑的语气说道。“小贝贝。” 秦冉一脚将他踹出去,嘭一声关上门,学着某人的样子托着下巴,她在思考如何给活得太舒服的人拉点仇恨。 此后一周,一处富丽堂皇的别院里。 娇媚美人大发雷霆,赫赫怒颜,桌案掀翻,杌凳摔烂,满满一屋子的瓷瓶、玉盘让她砸得粉碎,下人在门外跪成两排,巴不得把脑袋埋进泥土里去,他们大气不敢喘上一口,生怕美人迁怒他人。 将屋子糟蹋得差不多了,玉娘复捡起地上那页薄纸。 经大致调查,玉娘确定是有人借朝廷之手,从被抓男孩、少女的家庭背景着眼,两者相互配合,顺藤摸瓜,端了苍松阁在当地的据点,完全掐断他们的产业链条。 十几个地方的产业受损,令阁主当众甩了她一个巴掌! 玉娘气得吐血,好好的产业,谁没事去挖? “贱人!”玉娘猜出那人是谁,气得想亲手撕碎她,在脑海里想出一百种折磨她的方法后,她转念深想。“秦冉,杀了你,真真便宜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濮阳家事 雨夜一战后,秦冉‘失踪’了,留下一封简短的书信她便离开了芙蓉城,类似人间蒸发,搞得靳左挫败感十足,他不知她什么时候从李晨家不见,甚至寻不见她的踪影。 半月后,秦冉又把自己折腾了回来,一切如常。 秦小五习惯午饭和晚饭后四处走走,在屋子里憋了好几日,赵氏见他身体恢复不错,才允许他在午后出来溜达一圈,限时两刻钟。 “哟!这不是老秦嘛?”路上,旧友认出秦小五,见他跟个正常人似的,惊诧不已。“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几日,你就能上街啦?” 秦家酒肆的事情,早在芙蓉城传开。 县衙里的消息和秦家人的说法一致,那晚,秦家酒肆遭遇十余名胆大的贼人,半夜尿急的秦小五出门恰巧碰见,秦小五一吼,全家与贼人干了起来,后来给赶来的衙役带走,而秦小五因岁数大了手脚不如年轻人灵活,受了伤,后担心贼人报复干脆搬到离县衙近的李县尉家暂住。 乍一听,这故事没啥问题,然而,有人就爱刨根究底,另一个故事便悄然传开。 大雨滂沱的雨夜,秦家来了人不假,来人的身份和数量却同实际情况有极大的出入。 首先,有人说那明明是凶恶的山匪,为报复龙缸一事,有人说那可能是江湖上的杀手,因秦捕头破获人口拐卖一案触动他人的利益,还有人说是林家派来的人,为的是吓唬吓唬秦捕头,谁让她毁了两家的婚事打了林家脸面?反正,大家把秦捕头近来破解的案子翻出来数了个遍,各种猜测纷至沓来。 其次,那夜的惨叫声、浓重的血腥味、持续时间的长短,以及城外乱葬岗多出的坟包,有人大胆猜测,来者不下百人,可这话一出,看客笑着直呼言而不实,秦家酒肆才几人?加上赵氏和秦安,不过四人矣(他人不知靳左的存在),四人对抗百人,除非那是戏本子里的神话。 因此,故事只能模模糊糊,秦捕头得罪了权贵,有人便买凶杀人,但杀人者低估了秦捕头和陆捕头的实力,把自个儿折里面咯。 画面且拉回现今,秦小五在街上碰见了熟人,两人随意聊了两句。 “跟你说了是些小毛贼,你偏不信,他们不就仗着人多点?” “行,你说是啥就是啥。”笑眯了眼,他也不碎嘴八卦,觉得他们一家子无事就好。 又提起那事,回想起那晚自家群尸起伏的惨状,秦小五不寒而栗,所以过了好一阵子,愣是无一人提出要回去,虽说大家晓得黑衣人为杀秦冉而来,可谁都不怨她,完成某些事,确实需要付出代价,而他当着外人的面,自然不能多说。 告别了友人,秦小五背着手往回走。 此时,李晨家,与赵氏相熟的妇人拎了条肥鱼来串门。 “前两日,你不打听补牙的活儿谁干得细?这不,一有信儿,我就来咯!你且听我细细说来,蜀州有一李大夫,人家专给贵人瞧病,我”妇人知道赵氏想给秦小五镶牙,她远远瞧过一眼,缺了半颗门牙的样子怪逗乐,而这种情况她也问了,不好弄。 见她兴致勃勃说着,赵氏道不好意思打断。 “宝柱他娘,我家老秦的牙,没事儿了。”等她说完,赵氏面带歉意的说道。 “什么?这怎么可能?”几日而已,缺了的牙怎么可能没事儿了,难不成还能长出来? 妇人不禁有些不高兴了,赵氏是存了心逗她玩呢,还是真有其事?念头一出,说曹操曹操到,妇人真见秦小五背着手走了进来。 “周家嫂子来了?你们聊。”简单打过招呼,秦小五头也不抬的走进屋子。 “这,这怎么一回事?”离得不远,妇人盯着秦小五刚一说话露出的门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门牙白白净净,哪儿缺了个口子? “我也不知,秦冉捯饬了一晚上,把老秦的牙弄得比真的还好。”道不清个所以然来,赵氏耸肩说着实话。 “没看出来啊,秦捕头还有这手,不过”妇人不太相信赵氏的话,不深究,她往更好奇的地方挖去。“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吧?你们家秦冉,是不是得罪什么不该得罪的人了?” “嫂子,你这么说话我可不爱听了。”面上笑意全无,赵氏立马拉下脸来。“什么叫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妇人讪讪一笑,不吭一声,灰溜溜走了。 “阿戚——”芙蓉城外,通往蜀州的官道上,马车里的女子打起喷嚏。 “着凉了?”男子递过一杯热茶,满眼关怀。 芙蓉城外澜沧江,波澜碧水,静谧流淌,两岸重峦相叠嶂,起伏连绵,峭壁边缘斜倚条条栈道,蜿蜒而上,翻山越岭,其内为官道,虽不平实,倒也宽敞。 四月的天,道路两旁树叶葱郁、繁花似锦,偶尔可见三两棵石榴树,红艳的石榴花正开得如火如荼。 拉车的马儿走得不快不慢,车内,濮阳易将茶盏稳稳递向秦冉。 “谢谢。”抿一口热茶,秦冉道谢。 “到蜀州还得走一段路程,你要不要休息片刻?”两人独处的机会少得可怜,等他有机会和她待在一起时,似乎一时语塞。 “说正事吧。”秦冉预计自己今日是回不了芙蓉城,此时多了解一下情况,能早点解决濮阳家的事情。 午时两刻,濮阳易几经周折后在县衙找到秦冉,称家中有事请她帮忙。 秦冉没细问,当即请了个假,让人捎了个消息给家里,两人吃了个便饭就上了路,其实濮阳家的事不外乎一个——家丑不可外扬,他们没报官但想搞清楚事情始末,便让濮阳易去寻秦冉。 “实在不便讲?”见濮阳易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秦冉愣了愣,马车里并无他人,现在还不能讲是要防着外面的车夫?濮阳家中出现了大的变故? “这事我”一想起那种事情,濮阳易觉得确实难以启齿,尤其是当着她的面,更是一阵脸红心跳,他不禁后悔听从那人的提议。 “难以开口?同谁有关?你家亲戚,还是友人?”望着他,秦冉仔细观察起来。 “为何不觉得同我有关?”听她那么问,濮阳易忽然不觉紧张了。 “你紧张,因不知如何开口,你焦虑,因不知如何处理此事,紧张和焦虑来自于外因,不似事情发生在你自己身上应有的反正,四个字概括,程度不同。这件事同你家亲戚有关才对,而且,是近亲,他们遇到了何事?”他的反应使秦冉排出前面的猜测,她看出他不好意思开口,但不好意思说,她引导他说便是。 一听这话,濮阳易暗自佩服起来,在来时的路上,濮阳易还各种纠结,不知该如何开口,原来她早洞察出了所有。 “跟我二叔有关。”反正始终得告诉她,深深叹气,濮阳易接着说道。 濮阳家比较特别,自祖上起延续着一夫一妻制,老爷子濮阳德有两子,长子为濮阳易的父亲濮阳志,次子为濮阳宏,这事儿就出在濮阳宏身上。 濮阳宏同妻子杨氏努力三年,皆无所出,杨氏痛哭一夜终下定决心走出房门,主动求到老爷子那儿去要给濮阳宏纳两门妾氏回来,老爷子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自家儿子无后,便打破祖宗规矩,大刘氏和小刘氏相继进了濮阳家家门,兴许是缘分到了,大刘氏、小刘氏于次年各生下一女,杨氏也得了一子,尽管如此,濮阳宏却偏爱最晚进门的小刘氏。 小刘氏娇小玲珑且姿色上等,平时总和濮阳宏吃耍在一块儿,然而,前日两人玩得过火,昨日一早小刘氏发现濮阳宏不知何时猝死在身旁,小刘氏吓得跑回了娘家。 这事本不光彩不该闹大,可大刘氏站了出来,哭着喊着濮阳宏是让贱人给害了,她称小刘氏常哄骗濮阳宏吃些药丸,这才送了命,后经大夫确认,濮阳宏确实是长期食用房中助兴之物亏空身子,前日夜里使用量过大,没撑得过去。 至此,濮阳宏正妻杨氏命人把小刘氏抓回来,小刘氏哭闹一番,坚决不承认有这回事儿,事情闹大了没办法,杨氏请濮阳易帮忙找秦冉来查清楚。 “你二婶提议找我来查?”秦冉有些诧异,杨氏一闺中妇人怎会指名道姓喊她来? “你啊,在蜀州可是大红人,二婶说后,祖父和父亲立马就同意了。” 濮阳宏的猝死,对老爷子打击不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难以言述,再者,濮阳志隐隐听说自家儿子同芙蓉城的秦捕头有几分关系,希望她能调查清楚濮阳宏的事,作为友人,这事她应该能够守口如瓶。 “你祖父是个什么态度?” “严肃处理,该怎样便怎样,如此作风不容姑息。” 蜀州乃cd府都城,同芙蓉城相比,自然又是另一番风貌。 芙蓉城一面环山一面临江,来往大秦的商贾络绎不绝,异国风情掺杂在当地特色里,形成一种独特的地理人文环境,至于蜀州,则多了不少浓重的文化底蕴,早在芙蓉城与大秦通商前,蜀州便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说法,正因难,更有甚者走进蜀州,领略其不同,留下宝贵的诗词、歌赋、绘画、传说。 前几次来,秦冉心思花在案子上没多注意,今日进了城,才发觉城内学术氛围浓厚,讨论激烈的学子,书声朗朗的学馆,精致的笔墨行、纸砚铺以及大大小小的书斋,连茶楼、酒楼的牌匾或墙壁皆有着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的题词。 经历雨夜的危险,秦冉忽然觉得秦安选择仕途亦不错,若无贪念,起码可以平安走完一生。 濮阳家处在一条较为幽静的巷子里,马车停在门前时,濮阳家的管事早领着丫头、小厮已等了一阵。 门前几人一瞅自家车来,纷纷垂下脑袋露出一副紧张害怕的样子,传说,秦捕头虽为女子,可面如恶煞,极其恐怖,身长七尺(约两米一),体壮如牛,再者一个心狠手辣,犯人见她立刻大小便失禁,便不打自招。 “公子,秦捕头。”管事笑着上迎,他识得秦冉。“公子,老太爷还等着你们。” 濮阳易朝他点头,随即伸手亲自引她进去。 见此,管事面上依旧带着笑意,只是那眼珠子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两人先走一步,门边那些丫头、小厮倒七嘴八舌讨论起秦捕头的外貌来,什么为何不是眼如铜铃,什么为何不是口如血碗听得管事憋不住笑,不过他故意板起脸来咳嗽两声,把一众仆人吓跑。 濮阳家后院,鸿文斋。 “祖父住在鸿文斋。”进了院子,濮阳易道。 秦冉抬眼一看,院子四角种着四棵树,枝叶并不茂盛,树干却十分笔直,有着屹立不倒之势,院子中央铺得有方砖,一侧摆着一排木架,上置刀剑、长枪等兵器。 上次见濮阳家老爷子精神矍铄,想必,是他一直坚持锻炼的结果。 两人尚未进门,已听见屋内传来濮阳德的声音。 “老夫心领了,若是方便可留下用顿便饭。” “老爷子的客人到了,我就不打扰了。” 濮阳易立在门边,秦冉耶落在他身后三四步的样子,他俩欲进,一男子正从屋子里走出来。 “祖父。”濮阳易未曾见过他,朝他礼貌性点头示意,然后看向端坐屋子正中的濮阳德,他让他过去。 秦冉跟着进屋,本没看那男子,却感受到一道炽烈的视线落在她的后背上,秦冉侧身看去,忽然皱了眉头,他怎么来了这里? “别来无恙。”轻轻上扬嘴角,男子用传音之术对她道了四字,不管对方略显惊讶的神情,他转身离开。 上次未曾提醒一句,这次,他可亲自走了一趟。 秦冉盯着那人的背影,脑子飞快转动,他到濮阳家来的意图为何? 对了,这位易容过的男子,正是玖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情殇之毒 “喏咕——喏咕!”鸟儿受惊般急叫两声,扑打着翅膀匆忙离开茂密的大树。 靳左蹲下来将整个身子藏进树里,他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屏住呼吸,随后如老僧入定那样一动不动,若无大风晃动枝叶,怕难以让人发觉他的存在。 凝神,侧耳,靳左听见秦冉从隔壁的院子出来,给人领进另一间院子,正屋内有人等着她。 鸿文斋里,秦冉看出濮阳德且沉浸于丧子之痛中,其实,不管面上如何镇定,他眼中的悲痛骗不了人,共计二子,濮阳宏再不济也是他的亲生骨肉,所以濮阳德同她说了两句话便让她放手去查,不过话又说回来,反正没什么重要的话交代,濮阳德为何让她去鸿文斋? 后宅的套路,秦冉一时没整明白。 后来还是靳左同她解释了一番,秦冉在濮阳家查案,肯定有人不配合,别人的家事你以为是那么好参和的?而濮阳德的做法,表明了他的态度,相当于给她撑腰,谁要不给秦冉面子便是不给老爷子面子,谁要阻挠秦冉查清来龙去脉,濮阳德便跟他没完。 “老了。”听完靳左的解释,秦冉道一句。 秦冉认为濮阳德是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俗话说上行下效,一个濮阳家而已能有多少人,能同一支战队相提并论?管理战队和治家有差异,本质应相同,下面的人敢乱来,说明濮阳德实际上的威慑力远不如表面上的地位。 “老了?”秦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使靳左突然想起宋天瞬提到秦冉时的语气和书信里的用词,跳过她顺利嫁入宋家的可能性,他不禁想象着她会给宋家带去的各种鸡飞狗跳,心里倒觉得相当有意思。 然则,后宅甚至后宫的复杂,绝不输于朝堂上的明争暗斗。 这一点,秦冉怕是暂时无法体会。 “哼,身为妇人,连后宅这点事儿都不懂?”知道秦冉不懂这些大多寻常女子都懂得的东西,靳左有意提醒一二。 谁知,靳左的话说出口,不觉带了几分不屑挑衅的意味。 “我不懂,你懂。”秦冉瞥他一眼,反而笑了。 言下之意,你是妇人,你该懂得。 听完,靳左转身就走。 且回到那日,秦冉出了鸿文斋,管事请她先去一趟濮阳志的书房。 “秦捕头,请坐。”濮阳志本无心安坐,他站在窗边许久,待屋子来人,才觉仿佛一瞬之光矣,一见到秦冉他嘴里的话张口便出,说完他再抬眼望向秦冉。 立在门前,院子里的光从她身后而来,光晕将她包裹,秦冉身脊笔直如割线,光圈中的她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看去更胜男子。 濮阳志霎时有些愣然,女子为捕,果真有异人之处,光是这身气度绝非平凡,待她走进,濮阳志赶紧打量一番。 出于礼节,濮阳易不敢直勾勾盯着人家姑娘瞧,便匆匆看了个大概。 她着一身普通女子定不会择选的象牙黑袍,粗看这打扮似乎显得硬朗,可仔细一瞧,衣襟、袖口、袍边皆裹了一圈两指宽的赭红底边,尤其是袖口收紧做成窄袖,再扫一眼收紧的裤腿和筒靴,濮阳志一下子明白过来,秦冉定然有几分功夫底子。 一眼而已,濮阳志垂下眸。 眼前的姑娘同妻子所言,分明大相径庭。 除了一点,她的头发修剪过,未及腰,高束的马尾仅仅到后肩的位置,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的特立独行,想必父母较为开明,不过再开明,也不会是什么大户人家。 秦冉并不在意他对她的观察,自然而然坐下,看向濮阳志。 “秦捕头大老远跑一趟蜀州,实在辛苦,事后并有重谢。”秦冉那副冷漠的样子落在濮阳志眼中,以为是她洞察一切,干脆开门见山。 捕快也是人,是人就得吃饭,因此,关系再好,托人办事,好话得说在前头。 濮阳志的性格介于濮阳德和濮阳宏之间,他不像父亲濮阳德,濮阳德曾追随先帝,带过兵打过仗,为人正直眼中容不得沙子,只是年纪大了便看淡了许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而他也不像二弟濮阳宏,性子散漫,圆滑世故,在老爷子眼皮子底下倒不敢犯事,他最大的缺点便是贪恋美色。 若无此弊,濮阳家就无近日这档子事。 濮阳宏的死,有的人觉之伤心,有的人觉之难堪,更多的人则是等着看热闹。 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濮阳家于蜀州上百年,即使本家人口不多,旁支散叶不少,濮阳宏的死,就算任何人心里有谱,但愿意去、敢于去揭开那道伤疤的人定然不能是自家人。 “嗯。”看着他,秦冉淡淡应一声。 眼前的濮阳志似乎此濮阳德还要无聊,秦冉顿时没了兴趣。 此刻,秦冉面上像写了四个大字——生人勿近,正因此,濮阳志看不清她的真意,更弄不懂她的套路,且不见她问起案情,渐渐,他脸上显出几分尴尬。 “我二弟”想了想,濮阳志还是打算说说濮阳宏的情况,刚开口,一抹倩影进入眼帘。 “夫君,这就是秦姑娘?”来者,为黄氏。 濮阳易的母亲黄氏,保养得当,尽管年纪到了那儿,她风韵犹存,音容笑貌、妙曼身姿根本不像濮阳易的母亲。 濮阳志见到黄氏,不自觉露出一个笑脸,黄氏朝他眨眨眼,颇有俏皮样儿,接着缓缓走进,她身后丫头端着几碟精致糕点,见丫头把碟子一一放好,挥手让人离开。 “我是易儿的母亲。”屋子里再无他人,黄氏端坐主位,瞅着秦冉说道。“易儿是老爷同我唯一的孩儿,他是濮阳家的长子,那年生下他,隐隐之中,我已感觉出他的不一般,易儿能站能走能跑能言皆早于其他孩子,而且,易儿幼时遇一得道仙者,见他骨骼清奇非要收他为徒我文武双全的易儿一片孝心,念着祖父年事已高,一直待在蜀州,如今,眼瞅着即到婚配年纪,寻上门的媒婆差点把我家门槛踩破咯” 夸赞宝贝儿子的话,黄氏随手拈来,毫无预备之下,她噼里啪啦一通话砸出去,直接让屋里的两人蒙圈了。 黄氏嘚瑟完自家儿子,开始攻击她自认为是准备抢夺濮阳易的‘敌人’。 “秦姑娘,听闻令尊以前是位赫赫有名的捕头?在哪儿当差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们生活在芙蓉城,自然是个芙蓉城县衙可惜咯,似乎脚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没事儿,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的名头比令尊大着去了,对了,听闻你的母亲做得一手好菜,自个儿经营着一家酒肆,哎哟,虽说士农工商,商于末端,干的是贱活儿,好歹你也算半只脚踏在仕途上的人秦姑娘,恕我直言,你可不小了,得多听听爹娘的建议,如果你嫁不出去,记得要懂得将就点,那些丧了妻妾的将军少将保不准就爱你这样的!”黄氏见秦冉不怒,她更旁若无人。 说完自家就算了,把别人家翻出来讲一遍,似乎就不只是显摆那么简单了,于是乎,坐在她身边的濮阳志越听越尴尬。 至于黄氏滔滔不绝的对象——秦冉,他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黄氏讲这段话的含义。 其一,濮阳易是优质的单身男青年。 其二,秦冉是优秀的单身女青年。 对于某些事,秦冉觉得自己的想法有时候应该不对,所以事后,她特意问过靳左。 “你觉得黄氏究竟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她想说的是”靳左隐去眼中笑意,翘起兰花指,绘声绘色道。“秦姑娘,求你放过我家易儿吧,你实在是配不上他。” 听完,秦冉转身就走。 而那日,濮阳志本不知黄氏打算故意戏弄她,他以为黄氏不过前来看看秦捕头到底长何模样,妇人嘛,总对这些东西比较上心。 一直以来,濮阳志对妻子黄氏疼爱有加,他今日如往常那样不打断她的话,一来表示对于她的尊重,外人面前得给她留几分颜面,二来,濮阳志从黄氏那儿听说过秦冉对濮阳易有意之事,对,黄氏确实说秦冉对他家儿子有意,可今日一瞧,该是反过来才对,这点先不提,退一万步,虽说他欣赏这般不走寻常路的女子,但要她作为自家儿媳,濮阳志晓得那是找得出一百个不合适的理由来,没办法,他只能由得黄氏随意发挥。 复看秦冉的反应,濮阳志暗叹她的几分定力。 “天色不早,明日再查吧,能多一刻的安宁便多留一刻。”因不辨其喜怒,怕她生气一会儿胡来,纠结好一阵,濮阳志说道。 其实,濮阳志也怕查出其他的事,惹得濮阳德难受,老爷子一把年纪真经不起折腾。 闻此,秦冉揉了揉太阳穴,彻底无语了,她为何要来蜀州?这次,莫非真看走眼了,濮阳易的身上可看不出这般拖拖拉拉的性子。 秦冉亦不反对,不知为何,自从踏进濮阳家她便觉得浑身有些无力,可能真是风热感冒。 起身,在仆人指引下,她去往一间僻静的小院,一路上,她不断提醒自己——淡定,来此不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早点休息,养精蓄锐,看明日是否能揪出那条小妖蛇。 濮阳家后院,抄手游廊之上,两丫头一前一后走着。 “小心点,别洒咯!”托住木盒,个儿高一些的青衣丫头提醒道。 “青青姐,这是什么啊?”瘦小丫头吐了吐舌头,她刚不知道踩了何物,不小心脚滑差点打翻手中的食盒,盒子一晃,一股奇怪的味道飘了出来。 “今日同公子回来的那位客人偶感风寒,大夫人特地吩咐厨房熬的姜汤。”拉住小丫头,青衣女子声儿不大不着,眼珠子不禁往游廊一边儿转去。 “客人可是那位女子?成都府第一女神捕之称的秦捕头?青青姐,一会儿送姜汤,让我也进入瞧上一眼,听说秦捕头长得没那么吓唬人呢。”小丫头一听公子和客人等字眼,立马联想到秦捕头,满脸兴奋。 “碎嘴的东西,别瞎说。”故意板着脸,青衣女子作势要打她,宅里规矩便是不准串话议论主子,可一挥手,她突然吓得跪下。“公,公子。” “嗯。”濮阳易背着手走过来,低头没看他俩,倒是看向小丫头手中的食盒。 “公子,我”青衣女子仿佛受到惊吓,生怕濮阳易责罚她俩,这般动作,惹得小丫头把脸埋到地上去了。 “给我,你们走吧。”拎起食盒,濮阳易笑了笑。 “这”小丫头一听这话,不明所以。 “公子,青青和晓雨退下了。”青衣女子大小丫头几岁,比她会看眼色,说着牵着小丫头走开。 濮阳易拎着食盒,走向两丫头原本要去的地方。 院子不大,十分幽静,小院外连着濮阳家后花园,绕过花园里那一方水池,濮阳易来到秦冉房前,先前在花园口站了许久,他硬是找不出理由来看看她,好在母亲为他寻了个好由头。 “秦冉,给你送碗姜汤。”敲开她的门,濮阳易将食盒放在桌上。 食盒内置两层,一层放着装有姜汤的盅盏,一层贴心备着两碟糕点,濮阳易将它们拿出来放好。 “谢谢。”秦冉坐下,随手拿起盅盏一口饮尽,她觉得口渴,但屋子里偏偏没水了。 “试试千层酥。”濮阳易见她饮下姜汤,立马把一碟糕点推过去。 “不饿。”秦冉摇头,同时擦了擦嘴角。 “好吧。”自己取了一块千层糕,濮阳易吃了两口,接着垂下眼眸。“谢谢你能来,二叔待我一直不错,小时候总偷偷给我买糖葫芦。” “你也喜欢吃糖葫芦?”看出他情绪不佳,秦冉多说一句。 “你也是?”抬起头来,他眼中似有惊喜。 “不,陆晗很喜欢酸酸甜甜的味道,糖葫芦、酸枣糕、轱辘丸子吃了太多,你定不知他七八岁的时候还是个小胖子。” 濮阳易认真听她说着,他发现一个让秦冉主动开口的切入点,就算她说的是别人,她也是同他一人讲,濮阳易心里美滋滋。 “喝口茶。”濮阳易不知桌上茶壶里并无茶水,正要给她倒茶,忽见秦冉脸颊有些潮红,似两团软棉,似两抹彩霞,煞是惹人爱,好想摸一摸,他那么想着却不知为何真动手了。 秦冉愣住,看着他没动。 “抱歉,你脸上有东西。”知道此举出格,濮阳易脸刷一下红起来,他懊恼不已,他怎么会做出流氓之举来,但嘴上掩饰着心中不停翻涌的念头,更加深入的幻想。 秦冉一摸,脸上热得发烫,一摸才觉得不仅是脸颊,浑身都不舒服起来,并且动一动手,全身上下皆没有一丝力气,整个人软绵绵、轻飘飘。 最最重要一点,秦冉眼前浮现出某人的脸,心里想的又是濮阳易的手触碰到皮肤的火热与舒适 使劲儿晃了晃脑袋,秦冉克制住各种不安,将桌上的盅盏一把推到地上,这应该可以引来靳左。 可惜,秦冉不知半刻钟前,坐在屋顶的靳左看见一道黑影,他已跟着追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反被诬陷 翌日清早,秦冉让人找来濮阳家管事,两人去了趟祠堂。 “秦捕头,昨晚可是睡得不好?”濮阳家离祠堂的距离稍远,一路上,管事见秦冉不置一词,明显挂着一副心情欠佳的样子,憋了半天,管事才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甚好。”秦冉靠着车壁不动,只是半眯的眸子微微一转,瞥他一眼,幽幽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管事眼皮子一跳,不自觉挪动臀部,离她远点。 管事晓得自己肯定问错了话,昨晚,秦捕头绝对睡得不好,悄悄看去,管事已给她冷得瘆人的模样吓出一身虚汗,明明立夏,可他就是觉得他们回到了寒冬腊月的日子里。 一路再无话,直到至祠堂内停放濮阳宏的棺材前,管事命看守之人退下。 “仵作可有验尸?”人都散去,秦冉开口问道。 “验尸?”管事摇头,濮阳家二爷猝死一事掩盖都来不及,怎会大张旗鼓的去府衙寻来仵作,即便他死得蹊跷。“曾找来相熟的大夫,朱大夫看过称实为猝死,二爷房中也搜出那玩意儿。” “助兴之物?” “诶,正是。”一姑娘瞅着自己认认真真说这事儿,任管事几十岁的人了,一张老脸绷不住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可还在?你去拿来我瞧瞧。”秦冉挑了个椅子坐下,冷冷看着他。 “这好,秦捕头稍等。”管事稍有犹豫,却在瞄见秦冉的神情时将所有的话都吞进肚子里,说完,管事匆忙折回。 把管事支开,秦冉将屋子的门给合上,走向棺材,一推就开。 秦冉自是知晓濮阳家不可能找人验尸,而朱大夫的话不一定可信,戴上手套以及口罩,秦冉解开濮阳宏的寿衣,开始检查死了足足两日的尸体,温度越高,尸体的腐败程度也就越高,看了一遍,秦冉发现濮阳宏的情况和芙蓉城外的无头骑士类似,亦有不同之处,无头骑士是被人砍下头颅,濮阳宏为猝死。 猝死是一种突然发生的,其时间是不可预测的,非自然原因的死亡。濮阳宏身体平时并无问题,濮阳家一开始还不知为何,直到大刘氏站出来指正小刘氏,这种突发的死亡让她联想到濮阳宏和小刘氏那夜相欢时服用的药物,经查,确有此事,大夫亦能证明。 话又说回来,房中之事本没什么好说,但濮阳宏死了,小刘氏的反常——莫名逃回娘家和大刘氏的指正,让人不免想到背后还有更多的东西,不然直接把小刘氏教训一顿打发到庄子上,或者家法处置便是,哪儿用得着找秦冉来查,濮阳志和黄氏,以及濮阳宏正式杨氏的态度反而令人深思。 秦冉以为能找到促使濮阳宏的真正原因,例如,头部、心脏处或其他重要部位是否有外力合上棺材,可惜,没有突破发现。 她净手回来坐下,管事气喘吁吁跑回祠堂。 接过一袋子,往里瞅了一眼,秦冉没多说,两人便返回濮阳家。 秦冉昨日根本没睡,今日自然走得早,等她和管事从祠堂回去,濮阳家一家老少都起了来。径直走进濮阳家的大花厅,秦冉让小厮把花厅内的屏风、桌案、摆件搬走,花厅一下子变得空荡荡。 “秦捕头,你这是?”管事不解问道。 “昨日,老爷子让所有人配合调查,你去把濮阳宏院子里的婆子、丫头、小厮统统找来,一刻钟之内,谁不到拖过来挨板子。” 秦冉不避讳谁,当着一众小厮的面直言,听得下面的人各个胆战心惊,其中,上演了出小插曲。 有一名打小待在濮阳家的长随质疑秦冉的话,仗着背后有人,他话说得难听,管事不及阻止,秦冉起身三两下将他绑在花厅里的柱子上,小厮们见他鼻青脸肿的丑样,纷纷老实站好,大气不敢喘上一口。 “是。”见她这般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管事忽然笑了。 因为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令自己都吃惊的想法来,若这秦捕头真成了濮阳家夫人,想必,濮阳家就会是另一个模样,而地下长眠的老夫人终该放心走了。 不多时,花厅外站了一溜人。 “那日,你可在院子值班?你所做所言所闻所见,详细说来。” 花了足足一个时辰,秦冉把十几人挨个问了一遍,目的有二,其一,从每个人的角度去看这事儿,其二,为接下来的事做好铺垫,所谓杀鸡儆猴,正有此意。 一个时辰,足够让消息传到后院每个角落。 先讲花厅这面,通过十几人的述说,秦冉得知那日场景同濮阳易所言无异,一切看似寻常,一切指向小刘氏,而正因如此,秦冉相信,真相定非这般。 昨日之事,秦冉已想通。 来时路上,秦冉饮下的茶水给人添加了东西,它在她进濮阳家后开始发作,最初的症状为疲倦、四肢无力,像感冒严重发热发烧,尤其是饮下濮阳易送来的姜汤之后,异常的感觉甚之。 事后仔细回忆,濮阳易吃下的千层糕怕同样有问题,面色潮红,出现幻觉,还做出那样的事 总而言之,有人花了那么多心思,怎么可能舍得只让她查出一个小刘氏? “管事,寻来大小刘氏。” 一句话,濮阳后院正式掀起波澜。 戏本子里的两位主角——大小刘氏,不约而同绷紧脑子里一根弦。 大刘氏院子,内屋窗棂边儿。 “姨娘,该去了。”虚着眼朝窗外看去,大刘氏房里大丫头小声说着。 坐在床檐边上的大刘氏站起身来,看看熟睡的女儿,她深吸一口气,将胸口的闷气和即将流出的眼泪憋了回去,可不再看她,大刘氏眼中的眷恋无论如何无法掩住。 女儿,便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期盼。 “涛儿,你跟张婶婶哪儿都别去,就待在院子里好好看着茹茹,若到万不得已,你们带着茹茹去她姥姥家,别管我。”离床最远的地方,大刘氏拉过大丫头和照看茹茹的张婶婶,交代着后事。 今日之事,她的下场注定好不了,唯求老爷子看在她为濮阳家留下一点血脉的份上,不要为难茹茹三人。 交代完,大刘氏把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交给张婶婶。 “这家里,我只信得过你们俩。” “姨娘”张婶婶是大刘氏家的亲戚,从小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嫁入高门,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张婶婶哽咽得说不出话。 大刘氏出身书香门第,虽算不得富有,刘家也过得不错,而不知怎的,刘氏让濮阳宏瞧上非逼着纳了作妾,按理来说,一般人的姑娘宁愿嫁个平家当妻,亦不愿给纳入高门作妾,刘家敌不过濮阳宏的手段,最后横下心把闺女送了过来。 此后不久,濮阳宏居然又纳了一门。 比起大刘氏,小刘氏生得俊俏且家境殷实,刘家经营着绸缎、绣铺生意,商人的女儿给濮阳家作妾没什么稀罕,濮阳宏宠爱她更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两人如胶似漆,大多场合都黏在一块儿,谁知,他俩的结局会是这样! 后院一间柴房前,风姿绰约的妇人,眼下却狼狈不堪。 “小刘氏,赶紧挪窝吧,那边让你去花厅。”传话的婆子抄手站在门口,扯开嗓门大喊。 面对婆子的催促,小刘氏冷哼一声,懒得理她,自顾自对着铜镜涂粉描眉。 婆子刚要撸袖子发火,小刘氏的丫头赶快凑上去说些好话,一边儿往她手里塞了个荷包,婆子抓起荷包掂了掂,随即走出院子。 “呸,什么玩意儿?!”见婆子走远了小丫头才呸一声,折回去替小刘氏梳头,快速梳了个回环髻,丫头突然说道。“小姐,快走吧,听说秦捕头手段厉害着呢!” 放下唇纸,小刘氏一步步跨过台阶。 “小姐,我早听过秦捕头的故事,她手中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小姐你好好跟她讲,秦捕头肯定会替你洗清冤情。”小刘氏性子倔,以为小刘氏听进了她的劝,丫头开心着续道。 实际上,小刘氏望向远方,她在心底暗自下了个决定,不能再让那个贱人嚣张下去了! “小丫头,你太天真了,与其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不如把希望抓在自己手上。” 这一日接近晌午之时,濮阳家花厅里乱糟糟一团,闹得不可开交。 类似于‘狗咬狗’,秦冉寻来大小刘氏,大刘氏咬小刘氏,小刘氏惹急了开始咬杨氏,然后顺利引出杨氏。 因为牵扯到杨氏,杨氏的父亲在府衙任职,而她又是他的嫡长女,濮阳志和黄氏不得不赶来花厅。 “大刘氏,你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再说一次。”黄氏的容貌在几个女子中最不起眼,端的是大家闺秀的气度,让小刘氏反咬一口,她也不怒,不紧不慢道。 “回姐姐的话,妹妹那日熬了鸡汤准备给二爷送去,偶然见到小妹拿了一物喂了二爷,二爷还问二爷问小妹,是不是上次食下的那个令他快活儿的玩意儿。”一段话,大刘氏说得涨红了脸。 “哼,刘佳文,你是千里眼还是顺风耳?隔了那么老远,你如何得知我给二爷喂的是那玩意儿?还有,我问你,你如何确定二爷那玩意儿不行了,非得吃那些东西?刘佳文,你是晓得二爷身子不行了,还当我是窑子里的姑娘?!”看着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能装,小刘氏干脆破罐子破摔。 “若若不是那样,你第二日跑,跑什么呀跑?” “一大早醒来身边睡个死人,你不害怕?” “你,你我,反正朱大夫已证实,二爷为猝死,死前服用过量药物。”大刘氏一口咬死,把话头引到他人身上去。 “哼,刘佳文,这些话是她教你说的吧?刘佳文啊刘佳文,你以为她用茹茹来挟持你,你妥协就可以了嘛?”瞅一眼大刘氏的样子,小刘氏便知有人在她背后使坏,大刘氏性格内敛,表面上看着软弱,骨子里同她一般倔,而大刘氏现在最大的弱点就是她的闺女。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们,今日,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拆穿杨氏的阴谋诡计!”小刘氏一手扶腰,一手指向杨氏。 这话一出,杨氏第一个大呼不妙。 “胡言乱语,来人啊,把这疯子拖下去!”杨氏做贼心虚般,一下子显得紧张。 二夫人一喊,立马有婆子走上来。 “和气生财,一家人有话好好说。”一旁,临时作为看客的秦冉顺势推波助澜,这招是她跟程赫学的,典型的不嫌事闹得不够大。 小刘氏见秦冉帮着自己,没空深想,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 “哼,你们谁敢动我?我肚子里可怀了二爷的儿子!别说我胡言乱语,我的翰儿已经三个月了。” “你有身孕,大家为何不知?”见小刘氏把孩儿名字和月份都说了出来,黄氏徒然站起,一脸吃惊。 “你说为何?”转向黄氏,小刘氏眼中便是恨,给欺压那么多年,谁说今日一定就是个鱼死网破的日子?“当年,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分明生下一对龙凤胎,为何仅有宝珠一女?而杨氏屋子里莫名其妙多了个大胖小子?我今天就问一句,你们敢不敢把两个孩子找来,滴血认亲?!” 仿佛掷地有声,一屋子人硬是无一人敢开口。 当初,杨氏确无所出,大宅子里将妾生孩儿给妻作母也不是没有,不过,他们不应该不把这事儿同小刘氏交个底,纸哪儿能包住火? “我冤啊,当年的事是她给我出的主意,二爷的死跟我更是没有关系,二爷死了我就是寡妇,我能得什么好?”矛头指向杨氏,她瞬间撑不住了。 剧情,便立马发生了转折。 “好妹妹,你告诉大家,究竟是谁要你那么说那么做?”杨氏急步走到大刘氏身边,求她把事情说清楚。 “是,是” “你快说啊,我若给奸人害了,谁能替你照看茹茹,谁能替小妹照看宝珠?” 被戳到软肋,大刘氏眼睛一闭,咬牙说道。 “是大夫人,大夫人说我要不那么说,就把我放到庄子上给二爷守寡,再把茹茹卖到青楼里去,姐姐,我是也是苦衷的啊,茹茹还那么小”大刘氏说着,泣不成声。 一屋子人愣住了,包括闹得最凶的小刘氏。 紧接着,众人马上又是一惊,只听“啪”一声,杨氏扇大刘氏一巴掌,脸上即是不可思议,又是气愤不已。 “胡说,大夫人怎会害我?!” 杨氏一问,大家看向大刘氏,对啊,无缘无故,黄氏为何要害杨氏? “都怪我倒霉,某日在花园中看见不该看的听见不该听的”大刘氏靠着柱子而站,面上已无血色。 “二爷打小便喜欢大夫人,大夫人却倾心于大爷,后男婚女嫁,各自有了归属,而二爷纳我和小妹就是见我两人同大夫人有几分神似有一日,二爷喝多了调戏过大夫人,我发誓,我亲眼所见,若有一句假话,我刘佳文不得好死再者,大公子故意找来秦捕头来陷害二夫人,替他母亲报仇,昨晚,有丫头瞧见瞧见公子和秦捕头在花园干那事。” 这下好了,连濮阳志都惊愕得下巴碎了一地。 “易儿了?”当所有人看向黄氏,她不担心自己,反将关注点落在濮阳易和秦冉身上,她着急道。“秦姑娘,你倒是说句话啊,可不能这样毁了易儿的清白。” 至此,秦冉送去一记眼刀子。 第一次打算好好看次热闹,竟躺枪,而她染霜的眼眸之下则是昨日的场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骚如你 昨晚,不熟悉后宅套路的秦捕头遭了他人的道,秦冉再次意识到自己近十几年太过安逸,总有一天会死于这种安乐,即,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矣,此次滑铁卢向她敲响了警钟,对今后影响颇大。 回到四月的夜晚,朦胧月色下的蜀州,濮阳家后院角落里,那间烛火摇曳的客房。 秦冉视物开始模糊,一旁的烛光晃悠起来,有些像戏本子里的幽冥鬼火。 稳住身子,秦冉却忍不住拉开一截衣襟,实在是太热了,热得像被置于火炉上烤炙一般,一波接一波的热浪在她身体里冲击回荡。 “濮阳易,姜汤和糕点都是你让人备的?”为分散注意力,她问道。 “我娘。”实际上,濮阳易的情况不比秦冉好得了多少,他盯着她的脸,视线滑落至她拉扯开的一截玉色脖颈,一双眼似乎不受控制一样,再无法移动。濮阳易干脆握紧拳头,闭上了眼,他知道他该立马离开这里,可双腿像注了铅那样沉重无法挪动一步,他心里又乱成一团,直到听到秦冉的问话,濮阳易反而有些庆幸,根本不思考,他克制着自己去回答问题。 “你娘?” “本欲来寻你,半路遇见两丫头,据他们所说,娘知道你不舒服特地让人备了姜汤,我便一起带了过来。” “东西都有问题。”得知始末,秦冉莫名想笑。 “小冉,你可有不适?”濮阳易热得受不了了,最要命的是全身的热度逐渐集中在了一个地方,他正要鼓起勇气离开,一睁眼,见到秦冉红扑扑的小脸和那仍有笑容荡漾的唇角,濮阳易鬼使神差的伸了手。 手背探向她的额头,本为一个寻常的动作,可濮阳易不知道他为何往下移动了那么一点,粗糙的手指便划过柔软的唇瓣。 刹那间,濮阳易征住了,心悸与快感使他内心深处的野兽瞬间狂野躁动起来。 “你去找大夫吧。”秦冉看不清濮阳易,也根本动不了,她努力控制住不倒下便不错了,现在只能盼着濮阳易情况好点,不管怎么说,先把他弄走。 “抱歉,我失态了,我正就去”略微低头,濮阳易已发现他的变化,羞愧难当,赶紧起身。 可才迈开步子,他重重倒在地上。 “濮阳易?”秦冉还以为是其他什么情况,她摇了摇头,朝他的方位走去。 “你,你别靠近我,不不不,小冉,你别走开。”在秦冉的掌心触碰到他手之时,濮阳易身体里的药性完完全全发作,他真掌控不了他的身体,此时,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濮阳易不似秦冉浑身无力,相反,他浑身是劲儿仅可惜无处使劲而已,一翻身,将她搂住,裹在怀里,他一手撑地,一手握住她的腰肢,由本能驱使,他的手游走起来,同时,濮阳易压低身体紧紧贴住她不自觉动起来。 此刻,秦冉连诧异的想法都没有,因为大脑真的混乱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应该迎合他,此般便可缓解她的痛楚。 然而,尚存的一丝清醒并不允许她那样做,而且,脑子里似乎总有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 “冉冉,破解百穴的方法,你到底学会没?”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一遍遍响起,有些戏谑的意味,又有些不耐烦的感觉,更多的好像是并不希望她学会,念此,秦冉静下心来,在濮阳易解开她的腰带的时候,她凝心运行经脉。 不知是否来得及,但秦冉的确没有办法,这药效很强,越来越强。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伏在她身上的人噗通一下倒下了,随即,秦冉再次咬破舌尖,血腥和疼痛使得眼前亮了一点点。 秦冉眼中闪过失望,不是那人。 “我的小贝贝,你就不能反抗反抗?”一脚踹开躺在她身边的濮阳易,他俯视着面色红润的秦冉。 “玖月。”张开干燥至极的双唇,秦冉有气无力喊着他的名字。 “好吧,看在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识得我的份儿上,我就原谅你一回。” “原谅?我欠你?” “你不欠我,怕你怨我。” 秦冉看他一眼,花了所有的力气支起身子靠在后面的桌腿上,比起濮阳易,她更担心眼前这人趁人之危,可听见玖月说‘怕你怨我’,秦冉倒没了那想法。 “下午便提醒过你,谁知你竟如此粗心大意,若不是我碰巧路过,没见到你那小跟班,我会进来看见这香艳的一幕?”说着,玖月摸着她的脉搏,大致检查了一番,轻微的撩动使得秦冉咬住下唇,眉头紧锁。 “废话真多。”秦冉闭上眼,舔了舔唇。 “不然了?”玖月故意拖着,逗她玩儿。 “如何才能缓解这症状?”自己给人搁在火上烤,对面的人却悠然自得,使得秦冉有股想把他撕碎的冲动,她咬牙切齿道。 “你明明知道。”轻轻一笑,宛如风铃悦耳吟唱,玖月凑在她耳边,悄声说着。 “啰嗦如果没有其他方法,你不会进来。”一睁眼,秦冉送去一记眼刀,可本身身有异样,那冷冽的眼刀子变得更似暗送秋波。 见她唇瓣似染了鲜血,玖月知道时候差不多了,便抱起她来往外走去。 从濮阳宅离开,玖月渐渐心痒起来,怀中折磨人的姑娘简直就是在引诱他,她靠在他的胸前,一会儿单手搭在他的脖间,一会儿抚摸他的耳珠,一会儿挑逗他的喉结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蜀州城外一间山庄中,玖月毫不留情,将一路撩拨她的秦冉扔进水中。 山庄内有两方池水,一方偏热的温泉汤池,一方偏凉的琼浆瑶池。 隔了一会儿,玖月再次回来,已脱去一身衣物,只穿了件薄如蝉翼的内衫,月光之下,他的肌肤隐隐散发着银色的光芒,犹如点点繁星,如此美景,池中的秦冉无心欣赏,因她大脑里一片浑浊,而玖月随之进了微凉的池水,揽过她,就着一瓶晨露,玖月将一颗丹药喂给秦冉。 “嗯”秦冉很渴,顺着那瓶子含住他的手侧。 “再动,把你扔出去。”狠狠撂下一句,玖月径直点了她的穴位不准她再动,他隔着池水和湿漉漉的衣裳,运功替秦冉驱除体内的情愫。 那个女人真舍得下本钱,将这种需要****七天七夜才能缓解的药物用在她身上,否则,将会七窍流血而亡,不过,这种诡异的东西能够使服用者在之后大幅提升内力,玖月搞不懂那人在想些什么。 她就料定,秦冉一定会忍着? 玖月好奇,她究竟是在考验她,还是在考验他? 费了不少内力,天亮时分,玖月终于出了水池。 “濮阳易了?”体内的热度消失,秦冉跟着出了水池,坐在边上。 “你管他作何。”玖月忍不住翻个白眼,顺手将一间外套罩在她的身上,这姑娘不知自己一身湿透,该凸显的地方都紧贴于身了嘛? “多谢。” “小贝贝,我这个人很现实,希望,你的下次感谢用实际行动来表示。”玖月一边说话,一边往院子的方向而去。 “等一下,什么是小贝贝?”秦冉喊住他。 他悠悠转身,倏忽间一笑。 院子附近有山有水,草丛油绿,百花争艳,天蒙蒙亮,秦冉见了他的笑颜,霎时明白何为花容失色。 “嗯?”又舔了舔唇,秦冉复问。 “你猜出来我就告诉你。”玖月被她的样子逗笑了,食指绕着一缕发丝一圈圈转悠着。 “废话,猜得出来问你干嘛?” “我以为你是想多同我说说话,好啦,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你猜不出来,没关系,我时间很多,你可以慢慢猜,别着急,要不要睡一觉?”伸手作邀请状,折腾一晚,他倒是累了。 “玖月,你那晚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玖月的表现让秦冉觉得奇怪,不近不远,说不清道不明,想了想,她还是问了一句。 “我在找你。自从回魂苑一见,一直在打探你的下落,那时你正好去了南疆,与我的搜索方向相反,其实,关于玉娘的事,我欠你一个道歉。” “不必。” “你不生气?再早一点,有些事便无法发生。” “同陌生人生气,有什么意思?”提到雨夜一事,秦冉并不怨他,萍水相逢都算不上,他凭什么帮她,而他再利用她,用她的手去挖出苍松阁的根,甚至去激怒玉娘,也是顺其自然的事。 有一点,秦冉要肯定,玖月是一个现实的人,这种现实好过表面上看没有任何企图的人。 “小贝贝,我必须承认,你的这句话伤我的心了。” “我走了。”不答他的话,秦冉起身要走。 “我送你回去。” “不必。” “小贝贝,你知道她是谁了?”见她急着回去,玖月猜测她该是急着解决那位了。 秦冉说要自己离开,玖月没送她,还是安排了马车。 回到濮阳家,她带着管事一起去了趟祠堂,后经证明,濮阳宏确为猝死,从尸体上没有找到可疑痕迹,排除这些,秦冉只能从后宅入手。 来时,秦冉觉得那人就在濮阳家,路上的茶水和姜汤糕点,反倒令她肯定那人的存在,既然她要演出好戏,秦冉就配合着看看吧。 大刘氏指证小刘氏,小刘氏反口咬住杨氏,谁能预料杨氏居然扯出黄氏,与此同时,作为外人存在的秦冉也给拖了进来。 这人一石多鸟,是打算把整个濮阳家彻底玩完,顺便让秦冉名誉扫地,而面对黄氏的质问,她会如何作答? “秦姑娘,秦捕头,你到是说句话啊!” 秦冉看看黄氏,再扫一眼屋中几人,心下已有定夺。 “空口无凭。”未语先笑,秦冉盯着大刘氏。 “秦捕头的意思是我空口说白话?”一个激灵,大刘氏打了个冷颤,不敢再看秦冉,稳了稳心,她看向黄氏续道。“大夫人,你何不寻来公子一同对质?昨晚,他用过晚膳后去了哪儿?公子又何时回的院子,这你应该明白得很!” 黄氏说不出话来,濮阳易今早才回院子。 “濮阳易昨晚是来找过我,同我讲了些濮阳宏的事,没说两句,他昨日身体不适便回去了。”黄氏不开口,秦冉说道。 “对,就是这样。”感激看她一眼,黄氏频频点头。 “你们相互包庇!”大刘氏说不过,着急跳起来,要是无法扳倒黄氏,她的任务可就算失败了。 “就算我们相互包庇又如何?大刘氏,你完全跑题了。”挑眉,秦冉冷笑。“就算黄氏要杀害濮阳宏,方法多着是,为何偏偏要利用小刘氏下此毒手,还要利用你这两边倒的墙头草来诬陷杨氏,杨氏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抖出来,最后你又把一切曝光,你们四败俱伤,有何意义?” 听了秦冉的话,沉浸在黄氏和濮阳宏有染的情节的濮阳志醒悟过来,有何意义? 找人陷害,也得用自己的心腹,黄氏这么做不是把自己套起来了嘛? 况且,黄氏不可能这么做,相处几十年他怎会不了解黄氏,一想到这里,濮阳志惭愧不已。 “秦捕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起身,濮阳志把下人遣开,随即问道。 “这要问她。”站起来,秦冉的手不自觉放在腰间的灼寒上,她注意到杨氏的目光随之移动。“玉娘,你到底想干什么?” “玉娘?什么玉娘?秦捕头,你疯了吗?在此胡言乱语!”杨氏退后好几步,左右张扬,听不懂秦冉所言。 “得了吧,风骚如你,你的骚味,多远都能闻见。” 说完这话,秦冉不着痕迹看一眼濮阳志,他赶紧拉过黄氏,将他护在身后,不说不知道这一提果真吓一跳,濮阳志已察觉出杨氏的不对劲儿。 “你的手法不过如此。”摇着头,秦冉对她说。 “你也高明不到哪儿去,秦捕头,情愫的滋味如何?濮阳家大公子,可令你满意?人家可精心为你安排了一众美男,唉,全便宜了你那隐卫。”杨氏即玉娘,她也懒得再演,虚手托了托发髻,眼眸一转,不屑道。 差点忘了靳左,一整晚没见到他,秦冉不知他现在如何。 “你何不亲自问问玖月?”见玉娘镇定自若的模样,秦冉把玖月抛出去,说起来,他们才算一家人。 “玖月?又是他!”玖月从秦冉嘴里出口,玉娘的怒火立刻被点燃。“行,我拎着你的脑袋,亲自去问问那个该死的叛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静候多时 “行,我就拎着你的脑袋,亲自去问问那个该死的叛徒!” 转瞬间,众人只觉眼前闪过霹雳,耳旁雷鸣呼啸,以杨氏面容示人的玉娘手持软剑袭向秦冉。 剑气逼人,秦冉不禁连着后退好几步,灼寒抵住软剑时,两者相击发出刺耳的声响。 玉娘气势汹汹,乘胜追击,她今日一举一动远胜那晚在回魂苑的表现,如灵蛇之姿,如乘风之速,见此,秦冉眼眸微眯,原来如此。 能够得到苍松阁阁主的喜爱,并且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玉娘不仅有着迷人的脸庞、诱人的身段,她的功力绝不低于阁内那些位于高层人士的平均水平,平日里,她不过隐藏实力而已! 连在回魂苑中都需要掩藏实力,秦冉猜测她背后肯定藏有更多的东西。 屏气凝神,秦冉提高警惕,绝不放松。 “小贱人,躲什么躲?”玉娘步步逼近,秦冉步步后退,这样一来,使得玉娘好没成就感,这女人什么时候跟泥鳅一般? “长舌妇,阎王爷怎么还没来找你?”屋子里摆设物件祸害得差不多了,秦冉靠在墙壁上,趁着玉娘说话的空挡,一手扭转着灼寒,她一直在寻找最恰当的时机一击必杀。 “奴家貌赛天仙,如此倾城倾国,阎王敢收我?” 秦冉无语至极,人不要脸真能天下无敌。 事实上,秦冉寻找时机的同时,玉娘亦在寻找一个完美的角度,她要将剑刺进秦冉的喉咙。 而正当秦冉单脚一动,玉娘手中的软剑飞向她时,门口忽现一道黑影。 “小心!” “出去!”定睛一瞅,秦冉见濮阳易已扑向玉娘。 说时迟,那时快,秦冉立马飞身撞开濮阳易,灼寒与此犹有破风之势径直冲向玉娘,玉娘反应更是快,她一见到灼寒朝她飞去,刹那间下腰一躲,躲开那道亮光带来的死亡一击。 玉娘再起身,见周围的墙壁都裂开了条手指宽的缝儿,心下惊诧不已,暗道,怪不得上次派去的百余人竟无一人生还,这百年前留下的宝贝就是不一般! 不管如何,今日之后这灼寒便完完全全属于她,当然,还有苍松阁! “哟,情郎来了?对了,宋御史知道你跟他昨晚”秦冉收回灼寒的一刻,玉娘脑子里已有计谋,一个闪身,玉娘轻松抓住濮阳易。 虽说濮阳易所中药物药性不如秦冉,除非两者****,但想要一日内恢复,可能性为零,因此,此时的濮阳易同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无异。 濮阳易让玉娘挟持,留在院子里的几人紧张到不行。 “我的易儿!”没走的黄氏,喊了一声,两眼一翻双腿一蹬,晕厥过去。 濮阳志看了看屋子里的情况,强迫自己稳下心,先前,秦冉和玉娘在屋子里打斗时,侍卫不便动手,眼下,玉娘挟持了濮阳易,他们更不敢动手了,没办法,濮阳志只能吩咐侍卫守住院子,一面抱着黄氏离开,不是不在乎濮阳易,而是他留在里面根本没用,他要控制消息传去老爷子那边,还要联系府衙的人。 “玉娘,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没必要牵扯到他人身上,你放了他,我们换个地方。”濮阳家人终于散开,秦冉看看面色苍白的濮阳易,续道。 “主意不错,哦,人家是指换个地方。”说着,玉娘拎着濮阳易飞出后院。 秦冉追到城外,直到遇见靳左才知玉娘为何要赶紧离开濮阳家。 兴许,玉娘清楚自身的实力比起作为金羽卫高级侍卫的靳左,差了那么一丁点,所以她利用濮阳易将秦冉和靳左引向城外——他们的包围圈。 城外一处悬崖上,玉娘似笑非笑看着赶来的两人。 濮阳易给人打晕,随意扔在地上,待秦冉两人来到悬崖边上,玉娘命人将他拎起悬在半空,那黑衣人的手一旦放开,濮阳易必定粉身碎骨。 “别说我以多欺少,这个世道就是这般残酷。”玉娘以王者的口吻说着这话,当面对千军万马,个人的实力不足看矣,尔虞我诈的例子不甚枚举。 “你想要的不过是我,杀了他,对你有何益处?”又是类似于雨夜的情形,秦冉快憋出内伤。 实力,太过重要。 “见你内疚,算不算乐趣?”蹲下去,玉娘突然抽出匕首插在濮阳易的肩头,疼痛感使得他猛然睁开眼,她笑着说道。“濮阳公子,杀了你,那个小贱人就可以内疚一辈子,你开不开心?” 濮阳易脸上闪过痛楚和绝望,他望向秦冉,刚要张口,一抹绯红的身影落在他的眼前。 玖月套着一身绯红的衣衫,如墨千丝垂,肌透白瓷,轻盈一笑,万物皆失颜色。 “可惜,我不愿给你开心的机会。”玖月单身一挥,鲜红的绸缎裹住悬崖边儿上的濮阳易,一下拉起飞落另一侧。 “玖月你个贱人!”见到玖月,玉娘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随后,她倒噗嗤一声笑,笑得十分诡异。“你果然在这里!” “似乎,你挺想我。”偏头,玖月微微挑眉。 “为了把你引出来,扮这半老徐娘,我容易嘛?”别以为玉娘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引出秦冉,一个小小的捕头而已,不至于她费尽心思折腾好几日,但秦冉手中的灼寒,以及玉娘对面的玖月却绝对值得她费尽心思。 灼寒加玖月,苍松阁不是她的还能是谁的? 玉娘仰头大笑两声,一拍手,悬崖附近瞬间飞落百余人。 别以为这百人同派去杀秦冉的黑衣人为同一个等级,玉娘早做好准备,早铺下天罗地网等着玖月跳坑! “彼此彼此。”不废话,玖月当即出手和玉娘打起来,秦冉和靳左也加入战斗。 看到濮阳易给玖月救出来,秦冉立马松了一口气,那人的招式如此另类,百名黑衣人应该难不倒他们三人。 然而一交手,秦冉感觉到了吃力。 今日的一名黑衣人,至少可以当作那晚的三人,且,玖月那边同样不顺利。 玉娘相当熟悉玖月,两人一开打,她就能察觉出他的异常。 “哈哈,玖月,我就猜到你会替那小贱人疗伤,据我推测,你现在仅能发挥三成的内力吧?玖月啊玖月,看我不替阁主将你千刀万剐!”玉娘算准了每一件事,她开心得忍不住大笑。 “玉娘,做人不能太嚣张。”玖月捂住胸口,慢慢挺直背脊。 “胜者为王,你管我嚣张与否,等你——”嘴里的话才冒出一半,玉娘给眼前的场景吓傻了。 悬崖一侧的石壁顶端,正有人拿着弓弩对准黑衣人,不一会儿,黑衣人倒下一片又一片,有人上到悬崖对黑衣人进行围剿。 “贱人贱人贱人!”这时,玉娘恍然大悟。 什么她的预料?分明就是他的圈套! 玉娘利用濮阳易引来秦冉,为的是侮辱她,舍得用情愫,为的是损耗玖月的功力,她做这一切是为了得到灼寒和杀死玖月,另外,濮阳家也在她的谋划之中,她可以用濮阳家在蜀州等地的关系获得她正式掌控苍松阁后的第一笔积累。 万万没想到,阴险狡诈的玖月居然顺势而为,早设下一个更大的圈套。 “剩者为王。”挥动绸缎,玖月亲眼见着玉娘口边挂着猩红的血液,一边落下悬崖。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于悬崖。 把濮阳易送回,秦冉和靳左折回芙蓉城,濮阳家的事算告一段落。 关于玖月,他当日便离开蜀州,秦冉后来听玖月说起,天真如玉娘,她当初以为拥有灼寒,和杀掉她以为是最大对手的玖月就能掌控苍松阁,实际远不如此,苍松阁存在百年,其内关系看似错综复杂,实则另有玄机,苍松阁阁主受到另一个更高的组织所控制,根本不是他们轻易可改写的。 那时,秦冉对苍松阁的事并不上心,她反而觉得沾上它准没好事。 回芙蓉城,两人不曾再提蜀州之行。 秦冉恢复往常的生活,而一座城仿佛在经历太多喧嚣后,渐渐沉淀下来,安安稳稳度过四月,某人盼来了期待已久的五月。 五月中旬,芙蓉城县令带领县丞、县尉等人出城迎接来至京师的盛大队伍,为表重视,朝中特意派来鸿胪寺少卿崔孝源和监察御史宋天瞬,来接预计六月初到此的大秦王子扎吉克多尔图。 那一日,芙蓉城特别热闹,百姓挤在街头看着各种闹热,不过,也有人偷偷惋惜,因为圣上来旨了。 前一阵发生在芙蓉城的假郡王假郡主一案,牵连甚多,下方不敢隐瞒半点,圣上得知此事后盛怒之,下令彻查,连根拔起其窝点,对于破案的主力军,圣上的赏赐自然少不了。 赏赐不言,任职就不得不提。 郑超本打算回长安,这事一出,顺利调入礼部任员外郎。 有人问,那秦捕头呢? 得到任命的秦捕头,当时听完她的职位,面无表情,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倒是郑超有些哭笑不得,让她去大理寺做主簿? 郑超悄悄瞅一瞅崔孝源隔壁一样面无表情的宋御史,再看看秦捕头,不,未来的秦主簿,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一日,秦冉从未觉得白昼至天黑需要花那么长的时间。 等她洗漱完躺在床上快睡着,身边忽然有了动静,等候许久的那人终舍得出现了。 浑然脑子已瞬间清醒,秦冉故意不搭理他,装作熟睡。 谁知,熟悉的气味席卷而来,熟悉的胸膛贴住她的后背,熟悉的臂膀搂住她的腰肢,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吟。 “抱歉。”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宋天瞬的嗓音里充满愧疚。 不知为何,他的一句话,偏偏令她想哭。 两人相见不应高兴? 不知为何,秦冉愣是觉得鼻头一阵酸涩,眼泪夺眶而出,不受控制般奔涌。 “冉冉,不会了,我不会再同你分开。”一滴泪,落在他的手背,宋天瞬顿觉心中一阵灼热。 近两个月的离别,其间竟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靳左那迟来的信息无一封不让他心急如焚,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到她的身边,心心念念许久,等队伍来到芙蓉城外,宋天瞬头一次紧张得想逃走,因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等他见到完好无损的她,宋天瞬心中的内疚疯狂滋长蔓延,即使最后一切安好,他后悔陪在她身边的不是他。 相爱,理应相守。 “傻瓜。”翻过身来,秦冉伸手抱住他,他瘦了。 “冉冉,让我好好看看你。”再相守,宋天瞬不禁觉之恍如隔世,说起来,不过两个月不见,但就是有种他俩很多年以前便认识,又很多年不见的感觉。 “你不看了一下午?”秦冉破涕为笑,某人可一下午都瞅着她。 “不够。”宋天瞬直接承认,一翻身,手肘撑在她颈边,他亲亲她的额头,继续看着她。 “季与怎么没来?”嘟嘟嘴,秦冉略微抬起脖颈,自己偏凉的唇瓣便扫过他温热的唇。 “夫人,你的关注点,能不能别放在为夫以外的男子身上?”一瞬,他面上神情一滞。 至此,宋天瞬的内心也是强大得不能再强大了,他的女人在对他做这样亲密的动作之时,嘴里竟然还能提到其他男人的名字,宋天瞬是该觉得挫败了?抑或,觉得一会儿一定要好好调教她?他的媳妇养成计划,简直脱离轨迹二十年。 “还没过门,学会吃醋了?”戳一戳他的嘴边,怀念好久不见的小酒窝。 “不该?”给她的动作逗笑,宋天瞬用手指一侧划过她的鼻梁,佯装生气道。 见此,秦冉嗤嗤的笑,他的样子就像那过年没讨到糖吃的娃娃。 “该。” “夫人,今后,坚决不准多看别的男人一眼,坚决不准多说一句,绝对不准对别的男人笑”锢住她的脸庞,宋天瞬瞪眼。“你笑什么?听见没?” “宋御史,你到底从哪儿学来的?” “不听话,看我不狠狠收拾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 岁月静好 翌日清早,秦家酒肆厨房里飘出阵阵香气。 “婶子,这黑糊糊的东西是什么啊?”路过的陆晗给香气诱进厨房,门框边儿探出个脑袋,他瞪眼瞅着砂锅里黑糊糊的玩意儿。 突然冒出个头,倒是惊得赵氏一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握着木勺朝他挥舞,作势要好好收拾这冒失鬼一顿,而陆晗动也不动,笑嘻嘻看着她,等她回答锅中乃何物。 “傻孩子,这是黑米。”赵氏哪儿舍得真打他,见自己吓唬不住他,手指向砂锅复道。 “黑米?哇,居然有黑色的大米!婶子,这黑米吃了会不会中毒啊?”陆晗一面诧异,一面觉之稀奇。 其实,不识得黑米并不奇怪,大唐百姓平时多食黄橙橙的小米,白花花的大米出现在桌上的次数屈指可数,又有几人见过黑黢黢的黑米?然则,作为一个有文化的厨娘,没吃过猪肉,不代表没见过猪跑,赵氏虽没条件食用,对它倒是熟悉。 “哈哈”一听这话,再配上他呆萌萌的小样,赵氏捧住肚腹笑个不停。 “婶子,这有什么好笑?” “傻孩子,黑米不仅没毒,且能治病,用它来熬粥,加入天麻、银耳、百合、冰糖等物,能缓解头晕目眩和贫血,特别适合腰酸膝软、四肢乏力的老人食用,所以黑米又叫做药米,你看,这熬出来的米粥是不是清香油亮?” “这黑米是给叔的吧?”赵氏一解释,陆晗马上明白过来,不过又有些疑惑。“婶子,怎么以前没买点?是不是得花不少银子?” 陆晗的话令赵氏好气又好笑,他以为自己舍不得那点银子了? “傻孩子,这可是贡米呢!”往外一瞅,她压低嗓音道。 转悠着水灵灵的眼眸,陆晗还是瞅着赵氏,因他对吃食一事不太上心,只要好吃即可,哪儿管得着那佳肴出至何处,它有何典故,又有何功效? “昨日,宋御史差人送来的。”赵氏悄悄咪咪说着,生怕给外人听去了,尽管这厨房里就他两人。 “宋御史来过?对了,我得去找他,婶子我先走了。”一拍头,陆晗露出一副懊恼的模样,他怎么把宋天瞬的事儿忘了。 “宝儿,你喝碗黑米粥再走。”赵氏喊住他,赶紧盛碗温热的黑米粥。 提到宋天瞬,陆晗迫不及待向他展示自己近日来的学习成果,哪儿有心思细细品尝赵氏一大早便起来熬制的黑米粥,囫囵吞枣般两口下肚,陆晗撒腿溜走。 赵氏瞅着已不见踪影的陆晗,哭笑不得,将黑米粥给其他人送去,赵氏回到院子里又是一阵忙乎。 自从雨夜里酒肆后院发生那桩事,秦家一家子搬到李晨家去住了近一个月,虽说李晨强烈建议他们一家人就留在他家,毕竟他也是一个人,多几人,家中添不少生气,但赵氏终究觉得不恰当,再加上自家闺女未出阁,风言风语能少则少,因此,赵氏和秦小五一商量,两人干脆拿了些钱将整个酒肆翻修了一遍,暗地里,又寻道士做了场法事,直到前几日,秦家一家才回了酒肆。 忙到一半,赵氏忽然想起一件大事来,她丢了手中的抹布,急忙往院子里去。 “他爹!”推开半掩的房门,赵氏喊道。 “哎哟,别瞎整了,你看懂得啥?”她关了门,回身见秦小五仍坐在床边的小凳上盯着本书目不转睛,赵氏走过去拎着他的耳朵八他拖到床边去。“你赶紧过来。” “他娘,又怎么了?”秦小五将小书仔细合上放进怀里,才揉了揉耳朵看向她。 “秦冉官职的事儿,你怎么看?”坐在床檐边儿上,赵氏眉头紧锁,满脸愁云。 “什么怎么看?”秦小五望着她,不明所以。 “你充什么楞呢?就那个什么,什么主簿来着?” “大理寺主簿。”秦小五坐好,挺直腰杆,一脸骄傲。“他娘,你别沮丧着一张脸,这是好事,你想啊,咱芙蓉城县令几品的官?七品,大理寺主簿几品的官?也是七品,咱闺女一下子成了七品官,你难道不是好事?这事儿啊,羡慕得隔壁老王哈喇子流了满满一地,他儿子念了那么多书,眼瞅将至而立之年,连秀才都没考中一个,还有北街的老吴,他以前见我就唠叨,什么秦冉是女娃,女娃就有女娃娃的样儿就该老老实实在家相夫教子,如今呢,他看咱闺女的那双眼,跟饿狼似的,呲,好家伙,像恨不得叼回去作他闺女!” “而且啊,这是京官,虽然长安官不少,一抓一大把,但大理寺何曾出过一位女主簿?他娘,闺女这回真是光宗耀祖咯,亏得你给我生了个好闺女,对了,我明日得去岳父坟上烧香去,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秦小五叽里呱啦一顿说,赞完闺女赞媳妇,赞完媳妇,连去世多年的岳父也拿出来赞扬一番,可说着说着,他目光转回赵氏身上。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跟你说,这干主簿比干捕头强多了,一天天坐在那儿守着印章就成,安稳着了,你别瞎操心。”猜测到赵氏的担忧,秦小五接着开导。 “我知道”眼泪说来便来,赵氏用衣角拭去眼角的泪水,哽咽着道。 昨日,街坊四邻已来朝贺,送来一大堆的粮食瓜果陶碗等物件,赵氏也做了满满一桌子美味,请来亲友,秦家一家子着实高兴了好一阵,赵氏和秦小五两人直到半夜才收拾完,倒是当事人秦冉似乎有那么一点闷闷不乐,赵氏和秦小五却没太注意。 话说回来,自从郑超来此任职,加上秦冉成为县衙捕头后,芙蓉城内治安提升不止一个档次,秦家两口子面上有光,背地里,两人忍不住担心孩子的安危,如果秦冉愿意去大理寺任职,他俩的担心真能减弱不少。 “你究竟担心啥?” “长安那是京师,皇城根儿下自然样样都好,可她一人去,我又不放心——”赵氏话没说完,秦小五一口接了过去。 “宋御史不也在吗?” “说你傻你还不承认,那人安的什么心,你不知道?!”一口气憋在嗓子眼,赵氏瞬间急眼了。 “初月,你觉得那孩子如何?”她语气不好,秦小五也不在意,反而顿了顿续道。 “人品相貌皆不错,就是家世”他唤着她名,赵氏怒气全消,一下子又是一片愁云惨雾,说到宋家,她不免重重叹了一口气。“说实话,咱配不上人家,唉,秦冉生在咱家真真是可惜了。” “初月,感情不分贵贱。”握住她的手,秦小五回想起自己的身世,他和赵初月原本同样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德何能,他能遇见她,她最后能从了他,都是上辈子里积攒的福分。 “经过这段日子,宋御史的表现都在你我眼中,他如何对待咱闺女,又如何对待我俩,咱心知肚明,若两人情比金坚,无论横在他们面前的困难是什么,他们都会携手同行,我们也愿意见到他们白头偕老、幸福一生,而若他们有缘无分,我们能有辙?闺女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她啊,我不管不着,你更是管不着,一切,顺其自然吧。” “我对宋御史还是有几分信心,宋家嘛”脑子里浮现秦冉那副冷冰冰的脸,好像谁都欠了银子一般,赵氏破涕而笑,她放开来,说出心底最大的担忧。“宋御史生在宋家那样的大户人家,又是嫡出,他家如何容忍得了小冉?给人作妾,我哪儿忍心?给人作妻,秦冉能不受公婆、妾氏的欺负?最主要的是路途遥远,加上咱家这情况,如何帮衬?” “哈哈,那小子敢纳妾?不用咱操心,看秦冉怎么收拾他!” “你个没良心的,笑什么笑!” “好啦,儿孙自有儿孙福。”搂过赵氏,秦小五拍拍她的肩膀。 嘴上那么说,可秦小五自己也晓得,如果有人欺负他家闺女,他铁定是要跟人拼命的! “他爹,我还是放心不下”学小孩那般噘了嘴,赵氏靠在他怀里嘟囔着。 “知道了,先看看秦安这边的情况,我们再说秦冉的事儿,他娘,你莫是忘记秦安的事儿了?” “哎哟,怎么把大事忘了!”猛然一拍大腿,赵氏说完莫名紧张起来,她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你把黑米粥吃了啊,我去庙里抽根签去!” 赵氏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转瞬不见了人,而秦小五继续拿出怀里捂热的书本研究起来,那可是宋天瞬送来的鲁班秘籍。 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儿,赵氏从那日起,三五天便悄悄去一次城隍庙,因秦安要参加今年八月的乡试,兴许是她的虔诚和坚持感动了菩萨,保佑着秦安,秦安顺利通过八月初九、八月十二和八月十五的秋围三场考试,于景和二十一年,秦安成为蜀地年纪最小的举人,那年他仅十五岁。 秦安的成绩出来后,秦家摆席,宴请三日,随后准备搬迁至长安,为秦安参加明年的春围会试,同时,也为了秦冉不独自一人待在偌大的长安城。 蓉城外,江柳下,一支鱼竿,两人垂钓,一人钓着鱼,一人则托着下巴瞅着身边的女子,清晨宁静,四周不曾有人打扰,两人感受着这份悠闲惬意,岁月静好。 “你看什么?”给他盯着看了半天,秦冉愈发觉得特别不自在,连握竿的手仿佛无处安放。 “你。”一会儿看看美景,一会儿看看美人,宋天瞬就是觉得日子过得十分安逸,看得秦冉不好意思了,宋天瞬开始挑逗起人家来。 “再看”身上某根神经一跳,秦冉忽然拉了拉脖颈边儿的衣襟,耳根子泛起红晕。 “怎么,再看就要娶我?”一伸手,他轻轻捏住她圆润的耳珠,滑了滑,目光不禁落在脖子上那道粉红的印记之上,宋天瞬清楚那是自己留下的印记,唇边噙着笑。“静候佳音。” “行,择日不如撞日。”秦冉推开他,干脆利落道。 这次,换宋天瞬松手了,他靠在树干上瞅着她笑,心底巴不得‘择日不如撞日’,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时候。 秦冉挑眉,看他那深邃的眼眸和深陷的酒窝,也伸出一根手指戳向嘴唇的凹陷,他一笑,整个夏日的阳光仿佛失去的光泽,秦冉略微痴然瞅着,宋天瞬有话锋一转。 “冉冉,长安去年发生一桩浮尸案。”宋天瞬懂得如何抓住秦冉的注意力,然后让她顺着他的思维走。 “春末,城外河道发现一只大布袋,农人打捞上来一看,竟是两个布袋上下桶装一人,一个裸露着身体的男人,农人当即报官,衙门人未至,河道上又飘来一只大布袋,打开一看,同样是一具裸尸,死者为女性,两人死了好几日,面部肌肤和布袋粘黏在了一块,使人无法辨认,因缺少线索,这个浮尸案断断续续查了近大半年,年底才找到疑犯。” “半年?疑犯?这效率。”秦冉也是无语了,续问。“后来了?” 宋天瞬摇头,表示没有下文,却接着说另一件事。 “前年芒种时,有一出怪事,后来成了悬案。”见秦冉听得津津有味,他勾勒嘴角,鱼儿很快就要上钩。 “这事儿我也是听说,府衙封锁了消息,据说,芒种后不久,府衙接到报案,一条街上几户人家的姑娘接二连三被人糟蹋,奇怪的地方在于,姑娘都是平白无故晕倒过去,醒来后不记得发生了何事,但衣不遮体,有人怀疑是采花贼犯案,可给人糟蹋的姑娘模样不一,无盐女甚多,府衙派人守在街头巷尾,即便如此,那条街还是发生了好几起,一户人家中三十多的奶娘也出了事。” “下文呢?” 宋天瞬耸肩,表示没了下文。 见秦冉意犹未尽的样子,他眼中敛去笑意,宋天瞬故意找了几个奇奇怪怪的事儿,目的是令她感兴趣,长安附近事情多,案子怪,非常符合秦捕头的口味,可惜,城内人才不够,专业水平不高,办事效率太低,留下许多悬案,一句话,长安需要她去拯救! “宋御史,你整日忧国忧民,此次回长安,圣上是不是得给你升职?”知道他吊她胃口,秦冉反问。 “这个应该有。”宋天瞬听出她话里的酸意,暗自发笑,她以为他是为圣上挖人,为何不认为是在为自己挖人? “为什么不说?” “担心你压力太大。”一句话,把她堵了回去,话锋再次一转。“冉冉,长安的宅子都备好了,院子里种了青莲,我托友人从江南带回的。” “嫁妆?”放下鱼竿,秦冉侧身转向他,看来一切早有预谋。 “极其微小的一部分而已,娶我不吃亏。”凑近身子,宋天瞬顺势拉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画着小圈,眼中含情,柔了调子。“冉冉,我只要你,想和你一起度过余生,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压力山大。”仿佛一股温热的泉水涌过心窝,秦冉心中软软一击,媚眼染了笑意,却道一句。 “没事,给你一个鸭梨,瞬间能变为冻梨。” 一拳击在他的胸口,秦冉笑意甚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秦王子 六月初二,小暑,夏日第五个节气,它宣布着季夏时节的正式开始。 时至小暑,绿树浓萌,蟋蟀在草丛里上下跳跃,林子深处蝉鸣阵阵吟唱。 迎接大秦王子的队伍行至城外,即使马车内只坐了两人,车内仍炎热得令人喘不过气来,为表重视,几人可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现在快悟出痱子了。 “崔少卿,要不要歇息片刻?”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郑超看向对侧四十多岁的黑瘦男人。 崔孝源,乃鸿胪寺少卿。 不知是日晒雨淋过多,还是天生如此,他皮肤黝黑,个子不高,四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胜似五十好几的小老头,身材偏瘦,仿佛一阵大风刮来,便能顺道将他捎走,外形不比文臣的清秀,亦比不得武将的粗犷,但他确实面上讨喜,特别是那双亮油油的眸子,透着光彩,倒似精明能干的商人,而一张嘴露出的两颗大白牙,立马让人联想到松鼠,觉之喜感十足的同时又倍感亲切。 “蓉城的夏日就是这般燥热,至盛夏,热得跟贴在火炉壁上一样。”见崔孝源闷出满脑门的汗珠,郑超以为他不好意思开口,一边倒杯微凉的菊花茶,一边说道。 咕噜咕噜连饮三杯,崔孝源不拘小节般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笑着打开话匣子。“郑县令,你别看我长得着急了点,身子骨可硬朗着,北上去过蒙国,西至到过大秦,蒙国夏日黄沙漫天,冬日大风冷冽刺骨,大秦呢更奇怪,有些地方一年四季总下雨,阴冷潮湿,有些地方则全是沙漠,日头又毒又辣还是我大唐好啊!” “听闻崔少卿早年独身走南闯北,果真胆识过人。”崔孝源几个动作几句话,马上拉近两人距离,郑超续道。 “见笑了,真正胆识过人的在这儿。”掀开车帘,崔孝源朝外一指,咧嘴笑着。“宋御史,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成就,前途不可限量啊!” 嘚瑟完自己,崔孝源不忘顺便拍拍宋天瞬的马屁,这宋御史快回长安了,以他沉浮官场多年的经验来看——必定高升! 宋天瞬骑着他的黑马,优哉游哉走在平坦的官道上,一旁,则是身骑白马的秦冉。 闻言,他没回头,仅轻飘飘荡出一句话来。“还好。” 见到这一幕,郑超忍不住笑。 一方面,郑超暗自激动他的‘好眼力架’和‘高瞻远瞩’,尤其是年前,郑超陪着宋御史巡查芙蓉城时,他在茶楼上做出的英明决定,把秦捕头推给宋御史,果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青菜萝卜各有所爱,这两奇葩配在一起,当真是绝配! 若他俩好上,对于作为间接‘红娘’的郑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另一方面,此时此刻,终于有人能感受到郑超的各种五味杂陈,郑超不禁有些偷乐,他俩一个是爱理不理,一个可以完全置之不理,反正就是一个比一个气人,关键是,你拿他俩没辙。 瞧,崔孝源一半脸犹存笑意,一半脸挂着尴尬,多有意思。 “宋御史过谦啦!”只愣了一瞬,崔孝源哈哈大笑起来,脸上一点尴尬的痕迹都没有。 宋天瞬不多言,他正在给秦冉说这白马的来历。 话说,宋天瞬从南疆回来后,立刻启程折回长安,黝黑的骏马一路随行,期间,黑马失踪了一段时间,待宋天瞬回到营地时,黑马也自行返回,而它的身后跟着一匹四蹄皆黑、浑身雪白的马儿。 “它叫什么?”盯着黑马,秦冉眼中添了笑意。 黑马知道趁主人不在出去泡妞,还知道拐个媳妇回去作伴,那白马一看便知非俗物,它的傲娇和小聪明可真是随了某人。 宋天瞬轻拉缰绳,马儿像是同他心有灵犀般偏了道靠近白马。 “奔虹。”凑近一点,他道。 奔虹灵性破高,它晓得宋天瞬在说它的名字,摇了摇尾巴,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随后,它用脖子去蹭白马,白马却不买账,甚至顺势离得更远。 “它了?”秦冉指着白马复问。 “由你定。”勾勒嘴角,宋天瞬的唇边扬起浅浅的幅度,他深邃的眼眸中更是藏有深意,这份深意,他知她会懂。 她自然懂得他的真实用意,瞅他一眼,秦冉道。“凝霜。” 一行人到达江岸后不久,隔得甚远,便见一艘异域风情装扮的大船驶来,大船周围涂有彩绘,船头竿子上挂有狼头,离近岸边,号子声响起,纤夫开始拖船。 “嗬嘿,拖啊,嗬嘿,拖啊”纤夫一声声口号中,大秦王子的行船终于到达蜀州芙蓉城。 崔孝源立于队伍前端,郑超在左,右方的宋天瞬有意让秦冉站在他身边,等了一阵,大家才见秦人将船板铺下,船边出现一个戴高帽子的男人,他双手后背,昂着头颅扬着下巴,目光扫向江岸,紧接着,他身后出现一众奴仆,大秦之人穿着不同于大唐,上衣下裤,衣有两层,外纱内布,无论男女,皆露着臂膀。 高帽子男人慢走下船,此间,崔孝源笑着回头看一眼宋天瞬,见他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崔孝源干脆一样站着不动。 神情傲慢的高帽子男人刚停下,船上走出两名身材壮硕的大汉。 两人长得一模一样,若真要说不同,不过一个胖点一个瘦点,他俩比寻常男子足足高出一个头,臂膀肌肉发达,胸肌隆起,上身仅套了件薄薄的白色纱制短衫,下身着一条宽松的黑裤,较瘦者腰间挂着串以骨雕刻的骷髅头,脖子上戴着黑黢黢的骷髅链子,另一人则戴了一指宽的金链子,双手手腕各置两串圆形金环,两人也发型一致——耀眼的光头。 “戴金链子的人,是王子的侍卫达塔。”宋天瞬见秦冉盯着两人瞧,解释道。“旁边那个是铎格。” 秦冉点头,而一侧的崔孝源收起耳朵,望向从大汉身后缓缓走出的王子。 大秦王子,扎吉克多尔图在众人的瞩目下不紧不慢走下船只,等在岸边的奴仆早跪在地上,他瞧一眼不远处的队伍,笑着走向当头的崔孝源。 凑近一瞧,大家发现多尔图果真如传闻中一样,生相俊美,恣意潇洒,可惜,如此美人却是个好色无智之人,但也有人说脾气古怪的他,令人捉摸不透。 崔孝源作为代表,同大秦‘鸿胪寺少卿’,即高帽子男人——伊旺进行沟通交涉,全程走下来,汉话说得磕磕巴巴的伊旺表现得比较傲慢与挑剔,达塔和铎格面色严肃,大秦王子多尔图倒是笑嘻嘻的样子,他没说一句话,上了马车便闭目养神。 整个过程并无意外,一人反而显得有些反常。 宋天瞬和秦冉依旧骑马而回,路上,他想起先前秦冉盯着多尔图一直看,现在又是一阵走神,某人心里不禁开始泛酸,秦冉不会对扎吉克多尔图感兴趣吧?他的姿色明明不及自身一分,莫非,秦冉喜欢看男子露臂膀? “怎么了?”自行脑补半天后,宋天瞬问道。 回过神来,秦冉看着宋天瞬,神情有些复杂。“辫子秦人有扎辫子的风俗习惯?” 芙蓉城外来秦商不少,秦冉仔细回想一遍,真没发现有秦人满头扎着细辫子,她曾去过外商汇集的长安,同样不记得有这样发型的人,一个时代的服侍、头饰、发型代表了当时的人文情况。于大唐,汉人男子为长发高束,女子盘发,高丽、东瀛等地受大唐影响颇深,故同大唐类似,蒙国风大,男子的长发会在脖后系一个小鬏戴风帽,既保暖(后颈)又遮风挡雨,女子竖着大辫子戴檐帽,而大秦,地理环境多变,男子图便利多为短发或光头,女子多披发,用面纱遮住半张脸。 实际上,换作其他再奇特的发型,秦冉也没兴趣,不过,多尔图头上的细辫子引起她的注意。 因为,秦冉当年捡到陆晗时,他就是满头扎着小辫子。 “大秦国信奉一种教派,人数不多,该教派教民皆此梳发。”得知秦冉的关注点只是辫子,宋天瞬笑着解释道。 “有没有人辫子里扎得是五彩绳子?” 宋天瞬听出她话里的深意,却暂时无法向她解答。“不清楚,回头我让人查一查。” 回了芙蓉城,郑超在魁星楼安排了一桌子美味佳肴,担心多尔图吃不惯,特地找了来自大秦的厨子另做一些秦食,伊旺搞明白后直接拒绝,让郑超带他们的侍女去采购食物,他们的厨子自会准备食物,被各种挑剔后,崔孝源和郑超被折磨得趴下。 将近子夜,伊旺派人转告郑超,王子要看美人翩翩起舞,请他们寻来最最娇嫩的女子。 无理的要求,荒唐的行为,使得几人觉之不满,再不满,只能在心底抱怨几分,人家毕竟是大秦王子,面子上的功夫得做好,免得落了他人口实,而且,伊旺的汉语水平实在令人头疼,为保证王子的安全和行程的隐秘性,他们不能随便找一个人来,没办法,崔孝源不能不得不找来下午便称不舒服溜走的宋天瞬——原定的译者。 “宋御史懂秦语?”听崔孝源提到宋天瞬,郑超揉了揉耳朵。 “郑县令你是有所不知呐,宋御史年仅十九便三元及第,圣上亲赐金都御史,在外这几年,宋御史经过之地甚多,蒙语、秦语自然都会。” “原来如此。”郑超想起先前在岸边,宋天瞬同秦冉解释那俩双胞胎男子,想必是早就识得,他觉得多一人应付大秦那边是好,不过找来宋天瞬的难度似乎更大。“这个时间,宋御史怕躺下了吧?” “你喊上秦捕头便是。”狡黠一笑,崔孝源端起桌上的热茶。 闻言,郑超看看崔孝源,擦了擦额头本没有的汗水。 郑超哪能不知崔孝源的意思,大秦王子半夜不睡,折腾他俩就算了,还折腾秦捕头,宋御史肯定不会给他好脸色,顺带着,郑超估摸着宋御史更不会给他俩好脸色。 随便寻了个理由,郑超把秦冉找来。 本以为用不了多久宋天瞬会跟着出现,哪儿知,宋天瞬直接同秦冉一起出现,郑超一边惊叹两人的发展速度,一边赶紧低眉顺目,表现出一副‘不关我事一切都是崔孝源指使而为’的模样,他想说,您老有怒气千万别往我身上发。 冷着脸进了堂屋,宋天瞬站在正中。 “崔少卿没陪着王子?”瞅一眼神色如常的秦冉,宋天瞬把视线转向崔孝源,面上似笑非笑。 “宋御史,等你一块儿嘛,我——”他的表情令崔孝源直忽不妙,脑子来不及转悠,嘴上一快说漏了嘴。 “等我一块儿赏美人?早闻少卿惧内,看来果真如此。”左眉一挑,他点头轻笑。 他的一句话使得崔孝源顿时丧失语言功能,‘惧内’一事确为他的弱点,没想到啊,这事私事宋天瞬了解得清清楚楚,崔孝源尴尬着笑了笑不再多话,生怕他再抖落出其他的事儿来,让他人看了笑话。 宋天瞬说完,便往院子后面去,既然来了,没理由白走一趟。 凤仙阁,芙蓉城最好的青楼,其后院有山有水,屋子宽敞,远望而去,灯火通明,隐隐可闻丝竹管弦之乐,其间夹含莺燕之声。几人进屋一看,门口跪着一众秦奴女子,装扮妖艳,穿着暴露,轻纱之下雪白肌肤....屋子中央,凤仙阁的姑娘衣衫半解,小露香肩,皆脸颊通红,或唱着小曲或舞动妙曼身姿,这让郑超和崔孝源倒吸一口凉气,场景能不能别太火爆?! 至于宋天瞬和秦冉,自是一副没有表情的表情。 “王子精神头不错。”眼神扫过多尔图身边盛酒的小凤仙,宋天瞬道。 “宋御史,我,我们王子身体强壮,精神好。”打了个酒嗝儿,伊旺从座位上趴起来,凑到宋天瞬身边。 “既然这样,应该用不着休整,明日便启程往前长安吧,长安城内各国女子甚多,足够王子消耗身体、消磨精神。” “休整?”使劲儿眨眼睛,想了半天,伊旺忽然明白过来。“明日去长安?!” “当即启程,亦可。” “什么意思?崔少卿,你们能找个会说秦语的人吗?惘一堂堂大国,连个看门狗都找不好!”伊旺不是没听懂宋天瞬的话,而是气愤他同自己说话的态度,整日,崔少卿和郑县令都是对他客客气气笑脸相迎,他不过一个御史,敢给他脸色看? 他知道伊旺是谁吗? 伊旺可是国王身边的大红人,大王子扎吉克纳古待他应是礼貌有加,何况不受宠爱的小王子扎吉克多尔图? 伊旺的汉语再蹩脚,这辱骂的话倒是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崔孝源和郑超脸色一变,秦冉眼眸微闭,宋天瞬不怒反笑。 “偌大秦国,派出特使竟为市井之徒?王子,贵国之主识人眼光着实独到,一人之力足以拉低整国的素质。” 此话一出,满屋子里的人全都安静下来,纷纷诧异不已,宋天瞬的胆子太大了,他一句话打了三个人的脸——伊旺、王子和秦国国王,这是准备挑起两国纠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宴会血案 一时间,众人屏住呼吸。 有人捂住眼睛不忍直视,有人捂住耳朵不敢细听,生怕多看一眼多听一句,皆会令他们无故丢掉小命。 伊旺气得脸红脖子粗时,对秦国王子扎吉克多尔图而言,那些话仿佛未曾入耳,他对刚才发生的闹剧亦不上心,他搂着替他斟酒的小凤仙耳语轻喃,弄得小凤仙娇嗔一声小手捶打他的胸膛,他俩似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之中,没注意到伊旺同宋天瞬的针锋相对。 宋天瞬冷眼相待,等着伊旺雷霆大怒,他让他不高兴,他也得让他不高兴才是,大家一起不高兴才是正理。 大半夜不睡觉,各种折腾,打扰了他的好事——他正收拾不安分的秦捕头,教她如何‘跪地求饶’,宋天瞬没将几人活剥已经仁义之至。 其实,秦冉才觉得好笑,她当然知道他为什么挑刺儿为什么找伊旺撒气,抄手靠在门槛处看他如何圆场,却瞥眼看见多尔图脸上事不关己的表情,仅停留一瞬,秦冉见多尔图将双眸对上她的视线,辨不出喜怒,直觉告诉她,此人隐藏甚深。 同一个屋檐下,真正着急的那位应是芙蓉城县令郑超,他嘴里振振有辞,祈祷着这节骨眼上千万不要出事,有心缓解紧张的气氛,而他身份、地位不够高,他担心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使双方火焰大增,犹豫一阵,他赶紧拉一拉崔孝源的衣袖,希望他能救场。 崔孝源咽下一口唾沫,脑子飞快运转究竟该如何圆场,正欲上前一步讲些好话,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他呆若木鸡。 “怎么回事?!”郑超高喊一声,回答他却是满屋子的惊恐尖叫。 “啊——” “死,死人了!” 伊旺气得脸颊火红一片,然而,他似乎一口气没喘得上来,忽然颤抖起来,周围几人没来得及反应,又见伊旺猛烈抽搐,他倒在地上四肢不停抽动,脸部都扭曲起来,与此同时,伊旺的双眼、鼻孔、嘴角、耳朵流着鲜血! 好生生的大活人,刹那间,已停止挣扎。 面对这种情况,反应最快的人并非秦冉。 几乎同时,宋天瞬和多尔图意识到伊望的异常和那妖艳而又诡异的红色,两人又不约而同的一动不动,一人微微挑眉,一人则凝视着地上快速失去生机的伊望。 仅一瞬矣,首先靠近伊望尸体的人竟是多尔图身边双胞胎侍卫达塔。 秦冉迟半步至,她蹲在伊望尸体一侧,另一侧为达塔,她不懂秦语便不知他嘴里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见他眉头略微紧锁,形成几道浅浅的川字,他下眼白较多,眼角下垂,嘴角下撇,秦冉看出达塔显然处于消极情感,有轻微的焦虑,对于伊望的死似乎觉之遗憾,可无深层次的悲伤,再者,达塔看伊望时,右侧眼白更多,代表对其持着否定态度。 之所以观察达塔,很简单,伊望死在这个屋子里,那么屋内每个人都是嫌疑人,当然,秦冉已经排除了达塔。 观多尔图的反应,她便知晓他对于伊望的死活并不上心,退一万步来说,如果真是多尔图命达塔下的手,第一个上前查看的绝对不会是达塔。 “已断气。”空隙间,秦冉已戴上随身携带的黑底金丝手套,大致一检查,她重复一遍已定事实。 说完,秦冉看向宋天瞬。 “郑县令,封锁进出口。”转身,宋天瞬朝立在门边的郑超说道。 “查一查是否有可疑之人。”几步走到宋天瞬的身边,崔孝源背着多尔图等人,对着他悄悄眨了下眼睛,随即走向早已脸色发白的郑超。 尽管经历过河边浮尸案和上次的南疆之行,郑超依旧觉得心惊肉跳,伊旺的死相很容易给他带去梦魇。 “是。”愣了一下,他应声答下。 虽然身子不太受控,郑超大脑的一部分还算正常,他懂得崔孝源的意思,针对某些情况得做紧急处理,因今日一事必定有所预谋,事关两国关系,若他们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为了不把事情扩大,他们就必须先掌控住局面,即,找一个替死鬼,用来安抚秦国方面的情绪。 身为鸿胪寺少卿的崔孝源,在这方面十分敏感,他一个眼神一句话,郑超马上领悟过来。 “所有人抱头蹲下。”崔孝源和郑超离开房间,秦冉合上门,检查他们刚才的吃食酒水等物。 不多时,县丞李晨很快出现,他带人迅速封锁凤仙居进出口,将屋子里的秦奴、歌舞女、打杂丫头和大茶壶按男女分别关在不同的房间。 “怎样?”待屋子里仅剩他们几人,宋天瞬看向秦冉。 “有问题。”她一手拿着只酒盏,慢慢说道。 “有什么问题?”宋天瞬说这些话时,其他人和他一样盯着秦冉手中的酒盏,模样普通,为秦国上层盛行的半月盏,伊旺和多尔图的桌案上皆有此盏。 “酒盏边缘涂有一层药粉。” “哪里啊?”使劲儿眨眨眼,崔孝源凑近了去看。 因酒盏颜色的缘故,肉眼难以第一时间发现其边儿上有细微的粉末存在,而秦冉碰巧戴着黑手套,一摸,便有铜黄色粉末粘在手上,她用一根手指轻扫一圈酒盏边沿,手上立马留下显眼的黄色粉末。 “果真如此!”见此,崔孝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嘴上一快,兴奋着说道。“秦捕头,药粉就是毒药吧?是不是只要找到下毒之人,就能找到杀死伊的真凶了!”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药物。”秦冉自认为医药水平不高,对药物没有什么深入研究,凭借一双肉眼,她哪儿能断定它便是毒死伊旺的毒药。 “找个大夫来瞧瞧。”大手一挥,崔孝源正要喊人去寻个可靠的大夫,一旁的宋天瞬竟给了确切答案。 “蒙脱散。”沾一些粉末,他用手一捻,随即放在鼻间嗅了嗅,续道。 屋子里的秦冉、崔孝源和郑超不明白蒙脱散是个什么玩意,仿佛一直置身事外的秦国王子多尔图终于有了一丝异常的反应,一听到‘蒙脱散’三字,多尔图不自觉将眼珠转向左下方。 “蒙脱散乃何物?” “蒙脱散能够令人腹泻致死,疫毒之邪,内侵肠胃,发病骤急,易致痢疾,夏秋常发,极易传染。”解释蒙脱散之时,宋天瞬的目光有意望向似陷入沉思中的多尔图,笑了笑,他接着说道。“蒙脱散来自秦国。” 一句话,像是真相大白于天下。 崔孝源和郑超对视一眼,纷纷舒了一口气,只要这药跟大唐没关系就好,转瞬,他俩马上作出气愤的表情,秦国可真好玩,跑到大唐的土地上玩栽赃陷害! “咦?这秦国的毒药怎么流入我大唐了?”用质问的语气,崔孝源一边瞟着多尔图,一边指着染有蒙脱散的酒盏。 “伊旺是七孔流血而亡,明显是中毒。”秦冉的思维暂时未同两人在一条线上,她语不惊澜道。 面对秦冉的拆台,崔孝源顾不得宋天瞬,直接投去一个怨恨的眼神,把事情推到秦国不就好了,她添什么乱啊? “其中可能含杂一时无法辨别的毒药。”宋天瞬淡淡一笑,他知道她是站在破解这个案子的角度,而不是赶紧解决一个随时可能升级为两国战事导火线的外交事故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实际上,秦冉亦是那样的想法——还有其他毒药没被发现。 自觉得到宋天瞬的支持后,她走向桌案,摘下一只手套,忽然用一指手指沾了些酒水放在舌尖一尝。 酒液与舌尖味蕾触碰之时的滋味,令秦冉莫名打了个冷颤,连忙张嘴吐舌头。 “冉冉。”说实话,宋天瞬真给她的动作惊呆,不过刹那间而已,他已清醒过来移动到她身边,将一张手绢递到她嘴边。 秦冉抓起手绢便是一顿吐,直到宋天瞬寻来清水。 秦冉一副刚吃黄连的苦样,差点又把宋天瞬逗笑,可一想起她先前的举动来,不禁有些生气,一会儿绝对要好好收拾她。 “这酒是凤仙阁提供的吗?”秦冉鄙夷的神情惹得有人眼带怒火,她话音一落,那人紧接着道。 “这是国王赏赐的月光酒。”开口的人为铎格,那个挂着骷髅的光头肌肉男,他瞅着秦冉的深绿色眸子里满是警惕。 “还有吗?” “月光酒十分珍贵,仅此一坛。”身为秦人的铎格理解秦冉品尝不来月光酒的独特风味,却无法忍受她对于月光酒的亵渎,她先前的反应令铎格不满。 秦冉没多注意铎格的语气,她走向多尔图的桌前,视线落在多尔图杯里的酒液,举起一闻,立即放下。 “既然如此珍贵,谁负责保管?”回身,她问道。 看似随意的问话,看似轻松的问题,使得铎格不再张口,因为他明白——负责保管的人嫌疑极大,而他怎么可能指出那人? 铎格的沉默,令多尔图说出两个字。“达塔。” “不是我,我没有投毒!我没有杀死伊旺!”当所有人看向达塔,他一下子慌张了,直摇双手,担心秦冉等人因听不懂秦语,他干脆磕磕巴巴说起汉语来。“我不,不是,真的,相信!” 他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 他的慌张,更像露了马脚。 多尔图看一眼达塔,在想该如何替他解释,而作为达塔兄长的铎格,他平日再沉着冷静,此时难免紧张起来。 尽管语言不通,可秦冉见达塔的面部表情不假,他是解释不清的着急,非因被人逮住小辫子那般的惊慌,起码,达塔看向秦冉的眼光不曾闪躲。 达塔的汉语本身不好,为让他不那么紧张,秦冉请宋天瞬翻译她的话。“酒坛是你一直保管着吗?中途,有无他人经手?” “没有,谁敢碰我保管东西!” 一听这话,屋子里几人都无语了,崔孝源更是强忍住笑意,秦捕头给他台阶他也不懂得下,真是醉了! “如果不是你下的毒,那么,你觉得有没有可疑之人?”耐着性子,秦冉复问。 “最可疑的是他啊!”达塔走到伊旺尸体边上,指向身上搭着一块白布的伊旺,瞪眼嘟嘴囔囔道。“月光酒明明是国王带给大唐的礼物,他非要抢去,伊旺前来,不就为这一坛子月光酒,刚踏入大唐的土地,他就迫不及待了!自作孽不可活,他不该死谁该死?!” 听众继续无语,嫌疑人是死者,完全没有说服力——死无对证! “取酒的过程说一下,是有人来取,还是——”秦冉摁住自己的太阳穴,瞥一眼偷笑的宋天瞬,为什么她好心一次,会遇见这样的家伙? “当然是我自己抱出来的!” 崔孝源头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笑觉之不合适,不敢看多尔图或者铎格,他急忙用手捂住嘴作咳嗽状。 至于秦冉,她也想笑,达塔是有点憨,还是有点楞? “来大唐之前,这酒存于何处?”见秦冉都神游去了,宋天瞬接着问道。 “王室酒庄。”达塔尚不知几人为何发笑,他正纳闷,铎格已回答宋天瞬的问话。 铎格晓得自己的答案范围太大,令人无从入手,而亦他看出秦冉和宋天瞬没有一口咬定达塔便是众人的意思,所以,铎格卸下心中一丁点的防备,用标准的汉语道。“月光酒特别稀少,十年一酿,十年一品,酒庄不过存有十几坛,我们兄弟俩接到国王指令后亲自去酒庄取得此酒,并当日启程前往贵国,一路保存完好,不曾假手于人,宋御史,正因我们保存月光酒,才更不可能下毒,望明察秋毫。” “清者自清。”宋天瞬不会给出明确答复,更不会随便给出承诺。 当几人仍把精力花在达塔身上时,秦冉已找到新线索。 “过来。”蹲在案边,她头也不抬。 不过,屋子里几人面面相觑,她喊谁呢? 屋子里共计六人,一面是来自秦国的王子多尔图和他的侍卫铎格、达塔,另一面为鸿胪寺少卿崔孝源,金都御史宋天瞬,芙蓉城县令郑超,哪个的身份、地位皆高于她,她敢用使唤人的语气喊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降异星 不用说,走向秦冉的人自然是宋天瞬。 他靠近她,她低着头研究手中看似普通的酒壶。 “我怀疑这是龙凤壶。” 所谓的龙凤壶,类似鸳鸯壶,一壶两胆,一边是正常液体,另一边则添加得有特殊液体,通过触摸壶身某处隐秘按钮,壶内会自动转换位置,从壶口倒出的液体便不一。市面上不少粗糙的龙凤壶,一揭开盖子就能发现它的异常,而真正的龙凤壶内部制作精良,即使打开壶盖,无法发现其中的奥秘,工匠将存放特殊液体的空间压缩,以巧妙的方法包裹壶身,以达偷龙转凤之效。 秦冉用匕首击打壶身,没听见异常回响,直到她倒尽壶内月光酒,再拿起酒壶,才察觉出重量的不一。 “有办法打开吗?”导致伊旺七孔流血而亡的毒药正在壶中,她不敢随便撬开。 “你觉得了?”单手接过酒壶,宋天瞬瞅着她笑,他家媳妇终于学乖了,不过,一个龙凤壶对他来说难度太低。 拿到手中一转,宋天瞬故意用手拂过她的手背,轻轻一撩,匕首便到他的手里,再对准壶口处位置,巧力一撬,龙凤壶真正的胆心露了出来! 至此,秦冉不得不黑了脸,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炫耀啊! 有他那么鄙视人智商没他高的嘛,不就一个破壶? 正板着脸,秦冉瞬间给宋天瞬下一句话转移了注意力。 “雪花酿?”嗅了嗅,他没闻到特别气味,反而是淡淡香甜,宋天瞬随即说出脑子里第一反应出来的一种药物,紧接着,他走到窗边滴了几滴酒液在一盆翠竹的枝叶上。 几人跟着凑近,等待着翠竹的变化。 几息间,翠云的枝干并未有任何变化,倒是那绿油油的叶子极速枯萎,变成透着妖艳暗红的黑叶。 虽不知翠竹的枝干为何无事,可绿叶的诡异变化令几人确定,酒液中必定含有其他东西! “什么是雪花酿?” “源自玄铁门,最初用于清理叛徒,服用时无色无味,口留淡淡香甜,似初雪的滋味,服后不久腹中剧痛,五脏六腑同时衰竭,死亡仅一须臾矣。” “又是玄铁门”思索起玄铁门,它看似遥不可及、深不可测,秦冉觉得它就隐匿在身边,很多事情都与它有关,比如说,龙缸山里那批兵器,秦冉有个大胆的猜测,两者保不准出自一人之手。 尽管如此,她此时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头绪。 回到当下,蒙脱散,龙凤壶,以及那月光酒,令一件谋杀案蒙上神秘的面纱。 不同的毒药,究竟是多此一举,还是多重保险? 一时得不出真相,崔孝源笑着请多尔图先去休息,无论明日是否侦破此案,一定给他个说法。 “崔少卿,明日”闻崔孝源的话,郑超露出一张苦瓜脸来,仅仅一日的期限,未免太过仓促。 郑超相信秦冉的能力,可此事已上升至国与国的关系,不能轻易定夺。 “郑县令,这事儿万万拖不得。”再看郑超时,崔孝源脸上哪儿来刚才的笑容,本就像小老头的他更是老了十岁,他正儿八经道。“你赶紧去芙蓉县衙死牢瞧瞧,找只合适的羊。” 羊?什么羊? 替罪羔羊呗! 郑超拧着眉头往外走,眼角余光扫见秦冉盯着酒盏和酒壶发愣,而宋天瞬正托着下巴对她发愣,他忽然想起自己未曾问过秦冉的意见。“秦捕头,是怎么一回事?” 郑超走过去,崔孝源跟着过去。 “伊旺的死”秦冉刚开口,一只手突然横在她唇上,只见他眨眨眼。 “换个地方。”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出了屋子,宋天瞬不担心伊旺的案子破不了,而且,他知道秦冉已经分析出案子的关键。 四人踏进凤仙阁内一间偏僻的院子,进屋后,靳左直接飞到屋顶坐着。 “这是一场精心布局的谋杀,幕后真凶的目标不是伊旺。”一进屋,秦冉直奔主题。 “是王子?”秦冉的话使得崔孝源一下子绷紧神经,他压低嗓音道。 “甚至是圣上。” “圣上?”先前是绷紧神经,现在是太阳穴突突直跳,崔孝源想破脑袋也搞不懂死了个伊旺怎么又跟大唐圣上扯上了关系。“秦捕头,你快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伊旺七孔流血而死,死于雪花酿,既然雪花酿的毒足以杀死他或者王子,凶手为什么还要在酒杯边沿涂上蒙脱散,而蒙脱散让人死得更自然,不易被怀疑。两者毒性相差甚远,你们说这两种毒会是同一人所下?” “莫不成不止一人尔?” “我们假设不是同一人,凶手有二,酒盏涂上蒙脱散者为甲,龙凤壶中加入雪花酿者为乙。”顿了顿,秦冉接着说道。“如果甲的目标是王子或者伊旺,月光酒本欲送给圣上,凶手甲必定熟悉伊旺的秉性,以及王子的处境、地位、应事反应,才知伊旺会中途忍不住月光酒的诱惑,才知王子会任伊旺自作主张取走月光酒,而具体在什么时候按耐不住?凶手能隔空预测?” “今晚宴会中有甲的人。”郑超两眼放光,审问今晚出现的人应该可以找到关键线索。 “甲来自于大秦?!”另一人则想得更加深入,熟悉多尔图和伊旺的人八成是他们队伍里的某人,想到凶手是秦国人,崔孝源稍稍放心。“蒙脱散的毒性较慢,无论是王子还是伊旺,谁死在了大唐,都会给我们带来无尽的麻烦,还会挑起两国战事纠纷!” “快说说乙。”确定了一方,郑超着急了解另一方的情况。 “乙使用的是雪花酿,可谓入口腹死无疑,不管是谁,当场死亡,死相惨烈,大唐一方必定得一查到底,显然,幕后之人是想挑拨两国关系。”提到两国关系,秦冉不自觉有些不好的预感,而眼下,她需要先解决伊旺的案子。“龙凤壶制作精美,想必是为王子所准备,却不料被伊旺所夺,至于酒盏,我仔细看过,只有伊旺饮用的涂有蒙脱散。” “事关圣上,怎样解释?”崔孝源没完全听明白,可眼下最最重要的事情是圣上的安慰。 “那酒” 秦冉才说两个字,一直沉默的宋天瞬接了口。 “有毒。” “王子饮用的月光酒也有毒?!”眼皮子一跳,崔孝源满脸惊讶。 秦冉点头,目光深邃。“他根本没动一口。” 话至此处,崔孝源和郑超都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也许,王子事先便晓得将要发生何时,保不准,伊旺是他命人下药毒死。退一万步而言,即使王子多尔图不知道此事,他的所作所为唯出自于他极高的警惕性,今晚发生的命案是怎样都掩盖不住。 然而,他们几人遇见这种事,注定要吃哑巴亏! “如何向王子解释?”不管秦国怎么回事,崔孝源在意此事该如何交代。 看看崔孝源,秦冉把身子转向宋天瞬,反问一个不相关的问题。“秦国国王对战事的态度?” “主和,秦王偏好修生养性。”他淡淡一笑,秦冉已明白其中的深浅。 先前在那边的屋子,秦冉已想通其中的关联,但她没多讲一句。 “秦捕头,宋御史,你俩别打谜语了!” 面对崔孝源的急问,两人相视一笑,不语。 连夜审核,秦冉找出秦国随行队伍里那藏在伊旺身边的凶手,交给多尔图,告诉他酒本身有毒,却再没提龙凤壶的事情。 多尔图听完,依旧是满不在乎的表情,他盯着秦冉,唇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秦捕头,能否单独聊两句?” 画面暂且推回昨晚,秦冉忙着审问之时,多尔图已知道在伊旺酒盏边沿处涂抹蒙脱散的人是谁。 “王子,是里克尔基。”铎格放下一串骷髅链子,望向坐在屋子正中央的木塌之上的多尔图。“里克尔基平时负责伊旺的饮食起居,同他最为亲近,没想到里克尔基居然是他的人!” 闻言,多尔图勾勒嘴角,冷冷一笑。 “连月光酒都有问题,何况伊旺身边的人?亏得他死了,他今日要是不死,待到长安,死的就该是我。” “简直就是无孔不入,不过,月光酒有什么问题?”铎格面上并无多余的表情,眼中的恨意倒深了一层。 “你以为那女捕头是嫌酒难以入口?我的傻铎格,你没注意到我不曾抿上一口?酒中有毒。”挥手让铎格在不远处的案桌旁坐下,多尔图接着说道。“一旦我将月光酒送给唐王,若唐王赏脸品尝一小口,你我将永远留在唐国,而秦国,将会大乱,就算父王舍弃我来安抚唐国的愤怒,都无法解决这场混乱,父王心力憔悴,朝堂一片狼藉,外加邻国来袭,谁会挺身而出?谁会坐收渔翁?” “纳古,果真好计谋!”才坐下,听完多尔图的话,铎格气愤得又站起来。 骂一阵纳古,铎格想起一个问题。“王子,不是会先试毒?唐王怎会” “铎格,唐国试毒惯用银针,并非所有的毒皆可试出,后期添加的毒素易测出,如果毒素同制作月光酒所用紫玉葡萄一起生长,这种隐性毒素便难以验出。”有人从很早开始布了一个大局,说实话,多尔图是佩服的。 那人心思缜密,那人沉浮隐忍,多尔图觉得他的行事风格不像纳古。 “毒厉害吗?女捕快为何无事?” “毒性温和,毒发不快,但无药可救必死无疑。”铎格的提问打断多尔图的思路,可铎格的问题十分有趣,一时间,他也想不通秦冉独特敏感的味觉,还有她惊人的抗毒体质。 屋子里正静着,忽然,木门被一把推开。 一股剧风随着一道人影卷进屋子,人影稳稳停在屋子当中,那风扑向多尔图和铎格。 “王子,王子,那女人查出来了!”一停下,达塔兴高采烈道。 “达塔,你要记住这里是唐国,谨慎谨慎再谨慎。”铎格急忙起身,一边批评着达塔,一边去关门。 “阿兄,晓得啦!”达塔摸了摸后脑勺,憨憨一笑,赶紧讲自己的所见所闻,铎格前面派他去打探消息。“那女人真有两把刷子,一个人看两眼,她就找出了偷涂蒙脱散的人,你们知道是谁嘛?里克尔基!和阿兄说的一模一样,可就太奇怪了,里克尔基不是伊旺的忠仆嘛?怎么会背叛他?!” “他是纳古的人。”铎格解释道。 “天呐,里克尔基居然是大王子的人!” 梳理一遍事情经过,不外乎有两批人要害他。其一,纳古利用不易被人怀疑的里克尔基下蒙脱散,目的是令多尔图难堪,使他进退两难,国王会责怪他,唐国也会怀疑他;其二,有人在酒壶里动了手脚,目的本应是杀了他,挑起两国战火,可惜,死的是贪心不足的伊旺。 再者,秦冉没当面提月光酒本身有毒的事,已算给他留了脸面。 降低声调,多尔图看向铎格。“你推算一下那女捕头。” “好。” 旁人不知,铎格拥有一项特殊技能——占卜,他占得极准,正因准,他一般不轻易推算,而这一点多尔图亦清楚,所以当多尔图说要推算秦冉时,铎格内心多有疑惑,尽管疑惑,但他认真算出的结果后令自己震惊至极! 手中的骷髅颤抖着,铎格鼻间竟流出两行鲜血! “阿兄,你怎么了?”见他不好,达塔着急上火,又不敢动他一下。 “有异?”多尔图起身,眼带忧色。“铎格,停下来!” 铎格已然听不见其他声音,他的眼皮不断跳动,眼皮下的眼珠左右快速移动,一些不可思议的片段正在他的眼前涌现! “铎格!”此时,铎格眼角开始流血,多尔图走到他的身后,缓缓输入纯元精气。 约莫半刻钟,铎格才恢复正常。 意识渐渐清醒的铎格面容憔悴,但神色异常肃然,他盯着多尔图一字一顿。 “王子,此女是上天派来的神使,她终将改变整个大秦的格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章 女婿上门 铎格的话令多尔图陷入沉思,一直以来,他的每一次占卜推算从未有过差错,多尔图亦想不通一个女人如何能改变整个大秦的格局? 秦冉确有独特之处,再独特,她不过为一名唐国女子。 那么,铎格今日所言,是否同往常一般准确? 多尔图一人思考了一夜,这一夜里他想起自己幼时的遭遇,想起达塔和铎格的遭遇。 多尔图为秦国国王最小的王子,其生母为婢女,生下多尔图便大出血血崩而亡,从小,多尔图受到各种欺凌,幸亏国王喜好不定期将所有王子聚集到一块儿听讲、比武,欺负多尔图的王子、公主们不敢玩得太过火,免得国王瞧出异常。 记得,他九岁那年,大王子纳古命人逮住他,将他拖进一间黢黑的木屋里。 那一夜的黑与寒,那一夜的触目惊心,深深烙在他记忆深处。 多尔图记得那晚的每一个细节,木屋十分潮湿,甚至生有青苔,摇曳的烛火,纳古戏谑的面庞,以及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婢女。 纳古见到多尔图时,哈哈大笑几声,随即,他走过去一脚将多尔图踹在地上,看他狗吃屎的模样再次笑得合不拢嘴,说着什么‘奴婢生的崽子就是天生一副奴才相’,多尔图被欺负惯了,知道以一人之力去反抗的结果,便是揍得比猪头更惨,他干脆假装害怕得浑身发抖,一声不吭。 多尔图的胆怯使得纳古顿失兴趣,看一眼墙角的婢女,他忽的一笑。 紧接着,有人抓住多尔图的脖子将他悬在半空,同时,有人拎起婢女,十分野蛮的剥开她的衣物,如扯下庄稼地里那苞米棒身上无用的絮条。 婢女的尖叫和眼中的惊恐让纳古发笑,他手指一指,指向半空中的多尔图,道,‘好好伺候奴才王子’,婢女给人扔到多尔图脚边,边哭着,边被迫爬起。 年仅九岁的多尔图,头一次紧张起来。 倒不是因小心翼翼握住他脚踝的婢女,而是纳古接下来所说的话。 ‘蠢奴,晓得你那愚蠢的生亲是怎么死的嘛?’ ‘就是这样给人玩死的,哈哈哈!’ ‘多尔图,你得感谢本王子,告诉了你真相,现在,好好享受吧,对了,听说这婢女长得可像你那生母!’ 几句话,成功激怒多尔图。 于是,多尔图忘记多年的隐忍,忘记如何从掐住自己脖子的大汉手里逃脱,忘记怎样拿起一支烛台,忘记烛台的尖刺怎么会插入大汉的脖颈,直到他勒住纳古的脖子,用尖刺抵住他的喉结。 这时,婢女跪在他的脚边,一双噙满莹泪的眸子刺入心尖,她哭着对他摇头。 刹那间,多尔图清醒过来。 多尔图明白婢女想要表达的意思,杀了一个下人,杀了就杀了,若杀了纳古,他绝对看不见明日升起的太阳! 转瞬,多尔图拉起婢女,两人冲出木屋,而守在木屋旁的几个奴才早吓得呆若木鸡,待反应过来纷纷去查看纳古的情况。 木屋本不在王宫内,多尔图脱去外裳裹住婢女让她别再回去,他则转身走向城内最脏最乱的贫民窟。 在一条小巷里睡了一夜,翌日,多尔图开始流浪,学会同乞丐争夺隔夜馊臭的饭菜,学会躲在粪桶里躲过检查和毒打,学会笑着讨好唐国来的商人接些临时的伙计,半年的时间,多尔图觉得自己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除了,他整日依旧独来独往。 他以为会这样过一辈子,却有个半眼瞎孩子找到他,那个人就是铎格。 当时的铎格不仅瞎了一只眼,并且跛了一只脚,他找到多尔图,直接告诉他,他需要多尔图救出他的弟弟,作为回报,他们兄弟俩将一生跟随且忠诚于多尔图,助他报仇。 多尔图也算见过世面,怎会因陌生人的两句话掀起一丝波澜。 谁知,铎格将他幼时至今的事情讲了个遍,连木屋那一夜的事情都说得一清二楚,听到那里,多尔图警惕起来,他不会是纳古派来的人吧?但是,纳古怎么会派一个又瞎又跛的人来骗他? 于是乎,多尔图耐着性子听他说下去,听他说到他能看见一些过去或者未来的画面,他看见多尔图救出了他快死的弟弟达塔,说完达塔的事,铎格复问一句——你难道不想复仇吗? 反反复复想了一晚,多尔图决定赌一把,试一试,又何妨? 半月后,国王‘恰好’想起失踪大半年的小王子,此时,多尔图站在宫门外,以冷然的目光看向富丽堂皇的宫殿,他终将回到这里,他终将手刃仇人! 回去的第一件事,他去了纳古殿宇。 达塔那时已有些痴傻,因他从小能吃四肢发育得好,个头便比同龄人高出不少,有人为了取悦纳古将类似达塔那样壮实的儿童、少年、青年,一起装进笼子里,看他们同老虎搏斗,场面血腥不忍直视。 多尔图不曾开口,扔了一支染血的烛台至地上,便将达塔带出了铁笼。 经过一夜的思考,多尔图觉之可以一试,当初,他且不知自己今后的道路,他此时又怎能预料秦冉的未来? 保不准,眼前的女子真能改写一段历史。 “秦捕头,能否单独聊两句?” 秦冉以为他想问龙凤壶的事情,当着其他人的面确实不便,她点了点头,两人往隔壁的院子行去。 面朝一棵枝叶茂盛的榕树,秦冉束手站立,她在等多尔图开口。 “秦捕头实在厉害,短短几个时辰,已找出谋杀伊旺的真凶。”回想起很容易让人怀疑的达塔,多尔图好奇秦冉为何会替他开解,尽管达塔完全不懂得把自己摘出来,反而越描越黑。“尤其是替达塔摆脱嫌疑,秦捕头,你为何认为凶手不是达塔?” “你汉语讲得不错。”秦冉悠悠转动眼睛,看似无意实有深意的一瞥。 “多谢称赞。”多尔图最初接触汉语,还是街头混吃混喝的那段日子,不知她怎么说起这个,多尔图回到刚才的话题。“你” “说重点。” “那我便开门见山,望秦捕头别觉唐突。”瞧出她没兴趣同他打谜语,多尔图不觉尴尬,倒觉得爽快。“在下欣赏秦捕头的行事风格,简单明了,干净利落,比起一个县衙的捕头,不知你是否乐意到我身边。” “不。” “你不用那么快给我答复,好好想想。”她的快速回答,令多尔图眨了眨眼。 “想什么?”秦冉脸上是不解的神情,她真不知该好好想想什么。 面对秦冉的反问,多尔图一时语塞,他该如何说服她?和她描述荣华富贵,多尔图摇头,估计她不感兴趣,和她分析将如何前途无量,多尔图依旧摇头,似乎她更无所需求。 眼见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捕快将离开院子,多尔图快步走到她身边,用礼貌且客气的语气道。“我过两日才会离开,不如,到时候给我答复。” “莫名其妙。”她突然刹住脚,掷去一记足赛九天寒冰的眼刀,这个人太啰嗦! 等多尔图灰头灰脸、万分无语的离开院子,一道人影落到秦冉身边,他盯着即将消失于路尽头的背影,一贯面瘫的脸上绽放出难得的笑容。 “你笑什么?”看着最近喜欢隐藏在黑暗中的靳左,秦冉难得起了好奇之心。 她觉得靳左挺奇怪,在当今女子可抛头露面作商贩、经营店铺时,他的思维还停留在古老的女子当二门不迈大门不出的阶段,因则,靳左一般看不惯秦冉各种行为,例如,查案时接触男子,更别提验尸时接触尸体,特别是一丝不挂的男尸,靳左绝对会在秦冉耳边唠叨上好几日。 因此,靳左面瘫式表情绝对超过秦冉的冷漠。 “秦捕头,你简单明了、干净利落的拒绝一定让他欲哭无泪。”靳左发誓,以秦冉诡异的领悟力来说,她一定不懂多尔图所要表达的真实含义。 “无聊。” “不无聊,我要去找宋天瞬,跟他说有人来挖他家墙脚。” 没过几日,准备挖墙脚的多尔图真上门去了。 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秦家酒肆前,不偏不倚,再加上极其引人注目的铎格、达塔和一行秦奴,惹得整条街上的人都来凑热闹,酒肆外一下子里里外外堆满了人。 多尔图下车时,赵氏和秦小五正在收拾桌椅,见到那隆重的队伍,两人不禁傻眼了。 “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大秦王子扎吉克多尔图。”多尔图微扬嘴角,他先用秦语再用汉语介绍一遍自己。 “啊?”秦小五反应得比赵氏快,他扔掉手中的抹布,规规矩矩行了一个大礼。“王,王子万福!” “王子万福”赵氏慢了半拍,不是被这邻国王子的气派惊到,而是猛然想起另一件事来,她急忙埋着脑袋掩饰面上的表情。 “不用多礼。”多尔图让两人起来,接着挪了半步,命人将礼物或抬或抱或 捧出。“初次见面,略备薄礼。” 酒肆外堆了几层人,个个盯着那抬进去的两个大木箱,秦奴捧着一对五彩琉璃瓶、一套镶蓝宝石金银碗筷,秦女捧着秦国特产的纱料,以及一些芙蓉城当地特色物品。 此礼量不算多,也不算少,符合多尔图王子的身份,也不令秦家太过遭人羡慕嫉妒恨。 百姓眼中,秦国王子亲自送礼,那是一份天大的荣耀啊! 但所有人都猜到‘真相’,八成是秦捕头帮人家解决了什么难题,人家上门感谢来了,秦捕头的能力大家都晓得,羡慕嫉妒是有的,恨就不必了。 “这?”看见礼物,秦小五忍不住揉了揉眼,他听闻秦国王子来了芙蓉城,却不知他同自家有何关系。 秦小五甚至瞅着多尔图怀疑起来,说实话,他不敢相信,这年头假扮郡王郡主的人都冒了出来,谁知道有没有人想假扮王子玩一场?话又说回来,确实也没听过有骗子往自家送东西的。 见精美的物件摆在粗糙的木桌上,秦小五心里七上八下,很不踏实。“王子殿下,这礼太过贵重,鄙人不敢收,这俗话说无功不受禄” “其实,今日来也为感谢秦捕头,前几日帮了我一个大忙。”多尔图打断秦小五的话,续道。“伯父,你教导出的女儿相当优秀,继承得有你的风范。” 一句话使秦小五不自觉放松了戒备,心里抹了蜜糖一般甜滋滋的,对于活到这个岁数的秦小五而言,一辈子有两件事最令他骄傲,一是别人夸赞秦冉,二是有人认可他曾在县衙任职的时光,尽管龙缸一事后来成为了噩梦。 秦小五脸上仅有细微变化,作为妻子的赵氏马上便看出。 “这也不适合,太贵重了。”赵氏掐一把秦小五腰间的肉,朝他挤眉弄眼,他是想把女儿嫁到秦国去吗?傻子! 赵氏觉得多尔图上门的架势更似女婿上门,虽想不通近来秦冉身边为甚朵朵桃花开,但赵氏已在诸位‘高不可攀’女婿中认可了一位,其他烂桃花还是一巴掌拍死的好! 而认可那位女婿呢,正在后厨里呢! “只轻不重,收下吧。”侧身看着赵氏,多尔图不纠结礼品的事,进入正题。“伯母,我想见见秦捕头。” 赵氏抬眼看看多尔图又赶紧低头,他没问‘秦捕头在不在?’,也没问‘我能不能见见秦捕头?’,而是直接要见秦冉,这说明他早有预谋,毕竟,秦冉才回来不久。 她也清楚,秦冉提前回来的原因,应是同后厨里的家伙有关。 赵氏正不知该如何回答,门口的秦国大汉大喊一声。 “嗨,秦!”达塔一眼看见院子里的秦冉,咧嘴笑眯了眼,脸上展现出热情的笑容,因达塔已经搞明白秦冉那晚是在帮他洗脱嫌疑。 铎格转头瞪一眼达塔,嘘声道。“达塔。” “嗨。”秦冉走过去,跟达塔打了个招呼,随后望向多尔图。“你来干嘛?” “上次——”多尔图才开口,已被打断。 “你回去吧。” “真不再考虑考虑?” 多尔图才见秦冉挂着个冷漠脸,下一刻,又冒出一个人直接无视他。 “冉冉,来试试这个。” 从后厨走出的男子身着常服,黑丝高束,一身上下不见任何贵重饰品,他挽了袖子端着一只粗陶圆碗,此时此刻的宋天瞬全然无以往着锦衣时散发出的贵气,他仅为为一人洗手做羹汤的多情郎,不过瞧那不凡的眉眼阔轮,倒似有些不真切。 见此,多尔图拧眉,他认为像秦冉这般特别的女子,她的目光应该更加长远高大,而非停留在情情爱爱之中,一切不过为镜花水月,一切终将烟消云散,于是,脚步移动,他快一步挡在秦冉身前。 “秦捕头,你愿为一人背井离乡,离开你所熟悉的土地,离开你所熟悉的亲友?” 他的问,令宋天瞬征然,他这么多年一个人习惯了,可她了? “天之大,无所不可不为家,害怕陌生,永远无法熟悉。”秦冉说出自己的想法,没想到会对多尔图今后产生很大的影响。“你若害怕,便不会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而你眼中熟悉的地方,在他人眼中同样陌生,人生苦短,害怕尝试,害怕改变,你就站在原地等着枯萎即可,人,要么忙着死,要么忙着活,我知道有人是前者,而你是后者。” “多谢。”她的肯定,莫名,使他心尖一颤。 背过身来,秦冉不再理会,她走向嘴边挂着酒窝的宋天瞬,再添一句。“慢走不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 渝州之行 六月六日之前,崔孝源已向鸿胪寺递上归程,他们将出芙蓉城东上至渝州,再经水路到陈州,一路向北即可到达长安城。 临近出发,多尔图找到崔孝源称要略微改变行程,崔孝源一听这话,顿时头疼不已,为确保王子安全,相关人员早做详细计划,他们应于何时启程应行何路,他怎可随便更改行程?若让朝中某些人知道了,不抓住他的小辫子将他往死里整才怪! 可介于伊旺死亡一事,崔孝源转念一想,觉得多尔图关于安全的担忧也不多余,权衡再三,崔孝源只能选择把难题抛给宋御史——宋御史,你觉得如何? 宋天瞬哪儿不懂崔孝源的心思——责任,就要大家一起承担。 他也不怒,不紧不慢道。“随便。” 两个字差点使崔孝源背过气,他硬生生被口水噎住。 “那就六月初七走,原定队伍照常出发,我带铎格、达塔二人。”意思是人越少越好,以免引人注意,多尔图猜测纳古还会派人来。 崔孝源拗不过多尔图,不敢拗宋天瞬,他咬了咬牙带了几人和他们一同上路,而宋天瞬身边是靳左和赴大理寺任职的秦冉。 他们离开前几日,孙俐邀秦冉去了趟县衙后院,她亲自做了一桌子美味,瞅着秦冉她开始眼泪哗哗,来蓉城几年,孙俐真舍不得秦冉,比起那些后院里看似正儿八经的小姐们,秦冉的简单直接让她觉得很舒服。 蓉城一别,再相见,孙俐晓得定不容易,尽管他们将同在一个地方。 其实,郑超调去长安的决定早和孙俐商量过,为郑涵的学业,亦为自身今后的发展,毕竟,他官位高升,那些人才不敢随便欺负他媳妇,至于替孙俐出气那点郑超未提,她心里倒也清楚得很。 那年的事情,孙俐知道郑超一直很在意。 此行一去,那个纸醉金迷、变幻莫测的长安,必定令一些人沉沦,令一些人改变。 秦冉和郑超一起送走孙俐,她不再落泪,小家伙开始闹个不停,郑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哄走郑涵,一转身,秦冉见他吸吸鼻子,用衣角偷偷抹了泪。 郑超回县衙后让人寻来李晨,一方面,跟他说些这些年的心得体会,另一方面,他再次邀请李晨同他一路去长安。 李晨在蓉城无亲,平时相熟的同僚、友人就这几人,程赫走后,郑恺也跟着走了,眼下,秦冉和宋天瞬要去长安,陆晗等着秦安秋围后一家人北上,念此,郑超希望李晨能够跨出一步走得更远,但他明白,对于像李晨这般重感情的人来说,故土难离。 听了许多,李晨依旧保持沉默,他觉得他还需想想。 他生于此处,长于此处,虽爹娘过世又未成婚生子,看似无牵无挂,对蓉城总有一份眷恋一份牵挂。 秦小五和赵氏为儿女愿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去那个地方又是为了什么?眼睁睁见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李晨心中空落落起来。 六月初七那日,秦小五和赵氏起了个大早精心准备了一桌早餐,香油饼子、粗粮窝窝、甜口豆浆、白糯米粥,以及秦冉喜欢的小咸菜,秦安抱着姐姐的背包,悄悄往里塞糕点。 陆晗倒跟没事儿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待至城外驿站处,他忽然拉住秦冉的手腕。 “姐”他的嘴微微噘着,浑身上下散发出‘舍不得’的信号,除了年初的南疆之行,他从未与秦冉分开那么长的时间。 “嗯。”感受到他的难舍,秦冉亦觉之酸涩。 本以为分别会很轻松,他昨日一整日却魂不守舍,夜里躺在床上也睡不着,所以他不得不露出‘灿烂’笑容,假装没什么事发生。 当他来到驿站,陆晗还是怯了。 伸出几根手指,陆晗垂着头,瓮声瓮气道。“两三个月啊” 近日,秦冉仔细在想一个问题,因为两人一直在一起,若有一****不在了,他该怎么办? 世事无常,谁也无法预料下一瞬的事。 不能因害怕分离而拒绝分离,有些分离是偶然,有些分离则是必然。 必然之前,秦冉希望陆晗能够真正成长起来。 拉过他的手,秦冉语气轻松起来。“两三个月而已。” “好吧,你先去踩踩地盘,等我到了,咱们一起闯荡长安!”她握住他的手,他头顶的雾霾立刻消散开去。 “好。” “不知道长安金街的面片汤是不是还是又咸又辣” “我写信告诉你。” “不准只写一句话,必须超过百字!”陆晗急忙补充一句,喊秦冉写信,他相信她绝对只会写一句话——长安金街的面片汤还是又咸又辣。 “好。”秦冉轻笑回答,一边拍拍他的头。“努力长个子。” “嫌我矮。”一听这话,他的小嘴噘得足以挂上一支酒壶。 “你的高度在这儿。”秦冉这是心理暗示,男孩子发育较晚,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而秦冉以前要高得多,她还真担心他跟她一样压缩不少。笑着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秦冉在他耳边说道。“长安见。” 两人的拥抱,落在另外几人眼中,神情各异。 宋天瞬仿佛未曾瞧见,脸上不见任何表情,他牵着奔虹、凝霜走向队伍。 多尔图挑了挑眉,勾勒嘴角一笑。 至于崔孝源,自然是八字眉配鱼唇嘴,脸上露出非礼勿视加不成体统的尴尬和气愤,他恨不得捂住秦人的双眼,大唐是礼仪之邦,像秦冉这类人早该开除国籍!有损国容! 行三日陆路,十几人至大足县,众人需穿越一片竹海,在西边的码头乘船去往渝州。 正值夏日,竹林一片郁郁葱葱,一行人踏进林子,顿觉头顶的炎热一扫而空。 崔孝源陪着多尔图走在前方,左右跟着达塔、铎格,崔孝源早年南上北下见识丰富,对于西南边城亦了解颇深,他边走边讲着竹林的由来。 “竹海东面这片林子同其他地方有所不同,当地居民称其为方竹林,所谓方竹林,王子不防以手触之,竹竿似圆实方,对吧?” “哇哦,真的是方的,有棱有角!”达塔似发现个惊天大秘密,摸了一根竹子又跑去摸另一根竹子。 铎格欲伸手拉住他,却拉不住,大秦没有竹子这种植物,达塔第一次见的兴奋与激动铎格可以理解,但随行的还有他人。 “达塔。”铎格刚喊一声,多尔图转过头来朝他摇了摇头,意思是由他去吧。 多尔图转头时,顺便扫一眼身后,队伍末端的两人悄声说着什么,竟听不真切。 “去长安那年,是景和十年吧?”走着走着,宋天瞬说起那年的事。 扬眉一瞅,秦冉咽下嘴边的许多疑问,挑了个最直接的问题。“你怎么知道?” “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哪里?” 宋天瞬的问话方式使她立马进入分析模式,第一,他说的是‘我第一次见你’,而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就表示肯定不会是在龙缸山;第二,宋天瞬本为长安人士,秦冉碰巧去过长安,他又提到景和十年,答案呼之欲出。 “长安。” “你可以再具体点。”宋天瞬能那样问,当然知道她能猜出。 “你当我是神算子啊?长安那么大,我掐指一算,就能算出来。”秦冉呼一口气,有些好笑的说道。 给她的小样逗乐了,宋天瞬停下步子,抬手用手指轻轻划过她的鼻尖,公布答案。“金街北巷第二间铺子。” “面片汤?!”秦冉无法保持淡定,瞪大了眼睛。“原来我们那么早就见过,可我为什么一点儿都不记得你?” “我只是路过。” “真只是路过?”使劲儿想啊想,秦冉却根本想不起十多年前的事,可正因如此,她微微噘了嘴,质疑道。“你只是路过,怎偏偏记得我?” “怎么可能不记得。”忍不住揉了她的头,他翻出记忆深处的一段小插曲,那时的宋天瞬真只是路过一个被看客挤满的铺子。“明明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非装得老气横秋,说话时的样子甚至像个小老头,一身雀蓝袍子,梳个道馆小童的顶髻,偏偏身边又跟着个水灵灵的男孩。那几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遇见你,也当真是运气不好。” “哼,作为路人甲,你应该晓得他们的下场。” “自然晓得。”宋宋天瞬失笑。 “秦捕头年幼便能有如此心性,令本官佩服,那折磨人的法子,更是令人折服,唉,可惜我那时双眼蒙尘,没能及时抓住你这块宝,白白绕了好几年的弯路,不过庆幸的是,终于找到你。冉冉,你就像一块磁石,总能把我引到你身边,不管你在哪里,不管我如何翻越山岭、渡涉江河,我总会找到你。” 秦冉抿嘴笑了笑,不搭话,唇边的笑意久久不散。 竹海末端有一片石刻奇景,烈阳当空照时,一行人拐进离那儿不远的李家村。 村名用当地的特色美食——竹筒饭,来招待旅人,鲜嫩的青竹塞进香米、肉粒及蘑菇,将竹筒放在火炉子上烤,不多时便香气四溢,配上酸甜爽口的梅子汤,既解渴又解腻,几人吃得不亦乐乎。 休整片刻,大家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石镇,石镇靠江而生,为一个典型的码头小镇,他们将在石镇乘船前往渝州。路过石刻奇景时,众人皆眼前一亮,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惊奇,眺望而去,对侧悬崖峭壁之上,竟然有一副巨大的千手观音像,不同角度看去其态各异,栩栩如生,不禁令人肃然起敬,敬佩这造者的别具匠心,鬼斧神工。 本以为千手观音像足以震撼人心,不料,他们在竹林深处见到一尊宝顶卧佛,整个佛像镶嵌于石壁当中,全长三十来米,其头北脚南,背东面西,于右而卧,几人远远看去以为它眯眼睡着,凑近一看才发现它正眯眼瞧着你,原来,卧佛两眼半开半闭似睡非睡,距离卧佛约百米位置有座卧佛寺,香烟缭绕。 崔孝源和宋天瞬进去上了炷香,接着赶路。 就在大家以为快到石镇时,晴天忽降急雨,他们只好躲进一个隐藏在密叶后的山洞。 刚踏进山洞,便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定眼一瞧,洞内还有五只躲雨的猴子,猴子胆子不小,它们没因洞内来了陌生人就吓得逃走,仅拢靠在一起个个警惕的看着几人,崔孝源笑着说起附近一座有名的猴山,打趣这些贪耍迷路的猴子,可说了半天,外面的雨不见变小反越下越大,乌云笼罩,四周昏暗起来。 些许因雨下得太急,风刮进洞内使得山洞阴冷起来,有人捡起洞内干燥的树枝生火,可火一点燃,伴随而来的是猴子尖锐的叫声,一只猴子情绪十分激动直接冲向离它最近的崔孝源,仿佛准备一爪子挠破他的后脑勺。 “小心。”说时迟,那时快,离他较近的秦冉已将手中灼寒飞出,抢在猴爪前一秒飞过,它敲打在一侧的石壁上,听得细微一响。“咔——” 崔孝源惊得身子一斜,往石壁深处一倒。 一个眨眼的功夫,众人见猴子蹿走,却不知崔孝源滚到哪个犄角旮旯黑去了。 洞内本不深,几只猴子躲在里面,他们就待在外面,谁知洞内别有洞天,看似黢黑一片没有他路,崔孝源那么一滚,又滚出一个洞中洞,大家急忙跟上。 经过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走进小山洞,一束光透过洞壁拳头大小的口子洒在正中央,几人不见任何值得期待的宝物或令人惊悚的骷髅白骨,只见地上傻坐着崔孝源。 “壁画”崔孝源一指,所有人看向石壁。 石壁上刻着大小不一的圆点,一些圆弧形线条,还有奇奇怪怪的符号。 见此,宋天瞬走向秦冉,轻轻勾住她的手指。 秦冉回过神,朝他勾了勾嘴角。 比起龙缸地缝里的惊讶,她现在更多的是疑惑,看着那标注位置的星际航线,秦冉不知总舰长是怎样确定自己身处曾经的那颗星球。 当几人把注意力集中在壁画上时,多尔图将目光落在那拳头大小的壁洞口上,根据口子开凿痕迹推测,他认为起码是几十年的事,不过谁会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在山洞的石壁上完整精确的开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朝天之门 雨不停歇,渐成玉帘。 洞内几人研究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再次生了火歇下,待明日天亮再出发,亏得身上带有干粮不必外出寻物,便各自安心休息,多尔图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铎格瞅着达塔打磨手中的一截方竹筒,崔孝源和随从坐在火堆旁确认路线,靳左没在洞里,最靠外的宋天瞬和秦冉悄声聊着天。 天将黑透时,靳左终于回来。 “水。”他手中拎着一捆半臂长的竹筒,约莫十来根的样子,竹筒是当地居民专门用来盛水的器具,可在两头削个浅槽捆上绳子背在后背上,用竹筒盛的水不仅清凉,且入口清香。 几人分了水,见靳左摊开一个蓝色布包,一个个两指宽的绿叶包裹的小东西正冒着腾腾热气。 “这是什么?”多尔图未曾见过此物,剥开叶子一看,掌心里躺着淡绿色小团。 达塔打算学着秦冉的动作剥开叶子,捯饬半天没解开叶子上的细绳,最后,他粗鲁扒拉开叶子直接往嘴里塞,也没在意绿色的东西会不会有毒之类的问题。 “这个叫叶儿粑。”回多尔图的人是崔孝源,他指着它道。“色泽淡绿,皮面滋糯,清香可口,叶儿粑有甜、咸两种口味,甜的是这种,咸的会加入腊肉等物。” 多尔图正听崔孝源讲叶儿粑的来历,他突然注意到宋天瞬从怀里拿出一张月色锦帕,仔细擦了擦秦冉嘴角,她身子未动脸上也无多余的表情,但多尔图就是觉得秦冉看着宋天瞬的双眼中充满笑意。 莫名,多尔图想咳嗽两声。 “咳咳。”有意咳了下,多尔图起身望向洞内的壁画,随意道。“这山洞里的壁画也不知是何人所绘,估计得有几十年的历史。崔少卿,壁画上的符号可是贵国某种语言文字?” 崔孝源跟着起身,他举着个火把凑近打量。“诶要说这画吧,圈圈点点看似毫无章法,但似乎颇有深意,你们看,小点绕着这个点,这个点的附近还有几个点,它们围绕另一个稍大的点,更远的地方排列的那些点则是乱糟糟一堆,那些横线弧线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而这符号不像是胡乱涂着的,唉,崔某见识短浅,宋御史可识得?” 壁画让宋天瞬回忆起龙缸山下那地缝内的玉石星图,他曾问过秦冉那是什么东西,她只回了三个字——星际图。 当崔孝源问起,他仍是摇头。 有些事,她想说便说,不想说就不用说。 然而,有人非得听她说上一说。 自伊旺死,多尔图同几人交流时使用的是汉语,边说着那话,他边将目光投向她。“秦冉,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王子未免差强人意了些,随便指副壁画,就要人家说出个一二三。”宋天瞬冷哼一声打断多尔图的话,面上似笑非笑。 多尔图未料到他的反应,一时间,洞内气氛微妙。 见状,崔孝源满脸堆笑的打了个圆场,按照这个节奏发展下去,他觉得最终吃亏的人应该会是他自己。 “呵呵,世上奇怪的事多着去了,哪会都有解释呢。”崔孝源站到多尔图身边,巧妙的将两人隔开,他笑嘻嘻递过一个剥了一半的叶儿粑。“王子,再吃点?” 稍稍愣然,多尔图接过叶儿粑,续道。 “十几年前,秦国西南一处村寨里意外发现一大块壁画,据亲眼所见的村民说,那壁画上的人与物仿佛活了一般,各有各的动态,看者身未动,壁画扑面来。父王得知后急忙命人将整块壁画挖了下来用金丝黑布罩上运送到宫殿,可惜,壁画不再游动,甚至与普通壁画无异,父王以为有人偷龙转凤,盛怒之下要惩罚那些人,这时,天圣亲自来到大殿,他安抚父王并告诉他一个关于壁画的秘密。” 众人竖起耳朵等待多尔图的下文,他却望向秦冉,目光深邃。 “除了天圣和父王,无人知晓那个密码,可我觉得那应该同未来有关。”顿了顿,多尔图接着解释。“因此,见着壁画,我在想是否同未知的将来有某些潜在的联系,毕竟,我们误打误撞进了这洞中之洞,便是一份缘。” 秦冉本在想他口中的那个‘天圣’,听他说完,她晓得他不过想知道些关于未来的事,其实,通过伊旺一事,秦冉已猜出多尔图在秦国的处境。 沉思片刻,秦冉看一眼宋天瞬,开口道。“这是银河系图,同你想要的未来没有什么联系。” 秦冉这两句话,让崔孝源眼皮子一跳,她显然知道壁画的来历。 “我在一本书看到的。”她瞅瞅身旁的宋天瞬,轻咬下唇。 “何为银河系图?” “古言天圆地方,按地理来说,唐以西有秦,秦之西还有其他的国度,而那些国的西边真无穷无尽了吗?实则不然。”秦冉第一次科普这类知识,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能接受,以前不说,主要是因为没必要且解释起来挺麻烦,多尔图如今问起,秦冉藏起来实在没必要。“表面上,我们站在一个平面,实际上,我们存在一个球面,西方的尽头是东方。” 平面和球面的理论在几个古人的认知里称得上天方夜谭,崔孝源和达塔一般,听得一愣一愣,唯有多尔图、铎格和宋天瞬三人陷入思考。 铎格看秦冉捡起一块偏圆的石头,他问。“圆的,怎么能站立了?” “有种你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叫做地心引力,就像”秦冉看着宋天瞬,眨眨眼。 两人像是心有灵犀,她未说,宋天瞬已领悟过来。“磁石。你可以这样理解,地底最深处有一块很大的磁石,将地面所有人所有物引向下,这就像我们向上跳起,最后还是向下落一样。” “聪明。”他的举例与自己所讲无二,秦冉语气中有藏不住的小小傲娇。“我们身处这个点,你们看见的月亮绕着它转,它和其他行星又绕着太阳转,整个星图上还有许许多多的行星,就是这个点。” “天啊,秦捕头在哪里看的这书?太能忽悠人了!”对于秦冉的话,崔孝源完全无法理解,简直是越听越浑,他皱着眉质疑起来。 “哪里看的?”她面对别人的质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看着崔孝源的神情,秦冉觉得特别好笑,索性答道。“梦里看的。” 至此,宋天瞬忍不住发笑,她会开玩笑了。 秦冉的玩笑话令崔孝源摸不着头脑,倒让多尔图和铎格对于她先前的理论深信不疑,她的话和壁画的场景十分符合。 “国之兴,国之亡,朝代交替乃常态,多少年以后,你现在认为可笑或不可思议的事情,保不准统统变为现实,事在人为,前提是敢想。”学着某人的语气姿态,秦冉仰着下巴道。“崔少卿,不可学那井底之蛙呀。” “这,这。”崔孝源表情尴尬。 “举个例,现今,我们从蓉城至长安需一月有余,多少年后,你会想到只需一瞬?我知道你们会觉得不可能,陆路水路皆要人亲力亲为,又长路漫漫,怎可瞬间转移,但如果”秦冉随便说了说,没说得崔孝源黑脸,他反而听得兴奋。 铎格悄悄扯多尔图的衣袖,眼中异彩闪现,瞧,神使就是神使! 他们要是能制出此一、二项物件,今后想不改写大秦都难! 翌日,一行人顺利到达石镇乘船北上,若一路顺风顺水,至渝州需六七日的功夫,若半途天气不好或者遇见些其他状况,十几日亦是常有的事。 为确保准时回长安,崔孝源特地买了香蜡纸烛把四方菩萨八路神仙统统拜了一遍,兴许是他心诚,石镇到渝州的水路果真平稳无事。 一路上,要说较惊险的地方便是途径老鹰峡一带,河流湍急,船带狭窄,两岸山峦嶙峋,怪石百出,悬崖峭壁不绝,猿鸣长啼。 行至最险要之处,河水猛烈拍打船身,掀起的波浪击打在岩石上,落下的石块险些折断船竿,峡湾口顶端还盘旋过一只苍鹰。 崔孝源吓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连壮汉达塔逐渐吃不消。 达塔回到船舱里吐了半天,待他感觉稳了下来,走出一看,啥好是老鹰峡的末尾处——一线天。 出了一线天,河水入江,众人视野开阔。 开船的师傅告诉大家接下来的全是稳路,可放心大胆的在船上行走,崔孝源赶紧让人赏了些铜钱,他躲到船舱里蒙头呼呼大睡。 其间好几次,多尔图试图找秦冉聊几句增进点感情,可总被宋天瞬打断,琢磨好几日规矩,多尔图总算趁某人方便时坐在那人身旁。 多尔图十分努力的搭讪,可秦冉依旧是那副冷冷的模样。 仔细一辨,他好像能从她脸上找出几分不耐烦,念此,多尔图赶紧回去好好反省一番,他究竟如何在无形当中得罪了天神使者。 将至渝州,达塔吃坏了肚子闹痢疾。 多尔图不及思考秦冉的事,立马让崔孝源改变路线,在最近的码头停船,因为船上无药,一个痢疾有时极其容易致命。 于是乎,他们来到渝州赫赫有名的码头——朝天门,朝天门本为接圣旨之地,故有此称。 朝天门修葺于悬崖之上,两侧有着高高的城墙和军事设施,是绝对的易守难攻地形,长长的梯坎步步延伸而去,挑个晴朗明日,从下往上仰望开去,熠熠生辉,似攀天梯,正因如此,此地多纤夫与挑夫,纤夫拉船,挑夫背货,多得此辛勤者,往来商贾,络绎不绝。 而达塔下船时,状况不好,双腿发软走不动道,崔孝源换了几个随从都背不动他,后来寻来一名身体结实的挑夫,才把他背到了医馆去。 大夫三言两句问了情况,瞧了两眼把了脉,也不让他离开,直接命小童熬了药,一碗苦涩至极的汤药喝下,达塔浑身冒汗,待那一身衣物打湿完,他立刻觉之生龙活虎起来。 铎格问那大夫是何缘故,大夫答曰——水土不服,四个字加两包药便打发了几人,还催着他们快点走。 夏日日头毒辣,时常有人中暑,大夫在医馆前搭了个小棚照看病者,哪儿有时间搭理那些权贵之人。 一行人清楚医馆的情况,不觉他无礼,道谢后离开。 中午吃了些清淡的饮食,众人开始爬坡上坎,渝州为山城,他们得爬到顶再下去,绕过这城他们才能到达指定地点,可望着那没有尽头的梯坎,乐天派达塔都挂出一张苦瓜脸来,真真是压力山大! 为尽快走完眼前这段路程,大家打起百分精神前行,于天黑之前到达一个叫石桥铺的地方,他们本应先找到落脚客栈,但实在是又累又饿,此时,街头一间食店里飘出阵阵香气,使得每个人都停了下来。 不知谁说了句,‘万事前,肚子最大’,几人鬼使神差般走进那件万里飘香的麻辣火锅店。 “几位客官里面请。”店铺老板是挺着个圆鼓鼓肚子的中年男人,面容和善,他一贯都是亲自站在门口招揽客人,老板扫一眼几人,用标准的官话道。“哟,客官是打外地来的吧?哈哈,别看店小,我家火锅子可是石桥铺的百年老店,我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手艺,别看是夏日,我家火锅子吃了还不上火,保证你们吃了还想吃,赶紧楼上请!” 一行人被老板的亲切和热情所吸引,跟着他进了店,进店才发现楼下满满当当全是人,老板笑着将他们带上楼。 “诸位客官运气真好,正好剩两桌咯,快坐下,吃火锅就要挤到一块儿吃才热闹!” “那不是还有一桌。”宋天瞬看一眼靠窗的空桌,问道。 “嘿嘿,客官有所不知,那可是先帝坐过的地方,我们都给奉起来咯!”老板那么一说,几人不好再说,只能顺着老板的话坐下。“坐吧坐吧,尝尝这老鹰茶,我再送两盘香酥花生米儿,老李,赶紧上两个特级锅,少麻少辣,多整点肉!” 老板的豪爽,是他店铺生意兴隆的秘诀之一,他的三言两语使得几人心中的不快烟消云散。 两张四方桌,桌子一侧坐了秦冉、宋天瞬,达塔和铎格,靳左同崔孝源坐了一侧,多尔图则单独一人坐着,另一桌是崔孝源的随从们。 不一会儿,热乎乎的火锅子端了上来,因夏日围着个火炉吃太热,老板干脆将一锅美味煮好再端出来,几人从筷桶里拿出比寻常木筷长一半的筷子,对着那暗红的香辣锅,久久不敢下筷,第一个下筷的人居然是宋天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 狐仙娘娘 宋天瞬无视他人的眼光,腹诽道——别误会,他只是不愿尝到别人的唾沫星子而矣。 他动作优雅且迅速的夹了一小碗,并将其推到秦冉面前,一桌子人才动筷开吃,宋天瞬没吃两口便放下了筷子,他见秦冉倒是吃得出了一身汗,她扯了扯领口,又挽起袖口,一截玉色肌肤似晃了人眼,在火辣的锅子前,宛若一汪清泉,有人眼观鼻鼻观心,有人偷瞄一眼埋了头,而秦冉身旁那人立马不动声色的拉过她的手腕,捋下衣袖。 秦冉不及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已寻来一面蒲扇替她扇热,耐心细致的举动着实像一名忠心耿耿的仆人。 至此,靳左和达塔两人仍自顾自吃着,似完全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面前的一锅麻辣适度的美味便是他们的全世界。一旁,崔孝源急忙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珠,在心里告诫了自己一百遍——这辈子千万不要得罪秦捕头! 令人忌惮的宋御史,令人捉摸不透的宋御史,竟然像个小媳妇一般伺候他人用餐?! 崔孝源欲戳瞎双目,这算不算见了不该见的场景?! 趁天际残留着一丝橙黄落晖,一行人听了火锅店老板的建议在附近寻了个特色客栈——吊脚楼,正值行商高峰期,商贾小贩早预定下住所,他们连着去了两家客栈,要么人满,要么只剩下一两间小客房,为安全着想,一行人最好是住在一起若有个什么事情也好相互照应,眼瞅着天黑,一名热心的纤夫将他们引到一家建在岸边的吊脚楼。 吊脚楼名为月明楼,是当地一家档次较高的客栈,临江而建,美景尽收眼底。 “几位客官可要住店?本店有上等客房、普通客房,通铺也是有的。”见人进了店,小二恭敬行礼后道。 寻常人不过住个普房,即单独隔开的房间,凑合着过了,上等客房本不多住的人更不多,碰见几个稍微讲究些的客人才会选择那高价的上房,至于通铺,那是要多少有多少,汉子们躺在一块儿挤挤就睡了,谁管得了什么臭气冲天的烂脚丫子味儿什么响彻九霄的打鼾呼噜声,能有一处挡风避雨之地便好。 店小二站在柜台前,不经意的打量着几人,瞧那穿着打扮瞧那不凡气质,他在心里转了几转才道。“上房三间,普房一间,剩下的全是通铺了。” 一堆人,谁住上房,谁去普房,谁打通铺? 小二话音一落,几人相视一瞬,崔孝源正要开口提出他住普房,把上房留给多尔图、宋天瞬、秦冉三人时,有人先做了决定。 “我跟靳左去普房。”说了这话,宋天瞬便让小二带大家回房。 原以为得剑拔弩张一场,结果他愿退一步,这样的结果顿使崔孝源脸上笑容甚之,心底添了一份感激。 于情于理,上房应留给他们三人,秦冉住在普房即可,但这样一来,崔孝源晓得宋天瞬肯定得不高兴,不给秦冉面子自然就是不给他面子嘛,若将普房留给自己,在多尔图三人面前,他的脸面就不好看了,不知情的还会认为大唐对秦有所怠慢,堂堂鸿胪寺少卿不如个小捕头,所以别看仅仅是一个分房的问题,说大了也能上升到两国之间的关系。 左右权衡,崔孝源选择牺牲他自个儿的面子。 令他没想到的是,宋天瞬居然主动退让,一路以来,崔孝源可看出宋天瞬看多尔图那叫一个不是鼻子不是眼睛,保不齐哪天就得火山爆发,崔孝源唯一的祈求便是请让这一天晚点来临。 而跟在宋天瞬身后的靳左面无表情,仔细看看,能发现竟带着些不屑的神情? 靳左默默瘪嘴,宋天瞬这家伙表面上是‘大度忍让’,实际上,谁不知道他心里那点小九九啊? 不过,管他呢,靳左今晚应该可以独自睡个好觉了。 “冉冉,舍不得我?”去了趟秦冉的房间,出门时,宋天瞬在她耳边细语。 “俗话说有舍有得。”一把推开他,秦冉转身就啪一下子合上了门。 站在门外,他意有所指道。“不错。”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秦冉绞干头发躺下,在船上‘晃荡’六日,好不容易能睡个踏实觉,不多时,她眼前便模糊起来。 模糊中,那半掩的窗户被人推开,地板上的月光慢慢爬上美人平躺的架子床。 银霜混着黑影,寸寸靠近。 影子即将覆盖美人时,她忽然侧了个身,由平躺改为侧卧,她朝内的手手腕一翻已握住灼寒。 寂静之中,秦冉似听影子一声闷笑。 与此同时,黑影的主人躺在了她的身旁,秦冉嗅到熟悉的味道即刻放松了警惕,一只手温柔搭上她的肩头。 “怎么,吃醋了?”他的话伴随丝丝暖气,如那阳春细柳拂过心尖,惹得秦冉忍不住的心悸,她不自觉挪动,宋天瞬干脆一口含住圆润小巧的玉珠儿,撩拨得起怀中娇嫩的花朵。“放心,我迟早是你的人。” 手肘往后一拐,她听得某人轻呼一声痛。 秦冉早猜到宋天瞬的本意,无论她住在哪里这个夜贼必定准时拜访,今晚,秦冉的眼前浮现出他白日的维护,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赵氏,想起赵氏口中的三姑六婆。“宋天瞬,你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你也知道那是闲话,与我何干。”顺着她的发丝,他觉得挺好玩。 “可是”离开蓉城前,孙俐隐约和她提过宋家。 听出她语气中的担忧,宋天瞬眉头一皱。“没有可是。” 宋天瞬认为她不必为那些事发愁,她忧虑的思绪必须斩断,于他而言,他从未觉得他是好人,善与恶,黑与白,从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不愿强迫她一分一毫,怎舍得让他人在她面前多说一句不是,在此之前,他会让那些人直接消失于世。 因此,没有可是,只有消失。 他紧紧搂着她,仿佛想将她揉碎,好让两人化作一体。 “你打算勒死我。”拍打他的手背,秦冉趁宋天瞬稍一回神,转了个身把头靠在他的胳膊上。“宋天瞬,给你讲个事。” “嗯。”他轻轻一哼,显得低沉又性感。 “关于蜘蛛的故事。”秦冉想起那日在山洞中见到壁画时,他的欲言又止,明明好奇得很,又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念此,她打算告诉他一些东西。 听她提到蜘蛛,宋天瞬落吻于她光洁的额头,静静听着,既然她说是蜘蛛,想必蜘蛛会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可宋天瞬万万没想到,这会是关于那个男人的故事。 “没有搜索,没有救援,所有人放弃了他们,当那里只剩下她。” 她的声音静如止水,宋天瞬则绷紧了一根弦。 秦冉的故事没直接说是谁,宋天瞬假装不知那是谁,顺着她道。“那时,她绝望吗?” 她摇头。“不,她不绝望,反而有一丝快意,毕竟,终于结束了,只可惜” “可惜什么?” “没能再见他一面。” “他,是怎样的?怎样的他,值得她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念着他。”说这话时,宋天瞬一阵胸闷,感觉很不好受,如果真发生过那种事情,她得多疼,他得多痛。 或许过了良久,秦冉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汇来描述他,那个称得上另类的优秀存在。 寻了个更舒适的位置,秦冉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宋天瞬一低头,发现她早就睡着了。 月色渐浓,江面倒映着一抹淡黄,圈圈水纹悠悠荡漾,将黑夜添染上一分迷魅。 岸边,凭山而建的吊脚楼笼罩在一片朦胧月色之中,橙黄的烛火随风舞动。 店小二躲在柜台后打瞌睡,时不时把下巴磕在台面上。 “咕噜噜——”楼上一间普通客房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声响。 崔孝源再一次从床上爬起,他来不及踏鞋,已捂着肚子急步走到角落里在一个圆桶上坐下,晚间贪吃几口,结果一躺下便开始闹肚子,拉了好几次,崔孝源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寻了随从找替达塔瞧病的大夫带了药回来,崔孝源饮后不久,终是安心睡了一个时辰,可折腾半日,崔孝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了——肚子咕咕直叫,它嚷着饿了! 崔孝源不忍叫醒随从,自己下楼弄点吃食,真是拉得太干净,饿得心发慌! “小伙子,有什么吃食不?”绕着空荡荡的大堂走了一圈,他才找到柜台后打瞌睡的店小二。 店小二酣睡中,根本听不见他的问话,换了个姿势接着睡。 崔孝源四处张望一番,努了努嘴。 还好只住一晚,这客栈的防范意识实在令人担忧,大门不关,窗户不合,谁也不管,哪天钻进个贼杀个人放把火,到头来还找不到凶手。 他打算上后厨去看看,背后忽然传来女娇媚声。 “客人可是饿了?” “你是?”崔孝源回身一瞅,瞪直了双眼。 半夜偶遇此魅惑女子,任谁见了不得浮想联翩? 该女杏眼红唇,身材丰盈,一颦一笑竟使人看不真切,尤其是半敞的衣领前襟,玉色沟壑深深一陷,她着一条轻纱长裙,自脚踝处往上到大腿根儿开叉露出皑皑雪肌,若不是崔孝源及时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他可能真得以为遇见了狐仙娘娘,光是看一眼,崔孝源已然飘飘欲仙。 “小女姓陈,正是明月楼的掌柜,有何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客人见谅。”陈娘盈盈一笑,侧身行了个礼后,她不急不慢凑近。 当陈娘的手附上崔孝源的肩膀,下一瞬,他触电般跳开,紧接着如拨浪鼓那样摇起头来。“没有没有。” “客人既然半夜未能入睡,不如让小女陪陪你?你看看着这良辰美景,切勿辜负这醉人夜色,客人,不如让小女带你去个绝妙之所,保证让你流连忘返。”陈娘痴痴笑着,不因崔孝源的反应而怒恼,她绕去另一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这,这”一时间,崔孝源好像浑身发软,双腿甚似注了铅根本抬不了。 陈娘看出他的动摇,笑着用唇瓣扫过他的脸颊,轻吟。“来呀。” “肚子疼。”眼前是陈娘的诱惑,崔孝源的脑子里却是夫人拿着擀面杖的凶悍形象,夫人一出立刻把他吓得六神无主,捂住肚腹,撒腿就跑。 他若敢拈花惹草,夫人定当打断他的狗腿! 崔孝源一走,大堂里不知打哪儿冒出几个壮汉,规规矩矩站在陈娘面前。 “陈娘,这行人自蓉城来,欲途经渝州至长安,那三个秦人一起歇在了上房,看模样不似商人,估计是出来溜达的富家公子哥。” 说话这人正是前面给他们指路的挑夫,实际上,崔孝源一行人一下船就给挑夫盯上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他调查清楚几人的背景,然不知为何,开船的师傅居然不知他们的具体身份。常年做这买卖,他们也不怕啥,不知身份并不妨碍他们将鱼儿吞进肚里,其他几人当然好解决,最麻烦的是秦人出入有详细记录,他们不能随随便便宰了三人。 明月楼本为一家黑店,陈娘命人守在附近的各个码头,扮作纤夫或挑夫的人如果发掘出资质不错的客人,就会想办法将其引到吊脚楼来,半夜时分,用迷药等物弄晕大肥羊并抢走财物,至于肥羊,自然得宰杀之。 当地百姓非无人不知,不过,明月楼同县衙的人有联系,又不宰本地居民,大家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李子已经把几个睡在通铺的家伙放倒了,用在上房的迷香加大了剂量。” “给我摸仔细咯。”陈娘点头,起身取了瓶酒坐在窗边。“两刻钟后动手。” “好嘞!” 与月对酌,两刻钟,稍纵即逝。 “嘭——” 坐在大堂饮酒的陈娘只闻一道剧响,二楼的地板徒然破了个大洞,一大汉从洞里坠落! 无独有偶,洞里接二连三掉下五六个壮汉,且个个鼻青脸肿,陈娘一拧柳叶眉,心里暗道不妙,她刚拍桌而起,那个大洞旁又开了个大洞,她的人一落地,一名肌肉发达的男子从洞里跳下,双脚踩在他的背心上,咔擦一下,骨头全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 水路漫漫 男子上着紧身米白小褂,裸露在外的双臂异常结实,如那紧抓地底的葛树根藤,饱经风霜雨雪,才能生成最粗壮的枝干,他没有留发,亮油油的脑袋格外引人注目。 他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脚踩在大汉后背上,他胳膊一挡,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人给一股猛劲儿掷飞,那人撞向木板后坠地,觉得胸口一疼,口中喷射出大量鲜血! “嗖!嗖!”此时,陈娘无暇惊叹,她起身长袖一挥,几张绿色的铁片刺向男子,即,达塔。 也许达塔看上去仅为力大无比的壮汉,但他的反应力与敏捷度远远超过他的外表所展现的程度。 铁片袭来,达塔不偏不移不躲不动,他不过抬手遮挡住脸,那些看起来十分厉害的铁片遇上坚硬无比的铜臂,立马成了纸老虎,铁片顿失原力,轻飘飘落了地。 落下一看,哪里是什么铁片,分明就是几张破树叶! 达塔用秦语骂了两句,冲向花容失色的陈娘。 陈娘未曾料到达塔的凶猛,看上去憨乎乎的汉子,怎么如此厉害? 纵使月明楼同县衙有关,纵使陈娘再能干,她在几人面前根本登不上台面,达塔三两下便收拾了她,什么怜香惜玉?抱歉,达塔的词典里还没这几个字。 先前,陈娘派人往几间房里吹迷烟,那汉子连纸窗都没弄破,人已经让靳左拖了进去好好‘怜惜’了一遍,还没想出把人藏在哪里好,他闻隔壁上房里传出达塔的怒骂,靳左索性一跺脚,把人扔了下去;而多尔图那边,陈娘的人以为屋内没动静便是事成了,谁知,他们大起胆子进去探测,却有去无回,达塔收拾得正欢,铎格倒是去寻崔孝源;再远一点的那件上房,仿佛隔空存在,一点儿不受这闹剧的影响,搂着秦冉的宋天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已让偷偷溜进房间的几人扔到江里喂鱼去了。 秦冉一夜好眠,第二日起来,才听崔孝源吐槽昨晚的事情。 崔孝源见了渝州县衙县令,亲自把陈娘等人交给他,笑着让他自己看着办! “秦,你睡得真好,那么大的动静,你没听见!”一行人整理完毕后,达塔还跑到秦冉身边说话。 “还好。”秦冉扯了扯嘴角,不忘瞄一眼某人,他定是点了她的睡穴。 话说,她学习的解穴神功怎么没有一丁点作用,为何宋天瞬总能轻而易举的制服她?瞧瞧人家陆晗,那功力简直嗖嗖滴飞跃!秦冉不禁怀疑人生,莫非,她这辈子注定就是那传说中的武学废材?! 六月二十日,晴,微风。 秦冉等人到一个叫谢家湾的地方与原定大部队汇合,岸边停靠着往来船只,一艘艘客船、货船整齐排列,如苍鹰于碧波之中翱翔展翅,羽翼根根分明。 “就是那艘船。” 众人望去,便是眼前一亮。 岸边停靠的木船绝对大气,深棕色船身,距上五分之一处刷得有暗红防腐涂料,绘满祈福图纹,侧板左右两侧各开十二方形舱口,里面放置备用橹桨,用于无风时改变航道,甲板上建有两楼,二层偏靠船后端,中间搭了个赏景小棚,整个船支拥有三根桅杆,米黄船帆半卷而挂,前后稍小中间较大。 “崔少卿、宋御史仔细脚下的路,这鹅卵石就爱膈脚,不过老中医也说,这石子路能舒筋活络,没事走上一走,夜里睡得也香。”负责接洽的官员将几人引向船边,前日,崔孝源的长随和多尔图带来的秦奴已到达渝州,船舱补给人员配置早到位,只等他们几人到来。 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十分会来事,即热情又不会太热情,虽说只是第一次见面,却给人留下良好印象,仿佛多年未见的故友,当着几人的面他指挥着工人将一些当地土特产搬上大船,连公然行贿的借口都说得顺理成章。 “可惜时间太赶,没能一尽地主之谊,当地美食你们总得尝尝,下次来渝州,定当一醉方休!” 临走前,小胡子男人不忘用临时学来的秦语向多尔图示好。“王子,您的到来真使得渝州蓬荜生辉啊,望一路顺风!” “小武,前途不可限量啊”拍着他的肩膀,崔孝源满意的点头。 船上,秦人和崔孝源的长随等人住在靠船头的船舱中,平稳性最佳的后端则是秦冉几人的住所,崔孝源本欲请多尔图住在二层,但出于自身考虑,他婉言谢绝。 秦冉把东西搁于房间,一出门,见靳左依在门栏上眺望远方,嘴里感叹道。“唉,水路漫漫。” “预计多久到陈州?” “一月左右。”也没回头,他就不咸不淡答着。 “若走陆路,耗时会较短吧?”秦冉记得她和陆晗北上时曾做过预测,从蓉城到长安加紧而行,二十多日即可。 转过身子看向秦冉,靳左意有所指道一句。“你也知道。” “那?”微微抬眉,她眼波闪动。 “原本定的陆路,后来,你家宋御史为那一己私欲,能有更多的时间游山玩水,与你朝夕相处,就让崔孝源改了路线,蓉城、渝州、陈州再转回长安。” 听见那声‘你家宋御史’,秦冉嘴角上扬,心里美滋滋的,尽管如此,她脸上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表情,语态肃然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伊旺的事情,宋天瞬那是为了王子的安全着想。” “哼。”靳左冷冷一哼,两人说辞竟一致。 “不信?我们问一问。”靳左略微不屑的神情反而使她笑了,抬眼一扫,她恰好看见了宋天瞬,朝他招手。“宋天瞬,你过来。” 走到她对面,宋天瞬眨眨眼。“怎么?” “靳左他说”一转身,哪里还有靳左的影子,秦冉的话便只剩一半。 两人的对话早入他耳,这才有了那恰到好处的出现,而靳左怎能不知宋天瞬就在附近,那话是故意讲给他听的,如今正主现身靳左不赶紧溜掉,等着被收拾? 甲板上无他人,宋天瞬挪了一步,凑近低头,鼻间已能嗅见她的甜美气息。“你想说什么?” 心底的小鹿雀跃着,秦冉不曾后退,她弯着嘴角往前一凑,自己微凉的唇瓣随即贴靠一片温热的柔软,那人一愣,秦冉得寸进尺般,张嘴咬住他逐渐升温的嘴唇。 她的挑逗使宋天瞬倒吸一口凉气,他拉住她,阻止她,然后板起脸来。 “过来。”握住秦冉的手腕,宋天瞬带她走向房间。 双脚自动跟着他走,秦冉虽有些不明所以,却急问。“你生气了?” “对,大庭广众之下竟敢撩拨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一番,胆子越来越肥。”啪一声合上门,宋天瞬挑眉怒视,虽说那愤怒的程度实在是不够高,甚至上不了台面,可心底那团‘熊熊怒火’就是越蹿越高,如何如何都压不住,他说完,俯身把他抵在门板上。 没有一点点防备,秦冉便被他强行攻城略池,风雨来势汹涌,顷刻间,席卷了每一寸土地! 犹如沙漠中干渴的行者,她是他不经意间发现的绿洲,她是最美的一汪月牙泉,他跪在沙地上汲取源源不绝的琼汁甘露。 起先只是捧住她的面庞,下一瞬,他显得急不可耐,像是翻山越岭的旅人,他急急经过玉峦,攀登至那三月初樱绽放的峰顶,终于亲尝一口樱花的香甜,粉嫩的花蕾在掌心缓缓而绽。 秦冉的背部给抵在门板上,脚悬在半空,于是乎她只能将双腿盘在他的腰间,而正因如此,她感觉到异常明显的变化。 “宋天瞬!”诡异的感觉涌上,秦冉浑身上下软绵绵一片,她忍不住低呼一声。 宋天瞬艰难的拉回理智,把脸埋在她的肩头。 见他不动了,秦冉以为他认为她在拒绝,紧接着她将手往下。 “别,我忍一忍。”宋天瞬一把摁住她的手,再反手握住,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干嘛要忍?” 她一问,宋天瞬憋不住笑,怎么觉得她比他还着急? “等着秦主簿早日荣升大理寺寺卿,娶我进门。”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脖子,宋天瞬轻轻让她落地。 “干嘛非得坐上寺卿的位置?”扯住他的衣袖,秦冉噘着嘴,他俩好跟大理寺有几毛钱的关系? “你混得没我好,我祖母如何肯将我嫁给你?”有意揉乱她的黑发,他语气变得柔软,柔情似水,她像没要着糖吃的小孩,正跟他撒娇来着。“冉冉,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你的八抬大轿,你何时能令我如愿以偿?嗯?你说说?” 秦冉咯咯直笑,就算她当上三品的大理寺寺卿,宋天瞬的祖母怕也不愿将孙子‘嫁’给他。 “你祖母是怎样的?”头一次听他提起家人,秦冉顺着他道。 “外冷内热。”他省了一句未说——跟你一样。“我自幼养在祖母屋子里,幼时,祖母对我特别严厉,无法达到她的要求,她会亲自手执一根两指宽的戒尺打手掌,记得,我有段时间很叛逆总惹她生气,有一次闯了大祸,她气得将我手打肿,我哭着瞅她,才发现她转过身偷偷抹了眼泪。” “从此以后,你就老实了?” “我那个时候厉害着了,谁都不敢惹我,除了祖母能收拾得了我,所以说,祖母比我更厉害。”宋天瞬想起小时候,眼中充满笑意。“她会在我枕下塞一个小匣子,里面装着丝糖,她告诉我,人生就是先苦后甜长大了,她还爱悄悄塞糖给我吃。” 如果他真那么厉害,祖母也那么厉害,他又怎么会被送到普光寺去? 胸口闷得隐隐作痛,秦冉抱住他,紧紧的。 扬帆起航,平稳而行,一路顺风顺水。 “多少年前来过一次,那时正值深秋,满山红叶,碧波荡漾,两岸猿啼,美之极致啊!”崔孝源望着远处的景色,同多年前的画面所对比。 靳左淡淡‘嗯’了下,去船尾练剑了,这个崔少卿实在是太闹挺。 崔孝源见他抱着剑走远,复向船中央的凉棚走去。船上的消遣并不多,看看书听听曲赏赏景,而因陈娘那事,崔孝源一看见漂亮的姑娘心底就发憷,他估计得见到家中那只母老虎,自己的症状才能够缓解,所以他没事就扯着靳左唠嗑,偏偏人家不搭理他,无奈之下,崔孝源靠近听曲的多尔图三人。 一边,多尔图看似听姑娘弹着琵琶黄莺吟唱,他的心思落在船头两人身上。 “王子。”见崔孝源走来,铎格提醒他。 回神过来,多尔图长叹一口气,铎格也跟着叹气。 铎格不用解释多尔图解释他为何叹气,他更是着急上火——两人一直这般黏在一块,他们哪儿有机会下手啊? “宋御史,不简单。”铎格直摇头,盯着那人的背影,目光深邃。 至此,多尔图疏忽间一笑。 用了晚膳,多尔图独自带了一坛子美酒将宋天瞬堵在秦冉门口。 “聊两句?”既然秦冉那里无法突破,他何不从宋天瞬此处下手? “有什么可聊?”嘴上这样说着,但他不想秦冉晓得两人的对话,便用眼神示意多尔图去前面的船舱。 “美景当前,怎能少了美酒。”自言自语,多尔图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隔了一小会儿,多尔图续道。“宋御史,你我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误会?我怎不知?” 多尔图露出一丝苦笑,他早看出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而究其源头,自然是同秦冉有关。 “秦冉确为一位世间少见的女子,坦白而言,我对于她的能力确实感兴趣,曾邀她随我回秦,可惜的是,她又是一位极其有主见的女子,她直接拒绝了我,希望宋御史不要误会。”作为一名王子,哪儿用得着向一个邻国御史解释那么多,可多尔图明白自己的处境,他也看出宋天瞬的仕途道上的发展潜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误会? 宋天瞬希望最好别是误会,不然,他别想走出大唐一步。 “严重了。”宋天瞬给自己倒了杯酒,这事算揭过了,说着他话锋一转。“王子可在秦国见过此物?” 话音一落,桌面上静静躺着一支纯黑色飞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 闲情逸致 一行人一路一帆风顺,又有美景相伴,过得实在悠哉惬意。 出了渝州地界,江面平坦开阔,两岸不见崇山峻岭,取而代之的是飘在碧玉江水之上的岛屿,各个岛不大,造型别致,有的像森林里的寸头蘑菇,有的像深海里的含羞乳贝,更有小岛似月牙,似玉兔,似含苞待放的娇花这片路程一完,他们行至一个一眼望不到边儿的大湖中,船只寻了个码头整休一日,补给充裕后继续启程。 一转眼,甩过六月的尾巴,晃到七月初七那日——乞巧节,即,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 今日人间七月七,天上牛郎会织女。 这天有不少的活动,例如纳七水、穿针乞巧、种生求子、晒书晒衣,以及贺牛生和吃巧果等,但对于湖上的一行人来说,这看似寻常的一日到落日时才会显得不寻常。 晨曦洒进木窗,秦冉睁开眼恰好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既闪着星辰的璀璨,似乎又有些令人捉摸不透的深邃,沉如海。 低头轻吻她的额头,他嘴角噙笑,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早。” 秦冉微微一愣,才用鼻音‘嗯’了一声。 一股奇妙的感觉缓缓升起,袅绕于胸,使她整个人获得一种难以言述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安定祥和,与世无争,仿佛他们已经走过无数个日日夜夜,秦冉知道,这种感觉源自于身边的他。 抬头,秦冉不自觉将自己的唇瓣印上他温热的双唇,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吻。 宋天瞬半眯了眼,伸手摁住她的后脑勺便加深了这个吻,难得她主动一次,他怎么舍得让她的晨吻如此迅速的结束? “唔”刚想说句话,不真实且梦幻的滋味,弄得她迷迷糊糊像仍处于梦境,事毕,他不忘用小尖勾一勾花蕾,意犹未尽。 宋天瞬没有更加深入的举动,仅仅使她靠在自己的胸口处,倾听对方的心跳,噗通噗通。 “宋天瞬”不知过了多久,秦冉一边喃喃唤着他名,一边抱住他的腰肢。3 宋天瞬挪动身子,低头看着她笑,搂住她的手忽然一松,再收手,秦冉只见眼前多了一抹粉嫩娇色——一束指甲壳大小的野花。 “哪儿来的?”她瞅着那花,脸上不禁露出喜色,眉目间的冰冷早不知所踪,多了一份柔情,添了一丝女子应有的欣喜。 “秘密。”虽说是秘密,可宋天瞬觉得还是该告诉她今日是什么日子。“冉冉,今日是乞巧节,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乞巧。” 秦冉晓得乞巧节能作为古时的情人节,实际上,上元节更能代表情人节三字,于上元节,有情人可一起赏灯夜游,尚未成为有情人的年轻男女亦可寻个合适的地方相互瞧上一眼,而乞巧节,对夫妻之间有着更深的含义。 “然后?”挑了眉,她看着他。 “做一桌你爱吃的饭菜。” 离开蓉城前几日,宋天瞬几乎一直待在秦家酒肆后厨里跟赵氏学习厨艺,因为他担心她吃不惯北方菜式,就算在长安找到地道的蜀菜师傅,他也觉得自然没她娘亲做的合胃口,而堂堂宋御史肯洗手作羹汤只为满足秦冉的五脏庙这件事令赵氏对他的好感直线上升,在心底认定了这个难得的女婿。 “乖。”摸摸他的脑袋,眼波漾如盛夏暖阳。 听她的回答,宋天瞬一时哭笑不得,怎么觉得他俩真换了个角色呢? 于是乎,宋天瞬忙碌了一上午为她做了些她爱吃的菜,秦冉其实就喜欢吃些家常菜,看着简单,当中学问亦不少,且赵氏手艺相当不错,从未专门学过厨艺的宋御史学得极其认真。未至长安,宋天瞬的饭菜已经得到一直好评,路过的崔孝源将他夸上了天,靳左偷吃的行为不用言语已说明一切,而秦冉更是吃得小肚圆鼓鼓了,直道他不去掌勺真可惜。 午后,在崔孝源的建议下,宋天瞬、秦冉、多尔图和崔孝源本人围坐一起,打起了麻将。 大致解说了规则,不会的秦冉和多尔图两人决定直接开打,资深牌友崔孝源自信满满,想从几人那儿套点银子花花,宋天瞬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一开始进度较慢,宋天瞬不进不出,而秦冉和多尔图的银子都进了崔孝源的荷包。 “承让承认。”崔孝源笑道。“这玩意儿吧就是消磨时间,诸位可别当真,时间一长,谁都玩得溜涮!” 话才出口,秦冉来了个天糊,再一局,多尔图来了个自摸,崔孝源憋着嘴再接再厉,结果他越打脸色越黑,不过一个时辰,崔孝源一张脸皱巴巴挤到了一块,今儿个打牌是没看黄历?诸事不宜?! 直到尿遁了无数次,崔孝源玩不起了,再玩,他的底裤怕都得输给几人,别看秦冉和多尔图本不会打,可老天实在是照顾两人,一个运气好到爆,一个有天赋牌技好到不行,崔孝源备受摧残之下厚着脸嚷着腰酸背痛去船舱休息去了。 缺了一人,船尾练剑的靳左又没兴趣加入,秦冉便和宋天瞬去船头垂钓,多尔图则脱了衣裳噗通一声跳入湖水中游泳去了。 大船稳稳停在湖中,几人各自打发时间。 见多尔图下水,达塔三下五除二扒了上衣和外裤,赶紧跟着入水,从船尾游到船中央时,他发现他居然超过了多尔图。 “哈哈,王子,你游得没我快!”瞅着两丈开外的多尔图,达塔哈哈大笑。 “达塔。”折回二楼的铎格闻声望去,立马沉脸喊了一声,语气中夹杂着告诫之意。 “阿兄,你也下来吧,这水里可凉爽了,这么大这么清的湖在大秦见不到两个,快来玩!”达塔说着,多尔图也给铎格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铎格见湖中仅有他两人,他又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幸好湖面开阔,两侧未有山岭或岛屿,尽管如此,他依旧担心敌人潜藏于水下,任何细微末节都存在着危险,铎格抓紧挂在身上的一个布袋,不停注意着水中的情况。 达塔游得欢快,粗壮的手臂似转轮,游着游着便到了船头处。 “秦,坐在那里有什么意思?一起来玩水啊!哦,你是不是不会游泳?别怕,达塔可以教你,达塔的水技比我们王子还厉害,你看看,王子都没我快,王子你说是不是”达塔朝垂钓的两人吼着,一回头,发现多尔图居然往远方游去。“诶!等等我!” 秦冉觉得达塔傻乎乎的样子挺可爱,不禁抿嘴摇了摇头,她身旁的某人徒然拉竿。 “鱼儿咬钩。”拉上来一看,又是一条白鲩鱼,也就是草鱼,他将鱼儿放进旁边的木桶里。 “天气那么热,你要不要游一圈?”用手肘碰了下他,她轻轻问。 “怎么?想看美人出水?”顺势凑近,宋天瞬在她耳窝边儿说道。 “扯吧你。”秦冉推开他,没看她那根没有动静的鱼竿,她不自觉把视线落在多尔图的身上。 谁知,她的一个眼神引起了某人不满,醋坛子一打就翻。 “那你盯着他看什么?他有的,我没有?夫人,可记得为夫曾说过的话,你的关注点不准放在除为夫以外的男子身上,否则” “否则怎样?” “哼哼,晚上大刑伺候。” “哎哟,我好怕。” “总有一日,为夫会让你晓得害怕二字怎写。”说着怕,宋天瞬怎么可能从她面容上寻得出一丝一毫的害怕,故意磨刀霍霍般威胁道。 “哎哟,择日不如撞日?”想起他昨晚的婉言拒绝,秦冉瞥见四下无人便干脆一口咬住他的下唇,学着他的动作用小巧丁香快速添了遍那诱人的唇瓣。 “磨人的小妖精。”呼吸一滞,宋天瞬一手捧住她的脸颊,深入一吻。 远处,多尔图回头正好看见这一幕,心里莫名一揪。 与此同时,距离此地不算太远的地方停着一艘行船,船的左右两侧各有条头尖小船。 “麻溜的,把人绑起来!快点快点!”长得一脸络腮胡子中年男人大手一挥,说完想起什么来,马上扭头到处找人。“王二麻子呢?人呢?” 声音一落,有个贼眉鼠眼的男子蹿了出来。 “老大,我在这儿!” “龟儿子你死哪个凼去了?!”络腮胡男人一脚朝他屁股踹了过去,手指指了他鼻尖,怒骂。 揉着臀部,把络腮胡男人拉到一边,王二麻子悄声说道。“老大,你听我说哈,船上有个漂亮妞儿。” “漂亮?你那双二筒眼,只要是个女的你龟儿子就觉得美得飘上天了!” “老大你听我说,这回你绝对要相信我,那妞儿绝对漂亮,娇滴滴,柔嫩嫩,看着就让人嘴馋!”那姑娘的美貌使王二麻子口水落了一下巴,他急忙用舌头舔了一嘴巴。 “滚蛋!”络腮胡男人知道他好色的本性,赖得理他,要不是看在他是小舅子的份上,早一巴掌拍死他好几回。“赶紧把值钱的东西搜出来,走人了!” “东西早收拾好了,不过老大,那妞儿可就归我啦!” 怕别人同他打一个主意,得了老大的许可,王二麻子亲自动手将漂亮妞儿装进麻袋里,当他把人抗到甲板上准备吓唬吓唬她时,络腮胡男人已命人开船回巢,他们今日这一票干得可轻松,这行船没几个大老爷们,也就乘了一千金小姐和一干丫头婆子,收拾起来利落得很。 没行多大一会儿,他们遇见一艘大船。 “老大?咱今儿个真是走大运,这是送到嘴里的肥肉啊!” 远远打量过那艘大船,络腮胡男人一巴掌往王二麻子脑门照顾去,他是眼瞎嘛,那种船他们怎么敢惹?“老实点,给老子滚回船舱去。” 王二麻子哭丧着脸回去,却忘记船头甲板上那只麻袋子。 眼瞅着两船相遇,另一边那大船上二楼的光头汉子‘咦’了一声。 “麻袋里有人!”达塔眼睛可尖,一眼辨出麻袋里的情况。 崔孝源根本不用犹豫,只看一眼便吩咐道。“靠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好歹是京官,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绑盗之事可有不作为之嫌,况且,船上还有秦国王子。 正派人上前查看,去者没说两句话,船上汉子抽刀砍向崔孝源的长随,长随猝不及防挨了一刀,那船船舱里顿时涌出十几人将去的三人包围,这边的崔孝源眼皮子一跳立马喊人增援。 “反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竟有贼人出没,还不快去将他们抓起来!” 崔孝源气得跺脚,秦冉等人走到那里去。 纵使匪徒再凶,碰上他们几人只能叫倒霉,热心如达塔,三两下制服了十几人,末了不忘将麻烦袋子拎回船上。 达塔把麻袋弄回去,剩下的人绑起那伙水贼,往船舱去搜去,找到那些丫头婆子。 “达塔。”铎格把达塔扯到一边,教育他不可再多事。 这边,崔孝源命人打开那麻袋。 打开一瞧,果真是个人,还是是娇滴滴、柔嫩嫩的姑娘! 虽说她发髻凌乱,面容憔悴,衣衫上满是褶子,但不妨碍众人产生一股怜香惜玉之感,女子着一身湖色夏裳,一头细柔的黑发梳成云髻,左侧插了两朵清爽的珠花,右侧是一根精致的月色玉莲,她肌肤白净清透真如那玉莲,仿佛用手一捏,便会留下粉红的印记,女子五官小巧,眉目清秀,樱桃小口,尤其是那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眸,看一眼,就能印在心头。 “小娘子”崔孝源的话不曾说完,有人扑了过来。 “小姐!”丢了一只鞋的丫头跑过来,一把抱住女子低声哭泣。“呜呜,好在你没事。” “君竹,扶我起来。”女子一直垂头,待拭去眼角的泪水,走到崔孝源面前,行了礼才柔声道。“汝是孙家小女,今日得各位相救,大恩实难以言谢,待至长安必定亲自上门感谢。” “孙家?江南孙家?”听到孙家和长安,崔孝源脸色一变,不会吧,这种事都让他遇上了? 稍远处,秦冉半眯了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 孙家白莲 “孙家?江南孙家?” “小女姓孙,名云莲。”她说这话时低眉顺目的样子,面上虽显露出几分娇羞,但后半句那几字倒是让在场几人听得清清楚楚。“父亲大人正是扬州刺史孙世权。” “哦,原是孙刺史家小女,说起来,我与孙刺史还见过几次,好啦,快让丫头扶你去休息吧,那帮水贼押到我们船舱里去,靠岸时必将他们送去衙门大牢。”萍水相逢而已,纵使晓得孙家的背景,崔孝源亦不愿去蹚那趟浑水。 “多谢对了,不知您是?”福了身,孙云莲柔声续问。 “我乃鸿胪寺少卿,崔孝源。”反正救了人,总得让人知道,崔孝源随口便答。 “多谢崔少卿。”闻言,孙云莲再次行礼,同时眼中盈盈含泪。 “诶,不必多礼,快回去休息吧。”见她如此懂礼讲究,崔孝源暗自点头,果真是大家族出来的女子,规矩学得一丝不差。 孙云莲接过丫头君竹递过的手绢,轻拭眼角,她点了点头,却站着没动,复抬眸望向在场的几人,含羞的看了一遍,才问着崔孝源。“不知其他几位恩人,如何称呼?” “嗯”此时,崔孝源忽然觉得太过于讲礼似乎不是什么好事,侧身退了一步,他简要介绍起几人。“这是宋御史,这是即将至大理寺上任的秦主簿,他是我的贵客。” 出于安全考虑,崔孝源没提多尔图的真实身份,只是隐晦的说是他的贵客,顶多让人联想到他是秦国贵族。 顺着崔孝源指向几人的手,孙云莲一一看去,见到宋天瞬时,她明显眼前一亮,想不到宋御史这般年轻且一表人才,敛去眼中惊艳之色,孙云莲跳过唯一的女子秦冉,再将目光落在多尔图身上,区别于汉人的模样,此男相貌堂堂、气宇轩昂,瞧他满头扎着细小的辫子,孙云莲猜测他来自秦国,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扬起面庞时,她看着秦冉开了口。 “哦?秦姑娘要去大理寺任职?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女中豪杰是也!”孙云莲一脸钦佩之情,光是听崔孝源说,她已满是艳羡。 闻此,秦冉未搭话。 “唉,云莲自小身子骨柔弱,不然也学那木兰从军去。”吃了闭门羹,撞上大冰山,孙云莲尴尬着扯了扯嘴角,转向崔孝源。“崔少卿,小女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脸上堆了笑,他却生了警惕之心。 “今日遭遇水贼一事,可把我吓得七魂丢了六魄,船上都是些婆子丫头,也没几个壮实男子,我这心里实在瘆得慌。不瞒您说,小女本随母亲、姐姐和姨娘一同上长安,路上木船不幸撞上礁石,母亲受了惊吓人有些不好,而临时仅寻到一艘小船,我便请母亲、姐姐和姨娘先行一步,我和一干丫头婆子留在附近等母亲派人来接,可没过两日,姐姐捎信给我告诉我姨娘也不好,我念着多一人能多分摊一些,故急急忙忙上了路,谁知呜呜。”孙云莲眼圈红红的,声音哽咽起来。“望崔少卿能顺路载我一程至长安,不求如何,但愿有个落脚屋子便好,崔少卿,小女子感激不尽。” 人家话说到这份上,崔孝源颇有欲哭无泪之势,他怎么好拒绝呢? 孙云莲为扬州刺史的女儿,尽管是个庶出,一般人也不敢随随便便甩脸子给人家看,谁让孙家嫡出女儿是圣上宠爱的嫔妃? 孙家人近来前往长安,想必与该嫔妃怀上龙胎有关,这节骨眼上,真是实在不好处理此事。 而说起来,现芙蓉城县令郑超其妻孙俐还是孙云莲同父异母的姐姐,念及此处,崔孝源偷偷瞄了一眼秦冉,想知道她是个啥态度,听说秦冉与孙俐关系不错? 秦冉仿佛闻之未闻,崔孝源一时不知她究竟是真听不懂搞不明白孙云莲和孙俐的关系,抑或,她正准备置身事外?而她旁边的宋天瞬更是看都不看这边一眼,崔孝源明白,他的世界里一贯只有秦冉一人。 崔孝源无奈叹口气,又瞅瞅坐到小棚里乘凉去了的多尔图,心里犹豫再三,孙家的人应该不会有问题,但他也不知多尔图是个什么意思,他左右两侧的达塔、铎格倒神色各异的看着孙云莲。 短短一瞬矣,崔孝源的脑子已经转了好几转,最后深呼吸咬了牙——不反对可理解为默认吧?! 默认接受孙云莲的请求,便需要安排住宿。 孙云莲要求一个遮风挡雨之处,但崔孝源肯定不能将人随意打发了,船上最好的几间屋子早就住了人,想来想去,崔孝源只能腾出船舱中间靠后的两间房给她,也就是说,除了丫头君竹,孙云莲还可以带几个粗使婆子,对于这样的结果,孙云莲感动得又哭了一场。 瞧见那盈盈泪眼,崔孝源安抚两句,赶紧叫人收拾屋子请孙云莲前去。 其实吧,谁不愿意多同美人待在一起,可因陈娘一事的发生,每每看见漂亮女子,崔孝源脑海里立马浮现家中母老虎操着擀面杖追着他打的画面,有些事得防范于未然的好。 船上多了几人,船后多了支船,并没打乱谁的日子,几人游山玩水闲情逸致,甚至停了船去登了峰顶山亭,访了深山庙宇,甚至爬了有名的峰塔。 期间,那孙家小女似不存在一般。 自遭遇水贼那日后,孙云莲病了好几日,快到陈州才逐渐有了她的活动足迹,她先赠与秦冉一个她亲手绣的荷包,当着那正垂钓的冰山人儿自言自语般讲了半天的话,跟没事儿人一样去了崔孝源那儿道谢,宋天瞬自然称不便见客不见她,她却在多尔图房间消磨了一下午。 “公子可是来自秦国?”寒暄几句,孙云莲好奇问道。 “孙姑娘怎知?”多尔图也不否认,右侧嘴角微扬,她的打量,她的试探,让他觉之有趣。 “呵呵,若听公子口音绝对猜不到你是秦人,不过小女幼时念过几天书,从见识渊博的先生那儿听过一两句,秦人一般身材高大威猛,肤色深于汉人,五官十分立体,眼窝深,鼻子大,嘴唇厚,小女当时还觉得挺吓人,因为先生还说秦人的眸子有蓝有绿,小女读那旧时画本子里的妖怪就是那样。那日见了公子啊,小女才知什么叫浅薄,人各有异,像公子,不生得英俊潇洒、仪表不凡,特别是公子那英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 哈哈笑了几声,多尔图道。“姑娘过奖。” “哪里哪里,云莲口拙,就会说些大实话。”孙云莲作娇羞状,垂了目,低了头,露出一截光洁的脖颈,极易令人想入非非。 “姑娘真是个妙人。”说实话,多尔图感到一种矛盾的可笑,不是说唐国流行含蓄的风格?怎他眼前的姑娘,外似含羞,内似奔放的花朵?孙云莲变了花样的讨好他,除非多尔图眼瞎了耳聋了,不然怎么会看不出听不见?而这种恭维与带着崇拜、憧憬的目光正是大多数男人所喜欢的? “公子若不嫌弃,唤人家一声云莲可好?”眼见气氛融洽,孙云莲鼓足勇气,脸颊红扑扑的道。 算准了男人的性子,孙云莲却算不准男人的变幻莫测。 看她瞬间脸色苍白,多尔图缓缓解释道。“孙姑娘,在下初来大唐,不愿失了礼数。” “抱歉,是云莲考虑不周。”孙云莲脸色稍霁。“公子,你尝尝这绿豆汤和红豆糕,都是云莲亲手所做。” “多谢。” “那打扰公子了,云莲先回房去了。” 孙云莲要离开,多尔图顺道要出去,两人行至门口,她刚踏脚,不料给门槛拐了一下,眼瞅着就要狼狈的倒在船外甲板上。 位于她身后的多尔图快步上前,顺手一拉,孙云莲不知道怎么一转,贴上了他的胸膛。 两人靠得极近,似乎呼吸可闻。 这二楼房间不远的凉棚处,有两人立在船边,他俩正是秦冉和靳左。两人不看那边的场景,已经猜测到发生了什么,而靳左更是将屋子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有趣。”靳左面朝湖水,幽幽道一句。 “我也觉得。” “可惜,你家宋御史错过美人免费的投怀送抱。” “天底下哪儿来白吃的午餐?靳左,你瞧见她给宋天瞬送吃食?”那么浅显易懂的道理秦冉不相信他会不懂,想都不用想,她知道宋天瞬肯定没那么傻,至于多尔图嘛,秦冉但笑不语。 又让秦冉猜到了结果,靳左有些不爽,她怎么那么了解他? “唉,这不没机会嘛,宋御史直接闭门不见。”耸肩,靳左摊手叹息。 “理由?” “你自己去问。” 那种理由,靳左嘴里可讲不出来,待秦冉晚上去一问,也不禁红了脸,某些人啊就是无耻,她建议他写本书——论无耻是怎样练成的 暂且回到那日船上,两人瞎扯一阵后,秦冉看着两岸变换的景色,问靳左。“快到陈州了?” 关于行程的问题,靳左已经跟她‘讨论’过无数次,不耐烦的靳左早已嫌弃秦冉的‘啰嗦’,出于扳回一局的心理,靳左偏过身子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是急着到长安办两案子,升官发财娶媳妇?” 靳左话里的打趣秦冉自然听得出来,难得一笑,秦冉不紧不慢回复他。 “他是我媳妇,你是我媳妇的陪房小丫头?” 言下之意,莫非,你靳左着急嫁给我作陪房好暖床? 至此,靳左红了一张老脸,语塞。 翌日一大早,一行人到了陈州。 陈州一面靠山一面临水,颇有依山傍水之势,作为著名的人口大城,街头真是人头攒动,沿街各类铺子应有尽有,好不热闹。 陈州最近连着好几个当地节日,好在早定好客栈,免去不少麻烦,而给孙云莲那边的丫头婆子多安排几个房间不是难事,但崔孝源没料到孙云莲会拒绝,因孙家得知孙云莲的情况表示很放心,他们急着去长安便先走了,但住宿之类的问题已妥善解决。 秦冉一行人在悦来客栈住下,本以为再见不到娇滴滴的孙云莲,晚上用膳时,她主动跳了出来。 “公子,云莲明日就要赶去长安了,再一起走也不合适。”等多尔图吃完,孙云莲似告白般,手里揉着一张手绢,说了半天才说完这话整话。“今日恰好为花灯节,云莲想邀请公子一同领略当地文风特色。” 话又说回来,别看孙云莲好像害臊得不行了,她这话其实说得相当巧妙。 不是她个人非要约他出去哦,是人家想表达感谢之意,邀请他领略陈州当地的人文风范,加深秦人对于大唐文化的认识,利与各民族之间的交流发展。 “宋御史和秦主簿可一同前去,多热闹啊!”多尔图还没回答,孙云莲补了一剂药。 “当然得去。”宋天瞬一口应下,不过他指的是他和秦冉,整过去整过来,最后去的时候变成了四人,靳左和铎格达塔成了跟在后面的小尾巴。 夜幕降临,街上热闹非凡。 “哥哥,给姐姐买束花吧!”有男童跑到几人面前,脖子上挂着一个装满鲜花的木桶,平时可无人费那钱去买没用的花,今日是花灯节,同花有关的鲜花、花扇、花钗、花灯皆摆在各个小摊上。 “都是我娘种的花儿,可香呢!”担心他们不买,男童努力游说。 女子哪能不爱花,孙云莲耳根子粉红一片,她悄悄看一眼多尔图。 有所反应的却是宋天瞬,他给男童一个小荷包,从木桶里拿走所有鲜花,一并塞给秦冉。 顿时,孙云莲眼中闪过羡慕和嫉妒。 “你们两人真是羡煞旁人。” 孙云莲说了这话,却见秦冉把花送给了坐在桥头的瞎眼婆婆,她惊讶之余,等着看宋天瞬难堪,她当众拂了他的脸面该多生气?相处一段时间,孙云莲感觉出宋天瞬可不好对付。 万万没想到的是,宋天瞬根本不生气,他只是走过去牵了她的手,两人一起往前走。 “公子,陈州文化很有特色,花灯节不仅会在河中放花灯,而且会由县衙组织游花队伍,还有踩高跷、花车、打铁水”见多尔图把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孙云莲提高声调。 “小姐小心呐!别挤啊!” 过了桥,忽涌一股人流,君竹突然拉住孙云莲,孙云莲把身子贴在微微发愣的多尔图身上,而宋天瞬搂着秦冉,几人一下子给人流挤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 引诱计谋 人群蜂拥而至,大家兴奋着争相往前挤,去看那正往主街上行来的艳丽花车,精致的木架子车,娇艳的花朵,翠绿的枝叶,装扮欢乐讨人喜,尤其是半大小孩,爱跟着花车一路小跑,跑到河边去看飘在河面上造型各异的花灯。 快到河边时,只见一大片开阔的土地,空地中央的传承艺人正打着铁水。 黑漆漆的夜,滚烫的铁水跃然一跳,跳上天空,绽放朵朵星花,花儿千姿百态,下落时转变为颗颗璀璨流星,霎时间,可谓漫天繁星,绚烂无比! 有人仰望星空,有人蹲身放灯,有人默默祈祷,有人耳鬓厮磨。 同一星空下,石桥的东侧,给人群挤散的孙云莲和多尔图同样欣赏着难得一见的美景,女子偏好浪漫,当孙云莲在脑海里幻想出一些美妙场景片段且沉浸其中的时候,她身旁的多尔图早分了神,因他注意到达塔和铎格不在身边,原地耐心等了一阵子,他们居然还没找来? 孙云莲的丫头君竹一直跟在两人身边,铎格和达塔反而跟丢了?两个精壮男子竟不如一名弱小丫头? 低头看孙云莲,他的眸子里多了一些复杂的东西。 “公子,一起去那边瞧瞧?”一时忘了身份和男女之仪,孙云莲用指尖捏住多尔图的衣袖口子边缘,踮起脚尖,扬起小脸,以小女儿娇态在他耳边细细说道。“花灯好美,令人沉醉。” “好,你开心就好。”略微收紧下颚,多尔图右边嘴角往上拉出一个完美的幅度,似情人般轻喃,他语气中全是柔情蜜意。 他的温柔落在孙云莲眼中,仿佛一头小鹿撞击她的心脏,整颗少女心马上就要扑腾飞出,眼里开始冒七彩泡泡,但想到应有的矜持,孙云莲紧紧咬住下唇,却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满脸幸福的样子。 走到最近的花灯铺子里去,孙云莲一边忙着选花灯,一边拉着多尔图的衣袖不放。 “公子,哪个好看?”仰着小脸,她期待他的回答。 “这个与你极配。”指着她目光停留最久的一盏花灯,多尔图顺着她道。 一颗心已经飞了出来,孙云莲呆呆的看着他,几乎忘记合上嘴。 一旁的店家眯眼笑着,极力推荐这镶了金边的昂贵花灯。 “公子真是好眼光啊!要说这陈州谁家铺子浮云莲花灯做得最好,我们景阁宣要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莲花做得栩栩如生,瞧这花瓣,瞧这灯座,保证是独一无二,同这美人,想必一样是万里挑一的妙人啊!”既夸了自家花灯,又赞了这对俊男靓女,店家一席话说得刚回神的孙云莲再次飘飘然起来。 多尔图未语,孙云莲傻笑,他俩身后的君竹呵斥一句。 “店长,卖东西就卖东西,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君竹个头小,加上清脆宛如黄鹂鸟的声儿,倒有几分玲珑之姿。 “嘿嘿,男才女貌,忍不住忍不住。”店家笑着打哈哈,又赔笑又挥手,担心几人不买他的花灯。 多尔图付了钱,接过店家递过来的花灯时,不经意间瞅了瞅君竹,面容平凡的姑娘落在人群里想必再也做不出。 回到河边,孙云莲对着花灯默念许久后准备亲自把花灯放进水里,拒绝君竹替她去放的建议,她虔诚的走到岸边。 然而,她的确运气不太好,兴许是来来往往的人过多,岸边湿了水,孙云莲踩在一块泥地上脚踝莫名一麻,一下子滑了脚,整个人身子前倾眼瞅着就要面朝河水倒下去,而君竹又离得较远,根本来不及拉住她。 如果孙云莲掉进河里,被人捞起来的她估计连死的心都会有——多丢人啊?! 不幸之中总有一个万幸,多尔图飞身过去,一把搂住她的腰肢。 “哎呀小姐,你的裙子湿了。”虽不至于掉进水里,可她一侧衣衫整了个半湿。 “这如何是好”孙云莲的脸颊红得像成熟的苹果,自觉难堪得紧。 “先回去吧。”上前一步,多尔图继续搂着她,三人只好快速折返悦来客栈。 几人离去,落在岸边的花灯忽然滑到河里,静静远去。 与此同时,石桥西侧,路边挂着一盏盏花灯,蕴含各种美好寓意的花儿与星星灯火伴随石板路蔓延开去,仿佛这一路永远不会有尽头。 路上,宋天瞬一直牵着她的手,两人不用故意找话说,想起什么便说什么,没话题时静静走着,他俩并肩走在街上时总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冉冉。” “嗯?” “想唤你的名字而已。” “傻瓜。”停在一个巷口前,秦冉面上习惯性无笑却眉眼间染了笑意,她伸手将他一拉,随即勾住他脖子,两人身子转换,转到里面偏暗的地方。 胳膊肘搂住他的脖颈,秦冉便将唇贴上徒然火热的位置,磨碾吸允、深入徜徉。 顷刻一吻,时间静止,天荒地老。 离开那唇瓣,秦冉用舌尖舔了舔嘴唇,那里仍残留着他甜蜜的气息。 记得,他俩第一次相吻还是在棺材里,从坟地通往回魂苑的曲折通道,至现在的街头巷口,秦冉发现并且承认自己有已从迷恋向贪恋的趋势发展,她很喜欢这种特别的滋味。 当时,宋天瞬脑子稍微有些蒙。 为什么呢?因为他们身处街面。 本是花灯节,路上行人不少,周围路过的姑娘小伙大叔大妈纷纷忍不住瞥上两眼,要么加紧了步伐,要么捂住脸嘀咕一句‘非礼勿视’,说实在的,他俩忘我的行为于大唐可不雅观,要怎么亲热你回屋关上门爱干嘛干嘛,大庭广众之下亲亲我我搂搂抱抱,便有些观念上的不成体统,但亏得在花灯节上,大多数人能够理解年轻人的冲动。 “叮铃”耳边脆生生一响,宋天瞬和秦冉回过头来才想起来身后有条小尾巴。 靳左不是不知他俩有过亲密举动,知道是知道,亲眼见到又变成了另外一回事。 一个不小心,靳左踩到一串不知是谁失落的铃铛,一不小心‘打扰’到两人,瞅着宋天瞬,他露出害怕兮兮的小样——某人秋后算账的本领不小。 惊讶归惊讶,宋天瞬反应倒不慢,他握住她的手将其揽进怀里,其实,她的主动已说明了一切。 其他人见到这般举止的女子会认为她轻浮,而宋天瞬再清楚不过,如秦冉,她那样做是表示把他放在了心里她是认定了他,感动与满足早取代了兴奋,蔓延出浓浓的幸福,遇见她,一生何其幸运。 “去看放花灯?”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他抱着她,打算晚上好好‘回报’她一番。 没花多少功夫,三人跟着人流走向河边,宋天瞬正打算去买个花灯,秦冉忽然拉住他讲起一个故事来。 她曾在北方临河的一个县城遇见过一桩怪事,类似的夜晚,类似的小河,类似的花灯,不同的是花灯中间摆放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猩红血液将每一片花瓣染成渗人的殷红色,飘到河边的头颅花灯直接使岸边的百姓晕倒一大片。秦冉那时带着陆晗就在河边放花灯,她靠近一看,发现那颗头颅十分新鲜,为年轻女性,从伤口感染情况来看,估摸着死于一个时辰前,秦冉赶紧顺着河道往上游而去,因天太黑,除了一些血迹,她没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翌日,县衙里有人碰巧认出死者,称该女是县城里有名的周大善人的幺女,于是,衙役上了周家,周家起初捧腹大笑,笑的是此事的荒唐!天大的笑话! 因花灯是昨晚发现的,也就是说人是昨晚死的,可昨晚上他们一家子明明在一起吃饭,家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皆可作证,他周家幺女怎么会莫名其妙死了? 县城不大,县衙里便没配置专门的捕快,碰上凶杀案件一般都是寻经验较为丰富的衙役来处理此事,再加上县衙衙役一向欺压百姓,他们没办几件大好事,伤天害理的事倒是干得不少,百姓憎恨他们都来不及,哪里会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搞清楚衙役的来意,周大善人跳起来愤怒斥责了好几句,衙役见周大善人说得信誓旦旦,不疑有他,便灰头灰脸的走人了。 秦冉和陆晗那年尚少,有些话说出来也无人相信,可她了解到,周家幺女在衙役上门当日一早和丫头去了城外的道馆。 过了两日,衙役因连死者都辨别不出,且无人上报失踪人口,这事故朝着‘尘封’的方向发展开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周大善人找到县衙——他家幺女不见了! 原来,周家幺女两日前去了道馆,本应当日回来却迟迟未归,连跟着她的丫头婆子都不见了,周家急忙派人去找,昨日天亮找到天黑,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更诡异的是,道馆里空无一人! 幺女的性命与名节想比,周大善人只有选择报官,说了不少好话,县令才命所有县衙出去找人。 诡异的事在第三日傍晚发生了,依旧是那条放花灯的小河,一具无头女尸被人在河边发现,根据衣着首饰判断,她正是周家幺女,而最最令人惊讶是她尸体处于温热状态——人才死不久! “怎么可能?”听到这里,靳左忍不住说道。“如果那个头颅是周家幺女,他的家人为何说她当晚在家中?如果那个无头女尸是周家幺女,如何保证尸身几日不腐?” “此事确实有异,头颅应该是本人。”头颅、尸身不在同一时间出现,宋天瞬也有几分不解。“就算用人皮面具,不可能不会发现,就算找一个同死者的容貌相似的女子,亦非异事,再者,杀一个人哪儿用得着那么麻烦?” “不,肯定有人说了谎。譬如那尸身,很有可能是假的,周家幺女前几日就死了!谁知道周家人是不是都在说谎!也不对,周家几十口人,不可能上下口风完全一致,那个道馆嘛肯定是他们把周家幺女杀了,顺便把她身边的几个丫头婆子杀人灭口。”一个人的模样不好作假,没有头的身子还是可以弄个假货,靳左反驳道。 “经周家人证实,他们在尸身上找到周家幺女后背上的胎记,以及小腿上一处前几年摔倒后留下的伤疤。其实周家的人口状况不复杂,周大善人一正妻一小妾,妻生两女一子,妾无所出,小女自幼养在闺中,温顺乖巧,并无与人结怨,又因大女儿早出嫁,所以周夫人特别疼爱幺女,女儿的惨死对她打击很大,不久后病重去世。” 秦冉的故事,靳左反反复复想,想不出个头绪,最后猛然反应过来,这是不是一种变相的报复? 报复他踩中那铃铛坏了两人好事,借此折磨他? 以后看见花灯,他估计都得幻想能看见放在花灯中的女子头颅! 一想到此,靳左不禁毛骨悚然,他黑着脸不吭一声溜走了。 靳左一走,宋天瞬牵她的手沿着岸边散步,秦冉笑了笑,不再提花灯的故事,换了个话题,讲起这几日心中的疑惑。 “孙云莲的身份可为真?”从麻袋里的孙云莲出现在众人眼前时,秦冉已时不时关注起她。 “不假。” “若是不假,孙家同秦国大王子扎吉克纳古私下有联系?” 表面上,秦冉说得云淡风轻,用的词汇仅为‘私下有联系’,实际上,其中表达的含义完全不是什么私下交情那么简单,朝廷命官和他国王子相互勾结,再无知的百姓皆知其严重性,说不好就有通敌卖国之嫌! “不好说,目前为止,孙家和秦国无直接联系。”宋天瞬懂得秦冉的意思,他现在无法确定其中的联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除了那孙云莲。” 若扬州刺史孙世权用孙云莲作为棋子布局,那便完全不需要担心,凭她的智力能担任什么重任? “这件事本身透着诡异。”秦冉想说孙云莲遭遇水贼一事,她的说法破绽太多。 像她刚上船那几句话,他们未曾提到长安,她怎么知道他们会去长安?说什么待她回到长安后,亲自登门拜访。 “多尔图不傻,你在操心什么?”捏了捏她的手背,宋天瞬半眯着眼。 “就事论事。” “行,我们谈谈更重要的正事。”宋天瞬觉得今晚该聊一聊‘夫纲’的事儿。 夜将深,他们往回走,而吸取教训后的靳左始终保持落后五六七八步的距离,途中,几人不忘看会儿热闹,热闹的主题为亲兄弟争一女,不禁拳脚相向。 快到悦来客栈,二楼传来一声巨响,抬眼一看,两名黑衣男人一前一后混着木渣碎片从窗户掉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 突发变故 站得虽远,但在场三人看得清清楚楚,将黑衣男子踹下的人正是大秦王子扎吉克多尔图! 秦冉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可眼前正在发生的事却是明摆着的——暗杀多尔图的人又出现了,不作丝毫犹豫,她抽出卡在后腰的灼寒跑向悦来客栈。 “你去帮忙。”宋天瞬落下一句,追着秦冉而去,管他什么王子,他的女人才是重点。 靳左冷哼一声,飞身而去。 暂且将画面拉至多尔图和孙云莲回到悦来客栈的一刻。 从上空俯视而下,整个悦来客栈呈长条状,客栈一面临街一面临河,若有人推开一扇桃窗,会见两岸垂柳随风而舞,似仙子的绫罗缎袖;复以平视而去,可知它有两层楼,一层为大堂,左侧是后厨、杂房、马厩,右侧则有几间普通客房,二层一律为上等客房,共计十八间,楼梯一端正对着一楼大门,另一端通往二楼最东边,踏上二楼,中央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两侧各置九间宽敞且典雅的客房。 和其他客栈相比,悦来客栈房间不多,却装修精致,清静高雅,走的自然是高档路线,主要接待身份尊贵的客人。 待多尔图三人踏进客栈,守在门口的店小二话不多说,笑着将几人引上楼,随后开了楼梯口的一间客房,贴心送去温水、巾绢等物。 二楼走廊,其实出现过一段小插曲。 当几人刚上二楼时,当多尔图仍一手搂着飘飘然的孙云莲时,留在客栈休息的崔孝源碰巧遇见几人。 崔孝源一眼瞟见附在女子如杨柳般纤细腰肢的那只大爪子,顿时额头冒汗后背发凉,一副隐私性极强的图面跃入脑海,崔孝源不禁猜测两人是不是已产生了那种亲密关系? 一时间,崔孝源后悔不已,他早不出门晚不出门怎么偏偏挑了这个时候出门还偏偏碰见这档子事儿?如果就他一人瞅见了还好,可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随从呢! 唉,崔孝源天人交战半天,默默叹气后硬着头皮往前走。 “王,王公子。”多尔图身份未告诉孙云莲,他的姓氏亦不适合相称,崔孝源便喊一声王公子,不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已按照自己构想的故事情节说道。“孙姑娘瞧着虚弱,是不是身体不适啊?哎呀,八成是着凉了,这个天总容易头疼,忽冷忽热,孙姑娘赶紧去歇一歇吧,对了,需要寻个大夫来不?” 与其说给多尔图听,不如是说给他身后的随从听,既堵了众人之口,又卖了个人情,崔孝源脑子转得极快,他才不会去干那些傻逼才会干的事。 “多谢崔少卿,云莲无大碍,就是刚才人太多胸口有些闷,一会儿便好。”孙云莲小脸一红,见崔孝源有意无意把视线落在腰间的手上,仿佛受到惊吓般缩了下身子。 “那就好那就好,王公子,有事跟我说。”崔孝源假装看不见更看不懂,笑嘻嘻道。 多尔图面无表情,用鼻子淡淡‘嗯’一声。 崔孝源称肚子饿得闹腾要去孝敬五脏六腑,便同他们告辞下楼,长长的走廊上,他眼观鼻鼻观心,坚决不回头瞄上一眼! “公子,云莲”崔孝源等人一走,孙云莲娇羞的看向他。 “先去清理裙子吧。” “谢公子体谅。” 孙云莲和君竹去了楼梯口旁的客房,多尔图则推开他走廊西侧临街的房间房门,一进门,他不由得拧眉,铎格和达塔居然还没有回来。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难不成,铎格、达塔两人遭遇了什么无法摆脱的事情? 心底涌出些不安,此时此刻,他又不能去找两人,身处明处的他怎么能轻易看透躲藏于暗处的影子? 多尔图站在窗边,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场景,手中握着一杯凉透的茶水。 估摸着过了一刻多一点的时间,多尔图听见‘哒哒哒’三声敲门响。 门声止,娇滴滴的声儿传入他耳。 “公子,是云莲。” 微风进窗,挑动鹤身烛台上的烛火,多尔图放下手头的凉茶,他靠塌半倚,眉峰间染了一层寒意,面上却显得慵懒、恣意潇洒,就在孙云莲没听见回复打算再敲两下时,他道一句。“进来吧。” 门没锁,被人轻轻一推,棕红木门随即往里敞开。 门边,为一位亭亭玉立的妙龄女子。 她梳了个妇人常用的堕马髻,右边插了根金步摇,其下用几朵珍宝钿花装饰,女子玉瓷般透白的额头朱红一点,眼若秋水,含羞相望,顾盼生辉,她着一身轻薄纱制夏衣,不是陈州流行的款式,而是长安城内的千金小姐喜好的半臂襦裙,月牙白的绫带随意套在肘弯,宛若初入凡尘的仙女,高腰襦裙将前胸挤出一道美丽的波浪纹,惹人想入非非,女子本身的娇嫩及打扮的妩媚,明摆着是邀请对方一赏芳泽。 不敢直视坐在塌上的多尔图,孙云莲紧张着伸手合上门,剩一条门缝的时候,她偷偷看了眼门外的君竹,深吸一口气。 以踏步生莲之姿,缓缓停在塌前三步的地方,孙云莲低头,因她的脸早就红得像那过年的红灯笼。 “公子可累了?不如让云莲服侍你歇下?”短短两句话,早背了无数次的话,差点令她窒息。 毕竟,这般赤-裸-裸的邀请,怎能出至孙家未出阁的女儿之口? 塌上的多尔图没有立马说话,沉默的时候,他甚至能听清她越来越快的心跳。 “过来。”他朝她招手。 “公子”孙云莲依旧不敢正视他,只敢挪动一步小心翼翼靠近,她紧张又兴奋,不知他会如何待她,尽管脑子里全是小册子上那些令人脸红气喘的姿势。 下一瞬,她所期待的任何都没发生,一只大手反而硬生生出现在她的眼前。 多尔图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盯着她的双眼哪来什么怜香惜玉,分明就是厌恶至极。 “谁派你来的?”话声轻,分量却不轻。 “疼,公子弄疼我了。”眸子里噙了泪水,一眨眼的功夫,泪水便大颗大颗的下落,滴在多尔图手背上。“云莲不知公子在说些什么,公子若讨厌人家,走,云莲走就是了。” 冷然一笑,多尔图放开她。 孙云莲强憋着一口气,她起身要走,她何曾受到这样的屈辱? “慢走不送。” 然而,她背后冷冷的一句令孙云莲的脚步霎时一顿,他当真无一点儿怜惜之意?今日,他当真不要她服侍? 呆呆的挪了两步,孙云莲突然想起门外的君竹,她用牙齿咬住下唇,疼痛感使她暂时咽下他给的羞辱,转身后她脸上只剩委屈。“公子,是不是误会云莲了?” “孙云莲,我没空陪你玩,怎么,他就派你来对付我?***呵呵,他如何确定你能入我的眼?”多尔图以为孙云莲是自己的好哥哥纳古派来对付他的人,接触了好几日皆摸不透她的真实意图,看今日所发生之事,纳古莫非真要‘好心’送一个唐国女子给他? 孙云莲前一刻傻愣愣站在原地,后一刻,那只大手已掐住她脆弱的脖颈! 孙云莲本是惊讶不已,而这种惊讶很快上升至了惊慌,甚至惊恐,多尔图手向下移,掐住手臂往上一抬,她的双脚立马离开了地面,呼吸愈发急促,直到她不再挣扎,眼前不再模糊,她才如断了线的风筝,终于获得了久违的自由。 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待稍好一些,她眼角又挂着两行泪。 多尔图蹲在她面前,强行扳过她的脸让她与他对视,孙云莲抬眼见他冷酷的表情,再不敢嘴硬。 “公子,我不知道父亲要如何对付你,父亲只是让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真心倾慕公子,公子,你要相信我啊!”中间的停顿是她无法说出口的东西,她怎么能说出父亲让她来引诱他的话来? “你父亲?”孙云莲嘴里冒出的父亲,使得多尔图意外挑眉。 “我——”死亡的感觉还笼罩在她的头顶,孙云莲欲吐露一切。 可惜,老天不给她机会。 她话没说完,多尔图侧了侧耳朵,他听见不远处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放开我,啊” 孙云莲的话比起声音的主人正遭遇危险,论谁更重要,多尔图选择后者。 猛然推开门,她往东边那间房跑去。 一脚踹开木门,没看见那人,多尔图似有所感应一转身,走廊尽头,楼梯处出现几名黑衣人,黑衣人遮了大半张脸仅露出眼睛和额头,每个人直勾勾盯着他,目露凶光! 幽长的走廊,一端是多尔图,一端是逐渐增多的黑衣人。 周围寂静得诡异,除了细微的脚步声,气压令人窒息。 “嗖——” 犹破竹之势,一支匕首飞过走廊笔直插进当头的黑衣人脑门之上。 刹那间,尖叫声、撞击声、敲打声不绝于耳,悦来客栈二楼乱成一团。 “哪儿来的王八羔子!”那走廊尽头的光头汉子用刚学来的汉话大呵一句,如拎小鸡仔般拎起面前的黑衣人,对准窗户随手一扔,黑衣人便落到对街的屋顶上去了。 ‘失踪’一夜的达塔和铎格终于及时赶回,一人对付黑衣人,一人则急忙钻进一间早砸得稀烂的客房。 “达塔,接住!” 铎格用了吃奶的力气才把两个成年男子都举不起的铁球扔了出去,达塔向上一跳,轻松接住他的武器——流星锤,有了锤子开道,跟在他身后铎格很快走到多尔图身边。 “王子,怎样?”以一人之力对付一批又一批的黑衣人,难度不低。 “我没事,把人引出去,不要伤及无辜。”潜意识觉得秦冉不会喜欢他伤及无辜,多尔图反常式说道。 微微一愣,铎格随即点头。“好。” 铎格话音一落,便见楼梯处的秦冉,她挥着一根黑黢黢的棍子击打在黑衣人身上,以惊人的速度前行,未见血肉横飞,那些与她擦肩而过的男子皆莫名倒下。 他正欲张口,只见宋天瞬忽然出现在她身后。 不知他说了句什么,就把秦冉拎走了。 取而代之出现于原地的人是靳左,一柄长剑,顿时一片刀光剑影。 秦冉听了宋天瞬的话下到一楼,因他同她讲楼下有个十五六岁晃眼一看像陆晗的男孩,他受了重伤,当然,秦冉急冲冲下来一看就什么都清楚了,她仅瞪了他一眼,接着帮男孩处理伤口。 对她看穿自己心思一事,宋天瞬只是摸了摸鼻子。 话又说回来,也算他间接救了这店小二,使他避免遭遇年纪轻轻就要失去双腿的悲剧。 事情闹得不小,县衙迅速来了人,而给团团包围的黑衣人见势不妙,干脆咬破嘴里藏好的毒药——服毒自杀,他们动作太快,靳左等人未能及时制止。 县衙来人见客栈里的无数尸体,不自觉都静下来,现场安静得诡异。 就在这时,悦来客栈二楼某个角落,一个大铁皮箱子传出咚咚的撞击声,靳左拉下伏在铁箱上的尸体,里面的人立马推开箱盖。 那躲进铁箱里的人,便是崔孝源。 他扫一眼周围的惨状,转过身去呕吐不止,等陈州县令和一众衙役上楼,他才从里面爬了出来。 范县令哪儿敢嘲笑崔孝源,纵使他活了几十年,见到那些断胳膊短腿难免作呕,况且,今晚出了这档子事儿,范县令为自己的官位甚是担忧! “下官来迟,望崔少卿——”又是话出口,一旁的客房里响起女子的尖叫。 “啊!”先是惨叫,紧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啊,小姐啊,呜呜” 崔孝源太阳穴突突直跳,心里闪过一股强烈的不安,孙云莲难道受了重伤不成? 所有人走到唯一一处看得出来是间客房的房门前,崔孝源站在最前面,他的身后跟着范县令、随从以及衙役,稍远的位置是双手抱胸胳膊夹着长剑的靳左,走廊西边为立着不动的多尔图三人,东西是走来的秦冉和宋天瞬二人。 “怎么了?”听君竹哭得跟死了人一样,崔孝源选择径直推门,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什么哭得跟死了人一样,分明就是真死了人! 君竹瘫坐在地,旁边塌上正是死不瞑目的孙云莲。 “小姐,小姐她死了!” “这怎么可能?!”崔孝源头一回傻眼了,她怎么就死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 耳听为虚 孙云莲意外死亡的消息,如一团压顶黑云,压得人胸闷气短。 不幸卷入一场暗杀,她没误伤,反而死在了悦来客栈,并且是在场死者中唯一的女性。其实,发生这种事,杀手不会故意把精力分散到妇孺、孩童、老人身上,若有人受伤基本都是误伤,当然,排除下令者欲将目标以外的人统统灭口的情况。 如此看来,孙云莲的死耐人寻味。 “秦捕头,快来看看!”崔孝源只扫一眼那早没生气的孙云莲,然后扭头喊秦冉,一时着急,他忘记秦冉现已是主簿的身份。 崔孝源怎么不着急,他都看出孙云莲死得不简单,别人会不知? 有些事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些事得学会速战速决。 “真的死了。”秦冉上前一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她也奇怪孙云莲怎么就那么快死了。 趁着几人征然的罅隙,范县令低声一问。 “她是谁?” “扬州刺史孙世权的女儿孙云莲。”范县令寻常的问话,使得崔孝源不悦的抿嘴,而他后一句话更是使他眉心挤出一个深深的川字纹。 为保证多尔图的安全,崔孝源和宋天瞬商量好对外称多尔图为其客人,一道上长安,因此,范县令不知多尔图的真实身份,范县令不知崔孝源所见所闻,他便不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从而引发某些一发不可收拾的事情。 “孙刺史?”陈州同扬州算不得太远,虽不识孙世权,但能至那个富饶之地作刺史,范县令晓得此人绝不简单。“傻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请仵作来验?” 崔孝源脸色一沉,准备拦下他。“范县令,此事” 又是暗杀,又是死人,范县令心里七上八下,根本没注意到崔孝源极力掩盖真相的意图。 “此事事关重大,崔少卿放心,一定会给出个交代。”以为崔孝源是不放心,范县令当场问起话来。“小丫头,你别哭了,你可知道你家小姐到底是怎么死的?凶手是谁?” 一听这话,君竹猛然抬头,眼睛直勾勾看着多尔图。 一边努力掩饰,一边极力拆台,崔少卿恨不得寻条地缝钻进去,果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而君竹的反应,令秦冉不由得看了看宋天瞬,她眼中带了几分不解。 当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多尔图身上时,他瞧上去一点都不来紧张,脸上仿佛闪过不屑的神情,多尔图淡定如常,但他身旁的达塔第一个受不了这种异样的氛围。 “凶婆娘,看谁啊?!”达塔一激动,汉语表达得有些乱,他本来想说‘你凶巴巴的看谁’。 “他!”君竹眼圈一红脸色一白,咬了唇瓣,她右手食指笔直指向屋子里最淡定的男子。“就是他杀了我家小姐!” 她的指控,令人窒息。 多尔图杀了孙云莲? “君竹这是伤心过度,脑子不清醒。”崔孝源眼皮子一跳,和稀泥般说道。“快回去好好休息,你家小姐的事情会给你个答复。” “答复?我要什么答复?这事也不用再查,因为杀人凶手就是他!” “君竹是吧?”当场就指出了凶手,范县令不太相信,转念一想,他觉得早点找到嫌疑人也好。“事情的来龙去脉,你赶紧说清楚,本官告诉你,可不许有一句胡言,否则——” 他的话才说一半,已被君竹接了过去。 “否则,君竹,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赌咒发誓都用上了,其他人一时不好再说什么,崔孝源几番欲言又止,最后无奈摇头。 “哼,这位王公子今晚同我家小姐出去看花灯,一路上尽是讨好,我倒纳闷,他一路上不瘟不火不咸不淡,怎么突然转了性子,谁知道他竟打了那样的主意!”君竹提到孙云莲便是一阵揪心的悲痛,而看到眼前的多尔图,她硬生生强忍住跳起来揍他一顿的冲动。“小姐在河边滑了一脚,衣衫湿了些,王公子便主动扶了小姐回来,我承认,我家小姐瞧王公子一表人才,心中有几分爱慕,就算如此,王公子怎能做出衣冠禽兽之事?” 经她一提醒,众人发现孙云莲的确衣衫不整,不过不太明显,若要仔细打量一番,还是能发现她裙子下摆处褶皱过多。 大家一面观察,耳边继续响起君竹的声音。 “他出于好心给小姐安排了房间换衣裳,等小姐整理好向他告辞之时,把小姐拖进他的房间,行那不轨之事!君竹一介弱女子,怎抵得过男子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关上门,耳边全是小姐的”君竹哽咽得说不下去,屋子里尽是她的哭声,哭得悲痛欲绝。 到了这里,范县令显得异常尴尬,他终于明白崔孝源先前不是不放心把事交代给他,而是想阻止他把事闹大,范县令好想买颗后悔丸吃一吃。他应该遵从崔孝源的意思,为甚?孙刺史的女儿给人侮辱至死的事让那么多人都听见了,孙刺史估计得怨恨他一辈子。 “崔少卿?”不知如何是好,范县令用求助的眼神望向崔孝源。 崔孝源白他一眼,暗自怒骂句——大傻逼。 “封锁客栈。”崔孝源立马吩咐下去,把无关人士弄走,等剩下几人他才走到秦冉身边。“秦捕头,能否确认孙云莲的死因?” 情理之下,崔孝源话一出口,立马收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对于崔孝源把秦冉置于漩涡之中的做法,宋天瞬相当不满,谁都看出孙云莲死得不光彩,为何偏偏要让秦冉去揭开那层遮羞布? 崔孝源察觉到宋天瞬的不善时,又恨不得打自己嘴巴,他哪儿敢喊秦冉去出这个头,只是念及她曾经捕头的身份,觉得这件事内部解决掉总比闹到陈州县衙去的好! 若说不恰当的地方,崔孝源觉得他应该先问一问宋天瞬的意见,毕竟,用他的人,万万不该跳过他去! 至于秦冉,倒觉得理所应该。 她不着痕迹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多尔图,然后朝宋天瞬点了头,双手一边套上手套走向孙云莲。 君竹不知秦冉的有层捕头的身份,见崔孝源再次跟她说话时语气中添了几分请求的意味,她盯着旁边的秦冉,仔细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当着所有人的面,秦冉不吭一声,径直掀开孙云莲的下裳。 她的直奔主题,使得屋子里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尽管心有怀疑,但谁都不会直接说出她死前最有可能遭遇的事。 秦冉挡住孙云莲的私密部位,可白嫩嫩的双腿还是露在众人眼前。 她低头去瞅那腿间的地方,能见强行冲撞后导致的明显撕裂痕迹,两侧留有丝丝血迹。 她一手拉着裙边,忽然抬头看了一圈,最后把视线停留在一名瘦高的衙役身上。 “过来。” 那衙役不知所以然,看看范县令,接着老老实实走过去,他一靠近秦冉,她空着的手便抓了衙役一个指头,用条白丝手绢快速裹了手指,往前一扯,衙役细长的食指就像她的探测工具一样,探进幽深的洞穴里,紧贴壁洞旋转。 这一举动,让其余的人目瞪口呆,而那衙役的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后方的靳左,不由得藏了自己的手后退了一步,他一动,听秦冉道。 “死者死前受到性侵,行凶者动作粗暴,体内无男子*****秦冉看看衙役手指上干净的手绢,除了一丁点稍干竭的血迹,无其他痕迹,她放开衙役再伸手拉开一点孙云莲胸前的衣物,并未发现任何恩爱的痕迹,说明那人非常急,急于完成一个任务。“推断为单纯性性侵。” 单纯侵犯,意味着那人只是想让孙云莲变为非处子,因她身上一点发泄欲望都没有。 “直接死因,窒息而亡,就是被人掐死的。”指向孙云莲脖子上一道浅红的压痕,秦冉转身说道。 秦冉嘴上这样说,手却轻轻碰了一下孙云莲的脖子,实际上,她是给人生生折断了后颈椎骨,行凶者绝对力量惊人。 此时,她顾虑到一些其他因素,没说出真实原因。 “性侵?掐死?”秦冉语闭,范县令嘴里嘀咕一句,眼睛不自觉瞟向人高马大的多尔图,他一看便是身体好力量大,且孙云莲死前和他在一起。 似乎无人不敢说话,屋子静得可怕,所有证据都指向多尔图,他也不解释,难道是默认了? 多尔图保持沉默,达塔却红着眼睛囔囔道。 “秦,你必须要向他们证明王子的清白!” 达塔嚷出多尔图身份后,范县令额头直冒汗,他怎敢接手此案? 其一,今晚的刺杀显然是冲秦国王子多尔图而来,一不小心,事情会牵扯到两国关系,秦国与唐国两国关系看似平和,实则微妙,其中的波谲云诡、暗潮汹涌,谁人能知?其二,孙刺史的女儿因多尔图而死,死得那般不光彩,范县令根本不敢去惹任何一方,更是惹不起。 范县令顾不了那么多,说要亲自排查,看看周围是否留有余党就赶紧溜了。 夜黑透时,县衙的人把黑衣人的尸体搬走,崔孝源派人严守客栈周围,不放一人出不让一人进,客栈里原本的人都留在一楼,二楼是秦冉几人。 因现场有过激烈的打斗,难以寻出什么特别的线索,秦冉便开始问话。 其他人晚上出去过,问话便从崔孝源起,崔孝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开口便爆了个大内幕。 “中午吃得较多,到那个时候才觉得饿,下楼用膳时碰见王子和孙姑娘,诶,两人动作有些亲密。” “怎么亲密了?” “王子搂了她的腰,我几个随从也见到了。” “继续。” “寒暄几句后我下楼了,听说是孙姑娘衣衫湿了,王子带她回来后给她安排了一个房间,这跟君竹说的一般,后来我吃了东西要上了趟楼取东西,准备一会儿去附近走走,谁知道听见孙姑娘的房间在楼梯口,我路过她房时听见她说边喊着王公子不要,边” 纵使崔孝源经历过风月场,可依旧红了老脸,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下去。 “你怎么确定是孙云莲?”秦冉明白他的意思,续问。 “她的声音我是知道的啊!秦捕头,你别看我长得着急了点,耳朵还是好使的。” “崔少卿,有句话叫做耳听为虚。” “秦捕头,虽然我不知道王子干嘛没事杀了孙姑娘,但是,客栈里没别的人了啊,我亲眼见两人在一块,又有君竹指证,这事唉,宋御史,你怎么看?”重重一叹,崔孝源望向宋天瞬。 宋天瞬低头喝茶,不搭话。 秦冉让崔孝源出去后,换了多尔图进来让他讲述今晚的事情,多尔图跟没事人一样如实交代晚上的经历,自与他们在石桥分开后,多尔图和孙云莲、君竹两人去了河边,怎样挑选花灯怎么湿了裙子他说的很仔细,再如何回了客栈在楼梯口遇见崔孝源,甚至于,孙云莲去他的房间引诱他的事都说得清清楚楚,之后便是见到黑衣人的部分。 “她惹怒了我,我用手掐住她的脖子,但没打算掐死她,那时突然听到你房里的声音,马上跑了过去。” “等等,你听见谁的声音?” “你的。”当时没见到秦冉,多尔图已经察觉出异样,后来遇见一大波黑衣人,他便忘了这档子事。“我踹开你的房门,没见到你,觉得不对劲,转身看到黑衣人,约莫半刻钟后,达塔和铎格出现。” “隔了那么远,会不会听错了?你怎么确定那就是我的声音?” “秦冉,我的听力没有问题。”多尔图搞不懂出了什么岔子,可那时的确听见秦冉的声音。 对比崔孝源和多尔图的话,秦冉晓得其中的蹊跷之处。 崔孝源听到孙云莲房间的娇喘声后回了房,正要出门,他听见嘭一声随即又是打斗声,他不敢出去躲进了铁箱里,而那嘭一声正是多尔图的踹门声。按照时间点来说,多尔图不可能前一刻在楼梯口房间同孙云莲做那事,后一刻回到走廊西侧房间掐住孙云莲脖子,短短时间里,他还跑到秦冉房间去 想来想去,秦冉觉得故事里要么有人说了谎,要么有人造了假。 是崔孝源? 还是多尔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章 坦露真情 秦冉单独找来君竹,她再次详细讲了一遍今晚所发生的全部事情,至回客栈以前的部分和多尔图所说无异,唯有孙云莲被性-侵一事上截然相反,多尔图否认侵犯孙云莲后掐死了她,君竹却口口声声说多尔图强迫了孙云莲,没多时,客栈里闯入了黑衣人,多尔图才急急忙忙提了裤子出去。 整个叙述的过程中,秦冉仔细观察君竹的面部表情及身体动作,未发现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 君竹沉浸在孙云莲的惨死中,她是绝对的悲伤难过和痛恨,她说她打小便伺候孙云莲,两人情深似姊妹,孙云莲的遭遇令她痛心疾首,对于多尔图,她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临末,君竹朝秦冉磕了几个响头,磕得脑门破了皮流了血,她请求一定要还孙云莲一个公道! 眼瞅着天快亮,碰见难题的秦冉一夜未眠,反而越来越精神。 比起君竹,其实她更倾向于信任崔孝源和多尔图,尽管两人话不一致。 反视君竹,正由于她身上找不到一丁点异常,她的过于坦然使秦冉疑虑深之,原本以为孙云莲有问题,现今看来,难不成,君竹才是最大的问题? 反复推敲,秦冉认为问题的关键应在于如何找到那一个至关重要的点? 谁都没料到,转折点,会出现在她无意间救下的店小二。 秦冉按例找了客栈掌柜等人问话,其他人那里没得到有用信息,今晚值日的店小二倒是给了一个重要线索,店小二叫小侯,腿部受伤的他是给人抬进来的。 “对,是小的亲自领他们几人上的楼,好一些的客房早给你们几位贵人留了出来,就剩楼梯口周围有几间空房,所以把那姑娘安排在了那儿,小的还送去了热水和衣物。” “是否发现异常?” “没有。”小侯一口否定,在他眼中今日一切都是正常的,除了那帮子黑衣人,当然他知道眼前这位救了她的恩人指的不是黑衣人。“没什么异常。” “你后来还上过楼吗?” 小侯摇头,眼睛转向左侧细细回忆道。“今晚是小的和阿毛哥值日,收拾得差不多了,听见楼上噼里啪啦一顿响,小的抬头一看,一个黑衣人从楼上滚了下来,唉,真是倒霉透顶了,偏偏砸到小的身上,小的好不容易爬起来,楼梯又垮了一截,那木棍子插进大腿,小的痛晕过去,多亏救命恩人” 小侯不过十几岁大的少年,说着说着就跑偏了,秦冉没打断他,耐心听他说完,接着问道。 “小侯,孙姑娘身边的那个丫头,你对她有没有什么特别印象?” “特别印象?没有。”提到君竹,小侯用手蹭了一下鼻子,见秦冉看着他不说话,小侯不好意思的说。“那姐姐瞧着挺漂亮,就是有点凶,小侯好心想去问问她饿不饿要不要点吃食,她恶狠狠的把我轰了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给孙姑娘送了衣物后。” 绕了一大圈才有进展,秦冉不禁面上一冷。“你不是说你没再上楼吗?” “我就走到一半,看到那姐姐站在门口,她瞪我一眼,喊我赶紧滚。”见秦冉板起脸来,靠在塌上的小侯立马坐直身子正色道。 “崔少卿那个时候上去没?” 小侯愣了一下,因为他不知道谁是崔孝源,而在秦冉描述过崔孝源的长相后,小侯随即回答。 “没有,不过我下去没一会儿,他就上去了。” 听到这里,秦冉思考起来。 按照这个逻辑而言,小侯上楼时,不管孙云莲是否在楼梯口房间,君竹是在那里站着;秦冉问过崔孝源,他称其上楼时未见过君竹,他是碰巧经过楼梯口房间听见那些声音;那么,如果君竹有问题,要如何证明君竹和房中的声音有联系? 如果多尔图所言属实,崔孝源听见的娇喘声该如何解释? 再加上,多尔图曾闻秦冉的声音,无独有偶,实在让人怀疑。 待屋子里唯有秦冉和宋天瞬两人,她问他。“有无可能性?” “江湖之大,达到令人惊叹级别的口技者并非没有。” “如果她极其善于口技,如果她是一等一的高手,那么一切便能解释通了。”在听了崔孝源和多尔图的讲述后,秦冉已经想到口技这种模拟人声的技能,而仅仅假设不是够的,整个过程是需要解释清楚,小侯的所见恰好弥补时间上的一个关键点。 “交给我?”秦冉认定了君竹,宋天瞬有的是手段让她开口。 秦冉朝他眨眨眼,自信说道。“我有办法,会比你快。” “哦?” 悦来客栈二楼,走廊西侧尽头的客房。 自从秦冉找君竹去问过一次话后,就将她安排在了客房休息,衙役按规定守在门口,其他倒是没有难为君竹,送了米粥和小菜好吃好喝供着,直至天亮时分,躺在床上的君竹忽然听见有人在门口窸窸窣窣说着话。 说话的两个男人,是陈州县衙的衙役。 “你知道不?那个秦捕头真有两把刷子,她想办法把那姑娘脖子上的掐痕拓了下来,同王公子的手一对比,一模一样,王公子当场傻眼了,他根本解释不了为什么就一模一样了!”虽说达塔当着他人面嚷出多尔图身份,可范县令下了旨意禁止外露,大多数衙役是不知道多尔图即王公子的真实身份。 “凶手是王公子?我瞅着不像啊,一个女人,犯得着他动手杀她?” “人证物证都有了,你说了?诶,你管得是不是他杀的,反正我们可以回家睡觉咯!” 人证说的是君竹,物证便是那从死者脖颈上拓下来的手印,衙役哪儿管具体是怎么弄的,反正照着刚才那人教的说就是了,说着说着,他俩怕屋子里的姑娘听不见,干脆加大了声儿。 “范县令怎么说?把王公子抓回去?” “你傻不傻?据说,王公子身份尊贵,我们县令哪里敢得罪他?但那姑娘也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不能冤死,总得有人出来认罪吧,你懂的,王公子身旁傻乎乎的光头汉子就成了替罪羊!” “啊?” 君竹正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这男人一感叹完,走廊一头走来一人压低了嗓音道。 “你们给我闭嘴,别让里面的人听见了!” “张大哥,有什么事?”守门的衙役笑了两声,讨好般问。 “秦捕头要见里面的姑娘。” 一刻钟后,君竹踏进房间。 秦冉让君竹坐下,她面色平静的说了如何指证多尔图的经过,其间,秦冉委婉提到多尔图的是秦国王子的身份身份,且暗指崔少卿的意思——介于两国关系,孙云莲的事情只能让达塔去顶包,不可能真的捉下邻国王子。 “抱歉,孙云莲的死,只能由另外的人来偿命。”秦冉情绪低落,一副不知道怎样安慰她的样子。 “呜呜”闻言,君竹口中传出凄惨的低泣声。 低头揉着眼,君竹暗自松了口气,警惕性随之降低,最起码秦冉没有怀疑到她。 “君竹,你忠心护主的行为我十分敬佩,已写书信通知孙家,不久后接你回去,君竹,你看这是什么”见她终于松开抓着衣角的手,秦冉的声音越来越低,语速越来越慢。 君竹跟着她的声儿抬眼一看,塌中放置的案几上有一巴掌大的三角形架子,架子中央挂着3个圆形小球,小球左右摆动,左边荡向中间,中间荡向右边,右边再次回到中间,周而复始,君竹只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 此刻,与这房间一墙之隔的隔壁房中,宋天瞬、崔孝源以及多尔图三人通过壁上的一个小洞认真听着那边的对话,而靳左为保证秦冉的安全,藏在秦冉房中的橱柜里。 “君竹,你看见回去的路了吗?” “是。” “你是谁?” “我是君竹,小姐最贴心的丫头。” “小姐是谁?” “孙家女儿孙云莲。” “昨晚,你和小姐去了悦来客栈,你们上了楼,进了楼梯口的房间,关上门”秦冉先向她描述昨晚的情景,她将会顺着秦冉的话说下去。 “关上门,君竹替小姐换了襦裙,梳了妇人髻,小姐去找秦国王子,君竹返回楼梯口等着崔少卿,有个小子跑上来问君竹是否要吃食,君竹叫他滚开,他滚后,君竹瞥见崔少卿要上楼,君竹进到小姐房间模仿房事之声。” “君竹,你怎么知道崔少卿要上楼?” “君竹买通崔少卿一位长随,他负责提醒崔少卿上楼取物,借此机会,让他听见房中声音,保证万无一失。” “保证什么万无一失。” “保证成功小姐引诱秦国王子。” “成功了吗?” “君竹在门外听见秦国王子呵斥小姐,小姐被吓得什么都要说,君竹怕事情败露,学了秦主簿的声音把秦国王子吸引开。” 对于君竹为何要学秦冉的声音去引开多尔图,秦冉自己其实没想明白,得到答案后的她淡定如常,隔壁房里的男子倒是尴尬得红了耳根子。 “为什么要用秦主簿的声音?” “君竹见秦国王子经常偷看秦主簿,认为他对秦主簿有意思,结果真引开了秦国王子。” “然后了?你带小姐离开了客栈?” 问到至关重要的部分,听力不如其他几人的崔孝源索性趴到到洞口处,竖起耳朵,屏住呼吸。 “不,我趁着秦国王子和走廊上的黑衣人打起来,回到那个房间。” “回去干什么?你家小姐为什么死了?谁杀了她?” 答案揭晓的前一瞬,所有人未曾料到事情发展的正确轨迹。 不得不说,君竹的答案令所有人大吃一惊,当他开口时,清脆的女声霎时变成了粗厚的男子声道。 “我女-干污了孙云莲,然后扭断了她的脖子。” “为什么?”秦冉都瘪嘴了,她以为君竹勾结了另外的人谋害了孙云莲,谁知侵犯了孙云莲的人竟然是男扮女装的君竹? “孙云莲暴露了孙刺史,孙刺史特意吩咐我,如果孙云莲勾引秦国王子失败,就杀了她,不能让人怀疑到他身上。” “孙刺史为什么要让孙云莲勾引秦国王子?” “因因为。”君竹的话没说完,窗外飞入一支匕首直直插在他的太阳穴中。 秦冉立刻翻了一转,蹲在塌下。 “我去追。”靳左见秦冉无事,开窗追去,半个时辰后将人抓了回来。 经审问,那人称他一直跟着君竹,上家交代过君竹若被发现则直接杀了他,后来查了半天,证明到该人同孙刺史的关系,当然,孙世权坚决不承认有这回事,再后来,因孙嫔妃诞下龙子,秦国又出现变故,此事便不了了之。 君竹一死,孙云莲为什么要勾引多尔图的原因便石沉大海,以当时的情况来说,真实原因对多尔图来已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秦冉洗清了他的嫌疑。至于黑衣人的暗杀,多尔图知是纳古派来的杀手,他冷然一笑,直道可惜——纳古仍旧没得杀得了他。 陈州到长安的路途相当安稳,转眼到八月十日,进入长安城的前一晚。 旁晚时,两支浩大队伍前来迎接宋天瞬,一是宋家人,二是镇南将军李明。 宋天瞬许久不见李明,两人抱了酒坛子去了宋家在此处的宅子后花园,多尔图借此机会敲开秦冉房门。 去长安后各国使臣会住在驿站之中,身处上京,人多眼杂,他和秦冉自是不易相见,自打君竹说破他对秦冉有意思后,某人可对他使了不少绊子,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他自是得抓紧时间。 “秦冉,陈州之事,你为何相信我?” “我相信的是自己。”秦冉立在门框前,自信道。 “秦冉。”有句话,不知不觉中憋在多尔图心中已久,今晚他必须鼓足勇气。“我喜欢你。” 第一次,伊望之死,第二次,孙云莲之死,两次陷害,她对他未有一丁点怀疑,多尔图能感觉出秦冉对于他的一种信任,而这种信任似一颗种子逐渐在他心底生根发芽。经过近日相处,他自然看出秦冉和宋天瞬的独特关系,除了羡慕,他真的只能羡慕,毕竟,他目前的处境太复杂,若真有熬出头一日,他希望秦冉能给他一个机会,所以,多尔图现在会说出这句话来。 “随你。” 多尔图怔然一瞬,几堵墙之外的某人举杯的手一僵。 “你的意思是?”他目不转睛,眼中甚至带有希冀。 “兄台,世间两大难事,其一,将别人的钱装进自己兜里,其二,将自己的思想塞进别人脑里,我又控制不了你想什么,因此,随你啊。”秦冉打了个哈切,转身关门。“时候不早了,睡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莲湖榴花 长安,誉有天下第一都之美名。 自秦皇汉武,其累世为龙盘虎踞之地,无数文人墨客在此停留,无数南北商贾于此穿梭,长安九城路,戚里五侯家,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俗话说,长安居,大不易,不仅指的是寸土寸金的地价和消费不低的物价,更是说的是皇城根下权贵云集,一般人想要有出头之日更是难于上青天。 从青天——蜀地下来的秦冉,倒是无太大感觉。 为何? 朝中有人好做官,朝中有人好拿钱呗! 别天真的以为,一个小小县城捕头凭借破获的几个案子,便能调入长安,没人给她送这天上掉下的大馅饼,秦冉这个外地人怕是一辈子难以挤入京官行列。 别愚蠢的小瞧,大理寺主簿一职唯官秩七品尔,对于那些在大理寺角门外挤破头皮都冲不进的人来说,七品主簿绝对算得上个香饽饽。 有了官身,不缺银子,不着急上任的秦冉小日子过得惬意悠然。 午后,她一人在街上悠悠闲逛,领略长安的独特魅力。 长安最热闹的地方,当然是它的核心商务区——东市和西市。 两市各占南北两坊之地,街面宽敞,街道广阔,东市靠近皇宫,周围坊里基本为勋贵官僚第宅,店铺内多是奢侈物品,西市因连丝绸之路,外商很多,每日人流量极大,再加上附近住有众多百姓,生活用品需求量较大,统计两百多行,相比之下,整个西市更加繁荣。 随意逛了逛西市,秦冉折回东市附近的莲湖区。 莲湖岸边,榴花似火遍地开。 夏风徐徐而来,拂过女子白皙的面庞,她静静坐在石榴树下,朝着莲湖,眺望远处钻出湖面嬉戏的游鱼,盯着那欢快的鱼儿,秦冉忽然脸颊一红。 不经意间,眼前浮现晨间欢愉的片段,紧接着,昨晚胡闹的场景也蹦了出来。 昨日一大早,多尔图三人去了光德坊的馆驿,崔孝源和宋天瞬进宫面圣,圣上细细问完一路经过已是未时初,出了宫,宋天瞬回了宋府,秦冉等到闭眼都未等到他。 其实,早在上长安前,宋天瞬已为秦冉准备好一座宅子。 可惜,陪她去的人不是宋天瞬。 云丹街,站在街尾第二间宅子前,秦冉抬头一看,匾额上书二字‘秦宅’。 “到了。”用门上铜环叩门,男子道一句。 瞅着身旁又戴蓑笠又捂脸的靳左,秦冉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吞了回去,不晓得他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线——不就陪她去趟云丹街,搞得像是没脸见人一般? “来了来了!”门内响起脚步声,少年拉开门,见了两人,随看向靳左。“公子?” “这是秦冉。” 少年十分机灵,一听靳左说到秦冉的名字立马反应过来,规规矩矩行了礼。 “主子安好,小的王珂。”王珂不过十岁多点,身处浮世,早学得如何处事。“屋子已打整妥当,主子看看还缺甚,小的马上就去采办。” 王珂说完,一名四旬的妇人快步走到门口,福身行礼。 “主子万福,老奴王氏,宋公子安排老奴二人服侍主子,待夫人、阿郎及两位郎君到长安,再添人。”说完,王氏拉了王珂跪下,磕了个响头。“望主子谅解,终于见到您,等不及去堂屋就拜了。” 王氏口中的夫人指的秦冉娘亲赵氏,阿郎是秦小五,两位郎君便是秦安和陆晗。 “起来吧,我随便瞧瞧,你们自己忙自己的去。”说实话,秦冉起先总觉得别扭,但她知道这就是长安的风俗,没摸清楚情况前,暂时别特立独行,免得给人落了口实最后同宋天瞬扯上关系。 王氏和王珂退下,秦冉这才有机会打量她的新家。 跨进秦宅简约大气的深棕木门,一堵精致的扇形曲面影壁映入眼帘,影壁左右各置一棵半丈高盘龙劲松,底下摆放十几盆绿叶植物,往左走,尽头是个角门,旁边是马厩和杂间,收回视线,过了二门,见一个回字形抄手游廊的院子,院子宽敞整洁,铺得有灰石砖块,两边是一丛万年青,正中央为堂屋,西边是花厅,东边是会客厅,再往后,则主人居住的院子。 “伯父伯母住那儿,秦安、陆晗各在东西厢房。”靳左双手抱胸,动了动嘴皮子。 宋天瞬想到了她的家人并安排妥当,秦冉心里淌过一股暖流。 一个人对你足够重视,才会对你在乎的人足够尊重。 见屋子里物件摆设应有尽有,秦冉问道自己的房间。“我呢?” 靳左斜眼看看她,示意她跟上。 跟在他身后,两人走进三进院子后侧,本应为客房或仆人居住的倒座房,其中一边给人合成稍大的屋子,没什么特别之处,秦冉看看普通的房间,站着没动。 “那么快看穿你家老宋的计谋?” 见靳左摁下书架上花瓶底部的按钮,绕过架子,她顿时感叹别有洞天。 原来,秦冉的房间竟连接了隔壁院子。 怪不得街尾第一家是空宅,某人早做好暗渡成仓的打算。 眼前的家居布置,低调奢华有内涵,才是宋天瞬一贯的风格。 此时,秦冉耳边仿佛能响起他的声音。 “可还入得了夫人的眼?” 秦冉垂了眸,唉,想他了。 晚上,靳左陪秦冉用膳,王氏特地学了川式家常菜,给两人做了三菜一汤,醋熘白菜,干煸四季豆,酸菜鱼,菌菇滑肉汤,虽说做得不如赵氏好,秦冉也是满足了。 洗漱躺下,秦冉等了好久都没等到那人。 直到她迷迷糊糊睡着了,翻窗专业户终于舍得出现。 一睁眼,秦冉便见他用手撑着脑袋看她,似乎在欣赏一副旷世佳作。 “看够了没?” 宋天瞬微微摇头,低沉富有磁性的声儿传入她耳。 “不够,永远都不够。” 不知是谁勾了谁的脖颈,不知是谁贴了谁的红唇,月光之下,窗前银纱,两人纠缠在了一块,兴许是过于动情,他突然停了下来不敢再动一下。 感受到他的变化,他却再次停在原地,秦冉眯眼瞅他。 “嗯?” “冉冉。”声音变得沙哑,宋天瞬心中极其纠结,一种明明想要将美味一口吞下,但得努力忍住的纠结,缓了口气,他才轻咬了她的耳珠道。“不是时候。” “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仅仅一刹,他眼里蒙了一层委屈。 那个不动她的理由,现在还不能告诉她。 “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怕他憋坏了。”见他难过,秦冉除了佩服他毅力坚定,就只能妥协了,秦冉躺在他的身边。 宋天瞬愣然之时,她暗自惊叹鸭梨山大。 事闭,那人握住他的小手。 “小妖精。” “你说谁?”秦冉瞪他一眼,她怎么可能跟那几个字挂上关系? 她一般着男装,却未曾有意压住胸前的波涛,殊不知,更是诱人。 翌日一早,秦冉被宋天瞬弄醒,又好好折腾了一番后困得睡着。 他得到满足,吻了吻睡美人的额头,恋恋不舍的离开。 昨日,圣上已有旨意将他升为御史中丞,正四品上,宋天瞬今日需去趟御史台,不知不觉中,某人逐渐开始忙得马不停蹄。 回到莲湖边儿一排石榴树下,朵朵榴花开得如火如荼。 秦冉向上拉了拉衣领遮住脖子边儿的一抹红印,一想起自己身上处处绽放的桃花,她忍不住晃了头把那些片段扔回去。 起身,她走向旁边金街,那里有陆晗喜欢的面片汤。 答应他的事,她不会忘。 面片汤的摊子依旧在那儿,味道没变,只是做面的人从大叔换成了他的儿子,吃完热乎的面片汤,秦冉原路返回,半路上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迫使她驻足看了场闹热。 人群当中,一名年轻白衣男子,一名貌美翩翩佳人。 “夫君呜呜,夫君你就跟我回去吧。”女子抓住男子衣袖,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请,请自重!”听见‘夫君’一词,男子眉头一拧,脸色一白。“在下根本不认识你。” “好好好,你可以不识得我。”女子面上露出伤心断肠的悲痛,接着,她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可你要想想家中病榻上的老母和襁褓中的孩儿,你怎忍心置他们于不顾,考不上秀才,我们就做点其他的,夫君,你别再去赌了,家里已被你败光!夫君,把地契给我,求求你快给我!” 她一口一个夫君,把男子逼得涨红了脸,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而围观群众倒是逐渐理清头绪,原来,又是一丧志废物! 读书不行,正事不干,卖了家当,沉迷赌博,幸亏娶了位贤妻,阻止他干出更加荒唐的事儿来! 有人对着男子指指点点,男子四下张望一遍,双手紧紧抱住怀中的包裹,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那女子见他到处瞧,大着胆子伸手去够那个看起普通的布包。 “小娘子你真认错人了,在下真不是你,你,你夫君!”一紧张,男子结巴起来,他死死摁住包坚决不放手。 女子未硬抢,她收回了手,朝向一侧的围观百姓,如杏双眸哭得更是楚楚动人,哽咽一阵,她才接着大声说道。 “诸位父老乡亲,帮小女子劝劝吧!” 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可街面百姓自认为已把事情来龙去脉摸的一清二楚,有人冷眼旁观,有人嘀咕几句作罢,有人却真跳了出来劝说。 “小伙长得斯斯文文,没想到做了那些浑事儿!既没功名,又没几两银子,还尽祸害人,你活着做甚?” “这位郎君,听老夫一句劝,赶紧把地契交给你家夫人,这赌是万万沾不得。” 接二连三的劝说,整得白衣男子红了眼眶,宛如受到惊吓的小白兔。 “哎哟,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我真的不认识她,也不是她,她,她夫君,我哪儿来什么地契”男子搞不懂自己出门替人送东西,怎么就莫名其妙多了个夫人,见那女子趁他不注意扯他包裹,男子有些急眼了,话便说得较重。“小娘子,男女授受不亲,再动,我要告你非礼啊!” “大家伙帮帮忙!”女子抓紧包裹不放,同时,扫一眼人群中的几人。 人群中立马走出三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男人,两人拉扯住白衣男子,一人一把抢过包裹递给女子,他看男子的样子,像为民除害做了件大好事。 “救命啊,抢劫啊——” 白衣男子真要急哭了,他向其他人呼救,可没一个人搭理他,甚至于,他的呼喊声被女子接下来的话压过。 “多谢各位父老乡亲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女子抱着包裹,说完就要离去。“夫君,你好好反省,我先回去看看孩子。” 女子刚转身,白衣男子不假思索的拉住她的衣袖一角,女子目光一冷,甩手将他推开。 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见她走了好几步,立刻爬起来拦住她。 “不准走,不准走,把东西还给我,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敢抢我东西,我要报官!” “好心大哥,帮帮忙,别让他跟着我了。”女子瞪他一眼,对着旁边一位先前帮她的男人说,那男人二话不说作势便要架住他。 至此,后边的剧情已无法再吸引看客围观,不少人已散开各回各家,末端,秦冉看那白衣男子的模样,心有不忍。 “住手。” 一声冷然呵斥,把大多数的注意力转了回来。 “东西还他。”秦冉与女子擦肩而过之时,手指点中她手腕一处穴位,女子一个愣神,秦冉手中已多了那个包裹。 “你谁啊?!”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一下子易主,女子气得恨不得吃了她。 秦冉走到他面前,将包裹塞给了他。 仿佛是一眨眼的功夫,包裹失而复得,男子整个人都是惊呆的状态,他把包裹放进胸前衣衫,也不管那鼓鼓的一坨,瞬间躲在了救命恩人的身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穆家表妹 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转瞬消失,女子恨得咬牙切齿,手腕上的疼痛阵阵加深,她面容不禁狰狞起来。 “哪儿蹦出来的母夜叉?你究竟是谁?” 女子涂有丹蔻的红指指向秦冉,所有人的目光随之落到她身上,却见她不紧不慢开口。 “我倒想问问你是谁。”挪动半步,秦冉遮住身后的男子,冷眼瞧着面前撒泼耍横的女子。“你为何要扭着我表哥不放手,我穆家何时出了你这么一位不要脸的表嫂?” 语一落地,两人皆是一愣。 躲在秦冉身后寻求保护的白衣男子呆若木鸡,当场石化,她怎么知道他姓穆?本以为她是位慧眼识珠的女中豪杰,难不成,她真是他家亲戚?男子挠头,他为何想破脑袋瓜子,还是对眼前的表妹没有一丁点印象! 女子脸色变了又变,一阵青一阵白。 她今日运气真就那么背?大街上也能遇见穆家的人?抑或,她实是半路跳出的程咬金? 不待女子有所反应,秦冉继续说着,一席话让众人跟上她的思路。 “你若是我表嫂,你干嘛不先把你身上的双鱼琳佩、鎏金钏子、南珠耳坠拿去当了?他若败光家产,穿得起江南云锦,戴得起羊脂璞玉?你是当大家没见过世面?还是当大家全眼瞎?” 秦冉早看出女子瞎扯淡,出来骗人能不能稍微专业点?可就这般不专业,竟还整得白衣男子狼狈不堪,欺负老实人的事儿秦冉看不下去了。不过,既然要玩,就要拉着大家一块儿玩,秦冉一开口,便将围观群众全绕了进来,看了半天热闹,她不相信所有人都没看出一丁点的破绽! 瞧,经她一点,很快有人指着女子一身行头质疑起来了。 “我,你满口胡言我根本不认识你。”女子跺脚,咬了唇,红了眼,哭着道。 好家伙,又来一个不认识? 耳熟的话,使得白衣男子好奇瞅着秦冉,她会如何应付? “哼,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秦冉将她从上往下一打量,不冷不热道。“大家看看,这花哨的发髻、招摇的装扮、精致的配饰是寻常良家妇女惯用的嘛?哪个缺心眼的母亲会戴着一大串金钏子带孩子?大家凑近嗅嗅,那么浓烈的紫薇花香,最容易出现在哪些场合?不仅我认识你,平康坊里的男人估计都认识你。” 显然,秦冉说她是平康坊里的妓子。 女子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傻在原地,哑口无言。 为甚? 因为秦冉说的还就是事实! “对了,还有你,你躲什么躲?不是男人随你躲。”抬头,秦冉指着刚才帮忙摁住白衣男子的几个‘好心人’。 狠毒的话说出来,几个男人倒不敢动了,秦冉那厉害的眼刀子飞过,几人真担心自己动一下便得少个部位再无法人道。 “你们一伙子人骗取大家的同情心,有什么意思?看看,把这老婆婆急哭了,把这大爷气得起了一嘴的泡,耽搁小娘子做针线活,婶子,你拖得你娃的病可拖不得,还不赶紧带娃去医馆找大夫,小郎君,夫子教习的课本内容都吃透了?” 经她那么一提醒,没空深思她怎么看穿了自个儿,看客们不好意思般纷纷散了一大半。 剩下的群众,自然得七嘴八舌的责怪一遍这伙骗子! “小娘子,看你人模人样,尽做些狗彘不如的事儿抱歉,口误,她比不上你,一会儿给你买个大肉包。”说到狗,真有一只黄色狗晃着尾巴傻乐呵的钻了进来,秦冉顺势若有其事道。 眼看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把该支开的人支开,让该留下的人留下,秦冉趁热打铁,侧身看向白衣男子。 “表哥,你有事先走一步,我跟未来表嫂再聊两句。” “你多谢。”白衣男子眼中满是感激,面前上全是佩服,又不敢拆台,只能先走一步。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目送白衣男子远去,秦冉又耐着性子吓唬了未来表嫂几句,这才慢慢悠悠离开金街。 直到拐进一条僻静小巷,她忽然听见隔壁巷子里的对话,不由得脸色一沉——他们上辈子一定是蠢死的,她已经走得那么慢了,他们居然还是把她跟丢了! “人呢?咋个一转眼就不见呢?” “就是啊!刚刚还在这里站着,怎么一下子就消失了呢?” “太奇怪了,她不会懂得穿墙遁地之术吧?” 那些话令秦冉哭笑不得,也许,请他们做事的人当真眼瞎。 “咳咳。” 为了‘顺其自然’引来蠢蛋们,秦冉故意踢倒墙边一个破罐子,还顺带着佯装唾沫呛住喉咙般大声咳嗽好几下。 兴许是上辈子还是做了两三件好事,这群人里终有一人这辈子还没到蠢死的地步,他听到隔壁的响动立马冲了过来。 “我听见声儿咯,在那边!” 一群人蜂拥而上,拐过巷尾,只见安静的小巷里正有一人等着他们。 “拜托,能稍微提高一点自身专业素质吗?” 秦冉吐槽一句,巷口已被十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堵住。 “锤子哥,就是她!”一群人自末尾处分开,走出两人来,一人正是‘未来表嫂’,一人则是三十多岁长得凶神恶煞的男人,女子瞥一眼秦冉,扭头跟男人说道。“我们就用她来威胁穆家小子,让他用信函换她!” 被称作锤子哥的男人虚眼望了望远处的秦冉,脸色并不好看,道。“你凭什么肯定穆家小子会来?” 女子翻了一倍的价钱,锤子哥以为是要对付什么狠角色,兴师动众一番,原来只是对付个女人,男人用手蹭了蹭鼻翼显得不以为意。 毕竟,他们一般都是替人教训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纨绔子弟,让他们挨顿打赶紧还钱——肉钱也是钱,可这巷子里分明是个十几岁的小娘子,他们一群男人对付她一人,这事儿说出去都不光彩——纯粹打自己的脸! 女子精力全在秦冉身上,根本没注意到锤子哥略微不满的神情。 “她是他表妹,那傻小子一看她出来便躲到她身后去了,两人亲热得紧,你知道的嘛,表哥表妹天生一对,锤子哥,尽快动手吧,免得让人找来了!” 十多人堵在巷口,巷子里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连光线似乎都昏暗不少。 女子双手抱胸,嘴边挂着嗤笑。 等他们拿下秦冉,她倒是先要把小贱蹄子带回平康坊好好收拾一顿! “上。”再不满,银子已收,事儿得照办,锤子哥低声发令,小弟们摩拳擦掌,特别是前面几个被秦冉说不是男人的男人。 人冲到半路上,秦冉悠悠移了步子。 “且慢。” 声音不大,气势不低。 那些人莫名停下了脚步,傻傻杵在原地。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那么多人对付我一个,好歹让我走得明明白白。”话虽那么说,秦冉浑身上下瞧不出一丝一毫的怯意。 锤子哥挥手让冲出去的人返回来,远看看不清秦冉的模样,她明明一介女子,被十几个大男人包围,却临危不乱的气场实在令人不敢小觑,他猜测,她或许有几分能耐,但他锤子哥手下的兄弟也不是吃素的。 “世间事,本混乱不清,哪儿能什么事情都整得明白?我们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讨口饭吃而矣,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们是一贯不问,一概不管,我瞧这位女公子亦是人中龙凤,心底定跟明镜似的,今日对不住咯!” 锤子哥旁边的女子见他把人喊了回来,心中十分不悦。 “锤子哥,你跟她磨叽个甚?”女子拉他一把,甩去一个大大的白眼。“她坏了我的好事,莫非,你也打算坏我的好事?” 锤子哥无奈一叹,他知道道上规矩不能坏,于是给身边的男子递一个眼色。 “老五,给女公子一个痛快。” 杜老五是锤子哥手底下最能打的兄弟,在金街名气不小,他一个顶五,故人送老五的外号。 “好勒!” 杜老五从不轻敌,他劲儿猛,一个冲射奔向秦冉,准备来个出其不意。 不料,离她还有两步之遥时,他不受控制般硬生生刹住了脚! “老五,咋回事儿啊?看着个女的迈不动道儿?”锤子哥身后探出个大脑壳,嬉皮笑脸嚷着。 锤子哥那边觉知有异,杜老五那边才是惊恐万分,发生了什么使他不能动弹? 秦冉仅仅伸出一只手,便见一道银色白光闪烁,杜老五如同给人施了法定了魂,进不得退不得,这滋味,太诡异! “老子来。”见杜老五傻了,前一瞬笑嘻嘻的大脑壳,后一瞬换了张阴险狡诈的面孔,他跃起身往墙上踹了一脚,一副灵活的身子飞向秦冉。 巷子中央的秦冉慢腾腾抬手,于半空中画了个圈。 “砰——” 大脑袋像是头撞南墙,同时,双腿中了一记撩阴腿,他摔了个狗吃屎,门牙磕掉半颗! 巷口处猛然响起一阵爆笑,可随后是令人胆寒的沉静,眼前的女子太特么神奇了吧?对手尚未靠近,她就把人解决掉了? 秦冉哪儿会把他们几人放在眼中,慢慢收拾,不过为练手而矣。 记得,她去cd府濮阳家遭了玉娘的道,玖月后告诉她那药剂中有大幅度提升内力的作用,而宋天瞬担心她身体承受不了,亲自调理了好长一段时间,今日一使内力,果真发现其惊人之处,丹田里的月牙泉已然扩大一倍。 话又说回来,秦冉至今只学了些内力心法以及点穴之术,真正的招式可没来得及学,即便如此,她已经非常满意现状! 利用一种难以描述的力量,类似于对于物质的波动去控制身边中有形无形的东西,譬如,秦冉此时一边往前走,一边集中注意力,她右手朝‘未来表嫂’后颈做了一个‘砍’的动作,女子立即口吐鲜血,两眼一闭倒下了。 情况不对,锤子哥拉下脸来,左右手合在一起抱拳行了个大礼。 “女侠,多有得罪,实在对不住,我这帮子兄弟能否高抬贵手?” 出来混,讲究一个义气。 锤子哥晓得自己几斤几两,为了兄弟的性命,他舍得不要脸。 “她提到的信函是什么?” 锤子哥以为秦冉欲杀人灭口,因凭借她的能力收掉十几人的性命非难事,心下紧张,面上如常,他握紧的拳头还是一不小心泄露了真实情感。 “信函是什么我真不知道,我们这种人也最没资格知道。”女子且不知死活,锤子哥不敢装蒜,得到秦冉同意后赶紧让其他人退到隔壁巷子去,现场就剩他和躺在地上爬不起的杜老五和大脑壳,他老老实实交代。“这娘们是虹楼的老姑娘,仗得有几分姿色和小聪明,经常不把人放眼里,她身后有好几个颇有权势的恩客,我琢磨着她是想讨好谁,或得了谁的指示,帮人盗取东西,但那穆公子又有些背景,她两边都不敢得罪,也不敢让穆公子晓得真相,便想了今日这出戏,我们就帮个小忙。” “女侠,伤天害理的事,我们绝对不会做!” “女侠,求你给我兄弟留条活路,我们今后再也不干这事儿了!” 秦冉怎会跟他们计较,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她懂。 “凡事讲个度。” 意思是,可以干,别过火。 “多谢女侠。”锤子哥以目光恭送她完全离开小巷,才长吐一口浊气。 出巷折回金街,秦冉在一棵树下发现没戴蓑笠的靳左。 他正同一男子说着话,但她仅靠近一步,靳左徒然打断那人,让他离开。 待秦冉走到靳左身旁时,没错,他再次戴上蓑笠并用黑布遮住了脸。 “你见不得人,还是我见不得人?”想了半天,秦冉觉得似乎后者的可能性较大。 “你。”靳左直言不讳。 “行啊,你别跟着我。” “忍忍吧,也就一个多月了。” “哼。”秦冉冷哼一声,背过身不看他。 当初,身为前途无量金羽卫的靳左肯离开长安去保护秦冉,自是因他打赌输给宋天瞬,半年的时间,至十月初他就可以同秦冉说不再见了。秦冉猜出来了,靳左该是怕长安的同僚们见到堂堂金羽卫高级侍卫居然跟在一名小小七品官屁股后面转悠,觉得丢人。 而他不知,他那吹个东北风就能把他顺走的小身板,谁认不出谁啊? “那是金羽卫的兄弟,他跟我说华将军要回来了,华将军曾是金羽卫首领。”靳左见她不理他,不咸不淡的解释两句。“你可知道华将军?老宋的舅舅。” 除了祖母,宋天瞬未提到宋家或者他母亲家的人,秦冉想到这里,没点头亦没摇头,装作听不见不理他。 “带你去瞧瞧武侯铺?” 靳左主动给了楼梯,秦冉勉为其难的下吧,两人来到坊墙处,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姑奶奶,你饶了我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七品小官 长安城内各坊皆由坊墙隔开,坊墙为褐色黄泥砌垒,仅够成年男子肩头的高度,不适合翻墙,因为一踩就垮,亦不适合闲聊,因为完全不隔音。 当秦冉和靳左站在坊墙一侧时,两人的对话从另一侧飘了过来。 “姑奶奶,你饶了我吧?!” 男子挪一寸,女子近一寸,似准备黏在他身上一般,目光都不曾偏移一分。 “求求你,离我远点,远点再远点,从家里一路跟到大街上,你诚心要看我出丑还是故意整我?拜托啦,不要靠那么近,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我的脸都给你丢光了,快活不下去了!”男子语气中满是无奈,她就跟那牛皮膏药一样一旦贴上再也甩不掉,他不知道她怎么如此厚脸皮。 她的脸皮,比长安城墙还厚! 她的功力,堪比金牌四季豆——油盐不进! 不管他怎么说说什么,女子一直瞅着他笑,男子的火气便直冲冲往上蹿! “池楚玉,你到底要干嘛?你信不信我今儿个抽你一大嘴巴子?”脸色一沉,他挂出一副标准的凶神恶煞相,随之伸手做出真要扇她一巴掌的阵势。 他都那样了,女子却扬起巴掌大小脸,笑嘻嘻说道。 “凯哥哥,楚玉就陪你到宫门外。” 如一拳击在了棉花上,男子一身火焰立马熄灭,毕竟他又不能真揍她一顿,好心情没了,好耐心没了,男子冷冷瞥他一眼,绕过她就要离开。 “好说不听,歹说不听,小爷今儿个没空陪你瞎胡闹,麻溜的赶紧滚蛋。” 他一走,女子跟着走,边走边说。 “凯哥哥,你放心好啦,我绝对不会告诉婶婶你昨晚逛了华清苑,也绝对不会告诉伯伯你前日揍了王家公子,凯哥哥,别生气了,楚玉听话,保证再也不会说你那朋友长得像猪了,哎呀,谁叫他姓朱,我那日看了他比猪还胖,嘴一快就溜了出来,真的不是要丢你的人,还有张公子的事” 顿足,男子捂住胸口,面色黑得不能再黑。 “池楚玉,不想死滚远点。” 男子用手指着她的鼻尖,强忍着想脱下臭袜子塞进她嘴里的冲动,小妞竟敢威胁他?他是吓大的吗?要不看着她是他家亲戚,他非得把她扔进粪坑里去! 男子怒火中烧之时,女子狡黠一笑。 “凯哥哥。”用撒娇的语气唤了一声,她顺势握住他的手指,害羞得低了头。“我错了嘛。” 她道歉了,可远远达不到他想要的理想状态——永远不要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小爷朋友全给你得罪完了,怎么,还不够?”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凯哥哥,我介绍朋友给你认识啊,我的不够,我哥哥还认识许多人呢!” “又扯到哪里去了。”扶额,郑凯要哭了。“城市套路深,我要回乡村。” “乡村?你又想那破蓉城啦?凯哥哥,那里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你没日没夜的挂记?”听她嘀咕一句,女子噘嘴。 她猜到他指的是芙蓉城,其实她也清楚他为何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且一待便是那么久,即便如此,她依旧选择装傻充愣。 她坚信,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撬不了! 女子发愣的空隙,听了半天墙角没听到实质内容的秦冉走向最近的一道坊门。 长安那么大,遇见个熟人不容易。 他,正是郑凯。 “郑凯。”立在坊门边儿,秦冉喊他。 “是你!”一转身,郑凯露出惊喜的表情,快步走向秦冉。“秦捕头,你已经来了?什么时候到的长安?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必须去接你啊!接风宴办没有?择日不如撞日,走走走,我请你吃杯酒!” 在蓉城时,虽说秦冉同郑凯的关系看似普通,可两人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革—命友谊,再加上,一段时间没见,郑凯见着秦冉顿时有种见到亲人的感觉,这种感觉和长安里那些朋友完全不同。 而秦冉调入长安的事情,郑凯很早就知道了,他还想着去接她,谁知她已经到了长安。 郑凯正要说话,一只白净的小手从天而降,以不可逆转之势横在两人中间,将他俩分隔开来。 “喂——”池楚玉噘嘴,看样子有几分吹胡子瞪眼的趋势。“搂搂抱抱做甚呢?保持点距离啊!” “别碍事啊,走远点,我跟秦捕头说话,没你的事儿!”郑凯拧着眉头,赶她走。 池楚玉自动忽略他的不耐烦,挤到郑凯身前,看向秦冉,大大的眼睛不停转悠着。 “秦捕头?哪个秦捕头?” “呵?”郑凯一把挤开她,满脸自豪的说道。“介绍一下,秦捕头秦冉,马上任职大理寺主簿。” “大理寺主簿?区区七品小官,胆敢在我面前晃悠?”瞟一眼秦冉,池楚玉昂着头大声说。“我父亲可是兵部尚书池绩衡,正三品!” 郑凯摇头,一边伸手拍了拍自己肩头上根本不存在的灰,一边用鄙视的语气讲一句。“池楚玉,你也知道是你父亲不是你,有本事你整个九品芝麻官来让小爷瞧瞧?” 今日,郑凯穿了一身千牛卫备身服,拍肩的东西便是在提醒池楚玉,他是有官身的人,秦冉也是有官身的人,她这个闲杂人等就赶快闭嘴吧。 “哼,你就爱缠着这些个有官身的女子!”池楚玉又开始噘嘴,不禁嘀咕一句,当然,她指的是宫中那人。 郑凯耳尖,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指的是谁。 “说话注意着点。” “你们再聊聊。”眼瞅着战火即将再次来临,秦冉转身要走。 “跟他有什么好聊的?”郑凯急忙转身,笑着拉她走,走了两步才注意到坊门旁戴蓑笠的男子。“咦,这位仁兄有些眼熟?” 此时的他,只是戴了蓑笠,并未用黑布把一张脸裹得严严实实。 “靳左。”靳左自报家门,因他曾和郑凯见过一面,但估计郑凯应该不记得了。 “金羽卫靳左?靳兄,真是久仰大名呐,来来来,小弟做东,一起吃酒去。”郑凯自然晓得金羽卫,提到金羽卫不可能不知靳左,郑凯热情说着,不忘回头把狗皮膏药支走。“池楚玉,去给我请假。” “我不去。” “爱去不去。” 东市以西便是平康坊,自有‘昼夜喧呼,灯火不绝,京中诸坊,莫之与比’的说法,平康坊是京都侠少萃集之地,醉月楼更是其中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郑凯是常客,他带着几人熟门熟路进了雅间。 趁着靳左方便去了,郑凯凑到秦冉身边,悄悄问道。“秦捕头,靳大哥为何跟在你身边?” 靳左可是圣上眼前大红人,入千牛卫几个月,他听中郎将念叨好几次,当郑凯见到靳左跟在秦冉左右时,他难免不好奇得两眼冒泡泡,据说,靳左跟人打赌输了自愿做苦力去了。 郑凯的话说出口时,秦冉已感觉到门口有人正要推门。 “不便作答。” “哦。”郑凯习惯她一向冷冰冰的样子,努嘴笑着续道。“还以为他喜欢你了,他眼睛总往你身上瞟。” 门口之人的手贴在门板上,未动。 “你喜欢他?”秦冉抬眼瞅他,声音不大不小,复问一句。 “噗嗤——” 郑凯刚往嘴里送口茶,秦冉的话使他将茶水喷得四处都是,吸一口气,嘴中的茶又呛在了喉咙管,郑凯猛烈咳了两下,才听她接着说道。 “你眼睛不总往他身上瞟?” 原理很简单嘛——你不看我,怎知我看他,你不看他,怎知他看我? “开玩笑啦,秦捕头,你果真欠缺幽默感。”擦去脸上的茶水,靳左亦推门进来,郑凯讪讪然,换个话题。“对了,听说郑县令要去礼部,负责科举那块儿,也不知道李晨会不会一起来,我还给他写了封信,他连一点儿口风都没漏,大家都走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你一个人来的长安?叔婶当真放心?陆晗那小子怎么没跟着你一起来?” “鸿胪寺崔少卿同宋天瞬去蓉城接秦国王子,我一路来了。”秦冉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故一一道来。“秦安准备今年的秋闱,爹娘也要把家里的事安排妥当,陆晗长大了,能够照顾他们。” 她的几句话,令郑凯微微愣神。 别看秦冉仅简短答了他两句,实际上,郑凯没期待她回答,她的性子一向偏冷,除了有关案子的话题,她几乎不会多聊。这几句话,郑凯已看出秦冉的变化,而这些变化,会不会是因为宋天瞬? 提及宋天瞬,郑凯保持了沉默,只是伸手给她倒了杯酒。 “那就好,住的地方解决了吗?” “嗯。” “我家在崇仁坊,你有事尽管来找我。” 忍了老大半天,窗边的小媳妇在见到两人越靠越近时,终于爆发了。 “喂,你俩叽叽歪歪说些什么?不能正大光明的说吗?不能离得远点?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显然,池楚玉吃醋了。 天字号狗皮膏药池楚玉硬要跟着三人来醉月楼,磨磨唧唧一阵,郑凯怕他在门口大吵大闹丢人只能让她进来,却不准她上桌,于是乎,池楚玉便如同受气包,傻傻坐在窗边干瞪眼。 郑凯起身挡住池楚玉,一面朝秦冉挤眉弄眼。 “你这身行头是?”秦冉抿嘴笑,配合他一起忽视小姑娘。 “老头子给我整了个差事。” 池楚玉是什么人啊? 自己顺着话梯子就能往上爬。 他不准她跟秦冉说话,她非要跟她说,不待谁搭话池楚玉走到秦冉旁边。“凯哥哥在宫里当差,可能耐了!” 池楚玉双眼放光,语意中满是崇拜,说得他像是什么大人物一样,搞得郑凯耳根子一红。 “滚一边去,就跟在圣上屁股后面转悠,充门面。” 池楚玉吐了吐舌头,坐到靳左旁边去了。 秦冉把视线停留在小巧玲珑的池楚玉身上,只见其转悠着漂亮的大眼睛时不时瞅着她,小嘴噘着,仿佛脑子里正有鬼灵精怪的想法。 “有什么打算?”收回视线,秦冉问道。 “打算?能有什么打算,混一天是一天呗,不然呢?去边塞驻守?我娘还怕我战死沙场,说我要敢死在外面,立刻把我的名字从族谱里划掉,你是不知道上次我匆匆忙忙赶回来,又中了他们的道,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竟能借祖父不好作托辞,其实呢,不就是”眨眨眼,他瞥一眼池楚玉,下面的话没说出口。 郑凯说得是心底话,像他那样的公子哥儿,能有什么打算? 家境在那儿摆着,不提能耐的长辈,顶头有出息的大哥,他只要平平稳稳过完一辈子不给郑家拖后腿,郑凯他娘便得每日烧香拜佛。而即使郑凯想干点出息事儿来,也不容易,完全没有关系,爬不上去,沾了郑家关系,意义何在?他还不如舒舒服服的逗逗鸟、遛遛狗? 再者,郑凯年纪不小了,祖父都发话催婚事,郑家人不得不想办法把他弄回长安,并且马上给他安排好差事拖住人,同时,郑母自上了趟池家,她打算用池楚玉来稳住儿子的心。 至于池楚玉,打小喜欢跟在郑凯屁股后面作小尾巴巴的她,恨不得天天见到他。 池家人便默许此事,觉得两人是时候加深感情咯。 秦冉点了点头,未多言。 郑凯则招呼靳左吃菜,不停往嘴里灌酒,他本不会同秦冉讲这些事,但似乎离开长安太久,以前那些肝胆相照的朋友,现在看起来不过是狐朋狗友,反倒是没什么深入了解的秦冉,让他倍感真实和亲切,忍不住就多说了几句。 吃饱喝足,几人正要出醉月楼,街面有人疾呼。 “来人啊,死人了!” “又是断手断脚啊!” 一阵凉风吹过,郑凯一个激灵,醉意全无。 “断手断脚?”秦冉脑子里浮现两个字——尸解,随后注意到那跑开的男子口中的另一个字。“又” 郑凯已经猜到是何事,瞅着秦冉,他脸色有些奇怪。 果然应了那句话——秦冉在身边,怪事找上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尸解其罪 “连环凶杀?”根据那人的用词,秦冉猜测此类案件非第一次出现且近期仍有发生,她随即看向郑凯,如果是分尸案,郑凯应该知道。 郑凯不置可否,脸色阴沉了几分。 “不知道这次是不是。”沉默两息,他答道,若真同上次的案件有关,这件事可谓相当严重。 “去看看。” “好。”其实,郑凯一天天总跟在圣上屁股后面转悠根本没啥事,当秦冉一提,他忽然觉得回到了蓉城,几人一块为真相废寝忘食的场景浮现眼前,心中隐隐兴奋起来。 以前不觉得,郑凯现在发现原来在蓉城的日子,才是真正充实、更有意义的一段岁月。 爽快应下,郑凯转身续道。“池楚玉,你先回去,靳兄,劳烦你将她送回池府。” “我不方便。”眼皮都没抬一下,靳左直言。 郑凯没料到他的拒绝,一时愣住,而靳左身边的小姑娘反而满脸笑容的要去拉郑凯的胳膊。 “我跟你们一块去。”她用撒娇的语气说道。 “找打是不是?”一把甩开她的手,郑凯横眉竖眼。“池楚玉,这是凶杀案,如果跟上回一样,一个月内就发生了三起命案,你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再说天也黑了,谁知道路上会碰见些个什么情况,你赶紧回去!” “我不怕危险。”仰头嘟嘴,池楚玉心头跟抹了蜜糖一般甜滋滋的,他明显就是关心她嘛。 两人说话这茬,秦冉和靳左已出了房门,郑凯见状没空理她,撂下一句就追了出去。 “要是半路拖后腿,可没人理会你啊!” “放心,池楚玉是谁啊!”拍拍胸口,池楚玉说得那叫一个牛逼哄哄,然而,半刻钟后,她蹲在墙角难受得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呕——” “都让开,禁止靠近。”发生命案的巷子口围了七八个胆大的百姓,秦冉冷声让他们退开,因平康坊的武侯铺在最北边,醉月楼离此处最近,故几人来时武侯铺的人尚未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刚踏进巷子,一只从手腕处砍断的人手扎进眼中。 “把她带远点。”秦冉走了两步,忽然侧身对郑凯说道。 郑凯望一眼前方的另一截断肢——手腕至胳膊肘的部分,两端血液早已凝结,皮肤呈现黑青色,他立马快步折回将人搂走。 顺着地面上的第二个人体部位,秦冉往前细看,待戴好手套时,她停在墙边一堆杂物旁,一手伸向一个蓝色布包。 这里是背街,附近住宅里有像烂篓子破橱柜等不要的东西,基本都是堆在此处,有收破烂的人会专门来取走,而今日,恰好有人打算来翻点还能用木板回去镶个甚物,谁知,他随手打开一个鼓囔囔的布包,里面居然全是断胳膊断腿! 男子差点惊得尿了裤子,谁让他边跑边踢出一只断手。 画面暂且回到巷子里,秦冉快速扫了一眼布包,视线落在尸体的切面及数量上。 她摸了摸碎尸的硬度,欲再伸手掀开布包,有人打断她。 “怎么回事?你俩谁啊?举起手来不许动!”一群人哗啦一下堵在巷口,武侯把围观百姓控制起来不准他们走,当头的衙役气势汹汹走来,朝秦冉和靳左喊话。 见此,郑凯先嘱咐一遍池楚玉不准她乱跑,再靠过去。“老游,是我。” “郑公子,你朋友?”看见郑凯,衙役态度缓和许多,表情没那么严肃。 “大理寺的。”他往那边一指,含糊道。 衙役点点头,朝两人那儿瞅,他以为郑凯说的是瘦瘦高高的靳左,郑凯是郑尚书的公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而听郑凯所说那男子所属大理寺,他个小小衙役怎敢去惹,尽管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但他还是肯定要卖个人情给人家,那断胳膊断腿,他们想看就看呗。 “郑凯。”秦冉仅掀开布面一角瞄了一眼,接着喊他过去。 郑凯靠过去,离得却不近。“怎么?” “前两次的情况,你可清楚?”她晓得他不怕尸体,对碎尸却稍微有一点心理阴影,侧身挡住尸块,秦冉看向郑凯。 “略知一二。”看看身后吩咐人封锁坊区的衙役,郑凯回头悄声说了一句。 长安规矩多,很多事情不能跨部门操作,即使同一部门,分工不同,有些事情依旧不会相互告知。实际上,今日一案归京兆府管,武侯铺接到消息后立刻通知了京兆府,又因尸解一事于一月内出现了三次,京兆尹把烫手山芋扔给了大理寺,而秦冉未上任,就算上任亦跟身为大理寺主簿的她没半毛钱关系,这也就是郑凯不说明秦冉身份的真正原因。 接着,说一说碎尸案。 于唐律,碎尸即尸解,将人体肢解,它属十恶之不道范畴,十恶乃大唐重罪,后果严重! 一个月内已经出现三起碎尸抛尸案,相关人员努力控制消息散布,可天下无不透风之墙,案子早出现在各大茶楼说书先生口中,一时轰动长安,眼下又遇圣上大寿,外国使者纷纷来朝,经商量,为安抚人心、保证大唐形象,大理寺对外宣称此案已了,对内立下‘军令状’,势必要在一月内破了此案,然则,此事拖了近一个月都未解决,大理寺人人焦头烂额,恨不得掘地三尺挖出凶手来! 可惜,掘地五尺愣是没揪出凶手,受害者又添一名。 “详细内容?”秦冉问。 “案宗?”郑凯稍微有些吃惊,随后心下了然,早点解决也好,免得整日提心吊胆搞得人心惶惶。“你们先去醉月楼,我去想办法。” 落日时分,鼓钟敲响。 长安有夜禁,鼓钟响后各坊坊门关闭,但坊内生活仍可继续,尤其是像平康坊这种红灯区,大可尽情自嗨,若要行走于各坊间,则需通行证一张。 有郑凯和靳左,四人出行非难事。 傍晚,郑凯亲自去了趟刑部,托熟人带了案综给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看完后一字一句转述给秦冉。 凡重大案件,御史台和刑部、大理寺组成三法司联合审理,大理寺负责审讯人犯、拟定判词,刑部负责复核,同时报御史台监审。大理寺正在热锅上,郑凯哪里敢去碰,倒是刑部那边,借案综一阅,不是什么大难题。 黑幕降临时,几人至承吉坊。 第一宗案件,死者出现在承吉。 第二宗案件,死者亦出现在承吉。 各坊门前有武侯铺,携带大量尸块行走不被发现的可能性不高,所以,调查人员把目标锁定在了承吉坊。 而秦冉连夜要去承吉,其一,为看看抛尸现场,其二,为了解受害者情况。 郑凯在长安城内名气不小,大小官吏认识不少,一路走来,带队巡查的武侯皆是笑脸相迎,路上畅通无阻,他们很快到达第一个地点。 “张康是在百花后巷发现的。”立在巷口,郑凯往中间的一处地方指去。 “百花?”秦冉不明白那是个什么地方,复问一句。 “旁边就是百花苑。”承吉坊位于西市的西南方,西市附近多各地行商,坊内便多异域风情的美人,巷尾处的百花苑以胡姬为招牌。 秦冉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大红灯笼高高挂,美人扭肢迎风舞。 “那是个什么地方?”池楚玉个子小,几人挡住她,她便需要踮起脚尖瞧。 “你少插嘴。”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你们臭男人吃喝玩乐的地方?” “池楚玉你家侍卫死了吗?怎么还不把你整回去!”如拎小鸡仔般抓住她的后衣领,郑凯大吼一声。 池楚玉能跟着他们,身后必有一队池家安排保护她安全的隐卫。 “我不!”半空中踹了他一脚,池楚玉面颊一红。“你不是总说她能耐着厉害着吗?大理寺那帮窝囊废瞎忙了一个月都没解决的事儿,她能一夜之间解决了?哼,我就要看你怎样陪着她瞎折腾!” “小爷今儿个亲自把你送回去!” “你俩可以消失了。” 冷冰冰一声,两人同时僵住。 特别是池楚玉,头一次认认真真打量了一遍秦冉,最后被她锐利的眼刀所震慑,透亮的眸子染了一层极薄寒霜,似能看穿世间一切,池楚玉低了头,像个认错的孩子。 她不该无理取闹,不该分散几人注意力,更不该故意捣乱。 郑凯也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正儿八经说起死者的情况。 “尸体是在七月二十二日被发现,尸块里没有找到他头颅以及衣物配饰,后根据腿部一块热水烫伤的痕迹才识别出他的身份。” “张康家离这儿不远,家中两兄弟,今年二十三,无业,好吃懒做,他喜欢在此类场所出没,近年内,同隔壁王寡妇和坊东的宋家媳妇有染,最近发了一笔横财,张康十分嚣张,百花苑的姑娘说他花钱大手大脚,具体如何发的财大理寺仍在调查。” “家人的看法?”秦冉问。 “爹娘早死了,兄长看不起他,长嫂巴不得他早点死。” 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第二个抛尸地——清风私塾。 “死者张氏,五十又六,住在长定,家人称其午后出门去了趟西市,后去承吉串门。”说到这里,郑凯顿了顿。“张康跟她是远方亲戚。” 若说远方亲戚,算不得太远,张氏是张康死去父亲的亲姐姐家的表亲姊妹,因张家十几年前就闹掰分家,亲戚间走动便少之又少。 正因这层关系,费了大理寺许多精力。 “什么时候?”秦冉关注点在张氏的死亡日期。 “八月一号。”他记得清楚,那日为了瞅一眼心中的人儿,他可在宫中连续值了两日的班。 “两者有何区别?我说的是尸体表现?” 郑凯露出佩服的神情,秦冉真会抓重点,张康的死和张氏的死,抛开远方亲戚不谈,仅从尸体上来分析,都是无头加碎尸,不过其中一处差异颇大。 “前者是生肉,后者是熟肉。” 也就是说,张氏的尸体碎块经水煮过! 杀了人,凶手还有心情和时间把尸块煮熟?! “变态。”听到这里,靳左忍不住瘪嘴皱眉,多令人毛骨悚然。 “他在升级,杀人时间的规律性,杀手手法越来越娴熟。” 秦冉的话,使得在场三人无不觉之胆寒,来不及细思,只听她续道。 “今日受害者的身份是否确定?” “没有。”郑凯摇头,哪儿有那么快,没有头颅,没有死者面部特征,凭靠一些尸块确认身份绝对不容易。“毕竟没有任何身份信息,估计得等明日,先排查失踪人口。” “太无能了吧?”憋了半天,池楚玉嘀咕一句。 “你试试去?” “术业有专攻。”池楚玉不服气的嘟嘴,眼睛鼓得圆溜溜的。 “你就专攻膈应人儿,对吧?” “你——” “咳咳。”靳左故意咳了两声,意思很简单——赶人,天色本不早,要么抓紧时间查案,要么赶紧回去睡觉,他们两个人一闹,话题又扯偏了。 老脸一红,郑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咯,下定决心坚决不再跟池楚玉说半句话,把头扭向秦冉和靳左。 “唉,怪不得他们太无能,长安关系复杂,层层限制,大多时候有心无力,大多数人害怕承担责任,这事便一拖再拖,不像我们在蓉城,只要县令和县尉给予足够的信任,做事儿方便许多,这是案子拖了快一个月的最主要原因。”平心而论,郑凯解释起来。“案子上也有不少迷惑的地方,对吧,秦捕头?” 秦冉点头,她已经猜到查案者为何会被误导。 “同一个姓氏,又是亲戚关系,给他们造成了误解。” 所以郑凯前面跟秦冉详细讲了一遍张康的家庭状况、为人处世、兴趣爱好等,甚至将他两相好都扒了出来,找到他和张氏之间的关系,不过,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同一个地点,抛尸地在承吉,张康住在承吉,张氏当时也在承吉,他们将目标主要锁定在承吉,认为凶手是两人熟知之人。” 表面上看没有问题,但第三宗案子一出,前面的结论不攻自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山野一郎 调查得如此之细,仍然毫无进展,仍然揪不出凶手? 为何? “凶手不在承吉。”靳左明白了秦冉所要表达的意思,调查方向一旦错误,他们再怎样折腾皆为白费,因此,有时常言,方向比努力更加重要。 “即使在,也不在。”偏了脑袋,她抿着嘴。 巷子不亮,一半处于昏暗之中。 灰色的光如同蝉翼,轻轻附在她的侧脸上,笼罩出一身的神秘。 郑凯身后的池楚玉不禁看痴了,她身上的神秘像块磁石吸引她去探寻,同时,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冰冷又令她敬畏,她一贯的淡然难以使人漠视、忽略,反而让她主动去看去听去用心感受。 回过神来,池楚玉努嘴,拉了拉郑凯衣袖,悄声问一句。“什么意思啊?” “都说了你那点智慧会拉低我们平均值,你不信。”郑凯‘切’一声,控制不住要好好利用此次证明两人智商差距的机会,落后秦冉和靳左几步,他说道。“如果你是凶手你住在承吉,第一次杀人抛尸后,你肯定知道整个承吉坊戒备森严起来,那么,你第二次还会选择在承吉犯案吗?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会选择承吉,但凶手偏偏再一次在承吉抛尸了,说明了什么?第三次,又在平康坊抛尸,说明了什么?” 见池楚玉一脸迷茫,他顿时觉得用智商碾压别人的感觉——爽翻了! “说明了什么?”池楚玉缠着他详细解释一遍,可不见他搭理,她只好边走边喃喃自语。 出了巷子,路过清风私塾。 “这就是清风私塾,为此事,闭门歇了大半月。”郑凯跟秦冉说着,抛尸现场和清风私塾离得很近,念书的孩子和教书的夫子都不敢登门,私塾只好歇业。 闻言,秦冉立在原地将视线落在一条街以外的一栋小楼上,隐隐约约,只能瞧见个勾心飞宇,倒是那红彤彤的灯笼,黑夜之中十分显眼。 “那是哪儿?” “丽莺阁。”郑凯看了一阵想了一阵都没想起那个地方是干嘛的,反是靳左给了她答案。 丽莺阁,看戏听曲儿的地方。 “对了,我们去哪儿?”见秦冉若有所思的样子,郑凯凑近问。 “北亭。”抬头,秦冉目光清澈。 北亭,是一座独自的院宅。 前朝时,曾有姓周的大户人家住在此处,某夜发生了灭门惨案,血流成河,后来住进周宅的人皆莫名其妙死亡,周围邻里称其乃阴气汇集之地,怨气冲天,故纷纷搬走。至本朝,京兆府干脆将它作为专门停放尸首的地方,主要是命案惨死的尸体,死得太惨,京兆府府衙牢房里的人也嫌晦气,而北亭恰好离京兆府和大理寺近,京兆府寻了个理由将北亭利用了起来。 昼日,一条街上恐怕路过不了几个人。 夜间,甚是连半个打鬼的人都寻不出。 一行四人到北亭,发现宅子大门未关上。 进了门,二门处有两盏角灯,红中透着诡异的白。 拐弯处有一棵大榕树,夜风趁着月色穿梭于枝叶间,树影婆娑,沙沙作响。 纵使郑凯为堂堂男子汉,见到这般风景心底不禁发憷,池楚玉则缩了脖子,两只手捏住他的衣袖小心跟在后面,靳左跟在面色如常的秦冉身边,注视着四下环境,走得不紧不慢。 宅内安安静静,一路上不见一人。 直到走进堂屋院子,他们才看见门槛旁坐了个用手撑着下巴打瞌睡的老头,老头睡得熟,鼾声阵阵。 “老丈,我们是大理寺的,来看今日送来的尸体。” “碎尸?”本撑开条眼缝,等老头听清郑凯的话,一个激灵醒过来,他的右手抠了抠左侧额头,眼角不经意的朝屋内瞟了一眼,身子瞬间僵硬起来。 “怎么?”郑凯一问,众人见屋里闪过一道影子。 “谁在里面?”不待秦冉挪动一步,靳左已将手拦在她身前作保护状,神情肃然。 话音一落,那道‘影子’竟坦然而出。 从改为停尸房的堂屋里走出的影子,正是一名年轻男子,一身浅蓝布衫,稍显银灰的发丝拢成一团束于脑后,整个人看上去文质彬彬。 “在下是太常寺太医暑的山野一郎。” 他的汉语已说得很好,可在几人耳中还是能辨别得出东瀛留学生与长安本地人士口音的区别。 说完,山野一郎收了下颚,低头,双手握拳,朝几人行礼。 山野一郎起身站好,老头说话了。 “老夫年纪大咯,亏得山野君时不时来帮个忙,这碎尸是平康坊武侯送来的,要求老夫连夜拼凑完好,徒儿前日便回家伺候生病的老母了,老夫只能求助于山野君,守着这地儿挣几个铜钱不易啊,望几位见谅。”老头说的是大实话,整个长安都找不出几个愿意来北亭守几具尸体的人,何况,碰见奇奇怪怪的案子,他得负责将尸体清理干净、拼凑完整等事,绝大多数是是倒贴钱也不愿意来守夜。 老头急忙解释,是他不想因此事害了山野一郎。 山野一郎出于好心帮忙,不曾收取他一分一毫,甚至时常带点小酒赠他,尽管老头晓得山野一郎也是为了多学习一点。 秦冉绕过靳左,朝老头颔首示意后看向山野一郎,直奔主题。“你要拼多久?” 听到山野一郎是来拼凑尸块的人,秦冉脸色稍霁。 其实,大理寺将张康和张氏的各种社会背景调查得差不多了,秦冉自然要从尸体着手,而她清楚清理碎尸极其麻烦,所以把尸体留到最后去了解,再者,前两次的尸块没见到,今日出现在平康坊的尸体必定不能错过。 尸体本身,是一种对凶手的侧写。 “这次的尸块数量没上次多,顶多两个时辰。”别以为拼凑简单,他要做的事并非把尸块拼凑在一起而已,经过一系列的程序,他希望能够最大程度的还原这具尸体,记得,第二具尸体的碎块相当多,山野一郎弄完足足花了四个时辰。 “请你继续。” “多谢。” 山野一郎转身回屋,等他戴上手套、口罩时,才发现秦冉亦跟着进来,他也不别扭,边动手操作边向她说明自己所做。 罩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明亮的双眼正聚精会神盯着台面上的尸体碎块,操作仔细,动作娴熟,屋子里静得不闻呼吸声,唯剩他用小刷子沾水拭去僵硬的尸体表面血迹的响动。 他的声音有些特别,低沉之中带了丝醇厚温润之感,听起来特别舒心。 屋子不算大,墙边是一排木板,末尾置一大木桌,山野一郎站在桌前,桌上点了盏高脚铜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拉长,直到遇见一道笔直的身线,靳左和郑凯两人则靠在门边站着,一声不吭的站着。 “需要先将尸块简单清理。” “根据大小、部位进行分类。” “拼凑耗费的时间比较多,这种事很枯燥,你可以休息一下。” 能够辨别出部位的尸块好处理,可那些碎片式的肉坨就要考验人的眼力、精力和耐心,绝大多时候拼凑出的尸体无法十成十还原,有个六七成便不错了,毕竟,身体很多部位和最重要的头部都已遗失。 “不用。”秦冉微微摇头。 她明白这种事情做起来相当繁琐,秦冉自己都不愿意做,有人帮忙理该感激,看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秦冉一面理清思路。 一眨眼,已过一个时辰。 “拼凑好后我会再核对一次。”山野一郎擦擦额头的汗珠,语气中是忍不住的兴奋,本以为需要花两个时辰,没想到一个多时辰就能完成。 破旧的木板上,一具无头女尸在几人眼中清晰呈现。 除去头颅,尸体恢复程度蛮高。 “准备缝合。”尸体基本复原,不过考虑到府衙或大理寺的人会移动它,山野一郎打算将其一一缝合上。 “等一下。”秦冉出声打断,所有人便把视线转移到她脸上,顺着她的话又转向尸体。 “死者为女性,年龄在二十一岁左右,已婚,已孕,死前未有性-侵,直接死因”不用亲自动手一番,秦冉已掌握关于死者的部分信息,提到直接死因时,她却顿了顿,望向山野一郎。“你看这伤口,刀面宽,骨头切得整齐,前两具尸体是否同样如此?还有,你是否注意到她腹部下侧这些小洞?” 秦冉的推论,使得山野一郎目露异彩,看着他的眼里添了一抹灼热。 未曾接触尸体,她竟得出和他一样的结论? 她只是站在旁边观看,竟观察得如此详细? 一旁,池楚玉不敢一人跑到外面去,她躲在郑凯背后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赤-裸的女尸她不好意思看,人家有的东西她也有,什么已婚已孕未有性-侵她更不好意思听,哪个未出阁的姑娘会当着男子的面讲这些?偷偷瞄一眼面色如常的秦冉,池楚玉佩服得五体投地。 至于郑凯,本是男子汉大丈夫的心理作祟,虽说他对断手断腿有阴影,但也认为坚决不能输给池楚玉,强忍着拔腿就跑的想法,他硬生生撑了下来,等一具女尸拼完,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太怕那玩意儿了,秦冉一说话,他不自觉跟着她的思路去想。 靳左自然不怕这些,对于秦冉接触裸-露男尸或女尸的事实,他已然接受。 一瞬,几人闻秦冉复问。 “你可记得前两次的情况?”注意到切面和腹部小洞,秦冉忽然想通了某些事,连着问了几个问题。“尸体硬度如何?第一次腐蚀的情况是否最为严重?洞口位置?” 山野一郎摘下口罩,一一作答。 “自尸体腐败程度而言,在下推测,第一具尸体真正死亡时间应在七月十九日,而非发现尸体的二十二日,死者无头,尸身分解凌乱,大至整个右腿,小至拳头般大小的肉块,全身上下无其他痕迹,致命伤可能在于头部。” “第二具尸体,是位老者,死亡时间很可能是在七月最后一日,相较于前者,她的肢体被分割得均匀许多,四肢和肚腹有明显区分,臀部等肉体多的部位给剃了肉,骨肉相分离,尸块曾置于沸水中煮过,当时有看到腹部出现镂空洞口,未过多在意,抱歉,疏忽大意了。” “洞口位置,偏上腹部,还是下腹部?” “下腹部,也是这里。”山野一郎指向女尸腹部贴近耻骨的地方,话一出口,他有了一个新发现。“咦?第二具尸体和第三具尸体身量相当。” 山野一郎已证实了她的想法,秦冉又问。 “山野君,你看看这种伤口,使用的刀具像什么?” “像”盯着腹部的小洞,山野一郎抬头却对上秦冉的眼眸,不禁征然。 “磨刀。”秦冉说出一种可能性。 包括山野一郎在内,郑凯和靳左皆恍然大悟,因尸体无头且被分解,大家忽视了死者真正死亡原因,第二名受害者和第三名受害者一样,该先被某种刀具捅死,随后再分尸,第三具尸体分解情况和第二具尸体类似,不过凶手估计时间匆忙,来不及煮熟,便需要把尸块扔出去。 为何? 是被发现了?抑或,他需要定期完成什么任务?他需要赶紧去一趟平康坊,顺路抛尸? “你知道了?”瞧她的模样,郑凯问道。 池楚玉探出脑袋瞅着秦冉,一脸写满不可思议,不可能吧,他们都在一起,她怎么可能就知道了?她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几点对于凶手的看法而已。” 几人屏气凝神,听她续道。 “凶手,男性,二十岁左右,性格内向,个子不高,已婚且离异,准确的说,应该是夫人被别的男人拐跑,近来情绪波动较大,他力气大长期干苦力活,需定期出没各大坊区,主要在青楼、茶楼此类场所,职业可能是挑夫、屠夫、杂工、木匠,他住在长定,当日进出过平康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简单背后 秦冉的声线一贯较平稳,当她说完几点推测,屋子里四人皆未回过神来,同样的信息——受害人的身份背景,抛尸地,以及他们面前的无头女尸,他们都知道,但他们不知秦冉是如何将其联系在一起,她如何得出此推测? 想不通,故觉之她的思维天马行空。 反应不过来的人,譬如池楚玉,她马上出言质疑。 “喂,都是你胡猜的吧?这样就能破案,你怎么不支个摊子给人算命去?!”大理寺那帮子人花了近一个月没能找出凶手,她眼前的女子当真动动嘴皮子,便能找到凶手?池楚玉完全无法相信,尽管,她觉得秦冉话中某一部分似乎听起来是那么一回事儿。 闻言,郑凯恨不得一脚把她踹出去。 她不知秦冉的脾气,他还会不知? 并不是说秦冉无容人之心,而是她的耐心不太好,你若跟不上她的思维,她才懒得多跟你解释,明明一句话就说清楚的话,你一直问一直问,她不会用看白痴的眼神瞅你,她会直接用‘各种手段’替你升级,郑凯就是在她的摧残中成长起来的! 断胳膊断腿的阴影,便是秦冉逼他留下的。 蓉城时,秦冉总有办法,不动声色,把他们几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郑凯一把捂住池楚玉的嘴,正想说几句缓和一下气氛,已有人先开了口。 “抱歉,在下实在好奇,你如何得出这些结论?”山野一郎轻点了头示意,表情真挚的说道。 见秦冉没什么反感之意,郑凯松了口气。 事实上,秦冉根本不生气。 池楚玉出身名门,性子率真,比起那些扭扭捏捏的大家闺秀,她的直爽比那些个阴阳怪气、喜欢背后狗眼看人低的人好多了。 介于一人的质疑与一人的疑惑,秦冉想了想,看向池楚玉和她身旁的郑凯。 “假设,你俩皆已成婚有子,日子滋润,生活美满,在什么情况之下,你们会去杀人,并将人分尸?” “我?我干嘛要杀人?我才不会杀人呢!”给夫子点名,池楚玉一开始挺紧张,可更多的是因为她假设两人成婚有子,池楚玉害羞得小脸红扑扑的,偷瞄一眼郑凯,见他认真思考,她深呼吸后答道。“好吧,如果我要杀人,定是因别人害了我所在乎的人,对方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轮到郑凯,他仅回了四个字。“血海深仇。” “杀人,得有个动机,即为何杀人,大家能理解吧?”秦冉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杀人。 几人点点头,秦冉继续说下去。 “同样是这个碎尸抛尸案,如果我们现在有两个嫌疑人,一个几岁的孩童和四五十岁的汉子,你们会觉得谁的可能性更大?其次,比较二十来岁的人和三四十岁的人,谁的情绪更容易波动?再者,男性和女性相比,谁做到连续杀人且分尸的可能性要高?因此,对于凶手的推测,跟性别、年龄有关。” 见她解释,郑凯问出他不解的地方。 “性格内向一事怎么说?” “我们假设他性格外向,善于言谈,多与人交往,若他住在承吉坊,两次抛尸承吉,间隔近十日,期间不可能没出过门没同别人说过一句话,承吉坊内人心惶惶,他会不知?即便突然称病卧床不起,也会令人怀疑。所以,我认为他不住在承吉坊,性格内向,与人交流甚少,不知外界对此事的看法,第二次杀人后,他碰巧有事去承吉,顺便抛尸,而又差点被发现,这也是他第三次为何匆匆抛尸的原因。” “说得像那么一回事儿”池楚玉终于慢慢理解了,人家办案原来是这样分析的。“不过你也没见过凶手,怎知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怎知他经常出没何地?怎知他从事何种活计?” “根据尸体腹部洞口位置,推断他个子不高,如果高大,位置不应该在上腹部?使用工具,为随身携带的常用之物,其实一个成年的重量不轻,尤其是死人,凶手能拖动尸体,砍碎尸体,再将其扔到一个地方,说明他力气大,常做粗实之事,别人眼中的他常搬运大量物品,比如,肉类。” 秦冉顿了顿,复道。 “性格内向之人,受人欺负,一般而言,忍受会代替反抗,他正是受到某种刺激导致情绪波动强烈,情急之下,杀了人。” “所以说他杀人的原因就是临时受了刺激?”池楚玉瞪大眼,一脸吃惊。 “大家是否记得郑凯提过,张康跟两名已婚女子有染?故事的起因,想必同此有关。” 屋子里又是一静,几人快消化完时耳边响起她的话。 “据山野君说法,张康尸体腐烂程度较高,是凶手不知该如何处理尸体,碰巧,有人让他去送东西,他顺路抛尸。第一具尸体出现在百花苑附近,第二具尸体出现在清风私塾,旁边是丽莺阁,第三具在醉月楼。凶手非在此类场所做事,他需定期前往送东西,总而言之,我认为凶手的身份是会亲自送肉的屠夫可能性最大。” 末尾,她给出办案着手点。 “第三具女尸于昨日上午受害,凶手当日进出过平康坊。”说完,秦冉看向郑凯,他在长安的能力足够把这案子解决了。 郑凯仿佛忘记呼吸,原来她是这样分析的,同样的内容他们都知道,却不知如何抽丝剥茧,如何将碎片拼凑在一起。 如果秦冉所言属实,他们几日便可找到真凶! 凶手昨日进出平康,不可能空手而去,必定推了一车子货物或羊肉鸡肉(当时不流行吃猪肉),只要找平康坊门前的武侯铺一问,目标能极快锁定。 这一夜后,通过人口普查亦能确定昨日受害女子的身份。 再围绕醉月楼去查,真的是很快就能有结果。 念此,郑凯兴奋起来,准备大展身手! 天朦朦亮,北亭堂屋外。 不顾屋内还有碎尸,池楚玉裹着一床薄被倒在柱子旁睡得香甜,折腾了一日一夜,她确定了两件事,第一,秦冉和郑凯不是她一开始认为的关系,第二,秦冉的确很厉害,比宫里那位厉害多咯! 而郑凯,他根据秦冉的推测,连夜去平康坊武侯铺和醉月楼、丽莺阁、百花苑作调查,尚未归来。 堂屋内留有两人,一人整理着尸块,一人则坐在窗边研究着手中的长安城区地图,一边看着,一边用指尖有节奏的敲打木窗,咚咚咚,声声响,有人的视线随之移到她的侧脸,他的目光中暗藏别样情绪。 他的工作明明已完成,他却有意待在屋内。 望着望着,就在即将把她的侧脸全部描进心中之时,又瘦又高的男子踏进屋来,山野一郎急忙低了头。 靳左在秦冉耳边说了几句,她放下地图,径直出了门。 背后,一道目光怅然若失。 北亭外,街边停着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 秦冉刚跳上车,车帘已被人掀开。 那人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巧力一拉,她便落到他的怀中。 “你一晚没睡?”嗅了嗅熟悉的味道,淡淡的薄荷加松枝,秦冉不再挪动位置,直接搂住他的腰。 “你不也是。”回抱住她,宋天瞬轻吻她的脸颊。 她在他怀里,他的一颗心终于回到原处。 “进展如何?”昨日靳左派人来一说,宋天瞬便知是那抛尸案,只要有靳左跟在她身边,他倒是不担心她的安全。 不管她做什么,她开心就好。 “静待收网。”躺在他身上,觉得特别安心,本来一点都不累的秦冉,忽然觉得疲倦极了,说了这话她眼睛已经闭上。 怕她睡得不舒服,宋天瞬轻拍她的后背。“用点早膳,回去休息?” “你了?”秦冉瓮声瓮气回一句。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的火未点燃。” 她听出他语意中的一丝无奈,宋天瞬曾经离开长安时得罪了一些人,现任职御史中丞,肯定阻力不小。 仍闭着眼,但秦冉的手撑起身子往前一挪,她的鼻尖寻到了他的气息。 “要不要帮你加点柴火?” 当日午后,郑凯急匆匆回到北亭。 第三位死者的身份已确定,李氏,二十三岁,家住长定坊,丈夫是坊内一位医馆大夫,她模样姣好待人和善,昨日清晨出门买红糖,丈夫傍晚时分没找到人故报了官。 西市以西紧靠二坊,西南方为承吉坊,西北方则为长定坊。 李氏昨日清晨出门,死亡时间应在巳时初,因此,凶手在长定坊的可能性更大了。 郑凯至长定坊里正处查了户籍,又去醉月楼核对信息,最后再次问了武侯,结果真让他找到一个人! 一行人去了长定坊,西街一户偏僻的宅子——牟大牛家。 “你们可别被吓着,牟大牛长得甚怪,人倒是蛮好嘞,唉,他是个可怜的。” 引他们前往牟家的老妇人如是说道,妇人不知秦冉几人找牟大牛作甚,见几人衣着、气度皆不凡,她不敢多留,说完便赶紧走了。 不知应算巧,还是不巧,牟大牛正好在家。 话说牟大牛的容貌真令人大吃一惊,可牟大牛自己不以为意且显得十分平静。 牟大牛个子不高,看起来挺壮实,穿着一身破旧却洗得干净的蓝布衣衫,腰间系了根粗绳作为腰带,他的头上带了个大大的斗笠,斗笠周围垂着白纱,遮住整个脸部。 可他一走动,风吹过白纱,竟露出巨大的下颚! “马上就好。”开了门,他也没问几人是谁,反而转身走向墙边的泥地旁。 牟家院子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底,一间睡觉吃饭的屋子,一间宽敞的宰杀屠屋,还有一间空置的杂物房,院子外有块地,种了些青菜,最边上有口压了大石头的老井。 牟大牛蹲在地上,接着把先前翻开的土地合上,地下是他唯一的亲人——一条狗,合平后点了一炷香烧了纸钱,自言自语道。 “三黄儿,你太老实了,跟我一样,我要是把你托付给别人也不放心。” “三黄儿,我对不起你,你别怨我杀了你,我给你烧点纸钱,下辈子做人,投个好胎。” 门边几人一脸茫然,郑凯看看秦冉,会不会找错人了? 秦冉摇头,走到他身边。 “牟大牛,你为什么希望三黄投胎做人?身为狗,也有狗的乐趣。” “你不知道,三黄对我忠心耿耿,别人欺负了它还要操棍子抽它,作为人,它起码可以反抗,投个好胎,好好念书今后考个秀才,娶个贤惠媳妇,生几个大胖小子”他把自己对未来的憧憬寄托到一条狗的身上,希望它能转世投胎做人,说到后面,牟大牛哽咽起来,抽泣一阵,他揭开头上斗笠擦起鼻涕和眼泪。 斗笠一开,包括秦冉在内,几人面上现出痛苦的表情。 牟大牛长成这样 整个头部完全畸形,额头非常宽大,下颚同样往两边扯,脸呈扁平状,他的头看起来比正常人大一倍以上! 牟大牛的故事并不复杂,顺着秦冉的话,他自己就把所有事讲得一清二楚。 牟大牛的父亲是个屠夫,顺理成章,他也成了屠夫,牟大牛人老实,别人总喊他闷墩。十六时,父亲病重,便花大价钱找了媒婆给他取了个漂亮媳妇何氏,何氏过门后不久牟大牛父亲病逝,而父亲死后肉铺子生意也跟着不好。 何氏起先温顺乖巧,日子一久,本性就暴露出来,时常打骂牟大牛说他无能。 日子艰难维持了几年,牟大牛二十二仍无子嗣,自己也得了怪病。 何氏才瞧出牟大牛一丁点不正常的苗头,立刻变卖家中细软,当了肉铺地契,揣着银票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被邻里嘲笑,被妻子抛弃,自身怪病连连,牟大牛的情况更加严重了。 纵使如此,牟大牛需要靠着手技吃饭,于是乎,他用斗笠白纱遮住脸,以市价一半的价钱把肉卖给窑子等地,换些粥钱,不至饿死,而那些人见肉钱实在是便宜,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他的毛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轰动长安 “我不知道我不对,可我打小就胆子小,哪里敢去府衙自首,还好你们找到我,不然,我还要杀人。”牟大牛十分矛盾,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无奈又无法控制杀人的欲望。 被抛弃和被嘲笑是他心上永远的伤疤,也许,只有通过杀人,一瞬间的掌控,他才能获得渴望的满足感。 而提到自己胆小,牟大牛却未注意到池楚玉和郑凯几度变换的神情,把人杀了不说,还要砍碎,甚至置于沸水烹煮,他居然说自己胆小? 他俩反正是不能理解牟大牛复杂的内心挣扎,对于三名受害者,倒是好奇他杀他们的理由,到底是有仇,还是随便挑的人? 池楚玉不敢靠近牟大牛,她躲在郑凯身后,郑凯瞥他一眼,随后看向秦冉,她仿佛没把牟大牛当作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像是只和他随意聊几句的感觉。 “你为何要杀张康?你们曾经否认识?” 一说起张康,牟大牛的表情霎时狰狞。 “张康?那个犬彘不如的禽兽!他活该,谁让他跟我婆娘眉来眼去,我就要活活挖出他的眼珠子!” 张康前段时间发了笔横财,几乎日日混迹百花苑等地,某日,他从百花苑后巷离开,恰好碰见送肉的牟大牛,张康吃了不少酒酒劲还在兴头上,他对牟大牛百般刁难,甚至掏了钱给大茶壶,让他们狠狠揍他一顿,末尾,仅剩张康和躺在地上的牟大牛时,他做了更过分的事,一边和他说起他如何勾搭牟大牛媳妇何氏,一边解开裤头向他撒尿。 牟大牛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又不敢反抗,等张康觉得无趣走人后,他尾随其后,寻了个无人的角落把他打晕,扛了回去。 一开始,牟大牛没想杀了他,最多想吓唬吓唬他。 谁知道醒后的张康依旧太嚣张,说什么你有种就宰了我! “哈哈,我倒是忘记咯,你这闷墩不就是没种?何氏嫁给你几年不见有动静,闷墩,你裤子里的蛋还能有什么种?” “你要是有种,何氏能跟着野男人跑了?” 张康本是个无赖,可模样确实不赖,特别是一双精神的眼眸,惹得不少寡妇春心荡漾。 牟大牛听了那话,想起何氏,如张康所愿,他真气得杀了他最后将其砍掉,第二日,见屠宰屋子里满满一地都是血,牟大牛吓得窝在家里不敢出门,后悔自己杀了人犯了法! 直到邻居敲门,称闻到血腥味问他是不是杀羊需不需要帮忙,牟大牛支支吾吾答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过邻居的话给了他启发——他是屠夫,送肉时,可以顺便抛尸。 抛尸后,牟大牛还老老实实给邻居送了块羊肉去。 说完张康,牟大牛主动说起张氏。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处理完张康,牟大牛解决起张氏就熟练许多。 “张氏?老太婆话多,嘴巴那么毒,早点死也好,我爹去世时她路过我家说了不少难听话!” 话说回来,牟大牛的确是个可怜倒霉蛋,他出门送肉回来遇见张氏,张氏是个嘴碎的婆子,喜欢管闲事,整个长定坊的人都给她奚落过,见到牟大牛,心情不佳的张氏对他一阵辱骂。 牟大牛想起杀张康时的快感,没忍住,抽出磨刀棒几下就把她捅死了,他把张氏推到送肉的木板车上用麻布袋遮住,看起来便像牲口,其他人闻到血腥味也不会觉得奇怪。 时间充裕,牟大牛把张氏弄回去后仔细宰杀,再煮熟。 待再次抛尸至承吉坊时,他听闻武侯铺的捕快小声说着什么,一打听,牟大牛吓得板车都忘拉便跑回了家,他更不敢踏进承吉坊一步。 至于第三位死者,李氏。 “不认识那个娘子,我见她长得像我婆娘,就想杀了她。” 李氏则是单纯的无辜受害,她出门买红糖,跟路边摊贩多说了几句,被牟大牛瞧见,他莫名其妙想起何氏,于是寻着机会杀了她。 “他们的头和衣服都扔进了井里,倒了土还是臭得慌,我就盖了块石头。”故事讲完,牟大牛晓得自己有错,也觉得他们该死。“你们把我抓回去吧,我不想活了。” 骇人听闻的长安碎尸案就这样落下帷幕,台下的吃瓜群众沸腾起来,一时轰动全长安。 碎尸案,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说那牟大牛可恨,有人说那牟大牛可怜,然而,更多讨论的主题却在于近一个月都没有进展的案子,怎一夜之间突飞猛进了? 第二起案子发生后,大理寺内部发了话,称一月内无法侦破此案,全员卷铺盖回老家。 这大转折,究竟是不是烟雾弹? 原来说已抓到凶手,奈何昨日在醉月楼附近发现尸体的男子吓得惊慌失措,闹得多人皆知,大理寺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惹得百姓质疑情绪高涨,明着不敢说得太狠,暗地里早将他们后背都给戳穿咯! 悠悠众口,如何能堵? 堵,不如疏。 翌日,大理寺寺卿厚着老脸站出来了。 其一,他承认先前是抓错了人,牟大牛确为真凶,为此,大理寺寺卿、少卿和寺丞皆受到处罚。 其二,大理寺不用全员卷铺盖走人,因为破案之人为大理寺新上任官吏,这件事仍算大理寺的功劳。 因此,舆论谴责大可停下,毕竟功过互抵。 暂且回到前一日,午后,皇城,两仪殿。 殿内,瘦高男子笔直立在一根金灿灿的雕龙刻凤玉石柱下,不远处,有青衣侍者揭开镂空盖子,用香箸小心翼翼拨动香饼,待他放回精致铜盖,青烟阵阵,缭绕那御制金铜香炉。 青烟后的人,似隐于其中。 “圣上,事情便是如此。”靳左的目光落在一双裹了金丝边儿的黑面鞋上,他缓缓合上口。 不知沉静了多久,靳左快觉之脖颈僵硬时才听圣上开口。 “有趣。” 靳左没抬头,从圣上一贯清淡的声调里他分别不清,言之有趣,圣上指的是案子,抑或,破案的秦冉? 圣上年近半百,中气十足,不过大多数的时候喜好用慵懒的语气唤人。 “芝林。” “在。”皇位旁的青衣侍者走到他面前,低眉顺目道。 “宣大理寺寺卿。” “是。” 与此同时,崇仁坊,宋府。 “老祖宗,听闻那碎尸案已破!” 掀开湖色细纱门帘子,着绣有百鸟图案的草绿襦裙的妇人快步走进上房,边走边说,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奇。 “哦?”斜斜倚靠贵妃塌的宋老夫人抬了眼皮子,打趣道。“大理寺那老家伙终于破案了?可惜,我还想等着看他告老还乡呢。” “瞧您说的。”妇人盈盈一笑,走到塌边接过那碗温热的百合红枣雪耳汤,伺候宋老夫人吃了大半碗,才绘声绘色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丝绢轻拭嘴角,宋老夫人支起身子,有丫头立马往她腰后塞了个锦绣软团。 “破案之人是个女子?”宋老夫人纳闷,没听说大理寺有女子任职啊。 “那可不?要我说,女子啊,就不比男子差,你看看那杨家闺女。”提到杨家嫡女,妇人朝宋老夫人努嘴,同时瞄一眼宋天瞬。 宋老夫人笑着看向宋天瞬,眼中却添了一丝忧虑。 那边,宋天瞬忽然想到秦冉,嘴角勾笑,低声冒了一句。“一刻都闲不住的主儿。” 见宋天瞬脸上留有笑意,宋老夫人疑惑深之,这孩子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面对她,宋天瞬时常带有笑容,但宋老夫人觉得他似乎从未露出刚才那种笑容。 “老四,你嘀咕什么了?那事儿,你可清楚?” “略有耳闻罢了。”宋天瞬摇头,他确实不清楚事情始末。 辞了宋老夫人,宋天瞬先去了趟御史台,然后独自回了云丹街。 酉时初,秦宅,后院。 秦冉回去洗漱后睡了会儿,她醒来,因一股熟悉的食物香气飘入鼻间。 寻味儿至厨房,她见到他的身影。 秦冉靠在门框上,瞅着他认真的侧脸微微一笑。 “你在弄什么?” 即使洗手作羹汤,宋天瞬身上依旧散发着他那份与众不同的气质,不管走到哪里,他身上似星辰般璀璨夺目的耀眼光芒,总能吸引人的目光,总能轻而易举使她沉醉。 “怎么不多睡会儿?”放下手中的瓷碗,侧身,他走近两步。 “馋醒了。”秦冉老实回答,她的肚子早空空如也,凑到台边,她顺手拿起一双筷子。“你居然学会了这个?我尝尝嗯,不错。” 熟悉的味道,自然应属于秦冉的娘亲赵氏。 如今,宋天瞬竟然已做出一模一样的菜式,她必须得夸赞一番他的厨艺天赋,不,不止是厨艺上的才能,秦冉真心觉得只要宋天瞬愿意,他可以学好任何技能。 “夫人谬赞。”见她吃得津津有味,宋天瞬擦了擦手,把菜放到托盘中。 “谬赞?宋天瞬,你真的很天才。”瞅见托盘中几道蜀地特色美食,秦冉忍不住流口水。“等御史台不要你了,开个酒肆,你掌勺,我收钱。” “那不行。”宋天瞬直言拒绝,拉过她的手,让她转过来把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才慢悠悠说道。“为夫手艺仅你一人可享。” 瞬间,秦冉眉眼全是笑意。 有一种神奇的东西,软软的,暖暖的,一点点将她内心填满。 一些简单的举动,一些简单的话语,便会让人感受到十分的幸福。 搂过他的脖子,秦冉踮起脚尖,让唇瓣印上一片温润,待分开时,她笑着说道。 “唔再加点盐,再加点辣。” “夫人口味重啊。” 皓月当空之时,室内点着四盏长柄铜灯,屋子一下亮了许多。 墙上映出一人身影,他取了样东西走向床边,而床的那头,秦冉见那如墨黑发随意散落,一抹发丝滑进丝质里衣,衣领正敞开着,露出结实的胸膛,以及锁骨处淡粉的樱花花瓣。 见此,秦冉眯眼。 “冉冉,这个给你。” “大理寺任函?”回了眸,秦冉盯着手中的纸质文稿。 “圣上亲自召见大理寺寺卿冯韫,冯寺卿便将你上任期限提前了。” 圣上宣了冯韫大致问了两句,冯韫自然得把话说圆,秦冉的任期极快临时定了下来。 “明日上任。”秦冉不以为意,明日就明日吧,拿开上任函,她问了一个问题。“为何是大理寺主簿。” 坐在床檐边上,宋天瞬看着她道。“一来,近期唯剩大理寺主簿的空位,二来,主簿一职较轻松,冉冉,你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用顾及他人,三来,有挑战才有趣味,免得你过得太无聊。” 将一个无任何品秩的小县城捕头调转长安大理寺,非易事,大理寺主簿一职乃掌管文书的佐史,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管管印章而已,听着就与秦冉沾不上半点关系,宋天瞬觉得她也委屈,可他相信秦冉能进大理寺,便能攀上更高的位置,主簿只是一道门罢了。 秦冉认为话虽那么说,让她爱做什么做什么,可她也知道现实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没多说,搂住他的腰,她点头。 等秦冉到大理寺任职好几日,她突然明白宋天瞬所说的‘二来’是个什么意思了,主簿一职,不用过多与人打交道,免去许多尴尬。 然而,秦冉还是遭遇了尴尬。 碎尸案一事,大理寺上上下下将秦冉凉了个遍,正因此,秦冉对于什么叫‘被穿小鞋’,有了深刻的认识。 事实上,大理寺被打脸的事情同秦冉没有一毛钱关系,第三起碎尸案闹得沸沸扬扬也是发现尸体的男子闹出的,按理说,秦冉及时找出了凶手,他们应该感谢她才是。 偏偏因秦冉破案的速度太快,大理寺寺卿和少卿能沉住气,他俩笑笑不说话,倒是大理寺寺丞一跳八丈高,他觉得秦冉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还没上任了多什么事?就算上任了,关她小小主簿什么事? 最最重要一点,他们负责碎尸案那么久没进展,她那么快就解决,这不明摆着是挑衅,这不赤-裸-裸打脸? 大理寺寺丞伙同其他人想尽办法排挤秦冉,各种阴阳怪气,而后知后觉的秦冉于某日某时猛然发现了这个问题。 不禁想起郑超的话——她果真有人际交往障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不甘寂寞 面对冷言冷语以及无聊的整蛊把戏,秦冉实在无动于衷。 几只小耗子在狮子跟前班门弄斧、耀武扬威,狮子实在没有兴趣挥动爪子把耗子踩在脚底。 两耳不闻身边事,秦冉唯剩坐班,短短几日,她又体验到了坐班是个什么感觉,简而言之,四个大字——混吃等死。 上午,盼着午膳,下午,盼着回去吃宋天瞬亲手做的晚膳,不用怀疑,秦冉已嗅到自己身上的霉味,大理寺的日子,完全不如在芙蓉城的生活,有案子查案,没案子垂钓,于长安,秦冉能做的便是望天,她可不想给宋天瞬找什么麻烦。 尽管无聊透顶,秦冉退而求其次,给自己找了不少‘小乐子’。 即,下班后帮周围邻里找东西。 譬如,谁家娃儿丢了。 譬如,谁家鸡鸭丢了。 秦冉一天能解决好多个无法达到府衙报官资格的小案子,效率高,无陋规,不收费,不揩油,使得云丹街附近的大爷大婶对她评价超好,一时间,秦冉人气极旺,路上碰见一小屁孩,人家都要拽着她请吃糖葫芦。 秦冉感受着小案子的乐趣,另一头,有人愈发着急上火。 “陈寺丞,这可怎么办?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要不然算了,以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 有人小声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人家是女子,头两天大家都在兴头上,后两天反应过来——一大群老爷们合伙欺负她,传出去绝对丢人丢到姥姥家去咯。 “算什么算?算个屁!给我再接再厉!” 大理寺寺丞陈伟立一想到秦冉那副淡定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整她的计谋总被她识破,难听的话语,她似闻之未闻,不告状不反击,她把他们当空气一样,她看他们的眼神就跟瞧杂耍的一般,陈伟立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必须想办法狠狠整她一回! “哦。”那人埋头,闷闷答一声。 “哦哦哦,你就晓得鹅?怎么不见鸡鸭鱼呢!”陈伟立一巴掌扇过他脑门,又把他扯回来,低声问道。“张三,喊你查她,你查清楚没有?” 名为张三的男子捂住头,挤着眉望向陈伟立。 “查了查了,她哪儿有什么背景,不就是上回那个假冒郡王郡主的案子给她捡了个漏,圣上闻之一问,便把她安放在了咱大理寺。” 关于秦冉的背景,张三查了不少,瞅着陈伟立正在气头上,他不敢多说。 托吏部友人查完秦冉的资料,张三着实震惊到了,秦冉,芙蓉城县衙捕头,号称成都府第一女神捕,人家肚子里可有真材实料,蜀地内,无人不知她的名字,她破获的奇案,张三还听过两个,只是不知破案之人便是她! 尽管她没什么家世,父亲曾为县衙捕头,母亲不过经营一家酒肆,但对于张三这类同样没背景的平凡人来说,秦冉能算得上他的偶像了! “哼,给她下点猛料!”眼中精光一闪,陈伟立打了个响指。 张三抹去额头的汗水,凑近问。“如何?” 陈伟立把他拉近,在他耳边细细吩咐,听得张三那汗水八颗八颗的掉,吓得整个后背都打湿了,他想找借口不参合这事,答案自然是反对无效、拒绝无效。 临近休沐前一日,陈伟立一改往日的行事作风,邀请所有人一起聚餐。 “今日一聚,我做东,大家都放开些,别束手束脚。” 除去大理寺寺卿和少卿两人,一屋子摆了两桌,共计十来人,地儿挑的是平康坊顶好的‘红脂玉’,菜肴上的是最贵的山珍海味。 陈伟立家境殷实,他平日里大方惯了经常请人吃酒,大理寺的人习以为常,可当他笑着请来秦冉时,其他人反倒察觉出一丝异常,喊着大家一起排挤秦冉的人是他,今日找来秦冉的人偏偏也是他,怎么,两人冰释前嫌了? 上了酒菜,寻来美人,陈伟立端起酒杯,面朝秦冉。 “秦主簿,我大理寺从未有过女子任职,鄙人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哈哈,前几日若有做得不恰当之处,望海涵呐!” 秦冉本无心跟他计较,尽管她看出他这几句话并没几分诚意。 她点了点头,已算是给他面子。 可有人就是不满足。 为什么不满足?因为他的目的尚未达到。 “怎么?秦主簿不给鄙人面子?”酒杯被陈伟立啪一声重重放下,他说翻脸就翻脸,食指指向秦冉,吼得众人皆是一愣。 他都给了梯子,她胆敢不顺着往下爬? 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秦冉端坐不动,微微挑了眉尾,正欲开口,有人先说了话。 “陈,陈,陈寺丞,她是女子不适饮酒。”张三看看秦冉再看看她面前的酒杯,最后才战战兢兢出声阻止。 陈伟立的招数太阴险,用心险恶。 就算不是同僚,张三看不得女子受这般欺辱。 饮下那杯酒,她明日能否活得下去? “你滚一边儿去啊!”一手推开张三,陈伟立横眉竖眼,他势必要把前几日的气发泄出来。“都到大理寺任职了,怎么就不适饮酒了?秦主簿,今日不给鄙人几分薄面,当着众人的面,怎么也要饮下一杯吧?!” 至此,秦冉哪儿能看不出张三的焦虑,陈伟立的咄咄逼人。 而其他人不说话,一部分人装聋作哑,仿佛猜不到他的心思,一部分人欲言又止,有心无力,陈伟立的父亲在吏部任职,母亲所在家族又是江南三大富商之一,即便文人视金钱如粪土,可在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任何年代,银子多,总能压倒不少穷苦汉。 张三今日一言,保不准毁了他今后的前程! “来,替秦主簿把酒满上!”阴冷一笑,陈伟立招呼边儿上的美人给秦冉斟酒,他不信她不饮这酒! 只要她饮下,哼哼。 陈伟立花了高价从窑-子鸨-母处买了好玩意儿,纵使为贞-洁-烈-女一旦饮下,保准变身为水-性-杨-花之女,当着其他人的面,他要看看秦冉如何破此局! “抱歉。”秦冉往前一推,冷然道一句。 自从在蜀州濮阳家着了玉娘的道,秦冉再不会在陌生场地用餐,包括,饮用酒水。 “敬酒不吃吃罚酒?!秦冉,你要反了不是?!今日不饮也得给我饮一杯!”陈伟立挥手就是一扔,他拿起桌上的酒杯砸向地上,顿时,酒杯碎了一地。 在他砸酒杯时,酒洒了几滴在秦冉脸上。 秦冉皱眉,快忍不住了。 若不是宋天瞬今晚有事不能陪她吃饭,她来看他玩什么把戏? 若不是郑超说她人际交往障碍,她顺便来观摩学习一下什么叫为人处世,他怎么有机会蹬鼻子上脸? 此时此刻,大家同样觉得陈伟立过分了。 一屋子大老爷们,秦冉一小姑娘,他跟人家置什么气整什么幺蛾子?退一万步来说,大理寺被人说几句无作为,归根到底,还不是自己能力不足,秦冉有本事破案,却在此受这委屈,不得不让人心疼。 然则,箭在弦上,陈伟立非要强迫他,秦冉亦不开口,局面一下子僵了。 就在这时,门外忽响一道低沉且富有磁性的男声,僵局打破。 “挺热闹。” 那人话音落下,房门给人推开。 当即,屋里众人脸色一变,不知是谁的心怦怦作响,纷纷屏住呼吸。 门前是一位负手而立的男子,一身锦 衣华服,墨佩玉冠,气势非凡,他嘴边勾笑,却笑不及眼底,眼波一荡,扫一眼屋子里的那人,他转头跟身旁的人说道。 “未闻大理寺同僚皆在此,冯寺卿,周少卿,不如一起热闹一番?” 不管两人是否同意,宋天瞬已然进屋。 他前脚踏进,大理寺寺卿冯韫笑嘻嘻跟着进来,末尾是长安城内有名的笑面虎大理寺少卿周元渊。 众人见宋天瞬和冯韫、周元渊三人,起身行礼,屋子里的气氛立马紧张起来,不提大理寺两位老大,光是这最近新上任的宋中丞,足够吓破他们的胆。 御史中丞宋天瞬乃何人? 几年前,他在长安翻起的惊涛骇浪暂且不说,就说说外放几年后的现今,他升至御史中丞,直接封了个正四品上,虽说头上有个从三品的御史大夫,但是那老头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有三百日皆微恙不适在家养病,圣上默许,其他人更是不敢多言,所以说宋天瞬这位御史台二把手,实际上就是一把手。 精灵点的人,早顺着风向把自家烂摊子收拾干净,免得让宋天瞬揪住小辫子。 别问大家为何怵他,谁让他背景厚实就是牛? 宋天瞬为郑国公宋世坤嫡出幼子,宋世坤与当今圣上情同手足,而他母亲为华家嫡出千金,华家一位庶出女儿曾为圣上妃子,也就是当今太子的母亲,宋天瞬与太子为表兄弟。 这样的关系,谁敢惹?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三省六部之人谈起宋天瞬皆脸色一变。 他做的事对于国家对于百姓是好事,对于贪官污吏来说便为坏事,谁没拿点小恩小惠?谁没帮人说说好话走走后门?人无完人呐,谁真是两袖清风? 大家都晓得此人胆量亦大,给自己树敌甚多,能非常人? 因此,基本上都是见他能绕着走就绕着走,躲他,跟躲瘟神一样。 而今晚,他一在‘红脂玉’出现,众人纷纷暗自喊苦叫冤——太特么倒霉咯! 众人见他似笑非笑走了进来,走到内侧那桌去,宋天瞬半眯了眼,随后在陈伟立面前停下。 “陈寺丞,久仰大名,来敬你一杯。”他随手拿起秦冉桌前的酒杯,将酒递给陈伟立。 陈伟立傻眼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其妙给点中了,可他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哪儿用得着宋天瞬向他敬酒? 再说,那酒 “不,不敢。”陈伟立低头。 “唉,陈寺丞怎能不给宋某人几分薄面,宋某闻你手段了得啊,关重文的嘴那么硬,都被你撬开了,定费了不少心思。来,今日这酒你怎么都得饮上一饮,冯寺卿,周少卿,你们说对吧?”同样的话,宋天瞬肯定要还给他。 欺负他的女人,他定会让他尝尝自食其果的滋味。 提到关重文的案子,陈伟立一张脸憋得通红,他听出宋天瞬话里的讽刺,上次审查犯人,陈伟立私自用了重刑,令犯人暴毙。今晚故意一提,宋天瞬显然是让他悠着点,别再落把柄到他手上。再者,宋天瞬把冯韫和周元渊扯了进来,想必,陈伟立今后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顺畅。 陈伟立一边想着,却听宋天瞬续道。 “陈寺丞,莫不是你不敢饮这酒?酒有问题?” “哪儿能有什么问题。”说罢,他一口干。 赶鸭子上架,陈伟立硬着头皮饮下这杯酒,他道,倒了八辈子的霉,今日出门没看黄历——诸事不宜。 酒一下肚,陈伟立期待赶紧走人,一会儿药效发作怎么办? 他的心思,宋天瞬根本不用猜,他侧身吩咐身边的侍卫。“再开一桌,我们好好聊一聊。” 门口,仿佛置身事外的冯韫和周元渊依旧没整明白宋天瞬今晚约他俩用膳的真实含义,直到宋天瞬下一个动作。 语闭,立马有侍者添置新桌椅,迅速摆放好碗筷,宋天瞬忽然朝陈伟立那儿伸手,看向他旁边的女子。 “冉冉,来。” 他的动作,他的称呼,使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抿嘴笑之,秦冉起身,任他牵住她的手。 当两人的手合在一起时,陈伟立恨不得把眼珠子挖出来,他怎么就看走了眼?他就说小小捕头,若真背后无人,如何从蓉城那个山高皇帝远的破地方调至寸土寸金的长安?! 刚坐下的冯韫和周元渊对视一眼,终于搞清楚了宋天瞬的本意。 也许,他是想找两人聊聊秦冉的事吧? 陈伟立排挤秦冉的事情,冯韫不太清楚,周元渊倒是早有耳闻,没想到,去了一趟芙蓉城,宋天瞬竟瞧上了这成都府第一女神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十年悬案 几人入座,宋天瞬取了月牙白的丝绢轻拭秦冉脸上的一滴液体,看她的眼神中满是柔情与怜惜,他一面缓缓开口,语速不紧不慢,听似寻常的话,大家皆知其暗藏刀光剑影。 “昨日殿上,户部尚书提议修改俸禄制,那意思似乎是准备来年涨一成俸禄,我瞧大家日子过得挺滋润嘛。” “此言差矣。”冯韫抿一口热茶,接着把脸转向宋天瞬。“长安居,大不易,俗话说的好,开门七件事,茶米油盐酱醋茶,许多官员的荷包实在紧。” 修改俸禄制的事情不是头一次提出,事关重大,涉及面广,相关人员拖了又拖,就等着谁沉不住出来闹上一闹,大理寺肯定不能在此时躺枪。 今晚一聚,冯韫猜出是陈伟立撑头。 冯韫倒不是怕宋天瞬,而是刚结了碎尸案,快至圣上大寿,大理寺没必要成为众矢之的。 况且,今日一事,起因于陈伟立那个二百五。 “哦?”宋天瞬淡淡一笑,尾音拖得特别长。 冯韫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瞅着谁都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但别以为他整天笑呵呵,就当他没心没肺,冯韫能爬到大理寺寺卿的位置,也是人精中的人精,他早猜出宋天瞬的想法,便配合着东拉西扯。 没说两句,一旁的陈伟立受不了了。 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子钻进他的衣裳,在皮肤上挠啊挠,他又不能把手伸进去扣,只能左蹭蹭右磨磨,一股热流从小腹部徒然升起,直冲冲往上冒,陈伟立忍得脖子都红咯,像置身于火炉当中一般,汗水顺着后颈流淌,同时,他感觉口干舌燥,逐渐喘粗气。 他四处张望,几次欲打断两人的话先行一步离开,硬是插不进去。 望啊望,陈伟立一见不远处的美人,心猿意马,美人穿得又少衣衫又薄,惹得陈伟立心痒痒。 瞅啊瞅,他的手脚好像开始不听使唤了,一步步挪美人所在的方向,越来越快 “咦?陈寺丞面色潮红,可是身子不适?”宋天瞬一说,所有人把视线集中到他身上,紧接着一个眼神,宋天瞬让陈伟立身边的女子扶住他。“赶快扶一把。” “没,没有,不不不,在下确实身体不太舒服,先行——” 陈伟立尚存的机理智,在美人扶着他的瞬间,消失殆尽。 一把搂住小美人,陈伟立如饿狼扑食般啃向女子的颈部和前胸,屋子里的人,顿时大惊! 陈伟立,这是中邪了? “酒劲上头了?” “没饮两杯啊?”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陈伟立搂住的女子先不好意思了,她用力一推,谁知竟把陈伟立推到了地上。 陈伟立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几人起身一看,只见双腿正中央的位置支起了一顶小帐篷! “年纪轻轻,身体就不好,快回去请大夫瞧瞧,转告陈寺丞在家多养养,身子大好了再来大理寺。”丑也出了,人也处置了,冯韫笑着续道。“人多嘈杂,宋中丞,不如单独饮上两杯?” “改日再约吧,待宋某备上琼脂金酿。” 冯韫笑眯了眼,琼脂金酿可是好东西,有价无市,一坛难得哟! 宋天瞬肯那么说,意思是呈了他的情,此事作罢。 一行人走到门口,宋天瞬让秦冉先上路边的马车,剩下他和冯韫两人时,他脸上笑容更甚。 “性子直,办事实,能力强,似她这般人才,大理寺应招贤纳士,切莫固步自封,秦冉就爱查案解闷,碍不得他人毕竟年轻,若能得到冯寺卿指点便是再好不过。” 冯韫征然一瞬,敛去眼中异色。 他所要表达含义简洁明了,秦冉是真材实料、不可多得的人才,愿意来大理寺任职,是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她破了案,你们也光彩,不过,大理寺那些苍蝇蚊子若再在她面前飞,小心他一巴掌下去误伤了他人。 老头也不生气,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他瞅着他,末了,还问那坛子琼脂金酿什么时候能饮上。 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哒哒作响。 马车内,秦冉望着某人失去笑容的侧脸,他显得有些生气。 “你怎么在这儿?”托着下巴,她道。 她一开口,宋天瞬心中的闷气很没志气的一消。 “你说了?” “宋天瞬,你没必要”知道他在乎自己,可秦冉不愿他因为她掺杂到另外的事中来,宋天瞬在长安已树敌甚多,她知道他的不易,今晚一事,就算宋天瞬不出面,陈伟立肯定不能让她饮下那杯酒。 自从来了长安,秦冉说话办事时,总念着替他想一想。 某些方面,秦冉反应的确较迟钝,面对宋天瞬这块,她清楚感情是双方的付出,他的付出她看在眼中,她便不能像在蓉城那般行事。 “傻瓜。”见她微微皱了眉,宋天瞬的语气不禁软下来。 大理寺的事情,秦冉从未提过一字,靳左那吃里扒外的家伙竟然也没说多说一句,若不是宋天瞬碰巧邀冯韫和周元渊,他可能真会错过今晚的‘大戏’,谁给她的胆子让别人欺负她? 陈伟立,估计是活得不耐烦了。 气愤之余,便是宋天瞬对秦冉的心疼。 握住她的手,宋天瞬把她揽进怀中,在耳边细细嘱咐道。“难免有下次,夫人切记——狠狠揍他。” 长安说小不小,说大亦不大,龙蛇混杂,宋天瞬舍不得见她受半点委屈。 “打人,不好吧?” “哟,跟我还装?你瞧陈伟立的小眼神,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饮了他的血吃了他的肉。”手指勾了勾她的鼻尖,宋天瞬颇觉逗趣。 若秦冉真要折磨陈伟立,不会是什么扒皮抽筋,她保不准会扒光了他吊在城门上鞭打,以儆效尤! “胡说,哪有?”秦冉未把陈伟立放在眼中,只是顾及多念着少惹事。 “那怎么回事?” “低调。” 秦冉回了他两个字,又一次逗乐了他。 “本官那么高调,夫人怎能如此低调?回头,有人得说我欺负你。”揉乱她的发,宋天瞬从车壁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本小册子。“好了,担心你沉迷那些‘小乐子’,这里面记录着长安城好几件悬案,留给你解闷。” 那日以后,大理寺上上下下对秦冉皆客客气气、礼貌有加,而秦冉依旧表现不错,未颐指气使,未目空一切,未盛气凌人,她仅仅老实坐着,专心研究手中的一本陈年旧案。 秦冉安静得其他人忘了她的存在,那些人则转移了注意力,纷纷讨论最近一则小道消息去了——陈伟立‘突发怪病疑似不能人道’。 看完近年悬案,沐休时,秦冉出门了。 晨曦洒落林间,鸟儿叽叽喳喳唱得欢快,城外芳草碧连天,一辆马车停路边。 马车旁立有三人,靳左双手抱胸,摆出一张谁欠他几万两白银的表情,秦冉对背着他,面朝套了一身浅蓝长衫的山野一郎。 不愿迟到,山野一郎其实一大早便起床准备出城,无奈临时有事给耽搁了一阵,急匆匆赶来,他额头热出薄薄一层细珠。 “会骑马吗?”秦冉没觉得对方迟来,不过是他们早到了而已,见山野一郎到了,她招呼他上马车。 “不会。”未觉不好意思,山野一郎坦然道。 他整日待在太医暑,要么研究病理,要么琢磨药草,哪儿有时间去学习一项与医学无关的东西? “有机会教你,比乘车方便。”本打算带凝霜出来,念及山野一郎八成不会骑马,秦冉便选择了马车。 因出行方式变为了马车,靳左不得不担任车夫的角色,所以他的脸色才那么难看。 “抱歉。”明白秦冉有意迁就他,山野一郎立马感到抱歉,他不会骑马,怕是拉慢了她的行程安排。 山野一郎垂脸,抿直了唇线。 “山野君,你再这样见外,我就不找你了。”秦冉察觉出他有些敏感,他的样子,不知为何使她产生几分不忍,不忍向他说重话更不忍冷言相待。 碎尸一案,秦冉肯定了他的专业性,查案时带上他,也许会有新的视野点,当然,前提是山野一郎愿意与她同行。 山野一郎对于学术专研的态度不用多说,一般人看来,他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医师,可这种礼貌和小心翼翼,有时显出一股淡淡的疏离味道。 秦冉希望他放下戒备,不用对她设防。 “抱歉不,好的。”听出她语意中的真挚,山野一郎点头。 上了车,靳左一脸不情愿挪到马夫的位置,上次陈伟立的事,宋天瞬可是好好收拾了他一番,靳左愣是几天没恢复过来,近几日,难免怨气外泄。 秦冉和山野一郎于马车中对坐,本是夏日,日头毒辣,车厢内便有些闷热,秦冉见他脸色不太好,便掀开帘子,然后闭眼没说话。 另一侧,山野一郎调整过呼吸,悄悄看向对面。 北亭时,多是她的侧脸,今日,他终于可以仔细看看她的容颜。 出于礼节,山野一郎一向不会盯着女子的面部去看,与之交谈时目视地面,尤其太医暑派他去各府宅中替后院妇人看病,他怎敢随便多瞧上一眼,他一个外邦之人,学艺再精,亦不能坏了规矩。 说得不好听一些,他没资格。 山野一郎把脸转向门帘处,双眸时不时一转偷瞄上一眼那不同寻常的女子,她闭上眼,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和,她的面部轮廓并不如男儿英朗,她是与众不同的美。 时间不知不觉溜走,两人听见靳左的声音,随即马车停下。 “徐家庄到了。” 靳左已拴好绳子,秦冉先下车,山野一郎后下。 “小心。”山野一郎没站稳,眼瞅着可能崴脚,秦冉连忙伸手扶住他。 “抱歉。”稳住脚,他全身一个激灵,赶紧放开她的手。“多谢。” 山野一郎转过身去,脸颊绯红,他不敢看她。 刚才快倒下时,秦冉的双手摁住他的肩膀,因山野一郎身处马车车板上,身子前倾,他的唇便触碰到了她的耳垂,柔软、温热的感觉令他一阵心悸,心中不禁燥热起来。 “咳咳。”靳左的目光在两人间扫过,有意咳嗽两声,提醒他俩至此的正题。“徐氏死了十年,那屋子一直空置着。” 秦冉不知山野一郎为何表情怪怪的,顺着靳左的话,她介绍起案情。 “近来翻阅陈年旧案,大多悬而未决,其中,有一起徐家庄案。”案子不少,秦冉选择徐家庄的案子,主要是因离城近。 十年前,即景和十一年,徐家庄一位四十二岁妇人徐氏于某夜上吊自杀,据邻里称,徐氏为人和善从未无人结怨,自家有几亩良田,日子过得滋润,完全没有理由自杀。 徐氏人缘不错,当时吵得沸沸扬扬,亲朋好友皆认为她是被人所害。 可找不到凶手,这案子最终算她自缢而亡。 “自缢而亡,你的意思是他杀?”既然来了徐家庄,山野一郎明白她肯定是想找到真凶。“确实有此可能性,死者被人勒死或其他原因窒息死亡,但死者已长眠十载,很难分辨出她的真正死亡原因。” 时间长远的案子,真不好查。 徐氏的死本身十分奇怪,没有嫌疑人,没有凶手,就算她自杀,自杀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了? 心情不好,没事不想活了? “回去吧,人都死了十年,也没人在乎能不能找到真凶,你别瞪我,我说的不对?”一开头,他俩就没调查方向,靳左说的是大实话。“第一,你无法从尸体本身进行分析,你们总不能开棺验尸吧?就算半夜三更挖人坟,骨头都烂了,有什么好查的?第二,案发现场,还是那句话,十年了,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不成?” 面对靳左的拆台,秦冉微微一笑,拍了手。 “靳左,你得多感谢我。” 挑了右眉,靳左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 “多亏跟在我身边,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你的分析能力变强许多,不错不错。” 落井下石不成,反给将了一军,靳左也是无语了。 “走吧,就当看看风景。”通过案宗,秦冉有几分猜测,不过事已过十年,她也不急着一时半会儿破案。 案子看着没什么意思,可她想解开其中的蹊跷之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观太医暑 比起城内,城外的空气格外清新,田坎上几个小孩嬉戏玩闹,发出铃声般悦耳的笑声,一只胖嘟嘟的小黑狗跟在孩子后屁颠屁颠的跑,累得直吐舌头。 三人逛了会儿,跟着几只游完泳的花头鸭走向不远处的平坝,那里有几间农家小院。 秦冉先两人一步拐进坝子第一间刷了白墙的农院,他们去时,门口正有一位十八九岁的女子在翻晒干草。 “姑娘,我们负责编纂京兆府一带各县县志,正四处核对信息,这位是张史官。”秦冉一本正经说着,侧身,指向山野一郎,他们三人中唯一一个看上去书卷气息浓厚的人。 秦冉身后的山野一郎一脸茫然,靳左倒是淡定,仅不着痕迹撇了下嘴。 山野一郎猜出秦冉的意思,只是反应没那么快,他来不及配合着点头示意,便听秦冉续道。 “不知家中可有年长者,同我们讲些徐家庄的要事?” 女子看着年轻,已梳妇人发髻,她瞅一眼这两男一女,略显害羞的回答道。“老公公在。” 老公公即女子丈夫的爷爷,老人家干瘦,背有些驼,看上去倒是精神头十足,听孙媳妇讲了几人来意,便让她从屋里取了三个用篾条编成的类似褥垫的东西。 见状,秦冉拿了十来个铜钱给他。 “茶水费。” 老头呵呵一笑,嘴里直说不好意思,手却顺其自然的接过铜钱,扭头,他向女子吩咐道。“快去烧水煮茶招待诸位史官。” 寻常农家里闲钱不多,粗茶还能备上一些,主要是用于过年过节招待亲戚或者尊贵的客人。 老头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坐下便开始说,他试图把附近大大小小的事唠个遍,秦冉时不时问上两句,他更加兴致勃勃,而秦冉来之前已看过地方志,她耐心听了半天主要想确定老头是否熟悉发生过的那些事。 既然熟悉,她不能让他牵着她走了。 “老丈,听闻十年前附近有桩怪事,一位四旬妇人突然于家中房梁自缢,可有此事?” “老婆子,这太阳都升到头顶了,你不赶紧带孙媳妇去地里给他爹俩送点水去?”闻言,老头朝她眨眨眼,朝屋子里喊一嗓子,把留在屋里的老太婆和孙媳妇都支出去了,他才小声说道。“有这事,我那孙媳妇,就是徐氏的外孙女。” 徐氏死时,老头的孙媳妇徐娟刚九岁。 老头其实也认识徐氏,她的死,他至今都觉得奇怪。 因地好,徐家庄是周围几个庄子里收成最好的一个,徐家庄内大多数人皆姓徐,不少人都是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 徐氏早年嫁给吴家独子,吴家算得上富农,家中有四亩良田和两亩林地,她孝敬公婆,又勤快能干,在吴家过得不错,可好景不长,吴家独子不久后病逝。 亏得徐氏能干,再苦再累,咬咬牙也坚持了下来,她一面照顾公婆,一面抚育幼女,同时还要管理田地,徐氏还是个肯学的,后来学会养蜂,于徐家庄,吴家家境着实算得上殷实,尽管家中无年壮男子,可徐家庄无人敢欺负他们。 徐氏一贯洁身自好,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公婆都谈她的好,她为人和善,邻里相处也十分融洽。 若说最大的遗憾,就是她没生出个儿子,反生了个不争气的女儿吴氏。 提到吴氏,老头一肚子气。 他觉得当着外人的面说亲家的坏话又不太合适,就憋了回去,挑了几句接着说。 吴氏倒霉,年纪轻轻守了寡又不安于室,她把女儿徐娟交给徐氏照看,然后跟着隔壁庄子的读书郎刘郎四处荡。 “亏得孙媳妇像徐氏,手脚勤快,做事麻溜,还给我老徐家生了两个大胖小子,我那大孙子哟可聪明了” 说起两个孙子,老头咧着嘴说了一大堆东拉西扯的话,见没有进展,秦冉三人谢绝留饭,回到马车上取了些干粮吃,随后去徐氏死时的屋子。 徐氏死前,公婆和外孙女徐娟都住在刘家沟的老屋里,院子里有棵枣树,屋门口的坝子铺了长条石,屋子是用黄墙和木板建起的,十年前的吴家算得上热闹的地方,总有亲友没事儿爱来这儿吹吹牛闲聊几句,然而,待秦冉三人到老屋时,只觉一片凄凉,屋子残破不堪,仿佛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哪天来一场暴风雨,老屋便不复存在。 进了堂屋,左侧是一架木板床,往里走为猪圈,右边房间有个破破烂烂的架子床,摆放一个结了蜘蛛网的橱柜,再后面有个隔间,似炕一样的构造,掀开草席子见是轧得死死的干黄泥,看样子估计是给徐娟睡的地方。 屋子里没什么东西,能搬走愿搬走的东西,应该都不在此处了。 “徐氏该是在此上吊。”回到左边那个连着猪圈的屋子,靳左道。“你们要不要详细研究一番?” 见那结得有蜘蛛网的房梁,秦冉摇头不语。 自徐氏死后,吴家公婆跟着走了,留下徐娟一人,这时,吴氏回到徐家庄带着徐娟搬出了老屋。 空置了那么久的屋子,似乎确实没有什么看头。 于是乎,秦冉决定回长安查一查老头口中的读书郎刘郎——案宗上从未出现的人物,由于秦冉没权限查阅相关资料,查人一事最后交给了靳左。 回城后,秦冉让他先去太医署,靳左瞥她一眼,板着一张脸戴上蓑笠赶车。 夕阳西下,将至暮鼓时分。 余晖洒向街头,给石板路刷上一层橙黄的光晕,马车车壁跟着染了色。 “你来大唐多久了?”一路无话,至东政坊后,秦冉好不容易找到个话题。 “近九年,学完脉诀、本草、素问等基础知识就花了两年,后面一直在学习更深入的内容。”谈起自己的经历,山野一郎回答起来并不困难。 他告诉秦冉,起先因语言不通,吃了不少苦头,他日以继夜努力学习才换得一个对常人来说普通的机会。 如今,他非常珍视在太医署的日子。 太医暑内设医学和药学两个部,医学部之下设有四个科目,医科、针科、按摩科以及咒禁科,学习医科的人数占一半,针灸和按摩的人数次之,研究咒禁之术的人十分少,而药部,主要是药园师于药园种植供、管理皇家御用药物。 太医暑分科明确,考核严格。 入学时须考核,入学后每月、每季、每年皆会进行考试,博士主持月考,太医暑令、丞主持季考,太常寺寺丞主持年终总考。 花了九年的时间,山野一郎才成为一名医师。 “从东瀛过来,不易吧?”实际上,秦冉想知道山野一郎前往大唐的原因,古时条件有限,漂洋过海绝非易事。 她口中说出‘东瀛’二字,山野一郎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很多片段——令人心头觉之沉重的场景。 隔了一小会儿,舔了舔唇瓣,他道。“一行百余人,唯剩三十五人尔。” 从东瀛至大唐,须渡海。 海上的不定因素太多,例如风浪或暗礁,无论碰上哪一个,船支在途中便石沉大海,船毁人亡,何谈安全靠岸。再者,船上环境不好,狭小的船舱中挤着上百人,又是漂荡,又是饥饿,未到大唐,船上的人已病死不少,能撑下来的人,除了身体素质,也离不开坚定的意志。 “为何选择来这里?”他的故事已不是背井离乡那么简单,前往未知的远方,陌生的国度及语言,何时归回,遥遥无期,得需要多大的勇气,他能迈出第一步? 来大唐那么多年,秦冉不是第一个问他的人。 山野一郎讲起原因来并不别扭,而比起以前的解释,他情不自禁跟她说起小时候的故事。 八岁时,山野一郎得了重病,家里太穷,无钱医治。 他记得那是一个冬日,天空中飘着片片雪花,满天雪花飞舞,落在深绿色的针形树叶上,一点点积累,而蜷缩在树下的他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失。 不愿拖累家人,山野一郎躲在一处山林子里。 其实,他是想去后山看看那美丽的雪山,可惜,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到达那个地方,他静静靠在树干上,眼睛往向蔚蓝的天空。 当他缓缓闭上眼,逐渐失去意识后,他没能离开这个世界。 一位年迈的医者救了他,老人家请他不要放弃,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不要放弃他人的生命,人世走一遭,太多绚烂的风景没有看过,太多喜怒哀乐尚未经历,如果他觉得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人生中的最低谷,那么从今往后,他走的都会是上坡路。 孩子,感觉累就对了,因为你正在奋力前行。 医者年纪大了,没过几年去世了,死前他建议山野一郎去唐国看一看。 山野一郎遵从医者的遗言,来了大唐,他希望达到医术精湛,以后能帮助到更多的人。 沉默一瞬,她问道。“会回东瀛吗?” “会,一定会的。”山野一郎朝她轻轻一笑,笃定道。 秦冉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待他回去,家乡必定又是另一番景象,再一次面对陌生的人与物,不知他的心情会是怎样。 车慢慢停了下来,两人坐在车内没动,外面的靳左难得保持了安静。 “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想了想,秦冉复问。 “就我自己,母亲病死,妹妹也饿死了。” 秦冉见山野一郎显得十分平静,像是讲的别人家的事一般,莫名的,秦冉觉得鼻头有些发酸,胸口也堵了一团棉花,她没问他的父亲。 深吸一口气,山野一郎用轻松的语气续道。 “爬到我家后山,能看见一座雪山,很美,尤其是三月樱花绽放时。”说实话,记忆中的樱花已经模糊不清,可他就是记得那种美好的感觉,仿佛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气息,而今日,想说他就说了,不知对方是否嫌他话多。“抱歉,说得太多。” “不会。”看着他清澈的眼,秦冉道。“我喜欢听你讲。” 给她目不转睛盯着,山野一郎霎时脸颊一红,立马转移了视线。 下了车,山野一郎邀请秦冉和靳左进太医暑饮一杯茶再走,他平时出城的机会不多,很感谢他们带他游上一圈。 他的礼貌和真诚,让秦冉欣然接受。 别以为秦冉是真念着人家的茶,这个年代煮出的茶实在怪得紧,茶叶是那个茶叶,可‘煮’这道工序便令秦冉不喜了,越是讲究的人家越是注重煮茶的程序,喜好在茶水中加入油盐甚至辣酱,不到万不得已,秦冉是拒绝饮他人煮出来的茶汤! 至于她身后听壁脚的靳左同志,他揉了揉鼻子,不说话跟着秦冉往太医暑去。 他们从角门进,至后院一间宽敞的院子,院子中央有棵大榕树,树下置石桌石凳,三面皆为厢房,山野一郎住在西面第一间。 “稍等。”请他们在石桌旁等待,山野一郎回屋抱了茶具烧了壶热水,弄好后端过两杯茶。“试一试。” 瞅着不同于大唐现流行的盅盏和茶水秦冉眼中添了惊喜。 黝黑圆口小径茶杯,茶水清澈透亮,其间漂浮两片雪白花瓣,水温不烫,闻之一股淡淡清香传入鼻间,抿一小口,舌腹一阵幽幽香甜,甜味很淡,其间含着芳草的清香,能品出茶本身微苦的味道,后调又是回甜。 “初樱茶。”山野一郎见她喜欢,回屋抱了两个小罐子出来。“待春季梨花初绽时,摘下花瓣晒干,请师傅混着绿茶一起干炒,我觉得有些类似峨眉雪芽,不过冲泡后,我加入些许蜂蜜,口感略微不同。” “我很喜欢,但你还是留着吧。”秦冉没收下他的茶罐,既然叫初樱茶了,想必是他寄托了家乡的思念,梨花花期短,他收集起来也不易。 “这” “我懒,想饮时来寻你。”她说的是实话,山野一郎听后笑着应下。 离开太医暑,秦冉和靳左回了云丹街。 远远看去,可见秦宅门前停了辆气派的马车,车里的人时不时掀开帘子往外瞅,不经意间瞅见来人时,不等随从扶一把,他飞快下了马车。 天色将黑,男子一双眼睛贼亮,确认回来的人真是秦冉,他才如释重负般。 “秦主簿,你这是去哪儿了?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崔少卿?出了何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观太医暑(发重) “走吧,就当看看风景。”通过案宗,秦冉有几分猜测,不过事已过十年,她也不急着一时半会儿破案。 案子看着没什么意思,可她想解开其中的蹊跷之处。 比起城内,城外的空气格外清新,田坎上几个小孩嬉戏玩闹,发出铃声般悦耳的笑声,一只胖嘟嘟的小黑狗跟在孩子后屁颠屁颠的跑,累得直吐舌头。 三人逛了会儿,跟着几只游完泳的花头鸭走向不远处的平坝,那里有几间农家小院。 秦冉先两人一步拐进坝子第一间刷了白墙的农院,他们去时,门口正有一位十八九岁的女子在翻晒干草。 “姑娘,我们负责编纂京兆府一带各县县志,正四处核对信息,这位是张史官。”秦冉一本正经说着,侧身,指向山野一郎,他们三人中唯一一个看上去书卷气息浓厚的人。 秦冉身后的山野一郎一脸茫然,靳左倒是淡定,仅不着痕迹撇了下嘴。 山野一郎猜出秦冉的意思,只是反应没那么快,他来不及配合着点头示意,便听秦冉续道。 “不知家中可有年长者,同我们讲些徐家庄的要事?” 女子看着年轻,已梳妇人发髻,她瞅一眼这两男一女,略显害羞的回答道。“老公公在。” 老公公即女子丈夫的爷爷,老人家干瘦,背有些驼,看上去倒是精神头十足,听孙媳妇讲了几人来意,便让她从屋里取了三个用篾条编成的类似褥垫的东西。 见状,秦冉拿了十来个铜钱给他。 “茶水费。” 老头呵呵一笑,嘴里直说不好意思,手却顺其自然的接过铜钱,扭头,他向女子吩咐道。“快去烧水煮茶招待诸位史官。” 寻常农家里闲钱不多,粗茶还能备上一些,主要是用于过年过节招待亲戚或者尊贵的客人。 老头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坐下便开始说,他试图把附近大大小小的事唠个遍,秦冉时不时问上两句,他更加兴致勃勃,而秦冉来之前已看过地方志,她耐心听了半天主要想确定老头是否熟悉发生过的那些事。 既然熟悉,她不能让他牵着她走了。 “老丈,听闻十年前附近有桩怪事,一位四旬妇人突然于家中房梁自缢,可有此事?” “老婆子,这太阳都升到头顶了,你不赶紧带孙媳妇去地里给他爹俩送点水去?”闻言,老头朝她眨眨眼,朝屋子里喊一嗓子,把留在屋里的老太婆和孙媳妇都支出去了,他才小声说道。“有这事,我那孙媳妇,就是徐氏的外孙女。” 徐氏死时,老头的孙媳妇徐娟刚九岁。 老头其实也认识徐氏,她的死,他至今都觉得奇怪。 因地好,徐家庄是周围几个庄子里收成最好的一个,徐家庄内大多数人皆姓徐,不少人都是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 徐氏早年嫁给吴家独子,吴家算得上富农,家中有四亩良田和两亩林地,她孝敬公婆,又勤快能干,在吴家过得不错,可好景不长,吴家独子不久后病逝。 亏得徐氏能干,再苦再累,咬咬牙也坚持了下来,她一面照顾公婆,一面抚育幼女,同时还要管理田地,徐氏还是个肯学的,后来学会养蜂,于徐家庄,吴家家境着实算得上殷实,尽管家中无年壮男子,可徐家庄无人敢欺负他们。 徐氏一贯洁身自好,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公婆都谈她的好,她为人和善,邻里相处也十分融洽。 若说最大的遗憾,就是她没生出个儿子,反生了个不争气的女儿吴氏。 提到吴氏,老头一肚子气。 他觉得当着外人的面说亲家的坏话又不太合适,就憋了回去,挑了几句接着说。 吴氏倒霉,年纪轻轻守了寡又不安于室,她把女儿徐娟交给徐氏照看,然后跟着隔壁庄子的读书郎刘郎四处荡。 “亏得孙媳妇像徐氏,手脚勤快,做事麻溜,还给我老徐家生了两个大胖小子,我那大孙子哟可聪明了” 说起两个孙子,老头咧着嘴说了一大堆东拉西扯的话,见没有进展,秦冉三人谢绝留饭,回到马车上取了些干粮吃,随后去徐氏死时的屋子。 徐氏死前,公婆和外孙女徐娟都住在刘家沟的老屋里,院子里有棵枣树,屋门口的坝子铺了长条石,屋子是用黄墙和木板建起的,十年前的吴家算得上热闹的地方,总有亲友没事儿爱来这儿吹吹牛闲聊几句,然而,待秦冉三人到老屋时,只觉一片凄凉,屋子残破不堪,仿佛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哪天来一场暴风雨,老屋便不复存在。 进了堂屋,左侧是一架木板床,往里走为猪圈,右边房间有个破破烂烂的架子床,摆放一个结了蜘蛛网的橱柜,再后面有个隔间,似炕一样的构造,掀开草席子见是轧得死死的干黄泥,看样子估计是给徐娟睡的地方。 屋子里没什么东西,能搬走愿搬走的东西,应该都不在此处了。 “徐氏该是在此上吊。”回到左边那个连着猪圈的屋子,靳左道。“你们要不要详细研究一番?” 见那结得有蜘蛛网的房梁,秦冉摇头不语。 自徐氏死后,吴家公婆跟着走了,留下徐娟一人,这时,吴氏回到徐家庄带着徐娟搬出了老屋。 空置了那么久的屋子,似乎确实没有什么看头。 于是乎,秦冉决定回长安查一查老头口中的读书郎刘郎——案宗上从未出现的人物,由于秦冉没权限查阅相关资料,查人一事最后交给了靳左。 回城后,秦冉让他先去太医署,靳左瞥她一眼,板着一张脸戴上蓑笠赶车。 夕阳西下,将至暮鼓时分。 余晖洒向街头,给石板路刷上一层橙黄的光晕,马车车壁跟着染了色。 “你来大唐多久了?”一路无话,至东政坊后,秦冉好不容易找到个话题。 “近九年,学完脉诀、本草、素问等基础知识就花了两年,后面一直在学习更深入的内容。”谈起自己的经历,山野一郎回答起来并不困难。 他告诉秦冉,起先因语言不通,吃了不少苦头,他日以继夜努力学习才换得一个对常人来说普通的机会。 如今,他非常珍视在太医署的日子。 太医暑内设医学和药学两个部,医学部之下设有四个科目,医科、针科、按摩科以及咒禁科,学习医科的人数占一半,针灸和按摩的人数次之,研究咒禁之术的人十分少,而药部,主要是药园师于药园种植供、管理皇家御用药物。 太医暑分科明确,考核严格。 入学时须考核,入学后每月、每季、每年皆会进行考试,博士主持月考,太医暑令、丞主持季考,太常寺寺丞主持年终总考。 花了九年的时间,山野一郎才成为一名医师。 “从东瀛过来,不易吧?”实际上,秦冉想知道山野一郎前往大唐的原因,古时条件有限,漂洋过海绝非易事。 她口中说出‘东瀛’二字,山野一郎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很多片段——令人心头觉之沉重的场景。 隔了一小会儿,舔了舔唇瓣,他道。“一行百余人,唯剩三十五人尔。” 从东瀛至大唐,须渡海。 海上的不定因素太多,例如风浪或暗礁,无论碰上哪一个,船支在途中便石沉大海,船毁人亡,何谈安全靠岸。再者,船上环境不好,狭小的船舱中挤着上百人,又是漂荡,又是饥饿,未到大唐,船上的人已病死不少,能撑下来的人,除了身体素质,也离不开坚定的意志。 “为何选择来这里?”他的故事已不是背井离乡那么简单,前往未知的远方,陌生的国度及语言,何时归回,遥遥无期,得需要多大的勇气,他能迈出第一步? 来大唐那么多年,秦冉不是第一个问他的人。 山野一郎讲起原因来并不别扭,而比起以前的解释,他情不自禁跟她说起小时候的故事。 八岁时,山野一郎得了重病,家里太穷,无钱医治。 他记得那是一个冬日,天空中飘着片片雪花,满天雪花飞舞,落在深绿色的针形树叶上,一点点积累,而蜷缩在树下的他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失。 不愿拖累家人,山野一郎躲在一处山林子里。 其实,他是想去后山看看那美丽的雪山,可惜,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到达那个地方,他静静靠在树干上,眼睛往向蔚蓝的天空。 当他缓缓闭上眼,逐渐失去意识后,他没能离开这个世界。 一位年迈的医者救了他,老人家请他不要放弃,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不要放弃他人的生命,人世走一遭,太多绚烂的风景没有看过,太多喜怒哀乐尚未经历,如果他觉得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人生中的最低谷,那么从今往后,他走的都会是上坡路。 孩子,感觉累就对了,因为你正在奋力前行。 医者年纪大了,没过几年去世了,死前他建议山野一郎去唐国看一看。 山野一郎遵从医者的遗言,来了大唐,他希望达到医术精湛,以后能帮助到更多的人。 沉默一瞬,她问道。“会回东瀛吗?” “会,一定会的。”山野一郎朝她轻轻一笑,笃定道。 秦冉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待他回去,家乡必定又是另一番景象,再一次面对陌生的人与物,不知他的心情会是怎样。 车慢慢停了下来,两人坐在车内没动,外面的靳左难得保持了安静。 “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想了想,秦冉复问。 “就我自己,母亲病死,妹妹也饿死了。” 秦冉见山野一郎显得十分平静,像是讲的别人家的事一般,莫名的,秦冉觉得鼻头有些发酸,胸口也堵了一团棉花,她没问他的父亲。 深吸一口气,山野一郎用轻松的语气续道。 “爬到我家后山,能看见一座雪山,很美,尤其是三月樱花绽放时。”说实话,记忆中的樱花已经模糊不清,可他就是记得那种美好的感觉,仿佛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气息,而今日,想说他就说了,不知对方是否嫌他话多。“抱歉,说得太多。” “不会。”看着他清澈的眼,秦冉道。“我喜欢听你讲。” 给她目不转睛盯着,山野一郎霎时脸颊一红,立马转移了视线。 下了车,山野一郎邀请秦冉和靳左进太医暑饮一杯茶再走,他平时出城的机会不多,很感谢他们带他游上一圈。 他的礼貌和真诚,让秦冉欣然接受。 别以为秦冉是真念着人家的茶,这个年代煮出的茶实在怪得紧,茶叶是那个茶叶,可‘煮’这道工序便令秦冉不喜了,越是讲究的人家越是注重煮茶的程序,喜好在茶水中加入油盐甚至辣酱,不到万不得已,秦冉是拒绝饮他人煮出来的茶汤! 至于她身后听壁脚的靳左同志,他揉了揉鼻子,不说话跟着秦冉往太医暑去。 他们从角门进,至后院一间宽敞的院子,院子中央有棵大榕树,树下置石桌石凳,三面皆为厢房,山野一郎住在西面第一间。 “稍等。”请他们在石桌旁等待,山野一郎回屋抱了茶具烧了壶热水,弄好后端过两杯茶。“试一试。” 瞅着不同于大唐现流行的盅盏和茶水秦冉眼中添了惊喜。 黝黑圆口小径茶杯,茶水清澈透亮,其间漂浮两片雪白花瓣,水温不烫,闻之一股淡淡清香传入鼻间,抿一小口,舌腹一阵幽幽香甜,甜味很淡,其间含着芳草的清香,能品出茶本身微苦的味道,后调又是回甜。 “初樱茶。”山野一郎见她喜欢,回屋抱了两个小罐子出来。“待春季梨花初绽时,摘下花瓣晒干,请师傅混着绿茶一起干炒,我觉得有些类似峨眉雪芽,不过冲泡后,我加入些许蜂蜜,口感略微不同。” “我很喜欢,但你还是留着吧。”秦冉没收下他的茶罐,既然叫初樱茶了,想必是他寄托了家乡的思念,梨花花期短,他收集起来也不易。 “这” “我懒,想饮时来寻你。”她说的是实话,山野一郎听后笑着应下。 离开太医暑,秦冉和靳左回了云丹街。 远远看去,可见秦宅门前停了辆气派的马车,车里的人时不时掀开帘子往外瞅,不经意间瞅见来人时,不等随从扶一把,他飞快下了马车。 天色将黑,男子一双眼睛贼亮,确认回来的人真是秦冉,他才如释重负般。 “秦主簿,你这是去哪儿了?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崔少卿?出了何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唇唇渡之 秦宅门上挂了两盏灯笼,夜风一卷,烛光忽暗忽明。 “崔少卿?出了何事?”认出来人正是鸿胪寺少卿崔孝源,秦冉还没靠近他,已开口问道。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我们先上马车。”他摆手,示意上了马车再说此事。 秦冉未作犹豫,抬步就要跟他走,可一迈开步子,她的手腕给她身侧的人抓住。 “去哪里?”靳左神色如常,声线却稍微有些僵硬,似乎保持着高度警惕。 崔孝源愣了一下,他没注意到靳左跟在秦冉身边。 于蓉城时,他以为靳左是为保护宋天瞬才出现的,回了长安,不曾想,靳左竟时时刻刻跟在秦冉身边。别人不知,崔孝源怎会不知,靳左不仅仅是圣上看重之人那么简单,一瞬,崔孝源脑袋瓜子转了又转。 “还能去哪儿?自然是馆驿!”虽慢了一拍,他还是挤出一个笑容,崔孝源如是回答。 馆驿,亦称香馆,它位于西市东南方的光德坊,用于招待外国使臣食宿。 为保证各国侍者的安全,夜禁后,坊门管得甚严,即使是鸿胪寺少卿崔孝源,在出示通行证后,武侯铺的人仍仔细核对来人身份,核对无误,做了登记,才放几人进入。 坊内灯火通明,街上各类邸舍铺肆应有尽有,偶见高鼻蓝眼的胡人,抑或肤白赛雪的高丽姬,觥筹交错,众宾欢也,丝竹管弦之声婉转悠扬。 天已黑,坊内热闹,馆驿氛围一片凝重。 馆驿两个后院前的空地上,围了一堆人,人群中央,两方剑拔弩张,久久僵持不下。 “秦国王子,蒙国王子说此事与他们无关。”译者听了蒙国王子的话,面路难色,挑了些好听点的话向秦国王子解释道。 “哼,他说无关便无关?”多尔图冷冷一哼,眼中怒火冲天。 多尔图熟悉汉语,看出大唐之人在里面敷衍了事。 蒙国王子只能通过大唐翻译人员来获知对方究竟说了些什么,不过,他一点儿都不在乎秦国王子的话,不就是弄死了他的随从,至于大发雷霆? 蒙国王子高抬下巴,用鼻孔对着他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而译者不知该如何解决此事,便想着先把伤着送去医治,他瞅着地上的光头男子还没死透,正唤人去抬那人,不料多尔图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滚开,别碰他!今日,本王子要让这无关之人统统走不出这院子半步!” 此刻,馆驿外,秦冉三人刚下马车。 来之前,她已从崔孝源那儿了解了大致情况。 多尔图居住的地方临近蒙国王子忽必汗等人的院落,忽必汗为人嚣张,一向骄横放肆、飞扬跋扈,不知怎么回事,他的随从可贞同达塔有了过节,两人约好吃包子比看谁吃得多,输了的人要脱光衣物绕着光德坊跑上一圈,今晚的比赛,尚未开始,两人起了口角,推搡之下,达塔摔倒后脑勺撞到大石头上,流血不止。 撞到头,非小事。 古时医疗技术有限,就算未伤到头骨,皮外伤感染至死的例子不占少数。 按理说,达塔受伤应赶紧送去医治。 可馆驿里的管事碰巧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底下的人不会处事,见忽必汗蛮横不好惹,以为多尔图好欺负,干脆活稀泥般处之,造成误会,多尔图根本不相信他们,铎格担心达塔,请多尔图找人寻来秦冉,多尔图随即亲自去找了崔孝源。 幸好崔孝源碰巧路过馆驿,他急忙去寻秦冉。 进了馆驿,崔孝源命人牵了两匹马来。 因馆驿占地宽广,其内有十几个套院,他们要徒步走到后面去,又要花上不少时间。靳左来过馆驿,便带着秦冉乘坐一匹,崔孝源与随从骑着另一匹马。 靳左专注于前行,秦冉趁机打量着差不多占了光德坊三分之一面积的馆驿,馆驿大,内部豪华,院子与院子之间,或是小桥流水,或是繁花锦苑,或是奇山异石,或是莲芯幽湖,甚似皇家府邸。 “馆驿乃前朝长公主府邸。”仿佛看出她的疑惑,快至目的地时,靳左在她耳边说道。 “嗯。”秦冉应了一声,却瞥眼瞧到旁边的院子里驯兽师挥着皮鞭狠狠抽向地面,一边朝笼子里的豹子吼着什么。 停下马来,靳左道。“有些人喜欢找这样的乐子,下来吧,到了。” 知道他说的是驯兽的事情,秦冉点点头,下马后走向前方。 “让开。”冷声一呵,围观群众纷纷回头,人群中的争执声徒然而止。“统统散开。” 围观者自动让出一条路来,见来人是位身着男装的女子。 女子面容肃然,眉宇间隐见忧色。 众人的目光跟着她移动,见她谁也没瞧,径直走向地上的光头壮汉,而跪在他身旁拥有同样相貌的男子显得十分紧张。 大家以为男子会对她怒目而视,因来了几个大夫都让他和秦国王子哄走了,他不准任何人靠近。 谁知,他转身便朝她磕了个头。 “秦,请你救救他。” 铎格和达塔是同胞兄弟,达塔昏迷不醒生命危险,铎格怎能不急,出了今日一事,馆驿里的人实在不能相信,所有希望只能寄托在秦冉身上。 秦冉蹲下,没动手,大致看了看达塔,见血止住了,可情况不容乐观。 “大夫了?”抬头,她看向脸色不霁的多尔图。 “馆驿里的大夫,岂敢用。”多尔图只答一句。 铎格替达塔止住血,伤口后续处理需要值得信赖的人去做,同时,多尔图需要秦冉断出真凶,还达塔一个公道,否则,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你傻不傻?”秦冉忍不住叹气,幸好来之前,找人通知了山野一郎,他应该马上就会到。 达塔看着身强力壮,受伤也不是非常严重,而秦冉觉得事情并不是那样简单。 这世间,哪儿来那么多巧合? 例如,蒙国王子和他的随从可贞,再如,隔壁院子里的驯兽师。 没想到秦冉会那么说,多尔图不及再说什么,见她已埋头把注意力集中到达塔身上。 “面色灰暗,皮肤潮湿,肢端发凉,脉搏微弱。”实际上,秦冉隐约觉得脉搏很快将不能触知,当着铎格的面,她一时说不出直白的话来。 若非不是内力感探得到他心脏在跳动,秦冉亦会以为他死了。 这明显是心功能衰竭现象,血液循环减少,外周血管萎陷,伴随意识障碍,时不时眼皮抽搐,达塔的状况并不好——典型的创伤性休克症状,诱发原因,估计为疼痛加失血。 尽管达塔后脑勺的血是止住了,但伤口有两寸之长! 他的伤,需要缝合。 而正值夏日,气温较高,现场人又多。 就在这时,崔孝源也赶到了,她让他疏散人群,仅留下多尔图等人,这时,干净巾布和热水准备完毕,她仔细清理达塔后脑伤口,为保呼吸通畅,她用手钳住达塔双颊,确定口中没有异物。 取了圆团褥垫,垫高头和下肢,增加血液回流。 紧接着,秦冉一手摁住他的下巴,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俯身。 秦冉此举,惊到在场所有人。 她为何要把自己的唇,贴上达塔的唇?! 莫非,她当着众人的面,吻上一吻,光头汉子就能清醒过来?! 除了惊悚,更觉匪夷所思。 “秦冉?” 多尔图一出声,靳左已上前拎住她的后衣领。 “你干嘛。”靳左的力道不小,差点一下子让她后仰倒下去。 “他开始缺氧了。”没好气飞去一记眼刀,秦冉看着他说道。“把口中的气渡给他,你来吧。” 靳左脸色稍微好转,他还纳闷,她干嘛要去吻达塔,晓得缘由后,靳左直接看向旁边的铎格。“你来。” 按照秦冉所说方法,铎格对达塔进行人工呼吸,缓过一口气后,多尔图亲自把达塔抱回他的房间,山野一郎恰好赶到。 山野一郎二话没说,用桑皮线缝合好伤口,再敷上疗伤之物,多尔图则一边向达塔输入一部分内力。 秦冉几人踏进馆驿至现今,已过去大半个时辰,又两刻钟后,达塔终于撑开了条眼缝。 “阿兄,这是怎么了?”醒来的达塔,见一堆人围着他,显得有些蒙圈。 床边是铎格,他身旁有一文质彬彬的男子,男子身后站着秦冉,多尔图则坐在窗边的塌上,望着他的目光带着担忧和歉意。 “你摔倒了”铎格用秦语跟他说着,一面接过秦冉递来的一杯温水。“达塔,头还疼吗?” “头?啊,疼!”听到头,达塔一把像后摸去,还没摸到已感觉到了疼痛。 “慢点。”铎格拉住他的手,满脸心疼,却也在意事情的起末。“还记得是怎么回事吗?你为什么要跟可贞比赛吃包子?是他把你推倒地上去的吗?” 东瀛使者本约了多尔图一同用晚膳,可达塔下午起就有些不舒服,多尔图和铎格留下了他一人待在院子里,两人如约而至,刚坐下便有馆驿的人通报,达塔出了事。 两人急忙回去,只见达塔已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当时,蒙国王子忽必汗和可贞也在现场。 多尔图问其发生了何事,忽必汗根本不作任何解释,唤了可贞就走,他只好问馆驿之人,馆驿译者跑去问了一番,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原来,馆驿的人替可贞准备了百来个大包子,他们怕承担责任,避之不及,哪儿敢多说一句。 一面是尊贵的蒙国王子,一面是秦国王子身边的侍卫。 孰轻孰重,馆驿的人自有见解,他们觉得多尔图肯定会忍气吞声。 然而,他们不知多尔图视达塔为兄弟为亲人,未料到他为了达塔会同忽必汗起冲突! “达塔,你能想起来吗?”铎格复问一遍。 “阿兄,我没有摔倒,我是给人敲了一棍!” 闻言,铎格脸色一沉,一个说是摔倒,一个说是挨打,出入不小,前者可能是不小心,后者可就是有人蓄意而为之! “不着急,你慢慢说。” “你们走后,可贞来找我,说我中看不中用,问我敢不敢同他比吃包子,我说这有何难,阿兄,达塔怎么可能吃不过他?!” 确实,可贞个子小,达塔又高又壮,没几个人会认为达塔食量不如可贞,所以,达塔立马应了下来。 自从进了馆驿,可贞总是三番五次找他麻烦,达塔十分讨厌他! “我跟着可贞去隔壁,蒙国王子正在院子里”说到这里,达塔额头出了层密密麻麻的汗水。“驯兽师用鞭子抽打一只黑豹,我,我有点怕,退了两步,就觉得后脑勺一疼,眼前黑了!” 讲到这里,达塔低了头不说话。 多尔图同秦冉翻译了一遍,屋子里几人脸色都不好看。 秦冉眼中忧色甚浓,她听多尔图提过,达塔幼时的遭遇,他被秦国那个变态的大王子纳古当作野兽那样关进笼子里折磨,对于铁笼和皮鞭,达塔异常敏感。 幼时的事,达塔不一定记得起,可有些东西一直埋在记忆深处。 一旦翻出,它将如洪水般吞噬。 因此,别看达塔身体结实健康,可他的大脑曾经受到的创伤,一辈子都难以恢复,这也是达塔大多时候看起来比较憨实的原因。 秦冉认为,今日的事,如果是有人故意利用揭开他的伤疤往里撒盐,那个人实在该拖出来狠狠教训一番。 话虽如此,可给人敲了闷棍,连目击者都没有,达塔的哑巴亏是吃定了! “按达塔所说,他在蒙国王子院子被打,而我们见到他时,他在两个院子之间。”秦冉细细回忆今晚所见,忽然眼前一亮,道一句。“包子尚在凉亭里了。” 她的思维跳跃较大,几人没反应过来。 “包子?”山野一郎忍不住问道。 秦冉把山野一郎喊过去,小声同他说道。 “你这是?” 山野一郎面露惊色,她打算做什么? 她的话没有避开其他几人,达塔依旧是蒙圈的表情,多尔图和铎格倒是神情复杂,没想到,她会这样帮达塔出这口恶气。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秦冉扬起嘴角笑了笑,她将真诚邀请蒙国之人体验一下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胳膊肘往哪拐 华灯上,月未央,香馆院内莺声唱,一片琥珀光。 蒙国王子忽必汗左拥右抱,饮一口美人献酒,瞅一眼舞姬之横波微荡,大唐美人不同于蒙国女子,自有一番风韵,令忽必汗流连忘返。 饮了两杯,忽必汗突然抬眼瞥向柱子旁的可贞。 他挥手命舞姬退下,待周围剩下他的人,问道。“你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 “王子,那人到底死没死啊”可贞长了张国字脸,嘴上留了两戳小胡子,他皱着浓眉,活脱脱一个大写的囧字。 先前,多尔图凶狠的模样印入可贞心头,秦国王子会为一个达塔出头,可不见得他蒙国王子会为一个小小随从出头。 熟悉忽必汗行事风格的可贞,隐隐不安。 “本王子怎知他死没死?”忽必汗瘪嘴,他看不惯可贞这幅胆小怕事没出息相,仰头饮尽杯中酒,他道。“再者,他是死是活,跟本王子有何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达塔吃了一记闷棍,没有人证没有物证,难不成还能找他们理论?哼,就算理论一道,丢人的还不是秦人,忽必汗不信他们能把他怎样了? 忽必汗念头一过,门口晃过人影。 握紧手中的酒杯,忽必汗面色不善。 以秦国王子多尔图为首,他带着铎格几人进屋,而队伍末尾还有鸿胪寺少卿崔孝源。 未经通传,他们擅自闯入他的院子。 “怎么回事?”忽必汗脸上一阵阴霾,斥责道。“央央大唐,号称礼仪之帮,夜深随意闯入他人院室,崔少卿,本王子真想知道这是哪门子礼仪?”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译者不敢再有所隐瞒,一五一十翻译起来。 “王子请息怒。”即使处于末尾,崔孝源仍给第一个点了名,顾不得面子,他急忙上前两步。 崔孝源四十多岁攀爬到鸿胪寺少卿的位置,并不容易,他还想多干几年,却总有人给他找麻烦! 他走到一半,多尔图便朝向忽必汗说道。 “让可贞出来。” “笑话,本王子的人,岂容他人指使?”唰一下子起身,忽必汗气势汹汹。 印象中的蒙国人身强力壮,马背上长大的人豪迈爽朗,男女皆有强健的体魄,但蒙国人脾气直,好战,忽必汗属于典型的蒙国人,不过因身处上位,性子里更多的是傲慢和飞扬跋扈,眼里容不下沙子,哪儿容得多尔图在他的地盘上撒野? 当多尔图用居高临下的语气对他说话,忽必汗火爆脾气如炸药,一点就燃! “忽必汗,你到底交不交出可贞?” “交出可贞?凭什么要交出可贞?秦国王子,你那傻大个摔了一跤,别以为可以诬陷到本王子身上!”忽必汗瞪着眼瞅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话,一股狠劲儿,破有吃人的意味。 “达塔真是摔了一跤?”多尔图冷笑。 “不是摔了一跤,那是什么?秦国王子,来,你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知道他拿不出证据,忽必汗露出一脸坏笑,得意洋洋的反问一句。 “可贞约达塔比赛吃包子一事,可有假?”多尔图盯着他,说出这句秦冉提醒他一定要记得的话。 带那么多人来的目的,就是要确认一遍包子比赛的事情。 而被激怒的忽必汗没觉得这话有任何问题,可贞本约了达塔比试,整个馆驿的人都应该知晓。 “不假。” “达塔如约至你的院子,同可贞比试吃包子,可贞趁他不备将他推倒。” “天大的笑话。”忽必汗生气归生气,他的理智未缺失一分,听到多尔图的话,他笑得直不起腰,难道凭他的三言两句就能颠倒一切?“秦国王子,你那脑袋瓜子是不是同傻大个一样摔傻了?谁看见可贞把傻大个推倒的?哈哈,来,出来个人指证可贞给本王子瞧瞧!” 忽必汗气焰嚣张,他将多尔图同达塔相提并论,贬低之意明显。 他的公然挑衅,使得屋内的人脸色皆变。 忽必汗于蒙国众王子间的地位最高,最得蒙王重视,并非仅仅是因他母族的关系,他的性格占了一大部分原因。 他话说得快,不待他人反应过来,他伸出食指指向多尔图鼻尖。 “为保本王子名誉,本王子不得不警告你,少做着栽赃陷害的事儿,有空就回去守着你的傻大个,看他能否见着明日的太阳。” “行,不损你的名誉,那继续完成比赛吧。”多尔图不气不恼,抛出鱼钩。 一时间,忽必汗有些蒙。 “什么?比赛?” 回答他的人不是多尔图,而是走进屋子里来的达塔,他找到柱子旁的可贞,大声宣战。 “来呀,可贞,比赛吃包子,输的人脱光光!” 达塔的出现,令可贞浑身上下竖起汗毛,他把达塔的头撞在石头上,猩红的血液沾了他一手,达塔后脑勺也留下两寸长的口子,一个时辰前还昏迷不醒,不知死活,一个时辰后的他倒是生龙活虎?可贞觉得奇怪,即便没死,他起码得待在床上躺个一两月吧?可眼下,他没躺在床上,反而能跑出来和别人比赛吃包子? 这场景,不诡异才怪! 是达塔的生命力太顽强了一点? 还是,那大夫医术太高明了一点? “不敢?窝囊废!”可贞不搭话,达塔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蒙国王子,先前你可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两人比赛吃包子一事,现在又要矢口否认了?”这时,多尔图不急不慢续道。 此时,忽必汗察觉出了异样,但骑虎难下,他必须接招。 再说了,他忽必汗还能怕了他不成? “可贞。”忽必汗点头,让他去。 秦蒙两院的空地间,置了座凉亭。 因前面出事时,秦冉已提醒崔孝源派人守住凉亭里一桌子肉包,等他们来时,什么都没变,包子仍在那里,不过变冷变硬而已。 凉亭外,围了一票吃瓜群众。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本该歇下的人都从塌上爬了起来,围在凉亭外看热闹,甚至有人抓了把瓜子,边嗑边瞅。 达塔头上缠了白布,模样有些搞笑,他唬可贞的表情却又没人觉得他在开玩笑,大家晓得达塔定是生气了,如果不是气炸了,他干嘛脑袋瓜子差点开了瓤,还非得扭着可贞吃包子? “来啊!” “包子都冷了,能不能换些热乎点的?”犹豫半天,可贞就说了一句话。 “磨磨唧唧,你是不是个爷们?”达塔着实讨厌可贞,他没事就找茬,他说完,不管可贞什么反应,张口就开咬。“开始了!” 对了,围观者自然包括秦冉、靳左和山野一郎。 “且慢。” 多尔图一张口,秦冉走出阻止他,可他已一口吞了一个大肉包,秦冉看看达塔,猛然转身瞅着可贞,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使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你为何迟迟不吃?” “我”可贞哪儿有胃口吃包子,他看着偏瘦,其实也很能吃,可今晚他实在吃不下。 他嘴里冒出一个字,秦冉已把话头接过去,语速加快。 “包子有问题?” “包子能有什么问题?”接这句话的人是多尔图。 一旁,崔孝源挑眉,若有所思。 “包子是谁准备的?”秦冉问,有人答。 “小人帮忙准备好的肉包。”年轻男子是馆驿里的杂役,他回话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秦冉撕开包子,凑近一看再一闻。 “包子有毒。” “有毒?!”达塔听懂了秦冉的话,转身开吐。 顿时,周围一片哗然,议论起今日之事。 看来,蒙国的人从一开始便没安好心呐! “崔少卿,她是谁?怎在此胡言乱语?”忽必汗脸色不好看,面对他人的质疑,他且撑得住气,如果包子里真有毒,可贞不也会死?她当他是傻瓜吗? “秦冉,大理寺官员。” 崔孝源一答话,四周更热闹了。 “哦!她就是大理寺那位!” 受碎尸案影响,城内百姓和来唐外使,以及南来北往的商贾,大家或多或少都晓得近来出现的碎尸案,虽没见过她,但秦冉两个字渐渐传遍整个长安城。 此时,得知眼前的女子便是大理寺的秦冉,个个瞪大了眼睛仔细打量起她。 至于她说包子有毒,大家自然而然认为包子真有毒。 一个悬了月余的案子,花了不到一日,她就找到了凶手,那么厉害的人,她会随便开个‘一堆包子有没有毒’的玩笑? “空口无凭,请人来看!”忽必汗高声说道,一挥手,他让崔孝源去寻大夫。 堂堂大唐鸿胪寺少卿任由他国之人随意使唤,即便那人是位王子,崔孝源的脸色并不好看。 为不多事,崔孝源忍了下去。 “哪儿用得着那么麻烦,既然没毒,你让可贞吃下吧。”知道他不信,秦冉不反驳。 一侧的可贞不敢吃,手中的一个包子瞬间如千斤重的铁砣。 可贞飞快瞄一眼忽必汗,不敢开口,他确实没下毒,可他不知王子是否有命人下毒! 如果有,王子是打算将他灭口吗? 一刻钟不到,馆驿的两位大夫赶来并详细检查了一半的包子,得出统一的结论——有毒。 “可贞,我跟你有何血海深仇,你准备毒死我?还好我只是摔了一跤,没吃你的毒包子!”吐了半天,达塔总算把包子吐了出来,他指着可贞大声嚷嚷,像是准备打他一顿。 说实在话,可贞约达塔比赛,达塔摔了一跤差点丢了性命,若他没摔,他吃了毒包子想必也活不了,大夫检查了剩下的包子,发现达塔那边的包子刚好都没有毒,这样一来,不让人怀疑可贞都不可能啊! 怪不得,可贞先前犹豫半天就是不吃包子。 他肯定是知道两人的位置站反了,他那边的包子有毒! 周围群众议论纷纷,忽必汗正欲张口说上两句,秦冉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 “包子里的毒不一定是可贞下的,毕竟,包子也不是他亲手准备的。” 她话音一落,杂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恨不得抱住她的大腿。 “冤枉啊!秦主簿,包子是小人拿到凉亭来,但包子是可贞交给我的,天地良心,我若下毒,五雷轰顶不得好死!秦主簿,小人真是冤枉!” 可贞拿了碎银子给他,让他把包子放到凉亭去,特地说了要分开放。 杂役担心受惩罚,不敢说,闹出毒包子的事他更是急得满嘴的泡,可又搭不上话,好不容易提到了他,他必须赶紧解释,他不过收了些钱财,真的没下毒啊! “是你,你跑不掉,不是你”顿了顿,秦冉看向可贞。 霎时间,所有人跟着秦冉看去,一道道如炬目光集中到可贞身上,他立马慌张起来。 “不,不,不是我!” “你的意思是你没下毒?” 可贞死劲儿点头。 “你没下毒,他也没下毒?可有其他经手人?”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忽必汗,秦冉意有所指。 可贞仅看了忽必汗一眼,立刻垂头。 他知道她的意思,即使把他剥了皮,他也不敢说是忽必汗的主意! 忽必汗不知从哪儿听说达塔、铎格两兄弟对多尔图来说不一般,想假装意外干掉一人,顺势推到大唐头上,达塔比铎格好对付许多,他们当然会挑达塔下手,而且,达塔好像特别怕见到驯兽场景。 “你们串通一气,谁知道,毒是谁下的?” 忽必汗直勾勾盯着秦冉,如沙漠盘旋的食人鹰,想撕碎这个女人,将她身上的肉一块块撕烂吞下,她挑拨离间之计玩得不错,可不该用在他的身上! 至此,秦冉眨眼笑了。 达塔挨了闷棍没有人指证他们,现在,来了人证来了物证指向他们,他们该如何解释? 秦冉在心底念叨一句,栽赃陷害,谁人不会? “王子真真是位妙人。”她望着忽必汗,又转身看向各国来使。 “各国使者来唐,朝贺圣上大寿,吾皇盛情款待,你们住的是皇城根下的好地,吃的是精心备制的佳肴,本该宾主尽欢,有人却不安分,偏偏喜欢蹦出来撒野,吾皇仁慈,肚里能撑船,但吾皇不闲,无须来人虚情假意说些好话,背地里专门添堵。今日,一个先前称馆驿的人和蒙国之人串通一气,一个随后称馆驿的人和秦国之人串通一气,我实在想问一句,我秦冉,乃大唐之人,我需得着和谁串通一气?” “大门朝西亦朝北,诸位,慢走不送!” 一席话说得霸气,现场鸦雀无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非池中物 此乃大唐土地,纵使再多利益纠葛,大家的情感天平自会倾向本国。 每次盛会,总有几个住在馆驿里的外使闹事,搞得馆驿的负责人换了又换,鸿胪寺的人不得不亲自出马解决问题,协调各国关系,因此,馆驿上上下下的人和鸿胪寺的官员多多少少皆觉委屈,好歹是对外礼仪,他们又不愿圣上耳边出现外使的各种抱怨。 不然,到头来还是他们的不是。 而秦冉的话,令崔孝源和馆驿的人精神一震。 “大门朝西亦朝北,诸位,慢走不送!” 长安城门多,朝西说的是秦国,朝北开的便是蒙国。 秦冉没指名道姓,但分明说的就是两位起纷争的王子。 无论是何身份,所有在场的本国人,不约而同在心底叫了一声好! 尤其是崔孝源,一双小眼贼亮,他忍不住露出大板牙,暗自称赞秦冉说的好。立场不同,他不能说出那些话来,然则,崔孝源早就厌烦,让他们来做客,又不是找他们来虐自个儿,客人就该有个客人的样子,客人又不是翘腿大爷! 谁再蹬鼻子上脸,给老子滚! 当然咯,这些话崔孝源不敢说,秦冉敢说,毕竟,人家背后有个宋天瞬嘛,他那么偏袒她,崔孝源觉得她完全不用担心。 秦冉说完,院子里静得只闻呼吸。 “王子,既然没人下毒,那就把包子吃了吧。”秦冉没打算放过他们,顺着他的话往回说。“不吃?那你们蒙国就输了,秉着大唐公正的立场,是否需要我们见证输了之那一方的惩罚?” 不管怎样,达塔起码吃了一个包子,尽管最后还是吐了出去,相较之,可贞手中的包子依旧原封不动,如果说比赛结束,可贞必定是输的人。 刹那间,忽必汗看她的眼神暗了又暗。 秦冉的眼刀子亦不是摆设,脸色一沉,她回敬一记经典眼刀,染了风霜,带了冰渣。 我怕你? 还没完! “失了公正也不合适,想必,蒙国尽非皆为出尔反尔之人,可贞,脱吧。”秦冉的话带着刺儿,硬生生打脸,她就是要给忽必汗难看,而其中的原因自然不是他欺负了达塔那么简单。 有些话,她代表自己的立场。 有些事,不只是为一方而做。 秦冉话音落,院子里接着静悄悄一片,众人瞅着忽必汗和可贞仿佛努力憋着笑,真是自食其果! “王子?”可贞涨红了脸,无措的看向不说话的忽必汗,当真要他脱了衣服绕着光德坊跑上一圈? 忽必汗眼带不悦的看他一眼,不吭声,点了头示意他照做。 只是脱衣服跑跑而已,又死不了人,若不愿意跑,可贞你大可吃下那有毒的包子! 忽必汗哪儿有心思照顾可贞的感受,他盯着秦冉,心想,等过了今日,他必然要好好收拾一番这女子! 猜出忽必汗的心思,可贞咬紧下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脱去上衣。 “脱。” 秦冉看着他,目不转睛。 见他脱了薄薄一层的褐色下裤,唯剩一条宽松的亵裤,秦冉面不改色,声线平稳的说道。 “脱光。” 猛然抬头,可贞看着秦冉,眼中是藏不住的异色。 而旁边的群众更是因她的话刷新了世界观,她刚好说了什么?此时此刻,围在凉亭附近的人皆为男子,除了她一人是女子,见人脱衣,她不害臊,甚至囔着叫人家赶紧脱光! 大理寺主簿,果真是一朵奇葩! “她不怕长针眼?”有人实在没忍住,嘀咕一句。 不远处,靳左已见怪不怪。 长针眼? 今日仅是看看罢了,她不知早摸过千百次,哪儿稀罕看? “那个谁,既然毒不是你下的,你就负责监督他好了。”避免可贞跑着跑着没了人影,秦冉给他安排了一条小尾巴,前面替可贞送包子的馆驿杂役,为证明自己没有下毒,他不会再帮他掩盖。 说完,她才走向崔孝源。“崔少卿,可有异议?” 崔孝源眸子里情感复杂,他最后还是没说话,摇了头。 光德坊,亥时中。 不管是宽敞街道旁,抑或精致楼宇间,挤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像那种躺在被窝里会周公的兄台都给人拎了起来。 “快起来,别睡了!” “怎么回事?”那人本睡眼朦胧,瞧见街边的景象,一下子瞪眼清醒了过来。“裸跑?!” 道路两旁围了人,石板路上,一男子浑身一丝不挂,赤着脚快步走,围观者对着他两腿间的地方指指点点——他那重要部位无任何衣物遮掩。 为能用双手挡住双腿间的物件,他不能跑起来,因一旦跑,那物件上下摆动不说,他的手也遮不住,故此,男子只能快步走,任由两侧的群众免费看出闹剧。 “听说,蒙国王子和秦国王子打赌,看谁的人更能吃包子,输的人脱光绕光德坊跑上一圈呢!” “哎哟喂,这赌也敢打?!厉害了我的哥,实在厉害!哈哈,脸都臊没了,你瞅瞅那小子的小身板,哈哈,秦国王子也是狠角色,脱光了跑一圈,那小子的小棍子估计一辈子都立不起来咯!” “咦,你不说我还没注意,蒙国人不都挺壮实吗?那小子的家什伙怎那般袖珍?” 众人的话可贞听不懂,但他们目光集中的位置他异常清楚,他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无奈,那个奸诈的女子派了几个馆驿的人跟着他,几人怕担责任,果然认认真真跟了一路,可贞想偷懒都不行! 想着,他将秦冉、崔孝源和秦国王子等人的祖宗十八代好好问候了一遍,趁人少起来,他顾不了那么多,飞快奔跑起来。 不远处,一男子突然拉了缰绳,稳坐于马背之上,他给身旁的随从递了个眼色,那人下马而去。 不一会儿,那人回来,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就是这样,公子,是否需要去馆驿再详细了解一遍?” 男子摆手,双眼望着裸跑之人离去的方向,启开偏厚的嘴唇,说了两个字。 “秦冉?” “对,便是大理寺新上任的秦主簿。” 男子端坐马背上,后背背脊笔直如线,他抿了抿嘴,眼眸不自觉转向左侧,回忆起关于她的一切。 起初,男子知道秦冉倒不是因为碎尸案,而是那场大理寺的饭局。 据说,大理寺寺丞陈伟立故意刁难秦冉,宋天瞬顺路经过,替她出了头,重点是众人眼见宋天瞬亲切唤了她名,主动拉过她的手,两人甚至一起离开了,这件事已经传入宋老夫人耳中。 宋老夫人让人寻了他,他才知晓此事。 那日,宋府,宋老夫人屋子里。 对门一张楠木镂空雕花刻万福的贵妃塌,左右两侧各搁一支白瓷大宝瓶,瓶内插有青蓝雀羚,塌前铺得有枣红毛毯,丫头跪在毯边替倚靠贵妃塌的宋老夫人捶腿。 见来人撩开帘子走进,老夫人命人退下。 “天英,老五的事你可不能瞒着我。”老夫人面色稍微有些严肃,开口就直奔主题。 进屋之人便是宋世坤长子,即,宋天瞬同父同母的兄长宋天英。 “老五的事?” “前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碎尸案,那个破案的主簿,她和老五究竟是个甚关系?”提到碎尸案,老夫人忽然想起那日在屋里,宋天瞬嘴边荡漾不去的笑容,莫不是与那女子有关? 毕竟是过来人,老夫人怎能不知那笑代表了什么含义,可一瞬想通了关键,她又觉得不可思议。 “祖母,孙儿尚未听闻两人有何关系,你是听说了什么?” 宋天英于兵部任职,主要接触驿站和库房这块,最近忙着驿站的事,倒不知那女子和他弟弟有什么关系,不过,既然跟宋天瞬有关联,他自然也好奇。 “天英,你好生查一查那女子。”瞧他着实不知情,老夫人心里添了一份无奈,三兄弟,明明是亲兄弟,如陌生人一样,不提这茬,老夫人续道。“唉,儒儿都五岁多咯,老五媳妇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好不容易,他身边出现个女子,你打听打听,别是些狐媚子!祖母晓得老五不是小娃娃了,凡事自有主张,但找媳妇可不是小事,这孩子,嘴巴封得那般严厉,祖母也瞒得紧!对咯,天英,别告诉你父亲。” “好。” 当宋天英查清秦冉背景时,他不禁感到惊诧,世间有此奇女子。 她能且愿做一般普通男子皆无法干的事,她不图名利,安然待在一个小县城做一名小捕快,若不是宋天瞬的缘故,她估计一辈子不会前往长安,由此,他看出两人感情非浅;其次,秦冉家境十分平凡,父亲为县衙捕头,其母为酒肆掌柜,家中尚有一弟,在高门云集的皇城之下,那样的家庭实在不够看,古时讲究一个门当户对,两家悬殊甚远,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种情况下,她竟敢同宋天瞬走在一起,勇气可嘉。 说完秦冉的背景,宋老夫人沉思了许久,最后也没说一句话。 暂且回到光德坊的夜晚,宋天英回过神来,转头跟随从说道。 “上马,去馆驿。” 宋天英到达馆驿时,门前恰好停了辆马车,一男一女从馆驿走出。 他一眼认出了她,见她要离开,宋天英未作犹豫,立刻下马喊住她。 “秦主簿。” 侧身,秦冉看着他。 “五弟未提过我?”相视两息,宋天英先不好意思的转移视线。“我是宋天英。” “你俩长得并不像。”秦冉并不惊讶,淡淡道。 “我更像父亲。”这话,她并不第一个说,以前有人说过宋天英和宋天瞬两兄弟不像,他如是回答。 认真说来,宋天英自己也觉得不像,他像父亲宋世坤,与宋天瞬同胞的宋天应像母亲多一些,而宋天瞬更不知像谁了。 宋天英略微愣神,便听她接着道。 “有何贵干?” “听闻陈寺丞一事,祖母对你很好奇,让我有机会看看,是怎样一位女子能够令五弟魂牵梦萦、金屋藏娇。” 宋天英有意为难她,等待她的反驳或恼羞成怒。 他暗指她来路不明,宋天瞬未在家提这件事,他们是从其他地方听到的消息。 闻此话,秦冉面无表情,不咸不淡道。“若无他事,先走一步。” “秦——”对话结束突然,宋天英微开双唇。 她当真一点都不在乎? 他的疑问,秦冉给了答案。 “不说,要么,时候未到,要么,根本没有说的意义。” 前者,讲的是宋天瞬,他告诉过她希望她高升将他娶回家,意思是因两人的家境差异,宋家人会反对两人在一起,而宋天瞬不愿见她委屈,即便将她藏于羽翼之下,宋天瞬觉得秦冉也会委屈,她不是那种金屋藏娇的女子,她是能与他并肩同行的人,与其那样,不如让她足够强大,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敢在她背后嚼舌根。 后者,讲的是宋天瞬对宋家的态度。 宋天瞬未提,秦冉已猜出他幼时经历过的悲伤,几岁大的孩子便被送至城外寺庙,一去多年,有几个父母忍心那么做? “抱歉,不是在针对你。”宋天英显出几分尴尬,低了头。 秦冉没多余的反应,这时,多尔图追了出来,他本说送送她,她倒好,一眨眼就没了影子。 多尔图不认识宋天英,于是,他径直走向秦冉,挡在两人中间。 “秦冉,我送送你。” “不用。” “今晚的事,多谢。” “不用。” “你不会只有二字能对我说吧?” “走了,再会。” 两人的对话落入耳中,宋天英看着秦冉离去的身影,再看看多尔图的神色,回神上了马。 “公子,那是秦国王子扎吉克多尔图。”随从认识多尔图,他解释道。 云丹街,秦宅后院。 一推开门,秦冉见美人已沐浴焚香斜趟塌上,他穿着月牙白的薄衫,领口处露出精致的锁骨,以及诱人的胸肌。 她喉咙一干,听他沉着声抱怨道。 “舍得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偶遇前任 温暖的烛光洒在他的腰肢上,光点闪烁如天上繁星,它们跳跃连成一条细细的线,勾勒出一副美人横卧图。 “舍得回来了?” 手掌撑着下巴,宋天瞬半眯眼,瞧着似一只慵懒而高贵的猫儿,他张了唇,几个字说得不紧不慢,配上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声线,颇有些撩人的味道。 见此,秦冉擦了擦鼻尖,斜眼瞅他。 “有点酸。” “能闻到酸?”眼皮一合,敛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异彩,他似笑非笑问道。 “跟你说说今晚的事。”秦冉抿嘴笑,靠在门边。 “不听。”学着小孩的模样,他微微噘嘴,一下子扭头把脸转向另外一侧。 意思似乎十分简单——我不高兴了,不好好哄我,坚决不理你! 然而,秦冉像会哄人的人吗? “过不过来?”依旧是没有表情的表情,秦冉看着他,不冷不热道一句,有点像威胁,实际上,威胁的力度并不大。 即便不大,某人还得老老实实答话。 “过来。”宋天瞬脸上又是‘败给了你’的神情,他慢吞吞支起身子坐起来,略显委屈的望着她的双眼。“给香一个,等了你两个时辰。” 忽然扬了嘴角,秦冉却道。“你才回来。” 被拆穿,宋天瞬面上不见丝毫尴尬,他反而把脸侧向另一边,拉了拉衣领,胸膛起伏的线条若隐若现。 今日傍晚听说馆驿一事时,宋天瞬正要离开御史台,他琢磨着某人忙起来估计会把什么都抛在脑后,干脆继续留在御史台处理事务,结果不大会儿,当随从传回那边的最新进展后,宋天瞬不得不黑了脸。 她看过死人的那个位置就算了,怎么又明目张胆逼着大男人脱光光? 难道,真按耐不住了? 宋天瞬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直到发呆了足足一刻钟,才缓过气来——好吧,有对比,她才会懂得满足,退一万步来说,她其实不过在借机逼自己嘛。 秦冉见他那傲娇样儿,不免觉得可爱。 几步走到塌边,她俯身,一手抬起他的下巴,吻了吻他的眼。 “乖。”语带笑意,秦冉的唇轻轻扫过那片温热的唇瓣。 她的硬带着柔,他的温情则携了热火。 一个翻身,他把她摁倒在塌,受先前那事的触动,如出了笼的猛兽疯狂啃食起怀中的美味佳肴,这次,更是挑拨得小兔子娇喘连连。 “我我先洗洗。”没料到他的热情,秦冉推过他的肩膀,喘气。 “好啊,我帮你。”宋天瞬才不会放过难得的机会,美人脸颊两团粉红,洁白的脖颈上留有玫红唇印,而半解的胸前衣襟处更是属于他的痕迹。 不顾她的反对,宋天瞬一把将她扛起。 “宋天瞬!你放我下来!” “不急。”把她放在木桶旁,接着便是一阵密吻。 撩拨得将至顶端,宋天瞬放开她,把她放进早准备好的温水的木桶里,他闭着眼,替她宽衣解带。 “活该。”握住他的手,秦冉续道。“出去吧。” “冉冉,总有一天,我你要跪地求饶。”宋天瞬立在门框边上,笑着放狠话,总有那么一天,就算她求饶他定当不饶。 “出去。”送去一记眼刀,秦冉躺靠木桶不再理他。 他那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秦冉难受,但她知道他更难受,苦了两人总得打擦边球。 沐浴后,秦冉回到他身边,同他讲起今晚在馆驿发生的事情。 按理说,不管今日谁去处理多尔图和忽必汗的事,都讨不了好,往小了说,是随从和侍卫间的私人恩怨,往大了说,是秦国和蒙国的脸面问题,作为中间方的大唐,必定得有所作为,大唐偏袒哪一方都说不过去,而大唐保持中立状态,到头来反被两方耻笑。 为何? 依蒙国说法,达塔是在你馆驿摔倒了吧?你大唐负责不负责? 依秦国说法,达塔定是给可贞欺负敲了闷棍,忽必汗必定不会承认,那么谁打的达塔?忽必汗八成会把责任推到大唐,你馆驿管理不善呐! 因此,秦冉觉得只有把双方套在一起,才能压制住双方,你说我有问题,你当真就没一点问题? 再者,有一点值得特别关注。 通过对整个事情的了解,秦冉认为达塔一事根本不简单。 其一,达塔身体一贯强壮,为何碰巧今日起肚子不舒服,正因他身体不适,多尔图和铎格留下他一人,趁这罅隙,可贞激怒达塔约他去了隔壁院子;针对这点,秦冉不会深究,查来查去,还不是又同馆驿里的人有关系。 其二,秦冉见到忽必汗院子里的驯兽场景,立马想起达塔幼时经历,他给秦国大王子纳古当作野兽关进笼子里,整日与猛兽搏杀,精神已有异常,而今日的驯兽场景,真的是巧合? 其三,当达塔出事,馆驿掌事之人却饮酒饮得烂醉,导致下面的人不知如何处理这等事,多尔图不罢休,忽必汗又嚣张至极,使火焰越演越烈。这说明了什么?馆驿内部有极大的问题,让有心之人轻而易举钻了空子! 总而言之,有些人想挑起事端,坐收渔翁之利。 可他们的手,不应该伸得太长! 秦冉一席话,为的是敲山震虎! “夫人辛苦了。”宋天瞬递去一杯加了蜂蜜的温水,他明白秦冉意思,这件事上他需要与她步调一致,效果才更加显著。 有些人是明眼人,有些人则是墙头草两边倒。 “口头表扬不要,来点实际的。”秦冉接了杯,朝他眨眨眼,暗指可以用美食犒赏一下。 “自然。”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宋天瞬笑道。 对了,他指的不是美食。 馆驿一事,一传十十传百,闹得沸沸扬扬,山野一郎的医术得到肯定,秦冉则又火了一把。 她在馆驿里对忽必汗和多尔图的话及逼着男子脱光裸跑的行为,令整个长安城沸腾起来,有些人佩服她,有些人崇拜她,也有人鄙视她、厌恶她,甚至于有官员跳出来弹劾她,不待宋天瞬发话,崔孝源第一个说得那些人哑口无言。 朝堂如此,秦宅前门庭若市——不少纨绔子弟跑来蹲点,为得一睹真容! 不说其他,就冲她是个女子,够那些整日逗鸟赛犬的公子哥们饮上一壶,聊上半日,太有趣了! 他们有趣,秦冉便无趣了。 走哪儿都有人跟着,她真是无语到极点,这么点小事,值得他们津津乐道?秦冉觉得,长安人民着实需要她来扩宽视野、提高认识,自她在县衙任职几年,蓉城的百姓便早已见怪不怪了,但目前而言,秦冉只能先避避风头。 休假几日,秦冉即将发霉的前一刻,宋天瞬带她去‘领赏’了。 即,夏日一游,参观大慈恩寺。 大慈恩寺位于晋昌坊,乃长安三大译场之一,重楼复殿、云阁蝉房、佛塑金身,寺内景观十分壮观,是长安城最宏伟壮丽的寺院,其中最著名的建筑便为大雁塔,宋天瞬带秦冉登了塔,塔有九层,至顶端眺望,领略长安热闹之中难得的宁静。 午前,两人赶到郊外的普光寺用了斋饭。 九岁起,宋天瞬便生活在普光寺,对这里的斋饭其实蛮怀念,外人眼中的粗茶淡饭,在僧人眼中已相当不错,毕竟,普光寺算得上香火鼎盛,伙食不差,而顾及捐助寺庙的贵人,斋堂亦备得有精致斋饭。 寻常百姓和僧侣自然皆在五观堂用斋饭,秦冉和宋天瞬也选择了五观堂。 吃过斋饭,本说去后山走走,宋天瞬却遇见了老熟人。 “慧净大师。”双手合十,宋天瞬朝走来的白须老者恭敬行礼,起身后,他一手虚扶秦冉后腰,一手伸向老者向其介绍。“内子,秦冉。” 慧净大师面容祥和,一身普通白衫,全然遮不住浑身散发出的圣洁之气,见之,不禁让人静下心来,仿佛是一袭春风,仿佛是一缕暖阳,仿佛是一汪清泉,身于尘嚣四野,他是独特的存在。 “秦施主。”见到秦冉,慧净大师弯了嘴角,显得亲近。 “大师。”学宋天瞬先前的样子,秦冉回礼。 慧净大师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宋天瞬。 “一尘,上次的棋局可想到破解之法?”一尘是宋天瞬入寺来,慧净大师取的名,在他眼中,没有什么郑国公之子,有的只是个叫一尘的男孩。 “试试。” 话语间,三人进了间禅房,秦冉见两人在棋盘前坐下,她续道。“我走走。” “好。”宋天瞬捏了捏她的手心,勾勒嘴角。 秦冉出去时顺手合上门,屋子里则剩宋天瞬和慧净大师两人。 檀香缭缭,幽幽而升,塌上置一案几,几边对坐二人矣。 “多年不见,可安好?”手执黑子,宋天瞬与他平视。 “老样子。”落下白子,慧净大师道。“老头子也是活一日算一日的人咯,有些事,忍不住同你说上几分,小子,你别不信,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秦施主与你可谓天作之合,她面相清奇,定非凡人,但你俩修成正果之前,有一大难。” “她会怎样?”忍不住挑眉,他问。 慧净大师不语,看他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 “琼脂金酿送了坛给冯韫,我想想还剩几坛来着”他不接话,宋天瞬也不着急,他垂眸继续下棋,自言自语般说道。 一听这话,慧净大师沉不住气了。“什么?你给了那小子?那跟牛嚼牡丹有甚区别?” 宋天瞬不答话,似因沉迷于棋局,未能听见他的话一样。 良久后,他道一句。“匀一匀,好像还有一坛。” “我的!”慧净大师瞪圆,像怕吃不到糖的孩童。 “自然得孝敬师傅。” 慧净满意点头,露出一个‘这还差不多’的表情。 “你晓得的啊,多少皇亲国戚求我给看前程,我眼睛缝缝都不带虚一下”预测同自身道行有关,人气、面向皆可显示未来运程,可天机不可泄露并非是空话,有些事不可多说,而他晓得宋天瞬实际上不相信他的预测,与其寄希望于他人,他相信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今日,他是听他讲到秦冉才上心罢了。“这一难啊” 因此,这话他留了十年才告诉他。 天上星河转,他命已定盘。 “讲的不是她,是你。”叹了口气,他正色看着宋天瞬,换了种自认为宋天瞬应该会重视的说法。“而正因是你,将会给她带去叛国之难。” “叛国?她会为了我背叛大唐?”宋天瞬诧异不已,怎么扯到叛国上去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点到即止,慧净大师叉过这茬。“小子,我的酒赶紧送来,不然有你好看。” 左手托了下巴,宋天瞬摩挲着唇瓣,隔了几息,他眯眼一笑。“我就知道你为的是那坛子酒。” 寺院后有山有水,一片郁郁葱葱,的确适合夏日畅游。 秦冉走进一处八角凉亭,后背靠在亭柱上,感受此刻的宁静,耳畔是蝉鸣,远处有潺潺溪水声。 再远一些,似有女子低沉的隐忍之声? “你们究竟欲意何为?”女子拂袖,对面前的人更是怒目而视。“登徒子!” “倩倩,你说我想干什么?”男子嬉皮笑脸凑过去,趁机捏了一把她白嫩嫩粉扑扑的脸蛋。“想与你有了夫妻之实,好将你纳入房中。” “狗鼠之辈!”女子又焦又恼,用想得到的最难听的词语骂他卑劣下贱。 这时,女子的丫头挣脱开男子随从,猛然冲了过来。 “陈公子,你休想毁我家小姐清誉,我今日要同你拼命!” “阿旺,不赶快带这多舌碍眼的死丫头去寻了凉快地儿?哟,别说,仔细打量打量,小丫头还是有几分姿色!”名为陈公子的男子怎会怕一个小丫头,他顺手抓住她的手腕,扔了过去。 “哈哈,好勒!” “住手!陈盛,你到底要怎样?”女子双眼噙泪,低声问道。 “我也不为难你今日,要么你让我睡,要么我把丫头带走,二选一,你选吧!” “小姐”丫头突然扭头看着女子,快将唇瓣咬破。 “陈盛你莫要逼我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 “付倩,那件事都过去五年了,你还念着他?他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你是他未过门的夫人又如何?还不是把你爹弄下了台?你爹死了,你几个哥哥都去了西北,你跟你娘寄人篱下的滋味好受吗?让你跟了我,你偏偏不肯,哼,你厉害,再过几年,你愿意给我作妾,我都不愿要了!” “陈盛,住口!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滚!”女子急得红了眼,恨不得亲手捂住他的嘴。 “我陈盛今日必须把你收拾了!”男子心下一横,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整个霸王硬上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门当户对 “畜生!你这个畜生!” 付倩未能料到陈盛胆子如此之大,光天化日之下,身处普光寺,他都敢欺负她,而男子力气本比女子要大,何况她这种娇弱小姐,一个猛劲儿,陈盛把她拉进怀里,付倩撞在生硬的胸膛上,吓得花容失色,可箭在弦上,她若退让,明年今日必定是她的祭日! 付倩咬紧牙关,伸手挠向他的脸颊。 一爪子下去,陈盛脸上马上出现一道深深的血痕。 “啪——”面上传来一阵疼痛,他抓着付倩,一巴掌扇了过去。 付倩站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双手给溪边碎石磨破了皮。 “把她嘴堵住,弄走!”陈盛要去拎起付倩,一边回头喊随从阿旺把她那丫头捆起来带走。 “陈盛,你放开,啊——” 付倩奋力挣扎,撕扯中,他撕烂了她的裙衫,胸前衣襟被扯开,于是乎,粉嫩的肌肤露了出来,惹得陈盛心中的火苗窜到了眼里,火热的视线在她身上游走。 可视线一转回她的脸庞,她痛苦又反感的表情,气得陈盛死死掐住她的胳膊,想把她撕碎! “付倩你到现在还念着他,莫不是已非处-子?你早把自己给了他?”冷笑连连,陈盛觉得他接近了真相。 “你,你胡说。”脸上红彤彤一片,付倩羞恼得不敢看他。 “哼,是不是胡说,让我尝尝便知。”说罢,陈盛也不管是在哪里,按倒她,直接扑了上去。 一旁,阿旺正扛着丫头要走,见自家公子准备好来场野战,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时间,他傻愣愣站在原地。 在他身后,忽然靠近一人。 那人走路无声,她一脚踹向男子,只见他向前倾倒,嘴里尖叫一声。 “哎哟!” 溪边,陈盛闻声从一片粉嫩当中抬起头来,见来人是一位身着松绿修身袍衫的女子。 “阿旺?你个没出息的窝囊废!”看见阿旺趴在地上起不来,陈盛呸了一口,随后气势汹汹冲向秦冉。“少特么管闲事,给爷滚开。” 因起身时,付倩拽了一把陈盛,他顺手将她推到了水里。 “小姐。”见状,丫头急忙跑去救她。 同时,陈盛快步冲向秦冉,想要给她一嘴巴子,哪儿知,她前一瞬立着没动,后一瞬闪身避开他的手掌,秦冉随意一抬脚。 噗通—— 即使隔了七八步的距离,陈盛依旧给她一脚踹到了溪水当中,水里掀起一片水花。 此时此刻,不远处传来一道女子惊呼声。 “啊!” “有人掉溪里了,快来人啊!” “怎么回事?” 刹那间,离溪边三十来步的岔路口处,涌出十几名衣着靓丽、打扮精致的千金小姐,以及一众丫头媳妇粗实婆子,众人纷纷望向溪边的场景。 见此,反应最快的人竟然是付倩的丫头,她把外衣脱了下来裹住付倩,将其紧紧搂在怀里,把她的狼狈,湿漉漉的破烂衣衫,身上那些红印统统遮住。 发生了这种事情,付倩的处境会更加艰难,付倩的日子不好过,丫头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然则,就算她遮住了她,但在场的小姐们也不是吃素的,明眼人一瞅,立马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何事,毕竟,陈公子还在溪水里没爬得出来! “发生了何事?哟,这不是付小姐嘛?你们看,这是不是付小姐?” “咦?陈公子怎么跑到水里去了?” 经有心人一提,大家不禁猜测起刚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看两人的眼神有暧昧,可更多人是鄙夷,男女间私相授受还搞出这种事 众人走过来一探究竟,却听大家都不认识的女子开了口。 “她落水了,陈公子救了她。” 秦冉站着没动,她的话倒让其他人愣了一愣,皆停住了脚。 “对,我家小姐滑脚,不幸落水。”丫头感激看向秦冉,眼中含了泪水。“多亏了这位娘子。” 众人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秦冉身上,见其不伦不类的穿着打扮,都不以为意的瘪嘴,长安城淑媛圈子里没有她那么一位吧? 大多存心在看笑话的人,不免怨恨起秦冉,要她多嘴?! 秦冉才懒得搭理他人,迈步要走,突然有人喊她。 “秦姐姐?”人群里蹦哒出一看便觉古灵精怪的少女,她转悠着大大的水灵双眸,亲热的揽住她的胳膊。“你怎么在这儿?” “闲逛。”她喊她姐姐,秦冉不自觉想起陆晗,便由着池楚玉拉着自己。 说话间,池楚玉笑着把她拉到一边。 “你帮她说什么话啊?你不知道她是何人?她可是付家小姐付倩。”噘着小嘴,池楚玉低声说道。 “付倩?” 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池楚玉又生气又心疼道。“你傻不傻?她便是宋中丞那未过门的妻子。” 秦冉未作声,那么巧? 怪不得,先前觉得那故事似乎有那么一丁点熟悉。 “撇开这事儿不提,再说了,哪家小娘子没事儿带着小丫头跑到溪边去瞎走?她啊,就是有问题,你没瞅着那么多人等着看她的笑话?我们刚刚在院子里赏花,袁三娘提议去山亭处走走,就在这附近,有人莫名其妙说一句‘付家小姐不见啦’,平时谁关心她啊?今儿个,让大家伙儿分头四处一找都是人设计好的事儿,她活该!”吐葡萄籽一般,池楚玉一通细说。 等她说完,秦冉抬眼瞅她。 “嘿嘿,姐,我是不是聪明许多?”池楚玉很没大家闺秀风范的咧嘴笑,边笑,边把头往她胳膊上蹭。 上次跟着秦冉破了案找到牟大牛,池楚玉回去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以往丢三落四的毛病没了,变得更加仔细和细心,她总模仿秦冉的样子说话,像个小大人,搞得池家上上下下目瞪口呆,池母甚至以为她病了! 池楚玉阻止了母亲请大夫医治的举动,说,拥有智慧的女子才最酷! 你们这干无知妇孺,别没事儿瞎捣乱! 秦冉见池楚玉等着讨赏的小样儿,笑了。 两人不及说话,宋天瞬找来了。 “冉冉?” 众女子纷纷回头,见来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身着月色锦衣,发如泼墨,一支蟠离纹玉簪高束千丝,他步伐轻盈,似踏云而来,身染绝尘之势,给人一种只可远观的淡漠疏离感,女子见他皆不由得红了脸,动人心魄的声儿仍萦绕耳旁,霎时间,在场的女子都看痴了。 呆呆见他走近,女子又不得不回避,各个躲在婆子身后,且忍不住往那边偷偷瞄上一眼。 她们见他径直走过,最后停在她的身旁。 “宋中丞,我是池绩衡的女儿池楚玉。”池楚玉拉着秦冉,大方打着招呼。 可看似正常,没有人晓得池楚玉心底的紧张——据说,宋天瞬是会吃老虎的活人耶! “人如其名。”宋天瞬礼貌点头。 “他在赞我?”征然一瞬,池楚玉小声问秦冉。 “嗯。” “姐,我实在是太佩服你了,居然和他”池楚玉瞪大了眼,连父亲都说宋天瞬秉性难测,他在她面前怎么就表现得那么正常了?略微一想,池楚玉立刻明白这是谁的功劳,她赶紧拉过秦冉背着宋天瞬嘀咕道。“你俩的事儿,嘿嘿,我知道了。” 另一边,湿漉漉的付倩不顾丫头的劝阻,她裹着丫头的外衣走了过去。 “公子。”付倩不敢直视对方,行了个半身礼,羞答答说道。“多谢相助。”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能遇见他,付倩觉得今日所受委屈也不算什么。 可惜,宋天瞬瞅着秦冉,目不转睛,对付倩的话闻之未闻。 “他记得你吗?”从水里爬起来的陈盛大怒,她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好说歹说她不听,非要热脸贴到冷凳子上去! “你”付倩没看宋天瞬,不知他神情如何。 临门一脚,陈盛又冒出来捣乱,是要逼死她吗? 今日这事,只要宋天瞬肯送她回去,她绝对有办法留下他,她琴棋书画无一不差,模样俊俏惹人怜,不能作妻,抬进门作妾还不行吗? 陈盛大声一嚷,围观群众迅速竖起耳朵。 “宋天瞬,你可记得你未过门的妻子付倩?”见宋天瞬不理,陈盛索性捅破。 此话一出,不知是谁倒吸一口气,空气跟着一紧,所有人没了呼吸。 原来,他就是宋天瞬? 使前任户部侍郎付琪锒铛入狱的宋天瞬! 几年前,付家风光无限,付琪仕途亦是青云直上,却因宋天瞬的关系断了前程,付琪家男丁受徒刑去了西北,付倩和母亲则投靠娘家,整日寄人篱下。当然,付琪那的确是罪有应得,户部本是大肥差,他吞了震灾银子,他不入狱谁入狱? 几年前,付家风光无限,付琪仕途亦是青云直上,却因宋天瞬的关系断了前程,付琪家男丁受徒刑去了西北,付倩和母亲则投靠娘家,整日寄人篱下。当然,付琪那的确是罪有应得,户部本是大肥差,他吞了震灾银子,他不入狱谁入狱? 众人把注意力集中到宋天瞬身上,忽想起他刚刚亲热的唤人一人之名。 看看板着脸的秦冉,小姐们一面感叹,一面幸灾乐祸起来。 没人说话,都等着宋天瞬开口。 “宋某的夫人,只此一人尔。”说着,他望向秦冉。 轻轻一笑,嘴角的酒窝往下一陷。 秦冉瞅着他,好笑的眨眼,听他续道。 “宋某绝非善人,什么阿猫阿狗都会收留,该打发就得打发,莫怪宋某无情。一旦定下心中之人,我必矢志不渝,若非本人承认之事,便无再议的必要。” “衣角湿了,去换下吧。” 宋天瞬对外的冷漠和对内的柔情,池楚玉一览无余。 她用崇拜的目光在两人间游荡,他俩都是顶顶厉害的人,世间找不到更般配的另一方了! “等等我。”见两人走了,池楚玉回过神来追去。 一方唱罢,另一佳人尴尬万分,唯剩独自哭泣。 只不过衣角染了些溅起的水花,秦冉衣衫根本不算湿,可赖不过某人非要她换衣。 没带衣物,故临时换了套女装。 秦冉不是没穿过女装,也不是反感女装,单纯觉得不方便行动而已,除了贴身小衣,其他部分还是宋天瞬亲自给穿的,秦冉悄悄红了耳根。 “不会梳头。”坐在铜镜前,她道。 “我来。” “女子发髻你也会?”秦冉语气里有着明显的不可思议,他要不要太全能? “为你而学。”弯腰,他在她耳边轻柔一吻。 心头暖乎乎的,为付倩一事那些莫名其妙的不快就消失了,秦冉也不知道为什么,前面在溪边时,她会觉得有点气闷。 兴许,是太在乎他而导致衍生的占有欲? “付家小姐的亲事,是母亲定下的。”替她顺发,宋天瞬解释付倩的事。 有些事过去了,还是要稍微提一提,免得有心之人利用起来大做文章,他不怕什么,担心秦冉受到影响。 “她当时多大?”顺着他的话,秦冉随口一问。 “也许十一二。” “没问过你的意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秦冉心里又犯堵了,高门大户人家都是这样定了子女的一生? 她以前办过一个案子,成亲当晚,女子在新房上吊自杀,本以为是他杀,结果真是自杀,女子早有心意之人,无奈父母非要将她嫁到门当户对的一户人家去,女子宁死不屈。 当时没多大感觉,现在想来,秦冉生出几分同情之心。 女子地位不如男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若嫁入小门小户,整日围着柴米油盐,若嫁入高门高院,整日又是同各房姨娘斗法,哪儿有舒心的时候? 遇见慈善的公婆和疼人的郎君,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遇见那些个严厉的婆婆,怪里怪气的七大姑八大姨,就有得好果子吃咯! 同理,男方父母相看女方时,一不小心看走眼,挑了个母夜叉供在家里,结局自然是鸡犬不宁。 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更是两个家庭的事,作为父母替子女决定终身大事,不可马虎,但是偏偏有很多马虎事儿发生。 念及此,秦冉转过身去看着宋天瞬。 “若是你父母反对你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御前女官 “若是你父母反对你我”秦冉的问话听起来带了女子的忧愁,担心他俩在一起不能得到长辈的祝福,担心世人无法理解两个真心相守的人。 但实际上,这种问题真的会困扰她吗? 有时候,她的粗线条也有好处。 话锋一转,语气一变,秦冉露出几分凛然的神情。 “你觉得你会如何?”瞅她一副不可战败的样子,宋天瞬停手,笑着等待她的答案。 “哼。”秦冉冷然一哼,一把拉了他的衣领,用笃定的语气说道。“占山为王,然后把你抢回去给本大王作俏媳妇。” 宋天瞬对上她自信满满的双眸,从剔透的眸子里,他看到了自己。 “好期待。”扬起嘴角,宋天瞬慢悠悠说了三个字。 秦冉转过身去让他赶紧梳头,透过铜镜,她望见身后的他酒窝深陷,荡漾开的笑容,如同阳春三月绽放的梨花,白清如雪,薄如蝉翼,风姿绰约。 而宋天瞬,他岔开了心神。 慧净大师午后所言,到底会不会发生? 如果真有一日,她为他叛国宋天瞬想到这里不禁失笑,定是因她差个风华绝代的夫君。 待秦冉换了衣衫换了发髻,来普光寺游玩的小姐们早已离去,两人准备离开寺庙时,非常碰巧,他们又遇见付家小姐和她丫头。 当然,等在门口的人还有池楚玉。 几人一见,脸色各异。 付倩瞧见秦冉同她穿着类似的衣衫类似的颜色,表情有些精彩,她自认为不输于秦冉,可宋天瞬身边的人却不是她。 从付倩的角度看去,她甚至能见他牵着秦冉的手,她用上齿咬了下唇,眼眶一红。 此时,秦冉和宋天瞬都没说话,池楚玉朝两人走去。 “姐,你着女装真是别有风味耶!”池楚玉故意回头看看付倩,哈哈大笑两声,提高了音调说道。“跟那些妖艳贱货就是不一样!” 池楚玉就讨厌付倩,不提别的,今日一事,要不是秦冉帮了她,她保准给陈盛糟蹋了,就算没糟蹋,她的清誉也得毁得彻彻底底! 而她呢? 感谢的话不曾有过一句,还摸不清形势厚着脸皮凑到宋天瞬跟前去,拜托,抢男人的活儿真不是谁都能干的,不照照镜子,好歹掂一掂自己有几斤几两! 晓得池楚玉在说自己,付倩扭头要走,她不清楚秦冉是何人,池楚玉的身份——吏部尚书之女,仅凭出身,她便不敢同她作对。 “真真是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池楚玉接着又冒出一句,惊得付倩一不小心扭了脚,额头顿时布满汗水,由丫头扶住动弹不得。 至此,付倩的丫头倒是默默叹息。 其他人都走了,时候也不早,付倩出门就带了个丫头和车夫,出了这事,不好让车夫帮忙把付倩弄到车里,付倩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回去遭人诟病,日子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娘子,可否好人帮到底。”丫头看向秦冉,希望她能帮上一帮。 “没空。”宋天瞬牵着秦冉走向马车,路过付倩主仆时,顺口一说。“不如求求池尚书家那位。” “你——” 池楚玉指着宋天瞬的背影,无声骂了半天。 马车缓缓离开普光寺,驶向城内。 “靠过来。”车厢里,宋天瞬揽过她的肩膀。“累不累?” 秦冉摇头。 “那给你讲个小故事。” 介于池楚玉多话,说了一大堆付倩的事,他担心秦冉不开心,虽说他根本不喜欢付倩,可他怕她心里有疙瘩,再者,秦冉若抓住某个点东想西想,跟他闹别扭便不划算了。所以,宋天瞬挑了个八卦小故事,分散秦冉的注意力,同她认识的人有关,也许,她会感兴趣。 “嗯?” “郑凯之父乃吏部尚书,你知道他为何离开长安躲去蓉城?于蓉城,你应有所发现,他有心避开镇南将军李明。” 提到郑凯和李明,故事里也有池楚玉,剩下一人会是谁了? “他俩之间的瓜葛”想了想,她问道。“为一女子?” “鬼机灵。”手指轻刮她的鼻梁,宋天瞬掀开一侧车帘,讲述起一段很多年前的故事。“宫中有一号称女尚书之人。” 郑尚书之子郑凯和镇南大将军李明共同围绕的女子,便是杨慧颖。 她掌管御茶房、御膳房及御书房,是宫内权利仅次于内务大总管芝林的唯一之人,入宫十四年,她已官秩四品。 其父杨志道,正是现任户部侍郎,同样正四品。 然而,十多年里,杨慧颖从未踏出宫门一步,她同杨家关系亦称不上一个好字。 杨慧颖为嫡出,生母产下女儿时,杨志道受身边丫头挑唆说了些难听的话,并且马上抬了丫头作姨娘,杨母身子本不好,气得当场吐血,杨慧颖五岁时母亲便病逝了,此后,她见着后院无数丫头为如何勾引父亲争风吃醋明争暗斗,孝期一过,杨志道马上娶了填房,本不受宠,杨慧颖的处境变得异常艰难。 那年,她年芳十一。 在乳母为她的婚事着急上火之时,杨慧颖去了城外普光寺,跪在佛祖面前,她觉得她今后常伴古佛青灯罢了。 上天未能满足她的心愿,赠与一段难分难解的情缘。 因杨慧颖继母生有女儿,而杨志道整日只管出项不管进项,早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家中实际情况不似外人看起来那般光鲜,她不愿等自己女儿出嫁时没了嫁妆——杨慧颖是嫡出嫡女,继母女儿的嫁妆不可超过她,再者,儿子娶媳妇时拿不出聘礼,面子上也过不去,继母便想害了无人管的杨慧颖。 继母身边的得力婆子找了个市井之徒,连刀都准备好了,他却没杀得了她。 那一年,李明十七。 他救了杨慧颖,为此,脸颊留了一条浅浅的伤疤,至今,李明脸上仍有那道疤,不过因在与大秦打仗时受了伤,脸颊另一侧的疤痕更加明显。 自此,两人相识,本是感激,有人一见钟情,有人暗生情愫。 杨慧颖十二那年,李明得知她的身份,自觉配不上她,恰逢乳母寻着机会在杨志道面前说上了话,继母不得不为杨慧颖挑了一门看似不错的婚事。 两人于普光寺相见,唯有泪水,再无他言。 李明出生卑微配不上她,他没有权利开口请她等他几年,更不可带她私奔受世人耻笑。 一月后,李明离开了长安,至镇北都护府。 三个月后,杨慧颖在乳母死后,入了宫。 从那时,她得知了他的消息,往上爬得越高,为的不过早一刻知道他的消息。 他十八那年,武举高第入仕从军,驻守镇北都护府,后履建奇功,待了四年,他回了趟长安,随后选择去了南疆。 仅花半年时间,他平定南疆之乱。 他二十七那年,他击败秦国出兵。 如今,李明已成为镇南大将军,三十二岁,已立业,未成家。 而她已二十六年华,过了今年,她再留在宫里,只能梳了头发待一辈子。 至于郑凯,青梅竹马宁愿进宫十几年,却不愿放弃等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答案,郑凯同她吵了一架,躲到离长安最远的蓉城,想要忘掉所有,远离一切。 听完三人的故事,秦冉靠在宋天瞬的肩头,久久没说话,身份的差异,使两人错过那么多年,更使另一人苦恼那么多年,外界环境,世俗成见,无形中捆绑三人。 多年后的今日,她知道肯定有了改变。 而她和宋天瞬,会为此受到影响吗? 回了城,时候不早不晚。 马车行驶于宽阔的石路上,宋天瞬掀帘看了眼天色。 今日本是带她游览一番,普光寺后山有一深湖,同慧净大师说完话准备陪她垂钓,无奈,中途闹出一个付倩来,而后面郑凯三人的故事,她听完靠着他不语,宋天瞬想了想,只能用那个最快转移她注意力的方法。 “可有想去的地方?” “闲来无事,不如”仿佛心有灵犀,秦冉瞄一眼帘外的地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闲不得你。”眯眼笑了笑,他宠溺般说道。 “徐家庄的案子有了进展?”前几日去了趟徐家庄,因时隔十年,物是人非,很多人很多事的确不好去查,她也不着急一朝一夕就解决那个案子。 隐约间,秦冉觉得她想通了关键。 话又说回来,这关键点还是从宋天瞬的故事里得到的启发。 “找到了刘郎。” “他仍在长安?是否同吴氏还有联系。” 十年前,徐家庄一名四旬妇人徐氏自缢而亡。 徐氏嫁给吴家独子,徐氏勤快肯干待人热情,吴家儿子死后,她恪守妇道,公婆谈起她亦是竖起大拇指,家中良田、林地应有,徐氏却于某夜毫无预兆的上吊自杀,庄子上的人都认为她是给人害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啥没事儿死啊? 可惜,找不到疑犯,同样没人能证明她是被她杀,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上次去徐家庄,同徐氏孙女徐娟的老公公一聊,秦冉得知一位未曾在案宗上出现的男子——刘郎。 徐氏女儿吴氏,早年守寡,她把徐娟交给母亲徐氏后跟随刘郎四处游荡,当年,徐氏死时,吴氏还和刘郎在一起,秦冉觉得透过刘郎能挖出一些有用信息。 刘郎二十来岁考起了秀才,肚腹里着实有几滴墨汁,不过常年混迹女人堆,他到现在依旧是一名秀才。 他最近待在承吉坊的百花苑——以胡姬为特色的青楼,百花苑也是牟大牛的抛尸地之一。 “公子瞧着面生,可需小的介绍百花苑的头牌给公子认识?”门口的大茶壶迎了两人,笑嘻嘻道。 “把丽娘找来。” 资料显示,刘郎给百花苑老鸨的妹子所养,找到丽娘,便找到刘郎。 “好勒!公子里面坐,茶博士,来一壶上好霍山黄芽!”听闻是找丽娘的人,大茶壶带两人去了顶好的包间,命人泡上一壶好茶,霍山黄芽产于寿州,算得上上等好茶。 转身出了门,大茶壶赶紧去寻老鸨。 “公子——”不大一会儿,三十出头的女子扭着细腰摇了进来。 “坐。” 丽娘一进门,门边的秦冉一脚合上门,转过身扫一眼眼前打扮妖艳的女子。 “你们?你们这是作甚?”秦冉不怒自威的样子令她眼皮子一跳,心里涌出一股不妙的感觉,丽娘咽下一口唾沫,回头看塌上的宋天瞬,走过去,故意谄媚笑着往他身上靠。“公子,奴家没得罪你吧?” 丽娘愣是笑得脸上开了花,宋天瞬却不为所动。 不待反应过来,倒是后领一紧,她让人拎到门边去了。 “让你坐,你不坐,那就老实站着。”无视她的话,甚至凑到宋天瞬面前去了,秦冉表示不高兴。 秦冉面无表情的从靴边儿抽了一把匕首出来,她看看丽娘,接着用匕首划过门框,削果皮般,匕首轻而易举割开木头,木屑刷刷下落。 落了丽娘满满一肩头,丽娘不敢动,怕匕首伤了她的脸。 丽娘瞅着冷冰冰的她,忽然打了个冷颤,她也不威胁谁,说话声不大,算不得凶,可浑身似染了冰霜一般,寒入心底。 偷偷瞟那塌上公子,只见他拿了张银票放在一旁案上,丽娘连忙挤出一个笑脸。 “贵人想知道些什么?奴家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此,丽娘老老实实交代她所知道的一切,她跟刘郎好了八年,其一,刘郎模样不赖,丽娘愿意跟他在一起,其二,刘郎诗句写得好,作画上有几分天赋,尤其是画美人图,百花苑的姑娘都喜欢找他。 问了一阵,从丽娘口里,秦冉得知刘郎不曾与徐家庄吴氏有任何交集。 见了丽娘,他们自然得见刘郎。 一见刘郎,秦冉明白为何有那么多女子倾心于他了。 现今三十有二的刘郎,看起来最多二十四五,一身浅色长衫,面容清秀,散发出儒雅的气质,见到秦冉两人,他不慌不忙,一一回答秦冉的问题。 然而,当她提到吴氏,刘郎的表情明显变得僵硬起来,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 “我跟她许久不曾联系了赌博,我已经戒了,我没欠你们钱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徐案了结 提到吴氏,怎么扯出了赌博? 瞧他的神情,害怕多于紧张,令人不自觉往深处去想,事隔多年,为什么一提到吴氏,刘郎便立马联想到赌博?而他害怕,怕的又是谁? 秦冉猜出两者的联系,目色一变,她决定顺藤摸瓜。 “黄五爷的银子,你都还清了?” 眉头一拧,秦冉特意装出程赫唬人时的样子,声调硬,语气冷,不等刘郎反应,她已一脚踹过一旁的木椅,木椅笔直冲向刘郎,不偏不倚撞在他的大腿上。 “哎哟!”刘郎吃痛惨叫一声,一边弯腰捂住被撞的腿,椅子倒下,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幸亏她没把方向对准他两腿中间的部位,否则,他当场就得废了! 抬头,看一眼那似冰刀一样的女子,刘郎打了个冷颤。 “黄五爷?”知道她等着他回答,刘郎凝神去想秦冉的话,可他哪儿记得什么黄五爷,却懒得多回忆,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清了清了,早清了!” 见她顺着自己的话答,秦冉眉头锁得更紧。 “五爷心爱的玉佩不翼而飞,莫不是你偷拿了去?找了那么多年,就剩你们几个,要是你偷拿了,看我不把你的手剁下来喂狼!” “岂敢!就算五爷借我五个胆子,我也不敢做那种事啊,那晚的确把我逼急了,但我的银子我的银子不都是从吴氏那里来的嘛。”越说到后面,刘郎的声音越小,头也越埋越低头。 秦冉起身看看戏的宋天瞬,抿嘴一笑。 赌博,赢少输多,刘郎一介书生,怕是当年输得惨痛,他输得多,如今人还在,说明那时银子已补上,而秦冉提到吴氏,他想起赌博,其中关联显而易见。 毕竟是文弱书生,一惊一吓,刘郎便把他和吴氏的故事交代得一清二楚。 刘郎中秀才后时运不济,家道中落,再加上识人不清,在狐朋狗友的怂恿之下,他开始接触赌博,最初自然是赢得腰缠万贯,可紧接着就输得一穷二白,连裤头都给人扒咯!那段日子,恰好认识徐家庄的寡妇吴氏,吴氏一眼相中了刘郎,他瞧吴氏相貌一般,荷包里倒十分富裕,一来二去,两人好上了。 吴氏好吃懒做且没文化,她看中刘郎的外表和学识,刘郎则只瞧见她的荷包。 吴氏的银子,源自于徐氏。 两人最后相见的前一晚,刘郎赌博输了很多,对方要求第二日必须见钱,不然砍掉他的十根手指。 他是读书人,没了手指,跟废物有何区别?没了手指,还不如杀了他! 刘郎大惊,唯有把矛头转向吴氏。 吴氏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刘郎却掏出一匣子画纸,上面全是吴氏的裸画,两人交好时,刘郎曾拿她练笔,吴氏现在见到此物那叫一个肠子都悔青了,他告诉吴氏,若不给他银子,他便要把画纸发到徐家庄每个人的手上! 吴氏气得用乡下粗言骂了老大一通,最后,无奈妥协。 刘郎焦等一晚,翌日一大早,城门一开,吴氏脸色苍白的回去,扔下一个包裹便抱着匣子离去了。 “我再没见过她。”刘郎不敢拿他的手开玩笑,所以不敢说半句假话。“后来听说她娘死了,她卖了两亩地修了新屋。” “你没再找她要银子?” “去过她屋子里的汉子把我轰了出来。”刘郎脸色难看得很,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他非要靠女子吃喝拉撒睡,当着他人的面说出来,实在丢人,有一次走投无路去寻吴氏,谁知连她面都没见到,便被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大汉赶了出来。 能回忆起就好,秦冉还担心他什么都想不起。 秦冉见他放松了一些,让他坐下,刘郎老实坐下。 “吴氏给你银子的清晨,你没觉得她有何异常?” “异常?能有什么异常?再说,我也不记得了,好多年前的事了。”刘郎眼睛往左下方瞥了一眼,随即摆手,脑袋也跟着不停晃动。 他的隐藏,秦冉收在眼里。 “你仔细想想。” 徒然一拍桌,让犹豫不决的刘郎开了口。 “她脸色不太好,嘴唇雪白一片,像像活见了鬼,发髻凌乱,衣裳也破了,兴许,她在路上摔了一跤吧,谁知道了?” 关于吴氏的记忆,刘郎真没太多。 但至夜深时分,当年一些模糊的想法涌现而出,他依然如鲠在喉,不敢捅破那一层薄纸。 出了百花苑,秦冉和宋天瞬兵分两路,一个去了徐家庄,一个去了京兆府。 秦冉去寻当晚最有可能并且是唯一尚存的人证——徐娟,即徐氏的孙女,吴氏的女儿。 宋天瞬去了京兆府,按照秦冉所说,请人将吴氏带到府衙——升堂,重审十年前的徐家庄案。 待靳左接到宋天瞬传去的消息赶到徐家庄时,见她手中拿着一支玉簪,她旁边的徐娟用手捧住脸,哭得直不起身子。 摸清脉络,案子自然如水到渠成。 让徐娟开口根本不难,十年前的那晚,七八岁的徐娟没见到杀人凶手,她在老屋院子里却捡到一支玉簪。 一支普通的玉簪,没有任何问题,可它莫名出现在徐家老屋,不可能不奇怪。 徐家庄多是干农活下地的妇人,谁会在头上插簪子? 所以见到这支玉簪,徐娟立刻回想起自己在清明节时见到类似的玉簪,它属于她的娘亲——吴氏。 尚且年幼,徐娟只晓得哭,不敢随便开口问人,为何吴氏的玉簪会出现在院子里,而捕快查询无果,徐氏下葬后,她哭着把玉簪藏到了隔间里的炕墙下。 秘密,永远埋进了心底最深处。 当秦冉拿着玉簪出现在她的面前,徐娟瞬间崩溃。 徐娟从小由徐氏抚育养大,她饿了,她喂她吃食,她困了,她搂她睡觉,徐氏教她数数给她缝新衣,徐娟同徐氏感情深厚,她觉得自己没有娘亲,有姥姥足矣。尽管吴氏对她不闻不问,一点儿都不像个母亲,吴氏仍是她打断了骨头连着血肉的亲娘,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娘亲会亲手杀了她的娘亲,吴氏可是连鸡都不敢杀的人啊! 潜意识里,徐娟觉得是个误会。 吴氏可能匆匆来了一趟,说了些什么,气得徐氏上吊自杀。 吴氏是自私自利、忤逆不孝,但她不是十恶不赦之人。 可秦冉带着玉簪出现时,徐娟编织多年的梦境被彻底打破。 另一边,吴氏给京兆府的人带到府衙地牢。 “把我抓起来做什么呀?我一没犯法二没做坏事!”吴氏住在徐家庄,看着却不像农妇,傍晚给衙役带走时,脸颊上还涂得有红胭脂,虽说她已三十六的岁数。 给地牢衙役推进一间臭烘烘的牢房,吴氏后知后觉的开始紧张。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你们这些烂**子尖尖的”骂人的话说了一半,吴氏忽然起身拉住门栏。“你们是不是抓错了人?!” “老实点!”一棍子敲到门栏上,衙役恶狠狠瞪眼。 吴氏吓得摔倒在地,等她回过神来,见衙役站在外面没走,地牢里幽暗的烛光照在他的面庞上,吴氏微微愣住。 不都说衙役个个五大三粗,如獠面猛兽? 瞅瞅门栏外的衙役,吴氏舔了舔嘴,爬了起来。 “小哥,通融通融”吴氏一副讨好的样儿,她伸手从胸前衣衫里掏了个热乎乎的金耳坠出来,朝他一阵挤眉弄眼。 男子瘪嘴,强忍住恶心干呕的想法。 对了,临时找来扮演衙役的人正是郑凯。 “哼!”照剧情发展,郑凯冷哼一声,一脸嫌弃的接过吴氏递来的金耳坠,外漏痞气,他一面抖腿一面善意大发般说道。“你出不去了!” “为什么出不去了?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吴氏以为郑凯瞧不上金耳坠想要坐地起价,扯开嗓子就开喊。 “闭嘴。”吴氏声音尖锐,刺得郑凯耳膜都快破了,他持棍狠狠敲打几下门栏,正色道。“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收了你的银子,我便同你说上两句,你也走得安心。” 前面不搭理她,怎么现在又要跟她说了? 她愣愣看着衙役,摸不着头脑。 “碎尸案,知道吧?”见吴氏点头,他压低了嗓音续道。“破案之人是大理寺新上任的秦主簿。你要死了,我也不怕跟你说,能在短短时日内,通过那些断胳膊断腿,就能抓到凶手,你以为她真那么厉害?” “那是”吴氏眼巴巴望着郑凯,搞不懂他和自己说这个有何意思,不过,碎尸案她确实有所耳闻,整个徐家庄的人都听说了。 “她有绝活——能见鬼!” “啊!”吴氏大吃一惊。 两人身处阴森地牢,本不见光阴气极重,里面闷热,郑凯说完那句,吴氏吓出一脑门的汗水。 “冤死的人找到秦主簿,请她主持公道,这不,一下子就揪出屠夫牟大牛来!”若不知真相,郑凯觉得这说法倒蛮不错。 不说碎尸案,就是以前cd府那些案子,郑凯都怀疑过秦冉是不是开了外挂。 心里直呼不妙,吴氏紧紧捏住自己衣袖边缘,吞吞吐吐问道。“这小哥,这跟我有有,有什么关系。” “秦主簿让京兆尹抓了你来,你说跟你有什么关系?”郑凯白她一眼,反问一句。 刹那间,仿佛闪过一道晴天霹雳,吴氏如遭雷劈,所有记忆浮现眼前,一辈子哪儿能没做两件亏心事,何况那件大事瞬间,吴氏面如死灰。 趁此机会,郑凯侧身一退,指向对面。 地牢内异常安静,吴氏听了郑凯的话,不由自主仰头望去。 “你看那是谁?” 郑凯一说,牢房里的男子跟着配合抬头。 微弱烛光下,吴氏一眼认出那人是谁! “刘郎?!”吴氏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时忘记了呼吸。 刘郎怎么在这儿?难不成,那晚他跟踪了她,然后知道了一切? “你再看看她。”话音一落,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不知从哪个角落跑了出来。 “娘,你的玉簪落下了。” 小女孩不敢靠近吴氏,她把手中的玉簪放在牢门前的地上,看也不看她,转身飞快离开。 吴氏没回过神来,下一幕,却令她头皮发麻! 刘郎旁边的牢房蓦然一亮,四个角落亮起蜡黄的烛光,一名四旬的妇人披头散发,她手里拿着一根麻绳。 “女儿,你好狠的心” 不知打哪儿来的凉风,一阵吹来,冷得牢房前的郑凯不禁打了个冷颤,浑身上下竖起了汗毛,而他身后的吴氏更是一张脸失了血色。 凉风钻入后颈,吴氏一下子回忆起那日的场景。 “娘!不娘,不是我要杀你,是刘郎逼我的,我是迫不得已!” 当晚,吴氏着急忙慌回徐家庄要银子,徐氏多次劝其无果,这次狠下心不给她银子,老屋外,两人低声争执起来,吴氏一急眼,推了她一把,徐氏没站稳摔倒在地,吴氏趁机抓了地上的绳子套在徐氏脖子上,她怕刘郎把裸画发出去,一分神,徐氏给她勒死! 没办法,吴氏只好将计就计,花了所有力气把徐氏从喂猪的棚子那儿拖了回去,伪装成上吊自杀的样子。 她从徐氏藏银子的地方取了些值钱物件,随即匆忙离开。 “你怨不得我,谁让你克死了我爹,又把我嫁给了一个短命鬼,庄子上的人都骂我克夫!” “你别缠着我,是你活该,你滚开——” 翌日,京兆府升堂,众多百姓围观下,十年前的徐家庄一案,终于落下帷幕。 而不安于室的秦冉,再一次成为茶楼里惊堂木下的主角,所谓众口难调,有人说她闲得没事做,有人则真佩服她的能力,十年前的案子,竟然能给破了! 了结徐家庄案后一日,宋天瞬亲自将琼脂金酿送给了大理寺寺卿冯韫。 “好酒好酒”抱着酒壶,冯韫嘴里从头到尾仅冒出两个字来。 “至西北时,偶然间,得几坛紫玉兰,不知冯寺卿是否喜欢。” “紫玉兰?”冯韫咧嘴笑。 紫玉兰便是那西域传来的葡萄酒,正有言‘葡萄美酒夜光杯’,上次同僚赠与一对白玉夜光杯,若配上稀罕的紫玉兰堪称完美咯! “多数人,头次见那紫玉兰恐似毒酒,不敢入口,待一尝,方知其内质,天瞬,许久不见你祖母,近来可好?” 冯韫唤他已换了称呼,宋天瞬自然懂得他话里的真意。 两人促膝长谈,聊得随意,一眨眼的功夫过了两个时辰。 与此同时,云丹街的秦冉刚收到陆晗的来信。 秦安秋围中了举人,秦家一家预计十月中旬能到长安,同行之人还有李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英雄救美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九月十四日,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便浇灭了长安最后的闷热,城内百姓纷纷添了厚衣。 云丹街,秦宅。 秦冉放下手中的书卷,忽抬眸,望向蔚蓝天际边儿上飘来的一朵白云,思绪游离。 “到沧州了。”取了木架子上的披风,宋天瞬搭在她的肩头。 见秦冉转过身子看着他,他接着说道。 “怕耽搁秦安明年春闱,大家加赶了路程。放心,我已命人捎了信去,一切,勿须担忧。” 秦家一家子,除了陆晗跟随秦冉于幼时四处游历过大唐,秦小五、赵氏以及秦安,他们几人都没出过远门,秦冉难免有些担心。 幸好路上多了个李晨,宋天瞬也派了人暗中盯着,秦冉才稍微放下心来。 此时此刻,沧州,将至傍晚。 城外,通往城门的一截官道上,一辆马车飞驰前行。 驾车的男子希望能在锁城前赶到沧州城内,不然,他们只能在城外将就一晚,其实凑合凑合没什么大不了,几人并非什么千金之躯吃不得苦,不过眼瞅着黑云压顶,一场大雨随时都可能降下,谁都不愿淋成落汤鸡。 附近没有住宿之所,他们唯一的目标自然是沧州城。 “婶儿,就快到了!”一边拉着缰绳,陆晗一边扭头朝车内大声说道。 “晕不晕?”车内,秦小五看看脸色不好的赵氏,急忙拿出包裹里的小陶罐,一揭开罐子,立马涌出一阵略酸的清新果香。“含颗青梅。” 嘴里含了颗酸酸的青梅,赵氏紧紧抓住秦小五的胳膊,掀开帘子,同陆晗说道。“别管我,赶紧进城,这雨定然不小。” 实在是没法,雨来得太急! 陆晗和李晨身体好,秦小五和赵氏虽说年纪不小,但经常干活儿,底子不差,最可怜的就是秦安,他前两日才着凉了,比起浑身酸痛,赵氏更担心他淋了雨发烧,一旦生病,一两日可好不了。 他们五人午后还在溪边休息了好一阵,谁知,天气说变就变,无一丝预兆,弄得他们如此狼狈。 李晨看了看几人,眸含忧色,他身旁的陆晗一挥马鞭,答一句。“好勒,都坐稳。” 兴许,马儿也感受到山雨欲来的紧迫,哒哒跑着,飞速前行,约行了一刻钟,大家估摸着快到沧州城门处时。 拐过一小弯,众人听得一声惨叫。 “啊——” 女子的惨叫声传入几人耳中,连昏昏欲睡的秦安一下子清醒过来,睁大眼睛四处张望。 拉着缰绳,陆晗一边分神往不远处一瞥。 只见十来名黑衣人正围住一辆锃亮的黑漆四轮马车,马车旁倒下一名中年男子,其后背插了把长刀,鲜血顺着刀口流出,已染湿那人大半个身子。 而发出惨叫的女子背心中了几刀,她护在车帘处,人早已断气而亡。 马车外,仅有一人仍奋力支撑,三十来岁的长脸汉子,他手持大刀对付着围住他的黑衣人。 “别出来,金爷,范大誓死保护你安全!” 大吼一声,汉子一脚猛踹一人,把黑衣人踹倒在地爬不起来,汉子看着厉害,可双手难敌众拳,他往左侧攻击,右方的黑衣人砍向他的后腰,他往右侧反击,左方的黑衣人袭击他的大腿 “范叔叔。”马车里的人哪儿能坐得住,一把捞开帘子。 “回去!”强忍着疼痛,范大退后两步,把自家公子护在身后。 “把人交出来!” “休想!”范大不顾撕裂手臂上的伤口,奋力冲向那人,却不料,他刚迈开一步,有黑衣人把手伸向了马车旁的公子。 范大大惊失色,因他已见黑衣人快把刀横在公子的脖颈之上。 黑衣人的目标正是范大拼命保护的公子,他若遭遇不幸,范大还有什么脸面存活于世?不管怎么说,公子万万不能落入贼人之手! 就在这时,仿佛一道闪电于眼前惊鸿而过,一瞬而矣,范大见黑衣人胳膊上插了一把镶嵌得有蓝宝石的匕首。 少年拔出匕首,笑露洁白贝齿。 “以多欺少,不合适吧?”他不惧身边的黑衣人,歪着脑袋问道。 见此,黑衣人纷纷把刀口转向不知何时侵入的陆晗。 “不想死赶快滚!” “这句话该送给你们吧。”另一侧,李晨看向背对着他的黑衣人,顺便看了一眼马车旁瘦弱的公子,那人有些紧张,却不慌张。 只停留一瞬,李晨与陆晗相视一笑,他以雷霆之势冲向黑衣人。 两人的实力,毋庸置疑。 陆晗身手灵活,动作之快,李晨力大无比,经验丰富,似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十几名黑衣人给两人撂倒在地,且根本爬不起来,更别提逃跑。 见到这般场景,范大佩服不已,两人年纪轻轻能有如此功夫定当豪杰。 “多谢二位郎君。”范大手臂受伤,却依旧双手抱拳行了个大礼。 陆晗没搭话,他把人都捆在一起,再绑到树上。 “不客气。”李晨回了礼,礼貌答道。 “晨哥,走呗。”本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陆晗可没想着得人家好处,再说了,赵氏三人的马车就在前面,他还不放心他们。 李晨朝范大点头欲走,范大急忙开口拦下两人。 “且慢。”伸了手,范大破有些不好意思的请求道。“在下受了伤,不知能否劳烦二位郎君帮忙送我家公子一程,到沧州城内即可,届时定当重谢。” 耽误这一阵,城门早关了。 陆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拉住李晨不让他答应。 他们好心帮忙,怎么倒捡了个烫手山芋?谁稀罕他们的重谢了? 首先,陆晗对马车旁的公子没什么好感,救了他俩,他不来感谢就算了,干嘛摆出一张谁欠了他钱的臭脸?还瞪他?眼睛大了不起? 再者,今日遇见这事,他们得赶紧离开才是,谁知会不会再生事端?出门在外,普通人哪儿能遇上这帮专业匪徒,陆晗觉得此人身份定不简单。 他着急上长安同秦冉相会,谁有功夫管他人的破事。 “这”范大脑子转着,在找留下他们的理由。 至此,一身精致修身锦袍的公子,正了正神色,小声说道。 “范叔,我们——” “小陆,你们没事儿吧?” 公子话没说完,秦小五驾车赶了过来,定睛一瞧,秦小五露出惊讶的神情,好家伙,两道树干上竟绑满打昏的黑衣人,想到两个人对付了十几人,他不禁连忙打量起两人看他们是否有受伤。 回答秦小五的不是陆晗,也不是李晨,而是终于压下的黑云。 “轰隆——” 雷声伴随着一场倾盆大雨,哗啦啦下个不停。 急雨滚滚而来,谁都走不了,大家便一起找地方躲雨。 陆晗回了马车,李晨则代替范大驾车跟在秦家马车后面。 寻了间破旧的林间木屋,一行人匆匆下车躲到屋子里去,雨太大,每个人多多少少都给雨弄湿了衣衫。 陆晗从车上抱回一捆柴火,整了半天,火生了起来,木屋渐渐变得温暖,出于正常的警惕之心,几人未同范大两人有过言谈,秦小五守着闭眼休息的赵氏和秦安,陆晗坐在火堆边儿擦着匕首,时不时往角落里的锦袍少年瞄去一眼。 少年靠在屋壁上,双手抱胸,一动不动,谁也不瞧,连半湿的衣衫都不曾理会,任由屋内的温度和自己的体温慢慢烘干衣物。 旁边,李晨替范大包扎好手臂的伤口。“好了,要多小心,别乱动。” “多谢。”范大面色苍白,他接过李晨递来的热水,未饮上一口,转手给了少年。“金爷,饮点水吧,明日天一亮我们就能进城了。” 少年睁开眼,看了看范大,摇头表示拒绝。 闻言,陆晗和李晨皆看向少年,顶多十七八岁的年纪,个子不高,皮肤白净,甚至似有几分女子的娇嫩,这样的少年郎,范大却称其为‘金爷’,两人想,此人地位应该不低。 陆晗朝李晨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多管他人的事。 李晨无奈一笑,走到门边坐下。 夜渐深,有人一夜好梦,有人一夜无眠。 翌日一早,雨刚停,门边的李晨突然抓紧手中的剑,睁开了双眼。 嘭一声,木屋瞬间坍塌! 昨日那些给绑在树干上的黑衣人不知何时解开了绳索,他们找到躲雨的木屋,屋子给四面挂了钩子,几人用力一拉扯,木屋顷刻垮塌。 因木屋本破旧得很,秦小五护在赵氏和秦安身上只受了点轻伤,范大为挡住落在少年身上的木板,受伤的手臂不幸再一次遭受重创,房梁柱子都压在了他身上。 陆晗已跳起来对付黑衣人,李晨持剑打着那些靠向范大和少年的黑衣人。 “小心——”黑衣人的刀砍向范大,少年脸色一沉,欲起身推开范大,但已来不及。 就在这时,李晨挡在了少年身前。 黑衣人的刀,笔直插入他的肩头! “你”少年不敢相信他会舍身救自己,惊诧之时,便没注意到,李晨的手不小心摁在了自己的胸前。 李晨才是蒙圈了,这一刀本能躲开,不料,他的手触碰到一处异常柔软的地方,李晨未娶妻,可很多东西还是明白,他清楚那柔软温暖的地方是哪儿,抬眼对上少年黑亮的眸子、长长的睫羽,他的心瞬间停跳一拍,他精致的容颜刻在了眼中,此后,他不再属于他自己。 有些事讲究一个顺其自然,有些人必定是命中注定,错过了该错过的,他才能遇见该遇见的。 多年后,每当李晨想起两人相遇的画面,难免唏嘘,那一年,还好他选择去了长安,那一日,还好他及时赶到沧州外,不然,两人是否真会错过一生? 此少年,便是江南第一富商的独女,人称玉面公子——金爷的金沁雪。 九月十五这日,秦冉受孙俐相邀去了趟郑宅。 想在长安城内买到舒服的院落,不仅是银子的问题,同主人的地位、人脉皆有关联,郑超就费了不小劲儿才买下一处宅院,安顿下后,他将江南的父母接入长安。 秦冉亦见了两位长辈,郑超父亲知识渊博,听说当年时运不济,病倒在郑母家医馆前,郑母救了他,后来,两人成亲生子有了郑超,郑母经营着小医馆,郑父在镇上教书。 其实,今日来郑宅,是郑超想她来陪陪孙俐。 她已有七月身孕,家里上上下下都把她当作眼珠子一般宝贝着,孙俐表面笑着,郑超瞧她笑意不达眼底。 “秦冉你开导开导她,麻烦你了。”郑超寻着机会拉住她,两人转到隔壁院子,他说道。 尽管不相信秦冉会开导人,但孙俐整日郁郁寡欢的样子是他不愿看见的,即便孙俐大闹一场,他心里都会好受许多。 来了长安没几日,她便时常对着窗外发呆,食欲不振,睡眠甚浅,好好一朵娇花,仿佛即将枯萎凋谢,郑超见着能不愁吗? 他又不能多说,他一开口问,孙俐就哭。 郑父郑母瞧着不对,同样不敢细问,只能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事,郑父每日负责照看郑涵,而郑母想办法变花样做药膳给孙俐补身子。 多亏了郑母的补药,以至于她早产时身子没损了根。 郑宅,后院。 “小冉?你怎么来了?”一晃神,孙俐见到一熟人,顿时喜上眉梢,扬起嘴角,她起身相迎。 拉过秦冉的手腕,孙俐朝着郑超娇嗔一句。“你也不跟我说一声。” “来坐。”肚子大了,孙俐不能久站,她牵着秦冉走向窗边木塌,又扭头对丫头吩咐道。“松枝,赶快让厨房准备那玉蓉羹,小冉爱吃。” 郑凯见孙俐面色不错,悄悄退了出去。 “怎样?”把视线落在她圆鼓鼓的肚腹上,秦冉问道。 “挺好,就是没什么胃口,苦了我的小丫。” “小丫?” “是个闺女。”孙俐低头,一手摸着肚腹,脸上全是幸福的笑容,想起她的小女儿心情自然变好许多。 “你怎么知道不是个儿子?” “我梦见的,小丫头长得可美了。” 两人相处,秦冉埋头吃玉蓉羹、千层酥,饮蜜柚茶。 她时不时搭上一句,绝大多数时候是听孙俐东拉西扯,她一会儿说说长安天气吃食,一会儿聊聊小丫头的精致模样,一会儿又问问秦冉近来破获的案子末尾,她还是讲到了自己的担忧。 前几日,孙俐和郑超大吵一架,原因是她想把大松枝三岁的姐姐绿萝给郑超做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也不害臊 孙俐的话着实令她眉头一紧,顿了顿,秦冉望向那将手肘撑在案几上低眉垂目的人儿。 “郑超怎么说?” 早在蓉城,大家皆知两人感情极好,为了孙俐,不愿她委屈,郑超放弃了江南任职的机会去了西南县衙作县令,那时,他岳父正当上扬州刺史,俗话说得好,大树底下好乘凉,他应上赶着巴结岳父才对,郑超却避开孙家,实在是众人吃惊。 而如今,刚至长安矣,他居然要纳妾了? “他”手指绞着丝绢,欲言又止半天,她硬是没说出第二个字来,低着头,她的眼圈早绯红一片。 “他瞧中了绿萝?” 虽然孙俐说是自己主动给郑超收了一房妾,但也有可能明明是郑超瞧中了她房中的丫头,孙俐心头有几分怨言,未曾明说,两人之间便有了隔阂。 而孙俐一听她的问话,急忙解释。 “不,不是的,是我想把绿萝给他,他不同意,气得一日没跟我说话。”孙俐明白她的意思,她可不想秦冉误会了郑超,他对自己那是绝对的一颗真心。 就算就算有一日他真要添人,孙俐必定二话不说,给他办得满意。 “那是郑伯母?”瞅着她的样子,秦冉心中已有猜测。 孙俐摇头,认真讲起郑母来。 “也不是,婆婆人很好,待我也是极好的亲自熬了鸡汤给我,特别香,我吃了两大碗婆婆从未给我立过规矩,凡事都顺着我。” 排除了这些因素,眼下,似乎只剩一种可能了。 “是孙家要插人进来。”秦冉说这话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经过前阵子在陈州的事,她面色严肃道。“此事,你要同郑超好好说。” 闻言,孙俐眼皮子一跳。 先是一惊,随即,她羞愧得恨不得把脸埋进泥土里去。 母亲命人传了信来,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在乎都是让她寻着机会给郑超添人,不提孙家庶出女儿,旁支亲戚家适龄女子也是不少,母亲硬话软话说了个遍,让她不要忘了是谁把她抚养到大,今年过年,她将给她死去的姨娘在庙里供奉香火,专门派婆子去陪守。 看完信,孙俐心里难受得紧。 她既不愿找个人来给自己添堵,更不愿找个人来监视他们夫妻俩,再分去夫君的一份爱意,可她毕竟是孙家的女儿,母亲开了口,她若置之不理闻之未闻 起初,孙夫人不过想把庶女随便打发出去,恰好郑超和孙俐有过一面之缘,刚中举人的郑超壮着胆子上门提亲了,谁知,孙夫人竟答应了,她见郑超家境太差,却真有些学识,说服了孙世权,两家便定了亲。 三年后,郑超春闱考取了贡士,殿试后,进士出身,二甲传胪。 衣锦还乡,他立马去了孙家,孙夫人再无奈只好作罢,一院子庶出女儿,孙俐算嫁得不错了。 郑超仕途顺风顺水,孙夫人不愿庶女失去控制,同时念着为自家儿子添些助力,她打算往郑家后院塞人,不料,郑超识破后直言拒绝了。 为了孙俐,他宁愿去蓉城,也不愿待在扬州。 因此,郑超的心意没得说,孙倒犯了难。 “我要如何开口,人家还不以为我是妒妇?”泪眼汪汪,孙俐吸吸鼻子,忍不住用手绢逝去眼角大颗大颗的泪珠。 孙夫人的话说得很不好听,再不好听她都能忍,可那些话给郑超听去了怎么办? 长安居本不易,她不想给他添麻烦。 为了她,郑超走了不少弯路,她不想夫君因她再受挫折打击。 “孙云莲的事,你可知?”等她一股脑说完,秦冉问道。 “云莲?”不知她怎么说到了孙云莲,孙俐一脸茫然。 猜到她不清楚孙云莲的事,秦冉便把事情始末说了说。 孙世权为搭上秦国的线,不惜用自家女儿去勾搭秦国王子,可惜,事情败露,他没讨到好,折了女儿不说,反而毁了名声。 “你父亲那么做,是心虚,若无感情,不如早早一刀两断,免生祸事受牵连。” 一句话,仿佛给孙俐吃了颗定心丸。 很早以前埋藏在心底的种子,于今日,它生了根发了芽。 念着回去吃宋天瞬的新菜,秦冉未在郑家用晚膳,申时三刻,她出了郑家门。 没走几步,瞥眼瞧见拐弯巷子里有两小家伙拉拉扯扯。 怪不得没见着他,原来在这儿,秦冉抿嘴一笑,轻轻走过去。 “锦敬澄,你到底回不回去?”郑涵不到六岁,他瞅着比他高半个头的男孩,说话时的语气感觉比男孩还大上几岁。 “郑涵,你到底是不是我兄弟?你没事儿催我作甚?莫非,你屋子里藏了小美人,你赶着回去闹洞房?” 锦敬澄算是老油条咯,哪儿怕什么来自一个小屁孩的威胁!看着气呼呼的郑涵,他狡黠笑着,甚至打趣起人家来。 “呸呸呸,锦敬澄,你能不能正经点?你嘴里若是再吐出这些话来,我告诉你爹去!”一把摁住耳朵,郑涵狠狠等他一眼,他才是服了他了,嘴里总是说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若让娘听见,他没事儿,郑涵却得被罚跪! 锦敬澄的爹出了名的严苛,一提到他,锦敬澄眼前仿佛出现锦言之板着脸教训他的样子,他不禁噘嘴说道。 “哼!你敢去,我就跟你绝交!” “小小年纪不学好,绝交就绝交!” 郑涵扬起脸来,佯装生气的模样,说完拔腿就走,锦敬澄倒追上去,急忙拉住他。 “别介,哥哥就随口一说,你当什么真啊?哎呀,我不就是着急上火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嘛,你说我怎么好正大光明的回去?我又不像你,喜欢念书,我不喜欢念书啊,看见那蝌蚪一样歪歪扭扭的东西就头晕眼花,再看下去,我就得食欲不振郁郁而终咯!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小爷连屁都没瞧见一个!” “噗嗤——”听他歪理一大堆,又说得一本正经,郑涵捧住肚子,笑个不停。 “没良心的,你笑什么笑?小爷是个笑话?” “谁让你祖父是殿阁大学士。”郑涵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 “唉,谁让我祖父是殿阁大学士?!”锦敬澄苦恼万分,他嘟着嘴,续道。“我祖父要是是个大将军就好了,我也就是大将军了,男儿就当上阵杀敌!” “就你上阵杀敌,连字儿都不识,军营怕都得走错!”锦敬澄并非大字不识一个,郑涵故意说得夸张。 “好啦好啦,你别取笑我了快给我出个主意,怎么不失面子的回家啊?我想吃我娘做的翡翠糕了。” “刚囔着上阵杀敌,眨眼就想着翡翠糕,我看呐,你捉两耗子都难!”挥了挥小手,锦敬澄笑着告别。“锦敬澄,我要回去了,你自己玩儿去!” 锦敬澄啊就是整日无病呻吟,他脑子瓜子不是不够用,而是心思没花在正道上,天天琢磨着如何突破锦府守卫、家丁等人的防守,然后离家出走! 过不了半日,又得‘一不小心’给人发现,逮回去。 对于他的游戏,郑涵是一点儿兴趣都提不起。 “等等!”锦敬澄急急忙忙拉住他,咧嘴笑着说道。“我法子都想好了,就差你这东风了。” “说吧。” “哈哈,不愧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郑涵答应得爽快,锦敬澄高兴得大笑。 “快说。” “你把我打晕呗,然后把我背回去,就说我为救一老奶奶给马车撞咯!” “锦敬澄,你是不是傻!”郑涵眼珠子一转,差点转到蓉城去了,锦敬澄果然是‘天才’啊,真想掰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豆腐脑。 “啊?”挠头,他眼巴巴瞅着他。 “别的不说,我能背得动你?” “你回家找找个汉子,喊他背我回去。”锦敬澄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等小事,一拍胸脯,他马上出了个主意。 “那不露馅了?还不如你直接躺在你家门前,我替你敲门。” “哈哈,也可以!” “你也可以自己敲门后立马躺下。”郑涵无语到极点,话一说完,他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巷口那人的身上,郑涵瞪圆了眼,惊讶得张大嘴。“秦?!” “过来。”秦冉向他招手,唇边荡起淡淡的笑容。 得知秦冉去看过孙俐后,郑涵拉着她不放,让她再去一趟郑家,他还有许多话没跟她说。 而锦敬澄见此,笑话了郑涵老大一阵,说他扭扭捏捏像小姑娘,还问他是不是长大后要嫁给秦冉? 郑涵说不过他,两个小屁孩差点打起来。 最后,郑涵回了郑家,秦冉送锦敬澄去了位于东市以西的宣阳坊,云丹街就在东市以东的常乐坊,她反正顺路。 锦府大门,对坊而开,门前立有两尊庄严肃穆的石狮。 红漆门,铜乳钉,兽嘴衔环,看着好不威武,左右两侧挂了大红灯笼,灯笼下各站着五名灰衣侍卫。 绕过大门,两人来到西边角门,门口停了一辆马车。 “女神捕,打晕我啊?!”站在门口,锦敬澄跟秦冉说道。 秦冉站着没动,将他上下打量一遍,摇头。 “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有所为有所不为,磨磨唧唧拖拖拉拉,你打算一辈子一事无成?既然不爱念书,你就大大方方告诉家人。”陆晗在他那么大的时候,已能跟着她走南闯北,秦冉觉得他不应再恣意消磨时间。 给戳中心事,锦敬澄不好意思看她,低头嘀咕一句。 “告诉我爹?他不得打死我!” 以为她也要教训自己一顿,锦敬澄根本不想听下去,但她话锋却一转。 “你不爱念书,我也不觉得念书有多好,拳头够硬,才是王道。” 疏忽抬头,锦敬澄咧嘴笑着竖起大拇指。“说得好!” “可即便你天生神力,武力再强,他人眼中不过一介莽夫,你希望别人称你威武大将军,抑或,草包莽夫?” “这怎么可能!”锦敬澄大惊,她是什么眼神,竟然说他是一介莽夫? “真正的强大,不仅仅只靠力气,还有你的脑子,当你足够强大,强大到你爹无法反驳你,所有人对你刮目相看,你觉得如何?” “强大?怎样才能真正强大?女神捕,说来说去,你还是想喊我念书。”眯眼,锦敬澄看破了她的真实意图,说到底,还不是劝他一心去念圣贤书。 噘嘴,锦敬澄把脸转到一旁去。 “很简单,我给你举个例子。你是大将军,你爹是敌方将帅,双方皆有强兵利器,唯一的不同,你身强力壮,你爹弱不禁风,且手无缚鸡之力,你打算如何打败他?对了,提醒你一下,你得替你挥下的士兵好好想想,如何以最少的牺牲去战胜你爹,毕竟,人家的爹娘还等着他们回家吃翡翠糕了。” 秦冉的举例,使得锦敬澄觉得既搞笑,又无语。 “说不出?锦敬澄,人家纸上谈兵还有说头,你可连点子都想不出一个来,锦大将军,赶紧回去洗洗睡吧。” “你——”气竭,锦敬澄不知该如何反驳。 “我怎样?” “你等着瞧!”秦冉的话令他大受打击,在他人眼中,他难道就是个草包?双手叉腰,锦敬澄昂起头颅,留下豪言壮语。“我锦敬澄势必成为一方大将!” 瞧他一副小男子汉的样子,秦冉嘴边噙笑,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去。 “成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辜负大好时光。”趁着他发愣,秦冉摸可摸他的头,话锋又是一转。“有时间多玩玩,念书多苦啊,反正你不愁吃不愁穿。” “你别劝我,我走了!”锦敬澄心意已决,他要做个能打败文臣的智慧武将! 气势汹汹回家去,锦敬澄埋头撞上一人。 “哎哟你回来了?”出来的男子同样埋着头在想事,给小家伙撞上,差点摔倒在地,一回神,他擦了擦眼睛,盯着秦冉道。“是你?表妹!” 秦冉不及回答,锦敬澄一脸嫌弃说道。 “表哥,你别瞎认表妹,那么大个人了也不害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演技精湛 男子打扮普通,他看起来干净整洁,身着米白布衫长袍,头上裹了块方巾,透露出儒雅的气质,听小家伙说他乱认表妹不害臊,他白净的脸颊顿时升起一抹粉红的云团。 “我。”他看看锦敬澄,再看看秦冉,不好意思的低了头。“你” 锦敬澄晓得他见着女子便易结巴的毛病,大手一挥,干脆好心替他介绍起来。 退后一步,锦敬澄站在门槛上,恰好在两人中间,看着男子,他把手挥向秦冉。 “她叫秦冉。” “秦冉原来你就是秦冉?久仰大名!”念叨她的名,男子一下子想起长安城近来最火热的名字,不用怀疑,大理寺主簿秦冉正是她了。 记得那日,人群里那么多看闹热的百姓,她竟看出了破绽且帮他解围,男子心底自然是感激不尽的。当他知道秦冉就是那日替他解围的表妹,她的聪慧,她的机智,立马同大理寺厉害的秦主簿画上等号。 “女神捕,他是我娘的表姐的儿子,也就是我表哥,穆深。”锦敬澄把关系缕清,仔细说道。“对了,他在翰林院任职内廷供奉,念书的功力,一流!” 提到念书的榜样,穆深若为第二,锦家和穆家无人敢称第一。 别家小孩还在学叫爹娘时,穆深已能重复他娘念给他的兵法词句,别家小孩还在学习握笔时,穆深已能作画擅诗词,攻书画,通音律,连圣上都十分欣赏他的才华,时常找他下棋,穆深却对做官没什么兴趣,故官场名气不大。 话说那么说,锦敬澄知道他厉害,因自身不爱念书,亦无太大感觉。 但有一点,锦敬澄是佩服至极的。 于唐朝,诗词歌赋可是泡妞神器啊! 穆深拥有那么高超的技能,至今没能找到个媳妇,锦敬澄表示为此默哀一刻钟——佩服他的大脑构造。 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个他认识,而且锦敬澄在他眸光中见到惊艳的女子,作为表弟,锦敬澄觉得自己应该推上一把。 “表哥,你老大不小了,有机会得好好把握啊。”锦敬澄说得像是过来人一般,语闭,不用去看穆深红透的脸,他转身往里走去。 他惦记着娘做的翡翠糕呢,吃饱了好战斗! 他才没空跟他们这些人瞎扯淡,秦冉的话不完全认同,可锦敬澄认为自己应该主动出击,万一他爹把他整成穆深那个样子,他这辈子可就完咯! 锦敬澄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穆深。 “锦敬澄,你”回了身,穆深不好意思道一句。“你别听他瞎说,童言无忌。” 秦冉微微摆首,未语。 “秦,秦” “叫我秦冉即可。”瞧他别扭的样子,秦冉道。 “上次的事,还没好好感谢你,我替老师送一封信函,谁知有人会打这个主意,多亏有你。”鼓起勇气,穆深开了口,但不敢与她直视,她的眼睛似乎像一块磁石,能够轻而易举将他吸入其中,不知为何,穆深认为自己着了迷,很快,他还会上瘾。“那日,我折回四处寻你,可再没你的消息,还以为再也不能见到你,不曾想,你竟识得表弟。” 那日给无虚有的夫人诬陷,若没有秦冉,穆深身上那封重要信函必定得丢失,真真是汗颜。 等他送完了信件,无奈,再没有她的消息,说来也奇怪,不过萍水相逢,穆深渐渐每日都会想起他的‘表妹’。 他为此去了趟大慈恩寺,师傅告诉他有缘自会再相见。 穆深定下心来,把遗憾藏进心底的盒子,没想到,那么快,他们又相见了。 “没关系,不用客气。”秦冉帮他,着实因对方演技太差,她看不下去。 其实,无论在哪儿,每天都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她不可能都管得着,穆深的事,很大一部分算是偶然。 “哦!对了,锦敬澄前段日子给人拐到蓉城去了,莫非,你就是那秦捕头?哎哟喂,真是缘分呐!”突然想起一事,穆深抬头看着她。 “嗯。” 看着她清透又深邃的双眼,她轻答一声,像一根羽毛划过穆深心尖,痒痒的,又好舒服。 “表妹”话一出口,穆深害羞得低了头,他怎么叫她表妹了呢? “嗯?若无其他事,我先走了?”见穆深没有重点的闲聊,秦冉欲回去了,感谢的话翻来覆去也就那些。 “好,好,再会。” 抬起头看她一眼,穆深赶忙藏起一闪而过失落情绪。 他把视线从她的脸上挪开,秦冉点点头离开。 盯着她远去的背影,穆深久久未能回过神来,直到从马车上下来一位妇人唤了他。 女子看着不过二十来岁,实则已三十有二,模样端庄,仪态大方。 “深儿,你杵在这里作甚?” “姨母,我有事先走了。”规矩行礼后,穆深没有解释,匆匆走了。 “这孩子。”由丫头搀扶着,女子上几步阶梯跨入西角门。 女子,正是锦敬澄的生母薛氏。 锦敬澄又闹着离家出走,薛氏给夫君细说了一顿,什么不该如此宠溺他云云,实际上,自从锦敬澄从蓉城回来,他们便请了武艺高强的侍卫暗中保护他,而锦敬澄再怎么翻腾,仍在他们掌心,他们就由着他去了。今日,薛氏从城外寺庙上了香回来,头有些疼,命人把车停在西角门前,她坐着歇上一歇,谁知,竟听到秦冉引导锦敬澄学习的对话。 受家境影响,薛氏未曾觉得走上仕途便是前途无量,一片光明。 秦冉的话,她倒认为言之有理。 晚上,锦府,薛氏把白日听见的话告诉给了锦言之,顺道着重讲了穆深的反应。 “你说深儿是不是”薛氏娇媚一笑,朝他眨眨眼。 “最好不是。”闻言,锦言之握笔的手一顿。 “此话怎讲?”他未见秦冉,便一口否定了她,薛氏特意解释道。“我虽没亲眼见过她,但觉得她挺有意思,你又不是不知,我姐姐宠深儿得紧,孩子倔,她拿他没辙,这才任人躲到长安来的。尽管秦冉出身不高,她的能力,她的事迹姐夫应该也会认可,给深儿娶个贤妻良母倒不适合他们一家子。” 一家子武将,偏偏出了他那么一个文绉绉的读书人。 说实话,穆家人经过大风大浪,一般的大家闺秀他们还瞧不上眼,所以顺其自然最好。 而锦言之,刑部尚书,他比薛氏大了十来岁。 薛氏为江陵人士,薛家乃江南一带大族,两人邂逅江陵,她便暗自认定了他。 锦言之自幼定亲,将至婚期,那姑娘病重去世,锦言之不忘两家恩情,为其守了三年,后因仕途忙碌,一直未娶,锦老爷子看得开也懒得管他。 锦言之去江陵时,意外同薛氏有过一面之缘,而薛氏打听清楚他的为人后,不顾父母反对,执意要嫁给他。 薛氏可正值花季,十六岁嫁给锦言之,次年生下长子锦敬川,七年前生下锦敬澄。 锦敬澄按照锦言之的方法去教育,幼时念书吃了不少苦头,而换了天生反骨的锦敬澄,薛氏无论如何都舍不得了。 “我劝你啊,早日断了此念头。”见她不知想到哪儿去了,锦言之放下笔,走过去。“馆驿的事,你可知?” “自然知晓。”把注意力挪到锦言之身上,薛氏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于长安,纵使是后院里的妇人,得知消息的渠道也是不少,长安城一旦有个什么趣事、丑文,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能传遍。 “她不简单,身后有宋天瞬,你说他们是何关系?” 一听这话,薛氏生气了。 “宋家又如何?这不没听说他俩定亲了嘛,我侄儿难道比不上他了?就算是邻国公主,只要深儿瞧中了,作姨母的定要替他说道说道。” “唉,妇人之言。”看她眉头一皱,愤愤不平的小样,锦言之不再多说。 出了宣阳坊,秦冉路过东市,径直回常乐坊。 可一出东市,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口哨。 “吃亏是福,别气馁啊,明日再接再厉。” 树下,围了一圈子人,说话声儿最大的男子往后瞥一眼,收了骰子,收了银子,收身走向路过的人。 “秦冉!” 那人朝秦冉招手,大步流星走来,他嘴里叼了根野草,明明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又着一身户部的蓝布衣衫。 笑着露出两个闪亮大板牙的人,不是程赫,还会是谁? “好久不见,想念我不?”趁着秦冉征然,程赫一把搂住她的脖颈,两人亲密感十足。 “你怎么在这儿?户部?”从他魔爪下逃脱,秦冉瞅瞅他腰带上的吊牌。 穿着户部的衣裳,出来公然聚赌,这也没谁了。 “最近才托人搞到的户部大肥差,管户籍,嘿嘿,羡慕我不?来来来,请你吃豆腐脑。”程赫比秦冉高出不少,一伸手,他拉过她,两人离开聚众赌博的地方,走回闹热的东市街上。 待那些人不再跟来,秦冉拍开他的手。 “不吃。” “吃嘛。”程赫死皮赖脸凑过去,好久不见,总觉得亲热。 秦冉那张冷冰冰的脸,程赫是越看越觉得可爱。 “你娘的事如何了?”秦冉说话,一向步入正题,忽略他的异常表现,她问道。 “我都不操心你操什么心?走吧,不吃豆腐脑,去吃我娘的烙饼!”他的回答,正化解秦冉了担忧。 不过她能问到自己的娘亲,说明秦冉一直惦记着程氏,程赫听了自然心头一暖。 秦冉知道两人都在长安便放心了,程家就他们两人了,程赫不可能不管他娘,既然都在长安,有些事她一时没问,免得人家不好回答。 “烙饼的事不急,我等了你一下午,走,帮我个忙。”一拍大腿,他差点忘了正事。 程赫刚来长安没几日,那时,他尚未找到程氏的踪迹,于某日,他碰巧遇见了林志信。 林志信,原本是李晨未来岳父,但因林母打算把自家闺女林丹丹嫁到表姐家去,故意演了一出大戏陷害李晨,为使李晨主动退了亲事,将定亲信物归还于林家。 最后,李晨同林家退了婚。 迫于尴尬,林家人连夜搬离蓉城,可他们心心念念的定亲信物仍在李晨那儿。 当初猜到程氏朝北边去了,程赫索性找李晨那了信物——一块两指宽三指长,面上无任何雕刻的玉佩。 程赫看见林志信,想起那定亲信物。 林家人走之前都要带走的东西,肯定价值不菲,要是能换一大笔钱,李晨他们到长安保不准就有落脚点了。说到底,长安物价太高,程赫垫在茅房下的老本不够用啊,所以,他拖了关系进了户部,整日想办法多弄点钱,养家糊口不易啊! 秦冉还好已有官身,李晨来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事做,难不成看着他喝西北风? 程赫说做就做,易容后,‘偶遇’林志信请他吃酒,郁郁寡欢林志信一股脑把所有事情都说了,什么林母表姐姐夫高升瞧不起他们家林丹丹了,什么他家丹丹若不嫌委屈可以作妾程赫听完道一句活该,接着问重点,信物代表了什么? 原来,玉佩是林志信父亲留下的,一封信加玉佩可去枫叶钱庄换取一件宝贝。 是何宝贝?林志信不知。 事已至此,程赫必定不会放弃,他使出浑身解数,让林志信把那信找来临摹了一封。 翌日,他兴高采烈的带了信和玉佩去了枫叶钱庄,结果,人家啪一声关了门根本不让他进去。 “枫叶钱庄?”秦冉给程赫的故事吸引去了,一时忘记问他,他如何得知她的行踪。 “那个地方忒严,进不去。”路边小摊上买了两碗豆腐脑,程赫递给她一碗,接着跟她说起枫叶钱庄。 枫叶钱庄存世百余年,它是一家相当讲究信誉的钱庄,不仅存取银子,而且可以保管重要物品。 然而,当程赫把东西拿去时,人家承认有那么一回事,却坚决不把东西兑换给他。 为何?因为他不是林家人! 程赫大惊,他们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正因如此,程赫觉得林家存在枫叶钱庄的宝贝一定非常重要!重要得他挖空心思要得到它! “你进不去,我进得去?”听完,秦冉送去一记眼刀。 “借你名声一用,我知道你不会在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就不好奇林氏的定亲信物?” 说来说去,他就是想让她配合演戏罢了,而秦冉确实好奇。 “怎么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圣上召见 枫叶钱庄,未隶属于任何与朝廷有关的机构,正因存世百余年,它的严谨,它的可靠,使许多官吏将私下的财物存入枫叶钱庄。 就像程赫手持信物,枫叶钱庄的人竟然认出他并非物件的原始主人,这事一方面说明钱庄办事谨慎,另一方面,证明枫叶钱庄拥有非常强大的信息网,但此种强大会令人细思极恐,每一位存入者的相关信息皆在钱庄的记录之中,而他们收集了多少人的信息? 程赫看出了这点,秦冉同样能够察觉出,比起未知的林家宝贝,她对枫叶钱庄的兴趣大得多。 既然无法正大光明的进去,程赫便想了个偏方,他打扮成上次去枫叶钱庄的模样,带着人去闹事,而秦冉碰巧路过,自然要瞧上一瞧管上一管,秦冉亮出她的身份,枫叶钱庄的人多多少少得有所忌惮,分神之际,程赫趁机溜进钱庄,不管能不能找到林家存在里面的宝贝,见识一番,也值得闹这一出。 程赫说完,秦冉便跟着他去了枫叶钱庄。 钱庄就在东市,一刻钟后,两人至枫叶钱庄。 只见其不似寻常肆店的样子,建得倒像座王府,恢宏大气,因庭院建造有规定,商铺、一般住宅不许摆放狮子、麒麟等物,枫叶钱庄门口故放置两盆造型别致、修剪整齐的盘龙苍松,松树云蔓,蛟龙盘踞,仿佛即将飞跃青云,直达九天。 抬头,见匾额上书苍劲有力四个大字,鎏金异彩,熠熠生辉。 门边,有小斯引领几人进入钱庄,态度谦和,举止大方。 见此,秦冉暗自点头,果然不一般。 然则,程赫几人本就是来闹事找茬的,没空在意礼节,一言不合立马开打,门口小斯急忙折回通报,此时,秦冉按照程赫的脚本登场了,三言两语制止了程赫粗鲁无理的行为,钱庄小斯带着感激的眼神看向秦冉,正要道谢,管事带人来了,程赫朝秦冉眨眨眼,火焰一下子又蹿了起来,二话不说,冲过去就打,程赫带去的人演出相当卖力,说来也巧,他找的人正是那日将秦冉堵在巷子口的锤子哥、杜五、大脑壳等人,程赫同他们几人相当投缘。 所以,当秦冉出现时,锤子哥当真吓得站不稳。 程赫不知情,故意向秦冉眨眼,意思是,瞧,我找的人不错吧,这演技杠杠滴! 场面一片混乱,程赫轻松溜进枫叶钱庄,而钱庄的人也不傻,赶紧派人去追。 因秦冉事先亮出大理寺的腰牌,又没有要走的意思,管事只有先招待她。 进了大门,管事请她入院,秦冉目不斜视径直而去,眼角余光却把四周环境打量个遍,看似宽松,实则严谨,五步一人,院子角落皆有岗哨,若不知其为钱庄,秦冉得以为进入了军事基地。 接待她的管事,是一位三十来岁看起来斯斯文文、脾气很好的男子,他穿着鸡心领长袍,稍前一步走在秦冉侧身。 不经意间一瞥,秦冉忽见管事耳窝处隐约有一块指甲大小的纹身印迹。 她目色深沉起来,青色纹身,指腹大小——程赫曾经提到过。 当初在蓉城,出现几起孩童丢失案,找到拐子的窝点时,跑掉一灰衣男子,程赫同他打斗发现他耳后有此图案,程赫说灰衣男子和苍松阁有关。再后来,秦冉知道玉娘并认识玖月后,她问过玖月,玖月告诉了她实情,玉娘仗着阁主的宠爱,私下干了不少不符合苍松阁规矩的事情,拐卖妇孺一事,便是她操纵的。 暂且回到眼前,见到长安的苍松阁产业——枫叶钱庄,秦冉才相信它是能存在百余年的组织。 一进屋,管事未开口,秦冉不紧不慢问道。 “你们是苍松阁的人?” 管事的脚步一顿,脸上的表情瞬间一滞,可不过仅仅一瞬,他朝着秦冉微微一笑。 “秦主簿,与苍松阁有缘?”不承认,不否认,管事坐在秦冉对侧,与他平视。 一盏茶的功夫,秦冉把木匣子合上,里面正是林家的‘宝贝’,与此同时,程赫给人绑着‘请’到了花厅。 “你——”程赫准备好的台词没来得及说,便见管事面带笑容送走秦冉。 “秦主簿,您走好。” “多谢。”秦冉点点头,顺手把征然的程赫拎走。 出了枫叶钱庄,程赫别了锤子哥几人,才扭头跟秦冉说几句悄悄话。 “里面比外面更严,有栋三层高的屋子,像一座塔,我去看了,都是木架子,架子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抽屉,不知道放了多少宝贝。”他专挑僻静的地方去,自然发现了些东西,说完,他看着秦冉痞痞的坏笑。“我说,你挺厉害啊,给管事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老老实实客客气气的跟你说话?” 秦冉摇头,没提苍松阁的事。 “好吧。”瘪嘴,程赫停在路口,秦冉的嘴那叫一个严,她若不说,他怎么威逼利诱都没用,于是他跟她告辞了。“李晨他们应该到沧州了,有空来找我,请你吃豆腐脑。” 路的一端是他俩,另一面则是云丹街。 “好。”秦冉抿嘴,应声答下。“改日去看你娘。” 酉时正,秦冉回到家,门口正停着马车,靳左坐在车夫的位置,没给她好脸色。 “谁又欠你银子了?”看出他心情不爽,摆出一张全长安百姓皆欠了他钱不还的臭脸,秦冉直接问道。 靳左身材高挑,浑身上下没几两肉,总让人觉得一阵风刮来就得把他带跑,事实上,人家瘦是瘦有肌肉,秦冉看不见摸不着,潜意识里认为他把月例都借人了,每日只能啃馒头吃咸菜。 秦冉那么说,是觉得靳左人好,嘴上不提,心里会默默惦记你,尽管他常常不认同秦冉非女子的行事风格,偶尔拆台。 “我是见钱眼开之人?”冷不丁冒了一句,靳左瞪她一眼。 未等秦冉再开口,刹那间,他已消失于她眼前。 靳左离开,车帘边儿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我是猫?他跑那么快。”望着宋天瞬,秦冉复嘀咕道。 秦冉知道靳左同宋天瞬打赌的半年期限已至,所以宋天瞬找他来做他最不想干的车夫活儿,他才摆出臭脸。 “夫人言之有理。”下了车,宋天瞬轻轻扬了嘴角。 其实,见她未归,是靳左主动说要去寻她。 两人用过晚膳后,在秦宅隔壁那间院子的花园里散步,院子看着空荡,也有人定期打扫修剪园内植物花卉。 路过一簇香气四溢的紫茉莉时,宋天瞬拉住她停了下来,风轻云淡的说道。 “冉冉,明日一早,我要去一趟云州。” “那么突然?”秦冉停下来,侧身看着他,话音里明显含有不舍的情绪。 宋天瞬一手牵着她的手,一手触向她,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颊。 他知道突然,但事急。 此事同龙缸山上的兵器有关,近来又查到牧场主私自喂养马匹,暗自运送给他国,来源已确定,输出方有待进一步调查,因此,宋天瞬必须要亲自去一趟云州,毕竟靠近镇北都护府,万事皆不敢粗心大意。 明日一走,尚且不知能否赶到圣上大寿前回来。 “让王氏或王珂陪着你逛逛,给伯父伯母再添些物件,越近圣上大寿,长安不会太安静。” 言下之意,让秦冉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事上。 本值多事之秋,需多注意安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宋天瞬担心有人会因他的关系对她不利,他暗地里安排了人手保护秦冉,但这事没跟她提。 靳左回了宫,近段时间特别忙碌,没空照看她,不然能再让他陪在她身边。 走前,宋天瞬自认为安排好了一切,谁知,圣上临时起的主意,打乱了他所有的安排。 翌日,宋天瞬刚出城,圣上下旨让秦冉进宫面圣。 宫城内,后花园。 身着绣金龙镶宝珠的明黄长袍,男子随意靠在凉亭的石柱上,手有一下没一下挥着,朝湖里投鱼食。 “人了?”他语气慵懒,慢悠悠问道。 “回圣上,秦主簿刚入太极宫。”内务大总管芝林回了话,接过没有鱼食的空盘。 隔了良久,圣上起身。 芝林扶住圣上,他却摆手不让他扶。 “陛下,可有奴才需要准备的?”芝林看着他,低声问了一句。 说实话,芝林琢磨不透圣上召见秦冉的真实意图,他的问话,正小心翼翼的打探着他的真实想法——你想做什么?需要我怎么配合? “勿须。”圣上转眸看向芝林,面容慈善,嘴角噙笑。“看看罢了。” 见此,芝林垂目,嘴边弯起极其微小了幅度。 不再多问多说,他敛去眼中异色,眼瞅着即至大寿的日子,圣上特意把宋天瞬支走,再把秦冉招入宫中,难不成真是‘看看罢了’? 此时此刻,秦冉由小公公引着走向圣上所在的御花园,路过太极殿、两仪殿以及甘露殿。 出了太极宫,远远见一宽敞的马场,场内两位皇子正练习骑马,周围围了一圈公公宫女,大家紧张看着皇子的一举一动,生怕皇子有个什么闪失他们便见不了明日的太阳。 “那是十一皇子和十七皇子。”瞧秦冉望那边看,引路的小公公说了一嘴。 “嗯。”秦冉点头,转过脸来再不看那边。 大唐当今圣上李易,秦冉对他了解不多,可总觉得有太多难以捉摸的地方。 据程赫所说,圣上年轻时爱上华家庶出女儿,执意纳入宫中,后为华家女险些废后,她却在生下当今太子李昊后失血过多不治而亡,她,便是宋天瞬未见过面的小姨华明素。华明素死后,圣上曾一度抑郁不能进食,直到一年后,他封李昊为了太子,同时因皇后无所出,将李昊收在名下。 说他专情,圣上在华明素死后一年,纳了十多位妃嫔,至今,夫人四人,嫔妃九人,婕妤、美人、才人更是不用说了。 若说他多情,秦冉看来,实则无情。 但她也明白,身处高位,考虑的不再只是本身,他不得不无情,不得不断情。 回想着程赫的八卦消息,小公公把秦冉带进了繁花似锦的御花园。 御花园内植物花卉种类繁多,不同季节栽种不同花草,一年四季,圣上妃嫔皇子公主们,便能欣赏到各式各样的美景。 湖边,一大片白菊开得灿烂非凡,凉亭内黄袍男子正望着湖面抢食的鱼儿,微微愣神。 “圣上,秦主簿到了。”附在圣上耳边,芝林小声说道。 圣上回身,看向来人。 发丝由一根月色绸带束于脑后,马尾随着她的脚步,轻轻荡漾,黑亮如夜幕下的湖面,她肤色白净,脸颊两侧透着健康的红晕,唇薄,色泽偏淡,圣上顺着往上瞧,被她那悬镜般的眼眸所吸引,晃眼一看,清澈透亮,细染端详,可见其一层薄薄的寒意,透出不怒自威的气势。 她穿了身竹青修身袍衫,领口和袖边皆滚了圈二指宽绣祥云纹月牙白边儿,一身上下无任何饰物。 她,不禁让他联想到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劲松。 秦冉停在凉亭外,颔首,按小公公先前说的那样行礼。 “免礼。”圣上半眯了眼,朝她招手。“你过来坐下,让朕好生瞧瞧。” 秦冉不怵他,说坐便坐。 “哈哈。”见她落落大方,圣上笑着摸了自己的脑袋。“听闻整个长安城茶楼都传秦主簿生得面如男儿,心似阎罗,朕今日一见,才知那传闻跟真人有多大出入。对了,那最新版本说你能见鬼?” 忍不住抬眼看他,因为秦冉心底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午后的阳光格外温暖,一缕缕光,洒在他的脸上,秦冉莫名觉得异常熟悉,不知是否是因他的眉眼,抑或,他的笑容 “怎地?看朕,看得入迷了?”没听她回答,圣上做出凑近了任她看的模样。 “大胆——” 芝林呵斥一声,反被圣上阻止。 “芝林,你退下。”看他一眼,圣上示意他退到凉亭外去。 今日,他的话有点多。 “是。”芝林没有显得尴尬,他面无表情的退下。 走出凉亭,他听圣上继续同秦冉说话。 “秦主簿,给朕讲讲蓉城发现的假郡王假郡主的案子,你是怎么发现他俩是假扮的?还有那同城的假银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烧尾之宴 圣上似乎对秦冉的案子颇感兴趣,连着问了好几个案件,遇见不明所以的地方甚至会直言相问,秦冉耐着性子一一解答,将发现、破解的过程大致说了一遍。 近一个时辰后,圣上仍饮茶认真听秦冉说着。 “圣上,该作歇息了。”好不容易寻着个缝隙,立在凉亭边儿上的芝林提醒一句。 闻言,秦冉停下看了看芝林,再把目光移到圣上身上,见他正转眸瞅着她无奈一笑。 秦冉奇怪的感觉更加强烈,不提其他,就说圣上对于案件的熟悉程度,仿佛他早早把案宗背过一遍,找她,仅为解惑矣。 错开他的目光,秦冉看向地面。 “该歇会儿了,你也累了吧?” 抿嘴,秦冉应声点头。 天子与臣子间定然应当保持相应的距离,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虎的危险性使相伴之人不得不去揣摩君的心思,为已方的安全与利益,但身处上位之人,往往忌讳他人摸清他的心思。 秦冉明白这一点,所以她不作任何探究。 处于一个一人之言大于天的时代,天子一句话轻而易举决定一人生死及富贵贫穷,秦冉没必要挑战去天子权威,他要她入宫她便来,他要听故事她便讲,反正她性子就这样,奉承讨好自然是不可能的事。 同理而言,圣上应与她保持相应的距离。 眼下,秦冉觉得他对她流露些许好感,试图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不曾见过她,更不应该了解她,为何,秦冉会觉得圣上早已认识她? 今日进宫,仅仅是为听她讲解案子? 圣上由芝林扶着起身,秦冉低头等他走出凉亭,然后由小公公领着出宫去。 而圣上刚踏出凉亭一步,忽然转身同芝林道。 “你亲自送送她。” 圣上嗓音低沉,语气随意,伴着阳光似乎比暖阳更加的慵懒惬意。 “喏。” 芝林不动声色应下,他让秦冉先在御花园内等着,待他送圣上去寝宫歇息后再来亲自送她,对于这样的安排,圣上没说话慢悠悠走了。 一行人离去,凉亭周围只留几位宫女太监,坐这一阵,他不累,她也累。暂且不管其他,待了那么一阵,她起码需要找个茅房方便一下。宫女带她去了敬房,秦冉出来后见芝林未折回,便四处溜达起来。 御花园内景色确实精致美丽,绕着湖泊走了大半,走着走着,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侧身西望,见假山之上有一处漆红刷绿的四角青瓦凉亭,亭子造得别致,角宇挂得有雀鸟,风儿一吹,鸟尾的铜铃发出清脆的乐曲,凉柱旁依次站了几名太监,亭子内婷婷而立两位高等宫女,而玉石圆桌边,对坐两对弈男子。 背对她那人,头戴金冠,身着杏黄蟒袍,衣角蟒纹绣得栩栩如生,微风拂过,似欲登天。 看不清他的模样,秦冉已心有定论。 而男子对面的人,她倒是能看清,依旧是普通的米色布衫,头上的布巾换为了一支精心雕刻的木簪,束拢后脑的黑丝,一半的光亮黑发顺着肩头落下,他整个人瞧着十分干净,浑身上下透出儒雅气息。 内力提升后,秦冉的视力、听觉大幅提升,她能看清,亦能听清两人的对话。 “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落子,穆深看向对面的男子说道。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微微笑之,他露出佩服的神情。 穆深比他还小几岁,看事反比他们这年纪的人更加通透,他身上,有不少值得学习的地方。 通过下棋,穆深讲到孙子兵法中的虚实篇,同他说起如何通过分散集结、包围迂回,改变预定站场上的双方实力效果——棋盘,亦如战场。 兵法不仅用于军事,下棋时可用,平日里为人处事可用,甚至可在仕途中起到极大的作用。 “太子谬赞。”谦虚点头,穆深续道。“其实” 秦冉正听着,忽然感觉身后跳出一人。 那人一个手刀,即将把他的手砍向秦冉肩上。 她一个侧身挪步,一手摁住他的手腕,那人被她凌空一转,来了个过肩摔。 顿时,假山另一边的太监宫女们纷纷大惊,尖声叫嚷着冲向秦冉这一边。 “五皇子!” “天呐,皇子是否受伤了?赶紧去请太医!” 秦冉回眸,见二十来岁的雀蓝长袍男子仍趴在地上。 “哎哟”五皇子李晟猝不及防给她撂倒,一下子扭了后腰,疼得额头直冒冷汗,一时没缓过劲儿来。“哪儿来的母夜叉?在此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把她拿下!” 逗个小妞,谁知那么火辣? 听闻太子同穆深在御花园下棋,李晟顺路看看,未至凉亭,先见凉亭外站着一英姿飒爽的女子,女子瞅着凉亭的方向看得认真,他存着玩闹的心想看看她的反应,哪儿知她的反应也太大了些! 昨晚折腾得厉害了些,腰本不适,今日她给他一摔,李晟怕腰受伤! 不管怎么说,堂堂五皇子,给一女子当众撂倒,传出去多打脸?! “你确定‘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讲的是我?”秦冉立着没动,有些好笑的俯视李晟。 轻轻一摔,还能三级残废? 碰瓷儿,也不是这样玩的吧。 “不是你,莫非是本皇子?”受不了她俯视自己的睥睨样儿,起身,李晟一手摁住后腰,脸上表情变得阴狠。 她竟敢反驳他?真是不要命了! 李晟抬高下巴,死死盯住秦冉,像看着自己的猎物,而秦冉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无任何畏惧之意,毫不退步,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 秦冉背脊挺得笔直,目光扫过李晟,眼中是藏不住的嫌弃——又一个愚蠢的男人。 像他这样的皇子,能活那么大,真是命大啊! “都死了吗?把她抓起来,本皇子要亲自审一审!”眸光里闪过阴鸷的痕迹,李晟大手一挥,命令在场的人把她抓起来。 当然,李晟知道那些无用的太监根本抓不到她,等她伤了一堆人,他李晟倒要看看她还能不能走出去! 周围的人不及动身,一抹米白身影急急跑了过来。 “且慢——”穆深喘着粗气跑来,横在两人中间,等他稳住了脚续道。“皇子殿下,误会,都是误会!” “穆深?”李晟双手抱胸,不自觉做出防御的姿势,见他来,李晟挑眉看着他。 “五皇子息怒。”行了礼,穆深低头红了脸,声儿不大不小道一句。“她是微臣表妹。” “表妹?穆深,你以为搬出个表妹来,本皇子就会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了她?哼,门都没有,她今日触犯了本皇子,看本皇子不好好收拾她一番!” 李晟怎会给他留情面,逮住机会便会狠狠把他踩在脚下,哼,她是他表妹更好,明日找人在殿上参他一本! 说得好听,他不过是翰林供奉,闲职而已,平时写写诗作作画,陪圣上下棋罢了,李晟会将他放在眼中? 真要令人顾忌两分,不在乎他的身份,他是江陵穆家的二公子。 大唐三大都护府,镇北都护府安北军,镇南都护府的镇南军,以及位于江陵的江陵水师。赵州的安北军大将为华家的华彦钧,衡州的镇南军为有名的豪门将军李明,而提到江陵水师,无人不联想到江陵穆家,江陵水师,其一半乃穆家家军。 很多年前,穆家便同皇家关系密切。 江陵水师是江陵水师,李晟不会将一位文臣同他们扯上太多关系。 因此,李晟不会给穆深留半分情面,穆深没来得及开口,便听秦冉说道。 “行啊,你把我带走。” 秦冉看得出穆深维护她,但她是那么好欺负的人? 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拿下她,真当她没见过世面? 她的话,令几人一愣。 “仔细查上一查,我是何人,我为何会独自出现在御花园,我今日怎么进的宫,光天化日之下,为甚会有人对我欲图不轨。” 穆深不知她为何进宫,初见她有些慌张,可听秦冉一说,他立马明白过来。 “皇子息怒,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秦冉七品的大理寺主簿,她若能进宫出现在御花园,必定只同一人有关。 而他俩发生打斗,肯定是李晟做了出格之事,他一向仗着圣上对生母的恩宠,行事不顾后果,胆大妄为,穆深急忙解释,为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正因有穆深为她说话,李晟更不想放过她! 平日里,圣上总拿穆深说事,让几个皇子多向他学习,李晟早听得耳朵起茧子。 “欲图不轨?你哪儿来的自信?”李晟人高,一把推开横在两人之间的穆深,恶狠狠朝秦冉吼去,似吃人的老虎。 眼瞅着老虎要吃人,先前同穆深下棋的男子走了过来。 “五弟。”他的声音很稳,一瞬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太子?”见李昊插了一脚,李晟眉头挤成川字,无丝毫罢休的意思。“怎么,你也要劝我?哼,今天谁也劝不了我,看我不亲自把这不明身份的女子捆起来!” 话不多说,李晟说着便要动手打她,他模样俊俏,却非谦谦君子,他长得高大,比秦冉高出一个半头,奈何性子里有几分凶残,不管是不是女子,他都不会放过得罪他的人! 见他面露凶残,一记硬拳袭向她的面门,秦冉抬手反击,两人便在御花园里打起来。 李晟底子不差,实战经历却没秦冉丰富,她跟他打就跟玩儿似得。 没过几招,芝林带着人走了过来。 “咳咳。”咳嗽两声,两人自动停了下来。 “五皇子好雅致,同秦主簿切磋武艺了。”芝林吐字十分清楚,行礼后,接着说道。“没想到秦主簿破案是高手,身手亦不差。” 见芝林来,李晟收敛不少。 “公公识得她?” “圣上请秦主簿至御花园聊一聊。”回了李晟的话,芝林转头看向身旁的小太监,面色严肃。“也不知当值之人是谁,怎么就让秦主簿走丢了。” 宫内之人无人不怕芝林,他一句指责,把小太监吓得跪在地上直哆嗦。 见此,几人神色皆不一。 芝林不直接回答李晟的问题,而是直接搬出了圣上,令李晟脸色当即一沉,芝林又用的是‘聊一聊’,说明圣上对秦冉有所重视。两句话,芝林解释了秦冉出现在此的原因,既然是圣上让秦冉入的宫,什么不明身份的女子,就说不通了,既然是走丢了,鬼鬼祟祟更说不走了。 芝林语闭,李晟脸色已相当不好看。 穆深松了一口气,偷偷看一眼秦冉。 而李昊淡淡笑着,同样看一眼秦冉,芝林是何人?他会替她解围? 一场闹剧,在芝林的两句话里无声无息歇了火散了场。 秦冉随穆深出了宫,他坚持送她至云丹街,两人没说几句,穆深告辞离开。 至晚膳,一道圣旨到秦宅。 小公公拿着圣旨,高傲的昂着抹了细粉的脸,他尖声尖气读完,秦冉接旨,王氏则笑着递给公公个荷包。 “劳烦公公跑一趟,小小心意,公公拿着饮些热茶。”王氏以前在大户人家当过差,该有的礼数都懂。 秦冉在某些事上有欠缺,宋天瞬才特意把王氏安排了过来,王氏见得多,能帮衬不少。 公公忽略秦冉那副似内务总管芝林一般没有表情的表情,接过王氏递来的荷包掂了掂,笑嘻嘻说道。 “恭喜秦主簿升为大理寺寺丞。” 虽说大理寺寺丞只是小官,宫内太监都不一定看得上眼,可仅从圣上亲自下旨这一点来说,无论秦冉是何反应,他都不可能给她脸色瞧,能巴结两句自然得说上两句。 宣旨的人走了,秦冉坐着未语。 大理寺寺丞,从六品上,分管中央各部门有地方各州的司法案件的复审。 比起大理寺主簿,大理寺寺丞的工作要更适合秦冉一些,但她此时正在想,圣上亲自下旨的事究竟还有什么其他深意。 一旁,王珂瞅着黄橙橙的圣旨,满脸惊喜。 “主子也太厉害了吧,一个多月,官轶便升了一品!” “傻孩子,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较之王珂的惊喜,王氏显得凝重许多,想了想,她问道。“娘子,您看咱什么时候准备烧尾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不速之客 “烧尾宴?”闻言,秦冉抬头望向王氏,她不知何为烧尾宴,但与刚才之事联系起来,她顺嘴问道。“同官员升迁有关?” “正是。”王氏点头,向她解释起长安正流行的一种特殊宴会。 烧尾宴为新官上任或官员升迁时,招待前来恭贺的亲朋同僚,可于宅内办,亦可于酒肆食店。 前曾言,大部分唐朝官员,一辈子做到六品的中级官员便算到了头,再往上,能做到五品以上,就会被唐朝百姓视之为高官,几万名官员里,除去封爵之人来说,正儿八经的三品以上官员也就二三十来个。 先前宣旨的太监在宫里当差,他见过的官员太多,六品的大理寺寺丞瞧不上眼说来正常,可对于王氏等寻常百姓来说,六品绝非小官。 初来长安,秦冉莫名其妙提前上了岗。 如今于情于理,她应办个烧尾宴。 “娘子,我先看看日子再回您,地点、食帐、用具、师傅、帖子什么的都得一一拟单子,时间着实不松。”王氏脑子里过了一遍大致流程,紧张说着。 “你看着办吧。” “娘子放心。”行礼后,王氏赶紧退下。 她来时,宋天瞬已同她说过,秦冉对官场上的人情世故并不熟悉,王氏晓得的事情自己去办即可,话是那么说,王氏不敢怠慢,凡事皆同秦冉说上一说。 王氏查了黄历,念着同僚今后相互拜访能找着地儿,最后,王氏把地点定在了自家院子,日子是九月二十一,跟秦冉确认过后,请了大理寺同僚,相好友人当然都有发帖子去请,连穆深和山野一郎也列在名单之上。 而秦冉,她的心思没在烧尾宴上。 她一直念着圣上宣她入宫的事情,圣上的态度,芝林的态度,以及后面偶遇穆深和太子李昊、五皇子李晟,几者之间是否有联系。 因不熟悉宫内的情况,秦冉最终没能理清出个所以然来。 期间,宋天瞬寄来两封信,第一封问了她入宫的情况,顺带着说了些马场的状况,第二封信,自然是一点儿都不委婉的表达了他对她的思念。 秦冉瞅着信的末尾四个字——我想你了,悄悄红了脸。 宋天瞬说,如果下次外出,一定带她一块儿去。 就算是圣上,也不能留她一人独守空房——他舍不得。 见此,秦冉提笔作了副简笔画,空白处写上一句‘望穿他盈盈秋水,蹙损他淡淡春山’。 日子一晃,便到九月二十一。 大理寺寺卿冯韫和少卿周元渊未来,一人称身体不适,一人称早有要事,可皆差人送了礼,面子上给她留够了,而秦冉知道两人来的可能性不大,故未多在意,但大理寺其他人差不多都来凑了热闹。 其实,那日来得最早的人倒是穆深和山野一郎,穆深送了一副字画,山野一郎带来特地制作的蜂蜜柚子酱,秦冉抱着罐子便尝了一口,频频点头,而他两人一见如故,聊了好一阵;郑超来后不久,程赫同郑凯两人一起走进秦宅,着一身胡服骑马装的池楚玉紧跟着溜了进来,院子里便热闹得不行了,程赫瞅着你追我赶的郑凯和池楚玉,露出雪白的大板牙,捧腹大笑。 他蛮欣赏池楚玉的不拘小节,直叹郑凯身在福中不知福。 午时前半刻,崔孝源赶到了,笑着说有事耽搁来晚了,不然肯定第一个到。 午宴开始前,众人只见秦国王子多尔图同达塔、铎格两兄弟到达,大个子达塔和秦冉相当亲热,似认识多年的老友,而他后来给程赫拉去吃肉灌酒,一桌子欢声笑语不断。 对于烧尾宴上的美食,程赫觉得非常满意。 饭食点心,菜肴羹汤,山珍海味,飞禽走兽样样俱全。 烧尾宴必备菜式一个不少,什么乳酿雪鱼、御皇王母饭、见冈消、红羊枝杖,再者,长安有名的巨胜奴、贵妃红、汉宫棋、雪婴儿、光明虾炙、红皮花丝、白龙曜、仙人脔、小天酥、箸头春 吃得程赫直嚷秦冉捡了宝贝占了大便宜,大理寺的人不明所以,程赫、郑凯几人却知道他说的那个宝贝是谁。 至长安,便有人好吃好喝给她供起来,能不安逸? 今日出席烧尾宴的大理寺同僚,见院子里这些个人,纷纷暗自握紧了拳头,偷偷擦了擦额头细细密密麻麻汗珠。 看似没什么背景,秦冉的人际关系也不差啊。 宋天瞬,代表着郑国公的宋府,生母是华家嫡女,镇北都护府的安北军大将军华彦钧正是他舅舅。 郑凯,长安有名纨绔公子哥儿,现为千牛备,父亲乃吏部尚书,祖父为殿阁大学士,曾作太傅。 穆深,虽说只是个翰林供奉,可他亦是江陵穆家二公子,江陵穆家不正等同于江陵水师。 崔孝源,正四品的鸿胪寺少卿。 郑超,礼部员外郎,尽管仅从六品,可人家三十不到,再加上圣上诏礼部侍郎主持科举考试,礼部的地位就大大提高了,谁也不能小觑。 池楚玉,则是兵部尚书池继衡的爱女。 至于秦国王子和秦冉的关系,大家更是摸不着头脑,那些他们不认识的山野一郎和程赫便暂且不提。 对了,吃得尽兴时,来了段小插曲。 一串炮竹从天而降,其中一节不偏不倚落在池楚玉的脚边上,惊得她花容失色,猛的跳了起来,郑凯连忙起身拉住她,把她护在身后。 待炮竹声停下,众人抬头一看,两名男子领着一行人大摇大摆走进来。 两男子一看便是有钱人家公子,琳琅珠玉,锦袍华服,稍高一人着暗红长袍,旁边一人着蓝绿袍衫。 “哈哈——”瞅着众人不知所措的神情,暗红长袍男子昂着头,哈哈大笑。 “哥,你看他们都吓傻了?”蓝绿袍衫男子伸手一指,笑得直不起腰来。“哈哈,有趣!” 见状,郑凯脸色一变,径直冲了过去。 “你特么有病啊?!” “郑凯。”快去挪动两步,程赫拉住他,对他摇头。 今日是秦冉办的烧尾宴,尚且不知对方的身份,他们不要沉不住气闹事。 “你谁啊?”暗红长袍男子听见郑凯的话,顿时扭头看向他,用嚣张至极语气说道。“小爷来见秦冉,闲杂人等躲一边儿去!哪个是大理寺新上任的寺丞秦冉,站出来,让小爷好生瞧瞧。” 他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表现得相当轻狂。 既然来人指名道姓找秦冉,一时间,大家把视线转移到她身上去,等着看她的反应。 穆深和山野一郎的脸上挂着担忧,而郑超、程赫、郑凯等人望着那两男子的眼神中充满了悲怜。 公然挑衅秦冉,他俩的下场一定非常有趣。 秦冉放下手中筷,起身,微微颦眉,语气里含着冷冽。 众人屏住呼吸,只听她道。 “这不是救助站,疯狗请勿在此狂吠,滚出去。” “什么?” 没料到秦冉敢那么同他们说话,蓝绿袍衫男子不自觉露出了一脸惊愕,而暗红长袍男子接着问道。 “你就是秦冉?”偏头,暗红长袍男子斜着眼睛看向秦冉,用检测商品般的眼光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面对他眼中的鄙视和赤-裸-裸的恶意,秦冉没觉得有多大意思。 “程赫,把打狗棍拿来。” 他们不请自来,作为主人,她倒是有权利清理垃圾。 “哼!撵我?”暗红长袍男子觉得她不知他身份,若她晓得了,怕是得尊他为上宾,而她不知,他自然得告诉她。“唉,不知道我四哥怎么瞎了眼,就瞧上了你这么不男不女怪里怪气的女子。” 闻言,秦冉脸色终变。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但她听见别人用鄙夷、嫌弃的语气提到宋天瞬,她一瞬间想起他幼时的经历。 宋天瞬未细细讲述他年幼的遭遇,可秦冉早已猜出,他生下来便交给祖母抚养,祖母待他虽好,却非生母可比,期间发生了些事,导致他九岁大时,又给送到普光寺去渡过少年时期。 说得不好听点,他就是典型的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 宋家人,怎敢在她面前提起他? 而正因此,除了曾抚育过宋天瞬的宋老夫人,秦冉对宋家人好感全无,眼前的两人,不管他俩是谁,对秦冉来说都不重要。 “行,既然不走,就留下罢了。”就当他俩默认了,秦冉侧身,给程赫送去一个眼神。“关门。” “好勒。”蹭了蹭鼻子,程赫呵呵一笑。 程赫当着众人的面,速度飞快的离开,反应过来的池楚玉赶紧走到秦冉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 “姐”池楚玉拉住她,内疚喊着她,若不是她刚才反应那么大,就不会一转眼发展成了这样的局面。 池楚玉曾见过两男子,暗红长袍那人是宋天瑞,着蓝绿袍衫的男子便是他的二弟宋天晓,两人常在长安闹事,池楚玉就碰见过两次。 且不论他俩为人如何,池楚玉是知道秦冉同宋天瞬的关系。 池母早告诉过池楚玉,不管在家怎样,女子迟早是要嫁入夫家,她可不愿秦冉因今日一事,今后遭宋家人为难。 池楚玉着急说上几句,一旁的郑凯拉住她的胳膊,阻止了她。 “你走远点。”把她护在身后,郑凯站在秦冉身边,瞪着瞧着那两人。 郑凯不算壮实,可早年混迹长安各种场子,该有的气势绝对不低,再加上去蓉城锻炼了几年,一个姿势,一个眼神,立马吓到了两人。 “你要干什么?哼,无论你做什么,小爷都不会怕你。” 比起郑凯的威胁意味,秦冉的不露声色更让宋天瑞、宋天晓两人心里瑞瑞不安,宋天瑞看看秦冉,双手抱胸横在身前,不禁呈现出防御的姿态。 “大门、角门、后院的门都关上了!”不大一会儿,程赫回来,眼睛不着痕迹往边上瞅了眼。 秦冉看了他一眼,续道。“你去守着。” “行!”咧嘴一笑,程赫迈步走开。 “你别乱来,你可知道我们是谁?”宋天晓先忍不住了,他盯着秦冉开口道。 他俩确实带了不少人登门,但谁知道秦冉这里是否藏得有其他人?万一她心一横,他俩威风不成反倒吃亏就不划算了! 宋天晓的问话,使秦冉微微偏头。 “你说什么?” “我说你知不知我们是谁?”以为她怵了,宋天晓大着胆子说了一嘴,却一边躲在宋天瑞身后去。 “你说什么?” “我。”重复的问话令宋天晓一愣,随之接着说道。“宋天瞬是我四哥,你要是敢仗着人多动我一下,我绝对让你没机会踏进我宋家的大门!” 至此,秦冉冷然一笑,摇了头。 “对了,你问我要做什么——关门打狗。” 根本不用靠谁,收拾他们一行人,她一人足矣。 秦冉身形一动,先揍他们带来的随从,眨眼的功夫,地上倒了一片,两人愣在原地早吓破了胆,她只是吓吓他俩吧? 然而,秦冉当着众人的面,如拎鸡仔一般拎起前后拎起两人,专挑肉多的地方下手,揍得宋天晓一阵鬼哭狼嚎,一拳过去,宋天瑞试图反抗,一不小心给打碎一颗牙。 看到这一幕,大理寺官员哪里还坐得住哟!本来站起来看热闹的人呐,个个吓得站不稳了! 秦冉,果真心狠手稳! 宋天瑞和宋天晓虽然不是宋天瞬的亲兄弟,但他俩也是宋天瞬父亲郑国公宋世坤的亲弟弟宋世德的儿子,二房的嫡出长子和次子,宋家三兄弟未分家,秦冉若是嫁过去,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今日出了这事,以后一家人怎么相处? 宋天瑞两兄弟本就喜欢瞎折腾瞎闹挺,秦冉怎么也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她居然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揍她小叔子? 就在大家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收拾残局的人终于出现了。 宋天瞬同父同母的大哥,馆驿那晚碰见秦冉的男子——宋天英,他着修身褐色骑装,面色严肃走进院子里。 “你俩怎么回事?”扫一眼四周,他看向两人。 “大表哥!”一见救星,宋天晓捂住屁股,急忙假装一瘸一拐的样子走向宋天英,朝他诉苦。“大表哥快来救我,她欺负我们!大表哥你看呐,我哥的牙都给她打碎了一颗!” 看看地上的牙,宋天瑞捂着脸,神情凶狠道。 “一个四哥养在外室的贱人,今日敢如此嚣张,哪天不知该如何上房揭瓦!大表哥,你今日一定要给她教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气虚早产 见着宋天英来,宋天瑞、宋天晓两人双眼放光,如若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抓紧了救命稻草,他俩未夹住尾巴灰溜溜逃跑,而是不忘给对方狠狠一击! 对秦冉的评价,可谓相当低劣。 他们就是要激怒她,看她敢不敢当着宋天英的面再次大打出手! 其他人早目不转睛,甚至于忘记了呼吸,宋天瑞的话着实难听,将她比作见不得人的外室,一般女子听了怕是得投井自尽。再看当事人秦冉,依旧一副不瘟不火的样子,众人忍不住又看宋天瑞、宋天晓两人,暗道他俩人真能不要命折腾的主,至于半路杀出的宋天英,没人敢瞧,皆竖起耳朵等着他开口。 这火是越烧越旺,还是能熄? 听到宋天瑞的话,宋天英则神色凛然。 暂且敛去责备的怒色,他双手抱拳,朝秦冉说道。 “抱歉,多有打扰,改日必登门道歉。” 一句话,宋天英熄了一半的火,却不是自家的火。 “大表哥——”徒然响起一声,宋天瑞一把推开挡在身侧的亲弟弟宋天晓,横眉竖眼看着宋天英,一面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你说甚?!” “分明是这臭女人欺负了我们,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给推开的宋天晓稳住脚,怒气冲冲指责道。 “闭嘴。”看两人一眼,宋天英强忍住上前抽两人一巴掌的冲动。 宋天瑞和宋天晓是长安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两人一天正事不做,不是逗鸟猎犬,便是音坊听曲,青楼买醉,干得最多的事无外乎与人打架,经常给他找麻烦。 宋家未分家,二房有什么事情,大多找宋天英出面解决。 每每听见两人的名字,他便免不了头疼,更是早厌烦两人的各种胡作非为,而今日一事,想都不用想,定是他俩又跑出来惹是生非了! 训斥完宋天瑞、宋天晓,宋天英面上有些尴尬的同秦冉说道。 “实在抱歉。” 人已打,气算出,秦冉多少也得给他个面子,她微微颔首。 “给我回去。”宋天英身强力壮,双臂有力,将丢人现眼的两人一手拎一个往回拖。 “大表哥,错了错了,坏人是她!”宋天晓拉住自己的领子,嚷嚷道。 一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院子里的人见闹剧稀里糊涂开始,莫名其妙结束。 宋天瞬没派人跟在秦冉眼前,并不代表没派人在暗中保护,后来,当他知道宋天瑞和宋天晓来秦宅闹事后,认真想了个法子收拾两人。 秦冉这边,几人没当回事,烧尾宴吃得安心,只是大理寺的同僚们个个紧张不已。 两日后,倒出了件大事。 郑家来人请秦冉过去,称,怀孕七个月的孙俐提前发作,且难产。 郑宅后院,郑超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时不时抬头往屋子里探去。 细细去听,可闻屋里一阵手忙脚乱的杂声,忽然间,一道掺着疼痛的叫声刺破门外之人的耳膜。 “啊——” “究竟怎么样了?”郑超后背早给汗水打湿透,守在房门口,他心里十分着急,却什么忙都帮不了,尤其是听见孙俐的喊声,他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但此时此刻他又绝对不能倒下,只能斥责身边的随从。“你们找的产婆到底有无用处?一个不顶用,两个不顶用,再给我换几个来!” 一旁,郑母担忧着望一眼屋子,一边擦了擦自己额头细细麻麻一层汗珠,同郑超说道。 “超儿,你稍安勿躁。” “娘!”郑超心乱如麻,哪儿来的心思听母亲说安慰人心的话,语气便算不得好。 “她在里面受罪,叫我如何稍安勿躁?这都足足一日了,她若有个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不行,我要进去看看。” “听听产婆怎么说。”重重叹气,郑母让身边的婆子去屋子里看看。“夫人情况如何?” 婆子一进去,两位产婆便紧跟着出来,噗通一声,她俩跪在地上,深吸一口气才埋头说道。 “恕老身无能,胎位不正,夫人难产,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你!我”短短一句话,使得郑超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女子生产,本如鬼门关上走一遭。 孙俐头胎尚且无碍,谁知,这肚子的娃儿这般折腾她娘,况且,如今才七月乃早产! 产婆并非无经验的新手,两人都说难产,院子里的人顿时慌了起来,有小丫头跪下呜呜哭起来,郑母腿软站不稳由身边的婆子紧紧扶住,事至此,郑超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你们把话说清楚,怎样一个凶多吉少?” 瞄一眼强自镇定的郑超,产婆知道她的话必定会惹怒他,便将整个身子趴在地上,如实道。 “羊水早破,愈发少之,夫人肚腹里的胎儿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再者,因胎位不正,老身用了老法子推位,胎儿仍不出。” 一听这话,郑超一下子泄了气。 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说话,没表情,连动都不会动不了。 “那那赶紧保大人。”危难之际,郑母只能做出决定,拖得越久,对孙俐越不利,未做过多犹豫,她面色苍白说道。 似遭霹雳,两位产婆身子一哆嗦。 “大人及孩儿皆难保。” 时间拖得太久了,要是最开始决定不要孩子保大人,她们还有法子,而一开始谁也不知孩子一直不出来,到现在,实在难以保证大人的安全,所以,当郑母差人来问,产婆赶紧溜了出来。 “混账东西!” 大骂一声,郑超快步走向产房,却在门口石阶处滑了一脚,摔趴在地,顾不得疼,他起身冲进屋子。 手推开门时,郑超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扭头朝外面的人吩咐。 “去看看秦寺丞来没有?让她直接进来。” 一进屋,一股浓烈血腥扑面而来。 郑超的眼,瞬间红了又红。 脚不停歇,他一把掀开帘子,两步绕过屏风,一眼见到躺在床上的孙俐,她的腿边正搁着一盆红彤彤的热水,水里有把大大的剪刀。 “郎君。”孙俐虚弱极了,本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兴许是心有灵犀,他一进来,她便清醒了过来。 郑超赶紧跪在床前,握住她的手。 她手冷冰冰的,指尖早无一丝血色,面上更是如雪一般苍白,唇色淡得几乎瞧不见,若晃眼一看,保不准难以发现她的唇瓣,汗水大颗大颗落下,湿了一脸,湿了一身,像被雨水淋过一样。 “俐儿,别说话,你累着了吧?” 他不自觉哽咽起来,眸中饱含泪水,即便如此,他挤出一个笑脸来。 “不累。”笑了笑,她另一只手摸着他的脸庞,声儿挺小。“若我走了,你” “别再说胡话,不会再添人。”及时打断她,郑超侧过脸去,一大颗泪珠花落。 泪水涌出,他的眼底闪过真实的怒意。 都这个份上了,她竟然还要提添人的事? “不,你听我说我不是要逼你,我走了,母亲的安排,你自不必理会涵儿还小,你一个大男人,照看孩儿自然没有女子细心,娘年纪也不小了,你更不能凡事靠娘去处理郎君,你我就涵儿一个孩儿,你答应我,定要娶位心地善良、贤惠能干的夫人,那样的话,我在下面就放心了郎君,你放心,我有小丫陪着,不孤单。” “你胡说!”止不住的摇头,郑超不想听她说这些话——交代遗言的话。 不过七月多,孙俐便发作了,就是因孙家夫人上次写信说要往郑家塞人的事情有关。 孙俐后同郑超好生谈过了一次,两人决定不理会孙家的安排,孙夫人见她软的不吃,干脆来了硬的。昨日午后,孙夫人派家中管事亲自把孙家堂妹送到郑宅门前,郑母听了门房的回话,不知所以,就让人进了前厅,郑母请人去寻郑超,孙家堂妹趁机走到后院,不知她说了些什么话,郑母急忙忙到后院时,已见孙俐捂住肚腹瘫坐在地。 大夫来时,发现有早产痕迹,随立马差人去寻产婆。 产婆来后说七活八不活,孙俐并无大碍,可一家子等到第二日,依旧不见孩儿落地,郑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孙俐来不及再说什么,门口传来响动。 “他是男子,怎能进去?” “他是大夫。” 秦冉进了屋,身边自然是山野一郎。 “你来了!快来看看,能有什么办法救救她,产婆说孩儿保不住了,你一定要把大人保住,无论让我付出怎样的代价!哪怕倾尽所有!” 他跪在地上,恨不得给她磕头。 尽管她不是大夫,可郑超就是觉得她会有办法! “郎君”伸手,孙俐想拉他的手。 “别怕,我在。”转过去,郑超握住她冰凉的手。 扫一眼屋内的状况,秦冉冷然道一句。 “所有人都出去。” 见郑超挥手,屋里的丫头、婆子立马出了屋子。 “你也出去,人多不好。”秦冉走向郑超,接着说道。“眼下,只有山野君能救她,你只能相信他,出去吧。” “我——” “你想被我扔出去?” “我离得远远的,就在窗边,绝不靠近。”郑超不想走,介于秦冉的厉害,他急忙退到一旁。 瞧他可怜兮兮的模样,秦冉松了口。 “你别后悔。” 那一刻,郑超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等他后来回想起来,依旧惊得一身汗如雨下。 山野一郎查看情况后面色沉重摇头,待秦冉在他耳边细细说了一遍,山野一郎依旧凝重着看了眼孙俐,看了眼窗边的郑超,再看了看秦冉,终是点头。 命人取了郑家珍藏的百年老参,切片让她含在舌下,秦冉和赶来的程赫一起用干净的棉被裹住孙俐,将她抱到隔壁干净的屋子里去,屋里仅剩下四人时,山野一郎把小刀、剪子等物放进滚烫的沸水之中,秦冉则小心翼翼的清理她的身子。 不一会儿的功夫,老参起了效,秦冉和山野一郎也准备完毕。 “产婆的话,你听见了吧?”见她点头,秦冉续道。“拖得太久,小丫和你都保不住了,但我有一法子,会非常疼,你必须要忍住,若成了,你俩都无事,若不成,郑超一人肯定扛不住权势不小的孙家,往你家随便塞几个人,郑涵怕是等不到他娘明年的祭日。” 秦冉的声音不大不小,传入几人耳中,郑超气得愣住,她同她讲这些乱七八糟的作甚?不怕没把她气够?然而,孙俐听了她的话,目光坚定,她咬了牙让她开始。 半退跪在床沿边上,秦冉掀开她遮住下身的薄被,一手拿了把锋锐的长条形窄面小刀。 “我来吧?”山野一郎望向她,道。 在古代,剖腹产相当困难,受到工具、技术、环境等影响,稍有不慎,死亡率相当高。关于剖腹产,古籍里曾有记载,可实施者毕竟少之又少,成功活下来的妇人与孩童更是少之又少。 秦冉虽不是大夫,但她对于人体结构的了解胜于当时的医者——那个时候,哪儿有肌肉、血管、神经的详细图解。 再者,退一万步来说,孙俐真有事,秦冉不愿牵连山野一郎。 “你缝线。” 话音一落,手中的刀已落了下去,她划开小腹的皮肤,一点点深入待见到蜷缩着的小家伙,秦冉的后背已全湿透。 孩子肩膀抵在宫口,所以产婆没辙,当秦冉捧出孩子时,羊水几乎没有了,包裹着的胎衣已经非常贴近面部,而脖子上缠着脐带 如孙俐所料,小家伙是个小姑娘。 秦冉抱过小丫,检查情况。 拿了针和肠线,山野一郎准备缝合伤口,在此之前,他在伤口处撒上一层秦冉给他的白色粉末,没有麻醉针,亦无止痛针,唯有一些能够缓解这般撕心裂肺一样疼痛的消炎止血镇痛的特制粉末。 孙俐十分坚强,死咬住一块手绢,全程硬是没哼一声。 此后五日,两人一直留在郑家照看,小丫不足月,唯三斤一两,好在小丫没什么问题,能吃能睡,反而是孙俐遭了大罪,卧床半年,至一年方能在院子里稍微坐坐。 秦冉原本打算多照看些时日,却在九月二十八这一日回了云丹街。 宫内有旨,圣上二十九大寿一日,她需入宫,而二十八下午,秦宅来了客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月下双影 院子里添了些菊,清新的白菊,淡雅的黄菊,经王氏悉心照料,花儿绽放得绚烂,摆在庭院两侧,来人一进二门,便能嗅见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清香。 当秦冉踏过门槛时,赏花男子正凝望一株白菊。 他着一件玄色袍衫,外套同色长褂,左右肩头秀得有精致繁复的月牙祥云,褂边儿和袍边儿皆滚了圈银色的回字纹路,腰带掌宽,上挂玉佩,他弯腰,玉佩便悬在半空之中,似在亲吻下方仰着头的白菊。 “太子殿下。” 跨过门槛,秦冉出声。 “秦寺丞。”抬眼见了来人,李昊直起身子,朝她淡淡一笑。 “不知太子殿下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明知李昊不可能无缘无故前来,漂亮的场面话,自然能免则免,秦冉见了他,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秦寺丞难道不请我进屋坐坐,饮盏茶?”李昊一手置于身后一手置于腹前,说着话,一面将手指向屋内。 “请。”秦冉顺势应下。 李昊复笑,她倒是个直性子。 连五皇子李晟都敢打的女子,极有可能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中,李昊早做好她不给自己好脸色看的心理准备,谁知她坦然受之。 两人随之进了花厅,落座后,王氏送来沸水冲泡的红茶。 “殿下孤身一人来此?”抿茶,秦冉率先开口问道。 “进的又非龙潭虎穴。” 李昊语带笑意,秦冉闻言放下手中茶盏,听他续道。 “父皇亦爱秋菊,时节未至,便早早惦记着,命了人精心看护,可今日我瞧,你这院子里的菊开得倒比御花园那些花儿要灿烂几分,不知秦寺丞素日里如何照料?” 李昊的话说完,秦冉看着他,想了会儿才开口。 “我对此不感兴趣,都是宅子里管事负责。” 表面上,李昊似乎仅仅在聊菊矣,但秦冉明白,几句话里隐藏的深意。圣上爱菊,秦冉爱菊,两人有着同样爱好,圣上是否因此对她多加照顾,像秋菊一般,早早惦记,精心照料?实际上,圣上怎会因小小的菊花,对秦冉青睐?菊,不过指的她的成绩,可提到此院子里的菊比御花园的更好,想必意有所指,例如,秦冉与圣上之间是否早认识是否有其他关系。 李昊的话,不过为试探。 “秦寺丞对何事有趣?”不因她的否定有任何气恼,李昊面色如常,如许久不见的老友般,同她闲聊起来。 然而,秦冉可不会平白无故吃他那套。 “太子殿下,你当真要同我闲聊?” “不可?”挑眉,李昊笑意更甚。 “你若无事,请慢坐。”秦冉赖得陪他打太极,若是试探,她没必要同他较量,若真有事,一逼就该道明来自。 “唉。”李昊先叹口气,接着说道。“秦寺丞,我不过想同你多说说话,你既然不愿,我自不会勉强。今日前来,无甚紧要之事,有一事,却一定要说,那日在御花园发生的事,我得替五弟向你致歉,他为人大大咧咧,有时说话口无遮拦,你莫要深究。” “你替他道歉?”秦冉心中微动,她可未能料到李昊居然会说出替李晟道歉的话来。 李昊为妃子华明素所生圣上第一个儿子,皇后无所出,故将李昊养在自己身边,但秦冉曾闻圣上险因华明素废掉皇后一事,若真如此,皇后心里怕不会没有一丝芥蒂,而圣上又将李昊交给皇后,其中的故事定不简单。其次,李晟的母妃相当受宠,圣上对她越是恩宠,对李晟越是宽容,就算他偶尔干了些出格的之事,低头认两句错,且容易得到圣上的原谅,久而久之,李晟愈加飞扬跋扈目中无人。 几位皇子当中,太子李昊性温,行事较稳,而五皇子李晟心性差点,城府差点,倒着实有勇,再加上风头正盛,隐约间,有压太子之势。 按理说,李昊与李晟的关系不应太好,今日至秦宅,他会专程来替李晟道歉? “我本是兄长,有教导弟妹之责,那日的事终” 李昊话说一半,已被秦冉打断。 “你勿须替他道歉,我也不会深究。” 她确实不会深究,因她没深究的权利,李晟不专门找她麻烦,便阿弥陀佛了。 “再者,前几日你的烧尾宴,听闻天瑞两兄弟来闹事了,还好吧?”既然被打断,李昊笑笑换了个话题,可仍是类似的事。 秦冉微微抿嘴,注意到两个字——听闻,他的听闻从何而来? “这话,该问他俩。” “他俩活该。”对于宋天瑞两兄弟,李昊并非第一日认识他俩,烧尾宴那日,他知道秦冉收拾了两人一番,回宋府后,他俩把矛头指向未替其出头的宋天英,把整个宋府闹得不得安宁。“秦寺丞看开些,今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去了,就算闹到郑国公那里去了,放心,有我给你顶着。” 面对李昊的明示,秦冉不答。 “时候不早了,宫内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李昊笑笑,点到即止。“对了,明日进宫,若是无聊,你大可来寻我。可惜了,天瞬尚在云州未归,陪不了你。” 李昊走了,秦冉洗漱后用了晚膳,在院子里散步消食,随后回了屋子盘腿练功。 起初,内力增长缓慢,近来呈现直线上升趋势,尤其是在濮阳宅子里饮下玉娘的茶水后,内力大幅提升。虽然比不上宋天瞬同时控制多物的能力,秦冉逐渐能隔空掌控两三样东西,若有一日,达到他那样的水准,秦冉光是想想,就觉得挺爽。 屋角飘着幽幽檀香,秦冉凝神,感受丹田处日益明亮的月牙湖泊。 “沙沙” 树叶轻轻飘落,前院,似乎来了人? 口中吐出一团银白的雾气,秦冉睁开了眼,顺着窗缝望出去,原来,不知不觉中,早皓月当空,她起身去拉开房门。 门外那人,举着一坛子酒,一手抓着一包用油纸包裹的吃食。 秦冉嗅嗅,便知其为香卤牛肉。 “打算促膝长谈?”接过东西放在窗边坐塌上搁的长头案几上,秦冉打趣一句。 他坐下,揭开酒坛子,顿时香气四溢。 也没看她,靳左似自言自语道。 “陪我吃点。” “我吃过了。” “你的食量我还不知?” 秦冉盯着他,憋不住笑。 靳左还是那套黑色贴身夜行服,显得单薄,一阵大风,仿佛就能将秦冉眼前的小伙子带走,秦冉瞅一眼他稍微有些凌乱的发髻,便知他一定是一出宫就风尘仆仆往自己这儿来了,受圣上大寿影响,宫廷守卫近来严格,金羽卫一刻都不得放松,作为金羽卫高级侍卫的靳左,更是压力不小。 他特地来见她,她又怎能负了他意? 两刻钟后,隔壁院子。 清幽径,鹅石路,两丛油绿万年青,圆石桌,绕四方雕鹊鸟镂榴花石凳,靳左、秦冉对坐两侧。 除了一坛子美酒与卤牛肉,王氏上了几碟小菜,白灼秋葵、香油凉瓜、油酥花生以及虎皮青椒。 “懂事了。”见此,靳左满意点点头,忍不住表扬起她来。 “那可不?金羽王牌侍卫靳左赏脸寒舍,鄙人能不感到蓬荜生辉?来来来,靳侍卫,秦冉敬您一杯,您可绝不能推辞。”秦冉拿起桌上的空杯,看看他,看看酒坛,示意他赶紧倒酒。 “小嘴厉害了,抹了蜜?得了,我还能不知,你就是馋我这口酒了。” “既然知道,赶紧给我满上。” 靳左苦笑着摆头,手却拿过酒坛,把酒倒进壶里,再给她斟了杯酒。 “给你看样东西。”饮了几杯,靳左从怀里拿出一个扁状布袋。 解开棕绳,将三折浅蓝布袋摊开,见几十根似针灸针一样的银针整整齐齐插在布袋内几层横条上,月光之下,银针颜色昏暗不易辨别出来,秦冉便凑近看了看,她捏着布袋一角一动,银针竟闪着银灰的光泽。 秦冉停下没动,复看向靳左。 “直条时,比一般银针硬,可作暗器使用,弯曲时,身柔似绸线,可藏于发丝内,已淬毒,你使用的时候要小心点,若中此毒,不会立即毙命,但会迅速麻痹中针部位,渐至心处。” “可有解药?” “你需要用到它,应为走投无路之时。”此毒当然无解,她需要用到暗器,想必身处险境,如果向敌人投射了毒针,武力高超的敌人还能快速爬起来,还有何必要?“当然,希望你未有用它的时候。明日一早便能进宫,放心,有我在,会注意到你的安全。” “多谢。”秦冉有点纠结的道谢,他就那么确定她不会伤到自己吗? 随后,靳左教给她一种方法避免伤到自己,即在银针针身外涂抹一层蜜蜡。 酒过一半,秦冉借着微醺的劲儿问起靳左的事。“靳左,你怎么进的金羽卫?” “想挖我墙角,还是想抢我饭碗?”靳左酒量好,一口一杯,仰头饮下后道。“后者,可是没机会的。” “为何?” “有个组织替金羽卫寻找合适孩童,筋骨、样貌和出身,一般皆为孤儿,只有无牵无挂才能一心一意守护圣上。”言下之意,你秦冉哪一条都不适合。 “样貌?”秦冉蹙眉,挑了重点问。 “没瞧出来?” 微微侧了脸,银白月光将他脸部轮廓细细勾勒,月下,他的眼中映着杯中酒液,只见一片琥珀光,他不属于战场,他属于山涧林里,因那眸内似有醉意,又似清明透彻,像三月的溪水,岸边正是初绽的桃花,绿枝嫩叶,浅粉樱白,惹人心之向往。 “先干为敬。”略微怔然,秦冉嘴边噙笑。“尽管如此,金羽卫不可能个个都是和尚吧?你为何总是一人?” “只适合一人。” 他的语气很轻,轻得宛若飘在天际的一根羽翼,而羽翼之上承载着的是一个人的寂寞。 一轮明月,拉长两人的影子,身影幽幽而长,于一侧院墙的末端,重叠在了一起。 二十八这一日,秦冉确实有点忙碌,从郑家离开后,匆匆赶回见了太子李昊,晚膳后同靳左伴着月光长聊至月中,可刚躺下闭上眼,院子里又来了位旧人。 凌晨,月光洒满一地。 庭院内笼了层薄薄的银纱,像九天宫上仙子的扶袖,那般飘逸又朦胧,树影斑驳,旁边的古井里井水悠悠荡荡,似鱼鳞晃人眼,令人欲探井底是否通往仙境之所。 而一袭紫衣的他,踩着月光,飘于空中,清风、浮云、皓月、星辰,皆成为烘托他的背景,汇成一副有着巨大黑绒的画作。 可惜,如此美景无人赏。 光是闻着那独特的香气,秦冉就知道谁来了,却懒得动身爬起来,屋内的她,拉起被子盖住脸,索性侧了个身子朝向里面。 门无声开,月光透过玖月的身侧洒了进来。 “小贝贝,不迎迎我?” “不准那么叫我。”一句话,让秦冉如猫儿般炸毛。 “怎么办呢?人家就爱此般唤你,小贝贝,你赖在床上不起,莫非,是等着人家伺候?” “有话快说,我困。” “既然困,玖月马上伺候你入睡,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不迟。”说罢,玖月当真飘向她的床。 刚一靠近,秦冉翻身而起,两人便在房内过了几招。 秦冉心知自己打不过他,两人闹着玩的成分居多,可要真下狠手,玖月也讨不了太大的好处。半刻钟都没有,玖月便屈服,提到自己的来意,关于假郡王郡主的案子。 自蓉城将一行人抓获后,首犯——假郡王韩俊民,假郡主韩贞姬,还有控制两人的江一流,三人一齐押送回长安,却在半路发生突发事故,三个大活人变为了三具冷冰冰的尸体。据玖月调查推测,韩俊民与韩贞姬的尸体不假,他们是典型被杀人灭口,杀人者应为整个事件的筹划人——玉娘,然则,江一流的尸体八成为假,尸体穿着江一流的衣服,身材类似,可头部给大石砸伤,实在难以辨认。追踪了几个月,玖月终于得到消息,确定江一流没死。 玖月告诉秦冉,江一流于几月前来了长安。 “他早年习得易容之术,不仅能改变容貌,音色亦能改之,你要多注意。” 秦冉明白他不会随便同她说这个,极有可能和自身有关,见时候不早,她赶走了玖月。 翌日一早,王氏提醒秦冉是时候入宫了,顶着两大大的黑眼圈,她啃着个馒头匆匆赶向宫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要不要我 九月二十九,圣上给了福利——免了早朝,官员不用天未亮、钟未响便起床更衣赶着上朝,较平日晚上一个半时辰,携女眷一同进宫即可。 进宫后,官轶五品以上的在京官员齐候大殿,送上朝贺之辞,备了特礼的私下托太监送去后殿,另一边,皇后在御花园办了宴会,招待诰命夫人及一众千金。 秦冉跟着其他官员去了趟大殿,殿内铺得有方正大气的汉白玉石,她站在队伍末尾,一眼望去满满当当全是黑乎乎的脑袋,粗略打量一圈,她身边最为醒目的物件自然是那雕刻得有九龙戏珠的八根金柱,蕴含龙腾飞跃四海升平之意,金柱左右各置四根,瞧着甚是威武霸气,至于金銮宝座上的皇帝,秦冉没机会,亦无心情看上一看。 文臣捣鼓一番笔墨,以诗文、画作等方式将圣上夸了又夸,武将则说些吉利话,大家完成了任务就各回各家。 然而,因昨日宫内派人传圣上口谕,特命秦冉大殿后留在宫里,区区六品的大理寺寺丞就只好尴尬留下。 面对一屋子各自联络感情的三品大官和各部门正副官,秦冉自觉转身默默溜了出去,一出侧门,便见有人蹲在树后朝她挥手。 “秦冉!”郑凯今日在宫里当差,为等她,他在树下蹲了好一阵。 “你来找我?” “那肯定是嘛,进了宫,我怎能不带你四处看看?”拍拍胸口,郑凯起身左右一瞧,拉着她快速向后走。 秦冉听着倒好笑,他说得宫城跟他家一般,秦冉今日来游玩,作为‘主人’的郑凯当然得好生招待。 “你不在圣上跟前守着?”跟着他走,走到无人的地方,秦冉才问道。 “嘘!”伸手挡在秦冉嘴前,郑凯露出一副小紧张的模样,拉长了脖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定四下无人,他同秦冉说道。“往往是这种时候最容易出事,你不知道我娘一个月前就让我称病休假,免得趟了浑水,我大大赞成,可这事儿不知哪个混蛋捅漏了,给我爹晓得后非硬逼着我来。” 作母亲的偏袒儿子,情有可原,作为父亲且为吏部尚书,他怎么能容忍孩子这样任性? “所以哪儿人少,你往哪儿蹿?” 在殿外蹲了半日,就是等她出来,两人一块溜达?秦冉抿嘴笑着。 “你明白就好,我带你到处走走。”郑凯跟着笑,不再解释,既然不能出宫,他便专挑一些人少的地方去待着,起码能少些危险。“女眷由皇后招待着,女人是非多,咱就别去御花园了,剩下那些老头子皆留到晚膳时分,到时候跟各国来使一起用膳。” “外使何时进宫?”要不是郑凯提起,秦冉差点忘记外使这事儿,今日,多尔图他们肯定也会进宫。 “申时。” “申时?不是酉时开宴?” 他没搭话,走了一截,郑凯忽然转头嘘声续道。 “皇家重地怎能让他人窥探去了”相隔一个时辰,外使进宫歇息不到两刻,立马就得去晚宴的大殿,有些人即使想做什么怕难以寻着机会,郑凯朝她意味深长一笑。“走吧,去灵鸟苑转转。” 秦冉点头,两人随往御花园西边走去。 灵鸟苑,位于御花园之后,周围栽种得有二十余种林木,一年四季都有景色可瞧,特别是从大秦前两年送来了一对罕见的金丝尾蓝孔雀,妃嫔、公主们一时喜欢得紧,都爱去灵鸟苑瞧孔雀。 当时,玉贵妃——即五皇子的生母,她非常中意这对孔雀,圣上见她喜爱便说让她拿回去养着,玉贵妃靠在圣上怀里,却抬眸看向脸色苍白的皇后,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个人看有何意义,不如让大家都能瞧的好,她还愿意亲自命人照看,圣上夸她识大体,把孔雀放在了灵鸟苑,同时赏了玉贵妃不少金银物件。 孔雀,无论在古方的东方还是西方,都是十分尊贵的象征,据传,孔雀乃百鸟之长凤凰得到交合之气后育生,与大鹏为同母。 如此尊贵的圣鸟,她一贵妃敢越过堂堂国母要去? “孔雀仅此一对,玉贵妃若是敢要,怕也活不到今日。”故事听完,秦冉跟他说道。 “我听了那事儿也说了这话,不过,这话就我们两人能说,秦寺丞,你要跟其他人说了这话,可坚决不能说认识我啊!” 郑凯话虽那么说,却忍不住讲些其他趣事,他压低嗓音说着,而秦冉的思维已转移到另外的地方,仅孔雀一事而言,她觉得圣上也挺有意思——挑拨的功夫相当厉害。 去了灵鸟苑,两人转去隔壁的空觉寺,皇太后早年清心礼佛的地方。 所谓空觉寺,不是长安城内香火鼎盛的庙宇抑或道馆,宫城里的空觉寺也就是一处宽敞的院子,其间修了栋三层高塔,两侧为藏书阁,皇太后年事已高,无法常来空觉寺,寺内虽时常有人清理打扫,但实际上只有一名老嬷嬷日夜守着寂静、素洁的空觉寺,来人实在少有。 将近晌午,郑凯不知打哪儿拎出个食盒,两人便躲在藏书阁里用膳。 快吃完时,耳边徒然响起一道女子含怒的呵斥。 “你给我站住!” 秦冉从未听过她的声音,于是未能辨别出那是谁,而她身旁的郑凯,拿着乳糕的手顿了顿,显然身子一僵。 藏书阁一端靠近空觉寺后门,西窗本半掩,两人对话便断断续续的传了进来。 愣了一瞬,郑凯不禁起身走向窗边,明明离窗户还有一端距离,他却停了下来,双眼无神望向外面,似乎有些呆滞。 窗外不远处,女子一袭浅蓝轻衣,她婷婷而立,犹如一朵冰川里绽放的雪莲,明眸皓齿,脸上留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悲伤,而她对面的男子 背光立之,让人无法看清他面容神色,不过那脸颊上的疤痕深了一层又一层,映在她眼,痛在她心。 “十二进宫,十四年矣,你到底要怎样?”逐渐哽咽起来,她觉得呼吸困难,甚至根本站不稳身子,多年过去,她依旧看不清摸不透眼前的他? 望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他,满腹的委屈,化作她眼里的泪,闪着珍珠般的光泽,大颗大颗的滑落。 进宫十多年,不管受到怎样的屈辱,她未曾落下一颗泪。 而男子,没有啃声,灰影里的他握紧了拳头,她的眼泪便是世间最为锋利的刀,猝不及防,一把扎进他的心窝! 颗颗泪珠令他心慌,比他在战长上见过的所有对手都要令他恐慌,一切失去了控制,他不知应该怎么开口。 刚才出了后殿,他便见到树下的她,清风拂过她的裙角,鬼使神差般,他跟她离开不应该离开的地方,她的述说,她的落泪,她眸中的怨恨,一切都使他不知所措,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明白她的痛处,可她与他终究不能在一起。 “我就要你一句话,竟是那样痛苦?”拭去泪水,女子悲中苍凉一笑。 仿佛看破了尘世,她付出了所有,换来的是他的一再退让? “慧颖,我——” “李明,你别告诉我你不知我一直在等你,十四年,你在外奔波了十多年,我就在宫内跟着熬了十多年,你别说什么你配不上我的话,我不是什么娇贵的杨家千金,我只是个卑微的侍女。李明,我今日就问你一句,你究竟是不是要我梳了头,一辈子待在宫里,直到听见我的死讯!” “胡说。”上前一步,李明猛然拉住她的手,她的手腕那般娇小,他又赶紧放开,生怕折断了她的骨头。 李明看着噙泪的双眸,心里乱成一团,因为心底的挣扎在呐喊。 隐隐间,有个声音不停重复着,若是今日退缩,他将永永远远的失去她。 一想到再也不能见到她,李明心如刀绞,若人世间不再有她他回忆起自己在衡州的无数个夜晚,他的翘首北望还有何意义? 当年离开长安,选择去那苦寒之地,不就为的将来凯旋之时,能给她幸福,然而,当李明历经无数磨难无数死里逃生,他越发看清两人之间的鸿沟。 寒门出生的他,必定给她带去莫大委屈。 可听到心爱姑娘的话,令他想自私一回。 “我怎么忍心你跟了我,你父亲——”鼓起莫大勇气,李明将她揽在怀里。 “你不用管他,他是他,我是我。”回抱住他,她的语气异常坚定。 有些事,远在外的李明并不明白。 早看清了一切,早看透了一切,杨慧颖才会在多年前决定离开杨家走进深不可测的皇城,她要脱离杨家,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得她想要的东西,她不要父亲将她当做交换的筹码把她嫁出去,若真如此,从此再无生路。 “我不在乎世人的眼光,我不在乎他人的想法,李明,我只在乎你,我已二十有六,再不出宫,便永远出不去了,你是要眼睁睁看着我孤独终老?” 眼下,长安形势大好,可谁又能肯定下一年的光景? 李明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他还没回答,先把她搂得更紧,似乎恨不得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样,两人便从此永不分离。 他的紧,反而换来杨慧颖的后退。 她用手掌用力推开他,然后扬起巴掌大的小脸,极其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 “世间万物,我只想要你,而你,要不要我?” 呼吸一滞,李明不再多说,用行动表明所有,动作迅速却力道轻柔的捧起她的脸,他落下自己的唇。 十多年的时间,血溅杀场,他取得与她并肩的可能。 十多年的时间,隐忍煎熬,她获得渴望已久的自由。 他期望能带给她的是幸福、安稳,她求的是两人白首不相离,不再天各一方,不再夜里思念他的模样,不再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的消息。 到头来,两人要的不过是在一起。 “我等你秋末出宫。”把她摁在怀中,李明说道。 “我随你一同去衡州。” 两刻钟后,藏书阁外再无一人身影。 “走吧。”秦冉一人收拾完餐盒,走向仍然愣在窗边的人。 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人的命运,也许早就注定。 “嗯。”没解释,他仅闷答一声。 出了藏书阁,两人顺道从空觉寺后门出,一出门,耳边便响起鸟儿欢快的鸣唱,先前的闷,消失殆尽。 郑凯吐出一口浊气,转头看向一旁的秦冉。 “无论何种坚持,总能有一种结果。”听了那么多,他终于决定放下了。 以前,他一直不知她为何要苦苦的等待,今日听了她的心里话,郑凯想通了许多。 “有结果,总比无果的好吧?”秦冉指的是他一直痴心于她,见杨慧颖种下的种子终发芽,对于他来说,也算是一种结果。 “谁知道啊”郑凯先她一步走在前方,潇洒着摸了摸头。 刚走没两步,有人发现了他。 “郑凯!” “哼,我就知道你俩在一块,偷偷摸摸躲在这里做什么?”来人自然是池楚玉,她琉璃般闪耀的眼珠子转悠着,看看郑凯,看看秦冉。“姐,你们有什么秘密不能跟我分享?” 见郑凯一脸‘你怎么又阴魂不散’的表情,秦冉则拎起手中的木盒。 “饿了,吃点东西。” “在空觉寺吃东西?天呐,你俩不会把灵鸟阁的孔雀烤着吃了吧?”瞅瞅身旁的空觉寺,池楚玉才觉得惊世骇俗。 秦冉与郑凯相视竟无言,她这脑洞 “池楚玉,不准说出去啊,不然算你同谋。”顺着他的话,郑凯赏了她一记板栗。 “怎么可能?!我怎么敢去吃孔雀!” “你不敢吃,却是你提议的啊,上次,谁还说想试试” “住嘴!”急忙打断他的话,池楚玉脸颊一红,像那熟透的红苹果,她不顾形象的踹他一脚,然后赶紧拉着秦冉。“你赶紧滚开,姐,你跟我去御花园玩儿吧,可别跟吃孔雀的恶人在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美人三千 绕过空觉寺,秦冉和池楚玉一块儿经灵鸟苑朝御花园的方向而去,一路上,池楚玉如灵鸟般雀跃不已,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儿说起以前进宫的经历,一会儿说起今日的见闻。 说着说着,她忽然刹住脚。 “姐,上次去普光寺的事儿,你还记得吧?” 池楚玉一拍后脑勺,她怎么忘记这茬,她拉住秦冉并提醒她去普光寺的事情,自然是为说那个女人。 “你是想说付倩?” “同你说话真不费事儿,一点就透,我就是要跟你说说付倩的事儿。”池楚玉哈哈一笑,接着亲昵挽住她的手臂。 “怎么?”秦冉对于付倩不感兴趣,既然池楚玉特意提到,她亦不必不闻不问。 “其实,她的事儿没甚稀奇,上次给那么多人瞧见她同陈家公子在溪边鬼鬼祟祟哎呀,不外乎嫁入陈家,后给姑婆折磨郁郁寡欢之类的罢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那陈盛,本以为是个薄情郎,却硬闹着家里同意让她做平妻!” “她愿意?” “她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让她与何氏平起平坐,已是莫大的荣幸,她不半夜睡醒偷着乐?”水灵灵的大眼一转,池楚玉露出理所应当的神情,她虽瞧不上付倩所作所为,但这个时代也就这样。 “哎呀,岔了,我是跟你说付倩身边那个丫头的事儿。” “我记得她。”见她准备详细再说一遍那日一事,秦冉配合着赶紧步入正题。 于普光寺后山小溪边儿,付倩给人设计私下见了陈盛,秦冉在附近凉亭听见陈盛主仆二人欲行不轨之事,秦冉阻止,长安贵族千金碰巧撞上,付倩尽管狼狈,不顾丫头多次劝阻,专门同宋天瞬说些话,最后搞得人尽皆知。 若论自知之明,付倩远不如那丫头。 “记得就好依我看啊,那丫头比付倩有眼力多了,作为陪嫁,她跟着付倩去了陈家,好家伙,这才多久啊?那丫头已有半个月身孕,算日子,不就是付倩嫁过来那几日?何氏听闻此消息,高高兴兴给她抬作了姨娘,厉害吧?付倩身处水深火热中,一面是陈家姑婆,一面是陈盛的正妻何氏及一屋子姨娘,一转身,自个儿屋子里的丫头还踹了她一脚!” 不论其他,池楚玉跟秦冉相熟,心定偏向她,得知这事儿,她马上就要告诉秦冉。 而秦冉,她听后无太大反应,只说了一句。 “人往高处走。” “她丫头比她聪明,晓得明哲保身。”点点头,池楚玉也明白这个道理。 秦冉知道付倩是想找一个翻身的机会,可惜,未能达到她的预期目标。 “从小,我娘便跟我讲,人呐,得认清自己的位置。付倩曾经是付家千金不假,可她爹早已落马,既然她和她娘寄篱人下,就该老老实实过日子,今后寻得一门恰当的婚事,而她不该有那些非分之想,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观那丫头,她倒是个通透的人儿,跟着付倩,她迟早只有一条死路” 池楚玉年仅十五,身处高门深院,耳濡目染多年,很多事没经历过却不代表不明白,她说得颇为老练。 秦冉耐心听她说着,可听着听着,思绪已跳转,她已在想陆晗他们什么时候能到长安。 就这功夫,一行五人迎面而来。 “冤家路窄!” 话说了一半,池楚玉远远瞧见来人,沉了声,一脸扫兴的模样。 一行五人,领头女子不过十五六的年华,梳着精致的发髻,左插脂玉雕花三朵,右戴一支翡翠金步摇,一袭鹅黄襦裙,胸前襟带长挂一串小巧金铃,徐徐来之,伴随着清脆铃响的是她悦耳的声音,可从她口里说出的话,以及讽刺的语气,倒不是那么讨人喜了。 “我道是谁,原是池家二娘。”由丫头搀住,女子扬眉笑道。 她面上无异,眼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 池楚玉不及说上一句,那女子身后胖嘟嘟的小丫头粗略行礼走了过去,她拉住池楚玉的衣角,看样子先前着急坏了。 “二娘,你怎么在这儿?苦得辛夷一阵找!” 见自己丫头着急,池楚玉心生愧疚,便不怪她引来宋天馨的事儿,想必几人是半路碰上的。 “我去寻秦姐姐了,你没事儿瞎折腾个什么劲儿?我一个大活人能出什么事儿?好啦,辛夷你别噘嘴了,快随我走吧。” 辛夷噘着嘴,她乖乖走到池楚玉身旁,站好后,她才偷瞄一眼看上去有些特别的女子。 与此同时,鹅黄衣衫的女子宋天馨同样把目光落在她从未见过的人身上。 “且慢。”伸手一拦,宋天馨眼带深意的打量起秦冉来,如同查看一项物品。“这位瞧着面生得紧,不知是何人家的女儿,池楚玉,你不跟我们介绍介绍?” 闻言,池楚玉佯装惊讶。 “你想认识她?” “不可?”昂着脸,宋天馨露出几分得意,她想认识自然便能认识,她池楚玉哪儿能阻拦。 然而,池楚玉才不会给她占到好处。 “可惜咯,人家不想认识你!”上前一步,池楚玉大声说道。 池楚玉双眸大且有神,一瞪眼,颇有气势如虹之感,两人又靠得近,宋天馨反而给吓了一跳。 表面故作镇定,宋天馨心里可是一惊,她不自觉乱了阵脚,嘴一快便说了出来。 “不就是大理寺寺丞,若非看在我五哥的份儿上,她能入得了我的眼?真是天大的笑话!” 提到大理寺寺丞和五哥,那一直未说话,着藕色长衫的女子一下子明白过来,小碎步挪了两句,她开了口,声儿又轻又软。 “六妹妹。” “不关你事。”宋天馨扭过头去,瞥一眼打断她的宋天兰,示意她别说话,随后接着看向池楚玉。 池楚玉讨厌她,却不怕她。 “平行线永远无法相交,赖得同你辩解。”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前一瞬问人家是谁,后一瞬又表示不屑,唉,宋天馨,你能不能长点心?出门带上脑子?”比起那些不堪入目的手段,言语上便能碾压一人,池楚玉觉得相当成就感十足。“姐,咱们走吧,她可是出了名的神经病。” 当着她的面就诋毁她,宋天馨听了这话气得脸红。 “池楚玉,你给我站住!” “你傻不傻?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拉着秦冉,池楚玉头也不回的走了。 心情超爽的池楚玉走着走着,徒然停住脚,不对啊——那宋天馨可是宋家人,秦冉同宋天瞬又 池楚玉暗道不妙,立刻换上祈求原谅的表情。 “姐抱歉,刚才没忍住。”知道秦冉不认识宋天馨,她还给人家挖了那么大的坑,池楚玉自责到不行,毕竟,那宋天馨可不是省油的灯! 待秦冉入了宋家,宋天馨不给她找麻烦,池楚玉都绝对不信! 秦冉没说什么,池楚玉赶紧解释。 “宋天馨是宋天瞬的亲妹妹,但她实在太讨厌了,七月七,曾在画舫上遇见她,因前几日的赏花宴,我先她一步作了首诗,她觉得我拂了她脸面,那日便使计把我推下水!事后,她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说自己头晕没站稳,说我好心去扶她,结果反而落水!若不是那日有会水的长随,把我救了起来,我保证成了那溺水鬼!” “你说,我有那么弱吗?去扶个人,还会落水?再说了,我会去扶她?!” “她为什么那么做?” 又非江湖中人,一言不合便闹着打打杀杀,都是些未出阁的女子,不至于因一首诗,宋天馨竟要把池楚玉推下水。 转念一想,秦冉觉得其中另藏玄机。 “还有什么?还不是”也不用瞒秦冉,脸颊一红,池楚玉一反常态露出小女儿的娇态。“太子殿下如今只得一个侧妃,未立正妃!我与宋天馨同岁,她便把我当做她的头号假想敌!姐,你说无聊不无聊?!” “防范于未然嘛。”原来如此,秦冉笑道。 “你竟帮着她说话!” 秦冉少笑,见她因此而笑,池楚玉不乐意了。 “她眼界太小,以为你是她的敌人,所以想尽一切办法铲除,不过,你是吗?”笑容仍挂在嘴边,秦冉学着某人的语气,慢悠悠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说得好!”先前还不开心,一听这话,池楚玉脸上笑开了花。 “我才不屑于和她一样,我娘说啊,随我高兴,我愿意做甚就做甚,一辈子关在那高墙之中有何意思?外人看着光鲜亮丽,谁又明白他们心中的酸楚无奈” 池楚玉十分幸运,有如此开明的母亲,让池楚玉得有机会踏出池府,追求自己人生的幸福。 她虽小,却执着,如一株向日葵,乐观的勇敢的朝着她的太阳前进。 两人渐行渐远,不知不远处的凉亭,侍卫重复着她俩的话。 “就说了这些。”侍卫内力深厚,听觉异于常人,便能将秦冉和池楚玉的对话大致告诉坐在凉亭里饮茶之人。 末了,见黄衣男子有些微征,他小声道。“太子殿下?” 回过神来,太子李昊什么也没说,起身朝镜湖方向走去。 “走吧,去母后那儿。” 御花园内有一镜湖,冬日湖面结冰,面上能映人影,清晰无比,犹如明镜。 皇后吕氏安排的宴会,便于镜湖边儿上。 上午,官员夫人及千金进宫后陆续来了此处,皇后吕氏则领着后宫妃嫔一同前来,大家茗茶赏花,吟诗作对,不亦说乎,期间,皇太后见着天气不错甚至出来露了个脸,给皇后长足了脸。 而这事,让大家暂且忘记一开始的不快,后宫妃嫔皆来此处凑热闹,唯独玉贵妃临时派了个小宫女来,称身子不适不能前来。 皇后面上不快,盯着跪着的宫女久久不语,其他人更不敢搭话,唯柔妃孙兰欣笑着说了几句好话,此事一时暂了。 看着一片祥和,实际上,座位上的夫人们各个紧张不已。 如同朝堂局势,宫内情况一样复杂。 即使把已故慧妃华明素之子李昊养在无所出的皇后膝下,两人关系始终隔了一层油纸,令人看不清,若说皇后同慧妃有怨,她待李昊又如亲子,若说无一分一毫的芥蒂,身边人又不觉得如此;而五皇子的生母玉贵妃,她一贯同皇后不对付,有时水深火热,恨不得斗个你死我活,有时两人面上情同姐妹,再加上孙家招人喜欢的柔妃孙兰欣,即,郑超夫人孙俐娘家姐姐,后宫内无一日安宁。 后宫争斗一向如此,裙裾下的暗涌,可别祸殃池鱼! 而今日宴会,除了圣上大寿一事,也借机会替太子相看正妃,若有表现优异者,皇后将挑选给皇室适龄男儿,所以后宫妃嫔都来了,为自家儿子相看相看。 午膳后,太子、五皇子等人将来镜湖向皇后等人平安,等同于让他们能见见早定好的几个姑娘。 先到的人不是太子李昊,反而是五皇子李晟,他带了些南边来的金桔,新鲜且香甜可口,皇后点了点头,只让人将桔子分发下去。 “好甜呐!”蓝花瓷碟上取了个桔子,池楚玉不等辛夷,自己便剥开吃起来,边吃边凑在秦冉耳边说道。“姐,他是不是在看你?” 其实,剥桔子,正是池楚玉在掩饰她内心的紧张。 “不知。”往那边扫一眼,秦冉恰好对上李晟的眼睛。 “他他,他不会在看我吧?我的老天,你帮我挡挡,我不想嫁给他。”说着,池楚玉把脸藏到秦冉身后。 “怎么,做皇妃不好?” 池楚玉没回答,李昊及其他皇子来给皇后请安,一时间,各棚子里安静极了,生怕失了礼仪坏了规矩,惹皇后不快,飞上枝头的愿望最终落空。 池楚玉也规规矩矩坐好,倒不是为成为他的正妃,而是担心给池家丢脸。 见到李昊,皇后面容终有笑,几人没说几句,池楚玉抬眼瞅瞅那边,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太子殿下怎么也看我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手段低劣 池楚玉那莫名的紧张情绪没能使她跟着紧张,秦冉反而扬起嘴角,她的紧张着实可爱。 摁住池楚玉紧张得无处安放的手,秦冉凑在她耳边轻声道。 “你太紧张。” “太紧张?”抽出一只手,池楚玉一把捂住脸。 转动眼眸,她瞅瞅秦冉,又瞅瞅已侧身背向这边的李昊,她才大松一口气,她真是紧张过度了。 “吁,的确是我太紧张了” 见秦冉面上留有笑意,池楚玉脸颊一红,如同那三月的桃花,玫红的花瓣,娇嫩的花蕊,眸子透亮似琉璃珠儿,晨露滴滴,晶莹剔透。 “你可要理解我,我实在不愿嫁到皇家去,一面假装贤良淑德,不停给郎君纳妾。”怕秦冉误会,以为她自作多情,心里念着引起皇子们的关注,实际上真以为他们在瞧她,池楚玉急忙解释起来。 “另一面?” “肯定是心里恨得牙痒痒!”知道这些话不能随随便便让他人听去了,池楚玉便把声音压到最低,直率道。“谁不愿意自家郎君宠着一人,谁又愿意他们四处拈花惹草?” 秦冉听她说着,微愣。 能说出这番话来,实在勇气可嘉。 它是对于古时一夫多妻制的一种冲击,许多人有感,却碍于世俗,从未把此话说出口,再者,更多女性觉得一夫多妻制理所应当,女子便该为男方开枝散叶,生儿育女,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们的一生都绕着男子、孩子转悠,似乎从未有一日为自己而活。 兴许,没有那些东西,女子变得毫无意义。 秦冉未语,池楚玉续道。 “男子啊就应专情,如凯哥哥。” 说着这话,她的脸闪过淡淡的落寞。 转瞬,池楚玉复咧嘴露出大大的笑容,洁白的贝齿,灿烂的笑颜,似有金黄的阳光洒在她脸上,池楚玉眼中更是闪烁着耀眼的光。 有些人,天生自带光感,如同一颗明珠。 “也许,你不知道他心里早就有人了,不论其他而言,我倒是挺佩服那女子,撇开一切,披荆斩棘为自己开拓了一道新路,其中的艰辛,谁都能猜到。” 她轻描淡写的说,秦冉却忍不住问上一句。 一个残忍、现实的问题。 “那你了?” “希望凯哥哥能够同她白头偕老,而我,我努力追寻过就满足了。” 曾经,如果有那样看开的一日,她以为她会异常艰难的说出这些话。 今时今日,她并不痛苦,美好的祝愿,对于自己,云淡风轻便好。 “不求结果?” “即便将他禁锢在身边,得到他的人,却得不到心,又有什么意思了?他不快乐,我也不快乐。还不如现在,他有他的牵挂,我有我的自由。” 秦冉未看出池楚玉小小年纪,便有此豁达的心态,她垂眸,只希望他们都有好的归宿。 大多事,需要当事人自己看透,他们觉得满足便甚好。 池楚玉本该和母亲一同前来,无奈池夫人袁氏前两日染了风寒,至今未大好,池楚玉便只能同大嫂一块儿来。 池楚玉有一长她八岁的亲大哥池晋源,她在秦冉耳边念叨好几次,若她早点认识秦冉,秦冉成为她大嫂就好了。当然,池楚玉说的是孩子话,她也不是不喜欢大嫂,而是觉得人家太闷了,不如秦冉,更合她脾气。 故,池楚玉从宴会跑出去寻了秦冉,回到镜湖边,两人便在离皇后最远处落座。 太子殿下走后,皇后赐下美酒,酒水略微甘甜,再不胜酒力的女子亦可饮上两杯,大家饮了酒,可各自散去休息。 宫女端了酒壶,要为两人斟酒。 池楚玉伸手,阻止宫女,宫女笑着走向秦冉,秦冉同样摇头。 “沾一滴酒,我就能醉好几日,怎么,你也不能饮?” 秦冉抿嘴,没特意解释。 来之前,靳左可仔仔细细给他再一次普及了宫斗常识,于宫中,秦冉不会饮一滴水吃一口食物,尤其是类似此种由他人准备的东西,谁知道吃下后会发生些什么事。 她在明处,实在不知暗处之人的想法。 况且,秦冉瞅一眼她面前娇美的小宫女,便心知有异。 看吧,别提见她举杯饮上半口,宫女根本没有给她斟酒的机会,所以,她不得不急着执行备用计划——宫女顺从应下,却在路过秦冉身边时,故作扭脚,‘一不小心’将酒水倒在秦冉袍衫上。 “啊” 惊讶的不是秦冉,而是她身旁的姑娘,见此情此景,她低声惊呼起来。 请注意,那酒水不是‘洒’而是‘倒’,整整半壶酒水全倾倒出来,秦冉几乎湿了一个裤腿,显得十分难堪。 周围纷纷投来或同情或好奇的目光,同情她的遭遇,抑或,好奇这身打扮的女子会是谁,换做其他人,想必早就委屈得哭了起来。 宫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池楚玉正要张口,秦冉阻止了她。 “带我去换一身吧。” 宫女埋着头,浑身一抖,她居然主动说了这话? “是。”不管怎么说,反正达成目标。 她镇定下来,起身后,看秦冉的眼神不知不觉中多了几分警惕。 眼前的女子,到底是可怜她不愿她受罚,还是早看穿了一切? “我陪你去。”池楚玉隔得近,她感觉出了不对劲,随即要求同秦冉一起去。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敢在皇宫里整幺蛾子? 秦冉拦住她,递给她一个眼神,微微侧身,吩咐一旁的胖嘟嘟的小丫头辛夷。 “辛夷,看好她。” 秋风拂过湖边落叶,半黄的叶子打着旋向前飘,随风飘向湖心。 宫女一路低着头,未曾多说一句,仅用眼角余光时不时扫一眼身侧的秦冉,确定她有跟上来。 约摸半刻钟,当她带秦冉走进离镜湖不远处一栋小楼,宫女后背衣衫已**一片。 “秦寺丞,这边请。” 至岔路口,宫女引着她去往岸边的三层高小楼。 秦冉抬眼一看,恰好见小楼旁有座院子,院墙不高,刚至她肩头,一簇簇桂花挂满枝头,桂花香飘四溢。 “嗯。”秦冉漫不经心答一声,跟着她走。 她慢悠悠走着,颇有些闲情逸致的意味,她也不点破宫女蹩脚的演出——湖边那么多人,宫女偏偏倒了她一裤腿酒水,甚至知道她是何人。 秦冉面上无异,似毫无防备般,她放心大胆的跟着宫女走向小楼,至门口处,见匾额上书‘瀛洲阁’。 脚下不停,她走进瀛洲阁,一楼花厅里坐了位打扮精致的妇人,她看了秦冉一眼,礼貌性点头,秦冉回头随宫女径直上了二楼,走廊呈长条状,两边是房间。 侧耳仔细闻之,二楼好像并无他人,除了 停在一间房门前,宫女低头说道。 “秦寺丞,奴婢就在门口,您可将换下的衣物交于奴婢,奴婢去去就来。” 秦冉所着非女装,宫女的意思是替她把衣物弄干熨平,再交给她,因此,她需要在此稍微等候,若她不需要这套衣物 “不用了。”秦冉拒绝,续道。 “好的,那奴婢在楼下侯着。”宫女面上并无失落,她依旧低头,接着规矩行礼离开。 退到二楼楼梯处,宫女突然转过身去看,秦冉果然已经进屋。 长呼一口气,宫女左右看看,提起裙子折回去,她把耳朵贴在门上,细细听里面的动静,不一会儿,屋内传出秦冉的声音。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至此,宫女蹑手蹑脚往回走,回到楼梯口,她从怀里取出两块较长的手绢,一块绿色,一块粉色,趴在敞开的窗户边儿,她手持粉色手绢用力挥着。 怕秦冉临时出来,她显得非常焦虑,忍不住往外望。 焦急的等待使宫女觉得备受煎熬,而等她再看窗外,一眨眼的功夫,道上竟多了一行人! 宫女窃喜不已,她提起衫裙,迅速下了楼,消失得一干二净。 一行十来人,末尾是婆子、丫头,前端为三名贵妇,领头妇人同身旁的妇人说了些担忧的话,先一步上了二楼。 她走两步,回头看看后面的人,见都跟上了,便直接走向走廊中央的房间——正是宫女让秦冉进的屋子。 “馨儿,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别闹小性子了,伯母请来了你母亲,你快出来吧。” 轻轻敲门,妇人满脸忧色,里面却没有任何反应。 妇人着急起来,她回身看向一身赭红衫裙的妇人,明明是她最最宠爱的亲闺女,她倒沉得住气,不慌不忙,依旧是那副雍容华贵的模样。 华家嫡女、郑国公夫人——华丽群,果真不一般。 瞅着妇人,华丽群终开了口,不过,眉眼间露出几分质疑。 “馨儿真在里面?” “好姐姐,妹妹能骗你不成,你说四处寻不到天馨,碰巧遇见我,而我刚见她和天兰往这边来了,派人一问,得知馨儿不舒服,让宫女寻了你来。我也担心馨儿,生怕她哪儿不舒服,女子脸皮子薄,不好意思同外人说” “这是在宫中,别出岔子。”眼眸半闭,华丽群沉声道。 先前众皇子出现,华丽群便发现宋天馨没在,说完全不担心是假,但凭着宋天馨的身份和性子,应无人敢欺负她。 对于妇人的话,华丽群并不大信。 跟着来,不过看看她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华姐姐,人最重要若是有个哎哟,是不是出事儿啦?!”妇人猛然提高声音,使得华丽群眉头一皱,华丽群没说什么,那妇人一挥手。“来人,给门撞开。” “是!”身边的婆子早准备好,说撞就要撞。 一时间,场面混乱,走廊变得狭窄且拥挤。 三个婆子硬着头皮横着脖子,表情狰狞,她们即将撞上木门。 “咔嚓——” 门徒然打开,撞门的婆子一下子摔在地上,个个捂住头,嘴里直嚷着疼,剩下人则皆目瞪口呆。 “谁要撞本王的门?” 哪里是什么宋家千金宋天馨,出现在门口的分明就是一壮硕男子。 “咦——”命人撞门的妇人合不拢嘴,伸长脖子往里瞅,宋天馨怎么没在? 没办法,为了自家侄女能青云直上成为太子妃,妇人必须得把事儿做完。 妇人以为他把人藏了起来,假装听不懂他说了什么,着急忙慌进屋寻人,可惜,一无所获。 “怎么回事?馨儿了?” 见此,华丽群脸色一沉,看向男子时神情稍微缓和一些。 “想必,你就是秦国王子扎吉克多尔图?” 多尔图点头,瞥她一眼,面上带有怒气。 “这楼本是女子歇息之处,不知你在此?”一个邻国王子,华丽群并不在意,说话便用了质问的语气。 “好姐姐,还没找到馨儿呢!” 妇人插上一句,被华丽群厉声打断。 “闭嘴。” 想起身边有那么一个愚蠢的人,华丽群猜测两者说不定有何联系,显然今日一事极有可能是圈套,保不准是这蠢货和多尔图的阴谋,于是乎,她决定退一步。 “王子,不打扰你了。” “且慢。”华丽群要走,多尔图没打算放过她。“有人把本王引到这楼里来,说有一位姑娘寻我,此事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是不是你们说的什么天馨?她是何人?莫非,是你们派来服侍本王的美姬?” 多尔图把宋天馨比作美姬,一屋子人简直倒吸一口凉气! 尤其是华丽群,脸色变了又变。 比起嫡子宋天英,抑或其他两个儿子,长安城内无人不知华丽群有多宠爱她的小女儿宋天馨! 打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几岁就给圣上封了郡主,如此尊贵的郡主,竟给多尔图当成服侍男子的美姬? 众人都不敢瞧华丽群的脸色,霎时间,走廊静悄悄一片。 此刻,隔壁院落。 秦冉蹲在房屋瓦砾上,忍不住笑,多尔图实在太有趣了,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话来。 今日一事,确实是有人以她的名义故意把多尔图引来,多尔图识破了对方的计谋,索性将计就计,秦冉在走廊里听见的脚步声便是多尔图。至于对方的目的,估计也就是为了让秦冉未来婆婆亲眼看见她跟其他男子厮混在一起,断了她日后进宋府的可能性。 与其他男子有染,她还能进宋府?她还能嫁给宋天瞬? 可是,这样就能阻止她,可能吗? 面对如此低劣的手段,秦冉漠然置之。 不再把注意集中在多尔图替她出气的事儿上,因为她已将目光落在院边拉拉扯扯一男一女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偷吃不成 桂花洒了一地,落在院墙边儿,淡淡清香一路延伸至院门旁,似铺了一层薄薄的乳黄桂花糖。 清可绝尘,浓可远溢。 不一会儿,诱人的香气便把贪吃的姑娘吸引了来。 “院子里那桂花开得好美,娘子,咱去瞧瞧吧?”隔了老远,丫头木犀就瞅见院子边儿探出小脑袋的桂花树来,见枝端全是开得灿烂的桂花,小丫头的笑容甚于花朵。 不及得到宋天兰的回复,木犀的脚步已不自觉挪向那院门匾额上书着‘寻芳阁’的地方。 “木犀,快回来。” 看一眼四周,见无人,宋天兰仍拧了眉心,低声唤着自己的丫头。 木犀,即桂花,宋天兰晓得她喜欢桂花,虽说舍不得责怪两句,但如今身在皇宫之中,着实不能如家中那般自由自在,来之前,母亲交代过好几遍定要守规矩别出乱子。 不曾想,两人今日还是出了岔子。 宋天兰见木犀走进院子,她只能赶紧跟着她进去,万一鲁莽冲撞了哪位贵人就遭了。 刚一踏上门槛,宋天兰便征住了。 木犀红着脸杵在门边,而她身边正站着一男子,他顺着木犀望向她。 怎么遇见了他? “本皇子当是谁?原是宋家小美人。”微微侧了头,李晟右面嘴角上扬。 回了神,宋天兰不紧不慢走过去,立在木犀身前,随后朝李晟行了一礼。 “见过五皇子。”宋天兰以前进宫有碰见过李晟,因不愿同皇家扯上关系,她一向敬而远之。 “小美人,今日来这寻芳斋,不陪本王子四处逛逛?瞧那桂花,别以为它开得已够好,内院的桂花实而更美,要不要同我一起瞧瞧?” 唇边依旧挂着笑意,李晟的眸光却沉了一沉。 “不,不了。”女人的直觉向来准确,虽不知为何,可直觉告诉她不对劲。 她猜测是木犀不巧撞见了什么打扰到李晟,尽管此时仅他一人,可皇家的事情,哪儿是她们这些人能够随便琢磨透彻的了? 宋天兰低了头,解释道。“多谢五皇子好意,天兰本胸口有些发闷,便出来走走,经瀛洲阁,嗅见一阵桂花香,我与木犀二人刚至院门就遇见了五皇子,惊扰了您,实在抱歉,眼瞅着这些时辰了,天兰再不回去母亲该寻我了” “着急走?行啊,本皇子亲自送你。”李晟笑着向前,伸出手。 “天兰不敢,五皇子还是” 见他一把摁住自己的手腕,宋天兰一下子紧张起来,李晟执意要送她,莫不是欲杀人灭口?! 无论如何,她一女子,又如何能够从他手中挣脱? “哎哟——” 就在宋天兰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只闻李晟呼疼,他放开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 “五皇子。”抬眼一看,宋天兰大惊,李晟额头怎么红肿起来?! “谁暗算我?”瞥眼瞧见脚边的小石子,李晟顺着方向看去,不禁眯眼目露凶光。 东面院子,有人蹲在一片瓦砾之上,而她正是上次令李晟吃亏的秦冉。 此刻,李晟一见到秦冉便觉之血气上涌恨不得将她撕碎,不提皇子的身份,他给一女人当众撂倒的丑事可传遍了整个皇宫,由于李晟情绪波动太大,他没注意秦冉的眼神早从他身上离开。 先前,秦冉给李晟和宋天兰两人吸引了目光,不曾注意到西边厢房里的人。 当她把小石子扔向李晟,他的叫声一起,秦冉便立马察觉出异常,例如,那门边一闪而过的衣角,衣服的主人是谁?听见李晟有异样,不现身,反而藏了起来?再如,一瞬矣,屋子里走出的一位灰衣男子,他为何早不出现? 灰衣人模样普通,望向她,随即快速走向李晟,问他情况如何,要不要请御医,李晟松开手不管灰衣人,他伸出食指指着秦冉。 “你怎么在这儿?”要不是院子里还有人,李晟真想冲上去狠狠揍她一顿,而此念头一出,李晟开始摩拳擦掌了。 “你说我为何在此?” 秦冉蹲在上面,俯视着几人,李晟自然不服输,马上昂起头看着她。 “秦冉是吧?怎么,上次本王没把你教训好,今日又来讨打了?!” “我不想欺负你。” “欺负我?”李晟给她一句话打断了思路,蒙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倚强凌弱,那不是欺负?” “你” 李晟没来得及反驳,见秦冉已从屋顶上飞身而下,落地后,秦冉未同李晟说什么,而是扭头朝宋天兰说了一句。 “还不走。” “那王子殿下,臣女先行告退,秦姐姐,咱们一路走吧,天兰有话想同你说。”宋天兰知道她为自己解围,可得罪了李晟始终不好,但她不可能丢下秦冉。 说实在话,两人之间并无其他交情,今日一事,宋天兰已铭记于心。 “你不能走!” 李晟话一出口,宋天兰脸色一变,倒是秦冉神色如常。 “放心,我不走。”秦冉把手放在宋天兰的肩膀上,捏了捏,接着说道。“宋夫人在瀛洲阁,你绕过去就是。” 她向她点头,暗示那边会安全许多。 宋天兰则以为让她去搬救兵,于是顺从着告退,一出门,便急急走向瀛洲阁找人帮忙。 “知道你嘴上功夫厉害,本皇子要让你尝尝拳头的厉害!”李晟上次没准备好,给秦冉打了个猝不及防,现在院子里无其他人,李晟当然要好好收拾她一番。 “放马过来。” 秦冉朝他招手,两人立马打了起来,一交手,秦冉感觉出他上次隐藏了不少实力。李晟确实有几分本事,若秦冉未从宋天瞬那儿习得功法未修得内力,一时半会儿,她还不一定能够对付他。李晟身为皇子,虽养尊处优,但功夫底子着实扎实,上一回能轻而易举钳制住他,如今看来,有一半原因便是他未完全发挥功力。 交手十余招,秦冉忽然停下。 “有两把刷子。”闻见多尔图那边的情况,秦冉收了手。 “不过,你这腰力明显不行啊,下盘无力,双腿发软,五皇子,我劝你还是悠着点,二十来岁便亏了身子唉,来日方长嘛。” “住嘴!”她的讽刺,他怎会听不懂,扬手就要冲过去,却有人打断了他。 “住手。” 女子话音一落,院子里三人抬眼一看,只见浩浩荡荡一行人正靠近芳阁,而那领头穿着奢华打扮精致的妇人已然越过秦冉,走向一只手仍停在半空的李晟。 秦冉的视线在两人面上扫过一眼,便看出他们相似的眼眸和嘴唇,不用猜,此人,为李晟生母玉贵妃。 “母妃”李晟收手,行礼道。 “晟儿,怎么回事?” 指尖欲触摸他的红肿的额头,又担心弄疼他,玉贵妃唯有忧心忡忡问后,沉脸看向秦冉。 “无事。”李晟并非无一丝容人之量,况且,此事他自己处理就好,没必要留给母妃解决。“母妃,这是大理寺新任寺丞秦冉,我们正切磋武艺。” 秦冉耳边是李晟的解释,但目光转向他身旁的灰衣男子。 她真的觉得灰衣人有些奇怪,可看着又没什么问题,尽管面对玉贵妃等人,她的心思忍不住飘到不看她的灰衣人。 秦冉想好好想想,玉贵妃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哦?这就是圣上前几日宣见的秦冉?”玉贵妃声儿较尖细,前一瞬她还妩媚一笑,紧接着,她变脸似的吩咐道。“确实非同一般,特别到见了本宫也不曾行礼!来人呐,把她捆起来。” “母妃。” “本宫得替圣上教教她规矩,今日可有诸多外使,区区大理寺寺丞,可别丢了大唐脸面!”玉贵妃早听说那日在御花园的事情,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那么就由她来对付她好了,玉贵妃不看李晟,正色道。“都愣着做甚?还不赶紧把她给我拿下。” 见此,李晟不再阻止,给她点教训也好,免得目中无人无法无天。 一众太监撸起袖子想要动手,却见秦冉动也不动,一时倒不知该如何是好,看看秦冉,复看看玉贵妃。 “玉贵妃,你要教我礼仪?” “不可?”嘴角扬笑,玉贵妃反问一句。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好奇秦冉会如何反应,是不做反抗吞下黄连,抑或奋力反抗? 较于前者,玉贵妃期望她能属于后者。 秦冉摇头,面露遗憾。“可惜你不够资格啊,既非一国之母,无教导之责,亦非一国之主,无教导之能,大理寺寺丞不过六品,好歹是朝廷命官,今日圣上寿辰,特批我入宫待命,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替他教导可有可无的礼仪?” “笑话!”秦冉果真不知天高地厚,还没嫁入宋家,便自以为能同他对着干嘛? 玉贵妃冷冷一笑,微挑的媚眼半合,厉呵。“动手!” 眼瞅太监要冲上去,秦冉抬手,闲庭信步般,慢悠悠说道。 “诶动什么手?都不知贵妃娘娘同我说笑嘛?” “皇后娘娘一直念叨着贵妃娘娘的身子,不知贵妃娘娘早无大碍,还能在这寻芳阁有说有笑,宋夫人好像也在隔壁瀛洲阁,贵妃娘娘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哼。”玉贵妃与她对视,面对她搬出的皇后娘娘等人,豪无惧色。 “本宫正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秦寺丞,不如你随本宫一同见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向遵守宫规,不知她会如何教导你。” 玉贵妃怎会怕了她? 行啊,既然秦冉说她没资格教她礼仪,那大家就去皇后根儿前,一同学学礼仪,玉贵妃好歹是圣上的人,皇后再有不满的地方也会念着圣上,而到时候丢脸的人,自然会是秦冉。 秦冉没理由拒绝,可她同样没理由傻傻去一趟皇后跟前。 皇后和玉贵妃不合,到时候,秦冉怕是得成为两人间的出气筒。 而就在这时,救兵终于到了。 “恐怕不可。” 来人一袭冰丝蓝紧身衣,他手持长剑走进寻芳阁,他走向玉贵妃,停在她面前却不经意间挡住秦冉。 “靳侍卫?”玉贵妃轻蔑一笑,而看向两人的眼底添了一份警惕。 靳左代表了圣上,圣上时时刻刻关注着秦冉,此乃为何? “贵妃娘娘,五皇子。”金羽卫隶属于圣上,见到宫内贵人不用行大礼,所以他简单行礼后便道。“靳左奉命请秦寺丞去一趟东殿。” 靳左这人是出了名的臭脾气,玉贵妃不跟他啰嗦,挥了手摁住太阳穴作疲劳状,待两人走后才立起身子。 “小小蝼蚁。” 出了寻芳阁,秦冉跟着靳左沿着镜湖边儿走,绕过一条小路,两人便拐进一座后院。 金羽卫尽管地位高于一般侍卫,但一样不能轻易靠近后宫妃嫔所在之地,靳左为金羽卫高级侍卫,同样是按着排班进出宫,不多留一刻,更不会随便踏进其他圣上未曾允许进入的地方。 而今日,非圣上让秦冉过去。 不放心秦冉,所以他事先想了些办法弄了个空院,不料果真还是用上了,一听人说她去了镜湖的宴会,他马上赶来了。 “你怎么来了?”之于他前开口,秦冉问。 闻言,靳左拉她进屋,转身合上门,脸上的表情自然难看得不能再难看,就跟欠了他几个亿一样了。 “你惹她干嘛?玉贵妃此人心胸狭窄,极易斤斤计较,以后你尽量绕着她走,没必要同她正面起冲突。” “知道知道。”知道他关心自己,秦冉连连点头。“多谢。” “谢?”靳左推开窗,回身时手里多了个食盒。“老老实实待着,不给我惹麻烦,我就会好好谢你。” “哪有那么夸张。”接过食盒,秦冉端出一盘子蜜饯,边吃边问。“问你个事儿,李晟身边有一灰衣男子,你知道他是谁吗?” 作为圣上的耳目,靳左知道的东西远甚于表面。 灰衣人,姓方名道,他是近来拜入李晟府上的幕僚。靳左对他无过多的了解,倒是知道他并非长安本地人士,来自东北一带,此人脑子灵活,给李晟出了好几个不错的主意,最近深得李晟欢心。 “还有”靳左顿了顿,续道。“李晟好美色,方道好像给他献了绝世美姬,这也是李晟把他待在身边的原因之一。好了,我还在有事先走了,晚一些会派人来直接带你去晚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留宿宫中 两仪殿,乃太极宫第二大殿,因在禁内,平时仅允许少数大臣同圣上在此商谈国事,为欢宴大臣与贡使之时,亦要求五品以上官员方可入内。 二十九这一日,天晴,万里无云。 至申时末,夕光带着金色余晖如同蝉翼般轻轻笼罩住一片碧瓦朱檐,天未暗,宫人已挑着画师精心作画的玲珑花灯,她们踮起脚尖,将其挂上飞宇。 待酉时,两仪殿已然换了个模样。 若从远处望去,两仪殿仿佛置于九天银河之中,精致的花灯便是那天际闪烁的星辰,一颗颗,飘逸荡漾。 而此时,当秦冉走进殿内,见处处精美绝伦。 眼前是雕龙画凤的玉柱,脚下是云雾缭绕的厚毯,嫔妃侍女们皆精心打扮一番,白净的肌肤,眉心一点诱人殷红,宛若仙子,让人不禁产生一种参加王母仙桃盛宴的错觉。 由靳左派来的小公公一路领着,秦冉于西侧末端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小公公得了吩咐也不走,就守在秦冉身后低头安静侯着。 秦冉端起案上金铜酒盏嗅了嗅,随即抿嘴一笑,果真是好酒。 放下酒盏,秦冉看向殿门口。 王公大臣、妃嫔娘娘早早入席,近酉时,外使才到两仪殿。 一抬眼,恰巧有人进来。 最先进来的是蒙国王子忽必汗等四人,因馆驿一事,秦冉没能再见到可贞,忽必汗身边跟着另外一名年轻侍者,他身旁是长着络腮胡子的蒙国特使,此外,特使旁有位着侍卫服侍的中年男子。秦冉就在殿门不远处坐着,所以看得清楚,特使走在前面,但眼神似乎总未离开一边的中年男子,像是有所顾虑。 她没时间多看多想,又有人进了殿。 紧接着蒙国而来的是秦国一行三人,秦国王子扎吉克多尔图,以及达塔、铎格二人,铎格事先叮嘱达塔多次,才使达塔见到秦冉后,没将那股子兴奋外露,他一眼寻到秦冉,忍不住使劲儿眨眼睛,秦冉好笑便同他眨了眨眼,达塔又乐呵半天。 他几人落座后,铎格特意走到秦冉那儿去。 “秦,唐国主大寿后,我们立刻就要启程回大秦,再次相见不知何时。此来唐国,一路幸亏有你相助,无论是王子的事情,还是我弟弟达塔的事情。” 本不该现在过来说这一些话,但铎格实在找不到其他机会,他们明日就要离开长安,此次来唐,祸事躲过了,要事谈好了,他们是时候回国了。 关于秦冉的占卜,她能够影响大秦一事,铎格说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他察觉出两者之间终将会有联系。 “若有机会,希望你能去大秦做客,我们必将尊你为贵客。”表达谢意后,铎格代表王子邀请她去秦国。 颔首,秦冉应下。 眼睛转向多尔图,她见他正对她微笑。 “不用多谢,有机会一定去领略贵国风光。” 见秦冉答应,铎格微微挪动身子,附在她耳边悄声道一句。“另外秦,今日可能有变故,你多加小心。” 进宫前,铎格已卜算,今日看着和谐的场景,谁都不知其底下会藏匿着怎样的暗涌。 各国来使基本都来了,铎格便回到原座上去,他一离开,几道视线紧跟着落在她身上,有认识的,自然也有不认识的。 如孙俐同父异母的嫡姐孙蓝欣,她着宽松的玫粉色长衫,遮住怀有龙胎的孕肚,她已由柔嫔升为了柔妃,虽怀有身孕,身子开始有些水肿,可她一颦一笑,另有一番丰韵。一手轻轻搭在腹部,带着好奇的目光,她一边望着角落边的秦冉,听说,她替孙俐保住了孩子 再如,孙蓝欣一侧的玉贵妃,往秦冉方向瞥一眼,接着头疼般摁住自己的太阳穴,顺便敛去眸底的光泽。 高位之上的皇后吕氏,得知两人前面在寻芳阁发生的事后,看玉贵妃时,冷然笑之。 至于其他人,对于秦冉这小小大理寺寺丞的关注可谓少之又少,大家各自寒暄着,不提大理寺寺卿冯韫、大理寺少卿周元渊等人,郑凯的祖父,殿阁大学士、太傅的郑睿正同锦敬澄的祖父同位殿阁大学士的锦真卿说着话,两位老爷子有一阵子没见,聊得正起劲儿,刑部尚书锦言之和吏部尚书郑泽当然相熟,见面打招呼说说近来的事务。 说到锦家,秦冉不久后对这一家子也熟悉起来,因锦敬澄的大哥锦敬川,即锦言之长子,今年秋围中了举人,他在春闱前认识秦安,两人年纪相当,一见如故。 此外,兵部尚书池继衡,也就是池楚玉引以为傲的父亲,李晨至长安后,结识其子池晋源,他推荐李晨去了兵部任职,虽是小职,可李晨依旧凭借其能力走上他人羡慕的正轨。 两仪殿中不少人,或多或少,今后都与秦冉有过交集。 暂且回到眼下,看了一圈,秦冉把注意力集中在位置前端的两个中年男子身上。 两人,一人正是宋天瞬父亲郑国公宋世坤,一人正是戎马半生的安北军大将军华彦钧。 不用仔细打量,秦冉已能看出宋世坤和嫡子宋天英面容上最为相似的地方——眉眼,父子身子都透着一股正义凛然,宋世坤脸方额宽,英眉星目,高鼻厚唇,一看便属于忠贞不二之人。 再观华彦钧,两鬓已染白霜,可背脊挺得笔直,如沙场上的长枪,年轻时,他同样为美男子,如今,岁月则在他身上落下沧桑的痕迹,眼角已攀爬上了不少皱纹,经过日晒雨淋,皮肤变得粗糙,略微显得黝黑。若说华彦钧身上最大的不同,不是他散发出的肃杀之气,而是那同苍鹰一般的眼眸,敏锐,锋利。 秦冉低头,侧耳听两人说话。 “华兄,天应怎么没跟你回来?” 宋世坤晚华彦钧一步到两仪殿,一坐下,他便问起宋天应的事儿来,先前他回府得知宋天应没跟华彦钧一块儿回长安,心里开始不大舒服。因此,当他问出这话时,颇有几分质问的意思在里面,毕竟,他十几年没见过自己的儿子了。 “本说要一起回来,临行前病了。”华彦钧坐得笔直,看清宋世坤眼中的急躁,他安抚道。“你莫担心,老毛病,静养几日就好。” 一听儿子病了,宋世坤没空对他表示不满,立马问起宋天应的情况来,语气里带了担忧。 不管怎么说,宋天应终究是他血脉相连的孩子,怎能不担心? “病了?没听天英提起啊?丽群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这孩子跟着你吃了不少苦,上次见他,还是他七岁的时候,一转眼,都过那么多年了,我这个作父亲的” “世坤,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天应是我亲侄儿,我是他亲舅舅,待他我一向当做自己的亲儿子一般,你不用操心。年轻人就应该在外面多看看多闯闯,能够为国效力,是莫大的光荣,不然,你愿见着天应像那长安的纨绔子弟?” 说这话时,秦冉见华彦钧用右手挡住脸部摸了一下左侧耳朵,而之前,华彦钧提到宋天应病时,他的右手一直放在了自己喉咙上。 “今年过年,还是让他回来一趟吧,母亲年纪也大了”宋世坤点点头,续道。 “行。” “来,华兄,敬你一杯。”见他爽快应下,宋世坤举杯道。“这些年,你戍守边疆本不易,又要照看天应,实在是辛苦你了。” “你我之间哪儿用得着这些。”落盏,华彦钧忽然问道。“对了,宋天瞬回长安了?” 宋世坤顿了顿,把声音压得极低。 “老五回来了,近来给圣上派去查案唉,那个孩子也是脾气倔,说到底,还是我亏欠了他们两兄弟。” 宋世坤同华丽群共有四个孩子,长子宋天英如他,幺女宋天馨随华丽群,两个孩子一直带在身边,看着他们长大,而同胞的宋天应和宋天瞬却与他俩有着天壤之别,因道士预言,两个孩子会给宋家带来祸事——灭顶之灾,恰逢那时宋家又出了不少事,华丽群坚决要把两个孩子送走。 宋世坤不同意,和华丽群大吵一架,最后由华彦钧撮合,大家各自退让一步。 宋天应三个月大时,便被华彦钧带去了北方,七岁大时,宋世坤去那边见过他一次,宋天应对于宋世坤十分陌生,令宋世坤一直觉得不好受,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倒不像自己的孩子;另一边,宋天瞬生下来便不受华丽群的喜爱,因华丽群身子不好,宋天瞬给养在宋老夫人屋子里,那段时间,宋世坤常年在外,对于家里的事也照看不了,只知当初称两个孩子是祸事的人又来了一趟,他说宋天瞬于宋府活不过十岁,最后,他说服了宋老夫人,把九岁的宋天瞬送去了普光寺。 打小,宋天瞬和宋世坤的关系也不好,因见面的次数要多一些,比如同陌路人的宋天应稍微好上一些而已。 说实话,宋世坤心里确实不好受。 “各自皆有各自的缘分,你莫自责。”见宋世坤内疚的样子,华彦钧仅道一句。 就在这时,殿内突然安静下来。 “圣上到——” 伴随公公一声,身着明黄龙袍的大唐皇帝李易终于出场,头戴金冠,腰佩金带,胸前绣有一条镶七彩宝珠的栩栩如生的大龙,袍身加起来共计九条五爪龙,圣上今日看起来精神甚佳,步步生风。 圣上身旁,一边是御前女官杨慧颖,一边是大内总管芝林,两人服侍圣上坐下。 “时辰差不多了,开席吧。”转身,芝林声儿不大不小道。 圣上入座,身为太子的李昊起身,举起酒盏开场。 “第一杯酒,敬江山社稷,愿我大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第二杯酒,敬祖母与父皇,愿圣体康健,长乐未央第三杯酒,在此替父皇感谢各国来使,千里迢迢前来朝贺” 大家相互说上几句,热菜便上来了,秦冉瞅着一旁的看菜暗自点头,奢侈的感觉真爽,就那只看不吃的菜都那么精致,像那面食做的‘仙姑拜寿’,活灵活现,仿佛真是下凡的仙子们,它们都够秦冉研究半日了。 再瞅瞅自己这一案琳琅满目的美食,秦冉舔了舔唇,强忍住开吃的冲动,把注意力转到送礼的各国外使身上去。 外使和皇子选择在此送上礼物,其实,又是一次看戏的机会,面对那些常年不安分的邻国,皇子的态度便不那么友好了,双方评价一番对方的寿礼,表面的赞扬,背地里的讽刺,秦冉看得津津有味,而她这才发现穆深也有来。 穆深作为穆家的代表,他坐在前面靠后的地方,他不知秦冉今日有来,便发挥自如,唇枪舌剑之中,秦冉发现他的口才相当的好。 面对他国的‘出击’,他的反应机智且灵敏,为宴会上一道亮点。 随后,众人一面品酒,一面欣赏某嫔妃的主动献舞。 秦冉看向皇后,发现她早黑了脸,兴许,对于此种自荐的戏码她相当反感,便挂出了一副‘如此低俗,丢人现眼’的表情。 也是这个理,舞姬、歌伎的地位底下,皇后出身高贵,定然瞧不起此等粗略的艺伎。 一晚无事,至戌时中,大家纷纷散去,而秦冉和诸位外使一样给热情的圣上留宿宫中。 躺在床上,秦冉睁眼看着窗外。 夜已深,不知宁静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刺杀蒙王 子时刚过一刻,秦冉突然睁开了眼,双眸转向窗外,她随即起身,推开那条敞了半夜的缝隙,游鱼一般滑了出去。 夜色渐浓,屋檐之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盯着那远处的影子,秦冉微微发愣。 一瞬过后,她移步跟上那道显得有一点熟悉的身影,秦冉心底有些疑虑,不应该是那人,但看起来又真的像她,不过她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 飞身于屋顶,秦冉远远跟在那人身后,离开她的院子,相隔一个院落便是秦国王子多尔图的住宿,她要去那边?秦冉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不敢跟着太近,不一会儿,秦冉见她径直越过多尔图的院子。 途径多尔图院子屋顶时,秦冉碰巧遇见出来查看的铎格,两人对视一眼,秦冉摇头,他转身回了屋。 一切归于平静,而秦冉再追上去,竟发现那人已去最远处的一处院子——蒙国王子及随从的地方。 此次来长安,蒙国王子忽必汗带了一名特使和众多仆人,但今日进宫,仅四人尔,忽必汗、特使、年轻侍者和中年侍卫,她会去找谁? 屏住呼吸,秦冉小心翼翼跟了过去。 准备落在院子里西厢的屋顶,秦冉控制好气息,尽量使得双脚与瓦砾间发出最微小的摩擦之声,待她稳稳立住,一半身子藏在屋檐飞宇之后,恰好不易被人发现。 秦冉定睛注视着下方,院子里一片寂静,那人似乎没在庭院里。 屏气凝神,秦冉仔细听着附近的响动,她在试图听那人的脚步声,或者其他声响,然而,疏忽间爆发出的却是兵器间清脆的击打之声。 “呯——” 随着刀剑间激昂相斗,女子的声音传入秦冉耳里。 “站住,塔布襄,你今日休想再逃!” 这时,秦冉终于确定那熟悉的背影真的是她。 她,便是那独自一人含辛茹苦将程赫养大的程氏。 自从程赫把南疆圣药带回去,使眼盲了十多年的程氏重获光明后,程氏选择偷偷离开了芙蓉城。据说,程氏是想要寻仇。而程氏离去后,程赫紧跟着北上寻找母亲,程赫来了长安,可秦冉觉得他肯定不知程氏会今晚进宫刺杀蒙国之人。 宫廷戒备一向森严,程氏混入宫内好说,若想杀了人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不过话又说回来,秦冉不知程氏的仇人居然会是蒙人? 而她口中的塔布襄乃何人? 愣神间,两人的战场已从屋内转到了屋外,同时,院子里其他几人已被惊醒,因秦冉听到有人匆忙下床的动静。 外侧,程氏和塔布襄扭打在一起,不分上下。 秦冉看得出程氏下了杀心,招招致命,每一剑袭向塔布襄的要害,他的脖颈,他的胸口,搭布襄却奋力化解,交锋一阵,塔布襄肩膀受了一剑,但不致死。 对了,搭布襄便是随同忽必汗一块儿去两仪殿的那个中年侍卫。 程氏的仇人会是一个不起眼不知名的蒙国侍卫?秦冉自然不会相信。 “你是谁?为什么要来杀我?!”眼瞅着灯光亮起,搭布襄不再恋战,他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跟程氏说话,试图拖延时间。 “哼,我认得你就好!” 程氏身着紧身夜行衣,黑布遮住了头和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她不在乎他是否能记得她,程氏求得今日能够杀死他! 程氏知道塔布襄在拖延时间,她举起剑来刺向他,而就在此时,一扇门突然大打开。 疾风如厉刃,蒙国王子忽必汗冲向程氏,眼瞅着一拳即将重重落在她了的胸口。 忽必汗生于蒙国大草原,从小饮牛羊***他擅长摔跤,力气极大。 这一拳下去,能打伤一头牛,别提打死一个人了! 程氏不料忽必汗武功如此高强,先前一心扑在塔布襄身上,便没注意到隔壁的情况,此时,她的处境并不好,重拳马上就要落到她的身上。 刀光剑影间,一道影子袭来。 程氏不知怎么回事,只见那人横腿直扫,硬是踢开了忽必汗的拳头。 一个踉跄,忽必汗差点摔倒。 “何人——”起身,忽必汗看向来者,同样用布巾遮住脸的女子,不过瞧那身形,忽必汗觉得似曾相识。 “走。”秦冉一把拉住程氏,要带她赶快离开。 然而,程氏固执己见。 “不行,我定要杀了他!”凭着直觉与声音,程氏认出了秦冉,不知她为何在宫中,可今日已来此,她就是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定要亲手杀了他,替程家报仇。 “别犯傻。”光线微弱,但秦冉依旧看出她眼中的坚持,可此时此刻,容不得她如此坚持。 秦冉正要再说什么,蒙国特使和年轻侍者已跑向门口,而忽必汗更是双腿大大分开,作出攻击姿势。 “想走?统统给本王子留下!” 语罢,忽必汗单手一甩,一条黑绿色长蛇从他袖口而出,如若一支锋利长箭袭向秦冉,而长蛇不是死物,它本身带有灵性,能够自我调解方位,直直朝秦冉而去。 秦冉不知忽必汗会放蛇,尽力躲闪,长蛇仍紧贴她的面部擦过。 “咔!” 秦冉不知忽必汗的招数,程氏倒像是早清楚,一挥刀,将忽必汗的宝贝毒蛇砍作两半,见此,忽必汗红了眼,掌风一出击向程氏。 来不及阻止这边,秦冉只闻一大批宫廷侍卫奔向院子里来。 秦冉暗道不好,若是给团团围住,那才是插翅难飞。 纵使程氏有不得不杀塔布襄的理由,在皇城里出事,蒙国免不了责怪大唐,况且,她尚不知塔布襄究竟是谁。 而程氏再倔,秦冉不可能眼睁睁见着她送死! 念此,秦冉一弯腰,右手擦过大腿,起身,手中出现泛着幽幽蓝光的灼寒,霎时间,一道蓝光骤现,光线延长出去,使得几人被迫闭眼。 就在这时,秦冉晃动灼寒,蓝光瞬间划掉近处的塔布襄伸出的左手手臂,最开始未曾感到疼痛,等秦冉快速收了灼寒,塔布襄嘴里发出一声凄惨、痛苦的喊叫! “啊——我的手!” 听见惨叫,忽必汗猛然睁眼。 “王叔,你别动”眼前的场景令忽必汗紧张得出了一身汗,蓝光到底是什么,如同切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切断了塔布襄的手臂! 若刚才她对准的是自己的头颅? 顿时,忽必汗的汗水湿透了衣衫。 几人没反应过来,秦冉早带着程氏离开了院子。 离开那溅血的庭院,两人至一个无人的落里,程氏的心思却仍遗留在那边。 “秦冉,你为何不对准那混蛋的脖子?!一刀砍了他,让该死的人下地狱!”声音压得低,程氏既气愤,又觉之可惜。 “程大娘”闻言,秦冉叹气。 她都不知道塔布襄是谁,伤了他,不外乎能够顺利带走程氏。程氏非要杀了塔布襄,哪怕以一命换取一命的方式,为了破解当时的困局,一边是强劲的对手忽必汗,一边是宫廷侍卫,秦冉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她知道程氏这样肯定事出有因,可不管怎么说,她怎能轻易夺取他的性命。 身后是院墙,耳边传来一片嘈杂声,夜风拂过脸颊,程氏跟着叹息。 “今日放过他,我实在不知何时才能亲手杀了他!秦冉,抱歉,拖累了你。” “大娘,你说这些干嘛,当务之急应该是如何离开皇宫,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话程赫应该经常有说吧?” 提到程赫,程氏仿佛一下子又清醒了许多,她不由得沉默了起来。 家仇得报,她死也没关系可想起自己儿子,她又有些舍不得,程氏眼瞎那么多年,程赫为了照顾她,至今未娶媳妇,她连孙子也没看过一眼怎么就舍得抛下他们去见阎王爷? 两人没说什么,有人似乎发现了她们。 “那边好像有人!” “都去那边看看,逆贼一旦反抗,格杀勿论!” 拉住程氏的手,秦冉往四周看了看,紧接着伸手指向她屋子的方向。 “程大娘,先去我那儿。” “好。” 秦冉让程氏待在原地,她往另一个方向去绕开宫廷侍卫,利用隔空置物的方式,侍卫追随着响动而去,秦冉再折回原地带着程氏回到自己房间。 一回去,两人便听见侍卫守住附近院落——一律戒严,不准进不准出! “每间屋子挨着搜查一遍,绝不可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外面开始搜查,程氏握紧拳头,她看向秦冉。 “秦冉,我还是拖累了你我现在就出去。” “车到山前必有路。”秦冉拉住她。 程氏不是懵懂无知的女子,来之前就做好心理准备,凭对塔布襄的了解,她只要寻见一个近身的几乎,便一定能杀了他。不曾想,塔布襄变得厉害了许多,刺杀失败,她本该含恨而终,如今意外遇见了秦冉,她不能害了她。 “你又不能把我变没?我能藏到哪里去?到头来,他们找到我,你更是脱不了关系。” 秦冉扫一眼屋子,发现的确并无可藏身之处。 “上房梁。”沉思一瞬,抬头,她道。 房梁之下最近的地方,便是窗户,窗外有棵瘦高的大树,枝叶算不得茂盛,好歹有那么高,只期望侍卫恰好没在附近,程氏能侥幸逃脱。另一方面,她祈祷靳左能在东窗事发前赶来救场,然而,宫廷侍卫尚未查到秦冉这儿,隔壁院子——多尔图那儿,闹成一团。 秦冉不能过去看看,因为有人敲了门。 程氏翻上房梁坐稳,门口传来温柔的女声。 “秦寺丞,我是圣上身边女官杨慧颖,因晚宴食材有些问题,有人肚腹不适,圣上命我特意前来看看,不知你身子是否安好?” 秦冉看一眼程氏,确认无误后走向门边。 门拉开一半,她见到嘴边挂着淡淡笑容的杨慧颖,门边仅她一人,而见杨慧颖身后几不远的位置,立着十来位银甲披身的侍卫。 “多谢圣上关心,劳烦你走这一趟,我无事。”回眸,秦冉续道。 虽那么答了,但秦冉并不相信杨慧颖的话。 “无事便好,宫内今日不太宁静,扰了诸位休息,实在抱歉。”点头表示歉意,杨慧颖挪近一步,没往里瞧,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院子里的人都听得到。“若无他事,秦寺丞最好别外出了,有何吩咐,尽管差使下人去办即可。” “好。” 她的举动,秦冉略微有些惊讶。 杨慧颖亲自前来,就为说这个?都不进去仔细看看?也不询问她晚上是否有听见什么或者看见什么? 杨慧颖回头朝银甲侍卫颔首,随即转身离开,可才走两步,她又折了回去,面上的笑容更暖了一些。 “秦寺丞我还是唤你名吧,秦冉,有件事我得感谢你,关于郑凯。说来实在见笑,不知你可知我与郑凯乃青梅竹马?那一年近几年,他去了蓉城,亏得有你们照顾,前两日见他成熟了许多,我这弟弟,终是长大了。” “人总要学会长大。” “行,不打扰你休息了,再会。”她的笑有暖心的效,她却见秦冉似有疑虑,她悄声道。“对了,是靳侍卫托我来的。” “多谢。”秦冉释然,抿嘴一笑。 “客气。” 杨慧颖离开后,悬着的一颗心算是落下了,程氏今晚是出不去,而靳左知道她的情况,明日出宫的问题也就不大。 “程大娘,塔布襄是谁?你们之间有何深仇大恨?为了杀他,不惜用你的命去抵他的命?” 夜深时,秦冉问着程氏,她像是陷入了一场久远的回忆,隔了很久,久到秦冉快要睡着,程氏才开口讲她埋藏多年的故事。 “塔布襄是忽必汗的叔叔,曾经最有力的王位争夺者之一他,他是程赫的亲生父亲。” 杨慧颖离开后,悬着的一颗心算是落下了,程氏今晚是出不去,而靳左知道她的情况,明日出宫的问题也就不大。 “程大娘,塔布襄是谁?你们之间有何深仇大恨?为了杀他,不惜用你的命去抵他的命?” 夜深时,秦冉问着程氏,她像是陷入了一场久远的回忆,隔了很久,久到秦冉快要睡着,程氏才开口讲她埋藏多年的故事。 “塔布襄是忽必汗的叔叔,曾经最有力的王位争夺者之一他,他是程赫的亲生父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黎明惊煞 秦冉曾听闻程氏的事儿,说她去了趟北方,几年后,只身一人带着程赫回到蓉城,程氏爹娘于异地去世,她双眼已失明看不见,且性情大变,变得十分古怪。 按照今晚的情况,秦冉知道塔布襄是程氏的仇人,可她万万没想到,塔布襄会是程赫的亲生父亲! 曾经最亲密的人,如今却是一生最为痛恨的人? 怪不得,程氏要独自一人去北方,趁着圣上大寿外使来长安,她费尽心机潜入宫中去刺杀一个蒙国侍卫,而这一切,只能靠她自己去完成,毕竟,她要杀的人是儿子的父亲! “程赫的父亲?” 一贯淡定的秦冉,面上是掩不住的惊诧。 既然开了口,程氏不再遮遮掩掩。 “我当年受了他的骗,为了夺走我程家祖传之物,他杀了我爹,后下毒令我失明,我娘为了保护我和赫儿,也惨死于他之手。这一切,都是我带来的,若不是我当时爱上了他,程家便不必遭受此祸!” 程氏哽咽起来,尽管时隔多年,她的痛楚她的悔恨,无时无刻如那万虫噬心! 她不怕千疮百孔,她苦那覆水难收。 那时的她,因爱蒙蔽了双目,不顾爹爹的反对,程氏毅然决然随着塔布襄去往蒙国,临近长安,程氏忽然得知爹娘的到来,几番试探后,她才看清塔布襄的真实面目,他喜欢的不是她,而是程家女儿的身份,准确来说,他看中的是程家祖传之物。 塔布襄以为程氏身上藏有程家祖传的那件宝贝,后来得知程父尚未把东西传给唯一的女儿。 想了些办法,塔布襄把程氏爹娘骗到北方,程氏爹娘担心女儿,得知消息马不停蹄赶去,而等待他们的竟是天罗地网! 程氏根本不清楚一块祖传的玉佩,有何重要的地方,为了得到它,塔布襄的双手甚至染满她一家的鲜血! 后来,塔布襄如愿以偿得到了玉佩,他一心钻进对玉佩的研究当中,他没空去争夺王位,更不在意逃跑的程氏去了哪里,别人以为塔布襄疯了! 程氏庆幸,幸亏他疯了,才忽略了她和程赫的存在,给了她复仇的机会。 这一夜,秦冉没去深究玉佩的秘密,直到某一日,她发现原来她也需要那块玉佩,关于玉佩的信息她遗憾没了解更多。 两人无话,直到翌日黎明,靳左突然来了,他看起来显得有些不安。 “忽必汗好像死了。” 靳左没问程氏的事,照秦冉所言,他答应将会晚一些亲自送程氏出宫。 程氏道谢后留在屋子里,秦冉则跟靳左出了院子。 昨晚,杨慧颖请秦冉无事不要出去,她便仅知院里守了一人,现出了院子,方知院门外立了两位银甲侍卫。秦冉放眼望去,只见五步一岗,院落之间皆有警备,一瞬,秦冉已感受出宫内浓浓的紧张氛围。 如此紧张,当然源自于忽必汗的事情。 先前,秦冉拉开门见到靳左,他的第一个动作便是俯身,眼睛瞥着屋内的情况,习惯性检查一遍,同时,他的唇贴近秦冉的左耳,悄声说着那个消息。 忽必汗的消息,已在宫内封锁。 “什么叫好像死了?” 她抬眸,与他直视,先前有程氏在场,他未多说,她亦未多问。 “因忽必汗遭遇刺杀,宫内戒严,每个院子前都有人守着,约摸两刻钟前,守卫听见院内发出一声惨叫便进去查看,至忽必汗房间,见蒙国特使瘫倒在地,而一旁,有一具无头男尸。” “无头男尸?” 听见这四个字,顿时,秦冉浑身上下竖起了寒毛。 靳左似乎有同样的感受,看了看秦冉,他压低了嗓音,接着说道。 “诡异的是血泊里,有一支银钗。” 秦冉没说话,因她心里咯噔一跳。 记忆里的画面奔涌而出,无头男尸,银钗无头骑士?! 尚在蓉城时,秦冉遇见一无头骑士案,龙缸山脚下,有人发现一具无头男尸。那身骑马儿的无头男与其手中的头颅最终证实并非一人,秦冉等人后找到另一具尸体,可第二具身体仍不见头颅,最后,县衙衙役来报,县衙大牢的牢房里找到了第二具尸体任三的头,他旁边正是女鬼锁命案里的庞胡,庞胡也死了,为自杀。 其中,女鬼案中,悬挂在游廊木梁上的死者沈万海脚下便有一片血泊,血泊里正躺着一根银钗。 此时,秦冉隐隐觉之兴奋。 为何? 只要那银钗同蓉城的银钗类似,那么,无头骑士一案和女鬼索命一案,可以算正式有了联系。 深深隐藏在幕后的凶手,他舍得出来了。 “秦冉?你怎么了?”见她愣住,靳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无事。” 回过神来,秦冉加快了脚步。 至蒙国来使的院子,秦冉再次愣了一下,随后接着往前。 不过是昨夜才去过的院子,黎明时分,秦冉再次到那里,心底却涌出许多难以言诉的情绪。 庭院中央,没有程氏弄坏的木门碎片,没有秦冉砍下塔布襄手臂留下的血迹,行走时,唯衣角带起的风,夹杂了一丝血腥,腥味直往鼻里蹿。 就不知这血腥是地砖缝间浸血的泥土里散发而出,亦为屋子里那血泊中属于忽必汗的血液。 秦冉的心情变得复杂,起初,由于相同作案手法而得知凶手痕迹的兴奋,到回忆起断去忽必汗王叔塔布襄一肢,她觉之沉淀,而靳左告诉秦冉,塔布襄断臂后昏睡过去,但不至死,此事,执着如程氏肯定不会就此放过他,再者,秦冉望向屋子里一抹明黄的身影,不自觉拧眉。 一时发生了太多事,秦冉再见到圣上李易,难免想到另一个可能。 一切,不会是他故意为之吧? 靳左得到消息,立马封锁了消息,紧接着上报给了圣上,圣上让人通知了大理寺少卿冯韫、刑部尚书锦言之,随后,靳左得命去寻秦冉,芝林陪着圣上去了外使院。 眼下,秦冉站在庭院里看着不远处的李易,总觉得 总觉得,这像一个圈套。 自从宋天瞬给圣上派去云州查马场,他一走,圣上立刻让秦冉进宫,期间,秦冉本可随带她入宫的公公出宫,但芝林执意要送秦冉,这才有秦冉后在御花园莫名给李晟‘偷袭’一事,与此同时,她与太子李昊有一面之缘,不久后,李昊专程去了趟云丹街秦宅,这里面是否有其他深意? 而且,尽管秦冉莫名升了职,圣上大寿,秦冉依旧没资格进宫,圣上一道特许指令则又使她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李晟或者说玉贵妃设计陷害的事不提,秦冉只想一个问题,圣上为何让她留宿宫中? 所有的事,圣上是否早有预料?抑或,早有预谋? 然而,说是早有预谋,蒙国王子死于大唐皇宫,对于大唐来说,有什么好处? 这便是秦冉不解的地方——宫内守卫森严,程氏已打草惊蛇一次,谁还能在眼皮子底子悄无声息杀了武功不弱的忽必汗?最大的可能,自然是宫廷的主人。 莫非,圣上早早知道程氏和塔布襄的恩怨,他想要趁着混乱杀了忽必汗?可不管怎么说,在大唐宫内死了王子,蒙国铁定借此机会发难大唐,无论能否找到凶手,大唐免不了疏忽之责。 百害无益的事情,圣上为何要做? 一时想不通,秦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顺势而为。 待秦冉踏进屋子,见到两人的神情,她不安的心反倒稍稍放下。 从来都是一副高深莫测样子的大内总管芝林,头一次,秦冉见他焦头烂额,瞅着那血泊里的无头尸体,有些干呕,又不得不强忍住,宫内斗争自然不会少,可硬是截断头颅的场面还是相当暴力血腥,芝林一面安慰圣上,一面嘀咕着冯韫、锦言之等人怎么还不来 圣上面上倒是淡定,不过,背在身后的双手,右手握着左手手腕,手指不紧不慢一下下敲打着,出卖了他的烦躁不安。 靳左先秦冉一步进屋,停在门边,他行礼后道。 “圣上,秦冉到了。” “见过圣上。”有靳左的提醒,秦冉不忘跟着行礼,免得落了他人口实。 转过身来,圣上面上无异,他看一眼秦冉,一面走向窗边。 “其他人还未进宫,你先看看。” 圣上于窗边木塌坐下,芝林跟着过去,他忍不住去推开窗户,欲散散味。 “芝林公公,你若受不了,请先出去等等。” 秦冉语调平稳,声儿大多偏冷,她的话一出口,芝林便尴尬的站在窗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嗯?”扭头,芝林看向秦冉,眼里有些许不悦。 见此,靳左同芝林和圣上解释起来,他不想他两人误会了秦冉。 “公公,屋子里任何物品皆有可能是重要线索,包括气味,请你理解。” 闻言,芝林僵硬的笑了笑,他用手遮住了嘴,顺势看向塌上之人,圣上神情倒是如常,仿佛不为浓烈血腥或无头男尸所影响。 “奴家是怕圣上难受。”这话,一半为不喜见血的圣上,一半为芝林自个儿。 “秦冉,朕是否需要回避?” 圣上对秦冉的话表示理解,不说江湖上的奇人异士,连朝里那几位老学究基本上都有自己的规矩,何况,她只是让他们不要随便动屋子里的任何东西罢了。 “你能忍,便坐着别乱动。” “好。” 两人的对话,令一旁的靳左和芝林出了一身冷汗,秦冉胆子着实不小,而今日,圣上的心情似乎真没受到蒙国王子一事影响。 否则,两人当真不敢想象龙颜大怒的后果。 取出腰间小袋子里的黑色金丝手套,秦冉戴上后挪动步子,她粗略看了一遍屋内情况,屋子里并无明显打斗痕迹,一切趋于平静。扫过右侧地上的尸体,秦冉开始察看细节,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扇精美的屏风,其下置一套茶案乳垫,屏风左侧合了窗,窗边两步的位置,搁一半人高白瓷花瓶,瓶边木塌坐着当今圣上。 见她四处瞧,再看看圣上的模样,芝林不禁开口问道。 “秦寺丞,你不看看蒙国王子的尸体?” “不急。” 至此,芝林瘪嘴,不知如何再开口。 瞧了他一眼,秦冉突然走向窗边,戴着手套的手微微推开一截窗户,她低了脖子,认真看着什么。 “靳左。” 秦冉一唤,靳左走过去,手里摊开一张干净的绢布。 靳左跟她待了一阵,清楚她查案时的习惯,有时候,靳左还自以为是她助理。 “何物?”圣上见有了发现,他不禁起身站在两人身后,视线越过秦冉肩头,盯着靳左手中绢布里一根白色的像头发一样的东西,圣上眯眼。 “怀疑是动物毛发。公公,宫内可有人喂养猫狗?” “有的。”芝林低头,眼珠子却是一转。 “回头拟一份明细。” 转过身,圣上亲自交代下去,秦冉的意思他懂,既然她问了,肯定是跟忽必汗的事情有关,不管是谁策划了此事,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 “窗户关吗?”靳左放好手绢后,见秦冉已走向尸体。 “不用。” “秦寺丞,不是说气味也是线索?”听到这里,芝林瞧一眼圣上,又忍不住问道,她刚才可才让他尴尬了一回。“先前,你可叫我不要推开窗户,免得气味散了出去。” “公公,这血腥味儿,你还没闻够?要不,回头我送你两桶鲜血?” 说实话,若说秦冉是故意的,那么的确有十分之一的成分在里面,因李晟的事,秦冉顺便算他头上了。 “够了够了。”一想到两桶血,芝林整个人都不好了,苍白的脸更白了,他便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芝林眼观鼻鼻观心,像根柱子般立着坚决不动。 秦寺丞,你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气味,确实是线索。”侧身对着靳左,她才抿嘴窃笑。 靳左朝她眨眨眼,让她收敛着点,紧接着,他见她蹲身,摘下手套用手绢包裹着食指沾了地上的血迹,于鼻尖闻,如此换了几个方位。 “所以,你不着急检查尸体?”见她的动作、态度和表情,靳左猜出几分。 抬头,秦冉瞅着他笑。“嗅出来了?” “不敢确定。” 秦冉笑他可以出师了,有人却完全一头雾水。 “秦冉,能不能别打哑谜?朕找你来,可不是为的看你俩在朕面前演戏!”沉了声,圣上的目光停在两人脸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彻查到底 说实话,秦冉觉得这案子并不需太着急,因为着急也没用。 如果无头男尸是忽必汗,大唐的黑锅背定了,圣上的着重点应在如何处理两国关系上,如果无头男尸不是忽必汗,他们自然用不着着急。 于秦冉而言,幕后之人的游戏,倒值得她去探寻,策划者究竟想展示一副怎样的画作? 可她的不着急,落在圣上眼中就成了卖关子,秦冉见他没耐心了,便指着地上的那滩血详细解释起来。 “相对来说,人血的腥味特别重,带咸腥味,羊血里有股子膻味,鸡血会比较骚,猪血则臭一些,因为我经常接触到尸体,凭借经验,我认为尸体身下的血液可能不属于死者。” 没有先进的科技手段,破解案子,大多数确实是一半靠经验一半靠猜。 “蒙国王子没死?!” 芝林露出惊讶的表情,问了一句,他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血应该不是人血,但不代表这无头男尸就不是忽必汗。” 她的话似一盆凉水,把人从头到脚浇个透。 秦冉语闭,屋子里再一次安静下来,几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如同一块压在胸口的大石,压得人愈发喘不过气来。 虽说她暗指这具无头男尸就是忽必汗,然而,圣上转念一想,便朝尸体靠近一小步,食指指向血泊中的男尸,继续问道。 “既然不是人血,这具尸体也不一定就是忽必汗!对吧?凶手肯定是为了掩饰死者的真实身份,不然他杀了人,为何还要故意倒一地非人的血。” “凶手倒这一地的血” 她的话说了一半,几人一起抬头,屏住呼吸。 “他觉得好玩觉得有趣,非要弄个人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皇宫里杀人,死者还是他国王子,凶手所作所为必定早有预谋,凶手选择去做的每一步,皆有其必然性,早早预谋,精心操作,当然,我们不能排除偶然性,比如恰巧见到一只对他狂吠的恶狗,他顺手杀了它,又临时起意,特意把狗血浇在忽必汗身上” “狗血如果他是故意为之,是不是在说,忽必汗身上留的是狗的血,骂他是杂种狗?” 这分析越说越远,靳左的脸都快绷不住了,圣上更是眼带疑惑看着她,大理寺寺丞就是这般胡言乱语得来的? 只有角落里的芝林,没有人发现,在秦冉说完最后一段话时,他浑身冷不丁一抖,急忙低了头,脸上血色全无。 至于秦冉,她绕过尸体,捡起血泊中的银钗,将它与记忆中的那支钗子作对比,一瞬,秦冉的目光深邃起来。 “银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见她盯着钗子愣神,圣上开口问道。 前面一进屋,圣上和芝林便皆有注意到银钗,不过因它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再者,它又泡在血泊中,两人心照不宣没去提那银钗。 血泊中的银钗——如此明显,比起凶手遗忘在此,大家更愿相信这是凶手故意留下。 “圣上,这故事不短,您先听听冯少卿和锦尚书的建议,再做判断。” 话音一落,圣上抬头,只见一公公跑进院子嘴里说着大理寺少卿、刑部尚书已到。 太极宫,两仪殿。 圣上身坐龙椅,一手摊开放在右腿上,一手拖着下巴,手指摁在太阳穴的位置,他看起来相当头疼的样子。 面对殿内几位激烈讨论着如何应对此次突发状况的近臣,圣上干脆闭上了眼,眼前黑乎乎一片,他的脑海里不自觉冒出一个场景——先前,冯韫和锦言之赶到后,不待他开口,秦冉主动回避的一幕。 她,像是早看透了他的所有意图。 一想到秦冉一副淡定的模样,一想到她口中‘不短’的故事,圣上仿佛坐立不安,有些东西正在脱离掌控,他愈发觉得自己看不透而看不透的,不仅仅是她。 抬眸,圣上眼角余光扫向一旁的郑国公宋世坤与安北军大将军华彦钧。 “你怎么看?” 圣上一出声,略微喧闹的两仪殿静了下来,几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宋世坤。 “圣上,依臣看,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让他们查!” 宋世坤面朝圣上,一只手则指向北方,他面容肃然,浑身透出一股凛然之气,嗓音洪亮如钟鼓。 “我大唐皇宫守卫森严,怎可轻易混入宵小之辈?昨晚的袭击,今日的刺杀,说不准便是暗藏在外使中的刺客。” 说起留宿宫中的外使,宋世坤稍微顿了一顿,当初,连他都建议圣上不要如此决定,圣上会想不到这样做会给大唐带来多大的麻烦?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宋世坤不愿再说这事,他收了手,续道。 “为的不就是陷害我国,激起大唐与蒙国之间的矛盾?!说起矛盾蒙国不是虎视眈眈我北方已久?” 圣上看看宋世坤,在心里一叹,多年来他还是如此 无奈一笑,笑中夹着只有圣上自己懂得的含义,他知道宋世坤一向属于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一类人,各国间、朝野间的复杂,他哪里想得通透。 “华将军?”目光一转,圣上看向宋世坤身旁那人。 “圣上,正所谓兵不厌诈。” 跳过承认已发事实的阶段,他在想怎样处理眼下情况,常年与奸诈的蒙人打交道,他主张运用迂回战术。 “对于此事,在调查清楚之前,我们切不可承认。” “华兄?”宋世坤出声,明显不认同他的观点。 默认,不等同于承认? “郑国公。”圣上摇头,示意他先别说话。 宋世坤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脸撇到一边去了。 “冯寺卿,锦尚书,你两位见了那无头男尸,说说看法。” 两仪殿里几人,唯有冯韫和锦言之一早进宫去外使院见了蒙国王子的尸体,两人毕竟为官多年,圣上更信任他俩的实际经验,而提前让秦冉去一趟现场,也是圣上深知年轻人与官场老油条的区别。 年轻人,敢说敢做,老油条的弯弯绕绕,便多着去了。 一见被点名,官场天字号老油条——大理寺少卿冯韫,立马打起了官腔。“我这老头子就不抢年轻人的活儿了嘛。” 闻言,锦言之看向圣上。 “回禀圣上。由于未能在案发房间发现有力证据,暂时无法根据现场情况做出相应推测,但微臣认为应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其一,案子应从尸体入手,尸体无头,只以身着蒙国王子生前服饰来看,不能单纯认定死者就是蒙国王子,可不管怎么说,死了一个人,宫内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一人,死者身份照理说应不难辨认。当然,如果死者本身不属于宫内,也给本案确定了方向。其二,如郑国公所言,此事极有可能是他国陷害,因此,微臣认为,应立刻封锁消息,禁止外使离宫,展开调查。” “三日内,可有结果?”事关外使,不能无限期拖下去,圣上要截止日期。 锦言之瞅一眼笑眯眯的冯韫,应下,不过声音有些发闷。 “可需京兆府出力?” “圣上,知道的人越多此事风险越大。”锦言之虽知多个京兆府府尹分摊责任不是坏事,这节骨眼上却不能马虎,既然圣上只找来他们几人,意思自然是不要节外生枝。 圣上满意点头,锦言之忍不住多问一句。 “御史台那边?” 凡重大案件,御史台和刑部、大理寺组成三法司联合审理,冯韫和锦言之都在,而御史台大夫那老头子病着下不了床,御史中丞宋天瞬亦外出不在长安。 圣上未开口,有人接了话头。 “唉,那帮子文绉绉的儒官别瞎折腾咯,这事儿搞清楚怎么一回事再说吧。” 说这话的人,正是冯韫。 圣上看看冯韫,‘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他的说法。 就在这时,芝林突然靠近圣上,在他耳边细声说着,几人见圣上脸色骤然一变。 “让他们进来!” 殿内几人纷纷抬头,往门外看去,可未看见什么,倒先听见一阵嚎叫,那人用蒙文掺杂着些乱七八糟的汉语哭诉着自己悲惨的遭遇。 来人一把鼻涕一把泪走进两仪殿,一见殿里带着奇异眼光打量着他的大臣,这蒙国特使抹去眼泪,立马把脸转向大殿上方的圣上。 “尊敬的唐国国主,纵使不是贵国杀害了我国王子,您也不能把我软禁起来,不让我回国报丧啊?!” 蒙国特使一出口,便是对于大唐的指责,龙椅之上的圣上刚一皱眉,紧跟着蒙国特使走进来的李晟怒斥。 “闭嘴!你这蒙驴瞎说甚话?” 李晟脾气火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平时,几位大臣觉得李晟这急躁的性子不好,今日对上此事,几人忽然觉得挺痛快,众人看向李晟,见他续道。 “忽必汗出了事,怎就赖在了大唐身上?蒙国特使,出了国,你可就代表了蒙国,一言一行,可得谨慎着点!” “哼!”事已至此,蒙国特使可不怕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王子死了他回去也难逃一劫。“我说的就是大实话,王子在唐国皇宫里出了事,死得那样凄惨,你们不准我带回王子的尸首,不准我现在回蒙,难道还要将我灭口不成?唐国国主,今天,您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给蒙国一个交代!” 特使情绪愈加激烈,圣上反而冷静下来。 他看着台下三人,除了蒙国特使,同样激动的是李晟,太子李昊还是如往常的淡定。 先前,芝林已告诉他,李昊和李晟二人半路遇见囔着要见圣上的蒙国特使,便将他带来了两仪殿。关于蒙国特使,因黎明时分,蒙国特使发现了无头男尸,吓得晕厥过去,他醒来后立刻大吵大闹,恨不得囔得人尽皆知——大唐谋杀蒙国王子,两国战事即起! “特使,请稍安勿躁。” 这时,太子李昊出面了。 “稍安勿躁?王子死了,我回国也将人头不保,我怎么可能稍安勿躁?!你们赶紧放我回去,并且马上把凶手交给我!” 马上交出凶手? 殿内的人都知道做不到,何况,故意为难人的蒙国特使,他给李昊来了个下马威。 顺着他的话,李昊接着说道。 “特使,你可有怀疑的人?” 蒙国特使是第一个发现无头男尸的人,他又始终待在院子里,尽管房间不同,但他极有可能知晓一些对于破案来说非常重要的信息。李昊的问话,使得殿内几人视线集中到了特使身上,尤其是刑部尚书锦言之,看李昊的眼光颇有赞赏之意,比起李晟,李昊才是能干实事的人。 一旁,李晟不着痕迹扬了嘴角,眼眸异彩一闪而过。 “怀疑?根本不用怀疑,残忍杀死王子的人一定是那秦国小王子扎吉克多尔图!” 蒙国特使信誓旦旦说着,把馆驿的事情翻出来说了半天,将两人之间大大小小的过节挖出来讲了半天,最后才说到重点——昨晚深夜,多尔图去了他们院子,差点同忽必汗打起来! 离开两仪殿,圣上让冯韫、锦言之一路去了御书房。 一进屋,两人见靳左和秦冉已在,圣上坐下,要冯韫拿个章程,不准打哈哈,冯韫笑眯了眼,开口便说。 “生母身份卑微,秦国王子多尔图在秦并未得到秦王多大宠爱,秦王近来身体不好,秦国王室各位王子早就蠢蠢欲动,其中,实力最强者为大王子,因此,此次来唐,多尔图遭受了几次袭击,应是秦国已开始内斗,有人欲借此机会除掉多尔图。” “圣上,我们该顺势祸水东移。” “哦?”圣上一时有些想笑,觉得场合不对,又忍了回去。 “昨晚,秦国王子多尔图确实有去蒙国的外使院,就在忽必汗第一次遇见袭击,袭击者将一位蒙国侍卫的手臂砍掉后,有不少侍卫都看见多尔图出现在院子里。”外使院的情况,冯韫已了解得差不多。“问他怎么回事,他竟然说,出来看看热闹。这话,把忽必汗气得抡起一方石凳掷向他。” “你的意思是” “顺水推舟。”一拍手,冯韫道。“既然蒙国特使认为是多尔图杀了忽必汗,那不如先让舆论导向多尔图,我们该查的照查该办的照办。” 至此,锦言之微微拧了眉,但他也知道这不失为一种方法。 御书房里静了一阵,直到圣上把目光落到窗边两人身上。 “你不是说要给年轻人机会?来,秦冉你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王子没死 “秦冉,你有什么看法?” 冯韫接着圣上的话说,他侧过身,一旁的锦言之跟着看向一直未曾见过面的秦冉。 圣上、芝林、冯韫及锦言之都看着秦冉,她开了口,语调如常说道。 “俗话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言下之意,冯韫刚才的法子治标不治本。 听她那么说,冯韫也不生气,依旧笑嘻嘻看着她,让她继续说下去。 “蒙国特使指认凶手为秦国王子,我大唐一旦偏袒蒙国,便是默认多尔图是杀害忽必汗的真凶,虽两人本有恩怨,与我国无关。然届时,蒙国去向秦国讨要说法,秦国必定把矛头指向我国,秦国视唐蒙结好,秦国定会发兵刁难,要求大唐赔偿,因我们事先同蒙国站在了一条线上,我们要如何改口?” “难道我们打不过秦国?”锦言之明白秦冉的意思,可他不喜欢她暗示大唐敌不过秦国一事。 “打不打得过,暂且不论。”秦冉的眸光扫过锦言之,最后对上圣上那双深邃的眼睛。“若秦国早有预谋,他们就是借此打破西塞和平书,向我们发起战争,而与此同时,蒙国转过身同样将刀口指向我们,到时就是腹背受敌,不仅仅是劳民伤财的事儿了。” “阴谋啊”冯韫感叹一句,直摇头。 不管真相是否如此,锦言之认为都得重视,眉头紧锁,他续道。 “圣上,微臣认为,秦寺丞所言不可忽视,若秦蒙暗地里勾结,对大唐大大不利啊!” 圣上挥手让他静下来,思量片刻,吸一口气说道。 “眼下,急需解决无头男尸一案,冯少卿和锦尚书抓紧时间破案,朕要在明晚知道事情缘由,后日一早,外使全部离宫。” “那如何使外使安心在宫中待上两日?”为了查清经过,外使最好留在宫内,可只是留下不配合也没太大用处,所以如何使各国外使安心留下,同样是锦言之关心的问题。 “安心留下” 重复一遍他的话,圣上说着看一眼秦冉,她随口便答。 “圣上,作为东道主,午膳还应好生招待。” 圣上一笑,眼角挤出几道深深的褶子来,转头瞅一眼旁边的芝林,他吩咐下去。 “芝林,你去办吧。” “喏。” 冯韫尚不知两人肚腹里卖的什么关系,锦言之更是一头雾水,待午后他们需要问一问外使情况时,见到捂住肚子个个拉得脸色卡白的外使时,他俩终于知道什么叫‘好生招待’,如此一来,外使们不得不留在宫内治病,而这也符合杨慧颖昨日所说有宫人闹痢疾一事。 此前,圣上安排大理寺与刑部联合调查,同时他给秦冉权限,让她自己查自己的。 此举,更是给锦言之两人提醒,抓紧时间办事,给小辈比下去可就不好看咯。 靳左乃金羽卫身份,方便于宫中行事,圣上便让他与秦冉一起调查忽必汗的案子。 出了御书房,他俩回到外使院,因为那具无头男尸仍在屋子里,秦冉让靳左等在门口,她戴上口罩,进屋推开所有窗户,然后仔细检查了尸体,包括无头的脖颈处,褪去衣物后的下身 门边的靳左,时不时往里瞄上一眼。 见她又开始研究尸体的下体部分,靳左习以为常,但看她把尸体翻过来拉开双腿往里瞅时,靳左的嘴角狠狠一抽! 她再次刷新了他的三观,他实在不知后菊处有何看头? “看得够仔细啊。”等秦冉出了屋子,他用奇怪的语气说道。 秦冉不搭理他,把面上的口罩取了下来,以及手上的普通白布手套。 “对了”靳左顺手接过她的口罩、手套放在麻袋子里,一会儿替她烧掉,他想起刚才注意到的一个细节,问道。“早上来的时候,见你有戴黑手套,怎么现在换成了白的?” “人死透了。” “什么意思?”靳左看着秦冉,眼中满是不解。 人刚死,她需要用那双掺有金丝的黑手套,死透了,她就可以换成普通的手套?说到这里,靳左忽然想起来,秦冉似乎从不用手直接接触尸体,每次见她第一次检查尸体时,必定会戴上特制的黑手套,而第二次查看则不一定会。 关于手套,靳左不知是她的特殊习惯,还是有其他的说法,正打算问,只见秦冉拉了拉他。 “你过来。”她把靳左拉到院子角落里去,用内力大致一扫,确定一旁无人偷听,她才接着问道。“无头骑士的案子,你都清楚了吧?” 靳左见她面无表情,却感觉出她有些小紧张,他不自觉贴了过去。 “无头骑士颈部的伤痕,切面干净整洁,最后判断为银丝所致,杀人者拥有高超武艺,能猝不及防截取他人的头颅。无头骑士一案加上庞胡的死,使得整个案子扑朔迷离,如今又见无头尸体和银钗,再加上死者脖颈的伤,我可以确定,一系列的案子应为同一个凶手。” “他究竟想做什么?” 他的疑问,同样为她的不解。 “不知道。”秦冉无奈叹气,凶手给她展示的东西实在有限,不过,当初秦冉以为凶手做这些事与宋天瞬有关,现在看来,怕是同秦冉自己有莫大的干系。“他想,他便会向我告诉我。” “那这之前,只能给他牵着鼻子走?” 凭借秦冉的能力,靳左知其肯定不甘心找不到真凶,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找不到那人意味着无法破案。 无法破案,则会直接撕破唐蒙秦三国的关系,引发冲突,挑起战争,这些事对凶手来说到底有何意义? “靳左,他能够在蓉城犯案,同样能够在宫内轻而易举杀人,暂且无论忽必汗生死,他没死,凶手却能够把人带走,全身而退。你说,我们能够随随便便找到他?” 案子的难度不算高,关键是隐藏在案件之后的凶手。 靳左不知该说什么,伸手放在秦冉肩头,就像她曾经做的那样,希望能够给她一些鼓励。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过了一小会儿,靳左看着她的双眼。 抬眸,她微微仰视,从他如曜黑石一般的眼里看见了自己。 秦冉抿嘴一笑,显现出往常的淡然,他知道里面是属于她的自信,一瞬间,靳左仿佛见到峰顶的青松,而他立在树下,一股清风迎面而来吹入了心,无比通畅。 靳左尚沉浸在峰顶,秦冉继续说道。 “证明忽必汗没死,找到他。” “尸体身下的大量血迹非人血,这不是可以证明了?”回过神,靳左问。 “你知道非人血,我也知道,甚至整个大唐都可相信我们的话,但蒙国特使不会相信。所以,我们需要蒙国特使确认,此具尸体并不属于忽必汗。” 两人落在屋顶,反复推敲,试图还原凶手犯案的手法。晌午前,他俩敲定了最初版本,即,凶手如何将武功高强的忽必汗带出院子,同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一具无头尸体放进忽必汗的屋子,并且在尸体上倒了不少鲜血。 其中最为重要的几点,他们暂时无法得出结论。 例如,忽必汗是被打晕,抑或,两人相识,才会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顺利带走忽必汗。 例如,无头男尸的身份会是谁?原本在宫中当差的人?像程氏一样侥幸混入宫中的人?或者,为某国使者带来的人? 例如,尸体身上的血液,来自于哪里?根据血液的新鲜程度,两人都认为应产生不久,那么,它是什么动物的血液? 综上所述,潜伏在外使院附近,尽管程氏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可他依旧在守卫更加森严的情况下成功作案,说明凶手早有预谋,且能在宫内自由出入,他非常熟悉宫内地形、人员等。程氏刺杀塔布襄后,凶手应该在后半夜进了忽必汗房间,由于忽必汗武功较高,凶手应带走他后,再把无头男尸放进去,而忽必汗又去了哪里? 最大的可能,自然是仍在宫内。 忽必汗没死,第一步不是找到他,而是找来外使,让他知道无头男尸不是忽必汗。 午后,秦冉和靳左见到了蒙国特使。 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蒙国特使心情不好,看着侍卫引进来的两人,发了一通脾气,一副极其不配合的样子。 秦冉倒也理解,昨晚程氏的事情,有人便仔细问了一遍经过,直等御医塔布襄没有生命危险,他才回屋合上眼,哪儿知忽必汗居然出事了!蒙国特使当即给限制了行踪,又接受一批人的询问,到了两仪殿抱怨一顿,回去则是刑部的审问此时,‘迎来了’两位‘野神仙’,蒙国特使是相当反感。 秦冉坐在一旁,等蒙国特使发泄,时不时配合着嗯一声,特使说着说着消了气,最后,反而主动说完了经过。 “没有听见任何响动,王子的呼救声更是不可能了也许,是我睡得太熟了,根本听不到轻微的响动。因为担心塔布那受伤的侍卫伤势,不管怎么说,他是我蒙国侍卫,既然一起来我们就要一起走。他的伤情比较严重,我有些紧张,多喝了茶水,睡了一个多时辰吧,想要小解,起来路过王子房间,门没合上,我透过门缝晃眼一瞧,好家伙,地上躺了个大家伙,四周全是血,我推门一看惊吓声把院门处的侍卫喊来了。” “好的。”秦冉只是听听,未太在意他所记得的细节。 如果他对于案发经过的细节有用,锦言之那边早就应该有进展了。 “你不在意当时发生了什么?”面对秦冉的不发问,一时间,特使还蛮奇怪。 锦言之等人可是恨不得扒开他的脑袋钻进去看看,昨晚和今日黎明发生了什么事! “特使,如果可以,我想了解一下王子的日常起居,他喜欢的东西,他不喜欢的东西,您能跟随王子来唐,估计能知晓不少吧?” “这是自然。”忽必汗可不好伺候,特使可以说了解他胜过于自个儿。“整个蒙国,我是最了解他各种喜好的人!不过,了解这个对案情有帮助?” “是的。” “那你问吧。”换了个话题,蒙国特使接受起来容易多了,不如先前那样烦躁。 “特使,由于时间紧迫,我便挑紧要的问,早点查清王子的事情,您亦可早日回去。”好不容易步入主题,秦冉立马发问。“王子是否有断袖之癖、伏雄之好、分桃之爱,或者说你们王子是不是偏好男色?属于可攻可受类型?” 再怎么做好准备,特使也没能见到一个女子能直截了当问他这种极其隐私的问题。 蒙国特使的脸刷一下子红了起来,从脸颊两侧到耳根子,再到整个脖子。 同一屋子,秦冉身后的靳左忍不住把脸侧向墙壁,她何时学会了这些新词儿?话又说回来,了解王子是否偏好男色,对于案情有何帮助? “特使不知?” “咳咳。”蒙国特使咳嗽几声,以掩饰他的震惊和尴尬,迫于自己刚才夸下的海口,他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我家王子绝无此好!” “当真?”秦冉盯着他,不禁笑了笑。 她的笑,令特使浑身上下莫名起了层鸡皮疙瘩。 “定然为真!”特使移开视线,说道。“王子对男色不感兴趣,前几年,他喜欢肤白貌美的女子,尤其是胸部较大者,近几年,他好肤色偏深,腰肢美,双腿长,体力较好,性子特别的女子。我跟了王子多年,他可不像你们唐国那些纨绔公子有如此风范。” 蒙国特使说得像那些嗜好,只属于唐国人的专利一样,靳左在一旁努嘴。 秦冉不在意他的话,她朝特使招手。 “好,既然如此,你来看看。”说着,秦冉带着特使回到外使院,当着他的面,揭开置于木板上脱得一丝不挂的尸体身上的白布。 特使不敢进去,贴在门边,虚着眼去瞧,只见秦冉掰开尸体两条腿,指着后臀中央的位置。 “**松散,死亡不到半日,已有大量粪便流出,显然是长期有过强烈的后交行为。” 特使一愣,靳左更是恨不得捂住耳朵。 “你看尸体的胸部、腋下、耻骨处,毛发是不是少了点?细了点?蒙人从小饮牛羊乳长大,体味较重,身体毛发较多,你看这像不像你家王子?再者,忽必汗从小生于草原,擅长摔跤,你看这尸体下肢可否结实?手臂、背部、腰肢肌肉可否发达?” 顺着她的话,蒙国特使仔细看了看?看着看着跨过门槛走进房间,眨眼一瞧,眼前的尸体就是忽必汗的身体,但经她那么一说,特使也觉得不对劲了! 忽然,特使一拍大腿。 “苍鹰之神呐!这不是我的王子勒!”特使把尸体从头到脚打量个遍,高兴的说道。“这不是王子,王子没死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宫内密道 常言道,趁着红打灯笼,蒙国特使确认死者不是他国王子,一兴奋,忘记如何鬼使神差跟秦冉二人去了御书房。 “特使,屋子里那具四肢软弱无力且生前有龙阳之好的无头男尸是蒙国王子吗?” “当然不是!”蒙国特使一口否认。 圣上不知秦冉是带蒙国特使来唱的哪出,但看特使现在的状态是好过于前时来的,圣上便听秦冉续道。 “圣上,根据现场留下的大量血液,以及无头男尸的身体特征,特使和我们看法一致,死者非蒙国王子忽必汗。” 这句话,秦冉说出来不算数,要蒙国特使亲口承认才有意义。 “特使,是这样吗?” 圣上的声音略显低沉,他的话轻飘飘的,可落在特使耳朵里,特使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特使望一眼高台上身着黄袍、头戴金冠的大唐国主,连忙低头,以掩饰内心的撼动。 他的眼里仿佛真有一尊猛兽,不怒自威,不过静静看着自己,特使已觉无处可逃,臣服于他的威慑,特使不得不承认道。 “那人的确不是王子,但是” 特使心知事实如此,可话又不能老老实实说,他看看秦冉,直叹糟糕! 秦冉看出特使的犹豫,她靠近他一些,接着说道。 “但是,现在的难题是如何找到王子,贼人将王子带走,想必就是为了挑起两国的矛盾来,而作为特使,您一旦回国,必定遭受莫大谴责!特使,近来,您可有得罪何人?那些挖空心思,处心积虑想要置你于死地之人?” 秦冉的话似醍醐灌顶,初闻此番言论,特使一愣,随即他一下子紧张起来。 “啊!这究竟是谁想要害我?!” “特使,你也不要着急,既然是准备害你,王子一定安然无恙。你想,你如今匆匆忙忙回国报丧,蒙国国王一气之下,将你扔进大牢,再向大唐发难,而这个时候,我们却找到了贼人藏起来的王子,到时候,所有的责任,就都是你一人的了!你便成了蒙国的叛徒,试图发动两国战争的恶人!听说,像你这样的恶人,在蒙国可是要碎尸后敬奉给苍鹰!” “不不不,我不是恶人!苍鹰之神呐,您可要相信我!”特使双手合十,赶紧仰头望向屋顶,闭着眼睛念叨半天,然后她睁眼看着秦冉。“尊敬的秦,秦寺丞那我应该怎么做?” “唉。”秦冉挪步走远一点,重重一叹,续道。“照我说,贼人故意要陷害你,我们怕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王子了,特使,你还是先出宫回馆驿吧。” 如今,秦冉便是他眼前最后一根稻草,特使怎可轻易放弃? 她移开,特使立马追上去。 “回馆驿?这怎么行!万一,蒙国那些人问我,我该怎么回答?不,我不能回去,我必须待在你们的皇宫里!唐国国主,你不能抛弃我,你必定帮我找到王子啊!” 见秦冉不搭理他,特使急忙把脸转向圣上。 “这个”圣上摁住头,看起来颇为难。 一时间,特使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他眼巴巴瞅着圣上,些许圣上不忍见他如此,便看一眼特使,再朝秦冉眨眨眼。 “秦寺丞!”特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再一次转向秦冉。 胃口吊得差不多了,秦冉抬头,眼神坚定看着他。 “这样吧,你先写封书信给馆驿的人,让他们定下心来。照实说,宫内的菜肴有问题,大家都留在宫里治病,约摸明日就能回去。免得,有心之人利用此消息,先把丧事报回去,置你于两难的境地。特使请放心,我大唐定当竭尽全力,替你找出贼人,还你清白!” 今日一早,各国外使应出宫回馆驿,可现在都处于午后了,大家仍在宫内,难免不会有人生疑。 蒙国特使的书信,便是传递给馆驿之人的一个信号。 “好,我这就去写,然后仔细想想,到底是哪个混蛋要害我!!” 秦冉一席话,的确混淆了视听,但对于特使来说,只要王子没死,他就不怕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他肯定得赖在唐国身上! 蒙国特使走后,圣上看向秦冉的眼神,多了一层赞赏。 表面上看上去如此一丝不苟、异常严肃的一个人,没想到,诓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拖住了蒙国特使,忽必汗的案子起码就多了些时间去解决。 圣上正要开口,芝林来报,案子有了进展。 申时中,锦言之来了御书房报了两个信息。 其一,通过出入宫记录,并且一一核查宫内所有现存人员,锦言之找到了死者。 事先可无人想到无头男尸竟是五皇子李晟的侍卫,他当日随李晟入宫,后称有事,于下午出宫。 这就令人觉得惊奇了,他明明已经出宫,为何会再次出现在宫内,还被人杀害截去了头颅?其次,他的头已被人在御花园西角偏院找到,确认死者就是李晟的侍卫。 于是乎,得知案情的几人不免狐疑,昨日下午离开皇宫的人是侍卫本人,还是真凶?抑或,有人说了谎? 关于后面一点,锦言之可不敢妄自猜测。 其二,关于无头男尸身下的血液,锦言之在找寻长安城内十名有名的屠夫观、嗅、尝后,十人中有八人判定不是人血。总的来说,锦言之已经相信此点。 同一时刻,宫内已有人来报,玉贵妃的狗不见了,据了解,玉贵妃的爱犬是一条雪白的小狗,锦言之正欲上报圣上申请去后宫问问玉贵妃详细情况,又有人报,柔妃的猫也不见了。 蹊跷,实在蹊跷。 柔妃的猫儿是只蓝眼睛白猫,是西域使者带来送给圣上,圣上见猫儿温顺,柔妃爱不释手,便赏给了她,可自打柔妃怀有身孕,这猫儿就给皇后抱去照看了。 面对锦言之的消息,秦冉轻咬了下唇。 白狗和白猫看来,宫内还有另外的人熟知忽必汗一案的内情。 不时,秦冉告退,她决定回去看看死者衣物,试试看能不能从侍卫衣物上找出点线索。 然则,秦冉那边没有多的进展,酉时过三刻,靳左却告诉秦冉,锦言之已找到疑犯。 “谁?” “放侍卫出宫的人。” 锦言之亲自审问了宫门守卫,熬了一夜,翌日一早,他红着眼睛去向圣上汇报情况,把放李晟侍卫出宫的守卫的祖宗八代查了个清,最终洗去他的嫌疑。 没办法,锦言之不得不把目标放在那两位身上——丢了狗和猫的玉贵妃和皇后。 另一边,秦冉未把精力花在所谓的疑犯身上,她舒舒服服睡了一晚,第二天,同靳左用过早膳之后,她拿起靳左昨晚就送来的一份地图。 身为金羽卫高级侍卫、圣上的心腹,靳左拥有一般人未有的权限,待了那么多年,他对于宫内的熟悉程度不低,而且,他曾意外得知宫里地下密道。 御花园,靳左带秦冉去了一座不显眼的假山,推开其后的石凳,一条黑漆漆的小路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发现的这条密道?” “几年前一夜,我值班,碰巧遇上一刺客,他的招式非常奇怪,我们相持不下,他最后使用类似南疆巫术给逃了。”靳左先进去,顺着石阶走了两步,他转身伸出手来。“我追他到这附近,意外发现了这条密道。” 秦冉拉过他的手,走进一些,靳左随即按下旁边的按钮,石凳瞬间复位,两人眼前一片昏暗。 靳左牵着秦冉又往前走了几步,脚入平地,两人停住。 约摸,几息的时间,一盏油灯亮了起来。 “南疆巫术?”秦冉想起他刚才所言,不禁重复一句。 南疆巫术! 霎时间,回忆似洪水般涌出,仅仅四个字而已,秦冉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她不自觉把一连串的事情联系了起来,如果全部都有联系秦冉握紧了拳头,头一次真正觉得紧张。 先不提无头骑士、女鬼索命两个案件和忽必汗失踪一案的联系。若事情和南疆有关,那么,龙缸山匪里死于蛊毒的龙三,随后,相似死法的蜀州府衙的湛少尹,秦冉和宋天瞬去南疆找陆晗等人,而陆晗后说在南疆遇见下毒杀害湛少尹的厨娘。 难道,幕后之人来自南疆? 秦冉愈加迷惑,按规定,南疆人不可能随便出现在大唐,尤其是景和十五年,李明平定南疆之乱后,大唐与南疆是井水不犯河水。 会是谁,藏匿大唐多年,积累人脉与权势,做了那么多事,是不是就是为了报南疆之仇? 可这些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凶手为何偏偏要利用她?利用她的手,去拉开大戏的剧幕? “怎么?” 秦冉的反常使得靳左心下一紧,他捏了捏她的手心,她却反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她的掌温比他低不少。 “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先出去透透气,这里应该很久没有人来过,跟我几年前来时一模一样。” “不。”尽管想不通始末,秦冉意识仍清明,她吐出一口浊气,回到当下,另一只手指向油灯下方,说道。“你看这缝隙,有移动过的痕迹。” 安置油灯的石壁实为一扇门,下面有一条浅浅的痕迹,近期应有人开启过。 靳左早来过,知道油灯后的石壁可以打开,而秦冉不过首次见到这通道,倒能立马辨别出,靳左晓得她有总能令人吃惊的本领,也不惊诧。 “那我们进去看看?” “等一下,我先想一想。”秦冉没松开他的手,立在原地。 “好。” 隔了一小会儿,两人进入石壁后的密道,小道里没什么危险,他俩寻着痕迹前进,期间,秦冉似有些恍惚,走平路还是差点扭了脚,走了两刻钟,秦冉停在一条岔路前,她在脑子里核对了一下靳左前面给她的地图。 秦冉没说什么,只是让靳左折回去。 而靳左以为秦冉嘴硬,明明不舒服,强忍着不说。 两人回到油灯处,靳左舔了舔唇,一边虚扶住她的后腰,一边轻轻拉过她的手。 “你靠着我”吸一口气,靳左把不太正常的秦冉拉向自己的胸口。“找不到忽必汗就找不到,你别瞎操心,天塌下来还有个儿高的顶着,你早膳没用多少,是不是早饿得头晕眼花” 听着靳左絮絮叨叨的关心,秦冉笑了。 这条通道,秦冉只走过两次,一次是今日,今后还有一次。 可惜下一次,却只有她一人。 出了密道,靳左不再提案子的事,带秦冉径直上了御膳房。 圣上要求第二日拿出一个结果来,守卫那边的线索断了,锦言之自然是忙得焦头烂额,路过御膳房的大内总管芝林,却见某人正舒舒服服靠在木塌上吃着鲜果。 “秦寺丞可是悠闲自在。” 停在门口,芝林单手一挥让守在门边那战战兢兢的小太监退下,他收了下颚,瞅着不远处的女子。 敢在御膳房的耳室里用膳,她倒是胆大第一人。 “民以食为天。”秦冉揉一揉肚子,撑开一条眼缝。 闻言,芝林面色更冷,尖着嗓音道一句。 “宫内无闲职,圣上不养闲人。” 圣上的耐心可不是无限的,秦冉不知她是仗着圣上对宋天瞬的独特而对她额外宽容,芝林眼里看得清,心里更跟明镜一样,但有些人自是不知了。 秦冉没搭理他,回话的是进屋的靳左,他照常行礼后说道。 “多谢公公提点。” 微微转过身,芝林瞥他一眼,随后拂袖而去。 见芝林离开,其实,靳左后背也直冒冷汗,芝林能坐上大内总管的位置,其能力绝对不容小觑,而秦冉‘目中无人’的性子,靳左担心她迟早得因此吃大亏。 可她就这个样子,靳左亦只能以自身最大程度去弥补,反正她是大理寺官员,能破得了案子便无人敢多说什么。 “走吧,不是说要去趟五皇子府?” 秦冉下塌,拍了拍手出了门,该她找茬了。 “对,去找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反咬一口 因蒙国特使认定无头男尸并不属于忽必汗本人,故此,大家顺利把凶杀案子定为了失踪案,眼下只要找到蒙国王子,即可解除三国间的危机。 然而,经过严密排查,锦言之找不到嫌疑人,更找不到凶手,眼下唯一的线索同玉贵妃和皇后有关,纵使身为刑部尚书,也有许多为难之处。 这日午后,锦言之脸带乌云般走进皇后宫殿,秦冉则慢悠悠踏进五皇子府中。 管事请秦冉二人于花厅等候,他去了书房向李晟禀告,当时,李晟正在房内同幕僚方道说忽必汗一事。 “她怎么来了?”李晟端坐于榻,闻言,不悦问道。 秦冉不过一小小大理寺寺丞,但一定程度上来说,她又代表了圣上,圣心难测,谁都不知圣上到底在想些什么,譬如,事前他将秦冉召至宫中,是否代表圣上早知会发生何事?更重要一点,他是否早早知道李晟与忽必汗的关系? 听到秦冉二字,李晟心里一阵烦躁。 她,等同于麻烦,尤其是在现在这个特殊时刻,秦冉来到李晟府中,明摆着告诉其他人,他被怀疑了! “秦寺丞称为查案,她有圣上御赐玉牌,金羽卫靳侍卫和她一道来的。” 李晟凝神片刻,偏头,他看向站立门边的男子。 “方道,你怎么看?” 名为方道的男子未立即作答,他右手一转,手里忽然多了支折扇,他相貌普通,偶尔眼波回转之际,竟又能见几分魅然之惑,他对着李晟浅浅一笑,接着说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李晟欣赏方道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的自信,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李晟心中的烦躁去了不少。 “来人,把秦寺丞两人带去横波阁。” 足足三刻钟后,李晟才出现在横波阁。 五皇子府地面宽,其内风景别致,有果林园和花卉园,时节一到,皇子、公主们都爱往他府里去,就连圣上,亦随玉贵妃去过一趟后院的横波阁,后院西边的秋月湖连着长安的护城河,三层小楼横波阁便落座其间。 李晟到时,秦冉正闭目养神。 见她泰然自若的模样,李晟后悔来‘早’了,就该好好凉她个半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李晟径直走向主位,坐下,他故意露出坏笑。“不是前两日才见过,今儿个突然来府,莫非,想本王子得紧?” 话说回来,李晟觉得秦冉胆子真是不小,仅带一个人,便敢上他府苑。 秦冉赖得同他废话,瞥他一眼,立马步入正题。 “五皇子,我今日前来,你应知所谓何事,我一向不爱绕弯子,你要是想要其他人都知道,一会儿别怪我没给你面子。”秦冉看看屋内的丫鬟等人,不作停歇,续道。“外使院内,无头男尸身下的血液经锦尚书证实非人血,且近日来,玉贵妃的狗不见了,我们不得不怀疑凶手是” “等等!”她话说得快,李晟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我母妃的雪儿不见了?” 说着这话,李晟一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屋内仅剩他和秦冉、靳左。 “秦寺丞,你的意思是凶手来自于我母妃宫中?呵——”李晟冷笑一声,走向坐着的秦冉,俯视她道。“以你丰富的经验来看,不会看不出这是陷害吧?凶手既然来自于玉贵妃宫内,为何要杀掉她的狗?要杀,也会杀掉别人的狗以混淆视听!” “你说得对。” 秦冉的不按常理出牌,令李晟一愣。 “你暂时别太激动,我话没说完,玉贵妃的狗不见了,皇后娘娘的猫也不见了。” 一瞬间,李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他先前干嘛说‘杀别人狗’的话。 “这能说明什么?”李晟侧过脸去,看一眼角落里的靳左。 “这不能说明太多,可有一点,你说得对。” 李晟挑眉看着她,眼中满是防备。 “陷害。”盯着他的眼睛,秦冉接着说道。“无论是狗还是猫,一物不见,会引起怀疑,两者同时不见,那就不好说了,谁知是不是有人欲掩饰什么。那么,被人陷害的是皇后,抑或,玉贵妃?” “自然是”李晟声儿不大,说着说着闭了嘴。 他的反应,秦冉自然心中有数。 李晟转身走向窗边,将半掩的雕花木窗完全推开,任由清风吹进横波阁,不远处,李晟恰好看见静候一旁的方道,他朝他点点头。 李晟折回,再次坐下。 他一坐下,秦冉微微勾了嘴,继续说道。 “听说,五皇子同蒙国王子交情不浅。” 听说?秦冉肯定无法听说这种秘密。 但因圣上寿辰一日,秦冉被宫女弄湿了衣衫给带去瀛洲阁,经瀛洲阁,她到了隔壁寻芳阁的院落,于屋顶之上,她见李晟为难宋天兰,与此同时,她注意到院内屋子里一男子的衣角。 而因忽必汗失踪一案,秦冉碰巧在他的衣橱里找到一件与寻芳阁所见衣物极其类似的袍衫。 表面上看,毫无联系的李晟与忽必汗,就是这样给秦冉联系起来的。 原本淡定下来的李晟,霎时间,心突突直跳。 “子虚乌有。”用手蹭了蹭鼻翼,李晟错过她的视线不看她。“本王子怎会同外国王子有联系。” “皇子,出于信任,我才至贵府,希望能够解除某些误会,洗清某些嫌疑。”朝向李晟,秦冉表现得极为真挚。“圣上大寿那日,寻芳阁,蒙国王子些许是有事需要你帮忙吧?” 她未咄咄逼人,不过想知道其中一些东西。 既然给了梯子,他决定顺势往下,避免同她一直纠缠。 “王子身体不适,正巧给我碰见,有些事无法说得太清楚。”说着,李晟瞅一眼靳左。 “有点渴。”秦冉明白他的意思,接着看向靳左。 靳左假装看不懂两人间的暗涌,秦冉一人,李晟轻易动不了她,他随即转身出了横波阁。 “王子不舒服,怎么不找御医?” “好了,我也不跟你打哑谜。蒙国王子前来大唐,本欲购一批兵器,用于防御西北外塞的骚扰,而这事儿,圣上已交给兵部,我不过想从中分一杯羹而已。” 相对而言,大唐是亚洲当时冶炼最为发达的国家,别的小国不提,大唐附近疆土较大的秦国和蒙国,由于矿产不丰富,工艺不精,兵器制造也就不如大唐。 “关于蒙国的事,有人一直持反对态度,父皇可都同意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晟反而瞅着她笑。 “行,那就不打扰五皇子了。” 起身,秦冉离开。 李晟对秦冉的反应并未感到意外,至他府上,不为的见他咬一口那人。他不可能说出同忽必汗真正商量的事情,选择说出一部分实话,为的不过表示他的坦诚,顺便转移秦冉的注意力。 有些事情,他不说,她迟早也会知道。 秦冉出横波阁,碰见了靳左。 “走了?” “嗯。” 两人由守在横波阁的管事亲自引领着出了后院,离开李晟府邸,走了很远,快回到皇宫时,靳左才问起刚才的事来。 “他意指?” “太子李昊。” 景德轩,一家离宫城非常近的茶楼。 本该回宫的秦冉和靳左临近宫门,又转去了这里,雅间内,店家上了几道特色吃食,茶博士端来热茶,靳左合上木门。 “你认为不是他?” 靳左口中的‘他’指的是太子李昊,当忽必汗失踪一案未水落石出,东宫着实让人怀疑。 当今,最有能力与太子制衡的人肯定是玉贵妃所出的五皇子李晟,玉贵妃的父亲乃户部尚书林建杰,她深得圣上宠爱,李晟除了性子稍急,其他能力皆不错;反观太子李昊,虽说他生母已逝,从小养在皇后吕氏膝下,吕氏一族于朝中势力分布均匀,李昊性格沉稳,能屈能伸,宠辱不惊。 面上没人点破,实际上,谁不知两者,向来不对付。 若此事是东宫想出的法子,目的为陷害李晟,牵出他涉及兵部一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算把兵部一事闹大,李晟承认他想从其中牟取私利,又能如何?” 秦冉说到玉贵妃的狗不见时,李晟的反应是事先知道此事,也就是说,她大胆设想——那个宫内早得知此事的人应同李晟有关。 同李晟有关,幕僚方道? “毁不了五皇子的根基,除非,他能证明幕后真凶为太子。” 秦冉走神间,靳左分析得出同样的结论,此事,对于李昊没有好处,他本为太子,皇位的第一继承者,置身高位,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蒙国王子遇害,直接导致蒙唐两国矛盾,同理,李晟讨不了好,到头来惹得一身腥。 另一面,如若两人皆为置之死地而后生,冒着不惜一切代价,势必要扳倒对方,也还说得通。 “要不然。”靳左端起茶盏,抿一口热茶,才道。“秦冉可能真被你说中了。” “什么?” “有人想要挑起战火。” 傍晚时分,靳左带秦冉回宫,两人去了御书房,锦言之正在汇报案情,圣上打断他,称其不管如何,案子应该有个结果,锦言之面露苦笑,圣上只问他是否能找到忽必汗。 锦言之分析一遍案情,最后推测忽必汗应尚在宫中。 近两日,除秦冉、靳左今天有出宫,可无一人有过进出,守卫森严,连只鸽子都看不见。 “那就给朕找,掘地三尺,死要见尸!” 宫内开始有了动作,秦冉则拉着靳左回去休息,第三天早上,秦冉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同靳左说了个位置。 靳左带人去一看,果真找到了失踪的忽必汗! 据说,在找到忽必汗的前一晚就快不行了,两日不进食死不了,可两日多不饮一滴水就难过了,蒙国王子于生死面前放下了面子,靳左去前一个时辰,身体缺水的他捧着一个装尿液的破罐子咕噜咕噜饮了下去 靳左猜到此情景后,只感叹一句,某人的时间点踩得真准! 距靳左带秦冉去的密道不远处,他们挖开一座假山,竟发现一个密闭空间,没有光线,泥地上躺着一人。 “终于来了。”光一进来,忽必汗眯了眼,能看清来人后,虚弱的忽必汗一下子变得不虚弱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本王子为什么平白无故给人丢到这破地方?” 锦言之随靳左一同前来,见忽必汗狂躁起来,他一把抓住一个侍卫的脖颈,一用力,便将侍卫举在半空,锦言之急忙上前安抚。 “王子,稍安勿躁。” 心里憋了气,忽必汗粗鲁的把侍卫扔向墙面,气势汹汹朝锦言之吼去。 “稍安勿躁?本王子快给你们这群蠢货弄死了!” “蒙国王子,有人精心制造出你已死的假象,在你的屋子里摆放一具无头男尸,体型与你极其类似,身着你的衣物。” “哼,还不因为你们都是废物!宫里那么多人守卫,还是让人溜了进来把本王子带走了!废物,全是废物,要在蒙国,早把你们这群废物切碎了喂狗!带我去见你们的国主,本王子今日一定要讨个说法!” 两仪殿,朝内大臣及蒙国特使,秦国几人刚到,忽必汗怒气冲天走了进来。 “国主,你得给个交代!” “你想要什么交代?” “你们的说法,本王子已知晓,但无故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全是你们的责任,本王子要你们交出凶手,那晚值夜的侍卫统统杀掉,并且,赔偿吾蒙国三座城池!否则,我们战场上见!” 忽必汗的话,令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说实话,人在宫内出事,大唐多多少少有责任,可忽必汗的三个条件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大家抬眼瞅瞅圣上,发现他居然面带笑容? 而这时,有人开了口。 “胡搅蛮缠。”发声的人,自然是秦冉。“不感谢我们,还反咬一口,真是狗咬吕洞宾。蒙国王子,凶手是冲着你来的,于大唐何干?虽说是在皇宫发生了此事,谁知是不是你们自己带进来的人?就像那晚受伤的蒙国侍卫,刺客谁都不伤偏偏砍掉他的手臂!我觉得他十分可疑,圣上,请务必将此人收至天牢。” 忽必汗脸色一变,他怎么忘记了塔布襄。 秦冉知道忽必汗一时没想起他王叔塔布襄,而塔布襄来唐且进宫,肯定有重要的事情,忽必汗不可能把他留下。 “王子失踪几日,似已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损我大唐名誉,我们不计较,反而好生待之,圣上,不如发函至蒙国,告诉他们蒙国王子突发疾病,疑似患失心疯。” 秦冉一席话,使殿内大臣受到惊吓,受惊程度绝不低于忽必汗先前的言语。 骂忽必汗是狗,还说人家得了失心疯? “想软禁本王子?”转身,忽必汗正对着秦冉,忽然狰狞一笑。“国主,凶手也不用你们交了,本王子自己带走就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好久不见 众人尚沉浸在秦冉的话中,有人暗爽,便有人觉之相当不妥,就算蒙国王子再怎么撒泼,作为朝廷官员的秦冉,亦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出言恐吓他国王子,这不变相说明大唐其他官员同她一般蛮不讲理?不会以德服人,只会乱来? 刚有人准备说上几句,谁知忽必汗已把矛头对准了她! 不过,忽必汗说的凶手是何意? “王子,你口中的凶手” “就是她!” 忽必汗目光如炬,一道强光射去如似一个巨大的光罩将秦冉从一堆人里单独隔离开来,所有人跟随他的视线看向无形罩子里的她,而她却未辩解一句。 秦冉只是静静看着他,像完全不知忽必汗是在对她指证。 见此,锦言之上前一步。 “王子,你是不是误会了?能在那种地方找到你,秦寺丞可是功不可没,她花了几日才从极少的线索里确定了你所在的方位,我们才能及时将你解救出。” “哼!”忽必汗冷哼一声,根本不给刑部尚书面子。 “你们都找不到我,凭什么她就可以?凭什么她能找到那种地方?本王子告诉你们,答案只有一个,所谓的凶手正是她!” 忽必汗短短几句直接把锦言之说蒙了,殿内更是霎时一静。 不得不说,从忽必汗的角度来看,他的说法不无道理,藏在如此隐秘的地方,真掘地三尺,还不一定能在几日内找到他。 既然谁都找不到,秦冉为何正好于第三日找到了他? 仅从时间点来说,确实令人怀疑。 若真说两人之间有何过节,倒也不是没有,馆驿一事,在场的人基本没人不知。 忽必汗性格张扬,他故意挑事儿给人下套,差点弄死多尔图侍卫达塔,而秦冉的介入,等同于打脸忽必汗,忽必汗随从可贞被迫脱光了绕着光德坊跑,当时所有人都出来看热闹,忽必汗脸上能好看吗? 忽必汗自然对秦冉有所怨恨,事后,他很有可能做了其他什么事情报复秦冉,保不准,秦冉就是借此机会收拾他。 然而,事情真是这样吗? 众人愣着想忽必汗说的可能性,只听他接着语出惊人。 “国主寿辰那晚,有人行刺本王子,本王子倒是想知道,何人能轻易闯进守卫如此森严的皇宫。” 刺客的事同样蹊跷,当真来无影去无踪? “刺客本来是一人,后又出现一人,虽蒙了面,但本王子看得出都是女人,前面一个是接近四十的妇人,后一个嘛”忽必汗语气一变,尾音拖得特别长。“年轻女人,偏瘦,个头也就到本王子肩头,腰肢纤细有力,胸围嘛” 两仪殿殿门旁,靳左忽然锁紧了眉心。 殿内,听着忽必汗的形容,有人不禁把目光集中在了某一处位置。 “根据身形,王子就能确定刺客究竟是谁?” 踏前,多尔图走到众人面前,他打断忽必汗的话,语意里满是质疑,为的也是岔开令人难堪的描述,一堆人中,毕竟就她一个女子。 “本王子玩过的女人多,眼力定然有几分。”昂起下巴,忽必汗自信满满的样子,话是那么说,可他明白光那么说站不住脚。 多尔图眉头一拧,正欲说什么,忽必汗又道。 “那晚,侍卫先发现刺客,两人在院子里打斗惊醒了本王子,刚一出去,那后来的女人出现了,武功不差,本王子跟她交手没过几招,就在守卫要到时,那个女人她拿出一根棍子,泛着蓝光,骤然一闪,塔布襄本王子侍卫的手臂便掉了!” “简直就是削铁如泥的神器!” 至今,忽必汗仍忘不了那棍子带给他的震撼,如果他拥有这种武器 “那又如何?”多尔图的眉头挤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他知道忽必汗说的东西。 “如果她身上有那根棍子,是不是可以说明她就是那晚的刺客?” 他的手指向秦冉,眼睛却看向了大唐国主李易,意思是立马找人搜身,当然,他愿意亲自去仔细搜上一搜! 听说大唐女子极重贞节,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再非常人,亦会有所难堪,并且今日不是要她难堪的日子,是要她不得翻身! 忽必汗笑着,其间浮出一丝阴险的意味。 “国主,本王子可以亲自搜她的身!” “忽必汗!”闻言,多尔图反应激烈。 因据他了解,秦冉一向随身而带一根奇怪的棍子,不是别在腰后,便是紧贴大腿的位置。 然而,多尔图的这种反应,使得忽必汗愈加自信。 “多尔图,你别那个什么”挠头,忽必汗在想最近学到的一个汉文成语。“毛遂自荐!你们二人的关系谁人不知?” 多尔图心急,面对忽必汗的咄咄逼人与大唐国主看着冷漠的态度,他实在担心秦冉的处境,一时不知该如何替她解围。 这是长安,不是秦国。 就在多尔图语塞时,锦言之肃然道。 “蒙国王子,请您注意言辞,秦寺丞好歹是我大唐官员,怎可由你胡来。” 锦言之为官几十年,他为人正直,却不是会随便替人说话的人。今日两仪殿上,他愿帮秦冉,原因有二,其一是锦敬澄的事情,锦敬澄给拐子弄到芙蓉城,差点就要西出被卖至他国,从此以后,他父子俩怕是永生难重逢,锦敬澄回长安说了一路的经历,锦言之得知后一直没机会感谢秦冉;其二,穆深那日替老师捎信,亏得秦冉路见不平,不然就麻烦了。 再者,忽必汗为难秦冉,等同于故意为难大唐,于情于理,锦言之都认为有必要站出来。 这边话音一落,马上有人续道。 “刺客一事,不管怎么说,都只是王子的猜测,找到王子您,着实是秦寺丞的功劳。” 满脸堆笑的人,自是鸿胪寺崔少卿孝源。 “王子您想,若秦寺丞与您有怨,既然已经把你关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为何还要把你放出来?如果刺客真是她,她更应该任您待在那个地方,放您出来,她不就倒霉了?” 崔孝源这样一说,大家觉得确实如此,她既然有心杀人,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救你出来?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圣上,臣认为崔少卿言之有理。” 既崔孝源后,李明站了出来。 “王子言论有失偏颇,兴许是因你不太了解秦寺丞。秦冉,人送cd府第一女神捕称号,于蜀州蓉城,她破案无数,今年至长安大理寺任职,她更是连破几案,小的不提,牟大牛所犯碎尸抛尸案,徐家庄十年悬案王子,秦寺丞能够找到你,说明她有此本事,第一女神捕之名并非浪得虚名,经得起考验。” “若不是她,让人搜一搜又何妨?!”忽必汗给人堵了半天,说话语气不好。 英眉一扫,李明浑身释放一股杀气。 “王子,我唐军可不怕与你蒙军交战!” “国主,你们到底是不是做贼心虚?”同样上过战场的忽必汗可不怕李明,如此车轮战耗着,他没工夫同他们瞎耗。 他这样一说,所有人便看向圣上,屏住呼吸等他开口。 “秦寺丞,你怎么看?” 其实,圣上并不同意忽必汗搜身的说法,但无论怎样,她需要有个说法。 一边,靳左的双眼就没离开过秦冉,两人进殿后原本站在一起,他刚才就该拉住她,不让她过去,依照她的性子 “可以。” 秦冉一句话,让殿内人惊诧不已。 “本王子要亲自搜!” “你可知‘得寸进尺’四个字怎么写?”多尔图忍住揍他的冲动,问道。 “本王子不需要知道。”瞥他一眼,忽必汗偏要得寸进尺。“本王子只需知道她敢不敢让本王子搜!搜身而已,她又不少一块肉,搜一下,难道就被本王子夺走了贞节?行啊,大不了本王子把你带回蒙国,赏给可贞。” 话越说越过分,面无表情的圣上终于皱了眉,一双深邃的眼眸更加深不可测。 “蒙国王子。” “圣上,蒙国王子想一探究竟,就让他心服口服。”秦冉接过话头,侧身瞧着得意忘形的忽必汗。 “这”秦冉应下忽必汗的无理要求,令圣上不悦。 于公于私,圣上不想秦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搜身,她一个女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王子,你要是搜不到东西,不如把可贞赏给我。” “好!”懒得去想秦冉莫名的要求,反正可贞对他毫无意义。 忽必汗正欲上前,见秦冉一伸手,解开了自己衣领的盘扣! 她手指灵活,不过几息,外衫已全解开露出素白的一身内衫,对于秦冉来说她又不是一丝不挂出现在他人眼前,可两仪殿内的众人早目瞪口呆! 多尔图、李明移开眼,如锦言之和崔孝源等人干脆捂住了脸,甚至于基本面瘫的芝林都惊掉了下颚,她今后到底要不要嫁人了?! 秦冉的反常举动,让忽必汗暗道有诈! “你干什么?” “让你搜得清楚。”她解开外衫并未脱下,张开手等他来搜。 “随你。” 忽必汗走过去,一靠近,一伸手,顿时如芒在背。 因太多人关注,因她解开衣衫,他反而不好意思下手,忽必汗知道秦冉敢这样做,就应该没有带那棍子,他没碰她,粗略看了看,然后退了回去。 “王子,可有你所说的棍子?” “你敢让本王子搜,定是早就藏了起来。” “蒙国王子,你怎么说都有理,但请先让御医瞧瞧,你的失心疯真是越来越严重了。”秦冉合上衣衫,看着他。 一个动作,她扳回一局。 忽必汗不服气,这只是热身赛而已! 双方僵持不下,似已至僵局。 “既然此事与秦寺丞无关,你就先回去歇一歇。”芝林看不下去了,想把秦冉支走,这时他的话,代表了圣上。 “慢着——” “还有何贵干?”面**冷神色,芝林语带不满。 忽必汗说着,一边伸手从胸口衣襟处拿出一张纸条,拿出纸条后他走向一旁最近的人。 “你说把本王子关进地下一事与你无关,那本王子倒想知道,这是什么?” “这纸条上头两个字,可是她的名字?” 离他较近的崔孝源凑近一看,摸不着头脑,哪里来的纸条?纸条上的六个字又代表了什么? “纸条?上面写了什么?”又扯出新的证据,有人便问。 “本王子给关了两日,地下一片漆黑,不分昼夜,除了一个破罐子,本王子还摸到一张纸!你们倒是说说看,那种地方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一张纸?” 说实话,忽必汗能说一些汉语,字却识不了几个,能知道‘秦冉’二字怎么写,纯属巧合,他刚来两仪殿的半路上,突然想起衣襟内的纸条,摸出来一看,心里有了数。 “呈上。”芝林道。 圣上看后,把视线落在秦冉身上。 “秦寺丞,凶手认识你?” “让我看看。”忽必汗的话,不禁让秦冉想起一件事来,她需要看看纸条,比起纸条上的内容,她更在意纸条上书写文字的笔迹。 秦冉接过纸条,一看,她偏头笑了。 当真是他! 记得,李明带兵剿了龙缸山匪后,从中搜出一些书信,秦冉见过那些信并根据字迹对书写者有一部分判断。 如今看来,案子竟都有关联,即,龙缸山匪一事背后的策划者,同女鬼索命、无头骑士、忽必汗失踪三起案件,竟是一人为之! “你为何发笑?” 锦言之觉她笑得奇怪,他也去看,见上面写着一句话六个字——秦冉,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王子,这不正证实秦寺丞同此事无关?”看完,锦言之道。 “同她无关?本王子活这二十多年,从未遭过这罪国主,反正你要给个说法!” 忽必汗一阵死缠烂打,圣上则不想陪他折腾。 秦冉的反应太奇怪了,他想要秦冉的解释。 “要何说法?凶手找到了定当交付与你,无他事,王子就回馆驿休息吧,朕也乏了。” “本王子不要凶手,你把她交给我就是!”忽必汗不在乎凶手,认定她同凶手有关,不过想利用这事得到秦冉,得到她,那神奇的棍子当然就属于了他。“否则,割三座城池给本王子赔罪!孰轻孰重,你们自己看着办!” “蛮不讲理!”锦言之气得吹胡子,他就知道忽必汗报得有其他心思。“圣上” 锦言之的话未出口,有太监于殿门口道。 “圣上,宋中丞回来了,殿外求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浑水摸鱼 得知宋天瞬此时出现于两仪殿外,圣上先是微诧,按理说,他现在应仍在云州查马场一事,不可能在此出现,随即,圣上的眸光不自觉移到殿内唯一的女子身上。 为她,宋天瞬不顾圣旨,毅然决然、不顾后果地赶了回来。 而她,依旧站得笔直,如悬崖上的苍松,任那劲风呼啸,任那寒霜凛冽,任那急雨冲刷,任那暴雪席卷,她岿然不动矗立于峰顶。 无论发生何事,她似乎总是波澜不惊。 可刚当圣上宣宋天瞬进殿时,圣上还是从她脸上发现了不一样的表情,像是期待或是惊喜。 “宣宋中丞进殿。”得到圣上默许,芝林尖着嗓子,稳声道。 因宋天瞬的出现,两仪殿内一些人难免躁动起来,大家知道宋天瞬近来不在宫中,而秦冉在宫中则是圣上的旨意,正有了此事,才有后面一系列的事儿,刚才发生的闹剧,使众人留在多尔图、忽必汗身上的精力,一下子转移到宋天瞬身上去了。 宋天瞬和秦冉的关系,众人几乎都知道,他及时出现在两仪殿,是否就是为了秦冉? 恍惚间,只见他一袭锦衣入了殿。 夜蓝长履,月色袍衫,腰系祥云纹银丝带,其间悬佩一只剔透玉蝙蝠,他走进两仪殿,仿佛脚踏连云,晨光散在他周身,使得肌肤隐隐透光,宛若飘逸仙人。 唯两鬓微乱的发髻,让众人知晓他刚马不停蹄赶至长安,染了一身风尘。 宋天瞬径直走向殿前,靠近她时,目光稍稍有过偏转,落在她身上一处位置,他不着痕迹皱了眉。 “微臣参见圣上。” 行礼后起身,圣上看着他却是面色不善,出口便是质问。 “宋中丞怎么突然回来了?云州的事可已查清?” 圣上看着他,眼带审视的意味,殿内他人心知龙颜不悦,皆低了头默不作声。 “事关紧要,微臣贸然而回,望圣上恕罪。”宋天瞬看向高位上的人,从容自若。“云州一事,微臣已基本查清,其内情急需向圣上禀明。” “众卿暂且退下。”挪了身,圣上把双手放在膝盖,看一眼下面的人,沉声道。“蒙国王子,你先回去休息吧。” “国主,此事必须给本王子一个交代!”忽必汗不买账,摆出一副今日不给他一个交代他必定誓不罢休的姿态,他非要带走秦冉,或者让唐国国主给他实质性的补偿。“把她交给本王子!” 圣上长出一口气来,蓦然一笑。 蒙国国主最宠爱的王子忽必汗,可谓真是油盐不进,不过,这样也好,他若继承了王位,蒙国再不如从前。 “王子,你的事稍后再说。”圣上没说直接给他一个交代,也没说不给他交代,明摆着——拖着。 知道忽必汗不会罢休,宋天瞬接着圣上的话续道。 “圣上,微臣有一事事关蒙国,倒想当场问问蒙国王子。”说着,宋天瞬侧身看着忽必汗。“大唐云州靠近镇北都护府,其外乃蒙国地界。” 宋天瞬的视线令忽必汗感觉浑身不自在,像是被猛兽盯上一般,表面上看着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但忽必汗就是觉得自己如一只待宰的羔羊。 一瞬,忽必汗整个人完全感受到他身上传来一种无形压迫。 “那又如何?”移开眼,忽必汗道。 “王子,有句俗话叫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句话,宋天瞬是告诉他,也是在告诉自己,有的是机会捏碎他。“云州地势平缓,气候适宜,草肥马壮,多牧场,近来,查到牧场主私自将喂养战马转卖至蒙国边境,经查实,牧场主遭人威胁被迫有此一举,而威胁他的人似乎同王子有关。” “跟本王子有关?笑话!谁人不知蒙国大草原上的羊群与牧马,谁稀罕你们的马?” 宋天瞬不同他磨嘴皮子,把东西拿出来。 “这里有一封王子亲笔书信,内容为指使他人胁迫云州牧场主转卖战马。”去云州的事情,知道的人没几个,他前面所说,主要是告诉其他人。“王子,你正好在,看看是不是你的字迹。” “不是本王子写的。” 忽必汗仅看了一眼便立马否认,可他却未否认字迹一事。 “王子来唐后水土不服,精神状态最近不太好。” 说这话的人自然是秦冉,她坚持认为忽必汗得了失心疯,她一开口,崔孝源憋不住笑。 她见忽必汗一手摸向后颈,继续说道。 “是否是王子的字迹不难确定,拿去给蒙国国主看看就是。” 闻言,忽必汗抬眼看秦冉,一边握紧手中的书信。 “王子,你拿的是拓本,撕了也无妨。” 宋天瞬一说,大家才发现忽必汗已把书信抓在手中揉成了一团,所有人都瞅着他,而他只能悻悻然松了手。 “圣上,不如就让王子在宫内好生修养一段时日,我们也好把事查清楚,给王子一个交代,以免诬陷了他。”秦冉又一次提出前面的建议,建议‘软禁’忽必汗。 “臣附议。”宋天瞬一同望向圣上,续道。 两人一唱一和,在场之人不觉好笑,风格一致,真是绝配。 最后,在大家一致‘关心’下,忽必汗不得不留在宫内,一是寡不敌众,大唐这边铁了心要‘敷衍了事’,忽必汗是不可能得到什么利益,况且,他根本无事;二是塔布襄手臂受伤无法立刻离开长安,忽必汗只能先退一步,选择从长计议。 等其他人都离开两仪殿,剩下宋天瞬和秦冉,他才走过去扣上她衣领最上的一颗盘扣。 “你倒是淡定。” “不,看你跟圣上演戏,我内心实则并不淡定。” 其实,当圣上提到云州,秦冉马上就明白他俩意图为何。 云州的事情未公开,宋天瞬属于秘密前行,圣上问他云州的事是否查清,便是暗示他说出此事,圣上愿同宋天瞬演这出戏,为她解围,秦冉怎么会不吃惊? “鬼机灵。”凑近一些,他捏了一下她的手。“你先回去。” “等你。” 至御书房,宋天瞬向圣上反馈马场一事后续调查结果。 马场一事不仅同蒙国有关,而且与秦国亦有所关联,可惜,宋天瞬能够从侧面说明蒙、秦和马场的关系暂时却无法找到确凿的直接的证据,因为当他到达云州马场时,马场无一活口,其内所有人、马统统给下毒毒死! “无一活口?!” 圣上得知这消息,震怒不已,因凶手的残暴,更因通风报信之人——宫内有叛徒。 “刚才那封书信” 两仪殿上拿给忽必汗看的书信,实则是宋天瞬找技艺师傅伪造的,尚在云州时,他已能判断出蒙国一方背后之人。 忽必汗虽说在蒙国得到的支持率最高,但蒙国国主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众多王子里,总有几个蓄势待发的王子对着他虎视眈眈。 故此,忽必汗需私下有自己的势力,以备不时之需。 “秦国那边?” 隔了一阵,宋天瞬才说出一个看似不可能的人的名字。 “扎吉克纳古。” “秦国越乱越好。”听完,圣上冷然笑之。 多尔图是秦国最小的王子,来唐路上,几次遇险,若不是纳古觉得他威胁到他的位置,纳古会费劲心思去对付多尔图?再者,通过馆驿一事,圣上也看出忽必汗和纳古之间隐藏着的某种联系。 至于幕后之人,不外乎想浑水摸鱼。 “此外”宋天瞬说完马场一事,他紧接着谈到忽必汗失踪的案子,上殿前,他已经得知此事经过。“圣上,微臣于蓉城时,遇无头骑士一案,其案件应与此案有莫大联系。” “秦冉跟朕说了。” 宋天瞬后同秦冉详细分析过,两人同样认为几起案子确为一人所犯。 忽必汗失踪后的第三日,各国外使皆出宫回了馆驿,有使者担心发生另外的事,当日即离开长安,而在那日傍晚,侍卫禀告圣上忽必汗不见了,圣上没说什么,只吩咐派人送蒙国特使及塔布襄出长安。 翌日,多尔图三人一早至云丹街同秦冉辞行。 在此前一日,深夜,李晟府上。 后院一片寂静,横波阁附近戒严,十步一人,守卫神情严肃,隐藏在绿林与黑夜当中。 横波阁,李晟在一间密室里踱步,直到等来他的谋士,他一下子激动起来。 “先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忽必汗武功高强,一般人动不了他,他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 谋士未回答李晟的疑问,而是取下帷帽露出脸来,他的肤色较深,脸部、脖颈以及手背都有不少褶子,唯一双眼眸稍亮,谋士解开系在脖子处的细带,将黑色的披风放在一旁的木架子上。 他稳得住,李晟倒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刚刚接到消息,他已单独离开了皇宫,估计明日,父皇便会差人送蒙国特使等人北出长安。”李晟见他还能安心坐下,面上露出几分不爽。“先生,对于此事,你可算漏了,你可知秦冉昨日来过我府上?她已经对我产生了怀疑,父皇也会怀疑我。” “五皇子,他怀疑的人不仅是你,还有李昊。” “凭借我让人带走皇后宫里的猫一事,父皇会怀疑上李昊?” 谋士点头,让他坐下,才接着说道。 “秦冉愈是怀疑你,圣上便愈是怀疑李昊。五皇子,你莫急,这件事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就是怕秦冉找到你时,你漏出破绽。” 秦冉的本事,谋士定然一清二楚,若事先让李晟得知一切,极其容易露出马脚来。 听到那句‘没有提前告诉你’,李晟先是觉得生气,一瞬,他又定下心来,就算他事先不知情,但谋士好歹知道始末,说明事情未完全脱离控制。 “先生的意思是?”李晟再问一遍,想得到他的亲口回答。 “对,此事是我一手策划的。” 事实上,李晟和忽必汗一直私底下有联系。 为掩人耳目,两人当面交涉的情况较少,一般都是谋士与忽必汗进行沟通,所以,当谋士告诉忽必汗他们的计划时,忽必汗未犹豫立马同意配合。 忽必汗主动跟着谋士通过密道去了地下,然后被谋士打晕昏睡了足足一日,那张纸条也是谋士给忽必汗的。关于外使院的无头男尸,侍卫确实是李晟的人,他按照谋士所说偷走玉贵妃的狗,喂了药放在忽必汗房间,期间,因侍卫的不小心,他在窗边留下狗毛,然后,侍卫匆忙出宫,而李晟做了一件事,就是玉贵妃传递消息,说暂时隐瞒不见的事。 因此,秦冉来问李晟时,他的表现确实是知道玉贵妃狗不见了,却不知其他事情。 另外,李晟有一点不明白,侍卫明明出了宫,为何第二日黎明会出现在宫内?难道,有条密道能够通往宫外? 李晟想问个清清楚楚,可他晓得谋士不会回答他未说的东西。 “先生为何要此般行事?” 谋士看出李晟表现出的些许不满,他慢慢解释起来。 首先,说服忽必汗时,他用的是多尔图和秦冉的事情,收拾了多尔图,纳古将会给好处给忽必汗,收拾秦冉,则为自己出口气,可惜,忽必汗给秦冉带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其次,关于目的,其一,对于李晟来说,此举可以促进他和忽必汗之间的合作,朝廷不会给他兵器,但他可以;其二,肯定是顺便拉李昊下水,水清则无鱼,水浑了才能摸鱼。 最重要的一点,谋士不会告诉李晟,他为的是向秦冉打招呼。 “若真挑起战事,先生不怕打起来?” “打得起来?”谋士笑了,脸上满是细细的褶子。“再说了,五皇子只是没有机会大显身手而已,凭着你的身手,凭着你的能力,对付不了蒙国与秦国?” 此时,云丹街秦宅。 临窗,宋天瞬从身后抱住她,将下巴搁在秦冉的肩头,一只手却绕着她的黑发玩。 “我还是应该带你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给她名分 “我还是应该带你去” 他语气里明显夹杂着后悔的意味,说着,宋天瞬搂紧了她的腰肢,她好像瘦了。 瞬间,心疼的情绪涌了上来,随即转换成歉意,四散开去将他包裹。 “那不成了跟屁虫?”秦冉自然而然地把手搭上他的手背,她知道他担心她,但在他没出现以前,她一个人不也是过得挺好。 她在大理寺,他在御史台,两人皆有独立空间去做自己的事情,最后能在一起品尝佳肴、看云赏月、相互依偎,秦冉觉得此般生活,已是惬意舒适,两人没必要非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思忖间,她抬头望向窗外,月色正朦胧。 见她似乎满不在乎的模样,宋天瞬贴近她的后颈,努嘴,随后轻轻一笑。 “我是你的跟屁虫。”任何人面前,宋天瞬一定会是笑里藏着一丝冷漠的人,不自觉拉开他和对方的距离,只有在她面前,他有时会像小孩,同她撒娇,他把脑袋窝进她肩膀蹭了蹭。 她能做她想做的事情,无论是什么,只要她开心就好。 而很多时候,他知道秦冉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不在乎别人说了些什么,可宋天瞬会替她感到不值,他希望她能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 “无聊的假设。”秦冉倒不知他脑袋里在研究些何物,顺势靠在他身上,她满足的笑了。 一段时间不见,本以为见面会情绪激动,可真正见到他时,她反而觉得是安心的,一颗心仿佛终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不再有那种脚不踩地的不安与不确定。 两人依偎着,过了一小会儿,宋天瞬突然将她搂得更紧。 “冉冉,我会请几日假。” “怎么?” 一时间,秦冉转过身去看他,他却一口含住那花骨朵般的淡粉樱唇,尝了一番花蜜的滋味,嘴缝里才飘出一句话来。 “伯父伯母他们将至长安。” 十月初五,清晨,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长安城外城城门处,车里的年轻男子掀开前帘往外瞅。 “好家伙,那么早就排起了长龙,不知什么时候才轮到咱们进城啊!晨儿哥,我去前面看看,你跟婶儿他们慢慢来!”说着,陆晗跳下马车,脚步轻快朝前走去。 “小陆,你仔细着点。”赵氏捞起帘子,急忙嘱咐一句。 别提陆晗几人,当真踏上长安的土地,赵氏自己都忍不住雀跃。 “婶儿,你放心吧。” 本说好今日下午进城,谁知几人皆兴奋睡不着,天蒙蒙亮,大家便动身赶路,心念着能早点进城。 不料,城门外早有人等着,挑着扁担的送货郎、进城卖瓜果的农妇、送新鲜蔬菜的菜贩以及其他手艺人,大家都赶早不赶晚。 而城外两侧,同样早热闹起来,进城办事的商户或是来长安走亲访友的旅人于路边茶铺坐下饮口热茶,再尝尝小摊上的各类吃食,亦可顺便花点铜钱买几样邻国传来的稀奇玩意儿。 城门外人多,守卫办事的效率不低。 一刻钟后,他们顺利进了城,因秦冉住在内城,几人径直去往内城。比起外城,这里的检查要严格许多,守卫让几人下马车,仔细问了他们的身份,几人为何来长安之类的琐碎问题,问得陆晗快瞌睡,直到负责核对索引的守卫见了那份宋天瞬给的索引,才打断问话的人。 守卫让他们等在一旁,然后专门安排了人带他们去了云丹街的秦宅。 谢了带路小哥,李晨把马车停下,陆晗已经跳下车四处转悠,秦安也沉不住气跟着下去。 秦小五从马车里探出头打量起来,看着看着,他忽然拉住正收拾东西的赵初月。 “这宅子瞅着比咱蓉城那王宅还要气派几分!初月,你看看那匾额,你看看那门上的铜环!” 王宅,住的是蓉城有名的一位大善人,家里有人经商,故王宅修建得颇为气派。 长安各宅院、府邸建制都有规定,秦宅外观看上去并不起眼,只是懂得书法之人,或许能看出牌匾上几字的不凡之处。 秦小五那般说,不过是内心的澎湃。 “废话,这不是长安嘛。”赵初月把他拉回来,更是一脸嫌弃。 她嫌秦小五丢人现眼,可自己又是抑制不住的兴奋,眉眼早染了笑。 “得花多少银子哟,这些是不是都是宋家那小子给咱闺女置办下的?”回过神来,秦小五又是脸色一变。“他娘,按我说,咱一会儿得好好跟秦冉说道说道,这宅子咱不能住!他俩尚未成亲,万一给人晓得去了,可别说咱闺女是他养的外室!” “呸呸呸!”一听这话,赵氏恨不得抽他两嘴巴子。“你是不是她亲爹?有那么说自己闺女的?!” “我不说,别人也会说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秦冉不在乎铜臭之事,她兜里能有几个钱?” “你”赵氏不及说什么,就听见陆晗在喊他们。 “叔,婶儿,你俩嘀嘀咕咕作甚了?快来。” 一边说,陆晗的手已敲向大门。 “你一会儿给我安分点,别瞎嚷嚷。”叮嘱秦小五一句,赵氏摸了摸发髻,压了压衣角,赶快下了马车。 那边,门已打开,开门的是位看起来就十分机灵的少年。 “你们是?” “我找我姐!”陆晗看他一眼,紧接着伸长脖子往里瞧,似乎早已置身宅内。 见那少年一脸茫然,赵氏走上台阶,开口道。 “咱们找秦冉,我是她娘。” “哦!”王珂一下子反应过来,他将门大打开,行礼道。“小的王珂,见过夫人,阿郎,两位郎君,秦寺丞在大理寺,你们先进来歇着,小的马上去大理寺通知秦寺丞。” 王珂话音落,王氏正好赶来。 “夫人来了?”王氏笑容可掬,规规矩矩行礼后说道。“奴才王氏,是院子里的管事,主子说你们晚些时候才到,实在不知你们提前了,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哎哟,起来吧老姐姐。”王氏比赵氏大好几岁,虽知长安这边礼数多,但赵氏一时还接受不了。 “夫人,称奴才王氏即可。” 赵氏按她说的来,简单介绍了秦小五几人后,进了大门,经过曲面影壁,王氏带几人过二门走进带抄手游廊的一进院子,中间是堂屋,两侧为花厅和会客厅,绕过花厅,几人来到二进院子,正面是秦小五和赵氏住的上房,左右两排厢房给了秦安和陆晗。 赵氏未来得及问秦冉住哪儿,耳边已响起她的声音。 “娘——” “姐!” 从大理寺赶回的秦冉,没靠近赵氏,已给不知从哪儿冲出来的陆晗一把抱住。 “怎么样?一路可还好?有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事?秦安了,他身子如何?”秦冉回抱他,一面拍他的后背,视线扫了一圈,发现没看到秦安。 放下书框,秦安出了屋,几个月没见,见着姐姐他眼眶子一红。 至花厅,几人坐下,王氏送上茶水吃食后退下,秦冉听陆晗说起路上所见所闻,她也告诉大家程赫在吏部任职,孙俐生了个闺女的消息,赵氏和秦小五两人则回屋换了衣裳在院子里转了一遍。 “秦冉,这宅子”稍晚一点,赵氏拉过秦冉,唯两人时,她问道。 “宋天瞬安排的。” “那好。”瞧见秦冉嘴角明显的笑意,赵氏最终什么都没说。 无论如何,她高兴就好。 大理寺到云丹街可不近,她能那么快见到赵氏几人,因早些时候通知尚在大理寺的秦冉秦家人到云丹街的事不是王珂,而是宋天瞬。 他早同内城守卫打过招呼,有人执他签印的索引,便知会他一声,所以,宋天瞬得知此事后立马派人告诉了秦冉。 宋天瞬本在休假,但他有意留出时间给秦冉和赵氏几人相处,与此同时,他亲自去了趟满月楼定下晚宴,算是替几人接风洗尘。 当赵氏得知宋天瞬备了宴席请他们几人时,赵氏紧张了好一阵,换了几套衣裳都觉得不合适。 “他娘,你捯饬啥呢?时辰差不多了,赶紧走吧。”见赵氏翻箱倒柜整了半天,秦小五提醒她该走了。 “你快看看,我这身合适不?” “有啥不合适的,不就吃一顿,你瞎折腾啥?”秦小五哪里知道赵氏心里琢磨些什么事,前面回屋,赵氏让他换了套衣物他就老实换上。 “你懂个屁。”赵氏狠狠瞪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这刚到长安,也不知穿着打扮有甚讲究,外出该讲何礼数,万一给秦冉丢人了怎么办?咱秦冉,现在可是六品的大理寺寺丞!” 兴许,长安百姓听着这话会笑,皇城根下,谁把区区六品放在眼里,对于赵氏等人来说,六品可是大官咯! 她那么一说,秦小五认真了几分,他清了嗓子续道。 “你好好好,我仔细看看。” 当赵氏那么说,秦小五不禁把手搭在自己的腿,他跟着紧张起来,可略微一想,他又释然,其实,秦冉根本不在乎这些。赵氏的紧张,应该源自于宋天瞬,他们一家人出身低,比不得宋家,而秦冉看宋天瞬的眼神,作父母的哪能不清其中的轻重。 他不戳破,将仔细打量一遍赵氏。 “怎么样?”拉直裙摆的褶子,虚托下她插在发髻里唯一的一根金簪子,赵氏舌尖舔了唇。 “俊。” 一个字,秦小五把赵氏逗乐了,一屋子的焦虑、不安瞬间消失。 “快走吧。” 然而,刚出大门,赵氏那消失的紧张感一下子又回来了。 门边停着两辆豪华的马车,陆晗、李晨和秦安已上了后面那辆马车,秦冉站在另一辆马车前,而她身旁锦服玉冠的男子正是宋天瞬。 宋天瞬走向两人,朝其恭敬行上一礼,他面露遗憾,因先前有事未能出城相迎,现特备一桌吃食替他们接风洗尘,赵氏见宋天瞬如此慎重,赶忙让他不必过于客气,秦小五倒是稳得住,一路上没说几句话。 四人乘一辆马车,宋天瞬跟两人介绍起来长安不容错过的几处地方。 秦冉没说话,因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憋不住笑了。 瞧着宋天瞬面上淡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她早看出他的不淡定,从秦宅到满月楼,本不必绕那么一圈,他是早早规划好了路线,在适当的地方停一下‘顺便’向赵氏二人介绍,转移他俩的注意力,让他们轻松一点。 到了满月楼,秦冉偷偷捏了他的手。 手心里,有层薄汗。 宋天瞬朝她眨眨眼,秦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满月楼为长安顶好的酒楼,无论怎样的身份,到这儿用膳,皆得需提前一个月预约,今晚,满月楼三楼却静悄悄的。 三楼天字间,一行人到时,一桌子热腾腾的吃食恰巧布好。 除了赵氏和秦小五,其他几人也不拘束该吃吃该喝喝,陆晗许久不见宋天瞬,直嚷着让他指点他武功。满月楼的厨艺绝对没得挑,赵氏便无意问起食铺酒肆的事儿,他们原本打算来长安后盘个小铺子,今日一尝这当地美味,赵氏对自己的手艺有点信心不足。 猜出赵氏的意思,宋天瞬直接建议制作蜀地美食。 长安城内,外来人口甚多,不光是长安本地菜色好卖,各地美食皆可在城内寻见足记。 “伯母,我认识几人,铺面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宋天瞬是行动派,第二日,他就让人送去一份详细记录云丹街附近铺子信息的册子。 赵氏是实在人,住着别人的宅子心里不踏实,她也懂得坐吃山空的道理,尽管宋天瞬给了宅子、仆人,赵氏和秦小五大可摆出架子好好享福,但两人都做不到。当日,赵氏便拉上秦小五,两人跟着送册子的中年男人去看铺子了。 此前一日,秦小五单独找宋天瞬谈了谈。 秦小五不跟他说那些弯弯绕绕,他开门见山道。 “如果你是认真的,就该给她名分。” 那一夜,秦冉不知宋天瞬和秦小五说了些什么,可她看出秦小五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当然,两人忙着铺子的事情也没空和她多说。 那一夜,某人熟练翻窗上榻的时间较平时稍有些晚,秦冉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膛,隔了小会儿,就在她快睡着时。 宋天瞬抚摸她的长发,声轻,却一字一句落入她耳。 “冉冉,奶奶的生辰快到了,我们的事就定在奶奶生辰后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丹桂飘香 经过圣上大寿引发出的忽必汗失踪一事,大理寺寺卿冯韫对秦冉愈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爱查案也好,她爱挖坑给人跳也罢,反正冯韫看出她身后有的是人替她处理烂摊子。 得了功绩,能算上一分给大理寺,她若出了事,大有人护着她,冯韫才不会多操半分心。 所以说,秦冉临时要请假,冯韫笑眯眯朝她摆手——走吧,随你高兴。 于是秦冉连着休了好几日,她带着李晨和陆晗、秦安几乎走遍了整个长安,尤其是热闹非凡的东市、西市,大慈恩寺的大雁塔,还有东南角的芙蓉园,陆晗心心念念的胡辣汤也去吃了一大碗。 十月初八,阴了两日的天终放晴,午后,四人行于金灿灿的阳光下,走着走着竟走出一身汗来。 随便挑了个茶铺坐下,每人要了碗凉茶。 “诸位客官,咱这凉茶是地地道道的岭南道程记凉茶,可别看快立冬了,天气干燥,易上火,脏腑燥热,适当饮点凉茶是大有好处,咱这凉茶不凉,温” 茶博士热情介绍他们的凉茶,李晨和秦安认真听着,陆晗一嗅那苦涩的味儿就放下了手中的茶盅,他瞄一眼秦冉,发现她的目光落在茶铺旁的一条小道上。 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瞧,陆晗见两女子走过,其中一人戴了帷帽,一身遮得严实,估计是哪家溜出来的千金小姐。 另一丫头打扮的女子手中抱着个巴掌大的木匣子,匣子看似普通,丫头却挺紧张,时不时左右看看。 远着地方,小道尽头,靠着个邋里邋遢的男子。 男子撑开眼皮,瞥向即将路过他所在路口的两人,他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因宿醉未太清醒,走起路来左摇右摆。 微风一过,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子酒味和呕吐后的馊味。 两女子快近路口,捂住口鼻,故意绕开那邋遢男走。 那男子却看似不小心地一撞,便撞向两女子中间,两人大惊失色,匆忙避让,但依旧不幸地让男子撞上,戴帷帽的女子躲得稍快,丫头可就遭殃了,整个人躺在地上,给男子压在身上,木匣子哐当一声落地。 木匣子歇开条缝,见其泛着金黄的色泽,男子立即双眼放光!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走路都不看路吗?!”丫头躺在地上都快眼冒金星,男子却压着她的腿使她起不来身,丫头又羞又恼。 帷帽女子看一眼四周,开口道。 “你请你快起来。” “明明是你俩小妞撞的爷!”男子本是存心欺负两人,怎么会理会他俩的话,不过已经确定匣子里有何宝贝,他确实要立马起来。 起身时,他顺手在丫头身上摸了一把,吓得丫头顿时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涨红了脸,眼眶里的泪珠打着转。 见此,帷帽女子退后一步,等着丫头站起来,两人赶紧离开。 戴帷帽的女子一面等丫头起来,一面瞄着男子,发现他起身后没马上离开,反而捡了地上的木匣子。 “喂!那是我们的东西,你快放下!” “妞儿,你哪儿只眼睛看见我拿了你的东西,这匣子分明就是我的。”男子越说越得意,他举起木匣子朝两人挥了挥,一副地痞无赖的表情。“嘿嘿,要这匣子也行啊,你俩跟爷去那边快活快活,爷就考虑要不要把木匣子送给你们?” “混账东西!”她毕竟是未出阁之人,哪儿能听得了这些话,气得直跺脚。“雪儿,我们走!” 刚站起来的丫头,无奈拉住女子,悄声说道。 “娘子,不行啊夫人说了,咱一定要把金簪子换了银子带回去。” 光天化日之下,男子可不敢真对两人做些什么,他也就嘴上调戏一番过过瘾,见两人嘀咕个没完没了的样子,他抱起木匣子拔腿就走。 见状,女子只好让丫头去取木匣子。 “那你去要回来。” “奴婢”想起夫人的再三叮嘱,丫头咬唇,吞下委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丫头不敢触碰男子,她快走两步张开手将他拦住。 “干什么?想陪爷快活?” 男子想赶快离开这巷子,丫头非要不识好歹拦他,他便露出一张狰狞的笑脸,再次把手伸向丫头的胸部,丫头下意识用双手护住胸。 丫头也没遇见过此等无赖,男子揩油的行为快使她崩溃。 她扭头看不远处的女子,希望她能帮帮她,可丫头又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然给爷滚开!” 男子绕过她,丫头不知趣又要拦他,他索性再次把她推倒在地。 就在这时,丫头一倒地,男子的手给人大力握住。 “你干什么?打算英雄救美?哼,告诉你,爷可是这片赫赫有名的——哎哟,松手!” 来人正是李晨,虽说现在不是蓉城,可以他的性子,怎能容忍这种事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 “把匣子拿来。” “这是我的匣子。”男子嘴硬,紧紧抱着木匣子不松手。 “真是你的?” 李晨一手握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劲儿,男子立刻脸色苍白,扯开嗓子发出一阵鬼哭狼嚎。 “哎哟哟,不是,不是我的,我还给她们,求英雄高抬贵手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男子觉得自己手腕快给拧断了,痛得他全身直冒汗,他再不敢多看木匣子一眼。他把装有金银首饰的匣子交给李晨,狼狈逃离小巷。 转过身来,李晨看向两人,戴帷帽的女子把帽边儿压得极低,丫头倒是接过木匣子,连连道谢,感激不尽。 “要是无事”李晨头一次来长安,人生地不熟,他不愿给秦冉惹什么麻烦,他准备让两人离开,他们也好走。 再者,发生刚才的事情,兴许两个女孩不愿被除他以外的人知晓。 李晨话没说完,不知什么时候靠过来的陆晗伸出手指指向那埋着头的丫头。 “是你!” 众人仔细一看,原来真是冤家路窄。 先前给人欺负的丫头,不就是林家小姐林丹丹的贴身丫头雪儿! 林家人欲假借龙缸山匪的名义,称李晨同山匪结仇导致他们掳走林丹丹以作报复,目的是逼李晨自动退婚,林夫人早和长安表姐说好,把林丹丹嫁给她表哥,可惜,他们自导自演一出好戏给秦冉识破。 当日,因陆晗给赵氏支去城外错过了精彩一幕,他回来得知此事一直觉得遗憾,后来他特地去林家溜达好几次,恰好对雪儿印象深刻。 他记得,林夫人想把雪儿卖出去,不让她跟着一起去长安,雪儿哭着跪在林夫人跟前,额头磕破了皮,林夫人终究心软留了她。 丫头是林家雪儿,那戴帷帽的女子自然让几人联想到林丹丹。 迟疑片刻,林丹丹依旧不摘下帷帽,她稍微往后拉了一些帽沿,让她可以看见几人。 微微侧了身子,她往前挪了一步,看着李晨说道。 “今日一事多亏了李公子,感谢的话暂不多说了,关乎女儿家名誉,望李公子不要张扬,丹丹有机会必会登门道谢。” 见林丹丹说完,雪儿大着胆子插上一句。 “娘子,奴婢脚扭了,能否让李公子帮咱们把金簪” “你是脚扭了,又不是脚折了。”林丹丹直接打断她,拉下帷帽告辞。“李公子你们忙,我们先行一步。” 李晨点头,没说什么。 两人的婚事本是两家父母定下,实际上,李晨和林丹丹之间接触不多,交情不深,他顺应父母之意按照约定求娶林家女儿,为在天之灵的爹娘安心,但林家不愿,他亦不会勉强,难过说不上,顶多觉得有些五味杂陈罢了。 瞅着林丹丹仓皇离去的背影,以及雪儿拖着受伤脚踝一瘸一拐艰难前行,他听陆晗愤愤不平道。 “太没诚意了吧,登门道谢?她知道你住哪儿嘛?哼,还女儿家的名誉,男子就没名声了嘛?” 后来通过陈赫,大家了解林家在长安的遭遇皆哭笑不得,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 林丹丹本可在蜀州嫁得不错,而她同林夫人一样渴望嫁入高门,挑来挑去,最后嫁给一位三十来岁的富商作继室,嫁过去她才知富商后院有十几房姨娘。 那年,林夫人以为自己找到乘龙快婿,林丹丹表哥模样俊俏,家境殷实,林家一家子来长安对林父仕途也有好处,然则世事难料,林夫人那娘家姐姐其实另有打算。 表哥姓陈,他那时疯狂迷恋一花巷女子,陈夫人得知后气愤不已,一面怕陈父得知此事,恰逢她正好联系上娘家妹妹,便带着儿子去了蓉城。陈表哥对才女林丹丹一见钟情,陈夫人干脆灵机一动,定下两人婚事,同时,陈夫人让林家人一块儿去长安,陈父也可助林父仕途踏上青云。 回长安不久,陈父高升,水涨船高,上门提亲的人差点踏破陈家门槛,陈夫人的态度一下子变得不清不楚了。 林家人的处境便尴尬起来,长安物价高花费多,他们当初决然举家搬离,一时无脸回蓉城,林父在长安又没有合适的职位,这才出现林夫人让林丹丹和丫头雪儿拿金银首饰去变卖,碰巧遇见李晨的事儿。 再后来,李晨还偶遇过一次林丹丹和林夫人,林夫人厚着脸皮问李晨是否娶妻,言下之意,他们林家愿意考虑他。 “那你怎么说?”多年后,李晨妻子手掌托着下巴,笑着问起这段往事。 “他们要去城北,问我是否顺路。” “你顺路吗?” “其实顺路”李晨才说四字,已见妻子双眼笑眯成了一条缝儿,察觉到危险信号,他急忙解释道。“顺路,是因为我当时正要去城北见你,但对林家人来说,永远不会有顺路的时候。” 林丹丹和雪儿走过茶铺时,秦冉已认出两人。 当李晨和陆晗回到茶铺,她什么也没问,那两人什么也没说,一行四人去了前面说好的街尾的一间文肆,秦冉要给秦安准备些笔墨纸砚和文集。 秦安要参加明年春闱,时间上挺紧,玩这几日,他可要开始好生复习。 文肆临街二楼给掌柜分隔成雅间,秦冉三人在这此饮茶,好让秦安慢慢挑选用具和书卷。20 上楼时,倒有一幕小插曲。 转弯处,店家爬楼梯挂东西,没站稳差点摔到地上,幸亏李晨伸手及时接住了那人。 “晨哥,小心你的伤。” 陆晗见此说了一嘴,秦冉随口问道。 “有我不知道的故事?” “姐,不是我不说,晨哥不让我说”陆晗咧嘴一笑,随即装出委屈的样儿,他看看李晨故意大声说。 “不是,没,没什么好说的。” 不知陆晗的话触动了他哪根神经,李晨小麦色的肌肤,瞬间似刷了层橘色果酱,也不是生气,反正就是看起来怪怪的。 秦冉未刨根究底,陆晗沉不住气,事后悄悄跟她八卦。 李晨的事情要从沧州城外说起,陆晗和他救了遭人追杀的金沁雪和范大,后应范大所求,李晨同意护送他两人进城,期间,李晨为了救金沁雪手臂受了严重的刀伤,金沁雪为不欠他人情花重金请名医购好药为他医治,从此,两人结下不解之缘。 李晨的金沁雪的故事,暂且不提。 画面拉回那日文肆,约摸三刻钟,不见秦安去二楼找秦冉等人,三人便下楼去寻他。 问了店里人,秦冉三人得知秦安去了后面书阁。 “秦弟言之有理,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若有机会,定要像你一般行万里路,多走走多看看,总闷在长安,眼界太窄。” “锦兄为何没有机会?” “实不相瞒,我要参加明年春闱,无论结果如何,我定要出去历练几年,去见识吾大唐的大好河山!” “说来也巧,我也打算明年下场一试,不过我初入长安,未得夫子教导,不知锦兄能否给我推荐几册有关政论的书卷?” 秦安和书阁邂逅的少年可谓相逢恨晚,一两句话,两人已聊得火热,可有人毫不留情打断他俩的对话。 “你俩到底有完没完?磨磨唧唧,唠个没完!锦敬川,你给句话,到底准不准让小爷去找郑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中意于他 锦敬川朝秦安面露歉意,因锦敬澄的话实在鲁莽、无理。 “抱歉,这是我小弟敬澄,平日里宠着,小孩儿脾气,一贯没大没小,望秦弟见谅。” 虽说童言无忌,不过是几岁大的孩子,但秦安听了脸色微红,他同锦敬川两人一拍即合,聊着聊着便忘了时间。 “锦兄,该我道歉才对,耽搁你们” “磨磨唧唧磨磨唧唧,像个娘们!小爷走了,后会无期!” 锦敬澄也不是针对秦安,他只是不想待在这无聊的地方,他一向不喜欢读书,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愿意待在文肆。可他话一出口,着实让秦安一张脸红得似灯笼,尴尬得紧,而锦敬川自然同样尴尬,他恨不得捂住弟弟的嘴,把他塞进地缝里去! 锦敬澄才不会等着锦敬川对他进行批评教育,说完,他转身就要出门,没走两步,嘭一下撞上什么。 “哎哟——谁不长眼,偏偏撞上小爷,看小爷不秦冉?!” 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指向门口的‘庞然大物’,撑开眼皮一看,锦敬澄一下子乐了起来,有一阵子没见着她了。 “你要去哪里?”未靠近,秦冉已听见他的声音,倒是没想到秦安和锦敬川也在。 “走啊秦冉,我们去找郑涵玩,好久没见他了,那个家伙也是没良心的,都不晓得来找我玩!” “他母亲刚生了宝宝,身子虚弱,他又要担心母亲又要照顾妹妹,哪里有闲工夫同你玩。” 不知郑涵家里的状况,秦冉那么一说,锦敬澄顿时有些懵,郑涵多了个妹妹? 锦敬澄自认为他跟郑涵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的妹妹,不就是他的妹妹?再者,锦敬澄母亲薛氏,一共生了两个娃儿,都是儿子,锦言之屋里头仅薛氏一人,无一姨娘,锦敬澄除了锦敬川,再无其他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此时多了个妹妹,他一时间还挺激动。 “我怎么不知道啊?那那秦冉,你更要带我去看看了,哥,你快让人准备一份厚礼,我马上要去一趟郑宅。” “敬澄”锦敬川看着他,颇感无奈。 他真是太小孩秉性,哪有如此贸然前去拜访的? “你就瞎胡闹吧,郑家上上下下可没人有空搭理你。”秦冉失笑,她的手指轻戳锦敬澄的脑门,接着说道。“郑涵的妹妹太小,还没你一只胳膊长了,太多人去看她,容易生病,等过这段日子,郑涵会抱着小妹妹来拜访你这位大哥,你得准备份见面礼。” 看出锦敬川的为难,秦冉也知孙俐尚在恢复期,最好不要有人打扰,她仔细跟他解释,同样是说给锦敬川听。 “妹妹”锦敬澄不闹了,沉浸在多了个妹妹的小世界里。 就在这时,又有人走了进来。 “原来你们在这儿,我一阵找秦,秦,秦冉。” 来者一身米白布衫,头戴方巾,他一脚踏过门槛,瞧见屋内的人,霎时间,他嘴都不利索了,另一只脚停在半空久久忘记落下。 书生打扮的男子,就是穆深,两人上次相见还是圣上大寿那日在两仪殿上,秦冉坐在角落里,或许,她没注意到他,穆深却时不时偷偷打量着她。 此时见着她,他不自觉脸红,皮肤本白净,这一红,仿佛耳根子跟着粉红一片。 长安城中,靠近东市一处宅子,常来之人称为凤凰台,内有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诗词残本或遗留画卷,其中最吸引来人的是凤凰台的美酒佳肴。 凤凰台的酒并非皆为戒酒,可以说大多为花果酿,满足一类不胜酒力的文人墨客,亦让那些想饮一点又怕饮多的娘子尽情一品。凤凰台的佳肴,则又是一道金字招牌,他们不止能还原大唐各地的美味,甚至能将其他国度的菜式发挥得更完美,即不失其原味,又符合本地人的口味。 既然称为凤凰台,上门客人定然只为部分‘熟人’。 于文肆得知几人本相识后,锦敬川做东邀大家去了凤凰台。 “都是熟人,切勿拘束,尝尝这凤凰台的菊花酿,在其他任何地方,可无法品尝到这美酒。” 锦敬川仅比秦安大几个月,今日至凤凰台,本该由年长的穆深负责招待几人,但穆深表现得蛮奇怪,锦敬川发现他一路上耷拉脑袋不说话,却时不时偷瞄一眼走在他前面的秦冉。 锦敬川一心扑在学业上,可毕竟属于皇城根儿下的公子哥,十七八岁的他早猜出穆深那‘欲抱琵琶半遮面’的深意。 “大理寺寺丞秦冉的名字,长安城内想必无人不知,碎尸案和那徐家庄的十年悬案,茶楼里说书先生可讲了半月有余。再者,我得敬你一杯,锦敬澄的事情,多亏了你和蓉城县衙兄弟们,不然真不知后果如何。” “还不是怪某些人无能”锦敬澄偷饮几口菊花酿,微熏的他,张口便冒一句出来。 “不必客气。”秦冉朝锦敬川点头,一面看向锦敬澄示意他收敛点。 给锦敬澄打断,锦敬川真想把弟弟塞进地缝里。 回到秦冉身上,见她性子不冷不热,锦敬川只好加一把火,把穆深直接推出去。 “对了,穆表哥,你不是一直念叨着上次秦寺丞替你解围的事,趁此机会,怎能不敬她一杯。” “秦冉。”穆深突然抬头,未多思考,把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听说了宫里的事,一直都很担心你。” 担心谁没问题,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个男子情深意切的说担心一个女子,不禁让屋子里的人皆是一愣。 尤其是陆晗,他立马将视线在两人脸上扫过,秦冉依旧如常,穆深的神情深深落入他的记忆里,他忽然懂得了什么,语气里充满了防备之意。 “宫里的事?”陆晗换上笑脸,望向一旁的秦冉,她把大大小小的事都跟他差不多说了,唯独没提宫里的事。 “不方便说。” 陆晗撅嘴,尽管他明白秦冉的不方便说,意思是涉及某种案情不方便告诉他,可陆晗免不了有些小失落。 见此,秦冉端过酒盅给他倒了杯菊花酿。 他嘴角刚往上扬,孩子气般瞅一眼对面的穆深和锦敬川,忽听屋外传来一阵掺杂声响。 先像是陶瓷罐子落到地面的破碎声,随后是桌案给人重重扔到地上。 他们所在屋子为后院里一栋二楼建筑,显然,有人在楼上撒泼呢! 秦冉、陆晗、李晨三人拥有内力,听觉优于其他几人,他们凝神一辨,确认闹事的人正在他们楼上。而闹事者似乎没打算藏着掖着,巴不得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楼上的男子扯开嗓门,大声嚷嚷着。 “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你们凤凰台的管事找来,今日个,爷一定要见着他!” “爷,小的就是管事,你有何事直接跟小的说,何必发那么大脾气伤身。” 三十来岁的男人面露难色,不停安抚屋里三人,可惜他的退让,令闹事之人火焰甚高! “狗屁!你少糊弄爷,你他娘算哪门子管事,爷要见上次看见的美人,把那玉面少年给爷找来,不然爷今天把这凤凰台给拆咯!” “大哥,少跟他废话,咱继续拆,把他凤凰台拆个一干二净,不信见不着那小美人。” 两人说干就干,立刻拿起身边的物件继续砸,那三十来岁的管事看着一件件价值不菲的物件给人扔出去变为一文不值的废物,管事的心在滴血啊! 他俩明显是来拆台的,居然还要见他们口中的小美人,就算把这屋子都拆了,管事也不可能答应。 管事不答应,可那人闻风而来。 “两位既然想砸,就砸吧。” 来人一袭月色长袍,头戴玉冠,腰间佩一串吉祥如意结,脖子间仍系着一副火红披风,披风再怎般艳丽,却抵不过少年殷红的唇。 少年五官精致,肌肤通透洁白如凝脂,英眉一拧,皓齿一启,便有人心跳加速,整颗心欲蓬勃而出。 为之动容的两人,正是宋天瑞与宋天晓,宋天瞬二伯的长子、次子。 “哟,小美人舍得出来啦?” “大哥,他真是凤凰台幕后管事之人?怎么看着那么小,且模样实在是俊俏啊,比那虹楼花魁,比那百花苑新捧的头牌靓多了!” 宋天瑞给宋天晓一个‘这不废话嘛’的眼神,他昂首挺胸,看向少年,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美人,爷看上你了,跟爷回去吧。” “行,我跟二位回趟宋府,拿银子。”少年亦不惧,从容自若。 “银子?”宋天晓先反应过来,这关银子什么事。 “把我的地儿砸成这样,你们想甩手就走?作为凤凰台的管事,我是要同你们二位一起去趟国公府,看郑国公给我一个怎样的说法。” “二哥”给少年的话吓到了,宋天晓忍不住拉一拉宋天瑞的衣袖,上次去秦宅闹事的事情,他俩吃了秦冉的亏不说,回去还给宋天英收拾了一顿。 这次,若把事闹到郑国公那里去,他俩不脱层皮才怪。 而能在长安有一席之地,整出个凤凰台来,少年背后定有权贵。 “呸!”一听见郑国公几个字,宋天瑞不像宋天晓那样担心,他马上炸毛。“你以为你是谁?再牛,不过一市井贱商!” “市井之辈!”宋天晓跟着骂一句。 “来人,去宋府请郑国公来凤凰台,他的二位侄子打架闹事强抢民女,问一问郑国公要不要派人去京兆府报案。”少年懒得跟他俩废话,侧身,他对管事吩咐完,又看向宋天瑞,笑问。“哦,对了,京兆府府尹刚离开凤凰台,二位说要不要让人去追?” “行,你有种,诬陷我们!” 听少年那样一说,宋天瑞气得要跳起来。 屋子给他俩砸成这样,那么多人看见,凤凰台欲说他们强抢民女,估计最后还是扯不清楚。 但就这样,少年便把两人制服了? “哼,我们怕你?你可知御史台宋中丞,他是我们五哥,管你要不要找来京兆府府尹,都有五哥罩着我们!你去啊,看京兆府拿我们有没有办法!” 小楼二层四周本挂着帘子,风一吹,别样风情,可纱帘早给宋天瑞扯下扔楼下去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便瞅着清清楚楚,大家看得不亦说乎,其间,有人紧锁眉头。 特别是当宋天瑞提到宋天瞬时,秦冉走到院子里去,李晨、陆晗紧跟着往外走。 “倒是你这凤凰台,爷不光要砸,爷要给你烧光!” 其实屋子里还有一人,跟着他俩出来‘长见识’的姨娘生的宋天宁,他见宋天瑞情绪激动,嘴里说着要烧光,他真怕宋天瑞情急之下那么干了,急忙阻止。 “大哥,不要冲动。” “滚开,你这胆小怕事的主儿。”宋天瑞力气大,一挥手,当真把宋天宁撞了出去。 宋天宁没站稳,不巧撞向立在二楼护栏边的少年,谁也无法预料突发之事。 “啊——” 伴随着谁的一声尖叫,众人只见宋天晓把少年撞下了二楼,好在楼下正是一方莲花池,无莲花,池水尚存,两人顶多狼狈些,不至于出了人命。 少年和宋天晓两人落进水里,成了落汤鸡,宋天瑞起码心理平衡了。 再一次可惜,一道身影飞向池塘上方,赶在少年落入池水中前一瞬救了他。 当然,救人者是李晨,那少年则早与之相识的金沁雪。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放开怀里的金沁雪,李晨没敢看她,低头看着地面问道。 “李晨你又救了我一次。”金沁雪完全没想到会在长安见到李晨,她以为两人再无法相见,而且,李晨居然又一次救了她。 金沁雪忘记了所有,一时间,她的眼中只有三番两次救她的李晨。 给她火热的目光直视,李晨闹了个大脸红。 “哼,瞧瞧看,我就说是给人养的金丝雀,果真不假吧。”楼上,宋天瑞不知金沁雪女儿身的身份,理所当然的认为少年与李晨是那种关系。 宋天瑞的话,金沁雪能忍,李晨定忍受不了。 “你们说话注意着点!” “你别管他们。”金沁雪担心李晨因此惹了麻烦,想把他支走,她能够解决宋天瑞的事情。本不想让两人占了便宜,此时,李晨的出现让金沁雪决定速战速决,她试图转移李晨的注意力,让他先去其他地方。“小陆也在,几位都是你朋友?你先带他们去” 凤凰台的主人准备息事宁人,有人偏偏不让。 “宋天瑞,宋天晓,你俩给我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夜来凤仙 “是你朋友?”金沁雪不认识秦冉,见她出言,以为是替她出头,金沁雪拉住李晨的胳膊,让他赶紧阻止。“这两混蛋是宋家的人,快别让她惹火上身,这事儿我能解决。” 明明是她受了欺负,她不得不忍气吞声,李晨哪里看得下去。 既然秦冉站了出来,他相信他们定能够把两纨绔子弟教训得服服帖帖,纵使权贵,亦不该如此欺负一个女子! “你别管了才是。” 无意识拍了拍她抓住他胳膊的手背,李晨说完看向秦冉那边,便没注意到金沁雪雪白的脸颊悄悄染了一抹红霜。 秦冉声音不算特别大,但穿透力度一点都不低。 楼上两人闻声去看池塘边的人,等看清呵斥他俩的人,两人皆是嘴角一抽,顿感头疼万分,怎么又是她?! “今日出门尽闯鬼!”嘀咕一句,宋天瑞强忍住挠墙的冲动,深深吸口气,他内心奔涌却努力保持着表面的淡定,对着下面说道。“怎么又是你这妖女?!我告诉你,别以为把五哥的魂勾搭去了,你就能顺利嫁入宋家!门都没有!” “对,角门都不给你一个!”自从上次挨打,宋天晓见着秦冉有点怵,他顺着宋天瑞的话说,一面躲在他身侧去了。 而他说角门,暗示着秦冉不能嫁入宋家,最多被纳入作妾,只有妾才是从角门抬进。 闻言,陆晗脸色一变,秦冉什么时候要嫁到宋家去了?宋家,指的是宋天瞬?! 同一时刻,周围人出来看热闹的人情绪愈加高亢,宋天瞬和秦冉的事早有耳闻,今日从宋天瑞嘴里得到证实,大家可都等着看一介乡下女子如何嫁入豪门。 秦冉找出凶手破了案,证明她确实有本事,然则,古时讲究门当户对,像秦冉那般时常接触死人且为捕头出身低贱又晦气的女子,当真能加入国公府? 一旁,金沁雪得知秦冉身份后,脸上闪过了然眼中有过欣赏,暗道,原来是她。 至于锦敬川、穆深和秦安,自然是担心此时的局面会如何发展,她能够对付蛮横无理、无法无天的宋天瑞两兄弟吗? “此事,不用你们操心。”秦冉才不在意两人的话,她举起手来,朝他俩一招。“来,下来聊聊你们借宋天瞬名让他背黑锅的事。” “关你屁事!你喊我们下来,我们就下来?还有,有本事别派人去找宋天英对付我们!孬种!” “哥,上次,我们”宋天晓一手捂住屁股,一手拉了拉宋天瑞衣袖,提醒他上次的事情,让他稍微低调点。 自打出了上次宋天瑞两兄弟大闹秦冉烧尾宴一事,别提他两人,就算加上一圈护卫,怕仍难以打得过秦冉一人,悲痛的历史,不应轻易遗忘。 “大家都听见了,他俩下下不了楼,邀我亲自请他们下来。” 秦冉打算上去把两人拎下来,收拾他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是要其他人知道宋天瑞两兄弟同宋天瞬关系并不好,有事没有把他弄出来背黑锅的事,宋天瞬可不认。 她刚挪动一步,陆晗脚尖一点,已飞身上楼。 “我来。”他内力大涨,身轻如燕。 一眨眼的功夫,陆晗再出现便在两人身后,两人反应不及,他已一脚一个,嘭嘭两声,宋天瑞和宋天晓毫无悬念的掉入荷花池。 动静太大,池水给溅出大量水花,又浇了好不容易爬出池塘的宋天宁一身水,使他成了落汤鸡。 “虽说你俩脑子里不差这点水,但下次,保证让你们头着地。” 池塘本挖得有一人高,宋天瑞两兄弟受了惊吓,一时间在里面挣扎出不来,欲呼救,却给呛了水,眼瞅着一口气上不来。 宋家几个随从吓傻了,还在二楼护栏边儿干瞪眼。 “还不把人捞起来,送回宋府。”看一眼秦冉,金沁雪扭头对院子里的人说道。 宋天瑞、宋天晓被人从池塘捞出来后立马给送回了宋府,一身湿漉漉的宋天宁换了衣物什么也没说,紧接着离开。 金沁雪让管事处理后院的事,她亲自去了院子里几栋小楼向一些客人赔礼道歉,顺带着解释今日的闹剧,待她回到给秦冉等人安排的屋子,他们恰好用完丰盛的晚膳。 屋内,食案旁,金沁雪斟酒两盏,将其中一盏推向秦冉,她双手端起酒盏看向她。 “秦寺丞,今日一事怕是给你惹了麻烦。” 无论怎么说,事情起因于她,秦冉出言,使得宋天瑞两兄弟转移了目标,他们事后肯定会找秦冉麻烦。 金沁雪完全可以想象秦冉的处境,商人地位本就低,捕头出身的秦冉怕是更给长安城中那些目中无人的权贵所瞧不起,如今给她添了麻烦,金沁雪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无妨。”对方眼中的真挚,秦冉自然看得出,金沁雪的歉意为真,秦冉的不在乎倒非假。 两人没说几句,金沁雪转了酒盏望向李晨,李晨对上她黑亮的双眸有些征然,屋子里静谧一片。 大家等着金沁雪说话,却见她轻轻舔了嘴唇,如葱尖的白指用力捏住酒盏一侧,忽然又放开。 “若不嫌弃,希望你能来我身边帮忙。” 金沁雪此言表明她的心意,她说完见李晨愣住,便索性坦言自己非常欣赏他,不管是为人,还是自身能力。李晨听后愣是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闹了个大红脸,竟似那天边的火烧云。 按仕农工商排序,商人地位低下,可论最实在的东西——无它寸步难行的银子,许多官员甚至会为了它讨好商人,如江南第一富商金家,若非不是有极深的关系,他们能在江南站住脚跟,他们一外来势力能在皇城下弄一名叫凤凰台的宅子? 来闹事的人,只是外行,真正明白的人反而不会如此鲁莽。 不是简单的谁怕了谁,而是其中的关系错中复杂。 金沁雪是金家独女,生母病逝后父亲未再娶妻纳妾,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一心一意照顾女儿,希望以后找个能干的上门女婿,谁知金沁雪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小小年纪便开始接手金家产业,同父亲一块支撑起家族重业。 金沁雪是个有主见的女子,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但她不强人所难,她给他选择的权力。 当时,李晨心里朦朦胧胧,他明白她的意思,可下意识觉得配不上人家,他‘委婉’拒绝了金沁雪的邀请,金沁雪笑了笑没再提此事。 可缘分,有时候就是天注定的事。 不久后,李晨兜兜转转去了江陵水师,离开长安城中友人,他选择去了陌生的江陵,其实心中早有期许,也许,那是一个能离她近一些的地方。 李晨刚在水师历练些时日,大唐与邻国的战争爆发,他骁勇善战,智斗敌军,自是一路攀升,国事稳定后,谁都不曾想到,四品武将能为了一个商人的女儿毅然辞官。 辞官干什么? 李晨去了扬州金家,余生,他甘愿远离战场与军营,过上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日子——相妻教子,无人相信,他会选择同岳父一块儿在家带孩子。 回到秦冉几人晚膳后从凤凰台至秦宅那日,一踏进院子,秦冉便听见程赫的声音。 不知程赫说了些什么,把秦小五逗得乐个不停。 程赫和几人打过招呼,本想同李晨多说几句,可发现他神情恍惚,程赫只好放过李晨让他回屋,他拉了秦冉去抄手游廊右侧的树下。 纵使程赫笑容满面,仔细看就能发现他还是比前阵子憔悴不少,原因当然是同程氏有关。 程氏离开皇宫后,经再三思量,她还是告诉了程赫关于他父亲的事,一方面,程赫不知该作何反应,另一方面,他根本无法阻止程氏,程氏不要程赫和她一样再深陷报仇的痛苦之中,她希望他尊重她的选择。最后,程赫同程氏约定好,不管她做什么,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她要是出了什么事,程赫说他绝对不抱她孙子去看她,程氏同意了,没过几日她就去了北方。 “塔布襄离开长安的消息是我告诉娘,秦冉,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顺其自然吧。” 程赫叹气,那日,他久久蹲在院角树下,眼睛盯着地上的落叶发呆。 翌日清晨,秦冉见程赫居然还蹲在那里,她扔了根扫帚过去,请他改日再来研究院子里的落叶。 程赫一边骂她没有良心,一边跑去厨房顺了一包吃食,然后从后门溜走,实际上,他生怕别人发现他同秦家的关系。 程赫在吏部谋了个小差事,他的上上级正是陈伟立的爹,他担心有人得知他和秦冉的关系,被穿小鞋。 而陈伟立,不就是在秦冉入职大理寺主簿初期,对她各种刁难的前大理寺寺丞,后因身体不适一直瘫痪在床,同时,陈伟立他爹不巧犯了个错误罚薪半年且降了一级,陈伟立生母来自江南大族,近来生意受损,眼瞅将一蹶不振 别人不知,程赫难道会看不出是谁的手段? 程赫走了,倒是定好过几日约上郑超、郑凯几人一起聚一聚。 “会有神秘来宾哦。”走时,程赫特意对秦冉说道。 五日后,大家约在秦宅小聚。 夕阳依旧挂在城西,余晖落在街道两侧的槐树上,树叶渡上一层薄薄的金黄。 郑凯一从宫里出来便直奔秦宅,尽管如此,他还是没能甩掉早有预谋的跟屁虫,池楚玉早早让仆人拉了一车子新鲜瓜果蔬菜以及长安当地小玩意儿送到秦宅,因秦小五和赵氏的铺子已找好,这几日收拾得差不多,池楚玉这些东西让赵氏特别高兴。 赵氏下厨做了一桌子美食,随后匆匆去了隔壁街的铺子给秦小五送吃食,美食刚全上桌,郑超赶来了。 “程赫了?”进了屋,郑超一眼就发现本该最早到的家伙没到。 “走丢了吧。”陆晗往嘴里塞了个翅尖,他话音一落,门口可见程赫的影子。“说曹操曹操到。” 程赫笑嘻嘻进屋,到屋门口时,他身子一侧,众人只见一位身着裸粉襦裙配雪纱半臂的女子徐徐而来,女子低眉顺目,面含娇羞,挪莲步至屋内,瞬间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屋子里,霎时一静。 “哟,这不美人不是凤仙阁的小凤仙嘛,程赫,你挺能耐啊!快说,怎么把人家大美人千里迢迢骗到长安城来了?”一见小凤仙,郑凯一跃而起,他两步走到程赫身边,一把掳过他的脖子让他老实交代。 小凤仙是凤仙阁的金字招牌,凤仙阁在整个蜀州亦算数一数二的风月之地,不提凤仙阁老-鸨是否愿意放走她的摇钱树,单单说小凤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才女,愿意跟着前途未知的程赫背井离乡去长安? “凯兄,淡定淡定。”程赫推开他,不及再说什么,有人沉不住气了。 “咳咳。” 重重放下手中的筷子,池楚玉故意大声清嗓子,她一边朝郑凯投入审视的眼光。 “都快坐下,等主人宣布开吃。”郑超当然晓得几人的关系,他笑了两声打个圆场。 “你们吃东西何时需要谁宣布?”秦冉这话一出,几人皆是一笑。 换在以前,几人未规规矩矩坐下,桌子上的美食就少了一半咯,大家吃东西一向是靠抢。 “哈哈,不客气啦,这白切鸡是婶子做的吧?”程赫让小凤仙坐下,他举起酒盏自罚三杯,续道。“话又说回来,小凤仙可不是我从蓉城哄来的,我俩前几日在城南遇见,小凤仙念旧情,还问某些人怎么不告而别。” 程赫着重在‘某些人’三个字上停留,不着痕迹瞥一眼坐在他对面的郑凯。 “注意言辞啊。” 郑凯瞪他几眼,让他别挑事,回头有他好受的,程赫嘿嘿一笑,看向秦冉问道。 “咦,宋中丞怎么没来?” 程赫提到宋天瞬,小凤仙的眼神不自觉瞟向秦冉,似感觉不妥,她立刻低了头端起酒盏轻轻抿了一小口。 秦冉未答,陆晗先不高兴了。 “他为什么非要在?” 因前几日宋天瑞的关系,陆晗近来不太待见宋天瞬,也不找他请教功夫,整日埋头苦练。屋内几人知趣不出声,不一会儿,宋天瞬一来,陆晗脸色一沉,他放下碗筷去了后院,秦冉看一眼宋天瞬便跟着去了后院。 一刻钟后,等秦冉回来,小凤仙已坐在她的位子,即,宋天瞬的身旁。 程赫朝她眨眼,笑得焉儿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事情败露 宋天瞬进来之前,秦冉本在她身边留了个空位,追着闹小脾气的陆晗出去再折回来,秦冉倒真没搞懂小凤仙怎么挪到她的位置上去了。 而朝她眨眼的人,他又是个什么意思? 不待秦冉走近,程赫拿着个酒盏起身,他看着摇摇晃晃却又准确无误的走向秦冉,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来来来,给你说个小秘密。” 程赫一边说着,一边拉秦冉出去,郑凯小眼神一晃,顿知其中有猫腻,他急忙站起来把两人拦下。 “什么事那么神秘,不能说给我们听听?” “你滚开。”瞪他一眼,程赫一口饮掉手中酒盏里的佳酿,顺势把酒盏摁在郑凯胸口。 “我偏不。” 郑凯坐着没趣,自然死皮赖脸要跟着两人去院子里,其实几人可谓知根知底,郑凯对于程赫的举动可以说早能猜出几分来。 郑凯一走,池楚玉抓了把瓜子匆匆去了外面。 “那么多人都知道的秘密,多我一个也不多,你们等等我呗!” 屋子里剩下宋天瞬、小凤仙,以及李晨和郑超,后两人似乎什么都不知,他俩坐在靠门边的位置,如常般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院子里更是一阵嘻哈打闹的声响,不知程赫说了什么,池楚玉追着郑凯满院子跑。 过了片刻,小凤仙抬眸看向宋天瞬的侧脸,仅一眼,复低头,她左手轻拉右手衣袖,洁白纤细的手指捏住酒盏一角,她将其移向旁边易令她失神的男子。 “公子,小凤仙敬你。” 迫于一股无形的压力,小凤仙举了酒盏,却无法同以前那样顺着举盏的臂膀靠向男子,她也不觉累,保持着举盏动作,盈盈一笑,接着说道。 “久闻公子大名,可惜直到今日才有缘坐在一起饮一盏酒,不知公子近日忙些何事,不知小凤仙能否替公子解解愁?” 不管是在哪里,能够成为青楼头牌自身能力必定出众。就小凤仙而言,她模样清纯,时着一身雪白衣衫,带了些许不食人间烟火之感,犹如误入凡尘的仙子。成为头牌,样貌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得靠后天的努力,小凤仙琴棋书画精通,不管遇见什么样的客人,她都能聊上几句,试图让其对自己敞开心扉。 这样的可人儿,哪个男子舍得撇开怀中软玉? 宋天瞬目光淡淡一扫,不紧不慢答。 “都是些公事,不便外说。” “小凤仙理解公子的难处,身居高位,既要应付上面的人,又要处理下面的事,压力甚大,时常难以与人述说。”小凤仙似全然不知他的拒绝,她仰头,自己饮了一盏,继续又倒了盏,说到最后一句时仿佛意有所指。“今日在此,公子无妨多饮点,俗话说,一醉解千愁,你可别闷坏了。” 说话间,小凤仙有意靠近他,两人靠得近,她的手便有意无意放在了他的腿上。 眼中闪过一丝冷冽,宋天瞬便院子那边瞄一眼,举盏一饮。 “公子,小凤仙再为你满上。” 小凤仙知道宋天瞬不是那么好对付,她更不会傻傻以为他为自己的美色所动摇,能看上秦冉那样的人,如小凤仙那般貌美的女子怕不是入不了他的眼。 正因心里明白,小凤仙面露娇羞,脸颊上的红晕不知是她的羞涩,还是真的不胜酒力,顺着案面,她手一抖把酒洒在了宋天瞬胸前。 “抱歉,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凤仙一高兴便大意了。” 恰好此时,池楚玉回了屋,她瞧见小凤仙往宋天瞬身上蹭,不禁努嘴。 池楚玉落座,嗑着瓜子,一边冷眼旁观,虽说池楚玉尚是未出阁的姑娘,但身处高门深院,她对那些妇人常用小伎俩倒是不陌生。在她眼中,小凤仙的行为,定是为了引诱宋天瞬,前面秦冉一走,小凤仙借着助兴的由头跳了支舞,跳完她便坐在了宋天瞬身旁,现在又看见她往人家身上又捏又摸的,池楚玉厌恶得想把手中的瓜子扔她一脸。 池楚玉才幻想扔她一脸瓜子,谁知小凤仙手腕一翻,徒然出现一只毒蝎子。 “啊——蝎子!” 尖叫一声,池楚玉下意识起身退到门边去,她一手指着那不知为何会从小凤仙手腕冒出来的一只褐色翘尾蝎子,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对面,蝎子站在宋天瞬的肩头,将螯齿对准了他的脖子,只要他一动,蝎子立刻向他发起致命攻击。 时间诡异静止,众人不及反应,忽见蝎子跳了起来,它正张开喷射毒液的螯齿,目标是宋天瞬的颈动脉。 然而,毒蝎子竟然凭空变成了两截! 见状,小凤仙一咬牙,欲夺门而去,反正她已完成交代的任务,成功与否她就无法保证了。 趁屋内几分被蝎子转移注意力,小凤仙要逃,可刚一近门,李晨的拳风袭向她的背心。 小凤仙早有预料,柔软的腰身向后一仰,犹如灵蛇吐珠,黑色的珍珠便是她手中的毒蝎,蝎子外闪紫黑色泽,一看便知其含剧毒。 又是一只毒蝎,李晨立马躲开,小凤仙则出屋去了院子。 小凤仙轻功还算不错,可她不料院子里早有埋伏。 她本想借着院中的石桌飞身离开,刚一出屋,天空一黑,一只巨大的黑色渔网从头扣下,将她紧紧锁住,小凤仙奋力挣扎,却越挣扎黑网把她禁得越紧。 “小美人,究竟有何想不开的,非要自寻死路。” 黑网另一端,程赫拉紧绳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放弃挣扎吧,这可是我花重金打造的天字第一号百扇门独创鱼钩倒刺金丝黑索网,通俗易懂的说法呢,就是你越挣扎网子收得越紧,网上的天然毒物会让你浑身无力,十二个时辰以后,能成功将你化作一滩血水。” 程赫嘚瑟说完,郑凯和李晨脸上皆写着三个大字——不相信。 池楚玉仍站在门口,听了程赫的话,她反而一脸崇拜,程赫太厉害了。 “你早就知道?”至于小凤仙,她面色一片苍白,隐隐可见绝望的情绪,今日来刺杀宋天瞬,她早预测自己凶多吉少。“程赫,你为什么要给我下套。” “我给你下套?拜托,你要是清清白白,就不会天天念得我耳根子快烂掉,当然,你是暗示我,暗示我带你去见宋天瞬,既然你想见,我就带你来见见咯。” 小凤仙咬唇,不说话。 “不过,你也太沉不住气了吧?没意思,太没挑战。”郑凯得知事情始末瘪了瘪嘴,长安里一待久,他开始期待刺激一点的事,还以为程赫那样神神秘秘是有大动作了,结果不过如此。 “凤仙阁小凤仙,居然是”李晨事先不知情,前面看见小凤仙坐在宋天瞬身边觉得有些奇怪,也没往坏的方面想,如水仙一般的女子,谁能猜到居然是一朵邪恶的食人花。 “今日落在你们手上,我认了,但你们休想从我口中得知一个字。”心知她不会有好下场,小凤仙更不会给人占了便宜。 “她要自尽!” 见她眼睛一翻,李晨急忙上前,手碰到黑网时,程赫把他拦住。 “别碰这网!”程赫咧嘴一笑,续道。“放心,她死不了,我这天字第一号什么网来着,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上面涂了顶级软筋脉散,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不信她能自尽了。” 前面小凤仙说程赫给她下套,便是想让他想起曾经事,换取他的同情,此刻咬舌自尽,则极有可能是为获得李晨的同情才出此下策。 咬舌自尽,并非轻轻一咬就能死人,她以为自己的豆腐做的吗?真是笑话! “小凤仙,你自尽一个给大家伙瞧瞧。” “别虐待人家了,秦冉,人就交给你们了,我还没吃饱。”尽管与她不熟,李晨仍不忍见到故人落得如此下场。 夜深深,月娥眉,叶落干枝影,投罩院井台,青苔缓爬上窗棂。 “睡吧。”宋天瞬斜倚软榻,他向窗边的人儿招手,像哄着顽皮的猫儿。 “你把小凤仙带去了哪里?” “你过来,过来我就告诉你。” 他掀开锦被一角,恰巧敞露胸肌至腹部一块儿,拍拍身旁,恍若一副‘美人在此,任君采撷’的画面。 “宋天瞬,严肃点。”秦冉靠在窗栏上,有意板着脸。 先前,一个不留神,小凤仙竟然挪到宋天瞬去了,据池楚玉说,两人在屋子里眉来眼去,甚至于,小凤仙的手在宋天瞬身上四处游走。当时听池楚玉嘟着嘴那么一说,她也没什么太大感觉,后来一回想,心里一阵烦躁,这人是愈加胆肥了吧! “冉冉,我严肃警告你,再不过来躺下,我会让你颠覆想象。” 嘴里说着严肃,秦冉见他笑得像只坏狐狸,她转身合上窗,气呼呼走过去,撸起袖子准备收拾他。 见她‘心甘情愿’走过来,宋天瞬单手一挥,一根细带子缠住她的腰肢往怀里一拉,翻身,他把她压在身下。 “说吧。” 秦冉知道反抗无效,干脆一动不动,唯瞪眼瞧他。 当程赫的黑网困住小凤仙后,其他人回了屋,宋天瞬让人把小凤仙带走审问,秦冉想跟着去他却不准,宋天瞬最后亲自去了一趟。 关于这一点,秦冉同样心里是大大的不满。 见她有些闹别扭,宋天瞬放开她,换了个方向平躺下,一手紧搂住她,宋天瞬在她额头亲亲,又哄小孩那样拍拍她的背心,开始讲睡前故事。 “想知道些何事?” 闻言,秦冉侧过身子,用手肘撑起脑袋。 “小凤仙是谁的人?”也不用问小凤仙为什么要杀他,确定她是谁的人,自然能够得知小凤仙刺杀缘由。 “李晟。”见秦冉跳过前面的问题,宋天瞬顺口就答。 秦冉前面问小凤仙去了哪里,宋天瞬不让她跟去,是不希望她看见那些本不用看见的东西。审问,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并不美好的事情,他不希望她看见。 秦冉不知宋天瞬的想法,听到答案,她一瞬陷入沉思。 如果小凤仙是五皇子李晟的人,那么凤仙阁就是他于蓉城设置的联络点。她可以理解有势力的皇子或者官员出于各种自身目的安插眼线收集信息,可于此同时,她大胆设想,蓉城发生的女鬼索命和无头骑士案件是否同他有所关联,抑或,他同拐卖孩童和真假王爷的案子有所关系? 与后两个案件直接有关的人物,据称极会易容之术的千面公子江一流,她目前怀疑是李晟身边的幕僚方道。 捋清思绪后,秦冉把她的分析告诉宋天瞬,他没说什么,只是动了动手指,灭了屋内蜡烛。 “该来的自会来,秦寺丞,有空不如想想你我的事。” 小凤仙失踪的第三日,五皇子府内横波阁。 “先生,我不知宋天瞬他——” 李晟着急解释,可身着褐色斗篷的男子根本不想听他的解释,他打断李晟。 “住口。”男子原本打算把手指指向李晟,伸出一半,他回手按在自己胸口上,剧烈的咳嗽使得他整个人抖起来。“咳咳” 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但李晟一向高傲惯了,男子连他解释也不听上一句,便是一通指责的做法令他觉得拂了脸面。 “事情反正已经发生了,我派人找了整整两日,根本找不到小凤仙。”李晟低头不看他,把玩手中的手串。 “咳咳咳咳”见他油盐不进的状态,男子一口气喘不上来,咳嗽得更加厉害。 看他确实气得不行,李晟撇嘴,起身给他倒了杯茶水。男子未饮,他缓过气来接着说道。 “谁让你自作主张派人去刺杀宋天瞬?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已将你暴露?暂且无论小凤仙是否能伤到宋天瞬,她一旦露出马脚,他们必定会抓住她,让她说出她知道的一切。” “先生,小凤仙只知听命于我,其他事情她一概不知。” 小凤仙能知上面的人是李晟,还不是因他俩好过几日,李晟见她舞剑,看出她身手不赖,后把任务交给了她。除此之外,两人之间无其他交集,怎么如男子说的那般严重? “愚蠢!”拍桌,男子气得站起。“保不准,秦冉已知你和秦国王子纳古的事。” 这时,李晟静下来,真有那么严重? 他望向男子,透过帷帽,李晟见男子皱皱巴巴的脸上挤满皱纹。 “圣上派宋天瞬去查到马场的事,起因不在宋天瞬,不是他查出了什么,而是李昊。忽必汗失踪,本是为你扳回一局,让圣上看不清这浑水,让圣上怀疑李昊,让你能从中获得利益,而你所作所为秦冉怀疑你,是她的事,绝对不能让圣上怀疑你才是你的事!” 男子不停摇头,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宋天瞬不过是御史中丞,他还不是父皇养的一条狗,怕他作甚?!” 男子一时语塞,他看不透啊。 李昊,他能看透宋天瞬于圣上的不同。他去秦冉宅子,为的是证实秦冉对宋天瞬的重要性。 “罢了罢了。”长吁一声,男子挥手要把此事揭过。“加快实施我们的计划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初入宋府 十月二十七,宜定盟、纳采、嫁娶、开市、破土、纳财。 云丹街街尾拐角处一家铺子正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大红绸花满地绽,至午时,店铺前围了不少人,有路过行人,有周围邻里,大家等着掌柜说完话进去好好吃上一顿。 “今日咱秦家食铺新开张,酒菜皆为半价,为感谢街里邻坊的照顾,特备几道蜀地特色美食,欢迎诸位进店免费品尝!” 赵氏生得美,声似黄鹂,今日特意打扮一番,看起来完全不像掌勺的后厨,更像精明的商人。 有些看热闹的人刚要走,一听赵氏说有不要钱的吃食,纷纷排队准备进店。赵氏说完看一眼秦小五,他笑着点燃一串红鞭炮,噼里啪啦一阵响,预示着生意红红火火。 “带小孩来的给糖吃咯!” 来帮忙发糖的姑娘正是池楚玉,她朝几个由妇人抱着的孩子招手,孩子听见有糖吃,都闹着让娘亲带着他们去食铺领糖。虽是兵部尚书的宝贝女儿,池楚玉难得有机会体验一把新店开张的忙碌,得知秦家食铺开张的日子,她一大早就高高兴兴来帮忙了。 照理说,池楚玉的母亲不会同意她来这种地方干抛头露面的事。 但池夫人也不是看不开的人,如果女儿喜欢的人不喜欢她,他们最后不能在一起,那么,他们在一起的美好记忆总是值得珍藏,今后池楚玉再嫁他人,她起码不会怨恨父母。 作为父母,他们已经给她选择。 不远处,郑凯坐在树干上瞧着池楚玉笑得灿烂,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她不在枝头傲然绽放,偏偏要随风行,郑凯看看她,别过脸去往嘴里倒了口酒。 “秦伯父伯母,恭喜恭喜,没想到那么快,店铺都开张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郑超带了礼来祝贺,他的旁边跟着个子窜不少的郑涵。 见到郑超,秦小五只是笑笑,见到郑涵,他倒是从怀里拿出个装了糖的油纸包放到郑涵手里,牵着他往里走。 赵氏对郑超笑着,略表歉意,秦小五这人有时特小心眼,不用问,赵氏便知他肯定是在记恨蓉城时郑超派秦冉上龙缸的事。 “郑县令,错了,是郑员外。”郑超至礼部任员外郎,同秦冉一样也是六品,赵氏一时口误,真没其他意思。“怎么好意思收你的礼,咱秦冉承蒙你照顾,本该是我们来了长安上门拜访,着急这铺子的事就给耽搁了,望你见谅。” “哪里的话,内子的事还多亏了秦冉,今后有能让我办的事尽管开口。” 赵氏请郑超上二楼歇着,她招呼完熟人赶紧回了后厨。 食铺有两层,带着个小院,正朝大堂的是宽敞的厨房,两侧小屋分别是柴房和堆放食物的储物房。总的来说,食铺房屋结构同蓉城的秦家酒肆类似,所以让两人一见便顿感亲切,这也是赵氏为何一见这铺子立马决定买下的主要原因,当时带她和秦小五来看铺面的男子报价也不高,两人一商量,马上拍板定下。 后来,赵氏问了左右邻里,才知自己捡了多大的便宜。 铺面新,又在拐角显眼处,前一家店于一个月前匆匆搬走,这店却一直未转出去不用猜,这事铁定同宋天瞬有关,他的心意,赵氏领了。 由于新来乍到,赵氏本念着慢慢来,她负责后厨,秦小五负责大堂,若是人多请个小斯就成,谁知程赫知道后让她请两个小斯、一个厨娘,赵氏将信将疑,最后拗不过他添了人。 今日一开张,居然真来了许多人。 仔细一问,方知都是曾经受过秦冉帮助的人,说不上帮了人家什么大忙,但不图回报的给邻里解决了许多事,例如找回走失的孩童、找回不见的牛羊。那阵子,云丹街无人不知秦冉大名,有什么事都爱找她,秦冉反正无事,耐着性子一一解惑,受过恩惠之人皆心存感激。 尤其当秦小五爱没事同他人炫耀自己的女儿如何厉害,人家随口一问,得知他竟是秦寺丞的爹! 一时间,秦家食铺热闹非凡。 食铺内一角,秦冉在一个六十来岁的大爷桌边坐下,她把手里的一盘卤牛肉放在他面前,盘子刚落下,大爷已把盘子里的牛肉倒进自己的大碗里大快朵颐。 “不用着急,没人跟你抢。” “靠,我这样你都能认出来!”嘴角还挂着半块牛肉,大爷抬头,吐词不清说了一句。 “下次你试试换女装,我可能就认不出了。” “真的假的玩我吧?” 伪装成六旬老者的人当然是程赫,平日里没少在秦家白吃白喝,他今日换了模样来算是捧个场,不然,秦家肯定不会收他银子。 此外,为不让吏部的人得知他和秦冉的关系,程赫可是坚持不在公众场合以原貌出现,他请了一日假,仔仔细细易了容,连脖子和手背都贴了皮膜,点了褐色老人斑,染了白发,拉低了眼角都这样了,她还能认出他! 程赫不得不服,她一双火眼金睛着实厉害! 正分神,有人拍了他肩膀。 “你怎么在这里?来就来,怎么整了这样?”一看到他正面,可把李晨吓了一跳。 他见秦冉跟谁说话,定睛一瞅,觉得那背影像程赫,走过去一细看,要不是秦冉坐在那里他肯定认不出那大爷是程赫。 “嘘——”程赫把手指竖在嘴前,小声续道。“新店开张,我不来捧个场嘛,哎哟,怎么你也把我认出来,算了算了,我走了,不然给那些人发现了就遭了。” 程赫没头没尾的出去,好几日未见的靳左进来了。 扫了眼四周,靳左在程赫的位置坐下,李晨跟他打过招呼就去帮忙了。关于李晨,郑凯找人替他在兵部谋了个差事,任期未到,所以李晨没事就在铺子帮忙做些事。 坐在她旁边,靳左开口道。“生意不错。” “托您的福。” “托你自己的福吧,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带礼没?”秦冉忽略他的话,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接着话锋一转。 靳左依旧是没什么表情,他耸肩,然后摊手。 “那就不准坐大堂,去后院蹲着。”秦冉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了,两人话不多,时常互怼一下,其实蛮合得来,秦冉起身示意靳左跟着他去后院。“娘猜你会来,专门给你准备了吃食,跟我过来。” 赵氏昨日念叨着靳左,问秦冉他来不来,秦冉没多想回答他会来。 填饱肚子,两人坐在后院屋顶上晒太阳。 他平常着一身黑色劲装,隐了气息藏在黑暗中,今日秦家食铺开张,他换了身深蓝袍衫,少了一丝冽厉。阳光下的靳左,仿佛是透明的,他在她的身旁,会让她觉得真实和踏实,兴许,这是两人独有的信任。 “自忽必汗失踪一事忙到现在,过几日,就能休息一阵。”近十月末,虽有暖阳,风儿一吹还是有几分寒冷,吸了口凉气,他道。“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比如说?” 靳左一向没什么多余表情,多数时候,让人觉得严肃,不过此时,秦冉觉得没什么表情的他似乎有些紧张,于是,她目不转睛瞅着他。 “秦寺丞已甘于平凡?自然是跟查案有关的地方,有我带你,没有不能去的地方。” 靳左一巴掌拍向她的脑袋,看着她颇有些无语至极。 “你能耐。”闻言,秦冉大笑。 忙了整整一日,夜渐深,几人坐下用了晚膳。 陆晗直叹生意太好,过不了几日,他们就能腰缠万贯,赵氏让他别太乐观,长安寸土寸金,铺子得来不易,今日来捧场的街坊四邻大多数冲着秦冉的名,赵氏还嘱咐秦小五,让他别得意忘形,如在蓉城那样逢人便说秦冉是他闺女的话,免得使有心之人钻了空子,给秦冉带去麻烦。 事后冷静下来,几人觉得赵氏的担忧不无道理。 饭后,赵氏找小斯和厨娘说说话,秦小五、陆晗和李晨则收拾铺子。 秦冉午后来了趟便回大理寺,晚些时候,她来食铺找到问赵氏,问她该送宋老夫人什么寿礼。 秦冉琢磨了一下午,就差挠墙了,她实在是想不出合适的礼物。 “鬼孩子,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你怎么不早点说!真是雨都打到田里了,你也不着急!” “人家不缺钱,咱送得再贵重人家不一定瞧得上,你第一次上他家,不如做点针线活算是个意思,你娘的手艺还不错,时间上不知能不能赶得上,娘今晚回去定样,做双万寿福字鞋,明儿一早去绣坊看看料子,你拿去就说你做的。” 赵氏那么一说,秦冉一口否定了。 赵氏忙铺子的事都忙不过来,还要连夜绣鞋,让她觉得愧疚。 再说,她像是会绣花纳鞋的人嘛? 无独有偶,宋天瞬同样晓得某人除了查案什么都不会的属性。 “早备了一尊的玉观音。” “怎么不说是我雕刻的?”秦冉望着桌上巴掌大的玉观音,挑眉问道。 用手指勾了她鼻梁,宋天瞬唇边小窝深陷。 “可以,只要你愿意。” 一晃眼,日子进入冬月。 一大早,宋天瞬‘装模作样’来秦宅接秦冉,为何说是装模作样,因为两人明明刚分开。 即便如此,宋天瞬等了一阵不见秦冉,进了后院,得知原是赵氏要秦冉换一身女装,而秦冉盯着那一套鹅黄的衣衫和一套湖绿的襦裙犯了难,赵氏眼光不俗,两套裙衫穿上秦冉身上应该都好看,但秦冉想到要穿它们去宋家就浑身不自在。 “伯母,冉冉做她自己便好。” 宋天瞬话一出口,秦冉恰好走出屋子,门边的赵氏只见他把目光转向秦冉,不紧不慢说道。 “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她。” 这样直白的告白,反令赵氏脸颊一红。 秦小五最多夸她模样俊,可没当着别人的面说过喜欢她之类的话,他能说出这些话来,赵氏不认为那是轻浮,因为她看出他眼中的专注。 每当秦冉出现的时候,他的目光就不自觉落在她的身上。 他对她情感的专注,里面的坚定和炙热,赵氏亦能够感受到。 “走吧。”宋天瞬伸手,自然而然拉过她的手。 两人告别赵氏去了宋府,一路上,秦冉表现出少有的紧张,一紧张,她反而话多了起来,宋天瞬不说话,仅瞅着她笑。 位于崇仁坊的宋府,占地面积宽广,府内院落甚多,雕栏玉砌、琼楼玉宇、飞阁流丹,无一不处处精致。 府前两侧各置一只麒麟,瑞兽栩栩如生。 门口小斯接了宋天瞬让人递过的寿礼,引着他俩从正门入,实际上,若在平时,宋府只开左边角门,老人上了年纪难免想得多——大操大办,易容引阎王爷的注意。因此,今年生辰未发帖大办,仅让一家子热热闹闹吃顿饭,可宋老夫人身份摆在那里,一大早,就有人陆陆续续送礼到府上。 宋老夫人只好命人开了正门,以示感谢。 过了垂花门,宋天瞬贴在秦冉耳边简单介绍起宋府来,她悄悄瞅一眼前面埋头专心走道的小斯,伸手捏了把他的腰。 “早些年没那么大,祖母入宋府前祖父操持着扩了三分之一出去,修了东边的院落和弥勒塔。” 宋天瞬口中祖母,即宋老夫人,能在长安城内扩那么多地,说到底,因宋老夫人是新平公主,当今圣上的小姑。 “五郎。” 没说两句,一中年妇人拐过游廊,向宋天瞬规矩行礼,随后朝秦冉礼貌微笑。 秦冉点头,宋天瞬拉着她手慢慢离开游廊,他告诉她那是府里大管事的媳妇,宋府有三位管事,一位负责外院,一位负责内院,一位管事监督管理其他两位管事,就是那大管事。 至宋老夫人院前,宋天瞬故意带着她游了一小圈后院。秦冉要是没去过皇宫,怕是得以为这府邸的华丽精美能比得过皇宫。 大致看了看,秦冉发现宋府不仅大,人且多。一般而言,人多便易乱,她却见府内上下井井有条,什么人该做什么事,什么时辰该做何事,一点都不乱。 而宋家的庶务,由宋天瞬的二伯宋世德在打理,处理庶务他确为一把好手。 讲到宋世德,宋天瞬顺便提了宋家的几口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恶人告状 宋老夫人寿辰那一日,宋天瞬只是告诉秦冉宋家大概的人口情况,他父亲有几个兄弟,每个兄弟有几个儿女。 在此之前,秦冉已从秘密挖掘者——程赫那里得知更为详细的信息。 宋天瞬祖父宋熔同李霁生有三子,长子宋世坤,次子宋世德,三子宋世博。 宋世坤为郑国公,早年曾与圣上一同出战,两人情同手足,其妻华氏共有四个孩子。长子宋天英和宋世坤最为相像,凭借自己的努力,他现于兵部任职;三年后,华氏所出双胞胎宋天应、宋天瞬,即四郎、五郎,宋天应生下不久便被舅舅华彦钧带去了塞北,宋天瞬从小养在宋老夫人膝下,九岁去了城外普光寺,直到三元及第入了御史台,在宋家住了一年,他离开了长安;华氏将近三十,有了最为疼爱的女儿宋天馨,宋天馨娇宠惯了,性子和华氏相似,她是六娘。 宋世坤有房姨娘,徐氏,程赫不知她的来历,只知她是宋世坤带回家的,回宋家时已身怀六甲,几个月后生下长女宋天灵,宋天灵天资聪慧、模样可人,可惜,十三岁时出了意外,三郎是宋天灵亲弟弟宋天晔,大宋天瞬两岁。 “关于宋天晔的消息极少极少,算起来二十好几的人了,至今无妻无妾,我猜啊,不是丑不忍睹,就是哪里有问题。” 宋家几个晚辈,秦冉见得也差不多了,但提到宋天晔她却是没有一点印象,程赫说这话时,用手指了指脑袋,暗指宋天晔脑子有问题。 “谁能保证自己的孩子生出来就是天才啊?郑国公几个儿子已算相当厉害了,宋天英在兵部,宋天应在安北军建功立业二十来年,还有御史台的宋天瞬。”程赫伸出手指头,一个个挨着数。“有个拖后腿的傻儿子,藏起来就是,没什么大不了。” 当初,华氏生下宋天应、宋天瞬后身子一直不好,她原本是将宋天瞬交给徐姨娘照顾,后来才交给了宋老夫人。 秦冉顺便问了问徐氏,程赫说她得了什么病,去世了好多年了。 关于二房宋世德,十几岁他便开始打理宋家庶务,中馈由妻子庄氏主持,两人育两子一女,宋天瑞和宋天晓,小女儿早产夭折。宋世德后院有葛氏及胡氏,葛氏乃富商的女儿,二十年多来无子,性格温顺的胡姨娘唯一子,也就是宋天宁。 三房人口比较简单,礼部任职的宋世博,同林氏十分恩爱,两人只有一个女儿宋天兰,尽管大哥二哥暗示明示好几次,宋世博表示房里坚决不添人,宋老夫人说了两次不奏效,干脆随他去了。 “冉冉,到了。” 宋天瞬轻轻一声,把秦冉唤回神来,她见自己已走进一座干净整洁的院子。 宋老夫人由人扶着从贵妃榻上撑起身子,她端坐着,接过丫头递过来的热茶,小啄一口,宋老夫人抬眼看向门帘。 “老祖宗,你猜猜谁来啦?”门边着枣红裙衫的妇人正是庄氏,得了丫头通传,她告诉宋老夫人宋天瞬来了。“是五郎,带着你孙媳来咯。” “别瞎说,八字还没一撇。” 宋老夫人嗔睨之,庄氏晓得她不是真的生气,便用持丝绢的手掩住嘴角的笑意。 庄氏在一侧榻上坐下,见宋老夫人已命人捞开帘子,迫不及待往外望。 顺着宋老夫人的视线,庄氏望向早有耳闻的大理寺寺丞秦冉。 能破得了悬案、抓得了凶匪、进得了义庄的女子,究竟长个甚样?宋天瞬二十来岁尚未娶妻,能入得了他眼的女子,她应该又是个甚样?不光是庄氏,屋子里所有人都好奇着。 “小心,祖母屋子门槛高,我幼时没少摔。” “我还不知你小时那么笨。” 两人的对话刚传进屋子,人接着出现在众人眼前。 屋子里皆是女子,不免瞅着细致,明着暗着打量她的服饰、她的容貌,秦冉一身看着简单素净,却不失气度。 秦冉今日换了件宋天瞬上月送去的新做的冰蓝色修身袍衫,鸡心领、窄袖以及下摆衣角处裹了二指宽的月牙白滚边,上绣着一圈圈回字纹,图案简洁,丝线隐隐泛着银光,配了双黑底素面鞋,仿佛踏云而出,一尘不染。 她那衣袍款式不是大唐男子所着袍衫,亦非长袍筒靴的胡服,有些似两者的结合之物,一看,便知利于活动出行,但她又未刻意隐藏女性特征,瞧着爽利清新,是她独具的英姿飒爽。 再深入些,如庄氏,她倒知看似普通的衣衫鞋履并不简单,那冰蓝衣衫的料子只有东海一小国出产,质地轻盈且挡风保暖,该国使者几年前来过一次大唐,献了两匹,圣上赐给宋老夫人一匹,莫非,这料子是宋老夫人送秦冉的? 此外,秦冉马尾上端小巧的玉冠,一看那色泽与纹路,可知价值不菲。 “祖母,我和冉冉来给你贺寿了。”宋天瞬打破一时的静谧,捏了捏秦冉手背,他看着宋老夫人说道。 “过来,让我瞧瞧,年纪大眼也花咯。” 宋老夫人朝着宋天瞬露出慈祥的笑脸,一面对秦冉招手,让她过去。 即便在众人的面前,宋天瞬依旧未放开秦冉的手,他牵着她走近,一边吩咐丫头呈上寿礼。 知道秦冉没经历过这场面,有些不太自在,宋天瞬说着话缓解气氛。 “冉冉花了半个月,亲手雕了这尊玉观音,孙儿请去了普光寺,由净慧大师开了光” 宋老夫人不搭理他,自顾自看着秦冉,虽说有些失了礼节,可到了这份上,好歹容老婆子仔仔细细看上一看吧。 宋天瞬自小养在宋老夫人屋子里,她对宋天瞬比其他几个孩子感情更深,当年去普光寺,她怎么可能不心疼,长大后基本都在外地,二十来岁的人了,连个暖床的丫头都没看见有一个,宋老夫人怎么可能不着急,可宋天瞬又是几个孩子里最有主见的一个,她怎么念叨皆无用,只能盼着他早点想通。自从他回长安,宋老夫人立马让人把长安所有适龄女子翻出来瞧,还没选好,她便听说他和秦冉的关系! 表面沉得住气,宋老夫人私底下派了不少人打听秦冉,她的爹娘、她的事迹等等一切有关她的事。 今日终于见到令孙子魂牵梦绕的人,宋老夫人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宋老夫人识人无数,常常通过外貌便能看出一二,看一眼,她便知这秦冉当真不是什么狐媚子,她双目有神,浑身透着凛然之气,不禁让宋老夫人联想到宋熔年轻的时候。 再瞧她的身段,该有的都有,宋天瞬吃不了亏,秦冉才十八九的年华,生娃也不晚。 大致一想,宋老夫人觉得可以点头了,但看看宋天瞬,一想到自己的孙儿从此以后要对另一个女人贴心贴肠的好,宋老夫人别扭得紧。 “晓得了,你祖母眼睛不好使,耳朵还是好使。”一别扭,宋老夫人耍小孩脾气了。“雪绒,把东西收起来吧。” 丫头收了玉观音,秦冉把早想好的台词背了一遍,不过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类的祝福话语。 她话音一落,宋老夫人不及开口,庄氏说宋天瑞两兄弟来了。 “祖母,天瑞来给您拜寿了。” 人没到,声先到。 宋天瑞快步走进屋子,后面跟着宋天晓,他怀里抱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大盒子,宋天瑞一进屋,瞧见屋里几人,脸色徒然一变。 “嘿,怎么是你?!我说你怎么有脸来宋府?祖母,就是她,上次就是她打我和天晓,让我俩躺了足足半月!” 典型的恶人先告状,但宋天瑞并没觉得自己是恶人,他觉得自己委屈着呢! 宋天瑞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谁也不知他上来就是一通指责,秦冉头一次来宋家,他立马给人家来了个下马威。 宋老夫人显得有点蒙,秦冉身前的宋天瞬冷然一笑,问道。 “她为何替我揍你们二人?” 宋天瞬看向飞扬跋扈宋天瑞,他有意提到是秦冉替他教训二人,直接把矛头转向了自己,不过,一句反问,倒是令宋天晓讪讪然。 “大哥”宋天晓不敢看宋天瞬审视的眼眸,他偷偷瞄一眼跟没事人一样的秦冉,急忙拉了拉宋天瑞的衣袖。 宋天晓想提醒宋天瑞,让他收敛点,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宋天瑞一把甩开宋天晓的手,趾高气扬起来。 若说仅他和秦冉两人,宋天瑞气焰还不敢那么高,可眼下是在哪里啊,他在宋家他在祖母的屋子里,他不信秦冉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揍他! 宋天瑞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哼了一声,瞟一眼宋天瞬。 “她烧尾宴那日,我跟天晓好心好意去向她道喜,她却把我们跟侍卫都狠揍了一顿!五哥,你不妨问问她怎么回事!” 宋天瑞把脸转向祖母,露出可怜巴巴表情。“祖母,你要为我做主啊,把这女人赶出去!” 听到这里,宋老夫人眉头一拧,瞪眼瞧着宋天瑞,这孩子平时无理取闹就算了,可今日合适那么闹吗? 宋天瑞越无法无天,宋天瞬越是淡定,给他几分颜色真要开染坊了。 “你扰了你五嫂的烧尾宴不说,差点伤了人,你可知?” 说到‘五嫂’两个字,宋天瞬见秦冉蹙了眉,明显不习惯这词。 素日里,就算宋天瑞两兄弟把宋府一把火烧了,宋天瞬绝不会有半句话。 秦冉那边,他知道她不会吃亏,收拾他俩的方法多着去了,而此时,宋天瑞故意把事翻到宋老夫人面前,宋天瞬沉脸,语气加重许多。 “宋天瑞,前阵子你假借我的名义,在凤凰台又是强抢民女又是砸人场子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今日祖母寿辰,你收敛着点,二婶,把人看好了。” 凤凰台的事情,那日宋世德不在府里,庄氏压了下来,家里人可都不知道,宋天瞬现在捅破,一旁的庄氏瞬间面色苍白,宋天瑞一下子就炸毛了。 强抢民女这种事从宋天瞬口中说出,不是真的都要变成真的,要 让宋世德甚至宋世坤知道了,非得剥了他的皮不可! “胡诌八扯!” “住嘴,混账东西。”宋天瑞从小就是惹是生非的性子,宋老夫人不是不知,她打断宋天瑞,对庄氏说道。“你怎么管的孩子?明日一早,一五一十把这事跟我说明白,赶紧把这两混账带下去!” “母亲”凭借宋天瞬的一面之词,宋老夫人指责起庄氏来,庄氏顿感委屈。 宋天瑞两兄弟虽然总闯祸,但庄氏都不忍朝两人伸一根手指,一个能不能嫁入宋家都是未知数的女人,竟然敢把她儿子打得那么惨,庄氏心里自然有怨言。所以,她今日比往常早上了许多来宋老夫人屋子问安,见两人进了屋,她马上让丫头喊宋天瑞两兄弟来,宋天瑞看见秦冉,肯定会让她难堪,只是庄氏万万没想到弄巧成拙。 宋天瑞还想说什么,庄氏给他使了个眼色,宋老夫人指向宋天瑞,厉声说道。 “你俩今后别没大没小,她做了什么还轮不到你们二人多嘴,记住,少给老五惹麻烦!” 此言未承认秦冉身份,可一定程度上也是维护了秦冉,再者,宋老夫人对于宋天瑞两兄弟借着宋天瞬名讳出去闹事的事情十分不满,两个孩子也太过分了! 宋天瞬在大理寺的官职可全凭他自己的本事,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宋天瑞几个还给他找事! 宋天瑞两兄弟闷不吭声走了,出院子时看见胡姨娘带着宋天宁在外侯着。 “呸,窝囊废!”宋天瑞心里有气,不顾胡姨娘也在,便把气撒在他身上,骂了一句,本想踹他两下,宋天晓紧紧拉住他。 念着还在祖母的院子里,宋天瑞径直离开。 等宋天瑞两兄弟带着小斯走远了,胡姨娘挪了几步,凑在宋天宁耳边说道。 “天宁,别往心里去,他这是刚受了气。” “姨娘,我省的。”宋天宁点头,别过脸去。 两人进了屋向宋老夫人行礼、问安,宋天宁说了些祝福的话语,随后送上寿礼,宋老夫人便让他们退下。 宋老夫人欲单独同秦冉说说话,这时,宋天馨又来了。宋天馨见着秦冉同样没什么好脸色,倒不是她有多讨厌她,而是把讨厌池楚玉的劲儿顺便转移到了她身上。 宋天馨心心念念成为皇家媳妇,便没定人家,除了有时骄横点,平昔,长辈面前的她穿着得体,说话规矩,无事撒撒娇算是讨人喜欢。她进屋后一一请安,喊了声五哥,庄氏向她介绍秦冉,宋天馨不冷不热打了个招呼。 她命丫头把东西拿出来——她亲手写的百寿图,宋老夫人和庄氏都夸赞了一番。 这时,宋天英带着妻子苏氏来了。 不大会儿功夫,秦冉把宋天瞬几个兄弟姐妹都见得差不多了,因不便临时出去,宋天瞬和秦冉坐在一边榻上,他手里不停,给秦冉剥着松子。 宋老夫人逐渐心不在焉起来,孙子可没给享受此待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三女一戏 苏氏怀有身孕,没说几句,宋老夫人便让宋天英带她回去休息,今日人多,免得哪儿不舒服动了胎气。 而宋天馨在,屋子里热闹起来,她同庄氏一人一句哄得宋老夫人笑逐颜开。宋天瞬牵着秦冉去了门边的横榻,抓了把小蝶里的笑口松子,他开始剥松壳。 “烧尾宴和凤凰台的事,你怎么都知道,找了人监视我?” “保护你。”宋天瞬纠正她的用词,接着说道。“以防万一。” 秦冉抿嘴,佯装生气,宋天瞬笑着把剥好的松子喂到秦冉嘴边,因她习惯了,没在意现在是在宋老夫人屋子里,她张口便含住酥香的松子仁,唇瓣轻贴他的指腹,微微一扫,惹得人心痒痒。 “再坐一小会儿。”宋天瞬心神一荡,凑在她耳边说道。 说实话,即便是父母,同宋天瞬的感情谈不上有多深,更不要说其他人,宋天瞬和颜悦色对待叔伯婶子不过看在宋老夫人的面上,作为长者,自然愿看到子孙和睦,幼时,若不是得到宋老夫人的庇护,怕是没有如今的宋天瞬。 宋天瞬带秦冉来宋家,当然是为尊重祖母,也希望得到她的认可和祝福。 屋子那一边,宋天馨正说着自己如何熬夜书写这百个寿字,忽然发现宋老夫人心不在焉起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恰好见到宋天瞬喂秦冉吃松子。纵使宋老夫人屋子大,两人坐在门边横榻上,那散发出来的浓情蜜意,使得宋天馨脸颊绯红,似那盛夏的蜜桃,红彤彤一团。 “咳咳。”见宋天馨怔住,宋老夫人清了清嗓子,把几人拉回神去。“庄氏,什么时辰了?” “哟,这戏台子该搭得差不多了,老祖宗,今日可请的是程家杂耍班子,听闻他们学了几个新戏法,有个西域传来的西油吐火什么的新玩意儿,尚未演过呢!那老祖宗,咱就先出去看看,您先歇歇,一会儿让雪绒请您来。” 宋天馨随着庄氏一块儿去看戏台子,宋老夫人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说些什么,只好让两人也出去看看。 离宋老夫人院子不远的地方连着条回字形抄手游廊,游廊中央是一片碧玉池水,四个角分别置四座高脚凉亭,代表着春夏秋冬四季。 于名秋的凉亭里落座,秦冉见宋天瞬往东边而去,他同等在游廊一端的灰衣男子吩咐让他亲自送来些热茶糕点。 刚才,出了宋老夫人屋子,侯在外面的宋家管事请他去趟宋世坤书房,管事称宋天英已经去了。 宋天瞬便带着秦冉去了宋世坤院子附近的游廊,他不知宋世坤找他作甚,可今日是宋老夫人寿辰,应该要不了多久,而游廊另一侧是看戏的大院子,他们一会过去也能瞧瞧热闹。 约摸半刻钟,灰衣男子送来了茶点。 略带寒气的轻风紧贴池水而过,一杯热茶入腹,秦冉只听西侧假山后的院子传来一阵曲调欢快的锣鼓声,看看东侧院落里没出来人,侧耳细听,依旧安静,她起身往西边去。 秦冉步伐轻盈,足尖一点,悄然无声落在假山顶端的石桌旁。 登高一望,可见隔壁正是杂耍班子表演的地方,杂耍伙计在检查道具、核对出场顺序,颇为忙碌。 不远处,靠近戏台的一棵树下,秦冉又见到了宋天瑞两兄弟的生母庄氏。 庄氏由丫头扶着站在一位低眉顺目的妇人面前,她伸长脖颈微微昂头,神情傲慢,睥睨而视对面的妇人,用教导的语气说着。 “胡姨娘,你应该清楚今儿是个甚日子,可千万不能糊涂,甚话该说甚话不该说,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可要想得仔仔细细,若出了任何差错,阿郎怪罪下来,我可保不了你。” “妾身省得,今日老夫人寿宴是由夫人负责置办,妾身愚钝帮不了您的忙,必尽量不给夫人添乱。”胡姨娘的头埋得很低,颈子似乎要藏到衣领里去。 待庄氏吩咐完话,胡姨娘才细声细气、毕恭毕敬的回复,谁知庄氏并不满意。 “不是尽量,是一定!” “妾身嘴拙,是一定,一定不给夫人添乱!” 庄氏语气稍一加重,惊得胡姨娘差点跪下,若不是庄氏的丫头拉了她一把她当真是要在这离戏台子不远的地方跪下的,到时候不知得罚丢人现眼的她去闭门思过几日,胡姨娘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那就好,记得看好宋天宁,这孩子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不要慌乱之中出了岔子,若是无事,不如让他回屋呆着去。” “是,夫人说得极是。” “嗯。”见胡姨娘如往常般处处顺着她的意思说话办事,庄氏点点头,不再训话,看一眼四周,随问。“葛氏了?” 胡姨娘想抬头望一望,终究还是不敢。 两位姨娘住着对院,来往便多,昨日两人碰面时,葛姨娘特意说她今日会晚些来,此时,胡姨娘不安捏着手绢,说了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 “葛姐姐她” 胡姨娘正愁着如何说,葛姨娘扭着细柳腰向庄氏等人细步走来。 “我在这儿呢,才一刻不见,夫人就想我了?”一挥手中绣着艳丽百花的丝绢,葛姨娘朝庄氏笑得灿烂,一边笑着,葛姨娘一边摸了摸发髻旁的一支金钗。 胡姨娘见葛姨娘来了,壮着胆子抬眸瞄了一眼,恰好看见那支金钗,复急忙低了头。 金钗可是宋世德近几日送给葛姨娘的东西,上面镶得有三颗小指指壳大小的明珠,此是最新的款式,听说整个长安城就三支,嫡妻尚未有一支,小小姨娘反而戴出来显摆,庄氏见了这物不生气才怪! 庄氏同葛姨娘素来不对付,两人斗法多次,不分上下。鉴于葛姨娘比庄氏少好几岁,她模样俊俏,手头银子多自然爱打扮,且不曾有孩子,故身材一直如少女般苗条,深得宋世德欢心,而庄氏,她本大宋世德几岁,生了三胎后,憔悴不少,各方面对他而言便无兴趣。两人起了争执,宋世德表面上维护嫡妻庄氏,私底下依旧宠着葛姨娘,庄氏仗着身份闹得越厉害,宋世德的心越是偏向葛姨娘。渐渐,庄氏也算看透了,深知皮囊只是身外物,若无子嗣,葛姨娘总有一日什么都不是,她赶走一个葛姨娘还会有千千万万个葛姨娘,还不如这只不会下蛋的鸡! “去给母亲祝寿了吗?”见她如此花枝招展,庄氏冷声问道。 “哟,所有人都去了,我能不去嘛?不过我可不像夫人那般精神头充足得很,一大早,不,是天没亮吧,听说天没亮夫人就去了老夫人那儿伺候着。照我说,咱宋家啊,可多亏有了夫人,不然不知得乱成何样呢!”葛姨娘明显就是讽刺庄氏,庄氏脸色正变,她便打个哈切换个话题。“哎哟,夫人见谅,我昨日真没睡好,还不是怪阿郎折腾得厉害了些。” 一听这话,庄氏气不打一处来,面上不免有些绷不住了。 “没睡好,就回去,别杵在这儿丢人现眼。” “夫人真能说笑,能丢什么人啊,反正左右都是自己人,对了,阿郎去了哪儿,人家可要好生同他说道说道,今后不许再如昨夜那样欺负人家。”葛氏意有所指,说完她虚虚行礼就走了,也不等庄氏许可。 胡氏继续埋头,悄悄用衣袖遮住她女儿的娇羞。 庄氏则脸色难看得不能更难看,身旁的丫头大气不敢喘上一口。 庄氏出生大家,为嫡出次女,尽管她嫁给了管理庶务的宋世德,但宋家毕竟是名门,家境殷实,她又管着中馈,不管是在宋家还是娘家,她说话也是相当有底气的。平日争风吃醋就算了,她今日给葛姨娘当众打了脸面,庄氏决定一定要给她好苦头吃! “夫人,妾身就不打扰夫人了。” “走吧。” 秦冉回眸,她看了出后院女子内部矛盾情景剧没太大感觉,不过,人物关系倒是基本理清,跳下假山,秦冉正打算往回字游廊那边去,一行五人朝她走来。 话说回字游廊处于宋府后院一个较为中心的位置,它的北面是宋老夫人的院子,东边通往宋世坤的几座小院,西边连接前院,南边则是一个二房宋世德和三房宋世博两家的住所。 来人,便是三房宋世博及其妻子林氏、女儿宋天兰,后面跟着丫头木犀和一位四旬左右的仆妇。 “秦姐姐?”远远见到秦冉,宋天兰惊喜叫出了声。 秦冉站在原地,几人加快步子靠近。 “秦姐姐,几日不见,可还好?” 宋天兰语气熟络说着,忘记应向父母引荐秦冉,林氏看看女儿,接着微笑着望向秦冉。 “兰儿,这位是?”林氏出身江南书香世家,举止流露出书卷气。 “这位便是大理寺秦寺丞。”宋天兰反应过来,赶紧介绍起来。“秦姐姐,这是家父,这是家母。” “秦寺丞,上次兰儿入宫,幸亏有你帮衬,不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已差人送去些小东西,希望你还喜欢。”得知帮宋天兰的人就是眼前的秦冉后,林氏看她的眼神更加真挚。 宋世博和林氏仅宋天兰一个孩子,宋天兰幼时身子不大好,两人便商量着把闺女多留上几年,遇见合适的婆家再作考虑。那日在宫里,若宋天兰真同李晟有何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宋天兰的一身可就算毁了,毕竟,听闻李晟后院里的姑娘比那青楼还多。因此,路见不平救了宋天兰的秦冉,对于林氏来说,简直就是大恩人。 “咱不知你今日至宋府,实在有失礼数,望你见谅,晚些时候,你若有空不妨去兰心院坐坐,我亲手泡上一壶东南山岭的秋铭,请你品尝一番其独特风味。” “不必客气,若有机会定当一品。”秦冉颔首,谢过林氏的邀请。 “秦姐姐,我娘泡茶的手艺可是一流,长安城内任何一茶博士绝对赶不上。” 外人眼中的宋天兰较为文静,话不多,彬彬有礼,极懂分寸,但对于像秦冉这样不图回报帮助自己的人,宋天兰表现出少有的热情。 如她,才是碧玉之年少女应有的真诚和天真烂漫。 “好了兰儿,你别把你娘夸上天咯。”笑着打断宋天兰,林氏提醒一句,看向秦冉。“今日母亲寿辰,我们几人要去给母亲请安,不知秦寺丞原本是想” 晓得秦冉大的身份,也就晓得她同宋天瞬的关系。 “我已经去过了,宋天瞬让我在这儿等他。” “五哥也真是的,那儿风那么大,再待会儿怕是得给你冻坏了,他是男子皮厚实,不知女子肤嫩,吹阵冬风,脸都得裂几道口子。”秦冉指向回形游廊,宋天兰见了立刻说道。“秦姐姐,你先跟我们一块儿去祖母那里坐坐吧,府里挺大,容易迷路,我听说杂耍就要开演了,我们可以一道儿去。” “兰儿。”宋世博认为女儿的过于热情显得唐突,他便开了口。 “爹,我看见秦姐姐高兴,一时就话多了。” 见宋天兰不好意思低了头,秦冉接着说道。 “时辰差不多了,你们先去老夫人院子里吧。” 宋天兰几人刚踏进宋老夫人的院子,秦冉转身一看,宋天瞬已在她的身后。 “偷偷摸摸做贼?”冷不丁冒出个人来,秦冉拍拍胸口,一面送他一记眼刀。 “如此诋毁你夫君,可不乖。” 宋天瞬手指轻轻一弹秦冉额头,她不曾预料他没事就动手收拾她,秦冉顺势给了他一拳。 “好,不乖的是我。”反手握住秦冉的手,宋天瞬凑过去,把侧脸对着她。“让你占便宜好了。” 秦冉推开他,往前走,嘴角悄悄往上一扬。 “既然来了,要不要去我的院子瞧瞧,我院里有只大陶缸,里面养了锦尾鱼。”跟上去,不待秦冉有所回答,宋天瞬已拉着她的手往东面去了。 到宋天瞬的小院一看,秦冉忍不住心疼。 “这院子还不如刚才那搭戏台子的地方” 院落为两进,入眼三间屋子,靠右一套石桌石凳,左侧种了两棵树,树下一特别大的陶缸。 “我住得少,小时候不都住在祖母那儿。”宋天瞬打有记忆起就住在宋老夫人的院子里,此处院落,只是他三元及第后回宋府住了一年的地方,他并不在意那么多,故谢绝宋老夫人几次提出翻修院子或让他换地方的提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起因为你 秦冉语气如往常那般不冷不热,虽听上去满是嫌弃的意思,但落在宋天瞬耳里,他知道她是在心疼他,搭建戏台子的地方热闹,而他的院子却显得过于冷清,整个院落也就一个打扫屋子、端茶倒水的小斯。 “我是让你来看锦尾鱼的。”言下之意,让她莫管院子的事。 宋天瞬牵着秦冉走向陶缸,陶缸足有一方小池大,缸里的荷花早凋谢,两只鱼儿依然在里面追逐嬉戏,如十几年前一样。 “浑身漆黑,仅尾处泛着一点锦色光芒,不仔细看,不易察觉,此鱼每逢初一十五子时,鱼尾呈七彩之光。相传,锦尾鱼本是来自天宫的仙子,私自下凡游玩耽误了正事,玉帝便将他俩贬入凡尘,化作锦尾鱼。两鱼原本天各一方,初一十五的夜晚,鱼尾发光,便是在告知同伴它在何处,重逢后,它俩就能回到天宫。” 秦冉准备坐在一旁的石阶上,宋天瞬担心她着凉便拉着她进了屋。 “我在普光寺后山一处溪水里发现了它们,一只受了伤困在石缝中,另一只一直守在它身边。” “你那传说的故事显然只是传说,如果重逢就能回到天宫,小鱼仙早飞走了。” “说不准它俩是在报答我的解救之恩。”倒了杯热茶,宋天瞬递给她,一面同她眨眼睛。“冉冉,我初次见你,就在这之前。” 秦冉挑眉,他俩以前真见过? “面片汤。”一说出这词,宋天瞬猜她应该能知道他在哪里见过她。“你带着小陆在金街路边铺子吃胡辣面片汤,有人闹事,欺负瞎眼老汉和他女儿,你看不过帮了那父女,我当时也在。” “那时,你应在普光寺吧?”大致一算,那个时候宋天瞬应十七八岁,快要回宋府。 实际上,遇见秦冉前,宋天瞬从未打算入仕。 “几年前,我跟着师傅去游历四方,那时正好回长安,看了出你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戏码,心里倒挺震撼,不是因为一个十岁的小娘子身手不凡,收拾得了成年男子,而是你说” “同族之人,为何要相互为难,人人生来已不平,冷眼旁观就算了,那恶霸还要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银子给孤苦无依的父女俩雪上加霜。皇城根下,贵族子弟如此,势必如那白蚁,早晚有一日啃烂这王朝的命根。” 宋天瞬以为秦冉最多教训一顿那恶霸,可当她把恶霸踩在脚下,嘲讽冷漠的围观者,痛指某些纨绔子弟时,他忽然想起生下来几个月就去边塞至今未归的同胞兄长宋天应,安北军将士们辛苦保卫边疆,长安城内的贵族子弟却在花天酒地、胡作非为,欺凌那些兴许是将士家人的人。 在外游历时,他见过不少欺男霸女的事,亦基本持冷漠的态度,这样的事太多他不可能一一管得过来,况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不管是好还是不好,不能侥幸靠他人援手。 然而,今日听她那么一说,宋天瞬不禁心里一沉。 每个人都是这样,朝廷迟早会被推翻,战事在所难免,生灵涂炭、血肉横飞的惨状令人胆寒。 回普光寺寻了慧净大师,宋天瞬把遇见的事和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了他,大师听后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去拿了棋盘。两人下了一夜,翌日一早宋天瞬决定回宋家,去后山拜祭师傅一尘,下山途中救了锦尾鱼,他便带着鱼儿回了宋家。 “随后不久,我入仕去了御史台。” 原来,宋天瞬选择走上仕途,竟同秦冉有关。 秦冉征然,她还在想这其中微妙的联系,外面突然响起的急促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院子外,两名小斯正追着一身着华服的男子,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站住,你再跑,我非得把你关进那小黑屋!”小斯实在是跑不动了,他见男子也累得单手扶墙,小斯扯开嗓子一吼,索性放出杀手锏。 一听‘小黑屋’三个字,男子果真老实了。 “不,不跑。” “不跑就给我把饭吃了!”小斯一手指着男子,一面回头让落后几步的另一名矮个子小斯把手中的碗递过去。 “不,不吃。”瞅见比他脑袋还大的饭碗,男子立马捂住自己的嘴,直摇头,他的后背紧紧贴在墙面上,眼眶里噙满泪水。 后来的矮个子小斯看到男子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直叹气,紧接着看向前面比他高不少的小斯。 “算了吧,三郎不吃就算了,何苦为难他,又折腾你我二人。” “你一新来的知道什么?三郎以前吃的的确不多,最近食量大增,要不在院子里把他喂饱咯,他晃到其他院子去偷吃,你我可有得受!你以为你前面那张生是怎么走的,不就是没按时给他喂吃食,让他溜到了老夫人院子附近去,雪绒姑姑瞧见了,老夫人立马赏了张生几大板子卖了出府。再说了,今日可是老夫人的寿辰,他一会儿直愣愣跑到外面去给那些人瞧见了,回头,二夫人绝对把我俩吊起来往死里打!” 高个子小斯的话令矮个子小斯吓了一大跳,他缩了脖子,把目光转回男子身上。 “那三郎,求求你了,把饭吃了吧。”他端着盛着饭菜的大碗走向男子,求他行行好多少吃几口。 “不吃不吃不吃。” 男子的头晃得比那拨浪鼓还要厉害几分,那神情同三岁小孩无异,说着,男子已挪动脚步,仿佛随时准备接着开跑。 “既然他不听话,咱俩就把他拖回去关黑屋去,夫人晓得了一定会同意把他关上个三五日!”高个子小斯也不动,他扭过身子看着矮个子小斯,故意大声吓唬他。 黑屋是一间不见光亮的地下室,男子又听见他们提到夫人,虽没说是二夫人还是老夫人或其他夫人,反正给男子带去极大威慑力,如霜打的茄子一下子就焉了,他不情不愿走向两人。 “我吃” 男子接过矮个子小斯手中的大碗,就着脏手,埋头便往嘴里塞。 “哼,折腾我,宋三郎,小爷给你添了好料。” 瞥眼瞧着男子吃了好几口,高个子小斯双手抱胸,得意洋洋说着。 矮个子小斯瞅瞅他不敢说什么,扭头,他突然发现了不对劲,晃眼一看,饭里怎么有焦糊糊的东西? 定睛一看,那不知名的东西有半根大拇指长宽,呈扁卵圆形,左右皆有三根触角,一看清楚,矮个子小斯顿时泛呕——这不是油炸过后的蟑螂?! “这这里面是蟑螂?快别吃了!” 瞬间,矮个子小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急急忙忙拉住男子,可高个子小斯将他死死拉住。 “你少管闲事啊,这傻子,可爱吃这玩意儿了。” 应了高个子小斯的话,男子正张嘴要吃蟑螂,就在这时,不知哪里飞来一颗小石子把男子手中的碗打碎了,两小斯见院子里走出的男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而那男子,他捡起一只蟑螂扔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他,是宋世坤的次子,宋天晔。 宋天瞬同秦冉带宋天晔回了他的院子,一进屋,四处是孩子玩的玩具,如竹喇叭、竹响球、木剑、泥孩儿等等,其中甚至还有一只同真马一样大的木马,回了自己的屋子,宋天晔径直走向木马,爬上去坐在马背上气嘟嘟的问两人。 “为什么不能吃那个,香香脆脆的,好好吃!” “吃了会生病。” 宋天瞬走到木马旁,伸手摁住晃动的木马,地上太多物件,宋天晔若一不小心摔下来怕是得受伤。 宋天晔只有几岁孩童的心智,宋家几人还是都识得。 见宋天瞬不像先前小斯那般吼他,他笑嘻嘻下了木马,去拍宋天瞬的肩膀。 “五弟,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今日给我带好吃的了吗?咦,她是谁,是你给我娶回来的夫人吗?喂,小娘子,你会给我做好吃的吗?你长成这般模样,要是不会做好吃的,我可不会留你!” 宋天晔似停不下来,要么小鸟般唧唧喳喳说着,要么就动动手动动脚,拍了拍宋天瞬的肩,他又去拉秦冉的手腕。 宋天晔的手指刚放在她的手腕上,宋天瞬霎时一动,一把拉回宋天晔的手臂。 就算宋天晔如孩童般天真无邪,可秦冉好歹是他的人,怎可由宋天晔当着他的面占了便宜去。 “三哥,五弟改日来看你。” 宋天瞬牵了秦冉的手离开,秦冉后知后觉道了一句。“告辞。” 回头时,秦冉看了他一眼,他正笑弯了眼,朝两人挥手道别。 平心而论,宋天晔算得上宋家这辈人里长得最好看的了,五官精致,轮廓分明,特别是一双眼眸,仿佛是一汪玉泉,清澈透亮,一眼便能看透一切,宋天晔身材偏瘦,个头同宋天瞬差不多高,他若一动不动置于桥端,必定惹不少女子倾心于他。 当然,此评判将宋天瞬除外。 可惜,宋天晔痴傻的神态,让人一看便知脑子有些问题。 秦冉亲眼见了宋天晔,想起早些时候程赫对于他的猜测——暗指他脑子可能有毛病,如今看来,秦冉真是佩服程赫强大的人际网络和挖掘消息的才能。 离开宋天晔院子,走了一小阵,宋天瞬说起宋天晔的事,宋天晔并非生下来就是痴傻,这源头来自十多年前。 “家里人把整座山翻遍了,没能找到二姐,唯有被人从山下抬回的三哥,他昏迷了近十日,醒来后不能说话,四肢不能动,只能眨眼。母亲命人精心调理,两年后,三哥的身子逐渐好转,不过,心智” 秦冉见宋天瞬脸上有过遗憾、落寞的情绪,她把脱口而出的问题吞下去,像他平时那样捏了捏他的手背。 两人绕回回形游廊,管事家匆匆走近,她行礼后说道。 “五郎,老夫人让你速去前厅,宫内送来了寿礼。” 宋老夫人李霁是圣上小姑,她的寿辰再低调,圣上一份寿礼便再瞒不住。 按宋家习俗,长者寿辰日,厨房一大早会煮上满满一筐子红鸡蛋,宋家小辈和府中仆人皆可分一只,那边正在发红鸡蛋,圣上这边派了三十名孩童来给宋老夫人贺寿。 大内总管芝林亲自来了一趟,他领着三十名满九岁的孩童,孩童是大慈恩寺修行的小法童,据芝林说,圣上为此特地去了趟大慈恩寺,今日来,三十名法童为宋老夫人唱万寿心经。宋老夫人信佛,曾在后院修了座弥勒塔,初一十五,她都是要戒荤吃斋的,逢菩萨生辰,她更是不顾风雨要去庙子里烧香。 圣上今日一举,宋老夫人甚是感动。 老夫人坐着闭目倾听,宋世坤、宋世德及宋世博携各自夫人站在一侧,包括宋天晔在内,府里几个小辈也安安分分看院中央的法童唱经,几位姨娘在稍远的位置,至于秦冉,宋天瞬让她在隔壁院子里吃冰糖炖雪梨。 刚吃完雪梨,宋天瞬来寻她去看杂耍。 庄氏安排的杂耍确实不错,有惊心动魄的西油吐火,还有匪夷所思的大变活人,宋天晔高兴得止不住的拍手,一高兴他要冲上去一探究竟,身旁的小斯拉不住他,二夫人命人把他带回去休息,宋老夫人却让雪绒将宋天晔带去她院子。 杂耍看得差不多了,便到午膳时分。 宋家是大家,长辈寿辰午宴自然是饕餮盛宴,光是瞧那案头的玉盘珍羞,令人垂涎欲滴。 唐时讲究以左为尊,宋老夫人于上位落座,宋世坤三兄弟坐在左侧的桌案前,三位夫人才一一坐下,几个小辈按照长幼顺序坐在右侧。 至此时,秦冉才注意到宋天瞬的母亲华氏。 细观其容貌,宋天馨与她有七八分相似,今日,她端着一身高贵气质,身着华服,梳了簪花高髻,髻旁插玉簪,髻前插有三支玉珠步摇,顶戴牡丹花,脖颈、手腕处皆有名贵金银首饰。坐在宋世坤身边,她不似二夫人、三夫人那样替夫君斟酒,华氏目不斜视,眼看前方,规矩等着宋老夫人开话。 “莫拘束,都是自家人。”午时到,宋老夫人命人开宴,举杯祝贺后,老夫人对着秦冉招手。“孩子,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乱作一团 “孩子,过来。” 老夫人话一出,屋子里几人纷纷把目光集中到了秦冉身上,或审视,或好奇,或不屑。 秦冉倒没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她看一眼身旁的宋天瞬,随后起身走向上方宋老夫人所在的位置,比起先前对秦冉较为淡然的态度,老夫人此时满脸堆笑,她拉起秦冉的手,续道。 “我随五郎唤你冉冉吧,雪绒,去把我屋子里那金丝边儿匣子拿来。” 虽未过多久,但老夫人已想通,五郎好不容易带回个心仪的女子,她怎能忍下心不成全两人。从小便把宋天瞬养在身边,老夫人怎能不知他的心性,他看着对人有礼,实际根本未把那人放在眼中,整个宋家,宋天瞬怕是只在乎她这老婆子一人。而这也怪不得他,早些时候,宋世德在外奔波顾不上孩子,华氏的心思更不在宋天瞬身上,宋天瞬后来肯回到宋家,老夫人觉得已是菩萨保佑。 至于秦冉,老夫人不在意她的出身、她所做的事,只要宋天瞬喜欢,老夫人便许了。 通过前面的观察,老夫人看出两人感情已深,她不作甚要求,只求两人恩恩爱爱、白头偕老即可。 秦冉本话不多,感受到宋老夫人的真心实意,她顺着她的话说着,老夫人让秦冉在她边儿上坐下,接着细细问秦冉家有几口人,爹娘是否有水土不服的状况,大家是否已习惯长安吃食、气候等,老夫人甚至问到秦安学业,宋家有书阁,秦安可来此借阅,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大可向宋世博请教。 不大会儿,雪绒取回了匣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一看,里面竟是老夫人当初的嫁妆——一对皇祖母送给宋老夫人的翡翠镯子。 看到这镯子,宋天瞬立即起身走到秦冉身旁,欲替她收过匣子,一面向祖母表示感谢。秦冉对金银首饰一向不感兴趣,他真担心秦冉不明白宋老夫人的意思拒绝收下镯子。 宋天瞬还没说话,二夫人庄氏用玩笑的语气说了一句。 “老祖宗,大哥大嫂怕是尚未见过这秦家娘子,你怎就把你的宝贝翡翠镯都取了出来?” 庄氏的意思很简单,秦冉未得到宋世坤与华氏的认可,宋老夫人把镯子送与秦冉就等同于定下了这门亲事,这是不是操之过急?此外,庄氏还有一层意思,她认为老夫人真真是老糊涂了。 “哦?”宋老夫人眯了眯眼,拖长了音调。 庄氏笑着用丝绢掩嘴,一边低了头,她故意抛出话头来,定然不会自己又把坑填回去。 宋老夫人见庄氏假装看不懂她的意思,随即,她看向了宋世坤与华氏,反正早晚得表个态,今日正好等着宋天瞬爹娘开口。 宋世坤放下酒杯,转眸看了两人一眼,才回了宋老夫人的话。 “母亲,儿子与秦寺丞于宫中已见过几面,遗憾不曾细聊上两句,秦寺丞断事如神,物无遁情,实乃女中豪杰。” 纵使宋天瞬和秦冉的事他早有耳闻,纵使两人当真情投意合,宋世坤不能随便表态,他对秦冉并无偏见,能说的只是不反对两人在一起。 “嗯。”宋老夫人明白宋世坤要表达的含义,她的脸上辨不出喜怒,点了头。 而宋老夫人要的不过是宋世坤不当着所有人的面反对,老夫人在一日,宋天瞬的婚事当然由她说了算。 面对这样的回答,庄氏却是不满意,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火上浇油。 “那大嫂也识得?” 表面问庄氏以前有无见过秦冉,其实,庄氏在问华氏对两人婚事的态度。华氏出身名门,华家在兵部颇有势力,如她一般心高气傲的女子,怎能瞧得上秦冉那样出身低贱的人?再者,宋老夫人跨过宋天瞬生母华氏的意见,便随意定下亲事,实在不合礼数,让外人知晓了去,不给嘲笑宋家没个规矩。 庄氏此话,明显就是在挑事。 然而,华氏的回答令庄氏大大失望。 庄氏把矛头指向华氏时,她正在饮茶,抿了一小口热茶,轻轻放下手中茶盏。 华氏侧脸瞥了眼庄氏,眸光暗含凌厉,庄氏一见华氏神情,立即移开眼,她微努嘴,虚虚拖了拖发髻。 “母亲说好,便好。” 华氏算是同意了此事,庄氏亦不再开口,宋老夫人满意一笑,让雪绒把匣子递给秦冉。 用过午膳,宋老夫人由雪绒搀扶着回屋午歇,小辈们相约去枫林院凑趣,无外乎是一些投壶、作诗的乐子,输了的罚酒,酒为果酒,多饮一些也不会醉人,宋天兰邀秦冉一块儿去,宋天瞬则让她去休息。 “不就分开一两个时辰,五郎你就舍不得了?” 宋天英约宋天瞬去书房,他却说要安排秦冉的去处,当宋天英见宋天兰邀她去玩,但宋天瞬替人家拒绝的一幕,宋天英忍不住说出一句酸溜溜的话来。 两人这未成婚,就已如胶似漆? 宋天瞬二十多岁的人了,平日里不见身边有伺候的女子,现有了秦冉,就变得儿女情长了? 回身看看宋天英,宋天瞬嘴边酒窝深深陷了下去,当真回了他的话。 “舍不得。” 听他那么说,秦冉不由得跟着笑起来,眉眼染了笑意,久久不曾散去。 宋天瞬晓得秦冉不爱那些乐子,与其让他同宋天英在书房花一下午的时间,让秦冉独自待在枫林院同宋天瑞比投壶,当然她肯定完败宋天瑞两兄弟,让秦冉不忍宋天馨的挑衅,最后还是东拼西凑作两首诗出来,他更愿陪着她,陪她斜卧长榻,手持书卷,慢品时光。 不管宋天英作何反应,宋天瞬朝秦冉伸手,她同样伸手拉住他的手,两人出了院子,步步远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宋天英舒心一笑。 一日的时光,不经意间便溜走。 晚膳后,宋天瞬正要送秦冉回云丹街,垂花门前,宋天英赶来叫他回去。 一问,得知原是华彦钧来了府上,此时在宋世坤的听风楼里,宋世坤让他立马去一趟。宋天瞬称稍后就到,他要先送秦冉回秦宅,宋天英一听这话着急得不得了,他把宋天瞬拉到无人的角落,悄悄告诉他,蒙国似有异动! 今日早些时候,宋世坤让宋天瞬去书房,不过说的是蒙国特使等人已出边塞,忽必汗回国后身体抱恙卧床不起。 华彦钧来,带来更加深入的消息。 忽必汗偷偷回国后便病倒了,一方面,得知此事的王弟们蠢蠢欲动,打算趁机扰乱池水,最好是令忽必汗‘病逝’,此事栽赃到大唐身上;另一方面,得知大王子在大唐的‘悲惨遭遇’后,蒙国国王非常气愤,有心人一挑拨,边塞外疑似已集结了兵马。 一时间,塞外人心惶惶,战事即起! 宋天瞬只好让秦冉先回去,他跟着宋天英往听风楼去。 秦冉随着一位仆妇出府,刚出垂花门,她听一墙之隔响起宋天馨的声音,她吩咐人去寻宋天兰,因她的簪花落下了。 待了一日,秦冉也有些疲倦,脚未停,她出府上了马车,靠着马车车壁就闭上了眼。 秦冉回时,赵氏、秦小五、李晨和陆晗都在铺子里帮忙未归,她问了王氏,家里就剩挑灯夜读的秦安。 她洗漱换了身衣衫,去了秦安屋子。 今年八月,秦安参加了秋闱,放榜后得知中了举人,成为蜀地年纪最小的举人,秦家摆了好几桌宴请街坊四邻,中了举人便得会试的资格,会试又**闱,秦安打算一鼓作气,待明年春,上场试一试。因此,天未亮便起床温书,匆匆用了早膳就去锦府,锦敬川同秦安一见如故,征求父亲的意见后,锦父同意让秦安来锦府同锦敬川听夫子授课,一来作个伴,二来可相互探讨学业,长安城内不是没有私塾,但大多好些的西席都去了府院之中,听半日课业,秦安告别锦敬川回秦家,一直复习至深夜他才吹了烛躺下。 李晨和陆晗见他这般刻苦努力,不忍打扰,秦家上下也都静悄悄的。 秦冉让他早点休息,压力别太大,过了会试不一定有什么用处,她没念过那些之乎者也的书文不也进了大理寺,凡事顺其自然即可。 闻言,秦安会心一笑,他知道姐姐的意思是让他别太劳累,可换做其他人怕是得气得不行,哪儿有人劝人家不要刻苦,若太累便放弃学业? 见秦安案头堆了不少书,秦冉不好意思打扰他。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与其根据自己判断去反对,不如让他自己去翱翔。 “那我先走了,你要记得今日早些休息,好歹给我个面子。” “是。”秦安笑着应下,起身去送她,到门边时忽见急匆匆跑来的王珂。 “主子,门,门外” “莫急,你匀了气再说。”秦安拍拍他的肩,让他别着急。 王珂哪儿敢多歇,他深吸两口气,赶紧把事情说了。 “门外有人自称是宋家的人,奉了宋老夫人之命,请主子速去宋府。” “可有讲为何事?”秦冉没说过,秦安反而急了起来,他见王珂苦着脸晃脑袋,复转向秦冉。“姐,你不是刚回来了嘛。” 秦冉摇头,她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蒙国异动一事宋家人不可能告诉她,此外,真有什么事情也不会以宋老夫人的名义来通传。让秦安先回屋温书,她折回屋子取了灼寒带在身上,到门外一看,门口正是先前送她回来的马车,车夫赶路赶得急了,一脸疲惫,而马车旁的男子,是那个曾在回形廊替秦冉送过茶点的灰衣男子。 “秦寺丞。”灰衣男子双手抱拳,向她行礼后靠近一步,说道。“后院,出了事。” 既然是后院的事,便应没他说得那么急。 等秦冉不紧不慢入了宋府,还没走进老夫人的院子,已知里面乱成了一团! 也许,真有些急。 宋老夫人坐在榻上,一手捂住胸口,像是气得快喘不上气的样子,雪绒轻声劝她,一面跪在榻前服侍她吃口热茶。 屋子中间,宋天瑞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睡着了,他身旁的宋天晓规规矩矩跪地,脸上却满是慌张。 “祖母,你要相信天晓跟此事无关,孙儿真的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住嘴!你说——” 老夫人刚平息的怒火,一下子重燃,一把摔了手中的茶盏。 顿时,茶盏四分五裂,宋天晓吓得身子一软瘫在地上,额头给碎渣划了条小缝,鲜血往外冒。 “我”给宋老夫人用手指着的庄氏傻了眼,她哪里知她脾气那么大,不过此时容不得她发愣,庄氏稳了稳心,说道。“老祖宗莫着急,这事肯定是误会,他们兄妹间闹着玩惯了,怎么可能做出那些那些禽兽不如的事。” “误会?” 见庄氏准备敷衍了事,泪眼莹莹的林氏第一个不答应。 “什么样的误会会令我那可怜的女儿投井自尽?!天兰一贯乖巧懂事,她为何要同兄长那般闹着玩,莫非,二夫人在暗指我的女儿” 林氏一席话本带了哭腔,说到此处,她直勾勾盯着庄氏,明显就是一副找她拼命的样子! “三夫人这话说的实在有失偏颇。”庄氏才不怕林氏,冷然一笑,她续道。 “有失偏颇、颠倒黑白的人是谁,谁心里清楚,天兰现在还昏迷不醒,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 “老三家的。”见两人越扯越远,宋老夫人打断两人,指了地上的宋天瑞,道。“这小子也在,先看他怎么说。雪绒,醒酒汤怎么还没有送来?” 宋老夫人要亲自问话宋天瑞? 庄氏捏紧丝绢,不由得脸色一变,不过须臾间,她已走到跪在门边的宋天宁身边,有意放柔的音,望向老夫人说道。 “夫人,此事关乎我儿,虽说天宁是胡姨娘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我从来都把他当做自己亲生儿子来看,今日一事,可要夫人秉公处理,看看是天兰丫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误会闹大了,到时候传出去就丢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投井自尽 今晚的事情,牵扯到宋家二房和三房,庄氏和林氏处于相敌对的态度,一时间,绝不可能坐下来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再好生商量出解决问题的办法,而宋老夫人年事已高,让她查清楚也太费心神,如此看来,只有大房的华氏适合处理此事。 庄氏期望这事由华氏接手,她抛出了榄枝,然而,华氏并不买账。 “此事自有母亲做主,我等耐心侯着便是。” 一句话,华氏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了出去。 华氏话音一落,宋老夫人不禁面带疑惑,华氏同庄氏不是情如姐妹? 那么多年,两人相处得一直不错,难道,一切都是假象? 庄氏想请华氏帮忙,显然是想让她放水,可华氏居然不顾情面一口回拒,她今日反常的举动,不光令庄氏愣住,更令宋老夫人深深不解。 当初,华氏入府不久,宋老夫人便把家中事务交给了她,华氏怀上宋天英就称身子不好把账本、钥匙交还给了老夫人,这一交就是庄氏进门,老夫人提出让华氏接手,她却继续托辞,最后还是庄氏主持宋家中馈。那么多年,华氏未曾刁难过庄氏,庄氏亦极懂分寸,一开始,她凡事都会向华氏请示,后来,华氏嫌烦说了她一次,庄氏就只遇大事同宋老夫人说说,老夫人同意了,她照理同华氏汇讲一遍。 华氏无心于此,庄氏做得又不错,宋老夫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家中不乱,谁当家不是当。 今日一看,事情好像不仅仅是那样。 “老夫人,秦寺丞来了。”宋老夫人思忖间,雪绒轻声说着。 宋老夫人回过神来让雪绒请秦冉进屋,庄氏、林氏不约而同看向门边,华氏倒是慢悠悠坐下,似乎心情不错。 宋老夫人见到秦冉,面上露出一丝轻松,她朝秦冉招手让她走近,宋老夫人说道。 “冉冉,匆忙请你来一趟,实有急事,你莫见怪。” “老夫人客气了。”秦冉微微点头,随即回身看了眼屋子里的情况,地上呼呼大睡的宋天瑞,瘫作一团泥的宋天晓,以及门边低头不语的宋天宁,她问道。“这是?” 见秦冉径直步入正题,宋老夫人心头一定,她还真怕秦冉不愿管此事,趁着茶水未凉,宋老夫人抬手作了个让她稍等的手势。 “你稍等。” 待把脸转向庄氏几人,宋老夫人面上却是一片肃然。 “今晚的事,在没弄清之前,谁若乱嚼舌根,老身定当让人拔了他的舌头!你们几个,要竭尽全力配合冉冉把事情查个一清二楚,否则,老身定会亲自教你们学学宋家规矩!” 华氏、庄氏和林氏神态不一,但都站好,嘴里不约而同答‘是’。 “都退下吧。” 留下秦冉和雪绒,宋老夫人让其他人都回去,没事不准出院,宋天瑞也被抬了回去。 屋子里剩三人,雪绒去合了门,宋老夫人则把视线落到秦冉身上,她的目色微沉,带了一股渐浓的悲伤。 “你坐吧。”指着离她最近的一处位置,宋老夫人让她坐下。 “是。” 宋老夫人抬眸见秦冉看着她,她挪开视线看着地面。 “今日一事”才开口说了四个字,宋老夫人仿佛已用尽浑身的气力,今晚的事情她怎么能不气愤,气得她一身酸痛无力。 可一时间,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左右已经发生了,您暂且缓一缓,想好了再同我说吧。”实际上,今晚的事情,秦冉已猜出几分。 三房夫人都在场,其中,庄氏和林氏剑拔弩张的气势,秦冉不至于感受不出,再者,现如今入了冬月,即使屋子里烧了地龙,宋天瑞躺在地上亦无人敢管,今晚的事必然同他有莫大关系。 兴许受她身上的镇定所影响,宋老夫人深吸了几口气,先前堵在胸口的浊气正逐渐消失,老夫人续道。 “冉冉,我晓得你是正直无私的孩子,你能同五郎在一起,我是打心底高兴的” 提到宋天瞬,宋老夫人不由得哽咽起来,雪绒给她递了根干净的手绢,她沾了眼角的泪,顿了顿,接着说下去。 “五郎从小就吃了不少苦,别人不知我倒是知晓,他骨子里都是冷意,但他待你当真是不同,五郎带你回来,不就是让老婆子仔细瞧瞧自己的孙儿媳。”为何要说到宋天瞬,因为宋老夫人觉得她对不起他,明明是带了孙媳回来见祖母,她却给人家送去烫手山芋。“冉冉,今晚的事情,若有其他选择,定然不会把你寻来,让你卷进去。” “老夫人但说无妨。”秦冉抿嘴,认真看着她。 “我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这件事算请你帮忙,结果无论如何,我自会处理。” 如她那般聪慧的孩子,宋老夫人知道秦冉肯定明白其中含义,秦冉看向老夫人的眼神愈是真挚、坦诚,宋老夫人的心里更不是滋味,可眼下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让秦冉去做,而她,尽量不让她受到伤害。 事关二房、三房,秦冉尚未进门,便无法代表大房去调查此事,最终有了结果,秦冉的处境反而变得尴尬,因她查出的结果,会对一方不利,对另一方更加不利,揭开伤疤的事情并不好做,尤其是伤疤正血淋淋。 而事后,宋老夫人不禁感叹,请秦冉来查,究竟是不是错了。 有时,不经意间埋下的伏笔,终究成为不可逆转的火引。 那晚,宋老夫人放了话,谁都不能阻碍秦冉把事查清楚,她一出了院子,遇见的仆妇、丫头、小斯无一见了她毕恭毕敬的模样。 离老夫人院子不远的地方,昏暗之中,可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冉冉,你可以不理会这事。” 宋天瞬语气如常,但此时说出来免不了带了些许担忧,听了此话,秦冉拉过他的手,倒轻松寻常的回一句。 “最近手头里没什么案子,我快闲得长草了。” 她少有的幽默,使得宋天瞬忍不住笑出了声。“行,拔草吧。” 既然秦冉那么说了,宋天瞬便不再多说半句,只要她不是被迫去做一件不愿做的事就好,当然,这世上怕鲜有能逼迫她的人或事。 二房做错了事,想要三房息事宁人,并不容易,而大房欲隔岸观火更不容易,一不小心,极易引火上身。 秦冉查了便查了,宋天瞬不会允许谁因此事对她不利,哪怕同宋家撕破脸。 当时的秦冉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想弄明白宋天瞬小时候的事,今晚的事是一个契机,或许能让她了解往事里的秘密。 天色不早,宋天瞬要送秦冉回去,反正人都在,明日再查也不迟。 两人没走几步,遇上大管事,宋世坤让宋天瞬去一趟书房,与此同时,雪绒急匆匆出来寻他去宋老夫人屋子。宋天瞬让人带秦冉去花厅等一会,他先去了宋老夫人那里。 又一次来到回形游廊的地方,秦冉想起早些时候在那边假山下见到宋天兰等人的场景,她微微叹了口气,往另一边院落去了。 “秦寺丞,那不是去花厅的路。” 见秦冉走错了方向,丫头小心翼翼提醒道。 “嗯。”秦冉径直往前走,她知道那是宋天兰一家来的方向。 此刻,三房院子里传出林氏断断续续的哭声,令人闻之悲痛得肝肠寸断。 屋子里守着的人不多,仅丫头木犀和一位仆妇,大夫吩咐要保持清静利于宋天兰恢复,可见她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生气渐无,林氏忍不住抽泣起来,想起女儿遭遇的不幸,她是越哭越厉害。 “夫人,莫悲伤过度,兰儿醒来瞧见你这幅憔悴样儿,得多伤心。” 宋世博把手放在林氏肩头,安慰着她,而她哪里听得进去劝,推开他的手趴在床头,哭了一阵她忽然摸了摸宋天兰的额头。 “阿郎,你快来看看,兰儿的额头怎跟火烧一般滚烫?” 林氏一说,几人一看,竟发现宋天兰小脸红扑扑的,额头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 “木犀,快去寻谢大夫。” 不知宋天兰的病情是否会反复,前来给她瞧病的大夫就在宋家住下了。 宋天兰夜里投井,虽说发现及时,但在这个天里泡了冷水,一心求死的她还能活过来已是万幸,大夫说她只是暂时昏迷,要人好生看着有什么情况立马通知他,等大夫赶来一看,宋天兰病情恶化了! “谢大夫,兰儿她浑身滚烫,这是发烧了吧?” 大夫看相、诊脉后点头,回林氏的话。 “寒气入体,致使阴阳不平,如今看来是阳虚发热,待老夫施针再看看情况。” 大夫的话说得不直白,阳虚,说明宋天兰的阳气渐少,处于昏迷之人,阳气少,意味着危险。林氏见大夫未过紧张,以为是只要把热度降下去就成,宋天兰偶尔也有个受寒发热的情况,谢大夫同样是这般神色语气。 大夫施针过后,宋世博亲自送他出去,至小院门前,他才停了步子,问了宋天兰的情况。先前,宋世博故意请大夫不要把病情说得过于清楚,免得林氏受不了刺激,做出什么极端的举动来。可等到唯他二人时,宋世博觉得张口问一问宋天兰的情况,都显得十分艰难。 长吁口气,他终是问出了口。 “张大夫,兰儿何时能醒过来?” “令爱本是一心寻死,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她的造化,她若想活,自会清醒,若在梦识里她认为自己早就死去唉,你们还是在她耳边多说说话,试着把她拉回来。”事急,张大夫便不作隐瞒,把该说的话都说上一说。现在看来,宋天兰主要的问题就是昏迷不醒,只要她能醒过来,一切就好办多了,最怕的就是她宁愿死去不愿醒来。“如今又出现发热的状况,不知令爱能支撑得了几日,日子拖得长了,即使醒过来实不相瞒,她的脑子可能会烧坏。” 闻言,宋世博身子一晃,险些站不稳,他和林氏就这么一个孩子,若她有个三长两短。 回头,宋世博透过门缝正好隐隐约约看见林氏的身影,他神情恍惚。 宋世博后院无姨娘,自是他是真心同林氏相好,欲携子之手与子偕老,他和林氏膝下仅有一女,是因林氏生宋天兰时受了些罪,两人后来一直再无一子半女。林氏曾多次自责,偷偷在夜里伤心哭过好几回,她准备为宋世博纳妾,他得知后拒绝了,他娶她,是真心爱她敬她,而不只是让她为他开枝散叶。 回头,宋世博透过门缝正好隐隐约约看见林氏的身影,他神情恍惚。 宋世博后院无姨娘,自是他是真心同林氏相好,欲携子之手与子偕老,他和林氏膝下仅有一女,是因林氏生宋天兰时受了些罪,两人后来一直再无一子半女。林氏曾多次自责,偷偷在夜里伤心哭过好几回,她准备为宋世博纳妾,他得知后拒绝了,他娶她,是真心爱她敬她,而不只是让她为他开枝散叶。 如果宋天兰出了事,他们没了女儿,林氏 宋世博摇头,他不敢想象今后的场景。 送走张大夫,宋世博回到院子里,小斯告诉他秦冉来了。 “请秦寺丞去书房。” 秦冉来后,她从宋世博、林氏以及宋天兰的丫头木犀三人那里分别了解事情的经过。 事情应该是发生在秦冉离开宋家时,宋天兰同木犀回去的路上,两人遇见宋天馨的丫头,原是她们捡了宋天兰的手绢,要木犀去拿回来,宋天兰就在一间侧院前等她,院前挂了灯笼。 等木犀回到原处,居然找不到宋天兰。 问了周围仆妇、丫头,无人见过宋天兰,木犀急得团团转,她以为宋天兰可能等不及她回去了,正要回去,忽闻男子的呼救声,木犀心里咯噔一跳,她推开那挂了灯笼的小院,只见一口老井旁留了一只宋天兰的湖蓝绣花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心善被欺 秦冉所问三人不是当事人,他们知道的东西毕竟有限。 木犀好歹算是参与其中,宋世博和林氏更是从木犀那里得知的事情经过,秦冉分别听了三人大同小异的述说,若要论最大的不同,便是各自角度不同,对一些细节的处理自然不同。 木犀非常自责,她没有看好宋天兰,导致她给混蛋欺负去了,木犀边说边哭,末了,甚至抱着秦冉的腿请她一定要还宋天兰一个公道,木犀愿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她,说完,木犀不忘给秦冉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木犀一番举动,使秦冉略显吃惊,原不知她是如此忠心之人。 而林氏,她的反应在秦冉预料之中,四个字即可表达——悲痛欲绝。林氏称,如果秦冉不能断下理来,林氏就算拼了命也要二房一命尝一命!二房那宋天瑞两兄弟平日里就爱胡作非为,今日扯上宋天晓,竟对自家堂妹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林氏非要那混账吃尽苦头!她要庄氏尝尝肝肠寸断的滋味! 林氏的侧重点在宋天瑞两兄弟做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上,她同秦冉讲了好几件她知道的事情,至于宋世博,他的心不在焉,令秦冉有些不解。 相较于病榻上昏迷不醒的闺女,宋世博似乎把整颗心都挂在了林氏身上,她的悲伤,她的哭泣,她的寝食难安,无一不牵动他的神经。 离开三房院子,秦冉没打算去二房,宋天瑞两兄弟估计是酒吃多了胡闹,虽说过了度,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宋天瑞本就讨厌秦冉,此时,他尚在宿醉,与其让秦冉通知他这件事,不如让他明日醒来在小斯、丫头的怪异眼神里得知消息,就让他不安的等待秦冉的到来。 回了花厅,约摸过了半刻钟,秦冉等到坚持要送她回家的宋天瞬。 一进花厅,宋天瞬见秦冉倚在窗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几步走近从身后搂住她的腰。 “想什么了?” “你家奇葩亲戚呗。”秦冉回了神,侧脸瞄了他一眼。 “有什么可想的?”听她那么说,宋天瞬失笑。 因长安有夜禁,让府里其他人送秦冉回去,宋天瞬实在不放心,便只好委屈她多等他一等,出了府门,两人上了秦冉来时的马车。 “靠着我睡一会,到了叫你。” 秦冉当真枕着他的肩睡着了,不过,待她睁开眼已经第二日天明,用早膳时,王珂转达宋天瞬留下的口信——圣上宣他进宫。 宋天瞬在休长假,圣上召他去,肯定有重要的事,秦冉用过早膳,大致同赵氏说了几句,便去了宋府。 至这日傍晚前,秦冉已基本理清事发顺序以及人物关系,主要通过仆人的角度,她将宋家后院的这出闹剧复原出了近九成。 为何要站在府里仆人的角度去看整件事,因为各位主子的话明显不值得相信。 昨日午后,枫林院,宋家几个小辈相约在此凑趣。 宋天瑞、宋天晓、宋天宁、宋天馨以及宋天兰坐在烧了炭盆挂了棉帘的长亭里,亭子几个角落里站了各自的丫头、小斯,手里捧着装有蜜饯或干果的盒子。 宋天馨提议做行酒令,她和宋天兰的文学功底比他俩强多了,宋天瑞两兄弟不善诗句,翻来覆去就那几句,没多久,便给几人怼得吃了不少酒。宋天瑞赖着不干要大家玩揭彩令,这时,宋天英领着午休后的妻子苏氏坐着瞧他们玩了一小会儿,宋天英和苏氏走后,宋天馨提起宋天瞬和秦冉,她说秦冉不知有什么好,把五哥迷得神魂颠倒。 见宋天馨说起秦冉,宋天瑞冷哼一声,而宋天晓好心提醒宋天馨别去惹秦冉。 “上次,她把我俩揍得半个月没下床的事情,你们都还记得吧?那女子,简直是只母夜叉,忒恐怖了!别看你也是女子,放心,她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她还没过门了,嚣张个甚劲儿?!” 宋天馨不喜听宋天晓用这种口气说话,她是宋家嫡出女儿,一个外来媳,能欺负到她头上去了? “这就是她能耐的地方了,祖母那里已经点头咯。”宋天瑞冷不丁冒一句,表示秦冉嫁入宋家是铁板上钉钉的事。 宋天馨听见此话,有些焉气,不知该如何对付像秦冉那般的女子。 不过,宋天瑞可不怕她,她有张良计,他有过墙梯。 几人三言两句说着,唯有宋天兰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时不时抓了几颗葡萄干放进嘴里。 后来,几人开始玩投壶,宋天晓运气不好,玩了几把连宋天兰都不如,宋天馨笑话了他一阵称累了要回去休息,宋天兰也跟着走了。 将至晚膳时分,宋老夫人留了宋天瞬和秦冉用膳,给其他屋子里的人送去几道她小厨房的热菜,宋天瑞两兄弟索性一直待在枫林院吃酒。 吃着吃着,两人商量起去哪儿消遣。 “今日祖母寿辰,母亲肯定没心思理会咱俩,任这大好机会白白溜走,可不是咱哥俩的作风,赶紧想个消遣的地儿出来!” 听宋天瑞那么说,宋天晓不由得好笑。 “哥,你真是酒吃多了,咱俩能去哪儿消遣?咱俩哪儿都不能去!前几日,母亲下了禁足令,不许我俩踏出府门一步的事你忘了?” “不许出去,又没不许让人把乐子带进来。”一把拉过宋天晓的衣领,宋天瑞凑在他耳边悄悄说道。 宋天晓先是一愣,接着眼珠子一转,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还是你脑子灵活,说吧,有什么乐子能带进来,这两日,弟弟我可是浑身都不自在。” “我要晓得,问你作甚?”宋天瑞露出嫌弃的表情,他这个弟弟有时候脑子就是不好使,松开抓住他衣领的手,宋天瑞顺势一把推开他,摇摇晃晃起了身。 宋天晓笑嘻嘻跟过去,一边神秘兮兮说道。“哥马三公子,你记得不?” “马三公子?哎哟——” 宋天瑞回头看他,却一不小心撞上石栏,磕了膝盖,他抱着腿嘀嘀咕咕骂了半天。 过了会,宋天瑞给宋天晓递了个眼神,宋天晓心领神会眯眼一笑。 两人不准小斯跟着,晃晃悠悠离开枫林院,也不知相互搀扶着走了多久,路上碰见个不长眼的小斯,又撞了宋天瑞,把他撞得头晕眼花,宋天晓去扶宋天瑞,两人抬头一看正好瞧见个挂灯笼的小院。 推开院门,只见院子不大倒还干净,右边有排木架子,草叶早枯萎了,剩些孤零零干藤挂在上面,下面则是一块荒废的花圃,木架旁置一棵高大的树木,树干结实,有人结了粗麻绳做了秋千,院子的左边,则有口老井。 两人才不管是谁的院子,冲着正屋屋门就是一脚。 踹开一看,屋子里没人,榻上却有壶热茶。 宋天瑞爬上去,端起茶壶对着嘴吃了起来,这时,宋天晓方继续刚才的话题。 “马三公子,是不是就是去年带着西楚霸王横扫整个长安的蛐蛐大王?那马三,一看就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不知哪个混蛋羔子卖了他西楚霸王,害得小爷输了那多银子!”宋天瑞抱怨一番,随后瞅着坐在对面嗑瓜子的宋天晓。“你原本要说他什么事来着?” 宋天晓听了新故事,早想跟他显摆显摆,恰好想起那档子事,他也不绕圈子赶紧说起来。 “听说,马三公子摸了他远房表妹的这儿。” 说着,宋天晓突然伸手摸了爪宋天瑞的胸。 “骗人的吧。”宋天瑞给他一巴掌,瞪眼说道。 “说得有板有眼!她表妹正要叫,马三一把捂住她的嘴,表妹吓得一愣一愣的,马三就同她讲,摸一摸又不会有娃儿,她要喊了人就只能嫁给他了,马三问表妹可愿嫁给他,表妹摇头。哈哈,哥,你说这马三公子逗不?不过,同自家表妹真是刺激。” “调戏表妹。”宋天瑞可明白他的意思,没有表妹,他俩有堂妹啊。“天晓,你去把宋天兰喊来。” 宋天瑞是典型的胆大包天,而宋天晓,则是有贼心没贼胆。 “哥你想什么了?这可使不得啊!我说说马三公子的事,是替你解闷,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要是给母亲晓得了去,非得打断我俩的腿!” “胆小鬼,母亲何时舍得动我俩一根汗毛?顶多嘴上说说,说什么打断腿扔出府去,或当着祖母的面,说要让我俩罚跪。” “这倒也是” “放心,哥不连累你,你把这玉佩拿去,请六娘帮个小忙,她欠我一次,肯定会应下。”处在宋天晓耳旁,宋天瑞细细说了一阵,接着说道。“对了,你去给我取几壶好酒来!” 宋天晓不相信宋天馨会替宋天瑞做那种事,见宋天瑞吃酒吃多了,他也懒得多同他费口舌,于是乎,宋天晓按宋天瑞的话去做。去了趟宋天馨那儿,宋天馨听后没多问就道了一句晓得了,紧接着,宋天晓回了自个儿屋子从箱底取出两壶酒来,才出了屋子几步,他又不想折回去。 吃了酒的人,哪儿有心情一个人走那么多路。 绕到隔壁院子,宋天晓使唤宋天宁拿去。 宋天瑞两兄弟一向爱使唤姨娘生的弟弟宋天宁,让他做这样做那样,还美其名曰让他见见世面免得成了井底之蛙,整日待在后宅里什么都不懂,但有些时候,两人出了差错被庄氏得知,也会把责任推到宋天宁身上,胡姨娘念着得罪不起庄氏,总喊宋天宁忍忍。 天色快暗,宋天宁用过晚膳,正拿了本书看着。 二房宋世德一直打理庶务,他的儿子今后也要打理庶务,但庄氏不愿宋天瑞两兄弟以后像他们父亲那样整日埋在账房里,或时常下桩子去看地看庄稼,再或同满身铜臭的商贾打交道,就让宋天宁多学着点。可毕竟不是自己亲生骨肉,庄氏怕养了只白眼狼,便当着宋世德是一套,背着宋世德又是另一套,除了跟着自家账房先生学了点账务,宋天宁其他的也不会。 其实,宋天宁倒喜欢念书,时不时偷偷看看书。 所以,当宋天晓撞到他在看书时,宋天宁不敢拒绝他临时给他安排的活儿,只好拎着两壶酒快去快回。 他不知宋天晓为何让他送两壶酒去那挂灯笼的院子——幼时,宋天宁曾问过姨娘,得知那小院是徐姨娘病逝的地方。 宋天宁没想明白宋天瑞两兄弟今日又唱的哪出戏,他人已到了小院,院子附近静悄悄一片,不见仆人,门口的灯笼竟已点燃,风儿一过,灯笼跟着一晃。 打个冷颤,他推开院门再顺手合上门。 宋天宁见正屋亮着欲往里去,可才走两步,他大惊失色! 院子正屋的门大敞开着,本没瞧见一人,也没什么动静,宋天宁走了两步,屋内忽然跑出一女子,女子衣衫不整,她的整个肩头都裸露在外,隐约间,从宋天宁的角度望去能瞧见她的肚兜。 宋天宁眨眨眼,定睛一看,那女子身形有些熟悉,那模样更是熟悉。 她,不正是宋天兰?! 一瞬间,宋天宁给吓傻了,杵在原地不敢动弹一下。 也就在这一分神的瞬息,宋天宁双腿如注铅般千斤重,他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宋天兰红着眼跑向院子里的一口老井。 他来不及去阻止她,她已经头朝下纵身跳入老井之中。 “来人呐!救人呐!”宋天宁双腿发软站不住往下滑,但好在尚存一丝理智,他急忙大声呼救。 宋天宁呼救的时候,根本没想起来屋子里除了宋天兰,应该还有一人。 “吵死了,你瞎嚷嚷什么?” 宋天瑞双腿发软站不稳,他用手撑着门框同时斜眼瞅着宋天宁,而一见宋天瑞,宋天宁顿时哑然无声。 与此同时,院门被人推开了,来人正是宋天兰的丫头木犀,盯着老井旁的绣花鞋,她先是震惊,随即露出悲痛来。 看看宋天瑞,看看木犀,一时间,宋天宁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天兰病危 雪绒特意给秦冉安排了一间上好的客房,她此时正在房里用膳,窗户开着,淡淡的阳光于地面铺了层薄薄的金沙。 手里仍拿着木筷,秦冉一动不动,看着似愣神的样子,实际上,她在脑子里梳理整个事情。 忽然,有人翻身落坐窗棂台。 “还没查清楚?” “差不多了。”秦冉瞄一眼窗边,慢吞吞回一句。 “这种级别的案子,不应花费你一整日的时辰,光是坐在那儿猜上一猜再想上一想,秦寺丞不就能断定谁是凶手。” “你专程来讽刺我?” “岂敢。”收到她凌厉的眼刀,靳左跳下窗台,脸上带了些许难以发现的笑意,他走向秦冉坐在她身旁。“鄙人专程来陪你度过平淡的一日。” 本一半出神放空大脑,一半思考着宋家的事,秦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在意靳左的话,她续道。 “我是想知道宋家人的事。” 程赫虽厉害知道一些内部消息,但总有被人刻意深埋隐藏起来让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例如最令秦冉好奇的一点——华氏为何不在意自己的孩子。 不提宋世坤翻版的宋天英和活脱脱另一个华氏的宋天馨,同样是亲生骨肉,为何宋世坤与华氏的双胞胎儿子,一个送去了塞外,风餐露宿戍边疆,一个送去了寺里,吃斋念佛伴青灯,当真有些奇怪。 “问我。”端起桌上唯一盛有茶水的茶盏,他抿了一口。 听到这话,秦冉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侧脸,她凝望靳左双目。 “除了宋天馨,华氏为何对几个孩子都不在乎?” 靳左不好意思同她此般直视,起身,他去合了窗,转身靠在窗边回答她的疑惑。 “秦寺丞,接下来你听见的可是皇家辛密,得烂在肚子里。算起来已是近三十年前的事,那时” 那时,华丽群还是华家风华无双的嫡长女,宋世坤还是宋家英勇正直的嫡长子,因宋世坤父亲宋熔在世时同华家常有往来,华丽群幼时曾见过宋世坤,她不知宋世坤喜欢了她多久,她只知自己痴心于宋府邂逅的一位翩翩少年。 少女仰慕如风少年的才识、为人,更倾心于他的容颜,渐渐,华丽群开始找借口时不时去宋府,有时,她能遇见少年,两人随意聊上两句,但大多时候,她见不到少年的踪影。 去的次数多了,难免招人怀疑,华丽群便只好私下买通宋世坤院子里守门的丫头,若少年来了,就通知她一声,华丽群再去宋府,带去了她的几个庶妹。 有一次,她挑了病殃殃的庶妹华明素,谁知,竟改变了几人的命运。 少年意外救下华明素,两人从此结下不解之缘,此后,华丽群再未得知少年去过宋府的消息,直到太子纳妃时,宫内一道圣旨,宣华明素入宫。华丽群从未有过入宫为妃的念头,众多女子成日为一人而活有何意思,为了争宠斗个你死我活的日子对她来说更是生不如死。 然而,华明素入宫前一夜,她去了庶妹房里,却得知一个几乎令她奔溃的消息! 华明素拉着姐姐的手特地感谢了一番,若不是华丽群当初带她去宋府,她便不会识得此生愿与之白头偕老的人。 这时,华丽群才知自己一见倾心的少年郎居然是当朝太子李易! 然而,待华丽群傻坐整整一夜,天明时,她得知更大的噩耗——圣上赐婚,将她赐予宋家嫡长子宋世坤。 华明素入了宫,华丽群愁云满脸的等着三个月后嫁入宋家,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她永远无法忘记自己如何浑噩度过的几十日。 “一开始,两人感情并不太好,华氏生下长子宋天英,便由宋世坤一直带在身边照看,直到宋天馨的出生,两人因这个女儿,情感稍有回温。” 听靳左说完,秦冉眸色不由得一沉。 过了好一阵,她才淡淡应了一声。 “怎么,没有听到原本想知道的?”见她面上并无释然的神情,靳左再一次在她的身旁坐下,这事,他也是很久以前偶然听冷宫里一位老公公提起过。 “你都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的荣幸。” 秦冉接着吃了几口,刚放下筷子,三房的丫头急匆匆跑来说宋天兰一直高烧不退,大夫称其可能撑不过今夜。 昨日经张大夫针灸治疗,宋天兰的体温已经降了下去,至今日午前,她却又开始发热,温度一阵高过一阵,大夫守着宋天兰不敢离开半步,可无奈,施了针用了药,体温一点不降,摸了脉,脉象居然十分微弱。似一根倒在田坎边的干枯稻草,风儿一吹,就能将它轻易折断,随着风飘逝。 高烧引发的问题很多,但不是急重症,一般不会有生命危险。 可眼下,秦冉未把事情查清楚,宋天兰就快病死,宋世博和林氏都慌乱起来。 秦冉去了三房院子,靳左则照她所言亲自去了趟太医署找山野一郎。 宋天兰的状况的确不太好,估摸是烧到了肺部,再加上,她自身免疫力低下,生存意志不高,她的情况危险也可以理解。张大夫采取温和治疗方法,而宋天兰体内病毒犹如洪水猛兽,寻常药物哪里治服得住,正因她底子弱,大夫更不敢用稍重的药,怕最后由于用药的问题出事。 宋天兰情况不妙,得知秦冉请来了太医暑的人,宋世博林氏只能让她试一试。 秦冉同山野一郎说明了情况,山野一郎摸了脉说了几个可行性法子,商量后,终是择了个偏方,其间,宋老夫人由雪绒搀扶着亲自来看了一趟,走时,她眼中噙着泪。 折腾到午夜,宋天兰终于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这一夜宋天兰病危,三房上下忙得不停歇,仆人个个紧张得不敢喘上一口粗气,生怕宋天兰一命呜呼,而大房和二房更是静谧无声。 “歇在宋家,还是送你回去?”看看坐在门边榻上的秦冉,靳左问道。 秦冉摇头,边起身往外去,脑海里浮现出木犀发现宋天兰投井后的片段,宋天兰的事还没完。 宋天兰于木犀来说,早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姐姐来看待。 木犀是从南方桩子上来的丫头,家里爹娘过世后跟着哥嫂,嫂嫂添了大胖小子便经常抱怨人口太多养不活。木犀稍大一些,嫂嫂瞧着她模样倒还不赖,欲将她嫁给镇上死了婆娘的谭木匠,桩子里的人偷偷告诉木犀,谭木匠的婆娘是给他活活打死的,木犀听后吓坏了,她跑回去跪在哥哥跟前,求他别让她嫁给谭木匠。哥哥扭过头不看她,嫂嫂笑着同她说了不少好话,说什么嫁过去就是享福的,谭木匠家没什么其他的人,她去了,上无姑婆,下无娃娃,只要安安心心服侍夫君即可。 没过两日,木犀给哥嫂嫁去了镇上,半路上,木犀借口去方便逃跑了,不幸的是她又碰见了人贩子。 贩子见她有几分姿色就准备转手把她卖到长安青楼去,途中,木犀生了场大病差点死了,整个人瘦骨如柴,兜兜转转,吃了不少苦头,她最后入了宋府,给宋天兰瞧中作了贴身丫头。 那日,木犀在井旁见到宋天兰的绣鞋,未做丝毫犹豫,她冲到井边看了看,便一头栽了进去! 霎时,门边的宋天宁终缓过劲儿来,他转身朝外跑,去寻人来救宋天兰和木犀。 好在救援及时,宋天兰虽呛了水,救上来时却还吊着一口气,木犀浑身湿淋淋跪在地上不停唤她的名,宋天兰有所感应睁开眼看了她一眼,但随后依旧昏迷了过去。 当木犀随着抬宋天兰的人回到三房院子,林氏简直惊得目瞪口呆。 一面寻了大夫,木犀一面跪着讲了一遍事情经过。 当即,林氏气晕了,宋世博急忙把林氏抱回屋。 大夫来后,见林氏是情绪激动晕了过去,过一阵就能醒来,宋天兰的情况就不太好了,具体需要再观察。宋世博听后请张大夫今夜留在府中照看,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然后出门去了二房院子。 宋世德去了宋世坤那里尚未回来,他便没见过人,可宋世博心里恶气难出,只好见了庄氏。 尽管夜里见家嫂不合礼数,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上这些礼节了,开门见山说了来意,要庄氏给个交代。 不料,庄氏一口否认发生过此事。 “二嫂,今日的事可非世博胡编乱造,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瞧着!” “谁知天兰那丫头好端端的投井作何?”假装听不懂宋世博话里兴师问罪的意思,她搪塞回去。 宋世博是男子,本不欲同妇人多费口舌,事关重大,他又不得不来问责,可庄氏的态度实在令她头疼。 “木犀,你说!”一甩手,他指了跟着一块儿来的木犀。 木犀回去后仅换了一身衣衫就同宋世博来了二房,宋世博给她机会说话,她噗通一声跪下,哭着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我家娘子不可能无缘无故跑进徐姨娘的小院里,投井前更绝不可能莫名衣衫不整,娘子的一只鞋落在井外,另一只鞋可是在正屋里找到,而屋子里就” 木犀要说的是‘屋子里仅宋天瑞一人’,她的话没说完,给庄氏冷冷打断。 “一只鞋能说明何事,小丫头切勿胡言乱语,当心回头提脚把你卖出去。” 庄氏一脸冷漠的样子,反而威胁她,木犀徒然停止了哭泣。 “二夫人,木犀今日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木犀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语闭,木犀蹭一下站了起来,屋子里几人来不及反应,木犀已一头撞向房柱! 大家都不知木犀性子竟如此烈,好在柱子旁立了个仆妇,那妇人力气倒大,重重撞了木犀一下,使她没撞上柱子,而是狠狠摔到了地上,否则,屋子里怕是四处都是木犀的血。 屋子里避免了一场血案,庄氏有些惊魂未定。 看了看地上的木犀,庄氏同意给宋世博一个说法,不过今日太晚了,明日再说。 宋世博应下,把木犀带了回去。 二房这边,庄氏立马去了宋天瑞两兄弟的院子,宋天瑞屋子黑灯瞎火大门紧闭,庄氏让人开了门一看,他抱着丫头竟在干那事。庄氏气得回了屋,小斯把宋天晓从床上拖了起来,一瞅他那副模样,庄氏便知真坏事了! “说!” 见庄氏真发怒了,宋天晓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时,宋天瑞给小斯扶着进了屋,小斯一放开他,他便往下滑,庄氏不许人管他,他当真昏睡了过去。 教训了两人好一阵,庄氏见宋天瑞还躺在地上,渐渐心软起来,地上又凉,做娘的怎能不心疼,看他不像是装的,庄氏正要喊人把宋天瑞抬回去,宋世德却来了。 一进门,宋世德低头看一眼地上的宋天瑞,一脚踹了过去! “阿郎,这可是你亲儿子,你要踹死他吗?”庄氏赶紧起身,挡住宋世德。 “踹死得了!做出此等丢人现眼的事,他活着干什么?!他不配是我宋世德的儿子!来人呐,把这个逆子扔出府去!” 宋世博在回去的路上碰见了宋世德,在庄氏这里受的气统统还给了二哥,宋世德得知此事异常气愤,恨不得抽鞭打死这混账东西! “不要啊——” 见宋世德动真格,地上的宋天瑞连忙爬起来抱住他的大腿。 “怎么,不装死了?你们两兄弟成日不务正业混吃等死,今日是什么日子,你居然敢给我闯出这等祸事!” 宋天瑞怕爹不怕娘,不管庄氏怎么惩罚他都不怕,可若是惹到了宋世德,他绝对老实得不能再老实,宋天瑞跪地抱着宋世德又是承认错误又是讨好卖乖又要立下规矩,宋世德见他如此,面色稍霁。 “为父平日里怎么教导你们的?做人要灵活!闯了祸,还给人现场抓包,你不如死了算了!” “父亲,你饶了儿吧,儿子再也不敢了,从今以后,儿子老老实实念书,再不会闯祸了。” “父亲,你饶了大哥吧。”宋天晓跟着说一句。 “我饶了你?我怎么饶了你!那宋天兰还躺着昏迷不醒!” 宋天瑞明白父亲的意思,这事必须有人出面解决,去解决的人是宋世德,那么,承认错误接受未知惩罚的人是宋天瑞吗? “父亲这事是宋天宁做的,与我无关啊!” “对,宋天宁在那儿了,大哥早烂醉如泥,人都站不稳,他能做些什么出来啊,所有人可都看着呢,大哥是让人抬回来的。” 宋天晓帮着说话,这事就让宋天宁背黑锅,反正他也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替罪羔羊 把黑锅扔给宋天宁? 嫡长子做出此等丢人现眼的事,的确会让宋世德在兄弟面前抬起头来,可若犯错的只是一个庶子了? 庄氏出身名门是嫡出次女,宋天瑞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不提有辱门风这一茬,不仅宋世德抬不起头,庄氏也会受人耻笑,最终会影响宋家在长安的生意。相较之,宋天宁生母胡氏不过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当初见着胡氏,宋世德瞧她温如水暖如玉,胡氏这人没什么主见心思单纯,宋世德同她相处轻松,他不喜枕边有个太精明的女子,庄氏,有一个就够了。 但出了事,宋世德权衡两者,惹是生非的宋天瑞和老实平庸的宋天宁,他舍弃了后者。 默许了宋天瑞的说法,宋世德让人把宋天瑞两兄弟带回屋没有他的允许两人不准踏出院子一步,谁要是放了他俩,宋世德定会拿棍打断他的腿。 剩下宋世德和庄氏时,两人大致商量了一番,这事得趁热打铁,得赶快私下解决了免得闹大,如果让宋老夫人甚至宋世坤知道,就大事不妙了! 两人商量好,由宋世德出面找胡氏说明情况,胡氏一向温顺,即便心头不满、心存疑虑,她也不敢当面反对宋世德,随后,再由庄氏去安抚她,一个黑脸一个白脸,这戏才好唱。宋世德说服胡氏后,他立刻去三房院子,劝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了解胡氏和宋世博的性子,两人觉得此法子应该没有问题,说完,庄氏回屋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宋世德则去了胡氏院子。 “阿郎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晚歇在夫人那儿嘛?”胡氏已躺下了,见着宋世德来了她的屋子,来不及梳妆她仅匆忙套了件外衫。“妾身屋子有些乱,阿郎你暂” 胡氏未说完话,宋世德已转身看向门边的丫头。 “其他人都退下吧。”丫头将门合上,宋世德坐下招手让她过去。“你且过来,我有事同你说。” “阿郎这是怎么了,瞧着有些严肃。”胡氏细步挪过,蹲在他的腿边,如往常一般伸手给他按摩。 宋世德摁住她的手,俯视着她。 “天宁的事,你还不晓得?” “天宁的事?”闻言,胡氏心里猛然一跳,宋世德深夜来此,她还以为他同夫人拌了嘴生闷气,他找她是为解闷,胡氏万万没想到会与宋天宁有关。“宁儿怎么了?” “我刚去了大哥那里,回来的半道上遇见了三弟,唉这个混账,平时看着不温不火,谁知他会做出这种事来,大哥要是明天晓得了,非得打断他的腿,保不准,还要把他弄到塞北去!” 听到‘打断腿、去塞北’,胡氏慌了神,连忙跪下来泪眼汪汪求宋世德告诉她究竟出了何事。 “他欺负了天兰丫头。” 此话一出,宋世德见胡氏仿佛遭了雷击,浑身一抖,盯着她纤瘦的后背,他继续说道。 “唉,这事可如何是好,听说府里许多人都看见了。” 本想说宋天宁不可能做这种事,话到嘴边,胡氏又听宋世德说府里的人都看见了,而先前,宋天宁确实是出去了一趟。胡氏不敢再想下去,她抱着宋世德的腿,脸都快贴到他的鞋面,苦苦哀求道。“阿郎啊,求你救救宁儿,你救救他吧” “雪儿。”宋世德又是一声叹息,拉过胡氏的手,他唤起她的闺名。“你我就天宁一个孩儿,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好了,暂且不提他糊涂犯下的错事,你抬起头来听我说。” 胡氏抬起头来,宋世德见她如杏双眸,甚是楚楚动人,心里再有不舍,他也没有其他法子。 “我马上就去找三弟他们好好说说,看如何能让他们消气。” “妾身同阿郎一道去吧?” 念着自己是妇道人家,去好好求求三房也不难堪,就算他们发火要打她她也受得了,胡氏望向宋世德,眼中充满希冀。 然而,宋世德怎么可能让她去,让她去根本就是打乱他的计划,闻言,宋世德脸色一变。 “你就不要添乱了,在院子里好好侯着,等我消息,特别是天宁,切勿让他同丫头小斯接触,他若胡言乱语把事儿传出去就遭了!” “是。多谢阿郎,谢阿郎。” 宋世德一出门,胡氏忍不住抽泣起来,差不多过了半刻钟,丫头敲门告诉胡氏二夫人来了。 “夫人。”胡氏以为庄氏是因宋天宁一事来教训她,担心庄氏趁机把她罚到桩子上去,她直接跪在庄氏面前。 “阿郎未同我说,可我还是晓得这事了。”庄氏不绕圈子直接说起这事,她语气平淡,其间夹了些许忧伤。“平心而论,你我姐妹一场,你乖巧懂事,我待你也算不错,可天宁犯了这事,却拖累了我。你不过是姨娘,碎嘴的仆妇最多在背后说说你,而我呢,回娘家都是抬不起头的。” 见惯庄氏盛气凌人的样子,今日一改常态,足以说明事情严重性,胡氏心里愈加慌张,哭得厉害。 “夫人” “好了,瞧你这般,我心里也不好受。”庄氏低头,佯装用手绢抹去自己眼角的泪。“天宁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可能不心疼他,早些时候我告诉过你,等天宁成亲了我便交一部分庶务给他打理。” “夫人的心意,妾身自是明白,夫人待宁儿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是宁儿不争气犯了错,求夫人求夫人救救他。” “我来啊,就是为了救他。”顿了顿,庄氏看向胡氏。“三房两口子,你是不知道,素日里不吭声,闹起来那叫一个没完没了!今日之事,你还真斗不过他们,一来,你没念过几日书懂不得甚大道理,你哪里能说得过三弟和三弟媳,况且,这事本是天宁不对;二来,你出身还不如林氏,有什么底气同她较真?” 胡氏知道庄氏看不起林氏,即便是书香世家,不同样是小门小户,再者,宋世博屋子里连个暖床丫头都没有,早被府里人偷偷笑过无数次。林氏敢那么做,她有她的底气,对于胡氏来说,她便毫无底气可言。 刚才宋世德来,只说要宋天宁老实待在院子里,后面的事却没说怎么办。 见庄氏说有法子救他,胡氏竖起耳朵认真听。 “夫人,那该怎么办?” “依我看,明日一早,你就让天宁去三房认错,紧着就出府去,我这儿有些临安的铺子、地契,你交给他吧,赶紧去避避风头。老夫人这边,我就说让他跟着阿郎出去历练历练,事急,便走得慌忙。” “临安?”临安离长安可不近,念着儿子要被送去那么远的地方,胡氏心有不舍。 “你敢让他待在长安?” “不,夫人,妾身” “晓得你念儿心切,过阵子,就把你接过去,你们母子俩也好相互有个照应。”抛出手中所有砝码,庄氏不信她不满足。 “夫人真真是菩萨心肠,多谢夫人相助,大恩大德永不忘。” 不过是远离长安,地契、铺子都有了,她还能同儿子在一块,胡氏觉得就算庄氏让她去桩子上住一辈子,她也满足了。 另一边,宋世德进了宋世博书房。 “老三,今晚的事,是二哥对不起你们。”两人坐下,宋世德看着他,面露惭愧。“你放心,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我那逆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混账东西!明日家法伺候,打断他的双腿。” 以为得费劲周璇一阵,不曾想,宋世德那么快承认了此事,一时,宋世博倒有些蒙。 “二哥” “你不用说了,定然要重重罚他,就算他撑得下去,也要把他送去塞北。”宋世德态度坚决,说完对逆子的处分,话锋一转转到宋天兰身上。“老三,我连夜来此,主要是想同你说说天兰丫头的事,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不如赶紧想想如何处理后面的事。” “二哥你说。”宋世博觉得的确如此,事已至此,与其沉浸在悲痛里,不如快想想对策。 见宋世博冷静下来顺着他的思路走,宋世德心头定了下来。 “唉。”长叹一声,他道。“老三你晓得,大哥当年承了父亲的位置,我只能选择打理庶务撑起整个家,兢兢业业三十多年,期间未出什么大乱子,亦算是对得起祖宗,但几个孩子难免顾不到了,都是我教子无方致使” “二哥,若不是你撑起宋家,我也进不了礼部。”说起当年的事,宋世博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若不是宋世德挑起了担子,打理庶务的就该是宋世博,但他肯定不能像二哥那样能干,把府里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此外,宋世博能够顺利进礼部,多少同二哥有些关系。 “三弟,你要理解二哥啊,实在是有心无力,想好好管管几个娃儿,又都是儿子”宋世德说得这些话,无不戳中宋世博的要害,尤其是‘儿子’的问题。 抛出此话题,宋世德顺势转到他身上。 “母亲说了好几次,我都帮忙劝你,林氏虽好,你没个儿子,始终不是事儿,宋家你这支断了,可是罪过。寻着合适的时候,你还是劝劝她,二哥晓得你是真心喜欢她,但外人眼中她却是妒妇。听二哥的吧,纳几位姨娘没什么不好,该生儿子的生儿子,你俩的小日子更不会遭人诟病。” 瞬间,宋世博低了头。 就在这时,林氏得知宋世德深夜至此,让丫头端了花露与糕点随她一块进了书房。 “二哥。”即使心中有气,林氏对于宋世德该有的礼数没有少,就是说话的语气不友善。“宋天瑞怎么处置?” 宋世德来此,只说犯错的是逆子,可没指一定是宋天瑞,而林氏一口认定了宋天瑞,使得宋世德脸色徒然一沉。 “夫人莫急,且听二哥把话说完。”见林氏冲撞起了二哥,宋世博急忙开口。 “三弟妹,天兰丫头可是你的亲闺女?”宋世德不回答林氏的问题,他仅慢慢反问一句。 “二哥,你此话何意?!” “二哥那逆子着实是个混账东西,我已经同三弟说了,定会给你们交代,可事已至此,我们该为天兰丫头打算才是。把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尤其是天兰丫头,她今年十六了吧?若没记错,她尚未说亲吧?二哥知道你俩是舍不得闺女,想多留两年,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对天兰丫头来说有怎样的影响?弟妹,你来自江南书香世家,可能不太了解长安这边风俗,正因三弟膝下无子,后宅的夫人们更是不敢让自家儿郎娶天兰丫头进门,其中的原因不用二哥说出来吧。” 宋世德同自家弟弟说话打着亲情牌,同林氏说话,他自然不会展现出温和、自责、惭愧的一面。 “二哥是就事论事,你们自个儿多琢磨琢磨。” 宋世德以常年跟人谈生意方式说着话,气场一变,场面随即一僵,宋世博和林氏脸上都不看好,但不得不承认宋世德说的是事实。 “言归正传,说说今晚的事。如果母亲晓得了,混账东西少不了一顿打,如果大哥晓得了,八成得把他绑去京兆府,朝这个状态发展下去,事情就闹大了,闹得长安城内人尽皆知,甚至可能传到江南去,等天兰丫头好了,流言蜚语怕是得再逼死她一次,抑或,让她绞了头发去尼姑庵作姑子,你们可舍得?” “所以说,你们看这样成不成。” “明日一早,我借着桩子上有急事把混账东西一块带去,就说是历练,从此以后,再不让他回长安。至于天兰丫头,我亲自替她寻一门让你们满意的好亲事,作为二伯,天兰丫头的置办嫁妆、添箱就由我出了。” “若你们想寻个上门女婿也成,我负责说服母亲。” “府内的仆人,事关今日之事的人,我明日一早卖出去,剩下的人保证守口如瓶。” “话说得差不多了,你们好好想一想,天亮前给我回话,我好安排人。”话音落下,宋世德起身离开。 剩下的两人面面相觑,宋世博和林氏知道宋世德的法子已经是最妥善的处理方法,事已至此,他们还有什么其他法子? 胡氏认了,三房妥协,眼瞅着此事处置得差不多了。 然而,葛氏非要跳出来狠狠踩上一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 族谱除名 夜里,葛氏正坐在梳妆台前,娥眉淡扫粉轻施,朱唇一点惹人痴,瞧着镜里早早逝去最美年华的人儿,她不由得把手放在小腹上,重叹一声,那么多年了,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庄氏尚有两个儿子,胡氏亦有一子,上苍哪怕让她得一女也好。 从老夫人那儿回来,她便仔细洗漱一番,随后画了清淡的妆容,昨日同宋世德说好今晚再来她的屋子,葛氏耐心等着,一直守在院门口的丫头却告诉她,宋世德去了胡氏那边。 莫非,宋世德吃多了酒记错了? 葛氏还纳闷,丫头又气喘呼呼折回来说宋世德又急匆匆走了,葛氏让丫头莫急,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讲清楚。 先前,丫头看见宋世德去了胡氏院子就赶紧回来通报,葛氏得知后,依旧让丫头在院门口守着,丫头仿佛听见胡姨娘屋子里有哭声,她便大着胆子想去瞧瞧,她一过去,见宋世德竟往外走,丫头惊得整个身子都趴在半膝高的草丛里,也正因天黑,宋世德身边只带了个长随,两人走得急,没发现藏在草丛里的小丫头。两人一走,丫头准备起身,听胡姨娘屋子里传出一阵低声哭泣,她竖起耳朵努力听了半天什么,只有哭声,就在这时,庄氏径直去了胡姨娘那儿。两人一走,丫头准备起身,听胡姨娘屋子里传出一阵低声哭泣,她竖起耳朵努力听了半天什么,只有哭声,就在这时,庄氏径直去了胡姨娘那儿。 庄氏出行的排场一向挺大,不管是出府,还是在府内,那丫头一看庄氏仅携了一人,心知有异,她寻了机会连忙回去同葛氏说。 “定然出了事。”葛氏拧了柳叶眉,细细思索起来。 胡氏此人温顺乖巧,但有时也过于软弱,无论庄氏如何欺负她,再委屈,她都不会反驳上一句。葛氏瞧她这幅样子,时常觉得恨铁不成钢,时常觉得她甚是可怜。 “去守着,夫人走了就来唤我。” 不大一会儿,丫头回来说庄氏已走,葛氏套了件风衣戴上帷帽,随即同丫头一块去了胡氏院子。 葛氏和胡氏的院子本相对,两人常走动,院子里的人晓得两人关系不错,几个丫头见了葛氏如同见了救世菩萨,前面来了宋世德与庄氏,大家深知出了事,葛氏一来,丫头立马引了她去胡氏屋子。 “姐姐”一见葛氏,胡氏哭得跟泪人一般。 葛氏让屋子里的人都出去,唯她二人时,她才坐在她身旁,面色稍严的说道。 “你且缓过劲儿来把事说与我听,哭,可全无一丝用处。” “宁儿,明日一早便要去临安了,呜呜”胡氏本沉浸在悲伤之中,花了好大力气,她挤出这一句话来。 “临安?宁儿好端端的为何要去临安?雪儿妹妹,咱俩之间也就不绕弯了,我听说先前阿郎同夫人前后来过,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事关宁儿,你可马虎不得,这节骨眼上只有我能帮你了。你是否记得,夫人那时见你生了个儿子有意对付你,把宁儿交给我养,虽说宁儿是你所出,可不论怎么说,我带过他几日,他就同我的孩儿一般。你说他明日一早要去临安,为何去的那样匆忙,又何时能回来?” “他他回不来了。” 事关宋天宁,葛氏不自觉紧张起来,命胡氏务必立刻把事说个清楚,胡氏知道事态严重她老老实实说,葛氏听后,一时倒不气那欺人太甚的宋世德和庄氏,她反而气眼前懦弱无能的胡氏! “你到底是不是宁儿的娘?” “姐姐,是我无用,是我无用。”面对葛氏的指责,胡氏低了头,像恨不得寻条地缝钻进去。 “哭哭哭,你就晓得哭,哭顶个甚用?哭值几个银子?”葛氏恨不得拿起桌上的茶盏向她扔去,砸死她得了,免得害人害己。“你都不问问宁儿是怎么一回事,就答应把黑锅背到了宁儿身上,胡雪儿,宁儿到底是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 给逼急了,胡氏断断续续说一句。 “我有什么法子,阿郎来了,夫人也来了再说,夫人答应了我,会给宁儿在临安置办产业,过一阵子,我也能去临安。” “胡氏啊胡氏,你都多大岁数的人了,竟看不透眼前的镜花水月!庄氏是怎么样的人,那么多年了,你没琢磨明白吗?此时,她安抚了你,你乖乖听话,等宁儿去了那穷乡僻壤,不给一分钱,天高皇帝远,宁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等你动身去临安,她大可找人害了你,说你路上遇了贼人自尽了,宁儿更是悲伤过度跟着去了,谁知道是怎么回事?胡氏,你不过是小小的姨娘,你能斗得过正妻?!” 葛氏语如连珠,胡氏听了慌张不已,她拉着葛氏衣袖眼巴巴瞅着。 “那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 “去把宁儿叫来,我们赶快把事情搞清楚。”葛氏不想再费口舌批评她,那么多年了,她还不是这个样子,眼下,应该解决宋天宁的事。 “不行啊,阿郎吩咐过,不准——” 见胡氏这般反应,葛氏不禁冷笑,以往觉得胡氏心善、单纯才显得软弱,如今看来,当真是懦弱! “随你,你就跟宁儿一块去临安吧,下辈子,希望宁儿不再是你的孩儿。”一把拂开她的手,葛氏作势起身往外走,她根本不愿同她多说一个字! 若是葛氏不管她,若是这事真像葛氏所言,胡氏当真只剩跳河一条路子,她跪着拉住葛氏裙角。 “姐姐,好姐姐,我错了,我都听你的,我也是心里慌得紧,不知该如何是好。” 葛氏不再浪费时间,她让丫头寻来宋天宁,一进屋,葛氏看他的模样,便知他显然是知道发生了何事。 宋天宁知道前面的事,但他却不知犯下错误的人已从宋天瑞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宋天宁心有预感,宋天瑞两兄弟可能会把事情赖到他的身上,可他无法相信,明明有那么多人看见了,父亲居然还会相信这样的事——父亲相信他欺负了宋天兰?! 一时间,宋天宁百味杂陈,震惊、慌乱、失望、无奈再到绝望,他的心一片荒凉。 姨娘胡氏凡事都让他隐忍,面对宋天瑞两兄弟的各种欺压,他从小到大都是忍受忍受再忍受,只因他是庶出! 他想念书,庄氏见他念书有些天分,担心抢了两个本不爱念书的人的风头,找了个机会同胡氏讲什么谁家庶子考了一辈子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受人耻笑,什么谁家庶子从小学习庶务习得一身好本领,胡氏以为庄氏真是为他好,主动跑到宋世德那儿求他让宋天宁学习庶务。 宋天宁曾经怨过她,可见姨娘在庄氏面前低眉顺目的样儿,他默默握紧拳头,认真学习起了庶务。 他自己都妥协了,他们为何还不放过他? 而胡姨娘,她为何不为他解释上半句?连她,也不相信他吗? 见宋天宁失神,葛氏拍了拍他的肩膀,疼惜说道。 “宁儿,别怕,我不会让你背这个黑锅!” “姐姐,阿郎同夫人都”胡氏同样心疼宋天宁的遭遇,可宋世德和庄氏早串通一气,胡氏怕他们完全无法反转结局。 “哼,他俩可不是宋府的天!”夜里偷偷摸摸的来,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去了,葛氏心里清楚得紧。“胡氏,你定要记得,只要我们一口咬死此事并非宁儿所为,坚决不出府,他们就不敢把宁儿怎么样!” 葛氏再次起身,朝外去。 “姐姐,你此时去哪里?” 丫头轻手轻脚走进寝室,掀起轻盈的纱帘,丫头走向青脚丹冠仙鹤烛灯旁的楠木贵妃榻,行了礼,她抬眼看一眼斜卧软榻、手持书卷的华氏,轻声说道。 “夫人,葛氏求见。” “不见。”华氏眼珠子都未转动一下,随口回答。 依华氏的性子,丫头本不应该再说什么,她出去随便打发了来人便是,可今晚的情况似有不同。 “夫人,葛氏瞧着挺急,她称此事同三房有关,今夜务必要见到你,若见不到你就等你到明日。” 闻言,华氏慢慢放下手中的书卷。 葛氏是二房的人,一个二房的姨娘夜里跑来同她说三房出了事?三房出了什么事,用得着她死皮赖脸替人出头? 除非,这事同宋天宁有关。 若说有事跟宋天宁扯到一起,那八成少不了惹是生非的宋天瑞两兄弟。单单是二房的事,华氏断然不多瞧一眼,可葛氏说与三房有关,倒可以听上一听。 华氏素日里不管府里的事,这不代表她不晓得这府里的人。 “请葛姨娘去茶室。”略微一思,华氏吩咐下去。 寝室西边的耳房给华氏作了茶室,夜色已深,屋内的烛光透过窗映到外侧的影墙。 葛氏瞅一眼墙上斑驳的影子,进了屋。 “大夫人,此时前来多有打扰。”华氏讲究规矩,葛氏规矩行礼后,面带歉意说道。 “晓得打扰就别多言,你有何事?” 葛氏深吸一口气,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葛氏不提宋世德去了胡氏那里,只说庄氏欲颠倒是非让宋天宁代替宋天瑞两兄弟受罚,她请华氏出来主持公道。 听到这里,华氏大怒。 “干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混账东西眼中是否还有国法家规,此事,势必要严惩宋天瑞两兄弟。” 见华氏要惩罚宋天瑞两人,葛氏大大松了一口气。 然而,她无语如何都想不到,华氏后一句令她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活活噎死,她说——让宋天宁名除族谱。 “夫人,这事同宁儿无关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葛氏眼里竟噙了泪。 “你说无关便无关?宋天宁在场,便说明他同此事脱不了关系,既然庄氏想要包庇他,更是说明他做了错事。” 顿时,葛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华氏为何要如此行事? 葛氏是商人的女儿,她的一双眼十分警敏,大家皆知庄氏同华氏情同姐妹,好吃的不忘送给她,有何事不忘向她请教,可葛氏早看出庄氏不咸不淡的态度,她看庄氏的眼神,实际上,就同庄氏看几个姨娘以及林氏的眼神一模一样,不过没那般明显而已。 华氏同样瞧不起庄氏,既然瞧不起庄氏,她为何不顺势一把将她置之死地,反而要顺着庄氏的话说,还要打压宋天宁?!庄氏要把整个二房打压下去吗?! “你且退下,阿郎几人此刻在书房议事,事关重大,我现在就要去同他说。” “夫人——” “送葛姨娘出去。” 见葛氏一步三回头出了屋,屋子里的庄氏勾勒嘴角,冷冷一笑。 华氏当即换了身衣衫去了听风楼,因塞北的事,华彦钧来了宋府,宋世坤叫去宋天英、宋天瞬一块商议此事。 华氏从不参与政事,当她去了听风楼,宋世坤便知道肯定发生了重要的事。 进屋坐下,当着几人的面,华氏说起葛氏来寻她的事,按照葛姨娘的版本把宋天兰遭人侮辱的事说了一遍。 另一边,宋府二房院子。 宋世德才从三房那里回去不久,屁股都没坐热,突然得知二管事派人来捎给他话——葛姨娘去了大夫人处,大夫人紧接着去了听风楼。 当即,宋世德跳了起来,嘴里直念叨遭了遭了。 葛氏平日那般聪明伶俐的人儿,怎么偏偏今日犯了糊涂? 宋世德知道葛氏同胡氏感情不错,今晚的事,胡氏肯定去求了葛氏,葛氏自作聪明多管闲事去求了庄氏,一旦庄氏去了听风楼告诉宋世坤今晚发生的事,等同于整个宋府都知道此事了! 宋世德一想到宋世坤大发雷霆的场景,他忙回屋找庄氏商量对策,两人合计了半天,几相权衡,最后商量出对策,今晚的事主要是宋天宁那小子鬼迷心窍,宋天瑞两兄弟不过吃多了酒路过那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殃及池鱼 月当空,却照不明脚下的路。 丫头手里端着茶盘战战兢兢走向听风楼,屋子里一片寂静,仿佛其内并无一人,推开门,丫头见屋内几人皆神情肃然,连空气都变得厚重起来。 气氛过于沉闷,丫头上了茶,偷瞄一眼正座上的宋世坤,见他脸色更是凝重,眼眸间似有燃烧的火焰,丫头一个激灵缩了脖颈,她赶紧上完茶水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门合上,强力抑制住怒火的宋世坤终开口打破了沉静。 “此事你怎么看?” 华彦钧得知这突发情况后离开了,屋子里便剩宋家几人,宋世坤将视线扫过华氏、宋天英和宋天瞬,最后落在宋天瞬的身上。 宋天瞬放下茶盏,不紧不慢道。 “上报京兆府。” 宋天瞬抛出的五个字,着实令屋子里几人眼皮一跳,将宋家的事报到京兆府去,那不异于让整个长安城的人都晓得宋家究竟发生了何事! 于公于私,宋天瞬不愿同这种事有所牵连,作为御史台中丞,他的提议合乎规范,作为宋家一员,他采取回避方式亦无可厚非。 “五弟。”宋天英看看宋天瞬,忍不住劝说道。“父亲母亲,此事事关女儿家的名誉,又关乎二伯几子的声誉,若是闹到京兆府去” 特意提到华氏,宋天英认为华氏与他应是同样的看法,念着华氏说话的分量重过自己,她帮忙劝说,父亲应不会考虑宋天瞬的说法。 可惜,华氏的答案令他大失所望。 “俗话说世上无不透风的墙,他二房的事迟早有被人翻出来的一日,待那时,天英你是要等着折子满天飞,看你父亲给人弹劾吗?” “母亲,儿不是此意。”宋天英垂头,闭了口。 见此,宋世坤望向华氏。 “丽群,你同意五郎的意思,将此事报与京兆府?” “木已成舟,天兰丫头尚且躺在床上,强行压制住三弟三弟妹的愤怒,还不知他们会做出怎样的事来,三弟妹出身江南书香世家,虽比不得宋家,好歹也是前朝有名的文臣。再者,二弟的几个孩子的确该受点教训,都多大的人了,整日不务正业,此时正值多事之秋,他们如此胡作非为下去,怕得毁了宋家多年的基业。” 华氏的话说得可谓相当严重,二房的事造成的恶劣影响甚至会毁了整个宋家的基业,城门失火,足以殃及池鱼! 一时,屋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 宋世坤明显处于两难的境地,一面是自家兄弟,无论是帮了哪一方,另外一方必定是承受不了,而站在公正的立场去处理此事,会使宋家深入泥沼。 宋天英同父亲宋世坤一样为人正直,却于此事上同他有不同看法,有什么事大家内部解决,真要闹大了,宋天瑞几人今后仕途受影响不说,宋天兰将来估计难以寻到合适的人家。 但宋天瞬和母亲持一样的态度,令宋天英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宋天瞬不着痕迹看了眼华氏。 一般而言,华氏不会参与政事的讨论,同样不会参与宋家家事,今晚的事,华氏看着秉着公道说话,实际上,宋天瞬心知有异。 略微一想,宋天瞬仿佛知道了她的真实目的。 短暂思忖间,管家道宋世德与宋世博都来了,宋世坤让两人进来,他俩进屋坐下,皆未主动说话显得挺淡定,一个未反驳,一个未道怨。 宋世坤见两人不说话,将胸口憋的气吐出来,他拍桌斥责道。 “今晚的事实属不应,你那几个小子平日就折腾,作为父亲你定然脱不了责任,今日出了事,你要如何给老三交代?依我看,不如把他们绑到京兆府去!” “大哥,我理应负责。”即使当着晚辈的面,见宋世坤怒火冲天,宋世德拉下脸来认错。“是我教子无方对不起三弟,该如何处罚我绝无怨言。至于那些个逆子,统统送去京兆府,免得使宋家遭人非议。” 宋世德表态了,宋世坤看向三弟宋世博。 “京兆府?”宋世博眉头锁得紧紧的,他一面愁云惨雾的样子。“这” “三弟,你如何作想,直言不讳说出来吧。” “天瑞纵然有错,可他好歹是二哥长子,要是绑去了京兆府,二哥脸上无光,我宋家同样遭人诟病,不如咱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当然,天瑞肯定要受到严厉的惩罚。否则,兰儿情何以堪,她本一心寻死,醒过来后得多痛苦?” 宋世博于礼部任职,素日同诗词史书打交道,说话较为含蓄。其实,听到京兆府,他最先想到的自然是宋天兰的名誉,此事传出去了,宋天兰必定无脸见人,下一次,怕不是投井自尽,而是投河轻生了! 经宋世德的劝说,宋世博已认同他的方案。 把混账东西弄走,把府里下人换掉,既保全了宋世德的颜面,也顾及到三房几人,宋世德答应亲自给宋天兰寻一门亲事,同时给不少的嫁妆,宋天兰嫁过去应该能过得舒心。 因此,宋世博一席话显得识大体以大局为重,对二房来说,他肯退一步当然最好。 “谢三弟的理解。”宋世德把话头接了过去,续道。“不过,三弟是不是说错了,那逆子是天宁,并非天瑞。” “宋天宁?不是——” “是天宁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枉我念着他有几分天赋,让他学庶务,过两年便可替我打理长安的铺子。他鬼迷心窍做出这等事,恰巧给天瑞两兄弟撞上,天瑞吃多了酒到现在都是醉的,那天晓稍稍灵光一些,发现事情不对劲,立马找人救了天兰丫头。”屋子里几人不过听了华氏的话,而华氏不过听了葛氏的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又能清楚了,宋世德知道只要当事人不追究,这事就好解决。“三弟你放心,天宁是一定要重重惩罚,明日一早我便送他去临安,天瑞酗酒也不成体统,明日同样把他送到城外桩子上关三个月。” 先是一愣,宋世博转瞬明白了什么。 他心里实在堵得慌,但一时又不敢拆宋世德的台。 前面,宋世德来找宋世博时,根本未替究竟是哪个孩子犯了错哪个孩子要被送走,宋世博却应了他的条件,此时替他搬来梯子下了台阶,终究,宋世博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事已至此,宋天兰的事不能闹大,二房又必须有人受到惩罚,只要二哥说话算数,那个背黑锅的人是宋天宁又何妨? “三弟,你觉得如何?”当着宋世坤的面,宋世德要把态度明确了。 宋世德一问,宋世博似乎有些犹豫不决,丫头木犀虽说宋天宁在场,但找人救回她和宋天兰的是却是宋天宁! 屋子里几人等着宋世博回答之时,忽有人推开了屋门。 “怎个如何?说与我听听。” 葛氏扶着宋老夫人进了屋,她低了头,故意躲开宋世德灼灼目光,于此事上,她绝不能妥协,而两人身后是脸如白霜的胡氏,她看起来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葛氏不管胡氏如何,她伺候宋老夫人坐下。 前面,在华氏这里闭门羹的葛氏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脑子里不停回荡着华氏说要将宋天宁踢出族谱的话,葛氏又急又恼,情急之下,她忽想起华氏称要去听风楼告诉宋世坤此事,葛氏灵机一动,让丫头速去喊胡氏,她则先一步去了宋老夫人的院子。 都是自家孙儿,宋老夫人哪儿能忍心见宋天宁替罪魁祸首背这黑锅。 听了葛氏和胡氏的话,宋老夫人让雪绒一打听,华氏果真去了听风楼,而宋世德、宋世博也去了听风楼,得知事情不假,老夫人便紧跟着去了。 宋老夫人一坐下,出口便是问宋世德为何要让宋天宁代替宋天瑞受罚的事。 “母亲,真是误会了”宋世德急忙站起来,向她解释事情真实性一面。 “误会?哼,去把宋天瑞、宋天晓、宋天宁三人叫到我屋子里去,老身亲自问一问是怎样的误会。” 至此,宋世德控制不住狠狠瞪一眼葛氏,他心中大怒,这妇人真是能耐,给他找了那么多麻烦! 惹了华氏,又去惹宋老夫人,她当真以为他不能把她休了吗? “母亲,这事就不用您操心了。”心里气得不得了,宋世德面上还得对着宋老夫人笑。 比起宋世德的话,宋老夫人宁愿相信葛氏所言,宋世德一般几乎不管几个孩子,对庶出的宋天宁更是不看重,今日一事,他极有可能选择保下宋天瑞而放弃宋天宁。 想到这里,宋老夫人气愤异常,把几个儿子挨个骂了一遍。 “我不操心谁操心?你这当爹的,有个爹样吗?你这当大哥的,有个长兄的样吗?上报京兆府,你们以为那地儿是专门为了我宋家开的吗?” 瞧屋子里几人不吭声,宋老夫人那是气不打一处来,说完这话大喘气。 “祖母莫生气,且听孙儿一言。” 宋天英走向老夫人,他轻拍她的后背,递过热茶。 “关乎天兰妹妹的名誉,此事不可生张,但无论如何,理应得到一个真相,犯错的人到底是谁,由揭开真相的那人来判定。” 宋天英的话,使得宋天瞬目色一沉。 “故,我们不妨请来秦寺丞,她破得了十年悬案,难道查不出今晚一事的来龙去脉,此外,她同五弟的关系,我们应该信得过她。” 她不需要你们的信任。 宋天瞬一句话卡在喉咙没出来,宋老夫人已把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五郎,你看?” 抬眸对上祖母的眼睛,宋天瞬脸不红心不跳般淡定自若回答。 “秦寺丞查的多是凶杀大案,后宅的事情她不太了解,近来忙于陈家巷的案子,估计无力分神。” 言下之意,这种小事情就不要找秦冉了,人家忙,没空管后宅这点破事。 对于宋家人来说,宋天英的提议倒是不错,凭借秦冉的实力,大家皆知她能查得一清二楚。 然则,宋天瞬的拒绝过于直白。 画面暂且拉回宋老夫人寿辰的第二日夜,秦冉从宋天兰屋子出来。 回过神来,想起宋天瞬否定找她来查此事的建议,不由得发笑,尽管他后来没拗过宋老夫人,只能看着老夫人差人去找秦冉回宋府。 她的笑声尽管非常轻,仍逃不过靳左灵敏的耳朵。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转过身,秦冉对他说道。“我要回客房睡一觉,已通知了老夫人明日一早告知她结果,天兰这边有山野一郎应是无大碍,你是要回宫吗?” “赶我走?” “不敢。”抿嘴笑着,秦冉一面说不敢,一面向他挥手。“我知你一向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见她如此嫌弃自己,靳左叹气,轻飘飘道一句。“差人给送了一罐子泉水气锅鸡,好像送到你屋子去了,我先去拿走,免得打扰秦寺丞休息。” “不打扰——”听见有吃食,秦冉突然拉住他的胳膊,拉得急,他的衣袖里掉了东西出来,她眼疾手快接住了。“这是什么?” “还我。” “靳左,你玩先上船后买票啊?这是孩童戴的寄名锁”瞅着手中小巧的铜锁,秦冉笑眯了眼。寄名锁又叫长命锁,孩童戴在脖颈上,长辈期望他长命百岁、无灾无难,看那锁的质地、款式,秦冉知其有些年头,她猜到这属于靳左,但她故意说道。“没听说你有相好的,怎么,直接弄出个小孩了?是姑娘,还是小子?” “秦冉。”又摆出谁欠他几亿两银子的表情,靳左向秦冉伸手。 “要是我没说对,就不还你了。” 秦冉想让他拿气锅鸡来交换,谁知靳左脑洞开得太大。 “迟早有一日要给你,拿去收好。”摊开的手,顺手一推,靳左似笑非笑说道。“留给我儿子。” 秦冉给他这话噎住,悄悄涨红了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 两个玩偶 “要是我没说对,就不还你了。”秦冉想让他拿气锅鸡来交换,谁知靳左脑洞开得太大。 “迟早有一日要给你,拿去收好。”摊开的手,顺手一推,靳左似笑非笑说道。“留给我儿子。” 秦冉给他这话噎住,悄悄涨红了脸。 靳左背对着秦冉斜斜倚靠于支撑游廊的柱子上,不见她有所反应,他开口将那句话稍作修改,语气冷冰冰的,实际认真一听却能察觉出里面浓厚的笑意。 “干儿子。” 往刚才那一句话里加个字,意思便截然不同了。 秦冉吞下口中唾沫,暗道,果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靳左真是进步神速,调侃功力日新月异。 “拿回去。”特意板着脸,她把铜锁塞回去。 “不敢收?” 靳左本比秦冉高不少,转过身后,他依旧双手抱胸靠在柱子上,一边睥睨视之,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大有终于压过她一头的感觉。 “你性别歧视,为何不能是女儿?”秦冉送去一记眼刀,扭身往游廊另一端走去。 走了一阵,见靳左未曾跟上来,秦冉回头看他,他仍靠在柱子上望着她,续道。 “这天底下再有一女子如你,怕是得搅得天翻地覆,再说了,我更担心我干女儿嫁不出去。” 随后,靳左送秦冉回了宋家客房,踏进院子,服侍的丫头告诉秦冉葛氏来了好一阵子,天色已暗,葛氏坚持要在此等她回来。 心知葛氏为何此时出现在这里,靳左没多说什么,只让秦冉记得把泉水气锅鸡趁热吃了。 他转身离开,她转身进屋。 一眼瞧见那案头摆着的三碟小菜,一侧则放着靳左特意让人送来的冒着热气的铜锅,锅炉小巧不过男子拳头那般大,一揭开,一股清香扑面而来,这锅里是切块的带皮鸡肉和几样新鲜的菌类食材加了芙蓉园寅时泉水蒸了十二个时辰得来的,秦冉前几日听程赫提过,嘴里有些馋,同靳左念叨一句,谁知今日就能吃上。 她赶紧坐下,拿勺先喝口汤。 靳左的宵夜,一贯满足她的胃口。 待吃得差不多了,秦冉才摸摸肚腹起身,让丫头叫隔壁房的葛氏过来。虽说时候不早,她刚吃了夜宵,总不能立马躺下睡,所以,她需要葛氏来替她消食。 葛氏要同她说些什么,其实,秦冉心里明白着。 “秦寺丞,深夜冒昧打扰,望你见谅。” 一进屋,秦冉看一眼葛氏,见其脸上没有焦虑等待后的烦躁,反而能从眼底瞧见几分庆幸,她庆幸秦冉愿意见她? 有宋老夫人发话,秦冉自然可以选择一定要见谁,同时不愿见到谁。 “说重点。”秦冉靠在窗边,一面看着她。 觉得秦冉的目光似有若有若无的凌厉,一时,葛氏不敢抬眸直视她,低着头接着说道。 “秦寺丞忙了一整日,把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详细问了一遍,英明如秦寺丞,事情该有眉目了吧?”葛氏声儿不大不小,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哪句话没说对得罪了秦冉。 “明日一早就同老夫人说明。” “秦寺丞。”葛氏挪了两步,忽然跪在她跟前。“你别觉得唐突,我实在是忧心宁儿的处境,他虽是胡姨娘所出,可我早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儿,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冤枉,做娘的怎能不揪心。今晚求见秦寺丞,只望您能把事实说出来,该如何处置,一切听老夫人的” 来求秦冉的不是宋天宁的亲娘胡氏,而是葛氏。 秦冉想起昨日院子里葛氏同庄氏说话,仿佛她才是宋家二夫人的傲气模样,对比如今她低声下气求秦冉的姿态,这使秦冉不禁问了句看似与宋天宁一事无关的话。 “宋世德纳你过门,也有十几年了?” 闻言,葛氏一愣,随即抬了头。 葛氏晓得她问话的真正用意,为何胡氏不来找秦冉,偏偏她不惜代价要替宋天宁出头,这一切应该是宋天宁生母所为才符合常理。 而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葛氏进府已十多年,为何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儿。 “秦寺丞是聪明人,我用不着瞒你。”她早认清了宋世德的心,说起来便神态如常,续道。“他让我进门,主要是瞧上我家在东北与江南一块的营生,早些年,我葛家在东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曾有一段时日那边动荡极大,祖父为了一家老小就下了江南,稳定后娶了妻生了子,几十年的辛苦经营,祖父、父亲将葛家生意打理得风风火火。我与他于江南相识,进宋府的头一年,曾有孕,兴许是我命中无子,我那苦命的孩儿不到三个月便去了此后,不管用怎样的法子,我都不再有孩儿,那阵子,我特别低迷,直到我意外得知一个秘密。” 提到这秘密时,葛氏眼中燃起两团熊熊烈火,说话时是咬牙切齿的恨。 “她给我下了药,不仅能滑胎,而且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母亲。” 葛氏口中的‘她’,不用解释,大家都知道是谁。 “我是恨她,但宋世德在江南的营生没葛家也不成,所以我知她拿我也无法。”敛去眼中的恨意与愤怒,葛氏提到宋天宁时,恢复了温柔的一面。“对于宁儿,我是真心将他看作我的儿,他喜欢念书,胡氏听信庄氏的话非要让他去账房,我只好私下给他些书。秦寺丞,宁儿真的是个好孩子,我知你有你的难处,即便不帮他一把,求您不要作那无情的推手将他推下悬崖。” 葛氏话落,秦冉挥手让她离开。 “你回吧。” “谢多谢秦寺丞。”说出这些,葛氏希望秦冉能理解她的恨、她的无奈,让她知道宋天宁是无辜牺牲者。 葛氏走了,秦冉靠在窗边没有动,微微侧身,她面无表情看向窗外。 她插手宋家之事,原本的打算是深入了解宋家的人,不管欺负宋天兰的人是谁,她都会如实告诉宋老夫人,葛氏的顾虑实在没有必要,但意外得知这后宅的残忍手段,秦冉心里不是滋味。 无论何时何地,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如葛氏,屈膝卑微,到头来极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秦冉轻轻叹息,想起吃酒吃得伶仃大醉的宋天瑞,她心知此事有异。 宋天瑞算不得多聪明,亦不至于蠢到在自家做坏事还给抓包的程度。 因找不到物证、人证,秦冉无法摆脱宋天瑞的嫌疑,只能肯定凭借他的酒量,昨日所饮的酒不应令他醉得双腿发软站不起,躺在床上又感觉浑身有劲儿 不管怎么说,确实是他扒了宋天兰的衣衫,对深闺女子而言,无异于夺走她的贞洁。 宋老夫人寿辰的第二日,天阴,将至午时,宋家二房大公子宋天瑞才睁开眼起了身,没得法子,一泡尿憋了好几个时辰,他实在是憋不住了。 刚解决完个人问题,小斯传话让他立刻去庄氏那儿。 这时,宋天瑞突然想起昨晚的事,他皱眉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两圈,然后掏出柜底的护膝绑在膝盖上,抓了案上的糕点塞进嘴里顺便饮了几口茶水,他快步去了正屋。 宋天瑞一进门,门口的丫头赶紧退出去紧紧关上门。 宋天瑞话不多说,直接跪在庄氏面前。 庄氏见他晓得错了,却还是骂了他足足两刻钟,看他老老实实跪那么一阵庄氏又心疼,没办法,她让他起来把事发经过说一遍,庄氏后告诉宋天瑞后面夜里发生的事。 “让秦冉来查?”得知秦冉负责查此事,宋天瑞一蹦三丈高。“母亲,你不会不知道她跟儿子有多大仇吧?那烧尾宴的事和凤凰台的事,你可记得她把我弄得多惨?让她来查,不往死里整我才怪!这事到底有什么好查的,直接把宋天宁送走不就得了,天兰也是倔,我不过拉了拉她衣衫,又没真强了她,她投井作甚?真是吃饱了撑的慌!” 庄氏见他嚣张至极,无奈摇头,嘱咐他老实待着,她则去找宋世德商量要不要再去求求庄氏。 支开仆人,庄氏合上书房的门窗,把秦冉同宋天瑞两兄弟的过节告诉宋世德。 宋世德一直知道宋天瑞两兄弟天天在外花天酒地,不知他俩还惹了秦冉,而庄氏口中的秦冉必定与真实情况有出入,此时了解到两人的过节,宋世德也懒得和庄氏费口舌,指出问题的关键。 问题的关键不是秦冉,是暗中火上浇油的华氏。 葛氏去寻华氏时,照她以往的性子,华氏定然不会理会,就算她耐着性子听完葛氏的话,肯定不会相信宋天宁做出这种事情,华氏明明知道宋天宁没错,可她为何偏偏要称将宋天宁踢出族谱? 这铁定是为了让葛氏着急上火! 葛氏一听这话当然着急,得知华氏去了听风楼,她只能去找一个人——管的住几个儿子儿媳的宋老夫人! 谁查此事华氏并不在意,她的目的是把事情闹大! “那女人狠起来倒真狠。”宋世德啐一口茶,续道。“借此机会推咱二房一把,她不过想以咱拖了宋家后退的名义分家罢了!我不可能把天瑞送去京兆府,三弟不可能当做此事没发生过,扯过去扯过来,事情闹大了,郑国公的名声受到影响,大哥才是最大的利益受害者,她最后提出分家的意思,母亲为保全大局,也没有办法!” “她真真是下的一手好棋。”经宋世德的点醒,庄氏牙齿咬着嘴唇,面容狰狞起来。 两人商量着对策,不知书房外,宋天瑞躲在墙角听了个明明白白。 宋天瑞感觉遭人算计害了父母,他气呼呼回了屋,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闷着头,又是一阵睡。将至傍晚,宋天瑞起来吃了不少,心头闷气未消,秦冉又根本没来找他,他只好一人悄悄出了院子。 走着走着,走到挂灯笼小院,宋天瑞微微征然。 盯着那灯笼,宋天瑞久久未回过神来,他的耳边仿佛有人在说话,说了好久好久,像是一个梦,他在梦里身处一片迷雾树林,只知向着红灯笼的地方走啊走 宋天瑞觉得疲惫不已,正要闭上眼,霎时给吵醒了。 “三郎别跑——” 一旁,有人跑有人追。 “你们别跟着我。”宋天晔抱着东西往前跑,回头看跟着他的小斯时,不小心撞上拐角的人。“哎哟!” 宋天晔一屁股坐在地上,给撞的宋天瑞扶着墙摸了摸额头。 “怎么回事?” 宋天瑞一问,原是宋天晔不吃晚膳,抱着两个玩偶四处跑,整得追他的小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因宋天晔所在的院子离这儿不远,便碰上了路过的宋天瑞。 宋天瑞一般不同宋天晔说话,瞥其一眼,宋天瑞转身要走,宋天晔却拉住了他的衣袖。 “哈哈,我是大老虎吗?你见了我就走,宋天瑞,你的小跟班弟弟呢?” 宋天晔的智力有时停留在四五岁的时候,有时又能到七八岁的时候,见了一脸怒气的宋天瑞也不会害怕。 见宋天晔如此同宋天瑞说话,旁边的小斯吓得不得了,大家都知道宋天瑞脾气不好。 “你个傻子,都这样了还记得我。” “傻子?我才不傻呢,宋天瑞是大傻瓜宋天瑞是大傻瓜宋天瑞是大傻瓜——”宋天晔从地上爬起来,用脑袋去顶宋天瑞,一边撞他一边说道。 “闭嘴!” 本不想跟傻子较劲儿,但宋天瑞见着他心烦,便一把将他推开。 一推,宋天晔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呜呜,娘,他欺负孩儿”宋天晔仰头嗷嗷大哭,哭着不忘抱起地上两个人形玩偶。“阿姐,宋天瑞欺负我,他说我是傻瓜,大家都说三郎聪明,怎么会是傻瓜了?” 宋天瑞这才注意到宋天晔手中的玩偶,想起他喊着娘亲、阿姐,宋天瑞瞬间头皮发麻。 紧接着,他发现一个令他心颤的事实——今日不正是宋天灵失踪的日子?! 宋天瑞心里噗通噗通直跳,手摁在胸口,全是抑制不动的波涛汹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 绝地反击 宋老夫人寿辰的第三日,一场令人匪夷所思的大戏正悄然无声拉开帷幕。 那日一早,所有人去了老夫人的茶室。 茶室位于院落西隅,黑檐白壁,瓦砾齐整,其砌高台,阶前左右竖庭院灯龛,踏上石阶,抬头可见上书苍劲有力之‘静室’二字。 以往见了这二字不禁让人心神一定,今日却难以起到应有的效果。 “秦寺丞,这边请。” 秦冉由丫头从客房所在小院一路引至茶室,雪绒则得了老夫人的令早早在门口等她,不多话,两人径直入了茶室。 踏进茶室,秦冉扫一眼宽阔的内堂,纵使屋内跪坐十来人,竟无一人侧脸看她,要么目视前方,要么低头垂眸,往前走几步,只觉屋子里一片寂然。 与此事有关的人都来了茶室,宋老夫人端坐于正榻上,其下,左边是宋世坤与妻华氏,他俩身后是宋天英、宋天瞬及宋天馨,宋天英妻子苏氏因怀有身孕不便久坐,老夫人让她回去了,宋天晔自不用出席这等场合。右侧为二房宋世德和庄氏,后面是宋天瑞、宋天晓、宋天宁三兄弟,葛氏和胡氏地位最低便在最后。三房的宋世博携林氏落座右下方,由于木犀有莫大干系,她被老夫人特许进了茶室跪在一旁,宋天兰情况好转,可仍躺在床上。 秦冉走了十来步,离三房案头不远的位置停下,她向宋老夫人礼貌行上一礼。 老夫人朝她点点头,看向三个儿子,面色严肃道。 “秦寺丞受老身所托,本是秉着公正的立场来查清前日的事,不管她说了什么,你们不可为难她,为难她便是与我作对。” 宋老夫人年事已高,但曾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训起话来,气势不减当年。见老夫人发了话,宋世坤三人起身回话,得了应许,方随后坐下。 “孩子,坐下说。” 老夫人挥手,雪绒便拿了崭新的棉垫放在秦冉所在的地方,紧接着端来小案上了茶水。 秦冉只好同大家一般跪坐下,双手搭在膝上,背脊笔直如线。她看看宋天瞬,见他同样看着自己,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收回视线,秦冉望向上头的老夫人,开始述说那日的事。“毕竟不是当事人,观整件事的角度不同,无法保证十成十的一致,事情经过难免有所出入。事情得从那日午后说起,宋天瑞” 虽然说是综合了许多人的片段去复原当日之事,但听秦冉说着,屋内几人仿佛身临其境,亲眼目睹了事发过程。 秦冉说完,屋子里静得似乎落针可闻。 “宋天瑞、宋天晓、宋天宁,你三人出来。”宋老夫人让三人跪在地上,当猜测与事实相重合,老夫人忍不住捂住胸口,她的子孙居然出了这种孽障。“可是如此?” 宋天瑞规矩跪着不说话,宋天晓偷偷瞄他一眼,见他不语,他也跟着保持沉默。 倒是宋天宁抬起脑袋,他目光坚定看向宋老夫人。 “秦寺丞所言无二。” 见宋天宁说了话,木犀上前跪下,她磕头后说道。 “老夫人,奴婢不知娘子独自一人时遭遇了何事,但秦寺丞对木犀后到院子里的述说与事实一模一样。”仰头望着老夫人,木犀早眼中噙泪。“老夫人,您一定要为娘子做主啊。” 木犀说话带了哭腔,林氏随之低声抽泣起来。 至此,宋世博闭眼,他不敢看二哥此时此刻的神情。 一面是严厉的母亲,一面是为难的兄长,一面是悲痛的妻子,一面是委屈的女儿,宋世博当真不知该如何去处理这件事,两日来,他几乎没有合过眼,当真是体味了一把何为心力交瘁,今日来到茶室,他只能告诉自己——顺其自然。 一旁的宋世德面上沉着镇定,内心早就翻涌起来,就像钱塘江的浪潮,由远及近,飞驰而来,他被迫站在原地动弹不得,顷刻间,狂澜没顶。尽然晓得宋天瑞胡作非为不像话,可不管怎样,他都是宋世德的长子,宋天宁是姨娘所出,他再平庸,手心手背都是肉,宋世德心中曾有愧疚,而眼前事实又使他不得不放弃一人,放弃那一人保全大局。 今日的事,就看宋老夫人如何定了,就算分家,宋世德也认了。大树底下好乘凉,就算身后没了大树,他们兄弟间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 若说宋世德还较稳,庄氏倒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她为何着急,因为秦冉所言真同事实一致,而庄氏不允许宋天瑞有事。 “母亲,这事” 庄氏沉不住,起身跪在中央。 “不用你说话。”两个孩子犯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一次两次,要是庄氏严厉对待,宋天瑞两兄弟不至于走到今天的地步,宋老夫人是看着庄氏就鬼火冒。“宋天瑞、宋天晓,你俩哑巴了?!” “祖母”老夫人怒火一上来,宋天晓吓了一大跳,他想起老夫人前日砸的茶盏,心有余悸。 “说!” 老夫人怒火正旺,宋天瑞更是坚决不说话。 “不说是吧?家法伺候!”老夫人气得大喘气,索性心下一横。“来人,把这逆子拖下去打三十大板,不,就在这茶室当着这些人面打!” 听老夫人此般处置,宋世德眉头一皱,心底反而稍松。怎么收拾宋天瑞都行,只要在宋府内,老夫人没提把他送到京兆府去已是万幸。 然而,有人慌得不行了。 “老祖宗,使不得使不得啊!”庄氏站起来护住宋天瑞,红着眼看向宋老夫人。 这处罚,庄氏光是听上一听便觉得心窝子痛。 宋家的板子可是铁力木所制,铁力木是所有木材中重量最重的,寻常犯了错的奴仆,挨个十板都得足足躺大半月下不了床,今日的三十大板下去,绝对皮烂骨坏! “三十大板使不得,那就五十!” 慈母多败儿,宋天瑞两兄弟就是庄氏给带坏了! “老祖宗,瑞儿尚未娶妻生子,这五十大板打下去怕是得废了,老祖宗,求求你放过他,非要打这板子,由我去受——”顿时,庄氏眼泪哗哗,她极力护住宋天瑞不准其他人靠近。 比起庄氏,宋世德更了解老夫人,见庄氏这般胡搅蛮缠,他头疼万,分,连忙去制止她。“住口,你别” 宋世德话未说完,老夫人冷眼视之,续道。 “少不了你,来人,把她拖下去打二十板。” 事到如此,宋天瑞终是稳不住了。 “祖母,是孙儿的错,不要责罚母亲,不管是二十大板,还是五十大板,都打在孙儿身上!” “统统拉下去——” 宋老夫人态度坚决,屋子里无人替两人劝说。 庄氏不怕受罚挨板子,她却不能让儿子受苦受累,几十板子下去,宋天瑞就废了! 眼见健壮家丁进了屋要把人拖走,庄氏赶紧去求华氏。 “姐姐,好姐姐,你帮我说说话,我这把年纪了,废了就废了,若是打了瑞儿,他就完了,好姐姐看在咱俩妯娌一场,那么多年了,你就帮帮我。” 别看华氏不管家事,可她说话一向很有分量,可惜,庄氏不知自己求错了人。 “他犯了事,你求我有何用?”撇开庄氏抓住衣角的手,华氏一脸嫌弃道。“有句话叫做‘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俩有今日的造化,还不是拜你所赐。” “母亲不过气他事到如今仍执迷不悟,让他吃板子长长记性又如何?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又哭又闹,是在埋怨母亲处事不公吗?而前日的事,三弟家还没开口如何惩罚他才作算解气,你此刻求我,真不知有何用!” 华氏一席话,算把主题又拉了回来。 几十大板只是开胃菜,还没到正菜,莫急,莫急。 庄氏失神,她露出绝望的神情,她求华氏,她不帮忙就算了,谁知她火上浇油欲致宋天瑞于死地。而转瞬,庄氏忽然想起什么来,表情几度变幻,她再一次紧紧拉住华氏,庄氏用力过度,手指抠住华氏的手臂。 “华丽群,你不要忘记——” “放手!” 因手臂吃痛,华氏打断她的话,反手一推,将庄氏推倒。 庄氏趴在地上,发髻散乱,一时狼狈至极。 事发混乱,宋老夫人正要阻止,宋天瑞徒然起身去扶庄氏,紧接着直勾勾盯着华氏,像眼前之人同他有血海深仇那般,他一瞬目露凶光。 “母亲,你不要求这个女人!”宋天瑞指向华氏,情绪逐渐激动起来。“一切都是她的阴谋诡计!她一手策划了这件事,为的就是陷害我们,好提出分家的事!” “我陷害你们?”华氏瞥他一眼,冷笑。“你们值得我陷害?不自量力。” 华氏淡定如常,宋天瑞则如山顶的劲草,暴风越猛烈,劲草随风摇晃得更加厉害,而结果,要么被风折断,要么,紧抓根茎努力存活。 宋天瑞不甘心就这样输了,所以他尽力让他接下来说的话逻辑清晰,不理会华氏嘲讽,宋天瑞把脸转向宋老夫人,说道。 “祖母,您可别忽略一个事,如果前日宋天兰没路过那院子,还会有后来的事吗?然而,宋天兰为什么平白无故要去那院子?” 前面,宋天瑞仔细听了秦冉的述说,她确实没提到宋天兰为何去了徐氏生前所在的院子,因徐氏病逝于此,那条路鲜少有人会走。 “木犀,就算你们见天色不早打算抄近道回去,可为何偏偏停在那院前?”宋天瑞反应很快,不让木犀说出其他答案,他直接问到关键的地方。 “是”木犀有些蒙,看看屋子里几人,她还是选择老实回答。“是六娘让丫头传话,说娘子的手绢落在她那里了,喊奴婢立马去取,奴婢当时未做他想跟着那姐姐就去了。” 终于套出了个宋天馨,宋天瑞朝她邪魅一笑。 “宋天瑞,你到底想说什么?”当所有人看向宋天馨,她尴尬着反问。 “那日的事,说起来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宋天瑞不回答她的话,他顺着自己的思维,续道。“凭我的酒量,区区几杯酒,能将我醉成那样?傍晚时分,我双腿无力四肢发软,一躺下,却感觉浑身都是劲儿,全是用不完的劲儿,极需消耗出的劲儿你们说那酒里有没有问题?” “你是疯了吧?你说这话跟我有何关系。”见宋天瑞仍盯着自己,宋天馨火大了。 祸水东引的招数,华氏自然知晓,见宋天瑞此番举动,华氏眉心一紧,听宋天瑞接着说道。 “六娘,那酒是你送给我的。”宋天馨的确有送过几坛子酒给宋天瑞,府里有人知道,但前日饮的酒是谁的只有宋天瑞两兄弟知道了,反正酒是没了,他愿意怎么说事实便是怎么样。“天晓前几日晓得马公子的事,你恰好躲在假山后偷听,后来给我发现了,我还问你们在偷偷摸摸说着什么。天晓,她在不在?” “在!”宋天晓一直不吭声,这一声回答的音量倒不小。 宋天馨小脸涨得通红,她的确有送酒给宋天瑞两兄弟,可她何时有偷听他们说话,还是那种话 宋天馨气得不行,琢磨着该如何反击,不料,宋天瑞重磅出击。 “再说了,能让宋天兰和木犀停在那院子前,不就拜你所赐?你别否认,不就一条破帕子,你还要让你身边的大丫头亲自跑一趟去喊木犀回去拿,就算要给人家,你那大丫头带给人家就是,其中没有猫腻?我承认,这事是我请你帮忙,但你无心,我能使唤得动你?在长安,你宋天馨可比我横,七月七的时候,池尚书家的小娘子不过抢了你的风头,你把人家推下河茶店子淹死,当时我可在场瞧着。” “你信口雌黄!” 宋天馨恨不得缝上他的嘴巴,她觉得宋天瑞实在太坏,两人曾打赌,输了的人答应对方一个条件,而宋天馨不过履行他要求的条件而已,他怎么能把其他事算在她头上? 至于七月七的事,宋天馨根本不敢提。 她一时冲动犯了错,华氏已惩罚过她,当然,府里其他人并不知道,因此,宋天瑞提到她推池楚玉下水时,宋天馨慌乱了。 “秦冉明知此事,故意没提,因她得了大夫人的旨意。”宋天瑞感觉自己占了上风,他看向秦冉,把她套进去,寓意她今日所言有失水准。 提了句秦冉,他接着再把矛头指回宋天馨。 “你花言巧语暗示天晓那事,他弟弟心思单纯信了你的话告诉我,我当日又饮了你的酒,你做媒把宋天兰送给我祖母,这一切都是阴谋啊,他们故意陷害孙儿!” 事情逆转太快,屋子里众人仿佛都愣住了。 做坏事的人是宋天瑞不假,可他也是被人陷害利用,真凶是宋天馨?那么,幕后之人竟然是华氏?! 早挪到角落去的秦冉靠柱而立,看了宋天瑞的表现,她不由得带了欣赏的目光,绝地反击之战——他打得漂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 天灵尸骨 “你花言巧语暗示天晓那事,他弟弟心思单纯信了你的话告诉我,我当日又饮了你的酒,你做媒把宋天兰送给我祖母,这一切都是阴谋啊,他们故意陷害孙儿!” 事情逆转太快,屋子里众人仿佛都愣住了。 做坏事的人是宋天瑞不假,可他也是被人陷害利用,真凶是宋天馨?那么,幕后之人竟然是华氏?! 早挪到角落去的秦冉靠柱而立,看了宋天瑞的表现,她不由得带了欣赏的目光,绝地反击之战——他打得漂亮。 显然,宋老夫人从未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微微愣神。 一旁的宋天馨却紧张兮兮瞅着老夫人,怕她真相信了宋天瑞的话。平日里,宋天瑞时常闯祸,但他比宋天馨还能哄老夫人开心,老夫人对他可谓又爱又恨。 宋天馨不能见宋天瑞在此耀武扬威,她向他走近几步,呵斥道。 “宋天瑞,你当真魔怔了不成?满口胡言,颠倒是非,你真以为你糊弄得了所有人?” “哼,到底如何,你们心里清楚。”宋天馨越是反驳得厉害,宋天瑞越是表现得受了莫大委屈。“这些年来,所有人都认为我母亲使尽手段压制住了宋府大夫人,以夺走主持中馈一事,谁知母亲每日多早起每夜多晚歇,谁知母亲顶着多少流言蜚语尽心竭力为这个家做了多少?而父亲不用说,他做的一切本该为宋家上下。父母亲如此任劳任怨,凭什么这个女人说撇开就能把我们撇开,当然,正因不能轻易提出分家,所以才有了她处心积虑设下的陷阱!” 宋天瑞的一席话听起来不可思议,仔细一想,仿佛又有点关系。 他指出华氏想分家的原因,最直观的一点是她想打压二房,然后多分些家产。 实际上,华氏是在葛氏同她说起这事时,萌发分家的念头,倒不是为了宋家的钱财,而是宋天瑞两兄弟这两根毒刺,早晚有一日,宋家会因他俩受到牵连。 作为长兄的宋世坤,他看看妻子,再看看侄子,一时不便说话,因他不管怎么说,都会让人觉得有失偏颇。 宋天英和宋天馨一样,无法相信母亲会如宋天瑞口中的那样,他欲起身去劝劝宋天馨让她冷静下来,而宋天瞬则坐着不动亦无语,他仍面无表情,似早习惯了这样的闹剧。 二房的宋世德不知宋天瑞能说出这番话来,听后倒也没制止他,反而露出些许委屈的神情,庄氏更是坐在地上抹起了眼泪,宋天晓跪着一脸愤愤不平,一家四口,果真是演技实力派!面对此变故,葛氏陷入了深思,她看宋天瑞的眼神有些怪异,胡氏自然是愣住了,宋天宁跪在原地低头不语,外人根本不知他在琢磨些什么。 三房几人,从外在表情到内心都是惊愕的,他们搞不懂事情怎么就反转了。 “宋天瑞,你莫——”宋天馨正开口,宋天英将她拉到一边。 她的话才开了个头,众人只闻一阵浑厚的钟声响起。 “咚——” 距此不远处的院落里有座弥勒塔,塔顶的钟不知被谁敲响。 给钟声分了神,无人注意到宋天瑞先是征然,双眼无神一片空洞,像给人抽走了魂魄一般,紧接着,宋天瑞面上再无委屈感,取而代之的表情变得十分狰狞。 “祖母,孙儿还没揭露这个女人最大的恶行,比起陷害我,她还有干得更狠的事!” 宋世德最先反应过来,宋天瑞手上还有华氏的把柄? “瑞儿,不要胡说。”见宋天瑞的模样有些奇怪,庄氏心道不妙,她带焦虑望向宋天瑞。 “母亲,你怕她作甚?她欺负你了那么多年,处处骑在你头上,我们为何还要任她欺榨!” 这话越说越离谱,被指控的华氏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仿佛宋天瑞说的任何事情皆与她无关,宋天馨气得不行,宋世坤则不便出口,若阻止宋天瑞,身为兄长的他免得让人觉得真隐瞒了什么事,他有意偏袒。宋世坤只好暂时委屈华氏,他一直朝宋世德使眼色,对方似仍沉浸在他的委屈里,对宋世坤视而不见。 但不管如何,晚辈斥责长辈的事,宋老夫人是看不下去的。 “宋天瑞,你到底要说什么?” 宋天瑞转身看着宋老夫人,双眸赤红,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立即抛出一个惊天霹雳。 “当年在普光寺,我亲眼见这个女人把宋天晔推下了山崖!” “你你说什么?”老夫人一口气提不上来,只觉眼花耳鸣恶心想吐,像是全身给人抽去力气一般。 眼前一黑,老夫人身子一晃,便从长榻上载倒在地。 听见宋天瑞的话,屋子里众人脸色骤变,华氏怎会把宋天晔推下悬崖?宋天瑞莫不是疯了不成,这种骇人听闻的消息怎么可能会是事实?然而,众人不待反应过来,宋老夫人给气晕了过去! “母亲——” “祖母!” 宋老夫人忽然倒下,屋子里乱成一团。 最先扶住老夫人的自然是宋天瞬,他动作再快,不过护得老夫人身子未倒在地上,老夫人这一晃磕到了肩膀,撞痛令她清醒过来,眼不再花,耳朵不再听不见,她指着宋天瑞嘴巴一张一合。 “天瑞,凡事讲究实事求是,你切勿胡言乱语。”宋世坤懂得老夫人的意思,他瞪眼瞅宋天瑞,让他不要胡说,随后看向宋世德,让他赶紧管管自家儿子。 如若气坏了老夫人,宋天瑞绝不可原谅。 面对宋天瑞的重磅消息,宋世德显得一脸茫然。 “瑞儿”庄氏急忙走到他身旁,拉着他的衣袖。 宋天瑞不理会庄氏,他直视宋世坤,昂着头续道。 “既然宋天晔是她推下去的,那么,宋天灵也不是走丢了,大伯,你那苦命的女儿早就成了孤魂野鬼!”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人神色各异。 尤其是庄氏,她低了头,以免让人看出她一脸苍白,握拳不自觉颤动的手却泄露了她的不自在。 “你既然知道什么,为何不早些说出来?!”宋天瑞的话令宋世坤感到气愤,可话一出口,他又免不了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没在宋府那一年,的确发生了许多事情,有他不知的情况也不是不可没。“天灵丫头,她究竟发生了何事?” “大伯不妨问问你那夫人。” “宋天瑞,十多年前的事了,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仅凭你一面之辞,能够说明得了什么?”宋天馨见母亲根本不在意宋天瑞的说法,她知道母亲这是清者自清的表现,但她不能看到别人当着她的面诬陷、羞辱华氏,宋天馨靠近一些,指着他的鼻子。“你不要诬陷我母亲!” “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蛋。” 凭借宋天瑞片面之辞,确实不能说明得了什么,可无风不起浪,宋天瑞不可能毫无理由平白无故去诬陷华氏,宋天瑞自信满满的样子,正告诉大家他手里正有证据。 华氏不反驳,宋世坤只好问宋天瑞为何这样说,可宋天馨直接冲了过去。 宋天瑞居然将华氏比喻成臭鸡蛋? 宋天馨气得要撕烂他的嘴巴,她那么想,也那么去做了。 “少得意忘形,看我不收拾你——啊!” 宋天瑞本是男子,力气肯定比深闺女子大得多,宋天馨撞向他,他便反手用力一推。 像华氏刚才推开庄氏那般,宋天瑞狠狠推开了宋天馨,宋天馨一个不稳脚踝一崴身子倾倒,眼瞅着额头即将被桌角磕破。 “馨儿,小心。” 女子容貌可是大事,华氏见状要去拉宋天馨,宋天馨情急之下胡乱一抓,扯过华氏的衣衫用力一挡,立马变成华氏在下,下一瞬,华氏的后脑勺快撞上角台。 “丽群!”因角度、距离问题,宋世坤只能作势去撞华氏,让她远离角台。 众人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而霎时间,屋内飞进一名青衣男,轻功了得的男子一手拉起宋天馨一手去拉华氏,在华氏后脑贴近角台时,他稳稳拉住华氏,一边伸手护住她的头。 角落里的秦冉眯眼,快速打量了一遍她竟然一直未曾发现的一位隐藏在宋府的高手。 仿佛也就眨眼的功夫,男子救下两人后立马消失在了众人眼前,如同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后来,秦冉晓得这青衣男子是华氏的贴身侍卫,来自华府,从出嫁便跟了华氏的华镇。 屋内一番变化,再一次使宋老夫人受了惊吓,宋天瞬探了她的脉,不禁皱眉。 对于宋家的感情,宋天瞬早看得十分淡薄,对于宋家的往事,宋天瞬更不怎么在意,虽说徐氏所出的宋天晔与宋天灵是他同父异母的儿女,可宋天瞬基本上对他们没什么印象,他认为他们的事根本不值得令祖母动怒。 “祖母怒火攻心致心脉受损,今日之事不如改日从长计议。”望向跪在榻边的宋世坤,宋天瞬提议。 宋世坤点点头,顺势应下。 “今日便” “不可!”宋老夫人大喘一口气,强打起精神,撑起身子来,她打断宋世坤的话。 见此,宋天瞬不由得面露几分无奈,她真没必要执意掀开陈年旧事。 “今日不把事情弄明白,谁都不准离开茶室半步!” 宋老夫人一面说着,一面捂住胸口猛烈咳嗽起来。 “祖母” 屋里人跪下口里都念着请老夫人务必要以身子为重之类的话,宋天瞬抚着后背替她顺气,顺便输了一点点真气,祖母不曾习过武且年事高,宋天瞬亦担心她承受不了。 幸运的是,真气一入老夫人体内,那些混乱的气息逐渐平稳,淡漠金黄慢慢围绕向她的心肺处。 宋世德担心母亲的状况,见母亲微微闭了眼,他小声对庄氏说道。“这逆子脑子糊涂了,还不赶紧把他带走。” “对对对,瑞儿昨晚没睡好,估计有些犯糊涂了,我先把他带走。”庄氏小鸡啄米般点头,她连忙应下。 宋天瑞的语出惊人都快把庄氏吓傻了,当年的事,如今怎可再提,大家说好烂在肚子里绝不说出半个字。 庄氏看出宋天瑞今日的一言一行都不太正常,她心里同样是七上八下,生怕宋天瑞说了华氏的事再一股脑把他们二房的事也抖落出来。 “瑞儿,你跟母亲过来——”庄氏去拉他,他却一下子跳开了。 宋天瑞跳到窗边去,哈哈大笑一声,随即说道。 “我可晓得宋天灵的尸骨在何处!找到宋天灵的尸骨,能不能证明我所言非虚假!” “天灵的尸骨?!”宋世坤手一抖,他起身,面色严肃道。“天瑞,当着众长辈的面,你可不能再胡言乱语,又事关你大伯母,她怎会怎会害了天灵丫头,你既然不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你的事改日再说。” 说到‘害了天灵丫头’一句,宋世坤不知自己的声线已有不稳。 为了宋老夫人,宋世坤已退一步,让宋世德先带宋天瑞回去,免得胡言乱语把老夫人气坏了,而宋世博暂时也不会觉得如何。 可惜,宋天瑞偏偏不买账。 宋天瑞双手抄胸,仰头斜视屋内几人,他连环出击。 “她能害了徐姨娘,自然能害了宋天灵。” 听到这句,闭目的宋老夫人突然口吐鲜血。“噗——” “祖母!”宋天瞬大惊,老夫人体内的真气似涌入了心窝,他不假思索抱起老夫人便往外走,不能再待在这里。 “祖母,那么多年,你心里其实早一清二楚吧,哈哈!” 看宋天瞬抱走老夫人,宋天瑞哈哈大笑起来,若不是老夫人早知道些东西,她今日亦不至于情绪如此激动,老夫人晕倒、吐血都恰好说明宋天瑞所言非虚! 一家人心情沉重,宋天瑞一人笑得幸灾乐祸,宋世坤大喊一声。“来人,把他关进柴房去!” “心虚了吧?都怕了吧?”宋天瑞扭头看向华氏,脸上却不见半点笑意,只是眼神异常阴森、诡异。 面对宋天瑞赤裸裸的挑衅,华氏终开了口。 “你不妨说出宋天灵尸骨所在的地方,让人去找,若能找到,再来继续编你的故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 掘地寻骨 且说宋天瞬把宋老夫人抱回了寝室,秦冉出了茶室,飞身去了三房的院落寻山野一郎,因担心宋天兰病情反复,宋世博请管事拿了名帖去太医暑报备请山野一郎入宋府几日,待宋天兰完全稳定再离开,所以他此时便在宋家。 宋天瞬识得一些病理,但术业有专攻,他定然不如专业医者。 秦冉带山野一郎回到老夫人院子时,过了半刻钟,两人进屋时,雪绒已服侍老夫人躺下,宋天瞬坐在床边踏板上一脸懊悔。 秦冉见他如此,一阵心疼。 她知道他的悔意源自何处,若时光能够倒流,宋天瞬一定会在最开始就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不是说阻止宋天瑞所犯下的错误,而是今日,宋天瑞使出的连环夺命计。利用宋天馨那个点,他轻而易举颠覆了整件事,质疑秦冉,剑指华氏,牵引出宋天灵、宋天晔一事,再抛出徐氏的死,这些令人将信将疑的点,无异于在那些得知内情的人的心中埋下挑拨离间的种子,其终将生根发芽。 显然,宋老夫人便是知情者,也许她只知道一部分,今日仅听宋天瑞的一面之辞,她已承受不了。 而老夫人是宋天瞬于宋家最为在乎的人,她要是不好,他定然自责、愧疚、懊恼。 秦冉几步走到床边,拍了拍宋天瞬的肩,她柔声说道。“山野君来了。” 宋天瞬抬头看了看秦冉,眼中有孩童般纯粹的无助、脆弱。 牵起他的手,秦冉在他掌心轻捏一下,这事不是他的错。 紧接着,秦冉转过头去看山野一郎,把大概的经过告诉他,山野一郎朝宋天瞬点头随即上前查看宋老夫人的情况。山野一郎检查后称老夫人是急火攻心致使心脉受损,好在心肺处护有一层真气,老夫人又恰好将淤血吐了出来,不然一旦晕厥过去,到时候怕真得两眼一闭撒手人寰。山野一郎施针足足一个半时辰,中途换了一次针,这才使得老夫人唇瓣恢复了血色,而山野一郎更是湿了后背衣衫,现如今,乃秋季。 午时过一刻,山野一郎让几人出了寝室。 他交代后面赶来的宋世坤等人,宋老夫人年纪大了,心脉薄弱,万万不可再经惊吓,平日里最好不要有忧虑之事,莫要大悲莫要大喜,总而言之,得过好一阵清心的日子。 宋世坤详细问了老夫人的病情,宋天瞬则出了院子,往回形游廊的方向去,秦冉让雪绒派丫头去取些山野一郎放在三房那边的衣物,接着去了宋天瞬所在的地方。 近深秋,游廊中央那池子里的绿植渐渐变少,没几根绿杆子。 风儿一吹,显出几分萧索。 两人坐在同一根靠池水面的护栏上,中间隔了一人的位置。 “过来。”宋天瞬单手一横,让她挪动一点靠在他的肩头,嗅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宋天瞬低头看着她说道。“依鄙人所猜,秦寺丞的脑袋瓜子里应满是徐氏的问题,怎么,不打算问问我?还是你早就知道了?” 秦冉耸肩,回答。“程赫可没能挖出这些埋藏多年的故事。” 宋天瞬轻笑,她却抬起脑袋,瞅着他。 “不过,宋天晔那时应该十岁左右,你也就八岁大,能记得些什么事儿?” 秦冉在说他肯定记不清当时发生了什么事,用蹩脚的激将法,不过希望他能说些什么,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能够对宋老夫人的事太自责。 “确实记不太清了。”微勾嘴,宋天瞬摸了摸她的脑袋,看向池面,翻出一段回忆。 “依靠后面的记忆,倒是能梳理出一些东西” 自有记忆起,宋天瞬记得一个事实——母亲并不喜欢自己,通过华氏看他的眼神,他能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恨意,有时又会是高高在上的傲然,像掌握世间万物生死大权的神。 宋天瞬觉得华氏非常奇怪,她不仅不喜欢他,甚至不愿见到他,更不愿他就在宋府。 起初,宋天瞬以为华氏不喜欢他,主要是同他的长相有关,兴许,宋天瞬长了一张华氏仇人的脸,可他又是她的孩儿,没办法,她只能尽可能疏远他。后来,宋天瞬终于承认了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华氏不喜欢他,已到无法容忍他存在的程度。 为此,华氏两次寻了法师,称宋天瞬克父克母,若继续留在宋家,会给宋家所有人带去灾难。 第一次是在华氏生下宋天瞬后不久,她因身子不大好便把孩儿交给了徐氏照看,同时,她把宋天瞬同胞兄长宋天应交给了华彦钧带去了塞北,宋老夫人担心徐氏不能照顾好宋天瞬,便抱去老夫人屋子里。 满月礼后,华氏见了宋天瞬一次,当日就称病了,宋老夫人担忧小孩给过了病气,只好把宋天瞬抱回了去。 华氏这一病就是一个月,直到宋府门前忽然来了位道士,道士观宋府上空见乌云密布隐气尤重,断定府内藏有妖物须得立即除掉。宋老夫人信佛不信道,并不相信老道士的话,但她见道士一大把年纪还是尊重他,听他把话说完。道士掐指算了半天又拿着罗盘转了半天,他称自身已施法查看,发现老夫人身上妖气相当浓郁,倒不是说妖物是老夫人,而是妖物留在老夫人院子里,不用多说,那妖物便是指尚在襁褓之中的宋天瞬。 宋老夫人气得让人把道士赶走,道士走时嚷嚷道——此子是灾星,若任其留在宋府十年,必定会家破人亡! 老夫人心慈,只是他把赶走了,否则大可将他绑送去京兆府。 而从此以后,华氏一直病着,主持中馈的事也交给了后进门的庄氏,宋老夫人亦再不提把宋天瞬交给华氏的事。其间,宋世坤回来时带有怀有身孕的徐氏,徐氏陆续生下宋天灵和宋天晔,宋世坤同华氏的关系不温不火,直到宋天瞬九岁时,华氏怀上了宋天馨,两人感情稍好,但那时正值南疆叛乱,宋世坤为替圣上分忧,主动去了一遭南疆。 外人不知,宋世坤于南疆中了毒昏迷了一段日子,瞒得住其他人,这事却没能瞒过宋老夫人,庆幸的是老夫人收到宋世坤来信时,他身子已渐好。 一日,华氏向老夫人请安时提到夜里多梦,梦到些不好的场景,于是她决定要带徐氏及宋天灵、宋天晔去普光寺祈福,宋天英那时忙于学业便没去,宋老夫人听后让庄氏也去,庄氏念着宋世德偶感风寒就带着宋天瑞两兄弟去了。 一行人一大早走了,至午时,几年前来过的道士又来了,他对宋老夫人说了一模一样话,不立即送走宋天瞬,宋家定会发生血案! 老夫人心里正烦,索性让人将他绑去了京兆府。 这事本以为就算完了,落日时分,普光寺的慧净大师从宫内出来专程来了宋府,宋老夫人曾有缘见过两次慧净大师,听过他讲法,对其十分推崇。在宋老夫人的院子里,慧净大师见到宋天瞬,看了他一会儿,慧净大师告诉老夫人,这孩子至十岁时将有一难,若信得过他,不妨尽早把宋天瞬送去普光寺。 慧净大师走后,宋老夫人有些神不守舍。 正因念着宋天瞬的事,宋老夫人无暇顾及那日晚上在普光寺发生的事——宋天晔贪玩走失了,宋天灵去找他再未归。 第二日,徐氏回府跪在老夫人面前求她多派些人上山去寻人,搜寻几日,他们只找到昏迷的宋天晔,宋天灵自是杳无音信。 后来,宋天瞬才晓得为何慧净大师会出现在宋府,说起来,却也因华氏。 华氏不愿宋天瞬待在宋府,一方面,她找来几年前的道士恐吓宋老夫人,另一方面,她亲自去了趟普光寺,没见到慧净大师本人,反而用金银买通了一位于普光寺修行多年的僧侣,请他打着普光寺的名号去转告宋老夫人。 一旦宋天瞬去了普光寺,她就可以找人神不知鬼不觉使他消失于人间。 华氏不愿宋天瞬存活于世的事实是在他去了普光寺后,某一日,宋府一小斯着急忙慌去普光寺告诉他宋老夫人病了想见他,宋天瞬当即跟着小斯下山,半途却遭遇匪徒,侥幸逃脱后又遭遇杀手,幸运的是宋天瞬逃到后山时遇见后来的师傅。 听宋天瞬亲口说自己的母亲如此对待自己,秦冉陷入沉思,一时思绪万千,两人相识至今的画面仿佛在眼前一一浮现。 过了良久,她拉过他的手,在他耳边说——你有我。 “嗯。”宋天瞬握紧她的手,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够了。” 画面拉回宋老夫人给宋天瞬抱走后,宋世坤得知老夫人无大碍,他再次返回茶室时。 屋子众人依旧保持原有的状态,宋天馨同宋天瑞闹得不可开交,剩下的人要么低头不语,要么无可奈何看着两人吵闹。 “都住口。”踏进茶室,宋世坤一声令下命两人安静下来。 “二弟,天瑞究竟怎么一回事?” “大哥,我哪里晓得他今日怎么一回事,他说的这些东西我可从不知道。”宋世德的确不知宋天瑞今日所言真实性,他回了大哥的话,扭头看向宋天瑞。“混小子,你把祖母气晕已是忤逆不孝,再诬陷你大伯母,为夫当真亲手持棍打断你的腿!” 宋天瑞情绪激动,眼露狠光说道。 “是不是诬陷,让人去普光寺西院客侣歇息的甲字号房外,那院坝里第二棵树下瞧瞧可有宋天灵的尸骨!” “宋天瑞你——”见他还缠着那事不松口,宋天馨气得又想揍他。 “馨儿。”担心宋天馨,华氏一把拦下蠢蠢欲动的女儿。“多说无益,不如派人去挖。” 华氏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生气,甚至表现得宽宏大量。 “父亲,你怎能怀疑母亲,真让人去挖了,今后你将如何面对母亲。”华氏的坦然使得宋天英走到宋世坤身边,小声提醒着他。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宋世坤知道今日一事必定伤害到一方,宋天瑞提出质疑,宋世坤不派人去查说不清,派人去查今后同华氏、宋天英及宋天馨心有隔阂,宋世坤纠结了许久,心念床榻上母亲,他心下一横派了自己的人和宋世德一块去普光寺。 从宋府至普光寺快马加鞭一个来回,需得两个时辰。 待宋世坤见老夫人情况稳定,去普光寺的人回来了。 “如如何?”端坐在长榻上,宋世坤俯视下方的侍卫,有些害怕听到结果。 “回国公,属下将那院坝里的五棵树下都挖了遍,不曾找到任何尸骨。” 宋世坤暗自松了口气,问宋世德一句。“二弟,你亲自去了趟,可是如此?” “确实如此。”宋世德说完低了头,怪不好意思,宋天瑞今日举动太丢人现眼,回头,他得打断他的腿。 “宋天瑞,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尸骨早让她派人转走了,所以她才如此淡定。”宋天瑞似早有预料,戏弄完屋子里的人,他笑着指向华氏。“报应终有时,苍天不会忘记你!其实,宋天灵早就阴魂不散跟着你,跟了你多年。那年你怕别人挖出尸骨指证你,殊不知,挖开那地时,宋天灵郁结的怨气冲破普光寺佛光的压制已跟着你回来了!” 宋天瑞的话,令宋世德吓了一跳,而庄氏脸上更是血色全无,嘴唇白得跟墙面似的。 “越说越邪乎,你干脆摆个摊子去给人说书!”宋天馨躲在宋天英身后,一面说道。“父亲,他绕那么大一圈,不过为了逃脱惩罚,你可不要再在他身上消磨时间。” “来人啊——” 宋世坤挥手,让人把他绑下去,宋天瑞确实已疯癫。 见侍卫拉住自己的臂膀,宋天瑞仍不服输,他大声说道。 “宋天灵的尸骨就在她床下!挖开看,要是没有她的尸骨,我宋天瑞不得好死!” 赌咒发誓出来了,庄氏见宋世坤要惩罚宋天瑞又开始抱了儿子腿,不准其他人带走他,宋世德拉了半天庄氏死死不放手。 “让人去挖,要是什么都没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宋天瑞要庄氏放手,留下这话,他主动跟着侍卫走出了茶室。 庄氏为保全儿子性命,顶着宋世德要给她一封休书的威胁,她带人去挖庄氏的床底。 然而,掘地三尺,果真发现一副尸骨! 头一次,华氏面色变了。 华氏突然想起一件事,三年前倒春寒时,长安连着下了五天的大雨,雨停后,宋府好几处院子十分阴冷潮湿,趁着那时,包括华氏屋子在内的地方都翻修了墙面和地砖。 那么早,宋天瑞就埋了伏笔? 华氏当然不会相信,今日之事出至宋天瑞的手笔,那么,潜伏宋府多年的幕后之人会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 陈年旧事(上) 宋府后院,宋老夫人寝室。 床上的老夫人缓缓睁开了眼,眼眸一转,她嘴角微微一弯,露出慈祥的笑。 室内无其他人,见宋天瞬与秦冉相互依偎靠在窗边的榻上,虽说两人未成亲,此般亲密举动于礼不合,但老夫人见两人这样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她看出他俩有多幸福。那么多年,宋天瞬好不容易寻到欲与之白头偕老的心爱女子,老夫人知道这定是菩萨保佑的结果。 老夫人看着他俩笑意满满,宋天瞬似有所感知忽然睁开了眼。 “嘘——”老夫人伸出一根手指横在嘴前,让宋天瞬别动。 经过这两日的折腾,两个孩子也累了,老夫人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估摸着快傍晚了。 宋天瞬见老夫人没事了舒心一笑,他一笑,靠在他颈窝里的秦冉侧身搂住他的脖子,此唇瓣恰好贴在他喉结上,微妙的感觉使宋天瞬不由得脸红到了耳根子。 瞧他那尴尬样儿,宋老夫人忍不住笑。 这时,秦冉眯着眼,嘟囔一句。“都醒了?” “嗯,都醒了。”宋天瞬有意收住了表情,摸了摸秦冉的头,起身去看老夫人。 秦冉坐好,把羞涩藏到眼底,她抬头见宋天瞬坐在了老夫人踏板上。 “五郎,那边的事如何了?”昏睡了几个时辰,宋老夫人不忘先前的事。 她一问这茬,宋天瞬不免皱了眉。 “常言道年过半百就该颐养天年,祖母您身子不好,作何要去管那些令人心烦的事儿?他们如何闹腾是他们的事,你只需安安心心享福即可。” 老夫人晓得宋天瞬是关心她,整个宋家,怕只有他是最为她着想的了,拉着宋天瞬的手,老夫人续道。“乖孙儿哦,祖母享了一辈子的福,我今日不管他们,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宋家翻个底朝天?都是我的孩子啊,怎能见着他们胡闹,尤其是关乎灵儿说句大实话,除了你,灵儿是祖母最疼爱的孩子,她机灵、心善又勇敢,模样俊俏随她娘。出了那事,祖母自觉对不住她,当日,我若多上点心,可能不会有后面的事。还有徐氏,她同样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后来却郁郁寡欢那么走了,祖母心中一直不是滋味。” 提起徐氏母女,宋老夫人是感慨万千。 宋世坤不好女色,却带回了怀有身孕的徐氏,华氏未曾明着抱怨过一句,老夫人知道她肯定介怀。最初,老夫人以为徐氏是使了什么特殊的法子勾引了宋世坤,渐渐的,老夫人发现徐氏真是一个好儿媳,作为妾室,她不争不抢,不在意什么名利荣华,对老夫人更是尽心尽力。至于华氏,总能透露出一股清高的正室妻子,府内琐事皆不闻不问,对宋世坤亦不咸不淡,据老夫人所知,华氏生下宋天英后的几年,两人甚至从未同房。 老夫人说不得她什么,不是因为华氏的身份、家世,而是宋世坤确确实实打小就喜欢她。 后来在普光寺发生的事,令徐氏失去了一个女儿,活下来的儿子也痴傻,徐氏简直判若两人,老夫人每次见到她也是憔悴至极的模样,人渐消瘦,瘦到老夫人都认不出她,没过两年,徐氏开始呕血,见了宋世坤最后一面,她便永久睡去了。 徐氏住的小院曾四季花团锦簇,丫头都喜欢去她那儿摘花,徐氏亦大方着由她们去,她走后,院子里的花一一枯萎。 物是人非,唯小院门口的两盏灯笼每逢初一十五亮着。 徐氏,同样是老夫人心中的一个结。 如果宋天瑞那里有线索,老夫人愿意去一探究竟。 老夫人把心底话告诉宋天瞬与秦冉,希望他们理解她。 “祖母活到这个岁数,只有两件事放不下,一是五郎你,如今有了冉冉,祖母能放下心了,二是三郎那孩子,祖母若是走了,真不知你父亲的心思都花在了国家大事上,他对后宅的事一贯较粗心,祖母怎不担心三郎。” “祖母”宋天瞬跟着叹息,老夫人看着严厉,其实内心柔如水,但她性子里又有一股执拗劲儿。 “走吧,带我去看。” 华氏院子里,寝室内曾置床榻的地方现已给人腾空,地砖翻开,块块人骨躺在泥土里,泥似带了腥味,直往鼻尖里蹿。 一屋子人给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却鸦雀无声。 宋天馨揉了揉眼不敢相信华氏床底竟会埋了人骨,她躲在宋天英的背后,拉着他的衣袖,去偷偷看母亲。 华氏面色不太自然,眼中更是闪过些许惊诧。 宋世坤深深拧了眉,看一眼华氏,他命人退下且不准把今日之事外吐半个字,挖地的侍卫应声退下,屋里就剩他们几人,无人开口,一时一片笼罩压抑的静谧。 过了一阵,宋世德大起胆子去床边走了一圈。 抽了根花瓶里的枝条,宋世德蹲在坑旁轻轻戳了戳骨块,大致一看,有稍长的胳膊、大腿骨,有稍短的手指、颈椎骨,往下一抛,仿佛能见一颗头颅,宋世德急忙扔了棍子退回去。 “这这里居然真有尸骨!莫非,这真是宋天灵的尸骨?” “二弟。”宋世坤沉声喊他。 暂且不论那尸骨是否属于宋天灵,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宋世德不应随意动那人骨。 宋世德退到门边去,心念儿子正在受苦的庄氏赶紧顺势推舟。 “大嫂,这要作何解释?” “三年前,我屋子翻修过一次,墙面刷了白泥,地砖抛了重新砌过,谁知这是不是那个时候有人埋进的。”华氏瞥她一眼,颇有瞧不起她的意思,华氏早知庄氏的心智远不及自己,这句质问的话语一样过于苍白。 不过睡了几年尸骨,华氏想起来一身冷汗,觉之恶寒。 庄氏逮住机会不放,冷笑一声,继续问道。“你的意思有人陷害你?且,几年前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我华丽群是华家嫡出长女,纵使宋家再如何枝繁叶茂,我还不至于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利用馨儿去诬陷你们二房,仅为多分得一份产业。” 宋世坤相信华丽群的话,她自然是看不上这一切的。 “二弟妹,当年的事你也站出来说说,你又不是全然不知。”转身,华氏盯着庄氏,目光灼灼,她反击道。“我是如何推下宋天晔,又是如何害了宋天灵并将她尸骨埋在普光寺?” “我?我能晓得些什么啊。”一句话、一个眼神而已,庄氏不自主的心下发慌。 华氏走向庄氏,绕着她转了一圈,在她耳边轻轻说着话,就像两人在后花园里闲聊一般,谈谈云淡风轻,谈谈夏蝉秋菊,悠然惬意,一切看似简单,唯有两人心底清楚对方话里的深意。 “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要不要我好生提醒你一下?” 不待庄氏有所反应,有人进了屋。 “你准备提醒她何事?”宋老夫人由宋天瞬搀扶着踏过门坎,视线停留在泥坑一瞬,她看向几人。 华氏低头行礼,道。“母亲。” 见老夫人来了,宋世坤大惊。 “母亲,你怎么来了?五郎,你就由着祖母这般操劳吗?还不赶紧——” 宋世坤欲请老夫人先回屋去,今日之事就算老夫人不提,他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而他话没说完,老夫人已然打断了他。 “急什么急?今日的事不搞清楚,我绝不回去,你们都给我回茶室去,老三和老三家的回去看天兰丫头吧,天英把六娘带回去歇着。”把人支开,老夫人吩咐道。“宋天瑞去哪里了?把他带去茶室!” 一屋子人散的散走的走,相不语,一刻钟后,再次回到茶室,秦冉挨着宋天瞬坐下。 宋天瑞给人带来,秦冉注意到他进门时耷拉着脑袋瞧着疲惫不堪,但没走两步,他一看见华氏,像斗鸡场里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红着眼战斗力十足。 宋天瑞的反应,显然不正常。 回忆一遍上午的场景,特别是那声钟鸣,秦冉不禁怀疑宋天瑞中了蛊毒,他像被人控制了,引爆点便是华氏,只要见到她,他就只记得奋力攻击她! 既然有心人酝酿好几年挖了这大坑,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了? 秦冉静静等着,等待幕后之人所传递的信息。 退去所有不相干的人,屋子里仅剩八人。宋世坤和华氏各自端坐不言不语,宋世德看着几人心头是说不出的忐忑不安,庄氏紧张得握紧了拳手,牙齿咬住下唇不放,她埋着脸不敢看其他人,而宋天瞬、秦冉两人坐着等故事,屋子里静下来,宋老夫人问起宋天瑞事情始末。 退去所有不相干的人,屋子里仅剩八人。宋世坤和华氏各自端坐不言不语,宋世德看着几人心头是说不出的忐忑不安,庄氏紧张得握紧了拳手,牙齿咬住下唇不放,她埋着脸不敢看其他人,而宋天瞬、秦冉两人坐着等故事,屋子里静下来,宋老夫人问起宋天瑞事情始末。 看到华氏时,宋天瑞情绪波动很大,看到老夫人时,他则静下来,似乎变了个人的样子。 宋天瑞随地坐下,他说起自己的经历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不是当事人,谁都不会想到事实居然会是那样,光鲜亮丽之下,不过是道貌岸然之徒,为了各自的利益去残忍对待无辜的他人。 说到底,这是个权力的游戏——弱肉强食,卑微弱者的下场便是任强者碾压。 那一年那一日,华氏带着一行人去了城外香火鼎盛的普光寺为家人祈福,华氏让妾室徐氏回屋里抄经,她则同庄氏去单独的阁楼听大师讲法。 几个孩子待在客侣暂住的院子里玩,夕阳即将西下,刚用了晚膳的宋天瑞两兄弟闲着无聊,约好去逗宋天晔以取乐。 宋天晔生下来便同正常孩子不一样,无论他做什么,总比其他孩子的反应要慢上一拍。 宋天瑞经常说宋天灵太过聪慧抢了弟弟的智慧,使得人家成了宋家的迟钝大王! 两人在离后院不远处的半山腰找到宋天晔,也不知他如何找到一个风景独好的看台,他正坐在石桌旁玩着扔沙袋。 宋天晔都十岁了,还玩女孩子的游戏——宋天瑞见了笑得不行,当即,他拿出系在腰间的小陶罐,准备教他些别样的东西。 宋天瑞当时比宋天晔小好几岁,更不提如条小尾巴的跟屁虫宋天晓,但两人都不怕已满十三的宋天灵,更不用说宋天晔。 见四下无人,宋天瑞悄悄靠近宋天晔,一手拿着陶罐,一手揭开罐子上面的封布,他猛然拉开宋天晔的后衣衣领,将罐子里的东西尽数倒了进去。 倒进去的会是什么? 倒进宋天晔衣领的东西,正是宋天晔命小斯昨晚从厨房抓来的大蟑螂,比大拇指还要大的长了翅膀会飞的蟑螂! 宋天晔反应再迟钝,他还是能察觉出衣服里有虫子爬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站起来不停的原地跳。宋天瑞见他这幅傻样子,忍不住捧腹大笑,边笑边嘲笑他,蟑螂都钻进他头发里去咯! 就在这时,宋天灵出现了。 宋天灵一把推开捣蛋的宋天瑞,她急忙上前去解宋天晔的衣衫,强忍着干呕的冲动,宋天灵不停抖动衣衫,让蟑螂离开他身上。其实,宋天灵非常害怕蟑螂,但她更担心弟弟受到惊吓。 蟑螂差不多抖掉了,宋天灵气得用手绢包手抓了一只死蟑螂扔向宋天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不过是想吓吓他,然而在追逐时,宋天瑞使劲儿撞了她一下,宋天灵踩到一根干枯木枝脚下一滑摔倒,而后脑勺撞到了一块尖锐的石头棱角上。 顿时,鲜血染红了石头一角。 宋天灵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宋天晔见姐姐躺在地上不动便坐在她旁边哭,宋天瑞年纪尚小,看见了血,又见宋天灵一动不动,以为自己失手杀了人! 宋天瑞撒腿就跑,连亲弟弟都忘在了半山腰,他独自一人飞驰回院子,刚好遇见先一步回去的庄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 陈年旧事(下) 普光寺,华氏所在客房小院。 推开半掩的木门,男子踏过门坎,他身材匀称,五官稍硬,看上去有种北方人的坚韧与粗犷,但望向横卧长榻的华氏时,眼中仿佛可见一丝似水的柔情。 华镇五岁进华府,他与另外十几个男孩一同学习武艺,八年后,他是唯一存活下来的人,且获得留在华丽群身边的资格。至那时起,华镇开始跟着三岁大的小女孩的身后,看着她摔倒却忍住不哭,看着她努力后笑容满面,华丽群八岁起,华镇逐渐隐藏到了黑暗之中默默保护她,见她恋上宋府邂逅的少年,随她去了宋府作夫人 他余生皆为她而活,他对她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二夫人求见。”华镇立在门边,低声道一句。 华氏用手撑着头,微微抬了眼皮,反问。“她不是刚走?” “应是宋天瑞闯祸了。先前,我见宋天瑞从东边半山腰那边跑回去,脸色惨白,鞋掉了一只亦浑然不知。”华镇本守在附近,身处高位,他当然看得到隔壁院子的情形,两人细细说了些什么他倒是没注意。“我先去查看一番?” 华氏未立即回他,思忖片刻,她眼眸一转,问起看似毫不相干的一件事。 “父亲兵部的事,如何?” “大体不差,就是三公子那边与对方有些僵持不下。” “父亲就是直性子,见着三弟那样也不帮上一帮。”华氏眉心轻轻一拧,叹气后看向华镇。“行,你先去看看吧。” “是。”华镇应声答下,出了屋子转告门边的丫头让她请庄氏回去,夫人这边身子有些乏了不见人。 丫头去回庄氏话,华镇则去半山腰处走了一圈。 不大会儿功夫,华镇已回屋,他小声说着半山腰那边的场景。“事同宋天灵、宋天晔有关” 华镇话音一落,丫头在屋外通告。 “夫人,二夫人闹着不走非要求您见见她,她说您若不见,她便要闯进来了。” “让她闯。”冷哼一声,华氏露出早有预料的笑容。 因事不宜迟,庄氏给逼急了见着院子里没几个丫头,索性冲了进去,屋门未合,她进去前忽然停脚摸了摸发髻,整理仪容仪表。 庄氏与华氏一样同为嫡出,不过祖上没华家那般显赫,庄氏却嫁给管理庶务的宋世德,最初,庄氏心里是有抵制情绪的,对于大嫂华氏,她是处处要一争高低的。相处久了,庄氏看出华氏就是那副高傲的样子,又在她手里败了几回,同时,庄氏尝到中馈里的甜头,便干脆不再与她正面相撞。 进屋后,庄氏行礼后道。 “妹妹此时打扰姐姐实在是多有得罪,望姐姐谅解,可眼下出了这茬子事儿,唯有姐姐能救妹妹了。” 此次来普光寺,庄氏带来的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丫头、婆子,这种事又万万不能让下人知道,而庄氏知道华氏却能替她解决,因华氏身边那位武功高强的侍卫。 “怎的?” “姐姐你是晓得,瑞儿就是妹妹的命根子,从小到大他吃喝拉撒睡都是我亲力亲为,没有他,我必定是活不下去的。瑞儿虽顽劣些,本性不坏,素日里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今日却” “二弟妹,你晓得我身子一直不大好,母亲早同意家中事务由你主持,即便天瑞犯了什么错,只要你处置不有失公允,府里上下没人多嘴多舌。” 明面上,华氏态度明确,不管你们二房闹出什么事都别找她,实际上,华氏故意提到宋老夫人,让她记得头顶上还有人,宋府不是她说了作数的地方,况且,宋天瑞今日惹的可不是小事。 没华氏出面,庄氏绝对解决不了问题。 庄氏怎么会听不出华氏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低了头接着说道。 “好姐姐,你帮帮我,要我怎么做都成。” 见庄氏做小卖乖的样儿,华氏心软道。“唉,天瑞这又做了什么混事,需得着你下跪求我?” “姐姐,事情紧急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华氏松了口,庄氏马上说起事情经过。“瑞儿带着弟弟去那半山腰的景台赏景,碰见天灵和天晔两人,几人拌了几句嘴,天灵丫头准备拉着天晔走,下坡时摔了一跤,不巧撞破了头。这当时只有几个孩子在,事儿怎么说得清啊,万一,天晔把事儿赖到瑞儿身上姐姐也知道,母亲见天晔有些痴傻,一贯是偏向他们的。” “天灵撞破了头,赶紧派人寻大夫去,你找我作甚?”华氏似乎不懂她的意思,瞪大眼望着她。 庄氏有些气,华氏明明明白她的意思,却非要她说出来! “姐姐天灵丫头,没了。”末尾二字,庄氏压得极低,可还是能让华氏听见。 “人没了,你找我?”华氏反而笑了,像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二弟妹,你好深的心计啊,莫不成是想我替你掩饰不成?” “姐姐,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人,今日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庄氏心想,她求也求过了,给了十足十的面子,再拖下去吃亏的只能是她,她只好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天灵虽说不是嫡出女儿,可也不是府里随我处置的阿猫阿狗,少了个丫头小斯,老夫人根本不会晓得,少了个庶出娘子,我这作媳妇的作母亲的都少不了被责罚,我们跟着姐姐一同来普光寺,就怕到时候使得姐姐受牵连。反正人是没了,这事儿依我看,不如换个说法,既能保全得了妹妹,也不会少了姐姐的好。话又说回来,妹妹仿佛记得姐姐那三弟近来给兵部一案子缠住了身,瞧着颇为麻烦,家父正巧能出些力。” “什么说法?”华氏暗自发笑,威逼利诱——庄氏都学会了。 “谢姐姐成全。”庄氏嘴上直道谢,心里却把她这只老狐狸骂了个遍,华氏三弟捡去的可是块大肥肉! 顿了顿,庄氏说道。“宋天晔不是贪玩嘛,就说天灵去找他,然后人就不见了。天灵那丫头模样生得俊,同徐氏一般狐媚,谁知是不是给路过的拍花子瞧上掳去了。出了事,也是徐氏没看好人,跟姐姐干系不大。” “关系不大?毕竟坐着大夫人的位置,真出了事,母亲可管不了那么多。” “若能解了这忧愁,家父能保姐姐那三弟十年平坦青云路!” 至此,华氏不着痕迹嘴角上扬。 “让天灵消失非难事,不过,宋天晔怎么办?” “他”庄氏一时没想起宋天晔的事,她看向华氏。 “带我去悄悄吧。”华氏作势起身,要同她一块儿去那半山腰,免得她帮忙解决了事,某人翻脸不认账。 鱼儿已上钩,后面的事,自是待宰杀之! 没带仆人,华氏和庄氏两人说要散步去了东边半山腰,华镇则尾随其后。 至半山腰,天快黑了。 在路口时,华氏和庄氏就能闻见宋天晔断断续续哭声,他嘴里嚷着姐姐怎么睡在地上不起来,靠近一看,一边儿的树下,宋天瑞坐在一旁,他守着靠在树干睡着的宋天晓。 先前得了庄氏的命,宋天瑞壮着胆又折了回来。 “二弟妹,你看他如何处置?”指着专心哭哭啼啼的宋天晔,华氏问道。 “一切听姐姐安排。”既然在同一条船上,那意味着谁也跑不了,庄氏把包袱丢给华氏。 华氏哪能不知她的心思,看一眼庄氏。“既然他那样吵闹,不如也让他闭嘴吧。” “姐姐的意思是”庄氏满脸吃惊,没想到她那么狠。 而华氏后面说出来的话,才是真正的狠。 “你亲手把他推下山。” “这?!”庄氏吓得退后好几步,边退边摇头。 “二弟妹,今日的事咱俩也不能签字画押留下字条,不如相互有个见证,免得我那弟弟的事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个么大活人,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听到这里,庄氏自叹不如,华氏真是心思缜密。 华氏看一眼不远处的华镇,华镇点头。 华镇走向宋天晔一个手刀砍在他的后颈处,宋天晔便晕倒在地,华镇再随即把人拖到了悬崖边上,只要有人踹宋天晔一脚,轻轻松松就能让他失去性命。 “时辰拖长了,徐氏该怀疑了。”华氏适时提醒一句。 天色更黑,庄氏回头看看已看不清模样的宋天瑞、宋天晓,她一咬牙,往悬崖边儿上去。 就在庄氏把宋天晔推下悬崖之时,没有人注意到宋天灵的手突然动了一下,兴许,昏迷之中的宋天灵起了本能保护亲弟的意识,可惜,她连自己都救不了怎么可能救得了别人。 其实,宋天灵后脑勺的确破了皮出了血,人昏迷了,但不至于立马就死了。 然而,庄氏根本没去现场看看,仅着急忙慌信了宋天瑞的话就病急乱投医般去求华氏,错失救宋天灵的机会,错信与华氏的交易,以至于犯下杀害宋天晔这样不可弥补的错误。 推宋天晔下悬崖后,庄氏为了扳回一局,亲眼见了华氏命华镇把宋天灵埋在院里树下,她牢记了位置,却不知几年后,华镇把尸骨挖出来扔去了荒山野岭。 对了,除了华镇,当时无人知宋天灵是被人活埋而死。 距离宋天瑞两兄弟在半山腰遇见宋天灵、宋天晔不过大半个时辰,前者经历了胆战心惊的事,后者已相继离开人世。 这一边,屋子里抄佛经的徐氏一直觉得心神不宁,她终放下笔,问丫头两人是否回屋。 宋天灵只比宋天晔大三岁,但甚是聪慧,打小便能背诵识字持笔作画,可因弟弟反应迟钝,她特别照顾他宠着他,他要去哪里玩,宋天灵都陪着。 因此,两人时常撇开奴仆偷溜出去玩。 几经问话,得知两个孩子去了半山腰,徐氏见天色将黑心知不妙——宋天灵一向懂得分寸,几乎没有天黑不归的情况。她赶紧同丫头两人一块去找,提着灯笼,到半山腰的观景台却未见到一人,丫头给石头崴了脚,徐氏去扶她竟发现旁边石块上有血迹! 两人必定能力有限,找寻无果,徐氏急急回了院子去找华氏。 华氏得知宋天灵、宋天晔没回后,派了差不多所有跟来的丫头、婆子、小斯去附近找人,无奈无任何消息,华氏便请普光寺内的僧侣帮忙。 翌日天明,徐氏立刻乘车赶回宋府,请老夫人增派人手去找两个孩子,当即,老夫人把府里健壮男丁都派去了普光寺。 到傍晚,仍没有半点消息。 由于受道士和慧净大师的影响,宋老夫人念着宋天瞬的事,出了这事,老夫人心里一样着急普光寺那边,可关乎宋天灵、宋天晔的事便未过问得那么仔细。她给京兆府府尹去了封亲笔书信,第三日一大早,府尹调了二十衙役及一百杂役去普光寺周围。 就在这第三日落日时分,一杂役发现了宋天晔。 兴许真是傻人有傻福,宋天晔被人发现时是给挂在悬崖下端生长在崖壁间的黄葛树树枝上,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弄下来,挂了两日,宋天晔命大没死,可他的状态跟死了无异。 摔下悬崖时,宋天晔四肢无事,就是脑袋不知撞到了哪里导致他昏迷了近十日,救回去后大夫只能用最好的汤药来吊命,昏迷时,仅灌些药水,不能进食,他迟早得毙命。 徐氏人不离屋照料了他十日,庆幸的是十日后,宋天晔终醒了过来。 醒来那日,所有人都去看了他,第一个去的是华氏。 醒后,宋天晔不能说话。 不知为何,他总躺着不动,最多眨眼睛,且大多数情况下,他对所有人都没有反应,包括徐氏在内,他就像不认识那些人一样。 直到两年后,徐氏死后不久,宋天晔忽然能说话了。 他变得比以前更活泼爱动一天到晚四处跑,有一次,他差点闯了祸,宋世坤责怪了华氏两句,华氏便让人把他关进不见光亮的地下室足足一个月,有了关小黑屋的经验,宋天晔此后倒乖了。 故事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秦冉听完,一时沉默。 这样看起来,需要平反的不是宋天宁,而是宋天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 离不开她 秦冉静静看着,方才听事想到的一些不解慢慢涌上心头。 其中最大的不解,不是宋天瑞当时有多大对那件事的记忆有多深,而是仅凭宋天瑞的角度,他不可能把事情看得那般透彻。 回过神来,屋子里仍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而秦冉见宋天瑞扭头看向全然吓傻的庄氏。 “母亲,你不过是溺爱孩儿,你能有什么错?要说错,便是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诱导你犯下了错误,她才是罪魁祸首!” “瑞儿。”见宋天瑞手指华氏,下一瞬极有可能掐死她的凶狠样儿,庄氏急忙起身拉住他的手。 庄氏心底是真的害怕,给自己的儿子挖出陈年旧事,她不怨他,她只是给事实真相吓惨了,她不敢看华氏,更不敢看其他人,她只能抱住宋天瑞以掩饰不停颤抖的手脚——宋天灵竟是被活埋而死! 宋天瑞拍拍母亲的后背,抬眼扫视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宋老夫人身上,眼神颇为凄凉。 “祖母,你怎不亲口问问这个女人?” 宋天瑞在逼她,逼她做出某种决定。 “好了。”老夫人闭着眼,她用手摁住太阳穴似乎能够缓解头疼欲裂的情况,至此,她不得不阻止宋天瑞继续说下去。 为何? 宋老夫人已猜出所有,如果宋天瑞说的一字不差,徐氏呕血死亡的真相及华氏隐藏的秘密,老夫人便通通知道了。仅仅一日,老夫人仿佛老了十余岁,微白的两鬓,如今已一片银雪苍苍,她额头添了好几条深深的褶皱,像是岁月风刀留下的残忍印记。 “你不用说了。”睁开眼,宋老夫人望向宋天瑞的眼眸,不见嘻哈打闹玩世不恭的他,只见他的眼底剩下一潭死水。 她看出来了,宋天瑞也是恨她的。 眼前的宋天瑞,已不是往昔的那个人。 老夫人搞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她觉得胸口压了一块千斤重的铜锁,锁的钥匙早在多年前就给她遗弃在了角落,正因她早早丢了钥匙,致使无法化解现在的局面,一股热流涌到嘴边,宋老夫人被迫一张口,一口血喷了出去! “祖母!” 宋天瞬一直观察着老夫人,见她情绪未有太大起伏便一直没插话,不料,老夫人竟再一次气得吐血。 宋天瞬抱起老夫人径直出了屋,其他人跟着而去。 屋子里只留下三人,宋天瑞、庄氏以及华氏。 华氏同样不知宋天灵当时没死,既然她都不知道,宋天瑞怎么可能知道?而如果他明明知道,怎么会有后面的事? 华氏认为这一切根本不符合逻辑! 除非,有一位内力极其高深且隐藏在黑暗里的人,他默默观其全程,然后于多年后告诉了宋天瑞。再者,毕竟宋天瑞也是参与者之一,他又怎会同意配合演出? 反反复复想了半天,华氏依旧认为不合逻辑! 宋老夫人一日两次晕倒后身子每况愈下,后面虽未再吐血,可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整日精神不振,一日里大多时辰皆躺在床上,要么睡着,要么睁眼不语。 老夫人不提那日的事,其他人更是不敢说漏半个字。 但那日的事,终该有个结果。 宋父早过世,宋世坤作为长兄,在那日当晚宣布了几人的处置。 宋天兰在山野一郎的医治下病情稳定,待她人好些,便由林氏作陪去宋家在西山那边的温泉山庄修养身息,若宋世博欲跟着去,宋世坤负责出面去一趟礼部,休假三个月再回去任职。宋世博放心不下妻女,没过两日,三房几人一齐去了温泉山庄。正因宋世坤的安排,日后,三房一家倒是躲过了长安城内的风波,而宋天馨同林氏在温泉山庄一住就是三年,后面遇见了她命中注定的男子。 关于宋天瑞的话,时隔那么多么年,仅靠他一人的片面之词便把当年定论完全推翻,显然难以服众,被他指证的华氏定然不会承认,庄氏支支吾吾扯了半日只会摇头,而宋天晓那时年幼根本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于是乎,宋世坤命人把确实犯了错的宋天瑞关了起来,单独关在宋府西北角一处无人的小院,包括庄氏在内,除送食的小斯所有人不准接近他,谁敢放他出去,当场杖毙! 宋天晓协同宋天瑞犯事儿,他被禁足六个月,不准踏出宋府一步,并罚每日定量抄书送到宋世坤的书房去。 被背黑锅的宋天宁一样受到惩罚,宋世坤让他去了趟书房,两人说了好一阵话,当然,主要是宋世坤说宋天宁低着头听。宋世坤见他那副样子,气不打一出来,他告诉他男儿便该顶天立地,不要以为沉默是金,他的沉默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最后,宋世坤让宋天宁去桩子上住一段时日,要他学习如何管理桩子,去后不久,宋世坤又让人送去一车子书籍和一位夫子教导他学业。 葛氏和胡氏得知此事后感激涕零,从此安分的安分,老实的更加老实。 既然宋世德心有余而力不足,宋世坤便只能替二弟教子。 出了那日的事,宋世坤就不跟宋世德说一句话,宋世德在大哥书房跪了整整两日,宋世坤方开口让他回去。 宋府里的下人卖了一小部分出去,剩下的人个个把嘴巴捂得严严实实生怕遭了飞来横祸,一时间,宋府内一片肃然。 而华氏,宋世坤没理会她,或者说他是不愿去接受自己深爱多年的女子会是宋天瑞故事里那位心狠手辣的蛇蝎毒妇。 如华氏所言,世上无不透风的墙,宋府奴仆嘴巴再严实,宋天瑞闹出的家事,很快,传到了朝堂之上。 文武百官的抨击对象除了宋世坤,还有当今太子李昊。 虽说李昊生母去世,可他母家为华家,华家一出事,他就跟着出事。 十一月中旬至月底,弹劾太子的折子满朝堂飞,以支持五皇子李晟一派为核心,与太子支持一派人争辩个不停,但闹出来的三件事令太子一方站不住脚了。 其一,自然是宋家家事的爆出,甚至有官员把事情来龙去脉仔仔细细说了一遍,主要是讲当年发生在普光寺的事,大家纷纷指责郑国公包庇妻子华氏。其实,谁家后宅里都有点见不得人的事儿,并非不寻常,可树大招风,一方是宋家,一方是华家,有心之人肯定要抓住机会好好利用起来,把事情越炒越热,茶楼里都有了各式各样的故事版本。 这件事不足以弹劾太子,俗话说祸不单行,华家爆出的事才是重点。 其二,华氏二弟于兵部任要职,因财迷心窍,受不了诱惑,竟私自向秦国贩卖兵器,这一事给人连根拔起刨了出来且证据确凿。得知此事的华镇当场气得脸色发白,一拳击在大殿柱子上,整个大殿仿佛都为之一震! 华家嫡出三子,长子为华镇,多年来兢兢业业戍守边疆,朝中无人不知他的辛劳,长女华丽群嫁给了郑国公宋世坤,在外人眼中也是美事一桩,然而,华家偏偏出了个拖后腿的次子华嵩桥(程赫送人一外号——华怂包),华嵩桥是典型的口气大胆子小,牛皮吹得比天雷响,人怂起来城外破庙的土狗都不如。经华氏帮忙,也就是普光寺一事从庄氏手里讨来的好处,华嵩桥于兵部谋了个好差事,十几年都没发生什么大事,谁知他有一日‘一鸣惊人’了! 这种事,跟通敌卖国有何区别? 朝堂上爆出这一事时,华嵩桥正沉醉美人香帐里。 华丽群倒是立马回了趟华家,因华家老爷子怒拔长剑要亲自去宰了这畜生! 华家老爷子刚正不阿,华嵩桥简直就是他一生的污点,他已经想好了,待宰了华嵩桥这逆子,老爷子立马自刎谢罪! 这两件事外,第三根棍棒接着重重敲打下来。 其三,宋天瞬前些日子去查马场一事,由于马场内部所有人皆被灭口,无法得到确切证据,他只能推断私运马匹出境的另一方为蒙国。近来,有人找出一封书信,其内容正是大唐这边私通蒙国的叛徒所书,落款不详,但经过笔迹、用词习惯等方式核对,可证实书写者就是华嵩桥! 他能干出向秦国贩卖兵器一事,同样能干出向蒙国私运马匹的勾当。 当然,有人立刻指出矛盾之所在,华彦钧辛辛苦苦戍守边疆,华嵩桥会向敌方私运马匹来对付他的大哥?铜钱不止一面,因此,有人解释道,华嵩桥是为支持蒙国大王子忽必汗,私运马匹是用了让蒙国内部乱上加乱,这不实为曲线救国之路嘛。 朝堂上吵得面红耳赤,朝堂外的秦寺丞倒还镇定。 对于马场背后之人是华嵩桥的说法,宋天瞬和秦冉都认为他是倒霉,有句话叫做人怕出名猪怕壮,华嵩桥可能就是最近风头太大,让有心之人不往他身上泼脏水都不好意思。 不顺势陷害栽赃一把,五皇子李晟怕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小激动。 话又说回来,半月以来,宋老夫人的情况一直不好,宋天瞬心情亦一直处于低落状态,秦冉跟着有些沉重。 月底的时候,日子里添了喜色,许久不见的李祖蓝来了长安。 犹记尚在蓉城时,秦冉和宋天瞬遭遇杀手,李祖蓝本是跟着郑超、陆晗一块儿去了南疆寻两人,后不知所踪,郑超不能长久留在南疆,便派了人在附近寻他。 当时,秦冉见李祖蓝被狼拖走后追去,他掉进了蜘蛛洞穴,秦冉要去救他,南疆公主雅兰出现了,他俩困在洞穴里,反而使得李祖蓝身上有了奇异的改变。 再说雅兰,被她所救的李祖蓝打算留在她身边替她从姐姐那里夺回王位,可雅兰拒绝了。那朵把所有事推到阿库头上,说一切都是他欺骗了她,而阿库早死,一来死无对证,二来一时无其他继承人,那朵顺利坐上心仪已久的位置。 两人养好身子后,在一处风景绝美的寨子生活了一段时日,李祖蓝努力争取打破了屏障,雅兰决定离开南疆跟着他去外面看看。 李祖蓝把雅兰安置在客栈里,他先去了郑家找郑超,郑超一见他直接抱着他落了泪,说实话,郑超真以为他牺牲了。 两兄弟间叙话半日,郑超有事脱不开,便让郑涵陪着先一路去了秦家,李晨跟着秦冉爹娘都来了长安,程赫也在户部谋了个差事,李祖蓝一来,等同于蓉城的小伙伴都聚齐了! 李祖蓝接上雅兰,三人乘车去了生意依旧红火的秦家食铺。 秦小五晓得李祖蓝是为寻秦冉而失踪了,此时见着他,高兴得让赵氏关门不做生意了,他们要好生做一桌子美食招待他! 李祖蓝向几人介绍了雅兰,她离开南疆后便换了汉人的服饰,看起来就是个水灵的妙龄少女,连赵氏瞧着她好好赞了一番。雅兰跟着赵氏四处转悠转悠,李祖蓝则给李晨拉到角落里去。 “祖蓝,这就是那个南疆公主?她怎么随你来了长安,莫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别瞎说。”见他那么说,李祖蓝赶紧捂住他的嘴,若让人得知雅兰来自南疆,她定会给抓到牢房里去大刑伺候,因南疆人禁止进入大唐领域。“雅兰从小生活在那里,她是打算出来看看外面的景致,雅兰是个心底善良的姑娘,可是她救了我!” “别激动别激动。”被李祖蓝捂住嘴,李晨笑着吐词不清道。“咱俩兄弟情义,就算她把你炖了吃咯,我也不会替你收骨头的。” 两人一块儿来了长安,其中的关系大家会猜不到嘛? 等店里食客一走,秦小五果真挂上不营业的牌子,让几个店小二回去歇着。 门边,坐着双手托脸的小家伙郑涵和嘴里叼着根稻杆的陆晗。 “你姐呢?” “大理寺待着呗。” “上回你说没想好干嘛,现在想好了吗?要不要去城内武侯铺?要不还是跟着我爹做事儿,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常常同你一块儿去你家了。”郑涵见他这般百无聊赖,想起两人上次的对话。 陆晗摇头晃脑,脸上闪过落寞。 隔了一阵,他才继续说道。 “姐在大理寺,叔婶有食铺,秦安一天天埋头苦读,晨哥过阵子能去兵部,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去做,我却感觉自己好无用。” 听他那么说,郑涵笑了。 “你是离不开秦冉吧,你以前不也跟在她身后?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像条小尾巴。” “你这小屁孩懂什么。”给他最后一句莫名戳中心窝,陆晗脸颊一红,起身不搭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 小试牛刀 难得热闹,大家伙有空的没空的都赶来了秦家食铺。 最先来的是程赫,抱来两大坛子美酒,瞅着人家雅兰眯眼笑了好一阵子,直用胳膊肘去撞李祖蓝,一边挤眉弄眼,又在李祖蓝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好一阵。程赫来后,郑恺和他那如影随形的池家千金池楚玉也来了,郑恺瞧见屋子里的雅兰,拉着李祖蓝到后院去让他老实交代,而池楚玉则拉着雅兰问东问西,就算在长安,雅兰亦是少见的美人。 秦冉刚到,郑超也来了。 郑超实在是心大,他居然把近两个月大的小女儿抱到了食铺,虽说乳娘有跟着来,但孩子太小真担心她着了凉什么的。 一见小不点,赵氏从郑超手里把孩子接过去了。 郑超说,孙俐特别想来看看大家,怕她吹了风对身子不好,他便不准她来,两人讨价还价半日,最终决定由女儿替母亲去一趟秦家食铺凑热闹,顺便见见各位干爹干娘。 众人一听,乐坏了,都没成亲生子,这边白白多了个干女儿,既然有了干女儿,郑涵自然升级成了干儿子。 以前在蓉城,郑超是县衙县令,而他们几个都是他的下属,哪儿能跟郑涵认亲,后大家陆续离开蓉城,兄弟情分更多。 “对了,我干女儿闺名是啥?”程赫凑到赵氏身边去,伸出食指逗小不点玩。 “单名一个‘芸’字,郑芸。” 郑芸乃早产儿,出生时不过三斤多点,孙俐尚虚弱着躺在床上不敢多下地走动,郑芸已在两个月时间内长胖不少,两侧脸蛋圆鼓鼓的瞧着非常可爱。 她似乎对程赫挺感兴趣,目不转睛看着他。 “哟,芸儿小美人,快快长大,干爹带你云游四方当女侠。”程赫见着那么一丁点大的孩子,忍不住天马行空想象出未来的场景,他一说到女侠,郑芸仿佛能听懂般真的咧嘴笑了。“笑了?哈哈,咱俩说定了啊,不遵守诺言的是癞皮狗” 唯一的小宝贝由几人轮番宠着,她不哭不闹,笑得特别开心,直到换了秦冉来看她,小宝贝收住了笑有些欲哭的模样,赵氏急忙让秦冉离得远点。 秦冉受到嫌弃,摸摸脸,不得不走远了。 把郑芸交给乳娘后,赵氏同秦小五去后厨弄晚膳的美食,其他人围着李祖蓝和雅兰七嘴八舌问着他们在南疆遇见的事儿,末了,郑恺说起几人陆续到长安的经过。 吃喝正欢之际,程赫突然想起个不知道算不算重要的事,他把秦冉叫到后院柴房去,说起程大娘前阵子告诉他的话。 “何事?”秦冉见他关了门关了窗,瞧起来忒神秘。 事关皇家,不管是真是假,程赫必须谨慎,因晓得里面的重要性,若让人听去了他真担心他脑袋与脖子分家。 “我娘走之前,跟我说了一嘴那事我亲自蹲点观察了半个月,却没有任何发现,兴许是我娘认错了人” 其实,程大娘同程赫提及的事源自无头骑士一案。 当时,他们通过山下骑马而行的无头骑士找到死者的住所,在住所内又发现一具尸体,却少了一个头颅,虽说后来在县衙牢房里找到了头,但大家对于凶手的身份没有更多认知。唯一的信息,来自于住在附近的程赫他娘,她那时患有眼疾看不见,可耳朵尤其好使,案发那日,程大娘称‘见’到过怀疑是真正凶手的人,她说,凶手的衣料摸起来特别,很有可能是通秦商人,再者,程大娘早年习武对于同类人士有不一样的感知,她闻出那人身上带着一股子将死之人的腐烂之气。 听起来玄乎,可当程大娘再一次遇见那人时,她立马反应了过来——是他! 前些日子,程大娘坐在一家铁铺前等师傅把新打的铁镖给她,她恢复视力后功力有所提升,所以她感受到了临街而过一辆马车,碰巧风卷起车帘,那人身上的独特气息钻进程大娘鼻间。 于是,程大娘跟着那马车去了,不大一会儿,马车停在一座豪宅前,她抬头一看,原是五皇子李晟府邸。 “那人长何样?” “哎哟。”像是程赫亲眼所见一般,他皱紧了五官说道。“我娘说没见过那么丑的人,我娘都说丑不知该有多丑。是个老头,黑黢黢,皱巴巴,他本带了帷帽,下车时风有些大,就给吹掉了一半,估计活不了几日,不停咳嗽。不过,如果无头骑士案的真凶就是他,他必然有其过人之处,保不准是个变态。” 关于那人是个变态的结论,秦冉跟程赫的看法一致。 如果凶手真是去李晟府上的老头,他们可以证实李晟同许多事的联系,包括圣上大寿那日夜里发生的忽必汗假死一事。 两人说完话回去时,屋子里众人换了个新话题,一问,得知方才发生了个小插曲。 秦家食铺有两层,秦小五把楼下大堂的门板合上,大家聚在二楼,几人酣畅淋漓之时,忽闻街道传来一道急促脚步声以及马蹄声响,紧接着,有一女子惊恐呼叫自己孩儿。 不用看,屋内几人皆已猜出街道上发生了何事。 临窗的郑恺当即起身要跳下去,然而,有人抢先一步飞身而去,他身子轻盈,须臾间,已从马蹄下救出傻愣着的小孩,他把孩子交给女子,只见孩子脸上挂着鼻涕望着他,女子脸上挂着眼泪对他感激不已。 “行啊——”郑恺站在窗边,满脸都是惊讶的表情。 救下孩子的人,便是李祖蓝。 把人喊回去,软磨硬泡一阵子,大家才知李祖蓝没说的一部分奇遇,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李祖蓝和雅兰在当初的蜘蛛洞内遇见极其险恶的怪物,经历种种后,李祖蓝意外吞下蜘蛛内胆,雅兰教他按照洞壁上图画练习,李祖蓝最终习得绝世轻功。 别看他个子不高身材不瘦,但人家施展轻功就能身轻如燕,待练习多年,定能快如闪电。 自从得了习内力的法子,陆晗的轻功进步很快,可讲到他平时感兴趣的部分时,他却仍无精打采的样子。 “出去走走。”拉过他的手,秦冉让他一块下楼去。“去吃街头的酒酿糯米圆子。” 到了街头小摊,秦冉松开他的手。 她的手不像前几年那样偏凉,她手心的温暖一直传到他的心里,让他的心跟着安定下来,郁结的闷气一瞬消散开去。 “最近可有烦心事?”把盛了糯米圆子的陶碗搁在他面前,秦冉看着他说道。“你不挺喜欢吃这个?是不是没蓉城的好吃?” “当然没那儿的好吃。”提到蓉城,陆晗想起自己第一次吃糯米圆子的情形不禁笑了,两人间的各种回忆涌了上来,嘴里的糖水似乎显得太甜了。 再喜欢吃的东西,终有吃完的时候。 陪他吃东西的人,会改变吗? 陆晗正思忖着,处理完公事的宋天瞬正巧遇见两人,他下了马车自然而然坐在秦冉身旁。 “师傅,给我来一碗。”近来太忙,直到此时,宋天瞬未用过晚膳,要了一份酒酿糯米圆子,他看向两人。“你们俩怎么躲到这里来偷吃了?” 宋天瞬知秦冉不常吃甜食,两人此时来这摊子估计是陆晗心情不好,宋天瞬也不是不知这孩子在郁闷、纠结什么,但有些东西不必点破亦不能拱手相让,他认为陆晗不过是从小同她在一起太过于依赖她。 在他明白以前,宋天瞬决定干脆别让他明白。 把自己的手搭在秦冉手背上,宋天瞬凑在她耳边作亲密状。“怎么没等我?” “嗯?”秦冉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陆晗却是忽然站起来,抿了嘴,道。“我吃好了,有些闷,我到处走走。” 说完,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仅给两人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诶,他你。”秦冉正要起身反被宋天瞬拉住,她看看陆晗,再看看他。“你干嘛?他情绪低落,我准备跟他谈谈,你瞎凑什么热闹?” “你跟他谈?”宋天瞬失笑,见她有生气的趋势,他解释道。“秦寺丞,在下并非质疑您的谈判与说服、开导能力,而是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懂否?” “什么乱七八糟的宋氏理论。”秦冉不满的飞去一记眼刀,板起脸来。“宋天瞬,你要再打扰我跟他说话,当心跟你没完。” “为夫就爱同夫人没完没了。”宋天瞬凝视她的眼眸,嘴边酒窝醉人一陷。 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街头,瞅着周围的灯红酒绿,陆晗愈发觉得自己好无存在感,实际上,他想与秦冉待在一起,却又不想同她在一起。 兴许,是不想看见她和其他人靠得那么近,那个其他人,譬如宋天瞬。 陆晗既矛盾,心里又空洞一片。 走着走着,他不知不觉走到坊间最热闹的街道,坊内没有宵禁,太阳落山之后便逐渐喧嚣起来,小酒肆大酒楼皆挑亮了灯芯生怕食酒客漏掉了哪家,其中最不缺人气的地方自然是青楼一类场所。 走进人群,愈发闹热,陆晗感觉仿佛全世界仅他一人尔。 至街尾时,一道着急的咨询声入了他的耳朵。 “公子,你有没有捡到一个这么大”凑到陆晗跟前,少年伸手比划着,续道。“这么大的布袋子,深蓝色,上面有根小绳子可以系在腰间。公子要是没捡到,能不能仔细想想有没有看见过,那个东西对于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拜托你了。” 陆晗回过神来,看清眼前的面部五官带着异域风情的小子,他瞧上去真的非常着急。 “你在哪儿掉的?” 陆晗好心想帮她,不料,最后把自己套进去了。 “我反反复复想了,就在这附近,我也问了其他人了,这几个摆摊的人都说没有看过我的布袋啊,完了完了,我的布袋丢了可怎么办啊,我回家定会被阿妈责罚!” “何时掉的?可注意到有奇怪的人吗?”陆晗开启分析模式,有人过于啰嗦,可好在也有重点。 “前后不过半刻钟。”少年挠头,着急说道。“前面有个大叔撞了我一下,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掉的,我太大意了也没注意袋子掉了,就站在那画糖画的地方看了会儿,突然摸腰间,就发现袋子不见了。啊!你说,那个撞我的大叔,会不会” 见他恍然大悟的样子,陆晗真佩服他的后知后觉。 站在原地,他扫一眼周围的摊贩,两人的对话应该落入几人耳中,几人好奇望向他俩,一卖糖葫芦的男子正把糖葫芦递给小女孩,一卖绢花的男子低头找着什么东西。 陆晗径直走向一边,拿了朵摊上的绢花。“嘿,这绢花怎么卖?” 不待摊贩回答,他自言自语般说道。 “赚多赚少都是自己劳动所得,光荣,若是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给家里老母亲或者媳妇晓得去了就可耻了。我在大理寺当差,东西找回来,事儿就算了,否则只有报给京兆府让人来瞧瞧。” 利弊都摆了出来,陆晗相信他不傻,说罢,他指向身边的少年。“他前面在这附近掉了只布袋子,你有没有正巧捡到?” “这事儿跟我婆娘可没关系,你说话要算话啊。”摊贩给他识破,见他提起家人又提到大理寺,他紧张得很。“是这个吗?” “多谢,这绢花我买一朵。” “哇——”两人走远,少年抱住布袋,对陆晗那叫一个一脸崇拜,兴奋说道。“你也太厉害了吧?!你怎么知道我的布袋子给他捡去了?你前面不是问我有没有奇怪的人嘛,我还以为真是有人故意撞我呢!你怎么不问其他人,一眼看出捡袋子的人就是他?还有哦,你认识他嘛,晓得他家里有媳妇?对了对了,你是在大理寺当差?大理寺听说好厉害的,能不能带我去瞧瞧?!” “你厉害。”陆晗更佩服她的滔滔不绝,尽管给人崇拜一次,但不用太热情。“先检查一下,东西有没有不见。” “在的在的。”少年小鸡啄米点点头,拉了拉他的衣袖。“你回答我呗。” 陆晗停下来,侧身看着他,一次性满足他的要求,不然他可真受不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 再见玖月 陆晗停下来,侧身看着他,打算一次性满足他的要求,免得他叽叽喳喳闹个没完,他的脑袋都快炸裂了。 “你有可能被人故意撞了一下,为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偷走你的布袋,也有可能只是被人撞了一下,布袋不小心掉了,而见了你的布袋后,我能推断出其属于第二种情况,因为你的布袋看起来不算精致贵重,小偷干嘛没事偷它?吃多了撑得慌?” “通过几个摊贩的神情、动作,我把目标锁定在有意逃避的卖绢花男子身上。首先,我们说话时声音不小,他们都能听见,其次,当我看向几人时,唯有二人没对上我的视线,一个在卖糖葫芦,一个在翻找物件。其中,卖绢花的男子不经意间用手放在喉咙处,代表他对某件事有所隐瞒他不想说。当然咯,如果不是他,我们就需要去附近地头蛇那儿找线索了。” 掉布袋的时间与少年遇见陆晗的时间接近,周围又有不少人,陆晗破解这小案根本不难。 少年露出明白的神情,接着问道。“你怎么看出他有媳妇的?” “一朵绢花又不值几个铜钱,一个男的卖绢花,自然是家里有人会做,他年纪不大,就算有女儿应该也不大,再看这绢花的款式,应是年轻妇人所制。” “不会是妹妹什么的吗?” “有可能,但他在此卖花,家里倘若有妹妹也该已嫁人了。”此处街道卖绢花,八成是卖给花柳巷的姑娘们,未出阁的女子忌讳把自己做的女红一类卖给她们,这一点陆晗没必要告诉他。 “那你真在大理寺当差?你太厉害了,我能去大理寺找你玩吗?我在长安也不认识谁,对了,我叫慕殊,你了?” “你问题可真多,我不在大理寺当差,那是糊弄他的。”陆晗都想逃走了,他顺手把绢花递给他,不,应该是她。“好了,你赶紧回去吧,一个女孩子不要在夜里到处瞎走。” “你!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慕殊惊讶得合不拢嘴了,他眼前不知名的公子简直就是神仙嘛,她打扮成这样了他居然能一眼识破。 见他走了,慕殊小跑着追上去,边跑边说。 “别走别走,聊聊嘛,我们做个朋友嘛,告诉你哦,我其实是缇木国的公主,跟我做朋友你又不会吃亏,考虑一下嘛” 后日休沐,秦冉起床在院子里热身做些无氧运动,出了一身汗,她回屋简单冲了个澡,王氏正好端了热粥糕点到屋子里。 穿衣时,秦冉忽然手一顿,屋顶有人? 不紧不慢系好腰带,她随手拿了根银色发带束起发丝,一面推门出去。 抬头瞅着‘飘’在屋顶上的人,秦冉挑眉问道。“能否不要没事儿炫耀你深厚的内力?下来吧,大白天的出来吓人,别人不得以为我秦家招了白无常。” “我哪儿像白无常?”头一次听见有人说自己像白无常,他忍不住嘴角下撇。“倘若我是白无常,你就是人间黑无常。” 秦冉以前常着青色衣衫,按照他的说法,她的确可以算是黑无常,常与死人打交道人间黑无常。 “小贝贝,你就没想人家?见着我就是一通嘲讽,为了显得楚楚动人,特意寻了身颇有仙气的白衫。” 他翘起兰花指,眉尾一压,微微一嘟嘴,倒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明明是男子,更赛女子的人便是玖月。两人相识于回魂苑,后一起斗过玉娘,玉娘给他打伤跌落悬崖,玉娘的死等同于断去阁主一只手臂,玖月就忙着去各地接手玉娘掌管的地方。 玖月好不容易抽出空隙来了趟长安,对方看起来却一点都不惊喜,不说惊喜,一点点开心也行啊。 秦冉给他一个‘请打住’的眼神,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问道。“有何贵干?” “像你这样的女子最是无情。”一眨眼的功夫,玖月落在她的身边,伸出手又摊开。“见到没,我的心已碎。” “矫情。”秦冉憋不住笑了,转过脸瞅他。“苍松阁如何了?” “快了,出不了两年,我便要他永远离开苍松阁。” 玖月指的‘他’是苍松阁阁主,玖月父亲为曾经副阁主,幼时丧父,从小跟着母亲受现任阁主的照顾,长大一些他发现阁主对母亲意图不轨,随后找到一些证据证明父亲的死同阁主有关,再后来,玖月得知一切后痛恨他。 提到苍松阁阁主,秦冉看到他眼中燃起浓浓的恨意。 “玖月”两人算是朋友,她不愿见他因仇恨失去理智甚至走火入魔。 忍了那么多年,玖月并不在乎短短两年,敛去所有异色,玖月续道。 “好了,言归正传。我此次途径长安主要是想看你状况如何,见你过得不错,我也放心,不过,有任何需要你可以拿着这玉牌去枫叶钱庄。”她去枫叶钱庄的事,管事已报给玖月。 领下他的好意,秦冉接过玉牌。“你原本是要去哪儿?” “赵州。”低了声儿,他面色严肃道。“塞外出了问题,我要亲自去看看。” 玖月来去匆匆,没说几句就离开秦宅,留下秦冉一人想着北方的事。 赵州,镇北督护府所在地,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翻过十一月,来到十二月,长安的冬较蓉城冷上不少,宋天瞬早在十月初就让人送来上好的银丝碳。 为迎腊八节,秦家早早准备了七宝五味粥,即腊八粥,但长安这边不流行吃粥——要吃腊八面,至腊月初八早上,家家户户都要吃碗腊八面,赵氏便也学着做了腊八面。 长安佛教寺庙多,过腊八节的自然多,相传,佛教的创始者释迦牟尼于腊月八日在菩提树下悟道成佛,后人每年腊月初八吃粥或其他吃食以做纪念,因此,腊八就成了佛祖成道日。 到了这一日,有些人会敬神供佛、祭祀祖灵以及驱疫禳灾,有些人选择欢庆今年丰收,人们熬煮、赠送食物,晕染渐浓的年味。 还有二十几日,可就过年了。 腊月初八一早,宋天瞬来了秦家,见过秦小五、赵氏,秦小五把秦冉叫到花厅看着两人说话,干瞪眼! 宋天瞬本想去后院同秦冉说几句,但秦小五坚决不准他进去,宋家又未下帖子定亲,有些人嘴里的难听话直往秦小五耳朵里钻,他不免对宋天瞬态度又不好了。 宋天瞬淡然笑着,礼貌应下。 本来,宋天瞬打算在祖母寿辰以后就告诉祖母两人要成亲的事儿,由祖母出面办置此事,古时成婚讲究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及亲迎,办完这些个事儿估计也到明年开春,他正好说服老夫人让他搬出宋家。 谁知,老夫人寿辰那日竟发生了那么多事,老夫人因此气得一病不起。再者,他近来事情更多,事关重大,不敢假手于人,这事便暂时搁下了。 秦冉父亲未明说的埋怨,宋天瞬亦觉之惭愧。 “忙着塞北的事,今晚你先睡。”两人规规矩矩坐着,宋天瞬却小声同她说着私密的话,只要有机会,他定然愿意与她同枕而眠。 “赵州边守可有异状?赵州以北仅一座小城池,就算塞外了,若蒙国早有埋伏,再与人串通一气,着实令人担忧。” 秦冉从未问过北方的事,见她担心边防,他反问。“你对军事感兴趣?” 顿了顿,秦冉续道。“不叫感兴趣,是老本行。” “本行?”这一次,换宋天瞬吃惊了,他可没料到她会如此回答。 “若说我记得上辈子的事儿,你会不会惊讶得张大嘴?其实,我前世是一名军人,军人需要强健的身体与丰富的战场经验,我看过许多书,所以懂得现在的人暂时不懂得的一些东西。” “我信。”稍一思,宋天瞬想通其中关联。“符合你的实际情况,见你时,你从未习武,但实力一点儿都不弱,季与当时还说你这点颇为奇怪,猜你只是模样似十七少女,保不准你比他父亲年纪还大,当然,他明摆着是嫉妒你。” 想起许久不见的季与,秦冉暂且没问他的事,继续说着。 “你接着该问我为何这一世不愿入军营?前世,我甘愿成为军人保卫国土,可见了那么多生死,我不愿自己再经历一遍。庆幸的是我爹是一名捕快,我也可以顺理成章成为一名捕快,不用上硝烟弥漫的战场,同样可以救人,替死者澄冤。” “前世,可有我?”既然她保留了前世的记忆,那么,两人是否有缘。 秦冉稍一愣神,随即点头。 “那我们?”他像等着宣布考试成绩的学生,既紧张又激动。 “你去了一个我们大家都找不到的地方,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我还是没能找到你。” “冉冉,我们不再分开。”看出她脸上的遗憾,他不禁搂住她的肩膀。“等塞北的事安定下来,我们就离开长安” “咳咳咳咳咳!” 忽闻猛然发出的一阵咳嗽,两人扭头一看,秦小五死命瞪眼盯着他俩,就差举起铁杆冲过去棒打鸳鸯。 宋天瞬尴尬起身走了,秦冉挠挠头回了后院,见着赵氏她问陆晗去了哪儿。 “又没在?”赵氏收拾着东西准备去铺子里看看,她见秦冉那么一问,放下手里装有秘制酱料的罐子,续道。“这孩子最近不呆在家里也不去食铺,不知道他整日忙乎些什么,听王大姐说,有个俊俏的小公子常来寻他。” “兴许是他新认识的朋友。”秦冉别了赵氏,慢慢往回走。 近来不怎么能瞧见陆晗人,但看他精神状态倒是比前些日子好上不少,就不知他那新友是否靠谱,秦冉打算过几日再问问。 眼瞅着将至年关,秦冉破了几个不大不小的案子。 其中闹得最大的案子,是何家争夺遗产的事儿。 何明远于长安颇有名气,他靠贩卖琉璃起家,从事水路贩运赚了不少钱,一次意外落水体内入寒一病不起,甚至大小便失禁,病了两年多,其间,一直是妾室二姨娘在照料,某一日,三姨娘寻到江湖神医来医治何明远,他病情确有大大好转,然而,他却突然在夜里‘病入膏肓’,大夫赶来时何明远已没了生气。 夫人指责三姨娘请了假神医来谋害何明远,而三姨娘一人是做不出这种事情,必定是同几个儿子一起谋划,夫人便要将她同其子女逐出家门。三姨娘反被冤枉,一怒之下去京兆府击鼓鸣冤,称夫人陷害三姨娘几人不过是为了把他们赶出去好多分家产。 夫人手里有大把银子,她事先就买通京兆府一位官吏,让其不要参与何家之事,京兆府便称清官难断家务事,请他们回去自行解决。 与此同时,夫人得知噩耗,外地赶回长安奔丧的长子在西山遇见了匪徒,残遭杀害! 于是乎,一家人闹翻了天,何家事更是闹得沸沸扬扬,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京兆府为避嫌,请不嫌事多的秦寺丞帮忙调查。 不出三日,于京兆府府衙大堂之上,秦冉揭开谋杀案的来龙去脉。 若说此事只是夫人与三姨娘之间的厮杀,那会遗漏许多事,何明远病了,为何不是夫人亲自照看,而是二姨娘寸步不离的守着? 何明远未病时,他最疼爱的女子是二姨娘,就算三姨娘、四姨娘进了门,他仍疼她得紧。 夫人生有两子一女,大姨娘无子,三姨娘比较厉害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四姨娘则只是三个女儿,三姨娘和四姨娘进门较晚,儿女都不大。而二姨娘仅有一个儿子,却是十几个孩子里最有出息的一个,何明远交了不少产业给他打理。 夫人见何明远如此宠爱二姨娘母子,她担心他母子俩哪天神不知鬼不觉抢走所有家产,因此,夫人和长子想了个法子。 长子找人去二姨娘儿子所管产业搞破坏造成极大损失,何明远得知后非常气愤,长子建议他亲自去看看,何明远行水路出行时‘意外’落水,故意拖延治疗与悄悄下毒,使得何明远从此缠于病榻。 在这时候,二姨娘拿到何明远写下遗嘱,上面写着把一半家产分给二姨娘儿子,可这事儿不知怎么回事给三姨娘晓得去了。 三姨娘心下大急,她的儿子才十岁出头,尚未大展宏图,他们的父亲便要翘辫子了,便宜让二姨娘一人独占,这怎么能行?因此,三姨娘又是花重金又是拖关系,终于找到江湖上一名神医,神医果真是神医,何明远很快有了起色,神医私下告诉三姨娘何明远曾中慢性毒药。 见着何明远身子快好了,二姨娘这时稳不住了。 两年里,夫人及两个儿子几乎夺走二姨娘儿子的所有管事权限,反正她手里有遗嘱,二姨娘心下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枕头闷死了何明远。 夫人以为是三姨娘的阴谋,同她斗法,谁知三姨娘径直去了京兆府,三姨娘给逼得没法,伙同四姨娘买杀手杀了夫人长子。四姨娘同意联手,还不因她只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想要多分家产只能依靠三姨娘的许诺。 巨大财富面前,家族亲情化为泡影,何明远白手起家拼搏一生,留下的却是妻妾子女为分财产相互勾心斗角、明争暗斗,最后演变成家破人亡的悲剧。 然则,何家的事水落石出,竟未同往日一般于茶楼里相传,为何? 北方传来确切消息——蒙国对大唐开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 风吹鼓擂 国内几个王子争斗已够混乱,难道,蒙国国王还有‘闲情逸致’向大唐开战? 朝中大多官员尚一知半解,大唐百姓更是两眼一抹黑,忽闻蒙国向大唐开战,又正值年关口子上,大家伙心里多少添了几分不安。 直到腊月十几日,受宋家与华家影响,弹劾太子一事仍一时僵持不下,身为华家嫡出长子的华彦钧,同样因三弟华嵩桥所犯事带去的负面影响,令其困在了长安城内。 除夕前两日,北方快马加鞭送来急报——蒙国已发起进攻! 仅仅一日,赵州城外离塞北最近一座城池已失守,尽管圣上命人封锁消息,可消息还是不胫而走,百姓纷纷得知蒙国与大唐开战了,却不知那座小城池的百姓已无一生还,那封急报染满鲜血! 华彦钧不顾一切阻拦闯进了宫,同圣上在书房里谈了近一个时辰,出了宫门,华彦钧手持圣上令牌直接飞奔北上行往赵州。 朝中支持五皇子李晟一派大臣晓得华彦钧出长安后,跪请圣上收回成命,若华彦钧真是叛徒,放他离开,北方不异于沦陷! 圣上听了这话,气得让人把几位大臣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关进大牢,紧急时刻,不想着如何对付外敌,一个劲儿算计忠臣,朝廷需要这等混账臣子作何?圣上大怒,大臣们便安分老实了几日。 这年除夕,熟知北方情况的人皆过年过得不踏实,不自觉觉之惶惶不安,而那些浑浑噩噩不管世事之人,譬如那些贵族子弟,他们依旧尽情放纵院内一片歌舞升平。 可惜,他们乐不了几日。 一个月时间,蒙国士兵势如破竹居然一路打到了江陵以北! 祸不单行,真是应了当初对秦国反咬一口的猜测,秦国国王听信大王子纳古的话,撕破两国的停战协议,趁乱偷袭大唐。 这样一来,形成了西南西北夹击之势,李明请缨去了蜀州,他走的时候身边多了个生脸小斯,而宫中,少了号称第一女官的杨慧颖。 有人要问了,大唐为何会惨败成这样,华彦钧不是回去坐镇了吗? 他是回去了,但在半路上遭人追杀,至今下落不明,有人说他叛变了,有人说他早下了黄泉。 一月二十七日清晨,长安外城城门处。 陆晗替李晨拿了一路的行李,到了城门口,却不想交给他,眼见时候不早,终由陆晗打破这沉默。 “晨哥,东西都带齐了吗?你去了那边定要多加小心,听说江陵正乱着,蒙族人生在草原、沙漠,不懂水性治不了江陵水师,但想出些折磨人的法子,现在许多人都往南走,你偏偏要朝北去,唉” “身为大唐男儿,怎能不为国出力,纵使是刀山火海,也要走上一遭。小陆啊,叔婶看着我长大,打小对我照顾颇深,我早将你们当做亲人”说到此处,李晨不禁哽咽几分,他深呼吸不让眼眶里的泪落下来。“你要多看着点叔婶和秦安,长安城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安全。” 陆晗看看李晨点头,他说完转了身走向旁边的秦冉。 秦冉拉过陆晗,朝李晨淡淡一笑,曾千言万语,此时竟无语。 “别笑了,你那笑比哭还难看。”程赫虽然没见过秦冉哭,但他完全可以想象,后背挡住她人,他靠近李晨,嬉皮笑脸说道。“老李头,他日升官发财可不能忘了咱这些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吃酒的兄弟啊!郑凯,你快过来啊。” 程赫招手,背对着几人站立的郑凯方才转过身来,跑过去搂住李晨脖子。 三人嘻哈打闹一通,送别的忧愁少了不少,郑超也赶到了,他拿了两封书信交给李晨,让他有需要就去找郑超在江陵那边的友人。 过了一小会儿,城内驶出一辆马车,停在几人边儿上,有人捞开车帘一眼寻见想见的人,急忙下了车。 “秦秦寺丞,别来无恙。”行了个书生礼,穆深低头不看秦冉,耳根子早粉红一片。“此江陵一行,李大哥定能顺利进入江陵水师,吾师一向训练有素且骁勇善战,那些个蒙人根本不是对手。然则,战事无定论,此时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望其安康。” 李晨本是去兵部任职,后得知穆深担心家里要回去一趟,他便决定随其一路前往江陵,那是眼下最需人手的地方。 确实是托了穆深的关系,李晨才能进入江陵水师,才有今后的英勇杀敌高升官职,也因去了江陵,拉近他与金沁雪的距离。 “穆深,保重。”见他一直埋着头,秦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以示感谢与鼓励。 “嗯你也保重。” 把她手掌的温度与重量深深记在脑海里,穆深一路上都是自己噗通噗通的小心跳声儿,穆深、李晨以及其他几人上了路去向江陵。 时局动荡,大唐对外贸易已取消,尤其是西南通秦与北方通蒙的城池,滞留许多外籍商人,各地驿站严设关卡,不准外籍人员随意进出。 长安城内,为此闹出几次伤人事件,有百姓抑制不住愤怒,打伤留在城里的秦人或蒙人,京兆府衙役们忙得焦头烂额,百姓纷纷闭门不出,免得遭受飞来横祸,街上行人便渐少。 秦家食铺同其他铺子一般,生意淡了许多,赵氏和秦小五坐在二楼小声说着近来的情况。 “他爹,张家婶子悄悄跟我说,蓉城那边都打起来了,她家侄子意外断了腿,她妹子一家三口来长安投奔,捎来书信那么多日子,却再无消息还好我们来了长安,不然真不知该去哪里。” “去哪里?当然要上阵杀敌!”秦小五与赵氏身处立场不同,看法也就不一样,他神情激动抽出桌上筷桶里的筷子,欲作武器杀敌去。 “得了吧,咱这样的老百姓能杀得了什么敌?”赵氏瞥他一眼,说得也算是大实话。 秦小五腿脚不便,赵氏又是妇人,秦安更是书生,他一家子五口人要是遇见凶残的秦兵,一大半都无法自救,如何去杀敌。 秦小五正要反驳,有人咚咚咚跑上二楼。 来人头裹一块旧布,遮住了大半张脸唯余一双黑黢黢的眼睛,他像是长安红人儿生怕给人认出来要签名一般,偷偷摸摸跑来,急急忙忙问道。 “婶儿,秦冉今日去大理寺,还是在家?” 愣了一会儿,赵氏认出这人是谁。“是程赫啊,她一大早去了大理寺。” “那我去找她。”程赫转身就要走。 “你吃了吗?吃了午饭再去找她吧。”赵氏跟着起身,见他来去匆忙应是有急事,可有什么急事也要把饭吃了,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尤其是程赫这样的大胃王。 “不了,急事。”程赫背对着她挥手,走了两步,突然扭身说一句。“婶儿,我回头来吃晚饭,你得给我留只小黄鸡啊!” 程赫着急忙慌走了,至大理寺门前,他塞了银子请守门人去给秦冉传句话。 不大会儿,秦冉出门去了附近一间食铺,角落里坐下,程赫挪到她身旁。 瞅他神秘兮兮的模样,秦冉打趣道。“咱俩搞得像地下组织接头人,兄台,你的暗语是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程赫顺嘴一说,说完打了自己个嘴巴子。“哎哟,什么跟什么,给你说个事,最新消息,此事估计城内没几人晓得。” 秦冉扫一眼铺子里打瞌睡的掌柜,门边吃面片的食客,方听程赫续道。 “北方战事吃紧。一个月前,蒙人打入时放话说要屠城,就是赵州城外的一座小城徐汇,安北大将军华彦钧又不知到了哪里,副将领兵救人,哪儿知中了蒙人调虎离山之际。” “如何中计?” “有人里应外合,所以蒙人悄无声息杀入我大唐,副将自知失职这才亲自带兵杀过去。而我军士兵杀到徐汇时,方知徐汇已被蒙人占领,副将奋力夺城,进了城徐汇已是座空城,徐汇百姓早已无人生还,副将愤慨之际,蒙人已绕过赵州顺丹桩在打辽城。军中无将领,士兵不敢轻举妄动,郎将却派人通报副将辽城之事,一边带了人赶往辽城,副将得知后立马派人支援。对了,那郎将就是宋天瞬的胞兄,宋天应。” 今日来此,程赫就是为同秦冉说宋天应的事。 宋天应打小待在塞北,一直跟在华彦钧身边,华彦钧对他极其严苛,每日体能训练与兵法解读都少不了,宋天应十二岁正式加入安北军,虽说是大将军的外侄,却是从打杂的伙头兵做起,十几年,一步步,才有今日的宋郎将。华彦钧对他确实苛刻,那么多年,宋天应仅仅为武官低阶的正五品郎将,不知为何,从四品的官级给华彦钧一直压着不升报。 话说宋天应带兵赶往辽城,那边状况不妙。 辽城为附近三大粮仓之一,守有重兵,按理说蒙人不可能快速将其拿下,然而,蒙人早潜派杀手掳走辽城县衙县令老母亲与儿子,命他当晚给守城士兵下了迷药,蒙军进城,县令第一个给杀! 宋天应赶到辽城城外,只见城门处高挂县衙县令、守城将领等人向上头颅,等到副将派来援军,宋天应同蒙军打了两次,蒙军见识到宋天应的厉害,便索性打开城门推出城内妇孺百余人,蒙军将领心狠手辣,让人当着宋天应的面杀了这些无辜百姓,称,若宋天应敢再进一步,他便再杀百人,唐军有本事就踩着大唐百姓的尸首入城! 于是乎,宋天应不得不从长计议。 赵州以南为云州,赵州以东为辽城,辽城东边有座大城桐城,副将念赵州毕竟是北方门户切不可失守,便坐镇赵州,派将领前往桐城,配合桐城守军攻辽城解救城内百姓。 宋天应这边正想法子攻进辽城,谁知桐城、云州原守军将领已齐齐叛变! 至此,北方大门敞开,蒙军从辽城、桐城打向东北,通过云州反攻赵州,一面截断长安这边的通讯,一时间,赵州腹背受敌深陷泥沼,宋天应迫于无奈退回赵州。 耗时一月,宋天应多次带兵突围,却惨遭失败,揪出军里奸细,又有人放火烧了粮仓,蒙人打不进赵州,甚至想出往城内井水里投毒的方法,竟要活活逼死一城百姓与士兵。 “蒙军竭力封锁内外消息,致使安北军只能坐以待毙,但十日前深夜,宋天应带兵出城再遭重创,他应该受了重伤,听说是断了一只胳膊,人昏迷不醒。” 直到程赫说完,秦冉眉头不曾松开。 “内忧外患呐。”顿了顿,程赫看向秦冉。“这节骨眼上,宋家的事你最好多少能知道些。” 宋府这边,宋天应受伤消息传回,宋老夫人晓得了病情加重,宋天瞬得知后从宫里出来径直回了府。 第二日,宋天瞬带了秦冉去府里。 雪绒跪在老夫人床边,见宋天瞬牵着秦冉走向内室,她在老夫人耳边轻声说着。“老祖宗,你看看谁来了?” 老夫人有所感应,她撑开眼皮,对着蹲在床边的两人看了好一阵。 “哦是冉冉,孩子你过来。” 宋老夫人从被子里伸出手,秦冉担心过了身上寒气请老夫人把手放回去,可她执意拉了秦冉的手。 秦冉唤道。“祖母。” “乖。”拉着她的手,待老夫人眼能看得清些了,续道。“冉冉,祖母怕是见不到你跟老五成亲,更是见不了小曾孙出世,你俩啊,祖母就望着能和和睦睦、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什么富贵荣华都是镜花水月,其他人,我是管不了了。老五啊,冉冉这孩子实诚着,你可不许欺负人家,开了春就把事儿办了吧。” 听见这似交代后事的话,宋天瞬忍不住接过话去。 “祖母,等你好起来——” “五郎,祖母是等不了了。” 秦冉捏捏宋天瞬的手,一面握紧老夫人的手,柔了声儿,在她耳边说道。“祖母等不了我俩成亲,也得等着知道曾孙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男孩叫什么名字,若是女孩,将来长大了是要学琴棋书画,或是像他娘一样做个捕快?” 闻言,老夫人睁大了眼。 “你们?五郎你这个混小子!”老夫人撑起身子,纵使没什么力气,还是揍了宋天瞬一拳。 “冉冉,此事当真?可不能糊弄祖母啊,我的孙儿还没取名呢,取名乃大事啊” 宋天瞬低头,苦笑不得,他自然晓得秦冉的用意,好在非常奏效,整个下午,宋老夫人面色好了许多,跟往常无异,拉着秦冉说了许多话。 老夫人气色渐好,留了两人用晚膳,不再说他两人的事,嘴里不停嘀咕曾孙的事儿。 可谁都未料到,这夜子时刚至,家中管事找到正在大理寺处理事务的宋天瞬,哭丧着脸告诉他——老夫人去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 中毒身亡 最先发现宋老夫人去世的人是雪绒,老夫人年纪大了,夜里如厕的次数自然较多,雪绒一直守在老夫人屋子里,差两刻将至子时,她突然觉得老夫人不太对劲儿。 按以往来说,老夫人在这个点应已让她取了两此香桶,怎今晚没动静? 顿时,雪绒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起身快步走向床边,待马上能靠近老夫人时,雪绒徒然刹住脚不敢动了,深吸两口气,她终究是跪在老夫人身旁轻轻唤着。 然而,老夫人毫无反应。 雪绒急了,伸手推老夫人的身子,老夫人就像熟睡一般,完全听不见她的呼唤更感受不到她的推动。雪绒急忙大声呼来屋外值夜的几名婆子与丫头,雪绒吩咐婆子守在门外,让丫头去请大夫,另外两个丫头分别去通知宋世坤、宋世德,宋世博一房去了温泉山庄未回。几人红着眼离去,雪绒则强忍着泪水去打了盆热水替老夫人擦了脸、手,整理她的睡颜。 一刻钟不到,宋世坤赶到老夫人寝室,他一路疾奔而来,发髻同衣衫一样凌乱,见雪绒跪在地上抹眼泪,宋世坤靠在门边一时迈不动脚。 紧接着,身着内衫的宋世德也跑来了。 两人皆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宋老夫人虽情况不妙,可不至于就这样悄无声息走了,老夫人身子一向较好,大夫明明说养一段时日就能恢复往日的神采。 宋世德跪到床边去,抱着母亲不禁痛哭起来,若真算起来,可是他气死了母亲!如果他多花些心思去管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如果宋天瑞两兄弟平日不惹是生非,老夫人寿辰那一日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更不提后面扯出来的陈年旧事。此时,宋世德当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宋世德的哭声惊醒了宋世坤,他上前察看母亲的状况,确认老夫人已断气,手脚逐渐冰凉,他看向雪绒问她经过。 这时,大夫来到屋外。 大夫见老夫人仪容整洁无其他异样,想必走时不大痛楚,他便起身说了些逝者已逝之类的话,这时,宋世德忽然站起来抓住大夫的衣领,问他老夫人为何会就这样走了,大夫哪里敢多说。 实际上,大夫今日把脉时老夫人还好好的,根本没有异状,此时就这样走了,大夫心知有问题,却不敢多说,深宅大院的事儿,他一个小小大夫怎么敢多嘴。即便是老夫人的死真有问题,大夫刚刚检查过外在,未能看出什么,如果真要深究到底,怕是得解剖,他是大夫又不是仵作怎么可能去解剖,而宋老夫人身份尊贵,定然不可能被如此侮辱。 宋世德见他左顾右盼的样子,打了他一拳,大夫站不稳往后一倒,正巧撞在窗边的小案上,案头的瓷碗啪一声落到地上碎了。 大夫躺在地上,宋世德不解气还要揍他,给宋世坤拦了下来。 “这这,这药不对啊!这药可不是老夫开的方子。”大夫的手沾到汤药,顺手凑到鼻尖一闻再一舔,大夫大惊失色,赶紧呸呸呸吐了一地。 “药?” “郑国公,这药中有毒啊!”毒有上千种,大夫一时间分辨不出这究竟是哪种毒药,但他可以肯定这药绝对有问题。 “你先下去。”宋世坤让大夫先走,这才转身肃然看向雪绒。“说!谁给送来的药!” “是”雪绒看一眼宋世坤,咬了唇,续道。“是大夫人。老夫人晚膳后在屋子里走了走,大夫人来了一趟,端了她亲手熬制的安神汤,老夫人饮了两口说太撑了就放在案上,还让我去取霜糖话梅,这没来得及收” “去把大夫人叫来。” 这边管事去找华氏,大管事则得了令去大理寺寻宋天瞬,另有人持郑国公令牌早早去了城门处,值非常时期,夜里城门不开,他们只有等明日一早出城通知温泉山庄那边的宋世博几人。 不大会儿,华氏进了屋。 一见她,宋世坤手指地上的碎碗,语气不善质问道。“这汤药可是你拿来的?” 垂眸看了眼,华氏猜到可能发生的事,来之前,华镇已告诉她雪绒在近两刻钟前发现老夫人去世的消息。 “正是。”华氏不否认那碗汤药由她送来,她淡淡回答。 “汤里下毒的事也是你干的?” “汤里有毒。”华氏未反问一句,而是拧眉重复他话里几个字,然后冷冷一笑,不知是笑对面的人,还是笑话自己。“宋世坤,我华丽群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我会蠢到在自己送来的汤药里下毒害人?” 老夫人寿辰后,宋世坤几乎未同华氏说一个字,仅除夕时,两人见了一面。宋天瑞所言,宋世坤是不愿相信的,但他同样明白无风不起浪,再者,凭借宋天瑞的才能,他能编出一个把所有人匡进去的故事? 可两人再见,注定是无法善了的局面。 “我早已看不清你,谁知你变成了什么样的人。” “我不想同你吵架,今日一事,必定得水落石出。既然母亲汤药被人下了毒就要查清楚,一来,为母亲找到真凶,将其绳之以法,二来,还我清白。” 华氏话音一落,屋子里卷进一阵寒风,几人定睛一看,原是赶来的宋天瞬。华氏眯眼深思,宋天瞬的武功何时达到了这个境界,宋世坤和宋世德看向他的眼里,倒多了怜悯之意。 他趴到老夫人床边一脸悲痛欲绝,眼中无泪,可浑身散发出的悲痛过于浓重。 他摸了摸祖母的脸颊替她拉了拉被子,小时候,宋天瞬闹着不睡觉,祖母就是这般把他搂在怀里哄他睡。 “宋——”华氏开口,想让他去查此事。 不料,宋天瞬打断了她的话,自从华氏把他送到普光寺,他再没跟她说过半个字。 “要吵都出去,祖母睡了。” 宋世坤、宋世德站着没动,华氏看了看屋内情形,转身出去。 半个时辰后,老夫人屋子里跪了一地人,除三房一家没到,宋世德去布置灵堂安排后事,以宋世坤为首跪在外室面朝寝室。宋天英携妻子苏氏跪在稍内的地方,苏氏怀有身孕,膝盖下便添了个棉垫子。宋天晔手里抱着个玩偶,他老老实实坐在地上看着众人没闹腾。宋天馨忽得知祖母去世的消息早哭得一双眼红肿如杏,不敢哭得太大声,她时不时抽泣几声。华氏跪在宋天馨身旁,摸着良心来说,宋老夫人待她相当不错了,从未为难过她,明知她谎称身子不舒服不愿主持中馈,老夫人也是由着她把事情交给了庄氏,叫了那么多年母亲,多多少少有感情的,此时该跪着。二房几人跪得稍远,尤其是宋天瑞两兄弟,战战兢兢跪在门边脸色卡白,二夫人庄氏埋头不敢吭声,葛氏规矩跪着面无表情,倒是胡氏哭得伤心断肠。 秦冉踏进几个时辰前才来过的屋子,不见笑容慈祥的老夫人,只见一屋人弥漫着的悲伤气氛。 “秦寺丞。”宋世坤朝秦冉点头,等她走近,他道。“去劝劝老五,他不准将母亲收棺。” 见秦冉来了,宋世坤还有些惊叹她的速度,得知汤药有毒后,他派了管事去请秦冉来府一趟,这个点上,他只能寄希望于秦冉身上。而秦冉是在半路上碰见的管事,她来宋府,是因接到宋天瞬命人传去的信息。 宋天瞬本是在大理寺处理公务,管事寻到他后,他大致了解事情经过,心知有异,故吩咐管事去通知秦冉。 秦冉点点头,接着往里走。 捞开寝室的帘子,秦冉一眼望见宋天瞬,他仍然跪在床边踏板上,可双眼无神神情呆滞。 秦冉缓慢走过去,停在离他不远的位置,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陪着他,看看床上闭眼而睡的祖母,秦冉鼻头一酸,觉得眼睛胀胀的。 子时末,宋世德安排好了一切,灵柩从宋家另一处宅子送来,照习俗,像灵柩这种东西早几年就准备好。 宋世坤、宋世德进屋,见秦冉跪在一旁,宋天瞬还抱着老夫人不松手,宋世坤暗自叹息,却不得不上前。 “天瞬,让祖母安息吧。” “祖母的死未查清,她如何能够安息?害她的人就在宋府,为何不去将凶手千刀万剐?”宋天瞬指的人是华氏,尽管说他知道华氏很有可能不是凶手,这个时候,他心中怒火难熄。 宋天瞬声音不小,外室的人都能听见。 宋世坤脸色铁青,宋世德看看几人没说话。 “宋天瞬,你冷静一点。”只有秦冉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事情不会是表面上那样简单,汤药确实有毒,可我们无法确定毒是不是先放下去的。” 秦冉的话说得明确,她虽不喜华氏,可没必要在此故意踩华氏一脚,对于宋老夫人的死并无帮助。 “老夫人服下汤药已有多时,按理说,她是毒发身亡,好在毒药没给她带去什么痛苦她走得安详,也正如此,致使没人在第一时刻发现老夫人的异状,她就像睡着了一样。关于这汤药,假设原本无毒后有毒,那么毒药就是大夫人送来中途,抑或,送到老夫人屋子里后给人下了毒,可当时只有雪绒和老夫人在场。雪绒于府中服侍老夫人多年,她要是有异心,没必要非等到现在,且事后,她不逃离宋府反而料理后事” 雪绒一直跪在寝室角落,见几人看向她,她磕了几个头说道。“雪绒对老祖宗忠心不二,若有异心做出对老夫人不利的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了,你先去准备寿衣。”宋世坤让雪绒下去,接着对宋天瞬说道。“不管怎么说,先让祖母安息,你切勿做那些愚孝之事。” 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孙儿,对于宋老夫人的去世同样悲痛,但身处位置不同两人的反应便不同,宋世坤需要主持大局,宋天瞬却势必要得知真相,不能让祖母死得不明不白! 见父子二人僵持不下,至此,秦冉不得不开了口。 “我有办法。”牵了他的手,秦冉如往常那样轻轻捏了捏。 “怎样证明她是凶手?”线索有限,时间又紧,眼下情况根本无法证明华氏是凶手或找到真正的凶手。 屋内几人看着秦冉,她却隔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续道。“兴许,祖母能告诉我。” “什么?!”听这话,宋世德惊诧不已。“秦冉,你说什么?母亲生前有告诉你什么事?你为何不一早就说出来?” 宋天瞬抬眼看向宋世德,面色微怒,说道。“二伯,整个下午,都是我跟她待在屋子里,你要怀疑什么?” “你二伯激动了些。”宋世坤拍宋世德的肩膀,示意他别去惹事。 此事早晚得查清,秦冉知眼下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她只能选择亲手揭开答案。 “想知道祖母‘说’了些什么,你们就暂且出去一下。”秦冉说话时显得平静,她对宋世坤两人说完,转头同宋天瞬说道。“你也出去。” 他也出去? 宋天瞬愣住,没动。 宋世坤想了想,接着说道。“秦寺丞这,我们都不能待在里面吗?要只留你一人在屋子里,就算母亲有告诉你什么事,你找出什么线索,我们亦不能听信你一人所言。” “大哥说的极是。”宋世坤附和。 “你们三人留下也行,外室的人就都离开。” 不知秦冉有何办法,而宋天瞬态度强硬坚决不肯让老夫人入棺,宋世坤只好退一步,让外室的人先去灵堂,宋世坤跟宋世德留在寝室,待人都走了,几人见秦冉走向床边。 不知她还能如何找到关键线索,但宋天瞬相信秦冉。 他见她坐在床檐边上,只占了一点点位置,秦冉没什么表情,可宋天瞬感觉她似乎有些难受,左手解开右手衣袖袖口的盘扣,她卷起衣袖将袖子往上推,然后回头看向几人。 “无论发生了什么,你们别过来。” 宋天瞬完全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视线晃过她的手,恍惚间,他眼前闪过许多个画面,他记得秦冉每次接触尸体时会戴上一副黑色金丝手套,这时,宋天瞬才意识到她仿佛从未用手直接碰过尸体。 “冉冉?”宋天瞬正要问,只见秦冉拉开被子一角,将自己的手轻放在老夫人手背上。 随之,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 秦冉闭上眼,宋天瞬见她眼珠在眼皮下快速转动。 而另一边,宋世坤、宋世德两人清楚看见——宋老夫人猛然睁开眼,她反手一把拉住秦冉的手腕,竟坐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 神秘来信 宋天瞬、宋世坤两人都习武,他们早确定宋老夫人毫无生气,她不可能于此时忽然睁开眼、握住秦冉的手腕,再坐起身来,眼前的场景绝无可能! 莫非,老夫人诈尸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宋世德吓得反射性往后蹦了好几步,他后背紧紧贴在门板上动弹不得,而宋世坤跟宋世德一样亦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冷汗出个不停。 唯有宋天瞬,他先是怔住,随即往前轻走两步停在床边。 宋老夫人虽然睁眼坐着却目光无神,她只是身体有所反应,其实根本没有意识,仿佛有人推了老夫人一把令她坐起,她仅仅看起来是活了过来。反观秦冉,她紧闭双眼,开始微微搐动,宋天瞬看不出她有何不适,可她额头逐渐布满汗珠。 回想起以前种种,他猜出几分缘由,顿感心疼,他不该如此固执。 宋天瞬欲阻止她,宋世坤却一手摁在他肩头,对他摇头,秦冉刚才嘱咐过——不管看见什么,他们不要过去。 三人不敢妄动,静待之。 多年前,秦冉已知自己不能用手直接触碰尸体,特别是刚死不久的尸体,因为通过触碰,她能感知到死者死前一日所见所闻所感所受,持续时间不长,可秦冉会昏睡一段时日。秦冉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是带着陆晗在西北的风岩镇,两人在镇外路边见到一具尚温的尸体,秦冉想要查看情况,结果一触碰到尸体,她眼前一黑,脑海里随即如电影放映一般连续出现了许多画面,在画面里,她就是死者本人,能知死者生前十二个时辰的喜怒哀乐。 直到后来,秦冉都不愿通过这种方式去破案,因为当她成为死者时,死者对人事物的情感会留一部分在她身体里,时间一久,她会分不清到底哪个是她,而且,这种法子会使秦冉身体虚弱,尤其是精神方面。 这一日,当秦冉触碰到老夫人手背时,老夫人生前一日历经所有自然而然传入她的脑海。 老夫人近来身子不大好,时而昏昏欲睡睡个不醒,时而翻来覆去夜不成寐,秦冉看见的便是‘自己’在床上发呆的场景。 直到天亮,老夫人起来洗漱后在院子里走了走。 雪绒非常担心她的身体,几次问老夫人是否需要添衣可别着凉,老夫人听得有些心烦了,转过身看她。“雪绒,我自个儿的身子我有数。” “奴婢多嘴了。” “过来。”老夫人抱着手炉,她抽出一只手来朝雪绒招手,待她走近,老夫人拉了她的手。“那张三郎对你可好?讯儿几岁来着了?” “讯儿五岁了。”讯儿一岁时,雪绒曾把孩子抱来给老夫人瞧,难为老夫人记得,当老夫人提到自家阿郎,雪绒露出一抹娇羞。“他待我不错,当初多亏老祖宗替雪绒挑了个好夫婿,他人老实、能干,有孝心又上进,大年初一,带着讯儿去了我娘家,给我娘背了一袋子米、两块肉,还有城东铺子的糕点” 雪绒低头说着,老夫人的心思不知不觉飘远了,她盯着亭外一枝腊梅阵阵发神,不知过了多久,老夫人忽然说道。 “雪绒,你当丫头时就跟着我,有机会,你就出府去吧。” “老祖宗,雪绒可是要服侍您一辈子,今后五郎有了孩儿,我也能搭把手。” “他和冉冉啊”说起宋天瞬,老夫人嘴角噙笑,笑容却带了些许苦涩,她背过身去。“雪绒,你去把枕下的锦袋拿来。” 雪绒回了屋,随后手里捧着一只普通的锦袋返回。 “给你的,打开瞧瞧。” 雪绒跟着老夫人识文断句,所以识字,她打开一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老祖宗,雪绒可是做错了什么,你要赶雪绒出府?” “这是给你陪嫁的庄子,你嫁给张三郎时就说好了,你脸皮子薄一直没拿去。里面还有张银票,今后留给讯儿娶个俊俏媳妇,另外,脱奴隶书你也拿去吧。那么多年,我两人早不止主仆情义,放你走我也舍不得唉,东西你自己收好,别浪费我一片心意。” “老祖宗,雪绒何德何能。” “起来吧,别冻坏了,趁年轻,回头再给张三郎添个闺女。”后宅待久了,人也闷了,他们夫妻二人见面少自然得添生疏,若能选择,老夫人倒希望雪绒能出了宋府。 院里吹进一阵风,带了寒气,雪绒请老夫人回屋,她不动,隔了会儿才转身问道。“大夫人和世坤如何了?” “新年后,两人不曾会面。” “近来睡不好,让大夫人晚些来同我说说话。”说了些话,宋老夫人已疲惫不堪。 雪绒明白老夫人言下之意,她抽空亲自去了趟大房院子,请大夫人送些安神汤来老夫人房里。午后,宋天瞬同秦冉来时,老夫人正犯困睡着,三人说了些话,老夫人心情大好,晚膳多用了不少,一晚上,她都念叨着宋天瞬的孩儿该像他爹的好还是像他娘的好 晚膳后不久,宋天瞬两人离开,华氏端着安神汤来了老夫人屋子。 “母亲。”华氏行礼,续道。“听闻您近日夜里睡得不安生,媳妇亲自熬了安神汤,这方子是我祖父用过的,母亲可试试。” “放下吧。你跟世坤的婚事,一开始,我是不同意的,世坤自小倾心于你,为了你他在他父亲书房外跪了整整一夜。华家与宋家皆为大家族,我那侄子当时尚未登基,俗话说树大招风,父皇难免不会多心”宋老夫人不想提那些往事,她眼前闪过昔日场景,叹气后道。“既然你进了宋家的门,就该遵守宋家规矩,你若有错,我亦逃不了责。” “母亲教训的是。”华氏不懂她最后一句的意思,但老夫人身子不好,华氏没必要反驳她。 见她不冷不热的样子,老夫人知道她未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你走吧。” 老夫人让雪绒送华氏出去,两人出了寝室,老夫人从袖子里拿出一支小瓶,未作犹豫,她打开瓶塞倒了些白色粉末至华氏送来的汤药,小勺轻轻搅拌,粉末立马融入汤药看不出一丝端倪。 老夫人刚坐下,雪绒折了回来。 “大夫人走了。” “嗯。”老夫人看她一眼,一面瞅那碗汤药。“把那汤端给我。” 雪绒服侍老夫人饮了两口,老夫人感觉有些头晕,摇头表示不再饮,让雪绒扶她躺下。 躺下,老夫人缓缓闭上眼。 她听见雪绒蹑手蹑脚出了屋,她听见门合上的清脆咔吱声儿,她忽然睁开眼把袖里的小瓶放进床板一侧的暗阁里。 “华氏,这都是你我应受的。”老夫人自言自语说着,语意淡漠,并无怨气,也无恨意,只是在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 她不是有意要对付华氏,只是有些事,儿子狠不下心,为了整个宋家,作母亲的不得不扮演坏人推他一遭。 老夫人要制造一个契机,让华氏永远离开宋家。 宋老夫人昏昏欲睡,没有任何痛苦,越睡越沉,直到没有任何意识。 带入同样情感的秦冉跟着昏睡过去,老夫人一心求死,秦冉同样没有醒来的欲望,直到耳边想起熟悉的声音。 “冉冉” 秦冉呼吸渐重,她像坠入一口漆黑的深井,井深不见底,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秦冉的双脚终于落在井底,眼前不再昏暗,她来到宋老夫人深藏于记忆里的几个角落。 除老夫人与宋天瞬祖父的事不提,有两个场景倒是令秦冉难忘。 在这里,她不是宋老夫人,而是她自己。 宋家花园里,她见到宋老夫人、雪绒以及一位同宋天晔有几分相似的妇人,瞧她的第一眼,秦冉不禁想起雅兰来,女子生得极美,身上散发出类似雅兰的别样气质,而她眼中灵气逼人,圣洁且楚楚动人,这妇人便是宋天灵与宋天晔的生母徐氏。 眨眼的功夫,画面一转,应是到了几年后。 徐氏病逝前,老夫人院看她,她病殃殃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甚像一个活死人,眼中的灵气早已不见,皮肤蜡黄,瘦得皮包骨,若不是亲眼所见,秦冉不会相信这与前面看见的是同一个人。 另一个场景,则是宋老夫人屋子里,站了名十一二岁的男孩,他垂头盯着地面,眼眸里满是落寞,这男孩便是宋天瞬同胞兄长宋天应。 十二岁正式加入安北军前,宋天应偷偷回了一趟长安,正要入府,他碰见外出的雪绒,雪绒赶紧把他带到了老夫人屋子里。 老夫人只在宋天应刚生下时见过他,十多年后,见着这有几分似华氏身上却无半分宋世坤气息的孩子,她忍下心中惊涛骇浪。再见宋天应,老夫人脸上不见一丝喜悦,反而责备他私自回长安的事,批评了他一通,当即让人把宋天应送回赵州。雪绒处理及时,于是,宋府几乎无人晓得宋天应回来过。 见到十一岁的宋天应,秦冉忽然想起另一个人,她不自觉呼吸一窒。 “冉冉” 秦冉抬头,天空中不断传来宋天瞬的声音,他在唤她,听起来非常着急。 宋天瞬怎会不着急,至那夜起,秦冉已昏睡四日。 第五日,秦冉终究是醒了过来。 亏得她体内蓄有一定内力,未进吃食汤水,身体仍无大碍, 秦冉醒来得知宋家近几日发生的意外,老夫人去世的第三日,宋天晔半夜觉得冷闹着要小斯去搬火盆,不知怎的打翻了盆子,导致院子失火。宋天晔所在院子本较偏僻,他屋子里木质物件多,易燃火,因火实在太大,救火不及时,熊熊大火从子时末持续到巳时初,烧毁十来间屋子外,宋天晔及四个小斯、两个丫头统统葬身火海。 宋天晔虽是痴傻,可他为宋世坤的儿子,徐氏所生两个孩子都相继离开了人世。宋老夫人未下葬,宋天晔被烧焦的尸首放入了灵堂一侧,宋世坤两鬓不禁染上白霜。 当日,秦冉请守灵的宋世坤同她一路去了老夫人寝室。 “祖母她”仅宋世坤和宋天瞬两人,秦冉说道。“汤药里的毒是她自己放的,药瓶在床板暗阁内。” 找出藏在隐秘位置的药瓶,秦冉把瓶子递给宋世坤,他应该识得这来自南疆的毒药。 老夫人死后第五日,秦冉回了家,尽管老夫人承认她是自己孙儿媳,可她毕竟未过门,不便替老夫人守灵。 几日不见秦冉,赵氏、秦小五都着急坏了,想去宋府寻人又不敢贸然闯进。宋天瞬来了趟秦宅,告诉他们秦冉身子不适在宋府养几日,赵氏放心不下去看了看,见秦冉果真昏迷不醒,念着宋府医治条件好于他们,她只好隔两日去看她一次。 秦冉回去后第二日,王珂拿了封信给他。 “主子,门前刚来一男童,称有人请他转交此信与你。” 秦冉拆开一看,顿感五味杂陈,一封神秘来信,竟解封了她所不知的各种真相。 写信之人也是胆子,此信内信息量巨大,若给五皇子李晟一派人瞧去了,定能置华家人于死地! 秦冉大致看了一遍,放下信想了许多,她又拾起来仔仔细细分析起来,信内对她来说冲击力度最大的地方有四处。 其一,关于宋家二房姨娘葛氏。 她为何一直没有孩子,她为何痛恨庄氏,庄氏却拿她没法?只因是庄心妒忌葛氏的美貌,为保地位,她威胁华镇给葛氏下了绝育之药。后来,葛氏猜到庄氏所作所为,称要告诉宋世德,庄氏以为她拿到什么把柄便对她的挑衅诸多忍让。 其二,关于宋天晔。 宋天灵那么聪慧,为何宋天晔偏偏生下来痴傻,难不成真是宋天灵抢了弟弟的智慧?没人会料到,包括华氏在内,无人知其答案同华镇脱不了关系。华氏生下宋天英后,她和宋世坤感情并不好,宋世坤那时忙于朝事,带回身怀六甲的徐氏,两人更是水火不容。华氏本不喜宋世坤,她不着急,可一旁的华镇心急,见宋天灵如此聪慧惹人喜爱,华镇觉得徐氏的第二个孩子不能如此享福,因此,他在老夫人让雪绒送去的燕窝里下了无色无味的药物——不是毒药,不过有极大可能会让胎儿发育畸形而已。 其三,普光寺一事后,宋天晔醒来前,因徐氏寸步不离守着他,华镇没找到机会下手,后来发现他真不记得了,如果杀了他反而会引起怀疑,这才使得宋天晔捡回一条命。 其四,关于徐氏的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 幕后之人 其四,关于徐氏的死。 实际上,这是华氏下的令,华镇动的手。 华氏为宋世坤生了孩儿,但她打心底对他并无一丝一毫的爱意,对于宋世坤带回宋府的徐氏,华氏未放在眼里,可天不遂人愿,徐氏意外得知华氏的秘密,她便不得不除掉徐氏。 神秘人所言之‘秘密’,他未在信中提及,然而,他却在末尾写上一句——你已知晓一切,你会告诉他真相吗? 神秘人为何会知道这些隐秘,最有可能知道这些事情的人是谁? 秦冉点了烛,看着那一封长长的信在眼前化为灰烬,她起身推开窗,于脑海里将信中字迹与在龙缸山匪中找到书信字迹相重合,她复回忆起过往种种,女鬼索命案、无头骑士案、忽必汗失踪案秦冉不禁手握拳,一拳击向窗棂,以发泄心中的愤懑。 他明明早告诉了她事情之间的联系,是她自己没有看透! 女鬼索命与无头骑士并为一案来看,幕后之人是将龙缸山匪与制造铁器的玄铁门、庞胡代表的通秦商人捆在一起,一面是秦国,一面是兵部,可惜秦冉所处层面达不到那个位置,她无法查到华家华嵩桥私自贩卖兵器给秦国的事。 此外,女鬼索命案有另外一层含义,投河的女子崔莺莺失了贞洁,她宁愿选择死,亦不愿苟且于世去面对庞胡。幕后之人想告诉秦冉的是什么,思索一阵,她认为他在暗示有人不贞,却活得恣意潇洒。 在幕后之人参与的忽必汗失踪案里,‘银钗’是提醒秦冉他的存在,而身着忽必汗服饰的无头男尸与一地狗血,他又在暗示何事? 大家以为死者是蒙国王子忽必汗,实质上,那人真实身份不过是一名小小的侍卫,狗血是在讽刺一件有人欲盖弥彰之事。 这件事,便是神秘人提到的秘密。 至此,秦冉能不知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吗? 他,就是昨日丧生大火的宋家三郎——宋天晔,不,准确来说,他应该是做了他想做的事随之顺利金蝉脱壳。 宋天晔眼界并未局限于杀了华氏、华镇二人为母亲姐姐报仇,他看得更远,因其下的是一盘大棋! 十岁时,宋天晔摔下山崖痴傻不能语,直到十二岁,徐氏意外得知华氏的秘密,死前她又告诉了类似植物人的儿子,从那以后,宋天晔恢复正常开始谋划、筹备,蓄势十五载,他一举动了华家在朝堂的地位,借助宋天瑞,他又轻而易举给宋家种下祸根。 信里,宋天晔没有提到两个事。 第一,华氏三弟华嵩桥贩卖兵器给秦国的事,实为他的提议,但华嵩桥不贪,他还得另外想个法子。他那么做,就是想华氏痛苦一辈子,她自以为聪明、好心的替华嵩桥安排了个职位,最后成为他人生最大的绊脚石,华嵩桥如果只是谋个小差事干干,他还能平安过一辈子,不至于落入大牢等着明年秋后问斩的下场。 第二,宋天瑞被宋天晔下了蛊毒,能够控制他的行为改变他的性情,以致他推波助澜闹出宋天灵的事。而受宋家家事牵连,纵使圣上信任宋世坤,他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待在朝堂之上。对于宋世坤来说,他不忙于政事,就根本不知整日该作何,可谓人生没有了意义。 宋天晔不念着伺机杀人,他要华氏、宋世坤好好活着,可活着却不如死去的状态! 晚一些,秦冉同宋天瞬说起自己收到一封神秘来信,把信的内容大致说了,宋天瞬告诉她,自宋天瑞在老夫人寿辰后扯出徐氏之事后,他就派人去调查了徐氏的身份。 带徐氏回长安的前半年,宋世坤恰好去了南疆附近,他有可能深入过南疆执行什么任务,偶然认识了徐氏,而徐氏应来自南疆。正因徐氏为南疆人,老夫人猜出她的身份后选择保持沉默,就算得知徐氏死得蹊跷,她也不能说什么。 由于南疆各地间通行不便,各寨区的历史故事便鲜为人知。 无法查阅典籍,通过向南疆几大寨子本地人了解,他们大概确定谁最有可能是徐氏,宋天瞬接下来讲的一段南疆故事,秦冉在同宋天瞬、程赫去的地下密室里有看见过。 “除去洪犀寨,南疆以西的地方还有一个大寨,在那里,同样有一位圣女,她为寨子带来了好运,圣女因某种原因去了一趟大唐,随后带回先进的种植和纺织技术,使寨子成为南疆最富裕的地方,然而,圣女却因外人的蛊惑背叛了神龙,后遭神龙惩罚,给活活烧死。” 如果故事里的圣女是徐氏,那么,她便没被烧死,而是随‘外人’宋世坤离开了南疆。 秦冉在老夫人残留的意识里见过徐氏,她的气质同雅兰类似,她觉得徐氏应该就是那位不同寻常的圣女。 可惜,圣女爱上的男人不值得她托付终身,纵使宋世坤喜欢徐氏,但他心中始终留有一个位置给华氏,希望华氏有一日能回心转意能够意识到他的好,华氏在宋世坤心中的地位自然排在徐氏之前,再者,朝堂政事也排在徐氏之前。因此,宋世坤同徐氏欢好,却未把更多的心思花在她的身上,致使有人敢欺负宋天灵、宋天晔,三人的死,宋世坤是有责任的。 “当真是宋天晔?”宋天瞬不大相信,谋划十五年,那时他不过十二岁,这般大的年纪宋天晔就懂得那么多? 秦冉同样不敢置信,她在老夫人寿辰那日见过宋天晔,他的微表情与动作都不是在装,如果一定是装傻,秦冉觉得他曾经一定是经历过此种痴傻,或者,简单来说宋天晔有双重人格。 尤其是宋天晔吃小斯故意给他藏在碗里的蟑螂,一个正常人能够吃得如此津津有味?综上所述,秦冉认为他应该是有双重人格,不过能够神奇的自由切换模式。 “知道是他,又如何,他已经离开了宋府。” 秦冉感叹一句,不知自己究竟是悲是喜。 她说完,宋天瞬却从怀里拿了一张折叠的纸,打开,可见其残缺不全。“你可记得蓉城县丞陈思铭?我们离开蓉城后不久,他在辞官回乡的路上病逝了。在他的住所里,我的人找到这张没被火烧完的纸,上面的字体、符号,倒是未见过,其中这两个字,我看着像你的名字。” “确实是我的名字。”秦冉往他手中的纸扫了一眼,随即接了过去。 秦冉盯着看了半天,纸上内容不多,信息量倒不少,上面有她的名字、龙缸地形图海拔标注、一串化学符号,以及用阿拉伯数字记录的年月日,陈思铭来自地球纪2016年? 据程赫所言,陈思铭的县丞职位乃捐官而得,他都花钱买官位了,为何要在秦冉等人离开蓉城后辞官?他身子一直不好,可也没不好到会突发疾病挂掉,为何偏偏在回乡途中病逝? 于是乎,秦冉得到另一个答案。 陈思铭便是宋天晔,他在她不远处静静观察多时,他对她相当了解,所以能顺利将她引入他的陷阱之中,但宋天晔对秦冉并无恶意,只是希望她按着他的思路去打开故事的序幕罢了。 若宋天晔来自未来,有着和秦冉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那么,宋天晔年仅十二便能开始筹谋的事儿就能说得通了。 因宋老夫人的服毒自杀和宋天晔在大火里丧生,宋世坤一度意志消沉,见他如此,圣上准了他休假的折子。 郑国公暂时离开朝堂,朝堂局势微妙起来,以前念着宋家树大招风欲除之之人,如今纷纷再次把目光转移到了华家。 此时此刻,五皇子府,横波阁。 “先生当真是料事如神,短短时日内便将太子身后三大臂膀除之有二,华家一系因华嵩桥一事受到莫大影响,现今在朝堂上话都不敢接一句,宋世坤干脆留在府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个娇滴滴的娘子,哈哈。先生,我们是否要乘胜追击赶紧除掉皇后的势力,圣上派了薛斌去了北方,薛斌是皇后的人,我们” 李晟说着坐了个砍杀的动作,他对侧的戴帷帽男子却眼中闪过蔑视的神情,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他说道。 “殿下,所谓唇亡齿寒。蒙军杀入大唐,欺凌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管薛斌是谁的人,为了大唐,为了殿下将来的宏图霸业,必定要有人站出来,眼下除去薛斌,对殿下并无好处。殿下不如暂且把视线放在宫城里,若待殿下手握大权,薛斌等人,为谁效力不是效力?” “先生高见,就让薛斌为我收回东北。”男子一席话,李晟听了觉之有理,转瞬,他又皱了眉。“不过,无法扳倒皇后,如何废了太子?” 正要开口,男子忽然咳嗽起来,过了一阵,他才说出句令李晟觉惊涛骇浪的话来。 “殿下,在下已知一个直接将太子、华家、宋家置之死地的办法。” “置之死地?!” 闻言,李晟激动得站了起来,男子说的可不是扳倒太子,而是将其置之死地! 见男子轻轻点了头,李晟坐下目光灼灼盯着他,续道。“愿闻其详。” 半个时辰后,横波阁传出李晟的笑声。 “先生,待本皇子坐上那位,必定为你加官进爵,黄金、府邸、美人统统少不了你,先生的病亦无需担忧,本皇子寻遍天下名医为你医治。” “多咳咳,咳咳多谢殿下厚爱。”男子起身行礼,可忍不住咳嗽,咳得厉害了,他头上的帷帽往下落了些。 李晟一见他身上松松垮垮的褶皱,恶心得侧过身子去。“先生不妨在此歇一歇,我进宫见母妃去了。” 李晟先一步离开了横波阁,边走他边在想,先生的确心智过人,自从有了他的指点,李晟在朝堂上可谓如鱼得水。然则,正因先生聪智过人,李晟又不得不提防他,但如今看他这病日益严重,李晟琢磨着就算寻到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也是治不好的。 李晟入了宫,遣去所有奴仆,他告诉玉贵妃一个惊天之秘。 “母妃,你怎么看?”毕竟是从先生那里得知的秘密,李晟无法保证其完全的真实性,可机会难得,只要有一丁点是真的,太子就彻底完了。 太子完了,更不要提没有一儿半女的皇后。 “果真如此。”玉贵妃先是一愣,仿佛陷入了沉思,随之她冷然一笑,带着十足的嘲讽之意。 “母妃,当真为真?” “我曾怀疑过,一直无法确信,听你今日说出始末,怎么可能不是真的!” 玉贵妃的思绪飘到多年前,慧妃华明素进宫时,玉贵妃尚未入宫,一次宴会上,当时为户部尚书千金的她却好巧不巧见过华明素且同她说了几句话,她见到的华明素态度和善,不卑不亢,而且模样生得很美,她一笑,嘴角的小梨涡深深一陷,真是笑颜如花。 没多久,花一样的女子在产子时血崩去世了。 玉贵妃那时还念叨着可惜了,后来她入了宫,太医暑一位衷心于玉贵妃父亲的御医让她千万要小心宫内其他妃子的手段,于是乎,玉贵妃得知御医的师傅就因怀疑当年华明素死于血崩而惨遭杀害。 御医是老御医从宫外捡回来的孤儿,教他学习医术,御医早将老御医视之为自己的亲人,后来老御医从宫内抬回去,他便对老御医的死一直耿耿于怀。 直到那一年,宋家五郎三元及第后,圣上招了宋天瞬在内的前三榜去了御书房,玉贵妃正好去书房送糕点,晃眼瞧见了宋天瞬。 他的眉眼、他的眼神看起来同大殿之上的那人如何相似,他的唇以及唇边的小窝与逝去多年的那人又如何相似,至今,玉贵妃才敢相信,她是真没看错眼! 华丽群天大的胆子,竟敢偷天换日! 玉贵妃同李晟商量许多,最后想出个借死人名头的方法去逼圣上一把,圣上若不废了太子,便将此事昭告天下! 翌日深夜,圣上在柔妃屋子里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然听见有人唤他,圣上睁眼一看,只见一浅衣女子从门前屏风处飘过,圣上跟着追出去。 不去管门口晕倒的宫女和不远处的侍卫,圣上追着那和记忆中重叠的身影就去了。 湖边,圣上见到那脸色惨白的女子,他想走过去看清她,她却突然哭了起来,她痛斥华家狼子野心,害了她,害了他俩的孩儿,现在联合郑国公要叛变了,女子让他一定要废了太子阻止华家的阴谋。 紧接着,圣上后颈一疼就晕倒了。 一刻钟后,靳左找到了倒在湖边的圣上,虽无大碍,可他逐渐开始神情恍惚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 最后一面 “秦冉,你来。”赵氏坐在前厅,见秦冉要出门去,她把她喊到屋子里悄声问道。“宋老夫人是不是今日下葬?” “怎么?” “老夫人过世,宋天瞬得守孝三年,你俩的婚事就得搁到三年以后,到时候你可就是二十好几的大姑娘了,娘这个岁数都瞅着秦安在院子里跑着玩儿了。娘也不是催你,能遇见宋天瞬那孩子,也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但你既然决定跟他好,就别整日摆出一副臭脸来,他又不是那些作奸犯科的坏人,你搞那么严肃作啥?记得对人家好些,你爹那边不用担心,有我嘞。” 说实话,赵氏觉得宋天瞬能看上秦冉还真是神奇。 家务、厨艺、女红她不会,吟诗作对、琴棋书画她不会,她做不了寻常人家的媳妇,也做不了高门大院的妇人。赵氏不是说自家闺女一无是处,而是作为女子,她拥有的技能根本无法把自己推销出去,会破案会抓贼没问题,但正因此,街坊邻居更不会让自家儿郎娶回一天天在外跑经常不着家的‘母老虎’! 所以说遇见宋天瞬,当真是秦冉八辈子修来的福。 再者,身处长安,赵氏多少晓得些近来状况,大唐政局不稳,又受蒙秦两国夹攻,尤其是无意间听到程赫说起北方百姓的遭遇,赵氏觉得这仗打起来不会那么容易就结束了。 作娘的,怎能不在意闺女的婚事,望乱世之中能有人一直守护她。 见赵氏还准备再教育一通,秦冉赶紧走人。“那我先走了。” “秦冉,你有没有记住娘的话?” 秦冉往外走,赵氏的声音跟着她往外,等她走出自家院子,停下,摸脸,她对待宋天瞬的样子像对待阶级敌人? 王珂牵了马在门口侯着,秦冉则骑着凝霜去了宋府。 今日是宋老夫人下葬的日子,宋家人将其下葬后会将灵牌放到灵堂,秦冉去拜祭一番后随着宋天瞬回了他的院子。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缸子里却空荡荡的,他的心同样少了些东西。 见他盯着那口缸子发呆,秦冉坐在他身旁,说道。“想必,那两锦尾鱼已回到天宫了吧,过了那么多么年,终于可以重返天庭位列仙班。” 宋天瞬曾讲过锦尾鱼的故事,秦冉仍记得,且不提发现两只鱼时它们活了多久,光是待在宋家的时间便快十年,它们存活的日子算不得短。 两只锦尾鱼于老夫人去世后五日双双离开,宋天瞬把鱼儿带回普光寺埋入当初发现它们的地方。 待宋老夫人入了土,他再回到这院子,心中不免有些空,锦尾鱼没了,宋府里唯一在意的祖母更是没了。 “走吧,外面冷。”拉起秦冉,宋天瞬牵着她回屋,小斯知道两人要来生了火盆子备了热茶,宋天瞬让小斯退下,他一边解开秦冉身上的白紫灰狐裘。 秦冉坐下,接过她递去的茶盏,从屋外起她的目光便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移动,秦冉明白他的感受,虽说生老病死是人生规律,若是她至亲几人,如赵氏、秦小五、秦安或陆晗,她必然十分难受。 而秦冉不知,除此之外,宋天瞬还觉得对不起她。 “冉冉,抱歉。” “抱歉什么?”秦冉放下茶盏,坐在他那边的榻去。 宋天瞬抬手一捋她额边的碎发,语带歉意说道。“我们的婚事得等到为三年孝期之后。” 需等三年,宋天瞬觉得实在委屈了她。 “怕我三年后就不答应了?” 一把搂住她,闻见她身上散发出若有似无的清香,宋天瞬心下一暖,孩子气般低声说道。“不许不答应。” 三年的时间,足够宋天瞬解决所有的事,并将附近资产转移到南方去,早在蒙国王子忽必汗处境前,宋天瞬已命人把北方一部分资产转移。 而三年后,战事应平息,到时他辞去御史中丞一职,带着秦冉一家去南方过惬意的日子,宋天瞬忍不住联想到两人成亲的场景,秦冉成天在外查案,他反而得在家照看孩儿教儿女读书识字 宋天瞬想想就觉得好笑,他绝对是新一代家庭煮夫的代表。 满怀对未来的憧憬,宋天瞬逐渐心情变好,然而老天往往不爱随人愿。 差一刻至午时,宫里传口谕至宋府,圣上命宋天瞬立即进宫。 宋天瞬本同秦冉约好一块用晚膳,直到酉时末,秦冉却未能等到他,照理说,宫里酉时初便锁门不许进出,宋天瞬应赶在那个时候离开皇宫,到秦宅所在的云丹街最多酉时四刻左右。 秦冉不知,两人今日一见竟是最后一面,再相见竟隔了整整三年。 她记得,宋天瞬跟着传口谕的芝林公公进宫前的画面。 “冉冉。”当着几人的面,宋天瞬回身抱住秦冉,看样子颇为不舍。 秦冉面颊一红,轻轻推他。 “好了,快跟芝林公公进宫去吧,他亲自来了趟该是要事。”宋天瞬松开手,秦冉觉得难舍的氛围顿时加浓,她晓得皇宫之中比宫外更加的危险,可他不得不去。“瞬,小心点。” 一行人入宫恰好午时两刻,一路上,芝林不曾与宋天瞬说过什么,直到芝林领他进了御书房。 随行的宫女太监自动退下,带刀侍卫合上门,四名侍卫守在御书房门前,肃穆而立。 “宋中丞,请随老奴往这边。” 一进御书房,宋天瞬便用内力感知到屋内并无他人。 宋天瞬不问芝林何意,只见他走进御书房西侧的隔间,他知这里是圣上平日里批阅奏章疲倦时休息的地方,绕过窗边长榻,芝林看看宋天瞬,然后绕到屏风之后,向左挪动长腿木几三指的方位,宋天瞬可闻细微的咔咔声,随之,挂有草原奔马图的墙壁朝后一退,一间秘密出现在两人眼前。 芝林走向密室,宋天瞬却站着没动,他可不愿卷入皇家秘辛当中。 芝林见他没跟上来,扭头去看,见他眼带疑惑瞅着他。“宋中丞,这是圣上的吩咐,走吧,圣上已等了好一阵了。” 宋天瞬仔细观察芝林神色,未见异常,才跟着他往里走。 “宋中丞,这条密道修了近三十年,知晓的人仅圣上和老奴,它通往皇宫最西边。” 皇宫最西边,指的是荒凉寂静的冷宫。12 约摸一刻钟多一点,芝林推开密道尽头的门,两人来到一座十分普通的院子。屋子里陈设简单,因时常有人打扫,显得不是那般凄凉,右边一张床一橱柜,中间置一长榻,最左边倒是布置得较细致,书案、书架、花瓶、香炉、炭盆应有尽有。 圣上出现在两人眼前时,手里正拿着一根扫帚,他未着龙袍,一身不曾透出皇家威严,没有距离感,没有隔阂感,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样子。 见两人来了,圣上李易微微一笑,用招待客人的语气打着招呼。“来了?” “圣上,这些事儿让老奴来即可,你快歇着,这几日你身子不大好。”芝林急忙走近,接过李易手中扫帚。 “拿去吧。” 芝林正朝院外去,忽然停下。“圣上,药,您可按时吃了?” “前几日贡茶院送来一批秋露,去煮一壶新茶。”李易瞪他一眼,续道。“再啰嗦,朕可要让你告老还乡了。” “诺。” 芝林退下,李易看向一旁的宋天瞬。 “傻站着作甚,坐吧。” 宋天瞬不坐,他行了礼,接着说道。“臣闻圣上近日龙体欠安,这屋子又冷又潮,圣上不如先回御书房,有何事——” “朕不是纸糊的,风没那么容易吹倒,朕让你坐你就坐。” “谢圣上。” “你别看这屋子简陋,以前,就那张床与榻,我第一次见时心里难过得不行这屋子,是素儿曾经住过的地方。” 没有任何预告,圣上便情不自禁跟唯一的听众讲起自己从未与任何人说过一段往事。 “她自小便身子不好,听她娘亲说是怀她时三次着了凉,使她时常看起来就是副病殃殃的样子。有一日,我随皇弟、贵族子弟去西山打猎,不巧在林子深处迷了路,遇到刺客也遇到猛兽,逃出那片林子已是日落时分,受了伤且太疲惫,我便躺在溪边晕了过去醒来后,我见到了她。” 当日正是初一,华明素等几位庶出女儿随华母来西山下的寺庙朝拜、吃斋念佛一日,华明素和丫头去溪边走走竟见到一具‘尸体’,李易满身血迹又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两个女孩都以为他死了。 华明素继承生母的胆大心细、心地善良,念着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皆应入土为安,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和丫头捡了很多石头打算埋了他,希望他来世能不要怨恨害了他的人,这世上还是好人多一些。 正要往他身上放石头,华明素发现他原来有呼吸。 故事的开头便是女孩救了少年,他不知她是谁却牢牢记住了她的声音,声儿柔,其间有着一股坚毅的执拗劲儿。 再见她,则是李易到宋府去,听风楼外,他救下险些落水的她,其实,他不会随便去救一名不认识的姑娘,但不知为何,那一日那一刻他就是莫名动了身,听见她道谢的一分,他终于明白为何会动身,因为他早动了心。 “那是素儿的画像。” 宋天瞬顺着李易手指的方向看去,可见左边用作书房里的画架上有副女子丹青,她眉目清秀、笑靥如花,这是他首次见她。 宋天瞬静静看着,李易继续说着他和她的故事。 后来,李易在华明素及笄后让她入了宫,那时的他过于宠爱她,致使皇后寻了华明素的错,将其打入冷宫。 直到李易扳倒曾在西山猎场设计害他的两位皇弟,削弱所有皇位争夺者,华明素才从冷宫里出来。 不久后,华明素怀了太子第一个孩子。 华明素生产前四个月,河西发大水,李易亲自去赈灾处理后续事宜,谁知下面隐瞒了灾情,李易差点染上瘟疫回不来,而等他回来时,得知的却是华明素产下孩儿后血崩而亡。 “我是真心喜欢素儿,为了她,我可以放弃太子之位,可我后来意识到只有当我站在权力巅峰,我才能保护她。”李易自嘲一笑。“可我站在最高处又如何,素儿已永远离开了我。” “天瞬,你可知此种滋味?不,我不愿你有这种撕心裂肺的历经,整个人就像行尸走肉,毫无存活的意义。” 皇后担心影响李易,未立即告诉他真实情况,但考虑到华明素生下的是皇子,皇后将其厚葬,皇子李昊亦是她亲自照料。 一直以来,李易都相信母后的说法,他知道华明素身子一直不好,女子生产如至鬼门关走上一遭,他没在她身边,她没支撑得住走了,可他万万没想到,华明素的死竟然同华丽群、华彦钧以及宋世坤有关! 宋世坤跟随他多年,两人不是亲兄弟甚似亲兄弟,宋世坤为人正直、忠心耿耿,三番五次救过李易,两人是过命的交情。而华彦钧,戍守边疆多年,不图名与利,李易信任他,宋世坤钦佩他,他方能在赵州佣兵那么多年。 这样两个人,竟想着害他的女人害他的孩儿谋他的江山? “你说说,他俩是否真是狼子野心?!” “圣上。”宋天瞬顿了顿,方抬眸望向李易。“说实话,郑国公算不上一位好夫君,算不上一位好父亲,但他确实是为国为民衷心朝廷之人,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那么多年,他的所作所为您心里应一清二楚。” 隔了会儿,李易失笑。“说完了?” “是。”宋天瞬低头不再多说,李易问话的意思他自然明白,李易问了宋世坤与华彦钧,他却只替宋世坤解释,未替华彦钧说话。 因华嵩桥的事,宋天瞬其实也早知道。 屋内一度寂静,直到芝林端着茶盘进来。 “圣上,茶煮好了,您少用些。” 李易让宋天瞬尝尝,宋天瞬吃了秋露茶,便跟着芝林原路返回出了宫,那时刚好未时初,出宫后宋天瞬径直出城去了普光寺,圣上让他带一样东西给慧净大师,骑着奔虹,一个半时辰他便能返回城内。 去往普光寺的路上,宋天瞬遭遇两波大规模围杀,有人掌握了他的出行路线,并花了重金请了高手。 宋天瞬本能对付,但他不知他偏偏于宫中中了毒。 “秋露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 同时失踪 玉贵妃宫内,掌事大太监桂公公快步走进屋子,在玉贵妃耳边细细说道。“不出娘娘所料,宋中丞已出宫前往普光寺。御书房的小菱儿昨报,圣上前几日又让贡茶院送了些秋露茶去,看样子,着实喜欢那秋露的味儿。” “不是他喜欢秋露茶,而是华明素喜欢,睹物思人罢了。” 见玉贵妃单手托头斜斜躺在精致木榻上,面上罩着一层薄薄的惆怅,桂公公一时不敢搭话。 “桂申,转告那杀手头子,若让宋天瞬活下来,本宫定要命人踏平他们的秋平山。” “诺。” 桂公公应声退下,杀手组织再厉害,哪儿能是未来皇太后的对手,朝廷要剿灭一个小小杀手组织,他们能作甚? 此时,皇后宫殿内。 一位女官站在皇后吕氏跟前,同她说起打探到的确切消息。“皇后娘娘,那日圣上在柔妃寝宫里就是碰上这档子事,看手法类似江湖上的骗术。柔妃说她睡得沉什么都不知道,属下猜测该是新换的沉香给人动了手脚,而当夜,守门的宫女、太监,甚至是守门的侍卫都晕倒在地,为的就是引圣上出去。听金羽卫的人说,最后是靳侍卫找到了圣上,圣上醒后嘴里不停念叨着已故的慧妃。” “一个死人能翻得了多大的天?”吕氏冷哼一声,眼眸一转,看向另一个方向。“玉贵妃那边如何?” “娘娘神机妙算,此事正是与玉贵妃有关。她屋子里的小陶怕别人怀疑,今日才亲自来禀报此事” 小陶是玉贵妃屋子里的一等宫女,一直为玉贵妃做事,但她却是皇后的人,只在最危急的时刻向皇后提供最为隐秘的消息,她这颗棋子便得以幸存多年。 玉贵妃派人做事,必定得寻自己信任的人,可惜她不知小陶是皇后的人,小陶又无意间得知宋天瞬的真实身份,使得宋天瞬在遭遇玉贵妃派出的杀手后,殊不知还有一批皇后派去半路截杀他的吕家死士! 秦冉今日休沐,从宋府出来她便去了秦家食铺用午膳。 “娘,陆晗了?近几日怎么总不见他。” “一大早,他就出去了。”赵氏愣了一下,随即拉着秦冉神神秘秘问道。“秦冉,他最近是不是跟哪家姑娘好上了?前几日来找他的小子我远远瞧了一眼,好家伙,王大姐说是俊俏小公子,我看分明就是水灵灵的小娘子,眼睛大大的,鼻梁高高的,瞧着那样倒像是西域来的。” “我连他人影子都没瞅见一个。娘,他有说去什么地方了吗?我要去找他。”赵氏那么一说,秦冉愈发觉得陆晗不对劲,往前数几日,他整日早出晚归的不见人,而前两日见了他,他还是嘻嘻哈哈的正常样儿。 赵氏不答她的话,反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表情严肃警告她。 “秦冉,我跟你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别去打扰人家培养感情啊!要么留在店里守着,要么就回去陪陪你弟弟,就算要找他谈谈心,也给我等到晚上再说。” 赵氏担心秦冉去捣乱,索性亲自‘押’着她回了秦宅,秦冉只好回屋睡了个午觉,平时也就闭目两刻钟,她今日却睡了足足一个时辰。秦冉像是遭了梦魇一般,在梦里不停的奔跑,她感觉很累身子特别重,但她无法停止脚步,因为耳边有个声音不停叫嚷着——不要停不要停不要停,危险! 直到喘不过气快窒息,秦冉徒然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秦冉坐在床上愣了好一阵,低头一看,真是汗如雨下,浑身湿透的她便起身去擦了身子换了衣衫。 至窗边榻旁,她轻轻推开窗棂,任一丝寒风吹进暖和的屋子里来,手执书卷,她盯着一列列小字,不知不觉就走神了。晃了晃脑袋,秦冉换了本书看,依旧是看不进去,且心里就跟一团乱麻似得反常的焦虑、不安、烦躁。 忽感脸颊上些许冰凉,秦冉摸了脸往外看去,竟然下雪了。长安今年冬天不太冷,久违的初雪等到此时才落下,雪花大片大片飘落,不一会儿,在院子里铺了薄薄一层白霜。 雪花无法使秦冉获得宁静,她的心仍然感到不安,她披上狐裘去了陆晗屋子。在他屋内书案上,随手放了十多本书卷,她仔细翻了一遍,发现长安图集里关于京兆府附近的街道给人用红笔圈了起来,再看这本书的下方放置一本建筑构造史记的册子。 秦冉立即去了趟京兆府,因京兆府经常请她协助查案实际是扔烫手山芋给她,府尹倒是卖了她个面子说了实话——不说实话也不行啊,反正她总能知道对方是不是在撒谎,府尹道,今日午后牢房出了岔子,关押犯人的西北角轰隆一声骤然塌了,好在无人员伤亡,就是几个犯人跑了。 秦冉去牢房看了看,在角落里找到一丁点黑色粉末,她可以确定这是陆晗捣鼓出来的炸药。 回了府尹那儿,她问。“什么犯人?” “就是些作奸犯科的小贼”说着话,府尹不禁错开她的视线,一面把手放在嘴上,又想起秦冉曾说如何辨别说谎的法子,府尹干脆心一横低声说道。“唉,秦寺丞,咱俩的关系我也用不着瞒你,那几人应来自西域小国缇木国,是上面那位让我抓的人,我不得不抓,左右只是让人关在牢房里,我好吃好喝伺候着,如今人跑了,我可派了一半衙役去找!” “上面哪位?” “这怎么能说了。”话虽如此说,府尹却伸手比划了一个‘五’。 “那我便不强人所难了。”颔首,秦冉出了京兆府。 离开京兆府,秦冉去找程赫,长安城那么大凭她一人之力想要找到几个人谈何容易,但程赫肯定有他的办法。 “小陆会不会带着那些人回家了?” 秦冉摇头否定。“他独自筹划了一阵又单独行动,就说明他知道此事不能让我知晓,既然如此,他肯定不会把缇木国的人带回家。” 程赫说了些安慰她的话,让她不要着急。 “这都什么时辰了,他还没回来,我怎么不担心。”尽管相信陆晗有能力救出那几人也能把他们安排好,可秦冉心里七上八下个没完,她实在担心他出了其他情况。 程赫立即去京兆府周围找人打探消息,直到酉时,他却皆未得到任何有用信息。程赫紧接着去了南边出内城的地方,套了关系花了银子,程赫好不容易从当差的李守卫那里得了关键信息,下午早些时候,倒是有几个似西域来的人出了城。几人虽说是从京兆府牢房里逃出来的犯人,毕竟没有被通缉,人家手里又有路引,守卫没理由不让人走。 程赫形容一遍陆晗的模样,问李守卫对他有无印象,好巧不巧,这守卫正好记得他。 详细一问,原是某个好男风的守卫瞧见一俊俏小公子欲故意为难他,谁知那小公子脾气不好,没说两人就动手打了守卫,守卫当然喊同伴将几人拦下不准出城,其他几人脾气也不小,眼瞅着就要打起来。倒是那机灵的小子——陆晗,他急忙安抚了几人,一边拉着守卫说了不好好话,悄悄递过银子。 这一幕恰好给李守卫看见,见者有份,他分了些许银子,自然对陆晗有些印象。 时下内外城城门已锁,程赫要查陆晗是否有送几人出外城,甚至跟着几人往驿站方向去,就只有等明日再查。 程赫往秦宅去,他注意到街道上竟仅有三五个老百姓,而越是接近皇宫的坊区,更是关门闭户,路上武侯铺查岗查得异常严格,好在他同常乐坊今晚值班的武侯吃了好几次酒,不然他今晚可去不了秦家。 程赫到秦家时,刚好至戌时。 他才走到角门,见一辆属于皇宫的马车停在秦宅门前,一名趾高气扬的太监下了车,马车两旁有十来名银甲披身的士兵。 程赫心知有异,没空敲门,翻墙进了屋,他顺着屋瓦迅速去了后院。 秦冉站在屋子里,屋门却一直敞开着,一见程赫她立刻冲了过去。 “现只能确定小陆随着缇木国几人出了城,到现在还没回来,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他被迫留在外城,就是他同他们一起出了长安,具体情况得明日再查。” 不带秦冉开口,王珂急急跑进后院。“宫里来人了,请主子接旨。” 程赫凑近,告诉她门外来了不少士兵。 “你等我一下。”秦冉同程赫说了一句,就朝前厅去了。 秦小五、赵氏及秦安都在前厅等着,暂住在秦家的李祖蓝和雅兰则回避了,不大会儿,秦冉到后,小太监瞥她一眼,随即宣读圣上口谕。 “圣上口谕,大理寺秦寺丞听旨,圣上有急事宣秦寺丞商议,请秦寺丞立即入宫。” “臣领旨。”秦冉起身,走向那人,她是寻常的模样,眼中却染了层霜,霜下是深不可测的冰渊,她立在他身边,语带质疑问道。“我也进宫过两回,倒无缘见过公公,不知公公在哪儿当差?” 她审视的目光,令小太监心底一紧,有些发怵。 久闻秦寺丞是个厉害角色,他今日真是倒霉透顶派来给她传消息,宫里那位担心派个经验丰富的老太监,反而容易被秦冉识破,便挑了个面生的小太监,他可千万不能被拆穿! 强自镇静,小太监不看她,续道。“自是是在圣上跟前儿当差。” 闻言,秦冉勾勒嘴角,她唇边带了几分笑意,可显然是笑不达眼底。“能在圣上跟儿前当差,想必是大红人了,公公年纪轻轻前途无量。” 公公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随便说了几句应付她。 秦家几人更是摸不着头脑,秦冉干嘛拍人家马屁?这场景,让熟悉秦冉的几人觉得诡异,而更加诡异的事还在后边。 “我上次进宫不小心得罪了芝林公公,今儿个劳烦公公捎些云康茶饼给芝林公公,顺便替我美言几句。” 秦冉收敛住浑身冰冷的气息,她态度和善同公公说着,倒使得他一度忘记刚才质疑他的人不是秦冉。虽说是在宫里当差替圣上做事,但秦寺丞的故事他早有耳闻,初生牛犊不怕虎,她连芝林公公也敢得罪,何况是他。 “快去拿吧。” 公公让她去取茶,她却对着他笑了。“公公不妨坐下品一壶三月金湖?” “改日再来唠叨秦寺丞,请您赶紧随外面的马车入宫去,奴才还得去宣阳坊一趟。”一个哆嗦,公公撇过脸去。 宣阳坊,池府所在坊区。 秦冉心下了然,接着说道。“公公实在辛苦,天又黑,路难行,公公晚上一刻钟也不打紧,既然要去面圣,且容我换身干净的袍衫。今日匆忙,三月金湖公公没空品,便将这拿去吃点茶。” 秦冉手里跟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小福袋,她直接塞给公公,公公低头一瞅,忍不住双眼放光。 福袋顶端敞开着,露出金灿灿的金元宝! 小太监眼睛都看直了,他简直是发大财了! 当差好几年,小太监从未比她出手阔绰的人,有了这些金元宝他一辈子都不用愁了,还作什么太监?尽管小太监意识到不妥,可在巨大的财富面前,小太监立刻动摇了。再看秦冉时,小太监眼神不一样,她也不是外面说的执拗一根筋嘛,人家明明非常懂得为官之道。 见小太监收了福袋,不紧不慢坐下,秦冉同赵氏说道。“娘,你快去取茶。” 赵氏回过神来,跟着她往后院去了,她边走边说。“秦冉,你哪儿来那么多金元宝?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现在北方又在打仗,你知不知道你那一袋子金元宝能换多少东西?一个小太监,你给他那么多打赏作甚?天啊,你真是败家,宋天瞬娶了你当真是” 赵氏磨磨唧唧个没完没了,眼瞅着两人走进秦冉的院子,秦冉忽然停下来。 “娘,陆晗出事了。” “什么——” 两人回屋,秦冉合上门窗,当着赵氏和程赫的面打开通往隔壁宅院的通道。“旁边的院子无人居住,你们一会儿可以放心离开。” “离开?”赵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怎么突然就要离开,而眼前的密道又是怎么一回事。 “娘,你听我说,宫内出事了,但我必须进宫一趟。你不能告诉爹陆晗出事了,你就跟大家说他有事出城了,要是爹知道陆晗不见了他肯定不会离开长安。”说完,她转向程赫。“程赫,我一会儿离开,你就带着我爹娘秦安和祖蓝雅兰二人,还有王氏和王珂,去找枫叶钱庄管事,让他们想办法带你们连夜出城,必须要连夜出去!” “枫叶钱庄?”程赫猜到秦冉所指的宫内的事是什么意思,可此时,枫叶钱庄能帮他们连夜出城? “枫叶钱庄是苍松阁的产业,他们一定有办法,这是信物,你拿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 被困宫中 好在程赫今晚来了秦家,不然秦冉真不知该如何把这些事安排下去。 李祖蓝和雅兰初到长安,对人事物都不太熟悉,把赵氏等人交托给他们俩秦冉太不放心,而程赫头脑灵活,办事看起来不太靠谱实际上还是相当靠谱,有责任心有担当,由他把几人送出去长安是最好的选择。 跟程赫交代完,秦冉转到屏风后去快速换了身衣服。 愣了好一阵赵氏才反应过来秦冉话里的意思,等秦冉换好衣服,她上前拉住女儿的手,仿佛一时哽咽不能语,久久,赵氏含泪仅说了四个字——我们等你。 随后,秦冉坐上小太监来时的马车,银甲士兵跟在两侧,马车静静行驶一路,终到宫门前。 “停下,来人可是大理寺秦寺丞?” 秦冉掀开车帘,见宫门前左右两侧各放置一排巨大的防卫木架,墙角处是戟架,守卫个个身着铠甲佩戴利剑,严守以待。 当头守卫以前见过秦冉,确定是她本人后,通知城门上的同僚开启宫门。 马车径直驶向大殿,透过车帘边缝,远远可见前方一片灯火通明,她回了神,将灼寒放在腿部的位置固定好。 常言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前面是各种水深火热,她必须往里跳,因为她要去找宋天瞬。 通过宋天晔的暗示、明示,秦冉知道当朝太子李昊并非圣上李易的血脉,尤其是在宋老夫人记忆里见到少年时私自回长安的宋天应,她可知李昊和远在赵州的宋天应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回想秦冉第一次见到圣上,他的五官、他的眼神、他的笑容,其实早在她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但秦冉不敢去猜,更不敢去挖掘事情真相。 不是秦冉承受不了最终事实,而是这件事一旦被揭开受到冲击最大的人会是宋天瞬,比起面对往昔华氏对他的忽视甚至容不得他存在的态度,秦冉知道他一定会去查华明素去世的真正原因。华明素就像最顶端的多米诺骨牌,推倒这张牌,将会连锁反应使整个大唐跟着陷入无比危险的境地,有人会闹着废太子,有人会趁机造反,华家和宋家被满门抄斩,而宋天瞬就能顺利成为太子? 现有皇子及各方势力,势必会联合起来除掉宋天瞬。 而眼下,蒙国侵入大唐国土烧杀抢掠,秦国同样趁乱开战,内忧外患,大唐岌岌可危。 秦冉不能告诉宋天瞬她所知道的事,可此时此刻,她却怨恨自己为何不拦住他进宫,就算拦不了,多一些提示也能使他避免被困宫中。 “秦寺丞,请下车。” 一下车,刚站稳,几把亮晃晃的刀子已架在她的脖子上。 秦冉不作任何反抗,她随士兵进入大殿,不出所料,玉贵妃和五皇子李晟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谋反了! 连夜,他们将朝中要臣从各自家中召集至皇宫,随之将大家禁锢在了殿内。当然,来之前,几个机警些的官员在太监传圣上口谕时便察觉出不对劲儿,可不待官员派人出去核实消息,太监态度大变,立马命士兵上前把人带走,若不走,以谋逆之罪论处。 秦冉是玉贵妃名单上的最后一人,早她一步进宫的人是兵部尚书池继衡,虽知宫内有异,可池继衡不得不来,因其长子池晋源晚些时候在回宣阳坊的路上就给人强硬带走了。 她一进来,殿里的人齐齐看向她,她却未能找到想见的人。 抬眸再仔细瞧着殿内,她发现朝廷重臣几乎都到了。 三省六部中的吏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户部,九寺中的太常寺、光禄寺、宗正寺、太仆寺、大理寺、鸿胪寺、司农寺、太府寺都来了人。 秦冉视线转到一旁角落,吏部尚书郑泽,即郑凯的父亲,不知他先前发生了什么事,秦冉见郑泽坐在一根殿柱下面色苍白唇无血色,护在他身旁的儿子郑宸一面轻拍他的后背替他顺气,一面接过大理寺少卿周元渊递去的水囊。 秦冉听程赫说过郑泽与周元渊为挚友,郑凯离开蓉城就是靠周元渊的想的法子。 仍站在殿门口,秦冉身后传来一行人的脚步声,当头那人未出现,他的声音倒已经传进殿里。 “都到得差不多了吧,今晚的好戏即将登场。” 来人便是五皇子李晟,他进殿,身后跟着户部尚书林建杰及户部侍郎杨志道,前者是玉贵妃的父亲李晟的外祖父,后者是已出宫的曾经的第一女官杨慧颖的父亲。 一见李晟,郑泽愤恨起身,怒发冲冠,手指向他。 “李晟,你以为挟持圣上,软禁众多大臣,便能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吗?你可知谋反之罪,乃唐律里‘十恶’头一项!” “此言差矣,郑尚书,本皇子实是在保护你们这些朝廷重臣,本皇子派人护送你们到宫里来,才使得你们免遭祸事。对了,你们可能不知,真正谋反之人的同伴正放火烧那某些臣子的府邸,本皇子进宫这一路,只见城内火光冲天!” 李晟此话一出,包括郑泽在内,所有人脸色一变,他下手真狠! 借此机会,他除去大臣以及他们的家眷,轻而易举将脏水泼在了别人身上,而念及城内各处的火光,许多人不免心焦起来,李晟的火是否有烧到自家庭院! “别着急,晚些时候,你们就会见到真正谋反之人——李昊!” “满口胡言!”郑泽打断李晟,疾言厉色。“太子怎会谋逆?分明就是有人狼子野心,欲行大逆不道之事!” 吏部尚书郑泽早年同圣上一路探视河西水灾灾情,两人情分非常,他的妹妹后至宫中为妃,郑泽是宁死亦不会屈服于叛乱的李晟。 李晟清楚这些,也懒得同他多说,待他坐上皇位,郑家会第一个被抄家。 “郑尚书,本皇子不与你争辩,但本皇子要教你做人的道理,拳头够硬,才有说话的权力。” 李晟一个眼神,他身边着一身灰袍的男子身形一动,男子抽刀时,已到柱下郑泽的面前,他的刀尖对准他的喉咙,郑宸却反应灵敏推开郑泽。 落刀之势不可逆转,刀尖无法尝到郑泽的鲜血,便要用郑宸的血来祭奠!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众人唯惊叹之时,又有人出现,她一脚踢向灰袍男子的手腕,男子手一抖,刀尖错过郑宸的脖子,在他手臂上划开一个不深的口子。 灰袍男子手腕胀痛,刀子落地。 众人朝那人看去,竟是大理寺的秦冉! 郑泽衷心于圣上,自然而然识破李晟的计谋,他要跳出来反抗,李晟必然要取他的性命,而此时秦冉阻止李晟杀人,她的下场不言而喻。 “本皇子道是谁,原是大理寺秦寺丞秦冉,多日不见,本皇子可是想你想得紧。” 看见秦冉,李晟可以说露出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样,如有尾巴,他的尾巴早翘上了天! 秦冉落在李晟手上,他肯定会好好‘照顾’她一番,以解前些日子丢了脸面的心头恨。 “方道,替本皇子好生招呼她。”李晟边说着,边走向最上方的龙椅。 殿内金柱旁,两人话不多说直接开打。 周围的人纷纷退到另一边去,眼带惊诧瞅着两人打斗,他们不知秦冉脑子灵活能查案以外,身手还不差,见两人纠缠在一起,大家嘴上不说心里期待秦冉能好好收拾那灰袍男子,削弱李晟的气焰! 一交手,秦冉便已摸清灰袍男子的底细,纵使他有所保留与隐藏,但根据招式、套路,秦冉可确定他就是江一流! 两人于蓉城,曾大打出手。 今夜,江一流的刀给秦冉踢远,他俩皆未使用任何武器,近身赤膊,没过两招,江一流已抵不过秦冉的身姿矫捷、出手狠辣。秦冉本心情烦躁,不想同他玩虚招,秦冉近了他的身抓住手臂一扭,大殿内响起‘咔嚓’一声,灰袍男子的胳膊居然给秦冉卸掉了! 灰袍男子不服输,他忍着痛,右手摁住左边臂膀肩头一拉一摁,又给接上。 就在此时,秦冉一个转身绕到他的后方,她一脚踹到他的膝盖内窝,灰袍男子顺势倒下摔了个狗吃屎。 秦冉脚尖力道恰到好处,又挑了个小腿筋的位置,灰袍男子后腿一阵酸麻,一时爬不起来。 瞅见灰袍男子的囧样,众人暗自叫好。 就在这一瞬间,灰袍男子来了个大反击,他封住下腿的血脉,徒然起身,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扇子,扇骨如铁,扇尖呈鹰爪状,他以一个十分诡异的角度袭向秦冉的颈部动脉。 秦冉向后一仰,柔软的腰肢九十度下折。 下折时,秦冉来了个一马平川,侧身,横腿直扫,灰袍男子退让不及险些再次摔倒。 他感觉到了,秦冉比上次在蓉城功力提升不少,神色一变,灰袍男子冲向秦冉,倒不出招,而是将扇子一挥,雪白粉末满天撒下。 秦冉捂住口鼻,一面跑向旁边的柱子,借力一蹬,她离灰袍男子已是五步开外的距离。 而扇子一过,粉末顺着风飘向隔得稍近的几位大臣,大臣立刻觉之呼吸困难,齐齐倒地,口吐白沫,七孔流血! 秦冉双眼一眯,捡起地上一副披风用力一扇,灰袍男子飞身向右,秦冉便把披风抛往右边,身形一闪,她出现在他的后背,落拳再出掌,灰袍男子,即,江一流当场血吐三尺! 江一流心脉震断,翻了眼白,断气倒地。 “啪啪——”龙椅上的李晟,忽然拍起掌来。 秦冉抬眸,对上李晟变幻莫测的眼神,只见其甚是乖戾。 “秦寺丞的表演十分精彩,但你可别忘了你在谁的地盘折腾,打狗还得看主人,你如今不给我颜面,我也用不着给你留颜面。”李晟忽又露出阴鸷的笑容,道。“来人,将她拿下,若其反抗,就把郑尚书的儿子宰了,两人意图谋反,本皇子替圣上将两人除之。” “李晟,你敢!”要不是儿子死死拉住,郑泽就差跳起来,冲上去揍他。 “动手。” “住手!”这时,又有人进殿。 众人回首一看,眼中是藏不住的惊喜。 李晟往殿门处瞥一眼,似笑非笑,像是看见一只入虎口的傻羊。“郑国公来了?” “国公!”平日里以郑国公宋世坤为首的大臣,急忙走到他的身旁。 宋世坤看看殿内情况,走向秦冉,低声问道。“秦冉,你如何?晓得你和天瞬都在宫里,我便入了宫,你莫要轻举妄动,他不敢对我怎样。” 宋世坤见李晟已坐龙椅,顿时怒气填胸,指责道。“李晟,圣上在哪儿?你少在此妖言惑众,尔等不会听信你的言论,我们要见圣上!你把我们全部杀光,朝廷不异于瘫痪,你这名不正言不顺的皇位拿来有何用?此时蒙秦两国对我大唐开战,你却在此趁火打劫,你自信你夺得了江山,守得了江山吗?” 李晟不想浪费口舌,今夜还长着了。 宋世坤前些日子便不上早朝修养在家,同玉贵妃商量后没让他进宫,免得有些大臣见了他如有主心骨。如今他自投罗网,囔着请阎罗王收了他,就怨不得他李晟心狠了! “动手,拿下宋世坤与秦冉!” 霎时,现场一片混乱。 秦冉能自保,可殿内基本上都是无法反抗的文臣,宋世坤身手不差,但他毕竟不再年轻,面对一波又一波的士兵他逐渐心有余而力不足,同时,几名试图反抗的官员不幸倒下。 殿内刀光剑影,鲜血四溅。 秦冉护着郑泽等人,忽然,一名士兵的刀对准了已受伤的宋世坤,秦冉身形一动,谁知另外两人早计划好对付她,并一刀砍中她的左后背,刀子划开一大片衣衫,洁白的肌肤立马浸了血,伤口足有小指厚! 有意缓了半步,士兵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秦冉手一抖刀子落地,作束手就擒状。 秦冉进宫是为找到宋天瞬,而不是救出这一屋子大臣,如宋世坤所言,李晟不会杀掉所有人,谁撑头反抗他,他将其灭之,只要忍下一时之气做出顺从的模样,李晟便不会随意要了谁的命。 然则,对于秦冉来说,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 李晟本怨恨秦冉,她若一开始老实不反抗,李晟必会生疑对她严加防范,她若是在打斗中受了伤,并且让李晟以为他能拿捏住秦冉能用臣子的生命去威胁秦冉,那么,她就有机会去找宋天瞬。 因此,见秦冉受伤,还血流不止,李晟明显心情愉快许多。 夜已深,雪却没有停息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秦冉作为‘头号危险分子’给单独关押在偏殿,这本是圣上歇息饮茶的地方,殿内左侧是茶室,右侧为临时午歇的地方。 偏殿不大,秦冉跨过门槛踏进殿里,她身后的铠甲士兵立马将整个偏殿围了起来,看守得严严实实。 见此,秦冉并不担心她的处境,凭她的能力她不是不能悄悄逃出去,秦冉爹娘等人也随程赫离开,枫叶钱庄所代表的苍松阁存世百余年,那边定有法子送他们出去,现在,秦冉唯一担心的就是如何找到宋天瞬。 午前,来传宋天瞬入宫的人是芝林,那就说明宋天瞬应同圣上在一块,他未能离宫,是否遇见了无法抗拒的事? 例如,李晟用圣上威胁他? 秦冉正想着,有人进了偏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 太子生父 瞧见来人,秦冉顿时有种一个头两个大的感觉。 进了殿,宋世坤一眼寻见窗边榻上的人,他边走边说。“秦冉,让我看看你的伤势,李晟已同意派御医来为你治伤。” 快靠近秦冉时,带宋世坤进来的士兵首领拦住了他。 “郑国公,殿下吩咐过,不许你们二人说话,你去那边歇着吧。” “我好。”宋世坤瞧着有些气愤,可他也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咽下这口气,他同士兵首领说道。“赶紧去请御医。” 士兵首领不放心两人,派了十名身着铠甲手持武器的士兵至偏殿,门内站两人,左右窗边各有两人看守,正中央的屏风给搬到角落里去,剩下的四人站成一列,就跟一堵墙似的把两人隔开。 见此,秦冉欲哭无泪。 里面有人,外面有人,她插上翅膀也逃不出去啊,她出不去怎么找宋天瞬?而宋世坤又因担心两人贸然进宫,秦冉若是离宫,怎么好意思不带上他,可多了个拖油瓶大叔,怎么逃啊? 当然,宋世坤进宫必然也是为了圣上,只要圣上安然无恙,秦冉觉得就皆大欢喜了。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不大会儿,御医来了。 “太医暑派人来了。” 这个节骨眼上,哪有御医愿意蹚这趟浑水,一旦入宫,不异于九死一生,所以派来的人便只有东瀛留学生——山野一郎。 山野一郎在士兵的指引下进屋,士兵首领把他带去宋世坤所在的方位,宋世坤却固执说自己的伤无大碍,让他先去给秦冉瞧瞧,秦冉的伤口着实不浅。 “诺。”山野一郎起身走向秦冉,见着她,他朝她眨眨眼。“请问秦寺丞伤在何处?” 除了背部,秦冉身上倒没有其他伤口。 “后背。”秦冉坐在榻上,她背对着山野一郎,便开始解腰带。 当秦冉转过身来,山野一郎瞅见那几乎染了半背鲜血的衣衫和左侧肌肤上深深伤口,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山野一郎急忙放下手中的木箱,不再开口问什么,将相应用具一一拿出,准备清洁、上药以及缝补长长的伤口,东西拿出后,山野一郎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干净手绢,欲递给秦冉,缝补伤口定然非常疼痛,希望她能用得着。 谁知,山野一郎一抬头,不禁惊呆了。 秦冉伤在背部,他本可以用剪子剪开后背伤口附近的衣衫,但那无法清洁到其他部位,也不知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 而此时,秦冉直接把整个后背露在他的眼前! 为方便医治,秦冉理所应当将衣衫解开露出后背,她面朝墙壁背朝他人,胸前的景色早用榻上的小褥子遮住。 山野一郎不及反应过来,有人大惊失色。 “喂,等等!”宋世坤一喊,屋内所有人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宋世坤又后悔自己大呼小叫了,他着急忙慌捂住眼前士兵的眼睛。“都把眼睛闭上,不准看!” 宋世坤面色微怒,可看起来比刚才在殿上指责李晟还要严厉几分,他一巴掌扇向几个目不转睛的士兵,一边走向屋子另一端。 “郑国公” 士兵首领想要阻止他,宋世坤却怒气冲冲火焰四射。 “都给我闭上眼不准看!谁再看一眼,信不信我把他眼珠子抠出来,这是我儿媳妇!”屋里几人一时给宋世坤唬住侧过脸去,宋世坤便走过去给了山野一郎后脑勺一巴掌。“小子,把眼睛闭上!” “这我”山野一郎埋着头,脸颊两侧绯红,甚至红到了脖颈。 山野一郎不是没见过女子身体,可他眼前的人是秦冉啊。 见他那副样子,宋世坤怎能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可话还没说出口,他听秦冉不紧不慢说道。 “他若闭上了眼,要如何处理伤口,国公,不如你来吧?” “我?”愣了一下,随即,宋世坤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监督他,你放心,不会让他乱来。” 给宋世坤一打岔,偏殿内沉闷的气氛散去不少,一向正直不阿、公私分明、不苟言笑的宋世坤,居然会有这样的一面,有士兵想笑又忍住了,看来,宋世坤对这个儿媳妇相当重视。 宋世坤像巡视边防一般,挡在秦冉和山野一郎前面,来回走着,时不时看看士兵的视线落在了哪里,时不时看看山野一郎的手有没有放错位置。 “我要开始缝线了你拿着这手绢吧,没用过,干净的。” “好,谢谢。”秦冉接过浅蓝色手绢,紧紧握在手里。 “秦寺丞,你这伤口较深,近日不要沾水,小心养着,不然会留下疤痕。我这药虽有效,可你先前出血不少,气血虚,我一会儿给熬两副药留在这里。” 山野一郎说着话,为分散她的注意力,伤口太长,差不多有小臂长短,她怎么可能不疼,可她偏偏没哼一声。 不多时,山野一郎送来熬好的药,见秦冉服下,他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无法开口,山野一郎离开偏殿,而秦冉靠在榻上觉得眼皮特别承重,暗道一声遭了,山野一郎添了安神的药材在里面,至此,她心知今晚怕是不能出去找人了。 凌晨时分,秦冉正睡得朦胧,偏殿传来一阵杂乱之声。 闭目凝神倾听,听到马蹄声、刀剑声、厮杀声,未亲眼所见,秦冉已看到外广场上的血腥画面,大雪纷飞,血溅宫城。 长安城内禁军三万,宫变之时,太子李昊潜出宫调了禁军前来救驾,可当他打到殿前,终是中了敌人的圈套,除了李晟原有的人马埋伏在太极殿、皇后寝宫外,宫内听从圣上调遣的金羽卫竟已叛变! 在此之前,李昊已料到宫内有陷阱,为了圣上为了皇后,身为太子的李昊必须往坑里跳。 就算整个皇宫被李晟的人控制,但金羽卫仅衷心于圣上,李昊只要打破局面,让金羽卫救出圣上,拖住一阵,宋世坤手里的西山军明日就能赶到。 然而,谁都未能料到金羽卫叛变了。 李昊突围失败,玉贵妃与李晟早有预料,他们故意让宫门处防守较低,为使李昊顺利进入皇宫,来一个瓮中捉鳖,可李昊确实有几分本事,令他们折损了不少人。 而宫变打出的清君侧名头,也必须由主角李昊‘配合’完成,即,让众大臣见着太子造反,然后讲出李昊才是真正谋反之人的原因,因为他不是圣上的血脉! 名不正言不顺,李昊如何能成为太子,将来登上至尊之位? 雪依旧在下,给长安城罩上一层银白盔甲。 当天边翻出一丝鱼肚白,皇宫内众人逐渐不安到了极致,关押臣子的大殿里,昨日经历了威胁、生死的大臣们,此时饥寒交迫,现在是冬日,殿内没有碳火盆子,别提吃食,他们连一口水都讨不到,身旁还有昨晚不幸惨死同僚的尸体。尤其是凌晨时,太子李昊反被李晟的人捉住成为阶下囚,众人心知,大唐就要变天了! 比起大唐移主,大家更关心自身命运。 此刻,偏殿。 士兵首领接到指令将宋世坤和秦冉捆绑后带到太极殿,也就是,圣上被困的地方,至太极殿,秦冉还是没能见到宋天瞬。 没有他,寝室里倒是多了几人。 圣上躺在床上不知是昏迷还是醒着不愿睁开眼,芝林守在旁边低头不语,神情尚且从容,面色却不太好看。一旁榻上,中间横了桌案,左右坐着李晟和玉贵妃,两人眉眼当中是掌控一切的傲然,当李晟看见给绑来的郑国公宋世坤、秦冉,他眼中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玉贵妃冷冷瞥一眼对面的华氏,情绪较复杂。 秦冉转头看过去,见到了华氏、华镇和李昊。 华镇和李昊身上染了血,衣衫不整,发髻凌乱,模样狼狈。反观华氏,她挺直腰板站着,并不因落在他人手上,露出一丝怯意,如往日一般,华氏表现出对外事漠不关心的态度。 见华氏在此,宋世坤虽为不解,可眉头一皱,道。“你们把她抓来做什么?用她,你们就可以威胁到我吗?” 玉贵妃起身,笑意渐浓。 “国公,你且放心,我们根本没打算用她来威胁你,尽管我们知道你的西山军今日就能到长安。再说了,过一会儿,当你得知真相后,还想救她的时候,本宫一定给你机会。” “真相?什么真相?” 秦冉心下一颤,她看向宋世坤,眼带不安。 今日之事,玉贵妃和李晟的真实意图就是除掉李昊,逼着圣上留下传位诏书,得知真相的宋世坤要是还执意调兵进宫,他同样就是谋反之臣! “太子李昊造反的真相。” 玉贵妃看向华氏,慢慢拉开多年前故事的真相。 圣上曾问宋天瞬,能否相信宋世坤与华彦钧,是因为华彦钧换了他与华明素的孩子,而李昊却是宋世坤的孩子。 不管是容貌还是性子,圣上知其并不像自己或华明素,直到宋天瞬的出现,大殿上见到宋天瞬的那一日,无人知他心中的震荡,多年的观察,圣上深知宋世坤还是当年替他挨刀子的兄弟,他应不知自己的孩子被换入宫中。 那么,华氏和华彦钧究竟想做些什么? 实际上,故事不仅如此。 日子往前推,推到华明素怀上宋天瞬的那一年,华明素于宫内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见她如此幸福,从宫里出来的华丽群心情糟到了极点。 那阵子,她同宋世坤的关系闹得挺僵,宋世坤几次夜里去她房里,最后都还是歇在了书房听风楼,直到某一日,宋世坤吃多了酒闹到她寝室,华镇打晕了宋世坤且点了他的睡穴,帮她解了围。 长此以往却不是办法,华丽群心烦意乱,想起上次瞧见华明素脸上的女儿的娇媚,她心生恨意。 当年,要不是她带华明素去了宋府,怎么会让两人有机会相识,华丽群不知华明素到底有哪里好,李易偏偏倾心于她。 恶从胆边生,华丽群看着给华镇扔到榻上的宋世坤,一个大胆的计谋在她脑子里浮现,她拉过华镇的手入了金萝纱帐 华镇对她的心思,华丽群不是不知,半推半就,水到渠成。 直到翌日一早,华镇仓皇离开华丽群屋子的背影给人瞧见,落到二房庄氏耳中,致使庄氏后来用此事让华镇替他做过事。 一连几日,华丽群竟怀有身孕,在临盆时,华丽群想了法子在西山军中动了手脚,迫使宋世坤不得不去。 宋世坤回到家中,华丽群已提前发作生了双胞胎。 为何会提前,因为宫中那位顺产生下了皇长孙。 而在此之前,华镇听了华丽群的话,抱着自己的儿子进了宫欲偷天换日,华镇哪里舍得他的孩子交到别人手上,可他跟华丽群的孩子绝对不能留在宋府,与其任两个孩子流落外地,不如进宫去享福。 于是,华镇偷偷进宫,在华明素生产前饮下的参汤里添了红花粉,导致华明素血崩而亡。 华明素死前,当时掌管金羽卫的华彦钧发现了华镇,华镇也不隐瞒告诉了华彦钧实情,若让宋世坤发现两个孩子不是他的亲生子,他定然会休了华丽群。 一面是庶妹,一面是亲妹,纵使华丽群犯了错,他不愿见逼死她。 华彦钧知道华丽群从小痴情于李易,虽以死相逼,但她的愿望只是把她的孩子交给华明素,华明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况且不知实情,她不会对孩子怎样。华镇跪下求华彦钧,华彦钧念及华镇曾以命救过他两次,亦不愿见他丢了性命。 无奈之下,华彦钧默许了华镇所作所为。 可华彦钧不知,华明素会血崩而亡。 查到些许端倪,华彦钧立即消灭了所有的证据,他内心充满了愧疚,逝者已逝,再见到李易返回长安后悲痛欲绝后的样子,华彦钧辞去金羽卫的职位,申请去了北方为圣上分忧。 得知华彦钧要走,华丽群求他把宋天应带去北方,又因宋天应和李昊是双胞胎兄弟,相似度足有八成,华彦钧从不敢让宋天应回长安。 故事终有尽头,玉贵妃说完这些从榻上拿起几个画轴。 “这是我找人送来的画像,有几副呢,国公你快看看,宋天应可跟你眼前的太子长得一模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 血染圣宫 从玉贵妃嘴里说出的话,宋世坤是一个字都不愿相信,可眼前画像上身着铠甲男子的脸庞映在他眼中,便格外刺眼! 仿佛一道霹雳击中了宋世坤,顿时间,他被浑身抽走力气瘫坐在地。 原来,宋天瞬不是他的孩子,宋天应不是他的孩子,而李昊竟也不是圣上李易的孩子。 突然,无数记忆中的碎片在今日涌现,终于,宋世坤明白了许多曾经看不懂的事。 譬如,为何华彦钧忽然辞去金羽卫的职务,为何华丽群要将宋天应交给华彦钧带去北方,为何会有道士来宋府说宋天瞬是灾星,为何宋天瞬从小养在宋老夫人院子里,为何宋天瞬除了老夫人,同其他宋家人感情漠然。 既然都是真的,宋天瑞的话并非完全不可信。 宋天灵被活埋、宋天晔的痴傻以及徐氏呕血而亡的事统统与华丽群有间接或直接的关系,她若是反对,华镇当真敢动手? 再联想到秦冉查出宋老夫人为自杀一事,宁愿服毒自杀,老夫人也要狠狠推宋世坤一把,让他把华丽群送走。 华丽群要是离开宋家离开长安,宋世坤会不会永远无法确认真相? 但此时,当他望向眼中仍不起任何波澜的华丽群,他的心沉入深渊。 不知为何,宋世坤眼前忽然浮现出徐氏的脸庞,犹记第一次见她,她的惊艳、她的灵动,可转瞬,宋世坤想起赶回来见她最后一面时,徐氏瘦得脱了相,她躺在病榻上止不住的呕血,见到他,她留下一句话便撒手人寰——请照看好晔儿。 如今,宋世坤才读懂徐氏去世时眼里的真实情绪,那是对他的绝望,及终究解脱的释然。 宋世坤心里揪疼,他还是辜负了她,宋天晔在大火里活活烧死,现如今想来,会不会也是华镇所为?毕竟,宋天晔的痴傻又不是一辈子的事,要是哪天想起来了,便能拆穿他们的阴谋。 秦冉站在宋世坤身旁,她能感受到他身上传出的莫大悲伤。 当初,若不是他执意要娶华丽群,在父亲书房前跪了整整一夜,要不是李易替他想了许多办法使父王同意下旨赐婚,日后,是否便没那么多悲伤的事发生? 时光一逝永不回,一切都没有如果。 当李昊得知此事,他盯着地上的画像,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居然是一贯不太喜欢他的姨母的孩子,而他的生父就是旁边狼狈不堪的宋家侍卫华镇! 李昊不敢扭头去看那人,他闭上眼,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一直起不了身的李易由芝林搀扶着起了身,一起来,他猛的吐了口血。 “圣上!”芝林大惊,他忙用手绢拭去李易嘴角的血迹。 见他起身,玉贵妃冷眼瞧他,道。“舍得醒了?正好,把遗诏写了吧。” 玉贵妃一句话,令李易胸闷气短,险些喘不过气来。 “林氏,你为何” “不为什么,李易,我只是厌倦了,明明坐拥后宫佳丽无数,你的心却从未走进一人,你让我入宫,不过见我眉眼与你心底之人有几分相似罢了。李易,你得谢我,我提前送你去见你的素儿,不好吗?” 夜里情深或梦中,玉贵妃能听见李易嘴里唤着那人的名字,皇后能够听见,柔妃能够听见华明素,早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而已。 后宫里每个妃嫔都不得不爱李易,他却只爱一个去世多年的女人,连半分真心都不愿分给他人。 不知该说他专情,抑或是无情。 “快写吧,你若是不写,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来人,把妃嫔及其皇子带来。”玉贵妃不想看见自己曾爱过的人如今这副模样,见他没有反应,她不与李易多说,转过身,她吩咐下去。“圣上毙,后宫妃嫔悲恸难忍,纷纷饮下毒酒随圣上去了,十一、十三皇子年幼,也跟着——” “林氏,你敢!”抓住芝林端着的茶盏,李易朝玉贵妃掷去。 可李易身体太虚弱,茶盏连玉贵妃的脚都没碰到一下。 “哼,有何不敢,死的死,伤的伤,大唐皇位只能由晟儿继承了,到时候,朝廷文武百官还得求着他登基呢!” 接下来,第一位死于这场宫变之中的妃嫔便是柔妃孙蓝欣,尚在襁褓当中的小皇子躺在她怀里一块离开人世间,紧接着,后宫各妃嫔给赐了白绫、鹤顶红,未开府立衙的皇子和宫内公主都难逃一死。 “大家本能免去一死,谁让你太固执。”收到士兵传回消息,玉贵妃续道。“莫急,到你了。” “林氏,朕要亲手杀了你!” “动手!” 李晟护着玉贵妃离开太极殿,一众士兵鱼贯而入,现场再次混乱起来,局势却是毫无悬念。 唯华丽群、李易与芝林三人处于劣势,其他人虽被捆绑住上身,双腿还可以活动。 秦冉一脚踹开近身的士兵,她瞬间挣脱捆绑住她的指姆粗的麻绳,夺过对方的刀,割开宋世坤手腕上的绳子,宋世坤尚存几分意志,奋力还击。秦冉和宋世坤挡住大部分士兵,可还是有小部分绕过两人,杀去后方,华镇使用内力强推,浑身一震,摆脱玄冰铁链的束缚,不顾嘴角的血迹,他捡起刀砍断李昊身上的绳索。 李晟已下令,只要杀了李易,即刻赏赐黄金、美人、土地,士兵们一个个不要命往前冲,杀红了眼。 寝宫只有那么大,一时间,人满为患。 李易给下了毒病了多日,身上哪里来的力气,芝林死命保护着他,可根本无法保证他的安全,反而使自己丢了性命。 “圣上小心——”芝林扑在李易身上,而他的背心已插了把刀。 士兵红着眼,冲向李易,只要杀了他就能加官进爵! 李易见着服侍他大半辈子的人走了,眼眶子一红,他颤抖着举起剑要同那士兵同归于尽。 错过士兵的刀,李易的剑刚刺入士兵的腹部,一道雀蓝的影子从侧面抱住了他。 就在李易杀掉面前士兵的同时,另一名黑脸士兵从旁边靠近李易,李易杀了前面一人,便无暇顾及这名士兵,可他的刀却未能碰到李易,只因华丽群不知从哪里出现,替他挡住了刀。 刀尖从华丽群后背插入,穿透胸膛,雀蓝的衣衫霎时血红一片! 一朵妖艳的血花,绽放在李易眼前。 李易低头看她,一脸不可思议。 整个刀子穿过她的胸膛,华丽群知道自己不行了。 一辈子,今日是离他最近的一日。 “终于,可以抱你一次。” 她说完这句话,闭上眼沉沉睡去,她仿佛看见第一次见他的场景,那一日,她也穿了一身雀蓝的衣衫。 闭眼,华丽群唇边留有一抹少女才拥有的羞涩的笑,一如多年前的初见。 华丽群倒下,宋世坤、华镇、李昊同时回头去看,只有秦冉不停挥舞着刀。 不行,人海战术会累死她。 回到宋世坤身边,杀了几个士兵,秦冉说道。“国公,我突围,你撤。” 秦冉管不了那么多,说完扯下手边纱帘,一头缴住刀柄,她往上一抛,绑有刀柄的纱帘一头绕过屋梁下落,秦冉拉住借力飞向李易所在方向。 因华丽群的死,李易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圣上,你快跟我走。”杀出小半圈,她去拉李易。 李易再次吐血,站不稳,他坐在床边踏板上,仅摆了摆手,有气无力说道。“你走吧,朕不行了。” 不是秦冉无情,而是她自身难保,别提带走真油灯枯竭的李易,靠近他,她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圣上,宋天瞬在哪里?” 李易倚靠床围,闭着眼说。“他,昨日” 心里咯噔一跳,秦冉大喊一声。 “圣上?!” “父皇!”见李易毫无生气般顺着床围倒下了,李昊情绪激动,他红着眼冲了过去。 “当心。” 士兵趁机砍向李昊的头颅,华镇伸手一抬,胳膊挨了一刀。 圣上已去,士兵把目标转向另外几人,越来越的人围住他们,华镇去拉李昊。“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 李昊看看李易,拧紧眉心,朝华镇点头,随即,华镇使出七成内力一震,震开一波士兵,耗了半条命,他为李昊杀出一条血路。 紧跟着,宋世坤和秦冉从前面离开了太极殿,一出殿门,两人见殿外早有弓箭手待命多时。 一旦有人出来反抗,立马将其射成马蜂窝。 华镇、李昊两人从后面走,华镇拼死护住李昊,拦住一批又一批的士兵,前面震开玄铁铁链时便损耗了内腑,再接着使用内力,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外,华镇都支撑不住了。 华镇让李昊跑,可当李昊翻上宫墙时,他感知身后那人似乎离他远了。 回头,他远远看了一眼地上的华镇,才发现他的后背早已中了二十多支箭。 进宫前,华镇本可离开,为了华丽群,他随她一齐入了龙潭虎穴,华丽群倒下后,华镇可独自逃离,为了李昊,他永远留在了这个冰冷的地方。 大雪,将他的尸体掩埋起来,就像他不曾出现过一样。 宋世坤和秦冉二人倒没这好运,瞧那一排排箭手和手持弓弩的士兵,两人都不用商量,直接扔了手中的刀。 李晟命人把宋世坤关入天牢,并让人拿了另外一副玄铁链捆了秦冉。 “以为你们已经逃出生天,没想到外面早有天罗地网侯着,秦冉,只能怪你自己太倒霉,替罪羊就你咯!” 见秦冉无法挣脱,李晟不禁痛快大笑起来。 李晟把秦冉带去大殿,她留在殿外,他则进殿唱戏去。 “李昊本非父王血脉,今日宫变,皆因圣上得知真相欲废太子,多年前,乱臣贼子宋世坤伙同华彦钧串通一气,谋害慧妃所出皇子,将假皇子换入宫中。”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哗然。 “如今,假太子李昊逃走,皇后吕氏不知所踪,宋世坤已被押天牢,本皇子得到确切消息,华彦钧已投入蒙军。” 李晟话音一落,众人耳边响起丧钟之声,大丧之音。 “咚——” 有人进殿,宣布圣上李易逝世。 又有士兵走向李晟,在他耳边说了些话,李晟闻之色变,怒道。“把她带上来,就是她,刺杀了父皇。” “怎么可能?秦寺丞为何要刺杀圣上?”有官员质疑,李晟的戏码编得太不符合逻辑。 “你说她为何要刺杀圣上,因为她是宋家的人。” 李晟瞥一眼那人,士兵箭步向前,抓住那人的领子,一刀捅进腹部。 见李晟此般行为,郑泽冲了出去。 “李晟,我要与你拼了!谋害圣上,伤及无辜,你罪大恶极!” 士兵一脚踹过去,郑泽身子一晃,一头撞在金柱子上竟晕了过去,郑宸连忙跑到郑泽身边查看,见父亲还有口气在,他朝李晟跪下,称父亲年纪大了失了理智求他放过父亲。 这时,鸿胪寺少卿崔孝源心下一横,站出来打圆场。 “殿下说的对,像秦冉那样大逆不道之人就该关押至天牢,严刑拷打,让她供出从犯,待之秋后问斩!” 崔孝源低头愤慨说着,不知这缓兵之计已被李晟识破。 “不劳烦崔少卿费心。”说罢,李晟大手一挥。“带出去,当着诸位大臣的面,砍下她的头!” 殿外早安排了刽子手,广场一侧围了弓箭手,秦冉给人带去另一侧,而所有大臣被迫出了殿,要亲眼见证秦冉被砍头的一刻。 李昊得知自己真实身份,即使摆脱后面追兵,他能翻出多大的浪花,皇后吕氏如丧家之犬,吕氏一族连夜逃走不知踪迹,华家没有华彦钧早不成气候,宋世坤更是被关入了天牢,最为关键的宋天瞬,玉贵妃已派杀手将其除之。 退一万步,即便宋天瞬命大没死,当他得知心爱的女人被砍头,满朝百官眼睁睁看着,无一人救她的时候,他会作何感想? 宋天瞬端了龙缸山匪断他财路,查封云州马场害他曝光的账,只能算在秦冉头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 为你值得(重要) 雪花零落,天地素裹。 广场平坦的路面铺了四指厚的雪毯,恰好盖过脚背,身负玄铁铁链的女子不紧不慢走着,她走向广场中央的一处高台,高台上一名手持大刀的刽子手静候多时,他等着砍下她的头颅。 高台两侧,各有一排弓箭手时刻准备着,若她有任何反抗之举,格杀勿论! 正对高台的大殿外,李晟坐在龙椅上以胜利者的姿态蔑视一切,他身旁一群臣子站在玉阶上看着远处,一些心怀歉意却又自身难保的大臣只能低了头,不忍去看女子即将遭受的酷刑。 秦冉去年至长安,大至尸解案,小至失窃案,远至十年悬案,近至谋财害命一案,秦冉的出现,令想犯罪的人事先都得掂量掂量,这便使长安城去年的治安成为十年内最好的一年。 她做了好事,今日却要遭砍头。 临近高台,秦冉见有九步阶梯。 刚踏上一步,身后的士兵推了她一把,粗生粗气骂道。“老实点!” 一个踉跄,秦冉险些摔倒,待她起身回首冷眼瞥向那士兵,一面握紧他不着痕迹塞到她手中的一根铁丝。 把她带到高台上,士兵一脚踹向她的后小腿窝,秦冉顺势面朝大殿跪下。 她跪下前,那名士兵随即轻声提醒一句。 “别用内力。” 玄铁铁链由极北之地的玄冰铁炼就而成,用在犯人身上,会使寒气侵入五脏六腑,但它并非无坚不摧,若用内力强行将其震碎,身体会受到极大伤害,正是所谓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铁链将她的双手束缚于身后,刽子手站在她的身侧,她面朝李晟等人,后背便空无一人,秦冉跪在地上,把铁丝捏了个形状插入铁链锁心,细细捣动。 至于那士兵,他下了高台,径直走向一侧末端的弓箭手,在那人耳边说了些什么,原本比好姿势的箭手迅速将弓箭交给士兵,退到他的身后去。 士兵望向高台上的女子,她高束的发丝稍微有些凌乱,随着凛冽寒风飞舞,她虽双膝跪地,但依旧是那副镇定自若的神情。 感受到熟悉的目光,秦冉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微微摇头,示意她暂且莫动。 “行刑——”太监尖着嗓子,宣布开始血祭。 刽子手挪动脚步,他举起大刀,对准女子的后颈。 殿外重臣纷纷紧闭上眼,仅李晟目不转睛盯着秦冉,他要亲眼见证她人头落地的一幕。 “咻——” 一支利箭划破空气,以不可逆转之势袭向殿前正中央的李晟。 李晟本有武艺五识灵敏,他眼疾手快一把拉过身边的太监挡在身前。 射箭之人力道十足,那箭从太监左眼进后脑出,距李晟鼻尖唯一寸之远! 瞬间,李晟心跳都停了几拍,他惊得汗如雨下。 与此同时,另一支箭紧接着飞射而来,李晟猝不及防,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支利箭穿入他的大腿,箭向后的惯性一点不减,李晟不得不往后一仰。 “就留个瘸子给你们做皇帝!” 高台处那边,秦冉忽然起身,侧身一踢,竟将刽子手踢飞三丈远! 待她转身,秦冉已见士兵连射而出的第二支箭插入李晟大腿,殿外立即混乱起来,大臣四散逃走,太监囔着请御医,士兵首领则指挥着对两人进行围剿。 秦冉一起身,弓箭手纷纷把箭头对准了她。 拉弓,放箭—— 秦冉站着没动,她利用那根铁丝,轻而易举打开铁链,扔掉玄铁铁链,她突然往前冲了几步,一个跃然起跳,在空中画出完美的弧形。 秦冉在空中一扭,手里连着做了个‘抓’、‘握’以及‘前推’的动作。 一时间,无人发现,先前射杀李晟的那名士兵所在位置往前的一排弓箭手,于刹那间,统统被一把自己会‘飞’的匕首隔断喉咙。 高台东边的弓箭手全灭! 这边,朝她射来的长箭却没有一根射中她,因为她的动作实在太快,明明先前还在高台上,一眨眼的功夫,她已到广场中间。 弓箭手们立马跟着转移箭头方向,此次前后夹击,他们一定能射杀她。 然而,发生了更诡异的事。 弓箭手们见秦冉对着他们张开了双手,举到斜上方,她手绷紧十指,往下一压,弓箭手眼前的画面仿佛静止一般,他们见着箭筒里的箭飞了出去,随即,尖锐的箭头笔直插入他们的胸口。 弓箭手们倒下时,似乎能见着她冷漠一笑。 高台西边的弓箭手全灭!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秦冉已消灭当前最大的威胁,她回身去寻刚才给她塞铁丝、射杀李晟的士兵——靳左,靳左反手拉住她的手。 “快走,有重兵。” 盔甲士兵本于偏殿外候命,这边一有动静,那边立刻派了人过来,又因是重兵脚速较慢,秦冉靳左两人很快离开了广场。两人配合默契,杀敌不少,可人海战术实在惹不起,宫内几万人,宫外几万人,他们想要逃出宫去并不容易。再加上金羽卫叛变,熟悉皇宫各个角落的金羽卫侍卫能轻而易举找到两人停留的痕迹。 “你怎么样?”见靳左似乎有些不舒服,秦冉快速扫一眼周围。“不行,我们得找个地方先躲躲。” 昨夜背部受伤,今早又在太极殿闹了一场,刚才运用内力杀了两排弓箭手,秦冉觉得有些疲惫,可她总觉得靳左状态还不如她。 “来。”跑着,靳左忽搂住她回身一闪,藏进一处几乎无法发现的两墙间的壁层。 两人未动,耳边已响起追兵的脚步声。 壁层窄,仅够两人贴着紧靠在一起,里面光线昏暗,秦冉甚至无法抬眼看清他,外面脚步声不停,秦冉便把脸靠在他的胸膛上。 她闭眼,调整呼吸。 贴上他胸口的一瞬,她似乎感应到他的心跳有所加快? 没来得及睁开眼,一股血腥味蹿进她鼻里,秦冉以为是自己后背的伤口不知在什么时候裂开了,而靳左倒无外伤,可他在事先应受了内伤。 待追兵跑远,靳左没有握刀的手轻轻一动,拉了她的手,他紧贴后壁错身往里走,秦冉跟着他往里走。 “七岁时,我发现了这个通道。” 秦冉低声问道。“通往哪儿?” “御膳房。” 未变得强大时,靳左时常挨打、挨饿,被打了他不得不努力反击学会以牙还牙,挨饿时,他只好违反规则偷偷溜出去寻吃食,反正被知道了都是会被惩罚,他索性偷吃到了御膳房。 带着秦冉熟门熟路回到许久未来的地方,两人坐在灶台下,往肚子里塞些吃食。 包括御膳房,宫里宫女太监都在昨日给李晟抓起来关在了一起,屋子里便有一些现成食物,秦冉吃了些冷食,见靳左只是看着她不吃。“你不饿?” “旁边院子是尚医署,我去寻些止血药。”靳左颇有几分不舍的将视线从她脸庞离开,他说完起身去了隔壁。 她不知,她就是他的止痛剂,无她,真的难以撑下去。 至另一间屋子,合上门,靳左支撑不住顺着门板滑落在地,掏出怀里剩下的几颗药丸,一口全吞下。稍缓过气来,又怕待久了引起秦冉怀疑,他摁住腹部一侧,闷哼一声站起,走向橱架拿了两壶烈酒。 南边小屋是御膳房值夜宫女的住所,靳左闪身进了屋,打开橱柜找到针线剪刀等物。 脱下外层衣衫,靳左昂头饮了足足半壶酒,才解开内层衣衫,将棉布沾酒擦拭腹部的伤口,口子实在太大,靳左咬住一块抹布,一面颤抖着用绣花针缝上腹部右侧的口子,才缝几针,靳左已痛得眼前昏花。 “这边!” 追兵跟丢了两人,上面下令采取地毯式搜索,不一会儿士兵折回查到了御膳房。 靳左咬破舌尖,令自己清醒过来,急忙剪掉线头,他合上衣衫。 追兵似早有埋伏静静守在门口,靳左一出门已被包围,他便同半院子的人打了起来。 秦冉听到响动,冲了过去,又是一场恶战。 两人都给无穷无尽的士兵消耗不少体力,难免都受了伤,秦冉再次耗费三成功力解决掉御膳房附近的士兵,然而更多的士兵赶向这里,秦冉两人只好继续隐藏。 “我引开后面的人,你躲进困住忽必汗的密室里,我们在密道里汇合。” “不,我去引开他们。”秦冉断然拒绝,靳左额头止不住的汗水,他迟缓的动作都在告诉她,他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 “你是不是傻?他们要抓的人是你不是我,我逃走比你容易。” “不行” 话未说完,眼前的场景使两人都用不着再争执。 背叛圣上的金羽卫出现了,金羽卫共计千人,以百人为一队,昨晚换班之际,两名被李晟收买的高级侍卫带领旗下侍卫毒杀了前一轮值班的三百侍卫,后一轮值班的三百侍卫交给了李晟处置,剩下的人尚在宫外。 而靳左所在队伍的兄弟,皆已被人毒杀,控制住金羽卫,李晟轻松实施他的宫变计划。其实,圣上前几日在柔妃寝宫出事时,靳左已猜测出金羽卫出了问题,只是没想到,李晟的动作那么快。 眼下,近百训练有素的金羽卫,绝非普通士兵能比,靳左、秦冉二人要如何应对? 靳左看一眼秦冉,示意她寻机会冲出去,至于他,他要拖延时间换取喘息的机会。 “张庚、冯杨,你们为何要背叛圣上?” “背叛?”同靳左说话的人是张庚。“我从未忠心于他,何谈背叛?我是孤儿,可我从小根本不想过这种行走在生死边缘的日子,不是生就是死,终其一生为了一个我痛恨的人活着,太累了,可他死了,我就自由了。” 靳左不想同他争辩,若没有圣上,他们这些人不早死了,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 他面无表情,讽刺一句。“那你不赶紧去自由飞翔,堵我作何?” “自然是用你二人换一世的衣食无忧。” 说罢,张庚面目狰狞,张庚、冯杨带头冲向靳左二人,相互厮杀,场面惨烈,一刻钟不到,金羽卫死伤惨重,秦冉浑身上下都受了刀伤,而靳左更严重。 在两人以为就得命丧于此时,二十多名黑衣人杀了进来,他们的目标是围住秦冉靳左的金羽卫。 “姑娘,我们来晚了。”一名黑衣人靠近秦冉,说道。“宫内守卫森严,属下一直进不来,折了大半的人才找到您。” 秦冉未寄希望在他人身上,可此时见有后援,她心底稍松,黑衣人应是宋天瞬的人。 “宋天瞬在哪里?”21 “主子昨日出了城。”黑衣人只知宋天瞬快马出了长安城,再详细的信息他暂时不得而知。“姑娘,我们善后,您先走吧。” 秦冉晓得黑衣人口里的善后是何意,留下这二十多人不异于送死,用他们的生命去换她的一条性命。 秦冉正摇头,靳左凑到她身旁,有气无力道一句。“从密道走。” 这时,秦冉才发现靳左脸色苍白得可怕! “靳左你。” “走吧,我不行了。”顺着一侧宫墙坐下,靳左的刀早扔在了一旁。 不知宋天瞬去了哪里,好在此时有人支援,只要一时拖住这里的金羽卫,秦冉就有机会进入附近的密道,通过密道,她就能顺利出宫。 靳左觉之庆幸又含杂一丝苦涩,她终于可以不用他护着了。 “别瞎闹。”仿佛见着他的生命正逐渐消失,秦冉不禁感到慌张。 他刚说的话,秦冉今日不是第一次听。 闻言,靳左嘴角往上,却只能扬起很小的弧度,从她的三个字里,他听出了她的紧张她的在乎,他想笑得灿烂些,可惜他做不到,他连笑的力气都没了。 秦冉见他靠在宫墙上,一手摁住腹部,她急忙解开他的衣衫,一看,她惊呆了。 他的腹部右侧,有个巴掌大的伤口,表面皮肤不知去了哪里,只见一片血肉模糊,秦冉甚至能清楚看见他的内脏,以及伤口边缘一根青色的绣线。 一时间,秦冉想起先前他要去尚医署拿止血药,但在御膳房一间小屋前被围住,是不是,他就是在那屋子里咬了牙用宫女的绣花针给自己缝伤口? 脑子里一浮现出那个画面,秦冉既心痛不已,又内疚、自责,她为何没有早点发现他受伤?! “我我们认输,不跑了,靳左你别说话也别动,我找大夫来,你放心,你肯定没事。”秦冉跪在他身旁,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我有办法不让李晟杀我们,一定有办法,你” “你到底有多傻?快走,拖下去谁都得死在这里。” “不不不,不会的,我不会,你更不会。” 这时,黑衣人打断秦冉。 “姑娘,走吧,追兵来了。”黑衣人也看见靳左的伤,知其已然不行。 “把她带走。” 靳左对那黑衣人说着,秦冉却紧紧抓住他的手,坚决不起身。 “靳左,这不值得。” “为你,值得。”靳左累得睁不开眼,可他还是想睁眼看看她。 瞧她脸上挂了泪,靳左忽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染血的手伸进怀里拿了个铜锁出来。“拿着,给我干儿子。” 语落,靳左缓缓合上了眼,就像睡着了一样。 突然,一名同黑衣人打斗的金羽卫向后倒时撞向靳左,秦冉抽刀一砍,血溅了她一脸,侍卫倒在靳左旁边,黑衣人催秦冉走,他们扛不住了,请秦冉不要辜负为她而死的人。 再回头,秦冉去看靳左,欲断肠,他为她死,她却连替他收尸都做不到。 “我必定为你报仇!”握紧手中的铜锁,秦冉头也不回的离开,为靳左,也为身后为她牺牲的黑衣人。 秦冉不知她一走,靳左的手慢慢松开了。 “傻丫头我,只愿,你一生安好。” 他的最后一句,秦冉未能听见,因其消逝在了风里,随着雪入了尘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 叛国之名 秦冉忘记自己是如何逃离那个地方,她也忘记自己是如何进入密室,她只知道自己在狭长的甬道里不停奔跑,直到跑不动了,她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将脸埋在手心里哭泣。 来此十多年,秦冉从未像今日这般哭过。 今日有太多人离去,芝林、华丽群、李易、华镇,后宫妃嫔和小皇子,无数士兵以及救秦冉的黑衣人,但他们对秦冉来说都不及一个靳左。 失去他,不是心如刀割、撕心裂肺,而是心里空了一块,她觉得痛。 特别是手里的铜锁,它过于灼热,像烙铁一般深深烙进她的手心融入她的血肉里。 一闭上眼,她脑子里忍不住闪过各种有关他画面,习惯了她不是女子的靳左,陪她查案同她分析案情的靳左,有事无事怼她两句的靳左,甚至,在玉贵妃刁难时,大着胆子,以圣上为借口替她解围的靳左 作为围观群众,见秦冉拒绝别人时,他会吐槽。 “秦捕头,你简单明了、干净利落的拒绝一定让他欲哭无泪。” “不无聊,我要去找宋天瞬,跟他说有人来挖他家墙脚。” 秦冉初次来到长安,他带她去秦宅时,靳左夸张的戴了斗笠遮住脸,作出嫌弃她的模样。 “你见不得人,还是我见不得人?” “你。” “行啊,你别跟着我。” “忍忍吧,也就一个多月了。” 靳左难得不用值班时,带了她喜欢的食物去找她。 “金羽王牌侍卫靳左赏脸寒舍,鄙人能不感到蓬荜生辉?来来来,靳侍卫,秦冉敬您一杯,您可绝不能推辞。” “小嘴厉害了,抹了蜜?得了,我还能不知,你就是馋我这口酒了。” “既然知道,赶紧给我满上。” 面对秦冉,靳左不再只是那张瞅谁谁都欠了他几亿两银子的臭脸,他也会故意逗她。 “靳左,你玩先上船后买票啊?这是孩童戴的寄名锁没听说你有相好的,怎么,直接弄出个小孩了?是姑娘,还是小子?” “迟早有一日要给你,拿去收好。留给我儿子。” 不知哭了多久,秦冉努力从回忆里抽出来。 她起身往密道另一头走去,曾经,她和靳左两人进,此时,只剩下她一人走向密道尽头的皇宫出口。 比起伤感,她的背影给一片决然所笼罩,她一定会回来替他报仇! 冬雪重重,寒风裁几寸,暮色苍茫。 将至内外城门关闭时分,秦冉终经密道出了皇宫。 城里人心惶惶,百姓闭门不出,好几处官吏府邸给人于昨晚抄了家,胆子大些的人则趁着天未亮,烧了铺子抢了金银,而身着铠甲的士兵四处找人,瞧着可疑之人就往牢里送。 赵氏等人已随程赫出了城,秦冉出了皇宫便朝最近一处城门去。 没走几步,她头顶之上徒升一颗绿色烟弹,秦冉心道不妙,她的行踪已暴露! 秦冉正欲换道躲起来,只见不远处的上空闪过蓝色、黄色、红色以及绿色的烟弹,大致一想,她就晓得出现烟弹的地方在哪里,即,几处靠近皇宫宫门的位置。 不作迟疑,秦冉急忙赶向最近一处城门。 路上,秦冉躲过两批奔向她刚才所在位置的士兵,看来,宫外的逃亡不会比宫内容易。 跑着,街口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见到他,秦冉一时倒愣住,他怎么还在城里? “秦冉!”程赫低声喊着,一边跑向她,见她满脸血迹,他没时间细问宫里的情况,只能拉着她一头钻进巷子里。 晓得秦冉担心爹娘的情况,程赫边跑边说。“枫叶钱庄着实有门道,见我拿出信物,二话不说,派了人送我们出内城,待天一亮,他们弄来几副棺材将我们藏在棺材隔层里,那每副棺材真躺了具尸体,他们称死者得了会传染的疫病,守卫避之不及哪会细查,就这样蒙混过关了。叔婶已同祖蓝雅兰出了城,此时,应快到临河,现如今时局不稳,我让他们先去东南那边。” 北方有蒙国,西南有秦国,倒真只有沿海的东南一带稍微太平一些。 “你怎么回来了?” “当然是救你啊!”说着,程赫赏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上午返城,也是靠着枫叶钱庄的关系才能进来,眼下,已是全城戒严不可进不可出。午后,宫里发布消息,华家、宋家协助太子李昊造反,谋害圣上,被李晟识破且拿下,李昊和宋世坤已关押至天牢,华宋两家人逃的逃抓的抓,至于你嘛,李晟说你是秦国奸细,现以黄金千两换你项上人头,不仅是士兵,城里许多人都在找你,你躲在哪里都不合适,只有出城最安全。” “我还挺值钱。”秦冉冷然一笑。 “叛国之名啊!”程赫瞅她一眼,已看出秦冉不太正常,如她那般从不在乎钱多钱少的人,怎么开始思考银子的问题了?他同她翻过院墙,绕进另一条小巷。“李昊败了,这是李晟的天下,你就必须永远背负叛国的名义!” “李昊没被抓。” “那又如何,他大势已去!”程赫知秦冉体力不支,他蹲在地上,让她踩着他的肩头翻过一处很高的壁墙。“赶紧爬,我最近油水太好,无法施展大鹏展翅。” 程赫轻松说着,秦冉看看他还是没踩,她借力跳了上去,拭去嘴边的血,接着给他扔了根绳子过来。 其实,为了替秦冉安排一条出城之路,程赫受了重伤。 前面,不知秦冉究竟从哪道宫门出来,程赫安排了兄弟在各个宫门周围的巷口子守着,只要看见同秦冉身形类似的人就放绿色烟弹,当第一个烟弹放出,其他人必须赶紧跟着放,而程赫就会立即赶往第一个出现烟弹的地方,为的是混淆敌人视线。当然,这种事不止靠运气,这节骨眼上,谁没事儿跑到重兵把守的宫门一带溜达?不是秦冉,还能有谁? 秦宅早给人围了起来,道上根本没有行人,秦冉一出现很容易出事。 领着秦冉,程赫极快将她带到内城一处城门口,他抽出袖子里的一支白面小旗,对着城门高处挥舞,那城门竟悄然无声开了。 顺着门缝,两人进了城门。 “哎哟,老程啊,你这是把谁家的千金骗出来私奔?你千万莫连累了你张哥啊!” 负责今晚值班的守卫说着话,一面斜眼去打量用帷帽遮住脸的女子,眯眼笑得贼坏。 先前,路过一处后院,程赫取出早放好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件女子用的华丽带帽风衣,让秦冉套上,他寻了清水、棉布来给她擦了脸,事急时间又紧,他也顾不了那么多,甚至将一双精致的桃色动作熟练的往她脚上套。 秦冉这一身就是为用在此处,她只需要站着不动静静陪她演出戏。 程赫把秦冉拉到身后去,她娇羞般低了头。 “张哥,我要告诉你她是谁,就当真得连累你!”在守卫耳边嘀咕两句,程赫从怀里拿出几张大额银票,面上大方,他心底早在滴血。“拿给哥儿几个吃酒去,摆酒席就请不着你们了。” 守卫见他如此大手笔,笑嘻嘻收了银票,挑眉一问。“值得吗?” 那么多银子,可换多少小妞! 守卫确实不知他干啥非得痴迷于这一根花苗,他可没看出程赫原是这般痴情一人。 程赫一愣,随即露出一副苦大深情的模样。 “她是我的心她是我的肝,没她我就活不了,没我她更活不了,她父亲要把她嫁给表哥,她投井都投十八次了!你说我怎能负她?好了,趁着城里乱,她父亲找不到她,等生米煮成熟饭,我们再回来。张哥,后会有期!” 两人出了内城,见外城不如里面森严。 走了好远,秦冉问他。“你不害了他?”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若知道你是谁,转过身就要拿刀杀你!况且,他得了老子不少好处!活该!” 程赫一想起自己的老婆本就这么便宜别人了,他恨得牙痒痒,怪不得回去找他把银票抢回来!但他怎么可能回去,他只好带着秦冉快速前进。 两人顺利出了内城,天刚黑,来到外城城门口。 就快到城门下,非常不幸,两人遇到一批巡逻士兵。 士兵头子扫一眼程赫,再见那女子的风衣与绣鞋,已猜出几分。 他非要秦冉摘下帷帽检查,秦冉似受到惊吓,她朝后退到程赫身后,程赫赶紧递了些碎银子过去不停说着好话。 “走吧。”得了好处,士兵收了银子,让两人走。 可两人一转身,士兵的刀子立马对准了程赫的背心,宰了他,那娇滴滴的小娘子就归他们哥儿几个咯! 就在这一刹那,‘娇滴滴’小娘子反身一个侧踢,便将士兵头子踹得老远,口吐鲜血! “他奶奶的,收了老子银子才开打!”见此,程赫同样气愤得紧。 巡逻士兵人不少,可水平参差不齐,程赫和秦冉能对付他们,但时间有限,两人身后是城门,城楼上有守卫,万一再溜走几个巡逻兵回去搬救兵,他们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秦冉知不可恋战,她去拉程赫走,他却反手将她一推。 “进去。”程赫话音一落,两人身后的城门打开一半,一群守卫冲了出来。 巡逻兵见着守卫正得意,哪儿知守卫冲过去便把刀子插进他们的胸膛! “秦寺丞,你快出城去!” 秦冉定睛一看,居然是曾把她堵在巷子里的锤子哥、杜老五、大脑壳等人。原来,这外城的偏门城门在早些时候换守时,程赫独自一人把他们全部撂倒捆了起来,城门无异,程赫才带着锤子哥几人换上守卫服饰站上城楼。 得了程赫示意,杜老五和大脑壳两人一人托着一只胳膊,将秦冉驾起带到城门里边去。 “你们?”秦冉怔住,他们怎么会来。“你们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 锤子哥几人都是机灵人,程赫前面找他们帮忙,他们当即决定要帮秦冉渡过难关,哪怕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她的命,因秦冉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清楚! “秦寺丞,是你替我老娘找到她那宝贝老母鸡,要没那鸡,她铁定闹着不活了!” 大脑壳的娘神智有些问题,一天到晚抱着那只老母鸡,就跟抱着她的儿子一样,大脑壳如此说道,杜老五也说了一句。 “我幺妹前几年嫁到蜀州,近来我才晓得她儿子给拐子弄走了,多亏了你,将我那侄子找回来,你的恩情,我必须得还!” 程赫闪身进来,见几人磨磨唧唧个没完,他吹一声哨,立刻有马蹄声传来。“快走。” “一起。”秦冉抓住他的衣袖。 冬风凛冽,吹得门两侧的火把忽明忽暗,尽管如此,程赫还是捕捉到她眼底的一丝脆弱。 程赫拉着秦冉往边儿上去,他的双手放在秦冉肩头,看着她,表情严肃。“一起走谁都走不了,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 兴许觉得过于严肃不是他一贯的风格,见秦冉不说话,他面上不太自然的笑了笑。“凝霜在外面等你,赶紧去,别浪费我的表情,我好吃好喝把它当祖宗供着,好不容易把它哄到城外,一会儿不见了别赖我身上。” 程赫放在她,退两步,往回走。 “放心,他们打小生长在这里,大街小巷熟得很,你一走,我们就撤。对了,小陆应该去云州那边,我们就在云州汇合!” “你的情义,我记得。” 秦冉声音不大,程赫听见扭头,忽然又回到痞痞的样子,答道。“说这些你忘了,南疆的时候,我的命早算你的了?你在我就在!” 城门关,秦冉一人走进黑夜。 出了长安城,秦冉骑着凝霜在黑夜里奔跑,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精疲力尽倒了下去,倒在一片雪地里。 一刻钟后,一银色锦袍男子落马出现在了她身旁。 两日后夜里,秦冉睁开眼。 入眼,橙红的火焰与深褐的木枝,火堆旁有一只陶罐,两日未进食的她已嗅到罐子里米粥的清香。 秦冉手微微一动,身后响起男子的声音。 “先饮些水。” 侧头瞅见靠在石壁上的男子,秦冉撑起身子,眼带疑惑,问道。“为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 殊死一战 离城外不算远的山洞中,隔着火堆,两人相视而望。 “为什么?” “水。”男子将水囊放在秦冉身前,见她饮了些水,他嘴角噙笑,反问一句。“不怕我下毒?” “若要杀我,何必救我。”秦冉放下水囊,以探究的目光望着这个救了他的人,她重复刚才的问题。“宋天晔,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颠覆大唐?” 宋天晔未立马回复她,他将粥罐搁在架子上温着,再往火里添了些柴,待这些都做完了他坐下,方抬眸看她。 “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害你,但在我替宋天晔报仇的路上,必定会死一部分人,你我本来自另一个时空,算得上同乡,救你,就当做是一种补偿吧。秦冉,你也看到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不去争不去抢,反而会使你所在乎的人为你牺牲。” 他策划所有,不过为的报恩。 那一年,宋天晔被庄氏推下普光寺后山悬崖时,挂在树上的少年已离世,而当时飘浮空中的游魂恰巧目睹了一切,正因此,能借宋天瑞之口还原事情始末。附在宋天晔身上两年,游魂才逐渐与这具身体合在一起,在徐氏死后,他才真正成为宋天晔。见徐氏、宋天灵、宋天晔三人的惨死,又得了宋天晔的身体,他决定以报仇的方式向他们报恩。 他要扳倒的是华家与宋家,并不在意其他。 “朝堂若稳,我能翻得起多大的浪?这个国家早是一副空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不过是历史的推手而已。” 秦冉承认,宋天晔所言不假,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减少某些不必要的灾祸。 见秦冉不说话,宋天晔续道。“大概半个月,你身上的伤就能大好。” 秦冉想起她的伤,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换了身干净男装,也没作多想,她接着动了动左臂膀,无大碍,心知宋天晔尽心尽力为他医治,她道了谢。 等她吃了些粥,宋天晔忽然开口道。“去达州吧。” “达州?” “陆晗原本想送缇木国几人出城,刚一出去,恰好碰见蒙国派来捉缇木公主的人,等你伤好赶到达州,应该能拦下他们。” 宋天晔对秦冉并无恶意,在宋家时,她见着小斯给他碗里藏蟑螂,她还阻止过,秦冉为百姓做了些好事,宋天晔没有一点期望她不好。 此时,他愿给她一个方向。 宋天晔却不曾想,他指引的方向会使她今后改变整个东部大陆的版图。 当时,宋天晔向秦冉介绍了缇木国的情况。 缇木虽说是西域小国,但缇木国的医术是西域诸多国里最高的一个,缇木国的锻造水平亦相当高,该国崇尚和平,对领土扩张一向没什么兴趣。然吃饱穿暖,总有人心思活动起来,受奸臣迷惑,缇木国国王竟同意把疼爱的小女儿嫁到东边的蒙国去。 蒙国使者承诺,公主一旦嫁入蒙国,蒙国国王定能帮助缇木国吞并周围小国,一举成为西域王者! 蒙使十分厉害,巧舌如簧,缇木国国王听后飘飘然,为表诚意,决定将最为疼爱的小公主嫁过去,并将缇木国密藏的医术、锻造术都传过去。 得知此消息,缇木公主慕殊连夜逃跑,一跑,便途径秦国去了大唐。 来到长安,缇木公主遇到了陆晗,后因蒙国忽必汗与李晟的关系,李晟利用长安城内关系轻松抓到了慕殊,而陆晗带几人出了城,不巧撞上蒙国派来的‘迎亲队’。 对了,忽必汗能在蒙国内斗中处于上风,亏得使者给他出的这个主意,让缇木国国王同意把公主嫁过去,当然,他们看中的是人家的医术和锻造术。 秦冉醒后三日,宋天晔留下些吃食便离开了洞穴。 如今,华丽群、华镇已死,宋世坤已入天牢,徐氏三人的仇恨已了,宋天晔终于有机会为自己而活,他同秦冉说,他要一路向西到大陆的尽头去看看。 至第五日,秦冉牵着凝霜启程北上。 北方战事吃紧,百姓纷纷举家南迁,但更多的是拖家带口大逃亡,越到北边,秦冉越发现人迹稀少,除了调去达州的士兵,基本上没有人会像秦冉这样往前走。 秦冉提前准备干粮,而商家得知她要去北边,都忍不住用奇怪的眼光打量她。 听人说,过了达州,外边全是坟场! 蒙人心狠手辣,手段极其残忍,他们将无辜百姓与大唐士兵的尸体搬到达州城外,垒成一堵尸墙! 半个月后,秦冉寻到押送陆晗等人至蒙国的队伍,不过,队伍人数有些超乎她的想象。 加上陆晗,缇木公主等人共七人。 忽必汗居然派了两百人来押她回去,秦冉只能说,看来,忽必汗是相当重视这缇木公主。 反之而言,秦冉亦深深无语,两百多人的队伍在大唐领地上大摇大摆行走着,难道真没人发现吗? 大唐,果真气数已尽? 但在到达州之前,秦冉又无法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直到忽必汗的人将缇木公主带到达州附近的小城宋城歇下,他们在宋城休息一晚,第二日,同过来对接的队伍汇合,一起返回蒙国。 秦冉早半日来了宋城,先去了趟宋城唯一营业的客栈,她发现这客栈表面上汉人在维持,实际已是蒙人的联络点。 纵使她把人救出来,打草惊蛇,他们不易逃出宋城。 于是,她想了个借刀杀人的法子。 宋城的夜比长安更冷,除缇木公主慕殊和她的侍女住在客栈上房,陆晗几人直接给扔到臭烘烘的马厩里,马厩四面透风,几人紧贴木板冻得浑身发抖。 缇木国一年四季大多气候炎热,缇木侍卫不曾体验过这般寒冷,几乎丧失了行动能力。 蒙人防范意识颇强,看守陆晗几人的蒙人虽就二十人,分两轮守着,不紧不松,可缇木公主那边就看管得严严实实,因此,就算陆晗几人能跑出去,可他们无法把缇木公主带走。 蒙人的目标十分明确,他们只想要缇木公主,陆晗几人若是闹腾,便宰杀之! 一路上,陆晗想了无数个逃走的方法,可见到凶神恶煞的蒙人,他不得不咬了牙低了头。 说实话,陆晗内心纠结得不行,是自己逃跑,还是坚持帮他们? 尚在长安的秦冉不知他去了哪里定然相当着急,他后悔不该什么都不说就走了,可他当时又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蒙人一块抓走。另一方面,慕殊是他的朋友,见她被蒙人抓回逼其就范,陆晗怎能见死不救? 没办法,陆晗只能忍气吞声,等到一个最好的时机,大家一起逃走。 陆晗不知,逃走的时机明日便悄悄来临。 翌日,天蒙蒙亮时,乔装成流民的蒙人上了路,他们往北面去,停在一块空地前,蒙人将陆晗等人关进木架子搭建成的临时牢房,慕殊和侍女则坐在一辆马车内。 天未大亮,对接的人没来,蒙人便在附近打盹,因前方是云州,蒙人拿下云州后在周围布置大量陷阱,没有熟悉道路的人带路,随便朝里走非常危险。 木架子牢房里,缇木国侍卫用不熟练的汉语夹着缇木语,在陆晗耳边说道。 “抱歉兄弟,连累了你,你好意救我们出大牢,又送我们几人出城,反倒是害了你,马上要出宋城,进入蒙国的地方了。” “我们都是朋友,是我没本事救你们出去。”陆晗明白侍卫的意思,一旦进入蒙国所占领地,他们几人将插翅难飞,可他怎会怨怼他们。 经历过此事,陆晗更明白一个道理,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凭他一人,能够将他们救出京兆府牢房,却无法对抗两百蒙人。而人多也不能代表优势,大唐多少士兵,不也任蒙国闯入国门,屠杀徐汇,攻下辽城、桐城、云州,甚至赵州,蒙军如一把屠刀笔直插入大唐心脏,朝堂之上却忙于内斗无暇顾及北方战场。 君主昏庸,官员不作为,受苦的还是大唐百姓。 陆晗靠在木架上,想着近来所见所闻,突然,他抬头看向西北一角。 西北方,一名个子不高体型不壮的蒙人从林子里折回来,那人边走边拉拢裤腰带,显然刚小解,走着走着,陆晗竟见他走向了这队伍末尾的牢车。 等他看清这人的模样,陆晗满脸惊喜。 来人,不正是秦冉? 秦冉知道陆晗认出了她,她没径直靠近牢车,看似随意的比划了个动作,陆晗见了瘪嘴朝她摇头。 前面和陆晗说话的缇木侍卫看着两人,不解问道。“你做什么?你同这蒙人相熟?” “嘘!”陆晗一把捂住他的嘴,见四周的蒙人背靠背睡着正憨,他接着用缇木语说道。“她是来救我们的,她问我牢车锁链的钥匙在哪里。” “哪儿有钥匙” 缇木侍卫不禁露出绝望的表情,他们亲眼见到蒙人把锁链的钥匙扔到山下的臭水沟里去了,要想打开牢车,只能砍开锁链,若是砍,两百多蒙人可全知道有人来抢人。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有钥匙,这长锁链子足足绕了牢车两圈,轻轻一动,大家同样都知道犯人要跑了。 最最重要一点,一个人来救他们,还不如不救! 陆晗不理会缇木侍卫的反应,他知道即使是秦冉一人来,她定然有把握带他们出去。 见秦冉皱眉,随即拿出插在腰间的灼寒,陆晗立马把旁边几人弄醒,交代道。“一会儿出去,你们赶紧去救慕殊,速战速决。” 缇木侍卫愣着,只见不远处走近一人,那人一靠近牢车,牢车旁的蒙人马上发觉异常,正要张口询问。 “嘭——”蒙人倒地,他的头与身子已相分离,血溅了身旁的同伴一脸。 牢车里几人目瞪口呆,缇木国锻造术再好,他们从未见过这种散发红宝石光芒像光束一样的宝剑! 不费吹灰之力,她就将一名比他高出一个半头的蒙人大汉杀死,这是怎样的神器?! 愣然之际,且见那人骤然加速冲了过去。 她一跃而起,于半空中,将那利剑划过牢车车顶,她落地时,牢车顿时散架。 轰然一声响,蒙人见状如虎扑食一般冲向几人。 “走。” 秦冉收了激光剑,一边喊陆晗走,一边跟蒙人交手,陆晗跳下车不走,跟在她身边杀起敌来。 “慕殊和她的侍女在马车里。” 缇木国侍卫冻得厉害,他们手脚僵硬动作迟缓,陆晗让几人去救慕殊,他们被困给蒙人围成一团。 秦冉往那边扫一眼,道。“要快。” 灼寒无法补充能量源,自行修复缓慢,使用时限极短,上次在宫里使用一次便无法再用,以至于她面对两百金羽卫狼狈不堪。 “跟过来。”跟秦冉确定好,陆晗用缇木语朝缇木侍卫喊道。 秦冉、陆晗配合默契,瞬间吸引了大部分蒙人围攻,缇木国侍卫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灼寒材质特殊,它本比蒙人使用刀子坚硬,普通刀剑碰上灼寒,如同朽木碰上钢铁,秦冉打得快、准、稳,她行于前端,很快杀出一条血路。 秦冉接上慕殊和她的侍女,就在此时,众人身后响起一阵马蹄疾奔声。 大家回头一看,见达州将领带了兵赶来。 达州是大唐对抗蒙的主战场,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得知消息后他们一定会派人前来查看,来人不多,五百人矣,可足够对付这两百蒙人。 这是秦冉借刀杀人之计,可惜,达州将领刚一露面,就给人干掉了。 蒙人见大唐士兵支援,着实暗道遭了,转瞬,云州方向小道里快马冲出一名黑袍男子,那人一见达州将领,当即射箭,一箭射穿他的头颅! 达州将领,当场毙命。 而达州士兵实在是打怕了,他们无人不识来人,不顾其他,立马掉头一溜烟跑了。 来者乃何人? 蒙国王子忽必汗! 见此,秦冉脸色骤变,她不知忽必汗重视缇木公主到需亲自来接她的地步,比起这个,秦冉万万想不到达州将领话都没说一句就死了,跟随他的达州士兵见着忽必汗如同丧家之犬! 眼前有蒙人两百,忽必汗带人五百。 他们能逃离此处? 他们只能殊死一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 带回蒙国 得知黑袍男子是忽必汗,缇木公主慕殊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忽必汗,我死也不会嫁给你!” 忽必汗稳坐马背,连看都懒得看,掏了掏耳朵,回复她。 “无妨,把公主你的尸体带回去,也是入我蒙国的墓穴,所以说,缇木公主,你生是本王子的人,死是本王子的鬼,你愿意垂死挣扎,本王子自然不会拒绝。” “你——” 慕殊气得不行,正要骂他,忽必汗直接打断她的话,吩咐下去。 “来人,把她给本王子捉回来,无论生死!” 面对几百人,八人不过是砧板上待宰的鱼儿。 “陆晗哥哥,是我连累了你,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慕殊晓得自己命数已定,而她最难过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害了陆晗。“你们走吧!” 缇木公主连小动物都不曾伤害过,今日,她拿了刀动作生涩的砍向敌人,慕殊自小习得些基本功,可真刀真枪打起来,两三下就落了下风。 得了忽必汗指令,蒙人对付起八人来愈加凶狠。 秦冉知他是重情重义之人,不可能在这时弃他们而去,她只好拼尽全力让他们出去。“守住,后撤。” 陆晗应了声儿,见秦冉已离开几人,往另一个方向蹿去,秦冉个头偏小,混在一堆蒙国大汉里倒似游鱼。蒙人目标是缇木公主,对于秦冉懦弱的逃离行为蔑视一笑,并未穷追猛打。 而缇木侍卫等人,当真以为秦冉跑了,他们心里不太舒服,可也清楚怪不得别人,大难临头各自飞。 就在侍卫皆受伤快无法反击时,众人只见秦冉刚才离开方向的蒙人正诡异的一波又一波无声倒下,人倒,鲜血四溅,血肉横飞! 仔细一看,那些倒下的蒙人竟是被直接劈成两半,要么拦腰斩断,要么头身分离! 缇木侍卫又见红色光束,兴奋得觉得有救了,这种杀伤力极强的武器一出,他们甚至能干掉现场几百人,缇木侍卫势气大振! “撤退,赶紧走。”陆晗护着慕殊和她的侍女,率先跑向尸体后方。 陆晗晓得秦冉的激光剑维持不了多久,一旦没有激光剑,他们根本逃不出去。 待陆晗领着几人与秦冉汇合,秦冉手中的灼寒已恢复了寻常的模样,他们面前是上百蒙人尸体,更远一些,则是以眼中充满恐惧看着她的蒙人,见兄弟们瞬间惨死,他们一时不敢妄动。 “往西两公里,有处悬崖,利用滑锁就能到达另一端。”秦冉昨日已做好撤离准备,说着,她站在陆晗身旁。 “慕殊,你们先走。” 陆晗说完,秦冉一个手刀砍向他后颈。 其实,一见忽必汗,秦冉脑子里顿时闪过许多,她把灼寒交给慕殊,快速说道。“不打晕他他不会走,我跟忽必汗是旧识,他不会杀我,你们把陆晗带走,我掩护你们。” “你”凑近了,慕殊等人才知杀了那多人的小个子,原来是个女子。 “过了悬崖,立即砍断绳索。” 慕殊眼眶一红,她不知秦冉与陆晗是什么关系,但秦冉愿因陆晗为了他们所有人抵挡一切,她心里又酸又涩又羞愧难当。 秦冉见她还欲说些什么,干脆把她也打晕了,由缇木侍卫把两人扛走,侍卫念着秦冉有神器作战,必能战无不胜,几人快速离开。 蒙人这边,他们眼睁睁见着几人逃跑,却一动不动。 为何?因为他们得了令,忽必汗不要缇木公主,他要这难得送上门的香饽饽——秦冉! 见到激光剑,忽必汗当然联想到一个人,如今是大唐叛徒的秦冉,忽必汗要得到她,也要得到令他垂涎三尺的神秘武器。 “派人增援,封山锁路,势必将她留在这里。” 落入忽必汗手中,秦冉早有预料。 秦冉尽了全力,但双拳难敌四手,她最后晕倒在了尸堆里。 醒来时,秦冉已身处赵州,前安北军关押一级犯人的大牢内。单独的牢房,中央放置一张木板床,角落有个木桶,四周为铁栅栏,秦冉的手脚各捆了一根指姆粗的铁链,铁链另一端通过铁栅栏固定在外面的墙壁上,想要挣脱,绝无可能。 铁链是华彦钧托江湖上的友人去玄铁门求来的,锁链的锁头早固定死,犯人戴上便无法摘下,除非砍掉那人的手腕脚踝,锁头就能自动开启,而锁链另一端焊在外墙铁壁上,能扯掉链条,除非拥有毁掉整座牢房的能力。 她醒后,瞧了眼锁链,没挣扎。 守卫士兵见她醒来,出去通报,不大会儿,秦冉见到铁栅栏外的忽必汗。 忽必汗瞅着秦冉,有些恨得牙痒痒。 “挺厉害,仅你一人,干掉我五百士兵。” 那日,缇木国几人离开后,秦冉利用早安设在空地旁树林里的高架弓弩以及埋藏在林子内的猛烈炸药,猝不及防解决掉追捕她的蒙人高达几百。 忽必汗不能错过活捉秦冉的大好机会,只能不顾士兵死活,源源不断派人去抓她,待她的武器消耗完,她的体力亦不支,午时过一刻,士兵将她带到忽必汗面前。 念着马上可以得到灼寒,忽必汗让人搜身,可士兵摸遍了她全身都没找到什么棍子。 命人把秦冉送到赵州,他一面留下人去周围找东西,最终没能找到,忽必汗便猜到她应早把东西给人了。 “挺聪明,晓得让缇木国的人把那黑乎乎的棍子带走。” “但你还是落到我的手上。”话锋一转,忽必汗让人打开栅栏。 “当初,唐国国主有意放我离开,宋天瞬却派人杀我,要不是我命大,早死了十次八次。哼,你也有落我手里的一日,秦冉,你说我要如何折磨你?” 忽必汗停在床边,见秦冉仍不理他,他蹲下,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行让她看着他的眼睛。 不知她身上是否携带其他暗器,忽必汗早命人脱了她的衣服,此时,她就套了件松松垮垮的袍子。 她抬起脸,露出修长的脖颈,忽必汗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扫了一眼,勾嘴笑。 “本想挑了你的手筋脚筋,送到军营里,虽说你没几分姿色,那群饥不择食的家伙也不会嫌你,等他们玩腻了,再将你挂到达州城门上去,把你这叛徒送回唐国,李晟还会欠我一份人情。当然,你若是老实交代,把那改良弓弩的法子与炸药配方写下来,我答应你,立马给你个痛快。” 秦冉闭上眼不看他,心里却在冷笑,她就知道他有所图。 “不说话?死心了?”秦冉的忽视令忽必汗很不开心,他一把扯住她的头发,迫使秦冉睁开眼。“宋天瞬怎么没护着你?哦,对了,宋天瞬早命丧黄泉,放心,你很快就能去陪他。” 秦冉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他既然要她看着他,她便直勾勾盯着他。 忽必汗看出她眼中的寒意与嘲讽,心中大怒,所有女人都是下贱的奴仆,不好好收拾一顿学不会什么叫顺从,像秦冉这样桀骜不驯的女子,忽必汗必须要驯服她! 忽必汗手劲儿极大,捏住秦冉下巴的手就快捏碎她的下颚。 这时,有人阻止了他的冲动。 “王子,哈伦潜心研究妙法莲华经来晚了些,望您见谅。”一位已是满头白发的四旬男子走进铁栅栏,行了礼,续道。“王子,哈伦已确认那妙法莲华经就是唐国江湖上流传的三大内外兼修的功法之一,与华严心法琀天诀并列齐名,没想到啊,居然能在她的身上找到一本,哈哈,太幸运了!” 哈伦异常兴奋,他瞄一眼秦冉,然后请忽必汗出了牢房,说道。“如果她习得此法,必能助王子内力大增。” “不用缇木公主了?” “缇木公主为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至阴之女,用她的身体炼丹,与王子纯阳内力相结合着实大有好处。而她嘛”哈伦向后一指,忍不住激动着说。“她武艺高于缇木公主,已习妙法莲华经至中层,再加上她仍是处子之身,待身子养好,供王子开坛享用,可是采-阴补阳绝佳补品!” “她是”忽必汗瞥他一眼,不太相信他的说法。 宋天瞬那么宝贝这女人,竟然没舍得吃上一口? “王子您还不信哈伦嘛?”被质疑,哈伦也不气恼,他笑嘻嘻说道。“只有保持处子之身,才能达到妙法莲华经的高层内力,纯,净,如皓月之精华!阴阳两合,日月同辉,王子同她可谓是最合适的!” “当真如此?” “是不是,王子一试便知!事不宜迟,我赶紧替她调理身子,近日会给她下些丧失功力的药,您这边就别屈着她,她好,您也好。” 本找人去抓缇木公主,现在看来真用不着了,留下秦冉也好,忽必汗总有一日能把她脑子里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掏出来。“行,那就请哈伦去瞧瞧。” “王子您随哈伦一道,哈伦向您展示她的特别之处。” “都退下。” 牢房守卫都离开,留下忽必汗和哈伦二人,哈伦这才仔细打量了她一遍。 秦冉手脚捆了沉重的铁链,不便活动,她坐在木板搭的简易床上,哈伦走过去,把手伸向她的脸,秦冉撇过脸去。 “你已是王子的奴隶,便早晚是王子的人,不必害羞。”哈伦眯眼,如此说道。 秦冉原本就浑身无力,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反抗,尽管如此,她还是感受到哈伦身上并无一丝内力,他没有武艺。 哈伦看她的眼神,就像研究一件产品。 他一手摁在她的肩头,一手将她的袍衫领子拉下,从领口至小腹,里边儿未着寸缕。 哈伦指向她锁骨下方和胸部右侧上方的位置,说道。“王子您看,这里的伤口是不是没前两日明显了?还有她后背左侧处,一个月以前的刀伤,现在几乎难以辨出。王子,她伤口愈合的速度正在逐渐加快,说明她的身体构造早与一般人不同。” 听哈伦说着,忽必汗想到她会成为他的人,忍不住往下一扫。 她不同于那些他平日喜欢的胸腴、腰细、臀肥、腿白的女人,反观她,一看,忽必汗就知道她不是躺在榻上笑脸盈盈待他去征服驾驭的的女人,她是他的同类。 她的身体是一种混含力量与柔软的健美,尤其是精致的锁骨和她腹部几条流畅的弧线,令人升起一种止不住往下一探究竟的欲望。 忽必汗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就这样,秦冉在哈伦的建议下被送回蒙国,为防止她逃跑,哈伦给她下了大剂量的迷药,同时,将牢房的铁壁拆了,连同铁链一块打包运送回国。 而哈伦,就是那位替忽必汗出使缇木国,巧舌如簧成功劝说缇木国王把公主嫁到蒙国的使者。 蒙国都城,乌兰西里。 哈伦仿照赵州牢房的构造,在塔塔山下忽必汗的猎场附近建了个类似的牢房,内部环境倒不似阴森的牢房,但绑住女子手脚的粗铁链,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王子的重犯。 为让秦冉快些好起来,哈伦甚至征得忽必汗允许,派了两名女仆来照看她,蒙人士兵则守在外面。 秦冉大多时候,躺在床上像睡着了一般。 实质上,秦冉正屏息凝神努力提升丹田里的那一湾月牙泉,妙法莲华经早印在她的脑子里,自从被忽必汗困住,她唯一能做的事便是从头到尾反反复复研习此书,近几日,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即将突破,可哈伦给她食用的药物限制她的能力。 也许,到达下一个阶段,她就能逃出这个地方。 而大多时候,秦冉并不能入眠,因她不自觉去想他。 当秦冉得知两人多次到最后一步时他都忍住的真相,心里滋味是说不出的复杂,宋天瞬不动她的原因,一方面是为了她能以顺其自然的方式积累更多,一方面,他应为等到娶她过门两人洞房花烛夜时,那是他对她的尊重。 这样为她着想的宋天瞬,此时去了哪里? 内力提升后,秦冉能感受到他曾在她耳里放入的蛊虫,蛊虫安好,他便安好,只是她不知他到底在哪里。 古时交通信息不发达,找人,真无异于大海捞针。 秦冉知道自己一时不可能找得到他,可有人翻山越岭找到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 遇宋天应 “姑娘,你多少吃点吧,王子一会儿怪罪下来,奴婢得被剥层皮!” “求姑娘可怜可怜咱俩,奴婢家里还有一岁大的妹妹,阿娘上个月走了,没了我,我那妹妹可怎么活啊,求姑娘吃一口吧!” 两妙龄女子跪地,止不住的朝秦冉磕头,她们哭着劝秦冉吃点东西,因她已经两日滴水未进,再不吃东西,哈伦就会把这两个不会伺候人的奴婢剥皮扔到猎场里去喂野兽。 秦冉看两人一眼,撇过脸去,她不吃东西,自然不是针对她俩。 为了缓解药效以恢复功力,秦冉肯定不能再吃哈伦将药物混合至食物里的任何东西,她断食,其实是将身体里的毒素排出来,而两个婢女以为她是在闹绝食! 婢女搞不懂秦冉对忽必汗的意义,她不是他的妃子,也不太像他的敌人,忽必汗命人每日送来新鲜的羊奶、奶酪,甚至还有南方过来的果子,可他又不会跟她说些甜言蜜语,忽必汗统计来过两次,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差一点掐断她的脖子。 婢女哪儿敢大意,一见她不吃东西,立马上报上去,哈伦晓得了把药混入水里,结果,秦冉连水都不肯饮上一口。 秦冉断食的第三日,婢女依旧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哈伦则笑嘻嘻带了个人来见她。 “听说,他是你的旧识,我想,你若是见到他心情会好些。” 哈伦见秦冉不搭理他,他不觉生气,转过头,同婢女慢吞吞说道。“你们还不赶紧滚下去,让姑娘同这位远道而来的友人叙叙旧。” 一屋人退下,哈伦捞开帘让男子进来,他随即出了屋。 “秦冉。”轻轻唤了一声,他走向她。 “你怎么在这里?”能在蒙国乌兰西里遇见熟人,秦冉绝对一脸惊讶。 这位熟人仅套了件青衣布衫,在四月初仍飘雪的乌兰西里,显得十分单薄,他肩头还存着雪花,眉眼带了一丝凉意,可他看秦冉的眼神是一片炽热。 跋山涉水远至蒙国的山野一郎,见到秦冉,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走向秦冉,一边解释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李晟腿受了伤,我往里加了点留在长安,岂不是” “他腿废没?”见他支支吾吾的样子,秦冉语中带笑。 “若想保全性命,按你的说法,必须截肢。” 秦冉顺着刚才的话说,一时,也没多想。“那你也不用来蒙国,多危险。” 闻言,山野一郎愣了一愣,紧着红了脸低了头。 “敌人的敌人,乃友人。” 山野一郎为东瀛留学生,离开长安,倒也没什么好留恋之处。 他作为御医副手,为李晟医治时,偶然听到秦冉落到忽必汗手中,他知秦冉有危险,就在李晟药里添了东西,随后匆匆离去。 所谓医者仁心,山野一郎见一位蒙人受伤便救了他,那蒙人原是军队副将,得知他是东瀛人后把他带到了云州为几位将领治伤,山野一郎露了几手,又称自己如何本领高强云云,得了路引,他一路顺利进入蒙国。 不过刚进蒙国,山野一郎碰到了忽必汗。 忽必汗曾在长安馆驿见过为秦国王子多尔图侍卫达塔医治的山野一郎,他知他与秦冉的关系,当即,忽必汗让人把山野一郎送到哈伦那里,哈伦得了指示,乐呵呵带山野一郎去见秦冉。 山野一郎能见到秦冉,只因忽必汗猜到秦冉想跑,他索性给她送去个拖油瓶。 “让我看看你怎样,他们说你已三日未进食,水都没饮一口。” 山野一郎未见她体外有何不好,可听了哈伦所说,难免担心她内在状况。 秦冉用内力一探,知哈伦等人真走远,她才低声回答。“哈伦在食物里下了药,再吃我就废了。” “你后背的伤?”提到她后背的刀伤,山野一郎不禁想起上次的场景,他的脸再次悄悄红了。 “没事了。”秦冉摇头,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山野一郎未立即回她,待给她把了脉确认无大碍,才说道。“朝廷已放弃江陵以北的土地。” “放弃?” “现只剩江陵水师誓死对抗蒙军。”山野一郎忍不住叹息,接着说道。“你走后,李昊亲自带人劫走天牢里的宋世坤,他与城外西山军汇合,随后挥军南下定都临南,失踪的华彦钧也在临南出现,有他支持,李昊同李晟分庭抗礼。” 表面上,李晟无暇多顾,实际上,秦冉知他早同忽必汗商量好将江陵以北的地方让给他,两人定好通商条款,未来十年,李晟腰包里殷实得很,他懒得去管赵州等地的百姓是死是活。 而另一边,短短几个月,拿下赵州、云州等几座大城的忽必汗,却忽然回了乌兰西里。 忽必汗前方战功累累,其后院险些失火。 蒙国国王的子女众多,他年纪稍大,争夺王位的王子、公主们暗自交锋数个回合,大王子忽必汗此次为蒙国扩张国土,深得国王器重,他在前方厮杀,都城里的王子公主想尽办法挑拨离间、暗杀捣乱。 近来,国王又病了,忽必汗得到消息立马回了乌兰西里。 “蒙国王朝,有三大王位竞争者,大王子忽必汗功绩显赫, 支持率最高,其次是岱钦,再者是血统与忽必汗一样高贵的公主哈斯塔娜,蒙国历史上曾有女子为王,哈斯塔娜的声望不低,而他们三人身后都有王公贵族和其他王子公主支撑。” 山野一郎来了蒙国一阵,多多少少了解一些蒙国内政。 “来的路上,我还听说了一位王子——格勒丹,他的母亲是女仆,所以他的地位一向不高,但他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实事,他在蒙人心中颇有一定地位。” 此次忽必汗赶回乌兰西里,就是岱钦和哈斯塔娜搞的鬼。 忽必汗同他们斗了无数次,一个照面,便击败了他的王弟王妹。 这一日,忽必汗心情大好,吃了不少酒,他临时起意去了塔塔山下。 忽必汗一进屋,所有人退下。 忽必汗一身酒气,他晃晃悠悠凑到秦冉身旁去,居高临下看着她。“本王子今日心情好,来,给本王子跳个舞,别说不会,养了你两个月,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秦冉猜到忽必汗近日会回乌兰西里,可未料到会如此之快,快到极有可能打乱她的逃跑计划,见到忽必汗,她不免有些烦躁。 “你大可杀了我。”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忽必汗变脸速度比翻书还快,一把抓住秦冉的脖子,将她拎了起来。 由于双脚离地,她不得不用双手去抓住他的手,不然脖子后椎骨真得给他弄断。 一时缺氧,她的脸颊通红,尤其是嘴唇,殷红一片,犹如伊犁湖边盛开的圣花,雨后,花瓣上仍留着几滴露珠。 见此,忽必汗眼神一变,低头将露珠一口含进嘴里。 他的另一只手伸进秦冉衣衫,四处游走,说得好听是衣衫,因她四肢捆了铁链,婢女只能寻些料子遮住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忽必汗粗鲁一扯,身子中间便如绽放的花朵,任君采撷,而他的手掌常年与缰绳、刀剑作伴,粗糙生硬,膈得秦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尽管忽必汗握住了她的脖颈,秦冉奋力后退一些,才挣脱出来,她反咬住他的唇。 嘴唇一破,血腥四溢,这更是刺激到了忽必汗。 他放下秦冉,双手死死摁在她肩头上,只听刺啦一声,忽必汗已蛮力撕开她的衣衫,一口咬在她的颈侧大动脉上! 秦冉动作一顿,不敢反抗,忽必汗上辈子一定是只狼! 忽必汗见她反应迟缓,心底得意,冷笑一声,松口换咬为吸允,他大力吸着她洁净光滑的皮肤,戏谑一句。“或者,你以为我不敢上你?” 趁此机会,秦冉一拳袭向他脸颊颧骨处,忽必汗稍一偏头,错过她的劲拳。 秦冉接着回身,一胳膊肘撞向他的腹部,忽必汗猝不及防挨了一下,他吃痛哼一声,抬眼却见她一丝不挂。“这也算舞?****?” 打斗时,动作幅度不小,秦冉的衣衫不知不觉便滑落。 咬住下唇,秦冉又同他过了两招,寻了个罅隙,膝盖上抬狠狠撞向他双腿正中的位置。 忽必汗见她出手狠毒,当即大怒,可躲过下面的袭击,恰好迎上秦冉为他准备的另一份礼物。 秦冉比忽必汗矮太多,只有当忽必汗弯了腰,她才能猛然一拉铁链,将链子绕过忽必汗的脖子一圈,紧紧勒住! “忽必汗,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除掉你这王位有利竞争对手,你弟弟妹妹回头还得谢我。” 秦冉最一句话,使得忽必汗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好,你厉害。”忽必汗松开手,把抵在她腰间的匕首收回来。 见状,秦冉收了铁链,他却突然抓住她的双手。 忽必汗控制住她的手,身子朝前一倒,把秦冉禁锢在了身下,他用腿压制住她的腿。 忽必汗比秦冉壮实太多,秦冉根本动不了,心里正道遭了,谁知,忽必汗一口咬在她的肩膀上。 他生生咬下她肩头一块肉,笑着说道。“五日后,我就要了你。” 瞬间,秦冉疼得眼里噙了泪,忽必汗实在太特么变态!! “你若敢跑,我就把那东瀛大夫宰了喂狼。”起身,忽必汗啐了一口,冷不丁冒出一句。“秦冉,你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但你绝对不会放弃他,我知道,他是你的弱点。” 忽必汗出去后,又加派了人手围住这里。 两人打斗的声儿外面都能听见,当忽必汗离开,跪在外面提心吊胆的为秦冉担忧的山野一郎急忙进了屋。 她像一只关在铁笼里的金丝雀,毫无生气躺在笼中厚厚的毛毯上,身上裹着些碎布巾,可大部分肌肤裸露在外。 山野一郎目光落在她青紫的脖颈手指印上,再移到她肩头血肉模糊的地方。 他握紧了拳头,头一次涌出杀人的欲望。 在他来之前,忽必汗一直如此折磨她吗? 山野一郎强制摁下心中的怨恨,他见秦冉睁眼看向上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山野一郎跪在她身旁为她处理伤口,他心疼不已,早恨透了忽必汗。 山野一郎没有武力,他真怕忽必汗下次来欺负了她,他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山野一郎不是怕死,他是怕他走了仅剩她一人。 “小冉,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秦冉竖起手指放在嘴前,她支起身子,在他耳边悄声问道。“东西准备得怎样?” 想要逃出去,需要确认两件事。 其一,如何解开秦冉束缚四肢的铁链,其二,如何躲避士兵的追捕,顺利离开乌兰西里。 “冰片已准备好,届时,我为你施针封住手腕脚踝的血脉,打开锁链的把握性很大,不过,我无法带进银针。” “猎场附近士兵的换守时辰、人数,我已摸清,城内地图都暗暗记下,尤其是哈斯塔娜公主住所附近,去过了三次。你放心,我用你教我的反侦查法轻松丢掉了跟在我身后的蒙人,故意在哈斯塔娜宅外绕了好几圈,我去了一家武器铺,他们肯定以为我是去制作武器,近来搜身得严。” 说着,山野一郎不自觉把手缩到衣袖里。 为了救出秦冉,山野一郎从未提到他受过的伤,遭过的凌辱。 为得到薄如纸的冰片,以插入秦冉手腕与铁链之间,山野一郎花了一周的时间,手指黏在冰上,撕破了膜,差点废了一双手。每次去见秦冉,山野一郎和那两位婢女一样,会被要求脱光,甚至做出一些屈辱的姿势,让那些士兵检查确认他们没有携带任何具有危险的东西。 山野一郎将这些吃过的苦一一咽下,他小心翼翼做好每一件事,尽最大可能去帮秦冉逃离忽必汗的魔掌。 眼下,他们就要逃离塔塔山。 “我遇见一个人”跟秦冉商量好明晚行动,山野一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在城西的奴隶市上,笼子里关了一个人,我瞧着特别像太子李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 奴市寻人 “我遇见一个人”跟秦冉商量好明晚行动,山野一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在城西的奴隶市上,笼子里关了一个人,我瞧着特别像太子李昊。” 听山野一郎提到李昊,秦冉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少年满脸的落寞——宋老夫人寄存于秦冉记忆里的宋天应,她不禁泛起心疼的情绪。 “李昊?” “李昊此时应在临南,怎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乌兰西里,我知不该是李昊,但两人的模样实在相似,定是我走得匆忙看错了,这天底下哪有如此相像的两人,除非是孪生兄弟。” 李昊真实身份的事,山野一郎并不知情。 李晟对外称太子李昊不是圣上血脉,便无资格继承皇位,这说法有人相信,也有人不相信,认为这不过是李晟想争夺皇位的借口罢了。当日在太极殿,玉贵妃讲出当年真相,在场的李易、芝林、华丽群、华镇都死了,剩下李昊、宋世坤以及秦冉,外人自然不知实情。 而山野一郎见到的李昊,秦冉知道那应是宋天应。 赵州尚未被占前,宋天应带人突围失败,他受了伤不知所踪,据说,他断了一只手臂。 “那人可受重伤?” “关在奴隶笼里等着售卖,应不会受重伤。”见她问起那人,山野一郎仔细回想了一番。 秦冉点点头,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她最近给忽必汗关傻了,果然脑子不太够用。 翌日一早,山野一郎按例来看秦冉。 昨日晚些时候,秦冉不舒服,婢女不敢劳烦哈伦,只好请了山野一郎,至此,他得以将早备好的银针和冰片放在屋外,深夜,秦冉运用隔空移物之术,把东西从屋子顶端的小缝运进来。秦冉能够运用一些内力,还是亏得山野一郎想出的相生相克的法子,哈伦下什么药,他便反用克制的药物,缓解了秦冉体**力全无的情况。 担心冰片融化,山野一郎一大早就来了。 “哈斯塔娜那边如何?” “如你所料。”说起哈斯塔娜,山野一郎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那开始吧。”秦冉闭眼,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山野一郎则为她封住四肢的血脉。 关于铁链无法开启,唯有砍断人的手脚它才会自动打开的说法,秦冉和山野一郎讨论后得出结论,应是铁链内部有种‘热胀冷缩’的设置,当人体温度降低至某个度,如尸体的冰冷生硬,它便会收缩。而那种设置,山野一郎觉得像是他曾在古籍几看到过的一种寄生虫,存在器具之上,依附温热的血液活着,一旦没有鲜血,它就会进入休眠状态。 山野一郎带来的冰片非普通的水结晶而成,其间为一块极薄的铁片,冻于盐冰湖三日,它能保持更久的低温,但也会冻坏秦冉的手脚,两人不知铁链什么时候能打开,他们只能一直等着,直到哈伦来了。 “你”山野一郎看向秦冉,他知道他必须要出去了。 “我能行。”秦冉躺好,将手脚缩进毛毯里。“你多小心。” 哈伦进了屋,见山野一郎守在秦冉身旁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看见他时又是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哈伦给他个‘请出去’的眼神,笑着目送山野一郎出去。 哈伦靠近秦冉,瞧她有些虚弱。 昨日的事儿,哈伦已经听说了,忽必汗再一次差点捏死她,秦冉试图反抗,忽必汗好好收拾了她一顿。 哈伦见秦冉裹在毯子里不理他,他凑近,伸手搭在她露在外面的青紫一片的颈脉,感知她身体的确非常虚弱。哈伦不是专业的医者,医术方面却有别样的天赋,他最大的爱好是利用巫术提炼各种神丹妙药。 忽必汗离开长安后,遭到追杀,好在踏进蒙国边境时碰巧被哈伦所救,不然他必死无疑。后来,忽必汗把哈伦引荐给蒙国国王,国王服用过他的丹药,病情缓解,且变得年轻许多。 紧接着,哈伦代表蒙国出使西域各国,不仅带回缇木国婚书以及医术和锻造术,并且带回克里、斯大林牧有关种植、建筑等方面的知识。 一时间,哈伦在蒙国地位颇高。 见秦冉无视他的存在,哈伦憋嘴摇头。“女人,天生就是低贱,费这些劲儿折腾,不如早早从了王子,左右不是伺候男人,若你为王子生下孩儿,王子一高兴保不准封你个王妃。” “既然男人高贵,怎么不自己传宗接代,依靠女人作何?” 见秦冉有了反应,哈伦哈哈一笑,续道。“妙法莲华经我看了,当真是好东西,可惜我这般年纪呲呲,除了你的身体,我不知王子还看上了你什么。你说你伤的已好了一阵子,王子又没碰你,也许对你的兴趣也没那么大,姑娘,不如这样,你随了我,我能留你一命。” “随你?”秦冉本四肢发冷,寒到心尖,听他这话,她扔了记杀伤力绝对强的眼刀过去。 秦冉接着开口,让哈伦顿感恶寒。 “年过四旬,仍无妻无子,体衰如六旬老者,你是不是早些年一头钻进某项研究不可自拔,又误食毒药,导致身体出现多项异常,例如,下身无法正常使用,别提正常使用,估计你连勃-起都无法做到,谁随了你,还不如去尼姑庵当姑子当然,我知道造成这样的你,也怪不得你。你出生在贫困家庭,母亲温柔善良,父亲却是个暴徒,所以你看不起女人,认为她们只配伺候人唯一的作用是生育,众多孩子里你是最聪明的一个,可你的命运依旧不好,花了足足四十多年,你才有登上高位的机会,你十分珍惜,又十分害怕失去哈伦,你既偏执又温顺,你既傲然又卑微。” “这样的你,不自量力。” “哼!”给人看透,哈伦气得说不出话来,因为秦冉说的大部分居然都是对的。 哈伦推倒一排木架,愤然离开,外面久久无人敢进来。 秦冉冻得手脚麻木,嘴唇毫无血色之时,只听细微一声响,铁链开了! 利用岱钦、哈斯塔娜与忽必汗的关系,秦冉让山野一郎传到城里的消息很快起了作用。 哈斯塔娜公主得知忽必汗带了名汉人女子回乌兰西里,转身去找岱钦,岱钦对于忽必汗仅在短短几个月拿下大唐江陵以北的事早心存怀疑,两人猜测此事肯定另有玄机,略一商量,岱钦决定在今晚的庆功宴上拖住忽必汗,由哈斯塔娜带人去塔塔山。 酉时初,忽必汗从住所去了王宫。 忽必汗前脚进宫,哈斯塔娜后脚到达塔塔山下的猎场,寻了个借口,哈斯塔娜命士兵把猎场附近的汉人统统抓走,为训兽物野性,忽必汗用活人去喂,现如今汉人多,猎场自然有不少汉人,其中包括长得像汉人的山野一郎。 哈斯塔娜身骑壮马手持皮鞭,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忽必汗的士兵见了不敢阻拦她,只能任她冲进关押秦冉的屋子。 不大会儿,哈斯塔娜出屋,看向跪在门口的婢女。 她一鞭子抽过去,婢女脸上顿时皮开肉绽。 “里面关的谁?”看见那铁链、牢笼、毛毯以及被撕烂的衣衫的一瞬间,哈斯塔娜仿佛要气炸了。 “奴婢不知那姑娘的身份。”两婢女不敢哭,只能不停磕头。 “大哥什么时候来过?” “王子来过三次,昨日有来。” 听到婢女说忽必汗昨晚有来过这里,哈斯塔娜握紧手中的皮鞭,又狠狠一下抽向婢女,直接打烂她的脸。 哈斯塔娜见着那似牢笼的屋子,以为他养了只顽皮的金丝雀,忽必汗喜欢美人,可他从不会‘金屋藏娇’! 这个汉人女子,对于忽必汗来说定然不一般。 “人在哪里?!” “人那位姑娘在里面啊?” 此时,秦冉已趁乱逃离塔塔山,而山野一郎更是跟着哈斯塔娜的士兵去了公主府。 乌兰西里不如长安热闹,日落山头,逐渐关门闭户,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 秦冉未来过乌兰西里,但通过山野一郎详细的描述,她入了城,快速至城西售卖奴隶的街市。 奴隶地位低于平民百姓,有时,他们低贱不如牛羊家畜,战时混乱,奴隶市场上出现战俘、流民算不得奇怪的事,精壮的男子和貌美的女子是最畅销的货物,病殃殃的、面黄肌瘦的人则不好卖出去。 闭市时,商贩将笼子里的奴隶像牲口一样赶回地窖。 秦冉换了身男装,路过城内最大一家青楼,乌兰西里以前没有此类场所,这还是近百年来从南方照搬学来的,王朝官员和商贾达人都爱来此玩耍,青楼旁便是奴隶市场。 好在秦冉近来学了些蒙语,她看着不像蒙人,稍一打扮,演个身后有人可供其挥金如土的小白脸倒没什么问题,她去了奴隶市场,找到宋天应所在的那家,扔了金子,径直去了地窖挑人。 一进地窖,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秦冉险些一口气喘不过来。 不大的空间,挤了百余人,他们吃喝拉撒睡都在这里,里面不见阳光、阴冷潮湿,空气不流通,易生病,人一旦死了立马给扔到荒山去。 蒙人小斯见她如此,打趣说着让她别来非要来,真是自讨苦吃。 秦冉一脚踹过去,骂了他几句。 小斯笑着说自己多嘴,站在门外不再进去。 光线太暗,秦冉看了好几圈都没见到想见的人,走到门边,她用汉语喊了他的名字,有人抬头看她。 “你不是宋天应。”门边的男子手臂受了伤,已感染化脓,他不是宋天应,可他显然认识宋天应,为使他信任自己,秦冉续道。“我是华将军的人。” “闭市前,他给卖去了青楼。”男子没有理由不相信眼前的人,反正他们身处谷底,不可能还有比这更差的情形。 得知受伤男子同是安北军士兵,秦冉只道过阵子想办法救他出去,她不知忽必汗对于她逃跑的事会有何反应,此时带他出去反而是害了他。 时间紧迫,秦冉出了奴隶市场,折回青楼。 给了袋金子,秦冉搂着名高丽妓子打算把青楼逛了个遍,逛了一半,秦冉已从她身上得知有利消息,两刻钟前,日达将军要了好几名汉人男子去回心阁。 赵州就是由日达将军夺下,日达将军今晚本该去王宫内参加庆功宴,但早些时候身体不舒服就告了假没去,一到晚上,他又心痒痒憋不住内火。 日达来青楼寻乐子,管事晓得他的癖好,专门去奴隶市场寻了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 偏不巧,日达认识其中一人。 安北军大将军华彦钧、几位副将和他的侄子宋天应的画像早制作成册,上战场的蒙人将军皆人手一册,杀了这些人,蒙国将、士兵都有丰厚的奖励。 所以说,当他见到漏网之鱼宋天应时,日达将军相当激动,待玩他一把,还能把他交出去换功绩,真是捡了大大的便宜! 合上门,日达将军把宋天应捆在柱子上,取了细细的小皮鞭,一下又一下抽打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屋外的士兵知道将军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两名士兵索性坐在门口,听着那皮鞭声和男子的闷哼,士兵相视一笑,各自低了头打起瞌睡来。 不大会儿,士兵忽然听见啪嗒一声响,两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屋里传出酒壶碎地的声音。 士兵急忙起身,推开门,只见屋子中央宽敞的毯榻上两人正纠缠着,一人平躺,一人则坐在那人身上,瞧那妙曼的身姿、白净的肌肤,士兵吓得丢了魂生怕将军怪罪下来,两人赶紧关上门。 士兵躲得远远的,隔了好一阵,一名士兵说道。“将军,什么时候喜欢那种姿势了?” “我怎么知道不过说回来,那小妞儿的背影好勾人,惹得我遭了,将军今晚不是点的男子?!” 两士兵为了将军的安全,硬着头皮再次急匆匆撞开了门,推门一看,厚毯上再无相互纠缠的男女,只剩躺在地上浑身染满鲜血的日达将军,以及正顺着窗户往外爬的年轻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 螳螂捕蝉 乌兰西里城内的建筑结构大多模仿了大唐风格,在外墙和内饰上雕画了蒙国特色的动物作为装饰,从南方迁引而来的青楼,便承袭了唐风的构造模式,大院套小院,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赶到日达将军所在小院时,秦冉发现里面有不少士兵,院子四周皆有士兵放哨。 她换了身女用藏蓝长袍裙,头顶裹着天蓝色的布额,端着托盘面色自然路过小院大门,绕到院子后方,她走向西北角守卫的一名士兵,打晕他后拖到角落里,接着翻墙入了院。 找到日达所在屋子,秦冉透过窗缝往里瞅。 那绑在柱子上裸)露半身的男子,正是宋天应。 “落到我手里,哈哈,真是你的福气!”日达将军一边将皮鞭抽到宋天应身上,一边告诉他唐国士兵如何节节败退,朝廷已放弃江陵以北,而蒙军又是如何骁勇善战打败了赵州城内最后的守军。 宋天应懂蒙语,听了日达将军的话,他的脸色相当难看。 秦冉往一旁看去,离柱子不远处有四名给捆了手脚跪在地上的年轻男子。 日达忘情说着他的战绩,他面对宋天应背对窗户,秦冉悄悄推开窗棂,屏住呼吸往里挪。 见到秦冉,宋天应眼中闪过一丝愕然,面上却无甚变化,她比划了一个动作,他顿时心下了然,紧接着,宋天应用蒙语同日达说起战事以吸引他的注意力,日达见宋天应竟反驳他,一时说得更加起劲儿。 待宰的鱼儿翻腾越凶,日达见了越是兴奋。 秦冉刚落地,柱子旁的一名男子忽然看见了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秦冉,他盯着她低声惊呼。 随即,日达将军心知不妙,他一手抽出腰际的长刀,徒然转身向后。 说时迟那时快,秦冉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在日达将军的刀距离秦冉一臂之远时,她刹住脚侧身倒下,躲过长刀之际,秦冉横扫其下盘。 然而,日达下盘极稳,从小跟人摔跤滚泥地,他的双腿犹如盘根老树,哪儿能被轻易撼动。秦冉脚上力道虽不小,使得日达脚踝、膝盖吃痛,他硬是稳住不动,举起长刀去砍下去,他要砍下她的头颅! 秦冉怎能等着敌人的刀落下,刹那间,她已改变策略。 眼看刀子砍下,秦冉双脚向上一夹,紧紧夹住他的手腕,尽管刀尖就在她的额心一寸外。 一手手腕哪能抵过双腿之力,她脚踝往上方一甩,日达的长刀就飞了出去,这时,秦冉如蛇一般顺势盘上他粗壮的腰子,起身时手里多了把匕首,刃面一闪,已插入日达脖颈间。 日达捂住脖子,后退撞在木架子上,屋子里响起嘭一声,他朝后一倒,案上的酒壶碎了一地。 秦冉急忙砍断宋天应身上的绳索,感知屋外士兵的脚步,她将手中的刀一把砸向刚才发出惊讶声暴露她的男子身上,道,谁出声我就杀了他。 同时,宋天应配合着把日达拖到角落里去。 他站起来,只见秦冉跑向他,竟一面扯掉身上的长裙。 宋天应没反应过来,秦冉已将他扑倒在厚毯上,她撑起身子跨坐在他身上,把手中的裙子盖在宋天应的脸上。 忘记闭眼,他隔着一层薄薄的内裙衫,隐约可见女子裸着的上身,洁净的肌肤宋天应紧忙闭上眼,又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响个不停。 与此,士兵冲了进来。 秦冉故意张嘴,作出喘着粗气的样儿。 宋天应一听,默默咽下一口唾沫。 士兵同样是尴尬万分,不做声合上门,门一闭,秦冉则拉上长裙起身,哪里来哪里走。 秦冉打晕后院几名士兵,布置出已逃离青楼的痕迹,实际上,她和宋天应躲回了日达小院里另一间房,就算他们以为秦冉二人还在青楼,也难以想到他们居然原路折了回来。 日达将军的尸体已被躺走,院子里空无一人。 两人躲在屋内一只橱柜后,静等许多,不见士兵追回,宋天应才说道。“姑娘,多谢。” “你怎么会在乌兰西里?” “你认识我?”听她那么问,宋天应不禁有所防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嗯。”秦冉点头,听出他语气里的警戒,解释起来。“我朋友在奴隶市场看到你,前面去了那里,见到一位安北军士兵,他告诉我你来了这儿。” 虽然不知眼前的女子是谁,但宋天应觉得对方并无恶意,一个女子为了救他,不惜杀了一国将领,甚至在陌生男子面子脱去衣衫,宋天应感激不尽,又觉得惭愧至极。 没什么好隐瞒,宋天应把他的事讲了一遍。 “早在赵州时,带领两千士兵突围,却遭蒙军围剿,后来给打散了,我带着四个受了伤的兄弟待在城外,因换了百姓的衣服,蒙军以为我们是流民,兜兜转转就到了蒙国。”宋天应受伤不重,但不愿抛弃兄弟,四个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如今只剩一人,所以他一直待在奴隶市场。“老陈前几日给蒙人打伤,旧伤复发,手臂伤得很重,再者,忽必汗近日班师回朝,路上到处都是蒙军,我们对城里情况不熟悉,就算逃出去也十分危险。” 说完他的状况,宋天应问道。“圣上当真已放弃江陵以北?” 宋天应不知长安之事,听到日达嘴里说出的话,他当真是惊诧不已。 “金羽卫叛变,皇宫早由李晟控制住,他假传圣旨将朝中大臣抓入宫,称华家、宋家图谋不轨,而放弃江陵以北的李晟其实早与忽必汗勾结在一起。李昊救走关入天牢的宋世坤,离开长安后,李昊至临南,失踪一段时日的华彦钧出现在临南支持他。” “舅舅失踪了?!” 华彦钧被困长安,北方局势危险,但并不代表整个北方已沦陷,宋天应一路北上至蒙国,倒不知朝廷真放弃了江陵以北的地方,而华彦钧又不知去向。 “他的事要从他回长安为圣上贺寿说起”秦冉把事大致说了一下,主要是华彦钧因三弟华嵩乔私售兵器一事受牵连,朝内闹着弹劾华彦钧,他一时不能离开长安,导致安北军无将坐镇,战机延误。 一刻钟不到,宋天应得知太多难以想象的信息,他听完一时不该说些什么。 天渐渐黑透,士兵的搜索范围转移到了周围,两人所在的小院静悄悄,屋子里更是黑漆漆一片。 “今日遇日达,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肯定凶多吉少,不知应如何称呼姑娘?” 秦冉犹豫了一瞬,说道。“秦冉。” “原是秦姑娘秦,秦冉?你不是五弟的”宋天应不曾见过宋天瞬,对于这个同胞兄弟所知不多,可宋天应知道他跟自己一样不受家里待见,自小养在宋老夫人屋子里,十岁去了普光寺,后回了宋家也没呆多久。 无论如何,提到宋天瞬,宋天应心里还会有一点点熟悉,而宋天瞬和秦冉的事他多少听过一些,尤其是秦冉的案子。 得知她是秦冉,宋天应一下子释然。 因她是秦冉,所以会来救他。 “他也在乌兰西里?” “他出了事,我也不知他在哪里。”说这话时,秦冉不知她语意里的伤感有多深。 身逢乱世,谁都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秦冉不细说,他也不去追问。 “怪不得你能晓得这些事情,你为何会在乌兰西里?” 秦冉没解释她因忽必汗的原因来了乌兰西里,她只是说。“我会在乌兰西里待一阵。过几日,你可以和我一个朋友一起离开乌兰西里,然后去临南,临南那边” “不。”闻言,宋天应否定秦冉的建议。“纵使赵州失守,朝廷放弃了赵州,可城内还有无数大唐百姓和安北军的兄弟,离开乌兰西里后我会去赵州。” 宋天应是一名军人,他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护一方百姓。 后来,山野一郎同秦冉一道留在了乌兰西里,而那位姓陈的士兵病重不治身亡,宋天应独自一人回了赵州。他有心对抗蒙军,可个人的力量相较军队来说实在微不足道,于是,宋天应想法子集结城内剩余安北军到离赵州不算远且与圣纪国交界的一处易守难攻的深山里,组建自治军收留流民。 至此,他终于实现他当日躲在橱柜后同秦冉所言——守护一方百姓。 秦冉与宋天应分开后,她去了哈斯塔娜公主府。 哈斯塔娜去塔塔山的真实目的是为忽必汗豢养的汉族女子,而非猎场里的汉人,所以她的士兵只是遵命将山野一郎等人带回公主府关押起来。 可山野一郎等人没踏进公主府的门,另一支队伍把他们带走了。 哈斯塔娜得知后,没说什么,就跟这事从未发生一般。 把山野一郎带走的士兵属于岱钦,岱钦此人狡猾多疑,即使是临时合作的哈斯塔娜,也存了一份怀疑之心,扳倒忽必汗的每一个机会,他都不容放弃,所以他要亲自审问那些汉人。 因此,山野一郎无端受了些皮肉之苦。 再看忽必汗,秦冉对于他来说就像是草原上捕捉到的野马。 她若老实听话,将他想要的东西给他,她对他而言就是一匹战马,有了她如虎添翼,而她若是倔强不服,忽必汗定然不会用她,驯服不了,他必杀之。 依哈伦所说,按照他的方法,利用秦冉能够提升忽必汗的阳刚之力,他知道秦冉难训,就等着用了她然后杀掉。 但有人偏偏要跳出来在他地盘上撒野,让人逃跑,忽必汗必然得毫不留情反击回去。 得知哈斯塔娜将猎场汉人带走后,他去找她要山野一郎,只要山野一郎在秦冉就跑不了,哈斯塔娜见着忽必汗,露出女儿娇态,撅嘴说岱钦骗了她利用她去猎场抓人,却半道上把人劫走了。 忽必汗带兵找上门去,岱钦却坚决不承认有此事。 猎场的人可都看着是哈斯塔娜的士兵把人带走,凭什么要他把人交出来? 其实,见忽必汗如此在意那些汉人,岱钦心中笃定那些汉人大有问题。 忽必汗当晚是走了,接下来几日,三人明里暗里斗得厉害,反而便宜了秦冉,秦冉于第二日就救出了山野一郎,两人躲在城内一家蒙人家里。 山野一郎救了这一家之主一命,他们便将两人藏到地窖里,每日送些吃食。 稍稍风平浪静,秦冉决定让山野一郎跟着宋天应一路出城。 “为何?为何要我离开,你却留在这里。”头一次,山野一郎如此同她说话,情绪十分激动。 “山野君。” “小冉,我是不会离开的。”为了她,他冒着生命危险穿越硝烟战场来到蒙国,如今仅留下她一人,山野一郎绝不会答应。 山野一郎从未问过秦冉,她为何不着急离开不着急逃跑,对于忽必汗的态度一直是忍让,山野一郎同样不去问秦冉为何要他打听蒙国王子公主的事,尽管他知道这肯定同当日在皇宫内发生的事有关。 那一日,他和宫内宫女、太监及其他署的侍者困在偏殿,事后,他晓得李晟派了无数人去追杀她,而通过那些士兵、金羽卫侍卫、黑衣人的尸体,他可以想象她经历了什么。 他能为她做的事实在有限,不管她想做什么事,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而他只想陪在她的身边,他不愿她一个人。 最后,秦冉重重叹了口气。 既然山野一郎不愿离开,秦冉与宋天应约好,三日后混在岱钦出城的队伍里送他离开乌兰西里。 乌兰西里出城往南,步行一日,可见名拖卡丽的城镇,拖卡丽依河而建,拖卡丽地形较为特别,它的东面是平坦的大草原,西面、西北面则是崎岖的山路,山路延绵,久而久之成一道天然屏障。 出发时是昨日午后,两人跟着岱钦的队伍,翌日一早,行至一处山坳,士兵得了令原地休息。 两人等了半天不见再有动静,借说解,脱离了队伍。 “走吧。”秦冉拿了个小袋子递给他,里面是蒙国通用铜币。 宋天应不知秦冉留在乌兰西里做什么,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就像宋天应自己他要回到赵州去。 他接过袋子也没看,仅深深看了眼秦冉,道。“多加小心,后会有期。” 宋天应渐行渐远,他毅然的背影仿佛能支撑起一方天地。 他消失在路的尽头,秦冉转身往回走。 秦冉出城的主要目的倒不是送宋天应一程,而是同另一人有关。 回到岱钦队伍歇息的地方,见士兵靠在石头后打瞌睡,昨日夜里行了一路,确实有些疲倦,秦冉快速扫一眼队伍,忽见一名斥候得了将领的命往西边去了,秦冉远远跟在那人身后。 山坳西方一侧,一支押送粮食的队伍正稳健前行。 秦冉见斥候确认前方来人后飞速跑回,她选了个易于观戏的位置蹲下,不大会儿,西方的人马终于来了。 乌兰西里今年的冬季较去年长,粮食收成亦不如往年,所以当哈伦从西域带回种植技术和交换的粮食后,国王高兴得赏赐哈伦不少财宝,去西边边境运回粮食的任务极其重要却没什么油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当然落在了不受宠的格勒丹身上。 格勒丹带了五百人,运送粮食回乌兰西里。 此时此刻,山坳南侧的道上也行来一支队伍,那是忽必汗从大唐北方多座城池里得到的金银珠宝,这种事情按理说肯定是忽必汗自己护送回去,他提前回了都城,护送的队伍及将领都是他的心腹。 可昨日岱钦说他趁机中饱私囊,未把宝物全交国库,最终,国王应了岱钦的提议,由他去城外迎接。忽必汗也不担心岱钦反咬一口,因东西早已造册,到时候一一核对即可,他的人又不是废材。 这边,格勒丹一行人正要到山坳中心处,岱钦队伍里的士兵偶遇格勒丹,当即请求支援。 一问,得知一群潜入蒙国的安北军士兵偷袭忽必汗护送金银珠宝的队伍,死伤惨重,山坳附近的拖卡丽百姓随之遭受不幸。 格勒丹当即留下一百人照看粮食,其余人同他一路前去支援。 格勒丹一离开,秦冉就知她的机会到了。 秦冉身处南面高位,对面一切动静她皆收眼底。 果不出所料,格勒丹一走,东西两路小道上速来大量蒙面人,形成左右围剿之势,东边的蒙面人先上,冲出去对着格勒丹的人疯狂砍杀,格勒丹留下队伍里一名瘦高男子虽不知哪里来的埋伏,他迅速作出反应,一面带人反击,一面严守粮食。 那高瘦男子显然不是普通士兵,他双眼如鹰、动作敏捷,蒙面人大多死在他的刀下,而他指挥有效,不大会儿,东道上出来的蒙面人给解决完一半。 然而,他们不知西边截杀的蒙面人正虎视眈眈,西边人数更多,有人持了火把打算烧毁粮食。 格勒丹的任务就是运送边境过来的粮食,若没了粮食,蒙国百姓怎样度过余冬,他该担怎样的责任? 格勒丹队伍大多数人给东边蒙面人吸引去,留守的十几名士兵能够抵挡另一伙蒙面人,能够保护得了粮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 黄雀在后 格勒丹留下队伍里那名又高又瘦的男子是他最为信任的人,托里,在他带领下,士兵并未因已方人少而丧失对抗的勇气,不大会儿,他反转局面抑制住了东边的蒙面人。 然则,他们不知西边隐藏的杀机,才是重头戏。 托里正将刀子插入蒙面人的胸膛,突然,他心里一慌,长年积累的经验令他往后一看。 托里暗道一声,遭了! 西边涌出一伙蒙面人,他们悄无声息靠近装有粮食的板车车位,来人不少,并且,当头的蒙面人手持火把,托里顿时明白他们的真实意图,一瞬间,托里也晓得为何会有人半路出来请求支援。 托里打小在草原上长大,尤擅骑射,见一名蒙面人即将把火把扔到粮车上,托里大喊一声,提醒后端士兵防守。 听得托里的声音,守护粮食的士兵一回头,见山侧另一面密密麻麻的蒙面人,以及就在眼前的火把,士兵一下子混乱起来。 托里话音一落,紧接着,弯弓射箭! 无奈,蒙面人与士兵已纠缠在一起,而托里那支利箭已错过火把,插入另一名蒙面人的身体里。 此次运送的粮食主要是些小麦谷类,干燥易着火,若火把一去,托里当真不敢去想后果。 他离得太远,救不了近火。 就在托里利箭错过火把时,对面半山上飞出暗器,暗器径直打落那只火把,离粮车三步远,火把躺在了地上。 倒了一只火把,蒙面人手中的火把接二连三抛了过去。 托里急忙朝粮车方向奔去,同时,半山腰处的人不停发射暗器,打落大多火把,托里凑近一看,粮车周围散落的哪里是什么暗器,竟是一颗颗普通的石子! 托里没空多想,因已有蒙面人点燃了粮食。 庆幸的是石子打落不少火把,为托里等人争取了时间,他们已掉头转向粮车,可此时不再如刚才,士兵个个慌乱起来,队伍不成型,隐有溃败之相。 托里心下亦着急,王子定然被困在了其他地方,无法及时赶来,他们一队人丢了性命不要紧,如果真没了粮食,托里知道格勒丹一辈子就完了! 格勒丹本不受宠,身边又尽是些落井下石的王子,出了这事,格勒丹铁定会受到极重的惩罚。 托里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身旁多了个人。 “杀了他们的领头人。”秦冉往某个方向一指,让他赶紧射箭,杀了首领,自然可令对方锐气大减。 托里不晓得这小个子是哪里冒出来的,可他心底知道她是对的。 随即,托里迅速弯弓,瞄准,放箭! 托里的箭准头非常高,那人猝不及防,脑门中了一箭,噗通倒地。 蒙面人未曾料到领头人就这样牺牲了,他们没反应过来,早观察一阵蒙面人战法的秦冉已制定好反击法子。 秦冉同托里说道。“后方突围,向外侧小范围推进,弓箭手,成半包围状。” 托里明白她的意思,蒙面人来自东西两侧,他们和粮食困在中间,想要出去,只能从人数较少的东边开打,然后反过来利用弓箭射杀西边的蒙面人。 可位于中段的粮食和士兵怎么办,一旦分兵突围,剩下的士兵无异于等死。 再者,粮食怎么救? 托里见她动作熟练杀掉冲过来的蒙面人,他问一句。“粮食?” “人死光了,更没人守粮。”秦冉有些着急,这人倒真忠诚,不顾自己性命也要想着格勒丹负责运送的粮食。“东面突围,派人去请支援。” “好。”实在没有办法,托里也清楚仅靠他们这些人,阻挡不了那么多的蒙面人。 留下队伍里的士兵死伤不少,唯有托里能够冲出去找格勒丹,再者,他顾不上半路冒出来的小个子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因为他守在那里,同样缓解不了局面。 托里按照秦冉的说法吩咐下去,趁机往东边山坳去寻格勒丹。 格勒丹队伍的士兵不过六十多人,托里一走,他们只好跟在秦冉身后听她的指挥,先前见秦冉与托里说话,士兵以为她是没见过的‘自己人’。 突围东边的四十多人倒还顺利,秦冉见他们绕到对面,她让她身边的士兵停止打斗去搬一辆板车上的坛子。 她一人,反而能更好施展开身手,蒙面人对付不了她,一时间,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与此同时,士兵搬来秦冉所说坛子。 秦冉举起一坛,扔了出去,扔到蒙面人当中,然后,她捡起地上未灭的火把,大声说道。“把火还给他们。” 原来,那坛子里装的是西域食油,坛子碎,食油出,火星一至,瞬间在蒙面人身上升了火。 士兵见状,纷纷有样学样,大家也不傻知道坛子不能碎得太近,不然就是引火自焚,蒙人力气大,受伤了再不好,投掷小坛的活儿干得还是不错。 先前突围向西侧推进的士兵,按托里吩咐,射杀较远处的蒙面人。 于是乎,一个近攻一个远攻,蒙面人吃了大亏。 “何人作乱!”就在此时,托里搬到救兵马不停蹄赶了回来,领头之人正是格勒丹。 蒙面人本是偷袭,见格勒丹回来,他们四散逃走。 毁于火中的粮食只占少数,死于非命的士兵却近五十人,说实话,面对东西夹击的大量蒙面人,留下的士兵未全部牺牲已是奇迹,此事,多亏了秦冉,要不是有她撑住局面,所有粮食真得烧毁。 得知有人相助,格勒丹走向粮车旁独自处理手臂伤口的小个子。 秦冉穿的是男装,头发又扎起来,她容貌算不得娇媚,脸上脏兮兮的样子,格勒丹自然把她当做了男子。 格勒丹瞧她身上的衣物臂膀处的标志,说道。“多谢兄弟出手相救,你可是三王子手下的人?” “实不相瞒,我是汉人,原本打算顺着岱钦王子的队伍离开乌兰西里,他们在山坳东边歇了好一阵,我偷溜出来,正巧遇见这事” 听她说不是岱钦的人,格勒丹语气热络几分。 “你可能暂时走不了了,南边押送物资的队伍受到袭击,封了路。” 晓得对面的小个子是汉人,格勒丹没提那批物资正是唐国沦陷北方城镇搜刮来的金银珠宝,而虽听说偷袭那边押送队伍的也是汉人,可他们与小个子帮他守住粮食的时间相冲突,所以格勒丹没有怀疑这人。 “封路?”面上惊诧的神情,秦冉心道正好。 “不如这样,你先跟着我们的队伍回去,待路通行,我派人送你出蒙国。” “多谢。” “不必客气,你救了我的兄弟替我护住粮食,我对你真是感激不尽。”格勒丹向秦冉行了标准蒙礼,续道。“你先歇息一下,我去看看兄弟们。” 秦冉点头,见他走远。 刚才这句话,格勒丹表情真挚,先说到秦冉救了士兵,注意,他的用词是兄弟,其次才是护住粮食。 秦冉抬头跟着他的身影望去,思考起来。 随格勒丹队伍折回乌兰西里,一路上,大家未因守住粮食而喜,而因死去的一部分士兵心生悲伤,托里没提此事,格勒丹更是沉着脸一言不发行着。 岱钦的队伍和忽必汗押送金银珠宝的队伍汇合后立马往回,较格勒丹一行人快了半个多时辰,格勒丹护着粮车和士兵尸体,渐渐与前者拉开了距离。 午后,格勒丹让大家停下来用过些吃食,他和托里坐到河边去了。 秦冉凝视着这拖卡丽河,不禁皱了眉,格勒丹照顾士兵的情绪走得慢,可照这前进的速度,他们今日肯定无法回到乌兰西里,若无法回去,意味着他们将在某个地方过夜。 岱钦和忽必汗的队伍走得那么急,留下的士兵就像是被抛弃的羊羔,然而,一入黑夜,草原上的野狼就要出现了。 天寒地冻,人没粮食,野狼没吃食心里也慌,它们一慌就得四处找食。 再者而言,秦冉的担忧并非是无端猜测,凭借她对格勒丹几位兄弟的一丁点了解,她深觉里面大有问题。 一个时辰后,她的猜测不幸成真。 这一次不是偷袭,而是明摆着的杀人抢粮,蒙面人再次出现,根据他们领头人的战略安排以及蒙面人个人素质来看,秦冉可以确定这些人不是先前那批人的同伙。 对方来势凶猛,且携弩车等大型武器,格勒丹的四百人根本毫无支架之力,这分明是一场盛大的屠杀! 后面封路,前方无人,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弃粮逃跑。 格勒丹眼睁睁看着兄弟们一一倒下,只剩一百来人,格勒丹不得不作出决定,让所有人撤。 “王子,走吧,我掩护你。”托里站在格勒丹背后,替他挡了一箭。 格勒丹不假思索道。“托里,你跟他们走。” “小心——” 一只响箭飞向格勒丹,托里不及打掉,秦冉已一刀砍断离格勒丹三寸远的长箭。 秦冉没什么耐心,她道。“你是不是傻,明摆着就是为了杀你,你硬要拉那么多人垫背。” “你!” “我知道失去粮食,他们难逃一死,你死了,他们同样活不了。你看,来了那么多人,你不陪他们好好,你良心过意得去吗?好了,左右都是死,不如多拉一个他们的人垫背,以退为进,留一条命,万一还能替惨死的兄弟们报仇!” 托里眼里充满感激,他着看一眼秦冉,续道。“她说的对,王子走吧。” 格勒丹在秦冉的冷嘲热讽和托里奋力劝说之下,跑进一旁的林子,进林子时,格勒丹回头往粮车那边看去,已见火光一片。 他们顺着拖卡丽河跑,身后蒙面人并未打算放过这十几人,穷追不舍。 当士兵一个又一个倒下,最后只有格勒丹、托里及秦冉三人。 但格勒丹运气实在是好,不大会儿,天边飘来一团乌云,这周围下了一场大雨。 三人躲进一个山洞,刚一坐下,气没喘得过来,听见一批蒙面人追到了附近。 “换衣服,我去引开他们。”说着,秦冉已开始解衣服。 为了达到最终目的,秦冉不能让格勒丹现在就死了,格勒丹这个人重情义,今日她救了他一命,对她以后只会有好处。 一听这话,格勒丹拒绝。“这怎么行!” “托里受了伤,他若出去,必死无疑,而你死了,就我们前面的搏杀没有任何意义了,你懂吗?赶紧,脱衣服。” “我”格勒丹看看奄奄一息的托里,他身上中了数刀,大腿、手臂、后背都插了箭头,面对秦冉的提议,他有些犹豫。 “磨叽个没完,你是个娘们?!”秦冉怒了,直接去剥他的衣服,要不是没有其他选择,她绝对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跟他磨磨唧唧个没完没了。 格勒丹只好脱衣服,惭愧道。“抱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活着,你才有资格知道。” 出了山洞,秦冉往山里去,雨确实不小,蒙面人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能辨识格勒丹青绿的袍子,而秦冉动作快,蒙面人没时间去比较这人其实同格勒丹发型不对身高也不对,他们见着她就死命追。 到深山时,天色昏暗,秦冉匿于林间杀人于无形,静候,一击必杀。 待解决掉最后一名追上来的蒙面人,秦冉躺在地上已觉得浑身酸痛,她受了些伤,倒还不重,只是对付的人太多体力不支。 雨虽说停了阵子,地上还是湿漉漉的,秦冉正准备起身,她突然听见极轻的脚步声。 四个声儿一前一后,像是肉垫子落地的声音,非常轻,紧接着,又来了好几只——狼! 秦冉猛然起身,一个侧踢,踢出去一只扑向她的野狼。 抬眸一扫,居然有五只狼围住了她。 秦冉不是头一次碰见狼群,但眼前的野狼不同于在南疆见到的那些狼,除了个头更加壮实毛皮更加厚实,他们看上去更加饥饿以外,五只狼,像一个团体,它们分工明确,有一只负责试探,有两只负责轮流攻击,有一只负责后卫,它一面防着猎物逃走,一面提防其他危险,还有一只狼负责指挥调配,至此,秦冉只能说蒙国的野狼真是成了精! 第一个照面,双方都没讨到好。 第二个照面,秦冉受了点小伤,鲜血的味道刺激到了野狼,负责后卫的狼首先嚎叫起来。 第三个照面,秦冉打断一只狼的后退,一时,后卫冲了上去替换断腿的攻击狼。 在此刻,负责指挥的头狼低嚎一声,径直冲向秦冉,它力气大速度快,一口咬住了秦冉的小腿! 而其他两只狼趁此机会去咬秦冉的双手,只要左右一撕扯,她立刻断臂,没有了手,剩下一只腿的秦冉不是野狼的腹中肉? 情急之下,秦冉伸手摸向发丝里的毒针,那是靳左给她的东西,一直没用过也不知能否插入野狼厚实的皮毛里。 “畜生!” 秦冉的手没摸到头,有人一声怒吼,飞刀过,笔直插入头狼的眼睛。 男子连飞几刀,瞬间,野狼三死两伤。 他落在秦冉身旁,借着微弱光亮,去看她的腿伤,见未伤及筋骨,松了口气说道。“属下来迟,愿受阁主处罚。” “阁主?” “苍松阁,我是白仓。”白仓单膝跪地,行了礼,将秦冉扶到一处山洞,才把事情说了一遍。 救秦冉的男子并非随随便便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也不是苍松阁的玖月派来的。 白仓,三十岁,是苍松阁长老会里最年轻的守护者。 苍松阁有个奇葩的规矩,阁主可选举轮任,却不可有血亲后代,为的就是确保苍松阁能够一直发展下去,而为保证苍松阁运转无误,内部有个长老会,长老会人数不多,权力却在阁主之上。 长久以来,阁主与长老会之间从未有过冲突,阁主负责苍松阁具体事项,只需将大事重要决定向类似于监管会的长老会报道,长老会一般不会干涉。可长老会也不是摆设,阁主做得过分了,他们有的是办法掌控阁主,但长老会也没有出手收拾过一位阁主,因为他们有自己的任务。 长老会的智者不过五人,守护者不过十来人,每一位守护者都是武艺极其高强的人,在江湖上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而智者要为其服务的人、守护者要守护的人,则是灼寒的拥有且会使用者。 那日,秦冉在回魂苑带走灼寒后,由于玉娘的刻意隐瞒与暗杀,后来宋天瞬、玖月为保护秦冉清理了些痕迹,长老会的人知道灼寒不见了,却始终没找到秦冉。 那段时日,苍松阁内出现了重大变化。 兜兜转转,长老会的人在秦冉进宫前通过枫叶钱庄送走赵氏等人一事,才查到秦冉的踪迹,毕竟,玖月同样有故意隐瞒的行为,使得长老会的人信息迟缓。 长老会知秦冉有危险,出动所有守护者进入蒙国,而白仓,他幸运的找到了秦冉。 听白仓说到这里,秦冉刚好听到格勒丹的声音。 “你能不能先换个地方待着,我们的事晚点说?” “好。”语闭,白仓消失在了她眼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 在你身边 那日,秦冉在回魂苑带走灼寒后,由于玉娘的刻意隐瞒与暗杀,后来宋天瞬、玖月为保护秦冉清理了些痕迹,长老会的人知道灼寒不见了,却始终没找到秦冉。 那段时日,苍松阁内出现了重大变化。 兜兜转转,长老会的人在秦冉进宫前通过枫叶钱庄送走赵氏等人一事,才查到秦冉的踪迹,毕竟,玖月同样有故意隐瞒的行为,使得长老会的人信息迟缓。 长老会知秦冉有危险,出动所有守护者进入蒙国,而白仓,他幸运的找到了秦冉。 听白仓说到这里,秦冉刚好听到格勒丹的声音。 “你能不能先换个地方待着,我们的事晚点说?” “好。”语闭,白仓消失在了她眼前。 秦冉换上格勒丹的外袍出去后,山洞附近的蒙面人跟着追去,格勒丹焦急等了许久,不见秦冉回去,反而听到山上传来阵阵狼嚎。 格勒丹觉得她定是遇上了狼群,拖卡丽的狼是出了名的凶狠,身材壮实的蒙人都难以对付,何况那个小个子汉人? 野狼,会比蒙面人更难对付! 当即,格勒丹寻了草叶枝条遮住已昏睡过去的托里,他裹紧身上那件小太多的外袍,迎着劲风,往山上去。 月未当空,天色昏暗。 难以看清脚下的路,别提找人,但为了找到秦冉,格勒丹依旧摸索前行。 他要防范蒙面人、野狼,又要寻找秦冉,着实不易,可当他来到顶端空地处见到三只狼的尸体时,格勒丹整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两人仅一面之缘,她却救了那么多人,甚至为了他和托里,选择换上他的衣服去引开蒙面人,到现在,格勒丹连她的名字都不曾知晓。 若她出了事,格勒丹心里怎能过意得去? 他知道,小个子汉人不告诉他名字,就是为了让他活下去,她如此为他着想,他怎能不顾她的生死? 格勒丹从林子里捡了把刀以作防身,他顺着狼留下的痕迹继续去寻秦冉的踪迹,就算她不幸出事了,他也要找到她的尸体,寻机会将她的尸骨带回大唐。 庆幸的是,格勒丹找到了她本人,活着的秦冉! “你在这里!”见她靠在洞口石壁处,格勒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他笑着跑向她,十分激动的一把搂住她。“太好了,你还在!” 秦冉咳嗽两声,推开他。“你以为我在狼肚子里?” 格勒丹放开她,低头去检查她的腿,因他已闻见一股血腥味。 “你的腿给狼咬伤,好在没伤到筋骨,放心,这附近有一种蕨齿草,特别有效,我现在就去找,对了,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受伤的地方。” “我有药。” 格勒丹看出她是逞强的性子,这一点同托里颇有几分相似,托里受了伤从来都是自己强撑着,直到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倒下了,别人才知道他伤得究竟有多严重。念此,格勒丹担心她其他地方也有受伤,他干脆去拉秦冉的衣衫,免得她同托里一样一会儿昏睡过去。 “赶紧脱吧,我——”他去伸手去拉,秦冉下意识一挡,格勒丹的手掌便落在了她的胸前,霎时间,格勒丹有点蒙,她的胸为何摸起来有点软绵绵的感觉? 秦冉推开他的手,侧过脸去,忍住想抽他一巴掌的冲动。 格勒丹却惊呼一声,问答。“你不是男的?” “我什么时候说了我是男人。” 冷,秦冉语气非常冷,一瞬间,洞里似乎因此结了好几层冰霜,冻得格勒丹心尖都快成了冰渣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万分抱歉。”格勒丹止不住的道歉,脑海里则反复出现他刚才的所作所为,碰到软软的团状物他就应该明白那是什么,他为什么非要去摸一下呢? 格勒丹羞愧难当,他好想撞一回墙。 见他不是有意为之,秦冉支起身子,换了话题道。“留托里一人太危险,趁天黑,转移地点。” 只要躲过天黑前那批蒙面人的追杀,他们趁着天黑逃远,就能活下去。 秦冉一瘸一拐往外走,没走两步,格勒丹赶上来,一把将她打横抱在怀里。 “你腿受伤了,我抱着你,能够快点。”格勒丹说得自然,一副坦荡荡的样子,隔了会儿,他说道。“哦,我叫格勒丹。” “嗯?” “还不知你的名字” “秦冉。” 格勒丹抱着秦冉回去,正巧托里醒来,三人寻了个更为隐秘的地方,格勒丹去捡了干木枝升了火,然后他去河边取了些水,回来一看,差点惊掉下颚。 托里身上的箭头已做处理,腿部刀伤位置有些尴尬,他便直接把裤子脱了搭在木架子上。 格勒丹一回来,就瞧见托里光溜溜的屁股和双腿。 格勒丹急忙走过去,一手取了木架子上的裤子重点遮住他双腿间的部位,托里不解看向格勒丹,格勒丹则凑在他耳边告诉他秦冉是女子的事。 一听这话,托里险些跳起来。 他还没娶媳妇了,怎么就给她瞧去了前面和后面?托里后悔莫及,他刚刚为什么要当着她的面脱裤子,而且,托里还请秦冉替他后侧大腿根上的伤口涂药! 再看秦冉,托里简直要视之为洪水猛兽! 汉族女子不是什么羞羞答答娇娇滴滴的嘛,这个小个子,能打能杀,哪里像个寻常女子哦!话又说回来,他请她帮忙擦药,她为何会欣然接受啊?莫非 感受到他的目光,闭眼休息的秦冉说了一句。“我没有其他意思。” 顿时,托里闹了个大红脸,他本该双眼如鹰,此时别扭起来,像只傻呵的牧羊犬。 见两人都不再说话,格勒丹把温热的水递给秦冉,她饮完,再递给托里,托里正要饮水忽然想起秦冉刚饮过,他急忙推远了水囊。 格勒丹不知托里此刻的复杂心思,他望着眼前的火堆,不自觉想起惨死的士兵以及逃出去的那些人,自言自语般说道。“不知他们都怎样了” 闻言,托里说话了。 “王子,今日一事明显是他们设下的圈套!借大王子队伍受到袭击,请你支援,你一走开,我们就受到蒙面人东西两面夹击,若不是有秦冉帮忙,粮食早给烧个精光!”提到今日发生的事,托里气愤不已。“最后,粮食还是给人夺走,五百士兵如今剩有多少?王子,我们当真是人财两空,你切勿再如此忍让下去!” 秦冉看他一眼,托里倒是个明白人。 格勒丹沉重着喊他的名字,示意他别说了。“托里。” 这时,秦冉看向托里,无情插上一句。“他连自己都顾不了,能顾得上你们?” 托里不说话,他看着格勒丹。 格勒丹叹息,续道。“谁都知道父王不喜欢我,我无权无势,他们欺我,我只能受着,我若是反击,或许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但是你们” 托里跟着格勒丹那么多年,他的想法他不是不知,今晚听他讲出来,托里心里十分感动,毕竟,他原本只是一个奴隶。 “唇亡齿寒。”眼波一荡,泛着清冷幽光,秦冉没看两人,她盯着火堆里跳跃的火星,不紧不慢说道。“你死了,更护不了他们,只有自己真正强大,才能去保护周围的亲人、朋友,否则,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你的眼前,却无能为力。” 火光摇曳,火堆另一侧的秦冉,她的身影仿佛模糊起来,让格勒丹看不清,透过星光,他似看见一个跪在地上痛哭的女子。 她看起来那么坚强,他却觉得自己触到了她的内心。 格勒丹不是听不懂秦冉的意思,可他不愿卷入王子们的争斗中,更不愿用无数生命去堆积去积踏到那个最高的位置,况且,他根本办不到。 格勒丹仅仅有的是王子的身份,他的母亲是一位女奴,生下他不久便去世了,活这二十多年,其中的艰辛,没人能比他有领会更深,而他,他希望大家都能活下去。 至此,托里看秦冉的眼神更不一样了,她和他的想法才是一样的。 “王子——” 托里还要劝说,秦冉朝他摇头。“暂且想一想眼下的状况,没了粮食,你的兄弟们不仅白死,还要担负莫须有的罪名,如今,为那些活着的士兵考虑一下出路。” 此话一出,格勒丹和托里都沉默了,丢了粮食,救援的粮食无法发给百姓,除今日逃出去的士兵,死的人将会更多。 想要大家都平安无事,只有一个可能——粮食安然无恙。 三日后,乌兰西里王宫内。 蒙国国王及其臣子皆把视线集中到狼狈的格勒丹身上,大家静静等待,等着他开口解释。 “格勒丹,你的队伍本该三日前到达都城,为何今日才到?”国王坐于高处宝座上,他居高临下俯视着格勒丹。 “回父王。”早默练两次,此时当着国王与诸位大臣的面说起来,没那愤慨与悲痛,格勒丹神色自然道。“三日前,儿臣一行人至拖卡丽河山坳西侧,突现一伙蒙面人,杀人夺粮,士兵殊死抵抗,才护住了粮车,折回途中,遇见呼和浩族人,他们帮忙送了粮车。” 按照秦冉所言,格勒丹未提忽必汗运送队伍遭偷袭一事,更没提他们半路遭截杀一事,着重讲了他的士兵如何殊死抵抗用生命去保护粮食,以及呼和浩族人热心帮忙的后续事项。 格勒丹不知秦冉如何请来呼和浩族人,但呼和浩族人帮忙护送粮食一事为真,根本不怕其他人去查。其实,格勒丹活着的士兵实在太少,根本无法把粮车运回,秦冉只好想出这法子去应对。 详细说完经过,格勒丹悲痛道。“父王,去时五百人,回时仅余四十五人!” “怎会这样!”猛然一拍座位扶手,国王气得起身。 包括忽必汗、岱钦、哈斯塔娜等人在内,王宫里一时静得诡异,知道实情的觉得奇怪,格勒丹护送的粮食早被毁,他上哪儿去借的粮?不知情况的更加奇怪,格勒丹的运气会不会太好,只剩四十五人还能保全粮食? 这时,格勒丹不忘及时补充一句。“父王,儿臣一行人的返回路线与时间似乎给人早早得知。” 格勒丹的话,像一块扔到湖水里的石头,看着平淡无奇,可它能掀起千层浪,最终搅乱一湖水。 当格勒丹说出这句话,心里觉得挺出气,他顺利将祸水东引。 这也是他前面不提忽必汗队伍遭袭击和岱钦队伍请求支援的事,秦冉说如此做,反能令国王怀疑。 无意间,在国王心中播下一颗怀疑的种子,终有一天它会生根发芽。 格勒丹在王宫中时,秦冉和托里侯在宫外,未曾离开。 “一切尽在不言中。”端起一碗热奶茶,托里以茶代酒敬秦冉。 “不必客气,我也是请朋友帮忙。”通过白仓,秦冉利用苍松阁的资源,调来一批粮食,而那日突如其来的雨水浇灭了点燃粮食的大火,蒙面人见下雨便将粮车藏了起来,随后,秦冉带着存活的士兵找到了剩余的粮食。 想起苍松阁,秦冉微微愣神。 以前不知,如今听白仓说起苍松阁的产业,才知竟然如此富可敌国,苍松阁的财富、人脉不仅存于大唐,且存于蒙、秦等国。 正想着苍松阁的事,格勒丹已找到两人。 他对着秦冉说道。“你跟我来。” 格勒丹带着秦冉出了城,走到城外一处荒山下,他转身看向她,眼里带着探究之意。 “押送粮车的事暂且告一段落,父王仁慈,要向死去兄弟家中发放粮食以作补偿,这已是最好的结果。此事你帮了我太多,格勒丹势必要报答你,但你能力不凡,我想问问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格勒丹比秦冉高出不少,她仰头望着他,稍稍弯了嘴角。 “留在你身边。” 夕阳余光洒向她的侧脸,许久之后,格勒丹仍记得这一刻的心悸,那时,他多希望多年以后她还能留在他的身边。 那一日,秦冉向他坦白自己得罪了忽必汗,而她此时不能回大唐,她回去之时必然要报仇。 格勒丹听完,应了她的要求,两人回城,他让秦冉去他府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 不熟不约 去格勒丹那里之前,秦冉回到收留她和山野一郎的蒙人家中。 “小冉,不是说好当日就能回来,为何耽搁了那么多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看见秦冉的一瞬,山野一郎多日以来的焦灼、忧虑、烦躁像寻找到了一个出口,终于释放出来。 那日,山野一郎等到深夜,仍不见她的踪影,他第二日天明便去城外等她,近几日风大,他足足等了两个日夜,无奈身子受了寒晕倒,还是收留两人的蒙人大哥把他扛了回去。 可见她此时安然无恙的走到他的面前,山野一郎瞬间静下来。“你是不是遇见了危险的事?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 “你病了?”待走近,秦冉发现山野一郎脸色苍白。 “染了风寒,不碍事。”山野一郎摆手,不打算告诉他病得不轻,能够见到她平安归来,他便觉得病已好了大半,山野一郎注意到她行走有些问题,低头去看她的腿。“你腿是不是有伤?” “给狼咬了一口。” 既然山野一郎愿留下同她一起,便用不着瞒着他什么,秦冉将那日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岱钦队伍停在一个中间点,等忽必汗队伍和格勒丹队伍到达某个地方时,岱钦队伍一边去找格勒丹请求支援,一边通知早埋伏好的蒙面人去偷袭忽必汗的队伍,当然,岱钦不可能真去抢夺忽必汗收回的金银珠宝,他只是想引开格勒丹队伍大部分人,趁机烧毁粮食。至于他们后来遇见的屠杀行动,秦冉猜测应为忽必汗的人手,忽必汗常年带兵操练,只有他的人最是训练有素。 听完,山野一郎随之问出心中疑惑。“他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王子,忽必汗等人为何非要处心积虑置他于死地?” “他是不受宠,但蒙国国王知道他是最听话、最老实、最靠谱的儿子,近年来,许多没有利益又尽得罪人的活儿,王子们基本都抛给了他,山野君,你是否记得你同我说过,格勒丹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不低?” “记得。” 山野一郎听说西北的水利工事和西南的开路修道都是格勒丹领着人完成的,花了五年,自十六岁成年后,格勒丹待在乌兰西里的日子也就近来三年。 “这些都是他的政绩,一旦其他王子没有竞争优势,他的过往便是最大的优势。”秦冉看出格勒丹身上的潜质,只要时机对了,最没有可能成为王者的人同样有可能登上宝座。 犹豫了一会,山野一郎望向她。 “小冉,这就是你要的?你要他坐上蒙国国王的位置?他成为了国王,能帮你报仇?” “不。”秦冉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她会利用可以利用的资源,不会单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我不是要他为我报仇,我只是想扫清前方路障,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她为格勒丹登上王位,她仅需要他信任她。 报仇——不要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进行,她要所有人看着她秦冉打回去! 当时,山野一郎不懂秦冉话里的真正含义,他听她接着说道。 “正因格勒丹的生母为奴隶,他对身边奴仆及平民百姓的态度与其他王子公主大有不同,岱钦队伍派人来求支援时,特意提到有无辜百姓受难,格勒丹听后立马带了人前往,他生性善良,心系百姓,做事果断;回城时,路遇一些老人、小孩,都同他打招呼,说明他的亲和力很强,为人和善。” 通过短暂的了解,秦冉看到他的优点,也看到他的缺点。 “他不是优柔寡断,而是妇人之仁,过于忧心他人,缺乏王者的霸气,他虽然不易受他人说法改变自己的想法,但他的执拗,恰好成为他踏出第一步的绊脚石,若踏出去,他的意志坚定也会成为他成功路上的基石。” “那”如果格勒丹不愿卷入争夺战,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她最初的计划,她是否一直留在他的身边,想到这一点,山野一郎不免忧心。 “放心,他会改变,只是时候没到。” 蒙国王朝的发展似乎就在秦冉眼中,她的意志会比格勒丹更加坚定。 “小冉,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山野一郎只想陪她在身边,无论她要做什么,只要别迷失方向。 随后,两人别了蒙人一家,去了格勒丹的王子府。 当秦冉与山野一郎来到乌兰西里城南,两人见到这破旧的王子府时,秦冉不禁生出任重而道远的念头。 会不会,永远等不到格勒丹迈出第一步? 乌兰西里最为豪华的地方是王宫,然后是各大王子公主府,有几座臣子宅子还挺大,城内建筑大多类似南方风格,但论精致、奢侈,其程度远不如唐朝。 蒙人本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草原上多见流动的蒙古包,像都城等重要城镇才形成了固定建筑群体,秦冉理解该国的发展模式,可她不太能接受王子府邸居然像一座破庙! 这个结论,是秦冉对比岱钦的王子府和哈斯塔娜的公主府得来的。 “真像一座干净、整洁的庙宇。” 山野一郎的用词,则温和许多。 其实,两人的感觉蛮准,格勒丹这王子府的前身倒真为庙宇。 同唐国情况相似,蒙国王子成年后搬到宫外,可使用空置院落,亦可另外修建新宅,当代国王的儿子女儿实在不少,轮到格勒丹选址时国库紧张、闲置地皮稀少,便有人提议将前朝曾供奉神佛后在战乱时遭到破坏随后未再使用的庙宇挪给格勒丹,国王派人简单修复一番,格勒丹便离开王宫搬了进去。 几年后的今日,秦冉站在王子府前,完全可以想象它几年前的模样。 看来,蒙国国王真是个变态压榨狂,让儿子当苦力做了那么多事,他却吝啬到这般地步。 两人通传一声后,一名满脸挂着络腮胡叫阿吉达的大叔笑着出来迎接他俩,阿吉达可以说算是格勒丹府上的管事,因为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在负责,实际上,格勒丹府里根本没几个奴仆,国王最初赏赐下来的奴隶早被他放了出去。 府里人最多的地方,便是北边王妃的住所。 由于格勒丹不得势,大臣不愿把自家女儿嫁过去受苦,而格勒丹同样不想拖累平民家的姑娘,说得好听是王子,谁知明日会不会就变成阶下囚?因此,格勒丹仅有一位国王赐婚的侧妃——旭日高娃,她比格勒丹大三岁,旭日高娃为格勒丹生下一位小王子绍布,他今年三岁。 格勒丹说秦冉二人是他的朋友,阿吉达大叔将他俩安排在了最好的客房,秦冉见过格勒丹的屋子后,方确认那确实是最好的房间。 秦冉不是嫌弃环境太差,而是真领会到了国王的抠门。 可事情,往往又不是表面上的样子。 后来,秦冉了解到国王并非如此抠门,格勒丹府上的一贫如洗,完全就是他‘自找的’,国王曾赏赐他珠宝、粮食,他每个月也有俸例,可他只留下维持府内日常开支的额度,多余的物资统统分发给了因公去世的士兵家属。 “小冉,你看看还需要些什么东西吗?”收拾好屋子,山野一郎问她。 秦冉摇头,说道。“你多注意身体,吃点热和的。” 说实话,秦冉从不担心钱财的问题,赵氏经营酒肆生意一直挺好,秦家作为小康之家并不缺银子,去了长安,宋天瞬更是为她安排好了一切,衣食住行,一样不差。就算流落在外,凭借秦冉的身手,她请富家公子哥儿们‘分享’些银子也不是难事,她还觉得理所应当,美其名曰资源共享。 但拿粮食一事来说,若非不是白仓的出现,秦冉无法助格勒丹那么容易过关。 苍松阁拥有的实力毋庸置疑,短时间能调转那么多粮食,且利用呼和浩族的关系请他们协助送到乌兰西里。至此,秦冉理解玉娘对她的恨意有多深,秦冉完完全全就是白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在此之前,秦冉对苍松阁没有任何心思,可当她需要苍松阁背后的物资和人脉网络时,她才晓得它的重要性。 所以说,秦冉必须要感谢那人。 一百多年前的苍松阁阁主,或者说是舰长,只有他有能力造出灼寒,只有他能够在百年前画出她的画像。 秦冉曾问白仓,若灼寒落到其他人手中,那人也会使用它,你们会怎样做。 白仓答:回魂苑位于西南,而灼寒存于回魂苑不是没有原因,因为这都是阁主早吩咐过的。 阁主离开前,留下灼寒以及一副画像,只有当会使用灼寒的人出现,长老会智者才能打开画像,当他们打开那副栩栩如生的画,见上面出现的女子就是秦冉。 他知道她会来,他知道她会于西南方出现,他知道她会需要灼寒,他知道她总有需要钱财的时候 欠他的,秦冉几辈子都不可能还清。 第二日,格勒丹要出去,碰上了秦冉,两人便一块。 格勒丹的王子府在城南,距城门不远,就是那么不远的路,偏偏冤家路窄碰见了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们。 隔了老远,一名十来岁的蒙人少年眼尖看见了格勒丹,他先喊了一声,格勒丹也不好装作没看见走人。 “哟!我当是谁,这不是近来立了大功的格勒丹嘛,听说,你昨日在父王面前可神气了,折了几百人,硬是把粮食完好无损的运送回来,格勒丹,你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在少年身旁的男子,比他大上好几岁,他笑着说道。“十七弟,你不知格勒丹住哪儿嘛?天天睡在神佛之地,能不交好运?哈哈哈!” 来人是八王子和十七王子,两人身后跟了七八个侍卫,见两人笑,侍卫们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格勒丹面色冷冷的,说着要走。 “着什么急嘛?”一见格勒丹要跑,十七王子急忙将他拦下,把目光转向他身边的小个子。 十七王子瞅着秦冉,八王子跟着看过去,问道。“格勒丹,这是你新买的奴隶?瞧着像是汉人。” “八哥,这你就说错了,怎么会是奴隶,他肯定是格勒丹的汉人朋友、好兄弟。”十七王子忍不住笑,他们从不把格勒丹当做兄弟,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异类,喜欢将低贱的奴仆当做兄弟,于是,格勒丹几乎不与哪位王子公主接触。“格勒丹,你们一大早是要出城去放牛吗?” 格勒丹不想听了,他轻拉了一下秦冉衣袖。“走吧。” 这类嘲讽的场景与话语,格勒丹不是第一次遇见听见,那么多年,格勒丹早就习惯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未放在心上,可落在秦冉耳里便有些刺耳。 秦冉抬眸瞥一眼十七王子,接着他的话讽刺回去。“果然,乌兰西里的大街小巷都能遇见些蠢牛。” 这话,秦冉是用标准的蒙语所说。 “你说什么?”十七王子一时愣住,这个汉人竟敢用蒙语暗示他是蠢牛? 相较于十七王子,八王子是行动派,眉头一紧,他开口说道。“来人,拖下去打烂他的嘴!” “八哥,他是我的朋友。”格勒丹往前站一步,将秦冉挡在身后。 这时,十七王子气愤着跳了出来。 “你的朋友又如何?该打的,照打!” 说着,十七王子一挥手,侍卫就要上前去拉秦冉。格勒丹怎么可能见着秦冉受欺负,再说了,明摆着就是八王子跟十七王子故意挑事,格勒丹正准备说些什么,秦冉绕过他,盯着十七王子。 “王子殿下,遇事用这里思考、处理的人,乃智者。”秦冉指了指脑袋,面露遗憾说道。“只会使用蛮力,且凡事还得依靠他人的力量去完成,我看连牛都不如,如何选择,您慎重考虑。” 言下之意,他要用侍卫去教训秦冉,便真是智不如牛。 “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十七王子气得不行,从来都是他挤兑别人,哪里有人敢对他冷嘲热讽,语闭,十七王子冲向秦冉,瞧她个子小,准备将她狠狠撞到地上去。 格勒丹正迈步拦住十七,秦冉反而快步上前,轻轻一推,便止住了十七王子前进的步伐。 她的手搁在十七王子肩膀上,手指用力一捏,十七王子立马脸色一变,顿时,十七王子额头满是汗水,他痛得眼里包了泪水,他的肩胛骨好像给她捏碎了! “王子殿下,冲动是魔鬼。”松开手,秦冉朝他眨眼,似笑非笑。 看一眼格勒丹,秦冉示意他可以走了。 疼痛稍一缓解,十七王子活动一下肩膀,发现肩胛骨还没碎,他跳起来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小个子你站住,我今天状态不好,有本事你单独跟我约一场!” 十七王子打算回去猛补摔跤,给她一个更加深刻的教训! 秦冉懒得回头去看他,轻悠悠飘出一句。“不熟,不约。” 接着,格勒丹带着秦冉出了城。 “你不用理会他们,他们整日无聊得很,就像牛屁股后的苍蝇。”顺嘴一说,说完才觉得那话有些粗鲁,当着一个女子说出来不太合适。“抱歉,反正你不用搭理他们。” 出城后,两人径直往东边去了。 城外东边有座无名山,山里有些奇珍野兽,一年四季上山打猎的人却不多,就算路过也是绕着走。 苍鹰划过天空,蔚蓝天空之下则是一处墓地。 墓地周围是又高又细的松、柏树,时不时有鸟儿鸣叫,鸟若不叫,就剩大风刮过树枝树叶的声响,更多时候,这里是死一般的宁静。 石头垒起来的简易坟头,顶端插了一支小小的旗,格勒丹说那属于死者生前的衣物,用此衣物布料做成小旗,便是招魂路引。 古时讲究入土为安,即使是一根断胳膊断腿,同样要埋入土中。 停在一块新墓前,格勒丹取出随身带着的一壶烈酒,作一条直线,撒在合葬多人的坟前。 “他们跟着我一块出去,再回来,却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祭拜完昨日下葬的士兵,格勒丹去到了半山腰一处旧坟。 “这是宝力格,我最好的兄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经常在草原上摔跤,稍大些,就在一起赛马、打猎、吃酒,他家就他一个孩子。父王派我去西南墨莎依开路修道时,他瞒着叔叔婶婶同我一道去了,在墨莎依的第二年,为了救我,他摔下了山,找到他的时候,他给狼吃得已不剩什么了。” 格勒丹没有细说宝力格是如何摔下山,他说完这几句话,停了良久,仿佛在回忆当年的每一个细节。 对于这种回忆,秦冉知道并不容易,它不会随着时间模糊,反而会加深心底的烙印。 就像秦冉,她完全不敢去回想那日在宫里,靳左凭着怎样的意志强撑了那么久,撑到黑衣人赶去。 快到中午,格勒丹从某段回忆里走出来,他起身说道。“走吧,去托里家看看。” 虽说离受伤那日已过三日,托里受的伤着实不轻,回到乌兰西里,格勒丹便让他好好休息几日。 乌兰西里的平民百姓一部分人居住在主城外,附近山脚或林子或远着的草原上,由于格勒丹的缘故,托里家在城外,两人便得往回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 深感歉意 托里家在出城南门向西的山脚下,背后有山名秀林,门前有条小溪,秀林山下原本只有户零散几家,后来人多了,渐渐成了一个小村庄。 格勒丹和秦冉到托里家时,托里正坐在门口劈柴,一旁围起来的栅栏里,少女在同羊羔说着话,一面梳理它的毛,一面把新鲜的青草放在木槽子里。 “格勒丹大哥!”忽然抬头一望,少女也不管小羊羔,兴高采烈跑了过去,扑进他的怀里。“你是来看阿茹娜吗?家里刚下了小羊羔,可爱极了,你快来看看!” “王子。”托里放下柴刀,站起来同他打招呼。 格勒丹朝托里点点头,随着阿茹娜去了栅栏看小羊羔,阿茹娜跟他说着她是在哪里寻着最新鲜的青草。 托里走到秦冉身边,解释道。“这是我妹妹,阿茹娜,她性子活泼,特别喜欢王子,打小就爱缠着他。” “过来坐,屋里有热和的羊奶。” 秦冉跟托里进了屋,倒没接他递过来的羊奶,隔了老远,她已经闻见一股子膻味。“味儿太重。” “新鲜羊奶非常有营养,你瞧你那小矮个,换在我们大草原上养几年,保证给你喂得白白胖胖,比牛还壮,保不准你的个头还能蹿两蹿!” 不待秦冉有所反应,内屋里走出一位头裹额布的中年妇人,她搁下手里的罐子,指责起托里来。 “托里,你胡说些什么?人家南方的小姑娘哪儿用得着长那么壮实,照你这喂法,小姑娘怕是一辈子嫁不出去咯!” “阿娘,这是秦冉,王子的朋友。”托里不以为意,他本就是开玩笑说着玩,笑着揭过此事,向母亲介绍了秦冉,接着他在母亲耳边悄悄问道。“你怎么一眼看出她是姑娘?当时,我还真以为她是男的。” 一想起那晚的事,托里浑身上下都难受,他怎么蠢到以为秦冉是男人,在她面前脱了裤子不说,还请他帮忙涂后退上的药! 托里这一愣神,托里母亲一巴掌拍到他的头上。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般眼拙?姑娘,别怕,托里要是欺负你,告诉我,我揍他!” 托里父亲去世早,那时家中托里祖父母尚在,阿茹娜时常生病,托里母亲一人无法承担两个孩子,只好把托里卖出去做了奴仆,幸好托里遇见了格勒丹帮他脱了奴籍。格勒丹常来托里家,有什么好东西也是第一个拿给他们,对于格勒丹来说,托里母亲和妹妹才算是他的亲人。 托里母亲将格勒丹视为自己的孩子,阿茹娜将格勒丹认做自己的大哥。 托里一家的气氛十分融洽,格勒丹和秦冉两人心情都改善不少。 吃了午餐,托里和阿茹娜帮着去打理羊圈,格勒丹和秦冉爬到秀林山山顶坐着吹风,自从前几日下了两场急雨,乌兰西里一下子从冬季来到了初夏,天气暖和,草儿青青,骏马奔驰,牛羊跟着出栅栏放风去了。 坐了会儿,格勒丹问道。“可还习惯这里的吃食?” “将就。” “我们这儿不怎么吃米粥蔬果,总是饼和肉,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会想办法。”秦冉帮了他那么多,人家只是想留在他的身边,他便将她当做客人以礼相待。 但深究秦冉的心思,格勒丹心里有数。 带秦冉来托里家,他也是想和她说清楚。“托里家就两个孩子,阿茹娜过几年就要嫁人了,托里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母亲由谁来照顾,我会尽力去帮助他们,可有些事我是不会去做的,希望你明白。” 格勒丹见秦冉不说话,以为她有些难过,她帮了他,他却无法回报她,格勒丹也不太会安慰人,等了半天不见秦冉动一下,他只好躺下嘴里叼了根青草望天。 他就等着,等着她想通。 秦冉眺望远方,她赖得回格勒丹的话,就像不曾听见一样。 要完成某些事,她不能着急,她坚信格勒丹会改变,即使是物都不会一成不变,何况人? 眼下,只是差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秦冉不是逼格勒丹去争夺王位,她不过是帮他看些看清眼前的局面,纵使他不争不抢,到最后,他同样讨不了好。 蒙国最有权有势的三大王位竞争者,大王子忽必汗,三王子岱钦以及九公主哈斯塔娜。通过山野一郎从外面了解到的信息和白仓带回的详细资料,秦冉可知,忽必汗骁勇善战,为人贪婪,他得不到的东西一定会销毁,他成为蒙国国王,其他曾有竞争的王子、公主必定下场惨烈;岱钦,他的名字在蒙语里是战将的意思,可他没上过几次战场,他狡猾,多疑,有时心思太多,这样的人登上王位,恐怕成天都会想又有刁民会害他,不如趁早杀光;至于哈斯塔娜公主,她血统高贵,骑术精湛,国王宠爱她,她一向为人傲慢,对待奴仆或敌人都是有名的心狠手辣。 除他们三人,其他王子并无政绩,仅格勒丹一人干了些实事,所以说,就算他不争不抢,他同样是三人眼中的钉子! 秦冉轻轻叹息一声,眼睛一转,瞅见格勒丹嘴里叼了根草。 她眼底的坚定,一下子变为了委屈,她好想他。 去年在蓉城时,宋天瞬喜欢叼一根青草跟在她身后缠着她,他就像澜沧江江岸边儿上的狗尾巴草,怎么甩都甩不掉。 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嬉皮笑脸,遇见正事的时候,就跟换了个人一样皮笑肉不笑跟人打太极,抑或是标准的老干部模样。 秦冉问他,为什么非得粘着她,宋天瞬说,他就喜欢粘着她,想粘她一辈子,想一辈子对她一人做些坏坏的事。 这时想起来,秦冉竟鼻子酸酸的眼睛涩涩的,好想哭。 秦冉已让白仓去查宋天瞬的事,暂时还没有回音,她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他的事。 “你怎么了?”似乎听见抽泣的声音,格勒丹睁开眼一看,竟发现她眼圈红红的,满脸委屈的样儿。 这时秦冉的表情不像平常那样冷冰冰,格勒丹眼前的秦冉,分明就是个小姑娘,格勒丹不知秦冉今年多大,仔细看看,她也就比阿茹娜大个四五岁。 绞尽脑汁,格勒丹不知该怎么办,只好学阿茹娜哄小羊羔吃食的法子,去哄秦冉。“别哭,都是我的错,你可真别哭,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乖,我给你买糖吃” “谁在哭?”秦冉转过脸去,不冷不热说道。“我这是风迷了眼。” 托里母亲特别热情,得知秦冉是汉人,她特意上山摘了野菜熬了一锅鲜香菜羹汤,秦冉和格勒丹用了晚餐才回城。 王子府门前,不知谁撒了些混油的水,奴仆正在打扫,秦冉走着有些滑脚,格勒丹便拉了她一下以免摔倒。 两人接着各自回了房,一个小女仆急忙跑回了北边院子。 “王妃,就是这样。奴婢亲眼所见,王子握了那汉人的手搂了他的腰,含情脉脉看着他,同他说小心着点,可别摔倒了,虽说两人各自回了屋,但王子盯着汉人的背影看了许久,久久之后才恋恋不舍转身离开。” “太过分了!”旭日高娃手指指着格勒丹屋子所在方向,既生气又委屈,说道。“他根本没有把我这个王妃放在眼里,随随便便带了个人回来,还是汉人,他对了,那个汉人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昨日,我远远望了一眼,瞧着不大像男子。” “王妃,奴婢也不敢确定。”女奴埋着头,回答道。“那汉人个头不大,却不像奴隶市场上粗壮的汉子,或者文弱的书生,可他长得又不像青楼里娇滴滴的女子” 听女奴说完,侧妃冷哼一声。“管他是男是女,我都要治治他,让他知道谁是这王府里的女主人!” 这时,女奴补充一句。 “王妃,我听说那汉人要了热水,准备沐浴。” 旭日高娃眼珠子一转,右侧嘴角往上一扬,立马计上心头,她看一眼女奴。“你过来,我给你说” “是。”女奴应下,退了几步往外走。 随后,女奴取了个木托盘,放了两张布巾遮住里面的东西,她低着头走进秦冉所在的小院,这院子就一排连着的屋子,三间房,秦冉在东边屋子,山野一郎在西边屋子。 早打听好秦冉在的房间,女奴看一眼西边小屋,一片静悄悄,她蹑手蹑脚往东边去。 女奴屏住呼吸,贴着门缝打里一看,发现那汉人果然在沐浴。 可惜的是她看了好一阵也没能等到秦冉从木桶里站起来,秦冉不起身,女奴就无法得知屋里的人是男是女,深吸一口气,女奴重新端好木盘整理好布巾,在门口细声细气说道。“公子,王子命奴婢送些布巾来。” “进来吧。”秦冉突然拉开门,朝女奴冷冷一笑。“站了那么久,想必也累了,坐下吧。” “你——” 女奴傻了眼,秦冉明明在木桶里,怎么刹那间转移到了门边,女奴不及作任何反应,秦冉一记手刀,已将她打晕。 秦冉合上门,将女奴拉到一旁,任她昏躺在地。 大约过了一刻钟,院子里热闹起来,原因,自然是侧妃带了一众女奴来到秦冉房门前,不问一句,她命女奴撞开秦冉的门。 “给本王妃出来!” 门一开,旭日高娃站在门口,双手叉腰,一副准备捉奸在床的阵势。 旭日高娃瞪眼去瞅秦冉,谁知,她正坐着饮水,看起来悠然自得。 “不用那么大声,我耳朵好着呢。”揉了揉耳朵,秦冉望向旭日高娃,续道。“哦,是你嗓门大,这没办法。” 旭日高娃生得壮实,快有格勒丹身高,她容貌算不得多美,可一双眼睛却是极大,黑白分明,若心情愉悦,看起来也许有几分水灵,若表情严肃起来,还是有几分瘆人。 她站在门边,身后又有一众奴仆,旭日高娃气势汹汹喊道。“赶紧把阿善交出来。” “喏,在那睡着了。”秦冉一指,其他人才发现躺在门边的女奴。 “你这个衣冠禽兽,你对她做了些什么?哼,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在王子心里有几分地位,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不就是个来路不明的汉人,竟敢欺负到我婢女的头上了,看我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晓得王府里的规矩!” 来之前,旭日高娃已想好,不管这汉人是男是女,她都有法子治他! 如果他是男子,就说他欺负了女奴,请王子把他赶出去,如果他是女子,就说她不懂规矩要勾引王子,药藏在女奴送来的布巾里。 再者,作为王府里唯一的女主人,旭日高娃有女人的直觉,她见到秦冉的第一眼,便觉得秦冉对格勒丹来说定然不一般。 “王妃,您是误会了。”这时,山野一郎套好衣服,赶来了。 “你又是谁?”旭日高娃眼睛一瞪,仿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山野一郎没来得及解释,秦冉已把话头接了过去,他们又不是专程来玩宅斗,跟她费什么话。 “旭日高娃,你别在这儿唱戏了,我对格勒丹没你以为的那方面的兴趣。”说实话,秦冉从未料到今晚出现的情况,王府里就一个侧妃,居然还会平白无故找她麻烦,不可思议。“时候不早了,回吧,我困了。” “你说什么?” “再有下次,别怪我对你不客气。”秦冉说着,走向门边的晕倒的女奴,拉起她的一只腿,秦冉直接把人拖了出去。“走吧。” 一众女奴给秦冉的举动吓着了,她实在太野蛮了。 得知秦冉院子情况的阿吉达大叔急急赶来,不知前面发生了何事,他劝着说道。“王妃,请回吧。” 阿吉达送走旭日高娃,又同秦冉说了些话请她不要生气,侧妃的性子确实不太好,说完,阿吉达又去了格勒丹那里把事情说了一遍。 翌日,格勒丹去秦冉那儿道歉,一见秦冉,反而使他歉意更浓。 他眼前的人,当真是昨日见过的秦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 何为争宠 “秦冉?”格勒丹见着她,一脸茫然。 “早。”秦冉跨过门槛,自然而然打着招呼,新造型的确需要人来适应,况且,她出门前有照镜子,丑肯定说不上,她反而觉得有几分酷。 “你怎么——” 格勒丹的话没出完,隔壁屋子的山野一郎简直受到了惊吓,他盯着秦冉,缩紧了五官,一副完全无法接受她的改变的样子。 “小冉?你怎么把自己整成了这幅模样,好生生的头发,怎么不说一声就给剪了?你这脸上抹了什么,怎么黑黑得跟”山野一郎是说不下去了,他已经开始怀疑眼前这人的真实性。“你是小冉吧?” “换个形象,免得给人认出来,你过来,我给你整整。”秦冉眯眼,一把抓过山野一郎,准备给他来个改造。 经昨晚旭日高娃一闹,秦冉意识到一个极其重要的事,那就是她应有所改变,比如说容貌,既然她要留在格勒丹身边,怎么能以本色去面对其他人,万一给忽必汗的人发现了,那不是功亏一篑。 关于易容的事,好在程赫非常够意思,将他独家的易容法子传授给了秦冉,使用什么样的东西能够最好的改变模样甚至身材,她加深了肤色,化了妆使五官更加立体,再把长发剪短,短到肩头的位置扎成细小的辫子,换了身蒙语长袍,鞋底加厚三厘米,这样的秦冉,晃眼一看,倒真同汉人没什么联系。 秦冉这样一转变形象,一般人再不会随随便便主观认为她是女子。 她越是如此,格勒丹越是涌出一股深深的歉意。 蒙人女子都非常爱惜自己的长发,格勒丹记得他以前曾见过托里母亲给阿茹娜用油脂擦头发,说长大后,头发能够更黑更亮,蒙人如此,何况是汉人女子。格勒丹长那么大,真没看过哪个女子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自己主动把头发剪了,还剪得那么短! 昨晚,旭日高娃肯定说了些极其难听的话。 “秦冉。”格勒丹喊她一声,都不知该如何补偿她。 “你有事找我?” “昨晚的事我听阿吉达大叔说了,实在是抱歉,我替她向你道歉。我一会儿去跟旭日高娃说清楚,不会再让她来找你麻烦,放心吧。”格勒丹不知该如何补偿她,他只能把眼下的情况先解决了。 秦冉的改变倒不是因为旭日高娃,她还挺感谢旭日高娃提醒了她,秦冉没管格勒丹的想法,她拉着山野一郎进了屋。 格勒丹则往外走,脚步显得有些沉重。 离开秦冉这边,紧接着,格勒丹去了北边的院子,没进院子,他已听到绍布的笑声。 “绍布。”站在院门口,格勒丹朝男孩招手。 “爹爹!”一见到格勒丹,三岁大的绍布扔了手中的木剑,笑着冲向格勒丹,像只小猴子一样往他身上爬。“爹爹,绍布好想你哦。” 瞅着自己的儿子,格勒丹的有意板起脸来教训几句。“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你已经三岁了,是小男子汉了,可不能顽皮。” “是!”绍布才不怕他,笑嘻嘻回答着。 “去玩吧,我去找你阿娘。” 放下绍布,让婢女带他去了书房,格勒丹命其他人退下,他进了旭日高娃的屋子。 见着格勒丹,旭日高娃咧嘴笑着,他可有一段日子没入她的屋。“王子,你来了。” 合上门,格勒丹横眉一竖。 “我来是告诉你,他们二人是我的朋友,你不要去捣乱,你若再胡闹,就别怪我不客气。” 格勒丹那么一说,旭日高娃先是一愣,随即如那吃人的老虎,反应比他还激烈,真像要扑过去将他撕碎吃掉一样。 “不问我一句是怎么一回事,你就信了他的一面之词?到底那个汉人是你的王妃,还是我是你的王妃?你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随便带回一个人,你让我的脸面往哪里搁?昨晚,他差点欺负了阿善,你以为他当着就是个好的吗?当着你是一套,背着你又是一套,他偷吃偷到府里来了,你就不把他赶出去吗?格勒丹,你想过没有,要是其他人晓得你往府里养了个汉人小白脸,他们会说你什么,要是父王知道你——” “闭嘴。”格勒丹气到不行,他摔了一旁的陶瓷罐子,再次重复一遍。“她是我的朋友。” “格勒丹你”旭日高娃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一时不知所措。 格勒丹可从未这样凶过她,就算她打死了府上一个婢女,今日,他居然为了一个汉人在她面前摔了罐子! “最近一个月,你不准踏出院子一步。”格勒丹不想看见她,说完,他转身就走。 出了院,格勒丹见阿吉达早在外等着。 “王子,王宫里来人了,在外侯着,请你随他进宫一趟。” 下午晚些时候,格勒丹才出宫回了府上,回来时,他的面色相当难看。 他坐在书房里,连着饮了好几杯凉水,试图平息胸中的怒火。 得知他从宫中回来,秦冉去了书房,敲了门,格勒丹稍稍调整了表情请她进去。 在他旁边坐下,秦冉说道。“在我面前有什么好掩饰的,不高兴就不高兴,是不是在生你父王的气?” “你为何猜是父王?不是因其他王子的事?”秦冉的直率,使得格勒丹一松。 他也想同谁说一说他的苦恼,有些事不能同托里说,更不能同唯一的枕边人说。 “你又不在乎他们,怎会因他们对你冷嘲热讽而忿忿不平。” 秦冉一问,原是蒙国国王信了八王子的话,没听格勒丹的任何解释,便处罚了他的士兵,本是一场误会,格勒丹的士兵最终还是受到了处罚,对于国王的偏袒行为,格勒丹感到非常生气。 “父王分明就是偏袒八哥,他根本不听我的解释。” 等格勒丹说得差不多了,秦冉才慢悠悠说道。“格勒丹,其实此事,完全可以避免。” “啊?”格勒丹征然,他不料秦冉如此说道。 “你父王说完后,你直接否认了他的话,即使他是错了,可你要想到他是蒙国国王,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否认他不是让他难看吗?即使他见你为士兵叫冤,他心里知道是误会,又如何,不过是一些士兵罢了,处罚了他们又怎样?” 闻言,格勒丹愤慨道。“他们为国打仗为国捐躯,他们仅仅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士兵吗?” “格勒丹,首先,你要晓得你的目的是什么,你的目的是化解这次误会,让父王不要处罚你的士兵,对吧?” 格勒丹理所当然道。“所以我在跟父王解释。” 秦冉见他有些情绪,给他添了杯水,让他喝完,接着看向他。 “你的解释,父王不想听,或者说,你父王需要换一种能让他下台阶的方式去听。八王子比你先入宫,他先说了一遍,你父王自然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在里面,相较之你而言,你父王的确比较宠爱八王子,而你,你上前一顿批评说你父王哪儿不对,他受到了攻击,当然也要反击你。” 秦冉语速不快不慢,她特有的平缓,使他逐渐冷静下来,他知道秦冉是希望他从当事人的身份跳出来去看这件事,那么,他就好好听一听,秦冉所说这件事怎样可以避免士兵受处罚。 “那该如何说?” “认可父王的处罚,说他说的是对的,但你也有责任,请求父王看在士兵为国奉献的份上,减免一些士兵的刑法,这时你就把士兵的功绩挑两三个重要的说一遍,让父王知道他处罚的士兵为国家做了多少事,纵使今日一事,那士兵有错,他的心是向着国家的。说完,你就问八王子,他的兵是否应该先动手,大家同是蒙国士兵,为了私人恩怨不顾后果相互厮杀,是否有必要?问这话的作用有二,其一,提醒你父王,蒙国所有的士兵都是他的士兵,而不是哪个王子的兵;其二,把祸水引到八王子身上去,看他如何解释。” “我不该找父王理论,应该质问八哥?”想了想,格勒丹望着秦冉。 “对了,父王才是能为你主持公道的人。就像刚才,我知道你说得没有错,但是父王就是不爱听,其他王子晓得你的这个直言不讳的漏洞,方变着法的折磨你。”秦冉淡淡一笑,续道。“格勒丹,你知道什么叫争宠吗?” “争宠?” “何为争宠,意思就是不争不宠。” 听了上面一席话,格勒丹认为言之有理,如果换个方式,也许结果就不一样了。 面对秦冉,格勒丹虚心受教。“请姑娘明示。” “假如,你府上不止旭日高娃一位王妃,还有一个”秦冉真不知蒙族少女寻常名字,便拿她自己举例了。“就我吧。昨晚,我一个人在房里,旭日高娃忽然带了许多人冲进我的房中,说我与其他男子幽会,可屋里并没有什么男子,旭日高娃同时也把你找来了。你来了,旭日高娃跟你说了一堆我的坏话,如何不守妇道如何勾三搭四,我没说什么,就低着头哭,哭得特委屈。” 故事讲到这里,秦冉眼带笑意看着他。“这时,你会相信谁了?” “说实话,许多时候,旭日高娃本有些无理取闹,又没找到人,你也不解释,肯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我愿意相信你。” 格勒丹说完,不大好意思的挪开她的视线,她看似冰冷,可在寒霜之下,格勒丹知道里面是一片灼热。 至此,秦冉将故事反转。 “格勒丹,我低着头哭不解释,其实是我心虚,因为我当真有幽会其他男子,不过他先一步溜走了。” “你”格勒丹突然抬头,眼里闪过不可思议的情绪。 “你就是受了第一印象的影响,总觉得旭日高娃无理取闹,你应先问她为何怀疑我,幽会的男子可能是谁,可有人证物证等。” “凡事,不可立马下定论,多思。”秦冉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就像今日宫里的事,有没有可能谁在你父王耳边说了些什么,父王不高兴了,他配合着八王子演了一出戏,让你收敛点,有个词儿叫做——功高盖主。” 格勒丹垂眸,若有所思。 格勒丹不是听不懂、看不懂,他只是一向不往这上面去想,此时听秦冉解说,他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秦冉看出格勒丹有所思考,她继续说道。 “我们绕回争宠一事,若是你在父王面前受重视,他会不会随便听信他人谗言,选择相信你?若我把你的心抓得紧紧的,为了我,你甚至可以让旭日高娃离开,即使我同其他男子有染,你会相信吗?” “我”秦冉离他不远,就半臂的距离,听到她这话的后半段,格勒丹不自然带入了自己去想,隔了会儿,他点头。“我明白了。” 从这以后,格勒丹开始反思以前的事,看一件事情不要只看表面,说话的方式不要太直接,要想清楚他的目标是什么,争取最大的利益,什么是以退为进等等 格勒丹背后没有大臣支持,他便没有人能同他商讨分析一些事情,从秦冉这里,他学会了许多。 因此,他近来时常去秦冉那里请教问题。 府内,旭日高娃的屋子,女奴阿善正向旭日高娃汇报消息。 “王妃,近半个月,王子都去了那里,有两日待到深夜才肯离开,他们有没有做什么,奴婢就不得而知了,侍卫托里最近看守得紧。” “过分!”听阿善绘声绘色说着,旭日高娃气得掰断了随手抓来的绍布的木剑,她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不解气,她又往木剑上吐了唾沫,诅咒秦冉不得好死。 旭日高娃发泄一顿,女奴阿善在她耳边悄悄问道。“王妃打算怎么做?尽管告诉阿善。” 过了好一阵,旭日高娃终做了一个决定,她一咬牙,吩咐道。“给我送封信出去,送到三王子府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 栽赃陷害 五月上旬后几日,秦冉发现山野一郎一直是一副忧心忡忡、欲言又止的样子,她问了一次,山野一郎红着脸不说,接下来的日子他表现得更是惆怅。 直到遇见托里的妹妹阿茹娜在山野一郎房门外探头探脑时,她才明白,小插曲女主角在这里。 托里伤好得差不多就回了王子府,某一日,阿茹娜给托里送东西,恰巧碰见山野一郎。当时,阿吉达听说山野一郎懂医术,便托他给家中小儿瞧瞧,阿茹娜就见到山野一郎认真做事的一幕,深深吸引了她。 阿茹娜没见过像山野一郎那样的男子,儒雅、沉稳、温柔,说话时令人如沐春风。 于是乎,热情奔放的小姑娘阿茹娜迷上了山野一郎,她找到他,说长大后要嫁给他。 山野一郎淡淡一笑,未曾多言,未曾多想,可不料阿茹娜用她的实际行动表达了她的意愿、她的决心以及她的坚持,几乎每日,阿茹娜定时定点出现在山野一郎眼前,即使山野一郎藏起来,阿茹娜也能找到他,笑眯眯的瞅着他。 为此,山野一郎困扰得紧。 面对阿茹娜的锲而不舍,山野一郎是有些头疼,但他听到秦冉说的话时,他简直气得想吐血。 “山野君,阿茹娜挺可爱的,你若喜欢她” 山野一郎听到这里就气呼呼走了,让秦冉后半段话就像自言自语。 “她才十二,你不喜欢她,也用不着立马拒绝,过几年,小姑娘早忘记她曾说过的戏言。” 山野一郎以为秦冉属于大力支持他和阿茹娜的一方,乌兰西里这块儿男女婚嫁岁数较小,男子十六,女子十四即可成婚,阿茹娜喜欢他,难不成他过两年当真要娶她?山野一郎不满秦冉的态度,或者说是她一点儿都不担心他无法再与她待在一起,有些失落。 阿茹娜奋力追求山野一郎的事,持续到五月中旬,其间,山野一郎别扭着好几日没同秦冉说话。 至五月中旬,反思后的格勒丹在言语、处事方面有了不小的转变,他的改变,使他在朝堂上避免了一些麻烦,甚至博得国王和某些大臣的好感,为自己争取到一些利益。 格勒丹尝到甜头,往秦冉那儿去得更加频繁。 每日回府,他基本上都会直接去秦冉屋子,吃食也与她一块,方便分析事实,商讨对策。 五月十七,午前,格勒丹不在府内,秦冉见到了白仓。 “有消息了吗?”秦冉问的是赵氏他们的下落。 “东南一个叫游隆的小镇找到了伯父伯母,你的信,送去了。”说着,白仓拿出一封信来。“这里是回信。” 程赫曾告诉秦冉,赵氏、秦小五等人去了东南,可具体方位却是不知,也不知他们是否一路平安,凭秦冉自身的力量,她确实无法得到他们的信息,好在苍松阁拥有强大的消息网。 秦冉托白仓送去一封信,同赵氏说她一切安好,有事要做,一时无法离开蒙国。 此时,打开家书,见到秦安的笔迹,秦冉不由得眼眶发热。 由秦安执笔,书写了赵氏的担忧和秦小五的嘱咐,秦冉叛国的事整个大唐无人不知,到处是通缉她的画像,家里人让她先留在蒙国不要回去,而他们也提到枫叶钱庄,多亏了枫叶钱庄的人,一路上帮他们打理,让他们找到一个安身之所。 放下手中的信,秦冉看向白仓。“陆晗那边?” “他们走得十分隐秘、小心,顺着缇木公主一行人留下的痕迹推测,他们应该快到缇木国,圣纪国那边有我们的人,已经向他递了消息过去。” 那日,在达州附近的宋城外,陆晗被秦冉打晕,缇木国几人把他带走,等他醒来已是几个时辰后,他一定要回去找秦冉,几人便又跟着他一块悄悄折回去,但他们去时,忽必汗的人早将秦冉带走。 陆晗几人不知亦不信秦冉败给了忽必汗等人,他们打听消息、寻找下落一月有余皆无果,陆晗别了慕殊几人,他返回长安,谁知不仅找不到赵氏秦小五,程赫不见了,郑凯家里也出了事,并且,他得知秦冉被通缉的事。 这时,陆晗又遇见慕殊几人,他们给忽必汗的人追着逃到了长安城外,陆晗不能见死不救,索性陪着他们出了长安往西北方向去,好不容易到大唐边境,发生了一系列的事,迫使陆晗不能回去找秦冉,而是去了圣纪国,后来又去了秦国,他查到一些有关他身世的事,随后他同慕殊回了缇木国帮她解除了与蒙国王子忽必汗的婚事 当时,秦冉不知陆晗发生了什么事,她知道只要他不在大唐就算是安全的,凭借他的才智和身手,应无大碍。 见秦冉锁眉想着什么,白仓把蒙国内部最新资料递给秦冉。 “阁主,苍松阁内有不少高手,想要杀掉李晟,并不需要你亲自动手。如今,你在此辅佐格勒丹,未免太耗心力与时间。”其实,白仓想说的是她与其把精力花在格勒丹身上,不如回到苍松阁。 提到李晟,秦冉不禁浮现出他的脸,她眼中多了一丝寒意。 “直接杀了他?那是便宜了他。” “阁主是打算?” “白仓,杀了他不难,可杀了他我还是叛国之人,我爹娘永远抬不了头,那些为了我死的人,他们的尸骨永远只能躺在城外的乱葬岗。”那日宫中,李晟用压倒性方式去碾压她,使她连靳左的尸体都无法带走,她心里有恨,她要向宋天晔那样报复他——夺走他最为看重的东西。“我要正大光明的回去。” 见她如此,白仓低头不再多说。“属下明白了。” 白仓本不该问她这些,可同她相处下来,他知道她同现任阁主或者玖月或者长老会的智者都不同,她有自己的决策,也能接受、愿意听他人的意见,所以他才多嘴问上一句。 苍松阁存世百年,不就为等她,他们只要听她的安排,而那些试图反抗的不自量力的人,就留给长老会去收拾。 隔了会儿,秦冉问起一件事来。 “白仓,上次同你说的事,进展如何?” “已经定了选了址,你给的图纸也交给了长老会,那边会联系玄铁门,近日就能开展。” “好。”利用现在能达到的技术,秦冉画了不少前沿武器的图纸交给白仓,建立地下工坊,大量生产,过不了多久就能派上用场。“到时候就由你出面。” “遵命。”白仓仔细看了秦冉的图纸,初见时,看到那复杂的图形精确的计算,白仓一时有些不解,等他拿回去交给长老会,大家皆为她的能力惊叹。 这些武器一旦研发出来,再大规模生产,足以富可敌国,更别说灭掉一国。 商量完,白仓正要走,秦冉叫住他,舔了舔嘴边,她问道。 “白仓,那他了?” 白仓晓得秦冉所说的他指的是谁,他无奈摇头。“没有消息。” “你去吧。”秦冉回过身,将落寞的情绪收敛回去,她继续去看那厚厚一册子的资料。 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十七日晚些时候,格勒丹照例去了秦冉房里,日子暖和,房门大敞开着。 前两日,阿吉达大叔暗示性提了一嘴,问格勒丹是否对秦冉有意,虽说外人眼中秦冉为男子,可他们几人还是知道秦冉是女子,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又时常至深夜,即使两人心胸坦荡、光明磊落,落到外人眼中便自然是有几分男女之情的。 闻言,格勒丹十分生气。 他将秦冉看作良师益友,在她这儿他学到了许多东西,秦冉更是毫不吝啬与他分享,告诉他如何去分析一件事的表面与深层面,怎样与人沟通 格勒丹说明了自己的想法,让阿吉达注意着府里奴仆的言行。 画面拉回秦冉屋子里,格勒丹坐在她对面,没坐多久,绍布跑了进来。 自从旭日高娃来找秦冉麻烦后,格勒丹禁止她踏出院子半步,她就让女奴阿善带着小王子到格勒丹这儿来,顺便监督一下格勒丹到底有没有与秦冉卿卿我我。 格勒丹对绍布还是很好,每次都要同他说上两句,然后让阿善把他带回去休息。 实际上,格勒丹一开始只同绍布待一小会儿,还是秦冉和他说,就算是小孩,也要多和孩子沟通交流,绍布是会懂他的用心。格勒丹不过二十五岁,他幼时未得到过父爱,他根本不知同绍布说些什么,秦冉便笑着说,那你就总结一下你近日所学,说给他听便是。 于是,绍布隔两日就会来秦冉这儿,大约两三刻钟的时间,听格勒丹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不管怎么说,他能见着父亲脸上一直是乐呵呵的。 “好了,回去歇着吧。” “爹爹辛苦,绍布走了。”来这些日,绍布已晓得用‘辛苦’二字,用他的话来说,光是听听就累,父亲讲这一通更是累。 当着绍布,格勒丹称秦冉为师傅。“不跟师傅道别?” 绍布撅着嘴,走向秦冉,嘴里嘀咕一句告别的话,抓了一把她桌上蜜饯就匆匆跑了。 因着旭日高娃的缘故,绍布不太喜欢秦冉。 这一点格勒丹早看出来,他反而更不喜旭日高娃。 “秦冉,抱歉”格勒丹面带歉意。 “坐下继续。”秦冉把一册书递过去,让他接着看。 小孩子的喜怒容易受到大人影响,秦冉晓得其中的联系,她当然不会强求绍布喜欢她之类的,毕竟,她又不是来进行儿童教育。 然则,秦冉不曾在意的事情,落在了有心人眼中。 半个时辰过后,旭日高娃哭着嚷着闹到了秦冉这儿。 为何? 因绍布从她这儿回去后,死了! 旭日高娃身后跟着她院子里奴仆,见她来势汹汹,格勒丹安排守在秦冉院外的侍卫将她拦下。 旭日高娃双眸红肿,她一把推开拦住她的侍卫,怒吼。“你们都让开,统统滚开,谁敢拦我,我就杀了他!” 格勒丹闻声出了屋,一出去,就看到旭日高娃像疯了一样打着那侍卫。 “旭日高娃,你发什么疯?” 见到格勒丹,旭日高娃眼中顿时生了浓浓恨意。“我发疯?你跟这个人整日混在一起,你可知你知不知道绍布他中毒死了!” “怎么回事?”格勒丹心头一跳,却不理她的言语,他望向赶到院门处的阿吉达。“绍布怎么了?!” 阿吉达绕过旭日高娃等人,急步跑到他跟前,说道。“王子,阿吉达刚去看了王子,他确实已经走了。” 听了这话,格勒丹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刚刚才见了绍布,他根本没有任何异常! 阿吉达说完,不见格勒丹有所反应,旭日高娃情绪更加激动。 “我要杀了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 旭日高娃人高马大,她力气不小,当真推倒几个侍卫,奴仆去拉她也受了伤。 “你冷静点!”格勒丹上前拉住她。 “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包庇他?!绍布若不是吃了他屋子里的什么蜜饯,会成那个样子?格勒丹,你想休了我就明说,为何要把绍布的命交给他去践踏?他又不能为你生下一男半女,你——” “住口!”格勒丹脸色一变,旭日高娃简直疯了。“王妃已失了心智,你们看好她,我去看看绍布。” 此时,格勒丹就想去看看绍布,他究竟怎么了,他不相信自己唯一的孩子真的就 格勒丹往外走,旭日高娃挣脱拉住她的奴仆,抱住格勒丹的腿,跪下哭起来。“格勒丹,你心里要是有一点小王子,就赶紧把她抓起来,绍布就是吃了她的蜜饯,留下蜜饯,请大夫来验啊!你现在一走,她立马就会毁灭证据!” 这时,秦冉走到门边,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出闹剧。 “你不相信我的话吗?你好生想想,她又不吃蜜饯,桌上总放一盘,这不是为了引诱绍布去吃吗?谁都知道绍布爱吃甜食,你却不让他多吃,再说了,你可见过她吃蜜饯?” 听到这里,格勒丹看一眼秦冉,她依旧是面无表情,让格勒丹想起前面绍布对她无礼,她也是这样的模样。 旭日高娃用手指着秦冉,露出吃人的獠牙。“把他抓起来!杀了他,替小王子偿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 查明真相 “你不相信我的话吗?你好生想想,她又不吃蜜饯,桌上总放一盘,这不是为了引绍布去吃吗?谁都知道绍布爱吃甜食,你却不让他多吃,再说了,你可见过她吃蜜饯?” 听到这里,格勒丹看一眼秦冉,她依旧是面无表情,让格勒丹想起前面绍布对她无礼,她也是这样的模样。 旭日高娃用手指着秦冉,露出吃人的獠牙。“把他抓起来!杀了他,替小王子偿命!” 旭日高娃的话在格勒丹脑海里不停回响,他忽然想起许多前阵子忽略的细节。 近些日子,秦冉案头总放着一盘蜜饯,蜜饯是南方来的,做得精巧,口感颇为不错,绍布喜好甜食,总爱吃上几个,格勒丹为此说过绍布一次,秦冉阻止了他,并将蜜饯都给了绍布拿走。 现在回想起来,秦冉似乎当真没在他眼前吃过那蜜饯,为何还会放一盘子在案上?如果她不喜欢吃,就是故意放在那里? 格勒丹不禁想到她待在他身边的原因,经过这些日子相处,格勒丹能够看出一些东西,即使是得罪了忽必汗,靠秦冉的智慧,她完全可以顺利离开蒙国。她留下来,是为他在众多王子中成为那个唯一,但格勒丹没有争夺王位的心思,如若秦冉害了绍布,然后把事情嫁祸给某个王子,从而可以激发他的怒火?话又说回来,就算他成为下一任蒙国国王,她能确定自己会帮她吗? 格勒丹会帮她,除非,她是他心爱的女人。 格勒丹不好女色,没了旭日高娃与绍布,她是不是就是他身边仅剩的女子?如此这般,她就能抓住他的心? 越扯越远,这种想法,格勒丹自己都觉得可笑。 此时,格勒丹望向秦冉,他对上她的眼眸,依旧是那波澜不惊。 她同样看着格勒丹,神情无异,像不知格勒丹失去了他的孩子,好像只是在看一出无聊的闹剧。 “你可有什么要说?”秦冉的漠然,使得格勒丹拧了眉。 “没有。” 说着,格勒丹转身往外走,不管秦冉,更不去管跪在地上的旭日高娃。“把她关进西南空房,严加看守!” 面对质疑,秦冉未解释一句,因为一个将来会成为王者的人,须有自己的判断力。 今日一事的漏洞,他要是看不出,秦冉当真不能再留在他身边。 秦冉跟着侍卫去了王子府内西南角一处房间,那里空荡荡的,阴冷潮湿,平日里用来关押奴仆或者其他犯了错的人。 而格勒丹、旭日高娃回了北院,屋内榻上,先前生龙活虎的绍布,此时已静静躺着,一动不动。 纵然是没了一丝生气,但他面容还保留着生前最后一刻的痛苦,女奴阿善将一块手绢呈交给格勒丹,打开一看,里面正是一颗青梅。 “王子,这是小王子嘴里吐出来的。”把东西放在一旁,阿善低头边哭边说。“前面,小王子刚躺下不久,奴婢就发现小王子捂住肚子额头满是汗水,奴婢问他是否不舒服,小王子还没回奴婢,从嘴里吐了这个,他突然浑身抽搐,奴婢来不及喊人,小王子双眼一翻,断气了。” “我的儿啊”旭日高娃已听了一遍阿善的话,现再听一遍,一样是心如刀割,肝肠寸断。 旭日高娃是国王赐予的格勒丹,虽说两人没多大感情,可她好歹给他生下了绍布,对于他唯一的儿子,格勒丹心里是喜爱的,见他当真走了,格勒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王子。”这时,阿吉达走到格勒丹身边。“山野一郎刚回来,想见你。” “让他去书房等我。” 格勒丹将这边的事安排下去,去了书房,这件事必须要查清楚。 格勒丹才踏进书房,旭日高娃不放心跟着进了书房,旭日高娃担心格勒丹耳根子一软,饶恕了那不男不女的东西,就算拼了命,她也要杀了他! 杀了秦冉,为绍布报仇! 坐下,格勒丹看向山野一郎。“你要说些什么?” “山野一郎刚刚听说了小王子的事,十分遗憾,可此事同小冉无关,尤其是她桌案上的蜜饯。” 山野一郎一早就出去了,一回来,谁知府里竟发生了这种事情,旭日高娃质疑秦冉的话他自然也得知了。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旭日高娃站起来,手臂一横指向山野一郎,随即冲向他要给他两巴掌。“看我不教教你说话!我儿就是吃了他的蜜饯中了毒,怎么可能同他没有关系?!” “诶——”山野一郎退让不及,眼瞅着旭日高娃一巴掌扇过去。 “住手。”格勒丹拉住旭日高娃的手,横眉冷对。“你若再这样,就出去,我要听听他的说法。” “你”旭日高娃气得胸前波澜起伏,她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下,不管怎样她坚决不会走,她一定要格勒丹拿一个说法,否则,她就让蒙国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没了儿子,她坐着王妃的位置又有什么意义。“行,让他说。” 山野一郎退后两步,续道。“王子,那蜜饯本是我给小冉的。” “你给的?”格勒丹挑眉。 “王子殿下,小冉前几个月在南边受了重伤一直未好,我这些日子给她熬了药调理身子,药苦,我怕她不愿吃,就备了蜜饯。蜜饯是城东土估平老人的三儿子,前些日子在边城用羊换来的物件当中的一样,我同老人有些交情,他就给了我,我尝过,这青梅酸酸甜甜,蛮可口。然则,我不知小冉并未吃这蜜饯” 山野一郎说话有理有据,他告诉格勒丹土估平老人的家在何处,他如何认识他,可以请格勒丹派人去查,而秦冉在哪里受的伤不便细说,他拿出药方子,他屋子里也尚有汤药,格勒丹若不信,大可派其他大夫来瞧瞧。 “编得可真是天衣无缝啊,你以为这样我们就会相信了吗?我可怜的绍布,就是吃了你那什么破青梅中了毒!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既然是中毒,王子可请仵作来看看。”山野一郎一向冷静、沉着,可遇上旭日高娃这种人,他着实气愤不已,他怎么让他人诬陷了秦冉? “仵作?哼,我尊贵的小王子的身体能让仵作去碰?” “王妃,不让仵作看,谁知小王子究竟是中了蜜饯的毒,还是中了其他的毒?左右是中毒,为何不敢让人去看看?莫非,你心里有鬼?” 山野一郎冷哼一声,暗指旭日高娃有问题,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如果这件事真是旭日高娃自编自导的一出戏,旭日高娃当真是已经失了心智入了魔道! “我心里有鬼?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今日不说明白,看我不——” “好了。”格勒丹打断争执的两人,让他俩出去。 一面是丧子之痛,一面是秦冉漠然的面容,格勒丹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他该相信谁? 实际上,格勒丹早有了判断。 夜里,王府西南角。 让守在屋子周围的侍卫退远,格勒丹走进屋子。 入了夏,室内还是冷嗖嗖的,只余一盏灯,门一开,烛光摇曳。 格勒丹盘腿坐在秦冉身旁,她看着是冷冰冰的样子,可待在她的身旁,格勒丹反而感到一丝温暖。“我不知你身子不好,一直在吃药,抱歉。” “抱歉,绍布的事。”抬头看他,秦冉才觉得歉意,但有些事,根本无法表达歉意。 兴许,正因秦冉来了王府,间接导致绍布的死。 “与你无关。”格勒丹摇头。 秦冉侧了身子,正面朝着格勒丹,听他说着。 “前面在院子里,我已怀疑起她,旭日高娃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就算她去了你屋子好几次,她绝对不可能得知你桌上放了些什么吃食,甚至晓得你平日不吃那蜜饯。”停了好一会儿,格勒丹续道。“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旭日高娃是岱钦的人,她做出这种事来绍布也是她的孩子,她怎能下得了毒手。” 格勒丹说出这话,费了不少气力。 面对且承认一件事,需要极大的勇气,譬如绍布的死,而比起身体,他的精神实在过于疲惫。 “格勒丹。” “抱歉,小冉,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我只能先让你到这里来,因为旭日高娃肯定不能自己一个人做出这种事。绍布”说起他的名字,格勒丹不自觉有些哽咽,绍布才三岁,就在今日,他还同他说‘爹爹辛苦’。“我一定不会让他这样去了。” 格勒丹的变化,秦冉看得出,他眼中的东西不一样了。 通过此事,格勒丹有所改变对秦冉而言是好事,可有些事情,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格勒丹,旭日高娃不知此事。” “你说什么?”格勒丹睁大眼,他似乎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她的悲伤是真实的,她也许有过什么心思,但她真的不知绍布死亡的真相。” “小冉,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格勒丹,我曾经是一名捕快,寻日的事情就是破案。”不作隐瞒,秦冉接着解释起来。“旭日高娃的一系列反应都在情理之中,她性子急,不注重细节,有时想法比较偏激,情绪波动极大,一旦你说了什么与她思想相反的话,她立马就要反击你,不惜大打出手,同时,她这个人比较简单,看问题难以看到更深的东西,因此,容易受到他人挑拨。” 格勒丹点头,心底佩服她的分析里,她同旭日高娃接触不多,就能了解旭日高娃那么多的东西。“你说的不错,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观察了她的表情、动作、言语,她不是在装,她是真的难过。那么说吧,你可以去问她,如果能让小王子活过来,她是否愿意用她的生命去换,我相信她的答案是肯定。” 格勒丹有所理解,看了看她,说道。“所以说不是她?” “是她身边的人。”格勒丹能在今晚来,秦冉觉得就够了,她指出方向。“最近,王妃身边的人有没有频繁出府,或固定去某个地方,这些都要赶紧查。再者,小王子的尸体,最好让山野一郎看一看,或许能得到一些线索。” “好。” 去找秦冉前,格勒丹已禁止任何人出入王府,王妃那边也让人看守起来,他们争取今晚就要把事情弄清楚。 这一夜,格勒丹封锁了所有消息。 他对秦冉是十成十的信任,得知她曾是捕快后,格勒丹请秦冉查清楚小王子死亡真相。 秦冉见到山野一郎后,两人去查看了绍布的尸体,因不便解剖,只好观其外观,发现绍布确实是中毒而亡,青梅上撒了同种毒药粉末,经山野一郎辨识,其毒药是蒙国内一种特有的毒草——红玫制作而成,初尝无味却回味甘甜,大量服用后致使肠胃绞痛,腐蚀内脏,可快速致死。 绍布确实是中了红玫毒草的毒,在疼痛中去世。 再查看秦冉屋子里那盘青梅,竟然皆有毒! 格勒丹得知后,当即,将府内所有奴仆集中到了正厅,所有人跪在地上,不准言语。 他正襟危坐,奴仆不敢交头接耳,格勒丹按照秦冉说法,让人一个个进了隔壁的屋子,秦冉在屋内审问每一个人。 每个人的问题都不一样,有些是关于他们的身世、对于同伴的看法,有些是关于旭日高娃的为人、她屋子里的奴仆,有些则是关于绍布的起居饮食,他的喜好厌恶。 问完话的奴仆,秦冉分为了两类,一类直接离去,一类人倒是折回大厅继续跪着。 约两个时辰,秦冉已审完所有人。 山野一郎得了秦冉的消息,去绍布的房间,取来三把木剑。 把木剑交给格勒丹,山野一郎问道。“小王子近来是否喜欢咬东西?” 旭日高娃屋里一女奴回答。“小王子最近总爱咬东西,王妃说他是在磨牙,让我们不用管他。” “王子你看,这三把木剑上都有一些牙印,尤其是这把,不仅有牙齿咬过的痕迹,还残留红玫毒草的粉末。” 当三把木剑搁在眼前,事情便算水落石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 夏汛灾情 山野一郎得了秦冉的消息,去绍布的房间,取来三把木剑。 把木剑交给格勒丹,山野一郎问道。“小王子近来是否喜欢咬东西?” 旭日高娃屋里一女奴回答。“小王子最近总爱咬东西,王妃说他是在磨牙,让我们不用管他。” “王子你看,这三把木剑上都有一些牙印,尤其是这把,不仅有牙齿咬过的痕迹,还残留红玫毒草的粉末。” 当三把木剑搁在眼前,事情便算水落石出了。 青梅上撒有红玫毒草粉末,绍布把玩的木剑上也有粉末,而秦冉从未去过北院,更别说进入绍布的房间,就算秦冉本事大,她让人将粉末涂在木剑上,听她话的人自然也是旭日高娃房里的女奴。 这个晓得绍布喜好,能够轻易下手的女奴会是谁? 答案指向一人,旭日高娃最为亲近的女奴阿善。 在秦冉和格勒丹面前,纵使阿善嘴上再牢靠,落在他人手里,她也是心有余力不足,不大会儿,阿善就把事情如实招来。 阿善本是随着旭日高娃一同进府的奴婢,两人皆听岱钦的差遣,将府里一举一动都告诉岱钦,不过,旭日高娃在有了绍布之后,就不愿做这种事了,岱钦见她心思飘浮,便用阿善的爹娘去威胁阿善,阿善自然而然成了岱钦的心腹,虽受威胁,但她的日子倒是比从前好过了,同时,旭日高娃也十分信任她。 秦冉来王子府后,阿善本没把这事当一回事,格勒丹后院就只有一位王妃,即使他偏好男子亦无可厚非,但自她无意间偷听到格勒丹与秦冉的对话,阿善意识到不对劲了。 渐渐的,格勒丹改变了。 他的改变,却会影响到岱钦,甚至是阿善爹娘,所以阿善想办法挑起旭日高娃和秦冉之间的矛盾,从而除掉秦冉。杀了绍布,府里的平衡便打破了,不管格勒丹如何处置秦冉,旭日高娃与格勒丹的立场相对立,旭日高娃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她一定会闹得乌兰西里人人都晓得,届时,格勒丹再无法翻身。 格勒丹好男风害死独子,致使旭日高娃怨恨自尽,这可是国王最厌恶的戏码。 “王子殿下,求求您绕了奴婢,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啊!”阿善跪在地上止不住的磕头,她求格勒丹留她一条性命。 阿善害了绍布,他还能绕了她? 格勒丹不看阿善,侧脸说道。“拖下去。” “王子殿下”阿善毕竟是个毫无武功的女子,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 事情查清楚后,秦冉和山野一郎回了屋。 格勒丹则去了旭日高娃那里,旭日高娃一见着格勒丹就扑过去,一通大骂,问他为什么要命人把她关起来,问他是不是要维护秦冉,等旭日高娃说累了,格勒丹才把阿善的事情告诉她。 听完,旭日高娃笑了,她根本就不相信格勒丹的说法,这肯定都是他编出来骗她的话,格勒丹早给秦冉迷得七荤八素,哪儿有心思去在乎绍布的死? 格勒丹又坐了一阵,听她数落、指责了半个时辰,他起身离开,让人严加看守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 从此,格勒丹再没见过旭日高娃。 绍布下葬后,格勒丹去了母亲坟头。 呆了足足一日,直到日落山头。 “王子。”几番张口,格勒丹才把话说出口。“小王子走了,你还要活下去。” 见格勒丹不说话,托里接着说道。“王子,托里知道你一直把我当兄弟,有些话,我今日便必须要说。那么多年,你一直为了身边的人隐忍,但不争不抢真的有用吗?小王子的事,说到底,幕后真凶还是岱钦,将来,无论是忽必汗、岱钦谁登上了王位,不管是你,还是我,大家都难以安然无恙的活下去。” “王子,不要再坐以待毙。”至此,托里情绪激动,他不愿看到格勒丹如此下去,末了,托里续道。“秦姑娘,她值得信任。” 语闭,托里转身往回走,留下他一人。 久久,格勒丹未语,直到天全黑了,他仰头饮下一口烈酒。 五月底,蒙国西南的库布、齐其沙等地出现夏汛,灾情严重,连续十天的降雨使得该地百姓房屋倒塌,某些地方山体滑坡出现泥石流,人、财、物损失惨重,上报至王庭,大臣们急忙讨论起来,却无人请缨赈灾。 大臣纷纷低头不语,或者称身子不适,怕没到库布就倒下了,确实影响大局,而忽必汗、岱钦等王子更是不搭话,要么说忙于什么什么事实在是无法抽身。谁都明白,前往库布、齐其沙赈灾绝非易事,既不讨好,又得折损人力,库布那边现在肯定乱成了一锅粥,谁想去收拾这烂摊子? 这时,格勒丹主动要求带兵前往。 有人愿意站出来挑起担子,国王心头一松,觉之欣慰,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国王准了格勒丹,并好好夸奖了他一番。后念其仍在丧子之痛,单独留他下来说了好一会儿话,见格勒丹意志坚定,国王特意添加不少物资让他带去。 然而,格勒丹一回府,秦冉怒气冲冲找到他。 “格勒丹,去赈灾的事,你为何不跟我商量就决定了?你可知去库布的路上会有多危险,除了雨水、泥石流等灾害,忽必汗、岱钦、哈斯塔娜这些王子公主都会给你送上绊脚石,就算你平安无事到了那边,没有任何经验,你将准备如何重建灾区?况且,此事牵涉甚广,少不了给你制造混乱的人,如果事后出了岔子,你知道后果有严重吗?格勒丹,别提上位,你会死在那里。” 秦冉的话听起来刺耳,可格勒丹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全是最本质的东西。 面对秦冉的质疑,格勒丹握紧了拳头。 见他不开口,秦冉叹息一声,坐下说道。“我知道是机遇,也是挑战,可你能战胜这天灾人祸吗?” 经历绍布一事,秦冉倒当真看不懂格勒丹的想法了,因他将所有内心情绪都收敛了起来。 “小冉,我知道你为我担心。”隔了半晌,格勒丹坐在她身旁,抬眼瞅着她,眼底是一片毅然决然。“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三日后,格勒丹带领士兵及吃食、药物前往库布,秦冉和山野一郎同行。 如秦冉所预测,一路上,他们遭受了五次不大不小的偷袭,据分析,有两次来自岱钦,三次来自哈斯塔娜,忽必汗反而没有动静,然而,比起人为的袭击,倾盆大雨才是最大的敌人,格勒丹等人只能趁着雨量稍小急行军,幸运的是,他们未遇见山体滑坡这种情况。 尽管如此,格勒丹队伍的进程依旧缓慢。 又遇大雨倾盆,格勒丹只好下令让大家支起帐篷休息。 托里走进格勒丹的帐篷,递去一碗热水。“王子,离库布还有三日的路程,这附近却已是荒无人烟,零星几户人家早没了踪迹,河岸边也有死去的牛羊。” “带几个人把牛羊掩埋,以免日后出现疫情。” “是。”托里放下碗,又拿出一小袋子饼子和干牛肉搁在他面前,这才出了帐篷。 格勒丹已两日不曾闭眼,一躺下,他不禁有些晃神,当他再睁开眼,托里拿来的热水已变成温水,格勒丹将清水几口饮尽,装食物的袋子挂在腰间去了秦冉那里,她没在,仅山野一郎一人。 “山野君的病好些了吗?”山野一郎前两日起就不太舒服,吃了药仍不见有所好转,秦冉、山野一郎本是为他而来,格勒丹自然心生歉意。“这些路上无人,把你们留下实在太过危险,再坚持三日,到了库布就能好好休息。” “王子,山野本是来库布帮忙,你就别说这样的话了。” 格勒丹把食物袋子给了山野一郎,然后出了帐篷,天快黑了,他们今晚就得歇在这儿了。 站在帐篷外,格勒丹看着士兵未到目的地已是身心疲惫,他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眼下情况这样不妙,更别提库布、齐其沙的状况。 “你去哪里了?” “我去看看这周围的山体情况。”此处四周没有平坦的原野,都是些瘦高的树木、不高不矮的山坡,不算太远的地方还有一条河沟,说实话,这样的地方并不安全,可眼下,他们又实在是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周围都是这样的地方。”格勒丹的语气里同样有着无奈。 “只希望不要再下雨了。”话这样说着,秦冉看一眼头顶那黑压压的乌云,续道。“你先回去歇一歇,我去河沟那边看看。” 格勒丹不放心秦冉一人去。“同你一块。” 两人离开营地,趁着未黑透,赶紧察看营地旁的山坡,发现山坡上的树根抓地较为牢固,应该没有问题,天色逐渐昏暗起来,格勒丹点了火把,他俩去河沟边走了一圈,竟发现河沟另一端已形成一个堰塞湖! 见此,两人急忙回走。 一旦再下暴雨,或者河沟中央的堵塞物活动起来,河沟就相当于洪水源头,会将下游营地的士兵统统淹没。 “小心。”返回的路上地面过于不平,格勒丹一手拉住秦冉。 “轰隆——” 就在此时,天边一道闪电击过,天瞬间漆黑,压在两人头顶的乌云随之轰隆作响,雨水就像洪水一般泛滥,刹时把两人淋成了落汤鸡,格勒丹手里的火把早没半点火光。 “你拉紧我。”天黑,路难行,格勒丹大声说着,生怕两人就此分开。 顺势,她拉紧他的手。 意外来得太突然,回行的路过于艰难,没走几步,只听巨大一声响,格勒丹和秦冉纷纷心头暗道遭了——山体滑坡。 雨疯狂的下,河沟的水极快填满,两侧的山体往河沟中间滑,因天黑,两人只能靠着听力去辨别是安全或是危险,本应待在原地,但两人都担心营地那边,便不约而同的小心翼翼继续往回走。 又艰难前行了一阵,格勒丹都听到了托里呼唤的声音,忽然,他脚下一松接着一挂滑,整个人朝旁边倒下。 他倒下的方向,正是混着山石泥沙的河沟,而他的手拉着秦冉,一时忘记放开。 秦冉就着格勒丹的拉力,跟着往下倾倒,事发突然,两人都来不及反应。 其实,在格勒丹身子一僵时,秦冉已知有问题,可她不能放开他的手。 任他一人,必死无疑。 修研一阵妙法莲华经后,秦冉的视力已好过曾经,再怎么昏暗,她也不会完全一片漆黑,当两人落入水中时,秦冉紧紧抓住一棵老树的树根,格勒丹整个人都在水中,他的阻力特别大。 抓紧树根,秦冉一边喊道。“你坚持住。” 她话才出口,格勒丹的手臂给水中一块石头砸中,紧接着,腿也给半块岩石压住。 “你放手,不然我会害死你。” 权衡一瞬,没办法,秦冉只好松开抓住树根的手去抱住格勒丹,她将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面用手去推压在他腿上的岩石。 “唔”秦冉闷哼一声,因为一块石头打中她的背心。 “你走!”格勒丹心下着急,她救了他一次两次,总不能救他一辈子,人的命数,有时候早已到头。 秦冉真心觉得他啰嗦,不回他的话。 在水量即将淹过两人头时,她差点磨破手指,一个巧劲儿,她终于推开压在格勒丹大腿上的岩石,秦冉一手拉住格勒丹,一手伸出水面,运用内力控制那树根抬升,水的阻力太大,秦冉费了不少劲儿把两人弄到边上。 劫后余生,两人瘫在河沟边一时没力气动弹。 “小冉,你怎样?”格勒丹支起身子,去看秦冉,不知她有没有受重伤。 “你才是要怎样,少说点话,你会死吗?一个大男人,那么啰嗦。” 就算格勒丹看不见,秦冉仍然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格勒丹实在是啰嗦。 “我——小心!” 格勒丹来不及说完一个整句,他一点都没犹豫,仅凭直觉扑向秦冉,他护住她的头,用他的身体去保护她,格勒丹在用他的生命去换秦冉的生命。 就在格勒丹身后的山坡,徒然垮塌,将两人埋进石头与泥土堆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 生死之交 格勒丹醒来已是第二日,他早不在昨晚山石垮塌的地方。 格勒丹护住秦冉致使两人都给埋在了土堆里,雨量过大,导致河沟另一端的堰塞湖冲破阻碍奔涌而出,河水如一只逃出牢笼的野兽,肆意妄为,席卷下游两岸的土地,秦冉和格勒丹便顺着河水冲散了。 确实是命大,格勒丹从河岸边爬起来时,浑身没有外伤,就是头有些晕,他又坐下,缓过来后四处张望。“小冉小冉?” 他在找秦冉,可哪里有什么秦冉,入眼,到处都是尸体! 格勒丹给冲到河沟下段一处回形水湾,正因为是回形,这里堆积了不少其他受灾百姓的尸体,一具具尸体泡在水湾里,不知死了多久,有些还能辨出人形,有些则出现了巨人观现象。 格勒丹回过神来,才觉得腐臭的气味有多难闻。 他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可看看身旁的尸体,格勒丹一时忍不住干呕想吐,胃酸上涌,他趴在一旁狠狠吐了起来,直到把胆汁都吐出来。 格勒丹给前线送过粮草,他见过不少尸体,那是敌人的尸体,但眼前堆积如山的尸体却是蒙国受灾百姓,他心头难受,身体跟着难受。 雨水已停,河水不深,也就没过格勒丹的大腿中侧。 吐完后,格勒丹起身继续去找秦冉。 他都没死,他不相信秦冉就这样去了,格勒丹翻过附近每一具尸体,他一定要找到秦冉。 翻完水湾里的尸体,已经到了午后,格勒丹瘫坐在地,脸上满是失落,歇了会儿,他接着往前走,走进浑浊的河水,他一定要找到秦冉。 一个时辰过后,格勒丹来到下游另一处水湾,手撑在石壁上,面前的场景令格勒丹眼眶湿润。 这里的尸体比前面更多,大多是老年人和小孩,甚至有两个婴儿半沉半浮飘在水中,格勒丹想起绍布,眼泪止不住的流,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抹去泪水,格勒丹喊着她的名字。“小冉!” “呜” 格勒丹停下来,仔细一听,居然有细小的哭声。 顺着声源去,格勒丹走过水满至脖子处的河中央,走向另一边的小树林,走过去一看,竟有个五岁大的小女孩抱着树干哭得眼睛都肿了。 “乖,不哭不哭,叔叔一会儿带你离开。”见到小女孩,格勒丹心下稍微一松,摸摸她的头顶,他起身。 他一起来,小女孩盯着他哭得更厉害。 “放心,叔叔一定会回来。” 见格勒丹要走,小女孩放开树干,扯住他的裤腿。“叔叔,救救哥哥。” 格勒丹按照小女孩所说的方位去找她的哥哥,最终找到的人却是他心心念念的秦冉。 原来,秦冉醒来后救了小女孩,并让她抱紧树干别松手,秦冉后非常不幸给一块石头砸中了脑袋,就倒在离树林不远的地方,小女孩不见秦冉又害怕又着急,更不敢松开手,而她见秦冉扎着满头小辫子以为是个小哥哥。 于是,格勒丹背着秦冉抱着小女孩往树林上方去,行到半山腰,格勒丹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他没有外伤,体内却极度缺水,泡了一整晚,格勒丹体力不支已发烧起来。 找了许久,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较深的山洞。 放下秦冉,格勒丹蹲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蒙戴拉。”小女孩梳着两个辫子,她眼睛大大的,像蒙了一层水。 “蒙戴拉,那叔叔把她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看着她,叔叔去弄点干净水。” “好。”点点头,蒙戴拉拉住秦冉的衣袖。 回到水湾处,格勒丹捡了个陶罐和两只算不错的破碗,水湾的尸体基本上都是受灾逃走的百姓,他们身上还有些用具,格勒丹心下不忍可同样无可奈何。 格勒丹特意从树林另一面回去,幸运的是他找到些早熟的果子,他小时候吃过这种野果,红彤彤的,大拇指般大小,非常香甜,他摘了一陶罐。 捡了较为干枯的树枝、寻到干净的水,格勒丹带着东西回去都已快天黑,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片滚烫,不用看,嘴唇估计白得吓人。 此时此刻,格勒丹不能倒下。 他抽了自己一巴掌,强打起精神,随后回到了山洞。 生火烧水,对眼前发黑的格勒丹来说并不容易,好在蒙戴拉能帮着做一些事,两人坐下吃了些果子,格勒丹才恢复了些力气,他眼前清楚了一些,便走向躺在山洞内侧的秦冉。 自我斗争了好一阵,格勒丹终决定脱下秦冉身上的衣物。 山洞有些潮,浑身一直湿漉漉的会生病,尚且不知秦冉脑袋里面有没有问题,他不能让她着凉发烧,而让蒙戴拉替秦冉换衣,实在行不通,她太小了且受了惊吓,能乖乖坐着不动就不错了,让她去,也许连秦冉的一只胳膊都抬不起来。 因此,当着蒙戴拉的面,格勒丹抿紧了唇,脱下秦冉的衣衫。 脱完后,他用一块布巾沾了热水,大致擦了擦她的身体,格勒丹不是没见过女子身体,但他此刻就是不好意思,脸红得像煮熟的虾。 “不是哥哥”见着秦冉胸前的隆起,蒙戴拉忽然冒了一句。 格勒丹手一抖,绕过她胸前的位置,强自镇定说道。“不是哥哥,她是姐姐。” 蒙戴拉挪过去,蹲在格勒丹身边,糯糯的说道。“不是姐姐” 格勒丹担心她着凉,将前面烤干的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做完了,他见蒙戴拉仍蹲在旁边,格勒丹看着她,问道。“不是姐姐,是什么?” “是娘亲,你是爹爹。”说着,蒙戴拉小小的手抓紧格勒丹的手臂,比早些时候抱树干还要用力。 顿时,格勒丹心头满是酸涩。 此次夏汛,使得蒙戴拉没了爹娘,她生怕没人管她,直接将两人认作爹娘,希望他们不要抛下她。 “来,把衣服换下来,叔叔爹爹烤干。”格勒丹想起蒙戴拉同他一样穿着湿漉漉的衣服,他背过身去,让她自己脱衣。 夜渐深,一大一小依偎在一块睡着了,昏睡的秦冉睡得更沉。 她仿佛看见自己飘了起来,飞出山洞,飘到上空,她看看脚下再看看前方,秦冉的身子不受控制般往南方飘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冉耳根子忽然有些发热。 秦冉心尖一颤,她刚好停在一间小屋顶端。 身子缓缓沉下,她飘进小屋里。 屋子由竹子构造,烛光泛黄,小屋看起来颇为温馨。 秦冉不知她为何会梦到这个地方,可她知道自己耳根子越来越热,像有东西生根发芽一样,她飘进竹屋内室,一眼望见床上的人,刹那间,她想通了前因后果,是他引着她来了这里,他知道她太想他。 宋天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睡了好久好久。 秦冉站在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然后把手轻放在他闭着的眼睛上。 随之,他有所感觉般眼皮一动,宋天瞬睁开了眼。 秦冉正要开口,门口有人跑了过来。 女子穿着一身鹅黄衣衫,面容娇俏,瞧着不大,约摸十五六岁的年华。 “天呐,你醒了?”女子跪在床边,她望着宋天瞬,一脸兴奋。“昏迷了快三个月,你终于醒了过来,太好了!” 宋天瞬的视线仅在她脸上停留一瞬,随即挪开,他望一眼竹屋,问道。“这是哪里?” “诶——”见他支起身子要起来,女子急忙拉住他的手摁住他的肩不准他动,她朝他娇媚一笑,续道。“你别乱动了,刚醒来怎么能随便下床,快躺回去,你要去哪里,外面到处都在打仗,你别” 宋天瞬推开她,他站起来没走一步,便摔倒在地。 “看,没力气折腾了吧?”女子将他扶回床上。“这样就乖了嘛,老老实实待着,要不了多久,阿爹就能把你的伤治好,到时候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得把我带上!” “你是?”说着,宋天瞬捂住头。 女子也不着急,她坐在他对面去,慢慢说道。“唉,你这没良心的果真把我忘记了,三郎,我是你我是你未过门的娘子啊,你说说你,从山头摔了一跤怎么就能把你娘子都搞忘了,算了算了,我也不同你计较,好在你啊醒了过来,不然我可得改嫁咯,谁要一辈子等你啊?” “你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刷一下站起来,女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宋三郎,这话你要再问一次,小心我翻脸不认人啊!” 看了看她,宋天瞬垂眸。 “可是我记得我已有夫人,不是你这个样子。” “宋三郎,趁我没发火之前,你立刻给我躺下,居然背着我幻想跟其他女人成亲了,太过分了!” 语闭,女子气冲冲跑了出去,留宋天瞬一人躺在床上,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秦冉看着他这个样子,好心疼,这时她耳边又响起女子的声音,她跟着出去。 离竹屋不远的地方,女子靠在一中年男人怀里,一面抹着眼泪,一面说着自己的委屈。 “阿爹,他说他有夫人了。” 男人拍拍她的后背,以宠溺的眼神看着她。 “傻丫头,不管他以前是否有妻子,今后啊,他就是你一人的夫君。” 至此,秦冉嘴里闷出一口血来,这是个什么破梦? 秦冉睁开眼时没立马见到格勒丹,倒是对上一双水灵的眼眸。 “娘亲”见秦冉醒来,蒙戴拉小嘴一瘪,露出一张哭脸。“娘亲,爹爹快不行了。” 秦冉一时愣住,硬是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快速回忆,眼前的小姑娘她还能记得,但她怎么就成了小姑娘的娘亲,爹爹又是谁? 一偏头,秦冉就见到山洞口蜷缩成一团的爹爹——格勒丹。 秦冉立即套好衣衫去看他,他嘴唇发白,额头满是汗珠,伸手一摸,竟十分烫手。 用了物理降温的法子,格勒丹的身体未能好转,秦冉试着运功给他传一部分内力维持体能,第二日一早,秦冉填饱肚子后便背着格勒丹往库布去。 根据河水流向与形状分析,秦冉认为此处离库布应不远了,背着一个男人,带着一个五岁大的女孩,秦冉行了整整一日,他们终于到达库布。 三人到达库布的下午,托里带着士兵赶到库布主持大局。 秦冉与格勒丹经历过山体滑坡一事,足算生死之交,尤其是当格勒丹得知秦冉背着她行了一整日的山路,他心里不仅仅是感动,别样的情愫不知不觉中爬上他的心头,将他缠绕,此后,他待秦冉更加的细致、尊重,凡事皆会同她商量。 几人一同谋划,库布及齐其沙等灾区得到及时、合理的治理,因得前几年修建工事的经验,格勒丹亲自带人迅速搭建起临时居住区,让库布和周围来投奔的百姓有了容身之所。格勒丹带来的士兵人数毕竟有限,经商量,格勒丹决定让所有人参与救援工作,年轻人、中年人负责灾区清理,老人和小孩属于特殊照顾人群,身体、精神状态良好的人去发放吃食和清水,这一块由托里和秦冉去办。山野一郎则带队救治伤员,分发药品,以及最重要的城内消毒一事。 水湾处的尸体,格勒丹带了士兵去打捞,就地掩埋。 格勒丹所做之事落在百姓眼中,无一不道他的好,秦冉听后,将话改了一下传入乌兰西里。 蒙国国王在得知格勒丹顺利开展库布、齐其沙救灾工作,当地百姓每日饭前必感谢国王的仁慈、为他祈祷长命百岁之事后,国王心情大好,调拨不少物资支援该地,并让格勒丹修复城镇,建立相应设施,此后十年,以库布为中心倒延伸出一块西域商贸区。 然而,忽必汗、岱钦和哈斯塔娜能眼睁睁看着他立大功? 几人运用关系,让那财政拨款还没到库布就给官吏贪污、瓜分去了绝大部分,款项落实到格勒丹手里,也就剩五分之一的量。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方法总比困难多,虽形势逼人,格勒丹与秦冉还是想出了应对方法。 秦冉告诉格勒丹,他做的一切,百姓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的实实在在,他们都明白,今日建设好库布,安置好灾民,明日,他们的心就都是他的,即使他一无所有,他还有百姓,而拥有百姓,他才拥有所有。 两人是当真把库布当做了自己的家去对待,七个月的时间,库布的城市建设得到了重新规划与实际发展,囊括路上交通、地下排水、商业布局,百姓纷纷出力重建家园,医馆、学堂及商业皆有大幅推进,甚至,加强了库布的外城防御设施,比都城乌兰西里还要牢固不少。 这一年的夏汛给库布、齐其沙百姓带去致命打击,却同样是让其走向蒙国最为发达城市的开端。 十二月底,国王下旨命格勒丹回去,几人才离开了库布,走的那日,城内百姓含泪相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 岁岁年年 时隔七个月,再次回到乌兰西里这座蒙国都城,城未变,人却早已改变。 格勒丹等人赶回乌兰西里时正是这一年的最后一日,按照习俗,家人都在汇聚在一块儿祭奠先祖,向天神祈祷来年的丰收、一家子的平安,格勒丹刚踏进乌兰西里,就接到指示让他径直去王宫赴宴。 “托里,你跟小冉他们一路先回府上,然后再去接大娘和阿茹娜来王府过年。”每一年托里家都去王府过年,今年不知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乌兰西里,托里娘便没有带着阿茹娜早些去王府。 听格勒丹这样吩咐,秦冉淡淡一笑。 “几个月没回家,让他先回去吧,左右已到乌兰西里,不会出什么乱子。” 秦冉明白格勒丹的意思,大半年不在府里,格勒丹不知有没有其他情况,让秦冉、山野一郎先行回去,他不免担心,但今日回来的人又不仅仅是他们几人,秦冉认为没有必要过于紧张。再者,托里刚才过门不入心思早就飘了回去,若真临时出了什么状况,怕还得她去照看托里,托里前几日摔断了胳膊,那只手现在使用起来不太灵活。 秦冉开了口,格勒丹点了点头。 “谢王子。”托里说着,一面偷偷朝秦冉眨眼睛。 初见托里只觉此人双眸锐利如鹰,瞅谁都像干坏事的老鼠,他的警惕性非常高,相熟后,秦冉发现他豪爽的一面,喜欢大口吃酒大口吃肉,有着草原小伙的热情、奔放,有时候,托里这样一个大男孩也有纯真的一面,得了好处,就跟得了糖果的小孩子一般可爱。 秦冉送去一个眼神,让他赶紧溜。 托里转身出了城,格勒丹看向秦冉,小声说道。“小冉,你们多加小心。” “格勒丹,今晚宴会定没那么简单,你要处处多留心,若他们欺负你,也不要一昧忍让。” 见秦冉苦口婆心的样子,格勒丹又点点头,凑近些,说道。“知道了,等我回来。” 一说完,格勒丹赶紧扭过脸去,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 秦冉待格勒丹如同她的学生,格勒丹亦未使她失望,可秦冉对于格勒丹来说,就不只是良师益友的角色,比起托里,格勒丹更加内敛一些,他看起来平易近人,有些话却藏在肚子里一直不敢说出口。 也许等有一日,他站在高处时,定将说出他的心意。 秦冉等人回了王府,格勒丹则随着迎接的人去了王宫参加晚宴。 夕阳西下,乌兰西里的王宫正笼罩在一片最后的金黄之中。 一进宫殿,岱钦瞧着格勒丹阴鸷一笑,当着众人的面,他走过去搂住他的肩膀。 “老十三,你可终于到了,让我们一众人苦等,为了你,父王就快要延迟晚宴了!” 岱钦此话实在是说得夸张,晚宴原定的时间未到,国王同样没来,格勒丹不过踩着点赶来,就变成了所有人等他一人,说他故意来得晚耍大牌。 格勒丹不及说什么,哈斯塔娜已把话头接了过去。 “三哥,九妹我怎么闻见你话里话外都是一股子酸味啊?作为兄长,你这样心胸狭窄可是要不得。十三弟五月去了库布、齐其沙,今日才归,足足七月,实在是辛苦,来,十三弟,你坐我旁边,好好给我说说库布夏汛灾情,听说啊,那边尸横遍野、民不聊生,好在有了你,制服了水灾,百姓将你比作转世天神!为此,父王都夸赞你了无数次,三哥,你说是吧?” 论起说话话,哈斯塔娜自然比岱钦厉害几分。 一上来,她就挑拨起两人的关系,甚至说岱钦心胸狭窄,没有作为兄长的样儿,她用玩笑般的语气说完,接着话锋一转,哈斯塔娜有意提起格勒丹治理灾情的事,将他比作转世天神,听起来是赞扬,可今日王子、大臣皆在,哈斯塔娜一句话便轻而易举挑起战火。王子公主们听了谁不生气,格勒丹不过是个女奴所生的东西,在他们当中是地位最低的一个,这样的他偏偏运气好立了功,他怎么可能还会是天神转世! 而大臣们听见不禁皱眉,在蒙国,天神转世只能是国王一人,哈斯塔娜一言,实有暗讽格勒丹功高盖主之意。 就在此时,国王进了大殿。 众人纷纷行礼,国王让人起身后落座。 岱钦低了头眼珠子转悠着,他不知国王是否听见他前面说的话,而哈斯塔娜倒是镇定自若,她笑了笑,上前跪在国王腿边,替他倒了碗酒。 哈斯塔娜模样俊俏,她是公主里最美的一个,也是国王宠爱的女儿。“父王,十三弟好不容易回来了。” 哈斯塔娜语气软软的,听起来像是撒娇。 实际上,哈斯塔娜在提醒国王,他曾催了两次,催格勒丹赶紧回乌兰西里,可格勒丹今日才赶到回宫。 国王没说话,眼睛一转,视线已落在格勒丹的身上。 格勒丹站起来,他走到大殿中间,行礼后说道。“回父王,您派去的第一批送旨的侍卫不幸遇上塔里木的暴雪,待儿臣收到消息时,第二批侍卫刚好赶到,儿臣立马随其返回,令父王担心,实属儿臣不孝。” “大过年的,就不说这些了。”得了解释,国王也不怪罪于他,塔里木暴雪的事他已知道。 哈斯塔娜哪儿能放过这个机会,她一边布菜一边说道。“父王,女儿听闻,十三弟宅心仁厚,不仅不顾性命去救人,而且废寝忘食重建库布等地,当地百姓可敬他如天神呢!” 哈斯塔娜在‘天神’二字上咬了重音,国王听了此话,脸色稍变。 “九姐过誉了。”格勒丹笑了笑,接上话。 “十三所做之事皆为蒙国,正因父王仁慈,心系百姓,早在十三出发前,父王亲自吩咐派发大量物资救灾,十三在前方才能使得上力,正因父王高瞻远瞩,告诉儿臣重建城镇的重要性,十三在收到那笔修建款后,方废寝忘食操劳。不管如何,十三得到百姓的爱戴,皆出自父王的仁爱,在此,儿臣感谢父王,让十三有了这些难得的经历。” 闻言,国王露出笑脸,显然对他的回答非常满意。 一旁的忽必汗等人,反而脸色相当难看。 照以往,格勒丹听见哈斯塔娜这些话,心里晓得不对劲,但面上肯定不会有多大反应,国王听见则肯定会不高兴,天神只能有一个,格勒丹被称作天神,莫非是逼他下位?如此般三言两语,哈斯塔娜轻轻松松把他大半年的功绩抹得一干二净。 而格勒丹今日的反应,出乎意料。 今日再见,格勒丹仿佛不一样了。 后来,哈斯塔娜又说了些其他小事,格勒丹红着脸没反驳一句。 国王看他还是以前的样子,心道,他这个儿子就是这样老实,有时候还木讷,国王忍不住叹息一声。 国王的晚宴安排较适宜,既表达对诸位臣子的情义,又不耽误大家团聚,晚宴在戌时中就结束了,一殿人各回各家与家人共同守岁。 格勒丹回到王府时,恰好差一刻至亥时,大致洗漱一番,他去了府里平时用来招待客人的宴会厅。 格勒丹来之前,厅里已铺好新毡,摆上酒、菜、肉,托里一家三人,秦冉、山野一郎二人,以及格勒丹几位没有亲人的士兵首领都坐在了一起,格勒丹早些时候已让阿吉达大叔回家过年,他同几人打了招呼,便去了府后的供奉间。 曾经,格勒丹亲手塑了一副母亲的泥像奉在后院,每逢节日,他就会来和母亲的泥像说几句话。 推开门,格勒丹见供奉间早打扫干净,奉台上的各种奶食、油食摆成小塔形,上边插着特质的金银花,旁边是一盏长明灯,格勒丹跪着磕了头,随后去了大厅。 托里几人已经玩了起来,男子一般爱玩蒙国象棋,女子和小孩爱玩一种叫羊拐的游戏。 “王子快来救场,我们换了几个人都下不过她,真是丢了男儿的颜面。”秦冉连胜几人,托里真是不服气。 格勒丹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笑道。“你们跟小冉玩象棋,那不是找虐嘛?” “不行不行,王子你得替我们找回点脸面,几个大男人输给”托里忽然想起其他人不知秦冉是女儿身的事情,硬是打住,换了一句说道。“输给一个弱不禁风的娘娘腔,太丢份儿。” 托里那么一说,格勒丹有意板了脸,吓唬他。“不赶紧道歉,你明日怕是脸皮都得掉一层。” “不娘不娘,就是有点瘦弱。” “哥哥,你太没骨气了!”见托里那么快改了口风,阿茹娜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秦冉怎能不给格勒丹面子,她落后一步输给他,托里见了高兴得跳了起来。 于是,有人拿出蒙国特有乐器打起节拍,托里便跳起草原上的舞蹈来,阿茹娜不甘示弱扭动腰肢跟着舞动,她跳着跳着跳到山野一郎面前,作出邀请的姿势。 山野一郎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格勒丹起了身走向秦冉。 “来。”他朝秦冉伸出手,面色微红。 秦冉淡淡笑着,拉住他的手。“二比零,你完胜。” 下棋假输给了格勒丹,跳舞却是真得输,本饮了些酒,趁着过年的气氛,秦冉也放开了学着他们动起来。 “山野君,来嘛,陪阿茹娜跳会儿!”趁机挽住山野一郎的胳膊,阿茹娜半拖半拽把他带到屋中去。 托里娘笑嘻嘻看着几人在屋子中间跳舞,她包着饺子,子时一过,便可下锅煮饺子,吃完饺子,大家相互道一句新年好或者是过年好。 这一夜吃食多,有炸油果子等花样繁多的油食,酥油、奶皮子、奶酪等精致的奶食,还有炒米、红糖和烤全羊之类的食物。 吃喝玩乐,一直持续到天明。 天快亮时,格勒丹与秦冉出了大厅,两人站在院子里,望着天上渐渐模糊的月亮。 “小冉。”唤了她的名,格勒丹从怀里拿出一串求来的保佑平安的彩石串的链子。“送你的新年礼物,库布一趟,实在是苦了你,你比我更累。” 秦冉不曾料到格勒丹要送她东西,犹豫一瞬,她还是接过漂亮的串链,挽了几圈套在了手腕上。 所谓礼尚往来,格勒丹给她备了礼物,她却空着手,秦冉不好意思说道。“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你的出现就是上苍赐予我最好的礼物。”格勒丹看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灼,仿佛比昨日的星辰更加耀眼,一片璀璨。 秦冉垂眸。“谢谢。” “小冉,我” 格勒丹才开口,秦冉侧过身去,打断他。 “遇见你,兴许,也是命中注定。”秦冉坐在廊上,昂头望着天空,她不紧不慢说着。“格勒丹,我得同你说实话,我在乎的人因我而死,所以我必须要为他报仇,我要李晟亲眼见着属于他的一切一点一点失去,抱歉,你是我的捷径。” 看着她的侧脸,格勒丹一时没说话。 她是在委婉的拒绝他,抑或,她暂时不愿谈除此之外其他的事? 格勒丹知道秦冉看起来性子冷淡,但其实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她执着、坚定,而他理解她。 秦冉望着天,同一轮明月之下的他们是否都安好,已经近一年没见过爹娘秦安还有陆晗,长安城中的故友不知如何,也没有程赫的消息。 年后,格勒丹再没回库布,他逐渐在蒙国的政治权利中心展露头角,因其有了政绩,再加上除夕晚宴上的表现,他于王庭里结交到了不少朋友,一些大臣们对格勒丹说话的态度都已发生转变。 明争暗斗的几位王子跟以前一样把主要精力花在竞争力十足的忽必汗、岱钦、哈斯塔娜身上,偶尔对付一下格勒丹,格勒丹则学着坐山观虎斗。 又是一年,眼瞅着到了二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 苍松纪事 转眼到了二月,秦冉用过午膳,登上府内新建的一处三层高塔,靠在栏边,她愣愣眺望远方,离开长安已经两年,秦冉近来日渐思念亲友,也时常想起蓉城的山山水水。 最近,她总走神想起宋天瞬来,不知他到底在哪里,他像是被人刻意藏起来了一样,藏到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就算出动了苍松阁的力量去找他,那么久,仍没有任何音讯。 而那一日,前往库布的路上遇到暴雨出了意外的一日,秦冉醒来之前在山洞里的梦,这两日时不时浮现在脑海里,既清晰,又模糊。 不知愣了多久,直到白仓落在她的身旁。 “阁主。”白仓把最新收集到的消息汇集到一起,然后定期交给秦冉。 秦冉接过那厚厚的信封,不去看,反而瞅着他问道。“白仓,有事吗?” “我”白仓舔了舔嘴唇,一副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说的样子。 “有事就说,在我面前不用遮遮掩掩,上次你来应该就有事没说,有些事迟早要说,晚说不如早说,该说就说。” 秦冉坚定的眼神给了他勇气,白仓开口说道。“阁主,是苍松阁的事。” “且慢。”伸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秦冉听到动静,等塔外的人走远,才接着看向他。“说吧。” “自从阁主您出现后,长老会逐渐开始梳理阁内大小事物,对于那些有异心的人自然都要清理出去,前阁主钮胥退居副阁主的位置,但因阁主您一直未归,钮胥实际依旧是任阁主的身份,去年一年,钮胥表面上按兵不动,听从长老会的指令,暗地里早起了反叛的心思,尤其是半年前,钮玉回到苍松阁劝其叛变,如今,钮胥已在图食苍松阁的产业。” “钮玉?”秦冉挑眉。 白仓不知秦冉认识她,就解说得详细了些。 “钮玉是钮胥的养女,钮胥非常看好她,一些重要的事都交于她处理,钮玉前两年出了意外,大家都以为她死了。她曾是钮胥的得力干将,却干了些不光彩的事,长老会得知后问罪钮胥,钮胥称同他无关。半年前,钮玉将收刮且藏匿的大量金银财宝交给了钮胥,钮胥正是有了金库的支持才有底气与长老会对抗。” 钮玉便是玉娘,当初,包括秦冉在内都以为她给玖月打伤跌落悬崖死了,没想到她不光命大,本事亦不小。 白仓拧眉,紧接着说道。“长老会虽能控制住钮胥,但他不怕死就有些难办了,除了他,还有前副阁主的独子玖月,他自大前年起接手纽玉的管辖区域,现已自成一家,苍松阁被划分为三。” “玖月叛变了?” 闻言,白仓嗤之以鼻。 “巨大的财富面前,哪有人会不动心,不动心者,不过觉得财富不够吸引罢了。” 白仓一直知道玖月这人,早些年见他觉之心术不正,习得旁门左道把自己整得不男不女,长大后白仓倒觉得他有几分可怜,帮过他一回,谁知他能干出这种事来。 白仓忠心耿耿,对于玖月这种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人是看不上眼的。 “玖月本未入苍松阁上层,他的体内未种下控制的药物,所以说,他算是失控的一类人。” “需要我做什么?”至此,秦冉看向白仓。 白仓双手抱拳,说着低了头。“阁主,白仓希望您能回去一趟。” 钮胥认为秦冉根本没有能力掌管苍松阁的能力,她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仅误打误撞拿走了灼寒,就能拥有存世一百多年的苍松阁,不说便宜了她,苍松阁交到她的手上,不异于自取灭亡,因此,不如趁着摊子没烂之前把地盘都分了出去。 白仓跟了秦冉一年多,他懂得她的独特,更他早看出她的能力,秦冉只是没把心思放在苍松阁,对于她来说,管理苍松阁不是难事。 而钮胥便让长老会交出秦冉,让大家心服口服,否则,谁知道会不会是长老会起了异心,借着一个所有人不曾见过的阁主的名头,要独吞整个苍松阁。 “全长老他们不准你回去,说这明摆着是钮胥的圈套,可是”可她要不回去,他们的言行更站不住脚。 听到这里,秦冉怎能不明白。 这些日子,苍松阁帮她不少,她怎会任由其分离瓦解,自私些说,她需要苍松阁,而于情,那是航长留给她的,航长知道秦冉不在意金钱,早在百年前,他就给她准备好了一切,他的东西凭什么交给钮胥,给了钮胥这些人才叫便宜了别人。 “即使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会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秦冉道。“走吧,白仓。” 秦冉找到山野一郎,让他转告一声格勒丹就随着白仓出了王府,离开了乌兰西里,前往苍松阁的总部——江南扬州。 如长老会所料,钮胥要求秦冉回苍松阁不过是一场阴谋。 早在白仓得到信息时,钮胥孤注一掷调动所有力量控制了长老会,长老会智者与守护者个个都是精英,然而,长老会有个致命点——人数有限,就算长老会下面还有他们的人,但中心反应速度不及其他,这一点也是航长布下的相互制衡的机制。 整个苍松阁人员构造,呈现金字塔结构。苍松阁底层人数众多,却皆为外围成员,中心的管事听从阁主等高层的指令,而阁主受到更高一级长老会的监控,长老会人数不多,且呈独立存在模式,他们仅能在紧急情况下能够控制阁主。 这一次,钮胥控制了长老会。 将长老会所有人关押至地牢,钮胥便等着唯一与阁主有联系的白仓,等他把人带回去自投罗网! 出蒙国一路无事,直到将要进入扬州。 秦冉和白仓行踪被泄露,遭遇了一波又一波的杀手。 白仓虽为长老会最年轻的守护者,可他的能力一点都不差,从小就受到各方面的训练,正因为长老会异常严格苛刻的制度,他才能成为为数不多的守护者,身手是一方面,忠诚则是另一方面,为了阁主,可以说秦冉递给他一把匕首,他能毫不犹豫插入自己的胸膛。 白仓身手不凡,秦冉已不是两年前的她。 经过山野一郎对秦冉身体的精心调理,以及她本身的刻苦练习,秦冉在去年夏天已达到妙法莲华经中的高层内力,隔空控物的能力甚至比宋天瞬还要强。 白仓从不质疑秦冉的安排,两人配合默契,在解决第三轮暗杀后,秦冉二人选择了消失。 通过一些渠道,白仓告诉秦冉,钮胥调动所有力量的同时,玖月趁虚而入剿了他的老巢,钮胥一面要控制长老会一面要派人暗杀秦冉一面又要担心自身安危,原本打算逼秦冉出来杀了她,现在看在反倒是自身难保。 钮胥失去秦冉、白仓踪迹的第二日,他得知钮玉突然暴毙身亡。 谁杀了钮玉? 钮玉坠入悬崖后遇见一只奇兽,她最终杀了它才活了下来并拥有了深厚的内力,就钮胥所知,钮玉已比以前强了不止一倍,这样的钮玉还有人能杀了她? 长老会的人统统给钮胥控制住住了,难不成,白仓已经潜入了总部? 不管是谁杀了钮玉,她死了无所谓,反正他已经知道财宝的存储的地方,能够解除体内毒素的药剂也在他手里。 尽管如此,钮胥还是心神不宁,又过了两日,得不到秦冉那边的消息,却得知玖月又占了他几处地盘的事,钮胥气得摔门,冷静下来思考一番,他不得不去了关押长老会的地牢。 只要把他们杀光,秦冉一个光杆阁主拿来也无用。 一直不动长老会的人,是因钮胥心里打鼓,其实,他也怕钮玉的药剂不管用。 为了实验出解药,钮胥在收养的众多女儿儿子身上同样用了控制药物,他们若能化解,钮胥就能化解,而此时,钮胥只能破罐子破摔。 既然决定杀掉长老会的人,钮胥连夜就动手。 可当钮胥走进地牢,竟不见一名长老会的人,武功高强的守护者跑了他可以理解,那六十多岁的老头全长老不见了也没人发现就怪了! 钮胥进得了地牢,却再没有出去的机会。 秦冉花了两个月,基本理清苍松阁内部的事,人员、产业等各种情况,苍松阁如同一棵参天大树,他的根基异常牢固,得知实情后秦冉方知这种诱惑对于任何人都可以说是致命的。 单独见了一次玖月,玖月不肯放弃已有的势力,秦冉便干脆划分了一部分给他,算作感谢当初送赵氏等人离开长安,今后,若有相互争夺的地方就要看各自的本事。 玖月听完,凤眼微闭,露出浅浅的笑,万千风华却藏不住一丝落寞。 他深知他所拥有的不过是镜花水月,可不拥有那些浮云一样的东西 玖月没说什么,只是一人步步走远。 苍松阁的巨额财富足以令其他人疯狂,秦冉倒是个例外,于她而言,她最大的收获是得到航长的踪迹。 根据地球经纬度判断,他应该长眠于大唐西南角,即蜀州的蓉城附近。 秦冉暂时没有空去寻找航长,两个多月后,秦冉马不停蹄赶回乌兰西里,蒙国的事情该告一段落了,李晟活得也够久了,而在她做出决定之前,秦冉又做了个类似于那晚的梦。 再一次,秦冉飘浮于空中,漆黑的夜因得点点繁星的镶嵌变得无比璀璨,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灵魂,不自觉飘向了另一个地方。 这一回,秦冉刻意观察了周围环境,可惜,她就像置身云雾之间一般,完全看不清脚下的路,就别说竹屋究竟属于哪里。 耳窝里热热的,秦冉摸了摸耳垂,随即她进入那间竹屋。 同样是夜里,烛光摇曳,他盘腿坐着似在闭目养神。 在秦冉进屋的一瞬,男子眉眼微微一动,有所感应一样睁开了眼,而他见到的人却不是秦冉,一身鹅黄衣衫的女子。 “喂,宋木头,你要不要陪我一块儿玩?”见他像没看到她一样闭了眼,女子走到他身旁坐下,嘟着嘴气呼呼说道。“你又不会武艺,天天在这儿幻想什么,你以为你盘腿打个坐就能拥有内力嘛,与其如此,你还不如去求爹爹打通你的血脉,传授点你内力,可凭借你的才能,我估计你一辈子都弄不明白宋三郎,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嘴皮轻轻一张,宋天瞬唯说一句。“我困了。” “你轰我走?”女子听了十分生气,她跳起来说道。“我告诉你,明年这个时候,我可就十八了!” “恭喜。”他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语气。 “恭喜什么?”娇嗔一句,转瞬,女子继续坐在他身旁,作娇羞状。“应该是同喜,十八岁,我就可以嫁给你了哦!三郎,你高不高兴啊?我就可以成为你的妻子了,你就是我的夫君了,我们可以生四个宝宝,两个男孩,两个女孩,不过宝宝都要像我,你太笨了,但模样可以随你” “我睡了。”宋天瞬说着就躺下,侧过身去不看她。 “睡什么睡啊,我们还没给宝宝取名字了,三郎,你说给咱宝宝取什么名字好呢” 女子沉浸在个人世界,她自言自语念叨了一刻钟,宋天瞬忽然翻身起来,看着她。 “如月,我始终记得我已有夫人,她不爱笑,看起来总是一副冷冷的样子,有时候还会凶我。” 女子征然一瞬,接着说道。“三郎,你莫多思,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脑子多多少少有些问题,爹爹说了,你的脑海里可能会有其他记忆,可那都不是真实的,你别怕,有我在呢。到了明年,你体内的毒应该也就排尽了,我们就可以成亲了!” 她的说法,宋天瞬听了无数次后已不相信。 “我觉得那人是真实的,有些时候,我好像能感受到她的存在,譬如,现在,她就在这屋子里,可我看不见她。” 说着,宋天瞬看向屋子门口。 “啊?”女子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她打了个冷颤,站起来就往外走。“三郎,你的病可能更重了,你别急,我去找爹爹问问。” 不大会儿,女子就跑远了。 宋天瞬坐着,望着门,那里是一片空荡。 “冉冉,你是不是在?”隔了不知多久,宋天瞬莫名说了这句话,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喊了一个人的名字。“冉冉?冉冉” 他唤着她的名字,她便被一股大力往回拖走,秦冉看着他显瘦的脸颊,嘴里嘀咕一句。 宋天瞬,倘若你真敢跟别的女人成亲,看我后半辈子如何收拾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 国王赐妃 秦冉回到乌兰西里,已是五月的天,草肥美,马儿俊,牛羊壮。 进城前,秦冉去了趟托里家,将南方一些吃食用品交给了阿茹娜,阿茹娜过年时嚷着想去南方看看听说那里的绣帕如何精美、千层酥如何可口,阿茹娜得了东西高兴得搂住秦冉乐了半日,嘴里直说过两年就要嫁给她。 托里娘听了这话,气了好大会儿,阿茹娜都已是十几岁的大姑娘了,整个跟个小姑娘一般胡闹。 当托里见阿茹娜开始三天两头往王府里跑后,抄手靠在门框上,忍不住打趣笑话她。 “哟,不闹着嫁给山野一郎了?妹妹,哥哥不知你原来是如此三心二意之人,简直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托里的西瓜芝麻指的是山野一郎好歹是男儿身,秦冉可就是女子,阿茹娜要嫁给秦冉?格勒丹第一个就不答应。 而秦冉发觉此事时,便让阿茹娜过阵子再来。 “你是讨厌阿茹娜了嘛?”见秦冉冷冰冰说着让她走的话,阿茹娜如宝石一样的眼眸盈了一层泪,撅了小嘴,双手抱膝坐在秦冉身边,像是被全世界遗弃了的孩子。 “傻丫头。”秦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解释道。“这阵子王子府比较危险,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你暂时不要往这里来了。对了,我这里有些奶糕、江南蜜饯和黄金酥,你都拿去吃。” “嗯!”擦了鼻涕,阿茹娜接过一堆吃食。 秦冉如此关心她,又是唤她傻丫头,又是摸摸头,还给了好多好吃的,阿茹娜感动到不行,抱着食盒小鹿般蹦蹦跳跳就走了。 过了这个小插曲,王府逐渐沉静下来,不经意间,甚至能发现几分肃杀之气,整个王府已经戒严。 去年年初布下的网,是时候收起来了,秦冉加快进程,一个月内,使得岱钦和哈斯塔娜元气大伤。 岱钦最大的特点是性格多疑,即使是同一个母亲所出的妹妹哈斯塔娜,他一样不放心,而两人的关系也让其他人看不透,包括忽必汗在内。 有时候,两人是相互利用,一起合作完成某件事清除掉共同的对手,有时候,两人又是相互敌对,嘴上攻击的不少,暗地里你争我抢的事更不少,就拿当初哈斯塔娜去塔塔山下忽必汗的猎场抓秦冉时,哈斯塔娜的士兵把一众汉人带回去,半路上,岱钦反而把人劫走了。 这次,令岱钦遭殃的事同国王拨去库布的赈款有关。 格勒丹收到的实际金额早与原本下发赈款差了不止一点两点,秦冉便顺藤摸瓜,将收了款的官吏一一揪了出来,这份名单,最终于近日交到一位十分正直的大臣手中,该大臣知其严重性未声张,私底下小心翼翼核查,与此同时,秦冉把消息透露了一点给哈斯塔娜。 哈斯塔娜并未参与瓜分赈款一事,但念及是自己的亲哥哥,她好意提醒了一句,让岱钦把与他直接联系的财政大使做掉。 岱钦不知哈斯塔娜肚子里卖的是什么药,心上多了几分警惕,却没有立马找人杀了那财政大使,财政大使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哪儿能轻易把自己的有利筹码当做垃圾扔出去,岱钦以为哈斯塔娜在想招数对付他,他便去了几次财政大使府上敲打,而这一举动就给暗中查证的大臣得知了。 大臣顺着财政大使的履历查,连他前几年吞了城镇防御设施的款项都查了出来,当然,其中有秦冉等人的相助。 收集到了证据,大臣连夜进了王宫。 大臣背后不是哪位王子公主,他的眼中只有蒙国,效忠的自然是蒙国国王,年近八十,经历过上一任蒙王,前蒙王的王后就是该大臣本家的阿姐,他哪里会怕岱钦! 蒙国国王听了大臣所言见了所出证据,立马派人去抓财政大使,并宣了岱钦和格勒丹进宫。 财政大使为了保命,只好说一切都是岱钦指使他去做的,为了减轻罪过,财政大使将这些年来贪赃的款项一一交代出来,求国王绕了他一家子,流放至外地永不准回国,而他甘愿以死谢罪。 财政大使把事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了,国王再不想听岱钦说话,他连见都不愿见他,把他关进大牢。 至于格勒丹,国王问他为何从未提过赈款不齐之事? 明明没有钱财,他究竟是怎样顺利赈灾?如何完成灾后重建等事? 格勒丹埋着头跪在地上,等国王骂他傻说他像根木头一样问他为什么别人欺负他他不敢反抗,格勒丹才抬起头来,仅把当时缺少资金缺少物资的情况下,顺利进行灾后重建的过程大致说了遍。 格勒丹走后,国王久久没回过神来。 他的几个儿子里,格勒丹胸无大志,却是一心一意为了国家的踏踏实实做事的人,他打不了江山,倒能守住江山。 见格勒丹受了那么大委屈一字不说过,国王为他觉得委屈。 因证据确凿,岱钦反驳无效,国王禁足他三个月,罚了一年的俸禄。 秦冉得知后,略微觉之失望,叹一声,国王果真年老矣。 关于哈斯塔娜,则与她的癖好有关。 不管是在哪里,奴隶的地位是最低贱的,一小部分奴隶是类似于长工形式,有多的钱财或者主子仁慈可以恢复平民的身份,而绝大部分奴隶是属于主人,无论生死。 所以说,哈斯塔娜打死府里的女奴男奴本不是什么大事,公主府也就一个月会死三四个‘不听话’的奴隶,倒不是一件令人无法接受的事,然而,近来,公主府里死的一名十一二岁的男子却不是奴隶。 死者名叫恩和,他是军部一位将军的儿子。 该将军战功赫赫,顺利拿下大唐北部城镇,他功不可没,将军已过四旬,自从十年前一次战乱中失了独子,至今膝下无子,将军找儿子的事情朝中无人不知,兴许是命中再无子,后娶了几个婆姨都无所出。 因此,当将军得知儿子的消息他立刻就去了,可他却在城外乱葬岗找到了给皮鞭抽得一身血痕的少年,他十一二岁的年纪,左侧脚底板有两颗红痣,胳膊左边有一处圆形胎记,见到这两个地方,将军如遭雷劈! 命人一查,得知少年是公主府的人扔出来的,将军继续查,发现公主府每个月都有被凌虐的奴隶扔到乱葬岗。 一气之下,将军把事闹得人尽皆知。 奴隶犯了错主子要处死,说不得什么,但哈斯塔娜明显是用皮鞭把人活活抽死,死的奴隶多半是年轻的男奴,或许,很多少年并不本是奴隶! 格勒丹得知此事时,还是从忽必汗的口里,出宫的路上,忽必汗说他真是不敢让人小瞧去了。 格勒丹理清事情经过后,第一次指责了秦冉。 格勒丹一脸怒气去了秦冉那儿,阿吉达守在门口大气不敢喘上一口。 “你早知道恩和在公主府,对不对?你既然知道恩和在公主府,为何要任他被哈斯塔娜打死?阿古达木将军为国立下无数军功,他就一个孩子,你怎能如此狠心?小冉,恩和的死,不会与你有关吧?” 任他如何激动,秦冉还是那副不冷不热漠不关心的面容,等他说完,她道。“每个人都有他的命。” 秦冉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格勒丹见了心里堵了一团火,说起话来不留情面。 “命?你可以救他的啊!小冉,为了那个位置,你要变得如此冷血无情吗?” “格勒丹,阿古达木是忽必汗的人。” “那又如何?!” 秦冉知道他在气头上,索性不搭理他。 格勒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的拳头像击打在棉花上,这样的状态,他也知道秦冉不会同他多说,他调整了呼吸,坐下等她开口。 他稍稍静了,她才停下手中笔。 “告诉他或者救了恩和,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忽必汗以前救过阿古达木的命,他不会因此偏向于你,反而言之,为了忽必汗,阿古达木可以牺牲他唯一的儿子。阿古达木把事情闹大,里面难道会没有忽必汗的成分吗?借他们之手,挫伤哈斯塔娜有何不可?” “你!”格勒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知道秦冉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他好,可他暂时接受不了。 毕竟,阿古达木是格勒丹最为欣赏的将军之一。 格勒丹说不过她,只好又气冲冲走了。 此时,大王子府邸内,忽必汗正听人汇报格勒丹那边的情况。 “王子,格勒丹府上确实有一位汉人,属下跟了他三个月,头一个月他时常去城外林子挖一些草,也会去药铺子买一些药,近两个月,他几乎没有出过门,属下猜测他应为格勒丹府上的医者。” 忽必汗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另一只手托了下颚,隔了会儿,他望向下方的男子。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人?” “还有一人像是府上的门客,属下没能见到那人,听奴仆说是一位瘦瘦小小、面色黝黑的蒙族男子,可能是格勒丹的男宠,格勒丹平日都爱去那人屋里,不论昼夜。” “男宠?”忽必汗不禁失笑,续问。“何时的事?” “格勒丹府上这边查不到一丝消息,但从库布那边下手去查,可知在那时起就已跟在格勒丹身边。” 忽必汗让人退下,屋子里仅剩他一人,他手指敲打在案头,面上是了然于胸的神情。 格勒丹不好女色,府里只国王赐下的旭日高娃一人,那女子的父亲是岱钦的人,旭日高娃自然是岱钦的人,说格勒丹有所防备也好,说格勒丹不喜女子也罢,他确实不曾有过其他女子,但他养男宠一事,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他忽必汗! 看来,当日离开塔塔山,秦冉和山野一郎去了格勒丹那里是早有预谋,否则,秦冉二人应早离开了蒙国。 能够说服格勒丹改变,秦冉着实不简单,而她愿意留下来,莫非是喜欢上了格勒丹? 忽必汗认为此种可能性不大,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宋天瞬本在两波杀手中九死一生,秦冉久久未回大唐,分明就是宋天瞬已死,她在找下家。 既然如此,忽必汗打算送上一份好礼。 翌日,国王称旭日高娃善妒且无所出,罢了她侧妃的身份,请人呈上适龄女子的名册,让格勒丹拿回去好好看看,正妃、侧妃都该有,子嗣一事非同小可。 格勒丹拿着那册子就跟烫手山芋一般,一回府上,他立马扔给了托里,让他赶紧拿走。 托里瞧他似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没挤兑他,拿着册子静静跟在他的身后。 “王子,要不要冉那边?” “去她那里做什么?你没看见我正烦着。”格勒丹不想更不愿意去找她商量怎样把婚事作罢,再者,他昨日才指责了她一通,怎么好意思去见她。 托里原本想说,过两年,格勒丹可就三十了,但眼下一儿半女都没有,他应该好好选妃,但格勒丹的态度显然是不愿谈这事。 格勒丹不想提,秦冉却拿到托里手中的小册子,仔细分析了一遍里面的姑娘。 第二日夜里,秦冉去了格勒丹书房。 “你看看,我觉得这几个还不错,你父王让人拟的这份名单里的女子身家都还不错,看来,他是已经信任你了。你也不要浪费这次大好机会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钱财,什么都做不了,你不要放弃商业这一块,要一手抓政治一手抓经济,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 “因此,巴特尔、布赫朝鲁的女儿都适合作为你的正妃,这两位大臣出身不高,为人正直,政事上都有两把手,而查干的女儿是侧妃最为合适的人选,查干经商起家,仅蒙根其其格一个女儿,他非常宠爱她,蒙根其其格嫁给你后,查干一定会在经济上大力支持你” 这一日,格勒丹看着秦冉把所有女子都分析了一个遍,可惜,根本没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不想他娶妻的情绪。 格勒丹同样明白,登上王位之后,他不可能只拥有一个女子,更不可能娶一个汉人女子为妻。 尽管如此,格勒丹仍有他自己的执着。 直到四十五年后,格勒丹去世,后宫王后一位一直空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 前往赵州 忽必汗没想到格勒丹如此坦然地接受了国王的赐婚,他未选择朝野当中得势大臣的女儿,反而避开锋芒,选了于西北任职多年近来调至乌兰西里的的布赫朝鲁作为侧妃,同时,收了新任库布防城使的巴格力和查干的女儿。 虽说旭日高娃已废,但格勒丹念及旧情允许她留在府里。 不知格勒丹与国王说了些什么,最终,国王同意他暂时不立正妃。 令忽必汗更没能料到的一件事,此事尚未定下,秦冉那边已为他布好连环计! 关于忽必汗,他英勇善战、心思缜密,有时却过于偏执,得不到的他宁愿毁灭,能够得到的,他一定会统统抓在手心,因此,忽必汗贪婪的本性令秦冉找到了突破口。 从最开始的塔塔山一事,秦冉便知哈斯塔娜对忽必汗的心思。 局外人知道,当事人也知道。 忽必汗知哈斯塔娜对他有别样的情愫,他利用这一点做了许多事,哈斯塔娜即使同岱钦不对付,往往不会同他不对付,那时,岱钦派人偷袭忽必汗押送大唐北方收刮来的金银珠宝队伍,哈斯塔娜已提醒过忽必汗,忽必汗才留了一手,在后面的回程派人截杀格勒丹等人,欲栽到岱钦身上。 所以,为了利用哈斯塔娜,以低成本换取高效益,忽必汗时常私底下同她暗通款曲! 为揭开两人见不得人的关系,秦冉特意安排了一出好戏。 忽必汗不那么好骗,失了心智的哈斯塔娜就容易摆布多了。一次王宫宴会上,一位完全符合忽必汗审美观的舞姬不停朝他眨眼笑,忽必汗多看了一眼,后来,他出去方便。这时,便有宫女告诉哈斯塔娜忽必汗在侧殿与舞姬幽会,哈斯塔娜气愤不已,没去想以忽必汗的身份根本用不着这样着急办事,可醋意大发,她仅一人跟着去了侧殿。 哈斯塔娜一进侧殿,殿里一黑,随即闻见一股非常好闻的香气,与此同时,一人从身后抱住她的腰肢。 约摸半刻钟,殿外忽然响起宫女的尖叫声。 就在这时,殿里的男子顺手拿了哈斯塔娜的衣物翻窗不见了踪影。 侍卫闻讯而来,推开殿门一看,只见哈斯塔娜面色潮红、衣不遮体靠在门边,一面让侍卫赶紧滚。 哈斯塔娜心知中了他人圈套,将那宫女处死之后,哈斯塔娜幽会忽必汗的消息依旧不胫而走。 此事,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整个乌兰西里无人不知此等皇家里的秘辛,朝堂上无人敢提,民间舆论谴责却不少,国王的脸色都异常难看。 那晚的事,国王事后才知,他一是对忽必汗失望透顶,二是对王子公主的手长到能伸到宫里而心生反感,他们已能一手遮天? 另一边,忽必汗的直系、旁系关系皆出了事,忽必汗深陷哈斯塔娜一事,无法向国王求情,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左膀右臂。 然则,忽必汗岂是坐以待毙之人! 忽必汗迅速以格勒丹曾办过的一件事进行反击,这事确实是格勒丹的疏忽。 跪在殿前,格勒丹不解释一句,他直接承认是他的失误请国王惩罚,国王见了格勒丹的样子气愤不已,下令罚了他五十军棍,可气愤归气愤,国王转瞬一想格勒丹怎么可能作出那种事,定然是有人陷害他! 让人一查,竟查到,此事同忽必汗、哈斯塔娜和岱钦都有关系,哈斯塔娜在最初时动了手脚,忽必汗把事翻出来,而仍在禁足的岱钦居然趁机落井下石推波助澜。 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六月下旬,前方传来赵州出现异常的消息,国王召集大臣至王庭研究对策。 赵州本是大唐镇北都护府所在地,蒙人夺下之后派人管理,其内多是汉人,而打江山容易,守城池却不易,也就两年的时间,赵州已有大的异动,稍不留意,蒙国反倒危险。 王子府中,托里到秦冉房里寻格勒丹。 “王子,宫里又来人了,问你身子可好,要如何回答?” “眼下赵州异动,父王定是找人商量,忽必汗折了羽翼,岱钦自身难保,最适合前往赵州的将军阿古达木仍处于丧子之痛”说到这里,格勒丹突然想通秦冉的用意,除了这些人,眼下,国王最相信且能用的人不就是他格勒丹? 再回忆起指责秦冉时的场景,格勒丹不好意思低了头,她都是为了他。 秦冉抬头看向格勒丹,说道。“就剩你了。” “小冉,我还是回复身子未好?”格勒丹在她对面坐下,不解她的用意,父王已派人来问过两次了,再回了宫里来人会不会反令父王讨厌。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等等。” 格勒丹不懂秦冉在等什么,但他让托里去回复了宫里的人,他本是好些了,近来吹了风旧疾复发,又病重了,国王得知后没说什么,而是赐了不少宫中好药去王府里。 过了三日,格勒丹便晓得秦冉在等何事。 国王能等,格勒丹能等,赵州那边却等不了。 格勒丹在家养病,忽必汗请缨亲自去一趟赵州,国王再三考虑,觉得赵州既然是忽必汗带人拿下,他自然也有法子镇压赵州城外的那些人,但经过前阵子发生的事,国王对忽必汗已不像以前那般信任。 他没立即回复忽必汗,可军营里已爆出另一件大事。 新上任的财政大使查近来账目,好巧不巧查到军中有人吃空饷,箭头直指忽必汗! 蒙国国王震怒,革了忽必汗军中职位,命他于府中反思,国王不准他出府他不可踏出半步,否则,贬为庶民。 六月底,格勒丹和秦冉顺其自然去了赵州。 赵州城外,一处易守难攻的大山——横奚山,一年半前建立了一支自治军,收留北方被大唐遗弃的百姓,待蒙国等人得知此事时,自治军已成气候,监城使曾派兵多次强攻,无奈皆以失败告终。 自治军不仅神出鬼没,作战能力出众,他们甚至拥有蒙军从未见过的强大杀伤性武器。 好在自治军并不主动袭击蒙军,他们只对蒙军来袭时有所反应,其余时候只守着他们的一方天地保护前来投奔的流民,蒙国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蒙国打仗厉害,但治理方法有欠缺,整个北方的地域亦不小,想要完全制服这里的百姓,并不容易,而近日,监城使察觉出自治军有异动了。 格勒丹带兵至赵州后,秦冉一大清早就出城往横奚山方向去。 横奚山已不是一年前孤零零的一座山,现十几座山头都叫做横奚。 当秦冉来到山下,倒不知该如何到达目的地。 “喂——你跑什么啊?你疯了吗?停下停下,小祖宗,别跑了,我要给你折磨死了!” 还没看见来人,秦冉已听见熟悉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里?而这嗒嗒的马蹄声是? 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儿冲向了秦冉,它在她身旁刹住脚,欢快地用马尾巴轻轻打在秦冉身上,它用鼻尖去蹭她的手臂表示它的欣喜。 而跟着来的男子,距离一人一马七八步远的地方,傻傻愣住。 秦冉露齿一笑,大声喊他的名字。“程赫!” “你你?”从未想象过,他会这个时候在这里见到她,一时半会,程赫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不是傻。”几步跑去,秦冉一把抱住他,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我说凝霜怎么跟疯了一样冲了出来,原来是与你心有灵犀,秦冉,你知不知道我在云州等了你一年”程赫回抱住她,感受到真实的存在,他咧嘴笑着。“你怎么来横奚山了?” “你说了?” “哈哈哈,没想到我自治军第二军史上第一威武霸气大将军的名气已经那么大了,足以让你来横奚山找我,我太感动了——” “我找宋天应。” 程赫突然闭了嘴,闷声闷气道。“哦。” 除了程赫,秦冉还见到了郑凯,他像换了个人一样,身上再无以前偶尔会露出的纨绔子弟气息,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沉稳。 听程赫说,李晟登基后以谋逆之罪,拿郑家开刀整治了不少正直大臣。 郑家被抄家,一家子入了狱,郑凯父亲吏部尚书郑泽,死于大牢之中,其妻蔡氏用腰带吊死在牢里房梁上,她随之去了,而身为殿阁大学士、太子太傅的郑凯祖父郑睿病逝,郑凯大哥郑宸被流放永不准回唐,已嫁作人妇的郑家长女郑筱、次女郑悠也受到牵连,唯一远离这场祸事的人是郑凯。 当时尚在长安的程赫打晕了他,把他装在粪车里带出了长安城。 郑凯消沉了一年,直到程赫拉着他加入了自治军。 接着,程赫带着秦冉去见了宋天应,哪知宋天应晓得她今日会来早早带了人去山下接她。 “秦冉,这两年你藏哪儿去了?你是不是一直同宋天应有联系?那些武器是不是也和你有关?我说,发家致富不能忘了兄弟我啊!” 程赫挤在秦冉身边,嘀嘀咕咕念叨个不停,半个时辰后,宋天应的出现才打断了程赫的‘滔滔不绝’。 去年年初,秦冉已联系上宋天应。 秦冉给了他大量的物质方面的支持,尤其是高品质性能的兵器,每当新武器运到横奚山,还会有专人教他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若是没有秦冉的支持,宋天应的自治军要维持下去实在不易。 聊了半日,秦冉与凝霜回了赵州,随行的还有郑凯。 程赫不高兴的问为什么不带他一起去,秦冉说。“因为你是自治军第二军史上第一威武霸气大将军,名气太大。” 回了城内,秦冉安置下郑凯,先去见了格勒丹。 格勒丹一日没见她,在晓得她去了趟横奚山后,一脸紧张。“你去了横奚山?小冉,你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吗?” 至此,秦冉把横奚山的事大致说了一下。“自治军里有我的朋友,他们近日异动不是要反击,只是为了配合我,让国王派兵前往赵州。” “为何?”嘴里那么问,格勒丹心里已有答案。 秦冉的确非同常人,她从未见过蒙国国王,却早摸清他的秉性,知道他对一件事会有何反应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国王如此,岱钦如此,哈斯塔娜如此,忽必汗更是如此 秦冉给了他四个字。“掌握兵权。” 格勒丹本无心掌握兵权,可他要不那么做,怎能促使忽必汗十日后篡位之举? 在得知格勒丹身后的人就是秦冉,忽必汗派了不下十批杀手去除掉秦冉,去者无一生还,而秦冉依旧安然无恙,看似普通的府邸,早已给秦冉改得似铜墙铁壁,里面守卫的人更个个是精英。 忽必汗没空再派杀手,因秦冉的连环计打得他措手不及。 她实在是太了解他,甚至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面对一个如此恐怖的存在,忽必汗只好决定背水一战。 推荐给国王的哈伦早已入了王宫,哈伦的丹药和法子能够短时间改善国王的身体,但忽必汗晓得那不过是透支未来的寿命,只要哈伦稍动手脚,抑或,国王一日不服用他的丹药,国王身体情况就会日况愈下。 再者,就蒙国目前的兵力而言,仅三支军可调转,乌兰西里内的守军,前镇国将军的乌羽军,以及乌兰西里以东的科勒铁骑军。乌羽军年后失主,士兵暂不好控制,可忠心不二,国王已命格勒丹带去赵州;乌兰西里守军表面上由国王控制,实际上,早一半归岱钦一半归忽必汗;离乌兰西里最近的科勒铁骑军,铁骑大将军正是忽必汗的人,他们从未有过正面交涉,但该将军是忽必汗母后的挚友。 格勒丹一旦带兵离开乌兰西里,忽必汗的机会就来了。 国王年老矣,蒙国需要新的政权! 忽必汗以为他的筹划天衣无缝,可惜,秦冉已知铁骑将军与王后曾经的瓜葛。 蒙国的内政,她才是真正看透的一个。 苍松阁的势力不仅分布于大唐,而且早延伸至周围国家,包括蒙国、秦国、圣纪国等等,苍松阁的人于蒙国涉及商业、政治,前阵子查出军中空饷一事的现任财政大使就是苍松阁的人。 于是乎,忽必汗精心策划的篡位,不过是秦冉陪着他演一出‘请君入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 降者不杀 乌兰西里,蒙国王宫。 男子面色慌张走进寝殿,他在国王跟前跪下,向其汇报最新消息。 “王,二十万科勒铁骑军已至拖卡丽河中游,若急行军,不出两日,就能包围整个都城!” 国王瞥去一眼,问道。“城内守军?” “昨日午时发生冲突后,城内守军已划分为二,一众是大王子的人,一众是三王子的人,眼下唯一能庇佑王的只有宫内三千卫兵。” 意外来得甚是突然,朝中几乎无人得知昨日的冲突事件与科勒铁骑军之间的联系,而男子更是没搞清究这竟是哪位王子的手笔。 “逆子!”国王扔了手中金盏,朝男子发了一通火,他续道。“去,把王后关押起来,是否联系上岱钦与哈斯塔娜?” “三王子?” “科勒铁骑军是忽必汗的人!那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啊,那个婆娘居然还忘不了他!我要亲手宰杀了他们三人”好在国王一直对东边草原上的科勒铁骑军有所防备,如今才能得知他们的动向,但仍然是迟了,说着,国王猛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哈伦在哪里?他今日为何没来给我送金丹?” 闻言,男子的头埋得更低。 “属下已找遍整个王宫,不曾见到哈伦特使的影子。” “混账!”又是一阵咳嗽,等喘过气来,国王想起乌羽军来。“对了,乌羽军了?” “您忘了?您将乌羽军交给十三王子带去赵州,清剿赵州城外的前安北军欲孽即他们新建的自治军,再说了,乌羽军仅十二万,现还在赵州,两日内根本无法赶回乌兰西里。” 与此同时,赵州城内。 郑凯一得到信鸽传来的消息,立马去了秦冉那里。“还有两日,科勒铁骑军就能到达乌兰西里。” 书房里,秦冉和格勒丹皆在。 听到郑凯的话,格勒丹面露忧色。 “两日?小冉,两日内乌羽军无法赶回。”如果乌羽军无法在两日内赶回乌兰西里,国王就危险了,王宫受到忽必汗的控制,蒙国就真变天了。 “连夜赶路,倒可刚好赶到,去得早了,如何让忽必汗把篡位之事坐实?” “可是”格勒丹想说他的焦虑不安,却想到另外一个可能,他站了起来。“莫非,这就是你让托里没来赵州的原因?” 临行前,托里称他娘身子不好,请求格勒丹允许他暂时不去赵州,过几日再去。 “抱歉,我不是要故意瞒着你。出乌兰西里前,不告诉你,是我担心你控制不住情绪,让忽必汗等人看出端倪。”更多的考虑,则是秦冉怕她说了格勒丹不肯走,纵使国王不喜欢他,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孝子。 忽必汗一旦篡位,国王必定活不了。 顿了顿,格勒丹问道。“托里去了哪里?” “乌羽军跟着我们出了乌兰西里,行至拖卡丽河山坳时,由一位副将带队五万士兵去山坳以西,托里也在其中,他们表面上绕西路到赵州最西横奚山外,实际是翻过山林、悬崖回到乌兰西里,乌兰西里城内守军亦五万,但一半是忽必汗的人,一半是岱钦的人。” 听了秦冉的解释,格勒丹冷静下来。 事关重大,又关乎托里等人性命,若事先同他说,格勒丹不一定会答应,可如果早知道忽必汗会在格勒丹一行人到达赵州后立即做出这些事情,格勒丹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 格勒丹坐着,接着问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拦截科勒铁骑军?” “无法拦截,我们要围杀。”秦冉摇头,她对上格勒丹的眼眸,眼神坚定。 “乌羽军仅剩七万!” “赵州城内还有八万守军。” 一时,格勒丹没说话。 乌羽军本十二万,其中五万埋守在乌兰西里附近,余下七万跟在格勒丹身边,七万乌羽军无法对抗二十万科勒铁骑军,再加上八万赵州守军就可以了吗?况且,八万守军是赵州所有的蒙军兵力,八万守军全部离开,赵州便不再是蒙国的城池。 秦冉晓得格勒丹在想什么,她只问一句。“你相信我吗?” 抬眸,格勒丹愈加深邃的眼眸凝视着秦冉。 启了唇,他不假思索道。“信。” “那你带着睿鹰军直接回乌兰西里,托里的人会与你汇合,赵州守军八万随后就到。” 睿鹰军是格勒丹挑选出的亲信士兵,由秦冉训练了整整一年,他们只有两千人,普通两千士兵却完全不能与之相提并论。有睿鹰军护卫,格勒丹相当于拥有了一批最为忠诚、精锐的侍卫,无论是忽必汗还是岱钦,都不可能像曾经那样轻易杀了他。 “我带剩余的七万乌羽军斩掉科勒铁骑军的后援。” 格勒丹立刻反驳道。“不行,太危险了。” 秦冉兴许不知,但格勒丹知道科勒铁骑军何其凶悍,再说了,乌羽军会听她的指令吗? “放心,我有办法。”秦冉拍拍他的肩膀,面上并无一丝紧张之意,近来的事她早在脑海里想象了许久。 对于科勒铁骑军,秦冉在一年前就做了功课,而乌羽军,里有苍松阁的人。 一切,仿佛早在她的预料当中。 看着她的镇定与淡定,格勒丹感觉自己好像同样是受她的掌控。 “小冉,你要什么?”说出这句话,格勒丹就后悔了。 格勒丹说完垂了眸,门边的郑凯则看向秦冉。 其实,秦冉没问过郑凯的意思,她直接朝宋天应要了人把他带走,回了赵州,秦冉带着他去见了一次格勒丹算是认了个脸,此后,她就让郑凯跟在她身边。 郑凯本来不知秦冉不见的两年里去了哪里,她又干了些什么,可见到格勒丹,尤其是格勒丹对秦冉的态度时,郑凯着实吃了一惊。 此刻,他同样想知道秦冉的真实想法。 “格勒丹,你也看见了,两年多的时间,蒙国仍无法彻底控制赵州、云州、桐城等地,他们在大唐的版图上待了那么多年,唐国放弃了它们,它们却不想臣服于蒙国。蒙国地域辽阔,以北一带天寒地冻,人口稀少,靠南地区才是经济增长人口密集区,而赵州等地,除了桐城有粮,其他地方却并没多好,这也是李晟放弃这一块的主要原因。等你成了蒙王,你要花精力去治理它,它本身又躁动不安,如果你不愿舍弃,它迟早会成为一块毒瘤。” “目前来说,除了版图扩张,它对蒙国并无太大好处,所以,你让我放弃它?” 秦冉请咬了下唇,并不确定说道。“给我。” “小冉,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格勒丹不解,秦冉想要赵州等地,然后自立为王? 对于秦冉而言,不管格勒丹愿不愿意,她都可以保证让他吃不下赵州,当然,真走到这一步,两人相伴两年多的情义便没了。 有时候,秦冉不敢确信,格勒丹经历了那么多后是否还跟从前一样,人,才是最容易改变的。 敛去各种情绪,秦冉续道。“我会杀了李晟,赵州是我保命的底牌。” “大可由我护你!”这句话未经思忖便冲口而出,说了,格勒丹才意识到屋子里还有一人。 屋内霎时一静,随即,又响起秦冉不冷不热的声音,语气里多了一份她自己不知的关怀。 “立即启程吧,记得,一定要沉住气等忽必汗进宫。” “多加小心。”格勒丹咽下心中五味杂陈,同样嘱咐一句。 格勒丹离开后,郑凯靠在门边,望向秦冉。 “你是为了宋天应?一旦李昊知道他在赵州,必然会派人杀了他,而他若拥有强大后盾,李昊就无法轻易动他。可也有可能,宋天应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与李昊合谋,对你不利!” 郑凯的担心,反令秦冉一松。“宋天应不会相信的,我救过他的命,还对他那么好,他以为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我是他弟妹嘛。”说罢,秦冉难得笑了,尽管笑容里带了一丝丝苦涩。 嘴上说赵州是她的底牌,无人知,苍松阁才是她真正的底牌,乱世之中,多一层保护色有何不可? 格勒丹与睿鹰军赶到乌兰西里时,正值凌晨,此时,忽必汗已入王宫,而守在宫外的岱钦和哈斯塔娜被忽必汗当场斩杀。 宫内情况尚不得知,城东正有科勒铁骑军十万士兵入城,格勒丹只好悄然退至城西。 刚与托里所带五万乌羽军汇合,有人走漏风声,科勒铁骑军同乌羽军一战,一番恶战至天亮,以五万对抗十万兵力,绝对的苦战! 乌羽军伤势不轻,科勒铁骑军擅长骑马而战,受地形原因,他们未讨到多大好处。 同日午前,赵州八万守军到达乌兰西里。 乌羽军与科勒铁骑军正势均力敌,两军又是一场激战,得知此事,完全控制住王宫的忽必汗带了守城军亲自出城对战格勒丹。 短短一日,两军交手七次,死伤无数,血流成河,城外尸体堆积如山! 一方盼着速战速决,否则弹尽粮绝,一方则盼着拖延时间,等着十万科勒铁骑军将对方一网打尽。 翌日一早,乌兰西里城外出来阵阵马蹄响声,惊诧两军,待看清了那飘扬的旗帜,一方惊喜,一方却是大大的惊吓! 来军不是科勒铁骑的十万大军,而是秦冉所带领的六万乌羽军。 秦冉用七万乌羽军对抗十万科勒铁骑军,杀敌一万有余,剩六万多骑军投降,令人惊奇的是乌羽军根本没有人死亡,仅几百人受伤,其他留下的人正看守投降的科勒铁骑军。 能办到不异于天方夜谭的事,不是秦冉有三头六臂,而是使用了大规模远程阻杀武器,科勒铁骑军当头一万人瞬间惨死,使得其他人很快投降。 后蒙史记载,嘉元历四百三十七年,七月六日,靖文王格勒丹率领五万乌羽军赶至乌兰西里,于城外对战十万叛军科勒铁骑军,苦战一日,八万援军至,七月七日,格勒丹杀谋逆王兄忽必汗,七月八日,国王病逝,七月十一日,格勒丹登上王位成为蒙国十一代王。 而关乎秦冉所领七万乌羽军擒十万科勒铁骑军一事,正史不曾记载半句。 民间倒有不少关于那日的描述,大多类似于神兵天降的片段,说的是该将领不费一兵一卒便收服十万科勒铁骑军的故事,而据传,这位本事不小的将领正是不久后靖文王册封的第一位郡王。 李晟得知蒙国易主,欲趁机夺回北方。 而早在七月七日,杀了忽必汗的那一日,秦冉已带赵州八万守军返回赵州,七月十一日,坐上王位的格勒丹第一件事是将十万乌羽军派去赵州,交由现任乌羽军大将军秦冉。 秦冉明白,十万乌羽军是格勒丹对她的信任。 在蒙军与唐军真正开打时,秦冉让宋天应配合着演了出戏,目的,自然是令北方所有百姓看清李晟执掌朝廷的态度。 李晟得知整个蒙国在北方不过二十万兵力,他便派了足足三十五万大军至云城。 唐军到达云城时,秦冉命人将城内老弱妇孺统统抓到城门外,称唐军想要进城就从他们子民的尸体上过去。 事情僵持了一个时辰不到,唐军首领带人杀向云城。 就在这时,赵州自治军半路杀了出来,以惨痛代价护住一部分百姓,至此,整个北方百姓对朝廷失望透顶,他们放弃了百姓一次又一次,百姓为何要再苦苦挣扎?倒是对自治军,百姓拥护不已,为后来宋天应开立赵国打下了基础。 这一年的七月中旬到十月底,三个月时间,乌羽军创造了军事上的奇迹! 乌羽军以最小的牺牲获取最大的胜利,从云州一路南下至长安外的合州,仿佛不费吹灰之力,短短三个月,乌羽军已兵临城下! 秦冉的法子其实就四个字——降者不杀,大唐见识过蒙军屠城的本领,又亲眼见到不知名的厉害武器,投降也是情理之中,当然,秦冉不管他们是真投降还是假投降。 因其要得不是身后的稳固,她要李晟在长安坐立不安、胆战心惊,数着自己时日不多,等着秦冉走进长安割下他的头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 兵临城下 面对唐国三十五万大军,格勒丹要派兵支援秦冉,他们有二十万士兵,但为防后院起火,蒙军可用兵力实际不足八成。 收到格勒丹书信,秦冉回绝了。 乌兰西里内政尚且不稳,忽必汗、岱钦余党未完全清理,多派一人出去,格勒丹则更加危险,再者,秦冉不是没有办法对付唐军,人数对她而言,二十万、三十万甚至四十万,同十万区别不大。 在同宋天应演了那出苦肉计之后,秦冉顺江南下去了趟江陵,于穆家,秦冉见到穆深以及江陵水师主将。 当初,江陵水师未听从朝廷指示收兵,虽一直独自与蒙军抗衡,可处境实在难堪,违背李晟的圣旨,江陵穆家不异于与朝廷作对! 两年里,朝廷自顾不暇,没空去处置穆家,穆家却再未踏进过长安一步。 名不正言不顺的抵抗,最终换来了穆家水深火热的处境,一面是备受煎熬的百姓,一面是虎视眈眈的蒙军,一面是等着战事结束便会惩罚他们的朝廷,尽如此,江陵水师难道要袖手旁观,见着百姓惨死江陵以北? 此情此景,穆家同样急需找到一个突破口。 唐军再次发起的进攻无法解决穆家进退维谷的境地,倒是蒙王新封的顺承郡王给了穆家一个机会。 格勒丹给秦冉的身份,利于她代表蒙国出面做事,而她本是汉人,使其与穆家顺利谈妥后面交接之事。然而,穆深相信秦冉,穆家人却不能跟着相信秦冉的话,就算她是汉人,她同样是蒙国的臣子! 仅此程度说来,秦冉可是叛国之徒! 秦冉花了两日,才说服江陵水师主将,即穆深的父亲穆将军,不在此时对江陵以北的蒙军出手。 那日,穆府,议事大厅。 丫头送上茶水退下,穆深留在屋子里不肯走,给家主斥责两句他才悻然离去。 秦冉来时扮作男装,除穆深,其他人倒不知她本是女子,穆深想陪着秦冉,穆将军怎能让他留下。 待屋内余两人,秦冉望向正座上方一身透着威严之气的江陵水师大将。 穆将军目视前方,不说话也不动,好像有几分谁先开口谁就沉不住气谁就算输了的意思。 “穆将军,前阵子,我七万乌羽军对抗十万科勒铁骑军,生擒八万多人的事,想必您应有所耳闻,能够在短短时日里做到这件事,莫非凭借的只是他人口中的运气好?” 提到军事,穆将军脸色稍缓,态度稍好。“愿闻其详。” “再详细的东西便是军事机密,穆将军,秦某只能告诉你,三个月,我势必拿下合州。” 秦冉话锋转得太快,她语气里的凛然之气深深刺激到了穆将军。 “三个月?合州!”穆将军一脸鄙夷,根本不相信秦冉的话,纸上谈兵谁不会?“哼,你当三十多万唐军都是摆设吗?!” “不如摆设。”秦冉语意淡漠,却眸底添笑。“别说三个月,一个月,我率领十万乌羽军就能打进长安城大门,花三个月的时间,是为不至于生灵涂炭,为不给李昊留下那么个烂摊子。” 穆将军见她口气不小,撇过脸去,赖得与她争辩。 “穆将军,秦某晓得你认为不可思议,等三个月,你自会看到一切。而眼下,江陵水师的情形却并不好,前年黄河中游发大水,江陵一带受到洪水影响,至今未能恢复过来,粮食收成锐减,陈粮还剩三成?江南道的路早给朝廷封了,扬州的粮食根本运不进。再这样打下去,水师士兵怕是得饿肚子了。” 愣了一瞬,穆将军依旧不说话。 穆将军不知秦冉为何得知江陵水师内部情况,但秦冉说的是实事,是眼下最大的问题,江陵水师孤军奋战,无法再支撑下去了。 其实,穆将军愿意坐在此处同秦冉说话,就代表着他想尽快接触问题,可他需要一个说服自己的解释。 这个解释,得由秦冉给他。 “李晟左右已派重兵对付北方等地,江陵水师不如歇一歇,做得多又没一丝好处,穆将军,水师里应早有声音,不愿为李晟效力了吧?” “你此次前来江陵,为的,就是要水师坐以待毙?”穆将军横眉一竖。“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李晟本是逆反之贼,何必为其效力?李昊,不是更好的选择吗?穆将军宅心仁厚,只要世道安好,百姓有饭吃有衣穿,谁做皇帝不是做?穆将军,您效忠的是先皇,非这篡位的李晟。景和二十二年,李晟下旨全国通缉我,为何,因为我亲眼见到他杀了先皇。” 穆将军当日不在长安,不知其具体发生了何事,可听到秦冉说出李晟杀了先皇,穆将军心中震恸不已。 穆将军明白秦冉的意思,她来江陵的目的是希望江陵水师停歇三个月,不要开辟另一个战场。而在此期间,秦冉保证,蒙军不会打其他地方,她甚至坦然将预计行军线路图告诉了穆将军。 穆将军看完,暗自赞其胆大心细、有勇有谋,再听她大致说了那些高杀伤力武器,心中甚是震撼。 “所以说你是李昊的人?”若秦冉是李昊的人,他也太厉害了些,能让秦冉潜入蒙国最后封了顺承郡王,赐封地库布。 就普通人来说,都到郡王的成面,秦冉根本没必要再费心费力做那么多事,可她不仅做了那么多,还敢不带士兵进入江陵地界踏进他们穆家的大门,穆将军不得不佩服这个女子。 “穆将军放心,不管我是不是李昊的人,江陵水师一定会是他的开国功臣。” 只要蒙军不侵入江陵水师所守护的地界,水师休战一阵子亦无妨,其一,朝廷没给他们指令,其二,内需不足,士兵吃不饱穿不暖,江陵水师何苦费力不讨好? 此后的三个月,穆将军果真见到秦冉仅领十万乌羽军势如破竹,大败几十万唐军,每每开战,秦冉必让人道一句‘降者不杀’,不降便开打,乌羽军不派士兵上阵杀敌,士兵推上大型武器,无论远攻,还是近攻,乌羽军零损伤,对方却溃不成军。 对于乌羽军来说,简直就是碾压式单方面对战,压倒性胜利。 乌羽军只杀敌,城内百姓、财物未动一分一毫,以至大唐百姓居然没那么讨厌蒙军。近来,李晟执政,各项苛捐杂税收得比往年多上不少,又是天灾又是人祸,百姓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兴许,天真的该变一变了。 老百姓,吃得饱穿得暖,手里有几个闲钱,也并不太在意做皇帝的是李晟还是李昊。 大唐,大势已去。 三个月后的合州,李晟命人呈上大唐和书。 “每年奉上粮食、牛羊等物,望成两国之好。”来使低着头,略显卑躬屈膝。 等来使将和书念完,秦冉慢悠悠说道。“乌羽军不入长安也行,唯有一个条件。” 来使听到上头那人的声音觉之有些熟悉,又不敢抬头,能三个月打到合州的顺承郡王必定手段非常,稍有异常,怕是他的小命不保。 调整了呼吸,来使恭敬着说道。“请说,在下必定洗耳恭听。” 来使就怕人家没条件,只要有条件就能商量,谁知,对方竟开了个那样的条件! “让李晟自尽。” “什么?”一激动,来使抬头去看那令人闻风丧胆的蒙国顺承郡王,一看,他好像有些眼花,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是秦冉?” “别来无恙。” 确认蒙国的顺承郡王就是秦冉,曾经的鸿胪寺少卿崔孝源知这事更没商量的余地了。 崔孝源离开合州,李昊方于当日深夜见到秦冉。 打下合州,秦冉曾命人去书信一封交给李昊,李昊胆子倒是不小,瞒着华彦钧私自去了合州,两年没见,李昊的心思让人更加难以捉摸。 见了李昊,秦冉同他谈了近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决定了今后格局,李晟死后,蒙军将协助李昊统一整个大唐,但北方不会再属于他,大唐连续十年送定量物资给蒙国。 不费兵马,不劳神智,仅送出去一份不多的粮食、布匹、书籍等物,就能换得半臂江山,何乐而不为? 当时,李昊以为是蒙国偏远,某些产业不发达,而秦冉列出来的东西对于大唐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贵重甚至值得珍惜,可十年以后,李昊就知道自己当时目光有多短浅。 如果说蒙国在整体经济上落后三十年,秦冉今日一举,令蒙国在十年里追回了差距,并且在某些方面远远超过了大唐。 当时另一方面,秦冉得知李昊的秘密,同时又拥有强大的武器,让他对秦冉多了几分忌惮以至不敢对她动手。 此后,李昊再未见过秦冉。 崔孝源从合州返回长安,正值傍晚,残阳如血,笼罩整座冬日的长安。 “圣上,那顺承郡王便是如此说来。”崔孝源跪在地上,脸贴在砖上,担心近来愈加阴晴不定的李晟迁怒于他。 崔孝源一说完,殿里之人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 “混账东西!当真以为我大唐不敢将他蒙军一举歼灭?!”李晟摔了案台上的墨砚,怒发冲冠,以视决心。 李晟那么说,下面的人却不敢顺着他的话接下去,现如今,大势已去,已成定局。 “圣上,吾三十五万大军已被乌羽军困住三十万,西南抵御秦国 的白虎军又不可调动,城内可抵抗士兵仅十万,虽说蒙国的乌羽军同样是十来万,但他们”敌我力量实在悬殊,悬殊的不是人数,而是对方所使用的武器。善安大将军单膝下跪,硬着头皮,接着说道。“圣上,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请您退到戴河去吧,容臣守护这长安城。” “退到戴河?”李晟自嘲一笑。 “晟儿,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时,以前的玉贵妃现今的皇太后进了殿。“如善安将军所言,他们控制不了长安,要不了多久,我们的三十万大军就能一路逆袭,而他们能够打到合州,必定是我们内部出了奸细!” “圣上,尽快准备北转吧,蒙国那怪物称三日后攻入王宫。” 李晟让所有人退下,独坐在太极殿里。 宫人又往炭盆里添了碳,他却冷得一哆嗦,特别是他的腿,疼得似万虫噬心。 经过一夜的思考,李晟同意立即北上至戴河,蒙国不愿停战,秦国总是愿意停战的,只要秦国战事一了,他们就能集中所有兵力对抗蒙国,打得他们滚回草原上去! 然而,翌日一早。 “圣上,不好了不好了!”大太监急匆匆跑进太极殿,跪在李晟面前哭道。“圣上,那顺承郡王言而无信,他明明说三日后来攻,一个时辰前,已派兵守住出入长安城的所有要道!” 封了道,李晟他们要如何离开? 以往三个月,秦冉每打一座城池必先让人喊话——降者不杀,而投降的人,不管真假,她当真一律不杀,全部关押在一个个巨大的牢笼里,老弱妇孺有吃食,士兵则先饿个三日,士兵个个饿得头晕眼花,又见蒙军不打不骂不理会,也真的没了反抗之心。 尽管也有死伤,但总的来说,秦冉已经非常讲诚信。 这一次,她为何失了信用?她不是告诉崔孝源,她会在三日后攻入王宫? 秦冉答。“对啊,是攻入王宫。” 攻入王宫,又不是攻入长安城。 她都告诉李晟她要来了,难不成还要放他走? 这一日午后,秦冉仍在合州,已有乌羽军副将出现在外城城南正门处,他又开始新一轮‘友好’喊话。 利用最新研制出的升降台和扩音器,乌羽军副将遥视城门楼上站着,一脸警戒,仿佛随时准备同他拼命的善安大将军。 乌羽军副将清了清嗓子,用着标准的汉语,中气十足道。“唐军听好,我是蒙国乌羽军副将呼和鲁,今日,本副将亲自登上升降台同你们说话,已表达出十足的诚意,接下来说的话,你们用不着太感动,按着本副将说的话去做,我才会大大的感动!当然,如果实在太感动,非要奉上妙龄少女来感谢” 士兵敲打台子,赶紧打断呼和鲁。“副将军,偏了偏了!” 呼和鲁哈哈一笑,随即变脸般严肃起来。 “唐军听着,今日落日之前不交出李晟,我军将对外城东南片区进行轰炸,如有私自出城者,格杀勿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 手刃李晟 “将军,属下怀疑有诈。”善安将军副将在亲自探测情况后,向其汇报。 据探,长安城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城门外皆有蒙军扎营,但人数看着不多。 城中虽有十万士兵,足以冲击突围,却一时无法确定乌羽军的主要力量集中在了哪里,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蒙军尤其奸诈,因此,唐军不敢轻举妄动,没接到上面的指示,他们只好等着见乌羽军如何‘轰炸’外城东南片区。 因其不懂何为‘轰炸’,更不知乌羽军为何有意提到外城东南片区,唐军还以为是对方的声东击西之术。 落日十分,各大城门处分派兵力,严守以待。 倒是城内百姓得知乌羽军的话,生活在外城东南片区的居民大多挪了地儿,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天正黑,忽闻轰隆一声,犹如地动山摇,长安城内所有人听到外城东南片区传来的巨响! 等静下来,附近的人大着胆子去一瞧,只见东南片区早成为一片废物,而那些不搬走或者路过的人不幸丧命,血肉模糊! 紧接着,南门城门外又响起乌羽军副将呼和鲁的声音。 “交出李晟,可保整个长安子民平安,若不交出李晟,明日巳时初,轰炸外城西北片区!” 夜里,善安将军带了人突围,他们挑了两个看起来守卫松散的城门,可一开城门,对方的利箭犹如等待多时的猛兽,以吞没一切之势呼啸而来,唐军不及合上城门,已有士兵给钉在了城门之上。 乌羽军的箭,力道之大,准头之高,根本不像人使用弓或弩射出来的了! 唐军首战,以失败落幕。 第二日清晨,城内百姓惶惶不安,头一次恐惧巳时的到来。 而巳时前,呼和鲁再次登上升降台,说了足足两刻钟,中心思想大致为,李晟身为一国之主应考虑百姓安危,放弃了北方不一定是他的错,眼睁睁看着长安城变成屠宰场就真的是他的错,他为人不要那么自私,何必让那么多人为他陪葬? “唐国国主啊,就请您一人换取苍生平安吧!”说这话,呼和鲁几番憋不住笑。 觉得说得差不多了,呼和鲁再补充几句。 “我们顺承郡王是非常信守承诺的人,只要李晟一人出来,我们乌羽军立马离开长安!” 呼和鲁摸着他的小良心,把后面省略的话,默默补上——乌羽军立马离开长安,但他们又不保证在后面排队等着捡便宜的李昊兵马不会进来。 呼和鲁说完,自己又想笑了。 关于李昊捡漏一事,来之前,秦冉已同呼和鲁说清楚。 蒙国现如今内政不稳,外事战线拖得太长太久都不利,大唐疆域辽阔,想要一举拿下,不易,更别提今后的治理,所以,乌羽军要做的是在这场战争中尽快为蒙国争取到最大的利益。除了北方,赵州等城池一部分会留给秦冉,一部分则会属于蒙国,此外,秦冉同李昊商量好的十年之约,相互间运送的不仅仅是粮食、布匹、书籍等等,而是一种文化,为的是促进蒙国发展,蒙国本是游牧民族,受历史及环境等因素,他们的产业发展本不如南方,只有自身强大起来,他国才不敢轻易侵犯本国国土。 而以后的赵国,将成为商贸大国,南连唐国,东靠高丽,西通西域,北连蒙国,其战略地位不言而喻。 暂且回到长安城外,呼和鲁捧腹笑了好一阵,直到士兵提醒,他调整了表情。 没办法,呼和鲁觉得用一城百姓士兵的性命来威胁一国皇帝的做法,实在是太绝了! 李晟简直是骑虎难下,于他而言,这件事本就是只亏不赚的买卖! 若不救人,他是千古罪人,如若独自出城他就是送死,李晟一死,大唐就完全是李昊的天下,史书自然由李昊定夺,李晟定然是弑兄杀父的罪人! 清了清嗓子,呼和鲁续道。 “我们已经充分表达了诚意,若李晟再执迷不悟,我们下次轰炸的时间地点就不会透露了!但请你们相信,我军的武器绝对是世上最为先进的装备,说轰崇仁坊,绝对不会轰到平康坊,说炸了东市,绝对不会炸了西市!” 呼和鲁最后一段话,如同在每个人的心上安装了一颗定时炸弹,见了轰炸的威力,谁不怕他口中的武器?! 城里,百姓慌张不已,有不少人跑到城门处闹着让士兵开门放他们出去,宫里,百官更是心不在焉,此时,皇宫才是最为危险的地方! 从早到晚,大家一颗心悬了整整一日,却未听到轰炸引起的巨响,但每个人都是坐立不安。 是不是下一瞬,他们就会身压砖瓦之下? 其间,善安将军突围两次,依旧失败。 百姓倒是趁乱跑出去几个,蒙军没管他们,让他们跑了,便有更多百姓守在城门口等着机会离开这座即将成为废墟的城市。 第二日晚,程赫、郑凯跟着秦冉到达城外时,程赫得知呼和鲁喊话后立马表示了不满——宝宝不开森。 怎么了? 这么好玩的事情,秦冉居然不找他去办。 “如何?”秦冉不搭理程赫,转身走向呼和鲁,问着城里的情况。 “按照你所说的区域,炸了两处,人员伤亡应不大,主要是毁了建筑、街道。李晟那边,没有任何说法,估计也不会为了长安百姓舍身。”李晟的行为,呼和鲁同样是瞧不起的,若是他,要么拼死一战,要么束手就擒,当然,呼和鲁会选择前者。 “他肯定不会。”秦冉冷冷一笑。 临近第三日清晨,无法出城的百姓全部躲避到了外城南边,因顺承郡王不是说第三日会攻入王宫? 顺承郡王虽说杀人不眨眼,但确实是个讲信用的人,百姓都相信他们第三日会打进长安。 然而,第二日深夜,呼和鲁又登上了升降台。 “我们顺承郡王说了,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交出李晟,换取全城百姓性命,否则,明日进行全城轰炸,不论时辰,不论地点!你们都死光了,我们也不进来了,东南西北四个城门,我们将会在城门外修建一层厚墙,算是你们的坟墓。” “下辈子,你们祈祷别投胎做唐国子民吧!” “你们别怨恨我们,害死你们的是你们深爱的国主李晟!” 呼和鲁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将一座城变为一座死城,还为其修坟,呼和鲁听听就觉得毛骨悚然。 而城里,已有百姓朝皇宫宫门上扔臭鸡蛋、烂菜头及粪便了,也有百姓站在宫外广场上愤慨斥责李晟的行径,反正大家都是等死,不如把心里话说出来死得痛快。 广场上,众人问责李晟言论一事愈演愈烈,一堵宫墙,完全不能阻挡声音传入宫内。 而此时,宫里一片狼藉。 宫女太监得知明日皇宫将成为废墟,早就拿了细软跑人,宫里仅剩一些对李晟忠心耿耿的死士。 甘露殿,皇帝寝宫。 “圣上,不如换上平民百姓的衣衫,明日寻着机会出城去吧,只要出了城就安全了,乌羽军不会屠杀百姓。” 李晟坐在屋子正中的榻上,他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善安将军的话。 “晟儿?”皇太后林氏走向他的身旁,看见儿子这个模样,她悲痛不已,林氏把手搭在李晟肩头。“走吧。” 李晟一把推开她的手,怒道。“走?能去哪里?” 如今,他已被全天下抛弃,朝堂人心涣散,连他外祖父林建杰都称病半月有余不上朝,李晟一旦离开长安,想要再东山再起,不异难于上青天! “圣上,这是眼下唯一的法子。”善安将军知道这种方法不光彩,可不这样做,他们根本出不了城,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明日乌羽军进城,趁乱逃出去。 李晟站起来,跛脚走向母亲,拉住她的手。“母后,我对不住你。” “傻孩子”眼眶一红,林氏正要张口说什么,后颈一疼,眼前一黑。 李晟打晕了林氏,将她交给了善安将军。 “将军,母后就托付给你了。” 善安将军接过林氏,皱眉望着他。“圣上,你?” “朕不走。”李晟撇过头去,他下旨命善安将军带走林氏,不管去哪里,远远离开长安,永远不要回来。 李晟在甘露殿坐了一夜,翌日一早,他沐浴净身换了龙袍戴了龙冠去了大殿。 至大殿前,李晟不自觉走到了太极殿——先皇去世的地方,近来,他总时不时来此想起曾经的林林总总,往事止不住浮上眼前,两年多而已,他的一生竟已到尽头! 坐在龙椅上,李晟望着殿外。 他没等到乌羽军攻入王宫,反而等到另一人。 见到来人,李晟不禁眯了眼。“你居然没死?” “为了见着你众叛亲离,为了见着你死在我手里,我万万不敢先走一步。”盯着李晟,秦冉淡漠笑着。“李晟,坐拥天下的滋味,如何?” “哼,我会死在你手里?你配吗?”李晟一脸不屑,张口即道。“来人!” “什么人?” “来人呐!都死哪里去了!” 除了殿里的回音,回复李晟的只有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李晟神情一滞,眸光阴沉。 连续阴了好几日,今日天空终于放晴。 秦冉站在大殿门口,殿外的高台就是两年前李晟命人砍下她头颅的地方,此刻,她正对李晟,清晨第一缕光顺着她的身侧投进大殿。 她整个人,似镀了层金。 秦冉单手一抬,刹那间,大殿一面的门窗全部被一股大力损坏,由外及内,木头渣子四处横飞。 殿里一空,敞亮许多,李晟却见外面躺了一堆人,而那些人,正是他守卫他的死士。 秦冉见他往那边征然看去,说道。“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李晟回过神来。 “死在我手里。” “休想!”冷哼一声,李晟徒然起身,他一手指向殿外。“城外尚有十万乌羽军,杀了我,你以为你就能跑得了?现在,无数人想要我,就算我死在谁手里,绝不可能死在你手里!秦冉,不要高兴得太早,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今日,看看是你有本事杀了我,还是我有本事宰了你!” 语罢,李晟抽出腰间佩剑。 秦冉手一动,手腕一转,李晟手里的剑给人隔空掰断! 然而,李晟不及抽出腰间的匕首冲向秦冉,殿外广场已有蒙军冲入,李晟顿时刹住脚,乌羽军不是要轰炸长安,为何悄然无声进了宫? 见到乌羽军,李晟反勾嘴笑了。 乌羽军来了,秦冉还敢动他? 可李晟是当真没想到秦冉居然一动不动,她微微侧身,入殿的乌羽军副将朝她行礼,嘴里唤着她顺承郡王,他问她如何处置这大唐国主 实际上,当呼和鲁一进殿,李晟最后一丝希望已泯灭,他绝望透顶,原来一切都是她的阴谋! 好个秦冉,两年前死里逃生,如今竟借了蒙人的力量,要致他于死地。 仰头大笑,李晟笑出了眼泪,他笑着看向秦冉。“你做的这些,就是为了那个侍卫?可你为他做了那么多又有何用,他早死了,他的尸骨早烂透了,那些人早给我扔到御花园的鳄鱼池喂鳄鱼去了,哈哈哈哈哈!” “那你就去陪他。”听李晟那么说,秦冉面无表情,甚至声调都未有波动。“割下李晟的头颅,送给李昊作为见面礼。” “李昊?你——”闻李昊二字,李晟突然睁大眼睛。 起初,他认为蒙军不敢轻易杀他,他们不过要求割地赔偿之类的条件,大唐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蒙人根本难以控制,再说了,南边还有一个李昊等着,蒙军不会真的杀了他。今日见到秦冉,李晟认为她同样不敢杀他,杀了他,秦冉如何与蒙王交代,可当他听见秦冉刚才那句话,李晟想通一切,立刻奔溃! 李晟稍有反应,几颗铁钉插入他的锁骨、肩胛骨处。 秦冉缓缓靠近,李晟则后退几步摔倒在地。 秦冉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蹲下,她拿出一把匕首。 “杀了我吧!下辈子” 匕首冰冷的刃面贴着他的脖颈,立起,轻轻划过,李晟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秦冉不杀他? 此念头一过,李晟脖子一凉。 秦冉在他脖上划开一道不深不浅、不长不短的口子,抓住他的头发,秦冉硬是拖着他往外走。 殿里的乌羽军纷纷让道,见其将李晟拖到那殿外广场的高台。 “李晟,成王败寇,杀你一千次一万次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 李晟摁住伤口,无法开口说话,她是要放他一马? 再次燃起的希望,一刻钟后,李晟面如死灰! 秦冉命人找来三根铁棍,固定在高台之上,她亲自拿了绳子困住李晟的双脚,将他倒挂在铁棍上。 脖颈处有大动脉,倒挂,李晟会慢慢死去,生命一点点流逝的感觉,无力回天。 李晟死后,割下他头颅的人是郑凯。 郑凯原本不知秦冉让他离开横奚山而跟在她身边的用意,直到郑凯去了乌羽军,随她一路打到合州,当郑凯从外城南门径直进入王宫,他见到真成为孤家寡人的李晟,郑凯明白了秦冉的用意。 直到割下李晟的头颅,郑凯心中的一些东西才真放下了。 本年,十一月九日,乌羽军大将顺承郡王取李晟首级,随即将长安城原封不动交于新唐国主李昊。 翌日,乌羽军退至合州,五日后,北上返乌兰西里。 当日,秦冉没有马上出宫,离开这个令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地方。 皇宫里似乎仅她一人,她不紧不慢走着,脚踏青砖,一步步,走向靳左以前的住宿,他的门前,早落满厚厚一层灰。 没人来过,没人来打扰他也好,反正他喜欢安静。 推开门,秦冉走进这个小院。 一旁的树早给砍掉树枝,光秃秃,孤零零,冬日里不知该有多冷。 曾经,两人坐在那树下,秦冉听他普及宫斗常识,请她今后碰见玉贵妃或者王后都要绕道而行,免得他又要搬出圣上假传旨意,这借口用不得第二次 推开窗,她仿佛见到靳左翻窗落地。 屋里陈设非常简单,床、桌、柜,秦冉进了屋,一眼望见柜子顶端放着的一顶带纱斗笠。 初入长安时,靳左陪她去秦宅,他那时就带了这顶斗笠,对她是满脸嫌弃的样子。 秦冉坐在床边,愣愣出神良久,直到夕阳顺着窗爬了进来,秦冉摊开手里的长命锁。 任由光,蔓上手心里的铜锁。 走出屋子,忽至冬风,小院里播散着熨帖而微苦的味道。 第二日,秦冉在普光寺后山一处位置,为靳左立了衣冠冢。 秦冉没与呼和鲁等人回乌兰西里,托里接到信赶至合州,她把兵交给托里带回。 托里不肯接过她递去的兵符,问道。“你不回乌兰西里?那你准备去哪儿?” “秦国。” 秦冉望向西边,昨晚,她得知陆晗通过苍松阁发了求救信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 圣纪王子 “阿米尔说再行两个时辰便可到达普那,小冉,我们现在是歇一歇,还是继续赶路?”山野一郎说着,将手里的水袋递给秦冉。 秦冉看看山野一郎,见他脸颊两侧微红,额头布着细密的汗珠。 “累吗?” “若换到两年前,我早迈不动道,经过你的一系列训练,我已非曾经那个弱不禁风的山野一郎。秦国的冬日,倒比长安好过得多,更不用说乌兰西里,羊奶在帐篷外多放会儿,都能冻起一层冰渣。小冉,你说咱们在乌兰西里的时候没觉得它哪儿好,离开后,为何会时不时怀念” 一边说着乌兰西里的事,山野一郎一边拿回水袋,同秦冉接着爬山。 山野一郎跟着秦冉西出蓉城乘船去往秦国,到一个叫各笪的地方下船,那里早有二十来人侯着接两人。领头的中年男子阿米尔是普那本地人,他告诉秦冉、山野一郎,他们原本可以接着乘船前往普那,但因秦国乱得厉害,曼娜河近日被封,禁止任何船只出行,他们只能走山路到达普那。 自从大前年,秦国王子扎吉克多尔图代表国王前往长安为其国主李易贺寿,发生被冤谋害蒙国王子忽必汗一事后,秦国大王子扎吉克纳古趁机搅乱整个局势,煽策国王下令出兵,与蒙国左右夹攻唐国。 多尔图安然无恙回国后,纳古对他多次狠下杀手,两人明争暗斗已久,进入白热化阶段,却是今年五月份的事。 五月末,秦国的老国王突然离世,离世前未说传位于哪位王子或者他的哪位王弟,老国王是前任国王长子,其下尚有几个四旬的弟弟,老国王一死,边界的战事便陆陆续续停了,王位有力竞争者纷纷回了普那。 天黑之前,秦冉、山野一郎、阿米尔等人到达秦国都城普那城外。 普那这个地方,不像长安。 长安分外城、内城、皇宫,整个长安由高高的城墙与护城河守护着,它是一个整体,反观普那,它像是由三个板块拼凑起来的城市,既零碎,又统一。 三个板块,即为北城、南城和东边的神庙。 三者地界分明,尤其是北城和南城,南城的贫民不会去北城,北城的贵族从不踏入南城的贱地。 南北城唯一的交集在神庙,一座由白玉修砌的上升式台阶底座,高挑的九层高庙宇全身镀金!它的顶部,甚至镶嵌得有一颗头颅大小的红色宝石!每当太阳升起,神庙犹如一支金色权杖! 秦国宣扬严格遵守等级制度,北城基本集中了普那城一半的财富,另一半在神庙,而南城之贫困,可以说穷得只剩下人,纵然兜里有多余的钱财,他们会选择供奉给神庙。秦国人信奉当地教派,无论贫穷富裕,都非常尊重神庙的僧侣。 神庙,圣洁且奢靡。 由于普那城外侧没有城墙,秦冉一行人翻过山岭终到普那,他们径直去了南城贫民窟。 天黑之前,一行人来到一处河边的棚屋,因条件有限,阿米尔给秦冉、山野一郎安排在了一个屋子,其他十几人挤在一个屋子,剩下的几人在附近轮岗。 别看普那南城都是穷人,穷人里也有人精,万事得多个心眼。 “吃了就歇下吧。”阿米尔交给山野一郎一袋子肉干和干饼,于普那,这已算相当丰盛的口粮。 山野一郎看了袋子,暗自咽下一口唾沫,这些东西都吃好几日了。 其实,山野一郎也晓得他们赶了这些日子的路,身上已没多的吃食,要换个口味怎么也得等到明日离开南城贫民区。棚屋里特别潮湿,有些闷,山野一郎便拉了秦冉到棚屋背侧临近河岸的地方。 河边的环境不比棚屋内好,说是河,更像一条乌漆嘛黑的水沟,河面宽三米多,深约至成年人大腿的位置,河水呈浅褐色,上面飘浮一些生活垃圾,好在已在冬日,水沟里的气温没那么重。 “肉干和粗粮大饼。”打开小袋,山野一郎把吃食在膝盖上摊开。“小冉,先吃些水,这里的水不太干净,你用我的。” 秦冉望一眼那小河,说道。“明日就能入北城了,坚持。” “你能坚持,我就能——” 话间,一股酸腐恶臭扑面而来,山野一郎险些给臭晕,说这话真不夸张。 山野一郎原本正同秦冉说着,水里突然冒出个满身挂泥的人,那大汉冲向山野一郎一把抢走他手里刚举起来的饼子,接着跑向小河另一面。 那人冒出头时,秦冉拉了山野一郎肩头的衣裳,两人退到棚屋旁。 闻声,附近看守的人围了过去。 阿米尔望向秦冉,低声询问她的意思。“姑娘?” “给他吧。”摇头后,秦冉转身往回走。 秦冉先走一步,山野一郎仍捂住口鼻站着没动,因为他见着那黑乎乎的大汉居然又折了回来,看样子,是盯上了他落在岸边的肉干。 “这人也太贪心了点,有了饼子还想着肉干”山野一郎嘀咕一句,这时乌云一散月正亮,山野一郎眼尖看见大汉身侧的腐烂的伤口。“你受伤了?你过来,我替你看看。” 所谓医者仁心,山野一郎见他受伤也没再嫌他一身恶臭了。 大汉走了过去,却不靠近山野一郎,他指了指地上的肉干,满脸戒惧。“肉!” 他的意思很简单,他只要肉。 而只一字,令秦冉拐进棚屋的脚顿住了。 那声音,那身形? 秦冉快步绕回河边时,那看不清模样的大汉已背对着她,他捡了肉干要往另一边跑。 “达塔!” 大汉浑身一顿,紧着像逃命般疯狂往前跑,别看男子身材高大壮士,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在了几人眼前。 达塔和铎格是多尔图最为亲近的人,如果那个人是达塔,那多尔图一定是出了事。 按照苍松阁在普那的消息来看,此时,多尔图和达塔都应该在北城住所,而非一刻钟后,秦冉在南城一处垃圾堆里见到的两人。 “达塔,我是秦冉。”秦冉停在距离达塔五步开外的地方。 以达塔激烈反应而言,秦冉猜测其应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她怕他再受到什么刺激,所以不敢靠得太近。 愣了好一阵,达塔才将信将疑重复问一句。“秦?” 秦冉耐心性子说了些他们在蓉城、长安的事情,这才换取达塔真正的信任。原来,达塔不是记不得秦冉,而是最近经历的事太多,他一时不敢确认秦冉会出现在秦国! 达塔从堆积如山的垃圾后面站起来,秦冉视线一扫,心里一紧,因在达塔身旁垃圾堆下露了双男子的脚。 “这是多尔图吗?他是不是受伤了?” 达塔嘴一吧唧,带了哭嗓说道。“不是,他是要饿死了。” 三日前,纳古封锁普那北城所有进出要道,多尔图有急事必须要出去一趟,即使是装成侍卫,仍是中了纳古计谋,除了达塔多尔图二人,一行三十人无一生还。亏得达塔反常人之思,他将受伤的多尔图放到河岸边,然后扑在多尔图身上,追杀他们的人以为两人都死了,只随手插了一刀在达塔身上,达塔死死咬住牙齿不吭一声,那些人便以为他当真死了。 达塔不晓得刺中多尔图的刀上染毒,他以为多尔图就是昏睡过去,两日都没醒来,达塔认为是多尔图太饿了,他自己以前就有饿晕的时候。 南城城边的垃圾堆里什么都有,又脏又乱又差不提,关键是十分臭,致使那些追杀的人根本就没去过垃圾堆。 把多尔图藏在垃圾堆下,达塔在南城找了一整日的吃食,唯一看见的食物就是山野一郎手里的饼子和肉干。 垃圾堆固然安全,但对于受伤的两人来说,却是最不好的地方。 摸了多尔图的颈脉,感受到他几乎没有的脉动,秦冉心都凉了大半。 “秦,他不吃饼子!”达塔把掰碎的大饼塞到多尔图嘴里,见他还是没一点反应,达塔竟哭起来,哭得像走失的孩童。 天黑,靠近垃圾堆的人不多,秦冉同赶来的阿米尔顺利将多尔图带回了棚屋。 直到天亮,山野一郎才长呼一口气,再拖上半日,多尔图只能去地府找阎罗王报道了。 达塔腰侧和后背的伤口已腐烂,山野一郎处理伤口时需先割掉腐肉再上药缝合,达塔依旧没吭一声,事后,他坚持要守在多尔图身边,除了秦冉,不准其他人留在屋子里。见此,秦冉只好让山野一郎给达塔的药里加了些安神的药,达塔喝完,倒下睡了一日一夜。 后来,达塔是给饿醒的,醒后不停往嘴里塞东西,填饱他咕咕直叫的五脏庙。 深夜,多尔图醒来见到了秦冉。 “总是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了你。” 昏睡时给人灌了些药,多尔图嘴里便有些苦涩,见到秦冉,他却觉得那苦回味甘甜。 秦冉在他旁边坐下,弯了嘴角。“所以说,不用不好意思。” 曾经,多尔图想望进她的眼眸,她眼前却染了一层冰霜,如今,不见寒冰,他仍旧进不去,她与他,兴许永远隔了另一个他。 敛去心底不该有的情绪,转瞬,多尔图以友人的态度看向秦冉。 “你怎么来了普那?我派人去了唐国找你,可这两年没有一点你的消息,你是不是去了北边?” “我离开长安后去了蒙国。”说话间,山野一郎端了药来,达塔不准他进来,秦冉便去接那药碗。“能起来吗?先把药吃了。” 多尔图试图坐起来,他一动,扯到了伤口,秦冉便将他头垫高,端了药去喂他。 “多谢。”有她在眼前,多尔图未觉药有多苦。“谢你的太多,应是还不清。” “等你好了,就有能帮我的地方。” 多尔图‘嗯’一声,没解释他的处境。 他现在是自身难保,就算如此,他还是会尽全力帮秦冉,哪怕与纳古玉石俱焚。 多尔图知其唐国已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李晟被蒙顺承郡王杀,李昊重掌整个大唐,但他不知秦冉就是顺承郡王,所以,冥冥之中早早注定的事情,在此转动了命运了轮盘。 多尔图本会死于纳古安排的这次追杀,由扎吉克纳古最终登上王位,而秦冉此时的出现,改变了整个秦国的历史走向。 向唐皇李昊请军压阵秦国边境,引纳古派兵外援,利用苍松阁在秦国的力量,他们救出支持多尔图的秦国逝去国主的弟弟七王,后面的故事便关于多尔图如何走上那个最高的位置。 整个逆转里不得不提的是扎吉克纳古,他着实是个难对付的人,小心谨慎,夕惕若厉,同时又偏偏怕死得很,为了引纳古上钩,秦冉确实费了不少心思。 实际上,秦冉插手秦国内政,不仅仅是为了多尔图,来秦国最初的目的是救出陆晗。 据了解,陆晗是给卷入了圣纪国皇家辛秘。 纳古利用陆晗,挟持他以威胁圣纪国支持他登上秦国王位。 然而,陆晗为何会有令纳古利用的价值? 秦冉六岁时,在澜沧江边捡到五岁大的陆晗,那时的他只知道他叫阿宝,而澜沧江发源于秦国上游。 约摸一百五十年前,秦国内部发生一次大的变动,一部分贵族去了秦国北部,故此建立起如今的圣纪国。 当陆晗送缇木公主慕殊回缇木途径圣纪国,各种机缘巧合之下,他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陆晗父亲本为上一任圣纪国国王的独子,本是继承王位的不二人选,可惜,他偏偏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痴情之人,偶然救下一名汉人女子,他便认定一生仅她一人。登上王位不久,圣纪国遇百年不遇的天灾,国内有人称王后是妖孽转世,她若在,圣纪必亡,于是乎,众大臣逼迫国王杀了陆晗母亲。 国王怎能对爱妻痛下杀手,他亦觉之对不起国家,两人一商量,决定双双殉情。 殉情前,王后命最为忠心的侍卫把小王子带走,侍卫逃离圣纪国,却不幸给人拦在了秦唐边境,为了获取一线生机,侍卫不得不把小王子装进木盆里,让他顺着宽敞的大河飘向澜沧江。 幸亏,那是春风和煦的日子,木盆稳稳飘了一日多,飘到澜沧江,芙蓉城外。 故事到此应结束,然则,陆晗查到了真相。 当初,国王王后根本就不是殉情,他们是被国王堂弟毒害! 与此同时,现任国王也就是陆晗父亲的堂弟得知他的侄子出现在了圣纪国,派人去抓陆晗,而绝境之中,陆晗的亲姑姑救了他。 陆晗父亲乃独子,说的是他是国王唯一的儿子,其实,陆晗父亲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但于圣纪国,女子不可摄政。 两年里,陆晗历经的东西比前十来年都要多。 秦冉至普那的第六日,秦国神庙。 神庙是世人所敬仰的圣洁之地,北城贵族或南城百姓都会定期来神庙朝拜祈祷,而在这高耸入云的神庙顶部,有间牢房,名曰天惩。 一般人不知神庙上有间牢房,即使犯了错误的王公贵族都不可能有机会受到天惩的责罚。 天惩,既是荣耀之所,也是最为残酷的地方。 而身处此地的陆晗和慕殊全然没有一丝恐惧,给关押了好些日子,他们正说着各自的趣事。 “秦安非常讨厌我,总觉得我抢了他姐,也就这两年看我顺眼些。” 听陆晗说起不认识的秦安,她撅了小嘴,一副替秦安不平的模样。 “我要是秦安,我也讨厌你啊!家里突然多了个比我大一岁的臭小子,姐姐把他当个宝贝,我还要喊他哥哥,爹娘把人弄走,姐姐甚至说再把你弄走,她就把我扔到荒山野岭去喂野兽!” 听陆晗讲起他小时候的故事,秦冉居然为了一个从河边捡回来的小孩,对爹娘说要把亲弟弟扔山里去,这是亲姐姐该说的话嘛?慕殊哭笑不得。 “小陆,你到底弄明白没哦?哪里是你是被捡回去的,分明秦安才是那个后娘带去的孩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姐也太偏心了,无论去哪儿都把你带在身边。” 慕殊说的是秦冉后来带陆晗走遍大唐的事,两个小人踏上未知的旅程,得花多大的勇气?总听陆晗提起秦冉,慕殊对秦冉亦是打从心底的敬佩。 而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陆晗愈发想念起她。 “不知道她有没有想我,听说,乌兰西里的冬日会把人冻坏” 去缇木国途中,自称是枫叶钱庄的人曾给他传递了消息,说秦冉在乌兰西里,让他做自己的事不要担心她。 见陆晗情绪逐渐低落,缇木语气轻快说道。“离开这里,你就可以去找她了!” 慕殊不知,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丁点的闷。 “那你回缇木?”提到未来,陆晗振作起来。 “我也不知道,什么都变了,那里已不是我熟悉的缇木国了。” 这次换了缇木失落起来,她低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寂寥。 近两年,缇木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跟在她身边的侍卫要么离开了要么去世了,唯一留下的也就陆晗了。 陆晗离开秦国,缇木倒不知该何去何从。 “慕殊,一切都会变好的。”陆晗舒心一笑,续道。“你知道什么叫做门槛吗?” “门槛?” “跨过去就是门,跨不过去才是槛。”难过的时候,两人总是相互打气,陆晗总会与缇木分享秦冉告诉她的话教他的知识,两人的关系,有时是兄妹,相互照顾,有时更是师友,相互鼓励作为对方的支撑。 陆晗话音刚落,牢房的门给人推开。 来人一身雪白洁净的道袍,男子取下惟帽露出一张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的脸,这位神庙大法师已近半年,瞧上去也就刚至而立之年,他身上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势,但给困在大理石柱上的陆晗、慕殊却知其不过是道貌岸然。 “心情不错?那就赶紧交代,圣纪国的宝库在哪里?”坐在不掺一丝杂质的玉莲座上,大法师面上挂了几十年的慈祥笑容望向两人。 他悠悠笑着,陆晗却觉得看了恶心至极。 “废话连篇。”撇过脸去,他不想多看大法师一眼。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大法师轻轻挑了眉,右侧嘴里勾笑。“说吧,不说,便用你的血祭奠太阳神。” 大法师的手指向屋子中央的莲花池,池子修建精美,汉白玉打底,外侧池堰为纯金打造,内侧莲花为羊脂玉和翡翠雕刻,但池内不曾有净水。 他口中祭奠太阳神的法子,便是用人的鲜血填满莲花池,待敞开四周侧窗,太阳照射,温度蒸发,视作太阳神接受了大法师的祭奠,以保佑秦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至于那放血的方法,则异常残忍。 “你不敢杀我。”陆晗知道圣纪国直系后人的血脉是打开宝库的唯一钥匙,他那圣纪国舅舅就是想得到宝藏,才联合秦国纳古困住了他。 大法师冷哼一声,轻轻笑了。“那我就折磨你到死,来人,上刑。” 放血的工具给人一一呈上,大大小小的刀子、剪子、细管就已看得人头皮发麻,别提一会儿真正放血的时候。 大法师仍盘腿坐着,他一挥手,有人走向陆晗。 “住手,不要啊——”看到这里,慕殊忍不住叫喊起来。“神使,纳古殿下知道你做这些事吗?杀了他,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圣纪国也不会放过你的。” “亲爱的缇木公主,我怎么忘了你?让我放过他,不如,你来好好求我一番。”大法师的目光在慕殊脸上扫了一遍,似欣赏到手的宝物,毫不掩藏赤-裸-裸的贪婪欲望。 慕殊望着起身的大法师,心感不妙。 “我不杀这圣纪国唯一的血脉,杀一位前朝公主倒是没什么问题,来,把她给我带过来。” “放开我!” 慕殊给带到大法师跟前,他单手抬起她的下巴,她死死盯着他,大法师阴阳怪气笑着,也不去管陆晗说了些什么话,此时,陆晗的威胁或是服软都改变不了什么。 反正,他俩也活不过几日。 “啪——”大法师给了慕殊一巴掌,随即,蹲下去抚摸她的脸颊和发丝,在她耳边悄悄说道。“乖,听话,亲爱的慕殊公主。” 瞧见她眼中的惊恐,大法师满意的笑了笑。 他亲自拖走慕殊,天惩的门静静合上。 此刻,神庙上端,有人贴着金面爬到了顶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 重回长安 大法师将慕殊带走,天惩的大门悄无声息合上。 随即,跪在室内角落的几名白袍人起身,他们各自散开做自己的事,其中两人走到陆晗左右两侧,摇动束缚他的金链。 陆晗的手腕、脚踝处分别捆着一条三指粗细的金链,白袍人拉起收拢链子另一头,陆晗整个人便给呈大字形的拉到空中。 时间紧迫,陆晗不停扭动身体试图从枷锁中挣脱出来,可他越是挣扎,四肢被勒得更紧。 白袍人面容冷漠,准备着放血工具。 陆晗急得满头是汗,因体**力无法调动,再挣脱不了,慕殊就危险了! 就在他着急上火,后悔前几日怎么不专心致志研究这锁链时,陆晗身前的白袍人忽然捂住脖颈! “啊”白袍人艰难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随之,他的脖间涌出大量鲜血。 当即,陆晗迅速扫一眼室内另外几人。 其他几名白袍人同样摁住自己的脖子,但乌黑的鲜血根本止不住往外奔涌,定睛一看,只见每个人的颈上插了一把用于放血的窄面刀子。 一瞬而已,室内的白袍人全部倒下。 回过神来,陆晗立马看向头顶四面半透明的三角形侧窗,顿时,他露出惊喜的神情,果真是她! 秦冉跳下窗户,径直走向陆晗。 “你先不要管我,慕殊给大法师带走了,你去救她!” 陆晗神情激动,他要秦冉不要管他身上的枷锁,然而,秦冉怎么可能任他一人在此,而去救另外一个人,即使他口中的慕殊马上要给人扔进油锅里。 秦冉低头去解那枷锁,却发现它异常复杂,它不是一般的锁,手脚处每个锁中间是拇指大小的黑洞,每个洞壁上有不同的凹凸,看样子是需要四个不同形状的小球放进去,方能打开这枷锁。 再者,金链子不仅仅是金,掺杂了其他金属,导致硬度非同寻常。 与此同时,四条锁链自带平衡机制,纵使秦冉费时费力砍断一截,一截断,其他三条锁链会紧急收缩,大力拉扯,会直接让人分尸。 再抬头,秦冉问道。“钥匙在哪儿?” “也在大法师那里,姐,你当真不用管我,快去救慕殊,她是我最好的朋友。”陆晗赶紧把大法师应所在的位置说了一下,钥匙为金色小球,就挂在大法师的腰间。陆晗来的时候就观察到许多东西,可困住他的枷锁实在是厉害,他逃不出去,所以知道也没用。 慕殊虽然没被捆绑,但她没有武功,同样没有一点办法,只能陪着他。 “好,等我。”脑子里大致有了路线,秦冉看看他,发现他的模样已给岁月打磨得成熟许多。 “姐,多加小心。” 亏得秦冉能够使用隔空之术,才能照陆晗所说,同时以内力去推两个地方打开天惩的门。 门开了条缝,秦冉闪身而出。 无声放倒门边的两名白袍人,悠长的走廊一片静谧,秦冉侧耳去听,这里不再有其他活物。 而那些人,应在下层左边长廊尽头。 顺着金栏白玉的楼梯跳下,秦冉一个滚身,抽刀,血溅,起身前行,静谧无声,似她一人的独舞。 推开长廊尽头发出女子尖叫的大门,里面的两人同时扭头去看门口身着黑色紧身衣的女子。 大法师不识得此人,慕殊倒是隐约记得她的模样,她终于来了! 秦冉进入神庙的事,她并未告诉多尔图,信仰这种东西,只要相信的人觉得是神圣、纯净、美好的就可以了。 神庙大法师的死使得秦国上下一片哗然,加速这个旧时代的瓦解没落。 秦冉留在普那帮多尔图反转局面,而陆晗陪慕殊回了趟缇木祭拜,随后,她跟着陆晗又回到了普那。 次年二月初,一行人终究是回到了长安。 “姐,叔婶儿秦安什么时候到长安?我们还是住进云丹街的宅子吗?三年没回去,屋子里不知该落了多厚一层灰。” 秦冉不及回答,慕殊已接过话头。 “打扫打扫就能住了,有地儿住多好,你还在嫌弃什么?小陆公子,你是不是一回到长安就开始娇气了,你也不想想我们在普那过的日子,还有在圣纪国时,睡了三日的马厩,吃过野菜,啃过树皮山野君,你说他是不是娇气得很?” 慕殊像只放出笼子的小鸟,唧唧喳喳说个不停,陆晗是早就习惯了,干脆比她更能说,反而数落起慕殊一开始如何娇贵 马车里的山野一郎捂住耳朵,缩在角落里,一副头晕目眩听不清的样子。 见此,秦冉只好下了马车,换了马骑。 即使几个月前长安遭到乌羽军围攻,即使如今王宫里换了人,长安街头依旧是那样热闹,一如多年前,秦冉带陆晗到金街去吃胡辣汤的场景。 跟在马车后,秦冉骑着马,一时有些愣神。 三年了,还是没有他的消息。 秦冉不说什么,身边的人都不敢提关于宋天瞬一个字,就算是陆晗,他从山野君那里晓得宋天瞬三年前就失踪的事后都没说半个字。 马车在金街停下,陆晗要请慕殊和山野一郎吃胡辣汤。 秦冉只道不饿,她先走一步。 就在她上马时,卖胡辣汤的摊位对侧的茶楼上有人盯着她的背影,久久不曾挪开视线。 “三郎,你瞅什么瞅得那么征神?”殷如月趴在茶楼二层的栏杆上,顺着宋天瞬的视线往外眺望。 “那人我好像认识。” 尽管只是一个侧脸一个背影,那人的所有都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宋天瞬也觉得奇怪,为何,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女子? 他的耳窝猛然跳了一下,宋天瞬摁住耳垂轻轻一揉,那里再无任何反应。 他侧身,看向眼前的女子。 “认识?”听他那么一说,殷如月倒真的有些紧张,她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一边踮脚看向茶楼下面,故意提高了音量说道。“哪个?那个卖糖葫芦的小哥,还是吹牛皮糖的大叔?哎哟,你头一次来长安,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可能认识谁嘛,来来来,快过来坐下,吃完糕点咱好回去。” 看出她的不安,宋天瞬续道。“如月,我们再在长安待上几日?” “那可不行。”殷如月立刻否定他的提议,换了笑脸,扳起手指来。“三郎,你还记得我们为何离开酉阳吧?一来,为的是准备我们成亲的东西,爹爹说长安有最美的首饰和喜服,那和宣记的东西果真名不虚传,比江南绣坊还要精美上几分,喂,你有没有听我说啊?好吧,二来,为的是买药,你的病一直拖着不见好,爹爹可是为了你,才冒险出的酉阳,若是让村里人晓得了,那可不得了” 殷如月兴高采烈说了好一阵,一抬头,见宋天瞬又怔怔望着外面。 “三郎?你究竟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宋天瞬摇头。 望着他的侧脸,离得那么近,殷如月似乎能嗅到他身上清新好闻的气息,忽然一个激灵,殷如月想起一个特别重要的事,他们得赶紧回去了。 长安哪儿都好,可那么俊俏的宋天瞬给其他娇滴滴的小娘子勾去了,她就亏大发了! “没什么就赶紧走吧,我偷偷带你出来玩,若是给爹爹晓得了,我可吃不了兜着走。”见他失神,殷如月大着胆子去拉他的手。 头一次碰到他的手,殷如月的心狂跳不止。 至此,殷如月暗自做了决定,此次回去,他们一定要赶快成亲,他成为她殷如月的丈夫,便生生世世都是她的人了。 城内,一家属于苍松阁的客栈。 考虑到李昊的关系,秦冉一行人未能回到云丹街的秦宅。 就算秦冉代表蒙国与李昊签订了协议,大唐北方一带从版图上划了出去,秦冉手头有令人忌惮的武器,也保不准李昊哪天起了杀她的心思。 说实话,长安是他们最不该来的地方。 随便用了些吃食,秦冉便上楼休息。 秦冉坐在书案前,摊开一张泛黄的地图,这些年来,苍松阁的人几乎走遍了整个大唐国土,却仍无法找到他。 秦冉认为,她一定是遗漏了某些重要的因素。 她曾仔细回忆过那两次梦境,利用竹子定位片区,可竹子种类繁多,竹子生长环境亦不单一,秦冉能够锁定的范围实在有限,苍松阁的人遍布整个大唐,无论宋天瞬在哪里,不可能没有一点关于他的消息,除非 秦冉折叠起地图,回床上躺下。 以前未能练到高阶内力,无法清晰感知耳窝里的小虫,如今能够确定它的存在,秦冉却没有那么开心,因为小虫的状况不好,这是否说明另一只小虫处境不妙? 而小虫犹在,秦冉相信宋天瞬一定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一夜,秦冉睡得有些沉,翌日一早,她给门外的吵杂声闹醒。 “赫哥你小声点,我姐在睡觉。” 陆晗挡在楼梯口,不让程赫过去,程赫已非过去那个灵活的胖子,现已华丽转身为灵活的瘦子,一身溜得像泥鳅。 程赫本是来寻秦冉的,怎么可能给陆晗拦住不去找她,就算不去找她,他们在这里唠会儿嗑,里面的人自己就出来了。 懒懒的靠在一旁,程赫眯眼说道。“你可不能骗我,这都日晒三竿了她还在睡觉?哈哈,难不成别是怀孕了吧,听说有孕在身的女人能吃嗜睡!小陆,你姐最近能吃不?” 一听这话,本来劝阻的山野一郎似炸毛的猫儿。“有孕在身?你莫信口雌黄!” 昨日,山野一郎见秦冉心情不好,念着赶了那么多日的路,他在她近来吃的汤药里加了一剂帮助睡眠的药,秦冉不过睡得沉了些,怎就成怀有身孕了?听了这话,山野一郎觉得莫名的气愤。 “就算她有了,也不会是你的,哈哈,莫激动莫激动!”程赫拍拍他的肩。 “你——”山野一郎涨红了脸,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秦冉拉开了房门,几人的对话她可听得清清楚楚。 “一大早,你闹什么?” 见到秦冉,程赫欢快跳过去,嬉皮笑脸说道。“小的给顺承郡王请安,郡王安好,宋将军催你回赵州商量事情,郡王看何时方便启程啊?” 程赫的转变整得大家哭笑不得,他说瞎话的能力又上了一个台阶,弄了半天,他不就为把秦冉喊出来。 “你到底是谁的人?”秦冉瞥他一眼。 程赫口里的宋将军指的是宋天应,宋天应催秦冉回赵州? “秦冉,兄弟我等着你封个镇北王做了。”程赫露出狗腿的一面,围在她身边,又是添茶倒水又是捏肩捶背的。 客栈里除了秦冉几人,并无寻常住客,说话倒也不必过于设防。 “说正事。” “婶子他们午后能进城,来客栈?”一早便确认了消息,秦小五、赵氏几人已到长安城外东南驿站,程赫现在来主要是说这事。 略一思忖,秦冉道。“不了,你安排一下,直接过合州去赵州,我们傍晚前出城。” “那么急?”程赫着实惊讶了一番,但转瞬一想也理解,长安本不是什么安全的地儿,秦冉爹娘都入了这城,万一有个什么就遭了。 因此,大家不如上赵州。 “我不着急请宋天应给你封王。” “幽默。”程赫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秦冉真是变了,变得不那么古板,一本正经里带了点冷幽默。笑完,程赫想起个事儿来。“对了,我昨日同郑超吃酒,把你回来的事说漏了嘴,他想与大家一块吃个饭,要不要晌午” “不见我,对他更好。” 闻言,程赫点点头,没再提这事。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面冷心热,为身边的人着想,同秦冉走得近,对郑超的仕途没有帮助,反而令李昊怀疑。 “程赫,池家?”陆晗给她送了粥和水煮蛋,秦冉边吃边问。 “你想问郑凯那小子和池楚玉那丫头的事儿吧,李晟谋逆后,兵部尚书池继衡就辞官了,他带其妻袁氏,长子池晋源和小女池楚玉回了江南,我打听过了,池楚玉尚未嫁人,不过等郑凯反应过来,池楚玉的娃儿都能上街打酱油了!” 事过境迁,何况人? 相见不如怀念,有些人,不如不见。 第二日,于合州,秦冉见到父亲秦小五、母亲赵氏及弟弟秦安,三年未见,父亲和母亲都苍老了许多,秦冉见了不禁自责起来,唯秦安,已不需人担心。 跟着秦家人出长安的王氏及其子王珂见了秦冉,当即跪下磕了头,若不是秦冉安排他们母子走,他们怕是早尘归尘土归土。 而那日随秦家一同离开的李祖蓝和雅兰一直跟秦家三人生活在一起,去年,他俩已拜堂成亲,秦小五和赵氏便是见证人。 眼下,雅兰已怀有五个月身孕,李祖蓝本说由秦冉派去的人送秦小五等人去长安,雅兰怀孕不便出行,雅兰却非要同他们一块,相处久了,大家都有感情,雅兰已认赵氏作了干娘,赵氏更是舍不得雅兰。 当晚,几人终于吃了个团圆饭。 秦小五帮衬着赵氏做了一大桌子美味,慕殊说要学做菜,陆晗见她笨手笨脚的样子笑了她好一阵,赵氏护着慕殊把陆晗赶出了厨房,陆晗只好找秦安说了会儿话,两人东拉西扯竟不知不觉聊到开饭,程赫搂着从赵州过来接他们的郑凯不知说着什么,秦冉听完白仓汇报的最新消息,让他一块坐下来吃顿热乎饭。 白仓来去匆匆,大多时候吃的都是冷冰冰的干粮。 家里团聚,秦冉也吃了些酒。 双眼朦胧时,秦冉忽然想起出长安那日,她碰见了宋天英。 秦冉出长安时,宋天英正巧看见她,得知她就是蒙国顺承郡王。 宋天英不自觉与她说起父亲宋世坤的事,宋世坤在天牢里吃了不少苦头,幸亏李昊救了他出去,否则,他早命丧天牢,但离开长安,宋世坤身子一直不大好,苍老了许多。 宋天英请秦冉转告宋天瞬,让他回来看看宋世坤,宋天晔死于大火,宋天应在战时失踪至今怕是凶多吉少,而宋天馨得知母亲去世后,年纪轻轻绞了头发上山作了姑子,从此常伴清灯。 宋世坤虽不说,可宋天英看得出父亲想见见他。 听完,秦冉微微点头,没作任何解释。 宋天英不晓得宋天瞬非宋世坤所出,更不知宋天应同宋世坤没有一丝血缘关系。 到赵州,宋天应早为秦冉一家安排好了住所,衣食住行皆不用操心。 最初见到宋天应,赵氏眼中燃起了小火苗,他是自治军的首领,对他们一家人又是无微不至,外貌俊郎,身材高大,赵氏注意到他对秦冉,那叫一个体贴入微,他看她的眼神更是但得知宋天应是宋天瞬一母同胞的哥哥后,赵氏彻底放手了,秦冉那孩子就随她折腾去吧。 于是乎,赵氏把秦安和陆晗拉到一间小黑屋,给两人开了个会,今后,无论是谁有了娃儿,都得抱一个给秦冉,免得她孤独终老。 有些人,似乎注孤生啊。 一个月后,秦冉留下一封信,离开了赵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 秦冉抢亲 “三郎,你帮我递一下红绳。” “三郎,你说是这支金步摇好看,还是这玉珠串好看?” “三郎三郎宋三郎!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唉,明日,我们就要拜堂成亲了,你还如此傻傻笨笨一棍子敲下去都没反应,要是出了岔子,全村人都会笑话你的!对了,我给你说的那些事你都记住了吗?你听好啊,我再说一遍。明日一早,你就起床净身,换上大红喜服,骑着你的黑马,随段大哥他们一同去村里祠堂,拜完段家先祖和老村长,就来接我,你骑马儿走在迎亲队前面,我坐花轿在后面” 殷如月一个人说了好大一阵,扬起小脸见宋天瞬依旧是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殷如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平日这样就算了,可明日就是两人大婚的日子,宋天瞬仍对她不理不睬! 说实话,面对此情此景,殷如月真是有几分失落。 去年冬天,段行和段青晨成亲时,殷如月见两人蜜得分都分不开,而她和他 可她的失落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一想到他将永远是她的夫君,殷如月忍不住侧过身去偷笑。 殷如月走到他身旁,轻声儿问道。“三郎你是不是紧张啊?” 宋天瞬站在窗边,凝望当空的圆月,今晚的月特别圆。 他默不作声,殷如月以为自己是说准了,随开导起他来。 “别紧张,成亲呢,就是咱俩以后住一个屋子了,没什么可怕的,你就别紧张了啊!” “住一个屋子就叫成亲?”殷如月的理论不禁使得宋天瞬有几分欲哭无泪之感,虽说他脑子里对成亲没什么概念,但他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长安客栈里,我们跟那么多人住在一个大屋子里,不是都算成亲了?” 殷如月小脸一红,侧过脸去,手指绕着一卷秀发打圈。 “那不一样咱俩是可以睡一张床的。”殷如月声儿越说越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睡一张床,意味着他们就可以有小宝宝了,她就要当娘亲了。 宋天瞬见殷如月走神。“如月?” 一回神,她对上他迷人的眼眸,顿时又是一阵心悸,殷如月舔了舔唇瓣,打算赶紧溜人,因为她好像控制不住亲他一口的冲动。 昨日,村里姑娘同她说那些男男女女的事儿,殷如月是又害臊不敢听又好奇什么都想知道,一旦知道了就想试试 尤其是在他面前,殷如月总觉得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穿一般,令人羞愧难当。 “不说了,我走了。爹爹说成亲前不能见你的,我又担心你,只好偷偷来看你,三郎,你明日乖乖的啊,我等着你骑着大黑马来接我。” 忍住不回头去看屋子里那人,殷如月出了竹屋,提着灯笼,一路小跑去了爹爹殷莫问的小院。 殷家父女俩住在村外南面的山坡上,殷莫问单独住一个小院,便于捯饬他的瓶瓶罐罐,照料后山的药草,殷如月则在距此不远靠村的地方,在将受伤的宋天瞬带回去时,殷如月有事没事就爱往村里钻找人玩。 推开院门,殷如月进屋。 在一堆装着粉末的碗碟和药水的罐子里,殷如月找到了殷莫问。“爹?” 殷莫问研究新的药剂,不知不觉睡着了,揉了眼,他起身看向她。 “闺女,还没睡了,是不是明日要成亲了,激动得睡不着?” “爹。”脸色嫣红,撒娇似喊了声,殷如月指着她面前的药罐子,问道。“我想问问三郎的病,前几日服了新药,可我总觉得情况没有多大好转,爹,三郎是不是还是有危险啊?” “乖女儿,这是你该担心的事儿?老实说,你是不是瞅着爹爹老了,就不中用了?” “爹,女儿没有。” “宋三郎的病得了那么好些年,一时半会儿哪儿能根治得了,近一年,爹爹已经大大延缓了他体内毒药的发作次数和时辰,再过一阵子,他定然能大好。而你哦,我的好闺女,过些日子你可就是当娘的人了,再不可如此冒冒失失,天黑了就别出门。好了,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爹爹一会儿回来检查你睡没有。” 殷莫问的话像给殷如月吃了颗定心丸,她往外走,走着走着忽然回头,撅了嘴。“爹,我觉得他心里有喜欢的人。” “谁?”殷莫问一翻眼,额头挤出好几层褶子。 “我不知道。” 殷莫问往外走,作势准备找宋天瞬算账。“那我去问他。” “爹,他也不知道。”殷如月急忙拉住他。 “你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再说了,你管他脑子里整日想些什么,反正他眼前只有你,放心,他只属于你。”说着,殷莫问从怀里拿出一支看着普通的小瓶。“为了保险起见,你把这带上,别等吃交杯酒,他口渴吃水时你就放进去,此药无色无味,他不会有所察觉。” “这是?” 摸摸她的头,殷莫问解释道。“等蜡烛一吹,你俩睡一张床,他就会搂着你,然后你们就有小宝宝,我就有外孙咯!” “爹!”她臊得脸通红,跺脚,殷如月一扭身就跑了。 殷如月走了,屋子里就剩殷莫问和他的瓶瓶罐罐。 风一过,窗边挂着的瓶子吱吱作响。 殷莫问盯着女儿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一切,只要殷如月高兴,那宋三郎即使死了,有个孩儿也足作一个念想。 这一日早些时候,夕阳余晖懒洋洋洒在山头,青山绿水,繁花似锦,眼前的场景,让秦冉不自觉想起某人慵懒的笑。 既明亮、舒畅,又暖人心窝。 秦冉离开赵州后,去了云州。 云州,不是她根据梦境里线索锁定的找寻区域,却是她从耳里的小蛊虫得到的联系。至赵州时,程赫给秦冉介绍了一位朋友,那人从小在南疆长大,后来去了北方,偶然之下结识了程赫,那位南疆朋友教秦冉一个法子,如何利用她耳窝里的小虫去寻找本体蛊虫。 从未想到的云州,便成为她行程里的第一个目的地。 秦冉本没抱有太大希望,无论能否在云州找到宋天瞬,她都会一直找下去。 坐在草地上愣了一会儿,天竟说变就变。 虽说夏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眼下,秦冉需要找一个地方避避雨。 来到一处崖壁裂开的一截磐石底下,空间很矮,也就够秦冉蹲着躲雨,雨来得急,磐石底另一边居然还有一只小白兔。 白兔有些怕秦冉,它盯着她瞧了瞧,悄悄往石缝里挪。 秦冉看它萌萌的样儿,笑了笑。 “咕咕——” 突然,石缝里传来小白兔的声音。 秦冉偏头去看,发现小白兔身上居然缠了一只幼年菱花蟒蛇,蛇无毒,白兔给它缠上却定然讨不了好,秦冉见小白兔红着眼睛望着她颇楚楚可怜,她捡了块小石头扔向蟒蛇之七寸。 蟒蛇吃痛一松,霎时,小白兔如获新生,撒腿跑了个没影。 而蟒蛇见跑了猎物,把獠牙对准秦冉,游向她。 “还敢来?”语间,秦冉已拎了它的尾往那黑漆漆的石缝里一扔。 眨眼的功夫,蟒蛇已消失在了石缝里,秦冉转身,没见到小白兔的影子,倒见雨下得更大了。 “嘭!”身后传来一轻微撞击声,秦冉闻之挑眉。 不对啊? 蟒蛇可以给她塞进石缝后砸晕了,也可以卡在缝里进不去出不来,但不管怎么说,蟒蛇不应该在隔了一阵才落在什么地方,按照那时间差和回声距离,是否说明石缝后别有洞天? 反正雨大,左右无事,秦冉打算一探究竟。 可她尚未走到那石缝处,脚下一滑,仿佛有人推了秦冉一把,她莫名往前倒下,眼前是一黑,她感觉自己往下坠落。 石缝后面有个狭长的隧道,秦冉一直下落,衣物给隧道里突起的石头划破,她刚调整好内力控制速度,几块石头从头顶砸了下来,紧接着,秦冉掉到了水里。 石壁后底本是湖水,她顺着水往外飘。 陡峭山崖下是万丈深渊,无人知,这山崖底真是别有洞天。 秦冉醒来,离被石头砸中最多两刻钟,因夕阳未完全落下山头。 等她把视线转移到当下,眼前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他满脸着急看着她,在同她说着什么。 “醒了?你别动,额头出了不少血,我替你简单包扎一下,村里有大夫,我马上背你过去。” 秦冉支起身子,打量一圈四周,她瞅着那湖水之上的崖壁,问道。“这是哪里?” 男子犹豫了一下,答道。“段家村。” “段家?”秦冉皱眉,随即躺下闭了眼。 于云州,根本没有段家村这个地方。 苍松阁找不到宋天瞬,秦冉认为他是应在某些隐蔽的地方,所以来此之前,秦冉仔细看过云州县衙和当地猎户的地图,主要精力都在附近山头、低谷、湖畔,她可以确定云州没有一个叫段家村的地方。 说到段家,县志里倒是有一句是这样说的——前朝余孽段氏,谋逆未遂,携其妻子连夜搬离云州汉桐庄,不知所踪。 说是前朝余党,实则是前朝一位小王爷,封地在云州,曾带人反抗唐高祖,当然,他的下场便是牺牲了不少人,仅留下妻子仆人侍卫共三十来人,一夜之间藏了起来。 秦冉不知这个段家村,跟他们有没有关系。 她闭眼时,男子以为她又晕过去了,便将她背回了家中。 亏得天已黑,男子带秦冉回段家村,没引来人围观。 但一到男子家中,秦冉立马听到他母亲的责备。 “虞儿,你怎么把一个外人带了回来?你难道不知村里的规矩嘛?若是让你爹晓得” 听了会儿,秦冉就明白了。 带她回来的男子名段虞,是现任段家村村长的儿子,也就是下一任村长。 段虞早些时候和村里铁铺的儿子段松在湖边,段松打小是个古灵精怪的孩子,他捣鼓出一个新玩意儿,拉着段虞去捞鱼,段虞拗不过他又担心出事,便同他一道。不知怎么弄的,段松把湖心的崖壁凿碎了一大块,随后他们就见到崖底空隙里飘出来一人,那人就是秦冉。 段虞把人捞起来,段松则去村里请大夫了。 但段虞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段松,只得先把秦冉带回去。 经过百来年的发展,段家村早形成较为完整的产业链条,粮食蔬菜自给自足,衣肆、铁铺、医馆、书塾应有尽有,村里没有货币流通,大家想要什么东西用自己的东西去换即可,其村民风朴实。 可段家村有个规矩——不能与外界有所联系,这里的人不出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近年来,除了南面山坡住的殷家父女,整个段家村无一外人。 见到秦冉,段虞的母亲视之为不祥。 因段松的缘故,段虞对秦冉却是心怀愧疚,她额头的伤口可不小。 请大夫来医治了秦冉,又让隔壁十岁大铃儿妹妹给她擦了擦身子,换了身干净衣裳,大夫称没有大碍,段虞还是放心不下,觉也没睡,杀了只老母鸡给她炖汤去了。 秦冉一觉睡到天亮,一碗香气扑鼻的鸡汤使她不得不睁开了眼。 “姐姐醒了?”段铃儿把桌上的水碗端过去。“段哥哥说先吃着温水,再吃鸡汤。” 看她第一眼,秦冉就知这个女孩身体有缺陷。 她的声音有些奇怪,说话时需要配合手里动作。 秦冉懂手语,同她沟通一阵,得知段铃儿生下来就是这样——耳朵只能听见一点声音,但她比她妹妹要幸运得多,她的妹妹生下来就失明。 近年来,村里的孩子十个有两个是有这样那样缺陷,还有孩子活不了几日便夭折的。 秦冉听了叹口气,这就是近亲繁殖导致的后果,当初,段氏想要保存性命寻到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殊不知,按此发展下去,会断绝他们的后代。 吃了些鸡汤,耳边传来吹锣打鼓唢呐响,秦冉往外看,屋子却没有窗户。 段铃儿还没听见声音,她以为秦冉看向门边是在找段虞,解释说道。“段哥哥去殷大爷家帮忙了,让你好好休息。” “殷大爷?” 段家村有外姓人口? “殷大爷的女儿今日成亲,我要照看你,就不能去瞧热闹了。”段铃儿把碗放回桌上,坐回去同她讲村子里的事,村里就一百多人,有个听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姐姐,我偷偷去看过一次,那新郎官模样可俊俏了,就比段哥哥差那么一丁点,不过就是人有点傻,如月姐姐同他说话他也不理” 如月? 秦冉一把拉住她的手,打断她。“铃儿,你们村里人不都姓段?” “他们是外来的,和你一样。”段铃儿吓了一跳,愣愣答。 秦冉见自己吓到了她,赶紧放了手,朝她歉意一笑,见段铃儿没缓过来,秦冉翻出自己身上的小袋子,把没湿的糖给她。 段铃儿吃了糖,才恢复刚才的神态。 秦冉小心翼翼望向她。“那新郎官?” 段铃儿晃脑袋,手里伸出三根手指。“铃儿不知他姓什名什,就听见如月姐姐唤他三郎。” 她一说完,秦冉已下床走到门边。 “诶?姐姐你去哪里?” 即使只是一个身影,秦冉也能认出那是谁。 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浮现在她眼前,仿佛伸手就能抓到,但秦冉不敢伸出手去,因为她知道眼前的场景不过是虚幻梦影,她一伸手,梦就破了。 找一个人,真的好难。 爱一个人,真的不易。 看着他,秦冉眼中噙泪。 即使是此时此刻,秦冉不确定自己是否是在做梦,今日,他穿了一身大红喜服骑在一匹黑马之上,行在迎亲队伍最前方,四名壮实年轻男子抬着花轿,村里人为表祝福,纷纷跟在队伍后。 明明十分吵闹,秦冉的世界仿佛一片静谧。 反正,她就是见到了他,完好无损的他。 百余米外的新郎,同样注意到了她,且眼带诧异。不仅是他,队伍里的段虞也瞧见了她,前者是不自觉被她所吸引,后者则因秦冉仅着了件女子里衣。 最先注意到秦冉的两人不及反应,只见秦冉右手放在嘴前,她吹了个口哨,宋天瞬所骑黑马发疯似冲向了那边。 村民大呼不妙,不知为何马儿疯了! 就在大家不知如何是好时,见那马儿停在段虞家柴房前,马用鼻子去蹭一女子的手。 “好了,奔虹。”秦冉安抚了马儿,抬眸看着宋天瞬。 他下了马,显得有些陌生。“它叫奔虹?你——” 宋天瞬才开口,已被秦冉拉了衣领,她往前一拉,将他整个人抱住。 拉住他的一刻,秦冉舒心了,这不是泡影,他真实存在。 秦冉想哭又想笑,她抱紧他,闷声闷气说道。“你个混蛋,它都忘了,你能记得我。” “冉冉?”莫名,他脱口而出。 她抱他抱得用力,宋天瞬甚至觉得有些疼,她像是想把他揉进她的身体,从此以后,再不分离。 她,是不是就是他梦里常出现的那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 情敌相见 花轿里的新娘子早察觉出异样,她犹豫了一会儿,随即一把掀开红盖头捞了帘子往外瞅,一瞅,发现外面的场景果真令她大吃一惊! 黑马发疯似朝一个女子奔去,待马停下,殷如月只见那女子一把拉过刚下马的宋三郎,紧接着,她抱住了他! 刹那间,殷如月觉浑身血气上涌,脑门一热,她冲出花轿就往那边跑去。 “放手——”距离两人还有好长一段路,殷如月边跑边大声叫喊,等还有五六步时,她停下来,喘着粗气,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不要脸的女人。“你谁啊?你哪儿冒出来的啊?你为什么抱着我夫君不放?你放手啊!你再不放手——” 见此,秦冉松开手,眼带狠光瞥她一眼。“闭嘴。” 秦冉一记眼刀,自然杀伤力十足,殷如月准备过去给她两巴掌的冲动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而此时,段虞在殷如月跑过来时反应过来,他也急忙跟了过去。 段虞不好意思看着秦冉,低了头说道。“姑娘,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你先进屋把外衫套上。” 段家村虽不与外界联系,发展几乎停滞不前,但有些规矩是宫里传下来的,他们还是非常注重外在礼节。 闻言,宋天瞬才注意到秦冉身上竟是一件薄薄的里衣,他解开腰带,把大红喜服套在秦冉身上。 段虞见了,一时语塞。 他都不敢脱了自己衣裳给秦冉,身为新郎官的宋天瞬居然直接脱了喜服。 宋天瞬的举动,使得殷如月脸色难看得不行,像那腌黄瓜的大豆酱。 这时,有个肤色较黑的男子跑了过来,他横在殷如月身上,怒气冲冲打量着秦冉。 “你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半路跳出来抢人家夫君?” “你夫君?”秦冉不怒反笑。 殷如月看她一眼,赶紧移开视线。“当然是是我夫君!” “你们今日成亲是吧?”瞥一眼宋天瞬,秦冉退开两步,双手抱胸说道。“行啊,纵使妾室要抬进门,也要问我这当夫人的允不允。” 秦冉的话,使殷如月脸色铁青,她曾想过宋天瞬可能已有妻室,可她未曾料到自己成亲时被他夫人现场撞见。段虞听了也是惊诧不已,没想到带回来的姑娘竟是即将成为殷如月夫君的夫人,这要如何是好? 殷如月、段虞无不忧心忡忡,段松却心里一松,眉梢染了笑意。 “啊!宋三郎原有妻啊!月儿妹妹,你还要嫁给他吗?给他作妾?”段松摸了摸鼻子,提高了声儿。 “这”殷如月说不出话来,眼睛一眨,泪水大颗大颗往外涌。 殷如月跺脚,擦去眼边的泪,朝段松一阵吼。“你胡说!三郎没有娶妻,我才是他的妻子!” 秦冉懒得听他们吵,看了一眼宋天瞬,示意他跟上。“走。” 他玩失忆就算了,怎么人跟着迟钝了? 秦冉气势太强,殷如月不敢硬碰硬,只好哭着去求段松段虞帮忙。“段哥哥,松哥哥,你快把他们拦下,她要抢我的夫君啊!” 段虞没动,段松倒一伸手拦住了秦冉。 “妖女,站住!你说他是你夫君,就是你夫君了?今日不把话说清楚,我可就不客气了!” 段虞去拉段松,担心他冲动伤了那姑娘。“段松——” 这时,村里其他人陆续围了过来,得知殷如月捡回来几年的宋三郎其实早有夫人,大家神色不一,有人觉得殷如月丢人,干嘛非得上赶着给人作妾?同时,有人替殷如月抱不平,照顾了宋三郎好几年,她给人做个平妻又如何,宋三郎的夫人不问清楚就要把人带走,太无情! 替殷如月抱不平的村民,顺势和段松一块围了秦冉二人的去路,不准他们离开。 秦冉面无表情,她盯着段松。 右手一动,她手里多了一块小石头,再举起一扔,那块石头将不远处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打断了! “不怕死,就试试?” 顿时,众人哑然无声。 当初跟随段王避世的侍卫里的确有人习得内力,但那么多年过去,段家村的村民都不会武艺,顶多有些身强力壮的男人,见秦冉一出手,立刻有人受到惊吓。 这女子不简单啊! 一时间,围住两人的村民马上自觉散开了。 人散开了,殷如月哭得更厉害。 秦冉扫一眼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却注意到宋天瞬仍偏头看着那被她打断的树枝,她没再往前走,反而说道。“你看什么戏?宋天瞬,你当真要纳妾是吧?给我进来。” 秦冉走进昨日住的柴房,宋天瞬后知后觉的跟着走进去。 “让他们商量一下。”两人一走,段松跳到殷如月身旁,安慰她道。“月儿,你别哭了,你当初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他就不记得事,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有没有成亲更不知道了,就算知道,有此等母老虎他兴许下意识就没说,不管怎么说,这事怪不得你” 两人进了屋,殷如月也不哭了。 她瞪一眼段松,蹑手蹑脚走过去,身子趴在门板上,耳朵贴在门板上。 段松眼珠子一转,跟着过去做了同样的动作。 段虞则叹息一声,走向赶来的父亲和村里长辈,向他们解释起这出闹剧来。 合上门,秦冉转过去去看他,眼里隐隐带着怒气。 从宋天瞬的各种反应来看,秦冉认为他根本就不想离开段家村,否则,即使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可能在段家村待三年之久。一个人就算是失忆了,记不得他是谁,他的性格他的习惯是不会有大的改变,除非,他不仅仅是失忆。 留在段家村,他是为了娶她? 秦冉昨日要是没掉进那崖壁缝隙里,要是没有被段虞背回他家,宋天瞬是不是就可以顺利娶了殷如月? 一想到这些,秦冉就是气不打一出来。 “你不想离开段家村?” 见她撇过脸去,宋天瞬往前靠近一点,语气里是自己都没预料到的温柔。“冉冉,你在生气?” 一直以来,宋天瞬跟谁说话都是冷冰冰的样子。 其实,宋天瞬记不清她的模样,更不知她到底是谁,但他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对自己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秦冉面上没什么表情,旁人猜不到其是喜是怒,可宋天瞬就是能感觉到眼前的她细微的情绪变化。 秦冉望着他,他的语气,分明又像他。 秦冉擅长分析面部表情和身体语言,当然能分辨出他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她摸了他的手腕,自嘲又失落般道。“失忆还记得我名字,真是” 宋天瞬站着没动,任她在身上摸过去摸过来,他舔了舔唇,因她手指触摸过的地方似乎起了层火。 “冉冉。” “嗯?”她手没停下,抬眸去看他。 “冉冉。”他又唤了一声,忽然弯了嘴角。“我什么都记不得,就记得这两个字,每次头疼,念着你的名字就不疼了。” 霎时,秦冉眼里的怒气烟消云散,她心下一软,一手捧了他的脸颊,情不自禁道。“我想你。” 简单三个字,涵盖了太多无法言语的东西。 见她这样,宋天瞬心里揪成了一团。 自然而言的动作,宋天瞬一手搂了她的腰,一手轻轻摁住她的脑袋,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传到了另一人心上。 双手抱住他的腰,秦冉闭上眼去感受他的温度,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隔了会儿,她把下巴搭在他的颈窝里,微微仰着脸。“怎么不跟我走?” “我身体有问题。”他也没隐瞒,直接就说了。 “内力全失也无妨,有我在。”以秦冉目前的功力而言,即使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都不会是她的对手,况且她有能力护着他。“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宋天瞬面上带笑,眼中却少了些温热,顿了顿,他续道。“殷如月救了我,我不能这样走了。” 话说完,宋天瞬觉得怀里的秦冉身子一僵,她抬头皱着眉,她看他一眼,仿佛看穿了一切,宋天瞬扯了扯嘴角,只好把话一次性说完。“我曾中过毒,这几年反复发作,毒同殷如月父亲有关,他那里有解药。” 秦冉嗯一声,略微低了头,敛去眼中波动的情绪。 “那我们在这里待几日,他的解药倘若无用,你立马跟我回去,我能找到解毒高手。” 秦冉能感受到宋天瞬身体的异状,似实则虚,眼下,她不能得知更多,但山野一郎能知道,苍松阁内也有顶级药师。 如今最保险的做法是带宋天瞬回去,可秦冉偏偏应下了他的说法,因为他说这毒同殷如月的爹有关。 再者,宋天瞬当真有点不一样。 段家村,宗祠。 “虞儿,那女子是怎回事?”问话的人是段家村村长,段文淮,他也是段虞的父亲。 “回父亲,昨日”段虞把昨日的事仔细说了一遍,关于段松的部分一句话带过,就说两人在湖里捞到受伤的秦冉。“我也不知这女子竟是宋三郎的夫人。” “宋三郎与那女子是否成亲我们不得而知,但两人肯定是有关系”段文淮说完,沉思片刻,续道。“碍于殷大夫,那宋三郎又唉。”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宋三郎本人还什么都不记得,这笔糊涂账,他们又怎么理得清? 顺着段文淮的话,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男人说道。“现如今闹成这样,殷大夫的丫头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嫁给宋三郎,殷大夫那边不知该怎样交代。” 两人皆是一副愁眉苦脸,另一稍年轻的身着棕袍男人,他反而冷哼一声。 “交代?殷大夫虽说对我们段家村的人有恩,但他在此居住了那么多年,村里人待他亦不薄!前几日,他又带着殷如月偷偷出去了一趟,这早坏了段家村的规矩!再说了,宋三郎的事,我们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帮他们瞒着,他丫头喜欢人家就强行要人家留下做女婿,现宋三郎夫人又找上门来,我们还要昧着良心做拆散别人的事?” “若得罪了殷大夫,村里” “你看看我家润儿,不也”提到自家孩子,棕袍男人眼眶一红,哽咽起来,他想了想干脆深吸两口气,今日把话说个一清二楚。“村长,十多年前,殷大夫的法子确实有效,可这几年呢?村子里的情况,比十多年前的还要糟!先辈确有禁止外出的规矩,但为了子子孙孙,我们应到外面去看看,寻找更好的法子!” “村长!宇兄言之有理。” 棕袍男人开了头,其他人纷纷附和,有些想法憋在心里好久,大家都不敢提罢了,不代表不存在。 屋子里几人,尤其是段宇,年近四旬,媳妇怀了两个孩子都没能保住,而在此后怀了一胎,好不容易母子平安生产,那孩子却没有嘴和耳朵,脑袋一半也是倾斜的,就算如此,段宇的孩儿还是早早夭折了。 段宇的急切,不止代表了他一人,段家村像是遭了诅咒,越来越多的孩子出了问题,再这么下去,段家村迟早得都没了。 而段家村与殷莫问的关系,源自于十多年前。 十多年前,殷莫问意外进到隐于崖壁后的段家村,因其懂得医术,经过他的治疗,村里一些畸形的孩子身体有了改善,此外,每每有年轻人成亲,事先也得问问殷莫问,殷莫问根据男女上一辈来判定两人能不能在一起,通过他认定后的男女成亲生下的孩子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至此,段家村村民接受了这个外来人,对其特别尊敬,时常送一些吃食给他,殷莫问虽然脾气有些古怪,可他每日不过种种药草捣鼓他的瓶瓶罐罐,并未影响段家村原本的生活。 对于殷莫问的女儿殷如月,大家待她如村子里的孩子。 十多年后,村里再次出现这种情况时,村民并没有怪罪殷莫问,只是希望打破规定,外出寻找一线生机。 “这容我想想。”看着宗祠里几人殷切的目光,段文淮心中一阵难受。 关于段家村下一代的问题,身为村长的段文淮更是操碎了心,但不外出的规矩是上面传下来的,已百余年,上百年里村里无一人踏出段家村一步,如今要打破这规矩,段文淮怎能马上做出决定。 段文淮让大家先回去,他好生想一想。 有人便问起秦冉的事。“那姑娘?” “请他们先留下来吧,免得惹恼了殷大夫。” 殷如月有多喜欢宋三郎,村里人是都清楚,所以,众人担心殷莫问因他们放走了秦冉二人,不再管村里的事,万一殷莫问带着殷如月离开段家村,村里孩子可怎么办? 百年不与外界联系,实际上,段家村的人也有几分发憷。 宗祠里仍在商议,段松突然探了个脑袋,满脸焦急。 “各位叔叔伯伯,那母老虎打了如月,又拽着宋三郎去了殷大夫那儿,瞅着是要干架啊!” 两刻钟后,等村长带着几位健壮男子赶到南坡殷莫问所在的小院,只见秦冉正从屋子里出来,殷如月好生生的没受伤,她撅着小嘴,瞧那神情倒有几分得意。 “虞儿”段文淮朝段虞使了个眼色,段虞点点头向秦冉走去。“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秦冉没看身后的殷如月和殷莫问,更没去看宋天瞬,她跟着段虞往南坡后去了。 “姑娘,如月是过于激动才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你也莫生气,同她过多计较。宋三郎被如月救回来后昏迷了很久,醒后什么都记不得,这三年里,宋三郎几乎不与人交谈,我见过他几次,他都是望着天发呆,如月照顾他也不易。姑娘你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就希望你能在村里住上几日,这几日我们都好好劝劝如月,你也能养养伤。” “好。”秦冉见他说话条理清晰,冰冰有礼,昨日也是他好心带回去,没打算为难他。 “多谢姑娘。”未料她回答得如此爽快,段虞笑着说道。“抱歉,段某尚不知姑娘姓氏。” “秦冉。” “在下段虞,这几日有用得着段某的地方,望秦姑娘” “好了。”秦冉打断了他,试着问起殷莫问和殷如月的事儿来,先前去殷莫问的院子,竟发现他研究的全是毒物。 段虞未隐瞒,把殷莫问的来历和村子里的情况都说了一遍,两人边走边说,说着说着就走远了,绕过南面山坡,段虞带着秦冉回到了村子里。 村子不大,任何消息都传得极快,上午发生的事情早传遍了,此时有人见到秦冉吓得跟见到山中老虎一般,抱了自家孩子扭头就钻回了屋子,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一会儿把我的屋子腾出来,我住柴房,你去我屋吧,通风好些。”反正村里人都知道了,段虞念着父亲应不会责怪他。“快晌午,我给你弄些吃食。” 段虞和秦冉站在段家门前,两人正要进去,有人拉住秦冉的手腕。 “你跟我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 危在旦夕 “诶?这”段虞尚未反应过来,已见宋天瞬拉着秦冉的手腕将她带走。 走出七八步,秦冉回头同段虞比划了个‘你放心’的手势,她答应了他会留下来,就不会随随便便离开。 宋天瞬走得不算快,但他身上传递出的低气压使得秦冉一时没说话,隔了会儿,她又忍不住笑。 “吃醋了?” 他往前走,声音闷闷的。“以后不许跟他说话。” “为什么不能跟他说话?段虞不过邀请我去他家用午膳,昨日他救了我,还连夜给我熬了鸡汤。” 他忽然停了下来,他身后的秦冉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到他的后侧臂膀上。 “不许就是不许。”看她一眼,宋天瞬微微抬高了下颚,似在下一道只能服从的指令,不容置疑。 他即便是露出凶神恶煞的模样来,秦冉也不会害怕,她眨眨眼,笑着继续说道。 “既然你不高兴了干嘛偷偷摸摸跟在我跟他身后,还走了那么一大圈的路?宋天瞬,你明明就是打翻了醋罐子,好酸好酸。” 秦冉随段虞‘借一步说话’后一直未回去,宋天瞬觉得她肯定是生气了,就算是他二人演一出戏给殷莫问父女看,以利于他尽快从殷莫问那里得到真正的解药,她也不至于一直陪着段虞说话。 见秦冉没回去找他,宋天瞬便走了捷径去寻她,哪儿知最后看到秦冉要进段家的门。 宋天瞬生着闷气,又一面用眼角无光去看挤兑他的人,她的眼眸透亮,像夜里天上最亮的星,一闪一闪,映入他的心窝。 想起她前面才是受委屈的那一个,宋天瞬突然话锋一转。“你饿不饿?” “啊?” “给你做好吃的。”他顺其自然牵了她的手。 两人走到村口处,奔虹早等候多时,见到秦冉,奔虹轻轻晃着尾巴拂到她身上。 “我给殷如月带回去不久,它就来了村子。”宋天瞬顺了顺奔虹漆黑黝亮的毛发,奔虹用鼻尖蹭着他的手。 “陪了你三年,不知它有没有想凝霜。” “凝霜是谁?” 奔虹是一只相当有灵性的马,提到凝霜,它甚至将尾巴摔得更欢快,可惜这欢快撑不到下一瞬。 “那是它媳妇,再不回去,媳妇就要改嫁了。”抿嘴,她又笑了,对着奔虹说道。“奔虹,凝霜如今在横奚山,横奚山头的骏马实在是多得数不过来,有一匹通体雪白的郎平马,大家都说它俩般配得紧,还有个浑身呈栗色,额头有块闪电印记的通州良驹,我看见好几次,那马儿讨好凝霜” 奔虹仿佛听懂了秦冉的话,它打了个响鼻,一边蹬了后腿蹄子,以示它的不满。 瞅见奔虹这个样子,秦冉不自觉笑了好一阵,而宋天瞬跟在后面,先前的郁闷早一扫而光,就算她同奔虹说的话有影射嫌疑,宋天瞬听了仍是心情不错。 仰头,天蔚蓝一片。 说着说着,奔虹将秦冉带出了村,往一旁的山上走去,约摸行了半个时辰,两人一马终于到了一处修建在半山腰的小屋。 小屋的位置蛮隐蔽,它的外侧是一块平坦的草地,再远一些则是山崖。 “来。”牵着她的手,宋天瞬将她带进竹制小屋。“前年九月末,我才把这里收拾好。” 竹屋的样式同南坡那边的屋子差不多,推门进去一看,里面的摆设倒是很不一样。殷如月给他准备的小屋里,仅一床一桌,还有其他一些殷如月喜欢的小物件。而宋天瞬自己建造的屋子,呈方形,北面是一张竹编长榻,旁边是三短一长的枝叶铜灯,东西为窗,挂得有青竹帘子,而进门处左右各置书架子,上面摆满密密麻麻的书籍,秦冉注意到整个屋子里铺了竹垫,拖鞋踩上去竟有些绵软。 “我有出过段家村两次,添了些书。” 宋天瞬说这话时,秦冉的手刚好落在那书架上,目光大致扫上一圈,可见书籍种类繁多,他看得倒是杂。 不过,既然能出去,他依旧回到段家村,他身体里的毒到底会有多复杂? “每隔十日,我须服用殷莫问的药丸,所以我必须回来。抱歉,我没能去找你。” 秦冉侧身折回去,走向站在门口的宋天瞬,将脸贴到他怀里,他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秦冉怎么会埋怨他没有去寻她。 宋天瞬抱住她,指腹摩挲她的发丝,心中的感觉更加踏实,只要她与他在一起,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 “好了,你在这里歇会儿,我去给你做饭。”宋天瞬答应了给她做好吃的怎么会食言,秦冉却舍不得他离开,小孩儿性子般拉了他衣袖一角,同他一路去了山下一条河里抓鱼。 秦冉坐在河边,见他卷了衣袖和裤腿走到河中,手里举了根叉,准头十足的插了两条鱼,她生火,他把处理干净的鱼抹了调料,串在铁网上翻烤起来。 他的动作那么优雅,一点都不像在烤鱼,他的侧脸那么认真、专注,更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时不时,他会看看她,他一笑,嘴边的小窝深深凹陷。 秦冉陷入他的笑容,沉醉不已。 他还是跟从前一样,纵使有些小的不同,又怎样? 午后,宋天瞬取了竹笛,给她吹了一首曲子。 秦冉侧卧于竹屋里的长榻上,静静看着他靠在床边,曲调悠扬婉转,轻拭竹帘,风儿阵阵拂面,瞅着那一开一合的小帘,秦冉慢慢合上眼。 无须多言,两人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岁月静好。 兴许是没人在这里找到秦冉和宋天瞬,直至傍晚都无人打扰他俩,晚上,宋天瞬准备了她爱吃的鱼羹,三碟凉拌野菜,以及他泡的梅子酒。 秦冉吃着菜,不禁想起从前。 “在蓉城,澜江边,你也给我做了这些。”秦冉仰起头来,试着把眼泪倒回去,见到他,她总容易哭。 宋天瞬拿白丝绢擦了擦她的眼角,随即起身去拉门边一根竹竿,那竹竿另一头连了细绳,他一拉,秦冉抬头一看,屋顶居然敞开了。 秦冉打趣说道。“宋中丞,你不去做木匠,简直是可惜了你的好手艺。” “我以前是怎样的?” 他记不得了,她便一点一点填满他的记忆,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倾辉引暮色,直至月当空。 秦冉靠在宋天瞬的胸膛上,望着镶嵌两三颗星星的夜幕,她说着过去的他,她说着过去的自己,把三年里要同他讲的话统统讲给他听。 可说着,秦冉倒也不在意他今后会不会记起来两人如何认识,他们能在一起,秦冉便满足了。 不知何时,秦冉枕着他的胳膊,依偎入眠。 她睡了,他却醒着。 睁开眼,眸光一片澄静清澈,恍惚间,他的眼底有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冷硬的外壳之下也有痛彻心扉的柔弱,靳左逝去对她的巨大打击导致她去了蒙国三年,三年间的每一日,她无不自责,若她当时更加强大不需要靳左的保护,靳左就不会死在宫里。从乌兰西里至库布再到赵州和长安,其中的艰辛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别人知晓的战无不胜,秦冉却需要花费无数精力去分析、演练,实际上,她比格勒丹更怕自己会失败,她若失败,何时才能以压倒式毁灭李晟的一切。而她的这种柔弱只会对他展示,她对他是绝对的信任,即使她抱着的人已非完全是那个曾经的他。 此时的他,匿于冰与火。 这一夜晚些时候,宋天瞬略微低头,他的唇印上她洁白的额头。 翌日,秦冉去找段虞,路上偶遇段松。 隔了挺远一段路,秦冉见段松一蹦一跳走着,显然心情大好,他手里拎着一串竹篾编好的蚱蜢、蜻蜓等物,做得精致,栩栩如生。 秦冉脚尖一点,落在他面前。“去找殷如月?” 定睛一看是秦冉,段松吓得脸色一白。 “你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找月儿妹妹!喂,我说啊,你离我远点啊,别凑近了,不要堵着我的路” “怕我?”面上不带任何表情,她停下没动。 “东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谁怕谁!”话一遛出口,段松无意识做了个前进的姿势,吧唧吧唧嘴,他又悄悄退后几步,直到后背抵在了树上。“摊牌吧,你堵住我到底是想干嘛?我段松可告诉你,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我不会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 “你和她真般配。”听他那么一通长篇大论,秦冉有气无力翻个白眼,说的般配,她指的是两人是同一个类型,真能‘聊天’。 段松耸着的肩一下松了下来,他有些期待的问道。“谁啊?” “殷如月咯。”秦冉手指指向他手里的东西。“你编这小玩意儿是想逗她开心吧?” “她昨日哭了好久,还不是你害的”段松撅嘴。 “她一旦成亲生子,还有空闲同你玩这些?”她摇头,眼中的不屑表现得一清二楚。“话又说回来,你俩也算青梅竹马,怎么就没在一起?但殷如月不喜欢你,也可以理解。” 秦冉叹口气,她自问自答般说完,也不理会对方会有何反应,转身就走。 “不带你这样吊人胃口!” 段松小跑几步,绕到她跟前。 “我没吊人胃口。” “那你是” “我打算去段虞那儿,殷如月不是想嫁给宋三郎嘛,他们成亲后不能还住在段家村,你们又有不能外出的规矩,所以我得去跟村长说说。” “什么?你同意殷如月嫁给宋三郎了?”至此,段松当真是大惊失色。 “不对,不是嫁,是纳她作妾。” 段松那心里难受得不行,既念着殷如月不能给人作妾,又念着她即将离开段家村离开他! 秦冉要走,段松急忙把她拦下。 “你等等,宋三郎跟月儿妹妹的关系一直不大好,月儿妹妹跟我哭过五六七八次了,宋三郎根本就不喜欢她,他们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貌美如花的宋夫人啊,你再仔细考虑考虑,切莫冲动,俗话说冲动是魔鬼啊!” “不喜欢?”秦冉露出不相信的表情,然后推开他。“好了,不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们不说这事了,我早点去找村长,这事早点解决了,我们好离开段家村。” “宋夫人啊——”见她心意已决,段松只好跪下来抱了她的腿。 秦冉没说话,倒有人撞见这一幕。 “段松!你在做什么?!”段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段松为何可怜巴巴抱着秦冉的腿。 女子的腿,是能随便抱的吗? 段松到底是要做什么? 段松给段虞好生教育一番后撒腿就跑,见到秦冉,段虞又是一阵赔礼道歉,段松的礼仪打小就这样,他就是村里的异类,请秦冉千万不要跟他计较。 “你父亲想好了吗?”秦冉昨日听段虞提到一句宗祠的事,此时问的就是他们是否决定打破祖训,由村长带领一众村民离开这个似乎受了诅咒的地方。 “父亲他”段虞重重叹息,欲言又止好一阵,才续道。“父亲也有他的考虑,段家村已隔世百余年,不知外面的世道是个怎样的光景。” 横在段文淮等人眼前的事有二,一是急于解决段家后代的急迫,二来,他们对于外界未知的恐惧心理。 两人坐在段家堂屋,段文淮正好进了屋。 “秦姑娘,我们不是非要拦着你们不让你们离开,村里孩子的病,还得依赖殷大夫,此外,如虞儿所言,我们不知外面的世道如何,不管是在哪个朝代,众人的户籍就是个难题。” 同秦冉说话时,段文淮态度谦和,而他神情却是异常憔悴,昨晚必定是辗转难眠。 秦冉想了想,说道。“段先生,此时已非永安年,你们的身份不会有人知道,更没有人在乎。” “你?”一听这话,段文淮与段虞皆睁大了眼睛。 段文淮转头去看段虞,段虞摇摇头,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秘密告诉她。 “实不相瞒,你们的事是我从云州县志上猜出的,县志云:前朝余孽段氏,谋逆未遂,携其妻子连夜搬离云州汉桐庄,不知所踪。先生,唐高祖已去世多年,如今是他曾孙所在的朝宁年间,新帝登基不久,没空去管哪里多出百来普通百姓。” 得了解释,段文淮倒释怀,他愁云满面坐下。“就算如此,无户籍,段家人也是寸步难行啊。” “我能给你们新的身份,再者,整个北方不是没有赵姓。” 秦冉的话,再一次令两人惊讶。 “你究竟是什么人?” “先生,避世多年,外面的战事你们可能不太清楚”秦冉接着把唐朝这几年的事同他二人说了说,让他们对于外界有个大概的认识。“因此,你们根本不用担心,在云州,你们继续过着安稳的生活,毕竟,云州已不再属于唐国。” 听秦冉说完,段文淮顿时感慨不已。 他们还在躲避唐朝皇室,如今却已身处他国地界。 “先生,至于段家后代一事”秦冉将近亲成亲可能导致的不好因素都告诉了他俩,百年前,段王带去的人不过三十人,虽说不都是段家人,但此后男女之间的选择仍是在这些人当中,秦冉无法跟他们讲解基因问题,就只能粗略说了说近亲理论。 古代近亲结婚频繁,但产生的后果并不明显,可段家村里人数实在不多,致使这种不明显的后果集结突现。 段文淮听得聚精会神,末了,终于搞明白两者之间的联系。“你这说法和殷大夫说的有些类似。” 秦冉一下子解决了段家村最大的难题,段文淮心里一松,就算秦冉无法给他们新身份,云州不再属于唐国,他们段家人不入闹市,活在山里就是。 “只要”秦冉话未说完,只见段松匆匆忙忙跑了进来,鞋都跑掉了一只。 “不好了——” “段松,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有事缓口气再说。” 段松哪里有心情缓口气,他盯着秦冉说道。“宋,宋夫人,宋三郎出事了!” 秦冉去村里找段虞时,宋天瞬正要去找殷如月好好谈一谈。 在宋天瞬去之前,段松先在她屋子门口堵住了人。 段松把秦冉答应让殷如月进门的消息告诉了她,尽管段松不愿殷如月离开段家村,进宋府成为他人妾室,但段松觉得自己不应该瞒着她,段松老老实实把话说了,回想起秦冉说他和殷如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段松担心以后没有机会说出心里话,他便把他最真实的想法一股脑说了。 “月儿,我打小就喜欢你,喜欢你乐呵呵的笑,喜欢你娇滴滴的哭,你一颦一笑,我都喜欢得很,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如今你就要走了,这些话我必须和你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宋三郎对你不好,今后三心二意,又娶了五六七八个姨娘,你就回来找我,我我一定待你好,月儿,除了你我不再会喜欢其他人。” 段松埋着脑袋说,说完就跑了。 站在门口的殷如月,脑子里一片空白。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殷如月以前从未想过宋三郎的夫人会找上门来,更没想到她要离开从小长大段家村,离开段家村,意味着她再也见不到爹爹还有村里的朋友叔叔婶婶。 昨日早些时候,秦冉当着殷如月和殷莫问的面,问宋天瞬是不是一定要殷如月时,他默认了,秦冉只好说容她想想,见此,殷如月还高兴了一整日。 可秦冉同意了,殷如月又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还有,段松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他,喜欢她? 瞅着手里拎着段松送给她的小玩意儿,殷如月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他的脸,回屋,殷如月才忽然发现屋子里都是他送给她的各种各样的东西。 段松确实没有她的宋三郎模样俊俏,可每次开心或不开心的时候,确实是段松陪她一起。 有一个人,总默默陪在她的身边。 殷如月不曾想,有一日,她会离去,她会再也见不到他。 因此,等宋天瞬来找她时,殷如月反而眼神闪躲不敢正视他。 “如月。”宋天瞬才开口,殷如月已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 “时至今日,我得同你说实话,其实,我不晓得你叫什么,捡到你时,你身上有个刻有宋字的牌子,我便猜你姓宋,怕你发现,那牌子早被我烧了所以说,你也不是段家村的人,村里的人是心疼我,都帮着我骗你,三郎,对不起,我骗了你。”殷如月侧着身子,不好意思看他。“这是昨日,我从爹爹宝箱里拿到的解药,你快快吃了吧,你的病根就能全好了。” 宋天瞬伸手去接瓷瓶,殷如月又拿着不给他。 “有个条件,解药给你,你们在段家村待三个月,咱两的事我再想想。” 如往常一样,宋天瞬服下了药丸。 然而,他未能除掉病根,险些直接丧命。 服药不过半刻钟,宋天瞬感觉头疼欲裂,紧接着眼角、耳鼻出血,在殷如月的惊愕中,他倒了地。 而段松行到半路,因觉不甘心,他又倒回去找殷如月,他返回时恰好见到这一幕,段松当即背了宋天瞬去殷莫问的院子,然后一路狂奔去了段虞家。 等秦冉赶到,宋天瞬只剩一口气。 殷如月同殷莫问大吵一架,以死威胁殷莫问,才得知她拿到的根本不是解药,其实,根本没有解药,宋天瞬亦根本活不了几个月。 事发突然,秦冉没有时间再去调查宋天瞬身体里的毒素与殷莫问的关系,就算杀了殷如月,殷莫问都拿不出解药,那殷莫问便是真没有办法。 宋天瞬以为他有法子,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到头来,还是害了他自己。 宋天瞬危在旦夕,秦冉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渡一半内力给他续命,直到两人回到赵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 前世今生 秦冉将自己的内力传入宋天瞬体中,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以前的功力已全部丧失,经虚脉弱,若强行输入他人内力,秦冉担心会起到反噬作用,所以在得知他身体有异后没有立即给他传送内力,而此刻,当他只剩一口气时,秦冉不得不选择那么做。 好在她所修妙法莲华经为吸收皎月之精华,如溪,潺潺流淌,如泉,温润似玉,进入他体内,竟能起到修复经脉的效果。 虽然保住了宋天瞬的性命,但秦冉不敢大意,她要立马带他离开,段虞得知后亲自送二人从段家村隐蔽的出口出去。 行之不到一个时辰,秦冉遇见在附近找了她两日的白仓。 五日后,他们到了赵州。 山野一郎收回诊脉的手,微抿了唇,他看向秦冉,神色倒还镇定,眼里的担忧却难以掩藏。“情况稍稍有些复杂,我先开三副药试试,你们赶了几日的路,身心俱疲,让他多躺着休息,把神养足。” 秦冉让宋天瞬躺下歇息,随后跟着山野一郎出了屋。 一路无话,直至院外湖边,秦冉才打破这沉寂。 “山野君?”在屋里,她已看出山野一郎的话没有说完。 宋天瞬的情况,应远远不只是稍稍复杂些。 “小冉。”仅他二人时,山野一郎脸上不禁露出凝重的表情,他暗自叹气,下面的话他想了许久,本试图尽量减轻语气里的沉重感,可说出时仍免不了其沉重。“他体内的毒素已侵入五脏六腑,虽说你的内力护住他的经脉,延缓衰竭,却阻止不了内腑的坏死。” 闻言,秦冉便是一愣。 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随即合拢自己不自觉微颤的手,她异常艰难的开口。“还有多久?” “撑不过三个月。” 山野一郎的一句话,对她来说就像一把利刃插到她的心上,心跳骤停,秦冉甚至无法呼吸。 三个月? 宋天瞬撑过了三年,却撑不过三个月? 秦冉的反应落在山野一郎眼中,他同样是揪心,顿了顿,他续道。“小冉,我对毒物研究不多,论解毒,听说西山鬼人尤擅此术,还有就是南疆医者,玄铁门的人或许也会有法子。” 山野一郎无法救宋天瞬,但他给秦冉指了些方向。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山野一郎希望在他最后三个月,她能好受一些。 此后,秦冉开始通过苍松阁去寻找所有擅长解毒的高手,一个月以来,她见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可惜,没一个人能解得了宋天瞬体内的毒素,同时,秦冉也让人把殷莫问父女俩从云州段家村带回了赵州,逼问之下,殷莫问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秦冉。 殷莫问原是玄铁门的人,早年间,他偷制违禁毒物给门主发现,门规甚严,殷莫问故被玄铁门处死,种种意外之下,殷莫问却侥幸逃离玄铁门。 殷莫问一直不敢说出来,就是因为怕遭受玄铁门的报复。 亦为此,他隐藏在段家村多年。 离开玄铁门,殷莫问结识一位志同道合的友人黄治,此人心机颇深,贪图他记录各种研究的册子,后来,黄治设法盗走殷莫问的册子且将他打成重伤,而黄治不久后投靠了某位朝廷重臣,据殷莫问推测,黄治后来提炼升华了他的毒素,此毒混入水中,无色无味,两至三个时辰内毒发,五脏六腑剧痛无比,毒至后期疼痛至脑,犹如万虫噬心,此般锥心之痛,根本不可能有人中此毒后活下来。 按照黄治性格而言,殷莫问猜测此毒应无解。 再者,黄治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面对宋天瞬体内的毒素,殷莫问也觉得甚是遗憾,他实在江郎才尽。 眼下,而比起解毒,宋天瞬身体衰竭才是更致命的一点。 能够拖上三年,已是殷莫问最大的能耐。 另一边,苍松阁的大动作,引来了江湖各大帮派的关注,半隐世状态的玄铁门有所察觉,于是乎,几年不见的季与出现了。 季与原本就是玄铁门的人,当年由于家中有大变动,他一直未再出现,这几年他也在找宋天瞬,却杳无音信。近日,苍松阁巨额悬赏寻医的事,引得季与想起秦冉与苍松阁的联系,这才得知宋天瞬的下落。 当季与见到四年未见的宋天瞬,他久久不语。 曾经的意气风发,现如今,竟如槁木死灰。 心头万般言语,真正见到他时,季与却无从说起,毕竟,宋天瞬已不记得季与。 在屋子里坐了会儿,季与找到秦冉。 “殷莫问这人我知道,他一心扑在毒物上,其实并没有害人的心思,所以说,他的话应不会有假。秦冉,他每日吃那么多药,你见了难受,我见了同样难受。” “他的日子也就剩一个多月,有些事,顺其自然吧。” 听了这话,秦冉同季与大打了一场,几乎毁了府里四分之一的建筑。 然后,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足足三日。 秦家赵氏几人都在,与秦冉相熟的程赫、郑凯几人也在,面对秦冉发泄般的举动,大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再急也没人敢去劝她,唯一让她放手的人是季与,后来,宋天应也找她委婉谈过一次。 三日后的清晨,秦冉洗去前几日的蓬头垢面,换了身干净衣裳,接着去了宋天瞬屋子。 秦冉去之前,屋里不止是宋天瞬一人。因都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大家便轮流来照看他。 给人带进府的殷如月,趁着秦冉没在,也使出浑身解数往里钻,侍卫不准她进屋,她就死皮赖脸天天坐在门口,她不吵不闹干坐着,众人便没多理她。 午后,殷如月见赵氏端来一碗药,闻着那苦味她就呕心,她阴阳怪气说道。“天天吃那么多黑黢黢的药,她怎么不来尝点?” “喂,谁让你进来的?” 慕殊一见着殷如月,恨不得冲过去撕烂她的嘴脸。 晓得殷如月父女救了宋天瞬,大家都觉得遇见了好人,后经程赫那么一打听,原来是他们父女二人困住了宋天瞬好几年,还硬要宋天瞬娶殷如月为妻,府里的人瞅两人就都是各种不顺眼,左右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府内几人,特别是慕殊,很想为秦冉打抱不平,她很想揍得殷如月连她爹都认不出她是谁。 陆晗匆匆走到门口,拦下她慕殊。“别理会她,山野大夫说了要安静。” 刚说完,陆晗脸上忽然露出惊喜,因他见到了秦冉。“你来了!” 秦冉没说什么,只是让大家都出去。 赵氏、陆晗和慕殊眼带心疼看看秦冉,他们无声往外走,而殷如月本一时不想走,想了想,最终还是跟着三人离开了小院。 寝室内,有股又酸又苦的药味,床边仅勾了一面纱帘。 秦冉站在门框旁,望向他所在的地方。 他原本闭眼睡着,她脚踏进室内的一瞬,他仿佛有所感应,睁开了眼。 秦冉望着他,一时间,扶框的手手指陷进木料。 三日不见,他瘦了一圈。 “他们说你有事。”宋天瞬一眼见到秦冉,他非常费力的支起身子,倚靠床头。 她走过去,坐在床沿边上。 他唇边染了笑意,伸手去拉她的手。“这几日没见你,想你。” 他的手,微凉。 秦冉微微垂了脸,不想让他看见她湿润的眼。 宋天瞬抬了手,轻轻抚着她额边散下的发丝,他云淡风轻般说着。“冉冉,你不要再躲着不见我,我应该没几日了,我想多看看你,我多记得你一些,下辈子才能找到你。” “瞬。”她反手握住他的手,一度哽咽,深深吸了几口气,秦冉才敢抬起头来去看他的眼睛。 他的眼里不是以往那不见底的深渊,此时的他,只是雨后,路边松叶上盛了些许的雨露。 秦冉望着他的眸子,一时不敢去想,若明日晨曦经拂这雨露,秦冉不知它似乎会随之消散。 他深情款款问道。“怎么了?” “你说话不算数。”吸了吸鼻子,秦冉放弃去挤出笑脸,她英眉一横,有些凶神恶煞说道。“你说要带我去净慧大师游记里的地方看看,你说要一辈子给我做鱼羹,你说要携子之手与子偕老,你说不准我比你先走” 可她说着说着,眼眶又是一红,泪水决堤,止不住奔涌而出。 宋天瞬将她揽进怀里,语调沙哑。“冉冉,我对不起你。” “宋天瞬,你要不要娶我?” 无论他怎样选择,宋天瞬知道自己是拗不过她的,答应她,既有无奈、心疼,又有自责、愧疚,还有藏在心底的雀跃,他们要成亲了。 秦冉等人在赵州的住所,曾为百年世家张家的府邸,而张家参与谋反,宋天应在控制赵州后,张家人全逃了,他便把张家府邸空了出来留给秦冉日后居住。 故如今的秦府,占地面广,院舍众多,亭台楼阁别样精致,内置摆设低调奢华。 两人决定成亲后,程赫立马张罗着添置物件,一个下午,秦府各处红绸高挂,灯笼高照,门窗皆贴了大大的囍字。 瞅着那艳丽的红,众人心里五味杂陈。 “闺女,喜服到了,你试试,娘再给你改改。”赵氏来不及给闺女做一套嫁衣,只得至成衣铺里买套喜服,她将喜服拿到秦冉屋里,刚在她身旁坐下,却忍不住小声抽泣。赵氏不是故意如此,她进屋前还努力装作像没事人,但一看到秦冉,她说完话就忍不住哭。 以往,赵氏总期盼秦冉早点成亲,可等她终于盼到女儿成亲,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宋天瞬兴许撑不过一个月,她仍然要嫁给他,不意味着是要等着守寡? 见赵氏泪如雨下,秦冉递了手绢过去。 “娘,我后日就成亲了。”言下之意,她可以哭,但不要一直哭哭啼啼到后日。 “娘晓得。”擦了擦鼻子,赵氏抓住秦冉的手。“秦冉,你当真想好了?” 以秦冉如今的身份地位,赵氏相信她就是成了三十岁的老姑娘,不会没有男子不愿意娶她,可她偏偏要把自己绑在宋天瞬身上,作为母亲,赵氏自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 赵氏不是看不上宋天瞬,她是心疼自家女儿。 “早就想好了。” 当秦冉问他要不要娶她时,他以亲吻她眉心的方式确认时,秦冉整颗心都放下了。 季与说还有一个月,不如顺其自然,思忖三日,她终是认同他的说法。一个月,其实可以做许多事情,同他拜堂成亲,就是她最想做的一件事。 没有其他繁复的礼节,便到属于两人的日子。 自从定好成亲的日子,宋天瞬这几日的身体奇迹般好了不少,整个人的神采瞧着一如往昔,宋天应同他说了不少话。 虽说表示祝福的亲朋好友也就他们相熟的几人,凡事从简,但该有的过程还是少不了。秦冉一大早就给赵氏唤醒梳妆打扮,慕殊和雅兰都来帮忙,秦小五忙乎着检查午膳的吃食,秦安、陆晗都去帮着程赫拉回来的酒,他不知和郑凯打哪儿整来了十几大坛子三十年陈年佳酿。 时辰一到,秦冉由秦安背着上了花轿,轿子绕着府里走了一圈,至正厅,宋天瞬于此等候多时。 三拜过后,秦冉给送到新房。 担心他们欺负宋天瞬,秦冉居然半路又折了回来,同几人饮了酒,便把宋天瞬拉走了。 程赫吃了不少酒,笑话了两人好一阵,同郑凯几人商量半天,最后借着醉意壮了胆去闹了个洞房,当然,几人才到门口就被追过来的宋天应拦了下来,程赫不服气,囔囔了半天。 一折腾便到了傍晚,日落山头时分,院子里算彻底安静下来。 朱漆槛,碧纱窗,一对红烛映寝房。 宋天瞬与秦冉坐在床边,室内静谧无声,烛芯突然轻微‘呲’一声。 两人今日穿着大红喜服,因殷如月的缘故,宋天瞬不算第一次穿,但秦冉却是头一次作新娘子的打扮,她略微低了头,宋天瞬则仔细看着不愿挪开视线,她盘了发髻,面着粉妆,淡粉樱唇涂上一层鲜艳的红脂,她肤色本白,更显艳丽动人。 一直以来,秦冉都是面无表情,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而今日,宋天瞬在她脸上找到难得的一丝娇羞,属于女儿的羞涩。 宋天瞬看得心下一紧,口里发干。 他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情意,去拉了她的手,于手背上轻轻花圈,隔了会儿,宋天瞬打破洞房花烛夜的宁静。“冉冉,你今日好美。” 秦冉抬眸瞅他一眼,唇边荡起微笑。“你今日好俊。” 她话音一落,两人都不禁笑了。 稍微有些紧张的气氛,一下子舒缓开来,秦冉起身去外室的柜里抱了一个精致的木匣子回去。 木匣子做工精巧,乃前朝鲁氏后人所制,秦冉当初拿到这个匣子时花了两日才将它将打开,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封宋天瞬写给她的信。 这是宋天瞬有事回长安后,托人给秦冉送到蓉城。 后来,宋天瞬的信通过特殊渠道传给靳左,便都由靳左转交给秦冉,她就把他的信统统装进去,匣子里还有靳左留给他干儿子的铜锁。 “这是?”拿起铜锁看了一会儿,宋天瞬看向靠在她肩上的秦冉。 “靳左留给我们孩子的长命锁。”秦冉未把这句话说出口,怕他难过。 她笑了笑,让他看看他曾写给她的信。 看了两封,宋天瞬连连摇头表示不相信,为何,他怎会写出如此肉麻的话语来。 “冉冉,你近来可好?有靳左在你身边,我相信应无大事,但没有你在,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昨晚一整夜,脑海里都是你的身影,你忙着查案,都无多余的时间陪我,看着我的时候,总是冷漠的样子。冉冉,我想你多笑笑,只许对我一人笑。” “冉冉,我听说了那晚的事,非常担心,你有没有受伤,若是”信中,宋天瞬指的是玉娘派了杀手欲屠杀秦冉一家的事。“冉冉,我不在,可靳左却替我护着你,切记,有任何危险,第一个把他推出去——挡枪挡刀挡暗器。” 宋天瞬不记得靳左是谁,倒觉得他挺可怜,他翻了翻后面的信。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夫人,为夫甚是思念夫人之音容笑貌,想念你柔软的” 他忽然放下了信,感受到她灼热的目光,宋天瞬一时不敢转过头去。 他同她,已有亲密接触? “腻歪吧?看看你是怎样的人。”秦冉同他眨眨眼,拿过他手里的信放回木匣子,一转身,她正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香他一口,谁知,他一手搂了她的腰。“夫人?” 秦冉抿嘴一笑,似三月娇绽的花儿。 红帐落,轻纱起,烛影深深,一室旖旎。 两人成亲后第五日,秦冉别了赵氏等人,仅任白仓跟随,她同宋天瞬去了大唐西南的蓉城。 昨晚,宋天瞬正与秦冉说话,前一刻还在说钓鱼的事,后一刻,他手里的茶盏忽然落了地,随即倒地陷入了昏迷。 山野一郎忙了一夜,宋天瞬才醒了过来。 面对唯剩的二十来日,秦冉依然不想放弃,与其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一点一点流逝,不如放手一搏。 秦冉带着宋天瞬刚回赵州不久,苍松阁长老会的全长老得知她这边的消息,亲自去赵州交给她一封百年前留下的信,信里有一副标注经纬度的地图,此外,还有一句话——或许,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秦冉看一眼便知地图上的地点是航长长眠的地方,而进入其中,全长老告诉她需要两件东西,一块玉佩与一颗玉珠,作为开启大门的钥匙。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全长老所指玉佩正是程家祖传的宝物,玉珠则是当初林家储存在长安枫叶钱庄的信物。据全长老所言,多年前,程氏、林氏本为苍松阁里长老会的守护者。 程赫联系上程大娘并把玉佩交给秦冉后,碰巧是宋天瞬晕倒的一日,此后,他总会时不时昏睡过去,等他们终到蓉城,宋天瞬已昏睡三日不曾醒过来。 秦冉不愿见他拖着虚弱至极的身体陪她冒险,但她又不敢放弃一丝一毫的机会。 既然航长来到这个世界,且猜测她一定会来到这个世界,他给她留了灼寒,还给她留下了苍松阁,秦冉相信那四年前进入过的地缝,肯定有值得他们奔波的东西。 马车停在澜江边,天色已不早。 “阁主,明日一早再下去吧。”秦冉要白仓带着宋天瞬进城,她则独身一人进龙缸山腹。 “明日天亮前,我会出来。”距山野一郎推测的日子还有两日,可秦冉看宋天瞬的身体状况估摸着怕是撑不过明日。 秦冉正要下马车,他拉了她的手腕。 透过她捞开的车帘,宋天瞬看见了外面的景色。“冉冉,我们到了蓉城?” 见宋天瞬醒来,白仓自动退远。 “嗯。”秦冉顺势坐下,将车帘勾在一旁的小木桩上,让蓉城的山水映入他的眼眸,清风一吹,轻轻拂过两人的面庞。 落日横卧青江,波光粼粼,江畔,歇着一马二人。 宋天瞬靠车轱辘坐着,秦冉取了薄毯遮在他的肚腹处,然后枕着他的肩头,静静听他说话。 “冉冉,我我想同你看这蓉城日落。” 秦冉语调一软,声音有些微颤。“不正看着。” “想下辈子也同你看这日落。” “日出不跟我看?” 她扬起脸,见落日橙黄的余晖落在他的侧脸,勾勒出那些深深浅浅的轮廓,秦冉将这一瞬存在记忆深处。 而他的笑容,终是随着暖阳消逝。 夕阳隐入龙缸,秦冉让白仓带睡着的宋天瞬回城,她摸黑去了龙缸内天坑地缝。 重回一次航长所在的地方,脑海里却不自觉浮现上次在这里遇见宋天瞬的画面。 半个时辰后,过了那黑泥沼,秦冉走进狭长甬道后的密室。 密室门口堆放无数耀眼的金银器皿、珠宝首饰,一旁,上书:请误入者拾了宝物尽快离去的提示语,如若踏进密室,等待误入者的将是死亡。 秦冉本就来寻航长,没有见到他的灵柩,她怎会离开。 又费了半个时辰,她未能找到另外的出口或者通道。 秦冉只能再一次推开密室里正中央空荡荡的石棺,她躺了下去,双手撑着棺底,她用力往上推,石棺一合上,眼前漆黑一片。 约莫隔了半刻钟,依旧没听见任何动静,秦冉只好拿出灼寒照亮,这时,她才看到棺底有个浅印,手指一摁,刹那间,她整个人跟着石棺一块儿极速下沉。 秦冉数了快五十下,石棺稳稳停住。 还没推开棺盖,她已感觉到外侧的炎热,额头的汗水顺着脖颈落入衣衫,不大会儿,就湿了整个后背。 打开石棺,入眼,四周皆为滚烫的岩浆。 秦冉起身一看,发现石棺落在岩浆当中一处高台上,此处应为地底深处,山洞里全是岩浆,然而,在山洞目之所极处竟然有一间冰蓝色透明玻璃房。 亏得带了灼寒,秦冉才到达那玻璃房,等她靠近,才知那冰蓝色原是结冰的效果,而眼前是一间冰室! 霎时,秦冉体会到何为冰火两重天,后面是火,前面是冰。 一踏进冰室,一面的冰壁上自动浮现航长生前的投影。 他的模样跟宋天瞬一般无二,但秦冉知道他不是宋天瞬。 “不知你会何时到达这颗蓝色的星球,更不知你何时才能找到我,庆幸的是我终于等到你” 茫茫宇宙,秦冉想找到失踪的航长比在整个现今世界找到宋天瞬还要不易,可她找到了宋天瞬,也找到了早她百余年来到地球的航长。 “你知道的,为你,我总愿倾尽所有。” “秦冉,我知道你不会放弃我。” 投影里的航长说话时带了回音,而话间,冰室中央又升起一副冰棺,丝丝冰雾散去,棺里是栩栩如生的航长,他就像睡着了一样。 “喂我饮下玉瓶里的液体,我就能见到你。” 至此,秦冉反应过来航长开头说的‘终于等到你’是何意。 未作犹豫,秦冉取出玉佩和玉珠,将它们放在冰棺上的凹槽里,冰棺缓缓开启,她轻易便拿到了航长手里的玉瓶。 投影已经消失,秦冉握着玉瓶,耳里仿佛响起航长的声音——秦冉,我知道你不会放弃我。 秦冉从未想象过,有一日,她能找到航长,甚至得到一个唤醒他的机会。 看着冰棺里沉睡的航长,秦冉想起上辈子的事,在所有人都放弃她的时候,航长曾违背宇宙舰行总部的命令去救她,在变异体蜘蛛螯肢下救了她一命,此后,航长也救过她几次,但对于秦冉而言,他给她带去最大的影响是对秦冉本身的改变。 因先天神经反射元受损,她的部分情感有所缺失,航长便教会她如何察言观色、如何与同类相处。 航长待她至真至诚,她怎会轻易放弃他。 可是 秦冉握紧了玉瓶,此时此刻,心里闪过些许不安,她小心翼翼去触了航长的身体,心脏停止,体内并无一丝一毫的生机。 盯着眼前的人,秦冉咬了唇。 如果玉瓶里的东西能够救航长,那么,为什么不可以救宋天瞬? 秦冉抿紧了唇,她退后半步,紧接着迅速合上冰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一:青梅雨下(靳左篇) 时值休沐,秦冉闲来无事翻出了几本杂谭,其中一本讲的是西晋时期的趣事儿,她斜斜倚靠长榻倒看得津津有味,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便过了一个多时辰。 她看得太投入,以至于没注意到靳左什么时候进了她的小院。 他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挑眉瞅着长榻上的人儿,不知她难得的笑容源自何处。“书里是有颜如玉,还是黄金屋?” 秦冉见是靳左也不意外,翻身坐了起来,朝他摇了摇手里的书。 “此书开头已言,‘对于一个(古代)男人来说,征服生活的最好武器是权力和财富,而享受生活的最好方式则是醉酒和美女’,看看,果真不假,你一开口就占了其二。” 靳左上前抽走她手里的书,瞥了眼书皮,见西晋杂谭四字,续道。“走吧,去享受生活。” “你要带我去寻乐子?” 秦冉躺回去不动,一副等着看戏的神情,靳左当真会带她来一场醉卧美人膝?不过,话又说回来,青楼等地鱼龙混杂,倒是个查案的好地方,纵使没有突发案件,她保不准能挖两个陈年大案出来。 一见她的表情,靳左已知她的心思飘去了哪里。 “城外西郊,野菊花开了,谁上次说要去瞧瞧?” 回长安后,靳左得回宫当差,故不能时时刻刻跟在秦冉身边,在外的时间再少,靳左却记得一有空隙就去寻她。 她说过的话,他不知不觉都记在了心里。 前日下了一整日的雨,昨日又放晴一整日,谢相杰告诉靳左西郊的野菊花正开得绚丽,靳左便特地跟谢相杰换了个班,此时,得知西郊野菊绽放的人定然不算多,他们去仍清静。 他若不带她出去看看,她不仅会错过秋日的野菊,更会错过今冬的初雪。 至长安后,秦冉以享受生活的缘由外出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出去,她的眼中估计只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案子。 西郊,归锦坡。 秋高气爽,清风徐来,归锦坡上的野菊正露出笑脸,随着风儿轻轻晃着头。 两人停在一棵大榕树前,靳左从一路拎着的一只竹篮里拿出一张麻毯,他递给秦冉,秦冉将毯子铺在草地上,随后,靳左拿出油纸包着的香卤牛肉、千层毛肚,一小罐子椒盐花生米,一匣子玉莲奶酥饼,以及一坛子酒。 “奶酥饼!”靳左才打开匣子,秦冉已伸手拿了个放进嘴里。 上次进宫,秦冉尝了御膳房里的奶酥糕,直赞其美味,外层皮儿薄酥脆,咬一口,里面的馅儿当真是入口即化,浓郁但不油腻的奶酪香,碾碎的西域葡萄干,还有脆脆的白糖秦冉平日不爱食甜食,却被这宫廷里的美食所捕获芳心。 秦冉在靳左面前提了一次,没想到他竟然记住了。 “有筷不用。”靳左瞧他那小样,嘴里一撇,似乎万分嫌弃。 秦冉瞪他两眼,一把接过筷子,便把牛肉、毛肚、花生米吃了一遍,抬头,只见靳左盯着她似笑非笑,好像有点不像往常的他。 “干嘛?” “放心,都是你的,我专门拜托御膳房的江嬷嬷做的奶酥饼。”一手蹭了下鼻翼,靳左侧过脸去。“那个忘带杯盏。” 闻言,秦冉揭开酒坛子上的遮布,嗅了嗅。“青梅酒?” “四月中旬,谢相杰托人从诏安带回的新酿。”江南诏安有梅乡之称,其产白粉梅、青竹梅非常有名,青梅酒不易醉人,清香可口,回味甘甜,尤其适合女子。 “嗯不错。”就着坛口,秦冉仰头饮上两口,顺手递给靳左,接着低头去夹千层牛肚吃。 她专注于吃食,便没看到对面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接过酒坛,靳左悄悄转了半圈坛子,对着她刚饮下青梅酒的坛口,靳左吃了一小口酒。 其实,靳左不爱吃酒,偶尔在兄弟们的怂恿下吃上少许,但他特别喜欢看秦冉吃酒,只一丁点,她的脸颊两侧会浮现粉嫩的彩霞,让人瞧了不禁觉之可爱。 她于一般人眼中不一样的一面,仅在他一人眼中呈现。 靳左分神想着,秦冉说起前面看的书。 “前面我看西晋杂谭里面讲得有石崇与王恺斗富之事,石崇花钱买官再利用官职之便赚钱,王恺则是堂堂国舅爷,这样的两人竟起了斗富的心思,一人用麦芽糖刷锅,一人用蜡烛作火柴烧,一人铺了一屋彩锦为毯,一人则用彩锦丝绢装扮整个院落你说,这两人是不是实在是有够无聊?” 靳左没回她的话,反而讲起另一个片段。“某日,晋王至一位大臣府中用膳,其中一道烤乳猪深得晋王心,王问大臣,乳猪为何如此美味。” “为何?” “大臣便将烤乳猪的秘籍告诉了他,原来,他家里用于做菜的小猪全是用人奶喂养,所以才肉味鲜嫩异常。” 瞬间,秦冉夸下脸来,撇嘴道。“嫌我吃得多,你可以明说。” 秦冉意思是靳左用这事来恶心她,不让她继续吃下去,说着,她还故意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牛肉。 靳左见她如此举动,却是笑了。 落城门前半个时辰,秦冉回了云丹街,靳左回了皇宫。 夕阳尚未西下,他坐在屋顶,望着宫外某个方向。 “老靳,瞅啥呢?我说,你小子是不是”与靳左同住一个小院的谢相杰坐到他旁边去,凑近,忽然笑哈哈说道。“在想女人呐!” “胡说八道。” “咱俩兄弟那么多年,有啥不能说的?老靳,老实说吧,你喜欢上哪家的小娘子了?又是玉莲奶酥饼,又是诏安青梅酒,你今日出宫,就是带人去西郊赏花儿吧?我说,你别不承认啊,我去外城城门兄弟那儿一问便知!” 见靳左不搭理他,又是那副谁都欠他银子的臭脸,谢相杰用手肘撞了下他的胳膊。 “喂,不说是吧,赶明儿我就去问,保准把那小娘子的事儿都挖出来。” “就一个朋友。”见谢相杰真较真,靳左只能拉住他解释一句。 “老靳,虽说你比我长一岁,但在男女之事上,你连守宫门的阿宾都不如,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来,给我说说能让你喜欢上的小娘子是怎样一个女子,我好给你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 “滚滚滚,谁说我喜欢” 见靳左说着没了音儿,谢相杰突然严肃了几分,他猜靳左怕真迷上了一个女子,且八成是爱而不得。 谢相杰认真说道。“喜欢一个人,就是时时刻刻念着她,想同她在一处,即使什么也不做,就看看她,你就心满意足,你记得她的喜好,记得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或许,你甚至会偷偷摸摸做一些以前认为相当无聊幼稚的小事,但你心里早偷着乐” 莫名的,靳左眼前浮现前面他就着秦冉饮过酒的坛口吃酒的画面,他的心,仿佛再一次漏跳了一拍。 两人离开归锦坡时,秦冉脚下一滑,靳左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他牵着她的手,走了好几步。 此时回想起来,手心仍有微酥的感觉。 靳左回忆起过往种种,直到雨滴打落他的脸庞。 他回过神来,只见谢相杰已跳下了屋顶,愤慨说着什么。“又下雨了,我去瞅瞅张庚、冯杨那两犊子,听说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二:舍与不得(格勒丹篇) 乌兰西里,王宫。 悠长长廊之上,身着华服的少女往前方宫殿跑着,后面的宫人追她追得上气不接下气。 “长公主,您慢点啊!” “爹爹——”未进殿里,少女清脆的声儿已传入殿内。 守在殿门前的大管事阿吉达看到少女,眼中混杂了些无奈与宠溺,他微微摇头。“长公主,要称父王。” “无事,你们退下吧。”格勒丹从一堆急需处理的公文后抬起头来,朝少女招手。“过来吧,蒙戴拉今日是怎么了?” 蒙戴拉坐在格勒丹桌案旁的厚垫上,双手捏住他的衣角,昂起小脸,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可那话说着说着竟开始委屈,眼中噙泪。 “爹爹,我刚看了首汉人的诗——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爹爹,我想娘亲了,她去了哪里,她为什么不来看我们?快五年不见,蒙戴拉都快忘记她的模样!爹爹,我们去” 蒙戴拉不敢说两人一块去寻那人的话,格勒丹每日都忙不停歇,蒙戴拉看了也是不忍,可她着实想念她视之为娘亲的秦冉。蒙戴拉五岁时,库布突发夏汛,一夜之间,蒙戴拉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在那难民尸体堆积如山的河湾,秦冉救了她,此后,秦冉、格勒丹将她带在身旁。直到五年前,秦冉带兵出唐后再未回过蒙国,蒙戴拉再没能见到她。 蒙戴拉不稀罕什么长公主的身份,不在意是否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她只想三人在一起,有爹爹有娘亲,方是人间好时节。 然随她长大,蒙戴拉才明白格勒丹是她的爹爹,秦冉却不真是她的娘亲,她名义上的娘都是格勒丹后宫里那些虚伪的女人。 “蒙戴拉,若是想她,我让托里带你去趟江南吧,阿茹娜也一直想去江南瞧瞧,你们可以结伴而行。” 秦冉成亲那一年,格勒丹有收到请帖,邀他、托里等人去扬州游玩,此事,他却未同他们说起过,只道秦冉身在江南。 “真的吗?太好了!”闻言,蒙戴拉高兴得拍了拍手,回眸,见格勒丹复杂的神色,她嘴里的笑容忽然凝住。“爹爹,你不与我们一块儿去吗?你不想她吗?” 他不想她? 格勒丹笑容里含了无数苦涩,他不知该如何向蒙戴拉解释,或许,从两人达成共识时,命运就已岔开两人未来的道路,两人终究是不能在一起,他的肩上早已背负起整个国家兴衰。 纵使是作为故友,格勒丹暂无机会去看她,几年前的战事,虽说是唐国挑起,但乌羽军势如破竹杀到长安,最终,他们却未夺得城池,换取的一部分财物远远无法满足大臣们的期望,对于顺承郡王的抨击,一时犹如洪水猛兽,压过她当初的荣耀战绩,格勒丹庆幸秦冉当时不在乌兰西里。而曾经属于唐国后又属于蒙国的赵州等地,五年前立赵国,这几年里,赵国的发展速度不低于蒙国,因得蒙国与唐国、赵国的协议,库布已成为北方大陆通西域最为发达的经济城区。 五年后看来,秦冉的预测没有错,无论是当时的蒙国还是未来五年的蒙国,皆无法控制那么大的领地,若硬要吃下,会反被吞噬。 蒙国的发展已上了一个台阶,但仍不敢懈怠。 还没回蒙戴拉的话,门口传来阿吉达的声音。 “王,两位王妃求见。” “让她们进来吧。”格勒丹表情稍显冷漠。 格勒丹后宫里的女人不多,就算只有五人,她们隔三差五得吵起来,不是争风吃醋就是相互陷害,这样的戏码,格勒丹都厌倦了,她们却乐此不疲,而几个女人最终的目的不外乎是为了争夺王后之位。 可惜,她们不知直到格勒丹去世,他的后位仍是虚设。 秦冉曾告诉他,有时候为了得到某些东西,必定要舍去某些东西。 为了留住顺承郡王的名号,为了留住后宫王位,身为蒙国国王的格勒丹,也得费尽心思对付王公大臣,也得为了平衡去娶几个他根本不爱的女人。 王妃正争得面红耳赤,有侍卫禀告。 “启禀王,托里大人让属下立即前来通传,宫外有位姓秦的女子,想要入宫拜见您。” “姓秦?”格勒丹一时没反应过来。 “大胆!没看着本王妃正与——” “闭嘴!”格勒丹不再想理会两人,他起身往外急步而去。“送两位王妃回寝宫,我要亲自去看看。” “爹爹,你等等我!” 时隔五年,再见到曾朝夕相处两年多,至今为心上唯一的人,格勒丹有些近乡情怯的情绪。 远远的,格勒丹已见到一身湖色衫裙的女子,她仅梳着简单的发髻,瞧着风韵清爽,姿容秀丽,对比往昔,此时的她眉眼间少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霜,多了些似水柔情。 格勒丹未反应过来,那端的女子朝他莞尔一笑。 “娘亲——”蒙戴拉见着秦冉,便兴奋着跑了过去,一把抱住她,前面还念着要去江南寻她,谁知她竟然来了乌兰西里,老天爷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 蒙戴拉欲喜极而泣,一旁,却有一小家伙拿手指戳她。 “喂,我警告你啊,别瞎认亲戚!” 男孩人不大,口气倒不小,他板着一张脸,硬是作出一副老成的模样。 蒙戴拉瞅着男孩的眼睛,他有一双同秦冉一样的眸子,她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笑着问道。“小不点,你是谁啊?” “我是她儿子,她是我娘亲。”他重重咬了最后三个字的音,可毕竟是四岁多的小孩,说起话来奶声奶气。 蒙戴拉先是一愣,接着哈哈笑得直不了腰。 见格勒丹停在几步外的位置,秦冉望着他。“好久不见,一切可好?” 万千思绪被她打断,格勒丹看着眼前的人,依然有些分神,她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了? 其实,格勒丹很想说,没有她,什么都不好,但话出口时,就成了一个字。“好。” 秦冉想往前走,小不点死死拽住了她的衣角。 “男女授受不亲,你们保持点距离!”男孩盯着格勒丹,就跟盯贼一般,因为那人看他娘的神色绝对有问题,似乎是觊觎他娘? 秦冉很想捂住他的嘴,却已来不及,她只能瞪他一眼。“宋砚。” “娘,我不要去王宫,咱们继续去浪迹天涯吧!”宋砚小嘴一撅,拉着秦冉往回走,他爹说,敌强我弱之时,应采取迂回战术。 “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单手一捞,秦冉便把宋砚夹到胳膊下,一脸忍无可忍。 前阵子,宋砚听陆晗说起幼时秦冉带他走遍唐国山山水水的事,心里有几分吃味,再加上,又出了宋天瞬偏袒妹妹的事,使得宋砚决定独自踏上游历的旅程。秦冉得知后追了他一路,他更是哄了路上一位商贾把他送到乌兰西里。 来了乌兰西里,自然要去见见格勒丹。 “小冉,我来吧?”犹豫一阵,格勒丹走到他身边,准备接过宋砚。 秦冉顺势就把宋砚递给了他。“行,他不老实,你尽管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 不算,重来 扬州,宋宅。 近几个月,秦冉又有了午休的习惯,一开始,也就歇息两刻钟,随着肚子里的小家伙越来越大,她愈发睡得沉,一眨眼的功夫便过了一个时辰。 “夫人,是有口渴?”见秦冉睁了眼,窗边榻上看书的宋天瞬搁下手里的册子,端了水走到床边。 “烫了。”秦冉抿了一小口,皱眉。 宋天瞬折回去桌旁,另倒了杯水,估摸着秦冉午休的长短,接近她睡醒时,宋天瞬便命人先后倒了两壶水凉着。 秦冉也不接瓷杯,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没甚表情的摇头。“凉了。” “你待着别动,我让人去换新的。”宋天瞬立即唤了人,取了温热净水来。“怎样?” “还是第一杯吧。” “行。”宋天瞬点点头,再一次去端桌上第一杯水,哄着她多吃些水。自从秦冉怀了二胎,宋天瞬紧张得像他有了身孕一般,秦冉生儿子宋砚时情况倒是顺利,怀这一胎时,却害喜得厉害。“最近几日,日头大,多吃些水,谨防中暑,山野君开的防暑药你晚些时候吃上一些,夫人,一会儿还是要阳春面?” 秦冉听得有些不耐烦,正要让他闭嘴,忽然,抓紧了宋天瞬的手,低呼一声。“哎哟” “怎么了?滢儿又踢你了?”宋天瞬跪在床边踏板上,伸手轻抚她圆鼓鼓的肚腹,对其小声说着。“女儿乖,不要踢你娘,不然爹爹不喜欢你了哦” 宋天瞬一直想要个女儿,但这种事他一个人说了又不算,于是,两人‘商量’好再生一胎。当秦冉真怀上宋滢,且头几个月吐得厉害时,宋天瞬心里又心疼又后悔,他很怕秦冉损了身子。因此,宋天瞬默默做了决定,他有两个孩子足矣,今后不能让秦冉冒险,女人生孩子就如鬼门关走上一遭,其中的危险,不言而喻。 秦冉见宋天瞬早认定肚子里孩子的性别,一口一个滢儿,她满脸都写着无语,没办法,她只好搬起手指开始数还要多久才能结束这样‘坐牢’般的日子,听说,陆晗最近破了几个有趣的案子 正想着,刚两岁的宋砚顺着门缝溜了进来,一进来,见着他爹在哄妹妹,宋砚脸色一变。 “娘亲,妹妹又欺负你了?等她出来,看我不好好收拾她!” 宋砚话音一落,他已经被宋天瞬拎着衣领逮了起来。“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爹,妹妹还没见人影,你就开始偏袒她了吗?娘亲——” 可怜的小宋砚,话没说完,已经给无良爹爹扔了出去。“屋子小,挤不下那么多人,你出去溜溜。” 门,啪一声紧紧关上。 宋家几人,秦冉地位不可动摇,当然排名第一,宋滢第二,最后一名嘛,则是排在宋天瞬之后的宋砚,一想着宋砚要抢着跟秦冉晚上一块睡,宋天瞬就恨不得把他送到寺庙去当和尚。 “你干嘛欺负我儿子?”秦冉直起身子,不知衣领处露出一片雪莹。 “冉冉,我饿了。”不理会她的话,宋天瞬勾勒嘴角深深一笑。 他眼神深邃,看着秦冉随即宽衣解带。 “宋天瞬!”秦冉一个激灵,拉紧了衣领。 “服从命令。” 较之以往,秦冉发现宋天瞬越发的‘专横’! 怀宋砚时,苏州发生一件大型凶杀案,秦冉于现场察看时,给闻讯赶来的宋天瞬直接抱了回去,从此立下规矩,禁止怀孕期间接触尸体,血腥场面更不准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想查案也可以,宋天瞬便将各府衙已破获的陈年奇案集搬到她房里,一本一本读给她听,她听后分析,他告诉她答案。 故此,秦冉实际上是拒绝二胎的,却被宋天瞬算计,意外有了宋滢。 对于他的各种命令,关于他细微的改变,秦冉心里有数。 此事应该同航长玉瓶里的液体有联系,航长的投影曾言,喂他饮下那液体,他便能获得重生,秦冉却给逐渐失去生机的宋天瞬饮下,她没有失望,宋天瞬渐渐好转,甚至恢复了以前的内力,他也记得他们的种种过往。 偶然一次谈话,秦冉察觉出宋天瞬竟晓得她上辈子在宇宙舰行经历的事。 他到底是宋天瞬,还是航长? 秦冉觉得这个问题,她或许早就知道答案。 宋天瞬在醒后三个月奇迹式恢复曾经的内力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娶秦冉。 “我们已经成过亲了。” 宋天瞬将她搂在怀里,亲吻她的眉心,续道。“我当时不记得,不作数,重来一次。” 那时他们尚未定居扬州,秦冉与宋天瞬就回了赵州,下了帖子宴请众友。 得到消息,江陵的李晨抱着女儿来了赵州,其妻金沁雪乃江南第一富商独女,李晨为了她放弃官职回家照料妻女的事当时被人作为笑柄笑话多时,如今,金沁雪刚生产完不能出行,小女儿由岳父照看,李晨则带着大女儿去了赵州,朝贺秦冉。李祖蓝同样抱着八个月大的宝贝儿子,雅兰倒是对李晨的大女儿爱不释手,说着今后一定要结亲家 这一年,池楚玉和丫头辛夷接到帖子来了赵州,她与郑凯的事终于有了进展,而辛夷王珂结下一段情缘。 已是少年的锦敬澄和郑涵,两人瞒着家里,一路北上也到了赵州。 成亲后一日,秦冉见到了许久不曾有消息的濮阳易,一问,得知他后来参了军,现于宋天英手下做事。作为兄长的宋天英,特来恭喜宋天瞬,尽管他未给他下请帖,宋天英单独与宋天瞬聊了大半个时辰,末时,宋天英见到了一直以来都没见过的宋天应,他忽然想起华彦钧和宋世坤的一段谈话——华彦钧隐晦表示其担心李昊对宋天应下杀心,他当时不明白,此时见到宋天应,宋天英就什么都明白了,包括宋天瞬为何不给他发帖的事情。 成亲当日,秦冉收到两份特别的礼物,来自于格勒丹、玖月。 不过这两份礼物来不及拆开,已给微醺的宋天瞬扔到了角落。 (全文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