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微念》 正文 第一章 北漠之境 深秋。漠北。 深秋的漠北,朔风四起,卷起漫天尘沙。荒芜无际的沙漠,如火般的骄阳炙烤着大地,映照着毫无生机的暗褐色的景象。肆虐的风沙弥漫了整个空气,日光艰难地穿过阻碍,却也只能反射暗淡的光线。方圆百里,没有一丝生命的痕迹,没有一抹绿色。远处的沙尘依旧,似乎没有尽头,连片绿洲的影子都没有看到,那就更不要说,那个只存在于回忆里的浸染了江南烟雨的繁华帝都。 沙漠广袤无垠,蒸汽腾腾。骤然风起,飞沙走石,看不清前方的路。风止时,万籁俱寂炽热又让那个人几近昏厥。可他依然在漠中摇晃,用信念支撑着自己,尽管早已迷失了方向。 两天两夜的跋涉,眼前仍然是同样的景象,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下去,信念开始在这恶劣的环境中动摇。他知道,一旦丧失信念,就将死在这里。虽然倒在这里也胜过三年那生不如死的日子,但现在还不是可以死的时候。他明白,他不能放弃。他渴望见到一汪泉水,一株青绿,哪怕只是海市蜃楼,也足以让他重塑信心,再坚持下去。至少至少,不能再被那些人逮到。 不过是想向南行进,穿越这片沙漠,就到他的东凉了。就算和之前的一切没有往来,那也比现在苟延残喘般的羞耻地活着好。 可他的踪迹又怎会避得了北秦的眼线?来的那一方风沙渐起,他已猜到半分。两日的逃离,终究没有成功。 马蹄后扬,扬起尘埃。刚刚用生命挣脱困苦换来的自由,再一次地消失了。他不止一次地向南回眸,眺望那个方向,那终究是一个幻想。 归途,成了他最深的灵魂。 北秦,一个日益壮大的国家,位于内陆。这次好武的北秦帝拓颜亲率十五万大军在西南边与呼耶国作战,把他也一同带了来。只是没想到,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竟逃跑了多次。这让拓颜略是不爽,但一见到他,就把这事给忘了。 这一次,负责前去抓捕的人是北秦三王爷的直属副帅,想来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在茫茫沙漠中找到了他。 他被带入次营帐,三王爷拓孛帖早已等候多时了。 “在沙漠中呆两天,面容竟然还是这么俊,怪不得大汗那么喜欢你。”拓孛帖拨弄着手中的文玩核桃,如是说,“可惜你现在还在本王手里,可以任由本王处置,若是大汗,怕是又会放过你吧。不过呢,无论如何你都跑不出北秦的手掌心。” 没有反应,那人只是不看他。 拓孛帖冷笑着看着他:“你也不过如此嘛,接连逃跑三次,却还是在这里,本王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可是大汗,偏偏那么喜欢你。” 那人面色冷峻,始终未发一言。三年的异乡生活并没有使他白皙的沾染些许岁月的痕迹,或许是北秦给予的优渥生活使然,白净的脸庞只因这两日的奔逃而显得疲惫,抑或是绝望使然。可那伤痕,是结结实实地烙在了心上。 这个倔强的青年,傲慢地把头转到一边,不去看对方的嘴脸。 拓孛帖凝视着眼前的这个人。 面对着那人的倔强,看到那人站在前面,想到兄长可汗对那人的宠幸,拓孛帖突然怒火中烧。 “你怎么还站着?跪!给本王跪下!” 旁边的随从急乎乎地上来,两个抓住了南宫冕的手,两个抵住了他的腿,使他不得不向前倾。 可是那么倔的南宫冕,宁死都不向北秦低头的南宫冕,就是不让膝盖弯曲。 南宫冕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登时豆大的汗珠就下来了。 在沙漠不吃不喝两天,身体已经受不了了。拓孛帖以为这次可以向南宫冕示威,让他屈服,可是没料到,他竟还有这么大的毅力。 胶着中,可汗的随从进来了。 “三王爷,可汗要见南宫先生。” 拓孛帖狠狠地瞪了台下人一眼,挥挥手让他走了。 望着那倔强的背影,拓孛帖突然冲他说道:“东凉那边,我北秦派出的是秋老将军,我倒要看看,东凉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南宫冕的脚步登时停住了,看不见他的表情,也知道是怔住了。 也就一会会的功夫,南宫冕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不理会拓孛帖的挑衅。 走出营帐的南宫冕,只是闭了闭眼。 拓颜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微微有些不悦。他抚摸着南宫冕的下颔,细细端详着这张清冷而又白嫩又无表情的脸。三年光阴转逝,白衣苍狗,可这个人,依然有这惊鸿的双眸和宛若游龙的姿容。 军务待整,拓颜只是看了看他,也不多说什么,便南宫冕回去休息。再多派了些人手,命人好生看管,绝不许再出事。 “等等,还有,你稍微准备一下,过几日准备班师。”拓颜说道。 南宫冕没有回头。直接出了营帐。 “这好歹也是个人才,怎会落得如此下场?”站在拓颜一旁的北秦第一将军安合隋叹道。 拓颜鄙夷地看了一眼安合隋,安将军立即闭了口。 望着南宫冕远去的模糊的背影,喃喃道:“这是一把利剑,只是可惜了,我们还不会用啊。” 嘟喃几句,也只留下无限惆怅。 到了夜里,整顿军队归来的北秦六王爷拓答瓦一听说南宫冕回来了,就拎了一坛酒跑过来了。见到南宫冕还好端端的样子,也没被可汗惩罚,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沉下来了。 “还好吗?”拓答瓦也只是轻轻地c小心翼翼地问,他知道,回到东凉是南宫冕的梦想。 没有说话,南宫冕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红了眼眶,马上就把头低下,不想让这个三年来在异国他乡遇见的唯一一个理解自己的朋友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愣是没有滴下来。 拥火而坐,拓答瓦硬是为南宫冕斟了满满一杯大漠里最醇浓的葡萄夜酒。这是大漠里最隆重的待客方式了。南宫冕知道。 两人不发一言,气氛却不淡,两个人都有许多话,但压在心口,不让它涌上来。 清酒一杯又一杯,只为消愁。朋友之谊,本就无需多言,不过一个眼神,一宿相伴,纵然无声寂静,也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狂风初歇,酒已半酣,两人脸上皆泛起潮红。 拓答瓦凝视着这个曾经名满天下c才貌皆曾令无数当道者倾羡又垂涎的男子,想来也是其父最爱惜的孩子,被捧在心过,有着高贵的血统,曾经是无比的荣耀,那么的夺目,而如今却沦为一介质奴,过着连平常百姓都不如的日子,吃穿虽不差,却受着那么大的屈辱,心下充满了悲凉,只恨自己无能为力。 正悲伤着,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溜进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远方的信 “瑾同哥哥,你去哪里了?无忧很想你哎。”说这话的是北秦可汗最小的妹妹拓无忧。“瑾同”是拓颜为南宫冕取的爱称,自然,南宫冕并不喜欢,并且是厌恶。但是,从这个小女孩口中说出来,却让南宫冕恨不起来,反而觉得很可爱,但也仅限于无忧。不过至于为什么无忧会跟着可汗称南宫冕为“瑾同”,这是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但没人会和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计较。何况,她也那么喜欢南宫冕。 “无忧,哥哥和你说过多少回了,要叫‘冕儿哥哥’,你忘了吗?”拓答瓦柔和又不失严厉地道。 南宫冕知道答瓦的好意,但不想让这个小妹妹难过,更何况,那个小女孩,手上拿了一株细细小小的沙漠里罕见的野花。 “这是给我的吗?”南宫冕道。 “嗯嗯,我跑了好远才找到的。给你花花。”无忧把已经快蔫了的花举得高高的。 南宫冕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转身找了一个瓶子,极其小心地往里面倒一些水,再把花放进去。 “好看吗,瑾同哥哥?” “嗯,很好的。”南宫冕拉着无忧坐下来,轻轻摸着她的头,摸着这个四岁时因兄长夺位弑父而失去父亲的孩子。所幸,她有一个对她特别好特别好的六哥。摸着摸着,眼眶又湿了。远方故乡东凉,自己也有一个妹妹,唯一的妹妹,只是年纪稍大些,想来也有十四五岁了吧。当初走的时候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三年过去,也许长大了不少呢,只怕是认不得了。当时还是个窝在哥哥们怀里的小女孩,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想到这,南宫冕很期待,但又知道,再见到妹妹只是个奢望。如果会见到,那应该是和亲吧,在打了败仗的时候——不要不要,那拓颜这个禽兽,我南宫冕打死他都不会让这个妹妹落在北秦之手。这样一想,南宫冕又悲凉又气愤。奈何自己身陷囹圄,无力救国。 东想西想时,拓答瓦也在默默地凝视着这个好朋友,一旁的妹妹无忧拨弄着瓶子里渐渐复苏的花。 “瑾同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这两天去哪儿了呢,我都快想死你了。”无忧嘟着嘴道。 南宫冕正不知如何应答,拓答瓦抢过了话头。 “你今天跑到大沙漠去,可汗哥哥知不知道?” 果然,无忧马上紧张起来了。 “我六哥,六哥不要告诉大哥哥,好不好?我不想被关禁闭,真的,求您了。”无忧央求道,眼泪马上就出来了。 “好好好,六哥不说六哥不说,但是你以后跑出去,如果不想被可汗责骂,就必须告诉六哥,知道了吗?”拓答瓦也没想到无忧会这么紧张,应该是被平日里跟着的嬷嬷吓的。 “嗯嗯。”无忧停止抽泣。 “嬷嬷没跟着吗?” “她哪里跑得过我,她可慢了。”无忧马上转变情绪,只剩下一脸的骄傲。 拓答瓦顿时被逗笑了。这个妹妹,就是太小,没有什么烦恼。他想。想着想着,又望了一眼南宫冕。 “那嬷嬷岂不是会去告状?”许久不言语的南宫冕突然道。 “啊?”显然,拓答瓦可没想到这一层。 “那怎么办啊?我我,我再也不乱跑了。”无忧又急起来了。 “你先把那个嬷嬷找到,让无忧向她道个歉做个保证,再看看嬷嬷有没有告状。如果告了,就去主营帐看看吧,你亲自代替无忧去向可汗保证,又不是什么大事,可汗不会有什么怪罪的,何况是你去。之后再用整顿军队的事打岔,谈完了之后,就算可汗有气,估计也气消了大半。”南宫冕静静地望着这对兄妹,不紧不慢地说。 “哦哦,好好。”拓答瓦呆呆地点点头。 看着这两个为多大点事急成这样的兄妹,南宫冕哑然失笑。这是有多怕长兄啊。突然心一抽,眼前的这两个,不正像是自己和妹妹,小时候,怕着父皇的样子嘛。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呢?什么都没有了。 缓过神来的拓答瓦知道南宫冕还没有缓过来,于是抱着妹妹,安慰了两句,就走了。 只是那个小妹妹,出去时还不忘回过头来朝南宫冕做鬼脸,搞得南宫冕哭笑不得,也不知这孩子到底是什么心。 呵呵呵。 望着桌上的野花,在黄黄孤灯中就着心事沉沉睡去。 盛世安澜,海内升平,皆随他的梦远去。今生怕是都再无可能了。但他若有一息尚存,希望便不灭,因为信念就是誓与东凉共存亡。 可是可是,又能如何呢?曾经高高在上的人物,如今被敌国践踏,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剑而已,只能用来威胁自己的国家。论是曾经辉煌,也难以阻挡当下的悲凉。 他现在能做的,不过是远远地朝故国投去荒凉的一瞥。 历时两个多月的战争终于结束了,对着同样强大的呼耶国,北秦的军队在其君拓颜的带领下完胜,大家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只有南宫冕,默默的。 因为他不知道,南边的东凉怎么样了。 知道会败,只是希望,不要再来一个像他一样的质子了。更不要,把自己的妹妹嫁过来和亲,作为战败国的惩罚。 同样的,拓颜也在等待南边的战况。还未收到捷报,他们就已经在谈论向东凉索要什么了。班师后,拓颜就迫不及待地询问留驻京师的丞相战况。但一直没有音信。不过拓颜也不急了,安慰着自己,秋老将军历经战争无数,区区对付一个东凉,岂不是很容易?想着想着,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但是南宫冕自然是害怕担心的。不知东凉会派谁来应战,毕竟秋老将军是一员骁将,年轻的时候替北秦先帝立下了汗马功劳。 担心也无用,只能静静地等消息。 但是没有人想到,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沙漠雄狮 当素帖端端正正地呈上来时,白底黑字刺瞎了拓颜的双目。一阵眩晕后,拓颜用力扶住了座椅旁的扶手,努力让自己的心神稳定下来。 素帖上赫然写着的,是北秦的战败军报。 在场的拓孛帖和安合隋都惊得半天没缓过劲来。那是谁?秋老将军可是随北秦先帝征战四方的北秦名将,虽然近来随着年纪见长,身体并不是那么硬朗,但单论战术能力,对付一个东凉,岂有失败之理?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拓颜。 历经沙场二十年,几近不惑之年的拓颜知道东凉这一战非比寻常。由于之前与呼耶国的作战耗尽了心力,北秦短时间里也经不起折腾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谈和。答应东凉的要求。 可是这几年来,东凉一直处于下风,何时骑在北秦的头上了? 秋老将军竟败于此,实在有辱北秦之风。拓颜这样想着,顿时怒气就上来了。但是老将军是先帝时期的名将,无论如何,拓颜也不能把他怎样。 但生气归生气,之后的事情还是要想想的。 “秋老将军呢?请他上来吧。”拓颜平了平心神,道。 可是,台下的人面面相觑,几个平日里的汉子,竟也唯唯诺诺了。一个个都低下了头,甚至,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了一丝沉重。 许久的没有反应,让拓颜很是奇怪,便道:“怎么了?”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每个人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悲戚。 最后,安合隋轻轻道:“可汗秋老将军他他”话说一半,竟开始哽咽。 拓颜猜到了什么,没有接话。 “怎么回事?” “是是被一个叫项影生的东凉将军斩落马下。”奏报前线的士兵道。 “项影生?”拓颜细细回想,却始终想不起来,东凉境内竟然还有这么一个人才。也不知运气还是实力,但既然出场,那也不是弱敌。 “安将军,你速去查一下,这个项影生的来头。还有,当时他是用什么战术对阵秋老将军的。最后,你赶紧派个副将过去,稳住局势。知道吗?”拓颜迅速调整状态,安排道。 “是。” 拓颜等人缓缓地静下来,看着桌上的白帖出神。 同样,接到消息的南宫冕也甚是惊讶。静下心后想了想,觉得也不无可能。作为受教于项韦盛老先生门下的学生,南宫冕深知项影生的能力并不亚于自己。 但是战胜的消息传来时,南宫冕还是吃了一惊。毕竟多年受到北秦的欺压,每一次的征战都令人心碎。一切的缘由,是三年前的那场战争,那场把自己c东凉皇族都搭进去的战争。也正是那场战役,使自己落到这样一个田地。 “瑾同哥哥,瑾同哥哥,”拓无忧钻过帐布,直冲到南宫冕面前:“这个给你哟,很好吃的。” 南宫冕望着她胖胖白白的手费力地举着一只硕大的烤羊腿,然后蹲下来,凝视着无忧的眼睛。羊油从羊腿上滴落,滴在地上。然后,南宫冕接过羊腿,放在桌上的青瓷碗里。 帐布被人掀开,拓答瓦走了进来。显然,哥哥又没跑过妹妹。 “怎么,妹妹又跑赢了哥哥?”南宫冕笑道。 “哼,明明是我让她的。我腿都比她长一截,怎么说我都会比她快的。”拓答瓦不服气道。 “哥哥嘴硬。”无忧嘟着嘴。 哈哈哈哈。南宫冕直接笑起来了。 “你个小丫头,我平日里待你那么好,你你竟然这样待我。还有,一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就往冕儿这里送。你你你,你个胳膊肘向外拐的小丫头”拓答瓦气愤道,但眸中明明是充满了笑意的。 “哥哥抱抱。哥哥不难过。”无忧张开双臂,抱住了蹲下来说话的哥哥。 那双油捞捞的小胖手,就这样扒着哥哥的脖颈儿。 “你”拓答瓦摸着后颈上的油,哭笑不得。 “啊?”无忧没有反应过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hiahiahia”南宫冕笑到上气不接下气。 看到南宫冕今天心情甚好,想来是捷报使然。可身为北秦六王爷的拓答瓦,自然是要为着北秦着想。秋老将军的牺牲,是北秦的痛。可是可是,他又希望自己的好朋友可以快快乐乐的。他知道,只有回到东凉,南宫冕才能彻底自由和幸福,被人玩弄于股掌间的日子才会结束,可又是万分的不舍。 知道拓答瓦在想什么,内心的纠结南宫冕也懂。这对好朋友,倒是被家国所牵绊。 “没事的,人好就好。朋友的心,永远都会在一起的。”南宫冕宽慰道。 “嗯。” “好朋友,好朋友。冕儿哥哥是无忧的好朋友,嗯。”无忧拍着手道。 “冕儿哥哥?”拓答瓦和南宫冕甚是惊讶,平日里教导了半天都不见一句“冕儿哥哥”,在今天竟然主动开了口。 “嗯。瑾同哥哥,快吃羊腿,待会就不好吃了。”无忧又道。 唉。两个哥哥叹了一口气。 这个妹妹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呢? 看到南宫冕今天心情好,拓答瓦稍稍放了些心。 开心就好。 这三个人,沉浸在可贵的喜悦中。 拓颜这边却没有那么好的心情。一边处理南境的战事,一边与安合隋等人商讨这个项影生的来头。 “秋老将军是被三招毙命的。对方将领直取老将军的项上人头。这个项影生,还是一员骁将啊。”安合隋道。 “这样的人才,若是在可汗麾下,可汗应该也不用亲自去对付呼耶国了。”三王爷道。 “我麾下也有一员猛将,只是这个人,是绝对不会替我上战场的,尤其是以北秦的名义。”拓颜略带失望地道。 都是聪明人,三王爷拓孛帖和安合隋一听就知道指的是谁。两个人都在心里笑着拓颜痴心妄想,却也着实给自己敲了一个警钟。有这样一个能人在北秦,万一想搞点事情,还真的说不准会不会成功。 说到南宫冕,自然少不了一些话题。 “噬弘丸今天给他服了吗?”拓颜问向一旁的侍卫。 “一早就送过去了。” 拓颜满意地点点头。 这噬弘丸,就是用来控制住体内武力的药丸,可以令武者暂时用不了力,但长期服用是否会对身体有终生的影响,其实是要看个体的体质的。 “对了,这个项影生的来历查了吗?” “项影生,是早年名震四海的东南第一军师项韦盛先生的独子。”当“项韦盛”这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一向不怎么把常人放在眼里的安将军也不自觉地带了些许肃穆的神情。 “项韦盛?”拓颜吃了一个大惊,“自从那年‘俞怀逆案’受到牵连项老先生含恨而终后,世人皆不再提及项老先生了,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项影生?” “是啊,‘俞怀逆案’将老先生牵入其中,老先生便以自尽以示清白。按常理,一腔热血的项氏一族,为了这个冤情也对东凉朝局冷漠了吧,怎么会”拓孛帖接话道。 “项氏一族,流着东凉的血。项老先生指挥战役从未败过,天下无人是其对手,却败在了朝堂,令无数英雄扼腕叹息,可为国生为国死,项氏一族的门楣如此,纵然受尽屈辱也不忘国本,可叹,可叹。”拓颜叹道。 “那岂不是个威胁?”安将军道。 “不不不,南宫诚自幼便不受待见,内心深处的屈辱不少。况且当年俞怀将南宫诚母系一族赶尽杀绝,对于这个‘俞怀逆案’的同谋之子,想来也不会有太多信任,项影生不过是临危受命罢了。”拓颜冷笑着分析道。 “可汗英明。” “可虽如此,但是我们不能放松。并不能保证南宫诚对项影生的态度依旧恶劣,所以我们还是要注意一些。”拓颜道。 “是。” “我北秦近来战况不断,这一次,就与东凉谈和吧。” “是。” 只是不知道,那一边的东凉,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往事浮现 同样的,东凉这边对项影生的胜利也是有着或多或少的感慨和震惊。但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能。身为项韦盛老先生的后人,无论是兵法理论还是实战都有不少的经验。之前一直不被重视,也不过是新帝登基由于俞怀逆案而一直被打压,驻守在向来平静的西境,没有发挥出自己应该有的实力而已。 收到捷报的东凉君王南宫诚也甚是欣喜。本来对于俞怀逆案,也不过是牵扯到了项韦盛,与项影生无关,只因是其独子,或多或少有那么些偏见,但也极为正常。 东凉京都建邺,繁华落尽后的疮痍苍凉,只待着这份捷报增添色彩。 南宫诚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已经被揉皱的战报,脸上的欣喜之色难以掩盖。 “项将军这些年驻守西境,才能被困于狭隘之境。这次若不是形势紧急,怕是朕也想不到他。也难为他了,一片的赤胆忠心,白白埋没了这么些年。立下汗马功劳之人,必要重赏才是。”南宫诚感慨道。 “是啊,项将军再怎么说,也是项老先生之子。项氏一族,能文能武,自是栋梁。”身旁的公公元渚赔笑道。 提到项韦盛,南宫诚的脸色并不好看。元渚一瞧,也知自己说错了话。这个在世人眼中名满天下的奇谋士项韦盛忠心不二,但他永远是当今东凉陛下心里的一根刺。母系一族被灭的惨象历历在目,自己也因此受到打压和轻视。尽管,项韦盛只是当年逆案主谋俞怀曾经的幕僚而已。但这莫名的仇恨,始终是消不去了。 “启禀陛下,太皇太后求见。” 太皇太后,她来干什么?南宫诚诧异地抬头望了一眼元渚,原本想从这个对深宫有些了解的掌事公公眼中读出些什么,但元渚也是一样的惊讶。 太皇太后已是高龄之人,年岁大了,今年年初起身体就每况愈下。不过南宫诚也知道,若不是三年前的那一场打击,或许太皇太后就是健朗的。 南宫诚最初接手国事的那一年,一直是太皇太后在旁支持c辅佐c调教,后来见南宫诚大有长进之后,太皇太后便不再参与政务,渐渐放了手,颐养天年,不再过问。只是不知为何,今日亲临长安殿,但想来也绝非常事。南宫诚想着,就急急地起身迎候。 在侍女的搀扶下,一个头戴金凤钗的c满头白发的c面容憔悴但又略有精神的老妇人缓缓步入。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南宫诚跪安道。 “起来吧,诚儿。”太皇太后徐徐道。起身的南宫诚上前扶着太皇太后,而太皇太后摆摆手,独自颤颤巍巍地倚着一旁的太师椅缓缓入座。 “皇祖母素来身子不好,若是有什么事,只顾知会一声,孙儿自会过去。也不知是何事竟令祖母亲自跑一趟,真是辛苦了。” “你有这份心就好。”太皇太后道,“听说扶军将军力挫北秦,可有此事?” 一听祖母是冲着这事来的,南宫诚稍稍放了些心,顿了顿道:“是啊,项将军英勇无双,镇守的西境一向安宁,这次临时调任北境,方才显出才干。这等将士,理当留在京中随时待命才是。想来祖母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你若能这样做,将士自然荣幸。项将军威武,理应重赏。但我来此,并非此事。”太皇太后甚是了解这个皇孙,俞怀逆案给他的影响不小,这样说是为了显示自己对项影生的器重,免得世人皆以为他是个记仇的昏君。 可显然,南宫诚会错了意。原本以为祖母是来提醒自己要宽厚对待将士,不记私仇。没想到,还有其他的意思。 “孙儿愚昧,还请皇祖母明示。” “骁将要赏不假,调任何处也是你的事,我不插手。我相信你可以做好这些。我要问的是,胜仗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胜仗之后?南宫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北秦接连战伐,想必会来求和。那与北秦谈和,也向来是我东凉求之不得的。皇祖母的意思是”南宫诚轻轻道,“皇祖母是对此有异议吗?” “北境不安定多年,这次北秦战败,北境难得清静,求和对于我们来说不无坏处,自是要答应,之后再休养生息,必要做万全之策。你也知北秦,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太皇太后缓缓道,“这些你都懂,我不说你也可以做好。让你成为君王治理天下,我并不担心。” “祖母可还有别的吩咐?”南宫诚渐渐紧张起来,不知祖母是葫芦里卖什么药。 “北秦既败,必定谈和。那谈和的内容,理当由我东凉提起。你可有所打算?” “这个孙儿想来,自当是收复三年前被割让的北郡十八州。祖母看,如何?”南宫诚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收复失地自然好,可当年败仗的谈和内容,你还记得有什么?” 说是当年,也就是三年前。新任北秦可汗的拓颜挥兵南下,断了几十年北秦与东凉的友好往来。那般的措手不及,令东凉毫无准备。匆忙应战,先皇一时误判,几乎断送了东凉半壁江山,北秦的军队一直打到建邺。是时任车骑将军的南宫冕,力挽狂澜,在京城外与北秦力战三天三夜,方才断了北秦欲灭东凉的念头。城下之盟,割让北境十八州,而且,拓颜还带走了南宫冕,以他为质,来牵制东凉。说好五年内不战,结果,第二年就大战小战不断,而且东凉国力衰微,次次皆败,直到这次。 割让了十八州,还夺走了一位最有本事的皇嫡子。那太皇太后说的不是割让州的事,那就是那就是 “不用我说吧,你如此聪慧,应该想到了。”太皇太后道,“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心中是否有所顾忌,总而言之,既然可以谈条件,就不可放过这个机会。割让州界之事常常有,以如今项将军的能力,日后收复未必不可行。但日后的战争,北秦若以冕儿为挡箭牌立于三军之阵,你让东凉的将士如何下手?” “这” “我不管你是想到了还是没想到,总之我只有这一个要求。我必须见到南宫冕!”说罢,便起身,在侍女的扶持下,颤颤巍巍又不失威严地走出去,只留下了南宫诚一个人。 望着太皇太后的背影,一种愤怒与无奈涌上心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故人故事 大殿上的南宫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那深似海的兄弟情,何时竟被忌惮与时空所隔离。 南宫诚本不是贪恋权位之人,原本也只是想安安心心地做一个藩王,每逢佳节与皇亲国戚拉拉家常,朝廷需要就上场。可谁知,旦夕惊变,先皇c先皇后因三年前的事变受病依次过世,之后皇嫡长子被中枢大臣逼死,最后,太皇太后出面干涉,一个不被重视的庶皇子,被推上了东凉皇位,去面对留下来的满目疮痍。 是啊,先皇就两位嫡子,一个被逼死,一个外出为质。南宫诚励精图治三年的成果,若是拱手让给身为嫡子c十岁被封佑安王c之后为质却即将归来的弟弟,他又怎会肯呢? 太皇太后走后,南宫诚一直在思量其中利弊。一边是家国,一边是私心。当年南宫冕入北秦为质,天下已是哗然一片,东凉皇室贵族自是丢了颜面,又失去一奇才。如今时机正好,若不将其接回来,怕是难得天下人之心,况且太皇太后所言不假,以项影生的脾性,若是在与北秦阵中见到南宫冕,想来也不会对北秦出手。可是可是 可是我算什么呢? 南宫诚最怕的事情终于来临。权位,会让人心有所改变。尽管,这几年,南宫诚日理万机,在民众中有口皆碑。看似温厚的性情,其实还有所顾忌。就两个,俞怀逆案和帝王之位。 对权利渐渐的依恋,喜欢被朝拜的感觉。就算知道自己的弟弟并不会是那样狠的性格,但南宫诚也是怕有宗亲出来嚼舌根。尤其是那一帮文臣,还记得继位之初,他们就挑三拣四的,着实令当时并不恋栈权位的南宫诚害怕。 一旁的元渚公公是看着南宫诚长大的,元渚虽比南宫诚大个十来岁,却是实打实的洞察人心的好手,南宫诚想什么,他又岂会不知? 元渚道:“陛下,可是有心事?” 对于这个掌事公公,南宫诚也并不想再隐瞒下什么,于是应道:“是。你应该猜到的。你怎么看?” 知道这个主儿摇摆不定,元渚就打算给他一剂强心剂:“陛下,首先太皇太后的话并不错,将佑安王爷继续留在北秦的确是不妥,个中利弊陛下也知。而且奴才认为,抱有与太皇太后同样想法的宗室大臣绝不在少数,他们皆是为东凉大局着想,这一点陛下不用对他们起疑。况且,依奴才看,佑安王在北秦为质,应是受尽屈辱,以他的性情,当以报仇为先,又怎会想到要与陛下争什么?就算陛下不放心,留一手也是。日后的办法多着呢,若是有人要对当今陛下做什么,岂不很难?” 见南宫诚动摇不少,元渚又道:“太皇太后说得在理,论公论私皆当如此。想来太皇太后也不求什么,不过是年纪大了,想见见孩子,要他个平安而已。” 南宫诚叹了一口气:“朕又怎会不知?当年若不是皇祖母极力反对乱臣的意见,反对年幼的九弟继位,朕也不会有现在的荣耀。太皇太后的话,朕自当是要听。但你知道”说到一半,欲言又止。 “奴才知道,那些文臣会嚼舌根c乱说话。陛下不用怕。这三年陛下的政绩世人皆知,帝王之位又岂是几个小人就可动摇的?” 许久,南宫诚沉默冥思,未发一言。虽有动摇,却总不开口。 “陛下,宁国公长子宁潇隐求见。”一个小黄门进来禀报。 “宁潇隐?这个不怎么理政事的人,怎么”思忖中,望了元渚一眼,立马醒悟。 “传吧。”南宫诚浅浅一笑,已知其中意,又轻轻叹了口气。 那个高高瘦瘦却爱穿宽袍长袖的世家公子,出现在了南宫诚的面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谈和 “真是没想到,东凉开出的条件竟是这个。”拓颜望着东凉快使速递来的国书,无奈又苍凉地笑了笑。 “可汗,臣认为,以南宫冕为质是我北秦的杀手锏,纵然东凉国力渐盛,以他在手,东凉也不敢轻举妄动。可若是将南宫冕就此放回,这日后”一旁的安合隋劝阻道。 “是啊,”拓颜道,“我也不愿意啊。” 安合隋知道,拓颜的不愿意,另有原因。 “可汗,臣有异议。”三王爷劝谏道,“这不妥。此次我方为战败国,我等又有何理由拒绝对方?况且,南宫冕能力非凡,若是在北秦,岂非很是危险?” 安将军道:“哼。怕是三王爷真实意图并不是此吧?” 此话一出,三王爷拓孛帖面色略改,但随即定了定神,道:“那你是何意?安将军可有别的想法?” “安某人不敢。只是请王爷想想,这南宫冕非俗人也,远非常人所能及,此等仙物,一旦放手,怎能复得?况且以南宫冕的能力,岂不是令东凉再添羽翼?” “这” “汗兄,答瓦有话说,”在一旁一直未开口的六王爷道:“三王兄说得在理。汗兄理应放南宫先生归去。我北秦已无战力继续耗战,只得应其要求。” “是啊,可汗。那南宫冕远离故国三年,对东凉的一切并不熟悉。东凉并非当初那个东凉,他的兄长皇帝也并非当初的兄长。东凉那边,怕也是对这个从北秦归来的质子有所戒备吧?”拓孛帖又道。 此话一出,倒是说到了拓答瓦从未想到过的一个层面。是啊,谁说南宫冕回到东凉,就一定会幸福呢?这样一想,拓答瓦又一惊。本想帮着友人,万一弄巧成拙,岂不是辜负了?可当下,还是以帮着南宫冕归国为先。 “难道王爷,要眼睁睁地放虎归山吗?” “安将军少安,刚刚本王已分析过了,南宫冕归国,并不一定就顺利。南宫诚是何人何性,安将军难道不知吗?之所以项影生多年名不见经传,还不是因为南宫诚的多疑使然。那么现在自己的亲弟弟c先皇唯一的嫡子即将归国,他难道不惶恐吗?”拓孛帖据理力争。当然,他也自有自己的打算。南宫冕的受宠程度,可是阏氏都会吃醋的呢!那就更不用说这个从小就和拓颜一起长大,甚至愿意助其夺位的弟弟了。 “可是南宫冕的实力,可汗可是知道的啊。三年前建邺一战,三天三夜可都未分出胜负啊。” “话虽如此,可是” “好了,诸卿就不要再吵了。我看,南宫冕的事情,还可以与东凉谈谈。毕竟,他对北秦的用处甚大。” “汗兄,万万不可!”拓答瓦开始急得冒汗,“这三年来,南宫冕一直沉沦,一直消极,不会再掀出大的风波了。” “胡说什么,看他对可汗的态度便知,一向不将我北秦放在眼里,看样子是不会改的!”安合隋怒道。 “依我看,再与东凉磋商,就用上次割让的北郡十八州为交换条件。”拓颜较为不耐烦地说,估计也是被一群人给吵烦了。 “可汗不可!可汗可知,这三年来,您对南宫先生的宠幸,朝堂上多少人为此而劝解。为了做一个明君,您岂能留南宫先生在身边,继续行龌龊之事,让世人对您有误解呢?难道可汗要让世人所诟病吗?” 拓答瓦一急,措辞未免过于激烈,引得拓颜极度不满,极其恼怒地瞪着六弟。 “混账东西!哪有你这般无理的!”拓颜顿时大怒。 “汗兄息怒。答瓦尚小,刚刚成年,气血方刚,可汗不必与之计较。只是请可汗静下来细想,我北秦的确未有资格在此时与东凉谈条件了吧?”拓孛帖的几句话说的甚有理,拓颜不得不静下心来思量。 “是啊,依如今之势,的确。纵然不想放,也得放了。”拓颜略带失望地说。 毕竟谈和,也并不容易啊。 另一边,刚从殿前回来的拓答瓦极度兴奋地在南宫冕的面前手舞足蹈。 “这个项将军可真是厉害了,孤军深入,三招就赢了!这才给了你机会,才能会回去。”拓答瓦忍了忍内心的欢喜,又道:“冕儿,那你回去之后可要好好待他啊。” 南宫冕呵呵一笑,静下来后又细想道:“你这高兴的样子,没在大殿上表现出来吧?” “当然没有了!” “你身为北秦人,自当为北秦着想。天天到这儿来瞎逛瞎说,不怕被人看见听见?总要避避嫌吧。”虽说南宫冕的言辞略带不满,可他的语气却甚是温柔,表情也甚是和善。 “哎我说你这个人,好心好意帮你,真是,还没好报。切。”拓答瓦笑着闹说,正要再细细地聊,却见门外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过。 “老奴见过六王爷c南宫先生。”嬷嬷躬身道,“无忧长公主一直嚷嚷着要来看南宫先生,所以老奴就带她过来了。还望没有打扰到两位。” “没事。你先出去吧,无忧在这儿不会有什么事,待会儿我亲自把她送来。”拓答瓦道。 “是。”说毕,嬷嬷便告退了。 等嬷嬷一出去,拓无忧立马就嚷起来了。 “瑾同哥哥,昨天嬷嬷凶了我一顿呢,我不过是在花园里玩了久了一点,她找了我一个时辰,回去就骂我了。哼。”无忧皱着眉c嘟着嘴,嗲嗲地向南宫冕道。 南宫冕笑笑不说话。 无忧见他没什么反应,开始急了。 “嗯嗯瑾同哥哥,你说句话嘛。” “嗯。好吧。那个你不能再乱跑了。如果要出去的话,先和嬷嬷说一声,再到”说到这里,南宫冕坏坏地望了一眼拓答瓦,“让你六哥带你出去,他会带你去爬树,去摘小花花,还会还会”说到这儿,南宫冕笑起来,“让他带你去大山上抓蛇,好不好?” 听到这儿,怕蛇的拓答瓦一个哆嗦,连连摇头。 “好好,一言为定哦。”无忧拽着她的六哥,使劲点点头。 “不不不,你你你明明知道我怕”拓答瓦望了一眼眼前的两个人,突然道:“你们你们是合起伙来耍我的吧?” 哈哈哈哈哈。南宫冕和无忧大笑了起来。 拓答瓦无奈又欣慰地望着这两个人。叹了一口气。 唉 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这个好朋友了。 可是,可是无忧小妹妹还不知道,她的瑾同哥哥要走了。 可能这一别,一生都不会再见。 拓答瓦的心,突然痛了一下。 “怎么了?”南宫冕浅浅一笑,“这是我的心愿,也是你的心愿,不是吗?” “是啊,看到你这么开心,我也很开心。可是,可是”说到这,拓答瓦眼圈就红了。他低下头,不语。 南宫冕也不是滋味。毕竟,这个和他年龄相仿的朋友,在这三年里一直默默地帮着自己。还有这个无忧小妹妹,一直给自己带来快乐。可是,突然说要离开他们,南宫冕也很不舍。 明明是极为痛苦的时光,明明是一道深深的疤,却因为他们而变得悲乐交加,甚至,在最后要脱离苦海的时候c应该快快乐乐的时候,居然万分不舍。这种矛盾,这种痛苦,也只有南宫冕能体会吧。 无忧小妹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瑾同哥哥?你别不高兴哟!无忧这么可爱,你见到我怎么会不开心呢?” 扑哧一声,南宫冕和拓答瓦相视而笑。这个小妹妹,从来都不会长久地烦恼。 无忧无忧,大概就是这么来的吧。 希望她能一直这样,快快乐乐地或者。 可是未来的事,又怎么能料到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将行 谈和归国的准备,从腊月开始。整整一个月,北秦和东凉不断往来,终于在初春之际有了一个结果。 东凉派来的使臣,是礼部侍郎凌盛。 无忧小妹妹,也知道了南宫冕要走的消息。哭闹了好久,才在六哥的劝慰下渐渐接受。只不过,每次见到南宫冕,无忧还是会红了眼眶。 南宫冕和拓答瓦也极为难过,却也只能强忍不舍,假装很开心的样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别的日子终将来临。 分别前一日,拓颜来看望南宫冕。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和年轻的自己那么相像。同样气血方刚,同样是个骁将,同样的闪耀和辉煌。可一切,终究抵不过岁月的侵扰。 曾经,真的就只是过去。 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眼前这个顾盼自雄的人着实令南宫冕感到恶心。三年的相处,让他觉得这个人,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禽兽。 拓颜万分不舍地望着对方。南宫冕把脸转向一边。 拓颜凝视许久,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起来,向门外走去。 路过门边的案几,拓颜将一块白玉轻轻地放在上面。 南宫冕望着这块玉,压抑住了内心的火,反而将它拾起,放在目光可及之处。 这是仇恨的见证。 迟早有一天,会血债血偿。 拓答瓦进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又拎着一坛葡萄夜酒,似乎想一醉方休。 “先生,怕是以后都不能再喝道这么好的酒了。” “怎么今天客气起来了?” “我”拓答瓦开始哽咽。 “哎呀,没事的,没事的,以后有缘,就会再见的。”南宫冕顿了顿,道:“我们东凉也有美酒,下回你为特使来往,就请你尝尝吧。” 拓答瓦笑了笑,点点头,却始终止不住眼泪。 “无忧呢?怎么不见她?”南宫冕转移了话题。 “我早早地让嬷嬷哄她去睡了。明天你早点走吧,免得让她瞧见,又要闹了。” “可她总是要面对的。她以后会面对更多的东西。她是公主,总是逃避不了和亲的命运。你是哥哥,真要劝劝她。” “我知道。” 随后,空气一片寂静,只剩叮叮当当地碰碗声。 “你那个回去之后,怎么样?” “嗯?”酒过三巡后的两个人,不清不楚地交谈着。 “答瓦是指,先生回到东凉以后” “你今天怎么如此客气,一口一个‘先生’的?”南宫冕缓了一下气氛,清醒了一下头脑,道:“你是指我回东凉以后,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受到礼遇,是吗?” 拓答瓦默默点了一下头。 “这个你不用担心,再怎么说我好歹也是一个佑安王,东凉皇帝是我亲哥哥,不会受难的。” “可是可是恕我直言,人心难测啊。” “我当然知道,你也就是希望我能够幸福快乐地活着,是吗?” “是。答瓦就是这个意思。” “回到东凉,回到我的家,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无论以后会怎样,就算诚儿哥哥不信任我要褫夺我的王位,也不要紧,在乡下过舒坦日子,也是我所向往的。你不用担心了。”虽嘴上这么说,可南宫冕坚信,那个少时护佑自己的哥哥,一定会继续护翼自己的。 “真的?” “真的。”南宫冕笑笑,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的好意。为了朋友,可以不顾自己的身份,就算朋友是敌国的王爷,自己也要尽全部心力,去帮助。这份心,是有多难得啊。 “冕儿,看到你心愿已成,我就很开心了。”拓答瓦举起酒杯,道:“我敬你。” 碰杯之后,南宫冕笑道:“明日我还要赶路,不要喝太多了。” “依你的酒量,还怕这些?” 相视而笑。 突然,南宫冕故作忧心的样子:“我倒是没什么,可我走了以后,谁陪你天天喝酒谈心c照顾妹妹啊?” “你还担心我?!我好说歹说也是北秦六王爷c北秦帝的同胞弟弟,我这三年多来也立下了不少功劳的,谁敢动我?北秦局势再乱,我自信也能应付,你甭担心了。”拓答瓦自信道。 “功高震主,位高权重之人反而要小心。你以后能低调就低调吧,别再干出像上回在大殿上顶撞兄长这样的蠢事了。上次听说你真担心死我了。”南宫冕叹道。 静默一阵之后,拓答瓦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真的,你那个皇帝哥哥真的不会对你怎么样?” “真的不会。从小他就护佑我长大。他虽是庶出,却在我心中,与嫡出的我并无两样。嫡长皇兄大我们很多,又辅佐父皇忙于朝政,与我们不亲近。也只有诚儿哥哥,一直一直带我们玩,照顾我们。”说起这些遥远的回忆,南宫冕一阵感慨,期待又甜美。 “那先生,在建邺可还有什么朋友?” “当然有了,年少时一起长大一起玩耍的世家公子虽说是纨绔子弟,却是实实在在的重情重义之人,若有什么事,一定会相助的。真的,你不必担心我了。” 说到旧日故友,南宫冕并不想去猜忌。毕竟东凉江山可保,家国尚在,自己也将归故里,这是南宫冕奢望所求却一直不得的,如今得了,已是幸事,不再过多去期待什么,别无所求了。 “唉。”拓答瓦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就好。只是以后,不能再见了。” 南宫冕被眼前这个朋友弄得哭笑不得。虽说伤感,可回东凉,毕竟是一件开心的事,拓答瓦也为他感到开心。可是世间,何处来的完满呢? “答瓦,你真的不应这么伤感,这是一件开心的事,不是吗?以后见面,有的是机会,东凉北秦自当邦交,特使往来频繁。你是王爷,出使他国是极有可能的,怎么会再也不能见到呢?” 拓答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今天是我过于伤感了。” 可是可是,以后万一在战场上短兵相见,该如何呢? 两个昔日的好朋友,却要站在对立面,这结局,会是有多伤悲啊。 南宫冕不敢再想,更不敢说出口。只是默默地祈祷,一切安好,不要把难题交给他们。 他不知道,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发生。 南宫冕微笑着,道:“若是有缘,必会再见的。” “是,答瓦也长大了,也要会控制自己。你常常教我的这些道理,我一定铭记。” “来来来,继续喝。”南宫冕故意笑道。 “可是你明天还要” “我是说你喝,我不喝,我就看看。” “你这个人你你你你要气死我啊。”拓答瓦嗔怒道,可笑意,却是藏不住的。 这一夜,南宫冕一直在安慰着,可他也不知,这未来的路如何。 毕竟时过境迁,毕竟江山早已不是当年,毕竟换了人间。 纵然回去,纵然皇兄对自己尚好c老友仍在,可父亲母亲,总归不在了。留下的,是仇恨和羞辱,还有尚在复兴的国。山河不稳,时局动荡,一切还待着自己与皇兄去维护。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拓答瓦举起手中酒盏,道:“先生是我拓答瓦少数景仰的人之一,能与先生对酌,是答瓦的荣幸。请先生与我共饮此酒,以祭三年为友时光。” 南宫冕斟了一樽浊酒,两相照应,一饮而尽。 对月共谈心,把酒言欢,世间能有几人呢? 怕是此后,答瓦又要月下独酌了。南宫冕想着,不舍万分。 纵然我对北秦有恨,可眼前之人却是实诚心人。 人生几回,能交一知己,已是满足了。更何况,还在敌国为质时。 南宫冕只顾念拓答瓦,认为自己无忧,却忘了,自己同样处于孤境。 他不知,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未来。 一夜无眠,唯有牵念。 酒过后,静默。 一宿再无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告别 次日,起行。 拓颜一早便来看望南宫冕,做最后的道别。 “瑾同,”拓颜轻拂着南宫冕如雪的面孔,“此去一别,怕是日后再也不能相见。” 南宫冕无动于衷。 “你还是这般孤傲,不理会他人。”拓颜轻轻叹道。 “此去路上多珍重。愿再见吧。”不惑之年的拓颜眸中泛起了泪光。这个往昔见惯了刀枪往来驰骋沙场的汉子,在刀光剑影中漠然,却为一个邻国质子动容。 说罢,拓颜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不再回头。仿佛想切断所有的关系。可明明又不是。 南宫冕望着那人的身影,握紧了手中攒着的冰凉通透的玉。那玉滚烫滚烫的,直烧心房。 这种愤恨,是刻在骨子里的,永生不灭。而这种恨,也往往令人恐惧。不仅仅是对手,还有自己,也是那么的恐惧。惶恐,再见到拓颜。 皆以为此生不复再见,却不知时光回转,岁月无情,多少年后,两人终是相逢。 不过那时的一切,全变了。 古今中外,多少爱恨情仇是非因果,最终消散。 只待沙场,再续前缘。 当然,对于拓答瓦和拓无忧而言,这一次的离别,意义截然不同。 南宫冕,在北秦住了整整三年。这三年里,对他最好的两个人,就是一旁送他到城门还不愿离去的六王爷兄妹。 “前面就出城了,答瓦就不用再送我了。”南宫冕强挤着笑道。 “冕儿我”拓答瓦哽咽着,两行热泪那么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没事的,没事的。会再见的。”南宫冕的眼眶也亮晶晶的,但是被他强行忍住了。他伸出手,抹掉了拓答瓦的泪水。 “瑾同哥哥瑾同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不要离开你是不是不要无忧无忧舍不得不要舍不得呜呜呜呜不要无忧走”拓无忧抽噎着,口齿不清地说着,语无伦次间,没人听得清。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意思。 南宫冕轻轻叹了一口气。蹲下来,将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妹妹搂紧。 “对不起啊,冕儿,”拓答瓦道,脸上还带着哭泣的痕迹,“我本来不想让她过来的,没想到她竟然醒得那么早她一醒来就要找你我我”拓答瓦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知道,你们可我也很舍不得你们啊。”南宫冕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嗓子已经哑了。 “哥哥,你不要走啦呜呜呜呜无忧很舍不得哥哥的呜呜你怎么可以不要无忧呜呜”拓无忧双手缠绕着南宫冕的脖子,整个人架在他身上,腿都快踢到南宫冕的脸了,可就是不放下。 一旁的东凉礼部侍郎凌盛一行人皱了皱眉,但碍于面子,没有说话。 拓答瓦和南宫冕没有注意到一旁人的神情,只是被无忧小妹妹的搞笑举动弄得哭笑不得。 南宫冕定了定神,开玩笑道:“你们既然这么舍不得我走,那我就不走了。好吗?” 听罢,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百思不得其解。 这句话,令人匪夷所思。尤其是礼部的人,个个张大了嘴。 许久,才回过神来。 拓答瓦一副气得不得了的样子,狠狠地锤了南宫冕一拳。 “不行不行的。”说这话竟然是无忧,“瑾同哥哥,你当然要走的,我知道,而且你必须走,这里不属于你。而且而且无忧希望哥哥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无忧憋了一口气,全说完了。 无忧的语气突然变得沉稳又成熟,不像是她素日里的言语。 所有人都很震惊。但是,没有一个人表露出来。 无忧娇媚一笑,又随即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无忧,你长大了,以后一定要听答瓦哥哥的话,要为家为国思考,为别人着想,不可以再耍小性子了。瑾同哥哥知道这些道理你都懂,但是你就是难以做到,对不对?那你以后一定要努力去做,不要再让哥哥们担心,好吗?”南宫冕的这一番话甚是温柔,虽带笑意,却也掩饰不住眸中的水光。 “无忧知道了啦,哥哥不要担心。”泪珠还没褪去,笑意又浮上来了。 “哦对了,”拓答瓦突然道,“这个,是从小侍奉我的贴身仆人。让他和你一起去吧,一路上有个照应。”拓答瓦顺手指了指立在身后的一个背着小包袱的男仆,人们这才看见他。达奚不过三十岁左右,每次拓答瓦要将什么事情传给南宫冕,都是他传递的。南宫冕虽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一直记得他的面孔,想来,这是拓答瓦的贴身忠仆。 南宫冕站起来,道:“答瓦” “你不要拒绝,这是我早已想好的,达奚也是十分愿意的。你就不要拒绝了。” 南宫冕想了想,点了点头,就让达奚走上来了。又转身对两人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们,就不要再送了。东凉的特使就在这里,放心好了,路上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好。注意安全吧。日后再见。”下定决心似的,拓答瓦道。 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南宫冕转身离去。 一行人的背影,向薄雾里渐渐走去。 “冕儿哥哥,不要忘记无忧啊!冕儿哥哥”那个小女孩,用尽全身的力气,朝那些个背影的方向喊去,趴在哥哥肩上的她,又没了力气。 远方的那个人,回过头来,远远地向这边挥挥手。 是啊,日子那么长,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见的。南宫冕自我安慰道。 可是可是,未来的事,谁知道又会怎么样呢?那么多的事情,谁又能料到呢? 茫茫世间,能够觅得一知己,足矣,那已是上天的恩宠。况这友谊,万世不变。 只是这两个人,都没有想到,未来那么难,难到无法想象。 其实没能再见到也没关系,只要知道他们还好,就好。南宫冕念道。 可是这么小的愿望,都很难实现。 本以为会再见的人,竟因为莫名的担心而一语成谶。 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归途1 马车辘辘,一行人向南而行。 从北秦到东凉,一路山高路远的,车马颠簸,加上来回一趟,从北秦出发不过几日,礼部的人就受不了了。 “大人,”一个随从擦着藏在厚衣领内的汗,“这这得什么时候到啊?” “这才几天,你就不耐烦了?还有好久好久的路呢!你忘了,我们过来的时候,花了多久?”另一位随从答话。 啊?一个多月啊? 南宫冕心里略略有些着急。但是,既是归程,又何必慌张,迟早都会到的。 这样一想,倒也静得下来。 只是前面坐着官轿的礼部侍郎大人,一直皱着眉。 “这么个苦差事,怎么还要我们老爷来跑一趟?”凌盛的贴身随从道。 “唉,别提了,别提了。”凌盛叹了一口气,“礼部没人愿意来,尚书大人又钦点了我。你当我愿意啊!”凌盛顿时火气就上来了:“我凌盛,好歹也是干过西域的。当年出使西域,抚恤灾民,稳定边疆,赫赫之功。怎么这么棘手又不讨好的事落在我手上了,真是的。” “嘘老爷,您轻一点。”随从做了一个静音的手势。 “怕什么?!他算什么?” “话虽这么说,可轿中之人好歹也是个王爷啊。况且,太皇太后是那么宠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再怎么说,也不能表示得太明显啊。” 凌盛深吸了一口气,翻翻眼,道:“说得也是。不过这等差事,以后还是不要接了。两边都不讨好。” “那是自然的。老爷您前途无量,以后还是避一避吧。” 顿了顿,又道:“只是这佑安王爷,也是挺可怜的。” “怎么说?” “一位高权重之人,落得个质子之位,好容易归国,却被百般蔑视。现在,只有太皇太后能蔽着他。可是她老人家” “哼。命该如此。谁让他之前过于优秀了呢?位高则易跌落,你又不是不懂?” 南宫冕没有听清前方的马车里他们的谈话,马车的颠簸声掩盖了一切。但气氛的漠然让他有那么一点点感觉,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车行至淮左境内,江南的风光尽然,如此多姿妖娆,终于让南宫冕回到了梦中的水乡。 渐渐的,听见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声音如此轻快,如此迅速。 山间,密林处,车马停。 不知内情的凌盛掀起来帘子,朝领头的骑马者怒道:“干什么停下来?” 领头者正要回答,却听得一阵轻快之声从远处飘过来,混合着他坐下之音。 “凌大人,一路辛苦。” 闻声看去,那来者身着清亮却也不奢华,修长的荷衣外披了一件月白色披风,飘逸的玄色发带随长发飞扬。骑在马上,衣袂飘然,显得风轻云淡的。可仔细一瞧,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无限魅力。一时飘渺,分不清虚实,如同是画中人。 南宫冕在轿内听得一清二楚,心中顿时一阵感动。那么熟悉的声音可是,他却没有力气没有勇气去掀开帘子。 前轿的凌盛不知发生何事,以为是遇着盗匪了,下车一看,立马将原本硬挺挺的身子弯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故友重逢 “凌盛见过宁大公子。”一路上皱着眉的凌盛,恭恭敬敬地朝来人作了一个揖。 那位风度翩翩的宁公子跳下马来,朝这位礼部侍郎大人抱了抱拳,上前说道:“凌大人一路舟车劳顿,实在是辛苦啊。” “不敢不敢,这是为臣的因尽职责。宁公子这样说,倒是令我等着实过意不去。”凌盛满脸堆笑道。 “这一路崇山峻岭的,大人吃了不少的苦吧?前方有一古镇,宁某已在茶楼做好为大人接风的准备。大人若不嫌弃”宁潇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宁公子客气了。既是公子亲自做的准备,我等又怎么能推辞呢?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凌盛抱了抱拳,便领着一行人跟在了宁潇隐的身后,向着古镇前行。 宁潇隐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他要干什么?这些问题,凌盛可以猜个大概。但是,具体的事宜凌盛却不敢过问,因为这个宁公子,身份背景特殊,在朝为官之人没有不对他景仰三分的。 凌宁二人谈话自始至终,后车内都没有丝毫反应。车與的青帐,未曾被掀起。轿内之人没有去看一眼这个旧友,哪怕是窥探到一点身影。 因为没有勇气。 远镇。荒凉。木茶楼。 一行人纷纷下了马,南宫冕也被同车的达奚扶下来。 伫立在最后马车旁的南宫冕不愿意再往前走,只是默默地被人搀扶着。一路劳顿,加上噬弘丸的影响,他的身体渐渐不支,只能倚在一旁。 “凌大人公务繁忙,宁某人耽误一个时辰是否打紧呢?” “无妨无妨,宁公子自便。只是不知公子是要” “凌大人如此聪明,不用我说明了吧?” “呃是是” 宁潇隐从袖口中拽出一袋银子,递给凌盛。凌盛掂了掂,顿时一惊,又立马作喜状,向宁潇隐行了一礼:“公子,实在是太客气了。” “凌大人不容易啊,这些银两就拿去和弟兄们分了吧。只是”说道此处,宁潇隐向南宫冕的方向扬了一扬下巴。 凌盛是个聪明圆滑之人,立即明白他的意思,躬身道:“宁公子请。”又让随从们在茶馆一楼喝茶,自己也只是坐在楼下。 宁潇隐不再客套,向楼上走去。身后,达奚扶着南宫冕跟着。 坐定后,达奚知趣地离开了。 终于,这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了一起。 许久没有说话。沉默着。南宫冕一直低着头。 宁潇隐一直在凝视对座的面容,由震惊慢慢转为心惊,细思后,继而是愤怒。他咬着牙,心似火烧般疼痛。按捺住了疼痛,却开始不忍心看他,只是望着茶盅中如镜般的茶水和扁舟般的青叶,以及倒映着的那个自己。 南宫冕知道,在这个人面前,什么都隐藏不了。既然隐藏不了,那就索性不要隐瞒。 但是,伤痛流出,撕心裂肺。 宁潇隐知道,什么都知道。拓颜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也很清楚。一直只是担心南宫冕在北秦会受苦受难,只是没想到,竟然受了这么大的屈辱和苦楚。原本心气不平的南宫冕竟然能忍住,也是宁潇隐所未料到的。 对面那人,一直静坐着,始终不抬头看对方一眼。 许久许久后,宁潇隐轻轻地斟了一杯茶,推递给南宫冕,强笑道:“这一路过来,那个老妖怪没把你怎么样吧?” 南宫冕沉默着,不是不愿意应答,而是根本不知道从何出说起,仿佛一张口,伤痛就会喷泄而出。 见他不答,宁潇隐便知自己猜对了大半。心中一紧。 “那回来以后,有没有什么想法?”宁潇隐轻轻问道,试着换了一个话题。 沉默良久并不是办法,既然对方一片好意,感激之余,南宫冕答道:“既已归国,自当是为国效力。割让给北秦的十八州尚未收复,南境也不见得有多太平;项将军从西境调离,那西境的隐患尚存” “那你呢?” “我?”南宫冕全身一震,觉得宁潇隐今个儿话里有话。 “京中形势可有所耳闻?早已不如当年了。” 南宫冕初以为宁潇隐指的“当年”是父皇在世时,刚想说“皇兄勤勉仁厚定不负天下所托”之类的话,可转念一想,又不尽然。宁潇隐的神情,写满了凝重,于是索性不答。 南宫冕的心理活动宁潇隐可是全数猜到了,纳闷着这个人啥时候变得如此愚钝了,却又想不通,就当是近乡情怯在异国受难过多了。统知江湖秘术的宁潇隐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甚是记挂念你,夙愿便是如此。你回京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多多去探望她。她近来身体不好,就是念旧你可要多多去探望她多多去看看多陪陪她她最喜欢你了先皇的嫡子只剩下你了她一直都很喜欢你”说到后面,声音就轻了下去,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这番话吞吞吐吐地说出来,服用了噬弘丸的南宫冕,就算脑子不似先前灵活也能听出来这话的深意。 “皇祖母她” “太皇太后还有一段时间,你看得到她的。” “” 南宫冕的嗓子好像是被东西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 宁潇隐不再理会南宫冕的反应,自顾自说道:“京城里的事我统统都尽力帮你安排好了,你放心,性命暂时无忧。” 刚刚回过神来的南宫冕又再次被惊到了。一副好似没有听清的表情。 “你不会是一点都没料到吧?你这么聪明的人,早该做好准备了吧?” 是啊,谁料得到呢。就算是料到了,谁又敢往这方面想呢?看来,拓答瓦的猜疑没有错,人心是会变的。 难怪,一路上凌盛对自己爱理不理的。 “可是” “皇权在上,何人心不变?” “” “你不会指望他保你荣华入朝一生吧?他若是放你归隐,已是万幸。” “他?” “你不会还不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警示 “你还存有念想吗?”宁潇隐轻轻问道。 沉默许久,方才听到对方的回答。 “可他是我” “人心是会变的。纵然那个人是宠着你护着你多年的亲哥哥,一旦沾手权势,又怎能保得住自身纯净的心呢?” “可是可是”南宫冕很惶惑地望着宁潇隐,“你是知道他的,他不是贪恋权位之人,一向待我也很好,一定是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反正,只要我回去了,一切说清楚了,就会好的,是不是?” 宁潇隐轻叹,却也知南宫冕的脾性是难以接受的,也不勉强,只是道:“此去回京并不容易,所有的机遇一定要把握好,能逃脱时便逃脱,一定要小心谨慎行事,明白吗?” 情深至此,南宫冕知道宁潇隐对自己的情分不会有误,这番话也并非空穴来风,拓答瓦的提醒,凌盛的态度,种种迹象表明,不仅仅是要清君侧那么简单。 可是,这一切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去接受,谁能做得到呢?本想着回家便好,谁知那么复杂,那么不容易。如果如果选择了另一条路呢? “你没有什么可以选的。”宁潇隐一看便知他所思。 “我” “还不能接受吗?” “我”南宫冕顿了顿,“我知道可是” “我来不过是来告诉你一声,有点防备而已。尽管朝局难测,但大多的关系我已经替你打点好了,你也不用操太多心,只要好好养着。看你这样子,应该也受了不少苦吧?北秦的气候恶劣,拓颜那禽兽”宁潇隐故意顿了顿,本来想试探一下南宫冕的反应,谁料他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一脸的漠然。 是啊,那些风刀霜剑都扛过来了,这朝局也一定能应付过去的。 宁潇隐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嘴,好端端的,试探人家干什么?人家的伤口勉强愈合,你这一说,刚刚愈合的伤口又再度被撕开,仅仅开了一个小口子,但足以让血流出来。 沉默许久,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还是南宫冕再次开了口:“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让我好好养着,那之后呢?” “然后就要看你自己的了。随机应变。”宁潇隐啜了一口茶,“北秦虽然这次与东凉谈和,可以其之力,几年后便可恢复,那时便需要你了。” “你我”南宫冕有些疑惑,转念一想,又反应过来了,“你是让我去对付北秦?” “不是你去还有谁去啊?!就数你对北秦最熟了。况且,当年在建邺城外力挫北秦三军的人不就是你吗?有谁比得上你当年之勇啊?”宁潇隐故作姿态地又问了一句:“你不太对啊,怎么感觉你脑子转得慢了好些啊?!可是呆在北秦,变得和他们一样愚钝了?” “切。”南宫冕表面上装得不屑一顾的样子和老友开玩笑,内心却是着实害怕让他知道噬弘丸的事情,怕他担心,怕他因此又为他做太多努力却又没有结果,因为噬弘丸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而如今,脑力体力,都不如从前了。 细细回味了一下刚刚宁潇隐的话,对他道:“虽说北秦人用计不如我们,可他们的实力是比我们东凉强上好几倍的。这次虽赢,但并不次次都可以” “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不过和你说笑两句,真是的。”宁潇隐笑闹道。南宫冕一看那个往日仗义又搞笑的朋友又回来了,还是很欣慰的。这三年不见,他却未变,实在是一件幸事。 宁潇隐不再与他提北秦的事,从之前的试探中已经感觉到,隐晦的意图是那么明显。 “影生还是挺争气的,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直忠心耿耿。就算俞怀逆案,就算陛下有意刁难,他都不曾放在心上。唉,这个孩子,也吃了不少苦啊。”宁潇隐叹了口气。 “你这语气他才比你小多少啊!” 宁潇隐扑哧一笑。还好,时空并没有阻挡这对好朋友太多,不过一会儿功夫,又如往常了。 “不过下次见到他,还是应当好好感谢一番,这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必做牛做马,以回报其恩!” “这说得好歹也是换帖兄弟,好歹也是曾经性命相交相托的战友,影生帮你也是正常的。再说了,这又不仅仅是因为你,也是为了力保北境防线。你也是,给了点阳光你就灿烂。” “嘻嘻嘻嘻” “该振作的时候还是要振作,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明白吗?” “我” 宁潇隐也知道,短时间内南宫冕也无法接受那么多,所以也只能这样说说,最后,还是要看他自己。所以只是劝劝便罢。 “那北郡十八州的收复,还是要有些耐心的。以后北秦再犯,影生若是无法抵挡,就只有你了。” “我明白。”南宫冕点点头。 “东凉日后,是要靠你的,靠你湔雪前耻。你可是记住了?!” “记得了。”南宫冕极其郑重地答。 “你这个最让先帝宠爱的儿子,唉。”宁潇隐叹气道。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南宫冕笑着说,可那笑容里,分明有着苦涩。 “那倒是。听清楚了,”宁潇隐正色道,“我给你留了几个人。这次你能回来,不仅仅是项影生的那一场仗,还有背后许多力量的支持,很多平日里不出山的人都进京了。进宫后,记得要调养调养好身子,太医院的任大夫手艺精湛”宁潇隐说到这儿,话已经很明显了。 南宫冕心里一惊,原来这家伙在宫城里都布好了子。 “我们煞费周章救你出来,可不是只让你这么简简单单地活着的,东凉的未来握在你的手上,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好好活着。听懂了吗?!” “是。南宫冕谨记。” 宁潇隐深深吸了一口气,似自言自语道:“既然不能左右别人,那就不要被别人左右。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南宫冕内心甚是感恩,也知肩上的担子甚重。想着他们的好意,不免一阵温暖。 “可你宁氏乃名门望族,不会因此得罪了”南宫冕突然想起什么,急急地道。 “你看看,你又瞎操心了。管这么多干什么?”宁潇隐白了他一眼,“你甭操心这些那些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管这么多” “是是是,宁大少爷教诲的是。”南宫冕邪魅一笑,“看来我这人情簿是越来越厚了。” “嗐,你这话说的,明明是我欠的人情的好不好?!”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要走了。”宁潇隐起身道。 “你去哪儿?” “江湖这么大,总要去逛逛。怎么,会很想我啊?” “切” “我二弟在京,你也不用担心,我宁国府是什么地方?”宁潇隐知道南宫冕的忧虑,于是这样打趣道。 谁不知道宁家在朝堂在江湖都是有势力的。谁敢去惹呢?就连丞相六部都要景仰三分的,况且是楼下那个礼部侍郎。 “走吧,你们也好上路了。”宁潇隐朝南宫冕扬扬下巴。 “也是。” 两人走到外面,接着分道而行。 “往昔几多风流,如今只剩离愁。可叹,可叹。”宁潇隐望着远去的辘辘马车,长叹道。 可是对于南宫冕而言,至少还是幸福的。因为有友人相助。 人生有如此挚友,又有何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东门 随着佑安王进京的时间逼近,宫城里也有所动静。 太皇太后自然是天天盼着的那一个,每天掰着手指算着天数。除了太皇太后,后宫中还有一个人,静静地等了三年。 与之相反,南宫诚则是越发的不安定,内心惶惶不可终日。疑心较重的南宫诚细细捋了一遍这次的战况,命御鉴卫总指挥使林阶好生细查。 这御鉴卫是直属御前的机构,只由皇帝钦定负责调查各种疑案,不归日常的刑部大理寺管辖。同样并列听命于御前的还有御阶卫,御阶卫的最高长官总指挥使是林阶的同胞哥哥林机。御阶卫主要负责护卫,但与禁卫军不同。禁卫军是管理宫城的秩序,而御阶卫是由皇帝亲自调动可用于各处的,常常会与御鉴卫相交而为。往往御鉴卫奉命查案时,就由御阶卫负责照应。虽说是同胞兄弟矛盾不多,但总有起争执的时候。将两大御前机构合并是南宫诚早就有的想法,但碍于交接繁琐,而且这林氏两兄弟还是南宫诚皇后林氏的哥哥,一下调整不过来。暂时没有什么问题,就压下且不提。 “陛下,此次东凉北秦之战,臣已查了大概,还请陛下过目。”说着,林阶递上了奏章。 南宫诚打开奏章,仔仔细细地读着,还思忖了好久。林阶注意到,南宫诚的左手已经握成了一个拳,手背上的青筋毕现。 “你先下去吧。”南宫诚强忍住内心的怒火,挥手让林阶离开。 林阶不知南宫诚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江湖与朝堂相纠葛相帮也是常有的事。这没来由的火气。 林阶走后,南宫诚仍不发一言。 一旁的元渚公公轻轻问道:“陛下” 南宫诚突然一拍桌案怒道:“反了反了!这是要上天啊!与江湖勾结你” 元渚公公难免被吓了一跳。静下来后,元渚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道:“陛下,这江湖与朝廷相连,这本就是正常的事,何必发如此大火呢?” “项影生他”南宫诚一时语塞,竟想不出何种理由值得生气。 “可容奴才看看这奏章?” 南宫诚把奏章丢了过去。 看毕,元渚道:“既是如此,就更正常了。江湖人与项老先生交好,来相助项公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啊。” “东门一族偏安江左无闻多年,竟在北秦战场上助力项影生这万一有一天是要反了” “陛下多虑了。虽说这项老先生影响力之大,但也并不至于与帝王抗衡。况且陛下您励精图治,这三年来东凉国力渐盛,您的威望渐渐高涨,您不必担心。江湖奇门异术虽多,但依奴才看,也没有多大本事吧?!” “什么叫没多大本事?东门的暗器都使出来了!” “江湖人若有真本事,那北秦帝携佑安王爷出征时,为何那些江湖人不救呢?” “困于垓心如何救的?”南宫诚叹了口气,“项影生动用江湖势力,多半是为了救出南宫冕吧。” 元渚一听这语气,离自己所预想的方向越来越远,有一点点着急,却又无奈。 这个陛下的心思,还真难猜。明明是个仁厚温和的人,却因为权势变得多疑了。 “项将军是为了力保北境防线不失,所以才” “朕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必再为他说情了。”话已至此,两人陷入了沉默。 人心的善变,在这一刻,全数体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归途2 这一边的南宫冕依然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只是通过与宁潇隐的那一番谈话,感受到了那一丝的担心和不安。但路途漫漫,对于能够回家的南宫冕而言已是完满,又何必再去奢求什么呢? 路上的气氛还是那么冷淡,但至少凌盛不会再与随从唧唧歪歪地说三道四了。南宫冕知道,这是宁潇隐的功劳。 行至禹希江畔,一人宛如清月,远远踏马而来,引得旁人侧目。 前面的两人看得有些出神了,不免停了下来。 那人一身秋水色长衫,乌发高挽,双眉入鬓,目不斜视,全然不在乎旁人的倾羡,眼看着应该是个利锐之人,可眉宇间分明透着一股抑郁。 凌盛本正摇摇晃晃地坐着车哼着小曲儿,可车突然停了下来,又把他的好兴致给搅了。 难道又来了一个什么贵人?凌盛想着,我怎么就那么倒霉? 扯开帘子一看,并非什么达官贵人,便带着些许懊恼之气,骂道:“干什么干什么,还不走啊?!停下来做甚么?!” 一见大人发了火,前面的人连忙回过神,继续向前赶路。 那人远远地往这来,徐徐的,连刚刚发过火的凌盛都忍不住再看了两眼。 下马,在江畔的码头乘船。船夫好似等了许久,人还没上船,那船夫竟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什么人,如此气度? “那位,是”凌盛问道。 一旁的随从眯着眼望了好一会儿,瞥见那人后背腰间斜插着的隐竹玉笛,惊呼道:“是他!竟然是他!!” 凌盛匪夷所思地看了一眼随从。 那随从定了定神,却仍难掩激动地道:“那人,便是笛艺号称‘江左第一’的桓子鹤!” “桓子鹤?”凌盛一脸的茫然。 “是啊是啊,他的笛艺,在江湖上都是叫得响的。听说他隐居多年,今日一见,真是难得啊。”那随从眉飞色舞道。 “我也没见得他有多厉害嘛。”凌盛嘀咕道,“去,去把他拦下来。我凌盛好歹也在陛下的宴席上听过不少好曲子,我到要看看,这号称第一的又是如何。” “啊?!” “什么大惊小怪的,难不成他还从来不吹曲子,只是背着笛子乱晃?把他拦下来,吹一曲再走。” “这” “犹豫什么?赏他几两银子总行吧?我凌盛好说也是正二品的官。怎么?”凌盛鄙夷地望了随从一眼。 “是。”那随从也只能唯唯诺诺地去。 车内的南宫冕听到了外面人的对话,不免感到一阵好笑。 这桓子鹤是什么人,怎会被权势c金钱所买动呢? 虽然南宫冕也未曾见过桓子鹤,但从前从宁潇隐的口中知道些许。 少年得志,名声大噪,却屡试不中,无奈接手家业,干起买卖这一行。一个文人,去做生意,自然不太会。于是改卖书籍古玩,偶尔自己写写画画。由于名声在外,字画卖得俏,倒也能把这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弱冠之年,娶得一娇妻,夫妻举案齐眉,生活美满。谁料飞来横祸,妻子丧命,家破人亡,财产尽失,无奈只得携那玉笛,凭着少年时的名声,行走江湖。多年来不闻世事,无人知晓其踪,谁知在此处遇着了。 虽说此人难见,可南宫冕还是没有勇气去掀开帘子,哪怕是帘子的一角。 百闻不如一见。透着帘子看那若隐若现的潇洒身影就已经够了,南宫冕心想。 冬末春初,林木改色,远处的冈陵郁郁葱葱。春意如此好。 那随从上前,鼓足勇气将桓子鹤拦了下来。 “久闻桓公子呃笛艺盖世无双,我家嗯凌阁老之从弟礼部侍郎凌盛大人请请公子吹奏一曲。公子公子您看” 桓子鹤只是停了一下脚步,听完来人的话语,便又继续向前,不因来人而做些什么。甚至,甚至连表情都没有改一下下。 随从知道桓子鹤,也听说过此人脾气古怪,生性高傲。知道这样被拒绝,那也是正常的。 可这边的凌盛却不知道,他见了这一幕,脸立马变了色。旁边人多,碍于面子,没有发作。 那随从也很是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性,进退两难,回头看了一眼凌盛,只得继续点头哈腰道:“我们家老爷,只是只是想听一曲,公子您就” 自然,桓子鹤不会答应。这一次,连脚步都没有停,直接上了船。 登时,这边的凌盛气得不行,却毫无办法。那人是江湖人,眨眼之间就逃得不见了,朝廷又何必为了这点小事斗。 乘上船的桓子鹤,在船即将离岸时突然停下船,掉头回来了。 还担心遭骂的随从一下子又有了希望。 “公子是想” “你说,那人是谁?”桓子鹤道,却不抬头看人,只是望着最后的那一辆朴素至极的马车。 “呃嗯嗯是,我家老爷凌盛凌大人”随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很欣喜。这向来不理人的桓子鹤竟然和自己说了一句话。 桓子鹤伸手抽出玉笛,便吹奏起来。 笛声悠远流畅,行者路人纷纷驻足凝听。 恍惚间,桓子鹤乘船而去。那笛声亦越来越远,却仍在回荡。 沉醉在悠扬笛声中,马车继续向大道前行。 只是,连那马蹄声,都变得轻快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建邺 建邺城门,青色的砖瓦布满历史的印迹,那高大巍峨的样子,自比别处也要宏伟三分。 几年不见,这里早已改变,一切天翻地覆,一切物是人非。同样一座城门口,见证了多少兴衰往事,曾经的血泪,只待洗血。 城门血迹未干,不知这短暂的和平,何时又会结束。 南宫冕掀开帘子,望着前方那城门,原本明亮的双眸透出了混浊的沧桑,纵然是白皙的脸庞,也无法掩盖其中的伤。令人无法遗忘。 这里,曾是带给他至高荣耀的地方,却也是让他堕入深渊之地。 回家了,终于回家了。多好。 南宫冕突然轻轻地说道:“这里停一下车,好吗?” 前面没有人应答。 一旁的达奚冲了下去,跑到最前面,一把抓住那骑马者的脚。 “干什么干什么?”马上那人不耐烦道。 “我家王爷想停一下车。” 凌盛这时掀开了帘子,只见他微微皱了皱眉,就又点点头,表示同意。 南宫冕在达奚的搀扶下下了车。凝视这巍巍城门,许久不说话。 立身在城门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三拜之礼,然后,轻轻地吻着大地。 这是我的家,我的国。我终于,终于回来了。 本以为会失去的一切,又重新回到了我的面前,我又有何求? 梦中的江南,再一度呈现在眼前。 多好。南宫冕心想着。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南宫冕回头上车,坐定。 马车向前,不再回头。 弯弯绕绕好几圈,进了宫门,一层层的红墙黑瓦,还是那么的森严肃穆。一种皇权的体现。 马车在一间小红房子前停了下来。南宫冕认了许久都没有发现这是哪儿。倒是达奚,东看西看的,一副怎么也看不够的模样。 不一会儿,内务司的厉公公便来了,微笑着对南宫冕道:“王爷一路辛苦,本想让您多休息几日,可太皇太后急着想见见您。所以奴才就命人将王爷带到此处,先请王爷沐浴更衣,然后小的们直接就将您送到太皇太后那儿去。王爷看,可好?” 对于南宫冕而言,回来便是极好的,此刻也不会多想,立即点了一点头。 厉公公便挥了挥手中的拂尘,对一旁的小太监道:“动作利索点,别让太皇太后等急了。这是太皇太后的贵客。” “是。” 一阵忙碌之后,南宫冕洗去了一身的尘埃,一身的伤痛,只待着这儿给他一副全新的灵魂。 换坐上步辇,同样沐浴更衣过的达奚在一旁守着。不离不弃。 南宫冕强压内心的激动,使劲深呼吸。 太皇太后的寝宫,是后宫中最宏大的一座,但内部装饰却简朴至极。 南宫冕日思夜想的皇祖母,终于在眼前出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太皇太后 同时出现在南宫冕面前的可不仅仅是太皇太后,除了婢女c嬷嬷c掌事姑姑外,还有一亭亭玉立的少女。陌生而又熟悉的背影,如此婀娜的身影,令南宫冕身心摇荡,却怎么都无法想象。那个年华正好的女孩,就是那个曾经天天被哥哥们宠的公主妹妹,先帝的嫡女(也是独女),南宫冕的同胞妹妹,南宫亦憬。 整整三年多不见,当时顽劣的小丫头竟然长得如此出俏,宛如水中摇曳的白莲,又如清风里荡漾的柳枝。 见到哥哥,这小姑娘也是一脸的欣喜,脸上浮现娇羞之色,但在太皇太后面前又不能表露太多,只得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半坐半倚在床榻上的太皇太后眯着眼睛,遥望着来人,那人渐进了,她正要站起来,被一旁的掌事姑姑扶住,继而又缓缓落坐。 南宫冕见着皇祖母日渐消瘦的身形,还有那全白的头发,银丝之下隐藏不住的欣喜,南宫冕一时缓不过劲,一切恍如隔世。 上次见到皇祖母,还是在北秦尚未进攻之时,太皇太后身体康健,年岁虽大,却面色红润,仍是精神抖擞的样子;而父皇,也依然在世;母后,也尚好。那日正是南宫冕刚刚大婚后的次日,在长安殿里,父皇慈祥又温和地叮嘱自己要好好照顾新婚妻子。母后拉着同样着红衣的何惟贞那修长白皙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温言安慰道。而太皇太后,最最亲爱疼爱自己的祖母,则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这一幕。一旁已是太子的皇嫡长兄挽着太子妃以过来人的姿态和同样已娶妻的南宫诚说笑着。其他的皇子们也在一旁笑闹着,逗着顽皮的南宫亦憬。那时的一切,都还在,那么真切,仿佛一伸手就能捕捉到。可是手伸出去,只能触碰到春寒散发着的冰凉空气。 太皇太后远远的就颤颤巍巍地伸出来一只手,南宫冕快步上前,一把握住。 这本是那么温暖柔软的手,热乎乎的,总是令人怀念。可如今,这只手是那么的冰凉无力,却仍在使劲握住南宫冕,不忍放开,仿佛一放开,就会让对方坠入深渊。 这曾是牵着自己习步的手,这曾是教自己剪花纸的手,可是,那手现在不仅布满了深深裂痕,还是那么的无力软弱,那么的冰凉,软弱冰凉到陌生,但分明又是那么熟悉,熟悉到手掌的纹痕都能默记。 太皇太后凝视着眼前的人,他还是没有变,还是那么的俊秀,那么熟悉,可是眉宇间又铭刻着痛苦的伤疤。 许久的沉默,还是被打破了。 南宫冕收回了被握住的手,后退了两步,行礼。 太皇太后略带苦涩地笑了笑。转身让侍女们都下去了。 “起来吧,孩子。”颤颤巍巍的声音里混着温和的语调。还是那么熟悉的声音,就像幼时给自己讲故事的那个样子。 “亦憬,”太皇太后向她招手,亦憬立马上前听着。“好孩子,多谢你今日来看我,”太皇太后微笑着道,“可惜今天你哥哥来了,我想先和他单独说说话,就是要委屈你了。” “皇祖母说的哪里话?亦憬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倒是许久不见哥哥,有些想他了。”说着回头笑望了一眼南宫冕。 这时南宫冕才真真正正看清楚妹妹的容貌。是长大了,越来越清秀可人,可还带着些许的稚气。 南宫冕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太多的话想说想问,却又害怕。 亦憬替太皇太后掖了掖被角,便行礼告辞。 “皇祖母”南宫冕牢牢地握住她瘦弱的手,舍不得放开。 “冕儿啊,”太皇太后眼角流下眼泪,“你是不是在北秦受了气,啊?受了多少的委屈,你不好和别人说,那你和祖母说说,好不好?” 南宫冕听到这儿,忍了许久的眼泪登时就出来了。 那么多的伤痛,埋在心里那么久,要说当然有得一说,可是何必要徒增亲人的烦恼呢? “孙儿孙儿很好,祖母不用担心”南宫冕低下头答道,想想又加了一句,“只是这么久没有见到祖母,本来以为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你个傻孩子” “对不起,是孙儿鲁莽了”南宫冕伸手正要替太皇太后拭去眼上的泪,可太皇太后也恰恰好伸出手擦掉了南宫冕的泪痕。 两人相视一笑。 心绪平复了以后,太皇太后拉着南宫冕坐在床榻边。 “冕儿啊,你”太皇太后不知道从何处开始讲起,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皇祖母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的。孙儿只要回来了就好了,孙儿没有别的想法,只要陪着皇祖母。”南宫冕劝慰道。 “好,好孩子陪在我身边可是你父母再也见不到了”说着,太皇太后又开始拭泪。 说到这里,南宫冕也是极度的痛苦。可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了,没有再回来的可能了。 说不到两句,总是这番伤感。南宫冕试图转变这样的气氛,可是徒劳。 “冕儿,来”太皇太后转身吃力地从身后衾绸中摸索出一个玲珑剔透的白玉玉佩,刻着双龙戏珠的样式,不过拇指般大,却栩栩如生。 “冕儿,这是我进宫前,我母亲赠予我的。这不是皇宫里的东西,你拿着,不碍事的。以后想我了,就看看它。”太皇太后伸手递给他。 南宫冕犹豫了好一会儿,双手接过这剔透的玉佩。 由这块玉,想到了另一块玉上。那块玉,还在南宫冕的袖口里发着烫。 南宫冕小心翼翼地在太皇太后温和的目光的注视下,把这块承载着血脉与希冀的白玉,揣在贴身的衣袋里,心中默默许下从此玉在人在永不分离的誓言。 南宫冕没有细细回想太皇太后刚刚说的话,那话中深意,已然分明。 “冕儿,好好活着,活下去,为了你父皇母后的希冀,为了东凉子民,为了你自己,无论受到多大的苦难,都要好好活着!”太皇太后突然很郑重地道。 南宫冕点点头,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但是,这同样也是他的心愿。 江山未复,国耻未雪,需要做的还很多。 “祖母放心,为了东凉,我南宫冕定不负!”南宫冕正声到。 正要再说什么,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骚动声。 一个巍峨的身影在门外出现,隔着门帘,看得分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南宫诚 门外幽幽的影子突然弯下去,实实在在地行了一礼。 只听见那人高声道:“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皇太后望了南宫冕一眼,对外提气朗声道:“进来吧。” 殿门缓缓而开,南宫诚的身影出现在南宫冕面前。 他还是那个他,还是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哥哥。熟悉的面容,熟悉的步伐,熟悉的姿态,却是陌生的神情,陌生的衣着,还有,那陌生的态度。 在太皇太后榻前又行礼,南宫诚才起身,转过头撇了眼那陌生的弟弟。 南宫冕收回了停留在南宫诚身上的目光,起身退后三步,重重地行了君臣之礼。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这么久不见了,也不用这么生疏。快起来吧。”太皇太后出来打哈哈。 南宫冕轻轻地站了起来。南宫诚这才看见他的脸。 正面见到弟弟时南宫诚也不免吓了一跳。本以为他去北漠定受了不少苦,原本净嫩的皮肤应是沧桑不已,未料竟如当初一般细腻如雪,丝毫未有饱经风霜之感,想来南宫冕在北秦也是受遇不错的。念及此,便又多添了几分恨意,态度就更漠然了。可他哪里知道,南宫冕受的屈辱与羞耻又岂是在外表会留下痕迹的,那分明是在骨子里,是永生抹不去的伤痛,是心上最深的一道疤。 南宫冕向着这位兄长展颜微笑,希望宁潇隐的话不是真的。 可是,可是眼前的这位,这位着衮袍的仁兄好似什么都没看到一样,面无表情,很快地把脸转了过去,和太皇太后家长里短地东拉西扯,把南宫冕活生生地给晾到一边。 南宫冕内心隐痛,却又不能说什么。他渐渐的,什么都明白了。 宁潇隐的话不是空穴来风,拓答瓦的提醒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可是,当时怎么就不怎么在意甚至不接受。 虽然感受到了那疏离的味道,但南宫冕还是抱有希望的,他觉得南宫诚只是忙着,然后忘了而已。 从太皇太后的寝宫里出来,南宫冕和南宫诚就没说过一句话,南宫冕一直低着头走在南宫诚的后面,也就是出殿的时候,驻足回首了那么一小会。 远远遇见太皇太后投过来的目光,两个人的眼神里都有着不约而同的苦涩。 出了大殿,就看见一群人围着,南宫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上前看了看。 “陛下,这个人是从北秦来的。”一位公公道。 南宫诚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皇兄这是我的随从”南宫冕立马答道,然后用温柔的目光安抚着达奚。 南宫诚还是不言语,只是死死地注视着达奚。 达奚惊恐地看着南宫冕,但没有开过口。 僵持许久,南宫诚仰起头,大步朝前,幽幽地传来一句:“杖毙。” 南宫冕惊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达奚在一旁,开始痛哭。 是的,外籍人不得入宫城,南宫冕知道。可是,可是,达奚是服侍自己的人啊!而皇帝,又是自己的哥哥! 一对好兄弟,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兄弟,不知何时,站在了对立面,令人唏嘘不已。可又无可奈何,只能目送对方,与自己渐行渐远。 南宫冕终于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自己的处境。当那一帮小太监把流泪到无措的达奚拖出去的时候,南宫冕也只能朝那个方向跪着。是的,自己早已没有那个能力去维护自己的尊严了,那就更不要说是自己的随从了。 只能用一跪,来报答达奚的照顾。 此时的南宫冕,内心充满了痛苦,一种对达奚c对答瓦的愧疚,还有,对自己未来的茫然。 江南二月,烟雨霏微,春意尚好。可这景致,与这氛围,格格不入。 南宫冕跪在宫门外,目送着达奚的离去,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却毫无办法。 因为南宫诚的吩咐,太皇太后并不知道此事。 南宫冕知道,自己现在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人会来帮他,也没有人帮的了他。 和他作对的那个人,是他的皇帝哥哥。 南宫诚,南宫诚,南宫诚那么熟悉的一个人,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陌生了? 南宫冕无法理解,权势竟然可以改变一个人那么多。脸还是那样一张脸,可是藏在皮囊下面的心,完全变了。 初初宁潇隐提醒自己的时候,为什么不信呢?是因为东凉日益强盛c国泰民安,还是因为那个人曾是护着自己的哥哥? 为什么,为什么? 人心难测。 直到月朏星堕,南宫冕都还坐跪在哪儿,面无表情的。 建邺的夜空甚是明亮,可惜南宫冕没有心情赏景。 从小到大的回忆,一桩桩一件件都浮现在眼前。那么美好的过往,什么时候没有了呢? 南宫冕永远不会想到,原本期待的美好的回归,只是一个梦。最美好的年华,一般留在敌手,一半将留在囚牢,尽管会有人相伴,有人同,但他内心依然复杂。最逆的境遇,或许才能遇见最真的心,见到人间的真,美与恶。只是南宫冕,现在还不知道。 夜幕垂,这才有一个公公带着两个老得快掉牙的太监和一个小孩来接南宫冕。 “佑安王爷,您可别难过。”这公公不甜不咸道,“那个北秦的奴才算什么东西,竟敢到我们东凉来。这规矩不合,您是知道的。所以陛下为了安抚您,特意挑选了极有经验服侍人的和一个手脚灵活的来。折一得三,您是赚了。” 南宫冕没有理会他。 见南宫冕没什么反应,那公公也无趣,手一挥,让那三个太监扶着南宫冕走。 南宫冕全身瘫软,毫无招架之力,也不想有什么反应,就这样硬生生地被扶走。 那个孩子很机灵地看了看四周,见那老公公走了,就把南宫冕轻轻放下,让他倚着墙歇一会儿。 “王爷您该没吃东西吧?”那孩子说着便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黄米窝窝,“给!”使劲凑到南宫冕跟前。 南宫冕还是没有反应。 那孩子回头看了看那两个老太监,又从袖子里掏出两个窝窝,递给他们。 老太监也是饿极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吃了。 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他只好自说自话道:“您不吃啊?那我吃了。饿了一天了,快没命了。”说着就大快朵颐起来。吃到还剩半个的时候,停住了,再问了南宫冕一遍,回答他的仍然是静默。那孩子只好全吃完了。 南宫冕被他们引着,走了很深很深的路,直到夜沉沉,才来到他的寝宫——南苑。 南苑在宫城的南边,原是一处很荒凉c杂草丛生的地方。但是当南宫冕跨入的时候,他发现,原本人人口中的荒芜之地,其实只是偏僻而已,四周还是很干净的。明显是有人住过的痕迹。 南宫冕还不知道的是,有一个人,正默默地等他,等了足足三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何维桢 当南宫冕才刚刚穿过南苑中庭的时候,就听见北正房传来的隐隐约约的谈话声。 “这些药,是早上服的你不要搞错了”一个温柔的声音道。 “多谢嫂嫂。”这声音倒是有些熟悉。 “这样拘谨,我们姐妹倒方生疏了。” “这三年来,多亏了嫂嫂的照顾,不然” “别这样讲,我们都是一家人,不要见外了。” 南宫冕在外头,听得有些疑惑,也倒是有些感动和羡慕。毕竟刚刚的自己,可是受了一场打击的。 可当身边的小太监告诉他这就是他的家时,南宫冕一副略带不解的样子。 或许是宫内长长的路,微微的风,让这个受了心伤的王爷内心舒缓一丢丢,稍稍开始留意四周。 “是啊,王爷,这整个南苑就只有您一家,没有别人了呢。”那个孩子道。 “我一家”南宫冕心想,那屋内 带着些许疑惑,又有着些许期待,犹豫了几次,伸出的手又收回了几次,终于,轻轻扣响了门。 敲门声很清脆,屋内的人立马停止了说话。 片刻,一个故作镇定的声音响起:“请进。” 南宫冕缓缓推开门。 屋内的人都惊了。 南宫冕看见的,是一个头戴凤钗的黄袍女子,与她挨着坐的,是一个着素裳的极其朴素的女人。 呆呆看了好久,南宫冕才反应过来,慌忙施礼。 “快起来吧。”那带凤钗的女子道,“冕儿,这三年,你可是一点都没变啊。” 本以为她久居深宫,不过问世事,以她清淡的性子不会蹚这趟浑水。可没想到,这位昔日的衢王妃竟然还会到这等荒凉之地来,着实令人吃惊。 “皇后娘娘怎么会到这儿来”南宫冕小心地问道。 “”皇后林氏正要说话,一旁的那个着素裳的女子倏忽努力抬起头,向着感觉是南宫冕的方向望去。可就着灯光,也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南宫冕察觉到了一旁的目光,于是也转头细细地看那个女子。突然,一阵“扑通”声响起。 “对不起维桢对不起是我让你受苦了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何维桢急急地站起来,朝着声音的方向摸索着,抓到地上的那人,就紧紧抓着他的衣裳,死抓不放,怕一松手,就什么都没了。 林皇后见着两个人一个跪着一个掐着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劝也不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南宫冕轻轻抚摸着何维桢干枯的长发,将她的头搂进自己的怀里。闭着眼,深深地吸气。 隐约间,南宫冕看到了乌发间的缕缕银丝。 “让你担心了,维桢。”南宫冕泣道。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维桢轻轻问道。 “是我,是我,你的梓桓郎,你的冕郎。”南宫冕在何维桢的耳边悄悄说道。 何维桢从南宫冕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想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却依然很模糊,只好伸出手,慢慢地抚摸着这张脸。 南宫冕一把握住了抚摸自己的手,久久不说话。 “维桢她”林皇后刚想说什么,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就像有一团东西堵住了喉咙。 南宫冕伸出手,在何维桢的眼前挥了挥,可是她没有反应。 南宫冕怔住了。 “冕郎,我没事只是暂时的会好的会好的嫂嫂已经再找人给我看了”何维桢努力辩解着。 南宫冕转头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林皇后。 “维桢的眼睛是哭瞎的她现在只能感光什么什么都看不清楚”林皇后不敢看南宫冕的眼睛,“她身体不太好我找任大夫看的他是太医院最好的大夫宁大公子与他也有交情” “我知道我知道”南宫冕喃喃道。 “没事的,真的没事任大夫说了,会好的相信我”何维桢极力争辩着,一双手紧紧抓着南宫冕的肩膀。 “好好好,我相信,我相信你,相信潇影,相信任大夫,我都相信。”南宫冕试图平复着何维桢的心情。 “梓桓哥哥,我的梓桓,你终于回来了。” “是啊,三年了。我也没想到啊。”南宫冕扶起何维桢坐下。 “那你们先聊,我就不打扰了。”林皇后上前握了握何维桢的手,让她放心。 “多谢皇后娘娘挂念,南宫冕替维桢谢过。”南宫冕郑重行礼道。 “你们这两人”林皇后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谢来谢去的呢?!”又对着何维桢说:“再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说罢,便微微朝佑安王施礼,消失在夜幕中。 南宫冕一直握着何维桢的手,握着她的手在一旁坐下。 “王爷,”门外响起稚嫩的声音,“水烧好了,要不要泡个脚呢?” “你先进来一下。” 那个孩子探头探脑地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老太监。 “南苑里,就只有你们吗?” “是。我等但凭王爷吩咐。”三人齐声道。 “你们怎么称呼?” “这是齐公公,那是王公公。”那孩子道。 “那你呢?” “我我没有姓氏我叫聆儿。”那孩子低头答道。 顿了顿,南宫冕又问道:“你多大了?” “不知道” 南宫冕心头一酸,估摸着孩子也就十一二岁。这么点大的孩子,就被养在深宫中,不谙世事,不会谄媚,随性而为,那么天真的孩子。可是,本该是嘻哈玩闹的年纪,却别了父母,离了家乡,进了这永无天日的地方,一呆还就是一辈子。甚至,或许,他连父母是谁都不知吧。 “王爷不用多想,聆儿很乖的。素日里两位公公对我也很好,王妃对我也很好,皇后娘娘也时常来南苑我们都很好的呢。”聆儿答道,一副伶俐的样子。 这个孩子,生在苦难之中,却丝毫不知何为苦难。面对诡谲,面对阴谋,面对人性的冷淡,他依然坚强,依然乐观,看不出来他和其他在父母怀抱中的孩子有什么两样。 南宫冕忽然感到一阵希望。从一个未脱稚气的孩子身上得到的。 “好,谢谢你。去忙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南苑 在灯光下默坐许久,待到聆儿和王公公把水抬进来,南宫冕才回过神来。 南宫冕刚刚碰到何维桢的脚,维桢就很敏感地缩回去了。 “没事的,没事的,让我来,我帮你。”南宫冕柔声道。犹豫了好一会儿,何维桢才不再挣扎着要挣脱了。 南宫冕动作很轻,温柔地按摩着那双已经起了褶皱的双脚。 何维桢很明显还是很不好意思。 “没有什么的,你既然愿意等我,在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的情况下,那我又岂能”南宫冕说到这里,突然哽咽,说不下去了。 是啊,你不离不弃的,知道我可能一去不复返,可是仍然痴痴地等,那我还能拿什么来回报你呢?唯一能补偿的,估计也就是我的生死相依了。 何维桢也知道冕儿是这样的性子,倒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泪水不听话的倾泻而下。这三年的苦难,在这一刻流露无疑。 “我这不回来了吗?不要再难过了。所有的难,我们一起受;所有的苦,我们一起扛。好不好?”南宫冕劝慰道,伸手抹去了维桢脸上的泪水。 何维桢使劲点点头,勉强露出了微笑。 “让你费心了。”何维桢道。 “我们两个人,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要再这么说了。好吗?”南宫冕温柔的声音总是能抚平伤口。 “好。冕郎,桢桢听你的。”何维桢笑着说,眼里透着水光。 南苑再僻静,再孤寂,都没有关系,只要有你,有你就好。 两个人一起面对,总是比一人独自承受要好。 虽然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是我们在一起。这样就好。 深夜,凌晨。南苑。疲惫了一天的南宫冕仍然无法入睡,见到何维桢安安稳稳地入睡,望着那张老去的面容,南宫冕是那样的伤感。这样一个女子,曾经是凤冠霞帔在身,青春靓丽。为了自己,痴心等待,整日哭泣,直至双目失明,我又有何所求呢?人总是要老去的,可这坚贞的情谊永恒。 想着过去,想着南宫诚,想着太皇太后,想着亦憬,想着何维桢,想着想着,就想到了答瓦,还有,还有,达奚 想到这儿,南宫冕压着声音不自觉地开始低声痛哭。 又一个无眠的夜。 晨,雾起。 春雾弥漫,站在北房窗前,南苑的中庭也都陷进白茫茫的世界里了。 就着雾气,南宫冕绕着南苑散了步。身影很快埋入水汽中。 南苑不大,中庭为核心,北房为正房,东房是杂物间小厨房等等,西房是奴役住所。南苑外,御阶卫的人把守着。 虽说南苑偏僻,也不太会有人来管这儿的生死,但这三个人出奇的尽心,丝毫不懒散。 南宫冕在南苑随意转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准备早食了。 早餐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就是普通的白粥和小菜,外加几个窝窝,没有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食材,他们却很认真的对付。简朴却不马虎。 南宫冕一阵感动。漠然的心里,又多了一丝暖意。 不是什么都没有,不是什么都失去了,不用彻彻底底地失望,至少至少,至少还有你们。 我坚信,就算背井离乡,就算走投无路,也终是有那么几个人,会一直默默地跟着你,永不背离。 早食过后,亦憬也过来了。 亦憬拎着一个食盒,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这么早?辛苦了。”南宫冕笑道。 一早亦憬就听说了昨夜的事,还怕南宫冕会郁心,结果,一脸乐呵呵的样子。 亦憬年纪还小,看不懂人心。人,是极会隐藏自己的,而且南宫冕,也绝不例外。 食盒不小,还挺重的样子。南宫亦憬呼哧呼哧地环抱着挪过来的。到南苑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喘着很久的粗气,双颊通红通红的。 木棕色的食盒,被南宫亦憬抱得死死的,进南苑的时候,御阶卫的人要查,亦憬都死活不让。 当然,御阶卫的人也不会太怎么样,最后倒是也没说什么,挥挥手让亦憬过去了,按下不提。 亦憬坐在木凳子上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 “怎么?为何还要带东西来?”南宫冕问道。 “哥哥哥哥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嘛。”亦憬撒娇道。 这个妹妹,都这么大了,好说也是处于豆蔻年华,怎么还和个小朋友一样?南宫冕在心里暗暗发笑。 南宫冕打开着食盒盖,里面放着的,竟然是一碗碗的糯红肉! 这糯红肉是先皇后常常命小厨房做给兄妹俩吃的,是先皇后昔日的乡味。 先皇后的家乡,最常见的这种菜品。 南宫冕愣了好一会儿,抬头望了望亦憬,亦憬笑着看他,笑得很苦涩。 南宫冕颤抖地执起筷子,搛着最上面的一块,不再说话。 咀嚼完后,南宫冕都没有察觉,他的眼泪已经覆盖了整个脸庞。 那是回忆中才有的味道,记忆中最美的画面,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连静静地活着这样的愿望都不会实现了。越是困窘的岁月,越发感觉到之前日子的幸福与美满。 母亲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回忆,脑海里的,全是曾经。 南宫冕知道,妹妹是想告诉自己,不忘初心,不忘生命所托,不负所有人的期盼。就是这样。好好地活下去。那么爱自己的母后,那么值得尊敬的父皇,还有还有,那个所有人心中的圣贤嫡长兄,和很多很多的支持着c期待光复的黎民,他们,那些千千万万的人,统统把那希望给予我身上,我又岂能轻易放弃? 南宫冕这样想着,感动之余,倒也担心起妹妹了。 “你来时,可有人盘查?” “没有,”南宫亦憬傲娇地说,“他们可不敢对我怎么样!” 也是啊,先帝唯一的女儿,当今皇帝唯一的妹妹,谁敢对她怎样呢? “那你以后,可要少来这儿了。”南宫冕淡淡道。 “为何?” “你日日往这儿来,实在招人耳目,难免会引起他人猜忌。你懂吗?”南宫冕仔细答道。 南宫亦憬紧紧地盯着南宫冕,最后放弃了。 她明白了,一切的缘由。 回忆,是说不出的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回忆是回不去的痛 “可是,可是,”亦憬仍然是无法相信的样子,“那个人是谁?他可是我们小时候最好最好的衢王哥哥啊!每次,每次显王叔家的戚同哥哥要来揪我的耳朵时,都是皇兄来把他赶走的。明明戚同哥哥比他大很多,他也怕,可是,可是”说及此,亦憬突然哽咽,说不下话了。 是啊,曾经是那么护着弟弟妹妹的大哥哥,曾经为了保护弟弟妹妹敢硬着头皮对付大自己好几岁的堂兄的欺负,可是如今,却变了一个人一样,对曾经深爱着的弟弟妹妹那么的漠然,那么凶狠。 “亦憬,你常常到这儿来,应该也就感受到了吧?”南宫冕默默地说,“我到现在也无法接受,我也以为是一场噩梦,可是那天,他亲自下令杖杀达奚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这个人,我已经全然不认识了。” 虽说亦憬不认识达奚,也不知道南宫冕这一番话说的是什么,但是那种悲伤的流露,是真真切切的,真切到感同身受。 “我也不敢相信,我也不甘心,可是事实就是这样,没有办法的,没有办法的!那些美好的时光,回不去的。”南宫冕喃喃道。 虽说是在安慰着亦憬,可是南宫冕自己也无法彻底地说服自己。毕竟物换星移,毕竟是人非。 谁不想回到过去呢?有父皇坐镇朝局,皇嫡长子辅政,母后的温柔端庄,淑妃娘娘的典雅,皇庶哥哥的庇佑,弟弟妹妹的玩闹,还有还有,皇祖母的宠爱那么多,那么多的温暖,再也没有了。 现在,陪伴这对兄妹的,只有回忆。温暖的回忆和凄苦的如今,在煎熬着他们。 煎熬着所有人。 可那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啊!南宫诚怎么舍得狠下心来呢? 无法接受,也无法想象,无法相信。 曾经南宫冕兄妹是多么依赖这个哥哥啊!与皇嫡长兄c南宫诚c建邺四公子以及翰林院莘莘学子一起,开创“宁安风骨”共话文学,谈论天下家国。而如今 如今呢?被困于荒僻之地,不知何时才有自由,身畔的不过是一个童子和两个老奴在侧。仅此而已。唯一安慰的,也是私下看望自己和一直陪着自己的亲人。也是他们,才使自己有活下去的渴望。 “亦憬记得小时候,皇嫡长兄长我们十几岁,虽然待我们甚好,但忙于辅政,常常无暇照顾我们。平日里,每每戚同哥哥要来欺负我,都是诚哥哥冲出来的。明明大家都怕戚同哥哥,可是为了我们这群小朋友,诚儿哥哥还是会壮着胆子上,甚至还手,打到戚同哥哥跪地求饶为止”说着说着,两人都笑了,可是泪水却止不住往下。过往是那么美好,可如今,那个曾经宠爱自己的哥哥把自己囚禁,又是何等的悲凉。 “不要再怀念过去了,他已经过去了。亦憬。”南宫冕轻轻抚摸着亦憬前额的头发。 “我真的,真的好想回到小时候,回到过去,那些无忧的岁月。”亦憬说着,泪水止不住往下掉。 “唉,”南宫冕轻轻地叹了口气,“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没有办法的,论是谁都不会回去的。” 过去如何美好如何令人回味,终是化为了泡影,若是说要回去,那不过是个幻想而已。 “诚儿哥哥不沉溺于声色,励精图治,我在北秦也有所耳闻。东凉的实力日益增长,都是诚儿哥哥的功劳。他有这个能力的。我们要相信他,要支持他。东凉国力渐盛,这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其他的,都随他去吧。”南宫冕说到最后,长叹一声。 “哥哥”亦憬不知如何安慰。 “没事的,没事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南宫冕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 “你是官拜大司马,十三岁封骠骑将军,还是东凉佑安王,父皇最爱的孩子,你” “亦憬!”南宫冕正色道,“不要再这么说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无论我曾经是何等身份,现在还是只能呆在这里。你长这么大了,难道是非还不分么?这么傻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哥哥”亦憬低下头,“是亦憬不好,亦憬唐突了。对不起哥哥,亦憬不再犯错了。”顿了顿,亦憬又克制不住,“哥哥,我还是不能相信他”说着便哭了起来。 南宫冕将这个妹妹搂进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道:“傻孩子,我的傻妹妹,不要再这么想了。这衮袍一旦穿上,就不会有人愿意再把它脱下来的。” 待亦憬静下来之后,南宫冕端了一杯茶水递给她。 亦憬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这三年失去父母和长兄的痛苦在这一瞬爆发,让这个多年未见的哥哥看到了自己最柔弱的一面。 “嗯嫂嫂呢?” “她身体不好,要多休息,应该还在睡吧。”南宫冕故意轻描淡写。 “哥哥,你要对嫂嫂好一点,她真的真的很不容易” 南宫冕一见她这样,就明白了大半,于是道:“这三年,多谢你们的照顾。” ?! “哥哥我你”亦憬目瞪口呆。 “谢谢,谢谢你和皇后嫂嫂对桢桢的照顾,真的不容易,你们也不容易。” “嗯,这没什么的。”亦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我我是偷偷来的,没人看见我” “你来都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但是要记住,从现在起,不许你踏入南苑半步!” “哥哥”显然,南宫冕从未对妹妹用这种语气说话。 “我既然归来了,必然会受到监视,任何人与我的接触都会很危险。我不想牵累你们,牵累这些挂念我的人,不想看着你们受到牵连,受到陛下的猜忌。明白吗?”南宫冕柔声道。 南宫亦憬想了想,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可以回去了。” “哥哥”亦憬不舍道。 “你以为我不想你啊?”南宫冕无奈地笑了笑,扭了一下妹妹的脸,“回去吧,晚了就不好了。” “” “都这么大了,就别再哭哭闹闹的了,以后出嫁的那一天,还不得带着我们嫁入婆家啊?!”南宫冕故意打趣道。 亦憬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 “有事情我会想办法通知你的。不用担心。朝臣在外,舆论在外,陛下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南宫冕道,“倒是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担心。还有,照顾好皇祖母,她年纪大了。明白吗?” “嗯。我会去常看看皇祖母的。”亦憬道。 “好了,快回去吧。” “嗯,我走了。哥哥嫂嫂多保重” 亦憬嘟着嘴,提了气,鼓着劲转身向外走去。 南宫冕静静地在中庭站着。 那个小姑娘,走在门外,还不忘回眸,朝着这个哥哥一笑。 那个笑容,多么幸福,却也那么凄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梦魇 夜幕,凄荒。 月圆,晴空。 在南苑呆了也有小半个月,日日一样,没有太多变化。除了任大夫来过两次和南宫冕闲聊过,也只有皇后娘娘来过一回,也只待了片刻。南苑实在是重度看守的地方。不过几日,院外的御阶卫士兵就多了一圈。 处在南苑里头的人倒是若无其事,反而是外头的亦憬有些急不住,好在被元渚公公悄悄地劝了下来。 南宫冕许久未着眠,起身走向庭院。 静夜,唯有痴痴看月。可惜月圆之夜无人想念。 月晕晕出了光芒,痴痴的。 彼时皓月当空,也无掩当下凄凉。 站了许久,起了风,才慢慢走进屋内。 何维桢熟睡着,许是药物的影响,没有被吵醒。 轻轻点亮纱灯,烛光掩映着南宫冕的雪白容颜。 望着灯火的明灭,看着光线从手指缝中溜走。是啊,宛如旧时光,在回忆中逃走。 此时不敢入眠。怕又遇见那些。 白日里,南宫冕看起来是那么的正常,如常人一样,如往常一样那么和善,又带着一点点傲气和戾气,一样地疼爱着身边的人,看起来不同的只是被囚禁在这里了而已,只是不能再像幼时那般躲在诚儿哥哥身后乞求庇护了而已。谁知,夜里,噩梦般的回忆便来袭。在北秦的那一个个夜晚,多么恐怖,一旦回想,就是惊悚。待维桢沉沉睡去后蜷缩在黑暗的角落,不敢抬头不敢睁眼。身体紧紧地贴着冰冷的墙,这才能稍稍让他感到安全,不过也只是稍稍。 终有一天,我南宫冕会手刃拓颜,手刃这个屠杀东凉黎民c残害万物的畜生,该报的仇,一定会报。包括那些印在我身上的烙印,我也会悉数奉还! 在东凉的这几天,南宫冕日日难眠,也不敢入眠。那些事情,发生的太多太快,一时难以接受。 北秦的仇,肯定是要报的。至于要怎么报,南宫冕还没有想好,也想不好。事情发生得太多太快,一时接受不了。 抬头看了看挂在房檐处的那块玉,带着拓颜期许的那块玉,被给予了仇恨的白玉,随着夜晚的风,轻轻摇曳。 那么个不堪的过往,南宫冕怎么会轻易放弃呢? 可是明明,现在又是麻木的c无力的。 外界传言是南宫冕身子极差,为了疗伤才住在宫里,其他的,没有过多说起。 曾经的佑安王府已经在清扫,为着佑安王的回归做准备,但是南宫冕知道,那不过是假象。 是南宫诚的迷惑而已。只是为了巩固他的权力。 痛苦只有在寂夜流露,白日里,南宫冕决不会让何维桢和旁人看见他最软弱的点。 亦憬还是会来,也没人能再劝得住,只是不再是偷偷地来了,而是和林皇后一起,带着药,来看望何维桢。 维护宫禁的御阶卫的最高长官林机是林皇后的长兄,御鉴卫的林阶是林皇后的二哥,况且后宫在林皇后的整治下也较为安宁,故并不会有人刻意针对林皇后。亦憬跟着林皇后出入,倒是个聪明的选择。 每每来看望南宫冕和何维桢,除了带些药材,也会携带吃食来弥补他们平日里的清淡。 只是她们不常来,进进出出也不是特别方便,只能心系南苑,恨身不能由己。 虽说日子过得清苦无比,但两个人携手共度,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珍贵呢? “我的身子不好,怕是以后会拖累你”何维桢嗫嚅道。 “没事的,没事的,身体不好可以慢慢养的。”南宫冕低声安慰道。 这样的对话不知反复几次了。一样的内容,一样的神情一样的回答。每一次,南宫冕都是那么温和地应对着焦急的何维桢。 “怕是此生都不得生养了。早知如今身子这么不中用,倒不如当时嫁入王府就” “这是哪里话?”南宫冕打断道,“养好身子就好,以后想生几个就生几个。儿孙满堂,如你所偿!” 何维桢被他逗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又伤感起来。 “好不了了,”何维桢泪水突然涌出来,“这个身子不中用的。我知道。日后若是有那个机会,还可以回到王府,名正言顺地做你的佑安王爷,那时就请皇后娘娘再给你指一个” “胡说什么呢?!”南宫冕一开始听就觉得不对劲,后面听着真的是越来越离奇,连忙打住她的话。 “我”何维桢不知道南宫冕突然会发这么大的火,一下子手足无措。 南宫冕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和愤怒了,低头马上道:“对不起。” “”何维桢不知道怎么接话。 “是我太唐突了,说的话太”说到一半,南宫冕也说不下去了,起身走向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泪水就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又被迅速地擦掉。 后面一个怀抱,轻轻地拥上来。 南宫冕转过身,何维桢空洞无光的双目朝着他的方向。 默默地,环抱住彼此。 没有话语。 在宫城的南边角落里,一对夫妇紧紧地守护着对方,守护着未来的梦。尽管很渺小,很渺小。 御阶卫林机曾是南宫冕在军处的共事,也向来敬佩于南宫冕的勇气与胆识,对于南宫冕当年建邺城外一战的英名,林阶甚是佩服。所以倒也没怎么为难南宫冕,只是按着南宫诚的要求的底线去做而已。偶尔,林机也会亲自前来查看南苑。 但南宫冕知道,与人交往过密总是会引起怀疑。也只得一一告诫。 一晃一月,清明已至。每每欢庆的节日里,人们会遗忘那些苦难和逝者。这个日子,倒是真真切切地铭记了那些痛苦的岁月。 南宫冕在南苑,借清明节,小祭先人。 从北秦回来,南宫冕一直被关在这里养病,连父母的灵位都未曾祭拜过。那份情谊,只能默默用心呵护。 清明的雨,绕起了些许回忆。这段时间忙于政务的南宫诚也得了空,祭奠着祖先的同时,也不免回忆起少时。心中悲悯顿起。 “陛下是要去何处啊?”元渚问道。 “去南苑吧。”南宫诚缓缓道。 元渚愣了一下,又起身传步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再见 (再见有两种意思,一种是再次相见,另一种是再也不见) 当苑外的士兵匆匆来报陛下步辇往南苑来的时候,南宫冕是呆滞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天南宫诚唯一回答南宫冕的话语,不过是那当头一击的“杖毙”二字。那个情景,南宫冕又怎么会忘记呢? 可是可是,今天他又记起了我吗?南宫冕诧异道。 南苑早就乱成一团了。三年多来,皇帝从未涉足此地,那三个太监自然是紧张得手足无措。毕竟从未见过皇帝。 看着南宫冕一副淡定的样子,聆儿很奇怪:“王爷您不准备准备吗?” “” “王爷?”聆儿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啊?”南宫冕回过神来。 “陛下马上要到南苑了,王爷不准备接驾吗?” “”南宫冕没有回答。 聆儿搞不懂眼前这个人。一个月的相处,这位主子的脾性总是那么奇怪。时而对人热情,可时而又自顾自地发呆出神。所幸,这个主并不是难弄的人,他待人向来还是以温和为主的。这总比之前那个难伺候的主儿俪妃要好得多的多。 没过多久,南宫诚的车與至。 南宫诚着玄色朝服款款而至,给人一种九五之尊之感。令人无法亲近。 而南宫冕,还是穿着最简单的素色长衫迎驾。连何维桢都找了一件藕荷色的披风穿上。 南宫诚站在弟弟的面前。没有表情。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所有人跪在他面前。 尤其是他的亲弟弟。如今唯一活着的先皇嫡子。唯一有权利可以争夺帝王之位的皇室成员。 可眼前的这个人,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如同多年前和父皇请安时一样,一样的肃穆,一样的尊敬,尊敬这至尊的皇帝。 没有丝毫的不满和怨恨。 你难道真的没有愤恨吗?这个位置,皇帝的位置,你比我更有资格夺得。 南宫诚内心五味陈杂。 心定下来之后,南宫诚绕着南苑走了一圈。虽说这个院子是自己定的,是指望地方偏远荒凉杂草丛生,但南宫诚也不知道南苑有多小多荒凉。没想到,院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小一圈,可是布置得很温馨。 南宫诚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正厅在北屋,很狭小的空间。还好,有阳光。虽然很潮湿。 还有真正理解的人在身边。南宫冕很满足。只是渴望还能再像以前一样,有父兄的庇护。 南宫诚的心里,多了一点点同情的味道。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但也就一瞬间的念头而已。 站在北屋的厅堂,南宫诚把伺候南宫冕的三个人叫到跟前,一一询问。 南宫冕没想到哥哥还是这样不忘旧情的,那么内心也好受一些了。笑容渐渐浮现。 那三个人诚惶诚恐,不敢说不好的话,一个个都道南宫冕待人和善之类(当然这也是事实)。刚开始听的时候南宫诚倒没什么反应,听到后面,南宫冕内心开始着急,因为南宫诚的脸色变了。 铁青的表情,凝固在至尊之人的脸上。那渐渐攒紧的拳头,又慢慢松开了。 很艰难的,南宫诚挤出来了一丝微笑。 很勉强的笑。 “很好,你们照顾得很好。佑安王也很体恤你们。南苑风景好,又清静,适合给王爷王妃调养身体。如果有什么不满足的,可以尽管和内务司提,不会有人来拦你们。”南宫诚努力让自己平静,可是声音出卖了他。 南宫冕刚开始听得云里雾里,细品话中意,却如晴天霹雳,顿时暗藏于心中的渴望消散。 冷冽的语调,努力伪装出来的和谐,南宫冕都可以感觉的出来。他也看出来了哥哥的漠然和五味陈杂的心理,但事已至此,任凭谁都无能为力。 “哥哥”南宫冕无力地唤着。 “朕,朕,会常常来看你们的。”南宫诚冷冷说罢,就朝外走去。 南宫诚没有回头。 南宫冕突然扑上去,死死地拉住南宫诚衮袍的后下摆,跪趴在地上,失声央求道:“皇兄,皇兄,求求你,我知道我出不去,但是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南宫冕这时抬头望了望那人的背影,还是那么冷漠的背影,于是声音小了下去,弱弱地问了句:“陛下,维桢她身体很不好,可不可以让她出了南苑去看病?南苑太湿冷了,不适合她养病好不好?” “冕郎”何维桢在身后微微地唤了一声。 没有理会南宫冕,我们的陛下没有回过头。一动不动。 “哥哥陛下皇兄”南宫冕换了一个又一个的称呼,试探着那人的反应。 毫无意义。 “请皇上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求求您,给维桢看看病,好吗?”南宫冕整个人几乎趴在了地上,只有头是仰起来的,巴望着。 “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真的!求求您,好不好?我不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可以永远永远地住在这里,哪里都不去。但是至少,可否准许太医院的大夫前来视病啊陛下?!”南宫冕带着哭腔,激动道。 南宫诚终于缓缓地转过头,没有语调地说道:“让奴才去太医院抓药。” 南宫冕愣住了。 然后,南宫诚转身挥袖而去,飘然地挣脱了南宫冕的双手,切断了南宫诚的所有幻想,离开南苑。 “哥哥诚儿哥哥”南宫冕轻轻念叨。没有流泪。 “王爷”望着远去的车與,聆儿也很无奈。试图的安慰,毫无用处。 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那个哥哥,真的不见了。幻想,真的只是幻想。 物是人已非。 昔日一起种的常青树还在御花园蓬勃生长,身边的人早已换了模样。 莫道世事无常,这不过是圣神的常态。死亡也是如此。 可是南宫冕还不明白。陷入其中的人,是看不透彻的。 “王爷” “以后以后不要叫我王爷。”南宫冕低着脸向聆儿道,“至少你不可以。” “”聆儿惊恐万状。 “没事,没事。”南宫冕换了一种语气,柔声道,“我长不了你几岁,你叫我冕哥哥好不好?” “啊?” 南宫冕突然展颜道:“好不好?” “啊哦,好,好。”聆儿呆呆的,一旁的何维桢轻轻踢了他一脚。 “冕哥哥好。” “好好,好。去忙吧去忙吧。”南宫冕挥一挥手,聆儿就跑开了。 “冕郎” 南宫冕听见这声音后,马上捂着脸,低下了头。 许久,才抬起头来,通红通红的双眼水汪汪地望着何维桢。 “对不起,维桢。” “不是不是你的错,冕郎。”何维桢轻声安慰道。 “父皇,母后,淑妃娘娘看到这一幕,得有多难过啊。那个哥哥,那么仁厚的人,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冕郎” “对不起。” “梓桓,”维桢突然很郑重地喊着只有父皇母后在世时才会唤的乳名,“离开的永远不会回来,你自己也说过。活着的人活着,只是为了替没能活着的人活着。曾经怎么样都只是曾经,已经过去了。你劝慰亦憬的话,难道你自己不理解吗?!” 南宫冕没有想到,一向温和的何维桢竟然会这样说自己。可是静下来想想,是那么的恳切。想来自己连夜的心思,都被她知晓了。 “好了好了,桢桢,是我不对,我改。为了你,为了父皇母后,我一定好好活着。”说着,就把何维桢搂在怀里。 遥望蓝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生活 住在南苑,日子清贫,月例的银子也是少得可怜,再加上何维桢所需服的药,每月的开销也并不是个小数目——尽管远远少于那些达官贵人。 何维桢的双目,不仅仅是被哭瞎的,还有,就是每夜在劣质昏暗的烛灯下做活计补贴家用给熬坏的。 烛灯黑烟的熏染,却没有打倒她的毅力。通过做简单的针线活低价卖给宫里的公公姑姑,倒是也能勉强维持生计。 林皇后她们也知道,但是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深宫中,自保尚且不易。 虽说心绪难平,但是在旁人的安抚下,南宫冕也能渐渐恢复了心态。至少,脸上也多了些笑容。 “冕哥哥,这个喜不喜欢?”聆儿抱着一捆桦树木吃力地朝着这边挪过来。 “这个是从哪里来的?”南宫冕放下手中的碗,掂量掂量了那些小木块。 “内务司。都是不要的废料。紫金殿修缮,用多的木料。我拿了些回来。”聆儿欢快地笑了笑,又急忙补充道:“你放心我和厉公公说过的,不打紧的” “好,”南宫冕邪魅一笑,“那就用这些个东西,做些小玩意儿!” “啊?!” “那些会走路的木鸭子啊,会上树的木猫啊什么的。”南宫冕朝聆儿扬了扬下巴,“搭把手吧!” “啊?您会啊?!”聆儿目瞪口呆。 “会啊,当然会。以前住在王府,素日无聊的紧,除了学文就是习武。有空上街上逛逛,就看到这些小玩意儿。宁国公府的大公子,就会和我们讲那些东西,大多是江湖上的一些手艺,有些机关,但不深,他一讲我们就懂了,都很简单的,就是要心细。”南宫冕笑笑,回忆从前,不是一件坦然的事。 聆儿见他回忆,知道自己不能再把他往这条路上引了,所以换了个话题:“冕哥哥会吗?怎么做?” “我学的是文学c武学计策兵法之类的,连上战场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以至于呀,你们以为我就是一个白面书生,对吧?”南宫冕挑了挑眉。 “哪有啊。冕哥哥当年那一仗打得”戛然而止。聆儿不再言语。 南宫冕笑笑不说话。 那次还不是被逼急了,才第一次亲自挥兵作战,在建邺城外一战成名。若是父皇早同意自己上战场,也不会把战事拖成这个样子。 父皇,还不是因为担心自己,才会迟迟不同意的啊! 谁让他小小年纪就精通武学文学,官拜大司马呢?! 细细地磨着那些粗糙的木块,何维桢摸索着在一旁做着简单刺绣。 木碴子多,一不注意,就扎了一下。所幸出血不多。聆儿傻傻地望了望南宫冕。南宫冕朝他使了个眼色。 悄悄地搓了搓手指,捻了几下,轻轻拭去指尖上渗出的血丝。 就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空气的凝固,还是被何维桢察觉了。 “怎么了?可是受了伤?” “没有,我不过是在想,该怎么修磨好。”南宫冕也不知道何维桢的直觉如此奇怪。 “以后这样小的事,不必惊慌。不过一点点血丝而已。又不是大事。何必大惊小怪呢?”事后,南宫冕悄悄地和聆儿道。 “可是,可是以前侍奉俪妃娘娘的时候别说是出血了,就是走路碰到了一颗石子都” “俪妃娘娘?” “嗯。我就是因为没有伺候好她才被打发到这儿来的。幸好到这儿来了”聆儿小声嘀咕。 “这儿没有那么多规矩和要求。只是以后不用太过于大惊小怪。事情没什么,可是你这样会吓到桢桢的,明白吗?”南宫冕的声音是那么的柔和,柔和到有一种莫名的魔力,让人信服。 “那天那天陛下为什么那么生气啊?转头就走了?” 南宫冕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力按了按聆儿的肩头。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呢?不过在南苑数日,就能与下人们打成一片了。明明宫里人都知道皇帝有意为难南宫冕,可是你的人竟然还明目张胆地护着你,替你说好话,谁会不有所忌惮呢?况且亦憬c林皇后来南苑南宫诚又不是全然不知,或多或少地就听到一些风声。这样一个弟弟,本来就是忌惮的,南宫冕怎么会不知道呢? 汝非镜中人,怎知其中事? 但是南宫冕没有回答。 南宫冕精致地打磨了一个木制脚镯,在晚上帮何维桢揉脚时给她戴上。 “什么东西?”何维桢问了一句,没有回答,那就自己慢慢摸索。 “冕郎谢谢你。”何维桢摸着脚镯道。 “知道你三年前就想要一个蓝钻玉的,那次是看到母后赏给嫡皇嫂嫂后你和我说的,我记得。记得当时我是怎么安慰你的吗?”南宫冕在何维桢耳边悄悄问道。 “记得。你说是因为嫡长嫂是太子妃” “错啦。”南宫冕款款一笑,“明明是因为他们俩虽敬爱却非真爱,母后怕她日后吃醋,才特意送了玉镯,其实是想安慰她。” “啊?!”何维桢还是没有明白过来。 “如果是我们俩这感情,母后还有送的必要吗?”南宫冕坏坏一笑。 何维桢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说,无论你怎么闹腾,我都不会吃醋咯?!” “这都被你发现了” 笑闹了一阵,气氛也不再向前先日子那么闷了。 曾经的锦衣玉食,曾经的恣肆风流,曾经的门庭若市,化为如今的粗茶淡饭,束缚囚禁,还好,还有一颗赤诚相依的心,平淡,于南宫冕而言,也着实难得,也着实珍贵。 维桢的典雅,可是出了名的。当日里何家的门槛可是都快被提亲的人给踏破的。何家书香门第,上门提亲的也不是寻常人家。江陵何氏的名号,朝堂江湖都是有名望的。最后是宁国公保媒,由先皇亲自定下婚约,这次平息了多年纷争。倒是当时,也有不少人,对这位大司马兼任骠骑将军的佑安王甚是不服。一个没有亲自上过战场的皇子,又是白净的脸,看着就是个绣花枕头,没有什么料。朝中的人,都认为德才兼备的皇嫡长子才更有资格。 可是时局在变,人也在变。变数,没有人知道。 就像当年的俞怀逆案,三年前的国变一样。 扑朔迷离。 南苑是渐渐好起来了,可是宫里的危机从未停歇。 那边的林皇后,正在煎熬中挣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