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心,天下》 正文 楔子 更替 盛龙宫自百年前建好时便一直作为历代皇帝的寝宫,它历经两朝,前后翻新了九次,却从来不是因受损。 史书上说盛龙宫前五次翻新是因为前朝末代几位皇帝崇尚奢靡,第六次翻新是因为曦陵改朝换代,第七次翻新却是因为曦太祖之妃汐妃在盛龙宫薨逝,第八次翻新是因为汐妃之女惠阳公主在汐妃死后一月于盛龙宫因病而薨。 而第九次翻新时更是举国哀痛,只因曦陵开国皇帝曦太祖驾崩,翻新已示曦太祖独一无二的地位。 我站在盛龙宫内看着盛龙宫大殿的殿门缓缓合上,那殿门隔绝了外面大部分的声音。 那殿门外右侧跪着的是以皇后为首的几位后妃和三位公主,左侧跪着的是以卢王为首的四位皇子和两位王爷。在离盛龙宫远些的御路台阶下跪的是十七位低位妃嫔和正三品以上的公爵京官。 然而他们无论跪在哪里,此时都在跪在我的脚下,因为——我是站立的,而他们是跪下的:因为我此时站的地方是盛龙宫内,而他们跪的地方是盛龙宫外,哪怕他们离我再近,哪怕我如今只有十岁。 殿门完全合上,那颤抖着的烛焰也很快平静下来。那盛龙宫的灯烛被盛龙宫护的那么好,自然是不惧怕外面的风沙的。 我不再犹豫,穿过几重帘帐,几重殿堂,轻掀最后一层明黄色帘帐,迈入皇帝寝殿。 我在那将被正史传颂的一代霸主面前跪下,叩首,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唇瓣许久不分开已相互黏在了一起。我抿了抿唇才再次启口:“儿臣拜见父皇。” 那床帐晃动了好几下,才从帐内生出一只枯瘦的手来,又过了一会儿缓缓抬了抬,又无力地砸到了榻上。 我呆了呆,竟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抬手是让我起身,我闭了闭眼才道“谢父皇。” 他手又抬了抬,我知道,这是让我近前,我道了个“是”字,走上前去掀起半边床帐,却突然感觉眼睛竟像是被橘子水溅了进去。 他再次抬了抬手,我点点头,又说了个“是”字,轻轻斜坐在龙榻旁。 此时他看着我竟扯出了一丝笑容,但他现在已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在马背上开疆拓土的年少将军了,也不是过去与母妃畅谈江山的壮年君王了,那丝笑竟笑的如此吃力。 我坐下后,他只看着我,并不说话。我轻轻蹙眉,不习惯这种气氛,静了一会儿,便张开道:“父皇可是又从我的身上看到了母妃?”刚说完,我便后悔了——他都这样了,我又何必气他? 他却依旧笑着,听了我的活也只是借着枕头的支撑摇了摇头。 又是一阵静默,他像是在积蓄力气,等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启唇,说了第一句话,只有两个字,是我现在的名字“朝阳”。 我心中一痛,轻声道:“儿臣在。” 他又笑了笑,这次却笑出了声,似高兴,似欣慰,又或者没有任何意义。 外面窗户下用于祈福的铃铛突然响起,那和钟磬相似的声音打在我心里,打乱了一切,包括我心中的静潭。 他从我的脸上移开目光,慢慢转到了一张紫檀飞龙桌上,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听他虚弱的嘱咐我,每一字说的都是那么艰难:“那柜子外壁的夹层里有几封信,待我,待我去找初儿你再拿出。”初儿是他对我母妃的唤法。 我转回头,咬了咬唇道:“是”。 “朝阳,你都准备好了吗?”他突然放大了些声音,紧紧盯着我。 我侧了侧身子,把腿折到臀下,重新跪下道:“儿臣已把玉玺c凤印c凤如意c帝卷c三十一洲帝统兵符c总兵符还有还有父皇的旨意分别封入二十四曲巧铃盒,茌洲,鄞洲军队已在京城外待命,京都卫已全部戒严,宫城禁军已守护好四处,请父皇放心。” “放心,放心,,两年半了,我做尽了一切能做的却依旧不放心,现在”,他顿了顿,“更不放心。”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却道:“罢了,罢了,都是我的错,爹爹只求你无怨。”他似找回来一些力气,轻轻挥了挥手,这是叫我退下了。 他话语说的自然,我却愣了。“爹爹”这两个字多久没听过了,我看着他,他却又努力挥了挥手,显然不欲再与我多言。 我眼泪终是夺眶而出,我起身退到稍远离龙床的地方,扣了三个头,最后还是说出了这两个字:“爹爹保重,朝阳告退。” 此时床帐已经放下,我看不到他的表情,转身出去时我听到他说:“初儿,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因朝阳而恨我,但我为了她的选择已经努力了两年半,也算是补偿了吧,初儿。”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寝殿帘帐放下,我眼泪却没有停息的架势,我蹲下身子,抱住了头,任眼泪流淌。 这个将逝的老人,我因为娘亲恨了他两年半,可是如今一想,他应比我苦的多。 而他为了我,使当初的惠阳公主以服毒自尽为名假死,成为如今的朝阳太子;用尽一切心思使我得以完全掌控离京城最近的茌洲c鄞洲,而他则为了护我身中毒箭;他为了我太子之位稳固,废了先后并铲除了先后家族,因此还落得了个晚年昏庸的骂名而这些都是为了满足我所愿。 我重新穿过重重帘帐回到了盛龙宫正殿,深吸一口气,稍稍放重脚步走向殿门,殿外候立的近侍听到我的脚步声打开了殿门,我没有停顿,稳步跨过门槛,走出盛龙宫正殿。 此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空中时常有银龙划过,转瞬即逝,似在带走什么,傍晚的天也已被黑云压得让人如同身处黑夜。 宫女们在此时都不敢打明火,于是盛龙宫外跪着的数百人就只有靠盛龙宫墙沿的两排宫灯才能照出轮廓。而如此大的雨,却无一人敢撑一把伞,加一件衣。皇后c妃嫔们颜色单调却依旧繁复的宫装被雨打湿贴在地上,衬着宫装的主人们像一朵朵枯败的花儿。 我看了一眼底下的情形,便收回了视线。站在写着“盛龙宫”三个金灿灿大字的牌匾下,我的右手向着牌匾的方向一挥,一个刻着九龙图案的二十四曲玲珑盒便到了手上。托住盒子的底部,我不看底下众人各不相同的表情,走到属于自己太子的位置,一撩衣袍,缓缓跪下。 雨下了足足一个时辰,时间长的便如母妃死的那一夜。我的身后,已经有几个柔弱的嫔妃昏倒,又被侍从悄声地抬了出去,而我抬着二十四曲玲珑盒的双手也在打着颤。 父皇身边的大太监苏大监突然从台阶上快步小跑了过来,边行礼边道:“太子殿下c皇后娘娘,皇上像是要归天位了,请娘娘和太子快去看看。”我身子颤了颤,我知道:我的父皇是已经驾崩了,苏大监说快要驾崩,估计只是父皇的吩咐,好让我有时间进寝殿取出那几封信件。 还未等我思虑完,我的耳边已经是一片哭声,虽然大太监说皇上尚未驾崩,所以他们只是低泣,但这么多人的哭声聚在一起,依旧震着我心神杂乱。 苏大监又唤了我一声,我这才站起身来,将二十四曲玲珑盒交给苏大监,扶起一旁瘫倒在地c不知所措的皇后,重新进了盛龙宫。 到了寝殿外,大太监叫住皇后,“娘娘,皇上有些东西要交给太子殿下,娘娘且稍等一会儿。” 这位被父皇废了先后之后才扶起来的皇后顺从的点了点头,我对皇后施了一礼,然后快步迈步进了寝殿。 苏大监进了寝殿之后小声的对我道:“殿下,皇上,皇上其实已经” “本宫知道。”我点了点头,没有看向那神色悲恸的忠仆,此时我虽然被雨弄得有些狼狈,但已经恢复了平静,或许对于父皇来说,离开并不是一件坏事。 我取了信件,却不再看龙榻上的人一眼,走出盛龙宫,自此之后曦太祖c汐妃c惠阳公主之间发生过的一切,对于朝阳太子,都只是曾经旁观过。 那一夜,我在盛龙宫前一环一环地打开第一个二十四曲玲珑盒,然后听着苏大监宣读里面封着的先皇遗诏。然而那一刻我却没有了君临曦陵的迫切心情。 “皇太子昭阳,自册立为太子之时,夙兴夜寐,克勤克俭。甚肖朕躬故朕欲传位于皇六子太子昭阳,命臣工辅弼之,兴盛曦陵。” 建兴二十七年五月末,曦陵开国皇帝曦太祖于盛龙宫驾崩,三日后十岁的昭阳太子继位临朝。同年八月中新帝正式祭祖登基,改年号为建昭。 新帝登基之日册封已故生母汐妃为西宫皇太后c先帝嫡后公良氏为东宫皇太后。 九月初,新帝行仪为两宫皇太后上尊号,并赐大行皇帝诸子以亲王爵位。故册先帝二子c三子c四子分别为祁王c衡王c应王,并于九月末令诸王前往封地,追封已故大殿下为沐王,恩赐沐王嫡子承袭爵位。另先帝五殿下年幼,新帝下诏在京都为五殿建府,待五皇子德行已备再行封王。 建昭三年初,新帝帝位稳固。 建昭三年四月,帝身着女龙袍上朝。自此之后,朝野暗中分为两派,被称为保皇派与废皇派。 建昭三年九月登高节,废皇派偃旗息鼓,随帝登山祭祖,自此帝正式以女帝身份得守天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赴九龙盛宴 前几个月,我的师兄瑶然以庆祝朕的万寿节为名入住曦陵皇宫,帮助我以女帝的身份稳坐了曦陵帝座。然而我的师兄以圣山圣子的身份帮朕稳固了地位,却也难免横生了枝节。 要说朕今年的生辰日子因为处于废皇派和保皇派争论将起之际,所以也是草草了事,可即便是草草了事的万寿节,朕现在也十三岁了。 而在曦陵,贵族女子十三岁就视为“仪成”,“仪成”这两个字大意是“女子初养成”,而朕的仪成之礼是在女扮男装中过的。十五岁便会行及笄礼,所以待朕帝位得到朝臣承认后没几天,各部就马上开始为我拟字c测运,为我一年多之后的及笄礼做准备,连非我亲娘的公良皇太后也是乐得参与此事。本来储司和礼司还欲为我改个年号,但我觉得“建昭”这个年号只用了几年,改了显得我短命似的,如此,这可怜的年号才保住了性命。。 十一月末,在公良皇太后的挑选下,朕十五岁万寿节时启用的小字,要加上的尊号已近拟好。就差到了建昭五年举行仪式,而朕说的枝节也就是在这时诞生的。 若换做一个男性的帝王,十五岁虽因未加冠不用立后,但纳妃已是必要的了。而朕做为一个女帝,因得本朝思想开明,众臣子亦一视同仁地要求朕立皇夫,选妃侍,而皇夫的第一人选是我的师兄瑶然。而要说我的师兄瑶然,早已有喜欢的女子,背师兄弃情意的事朕未必做不得,却是做不来的。 是以,在一日下朝后,朕走进了客宫之一的沧海宫,去找现在住在里面的师兄——一为向他道歉,二为表明态度,商量对策。 当我的师兄喝了两盏茶,听我讲完了此行的目的后,倒是毫不在意道:“师妹其实无须道歉,师兄早知事情始末,这事也很简单,先拖着便是。”我师兄性情洒脱由此可见。 他此时才放下了茶杯,漫不经心开始解释道:“师妹女帝的身份,之所以这么快得到朝臣承认,主要是因为我的到来,”听着他语气自负的话,我面不改色地默默赞同,确实,若无瑶然,我被朝臣承认虽不是问题,但还需时日。他话语顿了顿,见我不否认脸上漾开一抹笑,透出三分得意,然后继续道“你的臣子只知你在圣山修习过,却并不知你是圣山圣女,而我则不同,我的身份并不算隐晦,本圣子的到来,直接代表了圣山对你的支持。但是,在朝臣看来,我帮你稳固地位可能只是一时的帮助,甚至不算帮助,只是顺应天命。而我若做了你的皇夫,这才能是圣山长久维护你与曦陵的凭证。” 我点头同意,他又是一笑,这次更是透了七分得意:“所以,你不能直接对着朝臣拒绝本圣子做你的皇夫。” 我又点头,认真问道:“所以,师兄觉得要怎么拖下去?” 他露出十分得意之笑,“师妹最近太浮躁了,师妹忘了?九龙会将至,而曦陵上在一次九龙会时帝君就未亲赴九龙会,这一次师妹怕是必须亲自去了。” 我恍然,确实是我浮躁了。 朕的师兄瑶然不听他其言,仅看他行事,会觉得他是一个俊逸的人。至于他的言语,则处处透露自负与骄傲,而事实上,与其相处久了的人才会发现,这些话并不是瑶然自夸,顶多是他不谦虚罢了,而这仔细想来也是他俊逸洒脱的一种表现。 四岁因为先天天赋被封为圣山圣子,在圣术方面师兄自是天赋异禀,在物质上自也是养尊处优,他甚至也很少出圣山的地界。这些很大程度上塑造了瑶然对很多事都不感兴趣的性格,使得他对很多东西都看不上眼。同时也让瑶然不会认为自己的言语太过自傲,因为在瑶然眼里自己说的都是事实,而他说的话其实也真的是事实,只是大部分人说话总会有些自谦,才使得瑶然有了个狂傲自负的名号,却也是褒大于贬。 第二日,朕一上早朝,就命礼司挑选出行吉日,理由是:朕要前往鳞龙,参加九龙会。 所谓九龙会,就是各个君王四年一次的外交盛会, 百年前,这片大陆还是统一的,只屹立着疆域极广的长明王朝,然而,此王朝实行半分封制,末代君主又自以为金城千里,后不过二十年,便出现八大诸侯国可与之皇帝抗衡,后来长明王朝国君在一个诸侯宣布称帝后,便无法再维持万侯朝见的地位,不过几年便被迫放弃长明王朝的统治地位。接下来大陆重新分裂,为九大国,若干小国,因九大国曾同属长明王朝,于是九国国君最终立下了四年一聚c世代交好的协定,几次聚首后,逐渐有小国参与。 大陆变化,形成了如今三国鼎立c小国俯首的局面,但此会还是延续了下来,只是改为了八年一聚。后来苍翰国前任国君称此会为九龙会,于是这九龙会的名字也就保留了下来,冥冥中,似有符合龙有九子的俗语之意。 而鳞龙是三大国唯一的大陆边境共同交界点,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统治,也是唯一一个经济贸易c政治思想都自由开放的地界,这里允许除九龙会召开的三个月外,各国百姓无论国籍,自由通商。而鳞龙的管制则由所有的国家安排官吏在此共同管理,曾经各国国君还签下联名书,各国严禁在鳞龙进行有关军事之事,否则,各国共同诛之。 早朝时,当我提出让主管礼司的左相大人与分管礼司的礼部尚书大人安排九龙会事宜的时候,我便看到了左相大人那欲言又止的神情。若朕是一位尊重老臣的皇帝的话,我一定会说:“左相大人可有话说,朕虽是君上,却应从谏如流,大人不必有所顾忌。” 可惜,朕虽然确实是一位尊重老臣的好皇帝,却也是一位讨厌讨论立皇夫之事的皇帝,于是我便当做没看见他的神情。 只是,该面对的事即便我是天子,上天也不会让我逃避。 只见因左相大人赏识而出头的京安太宰大人在察觉了左相大人的表情后,无所顾忌的出列道:“凰上,微臣有事起奏。” 我揉揉眉心,只能淡淡道:“奏。”说这个字时,一丝咬牙切齿的感觉被我感知。 “启禀凰上,凰上马上就要十五了,臣认为凰上应在此之前订下皇夫人选。” “朕最多半月便要启程去往九龙会,事务繁杂,而皇夫的人选干系重大,不能草草挑选,还是等朕回来再说。”众臣默,女帝前段时间稳固帝位的手段还在众臣脑海里刻着呢,只要帝君之言有理,自然也无人敢多言,况且立皇夫之事已经议论多时,可知女帝或许早已不耐烦。而事实上,谁都知道我的话只是托词。 然而京安太宰大人虽然不敢再说让朕立即确认人选,却还是不甘心的想让朕给个明确时间,而不是“再说”两字:“凰上的意思是回来再办此事吗?如若是怎样,臣会安排储司提前准备。”京安太宰实属胆大忠诚之辈。 不过,他准不准备到那时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了,于是我脸上漾出一抹笑意“也好。”我看着左相大人满意的脸,心中暗想:左相爷爷,回来以后,您老就可以帮着外安太宰管管国卫司,帮着右相管管兵司了,还有心情管朕的皇夫在哪里? 不过,我脑中胡思乱想,面色却是一变,收敛笑意,怒而拍椅道:“京安太宰之职责在拱卫京畿,外交国事,纵然权涉储司,储司却也只是听皇命而册玉牒,难道太宰大人要替朕拟皇命而定人选,还是说太宰大人是要权涉礼司?所以才需要储司提前准备?”为帝者,不可受臣子左右,京安太宰虽为忠臣,犯帝王忌讳,实属不该。 我的话说完后自然是京安太宰下跪告罪,最后再被我警告指责一番,我如此也是提醒了一干老臣。 十五日后,朕带着朕的师兄瑶然c右相尹叶等人浩浩荡荡的出行了。临走时,瑶然对着左相那张慈祥的脸一翻白眼。 而选在此时出发也不仅仅是因为错开选立皇夫一事。选在此时,一则因为曦陵大部分地方常年较温暖,十二月出行,到达北方边境时已经不会出现大雪封道的情况,二则也能保证提前到达麟龙参加九龙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穆和镇 御仗行了十个时辰后,我便带着亲信策马微服先行,终于提前御驾行程将近一天时间到达了曦陵大镇——穆和。 穆和镇是距离曦陵京都最近的大镇,因着京都内对商贸活动管理严格,所以不少商人选择不去京都,而是在穆和进行交易。另外,要入京都的人也有不少在穆和短暂停留,再加上穆和镇紧邻京贤运河,水运发达,于是穆和逐渐便成为了八街九陌的大镇。 马车驶入穆和后,我打起车帘看着车外的繁荣景象,不禁感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果然如此。” 瑶然奇怪的看我一眼,难得问道“师妹看起来似是高兴的样子。” “应该是高兴的吧。”我想了想,放下帘子淡淡道。 “何乐可言?”他问我。 “相时而动,无利不往。若没有利益,就没有人的聚集,没有聚集就构不成一个国家,更不要说统治者的存在。有了国家,百姓为了守护自己的利益而维护统治者:士兵为了守护家人的利益有了国家荣誉感,从而去守卫国家,防止敌人抢夺了自己的利益:商人‘重利轻别离’四处奔走为的是自己与家人的物质利益,但亦促成了国家国库丰盈,这是国家的利益。” 瑶然马上不感兴趣的摇摇头,拉长了声音戏谑道:“师妹果然是曦陵女帝,思路也是独特。” 我伸手从马车的小桌上托起茶碟轻啄了一口茶,不理会瑶然的调侃继续道:“师兄为了兴趣听我讲话,兴趣亦是师兄的利益。” “那师妹对师兄说了这么多话,有利益否?” “有。” “什么利益?” “让师兄不感兴趣。” 马车约莫在行了一盏茶时间后停在了一家名为“散花楼”的酒楼外。此时正是饭点,我打量了一会儿这六层木楼构成的散花楼,正准备迈步进入,几个奇装异服的男子却入了我的的眼角余光。 我偏头细看那几个人,此时打扮成普通门客摸样的尹叶刚刚向散花楼杂役交待了马车备置事宜,走到我身后顺着我的目光一看便道:“小姐,这几个人看打扮是珈然国人,可是有何不妥?” 我收回目光,摇摇头,只道:“我还没看出什么。”说完便迈步进了酒楼。 散花楼是星财榜上曦陵排行前三的酒楼,在里面用膳,每上一层楼就要多收一层楼的上楼费,如若到了第六层楼,只是上楼费就要收取每人六十六两银子。与其说是“散花”,不如说是“散金”。 为了不招人注意,我仅仅到了第四层用膳。 四楼一间雅间内,当尹叶试菜时,我随意抬眸向窗外望去,却突然想起窗外并不是街道,而是一个小花园,这才看向满桌的玉盘珍馐。 瑶然似乎对我的目光流连原因产生了兴趣,用眼神询问我。 我随口道:“刚刚街上的几个珈然人,其中一个我似乎见到过,但又看不出什么。” 瑶然想了想:“圣山与伽然的国教是有交流的,或许你真的认识那个人也不奇怪。”说完后,他似觉得无趣,便低头不再说话。 我点了点头,看尹叶试完了菜便准备用膳,刚拿起筷子,包厢外却传来了喧哗声。 “我曦陵排行前三的的酒楼竟如此失礼于客人。”尹叶蹙眉道。 还未等尹叶说完,散花楼已有管事推门进入,一进门便告罪道:“客人勿怪,是散花楼失礼,定尽快处理,另外,为做补偿,散花楼愿免去客人膳食茶饮的费用,请客人勿要怪罪。” 尹叶听言,淡淡回道:“若换在其它地方,出现这等事情也谈不上罪过,可是穆和多外邦中人,而散花楼做为曦陵排名前三的酒楼,出现这等事情丢的不仅是散花楼的口碑,更是曦陵的脸面,还望散花楼尽快解决此事。” 管事再次告罪,转身欲退出雅间。我略一思索,便叫住管事,问道:“外面是因何事喧闹?” 管事也不隐瞒,“禀客人,几个外族人来散花楼说是要找人,可是却连上楼费都付不起,最后硬是打伤了一c二c三层楼的护从,到了第四楼才被散花楼的一等护从拦下,打扰客人了。” “外族人?可知是哪国人?”我莫名地又想起那几个伽然人。 “回禀客人,小人看他们打扮应是伽然人,然伽然国人不大喜欢与外族接触,小人也只是猜测。” “那几个外族人现在在何处?” “应是被带到了后院关押,等到散花楼向官府报备之后,自会有官府来处理。” 我点点头,“可否让我见见他们?” 掌事蹙了蹙眉,回道:“客人认识他们?” 我没有回答管事的问题,而是看向尹叶。尹叶随即拿出了一枚有十二面的印章,露出刻有“刑司事章”的一面,挡住了其它几面。 管事见到这四个字,微微惊讶,“不知是大人驾临,请大人恕罪。” 尹叶回应道:“无妨,陛下不日将驾临穆和,我等提前来此预备圣驾。而外族人在此时有异动,极为可疑,为防有危及陛下的事发生,还请散花楼不要拒绝我们的请求。” 管事闻言应道:“是,几位大人请跟草民来。” 管事引着我们到了一间小院前,此时恰好有两个仆役从院子里出来,见到了领路的管事便弯腰行礼,随后一个仆役便道:“杨管事怎么过来了?” 杨管事没有回答他,只问道:“那几个伤了人的外邦人可在里面?” 仆役答道:“在,正绑在里面的杂物房呢” “你去叫少楼主过来,便说有京都的大人来了。”管事说完,便带着我们进了院子。 杂物房内,七个身穿伽然服饰的外族人被绳子捆起,或躺或卧地丢在地上,其中的四个已经昏迷不醒。而这几个形容狼狈的人便是刚刚散花楼前街道上的那几人。 尹叶走到一个昏迷的人旁查看,半柱香后道:“大人,此人身着衣物确是伽然服饰,而此人的里衣上绣了三个月牙,月牙是伽然国教权的象征,有月牙图案的东西是伽然国贵族才能使用的,此人应是伽然贵族,此外,他身上并没有其它特别的东西。” 一直默不作声的瑶然突然问我:“师妹刚刚说面相熟悉的人是谁?” 我淡淡道:“靠在柜子上那个” 尹叶立刻过去查看,边细看边道“此人里衣上绣有三个银月,银月是伽然上等贵族才能使用的。” 瑶然笑道:“伽然上等贵族是要戴半银面具的吧。” 我看了看道:“此人右脸仔细看比左脸白,可见是才把面具摘下的。” 瑶然漫不经心的问:“如此看来,你认识他的几率确实很大,可记起是谁?” 我扬唇轻笑:“想起来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不戴面具,第二次见他灰头土脸。” 我话未说完,便听到了“——嗒——嗒——”的脚步声从我身后传来,那木屐碰触地面的声音如清晨古寺中僧人轻敲木鱼的声音般静人心肺。那脚步声稍有急促,却不显慌乱,让我莫名的便想起圣山的空谷幽兰。 一弹指时间过去,只听一清朗男声响起:“草民散花楼少楼主查(zhā)逸拜见几位大人。” 我转身看向那说话的男子,见他面容俊秀,浓黑的长发披散于脑后,白色的外裳随意散开,如云衬月。他的腰间未系腰带c配饰,足下踏了一双苦楝木屐,却是漆工精致。 我淡笑问他“君是归园闲人?” 他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轻轻摇了摇头,笑着道:“草民虽读过些书,却从未参加过科举,怎敢说‘归园’呢?再者,草民乃铜味商人,大人用了‘归园’二字,草民惶恐,恐侮辱了归隐名士。” 我打量查逸的神情,半柱香后才道:“少楼主且起来吧。” 查逸道了谢,神态自若地站在那儿,丝毫不因为我让他久久行礼而不悦,我便不再看他,只道:“此事毕竟与散花楼有关,少楼主既然来了,便听听此事怎么解决吧。” 他颔首应道:“莫敢不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巧遇? 我吩咐杨管事拿下其中一个未昏迷的伽然人嘴中的布条,又叫人把其余未昏迷的伽然人带出去,屏退了不相干的人,便示意尹叶开始询问那被拿下布团的伽然贵族。 尹叶颔首应是,往那伽然人靠近了些便道:“你若不想你那昏迷的主子出事,也不想自己出事,最好知无不言。” 那人轻轻点了点头,尹叶便继续道:“伽然发生了何事,你们身为伽然贵族才会在不递交国书的情况下悄悄进入曦陵?” 那伽然人竟没有顾忌地回答道:“我昏迷的主子乃伽然小圣子若塔西,”那人顿了顿,看了看周围人的表情,继续道,“求大人相助,两年前,伽然国教预备册立少教主,本来长圣子被册立为少教主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是教皇陛下偏爱小圣子,竟硬要立小圣子为少教主。小教主敬爱长圣子,便央求教皇陛下改立少教主,然而陛下却不听劝,反而囚禁了小圣子,后来我们带着小圣子便逃到了曦陵,那时曦陵还在内乱,我们不明局势,不敢随意递交国书。” 尹叶蹙眉又问:“那几位为何选择逃到曦陵?” 那人依旧直言不讳:“我等逃出来是想要寻求庇护,而除了三大国之外,没有其他国家有此等庇护我们的能力,而曦陵是三大国中距离伽然最近的大国,并且当时很多地方已是大雪封道,我等亦不敢冒然前往其他国家。” 我想了想,盯着他问道“敢问几位有何把握认为曦陵会提供几位庇护?” “圣子他曾在曦陵皇城有幸结识曦陵朝阳太子,如今的曦陵凰上,虽然连圣子自己也不知道曦陵凰上与他的交情能否让曦陵凰上帮他,但是圣子说他还有一件事能让曦陵凰上心动。” “什么事?”我问道。 “在下不知,小圣子没有告诉我们。” 我点点头,不再继续问,对查逸道:“劳烦少楼主安排人给他们安排住所c请医治伤。” 查逸也不多说,只应道:“是。”便转身欲出去安排。 我叫住他:“楼主不好奇我为何不问他酒楼闹事之事。” 他淡笑道:“大人要草民听了这么多不该草民听的话,应是要叫草民守口如瓶的意思,而草民便应听命行事。草民想大人已知今日酒楼闹事的大概因由,若大人不让草民知道,草民也无需知道。” “无需知道?不是不敢知道吗?” “回大人,确是无须知道。草民已经听了这么多,多听几件旁的也没有区别,所以草民并不是不敢知道。可是草民只是个商人,刚刚知道的事情知道了对草民并没有好处,所以草民无须知道。” 一直懒洋洋的瑶然突然大笑出声来:“有意思,有意思,好久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 我不理瑶然,看着查逸道:“你说你不是不敢,而是无须,可是你说你是个商人,却并不提你散花楼的此次损失,难道不是不敢提?” 查逸反问道:“大人会不赔偿草民的损失吗?” “嗯只要我想起来了,应该不会不对你进行补偿。”我如实答他。 “若大人想不起来呢?”他又问。 “那就要看我的下属和当地官府是否会为我补救,也就是他们想不想得起来,或者愿不愿意赔偿你。” “那大人应该不会忘记陛下的圣驾明后天便会至穆和,考虑赔偿草民不是大人的责任,却是当地官府的责任。” “那你可知我是谁?”我笑意在脸上扩大。 “大人年纪尚小又是女子,却是气质卓越,草民可以猜测,却是真的不敢去确认。” 瑶然轻笑:“你这人竟然有不敢之处?” 查逸摇头道::“若是说出来了,草民的赔偿就可能没了,草民不敢说出来,草民只是个商人,答案对草民不是那么重要。” 我收敛笑容,淡声道:“你的一切想法,若是用在官场,不知是否能造福百姓。可看样子,少楼主只中意商场,所以我也只能和你谈谈赔偿了。” 查逸行礼“多谢大人。” “我愿给少楼主赔偿,少楼主可以选择要或不要。” “草民愿听详情。” “少楼主倒是不急着先接受了赔偿,不过也好,可以容你讨价还价。麟龙是个多金的地方,我愿为少楼主铺路,不知少楼主可敢走?” 查逸一愣,半柱香后郑重道:“草民愿接受赔偿。” “甚好,那还请少楼主现为这几位捆着的安排安排。”说完我率先朝门口走去。 查逸侧身让我,口中应答:“草民遵大人命。” 瑶然跟着我出了院子,刚走出院子他就开始盯着我细细打量。我不理睬他的打量,直到走回散花楼四楼的雅间内,我才开口道:“师兄看我可看出什么了?” 瑶然收回目光,笑着点头:“师妹长高了。” 我一愣,“师兄难得对一件事上了心。不过师兄难得用心,可看出了点别的。” “嗯别的吗?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何以见得?” 瑶然唇边勾出一抹笑,不知为何,我看着这笑竟有了一丝恍若隔世的感慨,瑶然轻声道“曾经的师妹因很小就修习圣术,聪慧远超同龄人。但是即便再聪慧,人的心性是不会因为圣术天赋而改变的,那时的师妹会在练习圣术时偷懒,会在犯了错时栽赃陷害我,可现在的师妹不会了。” 雅间里静了静,似乎只静了瞬间,又似乎已经静了须臾,又似乎早已数年。 而我内心似乎在畏惧什么,竟不敢再感受刹那的沉默,出声打破了雅间里的安静:“师兄说这些,和我胆子大有何关系?” 瑶然换回了那抹漫不经心的笑,似乎刚刚根本那没有一瞬间的安静:“现在的师妹竟不顾及官商勾结的大忌了,这不是胆大吗?” “师兄错了,是商兵勾结,不是官商勾结。”我心不在焉地回道。 他点头,“原来如此,看来师妹早就打算好了。” 我看向他的眼眸,并不否认:“有些事避无可避,只能先早早打算。” “那师妹还敢说自己胆子不大吗?” “我乃曦陵之主。” 瑶然还想说什么,却传来了几声敲门声,杨管事带着人进来重新端上了一桌吃食,随后尹叶和查逸也进了雅间。特别的是,查逸这次穿戴的整整齐齐,而我看着查逸却总感觉哪里不对。 杨管事带人布置好饭菜c行完了礼后便退出了雅间。当雅间门合上之时,查逸一撩衣袍朝着我跪下,随即叩拜行了大礼:“草民拜见凰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行礼的动作c声音都恭敬无比,和之前的不羁的查逸判若两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伽然国 我从与瑶然的对话中收回思绪,“免礼,坐。” 尹叶微服随行本是没打算行礼问安,可查逸此番行了大礼,在查逸道谢规规矩矩的坐下后,倒是和查逸一同进来的尹叶跪也不是,站也不是。我难得看到尹叶手足无措的样子,一时竟起了玩笑之意,当做没看见尹叶的局促不安。 然而堂堂右相大人却不是寻常人物,马上弯腰道:“回禀凰上,伽然小圣子及他的从属已安排妥当,大夫说圣子不出三个时辰便能醒过来。另外,几个未昏迷的伽然人在一一单独询问后,言语一致,毫无差错,同时,他们的表情正常,可见,那伽然人说的话应该都是属实的。” 我没有如愿的看到右相大人出丑犯错,一时觉得无趣,只淡淡接道“嗯,朕知道了。”于是右相大人只能弯着腰继续行礼。 右相大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了半刻钟不见我发话,便试探着道:“凰上,如果小圣子醒了,是否接见他?” 我嘴角藏了一抹笑,声音平和的答他:“若他醒了,立刻让人来告诉朕,朕会亲自过去。”于是,我又没了下文,右相大人还是弯着腰保持着回禀的姿势。 过了一会儿,我正觉得无趣,正准备让尹叶坐下时,却传来了“咚”的一声响声,尹叶跪地请罪,“臣有罪,请凰上责罚。” 自杨管事进来就没动过的瑶然难得抬头看了看跪地的尹叶,嘴角抽了抽。 我似意外地看向尹叶:“你何错之有?” “回禀凰上,臣愚钝,臣不知,望陛下明言。” 我眨了眨眼:“朕也很驽钝,不知你何错之有,更不知你为何要跪?” 雅间静了静,随后雅间里便回荡起了瑶然止不住的笑声。 右相大人愣了半晌才道:“凰上适才未让臣起身,臣以为” “以为是爱卿犯了错,于是朕生气了?” “是臣妄加猜度陛下心意了,请陛下恕罪。” “咳,刚才是朕一时忘了让爱卿起身,是朕之疏忽,与爱卿无关,爱卿起来吧。” 这次,查逸亦一抽嘴角。 昨日,我与查逸利用用膳时间把“兵商勾结”的计划逐渐构思完善,而尹叶大人却“一不小心”伤了膝盖。 申时初,御驾到达环州的大镇穆和,于昭德御苑安置。而我也悄然回到了曦陵龙椅上。 昭德御苑内,当我沐浴更衣一番后已到了晚膳时辰,而当地官员早已设好了宴等候朝见。 晚宴上,由环州知府为首的官员依次朝见跪拜,然后便是穆和的巨贾前来拜见,而为首的巨商便是做为星辰财富榜第十七名的散花楼少楼主查逸。 晚宴后,知影向我回禀我不在这一两天的事务处理。 在我离京后,京内由公良皇太后来代政,惠楚长公主辅政,而具体的事务处理则是交由左相c京安太宰和外安太宰。 公良皇太后本是我父皇当初特地选来辅助我登位的,她是先皇的第二任皇后。她性格软弱,在我父皇尚在时,作为皇后的她竟把后宫权柄自发移交于了我的亲信德尚宫。不过,这或许也是公良皇太后的聪明之处。因得她的做为,先帝在她为皇后时亦给了她足够的尊重。 而因为皇太后的软弱处事风格,如今宫内朝政明面上是由公良皇太后处理的,实际上却是由惠楚长公主来决定的。 惠楚长公主做为我的姐姐,比我大了六岁。本应在十五岁及笄礼之后婚嫁的她,却正巧碰上了先帝驾崩,因此不得不守孝三年。然而这三年内,她的政治才华却因为我女帝身份的揭露显现出来,因此她被我加封为惠楚辅政长公主,在宫中特加建辅政长公主殿,允其可于殿内参阅朝政。当然,这样的决定亦是我巩固权力的手段。 我离开御驾不过一两天时间,京中有我的五皇姐在也出不了什么事,是以落知向我回禀的不过是惠楚对几件大事的处理。如今御驾离京城并不远,京中的事情至多不过半日便能传达到我的面前。 而就在落知回禀完事情准备退下时,德尚宫告知我伽然小圣子若塔西醒了多时,刚刚沐浴完等待召见。于是我便带了人直接去了若塔西住的阁楼。 当我独自一人走到了若塔西圣子殿下的床前时,圣子殿下正在把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倒入花盆,我亦不阻止,静静地等他倒完了药汁然后转过头,最后,看到了我。 “啊,,朝,朝阳,你怎么来了?” 我弯腰伸手接住那要落地的白玉药碗,答道:“德尚宫告诉朕:伽然小圣子若塔西请见。” 他呆了片刻,才缓缓掀了被子跪于床上,行了伽然礼:“伽然圣子若塔西见过曦陵凰上。” 我没理会他的行礼,淡淡地继续道:“圣子殿下刚刚浪费了我曦陵一碗汤药,差点打碎了我曦陵一个白玉碗,若是来年那被殿下倒了汤药的花盆里开不出花,殿下便又毁了我曦陵一盆名花。” 那伽然殿下保持着跪拜的姿势,睁大眼睛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本来殿下作为他国贵族,花费开销我曦陵应一律承担,可是贵国并未递交国书,我曦陵自然也没有义务为殿下承担花费,还请殿下赔偿。” 若塔西继续呆了呆,似是终于反应过来,又行了一遍伽然礼,落寞地道:“多谢曦陵凰上这几日的招待,曦陵凰上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这就带着属下离去,只求凰上宽恕我今日无礼的行为。”说完他就下了床榻欲走出房门。 我身形不动,听完他的话却是以袖遮唇,抿唇轻笑:“穆和镇虽为曦陵商业大镇,但部分地方仍然有宵禁,殿下怕是还没走出昭德御苑几步便进了牢狱。” 若塔西向门外走去的脚步一顿,回身问我:“那曦陵凰上的意思是?” 我亦回身看向他,又呆了片刻只笑道:“许久不见圣子,圣子似乎聪明了些。”我还记得当年的若塔西被伽然的大臣陷害,竟然到了人人指责他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已被人陷害。 若塔西又呆了呆,才问道:“朝,朝阳不是要赶我走?” 我嗤笑出声,“殿下几年过后还是记不住朕的名讳,朕叫‘朝阳’,不叫‘朝朝阳’。” 他亦扬起笑容,行礼道:“多谢朝阳还肯像当年帮我揭出陷害我的大臣一样地帮我。 “帮你我是一定会帮的,不过当年我帮你到那个程度是为了不在那时为曦陵树敌,而如今,我助你到何种程度也不是看交情的,而是看你值得我怎样助你。也就是说:你能为曦陵带来多少利益。” 若塔西似乎真的变聪明了:“我明白,你不用多说我也明白。” 我点点头,迈步准备离开:“明日我会为圣子殿下设宴,圣子殿下好好准备。” “多谢。” “另外,殿下下次出门时要记得把衣服穿齐,冬天外边可不比房间内暖和,尤其是晚上。” “知,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风华绝代 第二日一早,我邀了若塔西共用早膳。早膳后,我屏退众人,独留了若塔西与我。 我抿了口茶,便问他:“那日在散花楼,你是如何认出朕的?”我这两日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要说当初与若塔西相处时,我一直是做男装打扮,并且在那时我还用了些易容的东西修饰了面部,而昨日,我同样稍微修饰了容貌。更何况,我与若塔西已是三四年未见,我俩容貌身高都已经改变了许多,更不要说这么长时间过去是否还记得对方。 他未思考便道:“直觉。” “殿下觉得朕信吗?”我淡淡看他。 他赶忙解释道:“我没有骗朝阳,圣山和神山都有占卜之术,而圣山传说甚至可以推出下一任帝王是谁。而伽然国教虽然比不得圣山与神山,但是也不是只靠装神弄鬼来统治伽然的。伽然国教同样有自己的灵术,其中伽然国教嫡系血脉大多天生便有较准的直觉,可以偶然知道一些事情。” “原来如此,当初和殿下相处也有一段时间,朕竟然从未察觉。”我顺口接道 “当初朝阳并没有问我。而在那时我也没有产生过很重要的直觉,甚至当时被陷害,若是没有朝阳我亦是不知道自己被陷害的。我没有瞒朝阳的意思。” 我并没有和他继续这个话题,只坐正了身子,问道:“昨日圣子殿下想了一晚上,如今可想出了殿下对于我有多大价值?”我知道这样问有些冷酷,可是,两个有利益交汇或冲突的皇族自要遵守皇族的规则,由此,有些话必须得说,而且毫不犹豫地说。 他抿了抿唇,看了我一会儿才低声道:“我知道九龙会是天下大乱的一个契机。” 听言,我颇为有些惊讶,“这是殿下的直觉吗?” 他摇头:“不是。” “殿下果然是变聪明了。”我不禁感叹道。 他脸一红:“我从来就不笨的,是朝阳你一直认为我笨。” “或许吧,殿下如今的聪慧使得殿下提前知道了一个秘密,可这也只够殿下留在曦陵。” “那如果天下大乱时伽然主动归于曦陵一方呢?” 我看着他的眼睛:“殿下凭什么这么许诺。” 他亦难得地丝毫不躲闪我的视线“凭我与哥哥的约定。” “约定?如果朕没猜错,伽然国教有了一个先知的能力,就不可能再有一个占卜的预知能力来提前订下约定吧?” “那约定不是关于伽然在天下大乱时的归属,而是一张白纸。” 我有些惊讶,面色却不显,微微沉吟便道:“朕明白了,朕对殿下能带给曦陵的利益非常满意,现在朕邀请殿下与朕一起前往麟龙赴九龙会,不知殿下可愿?”我脸上扬起笑容。 “自然。”他欣喜应道 “另外殿下若是需要什么需要朕帮助的,也可开口。”说完,我站起身,理了理衣摆便欲绕进内院。 这时,若塔西却突然道:“朝阳止步,我现在便有一个不情之请。” 我顿住脚步:“殿下有何难处?” 他笑容灿烂:“若塔西想请朝阳以后不要再叫我‘殿下’,也不要对我自称‘朕’。” 我愣了愣才道“若非政事自是可以。”说完我便重新迈步。我走回内殿才想起:当年若塔西在曦陵小住时,做为太子的我便从不对他以“本宫”自称,这便是皇族的多变吧。 晚上,为款待来曦陵学习的伽然圣子若塔西,曦陵凰上于昭德御苑内设宴。 晚宴后,我独自撑了船,泛舟于昭德御苑内的绕亭湖上。远离了岸边,我便丢了浆,让船随意飘荡。然后把一只手伸入湖水内,手入湖水微暖。 昭德御苑因引了温泉的缘故,较京城要暖和许多,是前朝皇帝c妃嫔冬日的长住之处。而昭德御苑内的温泉也使得这里四季都能见得到彩蝶绿树,风景尤佳。 感受了片刻水的温暖,我解了白狐披风盖在身上,仰面躺在了船上。刚刚躺下,船身便轻轻地晃了晃,我心中微惊,扭头看去,只见一人立于船头,背对于我。 我微微蹙眉,心中惊讶我竟然到那人站在了船头才发现他的到来。缓缓坐起身子,我看向那人,嘲讽道:“阁下好本事,竟能在御园内来去自如。” 那人轻笑,“曦陵凰上此言错了,在下最近本是住在这里,来去自是自如。”声音如寒冬瑞雪之红梅c青山玉林之暖泉。 我重新披上披风看他:“本是住在这里吗?可看阁下装束一一像是苍翰国的人。” “凰上所言不错,在下正是苍翰遣学子。” “遣学子?” “是。”他答得无一丝犹豫。 遣学子指的是各国派往别国学习的贵族青年。每年特定的两个时段,各国都会派出自己国家的遣学子到别的国家学习交流,同样,各国也会接待别国的遣学子。 而遣学子的创制来自于一届九龙会,这届九龙会上,参会的所有国家联合修订并签下一了份文书。文书的内容大致是:允许各国每年派出遣学子到其它签署国,并要求各签署国按照文书上条约接待其它国遣学子。 而当时的曦陵亦划出八个州供他国遣学子学习交流,穆和镇所在的环州便是其中一州。而遣学子一般住在皇室的行宫或各州的州府,是以,他国遣学子住在昭德御苑内十分正常。 然而我还是怀疑着他,“这两日昭德御苑内接连设宴,而阁下如天上星辰,若阁下真是他国遣学子,朕又为何未在晚宴上见过阁下?” “曦陵凰上难道不觉得一对男女在冷月暖池初遇更有气氛?”那人语言有稍许调侃,可他现在都立在船上了,这点调侃也大可忽略。 那人转过身来,我也见到了那人的脸,可谓星辰璀璨,难及万中一! 世间长得好看的男子也有不少,长得好看又十分有气质的又少了些,举手投足间自带光芒的更少,而这男子不仅都有,言行间还多了一分常人难有的威严c气势。 是以,即便我见惯了各具气质的贵子,也是难免一愣,幸而我没愣多久就醒了,随口回道:“看来阁下也知道是初遇。” 他没有接我的话,一拂衣袍随意坐下,然后便只是静静盯着我,眸若寒潭,又似清泉。 不知他看了多久,或许只是看了一瞬,又或许看了和我的年龄一样长的时间。忽然,他唇线弧度上扬:“人来了,凰上可以放心地和在下说话了吧。” 我心中再度一凛。人来了,人是来了,那些来的人是我的暗卫c侍卫,我自然知道,可是他怎么知道我心中所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梦中故人 我突然便静下心神,心中叹了一口气,问他:“阁下刚刚不说话就是为了等他们?” “是。” “为何?” “我不是说了,让凰上可以放心地和在下说话。本以为在凰上周遭没有人我们才能好好说话,可是在下突然发现自己猜错了,于是就只能等凰上自己放出联络香了。” 我一时没有说话,此时对于这个男人我已经没有惊讶了。我想,若有一日,这风华绝代的男子会成为我的对手,那么,我绝对不仅仅会是如现在头疼c无奈那么简单。 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不知阁下想与朕说什么,朕洗耳恭听。” 他温和道:“怎么听凰上说话有点咬牙切齿的滋味呢?” “阁下有话还请快言,朕如今对你阁下耐心只源于阁下是他国贵客。”这是我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直接表现不耐烦,甚至还夹杂着被激怒的不爽快。这或许是因为:他那看透一切的眼睛,容易激怒别人,也容易使别人疲于掩藏。 “那就好,我还怕陛下是被在下吓到了。”他言语带笑。 我心中小火苗一窜又被我压了下去,我站起身不再理他便要跃身离去,然而,我才刚刚要借力而走,便听他缓缓道:“幽丝未齐,凰上可还愿意?” 我衣袖内藏着的手一颤,猛地回头看向他,他却站起身来:“凰上可否好好与在下说话了?” 我正想说些什么,却想起此湖周围多有我侍卫,便道:“若是阁下无事,明日早膳,邀苍翰贵客共进。”随后立刻跃身而去 我背向他而行,却莫名知道他此刻定又是在不经意中挑起了一抹明珠般的笑容,他对着我离开的方向说:“在下之荣幸。”这声音刚刚能够我听到。我虽知他此时最应该说的是“外臣谢曦陵陛下恩典”,可是心中却莫名认为他说话方式再正常不过。 我足尖轻点,跃身离去,一会儿之后却是到了一个装饰性的小亭子里,我在亭中远看着那气质绝伦的男子,心中起伏,却见那男子似乎学着我刚刚的样子,缓缓躺于舟上。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梦,梦中一少年对我说:“本王定会帮你寻得幽丝做了琴弦。” 梦醒之时,不过寅时五刻,我已没了睡意,早早起身。早读时德尚宫问我今日要读何书,我思虑片刻,最终未要讲治国安邦之书c未要讲御人谋略之书c未要讲武技圣术之书,只要了一本《琴经》。 《琴经》上言:“制琴弦之良材以千年幽丝为首。幽丝形色如天蚕丝,近日光现月夜之色,近月光现湛蓝天色,或因此,名幽丝。取于植物之身,详细取材之地不知。” 早读后,我与昨夜这男子共进早膳,早膳之时,这位苍翰遣学子教养极好:未发一言。 膳后,我问他:“不知苍翰贵客称呼?” 他勾起清晨第一抹笑容,那笑容竟比这昭德御苑中的花儿还引人注目几分:“我姓夙,凰上可要记住。” “夙公子?” “对,昨夜在下一直在等凰上问这个问题,可是凰上一直阁下来阁下去,害得在下郁闷了一晚上。”他语含抱怨,似乎真是如此。 我没有理他的调侃,微微蹙了蹙眉,问道:“如果朕没有记错,‘夙’是苍翰国姓吧。” 他漂亮的手指玩着茶盖,这手指的颜色竟然比白色茶盖的釉色还白上几分,手指的精致竟比茶盖的做工看起来还要精致几分;再看看他的脸,和他的手指一样的白皙精致,只是,这种颜色的皮肤,为何他不像诈尸的尸体呢? 耳边传来声音:“是,在下确是苍翰皇族。”我吓了一跳,这才缓过神来,又蹙了蹙眉,这次,却是为我的失神蹙眉。 我定下神来,道:“阁下夙公子倒是诚实。朕今日想问的却不是公子的身份。”,我直入正题,“不知夙公子昨夜提起幽丝,是曾经到过我曦陵皇宫,还是认识那曾经到过我曦陵皇宫的人?” 他一手放下茶杯,另一只手把茶盖放到了茶杯之上才道:“我确然到过曦陵皇城,至于”,他抬眸瞥了我一眼,又道:“至于在下是不是那个人,凰上总会知道的。” 若是换个人说“凰上总会知道的”这句话,我想我定大怒,然而他说了这句话,我看了他半晌,却只是淡然道:“我或许只是好奇罢了,并无他念,你,不告诉我也好。” 这回却换他欲看我半晌,我却没让他看很长时间就用言语打断了他的注视:“朕刚刚失言了,至于幽丝,朕确实想寻齐了,不管夙公子是哪位皇族,若夙公子能帮朕寻到一根两根幽丝,朕感激不尽。至于刚刚这顿早膳,便当做是朕对贵客的招待吧。” 说完,我起身离开。当见到了和当年事情或许有关的人后,我突然发现:过去有些人和事,我不过是有些难以割舍而已,并也没有原来想象地那么在乎。 第二日清晨,御驾离开穆和镇,前往雨洲,伽然小圣子若塔西随驾共行。 队伍逐渐远离穆和,我斜靠在马车上,回忆着我这几日的做为。 途经穆和镇,我与查逸达成了“兵商勾结”的共识,已达到了我到穆和的目的,而若塔西则是我在此的意外收获。如此,我也算收获颇丰。 然而,不自禁地想起那夙姓男子,却是觉得那些收获都不怎么值得我挂念欣喜。 尹叶的声音在车外忽然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凰上,有一自称夙公子仆从的人送来一个锦盒,臣查探过,并无不妥之处。臣思及‘夙’乃苍翰国姓,故预把锦盒呈于陛下。” 我坐正身子,夙公子?偏头对坐在一旁的德尚宫点头,德尚宫开了车门接过尹叶手中放盒子的托盘。我便对外边骑在马上的尹叶轻笑道:“他这姓真是万能,都快赶上我‘霞露’的曦陵大姓了。” 尹叶听了我的话立刻便要下马请罪,我心中浮起一丝笑意,嘴上却赶忙叫住他:“爱卿好生骑马便是,爱卿并未说错做错,朕不过随口一说,并无他意,爱卿无需请罪。”尹叶这才于马上谢恩离开。 事实上,我只是在捉弄捉弄右相大人。 马车门重新关上,德尚宫在我的示意下打开盒子送至我面前,盒内之物入目,如蚕丝般的三小捆丝线静静地躺在盒子里。我一眼认出了那躺在盒子里的东西──幽丝。 我心中惊讶,手搭在锦盒上半晌没动。德尚宫看我的表情,试探道:“凰上,这是何物,可否让奴婢一观。” 我点头,把托盘上的盒子转向德尚宫,德尚宫看了也是一愣,嘴中不自知地喃喃道“这是幽丝?” 天色在我不知不觉中黯淡,今夜队伍在郊外休憩。 今夜,月亮难得在秋冬之时光顾此处。我独自一人悄然远离了众人,站到了一个山丘上,我打开那个锦盒举过头顶,幽丝散出了湛蓝的光芒。 我呆呆地着这抹光亮,思绪早已飘向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故梦,幽丝 那一夜盛龙宫中走水,火光冲天,染红了一片天空。一轮明月在火光中高悬,火光似也染红了明月,天空透着难言的诡异。 那一天,八岁的我从圣山行了两天两夜后终于到了曦陵皇宫。出圣山时,我带了三十余人,入宫门时,却只有七人尚存。然而即便是这七人尚存,却也不能入曦陵皇宫继续助我,圣山之人不干预皇室内务,今日宫中变故,他们不得入皇宫。 今夜,在皇宫中作战的,终究只有我一人。 即便我连日连夜赶路,入宫门时,宫中变故还是先发生了——盛龙宫方向已是火光冲天。我心中骤然寒冷,却还抱着侥幸:着火的是父皇住的盛龙宫,不是我的母妃住的德凤宫,而我的父皇并不在宫中。 而令人震惊的是:我入宫门时,宫门守卫只有一两个。他们是宫门的守卫者,却瑟瑟发抖。我知道:宫中生变,此时留在这的两个守卫,很容易性命不保。 我下马后飞身到了德凤宫,德凤宫内烛光透过窗纸,照亮了窗外一线的石砖。我的心又凉了几分:盛龙宫着火如此大的动静,德凤宫怎么可能一切平静?可德凤宫一切又都是那么正常。 我深吸一口气,还是走入了德凤宫正殿外堂,然而刚踏入门槛,入目的一具具宫人的尸体却让我浑身颤抖,紧接着便是几道剑光在我眼前划过。 最终,内堂中唯有我一人站立,站立在血腥之中:死去宫人身上的血腥味c刺客尸体身上的血腥味c我身上伤口散出的血腥味,弥漫整个宫室。 宗政皇后终究是因为我的年龄而轻视了我,也轻视了圣山圣术的强大。 我勉强拖着受伤疲惫的身体寻了一遍德凤宫正殿,那里没有我母妃的踪影。 我欲飞身到盛龙宫,身上的伤却不允许,撑着身子走了几步,终是只走到德凤宫宫门口便瘫坐在地。 头枕在膝盖上,我年纪尚小,一时忍不住便抽泣起来。其实我明白:我怕是救不了母妃了。即使我现在能走到盛龙宫,盛龙宫周围的防守也不是受伤的我可以应付的。母妃估计便在盛龙宫,盛龙宫才是今日主场戏的演出之地,那么那里的防守应是德凤宫的倍。 可父皇远在千里之外,我救不了母妃c父皇也救不了母妃,那么也便无人能救母妃了。 我抽噎会牵动伤口,伤口疼痛我却难以顾及。 这时我眼前的光线却被一片阴影覆盖,那是有人走到了我的身前——悄无声息。我闭上眼睛,心中悲凉,此时这里会出现何人?宗政皇后不放心德凤宫情况又派了人来查看?宗政皇后发现德凤宫异常派来的人?无论哪一种,我都怕是在劫难逃。 等了半晌,却不见那人动手,我睁开眼抬头看向那人——一个十一二岁的紫袍少年。 他用一双星辰般明亮的眸子看着我平静地说:“今日来贵国做客,居于客宫,却发现傍晚时开始有人紧紧监视本王,本王这才暗中出来查探,随意逛着便逛到了这里,这里着实安静的诡异,故本王来看看。” 这是在告诉我他并非敌人?我抹尽眼泪,故作冷静,仔细看了看他——只是个少年。思及他应该没有恶意,我便好心道“今天我曦陵宫中内部生了些变故,殿下为他国客人,这些事与殿下无关,殿下只要速速回到贵国下榻之宫室,应该无危险。” 他蹙眉点头:“多谢你告知本王的处境,只是你劝小王速速离开乃是恩情,本王不得不还,而看你的样子也是需要帮助的。” 我心中感激,对他笑了笑:“多谢殿下好意,只是此事殿下怕是无能无力。若殿下心念恩情,便离开这里。此事本是曦陵家事,只要殿下将自己保全c不参与此事,使得此事不会演变为战争,那么殿下恩情已还。”我身受重伤,说这些话时牵动了伤口已是没有力气,便厌倦地闭上眼睛休息。 我本以为话到此处他会离开,却未想,他却是蹲下身子。 我听到他蹲下时衣料摩擦发出的轻响睁开眼来,却见他伸出手欲横抱起我。我无力多说,便只道:“看殿下不是多管闲事之人。” 他看了看我没有说话,却是缩回了手,当我再次以为他是要离开的时候,却见他快速起身,向左走去。我见他一会儿走一会儿停,直到一个拐角处他又转过身来仔细地看了看刚刚走过的路线,似是确认无误后,便一个飞身重新跃到了我面前。 我此时已昏昏欲睡,也没有力气问他刚刚做了什么。于是我便静静地靠在宫墙上,见他用右手探了探我的脉,又点了我几个穴位。 然后他欲把我抱起,就在这时,他的左手衣袖滑落,我看到了他左手上的一道伤口——血迹鲜红,显然是新伤。 我这才恍然知道——他刚刚是在用自己的血伪造我逃亡的痕迹。而左边,是德凤宫唯一可以到宫门的方向。 我心中温暖。在这样的时候,有一个陌生人能为自己做那么多,我怎么能不感到温暖? “师妹,师妹?”耳边传来叫唤声,我听来有些聒噪,这声音却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回过神来看向那叫唤我的人,随口道:“师兄喊魂呢?” 瑶然见我回神,对我笑道:“可不是喊魂?师妹都举这个盒子半天了,这么冷的天,我再不叫师妹,师妹就成冰雕了。” 我赶忙放下盒子,果然手有些麻了。又听瑶然道:“这幽丝确然珍贵,放在月光下也确实漂亮,只是用不着这么看吧?师妹这是——睹物思人?” 我睃了瑶然一眼,“我母妃有一把珍爱的琴,以幽丝为弦,后来琴被沉入池塘,我承诺过母妃要为她寻了幽丝重新做一把。如此也确然是如师兄所说——睹物思人。只是,师兄怎会来寻我?” 他似是没料到会提起我已故的母妃,轻咳一声才道:“是雨州州侯派其子琴小侯爷前来迎接凰上圣驾。”听到瑶然的话,我颇为欣喜。我把装幽丝的盒子轻轻合上,便举步朝营地方向走了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赫连琴 琴小侯爷全名赫连琴,其父侯c如今的雨州州侯安杰侯,他乃是当年助我父皇开疆拓土的名将功臣,后我父皇登基,便封了其为安杰侯,并在安杰侯家乡雨州赐下侯府,又因得安杰侯为雨州官品爵级最高的臣子,故依照曦陵律法另封其为雨州州侯。 在本朝,爵位承袭按制只可传承两代,这些人两代后的子孙则需凭借自己博取的功名才能获得爵位。而雨州州侯的爵级则被父皇恩准可沿袭三代,可见安杰侯恩宠之盛。 而安杰侯之独子赫连琴,也就是如今的安杰侯府小侯爷亦是倍受我父皇的宠爱。在我被册立为太子后,赫连琴便被父皇亲召入宫,成了我一年的太子陪读。说是太子陪读,可当时宫中人人都知——琴小侯爷帝宠可比太子。后因赫连琴之聪慧,其又被我父皇称赞为了“雨州宝树”。于是,赫连琴开始受到了士族瞩目。 赫连琴做了我一年的太子陪读后,重回雨州,走时与我也算私交深厚,不过之后因得各种原因我便再未见过他。然而这几年我虽我曾见到过他,他做的几篇在士族间大放光彩的文章却是传到了我的手上,而这几篇文章再加上他闻名于世的卓越琴技,赫连琴逐渐又有了一个新的美称——“曦陵第一才子”。 回到了我休息的大帐,我立马宣召了赫连琴。一系列的礼节做完后,我便屏退了众人,只余下了赫连琴c瑶然与我坐于帐中。 众人方退,我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赫连琴——青衣玉冠,看杀卫玠。 我对着赫连琴微微一笑,举起酒樽,“啧啧啧,许久未见小侯爷,今日再会,朕方知何为惨绿少年,小侯爷风华无双,不愧为我曦陵第一才子呀”,我又转头看向瑶然,“来,师兄,我们一起敬这翩翩之佳公子。” 瑶然点头,面向赫连琴举起酒樽,语气戏谑开口:“早闻杰安侯府小侯爷之声名,本圣子敬翩翩之佳公子。” 赫连琴露出一抹春风化雪般的笑,十分温文尔雅地道:“臣不敢当凰上c瑶然圣子的赞誉,凰上c圣子过誉了”,说到此,他却站起身来,一边拿了桌上的酒樽,一口饮下樽中酒,“然而凰上敬酒,赫连琴不可不饮。” 我眼中带上了丝笑意,提起酒壶便走到了赫连琴桌前,“‘不可不饮’?说得像我逼你喝一样”,我顿住话音,提着酒壶往赫连琴的酒樽里倒酒,直到酒液注满酒樽才复又开口,“不过啊,你确实不可不饮。想当日你我一起偷偷饮酒被太傅抓住,太傅却坚决认为是我逼你喝的,如今朕可要报复回去”,我一只手把他被我注满酒液的酒樽举至他眼前“琴小侯爷,请吧?” 赫连琴保持着他温雅的笑容,伸手接过我手中酒樽,未有言语他便以袖遮面再次饮尽樽中酒,他以袖擦拭了嘴角,才缓缓开口:“朝阳,真没想到你竟还记得这事,只是这事你怎能怪我?当日要不是你言语激我,我又怎会拉着你去偷酒喝?况且我们被发现的时候,我明明都承认是我偷的酒了,是先皇定要认为是你硬拉着我去偷酒的。”这次开口,赫连琴从说出的话到语气都多了三分随性。 我亦松了口气,我遭遇过宫变c父母之离世,却不代表我就要保持孤家寡人的冷傲,赫连琴与我交情甚笃,无论是朝阳太子还是曦陵凰上,我不都愿失去这个难得的友人。 此时赫连琴坐于椅子上,我则站在他桌前,这一坐一站倒让我觉得高了赫连琴一些,于是我便随手从旁边拉了把椅子到赫连琴桌旁斜着身子坐下,“赫连琴,你的意思是先皇眼力不行c不辨是非咯?” 赫连琴连忙起身作揖,“臣不敢。” 我瞥他一眼,“坐下吧,别装了,和你呆了一年,朕也算是少有知道你真实品性的人了,对吧,‘赫连宝树’c‘雨州宝树’c‘曦陵——第一才子’?”我语调平缓,调侃的语气,就如我还是太子c他还是太子陪读的那段时间。 还未等赫连琴应答,瑶然便也拉了一把椅子到我旁边坐下,瑶然一边以手支头,一边插话道:“什么真实人品,师妹你倒与师兄说说。”瑶然言语之中似充满好奇。 我同样瞥了一眼瑶然,“师兄还别说,你与我‘曦陵第一才子’这真是品性相投呀!都啊——样的——演技卓绝c可为戏子。” 瑶然见我发现他演出来的好奇倒也不恼,嬉皮笑脸地便开口道:“师妹以为师兄是生演吗?师兄只是见你与这故友聊得开怀,一时独自一人待着感到孤独,所以一时忍不住就只能表现得好奇,以便插话了。” 赫连琴听了瑶然的话,轻轻笑出声来,“早闻圣山圣子不凡,今日一见,”他微微一顿,“今日一见却是平易近人。” 我听了这话便忍不住嗤笑瑶然,“圣山历代圣子芳名远播都是因为圣术卓然c见识高远,今日瑶然圣子受到称赞却是因为‘平易近人’,瑶然圣子果然是超脱旁人啊。” 瑶然面上也不恼,听完我的话便对着赫连琴问道:“赫连大才子对本圣子评价如此高,那大才子认为那圣山圣女如何呢?” 赫连琴含笑看我,“人人皆知,圣山圣女圣术高超c心地善良。” 瑶然大笑,“我本以为这琴小侯爷是帮师妹调侃师兄我的,现在听了这话倒发现小侯爷谁都不帮,是要把圣山圣子圣女一起得罪啊。” 我饮了几口酒,亦好奇地看向赫连琴,“赫连琴,以你的性格,得罪我不奇怪,毕竟我早知你本性。可你得罪了我后又公然得罪我师兄就奇怪了,难道这两年不见,你了本性?” “朝阳怎能用‘得罪’二字呢?在下不过是方才听你说:我与瑶然圣子演技卓绝,所以用圣子的表里不一证明一下,顺便揭露一下朝阳名声与实际不符的事实,从而证明爱演的不止我与圣子。” “那你的意思是要成立‘曦陵三人大戏班’咯?”我淡声开口。 “臣不敢。” “你还会不敢?” “臣不敢与凰上为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月辉之下 一个半时辰后,大账内已散落了满桌满地的酒器,我颇有些神志不清地靠着一把斜翻在地的椅子坐在毯子上,而瑶然与赫连琴已经睡趴在离我不远的一张桌子上。 此时大帐内只有几颗不大的装饰夜明珠散着幽暗的冷光,外加了几束不小心透入大帐的月光,除此之外,大帐里并没有其它光亮,这样的环境与刚才我三人的欢闹场景一对比倒显得有些冷清。 一个半时辰前,瑶然让宫婢奉上足够的酒液后便不再让他人进入,没有吩咐自然也没有人敢来添加灯油c更换灯烛,于是乎一个半时辰后,大帐里便成了这样一幅冷色清辉图。 此时我的外袍被酒液弄湿了一片,我穿着着实有些不舒服,便拉扯着外袍想把它脱下,可是这斜靠着的姿势着实不大方便,竟是拽了半天都无用。于是乎我便想站起身来,哪知此时脑袋因酒液有些晕,腿又因为刚刚的坐姿有些麻,刚刚站起就又要翻倒在地。 幸而我没有真的醉,还知道找个物事扶住来稳住身体,可刚伸出左手扶住借力之物,我便愣了。 一愣之下我立刻运力于左手,死握住那个物事。那个物事竟纹丝不动。 “你再这样用力我的手就真断了。”寂静中,一个与窗边月辉相映衬的声音响起——是他! 我亦知这样握着他的手臂也不可能伤到他分毫,于是毫不犹豫地放开了手。可我没想到因为刚刚猛地发力,现在的我倒比方才晕几分,竟是立刻便要瘫倒在地。 黑暗中他的衣袂飘动,带出了细微风声,他绕到我身后,没有扶我,却是一手揽住我的肩。他竟是揽着我一同坐在了地上,而我的头在坐下之时靠到了他的身上。 他几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做完,便是轻声道:“怎得这么笨,你头晕着却突然调动圣术,自然会更晕,为何不以圣术解酒呢”? “师兄不也没用圣术解酒?赫连也是会术法的,不也没有?”我因为酒意尚存,说话虽依旧通顺,语速却不知为何慢了许多。 “你们相识甚深?”他轻声问。 “我与他们相识多年,师兄以前没有见过赫连。”我如实答着。 “这么说你们默契得把自己弄醉,是要给自己一次放纵的机会了。” “或许吧,但我应该没醉,我觉得我应该很清醒。”我把头放到他环着我的手臂上以使自己更舒服。 “是,陛下很清醒,刚才出手很快,若是你出手的人不是我,并且他的术法比我弱一些,估计他已经经脉断裂而死了。” “是啊,大帐外至少围了数千人,你却进来的悄无声息,真是厉害。”我微微扬唇。 他声音微顿,“承蒙陛下夸奖。” “师兄和赫连虽是没有用术法解酒,但到了现在也应能感应到你的存在,可他们没醒,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我平静的发问。 “一点暂时迟钝无感的药罢了,半个时辰不到就会失去效力,没有任何伤害,你放心。”他声音很低,吐字似也被我带的有些慢。 “嗤,我连你是谁都不知,你却对我的亲近之人下了药,我又斗不过你,你叫我如何放心?再说,夙公子说‘迟钝’二字是不是不大妥?”我语气淡漠,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意,言语里竟充满了不满与嘲讽。 他听了我的话神情没有任何波动,只道:“你可以叫我‘沐言’。” 我心中闪过惊讶,即便酒意未醒也清楚地知道‘沐言’这个名字代表什么。 “原来夙公子的另一个身份是神山神子沐言,如此也不难解释神子为何能入我大帐如无人之境了。” 圣山与神山前者位于曦陵地界,后者则位于苍翰地界内。而世人对圣山与神山的尊崇,一因其对王朝命数的预知能力,二则因两者远比普通武术强大的术法。而如此强大的圣山和神山却几乎不在世人眼前出现,极为低调。 可内部极度的低调却并不影响圣山与神山带给外界极度高调的形象。大陆新秀榜第一c星辉榜十七的神山神子沐言便是一个低调到神秘,高调到被整个大陆都承认为“第一天才”的人物。 当我第二早以趴在桌子上的睡姿醒来时,天色已逐渐转明。 我扶着桌子站起身,一件披风从身上滑落,而这件披风本应挂在刚进账的架子上,而我原本穿在身上的外袍已被人脱下,随意地搭在一把椅子的椅背上。 “昨夜有人来过?” “嗯。”我扭头看了一眼方坐起身的瑶然,并不否认。 “外面的人得到过师妹的吩咐?”瑶然蹙眉。 “没有,人家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来了。”我明白师兄的心情,若不是我昨夜带了五分醉意,怕也是如此心情。 瑶然心里一惊,眉头蹙的更紧:“谁这么放肆?” 我轻瞥一眼瑶然和还在睡觉的赫连琴,淡淡笑道:“神山神子殿下沐言。” 师兄表情惊讶,幸而他生性豁达,片刻后便扶额轻叹,“本圣子本以为本圣子只是比新秀榜第一的沐言差一点儿,明年或者后年的新秀榜排名还是可以追上那沐言的,可如今罢了,我估计会郁闷个半个月也就好了。” 我轻咳一声,“师兄是如何发现有人来过的?” “今日我醒的时间不太对,按道理,我即便喝了酒也会在一个固定的时间醒来,可如今却是。。。” “我还担心他下的药让师兄有所不适,这才让师兄察觉有人来过。好在他说的都是真的,并未骗我。”而事实上,我早已在直觉上认定沐言说药没问题就是没问题。若不是师兄察觉太快,我也是不会有任何怀疑的。 瑶然站起,拍了拍衣服,扬起一抹笑:“师妹多虑,这药现在看来对我无任何影响。不过师妹知道有人对我下药,竟也不劝阻一二?” 我又瞥他一眼:“抱歉,师妹察觉时他已经下了。”我说完后看着瑶然那僵了一下的表情,又开口道:“师兄不必沮丧,圣山圣子得天地福佑,只要师兄诚心祈祷,到时候那神子一死,咳,一走,新秀榜第一的位置也就不再遥不可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两国之盟 待我用了早膳后,赫连琴也醒了。早膳时,我回想起昨夜的把酒言欢,突然想到这或许真如沐言所言是一次“放纵”,而“放纵”算不得什么好东西,放纵过一时也就该各归其位了。 圣驾按时启程前往雨州安杰侯府,路上若塔西与我同乘一车。 车上,若塔西问我:“朝阳如何想到要我作陪?” 我轻笑:“担心你无聊。” 若塔西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态,“只是因为这个,本圣子不信。” “那我无聊行吗?”我面不改色道。 “朝阳又拿我取笑。”这语气竟然露出了几分奶气。 说来若塔西如今不过十二岁,上有父兄疼爱,下有仆从无数,又不曾直接参与皇室争斗,这少年竟看着有几分软软的感觉。 我轻叹一声,疑惑问他:“若塔西圣子,你变聪明了是因为年龄增长了,还是因为经历变故,又或者是因为逃到他国一路的艰苦生活呢?” 若塔西此时倒不觉得我这句问话是在取笑他,反而正襟危坐想了一会儿才道:“或许几个原因都有吧,不过本圣子觉得最重要是我长兄吧。” “你那哥哥我倒没见过,不过据我了解他是个精明能干的政治能者。”我话语间略带些疑惑。 “我知道朝阳想说什么,确实,朝阳描述的这类政治能人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狠心c冷酷这样的词。可我兄长恰恰不是这样的人,他精明能干或许没错,但他绝对不野心勃勃。” “那你坚持让他做少教主是因为敬重c兄弟情?” “可以那么说,兄长本有为伽然国教统治者的能力,却处处受父亲限制,可即便如此,亦没有对我产生不满。我确实敬重他也喜欢这个兄长。但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伽然国历代教主的长子或长女的术法学习天赋总是比其他兄弟姐妹强,故百姓们认为只有长子长女才是教神认定的教主,而伽然国教神在百姓心中极受尊崇,违背教神旨意必引起民怨,甚至会造成统治不稳c国家动荡。” 我亦知在这个的国家里教神的威望,于是我点了点头,“听了你对你哥哥的评价,我倒更相信帮你达成所愿能为曦陵带来极大的收获了。”同时,我亦发现,他生于皇室,终究是要比常人多三分远见的。 我说着,把手伸向车壁,壁上挂着的一个壁瓶,我在壁瓶口一处一按,再拿下壁瓶口向下一倒,一封信被倒了出来。我拿起信递给若塔西道:“你哥哥斯塔西的信,本是给我的,但我觉得你也可以看看。” 若塔西接过信,神色似喜似悲。我也明白:他已很长时间没收到伽然国教的消息,也很长时间不知道父兄的消息。 他过了片刻后才缓缓打开信,我亦读过这封似官方赘话却远比赘话简洁得多的信的内容: “伽然国少教主谨至书于曦陵皇帝阙下,近日闻曦陵皇帝陛下启赴九龙会,故托墨以表恭候之意。 曦陵,大国也,又闻曦陵凰上有天人之姿,故我伽然教主大君早有瞻视北辰之愿,然伽然国教神近日托事于我国教教主大君,大君亦因此不可亲赴九龙会一睹曦陵北辰之姿,此亦乃大君一憾事。而本少教有幸,能代父主赴九龙会一视曦陵凰上之姿,实乃教神恩赐。 而舍弟若塔西以遣学子身份赴曦陵学习,承蒙曦陵凰上阙下礼遇,舍弟现已学成而将归国,故斯塔西代伽然上下谨至谢忱。 诸荷优通,铭感不忘!伽然国敬颂崇祺。” 在伽然国,统治阶级内的人重病受伤被称为“教神托事”,字面意思是:伽然国的教神有高贵荣耀的事托付于这个人的灵魂,这个人的灵魂将会因为这个荣耀的任务而在离开凡尘后直接沐浴于教神的庇护之下。但其实明白地说,便是这个人不久于人世了。 斯塔西的这封表面没什么特别的信蕴含的意思却是让我惊叹。 首先,伽然国的国教教主将死表达的是斯塔西已掌控伽然,斯塔西本人已有了带给曦陵利益的能力。第二,信里的“恭候”c“瞻视”等词表达了斯塔西愿依附曦陵的态度。第三,若塔西是得了曦陵的帮助才安然无恙的,而斯塔西代整个伽然对此对曦陵表示谢意也表示了若塔西不是可有可无的人,他在曦陵与伽然的关系上有处理c决策的权利,也有极大的作用。第四,这是对我也是对天下的解释——若塔西是为了求学而到曦陵,和叛逆这类词没什么关系。 我静静看若塔西读完信,又看他把信重新折好放回信封,这才开口问道:“不知阿若对你兄长的这封信有何高见?” 他把信递还给我道:“在我逃离伽然前兄长与我说:天下的格局有改变的迹象,父主不顾国家大局,这在国与国之争中可能会导致伽然落了下乘;而三大国在大陆格局的变动之中是最站上风的,故兄长早已告明我伽然以后的立场和我以后以后要怎样做。” “你的兄长果真是一个优秀的政客,此时天下格局变动的引起还差一根导火线,而正因为这根导火线没有插上,故几乎没有人能预料到天下格局的大变,而你的的兄长却在一年多前就有所预感,并且能坚定的做出抉择c表明态度,可见你兄长的智谋与魄力。”我由衷赞叹。 若塔西极敬重佩服他的兄长,此时听我赞叹其兄长也并不多加谦虚,“朝阳所言不错,我兄长确实是天降大任之才,而他交给我的这张空白诏书,便是他在父主打压之时冒险偷了父主的印盖上交给我的。” 我笑了笑,却是认真看向他:“若塔西,你应知你兄长在信里已表达了你父亲必死的意思,而你父主执意传位于你,可见他对你的偏爱。” 他却是摇了摇头,难得神色淡漠:“父主要传位于我不是因为偏爱我,而是因为他厌恶兄长,而除了兄长他只有我一个子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别时花开 我没有接他的话,我只是要知道若塔西的态度,而涉及伽然隐秘之事,他愿意说我乐意听,他不愿说,我亦不会追问。 他却是如实相告,毫不隐瞒:“父主在坐上教主之位十年的祭祖祭神大典中,宫人来报说兄长出生,长子出生这本是喜事,可偏偏祭祖祭神时是历代教主与教神降临伽然时,是不允许其他灵魂打扰他们的,而兄长因早产的降临却是一种打扰。宫人禀报后父主大怒,幸亏当时主祭占卜说长子是神定之人,兄长与教神同时到达凡尘是教神恩赐的荣耀,不算打扰。” 我静静地听着,心中不禁感叹到神灵在人们心中地位的强大,又听若塔西道:“本来这事也就这样了了,可祭祀的最后,在父主把祭文放入祭鼎时,鼎却突然炸裂,这是教神对一国之主表达不满的示警,当时周围只有几个协助祭祀的大臣,父主又为了不动摇统治,下令此事不得外传,故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而父主此时却认为兄长乃不祥之人,于是想烧死兄长。” 我此时已明白大致经过,而早产c鼎裂,我倒更相信是人为,可对于一个神权至上的国家来说,恐怕很少有人会相信有人会为了害人而假传神意c冒犯教神,而这位伽然国教主大君也不知道是愚昧,还是太维和自己的教主之位。故我只是问若塔西:“结果呢?你兄长是怎样活下来的?” “兄长的母后乃是国教教后,教后出身高贵,她的父亲是国教唯一的通神大臣。故因教后出手保护兄长,父主又不愿把鼎裂之事宣扬出去,兄长一时也得以保全。只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最后教后为保兄长,把兄长托给通神大人照应,自己则自尽于祭台,以教后的气运平息了教神之怒,兄长才得以长大。” 若塔西说完,车内有些压抑,而我因为故事里为保全儿子自尽的教后亦想到了我故去的母妃,她也是一位为了女儿不惜一切的母亲。 我调整心绪,问若塔西:“你说这些,就不怕我利用这些事以后威胁你兄长?” 若塔西一笑:“我相信朝阳。” “是吗?那你还真是信任我。” “当然相信朝阳,因为兄长说了:一定的把柄可以获得对方的信任。” 我瞥他一眼,“多谢你的信任。” 不一会儿车子停下,德尚宫在车外禀报说:安杰侯府已到。随后只听外面山呼万岁的声音响起。 我吩咐下车,宫人打开车门,拉起帘子。我与若塔西下车后,我吩咐众人免礼。 此时,赫连琴走到我身前行礼:“臣已护送凰上到达侯府,请容臣继续为陛下引路。” 我单手扶起赫连琴,淡笑开口:“准,卿请带路。” 赫连琴引着我到了安杰侯前,我看着这位曾与父皇一同打下曦陵天下的功臣,心生敬意,“朝阳与侯爷好久未见,侯爷一切可好?” 安杰侯此时虽远离战场多年,却依旧有气贯长虹之风采,听我问话,他似有感慨地道:“老臣一切都好,只是怎敢劳凰上挂念?” 我微笑:“父皇之兄弟c战场之雄鹰c曦陵之功臣,怎会担不起?朝阳这两日还要听侯爷之教诲。” 说完,我迈步进入侯府,赫连琴亦继续引路。 晚上,一场宴席过后我便回了赫连琴为我在侯府安排的院子。 侍者为我梳洗后,我却未上床就寝。我靠于窗边,不知怎的,我便觉得那沐言今夜会来。又不知怎的,我竟然想等一等他。 担心门外宫人会进来,我便没有多点几盏灯,只是移了两盏方便守夜宫女进出的灯在身旁的桌子上。而桌上还有一盆不知名的植物——是赫连琴刚从花房搬过来的,名字倒是未告知我。赫连琴说:“这盆花在花房养着,近几日便要开了,卯时开放,不知你是否能看见。” 天气寒凉,靠于窗边难躲寒意。我坐着无趣,只能披了衣服闭着眼睛假寐,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我半夜受了寒,一个激灵醒来,已过了一个时辰时间。 落影这时过来道:“陛下,天气寒冷,还是去床上就寝吧?” 我心里微微失望,怕是我猜错了,于是点点头,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便打算起身去床上。 然而,就在我刚刚起身时,一缕凉风拂过面颊,落影已经缓缓倒下。 我看着走进的那个人,他身上带着丝丝冰凉,刚刚那缕凉风便是他行走时带来的,不,更准确的说,不是行走,是飘。 我无奈的把落影扶到椅子上,才对他说:“沐言神子又半夜驾临,迷晕我的人。” 他把带了水汽的披风解下,丢到一边,很是疑惑的问:“曦陵凰上为何还不就寝?” 我一时懊恼没有想个理由搪塞,抬眼看到桌上的那盆花,便道:“赫连小侯爷说这花卯时开放,朕就想看看是否会开。” 他没什么多余的话,倒像是信了。他轻轻拈起一片花叶,道:“陛下可知这是什么花?” “不曾问,但想来赫连小侯爷专门拿过来的花一定是名花奇花。” 沐言点头,想说些什么却又顿住,想了想又道:“用这花的花汁浸泡琴弦,据说可以使琴的音色更佳,这花确是奇花。” 我起了兴趣:“果真?” “典籍都这么说,想必是真的。只是,若只有这小盆,怕是得开七八年的花才够浸泡一次。” 我轻笑:“再寻就是。” 沐言摇头:“这花迄今为止我只知道一处有。” 我疑惑看他,看沐言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便听他道:“神山外围一座峰的峰顶。” 他把手从叶片上收回,又道:“虽说神山附近有坊市可以进行买卖,但赫连侯府能寻到一株也可见忠君爱主。” 我不打算再聊这盆花,以手掩面打了个哈欠问沐言:“不知沐言神子今日来是?” “不干什么,只是我最近都没时间来见陛下了,所以来拜别陛下。” 我心口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再次以手掩面打了个哈欠,姿态颇有些慵懒,这才看向沐言:“就这个?” “是。” 我站起身来就往床榻走,一边走一边继续以手掩面打哈欠:“没事的话我先睡了,沐言神子,不送。” 刚走了几步,就听沐言道:“等一下。” 我转过身,他说:“花开了,陛下等了这么久还是看看再走吧。” 我本就不是为了看什么花,但他此时说花开了,却是让我惊讶了。我转过身,只见几朵白色的c花型奇特的小花站立在稀疏的翠叶的中间,花瓣上缕缕红丝鲜艳无比。 这花,确实是极美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情意 第二早早膳过后,安杰侯已经带着妻子和子女等一干人来拜见了。之后,赫连琴坐在安杰侯下首,而在他对面则坐着个十五六岁的美妇人。 我看了看那女子,转头对赫连琴说:“这是小侯夫人吗?” 赫连琴一蹙眉,起身半晌才道:“回凰上的话,只是个侧室罢了,本不该带上来以妾室之身污了凰上眼睛,是臣的疏忽。”却是声音沉沉,显然不欲多说。 我看向那女子,见她听了赫连琴之言后浑身轻颤,却勉力表现得体地起身道:“妾不知礼数,请陛下责罚。” 我正要开口,却见安杰侯拍案而起:“混账,你的平妻哪里就成侧室了?” 那美妇人似想要起身劝住安杰侯,却又听赫连琴道:“父侯,孩儿从未娶过什么妻子,又哪来的平妻?父侯一心强压,孩儿出于孝道才答应纳妾,南荣佳是父侯安排的人,孩儿不敢拒,却也只能承认她是妾。” 我心中轻叹,最后却只能佯装震怒起身,喝到:“放肆!” 随后,便又是众人跪拜请罪。 我眼光扫向赫连琴,见他虽是下跪请罪的动作却仍然身姿挺立,极具风骨,难免便有些心疼叹息。 我却只能移开目光,站起身来严厉道,“后宅家事,也值得你们在朕面前喧哗?再者,我朝妻妾分明,娶妻纳妾官府自有记档,你们三代袭爵,莫非要公然对抗王法?” 众人再次请罪,我继续装作震怒,挥退众人。 我能猜到赫连琴为何不承认那个美妇人是他的妻子,却也只能暗暗叹息。 赫连侯府众人退下后,我便让落影去查了和那个叫南荣佳的美妇人有关的信息。很快,落影便来回禀:“官府记档,那个南荣佳夫人为赫连侯府小侯爷平妻。她本为雨洲洲判南荣家庶女,后来对侯夫人有救命之恩,被接入侯府成了侧夫人,小侯爷弱冠后执意不肯娶妻,侯爷又命抬她为平妻。品性温婉,也算个才女,打小就爱慕小侯爷,属下私自根据得来的消息评判,应该是个不错的姑娘。” 我得到消息后,便让德尚宫以赫连小侯夫人的称呼请了南荣佳过来。 那女子有些局促的请安问礼,我淡淡地挥手让她起来,便直接道:“官府既然记了你是赫连小侯夫人,你便是小侯夫人,你未入过宫向皇太后请安,也想必还未接受朝廷的诰命册封,不过今日,朕待会儿会借皇太后的职权一用,赐你正三品诰命。” “臣妇叩谢凰上隆恩,皇太后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南荣佳神色有些诧异,谢恩时语含激动。 “你起来吧,你可知的你夫君过去的事?”我看着南荣佳的表情问。 她稍稍无言,才道:“臣妇知道,故从未敢奢求更多。” 我轻叹,“你记住,赫连小侯爷是曦陵第一才子,未来朕的肱骨之臣,故而,从昨夜见面开始,朕与小侯爷私下里可以有友人情谊,朝堂上可以有君臣情谊,而不会有其他什么。不仅是朕这样想,朕确定赫连琴从昨晚起也是这么想的。而你若胡思乱想,做了不该做的事,休怪朕无情。” 南荣佳微微愣神,道:“臣妇会记住。” 我挥了挥手:“你回去吧,以后有了朕的这次召见与封赏,你便容易坐稳小侯夫人的位置了,也望你能成为一个贤臣的助力。” 那年,我的母妃刚薨逝一年,我还沉浸在那晚的血腥中无法自拔。那时,我刚刚以男儿身份成为朝阳太子,敏感的身份,又要刻意漠视父皇,更是让我心中的害怕孤寂不断堆积,还好这时赫连琴来了 赫连琴随安杰侯进宫朝见父皇,十五岁的赫连琴被暂时安排到了学司与我一同上学,就是那时的赫连琴不断变相开导我,才让我在宫中没有那么孤单。后来父皇或许也看中了这一点,便让他做了我一年的伴读。其中有一天,他无意中知道了我的女儿身份。我们朝夕相处,分别前两天,他与我说:‘以后我们是要在一起的’,当时在宫中,他是少有的能给我带来欢乐的人,可能是因为这个,我便答应了。可是,他那时已经十五六岁,知晓情爱,朕却不过十岁,自以为那是喜欢,最后却误了他。 我登位的第二年,赫连琴又入了宫,他那时好像也明白我过去对他尚不可能有男女之情,于是他说:“若陛下不是真情,请在以后为臣亲自赐婚,无论如何,臣从今日起会努力成为陛下的肱股之臣。” 我心中对赫连琴有愧,所以今日老侯爷故意让我了解南荣佳时,我便顺着老侯爷心意做了。而我不愿失去这个对我意义重大的有人,故而我当日摆了酒宴与赫连琴与帐中痛饮聊天。 傍晚,册封三品诰命的诏书和赏赐已到了南荣佳那里,随后,自然是赫连琴携夫人前来谢恩。 谢恩后,赫连琴道:“陛下,臣有些事想与陛下单独商议。” 这早在我预料之中,我点头答应,于是南荣佳和一干仆人安静退出。 “陛下为何到今日才下赐婚诏书?” “朕想等赫连在看清朕对你的感情后也把自己的看清楚。” “要是一直没看清呢?” “或许朕也会在今日看到南荣佳夫人后为你赐婚,也或许会一直拖着。” “那陛下怎知臣看清了?” “昨日我们三人饮酒时,你的姿态,你的言语,都是那么表现的。甚至你一开始的试探,都只是问我是否还算旧相识?” 赫连琴突然一笑:“是,我看清了。可陛下还是和以前一样自负,就不怕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吗?”他突然面色严肃,甚至有些恼怒道:“况且臣在未看清时说的赐婚诺言,陛下却在臣看清时还兑现,不怕毁了臣一世姻缘?” 我被问的一愣,随即倒是理亏:“朕只是看南荣佳品性尚可,她自身又苦苦被我们两人的诺言所殃及,所以才是我思虑不周。” 他却突然轻笑出声来,语气重新变得温雅轻快道:“陛下勿要被臣骗了,臣吓陛下的。当日,陛下才那点年龄,臣却轻言陛下一生,当罚。再者,赐婚诺言是臣提出的,有错的是臣执念太重。” 我不知道再说什么,或许仔细算来,我与他都有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分别 他突然一撩衣袍跪下:“至此为止,臣当不再儿戏,望此后为陛下,为曦陵效犬马之力。” 我头脑有些混乱,却是立刻扶起他,若是对着其他人,我应会抓住这个笼络臣子的机会,可是现在是赫连琴,无论他是在给我找台阶还是真的宣誓忠诚,我都无法用笼络臣子的话应付他。 于是我默了默,只开口道:“赫连,你先出去吧。” 他也没说其他,行了礼便出去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和昨晚一样,洒脱c自然。 无论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但是,他在皇宫那一年的陪伴便足以我用一生去感激。 晚上,我按规矩设宴召见了雨州的官员c巨贾,宴上,赫连琴与南荣佳一起出席。因为我的亲自封赏,南荣佳也是被众人包围,而赫连琴却在主动地为她挡酒,仿佛昨日早膳之后他的不悦只是因为夫妻间闹了矛盾。 两人最后相携对我敬酒问安,表现的虽然不是恩爱亲昵,却也是相敬如宾。 宴后,因得雨州无昭德御苑的温泉水,故我也不可能在冬日泛舟赏景,于是我便只能在院子里练练字看看书。 我无意看到那昨夜绽放的那盆奇花,此时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焉了。我稍微思虑,便叫人把花搬回花房,好生照料,希望来年它还能再次开花。 我心中莫名有些空,不知是曾经以为喜欢过的少年身边有了佳人,故而有些惆怅,还是那夙公子不再到访,又或者只是宴会上那暖过的酒已经在肚中冷却,徒留我一人。 幸而没有多久,德尚宫便来请我就寝了。 可惜我刚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感觉有人的目光紧盯着我。 我刚睁开眼,心念一动便道:“殿下?” 那人却没有动,只是静静站着,淡淡道:“什么?” 我坐起身来,微蹙了眉,口中只道:“沐言神子殿下,不对吗?在我师门圣山,圣子圣女亦可称为殿下,我便想着你神山神子也该可以,莫非是猜错了?” “没错,只是很少有人会这么叫。”他又是语气淡淡地回应。 我抽了件衣服披上,便下了床榻,“你这样次次夜里来,朕迟早会减寿。” 他在我五尺外的四仙桌旁坐下,没有说话。 我看了看他的姿态,本是不想再主动开口,却是突然想到:“你不是说你近几日不来了吗?” 他又稍稍沉默,一双锐利的眼睛静静看了我一会儿,又很快移开,“我要办的事情暂时推迟,我过两日再走。” 我走到桌子旁,掀开茶壶下的金属盖子,盖子下炭火似是刚刚熄灭,我又摸摸了茶壶的温度,抬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水,“炭火未更换,我的宫女又被你迷晕了,你到底来了多久?这炭火早该换了。” “我不想告诉你,你警惕性有多差,所以你还是不要问我来了多久。” 我被他冷淡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淡淡道“那请问神子殿下今夜来做什么?今夜朕没喝醉,也没有花赏。” 他突然轻叹一声,语气中似有许多无奈,“也没什么,只是你今日册封南荣氏为三品诰命,以前这些事从来都是交给曦陵皇太后娘娘做的,难免就闹得满城议论,我闲来无事,便来看看,你为何突然起兴册封?” 我在桌旁另一侧坐下,疑惑道:“那你应该去看南荣氏夫人,再不济,也可以去看看赫连?来我这干嘛?” 他眉头一蹙:“赫连?我和你比较熟,不认识什么赫连。” 我看了看时辰,便道:“你既无事,我便去睡了,记得让我的守夜宫女早点醒过来,冬日了,若是炭火少了,半夜我怕是会冻死。” 他沉默未言,待我回到床榻上才轻轻点头:“嗯。” 第二早参拜,赫连琴如昨夜晚宴时一样和南荣佳一同前来,我看着安杰侯望着赫连琴的欣慰眼神,便也未和赫连琴多说一句话。 众人请了安退下后,我便让查逸快马前往麟龙熟悉风土人情,了解各国商业。同时,派出官员同查逸一起微服前往麟龙,进行必要的打探安排。 雨州是曦陵较为繁荣的一州,于是,这一天,一整日我都与安杰侯c尹叶两人待在一起,商议调配粮饷c鼓励耕织等事宜。 而天下将乱还算一个秘密,是以,一切相关之事的进行都需十分谨慎。 夜晚入寝前,我发现枕头下压了一张纸条。上书:“有事离开,近日不会再来。”而这晚,我却睡得不是太熟。 而这晚,沐言说没来,便也真的没来。 第二早参拜,赫连琴如昨夜晚宴时一样和南荣佳一同前来,我看着安杰侯望着赫连琴的欣慰眼神,便也未和赫连琴多说一句话。 众人请了安退下后,我便让查逸快马前往麟龙熟悉风土人情,了解各国商业。同时,派出官员同查逸一起微服前往麟龙,进行必要的打探安排。 雨州是曦陵较为繁荣的一州,于是,这一天,一整日我都与安杰侯c尹叶两人待在一起,商议调配粮饷c鼓励耕织等事宜。 而天下将乱还算一个秘密,是以,一切相关之事的进行都需十分谨慎。 夜晚入寝前,我发现枕头下压了一张纸条。上书:“有事离开,近日不会再来。”而这晚,我却睡得不是太熟。 而这晚,沐言说没来,便也真的没来。 又过了一日,用过早膳,御驾便启程继续前往麟龙。 之后半月多,我途经了荆州c安州,除了找了个正当理由购置了粮草外,并未有什么特别之事, 而沐言,也一直没出现过。 我记忆中与沐言的相处,仿佛只是我夜里的一个梦。而沐言,亦只是梦中人。 可沐言没来的这段时间,我却隐隐意识到:我对沐言起了些奇怪的心思,却是无法细解。 而在之后,我到达了我出京畿后的第五州应州,也就是我四皇兄——应王霞露墨葭的封地,诸王中最靠近京畿的一处封地。 而这应王,可是个温雅知礼,学富五车的俊俏王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水秋千 应王书房中,我与应王相对而坐,半晌无言。 我心中无奈,随手翻了翻应王桌上的一本书,打破沉寂,随意问道:“这《琴经》是皇兄近日在看的?” 霞露墨葭起身恭敬道:“回凰上,正是臣近日所看。” 我合上书,淡淡抬眸看了他一眼:“正巧,朕前两日也正在看,得空了我们兄妹可以一同交流。” 他又恭敬道:“是。” 我心中恼怒,站起身来却是笑道:“朕前几日还在安州时,便听雨州州侯应王殿下近月来十分风雅,可否领教?” 他脸色不变:“臣不敢担着虚名,却当谨遵陛下吩咐,陛下,请稍等,臣去吩咐府内仆从准备。” 片刻后,他领着我在应王府内一路穿行,最后到了一个广阔的湖前。湖的三面假山树木环绕,四周的植被在冬日里亦是郁郁青青,我略微思索,便知道,湖里引了温泉水。 四皇兄又领着我顺着一条石道往上走,上了最高的一座假山,途中一路不忘为我提了裙子后摆,拨开藤蔓。 直至到了假山顶,我便见到两块表面平滑的玉石分散两处地放置在重重藤蔓间,他扶着我坐了其中一块,又为我把裙子后摆整理好。坐上后,我才发现这玉石在冬日里亦是暖的。随后,他便站到了我的侧面。 我环视四周,前面是一片湖水,湖中有个高高的架子,建于我视线的正前方。湖的两侧边缘还有几座矮一些的假山坐落,隐约可见有人坐在其间树丛中。稍远些还有个小瀑布,应是人力而造,果然是风雅至极。 我扭头看向霞露墨葭,问道:“怎得不坐下?” “陛下面前,不可平起平坐。”他冷静回答。 我一蹙眉:“朕赐皇兄坐下。” “臣不敢。” 我眉头蹙的更紧,随后快速起身一转身子,手上发力,便把他推到了我刚刚坐的位子前。眼看四皇兄站立有些不稳,我往他的肩头一按,他就正正坐到了我刚刚坐的玉石上。我一笑,扯了裙摆便坐到了旁边的另一块玉石上。 我又看向他,只见他盯了我半晌,却是轻叹一声不再看我。 我也不再理他,只是抬头看向湖水中间的架子。 片刻后,一抹翠绿从一座假山上翩然飞至湖中架子间一块缠满绿叶的木板上,四皇兄在一旁轻声开口:“凰上,这个表演叫水秋千,中间这个架子便是所谓的秋千,即便在应州,此表演在冬日里也是难得一见。”说完,他便不再开口,只安静看向湖中秋千。 因着那翠绿色衣服的女子的冲力,秋千开始前后晃动。那女子姿态从容,竟是开始在秋千上跳舞,真真翩若游龙,宛若惊鸿。 那女子用内力维持着自己的平衡,也促使秋千荡起的高度愈来愈高,直到秋千荡的与架子顶端差不多高,那女子便一旋身跃入湖水,只留下一道翠绿的痕迹,却让观者如陷于美梦之中不愿离开,却又不敢相信此乃人间之图景。 两侧假山上隐隐可听到赞赏叫好的声音。四皇兄起身问我:“陛下看了可满意?” 我跟着起身笑道:“果然风雅至极,在京城从未见过。冬日表演不易,便劳烦四皇兄替我赏些东西给那女子。” 四皇兄淡淡笑着:“臣遵旨。” 表演虽好,我却不欲再多言,便直接回了休息的院子。 到了晚上又是一番觥筹交错,晚宴一过,我便对外宣称了身体不适,要在应州多停留几日。 我召来四皇兄,直接道:“朕要出去三日,对外你且帮朕瞒着,等朕回来,朕再处理皇兄的事情。” 他没有多问,只是应道:“谨遵陛下旨意。”我能感觉到四皇兄在我面前的无措和时不时地僵硬,却是当做没看到,吩咐完便挥退了他。 在应州边缘,有几座连绵的山峰,峰的四周和峰上也是密林密布。而应得那天然的c人为的阵法c险地,这附近也鲜有人迹。 离开应王府后,我带了暗卫数人便驾马直奔这片密林。到达密林的一处边缘时,瑶然已在这里倚树等待。 瑶然在雨州时便早已告辞前往圣山,我不如瑶然来去方便,是以不能同行看,到了今日方到。 圣山弟子以白色为衣服主要颜色,倒也契合世人眼中的仙人形象,而瑶然此时亦是白色绸衫,莲玉腰带,秘银剑鞘,白玉头冠,真真是不染尘埃的九天仙人。 我和瑶然行了半个时辰便到了圣山外门。我进了外门的一处小院换了圣女的白衣,便继续往内门走去。 而内门不似外门那般院落连绵交错,而是在一座座山峰上各建有不同风格建筑若干,极为分散。 师兄告知我圣主在主峰等我,是以离开外门后我便直接到了主峰。 主峰的纯白色宫殿内,一外貌不过二八的美貌女子静静坐在主座上,而圣山人皆知,圣山圣主其实已年过半百。 我有些激动,却不忘恭敬行礼道:“师傅。” 那女子眼睛里浮现欢喜,起身走向我:“扶儿来了,为师几年未见你,你都长这么大了。” 我不知说什么,只是心中愧疚:“师傅教导扶儿几年,扶儿之后却是长久远离师傅,实乃大过。” 她笑着摇头,拍了拍我的肩道:“虽说我也希望扶儿能长久留在我身边,但是,我的妹妹去的委屈,我是你的师傅,却也是你的姨母,我们中必是要有人为你的母亲报仇的,而如今,宗政皇后已死,师傅亦是高兴。而圣山虽是避世不出,但也有福佑社稷c天下之责。如今,由你这个圣女亲负社稷,虽是破例,但为师也因此多了几分放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圣术比斗 我闻言重重跪下跪下:“扶儿有罪,当日父皇铲除先后家族,其家族男丁c十五岁以上女子全部处死,虽说并非扶儿之授意,然而亦有我推波助澜在其中,还请师傅责罚。” 她扶起我,抬头轻叹:“要说你母亲去世之前,本圣还认为圣山之福佑社稷应是仁爱众人,然而,你母亲离去后,本圣却是认为,福佑社稷,必要时杀几个人又何妨。先后家族一开始对曦陵崛起有大功,却在曦陵建朝不过几年后消极颓废,荒诞奢靡,倒是无一丝开国大族的风范。虽说这个家族不一定人人当杀,但杀了他们,一则,也是斩草除根,除害的同时不留祸患;二则,以开国家族之名为你立威,稳定社稷,也算他们做的最后一次贡献。” 我蹙眉:“师傅当真这么想?” 她轻笑看我:“怎得?你觉得本圣说的不对?” 我摇头:“多谢师傅宽恕,天下将乱,若是在百年稳定之期,扶儿或许认为师傅之言有些冷漠。然而,在天下动乱之时,扶儿亦知,曦陵乃至整个大陆的稳定,定会有人的牺牲,必要时,莫说作恶多端的先后家族,便是滥杀一些无辜也未尝不可。” 她又是叹息:“扶儿能理解师傅,师傅很高兴。但是,这几年,竟把你的性子磨成这样,也是师傅未尽到照顾之责。” 我低头垂眸否认:“师傅为扶儿做的已经够多,请师傅以后勿要说这样的话。” 她又恢复笑容,朗声道:“好,以后不说了。你赶了半天路,先去休息吧,正好明日是三年一次的圣术比斗,你和然儿明日一同观战,也让圣山众人知道他们的圣女回来了。” “是。” 乘扶峰是圣女殿所在之处,峰上开满白色花簇的树长了满峰,而风吹过之时,时常花雨漫山,胜似仙境。 我回到峰顶的圣女殿,殿内仅有婢仆,而山腰还有几座院落,住着我的直属手下——圣女圣使,他们担任不同职务,为我效力,而其中一部分便是一直乔装为我的暗卫保护我,落影便是其中之一。 我躺在圣女宫的床榻上,突然想到:圣山复杂,纵有千般手段,那沐言也是不可能来的,如若他夜里去应王府寻我,怕是要落的一场空。 随即我又暗暗轻笑:明明是他私闯我住处,我倒是还担心他找不到我了。 我逐渐睡去,而我不知道的是,那人确然到了应王府寻我,却只看到了搬到我院落为我隐瞒行踪的四皇兄。 第二日一早,我早早便沿着成扶峰与主峰之间的长桥到了纯白色的圣殿外,却意外看到瑶然也在那,我疑惑道:“本以为师兄懒散惯了,今日一见,才知师兄也是早早请安,尊师重道呀。” 他也不恼,塔了我的肩便道:“师傅是你的姨母,却和本圣子没有什么血缘关系,这久而久之,我便被当成了师傅的儿子,比你亲近些,自是也要多些孝顺尊敬,你不在的时候,我可是日日早早请安问礼。” 我看着他得意的样子,也不反驳,拨开他的手便进了殿。 进殿后,我的师傅如小时一般指点我练了一个时辰的圣术,我自是心中感动。之后我们三人一同用了早膳,圣主的喜悦显而易见,我又是一阵愧疚。 之后,圣主便带了我与瑶然到了东门峰主管辖下的术安峰,也就是圣术比斗所在地。 到了台前,一中年模样的男子从位子上站起,施礼道:“圣主。” 我与瑶然同时施礼:“东门峰主。”随即便是东门峰主的回礼。 我们在各自的位子上坐下,圣山众人施礼后,圣主便在周围或高或低的四个比试场地外加上了一层圣术结界,来防止原有结界不稳的情况出现。 按照一贯的安排,圣术比斗首先是外门弟子比斗,其次才是内门弟子的比斗。 以往外门的比试,圣主只是露个脸便走了,今日却是从头到尾都坐在高台上,并吩咐我和瑶然仔细观看,我们不知圣主用意,却也是谨遵吩咐。 外门因学的是统一的圣术书籍,故整个比赛大同小异,而有个别使用特殊法门的总会得到圣主的关注。 到了未正之时,外门比试已经已经全部结束,我和瑶然便跟随圣主回了主殿。 刚坐下,果不其然便听到圣主问我:“你可知我叫你们观看外门比试的原因?” 我站起身来,回到:“外门修习统一法术,要是有些法术特殊的,必是有家族传承,便如‘曦陵第一才子’赫连琴,而今年这样的外门弟子多了些。” 圣主点头,抬手让我坐下,又道:“天下将乱,圣山虽然不会直接干预战争,但是必要的时候也会派出弟子稍微拨正格局的演变轨迹,而这些法术特殊的弟子多有官宦勋爵家族为依靠,战争一爆发便该理所应当地返回家族。且他们能力突出,很快便会进入内门。你们俩需得认真对待观察他们。” 我心中敬佩,圣主做为圣山之主,能关注到外门弟子且从他们身上有所收获也实属心细如发,见微知著。 之后,是内门弟子的比试,与外门相比,内门弟子的比试明显手段多样,且更加激烈。 当然,若无人挑战,我c瑶然c各峰峰主的嫡传弟子是不会参与内门比试的。因为圣山精英要参加的是大陆术战,争夺的是大陆新秀榜和星辉榜的排名,通常有自己的矜持。 而今日却是特殊,在内门比试完了之后,东门峰主大弟子千乘(shèng)殊主动要求与我一战,而圣主为巩固我的地位,自也是乐意见此。 我心中亦是早有预料,是以应战后我淡然跃至台上。 千乘殊容貌俊朗,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开朗的气质。他行一礼便道:“千乘殊请圣女殿下赐教。” 我淡淡回礼,我虽多年未跟随圣主学习,但是亦未中断过圣术的修习,再加上自身天赋与皇宫术法私藏,想来战胜那千乘殊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而平日里瑶然也和我过过招,也足以证明这场比试我是稳赢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