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新语》 正文 第一章 燕一针 老人半躺在椅子上,眼睛半眯,在昏黄跳跃的炉火照耀下看过去显得有些虚幻。椅子已经颇有些破旧,老人稍微一动,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在老人平缓说话的单调中,夹杂着一些配乐的味道。 少年蹲坐在老人面前,表情极为虔诚,似乎还透着一点儿兴奋。他认真听老人讲话那个劲,就像眼前有一座巨大的宝藏,在向他发出无法拒绝的召唤。说是蹲坐,因为他坐的凳子实在是够矮,他的个子又颇为修长,加之他把身体挺得笔直,如果不仔细看,确实会以为他是蹲在地上了。 看到这里,原本屏住了呼吸c伏在屋顶的小小身子轻轻吐出一口气,忍不住从内心发出一丝疑问:这位老人,难道真的就是昔年江湖第一高手,虽绝迹江湖多年而人人敬畏,人称“无影快剑”的高上峰高老爷子? ~ 燕一针的本名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连他自己都认可了“燕一针”这个名字,以至自己都对自己原来的名字感到陌生了。当然,如果用本名的话,燕一针就不能算一个名人了,因为知道他的本名的人少之又少,而认识他的人,除了那么几个以外,都已经是死人:燕一针的工作,就是要别人的命。留下的那几个是怎么回事呢?人总是要有一两个朋友的嘛,就算不要朋友,总得有人给你介绍生意吧是不? 燕一针不姓燕,也不叫一针。因为个子小,轻功绝高,真是“身轻如燕”,刚出道那会,很快就有了一个外号:杀手燕。杀手燕用的武器是牛毛针,并且与其他暗器名家牛毛针一把一把地用不同,他用牛毛针只用一根,被他杀死的人身上,从未发现过第二根牛毛针,所以“杀手燕”就变成了“一针夺命杀手燕”。到楼台榜发布杀手榜排名时,第五名的杀手名为“燕一针”,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一针夺命杀手燕”的名字叫燕一针,果然厉害。 燕一针知道自己不叫燕一针,但人家楼台榜是如此名动江湖的榜单,江湖上大家都这么叫了,自己也这么有名了,好吧,就叫燕一针吧。年纪轻轻就名声在外,也不容易嘛。 不错,燕一针是一个杀手,一个从未失过手的杀手,也是江湖上出价最高的杀手之一。虽然燕一针自己并不挑剔要杀什么人,只要价钱合适就成,但毕竟一般人也出不了这个价,所以这个杀手中的高手生意并不太好,正因如此,他对自己的每一笔生意都很认真,绝对要做到谋定后动击必中。 这次接的这单生意,即使对做惯了大生意的燕一针来说,也仍然是一单令人怦然心动的大生意。三万两银子!客户给的钱,够他一年只做这一单的了!客户还给了他详细的地址和路径——这是略显邪门的地方,说是只有这些地方能走,其余地方万万不能走——而且给的时间还相当宽裕,最关键的是还不需要他杀人,只要偷到一样东西!这样的任务,还先付一半的费用,他刚接到指令的时候,真还有点以为自己太幸运了。也就是三个多月以前,无意间到密印寺跑了一趟,听那个见明大和尚讲了会儿《金刚经》,就来了这么好的运气?看起来这个密印寺是个好地方,以后还得多去几次。 燕一针扎扎实实地开始做准备工作。干这行这么多年,他有一套自己的方法门道,按步就班干就是了。先到指定地点附近转悠,看看有什么机关陷阱,再想办法远远地看一下目标对象,看看他跟一些什么人交往,差不多就可以下手了。至于偷的东西在哪,他一点儿也不担心,把人杀了慢慢找就行;客户只要东西,也没说不让杀人啊,再说我一有名的杀手,不杀人岂不是对不住这名头? 一开始事情很顺利。客户提供的地址c路径很详细,很快找到了地方。这是一个不甚起眼的山头,山不算高,树也不密。山前有一条河,河也很普通,既不深也不宽,没有轻功的人也能趟过去。按照提供的路径指引,燕一针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进山谷,直到看见要动手的房子。也是一座简陋的房子,茅草顶,顶上还长了草;一共就四间屋子,厨房c卧室,老远就分得出。就是路有点复杂,不认真看图,光看地面,很难找到。虽然到处都很普通,燕一针凭着他丰富的江湖经验,还是老老实实按地图走,不敢越雷池一步——这么多钱干这么个活,总有点不对劲,万不可大意。果然,出来的时候,燕一针凭记忆按原路走,一不小心偏了一点,也就四五步吧,呼的一声,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差点没把他罩住。也是他极度机警,加之轻功高绝,才在千均一发之际躲了过去。拿出图来,此后按图又走了两遍,才算把路线牢牢记住了。幸亏一路上从没遇到过人,要不就不知该怎么躲了,因为不敢乱窜啊。 山谷里居然住了不少人,有和尚c有道士c有农民c有书生,男女老少,怕有数十个之多,似乎一天到晚都快乐得跟什么似的。各干各的活,也在一块串门子c聊天。唯有这个破屋子里的老头子,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大部分时间在练功习武。老头子大部分时间坐在躺椅上,少年练的也是很普通的套路,什么五禽戏c八段锦c罗汉拳c形意掌c旋风腿c二指禅之类,五花八门的都练,没看出什么特殊。少年练一阵子歇一阵子,忽东忽西地到处跑,似乎跟其他各处的人都玩得很开心。其他人也有来这老头处的,模样很恭敬,老头懒懒散散地答应着,似乎是这山头的头领一般。 细细地看了五六天,燕一针的感觉越来越不妙,心中总冒出一种危机感,压都压不住。躲在树上观看谷里的人,总感觉有眼睛也在盯着自己,回到镇上,这种被人在暗处盯着的感觉居然都甩之不掉。尤其是山谷中一个老和尚,每次自己望向他,他就转头向自己的方向看来,好像老远就被他看透了一般。倒是那个破老头没什么反应,总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可是每次燕一针看向他,后背总不自觉地升起一股凉意。这是杀手的自然反应,是对危险的一种天然的警敏,燕一针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老头,绝对不简单! 燕一针从来不是一个吝惜的人,尤其是对有可能影响自己的职业声誉的事,他更舍得花大价钱。他决定找问道门,一探究竟。花了一万两,问道门给了他急切想知道的两个名字:一个地名个人名。地名叫:无忧学园。人名叫:高上峰。 高上峰!“无影快剑”高上峰!昔年号称江湖第一高手的高上峰! 江湖传言,高上峰学剑有成之后,单人独剑上各大门派帮会挑战,三年之内未逢一败,更难得的是比剑数百场,未伤一人性命,赢得各门各派心服口服。之后更以一己之力创办武林比学大会,每三年举行一次,各门派帮会推选本门优秀弟子,无门无派的也给予一定名额经海选入围,仅限制参会选手年龄不可超过25岁,不少青年后起之秀凭此大会一举成名,其所在门派也声名大涨,是以江湖各派无不积极参与。高上峰自任大会总盟主,主持大会数十年,以公道正派闻名于世,更以绝世武功威镇全场,无人敢在大会之时惹事生非。此后此人突然将武林比学大会交于他人之手,自己则销声匿迹,传闻于某深山老林创办无忧学园,专纳志于学而无名利之扰者隐居避世。原来此人便是高上峰,此处便是无忧学园! 燕一针明白了自己后背上的凉意从何而来了,这股凉意可真没白来,自己的直觉可真是准。怎么办呢?难道这一次就放弃算了,赔了夫人又折兵?钱还好说,说好的从不失手,这以后怎么在江湖上混?想来想去,硬着头皮再探一探吧,说不定此人年纪大了,不济了呢?万一不行,偷了东西出来就成——难怪客户没说要杀人,是不是杀高上峰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想到只偷东西,燕一针又有了一丝自信:毕竟,在干杀手之前,十几岁的他就是官府头疼的夜行大盗了,轻功高c身材小,还有比干偷盗更合适的工作吗? 燕一针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他紧紧趴在茅草上,透过茅草上的一丝缝隙,发挥出自己全部的眼力和耳力,继续盯着c听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炉边夜话 少年起身,绕到老人的背后,从地上拾起两根木柴,添加到火炉里。老人仿佛没看见他的动作,还是半躺在椅子上,微眯着眼,用他那种苍老的c略带沙哑的c波澜不惊的口气,继续说着: “终于要出去了,兴奋吧?刚才讲的江湖中的常识,都记住了吧?尤其是门户之见一节,我是无所谓的,你出得谷去随便投什么门派帮会,我都没有意见,但一旦投入哪一门派c哪一帮会,你再想出来改投别派别帮可就难了,不定就给你扣一顶欺师忘祖c见利忘义的大帽子,记住了吧” “记住啦!嗯,是有点小兴奋呢!” “你看你看,刚说过就忘了。你怎么能够说有点小兴奋呢?你应该说,我舍不得离开师傅,师傅这么老了,我想留在你老人家身边伺候着,要这样说知道吧?这谷中能称得上你师傅的,少说也有七八人,出去之前都去走一走,打个招呼,他们讲什么你也虚心听着,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送点什么好东西给你呢哈哈┅┅那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不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表面上一定要会讲讲客气,但也要守住自己的心不能变质。记住了吧?” “我记住啦,记住啦!” 老人稍微动了动身子,椅子赶紧吱呀叫了一声。老人微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个无忧学园,我们自己叫无忧谷,与外面的生态人情是极不相同的。本来我是说叫个学园,还有点学习向上的态度,老和尚非得叫无忧谷——其实这也根本就不是一个谷——时间一长,大家也都认了这是无忧谷了。这下倒好,人也随之完全变成随心所欲的世外之人了。我们这些老人倒也罢了,你们这些谷中长大的孩子,就不能抱着这样的思想过日子,还得有进取心才行。希望你掌握好吧,出去好好历练,几年后也要在江湖上混出点名气来才行啊!” 少年虽然坐得笔挺,显然还是被这番长篇大论讲得有些犯困,忍不住要打哈欠,连忙用手捂住,勉强打了半个哈欠,眼角又不由自主露出笑意,道:“师傅不是还要交代我最重要的,就是习武的终极诀窍吗?再不开讲,就要天亮啦!” “好吧,年纪大了,话就多一点,等你老了呢也会这样┅┅习武呢,我也没教你什么,都是一些江湖上最常见的入门功夫,不过好歹打好了基础,你那百月功已经大成,往后勤加温习,再练别的什么功夫都不难,对于恢复体力c治疗内外伤都大有用处。今天我再告诉你四字诀窍,什么时候你把这四个字做到极致了,也就天下无敌了,哈哈,就像我当年一样。” 老人说到这样,脸上的笑容突然绽开,花白的头发c眉毛和胡子一齐抖动,目光之中突然闪过一股凌厉之色。趴在屋顶的燕一针立刻感应到这股气势,陡觉头皮一麻,左右两手中各扣的两根牛毛针不由自主扣得更紧。听到老人要讲武功终极诀窍,心里又紧张又激动,竖起耳朵细细倾听。 “这四个字呢也很简单,就是:快c力c准c巧。快,所谓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快是第一位的。力呢,所谓一力降十会,没有力量,打上去轻飘飘,不疼不痒,终究无用。准呢,就是收发由心,想打哪里就打哪里,不可打偏,尤其是点穴,那是一毫也不能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至于巧,就是说变化,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套路,主要就是用来练这个巧字。可怜世间之人往往太过重视巧,也就是花架子练得多,在快c力c准字上下的功夫不足,唬人有余,实用不足。而你呢,在巧字上是最不足的,这也是我故意的,只给你练了一些基本招式,以后你就自己去创c去学吧。” “说得太容易了吧,自己随便能创出来?你老人家的剑法不是很强大吗,也可以教给我嘛,我就再等几天再出去好了嘛!” “我这剑法你现在学不来,因为你现在没那么快。我的剑法只有十三式,都是我自己创的,连名字都没有起,后来江湖上叫我无影快剑,也把这剑法叫个什么无影十三剑,其实都是没谱的事。我告诉你,快剑就必须快,慢了一点用都没有。而且我这剑招每一式都不是固定的,其中的变化细节要临场决定,取捷径突破,唯求其快,所以你学了也白学。等你够快了再来学吧,无忧学园的大门反正是随时向你敞开的。” 燕一针紧绷的耳部神经放松了下来。本以为能听到什么惊天绝学呢,没想到是这种大白话,这个谁不知道啊,还郑重其事地。不过对于无影十三剑,倒是第一次知道这剑法的可怕,想想每个招式都是临场决定细节,必定无迹可寻,难怪被称为无影剑。 “这四个字的诀窍,我自己也没有悟透,更加不能做到极致,唯有一个快字,我是接近极致了。江湖上著名的“快字派”的人——就是功夫以快见长的几个人哈——新出了一个叫燕一针的年轻人,是个杀手,我去观察过,也算得一号人物,你以后要留意。” 燕一针听到高上峰讲到了自己,赶忙收扰心神继续倾听。他观察过我?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看样子彼知己,己不知彼啊。透过茅草缝隙看过去,高上峰躺在椅子上,脸正好向着屋顶,竟好像目光正直直地看向自己,燕一针大吃一惊,感觉头发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似一盆凉水突然泼在身上,身体瞬间僵硬,对手上紧扣着的牛毛针竟一时失去了感觉。 只听那少年道:“燕一针么?杀手,那可不是好人呀!他很快么?他的武功是什么,武器是什么?碰到这人,要不要收拾他?” 老人呵呵一笑:“你倒是问题真多,以后自己多挣钱,有问题花钱去找问道门去!这个燕一针,你还不是他对手,我这回免费跟你说说,以后可就同样要钱了哈。此人本不姓燕,也不叫一针,因其身轻如燕,以牛毛针杀人且习惯只用一根针致人死命,人送外号燕一针。曾经有一个被他杀掉的人,刚巧被你顽医伯伯碰见给救活了,自打知道自己是被燕一针所杀,竟然干脆装死,害怕这杀手再来找他,更不敢去报仇,听说不久就在担惊受怕中给吓死了。呵呵,这燕一针号称从无失手,这一次碰上顽医倒是阴差阳错地失手了——不过跟没失手也没什么两样了,只是创造了一个吓死人的真人真事。” “不是顽医伯伯,是顽医爷爷好不?要是被他听见,两个人又要理论半天了┅┅你还没说燕一针的武功叫什么名字呢?要怎么对付他?” “他的武功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轻功是大洲岛金燕功,岛上金燕门人人都会,追求的快字;暗器是唐门丧门钉手法,唐门弟子的入门功夫,苦练的准字。可贵的是此人两门功夫到练到了顶级,而且融会贯通,将轻功心功用到暗器手法上,更从江湖上九流三教学了一些龟息c匿形c追踪c易容之类的技艺,就成就了他这楼台杀手榜第五名了。” 燕一针自叛逃金燕门后,巧遇一唐门女弟子花言巧语骗取其芳心,在学会其暗器手法后又始乱终弃,遭唐门追杀一路逃亡,误打误撞加入神秘杀手组织“蜜獾”,此后从未以真名示人,也从未向任何人讲过自己的来历,不料这高上峰将自己查得这般清清楚楚。想必这也是问道门干的好事吧,这问道门也真是神通广大,江湖上还有他不知道的事吗?燕一针一边心里打着鼓,一边继续听着,一股凉风吹来,才发觉全身竟已汗水湿透。 “这个燕一针虽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倒也没有真正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仔细查了一下,杀的人都算得上是可杀之人。要对付他对我来说当然很容易,对你就麻烦一些了,以后你自己多琢磨吧。呵呵,现在我要是说出来,以后你再用可就不灵了。” 说到这里,高上峰突然猛地睁开双眼直视屋顶,一股不可言状的威压之气喷涌而出,提高声音说道:“你走吧!你已经失手了!记住,绝不可泄露今夜之事!咄,走!” 燕一针一跃而起,也顾不得暴露行踪,黑色的身影一下跃入半空,而后如飞燕一般斜次里往树林中落下,循着记住的路径,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一口气奔到镇上跃入客舍房间中时,连手中两枚牛毛针什么时候落在哪里,都毫无印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七朵花 这是一个山顶,又是一片平地。没错,这是山顶上的一大片平地,又分为上c中c下三梯,以下梯最大,要是人们组团来参观,一次能容纳上万人。下梯连成一片,中间并无阻隔,正中央有一形似月牙的小湖。中梯又分为两大一小三块,本来各不相连,偏又有三条滕索将其相互连结。滕索悬于半空,在风中摇摇晃晃,大大小小的丝绦随风飞舞,看上去煞是壮观。上梯只有一块,比中梯最小的一块还小,站在下梯看上去,模模糊糊不甚清楚;站在中梯上看,原来只是一块大而平的青石,偏生在边缘处走出一棵苍松,树虽不甚高大,却枝叶伸展作迎客之状。树下隐约有一小小的佛塔,不足两人之高,倒也形相俱全。一树塔石,在云雾缭绕中颇有仙境之韵。 下梯的南边靠近湖边之处,平整地铺着一块地,显然是有人劳作而成,但地上空空如也,除了长着一棵半个人高的植物,上面结着七朵硕大的花,极为引人注目。好漂亮的花!花呈紫红之色,状如喇叭,花萼五齿,由于花朵太大,都喇叭口朝下,在茎叶之间错落排开,极显艳丽妖娆。 似乎是这花儿在这略显单调的地方太显突兀,少年从座落在下梯角落中的茅草屋中一出来,略一犹豫,就直接朝这儿纵跃而来,可以看出,他已经颇有轻功功底,只十来个腾跃,便到了花前。他悄然停下,长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品味花儿发出的奇特而浓郁的香气,目光中也闪动着赞赏之色。 “小子,这花可不能这么闻,这可是有毒的!” 少年这才移动目光去看花前地上坐着的四个人,其中三人都呆呆地看着花儿一动不动。偏生这长着花儿的茎虽然颇粗壮,却并非直立向上,而是斜斜地指向湖面,三个人也就歪着脑袋盯着花朵发呆,其中一人还从嘴角留出数滴口水,看上去好生滑稽。 “真的吗?顽医爷爷,这叫什么花啊?几天没注意,就长这么大了?好香啊!咦,怎么只有这一株,你不是种了好些株的吗?” “呵呵呵呵┅┅这叫蔓陀萝,又叫大喇叭花,漂亮不?别看它漂亮,这玩艺儿全身是毒,连气味都有毒。江湖上著名的蒙汗药就是拿这玩艺儿的种子做的,这一株的种子做成蒙汗药,都够孙二娘那黑店用一年的了。当然我不是拿它来做蒙汗药的,哈哈,我拿来做麻沸散,麻沸散知道不?这东西可不容易种,从西域好不容易弄过来的种子,嗯,估计是这个地方不适宜种这东西,结果只活了一株,不过一株也好,多了把你们都毒倒了咋办哈哈┅┅这家伙妙用多着呢,我尝过一点,唉呀,口舌发干c吞咽困难c声音嘶哑c血脉加快,那滋味,真不好受。书上说吃多了会产生幻觉c身体抽搐,严重的甚至昏迷或者死翘翘呢,唉呀呀,我还得好好研究研究┅┅” “行了行了!你都说了三遍了,能不能说点新的,就知道毒呀药呀的,你没看出它有多美吗?小高,你仔细看看,这七朵花各有什么妙处?” “这个┅┅它们七个长得一样吧?玉衡师父,你老人家是在教韧儿细微辨别的法门吧?” “不错。你看这七朵花,看上去一样,只是在排列上有高低前后之分。假如我把这七朵花打乱顺序,你能把它们还原吗?听说老高头就要让你出谷去了,到了江湖上,这门技术可有大作用呢!来来来,你看,这第一朵花,在它最底下这个花齿上,这一条淡色的纹路在此处有一点点断开,而其他六朵没有这种情况,你看┅┅” 被称为玉衡的这人一边说,一说用手指在每朵花前面比划,滔滔不绝地讲解着。他个子颇高,穿的一身道袍显得极为老旧,却又干净整洁,衣服上看不出一丝污垢,虽坐在地上也一点不显随意。一张脸已满脸皱纹,头发也几乎尽白,胡子却刮得很干净,而最突出的是眼睛极为明亮,仿佛要发出光来。可能是用眼太多的缘故,眼睛显得大而突出,看上去有点吓人。说话细声细气c抑扬顿挫,脸上表情跟着所讲的内容来回变化,而其他几人也跟着他讲的手指和目光摇头晃脑地来回巡梭,正如教书先生在课堂上对着满堂学子授课一般。 原来这几朵花前,除了种花的顽医c少年高韧和授课先生玉衡道人,还有一个儒生个和尚。和尚与道人年岁相若,也是一位满脸沧桑的老人了,不同之处,一是没有头发,白胡子却有一大把;二是一身衣服不但破旧,还穿得极为随意,可能是草地上树从中随便坐c随便钻的缘故,衣服上面这里那里花花绿绿染了不少斑驳的颜色,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形容枯槁,面目犁黑,似乎病得不轻。儒生却很是年轻,只有三十来岁的样子,面容俊朗,双目深邃,穿一件显然价值不菲的儒士服,头上端端正正地戴着四方平定巾,与其他几人显得甚是不搭。 那玉衡道人滔滔不绝讲了大半个时辰,大伙居然也老老实实听了大半个时辰,以高韧之少年心性都没有显出一丝不耐。只听他说道: “大家看是不是这样?凡事于细微处显不同,善观察者以此洞穿先机,自然立于不败之地。嗯,小高你明白了没?” “明白了。谢谢玉衡师父。这两天我就要出谷了,我来跟几个师父道个别,嗯嗯,听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我挺舍不得你们的┅┅” “哈哈哈哈┅┅”玉衡道人笑道:“是老高头教你的吧,这些世俗的东西,你还真听啊┅┅我教你的百月功,你倒是要记得时时勤练。这可是我根据你的体格c资质,在武当百日筑基功的基础上为你量身定制的,你虽已练足百月之数,并不是说以后就不用管了,从这个意义上讲,叫它‘日日功’更恰当,不过这个名字好像俗了点,没有百月功这么文雅耐听,唔,随便吧,反正也就你一个人练了,无所谓┅┅你以后要碰到合适的小孩,改良改良也可以拿来教他,不过这个功一定要从小孩子5岁前练起,再大就只能练那百日筑基功了。好吧,你跟他们几个说吧。” 大概是看到高韧已经听得有点心不在焉,嘴里虽然“嗯嗯”地应承着他讲的话,眼睛却已经在瞟向其他几个,玉衡道人终于结束了他的讲演。 儒生转头看了一眼和尚,开口道:“荣枯大和尚,你先来吧,我再想想。” 被称为荣枯的老和尚呵呵一笑,笑容绽开的瞬间,全身如同突然注入一股生气,整个人忽然就变了样,仿佛一棵快要枯死的老树承接了甘露神水,眨眼间就生机勃勃地发出新芽c抽出嫩叶。只听他说道: “还是从佛理讲起。《华严经》有云,佛土生五色茎,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我虽似在看花,实则看的是如来c是世界。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这一切都是一种心境。参透这些,一花一草便是整个世界,而整个世界也便空如花草。明白了么?” “呵呵,不太明白。”小韧儿扬起手搔了搔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不明白也正常,慢慢体会吧。知花知叶识此意,闲行闲坐任荣枯,我教你那荣枯神功,意境也就是在这里,你虽得其导引之法,然未体察其精意,便不要强求进境,更不可强行使用。” “大和尚,对花的境界,我有不同的看法。”儒生一直在皱眉思索着什么,这时突然插嘴道。 “哦?王云施主有何见解?” “我读了这些年圣贤之书,总觉越读得多c越想得深,就越是糊涂。到这无忧学园几年,自己思考更多一些,隐隐约约似乎抓住了点什么。今天看到这几朵花,再听了你们几个的高论,我更加厘清了思路。没错,什么是空c什么是实?什么是心c什么是物?要我说,物有时空c有时实,何时空何时实要看你的心,心外无物。不错,天下没有心外之物。” “可笑可笑!”顽医怪叫道:“明明是我种的花,你说心外无物!这些花儿,我种它养它,和你的心有什么关系?” “不只是我的心,也包括你的心,你们每个人的心。当你没有看到此花时,花与你的心一样处于沉寂之中,无所谓花,也无所谓心;现在你来看到此花,此花的形状c颜色种种才在你心中一时明白起来,可见,这花不在你的心外,就在你的心中。我们每个人的心不一样,因此我们看到的花也不一样。你看到的是药材,”王云指向顽医,又转过来指向荣枯:“你看到的是世界,是如来,”又指向高韧:“他呢,看到的大概是艳丽,是不?所以,每个人看到的花,其实都是自己心中的花,所以讲心外无物。” “好一个心外无物!佛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又曰,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有意思!” 荣枯和尚浑身生机之气更加旺盛,突然一跃而起,告辞也不说一声,几个腾跃,眼看着就到了最上一梯的青石之上,又一纵,竟到了树枝之上。 “这老和尚,这一下又要在树上呆十几天了!这一惊一乍的,疯疯癫癫,难怪天台山容他不下。”顽医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 “他这是真性情,修佛之人能达到此境界的,当今世上廖廖数人而已。”王云收回目光,转向高韧道:“我教你那些圣贤之言c天道人伦,我自己也是越学越糊涂,但你既要闯荡江湖,这些也算是人之常情c世间正道,差不到哪儿去,不可恣意违背,也不可死脑筋不知变通。教你的那些阴阳五行c风水八卦,把自己说得是世之大道,其实也可能就是人们附会而生,对信的人自然有用,对不信的人便不好说了。博物知兵c追踪探案之类的学问,假是假不了,但在乎运用由心,要看当时的实际情况临机应变,万不可生搬硬套。唯有心外无物,此为至理,但也需我们共同参悟。你出去以后,需知世间之人往往说的一套c做的一套,因此你绝不可轻信他人,要有防止受人蒙蔽之心。而你自己,我还是主张需知行合一,固然不要被世俗各种条条框框限制太多,也要对自己认定的价值不懈坚守和追求,千万别搞人前人后c两面三刀那一套。好了,你去吧,我也要闭关了,走前不用再来找我。” 王云站起身,拂了拂身上的尘土草屑,又表情严肃地看了一眼顽医,慢慢转过身往谷中走去。 “呼!总算轮到我了!听得我都快要睡着了!来来,咱爷俩再来琢磨琢磨针灸推拿之术,你小子有灵性,上次受你启发我又悟出一个治疗腰疼的施针之法,来来来,你来试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身世之谜 高韧回到自己住处时,已经是日落西山之际。他肩上停着一个鸽子,背上背着一个行囊,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倦色。刚进门还没来得及放下东西,高上峰的苍老声音便响了起来: “桑老头送了你一只鸽子啊?好,以后有事没事跟我们联系联系,挺好。顽医老头送你的药吧?嗯,他做的这些个药,放到江湖上那也是值几个钱的。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早点出发吧,大家都忙,没人来送你了。今晚再讲讲你的身世吧,你不是一直问你父母是谁吗?进来,坐下,我们来唠唠。” 高韧进到屋里,鸽子从肩上飞起来,落到门楣上歇了一下,又腾地一下飞远出去了。高韧正要跟上去看,高上峰道:“不用管它,桑老头自有一套,既然交给了你,它自会跟着你,平时不要管它。来,吃饭吧。” “哎呀,今天厉害了,居然饭都做好了!是师娘过来做的吗?” “什么师娘,不准开玩笑!她做完饭就回去照顾她公公去了,唉,她公公拗得很,千万别让他听到这些玩笑话。好了好了,不讲这些,咱们严肃些,讲讲你的身世,你难道不关心吗?” “哪能不关心?谁都有父母,就我没有!问了好多次,总不讲总不讲,总说时机不到,关心也没用啊!快告诉我吧!” 小韧儿夹了一块野猪肉在口里,一边嚼着,一边盯着高上峰,说道。 高老头夹起一片萝卜,就着黄昏的微光照了一下,再慢慢放进嘴里,说道: “这手艺真是不赖啊,萝卜也能做这么好。你跟老婆子学的厨艺可还真有差距。对了,你还没去那儿吧,饭后去一下吧,她是真关心你,把你当成亲孙子了。哦哦,回到正题,你的身世问题。你知道你为什么姓高吗?” “不知道。因为你姓高,我就姓高?” “恭喜你,回答正确,哈哈。你是我捡回来的,当时无忧学园初创不久,事务繁多,人手又不足,把你捡回来可是大大增加了我的负担,我没办法才去找老婆子帮忙,不过这样也逼得我放下姿态,跟她坐下来谈起过往,才消除了误会,不然一辈子也过不了那个坎——这样说起来倒还要感谢你呢。嘿嘿,她这个人哪┅┅” “我说老高头,我提个意见好不,咱们说话不能这么跑题吧?” “嘿嘿——老高头这么叫,出去后可万万不行,对,你出去后,这里面一些什么人你都不要讲,包括我的名字,免得麻烦,记着啊!话说我那天好容易说动“无机不动”资动这怪物来我无忧学园帮我布置机关陷阱,回来的路上一高兴,晚上就多喝了一杯,只好在资阳城里找个客舍住上一宿。睡到半夜,忽然听到外头院子里“嘭”的一声响,接着就是“呯呯嘭嘭”的打斗之声。我穿了件衣服起来远远地看热闹,只见一方只有两人,瞧身材是一男一女,另一方却有五人,有男有女,都是黑衣蒙面,也不吭声,也不使用兵刃,打得不亦乐乎。我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却看不出他们使用的何门何派的招式,只看得出他们虽有用拳的c用掌的c用指的c用腿的,套路却差之不远,彼此对对方的招式也彼为熟悉,应该是同门中人。斗了大半个时辰,也没分出个高下,忽见人多一方的一个人跳出圈子,取出一样物件,低喝道:“怪不得我了!”便见人少一方的一人一声闷哼,似是受伤不轻,另一人随即拉起她向前一冲,“嘭”地一拳结结实实打在那手持物件之人身上,跟着一腾身,两人一起冲上屋顶。另外那伙人三人飞身上房追赶,一人背起已然倒地的同伴,跃上院墙,也消失了踪影。 “热闹看完,整个客舍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出来瞧,连客舍的老板c伙计都在装睡。我正准备回房,忽然听到院中一处假山之下,似乎传来微弱短促的呼吸声,仔细一听,原来是个孩童的呼吸。我回到房中等了一晌,不见有人回来,也不知道那两伙人到哪里去接着打呢,还是一个逃一个追跑远了。你知道我是个善良的人嘛,再也忍不住,悄悄起来去查看这小孩,是个两岁左右的男孩,这就是你了。” “你是说以你的本事,也没看出来他们的武功门路?不大可能吧?”高韧听得很认真,脸上尽是又紧张又严肃的神态,这时忍不住问道。 “确实看不出,倒不是这些招式有多神奇,而是太过普通,江湖上入门功夫,一学就会的。你不是奇怪我总教你些太过普通的招式吗,你天天练的,罗汉拳c形意掌c旋风腿c二指禅,这四样,就是我那天看到他们施展的。以你今天的造诣,要放到当天晚上,恐怕他们加起来也打不过你——前提是他们也只用这些招,并且你力气坚持得住。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你把这些练熟吗?我估计他们是一个什么神秘帮派,甚少在江湖上走动,门派里要么就是不注重武功的修炼——比如炼丹的就有好几个门派,神秘得不得了——因此只会一些江湖上粗浅易学的功夫,要么就是门派自己的功夫太过惊世骇俗,一般情形下不可使用。你循着这条线去摸索试试吧?” 高韧的眼睛已经有点发红,声音也变了调,嚷道:“就凭这点线索,我怎么找啊?还有点别的不?当时他们受伤严重不?你觉得不会危及生命吧?” “别这么激动好不?我看当时的场景,分明不是以死相拚的样子,最后那人拿出的杀器,估计是某种机簧牵动的武器,像什么鸳鸯连环针之类,威力固然极大,然而在使用前却先发出警告,可见是有手下留情的意思的。鸳鸯连环针这类器具,江湖上并不多见,这也是一条线索,你自可多加留意。” “资动师父,资动师父不就是搞机关暗器这一套吗?我可以去问他啊!” “没用,我早问过了。他们靖港资家只研究机关阵法之类,对机刮暗器不感兴趣。听闻江湖上有一个叫神机门的小门派是做这个的,以后你自己多打听打听吧。” 看到高韧满脸通红地看着自己,眼神似乎是有一些不满c有一些愤慨,老高头挥了挥手,接着说道:“你别这样看着我,好不?你虽是父母所生,好歹我也带你长大,这十多年养你教你,你这样干嘛?我知道你意思,怪我没去救你父母是不是?当时我也不是没管,发现你以后,我先找客舍老板出来,吩咐喂你吃的喝的,再赶紧出去找人,折腾了一天,没找到啊!为了你小子,我还在客舍耽误了两天,怕他们回来找你,结果啥都没等着。本想把你丢给客舍养着算了,你小子,再吵再闹,只要我一抱你就老实,甭管我什么时候出现,只要一看见我就眼睛跟着咕喽喽转,你小子是把我萌着了,我才把你带回来养着的呢。害我得差点没赶上时间和资动做正事,不过也算因祸得福,把老婆子请回来带你,也算顺便去了我一块心病┅┅得了得了,不说了,怎么还流出眼泪来了?好了好了,流点泪也好,反正就这么回事,我也就不说了。明天出门之前,去找一下你师兄告个别,顺便告诉他回我这儿来一趟,我要安排他办点事。我得查查是谁派燕一针来的,杀我这个老头子要干什么,这么艰巨危险的任务就不交给你了,你一边找找自己父母还在不在,一边体验江湖的滋味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师兄竟然 高韧不大喜欢他师兄。 师兄的长相很一般,说他长得丑,大家也不会有意见。师兄个子也不高,身体也不壮,放到人群当中,除了丑一点,其他一点都不起眼。 但高韧不是因为这些不喜欢他师兄。其实他一开始不是这样的,毕竟是小孩,相其他年龄段的人来说,小孩当然更喜欢找小孩玩,尤其最喜欢比自己大上四五岁的孩子。所以高韧一开始是每天粘着他这个师兄到处跑的,希望师兄陪他玩c陪他疯,那时候他是真的喜欢师兄的,虽然他自己还小,不一定记得,但别人都看得到。而小时候的高韧也是很可爱的,长相清秀,机灵活泼,顽皮而不胡闹,无忧学园里大家都喜欢他。 然而师兄竟然不喜欢陪他玩,也不喜欢带他搞学习,干什么都不想带他。 竟然是师兄的名字,师兄姓“竟”,名字就叫“然”。 其实竟然并不是不喜欢高韧,但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年纪小小,看上去就特别冷竣,难得看到他的笑脸。荣枯和尚和顽医曾经打过一个赌,说要是顽医能够逗笑竟然,他就帮顽医试一个月药,试着当一个月神农;如果做不到,顽医就到那上梯陪他睡一个月觉,听他讲经传道。结果是,荣枯让了步,顽医在上梯的大青石上呆了一个月,期间用棉花塞住耳朵。 虽然看上去很冷,竟然却每天都很热,他一天到晚穿一身黑色劲装,而全身几乎天天都是汗水,热汗。汗是练剑练的,竟然每天感兴趣的事就是练剑,对那些小孩子感兴趣的c甚至大人感兴趣的一切事情,除了与剑有关的,他统统没兴趣。与别人不同,他很忙,每天都很忙,忙着练剑。 其实竟然还是挺喜欢高韧的。据说人们看到他脸上也露出过笑容,不多,十多年来一共看到过三四次。这几次微笑,虽然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并不长,据看到的人讲,那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笑,因为竟然自己似乎没有意识到他自己笑了。而这几次笑容,都是在他罕见的偶尔放松下来的时候,看着高韧如同猴子般上跳下窜时悄悄绽放的。然而只要高韧缠上他,他马上就变了脸,来得及的话转身就走,来不及的话竭力解脱,有两次甚至还红了脸c发了脾气。当然,对小孩子乱发脾气也不行,所以大多数时候一旦被缠住,嘴里就狠狠地念叨:“七岁八岁狗都嫌!”附带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与高韧的嬉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久而久之,随着竟然渐渐长大,为了躲高韧对他的“骚扰”,竟然一个人住到了别处,师父没什么事的话,干脆都不回来了。久而久之,高韧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对这个师兄就不怎么感冒了,不是师父吩咐就没去找过他,见了面也就两三句话,简直形同陌路了。这回要不是师父提醒,出谷之前都差点忘了这个师兄了。 ~ 天还没亮好,高韧就起床了。想起今天就要出谷,想起自己那脑海中毫无印象的父母,一夜又是兴奋c又是伤感,半梦半醒地在床上翻滚,还不如早点起来。师兄好找,这会肯定在练剑了,练剑的地方也好找,这段时间都在祖塔旁边的“飞流”。 所谓“飞流”,这名字是竟然自己起的,他用剑尖在石头上刻上了这两个字。所谓“飞流”者,就是山顶上流下来的一段溪流,在此处形成一个小具规模的瀑布,瀑布落到山涧的一片石地,浪花反弹激射,周围的树木纷纷点头摇曳,是一个令人流连忘返的美景之地。 此刻正是朝阳初升之际,在白色古塔之旁,在高山飞流之下,一玄衣少年纵横挥剑,那塔c那水c那人c那剑,动的静的,都隐隐抹上了一抹金色,灵动中透出一丝神圣。高韧远远看到这番场景,不禁呆住了。 也不施展轻功,高韧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走到跟前,师兄练剑正酣,对他恍若未见,他也就不吭声,专心欣赏这美景前的师兄舞剑。 那飞流而下的溪水,轰然冲荡到山腰这片涧石之上,便破碎四散弹射而起,大大小小的水珠飞跃起数尺之高,再不服气地弧落于地,之后服服贴贴顺着山涧继续往山下流去。只见竟然手中长剑或如金钟一动不动,或如迅雷急刺而出,每刺出一剑,便正正击穿一颗弹起的水珠,稳稳地劈成两半,而后剑势如灵蛇之舌倏忽而回,绝不会碰到另一颗水珠,更不会碰到周围的草木c涧石。竟然立于涧旁一块孤石之上,这石头也就刚好容得下两只脚,只见他身子随着出剑回剑摇摆不定,双脚却如生了根一般不动半步。 “好剑法!” 高韧看得入了神,一声赞叹脱口而出。师兄仍旧没有理会,继续练了一晌,才收剑跃起,站到小路上。 “师父有事?” “是的。有一个叫燕一针的刺客,前天晚上来行刺,被师父识破给吓跑了。师父叫你回去,应该是想要你去查查底细,为什么要来刺杀,是什么人指使的。” “知道了。一会就来。” 师兄说完,看了一眼高韧,看他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马上要扭转过去的身躯又转了回来,眼光中充满疑问。 “我要出谷去了。师父说我要去江湖上历练一下,同时看能不能找到我亲生父母的消息。” “哦。” 竟然仍旧看着高韧,目光中似乎露出一点眷恋,一时也没有说话。高韧也想不出要说什么话,呆了一呆,一边转身一边说道:“师兄再见!” “你等等!” 竟然跨前一步,拉住了高韧的手,说道:“你跟我来!” 两人来到飞流之旁,竟然说道:“我在此悟剑练剑三年多,得三招剑法,今天传授给你。这三招的名字我也想好了,分别是:飞流直下c百折千回c点珠破玉。你看好了。” 太阳渐渐升高,练剑的两个人却浑然不觉。一个本来就是剑痴,一拿起剑就四大皆空,一个初学剑法,虽然所学剑法未免过于高深精妙,偏又悟性奇高,于是一个教得如琢如磨,一个学得如醉如痴,除了手中的剑c眼前的水c周边的草木涧石,完全忘了其他一切。 竟然没有说太多话,他的教学是以示范c纠正动作为主的,即便如此,这天恐怕也是他说话最多的一天了。高韧却是问个不停,以前所学所想与今天体会的心法招式碰撞,一堆的问题,解决一个又来一个。直到突然传来的“咕咕”c“咕咕”打破两人的迷境:两人的肚子都抗议了。毕竟两人都还没吃饭,太阳却已经直奔西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竟然收起剑,看着高韧,听着两个人肚子里争先恐后此起彼伏的抗议之声,忍不住大笑起来。高韧扔了手中刚削就的木剑,看着竟然,也笑得站立不稳,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只差没有打滚了。 “走,回去一起做晚饭去!这套剑法,我叫他‘飞流三式’,以后你自己多多练习。在实战中练习更好,我也正要去会会江湖好汉,看看这套剑法的成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粑粑与怪物 高韧不是第一次来到扶余寨。很小的时候,“师娘”出来买东西,是抱着他来过好几次的。但自己单独出来,这确实是第一次。 扶余寨是一个小小的集镇,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商铺地摊,毫无章法地坐落在道路两旁的杂草之上,得有几百上千来人聚集于此,在高韧看来,这就是个很热闹的大地方了。从无忧学园出来,最近的集镇就是扶余寨了,高韧只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这里。毕竟是第一次见大世面,少年心性,第一次见这么多新鲜的东西,这么多诱人的食品,不由得小小少年左顾右盼c流连忘返。 糖油粑粑是当地有名的一道小吃,将大米掺糯米碾碎成粉后,制成圆饼状放油锅中煎熟,煎制过程中需加入蜜糖c砂糖。两种米的比例一定要控制好,否则要么太软c要么太硬;火候更要控制入微,达到外焦里嫩的境界方为上品。小贩们把粑粑煎好后,在外面撒上一层紫砂糖,以长长的竹签串上三个为一串,也有撒上白糖的,就要更贵一些。其时制作白糖的方法名为“黄泥水淋法”,还没有很普及,白糖是只有富贵人家才吃得起的稀罕玩艺,一般人还少有机会吃。 这会儿高韧正走到一个卖糖油粑粑的小摊前,显然这个摊子上的粑粑很地道,老板也是一张圆乎乎而带油黄色的脸,一张大脸就像一块大糖油粑粑,简直都无需挂出招牌。高韧记得小时候就在这摊子上买过,老板还是同一个人,于是毫不犹豫,出手买了一串洒了白糖的糖油粑粑,在周围一群大大小小孩童羡慕的目光中,津津有味地开始咂嘴咂舌。 “唔┅┅好吃!好吃!” 先舔一舔外面的糖,再轻轻咬开外面炸出的一层薄薄的壳,咬住露出的又软又白的米粑,一时间甜c香c酥c脆c软c粘c烫各种滋味充斥在口舌之间。高韧微眯着眼,摇头晃脑,享受着舌尖上的美味,也享受着男娃女娃的渴求目光给他带来的虚荣。 “呯!” 不知是哪个小孩因嫉生恨,把旁边一个胖小子用力一推,向高韧撞了过来,眼看就要一头撞到那串引起公愤的粑粑上。高韧轻巧一闪,拿串的右手先一个侧让,接着绕了个优美的弧线上举,拈着竹签的两个手指顺势搓动,示威般地展示出手上的那串黄灿灿c油亮亮。 动作虽然优美,不料一块粑粑由于已经吃了一大半,只剩小半扎在串上,在转动之际晃了两晃,以同样优美的弧线正往地上掉落。 高韧还在扬着脸挂着笑,正准备使出鼻孔朝天式宣扬胜利,忽见孩童们呼啦一下往他身边扑来,目光一扫,方才发现掉了半块粑粑。 “不准抢!是我的!” 毕竟是练家子,就在冲到最前面的一只小手就要抓到粑粑之际,高韧迅速将手中剩下的两个粑粑塞入袖中,同时左手探出,侧身抓住了险些逃脱的粑粑边缘。 还没来得及高兴,自旁边草丛中突然跃起一道金光,俨然是一头全身金色的小动物,随着一声尖利的“喵”声,一口叨住那半块粑粑,几个转折纵跳,便消失在路旁山坡树丛中。 “岂有此理!抢我的粑粑!” 高韧一边怒骂,一边提气纵身,气急之下,一时竟忘了师父交代不可轻易在大庭广众之中展露功夫的吩咐,脚尖斜刺里往摊棚上一点,几个纵跳,便往山坡上追了过去,惹得集镇上众人一阵哗然。 那抢走粑粑的动物个子虽小,动作却甚是灵活敏捷,一路跳跃攀爬,一条长长的金色尾巴将沿途草木一顿扫落,追踪起来倒是不难。高韧紧盯着这口中夺食c大煞自家威风的家伙,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哪管它往哪个方向逃窜,它跳崖(当然也不是太高)便跳崖,它上树便上树,追了小半个时辰,眼看着它窜到一个坡顶,伸手就能抓到尾巴。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喵~呜”的长叫,眼前陡然出现一头庞然大物,似乎刚才的小家伙突然变身而后转身,从头到脚扩大了数倍,吡牙裂嘴,怒目圆睁,做虎踞状瞪视。 极速前奔的高韧一时收脚不住,大惊之下,无睱思索,右手袖中翻出还串着两个粑粑的竹签,以竹签当剑,顺着往前冲锋之势,一招“飞流直下”便往这怪物左眼刺去。 这一下电光火石,那怪物亦是躲闪不及,竹签虽未刺中眼睛,“嗤”地一声正中脑顶扎入。 那怪物被扎中脑门,却并未致死,身子猛地一甩,将高韧让到一边,一条长尾巴如同铁鞭一般自后边扫将过来,结结实实打在高韧背上。 高韧后背一阵剧痛,来不及多想,缩回右手,身子尤在半空,顺着势子往怪物腰部扑去,待身体摔落怪物背上之际,霍地双手齐出,使的正是罗汉拳中的一招双风贯耳。 这招双风贯耳,原是在两人正面搏击时,待对方双手不及上举之际,左右齐施攻其两边太阳穴或耳朵的,此时既无法击到怪物头部,便直取其腹部。其实大凡猛兽之类,头部c背部都极为坚韧,倒是腹部正是其最为薄弱之处,高韧这一下歪打正着,双拳打上去,那怪兽顿时往下一挫,泄了三分气势。 此时高韧身子已经骑到那怪物背上,随即一招枯树盘根,右手顺着怪物腰背伸到下腹之处牢牢箍住,食指中指更是运起二指禅功力插入其腹内,左手则前伸到怪物头部,抓住刚才插入其脑门的竹签及周围的毛发,两腿更是紧紧夹住怪物的腰身,使出旋风腿绞剪之力,要将怪物掀翻在地。 那怪物虽受重击,哪里肯依得背上之人,一声“喵~~~呜”凄厉长叫,随即撒腿狂奔,左冲右突,似乎意在把背上之人甩下地来。 这怪物突然由小变大,着实吓了高韧一跳,但此时骑在它背上,手上腿上力道发出来,也没觉得它多么了不起,心里随即平静下来,虽耳边风声呼呼,却开始仔细观察它是何方鬼怪。只见这怪物浑身毛发呈金棕色,背脊上两条略黑的斑纹从头顶延伸到尾部,四肢粗壮,上面所覆毛发不再是金色,而是金白相间的斑点。身体并不很长,比之成人短了不少,高韧伏在背上,可以妥妥地将上半身弓起,免得凑近闻那一身膻味。骑在背上看不清脸,总之是看上去有点像老虎,但更像一只猫,叫起来也分明是“喵呜”的猫叫之声。细细回忆谷中看到的桑老头所著画册,想起来了,这怪物原来是一只黄虎,桑老头还特别注明,黄虎不是虎,叫它金猫更恰当,没想到就在无忧谷外便有,回去跟桑老头一讲,准让他大吃一惊。只是它这身躯遇敌变大的本领就不懂了,莫非即将修炼成精,炼成人形之前,如同猪八戒一般先炼会了变大小? 上边高韧悠哉游哉骑在背上格物致知,下边这金猫还在狂躁撒野,一路乱窜。不知是慌不择路还是怎么回事,跑着跑着居然往扶余寨镇子里奔来了。离集镇还有数十丈,眼尖的人便早已发现,顿时人群中一阵尖叫,将沉思中的“格物”之人惊醒,此时他对付这金猫已是得心应手,骑在它背上已经有些贪玩之念,控制前进方向自然不在话下。只见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抬起头使出抢糖油粑粑时未能尽兴的鼻孔朝天式,左手将插在金猫脑门中的竹签轻轻一拨,就如手里挽了个缰绳一般,金猫便乖乖地右转,从扶余寨外的扶余桥上奔腾而过。 ~ 若干年后,无忧学园终于荒芜,当地人到了无忧学园所在之地,大修楼堂庙宇,在山上供奉了一位仙人祖师,远近数百里信众时来奉拜。传说这位祖师少年得道,居住于扶余山(因扶余寨而得名)之上,修道之时便时常救济世人,更常骑一猛虎往来山间田野,当时便人人谟拜谓之活佛。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其某位先祖曾见过仙人,有幸亲耳听闻仙人遇到猛虎之时念咒将其降伏,顺便自己也学得几句咒语,仙人即指定其为凡间代言之人,因此世代相传为仙人代受人间烟火,凡诚心求祷者无不灵验云云。 ~ 话说这金猫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力竭倒地,就此仙逝。高韧也玩得累了,就近找了个深坑将金猫埋了,把插在猫头上的竹签拔出来插在土上,也当是立了一块墓碑。走出里许,看到一小池塘,面积虽然不大,大抵长在树林之中的缘故,池水清澈见底,便蹲在池边洗了手上脸上的血污,爬到离池塘不远处一棵茶子树上,找了一个形状合适的所在,躺上便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叔不可忍 茶子树不同茶树,前者是结籽用于炼油,所炼之油即为茶籽油,又称为清油,乃是油中极品,兼有杀虫清肠之效;后者是摘其叶子用于制作茶叶,即人们平常所喝之茶是也。茶子树能够长得挺高,树干树枝都极为结实,偏又不直接往上长,总是枝丫盘错,很容易爬上去。虽然树皮上常常有一层树灰,但只要多爬几次,便会光滑得如同磨过一般,因此这茶子树乃是孩童最爱攀爬的不二之选。除了茶籽,每到春秋季节茶树上还会长出茶苞,此果未熟时呈红色或绿色,成熟后外层脱皮,俗称“脱皮茶苞”,里面的肉质呈银白之色,吃起来清甜香脆,乃是山间美味。更有少部分茶子树的叶子也会变异,留叶子之形而成茶苞之实,同样成熟后脱皮,所谓“脱皮叶苞”者,其味道比茶苞更甜更脆,即便是山里人,那也是不可多得的美食珍品。 高韧正睡得香,隐隐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音,勉强从梦中醒来,看了一眼跟前的树床,略略调整了一下睡姿,透过树叶看向声音传来之处。只见在池塘对面走过来一男一女,男的指手划脚讲个不停,女的窈窈婷婷不时掩嘴偷笑。那男的约摸二十来岁,穿一身儒生直裰,头带方巾,腰上络穗c丝绦一应俱全,模样也甚是清秀,一个俊俏公子模样。女的年纪稍大一些,头发挽个髻以遮眉勒兜着,穿一件桃红高腰襦裙,走起路来腰肢摇摆,掩嘴笑时全身乱颤,未施胭脂的脸上虽点缀着几点麻子,仍颇具几分姿色。 只见那女子停下脚步,抬手理了一下头发,嗔道:“尽会说胡话!不是说有好多脱皮茶苞叶苞的吗,在哪里嘛!” 那男子也停下脚步,道:“我的好嫂子,就在前面了嘛。你看到没,前面这口池塘对面就是好多茶子树了,我前天来看了,结了好多叶苞,当时都快要脱皮了呢。累了吗,要不我们先歇一会?” 女子好像刚发现这儿有一口池塘,一下子又焕发出了活力,双手拉着裙边一路小跑来到池塘边,盯着满池清澈如镜的水,惊叹道:“好清的水哟!不知道能不能喝?走这么久,我都渴了。” 男子追到池塘边,磨磨蹭蹭地把身子挨到女子身后,把鼻子凑到女子后脖,眯起眼长吸了一口气,叹道:“好香!” 女子挪开一小步,身子与男子拉开一点距离,两手伸出做推挡状,轻骂道:“又不正经!人家问你呢,这水能喝不?你喝过没有?” 男子似乎才回过神来,答道:“喝过喝过,好喝着呢!你是到我们这边不久,我告诉你吧,这口塘就叫清水塘,周边既无房屋,也无田土,水是地下渗上来的纯天然泉水,那自然是最甜的了,比咱家里的井水都好!你等等,我去捧一些来!”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跑到旁边,从塘边灌木丛中间一个小缺口处走下两步,伸手先拨一拨水面的杂物,捧上一口自己先喝了,又并紧双手捧上满满一窝水,边往回走边说道:“呀,真甜!嫂子,甘泉来喽!” 高韧听到这里,明白了这两人原来是在此幽会,两人的关系似乎是叔嫂。他虽然年纪不大未经人事,但无忧学园王云师父处各类书籍极多,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也不因他年龄小便禁止他看,并且只要问他什么都讲,所以高韧是人不可貌相,小小年纪却已经是个百事通。书上虽然看过,插图也颇记得几幅,真人真事则确实是第一次见,看到这两人如此这般,既好奇又有点不好意思,不禁把头扭过来要看向别处。却见一只白鸽站在松枝上,正是出门前桑老头送他的宝贝鸟儿,这鸟儿似乎也被那对男女吸引,正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直直盯着两人。高韧不禁莞尔默笑,原来这呆鸟也爱看这个,就给你起个名字叫看哥吧,来来来,看哥,咱们一起来欣赏。 那男子眼睛盯着手掌中捧着的水,一路小碎步跑到女子跟前,把手伸到女子嘴边,抬起头,两眼似乎也被水洗过一般贼亮贼亮,说道:“真甜!你喝喝看!” 女子一脸桃红,眼睛微闭,眼睫毛扑闪扑闪的,把伸长的嘴送到男子掌心,啜了一口。水到嘴里还没吞下,男子突然猛一撒手,剩下的水全撒到了女子胸前也不管,一把抱住那女子,道:“嫂子,你太美了!你就是我的神仙姐姐啊!” 女子尤自含着的那口水也洒了出来,一边扭动腰肢挣扎,一边喘着气轻唤道:“别这样!让人看见了,要害死人!” 男子抱得更紧,整个身子更加贴了上去,道:“哪有什么人?这地方鸟都没有一只!好嫂嫂,唔唔~~” 一边说着,一边把嘴往女子嘴上凑了过去。这时两人的身子已经是一个往女子身后倾倒的姿势,女子站立不稳,往后退了两步,幸喜正好有一棵杉树长在塘边,女子后背靠住了树干,才没有倒到地上。可怜这棵小树承受着两人的压力,正如一个放大器,将两人的扭动传导到树梢上,沙沙作响。 女子喘息着偏开头,男子不依不饶,嘴巴在女子脸上一顿猛亲,可喜有杉树帮忙,于是用身子把女子抵在树上,松出两只手来抱住女子的脸,终于伸出的嘴唇印到了女子的唇上。 “唧唧唧唧~~~~” 女子一时也动了情,不再挣扎扭动,两人进入忘我境界,亲得不亦乐乎。这边高韧第一次看此激情场面,也是心跳加快,满脸通红,手心出汗,眼睛睁得老大,再也舍不得收回视线。 亲了一阵,那女子再次别开脸,喘着粗气道:“好了好了,嫂子不行了。你别这样,一个读书人,哪能这样?” 男子一边伸着嘴顺着女子脖子“唧唧”地亲下去,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唔,嫂子,你还忍得住啊,小生忍不了啦。孔子不是曰过吗,嫂可忍,叔不可忍嘛,嫂子救救我啊!” 女子扑哧一笑,乐道:“小心孔圣人收了你!尽会胡说!好啦好啦,我们摘茶苞叶苞去吧,放开我。” 女子胸前因刚洒上水的缘故,此刻更加诱人,这男子哪里肯歇,反而伸长了嘴继续往下拱,一边道:“好嫂子,我就吃你的茶苞好不,我要吃嫂子香香白白的茶苞,唔唔~~~~” 男子边说边拱,更伸出两手去扒女子胸前的衣襟,女子一边挣扎一边轻叱:“住手,你真是的!我背都痛死了!” 原来那杉树不似其它树种,树皮甚是凹凸不平,树叶尖端更直接就是针刺,那女子被男子压在杉树上,刚才激情头上没觉得,这会只觉背部疼痛难忍,脖子也被垂下来的树针扎了好几下,是真心想换一个地方再激情都行。 男子却仍在激情头上,丝毫未觉女子口气有变,仍在施展十爪魔功c拱猪大法,一门心思要攻入高地去尝尝嫂子的大茶苞。女子又气又急,奋力转过身子,使劲朝男子身上一推,想把男子推开。 只听“扑通”一声,伴随着一声尖叫,女子头上脚下,仰面朝天摔入了那清水塘之中。 原来这两人本来就在池塘边上演激情戏码,女子这下转过身子,正好便是背对池塘,再用力朝男子一推,哪里推得动,却把自己推得往后便倒,加之脚下一滑,可不就跌落塘中了。 男子从精虫上脑中一下惊醒,伸手去拉时已是不及。偏偏这小小清水塘是一锅底型池塘,四周坡度很大,水也挺深,女子入水便往池塘中间滑去。 “救我!咕隆咕隆┅┅救我!” 女子一边尖叫,一边大口呛水,几个起落便眼看着要沉下去。男子却在塘边慌乱跳窜,道:“我不会水啊!我不会水啊!嫂子,我去叫人,你撑住啊!”边说边回头就往外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渡气之术 高韧在树上正看得起劲,不料惊变突起,眼见人命关天,也顾不得其他了,从树上一跃而下,叫道:“笨蛋,我来救她,你别跑!” 同一时间,树上的看哥也扑地飞腾而起,往男子跑的方向飞去,咕咕咕连叫了几声,似乎呼应主人的号召。 男子回头看了一眼,不但不停,跑得倒是更快了,恐怕是使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瞬间便没了踪影。原以为这幽静之地鸟都没有一只,没想到不但有鸟,连人都活生生有一个,只怕刚才种种丑态都被看见了,还不快跑? 高韧在无忧学园的时候也练过游泳,那里也有一口小小的池塘,与眼前这口池塘差不多大小,也差不多水深,因此把女子捞起来倒不大费劲,很快就把她举到了岸上。只见这女子脸色惨白,一动不动,探查之下,竟是已经没有了呼吸和脉搏。 也是这女子命大,高韧从顽医那儿学了不少奇奇怪怪医疗救治的法子,其中一项“渡气之术”,实有起死回生之功。只见他不慌不忙,抱起女子坐到一块石头上,将其身子翻过来,其腹部顶到自己膝盖上,再缓缓加力按其腰部,将其呛入腹中的水逼将出来。见其仍未醒转,又把女子平躺地上,从包裹中拿出一块布条,将女子口中的泥巴c杂草之类清理干净后,略一犹豫,一只手捏住女子的鼻子,长吸一口气,再对着这女子口中呼入。如此十数次之后,这女子仍不见醒转,这下高韧可就犯难了。接下来的方法,按顽医所讲,无论男女,均需敞开上衣,找到其心脏所在之地,以一定频次对之按压,辅之以方才所施渡气之术,方可见效。可这女子心脏正在左边胸部那个突起之下,难不成解开她上衣c按压她那里?一念及此,高韧不禁心跳加快,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一番,又是忐忑又是紧张。 不管了,救人要紧!高韧一咬牙,快速伸手解开女子上衣,红着脸扫了一眼心脏部位,别开头就快速开始按压,五下之后长吸一口气,吹入女子口中,如此反复。只按了数十下,已是忙得满头大汗,不过这汗水大半倒是心里紧张所致。 又渡气了数十次,听到那女子猛地一声咳嗽,身子跟着动弹起来,总算是活过来了。高韧大喜,一时忘了忐忑和尴尬,看着那女子眼睛,道:“你终于活啦!” 那女子刚醒过神来,怔了一怔,忽然记起了往事,又瞧见眼前这陌生少年,目光扫及自己胸前,再看这少年的姿势,粉脸顿时一红,一巴掌就往高韧脸上扇去。 高韧倒没胡涂,头颈自动反应,一闪就躲过了这一耳光。正准备解释,只见那女子迅速卷起身子,脸上露出恐怖神色,两手抱到胸前,两脚蹬地后退,同时口中大声尖叫。 正在此时,不远处七八个人直奔而来,高韧回头望去,头一个正是原来与女子同来那书生。还没等高韧反应过来,一群人已经奔到面前,一个农夫模样男子直抢到地上女子面前,一把抱住,一迭连声问道: “怎么样?没事吧?还好吧?还好吧?” 那女子并不答话,躲到这男人后面,伸出一只手指着高韧,大叫道:“流氓!流氓!” 众人齐刷刷转过头望向高韧,见他满脸通红身大汗,尤自半跪在地上,身前一大片湿渍,正是刚才那女子所躺之处,而女子蹬地留下的痕迹更是明显,顿时明白过来,蜂拥而上就向他扑了过去。 “你这个畜生!畜生不如!” “等等,你们听我解释!喂喂,你们讲不讲理,我是救她的┅┅” “救她怎么了,救她怎么啦!救了就能污辱她?你这个畜生,打死你!” 那女子也开始拚命挣扎,一副要往池塘扑过去的姿态,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放开我!我没法活了,让我死了算了!我还有什么脸见人哪,让我死了吧!” 众人更加气愤,对着高韧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唯恐少打两下不能解气。高韧被一群农夫围在中间,跑也跑不掉,又不能使出武功对付这些蛮人,只好双手护头,倦在地上任他们踢打,口中大叫:“我没有!我没有!” 正喧闹间,只听到一个苍老声音大叫道:“大家别打了,都别打了!再打就打出人命了!” 有人赶快收起踹到半路的脚,跟着喊道:“别打了,听里长的!” 也有人继续奋力挥拳踹脚,口中骂着:“打死就打死,这种人渣还不打死,留着干嘛!” 那里长大喝到:“住手!打死了人,重则抵命,轻则坐牢,不懂么!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有人掉水里的吗,怎么又在围殴打人?” 说话间里长分开众人,走到高韧旁边,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回事?” 没等高韧开口,那边女人又开始嚎哭,这边众人七嘴八舌,一个个义愤填膺,这小淫贼如何欺负女人,如何无耻下流,便如都亲眼所见一般。 “都给我住口!张大牛,管住你婆娘,嚎什么嚎!兰生,你来讲!”里长再次喝住众人,指着那儒生道。 “里长,是这样的,今天我读书有暇,跑到清水塘这边来采摘茶苞,正摘着呢,忽听到塘中一声大响,我赶紧跑过来一看,却是嫂嫂不知怎么掉到了塘里。小生我也不会水,没有办法,赶紧跑回去叫我哥,领着我哥,还有左邻右舍,到这里来救人。我们一起跑过来的,我们几个跑在前头,” 张兰生一边说,一说打手势指着几个年轻小伙,这几个小伙也赶紧点头嗯嗯, “老远就看见这个淫贼,这淫贼,” 张兰生又指着高韧, “这厮正趴在地上对嫂嫂非礼,双手在她胸前乱摸,接着嫂嫂就扇了他一大耳括子。我们跑到跟前,把嫂嫂从他手下抢出来,里长你看,就是这儿,嫂嫂刚才就躺在这,这淫贼欺负她,她从这儿爬到这儿,你看,草地上印记都在。里长说这淫贼该不该打?是不是该打死?” 话没说完,女子旁边那叫张大牛的腾地站起来,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紧捏着拳头做势就要冲过来往高韧身上招呼。里长眉毛一皱,喝道: “大牛你干什么!急什么,把事情搞清楚再说!宋氏,你怎么掉到塘里去的?” 宋氏大概是哭闹得累了,正半趴在地上啜泣,听到这话,又扯开嗓子哭道: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里长,你老人家要给我作主啊~~还不是这没良心的死大牛,我刚嫁过来才几个月,就天天骂我怎么还没喜的,真是没良心啊~~昨晚又是骂又是折腾,我想不通啊,今天一早出来乱走,走到这儿,看这个地方风水好,想着干脆死这儿算了,就跳到塘里啊~~哪想寻死不成,哪里跑来这个挨千刀的淫贼c贱货,趁我不醒人事又来污辱我啊~~幸亏老天保佑醒来得快,才算保住了清白身子,我的命好苦啊~~~~” 高韧听到这里,气得浑身发抖,再也忍不住,从地上蹦起来,大叫道: “好你们个奸夫!我救你性命,倒如此诬陷于我!明明是你两人来此调情,你这荡妇自己摔落水中,你这淫货不思救人撒腿就跑,我还叫你不要跑,你你你┅┅” 话音未落,宋氏再次放声嚎哭,捶胸顿足,脑袋往草地上砸,这边张兰生也涨红了脸,指着高韧骂道: “你你你┅┅你这个无耻之徒!自己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倒来污辱斯文,诬我和嫂嫂清白,你你你┅┅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怎能如此含血喷人!想我熟读圣贤之书,也是要去求取功名的秀才,岂能受你这等冤枉!我我我┅┅送官!送官!人证物证俱在,看知县大人如何来收拾你!” 周边众人也再次激动喧哗起来,有跳起来骂的,有指着鼻子骂的,有往脸上吐口水的,有几个更是懒得动口,再次拳脚相向,一个个恨得牙都要咬碎一般。 那里长似乎已经明白了一切,举起双手,大喊了几声,待人群稍微平息,指着几个小伙子,道: “你们几个,带绳子了没?把他先捆起来!” 回过头,满脸鄙夷看着高韧,问: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高韧又气又急,完全忘了自己会轻功可以轻松逃脱,任由众人将自己围在中间五花大绑,中间还吃了几记黑拳黑脚。听到里长这句话,脑子里电光火石般运转,一会想起自己父母到底是谁,一会想起这事要是被无忧学园的师父们知道了会不会相信自己,只浑身发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嘴唇颤动,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听那里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年轻人不学好,唉。” 转过头又对那张兰生道: “兰生,别生气,他这是狗急跳墙呢,别气了啊。要我说呢,官府就不要送了,这官府嘛,嘿嘿,送去那可就不一定了。” 张兰生还没接话,同来的另一粗壮小伙就接过话头: “就是就是,到了官府,要是这小子家里送点钱,结果就不好说了呢。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到时候说不定咱们还白挨一顿棍棒。” 张兰生刚才叫得太大声,声音有些嘶哑,道:“里长和立志兄说得也是。那怎么办呢,就这样算了?” “送到我们铁叉会去啊!不用花钱,保管给你一个公道!” 张兰生用征询的目光看向他大哥张大牛,再转向里长,里长呵呵一笑,道:“好,就听李立志的,送铁叉会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冤屈难白 稍懂点历史的人都知道,地名里沾上个“寨”字的,多半是地势险要c土匪出没之地,即使现在没有,以前也是有过的。扶余寨在前朝的时候就是远近文明的一个土匪窝子,现如今土匪剿的剿了,没剿完的从了良,留下的遗产是当地民风彪悍c好打架好斗狠。虽然如此,扶余寨现如今却秩序井然,一副世外桃源的样子,说起来,就得感谢这当地的小帮会——铁叉会了。 在扶余寨风光无两的时候,从山上到镇上都是他们的天下,不过有一个地方他们却从不招惹,那就是水边。扶余山下有一面湖,名唤坪湖,水域连绵数十里,在当地也算一处大湖。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方吃水的人为了自立,就得对付得了扶余寨几位吃山的大哥。于是一个叫李铁叉的渔户,组织了李氏家族几位远近渔民兄弟,在湖中一个小岛上成立了一个铁叉寨,守卫自己水面的势力范围。刚开始也干了几仗,山上的大哥虽然本领高一些,可水上的弟兄得水利之便来去自如,人数多打得过时以多欺少,打不过时就往水上跑路,一来二去,山上大哥让了步,从此各自相安无事,各做各的买卖。到后来扶余寨树大招风,终于被官府下狠心剿灭,铁叉寨在关键时候帮了官军兄弟一把,反倒生存了下来。铁叉寨本就不做那没本钱的买卖,从此改名铁叉会,帮助官府维护一方治安,传到如今已经是第四代,会主唤作李钦叉。光看这名字就知道,这位会主可不简单,不知道的大小官员冷不丁吓一跳,以为是朝廷派下来查自己的。可能是怕晦气,也可能是嫌它够小,对这铁叉会,官府也就从来没管过,形成了惯例。 ~ 高韧被押进铁叉会议事大厅的时候,李会主正坐在堂上喝茶。这位钦叉会主果然一副钦差模样,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坐在太师椅上气派十足。只见他头戴中军盔,身上窄袖戎衣外套罩甲,腰缠小束带,脚踏薄底皂靴,却是一身朝廷武官打扮。李立志抢上前去,凑到耳前小声向会主说明情况,会主一边巡睃众人,一边不时点头答应一两声。李立志刚刚退下,钦叉大人站起来高声道: “情况我已经知道了,嗯,这样吧,这件事由立志来处理,他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知道了吧?嗯,立志,你带他们去侧厅吧,有不听话的来跟我讲,哼,看谁敢不听话!” 李立志得意扬扬地走过来,手一挥,对着里长及押送众人道:“走,跟我走!” 看样子这李立志在铁叉会还是个挺受宠的角色,难怪刚才里长都给他几分面子,张兰生王八蛋对他也是客客气气。高韧被人群推搡着走出大厅,心里一边想着。 这阵功夫高韧已经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如何证明自己清白。当时激愤之下把张兰生和宋氏的丑事揭出来,这个做法是不对的,本来只需要讲清自己救人的事,对那宋氏没有不良之心,更没有非礼之行,这就可以了。至于救命之恩,提都不要提这事,能放我一马就千恩万谢了。在王云师父那里小说故事看了不少,几乎每个故事中都有这类男女偷情的情节,想来人世之间这类事情定是多不胜数,自己去掺乎什么?现在搞得这两人非得整死自己了吧?唉,希望这铁叉会能够主持公道,自己呢也不多说,只讲清楚这渡气之术即可。人命关天,总不能说为了个男女之别,连命都可以不救了吧?至于这对奸夫的丑事,就假装迷糊吧,他们不问,自己就不说,他们要是问起来,就一字不答。至于运功逃走,只要保得住小命,哪怕受点苦c受点委屈,就绝不选这条路子,事情已经搞这么大了,这一逃不是更说不清了吗? 主意打定,高韧心中渐渐平静,脑瓜子开始高速运转,眼力c耳力也恢复了正常。奇怪,一路上似乎有人在暗处跟踪而来,抬头四望又没见到什么。也许是铁叉会的高手在暗中维护秩序吧,这么看来,这铁叉会倒不可小觑呢。 一行人来到侧厅,李立志摇摇摆摆踏着官步走到堂中,在右边太师椅上坐了,里长随即坐到左边椅子,其他人立于堂下。比之官府,这儿原告被告一众人等都无需下跪,倒是大得人心。那李立志把自己当成了县太爷,看着张大牛,开问道: “原告何人,何方人氏,报上名来!” 张大牛应道:“我张大牛,本地人氏,怎么了,你不认识我啦?” 堂下众人哄地一笑,里长赶紧道:“大牛你退下,让你弟兰生来说。” 张兰生上前半步,先朝李立志作了一个揖,转过来又朝里长作了一揖,这才开口将塘边所讲重复了一遍。旁边宋氏又开始抽泣,接过话来把故事编圆。毕竟大庭广众之中,这两人一个谦谦君子,满口之乎者也,另一个受害良人,人见人怜,唯有两人目光绝不对视,不小心碰上即迅速移开。那张大牛只在一旁骂骂咧咧,里长不得不几次出声提醒。高韧对这番表演已有心理准备,第二回听他们这满口胡言了,也就只静静听着,暗自耻笑,不经意间下嘴唇顶住上嘴唇往上翘起,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态。 “被告何人,报上名来!原告诉词你听到没?什么表情呢,你还不知错么?” 此时高韧仍被五花大绑,想学张兰生做个揖也做不到,便依次向李立志和里长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叫高韧,本地人氏,自幼被父母所弃,扶余山上一高姓老人将我抚养长大,给我起了这个名字。今天我在山中玩耍,玩得累了就在那清水塘边的茶子树上睡觉,忽听到一声大响,原来是这位大嫂摔落塘中。我是个会水之人,急忙跳到塘中把他救起,可能呛水太多的缘故,她已经晕死过去。我见人命关天,一时也顾不得男女之别,便用师父教我的渡气之术对其施救,刚把她救醒,他家里人也赶过来了。这位大嫂刚醒过来,不明就里,以为我对她怎么样了,她家人邻居也没见我施救过程,加之这位大嫂的态度,大伙就一起误会我了。我当时真是只为救她性命,没有多想,请各位还我清白,感激不尽。” 话音未落,众人均是嘘声一片,李立志抬起右手,待场面安静下来,哼了一声,冷笑道: “这么说还真是冤枉你咯!你那什么渡气之术,是什么鬼?” “渡气之术是一门救命之术,对溺水c惊吓和一些病症引起的晕迷或者假死有起死回生之效。其方法就是施救者长吸一口气,再口对口呼入被救者口中,按常人呼吸的节拍反复数次,常常能将被救者从鬼门关拉回来。” 在众人一片起哄声中,李立志面带讥讽,再次问道: “真是一个好法子,里长呀,看来我们都可以多活几次了,哈哈。高韧,我再问你,既然你这渡气之术是口对口渡气,你却为何要手摸宋氏胸前?你那手也能渡气吗?要直接渡到胸口去吗?” 堂下众人一片哄笑,更有人高声叫道:“你这法子,是不是只对女子有效?对我也使一使,试试灵不灵?” 高韧看了一眼此人,只见其人贼眉鼠眼,一只半(因为有半颗牙齿磕掉了)黑乎乎的大突牙从上唇翻出,下嘴唇努力前伸,也管不住口水要顺着两边流到下巴,猥琐之极。转过头看着李立志,高韧挺直腰杆,朗声答道: “这渡气之术本有三层,依治疗进展依次施为。第一层乃通彼气道,将病患口鼻堵塞之物清理干净;第二层乃渡彼阳气,捏住病患鼻子,口对口送阳气入其心肺;第三层乃复彼心跳,需按常人心跳之律,以掌根按压其胸部心脏之处。当时情况下,我渡气之术施展到第二层仍不见效,只好施出第三层复彼心跳之术,只为从阎王手中抢回她一条性命。” 众人又是起哄又是笑骂,那里长站起身来,叫道: “大家静静,不可喧闹!高韧小子,你莫欺我等百姓不懂医术,在此信口雌黄。老朽也颇通一些医术,乡村邻里也小有名气,从未听说过这等事。但凡治疗,不外乎汤药针刺,辅之以艾炙祝由,从未听闻口对口渡气之事。按你此说,岂非大部分人都死不了,均可渡气而活之?至于按压胸部,更是荒唐,尤其女子胸部,你又按又摸,与杀她何异?你就不要狡辩了!” 那猥琐男子又高叫道:“你若真有此术,就在我身上演示演示啊,演出来我们就信你!”言罢哈哈大笑,见众人附和,更是得意,昂头扭腰,不可一世。 那李立志强忍住笑,站起来大声道: “张扒子你别瞎闹!被告高韧,你这渡气之术,便是真有其事,那也是妖邪之术!救人是假,害人是真,只怕是专门用来为害妇女的!” 高韧抗声道:“胡说!这是顽医师父苦研出的救命之术,后世必将救人无数,你胡说!” 张兰生纵声笑道: “顽医?还有这样的名字?医者仁心,医者都是最讲仁义之人,岂可冠之以一个顽字?淫贼,你就不要胡编乱造c满口虚言了!我们大伙谁都不会信你!” 高韧欲再争辩,众人早已嬉笑怒骂吵成一片,根本没人来听他言语。高韧长叹一声,闭上眼睛,低下头,不再吭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峰回路转 李立志举起手,拍了两声,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问道: “被告高韧,你还有何话说?” 高韧抬起头,坚毅地说: “我是冤枉的。我要报官。” “报官?就在这里处理,报什么官?我告诉你,钱知县当政,那个钱字可没白姓,咱们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你没有千八百两的,你这官司必定脱不了身,判你坐牢充军那都是轻的。听我的,就在这儿给你解决,保证比官府轻松!” 高韧道:“怎么解决?能还我清白吗?” “还要还你清白?你这个人,我看你不是个清白人吧?朗朗乾坤,人证物证,你光天化日之下非礼妇女,你还要什么清白?做都做了,就别嘴硬了嘛!” “那你说怎么解决?” “苦主在此,我看呢,要么赔几百两银子——比花在官府实在得多——要么受我铁叉会两百军棍,从此不许进入扶余寨地界。里长,兰生,你们看怎么样?” 张兰生道:“几百两银子?我嫂嫂受他沾污,我还受他反咬一口坏我清白,几百两太便宜他了吧?少说也要一千两!哥你说是不是?” 那张大牛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一千两,少一文都不成!少一文我找你换个新婆娘!这个你拿走,我要一个新的!” 那里长兴许是听了张大牛这话好笑,满脸堆着笑,走到高韧身边,招呼周围两人道: “松绑,松绑!” 对着高韧说: “来来来,他们吵吵嚷嚷,没几个正经的。我来跟你说,咱们到一边说话。” 高韧去了身上的绑缚,边活动着手脚,边跟着里长往角落里走,只听他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伙子,年轻时犯点错误没啥,谁没年轻过是不是?不要背包袱,小事小事,以后别再犯就是了。我跟你说,这事就不要再犟了,听我的,出点钱,摆平算了。我说话还有点份量,我给你做个中间人,撮合撮合,出个八百两,怎么样?只要你愿意出这个数,我保证他们不会再找你麻烦,今后你还在这扶余寨,该怎么样怎么样——再这样占女人便宜当然不行,也得你情我愿嘛,你懂的是不——怎么样?答应不答应?” 高韧陷入了犹豫之中。赔钱倒不是赔不起,只要写封信让看哥送回去,师父那里不缺钱,也不会舍不得,但这样岂不是就承认了自己的劣迹?今后就一直顶着这淫贼的帽子了啊?要是不赔呢,当下这场面是无论如何说不清了,受那两百棍虽然不怕,今后不许进入扶余寨地界,那怎么可能呢?难不成以后回来一趟都得跟做贼似的?以自己的武功,硬打出去倒是不难,除了隐藏的那铁叉会高手,这几个都不会什么武功,可以做到不打伤他们就跑掉,那隐藏高手也未必反应这么快。但这么打出去,同样是说不清,积怨只会更深,传到江湖上,传到无忧学园,这淫贼的名头只怕就真要叫出去了。 禁不住好心老头一迭连声催促,高韧呐呐地正要开口,忽然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我不答应!” 铁叉会这偏厅原本不大,十几个人挤在厅中吵吵嚷嚷,谁也没注意到厅中怎么突然多出了一个人。这是一个高挑蔓妙的美女,与厅中仅有的另一个女子宋氏比起来,真是一个珍珠一个米粒,一个西施一个东施。只见她一头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眉毛未经修饰,比一般女子之眉显得更长更粗,一双大眼睛深邃明亮,小巧的鼻子微微上翘,两边嘴角稍向上扬,露出一副俏皮的微笑。说她是美女,并不仅是因为这带点异域风情的脸庞让人顿生怜爱,而是因为她从脸到脖子到手,凡露出来的部分无不极白,便如月光照到白玉之上,隐隐竟生出一层超凡的白色光辉来。兼之一身大红劲装,腰上一条极宽的紫色腰带,玲珑而妖娆的身材展露无遗,委实是艳丽不可方物。 一屋子的人都净了下来。张兰生张大了嘴,眼睛直直地盯着这红衣美女,似乎下巴都要掉下来。李立志忘了装官样,两只手撑在椅子两边扶手上,坐了一半而忘记坐下去。里长虽站在角落,也竭力睁大双眼,仿佛活到今天才知道自己的眼睛原来可以睁这么大。连那张扒子都悄悄闭紧了嘴巴,藏起那一点五颗当家的黑门牙,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丑不值得拿出来炫耀。 “啪!” 循声看去,张大牛脸上一个大红印子,眼睛却还是看向红衣美女,一脸傻笑。宋氏对着他怒目而视,一边拿衣袖擦着脸。原来张大牛口水长流,掉到婆娘脸上招来一记耳光,却仍未被打醒还在发痴。 倒是高韧甚是清醒,虽然美女人人都爱,但听这吐纳气息,分明是刚才一路跟踪而来的铁叉会高手,此人出来恐怕局面会更加复杂,现在可不是当花痴的时候。 那女子对此场景似是司空见惯,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这位高韧小伙是被冤枉的,我可以作证。” 犹如场中扔下一颗大爆竹,一众人等方才震醒过来,李立志干咳了一声,说道: “这位姑娘,这个这个你是何人?何方人氏?欲作何证?” 红衣美女轻轻一笑,嘴角眉间扬起一抹嘲讽,道: “你不用管我是何人,何方人氏。这位高韧小伙确实是这位女子的救命恩人,施救过程我亲眼所见,一丝一毫也假不了。” 张兰生抢过话头,道: “这位姐姐,诗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姐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当真是绝世之美人,心地想必也一定是极好的。古人云,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又云幽闲贞静,女德也。小生对姐姐这仰慕,那真是如黄河之水,万世不绝,不过这件事我们已经有了定论,马上就办好了,姐姐就不要掺乎了,此事一过,小生定当陪姐姐在此地游玩几天,好好领略‘不知细叶谁裁出,三月春风似剪刀’的人间妙境┅┅” 这边张兰生搜肠括肚,旁征博引,不惜临场造词改句,恨不得把肚子里那点墨汁都倒出来洒到地上,细细找出用得上的一切词句,将这美女堆砌其中;那边那美女却看也不看他一眼,更不搭话,仍是看着李立志,说道: “这里的人,只有我亲眼见到高韧从水中上来c施出那什么渡气之术救人的全过程,其他人都是瞎编,全是放屁。怎么样,你怎么断?” 李立志面色尴尬,涨红了脸,问道: “恕小的眼拙,请问姑娘怎么称呼,是铁叉会什么人?” 李立志只是铁叉会的编外货,仗着和钦叉会主有点远房亲戚关系,才能够临时受会主重托来主持“公道”,眼见面前这姑娘英姿竦爽c气质非凡,恐怕大有来头,自己心下不免打鼓,因此有此一问。 “我跟铁叉会一文钱关系没有。你会不会断?要不我来断一断?高韧救人一命,张氏兄弟理当致谢,念其家庭也不宽裕,可付纹银三百两。可恶的是张家兄弟及宋氏不但不知恩图报,反倒诽谤恩人,陷恩人于不义,恩人宽宏大量,允其付纹银五百两道歉。张家一共向恩人高韧付纹银八百两,并在显眼之处张榜致歉,此后双方两清,互不追究。如何?” 红衣姑娘声音清脆,吐词清晰,语气抑扬顿挫,一口气讲完,脸上仍是笑容可掬,一双妙目扫到高韧,扫过众人,又望向李立志。全场陷入静默,都望向李立志等他说话,连张大牛都在宋氏使劲一掐之后,跟着转过了头。 “咳咳┅┅你说你亲眼所见,然而空口无凭┅┅” 话没说完,张兰生插话道: “这位姐姐,小生有一事不解,还请姐姐解惑。既然你说看到了全过程,自然我们赶到时便在现场,那么请问,姐姐当时身处何处,为何当时不出来讲明,却到要现在才讲呢?” 众人似乎都醒悟过来,纷纷点头“是是”,看这女子如何回答。 “我呢,当时看着他忙来忙去,也没看明白,但显然不是欲行非礼。后来这女子活过来了,我就已经知道他这是救人,但毕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事,所以当时也没吭声,跟着过来看看他自己怎么说。嗯,这渡气之术确实神奇,幸亏他有此秘术,要不这会儿这个妇人恐怕早就是死人了。解惑完毕,各位还有何话说?可愿依我所断?” 张兰生好容易在还没被浆糊完全塞住的脑袋空隙里找到这么个理由,正自鸣得意在美女面前表现了一把,不料人家回答得有理有据,更气人的是明明是自己提出的问题,这美女回答时仍是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时恼羞交加,为之气结。宋氏见形势突变,到手的银子怕要变成出手的银子,但也被这红衣女子气势镇住,想不出招来,只好仍旧搬出常胜杀器,再次开始哭爹喊娘c嚎啕大哭,眼泪鼻涕就近往张大牛身上抹。里长唉声叹气不开口,众人议论纷纷没主见,只有李立志悄悄使了个眼色,支了个人出了侧厅,便吱吱唔唔开始磨时间。 高韧也没想到这一出。听到这红衣女子亲口讲不是铁叉会的人,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再到后来这女子公然为他作证c为他出头,一举扭转了局面,自然心下大是感慰。加之青春少年心思,看到一个如此天仙般的美女力排众议帮助自己,心中更有一些得意,一些冲动。他忍不住频频将目光投向这位仙女,而这红衣女子似乎心有灵犀,时不时转过头来看他一眼,目光交汇之际,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红衣女子似乎看出了李立志的缓兵之计,脸上全是揶揄的笑,并不着急催促。那李立志絮絮叨叨说道: “就算是救命,那也不能与人家女子口口相接,更不能触摸禁忌部位啊,那还有什么礼教可言?这种邪法,只怕要害死不少贞烈女子,便宜那帮登徒子吧?那是什么世道?” 忽听得厅外脚步嘈杂,一行数十人拥着钦叉会主直奔入厅,人未到,声先到: “是谁不听招呼,什么女子来此捣乱?活得不耐烦了么?” 刚奔入厅门,一眼看到红衣女子正回头笑呵呵望过来,呆了一呆,立即暴喝道: “原来是你这个妖女!大家伙给我上!” 数十大汉得令,发一声喊,蜂拥而上,手中大大小小的铁叉全往这女子身上扎去。 高韧见形势危急,正要出手,那女子百忙中仍回头冲他眼波一扫,红唇一撅,似是示意他不要动手。只见她身子一边后撤一边滴溜溜转动,眨眼之间紫色腰带在手,两只纤纤素手抓着腰带中间,手臂屈伸,手腕抖动,脚步轻移,随着这妖娆舞姿,那腰带宛如两条紫色灵蛇,绕过密密麻麻的铁叉,尽往众人眼睛做势吐舌,飞驰而至。攻上来的众人只见眼前一片紫影,只得扔了铁叉挥手抵挡,上半个身子随之后仰,结果后面的铁叉砸着了前边的人,前面的倒退撞上了后边的人,只一瞬间功夫,哗啦啦倒了一片。 钦叉会主毕竟见识更高一筹,众人前冲之际,早已转身向外飞奔,竟比来时的速度更快,显见用上了真功夫。可惜明明离门只差一小步,一柄铁叉横空追来,“叮”地一声插入门框,正好把会主脖子卡在叉中,却是那女子手中紫绸卷起一柄掉落的铁叉,飞掷而出,将其定在了门口。可喜这铁叉中间间隙甚宽,以会主那么粗的脖子,居然连皮也未擦破一点。 李钦叉头颈转动,知道自己并未挂彩,喘着粗气回过头来,脸色煞白,嘶声叫道: “银彩霞,你想怎的!” 此时场上众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只剩那铁叉杆子颤动发出的嗡嗡声,以及李钦叉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滚落,滴到铁叉之上发出的“哒c哒”声响,此外全场鸦雀无声,静候发落。 “呵呵,李会主转过身来说话,别拿屁股对着我们啊!这位高韧小伙确实是被冤枉的,我亲眼所见,你可相信?” 李钦叉一边艰难地转动身子,一边答道: “既是你亲眼所见,我自然相信。” “那张氏一家人不但不报答救命之恩,反倒恩将仇报,诬恩人清白欲行敲诈之事,我断了要张氏一家赔偿纹银八百两,并张榜致歉,你看是否妥当?” “既是恩将仇报,八百两还是断得轻的,妥当妥当。” “我看这张家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这样吧,铁叉会就先为代付吧,都要换成日升昌的银票,一百两一张,明日午时前送到壶仙镇如家客舍来,可好?” “好好,我等这就去办,明日午时前必定送来。” “不错不错,李会主真是个爽快人。那就这样吧,我们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红衣女子说话之时早已系好腰带,话音一落,一步跨到高韧身边,右手拉住高韧左手,高韧默契地提一口气,两人略施轻功,从站着c坐着c躺着的拥挤不堪的人群中挤出,一前一后从李钦叉旁边跨过,施施然轻飘飘扬长而去。钦叉大人虽转身不便,还是半转过头,大声招呼道: “后会有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生财之道 “多谢女侠,要不是你从天而降,我可就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请问女侠,芳名真的叫银彩霞么?” “嘻嘻,你别女侠女侠的叫好不,我可受不住。叫我彩霞姐吧,我姓银,金银的银,你叫我名字也行。你叫高韧是吧,你的功夫哪里学的,那个顽医也会武功吗,挺不错啊!” 两人出了大门,在铁叉会安排下很快乘船到了茶马古道。扶余寨周边盛产茶叶,这条道是当地人卖出茶叶c换取食盐c布匹等生活物资的主干道,路上行人c马匹c驴骡牵连不断,两人也就不再施展轻功,边走边聊。美女俊男结伴而行,尤其这美女别具异域风情,惹得周围行人纷纷侧目,这两人倒好,统统视而不见。 “功夫不是跟顽医学的,师父另有其人。彩霞姐,真的谢谢你啦。我们真要去那个客舍等他们送钱来吗?” “当然啊,不敲他一竹杠,怎对得住你受的这些个委屈?壶仙镇离这儿近,又不是他们铁叉会势力范围,咱们在那儿等一天,谅他们也不敢耍花招。放心,钱姐都不要,只是帮你出口气,图个乐呵!”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铁叉会也不是什么坏心,要他拿出这么大一笔钱,不太好吧?” “啧啧,你还真是个善良小伙啊!你知道么,他铁叉会拿出几百两是小意思,他们生财有道,我去年就去借过一次钱了——不过什么时候还就再说了——要不这胖子会主怎么会见了我怕成这样,嘻嘻。” “他们生财有道?听彩霞姐这话的意思,他们还干黑道买卖不成?” “也不算黑道买卖。地方上的纠纷,只要不是杀人造反的大事,像你今天这样的事,他们铁叉会都会揽过去处理,像里长c李立志那些人,都是早有默契的,挑动当事人能不去官府就不去。到了铁叉会那里,大家就开始撮合买卖,小的几百文到几两银子,像你这个,看你人生地不熟,数字就大一点。在你这件事里,李立志说要你出一千两,里长装好人撮合你出八百两,你要再跟他讲价,我估计一百两也能成,呵呵。等你出了钱,铁叉会就要收取场地费c保护费各种费用,假如你出八百两吧,最后张家也就拿到三四百。当然里长c李立志这些知情的做了贡献的人都有好处,每个人也能得个二三两的。搞得惊天动地,仁义道德一大堆,最后其实就是把你当肥羊,大家赚钱分账而已。” “原来如此!这么搞,什么事都和稀泥,还有公义可言吗?那官府就不管吗?” “官府?官府当然要管呀,铁叉会银子到手,其中自然有官老爷一份呀!县太爷靠着那点俸禄,最多能自己管饱吧,要是想吃点肉c喝点酒,不捞点外快就不成了。何况要养一家老小c仆人丫环c管家师爷一大堆人,少捞一点都不行呀!但是朝廷又管得严,一查出来贪腐官员,轻则撤职,重则流放充军,甚至杀头的都不少,听说以前还有把前任贪官剥皮填草放在衙门口,让后任官员天天路过都能看到的。怎么办呢?在地方找些个小帮会,让他们处理一些民间纠纷,官府在背后撑腰,再从帮会里收点钱,这就安全多了。很多帮会,像铁叉会这种,土生土长,在当地有点威望,处理问题也还过得去。于是官老爷钱也有了,是非纠纷也无需报到官府就解决了,正好向朝廷报个政治清明c民风淳朴,乃是以德服人c垂拱而治,升官晋级大有希望,岂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原来是这样!彩霞姐对官府这一套都这么熟悉,真厉害。我还以为你只是个江湖女侠呢!” 银彩霞意味深长地看了高韧一眼,目光一转,把嘴巴凑到他耳边,小声笑道: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可见过好多大官呢!” 淡淡香风萦绕鼻端,微微热气吹过耳梢,高韧只觉得全身一阵酥麻,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词,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大抵就是如此吧。 “嗯嗯┅┅彩霞姐,你救我的这个法子,这个┅┅我觉得好巧啊,你真的看到了我救人的场面?” “你是想说我那法子不好是吧?那还有什么法子,你以为靠讲理能说服他们?你强你就有理,强就是理,不强你再有理也没用,知道不?不过今天这件事呢,我还真是有理的。啊,你还以为我为了救你,编了一个故事骗他们啊?真是美了你了。告诉你,我真的看见了,不过前面那女子怎么掉到水里的我真不知道,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去那个地方,她又是怎么掉塘里去的,细细说与我听听看。” “强就是理┅┅强才能讲理┅┅哈哈,彩霞姐好奇心也不轻嘛!好吧,我就先说,细细说与你听,绝无半句假话。” 当下便从自己在集镇买糖油粑粑说起,如何被一只金猫抢走粑粑,那金猫如何突然变身,如何与它斗狠,如何将其制伏,直到那子女跌落池塘,那男子不救而逃。讲到那对男女密会调情一节,不免有些啜啜斟酌,那些“叔不可忍”之类的下流情话便悄然带过,饶是如此,自己仍是脸上发红,身上发热,目光躲闪,便如自己做了那不便描述之事一般。 银彩霞拍手笑道:“这就对了!不过你没有老老实实,‘细细’说与我听吧?哟哟,不好意思了呀,脸都红了,嘻嘻,好吧,不逗你了,我也告诉你吧。离此不远处有一大庙,叫做密印寺,这寺来头可大,据说是唐代所修,当时的宰相主持修建,皇帝亲自题写寺名,历代出了不少著名的大和尚。传说这寺庙修建的时候,动用了上千民工,由于建于山顶,砖石材料供应有所不及,连民工吃饭的油盐都成问题,于是菩萨显灵,寺内一水井中自然冒出木材,一块大石头上也忽然出现两个大孔,一个里面是油,一个里面是盐,且取之不尽,直到寺庙修建完成。近来传言久未显灵的油盐石又开始显灵了,隔三差五地出油出盐,寺中以之做成斋菜,吃过的人便如吃了仙丹妙药,大有祛病强身c延年益寿之效。有些达官贵人有门道的,出大价钱也能直接买到这天赐油盐,是以密印寺这段时间名声大噪。” “还有这种事?倒是要去看看,也试试那斋菜去。” “正是啊,我也是你这种想法,便跑到密印寺,一心想见识一下天赐油盐c延寿斋菜。不想这油盐石什么时候显灵全没个准数,有时连续几天,有时又一两个月都不见显圣。问寺里的和尚,道是天机不可泄露。我在那儿等了三天也没等得到,三天里便在寺内寺外闲逛。这天在寺外小摊上看到一个小东西,一只金色小猫,甚是罕见,便买了下来,天天带着身边,没事逗它玩耍。第四天早上起来,发现这小家伙弄破了笼子,跑了,于是也不再等油盐石显灵,决定先一路追踪找到它再说。” “就是抢我糖油粑粑的那只小家伙!原来是你养的!” “就是就是,我也只养了三天,这家伙不大听话。我追到扶余寨镇上的时候,只听到当地人纷纷在宣扬你的神仙事迹,那可真是神乎其神,我都快信以为真,以为某位仙人到此一游了,哈哈哈哈。又一路追踪,沿途不是有血迹吗,就追到了你埋那金猫的所在。” 高韧回想起当时情景,那金猫头上插着竹签,腹部被自己二指插入肉中,肯定一路血流不止,难怪彩霞姐能够一路追来。 “我掘开你造的那坟墓——那会你大概正在树上睡大觉——确认那大家伙已经死了,又把它埋好,再把坟整理了一番。刚才听你这么一说,这大家伙就是和我共处三天的小家伙变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莫非密印寺前那小贩会什么法术,将它给镇住了?那几天从没见它变大变小过啊?或者密印寺自有法力加持,什么妖魔鬼怪到了那附近便无法施展法术?想起来还真有些怕怕,要是我带着它出了密印寺,哪天晚上突然变大,一口把我吃了,那就亏大了。” “那便真叫秀色可餐了哈哈!” 高韧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此话不宜,不禁有点尴尬。 银彩霞浑然不觉,接着说道: “刚忙完这些,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女子尖叫声,我跑过去一瞧,便见你上演下水c救人c被打这一节了。呵呵,看来我们还挺有缘份的,我大概就是上天派来解救你的女菩萨吧!” 这句话充满意味,高韧脸微微一红,别开话头道: “彩霞姐,你说张家那些人为什么非要冤枉我,就是为了钱吗?” “那倒不完全是,至少开始不是。那张兰生满口圣贤,是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他干的那个事,自然不希望让人知道。他知道你都看见了,要想保护自己,唯有把你搞臭才行呀!加上你这渡气之术确实也惊世骇俗,宋氏那女子一明白过来马上就跟张兰生对上了戏,可不就把你坑进去了!呵呵,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呀!” “可恶的是其他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跟着瞎起哄。” “这个你倒是冤枉他们了。你想,你一个陌生人,他们听你的还是听熟人的?何况那俩人还演得有鼻子有眼,假戏当真戏演?更何况你那救人的法子,他们哪里想得到是真的救命之术?也难怪他们误会你。其中有一两个可能是明白人,比如那个里长,应该是看得出张兰生和他嫂子有些纠葛,但他也不会自讨苦吃,非去揭自家人的底,来周全你一个外来人,短了自己的财路吧——那张大牛明显心智不全,很傻很天真,也难怪宋氏愿意跟张兰生勾勾搭搭。这件事发展下去,张大牛一旦知道真相,张兰生虽为亲兄弟,只怕也没好果子吃,弄得不好连命都得搭进去。” “确实,要想法子点破他一下才行,也是救他一命。” “算了吧你,我的好人!他们坑你害你还不够啊!管好自己,学成熟点,跟姐学,别让人欺负了吧,还去关心那些人干嘛!天都快黑了,快走快走,前面右边小山脚下有一口井,咱们喝点水去,口都说得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互为师徒 “咦,那不是金猫吗?” “小心!那是个怪物!” 两人在井边刚喝过水,约好了似的一起转头看向右前方的小树林,接着就约好了似的同时发出一声惊叫,随即一前一后往小树林飞掠过去。 就在树林最外缘,那只全身金色的小东西,正趴着地上向这边张望。听到这边的声响,立马“喵”地一声,便往林中窜去。 银彩霞本来就走在前面,轻功似乎比高韧也略胜一筹,一瞬间便到了树林边,接着一跃而起,紫绸已然在手,便往那金猫身上卷去,顿时将它包裹其中。只见紫浪翻卷而回,待高韧赶到时,金猫已然被拉回到银彩霞身边。 “小心变身!” 高韧一边喊,一边紧盯着这小东西,全神戒备。银彩霞左手伸出,一把拎住那金猫后脖,右手紫绸却并未松开,显然也不敢大意。 那金猫“喵”了一声,眼睛朝银彩霞闪了两闪,似是认出了此人,随即露出一副放松慵懒的模样,身子挪动,竟是要向银彩霞这边挨过来。 银彩霞慢慢松开紫绸,右手手腕抖动,将紫绸收回腰间,而后慢慢伸手将金猫揽入臂背之中,另一只手也一点点松开其后脖,轻轻抚弄。金猫温顺地卷起身子,把头靠到银彩霞手臂,眼睛一眯一眯,仿佛回到了自己窝中一般。 高韧此时仍在紧张地盯着金猫细看,数息之间,他抬起头对银彩霞说道: “这只小猫和那只大猫不是同一只猫。我敢肯定,除非它变身的时候,身上的斑纹除了大小以外,形状和颜色也发生变化。” 银彩霞也抬起头,看着高韧的眼睛,两人大眼对大眼思索着。突然,两人异口同声道: “我明白了!” 银彩霞扑哧一笑,乐道: “你先说,是怎么回事?” 高韧道: “我杀了生它养它的母金猫。” 银彩霞道: “不错,应该是这样。它当时是逃进了自己的窝,正好它不见了,它娘来了,你就以为它变身了。你这个傻蛋。” 高韧道: “怎么办,它不会找我报仇吧?它没娘了,看这样子是把你当娘了,你可得好好待它。” 银彩霞道: “它大概不知道自己的娘是怎么死的,多半也不认识你,唉,只是吃了你半块糖油粑粑,便搭上了自己老娘的命,真是个命苦的孩子。我倒是愿意好好待它呢,就怕过两天它又翻脸不认人,看样子得去学学怎么调教它才行。” 高韧目光闪动,看了看银彩霞,又看看金猫,道: “我教你吧,驯兽之术。这样我也算报答了你的搭救之恩,对这小家伙也算一个交代。” 银彩霞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勉强笑道: “你教我?我才不要你报什么恩呢,要我高兴才顺便帮你个忙,我要不高兴给我多少好处也不干。哎,你真会什么驯兽之术?” 高韧正色道:“正是。”说着抬起头,左右略一张望,也不见做什么动作,嘴上凭空发出“嗦落”一声,声音不大,只是较为尖锐。不一会,旁边树林中看哥呼地飞了起来,一招“飞鸟投高”,便落到了高韧肩上。 “这是我带的鸽子,因为喜欢看热闹,大名看哥。信了吧?” “咦,看不出你年纪不大,身上绝技不少嘛。刚才问你武功哪里学的,你避而不答,秘密也不少啊?” 高韧俏脸一红,讪讪答道: “本来是不需在彩霞姐面前隐瞒什么的,但师门有令┅┅” “好啦好啦,还当真了呀?我懂!不过我的秘密也不会告诉你哟!走吧,咱们继续赶路,边走边学好不,我的小师父?” 娇嗔地白了一眼,银彩霞右手怀抱金猫,左手一拉高韧,转身就往茶马古道走去。高韧紧紧跟上,说道: “驯兽之术很复杂,我也学得不深,不过驯这只小猫应该是够了。任何动物,无论猛兽还是虫蛇,都有两种本能,即害怕和求食,驯兽就是综合利用这两种本能。此外,还要和它长期共处,让它熟悉你的容貌c气味,跟你慢慢建立感情。动物是不会思考的,要训练它对某种动作c声响c手势产生反应,就要利用所谓条件反射的原理,比如,每次响一下长铃,就给它吃点东西,响一声短铃,就让它发动攻击,不听话就惩罚它,这样坚持训练,让它形成听到长铃就知道有吃的,听到一声短铃就要发动攻击的习惯┅┅” ~ 壶仙镇,如家客舍,二楼,高韧房间里。 “怎么样,这儿还可以吧,饭菜味道也不错吧?这是你房间,吃饭是我请的客,房费就由你明天自己结账了,反正你明天就有钱了,好不,小师父,嘻嘻。” “唉呀,彩霞姐,你别这么叫我了,搞得我跟个《西游记》里头的和尚似的。” “那可不行,你都教我这么大的本事了,哪能不叫师父,再说以后还得继续教我呢!这个驯兽术真是挺神奇的,刚才小试了一下,好有成就感啊!” “彩霞姐,你的本事比我大多了,别调侃我了!你江湖经验足,功夫也比我高,官府什么的那些套路也明白,比我强多了去啦!我都羞死了都!” 银彩霞伸出手指,在高韧鼻子上刮了两下,道:“羞羞羞是吗?”一跳一跳地转过身,踱着步子,一边点头一边说:“那这样吧,我也教你一样秘术,这样我们就扯平了,行不?” 此时天色已黑,房间里已经点上蜡烛,烛光一跳一跳,映着银彩霞影子也一跳一跳。高韧头一回与一个青春女子相处这么久,心中本来就有一些异样,加之在这样的晚上c这样的烛光下c这样的房间里,脑袋中不时蹦出一些书中见过的情节,这时一听到“秘术”两字,心中就是一动,只觉血流一下子加快,身子控制不住微微发抖,哑声道: “秘术?什么秘术?” 银彩霞正背对着高韧,并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小蛮腰一扭,一个轻跳转过身来,两手交叉,两个食指并在一起,指着高韧道: “我教你柔身术!怎么样?” 高韧不禁心中暗骂自己流氓混蛋,口中掩饰着: “哦,柔身术┅┅不是你那使腰上那个c那个紫绸的功夫吧?” “使紫绸的功夫?那可不是一般的绸子,叫金铃紫绸。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一个男子,挥舞一根绸子行走江湖,想想那画面┅┅哈哈,你倒没事,只怕江湖医生都要改行去专门补牙齿,各路大侠都会笑掉大牙去,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告诉你,那叫弱女舞绸技,动作是不是挺美?不过你学不了哈哈┅┅柔身术跟缩骨功差不多,不过比之强大太多了,我敢说现在江湖上会这个功夫的人,包括我在内,不超过五个。你现在这个年龄学习正好,再大一点就难有成就了。你看我┅┅” 银彩霞一边说着,一边退后两步,身体毫无征兆地突然往后翻转,整个身子就像从腰部折断一般,一双脚却并不移动,接着膝盖着地,两手顺着两腿外侧向前伸出,头却从左侧探出,调皮地吐一下舌头,又缩回从两腿中间探出,再缩回从右侧探出,尔后“呼”的一声,又回复了原来面向高韧站立的姿势。 “怎么样,强大不?厉害不?” “强大,厉害!哇,我要学!快教我吧!” “那我以后可就不叫你小师父啦,咱们可就扯平啦!” “好好,就是怕你叫小师父!我也叫你两声师父吧,不行,应该叫师父姐姐,还是姐姐师父呢?师父姐姐,姐姐师父,快开讲吧?” 银彩霞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挥手作势要打,啐道: “瞎闹,胡叫的师父姐姐,姐姐师父,什么玩意儿,怪怪的。好了好了不闹了,高韧弟子坐好,等我把自己亲手所写的秘笈拿来,再听为师给你讲来。” 说着,银彩霞回到自己房间,拿来一本小小的书,黄色的封面上,端端正正以小楷写着“柔身术”三个字。她将书交到高韧手中,走到窗前关上了窗户,将蜡烛挑亮一些,又折转身关上门,然后径直走到床前,一本正经开口道: “柔身术传自西方天竺,在那里这种秘术被称为“如家”,对,就是我们住的客舍这个发音。柔身术共有七层,通过动作调体c呼吸调息c冥想调心三位一体的修炼,能使人发挥出潜在能力,最高达到身心意合一的七层秘境。达到这种秘境后,全身关节c肌肉c骨骼c筋络,都可以随心所欲地调整,呼吸c心跳也可以有意识地控制,很厉害的。我现在也只练到第三层,可以调动自身关节c肌肉和骨骼,像你今天被绳子绑住这种事,轻轻松松就可以解困了。来吧,我到你床上去,你注意看我的动作,听我的呼吸,更要用心记住我讲的呼吸冥想诀窍,这些书上可是没有写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平正公会 听着外面传来的更鼓,时候已经是三更之后,高韧却还是辗转反侧睡不着。这一天过得实在是太充实了!收拾金猫,救人性命,遭人陷害,结识美女,学习秘术,这都是以前想都没想到过的。后来银彩霞在房中教柔身术,天仙般的容貌c魔鬼般的身材,偏要在夜深之际在自己床上摆弄各种动作c各种体位,看得人真是血脉贲张,要说没有非份之想那真是假的。彩霞姐姐穿着大胆,尤其穿一件立领开胸上衣,做那些动作时胸前隆起呼之欲出,对她而言身躯肢体之伸展都达到了极限,对他而言收心聚神的意志何尝不是达到了极限?到了这个时候,高韧已经困到极点,脑袋里却还是不断出现银彩霞展示的那些动作,自己都无法分辨到底是想着人呢,还是想着姿势? 迷迷糊糊之中,突然听到楼下院子里传来一声大喝: “妖女银彩霞,给我滚出来!” 高韧一弹而起,正要下床之际,便听到隔壁银彩霞房间“啪啦”一声响,是窗户被打碎的声音,接着楼下院子里一声怒吼,“哗啦啦”,敢情是一张凳子扔了下去,被下面那人击碎。只听到房顶传来银彩霞清脆的笑声: “啊哟,哪位大侠如此雅兴,深夜来找小女子晦气?” “妖女,本人平正公会和堂吴正堂,嗨嗨,正是来找你晦气的。你下来还是要我上来?” “原来是吴堂主,失敬失敬。这李钦叉能量挺大啊,我不过路见不平,助人为乐,学吴堂主主持一下公道,他却能请来堂主对付我一个弱女子,佩服佩服。不过素闻吴堂主办事公允稳重,想必不会不问清红皂白,一上来就扣帽子c使大棒吧?” “哼,我自会秉公处理,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哈哈,像你这种伤风败俗c为非作歹之人,也会路见不平c主持公道?速速下来束手就擒!” “啊哟,堂主对我这么恶毒么?我可没害人坑人,你别吓我!既然吴大堂主来了,我也就放心了,高韧那小子能得吴堂主证实清白,那是最好不过。” 说到这里,濛濛月光中只见她身形闪动,声音越来越远: “呵呵哈哈,我就不陪了,各位后会有期!” 高韧知道银彩霞功夫不逊,尤其轻功更胜于己,见她先扔出凳子投石探路,再窜出屋外大方应答,反应之快,应变之巧,显见成竹在胸,因此安心呆在房间静观其变。待听到她一路远去,尤其听到一声“高韧小子”,虽然体会到这是她在那吴正堂面前撇清与自己的关系,心中仍颇感失落异样。这吴正堂口口声声骂她“妖女”,称她“伤风败俗c为非作歹”,当时在铁叉会,那李钦叉也是一见面便称她“妖女”,可这一天下来,一点没觉得她有什么不好啊,比之遇到的其他所有人,她的美丽动人自不必多说,便是心地之善良纯洁c举止之洒脱大方,还有谁能比得上?然而她却似乎默认了别人对她的这个称呼,从未反驳,这又是怎么回事? 正在胡思乱想,听到外边那吴堂主大声说道:“高韧,你下来找我,还是我来找你?” 高韧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朗声道:“吴堂主客气,我稍事收拾,这就下来。” 定睛往下一看,忽明忽暗的月光中一个精壮汉子站在院子中央,周围并无一人。凝神细听,各处角落c房顶也未见埋伏。高韧收拾了一下包裹,从窗口一跃而下,落到吴正堂身前数步处,拱手道: “吴堂主有礼了,在下高韧。” 吴正堂“噫”了一声,后退一步,双手抱拳还礼,说道: “你会武功?看样子功夫还不赖嘛!” “学了一点粗浅功夫,见笑见笑。” “不错,你在那铁叉会并会施展功夫,否则以你这身手,他们是拿不住你的。咱们切磋两手,如何?” “既然堂主有此雅兴,在下自当奉陪。请堂主手下留情。” “我所练套路叫劈挂神掌,是从刀法演变而来的一路掌法,我这第一招叫做顺步插掌,你小心了!” 吴正堂大步上前,到得高韧跟前,左手霍地伸出,似要拿他颈脖,右手从身体右后侧甩出,后发先至,攻的却是高韧左侧肩下腋窝之处。 高韧站立不动,双手齐出,左手往右,右手往左,左手在前护住颈部,右手在后斜斜切出,砍向吴正堂右手右腕。 “好一招罗汉插花手!扑步下穿掌!” 只见吴正堂身体顺着前冲之势往下一扑,左手收回护于胸前,右掌去势不减,自上往斜后斩落,攻向高韧左膝后窝。 高韧不慌不忙,右跨一步,以右脚为轴,左脚顺势提起作前踢状,右手回转前伸袭向对方头顶,左手握拳回防,正是一招简简单单的金鸡独立。 吴正堂矮着身子,突地发力后蹬,跳出圈外,摆手道: “不打了,你功夫比我不差,佩服佩服。” “吴堂主过谦,承让承让了。” “呵呵,我虽没使出全力,但招式一出,就被你使个最平常不过的‘罗汉插花’c‘金鸡独立’给制约得施展不下去,哈哈,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原来高兄弟不仅是顽医的弟子,还另有明师。不知高兄弟师承何人,在哪个门派帮会高就?” 高韧略一迟疑,还是坦然答道: “我未入任何门派帮会,至于师门,家师严令不可透露,还请堂主见谅。” 吴正堂打了个哈哈,道: “原来如此,倒是鄙人唐突了。高兄弟武功人品,吴某都甚感佩服。” 语气一顿,接着说道: “不过小兄弟那桩是非尚未了结,还需跟吴某去一趟铁叉会,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高兄弟意下如何?” 高韧心下明白,像银彩霞那样处理,毕竟是以威权压人,不可能服众,而她临走时那番话,似乎也是告诉自己这位吴堂主行事正派c处事公道,不妨按他的去做。略作沉吟之后,高韧再次朝吴正堂拱了拱手,说道: “堂主,咱们房间里去说,如何?” “行,你带路,咱们走路上去。嘿嘿,鄙人轻功水平一般,别弄坏了东西。” 高韧心中暗笑,也不禁暗暗佩服,这吴正堂确实是一个堂堂正正之人,出手之前先告诉别人自己的武功招式,自己轻功不行也直接说出来。难怪刚才彩霞姐遁去他并不追赶,敢情是知道自己赶也是赶不上的。 当下两人来到房中,高韧关上窗户,点亮了蜡烛,这才发现这吴正堂不仅名字中有“堂c正”二字,说话办事也堂正,就连长相也不愧堂正二字,一张国字脸,眼睛鼻子嘴巴跟事先刻量过一样规规矩矩摆在上面,简直只看脸就能猜出此人的名字就应该叫正堂。 两人落座后,高韧开口道: “堂主,我当然愿意把这事弄个清楚明白。我只有两个条件,不知堂主能否答应。” “你说,什么条件。” “第一个条件,请堂主带上几个证人,随我去两个地方,一个是当时宋氏落水之处,一个是那张氏兄弟家中。第二个条件嘛,堂主得保证我能够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能明明白白地说完,不被他们的谩骂攻击打断。” “第二个条件好说,只是你为什么要去张家?”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想堂主已经大概了解了。我确实亲眼见到c亲耳听到张兰生和宋氏密会调情,这事本来也可以不拿出来扯,但后来我发现张兰生那哥哥张大牛是个二楞子,此事如果现在放任不管,将来他们的奸情发展下去,一旦被张大牛发现,只怕要闹出人命。既然堂主在此主持公道,我干脆把这事也向堂主揭露明白,我想堂主自可想出办法,防止这样的恶性结果产生。” “既然张兰生和宋氏有奸情,这事我们平正公会自然得管,这个没问题。好,我答应你。” “那好,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吴正堂转头看看窗外,又看看床,突然笑道: “天都快亮了,折腾一天,都快累死了。你这床够宽,咱们干脆睡会,天亮再走吧。” 说完也不管高韧愿不愿意,自顾脱了鞋子爬到床上,挨着外边床帮子躺下就睡,不一会就响起了鼾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还原真相 次日上午,吴正堂带着高韧先回到铁叉会,叫上会长李钦叉,当事人张兰生,见证人李立志和里长张子业,一行人早早赶到清水塘边。吴正堂的意思,还要叫上张氏祠堂宗长,一问张子业,原来他就是当地张氏宗长,倒省了一件事。一路上,高韧将自己玩累了在茶子树上睡觉,如何看到宋氏落水c如何把她救起的情况,给大家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这就是当时我将宋氏从水中救出,对她施救的地方,对吧?” 时间刚过去一天,草地上痕迹尤在,众人纷纷点头。高韧走出数步,指着一棵茶子树,道: “这就是我当时躺着睡觉的地方,树中间,缩起身子刚好能躺下。堂主可以派人查看一下,地方是否够大,所躺之处树皮是否光滑。” 李立志看了一眼李钦叉,见他点头,便呼呼跑到树下爬上去,一会儿跑了回来,道: “确实容得一个人躺下,且树灰大部分掉落,是实。” 高韧往池塘边走了几步,指着一片偃伏的草地道:“我就是从这儿把宋氏拖上来的。诸位对渡气之术的疑义,我无法解释,现在可以再演示一遍,你们谁愿演那宋氏?” 众人面面相觑,吴正堂道: “不必。这渡气之术我知道,顽医之名也听说过,不必演示。” 高韧长吁一口气,却听那李钦叉说道: “堂主,昨天你就告诉我顽医和渡气之术确实存在,还说与本会颇有渊源,是怎么回事?” 吴正堂眉毛一皱,道: “不是与你那个本会,是与平正公会。实不相瞒,顽医前辈曾以此术救过我会之人,我虽未亲眼目睹,但当时数人在场,绝计错不了。高兄弟,继续吧。” 高韧点头,道: “既如此,各位跟我来。” 一行人随着高韧围着池塘绕了大半圈,来到另外一面。那里长张子业招呼道: “兰生,快点跟上来!” 张兰生心中打鼓,只觉两腿发软,哪里跟得上。 “吴堂主,李会长,你们看,此处便是宋氏落水之处。” 众人纷纷顺着高韧手指头所指方向凑过来细看,只见约摸一人之宽的一片灌木仍向池塘方向倒伏,有一两颗尖刺上留有丝丝布絮,旁边一棵小杉树,离地一人多高之处的树皮上也挂有一丝布絮,周边草地上脚步杂乱,在靠近倒伏灌木的地上还有一个又长又深的划印。 “吴堂主,李会长,诸位,当时我躺在对面茶子树上,见到这两人从这边走过来,一路如何如何我就不说了。后来在此杉树之处,我看到宋氏用力一推这位张兰生,推之不动,自己反倒摔落塘中。我当即从树上跳下来去救人,张兰生却道他不会水,转头就跑,我连叫数声都喊他不住。里长可将这树上布絮取下,回去与宋氏衣裳作一对比。” 张子业上前,从灌木枝上c杉树皮上细细取下布絮,也不回头,声音低沉地问: “张兰生,你有何话说?” 张兰生满头是汗,低着头,默不作声。 吴正堂面无表情,道: “走,去张家,钦叉你带路。” 言罢当先转身就走。 一行人来到张家,一进门,吴正堂道: “钦叉,吩咐张家各人莫要乱动,都呆在原处。高兄弟,你说要看哪里?” 高韧看着这张家房屋,沉吟道: “先看看张兰生书房c卧室吧。” 里长张子业抢上前,边走边介绍: “张家正房只有五间,中间一间是堂屋,左边前面是张大牛夫妇卧室,后面原来是已过世的大牛他爹卧室,现在空着,右边前面这间是厨房,后面是张兰生卧室。没有书房,书房也就是卧室。” 一行人来到张兰生卧室,只见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凳而已,别无它物。桌上摆着些书籍笔墨,无非是《诗经》c《四书五经大全》c《朱子集注》之类,也有《京华日钞》c《源流至论》这类科举考试指导书,虽朝廷禁止使用,在学子中却很是流行。 张兰生神色不安,解释道: “这几本书是┅┅” 高韧摆手道: “无妨无妨,听说这种书有用得很,多看看,早得功名,挺好。” 转过头去看他床铺,一床被子有八成新,平铺在床上,枕头歪歪斜斜地摆着。高韧上前欲掀开被子,张兰生冲上前去,双手按住,叫道: “这就不必了吧?” 高韧回头看着吴正堂,吴正堂眉毛一皱,正待开口,李立志抢步上前,一把拉开张兰生,道: “走开!” 被子掀开,里面并无其他物事,只是床单上颇有几处斑斑印迹。张兰生抗声道: “《易》曰‘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常人亦道‘精满自溢’,这有什么吗?” 高韧并不言语,目光向枕头扫过去,伸手便将枕头翻了过来,张兰生急欲压住,已是不及,翻出来一个物事。 众人看时,却是一块红纱,包裹着一件方方正正的物事。李立志伸手拿起,“啪”地一声,掉出来一本书,再看手上红纱,分明是一条女子贴身穿着的红纱裤头,吓得连忙扔到床上。书掉到床上已然翻开,全是手抄字迹,看其封面,赫然四个大字:剪灯夜话。 “大家大概都能猜到这是什么书。这本书大名鼎鼎,乃当朝第一禁书,连作者自己都讲‘近于诲淫,藏之书笥,不欲傅出’。想不到张大才子竟能手抄一本,日夜钻研,确实佩服。” 张兰生恨声道: “既是禁书,你怎么看过?” 高韧道: “我没有看过,只闻其名,未见其书,也没打算看这种书。” 回头对吴正堂道: “堂主,这本书应当收缴后予以销毁,以免黄毒外流。” 吴正堂颔首,指着李立志,道: “把这两样东西带上,大家去堂屋。” 一行人来到堂屋,吴正堂叫人将那宋氏叫来,却把张大牛留在房间,关上房门不令参与。 待众人坐定,吴正堂道: “高韧,你不是本地之人,今日参与其事,本人为以理服众,需得将事情全部弄个明白,方可向百姓交代。我还有两事不明,要请你明言。” 高韧道: “堂主客气,请讲。” 吴正堂道: “两件事,第一,你如何正巧出现在清水塘,第二,你如何与那妖女相识,得她前来助你。” 高韧略作思索,随即答道: “第一,我本是住在扶余大山上的人,时常在附近玩耍,只是未曾与当地百姓打过交道。昨天正好就到了清水塘附近,玩累了,才在那茶子树上休息。我想这个不需要理由吧?” 吴正堂点头道: “是。第二呢?” “第二,你说的那妖女,就是说的银彩霞吧?我与她素不相识,昨天她突然出现在现场为我出头,我也莫名其妙。包括她的名字,也是昨天一起走茶马古道去壶仙镇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妖女,相反,她帮我洗冤解困,倒是我的恩人。至于她做的其他什么事情,我一不知情,二未参与,与此事扯不上关系,对吧?” 吴正堂等他说完,又看着他等了一会,见他不再说话,便转头环视在座众人,道: “事情大家都清楚了吧,还有什么要说的?” 众人纷纷道: “没什么说的了,全凭堂主公断。” 吴正堂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张家宋氏落水施救一案,经本人调查核实已经真相大白,本人吴正堂,现代表平正公会断处如下: “一c高韧不拘小节,救人性命,之后遭受陷害而宽宏大量,主动协助查明案情,实当嘉奖; “二c张兰生与其嫂宋氏,男女勾搭,几近乱伦,着张氏祠堂宗长张子业以家规严加惩处,铁叉会监督执行; “三c张兰生枉读圣贤之书,实则道德败坏,偷阅禁书,着没收禁书加以销毁,张氏祠堂对其严加管教,铁叉会负责销毁禁书并监督张兰生今后表现,如若顽固不改,报官府剥夺生员资格; “四c铁叉会本当认真调查,秉公处理民间纠纷,在本案中却随意委托他人,处置轻率,着罚款纹银五百两,即日上交本公会; “五c铁叉会原处理结果虽在外部压力之下作出,然亦有合情合理之处,且各人均应信守承诺,考虑张兰生一家经济现状,着其付感谢费及赔偿费纹银五十两,余银七百五十两由铁叉会偿付,并由铁叉会张榜致歉,还人清白; “此案了结,今后各方不得就此再行滋事,扰乱地方。” 宣布完毕,吴正堂坐回座位,朝李钦叉道: “要麻烦李会主了。” 李钦叉站起来,抱拳答道: “定遵堂主明断,交上罚款,督促张氏祠堂执行家法,管好张兰生。给付这位高韧兄弟的赔偿等费用,等会回敝会一起再给便是,这张家的也还是由敝会先行代付。还请堂主和高兄弟到敝会吃个便饭,一则表示感谢,二则向高兄弟陪罪。” 吴正堂抱了抱拳,却并不起身,道: “如此甚好,钦叉考虑得周全。饭我就不吃了,你知道,我是为另外一桩事路过此地,处理这件事也是适逢其会,已经耽误一天时间了,可不能再耽搁了。我的马匹送来了么?我这就出发┅┅倒是高兄弟┅┅” 说话间转头看着高韧,表情不再是公事公办的样子,显得极为友善热情: “不知高兄弟下一步要去哪里?有什么要帮忙的没有?” 高韧抱了抱拳,谢道: “堂主客气了,我没什么具体的目标,就是想到江湖上长长见识,让堂主c会长和各位见笑了。” 吴正堂热切回应道: “是吗?我看你心思慎密,观察入微,我这里有一个疑案,不知高兄弟愿意随我去看一看,帮大哥我一个忙不?” 高韧见这吴正堂为人正派,也有一定江湖地位,对自己又极为友善,心中早已有所亲近,闻听此言,并未犹豫便答道: “蒙堂主大哥看得起,小子当然愿意向堂主学习,陪堂主多多见见世面!” 吴正堂大喜,站起身来道: “好好!那我们马上出发,边走边聊!幸亏钦叉周到,多备了一匹马,刚好一人一骑,哈哈┅┅” 突又想起铁叉会付钱的事,犯难道: “你看我!要不先去铁叉会一趟,把钱先拿上?” 高韧爽朗一笑,道: “就先存那儿好了,以后再取不也一样?说走就走吧!” 吴正堂大笑道: “好!高兄弟爽快!李会长,各位,咱们后会有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密印禅寺 高韧在无忧谷时也学过骑马,不过毕竟场地所限,跑得不是很快;这次和吴正堂一起纵马奔驰,不知吴正堂是确实赶路心切,还是有意考验他的马术,一路上风驰电挚,高韧一路是紧追猛赶,才算没有被落下。到得一个叫大沩镇的地头,吴正堂放低速度,却直奔一家客舍而去,进了客舍翻身下马,叫道: “伙计呢,伙计在哪?” 高韧有点纳闷,下马刚要发问,吴正堂已经开口: “从这里再上去就全是山路了,骑马还不如走路好使,咱们把马匹寄放在这,下山再来取就是。嘿嘿,现在可以边走边聊了,刚才那真叫马不停蹄。” “啊,我还以为你要到这里住店呢,这才什么时候嘛。” 吴正堂从怀里掏出一张大饼,撕一半给高韧,说: “吃!跟哥哥我干活,活没干完之前,好吃好喝是没有的哈。没水?前面就有水,山上小溪里的水,甜着呢,走!” 果然走不多久,前面已是山路,刚够两人并排行走。山路蜿蜒曲折,却极为白亮,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有些刺眼,与路边郁郁葱葱的树木形成鲜明的对照。路上三三两两行人不少,两人没法施展轻功,只能快步攀登。 “堂主,这是去哪里?” “密印寺。我说你就别堂主堂主的了,叫我吴兄c正堂兄,都行。” “好,那你就叫我名字,高韧,也别高兄弟什么的了,太过客气,听着别扭。” 吴正堂哈哈大笑,道: “好,高韧,年纪不大,是个爽快汉子!” “咱们去密印寺?听说那里一块油盐石显灵,隔山差五地自己长出油盐来,就是这个地方吧?” “不错!不过咱们不是为这事去的,咱们这样火急火燎赶过去,是因为那里一个大和尚死了,死得不明不白,咱会长令我‘和堂’前去处理。人都死了十几天了,所以我这才急着赶去呢。” “人命关天的事,官府也不管,要公会去处理?” “官府当然是去了,看不出所以然,这密印寺是我平正公会保护范围,我们派了人在那里的,也毫无头绪,所以才要我赶过去。” “密印寺是个什么寺?听说来头很大,是唐代所建,寺名都是唐皇题的字,是吧?” “是的,密印寺在此地是最大一所寺庙了。听说以前这个寺庙就是一个传经授讲的地方,在学佛之人心中的地位就相当于朝廷的太学院,并不接受香客朝拜的,近些年来不知怎么吸引了不少善男信女去拜佛,香火好生兴旺。近来这油盐石显灵,香客自然就更多了。” “是这样啊,那个大和尚,是个什么情况?” “据报到会长的信上所言,这和尚也是个有名的高僧,法名怀德,是在密印寺挂单的和尚。开始是挂单,后来却一住四年多了,与寺里主持意诚大师关系极好,两人互印禅意,旁人都听不懂的。这怀德大师修行与常人不同,并不天天念经拜佛,有时把自己锁在房里几天几夜都不出来,饭都不用吃,有时爬到山上c走在路上见到一棵树块石头,对着坐下来一坐几天,说是在参禅。也就是这奇怪的习惯害人,这一次也是四五天不见人,开始大家没当回事,后来进寺礼佛参观的香客经过他禅房闻到异味,寺里和尚合力撞开门进去一看,头顶一支短箭正中脑门,却是被人杀了。奇怪的是屋里门窗紧闭,官府细细勘察了,没有任何人进去过的痕迹,屋顶各处也没有丝毫损坏。据说他尸身直挺挺地趴在地上,正对着屋里一尊镀金文殊菩萨像,脸上表情极为恐怖。有传闻说他是参禅入了魔道,在山上对着那些树呀石呀参禅,其实是想将其点化,长此以往,满山都会变成妖魔鬼怪,因此终于惹怒了文殊菩萨,便在屋里对他施那降妖伏魔的法术,将他收了去了。” “这么神啊,这个你信吗?还有,这天赐油盐,你信吗?” “这个说法总之还是玄了点,所以会长才派我去查一查的吧。至于信不信,先去看看再说吧,看过之后要是确实如此,也由不得不信啊。你说那天赐油盐是吧,这个我也不大相信,你说菩萨管的地方多大啊,还来管这些小事?但是不信吧,那油盐哪里来的呢,难道是有人故意去放的?” “呵呵,正如你所言,到那儿看看再说吧。” ~ 两人紧赶慢赶到达山顶时,天色已近黄昏。饶是两人武功在身,也不免气喘微微,衣衫近湿。回头看不少信男善女还在往山上爬,看来这些人少不得只能在山上夜宿了。 山顶也是一块大坪,高韧略一估量,比无忧谷还要大了一圈。大坪四面环山,上山唯有一条道路,便是刚才爬上来的那蜿蜒小道。四面山峰中又唯有正西一座直插云霄,唤作毗卢峰,此时夕阳正要从毗卢峰顶落下,霞光满天,恍如佛光普照,而其他各面大小山峰或高或低,姿态各异,令人产生此乃佛祖讲经之所,周围那些大小山峰便是听经的菩萨c金刚之类的联想。那密印寺正建在毗卢峰之下,黄墙红瓦,气势恢宏。两人来到山门前,只见两侧一副对联: 法雨来衡岳,宗风启仰山。 对联两侧稍远处,左右各书两个字:心禅c祖意。门楣之上端端正正写着四个大字:密印禅寺。 高韧驻足观看,这四个字写得虽气势不足c工整有余,倒也颇合这字面含义。正自感叹这就是唐朝皇帝写的字,吴正堂已经接洽了寺里知客僧,慌忙来迎两人入内,直说怠慢贵客,请到方丈奉茶。 两人来到方丈坐定,一会进来一位老和尚,双手合什,道: “阿弥陀佛,贵客莅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老衲意空,两位贵客请上座,容我等敬献香茶。” 吴正堂一怔,道: “长老客气了。贵寺方丈不是意诚大师么,他不在吗?” 意空双目低垂,表情淡雅,道: “意诚师弟道法高深,去往南岳讲经论道,已经一年有多,临走却安排老衲代其暂掌寺中事务,老衲才疏德浅,也只得勉为其难了。” 吴正堂哈哈一笑,道: “哦,得罪得罪,我鲁莽无知,长老莫怪。长老乃方丈师兄,这等安排自然再是妥当不过了。” 高韧接过茶来,喝了一口,趁机帮吴正堂打岔,接道: “哎呀,这茶好香!贵寺之茶,只怕都能做得贡茶了!” “施主所言端的不差,喝的正是本寺贡茶。本寺茶叶每年都要精选进贡,皇上是很喜爱的,茶名沩山毛尖。此地奇峰峻岭,溪河环绕,茶树久受甘露滋润,不畏寒暑,故根深叶茂,芽肥叶壮,所制的茶叶亦是称名于世。尤其每年清明前所采之茶,只摘取一芽一叶,数量极少,再以本地所产枫树根c枫树果为香料烤干c炒制,便是所谓明前茶。本寺更有两株茶王树,总有数百年历史,因吸纳本寺佛性灵光,始终长盛不衰,本寺每年亦只在清明前采其一芽,又将茶叶分成小份,以香囊盛装,由二八未婚女子戴在胸前阴干,再以上述绿茶制作之法精制,便是贡茶了。按说这贡茶就得全数上贡,但精制过程中总难免些许遗漏,得由本寺收藏招待极贵之宾客。这便是两位贵客所喝之茶了。” “阿呀呀,这茶来头这么大!这可得细细品味,嗯,闻着都舒服,此茶一喝,要三月不知茶味了。” 高韧夸张地瞪大眼睛,脸上尽是惊羡神色。意空禅师还是那副样子,不惊不怪,淡淡地接着说道: “两位贵客想必还未用膳吧。本寺的规矩,那是过午不食的,不过两位是客,又是为本寺之事千里迢迢专程赶来,自应另当别论。呆会老衲安排典座做点斋饭,贵客用过膳,稍事休息,明天再办事吧。不知道上次油盐石产出的天赐油盐还剩了点没有,倘若还有,定叫他们拿出来招待两位贵客,呵呵,这可是本寺特有┅┅” 话没说完,高韧惊叫道: “还有天赐油盐!太好了,听说几个月都没出过了!堂主,咱们一定要吃!” 吴正堂不解地看着高韧,好像才认识他一般,愣了一阵,才一本正经地说道: “长老不要太客气,咱们是来办事的,不必铺张┅┅” 看高韧冲他猛眨眼睛,才不情愿地接着说道: “那个天赐油盐,要是还有的话,咱们呆会吃点也行┅┅吃饭之前,是不是请长老安排人带路,先去看看怀德禅师遗体和他房间?” “阿弥陀佛,怀德禅师圆寂时间已久,官府仵作勘验过后,已于昨日火化归天了。至于房间,按官府和贵公会之要求,纹丝未动。阿弥陀佛,吴堂主如此尽心,本寺实在是感激不尽,既如此,两位喝茶过后,老衲这就带两位过去。” 正说话间,一人风风火火闯了起来,口里嚷道: “公会的人来了么?怎么不早叫我?” 吴正堂抬眼看时,只见闯进来一干瘦汉子,一身镖师打扮,偏偏衣服用料甚是考究,显然是照着镖师样式另行缝制。吴正堂微微欠身,道: “我就是公会派来的和堂堂主,吴正堂。阁下想必就是公会的安阔安队长吧?” 那人一脸错愕,左右扫视,看到意空禅师时停留了一会,似在证实此事,随即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抱拳答道: “我正是安阔。哦,原来是吴堂主大驾光临。吴堂主可有带来会长给我的信件?旁边这位是谁,是公会新来的兄弟么?” 高韧正欲起身说明,吴正堂伸手制止,微露不悦,道: “会长未有信件要吴某带来。这位小兄弟是我新结识的朋友,姓高名韧,颇有勘查探案之能,我力邀他来帮我们一起查案。” 安阔盯了高韧一眼,语气倨傲,道: “我平正公会查案,找个外人来帮忙,不适合吧?” 吴正堂面露愠色,道: “本堂主遵会长令谕而来,得全权处理此间事务,会长令牌刚才已交意空禅师验讫,” 转头看一眼意空,意空朗声应道: “阿弥陀佛,老衲查验无误。再说吴堂主名声在外,江湖尽知,我密印寺上下断无不信之理。” 吴正堂回过头来,表情严肃直视安阔,目光凌厉,接道: “安队长,会长令谕,此刻起本堂主接管此间一切公会事务,你和你手下巡守队员虽为义堂之人,但查案期间亦需听我调遣,本堂主如何查案c如何处事,待此间事了自当回公会向会长汇报交代。你可明白?” 安阔后退一步,重新抱拳,深揖及地,长吸一口气,恭恭敬敬答道: “属下明白,但凭堂主调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文殊菩萨 “怀德禅师住的这房子,位置挺偏僻啊!” 一行人去案发现场的路上,当安阔指着远处一个偏房介绍那就是怀德禅师居住之处时,高韧漫不经心地感慨道。 “怀德禅师初来本寺,是作为挂单僧人安排住宿的,那便是为挂单僧人准备的禅房。后来禅师佛法精进,时常与本寺主持互印禅意,颇有久住之意,老衲便提出给他换一间禅房,禅师却道身外之物,无须介意。只是此后再来挂单的僧人,本寺便不再安排住到彼处,并安排了一个小沙弥打理卫生,听其使唤。细细算来,禅师在这禅房也住了四年零七个月,这期间倒有差不多一半时间呆在房中专心修禅,实乃大德高僧,阿弥陀佛。” 意空似沉醉在对怀德禅师的怀念之中,讲话之时语气低沉,一行人等心情更加沉重。来到房前,只见一棵又高又大的银杏树几乎将房屋完全遮盖,门前还散落着一些树上落下的黄色银杏叶。禅房周边没有其他建筑,离围墙亦有十多尺之远,孤零零矗立一角。数层石阶上去,石阶已经有些破损,从破损处长出一些青草来。此时天色欲黑未黑,凉风吹过侵入肌肤,颇有丝丝凉意渗骨之感。 安阔前行,正欲撕开官府所贴封条,高韧抢前一步,道: “我听说当时众僧破门而入,还以为这门已经被砸坏了呢,看来还好嘛!这官府封条能撕吗?” 安阔毫不顾忌,已经开始动手开撕,道: “没事,早打过招呼了,官府知道我们公会要过来看,这封条就是留着等你们的。这门当然结实。我们在这里护寺巡逻四五年了,各处门窗都很结实,禅房内从未发生过盗抢之事,就是这里生出个这么大的鸟事。” 跨过低低的门槛,屋内现场果然保持得挺好,墙角一个马桶,四张床一溜铺开,一张旧桌子,一张旧椅子,桌子前方挂着两幅字画,西头墙上一个佛龛,此外空无一物。屋内幽暗潮湿,阴森冷清,加之门窗紧闭久未通风,发出一股霉腐气味。佛龛前方地面上,用白灰画着一个人形,大抵便是当时怀德卧尸之处。 几人进入屋内,下意识地站到一起。安阔倒是胆大,径自走到佛龛前,拿出两支蜡烛,插入香炉中点亮。意空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词,大概是念什么经文,众人默不作声,待他念完,只听他高唱一声佛号,望向地上白灰,道: “阿弥陀佛,这便是怀德禅师圆寂之处了。” 高韧细看地下那白灰人形,除两手略上举外,身形就是一个直挺挺倒在地上的形象,头部正对着佛龛,左手握拳,右手食指伸出,指尖似指向佛龛上的菩萨。所幸现场保存完好,地上也因打扫不勤的缘故,一层薄薄的灰尘尤在,甚至显露出灰尘往外放射之状,显然是身体突然扑倒所致。 高韧抬头看那佛龛,是一个木头所制c外刷红漆的简陋佛龛,色彩斑驳,极为陈旧。佛龛两侧各有一小小的香炉,香炉中插着一些香烛燃尽而剩下的香烛杆子,以及安阔刚刚点上的两支红色蜡烛。佛龛奉的菩萨却金光灿灿,外披一块崭新红绸,显然新放进去不久。只见这菩萨一个头却有三张脸,前方c左方c右方各有一张,宝相威严。手臂也有八条,当胸两手结印,左手一持经书持短弓持铃铛,右手一持宝剑持短箭持佛杵。胯下骑一狮子,怒目圆睁,张牙舞爪,状极威猛。 “大师,小子见识浅薄,不知上方这是哪位菩萨?”高韧凝视着菩萨像,若有所思地问道。 “阿弥陀佛,此即四面八臂文殊广法天尊,也就是大智文殊师利菩萨。文殊菩萨乃是如来佛祖怙恃,为智慧之象征,左手所持金刚般若经宝卷,具无上智慧,右手所持金刚宝剑能斩群魔,断一切烦恼。上古时期,文殊广法天尊曾参加伐纣,破天绝阵,杀秦天君,破太极阵,收虬首仙,破万仙阵,斗金灵圣母,端的是智冠天下,威猛无双。” “哦,受教受教。我还以为只有三面呢,原来是四面,还有一面藏后面看不到。” 高韧呵呵傻笑,笑了两声,见其他人一个个仍是面色阴沉,只得讪讪地收了笑脸,又问道: “这屋里极为简陋,只有这尊菩萨像新一点。这是寺里所造,还是怀德禅师出资所造?” “怀德禅师修的乃是苦禅,不聚财物,哪来的钱铸造佛像?实在是原来所供佛像时代久远,本寺早欲更换,只为担心打扰禅师清修,所以近日才抽空得以换掉。不想换了佛像只有四五天,禅师竟追随那旧佛像而去,唉,罪过罪过。” “大师的意思是不该更换这佛像?换了新佛像,禅师便跟着去了?原来的佛像在哪,也是文殊菩萨吗?” “原来那也是文殊菩萨像,乃是木头所制,做工粗糙,用材甚简,却是已经朽了,禅师火化之时,老衲便将它与禅师一起烧化了。” 吴正堂还在看那佛像,闻言却转头正色道: “可禅师不是被利箭射入脑顶而逝的吗?大师此说,若说是机缘还行,若说乃禅师之死因,可就不大像了。” “善哉善哉,老衲失言了。堂主请仔细勘查,务必查出实情,找到真凶。”意空神色不变,仍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答道。 高韧一个人转到房中各处察看,门后c窗台c桌上c椅上c床上,甚至连马桶角落也未放过。又窜到屋梁上,上下左右不断打量。见其他几人走到了桌前,连忙跳下来快步凑到一起,去看那墙上的字画。 字c画均为横幅,那幅字最右边写着五个大字: 阿啰跛者娜 左侧小字密密麻麻,写着: 汝今善听,谛思惟之:阿者是无生义;啰者清净无染,离尘垢义;跛者亦无第一义谛,诸法平等;者者诸法无有诸行;娜者诸法无有性相,言说文字皆不可得。以娜字无性相故,者字无有诸行。者字无有诸行故,跛字无第一义谛。跛字无第一义谛故,啰字无有尘垢。啰字无有尘垢故,阿字法本不生。阿字法本不生故,娜字无有性相。汝知此要,当观是心,本来清净,无可染著,离我我所,分别之相。入此门者,名三摩地,是真修习。当知是人,如来印可,功德殊胜。 字的右边挂着一幅画,灯光昏暗,看不甚清,隐约一个和尚与一老翁站于一茅屋中,屋外天空中却有一菩萨骑着狮子。左侧亦有题字,曰: 苦瓜连根苦,甜瓜彻蒂甜,修行三大劫,却被这僧嫌。 意空双手合什,先默念字画上的文字,之后缓缓道: “此两幅字画,均与文殊菩萨相关,各位听老衲道来。左边这幅字,‘阿~~啰~~跛~~者~~娜’” 意空念到此处,拉长声调发出梵唱之音,声音苍老而空灵,似直入众人心底, “这五个字便是文珠菩萨五字真言,左侧便是经文了。想那怀德禅师,必定时常在此诵唱,洗涤凡心,得参真意。右边那幅画却是一段公案,讲的是文喜禅师故事。文喜禅师乃唐代名僧,参仰山契悟禅师得悟,常住五台山礼文殊。文喜禅师去往五台山时,曾晚宿一茅屋,内住一老翁,就问老翁:‘此间道场内容如何?’老翁答:‘龙蛇混杂,凡圣交参。’又问:‘住众多少?’老翁答:‘前三三c后三三。’文喜第二天起来,茅屋不见了,而见文殊菩萨骑狮子住在空中,乃自悔不识菩萨,空自错过,因此就到五台山安心住下担任典座。一天他从饭锅蒸气上又见文殊现身,这次他举饭铲便打,道:‘文殊自文殊,文喜自文喜,今日惑乱我不得了。’禅师年八十跏趺而逝,终时有白光之祥,终前告众曰:‘三界心尽,即是涅槃。’善哉善哉,但愿怀德禅师也三界心尽,得升涅槃,善莫大焉。” 吴正堂也道:“善哉善哉,愿禅师得升涅槃,善莫大焉。”对着画像双手合什,状极恭敬。 高韧桌上地上各处扫视一圈,问道: “怎么没见凶器?那杀死禅师的短箭现在何处?” 安阔道: “当然是官府拿去了嘛。说是短箭,其实说是一根钢针更恰当,长短与佛龛上菩萨手中的短箭差不多,比之还要细一点。” 高韧点点头,又伸长脖子将脸凑近画卷,左右摆动脑袋以便让出灯光,细看之后手指佛龛道: “大师,这文殊菩萨之像与那佛龛上的像相差颇大啊!” 众人顺着他手指看去,意空张口正欲作答,忽地一股风吹来,佛龛前一支蜡烛扑地熄灭,房中更显阴暗。安阔突然道: “啊!怀德就是被文殊拿箭射死的吧!” 此时两只蜡烛只剩一只亮着,正好是右边手持短箭那侧的蜡烛,灯光摇曳下,更加显得那手中所持宝剑c短箭明晃晃地刺眼,似乎就要射出来一般。安阔突然“啊”地一声喊,扒开正侧着身子的高韧,夺门而出。 这下猝不及防,大家都猛吃一惊,吴正堂也不及多想,左手拉着意空,右手拉着高韧,便直往门口奔去。那跟到门口等候的寺中两个和尚不知何事,突见此状,也忙不迭地飞跑而去,其中一人竟踩空阶梯,一跤摔下,大叫一声,爬起来就跑,就如什么鬼怪在后边马上就要抓到他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打赌就打赌 “哈哈哈,你瞎跑什么?吓死我了!” 坐在饭桌前的高韧挥舞拳头,作势要擂到安阔身上,笑道。 “我当时真是感到那箭就要射出来一样,想都没想,撒腿就跑啊。真是吓死人,长这么大,我还没这么被吓过,见笑见笑。我这会腿都还在发抖呢。” 安阔在房中已经见识了高韧的轻功,也看到查案一事实际上他才是主力,此时对他的口气已是相当客气。 意空坐在桌旁椅子上摇头叹息,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吴正堂也满脸笑容,道: “就你这胆子,你们展堂主就敢放你出来当队长,真是的。” “你不是也跑了?就会说我。那鬼地方谁不怕?” “我不怕啊。你敢不敢打赌,今晚我一个人在那儿睡一晚?”高韧扯着嗓子,叫道。 “打赌就打赌,多少钱?吴堂主你当证人,先交钱,免得明天赖账!” “高韧,别开玩笑!这种事,打什么赌!” 安阔c吴正堂同时道,说完,吴正堂又接道: “安阔,别胡闹!” 这时几个伙头和尚正端菜进来,另有一个跛脚和尚走到意空身边,耳语几句,意空站起来道: “几位施主别开玩笑了,大家吃饭吧。这是敝寺仅剩的天赐油盐了,几位慢用,老衲还有些俗务急需处理,就先失陪了。” 安阔一听是天赐油盐,一脸兴奋,道: “哎,老和尚,你上次不是说没有了吗,原来藏私了啊!我好久都没尝过味道了,来,我也吃两口!” 意空停下脚步,仍是一副木然的表情,冷冷道: “本寺方丈立下的规矩,过午不食,本寺僧俗均需遵守。安队长忘了么?” 安阔脸色就像翻书翻到另外一页,一下转换成惊惶之色,低声道: “监院,我错了,请恕罪。我决计不会吃的,请监院放心。” 意空脚步不停,亦不作答,径自走出门去了。见他已经走远,安阔长吁了一口气,道: “老和尚厉害着呢!哎,高韧,你那赌还打不打了?” 吴正堂打断道: “打什么打?吃饭,吃完饭睡觉,明天还有得忙的呢。” 高韧凑到吴正堂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回正身子道: “怎么样,堂主?就让我们打个赌呗,二百两银子,我在那禅房睡一晚,明天早上见分晓!安阔,你可以派个人到那门外整夜守着,晚上看着我进去,早上看着我出来,行不行?” “二百两银子?你大手笔啊!老子就跟你赌了!老子自己来守,免得那守你的人被你收买!吴堂主,你做个见证!” 吴正堂看看安阔,又看看高韧,道: “兄弟,你确定吗?不会有事吧?” 高韧抬起下巴,道: “当然确定。嘿嘿,我赢定了!” 安阔似乎才反应过来,问道: “确定,确定什么?” 高韧抢着回答道: “打赌已经算数了啊,你现在认输也行,现在认输,我只要你一百两。怎么样,认不认输?” “鬼才认输!让你赚二百两,吓不死你,也吓走你两道魂魄!” 吴正堂似乎想解释什么,高韧冲他眨了眨眼,他把话又缩了回去,又问道: “兄弟你真的不会有事吧?要不要我守在外面,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真没事,放心吧。来来来,吃饭,这天赐油盐做的菜可不能浪费,得吃个精光!安兄,你不能吃,闻闻总是可以的嘛,来,闻闻!” “别烦我了!说了不吃,就闻都不闻!我也要四大皆空!” “哎哟,安兄也要修禅得道啦!哎,安兄,你跟意空长老好熟啊,敢喊他老和尚!吴堂主都不敢这么喊吧!” “我也不敢,刚才一时得意,忘了这茬。我们派到寺里几个兄弟私底下聊天的时候,经常这么叫他,唉,叫得多了,有时就会犯错误当面发生口误。吴堂主,他要是告状到咱们公会,你帮咱讲讲好话。” 吴正堂正大口吃饭,满口食物,只“唔唔”地答应。油盐虽然稀奇,菜却甚是简单,一盘豆腐,一盘清菜,一碗菜汤而已,幸亏份量足,饭也多,两人实在饿得不行,到口里全是美味。 “堂主,安兄,我初涉江湖,什么都不懂,你们多跟我讲点江湖上的故事呗!” 安阔嘴巴得闲,问道: “好啊,你想听什么故事?” “嗯,要不先讲讲你们平正公会,行吗?要是会规不准讲就算了,换别的也行。” “那有什么不能讲的?我来说吧,平正公会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帮会,专门干打抱不平c排忧解难的事。会长叫安其文,武功高强,义薄云天,乃是江湖上一等的好汉,嘿嘿,我就是蒙会长看得起才加入公会的。公会内部四个堂,忠堂c义堂c和堂c信堂,吴堂主就是和堂的堂主。忠堂管公会内部钱财c人事和发布谕令,会长自己兼任堂主;义堂,也就是我所在的堂,堂主叫展飞鹰,也是武艺高强,一手鹰爪功名震江湖,堂内高手济济;和堂就是负责处理对外关系的,管理江湖上一些前来投靠的小帮会,和各地官府c帮会打交道等等,是吧,吴堂主;信堂,这个信堂嘛就是专门开当铺的,毕竟公会也要挣钱才能养活这么多人嘛,对不对。吴堂主,我说得对吧?” 吴正堂仍在埋头大吃,只“唔唔”地应着。这人干起活来风风火火,赶起路来连喝口水都嫌没时间,一坐下来开吃倒也不含糊,眼看着吃了四五碗,还在哗哗地往嘴里倒。 “你还没说义堂干嘛的,也没说信堂堂主是谁呢!” “哦,义堂,你一猜就猜得到啊,是我们公会最强大的力量,公会能够在江湖上创出字号,让其他门派帮会服气,主要就靠我们义堂啦,谁不服气就打谁,哼哼,义堂就是干这个的。信堂堂主叫胡元宝,外号铁算盘,他主要就是做生意,你看名字也知道对吧,不过他还是副会长呢。我们义堂展堂主也是副会长,只有吴堂主暂时还不是,他当堂主时间还不久,我相信过段时间也会升任副会长的,对吧吴堂主。” 吴正堂这回完整吞下了一口饭,一边拿起汤碗往自己碗里倒汤,一边一本正经地说: “别乱说,会中事务,全凭会长副会长决策,咱们做好本份就行,不要乱猜乱议。” 高韧笑道: “快吃完啦?我也差不多了。安兄,咱们打的赌还要你帮个忙呢。” “什么忙?不会要我陪你睡里头什么的吧?” “哪能啊,我是说我刚看了,那房子终日不见阳光,屋里又湿又冷,你帮我再去弄一床被子吧?”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敢睡那怀德和尚的床上,用他的被褥吧?这样,我只给你一床被子,别的不管,你要冷了,便去加上他那套被窝,哈哈。等着我,马上就拿来。” 安阔刚出门,吴正堂挪过身子,问: “把他支出去了,可以说了吧?刚才说的‘屋里有蹊跷’是什么意思?” 高韧小声道: “还不敢肯定,要晚上查过才知道,白天的时候人多,察看不便。对意空和安阔,咱们都要防着点,有点不对劲。明天我在寺里转一转,你得找个借口抽空出去找两个帮手来,武功不用多高,听话c能守住秘密就行,来了后悄悄地安顿到客舍,咱们不能用他们的人,以免走漏消息。担心我晚上住禅房的事?放心,我人好心善,文殊菩萨不会找我麻烦,只会帮我的。” “行,就这么办。吃完饭我就去睡觉了,我去叫他们安排一个离你那儿尽量近点的地方住,有事你大声叫,我就赶过来。明早天一亮我就来看你┅┅” 话没说完,高韧眼睛余光瞟到安阔已经兴冲冲地走进来,赶紧轻轻把吴正堂推了一下,吴正堂会意,坐正身子呼呼地喝汤。 高韧站起身来,迎着安阔,接过他手中的被子,笑道: “走咯,赚钱去咯!安队长,跟上来哟,你可得在外边守着呢,要是我偷偷溜出来你没发现,可怪不得我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气定神闲 天刚蒙蒙亮,吴正堂猛然惊醒,三下两下穿好衣服,直奔而出。到了门外,也不管正下着毛毛细雨,大步就往高韧所住之处跑,离老远就高喊道: “高韧!高韧!怎么样?” 此时寺里僧众都尚未起床,满山满寺除了鸟语虫鸣外都静悄悄的,他这大嗓门一喊出,声音极是燎亮,吓得树上正悠然演唱的小鸟都扑腾飞起。远远地听到高韧答道: “大哥,你也太早了吧?我很好,你再睡会吧!” 吴正堂已经走到银杏树下,站在门外道: “昨晚实在太困,一会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刚才才醒。你真没事吧?” 高韧懒洋洋的声音传出,显然还躺在床上,道: “我的好大哥,真没事呢。唔,我再睡会儿哈。哦,还有,帮我看看安队长在外边没,过一阵我就要出来了,他可别耍赖。” 吴正堂满脸歉意,听到这话顿时笑出声来,道: “哈哈,真服了你。行,我看看他在哪。” 转过身一边找,一边喊: “安队长?安队长?安阔,你在哪呢?” 附近转了一圈,哪有安阔的影子?别说安阔,就是别的巡守队员也没见一个。回到门前,提声道: “没人,一个都没有。行,你再睡会,我逛逛去,呆会再来叫你,一起早餐。” “唔唔,再来的时候,一定记得叫你安队长一起来啊。”高韧翻了个身,美滋滋地伸了个懒腰,继续睡觉。 大半个时辰后,高韧还在做梦呢,“哗”的一声,门被一下推开,安阔当先闯进,后面跟着笑容可掬的吴正堂,还有一个中年和尚。 高韧从被窝支起身子,睡眼朦胧,抗议道: “哎哎哎,怎么不请而入,扰我清梦!你这是干什么呢?” 安阔也不说话,进门后左瞧右瞧,半晌才答道: “好,算你狠!他娘的,老子昨晚呆在外边守了一阵,比这里头还吓人,又冷,才知道上了你的当了。叫了个队员来替老子守,老子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跑了!行,我愿赌服输,等回到公会,我就给你钱,二百两嘛,小意思!” 吴正堂笑道: “安队长这就不对了。高韧又不是咱们公会的人,哪能随你回公会去要钱?” 安阔道: “咦,吴堂主,你怎么倒是胳膊肘往外拐呢,不帮自己人,倒帮别人来欺负我。昨晚我看你俩就不对劲,合着是合起来欺负我的吧?” 高韧看安阔是真急了,打圆场道: “安队长大概是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不急,以后再去公会接账就是了。你们平正公会在江湖上做的都是一言九鼎的事,公会上下都是一言九鼎的江湖好汉,我还怕安队长赖账么?” 吴正堂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此时那跟来的和尚上前一步,道: “两位檀越,小僧是本寺知客,专司接待,法名见明。意空监院因昨晚在禅房与檀越讨论怀德禅师圆寂之事时妄言恶语,幸亏吴堂主提醒,监院今早起来自觉犯戒甚重,一早便找维那申报领罚,被依戒律处以面壁三天,因此寺里派我来招呼两位。两位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小僧定当尽力办到。现早膳已经备好,请两位随小僧到斋堂用膳。” 吴正堂点头道: “大师严于律己,犯戒同样领受处罚,委实让人敬重。” 高韧已经从被窝中爬出,原来并没有脱衣服睡觉,就是和衣睡在被子里,起床倒也利落。安阔见了,幸灾乐祸笑道: “啊哟,还是怕的嘛,衣服都不敢脱,好随时跑路是吧?赚我二百两银子,也不好赚吧?一晚上没睡着吧?还以为你真的胆子多大呢,也不过如此嘛!” 高韧一边跟着往外走,一边说: “怕,当然怕,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不怕?不就是想赚安队长一点小钱嘛?就是一赌嘛,安队长平常就不赌?对了嘛,有本事下次你赌赢我,把钱赢回去嘛。吴堂主,安队长,这间房子还是要锁起来,封条再贴上去,最好干脆拿木条把门钉死,暂时不要用的好,别吓着了别人。” 吴正堂道: “有道理。安队长,马上安排人把这门钉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入内,去吧。” 高韧做了个手势,请见明带路,说道: “见明大师,监院c知客c维那,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阿弥陀佛,施主有所不知,我们这寺庙之中僧俗众多,也是要有人来管的。我们有八大执事,分别是衣钵c监院c知客c僧值c维那c典座c寮元c书记。衣钵就是方丈c主持,乃本寺之主,监院管钱粮库房,知客管接待宾客,僧值管纠察风纪,维那管持戒执法,典座昨晚你们见过了,负责伙食,寮元负责安排房间,书记负责记录寺中大小事宜。” “啊,是这样,难怪主持外出,就由意空大师暂代主持,原来他是监院,排第二位的。” “那倒不一定,寺庙之中,除主持外并没有谁排第几的说法。佛家清修,讲究的是佛法,谁佛法精深,谁在佛门就有地位。意空大师本是本寺主持意诚大师的师兄,佛法较主持虽有不及,比起我们那是绰绰有余,全寺上下是无不敬仰的。” “原来是这样,也因为佛法高下的缘故,所以上代主持在指定本代主持时,并没有选择身为师兄的意空,倒是选择了师弟意诚了,是吧。” “正是,檀越一点就通,与我佛倒是有缘呢!” “别别别,我可没想出家当和尚┅┅这个,大师,你们洗漱的地方在哪,我吃饭前得先洗洗吧?” 见明微笑道: “各位请随小僧来,自有洗漱之处,洗漱过后再去用膳。” ~ 早餐比之昨日晚餐丰盛得多,稀饭c米饼c咸菜不说,还有红薯c玉麦c馒头,后面几种就是在富户家中都是难得吃到的稀罕东西。吴正堂对食物全无讲究,仿佛昨晚吃的东西完全被消化,又是一顿埋头大吃。安阔以陪客之名也凑过来吃,显然红薯玉麦这些东西他平常也没多少机会吃,专挑这些往嘴里塞。高韧所学庞杂,因此也是识货之人,一边细细品味一边向吴正堂介绍这几种食物的珍贵。见那见明站在旁边服侍,心里过意不去,招呼道: “见明大师,你也吃点啊,怎么尽看着呢?” 见明微笑道: “多谢施主,小僧已经用过膳了,不可再吃。施主吃好便成。” 高韧道: “啊,对,贵寺戒律森严,我已经见识了。见明大师,我知道你也是寺中管事之人,老陪着我们,也不好吧,要不你去忙吧?” 见明道: “无妨无妨。吴堂主乃是本寺贵客,监院交代小僧务必小心服侍。高施主昨夜在怀德大师圆寂之处安然入睡,现在又谈笑风生,小僧修禅数十载亦自问有所不及,对施主也是非常敬佩,十分愿意亲近的。” 高韧呵呵一笑,道: “说实话吧,其实我之所以这么大胆,是因为昨天我在看墙上那幅文殊菩萨画,就是‘文殊自文殊c文喜自文喜’那幅,看那幅画的时候,恍惚间觉得画上的菩萨对我笑了一笑,似乎有话要对我说,当时被安队长吓一跳大家都跑了出来,我心中便产生了要在那儿住一晚的执念,而且心中很是安定,仿佛有神灵告诉我说什么都不用怕,只管住进去就成。” “啊?还有这个事?后来可有何奇遇?” 见明惊呼,急问道。吴正堂c安阔也张着嘴,忘了继续咀嚼口中的食物,瞪大眼睛看着高韧。 高韧伸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 “躺上就睡着了,直到早上被正堂大哥叫醒,什么都没发生。兴许是太困了,也许夜里做了什么梦也不一定,可醒来就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安阔横了一眼,道: “果然是骗我,还来诓我钱!就我好骗!还睡得跟猪似的,人家文喜有眼不识菩萨,你倒好,睡死了!你是死猪不识菩萨!” 吴正堂面露愠色,斥道: “安阔!你还没完了!你在外边,代表的就是平正公会的形象,注意点形象!” 正在训斥,一名知客僧跑进来,向见明禀报道: “首座,门外有一人自称铁叉会的,说是要找吴正堂堂主和高韧兄弟。” 高韧看了看吴正堂,眨了眨眼,吴正堂会意,站起来道: “你们吃,我去看看!” 安阔见吴正堂走了出去,赌气地将筷子重重一放,道: “吃饱了撑的!吃个屁,不吃了!” 高韧气定神闲地擦了擦嘴,道: “见明大师,这早餐真是好吃呢。可不可以拿张纸给我,我包几个带身上,呆会再吃?哈哈,安队长吃饱了撑着,我这是吃不了兜着走哈!” 见明没有说话,仍旧面带微笑,转身进入厨房拿了几张油纸过来,默默递给高韧。 不一会儿,只见那知客僧又跑了回来,道: “首座,吴堂主道是铁叉会那边有点急事要去处理,让高韧兄弟留在这边等他,少则一天,多则两天便回来了。” 见明看向高韧,高韧站起来,道: “那就要在这叨扰一两天了,要麻烦见明大师和安队长了。要不这样吧,昨天我听意空大师说,寺里安排了一个小和尚侍候怀德大师的,要不就请大师叫他来陪我游览游览这千年古刹,顺便也问问怀德大师生活起居情况,也就不耽误大师和安队长的时间了,可否?” 见明应道: “没问题!这小和尚叫明心,施主稍等,我就派人叫他过来。” 高韧将包好的东西塞入衣内,拍着肚子,边走边说道: “饭也吃饱了,该出去走走了,我到院中荷花池旁等他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好人坏人 这是一个圆形的荷花池,虽然不是很大,但做工考究,装修精致。池子四周用大理石栏杆围住,里面从池底到圆形池壁都用大块麻石砌成。池水清澈见底,波光粼粼,显然引入了流动的活水。水面上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荷叶错落有致,虽然尚未开出荷花,碧绿的荷叶上水珠在微风中上下左右不断翻滚,变幻着大小和形状,也不亚于荷花之美。池子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假山,呈五峰之形,其第一峰略高,上书五个字:一花开五叶。字是竖着写的,呈淡黄色,因风吹雨淋,已不甚清晰。一只硕大的乌龟便呆在这第一峰之下,伸出头一动不动,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一只石龟。 顺着乌龟的视线看过去,毛毛细雨中,一个青年书生两手撑着栏杆,正满怀兴致地看着这只乌龟。这书生一身精致的儒服,长相极为俊朗,柳眉凤目,纤巧的鼻子下一溜修剪得极为工整的胡须,红唇皓齿,精致的下巴上也留了一小撮胡须。高韧自认也算气宇轩昂,远远地见到此人,也不禁暗中一声赞叹。走到近前,细看他脸庞胸脖等处,又见他挪动几步,忽然哑然失笑。 那人早就知道高韧在看他,转过头,眉毛微蹙,道: “你笑什么?” 高韧似乎没看到那人的不悦,拱手笑道: “只因见仁兄如此出神看着这只乌龟,竟尔自乐,打扰打扰了。小生高韧,未敢请教仁兄高姓大名?” 那人勉强展颜一笑,回礼道: “小生吴钢,有礼了。嘿嘿,这乌龟呆那儿一动不动,总有半个时辰了,我还以为是只石龟呢。” 高韧跨前一步,道: “原来是吴兄,幸会幸会。吴兄是来此游玩的,还是来烧香拜佛的?” 吴钢似对高韧颇有防范,警惕地后退一步,一丝蓝色的幽光在眼眸中诡异地一闪而逝,尚未开口,高韧已经识趣地接着说道: “哦,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我是来此游玩的,找了个小师父当导游,以为你是一个人游玩,所以邀你同行,毕竟有趣一些。既然不便,那便告辞了。” 高韧拱拱手,自顾走开,便见一个小和尚寻到跟前,两眼在他和吴钢之间扫视,声音稚嫩,弱弱地问: “请问哪位是高韧施主?” 高韧走近答道: “小师父好,我是高韧。是明心小师父吗?” “是我,师父叫我来陪你。” 高韧细看这小和尚,见他只有七八岁光景,皮肤干黑,身材瘦小,一身过大的旧僧袍罩在身上,更加显出人的单薄消瘦。高韧伸手拉着他的手,蹲下身子,笑眯眯地说道: “麻烦小师父咯!带我逛一逛,给我讲讲这里的故事,好不好?” 明心怯怯地说: “逛一逛还可以,地方我都熟,只是讲故事,我就不会了┅┅” 高韧直起身,松开拉着的手,笑道: “地方熟就行,我们走,你带路!” 两人转过荷花池,并排往大殿走去。吴钢站在原地没动,看着这两人远去,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跟上,眼见两人上台阶进了殿门,终于还是独自往右边回廊走去。 “这里是万佛殿。那三个大菩萨,正中间的是如来佛,左边是燃灯佛,也就是过去佛,右边是未来佛,也就是弥勒佛,就是这个大肚皮的。这个殿很高,有九丈高。周围墙上都是金佛,一共有一万┅┅一万二千九百八十八尊,每尊都面貌形态不同。这些金佛是镀的金子,不是真的用金子做的,但其中有一尊是真的纯金的,谁能认得出来谁就因缘殊胜┅┅因缘殊胜,五福加身。你看看,认得出来不?我看了好多次都没找得出来,每次问他们,都说我看错了。 “这里就是白果含檀了。这两棵又高又大的是银杏树,中间那棵长在银杏树上的是黄檀树。这树是我们密印寺的开山祖师灵祐禅师亲自栽种的,已经上千年了,大火都烧不死的——你看这上面大火烧过的印子——因此又叫灵祐树,是我们寺里的宝贝。” 高韧抬头望着这棵高达十余丈的大树,又看看越来越密的细雨,道: “小师父,我们在这歇一会吧,雨下得大了。” 明心点头答应着,一边拿宽大的僧袍衣袖擦了擦树下的一棵大石头,自己先爬上去,坐在了上面。 高韧挨着他坐下,掏出早餐时带出来的馒头c红薯,道: “给,吃不?” 明心一下从石头上跳下来,两眼放光,接过东西,又左右张望一番,大喜道: “呀!你从哪里拿来的?” 高韧笑道: “吃早餐的时候给你带的呀!早上没吃饱吧?吃吧!” 明心抓着馒头就往嘴里送,刚到口边,突然停下,抬头道: “你不会告诉我师父吧?” 高韧呵呵直笑,道: “不会!我特意带给你吃的,告诉他干嘛!他跟我要,我都不给他呢。” 明心“唔唔”应着,一只馒头一口塞进个半个,就像喉咙里长了一只手出来,几下就把塞进去的这部分拉了进去。一会儿功夫,两个馒头c两只红薯,就只剩了一个红薯。 “怎么了,吃饱啦?好不好吃?” “好吃,太好吃了!这只红薯我要留给我爸爸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他都没吃过。” “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爸也是寺里的吗?” 明心吃了东西,高韧对他又极为亲热,这下子便露出了小孩子的天性,又爬到石头上坐着,两条小腿在空中晃悠,笑道: “寺里都是和尚你不知道哇!我爸要是和尚,能生出我来呀?我爸是农民,我家种的地就是寺里的。你知道不,我爸就是交不起租,没有办法,才把我放到寺里的。他说过几年,等我长大了能下地干活了,就把我接回去。这里一点都不好,他们老欺负我。” “哦,就是就是。吃也吃不饱,是吧?” “家里更没有吃的!这里每天还是有两顿吃,中午能吃一碗饭,在家里就差远了,几天才能吃上一小碗饭,这么小的一碗,平常就只有煮豆子c野菜什么的,有时野菜都没得吃,饿了就喝水。” 明心一边说一边比划,脸上表情又稚气又夸张,模样更加令人怜爱。 “你们主持,意诚大师,他也欺负你吗?” “意诚大师啊,大家都说他是很好的人,我爸也这么说,但是我没见过他。寺里的事情,他都不管的,都是那个意空在管,寺里的人都听意空的,都欺负我。” “那个安队长呢,他也欺负你?” “他们最坏了!安队长,还有他们那七个人,每天拿根棍子到处晃,什么事都不干,就会吓唬我们。收租也是他们,我爸上次交不起租,就是安队长他们几个跑到我家里,又打又骂的,吓死我了。那时我娘病了,花了好多钱也治不好,来寺里求神,也没治好,后来还是死了。后来我就跟着到寺里来了,我看见安队长他们就躲,他们都不是好人。” “那个怀德大师呢,他不欺负你吧?” “他对我最好了,可惜被人害死了。他有时候还给我吃的呢,跟你一样好。师父要我去侍候他,到了那里,他也不要我做什么事,屋子里面外面好厚的灰,他也要自己打扫的,我四五天不去都没事,师父骂我的时候,他还帮我,说没有叫我,就不用过去。他有时跟我讲菩萨的故事,他最喜欢文殊菩萨了,但是他讲的那些故事不好听,我听不懂,听着听着就打瞌睡。他也不管,自己讲自己的,我睡一觉醒来,他还在讲,也不会到我师父那里告状的。” “除了主持和怀德,寺里就没好人了吗?不会吧?” “也还是有的。典座就挺好,他的法名是见诚,他有时偷偷给我们塞点吃的,有时还会帮我们说话,跟其他大师父争。还有见明大师,他从来不骂我们小和尚,不像其他人一样对我们凶,动不动就要罚这个罚那个的。还有几个,反正你也不认识,不说了。反正我们这儿是好人说话不一定有用,坏人说话就管用得很,怪吧?” “有人说怀德大师是被文殊菩萨降妖伏魔给杀死的呢?” “他们那是胡说!大师对文殊菩萨那么好,那么喜欢文殊菩萨,文殊菩萨怎么可能杀他嘛!大师是好人,菩萨不会害他的。” “那你觉得是谁害死他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是坏人,也许有坏人看他做好人就恨他,也许他劝别人不做坏人,坏人不听,反倒把他杀了。唉,你说好人怎么就没好报呢。” “就是就是,肯定是坏人干的。好人会有好报的,怀德大师那是得了道,到西方极乐世界享福去了呢!嗯,雨也小了,我们继续走吧,好不好?” 明心从石头上蹦下来,道: “好好,我们寺里还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呢!你跟我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油盐石 “这里就是来木井了。你看,井中间还有一根好大的木头呢!” 这是一口古井,井壁用青砖砌成,井水都快要漫出井口了,中间一棵老大的松木竖在水中。可能浸泡得太久的缘故,露出水面的部分已经长出一些青苔,并发出一股浸腐的气味,连累井水都有些发黑。井周围有一个木制的六方形围栏,整个井口都被建于其上的亭子遮盖,显然都是后来修建用以彰显这口来头不小的古井的。 “这井水不能喝吧?” “那当然不能喝,这口井是神仙用来送木头的,水又不是用来喝的,这都不知道。” 明心调皮地答道。 “水都臭了,哪能喝?” 一声清悦的声音响起,却是吴钢正好逛到旁边,正皱着眉毛看着这井中的木头。 “吴兄,咱们又见面了。这位就是我的小导游,明心小师父。明心,这位是吴钢。” “吴钢?就是那个住在月亮里面砍树的吴刚?不是吧?”明心瞪大眼睛,看着吴钢问道。 吴钢扑哧一笑,高韧也跟着笑出声来,道: “世界上叫吴钢的多了,此吴钢非彼吴钢,那个吴钢是神仙呢!” 明心也开心地跟着乐,跑过去拉吴钢的手,吴钢一让,似乎对他脏乎乎的小手不感兴趣。明心不以为意,转过来拉着高韧的手,道: “那边就是油盐石,我们去看油盐石吧。” 三人来到油盐石前,却是一块黑坳坳的大麻石,呈椭圆状盘踞在地上,上面一头隆起,之后以一个圆滑的弯弧下倾,露出地表最厚处达六尺有余,最薄处一尺不足。在上面隆起的下缘处有两个碗口来粗拳来深的石洞整齐排列,毫无凿锉痕迹,显系天生而成。 明心蹦蹦跳跳跑到油盐石前,手脚并用,几下就爬到石头上,指着两个石洞道: “这就是出油盐的洞,这边是油,这边是盐。今年出了好几次油盐呢,都说是灵丹妙药,吃了有病祛病c没病强身,师父们还说多吃几次就能长生不老,可惜我一次都没吃过。” 吴钢饶有兴致地挨着石头张望,高韧却学着明心,手脚并用爬到两个石洞边,见左边那个石洞仍有一些油滑的痕迹,右边石洞却空空如也。伸出手指两边刮一刮,刚欲伸到嘴里尝尝味道,明心一把抓住他的手,摇头道: “不行不行!都知道这个不能这样吃的!必须要做成素菜,最好是做豆腐,效果才好,这样直接吃,不但不能治病,还会得病,根本治不好的!” 扯着高韧放下手,明心才放下心来,拉着他的手,晃晃悠悠地从上面走下来,道: “幸亏我提醒你吧!上次就有一个小和尚在这偷吃油盐,结果就病了,病得好重,寺里都不要他了,让他父母把他接回去,后来只怕是死了。我们寺里的人都知道这个千万不能这么吃的,那是对菩萨大不敬,要获罪的。” 高韧围着油盐石细细地查看,大概是游人香客多来此地的缘故,但见周边草地上全是乱糟糟的脚印,围着这块石头更甚,都踩出一条路来了。想是多年未曾显灵,本来周围杂草长得已经挺深,这下石头出名,殃及小草,许多草就被热情好奇的人们踩死了。 来木井和油盐石相隔很近,两大古迹一起被保护起来了,用高高的围墙单独隔成一个小小的院落,在南北两向各开两张圆形的红色木门,一张通往回廊,一张通往后山。高韧问了见明,这两张门白天打开,一到天黑就锁上,钥匙只有监院和僧值两人才有,每天由僧值负责开门c锁门,院子里面并不住人。又围着院子四处查看,在来木井后方靠近院墙处有三块大小不一的平整石头,略呈品字型,离地数寸不等,差不多一人盘坐大小。中间一块石头表面光滑,大概有寺中和尚曾在此打座。高韧盘坐到中间这块石头上,透过来木井的栏栅,正好能看到油盐石上两个出产油盐的石洞。低头看脚下,石头前方草地上隐隐约约五个字“阿啰跛者娜”,呈扇形规规矩矩排列于前。正在沉思,明心问道: “还要不要看别的地方?寺里还有警策殿c选佛场c祖堂没有去,要不要去看看?” 高韧还在沉思之中,随口答道: “这些地方好不好玩?” “不好玩。要说好玩,就得出去,来旨坳c回心桥c龙王井那些地方,比这里好玩多了。去吗?我好久没出去过了,去吧去吧!” 高韧想了想,道: “也行。不过我们先去后山,看看大和尚面壁思过的地方,好不?” “那种地方我才不去呢,不好玩。” “你是不是也曾经被罚在那儿面壁思过?不敢去呀?” “那有什么不敢的?去了以后,我们再去回心桥好不好?回心桥的故事我会呢,祖师爷一个人在这里建房子,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想走呢,走到那儿又被老虎给劝回来了。那儿有一棵好大的茶子树,经常有茶苞的,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去不去?” “去!不过我们先去后山,走吧!”高韧一边哄着明心,一边邀请吴钢: “吴兄,你跟我们一起去吧,多个人,热闹一些。” 吴钢这次没有犹豫,一幅无可无不可的神气,道: “去就去吧,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明心带路,高韧和吴钢聊着刚才明心讲的寺里的大事小事,明心不时插一句嘴,三人不大一会就来到了后山。明心突然停住了脚步,小声道: “不去了,你看,有人守在那里呢!有谁在面壁。” 高韧道: “是啊,你不知道啊,就是你们意空大师在面壁呢,昨晚和我们聊天,犯了妄语之戒,他自己一早就去请罚了。” 明心吃了一惊,道: “啊!嘘┅┅是他面壁啊!别去了别去了,守在那儿的那个和尚,你看见没,他叫见识,是寺里的僧值,很坏很坏很坏的,整个寺里就他最坏了。别去了。” 高韧也有点犯难,想知难而退,吴钢突然道: “只有他一个人在那守着吗?” 明心道: “是的,就他一个人,有他在,谁敢过去呀。监院要是面壁思过,就经常叫他守着,谁都不准过去,有一次面壁的时间长,典座见诚大师要找监院有什么事,反正是很大的事吧,见识也不准他过去,吵了半天,弄得大家都知道了,结果也没过得去。吃饭也交到他手里,再由他送进去,别人根本没办法的。他是寺里最坏的,我们这些小和尚要是被他逮住,也不打,就是不给吃的,饿我们,把我们饿得要死。监院总听他的,他有理没理都帮他。有一次典座给我们几个小和尚加点吃的,被他看见了,非不准我们吃,说什么不能坏了规矩。典座跟他吵,他干脆把给我们吃的东西倒到臭水沟里,后来监院来了,却帮着他说典座的不是。他就是个霸王,仗着监院帮他,谁都敢欺负。” 吴钢道: “这么坏,我帮你教训他一下。”回过头冲着高韧神秘地一笑,道: “你等等,一会再过来。” 高韧点点头,很放心地站在原地。明心又高兴,又害怕,躲到高韧身后,伸长脖子看着。 只见吴钢顺手在路边摘了一朵小花,然后施施然走到见识面前,那见识和他讲了几句什么话,接着突然就倒了下去。吴钢远远地招手,高韧拉着明心要过去,明心却使劲挣扎,硬是不敢去。高韧拍拍明心的小脸,道: “好吧,你在这等着,我很快就回来了。” 提一口气,运起轻功,两个纵跃到了吴钢前面。吴钢眼中露出欣赏的神色,也不说话,指指见识,又指指旁边一个泥坑,一脸的坏笑。 高韧会意,轻手轻脚拉着已经昏睡的见识,扔到泥坑中间。以眼示意吴钢要不要一起往前走,吴钢咬着嘴唇,似乎是要忍住笑,轻轻摇头。高韧运起功力,顺着小路又往前走了数百步,见前方山壁上一个山洞,洞口还搭了一个木棚,便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 木棚中空无一人,只摆着一张床,一床七成新的被子整整齐齐铺在上面。接着往前走,是一个洞口略向外倾斜的山洞。高韧以为山洞挺大,贴着石壁缓缓往前,一边凝神倾听呼吸声。刚转了一个弯,眼前光线刚暗淡下来,山洞居然就到了尽头,一个蒲团放在地上,此外什么都没有。也是空无一人!高韧摸了一下蒲团,冰凉冰凉的,再仔细查看各处石壁,也没有发现什么机关。 “哼,果然不在。” 高韧暗哼一声,原路退出山洞,出来和吴钢会合,再拉上明心,很快回到了寺内。 “呀,大哥哥,你会功夫啊!好厉害啊!你教我好不好?还有,吴钢哥哥,你是怎么把见识打倒的?你也会功夫吗?你没把他害死吧,怎么倒下去一动不动了?杀生罪过可就大了,你没有害死他吧?” 高韧笑而未答,吴钢白了他一眼,笑呵呵地对明心说道: “放心吧,我没有害死他!我也不会功夫,不像你这个得意洋洋的大哥哥!咦,你不是叫我们施主的吗,怎么变成哥哥哥哥的了,羞不羞?我跟你说呀,我跟见识讲了个小故事,故事太难听了,只讲了几句,他就睡着了。然后你这个大哥哥就把他扔臭水沟里了,解不解气?他把你们的饭扔臭水沟里,我们就把他扔臭水沟里,活该!” “那么难听的故事啊,比怀德禅师那个文殊菩萨的故事还难听,那个故事,我也听了好一阵才睡着的。这么难听的故事,你可千万别跟我讲。” 突然又想起面壁的事,转头问高韧: “你跟监院说什么了?没有说我吧?没有说我们收拾见识的事吧?你要是说了,我可就死定了!” “放心啦,他根本就没看见我!我功夫这么高,瞧一眼就走了,他一点都不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大哥哥,你功夫那么好,教我功夫嘛!我学会了功夫,就再也不怕别人欺负我了!” “学功夫可是一点都不好玩呢,很苦很累的。明心,我们现在去回心桥吧,到那儿摘茶苞去,好不好?” “好好好,去回心桥!去回心桥,摘茶苞吃去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安阔的秘密 “明心,饿了吧?我们回吧,寺里的午饭是赶不上点了,咱们得去街上吃点东西了。” 回心桥是一座青石拱桥,高达两丈,长三丈有余。明心兴冲冲地带着高韧c吴钢来到这里,他的兴趣却主要在那茶子树上。高韧c吴钢也童心大发,两人陪着明心这棵树爬到那棵树,在树上找到一棵茶苞片叶苞,便发出一阵欢叫,不知玩了几个时辰。明心毕竟是小孩子,这会消停下来,顿时觉得又累又饿。听到此话,大喜过望,叫道: “好,到街上吃好吃的去!” 吴钢拉着他的手,道: “走咯!吃肉去咯!” 明心道: “我说大哥,你不知道我是和尚吗,怎么能吃肉呢?啊哟,对了,我在街上吃东西,被见识他们知道了,不知道又要怎么罚我呢?” 吴钢道: “我们悄悄地吃嘛,或者用纸包着,拿到没人的地方再吃嘛。反正你是要还俗的,怕什么呢?” 明心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 “不行不行,肉是不可以吃的。等我还俗了,再吃肉就可以了,现在不能吃,那可是大大的犯戒。高韧哥哥,怎么办,别人看见我在街上吃东西,会告诉寺里师父们的。” 高韧道: “这样吧,咱们不吃肉,就吃一碗素面,不犯戒。至于到外面吃东西,我跟见明师父说,都怪我耽误时间了,不怪你,没事的。唐僧c孙悟空他们到西天取经,一路上不也在外面吃东西的吗,没事的。” 明心奇怪道: “唐僧c孙悟空是谁?他们也是和尚吗?他们到西天取什么经?” 吴钢道: “那是书上的故事,和尚打妖魔鬼怪的故事,很好听的。可惜你不认识字,要不可以自己买本书去看。” 明心道: “那等我识了字,又有了钱,我也要买一本去看看。你先讲给我听听,好吗?” 吴钢道: “那些个故事都是很长的,一时半会也讲不完。我先给你讲一个孙悟空大战红孩儿的故事吧?话说这红孩儿乃是牛魔王和铁扇公主的儿子┅┅” 三人有说有笑,丝毫不觉得路途遥远,倒是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似乎一会儿功夫就到了街上。这里本没有街,原本只是一个赶集的场地,只因密印寺近些年来香火好兴旺盛,近段更因油盐石之事声名远扬,客舍c酒馆c茶庄c钱庄之类便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自然就形成了一条街。此时虽近黄昏,街上却仍热闹非凡,人来人往,令人完全不觉是身处一座大山之上。 “不如到我住的那儿去吧,虽然偏一点,但是条件好,关键是安静,那里一楼也有饭吃,我看是有素面的。” 吴钢看着热闹的街景,却似乎不大喜欢,说道。 “好呀,明心,你说好不好?” “唉呀唉呀,只要快点去就行,肚皮都饿瘪了,都快要饿死了,再不吃饭就要涅槃了,阿弥陀佛。”明心俏皮地答道,完了还不忘念一声佛号,显得更加滑稽。 “来吧,往这边走,明心,快点走,就到了!” 三人几拐几转,来到一座精致的建筑前。这是一座砖木结构的小楼,上下两层,占地面积虽然不大,看上去却很高端大气上档次,大门上面一块匾额,上边龙飞凤舞三个大字:妙法楼。三人进了店,找后门边上角落里一个桌子坐下,吴钢招手叫店小二过来,道: “小二哥,你们这儿有素面吧?” 那小二收拾得与这小楼一般精致利落,应道: “咱们这妙法楼,可就是这密印寺外最好的素宴饭店了,哪能没有素面呢?客官一共来三碗?” “行,三碗素面,都有些什么花样?拣最好的报来。” “客官真是有见识!小店素面也有十来种,现在这个时候要说最好,那便是阳春面了。客官也是来得不巧,若是运气好,寺里油盐石显灵,咱这里还能吃到终极素面:妙法因缘面。” 高韧奇道: “你们这里也能搞到天赐油盐呀?听说很久才出现一次,很难搞到的。” 小二道: “别人难,对我们来讲却不难,嘿嘿。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显灵了,应该快了吧,客官要不住上两天,说不定就有了呢。” 高韧道: “住两天也行,就怕十天半个月的都没个影。显灵的时间就没有一点规律吗?” 小二道: “要说有吧,谁也不知道下次会在什么时候。要说没有吧,每次显灵之后,有心人一细想,总能想出个门道来,比如初一十五啦,哪个菩萨生辰或者得道之日啦,总之事后总有个说道。现在都在传言过两天就是文殊菩萨生辰,应该会要显灵了,毕竟都这么久了,也该显灵一回了。” 高韧道: “确实,文殊菩萨生日可不非得显灵了嘛。前段时间庙里一个大和尚圆寂,听说就和文殊菩萨有关。” 明心插嘴道: “怀德大师可是好人,文殊菩萨不会害他的。” 高韧道: “呵呵呵,是是是。小二,快上面吧,三碗阳春面。” 小二一声吆喝,道: “好咧,三碗阳春面~~客官稍等,马上就好~~” 面很快就上来了,果然做得讲究,色香味俱全。明心最小,吃得却最快,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吴钢早有准备,另外拿碗分出一半自己吃,剩的一半全部给了他。眼看着又要见底,小家伙一口面含在嘴里,突然呆住,眼中露出惊恐神色,迅速低下头,小小的身子跟着往桌子下面缩。 “怎么了?” 吴钢坐在明心一边,高韧坐在明心对面,异口同声问道。 “安队长┅┅从后边上去了。” 高韧回头一看,后面空空如也,隐约看见一个人顺着后面楼梯间上去了。 “你确定?” 明心又钻了上来,把口中的面吞了下去,小声道: “当然,这个坏人,我闭着眼睛都认得出。” 高韧略一迟疑,对吴钢道: “你带明心回寺去,我上去看看。” 也不等吴钢反应,转身就往门后走,一边探查一边往楼上摸去。 ~ 当地客舍的结构,往往前面一楼吃饭喝洒,二楼招待宿客,却在后面另有一个楼梯,在二楼留几个房间供老板c伙计居住,这妙法楼也不例外。高韧顺着楼梯轻手轻脚地摸上二楼,径奔最里头透出灯光的一间屋外。只听屋里传出翻动纸张的声音和两人的说话,其中一人声音正是安阔: “这个月生意还不错嘛。今天客房都住满了吗?” “已经住满了。昨天本就只剩下一间,今天上午就住人了。接下来三四天都不愁,这些个客人都在等油盐石显灵,暂时不会走。” “文殊菩萨生日,四月初四,今天是初一,还有三天。也不知道会不会显灵,这东西时灵时不灵的,弄的我们的生意也时起时落。” “这几天街上这么多人,都是奔着这个来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什么文殊显圣,怀德伏诛,再赐油盐,恩及百姓,跟讲评书一样。而且四月初八就是如来佛祖圣诞,香客们都说这回会连着两次显灵呢!这回怎么的也该有了吧?再没有,以后的生意就要受影响了。” 高韧醮点口水在手指上,轻轻捅破门阑上的皮纸,透过孔洞往屋里看去,只见屋里各式家具一应俱全,床上c桌上装饰摆设颇见奢华,桌子上铺着几个账本,安阔正与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在一边翻看账本,一边聊天。那掌柜站在安阔面前,状极恭敬,听口音却是一个本地人。安阔穿一身黑袍,这时敞开衣襟,露出里面的衣着,正是寺院中所穿豪华镖师装。只听那安阔接着道: “我问老和尚,他只说天机不可泄露。这老家伙,油盐一出,他就点出这个日子有何与众不同,好像什么都知道;油盐没出,他就天机不可泄露,真是个老狐狸。我总怀疑就是他搞的鬼,可能就是他念个什么经c请个什么菩萨把油盐请来的。油盐一出,就他获利最大,那么多人跪着哭着送钱,寺里银子大把大把的进,还不是到他手里去了?一个和尚,弄这么多钱,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我们赚的这点钱,跟他比算什么?零头都不够!要不是每月另外给我一份供奉钱,我早给他捅到方丈那里去了,非一锄头挖空他不可。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 “是是,希望这次油盐石能显灵,生意就还能红火下去,赚点零头也是好的嘛。再不显灵,就零头都不好赚了。” “零头赚了也是我的,你拿自己本份的钱,可别想着贪我的,听到没?还有,上面说的这些,万万不可说出去让第三个人知道,听到没?让我知道你说出去,割了你舌头喂狗!” 那掌柜战战兢兢地答道: “是是,我哪敢?绝对不会,绝对不会,老板放心。要不,我们再来对一下账目?” 安阔哼了一声,翻动账本,良久不再说话。 高韧等了一会,怕有人上楼来,躲都没个地方好躲,便不再停留,悄悄地退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运筹帷幄 楼下大堂里人已经不多,高韧从后门闪进来,明心已经不在,吴钢却还坐在原地,正向里面张望。 “把明心送回去了?” “嗯,送出这张门,他不让送了,说自己会回去,就走了。” “是个好孩子,小小年纪,有想法,也有规矩。怎么着,还在等我?请我到房间坐坐?” 说完突然想到什么,有点脸红,恨自己嘴欠。吴钢看着他,没有回答,却反问道: “你不是来这游玩的吧?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高韧一脸高深莫测,悠然道: “是,我不是来游玩的。咱们都有秘密,要我讲一个秘密,你就要讲一个秘密,这样才公平。” 吴钢道: “那你先说,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好,我是来查案的,查怀德被杀一案。” “那你是官府的人吗?” “该你了,你的一个秘密。” “好吧,你问。” 高韧想了一想,左看右看,伸长脖子,凝视着吴钢,道: “你真名是什么┅┅姑娘?” “吴钢”身子往后一退,红着脸道: “你盯着我干嘛,吃人呀!” 撅起小嘴,眼珠子转了转,道: “还是告诉你吧。我叫青莲,青天的青,莲花的莲。” “姓青?这个姓倒是少见。好名字。” “哼,什么这个姓少见,那是你井底之蛙,孤陋寡闻。再问你,你见到那面壁思过的人了吗?里面根本没人吧?” “正确。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话都不用多说。” “就你话多,还不用多说。你怀疑就是那监院干的?” “你的第四个问题了。第三个问题,我‘是不是官府的人’都还没答呢。但现在该我问,你说了。” “一个大男人,这么斤斤计较,好意思啊!算了算了,你问吧。” “你用什么法子把见识弄晕的?迷药?点穴?” “嘻嘻,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出来,还来问我。那个安队长也是同伙吗?” “哎,你还没回答问题呢,又抢过提问权了吗?先回答我的问题。” “哎呀,不理你了!你这个人烦死了!哎呀呀,困死我了,我回房睡觉去了,回见!” 说完起身,假装打了个哈欠,扭扭捏捏地起身,似乎在等着高韧挽留,见高韧不说话,突然又生气起来,手一甩,大步穿过大堂,头也不回,径直走上楼梯,消失在尽头。 高韧也站起身,淡淡地目送她上了楼梯,举步便走出大堂,直往密印寺山门而去。 刚跨入山门,见明迎面而来,道: “高施主,你可回来了!明心回来,说你在后面马上就回来了,我就一直等在这。吴堂主回来了,正在客房等你呢。” 高韧暗叫一声惭愧,道: “还请大师带路。” 跨入客房,吴正堂却坐在椅子上半梦半醒地打瞌睡,见两人进来,一下站起,大声道: “小老弟,你可回来了!” 高韧赶上前,握住吴正堂的手,道: “大哥,铁叉会的事情就处理好了?” 两人坐下,见明上前道: “两位檀越必有要事相商,小僧就告辞了。两位今晚就住这儿了吧,明早小僧再来侍候。” 吴正堂站起身,抱拳道: “多谢大师,吴某就不客气了。” 将见明送出大门,回身关好门,大步回到桌前,道: “怎么样,有什么眉目吗?” “嗯,有些眉目了。大哥带了几个人来?” “带了我和堂两个兄弟,武功人品都是堂中上上之选的了。另外铁叉会那里也派了八个人来帮忙。都安顿在外边客舍了。也是真巧,李钦叉知道我们要到密印寺,特地遣人把你的银子送过来,正好白送我一个出去召集人手的好时机。只是时间紧,一时也召集不了更多人,这几个够了么?” 吴正堂一边说,一边掏出几张银票,正是铁叉会依约给高韧的八百两银子,果然全部是日升昌的银票。 高韧老实不客气地接过,看也不看,一把塞进怀中,说道: “够了够了。今天游寺,碰见一个叫青莲的女子,似乎是世家子弟,应该也可以帮上忙。” “哟,小兄弟走桃花运吧?那里刚走了个银彩霞,这里马上来了个青莲,做哥哥的不服都不行啊!” “大哥开玩笑了。她女扮男装,假称唤作吴钢,不过被我识破,便说了真名。大哥听说过青莲其人么?此人似乎有些特别的本事。” “青莲┅┅没听说过。莫非是青门的人?” “青门?哎,好像有点印象,江湖上是有这么一个门派。青门是做什么的?” “江湖传言中,青门是一个神秘的家族式门派,已有多年历史,修的是观心摄性大法。听说这观心摄性大法极为神奇,青门对这门秘术极为保守,只传家族内部姓青之人,即使嫁入或入赘青家,只要不是姓青的,也绝不可传授。” “观心摄性大法┅┅这就是了,原来是观心摄性大法。” “什么,你见到她施展观心摄性大法了?青门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我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从未见过观心摄性大法的样子。” 高韧当下从荷花池偶遇讲起,将一天的所见所闻简要地讲了一遍,意空面壁而洞中无人c安阔带人暴力收租c意空收买安阔c安阔在街上开客舍等等,听得吴正堂嘴巴张得老大,口水流出来都忘了闭上口,道: “天哪,这么复杂!你这一天收获真他娘的多!” 高韧道: “现在我们可以确定几件事。第一,意空在密印寺一手遮天,这人贪欲重,手段狠,是重点嫌疑对象。第二,安阔要么参与其中,要么被意空所利用,在此案中难脱干系。第三,油盐石与怀德之死,应该有某种重要的关联。我估计此案这几天就会有重大的转机,下一步我们要如此如此┅┅至于之后如何,便要看这个安排的效果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明天我就去安排!这次碰巧遇上你,你真是我吴某人的贵人啊!像吴某这种粗人,查一年都不可能有这种成就啊!” “吴大哥过谦了吧!其实大哥也是多谋善断之人哪,过份的谦虚可是骄傲哟!” “哟,你意有所指吧?何以见得?” “那天晚上在壶仙镇如家客舍,大哥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与我在那客房同榻而眠,便实在是个高招,而且丝毫不露痕迹。一可以防范银彩霞回来找我,二可以防我逃跑,三可以防我连夜去现场做手脚,这招还不高?” 吴正堂呵呵一笑,并不否认,道: “兄弟不还是看出来了么?其实,我一到铁叉会,那李钦叉找我哭诉,我一听你那救命的法子,以及顽医的名字,就知道你必是被冤枉的。所以去跑一趟,无非是为了那银彩霞横插一腿,我得帮铁叉会找回场子。哼,银彩霞可不是什么好鸟,幸亏我来了,要不你被她带坏,就真可惜了。” “我跟她相处了大半天,觉得她人很好呀,她到底干了什么坏事?” “坏事倒没干什么,干点吃大户c打秋风之类的事,没有欺负穷苦之人,对我们江湖人士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她名声太臭,你知道她外号什么吗?” “不知道。记得我叫她侠女,她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外号大概好不了吧?” “她外号叫‘采花淫’。这外号是从名字化出来的,彩霞,采花,再把姓氏放到后面。据说是个浪娃,见了英俊少年郎,就要千方百计搞到手,然后再弃如敝履。她还没把你给采了吧?” 饶是吴正堂这种堂堂正正之人,说到这里,也自然流露出一脸坏笑。高韧正色道: “我和她清清白白,我只知她于我有恩。据我观察,她并不是这种人,江湖传言往往当不得准的。” 吴正堂一整脸色,道: “兄弟人才武功,在江湖上都是顶呱呱的,将来前途不可胜量,千万要自重清名,不可与这种人牵扯上。” 高韧眉毛紧锁,不置可否,半晌才开口道: “吴大哥讲见过顽医以渡气之术救治过一人,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吴正堂晒然一笑,道: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我说的是知道顽医和渡气之术,并没有说看见了。那时我进入平正公会不久,离现在怕有三四年了吧,那时公会事务繁多,因为我性子急,办事效率高一些,就经常被会主派去救急。我那时不是和堂堂主,和堂堂主叫李师曾,年纪已有六十多岁,还是上一代会主时当上堂主的。因为年纪大,会主允许他经常住在乡下的家中,离公会有近百里地。有一天突然传来消息,说是李堂主被人暗杀,会长大怒,即令我暂任和堂副堂主,并带领堂中几个精干兄弟速赴现场调查,务必查出杀手,为李堂主报仇。我们赶到他家中,他却并没有死,见到他时有呼吸有脉搏,就是躺着一动不动。他家人告诉我们,当时杀手已经得手,一家人正在痛哭,突然来了个怪老头自称顽医,吹胡子瞪眼睛地说人还没死呢,嚎啥?先拿出磁石,从胸口吸出一根细针,再用你说的那渡气之术,真把李堂主救活了。当时救人的过程,人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幸亏堂主夫人主意拿得稳,说尽管让他施术,救活了是赚的,没救活也不怪他。我一看这细针,当时就明白了这杀手就是杀手榜上大名鼎鼎的燕一针,号称从无失手。此后我们几个天天守着李堂主,怕燕一针听说人没死再回来,守了十几天,李堂主毕竟上了年纪,又受了惊吓,还是去世了。再去调查主使之人,始终没有查得出来,唉,要是那时你也在,说不定就能查出真凶了。” 高韧心道,原来老高头说的那被燕一针吓死的人就是平正公会的上任和堂堂主,这世界可真是小。想起找寻父母之事,又问道: “吴大哥可曾听说那以制作机刮而闻名江湖的神机门?可曾听闻其门人在哪里活动,或出售物品?” “神机门听说过,专事机刮制作,所作机刮极其精巧霸道,偶尔流入江湖,必定轰动一时。这个门派比青门还神秘,我没有一点信息,除非多花点钱去问那问道门看能有什么收获。怎么,这件案子又牵扯到神机门?” “没事,我就问问,关系到自己的一点私事。天色已晚,这两天累得够呛,要不早点休息吧?” 吴正堂道: “说得是,那就休息了吧。” 刚躺到床上,又翻身坐起,问道: “对了,昨天晚上你在怀德禅师居所,有什么收获吗?” 高韧躺在床上,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语带疲倦地说: “当然有收获,到时案情大白,再一起揭晓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三三之数 接下来的两天,高韧跟个没事人似的,每天一起床就叫上明心,出去找青莲(当然还是叫她吴钢)到处玩,甚至还买点东西去了一趟明心家里,让父子俩见了一面。三个人手拉着手,两个小大人中间夹着个小小人,三个人把整个大沩山玩了个遍,还造访了唐相国裴休墓c唐诗僧齐己墓c南宋开国男易祓墓c南宋抗金名相张浚及其子理学大家张栻墓。高韧毕竟肚子里有些诗书c知道些典故,一到地头马上抢过明心的风头当起了导游,谈历史c讲故事,大发议论,偏偏那吴钢也不嫌枯燥,听得津津有味,眼睛里除了欣赏还是欣赏,把高韧心里受用得像吃了蜜糖,只可怜把个明心晾在一旁,变成了个可有可无的陪衬。高韧又说起糖油粑粑的美滋美味,三人在街上找到了摊位,每人吃一串,觉得意犹未尽,第二天干脆每人两串,香酥甜蜜从口里只流到了每个人的心里。 吴正堂则煞有介事地查阅了寺里的库房记录c往来账目,又找寺里几个管事的和尚了解情况,上午查问了半天,下午就召集几大执事开会,宣布案子基本查清,就是怀德修禅有偏,堕入邪道,导致文殊菩萨显圣将他收了去。只是怀德名声大,与主持意诚又是知交,这个情况如何向官府和公众说明,倒是一个大问题,会上大家都没有主意,于是决定等意空大师出关再一起商量。吴正堂接下来的时间便一个人到处闲逛,或者在房中大睡,或者在院子里练练功夫,专等两天后意空面壁结束。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就是四月初三,明天就是文殊菩萨诞辰,也是意空结束面壁处罚出关的日子。这天下午,吴正堂饭后不久就开始呼呼大睡,这也难怪,这人整天东跑西跑,难得这两天闲一点,是该花点时间美美地补上一觉。天色尚明,高韧也带着明心回来了,两人累得不要不要的,不知道去哪些地方玩疯了,回来后也是倒头就睡。明心粘着高韧,两人干脆睡一张床上。一切都很平静自然,大家都在静候明天的到来。 华灯初上,明心一个人从客房出来,先后找到知客见明和典座见诚,说吴堂主有请,问什么事,说是高韧施主想跟他们研习佛法。明心通知完了就回自己禅房去了,见明见诚两僧来到客房,见过礼,落了座,高韧开口道: “见明大师,我前天不是说,那天晚上看怀德禅师房中那副画时有些恍惚,觉得文殊菩萨有话要对我讲,还记得吧?” “施主确实讲过此事。怎么,后来有何奇遇吗?” “我在那屋里住了一晚,什么都没发生,什么也不记得。今天下午在这里睡觉,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菩萨对我讲话,醒来只记得有一句这样的话: “密印禅心,见诚见明;三三之数,真迹可寻。 “我把吴大哥叫醒讲这件事,但两人都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想到这里面见明c见诚不就是两位大师的法号吗,因此请两位大师来答疑解惑。打扰两位大师清修,实在是不好意思。” 两人慌忙起身,双手合什,道: “文殊菩萨具无上智慧,既是菩萨点化,此中必有深意。檀越太客气了。咱们就一起来参详参详。” 见诚首先道: “此偈语前八个字都懂,即是说本寺禅法。我禅宗顿悟法门,不立文字,见性成佛,是为心禅,菩萨所称密印禅心,必是我寺心禅天识。见诚见明,明明是我二人法号,指此段因缘落在我二人头上。最后四个字,真迹可寻,必为廓清迷雾,也许是说某件事,也许是为我二人禅修指点迷津,指引大道。最难参详之处,便是这三三之数四个字。” 见明颔首,道: “师兄所言不错。高檀越说道,此偈语最初的源头是文喜遇文殊公案,这个‘三三’当是公案中化身老翁实为文殊之语:‘前三三,后三三’。对照前文问答,问‘此间道场内容如何?’答‘龙蛇混杂,凡圣交参’,又问‘住众多少?’答‘前三三,后三三’,可见前三三者,龙蛇混杂之数也,后三三者,凡圣交参之数也┅┅” 两位大和尚果然不负密印寺盛名,博闻强记,佛理精湛,《文殊师利法宝藏陀罗尼经》c《文殊师利般涅槃经》c《华严经》c《六祖坛经》等等,引经据典,极尽玄妙,可怜吴c高二人却哪里听得懂?吴正堂没多久就哈欠连连,不一会就干脆倒床上到梦中参禅去了;高韧开始还勉强插一两句话,到后来纯粹是强自支撑,数次从梦中挣扎着醒来回答两位禅师的问话。良久,两位大德高僧也陷入了沉默,外面传来“咚!咚!”“咚!咚!”的更鼓声,原来竟已夜深至二更。 见明叹了一声,道: “师兄,这个偈语只怕没有三年五载,我俩是参悟不了的。先回吧,以免打扰两位檀越休息。” 见诚闻言正欲起身,客房大门忽地“吱呀”打开,门外却空无一人,只听一阵夜风吹过。就在此时,高韧也突然睁开双眼,然而两眼无神,表情呆滞,看向见诚,张口道: “尔等随我来。“ 说话的声音亦大异于前,苍老而空灵,明明说话之人就在眼前,声音却似乎传自远处,令人不寒而栗。 两位大师一心向佛,哪里会有丝毫恐惧?只见高韧缓缓站起,奇的是站立之际似乎根本没有屈膝伸膝的动作,接着直直伸出两手,一边一个,双手各插入两个和尚肋下,缓缓便往门外走去。 刚出大门,高韧突然带着两人飞起,数个起落便到了正殿前,毫不停留地从荷花池上飞越而过,奔入回廊,到了那来木井之外的木门前,又跃出回廊,直飞而起,从围墙顶上越过,落到院中,三人一齐落地之时,竟然无一丝声响。纵是见诚见明两人禅心坚定,此时也不免两腿无力,背上冷汗直流。 高韧仍是原来的姿势,缓缓往来木井走去,却来到井后那三块石头处,将二人左右各置一人,自己再在中间缓缓盘腿坐下,双手左右摊开,各结佛印。二僧慌忙盘腿打坐,双手合什,默念《文殊师利般涅槃经》。 高韧声音不变,一字一字道: “勿言勿动,但思但闻。” 这可真是考验两僧禅定功夫的时候。半夜三更,腾云驾雾,莫名其妙来到这小院之中,中间坐着那个似乎是菩萨上身的人,此时还不拿出真功夫,更待何时?二僧收摄心神,默念佛经,很快进入禅定状态,顿时心中空朗,无喜无怖,只将勿言勿动c但思但闻八个字牢记于心,切实奉行。 良久,听得寺外传来三更的梆声: “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锁好窗门,小心防盗!” 又过了一阵,自后山进入庭院的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见诚c见明两僧本已入定,突然两人僧袍无风自动,将两人从禅定的世界中拉回院内。两人还没回过神来,便见一人打开了后山来处的木门,大大方方走将进来。此人毫不停留,沿着院中小道几折几折,直奔另一张门,打开门后,径直去了。虽然并未提灯,想是对此地极为熟悉,只见黑暗中那人步履轻快,仿佛白天走路一般。 两僧自然认得进来这人,不以为怪。原来此人便是那僧值见识,他本有职责打开和关闭这庭院的前后两门,因此随身带着钥匙,进出这院子正常之极。这园门内外均可上锁,平时是将后门从里栅上,锁住回廊处的前门的,这三天意空面壁,是由见识在洞外监守,想必为方便起见,这几天都是将前门栅住,却锁住了后门。见识晚上本该是住在后山洞口处的木棚之中,此刻穿院而过,大抵是抗不住寒冷,去接床被子什么的吧。想到这里,两僧才记起两人穿着也不多,半夜在草地上打坐,却丝毫不觉寒冷,反倒暖洋洋一身,既舒服又明静,便更深切感受到“无色c无受想行识c无眼耳鼻舌身意c无色声香味触法c无眼界乃至意识界”的意境。 不一会,那见识从前门回来,手里却没有抱被子,黑暗中看不清手里拿了什么物事,走来的时候比刚才过去显得小心一些。只见他走到油盐石前,先左右张望一番,黑暗之中却是什么也没看见;接着弯腰放下什么物事,然后一手拿着什么,另一手攀着石头,一手两脚并用,爬上了油盐石。爬到顶部隆起处,似乎将什么东西倒入了孔洞中,末了还轻轻敲击,乃是竹筒敲击石头的声音。完了爬回来,并不下地,伸手在地上摸索,之后又爬上去,重复刚才的动作。事情终于办完,回到地上,却是长出了一口气,在清冷黑夜中清晰可闻。回到前门,穿廊过户去了一会,又从前门回来,将门栅好,再走后门出去,将门锁好,只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显是回山洞外木棚睡觉去了。 两僧自然明白见识在做什么,心中翻起的惊涛骇浪,不亚于刚才突然被高韧拉起飞奔之时。密印寺此段时间神通极大c声名远播的油盐石,原来就是见识在夜深人静时自己放上去的!看他行走的路线和所用时间,估计就是在寺内厨房中拿的油盐,可怜见诚还信以为真,每次监院拿来所谓天赐油盐,都要组织厨房里大小僧人先将其供奉到桌上,诵经跪拜之后才由他自己亲自下锅使用。见明对油盐石之事本来半信半疑,但见监院不但对此确信无疑,还拿这件事在寺中开坛讲经时作为一种神迹向善男信女弘法,便深自责怪自己佛性不明c佛心不坚,哪还敢有半分怀疑之心?此刻亲眼见到此等情状,脑中天人交战,一时间不知道所修佛法到底何为真法c何为异端了。 由不得两僧惊讶c迷茫,坐在中间的高韧再次突然起身,如刚才来时一般双手各掳一人,越墙飞过,到得正殿前荷花池旁,把两人往地上一放,自顾往客房腾跃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关门闭寺 “阿弥陀佛,师兄,此事你怎么看?” “亲眼所见,还有什么好说的?菩萨引导我二人亲眼看到这一场景,自然是要我二人主持公道,揭开秘密,还世人真相啊!” “阿弥陀佛,师兄,监院还在闭关,我二人还是跟吴堂主再商量商量吧?” “也好。对,这位高施主如何了,我们还要去看看。走走走,去客房。” 两僧商议已定,再次来到客房前,却见屋内漆黑,房门也已关上。 见明轻叩门环,叫道: “吴堂主在吗?小僧见明c见诚求见。” 敲了两下,听吴正堂答道: “稍候,就来了。” 吴正堂点亮了灯,打开门,将两僧接入室内。只见高韧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对声音c灯光竟似毫无反应。 吴正堂噫道: “奇怪!高兄弟也是习武之人,今晚怎么睡得这么死?两位大师不是与高兄弟在参详那什么三三之数的吗,什么时候走的?怎么又这么早就来了,有什么急事吗?” 见诚双手合什,表情极为虔诚,答道: “阿弥陀佛,高施主今晚奇遇,老僧二人亦是奇遇┅┅” 话未说完,见明抢到屋内桌前,道: “吴堂主,师兄,你们来看。” 两人走到桌前,只见桌上铺着一张纸,纸上墨迹未干,写着: 三三之数是多少,事事光明明皎皎。 三石三僧三更天,见见见识皆明了。 见诚见了此谒,不再迟疑,对着桌子扑通一声跪拜于地,高诵佛号,声音哽咽,细看时竟是泪流满面。见明随即也跪了下去,跟在师兄身后诵佛跪拜。吴正堂受此感染,也忙不迭整衣肃容,双手合什,深弯下腰跟着两人朝拜。只有高韧仍是呼呼大睡,对此一切浑然不觉。 两僧还在跪拜念经,吴正堂鞠躬已毕,跑到高韧床前,双手抓住他两肩,边摇边叫道: “高兄弟,兄弟,醒醒,醒醒!” 高韧勉强睁开双眼,看了一眼吴正堂,又循声看向跪在地上的见诚见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翻身坐起,道: “两位大师,是悟出来了么?快来给我讲讲!” 见明首先抬起头,并不起身,只是问道: “施主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高韧努力睁开眼睛,道: “记得什么?哦,我和两位大师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我说了些什么?看样子,两位大师大有收益啊?快告诉我吧!” 此时见诚也念经已毕,见明将他扶起,道: “高施主,你来看看这个。” 高韧凑到桌前看,把谒语念了一遍,道: “这便是两位大师参禅所得?嘿嘿,我还是不大懂,还请再解说解说?” 见诚长叹一声,声音中既有感慨,又有满足,道: “见明师弟,你来说吧。天佑我密印,我辈岂可不尽心尽力!” 见明便从高韧睡着c两人在客房参禅讲起,将两人被高韧挟胁出门c亲眼看到见识在油盐石做手脚c回客房后看到偈语的前后过程,细细说了一遍,中间但凡稍有出入处,见诚便与他详加印证c补充。吴正堂c高韧两人听得目瞪口呆,才知道一晚上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此等奇事,便是从故事书中也没见过。吴正堂恨自己贪睡,对发生的一切竟一无所知,懊恼这几天实在是睡得太猛;高韧则更加惭愧,自己的身体被菩萨用了一回,居然一点感受都没有,真是愧对菩萨c愧对各位高僧大德。 “高施主,吴堂主,你们看现在怎么办?” 高韧看了一眼吴正堂,道: “既然菩萨已经开示,两位大师又亲眼目睹,监院也即将出关,天明咱们就召集寺中执事,把此事宣布了罢。我们查办怀德大师被害一案,也颇有些收获,其中有些关窍一直想不明白,经两位大师刚才一说,也已经豁然开朗,也在天明一起宣布吧。此事便由吴堂主吴大哥来主持,到时一切自见分晓,两位大师意下如何?” 两僧齐声应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便依高施主所言,请吴堂主主持大局。” ~ 四月初四,文殊菩萨生辰,那些个心诚的香客居士一大早就来到了密印寺山门前,等着入寺礼佛,其中多数自然是希冀今早会出现天赐油盐,早点排队就可能吃得到天赐素斋的。奇怪的是,天已经大亮,寺门却依然紧闭,寺内也静悄悄一片,全不似往日光景。眼见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当地里长不得不叫了些青壮年维护秩序,一边焦急地等待寺内消息。真是的,明知道是个重要日子,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给,就给这么多善男信女吃了个闭门羹? 寺内,万佛殿中,除几大执事外,寺内其他和尚都被集中于此处,由平正公会和堂的董超带领四个巡守队员守住大门,根据和堂吴堂主命令,任何人不得外出,要等候吴堂主和执事们处理完一件大事。和堂的薛霸带领三个巡守队员,守住了寺内一间禅房,吴堂主和执事们便是在这里开会。铁叉会前来支援的力量则在寺中各处巡守,整个密印寺内气氛肃穆,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这间禅房正是怀德居住和遇害的禅房。此刻,禅房内已经布置了一些桌椅,吴正堂正襟危坐于堂上,高韧c吴钢c安阔站立于他身旁,两边散座着寺内各位执事。寺中除方丈意诚以外的几大执事,除了僧值见识,其他人全部到齐,包括监院意空也一大早就被请了过来,坐在执事座席的首位。有人问见识怎么没来,吴正堂称对他另有安排,一会就到,大家也就不以为意。吴正堂头顶左侧,正是禅房中佛龛所在地,四面八臂的文殊菩萨仍是怒目圆睁,威风凛凛。吴正堂脚下前方,白灰勾勒出的怀德大师遇难之地尤在,给整个房间增加了几分肃杀的气氛。 吴正堂咳了一声,示意大家安静,开口道: “本堂主遵平正公会安会长令谕,前来本寺处理怀德大师遇害一案,经数日调查,现已经有了结论,今日召集大家,就是一起来见证此事,并宣布处理结果。首先,请容我介绍一下我带来的各位兄弟,这位是高韧,大家早就认识了,还有几位是我安排暗中调查的力量,这位亲┅┅” 说话时一指吴钢,语气一顿,接道: “这位是我亲戚,姓吴名钢,协助本堂主暗中调查寺中情况。禅房门口带领巡守队员的,名唤薛霸,万佛殿门口领头的,名唤董超,都是我平正公会和堂的兄弟。此外我调遣了铁叉会若干人,现正在寺内各处维护秩序。在会议结束之前,寺内一切人等暂不可妄动,请诸位高僧大德谅解。 “会议开始,首先请见诚c见明大师给大家讲一讲。请见明大师主讲,见诚大师作补充。见明大师,请!” 见明站起来,眉目低垂,双手合什,道: “阿弥陀佛,老僧要讲的是昨晚与见诚师兄一起见证的一件奇遇。此事我和见诚师兄亲身经历,所见所闻绝无虚假,请意空监院和各位执事参详。话头要从这位高韧檀越说起┅┅” 见明从高韧第一晚要住在怀德禅房之起因讲起,将昨晚之事复述了一遍。由于是第二次讲,因此思路清晰,表述准确,讲述过程中,见诚除了点头向众人确认真实性外,没有插一句话,只在见明讲到客房中的偈语时,将写有偈语的白纸展示给大家看。吴正堂虽听过一次,仍旧侧耳倾听,在听的过程中数次动容。高韧和吴钢却仿佛置身事外,只留心观看众僧的反应。只见那意空始终表情木然,全身上下不见一丝波动;其他各僧则慨然噫叹者有之,表情迷茫者有之,面露不信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目光闪躲者有之,强作镇定者有之,不一而足。唯有安阔不但听得认真,脸上表情也极为丰富,随着事情的发展不断变幻,数次要插嘴询问,都被吴正堂威严的目光生生给压了下去。 见明刚坐下,一僧站起来道: “见明师兄所言,非但不可思议,亦且事关重大,涉及见识师弟犯戒甚大,亦涉及本寺清誉,老僧认为尚需其他佐证,方可认定。监院c堂主觉得如何?” 此人乃寺中维那,法名见证,负责执行戒律。见兹体事大,遂第一个站起来发言。 见诚腾地站起,双眼通红,大声道: “菩萨显迹至此,我二人亲眼所见,还要什么佐证?见证你难道怀疑我二人胡诌此事么?” 吴正堂正欲开口,意空高宣了一声佛号,接道: “见证所言也有道理。吴堂主,是否应当请见识前来对质?” 吴正堂哈哈大笑,显得胸有成竹,道: “那是当然。薛霸,传我命令,将见识带上来!” 见识面如死灰,眼神黯淡,两眼望地,被两个巡守队员带到堂上。吴正堂道: “大家安静。吴钢,调查见识之事是你为主的,由你来问。其他人等安心听审,不得喧哗。” 吴钢应道: “是。见识,你将昨晚三更所做何事从实招来,不得隐瞒。” 见识抬起头,看着吴钢,眼神空洞,语气漠然,仿佛所述之事与己无关一般,道: “昨晚三更左右,我打开油盐石院门,从厨房拿了一些油盐,分别放到油盐石上的两个孔洞里,然后锁上门,回思过洞外睡觉了。” 虽然已在预料之间,人群中还是发生小小骚动。吴正堂举手制止众人讲话,吴钢继续问道: “你是第几次放油盐到油盐石?” “第九次。” 众人再次哗然。密印寺油盐石“显灵”,众人记忆中一共也只有九次,原来全部是见识搞的鬼。想起远近闻名的油盐石居然是欺骗之举,见诚c见明等人脸上不禁露出羞惭兼愤慨之色。尤其是安阔,想起自己数次高价购买天赐油盐,还放下架子磨破嘴皮去求意空松口,更是气得盯着见识的眼睛中都要喷出火来,再也忍不住开始破口大骂。禅房之中突然变成了骂街之所,安阔尽情开骂,一众高僧随声附和者有之,指手划脚者有之,痛哭流涕者有之,要是这时突然闯进一个局外之人,只怕要惊得掉了下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惊变叠起 就在吴钢问话之时,高韧悄无声息地踱到了意空身侧。大家都在一心听审,为如此人神共愤之事揭开谜底而震惊,除了意空本人,竟无人注意到高韧的行动,更没有人为吴钢声音之清亮稚嫩感到异样。 只听吴钢继续问道: “你为何要在夜深人静之时放油盐到那油盐石?” 见识仍是眼看吴钢,表情呆痴,毫无阻滞地答道: “我是遵监院法旨行事。” “啊!” 众僧惊呼,目光齐刷刷看向意空,吴正堂也转头盯向意空,眼神耐人寻味,众人都在看他如何反驳。 意空神色仍旧不变,缓缓起身,沉默有晌,道: “老僧罪过甚大,愿辞去监院之职,报请方丈师兄惩处。在此之前,老僧愿面壁思过,静候方丈师兄法旨。” 包括高韧之内,所有人都大感意外。没想到意空如此简单直接就承认了自己的恶行,毫无辩驳之词。高韧准备了半天的辩论之词,此时竟是一点也用不上。吴钢望向高韧,妙目中既有意外,也有揶揄,高韧微微摇头,两人相视一笑。 见诚浑身发抖,两泪长流,连鼻涕也跟着流了出来,指着意空道: “你┅┅你┅┅你为何要做出如此恶行?” 意空长叹一声,意兴索然答道: “盍寺僧俗,数百之众,老僧勉力维持,结果与见识出此下策,实属无奈。老僧之罪,罪大恶极,实无颜见众位大德,不必多言。” 言毕缓缓坐下,两眼闭上,不再言语。众僧惊呆的c念佛的c义愤的,乱糟糟一片。安阔早已冲到意空面前,手指戳到了意空脸上,大骂道: “你你你┅┅你这个秃驴!你骗得我好惨!我我我┅┅我要杀了你!” 吴正堂一声暴喝,道: “安阔!你干什么?口出不逊,胡言乱语,就不怕会规了么!还不退下!” 安阔恨恨地转身,回到吴正堂身侧,嘴里尤自骂个不停,将自己能想到的各种恶毒语言都搬了出来,只是慑于吴正堂威严,不敢放声大骂而已。 见证上前,朝吴正堂施礼道: “唉,罪过罪过,阿弥陀佛。事已至此,我等亦无话可说,请吴堂主主持公道,暂且安排寺中事务,我等自当服从。” 见诚c见明等众僧先后接道: “阿弥陀佛,请吴堂主发落。” 吴正堂点头,大声道: “众位大师稍安勿燥,莫要着急,请继续听审。大家安静!大家安静!吴钢,你还有什么要问见识的,你继续问。” 吴钢道: “好的。见识,我问你,你为何要杀害怀德大师?” 此语一出,众僧更是大惊,顿时全场静如死默,针落可闻。 “我没有杀害怀德大师。他不是我杀的。” 吴钢待他语音刚落,紧接着问道: “那你可知是谁杀的?” 就在此时,意空坐在椅子上的枯瘦身形突然微微一动。高韧站在他旁边,一直全神贯注,此时一声大叫示警,同时左脚猛地跨出,脚掌往地上一顿,双掌相错齐出,往他右肩推出,乃是五禽戏中的“威生于爪”。这招仓促之下使出,却是用了全力,意欲将意空横向推落。 然而就在这声大叫之前,一声清脆的“叮”声响起,由于全场静默,因此虽然声音极小,还是清晰入耳,众人皆闻。紧接着一道女声尖叫响起,却是吴钢中了暗器,同时间吴正堂暴怒之下纵步一掌拍出,“啵”地一声,中正意空前胸。意空闷哼一声,座下椅子倒地破碎,人却后退两步随即站起,虽前胸要害硬受吴正堂一记“崩步劈掌”,仍侧步滑开,往外便闯,竟似武功不弱。 巨变惊起,屋中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吴钢中暗器,高韧出手,吴正堂出手,意空连中两招,全在一瞬间接连发生。一时间,众僧惊呼声c椅子跌落声c薛霸刀刃出鞘声c巡守队员抢入的脚步声,纷繁糟杂,热闹非凡。 高韧眼见吴钢受伤,心中大急,苦练近十年的枯荣神功陡然发动,脸上手上青黄之色交替,形色骇人,右掌变指,功力凝于指尖,以二指禅中的一招“指点江山”发出,只见一青二黄三道劲气凝气成形,成品字形向意空追袭而至。 意空往外奔逃之势丝毫不减,身形晃动,躲过一道指力,跟着一声低喝,右胁中招,一青一黄两道劲气直贯而入。意空脚下一个踉跄,脚步一错,继续往门口闯去。 “小心!” 吴正堂见高韧招式凶猛,明白高韧功力高过意空,而自己轻功较高韧显然不及,因此不再追击,只凝神戒备,守护于受伤的吴钢身边。此时见意空向外闯出,薛霸钢刀迎面斫向意空头顶,担心其功夫不及意空,这一声喊却是向薛霸喊出。 意空左手衣袖甩出,卷起钢刀,一拉一抖,“当啷”一声,将钢刀夺下扔在地上。然而经此一挡,身形受阻一滞,身后高韧已经飞扑而来,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作剑形,身在半空,竟以二指禅作剑,一招飞流三式中的“飞流直下”隔空便要往意空后颈刺落。 意空提气再欲硬闯,一口气竟断断续续提不上来。原来高韧所施枯荣神功虽火候不足,毕竟小有成就,一枯一荣两道劲力入体,意空真气受其影响便时枯时荣,荣时如惊涛拍岸猛冲经脉,枯时如江水断流无法接续,竟然不受意空控制。意空自知难以逃脱,突地顿住身形,往地上一坐,右手抬起向后斜指,正是指向扑来的高韧。 “小心!” 吴正堂已经猜到意空右手袖中藏有极为霸道的暗器,此时见其作势遥指高韧,救援已是不及,只得一声大喝。高韧焉得不知意空手中暗器?情急之下,左掌抬起护住面门,右手变掌护住心脉,收腿卷腰,却是五禽戏中极简单的一招“灵猴缩身”。 哪知意空右手倏地回缩,曲臂回指,竟是指向自己的太阳穴。只听一声大叫,高韧尚未落地,意空已在叫声中颓然倒地,右侧太阳穴鲜血涌出,所用暗器竟然齐根射入脑中,那边露出针尖,这边只留下一个潺潺涌血的孔洞。 高韧见意空已死,顾不得上前查看,旋即回身扑向吴钢,只见吴钢坐在地上,脸色苍白,一手撑地,一手扶在右边大腿之上。原来刚才意空施袭毕竟受到高韧一击而转向,暗器射到了吴钢大腿上,总算是避开了要害。 高韧上前蹲下,问道: “怎么样?有没有异样感觉?” 吴钢一直咬紧牙关在观察场上局势,此时见高韧问询,顿时眼泪夺眶而出,和着脸上早已冒出的豆大汗珠滚落,道: “就是痛┅┅痛死了┅┅” 高韧抓住她护住伤口的手轻轻挪开,同样并不见暗器尾部,但见鲜血冒出,地上已有一摊鲜血。高韧左手按住她伤口,右手一抄,将吴钢抱到怀中,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道: “派人送热水c大布c酒c针线到客房来!” 走到门口,回头朝吴正堂道:“堂主,还请安排人维护好秩序,我马上回来。” 吴正堂应道: “兄弟放心!安阔!安阔!” 回头看安阔时,只见此人脸色惨白,身体软作一团,正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看其裆部,已经湿了一大片,竟是尿都吓出来了。吴正堂又恼又恨,一脚将他踢到墙角,回头叫道: “薛霸!带领巡守队员维护秩序,其他人等仍不可外出!众位大师,请各归原位!见明大师,请你把见识拉到你那,坐你旁边。见诚大师,请与我一起查看意空情状!” 薛霸等人大呼应答,众僧扶起倒地的椅子,包括见识在内,大家都老老实实坐下,各诵经文。 见诚跟随吴正堂走到意空前,只见其伤口处血液不再涌出,一探气息,已然气绝身亡。吴正堂俯身查看,小心翼翼从其右手中取出一个物事,却是一个钢制圆筒,表面坳黑,上面刻着两条精致的龙形花纹。见诚却盘腿坐下,就在意空尸身面前,开始念诵《往生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谜底揭晓 “怎么样,伤得不重吧?有没有中毒?” 高韧刚一脚跨入禅房大门,吴正堂一迭连声问道。 “还好,针上没毒。” 高韧摊开手掌,展示出手上一根长约寸许的钢针,道。 见诚此时念咒已毕,与众僧一齐唱诺道: “阿弥陀佛,幸甚幸甚。” 高韧一脸轻松,接道: “这是什么暗器,如此霸道!虽偏了方向,仍贯穿腿骨,几乎穿透!所幸没有喂毒,也未击中要害,倒也没有大碍。吴大哥,你可有耳闻?” 吴正堂也摊开手掌,展示出手中圆筒,道: “这大概便是江湖上闻之色变的双龙夺命针吧,据说是神机门所制,以神机门之能,每制作一个也需耗时半年以上。此物每个只有两枚钢针,用过之后便无法再用,但近距离突然发难,只要击中要害部位,无人可以幸免。传言神机门精通机刮暗器之术,便以此自负,从来不在暗器上喂毒,这点倒是业界良心,才使得我们吴钢免于性命之忧。” 此时安阔已经醒过神来,讪讪地凑到吴正堂身边,脸上露出谄媚之色,一转眼看见高韧手中的钢针,惊叫道: “呀!这不是┅┅这钢针与杀死怀德和尚的短箭一模一样!” 吴正堂嫌恶地让开一步,横了他一眼: “到底是针还是箭?语无伦次,也不怕人笑话!” 看向高韧及一众僧人,道: “高兄弟,各位大师,咱们继续吧。本来是要揭穿怀德大师受害之事的,不料发生这么多变故,实在是┅┅薛霸,你带两个人将意空遗体抬到偏殿,叫上铁叉会两个人守护一下再回来。高兄弟,来,你来讲,把查案的前因后果c来龙去脉,细细向各位大师进清楚。” 高韧和吴正堂并肩走到堂中,吴正堂仍在原来椅子上坐下,高韧站立于旁,双手抱拳,朝屋内众人长揖为礼,道: “各位大师,事发突然,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意料,请原谅我考虑不周,让大家受惊了。” “无妨,高施主武功高强,处置果断得体,我们都是很佩服的。此间事情原委如何,还请高施主开示。” 见明c见诚两人站起还礼,见明恭谨地回答道。见证等其他几位虽未起身,也微微欠身合什还礼。 高韧看了一下大门口,沉吟有顷,回头道: “吴堂主,咱们还是把大门先关一下吧,令他们守门的几个站到外面去守着,以防外人偷听。” 吴正堂一挥手,指着安阔,道: “你去关上大门,叫其他人退出去,守住屋外各处,你自己守在门口,任何人不得靠近。” 见安阔关上了门,高韧再施一礼,然后郑重开口道: “吴堂主,各位大师,请听我细细禀来。我和吴堂主来贵寺的第一晚,是睡在这个房间里的,诸位可还记得?” 见明点头答道: “不错。你说受到文殊菩萨某种启示,因此决定在此房间留宿一夜。” “后来我没有说出那一晚的收获。其实我当晚就发现了杀害怀德的秘密。就是他。” 高韧伸手一指,指向佛龛中的菩萨像。 “还是文殊菩萨!” 安阔虽然站得远,却全神贯注在听讲,看到高韧伸手一指,马上就是一声惊呼。 高韧摇头,走到佛龛前,踮起脚尖微微一跳,从佛龛中取出菩萨像,道: “不是文殊菩萨,是文殊菩萨像。大家请看。” 高韧取下披挂在菩萨像外面的红绸,将其倒过来拿在手上,在底座上拍打c转拧了几下,取下来一个底座。拿开底座后,可以看到菩萨像中间是空的,其中却安装了精密复杂的机刮,簧片c拉杆c合盖c撞针等等一应俱全。高韧边指着里面的部件,边向众人解释道: “大家看,这里有一个小孔,孔上面有一个盖子,现在是合上的,但可以自由翻转。这里是簧片,上面还有一些凝胶,看到没,对,就是这些白色的东西。这些拉杆c撞针等,制作精良,绝非一般人做得出来,甚至很多人听都没听说过。这是一件与双龙夺命针类似的机刮,事实上,大家也知道了,它们所使用的钢针是一样的。” 安阔已经忘记自己守护大门的职责,凑到跟前细看,问道: “这里面也有一根针吗?针在哪儿呢?” 吴正堂满脸的严肃也没能压住讥讽冒出来,道: “针呢?你不是早就看见了吗?” 安阔猛地一拍脑袋,道: “哦,对了,我真傻,针在怀德老和尚头上呢——对不起,对不起,怀德禅师,怀德禅师。” 高韧没有理会安阔的丑态,拿着佛像继续讲解: “我琢磨了好久,看出了一些门道。显然这是一件杀人利器。这个小孔是钢针射出的地方,就在菩萨像右边持短箭和宝剑的两只右手之间,不特别查看难以发现。从这里射出,如果有人正面站在佛像前,就会射在面门上,如果这人低下头,便射在脑门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好处,因为菩萨像外面会包上红绸,此处却可以很自然地避开被红绸缠住,以免影响钢针射出的力度和准头。钢针射出后,为了防止被前来调查的人发现这个小孔,里面一块盖板会自动合过来,盖住此孔。大家看这个盖板。 “机刮发出的强大力量主要来源于这个簧片,现在已经松开了,在钢针射出之前,它是被压紧回缩在这儿,用这种凝胶粘住的。凝胶粘性极强,但加热时会逐渐熔解,熔解到一定程度,簧片释放,钢针射出。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凝胶熔解c簧片释放c钢针射出以后的状态。 “那么加热是如何实现的呢?就是利用佛像下面的蜡烛。大家看,此时这根短箭要起到导热的作用。佛像是铜制,短箭前端正好伸到蜡烛上方,热量沿着短箭传到佛像内部的末端,就是簧片被凝胶粘固之处。更精巧的是,这个加热过程不是一次完成的,大约需要五根这样的蜡烛,才足以熔解凝胶,触发机刮,射出钢针;也就是说如果这样的蜡烛每天只点一根,就需要五天才会触发机刮。这样就可以避免刚换上新菩萨像就触发机刮,将侦查视线引向菩萨像。 “我看明白这个菩萨像中的机刮后,就等于找到了凶器。从凶器到到凶手,就只要符合这几个条件:第一,菩萨像是谁要更换的c是谁买来的c是谁装上去的;第二,凶手要十分熟悉怀德大师的生活规律,尤其要知道他在菩萨像前站立时间的长短c站立的位置;第三,凶手要有动机,为什么要杀了怀德大师,杀了有什么好处,或者不杀有什么坏处。 “先说第二个问题。最熟悉怀德大师生活规律的无疑是明心。他只有七八岁,应该不是凶手,但调查还是得从他入手。从他那里,我发现了怀德大师确实非常有规律,每天晚上必定在佛龛前点三根香对烛,而且在烛灭之前会一直在佛龛前默诵经文。我也知道了怀德大师不聚财物,不好清谈,但是心地非常善良,更关键的是,他坚持原则,讷于言而坚于守,这就很容易触犯某些人的利益。他修禅虽与众不同,但心胸坦荡,他的生活规律,不但明心清楚,寺里人都清楚,甚至有些香客都知道。因此,第二个问题便不是问题了。 “第一个问题,意空当时就已经说明菩萨像是寺里要换的,而寺里方丈不在,凡事以他为大,寺里的意思也就是他的意思。吴堂主查了寺里的库房记录和账目,这尊菩萨像花钱并不多,却是意空亲自经手处理的,前来安装到佛龛中,也是意空亲自主持的。大家可以想像一下,这么精巧的机刮藏于像内,它的价格肯定不低,因此账目是很值怀疑的,要么就是记了假账,要么就是购买菩萨像的人与提供的人有勾结,有共同的目的。意空以监院之尊,亲自主持来安装一个禅房中的小小菩萨像,也非常值得怀疑,事实上,根据吴堂主询问的情况,整个密印寺中,意空主持安装的小佛像或菩萨像,仅此一尊。 “至此我们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意空是最值得怀疑的人。再加上以下几个疑点: “第一,意空在我们来的第一个晚上,接见了一个来找他的人之后,第二天就突然闭关思过。这个态度跟最开始接待我们时的隆重周到形成巨大的反差,我怀疑他并不是思过,而是另有要事。第二天,我找了个机会去后山思过洞找了一圈,他果然不在洞里。” 众僧一直在认真倾听,听到这里,一齐发出一声轻噫。见证抬头看向坐在见明旁边的见识,见识点头默认。此时见识较刚进门时已经显得有些生命气息,但仍旧脸如纸白,面容憔悴,似乎一天之间老了十几岁。 高韧也看着见识,道: “每次意空思过,都是这位见识大师守护。我怀疑他每次都没有呆在洞里,而是另有他事出寺去了。至于是做什么,大概也只有见识知道吧?” 见证问: “见识,是否如此?意空他是去做什么了?” 见识低着头,低声道: “确实是每次都从后山出寺去了。至于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问过一次,他瞪了我一眼没回答,以后我就没敢再问了。” 高韧继续道: “这是第一个疑点。第二,大家知道,方丈不在寺中,监院是掌握全寺经济大权的,而且此人控制欲强,趁各位大师清修礼佛不耐俗务之机,在寺中可谓一手遮天。我了解了一下,全寺周边千余亩良田,除当地一刘姓大地主占有数百亩外,其余近千亩均为密印寺寺产,而且寺中催租甚急,应当收获颇丰;近几年来寺中香火旺盛,所收善款应当也不是小数,天赐油盐更是直接卖得高价。因此,寺中应当收入丰厚,甚有积余才对。但寺中生活清苦,小和尚们更是经常饿着肚皮;吴堂主查阅寺中账目,居然收不抵支,入不敷出。那么,这些钱都到哪里去了呢?恐怕只有意空知道了。” 见诚c见证等人纷纷点头称是,见证再次问见识道: “见识,监院把钱放哪儿去了?你收了他多少好处?” “见识有罪,不敢欺诳。监院曾经将寺中钱粮换作银票,我帮他去处理过,至于他是怎么收藏c处理的,我真不知道。我没有收过他什么好处,我生活简单,以清苦为日常,大家都是知道的。监院说他老了,过几年跟方丈大师讲,要把监院的位置让给我,因此我才鬼迷心窍,什么都听他的,没想到被他利用,为虎作伥,愧对方丈和各位师兄了。” 见证长叹一声,道: “老僧身居维那,不察奸小,未明戒律,也是有罪的。” 高韧继续道: “确定意空是第一怀疑对象后,最后就是动机,上面讲的第三个问题。这几日我在寺中游览,在来木井旁发现了三块石头,对,就是见诚c见明大师刚才讲的那三块石头。中间那块石头表面光滑,应该是经常有人坐的,我坐在上面,发现两个有意思的地方。一是从那里看油盐石很方便,而从院中小道或油盐石看那里却不易发现;二是在那块石头前方草丛里,依稀还可以辨识出五个字:阿啰跛者娜。” “啊,文殊菩萨五字真言。” “是的,和这屋里这幅画上的五个字一样,就是文殊菩萨五字真言。各位大师散会后可以再去看看,字迹尤在,仔细找找是能找到的。由此我猜想,怀德大师是不是曾经晚上在那儿打座?结合刚才两位大师所讲,如果他曾在那儿打座,就很可能发现了油盐石的秘密,也就是见识去加油放盐的秘密。” 高韧走前两步,指着地上怀德遇难处的白灰印迹,道: “这里还有一个地方,是怀德大师留给我们的启示。大家看,这是怀德大师右手手指处,看他手指边的灰尘,这里这里,像不像用手指点出的两个点?” 众人往地上看去,果然,在其右手食指伸出的地方,依稀可以看出两个相连的点,似乎是努力要写出一个什么字。 高韧道: “把这些线索连起来,我大胆推断,此案的前因后果是这样的: “意空虽为出家人,但不知何故,借担任密印寺监院之便大肆敛财,在方丈意诚大师外出而得以暂代方丈职权后,更是想出来一个借油盐石之名吸呐信众本万利的赚钱门道。他发展了见识帮他办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并利用闭关思过c见识掩护的法子来方便自己出寺办事。本来他在寺中那是一言九鼎c说一不二的,寺中不会出现反对他的声音,他也不会给任何人机会去发现这个秘密。可惜怀德大师身份特殊,他也无法约束,终于导致后来的凶杀事件。 “怀德大师为何在密印寺久留不走?我猜想其中一个原因是他有意或无意间发现了油盐石的秘密。可能为了密印寺清誉着想,他并没有把事情公诸于众,而是正告意空要他就此收手。意空表面答应,暂停了人为制造‘天赐油盐’的动作,表面上对怀德大师敬重有加,私下里却开始了驱逐乃至杀害怀德大师的阴谋。开始时他放出谣言,使人相信怀德禅师修禅之法邪异,想以此逼迫大师另投他处,不料大师不为所动;于是利用怀德大师独喜文殊菩萨的特点,定制了这尊文殊菩萨像,并根据大师生活规律,计算好五天以后触发机关。怀德大师善心待人,未觉有异,就在这天晚上于佛龛前诵经之际,机关触发,钢针射出,于密闭禅房内不知不觉就杀害了怀德大师,以至数日都无人知晓。 “怀德大师彼时正低头诵经,钢针自然正好射入头顶,大师倒地,然心中明亮,以仅存一点力气在地上试图写出‘油盐石’三字提示凶手,但仅写完三点水中的两个点便已气绝不继。由于怀德大师遇害现场门窗紧闭,官府查勘后也束手无策,不知钢针从何而来。意空趁机继续利用原来已经小成气候的谣言,引导大家将案子往菩萨伏魔的方向思考。 “平正公会派吴堂主来查办此案,开始意空以为只是公事公办,因此极为客气,只盼吴堂主相信了那套慌言,快快打道回府。我们瞧出些端倪,将计就计,一面假装在寺中山中尽情游玩,一面暗中加强调查。为破解出油盐石的秘密,我们用了一招‘引蛇出洞’之计。就在我们来的第一个晚上,意空陪我们吃饭时,他听到有人找他便匆匆离去,第二天更利用闭关思过来了个‘金蝉脱壳’,我们判断他是遇到了极为紧急重要之事,而且很可能与钱有关。因此我们到处放风,四月初四,也就是今天,乃是文殊菩萨生日,密印寺油盐石一定会显灵。意空果然上当,初三的晚上即指使见识拿油盐放到油盐石孔洞中,结果被见诚c见明两位大师当场发现。 “今日一早,意空并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虽觉早晨关门闭寺开会有异寻常,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参加,为此他带上了双龙夺命针作为杀人或者保命之手段。接下来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我就不多说了。” 吴正堂道: “高兄弟所言有理有据,我十分赞同。可以得出结论的是,怀德大师是意空蓄意杀害的,杀人手法就是利用隐藏在文殊菩萨像内的机刮发射钢针,杀人动机是掩盖其与见识串通假造天赐油盐之事,总的目的是敛财且据为己有。各位大师的看法呢?” 众僧纷纷站起,双手合什,道: “吴堂主c高施主分析得在理,我等赞同。” 吴正堂道: “既如此,咱们就按这个上报公会,请寺里自行报告官府。关于善后事宜,我建议暂由见诚大师总管寺中一切事务,见明c见证两位大师辅助。一是迅速修书将此事告知方丈,请他老人家迅速归寺主持大局;二是择日将意空大师火化;三是将见识暂予关押,等待官府审问c方丈处置。各位有何意见?” 众僧纷然答应,见明道: “我等老僧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此间情事,高韧檀越和吴堂主可否予以保密,莫让密印寺千年胜誉毁于一旦?” 吴正堂拉起高韧的手,正色道: “我二人自会保密,此间情事,我等除了向本会会长如实汇报外,绝不会向其他不知情的人员透露半点,大丈夫一诺千金,诸位大师尽可放心。刚才高韧兄弟要关闭大门,着看守诸人屋外巡守,防人偷听,正是这个意思,对吧。” 转头对高韧道: “此间事了,你带我去看看吴钢吧,事发至今,我一直都没去看他。” “好的,走。各位大师,我少不得还要在寺内寺外盘桓两日,暂时就先告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秘中之秘 妙法楼,二楼客房。 “你被菩萨上身的事,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青莲仍旧一身男装,半坐半躺在床上,笑盈盈地看着高韧,好奇地问。 高韧坐在床前一条凳子上,神秘兮兮地说: “你觉得呢?你那么聪明,猜不出来?” “你个大坏蛋,是不是全是你编出来骗他们的?是不是,是不是?” “嘻嘻嘻,聪明姑娘,恭喜你,答对喽!” “就知道你是编出来骗人的!真坏,欺骗他们老和尚小和尚,你也不羞羞。还弄了个什么三三之数,怎么想出来的?吴大哥也被你一起骗过去了吧?” “嘿嘿,那幅画上不是有个前三三后三三吗,你想,三块石头c三个人c三更时分,可不是三三之数么,呵呵呵┅┅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能让他们既愿意相信c又揭露出真相的?菩萨也显灵了,自己也亲眼看见了,真是最好的法子了。至于吴大哥,以后再告诉他吧,当时要是和他讲,他还不一定赞同这个法子呢。其实当时我自己也是赌,想着晚上肯定在油盐石那里要出事,因此想了这么个招。从安排人半夜二更时分悄悄打开房门营造气氛开始,到运起轻功带两位大师到油盐石现场,再到略施小计将他们从禅定中唤醒,各个步骤环环相套,我也是竭心尽力了,不敢出一点差池,你以为我容易啊!唉唉,你别笑,你以为就我骗他们,他们和尚就不骗人呀!最后见诚他们打开寺门,还不是打发安阔去告诉大家油盐石显灵了吗,不同的只是做成点心c稀饭,免费发放给每个香客而已嘛!我编的这个事,被他们加工后再从老百姓口里传出来,都可以写一本书了好吧?又说意空面壁思过时得升涅槃,将举行数日法事后再隆重火化,这不也是骗人吗?” “嘻嘻嘻,你说的倒也是。你别说,他们这样处理,既不违良心,又维护了名誉,真是亏他们想得出呢。哎,你说明心那个小和尚已经走了没有?” “还没有,在寺里呢。看哥带回的信上说,无忧谷过几天就会有人来接他,估计就这几天吧。他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学武的好胚子,将来一定会成为江湖后起之秀。这孩子还送了我一个佛珠手串呢,你看,他说是怀德送给他的,他一直当宝贝收着,现在怀德之死真相大白,他要代表怀德感谢我,就把它转送给我了。你要不要?” “我看看┅┅挺不错的,做工精致,看相古雅。我不要,你留着吧,小和尚送给你的,我好意思抢么?下次看见他,我也跟他要一个,看他怎么说,哈哈。哦,你说你那只鸽子叫看哥是吧,哈哈哈,看哥,看哥,笑死我了。你怎么就知道它是公的,说不定是看姐呢?还有,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你们那个无忧谷看看呀?” “哎,你还别说,它是公是母?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注意呢哈哈哈┅┅我现在才不回去呢,刚出来才几天嘛。等你伤好了,咱们一起去闯荡江湖,以后有的是机会回去,好不?” 青莲粉脸一红,嗔道: “谁要跟你闯荡江湖了?臭美吧你。” 眼波一转,高韧心中跟着便是一荡,只听她又说道: “你下步怎么办?去哪里?再找个案子去查呀?” “我┅┅吴大哥叫我跟他去平正公会,说要在会长面前力荐我,只要去了,至少给我做个副堂主。其实对我来说也是可以的,就是看着安阔这种货色,这种没心没肺的小人也在那里混,对这个平正公会就有些不好的看法了。你觉得呢?” “我呀,我觉得至少吴大哥这个人是很不错的,人也正派,对你也好。帮会里总是什么人都有,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我可不会去参加什么平正公会,我┅┅哎,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意空的?” 青莲突然转移话题,高韧明白她是因为自己下步到底要怎么样还没有想好,也就顺着她的意思,答道: “我们刚到寺中,意空直接就拿出贡茶来招待我们。我想这贡茶可不是随便能拿出来的吧,平时就是平正公会会长亲来,也未必一定有的喝吧。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听说过没有,热情得过份,正是他心虚的表现。” “咯咯咯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哈哈,你真逗。你也没少在我面前无事献殷勤┅┅嗯~~那你说安阔是不是意空的同伙?” “应该不是。这个安阔不简单,似乎跟会长关系很不一般,一开始就对吴大哥很不客气,后来吴大哥搬出会长令谕,才把他镇住了。吴大哥带他回去,说要禀报会长处罚他,我看挺玄。但他是个没心眼而且管不住嘴的蠢人,意空要是跟他合作,恐怕早就穿帮了。我们第一天去现场,大家说得好好的,就这小子一惊一乍,指着菩萨像说怀德就是被像上的短箭杀死的,这句话歪打正着,打到了意空的心窝子里,此后意空就有意冷淡他。嘿嘿,当时意空只怕恨他恨得要吃了他才好,我倒是受到了启发,决定晚上悄悄去探一探这个菩萨像,果然大有收获。” “就你心眼多,少年老成啊,你到底多大年纪了?嘻嘻┅┅哎,那你说见识是不是同伙?” “见识是同伙啊,他自己不是承认了吗?哦,你是说杀人的事啊,这个不能肯定。你当时对他使出观心摄性大法,他不是说了怀德不是他杀的吗,后来你问他是谁杀的,意空就出手了,可见他是知道意空是凶手的,意空也知道他知道自己杀人的秘密。寺里意空的同伙应该不止见识一个,多半还有其他同伙,还有,意空贪了那么多钱,放哪儿去了呢?意空一死,这些事就难查出来了。算了吧,不查了,再聪明也没办法了,死无对证,呵呵。” “哼,就你聪明,那么聪明还让我差点丢了小命。” “嗯,我真心对不起你,当时我都快急死了!主要是怕针上有毒,我看到了没有击中你要害,就怕有毒,后来一见无毒,我就不怕了,嘿嘿,跟你讲我的医术那可不是盖的,那可是有起死回生之力的,你那点伤┅┅” “哼,别吹牛了,差点把我痛都痛死啦!” “对对对,还是差点把你痛死了,是我的不对,我的不对。我告诉你,我有三个没想到,你听不听?” “嗬,稀罕你了!说吧,让本姑娘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有点自知之明!” “第一个没想到,意空对油盐石之事,一口就承认了。第二个,我猜到了他可能杀人灭口,那也该杀见识啊,怎么冲你去了?我在见识僧袍内给他胸口加了一块铁板,就是防止意空杀人灭口的,没想到他要杀的是你,这块铁板白放了。第三个,没想到他对自己那么狠,一看跑不出去,马上就用仅剩的一根夺命针夺了自己的命。对这三件事,事先我真是毫无准备的。” “说你傻吧,你还不明白?你的三个没想到,是因为意空自己的一个没想到,但他看到了,因此就只能按你没想到的办了。懂了没?” 高韧一脸懵圈,拉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冲着青莲,道: “懂了什么?什么一个没想到?” “真是个笨蛋!还没想到?他看到我了!” “他认识你?怎么认识的?” “哎呀,你真是笨到家了!他不是认识我,但他看出来我施展了观心摄性大法!明白了没?” 高韧一呆,猛地一拍脑门,道: “哦,是了!对对对,他看出了你用的观心摄性大法,因此干脆承认,因此知道杀了见识也没用,因此逃不掉了就自杀,因为你没死,他自己也会讲出来。哦,原来是这样,哈哈,还是你聪明。他宁死也不敢讲出来自己的秘密,他背后到底是什么势力,这么恐怖?这尊用来杀人的菩萨像,似乎是专门制作的,很可能是神机门的手笔。哎,神机门你了解多少?” “我只知道有这个门派,别的和你一样,一无所知。意空会不会就是神机门的人?” “也有可能,呵呵,这个秘密只怕是永远解不开了。咦,你们青门不是也很神秘吗,他怎么知道你们青门的?” “吴正堂不是也知道我们青门和观心摄性大法吗?意空背后的势力,不管是神机门还是鬼机门,来头只怕比平正公会要大得多,知道这个又有什么奇怪的?” 高韧装出一副傻样,道: “也是。你看我好傻,原来没有这么傻的啊?都说见了漂亮的女孩子会变傻,信哉斯言┅┅哎哎哎,你怎么正巧也到这里来了,现在可以说了吧?你看,我什么都告诉你了,是不是?” 青莲见高韧说话不正经,红着脸抓起床上的枕头作势便要打过去,一边说道: “就是不告诉你!” “哦,我知道了,女孩儿不好意思承认,是吧,那我来说吧。” 青莲奇道: “什么呀,我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呀,你胡说什么呢?” “我没胡说啊,你来这儿,肯定是因为我们俩的缘份呀,叫什么千里姻缘一线牵嘛┅┅” 青莲本已粉红的脸更加臊得通红,瞅准高韧的脸,将枕头狠狠地砸了过去,道: “你要死呀你!厚脸皮,油嘴滑舌的!我告诉你,我来这儿,是为了一个宝藏的传言!” 高韧举起手接过枕头,一边虚晃着要砸回去,一边嬉笑着问道: “宝藏的传言?什么宝藏?不是骗人的吧,跟天赐油盐似的。” “大坳对小坳,金银十八窖,窖窖十八块,块块十八斤。这个民谣你听说过吗?” “没有。这就是宝藏传言?” 高韧说话间隙,趁着青莲一不留神,终于把枕头丢了过去,哪知青莲却是故意卖的关子,早已坐正身子伸手接住,把枕头抱在怀里,一本正经地说道: “都告诉你了,这是民谣!老实告诉你吧,我也是第一次出门,家里父母双亲吵架,妹妹也不见了,我出来找我妹妹的。父亲和母亲老是吵架,以前吵得很厉害,这两年本来不怎么吵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又大吵特吵,还打起来了,我在家里是呆不下去了。正好我妹不见了,我就说我要出来找她回去,也不管他们答不答应,终于跑出来了。你从小没有见过父母,未必就不是好事,我听说好多家庭都是我们家那样的,大人总吵架,大人吵架,小孩怎么办?烦死了。” “瞎说呢,当然跟父母在一起才幸福嘛,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呢。” “反正我是没觉得有多幸福,家里一天天沉闷得很。妹妹长大后就不大归家,要么在姥姥姥爷那里,要么东家西家到处玩,她古怪精灵的,学习观心摄性大法的天赋又好,不像我又笨,又想这想那的,大家都喜欢她c宠着她,我爹和我娘也不管她,就管着我。我跑出来后,也没有目的,不知道该上哪里找她。那时候我没有打扮成男的,有一天碰到一个坏男人打我的主意,哼,我也没客气,捉弄了他一把,居然从他口中听到了宝藏的消息。我反正没事,再说我妹妹也有可能听到这件事来凑热闹,说不定能碰到她,所以就往这边来了。哎,你在听没?嫌我啰嗦啊!” 高韧听青莲讲到父母,想起意空跟神机门关系匪浅,可惜一死了之,断了这条线索,不知道多久才能再有神机门的消息,一时间分了神,此时听到青莲的话,忙陪笑道: “当然在听啊!什么消息嘛,你快说说。” “就是说金银十八窖那个传说是真的,这是一个谜面,要解出谜底,关键就是一个叫印石湾的地方。我便一路寻印石湾而来,一路上听到的却尽是密印寺天赐油盐的事,觉得这件事更好玩,所以就奔这儿来了。好了,说完了,你满意了吧?” “这什么宝藏啊!十八窖c十八块c十八斤,就算全是金子,也就不到六万两金子,对一个大帮会来讲,也不算很多吧?” “你是富三代还是富六代?六万两金子不多?真服了你。据说得到这个宝藏,便可以固国本,争天下,你想想┅┅不过也是啊,几万两金子怎么争天下呢?可能不止这些金子,还有别的宝贝吧,比如什么绝世武功之类的,是不是?” “呵呵呵呵,你赢了。哎,被你捉弄的那个人,他也是帮会之人吗?” “是的,他们那个帮会邪得很,叫什么圣音教,什么乱七八糟我听都听不懂。” “哎,我发现你们青门的一个秘密,就是只要被你用观心摄性大法迷幻过一次,以后再碰见你,就很容易被你再次观心。是不是?” “你还真是个聪明孩子啊!以后不能跟你说什么了,你这个人,也邪得很,嘻嘻嘻嘻。” “那你们青门太厉害了,道行深的出来几次,岂不会整个世界都要落入你们股掌之中?” “你才厉害呢,瞎说,我们哪有那么厉害?我们施展观心摄性大法是有很大风险的,如果对方心志坚定,或者学过反制观心摄性的功夫,就很容易反噬自身,严重的可能从此丧失灵智的。哎呀,你干什么,问这些?这都是青门绝密之事,不能说的。你是不是心怀不轨?以后不许问了,听到没有?再问这些事,我就不理你了!” “好啦好啦,小姑奶奶,我不问了!你的伤也快好了,我的内伤也快恢复了,趁着这几天清闲一点,也把新的旧的各种内功外功好好修炼了几天,我想再过两天,你跟我一起先去平正公会吧,我答应了吴大哥的。” “你的内伤也好了?你那个邪门功夫,以后可得少用,伤别人不重,伤自己倒是不轻。” “我知道。那叫枯荣神功,我确实还没练好,很容易反伤自身。当时还不是看你受伤了着急吗?唉,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平正公会?” “我才不跟你去呢!要去你去,又不是我答应的。我自己找我妹妹去,反正你也不肯帮忙。” “我哪里说不帮忙了?先去一趟,再和你一起去找你妹妹嘛!” “不去~~不去不去不去!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记住了吧,不~~去!去去去,我要睡觉了,回自己房间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公会客卿 宁乡城内,化龙溪旁。 青莲看到路旁写着的指路牌,惊道: “化龙溪?这名字也太霸道了吧?要把龙都给化了,不怕龙王发飚涨大水?” 高韧笑道: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是这个意思吧,你别想偏了。看,前面就是平正公会了。” 青莲停住脚步,道: “这么大个院子,放在周围这些又小又破的房子中间,格格不入。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高韧道: “那也行吧。可能要一段时间呢,这会差不多是未时了,你饿了没?要不,你先去逛逛街,然后到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个如家客舍等我,我们再一起吃饭吧。” “这么小的地方,有什么好逛的?你去吧去吧,我去逛逛,顺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高韧一边迈步一边摇头,对青莲不断改变主意c说的跟做的完全不是一回事等等这一套,一路上已经领教得多了,心里有些无奈,偏偏又有一些甜蜜。走到门房前通报了姓名,不一会,吴正堂大步迎了出来,老远就招呼道: “高兄弟,终于把你盼来了!我跟会长说了,他也很想见见你呢!快进来快进来,我们是先到我那儿喝口水,还是直接到会长那儿去?” 高韧笑着迎上去,道: “堂主真是客气!要不,先去见过会长吧?” 两个人刚走近,吴正堂一把揽住高韧肩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道: “呀,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走,去见会长!” 两人也不走回廊,直接从院子中间走向第二道大门,接着又穿过第二个院子,到了最里面一栋二层小楼,吴正堂道: “会长在二楼,我刚叫门房去通报了,应该正等着你呢。走吧!” 走到二楼最头上一间屋,看到门虚掩着,吴正堂恭敬地在门框上敲了两下,提声道: “会长,我带高兄弟来了!” 从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道: “稍等一下。” 吴正堂有点窘迫,回头冲高韧呐呐解释道: “会长可能有很重要的事正忙着。我们稍等一下。咦,吴钢怎么没来?” “她不进来,在客舍呢。要不,会长忙的话,我就别进去了,省得麻烦。” “哪里的话,会长早想见你呢!这时候肯定是极其重要的事,你别见外,再等等。” 两人站在门外,东一句西一句没话找话,吴正堂介绍了公会的一些情况,又描绘了本县官府几个头面人物的形象与评价,眼睛不时瞟向那扇关着的房门,气氛颇为尴尬。半晌,门被轻轻打开,一个人闪了出来,边往外走边说道: “会长叫你们进去。” 吴正堂忙介绍道: “展副会长,这位就是高韧,高兄弟。高兄弟,这位就是展飞鹰,公会副会长,义堂堂主。” 展飞鹰略一抱拳,一边往外走,一边淡淡地说: “高韧兄弟少年英杰,久仰久仰!你们快进去吧!” 高韧也拱拱手,一边举步往里走,一边不冷不热地回道: “不敢当!展副会长名动江湖,久仰久仰!” 两人进入屋内,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男子正低头坐在一张大桌子前写着什么,听到两人进来,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踱到桌子前面,作了一个让座的手势,道: “高韧兄弟是吧!请坐请坐!正堂,叫人沏茶上来。” 说完又回到座位上,道: “高兄弟,密印寺之事,辛苦你了!敝会上下都很感谢兄弟的情谊,也很佩服兄弟的能力哪!” 高韧刚刚坐下,闻言微微起身拱手答道: “安会长谬赞,小子愧不敢当。” 高韧见这会长中等身材稍见发福,虽然五官端正,但面容中总有一种阴沉c忧郁之意,尤其说话端着个架子,心下便有些不喜,因此坐下后也不说话,看着吴正堂忙着倒水泡茶,再从他手里接过茶,便低头自顾喝茶,屋内气氛也陷入了尴尬。 吴正堂率先打破沉默,道: “高兄弟,这个茶可以吧?虽然比不上贡茶,那也是密印寺精挑细选送上来的。怎么样,一路上累了吧?” “还好,吴钢伤刚好,我们也没急着赶路,一路游山玩水过来的,呵呵。” 安其文虽然没有说话,眼睛却一直看着高韧,不知在寻思些什么,这时听到吴钢,便接着问道: “哦,对,吴钢,就是那个青门的姑娘吧?她怎么没来?” 吴正堂答道: “她们青门与别的门派打交道可能有些顾忌吧,高兄弟邀她,她不肯进来,在外边逛街呢。” 安其文眼睛突然多了一些神采,道: “高兄弟和吴钢,对,叫什么名字来着?青莲是吧?吴兄弟和青莲关系很好啊,恭喜高兄弟啦!” 高韧淡然答道: “说不上很好,朋友而已,密印寺之事亏她帮了忙,又连累她受了伤,因此照顾了她几天,那也是应该的。” 安其文脸上露出世故的笑容,道: “那是,那是,高兄弟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更兼才高八斗,武艺高强,本座是非常佩服的。青莲姑娘虽然出身名门,高兄弟与她也是很般配的。要是高兄弟和青莲姑娘情投意合,终成秦晋之好,本座说不得要讨一杯喜酒喝喝,哈哈哈。” 高韧俊脸微红,道: “安会长说笑了。我初入江湖,才疏学浅,与青莲姑娘也是萍水相逢,哪有这许多心思。多谢安会长好意。” 吴正堂看安其文兴趣转高,趁机进言道: “会长,高兄弟的本事,我是详细汇报了的。高兄弟无门无派,本会又正是用人之际,我很想邀请高兄弟就在我们平正公会干,会长觉得可好?” 安其文还没开口,高韧已经抢先接道: “吴大哥,我年纪尚小,江湖阅历浅薄,贵公会人才济济,我就不好意思来滥竽充数了。” 吴正堂摇摇头,很诚恳地说道: “兄弟,你就别谦虚了。我们会长一直是求贤若渴的,我本人就是从一个江湖无名小辈,蒙会长赏识提拔,才有今天的。你才远高于我,加入我们公会,一定会大有前途。会长,以高兄弟的本领,至少也要做一个堂主才适当,如果公会暂时不好安排,就把我这和堂交给他吧,我愿意当他副手,请会长定夺!” 安其文兴致盎然地看着吴正堂和高韧一个强留一个推让,见吴正堂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微笑摆手道: “高兄弟是看我这平正公会的庙太小了吧?吴堂主这么热诚,我都是第一次见呢。” 高韧一本正经地答道: “平正公会素以办事公道c扶弱锄强闻名江湖,乃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一等帮会,安会长过谦了。吴堂主高义,高韧既钦佩又惭愧,尤其让出堂主之位一说,更是让高韧无地自容,请吴堂主莫要再说了。” 吴正堂眼看这两人文绉绉地就要说僵,一急之下头上都冒出了汗珠,口齿竟然结巴起来,道: “会长,你看┅┅高兄弟,这个这个┅┅唉呀,真是的┅┅” 安其文看着吴正堂窘迫的样子,似乎颇为赞许,手指在桌子上敲着,转头看向高韧,道: “高兄弟就不要辜负吴堂主一片心意了嘛!这样,我特设一个客卿之位,高兄弟作为平正公会客卿,可不受本会规章节制,本会比照堂主待遇发给薪俸,高兄弟只需协助我会办理一些特殊事项,如密印寺这种案子之类,不需参与会中杂务。怎么样,吴堂主,高兄弟,就这么定了吧?” 安其文说的虽是问他们的意见,口气之中却是一副不容质疑之势。高韧见吴正堂诚心挽留,听到这一安排时脸色顿时由急转喜,心中不忍,只好点头答道: “既然安会长和吴堂主如此盛情,高某就按安会长安排,窃居公会客卿之位了吧。唉,小子何德何能,蒙安会长和吴堂主如此厚爱,怕只怕‘安石不出,奈天下苍生何’变成‘安石既出,奈天下苍生何’,让众公失望呵!” 这句话有点拗口,安其文没有接话,似乎在思考其中深义,吴正堂却喜形于色,道: “什么安石,什么苍生,唬我们这些粗人干嘛!高兄弟,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哥哥可就不会客气了,有什么麻烦事都会来麻烦你的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青莲与彩霞 在平正公会当个客卿是一个挺不错的安排,既照顾了吴大哥的情绪,又不至于对自己有太多约束。安其文作为平正公会的会长,看上去完全不像安阔描述的“义薄云天”,反倒是显得有些阴沉,甚至有些不大健康。其实五官什么的倒是很端正,相貌也说得上英俊,但我倒宁愿他是吴大哥那种粗旷的样子,而不是这种有心机的白面小生,大概这就是所谓希望越大c失望就越大吧。不过他还是有点水平的,处理我在公会的地位这件事就颇显智慧,看来确实是人不可貌相,只是不知道武功到底怎么样,感觉并不十分高强。他对我由较为冷淡到颇为热情,乃是因为我沾了青莲的光,大概这青门在江湖上人见人怕,虽然他们自个独来独往,各个门派却不敢得罪他们,一有机会就尽量结纳,或者像意空那种,一旦意识到构成敌对关系,便痛下毒手。刚让我做了客卿,马上就给分了个任务,却不叫吴正堂和我一起,而是叫展飞鹰一起,这位安会长大概也有防范吴正堂之心,担心自己和他走得太近吧?展飞鹰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初次见面就一副牛皮哄哄的样子,不过这件事正好是去追寻宝藏之事,倒是和青莲的目标一致,公私两便,嗯,很好很好,哈哈哈哈,很好很好。 高韧走出平正公会的大门,一边往如家客舍走,一边胡思乱想着。想到一下子就到平正公会做了客卿,而几天之前却被公会下面的一个铁叉会欺负得不要不要的,不禁很有些得意,心里想着呆会怎么在青莲面前显摆,她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客舍门口。 “我喜欢这么打扮,关你什么事了?倒是你,穿成这样还招摇过市的,还好意思说别人?真是的┅┅” “我穿成这样,难道不美吗?女人嘛,爱美是天性,像你那样,不男不女,就叫违背天性,懂不懂,小丫头片子?” 还没进门,两个女人的争吵之声就将高韧从空想拉回了现实。只见客舍靠角落的位置围了一圈人,吃客都变成了看客,伙计也忘了做事,连掌柜都离开柜台去看热闹了,一群人高兴的样子,就像乡村人过大年一般。高韧听出了青莲的声音,三下两下扒开人群钻进去,却一下怔住了。 “彩霞姐,你怎么来了?” “啊,高韧!你也在这啊?正好要找你,太好了!好些天不见了,想姐姐了没有?” 与青莲争执的正是银彩霞。她还是那样一副漂亮得有些招摇的打扮,还是那样透着异域风情的美丽,诸多看客与其说是看吵架,倒不如说是借机看美女。她对众人惊羡的目光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怼青莲时脸上本来是充满了高傲而嘲讽的神色,头一转过来见到高韧,转瞬间便笑意盈盈c风情万种,大大方方伸出左手拉着高韧的手,全部心神都转移过来,干脆把刚才的对手忘到了脑后。 众看客见银彩霞一伸手就拉着高韧的手,两人亲密之极,顿时发出一阵骚动,好事之徒已经吹起了口哨。银彩霞眉毛一竖,目光扫过众人,道: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吗?再看,小心扎瞎你的眼!” 说话之间右手从桌子上抄起一只筷子,也没见怎么使劲,“唰”地甩出去,“夺”地一声,筷子从人丛中穿过,扎入厅中一个木柱中,半截没入,剩半截留在柱外颤动嗡鸣。 众人发一声响,呼地散开,各自坐到座位上。有几个胆大的还不时瞄几眼,却没人敢再过来凑热闹了。 却说青莲看到高韧出现,第一反应就是往他靠过去,没走两步,惊见他和银彩霞这么亲密,一下子呆住了,半晌没反应过来,这时才开口道: “高韧!你┅┅她欺负我,你不帮我?” 高韧赶紧道: “青┅┅那个吴钢,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彩霞姐啊!彩霞姐,这是吴钢,是我的好朋友。” 原来高韧和青莲在沩山期间,早就讲过银彩霞将他从铁叉会救出来的事,不过毕竟是对美女谈美女,自然没有过多讲自己和她的关系怎么怎么样,还在青莲追问时违心地说过“彩霞姐虽然漂亮,当然比不上你”之类的话。怎奈这会青莲见他们两人手拉手的场景,自己反倒像个局外人,不禁又怒又羞,鼻子一酸,喊道: “你┅┅我┅┅高韧!那我算什么?!” 高韧又尴尬又着急,想缩回被银彩霞握着的手,一边向青莲走过去,不料银彩霞并不松手,反倒加力握住他的手,这样一来就变成了两人手拉着手往青莲走去。青莲后退一步,眼泪滚滚而落,嘶叫道: “高韧,好!你狠!我┅┅” 一弯腰,再站起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泪眼朦胧中,叫道: “我杀了你!” 一刀直刺而出。高韧仍自不觉,还在往青莲靠近,银彩霞却已作出反应,左手将高韧往后一拉,右手再次从桌上拿起两根筷子,便往匕首上敲去,口里笑道: “啊呀,小姑娘吃醋了!你这是要拚命呀!” 青莲这一刀在气极之下发出,全无章法,力道却是十足。银彩霞有备以来,并未使多大力气,只求将刺来之刀改变方向,讲的是一个巧字。筷子敲上去,只听“唰”地一声响,匕首刺偏,一刀扎在桌子上,两只筷子也齐刷刷断做两截,断面光滑如磨,敢情这匕首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青莲一脚踢在桌子上,用力把匕首拔出来,浑身颤抖,脸上眼泪鼻涕混杂,恶狠狠地盯着高韧和银彩霞,突然一跺脚,大叫一声,转身便往店外冲去。 高韧拔腿欲追,银彩霞仍旧拉住他,摇头笑道: “她这会脾气大着呢,你追也没用。先等她消消气,自然就好了。我先跟你说说驯兽的事,说完就走,以后可不容易碰到我了哦!” ~ 青莲一边挥舞匕首,一边往外狂奔,一会就冲到街上,又冲上官道,直奔出城。泪水模糊了视线,脑袋里一片空白,只管往外跑,往人少的地方跑。虽然不肯回头看一眼,耳朵却仔细听着,极希望听到高韧追来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她想,如果他追过来,那我也绝不会理他,凭他怎么解释我都不听。他和那个娇艳的女人是什么关系?一见面就手拉着手,那么亲热,和我认识这么久,也没有拉过一次手啊!和明心一起玩的时候,三个人牵着手,那也是通过明心的小手间接牵手的。那个时候是多么开心c多么幸福!他一点都不珍惜吗?他是在玩弄我吗?看到那个女人,明明我也在,却当我不存在一样,两个人又说又笑,气死我了!那种眼神,以为我不明白吗,那就是男女之情,不要跟我解释!我再也不理你了!看着别人欺负我,不但不帮我,还帮着外人来欺负我,这还是人吗?是禽兽! 可是┅┅可是我的心怎么那么痛啊! 她又想,他要是追上来,哭着跪着求自己原谅呢?这个女人虽然坏,毕竟于他有恩,他这个人是讲义气的人,所以要给别人面子,这也是有道理的。但是这个女人绝不是什么好人!她肯定对他有想法!也不害羞,年纪都那么大了,还来勾引小男人,一定是个狐狸精!他要是来求我,我就让他以后再也不准理她了,那种女人,跟她多呆哪怕一会会都不行!只要他一心一意对我,我也愿意再回到从前,我们还是一起快快乐乐地闯荡江湖。可是,他怎么还没有追来呢?难道他和她两个人真是好上了?难道真的不要我了?我要不要回去找他和她的麻烦?对,应该是找她的麻烦,就是她坏,他是被她带坏过去了。唉,我怎么这么傻,还在想他,他到现在都没追过来,就是不要我了啊!以他的轻功,应该一会就追上来了的,那他就是根本没有追过来。我这么没用,爹娘也不喜欢我,他也不要我了,我就是一个没人喜欢没人愿意搭理的人┅┅ 青莲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只管漫无目的地往偏僻处跑,就这样跑了一个多时辰,到后来腿都软得都走不动了,不知不觉已走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小山头上。山上零零碎碎散落着一些石头,其中有一块较长的条石,天然生成一张长条形椅子之状,还有一个不甚齐整的靠背。青莲爬到石椅上,实在是哭得累了跑得倦了,把身子卷成一团躺在上面,泪眼滂沱中,竟然就在石头上昏昏睡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竟然出手 你终于来了么?跟我说对不起吗,我不接受!以为捧着我的脸我就原谅你啦?才没那么容易呢?你怎么这么坏,不要这样摸我嘛┅┅不行,不许再往下摸了,住手! 青莲本能地双手推出,霍地从梦中惊醒。梦中的情郎不在眼前,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猥琐男子,一双三角眼,一个酒糟鼻,一张臭哄哄的大嘴正对着自己喘气,一双干黑的手已经伸向她的胸前。 青莲大惊失色,身子努力向后缩,同时双手齐出,一上一下,上击男子面门,下袭男子膻中,使的正是青门秘传的拳术:清拳。 清拳本是极为特殊的一套拳法,讲究的是一清二净,崇尚行为内敛,不事张扬,本是与青门观心摄性大法相配套的一套外门功法,两者相偕使出,名虽为拳,其旨在意,一般人很难抵御。但青莲在这时使出,一则手忙脚乱,完全有其形而无其意,二则身体极为疲惫,打出去的拳头软绵绵毫无力气,更兼躺在石椅上,姿势极为别扭,这一招便实实在在地变成了花拳绣腿。那猥琐男呵呵一笑,闭口一撮,收回即将流出的口水,同时探向青莲胸口的一对魔爪分向上下一折,一把就抓住了青莲的两只手。 青莲还待继续挣扎,那男子已经右手肘顺势下压,一肘击到青莲小腹,透出内劲封闭了青莲气海穴。青莲浑身酥软,顿时动弹不得,张嘴大叫道: “放开我!救命!救命!” 那男子左手伸到青莲脸上,小心地避开她的嘴,右手继续向胸前探索,道: “吴钢,你真名叫什么?胡子都掉了一半,不装男人了?啧啧,别叫了,这里荒郊野岭的,没人的。啧啧,主上让我们找到你,务必秘密杀了你,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碰上了呵。啧啧,姑娘好水灵啊!别叫了,反正快死了,死前大哥让你乐呵乐呵,免得一辈子没尝到男人滋味。别叫了!你他妈的别叫了!” 青莲越叫越大声,男子恼羞成怒,右手抬起便欲扇耳光,忽听耳边一道冷峻的声音传来: “住手!转过身来受死!” 男子大吃一惊,不退反进,从青莲身上一跃而过,同时一把牛毛针往后散出,身子已经躲到石椅后面。 只见一个年轻男子右手执剑,面对满天牛毛针,身形向后一滑淡然躲过,又倏地前滑,剑尖指向猥琐男,道: “你不是燕一针。” 猥琐男喝喝作声,道: “哪里来的狗崽子,坏我好事!报上名来,燕某手下不杀无名之狗!” 那男子仍然右手剑指猥琐男,左手食指搭到拇指上凌空一弹,解了青莲的穴道,脸上神色不变,淡淡道: “我是竟然。你为何冒充燕一针?” 青莲得恢复自由,和身一滚,向前一扑,爬起来站到竟然身侧数尺处,脸上仍是惊惶未定。猥琐男眼睛一转,突地一声暴喝,一把牛毛针忽地撒出,竟是全部朝青莲飞去,待竟然身形一动,又是一根牛毛针悄然飞出,迎面往竟然颈部扎去。 “无耻!” 竟然身形如迎风摆柳,手中长剑颤动,“叮叮咚咚”不绝于耳,接着长剑闪电般前突,就如突然变长了一般,“哧”地一声,正中猥琐男喉头。 猥琐男双眼突出,喉咙里格格作响,眼看着竟然轻轻拔出长剑,将剑尖沾染的鲜血在自己的左臂衣服上擦拭干净,接着“呯”地一声,一头砸在石椅上翻过身,又从石椅跌落,摔落到地上。 竟然长剑回鞘,全身不沾一点血迹,转身便走,走出数步,也不回头,问道: “天快黑了,你还不走?” 青莲自出生以来,虽然家里时常不睦,但像今天这样先是感情大受刺激c接着险些遭人凌辱,再到亲眼目睹杀人,一连串事件都是前所未有,一件件都如心受大锤一下下地击打,一时竟然懵了。此时听到竟然相问,脑袋里还嗡嗡的,找不到记忆中悲惨经历的,惨然答道: “我不知道去哪里。” 竟然停住脚步,道: “我送你回去。” 青莲悲从中来,哇地哭了出来,道: “我回不去┅┅没人要我,谁都不要我,谁都不喜欢我┅┅” 竟然丝毫不为所动,仍旧是原来的口气和姿势,背对着青莲,道: “走,或者留在这里,陪死人。” 说完抬脚就走。青莲听到后三个字,猛然警醒,急忙跟了上去。 两人下了山,青莲渐渐止住了哭声,默默走了一阵,终于开口道: “你真的叫竟然?就是竟然的竟,竟然的然?” “是。我送你去城里。” “我不去。你杀的那个人叫燕一针吗?你是去追杀他的吗?” “他不是。再见。” 说完看也不看青莲一眼,往入城反方向飞步而去。青莲大叫: “等等!天都黑了,你带上我┅┅我害怕!” 竟然顿住脚步,想了一想,道: “带你于我办事不便。我送你进城,再勿纠缠。” 转身便往入城方向走去。青莲急急跟上,道: “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这样,不肯多用一个字的吗?” 竟然不答,自顾走路。走了一阵,青莲实在憋不住,忍不住又道: “竟然,你带我走吧,我不想进城。那里是我的伤心之地,现在进城去还不如杀了我。” 竟然哼了一声,冷傲地问道: “带你何用?” 青莲略一犹豫,答道: “你是在追查一个叫燕一针的人吗?我可以帮你。” 竟然突然停住脚步,紧赶慢赶的青莲差点一头扎了上去。竟然仍未回头,道: “如何帮我?” 青莲昂起头,目光中不无自豪地看向竟然,道: “你看我的眼睛。” 竟然转头,盯向青莲的眼睛。此时天色刚黑,朦胧中还有一点天光,只见青莲的眼中突然蓝色幽光一闪,接着一层层波漪似乎从她如水的目光中散射出来,看得人心脏似乎都要随之颤动。竟然一凛,收回目光,道: “我信了。跟我走吧。” 再次转身,绕过青莲身边,重又朝出城方向走去。 青莲道: “你慢点走,我今天都累死了,走不动了。哎,你挺厉害的呀,刚才一点事都没有。你就不想知道我真名叫什么吗?” 竟然道: “无所谓,就叫吴钢吧。” 一顿又道: “你道行未深,此术以后慎用。” 青莲道: “我知道。你刚才杀的那人是谁?” “不认识。可杀之人。” “那倒是,他是来杀我的,说什么主上派他来的。还想污辱我,确实该死。你武功那么高,他打出那么多暗器,对你一点用都没有,怎么不问清楚再杀他?” “我不问第三遍。” 青莲一吐舌头,又问道: “你要找的燕一针是个什么人?跟他是一伙的吗?” “不知道。” “你那把剑好特别啊?朦朦胧胧的看不清剑形,好有意思。这剑叫什么名字?在哪儿买的?我也去买一把。” “剑名宵练,师父给的。” “哦。哎,我还没谢谢你呢,今天要不是你,我就那个什么了┅┅谢谢你。” “不用。” 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竟然停下脚步,左右各处看了两下,跑到路边摘了一把树叶回来,递到青莲手上,道: “把脸用劲擦两下。” “怎么了,有什么脏东西吗?” “不像男的。” 青莲明白他的意思是自己这个女扮男装不成功,要把脸变脏一些。在客舍的时候,银彩霞也是笑她男不男c女不女,看来她倒是没说假话。可是女孩儿心态,谁愿意把自己故意弄得又脏又丑?接过树叶,犹豫了好久,道: “也不用擦这玩意儿吧?明天我找个镜子,好好化一下妆,把胡子粘好,不就行了?这个好脏啊┅┅” 竟然已经重新开启暴走模式,头也不回地道: “那就别跟我走。” “好啦好啦,依你的!哼,有什么了不起!唉唉,等我一下,天都黑了,我们要去哪里?” 青莲胡乱拿树叶在脸上擦了几下,把树叶一扔,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公会秘闻 话说银彩霞扯着高韧,原来是要问驯兽之术。她这些天每天最大的事就是训练那只金猫,已经颇有一些心得,好多问题正要请教高韧这个“师父”。高韧心里焦燥不安,又不好发作,只得耐着性子倾囊相授,问一句答十句,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一下子倒出来,装填到银彩霞脑子里去。银彩霞开始时恶作剧地故意东问西问,看高韧实在不安心,终于坏笑道: “好啦好啦,不难为你啦!你小子真是个多情种子啊,这才几天啊,就跟人家小姑娘打得这么火热!去吧,去找你的小情人吧!我也走啦!” 高韧一边往外跑,一边说道: “彩霞姐,实在不好意思!下次我们再好好聊聊,我还要跟你讨教柔身术呢!再见啦!” 高韧跑到街上,估摸着青莲跑出来的方向,一路打听寻找。肚子饿得咕咕叫,便在路边摊上买了两个烤饼,包了一个在怀里准备呆会给青莲吃,自己的一个三口两口吃完便到处问到处找,却哪里问得到找得到?大街小巷走遍,爬上香山各处树林中看遍,河边桥下寻遍,哪想得到她竟然跑出城去了?眼看天色将黑,想起她可能会回客舍,忙回到客舍要了两间客房,热锅里的蚂蚁一样在房中转了一夜,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忙跑过去查看,熬了一宿,终究什么都没等到。 第二天一早,吴正堂就带了一个人过来找高韧,进到房间一看,他双眼通红,床上铺盖整齐,竟是一夜未曾着床。吴正堂奇道: “兄弟,咋的了?熬了一宿没睡?” 高韧猛地想起可以请平正公会代为寻找,也顾不得他们可能对青莲有什么意图,就把昨天发生的事讲了,问道: “吴大哥可有什么法子?真是急死人了。” 吴正堂哈哈笑道: “哦,少男少女闹点别扭,呵呵,行,我安排弟兄们帮忙找找。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义堂的副堂主胡胜,展副会长已经带领义堂七个兄弟先行启程,这位胡副堂主是特意留下来,陪你去查那宝藏之事的。” 胡胜上前一步,抱拳为礼,道: “本人胡胜,见过高韧客卿。请高客卿多多关照!” 高韧见这胡胜年龄似乎已近六十,头发已有部分花白,五短身材,面目忠厚,礼数也周全,忙回礼道: “胡堂主客气了,小子不敢当。” 眉毛一皱,对吴正堂道: “吴大哥不一起去么?还有,我怕青莲会找到客舍来,想在这儿再等等。” 吴正堂道: “会长没安排我去呢,你们去吧!我看你也不用在这等着,我留个人在这里,一发现她来了,我来向她解释,并派人护送去和你会合。而且你不是跟我说过,你们本来就打算去宝藏线索印石湾那边么?说不定在那儿便碰见她了呢?” “大哥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总觉得她会回客舍来。要不我在此再等一天,无论如何,明天此时咱们出发,胡堂主,你看呢?” 胡胜忙答道: “可以可以,但凭客卿吩咐。有吴堂主在此照应,客卿尽管放心。” 吴正堂也道: “这样也行。你看,又是那妖女害了你吧。我也收到了消息,等赶到客舍,人已经不见了,要不我得好好警告她一下,让她离你远点。那好吧,你在客舍休息一下,我去安排人在城里城外找人,一有消息就通知你。胡副堂主,咱们走吧。” ~ 一晃又是一天,吴正堂发动了他和堂的几乎所有在城里的力量找人,然而还是一无所获。高韧想,也许吴大哥说得对,青莲很可能自己直接去印石湾了,她原本就是要去那儿找她妹妹的,受油盐石传言影响才先去了密印寺。一想到这,恨不得立刻就赶到印石湾,连忙催促胡胜上路,一路上只要到人迹稀少之处,就毫无保留地施展轻功。那胡胜功夫虽然不弱,哪里比得上他?一到岔路口,高韧就只好停下来等他,追得他气喘吁吁,全身是汗。两三次之后,高韧心中过意不去,只好放慢脚步,和胡胜一起走。 “呼┅┅呼┅┅客卿年纪轻轻,好俊的功夫!怕只有十几岁吧!难怪一来就被聘为客卿,这个职位,我们公会可是好久未曾设置过啦!” “胡堂主过奖了!以前公会也请过客卿吗?我还以为是安会长临时设置的呢!” “不是,以前呀,公会兴盛的时候,客卿都有十几位呢!后来老帮主一死,他们就都走啦!” “哦,以前老帮主很强啊!原来叫帮主,不叫会长的吗?” “以前我们不叫平正公会,叫兴潭帮。兴潭,是兴旺潭州的意思,潭州也就是长沙,宋代叫潭州。嘿嘿,那个时候在咱们长沙府范围,就数我们兴潭帮最大了。后来老帮主去世,他的女婿,也就是现在的安会长继位,不久就把名字改成了平正公会,堂口也合并缩减了几个,规模就小多了。” “你看,我号称公会的客卿,对这些事都不了解,真是惭愧。老帮主想必大名鼎鼎吧,他是怎么去世的?” “老帮主名叫李一然,他武功高强,家传惊虹剑法据说修炼得超越了他们家历代先祖,更难得的是治帮有方,把兴潭帮做得好生兴旺,连官府咱都不大放在眼里,哪像现在倒要去巴结官府┅┅嘿嘿,这个这个,可惜只有一个独生女,因此招了现在的安会长做上门女婿。 “说起老帮主的死,这可是咱们公会的秘密,不过对客卿说说也无妨。老帮主勤修内功,机缘巧合得了一本武功秘笈,可能修炼有点不得法子或者太着急,导致走火入魔,最后神智不清c疯疯颠颠,竟然用家传剑法杀了自己的家人,然后自杀身亡。可怜一家老小包括妻子c女儿c仆人c丫环都被杀得一个不剩,连他最珍爱的外孙,也就是安会长的儿子,年仅两岁啊,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孩子也死于他剑下,全家只有安会长一个人因外派公干幸免于难。唉,真是不敢想像,人间惨剧啊!那个大院子到现在都空着没人敢进去,据说里面鬼影幢幢,极为阴森恐怖。有个当地穷人自诩胆大,和人打赌进去住了一晚,第二天被人发现活生生吓死在里头。唉,也是老帮主一家死得太惨,兴潭帮此后便大不如前,安会长后来把帮名改成了平正公会,以江湖帮派的身份代官府处理一些小百姓的纠纷杂事,几年下来,才算又有了一点起色。” “还有这种事!真是太悲惨了!” “是啊。这事不大光彩,因此对外一直秘而不宣,只有安会长和当时的几个副帮主c堂主等高层几个人知道,其他副堂主以下,包括客卿,都是不知道的。后来帮会里的老人走的走了,死的死了,时间一长,大家也就渐渐淡忘了。江湖上只知兴潭帮老帮主去世,新帮主将帮名改叫平正公会,感叹平正公会没有以前兴潭帮的兴盛强大,并不知这些内幕。我与高客卿一见如故,今天原原本本讲给你听,请你也要保守这个秘密才好啊!” “那是当然,胡堂主尽可放心。胡堂主任职义堂副堂主多年了吧?” “也不是很久,近几年的事。高客卿的意思,我不是堂主,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对吧?客卿是聪明人,我便如实相告吧。老帮主死之前,兴潭帮一共有忠c义c仁c智c和c信六个堂口,当时我是智堂的堂主。安会长上任不久,将堂口合并成四个,智堂合并到信堂,仁堂合并到忠堂,我本人则改任义堂副堂主了。” “哦,这么说,那时候应该就是智堂负责情报刺探,仁堂负责内部人事管理了,我猜得对不?” “客卿说得一点不错。按说智堂地位是在信堂之上的,也是我能力低下c管理无方,智堂在安会长接任后一直没有足够出彩的成绩,堂口一合并,就反而被合并到信堂去了。会长将我转到义堂任副堂主,实际也是对我的一个处分吧。” “我瞧胡堂主为人正直,心思慎密,这件事,安会长安排得未必妥当吧?” “感谢高客卿谬赞,胡某担当不起。我年龄也大了,身体啊思想啊各方面都跟不上了,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嘛,会长的安排自然是有道理的。” “胡堂主谦谦君子,高某佩服。胡堂主,我总觉得老帮主死得太过奇异,这件惨案,安会长上任后没有好好查一查么?” “当然查了啊,就是查了以后才得出这个结论的。当时我一起去看了现场,到处全是死人,一个活口都没有,但每个死去之人脸上都是不可思议的惊恐之状,每人都是被剑刺而死,而伤口形状正符合老帮主手中所执宝剑和所用招式造成的创伤。老帮主自己的致命伤正是用自己的剑自刎而形成的。盍府上下,几乎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财物丢失,更没有留下任何外人闯入的印迹。所以,安会长在惨案调查到第三天的时候,在极其痛苦的情况下,以极大的毅力召集我们几个,决定不再调查,封锁消息,悄悄将老帮主一家大小下葬后,将宅院封锁,不许任何人入内。对江湖上朋友c对帮众则宣称,老帮主厌倦了江湖恩仇,决定将帮主之位传给女婿,自己则带领全家去海外仙山修炼仙丹c隐居避世。老帮主除了勤练武功,也喜欢炼丹之术,颇有几个炼丹门派的朋友,因此大家也没有太多怀疑。” 高韧听到炼丹之术四个字,想起自己的父母可能与此有关,忙问道: “炼丹之术?胡堂主对这些门派也熟悉吗?” “我不熟,而且不是一般的不熟,是一窍不通。不但不熟,我也不信,当年就因为劝老帮主别信这个,还被老帮主责罚过。” 高韧大感失望,只得把思路又转回老帮主全家之死,道: “老帮主全家遇此惨案,当时帮中兄弟竟无一人在场么?” “哦,我忘了交待这事。老帮主一家没有住在帮会里头,在城外凤凰山上修了一座大宅子,叫做一然山庄,他们一家子是住在那里的,离帮会有数十里地。帮中虽然有义堂两个兄弟在那边照应,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被杀了?咳咳,我听说高客卿仙佛傍身c艺高胆大,在密印寺便在怀德大和尚死去的禅房中独睡一晚,什么时候有时间,也可以去一然山庄去看看的,嘿嘿,说不定尚有冤魂未散,能告诉你当时亲历惨案的情景呢!” “这个点子好,我还真想去看一看呢,胡堂主陪我一起去不?” “我就算了吧,哈哈哈,一把老骨头了,被吓死在那儿,不值吧,哈哈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莲花集驿馆 从大沩镇出发,沿着官道往西走上五十多里,便到了莲花集。莲花集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集镇,除了一间杂货铺间屠房,再无其他店铺。小集镇住了十几户人家,大多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兼渔民,因为离集镇不远便是沩江,沩江水位涨涨落落,干旱的日子河滩变稻田,涨水的日子稻田变河滩,当地百姓便依着老天爷的脾气,轮换着农民c渔民的角色。由于离张浚c张轼父子墓比较近,莲花集也沾了点光,就是朝廷居然在这小小集镇也设了一个驿站。可怜在这外人罕至的地方,驿站一年到头没几个官方来客,朝廷派来的驿卒也一年里头难得来一回,只请了个当地人帮助看管,私下里允许他拿驿馆当客舍做点生意作为补偿——然而客人实在太少,但凡聪明点的人都不会接这个活。 幸亏世界上总有不聪明的人,在莲花集驿馆,就真来了一个名叫袁文强的年轻人。袁文强是一个读书人,由于不愿下地干活,又要养活家中老母,加之所住的老房子已经破旧不堪,便接下了这个摊子。接手已有半年多,一共只做了三单生意,全镇的人都在看他笑话,他倒好,每天都把房子各处打扫得干干净净,信心满满地说一定会有生意的,还跟邻居们打招呼,说要是客人太多,务必来帮一下忙,他给付工钱的。附近百姓都禁不住对他刮目相看:这小子只怕不是傻,而是有病吧? 事实证明,袁文强一点都不傻,而且运气相当好。从六天前来第一位客人开始,到今天,驿馆已经完全住满,这会儿前厅里还有一个大人物非要住进来。幸亏来的第一个客人很好说话,答应腾出自己的客房,和袁文强的母亲一起去住,这才让袁文强松了一口气。没有生意着急,这生意太好了更着急啊! 这第一个客人当然是个女客,年纪轻轻,农家女打扮,但看她言谈举止又不像个农民子女。她自称名叫林清,来自邻县,是来这儿游玩的。这个姑娘人长得好还罢了,关键是心地特别好,又非常勤快,主动帮忙洗菜做饭c打扫卫生c接待宾客c端茶送水,和袁文强的母亲也有说有笑的,新来的客人还以为她是店里的老板娘。袁文强母亲本来住在老家破房子里,为了方便和儿子彼此照顾才住到驿馆,也顺便照顾生意,这几天客人一多,自己只好借住到驿馆旁邻居家去,却怎么也没想到林清会愿意跟着她住过来。她心里美滋滋的:莫非是上天看我家儿子忠厚孝顺,派了个六仙女还是八仙女下凡,来帮衬我们母子? 后面住进来的这位大人物,袁文强可惹不起。此人说自己是平正公会的副会长,姓展,特意来此公干的,和他一起共有八个人,要住四间房。袁文强叫苦不迭,哪有这么多客房啊,一共也就八间,全部住满了。没办法呀,好说歹说,看林清好说话,求她让出来一间,别的实在没办法了。既然老人家是平正公会的,那就得替我们小百姓想想是不?这展堂主悻悻然地只好先要了这一间,申明一旦有房子了,务必给他留着,价钱多少都行。 闹到晚上,好容易客人都安顿下来了,袁文强到母亲房间问安,看到母亲和林清正聊着天呢。他笑着走进房间道: “聊什么呢?看不出来你们俩还真有话说啊!” 袁母道: “别打岔!林姑娘,既然你还没有婚配,你觉得我家文强如何呀?” 林清咯咯笑道: “文强大哥是好人呀,不过呢,我年纪太小,还没想这些事呢。” 袁文强知道母亲是在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暗想林清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呢,于是忙接着说道: “娘!你别吓人家小姑娘好不,她还是我们驿站的贵客呢!姑娘家的要说谁是好人,那就是只把他当成普通朋友看呢,你老人家就别瞎掺乎了!我一个农民,哪高攀得上嘛!” 林清一脸调皮模样,道: “你可不是农民,什么农活都不会,能叫农民吗?你是读书人,对吧?” 袁文强道: “读书人更算不上,秀才都没考上,算什么读书人?惭愧之至。” 林清点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指着袁文强道: “不错,你也不是读书人。不是读书人,但比一般读书人聪明得多,又甘心留在这个小地方,经营一个小驿馆,袁公子,你这个人不简单哪!” 袁文强不禁脸色一变,道: “林姑娘此话何意?” 林清又咯咯咯笑了起来,道: “怎么啦,吓着你了?被我说中了吧?我只知道你有秘密,又不知道你有什么秘密,你怕什么?” 袁文强看着林清那人畜无害的样子,怎么也没法把她和阴谋诡计这些词连到一起,偏偏又被她说中心事,一向伶牙利齿的他此刻竟无言以对。 林清接着说道: “要不我告诉你几个秘密吧,嗯,你肯定也在观察他们,看我们俩看到的情况是不是一样呗——你知道来的这些客人都是些什么人吗?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来这儿吗?” 袁文强心中咯噔一下,勉强笑道: “是吗,你知道些什么,你说说看。” “我的身份,我知道,但不能告诉你,就不说了。之后来的两位,住一间房里的,是大同社的,大同社你知道吗?这个帮会了不得,我看到书上介绍说他们全国加起来有数十万社员,帮主不叫帮主,叫统道师尊,下面依次有顶航c护法c保恩c引恩c正恩c天恩六级,这次来的两个,一个护法,姓常,一个保恩,姓李名彪,级别都是比较高的了。这两人一进门就先问土地庙在哪里,拜过土地公公才回来吃饭,只怕法术高强,不可小瞧。 “接下来那位,是丐帮的,姓陈。嘻嘻,明明是丐帮长老,却一身富豪打扮,只怕不是好人。客房里呆了一会就跑出去,半天才回来,应该是找附近的乞丐去了吧。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不过组织松散,不知道这位陈长老能不能拿出点好看的来,希望别让我失望吧。 “接下来这三位,头领是那个色迷迷的瘦弱年轻人,姓伍,一个胖大和尚叫悟能,一个干瘦道士叫玄阳子,都听他的。这三人来历不明,只是他们的名字可有意思了,嘻嘻,有一种虫子也叫‘玄阳子’,你别说,跟这个道士长得真挺像。还有,胖和尚叫悟能,确实也像二师兄,啧啧,这两人的名字起得真不是盖的。三人住不下,胖和尚单独住,对吧? “接下来这两位好认,锦衣卫,一个百户,一个总旗,都姓游。哼,绣春刀,飞鱼服,红绒斗篷,招摇过市,好不威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锦衣卫似的。哦哟,这驿馆被你拿来当客舍挣钱,他们怎么不管你?呆会赶紧送点好吃的过去,哈哈,我看那个游总旗还比较好说话,找他求求情说不定有用。 “再接下来这两位,声音粗犷,满脸疙瘩,口音浓重,一身膻气,只怕是来自西北,看样子不是官老爷就是做过官老爷。不知道姓什么,两人互称为大哥c三弟,腰挎马刀,骑的马匹似乎是战马,只怕来者不善。 “再接下来这两位也好认,一个外国人,估计是个鞑靼人,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叫啥。另一个是翻译,自称王三,多半是个假名。 “最后就是平正公会的展堂主啦,虽然只来了一个,说好了后面还有七个。他们八个人挤一间屋,会不会恨你啊?嘻嘻,反正我是帮你大忙了,房子都让出来了,你可得想办法,千万别得罪他们,呵呵┅┅” 袁文强越听越是心惊。自己遵宗长指示来这儿以开店之名刺探消息,所感所知还没她详细,这小姑娘住这儿天真烂漫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自己一点没看出她的底细啊!敢情她才是刺探情报的主角么?心中虽波涛汹涌,表面上仍装了一副毫不意外的神态,道: “那你觉得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呢?” 林清大声道: “做什么的都不知道?还不是来你们印石湾找宝藏的吗?你们印石湾只怕要大难临头呢。” 袁文强不再掩饰,作色厉声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印石湾的人?” 林清一撇嘴,道: “凶什么?你娘告诉我的啊,这附近邻居也都知道啊,你还以为这也是秘密?我还知道印石湾又叫袁家湾呢,怎么啦!” 袁母坐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好容易听懂这句话,赶紧道: “强儿你凶什么?为娘早把你的事和林姑娘说了,她当然知道啊!强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为娘?” 袁文强扑通跪下,对着他母亲磕了三个头,道: “娘,孩儿来这经营驿馆,是遵宗长指示来办事的。这位林姑娘所言一丝不差,我袁家湾这段时间恐有大难,不知道能不能捱得过。孩儿身负重任,有些事不能明说,只恐忠孝不能两全,请母亲责怪。” 袁母双手扶起儿子,双眼通红,显然已有热泪涌出,但语气坚定,道: “强儿,为娘不怪你。为娘虽然没读过书,但《袁氏世范》还是懂得一些,你尽管按宗长安排去做事吧。唉,自从你爹去世后,我一心只盼你出人头地,在袁家湾为你爹挣一口气,现在便是你挣气的时候了,大胆干吧,娘不会拖累你的!” 袁文强哽咽答应,一抹泪,转身整肃衣冠,一脸庄重,对林清道: “林姑娘见识非凡,举重若轻,袁某十分佩服。这些来客均非善辈,必将为害地方,只有姑娘今晚此言此语,足见姑娘宅心仁厚,是来助我袁家湾一百余口渡此劫难的。请受袁某一拜。” 言罢对林清长揖及地,状极恭谨。林清却咯咯轻笑,转身避过袁文强,绕到袁母身后,道: “帮忙我是帮不上的,你太看得起我啦!你别行此大礼,想折我寿呀!” 袁文强长叹一声,怔在当地,末了又不死心道: “我马上就要动身回袁家湾,向宗长汇报今日情况,林姑娘能否与我同行,把上面所述再对宗长讲一遍?请林姑娘成全!” 袁母伸出手,摸着林清的头,慈祥而伤感地说道: “姑娘,你就帮帮我们吧!要不要老婆子也向你行礼求情?” 言罢后退一步,作势便要行礼,林清赶紧扶住她双手,道: “别别别,你老人家这是折杀我呢!好吧好吧,我随袁公子去,好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匹夫无罪 从莲花集出发,沿着一条向南的马路走十多里,便可见到一个山谷口子。马路约六尺来宽,路面平整,铺以砂石,即便下雨天也不会泥泞难行。到这个谷口,马路倏然而止,路面收窄变成不足三尺的小道,沿一陡坡方可进入山谷。坡顶之处建了一个小小的关隘,以土石筑就,也有箭垛c寨门,简朴实用。过了坡顶再转折下坡,只见前方房屋鳞次栉比,空中炊烟袅袅,到处鸟语花香,这便是到了印石湾,亦即袁家湾了。 印石湾的名字由来已久,据老人讲,印石者,是指入谷左侧山上有一块紫色大石,传言乃太上老君制作治都总摄印之源石。这治都总摄印“能管天下三界鬼神仙官,分野城隍社庙吏兵。若行法职官不得此印者,难用鬼兵。印行兵将行,印住兵将住”,神通广大,乃道教至宝,因此用于制印的紫石也身份不菲,世间难寻。至于“湾”字就好理解了,乃因一条宽约四尺的小溪从此地蜿蜒而过,溪虽不大,然四季溪水长流,水质清澈,冬温夏凉,给此地居民带来极大便利和韵味。只是此地居民基本上都姓袁,几户外姓也是袁家的佃户,几十户人家十分团结,袁氏祠堂以家法管理这个小小村落,成为远近闻名的典范,因此近年来,袁家湾这个名号,比起古雅的“印石湾”反倒更为响亮。 此时已是深夜,林清随着袁文强回到印石湾,直奔祠堂大厅。祠堂里灯火通明,袁氏家族宗长以下,宗正c宗相c宗直c宗课c宗干诸人,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显然,对外人窥伺宝藏,袁氏大家族不但早已耳闻,也是做了一些准备的。 林清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祠堂大厅。与别的祠堂不同,这个大厅里祖宗牌位之上,是两尊真人大小的神像。左边一尊面相凶恶,头上两只牛角,眼睛像牛眼,鼻子像狮鼻,嘴巴像虎口,铜头铁额,全身肌肉累累,背生双翅。右边一尊神像更加奇怪,面相温和,但端端正正眼睛鼻子的一张脸却显现于腰间,双脚朝天,双手撑地,却是一副倒立行走的形象。两尊神像耸立在数列整齐摆放的木制牌位之上,烟雾燎绕中,显得既神秘又惊心。 袁文强跨入大厅,在众人问询的目光中首先简单介绍了林清,并上前细语向宗长详述林清值得信任的理由。接着林清就把自己看到的c听到的和自己分析的内容,对着厅中众人讲了一遍,说完了还补充道: “袁公子要我来帮忙,我也就能帮这些忙了,其他就靠你们自己了。哎,袁公子,这两尊神像是什么大神,我怎么没见过啊?” 袁文强看着神像,神态恭敬,答道: “这是两位梅山大神,左边一位是蚩尤大帝,远古时期曾与黄帝大战,是梅山始祖。另边一位是张五郎真神,是梅山法术之祖。” “哦,我听说过蚩尤,号称战神。张五郎就真没听说过了。好吧,我提醒一下,既然我能看出这么多门道,来的这些人也一定能看出袁公子的门道,这一节请大家不要忘了。好啦,没我的事啦,我走啦,回去睡觉去啦!” “且慢!” 一个粗壮汉子站起来,双手拦住林清,道: “宗长,这位姑娘不能就这么走了!” 宗长是个年约六十的老人,身板硬朗,目光矍铄,只见他笑容可掬地说道: “章武,你退下。林姑娘,文强是我袁氏宗史,专门负责记录宗族大小事件,是个知书达礼之人。他对我说了你的为人,还说姑娘聪明伶俐,必可智计百出。姑娘,我相信他,也相信你。原本我袁家此番劫难,怪不得别人也求不得别人,需得自己坚强面对。不过姑娘既然来了,自然有自保之道,应当不致受我等拖累,既然如此,姑娘稍留片刻,也帮我们出出主意可好?” 林清道: “这还差不多,留客也该这样留嘛!不过我要先问一个问题,可以吗?” 宗长笑道: “你问吧!” 林清道: “你们这儿真有宝藏?你们自己怎么没把它取出来?我看你们的样子都不像有钱人呀!” 包括袁文强c袁章武在内,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宗长,敢情这些人也不知道印石湾有个什么宝藏。宗长站起来,双手靠到背后,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说道: “我知道大家都想知道这个答案。章武,你去把门关上,守在门口,防止有人偷听。这是我族世代相传的秘密,从来只传给宗长嫡亲儿子几人知道,上代宗长也早预计到今日之难,因此留下遗训,在劫难来临之际,可将此秘密在小范围内公布,以免盍族蒙难,致先人功德从此无人知晓。文强,你可记得我袁家世系歌?” 文强答道: “当然记得。映遍兆光,泽远名扬;传家孝友,华国文章。承先启后,长乐永康;贻谋世守,咸怀忠良。先祖泽世公迁居此地后,传到我已经是第十代,章功c章武他们则是第十一代。” 宗长频频点头,道: “不错。文强你本是读书的料子,说起来是我们家族耽误你了。我袁国兴是第九代,我们第九代的人已经不多啰!嗯,那你们可知先祖泽世公是什么时候搬来此地的么?” 文强答道: “泽世公原来居住在梅山,乃是宋孝宗淳熙年间避祸搬来此处的,至今已有三百多年了。” 袁国兴呵呵笑道: “你说的不错,我们袁家是从梅山搬来此处的。那你们可知,先祖原来在梅山是做什么的?” 文强答道: “这就不清楚了,大概是当地士绅吧。” 袁国兴收起笑容,摇头道: “不对。我们的先祖泽世公,原本是梅山教教主,当年带领百姓起兵对抗朝廷,由瓦子寨起家,鼎盛时期占地数百里,队伍达上万人。泽世公被人称为‘梅王’,又因公开提出‘保命保地,保家保国’的口号,百姓众口相传,将先祖姓名讹传成了梅四保,以至当时官府都以为梅王名叫梅四保,却不知本来名姓了。” 厅上众人议论纷纷,袁国兴清咳一声制止了喧闹,接着说道: “我们袁家湾男丁从小便要练习梅山拳法c梅山棍法,信奉梅山教,族长一支得传梅山真法——梅山伏虎大法,渊源便在这里。先祖搬来此地,随之而来的只有袁氏本家和几位忠心部将,廖廖数户而已,发展至今,也有二十多户了。先祖严令各家各户不得谈论起兵之事,只在宗长一支口口相传,时间一久,除宗长一家外,大家自然不知道这些典故了。” 袁文强大声道: “先祖在乱世之中揭竿而起,兴仁义之师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乃是大仁大义之举。此等义举,岂可以成败论英雄?我袁家在此地傲立独行,人皆谓世外桃源,此实乃祖先荫庇,儿孙有福。” 袁国兴看着袁文强,目光温暖c赞许,道: “文强说的也对也不对。你是不是以为先祖终于兵败,不得己才隐姓埋名躲到这里来的?不是的。先祖是主动休兵,解散兵勇,并举家从梅山搬到这里来的。”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在众人惊叹声中接着说道: “他为何会主动休兵?这就关系到另一个伟大人物了。离此不远,在莲花集北边,有一个叫龙塘的地方,也有百姓称其为张家庄的,那是张家人在守护他们两个伟大的先人之墓,一个张魏公张浚,一个张宣公张轼,这个大家都知道吧?” 林清抢着答道: “这个我知道,我特意去看了他们的墓。张浚是一代抗金名相,世称紫岩先生,写有《紫岩易传》等书流传于世——咦,你们这里就有一块紫色大石头,是不是他在这儿住过?” 袁国兴道: “据袁氏族谱记载,此地确实与张魏公有些渊源。他在任职潭州府时观察风水地形,对此地留连忘返,曾想致仕后在此长住。后来,他儿子张宣公将此地介绍给我袁氏泽世公,泽世公也认为此乃宜居之地,因此举族搬来此处。” 林清道: “哦,果然有关系。那么张轼呢,他与你们先祖泽世公怎么认识的?” “当时张宣公张轼在潭州府讲学,先后开办城南书院c岳麓书院,名动天下,万人景仰。当时湖南安抚使c潭州知府刘珙之父原是张魏公部将,因此与张宣公极是交好。刘珙奉命征讨先祖率领的梅王部队,张宣公素闻先祖仁义之名,故力劝刘珙按兵不动,他仅带一名随从来到梅山,与先祖密谈三天四夜。先祖被他学识气度所感,遂相约半年后解散部队,归还所占土地于朝廷。半年后先祖便依约将所属兵将放归乡里,自己也解甲归田,并将全族自梅山搬到此地,更受张宣公传授袁君载公所著《袁氏世范》,亲自手抄一本作为家训,而刘珙也报捷朝廷已平息骚乱,由是不再兴兵讨伐。这便是张宣公与我袁氏先祖泽世公的历史渊源。” 林清期待地看着袁国兴,见他不再开口,奇怪道: “说完了吗?不对呀,这里面没有宝藏什么事呀?” 袁国兴长叹一声,道: “哪有什么宝藏?我们袁氏一族在此刀耕火种数百年,从来都是过的贫苦农民的本份日子,要是有宝藏,我们能这样清贫?就是民间传言,什么‘大坳对小坳,金银十八窖,窖窖十八块,块块十八斤’,有人在后面还加了一句,‘若想找得到,问问梅四保子孙’,我们身为梅四保子孙,自然就‘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了。” 林清也喟然轻叹,道: “是啊,你们真可怜。祖先留下一片宝地给你们,也留下一个包袱给你们,世世代代背着。哦,对了,我又想起一个问题,这个秘密既然都好几百年了,怎么今年突然就爆发了呢,是不是谁有意引燃的?” 袁国兴脸色坚毅,站直身形,道: “咱们不管它这么多,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袁家也不是好欺负的。祖宗留下的宝藏,就是我们这块风水宝地,以及我们全族大小众志成诚的斗志。无论谁想染指,我们一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大伙说是不是?” 众人轰然答应,声振屋瓦。袁章武大声叫道: “我等誓死保卫家园!宗长,你就下令吧,咱们怎么干!” 袁国兴道: “好!袁氏宗族各位职事,听我号令: 宗正袁国礼听令!你负责带领全族妇孺及年七十以上老者,带上七天口粮,上箭步山关帝庙避难,明日卯时出发,不得有误! 宗相袁国仁听令!你负责带领年老体衰c身犯残疾c不利于行者诸人,收集各家粮食器具,集中保管到祠堂仓库,并负责物资的集中分配c饭菜的加工配送,明日卯时开始行动,不得有误! 宗课袁章功听令!你负责组织青壮年二十人持兵器守卫山谷入口两侧,明晨寅时到位,不得有误! 宗干袁文则听令!你带领脚力好的青壮年二人伴我左右,以便收集军情c传达命令,另外,至迟明日,将有强援来我袁家湾相助,你届时负责招呼接待,不得有误! 宗直袁章武听令!你负责带领拳脚棍棒功夫好的青壮年二十人守卫祠堂四周,并集中所有剩余劳力到祠堂西侧,各人需自带兵器,明日卯时到位,不得有误! 宗史袁文强听令!你带林清姑娘速速返回驿馆,留心各路人马动向,一有异动迅速报告,情况紧急时用冲天炮示警,不得有误! 本宗长以祠堂为军账,上则祷告天地仙佛,施梅山真法拒敌护民,下则居中指挥调度,尔等诸人需服从调配,令行禁止,违者家法严惩不贷!” 众人依次上前,双手抱拳,如同将军接受军令一般,一声声“得令”后再自行退下。祠堂中大伙群情激愤,只觉热血沸腾,面前哪怕来的是十万妖魔鬼怪,也将奋起抗争,浑然不惧。忽听到宗长大声祷告,众人随即跟着念道: “人为善事而无遂,祷之于神,求其阴助,虽未见效,言之亦无愧。至于为恶而未遂,亦祷之于神,求其阴助,岂非欺罔!蚩尤大帝,张五郎真神,梅山诸神诸老在上,袁氏列祖列宗在上,庇我宗族,护我生灵,出窈窈,入冥冥,灵布道,气通神。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我者,必自受其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风雨前夕 “袁公子,我觉得好奇怪哟!你没觉得奇怪吗?” 袁文强仍沉浸在热血备战的亢奋中,听到林清此问,不禁一怔,反问道: “什么事情奇怪?” “你们宗长,我问是不是有人故意引来祸水,他撇开话题不答呢!明显现在的局面是有人故意造成的啊,要不哪能那么巧,一下子来这么多人?还有,你们宗长说要我留下来帮你们出主意,可最后也没问我有什么计策,自己直接就宣布怎么怎么办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就是啊,你这一说,我也觉得是有些奇怪——不管它,我只管按宗长指令办就行了!我们都相信他,也愿意服从他!” 林清放慢脚步,撅起小嘴,道: “你不听我分析分析?” 不等他回答,便头头是道地接着说道: “我瞧你们宗长是个聪明人,一定知道这事有人暗中捣鬼,既然我提出这个问题他不但不答,反而撇开话题,那就说明他早就知道是谁在捣鬼,或者早就有了应对的法子,只是不想透露出来。嗯,一定是这样的。至于把我留下来却什么也不问,你知道为什么不?你想想啊!我猜,你们宗长觉得这一次你们有可能遭到灭顶之灾,他故意把我留下来,就是希望你们家族的故事通过我可以流传下去,毕竟我是外人,也不像坏人,幸免于难之后把你们袁家的光辉形象留传于世,那是很有可能的,对吧。可惜我能力不够,要不真该帮帮你们,唉,太可怜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家族肯定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关于宝藏的秘密,到了最后关头,只要宗长交出这个秘密,说不定就能风平浪静了┅┅” 袁文强心乱如麻,一面觉得林清讲得有理,一面又不断提醒自己保持刚刚激发出来的那点血性,打断林清道: “行了行了!你想太多了!不要碎碎念了!” “好吧好吧,算我白说。哎,你娘要是问起,我说还是不说?” “老人家那里,还是别说吧,免得她担心。” “哼,我就告诉她,你儿子不让说,可别怪我,咯咯。快到了,我睡觉去了,明天见!” ~ 巳时时分,印石湾关隘外。 “何人在此,快快开门!锦衣卫办案,胆敢抗拒者,杀无赦!” 袁章功在箭垛中冒出脑袋,远远施礼道: “原来是两位指挥使大人!小人奉命在此巡守,为的是防止盗贼劫掠乡民,侵扰地方。既是大人前来,我等自然是要开门的。烦请两位大人通报名号,小的好向宗长禀报,前来迎接大驾。” 一人大怒,便欲发作,另一人连忙拦住,道: “大胆刁民!便告诉你也无妨,这位大人是锦衣卫百户,姓游名威,本人锦衣卫总旗,姓游名恩。你速去通报!” 不一会寨门大开,袁国兴带着袁文则快步上前,拜伏于地,道: “两位大人,小人本地宗长袁国兴,不知大人前来,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游威转怒为喜,道: “好好,恕你无罪,起来带路吧。” 两人牵着马,随袁国兴步行进入祠堂大厅,分宾主坐下,自有乡民将马匹牵到一旁拴好。游恩道: “袁国兴,你身为宗长,怎可私建武装,圈地自守,莫非要造反么?” 袁国兴急忙离座,跪伏于地,道: “两位大人,冤枉啊!实在是即将有强人来袭,我等乡民迫不得己团结自卫,大人明鉴啊!” 游威一脸得色,道: “你这儿的情况我们也知道,起来吧,恕你无罪!你可得老老实实回答我们问话,哼,造反可是灭九族的重罪!” 袁国兴站起来,仍旧弓着腰,低着头,道: “小的们委实不敢有非法之举,两位大人有何差遣,小人定无不遵,绝不欺瞒。” 正说话间,一个乡民匆匆奔入,向袁国兴耳语报告。袁国兴随即转头对游威两人道: “百户大人c总旗大人,外面又来了两人,看上去是个异域人士,请示大人如何处理?” “哼,我在驿馆就看见他们了,是个鞑子。传令不许入内!” “是!去告诉章功,不许入内,如欲硬闯,弓箭滚石伺候!” 乡民领命,刚走出大门,又一个乡民奔进,大叫道: “报~~门外来了好多人马,其中有人自称是平正公会副会长,令我等速速开门。宗长,怎么办?” 袁国兴心下纳闷,人都闯到门口来了,袁文强那边怎么一点示警都没有?脸上却不动声色,斥道: “慌什么?没看见锦衣卫两位游大人在此主持大局吗,在什么可怕的?” 却说袁文强和林清回到驿馆后,林清陪袁母睡到邻居家,他自己便趴在驿馆前厅的桌子上睡觉。迷迷糊糊中,两人走进门来,其中一年轻人敲了敲桌子,问道: “伙计打扰一下,请问平正公会展副会长是住在这里吗?” 袁文强抬头看时,问话的是一个年约二十的小伙子,和他一起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袁文强慌忙站起,道: “正是,展会长昨天就到了。两位跟我来。” 来人正是高韧和胡胜。原来两人加紧赶路,居然抢在展飞鹰所带会众之前到达了莲花集。袁文强带两人来到二楼展飞鹰房间门口,敲开门后转身欲走,展飞鹰手一勾,道: “你等一下,我有些事问你。” 高韧c胡胜上前打招呼,展飞鹰“嗯嗯”应着,眼睛却看着袁文强,摆手让高韧二人坐下,便问袁文强道: “你进来。你可是姓袁?” 袁文强答道: “不错,我叫袁文强,帮驿卒大人打理这个驿馆杂务的。” 展飞鹰哼了一声,道: “你也听说过我们平正公会吧?这次你袁家有难,公会派我们来帮助你们,过会你带我们去见你们族长。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袁文强一部紧张局促的样子,两手下垂互握,答道: “展会长请问。” “你们族长叫什么名字?你们家族一共有多少人?” “我们不叫族长,叫宗长。宗长姓袁名国兴,我们家族一共有一百多人吧,这个我也只能估计。” “嗯。你们印石湾有什么宝藏?” “我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 “哼,你从未听说过?现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你敢说你没听说过?” “江湖上的传言我知道。但我长这么大,从未听族中任何人说过什么宝藏。要说有宝藏,无非是我们袁家世世代代谨遵祖训,民风淳朴。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过的一直是穷苦的日子,哪能有什么其他宝藏?” “哼,不老实。你是盯在这里负责打听消息的吧,对不?” 袁文强心想林清所言确实不虚,便坦然答道: “展会长明鉴。宗长担心有人对我族不利,令我在此负责打探消息,随时回报。展会长既是来帮助我们的,我马上就带会长去见宗长。” 正说着话,忽听楼下一片嘈杂,胡胜推开窗户看时,却是公会大队人马到了。胡胜伸出头,正要招呼众人上楼,忽听隔壁窗户打开,“呼呼”两声,两人跳窗而出,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转到屋后马槽,骑上马便往印石湾方向疾驰,正是两名锦衣卫率先出发了。 袁文强见状大急,左手一伸,自袖中拿出冲天炮,右手便欲拉绳放出,这边高韧眼疾手快,闪电般劈手夺过,胡胜也迅速出手,伸指连点他数处穴道,袁文强顿时动弹不得,一声‘苦也’都叫不出,却是连哑穴也一并被点了。 展飞鹰右手一把抓住袁文强,左手一挥,道:“我们也走!”便从窗户跳下。 公会会众见展飞鹰c胡胜c高韧跃下,纷纷上前见礼,展飞鹰眉毛一皱,张口便骂: “怎么这么慢?胡副堂主比你们晚走,比你们还早到!一群饭桶!” 话未说完,又有两人从驿馆冲出,却是那鞑靼人拉着王三,一个哇哇大呼,一个高声尖叫,飞奔而去。只听到驿馆内到处收拾包裹兵器,乒乒乓乓响声一片,后面马槽处众马齐嘶,“咴儿咴儿”乱成一团。展飞鹰仍旧一手拎着袁文强,大叫道: “快,我们快跟上!” 一行人发足狂奔,绝尘而去。不一会儿,驿馆中人马全数先后出动,变成了一座空楼。过了半晌,林清从隔壁探出头来,左右张望一番后,也远远跟在大部队后面追踪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公公驾到 展飞鹰一手挟着袁文强,运起轻功赶向印石湾,果然不愧“飞鹰”之名,其身形之快速c形态之自然,足见其功夫不弱。高韧不紧不慢紧随其后,故意不加速赶超,心中暗自感叹江湖藏龙卧虎,这展飞鹰展露的一手鹰爪手轻功,确实不同凡响。胡胜跟在高韧之后,不一会便被甩下一截,便干脆去招呼指挥其他会众了。不过他明显没出全力,似乎故意远离展飞鹰,高韧总感觉他们两个之间并不热络,反倒像颇有隔阂。 追到山谷寨门前,展飞鹰堪堪赶上先行出发的鞑靼二人组,未及歇脚,后面诸人三三两两都赶了上来,接着平正公会其余人员也赶到了,大家齐聚门前。鞑靼人手持一根熟铜棍,对着关隘早已开始破口大骂,那王三看着鞑靼人,脸上学着他的表情,嘴里翻译着他的词句,手脚也合着他的节拍指手划脚,看上去滑稽之至。只听他骂道: “兀那南蛮,速速开门是也!咱乃鞑靼头号壮丁┅┅不对,第一勇士,合儿出是也!早早开门纳降┅┅啊投降,献上宝藏,饶尔不死!等爷爷合儿出我打进来,叫你空前绝后┅┅不对,叫尔等死绝!” 早有人憋不住笑,终于笑出声来,在其他人注视之下,又赶紧拉下脸,只是眼睛和腮帮一齐鼓起,甚是辛苦。展飞鹰却毫无笑意,把袁文强往胡胜手中一丢,高声叫道: “门内之人听着,我是平正公会副会长展飞鹰!我们是来帮你们主持公道的!速速报与你家宗长前来迎接!” 同来的公会之人,包括胡胜在内,突地齐声高喝道: “平正公会,主持公道!湖湘百姓,人人称道!” 连呼三遍,将那鞑靼人合儿出的声音压了下去。合儿出大怒,冲着展飞鹰等人怒目而视,王三急忙拉住,在耳边叽叽咕咕好大一阵,合儿出才气哼哼地转过头去,接着冲着关隘叫骂。 ~ 且说袁国兴得报平正公会来人了,忙向游恩c游威请示,两人之意仍是不许入内,道: “你不用管它!什么平正公会,算哪根葱!你们印石湾宝藏在哪,速带我二人过去,有锦衣卫罩着你,谁都不用怕!” 袁国兴再次跪下,连连磕头,道: “两位大人有所不知,这平正公会在此地势力极大,平时又是做的维护一方治安的勾当,我们袁家实在得罪不起。小人诚请两位大人移步,出面予以弹压,将其喝退之后,小人再带两位大人去寻找宝藏,望大人恩准!” 游威看向游恩,游恩略一思索,道: “也行,就先去走一趟!带路!” 在几位乡民簇拥下,三人来到谷口,游威道: “打开大门!我看谁敢进来!” 袁国兴忙道: “大人,稳妥起见,还是上箭垛喊话吧!大门一开,可就不好控制了!” 游恩还没来得及开口,游威已经“唰”地拔出绣春刀,大喝道: “休得啰唣!叫你开门,还愣得干什么!” 袁国兴一声长叹,见游恩也已拔出佩刀,只得后退两步,下令道: “开门!” 两个乡民上前打开寨门,门外众人一声喊,哄拥而入,抢的最前面的正是合儿出。忽见迎面刀光一闪,合儿出急挥铜棍架住,只听耳边一边暴喝道: “锦衣卫在此办差,谁敢聒噪!还不退下!” 王三急刹止步,一边拉住合儿出往后退,一边向他叽咕解释。其他人听到此话,也纷纷停步,一簇一簇呈扇形散开,彼此观望。 寨门本来不大,游恩游威两人横刀立于门内,竟是将大门封住了。游恩继续道: “锦衣卫奉旨办差,此地暂时封锁,任何人不得窥伺,违者以谋逆论处!念尔等无知,不议尔罪,速速散去!胆敢违抗者,杀无赦!” 展飞鹰越步上前,道: “鄙人平正公会副会长展飞鹰,本公会历来听从官府指挥,既然两位大人在此办差,我会一众人等定助大人一臂之力,请大人调遣!” 游威喝道: “滚开!你没长耳朵么?锦衣卫办案,何时要用尔等宵小之力?退下!” 展飞鹰极不情愿地后退两步,正寻思如何破局,忽听到人群中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传来,声音不大,但甚为尖利,道: “锦衣卫了不起么?奉的什么旨,办的什么差?” 游恩心中一惊,只见一人自人群中缓缓走出,此人黑色长袍及地,头上戴着个风帽把头脸也一并遮住,走路悄无声息,形如鬼魅。此人并不是从驿馆赶来之人,众人面面相觑,竟不知他何时来到此地。 游恩不由自主退了一步,游威却丝毫未觉不妥,反倒上前一步,刀指来人,喝道: “你想造反么?你是人是鬼?” 那人从嗓子底下发出桀桀的笑声,声音刺耳之极,道: “谁想造反?哼,满口奉旨,旨从何来?尔看我令牌,还不下跪?” 边说边伸出右手,宽大的衣袖中亮出黑坳坳一件物事,旁人虽看不见,游威c游恩两人站在正面却瞧得清楚,只见两人顿时如遇瘟神,“唰”地跪伏于地,浑身发抖,道: “原来是┅┅是张公公驾到,恕罪恕罪!锦衣卫百户游威c总旗游恩,不知公公驾到,万请恕罪!” “哼,咱家还以为你们目高于顶,无法无天了呢。起来,前面带路!” 游威游恩两人千恩万谢连连磕头,又慌忙爬起抢到张公公前面,一左一右带路先行。袁国兴面如死灰,硬着头皮上前见礼,张公公视若未睹,一摇一摆自顾前行。门外群雄跟在身后,一齐拥入,乡民哪里敢挡?眼睁睁看着队伍浩浩荡荡直往祠堂而去。袁国兴急欲跟上,却一跤跌到在地,一时竟未能爬得起来。 同来乡民慌忙抢上,正要去扶起袁国兴,忽听破空之声传来,一支利箭直往张公公后颈射去,同时听到一人大喝:“放箭!” 关隘上c箭楼中,数十乡民一直张弓搭箭,开始朝向门外,见众人进门便自然转向门内。忽听有人下令放箭,又见一支利箭已射向人群,无睱多想,乡民们手中利箭纷纷射出,霎那间箭如雨下,往人群后背袭去。 袁国兴猛然跃起,双手朝前来相扶的两人一按,将两人按倒在地,同时纵声大叫: “住手!谁下令放的箭!快住手!快住手!” 同时,前行队伍众人纷纷拿出兵器,转身躲避格挡漫天羽箭。像展飞鹰c高韧c胡胜等人自然伤他不着,但公会其他会众武功不及c反应不快,早有三人受伤。最惨的是那王三,鞑靼武功自保有余,却并未帮他挡箭,他自个左躲右闪,顿时连中两箭,一箭射中肩部,一箭射在腿上,扑通倒地卷成一团,才反而避开了箭雨,保住了性命。其他各人,便只有大同社李彪左腿中箭,亦不致命。倒是第一个受袭的张公公丝毫不乱,听到风声,缓缓前行的步伐陡然加速,速度竟似快过飞来之箭,同时长袖后摆,轻轻松松卷住来箭,一抖一放,将那箭抛在地上,这才猛然停住,转过身冷冷地看着腾挪纵跃的遇袭群雄,冷冷下令道: “游威游恩,你二人带领他们,去将这些乡丁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话音未落,袁国兴已几个虎跃冒着箭雨赶到,竟似武功不俗。只见他前冲未停便跪倒在地,双膝在地上划出一条长线,跪到张公公面前猛力磕头,砸得地上尘土飞扬,哭喊道: “公公不可!大人不可!我等冤枉,公公饶命啊!” 张公公低头盯着袁国兴,良久没有说话。游威游恩二人见状也暂未行动,等待张公公示下。群雄却大多怒火中烧,已经向山上乡民扑去。高韧见展飞鹰也默不作声,急道: “展会长,咱们见死不救么?胡堂主,咱们救人去!” 胡胜犹豫地看向展飞鹰,见他双眼瞧着张公公并不行动,再一看高韧已经扑出,一顿脚,将袁文强扔到地上,大叫道: “平正公会未受伤人等,随我阻止屠杀,救我乡民!平正公会,主持公道!湖湘百姓,人人称道!” 便跟着高韧往山上冲去。未受伤的公会四人随之高呼“平正公会,主持公道!湖湘百姓,人人称道”的口号,也跟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大开杀戒 高韧冲出之际,已经一眼看清场上局势。杀机最浓的是那鞑靼人,只见他哇哇大叫,熟铜棍舞得呼呼生响,瞄着乡民谁近就往谁面前冲。那陪同袁国兴来的两人刚被按倒在地躲过利箭,急急爬起来追随宗长,正迎头碰上鞑靼人,一合之下便先后头部遭遇闷棍,眼见不能活了,高韧眼睁睁看着已是救援不及。其次的对手,是那两个粗犷的使刀汉子,两人骑着马便往山上冲,显然马术极为娴熟。其他人,一个在救护同伴,一僧一道只是护卫中间一个年轻人,一个华服中年人远远避到人群之外,并未暴起伤人。高韧叫道: “胡堂主你带人去挡住那鞑子!我去追那骑马的!” 胡胜大声应道: “是!大伙跟我来!” 翻出兵刃在手,却是一支判官笔,后端是笔竿,前端是一大团黑乎乎的软毛,只是比平常用的毛笔大了数倍,也长了数倍,前端软毛似乎还是湿乎乎的,也不知平时他把兵器放在哪里。只见他飞步赶到鞑靼人面前,猱身欺进,笔竿搭在铜棍上沿棍下滑,马上就要滑到鞑靼人执棍的手上。另一只手两根手指勾起,正面戳向鞑靼人双眼。 鞑靼人被他欺到身前,铜棍施展不出,眼见黑乎乎一大团毛即将碰到手上,同时棍上亦传来一股大力,却是从未经历过这种打法,急中生智之下,双手一撤,将铜棍扔下,矮下身子双手一抱,却使出自小练习的摔跤术来。 那边高韧纵起直追,几个起落便要赶上,却见乡民中一人越众而出,正是袁章功。只见他使一根木棍,马步扎稳,木棍前伸,便往冲到前面的马腿扫去。马上骑客连忙提缰躲避,怎奈此时马儿正是上山力竭之时,后力不继,即时前腿中棍,扑地跪倒,将骑客摔下马来。而后边乡民整齐排列,丝毫不乱,此时箭已上弦,即将射出,颇见训练有素。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尖利的声音悠悠传出: “罢了,都回来罢,去祠堂。” 声音不大,每个人却听得十分清楚。高韧长出一口气,接着大叫道: “大家住手!张公公有令,大家住手!” 场上众人停下,只有那鞑靼人听到声音时怔了一下,却仍旧将已经抱住的胡胜向左一拧,脚步一错,一个背摔将他甩到身后。地上哎哟连声的王三顾不得痛,叽哩咕噜大声喊话,才把那合儿出叫回身边。 张公公对跪在地上的袁国兴不理不睬,回身带头往祠堂走去,瞧他那姿态,对此地似乎极为熟悉。跟随进来的众人吵吵嚷嚷,不管受伤没受伤都连忙跟上,唯恐落后一步错失良机。袁国兴从地上爬起,几掌拍打在袁文强身上解了他穴道,招呼他和乡民处理死伤者,吩咐袁章功撤了隘口防卫,一律到祠堂西侧集中,自己则跌跌撞撞追赶队伍而去。 张公公步入祠堂大厅,看着上方神像和袁氏先祖牌位,先规规矩矩走到两个神像前上香c跪拜,再看着那些牌位呆立有晌,才默默走到正中主座坐下,仍是一副冰冷的口吻,道: “袁国兴,你安排人布置些椅子凳子,让大家都坐下。各位江湖好汉,都自我介绍一下吧。” 展飞鹰抢先道: “张公公有礼了。本人平正公会展飞鹰,任职副会长c义堂堂主。平正公会是本地帮会,一心为朝廷出力,维护地方治安。这几位是我会副堂主胡胜c客卿高韧,其他七位都是义堂麾下弟子。我等来此,本为调查江湖传言印石湾宝藏一事,既然张公公亲自莅临,我等上下均听从公公钧旨,唯公公马首是瞻。” 展飞鹰讲完,心下不禁暗自得意。这番话自张公公出现之时起,他便在心中酝酿已久,自觉条理清晰,态度鲜明,既尊重了对方,自己也不卑不亢。不料话说完后,张公公毫无表示,低着头坐在那里,黑袍大帽中也不知他看着哪里,也不说话,也不挥手,把展飞鹰晾在当地。站在张公公旁边的施恩小声叱道: “还不退下!其他人呢?” 展飞鹰愕然退下,其他人依次上前见礼: “本人丐帮湘江分舵陈实华,任职传功长老,见过张公公。” “小人王三,山西人士,哎哟哟┅┅这位是鞑靼勇士合儿出,见过张公公。” “张公公有礼了。本人大同社护法常永根,这位是我社同恩李彪。我大同社与司礼监掌印太监刘公公颇有渊源,统道师尊道玄真人蒙刘公公引见,数次朝见当今圣上,张公公想必有所耳闻吧?” “我兄弟俩马见义c马见利,来自陕西,见过张公公。” 只有那瘦弱公子和一僧一道,三人推让一番后,还是由公子哆哆嗦嗦地说道: “我是┅┅张公公有礼了,我是┅┅我是伍世杰,来自杭州,这两位是┅┅这个和尚是悟能大师,这个道士是玄阳子道长。我们三个┅┅见过张公公。” 各路人马介绍已毕,张公公还是没有反应,好像睡着了一样。大家谁也不敢吭声,诺大一座大厅,除了王三不时呻吟两句,再无一人说话。终于合儿出憋不住,跳起来大声嚷嚷,王三虽觉不妥,也只得小声翻译: “南蛮就是麻烦!快快把宝藏拿出来,大伙看一看,要分就分,要抢就抢啊!” 张公公终于开口,口气冰凉之至,全不似从人类口中发出: “纵有宝藏,与鞑靼何干?杀了!” 王三脸色大变,未及翻译,游恩游威已同时跃出,双刀齐出,往合儿出斫去。 高韧留神看这两人使刀,分明是八斩刀法。八斩刀法本是双刀刀法,一般以蝴蝶双刀为兵器,最擅破长兵器。这游恩游威两人必是兄弟,却另辟蹊径,一人专练一边,游恩练的是左手刀,游威则练右手刀,两人均右手持刀,二刀合壁仍是双刀刀法,却比一人使出来威力大了许多倍。兼之蝴蝶双刀是轻薄短刀,利于近身搏击,此刻两人却以绣春刀使出八斩刀法,对付长兵器不在话下,若是对付短兵器,只怕优势更为明显。 反观合儿出,虽使一根熟铜棍,显然此兵器非其所长,所使招式倒像军中长枪刺击格挡之法,只一会便左支右绌,脚步凌乱,不是双刀对手。所幸此人一身蛮力,数次危险境地都勉强挥捧挡住,将攻来之刀大力震回,延缓了攻势。 三人斗了数十个回合,合儿出一身力气使不出来,忽地哇哇大叫,连退数步,铜棍一抛,似等着那王三翻译。不料此时站在身后的展飞鹰忽然双爪齐出,一攻后颈,一抓腰眼,合儿出全无防备,双双中招,颈部c腰部均被洞穿而入。合儿出回头间,游氏双刀亦未收刀,一左一右双双攻至,“哧哧”两声,扎入前胸直至透背。展飞鹰急忙撤招,此时才听到王三翻译道: “南蛮狡诈!不是这么打的!我们扔了兵器空手打!” 这合儿出虽系外族,又极凶残粗鲁,但众人见他如此被杀,心中颇为不齿,尤其展飞鹰在他扔下武器之后突施偷袭,连公会诸人都觉得羞惭,是以场上一片静默,竟无一声喝彩。 王三本就受伤瘫坐地上,此刻见合儿出数十回合便被三人绞杀,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匍匐于地,磕头如捣蒜,哭道: “小人不是鞑子,大人饶命!公公饶命!” 张公公淡淡道: “无耻汉奸,留着做甚?杀了!” 话音一落,早有马见利抢出,自后一刀挥出,王三顿时身首异处,头颅滚出,颈上鲜血喷涌而出,正喷射到头颅之上,惨不可言。 张公公仍旧低着头,仍旧语气冰凉,道: “马见利c马见义,你二人骑军马,持军刀,是何来历?” 马见义站到马见利身侧,右手紧握刀把,左手抓住刀鞘,由于全身肌肉紧绷,声音明显已经变调,答道: “张公公在上,小人不敢期瞒。我兄弟二人是安化王府上家将,蒙王爷恩准来此游玩,恰逢其事,并无他意。请张公公明鉴。” 张公公道: “哼,小小安化王,也敢造反!藩王私蓄府兵,部属私出藩地,均是谋逆的死罪,尔等不知?杀了!” 马见义早有预料,“呛”地拔出佩刀,兄弟二人喝喝作声,往外便闯,口中大叫道: “挡我者死,阻我者亡!” 站在两人闯出通道的乡民急忙避开,伍世杰一使眼色,悟能c玄阳子身形移动,却并不出手,两人和丐帮陈实华隐隐形成一个半弧之形,将马氏二人挤向另外一边。常永根坐在凳子上,李彪因腿伤坐在椅子上,两人也不起身,只拿眼睛瞧着往外冲出的两人。袁国兴此时仍站在入门不远处,背朝大门对袁文强c袁章功两人吩咐事情,三人却正好挡住了余下的大门出口。锦衣卫游氏兄弟从厅中往外大步追赶,距离反倒更远,首当其冲的变成了袁氏三人。高韧等人站的位置靠近厅内,更是救援不及。 常永根忽地站起,身形飘忽,一闪便到了马氏兄弟右侧数尺处,一挥手,一团红雾朝前方散开,口中喝道: “休得伤人!” 马氏兄弟情知红雾有毒,喝呼之间已经吸入毒气,却去势不减,长刀前刺,分别指向袁文强c袁章功两人,却是打算刺倒两人,一左一右突出大门。瞧两人使刀的手法和身法,分明是军阵对敌的架式,不似寻常武林套路。 在常永根起身之时,袁国兴已觉身后有异,转过身来,下扎马步,脸上表情凝重,口中飞快念道: “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不怕青龙高万丈,只要白虎就地杵!” 一个“杵”字出口,双手成虎爪之形,一左一右击出,分击两人胸胁。同时,身后袁文强c袁章功两人如中邪法,竟然不避刺来的钢刀,两人一模一样的姿势同时出手,袁章功双手持棍戳向马见利咽喉,袁文强手中无棍也是右手在前左手在后,以右掌戳向马见义咽喉。袁章功木棍戳中马见利,木棍一震偏开,马见利要害受击,同时右侧胸胁中爪,往左摔出,袁章功毫发无损;袁文强掌尖亦戳中马见义咽喉,手掌一震偏开,马见利要害受击,同时左侧胸胁中爪,往右摔出,但袁文强被刀尖刺中胸部,随着马见义摔出的方向,一道长长的刀伤自前胸往左臂划过,鲜血直流。就这么一耽搁,游恩游威早已赶到,刀锋所至,马氏兄弟双双被长刀从后背穿胸而过,登时毙命。 袁文强满身是血,哈哈大笑,两个乡民自厅内抢出,将他扶到后面医治。只听厅内又有阴恻恻的声音传来道: “哼,梅山伏虎大法,不过如此。袁国兴,你进来,咱家有话问你。” 自张公公进入大厅开始,每点一人名字,接下来便是要夺其性命,已经连杀四人。此时点到袁国兴,只怕此人同样性命难保。但是,杀了袁氏宗长,那宝藏还要不要了?展飞鹰c常永根c陈实华等人心中都打起了小九九:怎么办?保还是不保?怎么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公公本姓 要论祠堂中思想波动最大的人,当非高韧莫属。小小年纪,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江湖血雨腥风。四条鲜活的人命,张公公一句话,生杀与夺,一瞬间说没就没了。虽说这几人着实可恨,但如此视人命如草芥,对高韧心灵真真实实地造成了极大的震撼。以前看《史记》,刘邦c项羽看到秦始皇,一个说“大丈夫当如是也”,一个道“彼可取而代也”,当时并没有特别的感受,此时此地,此情此景,高韧才看到了权力的恐怖和魅力。合儿出和马氏兄弟在追杀百姓时是何等威风,到了这里,张公公并没有动一根手指头,只从嘴里蹦出几个字,大家就抢着将其诛杀。展飞鹰在自己面前何等倨傲,却腆着个脸去拍人家的马屁,甚至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背后施袭,人家仍旧一点脸色不给,偏生展飞鹰也只能装聋作哑,有气撒不得。这就是权力。 权力呵权力!这是多么令人神往的东西! 高韧也看出了这位张公公绝不简单。从他对付利箭时的身法手法,以及他坐在自己面前却听不到一丝声息来看,此人内功极其高深,远非自己和在场诸人能及。观此人所作所为,与此地恐怕有不小的仇怨。权力以他最大,功夫以他最高,怨念以他最深,心肠以他最狠,今日之事,在场所有人恐怕都绝难善了。可笑那大同社c丐帮的人似乎还在打宝藏的主意,却不知此时能逃得一命便是上天开恩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虽然不打宝藏的主意,但袁国兴不像合儿出之流,他是普通百姓,是无辜之人。张公公此时已经点名袁国兴,似乎下一个就要拿他性命,怎么办?如若不救,江湖道义上实在说不过去,如若施救,只怕是飞蛾扑火,自速其亡。怎么办?高韧眼睛巡睃过去,见各人都在犹疑不决,连展飞鹰都眉毛紧皱,脸上阴晴不定。高韧心中有了计较:无论如何,只要有机会开口,就要利用宝藏为饵,先保住袁国兴的性命再说。 正思忖间,只听到张公公问道: “刚才在隘口暗施冷箭c发出口令诱发乡丁放箭的,是不是沩山刘家的人?” 袁国兴答道: “回公公的话,小人也不知道┅┅” 突然怔住,惊道: “你怎么知道沩山刘家?” 张公公哼了一声,道: “几十年恩怨了,他们还不死心么?袁国兴,你把祠堂里其他几个人都叫进来。” 袁国兴满脸狐疑,听到此语,表情更添惊恐,浑身战栗,嘶声道: “张公公有什么事,冲我来就行,小人一力承担,与他们无干。” 张公公桀桀大笑,道: “你以为咱家要杀他们?咱家要是想杀他们,他们也跑不掉啊,何须许多周折?嗬嗬嗬嗬。去!召他们进来!” 袁国兴面如死灰,求助目光扫过厅中众人,扫到展飞鹰时停留良久,然而没有一人敢响应,大家都低下头,有的面露惭色,有的脸色阴沉。高韧凝神聚气,思维高速运转,也没有说话。游威跨出一步,举起钢刀,盯着袁国兴,余光却回视张公公,只待他一点头,便要朝袁国兴一刀砍下。 此时袁章功亦在厅内靠近大门处,却听张公公提高声音道: “袁章功,你去,把祠堂管事人都叫进来!” 袁章功早已看到游威钢刀将要砍下,闻言大声应道: “我这就去!马上就来!” 很快,在袁章功带领下,袁国仁c袁文则c袁章武等一干人进入厅内,呈弧形站到袁国兴身后。张公公目光在各人脸上扫过去,道: “还有人呢?袁国礼不在么?” 袁章功答道: “禀公公,袁国礼遵宗长号令,带领妇幼老残出门避难去了。袁文强受伤严重,在后面救治,无法前来,请公公原谅。” 张公公嘲讽道: “避难去了,又是去箭步山关帝庙吧?就知道避难,一点长进都没有。你们几个,什么梅山伏虎阵的破玩意儿就别摆了,摆个阵势吓谁呢?就你们这种修为,再好的东西放到你们手里也糟蹋了,刚才还不是有人受伤了?” 袁国兴老脸一红,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感谢张公公关心,公公与我袁家似乎颇有渊源吧?” 张公公不置可否,吩咐游恩游威道: “你们去,请厅上各位坐近些来,给他们袁家这几个也安排座位坐下。你二人自己去把住大门,没有咱家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亦不得外出,违者格杀勿论。” 又吩咐展飞鹰道: “你们叫平正公会是吧?很好,你带领手下人将这些死尸拖出去扔了,地上搞搞干净,然后维护祠堂秩序,有敢喧哗扰乱者,杀!” 展飞鹰大喜过望,高声应道: “是!展某率平正公会人等谨遵公公谕令,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言罢立即指挥公会众人,拖尸的拖尸,拖地的拖地,处理完了,令众人散开,各人兵刃在手,虎视眈眈。高韧趁机站到袁国兴身侧,胡胜似有默契,站到另外一侧。 待众人忙完坐定,张公公道: “今天大同社c丐帮c平正公会都来了,这位是杭州富户,还有僧道各界,很好。今天咱家要请各位英雄来评个理,做个见证。” 张公公从现身以来,一直说话都是冷冷冰冰c阴气森森,此时突然换了这么客气的口吻,大家都觉怪异到难以适应。有见多识广的,早听说过东厂c西厂种种骇世之举,此时心中真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全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惊人之事。 张公公缓缓掀开一直罩在头上的帽子,看向袁氏众人,道: “袁国兴,袁国仁,你们抬起头,可识得咱家是谁?” 帽子掀开,是一张极为端正的脸,天庭饱满c地阁方圆,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唇厚嘴大,如果不是面色惨白,目光阴沉,嘴唇乌黑,真称得上是仪表堂堂。袁国兴c袁国仁呆呆地看着他,目光迷离,脸色阴晴不定,还没有说话,倒是袁文则叫了出来: “你是┅┅你是袁国永!” 张公公嘴角搐动,面露讥讽,道: “袁文则倒是认出来了,两个老家伙认不出来?三十五年了,你们真的能忘了咱家,能安心睡觉?” 袁国仁满脸激愤,跨步向前,手指张公公,大声道: “谁说我没认出来?你是我袁氏的败类,已经被逐出祠堂,是我不认你罢了!” 张公公也提高了声调,道: “把我逐出祠堂?咱家身为袁氏宗长,谁能把咱家逐出祠堂?你们违背先父之令,阴谋夺位,行谋逆之举,害咱家走投入路,倒是咱家的是不了?” 袁国仁还待争辩,袁国兴拉住他,道: “国仁,你退下,我来说。袁国永,以前你是我的亲哥,也是袁氏家庭的宗长,但你倒行逆施,忤逆祖训,已经被全体袁氏家人合议逐出门墙,你今天当着这些外人的面,要自揭家丑么?” 张公公再次桀桀大笑,道: “嗬嗬,自揭家丑,又说咱家不再是袁家人,又说咱家自揭家丑,自相矛盾,可笑之极。全体袁氏家人,你代表得了?你们代表得了?再说,即使你们代表全体袁氏之人,就可以以下犯上,算计c驱逐一宗之长?你说得不错,今天咱家就是要当着这些江湖好汉的面,和你们来算一算账,讲一讲理,看看当年到底是谁的错,让大家来评一评,你们到底是不是奸邪小人。” 高韧等人恍然大悟,难怪这位张公公对此地这么熟悉,对袁家人姓名张口就来,原来他自己就是袁家人,并且还是袁氏家族原来的宗长。听他们的讲法,三十五年前他的宗长之位是被袁国兴夺走了,看样子是发动了一场“政变”。张公公讲的沩山刘家,看来就是这袁家的死对头,这么说这两家是多年世仇了。难怪刚进隘口的时候,张公公遭遇冷箭后,开始下令将乡丁全部杀掉,后来又改变主意,敢情并不是因为袁国兴下跪求情感动了他,而是想到了背后是刘家在搞鬼。 高韧早就想到印石湾宝藏之事是有人在背后撺掇,开始还以为是张公公,现在看来应该是沩山刘家。只是这件事情的核心,宝藏,到底有还是没有?怎么搞来搞去,来夺宝的人要么不明不白被杀,要么就变成了袁家历史旧事的裁判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七宗罪 张公公讲完,目光扫视在场诸人,显得成竹在胸c稳操胜券。那叫伍世杰的瘦弱男子一直没有说话,此时看到张公公目光朝自己扫来,连忙心虚地说道: “张公公威名,天下谁人不知?委屈在印石湾做个宗长,居然他们还敢反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毫无疑问,袁家这帮人定是犯上作乱的奸邪小人。” 张公公止住笑声,道: “咱家不要你拍马屁。诸位一起来评评理,咱家要的就是一个理字。哼,要是想报仇,咱家何须等到今天?袁国兴,不要以为咱家看得起你,咱家是听说安化王意欲作乱,又听说他派了人来袁家湾,唔,也就是印石湾,才临时决定来看看的。既然来了,那就正好算算旧账好了。” 袁国仁甩开袁国兴,怒道: “宗长你别管我,当年他的罪状就是我宣布的,现在我还记得清清楚楚。袁国永,你有七大罪,你可知罪?” 张公公并不动气,道: “你一条条说来,大家来评评理。” 袁国仁道: “第一条,你欺师灭祖,不遵祖训,你可承认?” 张公公晒道: “祖训?《袁氏世范》是么?在袁家湾世世代代被奉若至宝,都几百年了,总是那一套,总是那一套,咱家当了宗长,便要改它一改。《睦亲》c《处己》c《治家》,讲的都是一些什么东西?婆婆妈妈的,妯娌子侄关系如何处好啦,严己宽人啦,谨慎交游啦,怎么养家糊口啦,发财致富啦,都是这些玩艺儿。不求出人头地,不求建功立业,只想着苟活于世,这样的祖训,不该改一改?知道你们为什么缩在这里,天天跟个缩头乌龟似的,为什么?就是被这本什么破世范害的!你们知道写这本书的袁氏先人是什么人吗?袁采,君载大人,大人个屁!就是个小小的县令!大家评评理,放眼看去,世上人人都是学的修身持家治国平天下,都是学的四书五经c诸子百家,他们学的啥,就学的怎么做缩头乌龟!天天过着穷苦日子,还开心得很,问你为什么,说这是祖训。祖训个屁!你穷开心,是你没有办法!咱家身为宗长,咱家┅┅我有办法改变这种局面,我不该拿出来?这样的祖训,不该改一改?” 张公公自从当了太监便采用了太监的标准自称“咱家”,此刻忆起旧时当宗长的情景,有时又自称“我”,两个词交错使用,显然也有一些激动,自己的身份在内心不断变换。 袁国仁气得全身发抖,花白胡子上全是口水,指着张公公道: “你┅┅你┅┅你这个不孝逆子!” 伍世杰却大声赞叹,道: “张公公说得好!好男儿志在四方,当有廓清四海之志,岂可学山野妇人,于家长里短中荒度光阴?居然还有这样的祖训,还美其名曰‘世范’,实在好笑。” 展飞鹰c陈实华c常永根等人连连点头称是,展飞鹰更是大声道: “公公教诲的是!我平正公会儿郎亦当如此,当求建功立业c出人头地!” 公会众人轰然答道: “是,谨遵公公和会长教诲!” 袁国仁道: “好,好,我不跟你们辩。袁国永,你第二大罪状,不顾实际,独断专行,你可认罪?” 张公公道: “不独断专行,叫什么宗长?父亲临死指定咱家继任宗长,自然是知道我的能力,我比你们都聪明,比你们都强,干嘛要听你们的?宗长宗长,一宗之长,你们不听宗长的,倒叫宗长听你们的,这叫什么道理?我袁家在此蜗居数百年,不思进取,安之若命,咱家锐意改革,推陈出新,难道不该这么做?倒是你们,咱家一当上宗长,你们就处处跟我为难,明里暗里和我对抗,有令不行,有禁不止,你们倒是做得对么?” 伍世杰再次大赞,道: “张公公有理!在国,就得听皇上的,在家,就得听父亲的,在宗族,自然是听宗长的,宗长一言九鼎,其他人唯有服从,这才叫忠孝。岂不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不服宗长之令,还强词夺理,反倒以此为由怪罪宗长,真可谓荒诞无稽,闻所未闻。” 众人再次随声附和,袁国仁却回头骂道: “你懂什么,当时的情况哪有这么简单?当时他一当上宗长,就一反常规,要将我袁家子弟分成三六九等┅┅” 张公公打断道: “行了,咱们讲大道理就行了,要细细讲起,讲十天都不够。你再说第三条,让大伙听听。” 袁国仁道: “第三条就第三条。第三条,你痴迷武学,荒废族务,你可认罪?” 张公公纵声狂笑,道: “咱家说他们是无知小人,不思进取,各位英雄你们还不信吧?看看,看看,他们这给我安的什么罪名!各位有所不知,袁家湾有一世仇,便是沩山刘家。刘家一直觊觎袁家宝藏,几十年来找各种借口巧取豪夺,无所不用其极。袁家历代对付刘家都是被动应战,虽屡屡将其挫败,也从未伤其筋骨。咱家之所以年纪轻轻就当上宗长,是因为上一代宗长,也就是我父亲,带领全族在抵御刘氏的一次偷袭中受了重伤,不治离世前将宗长之位传给了我。杀父之仇岂能不报!咱家上任后大力推行练兵习武,将全族财产集中管理,对那些好吃懒做的人严加管教,自己更是潜心武学,将家族多年不练的内外功夫都修炼起来。袁国兴,你今天应对外敌的举措还算周正,你敢说没有我当年的功劳?不是我当年打下的根基,你能做得今天这样有模有样?到了今天,还在大言炎炎说我当年痴迷武学c荒废族务,你们不觉得羞耻?大家来评评理,到底咱家做得对,还是他们做得对?” 袁国兴道: “你要大家练兵习武c强身健体,这本没有错,但你怎能操之过急,动辄打骂,杀人立威,激起众怒?性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天吃不成胖子,我袁家湾今年之成就,却是循序渐进,一天天积累起来的,也得到了大家的拥护。而且,你当年动不动就闭关,闭关了又不放权,什么事别人都做不了主,不是荒废族务是什么?” 伍世杰摇头晃脑,反驳道: “此言差矣!强敌当前,自然应当厉兵秣马,只争朝夕,哪能按步就班,自相延误?何况杀父之仇,不图雪恨,反倒苟延残喘,真是可耻之极。当年你们若听公公之年,此时必定已经称霸一方,哪能再像今天一样受人欺负?我看张公公智慧武功,无论哪样都比你强得多了,你才是家族的罪人!” 袁国兴一时语塞,众人齐声喝彩,却听袁国仁一字字大声说道: “袁国永,你第四大罪状,你生活奢靡,贪图享乐,你可知罪?” 张公公嗬嗬作声,道: “这也是罪,嗬嗬,这也是罪!试问人间谁不贪图享乐?既为一宗之长,当然过的日子必须是一宗之最,不对吗?按你们的说法,当个宗长,要干活比别人多,过得比别人苦,别人闲着你也得做事,别人饿着你就不能吃饱,这人不是傻吗?再说我怎么就奢靡了?开始几年,穷得叮当响,贵为宗长,也只能吃饱饭而已,没酒没肉的,当的什么鸟宗长?后来好点,也就是有点酒肉,你们就一天到晚唠叨,说我奢靡。达官贵人过的什么日子你见过吗?咱家现在过的什么日子你知道吗?你知道什么叫奢靡吗?” 伍世杰拍手笑道: “张公公真是个妙人,说得太好了!世界上人人都想当官,想做王爷,乱世当中还想做皇帝,不就是为了多舒服一些吗?不贪图享乐,图什么?图吃苦图吃亏?不贪图享乐,当什么宗长,何不出家当和尚去?就算出了家,也还是想吃得好穿得好玩得好呀,是不是,悟能师父?像玄阳子,不但吃得好,还要钻研男阳之术,那才真叫好过┅┅” 伍世杰见自己出彩连连,此刻场上诸人自张公公以下俨然以自己为首,一时之间便得意忘形起来,说到阴阳之术,才突然想起张公公乃净身之人,这男女之事却享受不了,吓得赶紧住口,偷偷去瞧张公公,见他脸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对旁边一僧一道脸上大写的‘尴’字倒并未在意。 袁国仁听到伍世杰口吐秽语,不禁更觉厌恶,便不去与他理论,接着说道: “袁国永,你第五大罪,你不明是非,草菅人命,你可认罪?” 张公公冷笑道: “我不明是非,草菅人命,我记得是说的袁国治兄弟那件事吧?这件事我确实处理得有些仓促,但我身为宗长,难道还要我去赔罪认错?事后我已令你们给他们两家各一担稻谷作为补偿,并由祠堂负责丧葬事宜,还要怎样?你们还要我怎样?我为全族立下那么大功劳,付出那么多努力,在这件事上就算有点小过,那又算什么?你们也要理解我身为宗长的为难之处啊!当时我一面要修炼武功,一面要组织你们操练,哪有那么多时间处理这些小事?为了一头牛,吃了一点菜,双方吵吵嚷嚷互不相让没完没了,而且双方还是堂兄弟,像样吗?完全没有大局观念,哼哼,这件事要放到现在,咱家还是那么办,两个人都杀了,不偏不倚,还能正风肃纪。杀了他们两个,后来这类纠纷就没有出现过了,不是很好吗?” 伍世杰心里想,这也太狠了吧,这么点小事也要杀人,袁家有多少人,恐怕不够他杀的。嘴里却还是恭维道: “公公英明神武,杀伐决断,不但解决了问题,而且改良了风气,当然是对的。杀一两人,全族垂拱而治,实乃上上之策也。” 众人仍旧附和,只是声音小了好多。袁国仁大声讥笑,接着说道: “好一群趋炎附势c不辩黑白的无耻小人!我看你们怎么说这第六大罪!袁国永,你第六大罪,你残暴无道,滥杀无辜,你可认罪?” 张公公猛地一拍旁边的桌子,桌子“哗喇喇”应声破碎,怒道: “当年咱家就对这一条极为生气,你们这帮蠢货!我以军法治族,不杀几个人何以树军纪c立军威?昔日武神孙子练兵杀姬,至今传为美谈,本朝于忠肃公创立军战连坐法,曰‘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立斩!临阵,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敢违军令者,格杀勿论!’于公以此法对敌,在国家生死存亡之际,以仓促召集的老弱残兵卫护京城。挟战胜二十万精锐禁军之威来犯京师的瓦剌铁骑,在于公面前不堪一击,于公遂一战功成,名垂天下。这些历史典故,你都知道么?哼,当年咱家带领族人训练军阵,第一天杀二人,第二天杀五人,第三天杀十人,第四天便军阵严整,号令严明,如此功绩,便是孙子c于公亦有不及,当留名青史,为后世治军典范,在你口中,倒成了大罪!真是井底之蛙,妇孺之见,不识兵机,不知天高地厚。” 袁国仁声嘶力竭地骂道: “你这个畜生!你杀的都是什么人?杀的都是你的兄弟c叔伯和叔伯爷爷!袁华兵年事已高,只因动作稍慢,被你当众斩杀,袁国材眼有残疾,你说他阵中站位不准,拉出来斩首示众┅┅你你你,你还是人吗,你这个畜生!大家评评理,是不是畜生!” 众人默不作声,伍世杰勉强抗争道: “慈不掌兵,公公这是为家族万世之业,宁可遭受骂名也要勇往直前,正是公公最值得我辈敬仰之处。公公真是将星再世,不世出之帅才啊!” 袁国仁已经浑身战栗,老泪纵横,道: “好一个将星再世,不世出之帅才!袁国永,你第七大罪,你好色乱伦,强夺人妻,你可认罪?” 张公公怒气未消,骂道: “认罪个屁!老子为了家族事业,无暇顾及终身大事,血气方刚之时为了解决问题,偶尔要了几个女子侍候一下,又怎么啦!孔子都说食色性也,老子那是天性,碍着你们什么事啦!老子夺了谁的人妻?侍候之后,都他娘的还回去了,这叫夺妻?这也叫夺妻?老子没少她们一两肉,没伤她们一块皮,一没打二没骂,听话的完事我还给了她们好处,怎么啦!怎么啦!你们这些老顽固,你们为了几个女人,就将宗长赶下台,就不怕葬送家族的前途,你们才是罪大恶极,罪不可恕!你们以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把我抓住,逐我出门,所以你们今天才这么窝囊!袁国兴,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对这个下跪,对那个磕头,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们这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这边张公公怒气转盛,弃‘咱家’‘我’不用,换上了‘老子’;那边袁国仁更是怒不可遏,突然跪倒在地,双手一会高举前伸,一会捶胸拍地,哭喊道: “天哪,袁家怎么会生出来这么个畜生!神明在上,祖宗在上,你们睁开眼看看哪!袁国永你这个畜生,你还振振有词,辱及先人啊!你堂哥新媳妇进门,你硬要她先陪你过夜,被你活活逼死;袁华娥还不到十岁,论辈分还是你姑姑,你酒后乱性将她强暴;你连自己的亲婶婶都不放过,将她糟蹋后还四处宣扬,害得人家悬梁自尽┅┅五郎真神你开开眼哪,看一看,把这个禽兽收了吧┅┅报应哪,报应哪,畜生被阉,成了死太监,真是报应啊┅┅” 这一番呼天抢地的哭喊终于将张公公彻底激怒,只见他脸上五官扭曲,颈上青筋暴起,接着身上黑袍忽然鼓起,陡地站起身来,右手自袖中闪电般伸出,对着跪在地上的袁国仁头顶凌空一掌击去,“嘭”地一声,袁国仁头骨碎裂,脑浆四溅,在一声凄厉的悲嚎中扑地死去。 袁国兴一声大叫: “啊!好!你把我也杀了吧!袁氏列祖列宗,我来了!” 往前冲到张公公面前,挺直胸膛,两眼怒视袁国永,凌然不惧。身后袁文则c袁章武c袁章功三人像袁国兴一样,大步往前走到袁国兴身后,挺直胸膛,怒目而视,显然都准备好了昂然赴死。眼看着一场惨绝人寰的大杀戮迫在眉睫,祠堂大厅中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仿佛空气都已经冻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三件宝贝 高韧一直都在全神贯注地观察场上局势,自小练习的百月筑基功确实基础厚实,这阵子真气在体内高速流转,全身二百零六块骨头c六百三十九块肌肉都经真气浸润,随时准备出手施救。可是这张公公武功实在高得离谱,出手快如闪电不说,而且力大无穷,竟凌空便将袁国仁头骨拍碎。要知道但凡出招,往往力大则慢,快则力道不足,是以使用轻锐兵器的追求以快为主,使用重兵器的却无需太快,因为“一力降十会”,力大本就是克敌的本钱。刚才那鞑靼人合儿出便是个大力士,虽然对游氏兄弟的刀法极不适应,但倘若他不弃棍并且遭到展飞鹰偷袭,绝不会那么容易落败。高韧对张公公武功高过自己本有预计,但也没料到高到这个地步,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远胜于己,竟眼睁睁看着袁国仁死在自己面前却出手不及。眼下袁国兴等人命悬一线,自己如果出手,明摆着不但救不了他们,而且自己也会小命不保;可是,再次眼睁睁看着张公公大开杀戒而无所作为,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生死抉择当前,舍生取义之举,并不是那么容易下得了决心的。 高韧偷眼去瞧胡胜,只见他全身衣衫鼓胀,右手紧紧握住判官笔,表情悲愤,双目圆睁,眼中竟饱含泪水,死死地盯着张公公。再瞧展飞鹰,却是神情亢奋,眼睛里全是跃跃欲试的躁动之意,只要张公公一个暗示,此人一定会痛下杀手,哪怕是要杀胡胜,恐怕他也不会多眨一下眼。高韧瞬间觉得心中悲怆莫名,对于自己的命运刹时明了,便如同读书翻到了最后一页,结局明明白白地写着:两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者也。 ~ 张公公浑身煞气外露,那雷霆之怒好似雷声已经传来之后的闪电,马上就要降临到袁氏四人头上。只见他脸上时而阴鸷,时而张狂,目光游离不定,因过于愤怒,连气息都有些紊乱。半晌之后,他突然长出一口气,脸上竟露出诡异的笑容来,道: “哈哈,咱家好容易回来,不忙着杀你们。咱家先给你们讲讲我的故事,刚才没有评完理的好朋友,等听完故事再来评一评。” 说完便缓缓坐下,又恢复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诚恳地c客气地说道: “你们听咱家慢慢讲。你们知道咱家是谁吗?游恩游威知道,你们不知道,只知道咱家名叫张公公。咱家告诉你们,咱家大名张永,任职御用监太监,皇上命咱家掌管乾清宫c御用监诸事,兼提督尚膳c尚衣c司设c内官诸监,整容c礼仪c甜食诸房及豹房c浣衣局c混堂司c南海子事,并督十二团营兼总神机营,是当朝兼职最多c实领兵权的内臣。皇恩浩荡,皇上先后赐咱家蟒衣c玉带,准咱家在宫中骑马c乘轿。你们看,咱家算不算位极人臣c贵显天下?咱家有没有给袁家丢脸?你们袁家把咱家逐出祠堂,有没有后悔? “那咱家是不是袁国永呢?不错,我原来是叫袁国永。你们这些袁氏不肖子孙对我假意逢迎,将我灌醉,然后将我五花大绑,就在这个地方,宣布我的七大罪状,要我自杀赔罪,否则就将我永远逐出袁氏祠堂。你们就凭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罔顾全族蒸蒸日上的新气象,不思奋发图强以报世仇,却使出阴谋诡计将我放逐,你们的诡计得逞了么?咱家是被放逐了,但咱家过得更好了,而你们呢,不但没有长进,反而更加懦弱无能,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袁国兴,你就这样把我训练出来的袁家兵将变成了一窝缩头乌龟。 “说了这么多,咱家得提醒各位好汉,咱家可是名叫张永,你们千万不可记错,御用监太监张公公。那么袁国永是怎么变成张永的呢?故事是这样的,我逃出袁家,一路逃到河北,在保定府流浪乞讨为生。也是我命不该绝,合该我享受一场荣华富贵。保定府有一户张姓人家,有个儿子唤作张永,在他十岁时就将其送进皇宫,他尽心伺候宪宗皇帝,官至内官监右监丞。不料宪宗早早驾崩,继位的孝宗皇帝便命他守宪宗之墓茂陵。他那时已经捞了不少钱财,哪耐得住如此寂寞?于是偷偷潜回保定家中,访得我相貌与他极为相似,便让我顶替他去守茂陵。我名字当中有一个‘永’字,他名字也是‘永’字,两人又容貌相仿,岂非上天暗示我机缘在兹?况且当时我衣食无着,还在坚持修炼无上内功,正需要一个有吃有穿又无需做事的地方,遂狠心自宫,去做了这个差使。谁能料到咱家鸿运当头,守陵十年之后,又被调回去侍奉太子,也就是当今皇上?等到皇上登基,马上任命咱家为御马监左监丞,随后不断恩宠,才有咱家今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咱家在众叛亲离之后又绝处逢生,不知是祖宗恩庇,还是自己命硬? “嘿嘿,你们是不是想问咱家修炼的什么无上内功?各位江湖朋友来到这里,更是图谋袁家宝藏吧?我看你们明里暗里都在维护袁国兴,就是因为他是宗长,害怕他一死,宝藏就没有着落了吧?嘿嘿,我告诉你们,这个宝藏我也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你们会知道所有的秘密,绝对不虚此行,呵呵,我张公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今天就便宜你们了。 “袁家宝藏,可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三件宝贝。袁国兴,你把秘密保守得很好,袁家其他人都不知道是吧,今天咱家一并告诉大家。嘿嘿,说是三样宝贝,似乎有点把它们抬举得过份,倒不如说是三样东西,大家听咱家慢慢讲来。 “第一样东西,刚才大家都听到过的,是一本书。不错,就是那本《袁氏世范》,外边也有得卖,别的袁家也有收藏的,不过这本特殊一点,他是前朝张宣公张轼传给袁氏先祖泽世公c泽世公亲自手抄的。这本书真没什么用,值不了几个钱,诸位就别打什么主意了,嗬嗬嗬,失望吧? “这第二样呢,不好意思,还是让你们失望了,你们已经拿不到了,因为咱家把它拿走了。不错,就是咱家所修炼的内功心法,叫做《菩提心经》。这个功法邪门得很,咱家在袁家湾当宗长的时候天天练,练来练去都进展缓慢c无法突破,后来一自宫,进境那是一日千里,终于神功大成。也是阴差阳错,原来这菩提心经修炼的时候不可沾染女色,袁国兴你也不知道吧?这么好的东西,代代传下来,又严令不可擅自修炼,原来是这个道理。你是不是想问泽世公是怎么练成的?呵呵,泽世公原本是上流寺的和尚,咱家后来才知道这《菩提心经》本是上流寺的镇寺之宝,泽世公在那里出家十多年,练成了这个神功才重新入世,创下梅山一片基业。唉,想当年泽世公何等英雄豪杰,怎么就上了那张轼的当,甘心到此地当个农家老翁?此事咱家始终百思不得其解。皇上经常告诫咱家说,读书人的话鬼把戏多,千万不可轻信,看来还是皇上圣明啊。 “至于第三样呢,说出来让大家还是失望,也不是什么宝贝,只是泽世公当梅王时的一颗印信。此印非金非铁,却是石头做的,四周雕了一些花鸟和神像,印文就是八个大字:十峒共主,梅王之印。咱家仔仔细细研究过,就是一颗石印,没有别的什么稀奇。我想袁家历代把它当成至宝,大概是因为泽世公当年毕竟半生戎马,辉煌一时,所以把这颗印当成一种荣耀种纪念吧。 “宝藏也讲完了,你们别不信,咱家句句是实。江湖上之所以流传袁家湾有宝藏,多半是那沩山刘家搞的鬼,就是为了给袁家添乱,他们好趁火打劫。这种花招,你应该一眼就看得出来,袁国兴,你这是失职,你这个宗长当得跟傻子没什么两样,被人当猴耍了都不知道。你去把剩的两件宝贝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吧。” 见袁国兴巍然不动,讥讽道: “说你傻你还不服么?藏着个没用的遗物,招来外人环顾窥伺,对族人有什么好处?哼,你不去拿,咱家就从这祠堂里面开始,一个个杀你袁家之人,杀到最后一个为止,你信不信?游恩,带袁国兴去取宝!” 游恩走到近前,一手执刀,一手抄起袁国兴,架着他极不情愿地往厅外走去。 不一会,袁国兴郑重其事地捧着一个箱子走进来,早有平正公会之人遵张公公之令搬了一张桌子放在大厅中间,便将箱子放在桌子上。箱子以一块大红绸包着,红绸显然已有一些年代,颜色已有一些发黑。解开绸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木箱,红色的油漆仍旧发亮,四角镶铜,正面一个小巧的铜扣。袁国兴打开铜扣,依次从里面取出两样物事,果然是一本书,一颗石印,此外更无他物。 梦寐以求的宝藏摆在面前,却没人敢上去摸一下,甚至挪近些步子都不敢,各人都站在原地,或远或近地看着,失落之情跃然脸上。虽然说不管宝藏是什么,自己已经不可能得到,但看到所谓宝藏如此普通,大家还是有一种上当的感觉,更加后悔不该来趟这趟浑水。 只听张永桀桀笑道: “好啦,故事讲完了,宝藏也看到了,又到了评理时间了。伍公子,咱家记得对于那所谓第七大罪状,你还没有发表高见吧?咱家倒是很想听一听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再开杀戒 张永发表完长篇大论,脸上还挂着残留的笑容,满情希望地看着伍世杰,等着他开口“评理”,当然,这个理是必须评给他张永的。伍世杰如何不知张永?此人是皇上面前极为得宠的大太监,乃当朝“八虎”之一,当着皇上的面都敢撸起拳头打人,就是当朝阁臣都要争相巴结,他要捏死自己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这时听到张永叫唤,脑子里再无半点得意之情,却全是他如何喜怒无常c杀人如麻,如何权势滔天c阴谋构陷的英雄事迹,便觉得他这目光中全是刀枪棍棒,心中只觉毛骨悚然,顿时冷汗直冒,只得结结巴巴说道: “是是是。张公公才貌双全┅┅不对不对,张公公┅┅英明神武,哦,对对,那时候张公公还是袁宗长,年轻有为,孔武有力,貌比潘安,心如蛇蝎┅┅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心比天高┅┅唉呀,不对,张公公┅┅对对,想历代皇上圣君,还不都是三宫六院,妻妾成群┅┅不是妻妾,是嫔妃,总之,皇上看上谁家女子,不是想上谁就上谁么┅┅张公公作为宗长,那也一是样的,就是,那就是天经地义的嘛┅┅” 众人听到伍世杰如此语无伦次,心中又感奇怪,又感好笑,却哪里知道只有伍世杰毕竟来历不凡,最清楚张永的劣迹,加之自己亦是违制出游,一旦被张永看穿,免不得跟那马见义c马见利兄弟一样顿时死于非命,因此极为恐惧。他向来养尊处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却叫他这时如何把控得住? 感到好笑的人虽多,却谁也不敢露出一丝笑容,唯有大同社的常永根和李彪两人因为离得最远,此时禁不住对视一眼,脸上憋不住绽出笑意。 张永目光何等锐利,马上发现两人笑场,冷声道: “有什么好笑?常永根,你二人为何发笑?” 常永根慌忙站起,弯腰敛容,满脸无辜,道: “我们笑了吗?没有啊!公公误会了,我们没笑。” 张永声音又恢复了冰冰冷冷,仿佛从地狱中传来,道: “奸佞小人,心口不一,腹诽咱家,杀了!” 说这话时眼睛却看着伍世杰,伍世杰会意,发足往展飞鹰身边一窜,同时回头叫道: “悟能,玄阳子,还不动手,没听到公公令旨么!” 常永根c李彪两人早已启动,只见常永根一拉李彪,两人携手便往门口扑去。李彪左腿有伤,只在地上点了一下,便换成右腿独立支撑,单脚跳跃跟着常永根往门口奔逃。此时听到伍世杰之言,常永根突然松开手,将李彪往悟能身上猛地一推,自己借反冲之力,加速往门口冲去,同时口中叫道: “好你个张永!想杀我们,刘公公定会替我等报仇!” 张永冷笑道: “就你个蝼蚁小辈,也敢拿刘瑾说事!还不杀了!” 后面这句话却是对游恩游威两人说的。两人闻命,忙举刀向常永根扑去。 且说李彪完全想不到常永根会拿自己当挡箭牌,被一推之下重心侧翻,眼见悟能禅杖已经砸过来,正是一个拿自己脑袋去欢迎禅杖的姿势,不得己左脚落地下蹲,随即以左腿为轴,右腿一招“横扫千军”扫将过去,使的正是河北山东民间传习流行的太祖拳中的腿法。 本来李彪腿法颇有几分火候,怎奈左腿带伤,如何旋得出去?更兼受两人夹攻,这边右腿攻向悟能将其逼退,那边玄阳子拂尘已经斜刺里向自己的颈脖袭来,拂尘尖端一分三叉,长短不一,有曲有直,却是龙虎山嫡传的太乙拂尘功。 李彪百忙中举起双手,左手护住面部颈部,右手伸过去要抓拂尘。手刚伸出,伤腿鲜血迸出,剧痛之下再次失去重心,伸出的右手不得不中途改向撑地,玄阳子拂尘一卷,中间一道卷住了他左手一拉,左右两道倏地伸出,分袭面部和颈部。与此同时,悟能禅杖再次劈来,向他后腰拍落。 悟能身材高大,一身肥肉,身躯移动甚是笨拙,但手中禅杖使出去,一下是一下,每下风声霍霍,力度十足,乃是本地白云寺护寺神功——回龙密迹杖。李彪情知万不可承受这和尚一杖,只得拚着受玄阳子一击,收腹卷腰,奋力向玄阳子胸前滚去,先避开悟能禅杖再说。 悟能招式用老,手中禅杖“咚”地砸到青石地面,打得火星四溅后反弹而起,只得后撤一步稳住身形。那边玄阳子拂尘仍在李彪面门之前,大好良机岂愿放弃,侧身横移之际,手腕一抖,三道尘尖合而为二,分别向李彪双眼戳去。 李彪左腿箭伤站立不稳,左手又被拂尘所伤全无力气,加之被常永根临场抛弃心中悲愤,情知今日不能幸免,索性卷起双腿,两脚斜指,以腰腹劲道全力施为,一招“狡兔蹬鹰”向玄阳子踹去。只听先后两声大叫,李彪两眼血流如注,已被拂尘刺入,同时玄阳子被踹中前胸,胸骨塌陷,也是身受重伤。悟能一声大吼,禅杖赶到,扎扎实实拍在李彪胸口,李彪胸骨碎裂,口喷鲜血,眼见就不能活了。 却说那常永根推开李彪往外闯,游恩游威舞动绣春刀,迎面截击。常永根迅速取出一物塞到口中,接着两手连挥,“澎澎澎”,三团红雾接连绽放,将敌人来路完全封死,自己却不改方向,冲入红雾之中。原来常永根其人乃四川人氏,修习的是唐门旁支暗器和用毒手法,此时不求伤人,务求逃命,因此一上来就险招频发,先是将同伴抛下以阻追兵,再是掷出毒雾自封去路,偏又自己闯入毒雾。这本是一个好招,对手见了毒雾自然要躲,自己却事先服了解药,自然可无碍通过。哪知游恩游威临阵经验丰富,由于已经见过常永根擅用毒雾,早已想好化解之策。只见游恩迅速解下背后斗篷在手,挥手间斗篷飞出,裹着毒雾往常永根罩了过来,绣春刀则紧随其后。常永根眼前一黑,大惊之下急忙要顿住身体,上半身由于惯性前倾,在强自转体之际,仍是迎着斗篷后面的刀锋送了上去,“哧”地一声,扎入左边肩胛。游威则绕到左后侧,身子半蹲,一刀自上往下斜削,是一招八斩刀中的“燕子抄水”,正削在常永根的小腿上。 常永根暗器功夫利远攻,不擅近战,一旦被对手贴近便处处受制,此时两处中招,无奈只得回身往厅内滚落。悟能因同伴重伤正在暴怒之中,迎上去就是一杖,招式与刚才一模一样,仍是奋力一杖往地上砸去。常永根一声惊叫,一把毒砂散出,全往悟能脸上招呼过去。只听“嘭”“咚”两声,禅杖先击中常永根头部,接着砸到地上,将常永根脑袋砸成了开瓤西瓜,而悟能也满头满脸都中了毒砂,“啊”地一声大叫就往地上倒去,一张脸瞬间全变成了黑色,黑血流出,随之毙命。 这几人厮斗之时,伍世杰却躲在展飞鹰身后,两股战战,看样子此人却是个不会武功的角色。带来的同伴一死一重伤,他却毫无悲戚之色,更不上前救治,见常永根等两人已死,立刻叫道: “公公,我等遵命已将奸佞小人除了!” 张永面无表情,道: “哼,你满口胡言,将咱家与皇上相比,是要构陷于我,欲行不轨么?杀了!” 话音刚落,展飞鹰一冲而起,转身便双爪往伍世杰头顶抓去。可怜伍世杰自作聪明,躲到此处以远离打斗,却正是送肉上砧板,将自己送到了要命鹰爪之下。 眼看伍世杰就要死于非命,忽然一个人闪电般窜出,一把将他拉开,同时大叫道: “展会长且住!情况不对!” 众人看时,出手的正是高韧,他左手拉开伍世杰,右手不知何时已拿了一根木棍在手。包括胡胜在内,平正公会一众人等一脸愕然,其他人也大出意料。自张永入厅以来,但凡发出杀人之令,闻者只有逃跑的和追杀的,从未有人敢违抗命令,更没人敢出手救人。这人是吃了豹子胆么? 展飞鹰一击落空,也是一愣,怒喝道: “高韧!你干什么,找死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恶战张永 高韧左手将伍世杰拉到自己身后胡胜身侧,右手执棍虚晃以阻展飞鹰进击,大声道: “大家还没看出来么!张永是要把我们全部杀了!这屋子里,所有人!” 展飞鹰闻言一惊,满脸犹疑,看看高韧,又看看张永。那丐帮的陈实华却三步并做两步走近,站到高韧身侧。游恩游威兄弟满脸是血,闻言对视一眼,惊惧之情溢于言表。只见张永站起身来,拍手笑道: “好好!终于有个明白人!不过明白也没用,你们死是死定了的。知道了咱家的今生来世,你们死得不冤!小伙子,你叫什么来着?以后咱家讲故事,你的姓名还是要点出来的,要不是你,这些人死后都要做糊涂鬼,你的功德不小啊!” 张永一边说着,一边向厅中踱来。高韧朝陈实华使了个眼色,突然叫道: “游恩游威,快跑!” 说话之间,身子突然窜起,如离弦之箭,不向大门跑,反而往祠堂后面的一张小门扑去。同时,陈实华呼地一掌拍出,身子借劲后撤,却是退向左侧窗户,似乎是要跳窗跑路。 游恩游威反应过来,转身便往门口跑,游威还不忘迅速将斗篷解下向后挥出,以图稍事阻拦。张永略一迟疑,随即身形连闪,鬼魅般自人群中穿出,直往门口追去,所过之处竟然留下一串残影。 张永速度何等之快,游氏兄弟刚一只脚跨出门槛,张永已经赶到背后,双手出拳,拳路极为普通,乃梅山拳法中的一式“此山我开”,一左一右双拳并出,拳头还未打到背上,劲道已经发出,“嘭”c“嘭”两声,游恩游威两人飞了起来,一口鲜血喷出,接着一个狗啃地式“啪”地摔倒在地,显然受伤不轻。 “啊~~” 就在张永全力追杀游恩游威c双拳左右分击之际,一条瘦长黑影突然出现在门前,对着张永中门大开的胸口一拳击出,将张永打得倒飞而回,张永发出一声凄厉长吼,跟着亦是一口鲜血喷出,落地之后连退三步,怒喝道: “何方鬼魅,敢施偷袭!” 事发突然,厅内众人正乱作一团,突见张永遇袭受伤,大家不禁齐声发出一声欢呼。已经奔到后门和窗户处的高韧c陈实华都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大厅门口,看看来的是何方神圣。 只见五个人缓步走了进来,步伐既节奏整齐又错落有致,宛如一台长了十条长腿的巨大爬虫缓缓逼近。一人在前居中,其余四人呈弧形分立其身后,五人均身穿着地黑袍,连手上都戴着手套,后面四人头上深黑风帽将头脸完全遮住。四人各持奇怪兵刃:一人持坳黑的长矛,一人持火红的长钩,一人持长短双刀,一人左手执盾,右手拿一柄弯刀。最前面一人亦戴着风帽,大抵是刚才出手之时震落,露出一张苍老c坳黑c干瘦的脸,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张永,嘴角两缕血丝流下,显见刚才偷袭之时自己也受了不小的内伤。后面四人看不到表情,但口中均念念有词,四人所念完全不同,却又合乎节拍。此时太阳正从大门外射入,这巨大爬虫在阳光照射之下,在地上拖出长长的黑影,其前端已经投射到张永的脚下。 一声欢呼,一声怒叱,同时响起: “啊!是教主亲自来了!” “穿个黑袍装神弄鬼,什么妖孽!报上名来!” 欢呼的是袁国兴。原来他知道此次袁家湾必将遭遇史上最强来敌,因此向梅山教发出了求援。袁家先祖袁泽世原本是梅山教教主,以梅山教为主干力量打出一片江山,自己号称“梅王”,但搬来此地后便将教主之位传给了弟子,袁家历代便只信奉梅山诸神,不再信奉梅山教。但梅山教历代教主每逢重大节庆,总要到印石湾来拜梅王墓,是以彼此仍有交往。此刻见到梅山教教主亲来,袁国兴不禁心下大定。 怒叱的是张永。刚才一心追杀两个锦衣卫,不想这黑袍人早已等候在外,在他中门大开c全无防备之际,一拳击中他膻中要害,要不是他神功大成,此刻早已命丧当场。饶是如此,自己连退三步之后仍旧气血翻涌,还需暗自调息方可复原,因此出声设问,暂拖时间。他骂进来之人黑袍黑帽为妖孽鬼魅,却忘了自己也正是同样的打扮,骂完之后方觉用词不妥,却也不去管它了。 那梅山教教主梅双雪表面不露声色,心中却更是骇然。他来到祠堂外已有一段时间,一直在留心里面的情势,未敢贸然闯入。他听力惊人,既听到张永自认练成了菩提心经,担心自己不是对手,便早已起意寻机偷袭。见张永飞身追出时全无防备,遂全力出击,不料不但未杀死对手,自己反因反震之力而受伤不轻,此刻缓步推进之时,也是在暗自调理气息,同时紧张防备张永出击。 这两人暗自调息,旁人却容不得张永喘气。展飞鹰已经看清形势,明白张永功夫高绝,众人加起来都不是对手,而此刻张永新伤在身,胜机稍瞬即逝,也不顾及江湖规矩,叫道: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高韧,胡胜,出手杀了他!” 言罢腾空而起,一招“鹰击长空”,便往张永头顶c后颈击去。高韧c胡胜双双跃起,一个长棍使“灵蛇出洞”,直刺后背,一个判官笔使“笔削春秋”,往张永腰间命门c阳关点去。 张永双脚一蹬,腾空之际侧移c转身,一声暴喝: “无耻鼠辈!” 先是一拳对着高韧轰去,迅即收回后又双拳齐出,分击另外两人,乃是梅山拳法中的“梅花三弄”。 三人离张永数尺便被劲风击中,先后倒飞而回。展飞鹰在空中一个转折往门口落去,想是预寻后路,实在打不赢好逃之夭夭;胡胜出击点低,受力后就势落地打滚,虽然狼狈,倒也没有受伤。高韧单受一拳劲道最大,噔噔噔连退数步,仍无法消解力道,后背碰到厅中摆放着石印等物的桌子,“哗喇”一声,桌子破碎,这才站稳脚跟,桌上物事洒了一地。 袁国兴见石印落地,冲过来便要拾捡,高韧将他一把推开,道: “危险!胡堂主,你带公会弟兄和袁氏族人先退,要从侧面迂回退出大厅,不要留在这里等死!” 言罢长吸一口气,默运枯荣神功,再次抢上,逼近后以棍作剑,一招“点珠破玉”,虚虚实实,点点棍影往张永攻去。 就在高韧出棍之时,陈实华大喝一声: “看掌!” 只见他高高跃起,左掌抵住右边大臂,右掌前伸,自上而下往张永头顶击去,掌风刚猛,正是丐帮不传之秘“降龙十八掌”中的“飞龙在天”。 那边梅双雪也再次发动,叫道: “五郎担山阵!” 只见那巨大爬虫十条腿迅速散开,又迅速合拢,梅双雪退到后面,前面四人站位参差不齐,但步法仍保持节奏一致。只见长矛迅速往张永后背刺击,长钩却贴地钩向张永双脚,双刀及刀盾站到两侧护卫,而梅双雪在后面蹦蹦跳跳,口中大声念咒,忽地将一红一黑两个圆球前后掷出,朝张永后脑飞去。 张永四面受敌,一声大吼,菩提心经全力施为,罩在身上的黑袍轰然炸裂,往前冲出两步躲过头上的掌力和背后的矛c钩,双手伸到点点棍影中一抓,抓住木棍尾端一拉,要把高韧拉近。高韧急忙撒手撤棍,一股大力仍将他拉向张永,索性低头含胸随势向张永怀中靠去,双掌掌根相抵,使出形意掌的“贴”字诀,一招“钻山掌”混合着枯荣神功的力道,往张永前胸印去。 与此同时,那一红一黑两个圆球先后飞到,后面的红球速度比前面黑球快,“呯”地一声撞上前面的黑球,然后红球下落,黑球则更加快速前飞。张永忙不迭地一低头,黑球擦着头顶飞过,红球下落到张永后腰约一尺之远处尚未落地。梅双雪突然大喝一声“破!”,手中一个铃铛一摇,“嘭”地一声,红球炸开,无数红色钢针在红雾中飞射而出,尽往张永腰上c大腿扎去。 高韧钻山掌触及张永前胸,枯荣之力全数倾出,而张永右手也已撒开木棍,一掌便往高韧天灵盖拍落,高韧已然无法躲避,只待掌风及体便要命丧当场。就在此时,红球钢针射出,张永腰腿中针,一声怪叫,拧腰撤掌回扫,将后面逼近之人震开。高韧捡得一条性命,趁着反震之力迅速后退,一张俊脸已吓得惨白。 那前飞的黑球碰到墙壁反弹而回,经过高韧脚下时,高韧意识到此球大有文章,便脚尖一拨,将它往张永脚下拨去。梅双雪看在眼里,百忙中与高韧对视一眼,似惊异又似感激。那边长矛c长钩此时亦不攻击,两人却只将武器拿在手上身上左右搓摇,口中随着梅双雪的咒语嗬嗬怪叫。陈实华刚才一击落空,此时欺近身前,降龙十八掌中的一招“龙战于野”作势欲出,此掌极为刚猛,掌法可虚可实,张永在腰腿受伤状况下只得转过身来,全神应对。 就在黑球到达张永脚下之时,梅雪双手中铃铛一摇,又是一声“破!”,只见黑球轰然炸开,无数黑色钢针和着黑雾喷射而出,张永全无防备,钢针尽数扎入大腿c小腿。同时,长矛长钩悍然出击,一中胸胁,一中脚踝。陈实华“龙战于野”也已攻到,正击在他左臂连胸之处,张永身子如纸鹞断线般直向右侧飞去。 此时的张永真是苦不堪言。中了枯荣之力那一刻,一身功力瞬间不受控制,虽然很快恢复,但就在那一刹那,各路攻击纷沓而来,终于抵挡不住。首先是钢针爆击得手,接着就是矛钩及体,这矛钩虽然没什么力道,但上面附有一股邪力,中之全身如遭雷电,立即全身酸麻,力气尽失。这种感觉尚未消失,陈实华刚猛掌力已到,一掌将他击飞。 张永身子飞出数尺,邪力消失,内力回复,呼地一掌击在墙上,将砖石所砌的墙壁打出一个大洞。他落下身形,勉力站稳,目眦尽裂,叫道: “谁敢过来!” 就在此时,地上一柄拂尘突然飞射而起,数百缕拂尘尖端尽数扎进张永腹部。张永丹田被破,真气如江湖决堤奔泄而出,数息间泄失怠尽,兼之腰c腿c脚多处受伤,终于委顿于地,昏迷过去。 原来张永凝神对敌,却没有在意已经倒在地上的人。那玄阳子之前身受重伤,却并未死去,此后一直听着场上议论,方知张永才是祸水源头。恰巧张永此时退到他所躺之处,他自知必死,遂将毕生功力凝于一臂,以太乙拂尘功的最后一招拚命招式“玉碎凌霄”奋力将拂尘掷出,自己随后便油尽灯枯而亡。因他躺在地上,这招攻击颈部的必杀之招变成了攻击腹部,却不想歪打正着,破了张永丹田,一下子废了他一身功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进退两难 见张永倒地,陈永华c展飞鹰双双飞跃上前,一个抬掌,一个伸爪,便欲结果张永性命。 “且慢!” “不要杀他!” 高韧c伍世杰同时叫道。 陈永华掌势回转,架住展飞鹰就要落下的鹰爪,回头看着高韧,眼中全是疑问。展飞鹰却怒道: “怎么又不能杀他了?” 高韧看着伍世杰,笑道: “难得和伍公子意见一致。你说说为什么不能杀?” 伍世杰苦笑道: “按此人所作所为,便是死一万遍也不足惜。但此人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倘若死在这里,只怕自巡抚以下各级官员都脱不了干系,丢官降职不说,脑袋都会要掉一大堆。” 高韧道: “官员脱不了干系,百姓只怕更要受苦。以东西二厂和锦衣卫的作风,到时袁家湾甚至更大范围的百姓都要惨遭酷刑,性命难保。” 展飞鹰道: “那怎么办?把他放回去,咱们这些人肯定也小命难保啊!” 高韧走近张永,蹲下细看了一阵,道: “这样吧,我先治一治他的伤,否则不用出手,他都死定了。展副会长,麻烦你请袁宗长他们进来吧,咱们一起来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教主,还请你把贵教的解药拿来,你们这暗器上喂的毒可不简单。哦,还有,那两位锦衣卫,躺在门口呢,也抬进来吧,应该还有得救。” 展飞鹰没有说话,大步走出,站到门口大声招呼胡胜。不一会,只听脚步声纷杂响起,来来回回的人不停穿梭。袁国兴大步走过来,见高韧正在忙着救治张永,陈实华坐在一旁护卫,忙作揖道: “袁氏今天得逃大难,两位大侠居功至伟,请受袁某一拜。” 说完就要下跪。陈实华连忙将他扶起,道: “要不是梅山教教主前来,咱们只怕都不能幸免,他才是真正的救命恩人。他们那五郎担山阵好生厉害,陈某倒是第一次见识。” 袁国兴道: “正是。那是梅山教镇教法阵,非教主不能驾驭。教主亲来,有大恩于我族,我估计会想要取回那《菩提心经》,此经与五郎担山阵并称梅山镇教之宝,但自先祖退隐后,便将此经留在袁家,又严令后代不得轻易修炼。梅山教前番数次前来,我族先是以先祖遗物之名未曾答应,到了我当宗长后,干脆就告诉他们此经被袁国永偷走。这番再来相问,我可就不好拒绝了。麻烦你们等他醒来后,问问此书是否带在身边。” 正在说话,一个乡民跑过来,脸色焦急,道: “宗长,祖传的《袁氏世范》和石印都不见了!” 袁国兴大惊,道: “什么?《袁氏世范》和石印都不见了?会不会谁已经收起来了?走,一起再去找找┅┅两位大侠,先失陪了!” 高韧已经将张永所中钢针全数起出,又喂下了解药,探查一番之后,除了内力全失,倒也没有其他大碍,更无生命之忧。又查了游恩游威两人伤势,亦无大碍,服下药物后只需养伤数日即可痊愈。抬起头看厅内,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大喜过望,对陈实华道: “陈兄帮忙照看一下他们,我看到一个故人,去打个招呼。” 一跃而起,忘了自己强运枯荣功力也颇有内伤,便往那人飞掠过去。 ~ 林清从驿馆出来,一直远远跟在队伍后面,又跟到大厅门前,不敢入厅,一直在门前张望。中间见袁文强受伤出来,又跟着大伙对他进行救治。由于她一身乡民打扮,在人群中并不起眼,加之性格活泼,很快跟印石湾其他乡民男女打成了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是此地的乡民。这时跟着大家进入厅中,她也跟当地乡民一样,帮着收拾桌椅板凳,打扫地面卫生,安慰啼哭乡民,忙得不亦不乎。 高韧走到她身后,轻轻一拍她肩膀,全身都洋溢着喜悦之情,道: “青莲!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清回过头,疑惑地看着高韧,道: “青莲?你是谁?我是林清,不是青莲。” 高韧瞪大眼睛看着林清,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判断,随即释然,笑道: “哦,对,你是林清。我是高韧啊!” 说完还做了一个鬼脸,表示自己对她化名之事心照不宣。林清调皮地看着高韧,道: “哦,你是高韧呀!林清是林清,青莲是青莲,林清非青莲,可不要搞错了哦!” 高韧心下了然,正要接话,却听展飞鹰叫道: “高韧,过来一下!” 高韧无奈,冲着林清做了个手势,道: “等会再来找你,这次可别乱跑咯!” 匆匆过去,却见袁国兴c梅双雪c陈实华c胡胜等人围坐在受伤的三人旁边,回头看厅中,那伍世杰却已经不见踪影。 展飞鹰道: “你说这三个人怎么办?尤其这张永,放又放不得,杀又杀不得,怎么办?” 高韧一脸沉重,道: “这真是个问题。那位伍世杰为人虽然窝囊,但来头不小,似乎与官府有一些牵连,本想看他有什么好办法,大家再一起商量,这人怎么不见了?” 陈实华道: “这人我在驿馆时就已经摸清楚了,他是宁王第四子,名字很有意思,就叫四哥。不知道为什么说自己姓伍,可能是有个姐姐什么的,所以排行第五吧。” 高韧道: “这就好理解了。安化王两个部属跑出来都是死罪,他作为宁王之子跑出来,当然不敢暴露身份。而且杀了张永,朝廷派人一查,很可能就查出来他来过这儿,所以他力主不要杀张永。呵呵,这种王爷之子,我们也只能呵呵了。” 正说着,林清凑了过来,问道: “什么事啊,这么热闹!” 展飞鹰斥道: “什么人,一边去!袁国兴,管管你的人,别过来瞎凑热闹!” 袁国兴正欲开口解释,高韧已经抢先说道: “哦,这位是我的朋友,林清。” 说完冲展飞鹰和胡胜眨了眨眼,又对林清道: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印石湾的袁宗长,这位是梅山教梅教主,,这位是丐帮湘江分舵的陈长老,这位是平正公正展副会长,他也是义堂堂主,这位是公会义堂的胡副堂主。这两位受伤躺着的,是锦衣卫的两位游大人。这位还昏迷不醒的,便是张永,他是从袁家叛出去的袁国永,也是今天祸患的大魔头。” 林清学当地村姑的样子,行了个万福,笑眯眯地说道: “这么多英雄好汉,这么多大人物,真是幸会幸会。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陈实华哈哈大笑,道: “高兄这位朋友真有意思,我开始还以为是驿馆的老板娘呢,后来还来跟踪我,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是高兄早就派过来的吗?” 袁国兴也笑呵呵地说道: “林姑娘早就来了,还帮了我们不少忙呢!她也是平正公会的吗?” 高韧解释道: “她不是公会的,也不是我派来的,呵呵,我们只是偶遇而相识的朋友,大家别想多了。” 林清也笑道: “我才不是他的朋友呢,他胡说呢。哎,你们说什么呢?要不要我帮你们出出主意?” 高韧便把张永的背景c现在的困境简要地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生灵涂炭的后果,道: “现在是杀了他怕朝廷来查,不问青红皂白滥杀无辜,放他回去呢又怕他实施报复或者杀人灭口,关起来更不是事儿,朝廷同样会来调查。事关成百上千条性命,实在需要想个好办法才行啊!” 林清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高韧,又看看地上的张永,问道: “这么严重?那你确定他真的已经功力全失了?” 高韧道: “我确定。但他手握生杀大权,性格又凶残暴戾,就算没有功夫在身,杀起人来同样不含糊——因为失了功夫,暴怒之下,只怕杀的人还会更多┅┅” 林清打断他的话,目光坚定地说: “我有办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书印失踪 “什么办法?下药还是施毒?” “咦,小姑娘这么厉害?我们想半天都想不出招,你有什么好招?” “我就知道你有办法,林姑娘,你是我们的福将啊!” 大家七嘴八舌,热烈地看着林清,林清笑而不答,却看着高韧。高韧也看着林清,目光中又是担忧c又是骄傲c又是柔情,道: “你有把握么?不会有危险吧?” 林清一反常态地严肃,说道: “我尽力一试,必须的!不敢说十分把握,不敢说没有危险,但是目前最好的,大概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袁国兴奇道: “什么办法?你们两个好像打哑迷似的?” 高韧点了点头,道: “这是一门神奇的法术,确实可以解决这个难题,细节我们就不说了。宗长,请你准备一套安静c安全的独栋房子,等张永醒来后,我们要住到那里去施法。需要多久?” 最后一句是问林清的,林清道: “一两天吧,要看情况。” 高韧深情地凝视着她,道: “你真的决定了么?” 林清娇笑道: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怪渗人的。我都说了嘛,当然决定了,你这人好啰嗦啊!” 高韧俊脸一红,转头布置道: “那好,就这么办。梅教主c陈长老,要没什么事的话,两位可以先走了。展副会长,你也可以带公会的兄弟们撤了,我想请胡副堂主暂时留下,帮助我打理一些事务,可以么?两位游大人嘛,就请展副会长带到平正公会去养伤吧,等养好伤再听两位大人吩咐吧,这地方条件差了一点,我怕怠慢了两位大人。” 展飞鹰起身道: “好,胡胜你留下,我和其他兄弟带两位游大人先回公会。两位大人,如此安排是否妥当?” 游恩忙道: “不用麻烦了,我俩就在这儿养伤就很好。我俩的命都是高少侠和各位大侠救的,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岂有他念!只是要麻烦袁宗长和各位乡亲了!” 高韧又道: “不管接下来情况如何,张公公刚才所讲的身世之秘,我想在场各位也知道其中利害,那是断不可再传入他人之口的,否则自己性命难保不说,凡知情之人,只怕都会引火烧身,极有可能招致杀人灭口。两位游大人,我说的可有理?” 游恩道: “高公子考虑得周到。不瞒各位说,我二人现在是保住了一条小命,可张公公一旦醒来,我二人不但性命不保,只怕全家大小都难逃厄运啊!高公子和林姑娘讲的那法子可靠么,可否告知一二?” 高韧道: “此法亦不可公诸于世,只是两位尽可放心,只要此法成功,张公公绝不会为今日之事找两位麻烦,除非两位另行惹怒于他。此外,伍公子之事,刚才两位大人也听悉了,也请暂时保密的好。” 游恩叹了一口气,道: “唉,我们也是倒了血霉,只要能自保就行了,断不会自讨苦吃,徒增烦恼。游威,此地我俩就当从未来过便罢。凡此地一切情事,若有半句泄漏,叫我游恩天打五雷劈,死无葬身之地。游威,你也立个誓罢。” 游威依样立了誓,袁国兴安排人手将他二人抬下去休养,展飞鹰带着公会七人返回公会,陈实华也告辞而去,梅双雪却留在原地不动,既不说话,也不挪窝。袁国兴道: “教主的意思,还是想看看从这张永身上能不能找到《菩提心经》,我们刚看了他的身上,并没有这本书。因此教主可能要等他醒来才会走。” 高韧道: “这个是你们袁家与梅山教之间的事,我不管。这样吧,梅教主和我一起去守护林姑娘施法,施法完毕后,梅教主就去问张永这件事,好吧?” 梅双雪道: “如此甚好。” 高韧思维敏捷,猜到梅双雪想得到《菩提心经》,又担心自己近月楼台先得月,先一步得到心经,如此安排则正中梅双雪下怀,彼此心知肚明,也不说穿,相视一笑。 袁国兴将高韧拉到一边,轻声道: “还有一件事,老朽要请高少侠帮忙帮到底。我们家传的那本书和那颗石印,要说也不是什么宝贝,但就在刚才人多事杂之际,居然丢失了。我刚一路追查,有人看到是有一个人拿着出门,七弯八拐后出谷口去了。我猜多半是刘家之人干的,不知道他们要拿去干什么。毕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我们后辈还是想留着做个纪念,因此老朽斗胆,想请高少侠等此间事了后,帮我们去刘家打听打听,能不能把它们给要回来,老朽在此先行谢过。” 高韧沉吟道: “行,此间事毕,我就去会一会沩山刘家,寻访寻访。此事不宜张扬,一则毕竟并无实据乃刘家所为,二则传言出去,怕引起江湖上不明就里者争相觊觎。我听说沩山山顶的田土,除了密印寺,其他大多都是刘家的,就是那个刘家吧?” 袁国兴道: “不错,正是那个刘家,别无分号。少侠考虑周全,我这就吩咐袁氏上下守口如瓶,专候少侠佳音。真的麻烦少侠了。” 高韧道: “宗长莫客气。宗长,梅教主,我们一起去看看,选个地方给张永施法吧。另外,接下来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烦请宗长安排好。” 袁国兴连声应承,道: “少侠放心,包在老夫身上。少侠有事,直接找我办理就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两魂六魄 在印石湾紫色大石下面不远处,有一栋颇为精致的小房子,门口上书“紫岩居”三个大字。紫岩居是袁家用来招待贵客的专用房子,已有数百年历史,传说张宣公就曾在此居住过一段时间。历代梅山教主来印石湾,也都是住在这栋房子的,因此袁国兴一提出来紫岩居,梅双雪马上表示此处甚佳,于是就带着张永,和高韧c林清住到了这里。 经过高韧精心治疗,进入紫岩居不久,张永很快就醒了过来。他知道自己内力已失,现在只能任人摆布,脸色极为难看。见高韧和梅双雪坐在他面前,他脑中一边思量脱身之计,一边假装英雄气概,道: “咱家败了!你们要杀要剐,咱家都接了!” 高韧恭恭敬敬地答道: “张公公,快别这么说,我们哪敢杀你老人家啊!当时形势所迫,斗胆对公公出手,望公公海涵!公公是皇上的臂膀,朝廷的栋梁,我们为国为民,于私于公,都绝无杀害公公之心,请公公放心!” 张永道: “那你们要怎的?为何还不送咱家回去?” 高韧道: “不瞒公公,我们却有一个难处,不敢送公公回去。” 张永见高韧如此恭谨,心中升起求生的希望,想了一想,道: “你的意思,是怕咱家回去后报复你们么?这个你们放心,咱家可以起个誓,张永绝不会事后派兵来报复你们,否则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 高韧心中暗叫一声此人果然奸滑,连起个誓都不说“我”而用名字“张永”,反正自己是冒充张永的,心中不会有任何负担。不过如此有心机,也说明此人心中对鬼神颇有畏惧之心,容易相信神仙鬼怪那一套,当下便坚定了主意,道: “公公言重了。公公既然发下如此毒誓,那我们就放心了。只是梅教主的意思,我们今天送公公回京后,他日梅山教若有为难之处,还想请公公多多帮助啊。我本人初入江湖,无门无派,也颇想到京城有所发展,全凭公公提携,请公公恩准!” 说到这里,高韧郑重其事地站起来,对着坐在床上的张永跪了下去,梅双雪也跟着站起来,深深一揖。 张永心中暗道,原来是看中了我的权势,想从自己这里一步登天呢,这就好办了。于是脸上恢复了几分倨傲之色,道: “这个好说。嗯,你很好。就你送咱家回京吧,你们都起来吧。” 说完看了看周围,道: “咱们这是在紫岩居吧。叫袁国兴送些饭菜来,咱家吃完就走,去吧。” 梅双雪出门去叫袁国兴准备饭菜,高韧陪张永继续聊天,尽拣一些肉麻拍马屁的话来吹捧他,张永也回报以高官厚禄的种种许诺。等了一阵,饭菜还没来,张永又露出不耐之色,高韧突然下定决心似的,道: “公公,还有一件事,小人不知当不当如实禀报。” 张永奇道: “什么事?你们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么?说来咱家听听。” 高韧神秘兮兮地说道: “公公是否觉得身体较往常颇有不适,似乎总是心神不宁?” 张永刚刚身受重伤,尚未痊愈,而且又是数十根钢针入体,又是中毒,又曾中枯荣之力c梅山邪法,尤其此刻急于启程,只想速离险地以免夜长梦多,怎么不会心神不宁?听到高韧此言,便颔首道: “确有此事。如何?” 高韧沉吟了一阵,最后下定决心似的,接着道: “公公对我这么好,我就都说了吧!公公神功盖世,当时厅中我等都命悬一线,为了自救,梅教主发动了五郎担山阵,公公可还记得?我听梅教主说,这五郎担山阵乃梅山镇教之宝,轻易不能施展,每次施展,主持阵法者都会自短阳寿。但此阵法也极为霸道,其中暗含梅山收魂法,能在阵法中收取对手魂魄。公公是否有一瞬间觉得全身酸麻无力?那一刻便是收取了公公一魂一魄,所以公公三魂七魄现在只剩两魂六魄,自然会心神不宁。梅教主对公公还没有完全放心,留着这件事没有如实禀报,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公公对我推心置腹,我怎能欺瞒公公,是吧?” 张永心中大惊,表面却神色如常,盯着高韧缓缓说道: “那你可有办法?” 高韧道: “我知道那梅山教圣女也来到了印石湾,她是专责替人招回被梅山收魂法所取魂魄的。等会梅教主回来,公公可假装早已知道此事,诘问梅双雪,我再从旁揭穿他的把戏,如此大事可成,管教那梅双雪不得不安排圣女帮公公招魂。我对公公忠心耿耿,现在一切如实相告,只盼望公公体会我的苦心,却不是以此要挟,索要公公更多的恩典,万望公公体谅此心!” 说完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张永心中冷笑,这不就是要挟恩望报么,哼,老夫玩这些把戏玩得多了,还能被你骗过去?不管怎样,先答应他再说,以后什么事还不是随我说了算?只是这梅山法术确实邪门,五郎担山阵c收魂法,这些以前都听说过,却从未见过,也未经历过。拚斗过程中那突如其来的怪异感受,果然便是收魂法么?只怕很有可能。一念及此,便更觉魂不守舍,似乎剩下的这些残缺的魂魄也要飞走一般,忙道: “很好,你很好,等咱家回到京城,定会重重赏赐于你!” 高韧作大喜之状,道: “那我就先谢过公公了!” 过了一会,梅双雪进来,说是饭菜已备好。三人来到饭桌前,张永假作不经意地问道: “梅教主,听说贵教有一个梅山收魂法,可是真的?” 梅双雪大惊失色,满脸疑惧地看着高韧,见高韧红着脸只管低头吃饭,只得答道: “是有这么一个小小法术,成不了大器,劳公公过问了。” 张永筷子重重一放,厉声道: “那你将此法施于吾身,是想留着此把柄,也好今后时时要胁于我么?” 梅双雪放下碗筷,站起身后退一步,恨恨地看了高韧一眼,躬身答道: “公公,小人不敢这么想。当时生死关头,我发动五郎担山阵,这阵法之中本来包含收魂术,却不是我故意的。而且我教五郎担山阵虽能收人魂魄,却无法施术归还┅┅” 高韧抬起头插道: “梅教主,你就别藏着掖着的了!公公英明神武,什么不知道?你就叫圣女过来,替公公招回那一魂一魄吧!公公对我们何等信任,我们怎能在君子之前行此小人之状?你还怕公公会亏待你么?” 张永目光凌厉盯着梅双雪,道: “你怎么说?咱家刚才已经说了,只要你等今后对咱家忠心耿耿,咱家包你二人一辈子荣华富贵;你若心怀不轨c暗藏祸心,咱家便要灭了你梅山教,也只需动动指头。明白吗?” 梅双雪面色苍白,低眉顺目,低声道: “梅双雪对公公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请公公放心!请公公到客房静候,我这就请圣女过来!” 高韧陪着张永走到客房,不一会,梅双雪领了林清过来,道: “公公,这位便是梅山圣女,梅山教只有她一人会梅山招魂法,等会儿就施法帮公公招魂。只是这招魂之法比较特殊,招魂过程中,公公得完全听从圣女之言,否则不但前功尽弃,还有可能导致那流失的一魂一魄灰飞烟灭。小的斗胆,请公公在此过程中暂从圣女之言,望公公恩准!” 张永见林清年纪轻轻,进来见了众人一脸漠然,对谁都不闻不问,便是对梅双雪也不假颜色,心中有些犹豫。看了看高韧,又看了看梅双雪,见两人神情一个兴奋个紧张不似作伪,转念一想,圣女倒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便道: “那是自然。那就请圣女作法吧。” 林清进来后一直闭着双眼不发一言,此时才张开眼睛,直直地看着张永,眼眸竟然全呈蔚蓝之色。只见她取出一个佛珠手串在手,头不转,眼不动,道: “你们出去!” 随即眼中层层蓝光往眼睛深处内陷,嘴巴张开,口气漠然,声音空灵,道: “张永~~回来吧~~回来啦~~” 一会低吟一会高唱,并举起手串在张永眼前晃动。张永盯着手串,只一会脸上便露出痴呆之状,眼光傻傻地透过手串看向林清的眼眸,完全进入了“无我”状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宗族大会 紫岩居里,高韧和梅双雪相对而坐,却没什么话可说。对梅山法术,尤其是那红黑小球爆炸的机制,和使对手突然失力的手法,高韧兴致很高,很想利用和梅双雪独处的机会问一问。但梅双雪戒心极重,每次一接近这两个问题,便轻飘飘地错开话题,试探几次之后,高韧只得放弃。梅双雪不善言谈,除了武学c法术之外,更没有什么话可讲,因此房间很快陷入沉默。两人干脆各自练功,正好在拚斗之时两人都受了些内伤,此时却是修养生息的大好时机。 高韧不放心林清的安全,不一会就到她施术的房间窗户外去瞧一瞧,同时依约不许其他人靠近。只见张永身体微微颤动,脸上表情变幻,一会儿不可一世,一会儿又软弱可欺,一会儿迷茫无计,一会儿又喜笑颜开,显然心理波动极大。林表脸上却毫无表情,始终是那副木然的模样,口里也不再发出声音,举起的手串也已经放下,人不吃不喝c不言不动,就这么坐着,眼睛盯着张永,很久才眨一下。手串是明心在沩山时给高韧的,林清向高韧提出要一个小物品作为观心摄性大法的信物,高韧就把这个手串拿了出来。奇怪的是这个手串明明在沩山就给她看过,也告诉了她是明心给的,她拿过去后却着实把玩了一阵,又追问来历,就像从未见过一般。也许她是做给梅双雪看,以免他怀疑两人另有猫腻吧。 时间一眨眼过去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饭后,袁国兴派人来请,说是有要事相商。想着有梅双雪和他的几个门徒在此守卫,自己也安排了胡胜在附近照应,应该发生不了什么事,高韧便随来人来到祠堂中。只见里面已经打扫干净,桌椅重新配齐,被张永打破的大洞也已经补上。高韧进来时,袁家各位管事已经到齐,除了见过的宗长袁国兴c宗课袁章功c宗干袁文则c宗直袁章武,那带人避难的宗正袁国礼c受伤的宗史袁文强都已就座。袁国仁已被张永打死,此刻一个不认识之人坐在袁国兴旁边,大概是准备代替袁国仁宗相之位的人选。看到高韧进来,众人纷纷站起来致礼,高韧一一还礼,在袁国兴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袁国兴道: “大家都坐下吧。高少侠年轻有为,才思敏捷,更为可贵的是义薄云天,为我袁氏一族逃脱大难立下大功,因此今日特邀请他来参加我们的宗族会议,大家没意见吧?高少侠,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张宣公的后人,张宗耀先生。高少侠应该听说过了吧,我们袁家从梅山搬来此地,便是听从了张宣公的安排,并且《袁氏世范》也是张宣公传给先祖泽世公的,两家渊源极深,因此我袁氏每次更换宗长或者召开重大宗族会议,都会请张家前来参加的。” 高韧已经从林清那里了解到袁家c张家一些历史,当时袁国兴说将有强援来助,林清一直以为是张家之人,没想到张家到最后都没出现,倒是梅山教来了,便问道: “啊,原来如此。张先生,幸会幸会。昨天这里可热闹了,张先生也有耳闻吧?住得离这儿远吗?” 袁国兴抢着答道: “高少侠可能误会了。张家虽然与我们袁家历来亲近,却全是读书之人或务农之人,从不修习武术,因此本族此次之事,我早早就派人告知了张府,万万不要来凑热闹。倒是张府那边有时候有些小麻烦,我们袁家会派人过去张罗,以免读书人遭到蛮横无礼之人欺侮。张先生住在龙塘,离此地很近,从莲花集过去不过十多里路程,因此我昨天派人去请,张先生今日一早便到了。” 原来袁国兴听出高韧言语之意,对张家昨日未来相救有所疑问,因此主动出面解释。高韧赶紧站起来,对张宗耀拱手为礼道: “高某不知,得罪得罪,张先生大人大量,原宥则个。” 张宗耀起身还礼道: “无妨,高少侠之问,张某实感惭愧,只因张家现在人丁不旺,仅有的几个男丁也文弱无能,不能帮助高邻抵御外侮,实在是惭愧之至。我张袁两家数百年交好,近些年来倒是袁家帮助我张家更多,说起来是我张家要好好感谢袁家才是。袁宗长宅心仁厚,仍旧邀我等参与决策袁家重大事项,真是给足我张家面子了。” 袁国兴忙道: “张先生快莫客气,袁某愧不敢当。张先生快快请坐。” 高韧觉得奇怪,既然现在是袁家给张家面子,张家怎么不派个祠堂里管事之人,只派来个普通家人呢?便又问道: “张先生,张氏先祖张魏公张浚c张宣公张轼,于君昏世乱之时坚定保家护国,一力抗金,那都是安邦定国c鼎鼎大名的人物,我前些天特意去两位先贤墓上瞻仰过的,那里便是龙塘么?张氏现任宗长是张宣公第多少代子孙了?张家倒是现在人丁不旺么?” 张宗耀再次站起,施礼道: “高少侠年纪轻轻便学识渊博,更彰显我张家历史功绩,张某既十分钦佩,亦深表感谢。不错,两位先祖墓地,原本便是唤作龙塘,张魏公安葬于此地后,我张家后人拱卫墓侧,一度也被当地百姓称为张家湾。唉,先祖张魏公c张宣公一心为国,却没有为后人留下多少田产。尤其张宣公为国奔忙,两个儿子便在乡下操持家业,虽学业有成,却无功名在身。张宣公以次子张焕守墓,长子张烽置业于尖嘴坳,本想以长子经营田产补贴家用,自己则为国著书立传,为兴兵抗金c收复疆土奔走呼号。不料天妒英才,张宣公英年早逝,嘱子孙将自己葬于父亲墓侧,为后辈仅留下《南轩先生论语解》十卷c《南轩先生孟子说》七卷c《诸葛忠武侯传》一卷等著作,别无余财留世。两子谨遵遗训,惨淡经营,后来张烽公一支已搬回张魏公老家汉州绵竹,只留下一个破败的空院落,张焕公一支也就是本人所在这支,则世世代代拱守先祖墓旁。我张家一心向学,不善治产,求取功名既不得,家族便日趋势微,时至今日,龙塘虽有人还记得曾经之名‘张家湾’,实则张姓之人三户十四人而已,倒是李c王c伍诸姓都比张姓之人多得多了。蒙高少侠见问,张家现在并无宗长,家族大事以兄长张宗福为首,因兄长身患疾病行动不便,本人特受兄长嘱托来此一行。唉,让高少侠见笑了。” 高韧恭谨回礼,诚挚答道: “张先生太过谦了。小子唐突无礼,多有冒犯,先生莫怪。” 袁国兴道: “张先生,高少侠不但武艺高强,而且精通医术,有妙手回春之能。令兄张宗福先生的病,也可请高少侠去看看,说不定手到病除呢。” 张宗耀道: “真的么?那就请高少侠务必赏脸,此间事了之后,到张家走上一遭,我先代我兄长谢过高少侠了!” 高韧道: “宗长过誉,医学博大精深,高某懂点皮毛而已,岂敢称妙手回春c药到病除?张先生,高某定上门叨扰,到时再听先生教诲。” 一番客气之后,袁国兴道: “咱们言归正传。此番请各位前来,却是为了我袁家湾下任宗长之事。自袁国永倒行逆施c荒淫无道被逐出家门以来,蒙各位抬爱,我忝居宗长之位已有三十五年。为赎袁国永之罪,我作为他的亲弟弟,多年来一直未曾婚配,也未指定宗长继承人。经历前一段时间族中各项大事,尤其是昨天至凶至险的情节,我感到精力有限,能力不足,因此想将宗长之位让出来,请有德有才者接任,以带领我族前行不辍。我个人的想法,原来有意让袁文强做宗长继承人,与各位商量过,经过昨日一役,更加证明他能堪重任,我推举他来当这个宗长。请大伙公议。” 袁文强赶紧说道: “宗长年富力强,德高望重,正是当打之年,我等都希望在宗长带领下继续承继祖业,宗长怎可激流勇退?我才疏学浅,阅历不足,下任宗长之位我难当重任,宗长实在太抬举我了。” 袁国礼道: “我同意文强的看法,你就别推辞了,接着干吧。” 袁章功道: “就是,宗长,除了你老人家,我们还能服谁?文强叔虽然不错,但是值此大敌当前之际,文强叔以一介书生,确实也难当大任。上次我就说过,如果要指定宗长继承人的话,章武就比文强叔适合一些,虽然文强叔辈份更高,但章武在本族梅山拳法c梅山棍法那是排名第一,武艺是最高的,他恐怕比文强叔更能服众。” 众人纷纷发言,讨论激烈,有反对袁国兴提前退位的,有支持袁章武或袁文强做下任宗长的,也有随声附和左右摇摆的。张宗耀微笑着只听不说,袁国兴焦急地辩驳表白,厅中一时显得颇为混乱。高韧心里挂念林清的情况,不想呆太久时间,于是站起来高声道: “各位,各位,听我一言!” 众人安静下来,看他有什么高见,只听他说道: “各位,我得赶紧回紫岩居盯着那边,就不在这里久坐了。按说宗长之位的确定是你们族中内部大事,我作为外人不宜开口,但宗长请了我来,我也就发表点看法,说完就走,说得对与不对,你们都不要见气。要我说呢,张永昨天辩驳的一些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祖训祖制虽然要遵守,但几百年过去了,时代在进步,有些事情也不能一成不变。古人云‘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又云‘苟利于民,不必法古;苟周于事,不必循俗。’袁家上百口人,始终守着这几块地,有志者不能伸其志,有才者不能展其才,我相信袁氏先祖也不愿看到这样的情景。关于宗长继承人的选择,我从书上看到有一种制度,与我们现有的制度完全不同,大家可以考虑考虑。这种制度叫做选举制,就是由祠堂推举出几个人当候选人,再由全体族人来投票选择谁当宗长,谁当其他管事。每次选出宗长后,都只能干三年五年的,时间一到,再次推选。宗长实在不称职,像张永那种情况,祠堂几个管事也可以发起推翻他的投票,大多数人赞成推翻他,就能把他推翻。这样就能保证选出代表最大多数人意见和利益的宗长,也能避免宗长一意孤行或者损公肥私。大家可以试试这个办法,我觉得这种方法可能比较好,大家要不就试试吧。好啦,你们继续开会,我就先走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脱胎换骨 高韧回到紫岩居,林清那边的情况毫无变化。高韧心中忐忑,又帮不上什么忙,去看梅双雪,此人仍在专心练功,心无旁鹜。无可奈何,高韧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会这儿看看,一会那儿瞧瞧,在焦急彷徨中又过了一天一夜。 高韧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到天快亮时才终于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赶紧起床去看林清那边,只见那张永目光更加迷离,脸上的表情更加变幻无常,一会儿如婴儿般纯洁无邪,一会儿如妖邪般阴沉险恶,一会儿如老者般慈祥和善,一会儿如恶棍般面目狰狞,一会儿如高僧般四大皆空,一会儿如怨妇般忧愁哀怨,如果只看着他一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戏剧大师在练习变脸之术,端的是丰富多彩,变化万千。林清脸色苍白,头发上可见汗珠连连,眼睛大部分时间闭上,只偶尔睁开一会,睁开时蓝光粼粼,动人心魄。高韧观察数次,都是这个模样,见林清似乎也还支撑得住,只得怏怏地离开,回自己房间继续等候。 又是一天过去,林清施术还没有结束,高韧愈加焦躁起来。是夜他干脆不睡,一直守在门外,过一会去瞧一瞧,过一会去瞧一瞧。渐渐地,张永脸上表情趋于平静,大部分时候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除了端坐不动而外,与其他人并无二样。倒是林清脸上表情变幻,似乎张永白天那一套搬到了她脸上,只是表情没有那么夸张,每次持续的时间更短一些,而能够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保持正常。再到后来,张永脸上呈现出温和慈祥的笑容,眼睛闭的时间越来越长c睁的时间越来越短,最后终于完全闭上,身子缓缓倒下,躺在地上睡着,发出了均匀的鼾声。反观林清,脸色腊黄,眼圈乌黑,双眼紧闭,脸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绽出,身体摇摇晃晃,坐着的地面周边已经被汗水渗湿了一片。高韧大惊,顾不得别的,轻轻打开门进去,抢到林清面前,双手抱住她肩膀,轻轻地呼唤她的名字。良久,林清勉强睁开眼,看见高韧跪在她面前,艰难地露出一丝笑容,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跟着眼眸中弥漫出一种灰色,眼睛一闭,向着高韧怀中便倒了下去。 高韧将林清抱到自己房间,叫来胡胜,让他找袁国兴叫两个女乡民过来帮忙,帮林清擦洗一下,服侍她睡下。又跑到梅双雪房间将他叫醒,叫他自去守着张永,待张永醒来及时通知。回来心痛地看着林清,见她面容极为憔悴,两天过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探她脉息倒还正常,心里希冀着她应该就是太累了,让她好好休息几个时辰,再吃点东西,可能就好了。于是叮嘱服侍的两个女子一定要注意观察,有什么不对的马上叫醒自己,终于自己也靠着墙角,昏昏沉沉睡去。 ~ 高韧还在半梦半醒地迷糊,突然觉得有人在摇晃自己肩膀,睁开眼睛一看,却是胡胜,只听他小声道: “张永已经醒来了,正在吃东西,梅双雪正和他说话呢。” 高韧哦了一声,看看天色也才蒙蒙亮,林清仍旧沉睡如初。于是交代胡胜守在房间,自己来到张永房间,见张永正在慢条思理地吃东西,梅双雪坐在他对面,也没有说话,两个梅山教门徒守在门口,看见高韧过来,一个点首示意,一个进门去通知梅双雪。 高韧走进房间,以眼神和梅双雪交流了一下,也在张永对面坐下。张永抬起头看着高韧,道: “你就是高韧对吧。你很好。梅教主想要的《菩提心经》,咱家已经答应给他了,等会就写出来。祖传的那本留在京城,也没什么用了,咱家会带进棺材去。” 高韧试探着说道: “张公公真是大人大量,这几天我等多有怠慢,还请公公多多担待啊!” 张永继续吃东西,口气很温和,道: “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难为你了。虽然我不知道过去的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现在的我比之原来的我,那真是脱胎换骨了。我以前所作所为罪孽深重,咱家将用余生赎我前半生之罪业。” 高韧弯下身子,伸出头追寻着张永的目光,道: “张公公能这样想,真是我等之福,也是苍生之福c国家之福啊!” 张永瞄了一眼高韧,道: “梅教主,你可以先退下了,咱家和高韧单独说会儿话。” 梅双雪默然起身,带上两个门徒离去。张永接着道: “高韧,我这一辈子阅人无数,咱家看得出你是什么人。这次咱家可以说就是栽在你手里了,但你也让我重新做人了,我的人生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从这点讲,我又要感谢你。你放心,咱家对你完全信任,以后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来找我。虽然不敢说我能保护好每一个人,但咱家会保护好袁家湾,会尽力保护好这个国家,这是咱家以后要做的。你也要努力,为保护好每一个人,保护好这个国家努力。” 高韧从张永的眼睛c神态和语气,感受到他这些话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话语。青莲真是太伟大了!观心摄性大法真是太神奇了!难怪江湖上对神秘的青门如此推崇,又如此害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简直不能想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功法,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只听到张永继续说道: “咱家写出《菩提心经》后,就要马上赶回京城去。咱家现在武功全失,又不想惊动地方官府,所以还得有人护送才行。那两个锦衣卫,游氏兄弟,没有死吧?你觉得他们两个值得信任吗?” 高韧想了一想,道: “他们两个受伤挺重,是我把他们救活的。从我的观察来看,这两个人的本质不坏,以张公公的地位和手段,是可以信用他们的。” 张永道: “好,那就让他们两个护送我回京,以后咱家想办法在锦衣卫里给他们谋一谋前程。不瞒你说,咱家在锦衣卫里面也是有一些势力的。那就这样吧,你把这些饭菜撤了,让他们拿纸笔来。” 高韧依言一边收拾饭菜,一边笑道: “张公公不会以为是我对你施了什么法术吧?” 张永微笑道: “打败我的不是你,是梅山教的梅双雪。改造咱家的也不是你,是一个姑娘,我记不清楚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没打算弄清楚。但咱家最认你,你的智慧,你的人品,你的性格,咱家都认。” 高韧真诚地说道: “张公公,谢谢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失败的成功 张永和袁国兴c袁国礼两人密谈了半天,然后带着游恩c游威走了,大家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梅双雪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菩提心经》,欢天喜地带着他的门徒走了,走的时候表示,袁家湾有什么事,只要捎个信,梅山教一定全力以赴。袁家湾的家族会议也开完了,大家决定按高韧讲的办法,马上开始按选举制来推选宗长和各位管事,与高韧所讲不同的是,他们不是由全体乡民投票,而是以户为单位来投票,每户都由户主说了算。各位想当宗长c想当管事的,以及想推选某人当宗长c当管事的,大家都高高兴兴地忙碌起来了,袁家湾难得地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只有高韧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天都快黑了,林清还在沉睡,一点都没有醒来的迹象。高韧想办法给她喂了一些糖盐水,一些米汤,她能做出吞咽动作,就是醒不过来,连梦话都没有一句,就是那样沉沉地睡着。胡胜已经守了一天,高韧让他去睡一会,自己来守着。两个帮忙侍候的女乡民也累了,高韧让她们轮流休息。看着沉睡不醒的林清,想起和她一起相处的日子,想起张永的巨大变化,想起袁家湾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都是拜她所赐,高韧既为她伤感,又为她自豪。两人相识的日子其实并不长,在一起朝夕相处的日子更少,就是在沩山密印寺那几天,以及后来相伴去平正公会的路上。从公会出来在客舍碰到银彩霞引起误会后,两人一直到印石湾才再次相见。然而就这么短短十几天的经历,在高韧心里,青莲却已经从一颗种子,经过发芽c生根到枝繁叶茂,已经将他的心完全占满,不但还在蓬勃生长,而且也容不下哪怕一颗小草了。历来不相信仙佛的他看着沉睡消瘦的青莲,也不禁在心中暗暗祈祷:上天保佑,快快让她醒来吧,快让她还是那么健康快乐地出现在我面前吧! 一更c二更c三更,到了半夜,林清终于有了反应,在睡梦中嘤嘤地哭泣起来。哭的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两脚乱蹬,边哭边喊: “爹,娘,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高韧知道她是在做梦,焦急地喊她名字,摇她肩膀,但没什么用,只好索性让她哭出来c哭个痛快。过了一阵,哭声停歇,突然挺直身子,脸上露出一个献媚的笑容,道: “皇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管他们那些个臣子做什么!他们再吵,老臣去杀了他们!” 突然又换成了一副恐怖的表情,躺在床上也做出弯腰屈膝的样子,道: “老臣该死!老臣该死!皇上圣明,留着他们治理江山,老臣们陪皇上开心就成,不该想多了!皇上恕罪!” 一会又换了一副撒娇的模样,道: “姥姥,你对我爹好一点嘛!你对我爹好,爹就对娘好,娘对爹好,爹就对我好,那样多好呀!” 一会又威风八面,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道: “哼,落到咱家手里,你还想留下命来?从实招了,让你死个痛快,保你一家老小不死!如若不然,把你千刀万剐,诛连九族,妻女没入官妓!想想清楚吧!” 就这样睡一会,吵一会,又哭又笑,弄了两个多时辰,才再次昏昏睡去。高韧惊恐万分,明白她这是施展观心摄性大法遭到反噬,伤及自身心志,一会儿回到自己幼时,一会儿又把自己当成了张永。这个丫头,功力没到那个层次,逞能施术,结果把她自己给害了!也怪自己,轻率地相信了她,得意洋洋地以为这是个好办法。现在怎么办?能怎么办?再等等,等明天看她能不能醒过来,看醒过来会不会好吧。一定会好的,高韧心中暗自鼓劲,她一定会好的,不会有什么事的。 第二天早上,林清果然醒了过来,坐起来睁开眼睛就叫: “来人!” 高韧连忙扑到面前,道: “青莲!青莲!你醒来了!你可算醒来了!” 林清迷茫地看着高韧,道: “你是谁?你在这干什么?你叫我做什么?” 高韧激动地叫道: “你叫青莲,我叫你青莲啊!哦,对,你叫自己林清,你是林清!我是高韧啊,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高韧,我是高韧啊!” 边说边伸手去扶她双肩,林清往后一缩,嫌恶地道: “拿开你的手!我是青莲?林清是谁?你是高韧?” 转头左右观察,道: “这是哪儿?你们要干什么?要造反么?” 站起身来,看到自己穿的衣裳,又道: “咦,我怎么穿着女子的衣服?我怎么变成女子了?” 左右环视,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看看那个女乡民脸上惊恐的表情,又看看高韧焦急的神色,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自言自语道: “我本来就是个女人吧┅┅是女人还是男人?” 突然红着眼睛盯着高韧,厉声大叫: “怎么回事?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男是女?啊~~我是谁?!” 边说边伸手抱住自己的头,抓住头发使劲甩头,脖子前伸,口中嗬嗬作声,状极恐怖。 高韧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终于沉到谷底。她真的把自己扯进了幻境,出不来了!她疯了!怎么办?怎么办?找到青门去,肯定有办法!但是青门,如此神秘的青门,到底在哪里?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啊!她自己会认识回去的路吗?但是,她现在连自己是谁,连自己是男是女都糊涂了,她能找到回去的路吗?都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林清疯狂地抓着自己头发甩了一阵,停下来喘着粗气,伸手指着高韧,五官扭曲,目光中既有阴沉,又有狠毒,令人不寒而栗。高韧看着她的手,苍白的手指上拿着一个佛珠手串,正是明心送给他,他又在林清施术前交予她的,突然脑袋中灵光一闪,叫道: “对!回无忧谷!顽医!顽医爷爷一定有办法救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救治林清 “顽医爷爷,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你看她这个样子,急不急人?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高韧带着胡胜c林清火急火燎地往回赶,到了山下让胡胜去铁叉会等他,自己带着林清,连高老头都没去见,直接就去寻顽医。他在湖边药地里找到顽医,一边往回走,一边把林清现在的情况和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下,只隐去了张永的姓名,说完便急切地问道。 林清一路上又吵又闹,高韧耐心地又哄又吓,实在不行时就给她服用少许安神镇脑的药物。几天下来,林清对别的事仍旧迷迷糊糊,对高韧却已经记忆深刻,对他百依百顺,无有不从,无论哪个身份,都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爹。这会儿也一样,对高韧的要求毫无反抗,乖巧地任顽医检查。顽医一边观察林清的脸色神情,一边听高韧说完,便道: “呵呵,你回无忧谷,可真是找对了地方,这个世界上除了这儿,恐怕没有别的地方能治这种病了。” “真的啊,太好了!那赶紧开始救治吧!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老人家一定会治!” 顽医花白胡子一大把,却仍顽性十足,顿住脚步道: “这个女娃子,是不是你小媳妇?厉害啊,看不出你在这里一副老实模样,追女娃子倒有一套啊,才多长时间就得手了?谁教你的?老高头?还是王云?不可能是荣枯和尚,又丑又黑,对,人家还是和尚呢,不能教这个。难不成是玉衡老道?咦,这老东西,藏得深啊!也不教教我,害我现在还打单身┅┅唔唔,你干什么┅┅” 顽医开起玩笑来没完没了,高韧数次插嘴都打断不了,干脆窜上去捂住他的嘴,道: “顽医爷爷,别开玩笑了,现在可不是时候!要怎么治,要些什么药,到哪里去治,到我房间去吗?快点快点,快点嘛!” 顽医挣开高韧的手,一本正经地看着高韧道: “我不会治。你找错人了。” 高韧顾不得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拉着顽医的手便往他家里走,一边娇声娇气地说道: “哎呀,顽医爷爷,别开玩笑了嘛!没见我都快要急死了吗?刚才还说找对人了呢,快点嘛!” 顽医一连打了几个寒战,道: “咦哟呀,一身鸡皮疙瘩,快放开手,快放开手!哎,你要讲理啊,我刚才说过你找对了人?你可要听清楚了!古人真是云的有理,恋爱中的男女都是聋子,是瞎子。听清楚咯,我说的不是找对了人,是说你找对地方啦!” “找对地方了?哦,你不会治,但有人会治┅┅你不是开玩笑?是谁?快告诉我嘛,是哪个?这里面除了你还有人会治病,我怎么就没听说过?” “我先告诉你,你可万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无忧谷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有可能除他自己只有两人,我便是其中一个,你要找的是另外一个,就是你的师娘。你师娘对你是很好的,由她去求那个人,有可能会出手帮你。根据我的判断,你这个小媳妇,当今世上除了那个人,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救她了。” “怎么这么绕口!早说找师娘不就行了!那个人,那个人,好像跟你有仇似的。好了,我走了,再会!” “哎,别跑,记着,万万不可告诉他是我说出来的,否则他一定不会救你小媳妇!记住了没?” ~ “师娘”姓胡,叫胡芙蓉,少女时代和老高头青梅竹马,年纪大一点高老头就山盟海誓地和她私订了终身。可惜高老头一心叱咤江湖c名动天下,两人几年难得见面一次。胡芙蓉极度伤心失望,在家人催促逼迫之下嫁给了一官宦人家,不料新婚丈夫不久就罹患痨瘵之症,久治不愈,终于撒手西去,临终交代一定要找到并孝敬老父亲,老父仙去后方可再嫁。不久老父归来,胡芙蓉尽心服待老人,勉力维持家用。老人长寿,脾气又差,和胡芙蓉一起住到无忧谷后脾气倒是略好了一些,只是见了顽医就像见了仇人似的,你道为何:他这儿子就是被顽医治死的。其实这也是冤枉了顽医,痨瘵之症本来就难治,能治好的少,何况那时顽医还年轻,医术也没有后来那样精通。再说了,医生又不是神仙,哪能对每个患者都药到病除呢?那牛头马面们岂不是要失业? 对这些事,高韧只知道个大概。他很少到胡芙蓉这边来,大部分时候都是胡芙蓉到高老头那边去,主要是帮忙做一些家务,要不就是聊聊天c叙叙旧。高韧在高老头那儿叫她师娘,她脸都不红的就答应,但她总以高韧的奶奶自居,称高韧“好孙儿”或者“小韧儿”。不过到了她家里,可千万不能“师娘师娘”的叫,她公公可还在呢!因此到了这里,高韧就改叫她“奶奶”,她倒好,同样脸都不红的答应,完全不觉得两个称呼差了一个辈份。 高韧拉着林清跑到胡芙蓉家,把刚才讲给顽医的话又讲了一遍,说到林清提出她有办法c自己一口答应时,懊悔之情溢于言表;说到施术结束之后林清的状况,已经声音哽咽c热泪直流。急急忙忙说完了,他满怀希望地看着胡芙蓉,说道: “奶奶,就全靠你了啊!” 胡芙蓉犯愁道: “好可怜的女娃!咱们一定得救她啊!你去找顽医没,他应该会治吧?” 高韧差点冲口而出,就是顽医叫我来找你的呀!想起顽医的叮嘱,不敢开口明说,只道: “他治不了呢。你老人家没有办法吗?” 胡芙蓉道: “你什么时候听说我会治病了?我就是会做个饭菜,在家里缝缝补补c织布纺纱这些,怎么成医生了?你是急胡涂了吧,我的好孙儿?顽医说他不会治,不能吧?” 忽听到里屋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来: “哼,他会治什么?治个身病都经常出错,治心病,他会么?” 高韧脑中里面灵光一闪,瞬间想到顽医说的就是此人,忙道: “祖爷爷说得对!他哪会治这个!我一看他就不行,他倒是想治呢,我不能让他治,对治疗心病他是懂都不懂,不能给他治。” “呵呵呵,小娃娃倒是有些见识。这个女娃真是青门的人?” “是的,她叫青莲,在江湖上跑,给自己起了个化名,叫林清。” “哼,他们青门就喜欢神神秘秘,见不得人。芙蓉,扶我出来,我看看。” 胡芙蓉答应着,把老人从里屋扶出来,又服侍他在椅子上坐好。老人身体枯瘦,头上的头发稀稀拉拉,脸上c脖子上c手上皮皱皱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灰褐色的老年斑。高韧把林清拉到他面前,林清畏畏缩缩,后退着往高韧怀里躲,叫道: “啊!怪物!” 高韧一边哄她,一边歉意地对老人笑着。老人毫不在意,似乎他患了所谓选择性失聪的病:该听见的听得清,不该听见的就听不见。只见他一会儿凑到跟前,一会儿又把头退后一些,来来回回地盯着林清脸上看,偶尔伸手到林清眼前晃一晃,突然又做个鬼脸,嘴角拉开,吡出牙齿,目露凶光。他本来没剩几颗牙齿,剩的几颗也黑黄相间c参差不齐,加之脸色灰黄c皱纹纵横,鬼脸一做出来,只怕就算鬼看见了都会害怕。高韧无奈,从侧面紧抱着林清,竭力稳住她发抖的身子,在她耳边轻声哄着,心里只怕老人说出那句世界上最不好听的话:“我没办法。” 看了半晌,老人叹了一口气,缩回头,身体靠到椅背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高韧紧张地看着他,又看看胡芙蓉,想开口相问,胡芙蓉伸出手指对他摇了摇,指指老人,又指指林清,示意他不要说话。良久,老人咳嗽了几声,张开眼,微微抬起头,浑黄的眼球看向屋顶,道: “这女娃心地善良,为了别人不惜冒此大险,不像青门的风格。” 高韧急道: “祖爷爷,她真是青门的人,她自己告诉我的,她还当着我的面,施展青门秘技帮助过我。” 老人看向高韧,但高韧的感觉,老人似乎是在看自己,又似乎在看自己身后某个地方,仿佛在自己背后躲着一个什么活物,能惹得老人的眼眸一闪一闪地出现一瞬即逝的神采。只听他缓缓说道: “我可以救她,但我有个条件。” 高韧大喜,道: “什么条件?只要不是逆天的事,我都答应你。” 老人道: “我这个条件不是逆天的事,事情不好办就是了。我先治吧,然后再告诉你什么事。治疗时间要很长,至少三个月,你不用陪在这儿,在此期间不能让她看见你,否则前功尽弃可别怪我。有你奶奶照顾她,你可以放心。你去吧。” 自从在印石湾大厅相遇,高韧c林清就一直呆在一起,林清施展观心摄性大法,高韧日夜守候,而自从林清遇险入幻之后,两人几乎寸步不离呆在一起,甚至一些女子不便之事,高韧都不避不讳——倒不是他有什么歪心眼,实在是林清很多时候就像回到了幼年时期,非时时刻刻贴身照顾不可。此时要离她而去,高韧仿佛心中一根索子在擦着血肉上下拉动,心疼还在其次,实在是惶惶然无所适从。林青更甚,听到他要留下她一个人在这,跳起来抱着他就号淘大哭,两手紧紧箍着,两条腿爬到他腰间紧紧盘住,掰都掰不开。胡芙蓉把老人扶进里屋,拿出哄小孩子的浑身解数,好容易把林清掰下来抱至怀里,冲着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高韧道: “走走走!快走,还不走,想累死我啊!三个月以后再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无影十三剑 “老高头,你知道那个老人的来历吗?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他当作在这儿养老的人,靠着师娘侍候过日子,还暗暗笑他饱食终日却脾气牛大,不想他也是一个大有本事的人呢!” 高韧回到家里,向高上峰详细汇报了此行的种种情节,说到胡芙蓉的公公,便问高上峰道。 “我只知道他姓杨,据老婆子说,他生于官宦之家,父亲在朝中当很大的官,他自己却青春年少便弃书不读而去游历江湖,在外面娶了个妻子,家里人都没见过。过了十多年送了个孩子回来,说是自己的儿子,已经十岁了,在家住了两天又跑了,父子俩此后便只以书信往来,再也没见过面。他这儿子跟他倒不同,天天苦读诗书求取功名,一家人眼看着有点希望了,又得了个痨瘵病,没几年就去世了。得病之前娶了咱们老婆子——那时候当然不是老婆子,嘿,她年轻的时候漂亮着呢,身材也好,性格也好,哈哈┅┅又扯远了,说到哪儿了?哦,对,娶了她,对她也很好,又体贴又尊重,只是一门心思读书c考试,家里没什么收入来源,反倒靠她做点女红支撑家用。嗯,他这官宦之家,这个朝中的大官实在是个迂腐得可以的清官。这儿子和老婆子过日子,到快要死了,两人也没有生个小孩,就叮嘱她在他死后不能走,要等他老爹回来,等老爹也去世了,老婆子才能另嫁。这个傻女人居然就答应了他,一直等到现在,带着杨老头住在这里。我看这个杨老头呀,身板比我还硬朗,唉,我跟你师娘,只怕要到下辈子才能做夫妻啰。唉,真是苦了她了。” 高上峰懒洋洋地半躺在摇椅上,边说边摇头叹息,高韧怕他又开始讲陈年旧事,忙接话道: “是啊是啊,师娘真不容易。这个杨老头怎么会这门本事呢?顽医怎么又知道呢,连你都不知道啊?你这个无忧谷谷主当得不称职啊!” “什么谷主,还不是替大家打杂的。他们这些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从不过问,只是给他们提供一个环境,让他们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做自己高兴做的事。对了,你说的这些事,尤其那个太监,虽然你刚才故意没说他的名字,我也没问,但这件事今后还是不要再对别人讲了,顽医他们那里我会去打个招呼,要他们保守秘密。按你的说法,符合条件的大太监就那么几个,此人以后于国于民应该会有大用,我们要保护他一下。你看,你也是有秘密的人,对吧?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们无忧学园这些人,一方面是独一无二的杰出人材,一方面又特立独行不容于世,都是些在江湖上容易碰壁的人,需要我这样一个经验老到的人来照顾他们c帮助他们,懂不?等我老了,老到不行了,这个摊子还有没有人来接?你愿不愿意接这个活,要不,我封你当少谷主?” 说这个话的时候,高上峰全是戏谑的口吻,显然知道高韧不是耐得住寂寞的性格。果然高韧笑道: “去去去,什么少谷主,我才不稀罕呢。本公子现在都是平正公会的客卿了,那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了呢。再说了,就算要封少谷主,也该是师兄来当嘛!师兄去追查燕一针,结果怎么样了?” 高上峰笑道: “你师兄啊,还没回来呢。你放心,他武功比你高多了,为人又冷静精干c心志坚定,一入江湖,那叫蛟龙入海,哪像你似的。唔,你说平正公会吗?平正公会算个啥,地方小帮会。以后你当会长,把它做大些,再来跟我讲。哦,对了,听你说起,你的武功还低了点啊,要不我今天就把‘无影十三剑’传给你了吧。” 高韧想到自己反正要等三个月,正好学会一门剑法,以后行走江湖就多了一分倚仗,便高兴地说道: “太好了,师父,你终于肯传我这无影十三剑了!” “啧啧啧,有好处就叫师父,没好处就叫老高头,不知道王云这个老师是怎么当的。要不是他已经出谷去了,真该把他叫过来一起给你补补课┅┅好啦,来,我来教你‘无影十三剑’。这剑法没什么别的奇巧,总诀就是我上次告诉你的那几个字,还记得不?” “记得,四字终极诀窍:快c力c准c巧。” “嗯,孺子可教。无影十三剑,以快为主,以准辅之,再次巧,力最次之。这十三式的名字,有的是江湖上朋友起的,有的是我自己琢磨的,今天都告诉你,免得你以后再带徒儿,说祖师爷的剑法招式都是无名招式,坏了我一世英名。记住了,这十三式分别是:” 老人腾地站起来,走到屋里翻了一阵,拿出来一把长剑,剑鞘古朴而轻盈,只见他拔出剑来便开始边舞边念: “第一式,扫径寻梅!第二式,拨雾寻幽!第三式,青龙回首! “第四式,云鹏摩空!第五式,玉女投壶!第六式,金蛇伏地! “第七式,毒蝎反尾!第八式,寒芒冲霄!第九式,天边挂月! “第十式,云鸿振羽!第十一式,银燕点水!第十二式,秋风卷叶! “第十三式,古月沉江!” 高韧聚精会神,睁大眼睛盯着高上峰的一招一式。接下来高上峰又演示了两遍,高韧拿一根树棍依着比划。高上峰示意他扔掉木棍,把手中剑扔给他,让他拿剑练习,自己则在一旁指点哪里不足c哪里多余,怎么发力c怎么运气,怎么变化c怎么提速。高韧天姿聪颖,很快就将招式诀窍记了个大概,使出来已经像模像样。 高上峰所创剑法与众不同,教习武功也另有一套。见高韧基本记住了招式,就开始打乱招式顺序,每叫一招,就要高韧立刻做出动作,接下来另一招离上一招变化极大,也要求他马上做出来。例如,“青龙回首”这一式,要求左脚前进一步屈膝半蹲,右腿挺膝伸直为弓步,同时上半身右转,剑尖从自己头顶划过后迅速下沉,直取对方颈部要害。这招使完,突然又叫出“金蛇伏地”,却是要在躲避对方上三路攻击时绕到对方侧后,左脚屈膝全蹲,上身随之向左下沉,右腿同时仲直,成为右扑步,以剑尖从侧后斜挑对方膝盖之后的腘窝。 不但如此,名为十三式,实际练起来却有五十二式,因为每一式都要左右交替,两手皆习。比如,第十二式“秋风卷叶”,是要脚踏虚步,以左脚为轴旋转,右手剑尖自右向左横扫对方脚脖,临到脚脖处突然以腕力改扫为刺,刺向对方左脚脚踝。反过来练时,便要以右脚为轴,右手剑尖自左向右横扫对方脚脖,再改扫为刺,刺向对方右脚脚踝。这样还嫌不足,又要高韧在中途突然剑交左手,同样习练所有招式。 高韧第一次受高上峰教导上乘武功,既感压力巨大,又感兴奋异常,一口气练了两个时辰,一点也不觉得练习得太久。他是一个能沉心聚神的人,既把精力全投入到习练精深剑法之中,倒也冲淡了对青莲的担心和思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承影含光 高韧练得带劲,不知疲倦,高上峰可不干了,叫道: “好啦好啦,歇会吧!老头子都要累死了!” 高韧停下手来,仍旧舍不得放下手中的剑,一边虚摆剑式,一边问道: “师父,这可是一把宝剑啊,你藏哪儿了呢,我没见过啊!” 高上峰嘿嘿笑道: “这把剑啊,那可是我压箱子的宝贝了,当然是藏在箱子底下嘛。上古三大宝剑,你知道么?” 高韧老老实实说道: “我只听说过十大名剑,好像是轩辕c湛泸c赤霄c太阿c龙渊c干将c莫邪c鱼肠c纯钧c承影这十个吧。上古三大宝剑是这十大名剑中的么?” 高上峰道: “也是,也不是。上古三大宝剑,曰含光,曰承影,曰宵练。我不知道十大名剑是不是真的存在,但上古三大宝剑,我得到了两把,嘿嘿,曾经的江湖第一高手,一没银子c二没妻子c三没儿子,宝剑还是有两把的。你看看你手中这把剑,有什么特点?” “等等,等等,我记起来了,这三把剑,语出《列子》,说是‘吾有三剑,唯子所择,皆不能杀人,且先言其状。一曰含光,视之不可见,运之不知有。其所触也,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二曰承影,将旦昧爽之交,日夕昏明之际,北面而察之,淡淡焉若有物存,莫识其状。其所触也,窃窃然有声,经物而物不疾也。三曰宵练,方昼则见影而不见光,方夜见光而不见形。其触物也,然而过,随过随合,觉疾而不血刃焉。此三宝者,传之十三世矣,而无施于事。匣而藏之┅┅’” “好了好了,背书吗?要背书找王云背去,在我这儿背什么背!欺负我读书少啊!之乎者也,完全不知所云。反正我是得到了两把宝剑,承影c宵练。据说含光藏在某个宝藏里面,你要是听说了,告诉我一声,我把它们凑齐。” 高上峰脸色一沉,伸手夺过高韧手中的剑,说道。 “发这么大脾气干嘛,我只是说剑的来头很大,又没说是假的。这把剑叫什么?还有一把呢,拿出来看看嘛!” “你背的书里,一开头就说‘吾有三剑’c‘皆不能杀人’,那还不是假的?这把是承影,宵练已经给你师兄了。这把本是给你留着的,你不喜欢就算了。” “咦~~生气了呀?其实呢,《列子》说的三柄剑,是说的三种修道的境界,后来吕洞宾就说了,‘吾有三剑说与世人,一断爱欲,二断烦恼,三断愚痴’,因此剑就是道,剑就是气。这不正与你在剑道中的修为和领悟一样吗?是吧?别生气了。你说我怎么能背这么长的文章?还不是因为师父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第一剑客,所以对说到剑的段子就特别用心吗?再说了,江湖上都说你作为剑术第一人,江湖第一高手,未尝一败,也未伤一人性命,所以说‘皆不能杀人’,可不就是说的你吗,对吧?” 高上峰脸色好转,道: “就你会说,巧舌如簧,正的反的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这把剑好是好,但只能用来刺,不能用来劈砍,更不能用来招架重兵器。你现在还用不了,等练好了剑法再来使用吧。” 高韧道: “别这样啊,真生气了?你教了我剑法,又不给我剑,那剑法怎么能练好?大人不计小人过嘛,师父~~” 高上峰道: “你是真的用不了,这把剑很特殊,剑身半透明,出剑之时剑形若有若无,只要你出手快,别人看不清楚你的剑在哪,我这‘无影快剑’的称号,跟这把剑关系不小呢。但是这剑非钢非铜,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千万与别人硬碰不得,你现在的剑术水平,真用不了。” 高韧伸手在剑身上抚摸着,眼珠一转,道: “我告诉你含光在哪儿,你就把这把承影剑给我,行不行?” 高上峰眼睛放光,兴奋地说道: “真的?行,你告诉我含光在哪,让我把含光找回来,凑齐三大古剑,什么都好说!” “你把承影先拿来。” “你先告诉我啊!我见到含光,再给你承影。” “那你给我承影的时候,可要完完整整地给我,一丁点都不能少。” “那当然啊,哪能少一块再给你?一把剑,也不能只给你一截吧,你这人可真有意思。” “那好,咱们一言为定。你把承影给我看一看。” “为什么?你是不是想耍诡计?” 高韧笑容满面,拉长声音道: “不~是~的~含光的秘密,就写在承影上面呢。” 高上峰小心翼翼地把承影剑捧在手上左看右看,道: “真的吗?我看看,哪儿呢?没什么字,就只有承影两个字啊,哪里还有什么暗记吗?在哪儿呢?” 高韧凑到面前,右手拿住剑柄,左手伸出三个手指在“承影”两个字上轻轻摩挲,突然分开手指,同时用力按下“承”字和“影”字的下缘,右手抓着剑柄猛地一拔,“呛”地一声,剑柄居然分作两截,从承影剑的剑柄之中又分出一个略小的剑柄。高韧慢慢地往外作拔剑之态,可是手上除了一个剑柄之外,什么都没有。高上峰伸手去摸小剑柄下面,一面奇道: “这是怎么回事?” 高韧大叫一声: “小心!” 松开按在承影剑面上的手,去挡住高上峰的手。承影剑没人拿着剑身,迅即往地上掉落,高上峰伸手一抄,抓住剑柄接住,正要埋怨高韧,却见高韧右手拿着个剑柄作举剑之状,左手却鲜血直流,竟然在虚空中被利刃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高上峰瞬间明白: “无影剑!真正的无影剑!” 高韧手上还在滴血,脸上却并无痛苦之状,反倒不无得意之态,道: “这便是含光。它就藏在承影剑里面。” 高上峰踊跃上前,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接过高韧手中的剑柄,道: “你怎么知道的?我找了好多年,原来它一直就在我身边!” 高韧按住出血的手,一边给自己止血一边说: “看书看的。在王云师父那里,偶尔看到一本很古老的书,讲过这么一个故事。没想到后人制作承影c含光的时候,就真按这个法子去做了。” “咦,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等等,你说后人制作?” “当然是后人制作。出现三大古剑传说的时候,主要还是用铜来制作兵刃,后来才渐渐地学会用铁,再到汉代才学会炼钢。铜剑能跟钢剑比么?你想,那时候钢剑都不会制,只会制又重又脆的铜剑,哪能制出这么好的剑来?这两把剑用的材料都非同一般,冶炼工艺必定更加复杂,在古代是不可能做出来的。我想应该是有锻剑名家看了三大古剑的传说,按书上所言,用可遇不可求得来的特殊材料,制成了这几把剑。” “分析得有几分道理。虽然不古,确实是宝剑。含光,承影,对对对,这两个名字本来就包含了这个意思,承影是含光的影子,含光含在承影之中。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承影拿来吧。” “给你。咦,你拿走承影,含光放哪儿呢?还要去做一个剑鞘么?” “含光也得拿来啊,含光是承影的一部分嘛,这都不明白?可别赖皮,你自己说了,会把承影完完整整地给我,不会一眨眼就变卦吧?” “啊┅┅我上你的当了!你耍诡计,你个兔崽子!” “哈哈哈哈,不许耍赖!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哦~不┅┅花言巧语,欺负我读书少┅┅哦不,欺负孤老,王云,这就是你教出的学生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访故纳新 高韧回到无忧谷,少不得要到各位师傅c各位故交那里去看一看。王云虽然不在,大量的书还留在那里,高韧仔细查找,看有没有介绍观心摄性大法的书,最终也没找到,倒是找到一本摄魂术方面的。青门秘术,当然不可能有书籍流传于世,高韧也知道自己是病急乱投医。杨老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是有把握的,自己也别瞎摸乱闯了。摄魂术与观心摄性大法接近,但书上也语焉不详,只说了一些起源考证c历史传承之类,对于怎么修炼只字不提,对于怎么治疗和防范倒介绍得挺详细,还列举了一些事例作为证明。高韧牢牢记住,心想这些防范和治疗的法子和观心摄性大法总有相通之处,今后自己一定会用得上。 明心跟着枯荣在修禅兼习武,明心这孩子,一进来就给整个无忧谷带来了欢乐。这次枯荣抢着把明心带了去,还振振有词地说,只有他俩都是和尚,谁都别想抢。高韧把自己两次催动枯荣神功的情况向枯荣说了,枯荣一面责备,一面运功彻底治好了他的内伤,还凭空给他增加了不少修为。明心见了高韧高兴得不行,说不完的话,枯荣特地给他放了一天假,让两个人一起呆了一天。明心问起青莲,高韧怕他打扰到青莲的治疗,便撒了个善意的谎,说她在闭关修炼,暂时不能见她。考查明心的内功,高韧发现他练的不是枯荣神功,而是正宗的佛门气功:易筋凝神功。当年枯荣说这门功法极难修炼,需要极好的根骨和极大的机缘才能修习,因此不教给他;高韧有点怀疑:明心倒确实是习武的好胚子,但真的根骨比自己还好么? 玉衡给自己的研究起了个名字,叫化境入微术,现在他看着早晨草丛上的露水,都能一颗颗看出不同门道,讲出一番大道理。高韧把金猫之事和他讲了,幸亏他这化境入微术,自己才看出大小金猫的不同,从而破解了金猫变身之玄。玉衡便借题发挥,道是世上绝无鬼神之事,都是人们愚昧无知c不能解释一些奇怪现象,便以查无实据的种种鬼神之论c无稽之谈来自欺欺人,害人害己。更有装神弄鬼之辈,或借以敛财,或仗之违法,其实他们自己是非常清楚,丝毫不畏鬼神的。其实只要细心观察c认真思考,绝大部分神神鬼鬼都能识破——如果无法识破,那也只是因为观察不细c知识不足而已。洋洋洒洒一堂课讲下来,一口气讲了两个时辰,高韧还是那样:不听倒还好,越听便越觉得自己实在无知得可怕。 资动研究机关阵法,每天忙着发明创造,高韧耐心地等了好大一阵,才终于和他说上话。高韧讲起梅山教“五郎担山阵”的玄妙之处,尤其是红黑二球和所谓“梅山收魂术”,简直匪夷所思。资动大感兴趣,详细盘问每一个细节,马上确定了自己新的研究方向,夸下海口他也要造出那样的武器c产生那样的功效。 桑老头近段忙着研究训练蜜蜂,在高韧面前讲得眉飞色舞。他发现一窝蜜蜂就是一个秩序井然的大社会,里面的蜜蜂分工明确,地位相差悬殊。最主要的是三种,即蜂后c工蜂和雄蜂。蜂后只有一只,住最大的房子,吃最好的食物,寿命长,每天不停产卵。工蜂数量最多,最苦最累的活都是它们干,大体可分为保育c筑巢c护卫和采蜜四个工种,干的是采粉酿蜜c筑巢护巢c泌浆清巢c哺育幼虫c清洁环境c保卫蜂群等体力活。一窝蜜蜂有几万只,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工蜂,蜇人的也是他们。雄蜂最舒服,一辈子唯一要做的是喜当爹,不过数千只雄蜂里面,只有一只能够有机会和蜂后洞房,而且洞房之后便往升极乐c精尽而亡,而其他雄蜂则很快被视为异类,被工蜂驱逐禁食而亡。他又发现,蜜蜂嗅觉灵敏,能够根据气味来识别外群蜜蜂。蜜蜂的刺针还带有毒液,毒液会吸引其他蜜蜂共同发动攻击。蜜蜂不喜欢黑色的东西和酒c葱c蒜等刺激性气味,如果人穿着黑色衣服或带有上述气味,更容易激怒它们。不同蜜蜂对人的伤害程度不同,轻者肿胀c发红c起疹,重者引起作呕c腹痛c晕眩,严重的能导致死亡。他据此研究出一套利用蜜蜂发动攻击的法子,名曰万蜂阵,自然,这么好的东西,高韧可不能错过,习练了好几天,才带着全身一片片红包心满意足地告辞。 顽医又在捣鼓罂粟种子c研究罂粟功效,说种这东西比种蔓陀萝更有价值,花特别漂亮,果子味道美,还能治很多病,答应研究清楚了再好好教给高韧。当然,高韧免不了一顿翻箱倒柜,找出一堆灵丹妙药,还缠着让再传授一些离经叛道的神奇疗法。 就这样,接连十多天,高韧一刻也没让自己闲着,努力让自己沉浸到故旧感情和新奇事物中去。然而,高韧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在无忧谷的时光过得那么慢。学了新的精深剑法,与久未见面的师友故人叙旧,这些都不能掩盖住他心中的那股焦躁c那股牵挂。稍有闲暇的时候,毫无目的地走一走,不知不觉就到了胡芙蓉门前不远处,然后突然警醒,停住脚步,伸长脖子远远地看着,竖起耳朵远远地倾听。说高韧竖起耳朵并不是开玩笑,很早他就发现了自己有这个“天赋”,他的耳朵确实是能够动的,他发现有意识地动动耳朵,能够有效地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嗯,这些天他的耳朵动得可勤,再坚持下去,都能发展成一门“动耳功”的绝技了。 高上峰仍旧带他练剑,好几次发现他心不在焉,狠狠地责骂了几次之后,终于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你出去做点事吧,瞧你这样子,魂不守舍的,三个月要过成三年了。你答应人家去看病c去找刘家调查石印和《袁氏世范》的去向,什么时候去办?我看你现在就去吧,把这些事办完了再回来,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高韧苦恼道: “说的也是。那你帮我去问一问,看现在她的病治得怎么样了,我也好放心地出去办事,帮帮忙嘛,好吧?” 高上峰道: “我才不去呢!这才几天,一个月都不到,你就这么猴急,怎么行?再说你什么时候见我去过她那儿?没事的,那个杨老头,性格怪异,但应该是个靠谱的人,信我的,你先去办事,放心去。承影含光我也不要了,你都带走,好吧,算我可怜你。” 高韧哂道: “什么可怜我,本来就是答应了的。行吧,听你的,家里你可要照顾好哟!” “行了行了,你走你走,快走快走!千万别忘了,承影可刺可挑,不可劈不可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美女的烦恼 再次来到莲花集,高韧这才有时间好好看一看此地,上次来去匆忙,在驿馆未及停留,马上便赶去印石湾了。这儿也就是一个小小的百姓集居之处,说不上是一个集镇,幸喜驿馆空闲变作了便民的客舍,才让远方客人有个歇脚和吃饭的去处。袁文强已经来此地养伤,母子二人顺便也兼顾生意,说实在话,也确实没什么生意。问起林清的情况,得知治疗时间长达三个月,还不知结果如何,两人唏嘘感叹一番。高韧看他的伤势已经大好,问清了去龙塘张家湾的路,便一个人坐在大堂中喝喝茶,聊当歇脚。他在路上已经捎信到铁叉会,叫胡胜来此地会合,眼下胡胜未到,因此只得在这儿等一等。 正在出神,一团红色影子飞腾而入,直奔到高韧面前,悦耳的声音响起,道: “可算找到你了,真是费老大劲了!” 高韧不用抬头,便知道是银彩霞冲了进来。想起上次两人见面,她一上来就拉住自己的手,导致青莲生出好大误会,此刻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往后一让,两手负到背后,笑道: “彩霞姐,你找我干什么?还是驯养金猫的事吗?它在哪呢?” 银彩霞并不回答,一边左右张望,一边问道: “咦,那个醋坛子小姑娘不在吗?正好,不在正好。” 高韧道: “什么醋坛子小姑娘?你是说上次被你气走的青┅┅林清?” 银彩霞收回到处扫视的目光,奇道: “林清?上次你好像介绍她叫吴钢吧?哦,那是化名,扮假小子时候用的,是了是了。她叫林清?你看你,一说到她名字,就口齿不清,变成结巴啦。喂,什么叫我把她气走的?我没怎么她啊,是她自己把自己气走的好吧,醋坛子一个。” 高韧陪笑道: “好好好,都是你有理。彩霞姐,你真的是在找我吗?有什么事,是不是金猫又不听话了?你给它起了个名字没有?它长多大了?”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还没问你呢,倒被你问懵了。长话短说,它叫金灿儿,它很好。我找你是为另一件事,你一定要帮我!” “彩霞姐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呀!没问题,你说吧,我义不容辞!” “这就答应了?好,我要你做我的相公!” “什么!这┅┅这┅┅这也太突然了吧?” 高韧大吃一惊,这下真的变成了结巴,满脸通红,不知所措。要说银彩霞确实美若天仙,要是中间没有青莲的一段故事,哪怕想着自己能和银彩霞到一起,那是做梦都会笑醒来的美事。但经过后面一系列事情,现如今好像自己跟青莲有了约定一样,自己对她不仅是喜欢,更有一份责任。银彩霞突然提出这么一个问题,这么直接c这么明确,一下子将他打懵,脑袋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银彩霞粉脸一沉,道: “怎么,刚答应的,又反悔了?难不成我还配不上你?” 高韧低着头,恨不能连着脖子缩进去,嗫嚅着说道: “彩霞姐,是我配不上你呢,哪能你配不上我?唉,都怪我轻率,口不择言,该打!” 说着抽了自己嘴巴几下,银彩霞笑道: “快别打了。是林清那丫头的原因吗?你还没找到她呀?她都不要你了,你还想着她干嘛!” 高韧满脸无奈,道: “她哪有不要我!我们就在离此不远的印石湾重逢,她原来就说过要来此处的,我在城里找了两天没找着,到这儿来才可算找到她。只是见面才一天,为了我,她身受重伤,至今仍在治疗之中,要治好几个月呢。你说这时候,我怎么能够抛下她不管呢,是吧?” 银彩霞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脸上笑容更加灿烂,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本来是喜欢我的,但现在人家有恩于你,你得做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因此不能接受我,对吧?哼,我把你从铁叉会救出来时,你也是满口报恩的,你变得可真快啊!再说了,我可提醒你,报恩归报恩,可别为了报恩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啊!” 高韧看银彩霞的模样和说话的口气,似乎有些调笑自己的味道,心中一动,露出一脸萌态,道: “彩霞姐,你饶了我吧,就别消遣我了。” 银彩霞道: “好了,看你那可怜样!让我饶了你可以,不过真相公做不了,你答应做我的假相公,总可以吧?不行,这个忙你必须得帮,没什么好商量的!” 高韧苦笑道: “我的好彩霞姐,相公便是相公,哪还有什么真相公假相公的?我怎么帮你嘛?” 银彩霞扭头看了看门外,脸上罕见地露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转过身来坐到高韧身边,可怜巴巴地说: “我的好弟弟,你就帮帮我吧,这次真的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再不帮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下情势易转,主客倒换,高韧顽心大起,乐道: “咦,什么事能让我的彩霞姐如此苦恼?莫不是交了桃花运了?” 银彩霞啐道: “你个没良心的,不来帮我,还来笑话我。唉,姐被一条色狼给盯上了,我整天逃啊,他就整天缠着我,已经一个多月了,我这些天真是度日如年啊,你还不救救我。” 高韧笑道: “原来是这样啊,哈哈,也有这种人,真是绝了。所以你就让我当你的假相公,好让他死心,把他赶走,是吧?好,这个忙我帮了!谁让我们互为师徒来着,是吧,哈哈哈┅┅” 正在说笑,银彩霞一扯他的手,道: “他来了!记得你的话,别穿帮!” 高韧抬头看时,从门口走进来一位翩翩公子,手摇折扇,系一条宝石腰带,右边悬着宝剑,其他络穗c丝绦一应俱全,明灿灿亮晃晃,都是些价值不菲的饰物。此人长相极为英俊,端的是面如冠玉c唇若涂朱c龙眉凤目,倘若化装成女子,比起一般女子还要俊上几分。兼之脸上笑容可掬,走起路来气守轩昂,全身既英气逼人,又率性随和,一眼看去,令人如沐春风,顿生亲切之感。 银彩霞坐在高韧身边,紧紧握住他的那只手竟然渗出汗来,眼睛盯着高韧,目光中全是乞求之色。高韧想起自己的光荣任务,收起嬉皮笑脸,装出一些恼怒之色,也不起身,说道: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那英俊公子眼睛看着银彩霞,毫不掩饰眼中的爱慕和火热,走近前来才移开目光,对着高韧拱手为礼,道: “在下付东雄,乃问剑山庄少庄主,中原剑圣付云天便是家父。敢问阁下何人,为何在大庭广众之下牵着这位彩霞姑娘的手,岂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乎?” 银彩霞抢着说道: “这位便是我相公,名叫高韧的便是。我是有相公的人了,你今后不可再纠缠于我,否则天理不容!” 付东雄看看银彩霞,又看看高韧,脸色变幻不定,过了一会,却展颜笑道: “神仙姊姊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又怎瞒得过付某的眼睛?这位高公子与你固然亲密有加,瞧你之时眼中却无男女爱慕之意,见了我这位找上门来的登徒子也只能假装恼恨,显然是你异性知交嘛!高公子,你说是也不是?” 高韧听高上峰说过问剑山庄之名,是一个已有上百年历史的著名家族,江湖地位超然,不大参与江湖上的争斗,但凡剑法招式c剑客底细c铸剑之术c名剑收藏,只要与剑有关的,问剑山庄无不浸淫极久极深。其自创的“大成剑法”集古往今来各路剑法之大成,招式精巧繁密,深不可测。又最喜收藏历代名家宝剑,高上峰那柄宵练便是从问剑山庄得来的,至于如何得来,高老头笑而不答,观其笑容不像好人所为,只怕耍了些花招。高韧此刻见到问剑山庄之人,一则对此山庄本来就心存好感,二则这位付东雄确实招人亲近,根本不像银彩霞描述的色鬼模样,因而竟是假装生气的模样都做不出来。见把戏穿帮,只得耸耸肩,道: “彩霞姐,人家聪明着呢,这个不灵啊!” 银彩霞一甩松开手,道: “就是你!就不能认真点!装都装不像,帮不上一点忙!” 口气一转,回头又对付东雄求饶道: “大哥,你放过我吧,我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好不?” 付东雄柔声道: “神仙姊姊,圣人不是云过么,未知生,焉知死?咱们把这辈子过好就行了,还想下辈子干嘛?我只要这辈子有你,余生足矣!” 高韧插嘴道: “付兄一表人材,还怕找不到梦中情人么,何必苦苦纠缠于一人?” 付东雄道: “兄台此言差矣!我的梦中情人便是这位神仙姊姊,还需上哪去找?我付某人既已认定一人,那便从一而终,绝不改变,请问兄台,从一而终难道不是一种美德么?你就算做不到这种美德,至少也该赞之誉之c心向往之吧?” 银彩霞又好气又好笑,道: “唉,你乱说什么,这就叫从一而终吗?我们可是清清白白的,你乱说什么呢?” 付东雄道: “世人皆视‘从一而终’是夫妻之道,不知男女之情更应从一而终。可笑世人言行不一者甚众,多数是受制于礼教而被迫守夫妻之道,那样的‘从一而终’岂不虚伪?” 高韧看此人胡搅蛮缠,说话便不再留情面,出言讥讽道: “兄台,人家不喜欢你,你这样死皮赖脸的,真的好吗?” 付东雄道: “高兄此言谬矣。诗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按你所说,这也是死皮赖脸么?便是死皮赖脸,这也是阳春白雪c高情雅致之事,付某也认了。再说了,高兄焉知彩霞姊姊以后就不会喜欢上我?” 银彩霞叫道: “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喜欢你,永远永远!” 付东雄满脸柔情蜜意,道: “彩霞姊姊,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打动你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要我们天天在一起,如此长相厮守,日久生情,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高韧道: “彩霞姐脾气不好,小心哪天实在气不过把你杀了!” 付东雄笑道: “正是彩霞刀下死,做鬼也风流,付某愿意得紧。” 银彩霞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道: “付大公子,你是好人,我真的配你不上,你放过我吧。” 付东雄极尽温柔,道: “彩霞姊姊,既然你知道我是好人,那你也得给我一个机会吧?你放心,我自己是好人,也会对你好的,永永久久地好。” 银彩霞都快要哭了,道: “那我错了好吧,你是坏人,我刚才说错了。” 付东雄一脸坏笑,道: “是么?姊姊又道我是坏人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姊姊变得真快!我听说女子爱上男人,先是‘你好’,再是‘你好好’,然后才是‘你好坏’,我这就到了第三阶段了么?姊姊,我感觉好幸福啊!” 高韧也被这种膏药上身术弄得哭笑不得,眉毛一皱,计上心来,又道: “付公子家中也是名门望族,要想求偶娶妻,也得明媒正娶,禀过双方父母同意方可吧?” 付东雄摇头晃脑,道: “世俗礼教那一套,我知道彩霞姊姊是不喜欢的,这正是我俩情投意合之处。可听说过‘只羡鸳鸯不羡仙’?付某听说世间有鸳鸯者,要么孤独终老,要么相伴终生,它们可没要什么媒妁之言c婚姻之约,同样是两相恩爱,羡煞世人嘛!我们身为人类,居然比之不上么?” 高韧向来自诩能言善辩,在此人面前却无计可施,叹气望着银彩霞,道: “彩霞姐,我看你就认命了吧,这位付公子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你们俩也真是相配呢┅┅” 话未说完,银彩霞霍地站起,怒道: “他玉树临风,你跟他好好亲热去吧!” 一脚踢开面前的桌子,指着付东雄,骂道: “滚开!不许跟着我!” 一团火似的夺门而出,却见那付东雄面色如常,匆匆告别道: “高兄谬赞了,再会!” 转身纵跃追赶而去,看其身法,其轻功造诣竟不在银彩霞之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洪公药酒 从风水的角度看,龙塘确实是一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山名罗带,水名沩江,“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此地则不但江如罗带,山亦如罗带,其山蜿蜒连绵,层峦叠嶂,其水清澈澄明,波澜不兴。罗带山是雪峰山余脉,沿沩水一侧如山水画卷般逶迤铺开,延绵长达近百里,高高低低形态各异的山头次第相接,气势雄伟。在龙塘之地,正是三座山峰并立,其中间一座稍向后让出数十丈,其余两座则大小形状无差,拱卫矗立于前方两侧。山上怪石嶙峋,古树参天,尤其在这映山红盛开的季节,满山红遍,丛林尽染。山峰脚下却是一片平坦的庄园田地,河滩田野郁郁葱葱,锦鸡黄犬追逐其间,一片人间天堂景象。再往近前便是盈盈沩水,江面宽而不急,江水汩汩流过,江上一座木拱桥连接两岸。此情此景,正是风水中所谓“青龙高耸,白虎双拥,砚台笔架”之地,墓穴藏风聚气,荫福后人,主子孙后代人丁兴旺c财源滚滚。从现今的情况看,此风水宝地所佑后人却未见发达,莫非还需应在后世? 高韧和胡胜一边远远欣赏着如画风景,一边感叹着向木桥走去。木桥这头有一棵高大的香樟,枝叶茂密,树冠广展。高韧眼尖,忽见树下似乎伏着一个人,定睛看时,此人已从树下离开,顺江而上,动作极快,显然是身负轻功之人。高韧打了个手势,嘱胡胜原地等待,自己提气悄悄追上,跟踪了一会便折返回来,道: “顺着江边一直上去了,不知去向哪里。我们到树下去看看。” 两人来到树下,上下查看,只见有几条树根露出地表,形成一个小小的树洞,树洞外放着一块石板,而石板外杂草丛生,正好将树洞遮住。翻开石板,树洞里也放着一块平整的石头,此外空无一物。高韧小心翼翼地将石板依原样盖好,对胡胜说道: “胡堂主,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胡胜恭敬答道: “客卿尽管吩咐。” 高韧道: “我去张家湾,你找个地方远远地守住这个树洞,看附近各处尤其是张家湾是否有人到此树下,看这树洞有何用处。刚才那人轻功不差,应该是武林人士,你若再遇见,不必追踪,只待他走后,看此树洞里有何变化即可。我自会找机会与你相会,你注意隐蔽好自己,也注意自身安全。麻烦胡堂主了。” 两人商量已定,高韧独自一人走过木桥,进入张家大院。大院颇见破败,进门后是一个四合院,院子中央一个小小的水池,池中荷花盛开,然水中残枝腐叶,池边青苔野草,将荷花映衬得反显不伦不类。正前方门厅之上挂着一块匾,上书“忠孝勤俭”四个大字,字形古朴,匾额更见古朴。正厅大堂之上摆放着两张木椅,一张方桌,却空无一人。 高韧站在院中喊了两声,只见一个人匆匆奔出,正是张宗耀,施礼陪罪道: “啊哟,高少侠到了,你看我,一读起书来就什么都忘了,恕罪恕罪。来来来,快快请进。” 又看了一眼院中景象,脸色微红,一边领着高韧往里走,一边陪笑道: “家贫无资,勉强温饱,院落破败亦无力修缮,实感汗颜,让少侠见笑了。” 高韧道: “子曰:‘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张先生大贤之后,家贫不移其志,苦读不闻其他,我仰慕还来不及,哪敢造次不敬!” 却听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笑道: “正是正是!宗耀,少年人此番言语,胜你读半年诗书啊!” 高韧随着张宗耀跨入厢房,却见一位老者半躺在床上,面容清瘦,颇有病态,然精神矍铄,右手拿着一本书,眼睛看着来人,接着说道: “这位想必就是高少侠了!承蒙指教,张家甚感大德。” 高韧忙迎上前,在床前恭敬行礼,道: “小子高韧,见过张先生。指教之言,实不敢当,先生言重了。我只是背诵诗文应景,哪敢班门弄斧,自以为是?实则知行不一,可谓浅薄无知,贻笑大方,倒是让先生笑话了。” 张宗福正色道: “少侠真是谦谦君子。知行相一,何其难也?少侠有此知行之念,便不知强过当今无数读书人多少倍!为科举晋身之资,多少学子苦背诗书,然而四体不勤,忠孝不行,此则读书何用?需知圣门之学,贵于实践,子曰‘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又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荀子亦曰‘不闻不若闻之,闻之不若见之,见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由此可见,略文华,趋本实,敦笃躬行,方是圣人之义。曾子日三省其身,便是笃实之功,岂是日日背诵而已?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考圣贤之意,盖欲使学者于此二端兼致其力,始则据其所知而行之。行之力则知愈进,知之深则行愈达,是知尝在先而行未尝不随之也。是故知行互发c躬行笃实,致知力行,学者所当兼用其力者也。行有始终,必自始以及终,致知力行,终吾身焉也。” 高韧在王云处听过其知行合一之说,当时深以为然。今日第一次听到高人再讲知行,却道是‘知行互发’,细细思来,似乎更有道理。正兴趣盎然听讲,张宗耀打断道: “哥,高少侠是来给你看病的,可不是来听你授课的。先看看病再说吧。” 张宗福笑道: “啊,是了,一讲起这些,我都忘了病了。少侠,不好意思,身体有疾不说,心理也有问题,只记得自己是个教书先生,不记得自己是个病人了,当真惭愧。” 高韧心悦诚服说道: “先生学问精深,见识不凡,高韧受教不浅呢。待我先看看先生的病症,尽力施为,以期稍解先生之苦。请问先生是何症状,原来可曾医治?” 张宗福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就是久治不愈,致使行动不便,累及家人。我这病,主要问题就是关节僵硬疼痛,尤以天气转凉时为甚,早晨最为明显,掌c指c腕c肩c趾c踝c膝各处关节均是如此,且关节红肿,时有发热之感。常常感到极度疲劳,全身乏力,勉力支撑时,偶有发烧之状。以前亦曾看过一些郎中,效果差强人意,病症倒是愈见沉重。去年八月,吾弟痛惜我之病疼,咬牙买了两瓶号称神药的洪公药酒,吃了一月有余,亦不见效。洪公药酒是远近闻名的一姓洪名公豹的郎中所制,据说包治百病,对我这病却无用,莫非我体质太差,或者所患之病过于怪异?此后便不再治疗,以至卧病在床,难以行动。少侠看一看,若是没有什么好的法子,那也是我命该如此,少侠无需介意。” 高韧望闻问切,一边细细探其脉象,观其舌苔,察其关节各处,一番按压抚摸,一边笑道: “这世上哪有包治百病的药?我是从来不信的。不同之病,自然需不同之药物c不同之治疗方法。即便是同一种病,对不同之人,亦当有所差别,即便用药相同,君臣佐使之间,当因病症之轻重c患者之体质c居住之环境c日常之饮食等情形,上下微调,更相举措,方可君臣有序,相与宣摄,庶几御邪除病矣。此亦先知后行,知行合一之举也。” 张宗福大感知交,道: “少侠之言然也。世间道理相通,凡事需探究具情,方能以理合之,想那医治之道,必当如此,可见无病不治之药,其说亦邪矣,其行亦恶矣。” 高韧又道: “那洪公药酒,可有药方在兹,容我看后也好定夺增减之法。” 张宗耀答道: “这个药方不公开的,说是祖传秘方,经传数百年而屡试不爽的。据说共有药草九十九味,其中不乏虎骨c麝香c人参c何首乌c苁蓉c肉桂之类,因此价格不菲,需五两银子一壶。” 高韧道: “真是大开眼界,居然用到九十多味药草!我所读医书甚杂,最多也就见过二十来味药物的。是药三分毒,此药恐怕不但治不了病,久吃反倒有害得很。洪公豹此人,如此敛财,真可谓伤天害理,有机会我倒是要去会他一会。那盛药酒的酒器可在?给我闻一闻。” 张宗耀将酒器拿来,却是两个小小的葫芦。高韧打开闻了,又摇晃倒出一滴到口中品尝,沉思半晌,从包裹中取出医书翻看一阵,终于下定决心。张宗耀早准备好了纸笔,便提笔写道: “雷公藤半斤,生川乌一两二钱,当归c红花c桂枝c川牛漆c木瓜c羌活c杜仲c地骨皮各四钱,加水五斤,文火煎至两斤,过滤去渣并冷却后,加上等好酒四斤泡制。一日三次,每次二两,饭后服用。” 边写边说道: “先生此病,乃痛痹之症,用药当以通经散寒,祛风除湿为要。先生病久,故下药稍重,君药者雷公藤,味辛c苦,性温,有大毒,入肝脾二经,行十二经络,有清热解毒c祛风除湿c舒筋通络之功效。此药文火煎制后以酒泡之,更显功效,依先生酒力,亦可稍事增减,然每次不宜超过三两。七天当见效,如无效则停用。此药毒性不小,他人不得饮用,慎之慎之。” 言毕抬头看张宗耀,见其脸上且喜且忧,顿时明了,又道: “我这药方颇有些讲究,需我亲自去药房抓药,可否请宗耀先生陪我一行?” 两位张先生对视一眼,张宗耀道: “兄长便允我随高少侠一行吧!” 张宗福道: “也罢,你去一趟罢。如家中度支不足,便先购少许,徐徐图之,万不可再行借贷。少侠,如此便辛苦你一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八幅画 高韧c张宗耀两人来到药房,果然所费不低,需大钱三千六百文。高韧道: “张先生,此药方我从师长处学来后,乃是第一次付诸实践。要不这样,这是五两银子,就麻烦张先生先收下,购药剩下的便用来买些好酒,将药酒泡制出来。希望令兄服药后身体好转,终至痊癒,也好彰显我高某人医治之功。” 张宗耀连忙推辞,高韧哪里肯依,只道请张先生将来在地方上多宣扬自己医术高超,好将那洪公豹比下去。张宗耀本无钱买药,只得受了钱,拿了药,一面千恩万谢,一面叮嘱万不可告知其兄。高韧应承了,感叹张家坚守清贫之志,张宗耀却抱怨连连。原来这张家两兄弟性情迥异,张宗福身为大哥,每天沉浸于祖宗学问文章之中不能自拔,对家中柴米油盐之事不闻不问,甚至偶有官宦文人慕名来张氏墓前凭吊时,见他们落魄至此要施以援手的,张宗福均坚辞不受;张宗耀却不得不操持一家人的生活用度,捉襟见肘也得勉力维持,甚至曾经窘迫到向别人家借米借油的境地,家中的欠债从来就没有还清过。用张宗耀自已的话来说,大哥是君子,自已只得做小人,否则家里不管君子小人都早已饿死了。 两人回到龙塘,去看张宗福时,却是已经睡着了,原来看着的书也放在床边,乃是一本《太极通书》。张宗耀自去叫上家人忙碌煎药c泡药之事,高韧便坐在房间,翻看这《太极通书》。 高韧原以为《太极通书》是关于运功练气的书,还在讶异于丝毫不会武功的张宗福何以也会看这种书,翻看之下,才知道此书原来是朱熹将周敦颐的《太极图》与《通书》合为一篇,张栻为之题跋的,不禁哑然失笑,暗责自己不学无术c坐井观天。一会儿张宗福醒来,两人再次讨论理学c知行c教化诸事,高韧才知道张轼学究天人,著书立说甚多,著《易说》论本体,《孟子说》阐义利,《诗说》言性情,《论语解》则察知行。可惜英年早逝,著述未完,体系尚阙,以至学说不显,贤名未扬。张宗福所言知行之见,多是《论语解》中张轼原话,其立意之新颖,见解之独特,思辨之严密,令高韧大感钦佩,大呼受用。而张宗福考取功名不成,在当地教书多年,亦难得有如此相谈与欢之人,顿时引为知己,无话不谈。待张宗耀送进药来,张宗福依量服下,却不胜酒力,昏沉欲睡,只得仔细叮嘱其弟带高韧各处参观游览,方才躺下稍事休息。 高韧在张宗耀陪同下又到张浚c张轼父子墓游览一番,此次有张家嫡传后人陪同讲解,自然了解了更多细节,对两位先贤更添景仰。想起上次来时偕青莲c明心一起,心中甜蜜c忧心c愁绪各种纠结,对张宗耀言讲典故差一点便走了神。回到大厅,见墙上两边绘着八幅画,只因年代久远,已有些模糊不清,刚才经过数次竟未发现。听到张宗福房间响动,知他小寐已醒,两人便再回到房间小聚。 张宗福兴致高昂,听高韧说起王云“心外无物”之论,便道: “心外无物,但求良知,这一说法倒也有趣。通过格物致知来达到一颗没有私心物欲的心,因此心中的理其实也就是世间万物的理,这大概就是这句话的本意吧。先祖宣公曰,心也者,万事之宗也,贯万事统万理,而为万物之主宰者也。理之自然谓之天,命于人为性,主于性为心。天也,性也,心也,所取则异而体则同。穷理在于居敬,居敬在于存心。嗯,这两种心性之说,外异而实同,均为明世之经典啊!” 高韧又问起大厅壁画之事,张宗福两眼放光,滔滔不绝讲道: “这八幅画,还是先祖张宣公在时绘下的,自然有些模糊不清了。左边四幅,讲的是张魏公事迹。第一幅是督师北伐,讲的是南宋孝宗隆兴元年先祖张浚受封为魏国公,奉皇命都督江淮军马渡淮北伐,收复宿州之事。 “第二幅是诱诛范琼。建炎初年,将领范琼拥兵自重,不受宋高宗皇命,中外人心惶惶。张魏公与好友刘子羽定下计策,命大将张俊带一千人假装缉捕其他盗贼,乘机请范琼c张俊等宴会商议。范琼到后,刘子羽取出一张黄纸假作诏书,令军士将其投送监狱,刘光世则安抚其兵,将其编入其他军队,遂平息乱事,范琼伏诛。 “第三幅是魏公遇刺。说的是魏公在秀州时,曾经夜有客至,出一纸怀中曰:‘此苗傅c刘正彦募贼公赏格也。’魏公问他意欲何为,答曰:‘仆河北人,粗读书,知逆顺,岂以身为贼用?特见为备不严,恐有后来者耳。’问其姓名,不告而去。 “第四幅是凿冰拒敌。绍兴年间,冬季大雪之际,金朝大举南侵,攻城破寨,进军甚速。魏公奉命城防后,发现护城河中池水结冰,金人正是借着凝冰为阶攀城拨寨,遂下令取消禁止百姓在池中捕鱼之令,于是百姓争相凿冰捞鱼,池中的冰层始终无法冻结,金人来到城下,观望许久,叹息而去。 “右边四幅,说的是张宣公的盛事。第一幅是衡山拜师。绍兴三十一年,张宣公二十九岁,前往衡山拜见著名理学大师胡宏胡仁仲公,得胡公收为弟子,传习河南程氏理学。 “第二幅是论理休兵,说的是张宣公偕刘世业公赤手空拳上梅山,说服梅王止战休兵,安定潭州之事。宗耀说少侠在印石湾袁家立下大功,此段故事,少侠当有所耳闻吧。 “第三幅是潭州嘉会。乾道三年,张宣公主讲潭州岳麓c城南两书院,理学大家朱熹朱子率弟子来潭州,两人在一起讨论了《中庸》的已发c未发和察识c涵养之序等重大问题。潭州嘉会历时两月,附近学者闻风而至,盛况空前,成为一时佳事。 “第四幅是岳麓书院。张宣公年三十六起在岳麓书院主讲,直至四十二岁奉诏知静江府经略安抚广南西路才离开。画的是岳麓山白鹤泉景观,白鹤泉在麓山寺观音阁外南侧,泉水清澈甘冽,号称麓山第一芳润,宣公诗云:‘满座松声间金石,微澜鹤影漾瑶琨’,是他最喜流连之所。” 张宗耀一惊,道: “宣公还留下了这样的诗句?满座松声什么来着?我怎么不知道?” 张宗福哂道: “先父当年指着壁画一起教过我们几次,你不记得了么?满座松声间金石,微澜鹤影漾瑶琨,你呀,从小就顽皮厌学,先祖著名诗句都不记得。” 张宗耀悻悻地低声反驳道: “又没写在墙上,哪那么容易记住。” 高韧打岔道: “论理休兵的故事里,那位刘世业公是谁?此人也不简单啊!” 张宗福道: “刘世业公是刘子羽将军的二公子。刘子羽将军字彦修,因抗金有功,累官至沿江安抚使。将军与先祖张魏公乃生死之交,两人一起苦心经营c誓退金敌,惜乎壮志未酬身先死,其儿子继承父志,大公子刘珙曾任湖南安抚使c潭州知府,累官至资政殿大学士。二公子世业公仕途不顺,曾随其父子羽公一起追随魏公于鞍前马后,与张宣公亦成为莫逆之交。张魏公仙逝后,世业公便继续追随宣公,因此演绎出论理退梅王的一段佳话。” 高韧道: “哦,我早听说张宣公仅带一随从上山,与梅王深谈三天四夜,梅王心悦诚服,止战休兵,原来这位随从便是刘世业。这位刘世业公后来怎么样了?” 张宗福道: “刘世业公也在潭州安家,就在离此不远的沩山密印寺旁购地置业,至今数百年矣,现在已经是家大业大,百里闻名了。沩山刘家c印石湾袁家与我张家原本因祖上的关系交往密切,不过近几十年不知为何,刘家与袁家生出许多龌龊来,后来与我张家也渐渐断了往来。据先父讲,刘家原来对我张家也是极为敬重的,家族凡有大事,都要请我张家前往见证,便如现在的袁家一般。自刘家与袁家发生矛盾,张家亦曾努力调解,然而似乎未见效果。现如今张家人微言轻,也不去巴结刘氏富豪之族,倒是袁家对我张家敬重如故。元戏《争报恩三虎下山》中有道是路遥知马力c日久见人心,信哉斯言!” 高韧见张宗福已经颇见一些疲态,便道: “先生,今天也聊了很久,先休息一下吧。我所用之药毒性甚烈,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想在此住几天,观察一下疗效,以便随时增减药量或更换方剂,不知是否方便?” 张宗福道: “少侠哪里话,少侠愿意住两天,老夫子我正是求之不得啊!少侠知识渊博,我还想多多请教呢!只是粗茶淡饭,只恐招待不周啊!宗耀,你快快安排房间,好好招待高少侠!” 高韧拱手答谢道: “先生客气了。小子真心要向先生请教学问呢,请先生不吝赐教才是!既如此,小子就先告退了,烦宗耀先生多多关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尖嘴坳 接下来两天,高韧便在张家湾住了下来。张家虽然贫困,祖上传下来的房子倒是不少,虽然有些破旧,也足以安身歇息。高韧拿出一些银两,要张宗耀去置办一些吃食,张宗耀推辞一番后便安然接过,只叮嘱不可告诉其兄知晓。高韧每天晚睡早起,晚间便习练枯荣神功c柔身术等内功心法,白天有事没事陪张宗福谈经论道,要不就附近各处游玩,把张家湾里里外外跑了个遍,张氏祖坟c后山c前面河滩c对面大小人家,到处留下了他的足迹。陆陆续续也见了张家大小男女家眷,有的住在大院,也有搬出去自己另建了房屋的,整个家族的管理很松散,比印石湾袁家相差很大。但凡年纪大一些的,高韧都客气地上前问候,送点日常吃食之类作为小礼物,因此在张家湾混得很是风生水起,同时也搅动了几个年轻女子的芳心。观其年轻一代,仍在坚持读书的已经很少,毕竟生活所迫,‘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像张宗福那种坚持清贫自乐的人,在年轻人眼中似乎反倒成了冥顽不化的代表。又悄悄见了胡胜两回,说是没发现什么情况,只得交待继续守候。到第三天早上,与张宗福闲谈时说到张家另外一支,问道: “既然张家两位先祖安葬于此,张烽公后代为何要搬回张魏公老家汉州绵竹呢?” “少侠有所不知,此事说来话长。张烽公遵宣公之命搬离张家湾,在尖嘴坳安家之后,在当地购置田产,本意是要以此补贴家用。不料彼处收成不高而民风彪悍,数年之后反成张家累赘。就在此时,宣公在知江陵府任上染疾病重,自知难免,遂修书两封,一封上奏天听,仍力陈抗金之策c求和之弊,另一封密信则写给当时另一抗金名臣陆放翁。少侠知道陆放翁么?” 高韧答道: “知道,陆放翁便是陆游,当时著名诗人,号称‘小李白’。他一生力主抗金,其绝笔诗《示儿》‘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记告乃翁’真可谓披肝沥胆c震铄古今。” 张宗福道: “不错,就是这个陆放翁。他与张魏公曾同朝为官,在魏公北伐时出谋献策,魏公赞他‘志在恢复’,两人相识相交,协力抗金,以此宣公对他也甚为景仰敬重。宣公过世后,遗命其弟张杓公护丧归葬于魏公墓侧,命长子张烽公亲自送信至京师,尤其致放翁之密信,务必亲自交到放翁手上。张烽公将奏章送至中书省,探知陆放翁身在蜀地,便携信入蜀,不料途中遇贼,为贼所害。噩耗传来,族人商议之后,决计将尖嘴坳之田产变卖,其妻儿家小携带变卖所得入蜀,便将张烽公葬于绵竹祖墓,而其家族一支也就回绵竹故地安家了。” 高韧又问道: “那尖嘴坳旧宅也一并变卖了么?” 张宗福道: “那旧宅一时未能卖出,因此先祖张焕公到当铺借了些钱交寡嫂带着上路,想着卖出此宅后再行归还。不料此宅不利居住,宅子卖出之后,房主居住未足半年,家中先后数人生病,请风水先生看了,道是大凶之宅,房主便找张焕公要求退房。张焕公宅心仁厚,将钱款悉数退还,此后这宅子便一直空在那里,荒废至今。说来也是奇怪,那家人搬出去之后,果然病症自愈,这就更加印证了凶宅之说。唉,经过这么一折腾,张焕公欠下巨款,经数代才还清本息,现如今终于落到贫困如斯的境地。” 高韧道: “哦,原来是这样。却不知张烽公他们一家住在那里时,可有发生家人生病或其他什么不祥之事?” 张宗福道: “家人生病倒是没有听说,张烽公惨遭暗算,还要如何不祥?这位新房东入住之后,对房屋并未如何改动,只是种了一些稀罕花草树木,不知为何就会家人易病。风水先生更是危言耸听,道是还不速速搬离,主男丁死于非命,诸事不利,祸及后世。这明显是在拿张烽公说事,唉,可叹可悲。” 高韧道: “张烽公固然不幸,张焕公孝悌疏财,更加令人钦佩感怀。却不知张烽公为贼所害,那贼所图为何?莫不是图财?” 张宗福道: “据历代相传,从当时官府勘查的情况看,张烽公遇害之后,身上财物并未被劫,只不见了那封写给陆放翁的信。当时奸臣当道,据说宣公的奏章也未能送到宋皇手上,在中书省便被奸臣扣压,我们猜测这些乱臣贼子可能听说了此信,担心信中有不利于他们的罪证,因此杀人夺信,致使张烽公遇害。” “那封信后来呢?” “此信后来一直未曾现身,恐怕是被这帮贼子给毁了。” “你们知道信中内容么?” “此信宣公手书,写后立即密封,未曾示人,我们均不知其内容。” “先生祖上在此勉力维持,也未曾想过搬回绵竹,回迁祖坟么?” “唉,少侠有所不知,先祖张魏公言‘吾尝相国,不能恢复中原,雪祖宗之耻,即死,不当葬我先人墓左,葬我衡山下足矣’,而后张宣公亦长眠于此,而我中华国运,至本朝才恢复国土,之前教我等如何回迁故里?到如今,数百年过去,此地更已是我等故土,亦不必再生回迁之念了。” 高韧感慨道: “张氏一族,为国为民,赤心之诚,付出之大,实足名垂青史,光照后人。我真想去张烽公故宅凭悼一番,不知离此地有多远?” 张宗福道: “这有何难?便叫吾弟宗耀带你去便了。顺江而下,脚头快的话,来回一日路程罢。” 次日一早,张宗耀领路,两人一起来到沩江边上,坐了一条小船顺流而下,下船后翻山越岭,几转几折,来到一条小溪边,沿溪边小道逆流往上。小溪宽不过二尺,道路亦然,溪边树木稀疏,路上行人亦少。两人边走边聊,张宗耀道: “此溪名为峡溪,其源头便是尖嘴坳。高少侠早就知道尖嘴坳此地么?不是当地人,却少有人知道这个小小地名。” 高韧笑道: “张先生忘了么?我们在印石湾时,张先生告诉高某张家祖上事迹,便讲过一支住在尖嘴坳的,因名字特殊,当时便记住这个地名了。” 张宗耀道: “这个名字有何特殊的?此地到处都是类似的地名,什么什么坳,什么什么湾,多得很呢。” 高韧见他言辞闪烁,索性把话题讲穿,道: “不瞒张先生,尖嘴坳这个名字引起我的注意,乃是因为当地流传的宝藏民谣,所谓‘大坳对小坳’,作字谜来拆解的话,似乎便是指的尖嘴坳。” 张宗耀见高韧坦然相告,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道: “少侠坦诚待人,倒是张某小肚鸡肠了。实不相瞒,少侠此等见解,不少江湖人士亦曾有过,听闻梅王去世数年后,便有不少人来到尖嘴坳寻宝,断断续续几近百年,附近大小山头踏遍,可惜一无所获,近几十年来也就渐渐地淡了。少侠去尖嘴坳要是有寻宝之念,只怕便要失望了。” 高韧大笑道: “高某确有看看此处地形是否与宝藏民谣相符之意,不过亦非全为此事,我确实主要是想凭悼凭悼张烽公旧居的,张先生莫怪。” 两人步行约有一个时辰,来到一处山峰合围之处。山不甚高,然形状奇特,两边山峰由宽而窄直直地往里合拢,到最里头仅剩数丈之宽,而山势更随之略转而成一个弯钩之状,像极了一只鸟嘴,果然不愧“尖嘴坳”之名。此时恰逢斜风细雨,山间坳内云烟氤氲,远处烟雾萦绕山顶,形如仙境。青山隐逸之中,满山的松树随风摇曳,当中一棵巨大的枯树,比周围其他松树高出一大截,可惜光秃秃的全无针叶,显得甚是突兀。 高韧道: “这棵树长这么高,可惜干死了。” 张宗耀道: “这棵树是被雷劈死的,也才死了十来年。此处有一奇怪之处,总是有少数几棵树长得比其他树更快,等到高过其他树木甚多,接着便被雷劈而死。据风水先生讲,此地乃死穴之地,阴气沉郁,树木善纳阴气者会生长更速,附体渐成妖孽,而后必遭天谴,即以无妄天雷灭之。” 高韧道: “此等妖神之说,不足为信。古人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再加上一句,风若不摧,雷亦摧之,世道便是如此。人世间何尝不是如此?” 两人来到张氏旧宅,只见院舍不大,较之龙塘院落约摸一半而已,门窗均已破旧不堪,大门小门到处出入无碍。房屋亦取四合院之形,却只有三面,正后一面是一个后院,院后并无围墙,只砌了一个麻石栏杆,栏杆后面却是一个天然的大水潭。水潭比宅院还要大上几分,背靠悬崖峻壁,崖壁之上数处可见水流渗下。池水清澈,然深不见底,偶见鱼虾游过。栏杆之外有两处前伸进入潭水之上,两只石雕仙鹤矗立其上,一近一远,一大一小,两鹤身体面向山壁,却回首看向院中,形态栩栩如生,虽年代久远仍不失神采。院内栏杆旁栽有两棵罗汉松,树虽不高,亦可见树龄不小,其中一棵树下立有一块石碑,篆刻着两个大字:趣潭。栏杆内侧有一条水沟,修砌齐整,沟中却无水渍,想是接引雨水之用。院子中央一张石桌,几张石椅,庭院之中留出几个孔洞,种有一些花草,几棵树木。地面高低不平,细看之下,原来是麻石铺就,石缝中早长出不少野草来。这些麻石,有的只是普通的打磨石头,有的却篆刻着一些文字,有“知c致c实c力c互c行c发c躬c笃”等共十二个字,其中“知”字两个c“行”字三个,其它字各一个,但语不成句,不明其意。 两人走到后院观看这满潭碧水,张宗耀介绍道: “这个宅子依山背水而建,风景倒是不赖。此潭名为龙潭,与我张氏祖坟处‘龙塘’之名遥相响应,大概也是当时置地此处的一个原因。龙潭并无地面来水之处,反倒有水不断溢出,便是那峡溪之源了。” 既是前来凭吊,高韧早有准备,便在院中点了香烛,又烧了些纸钱,两人往南北各方均作揖祭拜一番。又来看院中的树木,有八株高过数人的大树,这树却不是一枝向上,而是从地上起便多枝从生,叶子形如竹叶,但其边缘非常光滑,叶上主脉从叶柄笔直长到叶尖,众多支脉则从主脉生出,横向整齐排列。此时枝条顶端花骨朵已是一丛丛一片片,也有少数已经绽开,红色花瓣重重叠叠,形似桃花而胜似桃花。微风吹过,一缕异香传来,高韧长吸了一口,正欲赞叹,忽觉心中烦恶欲呕,吃了一惊,忙走开数步,转头细看,却不识其为何物,看来乃是外来物种。见张宗耀已经快要走出门口,无暇细究,只得匆匆摘了两片树叶c两朵花藏于袖中,快步跟上。回头再看后院光景,似乎在哪里曾经见过,却始终模糊不清,若有若无,不禁暗自解嘲:莫非我上辈子来过此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引蛇出洞 两人回到龙塘张家湾,时候尚早,高韧便将所见所闻和张宗福说了,道: “贤兄弟都在,高某有一不情之请,不知两位先生可否应允?” 张宗福忙道: “少侠莫要客气,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老朽服了少侠的药,感觉效果奇佳,看来少侠果然有妙手回春之能,老朽正要寻机感谢呢,难得少侠有事相问,我等自当尽力周全。” 高韧道: “我和宗耀先生看了尖嘴坳龙潭旧宅,很喜欢那儿的风景,意欲将其买下,不知两位先生可否成全?” 张宗耀目光如炬,盯着高韧道: “啊?此大凶之宅,少侠不怕么?莫非另有隐情?” 高韧道: “风水迷信之说,我是历来不信的。我向宗福先生学理学经数日,宗福先生当知我凡事问心无愧,亦不信鬼神,对吧?只是因飘泊江湖,居无定所,早有购房置业之想。今日见了此处宅院,确实很是喜爱,因此有此一求。” 见张宗耀目光中怀疑之色深厚,微微一笑,干脆点穿他的心思,道: “至于此宅与宝藏有何关联,高某不敢妄想。先生请想,假若两者真有关联,原来购此宅那人在此居住半年之久,就算有什么宝藏,也早被他取走去也,还等我在数百年之后去取么?” 张宗耀一拍大腿,道: “哦哟,就是,只怕是那人取走了宝藏,托辞凶宅便溜之大吉了。我怎么没想到?大哥,你可记得那人姓甚名谁,后来搬往何处?” 张宗福面容一敛,微带愠怒,道: “宗耀,我和你说过多少次,那宝藏之说实属空穴来风,你怎么还在执迷不悟?再说,便有宝藏,与我张家何干?子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对那所谓宝藏念兹在兹,我问你,就算你取来宝藏,能叫’取之有道‘么?宗耀,倘若哪一天你真找了个什么宝藏回来,当知我饶不了你!再说,你好好想想,龙潭旧宅能有宝藏么?我张魏公c张宣公虽官至宰辅,无一不是廉洁奉公c两袖清风,在世之时便清贫度日,哪能有什么宝藏?别说宝藏,便是稍有余资,当年张烽公c张焕公何至于斯?我看你是财迷心窍,利令智昏了吧!” 张宗耀一张老脸红中发黑,低声道: “兄长教训得是,是我糊涂了。” 张宗福又道: “少侠,按说这么一个请求,我们不但应当应允,高兴还来不及。少侠知我张家张焕公一支累世贫穷,症结便在此宅,少侠此举实乃雪中送炭,济我张家危难之义举,我如何不知?只是少侠如此帮助我等,却叫我张家将来如何报答?宗耀,你不明少侠此心,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还不道歉么?” 张宗耀站起来,长揖及地,高韧慌忙扶起,道: “两位先生都是清高雅致的人物,如此大礼,高某实不敢当。张家历代为我中华一族付出实多,而今先生盍族清贫度日,高某心中且敬且惜。岂不闻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购求此宅之事,万望两位先生成全。” 张宗福道: “少侠高义,我等若再推辞,倒显得迂腐了。好吧,宗耀,你去办吧,价格应与当初张焕公所垫之资相若,务必找里长做中,办好房契地契,再去一趟尖嘴坳,告知当地里长c百姓。少侠,老朽代表张家大小,先行至诚致谢了。” 高韧回礼道谢出来,与张宗耀到大堂上办理房契地契,价格却是六百两银子,比购买相似规模的民宅贵了差不多一倍。张宗耀忙前忙后,张氏家眷及左邻右舍闻此喜讯,有来道谢的,有来瞧热闹的,有找张宗福讨论分钱的,有来讨要旧账的,张府上下顿时热闹了好一阵。高韧除礼貌性地和来往众人打个招呼外,大部分时间却在大厅中仔细观看那几幅壁画。张宗耀把里长请了来,将房契地契写好,请高韧看过后,里长和张宗福都郑重其事地签字c捺印。事情办完时天色近黑,厅中只留下张c高二人,张宗耀见高韧还在“岳麓书院”那幅画前注目凝视,便道: “少侠,这是房契地契,请收好。还要不要看一看?要不要吩咐掌灯?” 高韧道: “不用了,墨水干了么?行,干了我就收起来了。” 张宗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少侠还在看这些画呢?我在这宅子里住了几十年,加起来看它们的时间,倒还没有少侠多呢。” 高韧本来蹲在地上,闻言站了起来,做了一个揖让的手势,道: “张先生你看这幅画,与其他七幅比起来,是不是有些奇怪?” 张宗耀道: “有何奇怪?” 高韧道: “这几幅画,按说都是讲的两位张公大人功勋事业,要么一时盛事,要么传为美谈,都是载入史册c彪炳千秋之事。唯有这一幅,单单描写岳麓书院,显得与其它七幅不甚协调。虽然画的岳麓书院,却不画正门,不画学生书卷,却单画一汪清泉,泉边两人品茶论道。别的画要么刀光剑影,要么文以载道,而且每一幅都是说的一件真切的事,唯有此画,虚无缥缈,不知意之所指到底为何。张先生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张宗耀趋前细看,只见此画风格淡雅,画中一汪清泉,一座古亭,亭中一桌两凳,两人对座高谈阔论。桌上煮着一壶茶,气雾自壶嘴喷出,在两人头上隐隐成白鹤之状。环视其他壁画,无不人影幢幢,场面热烈,唯有此画确实与众不同。 张宗耀大感佩服,道: “少侠才智过人,非我等所及。可怜我兄弟两人守着八幅画许多年,竟丝毫没看出这些门道。少侠,那你觉得此画有何特殊含义么?” “我看此画大有深意。张先生,对于印石湾宝藏一事,你有何看法?” 张宗耀斟词酌句,道: “嗯,印石湾宝藏一事,也许没那么简单。但袁国兴宗长言之凿凿,所谓宝藏就是祖传的三件宝,两本书一颗印,也不似作伪。少侠认为呢?” 高韧道: “要说宝藏之说全是空穴来风,我肯定不信。他们说就是两书一印,我瞧着袁国兴他们的神情,似乎也不假。但是,也许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呢?此次《袁氏世范》和石印都不见了,听说是被沩山刘氏趁乱偷走,难道不说明问题吗?按理说外人拿着这两件东西没有什么用啊!值不了几个钱啊!沩山刘氏与印石湾袁氏结仇多年,难道就是为了这本书c这颗印?还是这两件东西关系到另外一个秘密?不瞒先生说,我在张府盘桓多日,总觉得印石湾宝藏跟张府可能有点什么关系呢。” 高韧一边说一边余光观察张宗耀的反应,见他凝神静听,两手紧紧互握,两腿微微颤抖,而在听到沩山刘家取走了袁家一书一印时毫无惊讶之色,对心中的怀疑便更自信了几分,接着说道: “满座松声间金石,微澜鹤影漾瑶琨,张先生还记得这句诗么?这句诗没有写在画上,但张家代代相传,那日令兄随口吟出,记得么?这句诗是说的岳麓山白鹤泉,难得的是其中有一个‘石’字,莫非与印石湾那石印有何关联?嗯,看来要到岳麓山去看一看这白鹤泉方知原委。” 张宗耀干笑两声,声音微微发颤,道: “少侠此说却有些牵强。虽我张家与印石湾袁家世代交好,但正如吾兄所言,张家如何能与这宝藏扯上牵连?张家便在张魏公在世时也家无余财,捉襟见肘,宝藏什么的与我张家始终无缘啊!” 高韧道: “张家虽然没有钱,但袁家有啊!你想那梅王息兵止战,举族搬到印石湾,那他在梅山为王时所攒财富哪里去了呢?以贵祖张宣公之能,很可能说服了梅王将财富交他保管啊!而留下石印为记,便可防止张家私吞,岂非一个很好的法子?再说,当时潭州知府本是张家部将,岳麓山便在潭州城外,而张宣公自己亦在岳麓书院主讲,将财富藏到岳麓山,先和知府一起将各级官府糊弄过去,待时机成熟再取出来,也是当时可行之策啊!” 张宗耀突然激动起来,怒道: “少侠一口一个景仰张氏先祖,依你此说,把我张宣公看成什么人了?你的意思不就是宣公勾结梅王,买通知府,欲私吞梅王贼赃,不欲上缴国家么?你这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张家待你不薄,你怎可如此妄加揣测c辱及先祖?待我禀明兄长,定要与你一论短长,也好让兄长识破你本来面目!” 高韧见他真的生气,赶紧陪罪笑道: “张先生莫见气,小子确是妄加揣测,得罪得罪了。我学了一些查缉侦察之术,以此妄言妄语,实在是罪过,请张先生多多原谅,小子再也不敢了。就烦请先生不要将此节告知令兄,以免惹他生气,影响治病疗效。先生,高某在此再次陪罪了。” 说完深弯下腰,双手抱拳,凝立不动,似等待张宗耀伸手相扶以示谅解。张宗耀哼了一声,衣袖一甩,既不说话,也不来扶他,转身快步回房而去。高韧见他走远,随即自行平身,悠然往自己房间走去,脸上竟带着一丝得意的微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再上沩山 次日一大早,高韧打点好行囊,来到张宗福房间问安,见他身体已经明显好转,已自己下床在房间活动腰腿。张宗耀也在房间,却不再热情相待,只是礼节性地打个招呼。张宗福瞧出端倪,道: “宗耀,怎么了,与高少侠生出什么意见了么?” 张宗耀道: “兄长,昨日与高少侠讨论先祖事迹,发生了一点争论,当时伤了和气,现在还没醒过来。” 说罢目视高韧,拱手道: “昨日我听少侠之言一时误会,大失雅量,望高少侠海涵。” 高韧回礼道: “不敢不敢,是我失言在先,致惹张先生之怒,张先生大小不计小人过,高某再次陪罪了。” 张宗福奇道: “少侠,你能失言什么?说来与我听听?” 高韧道: “高某年少轻狂,一些末微之见,登不得大雅之堂,昨天一时失口,今日岂可再言!让先生见笑了。” 说罢又道: “我瞧先生之病颇有起色,说明药方可用,先生可继续服用至十日,停服三日后再服十日,以此类推。此药服完后,减少雷公藤之量至五成,其它配药不变,再服一轮以兹巩固。之后此方仍可减雷公藤之量至二成,偶尔服之,对预防痛痹c强身健体亦有功效。另外,此方甚为霸道,如有相似病症需采此方者,需经郎中望闻问切之后,依实情增减配伍方可服用,切不可鲁莽行事照方抓药,慎之慎之。高某在此叨扰多日,亦有些杂务需前往处理,就此告辞了。” 张宗福惋惜道: “少侠就要走了么?老朽与少侠一见如故,实在是想多留你几日。但少侠才气过人,每天守着我们几个老头子,岂不耽误了大好前程!以此便不敢挽留,只愿少侠此后飞黄腾达,上助圣君,下护黎民,如此则国家之幸,百姓之福矣!药方之事,我等牢记在心,少侠放心;这些天招待不周,少侠多多担待!” 口中说着告别之词,双手却紧握高韧之手,眼中竟留出两行老泪。高韧被他打动,亦是眼眶泛红,老少两人洒泪而别。 高韧出得庄来,与胡胜会合一处。胡胜这几天却是呆在不远处一棵树上,除晚上睡一会,整天就盯着那树洞,可也真是苦了他。说道是那天碰到之人又出现了一次,就是在第三天早上,时间也差不多,不知道是不是约好了这样的频次和时间,但未发现其他状况。高韧诚心致谢之后,便吩咐他先去莲花集驿馆好好睡一觉,然后再去印石湾,问袁国兴是否将《袁氏世范》和石印失窃并怀疑是刘家窃走之事告诉了张宗耀。如果袁国兴的回答是没有,便速回公会,报告会长宝藏之事有重大突破,请会长安排,叫上几个得力弟兄一起去岳麓山白鹤泉边埋伏守候;否则就回公会休息即可。 交代已毕,胡胜回驿馆休息,高韧自己爬到树上,悠哉游哉接替胡胜,干起了蹲点守候的勾当。他唤来看哥,将尖嘴坳所采树叶一片c花儿一朵及昨晚写好的书信系在它脚上,拍拍它的后背,看哥冲天而起,往无忧谷飞去。按胡胜提供的情况,高韧屈指一算,今日便是那人再次光临树洞的日子,自己的运气应该要好过胡胜吧?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便见张宗耀从桥上走过来,顺着小路一直走去,经过大樟树处并未停留。难道我看错了?高韧心里正在怀疑,便见那张宗耀又折返回来,走到大樟树下站了一会,仔细看过周围并无他人,这才蹲下身子,很快便迅速站起离开,直奔莲花集而去。 高韧待他去远,急忙从树上溜下来,几个纵跃奔到树下,确认左右无人后,翻开石板,只见石洞中赫然放着一个纸条,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速去岳麓山白鹤泉,带上两印一书,待我会合。另再查尖嘴坳旧宅。切切。 纸条折叠得颇为精巧,呈十字架形状,拆开而不撕烂就很不容易,打开之后再还原就更加费劲。高韧小时候跟胡芙蓉也学过一些折纸,都是折一些花呀鸟呀之类,十字却没有折过,而且久不练习,差不多都忘了。这回费了不少周折,才终于把十字架折了回去,不禁感叹各种知识技艺都有它的用处。将纸条依原样放好c还原树洞后,回到原来的树上继续等候来取信之人,无聊之际便从包裹中拿出一张纸练习折纸技艺,正所谓“温故而知新”,感到又有了不少新的体会。 折纸正折得兴致勃勃,眼睛余光似乎觉察到一丝异常,高韧忙放下手中活计定睛观察。只见一个农夫模样的人慢悠悠往张家湾方向走去,走到木桥前却不过桥,顺着江边向下走,又折回来往上走,似乎是确认有没有人在盯梢。终于又折回来走到树下,弯下身子,显然在取树洞中的纸条。很快,此人直起身来,再次左右观察,然后突然腾身而起,顺着江边向上游方向飞奔而去。 高韧等候已久,早就憋足了劲,见此情景,立马从树上溜下来,施展轻功,一路跟了上去。幸喜那人功底明显不足,奔出一段后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连续跑了半个时辰的样子,还干脆停下来歇了一会,高韧这一路跟踪,倒是胜似闲庭信步,毫无压力。 顺着江边往上,眼见江面越来越窄,江水也越来越浅。走了一个多时辰,那人便从不足丈宽的江面上跳跃着走到了对岸,走了一段田埂,翻过一座坳,接着便开始爬山。山路极窄极陡,又八拐九折,加之两边灌木丛生,等闲看不出这还有一条路。路上除了这两个人,再没有其他行人,因此高韧不敢离得太近,只能远远跟着,随时提防那人回头。幸亏那人大概是走惯了,一路除了偶尔歇息并不回头,高韧倒是白谨慎了。爬山又爬了一个多时辰,已到了山顶,两棵迎客松一前一后张开怀抱,似乎正迎接这两人一般。接着便开始下山,山路也宽了一些c平缓了一些,只走了一会,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是一个集镇,集镇旁边一座寺庙黄墙红瓦,气势恢宏,赫然便是密印寺。 高韧心中有数,毫不意外,继续跟着那人穿过集镇,绕过密印寺,再次顺着一条小溪边的道路逆流而上。又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那人来到一座大宅院前,和守门人打了个招呼,便进了院子。远远地瞧去,只见院门上面悬着一块匾额,写的是四个大字:三钟山庄。 三钟?高韧搜肠括肚,想不出所指何意。似乎在《庄子人间世》有一句“上与病者粟,则受之三钟与十束薪”,好像也没有什么高雅之义足以用来命名山庄。此地应是刘府无疑,沩山除了密印寺,最大的地主便是刘家,而从建筑来看,除了密印寺,最大的建筑就是此处了。此处人生地不熟,大白天的闯入显然不妥,要寻一个附近的地方守候才是。其实高韧和青莲c明心在沩山是着实玩了两天的,却未曾来过此处,大抵是因为明心对这刘家不存好感,因此作为导游便不带他们过来这边吧。想到青莲,高韧心中又是一阵痛,思念c懊恼c担忧,各种思绪纷沓而来,脑海中一会儿想起在沩山一道快快乐乐的场景,一会儿又想起她痛哭而去的模样,一会儿又猜想她现在情形如何c正在做什么,就站在路中间发了痴,泪眼模糊c神游物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一箭双雕 高韧站在路中间发了一阵呆,一阵凉风吹过,这才惊醒过来。此时天气已经有些热,高韧四下张望,见前方路口处有一个茶摊,便走进茶摊坐下,一口气喝了一碗,又要了一碗茶,从包裹中拿出干粮来,就着茶开吃起来。这茶摊位置正好位处大路口,三钟山庄之人要是出来,坐在此处能一览无遗,倒也是个好地方。其时正是午后,茶摊老板睡眼昏昏,除高韧外也无其他客人,高韧吃喝过后,不禁也支起手肘,就在茶摊上打起盹来。 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老板,来一壶好茶!” 高韧梦中惊醒,抬眼看时,却是银彩霞,又惊又喜,叫道: “彩霞姐,你也到这儿来了?” 银彩霞走到高韧桌前坐下,脸上并无喜色,高韧正要出口相询,便见付东雄踱进茶摊,远远地在另一张桌子上坐下,眼睛却毫无顾忌地跟着银彩霞转,对他高韧只眨了一下眼以示招呼,便无视了他的存在。 高韧憋住笑,道: “他还跟着呢!这个人倒是真有耐心。王婆说的‘潘驴邓小闲’五件本事,一个绵里针忍耐的做‘小’功夫,此人比那西门庆还更胜一筹。” 银彩霞本来肌肤极白,脸上亦然,这些天奔波不止,便显得有点发暗,此刻听到高韧此言,气往上顶,道: “你胡说什么呢?把他比西门庆,你当我是谁?几天不见,怎么变这么坏了?” 高韧一吐舌头,卖萌道: “姐姐莫气,我骂他呢,话没说好,演砸了。要不我过去使劲骂他一顿?” 银彩霞道: “别去了,没用,你骂他,他说不定还受用得很。阴谋阳谋c好说歹说,就达到现在这个样,不许进入我十步之内,就这么跟着。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高韧道: “我看他长相c家世c武功c人品似乎也都可以,你干嘛非得拒绝他呢?” 银彩霞道: “你个没良心的,还帮他说话呢!我就是喜欢自由自在,不想找个臭男人嫁了,怎么了?再说了,就算要嫁,我也得自己去找,找一个我真心爱慕的,他以为就这么死缠烂打,我就会让步?看谁耗得过,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高韧道: “你这爆脾气,你干嘛不狠狠揍他一顿?揍他一顿还不老实吗?” 银彩霞道: “嗨,你以为我不想揍他?这家伙邪门得很,看起来不学无术的样子,真打起来,我还打不过他——对啊,我们一起揍啊,我们俩一起上,估计打得过他。好主意,说干就干!” 高韧心想,要是在这儿干一架,我从龙塘追到这儿,这些天的功夫,那么大的劲,可就真白费了。于是赶忙伸手挡住就要起身的银彩霞,道: “别别别┅┅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我看这人的德性,揍一顿也不管用,只怕还粘得更狠了。这招不行,得另想办法。” 银彩霞嘴一撇,道: “你真有意思,招是你出的,你自己又说不行。那你还有什么招?如果没有别的招,就先用这招,试试再说。” 高韧远远地看着三钟山庄,又看看这对花痴男加美怨女组合,脑海中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如果说得拢谈得成,一方面能增加自己对付三钟山庄的力量,一方面也可暂时解决银彩霞的烦恼,可谓一箭双雕。思索了一会,把头凑到银彩霞跟前,小声说道: “你刚才讲阴谋阳谋都用尽了?我这里有一个阴谋,就是有点狠心,要不要试试?” 银彩霞大感兴趣,道: “什么阴谋?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我都不怕。” 高韧道: “是这样的。他这么喜欢你,你要是让他去办什么事——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他一定死心蹋地,万死不辞,对不对?咱们就给他出一个难题,交给他一个非常困难的任务,如果完不成,就有理由让他滚蛋了对不?” “嗯,这也是个办法。但他要是不幸完成任务了呢?” “完成了任务没事,你再给任务就是了,反正女人不讲理一点,那也是合理的,对吧,嘻嘻嘻。另外,在完成任务过程中要是有什么危险,你一定要见死不救,他要是受了各种磨难,你不但不要安慰他,还要对他冷嘲热讽——这一点至关重要——这样他就会从内心里对你失望c怨恨,就会瞧不起你,这样他就不会再狂追你了。这招怎么样?” “看不出来你这人这么阴险啊?不过我喜欢,此计大妙,就这么定了!那我们现在就出题目吗?” “对,现在就出题目。我这现成就有一个难题。那我过去,跟他讲?” “行,就这么办。唉,你这难题是什么,可别太容易了!你别傻呵呵地反倒把我卖了!” “哪能嘛!万一他完成了任务,你再出题目就行了嘛!这样你也轻松,对不对?不要像现在一样每天被追得到处跑,屁股后面老跟着一个尾巴,多好!” “行,那你去说吧。” 高韧将杯中剩余的水一口喝光,起身走到付东雄身边,施施然坐下,道: “付兄,辛苦吗?我真佩服你,要不是彩霞姐这种人,十个美女都被你摆平了吧?” 付东雄微微一笑,信心百倍地说: “彩霞姊姊也一定会感动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便是铁石心肠,我也要将她化作绕指柔情。” 高韧也笑道: “付兄可别小看了彩霞姐这个人,她历来自在惯了,又是个极有主见的,你这么死缠烂打的追,我看也不是个办法。我帮你想个法子好不好?” 付东雄道: “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确实是在帮我的忙,我听出来了。你对她那是姐弟之情,跟我不一样,你看,你都明白我的心,她就是不明白,还想着揍我一顿,岂不知打是亲c骂是爱,打我只能让我爱她更深。后来你们俩说悄悄话,说些什么?” 高韧被他第一句“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吓了一跳,后面的话都没听明白,直到听到最一句才醒过神来,道: “啊~~是这样的,其实呢,彩霞姐也不是有多讨厌你,就是对你还不够了解,因此想了解多一些再和你交往。到她心里真正认可你了,那就水到渠成了,你说是不是这样?” 付东雄这回难得地没有反驳,道: “嗯,你说的有理。那我要怎么做?” 高韧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道: “我看着你们两个都累,便给彩霞姐出了个主意,她已经同意了,就看你同不同意了。” 付东雄两眼放光,道: “我当然同意啊,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能得到她的芳心,我都可以的!快说,什么主意!” “嗯,是这样的,彩霞姐让你帮她办几件事,当然不是伤心害理的事,对吧,你得帮她完成好。这几件事肯定比较困难,你想得到的,对吧,就是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能力和毅力去完成好。不过有言在先,她愿不愿意提供帮助,那完全看她心情,你不可奢望她会帮你。” “要是我完成任务了,她就同意和我在一起了,是吧?” “当然啊,不过你也不能太着急,有几件任务呢,都得完成才行。” “没问题,你说,都有一些什么任务,我接下便是。我只有一个要求,无论什么任务,她都得跟我一起去,不需要她做什么,但不能自己跑了,害我满世界去找她。” 高韧挠了挠头,道: “这个不太好吧,那也不方便啊!” 付东雄目光灼灼地看着高韧,坚定地说: “这个条件是必须的。呵呵,要是没这个条件,你就是在忽悠我了,别以为就你聪明。任务既然很难,我说不定连命都得搭进去,我倒是不怕死,不过你得让我死也死在心爱的人面前,让我临死前还能多看她一眼。就这个条件,你去跟她说吧。” 高韧还不死心,道: “其实也不会有那么困难的事,又不是要你的命┅┅” 付东雄转过头,深情地远远看着银彩霞,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不要多说了,我就这一个条件。” 银彩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金猫召唤到面前,正轻轻地抚弄着,金猫伏在她腿上,眯着眼,口中发出满足的呼声。几月不见,这金猫长大了不少,在银彩霞面前很是伏贴,看样子驯养得相当成功。付东雄显然早见过银彩霞带养金猫,酸溜溜地叹道: “你看,金灿儿多么幸福!我什么时候比得上它就好了!” 高韧无奈,走回银彩霞桌前,把付东雄的要求说了,又道: “也只能这样了,先试试吧,你看呢?” 银彩霞一咬牙,道: “就这样吧,反正他现在也是天天跟着,反正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你的题目呢?先说给我听听?” 高韧一脸坏笑,一边伸手指点一边说道: “你看到那个‘三钟山庄’没?我跟踪一个人跟了半天,见他进了这个宅子。我想要他去查清这家的底细,只给他一天时间。怎么样,够难不?” 银彩霞站起来观察了一阵,又坐下说道: “这户人家看上去挺神秘,明哨暗哨好几处呢,你发现没?不是武林高手家族,就是匪盗的贼窝。我在沩山玩了好几天,也没注意到这个宅子,这么大,居然躲在深山里面。行,这个题目我看可以。你去和他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鉴剑强人 “要我一天之内查清这宅子里一家人的底细?这么容易的任务?” 付东雄听到高韧说出题目,瞪大了眼睛,似乎觉得不可思议,反问道。 高韧心中一动,忙道: “是啊,你以为很容易啊!老夫我掐指一算,算出他们这一两天会有大行动,你要查清他们要去干什么,哪些人去,实力如何,目的何在,还不许惊动他们。做得到么?” “哦,这还差不多,算有点份量。行,我接了,看我的!走吧,彩霞姊姊!” 高韧和银彩霞齐声道: “几个意思?” 付东雄奇道: “不是要去查他们的底细吗?进去啊?不然怎么查?” 高韧叫道: “看你一副聪明样子,怎么傻了?能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么?你以为你是谁啊?” 付东雄得意洋洋,道: “不是我傻,是你傻!这三钟山庄的主人叫刘义隆,去年在我问剑山庄想买一把白晶剑,我父亲没同意,我正好带在身上自己用。我现在给他送去,他高兴都来不及,我大摇大摆进去有何不妥?” 高韧张大了口,道: “啊?问剑山庄还铸剑卖的么?” 付东雄道: “谁告诉你我们铸剑了?我们不铸剑,但我们鉴定剑。别人制好的剑经过我们一鉴定,十两银子能变成几千两银子,也能变成废铁,就凭这问剑山庄在剑上印个什么样的戳。山西程家世代铸剑,但自己从不卖剑,全部先送到我问剑山庄来,付鉴定费给我们,再经我们手卖出去。怎么,不服?” “啊┅┅服服,我服。等等,你说也能变成废铁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鉴定结论如果这把剑是废铁,那问剑山庄就把它没收了,让它变成真正的废铁。山西程家的剑,每一批里面就总有那么几把是废铁,你信不信?” “我还真信。那你带的这把白晶剑是一把宝剑吧,值多少钱?” “这把剑也就三星级别,能值七八百两吧。” “那最高级别是几星?” “五星。五星剑极少见,一年也就出现那么几把。” “啊,那就一共分五级了,是吧,一星的剑最低。五个级别的剑,分别能卖多少钱?” “谁告诉你说分五级了?” “不是五级是几级?一星到五星,难不成还有六级么?” “唉,说你傻你还不信。一星c三星c五星,一共三级,记住了没有?” 高韧再次张大了嘴,随即自嘲道: “行,我服了。五星,只分三级,不要双数,只要单数,这是什么规矩嘛!那别人把剑送你那儿去鉴定,你们怎么收费?” 见高韧对问剑山庄的生意突然感起兴趣来,付东雄再次出言讥讽道: “怎么,想抢生意么?嘿嘿,独此一家,别无分号,想抢生意,至少五十年以后吧。” 连银彩霞都好奇起来,问道: “为什么是五十年以后?” 付东雄马上换了口气,柔声道: “呵呵,五十年以后,我老了,看不清剑了,那才有可能嘛!当然,我俩的孩子肯定比我更强,对对,高韧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银彩霞啐道: “呸,不怕烂舌头!” 转过身子不再说话,脸上却并没见多么生气。高韧又道: “你不就是想说你是宝剑鉴定强人吗?你还没说价钱呢,真怕我抢你生意吗?” “便告诉你罢,看鉴定结果而定,废铁没收,葬于万剑坑,一星收三十两,三星收三百两,五星收八百两。” “那分别卖多少钱一把呢?” “那就看买家愿意出多少钱了,一般一星的二百两左右,三星的数百不等,五星的千两以上。怎么,你要买剑么?” 高韧毕竟年轻气盛,方才一说起剑便处处遭付东雄挤兑,尤其看他脸上一副骄傲得要上天的表情,心中难免生出好胜之心,道: “我要买剑?笑话。哼,你这么识剑,你看看我这把剑能鉴出几颗星来?” 说着从背上取下以布条裹住的剑,递了过去。 付东雄轻蔑地接过递来的剑,一边解开剑上缠着的布条,一边说道: “我就教你一点粗浅知识吧,免得你以后被江湖上的朋友笑话。看剑呢,当然第一要看剑鞘┅┅咦!” 付东雄把布条刚解开不到一半,突然刹住了话头,仿佛将后面的话一口吞下了肚子,脸上表情极为严肃,抬头看了一眼高韧,道: “难怪口气这么大,居然是一把古剑。” 低下头又开始解布条,两手快速上下翻飞,带着某种节奏感,看着有一种这两只手在跳一支什么舞的感觉。银彩霞虽然扭过身子没看这边,两眼余光却一直在注意这边情况,此时也扭出头来,出神地看着付东雄的动作和他手中的剑。 布条解开,付东雄左手将它轻轻放到桌子上,右手握住剑鞘中间,上下左右翻动手腕,脖子也左右转动,细细观察剑鞘各处。良久,只见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眉毛皱到一团,眼睛眯成一条细线,换左手握住剑鞘,右手握着剑柄,缓缓地将剑往外抽出。此时他脸上神情极为专注,全身稳若山岳,太阳从天顶照下来,透过凉棚顶上的缝隙投射到他脸上c身上,仿佛给他染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使得看着他拔剑的两人都跟着他的节奏全神投入,就像三个人一起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银彩霞自见到此人第一天起便被他纠缠不休,一直对此人不屑不齿,此时却隐隐从心底泛出一丝异样来,觉得他也并不是那么可恶可恨了。 “呀!” 剑抽出一小截,刚刚能看到半个“承”字,付东雄突然发出一声怪叫,接着“喇啦”一声,他坐着的凳子竟轰然破碎,而此人似乎丝毫不觉,仍以坐凳子的姿势蹲坐在原地,全身不曾挪动一丝一毫,倒是把凝神看着的两人吓了一跳,连坐在后边昏昏欲睡的茶摊老板也被吓得一弹,身子往后一仰,摔了个仰巴交。 “承影!承影!你这剑是从哪来的?” 虽然是发问,但毫无等待别人答案的意思,右手拔剑速度加快,“唰”地一声,将剑完全拔出。左手将剑鞘轻轻放到布条之上,眼睛却一直盯着右手手中的剑身,口里不断发出“啧啧”c“啊啊”的感叹之声。接着左手搭到剑身“承影”二字之上,拇指在下面托住剑身,其余四个手指在两个略微突出的字上轻轻弹动,弹着弹着,眼睛都闭了起来,竟似完全陶醉其中,达到了身外无物之境。 银彩霞不明就里,一双妙目看了一阵剑,又转过头疑惑地看着高韧,见高韧也聚精会神盯着这把剑,眼神跟着付东雄的手指不断移动,两个男人简直都忘了她这个女神的存在。茶摊老板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远远地看到这边拔出了一把剑,开始以为是要开打,还兴奋了一阵,看了半天,一点动静没有,又索然无味地坐了下去,打起精神猜测着这两个客人的下步动作。 承影剑本名承影,在阳光之下本来是若现未现的,但在凉棚底下阴影之中看来,却灰不溜秋的并无出彩之处,完全像一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普通铁剑。银彩霞虽然江湖阅历丰富,毕竟从未用过剑也不识剑,更从未听说过承影的大名,哪能理解付东雄心中的震撼?高韧却知道此剑的厉害,看付东雄的样子,似乎也知道承影内孕含光的秘密,此时全神贯注,便是想瞧瞧付东雄会不会真的拔出含光来。忽见付东雄右臂一抬,忍不住出声示警道: “小心!” 付东雄似乎一下子从玄妙入神状态中脱身而出,却并未拔出含光,只瞪大眼睛凝视高韧,道: “你知道?” “不错。” “怎么知道的?” “古籍上看到的。试了一下,是真的。” 付东雄点了点头,道: “嗯。你从哪里得来此剑?” 高韧想了一想,还是老老实实答道: “师父所赠。” “无影快剑高上峰?” 高韧微笑看着付东雄不说话,却伸出手来,付东雄会意,拿起剑鞘缓缓还剑入鞘,又拿起布条缓缓包好剑鞘,手执剑柄将剑递向高韧,道: “此剑神器,勿轻易示人。剑评星级,乃是对凡器而言,此等神器,我岂有资格对其评头论足?” 剑鞘末端即将伸到高韧手中之际,付东雄伸出的手突地一缩,高韧抓了个空,脸色一变,却听付东雄说道: “可愿转卖?” 高韧正色道: “绝无可能。就算我穷死,也绝不会卖。” 想起银彩霞说起此人实力超强,同时便想到了彩霞姐的魅力,又道: “如我愿卖,你不再喜欢彩霞姐么?” 付东雄闻言抬眼看向银彩霞,轰然从梦中惊醒,脸上立刻恢复到轻松潇洒的神情,把剑递到高韧手上,笑道: “当然不会,哈哈,哈哈哈哈,当然不会!” 银彩霞嗔道: “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呢?怎么又惹到我身上来了?哎,还去不去那个什么山庄了?” 付东雄第一次听到银彩霞以这种口气跟他说话,顿时全身酥软,气血上涌,像打了鸡血一样神情亢奋,从那虚空中“坐”着的凳子上一跃而起,道: “走,走,我们一起去!哈哈,让我来个踏破铁鞋,求得个美人蓦然回首,此生何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跪舔无用 “等等,等等,你慢点!你们就这么进去,怎么介绍彩霞姐?” 高韧追上快速前行的付东雄,冲着他朝后面的银彩霞努了努嘴,道。 “我们是情侣吗,她便是问剑山庄将来的少庄主夫人嘛,不挺好介绍的吗?” 付东雄意气风发,理直气壮地答道。 “不行!瞎说!瞎说什么呢你!你要这么说,我就不去了!” 银彩霞本来就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说到这里马上停住了脚步,叫道。 高韧拉住兴冲冲的付东雄,道: “你看,你也不能老这么一厢情愿,得想好才行动!呆会进去了,你们两个当场吵架,事情也办不好,任务也完成不了嘛,是不是?” “那你说怎么办?” “我有个主意。你不是少庄主吗,派头大一点,那也是说得过去的。你把白晶剑解下来,我给你拿着,咱三个一起进去,你介绍的时候,就说我们俩是你的剑童,金童玉女,正好。怎么样?” “剑童?年纪也太大了一点吧?再说,你们俩金童玉女,几个意思?那我算什么?” “唉呀,你不是自称不拘于礼教吗,怎么这么小肚鸡肠的?剑童年纪大一点怎么了,就说是从小和你一起练剑的嘛,虽为下人,但亦师亦友,不是更符合你的身份吗?” “行行行,就依你。彩霞姊姊,你觉得行不?” 银彩霞不跟他说话,对着高韧说: “你出的好主意。我怎么感觉上了你的当一样?算了,先依你的吧。” 高韧从包裹中取出一张精致的面具,边往脸上戴边道: “我得改改容妆,这里边说不定有人见过我。彩霞姐,你也改改装吧,你在江湖上名气比我大多了,就这身装束,别人就算不认识,猜也猜出来了。” 银彩霞一点面子不给,道: “我就说上了你的当吧。你什么时候见我改过装束?我要的无拘无束呢?我要的自由自在呢?告诉你,要我改装,不干!” 高韧已经戴上了面具,变成了一个憨厚书僮模样,正好衣服也还算搭配。闻言无奈地看着银彩霞,见她毫无让步的意思,又看看付东雄,此人一副事不关己c幸灾乐祸的模样,心中一气,道: “好好好,是我多事!你们继续玩老鼠追猫的游戏吧,当我什么都没说!” 言罢气鼓鼓地往回便走,银彩霞张口欲言又止,一双妙目往付东雄瞟了一眼,付东雄只觉心中一酥,忙叫道: “等等!高兄,别生气嘛!可以再商量商量嘛!” 说着几步追上高韧拦在前面,满脸堆笑,小声道: “哥,你再想想办法嘛,你看,今天彩霞姊姊都看我两眼了,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么?我听你的,你再想想办法。” 高韧想装严肃,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道: “谁是你哥?比我大多了吧你,亏你叫得出口。彩霞姐应该也比你小吧,你叫人家彩霞妹妹行不行?” “行行,都行,弟,帮哥一把呗!” 高韧作愁苦状,道: “我有什么招?你们两个,一个不改换装束,像她那样国色天香的人物,衣服又别拘一格,谁都能一眼认出来;一个呢,又非得两个人凑到一块,一会儿都离不开。我看你们除了玩你跑我追的游戏,什么正经事都干不了。” 付东雄一副死皮赖脸的样,道: “弟弟,好弟弟,你指定有办法,就说出来吧,帮哥一把,以后哥帮你免费鉴定宝剑,行不?” 高韧不耐烦地说道: “我出个主意,你爱听不听。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听说过没?” 付东雄一呆,道: “当然知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才不要学牛郎织女这样的爱情呢,你又想拆开我们啊?” “什么叫拆开你们?你们在一起了吗?我的意思是说,让她在哪个地方等你,你也好专心办事,你把事情办好了,让她看到你的本领,是不是好过每天狗皮膏药一样烦她?你追女孩子,总得讨别人欢心啊!像彩霞姐这种有本领有性格的大美女,你只有显露出本领才能赢得她芳心,靠着一天到晚跪舔是无效的,明白不?我瞧刚才你鉴赏宝剑之时,彩霞姐看你的目光就不再是厌恶,而是有些许欣赏呢。实话说吧,我倒是挺愿意促成你和彩霞姐的美事的,只是你得改变一下方法,明白了没?”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男人得靠本事才能得到美女的芳心,不错,你说得对。那好吧,只要她答应在这沩山等我,不跑远了,我就跟你两个人进去,这样行吧?” 高韧总算吁了一口气,道: “好吧,我去问问。” 跑到银彩霞跟前,好说歹说,银彩霞倒是答应不跑,只是贪玩,又想跟进去看看。高韧道: “我的彩霞姐哎,我口水都说干了,刚才喝的茶都白喝了,你就别再难为我了咯!要不这样,白天我们先进去,找个理由住一宵,晚上你再悄悄地过来,我们再一起夜探刘府,如何?” 银彩霞道: “行,这个主意好。你怎么不早说?那我先走了,先去看有没有糖油粑粑卖,买个给金灿儿吃。我晚上回来刘府找你。走啦!” 言毕便往来路走去,付东雄的声音一路追着: “说话算数,记得回来!我们在等你!” 银彩霞一走,付东雄跟换了个人似的,一下子变得儒雅潇洒,一整衣衫,一边取下腰上佩剑递给高韧,一边说道: “拿上剑,我们走吧。呆会你少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付东雄在前,高韧捧剑在后,两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来到山庄门前,早有庄客迎向前来,付东雄不待他开口,便略施一礼,道: “这位大哥,我乃问剑山庄付东雄,特来拜会贵庄刘庄主,烦请通报一声。” 那庄客一看来者气度不凡,更有捧剑书僮陪侍,不敢托大,忙回礼道: “公子稍等,我这就去报来。” 匆匆奔入庄内,不一会一个二十多岁书生模样的人快步走来,远远冲着付东雄拱手,大声笑道: “哎呀呀,原来是付少庄主亲自前来,敝庄真是蓬荜生辉啊!快里面请,家父在里面等着呢。” 付东雄一边迎上去,一边笑道: “庄主太客气了。请!” 三人跨进庄门,穿过一个长长的庭院,只见正面大堂前台阶上站着一人,正满脸笑容看着进门处。见三人走近,下台阶走了两三步,拱手为礼道: “问剑山庄少庄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付东雄立住脚步,施了一礼,道: “庄主太客气了。问剑山庄一别,快有一年了吧,今日付某才代父践约前来回访,实在是不好意思。” 一行人步入大厅,分宾主坐下。高韧仍旧手捧白晶剑,站于付东雄身后。只听那庄主道: “来来来,我给少庄主介绍一下。这位是犬子刘鹏程,这位是小女刘星燕,哦对对,公子是见过小女的,燕儿,出来见过付公子,躲后面干嘛呢!” 高韧观察这刘家三人,刘义隆年龄约五十上下,几根稀稀拉拉的胡子打理得甚是顺溜,说话粗门大嗓状极豪爽,可惜眼神闪烁,举手投足之间似乎诸多顾忌,整个人便那么不搭地凑在一起,显得很是别扭。他儿子刘鹏程与他长得极像,看得出他在年轻时也称得上是一个俊俏哥儿,但这位儿子与乃父同样有些阴柔气质而偏要装豪迈,而且对这种不搭似乎还沾沾自喜,着实令人不解。只有这位燕儿,名字起得好听,又‘星’又‘燕’的,但实在不像一只燕子,倒像一只落了单的胖鸳鸯,个子不高而身体壮实,穿的衣服也花花绿绿色彩极不协调。‘星’字倒是恰当,嘴很小,眼睛鼻子都小,在一张大脸庞上让出许多空地来,交给星星点点的大小麻子盘据各方,虽以胭脂层层遮盖,仍不服气地纷纷崭露头角。这位星燕窈窈婷婷地走将出来,轻移莲步走到付东雄身前,微侧着身子道了个万福,羞羞答答地道: “付公子,小女子有礼了。” 那边刘鹏程也再次施礼,付东雄连忙起身,对这两兄妹一一还了礼,眼睛不敢看刘星燕,生怕自己有所失态,再坐下时便没话找话道: “庄主,这山庄的名字好别致呵!” 刘义隆道: “哦,这‘三钟’嘛,源自先祖彦修公的一首诗,诗中有‘谁铸三钟栾乳形,不须笋虞自能鸣’之句,故取名‘三钟’。此诗是彦修公被贬时所作,颇有淡泊功名c寄情山水之意,让公子见笑了。其实我祖父在世时便想更换此匾的,名字都想好了,叫‘云帆山庄’,就是想找到‘三宋’档次的书法名家来题字而未能如愿,因此一直拖了下来。公子行走江湖,倘遇到书法名家,烦请帮我们邀来题写一下,润笔之资我们是不会吝惜的,哈哈。” 付东雄道: “淡泊功名c寄情山水也很好呀,尤其魏晋以降,此类文人雅士留下了不少佳话呢。” 刘义隆道: “呵呵,公子这是谦逊了。我儿取名鹏程,寄托的是我望子成龙之意,大丈夫立身处世,岂可不奋发向上,求一番功名事业?像公子‘东雄’之名,那就更加大气豪迈了,呵呵,鹏程,星燕,你们可得向付少庄主多多请教学习呀!” 两人连连答是,付东雄道: “刘庄主哪里话,折煞小子了。鹏程兄弟一表人材,一看便知是学富五车c博古知今之人,何愁功名不就?星燕妹子也是那个┅┅听说星燕妹子武艺高强,那个我是很佩服的┅┅” 刘义隆道: “哈哈,公子过誉了。小女自上次见过公子一次,便对公子的人品武功深为折服,既然公子有意,不如就指点小女几招,如何?” 付东雄一惊,慌忙摇手道: “不不不┅┅岂敢岂敢┅┅小生今天一则拜访庄主,二则是将庄主上次想买的白晶剑带来交予庄主的。高┅┅小高子,把剑呈上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厚颜神功 高韧发现自己作为配角有一个极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心无旁骛地细心观察和分析。刘家的情况相当奇怪,颠覆了他进门前的认知。这父女三人中,武功最高的是那位风情万种不断偷瞄付东雄的丑女刘星燕,此人气息悠长,脚步沉稳,功夫绝对不亚于己。武功其次者是身为父亲的刘义隆,此人修习的不知是何邪门功夫,气息流转大异常人,但中气不足,脚步飘浮,其真实功夫不足乃女三成。那位意在万里的鹏程兄完全不会武功,呼吸轻促,气血两亏,就是一个患病之人,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的读书人,看来要么是先天不足,要么就是如同那张兰生一般,读的是圣贤之书,装的是正人君子,做的却多是风花雪月c男欢女爱的勾当。 对比张c刘c袁三家,高韧心中亦满是感慨。在张宣公时代,张家是此三家之首,国之栋梁,刘家是张家亲信,朝廷武官,袁家是被张家所说服,实乃归服土酋。时至今日,刘家财大气粗,对祖宗留下来的门匾都看不顺眼,遑论其它?袁家固守祖训,固步自封,但也宗法治族,井然有序,小有一番气候。只有张家,最为名门望族,祖上出将入相c世之大儒,而今却内外崩析,勉力维持而已。《道德经》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非虚言也。有人总说“人在做,天在看”,天就算真的有眼,他会在乎这些么? 正在浮想联翩,忽听到付东雄叫自己,忙道: “是,少庄主。请刘庄主收验宝剑。” 大步从付东雄身后绕出,走到大堂中间刘义隆面前,弯腰将双手所捧之剑奉上,待刘义隆接过剑,这才回到付东雄身后,神情恭谨,全似一个仆人模样。 刘义隆接过剑,缓缓抽出剑身,先仔细看了紧挨着剑锷之下剑身上的“问剑三星”印记,再一寸寸地继续抽出剑身,边看边感叹道: “好剑!尊父又同意卖出此剑了么?公子鉴赏此剑,有何评价?” 付东雄道: “这柄剑是我亲自鉴定的。白晶是一个名匠,但性格怪异,手艺精湛却一生穷困潦倒,这是因为他花钱如流水,而且从不收徒,最后竟致饥寒交迫而死,令人扼腕痛惜。白晶钟情于铸剑,但剑铸得不好便毁之不用,毕其一生也只铸成了十三柄,都被我问剑山庄收藏。事实上,白晶所铸十三柄剑都是我亲自鉴定的,其中十二柄一星剑,庄主上次已经买走了。庄主也知道,白晶剑剑脊上有七颗银色十字星,阴三阳四,这是白晶剑的特征,因此也叫七星宝剑。庄主手中这把剑,虽然只是一柄三星,却是三星之中的上品,快要达到五星水平的,因此上次父亲没舍得卖。我瞧庄主乃是爱剑识剑之人,既然十三柄白晶剑庄主已得其十二,我们何不成人之美,让庄主将其凑齐收藏?因此上次庄主走后,我便多次力劝父亲,父亲到今年才终于点头同意。左右无事,我一边出门游玩,一边就顺便把它给庄主送来了。要我评价此剑嘛,那就是八个字:刚柔并济,轻盈锐利。” 刘义隆哈哈笑道: “好一个‘刚柔并济,轻盈锐利’!好一柄宝剑!谢少庄主成全,如此我便收下了!至于价格嘛,少庄主如此美意,又亲自送上门来,我就按五星剑的档次购买,一千两成交吧,如何?” 付东雄道: “庄主果然是爽快人,行,成交!” 刘义隆吩咐仆人将剑收起,又叫刘鹏程取出银票来交给付东雄,皆大欢喜。宾主又闲聊客气了一阵,刘义隆便端起茶杯,以杯盖在杯口上轻轻摩擦,又把茶杯伸到嘴边,稍显张扬地喝了两口水。 付东雄明白他这是送客之意,却假装不懂,也喝了一口茶,笑道: “好茶!庄主这是上好的沩山毛尖啊!我初到贵地,听说密印寺乃佛门宝地,想明天好好去看看,今天却只好在庄主家叨扰一晚了。” 刘义隆暗暗叫苦,心说这问剑山庄也算是名门了,怎么这样,人家逐客都不懂的么?或者虽然懂,却来假装迷糊?堂堂少庄主,脸皮这么厚?我不过有大事要办,所以才结纳于你,你也不能这么不识趣啊?不过现在就直接逐客也不好,还得想想办法。于是一边假装喝水不说话,一边拿眼神示意刘鹏程,见他没有反应,只得又装作喝水呛了一下,猛咳了两声。 刘鹏程终于反应过来,眼珠转了两转,道: “少庄主光临本庄,我们本来是要好好款待,留下来住几天,并陪同少庄主到沩山上下各处游览几天的。唉,少庄主来得也真是不巧,家父前些年染上了一个恶疾,多年不愈,好容易请到了一位名医,今晚便会到达敝庄,这样一来,我们便没有时间来陪侍少庄主,只好怠慢少庄主了。” 付东雄拿出追求神仙姊姊的厚脸皮劲,道: “啊,刘庄主的病没有大碍吧?可惜我不会看病,要不一定帮庄主好好看看。既是庄主身体抱恙多有不便,那我不就麻烦庄主了,只需给我留一间客房,我们主仆二人自己呆着就行了哈。” 刘义隆正喝着水,闻言喉咙里一格登,这下真呛着了,剧烈咳嗽起来。 刘鹏程赶上前,一边轻捶其父的背部,一边说道: “唉,父亲的病又发作了。少庄主,你别看我们山庄房子多,大多年久失修,能够入住的客房却只有那么一间,早都为晚上就要过来的那位名医备下了,却再也没有多余的客房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少庄主第一次来,敝庄就没能尽地主之谊。要不少庄主先自己游玩几天,待名医走了,我等再诚挚邀请你到敝庄多住几天吧。” 以付东雄死皮赖脸的顶级功夫,这几句话如何打发得了他?只听他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给庄主c少庄主添这么大麻烦,我真是无地自容了。照这样,我要是还想在三钟山庄住个客房,以后江湖上朋友讲起,都会说我是个不懂礼节c不通机变的人了。这样吧,你们那门房c仆从房间可有空地?我主仆二人就在那儿搭个铺就行,庄主你看如何?” 刘义隆一张老脸胀得通红,不知道是被水呛着咳的,还是被付东雄的厚颜神功给逼出来的。刘鹏程也没想到付东雄这么能赖皮,实在找不出新词来了,又不敢表态,只得低下头,拿眼偷偷去瞄他父亲。只有刘星燕一点不觉得付东雄失态,反倒兴奋莫名,想着情郎哥哥能在山庄里住一晚,离自己能近一些便是好的,这时便插嘴道: “爹,哥,咱们山庄的书房里不是有一张挺大的床吗?就请付公子主仆二人住书房,难道不好吗?” 言罢还自作主张对着付东雄嫣然一笑,道: “公子,住书房也好呢,还可以顺便看看书什么的。要不要小女子带公子过去?” 付东雄立刻答道: “住书房很好啊!星燕妹子这主意好得很呢!庄主,少庄主,就这么定了吧。” 刘义隆终于缓过劲来,捂着自己胸口做虚弱状,道: “怎么能这样怠慢贵客?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唉,我家鹏程他们也是为我着想,非要请一个什么名医过来,早不来晚不来,正好跟公子行程发生冲突,你看这个事弄得。这样吧,鹏程,你带付公子他们去集镇住一晚,住最好的客舍,对,就是那个妙法楼,费用我们山庄来出。你再找一个腿脚利索的仆人,跟着过去侍候他们。付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待此间事情一了,我再亲自上门去接你过来,暂且请公子原谅则个。” 付东雄心中暗骂刘义隆真是个老狐狸,话说得客客气气,却是一点没松口,就是不让他今晚住这儿。刘星燕也不明白,父亲平时就惯着宠着她,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那个大人物要来?迷惑之中,气鼓鼓地看看父亲,又看看哥哥,差点就要发作。高韧见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如果付东雄再纠缠下去,刘义隆多半要起疑心了,便在后面悄悄捅了付东雄一下。付东雄会意,叹了口气,脸色难看,站起来说道: “刘庄主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再多说了,是我叨扰了。客舍我们自己去找就行,不麻烦庄主破费了。小高子,我们走。” 刘义隆见付东雄怒气都摆上了脸,又是一阵咳嗽,一边仍是起身抱拳送别,又挥手示意刘鹏程送客。刘鹏程陪着笑脸,紧跟在付东雄后面,不断说着对不起c不好意思的话。刘星燕不需父亲安排,也赶紧跟在后面去送客,眼睛死死盯着付东雄的背影,心中一遍遍念着:住书房不是挺好的吗?父亲今天怎么了? 几个人走出大厅,才发现好好的大晴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阴云密布,大风从地上刮过,把院子里的仆人都吓得躲到了回廊上。刚走到门口,付东雄也不转过头,只把腰扭过来,两手冲后面一伸,正准备说出“告辞”二字,忽然一个炸雷,“轰隆隆”一声劈将下来,接着瓢泼般的大雨倾盆而下。付东雄突地一笑,转身道: “有道是下雨天留客啊,刘兄,这下怎么办?” 刘星燕一直默念的台词冲口而出,对刘鹏程道: “住书房不是挺好的吗?父亲今天怎么了?” 果断对付东雄道: “听我的,就住书房!我带你们去!哥,你去告诉爹一声!” 付东雄不待刘鹏程答应,笑道: “果然还是星燕妹子豪爽,好,我们走!多谢少庄主厚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书房留宿 话说刘鹏程匆匆去报告父亲,刘星燕则兴冲冲地带着付东雄c高韧二人沿回廊往书房走,她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激动,只盼付东雄和自己说点什么,自己却不知要说什么好。付东雄对这位爱慕者却实在不感冒,一路上假装欣赏雨景,却是目光游离声不吭。高韧见气氛尴尬,有心舒解一下,便笑道: “公子,小姐,今日之事,倒是令我想起一个老笑话呢。” 刘星燕接道: “哦,什么笑话?你是叫小高子吧?” 高韧道: “对对,我叫付高,他们都叫我小高子来着。笑话是说有一户人家来了个客人,这位客人跟我们差不多,就想住上几天,就借口说下雨天不好走;主人不高兴,也没奈何,只好任他住下了。这天主人吩咐仆人去叫这位客人,说写了一幅字送给他,客人跑去一看,是一个条幅,写着十个字: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客人高高兴兴把条幅拿回房间,却仍旧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主人奇怪,这个人这么不知趣么?亲自跑到他房间去,正要说出一番道理,却见客人慎而重之地正在悬挂条幅呢。主人便问,你把这条幅还挂起来啊?客人答道,是啊是啊,你老人家让我长住呢,我把这几个字挂起来,那些恶俗仆人就不会说东道西了。主人奇道,什么什么,我写这个话的意思是让要你长住?只见客人指着横幅,念出一句话来,把主人硬生生给憋了回去,一回房间就喷出一口老血。你知道他是怎么念的么?” 付东雄早已想通,呵呵笑道: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刘星燕拍手笑道: “哈哈,好逗!付公子你好聪明哟!” 付东雄谦虚了两句,这下两人终于搭上了话,刘星燕连娇带捧,付东雄又是厚颜神功炉火纯青之人,也渐渐放松了神经,两人慢慢地进入了热聊状态。等走到书房门口时,付东雄已经是舌灿莲花c妙趣横生,刘星燕则笑得花枝乱颤,看向付东雄的目光是春色满园关不住,如果眼神可以吃人的话,只怕付东雄已经被她吃得渣都不剩了。 高韧心中暗笑,任他们两人在门口胡吹乱侃,自己进入书房收拾房间。只见书架子上也摆了不少书,四书五经自不必说,《史记》《三国志》之类的历史书籍也不少,只可惜陈列整齐,上面都有着薄薄一层灰,显见虽有人勤于打扫,书籍却难得被人翻阅。书案上摆着几本书,却是高韧未曾见过的,一本《圣音之书》,一本厚厚的《见证详列》,还有几本薄薄的册子,封面上写着《复活道》c《灵歌七篇》c《七七灵程》。正欲翻开瞧瞧,只听脚步急响,刘鹏程旋风般冲了进来,不及和站在门外的两人打招呼,直接就冲到房间书案前,将书案上的书册几下收到手里,气喘吁吁地说道: “这几本书┅┅是我偷偷看的,我特意赶过来收起。小哥可千万别告诉我父亲和我妹知道。” 高韧装傻道: “哦,这桌子上的书很好看么?书名是什么?我回去告诉我家公子,让他也去看看。” 刘鹏程松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对闻声凑进来察看的付东雄道: “让公子笑话了。我在这儿看了几本不正经的书,忘了收拾就摆在书案上,特意过来收回自己房间去。这位小哥问是什么书,呵呵,我就不说了哈,公子你懂的哈。” 付东雄作心领神会状,道: “无妨无妨,少庄主收好书。咱们都是同道中人,哈哈,咱们都是少庄主嘛,刘少庄主自便。” 刘鹏程道: “谢少庄主。我已禀明家父,他令我好生招待少庄主在书房安歇,并致以诚挚道歉。少庄主海纳百川,定知有容乃大,想必不会放在心上吧?” 刘星燕正恼怒乃兄打断了她的美好谈话,听到这里惊问道: “‘有容’是谁?哥,你怎么能和付公子讲这些下流话?付公子,你别听他瞎说,我们这里没有叫‘有容’的,至于那个什么大更是瞎说。” 高韧憋住笑,只差没憋出病来;刘鹏程本来就跑得脸红气喘,闻言更加脸红了一分。付东雄却仍旧一副风流倜傥c人畜无害的样子,道: “星燕妹子说得是。少庄主,本来是我们赖着要住下,给贵庄带来诸多不便,只要庄主和你们兄妹原谅我,我就受用不尽了,岂敢更有怨言?庄主那里,还请少庄主多多美言呵。” 刘鹏程一边答应,一边往外走,走出门口又回头道: “哦,差点忘了,快吃饭了,少庄主既然住下了,也将就着吃口便饭吧。妹,你呆会就带公子过去,一起吃饭吧。” ~ 这顿饭吃得挺无语,一桌子人,除了付东雄谈笑风生,刘星燕媚眼横飞,其他人大部分时间都在默默吃饭。刘义隆一开始就解释说自己的病喝不了酒,也闻不得酒味,加之晚上另有要事,因此请付东雄理解不能提供酒;付东雄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无酒亦欢”后,刘义隆就没怎么说话了。高韧埋头吃饭,倒是因为真饿了,他学吴正堂之法,有机会就得饱饱吃上一顿。刘鹏程心事重重,不时偷看父亲的脸色,不一会又起身里里外外招呼,心思全不在饭桌上。在这种氛围中,饭很快吃完,刘星燕还想送付东雄二人回书房,刘义隆却将她留下说是有话要讲,让刘鹏程送二人回去。刘星燕恋恋不舍,小小的眼睛中硬是流露出满满一汪秋水,等付东雄出了大门才终于收回目光。 “你这个多情种子,你的星燕妹子已经对你死心塌地了,我看你就从了他得了,也别再想着彩霞姐了,嘻嘻。” 两人回到书房,屋里已经打扫干净,高韧把门一关,查看各处无人偷听后,便调侃道。 “呸!我还不是为了你那个鬼任务!一家子人都冲我们翻白眼,恨不得立马把我们赶出去,就她把我们当人看,你还不顺着她一点,你傻啊?” 付东雄满脸的委屈,道。 “嘻嘻,确实是委屈你了。咱们跟刘家是敌非友,真不知道这姑娘知道你的真实动机后会怎么样。唉,算了,不说这些了。哎,这刘家有何蹊跷,你有何见解没?” 付东雄也不谦虚,直奔主题,答道: “第一,刘家今晚必有大事。第二,刘家上下,以这位星燕姑娘武功最高,你比她不见得高,我若有剑在手应该可以胜她。第三,这座宅子甚是奇怪,从整体格局看绝对不应该这么小。” 高韧道: “嗯,英雄所见略同。第三点,我估计这座宅子被分割成了两大块,今晚刘家的大事肯定发生在另外一块,你信不信?” 付东雄道: “不错。我们坐等天黑,静观其变吧。” “你坐等吧,我先睡一会。有什么动静,你叫我就行。” 高韧言罢,和衣往床上一倒,不一会就响起了均匀的鼾声。付东雄翻看了一会书,看着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也不点灯,便趴在书案上打起瞌睡来。 天完全黑了,雨也早就停了,屋里一片漆黑,屋外在黯淡的星光下也景色朦胧。山中到处蛙鸣虫叫,此外再也没有其他声息。突然,高韧c付东雄两人同时惊醒,于黑暗中对望一眼,都一动不动,却往窗户处看去。只见一个窗格中皮纸破开,缓缓伸进来一个长长的圆筒,在昏暗的星光下,可以看到一缕青烟从圆筒中丝丝冒出。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屏住呼吸,继续静静等待。 良久,圆筒缓缓退出,接着便听到推门之声。门已经从里面闩上,推之不开,接着便有人敲门,说道: “付公子!付公子!我是庄主派来给你送点心的,你们要吃些点心么?” 两人不动不答,看他表演。那人叫了七八声,又推了一下门,接着屋里两人便听到屋外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付东雄悄悄走到门口,轻轻拉开门闩,缓缓将门拉开一线缝,侧耳倾听之后再慢慢打开房门,几步窜出,大口大口喘气。回头看时,高韧也已奔出,站在他身侧大口喘气。 喘息已定,高韧低声道: “是催梦香,无毒。咱们上吧。” 付东雄点点头,回身掩好房门,几个起落,便纵到了房顶,轻功不输高韧,其身法却潇洒飘逸得多,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种美感。高韧纵身跟上,站到房顶上一张望,三钟山庄好大一片屋顶,现在这边一边漆黑,远处另外一边屋顶却隐隐透出灯光。两人向大路看去,只见星光中一个黑点自集镇方向飞跃而来,看其身法和速度,高韧便知是银彩霞无疑。她这样的相貌武功,也就付东雄配得上她,高韧暗想,我就当一回月老,撮合他们两个吧。 不一会银彩霞赶到,三人会合,蹲到一块小声商议。银彩霞穿了一身黑色夜行衣,宽大的紫色金铃紫绸仍系在腰上,身材勾勒得更加妖娆。银彩霞白天不肯换装,晚上毕竟需行动方便,终究还是换了夜行装束。她虽然也有几套各色衣服,像这样曲线毕露的紧身装束甚是罕见,付东雄显然是第一次看见,只把眼睛都看得直了。高韧不想抢他风头,伸手在他眼前遮了一下,努嘴示意他赶紧介绍情况。付东雄把嘴巴凑到银彩霞耳边,悄声细语把白天所见和两人所疑告诉她;银彩霞一只手放在自己耳朵前面,防止付东雄把嘴伸到她脸上,不无警惕地听完了介绍,便以命令口吻低声道: “我和高韧去那边,散开一点。留一个呆在这里,防止发生意外情况。” 高韧道: “发生意外咋办?” 银彩霞道: “我主动暴露,你们溜走,不用担心我。实在不行,你再出手。走!” 付东雄见自己被安排留守,出现意外也没自已什么事,正要出声反驳,银彩霞已经飞纵而去,高韧伸手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也紧跟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圣音教 三钟山庄果然被分成了前后两大块,彼此并不直接相通。后面被隔离出来的这块比前面那块还要大,却在侧面开了一张小门,需沿着一条林间小道方可进入。高韧和银彩霞蹲在屋顶,见前后已有数人从这条小路进了院子,来人都轻车熟路走到一个大厅,正是透出灯光的那座房子。 两人掩到大厅屋顶,各据一边,轻轻挪开几片瓦,往屋里瞧去。只见这座大厅甚是宽敞,挨着北墙修建有一个平台,从平台到大厅有七级台阶。墙上挂着一块大黑布,将整面北墙完全盖住,黑布正中央却画着一个白色的巨大“十”字。就在“十”字前面,坐北朝南摆着一张硕大的椅子,其长足以躺下一个人,椅子靠背和两边扶手上雕龙刻凤,赫然是一张龙椅。在平台之下,大厅两侧摆放着十二张太师椅,东西各有六张。此刻太师椅上已经坐了十个人,有男有女,看上去年龄都比较大。刘义隆也坐在其中,却坐在东侧第二张椅子上,刘鹏程低头站在他身后。西面最后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人,高韧总觉此人似曾相识,因他一直低着头,一时间也没认出来。屋内众人默然端坐,显然在等待地位最高的三人,也就是留下的龙椅和两侧最上方座位上将要就坐的人。诺大一座大厅却只点了七支大蜡烛,龙椅所在平台上两支,其余五支就立在大厅正中,沿着房屋中轴线排列,也将东西两侧的人隔开。整个房子的布置就像一个朝会之所,又像一个道观供堂,故意烘托出一种说不出味道的阴森诡异的氛围。 等了一会,脚步声纷沓而来,一行数人进入了大厅。当先一人身材高大,步履沉稳,穿一件镶红边的黑色长袍,胸前也画着一个白色的十字。此人一进大厅,原来坐着的十人一齐站起,右手按在自己胸口处,左手向后伸直,躬身迎候道: “恭迎圣音教主三赎圣灵大驾!圣子下凡,圣音传世,审判善恶,天国永续!” 那人大踏步走上平台,在龙椅上坐下,两人跟上侍立两侧,却是两名妙龄女子。同来的另外两人分别走到厅中两列队伍之前,一同向龙椅上那教主行礼。 教主举起双手,低吟道: “世界末日将临,信吾者,得永生,非吾者,万劫不得超生。尔等门徒,传吾圣音,扬善去恶,洗涤魂灵,早立天国,普渡众生,阿门!” 吟毕放下双手,道: “都坐下罢。尔等都有何功绩,说说罢。” 高韧瞧这位教主,如果不听他讲着一口带当地方言腔调的官话,而只看他相貌的话,一定会觉得他是一位异域之人。只见他金发碧眼,眼眶突起,鼻如鹰钩,嘴唇肥厚,肤色白中泛红,满脸都是卷曲的胡须。个子也比常人高出一头,此刻坐在椅子上,比站在两边的女子差不多高。他眼睛在厅中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目光动人心魄,高韧趴在屋顶上,对这种目光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似曾相视的畏惧之感。 台下众人一个个站起来发言,讲的时候声情并茂,手舞足蹈,有的讲着讲着痛哭流涕,被自己感动得不能自已。这些在高韧听来都是些荒唐透顶的事,偏偏他们讲的每个人都虔诚之至,听的人也不断击节赞叹。有人说到他负责的大会某某信徒,家中有一个女儿患病多年医治无效,自信教后便依教规不再用药,只与其他兄弟姐妹一起日夜祷告,在女儿死后也不下葬而继续围尸祷告,终于在第三天女儿复活,一切病症消失无踪。又有一个说某信徒教心坚定,笃信不疑,常劝世人不必辛苦劳作,只需像他一样信天帝c信圣子,自然米油不缺;上个月起他家中米缸只剩下三两米,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附近兄弟姐妹常去他家吃饭,有几个体弱多病的吃了这“生命粮”后,自然病消体健。至于经过祷告而使盲人复明c聋者复聪c浪子回头c时来运转的,更是平常情事,讲述者往往几句带过,仿佛不值多提。西面最后椅子上的人也起来发言,这下高韧把他认清楚了,却是清水塘边遭受不白之冤时见过的里长张子业。轮到刘义隆发言时,教主却让他最后才说,要他先听听其他人的神迹。刘鹏程坐在厅中一个角落里奋笔即书,将众人所讲记录下来,原来是个圣音教的书记员。 众人发言毕,教主道: “很好。刘鹏程兄弟,这些神迹尔要记录清楚,编入《见证详列》。吾挚爱的众兄弟姐妹啊,尔等要破除迷雾,坚守道心,须知信吾者必现神迹。尔等要带动大家把信心都提起来,天帝赐米那只是开始,天帝无所不能,以后尔等的福不是今天能想得到的。天帝选吾来度化世人,吾选尔等作为十二门徒,统领天下信教的兄弟姐妹,尔等就要担负起这个重责。尤其对于生病的兄弟,尔等要组织起来诚心祷告,有效果不佳或者信心不坚的,也可暗示他服用洪公药酒。洪公豹兄弟,尔的药酒需保质保量,不可断供。尔那生命水还有么?需要时尽管向吾提出,吾即差人给尔送去。” 洪公豹站起来答谢,道: “教主放心,我那洪公药酒还有一些存货,我会及时补充的。教主所赐生命水也还充足,劳教主费心牵挂了。” 高韧细看那洪公豹,乃是坐在西侧第二位,可见在圣音教地位与刘义隆相仿。此人头大如斗,却没有几根头发,嘴边也是稀稀拉拉几根胡子,头发胡子且长且白纠缠一处,说话时翘起下巴,头发胡子一齐抖动,形象怪诞可笑,不知怎么就被捧成了神医。 教主又道: “而今朝廷昏庸,皇帝视天下如儿戏,视百姓如草芥,正是吾图谋大事的绝好时机。刘义隆兄弟,尔且说说尔处之事,有重大进展了吗?” 刘义隆站起来,说道: “我先说说我所经历领受的神迹吧。” 教主道: “时候不早了,尔那些神迹就不说了,刘鹏程兄弟直接记录编入《见证详列》罢。吾圣音教欲图大事,现在人不是问题,钱却是大问题,这个大问题主要便着落在尔和洪公豹兄弟身上,这是天帝的选择,尔最重要的是把这个问题解决好,知道么?尔今天就把梅王宝藏之事对十二门徒公开,把来龙去脉讲一讲,把现在情况如何了向大家讲清楚,大家好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听到这里,高韧既讶异于圣音教的虚邪,又对这位教主如此明目张胆的造反意图感到震惊。造反乃是古往今来风险最高的职业,虽然一旦成功就回报巨大,但历来成功率极低,而失败的代价却极高,因此成熟的造反专业户一般都只做不说,不到最后一天绝不泄露丝毫。这位教主却似乎对此事谋划宣扬已久,轻描淡写地就这么说出来,仿佛他的造反事业是天经地义一般。刘家累世忠良之后,想不到却坠入被邪教控制的境地,更被异域而来的教主和教义所蛊惑而投入造反事业,委实令人唏嘘。 只听那刘义隆侃侃而谈,语气之中不无得意,道: “圣子教主在上,各位兄弟姐妹,此事说来话来,容我细细述说。我沩山刘家始祖彦修公乃南宋抗金名将,曾在张魏公张浚帐下屡立战功。先祖世业公乃彦修公第二子,于宋孝宗淳熙年间在此安家,至今已有三百七十余年。三百七十年前,各位所生活之地,大都不属朝廷管辖,而是属梅王管辖。就在淳熙年间,彦修公随名儒张轼会晤梅王,一武一文恩威并施,劝得梅王归顺朝廷。梅王后来搬到印石湾,便是现如今那袁氏一族;张轼死后随乃父葬于沩水之滨罗带山下,其后人聚守坟前,便是如今龙塘张氏一族,而我刘氏也从那时起便世居于此。三家当时本以张家张轼为首,不料张轼英年早逝,留下一个巨大的秘密,那便是梅王宝藏之秘。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当年张轼去世后,其长子不久亦路遇劫匪去世,因此张氏一族关于梅王宝藏的秘密竟就此失传。如今那袁氏一族,也就是当年梅王之后人,经我刘家几十年来反复探查,似乎对这宝藏之事亦一无所知,大抵梅王寿终正寝之时并未将此事告知后代。唯有我刘家世业公临终留下遗言,说出了梅王宝藏的秘密,但也语焉不详,世代相传下来,我们只知道要想取出宝藏,需张家主持,袁刘二家配合方可成功。因此,时至今日,梅王宝藏的确切消息,已经只有我刘家一脉知晓了。因此我恳请教主作主,将此事列为本教至要机密,请与会各位兄弟姐妹切勿外传。” 教主点头道: “允尔所请。梅王宝藏之事,除今晚在场诸人外,不得外传任何他人,有违者,全教共诛,不得好死,死后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尔等记住了?” 众人齐声答道: “教主令旨,我等永记于心,誓死奉行。” 刘义隆接着说道: “教主,各位兄弟姐妹,我刘家为此宝藏之事殚精竭力,至今已有三代。我祖父在世时,与袁家c张家关系尚好,利用到两家走访的机会秘密探听,综合自已掌握的秘密和发现的袁c张两家蛛丝马迹,他老人家基本分析出了此事原委。原来梅王受劝归降后,其称王十余年所掠财富并没有上缴朝廷,而是择地埋藏了起来,此便是梅王宝藏。当时张c刘c袁三家共商,将这笔财富秘密埋藏后,取出时需三家协力,任何一方都不能独吞,用的法子就是张家掌握宝藏埋藏之地和开启之法,刘c袁两家则各执一件信物,这信物后来便成为刘c袁两家传家之宝。这本是一个万全之策,只待风声过去,三家一起取出宝藏,便可共享数代富贵。不料张轼早死,张氏一族中宝藏埋藏之地和开启之法这最关键的环节失传,这宝藏就没法取出,就这么一直埋在地里,至今已有三百余年。 “我父亲接任刘氏宗长后不久便皈依圣教,受教主启示,意识到梅王宝藏实在是上天赐我圣音教创建人间天国的巨大机缘。先父冥思苦想,某日突然开悟,认识到我刘家信物应该便是那颗金印。始祖彦修公本是一名将军,不过所将之兵并非朝廷之兵,而是以刘氏家将为主的招募之兵。在宋真宗c孝宗时期,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当时朝廷羸弱,大将如岳飞c韩世忠等所将之兵就分别称为岳家军c韩家军,各处军中依为常例。宋金议和后,张浚遭罢,军权被夺,彦修公亦随之被罢军职,却将印信留了下来作为纪念,乃是一颗金印。当然所谓金印者,也并非以纯金铸就,无非是镀了一层黄金而已。此印后来传给世业公,世业公带来此地后,为防止遗失,便出资捐建了密印寺万佛殿,却将金印藏于其中一尊佛像之后。民间传言密印寺万佛殿一万二千九百八十八尊佛像,其中有一尊是真金之像,便是指的此事了。 “我父亲想通此事后,便设法将金印从密印寺取出,藏于山庄家中。从一万二千九百八十八尊佛像中找出藏印之像,谈何容易!父亲苦苦思索,还派一人潜入寺中为僧数年,才终于悟出其中关窍,把金印取将出来。此事父亲必定向教主已经禀报,我亦不知其中细节,在此便不絮聒了。总而言之,遍查我刘家物事,并无特别珍贵的祖传之物,唯有这颗金印,世业公费尽心机将其藏到密印寺万佛之中,梅王宝藏之刘家信物,非此而何? “唉,取出梅王宝藏之难,何其难也!父亲穷其一生,收获仅如此而已。他已想到袁家湾必藏有另外一件信物,但多方探查,却始终无法得知信物为何。祖父在时,便亲自主持刘家与袁家结亲,将我小姑嫁给袁华中,又扶植他当上了族长,后来还给他生了两个儿子。谁知那袁华中顽冥不灵,对自已妻子也守口如瓶,夫妻十多年,我姑姑始终无法查探到袁家湾祖传宝物之秘。无奈之下,先父以他夫妻不和为由,数次带人打到袁家,并将袁华中打成重伤。袁华中眼看伤重不愈,将秘密告诉了两个儿子,可笑这两个儿子和他老爹一样愚昧顽固,对自已母亲都不肯透露家族之秘。袁华中死后,他那大儿子袁国永继任宗长,竟然将自已的母亲逐出袁家,铁了心和我刘家作对。后来袁国永兄弟反目,自已也被其弟袁国兴夺了宗长之位并逐出袁家。天帝在上,对如此不孝不善之人,这种报应真可谓毫厘不爽。 “自此以后,刘家袁家争斗不休,多年来双方互有死伤,两家渐成世仇。张家见我刘c袁两家失和,数次前来说项,但他们都不知道我们真实目的何在,如何能够说通?我们又怎能将此秘告知他人?我们便只以袁国兴不孝母亲为由,要求废了他的宗长之位,由我姐作主另择贤能担任宗长。袁家死活不答应,张家原本穷困潦倒,说话办事都没有威信,却不听我们的意见,倒是和袁家站在一边,因此我刘家也没法子给他好脸色。如此一来,刘家与张家也渐渐断了往来。直至去年,我们办法用尽,事情毫无进展,关系越来越僵,眼看着大好一个宝藏就是见不着c取不出,成了一个死局。” 刘义隆一口气说到这里,顿住了不再说话,走回自己座位处,从茶几上拿起茶杯,猛喝了几口。话语虽然冗长,在场俱人都听得甚是认真,连那教主都前倾着身子耐心听着,见刘义隆停下也不催他。高韧伏在屋顶也是恍然大悟,至此才终于明白了梅王宝藏的前世今生,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听到刘家如此无所不用其极,说出来却如此道貌岸然,神情更是得意洋洋,何其无耻之尤!只是那终极的秘密,即藏宝之地和开启之法,不知刘义隆是怎么想的?一念及此,心中不免掀起些许波澜,只盼望刘义隆快点接着说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山庄密谋 刘义隆喝过水,转身正要走到厅中,教主道: “准尔坐下讲,坐下罢。” 刘义隆谢恩坐下,接着说道: “终究是天无绝人之路,蒙天帝垂怜,赖教主威名,去年六月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我刘家在本县各处开了几家药店,其中一家开在项氏集文昌街,距张家所在的龙塘约二十里。这药店在去年八月接待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要购买两瓶洪公药酒,却提出要赊欠两月。掌柜一打听,却是张家的张宗耀,已经穷到这个程度。掌柜为人机灵,知道我们刘家与张家有一些恩怨,便先赊卖给他,回头向我汇报。我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便嘱咐掌柜小心结纳此人。至还钱之期,张宗耀倒是守信而来,不过无钱可还,要求再延长两个月。掌柜依计不但不予催促,反而嘘寒问暖的,完了还借给他一些钱以资急用。一来二去,掌柜的才把我们刘家的身份透露出来,我儿子刘鹏程就跟他接上了头。这个张家虽然是张宗福,也就是张宗耀的大哥掌管家庭,日常事务却都是张宗耀打理。正所谓当家方知柴米贵,张宗耀不像他哥那样死脑筋,鹏程把宝藏的秘密跟他透露一点消息c许诺他一点好处后,他很快就入我毂中,积极协助和谋划了。 “有了张宗耀,事情就有了转机。他们张家与袁家关系好,他便经常出入袁家,为我们收集情报。他还出了一个主意,让我们放出风声,说印石湾有宝藏,吸引江湖上各路好汉去骚扰,将他们的秘密逼出来。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袁家的传世之宝就是两本书和一颗石印,一本武功秘笈,被梅山教教主得了,一本《袁氏世范》和一颗石印,则被我刘家趁乱夺得,现收藏于我刘府三钟山庄之中。 “张宗耀是个福将,不但帮我们夺了袁家宝物,更引来一个叫高韧之人。此人来历不明,现任职平正公会的客卿,据说才智过人c武功高强,在印石湾曾力助袁家得逃大难,袁家上下对他感恩戴德,那袁国兴对他更是言听计从。张宗耀在印石湾见到此人后,便邀他到龙塘张家小住,此人在龙塘住了几天,果然不同凡响,便给我们带来了一个重大的好消息。” 张子业说他说到高韧,插嘴道: “这个高韧我认识,此人年龄不大,但为人奸滑,颇有些武功,懂些邪门歪道的医术,鬼点子很多,又口齿伶俐,善妖言惑众。他与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妖女银彩霞关系非同一般,平正公会的和堂堂主吴正堂也很赏识他。他已经做到平正公会的客卿了么?此人确实不可小觑。他也投入咱们圣音教了么?” 高韧和银彩霞听下面说到自已,两人抬起头,在模糊的星光下向对面的黑影对视一眼,微微一笑。两人都看不到对方的脸,却心照不宣地仿佛看到了对方的笑容。两人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气,趴下继续倾听。 只听那刘义隆道: “那倒是没有,我当然需谨守机密,哪能随便让他们知道我圣音教底细?包括张宗耀,我们也是以张c刘两家世交之名,邀他共图一场富贵而已。张子业兄弟,多谢你提醒,既然这高韧人品低下,性情奸滑,我们以后和他打交道会更加注意。” 教主催促道: “别扯散了,继续说,什么重大的好消息?” 刘义隆道: “是,教主。就在今天,张宗耀送来密信,信上写着:‘速去岳麓山白鹤泉,带上两印,待我会合。另再查尖嘴坳旧宅。切切。’这是信上原话,我还没完全理解含义,但信尾写上‘切切’二字,应该是他已经相当有把握。张宗耀原来一直在迷茫,找不到藏宝之地和开启之法,高韧在那儿只住了几天,他便发来这封密信,我分析这些线索很可能是他从高韧口中得知的。我觉得,岳麓山白鹤泉可能就是藏宝之地,两印,就是刘家金印和袁家石印,很可能就是开启宝藏的信物。‘另再查尖嘴坳旧宅’,应该是对此处尚存怀疑,但不是主攻方向。尖嘴坳我们详细查过,并未发现端倪,这点我向教主是汇报过的。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快启程去岳麓山白鹤泉,待与张宗耀会合,我再详细询问他是什么情况,之后再请教主定夺如何处理。” 教主点了点头,道: “其他人有什么看法?都说一说罢。” 坐刘义隆上首c刚才跟随教主一同进来的是一个瘦小男子,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手臂比平常人明显要长,腿却又瘦又短,像极了一只猴子。只听他开口问道: “刘义隆兄弟,你说宝藏可能藏在岳麓山,这点我不敢苟同。那岳麓山就在长沙城之外缘,湘江之滨,令祖等人如何能将宝藏送到彼处?既是宝藏,想必数量不会很少,如此长距离运送,就不怕人发现么?当时的宋庭官府就不追究么?” 刘义隆答道: “侯贱桥兄弟有所不知,岳麓山作为藏宝之地,其实是最合适不过的。一则当时张轼正在主持岳麓书院,实为岳麓山之主;二则当时的潭州府,也就是现在的长沙府,其知府刘珙,正是我刘氏彦修公之子,我沩山刘氏一派始祖世业公之亲兄,而世业公实为张轼之部将。如此一说,侯贱桥兄弟明白了么?” 侯贱桥道: “既然如此,为何你们原来没有想到呢?” 刘义隆答道: “也并非没有想到,但岳麓山何其之大,如果小打小闹,却叫我如何查起?如果大张旗鼓,现在咱们在长沙官府也没有人,岳麓山地界也不是我教已传圣音之处,就更加不现实了。现在点出白鹤泉,这个地点明确了,就好办多了。” 教主蹙眉道: “苟三娘姐妹,岳麓山是你们大会负责的范围吧?” 一人从西侧第三张椅子站起,却是一个年约四十的女子,一副“带头面插金装,穿绫罗好衣裳”的打扮,面容甚是普通,一开口却声如银玲,音色音韵都宛如少女,倒把高韧两人吓了一跳。只听她答道: “我们大会近年发展迅猛,主要对象却是农民,岳麓山邻近城市,传音布道易受世俗干扰,就困难了一些。我们大会为发展教众还与丐帮起了冲突,那丐帮湘江分舵舵主陈长功对我教之事有所察觉,我们前几天刚将其秘密除去,此事我已经向教主单独报告过了。值此敏感之际,大会暂停了长沙城近郊的活动,需待风声过去方好办事。不过大会在岳麓山脚发展了一户菜农名叫赵项,虽然穷困不堪,但届时将他家作为临时落脚之地,也还是可行的。” 教主点头称许,道: “丐帮之事,吾是知道的,今日也教尔等知道。吾圣音教潜伏隐忍数十年,如今已经树大根深,枝繁叶茂,而朝廷昏聩,百姓贫苦,江湖乌烟嶂气,正气不张,此乃人间天国即将降临之机。我圣音教替天行道,解民困苦,区区一个丐帮分舵主算什么?苟三娘姐妹,你无需如此小心谨慎,大胆施为便是。” 苟三娘躬身受教,回头坐下。东侧第三张椅子挨着刘义隆坐的是一个中年汉子,一身农夫打扮,手中拄着一根钎担,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讲起话来中气十足,声若洪钟,站赶来道: “刘义隆兄弟,你说的这个梅王宝藏,是否和民谣中‘大坳对小坳’的那个宝藏是同一宝藏?如果说是同一件事,我还是觉是尖嘴坳的嫌疑更大。这个民谣我早就听说过,刚才一听你说到‘尖嘴坳’这地名,我就觉得这玩艺儿太贴切了。张宗耀不是也提醒你重查尖嘴坳吗?教主,要不我去查查这尖嘴坳吧。” 教主没有开口,眼睛盯着刘义隆,刘义隆赶紧答道: “教主,牛二丁兄弟,尖嘴坳我亲自去查过,确实没发现什么情况。张家原来在那里有一个宅子,卖也卖不出去,荒废了好久,我们把宅子各处细细查了,找不到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宅子外边我们也到处看了,看不出什么毛病。至于那个民谣,在百姓中口口相传几百年了,我斗胆猜测那只是一个障眼法,用来搅乱视线的。梅王卸甲休兵后,他的宝藏到底去了哪儿,肯定大家都在猜想。当时张c袁c刘三家共同掌握宝藏的秘密,他们为了引开民众视线,便故意编了这么一个顺口溜,并且煞有介事地在尖嘴坳修一个宅子以坐实其事,其实这只是一个‘明修栈道c暗渡陈仓’之计,大家不要忘了这三家人当时都是兵法娴熟的人物,在这件事上用点兵法掩人耳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再说了,尖嘴坳如果真有宝藏,张家会弃之不要,反倒留着全族之人在龙塘守着两座祖坟么?打死我都不信。” 教主沉思片刻,道: “刘义隆兄弟说得有理,尖嘴坳就不用去了。” 转头望向西侧第一张椅子,道: “马大交兄弟,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马大交站起来,亦是身材魁梧,与牛二丁相仿。他站起来对教手一拱手,粗门大嗓地答道: “没有,但凭教主吩咐。” 教主身体前倾,看向场内众人,道: “那么大家说一说,去岳麓山之事,当如何是好?” 刘义隆正要讲话,教主忽然腾地站起,大喝道: “什么人?屋顶有人,给吾拿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女大不中留 高韧c付东雄告别了刘鹏程,刘鹏程假意挽留,付东雄这回高风亮节,说是令严治病不便,不再叨扰。两人出了大门,来到昨日相别之凉棚,并不见银彩霞。想着时候尚早,两人便进到凉棚坐下,要了一壶茶,一边等待,一面彼此取笑逗乐,一个硬要拜师学学厚颜神功c把女秘术,另一个则大呼佩服演技高超,自叹弗如。正在笑闹,远远地见两个人直奔凉棚而来,也进入棚中坐下,点了一壶茶,眼睛却盯着三钟山庄,不时瞟他们两眼,似有窥探之意。 高韧见这两人,一个年龄四十上下,身材中等,相貌平常,只有三处惹人注目:一是面相显老,两鬓花白,满脸皱纹,皮肤上甚至隐隐现出一些老年斑,显然是长期劳累所致;二是目光如炬,瞟向自已时心中自然生出警惕之心;三是一双手伸出放到桌子上,又黑又瘦,青筋暴出,手上功夫应该不弱。另一个年约二十,身材斫长,站起来时如同标枪一般,坐下去也端端正正,右手不时按到悬于腰际的刀柄上,唯有神情亢奋,目光中总有一股跃跃欲试的少年冲劲。两人虽穿着简朴,作香客打扮,但都腰挎长刀,两人长刀也一模一样,都是毫无装饰的黑色刀鞘,刀柄上系一块泛黑的红绸。两人偶尔低声交流几句,显然少年是个下属,不停点头。高韧正在猜测这两人来自何门何派,付东雄大喝了一口水,用手指点了些茶水在桌面上写道: 官差。 写完又手背一拂,将其抹去。高韧恍然大悟,敢情两人所用佩刀乃官府所配,付东雄多半见过,因此一眼认出。自忖真是无巧不成书,正想要不要去官府首告,这两个官差便撞上门来,瞧其态势,应该也是对三钟山庄有所怀疑而在此盯守侦查,只不知是否知晓圣音教之事。又想起吴正堂曾告诉自已本地官府几个头面人物之形象,那中年官差似乎便是本县县丞,好像吴正堂对他评价还挺高,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名字。正思忖间,远处银彩霞怀中抱着金灿儿,正闲庭信步般往这边走来。高韧猛然想起银彩霞时时干点打秋风的活,在官府眼中便是个女飞贼,倘若与官差碰个正面,需是不大好看。心中一掂量便有了主意,手指轻轻一弹,将付东雄从痴痴盯着远处银彩霞身姿的状态中敲醒,使了个眼色,便站起身朝两个官差桌前走去。付东雄瞬间领悟,也站起身来便往凉棚外走。 年轻官差正欲起身,中年官差轻咳了一声将其制止,眼睛盯着高韧,却任由付东雄走出棚去。高韧迎着他目光走上前,满脸堆笑,弯腰作揖道: “两位官爷请了,在下高韧,向官爷请安了。” 中年官差一愣,接着一拱手,道: “少侠且莫客气,请坐,坐下说话。” 高韧依言坐下,少年已经开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官爷?” 高韧微微一笑,道: “我看两位相貌堂堂,一身正气,一副为民作主的模样,更兼腰挎佩刀,威风凛凛,因此猜测是两位官爷。” 少年面有得色,中年官差却淡淡笑道: “就说从佩刀看出来的就行了。我瞧少侠武功不弱,来此何干?” 高韧规规矩矩地答道: “回官爷话,小人昨晚与朋友一起在这三钟山庄住了一晚,今早才出来,在此略歇一歇,准备去密印寺烧香拜佛呢。” 少年抢着问道: “你那朋友是谁,何方人氏?为何见了我们便走?” 高韧答道: “回官爷话,我那朋友乃问剑山庄少庄主,名叫付东雄,他是来此给三钟山庄刘庄主送剑的,是一桩买卖。他不熟律法,不知这桩买卖是否触犯官府虎威,因此见了两位官差便急急溜走了。” 少年哼了一声,道: “那你为何不走?” 高韧道: “官爷,我与付东雄素昧平生,也就是昨日游玩时方才相识,他所作所为违法与否都于我无干,我自不必逃避,对吧。” 中年官差再次轻咳一声,道: “前些日子有人在扶余寨救人性命反遭诬陷,后被平正公会吴正堂所救,之后协助吴正堂侦破密印寺杀人一案,据说后来当了平正公会的客卿,此人亦名高韧,可就是你么?” 高韧因见了这两位官差颇有好感,加之自已感觉身正不怕影子斜,因此一上来就如实相告,此刻见这位中年官差知道自已,心中泛起一些得意,答道: “正是小人,此微小事,居然惊动官爷动问,小人不胜惶恐之至。” 中年官差眉头紧锁,一边五指轻叩桌面,一面细细察看高韧面庞,思索一阵后,摇了摇头,道: “与上报资料中所描绘的相貌却很不相同,这是为何?” 高韧这才省起自已戴了个人皮面具,伸手一揭,将面具纳入怀中,坦然相告道: “官爷见谅,昨日进刘府山庄之前,为免招惹麻烦,戴了个面具,适才忘记取下了。” 中年官差又仔细盯着他脸看了一阵,严肃的脸上缓缓绽出笑容,语气温和,令人如沐春风,双手抱拳道: “这就是了。高客卿,幸会幸会,我是本县县丞兼巡捕官文再兴,这位小伙子是本县捕快陈震。陈震,见过高韧客卿。” 陈震显然听文再兴说起过高韧,登时喜笑颜开,连连拱手道: “原来你就是高韧客卿,久仰久仰!我们来的路上还在说你呢!” 文再兴也笑道: “高客卿既然来此,不该是来烧香拜佛的吧?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如何?” 高韧沉吟答道: “既是文大人吩咐,本来自当遵从。只是如今我有点急事,还需长途奔袭,此刻却是有些不便。待过些时日,我自去文大人府上拜访,不知可否?” 文再兴不以为忤,道: “你必是个忙人,这个我也知道。我们做个交易,我瞧你并无马匹,长途奔袭不易,我却有两匹官马留在客舍,便借一匹与你暂用,换你与我交谈半个时辰,如何?” 高韧大喜,道: “文大人如此安排,那真是雪中送炭啊,高某岂有不从?文大人,陈捕头,请!” 三人相偕来到集镇,找了个茶馆包间坐下,要了几个点心。高韧急着要赶去岳麓山,又还要寻找付东雄c银彩霞打个招呼,心中有些焦燥,便开门见山地把所知道的三钟山庄c圣音教的情况全盘托出,只把有关梅王宝藏一节含糊带过。文再兴闻言大喜,原来他亲自来此,正是掌握了一些圣音教意欲谋反的情况,因此带上陈震前来实地查探的,此时便哈哈大笑道: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高客卿真是帮了我们大忙啊!素闻高客卿足智多谋,依你之见,我们下一步该当如何?” 高韧道: “文大人过奖了。我之愚见,兹体事大,文大人首先该迅速上报朝廷,提前作万全之备。其次,圣音教已成气候,对其动手还需周密谋划,暂时宜隐忍不发,一旦动手则一鼓作气,以图一举功成,一网打尽,莫教漏了头面人物,以免今后仍蛊惑百姓,图谋不轨。沩山三钟山庄是圣音教一个重要据点,宜安排人手日夜盯守,掌握动态。还有几个已经知晓姓名住处的,如洪公豹c张子业之流,也可提前秘密调查。我早听说文大人清正廉明c不耻下问,深得百姓拥戴,因此冒昧提这么些看法,供大人参考吧。” 文再兴道: “唔,你讲得很好。待我禀明知县大人,上报朝廷之后,一些具体措施再来和高客卿详谈。” 高韧道: “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文大人成全。” 文再兴道: “高客卿客气,请讲请讲。” 高韧道: “加入圣音教这些人,除了几个头面人物,大多数都是普通百姓,他们都是被蒙蔽被利用的可怜之人。小人恳请文大人办理此案时,切莫牵涉太广,以免生灵涂炭,百姓遭殃。谋逆乃灭族大罪,首恶者固然死有余辜,盲从者还需区别对待,上天有好生之德,此节便落在文大人身上了,望大人务必成全。” 文再兴道: “高客卿考虑得周到,我知道了。我在上报朝廷时需得斟词酌句,以免牵连太广,多伤人命。高客卿菩萨心肠,心系百姓,本官不胜钦佩,请高客卿受本官一拜!” 言罢站起身来,退后一步,对着高韧就是一揖。高韧慌忙前去相扶,文再兴坚决要拜,两人相抗之际,自然都用上了内力,便发现对方内力不亚于己,彼此暗暗心惊。僵持了一会,两人相视大笑,一同罢手,心中一股温情升起,正所谓惺惺相惜,就在这一刹那,两人心中便建立了一种休戚与共的友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