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雀金庭》 正文 第一章丹山赤水 大唐文宗长庆年间，明郡四明山。天高气爽，正是道林真人开山门纳弟子的日子。 一百八十里的四明山丹枫如火，层林尽染。山涧有一条大溪水，流经红土层，又映照着赤色山岩，泛着浅浅的红色，叫做赤水溪。丹山赤水是道林真人挑选四明弟子的主考场。 四明堂是天下第一大派七星堂七域之一，每三年招一次弟子，每次名额仅四名。今年的招募更加不同往年，赶上了七星堂五年一度的金庭会盟，入选的弟子便有了赴会的可能，有机会一睹天下英雄群集的胜景，甚至可能一战成名，跃上金庭成为天下魁首。 道林真人早已命人在丹山赤水布下堂口的赤乌旗，或藏于水下，或埋于洞中，或隐于林梢，或置于不可想见之处，测试应试者眼耳口鼻的灵敏，弹跳奔跑的迅捷，果敢勇猛的性情等等，时间以三天两夜为限，按收集的赤乌旗数量前三为胜出者。为了增加难度，今年更是设置了额外的测试，但是仍然挡不住慕名而来的各路人马。 一大早，四明山下就挤满了上千名应试者。以四明堂发出三支响箭为信号，应试的人群雀跃而起，调动起一切感知，绷紧神经开始寻找赤乌旗。满山晃动的人头，无数的眼睛翻捡着沟沟坎坎c角角落落。猛然间，有人高呼“我找到了！”，其他人更受了刺激急迫得恨不能瞪出眼珠子。 有老实敦厚者自顾自闷头苦苦寻找，也有机灵讨巧之人跟在别人后面检漏，还有蛮横者凭借勇力圈出势力范围防止别人来争抢。总之，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直到白日西沉，暮色四起，许多人还是两手空空，无奈之下望山兴叹，只得折身原路返回。 到了第二日，应试者已少了大半。留下来的人也失掉了第一日的兴奋和精气神儿，开始更艰难地寻找。日渐麻木的人群机械地向山上推进。山渐深，长松蔽日，荆棘密布，森然可怖，更有蛇虫鼠蚁横行，陆续有人受伤哀鸣，更有胆小者暗中溜下山去，应试者的数量逐渐减少。 “我又找到一个！”一个面色黧黑c身材壮实的少年挥舞着新找到的小旗子狂喜地对同伴喊道。他的同伴瘦小单薄，正倚靠着一株红枫，有气无力把嘴角向上扯了一下，勉强挤出一点笑意，又弥补似地点了点头。黑脸少年见了才得意地把小旗子胡乱塞进前襟里。他的胸前已经鼓鼓的，而他的同伴手里只捏了孤零零一面小旗子。那面可怜的旗子已经被揉捏得皱巴巴c汗津津，破落得不成样子。 黑脸少年挑了下眼对同伴高声喊道：“放心吧，我一定带着你。”瘦小的同伴轻轻抖了下旗子，貌似同意了黑脸少年的话，便又不动了。黑脸少年却像是受到了极大鼓舞，急不可待又开始新的找寻。他的同伴只得慢慢站起身，吃力得跟上去。 转过幽深晦暗的茂林，听到涔涔的流水声。赤水溪到了。 清澈明净的溪水让人眼前一亮，疲惫昏暗的心境也豁然开朗。“找到了！找到了！”原来有人一杆子插中的鱼肚子中竟藏有一面赤乌旗。 黑脸少年的同伴赤着脚踏入水中，舒爽得快要忘了身负得艰巨任务。他俯身看着水底的石块和游鱼发呆。水中映出一张冰冷可怕的面孔，他惊得一抬头正对着一张黑青的脸。那张脸的主人探手从一块圆石下拽出一面赤乌旗，看也不看少年就踏水走开了。他尴尬地笑了笑，还没有从刚才的对视中回过神来。 “你应该告诉他是你先看到的！”黑脸少年为同伴的遭遇愤愤不平，对着那个背影挥着拳头说：“如果是我，绝不会让他拿走！绝不会！”瘦小的同伴弯腰捧起溪水灌入口中，大力吞咽下去。甘冽的溪水顺着喉咙直流到干瘪的胃中，他差点吐了出来。比起找赤乌旗，他更想找的是食物，尽管他擅长忍饥挨饿。 “这是我先看到的！”“滚开！”“扑通”一声，一个身影重重跌落水中，立刻洇出一片深红色的血来。“杀人了！”动手的青脸男子弯腰捡起漂在水面上的一面赤乌旗，抬眼瞪向四周，围观的人立刻转身散开。 黑脸少年的同伴看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摸了摸了自己的胸口。 天高露清，山空月明。清清的溪水里满是嬉戏游动的鱼儿，安逸舒适的环境令它们对面临的危险浑然不觉。瘦小少年的眼睛里渴望快要把溪水点燃。他悄悄举起削尖利的竹枝对准一条已经注视许久的细鳞银白的家伙。它正懒洋洋栖息在一块圆润光滑的石头旁边。 一连两日的疲惫和越来越强烈的饥饿感充盈了少年的胸中。他举着竹枝的手果断大力地向下猛插下去。 “啊。”他感到剧烈的疼痛在周身蔓延开来，抬眼又看到那张冰冷铁青的脸向他压近。他惊恐地去摸胸口 他睁开眼只看到霜月挂空，四周白茫茫一片。他正闭了眼想再次进入睡乡，就听到近处有微微的响动。眼角余光中，他看到前方黑脸同伴倚靠的大树旁立着一团黑影。 黑脸少年起伏的胸脯被旗子塞得鼓囊囊，头部裸露在白白的月光下。 瘦小少年不敢惊动那团黑影，用手暗中摸索到地上的石块，猛然抛向最近的树梢。那正熟睡的老鸦受到惊吓，“扑棱”着翅膀，发出几声尖利的叫声。接着，那团黑影迅速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少年胸脯剧烈起伏，警觉察看周围又恢复了安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他再也无法入睡，望着空中在云层中穿梭的月亮，一点点捱到天色微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石长生 第一缕阳光射进四明山的山坳，新一天的测试开始了。 经过两天两夜的比拼，余下的挑战者已不过二三十人。这些人信心满满，企盼能够登上丹崖万仞巅峰，踏进四明堂的山门。 “嘿，俺叫老七，徐州人，咱们搭个伙咋样！”青脸汉子凑到瘦小少年的近前，口气不容置疑地商量说。 少年还未开口，黑脸的同伴转过身看着老七鼓鼓的腰间，心有所动，向少年使了个眼色。少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老七的提议。 老七摸了把脸开始不远不近跟在两个少年的身后侧，形成三角之势，向山上推进。 “唉，石长生。”瘦小少年听到声音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不远处的岩石边坐着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一身青衣，头戴青巾，看到瘦小少年闻声看向自己，脸上一红，嘴角有些痛楚地抽动了下。 瘦小少年走到青衣少年面前，低头看到他正扶着脚踝，上面有一处黑紫的伤口。青衣少年又重复说到：“石长生。” 瘦小少年轻轻嗯了一声。青衣少年疑惑了片刻，看向岩石边，开口说：“那岩石边上长得不是石长生吗？” 瘦小少年循着他的目光看向岩石。果然，在岩石的一角孤零零长着一株植物，叶细似线蕨，色黑如漆，开着紫色的小花。 瘦小少年走到岩石边采了石长生又回到青衣少年身边，伸手递了过去。青衣少年扬起脸看着面前的少年，突然笑说：“难道你的名字叫石长生。” 青衣少年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下巴尖尖，圆圆的眼睛又黑又亮。他的眸子中闪着狡黠的光，嘴角牵出一丝促狭的笑意。 石长生躲开了青衣少年的目光，变得有些局促，结结巴巴说道：“你那是红斑蜘蛛咬的，只是敷这草药怕是还行。”他说着又看向四周，从一蓬杂草中拔了几棵不起眼的植物，放到青衣少年面前，低了头说道：“这是尿床草，嚼了汁水咽下去，最是解这种毒的。” “谢了，石长生。” “嘿嘿，快过来！”石长生听到黑脸少年的召唤，拖了脚回到同伴身边。 “在那儿干吗呢？！现在可不能分神，我们还要防着点那个老七”石长生点了点头，有些恍惚，再拿眼去寻青衣少年，已不见了踪影。 又过了半日，剩下的人为了最后的胜利开始蚕食鲸吞，不择手段增加自己的旗子数量。老七提议组建的三人小组发挥了作用，继续成功向山上前进，又牢牢保住了已有的战果。 “马上就要到赤水桥了，都机灵点。”老七小声嘟囔。 赤水桥跨过赤水溪通往四明堂，悬架在陡峭的丫髻峰间，百米长的铁索桥仅有一人宽。 黑脸少年站在桥前有些犹豫，迟迟不肯上桥。 跟在身后的老七大步跨上来，一脚踩上桥，回头对黑脸少年说：“我走前面。” 黑脸少年听了正中下怀，回头低声对石长生说：“你走在我后面，跟紧喽。”石长生点点头。 黑脸少年等老七上了桥走出几步远后，才小心踩了上去。桥太窄了，又摇晃得厉害，必须小心保持平衡。 赤水桥高悬在半空，雾气缭绕，飞鸟鸣叫着掠过头顶，下面的赤水溪泛着红光，闪得人眼花。 老七望着前方，压低身子，口中一直说着：“俺在徐州时，在王智兴大人的银雕军待过。银雕军知道吗？跟土蕃c回鹘人都干过仗。见过干仗吗？小子” 石长生从来没听过这些。他长这么大是头回出了柿子村，到了四十里外的四明山，更不知道徐州在什么地方，银雕军又是干什么的。老七的声音就像一只鸟在他耳边聒噪，听不进去又赶不走。 “有一次俺遇到一个蛮子兵，大胡子蓝眼睛，身长有一丈，一到刀辟过来，从俺脸边擦过。俺的脚下一滑扑倒地上。他举了刀照着俺的后心就插下来” 石长生突然觉得脚下铁索晃得厉害，猛得抓紧锁链，就听到同伴大叫一声“啊！” 老七已转身朝向黑脸少年，伸手去抓他的胸前。黑脸少年侧身躲避，站立不稳，就要翻倒桥下。 石长生扑上前想要抓住同伴。“刺啦”一声，他的手只抓住他胸前的衣襟还有赤乌旗。“长生！”“黑头！”黑脸少年的身体像一粒石子直线落下，消失不见。 石长生趴在桥上，对刚才发生的变故还难以相信。当他抬起苍白皱作一团的脸，突然看到老七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 “给我，小子。”石长生瞥了一眼脚下的万丈深渊，抬眼正对上老七裂开的大嘴，一张就要吞噬自己的大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四明堂 石长生抬眼看着老七，自己已经进退两难，如果不答应他必然是和黑头一样遭他的毒手，如果答应他，也难保他能放过自己。 “快给我，小子！” “我的腿有些软”石长生哆嗦着回答。 老七听到他的回答，眼里的杀气暗了下去。他在思考怎么办。 “要不你过来”石长生嚅嚅说道。 “嗯，你爬过来！”老七此时已近桥尾，他决定不再冒险折回头去。 石长生缓慢地匍匐向前。老七的耐心一点点被消磨殆尽。他瞪起眼睛吼道：“小子，你要是敢耍滑头，老子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麻雀，别磨蹭！” 石长生拖延着时间，脑袋里转过无数的想法。距离一点点接近老七，他暗暗弓起身子，待到触手可及的范围，猛地站起身扑过去。 “啊！”老七的身体向侧边一歪重重的栽下桥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倒下去的老七身后正站着青衣少年，他一只手上攥着从老七腰间扯下的旗子，撇了撇嘴说道。 石长生一跃跳上岩石，立在悬崖边，向桥下望去。 “死了，掉下去死定了！”青衣少年淡然说道：“他的旗子归你了。” “不，黑头，是你的”石长生说着松了手。那些赤乌旗立刻像鸟儿般翻飞着向悬崖下四散飘落。 “你你是傻子吗？”青衣少年气得跺脚，转身疾步向云梦峰奔去。 石长生只得站起身跟了上去。 青衣少年身量看似纤弱，但行动却极为迅捷。石长生一路跟得很是辛苦，稍不注意就被他落下很远。 饥饿像只小兽啃噬着石长生的胃，他的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儿，双眼有些模糊，脚步变得渐渐沉重。 “你太弱了吧！”青衣少年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说道。 石长生很惊讶他会折回头找自己，擦了把头上的汗淡淡说：“你走吧，太阳已经偏西了，带着我只会拖累你的。” 青衣少年听他这样说，一把抓起他的手臂，摸了摸脉象说：“只是饿了，死不了。”说着赌气一般架起他的胳膊就走。 石长生立刻觉得脚下徐徐生风，也提着一口气息，紧贴着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架着石长生攀援向上，过了一柱香功夫就见到山顶隐隐而现的屋角飞檐。日色渐沉，飞鸟还林，远处传来了悠远的钟声。 测试就快结束了。 青衣少年深吸一口气，加紧了步子，如蜻蜓点水跃步向前。 “我们到了。”青衣少年放下石长生，缓缓吐出一口气。 石长生看看他的脸，笼上一层红晕，背上的衫子也洇湿了一片，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前是大块石头砌成的牌楼，上面刻了三个大字“四明堂”。 随着最后一声钟声敲过，四明堂的黑漆大门“吱呀呀”就要徐徐关上。 “等一下。”青衣少年大喊一声，拉起石长生夺门而入。 迎面一个小道童领着二人穿过吕祖殿走入后院，只见一座高大的厅堂，灯火通明，两边列站着一众弟子。 一个半道半俗的年轻男子接过二人，问道：“姓名？”“韩源”青衣少年一指石长生“石长生。” 年轻男子把二人领到堂前的石阶下，对堂上禀报说：“韩源！石长生！”立刻跑过来一个小道童捧过一个木托盘送到韩源和石长生面前。年轻男子伸手指着盘子对二人说：“请把所获旗子放到盘中。”二人按照他所说把各自的旗子放入盘中。小道童捧了盘子送到厅堂内。 “二位请在此等候！”年轻男子手指处已站着三人。韩源和石长生站了过去。 “你没戏了！”韩源悄悄对石长生耳语说。石长生默然不语。他实在太累了，已经没有力气生出失望c痛恨c欢喜c悲伤等等情绪。 众人正等待间，门外迎候的小道童慌慌张张跑进来，直奔向刚才的年轻男子。二人低语了几句，小道童又退了出去。 年轻男子又向厅堂上禀告说：“弟子易宗臣有事禀告。”“进来吧”年轻男子听了传呼才跨步进了厅堂。 “橐橐橐”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长身挺拔的男子带着几个武弁卷风一般穿过众人停在厅堂前。簇新的官服，雪白的朝靴，腰间挎着一枘弯刀。 厅堂中已走出一个须发洁白的道长，头戴朱阳冠，身穿五色云纹道袍，身后立着易宗臣。 “神策军京西都虞侯骆玉奉圣谕查案到此！”声音清朗嘹亮引得空气微微颤动。 中年道长拱手朗声道：“道林稽首。” 骆玉微微回了礼就转过头环视众人，两道剑眉紧蹙，一双眸子似要洞穿众人的心脏。 石长生身旁的韩源紧闭了嘴唇，牙齿中挤出低低的声音“鹰犬。”他握紧的拳头微微战栗，眼睛狠狠盯向骆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意外之喜 厅堂内外鸦雀无声，一片寂静，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孤狼野狐的嚎叫，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神策军京西都虞侯骆玉一手握着腰间的挎刀，跨步走向立在石阶下的众人。 道林几步跨下石阶，走到骆玉近前，直视着那双锋利的眼睛，端正颜色说道：“扰扰红尘，不过五更炊黍梦；茫茫浩劫，仙道不老，全凭一点度人心。此处全是本门弟子，怕是对大人查案无任何帮助，请大人改往他处，别耽误了大事。 骆玉见他做出一付要送客的样子，心中升起一团怒火，正要发作。就见易宗臣跳了出来，大喝一声“明日就是本门正式收徒的日子，刘清泰大人也会来观礼。都虞侯大人请回！”他又一扬手喝道：“送客！” 立刻从厅后走出十几个身穿短衫手持长枪的弟子，在骆玉身前列成一排，冷着脸，眼望山门之外。 骆玉见事已至此，僵持下去并无益处，也讨不到便宜，只得向道林拱手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再叨扰。代向刘大人问安，改日再登门讨教！”“我们走！”他招呼了手下，转身昂首向门外踱去，背后袍服上的绣纹隐隐闪出光彩。 道林目送骆玉走远。听到门外马蹄声疾驰而去，他扫视了阶下站立的待选弟子，清了清喉咙说：“诵读名册吧，点到名字的留下，其余请即刻下山。” 石长生无力地闭上眼睛，等着最后的逐客令。 “等一下！”道林寻声看去是一个清俊的少年。 韩源趋步行到道林面前，深施一礼，一字一句说道：“刚才真人明明说得是‘此处全是本门弟子’，既全是本门弟子，哪里还有去留之分，难道是我听错了，或者是真人忘记了？” “无礼！”易宗臣大声喝道。韩源并不惧怕，抬头盯着道林，等他回答。 易宗臣指着石长生，责问韩源：“只有与你同来的石长生不能入选！你是在为他巧言强辩！” 道林的脸上并无怒色，沉吟片刻开口说：“来到我山门者皆是有缘人。”他又看向石长生说道：“以测试结果来说，你确实不符合入选的资格，但贫道也绝不食言，你可愿意留下来担水打扫做些杂务？” 韩源暗中猛得一踢石长生的膝盖。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韩源小声说：“还不快谢谢真人！” “弟子石长生愿意。”“你还算不得是我的弟子，只可做份内之事，若是偷学本门技艺，必严惩不贷，记住了！” 石长生点点头，在地上重重叩头三下。 “今日就到此，散去吧。”道林转过身隐入内堂。 石长生没有去观四明堂的收徒礼。他一大早就被派出去担水。 后院中放了十几口大缸存水，他要花费一日时间往返才勉强能注满，特别是道林真人煮茶的水要赶早到云梦峰最陡峭的崖壁上取红枫上的露水。 当石长生把最后一口缸灌满，已是月上枝头，满天星斗了。 “喂！”石长生听到耳后有风声，接着被一物砸中了后脑勺。他转过身子看到了韩源指着地上骂道：“傻子，不知道躲嘛。” 石长生揉揉后脑，低头一看脚下滚着一块饼。 “呆子，都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 他捡起饼塞进嘴里嚼了起来。一口下去，他猛拍胸口，才用力咽了下去。他走到一口缸前舀了一瓢水，边喝边吃走到角落的一棵长松旁坐下。 “你没有去收徒礼。”韩源靠近石长生坐下。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用脚踢着泥土闷闷说道：“狗贼” 石长生正闷着头吃饼，感到了韩源压抑着的强烈感情。他不知道韩源因何生气，便停下吃饼，看着他月光下微微涨红的脸。 韩源一转头看到石长生盯着自己，突然生气地说道：“今天入门的弟子中有一个竟然是没有参加测试，直接进来的，四明堂也不正大光明嘛，要不你也不会在这里干这些事情。”他说着把一块石子抛出很远。 韩源说完又转过头，把脸埋进的树枝的阴影下，静默不语。石长生突然开口轻轻说道：“对我来说已是意外之喜了。” “我看他们是心中有愧。”“你不是想上金庭山吗，就不要介意这些了。” “哼，你小子看着呆呆的，原来心里这么清楚啊。本少侠确实有雅量，不与他们计较，只是为你抱屈。” 石长生站起身说道：“我明日还要赶早去取露水，不能陪你了，谢谢你的饼。” 韩源看着石长生的背影，眼前又浮现出骆玉清冷高傲的样子，狠狠地用脚在地上反复一笔笔刻画着骆c玉两个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他是谁 石长生出生的村子叫柿子村。附近的山上最常见的一种草叫石长生，清热解毒，最重要是耐活。村里最年长的石爷爷给他起名叫石长生，寓意他像长生草一样活得久活得长。东家一口汤，西家一口饼，百家饭养活了石长生。他最大的本领是耐活。 每天天不亮就要爬上云梦山最陡峭的崖壁取枫露，又要来回走几十趟山路担水，一刻不停劳作到天黑，还吃不饱肚子。易宗臣以为这个看上去羸弱单薄，时时都似要被风吹折的石长生很快会灰溜溜滚下山去，但实事却并非如此。 他并无抱怨，也不偷懒，终日默不作声，只是做着份内的事情。 这天，石长生刚刚注满一缸水，正要出门，迎面碰到一个四明弟子。他忙站住脚行了礼。那道童不由分说拉了他的手就往前院跑。 刚到前院的角门，石长生立住脚不肯再向前一步。 “哎呀，易师兄找你，晚了要挨骂的！” 石长生嚅嚅答道：“真人说过，我不能来前厅的。” 道童听了摇摇头：“那你在此等着。” 过了片刻，道童来寻石长生，扯了他的手说：“易师兄定要你过来，有事情问你！” 石长生无奈跟着道童到了前院的一个偏厅。 厅前的空地上站了十几个四明弟子，为首的易宗臣一脸严肃。 石长生低着头喊了一声“易师兄！”他并不理会，围着石长生左右打量，突然一探手握住他的手腕。石长生立刻痛得额头冒出大颗的汗珠儿。 “你心里是否怨恨我们？” 石长生忍着痛却不答话。易宗臣更加恼怒，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韩源急得跺脚：“快说话，不然手要断掉的。” “肯定是他了！”“对，对，否则他怎么不说话。”众人议论纷纷。 石长生痛彻心扉，却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 “你最好老实交代，如何在我们的饮食中做了手脚！” 石长生还是咬着牙，一言不发。 “装死狗啊！师兄放手让我们来！”几个四明弟子拥上来扭住石长生。 “你们要干什么？”韩源抢步上前对着那几个动手的人喊道。 “韩师弟躲开，我们要让他尝尝刑杖的滋味儿！” “不是他！” 易宗臣听了冷笑说：“那就是你喽！” “你别血口喷人！”韩源护住石长生喊道：“事情没有查清楚前，你们不能为难他！” “事情是明摆着的，肯定是他嫉恨我们才在水中下药毒害我们！” “你们没有证据，不得胡乱猜测！” “哼哼，我们胡乱猜测，想起来了，你们是一起上山的，你说不定是同谋！” “别吵了！”易宗臣一摆手，众人安静下来。他逼近韩源和石长生冷冷说道：“让他拿出证据证明不是自己做的，否则必按四明堂的戒律惩治，事后我自会禀明师傅。至于韩师弟，你若是执意和众师兄弟作对，到时也别怪同门无情！” “那你们先放开他！” “放开他！他跑了怎么办？” “不是他！” 众人停下了议论，十几双眼睛看去，原来说话的人一直站在不远处冷眼观望。 他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没有经过测试就进了四明堂。他从不与师兄弟们打招呼，也从不和他人同行c交谈。 易宗臣回过头看向他：“原来是李师弟，这许多人只有你安然无事，哼哼” 众人一听立刻满脸横狐疑看着李秋石。李秋石泰然自若，挑了挑眉毛说：“我怎么了？我日常饮食本就不和你们在一处，我与师傅吃得枫露日日是新取的，并没有问题。他要是怨恨更应该是想针对我们，平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对他有什么好处？再者，你们看他刚才进门，分明就是路线不熟，连到前院的必经之地都这样陌生，真是想不出他是怎么偷偷摸到前院，又找机会做手脚的！” 易宗臣瞪着李秋石反问道：“那依你看凶手是谁？” 李秋石瞥了一眼众人懒懒回说：“我怎么会知道，都散了吧，一会儿我见了师傅就说易师兄带着师兄弟们在用私刑。他这几日说新取的枫露很好”他说着穿过众人扬长而去。 易宗臣看着李秋石不可一世的样子，怒火中烧。他曾多次向师傅禀明李秋石的放肆行径，都被师傅驳回。他搞不明白这李秋石到底是什么人，令道林真人对他如此放纵客气。 “师兄，现在怎么办？” “先放了！”“就这样放了？” 易宗臣瞪着石长生狠狠说道：“先放了，以后看牢他，不怕他不会露出破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试探 韩源见石长生的右手腕已青紫发黑，两汪泪水骨碌碌在眼眶中打转。他猛得用衣袖摸了一把，开口说：“早晚有一天，我把易宗臣的胳膊卸下来！” 石长生并不看他，低着头轻声说：“你走吧，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韩源瞪大了眼睛看着石长生，张着嘴有些不知所措。 “易师兄对我成见太深，我待不久的，你还是离我远些好。”石长生说完埋下头不再理韩源。 韩源听了反问说：“我韩源是怕连累的人吗，到底是你怕连累我，还是怕被我连累！”他说完赌气站起身头也不回就跨出门外。 再说李秋石来到道林的丹房外，轻轻唤了声师傅便踱步走进室内。 丹房内极其简洁雅净，道林正盘坐在蒲团上微闭双目静修。他听到李秋石走进，便缓缓吁出一口气，轻声说：“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不知道李岩现在怎样了？” 李秋石拧紧眉头愤愤说道：“刺客只是砍断了马尾，并未伤着人，只是堂堂帝国的宰相竟遭到暗杀！” 道林睁开眼睛，站起身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肯定是和左神策军中尉仇士良有关。” “刺客是什么人？” “刺客的身手极快，据说有个神策军的小将姓骆什么的和刺客交手，他正在督办此案。” “骆玉。”“是叫这个名字。” 道林立刻想起那晚骆玉闯四明堂的情景，那双似要看穿一切的眼睛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 “师傅，您怎么知道这个人？” “他已经来过四明堂了。” “竟然查到四明堂？难道仇老贼想把火引到四明堂，他的用心真是险恶！” 道林摇摇头：“是否是他的障眼法还是确实有人混入四明堂，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金庭会盟的日子正在临近，我听说北极御灵院的人已开始走动了，看来江湖又要掀起一场风浪，七星堂是时候重振威名了！” 道林提及北极御灵院时面色凝重。五十年前，七星堂和北极御灵院的争斗让他至今心有余悸，自魁主轩辕师皇失踪后，七星堂内部如一盘散沙，七域各自为政，互相不服。七星堂在江湖上的声望也一落千丈。 “师傅，我今天见到一个很有趣的人。” 道林的回忆被李秋石打断，他轻轻哦了一声。 “太上道君说学道修真之人有九患，一患有志无时，二患有时无友，三患有友无志，四患有志无师，五患有师而不学，六患能学而不勤，七患能勤而不能守道，八患能守道而志不固，九患能固其志而不能久。我今天遇着一个人，竟没有这些毛病，很适合做空明决传人。” “哦，是哪位弟子，我怎么不知道？” 李秋石皱了皱鼻子笑说：“并不是现有弟子中的人，只是后院担水的杂工叫石长生。” 道林听了心中一动，这一直以来是他的一块心病。他自觉在当下的弟子中没有修炼空明决的合适人选，眼看身后无人，门派凋零，内心只能暗暗焦急。现在，李秋石推荐了人选。他就暗中留意起石长生。 这个闷声不响的小子，体格清瘦，其貌不扬，穿着破衣烂衫，光着脚，让外人看来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但是，道林见他眸子温和清澈，皮肤平滑，心知他很是符合空明诀所说的心空如镜，明澈似水，静极生阳，便心中决定要试他一试。 石长生已在四明堂待了一段日子。从最开始担水要花费一整天时间，到现在只需要多半日即可以完成，而且挑着水时身轻脚捷并不觉得十分劳累。他来往取水的间隙，如果感到腹内饥渴，就会随手摘了野生的花草果实和露水以塞口实，而且越来越少有饥饿的感觉，有时只要啜几口清露就可以顶上几个时辰。 一天入夜，月明星稀。他忙完手中的活，倚靠着院中的松树微闭了双眼，深吸了一口气，觉得甘冽舒爽精神一振。 他睁开眼睛，只见面前的月光地上站着一个人。那人头裹着青巾，身穿了月白袍衫，须发在月光下洁白如雪。石长生吃了一惊，面前站着的却是道林真人。虽然只是在进山时见过一面，但是道林飘逸如仙的形象令人见之难忘。 石长生微微愣住，心中还在纳罕是真是幻，再一看轻风吹过，道林的须发衣袂翩跹飞舞，才确信是道林本人。他立刻扑身跪倒叩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授道 石长生见道林站在眼前惊讶不异，连忙拜倒行礼。 道林已在月下观察他许久，只见他周身笼罩着月光，融于天地之间，便静静等待他发现自己。他看着脚下的石长生微微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石长生刚起身立定。道林突然轻步向前，探手握住石长生的双手，感到他脉搏平和却生机有力。他又打开石长生的四体，以手触及他的七经八脉，不觉心中一惊。这小子体内空洁c血脉通畅，似已形成元精。道林再一细想是了，他终日饮风餐露，机缘巧合又吃了黄精c菊花c枸杞c木英c升麻等药草，自然身轻体健，积累多了便形成元精。 石长生不知道道林为何而来，又为何要检查自己全身，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听之任之。道林心中又惊又喜，惊得是这小子对自己的禀赋浑然不知，喜得是自己总算找到了传人。他决定要帮助他打通三关，修炼空明决。 道林收脚站定，轻声说道：“我现在要教授你呼吸吐纳的诀窍，你听仔细了，日后细心体会勤加练习。” 他不等石长生有所反应接着说：“我说什么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你跟着做什么。” 道林说完盘腿坐下，凝神调息，缓缓说道：“‘吐气细细，纳气绵绵。’要不粗c不细c不急c不徐，使耳不闻其声。” 石长生照他所说调整了呼吸，果然觉得身心宁静，仿佛连时空也静止不动，听不到外界的一切声响，万物全部化为虚空。 “气运四肢，贯通百骸，真气上冲，如火之生” “气运四肢，贯通百骸，真气上冲，如火之生” “还虚天机蛰调药藏气穴” “还虚天机蛰调药藏气穴” 石长生觉得身体内有一团火冲入四肢，浑身骨肉如同被火烧刀割一般难受。 “过关捧五龙结胎酉周天” “过关捧五龙结胎酉周天” “璇玑停轮落黄庭入定上田开顶门” “璇玑停轮落黄庭入定上田开顶门” 石长生咬紧牙强行忍着那团火在体内升降冲撞，仿佛置身一片火海之中，又好像有万箭穿心，皮肉一寸寸撕裂。 “超凡入圣六神通！” “超凡入圣六神通！” 顷刻间，石长生感到全身骨节关窍，如炒豆子一般，一齐爆裂开来。 “喉息自然，倒回元海” “喉息自然，倒回元海” 道林缓缓吁出气息，强行调整心神，已是满头大汗。 石长生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在月光下像是一尊石像。 道林知道他三关打开，已通天地灵气，缓缓站起身说道：“你现在全身的骨脉气血已打通，可以做到精神合一，从今以后要照此口决勤加练习，气气相通，窍窍光明。” 道林说完欣慰地转身离开。 翌日清晨，石长生睁开眼睛，觉得这一觉睡得像是过了百年，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他感到腹内空空荡荡，仿佛填不满的无底洞。 他找到饭堂想讨要一些吃的，迎面碰到了易宗臣。 易宗臣一看是石长生，立刻呵斥说：“你今天想偷懒吗！四明堂不养活吃白饭的！”他说着探手就来抢石长生手里的粥碗。 石长生并没有躲闪。易宗臣心中暗暗吃惊，那碗就像长在石长生手里，纹丝不动。 此时，围观的四明弟子越来越多。易宗臣心里发慌，脸上已渗出密密的汗珠儿，手上更加大了力道，仍是夺不过来。 他情急之下抬脚就向石长生拿碗的手踢去。石长生闪身一躲，易宗臣的脚落了空，站立不稳扑倒在地。 围观的人发出哄堂大笑。几个弟子强忍住笑，七手八脚去扶起易宗臣。他此刻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立刻扶着几个弟子跌跌撞撞离开人群。 易宗臣憋着一肚子火气回到弟子堂。他奇怪这个石长生才几日不见就学成这样的身手，心中决定要搞清原委，脸上却不露痕迹，也不再去找石长生的麻烦。 石长生白天仍旧担水清扫做杂役，晚上就跟着道林修行。只是胃口突然变大给他增添了麻烦。他能把一切入口的东西吃进肚子里，恨不得一日能吃百餐。 道林笑说，这是他骨窍刚开的缘故，等到他能自由掌握口决，就会恢复正常，甚至可以几天不食不饥。 道林也听说了石长生胜过易宗臣的事情，他决定要找个时间正式收石长生为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闭关 四明堂有两件宝贝，一是空明诀，二是钩章剑。 钩章剑自五十年前那场七星堂和北极御灵院的大战之后便被封存。至于封存在哪里却无人知晓。 石长生在饭堂前令易宗臣意外出丑时，韩源也在现场。他远远地观望，心中大吃一惊。他隐隐看出石长生用得就是空明决中的心法，物我合一。看来不久的将来，道林也会把钩章剑传给石长生。韩源心中忍不住暗笑真是傻人有傻福，但是人生往往不按写好的剧本进行，总是会意想不到多出一笔。他想到这里轻声说道，对不住了，石长生。 道林已经吩咐易宗臣免去石长生的杂役，并准许他和别的弟子一起诵经修行。 易宗臣隐约听到有人议论师傅有意收石长生为徒，并要把钩章剑传给他。他心中恨恨不平，自十岁上山，已跟着道林十几年，却不曾被传授空明诀的只字片语，更不曾见过钩章剑的真身。 当有师弟好奇地问他这个大师兄钩章剑如何时，他羞愧难当，只能抢白他们一通，其实是因为他和他们一样都不曾见过这件四明堂的圣物。 道林因为上次为石长生打通三关耗费大量功力，再加上天天教他修炼没有注意修养恢复，近来越来越感到心力不足。 他对李秋石讲了要收石长生为徒的想法。 李秋石轻轻啜了一口香茗笑说：“师傅想得周到，他既然得到您的真传自然也应该有一个正式的身份，所谓名正则言顺。”他又想到易宗臣那张脸因为嫉妒生气变得扭曲就哑然失笑。 道林并没有注意到李秋石的失态，他一直在考虑如何把平生所学更快传授给石长生，帮助他在最短时间快速成长起来。 “我现在时而感到有些心力不足，不知还有多少时日，如果不早做打算，恐怕日后会生变故。”道林想到当年与三尸灵君一战受的旧伤一旦复发可能致命，就更加想尽快助石长生完成空明决的第二层修炼。 李秋石听出了道林话中的忧虑，只能劝慰说：“师傅只是这几日太过劳累了，不如闭关几日休养休养，我自然会督促他练习。” 道林沉吟片刻，决定如李秋石所说暂时去四明洞天闭关。他简单晓谕了几个大弟子，又把石长生重重托付给李秋石才独自前往四明洞天的石室。 四明洞天在四明堂的后山，是四明山的中峰，据说当年吕祖在此炼成钩章宝剑。当年，道林带着它大战魔道，因染血过多，使剑的灵性减弱。道林便把它封在四明洞天，沐浴吸收日月的灵光，恢复灵性。 石长生已经受到和其他弟子一样的待遇，有洁净的食物和住所，每天只需诵经和习武修行。告别了做不完的粗活和又冷又馊的食物，石长生也感受到了环境变化带来的巨大差别。 世人喜欢追求身份地位，就是因为所处的环境不同会遇到不同的境遇。曾经有个叫李斯的秦朝人，通过看到生活在厕所和粮仓中的老鼠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状态明白了这个道理，就是要追求更高更好的位置。 石长生不知道李斯，也没有产生他那样的认知。可能是禀性不同，他并没有对生活的巨大变化产生强烈的感叹。他还是原来的石长生，只是现在要修炼空明决。 李秋石看着石长生就像是自己羽翼下护着的小鸟，不许别的弟子有一点言语或行动上的冲撞。他警惕的防范着，特别是对易宗臣。毕竟，道林现在正在闭关，易宗臣暂时代理着四明堂的一切事务。 大师兄带领指导弟子们的日常练习。石长生的反应总是有些迟缓，惹得很多弟子不满。他们不明白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被允许和自己一起修行。 他们越是对石长生有意见，易宗臣心里就越高兴，也更引起他对道林的不满，自己到底是哪里比不上石长生，不能受到师傅的青睐。但是，以往的教训还记忆犹新，再加上石长生现在有道林和李秋石护佑，他不能再轻举妄动，只得对师弟们的不满置之不理。 李秋石一贯不屑于和易宗臣为伍。只要他不为难石长生，他也懒得理他，还是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吟风弄月c喝茶斗棋，过得悠闲自在。 不知不觉，道林闭关已有旬月。 忽然有一天夜里，月满如盘，四明堂的后山一道白光直接天际。正在入定的道林感到心猿意马，呼吸也乱了，一种不详的预感笼上心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钩章剑 有人看到了四明堂后山那道直接天际的白光，但是极少有人知道那是钩章剑的剑气。 江湖传说，钩章剑是由上古神铁铸成，能在百里之外感知敌人的讯息，自鸣于剑鞘向主人示警。它的剑气灵动幻妙，可斩六根心魔，翦怪诛妖于无形。 当年，御灵院围攻金庭山时，三尸灵君放出纣绝灵阴阵，与七星堂缠斗七七四十九天，险些乱了正道的阵脚。眼看魔道占了上风，就见钩章剑剑气冲天，破了魔灵的法阵，才扭转了局势。由此，钩章剑更是名声大噪，此后五十后却再无现身，只留下江湖传说。 道林将它封存，确实如外界传言是因为被污染削弱了剑的灵性，需要借助四明洞天的天地精气荡涤干净剑身沾染的魔灵气息。但是更重要的原因是道林的内丹受到重创，已无法自由驾驭剑气，为了防止被奸邪之人盗用才不得已封存。 道林被突发的剑气惊动，但是已入定需满七七四十九日，此时才到六七之时，如果妄动轻者功亏一篑，重者性命堪忧。 石长生现在的日常有很多机会与韩源发生交集。但是，韩源在有外人时见到他仅仅以目示意，并不多话，又常常在无人的偏僻处，静静地瞩望着他。石长生心想，他一定是有苦衷，也就不放在心上，仍旧把他看作唯一的朋友。 一天晚斋时，韩源多次看向石长生欲言又止，见到他又匆忙避开。石长生心中生疑，决定晚修后找个机会亲自询问究竟。 “无风月印一镜星，涵空波垂万丈光。雷轰涛吼荡溟蒙，翦妖除魔于无形”石长生一边默念着古剑歌，一边以木剑比划。 “嗖”得一声，一枝竹箭从暗影处呼啸着奔石长生面门而来。石长生举手一接，两指夹住了竹箭。箭头上插着一个纸卷儿。 石长生展开一看，上写着，子时中峰盘龙松见，落款是韩源。 石长生握着纸条追出门外，只见沉沉夜色，远处的山峰就像盘卧其中的一头猛兽。他暗暗握紧拳头，既然事关韩源，即使是龙潭虎穴也要去一探究竟。 此时，天际斜挂一钩新月，月晕泛着幽幽淡蓝色，映着四周峭壁突岩明明暗暗，恍然如梦境。空山寂寂，渺无人踪，石长生一路上纵跃攀援，穿山过涧，片刻不歇来到中峰。他抬眼一看，夜色中正有一株苍松，树冠大如车盖，虬枝曲折极像龙蛇盘绕，有风吹过，灵动得欲要飞升上天。 石长生快步走近，隐隐看到枝杈掩映处有一洞口，里面透出微微的光芒。他拨开草丛枝杈，看到洞口的石门已打开，就顺着那点微光向洞里摸过去。 洞内仅够一人通过，他紧贴洞壁向前，不过百步向一侧转折。 “唉哟！”他刚转过就碰到有人大叫一声。那人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火折子，借着光回过头来。 “是你？！”石长生看见火光中一张脸由惊恐变成惊喜。李秋石一脸错愕说：“不是你让韩源带话给我，四明洞天师傅有难。” 石长生一听顾不得回答，拉起李秋石就向前奔去。只有几步路就豁然开阔，到了一处石室，二人闯进去一看，道林盘坐在石台上，头低垂在胸前。 “师傅！”二人抢步向前扶住道林。李秋石用手触摸了他的脉搏，连忙从腰间的荷包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倒出一丸药来，塞入道林口中。他抬头对石长生说道：“师傅已遭毒手，内丹散尽，我刚给他吃了九转回还丹，你以真气相输还可让他体内残存的元精恢复。” 石长生忙深吸一口气，以掌抚道林背部的关窍，以真气催生他体内的元精沿髓路到达丹田。 道林渐渐有了气息。他微微睁开双眼看到石长生，急促说道：“钩章剑你定要找回来”残存在道林下窍气穴中的元精一点点耗尽，他的嘴微微歙动，只剩下一线游丝样的气息，也在逐渐变弱。石长生又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百般尝试却无生机。 突然，石室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二人抬头一看，出口处站着一个人，手提着宝剑，另一只衣衫血迹模糊。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正望向里面的人。 来人却是易宗臣，看上去刚刚和人交过手，杀红的眼睛透着寒光，一只血迹斑斑的衣袖空荡荡乱晃。 易宗臣紧咬牙关恶狠狠挤出几个字来：“欺师灭祖！” “你不要胡说，我们到时师傅就已遭到毒手！”李秋石大声反驳。 “嘿嘿”易宗臣突然裂开嘴阴冷冷笑了几声：“叛徒，去死吧”他说道触动了暗壁上的石钮。 “轰隆隆”一声巨响，石室出口落下一块巨大的石板，把石长生和李秋石堵在了室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逃生 石长生和李秋石被困在了石室中，听到外面易宗臣发疯似地狂笑，叫喊着：“哈哈哈，都死了！都死了！四明堂是我的啦！哈哈哈” 李秋石以手轻触了道林的鼻息脉搏，摇了摇头：“元精已尽，回天无力。”石长生只能收了真气，扶起道林，整理好衣冠。 他郑重站在石台前，向着上面的道林跪倒在地，俯身深拜。李秋石暗暗点头，心说真人果然没有看错人。 石长生拜过之后，把道林的尸体移到石床上，又拜了拜才说道：“师傅，你我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三天老祖c十方神魔为证，弟子石长生在此立誓，天涯海角，宇内方外，一定找回钩章剑。有违此誓，永坠恶道不得轮回。” 李秋石听罢更是对石长生另眼相看。 “现在，我们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快看！”石长生站起身循声抬头一看，石室顶上有几个天然的石窍，就如窗户一样。月光正透过石窍照射下来，照得石室如点了灯烛般亮堂。 二人恍然大悟，四明洞天正是因为有这几个石窍才得名，不得不赞叹天地灵秀鬼斧神工。 石长生心中也有了主意。他看看石室四壁呈自然状态，就选取了其中坑洼明显可容脚踏的一面，突然腾身一跃，噌噌几步探到顶部。 “躲到角落去！” 李秋石听了飞身跳到最偏僻一角。他刚蹲下身去，就听到“轰隆”一声响，碎裂石块飞溅散落了下来。 “石长生。”李秋石掩着口隔着扑落而下的碎石粉尘轻声唤道。飞舞的粉尘立刻呛得他咳了起来。 “走！”李秋石来不及反应就被架着胳膊窜起丈许高，正在石室顶部，再一跃就跳了出去。动作连贯如行云流水，又发生得极快极短。 “没事吧？”石长生打量起李秋石，除了头发脸上衣服上落了一层粉尘，并没有受伤。 “你总应该和我商量一下吧！”李秋石两手扑打着满头满身的灰尘，不满得嚷道。 “啊啊，我新做的绿华寻仙履”李秋石跳了起来，双手向腰间摸去“还有金丝锁莲带，啊啊，黄金双蝶钮还在，还在” 石长生等到他冷静下来才开口说：“天快亮了，我们要赶快下山。”他拉起李秋石就走。 “路在那边”李秋石纠正说。“不能走大路，易宗臣肯定已在满山搜寻我们。” 李秋石跌跌撞撞跟着石长生往山下奔去，一路上走得都是荒无人际的羊肠鸟道，枝杈灌木牵衣挂袖。他开始还满口抱怨，之后便再没有开口的力气了。 “不行，不行，我真得走不动了。”李秋石全身上下的使用率最低的估计就是一双腿，从小到大日常出入必然是前呼后拥，车马轿子挑着做，何曾多走过一步路，更不要说是这么久的山路。 石长生看着他一脸狼狈，也知道他已经尽力了，心中有些愧疚，低声说：“我连累你了。”李秋石听了撇了嘴说道：“我确实是被你拖累，你要补偿我。”“怎么补偿？”“这个我要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告诉你，不过现在你得背着我。” 石长生听了立刻照他所说背对他蹲下身去，“来，爬到背上吧。” 李秋石微微一笑向前扑去。石长生站起身，提起气息，就开始箭步如飞。直走到天色发白，石长生的额头已以渗出大颗汗珠儿。 “喂。”他听到背后传来细细的鼻鼾声，想要轻轻唤醒李秋石。 “嗯。”李秋石迷迷瞪瞪睁开眼睛。 “听到人声了吗？你看山路上星星点点是什么人？” 李秋石一听立刻清醒过来。他仔细看去轻声说：“好像是神策军。” 石长生听了轻轻放下李秋石说：“你在这里别动，我向前看看清楚。”他说着就轻步飞奔过去。 片刻，他就接近那伙人。他隐藏在茂密的灌木丛中，悄悄望过去。大概十来个人，骑着马举着火把。火光映照下，他看过为首的正是见过的那个年轻英俊的神策军小将骆玉。 骆玉昨夜收到一份神秘的飞箭传书，只写着四明堂三个字。上次的无功折返，让他耿耿于怀，一直想找机会再度上山。于是，他立刻点齐人马连夜赶往四明堂。 石长生确认他们没有发现自己才折返身回去寻找李秋石。 李秋石一看石长生安全返回才长出一口气说：“我们是不是要亡命天涯了？”石长生轻轻点了点头：“他们应该已经知道山上发生的事了。” 李秋石又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这样，昨夜我应该带上我的落英缤纷剑和松林落雪琴。”他看到石长生一脸疑惑就解释说：“古人云游四方不是都要有剑袋琴囊嘛。” 石长生还是有些难以理解，便不再理会，大步向山下走去。他希望有一天能再见到韩源，听听他的解释。但是，他不知道，从今天起这世上已少了一个叫韩源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红衣少女（一） 日暮时分，余姚县城北的主街道上行驶着一辆漂亮的马车，驾车的马膘肥壮大，车轮涂成亮亮的朱红色，有黑色的车盖，还垂着厚厚的帘幕。随行的侍从也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簇新的官服，一幅趾高气扬的样子。 车子里坐着的是武康军节度推官刘清泰。他刚赴宴归来，有些微醺，正闭了眼养神。 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停了下来。刘清泰高声喝问：“怎么回事。”侍从慌忙上前回禀说是马受了惊。 这时，一阵风吹过，车前的帘幕微微掀动。刘清泰透过缝隙看到前方立着一匹青色的骡子。骡子上坐着一个身形俏丽的红衣女子，窄袖襦裙，头戴帷帽，帽顶尖尖，宽宽的帽沿缀着黑色的面纱，下垂至颈部。 刘清泰看得心神摇荡。就听侍从呵斥了一声“回避！”那女子一拉缰绳，骑了骡子立在道路一旁。 马车又开始启动。路过红衣女子时，刘清泰忍不住又回望一眼。正好有风掀起她的面纱，隐隐约约是一个正值韶华的美貌女子。 所有相遇都不是偶然。 几天后，刘清泰的死讯惊动了长安城。 尸体躺在马车上，被极锋利的器物割去了头颅。时间发生在暮色时分，他晚宴归来赶往回府衙的路上。随行的侍从及所乘马匹都被一剑封喉。没有人看到刺客的影子。 骆玉很懊恼，道林已死，重上四明堂还是一无所获。现在又碰到更棘手的案子，堂堂的武康军节度推官c仇士良大人的义子竟然在大街上被人割掉了脑袋。他必须亲自护送灵柩回京，向仇大人复命。 日落西山，秋风萧瑟。蓟州的一家无名宿店。 店主上了年纪正垂着头打盹儿。一个店小二缩头缩脑搓着手，嘴里嘟囔说：“今年天怎么冷得这般早，还不到十月就这样冻人。” 店门“吱呀”一声开了，几个人裹着寒风挤了进来。店小二习惯性起身迎上去，嘴里说着：“几位住店”他看清楚来的是两个虎狼一样的公差立刻把剩下的话吞进了肚里，一路把他们引进院子里。 院子里有两三间正房，还有东西几间厢房，牲口圈c厨房等，院子里还堆着些车辕轴轳。店小二把他们带到了西边一间屋里，点上灯打好水，出门时笑说：“先洗把脸，晚上几位要吃些什么？” 一个圆脸大胡子的公差转过头说：“打几钱烧酒，捡些好菜拿过来！”另一个瘦脸净面的忙使了眼色，大胡子笑说：“这天气喝点酒暖暖身子。”瘦子叹口气说：“咱兄弟走到这里眼看就快交差了，可不能出什么岔子。”“不会，不会，就他这小鸡崽儿的样子。”大胡子说着朝角落里踢了一脚。 店小二偷瞄了一眼见角落里是一个蓬头垢面带着大木枷锁的男孩，心说真是作孽啊，忙掩上门退出去。 等到店小二再次来送饭菜时，两个公差把那孩子的刑具卸了下来。男孩看上去有十一二岁，文文弱弱，还有些大家子弟的习气。店小二大着胆子笑问说：“这么个孩子是犯了啥事到这苦寒之地？”“不该问的别问。”瘦子冷声说道。店小二见大胡子也瞪起眼睛，连忙退了出去。 两个公差打发了店小二就开始大吃大嚼起来。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吹得窗纸扑棱棱响。突然一阵风透过窗棂的缝隙挤进来，吹着桌子上的灯陷向一侧倒去。“小子，去把窗户关紧喽。”坐在桌角的男孩站起身去关窗户，一时没关住还被冻得瑟瑟发抖。 “哈哈”两个公差看了哈哈大笑：“小子，哪里像是金吾卫将军家的公子，一会儿我们兄弟赏你点儿酒肉吃，哈哈。”男孩默不作声，垂着头又缩回原来的角落里。 “就这点子酒”大胡子把酒壶倒过来，用力晃晃还是没有落下一滴酒来，有些气恼。瘦子也觉得有些不尽兴，拍了拍同伴的肩膀。 扑通一声，有人把房门撞开了。 两个公差抬头一看进来的是一个须发斑白的老头儿，手里还握着一个酒壶。 “唉哟”老头转过脸拍了一下头说：“我怎么走错房间了呢！”他说着跌跌撞撞进到屋内。 “这些房间外面看上去都一样，里面也差不多啊。”他说着把酒壶随手放到桌子上，那酒香立刻在屋子里扩散开来。大胡子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瘦子也感到肚内的酒虫蠕动起来。 “哦！”老头儿好像是刚看到两个公差笑道：“老子也是吃过公饭的人，两位怎么摊上这趟差事？从京城来的吧，这一路辛苦吧？” 他说着就要拿起桌子上的酒壶。大胡子忙按住老头儿的手说：“老爷子是明白人啊，坐下跟我们兄弟俩聊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红衣少女（二） 老头听了大胡子的话笑了，放开了手说：“夜间无事，不妨叙上一叙。” 瘦子瞪了一眼男孩。男孩立刻退到角落的床榻上，缩着身子埋起头。 “来来，坐，坐。”大胡子招呼老头儿坐下，把男孩没动的一副碗筷放到他面前。他拿起老头儿的酒壶给老头儿同伴都斟上酒，才把自己的酒杯添得满满。 “老爷子高寿啊？”“六十有二。”一杯酒下肚，两个公差就打开话匣子向老头儿倒起苦水。 不知不觉夜色深了，桌子上的杯盘碗碟也都见了底。大胡子拿着酒壶还要添酒。瘦子一把抓住大胡子的手醉醺醺说道：“兄弟够了，明天还要办差呢！” “是啊，是啊”老头儿笑着站起身过来劝道。他只伸开两手只一拍两个公差的后脑。“扑通”“扑通”二人都扑倒在桌沿上。 老头儿快步走到角落轻轻一击男孩头部。男孩一声不响就昏了过去。他朝窗外观望了下，看到四下无人，就“噗”吹灭了桌上的油灯。 暗夜里一道寒光闪过，两个公差的喉咙就汩汩冒出血泡来。“真是便宜你们了！”老头儿收起匕首。 他又走到床榻前用被子把男孩包得严严实实，抱起来走出屋外，站在廊上高喊：“店家在吗？”店堂里的店小二听到声音抖抖缩缩走出来，打着寒噤说：“好冷呵，客官怎么还没睡？”老头儿说：“我的伙计犯了病，我得送他去找医生去。” 店小二摸着眼睛说：“天快三更了，不能等到天亮再去吗，这夜里有大风！”“病人等不及，你只需给我套好马车，我们自会去！”他说着塞给店小二一锭碎银子，店小二也不再作声，只颠颠跑去套了马车过来。 老头把裹得严严实实的病人放在车厢内，又说：“还得回房中拿些银子。”老头很快取来一个小包袱，圆鼓鼓有蹴鞠大小。 他跨上马车，扬手一挥鞭子，马儿立刻撒开四个蹄子迎着风向暗夜里奔去。 大风吹起老头儿的衣襟，下面露出一抹红色。店小二揉了揉眼睛，心说想是被风眯了眼，便趔趄着回到店堂中。 “得儿驾！得儿驾！”驾车的人不顾扑面而来的风刀，拼命抽打着马鞭。马车在浓稠如墨的夜色中一路狂奔。 直到天光放白，马儿跑得精疲力竭，喘着粗气。驾车的人才停了下来。他一把扯下头上的发套，一头乌黑的长发散了下来。 他们已经把蓟州城远远抛在了身后，到了一处荒凉空旷的野地。风卷起黄沙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驾车的女子跳下车，把马解下来拴在一截枯木桩上。她又走到车厢前，解开层层包裹得男孩。 一路上的剧烈颠簸使男孩早已醒了过来。他突然猛烈得咳嗽了几声，才用手支撑着坐起身。 “阿姐！”男孩瞪大眼睛喊了起来！ 女子伸手一把把男孩抱下车。男孩险些没站稳，一个趔趄就要摔倒。女子又一把扶住他：“能活着就很好。” 苦难是令人变坚强的灵药，但很明显在男孩身上失效了。 男孩看出了女子的失望，低了头嚅嚅地说：“阿姐，我真像是掉进了地狱里” “你要强壮起来，即使掉进地狱也要爬出来，变成鬼也要爬出来”女子抓紧男孩的肩膀，手指已扣进了他的肉里。 男孩的嘴抽搐了一下。女子放开他，大步走回车厢取出那个圆圆的包袱扔到男孩的脚下。 “打开！”女子命令说。 包袱滚了几下。男孩用手按了一下，猛得缩回手指。 “打开！”女子又喊道。 男孩哆哆嗦嗦解开了包袱，一下跌坐在地上。 “你真是没用！这是我们的仇人！杀死爹娘的仇人！” 男孩听了掩了面哭了起来。 女子的脸痛苦得有些变形，不由得抱紧了男孩。她都记得，许多的神策军冲进府邸，见人就砍，母亲c兰姨c婶娘c霞姐，她们满是血污的尸身像破布一样被堆成小山。 她只能躲在死人堆里，紧紧攥住母亲冰冷的手。她当时穿着一件素白的裙子。裙子被亲人的血染成了红色，红得让她感到恶心c眩晕。 她离开京城时，望着城门上高挂着的父亲的首级发誓要报仇。 她猛得推开男孩，一把提起人头，朝着京城的方向跪倒，大声说道：“爹，娘，女儿把仇人刘清泰的人头带来了！余洪恩c仇士良他们都会受到惩罚！” 女子说完站起身看向男孩：“子谨，记住你是白家最后一条血脉，一定要活下去！”“阿姐，我记住了，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阿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你可去高阳关找赤炼师伯伯，他一定会护佑你的！” 女子把男孩扶上马，一拍马屁股，马儿撒开四蹄绝尘而去。 昏暗的天空下只剩下一个俏丽的身影，风沙卷起她的衣衫，就像翩跹跳动的火焰。她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剑，那剑在鞘中铮铮作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和春楼 瑞安县一座高大气派的酒楼，挑出的酒帘写着“和春楼”。 酒楼前伫立着两个人，一个颀长挺拔富贵公子的样子，一个中等身材，布衣短裤，背着剑袋琴囊。正是李秋石和石长生。 李秋石二话不说走进酒楼。 酒楼里食客云集，谈笑声杯盘碗盏声交织一起热闹非凡，酒保们穿梭往来不停给客人添酒加菜。 李秋石在门口默立了有一刻钟，不见有人来招呼。刚巧有个酒保经过，他赶忙喊住说：“小二引个座！”那小二翻了翻眼睛说：“这位爷儿，客满了，烦请您另找个地儿吧。” 石长生一听转身就要走，被李秋石一把拉住。他掏出一个白玉扇坠儿递给酒保说：“我就爱这和春楼外的景致。” 酒保一见那扇坠儿虽小，但是细腻光润绝非俗物，忙一把收了起来，满脸堆笑说：“公子楼上请，我们这还有个雅间，一般是不对外的，除非是遇到您这样的贵客！” 那酒保得了好处，立刻嘴像摸了蜜糖，脚底像涂了油，领着二人就到楼上，开了一处雅间。 “公子，这间临窗，您瞧这外面的风景。”酒保说着推开了窗户，指给二人。李秋石并不理会他，环顾了阁子四壁竟然还挂着些名人字画，布置得倒是十分洁净雅致。他点点头说：“就这间吧。” 酒保听了连忙抹了抹桌凳，招呼二人坐下。 李秋石瞅了眼窗外，只见草木零落，黄叶满地，倒有些碧云天黄叶地的意境。他吩咐那酒保拿来笔砚，就想学古人的样子在酒楼粉壁上题诗留字。 和春楼也是个老店，那酒保也是见过世面的，立刻就捧来了笔砚，把那墨磨得浓稠，蘸了笔就双手奉给李秋石。李秋石提了笔，一时又想不起来要写什么，正搜肠刮肚不知如何下笔。 石长生一把接过笔去还给酒保，凑近李秋石低声说：“我们来这里吃饭，不便留下姓名。”李秋石听了正中下怀，吩咐酒保说：“笔砚先搁在这里，我们先把酒菜点了。” 酒保一听忙递上菜单说：“您说我记！” 李秋石随手翻着菜单口中说：“我往日在府邸每餐是一定要有水陆八珍，五色果子，四个冷盘”李秋石每说一个，酒保就暗暗吐一下舌头。等李秋石说完了，酒保回答道：“您说得本店全都没有。” 李秋石听了也无可奈何，合上菜单吩咐说那就挑你们店里拿手的上。“好勒！”酒保立刻欢快地答应声了一个转身退了出去。 过了片刻，便有人陆陆续续送上各式茶酒肴馔，丁丁当当摆了满满一桌。那酒保堆了笑说：“这是葱醋鸡c酒糟蟹c八仙盘c箸头春c汤浴丸子，蜜柑c栗子c胡油乳饼c蒸熟枣，特别是这太白鸭，是用三七花雕陈酿c枸杞c三七和肥鸭烹成，鲜美又滋补。” 这边酒保正唱着菜，就听“咣当”一声盘子跌破的声音，楼下有人粗声大喊说：“你们这开得难道是黑店，什么‘金砖白玉板，红嘴绿鹦哥’，不就是一盘菠菜炒豆干！” 楼上听得分明，酒保住了口，有些尴尬，偷偷瞅了瞅李秋石。李秋石倒不以为意，随口问道：“今日，你们的生意怎么这样好！ 酒保见李秋石没有责怪，忙给他斟了杯酒笑说：“您不知道，过两日就是玄一坛宗主张铁云的寿辰，来祝寿的除了我们本地的官商名流外还有各路的江湖好汉，不要说是我们和春楼，这整个瑞安所有的酒楼驿馆都是满当当的。” 李秋石听了看了眼石长生。他二人正是来找张铁云的。 七星堂除了有七域外还有五坛，玄一坛就是其中之一。道林生前与玄一坛宗主张铁云最是交好，所以二人就商量先来仙岩找他求助。 石长生心领神会。易宗臣早已在江湖上发布了道林的死讯，并请求各大门派帮助捉拿叛徒石长生和李秋石。张铁云肯定也收到了消息。如果二人光明正大投名帖，极有可能还没见到张铁云，就先暴露行踪引来杀身之祸。 最好是乔装改扮混进寿宴！两人交换眼色，不谋而合。但是如何混进寿宴倒是一件难事。 李秋石用指节轻轻敲着桌面，瞅着楼下的食客，一言不发。石长生也握紧拳头，一筹莫展。 这时，就听楼下一阵喧哗，几个酒保推搡着一个人往外轰。 “那又是什么人？”李秋石懒洋洋问道。 那酒保忙回答说：“那是我们这里一个出名刁钻奸猾的泼皮，外号“招手来”！今天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好在被发现了，不然客人着了道，影响生意。”“什么叫‘招手来’”石长生疑惑地问道。 “就是妙手空空！”“对，就是偷儿，哪有公子您说得这样文绉绉！” 石长生听了恍然大悟。 李秋石的眼睛也一亮有了主意，喊了声：“小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招手来 李秋石喊了声：“小二！”酒保忙应声：“公子吩咐。”“我就喜欢听点新鲜事，去把那‘招手来’叫过来！” 酒保听了忙下了楼去，心说这有钱人就是和常人不一样，这“招手来”也敢请了来，管他呢，他花银子我跑腿儿。 酒保把“招手来”领上了楼，带到李秋石面前。二人一看，这人长得尖嘴猴腮，细胳膊细腿，活像一只大耗子。 李秋石打发走酒保。那“招手来”极有眼色找了个下手位置坐下，笑嘻嘻说“我这名号不是白叫的，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不管是大的小的活的死的，我招招手就能取了来”。石长生听了不解说：“那你怎么还会这样子落魄” 那“招手来”叹了口气，并不急着回答。他站起身给他二人添了酒，又给自己的酒杯满上，“刺溜”来了一口闷。“真是好酒。”他对了二人赞了一句，才接着说“您有所不知，我有些个说不出的爱好，喝个小酒赌个牌，银子出得比来得快，再加上日子久了，街坊四邻都知道了，也不好”。他两只眼瞅了瞅李秋石和石长生，扭捏说道：“您知道的。” 李秋石见他又吃又喝得差不多了，就看似随意说道：“听说过两日这仙岩山上有一大盛事啊！”“您说的是张铁云的寿筵吧” 李秋石挑了挑眉说：“这玄一坛虽说是小有名气，但还是比不得那些个名门大派，我是不相信会有多气派，说不定就是些乡民无知谣传的吧”“诶，您是不知道，这张炼师掌教多年，早已是名声在外，往来的江湖朋友无数，他又最是好客，自然会把这寿筵搞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 李秋石听了还是一幅不太相信的样子，微微摇头说：“您要是有本事给我找来赴宴的请帖，让我亲眼见过，我才相信”。 招手来这时几杯酒下肚也有些醉意，一拍大腿随口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明日酉时，你们到城西窄巷的五圣庙找我，嘿嘿”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酬金是不能少的。” “除了酬金，我还会在和春楼再备下一桌好酒菜犒劳你，今天这桌酒菜就是样子，都是你的！” 招手来一听立刻喜出望外，开始大吃大嚼起来。 第二日傍晚时分，红日西沉，暮色四起，路上几无行人。李秋石和石长生踅进一处小巷子，果然有一个五圣庙，小得只供有一个神龛，连一个人也容不下身。 他二人刚到，就见神龛后闪出一个人来，笑嘻嘻正是招手来。他看看他们身后无人，才取出一个请柬来：“这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 李秋石打开请柬一看，京城来的茶叶商，抬头问说：“我们两个人，你就拿来一张请柬。”“他不是公子的跟班嘛，公子把他带进去就可以。”“他的贺礼呢？” 招手来听他一问，眼珠子转了转说：“哪里来的什么贺礼，他身上好像只有封书信，我已扔掉了。” 李秋石一眼瞥见他腰间挂着一明晃晃的腰牌。招手来还没反应过来。石长生就把那腰牌攥到手里递给了李秋石。 李秋石认出那是神策军的东西。心说神策军的人却要化装成商人，到底是仇士良有意拉拢张铁云，还是张铁云早已和神策军互通款曲勾结在一起了。 “这可不是你的东西”“我就在他身上翻到了这个，做我们这行的不能空手而归啊。”“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招手来摇摇头。“这是神策军的腰牌，你带了这个走，不怕他们寻了过来。” 招手来一听，立刻吓得结巴起来：“那那这就送给公子好了，但是我们事先说好的酬金呢。”他哆哆嗦嗦伸出一只手来。 李秋石收起腰牌撇了撇嘴：“你看到他身后背的剑了吗？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招手来一见石长生的身后的剑，立刻觉得头皮发麻，汗毛真竖，一下点头如捣蒜，一下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李秋石转过身不去理会他说：“我们是官府的人，暗中查访到这里。我看你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暂且给你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滚吧！” 招手来一听念了声佛，立刻连滚带爬奔出巷子。 李秋石对着石长生扬了扬手中的请柬，嘴角微微上翘：“成了！”石长生见他有些得意之色，也点了点头。 突然，巷子口一个黑影闪过，二人慌忙追过去。 那黑影身形极快，脚法也与众不如。二人追出巷子，便不见了他的踪迹。 “会是什么人？”李秋石沉吟了一下说道：“还不确定，看他的脚法倒像是”他还是有些怀疑，他们怎么会轻易出现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金钢虎爪鞭 李秋石和石长生追出巷子口，却失那黑影的踪迹。 二人沉默无言，悠悠荡荡到了状元桥。 李秋石满怀心事，有些心不在焉。 “让开！让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果不是石长生眼疾手快一把拉过李秋石，他险些被那马冲撞。 状元桥有一个热闹的集市，尽管此时天色晚但人潮还没有散去。正忙着归家的人们突然被这横冲直撞的一人一马惊得四散逃窜。那些年轻力壮腿脚利索的还慌不择路，更不要说那些老幼病残腿脚不便反应迟钝的更是状况百出。一时间哭的喊的，叫的嚷的，跌了自己撞了别人等等，场面极度失控。 李秋石和石长生抬头一看，骑马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眉眼清秀，玲珑可爱，头戴金冠，身穿紫袍，手中的马鞭抽得震天响。那少年冲到集市中间才勒了勒缰绳，收住了马蹄，一付志得意满，毫不介意的样子。 被吓到的人群此时边收拾被冲得七零八落的心情，边驻足观望那鲁莽的马主人。“包涵！包涵！对不住了！对不住大家了！” 李秋石和石长生看到那马儿后面紧跟而来一个年轻人，长得虎头虎脑，粗粗壮壮，极憨厚的样子。他向着街道两边驻足的行人挨个拱手作揖，口里更是忙不迭连声道歉。特别是对那些受了伤的人，他更是关切，等到身上带得银钱给完了之后就嘱咐说：“请明日劳烦去趟玄一坛，总要让我们补偿了您的医药费。” 前面骑马的少年已等得不耐烦，扬着马鞭催促说：“快些，快些！”那憨厚的年轻人一边高声回答，一边还是不停赔礼道歉。 周围的人群对那骑马的少年敢怒不敢言，对那憨厚的年轻人倒是十分客气。李秋石好奇地问身边正怒目而视的老者：“这少年是什么人？他的跟班倒是个仁厚知礼的人。” “唉！”老者叹了一口气说：“还能是谁？玄一坛的少宗主，张炼师的独子张小山。那道歉的不是什么跟班，是张炼师的义子张小虎。”老者边说边摇头。 那张小山等得不耐烦，坐在马上四处张望，正好看到迎面过来一个挑担的菜农，担了两筐子的南瓜。他正是觉得无聊，便偷偷取出一物，双手一扬，只听“嗖嗖”几声。 那菜家还没有看清是什么回事，就见自己的两个筐子连同里面装得南瓜都被抓得稀烂。他惊得扔了扁担，跌坐在地上，那筐子里的烂南瓜立刻“滴溜溜”滚了一地。 张小山见了哈哈大笑，对那菜农说：“这下你不用再担回家去了，是不是应该谢谢我。”他见众人都盯了自已看，便有意显示自己的本事，又拿出刚才使用的东西来。 原来那是一件兵器，像是一节软鞭，两头嵌了虎爪样的抓手。那鞭子非金非银非铜非铁，还不出是什么金属，能够伸缩自如，两个虎爪像是金钢铁打造，锋利无比。 李秋石认得，那正是玄一坛的一件宝贝，金钢虎爪鞭。他心说，这张铁云也太宠张小山了，这般狠毒伤人的武器就交给了如此轻薄狂妄之人。 张小山把那鞭子轮圆了，“嗖嗖”对着那些小商贩带着货物一通乱抓。他看着各样的物品被自己个个击破，高兴得手舞足蹈，连连喝彩。 石长生怕他乱挥鞭子伤了人，就要出面制止。李秋石一把拉住他说：“他此时正在兴头上，你贸然过去只会激怒他，他要发起疯来更可怕。”石长生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他正犹豫间，就听有人大喝一声：“今天，老子就代你的父母管教你！” 众人一看说话的是一个北方大汉。张小虎认出那是从恽州来祝寿的李庄主，忙跑过来试图阻止。 张小山一见这大汉站出来挑战自己，正中下怀，二话不说就把那虎爪鞭对着他劈面打来。那汉子也有些手段和力气，只一伸手便抓住了一只虎抓，用力向自己怀里一拉，就把那张小山拉下马来。 众人一见齐声喝了声彩，李秋石却知道那鞭子的威力，看出来那张小山是有意示弱，不知道暗藏了什么心思。 那张小山下了马，用力拉了几次鞭子试图收回虎爪，但那汉子紧抓不放，纹丝不动。正僵持间，就见那张小山陡然回身一转，把鞭子另一端猛抛向那汉子。 “啊！”那汉子痛苦地低吼了一声。只见那锋利的金钢虎爪已在他的胸前掏了个血窟窿，如果再偏一点就正中了心脏。 张小山得意得收回鞭子笑说：“这就叫黑虎掏心，下次要是还多管闲事，就不会偏这一点了。”他说罢翻身上马，一拉缰绳，疾驰而去。 张小虎忙上前扶起大汉，带去医治。 围观的人群这才陆续散去。李秋石和石长生也自顾离开。 二人顺着状元桥向前，转眼就来到一处水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美船娘 瑞安多水，湖泽连片。二人放眼望去，好大一片水域。此时金乌西沉，玉兔东升。只见水波澹澹，烟霭迷蒙，摇曳的芦花在月光中更是洁白如雪，美丽的红蓼只剩了剪影，远处的仙岩缥缈如梦。岸边横七竖八停了一些渔船，灯影婆娑，炊烟袅袅。 李秋石心中的块垒立刻烟消云散，觉得胸襟阔大，一片霁月风光。他取了自己的松林落雪琴，席地而坐对着水天一色就开始抚琴唱道：“秋风兮凄凄，山中兮桂枝。弹余冠兮尘堕，芳草绿兮未归。家遥遥兮辞楚刑，伤去国兮重登临。扶长剑兮增慨，复鸣铗兮成音。采中洲兮兰芷，望美行兮千里。我所思兮天一方，共明月兮隔秋水。” 忽然水面上传来一阵清越婉转的渔歌，女声唱道：“水阔烟波渺，明月挂林梢。郎听采菱女，一道夜歌归。”只见从天边漂来一叶小舟。到近处，才看清是一只乌篷小船，驾船的是一个年轻的船娘。她身穿红色的露胸襦裙，手撑了一支翠色的竹篙，油亮乌黑的头发在脑后轻轻绾了个堕马髻，霞腮粉面，眼含秋水。 她收了歌声停船靠岸，离李秋石二人不过的几步的距离。“嗨！”莺声婉转，悦耳如铃。李秋石立刻停止抚琴，刚要开口搭话，就听那清脆的声音问道：“和你说话呢，背剑的爷儿，会使剑吗？” 石长生这才知道她是在问自己，淡淡回道：“不会。” 李秋石忙接着答道：“那是小生的剑。” 那船娘美目一转看向李秋石娇声说道：“原来这才是正主！”她倚靠船弦，手中正剥了一个红菱角。一双纤细灵巧的手映着红菱更是显得红润白腻。 李秋石看到她眼波流转，立刻觉得腿脚酥软，像有只小手撩拨得心痒难耐，笑着说：“在下是京城来得茶商，敢问小娘子芳名？” “杏娘”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杏娘！真是好名字。” 杏娘掩了口轻笑说：“哪里像是茶商，倒像是个风流倜傥的大家子！”她说着把吃剩下的一半菱角递给李秋石。 李秋石伸手接了过去。 杏娘见他接了菱角就笑嘻嘻说道：“公子，您看这良辰美景，不如今夜就在我这船上过夜，明日奴家还可送二位去仙岩，不知道意下如何？” 原来这江边的渔船除了打鱼为生，有些还可以留宿客人，一些渔家还从小养了一些美貌的船娘招徕客人。 李秋石见杏娘主动邀请也喜不自胜说：“多谢小娘子美意，叨扰了！”他说着便拉了石长生跳上船板。 杏娘掀了帘子请他二人到船仓中。 船舱内虽然窄小，却用布帘隔成前后仓，前仓中仅可容一人，后仓中却有简单的床榻帷帐，倒还洁净。 李秋石打开后仓中唯一的一个小小的玄窗，探头看了看点头说：“倒也别致！” 他出了船舱笑说：“只是船仄怎么容得下三个人。” 杏娘一手搭了李秋石肩上说道：“公子自然是住后舱，前舱是小女子，夜里公子要个茶水也有人应声。就有劳这位在甲板上守一夜了。” 李秋石听了看着石长生笑说：“这小娘子的算盘倒是打得精！” 石长生倒不在意，点点答应了。 明月升起，洒下一片清辉。 李秋石听到布帘后面有索索响动，掀开一开，杏娘已不在前舱。他跳到甲板上，也不见了石长生的踪影，正狐疑间就听到不远处的芦苇荡中传来人声。 李秋石循着声音摸了过去。那一片芦苇有一人高，看不清人影却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说道：“你是仙岩上的一只鹰，我不过是野水滩头的野鸭子，再怎么扑棱翅膀也飞不出这小水坑。你去作你的大英雄，不要贵人踏贱地，再来理我这贼婆子”“杏娘，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你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嫌弃我作得事情吗！”“我也是穷苦人出身，知道你是迫于无奈，以后有我呢，还是早点收手好”女子含嗔带怒，男的只是急着辩解。 李秋石听二人一递一句绞缠不清，正要转身离开，黑暗中却一脚踏错踩到一只水鸟。那鸟儿受了惊吓连带着几只同类扑棱着翅膀争先恐后窜出芦苇丛。 “什么人？”隐在芦苇丛中的二人听到了响动立刻冲出来。 李秋石一脸尴尬却无处可躲，只得强作笑颜说：“内急到此，不巧遇到二位，打扰了” 清亮的月光下，他看到女的正是杏娘，男的也是白日里见过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小情侣 李秋石很快恢复了神态，嘴角含笑看着对面的二人。女的正是杏娘，男却是白日在状元桥见过的张小虎。 他仰头看天轻描淡写说道：“月色真好，二位可继续。” 杏娘足尖轻点一跃身落到李秋石身旁笑说：“奴家愿陪公子赏月。”“你……”张小虎欲言又止，又无可奈何。 杏娘却不以为意，扶了李秋石的肩膀低头浅笑。猛然间，她觉得脖颈处一点凉意，寒彻骨髓直通脚心。 李秋石笑说：“我们只是雇主关系，小娘子千万不可说复杂了，请张少侠放心，我自当完璧归赵。”他又贴近了杏娘耳语说：“我们走吧！” 杏娘惊得圆睁双眼，不敢有一丝妄动，只能跟着李秋石回到船上。 二人跳上甲板。李秋石在杏娘耳畔吁了一口气说：“我们都是善于近身搏斗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让他有来无回！小娘子乖乖回船舱内待着，明日老老实实送我们去仙岩，酬金分文不少！” 杏娘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连连点点，也未看清他如何收了刀刃，又藏在何处。 李秋石见她跌跌撞撞回到船舱，知道她今夜不敢再耍花招，便独自立在船首。 此时，月上中天，水面上风收雾散，安静得没有一丝波纹，如同一块碧绿的琉璃。突然，一个黑影踏水而来，飘然落到船首。 李秋石一看正是石长生，吃惊问道：“你刚才的身形步法并非出自道林。”石长生点点，缓缓向李秋石道来。 他方才正仰躺在甲板上久久不能入睡，就坐起身调息运气。就见水面上有一人影轻点双足，舒展双臂如履平地，似在月下翩翩起舞。他一时好奇也一提气息跃上水面。 初时，他在水面上觉得几无依托难以站立，步法凌乱，摇摇欲坠，只得远远去看那黑影的脚法，一步一步跟着变换，渐渐得竟也能在水面上自由行走。他便亦步亦趋追着那黑影而去。 眼看就要追上时，那黑影似有觉察，立刻加快转换步伐，陡然拉开与石长生的距离。石长生一时跟不上就失了黑影的踪迹，这才又折身返回船上。 李秋石听罢拧紧眉头沉吟片刻才说：“如此看来，我们只能且行且打算，万不可轻易暴露行迹。”二人轻言细语了几句便在甲板歇息了一夜。 翌日，晨曦初露，天边的朝霞灿烂似锦把那山水都镶上了金边。远处的仙岩翠障插天，雾带环绕，似被白云封断了进山之路。 李秋石和石长生立在船首，二人周身也染上了霞光，显得神采奕奕。杏娘则手持了一支竹篙一点一抽，把那小船行驶如飞。 那小船顺着着水流疾驶前行，陡然拐进一处狭窄水域，猛然听到一声号角声，立刻从周围的芦苇荡中窜出三条小船，把他们团团围住。三条船上各立了几个汉子，高矮胖瘦不一，皮肤黧黑，都穿着破绦碎襟，手中挥舞了刀剑棍棒，口中吆喝声震天。 李秋石心说，不好，遇上劫道了。 “喂！”此时，正前方为首的一壮汉手持了一把大刀喊道：“杏娘，你欠老子的钱几时还啊？” 杏娘柳眉倒竖啐了一口：“呸！我那死鬼的命都给了你，哪里还欠你什么？”“嘿嘿。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丢了兄弟们的货就该赔给兄弟们。夫债妻还，你要是还不了，就把自己押给老子也可以啊！哈哈……” 那些喽啰们听了也都跟着起哄起来。 杏娘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又莞尔一笑说：“您好歹也在这道上行走多年，口口声声称兄道弟，却放着现成的买卖不要，只顾得抢女人！” 那汉子一听眼睛一瞪，口中哼了一声说：“什么买卖？” 李秋石一听就知道这杏娘是要把自己卖了。果然，那杏娘撇了眼李秋石对那汉子说：“他们是京城来给张铁云贺寿的，必定带了寿礼。你也睁眼瞧瞧他这通身的气派，是不是一桩好买卖！” “嗯。”那汉子点点头，身边的兄弟立刻会意。就见“刷刷刷”另两只小船上抛来几条绳索钩住了杏娘的船。几个汉子一用力就把那船拉向他们近前。 “你们要干什么？” “哈哈！”那为首的强盗大笑说：“买卖要做，你，我也要！” 杏娘一听恨得银牙紧咬，一侧身跃入水中。 “别让她跑了！” 立刻有几个强盗手持了长竹篙插向水里。杏娘虽然自幼深识水性，但此时被许多竹篙困在水中也无法脱身。 李秋石和石长生立在船首也暗中盘算如何脱身。 正在这危急时刻，就见远处一艘双桅大船破浪而来。船头立着一人，面色肃穆高喊道：“玄一坛张小虎奉张炼师之命巡视水域，接迎祝寿的各位宾朋！” 原来，玄一坛为了张铁云的寿诞，已在仙岩附近设下迎宾之处，张小虎负责的正是这片水域。他远远看到芦苇荡处几条小船围聚在一起，便觉察出是有强盗来犯，就急速赶来相救。 强盗见有玄一坛的大船驶过来，并见它周围又驶出几只快船向这边包围过来，只得打了一个唿哨，纷纷驾了小船慌忙逃离。 张小虎原本只是要吓退贼船，便留了口子让它们逃走。他到了近处才看出是杏娘的船，忙跳下大船，足尖轻点落到小船上。 李秋石一见张小虎，拱手说道：“幸亏张少侠来得及时！”正说话间，就见石长生跃出水面，一个腾空落到船中，手中正托了杏娘。 张小虎忙赶上前接了杏娘，轻唤道：“杏娘！杏娘！”只见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急得张小虎不知所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虎啸堂 张小虎怀抱杏娘，见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急得不知所措。 李秋石拉过石长生背过脸去。石长生几次转过头想对张小虎说几句话，都被李秋石扭住打断说：“这满眼的美景都不够你看吗？非要去瞅人家小情侣。” 张小虎也是从小在水边长大，自然知道如何救治溺水。他只是关切过度才会一时失态。果然很快，杏娘猛咳了一口水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看到张小虎，把脸扭向一边不看他。 张小虎压低了声音说道：“今日若是再晚来一步，只怕就……”他不由分说抓住杏娘的手说：“今日就跟我回仙岩，我叫方伯给你找个差事做！” “我不去！那里的人规矩多架子大，张炼师呵出一口气，你的脸上都得能剐下霜来……”她撇了眼张小虎，见他一脸急切，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不自觉微微点了点头。张小虎一见大喜过望，只是抓了她的手摇晃。 “好了，风平浪静，雨过天晴了！” 张小虎抬眼一看李秋石二人，忙站起身拱手说道：“多谢二位仗义援手，还没有请教高姓大名。” 李秋石笑说：“小弟黄四郎，不过是个茶商，路过瑞安，见这里山水灵秀，人物俊美，才心生爱慕四处游赏。他是我的琴童常生。”他说着瞧了眼石长生。 张小虎一听笑道：“我看黄公子丰神俊朗，气宇轩昂，也是出众的人物。若是不嫌弃，也请随我回仙岩，容我备份薄酒招待。” 李秋石听了顺水推舟说：“多谢张少侠美意，黄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四人于是弃了小舟上了张小虎的大船。那船转舵向仙岩驶去。 有诗写得好，白云封断仙岩路，重重洞门深窈。翠竹笼烟，苍崖溅瀑，古木阴森回抱。坛空不老。锁一片莓台、几丛莎草。试把桃源，较量风景是谁好。乘鸾人去已久，只今惟有，鹤飞猿啸。树拥香幢，泉敲玉佩，疑是群仙重到。尘氛可笑。久志慕丹台，梦思蓬岛，愿把英游，细参梨与枣。 当年张铁云的师傅枯骨丈人离开七星堂隐没在仙岩山中，与尘世阻断往来，在玄一台上潜心推演出推步玄玉决。到了张铁云时，不但与山下的联系增多，而且娶妻生子过起俗世生活。玄一坛也人丁兴旺、烟火鼎盛，在江湖上的名气日盛。 张小虎是张铁云的义子，年满二十岁，便在山脚自立门户，独自打理玄一坛在山下的事务。 虽说虎啸堂是玄一坛在山下的驻点，但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三进院子，带了几间耳房，只有七八个伙计打理。因为是在张铁云的寿诞期间，又是接迎宾客之处，才张灯结彩作了些布置，显得亮堂喜庆了许多。 张小虎把李秋石和石长生请进前厅，笑说：“这几日来得客人太多，周围的农庄村舍都已征集成了宾客下榻处，有些宗主的世交密友直接送上山去，其他便安排在山下暂住。黄公子若是不嫌弃敝处简陋，就暂住寒舍，与我同居一处。” 李秋石见他待人接物一片赤诚，做事又章法有度，与张小山迥然不同，心说张铁云倒是有些福气收得这样一个好义子。 张小虎看李秋石答应住下，就立刻叫来伙计吩咐他们接引了二人去后堂客房简单净面梳洗。 正说话间，就见一个伙计跑进来趋步到张小虎近前耳语了几句。张小虎听了双目圆睁喝道：“现在怎样了？”那伙计摇摇：“宗主请您火速上山商议！” 张小虎一脸凝重向李秋石拱手说道：“宗主有要事相商，在下要即刻上山，恕不能奉陪。”“少侠请便！” 李秋石目送张小虎带了杏娘急急离开，才拉了石长生随伙计去了后堂。 简单梳洗后，李秋石带着石长生便出了虎啸堂四处溜达。 二人逛到近水处的一个茶棚，要了一壶好茶，几盘河鲜，几牒茶点，就细品慢酌起来。 李秋石端了茶杯，眼觑着四周，对石长生低声说道：“你瞧这周围可有怪异的地方。” 石长生轻声回说：“远处那几个看似穿着粗衣烂衫，但举手投足都是练家子！”李秋石听了点点头：“他们脚上穿得草鞋是青云派的登天履。还有那几个头戴斗笠的是蜀中青城派的打扮……你看这小小的茶棚竟也饮食供应充足，可见来得人可不少。”石长生见他观察如此细微周到，分析得又严密透彻，就仔细听了并微微点头。 “而且南北菜品皆有，可见有许多门派走动，四明堂的人也一定会来，我们务必更加小心。”李秋石说着注意到有几个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只是绕着水边不远不近行走，心中狐疑，嘴上不经意问那店家说：“明日就是张练师的寿诞，这玄一坛可有什么好节目。” “嘻嘻，除了往年的百戏杂耍，今年少宗主还准备了火树银花为张炼师贺寿！”李秋石听了心中若有所思。 李秋石和石长生回到虎啸堂时已是入夜时分。二人刚跨进后堂，就见张小虎一人独坐在后院的石凳上，垂着头。他面前的小石桌上摆了一只酒壶一只酒杯，两牒小菜。 “你们主人什么时候回来的？”李秋石低声问身边的伙计。 那伙计摇摇叹中气说：“刚回来不多时，就独自喝起闷酒来。” 李秋石听了踱步走近张小虎，朗声说道：“张少侠怎么一个人在此独饮，小弟可否讨上一杯。” 张小虎闻声抬起头来，面色凝重，一脸愁云，又不失礼貌说道：“请坐，黄公子请坐，快再添两付碗筷，也给这位常生兄弟看坐。” 伙计们忙拿来碗筷，又搬来一张矮几。“不要这矮几”张小虎一指下手的石凳说：“我看出来，黄公子待常兄弟也犹如兄弟，今日不讲什么规矩，我们就以兄弟相称痛饮一翻！” “好！”李秋石向石长生以目示意，便在石凳上坐下。 张小虎屏退了伙计，起身给二人斟上酒，才坐下叹口气说道：“兄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老乞丐 张小虎饮了一口酒，就似吞下黄连般拧紧眉头，沉声说道：“义父带我来仙岩时，少宗主，不，不，小山弟弟还只在师娘怀中牙牙学语，就像是一只糯米小团子，粉嫩可爱，见了我就伸了手……”他眼中盈盈有泪光：“他的眼睛笑得弯弯像两只月牙儿，我忍不住心里就暖暖的。” 他说着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吼道：“是谁这样狠心……有什么冲我张小虎来……” 李秋石见他这样一个粗壮豪放的汉子潸然落泪，竟也有些动容。 “记得有一次，我被师傅罚去悔过涯思过，半月后下了悔过涯才知道小山日日在涯下啼哭……一见了我就抱着我的脖子喊虎子哥……” 李秋石的神思有些游离，自斟了一杯轻轻啜了一口。石长生极少见他有这般感伤，知道是触及了他的一些心事，却又无从知道他心中所想。 李秋石强行拉回神思，淡淡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 “抬回来的弟子说是一个老乞丐。” “老乞丐？如何发生的？” “那老乞丐撮了鼻涕污了小山的袍服。他平日里是有些骄纵任性，与人起争执不过是三两下撒撒火气，所以那随行的弟子也并不在意。谁知那老乞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轻轻巧巧就取走了小山的金钢虎爪鞭，一出手就伤了双目和四肢……” 张小虎讲到此，声音有些哽咽。 李秋石口中喃喃自语：“轻轻巧巧就取走了虎爪鞭，一出手便能伤人眼目……” “人现在怎么样了？” “昏迷不醒………”张小虎忍不住啜泣起来，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李秋石低低沉吟着，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此时，夜已深沉，瑟瑟的秋风掠过枝杈梭梭作响，穿过院子四处乱撞，撩起衣带令人感到了浸肤透骨的寒意。 “砰砰砰，砰砰砰砰”虎啸堂的大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堂主！”一个弟子疾步跑进后院，向张小虎一施礼递过一个小纸包。 张小虎展开一看，纸包里是一颗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纸上只写了两个字“续命”。 “人呢？”张小虎的酒立刻醒了，站起身哑了嗓子急吼道。 “门外没有人，纸包用石头压着。” 张小虎听了吩咐道：“你们去仔细守着，务必留心提防。” 他安排好弟子，又仔细看那药丸，用鼻子轻轻嗅了嗅，就看向李秋石说道：“黄公子如何看？” 李秋石看了纸上的字，又轻嗅了那丸药，淡淡说道：“这药有异香，果然能续命，然而伤人又救人却是为何？” “你是说，这药确实能续命。” 李秋石点点头。 “如此，我现在马上送上山去！” 李秋石抢上一步说道：“小弟愿意同去！” 张小虎一听，拱手道：“把黄公子牵扯其中，小虎惭愧！” “能与张少侠同进退，是小弟的幸事。” 张小虎听了心下感动，向二人郑重说道：“多谢二位仗义相助！” 三人说罢，就携了药丸连夜上山赶往玄一坛。 因着张铁云的寿诞，通往玄一坛的道路沿途四周都已做了布置并安排专门弟子把守。张小虎已命人把解药的消息送到山上。 等到三人到达玄一坛时，立刻有人迎了出来，把他们接引到了一处偏厅。 厅上坐了一个人，五十开外的年纪，穿了粗布袍衫，面色微黑，犹如砖雕石刻不苟言笑。 张小虎慌忙趋步上前行礼说：“宗主，这是解药。”他说道把药丸捧上。 张铁云轻轻哼了一声，接过药，审视了一番，吩咐侍立一旁的弟子说：“拿进去给夫人。” 他说着站起身也向后堂走去，走到一半停了脚步说：“你也跟进来。” 张小虎一听应了声，领了李秋石和石长生一同进了后堂，拐进了一间屋子。 刚到屋子门口，就见有丫鬟侍女捧了口杯面盆等物鱼贯而入进进出出，又听到里面有低低的饮泣声。 李秋石见张铁云神情涣散，已没有心思留意自己和石长生，也就暂且把当初的求助打算放在一边。 张铁云进到房中面色微动，轻叹了一口气。 正坐在床榻边啜泣的张夫人抬起头，看了眼张铁云，又看到他身后的张小虎，眼中立刻涌出两汪眼泪，哽咽道：“小虎……” 张小虎趋步向前跪倒说：“师娘……” 李秋石举目一看，那锦帐绣帏中正直挺挺躺着一个人。 张夫人也已年过知命，眉眼中还依稀可见往日的风采。她向李秋石二人微微点头，又紧紧拉住张小虎，轻声说道：“老天保佑，这药能有效，让小山早点醒过来。” 张小虎安抚张夫人说：“会的，师娘，一定会的。” “若是这次逃过劫难，我便带了他去崇善寺终身侍佛，消除了业障。”张夫人又摸了把眼泪说道。 张小虎见张铁云沉默不语，轻声问道：“宗主，明日的寿筵……” “照常举行……”张铁云阴沉着一张脸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不速之客 李秋石静静望着窗外，远山悬挂的红灯笼，犹如荧荧鬼火烧灼他的视线。他一夜没有合眼，坐看着天边升起一抹殷红，并渐渐晕染开来。 一阵凉风吹来，他嗅到了隐隐的血腥味。 张铁云也一夜未眠，他叫来张小虎。二人不发一言，如临大敌，静坐至天亮。 待听到远处传来嗡嗡的晨钟声，闭目端坐着的张铁云沉声说道：“你去迎客吧！”张小虎即刻起身拜别了张铁云。 他先打发人去探望了李秋石二人。那人回来报说，黄公子昨夜吹了冷风，晨起时有些发热，等到稍晚些时候再去大厅。 张小虎听了嘱咐他们要好好照料黄公子后，就急匆匆赶去接迎宾客。 玄一坛内外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各路的武林豪杰、江湖枭雄都陆续纷至沓来。有江南武林的翘楚钟灵三剑，名震塞北的雪域寒刀，三山五岳各大门派也都有代表到来，或是送来贺贴贺礼。人流如水，热闹非常。 张小虎左右寒暄，应酬宾客很是周到得体。他抬眼看看天已快正午，宾客也都在玄玉楼聚齐，心中有些疑虑。 正在踌躇间，猛听到礼宾唱道“玄一坛宗主张铁云到！”张小虎忙转身快步迎接。 张铁云穿着一身簇新的袍衫健步走进大厅，与宾客见过礼后就在大厅正中端坐下来。 礼宾又一高唱，酒宴开始。一时间，鼓乐齐鸣，宾客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畅饮尽欢。 张小虎觑了眼座上的张铁云，见他仍旧面色如常，心中更是不敢大意。 席间，玄玉楼前还准备了乐舞百戏，有跳索、倒立、翻筋斗等等。其中有片空地中设了一支竹竿，有四五丈高。一个少年如同云中的鹞子，攀在竹竿上面翻飞跳跃。一个中年男子站在竹竿下，仰着脸目不转睛盯着看。特别是当少年腾空跳跃时，那中年人就跟着他绕着竹竿奔走。不多时，中年人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张铁云看了有些动容，心说这中年人肯定是少年的父亲，才会这样焦虑担心儿子的安危。他又想到身受重创、生死未卜的张小山，不免心绪烦乱起来。 张小虎见他有点心绪不佳，就想上前扶住劝慰几句。他刚一触到张铁云的衣袖，就心中一惊，那衣袍下面罩了护身的软甲。 欢愉时刻觉得时间飞快流逝，反之则觉得缓慢难捱。 张铁云看着日已偏西，仿佛过了一生那么久。他环顾着大厅内，向席间的宾客举杯示意，点头问候，但是内心却无端的焦灼不堪。 突然，一个弟子跌跌撞撞闯进来，扑倒在张铁云脚下。张铁云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少宗主怎么样了？”“少宗主……”他的眼中充满惊惧的神色，恐惧已让他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哈哈哈”大厅内响起尖利的笑声。 张铁云惊得站起身，大声喝问：“哪路英雄？是敌是友请站出来说话。” “哈哈哈”那笑声像是听到笑话一样笑得更厉害了。 众人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就知道他用的千里传声的功夫，立刻噤声静待这不速之客。 那声音又说道：“已经三十年了，张铁云，你都忘了吗？你看玄一台上那是谁？” 张铁云大惊失色，向前眺望。玄玉楼正对着玄一台，相隔数十丈远，却看得分明。 残阳如血，玄一台上跪着一个人。 “啊”！张铁云大叫一声，险些翻身跌倒。 三十年前的事情排山倒海般涌入眼前。他突然冲出楼外，直奔玄一台。张小虎见状立刻跟上前去。席间的宾客见此情形，也都纷纷提刀携剑要去一探究竟。 玄一台本是悬于峭壁间的一块巨大岩石，仿佛被刀斧劈过一样平坦如台，可同时容纳百十人聚集。当年枯骨丈人在此修行便取名玄一台，到了张铁云时就被空闲下来，严禁弟子登台。 此时，落日铄金，红云漫卷。峡谷中山风猎猎，满山的松涛发出风卷浪涌般的哀泣。 张小虎追赶上张铁云，见他正呆立在台上，面如死灰。他朝着张铁云的目光看去，禁不住叫出声来。那台上垂头跪着的人正是张小山。 张小山的身上穿得还是昨夜那套素白的丝质里衣，已被伤口浸得血迹斑斑。伤口还在不停渗着血，一滴两滴染红了他膝下的岩石。他赤着脚，脚上满是泥污，显然是走了很长的路。 张小虎不敢想信，昨晚还昏迷不醒的张小山是如何登上玄一台的。他突然想到了那粒药丸，心中一惊。 突然，张小山抬起头来。“哈哈哈”又响起尖利的笑声。 张小虎一看大吃一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同门 张小虎的眼前出现诡异的一幕。 垂首跪着的张小山突然抬起头来，准确地说是举起了头，他像木偶人一样举起了头。 他的双目被层层缠裹着，已经凝结的血迹乌黑发紫。如血的残阳给他镀上了一层迷蒙的光影，他的脸部隐在光影之中模糊不清。 “哈哈哈”尖利的笑声又响起来：“痛吗？张铁云，痛吗？” 张铁云的面部有些抽搐。 “你很痛！是吧，你现在很痛！你也感到痛了！当年，我就是这样痛，剜心锤骨，痛不预生！哈哈哈，你也感到痛了！” “秦风！”张铁云大吼一声。 那尖利的声音一声长啸裂云穿石，又一顿说道“不错，我秦风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从张小山背后闪出一个人形，在忽明忽暗中飘忽游移更像是一个鬼影。 张小虎定睛一看，那人确是一付老乞丐的形容，但是瘦骨伶仃得可怕，宛如节节分明的竹竿，能听到关节撞击的声音。他身上的布条已不辨颜色，挂在他的身上被风吹得悠悠荡荡。 他的脸瘦得颧骨高耸，一双眼眶黑黢黢。 张小虎倒吸一口凉气，那双黑黢黢的眼睛并不是眼窝深陷而是空无一物，只剩了眼洞。 张铁云面色阴沉，双拳紧握。 秦风知道他是投鼠忌器，顾及他手中的张小山。伴着一声冷笑，并未看见他手上有动作，却听到“咔嚓”一声，他手中已握了张小山的一截手臂。 “哇呀呀，痛煞老夫！”张铁云猛然出拳，快如闪电直击秦风。 秦风并不躲避。眼看那拳带着风声呼啸着就要到了近前，忽然秦风胸前闪出一片银光。那银光向张铁云的拳头罩下来。张铁云慌忙收回拳头撤回数丈远。 秦风收了银光，原来正是那金钢虎爪鞭，被他使得出神入化。 “哼哼，原来师傅把玄玉软甲也传给了你！” “不错！”张铁云暗说若不是那软甲护着，刚才的那只手就保不住了。 “嗖嗖嗖”秦风听了立刻借着张小山的那只断臂把那虎爪鞭舞得似一道翻飞的游龙，又变幻成万点星光，“砰砰砰”一阵火花四溅。众人一看他四周的岩石已被抓得狼藉一片。 他收了鞭子仰天吼道：“师傅，这就是你的传人，即使这金钢虎爪鞭到了他手中也不过是废铜烂铁。” 张铁云见他稍有松懈，闪身躲过虎爪鞭就要取他身旁的张小山。那秦风不躲不闪，还是借那断臂一扫一挥之间就把张铁云的招式拆解。他又一发力立刻把张铁云震出数丈远。 张铁云收紧气息才勉强稳住脚下，已觉心力不足。 “三十年前你就不如我，如今看来你差得更远！”“是的，我比不得你在武学上的痴迷和专注。”“那师傅为什么把推步玄玉诀传给了你？” “所以你就偷偷觊觎，暗中窃取！”“我没有！是你，你根本不配做他的传人！”秦风声嘶竭力吼道。 张铁云轻轻摇头叹息说：“你还是这样执迷不悟，师傅当初不把玄玉诀传给你就是怕你沉迷入魔，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胡说，如果不是你告诉师傅我偷炼玄玉决，他就不会赶我下山。” 张铁云的眼前又浮现出三十年前的一幕。秦风跪在玄一台上，苦苦哀求枯骨丈人要求继续留在山上。他当时就跪在张小山现在的位置。也是日落时分，残阳泣血。他的头嗑出斑斑血迹。枯骨丈人还是不为所动。 他情急之下自断双足，发誓永不再炼玄玉诀，只求继续留在山上。谁知，枯骨性情乖戾，更加恼怒，立刻令张铁云把他赶下山去。 他清楚记得秦风临别时那充满怨毒的眼神，如同浸着毒液的蛇芯子随时都会刺穿自己的皮肉。 “哼哼，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把我像死狗一样赶下山。我求你，苦苦的求你，但是你的脸冷漠得就像是一块石头。我当时就发誓你一定要让你尝尝这种痛得滋味！” “你的双眼是如何瞎的？” “哈哈，我把他押给了魔鬼” 张小虎见他略有分神，挺剑就直取他的下盘。秦风冷笑一声“不自量力”，一掌劈开他的剑锋。那断剑顺着他的掌力眼看就要击中张小虎。张小虎一闪身向秦风旁边的张小山扑去。 秦风心中明白他是要带走张小山，忙挥出虎爪鞭对着张小虎的后心打去。张铁云见了，提步上前一个流星赶月，一掌把张小虎推开数丈远。那虎爪撞击到张铁云臂上的玄玉软甲擦出一片火花。 张小虎紧紧抱住张小山，回头一看大叫一声：“义父！” 只见那虎爪鞭触到玄玉软甲似被吸附到它上面一般减缓了速度。张铁云顺势把那鞭子打向秦风的面门。 “哎呀！”秦风向后一仰，左肩上却吃了一爪。 张小虎趁机抱起张小山就跑。“哪里跑？”秦风双手一发力，跃出几丈远，挡在了张小虎身前。 张小虎一个楞神，秦风一挥那断臂抓住张小山又夺了过来。“哈哈哈，张铁云，你儿子现在只剩下一丝精气，是我用聚魂丹困在黄庭，也就是说离开我他就是活死人，哈哈哈” 张铁云一听，脸色大变，怒道：“秦风，如此，我便与你同归于尽！” “哈哈哈”秦风听罢脸变得有些狰狞阴沉沉说道：“那这些人全都要陪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二章玄玉 围聚在玄一台的众人一听秦风的话，立刻躁动起来。有些胆小的伺机偷偷溜开，也有不满的喊道：“你们玄一坛的私人恩怨，为何要无故牵连我们大家！”“对呀！”也有的说：“张宗主，如此，也不要怪我们插手你们内部事务。” 秦风冷笑说：“既然来到这是非地，就休想全身而退。” “各位！”张铁云脸色阴沉，冷声说道：“既是我把大家召集在此，我就会对大家的安全负责。” “好啊！”秦风幸灾乐祸说道：“有担当，既他说了，你们就休怪我秦风，将来做了鬼，也把这笔帐记到他张铁云头上。” 此时，人群里一个红衣绿裙的女子娇声说道：“我看你是身残，心残，眼瞎，心盲。本来还觉得这玄一坛待你不公，事后大家公议起来也会有人为你抱屈发声，现在你把怨恨波及我们大家，只会把自己置于众矢之的。” 秦风听了哈哈大笑说：“你这女娃子固然伶牙俐齿，说得有理，但我秦风本就不是沽名钓誉c贪图名声的人，今日只图痛快，顾不得许多！” 那女子犹有些不忿，还要开口却被身旁的男子劝住。另一个绿衣红裙的女子看似也与他们是一起的也劝道：“听常师兄的，你就少说两句吧！”那红衣女子听了嘟起嘴轻声说道：“都到这时候了还不敢痛快说几句话嘛” “张铁云，你想好了，你儿子还有一口气呢！你就不想救他吗？”秦风挑衅地喊道。 张铁云手中的钢鞭梭梭作响。他沉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知道我想干什么？我要玄玉诀。” 张铁云摇摇头说：“那玄玉诀已随师傅羽化登天！” “好！好！好！”秦风狠狠抓起张小山的身体喊道：“那玄玉诀是凝神聚气的神功，你本可以用他救你儿子的性命。既然你没有它，你儿子必死无疑，不如让我现在用他干件大事！” “张宗主，不要再和他多说，我们大家一起助你清理门户！”众人说着便围了上来。 “哼哼，你们知道这玄一台下面是什么？当年枯骨丈人选择在此修炼就是因为它下面有硝石和雌黄，你们再敢向前一步，我就点了它！” “那你也休想逃脱！” “哈哈！”秦风笑了起来。 “你以为可以跳崖脱身吗，张小山在那水边设置了火箱，只怕这山上落下的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众人也立刻想到那是张小山为张铁云准备的火树银花。 秦风一听脸色大变，猛得把张小山推向众人。 张铁云一见立刻掷出虎爪鞭阻挡秦风的去路，身形也随着跳上前与秦风缠斗在一起。那秦风招式诡异多变，对张铁云步步紧逼。 张小虎见师傅已无顾及和秦风战得正酣，想要上前帮忙却也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观战。众人也把秦风围得铁桶一般。 眼看秦风插翅难飞，突然一支火箭飞来正中他的额头。“轰”得一声，秦风全身立刻燃成一个火球。众人惊得后退撤开，人群骚动起来。 张铁云躲避不及被那火舌舔住，但是他身穿着玄玉软甲，仅把外面罩得袍衫烧坏。 “哈哈哈！”已成火人的秦风却狂笑着向岩石的一壁撞去。张铁云大吃一惊，认得那下面就是硝石和雌黄，一旦遇火必然引燃炸裂。牵一发动全身，若是再引燃玄一台下那废弃的丹炉，不要说是玄一台上的这些人全部在劫难逃，还要累及到玄一坛也要毁于一旦。 张铁云不及细想，猛扑向秦风。张小虎眼疾手快，就要去拉住张铁云，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住挣脱不掉。 “轰隆”一声，众人只见一团火光闪过后，向谷地坠落，玄一台上只四散落下一些灰烬c血块c骨骸。 “义父！”张小虎被一只手拉着，只能望着火光坠落的方向大喊。他抬头一看那几次拉着自己的人正是石长生。 他疯狂地用拳头捶地吼道：“为什么不让我去拦住他。” “你拦不住的，只会白白送命，你还要替他料理张小山的后事，还要代他掌管玄一坛。”李秋石淡淡说道，他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张小虎抹了一把眼泪，走到张铁云和秦风坠落处，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想要把义父残存的骨骸灰烬收集起来掩埋。他用手细细捧起堆放在一起。突然，他的手触到一小块滑润的硬块，却不是烧剩的骨骸。 他轻轻捡出一看却是一小块扁扁的玉片，映着月光乌黑发亮。 “这好像是义父亲玄玉软甲上的玉片。”张小虎轻声说道。李秋石的眼睛一亮点头说：“枯骨丈人带走了玄玉诀却留下了玄玉，这一定是张宗主拼死留下的。只是可惜缺了一小块。” 张小虎和石长生听他一说才看到那玄玉片果真是少了一个小角。 李秋石向玄一台望去，试图找到那块碎玉片可能掉落得位置。此时，那些刚经历过生死劫的众人都已四散离去，玄一台上除了一地狼藉并无他物。 李秋石紧蹙眉头，眼前又出现秦风被火箭射中时的一幕。秦风的后脑冒出一缕黑烟，极细极轻很难被人察觉注意到。他恍然明白他们是冲着玄玉来的，但是那块碎玉可能在谁手里呢？ “黄公子！”张小虎的声音打断了李秋石。他把那玉片递到李秋石眼前说道：“为了这身外之物，我失去了义父和小山弟弟，看着它只会徒增悲伤。若是公子愿意，小虎愿意双手奉上！” “玄玉何来有罪，只是人的贪欲作祟。张少侠既然有此意，小弟却之不恭。”李秋石取了那玉在手中，但见它玉色莹润c精光内蕴确是一件灵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三章谢家双姝 一夕之间，仙岩随处可见的耀眼刺目的红灯笼全部变成了素白色，昨日还如蜂蝶翩跹而来的宾客也都如流云般散去了大半。 李秋石和石长生辞别了张小虎，到了山脚。石长生看了眼那水边的茶棚，昨日还熙来攘往人声喧哗今天就只剩了那凉棚和旗子在风中梭梭作响。他看了眼李秋石，还是一幅云淡风轻c见怪不怪的样子。 李秋石仿佛是猜中他的心思，语气中有些欢愉地说首：“事实无常还是要放开胸襟，我们此次也算没有白来。”他抬眼一看不远处停着一艘小舟，忙拉着石长生赶上前去。 撑船的是一个老者。李秋石有些失望，轻声叹息说：“青山绿水还在，只是不见了美船娘，无趣，真是无趣。” “船家，怎么还不开船？”随着一声燕语莺啼，一只素白的手掀开了船舱的花布帘子，露出一张俏脸来。 李秋石抬眼一看，立刻眉开眼笑说：“不错，就是这家了。” 他疾步踏上甲板，脚下一滑险些栽倒。船舱中的女子立刻咯咯笑出声来。 “出门在外还是这样不管不顾，忘了爹交代的要持重些。”船舱内又传出一个软糯糯的女声。 那张俏脸一闪缩回舱内，嘴中说道：“我瞧这位公子不是介意的人。”“对对”李秋石忙不迭搭言说。 “哗啦”一声帘子又掀开，从中走出一个身形挺拔的少年，穿着整洁干净的袍衫，腰间挂了一柄宝剑。 李秋石一见这少年面容清秀c目光温和，忙上前招呼说：“这位少侠行个方便，捎我二人一程。”少年微微一笑说道：“只是我这船中还有女客，诸多不便”李秋石不等他回绝插言说：“都是江湖儿女，应当豪放不羁，以雪中送炭c急人之困为乐事，如何反要拘泥于这些繁文俗礼？” 李秋石一番话说得那少年哑口无言。船舱内又传出一阵笑声，接着又是低低的呢喃细语夹杂着娇嗔嬉闹。 少年莞尔一笑说：“我们到永嘉，不知顺路吗？” 李秋石拍手笑说：“顺路！”“如此，倒可以结伴同行。”少年笑说。 “正有此意，真是不谋而合。”李秋石说罢阔步走向船舱。那少年嘱咐船家拔篙开船后也跟了进来。 船舱内正坐着两个眉眼相似的绮年妙龄女子，一个红衣绿裙，粉颐玲珑，一个绿衣红裙，娴静婉转。 李秋石心念一转笑说：“小生有礼了。”他说罢就在她们对面坐下，接着又说：“让我猜猜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红衣女子立刻眼睛一亮问道：“你会相面？” “像我们常年在外行走的，若是不会一点观友识人的本领，怎么躲得过那些奸佞险恶之人。” “比如姑娘身上穿得簇新的碧罗裙，料子却不是出自定州的何家作坊，头上的发髻也不是现在流行的双丫髻，面上还少了挑花妆，可知家境小康，却也不经常出门。” 红衣女子听得越发觉得有趣，催促说：“还有呢？” “虽然二位玉容相似，你却是妹妹，她却是姐姐，而且她红鸾星动，好事临近” 红衣女子听了拍手叫好，又问道：“不知我姐姐喜从何来？” 李秋石指了指一旁的少年笑而不语。 “姐姐，我们遇上高人了。”红衣女子笑着看向绿衣女子。那绿衣女子立刻双颊绯红，把脸转向一边，默不作声。 那少年也红了脸客气道：“这位公子倒是好眼力，常某佩服佩服。” 寒暄之后，李秋石得知他们来自玉镜山庄，男的叫常随君，姐妹二人一个叫谢飞凤，一个叫谢飞鸾，三人是姨表亲也是师兄妹。 五人年纪相仿，很快便相熟起来。一路上，李秋石谈笑风生，把一些江湖上的奇情秘闻添油加醋娓娓道来，令听者如身临其境耳闻目见，或揪心难过或捧腹大笑欲罢不能。 谈笑间，轻舟已到了永嘉地界。五人下了船，付了船资。 常随君抱拳说道：“结识二位，实为有幸。相逢时短，来日方长，你我有缘定然再会。” 特别是谢飞鸾对李秋石仰望倾慕不已，更是难舍难分。 李秋石笑说：“我们在永嘉还要待些时日，你们若是想来寻我们就到这最大的酒楼报上我们的名字即可。” 送走了常随君和谢家姐妹，李秋石和石长生就在那街上悠悠漫步。 石长生忍不住问道：“你在船上是怎么猜出她二人哪个是姐姐，哪个妹妹的？”李秋石一听眼眉一挑笑说：“行走江湖有两样功夫最重要，一样是脚上功夫，”他看了眼石长生卖了个关子才说：“还有就是嘴上功夫。” 他见石长生还不明白又接着说道：“论脚上的功夫，我是不如你的，但是我这嘴上的功夫是你学也学不来的。但也正是这嘴上功夫却是最吃的开的，世人总不明白去辛苦地寻这样那样的绝世武功，其实一山更比一山高，倒不如学会这嘴上功夫，察言观色正中下怀，倒是事半功倍。” 石长生还是似懂非懂又追问说：“你倒底是如何知道她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简单啊，她们的衣襟角上一个绣着凤，一个绣着鸾，一目了然凤是姐姐鸾是妹妹。再者说，这双生子一般大的稳重些，小的活泼些，这是常理啊。” 石长生一听也觉得有理，不由得点头称是。 此时斜晖将尽，暮色渐笼。李秋石紧蹙眉头又幽幽说道：“过不了两天，他们就会来找咱们。那块失掉的玄玉也会有了下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