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零第一季》 正文 第一章 艺术BJ(1) 深夜,火车车厢的某个角落,一阵诺基亚的铃声扰乱了寂静的空气,将一个年轻人的思绪从回忆中拉扯了回来。年轻人打开手机,从他的眼神里便知,这是一个老朋友的电话,就像每天的定时闹钟,已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当然,从他踏上火车的那一刻开始,这种生活已经悄然改变。 这个年轻人名叫陆炎,是川南美术学院刚毕业的研究生,也是即将踏入北漂行列的小青年,给他打电话的人,是他的老师,也是他的好朋友,名叫王苏阳,绰号“流氓教授”。 陆炎接起电话,习惯性地问道:“王老师,是不是又喊我出来喝酒啊?” “哈哈,又被你猜中了!” “我现在正在火车上呢” “什么?!这么快!你小子都没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还以为你在学校呢!”王苏阳拿起牙签撇了撇嘴,微醺的表情略显扫兴,他不只是将陆炎当作一名 学生,更是当成他的兄弟,或者说,他对待这帮学生的态度就像对待兄弟一样坦率c真诚,这样一位平易近人的美学教授,整天与学生们称兄道弟,也算是美院的一朵资深奇葩。 “首都鱼龙混杂,有真牛逼的,但大部分都是爱装逼的,你自己要注意啊。你这性格,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过于耿直,脑筋不会转弯,容易得罪人,说不担心你,那是假的!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不要什么事都想着自己一个人扛,老哥我的责任就是帮你分担,不然我认你这个弟干嘛?”王苏阳放下手中的酒杯和烟头,离开酒桌,边走边讲电话,“我知道你这臭脾气,愿意帮别人,但不要别人帮你,懂你的人知道你耿直,从不爱占别人便宜,不懂你的人会认为你目中无人!” 听着王苏阳的唠叨,陆炎有点不耐烦了:“知道啦,只不过都是些小事,所以自己能处理就处理呗,真有什么大事,肯定会找您!” “小事?之前发生的事情还算小事啊?如果不是李仕元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走之前还想把冯仁笑揍一顿!既然我是你哥,这些事情你就应该给我说,至少我能尽最大努力开导你,还好你导师苦口婆心地劝你,不然你这次真的会闯大祸!” “李老师确实帮了我不少,如果没有您和李老师一直这么帮我,我这次真的就毕不了业了。”陆炎叹了口气,提醒道,“冯仁笑这个小人阴险得很,您得防着点儿!” “冯仁笑就是个败类!”说到这里,王苏阳的毒舌又开始了,“他就是美院的一颗老鼠屎,到处乱搞男女关系,连家里的保姆都不放过!” “哦,这事我知道,”陆炎冷冷地说,“离开学校,眼不见为净!” “这种人不止我们学校有,你以后还会遇到比他更可恶的人,你的人生啊,还没开始呢!相信我,哈哈”王苏阳认真地开起了玩笑,“去了bj,一定要跟批评家和策展人搞好关系,这些人对你的学术梳理很重要!这就好比艺术家做了个梦,批评家帮你解梦,艺术家拉了泡屎,批评家帮你化验,关系好,化验出来就是一块黄金,关系不好,化验出来比屎还臭!” “我不想刻意搞关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随缘吧。” “缘分有时也要靠自己争取!对了,你跟巫小茜怎么分手了?” “异地呗。” “胡扯!你小子不说实话!” 王苏阳的八卦能力在学校是出了名的,陆炎实在不想为了这个话题聊下去,于是赶紧打住:“真的是因为异地,您想多了!” 如此一来,王苏阳也不便多问,只好叹道:“你啊,什么事情都自己扛,那就这样吧,兄弟们在催我喝酒了”王苏阳一边跟陆炎说话,一边打着手势回应他的学生们。 “您可不要烂醉啊!我不在现场,您能不能安全到家都是个未知数!” “你二哥在呢,就这样!你也在车上好好睡一觉,我挂了”王苏阳提高了嗓门,陆炎听到的,除了王苏阳的声音,还有叽叽喳喳的催促声。 陆炎挂完电话,本想好好安静一下,可之前与巫小茜发生的那些不堪经历又开始在他的脑海里翻滚,而电话的另一头,王苏阳回到了酒桌,继续跟学生们嘻哈打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也将王苏阳“流氓教授”这个形象符号推到了风口浪尖。 “八爷,你终于跟陆炎讲完电话了,没你在兄弟姐妹们都觉得不好玩啊!”一个面色红润的年轻人微醺地站起来,晃荡着举起纸杯向王苏阳敬酒。 八爷,是王苏阳的外号,而刚说话的这个年轻人,就是陆炎的结拜二哥,名叫林熠。林熠比陆炎大三届,是个一米八五的壮硕大汉,比陆炎高出了大半个头,性格也更加刚烈,但与陆炎不一样的是,林熠已经结束了三年的北漂生活,回到了川南,经营着一家设计公司,过着酒肉不缺的小资生活。应该说,对陆炎最放心不下的,不是王苏阳,而是他的这个二哥。作为北漂过来人,林熠耳闻目睹并且亲身经历了艺术圈太多的怪相,艺术家想在艺术圈闯出一片天地,绝不仅仅是靠一腔热血就能实现的,这其中的辛酸,想必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有深刻的体会。 “大伙儿猜猜为什么王老师的名号叫做‘八爷’?”林熠用怪里怪气的语调给大家找了个有趣的话题,王苏阳也跟着故弄玄虚道:“大家尽情地猜,我保证你们猜不到,哈哈” “难道您排行老八,您家是超生游击队啊?”一个学生问。 “不对!”林熠回应道。 “您以前是算八字的吗?”另一个学生手拖着沉重的下巴恍惚地问。 “你才算八字呢!”林熠再次否定道,这时一个很瘦的学生突然拍了下桌子:“大家想让你发!” “屁!”林熠的急脾气又上来了,只见他挥着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得得得,八爷,您还是公布答案吧,我都快急得憋出尿了!” “因为我姓王!”王苏阳深吐了口烟,故作正经地回答,语气里夹杂着一丝调侃,接下来的零点五秒,所有人都安静了。 “哈哈哈” 短暂的停顿之后,大伙儿笑得前仰后合,有的拿着筷子敲着桌子,有的已经溜在了椅子下面,王苏阳看了看天花板,然后打量了一圈围坐着的学生们,正经地笑道:“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叫我‘流氓教授’吗?因为我经常教女生们如何跟大腕儿打交道,告诉她们怎么化妆怎么穿着怎么说话,作为一名女性,既然你想出来混,就必须得学,这是一门必修的课程,因为我们所处的现实毕竟是男权社会,但居然有女生去教务处告我说我带坏她们,教她们歪门邪道!我就纳闷了,我是教你跟人交际,又不是教你跟人上床,我怎么就流氓了?” “告你的女生才是个真婊子,绿茶婊!”一女生接过话,紧接着林熠也不屑地骂道:“真流氓是那个冯仁笑!之前他还想非礼我老婆,操!” 说到冯仁笑,大伙儿立即兴奋起来,林熠引出这个话题之后,几个女生相继爆料。 “他真是色得太没有底线了,连我都想泡!有一次坐他的车外出,高速路上他把车停了,说想找个附近的地方泡温泉,吓死我了!” “我那一次更吓人!他都直接跑到我寝室了,说要指导我。我不好赶他走,但又怕他动手动脚,情急之下我只好给陆炎发短信,让他冒充我男朋友来救我,冯仁笑这才灰溜溜地走了。” “你们都不算什么,他对我才是更搞笑!”一个男生又接上了话。 “咋啦?”众人异口同声地问,林熠也哈哈笑道:“他不会男女通吃吧?” “不是,他把我拉黑了!” “为啥?” “因为我从来没有在朋友圈里给他点过赞!” 男生的回答让大伙儿的笑声完全停不下来,王苏阳更是诡笑着说:“唉,我都不想提他了” 王苏阳如此一说,大伙儿更是有了兴趣,一个个聚精会神地睁圆了眼儿,兴致勃勃地等待着接下来将要曝出的笑料。 “那我就先说说当年我们还在美院上学时候的那些事儿吧”王苏阳诡异地笑了笑,开始讲述起关于冯仁笑的第一段故事。 “当年我们还在美院读书,那时候的娱乐活动少得可怜,而且学校管得很严,就连学生活动中心的节目都得通过严格的审查,哪像现在,什么无节操无下限的活动都可以玩,在我们那个时候,就连办一场学生交谊舞会都得偷着来冯仁笑就特别好这一口,有一次他组织了些男男女女,在活动中心搞了场迪斯科晚会,这个过程嘛嘿嘿在我们那个时代,猫王是很多人的文化偶像,所以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冯仁笑的那个打扮,就像个没有发育完全的小野猪,还嗷嗷得发着情呢!” 话到这里,大伙儿都止不住一边脑补一边笑了起来,王苏阳跟着一笑,继续说道:“冯仁笑去的时候扛了个录音机,带了几盘猫王的磁带,哎哟他那舞跳得比那马戏团的丑角儿还逗呢,骚得可带劲儿,那猪腰子一扭一扭的,那小腿儿一蹦一蹦的旁边的几个女生都笑得快趴下了,不过现场气氛被他这么一搞,倒也真的活跃了他跳完之后去找了一个最漂亮的女生搭讪,那个女生很嫌弃他,直接没理他,然后他就挨个挨个地搭讪,把现场所有的女生都搭了个遍,还是没人理他,到最后他终于搭上了一个其他男生都不想搭理的女生,就是现在行政处的那个灭绝师太!” 这样的描述让大伙儿笑得合不拢嘴,王苏阳跟着嘿嘿一笑,赶紧补充道:“而且他俩后来还发生了点什么!哎哟!那画面实在太美我都不敢去想!” 如此一来,大伙儿笑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王苏阳趁热说道:“这事大家后来都知道了,只是没说出来,当时他的女朋友,也就是现在的钟老师,还因为这事问过我好多次呢,都被我否认了” 话到这里故事貌似结束了,林熠转了转眼珠,猜测着问:“这舞会上应该不止这点儿趣事吧?” “哈哈你说到重点了!”王苏阳对着林熠诡笑一声,接着说道,“当时舞会进行得挺热闹的,结果管理员来了个突然袭击,现场一下子就这么尴尬了,你们猜接下来怎么着?” “怎么着?” “接下来电闸被人关了,现场顿时一片漆黑,那管理员忽然感到腋下‘嗖’地一声,一阵阴凉的冷风无形地穿过,他这才感到不妙,赶紧打开电闸,这现场咋一看好像跟先前也没啥区别,但总觉得少了一个人” 这段故事就这样被王苏阳绘声绘色地描述完了,大伙儿实在难以控制脑补的节奏,笑声连绵不绝,王苏阳也更加兴奋了,待大伙儿稍作缓和之后,又诡笑着说道:“我再给你们讲一段前几年发生的事吧” 这样的故事大伙儿绝不嫌多,王苏阳意犹未尽地抿了一口酒,开始说起了另一段故事。 “还记得前些年川南发洪水的事吧?当时冯仁笑开着他那辆小破车正好钻进一个隧道,车子钻入洞口的时候刚好下雨,等他钻进去之后却发现水位越来越深,车子也没法再往前开了,他使劲踩了几下油门,结果直接熄火了,此时隧道里的水开始往车子里面灌,这下可把他急坏了,他赶紧去拉车门,可不管他怎么掰,车门就是打不开,但外面的水还是继续朝着车子里面灌,到最后直接给灌满了冯仁笑就这样整个人被泡在水里,一边挣扎着用手乱划,一边使劲儿地乱踹着车门,好不容易把车门踹开了,他就这样拼命地游啊游啊游啊游着游着这动作就变得迟缓了,人也开始没知觉了,后来有两个救生员赶了过来,很轻易就把奄奄一息的冯仁笑给捞了起来,两位救生员当场就纳闷了,因为这水位才刚刚淹过膝盖啊!” 话至此处,大伙儿立刻一阵爆笑,而王苏阳却显得很淡定,只是意犹未尽地似笑非笑,待大伙儿笑过一阵之后,王苏阳不怀好意地问:“他的故事太多了,你们还想听吗?” “快说快说!大伙儿都还想听听呢”林熠兴致勃勃地起哄道,这让王苏阳的表演借着酒兴一下子燃了起来:“那我就再说说前不久刚发生的一件事吧,不过需要一位女生牺牲一下色相配合我的表演,谁愿意?” “我,我,我”众女生齐声举手,王苏阳指着旁边的大胸女生说:“你胸最大,就你了,哈哈哈” 接下来的表演时间开始了,众人边看边笑,王苏阳也表演得不亦乐乎,但他完全没有想到,正是这个时候,在二楼的一个角落里,一个摄像头正对准着他和他的学生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艺术BJ(2) 半夜的车厢里,只听得见“扑哧扑哧”的行进声和旅客的呼噜声,这让车厢显得格外麻木和冷清。陆炎并没有睡觉,而是坐着继续发呆。失眠是一件让人抓狂的事情,而陆炎却很享受这种胡思乱想的状态,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逃离不了自我折磨的人。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全是他和巫小茜的故事。 陆炎是巫小茜的学长,大她两届,巫小茜的追求者众多,当初同学们都很纳闷,陆炎喜欢摇滚,巫小茜喜欢安静,性格相反的俩人怎么就走在一起了。大家都以为巫小茜会找一个书卷气的男朋友,结果她却找了一个热爱摇滚的男生。其实异性相吸就这么简单,彼此有好感的男女之间,在相见的那一刻,各自会产生想要亲近对方的,或许这就是研究者通常说的“爱情荷尔蒙“吧。 陆炎和巫小茜的恋爱生活从一开始就很平淡,但这并不影响俩人的恋爱质量。因为所学专业的相同,俩人相处的地方除了工作室就是出租房,生活虽然没有太大激情,但细水长流的愿望总是好的。巫小茜欣赏陆炎的才华,陆炎也喜欢巫小茜的文静典雅,可好景不长,俩人的关系因为一个人而破裂,那人就是巫小茜的导师冯仁笑,或者说如果不是因为与巫小茜的关系破裂,陆炎就不会离开母校这个伤心地,也不会发生北漂之后的故事。 研三的那些日子,是陆炎最后一段幸福的大学生活,也是一段失败的情感记忆,在那段校园时光里,每天晚饭后,陆炎都会牵着巫小茜的手把老校区的操场轧上好几圈,这也是众多大学生恋爱的一个幸福缩影,但与大多毕业生因异地而分手的情况不同,陆炎与巫小茜的分手完全是冯仁笑这个流氓一手造成的。 时间推移到几个月前,那时的陆炎和巫小茜还沉浸在持续的热恋当中,生活节奏虽然普通,但却满足,俩人一起在工作室画画,一起在食堂吃饭,饭后一起去轧操场,就算有时双方都不说话,也不会觉得无聊。陆炎在那段时间里一边忙着毕业创作,一边接着订单,这些订单都是女客户们订制的私人肖像画,满足客户的需求确实是一件让陆炎很头疼的事情,特别是一些相貌平平的客户,非要陆炎把她们画得比大明星还要漂亮,这样的苛求对一个有立场的艺术家来讲,简直就是视觉和心灵的双重折磨,陆炎极不情愿接这样的订单,但也不得不对现实妥协,自从他与巫小茜恋爱之后,巫小茜的花销也都落在了他的肩上,为了生活,为了当时所谓的爱情能够继续,陆炎经常画得反胃。 美院的研究生楼里,陆炎的工作室是最大也最敞亮的一间,这得益于他的导师李仕元对他的照顾,李仕元和王苏阳都是川南美院的教授,也是陆炎的良师益友,但李仕元性格与王苏阳完全不同,王苏阳潇洒豪迈,李仕元严肃谨慎,俩人是至交,对陆炎也都寄予了厚望。 在所有的研究生中,陆炎是将工作室利用得最彻底的人,不是忙着创作就是忙着绘制订单,巫小茜的工作室就在陆炎楼下,但自从与陆炎恋爱之后,她便时常出没在陆炎的工作室里,有时还会把画具搬上来同陆炎一起画画,这样一来,俩人的工作效率不但没有下降,反而更高了。 在这段时间里,陆炎完成了一幅又一幅女客户的订单,这些客户在现实中的模样美丑不一,但在陆炎的笔下,漂亮的女人更加唯美,一般的女人也变得十分耐看,就连长得丑的女人,其形象和气质也都被美化得恰到好处,并且保留了客户本人的外貌特征。巫小茜目睹着这些肖像画,她的心中不禁萌生出了一丝占有欲,她出神地看着绢布上的女人像,心绪却飘到了画面之外。 “你都快把画面看穿啦!”陆炎故意笑问道,“在想什么呢?” 面对陆炎琢磨不透的笑容,巫小茜又急又痒,索性摆出一副娇弱的表情,轻声请求道:“你能给我也画一张吗?” “这个嘛” 陆炎神秘地笑了笑,没有回答,这让巫小茜更加着急。 “你倒是说话啊!”巫小茜嗲声催促道。 “呃”陆炎撇了撇嘴说:“你自己也会画啊。” 巫小茜显然不想听到这样的回答,她的情绪变得失望而落寞,陆炎偷乐了一阵,这才从画板下面一处隐蔽的地方抽出一张包好的小画,递给巫小茜。 “打开看看” 面对陆炎的微笑,巫小茜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满怀希望地接过画,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纸,随着画面逐渐展露,她的神色也愈加欣喜。 “你什么时候画的?”巫小茜激动地注视着画面,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有一段时间了,趁你不在的时候我就会拿出来画。” “你真讨厌!” 巫小茜矫情而满足地一笑,这让陆炎感到肉麻,但也让他很享受,俩人就这样打情骂俏起来,就在彼此开始火热的时候,敲门声突然响了。 “肯定是取画的来了!” 陆炎边说边整理好衣袖,接着上前一步将门打开,眼前是一位胖乎乎的中年女人,陆炎一边礼貌地招呼着,一边将中年女人带到订制的画作面前。面对这幅被画家美化过的作品,中年女人心里乐滋滋的,但嘴里却抱怨道:“画得倒是不错,可就是把我画胖了” 陆炎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产生了强烈的反感。 画中的女人肖像已经比中年女人的实际模样年轻漂亮了许多,也瘦了许多,这样的画面效果已经达到能够美化的极限了,陆炎实在没法再改,也不想再改,他费力周旋了一阵,中年女人这才故作勉强地点了点头,最终将一叠现金掏了出来。 目送中年女人离开之后,陆炎关上门,他捏了捏现金的厚度,脸上并无多大悦色,只是犹如解脱般长叹了口气。 “怎么?”巫小茜故意问道,“收了钱还不开心?” 陆炎低下头无奈地一笑,他看了看手上的钞票,又看了看巫小茜,随即抽出约莫一半的现金递了过去。 “你这是干嘛?哪有你这么直白的,一点儿情趣都没有!”巫小茜虽然欣喜,但并没有接受现金,而是娇滴滴地说,“我可没这么现实,要不你送我一个包吧,我不要名牌,只要你有这一份心意,我就很满足了!” 巫小茜这一招以退为进,让陆炎心甘情愿地应允了,俩人离开学校去了步行街,陆炎本不喜欢逛卖场,但只要巫小茜喜欢,他都尽力满足。巫小茜虽然装作不爱名牌,但却老是在一些奢侈品店里逛来逛去。为了满足巫小茜,陆炎最终主动给她买了一款名牌手提包,而这一花销,几乎赶超了这次订单的全部收入。 心满意足的巫小茜将陆炎挽得更紧了,俩人逛完商场,出来已是傍晚。晚饭过后,陆炎没有再去工作室,而是和巫小茜回到了租住的小屋。这晚,巫小茜在床上特别卖力,陆炎的情绪也随之高涨起来,就在俩人本应继续激烈摩擦碰撞的时候,冯仁笑的突然来电打断了现场本该继续的疯狂。 “嘘!”巫小茜拿起电话,将食指放到嘴边,然后按下了接听键,她的身体仍然坐在陆炎的腰腿之上并没有移开,陆炎郁闷地躺着一动不动,心中隐隐燃起一丝疑虑与反感,先前的生理反应此时早已烟消云散,俩人就这样地一躺一坐着,却没有做该做的事,巫小茜在电话里没怎么说活,只是作出了诸如“嗯”c“好的”之类的简单回应,虽然陆炎听不出有什么不妥,但他非常介意巫小茜在电话里隐瞒事实的行为。陆炎不傻,他能感觉到电话那头的男人大致问了些什么,而巫小茜总是在电话里装出一副清白无辜的样子,这不得不让陆炎心里窝火。 磨磨唧唧的通话持续了十来分钟方才结束,巫小茜忧郁地垂下头,矫情地叹了口气,她感觉到陆炎早已没了性趣,而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只好将双手放到陆炎的胸膛上无力地来回抚摸着。 “是冯仁笑吧?”陆炎皱着眉问。 巫小茜默默地点了点头,表情比先前更加无辜,陆炎实在憋不住了,抱怨道:“这个老色狼!干嘛这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 “冯老师他他很关心我的学业,他希望我能比其他同学做得更好” “所以这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那你为什么不承认我俩已经同居了?你到底在介意什么?” 面对陆炎的质问,巫小茜毫不慌张,而是一本正经地弱声答道:“冯老师不希望我因为恋爱影响到学业嘛,我不告诉他实情,也是不想让他担心。” 巫小茜的回答并没有打消陆炎的疑虑,陆炎没有再问话,而是默默地说服自己不要乱想,因为在他看来,不管是外在还是内在,冯仁笑都不占优势,所以巫小茜不可能会背叛。 俩人的感情生活就这样平淡地继续着,为了杜绝不愉快的事情再次发生,巫小茜将冯仁笑的电话号码拉进了黑名单,这样一来,冯仁笑更加恼怒,但又不敢与陆炎当面对抗,而巫小茜也只能偷偷地给冯仁笑做出解释。 每天晚饭后,陆炎都会和巫小茜去轧操场,这已成为彼此的习惯,虽然陆炎不懂浪漫,但心思却极为敏感,这次,他明显察觉出了问题。 “你你有心事?” 面对陆炎的猜疑,巫小茜娇弱地皱了皱眉,喃喃说道:“冯老师叫我去他工作室一趟,我得过去跟他好好谈一下,他一直反对我和你谈恋爱,想要我把精力全部放到专业学习上,但我想尽快说服他同意咱俩在一起,好吗?”巫小茜温柔的声音就像一颗加了蒙汗剂的春药,陆炎虽然心有怒气,但却发不起火,只好埋怨道:“他又不是你爸妈,他管得也太多了吧!” “但最终我还是得把这事解决啊,我也希望老师会赞同我们,你也希望得到大家的认可和祝福,对吧?”巫小茜轻言细语地说,说得头头是道。 看着巫小茜如此无辜的眼神,本来已经有些火气的陆炎也找不到发脾气的理由了,只能轻声说道:“去吧,早点回来,我在操场那边的老地方等你。” “嗯,很快!”巫小茜说完,轻轻吻了一下陆炎,便离开了。 花大把的时间等人是最无聊的,也很难熬,陆炎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小时,焦躁之下的他只好给巫小茜发了一条信息,但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回音,便又发了几条,却没收到一条回复。这下陆炎急了,心中悬浮的各种问号伴随着审判和嘲笑的嘴脸,愈加强烈地诋毁着巫小茜在他心中的完美形象,让他抓狂。在这之前,巫小茜就多次接到冯仁笑的电话,陆炎虽然表面装作淡定,但内心却一直感到蹊跷和不安,因为冯仁笑的人品是出了名的差,而且老师对学生的关心到底是出于治学,还是图谋不轨,在陆炎眼里是能分辨得清楚的,如今陆炎心中的愠怒飙到了临界点,强烈的不安促使他直接掉头走向了冯仁笑的工作室,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自己都不敢想象。 来到冯仁笑的工作室门前,只见房门紧闭,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陆炎忍了一把,没有急着锤门,而是把耳朵凑近门缝。 “我的学生,怎么能被李仕元的学生给泡了,我坚决不允许!” “我有我的自由啊,我跟陆炎谈恋爱怎么能扯到您和李老师啊?” “我的学生被他的学生泡了,我的颜面往哪儿放?更何况是陆炎这个混蛋!我不允许你被别的男人抢走!” 听到这里,陆炎的心就像被针狠狠地一扎,强烈的刺痛让他火冒三丈,无法压制的暴怒致使捏紧的拳头凶猛地锤向大门。 “砰砰砰” 猛击大门的声音让房间里面顿时安静得出奇。 “冯仁笑,给老子滚出来!”陆炎的怒吼估计让整个大楼都听见了。 “陆炎,别这样,冷静点,你这样一闹,我们都很尴尬!”巫小茜也害怕得急了,“我可以给你开门,但你要保证不能乱来啊!” 陆炎不得不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因为他很清楚,再这样闹下去对巫小茜的影响会很不好,于是压低嗓门说道:“好,我答应你!” 这时只听见屋里传来慌乱的窃窃私语声,却又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什么,而门依然没开。陆炎再也按捺不住了,用脚对着防盗门一阵猛踢,边踢边咆哮:“老子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巫小茜试图去开门,却被冯仁笑拉了回来,几经撕扯之下,门总算是开了,巫小茜还是那副无辜的表情,看得出,她很紧张,很害怕陆炎会对冯仁笑大打出手,而冯仁笑缩在角落里,面部都快狰狞得变形了,他提起嗓门,心虚地斥道:“你你对老师无礼,系上可以开除你!” “开除我吧,我保证见你一次打你一次!”陆炎横着脸一声冷笑,之前的暴怒已经被他强忍着控制了下来,他之所以选择忍气吞声,完全是因为不想让巫小茜名声扫地。 巫小茜害怕地拉了拉陆炎的衣袖,战战兢兢地说:“陆炎我刚跟冯老师谈了很久,他也答应不会反对咱们了,咱们回去吧” 为了顾及巫小茜的颜面,陆炎没有多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瞪了冯仁笑一眼,然后抓起巫小茜的手走向门外。就在快要跨过大门的时候,陆炎停了下来,他恶狠狠地扫了扫四面墙上挂着的画,将视线移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幅,接着猛地一拳砸下去,顿时玻璃四溅,画框也随着剧烈的震动脱离了墙面,栽到了地上,这样的突然袭击吓坏了巫小茜,也惊呆了冯仁笑,而陆炎只是挑衅地微微一笑,完全不顾划伤手背的疼痛,拽起巫小茜的手腕径直走出了工作室大门。 冯仁笑惊恐而呆滞地瘫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地走到被砸坏的画作面前,他蹲下身去凝视着地上这堆烂摊子,无数的玻璃碎块和碎渣就像散乱的地图般无序地躺着,画中的女人已经被陆炎的血液弄花了脸,这样一个凌乱破碎的场景,仿佛让人看到了一场先奸后杀的变态狂欢。 冯仁笑呆滞地蹲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他用力地抹了抹脸,环望着四周墙面挂着的画作,然后像发了疯一样突然愤恨地大声狂吠起来。 墙面上挂着的所有画作都是冯仁笑近年来的作品,这些作品风格统一,属于同一系列不同人物的工笔肖像画,画中的人物原型都来源于因为冯仁笑的诱骗而甘愿为艺术“献身”的女人们,描绘的全是各色女子在中极其投入的表情,因为是肖像画,所以画面没有任何露骨的地方,人物头部占据了整个画幅的绝大部分空间,但观者却能通过画中人面部的表情脑补出各种的场面和氛围,而这一点,也正是这批作品格调高级之处。冯仁笑虽然猥琐,但艺术造诣也还是有的,画如其人这个词的意思不是指品性差的人作品就差,而是指画面的气息与作者的本性有着直接的关系,而这种关系的视觉呈现与人品无关,与美学有关,所以品行不正的人用好了艺术,一样可以画出好的作品,而冯仁笑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一路上,陆炎死死地拽着巫小茜,没有问过一句话,俩人回到租住的小屋内,巫小茜像条死鱼似的瘫坐在床上,一声不吭。陆炎站在窗户前,背对着巫小茜,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伤口流出的血迹已经凝固,乌黑的血疤就像一根根交错曲折的树枝,死死地扎根在皮肤上。沉寂了好一会儿,陆炎动了动手指,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包烟,点燃一根深吸了一口,肩背随着沉重的粗气一鼓一瘪,但他依然稳定住情绪,压低了声音,冷冷地说:“我问你,希望你能说实话!” “嗯。”巫小茜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她的眼神不再只是无辜,而是充满了不安和害怕。陆炎忍住脾气,很平静地问:“你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 “没关系啊,他只是不想我谈恋爱,他担心这样会影响到我的学习” “放屁!”陆炎怒吼一声,将烟头猛地栽到地板上,然后又降低了语气,喝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巫小茜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嗓门吓得不禁抖了一下,缓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开了口:“冯老师他他喜欢我” “就这样?”陆炎冷嘲道,其实他已经猜到了最坏的可能,但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友是清白的。巫小茜战战兢兢地用余光瞟了陆炎一眼,弱声说道:“就这样啊” 陆炎一听这话就觉得很假,巫小茜无辜的眼神掩盖不了心虚的事实,再配上那不太坚定的语气,陆炎再也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说实话吧,或许我们还能在一起,如果你骗我,我们就真的完了!”陆炎的语气已经平静了许多,巫小茜依然挤出一副柔弱无辜的眼神,结结巴巴地说:“他他只是抱了下我” “接下来呢?”陆炎冷笑一声,很想一耳光扇过去,但不打女人是他的底线,所以这气他也只能自己生吞,此时巫小茜已经面红耳赤,回应的口气也非常心虚:“没没了。” “别忘记我刚才说过的话,如果说实话,或许我们还有可能!”陆炎继续凑近,紧盯着眼前这个不敢正眼看他的女人,然后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巫小茜也只好继续唯唯诺诺地说道:“他他还亲了我。” “最后呢?”陆炎咬了咬嘴唇,语气变得平淡无力,巫小茜没有再回答,而是把头垂得更低。 “最后你们发生了!”陆炎见巫小茜迟迟不给答复,只好帮她说了结果。巫小茜依然没有说话,一直低着头,两只手放在膝盖前无序地互掐着。事已至此,陆炎什么都明白了,悬空的石头已经落下,这种得到答案的的心情,比之前自欺欺人的时候更加糟糕,更加难受。 二人继续沉默着,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让人发闷到快要窒息。 “那都是之前的事了,你走吧,我不怪你”巫小茜终于张口了,依然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对此,陆炎已经失望到无话可说,俩人就这样继续沉默着,房间静得异常,似乎只能听得到心跳声。陆炎没有再发脾气,也没有离开,而是又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着小屋,与昏暗的灯光形成不同层次的图案,宛如一张张嘲笑的嘴脸,刺激着他的内脏,制造着多彩的刑法。 “这事到此为止,我们都不要提了,但你要跟他断干净!”陆炎咬咬牙,终于表态道,“我不希望我们中间牵涉到其他人!” 这个夜晚,陆炎失眠到天亮,虽然二人并没有因为这次的事件而分手,但裂痕已经开始疯狂地蔓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艺术BJ(3) 夜晚的列车虽然安静,但陆炎却没有睡意,心中的酸水不断地从心口涌出,然后又浸了回去,反反复复,无法停止,通宵未眠之后,生物钟的自然疲惫终于征服了他倔强的身体,让他慢慢睡了过去,与此同时,在bj市中心的一条高端艺术商业街区里,豪车林立,大腕儿云集,这里是上流社会的名利场,是玩转资本的混沌之地,在这里有人运筹帷幄操作市场,也有人风险投资血本无归,这是一个包容的地方,不管你是富豪名人,还是无名小卒,无论你是艺术大咖,还是饿得提不起笔的穷画家,这里的机会为所有想从事艺术相关行业的人们敞开着,但这又是一个圈层分级明显的地方,这里嫌贫爱富c弱肉强食c鱼龙混杂,有人步步为营,咸鱼翻身;有人破釜沉舟,终成大器;有人投机倒把,坑蒙拐骗;也有人生来优越,高高在上,但更多的是那些极力渴望分到一杯羹的漂泊者,无论他们多么努力,或是随遇而安,都始终脱离不了局外人的身份,这里就是——艺术bj。 在这条被命名为“艺术bj”的商业街区的中心位置,座落着一家举足轻重的美术馆——诸子美术馆,这家美术馆的规模和影响力在艺术圈里非比寻常,已经完全超出了一般美术馆和画廊的实力与功能,至于实际的运营模式c资金运转和背后的故事,作为局外人完全无法得知,但作为艺术家,能在诸子美术馆举办展览,就足以证明这人在艺术圈的地位,所以这个门槛,是众多艺术家梦寐以求的台阶,诸子美术馆一方面在力捧自己的艺术家,另一方面也在积极邀请那些顶级大腕儿们来此办展,而这次邀请到的,是一位商业巨贾,同时又是一名从小习画的艺术家,这样的跨界名人举办个展,盛况自然空前,高端大气的展馆内,被邀请而至的各行大咖们数不胜数,有政府高官c企业家c明星艺人c知名艺术家c顶级策展人,除了这些名人大腕儿,慕名而来的艺术从业者们更是不计其数,这些凑热闹的人群里面,有很多身处艺术圈底层的艺术家,他们都是通过一些关系拿到了邀请函,跑来这里寻找着自己的存在感。 在艺术圈,展览几乎都是对外开放的,就算是在预展的时间里,到场的也不可能都是些真正的高端精英人士,毕竟这个圈子太小,穷艺术家同样也有人脉,也会认识一些有钱有关系的,虽然这些关系帮不了自己大忙,但弄张邀请函还是没问题的。 喧嚣的人群里,两个具有明显身高差的年轻人正四处打望着,这俩人都是陆炎的学长,小个子名叫程木,比陆炎大三届,国画系毕业,高个子名叫吕乐,比陆炎大一届,综合艺术系毕业,所谓综合艺术,就是什么门类都学,国画c油画c版画c雕塑c设计等等,每个门类都会触及。程木和吕乐都是毕业之后就开始北漂,但这两年市场很不景气,很难卖画,生活相当拮据,他俩都是穿梭于各种展览之中的常客,对于这次大展自然也不会落下。 美术馆的大门之外,一辆大众辉腾缓缓驶来,停到了草坪旁边的车位上,此时周围的宾客们神情各有不同,熟悉的人自然能猜到车内坐的是谁,有些人不明情况,但至少知道这是一辆十分低调的豪华车,当然还有一些蹭吃蹭喝蹭机会的跑堂客,他们并没有留意这辆车,最多也就不经意地瞟上一眼,还以为这就是一辆普通的帕萨特。 车辆停稳之后,从后座的右方下来一人,这人快步绕过车身,将另一端的车门打开,此时下车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从面相上看像是位文化人,虽然他戴着眼镜,但犀利而深邃的眼神依然被精致的镜片折射出来,眼角的几道皱纹和一头浓密而花白的头发更加突显了时间和阅历的积淀,他的胡子明显经过了精心的修理,这让他的形象显得既稳重又优雅。在他完全跨出车门之后,周围的女宾客们不禁开始神情浮动,不管是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还是端庄典雅的贵妇人妻,又或者是成熟妩媚的公关女模,都会不经意地对着眼前这位成熟俊朗的中年男子投去一丝丝爱慕的春光,甚至还有一些不谙世事的年轻少女,也会忍不住朝着这位魅力十足的中年大叔多看上几眼,男子一脸得体的浅笑犹如一抹微微拂面的海风,不经意地掠过了女人们敏感的触觉神经,让她们不禁萌生出一念向往。 在离美术馆大门只有短短几十米的距离里,宾客们一个接一个地向男子尊敬地招呼道:“端木先生!”这样的招呼声从门外一直持续到室内,并且在室内变得更加频繁,面对宾客们的热情,男子逐一礼貌地做出了回应,没有摆出丝毫的架子,但也散发着一股不易让人亲近的气场。 “端木先生!”此时程木也凑了过来,对着男子恭敬地微笑道。 “你好!”男子应了程木一声,接着就被一些重要宾客招呼到了别处。 见程木打了招呼,吕乐也跟着凑了过来,他先是看了看男子远走的背影,然后对着程木嬉笑着说:“哈哈,你以为打个招呼就能成为大腕儿艺术家啦?你认识他,他不认识你,打了也白打!难不成你还想多打几次招呼就能让他记住你?哈哈” 话至此处,程木狠狠地瞪了吕乐几眼,吕乐赶紧收住嬉皮的笑脸,把头低了下去,这时另一位看客也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这端木先生叫啥名啊?怎么这么受欢迎啊?” 程木瞅了这人一眼,又探了探周围,略微扫兴地说道:“他叫端木良,是中国当代艺术的第一代推手,教父级人物,圈里的这些大腕儿艺术家,至少有一半都是他推出来的” “这么厉害?!”看客惊讶得连五官都夸张到变形了,这着实让程木嫌弃得反胃,只好敬而远之,吕乐跟在程木身后,俩人一边瞎逛一边张望着四周,而后遇到了几位熟悉的艺术家朋友,便又凑起堆儿聊了起来,聊着聊着人也越凑越多,大伙儿就这样通过老朋友认识新朋友,各自从中寻找着存在感,并且安慰自己又收获了新的人脉。 此时的端木良正与那些重要的宾客们畅谈着,他趁着聊天的空隙瞅向一旁的美术馆馆长,纳闷地问道:“怎么没见孙铭远啊?他不是说他会来吗” 馆长回视了端木良一眼,然后给了个眼神,将视线扫向不远处的人群,小声说道:“老孙来过,但看到章籍也在,所以没呆多久就走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端木良只好无奈了拧了拧眉,淡笑着说:“唉!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我夹在中间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才能熬出个头啊” “哈哈”馆长不由得感叹一声,正经地玩笑道,“你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 端木良无奈地回视了一眼,略有所思地说:“对了,章籍和孙铭远的个展安排得怎么样了?” “哦,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同一间展馆,档期一前一后,不会冲突,你就放心吧!” 馆长说完之后,端木良继续琢磨了片刻,低声补充道:“你一定要让艾米把细节工作做好,孙铭远的脾气你也了解,这两场展览一前一后,不管是孙铭远还是章籍,他俩肯定都会彼此对比,这一对比下来,没事都会搞出事!还有就是在对待他俩的具体推广方案上,得再做得微妙一点,你也知道,章籍是美术馆的合作艺术家,孙铭远是签约艺术家,这其中的分寸拿捏你得跟艾米再研究一下,千万别再出现像上次那样的问题,搞到最后还得让我来收场” 听到最后,馆长立即歉意地嘿嘿一声,肯定地说道:“你就放心吧,我跟老孙有单独聊过,这次肯定不会再出问题!” 话至此处,端木良的来电铃声忽然响起,他掏出手机打开一看,再次无奈地对着馆长笑道:“呵刚还在说他,电话就来了!” 与此同时,在展馆的另一处,程木和吕乐正兴致勃勃地和其他艺术家攀谈着,特别是程木,既温文尔雅又能说会道,吕乐则在一旁跟着附和,这样的交际方式对他俩来说已是常态,也是寻求机会的门道,而此时李仕元的突然来电,却让程木有些扫兴,他不得不礼貌地向其他人表示歉意,然后走到一边接听电话。在电话中,李仕元向程木告知了陆炎即将抵京的消息,如此一说,程木立马猜到了李仕元的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艺术BJ(4) 与李仕元通完电话之后,程木的神色略显沉闷,他走到吕乐旁边,低声地叹了口气,说道:“晚上咱俩把屋子收拾一下,明儿陆炎要过来” “陆炎来bj啦?他不会是要跟咱俩一起住吧?” “就是!”程木无奈地说,“李仕元都下命令了,让咱俩务必安排好陆炎的住处,我敢抗旨吗?” “李老师?是李老师给你打的电话?” “废话,要不然我能答应?” 面对程木的愠色,吕乐转了转眼珠,神情并无不悦,反而咧嘴笑道:“那就让他住呗,挤一挤也没事儿,大家都是师兄弟嘛,再说咋俩现在这么穷,多一个人分摊房租也行啊!” “小声点!”程木无奈地朝吕乐瞪了一眼,接着将目光扫向周围的人群,吕乐反而笑得更大肆了,直白地回应道:“慌什么慌,又没人认识你!” 吕乐一边说笑着,一边走向开放式的长桌宴,然后毫无顾忌地抓起各种点心大吃起来,程木拿他没有办法,只好低声提醒道:“你呀,能不能有点出息!” 对于程木的规劝,吕乐显然听不进去,只管继续吃喝,与此同时,在川南美院国画系的系主任办公室里,李仕元正接听着院方领导卢院长的来电,卢院长话中有话,李仕元也心照不宣,他诚恳地应了几声便礼貌地挂断电话出了门,径直朝着卢院长的住处赶去。 卢院长是川南美院的最高领导,也是享受国家特殊津贴的知名艺术家,这次他让李仕元亲自上门,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交代。待李仕元登门之后,卢院长示意其坐下,俩人一边喝茶一边商量着要事,与其说商量,倒不如说是一个指点江山,一个言听计从。 李仕元从卢院长口中得知,川南美院将会获得市政府的一项拨款补助,用来修建新的教师住房,包括独栋别墅c联排别墅c洋房以及高层住房,而这一切都得益于川南市胡市长的重视和批复,有了这项拨款补助,教职工购房就可以省去很大一部分经济开支,这对于优秀的教职工来讲,是一种优惠,也是一种奖励。这样的引子从卢院长口中说出,李仕元自然懂得了字面背后的意思,也就没有兜圈子和装糊涂,而是直接而恭敬地请教道:“卢院长,这住房分配,您打算怎么安排呢?” 卢院长深邃地一笑,提醒道:“原则上是按职称来安排,职称越高,能买到的住房就越好,比如说像你这种正教授,原则上就能买到独栋别墅,而且还能享受到政府的补助” 卢院长一直强调“原则”二字,这让李仕元甚是明了,他略微躬下身子向卢院长凑近,谦卑地问道:“那在您看来,我目前的这些作品,哪些能够得到您和胡市长的垂青呢?” “哈哈”卢院长爽朗地一笑,“我这里好说,至于胡市长那里嘛,我得再请教请教他,胡市长对字画是非常有研究的,他手上的收藏,那可都是精品啊!” 卢院长口中的“收藏”,意思就是白送,李仕元自然也都明白,他与卢院长相处这么多年,合作过很多次,卢院长对他非常器重,他这个系主任的位置一坐就是这么多年,也与卢院长的关照有关。 对于这样的谈话,李仕元一触即通,他掂量了一下,再次问道:“那您是让我来负责跟国画系的老师沟通吗?” “差不多吧,”卢院长晃悠着说,“你做事情我放心,对什么样的老师说什么样的话,你心里应该有数” “有数,有数!”李仕元恭敬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试问道,“那苏阳那边?” 卢院长瞄了瞄了李仕元,微笑着撇了撇嘴说:“老王那边嘛你们又不是一个系的,不过你可以先跟他沟通一下,我这边倒好说,但胡市长那里嘛,你就得帮老王多做点事喽” “那我明白了!” 李仕元陪笑着点了点头,他的神情突然微楞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再次探道:“您与贵公子的父子作品展苏阳应该是可以效劳的,不如?” 卢院长一听,觉得这样的提议倒也可行,他微微思索了片刻,犹犹豫豫地说:“老王的学识是够的,可他那张嘴” “这您放心,他只需要写一篇文章就行了,又不用做策展人,而且开幕式又不是酒局,他只要不喝酒,就不会乱说话。” 李仕元的话很有道理,卢院长这才肯定地抿了抿嘴说:“行,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吧。” “好的好的!” 李仕元点头应道,俩人接着又聊了一些具体细节,李仕元非常明白谈话到了何种程度就该收住,于是踩好时间点便恭敬地告辞离开。与李仕元聊天,卢院长觉得很轻松,也很放心,关于卢院长与胡市长的关系来往,李仕元知晓得不少,但他的嘴很严,这也是卢院长欣赏他的原因之一,相反,王苏阳这点就比较招卢院长讨厌,自然也就会被领导们疏远。 事后,李仕元找到王苏阳商议撰写文章一事,谁料王苏阳坚决反对,这让李仕元陷入僵局。反复游说无果之后,李仕元急了,他瞪了瞪王苏阳,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这样让我在中间很为难啊,我本是为你好,而你呢,居然不领情!你现在帮卢院长做点事,以后自然也会捞到好处,看事情看远点,想想以后的日子,你就会觉得这篇文章写得值!” “值?这可是白纸黑字有记录的,这让我晚节不保啊!”王苏阳一脸嫌弃地说,“老卢的作品确实没得说,再说他也功成名就了,可他那草包儿子,我都不想说了!” “你!” 李仕元被弄得哭笑不得,王苏阳却没心没肺地一笑,接着说道:“如果只是给老卢写文章,那没问题,但这次的展览是他和他儿子一起做的,是父子作品展!他那个草包儿子画成啥样,你又不是没见过,你觉得我能写吗?怎么写啊?就算我要拍马屁,都找不到切入点啊!” 这样的讽刺让李仕元无话可接,因为事实正如王苏阳所言,卢公子的确是个草包,关于这一点,李仕元清楚得很,只是不想说破,而王苏阳又是个“嘴炮”,他见李仕元急得闷不吭声,便一个劲儿地解释道:“老李啊,我不接这活,确实是因为我没法写,老卢这次这么干,我觉得有点过分了,这次的展览经费是政府出的,老卢带着自己的儿子一起做展,这私心也暴露得太露骨了!他一心想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捧起来,可烂泥扶不上墙啊,就算搞个父子作品展,又能怎么样呢?他那草包儿子,除了炫富还能干啥?脑子都快成浆糊了!退一步说,如果这次展览不是老卢一手操办,而是他儿子凭自己的努力促成的,那我也愿意帮这个忙,但事实呢?这小子啥也没干,就等着坐享其成,以前在学校目空一世,出国之后有改变吗?不照样炫富吗?这种年轻人,不值得帮!再说了,圈里人都不是傻子,大家也只是在台面上捧捧罢了,毕竟都是给老卢面子。” “那你呢?”李仕元问,“你怎么就不能给卢院长一点面子?” 王苏阳呵呵一笑,坦荡地回应道:“我想要活得自在,再说我都是快要退休的人了,这些争名夺利的事儿,我不想干!” “你这张嘴啊”李仕元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苦笑着说:“你这是连我一起骂了!” 王苏阳这才抱歉地咧了咧嘴,嬉笑着解释道:“哎呀,口误!嘿嘿” 至此,李仕元已经明了,王苏阳是不会领这个情了,但卢院长那边该如何交代却是个难题。川南美院虽小,里面的人事关系却很复杂,李仕元一路走来,看似顺风顺水,实则并不容易,而王苏阳一贯我行我素,却还以为自己能够顺利退休,就显得太天真了,毕竟在川南美院里,能受得了王苏阳的,就只有李仕元一人。 卢院长和卢公子的父子作品展如期在川南美术馆举行,李仕元说服王苏阳参加了展览的开幕式,当王苏阳看到卢艺白的作品时,不由得感到意外,一阵揣摩之后对着李仕元喃喃说道:“这小子进步挺大的啊!” “哈哈!你才知道啊?怎么?后悔啦?” “我才不后悔!他应该画得更好才对,不然怎么对得起他投的这个胎啊!” “哈哈你这嘴啊!” 俩人私下偷乐着聊了几句之后,卢院长迎面走来,王苏阳碍于场面不得不嬉皮笑脸地说了些祝贺之词,卢院长虽然对王苏阳有所不满,但还是乐呵着点了点头,毕竟他作为一院之长,没必要为一点小事与王苏阳撕破脸皮。 开幕式结束后,王苏阳没有同其他老师一起出席展览晚宴,而是找了个理由自行离开,然后又被几个学生叫去了一家小饭馆,继续着吃喝玩乐的自在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真假流氓教授(1) “扑哧扑哧”火车继续麻木地向前行进,陆炎半睡半醒着,列车广播的音乐恍恍惚惚地进入他的脑海,不断地翻腾着他记忆里那些五味杂陈的片段,恍惚梦中,他的思绪又回到了老校区学生活动中心的舞台上,当时他和他的乐队成员正激情地演绎着他们的原创歌曲,各种感慨和情绪在歌声中激烈地碰撞,因为大家都知道,这首歌之后,同学们就该各奔东西了,或许这将会是每个毕业生一辈子最难忘的晚会,它记载了大家最美好年华里的青春和激情,将所有的感动划上了句号,而这些感动,在出入社会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晚会结束后,一些同学并没有散伙,美院后街有一排烧烤店和经营夜啤酒的小摊,今晚生意尤其火爆,那些没有尽兴的同学们都在各自的群体里尽情地聊着c喝着c抽着c嗨着。在一家夜啤酒小摊里,坐着陆炎和他的乐队成员,还有他的二哥林熠。大家聊过往,聊八卦,聊女优,待业青年式自娱自乐的穷开心生活,会在大部分毕业生的生活中继续进行着,特别是像在美院这样懒散的环境下虚度了太多时光的小青年们,社会的磨砺会让一部分人坚强起来,也会让更多的人继续得过且过。 当大伙儿聊到毕业之后的打算时,几位乐队成员都希望能将乐队继续玩下去,而陆炎却想退出,说要去bj闯荡,这让其他成员们既惊讶又失落,键盘手眉头一紧,第一个问道:“你怎么想的啊?川南哪里不好嘛,我觉得川南比bj好多了!” “bj是文化艺术中心,我想去长长见识”陆炎回答说,“川南是很好,我也想继续玩乐队,但音乐不是我的专长,画画才是我的专业,我不能搞反了。” “画画?画画有用吗?哈哈”贝斯手冷酷地笑道,“我们系那个冯仁笑,他让老子帮他画画,一个月时间,老子整整花了一个月!工笔啊,大哥!他拿去就署了个名,卖了十几万,你知道他给了我多少钱吗?四百块!操他妈的整整四百块!太他妈舍得了!画画这条路,如果没有地位c名气和权力,你以为会好混啊?” “我还听说一件事,”吉他手接过话,愤懑地说,“冯仁笑串通了几个老师,把系上仓库里的学生作品全部偷偷卖出去了!” “人渣无耻流氓禽兽”众人发挥着各种形容词,陆炎压住火气,咬牙切齿地补充道:“禽兽不如!” “这就是现实!”林熠总结道,“他坐到了什么位置,就会利用什么样的权力!” “是的!”贝斯手说,“你不出名,就只能过着咸菜下稀饭的生活,你连方便面都买不起!我好几个师兄都在bj漂过,现在都回来了,bj的艺术圈,那是人精呆的地方!我是bj人,我现在都准备扎根川南了。” 这话一出,大家都默不作声,贝斯手潇洒地将手中的烟蒂弹出一个弧线飞了出去,独自端起酒杯浅浅地喝了一口,然后对着林熠问道:“师兄,你也北漂过,你没给陆哥一点儿建议吗?” “我支持他去bj!”林熠郑重地说,“老三跟我不一样,我现在都结婚了,我得养家,再呆bj像话吗?不能让一家人跟着我吃苦吧,川南生活压力小,人际关系也没那么复杂,适合过日子,但老三现在又没成家,专业又比我好,应该出去闯闯” 说到这里,林熠欲言又止地低下了头,脑海中似乎翻转着什么,接着说道:“嗯说不定到bj还会有贵人相助” 林熠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充满了温暖,就好像他早已有所预测。 “所以我希望大伙儿也能像我二哥一样支持我!”陆炎中肯地说,“主唱你们再找一个吧,比我唱得好的一抓一大把” “切!”吉他手唏嘘了一声,“你是要做大事的人!” “别这样,我们应该尊重陆炎的决定!”林熠劝道。 “陆哥,我们都是真心希望你能成功,不能让那个冯仁笑给看扁了!”贝斯手站了起来,对着陆炎举起了酒杯。 “谢谢兄弟!”陆炎也端起酒杯回应,随即大伙儿也都跟着喊话举杯,就在这时,陆炎的手机铃声响起,电话那头似乎预示着一条令人棘手的消息,陆炎走向一边,不安地接过电话,问道:“怎么回事?” “能过来吗?我在冯老师家里,”手机里传来巫小茜哭兮兮的声音,“师母不让我走” “好的,我马上过来!”陆炎强压着火气轻声说完便挂了电话,然后回到酒桌对着大伙儿抱歉地说:“对不起大家啦,我得出去一趟!” “去哪?”大伙儿不约而同地问。 “新校区!”陆炎急道。 “哥,你有病啊,都几点了,这么远,明天你还要毕业答辩呢!”贝斯手一脸不解地提醒道,其他人也都跟着嚷嚷起来。 “不影响的,你们不用管我了,你们继续嗨!” 陆炎强撑着冷静,似乎已经有了快要抓狂的征兆,林熠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注意安全,有事电话!” “嗯。”陆炎回了个眼神,然后快步走到后街口,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边上车边催促道:“大学城美院,麻烦开快点!” 车子很快驶离了灯光通透的老校区正街,前方越来越漆黑,只有两旁微弱的路灯,就像心中的希望被慢慢地燃烧殆尽,这次陆炎已经很清楚了,他跟巫小茜的恋爱关系算是走到了尽头。 老校区到新校区的距离比较远,打车最快都得半个多小时。路途上,陆炎的脑海里预想着各种场景,但每一出都是悲剧。 终于,出租车驶到冯仁笑的别墅大门前停了下来,陆炎急切地打开车门,快步上前按下门铃,开门的正是冯仁笑的夫人,只见她右手紧紧地握着水果刀,却丝毫没有怨妇般的表情,反而一幅很冷静的模样。 “钟老师,您这是干嘛?”陆炎诧异地指着水果刀问道。 “放心吧,不是捅你的!进屋说”钟老师将陆炎引进室内,只见偌大的客厅乱成一团,巫小茜蹲在角落里正望着陆炎,一种亟待解救的楚楚可怜样儿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悯。冯仁笑头发凌乱,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拿着菜刀,不知道是要砍别人还是要砍自己,一副狗急跳墙的表情跃然而上。陆炎把巫小茜扶到椅子上让她坐下,随后捋了捋她前额湿漉漉的头发。 “我本来只是打电话给冯老师,想请求他明天让你通过答辩,但冯老师要当面见我再商量,所以我才来的”巫小茜坐稳之后泣声说道。 “哼看来真还是委屈你了?”钟老师一声冷笑,质问道,“那我进屋时客厅怎么没人?你们躲在楼下干嘛?!” “我们没有!”巫小茜饱含着眼泪,一张小嘴都委屈得变形了,钟老师冷眼一笑,继续指责道:“你可是我教过的最会演戏的学生,还画什么画啊,去演戏吧!敢做不敢当!” “你不要含血喷人!”冯仁笑挥舞着菜刀,像个精神病人一样指着他夫人,粗鲁而又狰狞地骂道,“你个死婆娘,你闹够没有!” “死婆娘?现在叫我死婆娘了?当初你为了留校任教求我爸的那副怂样去哪儿了?现在我爸去世了,你就叫我死婆娘,我教书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禽兽不如的东西!”钟老师骂完冯仁笑,转头看向陆炎,但手指依然指着冯仁笑,继续声讨道,“陆炎,你知道冯仁笑这个畜生都干过些什么事吗?当初为了留校追我,他跟他女朋友分了手,还逼他女朋友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当时我也是太幼稚,虽然觉得他的行为很残忍,但我相信那是因为他真的很爱我。后来我才发现我是真的错了,一个有责任的男人不会干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 面对钟老师毫不留情的痛斥,冯仁笑的颜面顿时全无,他激动地抖动着手中的菜刀,乌黑而颤抖的嘴皮语无伦次地胡乱狡辩着。陆炎看着眼前的闹剧,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钟老师极为不屑地瞥了冯仁笑一眼,转而面向陆炎继续爆料:“经常会有不同的女生出入我们家,还有他的工作室,每次我问他,他都说这只是为了教学,呵呵”钟老师边说边将视线再次移向冯仁笑,冷笑着问:“那我就奇怪了,怎么我就从未见过你对一个男生这么教学呢?” “那是你没遇到!”冯仁笑打死不认账,像个丑陋的怪物般咬牙切齿,举着手中的菜刀使劲摇晃着。钟老师依然冷眼相对,说道:“呵!那看来我运气挺好嘛,每次看到的都是女孩儿!” 陆炎看得出,钟老师已经对冯仁笑完全绝望了。冯仁笑气急败坏地将菜刀指向钟老师,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你再血口喷人,我就” “你就咋样?砍我吗?来啊!”钟老师毫不畏惧地说,“陆炎,他砍我的话你一定要用手机录下来,发到网上去!就算我死了失去颜面,我也要公正,也要让大家都记住这个无耻的衣冠禽兽!” “啊?”陆炎愣了,结结巴巴地说,“我这款手机太老录录不了!” 此时的陆炎没有想到,钟老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还能说出如此让人敬畏的话,再看看自己的女朋友,随时都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但却永远无法让人猜透她的内心世界。 “陆炎,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不过反正都这样了,我也不怕再多说了!”钟老师继续揭露道,“冯仁笑连家里的保姆都不放过,把保姆的肚子都搞大了,今年已经换了三个人了!” “你!你这个泼妇!说话这么恶毒!你这是诽谤我!”冯仁笑习惯性地继续晃动着菜刀,钟老师仍旧毫无惧色,但也懒得发火:“你承不承认也无所谓了!” “你这个贱人!我要跟你离婚!”冯仁笑举着菜刀意欲向前跨步,那架势着实吓人,但陆炎却已看得麻木了,也了解冯仁笑的德性。钟老师一拍桌子,横起手指直冲冯仁笑骂道:“马上离,你现在就给我滚!” 陆炎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能继续沉默,这样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多说一句都是伤痛,他无法帮到钟老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巫小茜带走。 “陆炎,你把巫小茜带走吧。”钟老师叹了口气,语速恢复了平静,“今天让你过来,就是想给你个痛快!我建议你重新找个好姑娘,如果你还要继续跟她在一起,那么请你把她管好一点!” “明白,那我们就先走了” 陆炎礼貌地起身示意,然后扶起颤颤发抖的巫小茜,默默地走出了大门。冯仁笑依然提着菜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上气不接下气,狼狈得就像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出租车孤独地行驶在返回老校区的高速路上,道路两旁的路灯飞速地接连闪过,全世界安静得只能听到车子跑动的声音,陆炎和巫小茜坐在后排,谁都没有说话。此时的陆炎,思绪早已乱到麻木,只觉胸口发闷,却连爆发出来的狠劲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巫小茜却若无其事地靠在陆炎的腿上睡着了。陆炎抚摸着巫小茜的头发,两眼茫然无神地凝视着前方,路灯连成的长线透过车窗无情地扫过他的眼角,泪水在此刻毫无准备地流出了眼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真假流氓教授(2) “滴滴滴”手机的铃声让躁动的车厢显得更加浮躁,陆炎睁开疲惫的睡眼,此时已是下午。 “李老师,还在上课呐?”陆炎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正是他的导师李仕元。 “对啊,虽然快退休了,但课还得上啊。”李仕元使着一贯儒雅的语气说道,“我联系了程木和吕乐,他们也在bj,你们之前在学校又都认识,我跟他俩说了,你先住他们那里,稳一稳再说,一会儿我把程木的新号码发给你,你下车联系他们。” “这样太麻烦了,我不想麻烦他们!” 陆炎的回答让人听了来气,李仕元无奈之下损道:“你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呆么?故宫还是啊?” 如此一来,陆炎无话可接,李仕元继续说道:“那你就听话!他们也会给你打电话的,你要好好跟你两个学长学习怎么为人处世,特别是程木!” “好的李老师!”陆炎也消减了下自己的锐气,只好答应了。 “你学位证还放在学校呢,不想要了么?” “哎哟,这事儿我给忘了,不过拿来也没用啊,我又不找工作。” “你小子非要把我气死啊!那我费尽心思帮你争取到学位证,都白忙活啦?!你说你这臭脾气,话都不会说,除了我和苏阳,哪个老师能受得了你啊!” 话至此处,陆炎只能单纯地嘿嘿一笑:“所以您才是我导师啊您德艺双馨嘛。” “你读研这三年差点没把我气死!”李仕元又爱又气地说,“看你有才吧,想好好培养培养,结果呢,系上的老师被你得罪了一半,你还跑去玩什么摇滚,你的那些花边新闻传得到处都是,我这个做导师的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你跟巫小茜好上了,我还以为你会安定下来,结果呢,唉,你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跑bj去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了,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们乱传”陆炎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不愿再提。 “好了好了,我要给学生上课了,你在bj要努力,给学弟学妹们做好榜样,学位证我先帮你保存着,下次回来别忘了拿!” 简短的寒暄之后,手机那头挂断了电话,不一会儿列车钻进了秦岭隧道,陆炎的心情也变得更加忐忑和复杂,在列车的前方,还有数十条长短不一的隧洞在等着他,一旦穿过最后一条,他就真正进入北方了,而等待他的未来又会是什么样,他胡乱思索了一阵,却更加理不清头绪。列车每穿过一条隧道,就像是告别了一段重要的回忆,陆炎从玻璃窗里瞥见自己的影子,鸡窝般的头发,沉重的眼镜框后面,两只大而无力的眼睛连眨都不眨一眼,他消极地垂下头,一边回想着刚才电话里李仕元的嘱咐唠叨,一边唏嘘地反复叹气,的确,这个学位证,对于陆炎来讲太沉重了,他为了这个证书,第一次放下了自己的尊严,他的思绪,又被带到了硕士毕业答辩的那天,也就是把巫小茜从冯仁笑家中接走的第二天。 当时的场景很有喜感,所有的老师都在认真严肃地对待每一位毕业生的论文,但冯仁笑却是个特例,他闭着眼睛张着嘴巴在座位上打瞌睡,还流着梦口水,时不时引起学生们一阵阵偷笑,有的学生甚至用手机偷拍了下来。 “下一位,陆炎” 随着教学秘书机械般的叫唤声,打着瞌睡的冯仁笑突然眼睛一睁,立马起了精神,他用手擦了擦嘴巴,把嘴角快要溢出的口水又吞了回去,然后对着陆炎阴险地一笑。 陆炎见此情景,长叹了一口气,随即移步坐到了答辩席上,硬着头皮开始了答辩,与其说答辩,倒不如说被他导成了一场唇枪舌战。 “各位老师好,我叫陆炎,我的专业是中国画人物方向,我的答辩题目是:挂羊头,卖狗肉——论艺术与良心的冲撞”陆炎有条不紊地陈述着,而评审老师们的表情却是怪怪的,有的紧皱眉头,有的抓头挠腮,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一名学生把一篇毕业论文写得不像毕业论文。 “文章本身没什么大问题,但是你的这篇文章不像毕业论文,倒像是一篇杂文”一位头发花白c带着老光眼镜的老教授评论说,“合格的毕业论文必须要有充足的论据,有重要的文献资料,要从美术史的发展脉络去分析,这些你都没有,你写的这篇文章通篇都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这样的文章不能叫做毕业论文!” “能自己写为什么还要去引用别人的呢?”陆炎反驳道,“要发表自己的观点,那就好好地用自己的话去说,难道非要把文章结构弄得四平八稳的才算毕业论文吗?” “陆炎!”李仕元瞪了瞪眼,陆炎这才没有继续反驳。 待老教授说完之后,王苏阳也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我倒觉得陆炎的这篇论文不错,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感情,有血有肉,幽默诙谐,又能说明深刻的道理,或许在一个老学者眼里,这样的文章很幼稚,这当然可以理解,但把他放在同龄的学生里面作比较,他无疑是一个很有思想的学生。” “有思想?”冯仁笑接过话,猛烈地批评道,“这不叫有思想,这叫恶俗,这叫故意丑化艺术圈!就拿我们学校来说,在卢院长的英明带领下,学校培养出了不计其数的优秀艺术家!” “哪一个是你培养出来的?”王苏阳眉毛一扬,对着冯仁笑狡黠地一笑。 “你故意激我是吧?我虽然没有培养出特别优秀的人才,但我至少没有收过像陆炎这种毫无品德的学生!”冯仁笑像条疯狗一样乱吠,陆炎立即怒道:“你这是在骂李老师吗?” “肃静!” 李仕元瞪了陆炎一眼,示意他不要冲动,如此一来,冯仁笑就更加得意了,他指了指陆炎的论文,朝着王苏阳嘚瑟地说:“你再看看陆炎写的,通篇都在抱怨,语言粗俗,这简直是有伤风化!这都是跟你学的!” “不跟我学难道跟你学啊?”王苏阳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讽刺道,“听说你家的保姆刚做了流产!” “你!”冯仁笑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哈哈”王苏阳笑了,陆炎笑了,在座的学生们都惊讶得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低声笑着议论纷纷,似乎盼望着这样一场闹剧可以搞得再大一点,再刺激一点。 “够了!”李仕元终于发火了,“大家庄重一点,这是毕业答辩!” 随着李仕元严厉的训斥声,现场很快恢复了平静,答辩老师们也继续着发表着各自的观点。 “陆炎的论文和他的画一样,低俗!”冯仁笑继续批评道,“中国画是要讲究境界的,要意在笔先,要传神写照,要天人合一,要让人去品味那种含蓄和意境,而你,不止是画的境界太差,文章写得更差!含蓄,懂吗,你懂什么叫含蓄吗?” “那你会穿着衣服吗?”陆炎冷冷地问道。 台下顿时一片哄堂大笑 “陆炎!注意用词!”李仕元再次朝陆炎狠狠瞪了一眼,此时冯仁笑已经气得拍起桌子站了起来,叫嚣道:“李仕元,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学生吗?!” “不是李老师教的,是我教的!”王苏阳抬起头,得意地说。 “安静!这是毕业答辩!”李仕元加大了音量,然后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将严厉的目光落在了冯仁笑身上。 现场再次安静下来,冯仁笑也收敛起了先前的嘴脸。 “陆炎是我学生,我很了解他,他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这篇论文他最开始就给我看过大纲,我觉得不错,就让他继续写了。”李仕元平静而严肃地说,“可能当时我也忽略了一些毕业答辩的实际问题,从传统论文的文章结构来看,陆炎的论文是有一些问题,但他说的话,是现在的学生不敢说的,虽然他的文章没有引用大量前人书籍里的言论作为论据,但是他也例举了实际的例子来证明了他的观点。文章有论有据显然是成立的。如果每个学生都把毕业论文当成八股文来写,那这样的写作又有何意义?艺术也就不会再有进步了,难道就真的只是想稳稳当当地混个文凭吗?” 李仕元说完,其他老师都沉默着没作回应,而冯仁笑又开始刁难起来:“既然是毕业论文,就应该有毕业论文的要求!” 话刚落音,王苏阳立即反驳道:“谁定的要求?好的文章不是在美术史论里找些片段东拼西凑,好的文章需要有自己独到的观点和想法,主观的情感是自己的,不是能在史论里找到的!” “呵呵!”冯仁笑撇嘴一笑,“既然你这么有能耐,那你给陆炎发个毕业证啊?” 王苏阳哪受得了这种挑衅,他正欲反击,却被李仕元一眼瞪了下来,李仕元最终将目光落到陆炎身上,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可以骂人吗?” 此话一出,在座的同学们又笑了起来,冯仁笑气得直咬牙,李仕元立即对着陆炎训斥道:“不可以!” “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陆炎说完,靠在座椅上成瘫坐状,几位答辩老师也不好再问,李仕元无奈之下只好给教学秘书使了个眼色,教学秘书心领神会,随即叫到:“下一个” 陆炎站起身,一脸无畏地离开了教室。随着时间的消耗,答辩会已进入尾声,越来越多的同学陆续走了出来,大伙儿游荡在走廊里等待着最终结果,有的人精神抖擞,有的人闷闷不乐,陆炎安静地坐在廊椅上,表明看似平静,心绪却十分复杂。 整场答辩会在临近黄昏时结束,老师们统一意见后,教学秘书把同学们招回教室,公布了评审结果,而陆炎是唯一一个没有通过毕业答辩的学生,这样的收场在陆炎看来并不意外,但当他面对白纸黑字的结果时,他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失落,而他最感到羞愧的,就是对不起自己的父母。 散会后,陆炎被李仕元叫进了办公室,原来在统计评审的时候,李仕元已经为陆炎争取到了第二次答辩,这让陆炎本来就很糟糕的心情又有了一丝回暖,他的毕业季,就像是一场荒诞的闹剧。 二次答辩被安排在一周之后,在这段仓促的时间里,陆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论文修改上,他并没有向巫小茜提出分手,也没有再与巫小茜有过亲密接触,巫小茜在几次接近无果之后,也自觉地将自己凉在了一边。 为了让陆炎在答辩上多点胜算,巫小茜偷着给冯仁笑发了很多恳求的信息,不料却被陆炎发现,但陆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加以斥责,而是郑重地告诫巫小茜,请她不要再插手此事,俩人的关系就这样慢慢地疏远了,陆炎已经无法回头,他尝试着想要包容巫小茜,但冯仁笑那丑恶的嘴脸已经成了他脑海里的不速之客,他无法忘掉先前的阴影,也不想再消耗自己,他的内心不断地闪现着一个念头:与其这样带着痛苦勉强凑合着过日子,倒不如将这段感情放掉,给自己一个能看到希望的未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真假流氓教授(3) “咚”火车中途停站了,陆炎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发现床铺对面来了新乘客,一个农村妇女走了过来,左手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右手还抱着一个正在吸奶的婴孩。正当女人坐下来的时候,怀中的婴孩突然哭闹起来,这让嘈杂的车厢更加凌乱不堪,也让本来就很疲惫的陆炎备受煎熬。 一个婴孩哭闹也就够了,那个四五岁的孩童也跟着哭闹起来。女人看样子不会带孩子,也没有顾及周围乘客的感受,只简单地哄了两下,就没管了,任凭孩子们哭闹。 见此场景,陆炎只能憋屈着,希望时间过得快点。 “噗呲”婴孩喷尿了,而且喷在了陆炎的脸上,让他防不胜防。女人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用着自己的方言一边道歉一边拿衣服给陆炎擦脸。 “行了行了!”陆炎既生气又无奈,他走进卫生间简单清洗之后,没有回到原来的床位,而是就近找了个靠着车窗的空位坐了下来,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伴随着自己断断续续的叹气声,牵引着思绪再次不停地翻转。 第二次答辩是陆炎最憋屈的一次经历,那是他第一次装孙子。在那场答辩会上,冯仁笑不停地数落陆炎,陆炎不敢反驳,还得点头承认自己的“错误”。事后陆炎方才得知,他之所以能够熬过这一关,不是因为冯仁笑给了李仕元面子,而是因为李仕元暗中给了冯仁笑好处,这让他的内心充满了愧疚,觉得自己对不起李仕元。 时间回溯到第二次答辩前一天的晚上,在一家西式餐厅的角落里,李仕元和冯仁笑面对面坐着,看俩人的样子,都已经吃饱喝足了,一位年轻的女服务员这时走了过来,微笑着问道:“两位还需要什么吗?我们的厨师就要下班了” “我不需要了,你问问这位先生吧。”李仕元做了个手势,服务员立即面向冯仁笑,依然保持着一脸微笑:“先生,您还需要什么吗?” 冯仁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张着嘴,色眯眯地打量了服务员一番,服务员虽然努力绷着笑脸,但明显受不了冯仁笑那粗鄙下流的眼光。 “仁笑,问你呢!”李仕元朝冯仁笑使了个眼色,服务员也再次客气地问道:“您还需要什么吗?” “我我需要你啊,哈哈”冯仁笑猥琐地一笑,这让李仕元的脸也挂不住了,他先是瞪了冯仁笑一眼,然后向服务员挥了挥说:“不好意思,我们不需要了。” 服务员趁机掉头就走,这让冯仁笑很是扫兴,他看了看服务员远去的背影,然后冲着李仕元埋怨道:“你干嘛把她支走?我正要跟她交流呢!” “待会儿等我离开了,你再单独找她交流行吗?”李仕元鄙夷地皱了皱眉,继而郑重地说,“言归正传吧,明天陆炎的答辩,希望你能高抬贵手!” 冯仁笑一听这话,立即变得嘚瑟起来,他吊儿郎当地扬了扬嘴角,不屑地哼道:“给我个理由!” “你是一个有风度的人,不要跟小孩计较!”李仕元不得不说了句假话,但冯仁并没有收住嘴脸,反而扬眉笑道:“不给他点颜色,他能记住我吗?我这是对他好,让他记住教训,进了社会首先要学会的就是装孙子!” “你就不怕别人给你颜色吗?!” 面对李仕元的狠话,冯仁笑既想反击,但又害怕。 “你你想干嘛?”。 “我能干嘛啊?但毕业之后,我可就管不了陆炎了,他脾气你也知道” “你这是在恐吓!”冯仁笑显然有些恐慌了,李仕元淡然一笑,凑近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都是快要退休的人了,我希望新的系主任能把系上管理得更好!” “什么意思?”冯仁笑一下子来了兴趣,先前还很怯懦的神色瞬间变得好奇而贪婪。 “什么意思自己去猜”李仕元没做解释,而是直接买单离开了,冯仁笑依然坐在原位一动不动,他望了望李仕元远去的背影,然后又低下头,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在李仕元的帮助下,陆炎通过了第二次答辩,而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搬家,这样的举动令巫小茜始料未及,虽然巫小茜努力地发挥着自己装弱的强项,但这次陆炎并不买账,执意要走,巫小茜了解陆炎的脾性,她不敢硬碰硬,只能含泪问道:“你是要跟我分手吗?” “真要分手,我肯定会告诉你的,”陆炎疲惫地说,“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呆着,把一些事情好好理一理。” 陆炎的回答模棱两可,巫小茜心里明白,如果再这样盘问下去只会越闹越僵,她现在也没有信心挽回俩人的关系,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软攻了。 “我也不想让你难受,但我现在没办法换导师啊,除非我退学了重考” 陆炎听到这话,顿时楞了一下,其实他有想过,如果巫小茜真愿意重考,真愿意做出这样的牺牲,那么他也一定会和巫小茜继续走下去,但直觉告诉他,巫小茜不可能这样做,而且他也不希望巫小茜这样做,毕竟这样一来,他承受的压力就更大了,而巫小茜故意这样说,也只是为了博得陆炎的同情和妥协,她这样的言语,从表面上看是将自己扮成一个委屈的角色,而本质则是在博弈,陆炎并不傻,他看得出巫小茜的心思,但却没有捅破,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这种事情,我不可能发表意见。” “我真的不想让你难受!”巫小茜继续哭诉道,“冯老师是我导师,我不可能完全跟他断绝联系,我只能拒绝单独见他,但我不可能连公开课都不去啊,如果我因为这样毕不了业,那就” 巫小茜没有说完,而是狠狠地抽泣了几下,但这并未换来陆炎的同情,陆炎苦笑一声,缓缓说道:“我没有要求你什么。” 简短地回应之后,陆炎埋头继续打包着东西,当天便搬到了林熠家中,没有了巫小茜的日子,让陆炎的脑子逐渐清晰,他认真回忆起以往那些经历的每一处细节,这才觉得自己太过感性和单纯,如今离开巫小茜,他反而感到一身轻松。 自从陆炎搬走之后,巫小茜整天心慌意乱,陆炎的离开让她越来越讨厌冯仁笑,就连冯仁笑和学生们的聚餐,她都没有参与,对于她的缺席,其他同学都在暗自揣测着原因,几个大嘴巴的同学老是在问:“怎么巫小茜没来?” 陆炎与巫小茜的恋情在系里众人皆知,因此也惹来了不少话题,但他俩与冯仁笑之间的关系却鲜有人知,冯仁笑招研究生有一个潜在要求,那就是只招女生,而且越漂亮越好,所以考研的男生们一般都会很知趣地绕道而行,曾经有一个男生报考过冯仁笑的研究生,而且考试成绩全系第一,但冯仁笑坚决不收,最后硬是将这个男生“过户”给了其他导师。在川南美院,冯仁笑是与王苏阳齐名的流氓教授,但不一样的是,前者干的都是实事,后者只是落得个虚名。 在一间高档餐厅的包间里,冯仁笑和他的女学生们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前,以往这种情况,冯仁笑都是有说有笑,感觉自己就像过着妻妾成群般的生活,但这次他的脸上并无笑容,心情显得有些苦闷。巫小茜这段时间总是缺席此类活动,这让其他同学都免不了产生一些联想,虽然大家不知道确切情况,但至少能猜到冯仁笑伤心的原因,而且在这些女学生里,到底还有哪些也跟冯仁笑有过不正当关系,就很难说得清楚了,甚至可能有人知道内幕,或者一些女学生相互之间也都明白自己和对方都与冯仁笑有过关系,但毕竟这种事情见不得光,自然也就不能拿到台面上说。 “还等她吗?”一个女生问道。 冯仁笑扫了扫众学生,不耐烦地说:“你们谁再给巫小茜打个电话,催一下她!” 话刚落音,就有女生拿起手机拨打了电话,简短的通话之后,女生遗憾地向冯仁笑报告:“她她说她实在来不了”接着又有几个女生也相继拨打了电话,但结果都是一样,这让冯仁笑的脸实在绷不住了。 “叫人点菜!”冯仁笑低声喝道,接着垂下头沉默不语,他的情绪充满了焦虑和沮丧,那种得不到的占有欲翻搅着他懦弱而又贪婪的内心,让他没有胆量面对现实。 饭局上,几个女生老是拿巫小茜作为话题聊来聊去,冯仁笑为了顾及颜面,没法将愤怒和憋屈宣泄出来,到最后居然忍不住哭了,那哭相像极了一个备受欺辱的弱女子,这让在场的所有学生都觉得尴尬,也觉得喜剧。 陆炎搬到林熠家中之后,经常向林熠讨教一些与北漂相关的问题,一来他确实不想再呆在川南,二来林熠本就是北漂过来人,可以给他提供一些经验。林熠口中的北漂生活丰富多彩,他告诉陆炎,bj的艺术圈是一个竞争激烈的地方,同时也是充满机会的地方,这和川南完全不一样,在川南生活没太大压力,但也没多少机会,从川南美院走出来的艺术家,但凡有点成就的,都是去了bj之后才打出的名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真假流氓教授(4) 毕业季的川南美院人气很旺,每天的人流量是平时的好几倍。学校因为安保人数有限,指令各个系科自行安排学生轮流看守展场。陆炎很不情愿干这种无聊的差事,但作为任务,他不得不接受系上的安排。 宽敞的展厅内,陆炎和两名男同学负责值班,这两名男生一个白白净净c眉清目秀,一个四方大脸c毛糙粗犷,仨人并坐在一处角落里,一边扫视着来往的人群,一边闲聊着打发时间。 “我听说有人给自己的作品叫价五十万,直接把买家吓跑了!” “啊?这人疯了吧!” “肯定疯了” 俩男生你一言我一语地乐呵着,陆炎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问道:“谁啊?” “不知道,只听说是个本科毕业生。” “本科?才本科毕业就这么嚣张?这人得自恋到什么程度啊!”白面男生接过话,然后看向陆炎,调侃道,“小巫见大巫了吧,哈哈” “别拿我跟这种人比!”陆炎眉头一皱,郑重地说,“这种人对艺术毫无敬畏之心!” “哟哟哟还急了呢!”白面男生瞥了陆炎一眼,然后站起来对着糙汉子嗲声提示道:“咱俩去逛逛吧” “好啊!” 糙汉子粗声地应声而起,俩人一同扭捏地离开了座位,陆炎不屑地扫了扫俩人远去的背影,随即唏嘘一笑,他独自坐在原处,打量着形形色色的观者,这些人里面除了普通游客,还有美院的师生c校友c艺术家,以及从事艺术品交易的商人。 六月的展览对毕业生们来讲是一次机会,每年的这个时候,不少画商都会来此寻找商机,挖掘新人,而那些立志成为艺术家的毕业生们也都渴望自己能够走上好运。在这种相互选择的交易中,你可能会遇到出手阔绰的买家,但也可能撞上骗子,同样,毕业生们也是形形色色,有的人既拥有才华又能谈生意,有的人只有才气没有脑子,有的人心态平稳低价起步,也有人极度自恋c漫天要价。 陆炎的作品被挂在国画系展厅最显眼的墙面上,这完全得益于李仕元的照顾,冯仁笑因此极度不满,还与李仕元争执过,其实每个导师都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拿到最好的位置,这不仅关系到作品的展示,还牵涉到老师的面子,有的导师不想争“地盘”,是因为自己的学生画得并不好,放在显眼的位置上反而会遭来非议,而冯仁笑却没有这种自知之明,在这次毕业展上,他的学生画得最差,但他却想抢到最好的位置。 陆炎坐着的角落对面便是主墙,他的作品与墙面搭配得十分完美,这让画面效果显得更加大气而精致,观者们来来往往,大都会在此驻足停留,观摩一番。让陆炎碍眼的是,冯仁笑此时走进了展厅,与其同行的还有一位打扮得十分小资的少妇,少妇身后跟着一个抱着小孩的中年妇女,看样子像是保姆。 “哟!这幅画好有趣!”少妇捂着嘴乐呵呵地说道,她的双眼直溜溜地盯着画面几处最吸睛的位置,骚动的情绪也随之浮起。 少妇想要让自己看上去端庄一点,只好装模作样地矜持起来,虽然她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和肢体语言,但内心的思绪依然透过眼神不经意地春光乍泄。 眼前这幅让人浮想联翩的作品,名叫《法海无边》,正是陆炎的毕业创作,画面的主体是一对性感的大长腿,白色的裙摆随着浮世绘般的海浪背景而撩起,在画面的正下方,一个袖珍版的和尚背对着观众,他身披袈裟,手持法杖,一边仰头偷窥眼前的美景,一边将另一只手隐藏在腰胯之间,协助自己泄欲。这样的作品既让人开怀一笑,又让人意犹未尽,整个画面没有一处描绘得“过分”的地方,那些带有不良成分的图像幻想,全靠观众自行脑补,这也正是此画的高明之处。 冯仁笑见少妇看得投入,心中顿生嫉妒,于是故意说道:“有趣?这种画太猥琐,看一看倒也无妨,就当找乐子,但让小孩看了就不好了,会把孩子教坏!” “哎哟,还真是!”少妇一下子慌了,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孩子,然后拉着保姆快步离开,冯仁笑得意地转头瞄了陆炎一眼,露出一副下作的笑容。 以陆炎的脾性,他本应抡起拳头将冯仁笑揍到变形才对,但为了顾及巫小茜的形象,他选择了再次忍气吞声。 自从陆炎与巫小茜分居之后,俩人的联系也就少了,陆炎从不主动给巫小茜发短信或是打电话,但巫小茜仍然会联系陆炎,她借着想让陆炎为她改画为由将陆炎叫了回去,到了晚上俩人再次翻云覆雨,第二天陆炎便回到了林熠家中,而后也没有再联系过巫小茜,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陆炎本想以这种默不作声的方式作为俩人分手的提示,但没过几天,巫小茜居然直接找上了林熠的家门,这让林熠非常尴尬,陆炎也不方便招呼巫小茜进屋,俩人一里一外地站着,陆炎默不作声,巫小茜手里捏着信纸,她的眼神不再娇弱,而是充满了怨恨。 “你当我是什么?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 巫小茜的语气十分冷冰,呼吸也明显变得急促了,陆炎回视了一眼,没有给出任何答复,只是愣愣地站着一动不动。 巫小茜索性将信纸交到陆炎手里,恶狠狠地瞪了陆炎一眼,然后果断地转身下了楼。待巫小茜消失之后,陆炎终于解脱般地松了一口气,他关上房门,回到客厅坐下,将信纸打开读了起来,此时林熠也走过来坐到陆炎对面,一边掏出烟盒,一边诡笑着问:“怎么样了,谈妥没?” “终于结束了!”陆炎如释重负地说。 “哟,还写信呢,看来小茜对你还挺重视的!” 林熠的语气酸酸的,带着一丝善意的嘲讽,陆炎瞥了林熠一眼,苦笑着问:“怎么,你想看啊?” 林熠咧嘴一笑,伸出手正欲拿过信纸,陆炎将手一收,让林熠扑了空。 “这是别人的,我得尊重!”陆炎再次苦笑道,将信纸重新折叠起来。 “呵呵谁稀罕!” 林熠不屑地咧了咧嘴,接着从烟盒里抽出两根香烟,俩人各自叼了一根,当林熠拿起火机正欲点燃的时候,陆炎将其一把止住。 林熠诧异地看着陆炎,陆炎故意一笑,他从林熠手里拿过打火机,接着将信纸点燃,最后才叼着烟向火苗凑近,而后又将燃着的信纸凑向林熠嘴边,这一荒诞的过程犹如一场行为表演,让林熠也觉得好玩,但笑过之后又耐人寻味。 “你还真是个艺术家,连分手这么艺术!”林熠说完,遗憾地感叹了一声。 “我分手,你郁闷啥啊?” “呃”林熠这才后知后觉,连忙解释道:“其实我觉得巫小茜挺好的,你俩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又知道啥了?”陆炎更加疑惑了,他打量着眼前这位泡妞高手,觉得对比之下自己就像只小白。 “你俩的事情我咋知道啊,我只是凭感觉猜测而已!”林熠先是搪塞了过去,然后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去bj?” “等毕业证下来,我给爸妈有个交代,然后就走。” “这么快?我建议你先缓一缓” “怎么啦?”陆炎不解地问,“之前和大伙儿一起吃烧烤,你不是挺支持我去bj的吗,怎么现在又?” “那是因为台面上给你面子,你那几个乐队成员的脾气比你还臭,我如果不帮着你说话,你一个人扛得住?再说了,你就这样光着屁股去bj,你吃什么,喝西北风啊,你有存款吗?” 林熠的话颇有道理,他是真的很关心陆炎这个兄弟,但他的眼神中除了真诚,还隐藏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私心。 关于陆炎毕业之后的经济问题,不止林熠担心,李仕元更是担心,为了让陆炎能有些持续性的收入,李仕元给他指了一条出路,那就是留在学校做代课教师,这样的工作虽然不能入编,也没有底工资,更没有五险一金,但至少只要上了课就有课时费拿,虽然钱不多,但也是收入,解决基本生活开支还是没问题的,陆炎面对李仕元给出的建议,没有爽快地答应,而是闷不吭声,李仕元无奈,只好进一步提示道:“你要是想进来教学,我帮你把那几位关键的老师都叫出来,你请他们吃顿饭就行,这事就解决了,就一顿饭的事,你看怎么样?” 李仕元原以为这样会让陆炎安心,但没想到陆炎居然变得抵触起来。 “还要请吃饭?这也太!” 陆炎没有说完便打住了,他面对着李仕元,不敢大肆抱怨,但内心的那股子正义感就像冲天炮般一飞而出,在胸腔里爆炸开来。 “就只是吃个饭,又不让你干别的!”李仕元苦口婆心地说,“现在想留校很难的,只能先代着课再慢慢来,如今的形势不像以前,学校的编制早就饱和了,每年都有好多毕业生排着队等着代课呢,而你只需要请那几个老师吃顿饭,我就能帮你办了,换成其他学生,这个忙我才不会帮呢!” 李仕元说的都是大实话,陆炎心里明白,但他的个性就是不允许自己做出半点“出格”的事,李仕元好说歹说都起不了作用,最终只能将此事搁到一边,直到陆炎决定北漂,李仕元这才彻底没辙。 陆炎北漂之后,巫小茜也回到新校区住进了女生寝室,此后俩人也鲜有联系。 “尊敬的旅客,前方到站——bj南”车厢广播打破了陆炎的思绪,他回过神来,掐了掐眼窝,然后回到自己的铺位,收拾好东西,静静地坐等着,心情也随着减速的火车慢慢地缓了下来。火车很快到达了bj南站,停车的那一刹那,陆炎的心似乎也跟着颤动了一下。下车的那一刻,陆炎深呼吸了一口异地的空气,从这一刻起,他的北漂生活从零开始,虽然他满怀期望,但bj不是乌托邦,而后的生活,才让他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现实,也让他体会到从零到一是有多么的艰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黑河艺术村(1) 陆炎左手提着背包,右手拎着一幅画,跟随着拥挤的人流挤上了扶梯,挡住他视线的,是前方无数个人头,当他看到出口大厅里密密麻麻的人群时,这才想起什么来,于是赶紧腾出一只手掏出手机,拨通了程木的电话。 “陆大师,刚要给你打电话呢,你到哪了?我跟吕乐已经到车站了” “我马上要出站了,现在在电梯上,你们也太客气了,都到车站来接我了,搞得我很不好意思啊!” “听李老师说你是路痴,我们怎么放心让你自己找路啊,哈哈”程木笑了笑,看着前方扑面而来的人群,长话短说道,“我们在出站口等你。” 简短地寒暄之后,陆炎挂掉了电话,北方干燥的气候已经让他感到不适,他不停地抿着自己发干的嘴唇,显然心里已经有点抱怨了,而此时远在川南的林熠,正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陆炎到bj了”林熠的语气平静而深沉,而电话的另一头似乎没有回音,一直安静着。 “我知道了。”手机里终于传来一个女人轻柔而成熟的声音,接着便挂断了电话。林熠见怪不怪地收起手机,然后抬起头,望向北方的天空,眼神里充满着担忧和焦虑。 “梓茵” 女子刚挂完电话,一位中年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女子转过头,对着男子不自然地回眸一笑,男子缓缓靠近,温柔地说:“抓紧一点,爸妈等着呢,我先过去了” “嗯嗯。”女子微笑着点了点头,男子将其搂住轻轻地吻了一下,随即离开了房间,待男子离开后,女子的神情变得更加落寞,她看着眼前的礼服,犹豫了好一阵,这才慢慢脱掉了身上的外衣,缓缓地将礼服穿上,女子一脸茫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傻傻地凝滞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了一丝浅浅的苦笑。 与此同时,陆炎已经走到了出站口。 “嘿,老陆,这里!”出站口外面,程木和吕乐一边给陆炎打招呼,一边快步向他走来。 面对多年不见的校友,陆炎兴奋地给了程木和吕乐各自一个拥抱。 “你居然还扛了一张画过来!”吕乐边说边从陆炎手中接过画扛了起来,“这年头画可难卖啦,你居然还长途跋涉” “哈哈这张画可不是用来卖的!”陆炎解释道,“就算我饿死了都不会卖掉它!” “看来这画对你意义重大啊!行李这么少,画却这么大,看来bj的艺术圈又要出大师喽,哈哈” 随着吕乐一声调侃,陆炎随意笑了笑说:“你就别逗我啦!行李太多是累赘,男人嘛,轻装上阵。” “对对对,到了黑河缺什么东西再买就是,这大热天的估计也不需要啥,咱们边走边说吧,这里太让人不适了。”程木边说边指着远处公交车站台的方向,吕乐下意识地眼珠一转,打趣道:“木哥,发表一下你的感慨呗,让老陆也见识一下你的文学功底,哈哈” 在吕乐的强烈要求下,程木只好放下行李,他扫视着周围的人群,即兴感慨道:“世俗寡味,岁增欲觉,众生蝇营狗苟,却不及恒河一沙,吾出入之间,触目兴叹,恐耗其一生,寻寻觅觅而无为,终不得法度而惑,化作一把烟尘,疾惑哀呼!苍穹之上,浩瀚星宇,无垠至臻,纵然一跃无空明之响,得其三味,苦而无岸” “哟!看来你还真是个人才啊!”陆炎佩服地拍了拍程木的肩膀,此时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吆喝起来:“让开让开,别挡路!” 陆炎反感地回视了工作人员一眼,程木赶紧拽了拽陆炎的衣袖,说道:“咱们出去再聊!” 仨人就这样边走边聊着,程木很健谈,时而侃起美院那些陈年旧事,时而聊到bj的艺术圈生活。 “川南美院那点屁事儿,根本就不算事儿,不外乎就是流氓教授跟女学生有一腿吗!” 程木不经意的一句话,让陆炎顿时放慢了脚步,程木感到纳闷,便又问道:“怎么了?老陆” “没事儿,你一说到流氓,我就想起冯仁笑了。”陆炎耸了耸肩膀,试着让自己释怀,毕竟再纠结于过去也于事无补,既然时过境迁,那就应该把生活的希望放在这个新的城市,规划一个新的开始。 仨人挤上公交车,程木继续给陆炎谈论着他的心得:“学校只是个小圈子,在川南,只有个美院,没有艺术圈。bj就不一样了,人妖荟萃,鱼龙混杂,做什么事儿都得小心翼翼的,人心隔钢板啊!” 听着程木的总结,陆炎只是咧嘴笑了笑。程木见陆炎没多大反应,便继续说道:“老陆,来bj了说话做事儿可别像在学校那么干脆直接啊,得慎重!首都这个艺术圈子,大致有四种人:有真本事有节操的,有真本事没节操的,没真本事但有节操的,没真本事也没节操的!” “最可恶的就是没真本事也没节操的,这种人什么无耻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吕乐补充道。 “艺术圈的潜规则太多了,男女搭配没几个真心的,都是资源整合!”程木习以为常地说,吕乐随即瞪了瞪眼,问道:“也没这么夸张吧?我女朋友能图我什么啊?” “图新鲜呗!”陆炎脱口而出,程木也笑着附和道:“我也觉得,哈哈” “你们太可恶啦!” 正当仨人有说有笑的时候,吕乐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声,当他看到信息的那一瞬,整个人都意外地僵住了。 “怎么回事?”陆炎好奇地问。 “都怪你,乌鸦嘴!”吕乐一脸沮丧地说,“女朋友要跟我分手!” “呃”面对事实,陆炎不知如何回应,程木则果断地建议道:“分就分,反正没谈多久,既然是图新鲜,当然也就分得快喽!再说这女孩你也养不起,别把自己陷进去!” “可是” “别可是啦!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找个花你钱的女人,不如找个给你钱花的女人,如果找不到,那你就先自给自足!” 程木的回答让陆炎目瞪口呆,吕乐也只好失落了点了点头。 “准备下车,咱们要转车了”程木挥手指了一下前方的公交站转移了话题。 转车之后的仨人继续说笑着,而这公交一坐就折腾了两个小时。 “到了,这就是黑河。”吕乐轻松地蹦下车,似乎早已抛开了失恋的烦恼。 眼前的场景让陆炎大跌眼镜,其实不止陆炎,初次来到黑河的人看了都会失望,因为大家想像中的艺术区都应该像艺术bj街区那样充满着大气奢华的艺术范儿。 “失望啦?不过可以理解。”程木看着陆炎,没有过多解释,陆炎撇了撇嘴回应道:“是有点,不过还好啦!” “在bj,稍微好点的地段,消费都高。艺术bj是画廊区,不是艺术家的工作室,没几个艺术家能那么有钱,把工作室弄在艺术bj里面!” 待程木说完,吕乐跟着补充道:“是啊,黑河还算方便了,宋庄那才叫远,不过房租要便宜些,京郊就更远,都到hb了。” 陆炎看着眼前的景象,两边全是平房,几个小商店里高声播放着不同的网络歌曲,嘈杂而土气。这里的餐馆和超市也十分简陋,路边的小门面里,随时都会走出来一个挽着裤腿的大姐,向不宽的马路中间泼一盆脏水,这不免让人生疑,这真的是bj吗。 陆炎跟在程木和吕乐身后继续走着,拐弯来到一条稍微宽阔点的马路上,道路一旁是一条宽大的臭水沟,路边虽然有垃圾房,但是垃圾已经蔓延到了路中间,苍蝇蚊虫漫天飞舞着,一刮起风来,塑料袋纠缠着风沙在空中漂移,让人睁不开眼,道路的另一边是两个公厕,公厕中间还夹着一间名叫“东北私家菜”的饭馆。三人走在路中间,空气中混合着臭水沟味c垃圾发酵后的酸臭味和公厕屎尿夹杂的气味,让人眩晕得想吐。 陆炎实在无法接受眼前的场景,纳闷地问:“这饭馆开这里有生意吗?” 吕乐呵呵一笑道:“生意好得很!” 程木指了指前方的艺术区,说道:“路边这一片儿全是艺术区,里面走进去还很深,晚点带你过来逛逛” 陆炎顺着程木的指向,看着路边一排排冰冷的厂房,据程木和吕乐介绍,这些厂房就是艺术家的工作室,从1区到5区,大概有三公里左右的路程,每个区都有上百间工作室,每间工作室里住着人数不等的艺术家,加上散落在黑河村周边的公寓楼c筒子楼里的艺术家,这样算下来,仅黑河大概就有几千名艺术家,而这仅仅是bj其中的一个艺术区。陆炎边走边想,越发地寒心了,怎么会出来这么多的艺术家?美术学院培养了这么多的艺术生,中国真的需要这么多艺术家吗?他下意识地看了看程木和吕乐,疑惑地问:“你们工作室不在这里吗?” “我们在村里,村里便宜些。”程木指着前方密密麻麻的非法简易楼说道,“这些房子都是非法建造的,政府说拆说了好几年,也没见动静,现在反倒越盖越多,不过不拆也好,不然又得找地方搬,那才叫折腾!” 程木和吕乐带着陆炎进了村,村里的场景让陆炎更加大跌眼镜,紧密相挨的筒子楼最高的不超过三层,脚下的路窄得出奇,坑坑洼洼,就像刚刚地震过一样,整个村子居住人口密集,显得特别拥挤,乱七八糟的电线横穿空中,悬在路人的头顶,让人提心吊胆,上上下下的绳子交错于不多的空隙中,上面挂满了晾晒的衣服,路边偶尔会出现几个蹲着吃饭或是站在门外刷牙的大叔和大妈,彼此说说笑笑。身处村中,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从四面扑来,不过倒也接上了无下限的地气。这里的诊所就像鬼门关,里面的灯光幽冷而昏暗,不大的窗户上贴着“人工流产”c“宫颈糜烂”c“伤口缝合”c“胃炎肠炎”c“感冒发热”等用红色即时贴刻出的字样,更让陆炎毛骨悚然的是,他在透过破旧的窗户往里窥探的时候,一个扎着俩小辫儿的小女孩正拿着一把镊子冲着他笑。诊所的前面是几家破旧的饭馆,被厚重的油烟覆盖的窗户和门框上,依稀还能辨认出几个菜品的字样。饭馆的隔壁是一家澡堂,门口的灯箱上亮着“洗澡8元”几个大字。澡堂的对面,是一家被大红色灯光弥漫的理发店,里面的装修充斥着浓烈的乡村非主流气息,还有那些简陋的服装店,外面摆放着破旧的小音箱,播放着农村重金属音乐。在黑河村,陆炎第一次真实地体会到了理想和现实的巨大落差。 这样的场景,也许只有在流动人口爆满的大城市才会有,特别是像黑河这种既不在市中心又不在远郊的地方,住着特别多的外来务工人员和做小生意的商贩,所以形成了这样一种独具特色的人口密集杂乱型村落。 程木和吕乐带着陆炎来到了他俩的住处,一间十来平米的小房间。室内的摆设没有规律,却也没有异味,两张床,一个破沙发,一个旧衣柜,一张脱胶的书桌,两台老式电脑,还有一台九十年代的创维电视。 吕乐赶紧收拾起书桌上的瓜子壳,程木边比划边介绍着房间的陈设:“这间是我们睡觉的地方,对面还有一间房,是我俩的工作室,因为房间太小,所以我们做饭也在工作室这环境确实是艰苦了点儿,不过咬一咬牙也就过去了” 这样的筒子楼,住着只为省钱,但环境确实让人看着寒碜,陆炎再次朝着几个角落扫了几眼,心里有些失望,但脸上还是挂着一丝勉强的微笑。 “两间一共一千,水电平摊,这个月不用交了,从下个月开始算。” 程木说话的同时递给陆炎一根烟,陆炎点燃深吸了一口,感谢着说:“行,那我请你俩吃饭吧!” “这哪行!”程木立即谢绝道,“你刚来黑河,第一顿应该我跟吕乐请你!” “对对对!”吕乐附和着说,“这就下楼,吃饭去” “那我就不客气啦!” 陆炎豪爽地一笑,接着拆开了画框外层的塑料包装纸,说道,“你俩等我一下,我先把这张画挂起来。” 待陆炎将画取出,吕乐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略有所思地说:“画得真好!不会是你的恋爱总结吧?”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陆炎一边委婉地说着,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白墙。 “挂工作室吧,有氛围点。”程木建议道。 陆炎思索了一下,抿了抿嘴说:“我想醒来和睡前都能看到它,所以就挂床对面吧。” 陆炎的这句话足以说明,这幅作品对他的意义非比寻常,也难怪他会大老远把画从川南扛到bj。收拾完毕之后,仨人来到一家川菜馆吃饭,陆炎听着程木和吕乐说笑,心里却在想着其他事情。刚从学校走出的他,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不过既然来了,死撑着都得熬过去,这就是他的倔性。 “糟了!八爷出事了!”程木看着手机屏幕,瞬间瞠目结舌。 “出啥事了?” “是不是喝醉进医院了?” “你们自己看!”程木懒得解释,直接将手机递了过来,陆炎和吕乐看了之后也都大吃一惊,立即掏出各自的手机打开了网络朋友圈,这才发现王苏阳“调戏”女生的照片早已被刷了屏。不少人在网络上肆意地辱骂王苏阳,言语极具攻击性,甚至还有专门的电视节目报道,主持人义正言辞地批评着王苏阳的所作所为,这种断章起义的舆论攻击只会让王苏阳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对于这则丑闻,仨人的态度略有不同,程木叹了口气说:“八爷这下完了!” 而吕乐倒是显得有点兴奋:“八爷这下红了,哈哈!”陆炎则一边划动着手机一边忿忿说道:“发生这种事,挺让人气愤的!偷拍王老师的人太无耻了!但王老师如果平时注意一点形象,也不会出这种事,他就是太随意了,才会栽这么大个跟头!” 陆炎越说越担心,于是拨起了王苏阳的电话,却始终无法接通。 “别打了,估计他现在的电话都快爆了,你打不通的!”程木淡然说道,“八爷虽然喜欢喝酒打闹,但在学校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绯闻,这次的事情肯定是有人故意下了个套子让他钻唉!老爷子这下晚节不保喽!” “但至少咱们应该在朋友圈里面维护一下王老师,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陆炎说完,随即在网络朋友圈里写下了一段话:“在这样一个自媒体泛滥c信息分不清真假的年代里,大众的眼睛被蒙蔽着,肆意发挥言论的同时不知又掩盖了多少真相。人们断章取义,仅凭着自己感性的激情随意地诋毁他人,仿佛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这是多么可悲和愚蠢的事情!真正的流氓教授不会选择在公共场合耍流氓,他们都是表面道貌岸然内心卑鄙无耻的伪君子,而内心坦荡的老师,却被称为流氓教授” 陆炎将这段话发到朋友圈之后,程木和吕乐也各自做了转发,陆炎继续划动着手机,脸色也变得欣慰起来:“看来网络上还是有很多艺术圈的朋友力挺王老师的!” “先吃饭吧,吃完了咱们再关心朋友圈,嘿嘿” 吕乐边说边端起碗大吃起来,陆炎放下手机略有所思,他无法估计以他的性格,在艺术圈里会得罪多少小人,王苏阳的事件,无疑是给他打了一剂强烈的预防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黑河艺术村(2) 酒足饭饱之后,程木和吕乐带着陆炎逛了逛刚到黑河时路过的那片厂房式艺术区,艺术区在距离村口不远的地方,与村里不一样的是,这里的艺术家工作室都是依照仓库的样式而建,室内空间有一部分被隔为上下两层,既错落有致,又宽敞明亮,室外道路较宽,绿树成荫,跟村里的密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程木和吕乐还带着陆炎拜访了一些入驻艺术区的朋友,这让陆炎对黑河村也有了新的认识,原来在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地方,转角之处却是柳暗花明,这个地方卧虎藏龙,穷艺术家和大牌艺术家同在一片艺术区是很正常的事,甚至还可能是邻居,这让陆炎又找回了一点点希望,也终于理解了鱼龙混杂是什么意思。 仨人走出艺术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陆炎回头看了看艺术区里的房子,接着又望向远方的筒子楼,他的呼吸不自觉地夹杂了一丝叹息,一旁的程木微微一笑,问道:“感觉怎么样,还可以吧?” “确实跟咱们住的地方大不一样,但房租也相差十倍!” “那是当然!当你混出名堂的时候,这点房租根本就不算什么!有些人的成功是苦心经营出来的,有些人的成功是他们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bj这个圈子,机会其实很多,成功的方式也有很多,看你自己怎么选,怎么把握!” 程木刚一说完,吕乐便急切地问道:“木哥,传授点经验呗!” “我有经验的话还会这么穷?不过我相信,性格决定了一半的命运,而另一半则交给了运气!” “你肯定会成功的,你的脑子比我和吕乐都转得快。”陆炎脸上一笑,吕乐也跟着附和道:“对对对,你肯定会最先搬出小黑屋!” “呵呵,咱们都得努力,但在努力奋斗之前,得先吃饱。”程木指了指路边的一排餐馆说道,“以后咱们尽量不要在外面吃,馆子的饭菜不干净,平时大家轮流做饭吧,这样一来可以节约生活成本,二来也能吃得放心。” “好啊!”陆炎和吕乐齐声应道。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炎努力地适应着北漂生活,也一直关注着王苏阳的动态,毕竟网络暴力并未散去,各种针对王苏阳事件的评论仍然频频冒出,可王苏阳本人却洒脱得很,吃喝拉撒照常进行。 黑河的贫苦生活让陆炎确实有些不习惯,而更让他感到异样的是,程木和吕乐的精神突然开始低迷,情绪中也隐隐包裹着莫名的怨气,这让他不禁产生了疑惑和不安,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加入影响到了他们的生活? 在陆炎的追问下,程木这才道出了事情的真相,原来在陆炎来到黑河之前,程木与吕乐刚好完成了一桩墙绘业务,而对方却耍赖不给结账,并且扬言如果程木继续讨账,他们就要打人。 程木越说得多,陆炎越是摩拳擦掌,这让程木感到害怕,也就不敢再说下去,可陆炎就是咬着不放,以他的脾气,不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不会罢休的。 “千万别乱来,不然我没法给我朋友交代!”程木这句话让陆炎一头雾水,陆炎纳闷地看着程木,问道:“朋友?什么朋友?” 为了顾全大局,程木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说了一遍。原来此事中间还夹杂着程木的一个朋友,而这桩业务正是这个朋友介绍的,因为平时俩人关系不错,一直都有业务来往,相处也很愉快,所以程木这才一时大意,价格都没谈,就直接带着吕乐开始忙活起来。 墙绘的地方是一家东北餐馆,有两面墙需要绘制,半个月后,壁画完工,程木按照惯例去找朋友收款,而这个朋友却说:“这种小业务,本来就是送你个人情,我都没想过要参合。” 按理说,这本是件好事,毕竟少了一个人分钱,但问题是,自己与餐馆老板之间没有任何协议,绘制期间也没有提过钱的事,这让程木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最后还是硬起头皮给餐馆老板提出了结款的要求,而对方的态度却让他瞠目结舌。 “啥?还要收钱?” 餐馆老板那一脸横肉的东北黑社会形象,吓得程木胆战心惊,收款一事也就不了了之。 听完这样的描述,陆炎十分来气,他看着程木和吕乐的怂样,不甘地问道:“难道你们就这样算了?” “还能怎么办?那帮东北人不要命的!”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不要命,你们现在就带我去!”陆炎愤然地站起身,那架势吓得程木直接往后一缩。 “别冲动!”程木赶紧劝道,吕乐也跟着附和:“对对对,冲动是魔鬼!” 如此一来,陆炎算是没辙了,他瘫坐下来思索了一阵,这才冷静地说:“这事如果发生在我身上,我会以我的方式去处理,但毕竟我只是个局外人,如果你咽得下这口气,我再打抱不平就没有意义了,但不管怎样,你至少得带我去现场看看,让我了解一下情况!” 面对陆炎的态度,程木皱了皱眉,只好犹豫地答应了。因为车程不远,仨人很快到达了餐馆。看着里面的情形,应该还没开张,但也收拾得差不多了,饭厅中间的圆桌上,三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正在打牌,并且持续地爆着粗话,带着一股浓烈的东北口音。 进门之后,程木和吕乐畏缩着不敢上前,陆炎则毫不畏惧地走到圆桌面前,面对着陆炎的两个大汉看着眼前这个身板硬朗的小子,似乎感觉到了敌意,背对陆炎的大汉也跟着转过头来,那面相,看起来比另外两个大汉更加凶悍,这也难怪程木和吕乐都被吓破了胆,畏缩着不敢上前。 带头的大汉站了起来,将身躯贴近陆炎,两眼直露凶光,一股恶霸的气息汹涌而出,而陆炎并没有被这种气势所吓倒,反而浅浅一笑,直奔主题道:“我是来收钱的!” “钱我是不会给的!”大汉理直气壮地说,“本来就是我朋友请的人过来帮忙,既然是帮忙,就没有钱!” “哦,原来是这样”陆炎故意阴阳怪气地自言自语,然后瞅了大汉一眼,不痛不痒地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张?”。 这一问,几个大汉顿时一脸懵逼,一种伴随着被挑衅而激起的愤怒愈发明显地刺激着本来就很肿胀的脸,就像一块块冒着热气的红烧肉。陆炎微微一笑,继续挑衅道:“怎么,有什么顾虑吗?” “你!”后面一个大汉气急败坏地抡起拳头,眼看就要挥到陆炎的眼皮子底下,却被带头的大汉一臂膀拦住,此时的陆炎依然面无惧色,而程木和吕乐早已被吓得退到了墙角。 “小子,你有种!”带头大汉指着陆炎,恶狠狠地说,“如果你明天还敢进来,老子就让你出不去!” “好啊!”陆炎淡定地应了一声,接着走到墙边瞄了瞄壁画,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餐馆。三个东北大汉愣愣地站在原地,浑身的怒气依然没有削减,却也没有动武的迹象。 回到筒子楼,程木和吕乐终于松了口气,俩人瘫倒在沙发上。程木回想起刚才的经历,一脸后怕地感叹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万一打起来,咱们就吃大亏了!” “哈哈打架我太有经验了!”陆炎不屑地说,“你放心吧,打不起来的,明天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俩在家等着吧。” “这”程木装成一副沉着稳重的样子,却也无法掩饰内心的胆怯。 第二天,陆炎带着一把美工刀就出了门。餐馆因为开张,大门的两旁各摆着一排花篮,里面的顾客也几乎坐满了,气氛倒是喜庆。三个大汉看到陆炎的出现,再次一脸懵逼,进而马上怒气蒸腾,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今天开张,就做生意而言,这是必须要顾忌的,而三个大汉接下来的处境也很尴尬,他们既不能对陆炎动武,又不能视而不见,还得随时招呼着顾客,而陆炎却一脸轻松,先是游走了一圈,然后在一幅壁画面前停了下来,他立即掏出美工刀,伴随着“欻欻”几下连贯而平滑的声音,墙上的壁画被麻利地卸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行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傻眼了,顾客们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三个大汉傻傻地站着,内心的挫败感犹如一万匹羊驼奔腾而过。 陆炎迅速地裹起画布,走到带头大汉面前,佯装淡定地说:“两张画,我只卸一张,另外一张送给你,就当交个朋友!” 陆炎说完便扬长而去,餐馆里静悄悄的,虽然人很多,空气却出奇地僵凝,顾客们全都一脸茫然的表情,疑惑c慌张c好奇 三个大汉早已怒火中烧,但所有的怒气都包裹在了懵逼的外壳之下,虽恨不得将陆炎碎尸万段,但就是迟迟没有行动。 陆炎离开饭馆,待走到转角处,便开始飞速地奔跑,毕竟这是只身赴险,就算再有魄力的人,心中都会后怕,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跑。陆炎连续绕了好几条道,最后打车安全回到了黑河。 陆炎回屋之后将事情的经过绘声绘色地给程木和吕乐讲了一遍,听得两人目瞪口呆,吕乐更是对陆炎投去了偶像崇拜般的目光。 “还好这壁画是画在布上的,不然我还真没办法!”陆炎庆幸地说,“其实我早就料到钱是收不回来的,但也不能让他们白捡便宜!” “这次谢谢你了!”程木感谢道,“这么玩命的事儿,以后别干了!” “哈哈!”陆炎轻松地一挥手,“不用担心,我打过的架比你画过的画还多!” 面对陆炎的豪气,程木只能勉强地以笑示意。 “不过我只能带一幅回来,所以我选了一张内容多的”陆炎得意地补充道,“因为呆得越久越危险!” “你已经很厉害了!”吕乐兴奋地夸赞道,“其实你不适合混艺术圈,你适合混黑社会,哈哈” 随着吕乐的一句玩笑话,小黑屋又开始欢乐了起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三人日复一日苦中作乐地生活着,平淡中夹杂着希望,嘻哈打闹中夹杂着无奈。 健身是陆炎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当年他被林熠带入健身房之后,便对这类运动有了瘾,但由于目前经济拮据,再加上小黑屋空间有限,他只能做些徒手训练,而后又网购了一对哑铃,创作之余用来活动筋骨。 此时远在川南的王苏阳,最终未能逃脱院方下达的降职处分,这起“流氓教授”事件在网络上传开之后产生了极大的负面影响,院方领导完全压不下来,无奈之下只好将王苏阳削为副教授以平“民怨”,算是给了公众一个交代,而王苏阳却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遭遇而沮丧,日子反而过得更加洒脱,李仕元经常好言相劝,叫他收敛,但他就是不听,陆炎远在bj,也只能电话慰问,但这对王苏阳的率性生活也起不了节制作用,陆炎思来想去,觉得如今能看住王苏阳的,就只有林熠,他多次打电话叮嘱林熠,但林熠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人,不可能还像读书时那样夜夜笙歌,至于其他那些小哥们,就更不靠谱了,他们蹭蹭王苏阳的酒喝倒是积极,除此之外啥事都不愿意干,完全就是一群白眼狼。 眼看着bj的夏天就快过去,陆炎这几个月就只画了一张小画,而且还没画完,很显然他还没有从巨大的落差中回过神来。在这狭小的工作室里,兄弟三人的活动空间虽然小,但也热闹。吕乐做饭是个好手,所以仨人的饮食基本都是由他主厨,由于没有燃气,电磁炉就成了唯一能够炒菜煲汤的工具。 吕乐一边熬着鱼头汤,一边哼着小曲儿,他扫了一眼陆炎正在进行中的创作,不禁赞道:“哇,这鱼被你画得好传神!” 程木也跟着瞄了一眼,纠正道:“应该说这条死鱼被陆炎画得好传神!” “哈哈”陆炎只好无奈地笑了笑说,“我为鱼肉!” “你这是有感而发啊!这画跟你的毕业答辩有关系吧?” “程兄看得挺准啊,我确实是有感而发!”陆炎回应着程木的同时站了起来,然后退远了几步,打量着画面的整体效果。 这张画不大,但画面的紧张感跃然纸上。陆炎将画面锁定在一个不断下行的电梯里,电梯的正中摆放着一樽冰柜,惊恐的主人公从冰柜里猛地坐了起来,撞穿了玻璃盖,充血的双眼膨胀到几乎爆裂。主人公旁边的玻璃盖上放着一块菜板,菜板上躺着一条狰狞的死鱼,鱼头和鱼身之间卡着一把菜刀,像是没有被彻底砍断。鱼头上凝固的淤血一直延续到地面,形成一片暗红的湿地。主人公身后一左一右分别悬空漂浮着黑白无常模样般的鱼贩子,两张嘲笑的嘴脸不禁让人背后发麻。 “我觉得你把色彩再统一一下就差不多了。”程木分析道。 “有道理,我马上调颜色!”陆炎立马听取了程木的建议,开始往调色盘里挤颜料。 “吃了饭再画吧,鱼头已经煮好了。”吕乐洗好碗筷,将餐具整齐地放在桌子上。饭桌中间的这锅鱼头汤,和陆炎画中的鱼头相互呼应,形成了一道怪异而荒诞的风景线。吃饱喝足之后,陆炎和程木继续进行着各自的创作,吕乐则看起了手机里的小黄片,这样一来,小小的工作室顿时显得极不协调,陆炎和程木的情绪也被黄片里面的声音干扰到了。 “你能不能带上耳机啊!”程木听着一阵烦乱,吕乐索性关掉视频,按捺不住地说:“走,大保健去!正好也感谢一下老陆,上次帮咱俩在东北人面前出了口气。” 在吕乐的唆使下,程木和陆炎都没有提出异议,仨人就这样兴致勃勃地出了门。到了洗浴中心之后,陆炎突然变卦,说要回去,这让程木和吕乐感到十分扫兴。 程木虽然内心瘙痒,但却不想表现出猴急的样子,只好跟着陆炎一起表示拒绝,但态度却没陆炎那么坚定。几经争执之后,程木被吕乐半推半就着拖进了包房,陆炎则独自留在了大厅。包房里面,领班带来了三个姑娘,这三个女孩长相都很一般,再加上光线昏暗,一时间也看不清楚。吕乐瞄了瞄程木,说道:“你先选!” 程木指了指最右边的高个女孩:“就你!” “哈哈,你这是要弥补自己的不足吗?”吕乐肆意地一笑,“弥补也不能光看身高啊,你咋不选一个肥婆呢,哈哈” 面对吕乐的调侃,程木冷笑了一声,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吕乐完全忽略了程木的感受,继续大大咧咧地说笑着,领班也跟着笑了笑,问道:“您呢?” “你把16号给我叫来。” “哎哟,16号现在正忙着呢,估计您得等一会儿,要不您选别的?” “有多久了?” “快一个小时了吧。” “搞什么鬼!”吕乐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无奈地说,“那就先带我去房间等吧” 大厅这边,陆炎正无聊地玩着手机游戏,吕乐闲着没事,也凑了过来。 “老陆,晚上我跟程木就睡这里了,你也睡这里吧。” “那我自己回去,外面的床我睡不着,都多少人睡过了!”陆炎说完,关掉游戏,将手机放回包里。 “干嘛那么矫情!” “这不是矫情,这是底线!我真得回去睡,你们完事了就好好睡吧,我自己回去就是了。” “行,那你随意吧!” 吕乐了解陆炎的脾性,也就没有多说,此时领班走了过来,热情地向吕乐招呼道:“您好,16号收拾一下就去您的房间。” “知道啦!”吕乐回应了一声,然后匆匆告别了陆炎,猴急地溜进房去。 陆炎离开洗浴中心,走到公交站台时才发现自己忘了带钱,如此一来,他只能选择步行,bj初秋的晚上特别凉,再加上当晚又刮着大风,一路下来陆炎的脸早已面目全非,剧烈的凉风刮得他涕泗横流。 “操!这他妈什么鬼天气!”陆炎一边费力地破口大骂,一边艰难地抗拒着风沙。 因为道路转折过多,陆炎一会儿费力地逆风而行,一会儿又被顺风吹得停不下脚步,甚至几次险些跌倒,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回了屋,身体却开始发烫,然后咳嗽,而程木和吕乐的手机又都无法接通,陆炎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最消极的,更何况是高烧,他一只手死死地捏着床单,另一只手拍打着自己的额头,恨不得把脑门撬开,这种无助到抓狂的情绪牵动着病态的身体,往挣扎的深渊里面钻,此时的他就连下床都成问题,双腿完全是软的。 撑不下去了!陆炎吃力地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却一不注意滚下了床,接着又咬牙爬了起来,然后裹起被单,艰难地走出房门来到大街上,朝着一辆黑车的方向吃力地走了过去。此时的黑车司机正在车外悠闲地抽着烟,突然看到一个裹着被单并且目露凶光的男人东倒西歪地朝着自己晃了过来,黑车司机居然被吓傻了,以为又是哪个瘾君子犯了毒瘾,于是赶忙钻进车里踩起油门就跑。 陆炎算是绝望了,这昏天黑地的,让人看不到一丝可以求救的希望,万幸的是一辆电动偏三轮碰巧经过,开车的人正是陆炎经常光顾的菜贩子,菜贩子一眼便认出了陆炎,好在这菜贩子热心肠,询问情况之后立即将陆炎扶进了货厢。就这样,陆炎虚弱而痛苦地躺在了菜堆里,与土豆萝卜番薯黄瓜等各种蔬菜瓜果为伴,颠颠簸簸地被菜贩子送到了就近医院。 到了第二天,陆炎的高烧退了,但咳嗽依然继续,吃药不管用又去打吊针,折腾了大半个月之后,身体才慢慢恢复了健康,但人却消瘦了许多,似乎也丧失了最后一丝斗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黑河艺术村(3) 日子就这样继续重复着,程木和吕乐平时都忙活着自己的创作,陆炎却还没有从虚弱和颓废中提起神来。吕乐晚饭后都有看电视的习惯,有时也会搭上程木和陆炎一起,而陆炎唯一喜欢看的,是一档名叫“中国之声”的歌手选秀节目。仨人每周都会及时地收看这档节目,特别是陆炎,观看的时候十分投入。随着节目的推进,最新一期的参赛选手就只剩下最后一名尚未登场了,而好戏正是从这里才刚刚开始。 “这不是薛慧男吗!”吕乐指着节目里刚刚上台的女孩惊奇地说道。 其实在吕乐还未开口之前,陆炎就已经惊呆了,他的双眼直盯着荧光屏,连嘴都僵得忘了合上。此时的电视机里面,主持人正煽情地介绍着这位参赛选手。 程木看了看吕乐,好奇地问:“薛慧男是谁?” “是老陆的前女友,不对,现在应该是前前女友了!”吕乐亢奋地解释说, “咱学校的摇滚女神!” “这么厉害?”程木一脸的羡慕,吕乐遗憾地笑了笑说:“当然,其实是我 先认识慧男,本来想追她的,结果她喜欢陆炎!唉如果我也会唱歌就好了。” “你喜欢慧男?”一直没说话的陆炎突然瞪向吕乐,“那你当初还支持我跟她在一起?”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吕乐拍拍陆炎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像我这么英俊潇洒的盖世无双青年她都看不上却偏偏要喜欢你,说明她真的是一个很有品味的姑娘!” “其实是我对不起她。”陆炎低下头歉意地嘀咕着。 “不光是她,你对不起的人多着呢,还有本科时那会儿那个人体模特儿,叫方什么来着?”吕乐边说边想,接着兴奋地叫嚷道,“方梓茵!” 面对吕乐的发问,陆炎的面色突然变得难堪,与他刚刚看到薛慧男时流露出的惊讶相比,此时他的内心更是充斥着一股强烈的纠结和刺痛。 “老陆,原来你连人体模特儿都搞啊,牛逼啊!”程木向陆炎竖起了大拇指,“你以后肯定是个大师!” “哈哈,你还好意思说老陆,你更牛逼,你当年不是也搞了一个人体模特儿吗,还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弄得人家要去上吊!”吕乐这个大嘴巴,一时亢奋把程木当年的糗事也抖了出来,而程木这个人是很在意和形象的,自己不乱说话,也讨厌别人乱说话,他狠狠地瞪了吕乐一眼,吕乐不敢正视,只能把头偏向一边。 陆炎看了看他俩,赶紧解围道:“别提这个了,看电视吧。” “哦”吕乐小声嘀咕着,他先是看了看陆炎,然后瞄了瞄还未消气的程木,只好惭愧地低下头,继续嚼着薯片。 在电视节目的带动下,小黑屋的尴尬气氛和火药味慢慢消散开来,程木似乎也没有再责怪吕乐的意思,而吕乐更是眼都不眨地盯着电视,一股子全神贯注的劲儿。 “哇,四位导师都转身了嘢!” 吕乐看得有点兴奋了,陆炎点头一笑,回应道:“这说明她走的路是对的,她应该去做音乐,这是她的长项。” “咦”吕乐替陆炎惋叹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巫小茜,你也不会跟她分手,说不定现在站在舞台上的是你们两个人。” “对啊老陆,你跟薛慧男组合的话,肯定比凤凰传奇还要红!”对音乐一无所知的程木也打趣道。 电视机里面,薛慧男演唱完毕,她看到四位导师都转了身,不由得情绪激动,瞬间哭了出来。唯一的一位女导师兴奋地起立鼓掌,赞道:“太棒了!”紧接着一位声音沙哑的导师也开起了玩笑:“我这小心脏受不了了,哈哈”如此一来,观众们也都跟着笑了。 “你的梦想是什么?”留着飞机头的导师开口问道,不过依然是这句口头禅。 “我的梦想”薛慧男哽咽了一下,真切地诉说道,“我当初的梦想是能和一个男孩一起站在这个舞台上,我们有共同的爱好,我们都很喜欢摇滚,但是最终只有我一个人来到了这里”说完,薛慧男又开始抽泣了。 “那个男孩怎么了?”唯一一位来自港台的导师也发问了,现场逐渐安静了下来,估计大家都在猜测那个男孩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或者已经不在人世了,而这位导师的表情也非常夸张,嘴张开之后就再没合上,就像正在说话的时候被人点了穴。 “他劈腿!”薛慧男恨恨地说道。 “噗”吕乐一口的薯片喷了一地,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程木短暂地楞了一下,也跟着笑得合不拢嘴,陆炎就尴尬了,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不敢想象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那你现在就对着镜头,告诉所有的观众那个臭男生的名字!”来自港台的导师忿忿道,“不怕,大声说出来,我们支持你!”导师说完,观众也跟着起哄。 听到这里,电视机前的仨人都傻眼了。 程木说:“老陆,你惨了!” 吕乐说:“老陆,你要红了!” “这下真的完了!”陆炎一下子变得痴呆而绝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悬起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吕乐更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唉!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我觉得这个时候还是给这个男生一点尊严吧!”电视里,留着飞机头的导师解围道,但来自港台的导师显然要与飞机头导师唱反调:“没关系啦,大声说出来,这种坏人一定要曝光的啦!” “我觉得就这样吧,不提他了,毕竟都过去了!”薛慧男擦了擦眼泪,显然这时她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大家都有各自的路,他放弃了我,也放弃了他曾经追求的音乐,但我现在已经不恨他了,我也希望他能够一直坚持他的梦想,在艺术圈发展得越来越好!” “这么大度的姑娘,竟然不要,天理何在?!我得给姑娘一个拥抱!”港台导师随说随走上台,大声地对着观众说,“那我们就一起诅咒那个男生,诅咒他的画一辈子都卖不出去!好不好?!” “好!”观众齐声应道。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飞机头导师转移了话题。 电视机前,程木和吕乐的目光都没有落在屏幕上,而是直盯盯地看着陆炎。 “你没事吧?”程木关切地问。 “没事,只是有点愧疚而已我只能祝她在音乐的道路上越走越好。” “难怪你的画卖不出去,原来是被她诅咒了!”吕乐无奈地打趣道,“你这以后的艺术人生可怎么过啊?” 此时的陆炎已经没心思再看电视了,他的脑海里不自觉地回放着当年那些任性的青春片段,莫名的痛楚击打着脑门,他的青春被人无情地伤害过,而他也深深地伤害过别人,或许我们大多数人的青春都是这样,无知而又无情地互相伤害c折磨,直到身心疲惫,伤痕累累 回想起当时跟薛慧男分手的场景,陆炎再一次陷入了深深地内疚和自责。 记忆的片段将陆炎的思绪带回到了他跟薛慧男分手的那天晚上,当时的他已经和巫小茜建立了恋爱关系,而对于薛慧男,他不得不提出分手。 “你上去吧,不过要快点,我坐在这里等你。”巫小茜含情脉脉地看着陆炎,俩人并坐在薛慧男所住小区花园的长凳上,陆炎先是有点慌张,他看着巫小茜饱含温情的眼神,这才有了些勇气。 “嗯,很快!”陆炎亲了一下巫小茜的额头,径直朝着薛慧男家中走去。 伴随着电梯上行的声音,陆炎来到薛慧男的家门口,他先是犹豫了一阵,但最终还是按下了门铃。 薛慧男打开门,她的眼神看似平常,实则充满了火气。 “你是不是来跟我说分手的?” “你你太强势了,我需要的不是这样的生活!” “那个小清新就能给你想要的生活?”薛慧男指着窗外骂道,“她妈的就是个心机婊,你们男人都是只看表面的傻子吗?” “你有什么资格说她?!” “我怎么没资格说她,我摸着良心跟你说!陆炎,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就没有再跟第二个男人单独吃过一次饭!而你呢?整天被一群小师妹围着,很爽是吗?很有成就感是吗?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怎么就这么自私?难怪冯仁笑会处处针对你,你把他的资源都抢光了!你还把他最喜欢的女人也抢了!你就等着毕不了业吧!” “小茜是清白的,我不许你侮辱她!”陆炎一下子来气了,“再说我毕不毕得了业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我没侮辱她,我说的是事实!”薛慧男毫无惧色地说,“她不就是装可怜嘛,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你们男人就喜欢这种货色,反倒是嫌弃我这样的!巫小茜要是真能和你走到头,我就不姓薛了!” “我没嫌弃你!”陆炎厉声回应道。 “你怎么没嫌弃我?你不就是嫌弃我抽烟喝酒还喜欢管你吗?我抽烟喝酒怎么啦?抽烟喝酒的女人就是坏女人吗?至少我坦荡,我不藏着掖着,我对得起你!” “我就不喜欢你抽烟喝酒还管我!”陆炎索性横了起来,“你对不对得起我,我怎么知道!” 此话一出,就如火上浇油,彻底激怒了薛慧男,狮子般的愤怒让陆炎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破坏力。 “原来你一直不信任我!”薛慧男咬着牙,失望地哽咽着,却没有流出眼泪。 “对对不起!我刚说的都是气话。”陆炎自知理亏,赶紧冷静了下来,“我只是觉得我俩真的不适合” 听了陆炎的回答,薛慧男没有说话,而是狠狠地瞪着他,那眼神,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陆炎不敢正视薛慧男,只能把头偏向一边,继续说道:“刚跟你一起玩摇滚的时候,我觉得很开心,真的!我也觉得你的音乐梦就是我的音乐梦,我甚至想过要放弃画画,但遇到小茜之后我终于发现,画画才是我要走的路,那才是我的精神诉求,我需要的是一个在未来能真正跟我走到一起的人!” “滚!”薛慧男只说了一个字,然后“砰”地关上了房门。 陆炎懵了,傻傻地站在门外,一动也不动。 “等等!”薛慧男又一次打开房门,此时的陆炎似乎多了份自信,遗憾地感叹道:“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你他妈还挺自恋的,还你一样东西!”薛慧男冷冷一笑,说完将手从背后伸了出来,陆炎皱了皱眉,纳闷地问道:“什么?” 只听“啪”的一声,一把避孕套狠狠地打在陆炎的脸上。 “拿去跟你的小婊子用吧!”话刚落音,“砰”的一声房门又被关上了。 陆炎看着散落一地的避孕套,沉默了许久,他将粘在脸上的一个套子摘了下来放进兜里,随即默默地转身离去。 “在想什么?”程木的声音打破了陆炎的思绪,一下子将他拉回到了现实。 “一些往事,现在都不重要了。”陆炎说完,摸出烟盒与打火机,然后看了看窗外,“屋里太闷了,我下去透会儿气。” 或许街道的冷空气可以缓解室内的压抑,陆炎蹲在楼梯口,点燃一支烟,猛吸了两口,在这漆黑的寒夜里,他疲惫的面孔随着烟火一亮,又立马暗淡下去。 程木随后也下了楼,蹲到陆炎旁边,说道:“不重要干嘛还想啊?口不对心!” “我在想,我是不是有病!”陆炎自嘲地笑了笑说,“我这样折腾来折腾去有意思吗?” “没意思啊,所以我才懒得折腾。”程木一脸淡定地劝道,“你现在已经毕业了,不是大学生了,社会上的两性关系可比学校复杂多了,如今安心规划自己的事业才是最重要的,想再找一个真心跟你玩理想的女孩,做梦去吧!” “只能做梦了”陆炎忧郁地说。 “有梦做也行,就怕连梦都没得做,那就彻底平庸了!”程木也自嘲起来,“我都好久没做梦了,连梦遗都没了!” “哈哈哈”陆炎被程木突如其来的幽默给逗乐了,程木也只好无奈地笑了笑,自我安慰道:“笑对人生,活着就好!” “是啊,活着就好” “你啊,就是感情太丰富了,所以不顺。”程木将陆炎打量一番,认真地问,“我很好奇,你到底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我想找一个”陆炎停顿了片刻,慢慢说道,“我想找一个在精神上和生活上都能契合的人!” “那就是灵魂伴侣喽?谁都想找这样的伴侣,不过难啊!”程木拍了拍陆炎的肩膀说,“强者的灵魂伴侣就是自己!” “哦?此话怎讲?” “希特勒说过一句话:‘我的灵魂伴侣就是那颗残忍贪婪的心,这就是我的信仰!’”程木陈述完,然后自信地一笑,陆炎也跟着无奈地笑了笑。 “上楼吧,吕乐一个人还在上面等着呢。”程木提醒道。 “你先上去吧,我想再呆一会儿”陆炎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弹得远远的。 “行,那我先上去了。这几天雾霾重,你也别在外面呆太久,小心支气管炎复发!” 程木说完,独自回到了小屋,陆炎依然蹲在楼下,脑海里反复重播着他的那些情感旧事,他老是喜欢躲避现实去重新假设这些故事,也总是在假设之后更加感叹现实的残酷,这让他的创作充满了才情,也让他的生活颓废而落魄。 自从陆炎离开川南之后,巫小茜与冯仁笑的关系也有所好转,俩人从先前的僵持状态逐渐走向和谐,但这种和谐又显得十分微妙。巫小茜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没有与冯仁笑撕破脸皮,可又碍于师生关系,只能与其斗智斗勇,既得保持适度的来往,又得保持一定的距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黑河艺术村(4) 在川南美院,一些老师们私下的酒局都会叫上女生作陪,有的女生还会自己主动往上贴,这样的风气早已见怪不怪,甚至被很多人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在这样的酒局里,冯仁笑是常客,也是一位资深的做局者,有时还会扮演起“皮条客”的角色,如此卑劣的行径被那些正派的老师们所不齿,但也让那一窝子同流合污的流氓教师们乐此不彼。 冯仁笑借着拉皮条在酒局里占据了重要地位,被他拉入其中的女生数不胜数,这些女生们有被骗进来的,也有自觉自愿的,那些被骗进来的女生有的能够成功脱身,也有的免不了吃亏上当,至于那些自觉自愿的,到最后大都发现自己的付出并没有得到回报,因为这帮流氓教师本就是些满脑子精虫的家伙,手上又无多大权力,充其量只能在学生的成绩评估上玩点小把戏,所以从这个层面上讲,聪明点的女生会做到进退自如,在与这些流氓教师的周旋中既不会让对方占到便宜,同时又不会得罪对方,而那些不太聪明的,或者不自爱的,往往都会羊入虎口,还有一些更无知的,以为献出了自己就会开启幸福的人生,结果全都在献身之后被流氓教师们或早或晚地抛弃掉了。 在川南美院,正经的师生恋很少,能够开花结果的就更少,在这张混乱的师生网中,有底线的老师都懂得遵守最起码的职业道德,也有一些意志不够坚定但还有点良知的,会在犯错之后懂得亡羊补牢,至于怎么个补法,就得因人而异或者因事而异,还有些老师会把自己与女生的交往当做交易,既然占了便宜,就会有所回馈,而在那些完全没有道德概念的流氓教师眼中,女学生就是他们的玩物,玩完了或者玩腻了就直接扔掉,反正学校的学生资源每年都在更新,女生们前仆后继已经形成了一种规律,这样的环境毫无道德监管可言,人性的丑恶在这群流氓教师的身上裸地曝露出来,对教育而言,这是一场讽刺,也是一种悲哀。 冯仁笑本以为自己可以将巫小茜再次据为己有,但不管他怎么死缠烂打,或是软硬兼施,巫小茜都能见招拆招,随着时间的消耗,冯仁笑心中的戾气越积越深,他将巫小茜叫到自己的工作室,以导师的身份对巫小茜使起了最为卑劣的威胁手段。 巫小茜就这样被逼到了忍耐的极限,她很想破口大骂,但终究没有撕破脸皮,而是继续忍气吞声,一边装着可怜一边想法设法保护着自己,如此一来,冯仁笑的淫威就像是一记用力过猛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这让他怒不可遏,但又无计可施。 一阵无效的语言暴力过后,冯仁笑唇干舌燥,于是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几下喝进肚里,而后发出一阵蛤蟆般的吸水声。巫小茜站在一旁,那样子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她胆怯地瞅了冯仁笑一眼,不安地请求道:“冯老师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冯仁笑回视了一眼,然后接了杯水递给巫小茜,假心假意地说:“你也应该渴了,喝点水再走吧” “我不喝!” 巫小茜此时的眼神充满了惶恐,冯仁笑先是眉头一皱,紧接着将杯子猛地往书案一置,然后凑向巫小茜大声斥道:“我又不会下药,你怕什么?!” 此话一出,巫小茜被吓得立即后退了两步,冯仁笑骂过之后也不禁心慌起来,那神情仿佛是被自己打脸了一般。巫小茜受惊之余的眼神开始变得异样,此时她的脑海里已经无法自控地闪现出那些让人作呕的记忆片段,这样的恶意播放足以令她对冯仁笑恨之入骨,那种无力自救的痛苦就像一场永远无法根除的污染源扎进了她的身体之中,肆虐地在她内心深处复制着绝望。 面对巫小茜一脸凝滞的样子,冯仁笑不但没有怜悯之心,反而色心大起,他索性将巫小茜一把抱住,埋头就是一阵乱亲乱摸,这让巫小茜猝不及防,只得拼死抵抗,经过一番撕扯之后,巫小茜终于挣脱,但冯仁笑并未因此停手,反而变得更加狂躁饥渴。 就在冯仁笑再次发起攻击的那一刻,巫小茜快速地抓起书案上的一把美工刀,将刀尖直接对准了冯仁笑,冯仁笑顿时一脸惊恐,整个人瞬间刹住,此时的刀尖距离冯仁笑的胸口只有两三寸远,冯仁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后怕地看着胸前的刀片,晃神之后又抬起头看了看同样惊恐的巫小茜,这才暂时松了一口气,但额头的汗珠已经顺流而下浸到了衣服里。 俩人一动不动地呆滞了一阵之后,巫小茜慢慢退至到门口,虽然她与冯仁笑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但她并没有放松警惕,双手依然死死地握着美工刀。 与坚硬冰冷的刀子相比,巫小茜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凶恶,反而显得更加柔弱可怜,她的情绪里没有愤怒,眼神中充斥的全是惊恐害怕和极度的委屈,她的眼泪顺着眼睑不停地往下流,整个人僵硬地靠在门侧的墙面上,一边抽泣一边对着冯仁笑做出一副不敢正视的模样,哭红的鼻子毫无规律地一鼓一息着,手中的美工刀也被发抖的身体牵连着颤动起来。 面对这样的巫小茜,冯仁笑虽然心中有气,但也不忍继续施暴,只能放出一句:“你走吧!” 话至此处,巫小茜小心翼翼地将美工刀放下,然后打开大门,整个人半侧着跨了出去,最后赶紧把门关上。 一场有惊无险的逃脱终于划上了句号,巫小茜的神情也在关门之后变了样,只见她柳眉倒竖c凤眼圆睁,整个人顿时散发出一股煞气,她抹了一把脸颊的泪水,咬牙切齿地走远了几步,接着扭头怒视着刚刚合上的大门。驻步片刻之后,她将手提包打开,拿出一袋湿巾纸和一面便携化妆镜,边走边整理着妆容。由于哭过的痕迹太重,她只好将随身携带的口罩也拿出来戴上,这样一来,她才有了一丝被保护的感觉。 冯仁笑经此一事,只好放弃了对巫小茜的淫念,但就这样罢手,似乎让他心有不甘,反复掂量之后,他将拉皮条的主意打到了巫小茜身上,在这之前,他一直把巫小茜当成自己的私有物品,可如今,他觉得既然自己无法得逞,倒不如将巫小茜送出去,也当是给了其他流氓教师们一次抢肉的机会,目前他只需要将自己与巫小茜的冲突淡化,然后就能继续使坏。 为了化解矛盾,冯仁笑在巫小茜面前扮起了好人,巫小茜对此并不在意,也不会相信,因为她太了解冯仁笑的德性,不管这人如何变着花样玩把戏,骨子里的猥琐和淫荡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冯仁笑消停了一段时间之后再次找到巫小茜,要求她参加当晚的一场酒局活动,这样的把戏并不高明,巫小茜自然看得明白,但去与不去也确实成了难题,毕竟冯仁笑是她的导师,掌握着成绩评估的生杀大权,巫小茜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只好答应了冯仁笑的要求。 酒局的地点是在美院后街的一家酒吧,冯仁笑作为做局者,请来的都是些跟他臭味相投的人,这些人里面有老师也有学生,在场的女生有的是被老师直接带来的,也有的是和男生一起过来的,至于这些人之间的关系,着实让巫小茜理不清楚,但也能够感觉到其中的混乱程度。 巫小茜的姿色是同桌的其他女生没法比的,这也让她毫无悬念地成为了男人们关注的焦点,除了冯仁笑的同党,其他桌的一些顾客也会时不时地朝巫小茜瞄上几眼,这些人里面除了男人,还有女人,其实巫小茜早已习惯了被众人打量,但此时她却觉得非常别扭,一来冯仁笑等人实在是猥琐得太低级,二来被这些低级的人以居高临下的方式意淫更是让她感到恶心。 冯仁笑给同党们介绍巫小茜的时候,言语中充满了不怀好意的暗示,这让巫小茜极度反感,但她还是挤出了一副笑脸,对着众人逐个打了招呼,接下来这些流氓教师们便开始七嘴八舌地对着冯仁笑和巫小茜说起了下流的玩笑。 “我说老冯啊,你这是金屋藏娇啊,居然今天才把头牌带出来” “就是!你也太能藏了,你这样不厚道啊,哈哈” “我觉得这姑娘跟着你太不安全啦,不如咱俩换换?” “对对对!导师轮流做嘛,哈哈” 面对一群猥琐男人的集体意淫,巫小茜尽量保持着礼貌的笑脸,并且极少说话回应,因为越是回应,就越会招来话题。虽然她已经将自己置于旁观者的角色,但还是逃脱不了一众流氓教师荒淫的眼神攻击和轻浮的肢体搭讪,这些男人一窝蜂地向巫小茜提出添加网络好友的要求,巫小茜碍于场面,不得不逐一接受,此时一旁的冯仁笑也跟着起哄,他先是与同党们说笑了一阵,接着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一个小女生身上,而后便对这个女生发起了重点进攻。 酒局进行到后半场的时候,巫小茜找了个托辞逃离了狼窝,她回到家里,洗漱之后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不知为何总是浮现出陆炎的样子,这样的思绪让她心烦意乱,她索性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想要拨打陆炎的电话,却总是忐忑着难以做出决定。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这样的情况在她分手之后的那段日子里经常发生,随着时间的冲刷,她的精神虽有好转,但还是无法恢复到曾经的状态,而今晚的再次失眠,也让她的思绪不由地飘向了远方,她一面回忆着自己与陆炎在一起的那些快乐时光,一面想象着现在的陆炎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身边有没有新的伴侣,这样的想象是无意义的,更是自寻烦恼,她再次拿起手机翻出陆炎的电话号码,却依然不敢将抬起的手指按下去,思来想去之后,她点开网络好友,给林熠发送了一条信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自我定义(1) 颓废之后的陆炎开始每天睡起了懒觉,程木和吕乐却依然早睡早起,这俩人共患难的时间最长,感情也最深,他俩都把陆炎当作弟弟一样看待,对陆炎的一些小毛病也都非常包容,特别是程木,他在仨人之中性格最为沉稳,两小弟的生活安排都是他在操持,如何赚钱也是他在费心劳神,与其说程木和吕乐合力照顾陆炎一人,倒不如说是程木一人照顾了两个小弟,自从陆炎住进了小黑屋以后,程木明显感觉压力大了很多,以前做一次业务两个人分钱,现在变成了三个人分钱,业务量却并没有增加,而且每次接到的业务都是程木通过自己的人脉关系拿到的,这让他心里或多或少会有一点不平衡,可转念一想,大家都是在外漂泊的校友,靠着帮人做墙绘过日子,多赚点少赚点也发不了财,况且以后谁靠谁,还真说不一定,所以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 从长远来看,程木有着自己的打算,他希望以后能有更多的时间跟艺术圈的人打交道,毕竟卖画的利润空间比做画工要大得多,当然前提是自己的作品得有人买单,这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任务,但程木从未放弃,并且正在一步步努力实现。 程木和吕乐原本一人一张床,因为陆炎的加入,程木只好把自己的小床让了出来,和吕乐挤到了一起,俩人的床靠着窗户,早上的阳光总是第一时间洒到他俩脸上,每次出门买早饭的也是他俩,而陆炎也就理所当然地享受起了每天醒来就有早饭送上的待遇。 在黑河这个环境污染特别严重的村子里,有好几处卖早点的路边摊都摆在臭水沟旁边,这种景象在食客们看来并不觉得违和,大家依然吃得很带劲,程木和吕乐也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习惯了这里的味道。 “这包子太香了,嘿嘿”吕乐猴急地说,“要不我俩先吃了再回去吧,反正陆炎还在睡觉” “行吧!” 程木嫌弃地看了看一旁的臭水沟,只好找了一张稍微干净点的桌子坐下,俩人正准备用餐的时候,一个约莫四五岁的男孩直接冲了过来,抢了桌上的包子就往嘴里塞,那气势大肆得就像是在自家吃东西一样,如此突然的打劫让程木和吕乐一时间都傻了眼,紧接着一个老太婆也跟了过来,估计是这个男孩的奶奶或者外婆,她先是夺过男孩口中的包子将其放回盘里,然后对着正在发呆的程木和吕乐笑嘻嘻地说:“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不懂事!” 老太婆说完就提着孩子走了,程木和吕乐先是呆呆地看着老太婆远去的背影,接着俩人又相互傻傻地对视了一下,最后才将目光落到了被啃的包子上。 “没家教的东西!”吕乐缓过神,狠狠地骂了一句,然后又看了看程木,将目光扫向被啃的包子,问道,“咋办,还吃吗?” “吃个屁!”程木将残缺的包子直接扔到了臭水沟里,几只大老鼠顿时扑了过去,将包子撕扯成了几大块。吕乐瞧了瞧沟里的老鼠,又望了望老太婆走过的方向,生气而无奈地抱怨道:“你说小孩不懂事倒也罢了,这大人也这么不懂事,这什么世道啊!” “这就是穷的后果!”程木认真地说,“知道穷人和富人的差别吗?这就是!” “这?”吕乐纳闷地问,“那小孩家里面不至于连包子都吃不起吧?” “你没理解到我的意思,我说的是教育!刚发生这事儿,明显就是家长的教育出了问题,大人素质不高,小孩自然跟着受影响,这就叫一代传一代,所以大多数富人的下一代还是富人,穷人的下一代还是穷人!我之前在一个富人区里做家教,当时我最大的感触就是,富人与穷人的教育观,差距真的是太大了,富人对小孩的教育,那真的是大投入,而且值!你就看看黑河这帮小孩,他们整天在干嘛,然后你再去了解了解那些富人的小孩,他们的日常又是在干嘛,只要你看到了对比,你就知道起跑线对于小孩的成长多么重要,你的见识c文化c修养这些东西从小就得循序渐进,等到长大了再想弥补,那就晚喽!” “那也得有钱才行啊!”吕乐晃了晃脑袋,叹了口气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别要小孩了,先别说教育了,就连包子都吃不起!” “哈哈我俩还是边走边吃吧,我担心待会儿又会有小孩过来抢包子!”程木认真地开起了玩笑,俩人就这样离开了路边摊,边走边聊着,陆炎也如往常一样被俩人叫醒,然后磨磨蹭蹭地起了床,就连吃起包子的样子都保持着半睡半醒的状态。 “喂,其实那个包子你不应该扔掉,你给他吃了他也不知道,哈哈”吕乐先是看了看陆炎,而后对着程木恶作剧般地建议道。 “喂喂喂!说什么呐!”陆炎突然清醒起来,“别以为我没听见啊,你们可别想害我!” “哈哈就算吕乐要害你,你觉得我会袖手旁观吗?”程木开了个玩笑,接着正经地说道,“给你俩说个正事儿,今天晚上我约了个朋友吃饭,也是个艺术家,你俩跟我一块儿去,好好跟她聊一聊,人家比我们仨都小,但已经是大学老师了,而且她手上有挺多资源,以后我们想参加点展览,说不定还得靠她引荐才行” “那太好了!”吕乐兴奋地说,“我今年一个展览都还没有参加过,这一年都快到头了,简历可不能空着什么都没有啊!” “简历有个屁用啊!”陆炎反驳道,“想要看实力,还得拿作品说话!” “你都没参加展览,别人去哪儿看你作品啊?”吕乐也直接怼了起来,“来黑河这小破屋啊?那多丢人啊!” “你俩都别嘴贫了!想要有参展的机会,没人推荐哪能行,这里又不是川南美院,如果我们不主动争取,那就什么也捞不到,到了bj,我们就是外来人,想要融入这个圈子,就得付出更多的努力,要不然来bj干嘛,那还不如就在川南呆着呢!” 程木说完后,陆炎和吕乐都没有再插嘴,仨人就这样各自开始了新一天的创作,平静而又重复,陆炎有个习惯,就是画累了会翻翻网络朋友圈,他将视角移到手机屏幕上慵懒而放松地扫荡着,这样的状态本该继续,但突然间,他的双眼瞪得老大,吃惊的样子完全不亚于上次看到王苏阳“耍流氓”时的状态,而这次他看到的,仍然是王苏阳,但王苏阳这次不是耍流氓,而是睡在了学校的一块草坪上,而且裸到只穿了条白内裤。 这次事件的起因很简单,王苏阳于头天晚上约了几个艺术小青年在美院的路边摊喝夜啤酒,他先是通知了林熠,但林熠因为时间太晚有所顾忌就没有应约,而其他几个小青年都是些坑货,喝到最后没有一个愿意送王苏阳回去,结果便有了第二天网络上疯传的那些照片。 “我操!”陆炎大声叫道,“这些拍照片的人也太恶心了吧!” 程木和吕乐好奇地凑了过来,他俩同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各自拿起自己的手机翻了起来。 “王老师这是咋回事啊,还能不能有点节操啊!”吕乐狂笑着纳闷道,“这是在搞行为艺术啊“ “唉,破罐子破摔呗!”程木沉重地接过话,“都一把年纪了,就不能消停点儿嘛,如果说上次他是被冤枉,那这次他就是自己坑自己啊!” “他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干!”陆炎简单应了一句,没有再作解释,而是掏出手机拨通了林熠的电话,直接责备道:“你昨晚去哪儿了?你能不能看好王老师啊,我不在川南,你得负责王老师的安全啊!” “怎么负责?昨晚我在家,没去跟他喝酒,我现在已经是结了婚的人了,得顾及家里啊,怎么可能还像以前那样每天喝得夜不归宿?!”林熠火气也大,就这样怼了回去,陆炎没法淡定,继续责备道:“朋友圈里你也看到了,好多人都在发,以后你得多劝劝他,别跟那些坑货称兄道弟的,真是兄弟,怎么到最后没有一个送他回家的!” “我都劝了这么多年了,有用吗?”林熠哭笑不得地说,“他自己不改,谁也帮不了他!” 哥俩就这样怼了几个来回,林熠受不了陆炎叽叽喳喳唠叨个不停,索性挂断了电话,陆炎也没有再打过去,而是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发呆,心中百感交集。照片中的王苏阳死沉沉地躺在草地上,浑身上下就只穿了条白内裤,他的衣服裤子都被折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旁边,这让陆炎不由得联想到当时的场景: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中年老男人以为自己回到了家,还把衣服裤子脱了叠好,然后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把草地当作床铺酣然睡去。 陆炎伫立片刻,他只感觉自己那颗创碎的心窝涌起一阵阵腐蚀般的酸楚,善于想象的他已经把自己置于王苏阳的角色,体会着其中的处境以及他人的内心世界,其实陆炎老爱干这种事,就是将自己想象成各种不同的人,男人女人c老人小孩c好人坏人,甚至是动物植物或者原子分子,只要能冥想到的,他都会去干,所以他什么都愿意涉猎,但什么都不会信,或者说,他既有着异于常人的共情能力,同时又是一个天生的怀疑论者。 与此同时,关于王苏阳的新闻又一次在网络上炸开了锅,这次事件再次惊动了校方,王苏阳之前因为“耍流氓”受了降职处分,由原来的教授降成了副教授,这次,他被直接降成了讲师,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以后连可以降的级别都没有了。在行事作风上,李仕元就显得非常谨慎,他与王苏阳虽是至交,但俩人性格差异太大,李仕元在系上德高望重,在院里也是一位老好人,从不得罪人,也没人会得罪他,一路下来顺顺当当c稳中有升,如今已经到了快要退休的年龄,也算是功成名就,在地方上颇有名气,他的日常生活简单却不枯燥,除了自己画画便是与戏友们一起唱戏,这样的乐趣让他很享受,也很满足。 为了尽量帮到王苏阳,李仕元多次拜访卢院长,但卢院长也很明确地告知,这次事件影响恶劣,迫于各方面的压力,校方必须对王苏阳做再次降职处理,没开除他就已经是他的大幸了,对此,李仕元不惜冒着得罪领导的风险,拿出冯仁笑犯过的一些案例来说事,此举直接触怒了卢院长,而李仕元也遭受了卢院长的私人警告。 黑河的小黑屋里,兄弟三人各自忙活到了傍晚,程木约见的那位艺术家朋友也到达了黑河,是一个女孩,身材普通,长相普通,但整个人却非常自信,神情中弥漫着一股嘚瑟的优越感。在陆炎眼里,这种女孩只是路人甲,自然也就吸引不了他的注意。 早在女孩到来之前,陆炎就在网上查过了这人的资料,当他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那一张张画作时,他的双眼就像是被沼气熏了一样难受,他真的很难理解,这样的人是哪来的自信,而且还参加了那么多展览,并且成为了首都美术学院的一名专业教师。 程木为了顾及面子,订了一家黑河最高档的餐馆,几人坐下来之后,陆炎一句话都没说,程木热情而谦和地与女孩交流着,看样子很是投机,吕乐则坐在一旁时而专心地听,时而嘻哈地附和几句,陆炎虽不搭理,但还是被动地收到了一些信息,他发现这个女孩除了他之前讨厌的那些特点之外,还有一项是他最受不了的,那就是矫情。 在三个男孩面前,女孩明显感觉自己高人一等,但她并没有表现得十分露骨,反而是委婉迂回地笑着说:“哎哟,我真羡慕像你们这样的职业艺术家,自由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像我们这么苦啊,又要上课又要开会,还要定期跟领导汇报工作,那生活,简直太受限制了,而且忙的时候自己都没有时间画画,工资又低,奖金又少,干的活却那么多,唉,可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继续这样过喽,先评个讲师,过几年评个副教授,最后评个教授,这一辈子都看到头了,好没意思啊,唉还是你们好啊” 面对女孩的长篇大论,陆炎实在是受不了了,他终于抬起头正视着女孩,然后将手机屏幕面向对方,毫不留情地说:“就你这画,还想做职业艺术家?” 如此的聊天方式让饭桌上的氛围一下子变了味,陆炎将手机放下后继续怼道:“你羡慕我们?行啊,那你现在就辞职呗,你敢吗?” 陆炎的气势压得女孩完全不敢说话,程木立即皱眉低声喝道:“陆炎!” “让我说完!”陆炎瞪了瞪程木,接着将目光直视女孩,“如果我没说错,你们一周只有三天课,周一全天周二周三各半天,而且还不是整学期都有,也就是说,你们一学期里面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空余的,再加上寒暑假,自由时间还不够多吗?你还要怎么自由?再说待遇,像你这个级别的,基本工资一个月大概四千左右,加上课时费至少也有七八千吧,再加上平时过节的各种奖金c还有年终奖c住房公积金c五险一金等等,这些加起来还不够多吗?另外,学校组织的外出活动你们需要掏钱吗?学校举办的展览你们需要交展费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像你们这样的老师有多享受,有的老师甚至可以申请不上课,只参展,一样可以当绩效,有的老师一学期都没有课,就在工作室画创作忙着各种展览,照样发工资和奖金,而且奖金更多,像你这样的人,占着这么多资源却在这里跟我们发牢骚,我真搞不懂国家怎么还会养着你,你拿着纳税人的钱你都干了些啥,你对社会做了啥贡献,就凭这个吗?”陆炎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机图片点开再次对着女孩晃了晃,接着继续挖苦道,“艺术圈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的存在,才显得掉档次!” 陆炎的连番炮轰让女孩完全招架不住,根本就没有反驳的能力和余地,程木气得怒不可遏,猛地一拍桌子,对着陆炎恶狠狠地凶道:“陆炎!你怎么说话的!” “我说完了,你们继续!”陆炎还了一个眼神,接着扬长而去,程木气得没辙,只能想方设法地安慰女孩,但因为陆炎的言语太毒,后遗症太强,女孩实在承受不住,最后还是中途离场了,一场饭局就这样被陆炎活生生搅成了残局。 陆炎回去没多久,程木和吕乐也气急败坏地进了屋,特别是程木,气得跟蒸汽机似的,他指着陆炎的鼻子,气冲冲地斥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女孩的父亲是谁,那可是首都美院水墨系的系主任!” 这样的斥责对陆炎根本不起作用,吕乐凑了上来补充道:“老陆啊,你这次真的是把木哥给害惨了,木哥本来是要追她的!” 此话一出,陆炎顿时意外了:“啊?你怎么不早说啊!” 陆炎纳闷程木为何会看上一个如此矫情的女孩,也万万没想到程木的功利心原来这么重,但作为一个一直被程木悉心照顾的小弟,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歉意。 “对不起啊,木哥是我太冲动了!” 陆炎诚恳地道了个歉,但程木并不买账,屋子里的气氛依然紧张,吕乐也不得不帮着陆炎给程木说好话。这事之后,程木疏远了陆炎好长一段时间,但陆炎依然努力地修复着俩人的关系,他后悔自己干了一件如此荒唐的蠢事,将兄弟的仕途就这样给活生生地斩断了。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陆炎干活也更加卖力,每次程木接到业务,陆炎总是加倍地干,时间一久,程木也就放下了怨气,俩人最终和好如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自我定义(2) 北漂的日子就这样平静地继续着,在黑河这样一个光听名字就让人很不舒服的地方,实际的情况也确实跟名字一样。一个本来就很脏乱差的城乡结合村,因为新上任的村官实施了一系列粗暴政策,让这个本来就不祥和的村子更加污秽。这段时间让艺术家们谈论最多的,就是关于新村官颁布的进村停车收费政策。 简陋的小餐馆里,兄弟三人正在庆祝一次墙绘业务的圆满成功,而旁桌的客人对村官“新政”的各种议论,也传进了他们三人的耳朵里。 “吃饭吧,别光听他们说。”程木提醒道,如此一来陆炎更加好奇:“这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就是新村官上任,为了捞点油水,所以规定了在村里停车必须缴费。”程木简明扼要地说完,继续埋头吃着菜。陆炎双眼一瞪,顿时激动起来:“怎么能这样!还有王法吗?” “已经有人去闹过了,没用!”吕乐无奈地说,“办公室那人说了,他就是王法!” 话至此处,陆炎的火气变得更大,就差拍桌子了。 “你可不要冲动!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记住,这里是黑河,不是美院!”程木严肃地提醒道,“你的火爆脾气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可出来就不一样了,你得学会收敛,再说了,我们仨都没车,收费也收不到咱们头上,你气什么气?” “木哥说得对,不关我们的事就别瞎操心,黑河乱着呢”吕乐说完,喝了一口汤,又接着说,“听说前几天还死了两个人!” “是艺术家吗?”陆炎又惊又气,吕乐哽了一下,疑神疑鬼地说:“不是,据说是两个外来务工的,具体什么情况我就不清楚了这年头,你得罪了人,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待吕乐说完,程木也叹道:“唉,这就是黑河以前老村官在的时候还好,没什么乱收费现象。现在这个新村官估计是想把自己花的钱捞回来,才会想到这么下作的手段。外面的人开车进来超过半小时就要收费,就连住村里的人把车子停在自家院子都要交费!” “政府不管吗?”陆炎不解地问。 “政府能管黑河村这点破事儿?这根本就不算事儿!”程木冷笑着唏嘘一声,应道,“政府说了,村子里面实行村民自治,懂吗?自治!” 仨人边吃边议论着,只听窗外传来愈发激烈的争吵声,不少吃饭的客人都跑出去看热闹,陆炎和吕乐也好奇地走出了餐馆,程木为了避免陆炎惹事,只好跟在后面。 大街上,一位扎着小辫的年轻艺术家正忿忿地和相关负责人争吵着,双方闹得不可开交,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几个拿着棍棒的小混混由远及近走了过来,似乎要引起一场厮打。 “给我砸!”随着带头混混一声令下,几个小混混同时抡起棍棒砸向一辆白色的小轿车。 这一砸,玻璃四溅,现场顿时鸡飞狗跳,刚还在和负责人激烈争论的那位艺术家,被眼前突如其来的袭击给惊呆了,强烈的愤慨促使他抡起拳头,似乎要跟小混混们拼命。陆炎面对如此欺人太甚的一幕,也气得血管紧绷。程木见势不妙,立即按住陆炎,但陆炎力气太大,程木完全无法控制,吕乐紧接着抱住陆炎,就在血光之灾即将爆发的时候,警察及时赶到了现场,就像事先安排好了一样。为了避免事端,程木和吕乐赶紧将陆炎拖回到饭馆,让他冷静下来。 “你说这关你什么事?有必要这么激动吗?!”程木生气地瞪着陆炎,就像一位教书先生对待一个不听话的学生,陆炎虽然坐着,但拳头仍然捏得死死的:“他们欺人太甚!” 话至此处,程木只能一声冷笑,说道:“你想匡扶正义是吗?你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木哥说得对,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参合的好,免生事端。”吕乐也跟着说,“你想想,你这一闹,闹出了麻烦,耽误的是自己画画的时间!” “可你不觉得那个人很无助吗?!”陆炎的情绪依然没法平静,程木无可奈何,只能压低嗓门细心劝道:“人家好歹有个车子,至少他日子过得比我们舒坦!我们现在连明天吃什么都不知道,还要去替别人操心?再说了,你打了人,警察肯定会抓你,到时谁拿钱赎你?就算我们凑钱把你领回来,在黑河这个地方,你就不怕有人暗地里整你吗?” “对对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吕乐一声附和之后,程木继续开解道:“不光是黑河,费家村现在也闹得厉害,房东恶意涨价,把艺术家工作室的水电全给停了,你是不是也要去打抱不平啊?” 在程木和吕乐的劝阻下,陆炎的情绪总算冷静了下来。这次砸车事件后来不了了之,而黑河的收费政策也依然继续着。程木作为吕乐和陆炎的大哥,担当着主要的业务来源,这些业务基本都跟壁画和墙绘相关,运气好的话一个月能接好几单,但运气不好则几个月都开不了张。 北漂的生活就是这样举步维艰,程木先是因为价格问题,谈崩了好几单业务,之后又因为长时间找不到活儿而失去了收入来源。程木拿不到业务,吕乐和陆炎就得跟着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就在兄弟三人举目无望的时候,程木接到了一单壁画生意,但价格非常低,也正因为低,所以才被程木拿到了手,毕竟这业务辗转经过了好几个人,到程木这里就真的只能赚点稀饭钱了。 程木与甲方谈妥之后,立即通知了吕乐和陆炎,因为绘画资料都是现成的,程木建议即刻开工。于是叮嘱两人尽快带上画具赶往现场。吕乐看着脚下一箱沉甸甸的颜料,向陆炎建议道:“我们打车吧,这么多东西,我抬不动啊,再说程木还在现场等着我们呢” 陆炎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几十块钱,内心有点儿纠结,但还是应允了,俩人很快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当车子驶到村口的时候,却被执勤的老头拦下不让走,理由是司机没有出示小票,司机愣了一下,赶紧解释道:“刚进村的时候你们没有给我小票啊!” “凡是进村的车子我们都是发了小票的!” “可我进来的时候你们真的没有给我!” “不可能!你没有小票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那你就交两块钱!” 司机无奈,只好拿出两块钱递给老头,陆炎赶紧将司机的手拉了回来,说道:“你不能给他钱!” “算了算了。”司机第二次将钱递了出去。 面对如此懦弱的司机,陆炎气得无言以对,虽然两元钱并不多,但他认为就是因为有这么多甘愿受欺负的人,才会导致这些不讲道理的小村官和老流氓更加放肆和猖狂。 “你这是拦路抢劫!”陆炎冲着老头吼了一声,老头也不示弱,直接骂道:“你他妈别瞎说!” 听到老头这样骂人,陆炎顿时火冒三丈,再加上先前的砸车事件一直让他愤愤不平,如此一来,他的情绪便再也无法控制,猛地打开车门冲了出去,绕过车头,直接拧起老头的领子,大声吼道:“你他妈再骂一句!” 在陆炎冲出车门的那一刻,吕乐也赶紧下了车,却没来得及拦住陆炎。跟老头一起执勤的两个协警立马冲了过来,一场打斗一触即发。 “别冲动!”吕乐奋力地抱住陆炎,两个协警也死死地抓住陆炎的手臂,陆炎虽然动弹不得,但却一直和老头破口对骂。 这老头也确是个泼皮无赖,虽然他被陆炎拧着领口,但依然摆出一副狡黠的嘴脸,恶意地挑衅道:“你打我啊!” 陆炎的手被两个协警死死地抓住,根本动弹不得,吕乐也紧抱着陆炎不放,生怕他闹出大事。陆炎气愤之余注意到自己的下肢,于是直接向前踹了一脚,却因为无法使力而落了个空。这老头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虽然没被踢到,自己却主动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其他协警也陆续赶了过来,搞得现场一片鸡飞狗跳。 一场闹剧就这样折腾着,陆炎和吕乐被协警带到派出所,程木也不得不赶了回来。本可以立即开工的壁画,就这样被陆炎的冲动给耽误了。 派出所里,陆炎和老头依然破口对骂,程木一边稳住陆炎的情绪,一边忙着给警察说好话。几经调解之后,派出所终于放人,程木领着陆炎回到小黑屋时,已经是晚上了。 待陆炎的情绪稍作缓和之后,程木再次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说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那帮人跟警察都是一伙儿的?你既然在黑河呆着你就得忍,你跟这帮子流氓对着干,你不想活了吗?!” 程木说完缓了口气,吕乐赶紧接过话:“木哥说得有道理!警察不会管你们怎么闹怎么吵,谁先动手他们就抓谁!到时候我跟木哥没钱赎你,你就惨了!” 吕乐说完,程木又接着说:“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在黑河,今天你这么一闹,能保证日后他们不在暗地里整你吗?还记得上次那个被砸车的艺术家吗?他为了讨说法找了好多部门,折腾了一个多月,也没时间画画,结果呢,对方也就赔了两千块钱,可你知不知道,他一张画就可以卖一万!你说他是亏了还是赚了?更何况他还没动手打人,他是受害者,而你呢,你得倒赔!” 陆炎听着程木和吕乐你一言我一句地劝解,没有答话,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吸烟。 “不对啊!这不对劲啊”程木思索了片刻,然后悟道,“你今天压根儿就没有理由发火啊!” “我能不发火吗?!”陆炎一下子又来气了,程木眼皮一翻,哭笑不得地说:“你本来就没有理由发火!你跟吕乐打车出村子,老头把车拦下要司机出示小票,也就是说,老头拦的是司机,不是你俩,而且司机都给钱了,这事也就过了,司机都没发火,你干嘛发火啊?” “那司机太怂了,我看着就来气!”陆炎解释道。 “哟!你这完全是在替司机打抱不平啊!我真是服你了!你以后可千万别再这样干,凡是得多衡量一下利弊得失,别给自己找麻烦,更何况是打抱不平这种事!好比这次,你替司机打抱不平了,可人家司机还当你是傻子呢!你让他浪费了时间还赚不到钱,而你自己也把画墙绘的时间给浪费了,何必呢!你啊,真的需要沉淀沉淀!” 程木的忠告充满了世态炎凉的气息,这让陆炎很不服气,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由于上次业务赚得太少,仨人没过多久便再一次陷入到了弹尽粮绝的境地,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所有的理想与憧憬都显得悲哀而可笑。 深夜的小黑屋里,程木失落地瘫坐在转椅上,他打开钱包,将里面仅剩的一点零钱拿出来数了又数,然后无力地叹了口气,一阵“咕噜”的声音从吕乐的肚皮里连绵不绝地发出,让安静的小屋显得更加凄凉,吕乐摸了摸肚子,委屈地说:“木哥,我想吃夜宵” “我去买点儿。”陆炎站起身正欲出门,却被程木叫住:“你的钱先留着,我去买!”说完便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方便面包装袋。 陆炎和吕乐顿时一头雾水,程木晃了晃袋子,指着包装袋上印着的大字念道:“集六袋换一袋!” “你哪来这么多袋子啊?”陆炎纳闷地问,“平时没见你吃啊!” “不是我吃的,是捡的,从楼道的垃圾箱里捡的。” 听到这样的解释,陆炎和吕乐更是诧异得瞪大了眼睛,程木淡然一笑,继续说道:“隔壁的胖子喜欢吃这东西,但扔垃圾的时候又不注意,经常扔到外面,有一次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走过去把袋子拾起来,结果就看到了这几个大字,所以” “所以你就经常去翻垃圾箱?” “对啊,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嘛!”程木数了数手上的袋子,庆幸地说,“正好十二袋,我再去买一袋,这顿夜宵,就这么凑合着吃吧,楼下超市应该还没关门,我下去看看” 程木说完便下了楼,陆炎和吕乐相互对视了一眼,各自都苦涩地笑了笑,如此窘局,实在令人心酸。 捉禁见肘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仨人终于迎来了一次转机,程木通过一个老朋友接到了一单大型壁画业务,所赚的钱足以支撑起至少半年以上的开销,这次转机之后,程木的事业开始顺了点,后续又接下了几桩小业务,虽然仨人的生活品质提高得不多,但总算是稍有起色,陆炎一边摸索着自己的创作,一边被动地与各种人打着交道,认识了一些人,也得罪了不少人,他与吕乐都是靠着程木提供的业务过日子。因为业务上有陆炎和吕乐的帮忙,程木逐渐将自己的活动范围更多地转向了艺术圈,由于他为人沉稳,善于交际,随着时间的累积,有效人脉也越来越广,平时的社交活动,都是他带着陆炎和吕乐去长见识。程木结交的这些人,鱼龙混杂c良莠不齐,这样的情况既让他感叹身不由己,同时也担心陆炎和吕乐会被那些江湖骗子占便宜,毕竟在bj这个艺术圈里,空手套白狼的奸人实在太多,所以程木会经常提醒两个小弟:“凡事一定要紧开口慢开言,也不要轻易相信对方所说的话,因为多留一个心眼总是好的!” 随着社会经济的转型,一些企业大佬也开始涉足艺术圈,程木收到消息,一位进军艺术圈的企业家将会在首都美术学院的报告厅里举办一场讲座。对于这种外行领导内行的活动,陆炎一向不屑一顾,但程木就不一样,他能结合社会现实考虑问题,在他和吕乐的说服下,陆炎只好一同前往。 仨人赶到首都美术学院时,时间尚早,报告厅里还空着一些座位,等到讲座开始的时候,厅内已是人满为患,讲台的长桌前坐着一些重要人物,坐在正中间的便是这次讲座的主角,名叫范继宏,是一位年轻的企业家,他西装革履,眼神犀利,谦逊的外表下透露出一股子霸气。那种气息亦正亦邪,让人敬畏。待主持人简单隆重地将嘉宾逐一介绍之后,范继宏开始了自己的演讲,整个演讲过程中,人们的掌声默契地配合着范继宏语气的停顿,范继宏在谈到如何成功时,得意地讲述了一段自己的经历:“我当过兵,那时候的训练很辛苦,大家的饭量也很大,但每次吃饭我都吃不饱,因为就那么一桶饭,等你吃完了一碗想要加饭,却发现桶里已经空了,后来连长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盛饭时先盛半碗,这样一来吃得就比别人快,等吃完了再到桶里加第二碗,这样的话每一顿就能多吃到半碗” 台下的师生们听得聚精会神,吕乐当成故事听,程木当成案例听,而陆炎则当成反面教材听。 范继宏意犹未尽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我试着这样做了,发现连长的主意还真管用,从此以后,我就再没饿过肚子” 这段经历一说完,台下便想起了热烈的掌声,接下来到了问答环节,不少人抢着提问,程木也不例外,并且接到了主持人的话筒。 “范总您好,我叫程木,一直从事水墨画的研究与创作,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您是怎么看待当代艺术和传统艺术之间的关系呢?” 这是一个老掉牙的问题,也是一个容易谈论的问题,范继宏微微一笑,回答道:“水墨画肯定不能脱离传统文化的语境,水墨不止是一种媒介,更是一种文化精神,中国传统绘画到了当代,更是要立足于传统,这样才能产生与当代艺术对话的可能!” 这样的回答颇具专业范儿,但又是废话,台下的掌声立即想起,程木也热情地拍掌回应,就在这时,陆炎举起了手,这让程木感到有些意外。 主持人将话筒递给陆炎,陆炎站起身,并没有向程木那样先做自我介绍,而是直接问道:“您当兵时每一顿多吃半碗,也就等于别人少吃半碗,您吃了一碗半,而别人只吃了半碗,您就没想过别人更吃不饱吗?” 这样的挑衅经过话筒的加工变得更加响亮,犹如一枚重炮直接轰向台上的范继宏,台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陆炎身上,就连一旁的程木都尴尬得无地自容。 范继宏依然稳稳地坐着,但眼神明显变得愤怒而阴狠,他既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心慌意乱,而是沉稳大声地回答道:“那我告诉你,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 范继宏的回答带着一股强劲的威慑力,陆炎也不服气,他正欲反驳,衣袖却被程木拽着狠狠地往下拉,程木挤眉瞪着陆炎,暗示他到此为止,陆炎咬了咬牙,这才憋屈地坐了下来。 范继宏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终止了问答环节,他找来秘书,小声说道:“给我打探一下,这小子是谁!” 秘书接到命令后便找人打听,很快就有了结果。 “这人名叫陆炎,陆地的陆,炎热的炎,以前是川南美院毕业的” 听到秘书的报告,范继宏心里猛地一颤,所有的负面情绪一下子膨胀起来,慌张c屈辱c愤怒c仇恨c刺痛所有的感受此时犹如一股洪流汹涌地从他的心口涌出。 “我知道了。”范继宏支开秘书,努力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直到饭局结束回到家中,他才撕掉了强撑的面具。 面对自己的妻子,范继宏的情绪比以往更加充满了敌意,他冷冷瞥了一眼面前这个女人,阴沉地说道:“我今天见到他了!” 女子一听这话,心里猛地一颤,紧接着以同样敌对的眼神仇视着范继宏,范继宏若无其事地坐到茶几旁,点起了一支雪茄,他扫视着地板上大包小包的箱子和行李,冷笑着问:“楼下的搬家车是你叫的吧?你就这么急着去找那个小混蛋?” “范继宏!”女子厉声斥道:“你自己是什么货色你不清楚吗?请你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我也不会再影响你,你可以随便去烂!” “方梓茵!”范继宏猛地站起来,“你想离婚?门儿都没有!” 女子没有回应,而是将门打开,伴随着电梯停顿的声响,几个搬家工人陆续走了进来,将地板上的重物逐个托起。 待工人将打包的东西全部搬走后,女子也跟着走了出去,关门之前,女子回头看了范继宏一眼,郑重地告诫道:“你我以后只有工作关系,你自己好自为之!” 随着“咚”的一声,门被合上,范继宏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他抬起头愤恨地盯看着墙上那张巨大的婚纱照,情绪中一股强烈的暴力冲动瞬间迸发,随即抓起烟缸猛地砸向照片中的女子,不料他瞄得不够准,竟把自己的头像给砸了。 与此同时,在黑河的小黑屋里,程木给陆炎又上了一堂教育课,而陆炎依然听不进去,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吕乐就起到了很好的调解作用,或者说如果没有吕乐,程木和陆炎的关系就很难一直维持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自我定义(3) 时光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偷偷溜走,陆炎的北漂生活日复一日,前途毫无起色,很快便消耗了快两年的时间,此时远在川南的巫小茜也面临着毕业,冯仁笑作为她的导师,没有给她提供任何工作方面的推荐和机会,却对另外两名女生照顾有加。这样的结果对巫小茜来讲并不意外,她不指望冯仁笑会帮她,她只希望这个猥琐的老男人不要为难她,能让她顺利毕业就好。 在工作与创作的权衡上,巫小茜没有两面兼顾,而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毕业创作之中,她时常会想起当年自己陪着陆炎在工作室画画的情景,那时的她对未来满心憧憬,与陆炎恋爱的日子既能让她在专业上受益匪浅,又能让她在生活中体会到满满的幸福感,而如今的她却孤身一人,画起画来力不从心,得不到陆炎的指导,也无处寻找精神慰藉。 如果说巫小茜的苦恼是源于陆炎的离开,那么程木所承受的压力则完全是因为时间的流逝,一来他最年长,岁月给他带来的焦虑感会更严重,二来他本就向往功利,但怀才不遇的现实让他感到自卑,甚至开始了一段颓废的生活。 在吕乐的影响下,程木也对大保健有了瘾,吕乐的瘾是因为爱好,而程木只是为了发泄,这种发泄一旦成为习惯之后同样很难戒掉,他在这些比他更弱的弱者面前施压着自己的淫威,以此满足内心积压的,每当他的良心质问自己的时候,他的脑海便闪现出范继宏在讲座上说过的那句话:“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所以在他看来,就算是嫖娼这种交易,他也无需顾及对方的感受。 程木和吕乐的这种行为就像女人的例假一样间歇性持续着,直到“严打”开始之后,程木这才收敛,但吕乐依然管不住自己,总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在一次饭后溜达的时候,仨人路过一家街边的按摩店,吕乐一时性起,硬拉着程木往里走,程木实在没有胃口,因为店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难看,吕乐对此完全不挑,但程木觉得自己好歹也算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就算是嫖,也不能来这种惨不忍睹的场所侮辱自己的身份。 程木给吕乐使了个眼色,将其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本来现在就严打得厉害,你还带我来这么个破地儿,你看看这些女的,一个个长得跟大妈似的,万一咱俩被抓了,岂不是亏了又亏?” “我请客!”吕乐蔑视着程木,“一句话,干不干?” 一直站在店外的陆炎有点不耐烦了,直接催道:“你们商量好没?要不然我先回去了。” “你先走吧!”吕乐敷衍了一句,然后继续给程木做起了思想工作。 陆炎随即独自离开,程木看着陆炎远去的背影,也很想跟上去,但双脚就是动不了,店里的几个女人热情地招呼着,程木最终被半推半就地送进了包房。 面对眼前这个让人提不起的女人,程木发现自己的下半身果真没有反应,但这女人活好,她让程木躺下,简单娴熟地弄了几下就让程木变得生龙活虎起来,不过俩人合作的过程也太快了点,短短两三分钟就结束了,或许是因为程木太想早点结束,意识过于强烈,所以身体也就按照大脑的指令快速地完成了任务。 泄过之后的程木瞬间感到自己吃了大亏,他迅速地穿好衣服离开了按摩店,就在他已经走远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阵阵鸡飞狗跳的声音,周围的人们也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集到了嘈杂声传来的方向,程木已经感到不妙,他心虚地继续朝着回家的方向前行了好一阵方才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嘈杂声正是从按摩店里传出来的,另一端的路口还停留了几个警察,程木顿时打了个冷颤,他双眼圆睁,哑声疾呼道:“糟了,吕乐还在里面!” 这下可把程木吓坏了,他立即逃回小黑屋,将事情告诉了陆炎,陆炎听后大惊失色,他尽力稳住程木的情绪,沉稳地说道:“你不能再去了,但我可以去,你先在屋里呆着等我消息,我得去现场看看吕乐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陆炎说完便下了楼,程木畏缩地蹲在墙角,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恐惧,体会到作为一个弱者的无助和悲哀,他害怕地掉下了眼泪,他不敢想象当警察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时,他会不会崩溃,此刻的他就像一个受了刺激的精神病人,整个人都僵硬地颤抖着。 陆炎很快赶到了现场,此时警察们正在对嫖客和卖进行分组并清点人数,当他看到吕乐被押解出来的时候,吕乐也看到了他,俩人相隔只有几米远,且目光一直对视着,陆炎能感觉到吕乐内心的恐惧,他能听到吕乐在不断地呐喊:“救我,救我!” 陆炎虽然脾气大,也很心急,但基本的理智还是有的,他不敢阻挠警察执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吕乐被警察押至路口停着的警车,然后像猪一样被塞了进去。 “这一票,又赚了不少啊”一个看客冷漠地说道,陆炎一听这话,连忙向看客靠近,探问道:“哥们儿,这种情况公安局会怎么处理?” “交五千罚金,第二天就会放人,没钱交的话就拘留十五天” 听着看客的口述,陆炎也大致明白了流程,当他再次回到小黑屋时,程木已经坐到了茶几旁边,看样子比先前的状态好了些。 “吕乐怎么样了?” “被抓了,拘留十五天,如果交罚金,第二天就可以去领人。” “罚金多少?” “五千!” 一听这数,程木更加绝望,陆炎给自己倒了杯水猛喝了一口,说道:“我卡上还有两千,你呢?” “就剩一千了,”程木无力地哀怨道,“本来有好几千的,跟着吕乐出去玩了几次,就花没了!” 陆炎本想骂人,但他看着程木那副受惊过度的样子,只好忍住了。 “一会儿我俩去取钱,另外两千,我找人借!” 陆炎话不多说,掏出自己的银行卡,“啪”的一声将其拍在茶几上。为了凑钱,他只好给林熠打电话求助,林熠将其臭骂一顿之后便爽快地汇了款。 此时的吕乐和其他嫖客都被关押在牢房里,其中一个嫖客找吕乐搭讪,得知吕乐是个画画的,便兴奋地说道:“哟!原来是艺术家啊!” 吕乐哪有心情说笑,但这个嫖客倒是来了兴致,继续问道:“你们艺术家为什么要啊?哦我明白了,你们是不是为了找灵感啊?哈哈” 嫖客没心没肺地说笑着,吕乐却在一旁偷偷地哭了,如今的他已经有了案底,这让他感觉自己的脸上就像是被烙了印,他不敢想象接下来会不会有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他亟待着程木和陆炎的解救,但他也明白,如果不交赎金,他就只能继续呆在这里承受着越来越多的痛苦和恐惧。 第二天,陆炎去看守所将吕乐领了回来,虽然前后只隔了一天时间,但吕乐的精神明显差了许多,两个黑眼圈就像被烟熏了一样,整个人也萎靡了不少。 陆炎将吕乐带回小黑屋时,程木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酒菜,看样子是要给吕乐“接风洗尘”,仨人坐下之后,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有说有笑,而是显得有些沉闷,直到各自都喝了些酒,气氛这才好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这次的经历太过“刺激”,平时一向不大喝酒的程木也放开喝了个痛快,陆炎喝酒向来有度,不会烂醉,吕乐酒量最差,但却没有节制,此时已经躺到床上打起了呼噜。 这次遭遇对程木来讲只是虚惊一场,但他并不觉得侥幸,相反,这次的经历对他打击很大,他的脸上虽然泛着醉酒的红晕,但眼神却一点儿都不含糊,与陆炎碰杯之后,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无奈地叹息道:“我们仨现在都活得太窝囊,就连满足下半身的权力都没有,可悲啊!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因为我们压根儿就没有权力,你看看那些有名的艺术家和策展人,他们想要满足下半身的话,太容易了!好多女孩排着队等着被他们玩呢!但警察会抓他们吗?不会!因为他们是合法的,哈哈” 听着程木的苦笑,就像吃进一颗穿肠的毒药,陆炎没有说话,而是勉强地点了点头,程木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继续哀怨道:“我们顶着坐牢的风险,跟女人做的却只是几百块的交易,你再看看那些大腕儿和女艺术家,那又是多少钱的交易?可他们不但不用坐牢,还能各取所需c利益共享!凭什么?凭的就是艺术的权力!” 程木再次无声地笑了起来,眉眼中充斥的全是苦闷和嫉妒,为了顾及程木的情绪,陆炎举起酒杯,以表赞同之意,但他内心并不认同程木的观点,只是不忍在这个时候撒盐,程木虽有些醉意,但也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俩人小酌了一阵,便各自睡去。 这事之后,程木内心深处的开始膨胀,而陆炎和吕乐的心态并无变化,依然按照各自的率性生活着。与此同时,巫小茜顺利地结束了研究生学业,也与冯仁笑彻底断绝了往来,此时卢院长的儿子卢艺白刚好留学回国,这让巫小茜又萌生了新的想法。 卢艺白虽然成长于艺术世家,但他自身的艺术造诣却差强人意,而且还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卢艺白有一位正牌女友,名叫唐娜,也是一位年轻艺术家,唐娜同样出身于艺术世家,卢家与唐家可谓门当户对,卢院长一直把唐娜看作未来的儿媳妇,此次卢艺白刚一回国,卢院长便计划起了两家联姻的事宜,这让卢艺白很是反感,虽然他与唐娜恋爱多年,但唐娜的性格十分要强,这让他一直以来都只能憋屈着过日子,当年他出国留学,明面上说是去深造,实际却是要躲开唐娜,这样不但可以缓解自己的压力,还能在国外逍遥地过着寻花问柳的生活,可如今一回国,自由的生活便再一次告吹了,再加上卢院长不停地催婚,更是让他苦不堪言。 卢艺白出国期间,唐娜折腾过几次跨国突袭,都没能捉奸在床。对于卢艺白花心的本性,唐娜自知无法改变,但她与卢艺白自幼青梅竹马,实在不忍就这样放弃一路经营起来的感情,在她眼里,哪怕卢艺白一无是处,那也是只属于她的私有物品,就算是坏了也得坏在自己手里,旁人休想从她这里夺走,这样的想法随着时间的积压愈发变得偏执,以致于让她既不愿舍弃又不愿继续。 卢艺白回国的消息很快在川南美院传开,自然也就引起了不少女生的关注,这让唐娜更加坐立不安,她只要发现蛛丝马迹,就会立即将其斩断。那些想要攀权附贵的女生们大都只会在脑子里过过瘾,真正能有胆量和勇气插足的寥寥无几,因为唐娜的存在,卢艺白的异性缘损失了不少,这对一个热衷于沾花惹草的花花大少来讲无疑是一场灾难。巫小茜在了解了卢艺白的情况之后,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但她也知道,这盘棋不能走得太急,只有步步为营,才能达到最终的目的。 唐娜在这段时间里除了监督卢艺白,还得为自己的个展做好各项准备工作,卢院长对这场个展十分重视,一来这关系到两家人的面子,二来他想借着这场个展做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让卢艺白在展览开幕式上向唐娜求婚。这样的要求刚从他嘴里说出,卢艺白便直愣愣地瞪大了眼睛,惊慌之余立即干脆地拒绝道:“不行!” 卢院长一下子来了气,父子俩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卢艺白正欲解释,卢院长赶紧抢话训斥道:“怎么不行?!你还没玩够吗?!” 卢艺白一时语塞,忐忑了一阵方才应道:“这也太突然了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有父母逼着结婚的?!” “逼你?!”卢院长又急又气,“小娜跟了你这么多年,你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吧!你整天在外面沾花惹草,有没有考虑过小娜的感受?做男人得负责任,得有担当!我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 “你能生吗?” 卢艺白一句不过脑的话,让卢院长气上加气,差点儿就一巴掌劈过去,卢艺白吓得赶紧闪到一边,继续怼道:“这事我自己做主,不用你管!” “我就得管!”卢院长横眉训道,“订婚戒指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还有我之前给你买的那套房子,也是为了你俩结婚用的,你拿着戒指和钥匙去给小娜求婚,就在开幕式上!必须!” 话到这里,卢艺白就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卢院长从抽屉里拿出戒指盒和门钥匙,果断地置于书案上,继续说道:“当年要不是小娜她爸让出院长的位置,我们家哪能有今天?!你以为你这公子哥的逍遥生活是理所当然的吗?!做人得学会感恩,懂吗?!” 面对卢院长的连番训斥,卢艺白依然不愿示弱,反而倔强地反驳道:“你欠的人情,干嘛让我还啊?我有我的生活,你管不着!” “你!”卢院长气得已经说不出话了,窝火了一阵拍案怒道,“这事儿我还管定了!不管你愿不愿意,开幕式上你必须按我说的做!” 事已至此,卢艺白也不敢再怼下去,气冲冲地扭头就走,卢院长面对这个不孝的儿子,只能沉重地一声叹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自我定义(4) 几天过后,唐娜的个展如期在川南美术馆举行。川南美术馆坐落于川南美院新校区内,目前是川南市最具权威性的公立美术馆,此时校内的另一座美术馆也即将动工,但不寻常的是,这座美术馆是以卢院长的名字来命名的,艺术圈的人都知道,凡是那些以艺术家的名字命名的公立美术馆,都是待艺术家去世之后才挂牌成立的,也就是说,卢院长将会成为史上第一位在世时就能享受到如此殊荣的艺术家。 此次出席唐娜个展开幕式的嘉宾除了川南艺术界的名人名家,一些全国知名的艺术大腕儿也被邀请而至,展览现场隆重活跃,众人其乐融融,慕名而来的观者更是数不胜数,这些人里面有美院的老师c校友以及学生。巫小茜也来到了展览现场,一来探探情况,二来见机行事。 唐娜的作品如同她本人一样,散发出一种强势的气场,作为主角的她忙着跟宾客们寒暄,时不时会跟朋友们在作品面前合影,虽然她也注意到了巫小茜的出现,但俩人并不认识,巫小茜甜美的长相在唐娜的目光中掠过之后,便被过滤掉了。 卢院长一边同唐娜的父亲有说有笑着,一边时不时地瞄了瞄卢艺白,卢艺白故意不作回应,只管装模作样地和自己的哥们闲聊。巫小茜有意无意地在卢艺白的视线范围内晃悠着,没有正眼看过卢艺白一眼,却引起了卢艺白的注意,这样一来,卢艺白更是心不在焉,偷瞄巫小茜的动作也在微妙中显得越来越频繁,一旁的哥们察觉出了端倪,顺着卢艺白时而走神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回过头不正经地一笑,哥俩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彼此自然明了,接着小心翼翼地细声说笑起来。 这样的场合自然少不了冯仁笑的身影,他本想与巫小茜叙叙旧,但巫小茜并不愿理会,简单敷衍几句便与其保持了一段距离。冯仁笑骚扰巫小茜无果,便打起了其他女生的主意。卢艺白与哥们一阵说笑之后,本想找个契机与巫小茜搭讪,但顾忌到唐娜在场,只好收住蠢蠢欲动的念头,此时开幕式即将临近,主持人招呼着重要宾客积聚至展厅的主墙位置,准备开幕致辞,卢院长东张西望一阵,却没发现卢艺白的影子,此时的卢艺白已经从美术馆溜了出来,这一切不为人注意的细节,都被巫小茜尽收眼底。 卢院长情急之下赶紧拨通了卢艺白的电话,卢艺白掏出手机将铃声调成静音,继续沿着大路走出美院门口,然后朝向对面的一家小书吧走去,巫小茜远远地跟在后面,眼见卢艺白躲进书吧,这样的场景转移让她疑惑不解,也更加好奇。短暂地思量之后,她并没有加快脚步,而是更加散漫地走向美院大门,一边扫视着周围,一边琢磨着接下来的打算。 一阵晃悠过后,巫小茜走进书吧,很随意地找了个靠近卢艺白的位置,从旁边的书架里寻出一本书,然后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旁桌的卢艺白眼前一亮,原本忐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精神了,他暗自思索了一阵,想着该以什么样的方式与眼前这位长相甜美的女孩搭讪。 此时的川南美术馆里,卢院长已经气得怒上眉梢,但碍于场面,他只能努力作出一副庄严而喜庆的态度。唐娜虽不知卢院长的良苦用心,但卢艺白的突然消失同样让她感到很没面子,面对眼前的一排排镜头,她不得不以大局为重,对着媒体记者们强颜微笑,心里只盼着开幕式能够尽快结束,然后再去找卢艺白算账。 安静慵懒的书吧里,巫小茜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悠闲地翻着书页,完全无视卢艺白的存在,卢艺白侧过身一脸微笑着面向巫小茜,礼貌地打断道:“嗨,你好!刚刚在展览上遇见过你” 巫小茜应声扭头浅浅一笑,细语应道:“哦?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 话过之后,巫小茜没有继续看书,而是对着卢艺白保持着一抹甜美的浅笑,卢艺白故作潇洒地“嗯”了一声,眼神却看入了迷,他略有所思地抿了抿嘴,再次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巫小茜随即眨了眨眼,略带羞涩地扬了扬嘴角:“太喧闹了,我还是喜欢安静点的地方你呢?怎么也出来了?” “呃我也觉得太闹了,所以就出来了” 卢艺白的回答与他一身潮范儿的着装极不搭调,巫小茜蹙眉细声一笑,半认真半调戏地问:“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喜欢安静的人啊?” 卢艺白一时语塞,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然后难为情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问道:“哦,对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卢艺白,你呢?” 话至此处,巫小茜作出一副略感意外的样子,但并没有表现出欣喜或是激动,而是一脸矜持地问:“原来你就是卢公子啊?” “嘿嘿,是我,”卢艺白掩饰住内心的失落,继续问道,“你呢?怎么称呼?” “我叫巫小茜。” “也是美院的学生吗?” “嗯嗯,刚刚研究生毕业” 俩人就这样简单地聊了起来,卢艺白正欲拿起手机向巫小茜索要联系方式,巫小茜却先一步将自己的手机拾了起来,站起身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出去回个电话” 如此一来,卢艺白只好笑着点了点头,巫小茜走至门外,心中暗自偷笑一阵,她翻开手机通讯录,拨通了一位朋友的电话,接着便与对方说笑起来,卢艺白坐在原处,时不时地望向窗外,情绪也变得越来越沉闷,甚至开始不耐烦,他再次打开手机,发现通话记录里全是卢院长和唐娜的未接来电,这让他束手无策,他不敢想象当自己再次出现在这两人面前时,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此时的巫小茜依然驻足在门外讲着电话,但她的神情恍惚间变得有些慌张和意外,一位女子朝着她越走越近,那人就是唐娜。 面对唐娜一副来者不善的面孔,巫小茜谨慎地保持着通话,依然有说有笑,但心里却很不踏实,她无法判定唐娜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卢艺白来的。唐娜虽然垮着脸,但凶狠的眼神并没有聚焦在巫小茜身上,此时的卢艺白依然傻愣愣地坐在原处,盼着巫小茜再次返回。 巫小茜的样子让唐娜回忆起展览现场的情景,这样的联系让她感到不安,她无法判定眼前这个女子为何会连续两次出现在卢艺白的所在之处,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里面肯定有鬼。 在唐娜与巫小茜擦身而过之后,巫小茜才妥妥地松了一口气,然后便听见书吧里传来了唐娜质问的声音:“外面那婊子是谁?!” 这样的谩骂让巫小茜顿时蛾眉倒蹙,她咬牙切齿地朝着门里瞪了一眼,虽然看不到唐娜的身影,但一双怒目似要射出火光一般。此时卢艺白也被唐娜的质问给激怒了,他站起身厉声回应道:“你有病啊!外面谁啊?!我一个人想安静一会儿都不行吗?!” “安静?!”唐娜憋住怒气呵呵一声,继续质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安静了?瞧你那点出息,哪次找借口不是因为干了偷鸡摸狗的事?我再问你一遍,外面那婊子是谁?!” 唐娜手指窗外,两眼先是盯着卢艺白,而后斜眼看了看旁桌上的咖啡,卢艺白顺着唐娜的视线也将目光转移到旁桌的咖啡上,接着一脸冤枉地朝着唐娜怼道:“我看你是真的有病啊!我又不认识她,人家坐这儿招你惹你了?你以为你自己谁啊?只要漂亮点儿的,离我近点儿的,在你眼里都是婊子是吧?!” 话至此处,唐娜的怒意和醋意顿时飙升,但碍于面子,她不得不将声音压到最低:“哟,你这是看上她了吧?” “你别疑神疑鬼的行不行?!不能好好说话就请你闭嘴!”卢艺白也压低了声音,但眉眼间的怒气却变本加厉,看样子已经忍无可忍了。唐娜为了免生事端,只好下起了命令:“你现在马上跟我回美术馆!” 事已至此,卢艺白也不想在书吧里丢人现眼,于是就这么气冲冲地走了出去,此时的巫小茜仍然站在门外聊着电话,卢艺白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出门的时候没有停下脚步,但还是抱歉地看了巫小茜一眼,唐娜跟在卢艺白身后,并没有将视线投放在巫小茜身上。巫小茜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地从自己身旁走过,这才暗自缓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唐娜回过头怒视了巫小茜一眼,那种眼神让巫小茜感到害怕,但同时也让她的内心萌生出强烈的报复欲,经此一事,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意念,誓要让唐娜一败涂地。 此时林熠也到达了新校区,但他并不是为了观展,而是因为手上的壁画业务急需人手,所以不得不跑这一趟,想要找些学生用作兼职。如今的他对艺术圈的生活早已没了兴趣,只顾着一门心思地经营自己的生意,就连王苏阳约他喝酒,都会被他以各种理由推掉。 卢艺白回到美术馆,卢院长并没有让他难堪,唐娜也没有显露出异样的神色,展览现场依然活跃而喜庆。开幕式结束之后便是晚宴时间,不少宾客借着晚宴的氛围对卢艺白和唐娜说起了善意的玩笑,卢院长也只好一面圆场一面给卢艺白使着眼色。为了大局着想,唐娜与卢艺白不得不逢场作戏,适当地秀起了恩爱。 开幕晚宴结束后,卢艺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沮丧起来,卢院长也没吭声,父子俩就这样互不搭理地一路行至家中,卢院长回家之后性情大变,对着卢艺白便是一阵训斥,卢艺白受不了气,索性摔门而出,他拿起手机拨打了几个好友的电话,商量着找个好玩的地方,顺便发泄胸中窝着的火气。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被卢艺白叫出来的好友也都是些吃喝玩乐的公子哥,这些人里,稍有能力的都会借着自己的家庭背景赢在起跑线上,但也有不少好吃懒做的,常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过这样的差别并不重要,就出来玩而言,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卢艺白最终将聚会的地点定在了大学城步行街的一家夜店里,虽然从家里到步行街只有七八百米的距离,但他依然驾驶着自己的黄色法拉利超跑一路招摇而至。周围的年轻男女们纷纷忍不住朝着卢艺白和他的座驾多看了几眼,还有一些路人激动得拿起手机拍照摄像,人群中的目光有羡慕嫉妒的,也有不屑和无视的,那些学生情侣们的表情更是耐人寻味,少女们此刻的内心暗潮涌动,或多或少都萌生出了向往的神色,只不过有的善于伪装,会顾及到身旁男友的感受,有的则完全曝露了的本性。此时的巫小茜正坐在一家露天咖啡吧里,一边上网收寻着创作资料,一边时不时地朝着周围的人群扫上几眼,跑车的轰鸣声从不远处传进了她的耳朵,她下意识地扭头望了望,但因为距离原因无法看清,也就没有再去关注此类与自己不相干的事,而卢艺白即将进入的这家夜店,正处在露天咖啡吧的对面,与巫小茜所坐的位置仅仅隔了不到二十米。 卢艺白一路嘚瑟地朝着夜店走来,此时一位好友正好走出夜店门口,与卢艺白碰个正着,俩人乐呵地相视一笑,彼此摩拳擦掌地打闹了一番,看样子像是许久不见的样子。夜晚的步行街灯火通明,巫小茜的身影很自然地进入到卢艺白视线的余光之中,他兴奋地扭头一看,原本失落的心情顿时有了好转,一旁的好友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只好一边应付着好友的说笑,一边心不在焉地朝着巫小茜瞄上几眼。 “你在看啥呢?”好友好奇地顺着卢艺白的眼光望了过去,然后诡笑着问道,“你看上这妞啦?那就叫进去一起玩呗” “算了算了!”卢艺白略有所思地说,“我跟她也是今天下午才认识的” “呵呵,原来你们认识啊?那就更好办了,直接叫进去呗,就凭你卢公子这身份,哪个女生敢拒绝啊?不都是贴着你往上扑吗?要不是唐娜管着你,你还不得飞上天啊?” 一番调侃之后,卢艺白烦闷地皱了皱眉,扫兴地说:“诶诶诶!出来玩就不要提唐娜了!” “行行行!那咱就不提她了,要不?你把这妞叫进去?” 面对好友的提议,卢艺白短暂地掂量了一阵,无奈地应道:“算了,第一次就叫人家去夜店也不大好” “哈哈你什么时候变成小清新啦?现在的女孩开放得很,玩海了啥事儿都敢干,你又不是没体验过!” “但这个不一样!” 卢艺白边说边看向巫小茜,一旁的好友只好偷乐着打趣道:“随你吧,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我朋友叫了好几个姑娘,都在里面等着咱呢,全是新货!” 好友说到最后挑了挑眉,卢艺白一下子来了兴致,也就没有再顾得上多看巫小茜几眼,便与好友一起进入了夜店。 其实早在卢艺白刚刚出现的时候,巫小茜就已经注意到了,虽然她没有正眼看过卢艺白,但卢艺白嘻哈打闹的样子一直都尽收在她视线的余光里,她不在意卢艺白是否会邀请她,因为卢艺白所顾虑的问题,她都已经料到,她也不会急于一时,毕竟川南美院就这么大,想要制造机会碰面很容易,就算真的偶遇,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卢艺白进入夜店之后便与大伙儿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这种游戏可以玩得十分刺激甚至无下限,一旦放开便没了节操,经过轮番大战之后,大伙儿都或多或少相互整蛊了一把,卢艺白运气不大好,已经连续遭遇了好几场整蛊,这既让他郁闷到抓狂,又让他更加亢奋,当新的一轮游戏结果即将揭晓时,大伙儿都紧张而又好奇地盯着“法官”,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摸到‘2’的,去步行街挑一对情侣,找其中一方要电话但前提是,如果你是男的,就去找那个女的要,如果你是女的,就去找那个男的要!” 话至此处,大伙儿都幸灾乐祸地狂笑起来,唯有抽到‘2’的卢艺白,此时已经急得双眼圆瞪,眉毛也拧到了一起:“这也太过火了吧?!不行不行!你们这是要整死我啊!” 卢艺白的反对并没有得到大家的妥协,其中几人拽起卢艺白就往外推。在众人的簇拥下,卢艺白毫无还手之力,很快就被推至夜店门口,此时的巫小茜仍然坐在露天的咖啡吧里,卢艺白的出现再次进入到她眼角的余光之中,但她依然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与此同时,一名年轻女子挽着林熠从另一边走来,卢艺白的目光顿时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这位女子身上。 这女子名叫袁舒,是林熠的爱人,也是他的学妹。袁舒爱慕林熠多年,而林熠当年虽然绯闻不断,却唯独和袁舒保持着距离。林熠只身北漂之后,袁舒也没有接受任何男生的示好,而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着林熠。林熠北漂那三年,遭遇的挫折和打击比起现在的陆炎所经历的不顺,要心酸太多,而袁舒是他唯一喜欢但又不想触碰的女人。在经历了事业和爱情的双重挫败之后,林熠绝望到心灰意冷,发现bj已无让他停驻的理由,最终下定决心回到川南,接受了袁舒。 林熠的出现同样引起了巫小茜的注意,巫小茜偷偷扫了林熠一眼,但林熠并没有注意到巫小茜。此时卢艺白的一位好友将卢艺白使劲推了出去,边推边说道:“就这对儿,哈哈” 卢艺白在大伙儿的怂恿之下尴尬地走向林熠和袁舒,他硬起头皮正要找袁舒搭讪,却被林熠瞪得不敢开口,林熠审视了卢艺白一眼,接着扭头扫向停在夜店门口看戏的几人,然后转回头继续瞪着卢艺白,眼神也变得更加凌厉。一旁的袁舒抓紧了林熠的臂膀,眉眼中充斥着强烈的不安,卢艺白见势不妙,赶紧抱歉地嘿嘿一声:“不好意思,看错人了!” 林熠没有回话,鄙视了一眼之后便与袁舒继续慢步朝前走去,袁舒皱了皱眉,纳闷地低声细语道:“这不是卢艺白吗?” “就是他!像他这样的纨袴子弟,迟早会被人打得头破血流!”林熠一脸不屑地哼了一声,没有再与袁舒讨论这个话题,俩人就这样越走越远,慢慢消失在来往的人群之中。 卢艺白心有余悸地送了口气,回至夜店门口对着大伙儿小声气道:“你们这是想让我挨打啊?!不行,我不玩了!” 大伙儿也觉得这次真的玩过火了,便没有再说话,但都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起来,一位好友掂量了片刻,建议道:“这样吧,不为难你了,你就随便找个女的要个号码吧” 这样的建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卢艺白没法耍赖,只好答应,他将目光投向巫小茜,然后努力装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走了过去。 “嗨,你好”卢艺白走到巫小茜面前,故作巧遇地招呼道,“原来你也在啊,真巧” 巫小茜看了看卢艺白,又扫了一眼对面的夜店,一脸微笑着问:“你们在玩游戏吧?” 卢艺白一下子尴尬得语塞了,大伙儿远远望着卢艺白难堪的样子,都忍不住偷笑起来。卢艺白厚起脸皮解释了一阵,请求着巫小茜给个联系方式,巫小茜没有为难卢艺白,拿起手机接受了网络好友邀请,俩人简短地说笑之后,卢艺白试着问道:“要不一起进去玩玩吧?” “不了,你们玩吧!”巫小茜婉言谢绝道,“我还是喜欢安静点的地方,再说我也该回去了” “那要不我送你吧?”卢艺白指了指广场旁边停着的跑车,一脸期待地看着巫小茜,巫小茜抿嘴一笑,再次谢绝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好好跟你的朋友们玩吧,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聊” 如此一来,卢艺白也不好再提出要求,俩人简短地道别之后,卢艺白嘚瑟地走至夜店门口,打开手机给大伙儿示意了个眼神,大伙儿目睹着任务顺利完成,便再次簇拥着卢艺白进入夜店继续起之前的游戏。 卢艺白因为得到了巫小茜的联系方式,整个人显得更加畅快,在接下来的游戏中,他再次中招,这次的“法官”要求他与同桌的一位小胖妹舌吻,这让他尴尬到实在下不了嘴,一来他对这位小胖妹不感兴趣,二来今晚他的重点涉猎目标是另一位在场的漂亮女生,他一直与这位女生有说有笑,也期待着游戏能给他带来与这位女生亲密接触的机会,但事实却总是一次次地让他失望。 “法官”不想再为难卢艺白,于是将一杯足足五百毫升的啤酒置于他面前,幸灾乐祸地说道:“要么跟她舌吻,要么就把这杯酒干了!”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伙儿的一致认可,唯独小胖妹失落地撇了撇嘴,卢艺白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大杯啤酒,纠结一阵之后索性端起酒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由于喝得太急,啤酒下肚之后在他的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以致他顾不得面子立即离开座位快步走向了洗手间。 一阵倾泻之后,卢艺白摇摇晃晃地回到酒桌,却发现大伙儿全都没了人影,他纳闷地嘀咕一阵,然后径直走至夜店门口,眼前的场景顿时令他胆战心惊,只见唐娜正与那位漂亮女生相互撕扯着,大伙儿拦都拦不住。周围的一些过客也止住脚步围观了起来。在这场闹剧发生之前,巫小茜本要离开,也正因为此时的意外发生,她又坐回了原位,期待着这一场好戏将会如何发展。 卢艺白的出现让唐娜停止了撕扯,俩人各自向对方冲了过去,唐娜指着卢艺白的鼻子毫无顾忌地一顿训斥,卢艺白又急又气,回骂的同时还不忘为那位漂亮女孩作解释,这让唐娜怒不可遏,她一面指着漂亮女孩一面对着卢艺白叱问道:“这婊子是谁?” 卢艺白双眼一瞪,正欲回击,漂亮女孩先一步怼道:“你才是婊子呐!” 此话一出,唐娜直接冲着漂亮女孩“啪”的一耳光扇了过去,场面顿时鸡飞狗跳,其中几位好友赶紧将漂亮女孩拉到一边安慰起来,卢艺白情急之下连忙向漂亮女孩道歉,却被唐娜一把拉扯至另一边,俩人继续互不相让地大吵大闹,唐娜一时忍无可忍,再次挥起巴掌扇了卢艺白一记耳光,紧接着大伙儿一片哑然,场面凝滞得犹如暴风雨即将袭来的前兆。卢艺白捂着火辣的半边脸,两眼愤恨地怒视着唐娜,几位好友连忙将俩人分离得远远的,另外几人则将泪眼汪汪的漂亮女孩带入了夜店。 在几位好友的极力劝阻下,唐娜没有再大动干戈,她愤恨地仇视了卢艺白几眼,而后目光开始分散,此时巫小茜的身影就像一个不速之客的干扰,趁机钻进了她的眼角,她下意识地扭头望去,发现巫小茜正坐在不远处悠然自若地观望着,这样的挑衅令她原本就很暴躁的情绪又多出了一丝忐忑与惊惶,她无法确定眼前的这个女孩为何会一天连续三次出现在卢艺白的所在之处,她很想上前质问个究竟,但就这样无凭无据地闹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 此时巫小茜也注意到了唐娜仇视的眼神,在她俩目光交涉的同时,卢艺白更是提心吊胆,生怕意外再一次发生。巫小茜面对唐娜的敌意,心中多少有些忐忑,她作出一副旁人观看的模样,短暂地凝视之后回过头继续若无其事地玩着手里的平板电脑,但视线的余光依然留意着唐娜的一举一动。 唐娜最终忍住了冲动,愤然地大步离去,几位好友见唐娜已经走远,便劝说着卢艺白别再较劲。卢艺白先是咬牙切齿地瞪了瞪唐娜远去的背影,接着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巫小茜,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解释一下,但巫小茜并没有再看卢艺白一眼,而是起身离开了咖啡吧,朝着与唐娜相反的方向走去。 如此一来,卢艺白更是感到体面扫地,心情也十分复杂,他只得憋起一肚子火气和怨气,与几位好友回到酒桌处理起遗留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诸子美术馆(1) 自从夜场闹剧之后,卢艺白心中的疑惑就一直没能解开,当时的聚会唐娜本不知道,但怎么会跑来砸场?甚至还能准确地揪出那个漂亮女孩?这些蹊跷让卢艺白无法理出头绪,他有怀疑过自己的哥们,也逐一审问过,但这些哥们个个力证清白,而且都不像在说谎,他们大多与唐娜不熟,就算个别比较熟悉的,也不会在背后捅卢艺白刀子,至于那些在场的女孩,卢艺白就更没办法判断是非真假了,目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吸取教训,以防类似的糗事再次发生。 唐娜与卢艺白因为夜店一事互不妥协,俩人老是争锋相对,矛盾不但没有解决反而进一步加深,卢院长虽不明白事情原委,但也看得出一些风吹草动,他不止一次质问过卢艺白,但都被卢艺白怼了回去。唐娜强势地折腾了一段时间之后也没了力气,对卢艺白的干涉也就少了,这让卢艺白反而有了更多的时间沾花惹草,他在网络上给巫小茜做了一些解释,巫小茜一面扮演起温柔的听众,一面悉心地开导着卢艺白,俩人通过网络语音聊了一阵,卢艺白觉得时机已到,便主动邀约道:“这样吧,咱俩约个地方边喝边聊怎么样?听说步行街有一家新开的咖啡吧很不错,环境很好,音乐也很棒!” “是吗?我都还不知道有这样的地方呢!” “那我现在就过来接你,一起去坐坐吧?” “改天吧,我下个月要参加一场展览,手上的创作得尽快画完,不然就赶不上了!” “那行吧!” “实在不好意思啊,这次就当你已经请过我啦!等我创作画完了,我请你去坐坐吧,就当是我的歉意” 巫小茜以退为进的伎俩配合着略带嗲音的声线让卢艺白的心情很快又好转了起来,俩人继续语聊了几句,巫小茜便以创作为由礼貌地结束了通话,卢艺白对此并不扫兴,他闷起头细细臆想了一阵,然后再次打开通讯录给其他女孩发起了信息。 唐娜与卢艺白矛盾升级之后,不少女孩都想借此插上一脚,对巫小茜而言,她面临的不止是唐娜这一个敌人,更多的是那些潜藏在暗地里的竞争对手,目前她最需要拿捏的是分寸,只有将技巧建立于分寸之上,她才能在接下来的竞争中占据优势。 在川南美院,每年都会有不少毕业生选择北漂,巫小茜从一些朋友口中得知,陆炎这两年过得并不好,这样的讯息让她顿觉五味杂陈,不知是该寄予同情还是幸灾乐祸,但她内心的意念十分坚定,那就是步步为营c因时制宜,待到时机成熟时,再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俯视陆炎。 此时bj的天气已经在入秋的季节中逐渐降温,兄弟三人的艺术之路持续折腾着,程木的前景开始有了点好转,吕乐和陆炎的生活状态依然是得过且过。在艺术圈,想要获得一丝存在感,或是想在人脉关系上有所改善,艺术家们大多会选择频繁穿梭于各种画展之中,企图借此拓宽自己的人际圈,这就是所谓的“混圈子”,但这样的方式往往收效甚微,甚至是在浪费艺术家的创作时间,社会的浮华气息让越来越多的艺术从业者们将时间消耗在了交际上,这样的露脸方式让他们似乎找到了一种参与和介入感,仿佛自己和艺术圈真的就发生了关系,其实这只是一种无效的自我安慰而已。对于很多艺术家来讲,频繁露脸是一种瘾,因为越孤独,越需要喧嚣。 bj的艺术圈,每天都有展览,群展个展不计其数,其质量也是三六九等。程木不定期地会争取到一些参展机会,同时他也努力将陆炎和吕乐的作品推荐到这些展览中去,虽然展览的规格不会太高,但以程木的选择底线来讲,也不会太低,吕乐和陆炎就这样被程木带着与艺术圈产生关系,这也让更多的艺术机构c策展人和藏家知道了他们的存在。 在一场规格普通的群展上,兄弟三人的作品均被选中展出,参加这样的展览,对于他们来讲,也就只是表明自己还在艺术圈活动而已,或者说在个人简历上又能多上一笔不痛不痒的参展记录,至于销售或是名气的提升,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这些年艺术市场整体低迷,圈子风气浮躁不堪,各种展览开幕式的现场,出现的都是圈内同行,大家也就是捧个场应个景而已,虽然热闹,但却鲜有金主。和之前的展览活动一样,兄弟三人参加完开幕式,折腾至饭点时间,而后跟随主办方一起出席了晚宴。 晚宴开始之前,程木故意不让陆炎和吕乐挨着坐,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俩能多认识几个新朋友。随着饭局的进行,陆炎的脸色越来越沉闷,就连程木的笑脸也是假得出奇,唯有吕乐一边大声开着玩笑,一边大口地喝酒吃肉,不一会儿,此次展览的策展人也辗转到了这一桌,手舞足蹈地和艺术家们碰杯敬酒,并且一屁股坐到了程木旁边。 艺术家们嘈杂的马屁声和粗俗的说笑声让陆炎特别反感,就连程木这样圆滑的老好人都只能是强绷着笑脸无奈地应和着。在恶俗而欢乐的气氛下,一位艺术家友好地向策展人索要联系方式,这位策展人也满心欢喜地拿出手机,而就在此时,几乎所有的艺术家都同时站了起来,拿出自己的手机,不约而同地伸向了策展人,伴随着七嘴八舌的奉承话,那画面,就像是无数个心花怒放的弓箭手朝着同一个靶子集体发箭,看得陆炎直接把头转向了一边,而此时没有“同流合污”的艺术家,除了陆炎,就只有程木,但与陆炎不一样的是,程木在策展人被艺术家们“集体强奸”完毕之后,这才友好地拿出手机,礼貌地与策展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看着眼前的场景,陆炎算是彻身体会到了一个真理:艺术圈是分圈子分档次的,就比如这次饭局,艺术家们如此饥渴,见到一点所谓的机会就直接往上扑,而且扑得如此恶俗,更何况这种机会只是一针安慰剂,所以越是如此行为的人,越是没有专业能力,其社交能力也同样低级,更重要的是,这样的艺术家只能置身于圈子底层,并且无法拥有自己的个性和魅力,在物质和精神上永远处于双重匮乏的境地。 程木面对半醉半醒的策展人,只好硬着头皮说说笑笑,此时的他内心既无力又无助,但也只能责怪自己当初在评估展览时有所失误,虽然他知道这个展览规格不高,但也没有想到会如此低俗。 “你知道吗?这次我能策这个展,全靠康老师让贤!”策展人一边醉醺醺地说着,一边将手搭在程木的肩上,程木只能憋着一股子嫌弃劲儿,假装微笑着问道:“康老师?你是说康启礼?” “嗯。”策展人醉醺醺地点了点头,程木没再搭理,心里却在嘀咕:“原来如此!难怪这次展览质量这么差,原来是连康启礼都不愿接手的展览!” 此时的陆炎无奈地望了望酒桌对面的程木,似乎感觉到了同样的尴尬与为难,俩人随即相视一笑,而后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了正在海吃海喝的吕乐身上。 饭局结束后,仨人回到黑河,吕乐借着酒意很快就睡着了,程木和陆炎却没有睡意,俩人坐到茶几旁聊起天来。 “以后像这样的展览就别叫我了,太他妈让我受不了了!不过这次还是得谢谢你!” “别谢了,这次是我失算,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参展艺术家不行,策展人更不行!虽然我也是个无名小卒,但我很清楚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和什么人交往,我宁愿给大腕儿提鞋,也不愿再跟这些垃圾人交往!” 一听到“垃圾人”三个字,陆炎的神经微微一震,在他看来,自己的脾气已经够大了,但不管怎样也不会这样骂人,虽然这些艺术家确实比较恶俗,但也不至于被骂成“垃圾人”。这是陆炎第一次感觉到了程木的内心似乎潜藏着另一个人格,又或者说,程木并没有陆炎认知中的那样善良,但不管怎样,在陆炎看来,程木对待他和吕乐就如同对待亲弟弟般关爱,至少从这一点上讲,陆炎是认可程木的,或许程木也是气过头了,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时间不早了,早点睡觉吧。”陆炎站起身,淡然笑道,“吃一堑长一智,这样的展览,估计过了开幕式就没人去看了。” 正如陆炎所说,开幕式结束后的第二天,展览的馆场就已经门可罗雀了,但就在傍晚闭馆的时候,一个身材高挑穿着讲究的年轻女人走进了馆场,此女子着一身素色搭配的高级职业装,骨感而魅惑的身段在精致得体的装束下显得更加曼妙修长,玲珑大气的领口两侧,漂亮的锁骨半遮半掩着,犹如一对素雅通透的玉簪,褪去了俗腻,却被雪藏在了雾里,紧致的蜂腰顺势而下,连接着结实饱满的翘臀,被贴身的黑色短裙优雅地包裹着,一双惊艳的大长腿沿袭着短裙向下不断延伸,仿佛临风的玉树,绰约而高贵,如此完美的形象,却在肌肤之间少了一丝血色,就算在轨道射灯的暖光映衬下,她的脸仍然显得清冷至极,那两片微薄轻柔的嘴唇,配合着一双寒似玄冰的眼睛,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艾总监您好!”馆内的接待人员连忙上前客气而恭敬地迎接道。 这位被称为艾总监的女子,名叫艾米,但并非这个美术馆的艺术总监,她本不想前来看展,但这家美术馆的馆长反复邀请过她好几次,她这才勉为其难过来逛逛,也就当是给了老朋友一个面子。 “不必招呼我,我自己看看就行了,也不用通知你们馆长,我一会儿还有事!”艾米客气而正式地回应了一下,便径直朝展厅里走去,待她走远后,前台的两位工作人员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议论起来。 “你说如果艾总监能来我们美术馆任职的话就好了” “呵呵,人家可是诸子美术馆的艺术总监,哪瞧得起我们这种小空间!” “这倒也是,能请得起艾总监这样的人,估计也只有诸子美术馆这样的大机构了” “照我说啊,这些所谓高大上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背地里不知道干过多少恶心的勾当呢!” “哈哈,也是也是” 艾米闲散地在展厅里逛着,墙上的画作就像是列车外庸俗无趣的风景,逐个从她的眼前一扫而过,在她眼里,这些展品大都只是些无病呻吟的矫揉之作,就连程木的作品都没能够引起她的注意。 “这张还不错!”艾米在吕乐的作品面前停了下来,心里念道,“色彩感觉很好,情感也很到位,但就是过分天真了。” 艾米对艺术品有着敏锐的嗅觉,她肯定了吕乐的长处,但也看到了这样的作品在市场上将会受到的局限性,“过分”二字,足以显示出艾米分析问题的精确度。吕乐参展的这幅综合材料作品,主要色调以响亮的红c绿c黄为主,而红色和绿色作为最主要的颜色,占据了画面的绝大部分空间,画面中的场景真实而亲切,造型既不严谨也不随意,可以说是自然得恰到好处,红色的帷幔,一地绿色的龙舌兰,杂草堆上置放着的玩具木马,近处的小果树上挂着的玩具猴子,整个画面让人感受到一种童趣而浪漫的气息,不娇柔做作,不哗众取宠,唯有一股天真而美好的情愫,在一种似与不似的造型之间,热情坦然的色彩之中,显得过分平易近人,却又让人遥不可及。 在吕乐的作品面前停留稍许之后,艾米继续沿着墙面走马观花地踱步着,眼神中依然是满满的不屑。在逛到最后一张参展作品的时候,艾米再一次突然停驻了脚步,此时的她根本就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一个先前完全瞧不起的展览上驻足停留了两次。 “看来这次还真是来对了!”艾米心里想着,嘴角不禁扬起一丝微笑,而此时呈现在她面前的,正是陆炎的作品。 这张名为“末日审判”的作品,场地被设置在一处密闭的空间内,空间的背景是一尊已经开始腐蚀的龙脉之门,画面正中摆着一张长桌,长桌两端左右飘忽着两名死神,手中各执半块地球,这地球被陆炎设计得十分有趣,就跟乒乓球的结构一样,由两个空心的半球组成。一名死神拿了颗手雷,另一名死神对着手雷点了火,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便是将手雷置于两个半球之中然后合上,而此时,桌子后方的3d打印机正忙碌地工作着,一个崭新的地球即将诞生。 在这幅作品里,陆炎巧妙地表达了自己对世界的认知,他制造了一系列带有魔幻和诡异特质的图像景观,在一种玩世不恭c恣意妄为的姿态中,描述一个游离现实生活之外的寓言,在这个寓言里,生命以一种生死循环的方式永恒存在,创造与毁灭互为因果,无限循环。陆炎这种不怀好意的挑衅性,与其说是一种好奇心的驱动,更不如说是一种一以贯之c桀骜不驯的态度,而这样的态度,既让艾米感觉到了一种让人无法招架的攻击性,又让她深深地被吸了进去。 艾米仔细地打量着画面的每一个角落,捕捉许久之后,又退后几步看了看,接着又走近继续观摩,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拿起手机,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诸子美术馆(2) 第二天一早,诸子美术馆的办公室里,助理便给艾米送来了陆炎和吕乐的纸质资料。艾米随意地将资料翻了翻,然后把吕乐的资料直接扔进了垃圾桶,而陆炎的资料则被留了下来,这一举动,让助理目瞪口呆。 “怎么?你觉得有什么不妥么?”艾米高高在上地对着助理一脸微笑。助理连忙回答:“没有没有!” “我就这样把你收集的资料扔到了垃圾桶,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尊重你?” “没有没有!”助理变得更加紧张了,艾米不屑地一笑,轻声叹了口气说:“你跟着我也有这么久了,有些道理你应该明白,选艺术家,开始能对上眼,不代表就一定能推广出去,吕乐和陆炎的作品都很有个性,但吕乐的东西天真得有点儿过分了,他是一个蛮有天分的艺术家,但他不聪明,这一点从他的画里就能看得出来,艺术家不能太聪明,但也不能太笨,梵高就是因为太天真,所以死后才出名,像梵高这种人,放在哪个时代都不会在生前出名,就连死后出名都还得看运气,更何况,那吕乐能和梵高比?” 助理越听越纳闷,鼓起勇气问道:“我跟吕乐和陆炎都接触过,我觉得吕乐挺聪明的啊,反而是那陆炎,脾气怪怪的” 艾米听到这里,不由得哈哈一笑,无奈地挥了挥手说:“你先下去吧。” 显然,这助理的思维跟艾米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而艾米在这之后也并没有联系陆炎,其实艾米看得很透,她能判断出陆炎的处境,陆炎现阶段的作品,要得到市场的青睐是不可能的,所以艾米并不担心会有人跟她抢这个资源,在她看来,陆炎的才气是可以被调教和改造的,这才是她看到的长远价值。 群展结束后,吕乐和陆炎的作品被退了回来,而程木的却被卖掉了,这一方面得益于他对绘画的形式和题材的选择,另一方面也与他的交际能力有着直接关系。有了这笔小钱,兄弟三人的生活又能稍作改善,程木作为大哥,对吕乐和陆炎的经济困窘也经常给予帮助。 程木与人谈事,一般不会把地点定在小黑屋,一来不方便,二来太寒酸,特别是与势利的人打交道时,他会更加谨慎,但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对于那些非要“拜访”自己私人空间的人,程木很是头疼,因为有些人,他不能得罪,或者说目前不能得罪,而这一次,程木只能硬起头皮告知陆炎和吕乐:“下午有一个策展人要过来,我们得先收拾一下。” “谁?”吕乐立即问道。 “康启礼。”程木的语气平淡而无奈,似乎对此人并无好感,而是显得有些厌烦。 程木口中的康启礼,是一个混迹于艺术圈的策展人,此人贪财好色c媚上欺下c尽干些损人利己的勾当,这样的人按理说应该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但事实却恰恰相反,此人虽不能在艺术圈大红大紫,但也混得风生水起。在当今这个“一团和气”的艺术圈里,这种怪相不足为奇,很多人都把“管住自己的嘴”视为一种美德,或者说看成是一种规则,无原则无底线地相互吹捧成了众人最为常用的手段,至于道德底线,早已消失殆尽,而艺术圈里的“康启礼”们,也有着一套属于自己的生存法则——流氓逻辑。 一听到康启礼三个字,陆炎脸色大变,立即说道:“此人人品极差!” “他的人品是很烂!”程木也肯定地说,“不过你咋这么大的反应呢?” “还记得王老师被整的事情吗?” 陆炎的提示,让屋子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你的意思是?” “王老师亲口告诉我的,这事不会有假!” 接下来仨人都没有说话,特别是程木,他紧皱着眉头,似乎在想接下来该说什么,凝思片刻之后,他将眉头皱得更紧,说道:“但目前我们还不能得罪他!” “为什么啊?” “小人自有小人的生存之道,康启礼人品如此之差,居然还能混得风生水起,说明这个圈子是没有道德感的,也不会帮好人说话,如果我们得罪了康启礼,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意思是我们还得招待这个贱人?” “谈不上招待,请他喝个茶而已,而且我还没有和他单独接触过,所以了解一下也好至于王老师被陷害的事情,你暂时不要捅破,就算你想收拾他,也得遇到合适的机会才行,但绝对不能靠武力解决!” “难道就这样拖着?!” “不是拖,是等待,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其实我比你更想替王老师报仇!” 程木说到这里,一直没有发言的吕乐突然插话了:“当年木哥考研时分数不够,如果不是王老师和李老师带着他去给卢院长求情,他”吕乐不知哪来的兴奋劲儿,但话未说完却被硬生生地哽住了,只见程木正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的嘴缝起来。 虽然只有半句话,但陆炎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心中顿时有了一种同仇敌忾的信任感。为了招待康启礼,程木从柜子里拿出一套精美的茶具,有序地摆放在茶几上,这样一来,整个屋子不至于显得过分寒酸。 “哇,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也太高档了,肯定很贵吧?”吕乐拿起一尊茶杯,瞪大了眼睛直盯着观摩,似乎要把杯子看穿,程木瞥了吕乐一眼,好生提醒道:“待会儿康启礼来了,你可别还是这副表情,记得收敛着点儿!” “确实精致,我都不敢用了,”陆炎也玩笑道,“这万一摔碎了,你得多心痛啊!哈哈” “呸呸呸!竟说些不吉利的!” 仨人将屋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与此同时,康启礼也到达了黑河村。 “我出去接一下他,你俩记住,待会儿说话一定要谨慎,千万不要口无遮拦!”程木提醒完便出了门,陆炎和吕乐相视一笑,并没有把程木的话放在心上。 几分钟后,门外传来脚踏铁梯的声音,随着脚步声的靠近,程木身后出现一个跟他差不多矮小的黑影,不同的是,这个黑影比较猥琐。当康启礼走到屋门口时,陆炎的眼神已经说明,“猥琐”一词绝对不足以用来形容康启礼的形象,如果真要这样形容,那简直就是对他的赞美:高度近视的镜片后面是两只极度夸张的三角眼,一笑起来满脸的褶子,再配上乌黑的嘴唇c稀疏的胡渣和一口残缺的黑牙,让人不由得感到恶心,更让陆炎反胃的是,康启礼那一脸的假笑呈现出一副十足的奸人面相,让人不忍直视。 就在康启礼跨进大门的一刹那,因为没有注意到脚底的门槛,他的身体突然一个踉跄直接栽向地面,还好程木眼疾手快及时将其扶住,不至于让他太过丢脸。面对这一幕,陆炎和吕乐捂着肚子无法自控地一直在笑,完全没有注意到程木警示的眼神,作为东道主的程木,面对这样的处境也甚感难堪。 康启礼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整个人似乎一下子中邪了,夸张的三角眼瞪得老大,眼神却是散光的,似乎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而这场噩梦,并非这个踉跄,而是在今早醒来之前发生在他脑海里的那一场梦魇。在那场梦里,康启礼被逼到了一个黑暗肮脏的角落,充满血丝的双眼恐惧而绝望地挣扎着。在血色的光线下,眼前的地面c墙壁甚至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血腥而残暴的气息,刺激加速着他的心脏跳动到几乎快到爆炸,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喘着野兽般的粗气,越逼越近。肮脏恶臭的墙壁上,一个手持长棍的投影逐渐抬起,进而猛地砸下,一棍砸向了康启礼早已尿湿的颤抖着的下体 “康老师?” 程木疑惑而紧张地轻摇着康启礼瘦弱的肩膀,康启礼下意识地晃了晃脑袋,逐渐回过神来,茫然地唏嘘了几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如此失态,只好慌张地站起,努力地支撑住一张假笑的脸,却始终控制不住颤抖的身体。 “您没事吧?”程木假装关心道。 “没事,没事”康启礼貌似镇定了下来,但气息仍然紊乱。 程木招呼着康启礼坐到茶几旁,泡了壶热茶给康启礼压了压惊,并试着与其交谈。程木的口舌之术配合着热茶的浸润,让康启礼的精神很快恢复了常态,而康启礼的目光也开始聚焦到了陆炎的作品上。 “这是陆炎的作品”程木立即介绍道。 随着程木的介绍,康启礼的视线在陆炎的作品和陆炎本人之间来回替换,然绕着弯子说道:“我现在正在策划一个青年艺术家展,如果时机成熟的话,我可以考虑邀你参加” “时机成熟是什么意思?”陆炎自然地一笑,语气略带挑衅味,而这样一句疑问,也让康启礼感觉到了一丝敌意。 “哦,是这样的”康启礼绷着笑脸解释道,“艺术家需要拿出一件参展作品作为给予主办方的回报,我觉得这也是应该的,毕竟主办方也投入了不少,你说对吧?” “我觉得展览不应该这样搞!” 陆炎直接反驳了回去,这样的回答让康启礼一下子绿了脸,程木也被这突然掀起的火药味弄得瞠目结舌。陆炎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毫不客气地说道:“办展是有风险的,但主办方不应该把这种风险转嫁到艺术家身上,这不合理!画廊因为担心自己花钱做了展而卖不出画,所以希望艺术家用作品回馈,这样的做法不太好吧?” “这” 显然,康启礼一时间还没有找到解释的理由,但陆炎依然没有住嘴,而是继续怼道:“靠谱的画廊都是自己培养并且扩大藏家群体,在给艺术家做展览之前,其作品已经被藏家们预购,这样的展览才能保证画廊主只赚不亏,艺术家也能拿到钱,也只有这样的画廊,才懂得尊重艺术家!” 话至此处,康启礼的怒色已经从里子扩散到了表面,强装淡定的表情就快支撑不住了,而陆炎只是冷笑了一声,继续挖苦道:“当然,也有些画廊,就算卖不了画,也愿意给艺术家做展,还不要求艺术家赠画,有的还会自己掏钱买画,这样的画廊,玩的是情怀!看重的是长线投资!” 陆炎连翻炮轰,让本来就没有心理准备的康启礼完全招架不住,而此时最着急的是程木,吕乐则在一旁傻乎乎地偷着乐。 “陆炎不懂规矩,您别放在心上,事情都是可以谈的,我们边喝边聊吧”程木见势不妙,连忙笑脸相迎,一边忙着解围,一边给陆炎暗递着眼色。 面对程木的插话,陆炎看明白了,于是收住了嘴,把头偏向一边,吕乐则继续瞪着好奇的双眼观望着,就像在看热闹一样。程木很能把控情绪,一脸的笑容既热情又沉着,他拿起康启礼面前的茶杯,将已经凉了的茶水倒掉,接着提起茶壶重新注入一杯热茶,然后将杯子双手奉到康启礼面前,抬举他说:“您的学术修养,这圈子里有几个策展人能及啊,再看您这脸色和气度,满面春风气宇轩昂,一看便知您是一个生活有规律事业有大成的人。您现在的事业这么成功,让我们这些群众艺术家们都羡慕死了!” 面对程木的抬举,康启礼也不能不给面子,“哈哈”假笑一声,说道:“程兄过奖了!” 为了平息陆炎挑起的事端,程木继续抬举着康启礼,康启礼也客气地回应着程木,整个聊天过程,几乎都是他俩在对话,吕乐是个十足的外貌协会者,所以一直一言不发,陆炎又是个嫉恶如仇的小愤青,因而更不愿搭话,而程木则显得沉着老练许多,一直游刃有余地试探着各种话题,他与康启礼聊了一个多钟头,直到双方都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各自站起身来继续客套了几句。 程木想请康启礼吃饭,却被婉言谢绝,在康启礼转身离开的一刹那,茶壶被他的衣角一碰,瞬时飞出了茶几,“砰”地摔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再次打破了平静的气氛,兄弟三人都意外地瞪大了眼睛,而康启礼却无动于衷。 “哎呀,碎了!”康启礼随便说了一声,语气里没有丝毫歉意。 “哦,没事,我收拾一下就行。”程木仍然客气地笑脸相迎,而康启礼也回应了一个意犹未尽的微笑。 见康启礼如此放肆,陆炎自然要为兄弟打抱不平,但程木眼疾手快,在陆炎正准备动粗的时候从后面一把将他拉住,拽到自己身后,这样一来,陆炎也不好再管闲事。见到陆炎不再多事,程木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找康启礼搭话,俩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往屋外走去。 送走康启礼之后,程木回到小黑屋,他看着地上的碎片,眼神里顿时迸发出一股燃烧的怒火。吕乐蹲下身去拾起一块碎片,生气地说:“这人也太没素质了!连个道歉都没有!” “你没看出来吗?他分明就是故意的!”陆炎看了看吕乐,又看了看程木,抱歉地说,“都是因我而起,我会买一个壶给你补上!” “不用了!”程木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嘀咕道,“这笔账,我会给他记上!” “你没看到他刚刚那个嘚瑟样吗?他压根儿就没当回事儿,他压根儿就是看不起我们!你记上了又能怎么样呢?!”陆炎依然愤愤不平,吕乐也跟着附和说:“就是!狗眼看人低!” 程木没有理会陆炎和吕乐的抱怨,而是冷静地分析道:“知道为什么吗?试想一下,如果这件茶具是放在一栋别墅里,如果他今天是在别墅里摔坏了这个东西,你觉得他还会这么若无其事吗?不会!他会很紧张!他会不停地道歉!” 听着程木的论述,陆炎和吕乐都再说话,而是沉默着。 “只可惜”程木蹲下身去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片,叹了口气说,“这么高档的茶具,放在这么破的小黑屋里,又有什么价值呢?茶具再精美,但他的主人没钱没势,别人还是不会尊重你,只会欺负你,而且你受了欺负,还得扛着笑脸迎合对方!” 听到这里,吕乐哀怨了一声,陆炎则紧紧地捏着僵硬的拳头。 “就这样吧。”程木提起精神,扭了扭脑袋,然后拿起扫帚将地上的碎片扫进了簸箕。陆炎实在看不下去了,问道:“你真的咽得下这口气?” “咽不下!这笔账我会一直记着!这事暂时到此为止,我们还是先把自己经营好吧,只有这样,你才有资格去左右别人!” 短暂的风波之后,仨人的生活继续照常进行着,程木一边接着业务,一边参与着艺术圈的一些展览活动,在程木的带动下,陆炎和吕乐也多了一些参展的机会,俩人的朋友圈也逐渐扩大。在对待参展的态度问题上,仨人的差异开始明显起来,程木的主要精力放在了国画圈里,陆炎因为创作风格问题,无法融入国画圈,所以参与的活动基本以综合性展览为主,虽然圈子开始有些不同,但俩人有着一个共同的态度,那就是宁缺毋滥,吕乐则不一样,对于参展,他从来不挑,也没有原则和底线,再差的展览,只要有机会参加,他都不会放过,所以在参展的态度问题上,吕乐是完全没有立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诸子美术馆(3) 此时远在川南的巫小茜已经完成了手上的创作,她此次参展的地点是bj一家不错的画廊,在这之前,她来过bj几次,每次都是受邀参展,因而呆的时间都很短,这次同样也只有两三天时间,她有想过要不要与陆炎见一面,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此次参展让她结识了以嘉宾身份出席的范继宏,俩人互换了联系方式,并且做了些交流。 开幕式结束后的第二天,巫小茜便回到了川南美院,她在忙于创作的那段时间里,虽然没有与卢艺白见面,但也在网络上保持着联系,目前她要着手的事情,就是与卢艺白拉近距离。 卢艺白在收到巫小茜的邀约后,猴急地赶至步行街那家新开的咖啡吧,此时巫小茜已经选好位置坐了下来,俩人点了些吃喝的东西便开始了闲聊,气氛很快变得有些暧昧。一阵打趣之后,巫小茜将唐娜引入了话题,卢艺白一开始不愿提及,但聊着聊着就透露得越来越多,巫小茜并没有从中落井下石,而是站在唐娜的立场说了些中情中理的话,这让卢艺白不但不生气,反而对巫小茜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巫小茜将聊天节奏掌握得游刃有余,她端起咖啡微微抿了一口,作出一副温柔而不甜腻的表情,认真说道:“虽然唐娜对你是凶了点,但你俩毕竟青梅竹马,至少她不会玩心机,就冲这一点,你也应该多包容包容她嘛” “什么青梅竹马啊!不就是认识得早了一点嘛,她的脾气你也见识到了,难道就因为你所说的,我就该忍气吞声?我也是念在相处的时间太久,有了感情,才没跟她计较,不过现在我是真的越来越受不了她了,她现在只要见到我跟其他女孩走得近点,就骂人家是婊子,这让我怎么跟人家交代啊?人家怎们看我啊?现在好多朋友都躲着我,我连自己的交友空间都没啦!就连我那些哥们都被搞得提心吊胆的,哎我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卢艺白连番抱怨之后,巫小茜意犹未尽地一笑,继续开解道:“我能懂你!但毕竟你们算是老夫老妻了,虽然你俩没结婚,但跟结婚也差不多,夫妻之间哪有不闹的,她不让步,你让步呗,现实中的理想伴侣哪那么容易找啊,性格不合也是可以一起过的,至少她对你是认真的啊” “诶!这种认真我可受不起!”卢艺白直接扬声叹道,“我周围好多结过婚的朋友都离婚了,就是因为性格不合,我可不想步他们的后尘,有句老话说得好,宁可高傲地发霉,也不卑微地低头!” 话至此处,巫小茜噗呲地细声一笑:“川南的天气是很容易让人发霉,但你不会,你的条件那么好,想谈个女朋友还不容易?” 这样的打趣让卢艺白郁闷的同时又觉得搞笑,注视的眼神也变得逐渐入迷,他一边若有掩饰的窥探着巫小茜,一边故作惆怅地解释道:“找女朋友可不是件随便的事,最重要的是要相信对方,不给对方添乱,温柔一点儿,善解人意一点儿,不要整天疑神疑鬼的,搞得我像是在坐牢似的!” 卢艺白话过之后故作惆怅地拧了拧眉,巫小茜暗昧地回之一笑,略有所思地问:“那你周围善解人意的女孩多吗?” “呃”卢艺白犹豫了片刻,边想边答道,“大家都是朋友,朋友之间当然得相互理解啦!” 面对卢艺白的假正经,巫小茜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认真地提醒道:“不过我还真得提醒你,现在的绿茶婊多得去了,表面看上去是善解人意,其实就是投其所好,故意表现出跟你很合拍的样子,这个时候唐娜如果出现了,不和你吵架才怪呢!虽然那天晚上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被人设计了,但蹊跷的事情总有原因吧” 在巫小茜的引导下,卢艺白的神色略显严重,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眼珠也开始无序地乱转,巫小茜一边观察着卢艺白的表情,一边探问道:“那天晚上唐娜离开之后,你们不是又回到酒吧里了吗?那个女孩后来是什么反应?” 卢艺白顺着巫小茜的提问慢慢回忆着,边想边说道:“那个女孩后来就一直哭,还说要去跟唐娜解释,说不怕被她骂反正挺可怜的!” 话至此处,巫小茜细声一笑:“那她后来还有没有跟你说过一些肉麻的话?” “呃”卢艺白再一次语塞,巫小茜止不住呵笑一声,善意地调侃道:“看来你是真的中套了!” “中套?” “对啊!你仔细想想,她这样做,是不是更会让你拿她跟唐娜做对比?她这么默默忍受,你是不是更觉得唐娜是疯子?所以对唐娜就越来越没有耐心?你一次次为那个女孩辩解,只会加大你和唐娜的矛盾,你会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你再想深入一点,那个女孩要你带她去跟唐娜解释,图的是什么?难道是要化敌为友吗?她当然不怕被唐娜骂了,她倒是希望唐娜骂得越疯越好如果这个女孩真的没打歪主意,她压根儿就不需要提出什么解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卢艺白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巫小茜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唐娜对你是认真的,所以跟你玩不了套路当然,你跟唐娜吵架也不是完全因为那个女孩,毕竟你俩性格不合,你自己憋了那么多气也挺难受的,我能理解” 巫小茜站在中立的立场将道理平铺直叙,这让卢艺白刮目相看,对巫小茜的喜欢和欣赏又增加了几分,俩人一阵探讨之后,巫小茜再次开起了玩笑:“你怕不怕我俩聊天会被唐娜发现啊?” 这样的挑逗十分隐晦,有些欲擒故纵,又让人乐在其中,卢艺白先是诧异地瞪了瞪眼,接着便意犹未尽地笑了起来,待卢艺白笑过之后,巫小茜继续玩笑道:“以后你出门最好是带上帽子和墨镜,外加一副口罩,跑车也别开了,坐个偏三轮最安全” 这样的玩笑极具画面感,俩人都咯咯地笑了起来,巫小茜将面庞稍作舒展,转移话题问道:“你的生日快到了吧?” “你怎么知道?”卢艺白意外地睁大了眼睛,似乎有所期待,巫小茜顺势从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只小盒子置于卢艺白面前,故作为难地说:“网络好友上有自动提示啊,我既然都看到了,还能怎么办嘛” 巫小茜的笑容既羞涩又自然,这让卢艺白更加欣喜和好奇,他接过盒子拆开一看,发现里面装的竟是两副口罩,但并不是市面上销售的样式,两幅口罩上均印有卢艺白的绘画作品图样,虽然卢艺白的作品本身不够亮眼,但经过巫小茜的再次设计之后,其视觉效果已经变得十分个性和时尚。 卢艺白一脸惊喜地欣赏着眼前的礼物,他回忆着刚刚巫小茜所说的玩笑,更是感到一股透心的舒畅,默默地一阵欣赏之后,他再次看向巫小茜,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正经的爱意。 “戴上这口罩,估计会被唐娜逮得更快,哈哈我很喜欢这份礼物,谢谢!” 卢艺白先是兴奋了一阵,接着便显得有些尴尬,甚至不敢正视巫小茜,巫小茜双眼无辜地看着卢艺白,没有问话,但心里已经明白了卢艺白的难处。卢艺白一阵纠结之后,只好抱歉地说:“本来我是很想邀请你跟我一起过生日的,但唐娜” “我明白的!”巫小茜微笑着抢过话道,“其实你不用解释啦,就算你让我去我也不敢啊,我可不想跟唐娜解释什么,你就安心跟唐娜过生日吧,别再跟她吵啦” 巫小茜俏皮得十分自然,卢艺白这才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但依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啦?” 巫小茜一脸犹疑地注视着卢艺白,卢艺白短暂地掂量之后只好透露道:“还不是因为我爸!” “卢院长?” “对啊!他又给我下死命令,让我在生日会向唐娜求婚,还让我把钻戒和房钥匙都给她” “那房子现在是谁的名字啊?” “我的啊!不过生日之后就很难说喽!” “哈哈看来你还是舍不得啊!” “其实我就是心里憋屈,房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心甘情愿啊!” “好啦好啦,这事我就不参和意见啦,你可以去问问那个被唐娜挨过耳光的女孩,问问她怎么看,哈哈” 巫小茜一阵取笑之后,见卢艺白的脸色依然沉重,只好再次开解道:“结婚这种事,你一定要遵循自己的内心,我作为你的朋友,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你的决定!” 巫小茜天生带嗲的音质配合着一双充满正能量的眼睛,犹如一场视觉与音效的唯美融合,虽不能给卢艺白提供实质性帮助,但也让他的内心荡起了一丝偏离正轨的暖意。俩人接下来没有再聊这个话题,而是想到哪说到哪,气氛很快变得轻松愉快起来,卢艺白看似更加主动,实则是被巫小茜主导着聊天的节奏。一阵说说笑笑之后,巫小茜见好就收,以一种留有余味的方式主动结束了聊天进程。 对于卢艺白而言,巫小茜每次的出现都能让他意犹未尽,他的大部分心思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转移到了巫小茜身上,巫小茜经过这次探究,对卢艺白的性情有了更加真实的了解,也为她日后的打算提供了至关重要的依据。 此时远在bj的陆炎依然怀揣着一身情怀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虽然他老是挨程木的批评和教育,但显然没有任何想要改变自己的念头,而程木却在常年的自我经营中有了较为明显的转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诸子美术馆(4) 经过这么多年的折腾和沉淀,程木的作品逐渐“扬长避短”地成熟了起来,他的有效人脉也开始发挥作用,圈里人对他的认可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吕乐和陆炎,在他的准则里,对自己没有帮助的人,他绝不来往,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到没有价值的事情上。对陆炎和吕乐的照顾,程木自己都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但毕竟同在屋檐下,作为大哥的他,责任感仍在继续。 多年的沉淀和努力让程木的交际圈变得逐渐精英化,他凭着自己的能力结交了越来越多的圈内大腕儿,也给了自己一个很高的定位,并努力地朝着这个方向前行,同时他也将一些交际的机会分享给了吕乐和陆炎。 在朋友的介绍下,程木认识了一位知名艺术家,名叫孙铭远,孙铭远与程木简单接触后,发现这个年轻人很有学问,而且温文儒雅c谦恭有礼,但又不是那种奴颜婢膝的软骨头,而是一个挺有主见的人,具备大才之气相。 在与大多数年轻艺术家的暗自竞争中,程木因为自身的本领而占据了优势,也受到了不少知名人士的认可,包括孙铭远。 不久之后,孙铭远向程木发出了自己的个展开幕邀请,这让程木喜出望外,他恭敬地向孙铭远表示了感谢,然后又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吕乐和陆炎:“明天孙铭远的个展,在诸子美术馆,他邀请我过去,你俩也跟我一起去吧” “画油画的孙铭远吗?那可是大腕儿啊!他现在是越来越红啦!”吕乐一下子兴奋起来,陆炎瞥了他一眼,无动于衷地说:“去了又能怎么样?不过是看个跑堂而已!” “不能这样想!”程木赶紧鼓励道,“你是有实力的,机会得靠自己争取!那些画得差还整天到处乱混的人才是浪费时间,可你不一样!” 程木话刚说完,吕乐便猴急地问道:“是不是跟你一起去,我就能参加开幕晚宴了?” 对此,程木只能付之一笑:“当然可以!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白了吕乐一眼之后,程木又看了看陆炎,认真地说:“我建议你也去看看,他这么红,他的朋友圈子肯定不会差,说不定对你以后有帮助” 陆炎低头沉思了一下,回应道:“行,我去!” 第二天一早,程木就起床开始整理自己,从小胡子到发型到着装再到皮鞋,几乎从未离开过镜子。他一直都是如此,只要是出席比较正式的场合,他都会穿上他仅有的一套西装和一双看起来还不错的皮鞋,那是他平时节省日常开支,攒了几个月的钱才买来的高价货。 到了中午,陆炎被尿憋醒了,这才昏昏沉沉地起了床去上卫生间,他见程木还在镜子面前转来转去,便调侃着说:“我说哥,你至于吗?又不是去相亲” “你懂什么,怎么不至于,这一套,代表身份和地位!”程木一边指着自己的这身行头,一边认真地给陆炎解释,“只有这样,在圈里,你才能吸引到比你高级的人。穿得穷酸的,哪个有钱人会愿意和你搭讪?人啊,只有觉得你和他是同在一阶层的时候,他才会愿意和你交流,和你谈合作!” “哈哈你咋没考个电影学院啥的呢?” “你!一边儿去啊,哥给你讲的可是真理!真理!” 程木一直折腾到下午,然后带着陆炎和吕乐上了公交车,因为一路拥堵,当他们赶到美术馆的时候,开幕式已经结束很久了,不过馆内的人气依然很旺,宽敞明亮的展厅与孙铭远大气而富有张力的油画作品相互辉映,搭配得十分完美。 “你终于来啦!”面前这位招呼程木的人,正是孙铭远,一位和蔼可亲的中年大叔,和他一并走来的,还有艾米。 程木赶紧迎上前去,抱歉地说:“路上堵车,实在对不住!没能赶上您的开幕式” “没关系,来了就好!”孙铭远客气地回应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诸子美术馆的艺术总监,艾米小姐。” “你好你好!”程木连忙礼貌地回应道,然后把手势指向陆炎和吕乐,“这两位也是我的好朋友,陆炎c吕乐,都是黑河的艺术家” “你就是陆炎啊?咋跟照片不一样呢!”艾米听完程木的介绍,眼睛一下子亮了,“我见过你的画,但没见过你真身,今天真是有缘!” 面对艾米突如其来的热情,陆炎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场面话来回应,只好简短地说了一声:“谢谢。” “看来艾总监对陆炎的画挺感兴趣啊”孙铭远先是看了看艾米,然后又看了看陆炎,“刚刚艾米还在跟我聊关于你的作品。” “哦?”陆炎疑惑而期待地看了看孙铭远,又看了看艾米,有点受宠若惊。 “我觉得你的画非常棒!”艾米对视着陆炎,礼貌而正式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谈谈合作” 此话一出,陆炎颇感意外。 “那太好了!”程木也笑得更开心了,随即拍了拍陆炎的肩膀提示道,“能被艾总监选中真的是太幸运了!” “哈哈,看来你终于找到一个满意的人选了,我这老板凳也该退居二线了,那就快趁热打铁,你们现在就去谈吧,我带他们俩先逛逛,哈哈” “哎呀,您可是当代艺术圈的中流砥柱啊!今天是您的开幕式,您可是主角呢!”艾米似乎觉察到了异样,于是连忙圆场。 对于陆炎的作品,艾米确实是出于真心喜欢,所以言语上没有收住,以致过于抬举了陆炎,而忽略了今天的主角。为了顾全大局,艾米只好扭了下肩膀,顺便挽住孙铭远的胳膊,一本正经地说:“小陆来日方长,人都在bj了,还怕没机会谈合作吗?一会儿留个联系方式就行了” “对对对!”程木也跟着附和道。 好在孙铭远性情开朗,不拘小节,虽然平时会开个玩笑什么的,但都不会当真,人品在圈子里还是不错的,也算是年轻艺术家的榜样了。 “这不,开幕式早就结束了,哈哈你俩先去谈吧,正事要紧!” 在孙铭远的撮合下,艾米这才带着陆炎走进了美术馆的私人接待室,程木和吕乐则继续着和孙铭远谈笑风生。 “没想到诸子美术馆的艺术总监这么年轻”程木边说边望着艾米远去的背影,孙铭远坦然一笑,提示道:“人家不但年轻有为,而且还是单身哦” “哦?” 程木的内心萌生起一丝欲意,他望了望接待室的大门,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羡慕和渴望,或许他在想,如果陆炎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对他和吕乐的发展也会是一件好事。 一会儿工夫,陆炎从接待室里走了出来,表情凝重而低沉,这让程木和吕乐感到不妙,孙铭远也注意到了陆炎的脸色,紧接着艾米也出来了,脸上没有微笑,反而隐藏着一丝不悦的情绪,但因为有宾客在跟她打招呼,所以她不得不再次笑脸相迎。 “你们慢慢聊,我去招呼其他人”孙铭远说完,很礼貌地离开了。 见孙铭远走远,陆炎这才放开紧绷的神经,郁闷地叹息一声。 程木疑惑地看着陆炎,又扫了一眼远处的艾米,轻声问道:“怎么回事啊?谈崩了?” “没谈成,分明就是压榨!” “你!这么好的机会都被你白白浪费掉了!” 程木刚一说完,吕乐也跟着附和道:“你啊,就是不懂把握机会!这种机会我做梦都想要!” 陆炎随即扫了两人一眼,说道:“你们继续玩吧,我先回去了!” “你不留下来吃饭啊?”吕乐不解地看着陆炎,在他眼里,蹭饭比什么都重要。 “不吃了!”陆炎说完便闷头离去。 热闹喧嚣的展厅里,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陆炎在踏出展厅大门的那一刻,心里突然莫名地一酸,那种味道在漫过喉咙的时候又退了回去,反复几次之后,陆炎努力地深呼吸了一口气,虽然胸腔舒缓了稍许,但前行的脚步却变得越来越麻木和沉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缘起(1) 虽然艾米和陆炎的这次洽谈不是很愉快,但陆炎也给艾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种印象算是好坏参半,坏的地方是陆炎那我行我素的性格,但这也正是吸引艾米的地方,在她看来,像陆炎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艺术家,在艺术圈里还真是少见,更何况此人确实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也正是因为陆炎与众不同的特质,艾米对他产生了兴趣,这里面既有对他的欣赏,也有对他的好奇,当然还有一丝居高临下的征服欲。 艾米虽然年纪轻轻,但在艺术圈也工作了多年,拥有较为高端的人脉资源和丰富的工作经验,像她这种内外兼修的女子,身边自然少不了各种各样的追求者,而且都还是些优质男士,或许正是因为围绕在她身边的这些男士都很优秀,所以她才见怪不怪,久而久之也便没了感觉,而陆炎的出现,就像是一碗zq小面突然摆在了一个吃惯了大餐的人面前,那种不屑中带着一丝好奇的心理,也不禁会让人产生一丝想要品尝的。 孙铭远的这场个展,可以说是规模相当的高,来捧场的很多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陆炎因为耍性子,没有留下来,而程木和吕乐则受邀参加了晚宴。赴宴之前,他俩坐上孙铭远的车,三人一路闲聊。 “陆炎这小子,太直率了!”孙铭远微微一笑,又用眼睛的余光扫了扫程木,“你见多识广,以后得多和他交流交流” “老陆就是脾气太硬!”还没等程木答话,吕乐就口无遮拦地先开了口,程木先是瞪了吕乐一眼,然后恭敬地对着孙铭远说道:“陆炎这人心直口快正如您所说,他太直率,如果稍加磨砺,那他就会更沉稳些,以后的路也会顺起来” “哈哈”孙铭远听完,笑而不语。 “他这臭脾气,牛都拉不回来!”吕乐依然没头没脑地说道。 “哈哈”孙铭远又是一笑,说道,“待会儿到了饭桌上,我们聊点其他的” 片刻之后,三人抵达饭局地点,和众嘉宾寒暄着坐了下来,在孙铭远的安排下,程木和艾米同桌。饭局期间,程木发挥着自己的口才,但又没有喧宾夺主,既让孙铭远赢得了一份面子,又让自己在众宾客面前获得了一个良好的形象分。 对于程木而言,他很在意自己的口碑,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成功人士的必备要素。他与陆炎不同,陆炎我行我素,除了会画画,其他人情世故一概抛之脑后,这也使得圈内人士对他的争议较大,有说他好的,但更多的是对他的反感或质疑,但程木不一样,他不允许别人对他有质疑,但怎么管住别人的嘴,只让别人说好不说坏,一直是程木思考的重点。艺术圈里那些成功的艺术家,很多都是一边被人追捧一边又承受着骂名,因为艺术的审美是无标准的,甚至都不在审美的范畴了,所以你不可能迎合到每一个人的口味,有人骂你也实属正常,但程木的野心不仅于此,他的是让自己成为艺术圈的领头羊,或者从最近的目标来讲,他必须要走到同龄人的最前列,必须要一马当先,而他的优势在于,他拥有比同龄人更成熟的心智,也正因为这个强大的先天条件,所以在他的世界里,谋略无处不在。 程木比其他能混的艺术家更聪明,一般来说,能混的艺术家都把精力放在了混圈子上而忽略了艺术创作本身,而程木则是两手同时抓。在艺术创作上,他不追求个性,而是把握共性,更何况是中国画这个传统的画种。程木很了解自己,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但他拥有其他艺术家不具备的特质,那就是梳理能力,通过对美术史的整理,特别是中国美术史,他明白个性是压不住共性的,一旦掌握了共性,就代表自己的绘画囊括了太多传统的精华,虽然这些东西实质上不是自己的,但只要稍作细微的改动,便可出新。这样一来,程木既弥补了自己缺失的才华,又能让自己的作品具备强大的说服力,而其他人,就只能望尘莫及。 在社交上,程木也非常注意自己的行为,谨慎而不拘泥,认真而不僵硬,能演戏能做戏,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仔细研究着每一个认识的人,判断他们对自己的未来是否有帮助,或者有何帮助,如果有,帮助有多大,怎么交往,怎么深入,一步一步,可谓费尽心机,机关算尽,但在外表看来,他仍是一副温顺谦和的年轻学者模样。 在孙铭远的晚宴上,艾米就坐在程木旁边,面对着程木的成熟稳重,艾米自然地流露出一种欣赏之情,但也夹杂着一丝厌恶,因为从程木身上,她看到了自己,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能拥有一个既有陆炎那样的才华和个性,又能像程木般稳健的男人,那才是一件完美的事情。她看了看程木,脑子里却浮现着陆炎的模样,于是问道:“陆炎怎么不和你们一起参加孙老师的晚宴呢?” “他把画画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估计现在正在家里画画吧”程木委婉地笑了笑,艾米接着问道:“那你呢?你觉得什么最重要?” “我?我觉得生活需要平衡,只有平衡,才能看得更远” “但是平衡会不会抹煞个性呢?” “天才如果走不好的话就会变成偏才,但真正的天才,一个世纪也出不了几个,像我这种凡夫俗子,需要的是不断地向你们请教和学习” 程木的语气非常真诚,让人听不出半点阿谀奉承的意味,这让艾米听着也觉得舒服。在艺术圈里,那些油腔滑调c见缝就钻的人比比皆是,艾米也见得太多,但在同龄人中,像程木这么稳健老练的年轻艺术家,还真找不出第二个。 “空了带我去看看你和陆炎的作品吧”艾米话题一转,看得出来,她对陆炎的兴趣并没有因为程木的表现而减淡,相反,正因为程木表现得太完美,反而变相激起了艾米对陆炎的兴趣,或许在她眼里,有对比才显得更好玩。 通过这次饭局,程木认识到了艾米的重要性,其实艺术家是需要经纪人的,就好比明星需要经纪人一样,这点程木也很清楚,但在艺术圈,没有明确的经纪人这个职业,但有与之较为类似的其他身份,比如艺术总监,当然艺术总监远远不止是充当经纪人的角色,而且一个艺术总监面对的不是一个艺术家,而是一群艺术家,在这种情况下,艺术家想要获得更大的推动和资源,就面临着一个问题,那就是你得跟艺术总监搞好关系,而且是和一大群艺术家相竞争,而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生米煮成熟饭。当然,要实现最后一步脱颖而出,确实是难上加难,所以作为一个全能的艺术家,你既得有野心,又得有实力,还得有缘分。 在艺术圈,艺术总监的身份不少都是女性角色,而艺术家大多为男性,也就是说,这是一场狼多肉少的战争,而此时的程木,已经明确了自己的目的,内心潜藏的狼性随时提醒着他,一定要步步为营,最后一击即中,万一目标失败,也要把风险降到最低,但现在的他,面临着一个最大的障碍,这个障碍不是陆炎,而是孙铭远的女儿——孙苑之,而此时的孙苑之正坐在程木的另一边,虽然表面看似平静,但她的一只手正藏匿在桌布里面,使劲地掐着程木小腿上的一小块皮肉,程木疼得不敢出声,还得绷着笑脸,礼貌地结束了与艾米的聊天。 热闹的饭局上,程木似乎开始顾及着什么,他没有再主动找艾米攀谈,也没有跟孙苑之说太多话,只是跟随着饭局的气氛发挥着一些锦上添花的言语。饭局结束后,宾客陆续走了出来,露天的停车场是他们最后临别客套的地方,孙苑之将程木引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没有说话,而是死死地盯着他,那种对视程木的目光,完全不像饭局上那般若无其事,而是充满了担忧和害怕,还带着一股强烈的怨气。 “我的大小姐,你知不知道你掐我掐得有多疼吗?如果当时我没忍住,那得多糗啊!”程木委屈而无奈地看着孙苑之,语气虽然不重,但看得出来,他的内心窝着火。 “谁叫你对那个艾米有说有笑的!”孙苑之抱怨道,“瞧瞧你那阿谀奉承的饥渴样,恶心!” “你!你怎么能这样诽谤我!你太过分了!” 程木说完便扭头而去,只见孙苑之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连忙道歉:“对不起!” 俩人这样一惊一乍而又小心翼翼的对话,从远处看来并无端倪,一来月黑风高,二来宾客们都在各自成群的小队伍里寒暄着,唯有吕乐那双八卦眼,似乎发现了什么。 “老陆,你看!”吕乐拽了拽陆炎的衣襟,朝着程木的方向扬了扬头,“木哥有问题啊!” 陆炎顺着吕乐示意的方向望了望,然后不以为然地笑道:“你才有问题呢,再说了,就算程木有问题,跟你我有啥关系?” “当然有关系啦!”吕乐认真地说,“如果程木攀上了孙苑之,那他就是孙老师的女婿啦,你我也可以沾点光啊,说不定以后能好混点儿!” 陆炎鄙夷地扫了吕乐一眼,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但瞬间他的脸色又凝重了起来,脑海里瞬间迸出了程木先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我宁愿给大腕儿提鞋,也不愿再跟这些垃圾人交往!” 停车场的临别寒暄时间是有限的,宾客们跟孙铭远陆陆续续打完招呼便各自散了,停车场的人越来越少,孙铭远这才注意到在不远处的黑暗角落里,自己的女儿正和程木聊着什么。 “苑之,该上车啦”孙铭远朝孙苑之挥了挥手。 “马上!”孙苑之回应了父亲一声,而后靠近程木,只见她满脸愁容,情绪显得忐忑不安,嘴唇连续抽动了几下,这才难以启齿地挤出了几个字:“我我怀孕了!” 孙苑之说完便慌张地大步离去,而程木此时犹如遭受了晴天霹雳,双眼睁得老大,脑子除了一片茫然和恐惧,别无其他。 伴随着最后一波寒暄声的结束,兄弟三人也告别孙铭远回到了黑河,程木瘫在床上,拿起手机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安全期”几个字,然后一边默默地查看,一边隐忍而又沉重地呼吸着。 此时的川南,卢艺白正在自己的生日派对上嗨得不亦乐乎,这次他举办派对的地方是一家高档娱乐会所,包房的环境以及硬件设施堪称一流,设计上也融入了新颖的当代艺术元素,这样的消费虽然奢侈,但对于他来讲只是一项十分平常的娱乐项目。在派对开始之前,他电话通知过唐娜,但态度却不冷不热,没有体现出丝毫的诚意。 唐娜的性格本就要强,再加上先前的怨气并未消除,因而在情绪上一直都处于抵触状态,卢艺白装模作样的嘴脸就像是一场火上浇油的挑衅,更是令唐娜感到气愤,她在电话里将卢艺白冷语训斥了一通,卢艺白没有过分还嘴,反而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卢艺白除了通知唐娜,还通知了之前被唐娜扇过耳光的那个漂亮女孩,这样的把戏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借力打力,如果唐娜不来,那么卢艺白就有理由给卢院长一个交代;如果来了,就会再次产生“误会”,以唐娜的脾气来看,她肯定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接受戒指和房钥匙,那么卢艺白同样可以保住自己的身家财产。这招确实有点阴损,卢艺白出此下策,只是为了尽量将自己的婚事拖延下去,他对唐娜是有感情的,但他更恐惧婚姻,更确切地说,在碗里和锅里之间,他只能选择一种,唐娜在他心里就像是一块堵住他美好生活的屏障,这块屏障他舍不得丢,但他更向往屏障之外的花花世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缘起(2) 生日派对热热闹闹地进行着,唐娜中途也来到了现场,这让卢艺白既意外又扫兴,同时还很着急,因为漂亮女孩并未出现。 在唐娜到来之前,卢艺白就电话催促过漂亮女孩好几次,女孩每次的回答都是“快到了”,但卢艺白就是没等到人影,却看到了唐娜,而后人群中突然有人冒出一句:“你不是有礼物要送给唐娜吗?” 这话一出,现场的气氛更是热闹了起来,大伙儿都兴致勃勃地期待着接下来的好戏,卢艺白尴尬地绷起一张笑脸,先是嘿嘿一声,然后将沙发角落的挎包拿了过来,他提起拉链的时候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心神不宁地将其一点点拉开。 唐娜虽然仍有怨气,但面对眼前的情景变化,心中还是有些好奇和欣喜,她不屑地瞥了卢艺白一眼,冷冷问道:“怎么?发羊癫疯啦?今天是你生日啊,怎么成了你送我东西啦?” 卢艺白再次嘿嘿一声,从包里掏出两只精美的小盒子奉到唐娜面前,唐娜故作不屑地瞟了两眼,嘚瑟地命令道:“打开啊!” 卢艺白保持住尴尬的笑容,将其中一只盒子打开,此刻唐娜看到的,是一枚精致高档的订婚钻戒。 随着钻戒的出现,大伙儿开始兴奋地起哄,唐娜掩饰住心中的惊喜,给卢艺白使了个眼色,卢艺白顺意将另一只盒子打开,只见里面装着一把崭新的房钥匙。 这两份礼物相宜得彰,显得既贵重又浪漫,唐娜的情绪至此变得有些感动,大伙儿也顺势推波助澜,卢艺白虽然极不情愿,但事已至此他也无能为力,只好摆出一副诚恳的面容做做样子。 就在此时,包厢大门被服务员打开,那位挨过耳光的漂亮女孩从门后窜入,犹如一枚飞出的暗器直接进入唐娜的视线范围,唐娜的神情瞬间变得意外而愠怒,俩人就这样直愣愣地对视着,卢艺白和那些知情的朋友们也都慌张地愣住了,剩下一些不知情的,先是一脸茫然地左右而视,然后全都跟着愣了神。 漂亮女孩因为挨过唐娜一巴掌,心中多少有些忌惮,赶紧躲到一边。唐娜一阵仇视之后,将目光转向卢艺白,此时的卢艺白倒是既意外又惊喜,但却装作一副纳闷而无辜的模样,唐娜越看越气,索性抓起盒子毫无顾忌地朝着卢艺白砸了过去,然后直冲冲地扭头就走。 毫无防备的卢艺白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搞得狼狈不堪,但他还是假惺惺地追了出去,朝着唐娜的背影不痛不痒地喊了几声:“小娜回来呀!” 漂亮女孩跟着追了出来,拉着卢艺白的小臂矫情而委屈地请求道:“你让我去跟她解释吧,我不怕被她骂” “你解释个毛啊!”卢艺白回过头不耐烦地瞥了一眼,打发道,“赶快进去吧!” 在卢艺白和一些好友的及时处理下,大伙儿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唐娜的中途破坏而败兴,派对的氛围再次热烈起来,一直进行到后半夜方才结束。 卢艺白虽然成功地保住了自己的房子,但他并不开心。派对结束后,他与一位最好的哥们单独聊了一阵,那位哥们先是将卢艺白安慰了一阵,然后又直接地批评道:“其实我觉得你这招挺损的!” “是啊,我也觉得我挺损的!”卢艺白叹息一声,惭愧地说,“她跟我谈了这么多年,细想起来,我是挺对不住她的!其实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跟她在一起,还是怪我自己啊,当年就不应该冲动那一把,不然也不会搞成现在这样!她应该去找一个不花心的男人!” “你真的要跟她分手?” “有这个想法,但我还是开不了口,不过就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拖的时间越久,对她越不公平!” “那你就改改呗,不花心不就行了吗?” 话至此处,卢艺白哼笑一声,遗憾地回应道:“就算我不花心,她也会因为其他方面跟我吵架,这不是花不花心的问题,这是性格合不合的问题” 卢艺白说到这里,脑子里不由地浮现出巫小茜的模样,思绪也开始越走越偏,此时的巫小茜已经睡熟,并且正在做梦,梦里的她参加了陆炎的婚礼,却没看见新娘,晚宴结束后,很多人都没回去,大家挤在一起睡觉,陆炎很自然地抱着她睡在旁边,她靠着陆炎的手臂,陆炎的手臂很粗,这让她深深体会到一种被保护起来的安全感,她就这样在梦里再次缓缓睡去,一如童话的结局般美好而宁静。 此时的bj,在黑河村的一间小黑屋里,程木依然焦躁得无法入睡。他先前有意接近孙铭远的女儿,就是想借此认识孙铭远,给自己多开拓一条路,毕竟孙铭远也算是艺术圈的大腕儿了,但程木一直低调隐秘地行事,一来他没有高调的本钱,二来他更想要的,是一个比孙铭远更大的靠山,以他的野心来看,像孙铭远这样的大腕儿,在他眼里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此时他的境遇,跟陆炎和吕乐无异,根本没有攀附权贵的本钱,而且看得起他愿意帮他的,就只有孙铭远,也就是说,程木是抱着大材小用的心态去偷偷干坏事,他与孙苑之的地下情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孙铭远不知道,吕乐和陆炎也不知道,而现在,艾米出现了,这无疑是让程木嗅到了一块更大的蛋糕,也让他陷入了想要撇开孙苑之但却无法抽身的僵局,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孙苑之居然怀孕了,这样的突发事件对他来讲,是一个噩耗,他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逼孙苑之堕胎,当然其中的说辞可以有很多,但最不能说的原因就是,孙苑之也只是他手里的一块鸡肋而已。 孙铭远的家风严谨,对女儿既疼爱又注重管教。在遇到程木之前,孙苑之从未谈过恋爱,就连那些追求她的男生们,只要被孙铭远逮到了,都免不了遭受一顿训斥。在父亲的影响下,孙苑之从小习画,并且一直都保持着乖乖女形象,其作品也充满了阳光女孩的蓬勃朝气与天真浪漫,也正因为她涉世未深,性格过于单纯,才会被程木钻了空子,虽然程木是个穷光蛋,但为人彬彬有礼,并且出口成章,俨然一股年轻学者风范,只要跟他聊过的人,或者听他聊过的人,都会觉得他才高八斗c学富五车,甚至达到了博古通今的境界,这样的男人极具欺骗性,在陆炎眼里,程木其实就是个高级骗子,但这并不重要,跟程木相处这几年,陆炎一直觉得程木挺好,为人处事挺好,对他和吕乐也挺好,这就够了。 卢艺白派对之后回到家中已是拂晓时分,他一直睡到傍晚,才在卢院长的反复催促下起了床。待卢艺白清醒之后,卢院长便询问起昨晚派对求婚一事,卢艺白无奈之下只得支支吾吾地说出了部分实情,外加一些袒护自己的谎话,接着便遭到卢院长一顿训斥。 这次卢艺白没有夺门而出去找乐子,而是闷在自己的房间里给巫小茜发起了信息。卢院长不忍看到卢艺白与唐娜越闹越僵,只好亲自出马私下约见唐娜并向其道歉,唐娜虽然性格要强,但她从来不会把自己与卢艺白之间的矛盾迁怒到对方的父母身上,也从来没有将卢艺白犯下的丑事透露给自己的父母。在她看来,她与卢艺白之间不管产生再大的冲突,都是他俩自己的事,也只能由俩人私下解决,一旦将双方家长牵扯进来,矛盾不但得不到缓解,反而还会激化加深,所以这些年来她总是将自己遭受的伤害独自生吞,可目前的境况却让她清楚地感觉到,她与卢艺白还能走进婚姻的可能性已经越来越小了。 面对卢院长的道歉,唐娜不敢接受,更是感到心塞。在卢院长的反复恳请下,唐娜答应了再给卢艺白一次机会,但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机会只给一次,如果卢艺白仍然不知悔改,她就真的只能选择分手。 卢院长为了弥补卢艺白的过错,事后将唐娜及其父母一起约了出来,两家人以聚会的方式吃了顿饭,用餐期间卢院长将新房一事告知了唐娜的父母,说这房子是卢艺白诚心为唐娜准备的,只要唐娜看得上,便可以马上着手装修,一切费用均由卢艺白承担,唐娜只管提出自己的想法就行,卢艺白定会全部照做。 卢院长一番诚恳的论述之后,桌上其余几人的反应各有不同,唐娜的父母无疑是最意外最开心的,而唐娜和卢艺白只是逢场作戏地笑了笑,卢院长的改编并没有让唐娜感到安慰,反而让她的内心更加憋屈和难过,卢艺白虽然万般不愿,但却不敢说出实情,只能伪装出一副真心真意的模样,在唐娜的父母面前扮演起一个讨喜的未来女婿角色。 这场聚会营造出一种皆大欢喜的假象,事后卢艺白不得不做起了装修前的准备工作,他硬起头皮向唐娜询问关于设计风格的喜好问题,但唐娜对此并不关心,也没有兴趣,她不喜欢这种虚情假意的感情戏,在她看来,这房子跟她毫无关系,只不过是个空壳而已,她也没有要求卢艺白过户,更没有想过结婚一事,她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悲哀,既不愿对父母说出实情,又不愿主动提出分手,她的情感付出随着时间的累积演变成了惨淡的笑话,但她怨不得任何人,因为没有人煽动她c强迫她,她所有的付出都是自愿的,她只是渐渐地觉得不值得了,不平衡了。她多年来没有看到一丝回报,同时她也明白,这一切本就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心甘情愿的,如果这段感情真的走到了穷途末路,她也只会独自在暗处歇斯底里。 卢艺白收到唐娜的冷漠回应后反而感到轻松了许多,他再次约见了巫小茜,俩人在新校区步行街的咖啡吧坐聊了一阵。在巫小茜的探问下,卢艺白将生日派对上的糗事叙述了一遍,不过这段故事被他稍稍做了改编,在他的描述里,那位漂亮女孩并不是受他邀请的,而是他一哥们在他不知情的情形下叫来的。这样的说辞在巫小茜看来很值得怀疑,但她没有质问,而是一面替唐娜说话,一面开导卢艺白,随后卢艺白提到新房装修一事,这让巫小茜下意识地产生了兴趣,便围绕这个话题与卢艺白探讨了一阵。 对于装修的打算,卢艺白有两种选择,一是请美院设计专业的老师来做,二是请设计圈的高端设计公司来做。第一种选择相当于让他捡便宜,就凭卢院长的领导身份,不少设计系的老师都会主动贴着求着想把这事拿下,他们大多都有自己的设计公司,动用美院的学生为自己做事;第二种选择会更稳妥一点,但就是花钱会多些,但这并不需要卢艺白担心,也不属于他的考虑重点,但他还是犹豫着拿不定主意。 对此,巫小茜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她认为两种选择各有长短,第一种方式因为靠的是卢院长的身份和权力,所以接活的老师肯定会不遗余力地干好,而且价格会非常便宜,甚至主动倒贴都有可能,但这种方式也会存在问题,一来卢艺白依然是得益于卢院长的光环,这会让卢艺白丧失话语权,二来在设计装修上难免会差强人意,虽然美院的设计老师是专业的,但还是无法跟设计圈的高端设计师相比,因为真正顶尖的设计师都不可能留在美院任教,而美院老师所使唤的学生普遍经验尚浅,这些学生中虽不乏优秀者,但工作也只是处于练手阶段,还有些学生并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而是想着怎么跟老师搞好关系,这些都有可能成为潜在的不利因素。第二种方式就不会存在这些问题,只是费用会高出很多,高端设计公司聘用的设计师完全靠专业能力生存,如果是顶尖设计师就更不在话下,而美院的老师们大都在高校这个环境里养尊处优惯了,其能力自然会大打折扣。 经过巫小茜一番中肯的分析之后,卢艺白的脑子仿佛是被点醒了一般,思路也清晰了不少,他发现自己每多见巫小茜一次,就会多出几分喜欢,他想从巫小茜这里得到的已经不是简单的本能满足,而是另一种更深层次的占有。他感觉自己跌入了一条充满爱欲c暗潮涌动的温泉之中,面对眼前这个温柔娇媚的女孩,他意淫得不亦乐乎。 在接下来的讨论中,巫小茜提出了第三种方案,那就是将林熠介绍给卢艺白,林熠的设计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专业水平丝毫不逊那些知名的高端设计公司,而且收费相对较低。巫小茜向卢艺白担保,只有这种方案才能达到最完美的效果。 卢艺白本就不缺钱花,但他并没有拒绝巫小茜的提议,他以前接触过的女孩都是想从他这里得到索取,没有一个会从节约的层面上为他的开支考虑过,而巫小茜与他毫无关系,却能站在他的角度帮他思索着怎么花最少的钱达到最好的效果,这让他感受到的不止是意外,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动。 作为卢院长一脉单传的公子,卢艺白自然吸引了不少女孩主动投怀送抱,这些女孩都是自作聪明地建立他喜欢的人设,他如果想要萝莉少女,女孩就会扮纯情装可爱,他如果想要成熟少妇,女孩就会把自己表现得风情万种,总之就是投其所好,故作无意地表现出俩人很合拍的样子。卢艺白对这样的两性体验早就习以为常,只是当做猎艳的游戏而已,玩玩也就罢了,并不会当真,他最初看到巫小茜的时候,心中萌生出的也是这种想法,但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了解,他发现自己对巫小茜已经变得认真了。 在与巫小茜接触的同时,卢艺白暗中交往了好几个女孩,这些女孩在与他上床之后,索取的胃口都变得越来越大,最后也都无一例外地被他甩掉,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但又渴望着能遇到一个不一样的女孩,这样的意识从一开始的模糊状态,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直至在他心中形成了一张具体的面孔,那就巫小茜的模样。 “在想什么?”巫小茜细声一问,将卢艺白从不经意的愣神中拉了回来,卢艺白看了看巫小茜,故作随意地说:“没什么,对了,你那位朋友什么时候能约出来见一面?” “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巫小茜答道,“可以的话一起吃个晚饭,顺便聊一聊” 这个提议立即得到了卢艺白的认可,俩人继续聊了一阵,巫小茜借着有事要忙与卢艺白暂时道别,卢艺白本有些意犹未尽,但一想到晚上还能见面,便没有再作挽留。 巫小茜离开咖啡吧之后拨通了林熠的电话,林熠收到来电,先是有点诧异,然后若无其事地接起电话试探性地打了个招呼。他在听完巫小茜的叙述之后,心中有些不解,他不明白巫小茜到底是不是想搭上卢艺白,但这跟他毫无关系,再说巫小茜与陆炎都已经分手两年多了,自己作为陆炎的哥们,也不需要再忌讳什么,毕竟生意归生意,赚钱才是最重要的。 巫小茜说完正事,再次认真地提醒道:“不过有个小忙,希望你忙完这事之后可以在卢艺白面前帮我随口提一提” 话至此处,林熠似乎明白了什么,顺势问道:“哦?你说” 巫小茜随即告知了几句,林熠也更加明白了巫小茜的用意,点头笑应一声:“没问题,小事!” 林熠了解巫小茜的为人,也就没有把话戳穿,他掂量了片刻,而后将卢艺白找袁舒搭讪一事说了出来,巫小茜无所谓地抿嘴一笑,不以为意地说:“这个你不用顾虑,到时候我来圆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缘起(3) 当天傍晚,林熠来到与巫小茜约好的地点,与卢艺白见了面,卢艺白面对林熠,心中顿时一惊,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晚的糗事,但也只能尴尬地笑着打了声招呼。在巫小茜的圆场下,卢艺白和林熠很快都没了顾虑,仨人一边吃一边聊,气氛也恰到好处,一顿饭下来,事情也就自然而然地谈成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熠更加忙碌了起来,虽然公司的客户订单不用他亲自操刀设计,但他作为老板和首席设计师,审查和修改是必不可少的,他将更多的精力放到了巫小茜带来的这单业务上,一来卢艺白属于高端消费人群,做好了这一单对自己的业务拓展或许能起到一些推进作用,二来也当是给巫小茜面子,只是他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陆炎。 此时远在bj的陆炎虽然与林熠有过一些电话联系,但都只是扯扯家常或者讨论一些学术话题,对于巫小茜的现状,他并不清楚,也不会打听,就连与他同吃同住的程木在暗地里做的那些事,他都毫不知情。 程木自从得知孙苑之怀孕的消息之后,他的脑细胞耗损就一直没有消停过,他现在绞尽脑汁需要办到的,就是说服孙苑之堕胎,但因为俩人是地下情,程木不能明目张胆地随时和孙苑之拉扯在一起,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就算他再工于心计,都难免担心事情败露。 孙苑之那边是否守得住口,程木心里没底,而自己这边还有陆炎和吕乐两个大活人碍着事,特别是吕乐,简直就是个八卦仙儿。在这样一个行为受限的环境里,程木依然伪装成单身汉子若无其事地生活着,陆炎也一如既往地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世界里,而吕乐却是个一心多用的高手,他几次探问程木究竟,都被程木“正经”地否定了。 孙苑之从一开始就对这段地下情心生抵触,但在程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开导”下,她还是委屈地生吞了,她每天都在期待着程木能够大大方方地公开承认俩人的恋爱关系,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俩人的恋情就像深海里不见天日的冰山,浮出水面似乎成了一种奢望。当初,孙苑之因为欣赏和崇拜而喜欢上了程木,程木也正好利用这一点,挖了个坑让孙苑之心甘情愿地跳进去。 孙苑之有一间独立的小工作室,这也成了她与程木能够单独相处而又相对隐蔽的地方,如今俩人就在这里争执着是否应该拿掉孩子,程木坚持人流,而孙苑之却想要把孩子留住,她固执地认为只有这样,她和程木的恋情才能正大光明地进行,她的内心才会更有安全感,如果能留住孩子,她就能马上跟程木结婚,这就是她想要的,她怨恨程木,但更害怕失去,在与程木的争执中,她发过脾气,歇斯底里过,也低声下气地哀求过,但始终没能换来程木的妥协。 在与孙苑之的交涉中,程木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好好说话的态度,以一种温和的方式与理据争,面对孙苑之几近崩溃的情绪,程木仍然思维清晰,丝毫不受影响,但表现出来的状态却是迫不得已,甚至欲哭无泪,完全不像是一个铁心肠的负心汉,反而貌似一个坚强的好人。 程木看着孙苑之被一点点地消耗下去,就连争吵和哀求都没有了力气,这又才摆出一副卧薪尝胆般的架势,苦苦说道:“苑之,我知道你很难受,我又何尝不是呢?但我俩的情况不一样,而且我是个男人,我想靠自己的实力闯出名堂,再向你爸提亲,如果现在就这么把婚结了,我就真成了上门女婿,以后我程木作出的所有成绩,在圈里人嘴里,都会说成是因为我找了个有名的岳父!你想一想,这对我来讲,意味着什么?如果现在把孩子生下来,我就得靠你家里养,但我不想这样,我想自己养,可现实允许吗?所有的现实条件都告诉我们,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面对程木的解释,孙苑之绝望地冷冷一笑,无力地说:“你只爱你自己!” 孙苑之的话让程木的内心突然一颤,但为了达到堕胎的目的,他不得不继续装模作样地解释道:“我正是因为爱你,所以才不能要这个孩子!如果我自己都没有尊严地活着,我还怎么去爱你,爱孩子?” “你还有什么借口,全说出来吧!”孙苑之苦笑着,表情已经变得麻木,而程木也被逼得开始急了,加重语气说道:“这不是借口!这是为我俩好!只要孩子一出世,就意味着你未来至少有三年的时间不能画画,甚至更长,没生过小孩的女人都以为自己能有三头六臂,一旦你经历了,你就知道现实是多么的残酷,哪怕你请十个保姆,你的生活依然只能是围绕着孩子转,养孩子不是养狗,你去问问你那些生过小孩的师姐们,有谁还在搞艺术?你现在本科都还没毕业,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如果真是为了孩子好,那你就应该先学会懂事,这才叫做负责任!” 孙苑之痛苦地一笑,反问道:“上床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过负责任?!”这一问,居然弄得程木语塞了。 “你!”程木虽然气得不行,但脸皮的抽动还是被控制住了,他缓了缓呼吸,面不改色地说,“这孩子必须打掉,必须!手术之后我会去寺庙立一个婴灵牌位,请高僧超度,如果你坚持要生,那就只能说明,咱俩不适合!” 程木的语气平静而决绝,孙苑之虽然没有作出回应,但内心却猛地一震。经过这般试探和博弈,程木已经十分清楚,只要他坚持不要这个孩子,孙苑之就算口头再硬,也肯定会去打掉,而且就算因为这事俩人分了手,孙苑之也不敢说出去,而程木失去了这块鸡肋,虽然是有损失,但也能当成解脱。 事态的发展果然掌握在程木的控制之中,孙苑之最终妥协,选择了药流,她喝了三天的“毒药”,以为肚子里的孩子走了,但身体的不适迫使她再次复查,这才发现孩子没有掉干净,这样的结果,让她的内心极度崩溃,她恨透了程木,也恨透了自己,她能感觉到,这个孩子不想走,但事实却是被她无情地抛弃,并且遭受如此残忍的驱逐,一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哗哗地直往外流,她仿佛看到一个泣血的婴孩在无助地哭喊,那种痛苦直接牵扯着她的神经,让她痛不欲生。 这段时间的程木,就像给自己施加了分身术,要么在孙苑之的工作室里周旋着,要么呆在自己的小黑屋。与此同时,艾米也联系了程木,说要来黑河拜访他们,程木自然也是欣然答应,并且告知了陆炎和吕乐,仨人提前收拾了工作室,整理好茶具,随时准备着迎接艾米的到访。程木依然像过去一样拿出了出席正式场合必穿的那套西装和皮鞋。 “待会儿艾米来了,你得和气点”程木一边搭理着衬衫的衣领,一边认真地告诉陆炎,“我们三个必须一条心,就算聊天的时候你有什么异议,也要谨慎而言,毕竟外人跟兄弟不一样!” “明白!不过就因为见个女人,你还得穿西装,你累不累啊”陆炎脱口而出,似乎没有把程木的话放在心上,或者说他也确实想要顾及场合,但真不敢保证自己能装得住。 “你也是!”程木没搭理陆炎,而是把目光指向了吕乐。 “我?”吕乐看着程木,用手指着自己,不解地问,“我脾气这么好,能有什么问题?” “你呀,就是太孩子气了!你说话得正经一点,特别是在那些有身份的人面前!” “哦”吕乐一下子泄了气,那表情,就像被家长批评了一番,满脸尽是委屈,“不就是一个艺术总监嘛!” “呵呵!你知不知道,她只用了一年时间,就拿到了bj户口!如果换成你我,有这个能力做到吗?” 听程木这么一说,吕乐顿时瞪大了双眼,语塞了片刻,而后兴奋起来叫道:“哇,这么说来,如果跟她结婚,就可以在bj买房子了!” 话至此处,程木和陆炎都没有再搭理他。 “艾米马上到了,我先去大街上等她”程木话题一转,接着离开了工作室。匆匆下楼之后,他快步走到大街上,拨通了艾米的电话,俩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特别是程木,聊天的时候既谨慎地迎合着艾米,又努力保持着自己的风度。对艾米来讲,应付程木只是小事一桩;对程木而言,他必须发挥自己的优势,先入为主,提前留给艾米一个绅士般的印象。 不一会儿,艾米到达黑河,程木接到艾米,一路礼貌地说笑着,俩人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了工作室。面对艾米的到访,陆炎和吕乐友好地向其示意,简单地寒暄几句之后,艾米认真地看了看三人的作品,拥挤的空间内,密密麻麻摆放着大小不一c风格各异的画作,这些创作,都是三人几年来的累积,因为展示空间太小,他们不得不将一些层叠着的作品挪来挪去以便于展示观看,艾米则仔细地留意着每一张画,那眼神,似乎已经通过画面预见了三人未来的发展趋势。最终,艾米把观赏的重点落在了陆炎和程木的作品上,而程木则一直扮演着解说员的角色,不但是解说自己的作品,也包揽了对陆炎和吕乐的介绍,但陆炎显然很不满意程木的“误读”,不过看在兄弟情谊的份上,他并没有插嘴,而是给足了程木面子。吕乐在一旁附和着程木的解说,就像个贴身秘书一样,这让陆炎很是不屑。 “这张画好有趣!”艾米指着陆炎的一张绢本小品乐呵呵地说。 艾米所指的这张画不大,也就电视屏幕般大小,仿古色的绢本上,一只乌龟的脖子深深地掐进了青色苹果的顶部,任凭它用力挣扎,都无法将自己的头部取出来。画面将事件的动态定格在乌龟使劲挣脱却又无济于事的那一瞬间,其夸张的动作和无助的状态充满了幽默和讽刺的气息,同时也将一种莫可言状的叹息与无奈隐隐地暗藏于画面之中,让人既能开怀一笑,又可深入沉思。 程木看着艾米一脸投入的样子,赶紧解说道:“不按常理出牌是陆炎的专长,陆炎的画很有趣” “确实很有趣”艾米微笑着回应程木,然后又看了看陆炎,客气地说道,“你能具体给我聊一聊这张画么?” 在陆炎的所有作品中,这张小品是构图最简单最轻松的,艾米之所以挑了一张最“简单”的画,目的也是为了以小见大,并且想听听陆炎自己是怎么解说的,表达能力如何,以及有没有说服力。 “当然可以”陆炎认真地回应道,“在圣经里,亚当和夏娃因为偷吃禁果而被耶和华逐出伊甸园,由此禁果常常被人们用来形容两性之间发生的那些私密关系。我画的这个苹果,其实就是禁果的化身,我用乌龟象征男性,并且夸张了它的动态。在画面的整体处理上,我以两性的隐喻为基础,通过一静一动的对比和反差来体现男女在行为之后所产生的不同反应,而这种现象的差异,正是画面耐人寻味的地方。通俗地说,我想表达两性关系在相处中的矛盾和冲突,这也是入世容易出世难的道理”陆炎不慌不忙地说着,目光在作品和艾米之间来回交替。 一番解说下来,艾米听得很投入,程木则表情凝重,而吕乐却是一副吃惊的模样。 “原来你这么能讲啊!平时都没听你说过”吕乐兴奋得难以置信,陆炎付之一笑,回应道:“都是画画的人,哪需要说啊,直接看画不就得了!” “那”艾米接过话,看了看陆炎,然后玩笑着说,“看来外行受到的待遇还蛮高的!” “艾老师可是资深内行啊”程木听艾米这么一说,感觉话中有话,于是立即圆场,“艺术家都还只是在认识自我的阶段,但艺术总监不一样,那可是站在一个更高的层面上看问题啊!” “程老师太抬举了”艾米听了程木的反馈,虽然明白只是奉承之言,但心情还是舒畅了许多。 “高度决定视野,仅凭这一点,我们要向艾老师学习的地方可就多了”程木继续说着奉承话,这让艾米听着舒服,自然也就回之以礼:“论艺术的高度,我哪攀得上,我的工作只是为艺术家们服务罢了” 如此“礼貌”的对话,让陆炎感到浑身不自在,虽然他见识不多,但对艺术圈的是是非非多少有些了解和体会。艺术圈并非像圈外人所想象的那样简单,以为艺术家想干嘛就干嘛,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以为艺术家都是很有个性的人,就连泡个妞,都觉得很艺术。事实上,艺术家的个性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或者说,这种单纯的个性就创作来讲非常重要,但就生存而言,却不是最关键的。在艺术圈,你一定要和气,不但人要和气,画也得和气,这也印证了“和气生财”的俗话。如果某个艺术家性格太自我,就容易得罪人,画得太个性,也容易被孤立。和气,成了一个人修养的代名词,但是一团和气,带来的只会是艺术圈的平庸。 “回头你们把自己的资料发给我,我可以帮你们推荐推荐”艾米微笑着说,听不出到底是真话还是应付。 “那太好了!”程木立即感谢道,“那我就把我们三人的作品一起打包发给您,谢谢您了!” 面对程木如此积极的响应,陆炎没有多说话,他已经有点厌烦了。 “你们先聊着,我出去抽根烟”陆炎礼貌地打断了艾米与程木的对话,然后下了楼。 狭小的工作室里,程木招呼艾米坐了下来,泡好茶,边喝边聊着,吕乐坐在程木旁边,插不上话,也不知道怎么插话。 “你们三人性格挺不一样的” “哦?”程木松了松领带,思索了片刻,说道,“确实是这样,这样的好处就是互补,通过相互借鉴和对比,可以找到自己的方向嘛。” 艾米含蓄地对视了一眼,笑了笑说:“其实你挺能找方向的!估计你很快就能脱颖而出” “是吗?”程木小作惊喜了一下,但神情依然沉稳,“真要脱颖而出,没有艾老师的帮助肯定是不行的啊” “哈哈我也是在做份内的工作,我们也需要好的艺术家啊,如果没有好的艺术家合作,那我这个总监就只是个虚名了” “艾老师太谦虚了!诸子美术馆从开馆至今,没有一次展览不是重量级的,我还没有发现第二家美术馆,能把每次的展览都做得这么专业” 说到“专业”两字时,程木特地加强了语气,这也提起了艾米的兴趣,俩人的聊天从寒暄开始进入了正轨。 “看来你挺关注我们的”艾米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兴趣和试探,“能说说你的感受么?” “那我就直说了”程木先喝了一口茶,然后开始认真地阐述着他的看法。 “那就从当年诸子美术馆的开馆展说起吧当年的开馆展完全不同于其他美术馆的做法,其他大型美术馆大都是按常规做事,请有名的策展人,有名的艺术家,有名的批评家,就像是一场名家聚会,当然这样确实也有很好的效果,不管是场面,还是里子,分量都足够大,但这样一来,花销经费也多,而且美术馆用这样的方式更多的只是挣面子,而诸子美术馆的开馆展却大不一样,当年参展的艺术家几乎都是年轻艺术家,而且很有潜力,虽然参展艺术家年轻化,但策展团队却是非常资深和专业的,再加上邀请的嘉宾都是圈内翘楚,整个展览做下来立即引起了强烈反响,好评如潮。更令人羡慕的是,当年参展的艺术家们,如今几乎都成了当代艺术圈里的中坚力量,这也不得不让人佩服诸子美术馆选择年轻艺术家的眼光啊” 程木的评价并没有夸大,当年的开馆展确实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孙铭远就是通过参加这场展览而被艺术圈广泛关注,进而在诸子美术馆的大力推动下,他的名气逐年上升,如今这才成功迈入了大腕儿艺术家之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缘起(4) 听完程木的一席话,艾米不得不由衷地佩服,因为程木的思维方式,已经超出了人们一贯对艺术家的认知定义。很显然,在艾米看来,程木已经不是一个只会画画的艺术家了,这种特质放在艺术家身上虽不多见,但在艾米的朋友圈里并不新鲜。 “看来诸子美术馆真的很棒啊!”吕乐突然冒出一句,“比那个唐宋艺术中心好多了” 听到这里,艾米的脸色突然变了样,这让程木也预感不妙。 “不好意思,我之前也在唐宋任职过”艾米的语气不慌不忙,也听不出到底有没有尴尬或是生气。 因为吕乐一句不经大脑的话,小画室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不和谐了,艾米依然保持着高冷的微笑,但没有再说话,程木也一时语塞,吕乐则低着头,恨不得挖个洞自己钻进去。 “今天就聊到这里吧”艾米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站起了身,然后看了看表,“下午还要开个会” “那”程木这下慌了,但他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圆场,只好跟着站了起来,抱歉地说道,“那我送你下楼吧” 与此同时,吕乐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看来电显示,先是纳闷地皱了皱眉,然后接起了电话。就在程木准备跟着艾米下楼的时候,吕乐突然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木哥,你电话!” 程木纳闷地看着吕乐,厌烦地问:“谁啊?” “孙苑之,她说打你电话你不接” 这下程木更尴尬了,他努力地控制住心里的鬼祟,连忙给艾米道歉,接着拿过电话就往阳台走,此时陆炎也正好上了楼,他看了看艾米不悦的神情,又扫视了下眼前的场景,不解地问:“这么快就要走了?” “一会儿还有个会呢”艾米微笑着解释道,“很遗憾,今天没能和你好好聊聊” “要不我送送你吧”陆炎自知没有做好待客之道,心里难免有点愧疚,只好亡羊补牢。 “好啊!”艾米对着陆炎欣然一笑,而此时程木正着急地站在阳台,恨不得马上挂掉电话。 艾米正要转身离开,程木连忙走了过来,还没等他开口,艾米便不痛不痒地说:“你先忙吧,今天辛苦你了!” “那就让陆炎送你吧”程木一阵心塞,但只能顺着艾米,一来他还没有想到挽回气氛的方法,二来他也不了解艾米的脾性。 程木站在门口,看着陆炎和艾米远去的背影,心中不免产生了一丝嫉妒,最让他生气的是,本来已经占据优势的自己,居然被吕乐这个头脑简单的傻子给活生生搅黄了。程木进屋之后,把吕乐狠狠地训了一顿,而吕乐也是头一次见到程木发这么大的火,平时那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此时却是一个咬牙切齿的怒汉。 经过了之前的尴尬,此时的艾米和陆炎倒是聊得既轻松又愉快,穿出几个巷子后,艾米拿出车钥匙,正准备上车时,包里的手机响了。 “喂”艾米拿出手机与对方聊起来,陆炎则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简单的几句交代之后,艾米欣然挂掉了电话,心绪一下子变得更加宽放。 “老板在催你吧?” “不是催我”艾米看着陆炎,放松地说,“今天下午的会议取消了,所以”艾米没有说完,而是对着陆炎微微一笑,这让陆炎变得有些羞涩。 “我带你去美术馆逛逛吧”艾米见陆炎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回应,便主动开了口,“像你这样整天呆在工作室,人都快憋坏了,除了画画,外面发生的事情你也要多了解一下!” “这”陆炎有点不知所措,但又不知是该顺从还是谢绝。 “上车吧!”随着艾米一声令下,陆炎也愉快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伴随着一声轰鸣的启动声,汽车驶离黑河,开往诸子美术馆。到达之后,陆炎心里有了一点飘飘然的感觉,这是他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参观馆藏作品,艾米则全程陪同,与他边看边聊。 与此同时,程木正往医院里赶,此刻的他对孙苑之早已没有了最后一丝怜悯,只有满脑子的嫌弃和厌恶,先前因为艾米的到访,程木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就是为了防止孙苑之的骚扰,但他万万没想到,电话居然都打到吕乐的手机上了,这样一闹腾,程木担心艾米会发现端倪,但事以至此,他只能在接下来的每一步里更加谨慎才行,目前唯一能够让他松口气的,就是孩子已经没了,而他赶往医院也并非关心孙苑之,一来他必须装模作样地和孙苑之继续交往,二来他也需要亲眼证实孩子被完全堕掉。 程木赶到医院,陪着孙苑之做完各项检查,接着便是排号等待手术,俩人坐在走道的排椅上,沉默着都没有说话,孙苑之把头垂得低低的,虽然没有哭声,但她的眼泪却一直不停地滴向地板,程木虽然看在眼里,但却装作没看见。 “孙苑之!垫好卫生巾,进手术室!”医生朝着走道吆喝了一声。 孙苑之站起身,抹了把眼泪,冷冰冰地走了进去,她躺到手术床上,被医生注射了麻药之后,便很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当她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休息室里,按照医生的叮嘱,她没有下床,继续躺着没动,但小腹却有些疼痛,还浑身发热,医生扫了一眼,习惯性地告知:“这是宫缩,很快就会好的。” 孙苑之稍做休息之后被医生扶到手术室门口,程木立即上前接应,却被孙苑之一手撇开,这让程木实在气不过,但他还是追着孙苑之委屈地埋怨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置气!” “呵呵别在这里假惺惺的,去找你的艾米吧!” “你别给我乱扣帽子行不行!艾米是去看我们的作品,难道我应该把她拒之门外?我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我两个兄弟考虑考虑吧!” “伪君子!”孙苑之咬了咬嘴唇,看都没看程木一眼,程木这下火了,也顾不了场合,直接怼道:“那你爸呢?你爸不就是艾米一手捧出来的吗?!凭什么你就非要戴着有色眼镜来看我?我不指望你能给我正能量,但最起码你不能拖我后腿,不能消耗我攻击我!” 程木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既惊呆了孙苑之,也让她更加来气。 “我爸是你可以说的吗?!”孙苑之压低声音,恶狠狠地瞪着程木,程木与之对视了几眼,接着低下头,叹了口气说道:“对不起!” 程木就这样一直跟着孙苑之下了楼走到医院门口,孙苑之拦下迎面驶来的一辆出租车,却把程木挡在车门之外。 “别跟着我!”孙苑之冷冷地横了程木一眼,然后关上车门,就这样走了。 此时程木的内心是炸裂的,他“呸”地一声朝地上猛吐了一泡唾沫,然后抬起头,两眼仇恨地盯着车子远离的方向,那眼神,恨不得能喷出火来,将车子炸成碎片。 与此同时,艾米正陪着陆炎观展,此时正值美术馆举办的当代艺术馆藏展,这么多当代名家作品的集体呈现,陆炎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这些画这么贵,到底是哪些人在买啊?”陆炎看着墙上的名家名画,不解地问。 “有钱人呗”艾米的语气很小声,而陆炎却毫无顾忌地说:“可我真看不出哪里好!” “声音小点!”艾米又好气又好笑,这让陆炎的脸色也变得尴尬。 待陆炎闷声之后,艾米继续说道:“好不好是市场说了算,其实大多数买家都不懂画,所以艺术家需要经纪人” 话到这里,艾米下意识地看了陆炎一眼,而陆炎的话题却依然围绕着创作,而不是市场:“很多人挤破了头都想出名,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创作上!这会对艺术家的竞争造成严重的逆淘汰!” 这样的聊天犹如鸡同鸭讲,艾米撇嘴一笑,提醒道:“如果你想在艺术圈混出名堂,现在就得改变思维,再过个两三年估计就很难了” “为什么?”陆炎一脸疑惑,像个白痴一样。 “这里面牵涉到经济c金融c法律c政策等各种变动,一下子也说不清楚这几年那些出名很快的艺术家,都是碰上了好时机,再加上他们自己也是多面手!” 面对艾米的引导,陆炎并不上心,而是一味地按他自己的处世标准评判着市场变化,思维完全没有和艾米搭在同一个频道上。 逛完诸子美术馆后,艾米又带着陆炎走访了其他几家画廊和美术馆。到了傍晚,艾米提出请陆炎吃饭,并且在一家高级餐厅定了桌位,花费不少,这让陆炎很不好意思,因为作为一个男人,没钱真的是一件很丢面儿的事情。 如果拿陆炎和程木相比,艾米对陆炎的兴趣要大得多,因为像程木这种心思沉稳的男人,艾米见得不少,早已没有新鲜感,她和程木在某些方面很像,都是很有目的性且很有行动力的人,程木越是得不到艾米,就越会费尽心机想尽各种手段,同样,艾米越是搞不定陆炎,其征服欲就会越强,当然,艾米不止是简单地欣赏陆炎的个性和才华,她更多的是看到陆炎的这种才华如果经过“改良”,再加上她在幕后推动,必能在艺术圈占有一席之地,甚至可以在同龄艺术家里遥遥领先,同时她也可以利用陆炎再次提升自己在圈内的名气和地位。在艾米眼里,爱情是互惠互利的,陆炎的出现,让她初步确定了自己的目标,她很清楚,陆炎比程木更有才,而且更容易掌控。 俩人用餐之后,在附近的商业街随便逛了逛,这一路招待下来,陆炎愈发感到不安,只好抱歉地说道:“今天太让你破费了” “说什么呢!”艾米瞅了陆炎一眼,“千万别这么见外,等你以后成大腕儿了,说不定都不理我们这些人了” “怎么会?!”陆炎听艾米这么一说,立马当真了起来,“我可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哈哈像你这么可爱的人现在可真不多了!” “可爱?” “你认真的样子挺可爱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谈话吗?” 听艾米说到这里,陆炎的情绪变得尴尬起来,立马诚恳地道歉说:“上次真的很对不起!” “我不是让你道歉啦当时我是有点生气,不过事后回想起来,你还是很简单的一个人,这点很好” “真的好吗?” “看对什么人吧比如你对我简单一点,我就会很好地对你,如果你对我太复杂太狡猾,我反而不看好你哦!” “那怎么判断简单与否呢?” “哈哈,对比呗,看言谈举止啊!” “那你是在拿我跟谁作对比呢?” 陆炎一脸诡笑,善意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试探,艾米反而被逗得乐了,说道:“你行啊你!看不出来你这人还挺坏的!给你说件正事儿,过几天我会去拜访章籍,到时带你一起去。” “章籍?就是一张画拍卖上千万那个?” “对啊,好多年轻艺术家都想拜他为师呢!我给你推荐推荐?” “我可不想拜这种人为师!他那破画都能卖一千多万,买家是不是有病啊!” 对于陆炎的口无遮拦,艾米的内心是反感的,但她并不想怼回去,在她看来,陆炎需要调教,而调教需要时间。 “你想得也太简单了吧!这种拍卖可是有人坐庄的!”艾米一语带过,没有过多解释,陆炎仔细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问道:“前不久那次古董拍卖,卖了两个多亿,你怎么看?” “哈哈”艾米无奈地笑了笑,似乎不愿透露。 “放心吧,我不会乱讲的!”陆炎认真地说,“再说了,你刚刚还说我想得太简单了” “一下子也跟你说不清楚”艾米平时说话一贯谨慎,但在陆炎面前,她还是简单地透露了一些,“在以前,炒高文物价格就可以向银行抵押贷款,很多收藏家都是这么干的,但如今这种做法已经行不通了,至于你说的那事,具体内幕到底是什么,我真不了解,还有一些手握名家作品的人,通过拍卖行把他们手里的作品价格抬高,然后再拿一部分放给散户,这就跟股市很像,所以价格这东西嘛” “那两个多亿是真买吗?” “哈哈”艾米这次笑得更无奈了,“当然,但我们看到的买家不一定就是真正的买家,我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那章籍的作品呢?” “章籍的作品确实好,但价格被抬得这么高,那就一定有大资本在推动,这些天价艺术品买卖,很多都是在玩资本,利益共享c各取所需,跟艺术本身没啥关系,所以你也别去纠结这些问题了,说说眼前的吧,你目前需要迈出第一步,我可以把你的作品正式推入市场,而且事不宜迟,越快越好,你必须在同龄人里面率先走出来,远远地把他们甩在后面!” “为什么要这么急?”陆炎不解地问,“画画是要靠时间和经历积累的!” “唉,看来你真是个艺术家!”艾米一边笑着摇头一边解释道,“这个时代不像以前了,出名真得趁年轻。如果你在艺术圈里面没有很高的名气,后面想继续发展就会越来越难。现在的艺术市场,一天一个样,但至少有一点没变,那就是要先占山头!如果你现在还在艺术圈底层混,那你以后将会面临更多的干扰和困难甚至是死路,只有先占山头,才能站在高处俯视当下,你才能够清晰地看清楚这个圈子” “可我这性格按你这么说,我死定了!” “有我在,你死不了!”艾米自信地一笑,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强烈的掌控欲,“只要你接受我的安排,你肯定很快就能好起来!”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陆炎一脸茫然地问,“占山头吗?” “当然!我会让你先一步在同龄人中遥遥领先,甩掉他们是第一步,这样一来,你的未来绝对不可限量!” “那我该从哪里入手?” “找准师承关系,只参加高水准展览,只和圈里的名流打交道,与顶级拍卖公司合作,但起步还是得从低价入手,不过我可以保证你的价格很快就会涨起来,而且加速度可以让其他人望尘莫及!” 艾米的回答让陆炎惊讶地瞪起了双眼,俩人就这样一问一答地边走边聊着,很快便到达了停车场。 “你怎么走?”艾米拿出车钥匙,解开车锁,然后看了看陆炎,那眼神,隐隐透露着一丝挽留之意。 “回黑河呗!”陆炎似乎没能理解到艾米的意思,客气地问道,“你能把我送到公交站吗?” “那好吧!”艾米也没多说,而是微笑地回应了一下。 与艾米告别后,陆炎搭上了开往黑河的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到了自己的小黑屋,此时的程木和吕乐正在屋里看着电视,见到陆炎回家,俩人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同。 “你才回来!”吕乐一股子兴奋劲儿,“我和程木刚看了中国之声,薛慧男又晋级了!” “是吗?”陆炎似乎提不起兴趣,懒懒地答道。 “你就别给他提薛慧男了,以后咱俩都得靠他罩着呢!”程木露出一丝正经的笑容,骨子里却隐藏着一股强烈的敌意。 “你就别酸我啦!”陆炎简单地笑了笑说,“工作交流而已,我可没想发展私人感情!” “那不一定!”吕乐抢话道,“说不定人家就看上你了,你倒插门也行啊!” “我可不干!” 陆炎话不多说,简单洗漱之后便拿起手机倒上了床。 这个夜晚,陆炎和程木很晚才睡着。陆炎睡不着,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与艾米的关系,之所以会这样,并不是因为白天的相处让他意犹未尽,而是艾米回家后给他发来的一条短信:“从最开始看到你的画,到后来认识你本人,再到今天和你一起相处,我不得不承认我对你的喜欢是真实的,当然我也不希望因此给你带来压力或者不悦,我只是说出我的真实感觉而已,你看完这条短信后也请删掉吧,晚安” 这条艾米的短信被陆炎一遍又一遍地翻开,那手机的亮光,就像漆黑夜里的一只萤火虫,虽然很吸引人,但又怕抓住之后会转瞬即逝,因为陆炎心里明白,自己对艾米并无男女意义上的好感,更何况俩人的价值观差距如此之大,但是艾米又是一个对他的事业很有帮助的人,所以在这个关系度的把握上,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陆炎对面的床上,程木也久久不能入睡,他看着陆炎每打开一次手机而发出的亮光,心里就像被泼了酸水一样发生着强烈的化学反应,那股子难受的劲儿,让他的内心无法舒缓和平静,他开始讨厌陆炎,他不甘心自己北漂这么多年,居然还赶不上一个新来的师弟,他更不甘心像自己这样具有学者风范的艺术家,居然会输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不懂人情世故的毛头小子。 俩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漆黑的屋子里异常安静,但俩人的内心却不平静。程木是一个目的性极强而且城府颇深的人,他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但就目前的状况而言,自己已经处于下风,后面的行动不能再有半点失误,此时的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沉住气,一定要在充分了解他人弱点的前提下抓住机会和空隙,扭转败局,最好能在不得罪任何人的情况下达到自己的目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