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之浮生错》 正文 第一章 而我孤身,蹚渡岁月长河 写在《大清遗恨》完结之后的话。 这些话其实很早就想写了,但因种种事情,还是耽搁了,现在借着第二本书写下来,希望不算晚。 《大清遗恨》是我在潇湘书院连载的第一本书,而灵感是来自于当时看的电视剧《孝庄秘史》和《美人无泪》,于是之后我就想写个关于清初明末的故事。 雏形在2012年其实就有了,当时就凭着一股力胡乱写,也没有任何结构可言,想到哪里写到哪里,起初的构思,其实是想写东莪的一生,并没有设定谁是男主,可以说,福临是东莪懵懂时期镜花水月般的初恋,带着小女生崇拜性质的,而萧赫则是东莪成熟的爱恋,是她在历经人世更迭之后明白自己内心深处的选择,在东莪短暂的生命中,前半生与后半生中,他们都是最真实的存在。 这本书连载了很多年,中间也因为我自己的事情而断更了很久,但有几位读者还是通过qq联系到了我,真的让我很感动,也是你们的催更让我有了动力继续更下去。 在写这本书期间,我参加了工作,也因为在工作中有了很多不开心的事情,让我情绪低迷抑郁了几年,所以《大清遗恨》不得不匆匆完结了,现在想来,真的愧对那些追了好几年的读者。 但还请你们放心,现在我也终于慢慢走了出来,所以开始写第二本书c第三本书等有空闲的时间,我想我还会重新修改《大清遗恨》,将它写地更好,以报答一直支持我的你们。 最后,还是要再一次谢谢一直以来默默支持和催更的你们,也因为有你们,我才能在写小说的这条路上坚持着。  —— 曾羡枯木,尚有青藤伴身侧, 而我孤身,蹚渡岁月长河, 剖出心头火,妄把时光,永久温热。 —— 长长的甬道,裴芙隐走了好久好久。 天色已明,东面泛起了白层层的光芒,照着这万康城里错落的琉璃瓦片,折射出淡淡的金色重影。 裴芙隐已经在这万康城里看过太多次的日出日落了,寂寥的天空下,她的心理才会有片刻的安宁,她才能逼迫着自己不去想那些过往,那些沾染着殷红鲜血的过往。 她的亲人们在一夜里获罪,证据确凿,容不得半点解释,被皇帝下令满府抄斩,而皇太后得知消息后,率领一众武官及后宫数人向皇帝施压,才将裴芙隐的性命保住。 裴芙隐是卫国长公主林清源的女儿,也是当今皇太后的外孙女。 公主府的罪名是公主额驸裴志铮勾结辽国,引兵南下,囤积卫国边境,伺机而动,却不料被人举报至京师,朝野震惊。 裴芙隐绝不相信,她的父亲镇北大将军裴志铮是这样的人。 她的父亲,七岁从军,十四岁随父出征平漠北,驱辽军,骁勇善战,铁骨铮铮,绝不会做出这类枉顾国之生死的叛君之事。 可是当年的朝堂上却没有人相信,证据凿凿,都表明了一切都是镇北大将军裴志铮所为。 裴芙隐恍惚眼下觉得还是两年前的日子,孤立无援,漫天的火光包围了公主府,刺痛了她年幼的心境。 裴芙隐走到甬道尽头,皇太后和安贵人已经等在那里了。裴芙隐一时悲恸难忍,也忘记了行礼,上前扑进了皇太后的怀里,哽咽叫道:“外祖母。” 皇太后一时语噎,泪水也早已遏制不住,伸出手轻抚着裴芙隐的背,安慰道:“芙隐受苦了。” 一侧的安贵人眼里也早已有泪,强抑着心中难过的情绪,侧过了头。 安贵人是长公主林清源幼时的交好,之前位列四妃之位,因替公主府求情,而被皇帝贬至贵人。 “安盈姑姑。”裴芙隐抬起眼,望着安贵人叫道,只这一声,让安贵人再也无法平复内心的伤痛之情,眼里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似是已无法止住一般。 林清源是她情若亲姊的挚友,可如今,却已是天人永隔,望着裴芙隐那张与她母亲颇为相似的脸庞,安贵人这两年来努力扼制的回忆,又在脑海里不停盘亘起来。 “芙隐,出来便好,出来便好了。”安贵人摩挲着唇齿,拼命地想要止住自己的情绪,胸口却因为这股难忍的情绪而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她不会忘记这些恨,不会忘记那一日的血案,更不会忘记,她所偷听到的惊天秘密。 可是她无能为力,她没有权势的靠山,没有人会支持一个小小的贵人。 皇太后叹了口气,似是想要讲些什么,却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她望着裴芙隐,已不再是昔日稚嫩而飞扬的小小少女了,两年来枯寂的生活,已经将她全部的棱角都磨平了。 “芙隐,等下还是要去见皇帝的”皇太后欲言又止,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再讲下去。 裴芙隐听到皇帝二字,眼里却忽的有怒火闪过,她别过头,冷冷回绝道:“我不会去的,我只想出宫。” “芙隐,这不合规矩,没有皇帝的批准,你又如何出的了这万康城?”皇太后正色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毕竟毕竟他也是你的舅舅。” “舅舅?他下令杀我父亲的时候,又何曾念过任何亲情的情分?”裴芙隐说道激动处,眼里亦有泪。 皇太后的眼色因为裴芙隐的话而默默地黯淡了下去,确实,这些年皇帝的所作所为,在她这个做母亲的眼里,也已经怕是失望透顶了。 三人相顾无言,沉默的气氛里,却没有察觉到宋贵姬的到来。 宋贵姬盈盈俯身,向皇太后请了礼,三人这才缓过神来。而安贵人也连忙向宋贵姬行礼,宋贵姬并没有正色看她,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皇太后。”宋贵姬开口道,“皇上命臣妾过来,接裴家的小姐去乾清殿。” 裴芙隐向后退了一步,眼里的神色隐隐,仍是充满着恐惧与愤怒。 皇太后点头道:“哀家知道,哀家也在劝她,孩子年纪小,拗着不肯去。” 却不料宋贵姬冷冷一笑,对着裴芙隐走近了些,看着她道:“臣妾见着不小了,关进去的时候是十四了,现如今也要十六了,两年时间,怎么?还没学会听话?” 宋贵姬的一番冷言冷语,痛击着裴芙隐的心,可是面对位居高位的宋贵姬,裴芙隐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皇太后脸色暗了下来,回道:“在哀家面前,贵姬说话怕是失了分寸。” 宋贵姬只是淡漠地微笑,嘴角上扬起弧度,这笑里,又像是藏着绵针,刺痛人心。 “太后教训的是,臣妾说话确实失了分寸,但也都是为了裴家小姐好,裴家小姐今日若不去乾清殿面见圣上,她又如何出的了这万康城?” 一番话,使得众人的脸色均不好看。 裴芙隐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回道:“那便去吧。” 终是要见上一见的,那个夺去她裴家全部亲人的魔鬼。 —— 乾清殿里,卫国皇帝林淮正在侧殿里小憩,听到管公公来回禀,说是裴家小姐来了,他才慵懒地睁开了眼睛,但忽的心头一窒,似乎缓过神来,叹了口气道:“是裴家的人来了?两年时间都到了,真是快啊” 他起身披了衣裳,侧过脸,透过镂空的窗户,正好看到她们一行人已经走到了乾清殿的正门外了。 裴芙隐的脸上写着不甘,像极了她的母亲林清源。 只是比之林清源,裴芙隐的倔强都写在了脸上,让人更加难以靠近。原来两年时间,可以让一个天真纯善的女孩子,改变这么多。 裴芙隐进乾清殿的时候,她的眼神狠狠地扫过了她面前的皇帝,她被宋贵姬拉着下了跪,轻声行礼道:“民女裴芙隐,见过皇上。” 声音虽轻,但难掩痛楚,这一声,裴芙隐在心里犹豫了良久,才逼得自己说出了口,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和皇帝有任何的交集。 皇帝林淮正淡淡地说了一声“起来吧”,继而走到裴芙隐身侧,静静地打量着她,裴芙隐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目光注视而感到不自在,厌恶地向后退了一步,道:“皇上,可以放民女出宫了吗?” “不叫朕一声舅舅吗?”皇帝说道。 裴芙隐抬起脸,恨恨地望着皇帝,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太多的仇恨了,凝聚在她心里,那些孤枕难眠的夜里,她甚至想过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这些痛苦的回忆,与亲人在那一头团聚。 裴芙隐低下头,冷冷地回道:“母亲已经死了,你我之间,本就没有血缘关系了。” 就连说话那冰冷的模样,也和林清源一模一样,说出的话永远像是十二月的冰雪天。 皇帝林淮正摆了摆手,道:“罢了,回去吧,公主府虽是被抄了,但府邸还在,你住回去吧。”说罢,又想了想,对身侧的管公公道:“管琰,帮朕带话,通知下去,公主府的封条撤了吧,再带些人手,去那打扫干净了,也两年没有住过人了,怕是积灰不少,芙儿今晚要去住,务必弄干净些。” 他还是叫他芙儿,就像以前,他叫林清源叫源儿一样。 但是得不到的痛苦,让他沉入迷坛,走向了恨的深渊。 —— 裴芙隐走出万康城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大亮了。皇太后一直把她送到了熙瑞门的正门口,叮嘱了她些许,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别她。 裴芙隐刚走,皇太后便难以自持地失声痛哭起来,任由安贵人怎么劝,她都已哭得不能自已。 裴芙隐便是在这样的哭声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座囚禁了自己两年的宫城。 只有对皇太后,裴芙隐是不忍的。这位已暮色苍苍的外祖母,年轻时历经后宫斗争,在耗尽青春与精力之后,却在晚年痛失爱女,而她已登基为皇的长子,不理朝政,终日沉迷靡靡之音,年愈四十,却没有任何子嗣。 但裴芙隐仍旧没有回头,她太害怕了,害怕看到皇太后满面蒙泪的模样会不忍,害怕再看到那座冰冷的宫城。 她要尽快逃离这里,她的心里,只想着,尽快回到公主府。 裴芙隐走出熙瑞门时,听到马蹄疾过的声响,她余光瞥过时,却见到马背上成熟的少年,是他。 齐王林淮岸的嫡长子,林叡。 他勒住了手中的绳,在熙瑞门前停了下来,下马准备进宫。 他也看到了她。 她比之前瘦了不少,肤色苍白,头发只是简单地挽起了髻,插着桃木色的簪子,整个人的模样,看着颓败而沮丧。 他当然还是记得她的,那时年岁尚小,初次相逢,她甜甜地叫他“林叡哥哥”。 那样的场景,他怕是忘不掉的。她的眼里像是有星辰,笑起来时,弯成迷人的弧度。 林叡下了马,走到裴芙隐身侧,犹豫了片刻,才叫道:“芙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而我孤身,蹚渡岁月长河 裴芙隐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她没有再叫他“林叡哥哥”,这一声,早就在两年前,她就不想再叫了。 当时的他,没有来看她,更甚者,他与他的父亲一道,向皇上请求,重罪裴志铮。 裴芙隐刚想侧身离开,却听到林叡开口道,似是自顾自地讲道:“两年了” 裴芙隐回头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林叡显然没有料到裴芙隐这样的态度。两年的人事更迭,他们之间隔着的,怕是林叡也都不知道的过往。 林叡的记忆里,裴芙隐永远是个外向的女孩子,可是眼前的她,却似是藏着万千的落寞与悲寂。 裴芙隐也看到了林叡眼里的失落,她只是沉默地侧过身离去,没有再理会他。 熙瑞门外,林叡望着裴芙隐离去的背影,心里却生出不舍。 这两年来,他心中承受的痛苦,无人可以说,齐王府上下都对公主府的事情三缄其口。 林叡后来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父亲造下的业障。 裴芙隐的背影比之前两年前瘦削了不少,就连这背影里,也似是含着悲寂的。林叡忍不住自责,他也更恨自己的懦弱和无能,他要顾及的事情太多了,也使得他在齐王府里寸步难行。 就在两个月前,林叡作为齐王府嫡长子,被正式册封为齐王世子。 为了这个位置,林叡已经隐忍了十多年,从有记忆起,他的母亲就不断告诫他,似乎他从出生开始,就是为了这个位置的。 齐王世子。 和所有王府的正妻一样,林叡的母亲,齐王正妃闵氏并不得宠。 但其他王府大多依例立了嫡长子为世子,唯独齐王府,齐王宠幸侧妃甄氏,更多次有意立甄氏的儿子林臻为世子。但毕竟甄氏出身低下,与身为户部尚书闵清遥嫡女的正妃闵氏,无法相提并论。 户部尚书闵清遥多次以立嫡长子为世子的历来传统规矩,请奏皇上,让皇上再给齐王压力。 皇上也确实不得不这么做,毕竟户部尚书闵清遥的妻子,当年搭救过微时的皇太后。皇太后成天念叨闵家是她的恩人,皇上若是不答应,岂不恩将仇报。 于是,终于在两个月前,由皇上直接下了旨意,立了林叡为齐王府世子。 闵氏常年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了地。 这一年林叡二十四,他在两年前已经娶了京兆尹赵师恪家最小的嫡女赵氏。他大婚的时候,也差不多是公主府出事之后不久。裴芙隐在高墙之内,怕也是知道消息的,她心心念念的林叡哥哥,娶了别人。所有的痛苦,都在一瞬间将裴芙隐击垮。 林叡体会不到,那是怎样的过程,痛苦一点一滴渗透进全身,吞噬着她,蚕食着她,最后,让裴芙隐变得不再像裴芙隐。 那个笑起来都有光芒的女孩子,在两年前,就被黑暗所侵蚀了。 林叡暗叹了一口气,逼自己不再去想。 —— 裴芙隐回到公主府的时候,管琰公公已经先一步带着人到了,公主府两年没有人住,里面灰尘堆积,家具发了霉,各房间的窗户纸也已是残破不堪,一眼望去,真是没法住人的。 管琰见裴芙隐回来了,上前行礼回道:“郡主,奴才已经命人着手打扫了,看样子,三个时辰方才够,天黑之前,您应是可以住进去的。” 裴芙隐点了点头,回道:“那我自己走走。” 管琰见裴芙隐脸色始终不太好看,便暗中派了人陪着她。 公主府西侧的两座楼已经被那场大火烧尽了,现在只留下一些砖瓦遗迹。西北侧的银杏林也都被火灾当时散发出的烟雾熏坏了,没多久便都枯死了。 整个公主府满目苍夷,完全不见丝毫过往的生气。仿佛阖家团圆还是昨日,今天却已痛失一切。 裴芙隐见景触情,眼里有泪,她强抑着内心巨大痛苦的撞击,但这些伤楚太过疼痛,即使她用手抚着胸口,也无法抑制。 她无力再支撑自己的身躯,只能蹲下来,望着这眼前的满目苍夷,痛哭起来。 光影交织在脑海里,回忆里那些美好的画面,都曾在这座宽大的府邸里出现过,她的父亲c母亲,她的兄长c胞弟,他们都曾生活在这里,他们都曾是裴芙隐最大的依靠c最温暖的港巢。 但是一夜之间,公主府获罪,父亲c兄长c胞弟被判入狱,母亲入宫求情,他们却都没有再回来。 母亲林清源是卫国皇太后的养女,当初还是琳贵妃的皇太后为先帝同觉帝先后诞下大皇子林淮正c二皇子林淮岸。两位皇子相差四岁有余,身体状况皆不好,常年咳嗽不止,时常是好了一个,另一个却又病倒了。 同觉帝子嗣薄弱,四十将近却只有这两个孩子,因此也格外地当心,眼见着两位皇子身体始终不好,又看到琳贵妃为了照顾他们而日渐削瘦,他心急之余便听了清衍寺的玄若方丈之言,从民间挑选了一位女婴入宫抚养。 这个年仅三个月的女婴便是卫国的公主,林清源,小字灵妘。 小公主接近宫不久之后,两位皇子的身体便都渐渐开始好转,同觉帝也因此对小公主格外疼爱,周岁庆典时,即册封了林清源为庆奕公主。 当时的同觉帝和琳贵妃想必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的两位皇子,之后都心仪了这个“妹妹”,也同样地,酿成了后来公主府的这出惨剧。 但这些裴芙隐并不知晓,她心里痛恨的,从来都是皇帝林淮正,她觉得今日自己的痛苦,都是这个刽子手造成的,他统握生杀大权,他亲手下令,诛杀了他的妹夫和两个外甥。 而母亲林清源在知道苦求无果之后,决绝地服药自尽了。 裴芙隐想过,有朝一日,一定会手刃了林淮正。在梦里,在无尽的黑夜里,在每次想要流眼泪的时候,裴芙隐都逼着自己坚强,逼着自己挺过来。 这些都是仇恨教会给她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而我孤身,蹚渡岁月长河 管琰带着众人前前后后收拾了三个时辰,将府内发了霉的家具都处理干净,又搬了不少绿植入府,公主府内这才看上去有了些生机。 管琰向裴芙隐道:“郡主,西边那两幢被烧毁的楼,怕是这会功夫是收拾不了的,奴才下次再带人过来,替你收拾干净,今晚委屈郡主了。” 裴芙隐摇了摇头,回道:“已经麻烦管公公了,以后府上的事情,芙隐自己来便可。再者,我也已不是什么郡主,是戴罪之身。” 管琰叹息道:“郡主莫要妄自菲薄,皇帝亦从没下旨废除过郡主头衔。在奴才心里,郡主依旧是郡主。” 管琰是看着裴芙隐甚至是林清源长大的,他服侍过先帝,之后又由先帝临终托孤,抚养大皇子林淮正。 林淮正登基后,管琰也便自然成了万康城里的内侍总管。 “郡主,奴才帮你从行牧管里收了一批下人,若是郡主觉得人手还不够,可以再增加,今晚就先委屈郡主,时候也不早了,郡主还是先早些休息。”说罢,管琰领了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上前,对裴芙隐继续道:“他叫方演,是行牧管里特别推荐给奴才的,说是比较有经验的管家了,郡主以后府上之事均可托付给他照料。” 裴芙隐点头道:“有劳管公公了,芙隐在这里向你道句谢。” 管琰听罢似是颇为受用,眼里露出感动之色,缓缓道:“郡主这话真是折煞老奴了,这些都是奴才应该做的,庆奕公主生前对奴才多有照拂,几次为奴才出头,现在该是奴才报恩的时候了。” 听到管琰提到母亲,裴芙隐心头又有一阵失落划过,她叹了口气,回道:“天色晚了,管公公上了年纪莫要太劳累,早些回宫去吧,芙隐自能照顾好自己。” 待得送走管琰一行人后,裴芙隐这才仔细地环顾了公主府四周,之前的旧家具已经都几乎已经被扔光了,厅内显得空旷了不少,廊前摆满了绿植,一路延伸至大堂,葱葱郁郁的眼色掩盖住了公主府本身的苍凉感。裴芙隐望着这满目的苍翠,心情倒也开始平复了些。 方演看上去有五十出头了,一袭灰杉,穿着并不讲究,但人看着十分精神,他见裴芙隐站在庭前良久,这才上前开口询问道:“郡主,厨房那头传话说晚饭做好很久了,何时可以开饭?” 管琰公公确实周到,公主府的下人全都给找齐了。 裴芙隐回道:“就现在吧,我也有些饿了。”说罢,她忽的又想到什么,侧过身对刚要走的方演说道:“方管家,以后还是叫我小姐吧,以前府上的管家便这么叫我的。” 方演忙点头应是,这才离开去了厨房。 因是裴芙隐回来的第一晚,想必管琰走之前也已经交代过方演,让厨房特意做的比较隆重了。 裴芙隐走进饭厅的时候,却没有心思关注菜色有多丰盛,而是看到了摆满菜肴的那张餐桌。还是原来那张,和父亲母亲c兄长弟弟一起吃过饭的圆木餐桌,上头是蓝白纹路的大理石,外头圈了一层红木,每每冬天,裴芙隐和弟弟裴洹总是嫌弃大理石桌面太冷,宁愿把饭端在手里吃,这时父亲总会故作生气地说道:“胡闹!” 哥哥裴浚刚想帮他们说话,还没开着口,却不料被父亲也瞪着道:“裴浚你做哥哥的,父亲我不在家时日多,弟妹都给你惯坏了!” 父亲熟悉的话语似是还在耳边围绕,哥哥英俊的面容也似还在眼前。 但眼下的,却是自己孤零一人面对这满座菜肴。 裴芙隐坐下,端起了米饭,执起筷子夹了菜,她知道,陷在回忆里没用,这样痛苦下去也没用,唯独把自己照顾好,才是对父亲母亲c兄长弟弟唯一的告慰。 下人们陪在裴芙隐身边,看着她静默地坐在偌大的圆桌前,一个人吃完了这顿饭。 “小姐。”方演见裴芙隐吃好了晚饭,领着两个女孩走到裴芙隐面前,介绍道:“这是蕴兰和慧然,管公公特意挑出来服侍小姐您的。” 个子高些的叫蕴兰,看着沉默些的叫慧然,两人看着年纪相仿,也同裴芙隐差不多年纪,她们上前行礼道:“奴婢蕴兰c奴婢慧然见过小姐。” 裴芙隐回道:“都起来吧,我其实并不习惯有人照顾着,之前都是奶娘捎带着我的,但眼下府里冷清,有你们陪伴也是好的。” 两人见裴芙隐眼里隐隐失落之色,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方演在旁见状,忙上前解围,催促着她们道:“小姐刚从宫里回来,气色疲乏,你们该去房里准备起来了,好让小姐早些休息。” 方管家的一句话打破了两人杵在原地的尴尬,两人得令,忙回道:“是,奴婢们这就去了。” 蕴兰去厨房叫人打了热水,都送到了裴芙隐的房门外,慧然则在里头替裴芙隐铺被褥,这些被褥都是今天新送过来的,还没翻被套,都由慧然一针一线地翻着。而裴芙隐则坐在床侧,望着自己宽阔的房间,之前的家具都已被处理了,这床也是管琰公公命人重新去市集里特意购置来的梨木新床,淡淡的梨味儿都还没有完全散去。 床的一侧点着西山的茉云香,有安宁镇定的效用,裴芙隐闻着这似有若无的香味,心境也确实缓缓淡了下来。 蕴兰服侍裴芙隐在侧室里沐浴完,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这些衣裳也都是白日里管琰公公命蕴兰去市集的绸缎庄买的,蕴兰之前没见过裴芙隐,当时也只听得管琰公公估摸着说了一下身形,没想到这新购来的衣服倒也正合身。 慧然已经铺好了被褥,深秋天寒,慧然又用铜制的汤婆子给裴芙隐暖过了床。 裴芙隐上床睡进温暖的被窝里,已经两年没有在家里睡过了,床上的暖意正好,驱赶掉了不少这深秋里的寒气。 “蕴兰,慧然。”裴芙隐开口叫住了她们俩,“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公主府之前发生的事情,现在这府上也就我一人了,有你们在,府上也热闹些,我夜里睡觉可能还有些怕,今晚等我睡着了你们再走吧。” 蕴兰c慧然忙回道:“奴婢知晓。” 裴芙隐是怕这孤冷的夜里,她又会陷入梦魇,那些记忆深处的琐碎,像是锋利的剑刃,划过她心头的每一寸,她痛到不能言,却只能把这些伤悲埋在最深之处。 她害怕这漫长的夜,害怕每一个晚上的梦魇,害怕回忆里,那些已经断了的画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而我孤身,蹚渡岁月长河 却没曾想,一夜无梦,直到第二日天色大亮,裴芙隐才醒过来,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熟。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熟的觉了,在宫里那个阴冷的房间里,她在漫长的暗夜里,做过无数的噩梦。她几乎从来没有睡过一个踏实安稳的觉,两年以来梦靥的折磨,让她的眼下有了深色的鸦青。 慧然已经准备好了洗脸水,帮裴芙隐仔细洗漱了一番,裴芙隐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气色似乎已经回转了不少,本来苍白可怖的脸庞,有了些许的红晕。 “小姐。”慧然开口道:“宫里早上来了旨意,是太后娘娘的口谕,说下午未时,请小姐去文香园,园里头开了菊花,这季节正好赏菊。” 裴芙隐当然明白皇太后的意思,文香园里开的不是赏菊会,而是王公大臣们给子女们的相亲之会,只是借着赏菊这个名头,请来大家聚一聚,也好见见其他人的子女们,可适挑选。 但皇太后为什么会邀请自己去,裴芙隐想不通,自己的家族早就失了势,现如今又算是罪臣之后,在朝为官的王公们绝对不会再与裴家结亲的,裴芙隐即使去了也怕只是徒增羞辱。 慧然见裴芙隐不说话,忙又道:“小姐,是太后娘娘的口谕,而且太后娘娘还命人雇好了轿子,说未时前就来接小姐去文香园。” 那看来是拒绝不得了,裴芙隐努了努嘴,无奈道:“那便去吧,也好,看着花散散心。” —— 文香园离着公主府并不远,下午的天气有些闷热了,裴芙隐坐在轿子里,觉着胸口有些闷,喘不上气,她伸手拨开帘子,想要透透风,却正好听到马夫回头说道:“裴小姐,我们到了。” 裴芙隐忙下了马车,抚着胸口让自己的呼吸渐渐平稳起来。 “芙隐!” 裴芙隐听到皇太后在叫自己,忙侧过身,抬起头迎向她,俯身行礼道:“参见太后。” 皇太后的气色比之那日要好了不少,眼角含着笑意,走到裴芙隐身前,忙扶起她,轻轻地宠溺般地拍了拍她的头,道:“哀家还生怕你不肯来呢。” 裴芙隐淡笑道:“怎么会,芙隐也想着来见见外祖母呢。” 皇太后身侧站着四位夫人,分别是英华夫人c嵩华夫人c琛华夫人c萱华夫人,皆是皇太后娘家那边的内眷近亲,也都听闻过公主府的事情,见到裴芙隐,也都不免心生怜爱。裴芙隐向她们四人也一一行过了礼。 “这站着风大,咱们进去说话。”皇太后拉过裴芙隐的手,带着她同众位夫人进了园子。 文香园四处开阔,景色极好,眼下秋菊盛开,放眼望去,满目翠黄相接。园子中间还有一处小湖,是人工开凿而成,微风吹过,湖面波光粼动,衬着这满园的景色,裴芙隐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园子里已经搭了不少休息的凉棚,皇太后让裴芙隐坐在自己身侧的位置上,而随从的四位夫人则坐在另一侧。 坐在首席的,是皇太后娘家的侄女杜氏,因是杜家并不受宠的庶女,嫁给了西平侯为妾。杜家原是是京中做生意的商家,因此极力想要攀附上商贾巨头西平侯府,这才让皇太后钦点下了这门婚事。 但即使是由皇家钦定,杜氏嫁入西平侯府后,也没有受到西平侯多少的宠爱。 杜氏年愈四十了,但看上去精神气尚好,皮肤白皙,眼神清澈,举手投足间,规矩优雅。她侧过身,笑脸盈盈地对着皇太后道:“姑母,等一会潼儿就到了,你也好久没有见过他了吧。” 皇太后喝了口茶,缓缓放下,若有所思地笑道:“哀家确实很久没见到他了,沈星潼这小子皮得很,见了哀家与你也还没大没小的,不知哪家姑娘受得了他。” 杜氏也明白皇太后话里的意思,回道:“潼儿确实该婚配了。”说着眼神却有些暗淡,声音也轻了下来,“姑母你也明白,侯爷不喜我与潼儿,潼儿又是庶出,怕也寻不到好人家的。” 皇太后当然理解杜氏的意思,这是想让着她帮忙张罗一门亲事。 皇太后点了点头,道:“这事哀家都放在心上,毕竟哀家喜欢着潼儿,潼儿的事,哀家自然要紧。” 皇太后的一番话似是让杜氏很是触动,毕竟在沈家,她受过的委屈太多了。虽为西平侯府四夫人,育有沈家四公子沈星潼,但府中妻妾众多,心思单纯的杜氏并不擅长拉拢人心,几年下来,她便被其他夫人排挤陷害,而她一心托付的西平侯,却也总是冷眼待她,连带着沈星潼也备受其他几位兄长的欺压。 杜氏沉默地点了点头,回道:“多谢姑母了,总是为我操心。” 刚言罢,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娘——”,众人的眼神迎过去,见一清秀少年正朝着这边走来,正是西平侯府的四公子沈星潼。 少年衣着淡雅,肤色白皙,身形修长挺拔,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走到皇太后身前,忙行礼道:“见过皇太后。” 皇太后笑着回道:“起来吧,真是许久未见咱们的潼儿了,怕是比上次见又高了不少。” 沈星潼起身,耸了耸肩说道:“姑奶,这回怕是你记错了,潼儿都十九了,不会再长啦。” 一提到年龄,皇太后便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十九了,该做些大人的事情了。” 沈星潼当然知道皇太后的意思,瞥了瞥嘴回道:“姑奶,你又要塞哪家姑娘给我了。” 听到沈星潼这么说,杜氏在一旁忙起身说道:“呸,你个傻小子在说什么胡话,什么叫塞个姑娘给你,太后赐给你的姑娘,那是你的福气。” 沈星潼只好站着不说话,侧过头,不去看他娘。 沈星潼注意到了坐在皇太后身侧的裴芙隐了,她只是安静地端坐着,眼神平漠,沈星潼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她的多少关注。 沈星潼也听过坊间那些传闻,说裴芙隐当年是如何倒追齐王世子林叡,被好事的世家子弟们传得那是绘声绘色,似是他们经历过一般,甚至还杜撰出了他们二人上了床的情节。 沈星潼也只是听过便罢,但许是先入为主的印象,让沈星潼觉得,裴芙隐应该是个极为外向的女孩子,但眼前的她却和印象里相差甚多。 裴芙隐的眼神始终淡淡,眼里像渗着化不开的怨一般,让人看着觉得无法接近。 “潼儿,娘和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杜氏无奈地摇了摇头,拉着沈星潼的袖子,叹道:“潼儿,懂事些。” 皇太后看在眼里,起身说道:“潼儿自然是明白你的苦心,你也不用总是催他,潼儿都是大人了,婚配这事情,他也懂得分寸。” 即使沈瑆潼表面似乎云淡风轻,一副没有长大的样子,其实心里他比谁都懂杜氏的辛酸,这些年母亲受过的委屈,咽下的眼泪,他其实都记在心里,可以说从懂事起,他就已经比同龄人的心智成熟很多。 然而,他仍就不愿意自己的婚配是被捆绑在利益上的,那个将来要迎娶过门的女子,他希望,至少与他是有真心与实意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而我孤身,蹚渡岁月长河 不多时,齐王一家也来了,众人忙起身迎这位王爷的驾,虽齐王世子林叡早已婚配,但齐王最心爱的小儿子林臻尚未分配,谁都知道齐王宠幸侧妃甄氏,她的儿子,在齐王眼里,怕是比世子还要珍贵上几分。 林臻跟在兄嫂身后,眼神漫不经心,望着两道的景色,嘴里嘟囔道:“这景色有甚么别致,太后要特地设宴在这里。” 林叡侧过头斥道:“太后都在这里,你讲什么胡话?” 林臻耸肩一笑,回道:“真话,还不如去皇帝伯伯的旭清园。” “旭清园是你想去就去的?成天嘴里就知道讲混话,该学点你大哥的样子了。”齐王表面训斥着林臻,但脸上仍是一脸笑意。 林臻反驳道:“大哥只知道故作老成,真是无趣——”他刚想再说什么,眼神却落在了不远处太后身边的裴芙隐身上,忙对着林叡道:“嗳?哥!那不是那不是裴家小姐吗?她怎么出来了?” 林臻的声响太过大,林叡尴尬地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没想到林臻倒似是来了劲,也不顾及林叡身侧的世子妃,又道:“裴家小姐要是看到你有了嫂子,又该伤心了,人家这么好的姑娘,你当初怎么就不接受她呢,换我怕早就死心塌地了。” “林臻!”林叡的好脾气收了起来,脸色突然暗了下去,眼底有了隐隐的怒意,但碍于父亲在,也不好发作,只好压低了声音对林臻道:“都是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林臻识趣地别过头,嘴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嘁”声,却仍不忘补了一句:“也不过两年的事情,你忘性倒是挺快。” 林叡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却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林臻轻笑着看林叡生气的样子,努了努嘴,也不再言语。 两年前的事情,林臻是看不惯林叡的做法的,裴芙隐很早便和林家两兄弟相识了,林叡冷冽隐忍,林臻炽热开朗,能逗笑裴芙隐的,从来都是林臻。但裴芙隐心仪的却是那个从不回应她的林叡,他眉间的疏朗阴郁,莫名地刻进了裴芙隐的心里,再也无法忘却。 正回忆间,齐王一行人已经行至太后面前了,林叡站在下侧,却似是不敢抬起头望向太后身侧的裴芙隐。 两年时间,已经把能改变的都改变了。 他已是齐王世子,他已配立世子妃,他已不再是从前那个阴郁内向的少年。 众人行礼后,纷纷坐定,今日皇上未曾到,便由齐王陪着太后赏菊。而其他众女眷都得了空,三两坐在一块,闲聊家常,世家子弟们打闹追逐,日光景长,文香园里到处都是笑声。而裴芙隐仍坐在原处,似是这份热闹,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林臻淡淡地瞥了裴芙隐一眼,她的眼下有着深色的鸦青,气色看起来也并不好的样子,脸也比之前瘦削了不少。林臻在心中默叹了一口气,记忆里,裴芙隐总是开朗的,从来不会像现在这般颓废不振,只叹两年前的事情,改变了她太多。 林臻见到一侧的沈星潼,忙上前招呼道:“沈星潼——你也来了!” 林臻与沈星潼也是幼时已结识,快十年的朋友了,两人的脾性一样,少时的打打闹闹,如今已然成为至交。 沈星潼听到林臻在叫自己,忙起身上前,笑意盈盈地道:“你倒也来了,我早就听人家说,今天的重头戏是齐王家的二公子” 还没等沈星潼说完,林臻一拳砸在沈星潼胸口,正色回道:“什么重头戏不重头戏,今天大家都是来赏景的。” 沈星潼还在暗笑,一旁的杜氏劝着道:“潼儿,怎么能和齐王家的二公子没大没小,难怪人家要生气了,快上前道个歉。” 杜氏的一番话反而惹得林臻和沈星潼一道笑了起来,林臻向杜氏道:“沈四夫人,我与星潼说笑呢,你也知道我们俩这么久的朋友了,我哪会生他的气。” 杜氏听罢,只好拍了拍沈星潼的背,笑言道:“我们潼儿说话总是没半点轻重,都是二公子客气,海涵着潼儿。” 这也是杜氏唯一值得放心的事,他们母子在西平侯府里不受待见,杜氏这几年总是担心受怕,小心翼翼,为了拉拢些人心也费了不少的心思。 而林臻贵为齐王府二公子,又是齐王最疼爱的儿子,不少世家子弟想与之结交,却不曾想沈星潼在幼年时便与他结识了,还是感情颇为弥厚的挚友,杜氏知道这对西平侯府里的人来说,也是深隐着的一份担忧与敬畏,毕竟齐王府上的二公子,谁都知道高攀不起也惹不上。 林臻一旁他的母妃甄氏也淡笑着说道:“臻儿和潼儿这都多少年的朋友了,杜姐姐你不必放在心上,他们俩呀,一样的性子,投缘的很,随他们去吧。” 甄氏笑起来的样子极美,面容年轻而姣好,狭长的眼睛眯起,波光流转,似使得在场的夫人都黯然失色了下去,她亦看到了裴芙隐,收了笑容,对着裴芙隐叫了一声:“芙隐。” 裴芙隐忙起身,走到甄氏面前,低着头轻声地回道:“甄夫人。” 往日里,裴芙隐与林氏兄弟交好,常常会来齐王府,甄氏也是看着裴芙隐长大的,而面对两年未曾见的裴芙隐,甄氏却一时语塞,沉默了良久,才道:“现现在还好吗?” 裴芙隐点了点头,回道:“芙隐一切都好,谢甄夫人挂怀了。” 甄氏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裴芙隐的侧脸,怜惜地叹道:“你瘦了好多,两年来,你受苦了。” 裴芙隐抬起眼望着甄氏,眼里强忍着内心的悲意,回道:“都过去了,芙隐亦能释怀。” 甄氏也能看懂裴芙隐眼里的痛楚,一夜痛失双亲与手足,监禁整整两年,这种经历,也不是谁都能真的释怀的。 甄氏长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表面说道:“那便好,你日后也可以经常来齐王府看我,和以前一样。” 甄氏也是知道裴芙隐心仪林叡,不好明面上说,便说是来看自己。裴芙隐沉默地点了点头,以示回应,而一旁的林臻听罢,也跟着道:“是啊,芙隐,你要经常来啊,齐王府里人多,你要不也可以搬过来住。” “林臻!这算什么规矩!”一旁的林叡终于沉不住气,对着林臻呵斥道。 林臻许是极看不惯林叡的做法,冷冷地对着林叡回道:“呵——你又在这里做什么主,我都还没对父亲和母妃回禀,你倒好,急着要把人往外推,再怎么样,芙隐是我们的妹妹,父亲是她的母舅,芙隐如今无依无靠,住到舅舅的府邸来,也完全天经地义之事,你那又要扯什么胡乱规矩。” 林叡被林臻一长段话呛得完全说不出话来,甄氏见林叡面色不悦,只好出来打圆场,劝道:“世子莫要生气,臻儿是不会说话,但臻儿这番也是好意,等齐王回来了,我们便请齐王做个定夺,你看可好?” 然甄氏话音刚落,齐王妃闵氏忽的起身道:“这法子,我是不同意的。”她冷冷地望了望裴芙隐,又瞥了甄氏一眼,不满地说道:“公主府还在,芙隐又不是没地儿住,要住到齐王府作什么?” 林臻听到齐王妃这么说,也极是不悦,回道:“母妃,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孩儿也只是提了一下,您和大哥需要这么大的反应吗?” 齐王妃冷冷的眼色刮过林臻,冷哼一声,回道:“在座之位谁人不知芙隐当年钟意世子,如今世子妃已立,我不想有些人来破坏世子与世子妃之间的感情。” 齐王妃一句话使得裴芙隐的脸色难看极了,虽然裴芙隐知道齐王妃闵氏一直不喜自己,但没有想到时隔两年了,她依旧对自己有着这么大的偏见,即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话也要明着讽刺上几句。 裴芙隐不知该如何反驳,杵在原地涨红了脸,甄氏看不下去,上前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裴芙隐的背,把瘦弱的她搂在怀里,只一瞬,裴芙隐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忽的落下。 甄氏毫不客气地回驳道:“姐姐,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还没等甄氏说完,林臻在一旁提高了声音,接着他母亲甄氏的话,朝着齐王妃呛声道:“对,你这人说话最难听!怪不得父亲讨厌你!” 林臻话音刚落,惹得几个年纪轻的夫人忍不住捂嘴偷笑,齐王妃这下子失了尊严,心里极气,但碍于这么多人面前,又只能维护着自己的形象,强压着内心的怒火,对着甄氏和林臻说道:“好一对没有教养的母子!” 林臻听得齐王妃骂自己也就算了,竟然还要骂他母亲,也顾不上任何礼节,朝着她回驳道:“没教养总比没恩宠好!” “啪——”林叡终于忍无可忍,起身朝着林臻的左脸狠狠地甩下了一个巴掌,霎时林臻的脸上浮起了血红色的掌印,唇边也渗出不少的鲜血。 众人被齐王世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场面的气氛一下降至冰点,林叡恨恨地看着林臻,道:“现在还有没有学会说话?” 林臻捂着嘴角,依旧不屑地望着居高临下的林叡,回击道:“我哪句说错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而我孤身,蹚渡岁月长河 林叡望着神色愤恨的林臻,心中蓦地回想起这些年因为他们母子的存在而使得自己和母亲不得不处处委屈忍让,刻意讨好父亲,可到头来仍旧换得弟弟口中这番侮辱,他心中有气,却在这场下无法宣泄,只能指着林臻的额头,恶恨说道:“林臻,你够了没有,今天在这场面上,做哥哥的教训你,你就该承受,我说你错了,就是错了,你最好知道,我是世子,我就是你的主子,和父亲的偏爱没有关系。” 林叡话音刚落,却不料齐王已经站在他的身侧了,齐王个头修长,与自己的儿子们的身高相差无几,他等林叡刚说罢,便上前毫无留情地扇了林叡一巴掌,冷冷说道:“你倒说说,我偏爱谁?” 林叡显然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吓得不轻,恍然良久,才惊愕回道:“孩儿不敢,孩儿说了错话” 齐王的眉间蹙着寒意,冷眼瞥过林叡,眼里看不到一丝对儿子的温情,“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到。”说罢,走到林臻面前,看着林臻脸上的红印,齐王对身侧的仆人吩咐道:“带臻儿先回去,把他的脸敷一敷。” 甄夫人也起身对齐王道:“那妾身也先回府了。” 齐王点了点头道:“那你也先回去吧。” 众人见着齐王对待两个儿子如此的差别,都私下里议论开来,裴芙隐当然没有参与,只是心里早就知道,曾经经常在齐王府里,又怎么不晓齐王的心思。齐王林淮岸极尽宠爱甄夫人与幼子林臻,对齐王妃和林叡几乎是不闻不问,若不是朝廷施压,他们母子二人恐怕是没有今日的地位。 也正因为此,林叡从小生活压抑,他从来都是小心谨慎,拘谨有礼,因为他知道,他由不得半点行差踏错,在他的人生里,除了墨守成规,别无他择。 皇太后见到此幕时,低下头无奈地叹息道:“淮岸太过任性,与他皇兄是一样的,终究只怪我怪我当初没有教育好他们兄弟俩” 裴芙隐见天光有些黯淡了,秋日里的日头短,想着没事便也早些回去,毕竟留在这里也没有多大意思,文香园里的那些热闹与欢喜也只是属于别人的。 她和皇太后告退时,甄夫人也听到了,她刚欲和林臻离开,听到裴芙隐也要走,便同她讲道:“芙儿也要回去吗,那与我们一道吧。” 皇太后不舍地牵着裴芙隐的手,对甄夫人说道:“那带芙儿一程吧”说罢又犹豫了片刻,才又道:“甄绮,芙儿一个人在公主府无人照拂,哀家又在宫中力不能及,哀家不情之请,望你能多去照顾芙儿,她尚年幼遭逢巨变,如今一人独居在公主府,哀家放心不下。从前她总来齐王府,与你熟稔,眼下她也没有什么人能够靠的上。” 甄夫人回道:“甄绮自然明白,无需太后多言,芙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性格善良,我十分喜欢,日后我总是会多去看望照顾她的。” 皇太后听到甄夫人这么说,这才放下心来,抚了抚裴芙隐的手背,道:“那芙儿早些回去吧,哀家也要回宫了,哀家知道芙儿是不会进宫的,以后怕是见到你的机会少了,只能故作些这样的活动,借着法子的来见见你。” 裴芙隐听到皇太后这么说,鼻头有些发酸,微微叹道:“那芙儿答应外祖母,若有见面的活动,芙儿都会来的。” 皇太后点了点头,放下裴芙隐的手,叹道:“那早些回去吧。” 秋日的光景淡漠忧愁,即使有暖阳照拂,却也免不了失落,更何况这样的分别。 公主府确实离着齐王府并不远,裴芙隐不忍拒绝甄夫人的一番好意,同皇太后告退后,便上了他们的马车。马车上林臻也在,与裴芙隐阔别两年,再次重逢,林臻心中杂陈不知滋味,一时间犹豫该如何开口。 倒是裴芙隐先开口打了招呼,“与阿臻两年多没有见了,阿臻的个子似是又高了不少。” 林臻比裴芙隐只小上一个月,严格点说一个月也未曾满,是二十九天,小的时候裴芙隐常常喊他臻弟,待长大了些,便开始叫他阿臻。 林臻回道:“那是自然了,我现在个头都比大哥高了些了”一时嘴快,又在裴芙隐面前提起了林叡,林臻忙收回了音,错开道:“芙隐你倒是瘦了。” 裴芙隐苦笑道:“在里头吃不好睡不好的,瘦是肯定的。” 听到裴芙隐这么说,林臻心里头自也是难受的,当初裴芙隐无奈被关进宫中,他也是去求过父亲的,但齐王这一次没有给过林臻情面,他已经上书皇上重罪裴志铮,又怎么可能再去向皇上求情放了裴芙隐。 林臻也因为这件事情自责不已,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对齐王避而不见。 而大哥林叡却在这个时候迎娶了夫人,这让林臻更加难以接受,也因此对他愈发不满和愤恨。 甄夫人叹道:“芙隐,过去的事,再痛也该让自己忘却,我也知道说这话,于你只是徒劳,但裴将军和长公主定然是希望你开心的活下去” 甄夫人同母亲林清源长着相似的脸庞,只是母亲清冷质丽,而眼前的甄夫人却是绝艳明美。望着这张和母亲气质截然不同却长相相似的脸,裴芙隐的眼中又浮上了隐隐的雾气,她哽咽道:“甄夫人,你这番话,还没有人同我说过我我很受用。” 甄夫人伸出手抚过裴芙隐的脸庞,又温柔地将她揽进了怀里,长叹说道:“都是身不由己。” 马车行经至公主府,林臻下马车将裴芙隐送到了门口,天色入暮,公主府门口清冷,倒是管家方演已经等在那里守候了,见裴芙隐回来,忙上前迎接。 裴芙隐对林臻说道:“你回去吧,同甄夫人早些回府上,多谢相送。” 林臻轻轻“嗯”了一声,又回道:“我知道你来齐王府不方便,以后我会多来看你。”说罢,便转身匆匆离去。 暮色下林臻的背影修长挺拔,已然不是两年前的那个阿臻了,如今他已如同成年男子一般,身上有着锐意之气。 林臻回到了马车里,甄夫人侧过头,笑意盈盈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看。 林臻坐定后,耸了耸肩,对着甄夫人道:“母亲,你这是作甚?还没看够么?” 马车继续行进前行,甄夫人换了个坐着的姿势,嘴角仍带笑意道:“我是觉得,我儿长大了,心里头有人了。” 林臻抿了抿嘴巴,没再言语,甄夫人自言自语似的又道:“噢非也,应是说我儿心里头早就有人了,只是如今长大了,也敢表现出来了。” “母亲!”林臻涨红了脸,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辩解,结巴似的讲道:“母亲你你怎能怎能取笑孩儿?” 甄夫人笑意浅浅,左侧脸颊边的梨涡深陷,她托着下巴盯着林臻上下打量,说道:“嗯,我儿出落地不错,去试试又何妨。” 这下林臻连脖子都红透了,索性侧过脸不去与甄夫人对视,自顾自说道:“不想与你多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而我孤身,蹚渡岁月长河 傍晚时分,林臻与甄夫人回到了齐王府,然两人刚一进府,却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闷声的低吼声,林臻与甄夫人面面相觑,又赶忙往里头走去,却见林叡跪倒在正厅前,站在他身旁的管家手执棍木,显然已经执行过家法了,林叡的背上似有血迹在渗出,肩膀不断地抖动着抽搐,他的双拳紧握,头低低地埋下,咬着牙对站在他面前的齐王说道:“孩儿今日绝不承认自己有错,是弟弟侮辱我在先,父亲为何一再偏袒弟弟?父亲心中,叡儿还是不是你的儿子?” 齐王对林叡的话似是没有多少触动,只是冷眼地看着他,道:“你说本王心中无你,那你这世子之位,又从何而来?” “那是外公与皇帝伯伯的共同施压!如若不是这样,今日我与母亲怕早就被你赶出这齐王府了!”林叡神色激动地抬起头,朝着齐王吼道,他的双眼胀得通红,眼里已然有泪,他强忍着情绪哽咽道:“叡儿问心无愧,倘若父亲不满叡儿坐这世子之位,便让弟弟吧!” “叡儿!”林叡身侧的齐王妃闵氏忙上前阻止道:“说什么胡话!” “齐王——我们回来了。”这时,甄夫人忽的拉了拉林臻的手,示意他和她一道进去,林臻不明白母亲为何此时要横插一脚,但也只好跟着母亲进了正厅。 齐王抬眼看到他们俩,冰冷的眼里有了半丝柔情,道:“回来怎么晚了?” 甄夫人笑着回道:“太后让我送了芙隐。” 齐王的眼里淡漠地掠过一丝惊措,但又马上恢复了平静,说道:“噢,那丫头”但他又没说过下去,他没有问一句,那丫头好不好。 好与不好又关自己何事?她的母亲,已经永远不在这个世界上了,那个女人,她的一颦一笑,都是这万康城里最好的模样,都是他心中最美的存在。 可是,她为什么要选择裴志铮,又为什么在最后决绝地选择离去 每每想及于此,齐王林淮岸的心中总是痛,这种痛像是一种慢性毒药,慢慢地c慢慢地侵蚀着他每一天,他如此偏执地爱着长公主,自己名义上的亲妹妹,这样不伦的爱恋,也不仅仅他一个人,还有皇兄林淮正,当今圣上。 于是,他们俩毁了裴志铮,毁了公主府,也毁了他们心中的挚爱。 齐王从惶然间回过神来,对甄夫人道:“那丫头如今一人在公主府上,有人照顾么?” 甄夫人回道:“听说行牧管里充盈过来了不少仆人,都是管公公安排的。” 齐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噢,管琰办事,没有不放心的,应是皇上的意思。” “是不是皇上的意思,臣妾并不晓得。”甄夫人回道,“只是苦了芙隐如今一人了,太后今儿个让臣妾日后多去看看她。” “嗯,那你得空便去公主府吧。”齐王回应地也只是淡淡的,无人看得出表面这风轻云淡下的无奈。 甄夫人抬眼瞥了林叡一眼,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杵在正厅前的世子妃,终还是咽了下去。 甄夫人也是对林叡不满的,她无法理解为何林叡会在裴芙隐关进宫中不久便迎娶了世子妃赵靖璇,这样的举措,伤透了裴芙隐的心,她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包括她还没有开花的爱情。 可是之后甄夫人却又理解了,赵靖璇的父亲不仅是京兆尹,她的亲姊赵靖瑶位及贵妃,在皇后逝去后统摄六宫,深受太后喜爱,是万康城后宫唯一掌握实权之人,就连风头无两的宋贵姬也望尘不及。 林叡看上的便是他岳父一方的势力。 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甄夫人有些为裴芙隐不值得。裴芙隐喜欢林叡的事情,齐王府和公主府都知道,两人从小一道长大,家世也匹配,那时的大人们也就默认了他们会在一起。 可是林叡却没有多大的回应,许是他从小压抑自己惯了,他喜欢的,也从来都是温顺柔和的女子,而不是裴芙隐这般妄为任性的女孩。 那时的裴芙隐确实是任性的,家里没有同龄的姐妹,同兄长和弟弟一块长大的她性子也和男孩子一般,冲冲撞撞,加之父母的宠溺,让她的性子愈加的烈。 而对于喜欢林叡这件事情,裴芙隐是执着的,她总是借着法子的来齐王府找林叡,那时个子小小的她,站在齐王府门口,有时遇到甄夫人,她眨巴着双眼,奶声奶气地问道:“甄夫人,林叡哥哥在家吗?” 那时的她还太小,其实是分不清喜欢和依赖的,她只知道,她想跟着她的林叡哥哥玩耍。 甄夫人从回忆里缓过神来,望着眼前的林叡,却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时光更迭流转,结局却硬是让两人的处境变得不堪。 齐王起身,朝着身侧的仆从挥了挥手道:“去叫厨房快些准备晚饭,今天累了一天,本王倦了,早些吃了吧。” 齐王妃却忽的朝着齐王跪了下去,齐王转过脸,道:“你这是做什么?” 闵氏哭诉着说道:“王爷,叡儿不懂事,您看在妾身的份上,还请原谅叡儿这一回。” 齐王又回过了头,背对着闵氏说道:“你起来吧,打了林叡这十棍子,我气也消了,谈不上原谅不原谅,我原谅又如何?他心里头的怨能少?” 闵氏说道:“王爷,叡儿又怎么会怨你呢?” 齐王背着身,摆了摆手,说道:“吃过晚饭就让他早些歇着吧,有些胡话,休再说了。” 甄夫人识趣地跟着齐王进了正厅,而林臻也自己回了房,只留得林叡与齐王妃c世子妃还在原地。林叡起身,走到母亲齐王妃身边将她搀扶起来,哽咽道:“母亲,孩儿不孝” 齐王妃忽的紧握住林叡的手,力度之大,令林叡错愕,他听见她道:“叡儿没错,是他太过偏袒。” “母亲”林叡叫道,他没有想到一向隐忍自持的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即使父亲这么多年一直宠爱甄夫人和林叡,母亲也从不在表面上表露出不满与怨怼。 可是此时,齐王妃却对着林叡和世子妃赵靖璇这么直接的说出。 末了,齐王妃低声又喃喃道:“不过是个影子。” 林叡刚想问齐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时,齐王妃已经起身,淡然地恢复了情绪,似是看不出刚才的苦苦哀求之意。她挽过世子妃赵靖璇的手,对着他们二人说道:“走吧,进去吃晚饭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而我孤身,蹚渡岁月长河 这一年的秋天特别短,像是只有大半个月,转而就入冬了,实为罕见。裴芙隐从市集买回来的花草,挨不过这寒冷,也都慢慢地凋谢了。裴芙隐一个人在厅堂里,耐着性子把那些枯萎的花草都一一摘除。 十一月初六,林叡纳了第一个妾侍,晏州知府魏宗富的庶女魏悦玫。 裴芙隐也听说过了,其实知不知晓,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林叡再也不是她心上的那个人了,再也不是她想藏又藏不住的秘密了,再也不是少女时代里的那个唯一了。 她静着心思,继续摆弄着花草,却听到慧然在外头禀道:“小姐,林臻少爷来了。” “那让他进来吧。”裴芙隐放下一盆红紫色的墨菊,起身说道。 “林臻少爷说是奉甄夫人的意,来给小姐送了些甜点和新的衣裳,他还有同行的朋友,便不进来了,烦请小姐出去见他。”慧然回道。 “噢。”裴芙隐推了门便往外走,见到林臻和一个少年站在公主府的门口,是文香园里见过的那个男生,沈星潼。 沈星潼着了一身墨玉色的长衫,修身玉立,是个耀眼的少年,就如林臻这般的子弟,看上去也并不及他。 林臻远远地看到裴芙隐就向她打招呼了,“芙隐——母亲给你从金丝阁里买了不少衣裳,叫我给你送过来。”说罢,便把左手提着的绸袋打开,展示给裴芙隐看。 裴芙隐走上前,道:“真是劳烦甄夫人挂念了,还破费给我买这么贵的衣裳。” 林臻把绸袋塞给了裴芙隐,说道:“不贵不贵,母亲每月的俸禄,买这几件衣裳,算不上什么。” 裴芙隐苦笑道:“那阿臻替我多谢甄夫人了,只是这衣裳穿我身上,怕是埋汰了它们。” “说什么呢。”林臻耸了耸肩,“不要看轻自己嘛。” 裴芙隐轻声地“嗯”了一下,说道:“不到里面坐坐么,今天外头天冷。” “不了,今天约了这小子,我们下午去蹴鞠场。”林臻想了想,又道:“忘记给你介绍了,他叫沈星潼,西平侯府的四公子。” 沈星潼听到林臻介绍自己,赶忙和裴芙隐打了声招呼道:“郡主。” 裴芙隐淡然道:“叫我芙隐就可以了,我早就不是郡主了,我倒是记得你,在文香园里见过你。” 沈星潼回道:“嗯是啊,那次我们见过面了。” 眼前的女孩柔顺温婉,全不像别人口中的妄为任性,沈星潼也好奇,为何在众人口口相传中,裴芙隐会和真实的性格大相径庭。 在去蹴鞠场的路上,沈星潼也终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向林臻询问道:“你以前就和郡主很熟吗?” “是啊,她从小就来齐王府上,她是我公主姑姑的女儿,是我的表妹。”林臻撇着嘴撒谎说道,想了想又道:“你是不是也听人讲她的不是?” 沈星潼倒没有想到林臻会这么问,尴尬之余,只好承认道:“嗯,多少听了些,都是负面的评价,但今天一见,觉得她挺好的。” “什么负面评价,说来听听。”林臻回道。 沈星潼尴尬道:“要我说作什么,你肯定也听过,总归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声。” 林臻叹气道:“她和我哥哥没什么,只是从小一块长大,大人们也都默认了他们的关系,以前长大了就可以让她过门了,但没有想到公主府会出事当初众臣的意思是额驸勾结辽国,罪无可赦,要求圣上一定要灭门公主府,是太后祖母和额驸生前的几个挚友保了她,她被关进宫里的云寂殿供佛祈祷两年,经历了这样的丧亲之痛,又被关了整整两年,性子也就变了。” 听完林臻所说,沈星潼也惋惜道:“可怜了郡主。” “嗯是啊,所以母亲常让我来看看她,给她送些东西。”林臻回道。 沈星潼试探地又问道:“那今日你兄长纳妾,郡主听到了,心里头想必又不好受了。” 林臻眼里瞥过鄙夷的眼神,“嘁”了一声说道:“就他?芙隐怕早就恨透了他,当年公主府出事,众臣施压要求重罪,父亲和他迫于朝堂压力,不得不一道参本,就是这件事上,我是看不起他们的。林叡伤透了芙隐的心,芙隐怕是恨他还来不及,根本不介意他纳不纳妾。” 沈星潼无奈道:“许是朝堂上的事,我们不懂,但不管怎样,可惜了公主府一家。” “嗯,所幸芙隐活了下来,有我和母亲暗里照顾,生活也不会委屈。”林臻说罢,又想了想,对沈星潼说道:“以后你也可以一道来看她,让她多个朋友也好。” 沈星潼点了点头,答应了。 很多年以后,沈星潼再想起那日答应林臻的话,想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也是他和她一世隐忍爱恋的开始。 那个冬日的午后和每一个温暖的下午没有任何区别,光色迤逦。 —— 入夜,寒气更重了。 魏悦玫的纳妾之礼已经结束了,林叡坐在她的床侧,宽大的床沿,被盖上了硕粉色的被褥。不知道为什么在此刻,林叡想起了裴芙隐。 他在心中承认过,他是负了她的,可是他却总是找着借口躲避,来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一些。他总觉得这一切的错,都是父亲造成的,如果不是父亲这样的偏袒,他也不用过的这么累。 可是他应该是错了,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权力和地位对于自己的重要性,就知道要隐藏起自己真实的性格和欲望,做个不动声色的小大人。可偏偏裴芙隐闯进了自己的生活中,她像春日里第一缕的暖阳,环裹着他,让他觉得从未有过的温暖和踏实。 当年的她还那么小,穿着长长的云粉色的裙衫,头发已经用精致的簪子挽起来了,头上别着小而巧的蓝色珠钿,走起路来一晃一晃,每一样,都是她的母亲庆奕公主精心打扮过的。 她走到林叡面前,拉了拉林叡的衣袖,好奇地看着他,庆奕公主笑着对她说道:“芙儿,这是二舅舅家的长子,你该叫他林叡哥哥。” 林叡只是觉得小小的她煞是可爱,忍不住地上前将她抱了起来,她笑的样子真是甜,咯咯地笑着叫道:“林叡哥哥。” 时光太过久远了,林叡想不起初次见到裴芙隐时,她是几岁,大概也只有六七岁的模样。 “世子——世子——” 魏悦玫娇嗔地唤了几声,将林叡拉回到了现实当中,林叡回过神,点了点头,对跪在两侧的侍女道:“烛火都灭了吧。” 冰凉的夜色无边无尽,佳人的喘息此起彼伏,让林叡沉溺在这风月中,暂时忘却了尘世里的烦琐与无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而我孤身,蹚渡岁月长河 到了十二月上旬,卫国的天气正式入了冬,一场初雪下了整整一天,外头的气温骤降,裴芙隐和慧然躲在偏厅里整理花草,这些花木都是裴芙隐这些时日以来从京中各地搜集来的,裴芙隐想着让公主府有生机些,但没想到初雪说下就下,大部分的花木都熬不过卫国这寒冷的冬季,蔫了不少,裴芙隐不舍得都丢弃了,便让慧然陪着一起将已经枯死的草叶都剪除掉了。 裴芙隐本是想着多学些草木花卉上的手艺,以后可以培植多了,出去卖卖花卉,毕竟公主府如今已经断了俸禄,靠着甄夫人的接济,长期也不是个事,裴芙隐不想多欠别人人情。 蕴兰从外头买了碳回来,走进偏厅里向裴芙隐回道:“小姐,刚才奴婢在外头遇到林臻公子了,让奴婢给你捎话,说明天约了你去骁骑场里骑马,早上他来接你。” 裴芙隐努了努嘴,低声道:“好吧。”比起去外头游玩,其实裴芙隐更喜欢安静地躲在公主府里,但毕竟林臻也是一番好意,裴芙隐也觉得拒绝他不好。 蕴兰忽的想起什么,询问道:“小姐可有骑马服,没有的话,趁着天色还亮,奴婢这就去集市里买。” 公主府上的开支已经很拮据了,裴芙隐无奈道:“别去京翠大街那儿买,太贵了,你随意找家小店去买就好了。” 蕴兰明白裴芙隐的意思,点头道:“嗯,奴婢知晓,那奴婢这就去了。” 待得蕴兰走后,慧然说道:“小姐,奴婢看你的意思,其实并不很想去骑马,何不让蕴兰去齐王府拒了林臻公子呢。” 裴芙隐摆弄着花草,耸了耸肩道:“林臻的好意,我也不忍拒,你也知道我也差不多只有这个朋友了,他上次还把沈星潼介绍给我认识了。” “西平侯家的四公子吗?”慧然问道。 “嗯,你也知道他吗?”裴芙隐道。 “奴婢的姐姐慧绫在西平侯府上服侍二夫人,所以西平侯府的事情,奴婢知道不少,奴婢听说这个四公子和他母亲并不受宠。”慧然回道。 “是么?”裴芙隐淡淡然说道,“只是做个朋友,和他受不受宠没什么关系。” 慧然急急道:“奴婢奴婢是怕,沈公子看上了我们小姐” 裴芙隐捂着嘴巴笑起来,用手指戳了戳慧然的额头,说道:“想什么呢?你是不是想说,怕你家小姐给嫁了过去,还嫁个这么没地位的庶子?” 慧然老实地点了点头道:“小姐是长公主家的郡主,不可委屈。” 裴芙隐知道慧然是心疼自己,收了笑,淡然道:“我现在还算什么郡主,也不会有人看得上,你就放心吧,别多想这么有的没的,我也知道你是心疼我呢。” 慧然低下头,抿了抿嘴巴,轻声道:“嗯小姐总是妄自菲薄,奴婢是怕小姐委屈了自己。” 裴芙隐也应该没有想到,一个丫头因为心疼自己而作的胡乱猜测,却真的猜中了这个故事的开头。 —— 第二日一早,林臻和沈星潼便来公主府上接裴芙隐了。 骁骑场离着公主府并不远,半个时辰都不到的马车路程,三人坐在马车里,林臻和沈星潼坐在左侧,裴芙隐一个人坐在右侧。 三人倒并不尴尬陌生,谁说话彼此也都搭的上。 待到了骁骑场,是林臻先下的马车,他脚刚一落地,余光便瞥见他兄长林叡也刚从马车上下来,他正扶着妾侍魏悦玫下来,林臻见状忙退回了马车里,对沈星潼道:“打道回府。” 沈星潼一怔,疑惑道:“你小子出什么事了?这表情是遇到冤家了?” 林臻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是,遇到冤家了,冤家还真是路窄。” 裴芙隐只笑道:“你外头惹了不少事么,在这骑马的地方还能遇到冤家。” 沈星潼也道:“我不管你遇到什么冤家,今天我可都约好了陈师傅,他给我挑了不少好马。”然沈星潼话音刚落,只听得马车外传来娇嗔的声音,“叡哥哥——悦玫骑马可不在行,你得教我。” 这一声,使得马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林臻忙解释道:“我我我不知道,他也不会来,他要是来,我肯定不会约你们出来。” 裴芙隐表面平静地说道:“你是说林叡么,他在也不妨碍我们什么呀,你这么紧张作什么?” 林臻没有想到裴芙隐会这么平静,尴尬地说道:“要不还是回去吧,我们改日再约。” 裴芙隐回道:“难得我们三个人一道,今天要是回去了,岂不是因为我浪费了沈四公子的时间。” 说罢,她先是撩了马车帘子,下了马车,只留得林臻和沈星潼两人面面相觑,沈星潼问道:“这还骑不骑?我也可以去回了陈师傅的。” 林臻拉了一把沈星潼,示意他下车,催促道:“还回什么回?当然是骑了!” 林叡看到他们三人也出现在骁骑场的时候,也是相当意外的,最意外的,当属是遇到裴芙隐了。 今天是魏悦玫要来的,她嫌在齐王府里闷,便闹着要来外头骑马玩耍,林叡便也答应了。 裴芙隐今日一身紫红色的骑马装,长发高束,英姿利落。林叡看到她的时候,心里却忽的觉得有些难过,他并不明白这种难过从何而来,也不想明白。而当他看到裴芙隐和林臻c沈星潼在一起的时候,林叡更是觉得心里也有愤懑,确切地说,是醋意。 沈星潼和约好的陈师傅去挑了马,给自己挑了“方焰”,替林臻挑了“俊火”,两头都是性子比较烈的马,而给裴芙隐则挑了一匹温驯的小马,“馥绅”。 沈星潼刚给裴芙隐牵了过来,却听到魏悦玫甜嗲的声音,说道:“沈四公子,这匹马可是‘馥绅’?” 说罢,她走到沈星潼面前,笑意盈盈地说道:“悦玫马术薄弱,有个不情之请,沈四公子和裴郡主可否成全了悦玫?把这匹‘馥绅’让给悦玫。” 林臻一听到魏悦玫这么说,想着这还得了,岂不是明面上来抢马了,急冲冲地上前对魏悦玫说道:“喂——你不要太过分啊,这匹马是我们先挑好的。” 魏悦玫皱了皱眉,傲气地侧过头看着林臻:“再怎么我也是你嫂嫂,说话也别忘了规矩。” “呵——和你需要讲规矩?那好,我现在和你讲,规矩呢,就是先来后到!”林臻气地要命,一把拽过“馥绅”的缰绳,对裴芙隐道:“我们走。” 魏悦玫眼见林臻牵着“馥绅”就要走,上前一把拦下他们,竟直接对着裴芙隐说道:“郡主?悦玫听说郡主骑术极好,‘馥绅’对你来说绰绰有余,何不让给悦玫,怎么,这点小心愿都不肯满足悦玫吗?” 这么直接的挑衅,裴芙隐还是第一次感受。就算之前那么多人众口铄金诋毁她,但也是在背后。 林臻用力地拽过缰绳,和魏悦玫就这么僵持着。 裴芙隐忽的上前接过林臻手里的缰绳,对魏悦玫淡笑道:“不好意思了,先来后到,这匹马也是沈四公子托了师傅才定到的,我不能拂了他的好意,你说是不是?” 魏悦玫没有料到裴芙隐会这么直接地回击,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林叡见势,上前对魏悦玫说道:“悦玫,算了,我们再去挑好马。” 魏悦玫恨恨地白了裴芙隐一眼,又马上恢复神情,侧过头对林叡甜甜地笑着道:“叡哥哥,那我们去挑马吧,叡哥哥,你还得教我骑马呢。” 一套模样行云流水,丝毫不尴尬,似是刚才的夺马之事根本没有发生一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而我孤身,蹚渡岁月长河 待得林叡和魏悦玫走远之后,林臻这才愤愤地说道:“还真是得寸进尺了。” 沈星潼也觉得魏悦玫甚是过分,忍不住问道:“你这个新嫂子什么来头?” “能有什么来头,她父亲不过是个知府,况且她母亲还是个没位分的侍妾,根本没来头,谁知道进了齐王府这么跋扈,我哥倒还成天的惯着她,真是不要看。”林臻撇了撇嘴继续道,“呵,她还根本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呢。” “得罪世子妃了?”沈星潼问道。 “那必须啊,世子妃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她成天的霸着世子,世子妃心里头能好受?只是世子妃家教好,明面上倒并没有表现出来。”林臻看着远处林叡和魏悦玫的背影,不屑地说道:“这个林叡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裴芙隐倒没有因为魏悦玫的事情而表现出不开心,实际上她也确实犯不着为这种人生气,她上了马,对沈星潼和林臻说道:“别八卦了,趁着天气好,出去骑几圈。” “就是!”林臻翻身上马,刚勒直了缰绳,还没发动,却见一个齐王府里的小厮奔着过来道:“二少爷,二少爷,您外祖父甄大人来了。” 林臻一听,皱着眉无奈道:“有没有搞错啊,我这马还没骑呢。” 小厮急急道:“二少爷,甄夫人要小的一定得把您拉回去,您看这” 林臻赖在马上不肯下来,囔声道:“不管,我今天要骑了马再回去。” 小厮一听林臻这么说,忙劝道:“二少爷,这一圈马骑下来也不少时间了,甄大人不常来,甄夫人又特地嘱咐了小的,要您立刻就回,您就别为难小的了,跟小的一道回府去吧。” 林臻朝沈星潼看了看,无奈道:“外祖父来了,我得回去了,我也着实不想搅了你们的兴致,要不你和芙隐一起去骑会儿吧。” 沈星潼道:“那好,你先回去吧,我陪郡主骑会儿,免得郡主白来了一趟。” 林臻点头道:“嗯,那今日实在是抱歉了,我先走了。”说罢便下了马,朝着小厮挥手道:“马车呢?!停哪儿了?你还在那边磨磨叽叽着什么?” 待得林臻走后,裴芙隐对沈星潼说道:“那我们去骑上两圈,也不辜负了今天这么好的天气。” “嗯,那好。” 两人分别骑着“方焰”c“馥绅”来到骁骑场的跑道上,沈星潼少年意气,驾马先行,裴芙隐也不甘示弱,挥动马鞭,紧随其后。 两圈下来,裴芙隐丝毫不逊色,沈星潼看到也不免惊讶,毕竟在卫国就算是军中男儿,马术好的也并不多。也因卫国两面环海,因此与敌国多以海战取胜,而陆上作军则较少。 沈星潼错愕道:“郡主,想不到你骑地这么好,我还真是头一次见到马术精湛的女孩儿。” 裴芙隐勒了缰绳,让“馥绅”放慢了步伐,对沈星潼淡笑道:“你不用总喊我郡主,就和阿臻一样,叫我‘芙隐’就行了。”说着,伸出手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碎发,继而说道:“我已逝的父亲是镇北大将军裴志铮,这马术便是他教我的,他说过,卫国陆地行军这块甚为薄弱,因此在营中训练了一批骁骑好手,我有时也会跟着这些哥哥们讨教骑马之技。” 沈星潼回道:“原来是这样。” 裴芙隐浅笑着说道:“以前我平日里也喜欢骑马呢,除了阿臻偶尔会和我出来骑马,其他便没人了,想不到你也喜欢。” “是啊,我和二公子都喜欢,只是以前他没和我说过郡主你也哦,不是,芙隐”沈星潼顿了顿,腼腆地笑了笑,继续道:“只是以前他没和说过芙隐你也喜欢骑马,不然我们也可以一起约着来骑马。” 裴芙隐回道:“现在知晓也不迟,是不?那个阿臻总是没个耐性,他啊,以前陪我出来骑了一圈,就喊着累呢。” 沈星潼听到也不免笑出声,说道:“他就这个样子,真没啥耐性。不过呢,其实我也没多大耐性,不然我们怎么能成为朋友呢,都是一样的。” “嗳?那你说说,你怎么和他成为好朋友的?”裴芙隐好奇问道。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有次是宣王爷组的活动,也是在文香园,只不过那时候的园子可小了,也没什么空地给我们玩,我们几个小的觉得无聊,就都偷偷溜出去,跑到护城河边玩耍,当时我和林二公子并不认识,但不想我们两个人同时掉进了护城河里。”沈星潼回忆道。 “怎么会同时掉进去的?”裴芙隐听着也来了兴趣,好奇问道。 “许是前几日下了雨,河边的泥地松软湿滑,小孩子嘛,跑起来没个边际,脚下没注意,就一道滑了下去,我们两人都害怕地要命,但见到对方之后,都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的,拼命地拉住对方,但越是这样,我们越沉得快,阿臻那小子,吓地尖叫,结果水都呛在他嘴巴里,让他连叫都叫不出了,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滑下去的时候,嘴巴里进了泥,更是喊不出。”沈星潼边回忆着,边笑着继续道:“岸上的小孩子见我们掉了进去,赶忙拉来了护城河边的护卫,这才把我们救了起来,但当时我们俩都已经昏迷过去,失去意识了,我也是事后听别人说,和我一同掉进护城河的,是齐王家的二公子林臻。” “那后来呢?” “毕竟我们一道落过水,一道差点见了阎王爷,我想着,要不去齐王府上拜会一下这位二公子吧,但没曾想到,这天下午,林臻就来找我了,也没想到,我们还真聊的来,便成了朋友。现在有时开玩笑着说起来,他常说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裴芙隐也笑道:“确实是呀。” “嗯,和他成为朋友,也真的很好,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是个特别有义气的朋友。”沈星潼说罢,低下头,眼色有些黯然地说道,“我不受我父亲喜欢,从小也受了兄长不少的欺辱,每次被欺负了,我总是去找林臻,小的时候是在他面前哭诉一番,他总是能想着法子安慰我一番,若是兄长们做的实为过分,林臻就和我偷偷策划反击报复他们,好几次把我几个哥哥吓得不轻。不过我也是真的羡慕林臻,齐王非常地宠爱他,这样的父爱我从来也没体会过。” 裴芙隐听罢,低下头忽的叹息道:“西平侯至少还在你身边,然而我的父亲呢” 听到裴芙隐这样说,沈星潼这才想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无措地解释道:“啊,我不是故意说这伤心事,害芙隐你不开心了。” 裴芙隐倒也没有不开心,只是提及父亲,她终是有些解不开的结,“不用自责,我也没有怎么,是我多想才是。” 沈星潼这才放下心来。 裴芙隐道:“那我们再去骑上两圈,忘却这些不快之事,如何?” 沈星潼点头应道:“那再好不过。” 鲜衣怒马,暖阳倾城,少年少女,总是画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而我孤身,蹚渡岁月长河 两人骑了几圈下来,也累的都出了汗,冷风吹过,沈星潼也不免觉得寒意甚重,便对裴芙隐说道:“芙隐,出了汗再吹这风,身体会着凉,我们早些回去吧。” 裴芙隐也觉得冷,便点头应道:“嗯,那今日就早些结束吧。” “我替你去还了马,你在休息厅里等我下,等下我送你回公主府上。”沈星潼说道。 “不用了呢,我自己也可以回去。”裴芙隐回道。 “不行,要是林臻听到我没把你送回府上,估计会被他说死。” 裴芙隐笑了笑,也不再推辞,说道:“那行,你先把马去还了吧,我到休息厅里坐会,等你过来。” 说罢,裴芙隐便下了马,把缰绳交给了沈星潼,自个儿去了骁骑场的休息厅里。 但却没曾想,她甫一坐定,林叡却也突然来了。 并且看样子,并不是凑巧,而是林叡特意要来的。 裴芙隐起初只是坐着,并没有抬起头看他的意思,林叡见裴芙隐无动于衷,走过来叫了一声,“芙隐”。 裴芙隐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回应了,镇定自若地轻声说了句:“嗯。” 林叡的身旁不见魏悦玫踪影,想来她也应该还在骑马。林叡见裴芙隐态度这般冷漠,话在口中犹豫了良久,才说道:“芙隐,这句话,我早想和你说了,但碍于我父亲的面上,我几次都不敢来找你。” 裴芙隐没有接他的话,林叡叙叙叹道:“你也知道我的处境,当初我” 裴芙隐听到林叡似乎要提起当年之事,忙开口阻道:“以前的事情,我已不想再提。” “芙隐,你如今又何必这般对我。” “世子,芙隐怎样对你,你不是不知,只是时过境迁,毕竟已是殊途,你我保持距离,最好不过。”裴芙隐冷冷回道。 “芙隐,是我不对,但我处境艰辛,不得不为,让你受苦了,这两年来,我哪一日不是活在自责里,你被禁在宫中,我又怎么能有法子去见你呢?”林叡解释道,“你说当年之事不要再提,但我始终没有机会向你说个明白” 裴芙隐冷笑了一声,回道:“不用解释地多少明白,你的处境,我当然明白不过了,你在这里不用装的多少可怜,如今你贵为齐王世子,没有必要对着一个被废的郡主这么低声下气。” “裴芙隐!”林叡终是忍不住了,他恨恨说道,“你不要这个样子对我!” 裴芙隐只觉得眼前的林叡可笑至极,曾几何时,他是她心中不可企及的白月光,那时的她,见到他总是热情地和他打招呼,那声甜甜的“林叡哥哥”似是还环绕于耳,但眼下早已物是人非,她对他,连往日里一丝的情分也没有了。 裴芙隐不屑地瞥了林叡一眼,没有说话,林叡受不了裴芙隐这样的眼光,他失控地上前一把拽起裴芙隐,隐忍着压低了声音说道:“芙隐,两年了,整整两年,我也终于懂了,后悔了,现在我想弥补了。” “世子殿下——”不远处传来沈星潼的声音,他快步走到林叡和裴芙隐面前,对这林叡说道:“世子殿下,你这是在做什么?快点放开芙隐!” 林叡冷冷地瞥过沈星潼,并没有想要放开裴芙隐的意思,沈星潼见林叡无动于衷,上前便想要拉拽林叡,林叡先发制人,另一只手狠狠朝着沈星潼挥过去,所幸沈星潼避让及时,并没有被林叡所伤。 裴芙隐见势用力地挣脱开林叡的手,往后连退数步,沈星潼赶忙上前扶住裴芙隐,急切道:“芙隐,你没事吧?” 林叡恨恨地看着他们,对这裴芙隐冷言道:“怎么?林臻还不够么?还要一个沈家的四公子?你难道不知道么,这四公子可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裴芙隐抬起眼看着他,眼神里依旧藏着冷漠,刺痛了林叡的心,他听到她说:“林叡,你说话别这么恶心行不行?” 这句话像是腊月天里的一盆刺骨的冷水,冷的让林叡没有缓过神来,从前的裴芙隐,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这样的话。 裴芙隐说罢,对这沈星潼道:“我们走,别理这种人。” 别理这种人。 呵,那么我在你心里,算哪种人? 这句话,林叡并没有来得及问出口,裴芙隐和沈星潼就已经离开了休息厅,那时的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夕阳里的寒风都灌进了厅里,林叡就这么呆滞地站着,看着他们俩人上了马车,也看着马车驶动,看着马车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他的眼线里。 林叡还有很多话也没来得及说,他没有告诉裴芙隐的是,其实两年前,他就想对她告白了,想告诉她,其实她的努力没有白费,他对她,也心动了,只是他没有想到,公主府会突然出事,没有想到,父亲要求自己一道上书请奏重罪裴志铮。 他想让她体谅自己的处境,他想告诉她,在公主府事发后的这两年里,他过得有多艰难,他处处小心,事事谨慎,为了世子之位,他甚至连自己的婚姻也牺牲了。 他以为,只要他解释清楚,他就可以换得裴芙隐的原谅,可是怎么可能再会有原谅。两年的时间,在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不可逾越的鸿沟了。 裴芙隐被关在云寂殿的两年时间里,已经改变了她太多,林叡也许不知道,这两年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经历过那样的苦痛,裴芙隐又怎么会再谈原谅。 林叡一个人枯坐了下来,时光像是静止了一般,他空洞地望着不远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悲喜之色,他从来都在逃避,从来都在自欺欺人,也从来都过着,他母亲想要的生活罢了。 他觉得自己多像是一个傀儡,被人操作,而自己呢,却由不得任何抵抗。他无可奈何地接受好这一切,觉得眼前的生活无望地让自己感觉像要窒息了一般。 在这样漫长压抑的生活里,最后他才发现,裴芙隐是他唯一的光,可是当他想接受这份光芒的时候,命运像是同他开了一个玩笑,又这样把她推开了。 林叡把头埋进了臂弯里,他忽觉得头痛地厉害,没有人能够理解他心中的苦,没有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而我孤身,蹚渡岁月长河 沈星潼送裴芙隐回去的路上,两人都相坐无言,沈星潼怕开口又说错话惹得裴芙隐不悦,索性就沉默,而裴芙隐也不知是否需要开口去解释,毕竟沈星潼与她并不算熟识。 “芙隐。”还是沈星潼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林叡他没对你说什么吧?我见你情绪不太好,是不是他是不是他说了什么话,让你心里头不开心了。” 裴芙隐摇了摇头,说道:“他说什么话,都不会让我觉得什么,只是他不该说你。” 沈星潼没有想到裴芙隐会这么说,忙道:“我早就习惯了,他这么说,我根本没往心里去。” “嗯,那就好。”裴芙隐说着,又忽然道:“你也听过我和他的事情了吧?” 沈星潼刚犹豫着想说是,却听到裴芙隐先说道:“其实我也不用问,我和他的事情,京中的人也该都听过了,真是很丢脸吧。” “没有啊”沈星潼宽慰道,“我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相反,是林叡做的过分。” 裴芙隐没有想到沈星潼会这么说,但裴芙隐又觉得,也许只是碍于林臻的面子,沈星潼才会这么说,毕竟当年任性的她,在别人口中都是个不懂闺阁礼仪的女孩子。 可是她从来不觉得,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呢,喜欢一个人说出来又有什么错呢,为什么那么多人会觉得这样的事情从一个女孩子口中说出来是这么的丢脸。 “那,你听到些什么,讲给我听听行不?”裴芙隐忽而说道,这倒另沈星潼十分尴尬了,毕竟在他听到的,都是些负面的消息,甚至也有不少污秽不堪的事情。 沈星潼犹豫着该怎么讲,支吾了小半天才老实地问道:“我我不打算骗你,我这儿听到的,可都是不好的事情,你听了可不准生气,更不能怪我,毕竟我也是听来的,准确性堪忧。” 裴芙隐摇着头淡笑道:“你就说吧,我不怪你。” “说你从小喜欢林叡,但林叡不喜欢你,你你就缠着他,他后来接受了你,你们还没定亲,就就” “就什么?” “就做了男女之事。”沈星潼说到这里涨红了脸,不敢去看裴芙隐,却没想裴芙隐听到后忽的笑了出来,“倒还真是传成了这样,还有呢?” “还有就是之后的事情了,林叡无情,不仅不替公主府求情,还和齐王一起上奏圣上重罪了裴志铮一家”沈星潼说罢,觉得自己的脸上红的有些发烫了,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说这些话,裴芙隐表面上说着不生气,也许私底下早就恨透了自己的多舌。 裴芙隐无奈地瞥了瞥嘴,淡然道:“你的脸,用不着这么红吧。” “我我我是觉得,君子有所不言,我就不该说这些话,太污秽人耳了,都是传言,你听听即可,事后赶快忘了。”沈星潼抬起眼,这才敢看裴芙隐。 “无所谓的,大家不都喜欢这些茶余饭后的事情吗?越传越难听,我也不用去解释什么,也会越描越黑的。”裴芙隐云淡风轻般地侧过头,对上沈星潼的眼睛,他的眼睛清亮有神,特别的澈净,让她觉得有种莫名的信任感,似乎什么话都可以对他说一般。 马车在公主府的门口停了下来,沈星潼忙送了裴芙隐下车,管家方演依旧站在公主府门口,在等着裴芙隐回来。 裴芙隐对沈星潼说道:“你快回去吧,天快黑了,晚回去了,四夫人会着急的。” 沈星潼没想到一段路竟走的这么快,他其实还想和裴芙隐好好解释一下,自己是真的没有觉得她丢人,也不相信那些流言蜚语,但话还没说完,马车就已经到了她家的门口。 沈星潼无奈地点了点头,道:“那我下次再来找你去骑马。”说罢,又觉得会不会太过唐突,忙又说道:“噢,还有阿臻。” 裴芙隐回道:“好,那下次我们三人一道再去。” 两人告别之后,都分别地回去了。裴芙隐骑了半天的马,虽然精神上是放松了不少,但筋骨酸痛,她只想尽快躺床上早些入睡。 裴芙隐对管家方演说道:“方管家,现在准备晚饭吧,我饿了,想早些吃了休息。” 方演却依旧站在原地,低下头很委婉地对裴芙隐说道:“小姐,奴才想同小姐说上几句。” 方演似是有事要说,裴芙隐见状点了点头道,“你说吧。” 天色渐暗,公主府上了灯,昏黄的灯火下,方演郑重其事地说道:“奴才觉得,沈家四公子沈星潼配不上小姐您。” 裴芙隐愕然,没有想到方演会这么说。 裴芙隐想到白日里慧然也提过这样的事情,心里头自然不悦,皱了皱眉说道:“我们只是做个朋友,朋友之间,不需要看身份。更何况他是西平侯府的四公子,论身份地位,他自是比我这个被废的郡主要高。” 方演煞有其事地回道:“小姐切勿妄自菲薄,小姐乃是庆奕公主嫡出血脉,是有卫国皇家血统的。” “我母亲和卫国的皇室没有血缘关系,而且我也更不想和他们再牵扯上什么关系,方管家,你管的,是不是太多了?”裴芙隐不悦说道。 却没有料到方演不卑不亢,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反而更急切说道:“小姐的婚配,必须是嫡出的公子,沈星潼是西平侯的庶出,与小姐您绝不般配。” “方管家,你才来公主府几月,我的婚配,你也要管吗?”裴芙隐反问道。 方演将公主府的大门掩上,四下探望,确定没有人之后,这才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方某是赵烈赵大人的人。” 裴芙隐错愕道:“赵叔叔?” “是,正是您的赵叔叔,他交待过我,一定要照顾好你,包括小姐您的婚配。赵大人远在西北边关,他痛失挚友,报仇无门,只能含恨隐忍,但听得旧日挚友还有一孤女存活,因此派了奴才过来。” “可可你不是管琰公公从行牧馆里招来的吗?” 方演镇定地看着裴芙隐,回道:“管琰,也是赵烈大人的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而我孤身,蹚渡岁月长河 裴芙隐震惊到说不出话。 管琰c方演都是赵烈大人的人?! 方演似乎看出裴芙隐的错愕与惊讶,淡然地继续说道:“还有宫里头的安盈安贵人,也是暗中帮助小姐您的人,小姐,我们一定要为裴将军翻案,还公主府一个清白,不能让将军和公主白白送了性命。” 裴芙隐问道:“那为什么,你现在才和我说这些?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和我说清楚?” 方演叹息道:“这也是赵大人的意思,毕竟小姐您被关在云寂殿整整两年,倘若刚放出宫就和你说这些复仇之事,怕你一时间在情绪上也接受不了。” 裴芙隐长叹了一口气回道:“那赵大人也小看了芙隐,这些年,我早就没有了任何情绪。只是,我没有想到,赵大人还会为了父亲而这般奔波,这份友情,实属难得。” 方演见裴芙隐似是接受了自己的话,继而道:“所以,小姐,你该明白奴才方才对你说的话。沈星潼虽是西平侯的儿子,但不过是不受待见的庶子,将来更无法世袭爵位,最好的结局,不过是个清闲少爷罢了,手中无权势,更谈不上参与朝堂之事,又怎么能帮到你呢?” “方管家,我只是和沈星潼做个朋友而已。”裴芙隐再次解释道。 方演点了点头,道:“奴才也只是未雨绸缪罢了,怕小姐你付错了情。”言罢,方演沉默了良久,才犹豫着又开口道:“小姐,赵大人的意思是,齐王大公子乃是良配。” 裴芙隐错愕道:“赵大人为何这般觉得?” 方演解释道:“皇帝无子,假以时日就会立齐王为皇太弟,而世子林叡虽不得齐王宠爱,但有世子母家势力在,林叡假以时日便会登上太子之位。小姐不会不知,林叡对小姐您有愧疚之情” 裴芙隐听到方演这么说,打断他说道:“皇帝正值壮年,宫中娘娘个个年轻健康,你们又怎么难保定不会有子嗣?立齐王为皇太弟,这样的推测毫无意义。” “奴才刚说过了,安贵人是我们的人。”方演回道。 裴芙隐惊愕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贵人是不会让皇帝有子嗣的,奴才点到为止,小姐你知道的,不需要太多,知道的太多,对你来说,并不安全,赵大人自会有他的安排,我们只要听令于他便可以了,我们要做的,就是还裴将军和庆奕公主一个清白。” “你口口声声地说还我父亲母亲一个清白,可是证据呢?翻案需要证据,当年朝堂上,铁证如山,而如今事过情迁,又去哪里找证据?!我也想还公主府一个清白,可是这两年来,我始终遍寻不得,就算是我去求过了皇外祖母,也无济于事!” “证据,在赵大人和安贵人那里,只是我们要等一个时机。” “既然有证据,又何必要等时机?方管家,我不明白。” “我们是在等,皇帝驾崩,因为当年让将军与公主含恨离去的人,当今皇帝,是罪魁祸首之一。” 裴芙隐惊愕地看着方演,说不出一句话来,似乎方演口中还隐藏着太多当年的事情,可是裴芙隐却不敢再问下去,她只觉得全身都冷,面对这样的事实,她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 方演看出了裴芙隐的震惊,接着说道:“小姐,赵大人自有他的万全之法,但如今确实不是好时机,所以证据虽有,我们也不敢贸然行事。” “还有呢?”裴芙隐突然问道。 方演不解地说道:“还有什么?” “既然你说皇帝只是之一,那么还有呢?还有谁?也一道参与了。”裴芙隐追问道。 方演看着裴芙隐,回道:“小姐你觉得呢,还会有谁?” 齐王?! 裴芙隐忽觉得像是一道闪电划过了脑海,让自己的眼前一片空白。 皇帝林淮正,和齐王林淮岸? 皇帝和齐王,他们是母亲的兄长啊。 纵然不是亲生的,他们也视这个妹妹为珠玉,极尽疼爱。 万康城里的庆奕公主,是卫国百姓口中最幸福的代表。 “齐王”裴芙隐犹豫了良久才开口轻声地说道,她甚至还在心中不断地推翻自己的想法,可是方演却郑重地点了点头。 裴芙隐却疑惑问道:“那么,他日齐王登上皇位,对你们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好处可言。” 方演听到裴芙隐这么说,也只是淡淡然地笑了笑,继续道:“小姐,接下来的事情,不该由你操心,而是赵大人和奴才们的事情了,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只是奉命行事,当然眼下,最主要的,还是保护好小姐。” —— 裴芙隐独自回到了房间里,并没有命慧然点灯,房内一片漆黑,只有淡漠孤冷的月光,斜斜地打在窗沿上。 方才方演的那一番话,还在裴芙隐的脑海里盘亘着,可是她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 宫闱里那些细碎的秘密,裴芙隐不是没有听说过。 卫国两位皇子钟情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被民间演绎地绘声绘色,直至裴芙隐长大,这样的传闻都没有终止。 甚至传闻宫里的宋贵姬,齐王府的甄夫人,也都是因为长相神似庆奕公主,才会被皇家的林氏兄弟俩分别选中。 裴芙隐和兄长弟弟从来没有相信过这样的传闻,甚至觉得荒诞可笑,多半是民间杜撰出来的而已。 可是刚才方演的眼神,却的的确确地告诉了裴芙隐,这样的传闻并不假。 当初父亲裴志铮无端被诬告通敌卖国,齐王又请示重罪他,最后被皇帝下旨抄家,这样一连串的事情联系起来 裴芙隐不敢再想下去,她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只觉得头格外的疼,像是要炸裂了一般。 从来都是无助的,从来都是孤勇的,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能有一个人,让她依靠,让她走出这深渊一般的泥沼。 明月高悬于苍穹,照亮了黑夜,却照不亮这世间所有隐忍的苦楚与心酸。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而我孤身,趟渡岁月长河 裴芙隐似是一夜都没有好睡,天蒙蒙亮时,她起身离床,觉得眼前一阵恍惚,手撑着头,只觉得疼得厉害。 她逼着自己不去细想,逼着自己不去乱想。可是,没有办法,现实放在她的眼前,容不得她半点退却。 她叫了慧然来,准备洗漱,慧然见到她眼下的鸦青惊愕道:“小姐,您您这是一夜没睡好么?” 裴芙隐黯然地点了点头,回道:“昂,可能睡前想了些事情,就睡不着了。” 慧然放下水盆,准备好了温热洗脸巾,递给裴芙隐道:“小姐洗把脸吧,人也清醒点,今日吃过了午饭,再去补个觉,人就精神了。” 裴芙隐接过了洗脸巾,刚想擦拭,却听到慧然说道:“小姐,卓家的小姐来了,天还没亮就到府上了,但她说等着,不想要来叫醒你。” 裴芙隐手里的洗脸巾忽的掉进了水盆里,溅起了不大不小的水花。 卓棠,是哥哥裴浚的心上人,是他定了亲的未婚妻。 公主府出事的时候,卓家退了这门亲事。哥哥在牢里带出来最后的话语,就是希望能够见卓棠最后一面。 但是卓家拒绝了。 自此之后的两年时间里,裴芙隐再未见过卓棠。 裴芙隐走到厅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大明,卓棠端坐在正厅里,发髻的样式,已经是成婚女子的梳法了。 卓棠见到裴芙隐,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静默地起身,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裴芙隐。晨光斜斜地打在卓棠的脸侧,这样清秀仪美的容貌,哥哥裴浚再也看不到了。 裴芙隐走近她,低低地叫了一声:“卓棠姐姐。” “芙隐”卓棠也回她,只是叫完这一声之后,却也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 卓棠是振威将军卓庭芾的长女,卓庭芾是裴芙隐父亲的手下,当初卓家极力想要攀附上公主府,因此见得卓棠与裴浚两情相悦,便早早地定下了婚事。 裴芙隐黯然道:“卓棠姐姐,我见你已觅得良配,今日你再来公主府又是何必。当日哥哥在牢中苦求想要见你一面,你却执意不见,如今哥哥早已不在人间,你到这里来,也没了意义。” 卓棠听出裴芙隐话里带有责备之意,知道两年前的时候,也一直是裴芙隐心中的一根刺,她忙解释说道:“芙隐,今天我到你府上便是想同你解释清楚的,当初不是我不想见裴浚,是我家人将我禁闭,我根本无法出来,也不知裴浚在牢中的夙愿,等公主府的事情过了数天,我才知道,你们出了事,我也已是难过至极芙隐,一切也都是半点不由我,这两年来,我亦过得极苦,却又无人可说”说到这里时,卓棠的眼里有泪,却又极力克制,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想伸出去握一握裴芙隐的手,却终是不敢。 裴芙隐听罢也并不说话,她能想象到哥哥裴浚在声明最后的时光里,会有多少痛苦,他那么深爱的女人,却连最后一面,也没有来得见。 大牢里晦涩幽黯的光,怕是哥哥裴浚最后的陪伴。 每忆至此,裴芙隐总是伤感,心中作痛,她暗自轻叹声,道:“你的苦,至少现在来看,我还能知道,可是哥哥的苦,没人晓得了。你回去吧,事情也解释清楚了,以后,便不要再来往了。” “芙隐”卓棠叹道,“我今日来,是想你带我去拜祭一下裴浚。” 裴芙隐听到卓棠这么说,侧过身,冷冷回道:“卓棠姐姐,自家人离去,连我自己都没有去拜祭过,我不敢走到他们面前,我始终觉得,他们还在我身边。” 卓棠回道:“是我唐突了,不知芙隐心中伤痛。” 裴芙隐沉默半晌,恍然想到一个人,转过身,问到:“卓瑄姐姐还好吗?” “她她出家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而我孤身,蹚渡岁月长河 公主府里本来是有一小片白梅树林的,听说是裴芙隐的高祖父所植,起初只是几小棵,年月久了,便成了树林。在裴芙隐的记忆里,关于这片白梅树林所有的回忆,都是哥哥裴浚和卓家的两姐妹。 卓棠是卓家的嫡长女,虽身出习武世家,但身上却有着书香门第的娴静气质,许是这般静甯的性子,让哥哥裴浚迷恋,一门心思地把全部的爱恋都给了卓棠。 而卓莹的母亲,是卓一芾从鹜荻带回来的宫廷舞女,鹜荻地处西北,与波斯帝国相接壤,当地的女子皆肤色白皙通透,四肢纤细修长,她们更有着墨绿色的眼睛,比汉人更高挺的鼻梁,长相带有强烈的西域特色,卓莹的母亲也不例外。 她出身宫廷,习承宫廷舞师,妖娆的身段配以西域浓烈的长相,自然将卓一芾迷得忘了世家礼教,硬是将她纳为了妾室,生下了汉人与鹜荻的混血之女卓莹。 卓莹的长相比之母亲可谓更为艳美,既有鹜荻的西域浓艳,又有汉人的精致柔美,并在母亲的教习下,自小学习舞蹈与琵琶。 卓莹也是喜欢裴浚的,比之卓棠更为的喜欢。裴浚不是看不见,只是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卓棠。 起初是卓莹陪着卓棠在白梅树林下等裴浚习武结束,得空间,裴芙隐便偶去找她们闲聊,卓莹的性子爽朗,一见到裴芙隐就笑着叫她:“芙隐妹妹——” 卓莹笑起来的样子极美,眼里似是藏着琉璃一般,盈盈波光,流转反侧。 裴芙隐努努嘴,回她:“我比你大,大十四天。” 卓莹推攮着裴芙隐,伸出手比划道:“你看这个子,我可比你高多了。” 卓莹的个子确实高,四肢修长,腰肢纤细,比裴芙隐和卓棠都要高过小半个头。裴芙隐不服气地道:“要是论个子,卓棠姐姐岂不是要叫你姐姐了?” 卓棠在一侧只是淡淡然笑,裴浚在不远处望过来,看到她笑起来的样子,心中像是快要融化了般的甜。 卓莹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裴浚的,她只知道,这个人将来是会是自己的姐夫,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抢。 但是心往往是由不得自己的。 她终还是喜欢上了裴浚,不可自拔的喜欢。她很多次在心中让自己断了这样的念想,可是没有办法,她断不了。 她看到裴浚对姐姐卓棠的笑,她会难过,她看到裴浚对姐姐卓棠的宠溺,她会伤心,可是这些,裴浚一点也不知道。 但卓棠却似乎在卓莹的眼神里,读懂了些什么,却也不去点破。 卓棠却也是害怕的,卓莹的母亲抢走了她母亲全部的荣宠,她害怕,她的裴浚,也会被卓莹抢去。 这种害怕与日俱增,也终于,因为父亲一心想要攀附上公主府而被实现了。 卓一芾请求裴志铮让他的两个女儿都嫁给裴浚,可谓是一文一静,相得益彰,最重要的是,对卓一芾来说,这是双保险,无论谁生下世子,他都是唯一的外祖父,是外戚里最能说得上话的人。 裴志铮不忍拒绝,毕竟卓家的女儿,他也是看着自小长大的,卓棠和卓莹,他都欢喜,因此便推脱给了儿子裴浚,说是让他自己抉择。 裴浚心系卓棠,又怎么可能接受卓莹,只好如实相答,不愿意纳卓莹为侧,但为了不伤卓莹的面子,便只好说妾室之位是委屈了卓莹。 消息传到了卓府,却没料想卓一芾听罢却完全不在意,说卓莹本就是庶出,在卫国,与外邦的混血子女地位又更为低下,妾室之位对卓莹来说已是高攀了,卓莹过去当个裴浚的通房丫鬟都可。 这下公主府上又难为了,若是再拒绝,也显得裴浚不大气了。因此由裴志铮做了主,替裴浚择了日子,一道为卓家两姐妹定亲。 裴浚起初也是在家里闹着不肯,但裴志铮苦心劝解,毕竟卓一芾跟随他征战多年,忠心可见,是他手下里不多可信任的人,他既然主动提了嫁两个女儿过来,裴浚若是再拒绝,也会让卓一芾寒了心。 裴浚终是拗不过父亲裴志铮,答应下来了这门亲事。当时的他们也许都没有想到,在他们的身后,埋下了多大的隐患。 卓莹的笑脸似乎还只是昨日,她一袭桃红色的定亲礼服,她头上的碧玉簪子,也似还只是昨日画面。 她同姐姐卓棠,分别成了裴浚未过门的妾与妻。 白梅林数下,卓莹桃红色的衣裳分外惹眼,她笑着对裴芙隐道:“现在你可是我妹妹了?” 裴芙隐也笑,甜甜地叫了声:“卓莹姐姐”。 卓莹听到这一句,似是很受用,眼波盈盈,望着裴芙隐回道:“那何时,齐王家的林叡公子,能成吾家快婿?” 一句话惹得裴芙隐脸色绯红,她打攘着卓莹的背,低下头喃喃道:“卓莹姐姐这才定了亲,就开始取笑我,那要是进了门,芙隐该受些你什么欺负?” 卓莹伸出手拉起裴芙隐的手,轻轻地摇晃起来,边摇边道:“卓莹姐姐不会欺负你,只会保护你。” 那句只会保护你,似还在耳畔回响。 公主府获罪的时候,卓莹跪在卓一芾的书房外整整一夜,她倔强地想要父亲答应去救裴志铮,至少能在圣上面前说上些好话,但是卓一芾却避而不见,并在天亮之际,命人强行拖走了卓莹。 卓莹跪了一整夜,早就没了力气,任由着家丁拖回了房中,并被关了起来。待她恢复气力时,才发现自己已被软禁。 她在房间内声嘶力竭地呼喊,可是没有任何人去理会,她用力地砸着门窗,却于事无补。 她哭着一遍又一遍地叫着裴浚的名字,每一遍,都斥尽绝望,每一声,都哀痛至极。 她还没有穿着嫁衣真正的嫁给他,还没有成为他的枕边人,还没有得到他一点点的爱。在一切都没有之前,她却已经失去了他。 手上汩汩血渍浸透门栏,她却不觉得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而我孤身,趟渡岁月长河 裴芙隐和卓棠一道到了寒远寺里,寺庙并不大,外头的长阶都已经破败了,裴芙隐踏上去的时候,砖块都有些微微发颤。 卓莹就跪在正殿里,左手置于胸前,右手敲打着木鱼,闭着眼低声念经文,她的背影,那样的瘦弱,如是这风一吹,就可以让她颓倒一般。裴芙隐和卓棠的到来,卓莹并不知晓。 然裴芙隐终是没忍住,赶忙上前叫了一声:“卓莹姐姐!” 卓莹惊讶地侧过身,又马上站起来,错愕地看着眼前的裴芙隐,良久良久,才从嘴里轻轻地发出几个字,“芙隐,是你” 裴芙隐点了点头,泪水便已夺眶而出,簌簌落落地掉下来,哽咽着道:“是我,卓莹姐姐,受苦了” 卓莹低下头,却又听得她怯怯道:“裴施主,贫尼法号‘静息’。” 裴芙隐望着卓莹灰白的脸,不带一丝血色,脸庞瘦削,肤色隐隐还泛着黄,怜惜地回道:“卓莹姐姐出家是万不得已,何必要这般苦自己?” 卓莹摇了摇头,“静息不苦,苦的是红尘里的人。”卓莹抬起眼,看了看卓棠,卓棠知道她说的是自己,但也没有搭话。 卓莹对裴芙隐道:“两年了,裴施主也是受苦了,但如今能够从宫里出来,也是幸事,往日种种,望施主能够忘却,今后的生活,只能靠你自己了。” 裴芙隐点了点头,轻声回道:“芙隐知道。” 两人站着,相顾无言,陷入了沉默。 裴芙隐思忖了良久,犹豫着,矛盾着,才开口又道:“卓莹姐姐,你不考虑还俗吗?这寺庙里的苦修行,你真的受得了?我见你脸上面没有一点点血色,身形削瘦,想必这两年来,过得极苦。” 卓莹侧过身,忽的苦笑了一声,回道:“贫尼出家前,就已经是公主之子裴浚的未亡人了,心都已经死了,还在乎身躯?如今残躯用来修行,就当是为亡夫祈福。” 卓莹的一字一句,都刺痛着一侧的卓棠。 她又何尝不是裴浚的未亡人?裴浚又何尝不是她的丈夫?可是她不是卓莹,她不敢拂逆父亲的话,她没有办法为了自己而不顾母亲。 她是卓家的嫡长女,她不得不,付出自己的婚姻,攀附西平侯府。 多少夜里的辗转反侧,多少梦里的惊惧险怕,她都一个人,默默承受。 卓莹似是看出了卓棠眼里的神色,她走上前,叹声道:“卓施主在西平侯府可好?” 西平侯府?裴芙隐错愕道,“卓棠姐姐嫁在西平侯府?” 卓棠不紧不慢地回道:“是,西平侯家的三公子,沈星元。三公子上头两位兄长都是庶子,他是西平侯的嫡子,性子当然倨傲些,我是过去做妾的,三公子也不常来,谈不上好与不好,父亲是希望我能在三公子面前说上些话,哪怕是几句也是好的,但眼下看来,怕是让他要失望了。” 裴芙隐听到卓棠这么说,心中也不免恻隐,卓棠是哥哥裴浚最心疼的人,如今却在西平侯府成为他人不受宠的侍妾。 “我听闻沈星元此人专横跋扈,并不好相处。”裴芙隐说道。 卓棠沉默地点了点头,回道:“三公子他脾性不好,西平侯就这么一个嫡子,怕是从小就宠坏了,他夫人和几房侍妾包括我,都怕着他。” 裴芙隐叹道:“没想到卓棠姐姐亦是不容易。” 卓棠眼里忽的有泪,哽咽道:“我过得艰辛,我自个尚能排解,我只是怕卓莹与芙隐你们不理解我,当初我嫁于西平侯府,也是屈之无奈,母亲体弱,父亲以母相逼,我该如何不从?况且我的同母兄长卓钧c卓琦都效力于西平侯府上,倘若我不从命嫁入,他们的仕途也当受影响,当时我已无力选择了”说道这里,卓棠终是忍不住哭泣了起来,两年了,这样的委屈已经整整两年了,她无处诉说,无人可说。 裴芙隐听到卓棠这么说,这么久来对她的误解与偏见也慢慢地淡化了开来,卓棠确实身处无奈,她的所有选择,也都是为了自己的至亲家人。 那天回去的路上,下了很大的一场雨,裴芙隐和卓棠都坐在马车里,相顾无言,裴芙隐再没有提及哥哥裴浚的任何事情,卓棠亦没有。 裴芙隐恍惚回想起哥哥裴浚让公主府上的绣娘绣过一个香包,香包里塞了一张纸,上面是哥哥写给卓棠的字。 那个香包最终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没有送出去,里面纸上的字,裴芙隐见过,但卓棠没有见过。 写的是,棠棠,吾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而我孤身,趟渡岁月山河 卓棠回到西平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她径直回了府上,还没来得及吩咐厨房准备晚点,沈星元就来到了她房里。 卓棠觉得身心俱疲,她坐在红木藤椅上,上身都靠了下去,她听到沈星元推门进来,便又马上起身,侧过身迎了上去。 “三少爷。”卓棠头微低,轻轻地叫了一声。 沈星元冷冷地皱着眉,望着眼前的卓棠,“又去见你妹妹了?” 卓棠沉默地点了点头,态度不亢。 沈星元讨厌极了她这个样子,却又没有办法,他努了努嘴,冷言道:“都出了家,人家实际上早就不是你妹妹了,还去看什么?” 卓棠没有接话。 沈星元见她沉默,心里头更气,微怒道:“去寺庙里一道怀念你们前夫吧,佛祖知道你们这种行为吗?” 卓棠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也有些不悦,回道:“妹妹与我未曾出嫁,何来前夫。” “明知还要顾问?还不是那裴浚?裴浚都死了两年了,怎么?还忘不了?” “三少爷!”卓棠微蹙着眉,回道:“卓棠如今是你的妾室,这点本分还是有的!再者,裴浚是长公主的嫡长子,你这样的言语,已经是为不敬了。” 沈星元不屑地轻哼了声,“长公主都薨了,嫡长子又如何。” 卓棠不想再与沈星元多说,便又沉默了。沈星元见她不说话,自己也觉得在她这里,讨不上什么便宜。 沈星元是喜欢卓棠的,从挑起盖头的那一瞬,他想的,是呵护好她。 可是卓棠从来都是安谧的,她的情绪从来不显山露水,沈星元凶她,她平静如水,沈星元对她好,她亦静谧无声。 沈星元是有正妻的,正妻是辅正候叶政德的掌上之珠,除了卓棠也还有三位侍妾。 沈星元也不是外头传的那般,被西平侯宠坏了的嫡子。只是他性格乖戾,想得到的便一定要得到,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多少落得个不好的名声。 他自认为待几位妻妾总还算不错的,但妻妾们见多他在府上时常的发火,便也开始怕他起来。 卓棠进府的时候,他也知道她是不情愿的,卓一芾见风使舵,眼见着公主府出了事,便马上断了定下的亲事,硬是让卓棠嫁进了西平侯府。 卓棠出嫁时浓重的妆容,都没有掩盖住她肿起的双眼。 沈星元也是知道卓棠之前定过亲事,长公主府上的长子裴浚,沈星元以为,卓棠与裴浚不过也只是长辈定下的婚事而已,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卓棠是真心喜欢裴浚的。 沈星元没有感到生气,但是却从心底里,生出了嫉妒。 “我听说,裴浚的妹妹也去了。”沈星元突然说道。 卓棠有些惊惶,反问道:“你怎知道?”她思忖片刻后道:“你派人跟踪我?” 沈星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叫跟踪?寒远寺地处偏僻,我只是命洪庐保护你。” “谁不知三少爷您身边的洪庐轻功了得” “你不用阴着说话。”沈星元打断了卓棠,冷言道:“裴浚的妹妹,不是个什么安分的人,你不要被她说些什么话,心里头就有了想法。” 卓棠忽的觉得有些可笑,回道:“三少爷,我能有什么想法?再有,芙隐不是不安分的人。” “呵,她当初是如何追得齐王家的大少爷,你不是不知道吧?怎么,她当不成你妹妹,你是觉得可惜了?倒是处处地维护着她。” 卓棠听出沈星元话里有刺,但也不想再去辩驳,他心里早就认定了卓棠心里的想法,她再去辩驳,也是于事无补。 沈星元见卓棠又不说话,心里暗生闷气,但又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地太过明显,只好又把已经到口中的话咽了下去。 “三少爷,没什么事情的话,今日早些休息,卓棠今天行了不少路程,很累了。” 沈星元听到她似是下了逐客令,心里更是气,回道:“今天歇这里了,你不用赶我。” “噢。”卓棠只是淡淡地应承了一声,至此,便又无话了。 沈星元后命人下了厨房,一桌子的菜,也都是做的卓棠喜欢吃的,但卓棠心里心情阴郁,没有多少心思去品尝。 沈星元自个也生着闷气,吃了几口热羹,便就放了碗筷,忽的,他想起白天里听到的事情,他脱口而道:“卓棠,我听说到,太后有意指婚,将裴芙隐许配给星潼。” 卓棠听罢也停下了筷子,惊愕地说道:“这,可是真消息?” 沈星元回道:“消息倒是真的,但只说是有意,还没定下来,若真是定了下来,沈星潼可真够倒霉的。” “倒霉什么?”卓棠皱了皱眉回道,“芙隐是很好的姑娘,星潼是福气。” 沈星元不屑地说道:“这么不安分的姑娘,也只有你说好,那也是,裴家的人,你都说好,况且裴芙隐还是裴浚的亲妹妹。” “三少爷不用每句话里都有话,卓棠听得懂。” “要真是成了,你倒也不寂寞了,她进了府,不也成了你弟妹?照样还是妹妹。” 卓棠听到后,其实并没有恼,进府这些时日,她也看得出,沈星潼是个很好的少年,纵使因为母亲的地位不够高,他时常受到排挤,但也没有影响到他多少,他性格开朗自信,不似其他几位兄长或阴郁跋扈,或懦弱无敢。 卓棠淡然道:“她若是能成为弟妹,倒也是缘分了,她如今孤零零一个人在公主府,也无人照拂,若是真能嫁入西平侯府,我便能多照顾些她,况且,星潼也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沈星元听到卓棠这么说,眉间隐着怒意,他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卓棠,冷言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裴家的人进入到西平侯府的。” 卓棠对眼前沈星元突如其来的举措有些惶惑,她抬起眼,也望着他道:“三少爷,你这是何意?” “我自有办法阻了这门婚事,我说过了,我不喜欢裴家的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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