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画风不对[大唐]》 1.001 章 贞观六年。 这一年长安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不过才十一月,大地已经银装素裹。月光似水,照得地面好似倒映着银光。 在秘书丞苏亶府中的梅树,有一树寒梅迎着风雪绽放,暗香自来。由于昨夜下了大雪的缘故,枝头上梅花的花瓣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似乎是要将冬天过早绽放的一抹艳色,锁在这冰雪之中永不褪色。 “吱呀”的一声门响,打破了雪夜的宁静,紧接着便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响起—— “瑶奴,怎么还不歇下?” 房中点着地龙,暖烘烘的,室内点着一个年纪看着不过才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女正趴在房中的软塌上,鹅蛋脸,明眸皓齿。她此时手中正执着一本书,头也没抬,声音爱娇地说道:“阿娘,再过一会儿,我白天——” 然而话还没说完,她手中的那本书就已经被眼前的妇人抽走了。 她无辜抬眼,鼓着腮帮,委委屈屈的模样,“阿娘。” 妇人板着脸,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撒娇也没用,快睡。明日你的父亲休沐,你要早起去给他请安。” 少女闻言,“哦”了一声,乖乖躺到床上,她拉过被子到下巴的地方,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阿耶休沐,能带我出去到长安城外去看雪景吗?” 妇人望着她,笑得慈祥,“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不闭上眼睛,我可就要守在这儿等你睡着了再走。” 少女:“” 连忙闭上眼睛,本来就没有睡意,要是阿娘还在旁边看着,她大概能精神得连头发都竖起来跳舞。 妇人看着她乖乖闭上眼,帮她掖了掖被子,出门的时候,在旁边侍女待的地方叮嘱了几句话,然后就离去了。 少女见外面已经没有了声息之后,原本闭着的眼睛张开,有些无聊地翻了个身。 她叫苏妧,小名瑶奴。她到这世界已经将近三年,可有时候想起从前的事情,恍若是上辈子。可如果较真来说,从一个时空到另一个时空,可以视为是生命的终结和重新开始,那么从前对她而言,是上辈子也没错。 如今这个地方,是大唐世界。是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大唐,苏妧并不能十分确定,毕竟,她从中国古代史的教科书上知道的,都是一些重要大事。 所以苏妧并不能因为当今的大唐圣人是李世民,就能断定自己到了历史上的唐皇朝。但有个粗略的背景知识总比没有好,所以苏妧都当这个就是历史上的大唐。 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越的,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她就变成了苏妧,她的父亲苏亶是个朝廷命官,她有个长得明艳大方的娘,今年还不到三十岁。说起这个,苏妧就要感叹一声,这古人嫁得可真是早,她的阿娘孙氏十六岁就生下了她。 穿越之后诸多不习惯,那些血泪史不提也罢,有个十分有意思的事情,却是她想提却没办法跟别人提的,提了她担心会被人当成妖怪。 就是,她会入梦。 这个技能一听似乎很牛逼,然而,苏妧觉得自己大概是还没能摸到窍门,发现这个技能到现在已经半年,依然玩不转上天给她的这份大饼。 苏妧刚到大唐的时候,因为这具身体刚经历了一场大病,所以时常会梦到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有时候她在梦中是主导者,那是她自己的梦,有时候她在梦中是旁观者,那是别人的梦。但苏妧一开始入别人的梦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直到半年前的一个早上她去向母亲孙氏请安,孙氏说她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还没出嫁的时候。 苏妧笑眯眯跟阿娘说真巧,我昨晚也梦到了阿娘还没出嫁的时候呢! 孙氏微笑,大概也是心血来潮,就跟苏妧说起那个梦。 孙氏所做的梦,听得苏妧目瞪口呆。 倒不是孙氏做的梦多吓人,而是苏妧发现孙氏的梦跟她的梦是一模一样的! 苏妧当时觉得世界都玄幻了,怎么会这么不可思议呢?是凑巧她所梦的,就是孙氏所梦,还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觉得自己是旁观者的那些梦,其实都是别人的梦? 自从听了孙氏的梦之后,每次苏妧梦到身边的人时,都会问他们有没有做梦,梦到了什么事情。 人都会做梦,有的人会记得自己所做的梦,有的人不会记得。从前苏妧对做梦这种事情并没有半点兴趣,可自从发现自己好像能进入别人的梦境这事情之后,凡是跟梦扯上关系的,她都忍不住去关心,简直快要走火入魔。 在她暗搓搓求证了好几次之后,苏妧终于确定,自己是真的会入梦这个技能。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入梦,也不知道这个技能会给她带来什么,但既然有了这个技能,大概应该是有用的,只是她暂时还没摸索出来有什么用而已。 于是,这半年来,苏妧每天晚上都会练习一下入梦这个技能。 这夜她早早被孙氏催着睡觉,本来也想当个乖乖女,今晚就安安分分睡一觉,谁知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就着月色悄悄起床,点了熏香。 一开始的时候她不知情,所以入梦的对象都是身边的人。如今知情了,练习入梦时便很少选择身边的人,但也没有特别的对象,有缘能入了谁的梦,那就入谁的梦。 她闭上眼睛,放松身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便发现自己处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冰天雪地中,有一个少年郎披着白色滚毛的狐裘在其中,少年长得英俊,十五岁上下的年纪,风雪中,他脚步匆忙地往前走,那狐裘随着他的步伐而晃动。虽然此时他已经有了成人的骨架,但还是带着少年的单薄。 苏妧前世今生,还没见过长得这样好看的少年郎。 长相既俊且雅,眉宇透着英气,一身清贵。 他好像是迷路了,忽然停下脚步,有些迷茫地环顾四周。一声异响从他的身后传来,他猛然回首,原本一望无际的雪景中,忽然升腾起了无数个大雪怪,全部要朝他扑来。 他连忙后退了几步,却差点踩到了一个人。连忙回头,他方才差点踩上的,是一个十分貌美的女子,忽然在冰天雪地里出现,像极了民间传说中那会魅惑人心的动人女妖。 她看到少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笑道:“郎君,跟我走吧。” “跟我走了,便不会在这个地方出不去了。” 少年虽然后有追兵,方才还有些慌张,可此刻见到了女子,却像换了个面孔般。 他将手腕从女子的掌中抽出来,悠然笑道:“不,我不走” 那女子却好像没听到少年的拒绝,媚笑着拉着他的手,“来呀,郎君,来了,就快活了。” 苏妧看着那少年,觉得这个少年给不会真的跟那个漂亮女人走吧?她会入梦,可不知道人所梦之事到底从何而来,也不知道那些关于梦的传说,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但从小家人就叮嘱她,若是做梦的时候,有人叫你跟着走,千万不能答应,答应了就醒不来了。 苏妧从小到大做梦无数,从来没梦到过有人叫她,因此也不知道家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她都能入梦了,万一是真的呢? 苏妧看着那少年,心想他是不愿意和那女子走,但若是硬被那女子拉走了怎么办? 这么好看的少年郎,如果真的在梦中就跟人走了再也醒不来,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她能为他做些什么吗? 譬如说帮他赶走那紧追不舍的大雪怪,再让眼前这个活脱脱是话本中的美丽妖|精消失什么的。 苏妧心里才浮现这个念头,那些个要扑向少年的大雪怪全都凭空消失了,那个貌美的女子也不见了。冰雪初融,四周变成了鸟语花香的景色。 少年愣住了。 苏妧也愣住了。 苏妧愣了半天,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少年的梦中了。 而少年此刻所看的,正是突然出现的她。 少年望着她半晌,忽然展颜,笑得好看却带着几分邪气,话语也是漫不经心:“你出来,也是想要带我走的吗?我这一路走来,你是第十个想要带我走的人了,我就想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人要来带我走?” 苏妧不由得笑了起来,少女笑容明媚,并不比周围的美景逊色。 少年的眼睛飞快地眨了一下。 苏妧正想跟他说自己是一番好意想帮他呢,可还没来得及说,她就离开了少年的梦境。 离开了少年梦境的苏妧睁开眼睛,看着前方案桌上的琉璃灯。 昏黄的灯光下,屋里的景物有些模糊。 安静的长安,安静的夜,安静得她似乎能听到大雪落在屋顶的声音。 苏妧想到方才那俊俏少年的梦境,心中不免有些可惜。 她可以入梦,可她却无法控制做梦之人什么时候该醒什么时候不该醒。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真是的,怎么都不等她打个招呼才醒呢? 不过,这个晚上竟然让她发现原来在别人的梦境中,是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意去改变梦中发生之事的。 这个发现,让苏妧觉得自己有一个不得了的宝贝似的,虽然她不知道这个宝贝暂时可以用来做什么,但有总比没有好。 开心。 与此同时,在太极宫的东宫里,皇太子的寝室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皇后殿下,太子醒了!” 正在皇太子房外听太医们商量该要怎样用药的长孙皇后闻言,激动地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皇太子李承乾已经重病了两个月,入冬后情况一直很不乐观,为了皇太子的病,圣人李世民还专门请了天竺高僧来为他祈福,可惜还是不见起色。三天前,李承乾用过汤药后便一直昏迷不醒,圣人和皇后殿下两人急得团团转,只恨生病的不是自己。三天来,太医们用尽了办法,李承乾还是没醒。如今醒来,一直在为长子不眠不休的长孙皇后怎能不激动。 原本端庄高雅的皇后殿下此刻就如同是一阵风般,卷过了宫人面前,到了李承乾的寝室。 “我儿终于醒了?” 李承乾躺在床上,看到长孙皇后,笑着喊了一声“阿娘”,随后便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挣扎着起来。 李承乾:“来人哪!备笔墨!” 长孙皇后愣住:??? 虽然不明白为何皇太子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备笔墨,但行动十分有效率的宫人们在长孙皇后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就备好了笔墨。 李承乾挣扎着从床上起来,病了那么久又昏迷了几天,他的情况实在不能说是好,可皇太子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缘故,撑着好似老人家般的身子骨,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我儿这么急着备笔墨是为何?即便是为了功课——“ 长孙皇后本来想去劝李承乾不必过于勤奋读书,还是身体要紧,然而她的话在看到那张李承乾挥毫的那张纸时戛然而止。 因为李承乾不是在做功课,他是在作画。 一副肖像画。 李承乾硬撑着身体,额头都渗出了细汗,看得旁边的人心惊胆战,好几次长孙皇后想叫他别在画了,可看他皱着眉头,一副“我不画好这幅画我就会死”的架势,只好作罢。 等李承乾完成了画像的最后一笔,他将笔放下,舒了一口气。放松的时候因为太过放松了,要不是有人及时扶着,他就要倒在地上了。 李承乾被人扶着,等他缓过了一口气之后,便笑着让旁边的人放开他。 他倾身向前,将自己方才所画的图像交给长孙皇后。 “阿娘,儿子有事相求。” 皇太子满是病容的俊脸上是微微的笑容,那姿态看着既不尴尬,也不害羞,可他的耳朵尖却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 长孙皇后接过那张图,一看,也愣住了。 图上画着一个女孩,是巧笑倩兮的模样,说不出的灵动之美。 皇太子:“这是儿子在梦中所见之人。” 长孙皇后:“” 皇太子微笑着,轻声与母亲说道:“适才我梦见自己在冰天雪地之中,有大雪怪要害我,一路上不断有漂亮的女子出现要我跟她们走,我正与人纠缠之时,画中的少女出现了,她什么也没说,那些雪怪和那个女人便不见了,周围本该是一片雪白孤寂的景色,忽然便是一片鸟语花香的好春景。” 长孙皇后:“” 皇太子看了母亲一眼,原本只是薄红的耳尖此时红的快要滴血,可若不留意他的耳朵,只看他微微含笑的淡定模样,仿若眼前的,只是一个俊逸风流的皇家少年。 他轻咳了一声清喉咙,然后笑着上前十分亲热地搂着母亲的肩膀,与长孙皇后说:“我记得早前的时候阿娘还在和父亲说日后为我选太子妃之事,我一直没想好自己的太子妃该是怎样的。不过,如今不一样了。” 皇太子:“阿娘,若我有太子妃,那么,她该是与画中少女一般的模样。” 长孙皇后:!!!! 此时,还不知道被自己坑了的苏妧在床上忽然打了个喷嚏,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咕哝:“到底谁在骂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02 章 苏妧以为穿越大唐已经是一件十分离奇的事情,可她没想到这世上之事,没有最离奇,只有更离奇。 谁能想到,有一天父亲苏亶上朝回来,当着她的面和孙氏说道:“今日大朝会之后,圣人留下了我说有事商谈,我本以为是公事,没想到并不是。”说着,苏亶看了苏妧一样,语气十分复杂,“去年冬天之时,太子病重,昏睡陷入噩梦被妖魔缠身不能离开,太子殿下说他梦见了一个少女,是那个少女救了他。” 孙氏闻言,不明所以,苏妧也一脸懵逼。 苏亶又说:“我本也以为是太子殿下当时糊涂了,梦中之事岂能当真,直到我看到太子殿下所画的少女。圣人说太子的姻缘乃天赐良缘,等明年太子加元服后便可择日完婚。” 苏妧依旧一脸懵逼:“可是阿耶,当今太子殿下要成亲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苏亶看着女儿一头雾水的模样,神情十分复杂,跟苏妧说:“国师都说了,你的命格和太子殿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妧:“” 不,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她没弄明白。 孙氏听到丈夫的话,先是十分受宠若惊,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能跟皇家攀上关系,那是何等殊荣。然而还不等她高兴,一句伴君如伴虎的老话就在她脑海出现,便让她原本雀跃的情绪退了下去。 孙氏:“夫君,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了。” 苏亶也很是无奈,他轻叹了一声,说道:“不是说了,太子去年病重之时,曾梦见一个少女,那个少女,长得与我家瑶奴一模一样。” 孙氏瞠目结舌,这样也行? 苏亶:“我本也觉得十分荒唐,今天下朝后圣人将我留下,他将太子所画的肖像展示给我看,那少女的眉眼,真的是跟瑶奴长得十分相像啊,娘子。” 苏妧听了,也有些无语,她这年把都不知道入过多少人的梦,但是在别人的梦中露脸的,寥寥无几,她一想,就想起了去年冬天梦到被雪怪追杀的少年郎了。 原来那个少年郎,竟然是当今的太子殿下李承乾。 在梦中遇见,李承乾还惦记着她,这多少让苏妧心里有些飘飘然,可飘飘然之后,她就发现问题大了。 她对李承乾的事情不能说了如指掌,但她还是知道李世民之后的皇帝,是李治而不是李承乾。 那就是说,李承乾是个废太子。 废太子是什么下场? 废为庶民,远离长安。最后的下场是郁郁而终,至死也没有再踏入长安一步。 如果苏妧没记错的话,李承乾还是个残疾,他有足疾。 虽然如今貌似好好的,但他真的是有残疾。 苏妧还在想着,又听到孙氏说道:“就因为做了一个梦,就定下我们家瑶奴,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苏亶叹息,“娘子,你是有所不知,前阵子我见圣人的时候,曾见过皇后殿下。皇后殿下还与我唠嗑了一会儿,问了一些瑶奴的事情的。我那时只当是与皇后闲话家常,把瑶奴的生辰都告诉她了。皇后殿下专门让国师给瑶奴批命,国师说瑶奴的命格若与太子殿下相配,是可遇不可求的太子妃人选。” 孙氏愣住,事情来得猝不及防,也不是是福是祸。半晌,孙氏问了一句,“这事情算是定下来了吗?” 苏亶:“圣人只是在试探我的口风,若当真不愿意,大概也不会勉强。” 不会勉强是真的,只是,天下之大,谁又敢对着帝王说不呢? 苏妧听到了李世民想跟苏亶结亲家的事情,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沉默了片刻,就回了自己屋子。 两个贴身侍女绿萝和藿香迎了上来,问:“主子,怎么了?” 苏妧摇头,“没事,我得睡个觉冷静一下。” 她真的一头栽进床里,倒头就睡。 这一定是一场梦,睡一觉就好,如果睡一觉不好,那就睡两觉。 孙氏带着人过来了苏妧的房里的时候,苏妧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呼吸平稳绵长,十分安稳的模样。 可早前苏妧的一场大病吓坏了孙氏,而刚才苏妧回房前像是失了魂似的模样孙氏有些不放心,请了住在府中的老大夫百里夷来看。 说起百里夷,就有一段渊源。昔日苏亶的祖父苏威,是隋朝能出将入相的名臣。当年李渊从太原起兵,跟隋朝有过恶战。那时百里夷尚是少年,他与父亲在战乱中流连失所。百里夷的父亲那时是有名的民间圣手,为医者救死扶伤,即便是战乱中也而不忘医者天职。然而上天并未因为百里夷的父亲仁心仁术而厚待他,百里夷的父亲在一次交战中被唐军所杀,而少年百里夷被苏威所救。 这些年来,百里夷感谢当年苏威救他之情,一直在隐居在苏府。三年前苏妧大病一场,是百里夷不眠不休为苏妧施针用药,才将人从鬼门关里抢了回来。 当然,苏妧人是活下来了,至于芯儿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百里夷那是万万都不会想到这一茬的。 在一年前的冬天,苏妧又得了急病,高烧不退,昏睡了好几天,也是百里夷将她治好的。 百里夷医术名声在外,许多人慕名而来,即便是李世民,也想将百里夷招揽进尚药局当太医。 然而百里夷十分个性,他跟随苏亶进宫见李世民时,拒不下跪,并且振振有词:“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我今日跪了仇人,他日在黄泉与父亲相见,我有何脸面去见他?” 李世民不怒反笑,十分欣赏百里夷,认为此人虽然狂傲,却颇有魏晋风骨,便没有再为难他。 苏威尚未去世的时候,百里夷便成了苏府的专属大夫,苏威去世后,苏府中的人对这位老大夫也从未当成外人看。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更何况这位老人还是民间圣手。 苏亶对百里夷也是敬重有加的。 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大夫百里夷给苏妧把了脉,然后点了一把安神香,跟孙氏说道:“夫人放心,没什么大碍。人在经历情绪大起大落的时候,会分外疲惫,睡一觉便好。” 孙氏这才放下心来,要送老大夫出门。 百里夷走了两步,回头问孙氏:“近日天气寒冷,夫人的腿疼可曾又犯了?” 孙氏少女时期曾在马背上摔了下来,腿摔断了。后来虽然已经痊愈,但没到冬天和变天之时,伤处都会疼痛难忍。 孙氏:“还好,百里大夫费心了。” 百里夷也不跟她客气,微微颔首,跟孙氏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对夫人的腿疼素手无策,惭愧。不过日前我针对如何缓解夫人的腿疼研究出一套针法,还没试过,但多少能有些缓解。妧娘这两年没事的时候都跑到我院子里说要跟我学本事,我看她如今虽不能算是出师,但该懂的也懂了不少,就将那套针法教给她了。” 孙氏愣住,女儿三天两头去找百里夷她是知情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高兴。但女儿如今好好的大字不去练,女工也不去做,竟然还学起针灸了? 百里夷:“夫人可还记得,妧娘年幼时,也十分喜欢跟在我后面认识各种各样的草药。自从去年冬天夫人的腿疼之疾加重之后,她便往我哪儿跑得更勤快了,想来也是希望在夫人的腿疼再犯的时候,她能做点什么吧,一片孝心,令人动容。她若是能好好的,夫人与郎君,也就随她高兴吧。” 略顿,百里夷又说:“妧娘自从三年前一场大病痊愈后,在这些方面天分,似乎比从前更高了。” 百里夷话里有话,其实苏妧从小在认识草药方面就十分有天赋,年幼之时小女娃屁颠颠地跟在百里夷身后,不过才四岁,竟然就能背下百里夷所写的药方,那时百里夷夸奖苏妧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 可惜,在世人眼里,名门之女应该具有的是主持中馈的本领,平时练字画画,赏花煮酒,这样的爱好便十分合适,至于什么医术不医术,并不重要。哪个世家大族要说亲的时候,看重的不是对方的德行和家族背景吗?至于其他的,无所谓。 后来苏妧渐渐长大,孙氏对苏妧的管教也变得严格许多,加上苏妧年纪大了,姑娘家爱俏又爱热闹,认识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爱好,自然也就忘了那些年当百里伯伯跟屁虫的日子。 只是孙氏没想到,如今苏妧又重拾了儿时的兴趣。而方才百里夷的话,也确实是说到了孙氏的心坎里去。 与先前两次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苏妧相比,如今的苏妧能全须全尾地活着,会在她面前哭笑玩闹,那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学医也好,学针灸也好,都随她高兴好了。 于是,孙氏朝百里夷微微颔首,笑道:“老大夫说的是这个理。” 百里夷见状,微笑着告退。 孙氏让人来将百里奚送回院子,回过头看苏妧那精致的五官,有些无奈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小东西。” 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若女儿真的被选为太子妃,那么她还有多少像如今这般的日子呢? 是夜,向来都是入别人梦的苏妧,自己做了个梦。 梦中,她正站在窗户前,窗前的珠帘垂下。 而李承乾手里拿着一枝寒梅,大步从雪地里走来,他走到窗前抬手撩开珠帘。 珠帘相互撞击,叮当作响,一枝寒梅随着悦耳声响出现在她的眼前。 李承乾弯着眉目,望着她。 苏妧却十分警惕,皱着眉头:“我不要你的花。” 李承乾笑了笑,干脆翻窗而进,她后退了两步,李承乾却朝她逼近,在两人几乎要呼吸交缠的时候,李承乾却停了下来。他没有再进一步,只将她困在他的胸膛与墙壁之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嫌弃我东宫里有人,又嫌身在帝王家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失了自由。可你将我从梦中带回来,哪有那么容易脱身的道理?我看你不如乖乖就范,嫁给我当太子妃,如此一来,你的父亲既可以因为你而加官进爵,你也可以帮我镇镇东宫那群我不想要c别人却硬要塞给我的人。” 那厮眼角飞挑,脸上笑容迷人。 上一次苏妧入梦时,少年一身清贵,眉目间盈盈笑意,年纪虽轻,不掩俊逸风流。他说在冰天雪地中走来,遇见了九个想要带他走的貌美女子,而苏妧是第十个。少年悠然笑问苏妧,后面到底还有多少个女子想要带他走的? 如今这个梦中的李承乾,依然英俊无双,举止透着皇家子弟在风月中的那种风流范儿。 大概是因为颜值,那样轻佻狂放的言辞,风流却不显下流。 但苏妧还是气得想打他,然而手都还没扬起来,她就醒了。 有什么事情比想打人却没打着更令人郁闷?即使是个梦,苏妧也觉得那口气噎在胸前不上不下,弄得她快要吐血。 房中琉璃灯散发着莹莹光亮,苏妧侧身,看着那燃烧的火焰,却再也睡不着。 是不是当初她入了李承乾的梦境之时,有的事情就已经冥冥中被注定了? 只是,如果她真的必须要嫁给李承乾,她该怎么做呢? 以后的路还很长,也不是她简单说几句进宫也没什么不好,就会真的好。 想到李承乾那一片黯淡的前途和日后会令他变成残疾人的足疾,苏妧就觉得这事情得好好琢磨。 过去现在不可改,但未来可追。 她又还比别人多知道一些事情,总是有办法的。 苏妧收了收心神,想起这几天孙氏的腿疼又发作了。 日后如果真的成为了太子妃,李承乾也是有足疾的人。 前世的苏妧,出生于一个中医世家,然而她却是家里的怪胎。她从小就没有要继承祖传衣钵的觉悟,天生对香味特别敏感,尚未来到大唐的时候,是立志当个调香师的。然而调香师没当成,她就到了大唐成为了苏妧。 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名门贵女。要当调香师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倒是可以当个消遣来打发时间。她也不太出门去应酬,母亲孙氏又有腿疼之疾在身,她没事的时候都跟着百里夷学医术。技多不压身,反正多会一点是一点。如今好巧不巧,她未来的夫君李承乾还是个病秧子,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苏妧打算好好利用自己现有的资源,必须要更加努力地跟着百里伯伯学中医,学针灸! 调香也是不能放下的,说不定哪天可以用调香来发展个副业。 至于能入梦这个神奇的技能穿越一场,怎么能辜负了这个跟着穿越而来的技能呢? 到目前为止,苏妧除了被入梦这个技能坑了自己一次之外,也发现了一些妙用。 但入梦不能告诉她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至于该怎么走这个问题,苏妧觉得那就先从跟着百里夷将孙氏的腿疼治好开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03 章 贞观七年开春的时候,圣人李世民在宫中设宴招待百官之时,忽然跟秘书丞苏亶口头提亲,说等皇太子明年加元服后,苏家之女也该要及笄了,两人年龄相仿,我向来也十分欣赏爱卿才华,何不你我结为亲家? 圣人的话一出,全场哗然。 苏亶好似早就料到了此时一般,朝圣人微微躬身行礼,“承蒙圣人看得起小女,那臣便斗胆应下了。” 李世民闻言,哈哈大笑。 秘书丞苏亶之女已经是当今圣人定下的太子妃一事,一夜之间,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多少知好色而慕少艾的贵女们心碎了一地,又多少辛辛苦苦栽培女儿想让女儿入主东宫,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王公大臣暗中捶胸顿足。 家中跟随苏亶进宫的仆人飞奔回来向孙氏报信,眉飞色舞。 “圣人说,等太子殿下加元服,咱们家姑娘也及笄之后,便可以举行册立太子妃大典了!” 孙氏闻言,也弯着眼睛笑,让身边的嬷嬷拿了赏银给仆人,另外全府上下的仆人都给了赏银。苏氏之女将来要入主东宫,那是何等的荣耀,不管孙氏心中是否真的高兴,该赏的,自然是要赏。 而此时,苏妧正带着绿萝和藿香两个贴身婢女在摆弄草药。 孙氏带了人过去,看见女儿穿着一套藕粉色的常服站在花草丛中,映衬着少女精致的容颜,透着无尽的清新脱俗之意。十三c四岁的少女,正直是含苞待放的年纪,说不上雍容华贵,可言行间,已尽是自小养尊处优所养成气定神闲,。 苏妧见孙氏过来,朝她露出一个笑容,“阿娘。” 绿萝和藿香两人朝苏妧行了个礼,“夫人。” 孙氏看着苏妧手中的小刀片,语气有些无奈,“怎么自己动手了?这些事情,让绿萝她们做就行。” 苏妧笑着将手中的刀片递给了绿萝,上前挽着孙氏的胳膊往外走, “其实平时都是绿萝她们动手的,我今天看阳光正好,也想动一动。阿娘放心,我都小心得很,看我的手一点都没伤到。” 说着,她还将自己的手举到孙氏的眼前。 孙氏没好气地将她的手打了下去,语气听不出叹息还是安心,“瑶奴,圣人跟你的父亲提亲了。虽然不是正式的,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怕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要是别人,听到自家主子要当太子妃,怕且早就喜上眉梢,忙不迭地要道喜。 可绿萝和藿香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主子的神情,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 苏妧陪着孙氏进了孙氏的屋里,此时苏亶还没回来,苏妧坐在母亲前方的脚踏上,仰头跟孙氏说:“阿娘,或许也未尝是坏事。” 这可是当太子妃,又不是什么侧妃。 孙氏话中有话,跟苏妧说道:“虽然你的曾祖父是前朝重臣,可你的父亲在朝廷是个从四品的秘书丞。” 皇家婚姻,大多数是为了平衡势力,譬如李世民为魏王李泰所选的王妃,便是当朝宰相和知名画家阎立本的侄女。女人嫁入宫中,也得有娘家依仗,才能过得好。 苏氏在长安也算是名门,可名门不过是个噱头,重要的是权势。 苏妧也听出孙氏的话了,但此刻苏妧心大如斗,并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她不反对未雨绸缪,但坚决反对事情还没来就杞人忧天,往自己心中添堵。 于是,笑着将额头抵在了孙氏的膝盖上,跟孙氏说道:“阿娘,别愁。这两天又在下雨,您的腿感觉怎样?” 孙氏看着女儿那贴心撒娇的模样,心里头又是一阵发软,放柔了声音,“好多了,百里大夫不亏是民间圣手。” 苏妧笑了起来,之前的时候孙氏腿疼犯了,百里夷还特地让她帮孙氏针灸,第一次针灸的时候,孙氏都吓得脸色发白。百里夷在旁边捋着胡须,跟孙氏说夫人莫怕,有我在旁边把关呢。孙氏想了想,觉得反正扎不死,就牙一咬,随苏妧折腾了。谁知苏妧一下手,穴位便找得十分准确,银针入穴,她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种事情,一回生两回熟。 苏妧扎多了,也就顺手了。 她穴位找得准,针灸和穴位按摩双管齐下,确实能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孙氏的腿疼之疾。苏妧低着头,手中力道不轻不重地帮孙氏按摩着膝盖处的穴位,笑着跟孙氏说:“如果我真的入宫,日后就不能像如今这样替阿娘按摩了。” 正在给孙氏按摩肩膀的大丫鬟芙蓉笑道:“姑娘不都教会芙蓉了吗?我每日都有按照您教的,给夫人按摩穴位。” 孙氏歪着身子靠在旁边的大迎枕上,“日后这些事情让芙蓉做就可以了,再让你亲自来做,不合适。” 苏妧仰头,有些调皮地朝孙氏眨眼:“为人子女者,服侍母亲,有什么不合适的?” 孙氏失笑,然后跟她说道:“明日陈王妃设宴,陈王府让人送了请柬来,你明日便与我一起到陈王府去见王妃。” 陈王是当今圣人李世民的异母弟弟,他的王妃是当今宰相戴冑的女儿。 陈王妃戴氏跟孙氏年少时有交情,还玩过歃血为盟c义结金兰的戏码。后来两人各自嫁人了,走动也还算频繁。苏妧每个月都会跟母亲一起去见陈王妃,在苏妧眼里,陈王妃是个十分随和可亲的女人,长得好看,举止端庄。 陈王妃看见穿着一身淡樱色高腰长裙的苏妧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眼中一亮,将她拉到跟前打量着,眉间堆满了笑意,“有些时日不见,瑶奴又变得更水灵啦。” 以前的时候,陈王妃对苏妧还是一般的喜欢,可近一年来,是特别喜欢,提到苏妧,就眉开眼笑。 这说起来,要归功于苏妧的入梦技能。 她每次跟孙氏去陈王府,陈王妃都要跟孙氏说悄悄话,要么就是陈王又收了个妾侍进门,要么就是她平时看不顺眼的妯娌在皇后殿下摆的家宴上给她难看诸如此类的事情。说起那些事情到时候,端庄大气的陈王妃能恨得牙咬咬,孙氏能说什么呢?只能是笑着安抚陈王妃稍安勿躁,别气坏了身体。 可苏妧就不一样了,护短是人的本性,能跟孙氏说上话的贵夫人不多,陈王妃是其中一个,而且陈王妃贵为皇室中人,听说跟长孙皇后的妯娌感情很好,可她从不在孙氏和苏妧面前自持身份。 苏妧听了陈王妃的那些糟心事,就想起了自己的入梦技能,然后她终于知道自己的入梦技能除了坑她之外,还有什么妙用了。 因为她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改变别人的梦境,所以每次孙氏见陈王妃的时候,苏妧就在旁边高高地竖着兔子八卦耳,争取将陈王妃吐槽的事情都记下来。当天晚上苏妧就入了陈王妃的梦。不仅让陈王将那些妾侍全都送走,还让他心甘情愿为陈王妃鞍前马后,要服侍吃饭洗澡,要陪散步说笑话,然后晚上临睡前还得唱歌哄睡觉。翌日早上,陈王妃是笑着醒的,一整天都是好心情。 每次苏妧见完陈王妃,当天晚上陈王妃就是一夜好梦。 美梦谁也不嫌多,虽然是假的,但做了美梦能令人心旷神怡一整天。 陈王妃还发现每次做美梦的时候,都是见了苏妧之后,这怎么能让她不喜欢苏妧呢?岂止是喜欢,要是孙氏愿意,陈王妃都恨不得能将苏妧养在陈王府。 苏妧早不久前还觉得入梦这个技能坑了她,可如今又觉得这实在是个好物,因为古人还比较迷信,有时候他们笃信梦境肯定是预兆着一些事情,否则,又如何解释人为什么要做梦呢? 她俏生生地站在陈王妃面前,行了个礼,甜言蜜语,“瑶奴见过王妃姨母,姨母比从前又更年轻漂亮了呢。” 孙氏看着女儿的模样,失笑,她上前想向陈王妃行礼,被陈王妃制止了。 孙氏笑着说道:“王妃,礼不可废。” 此时还没到宴会开始的时间,孙氏和苏妧是提前到陈王府的,这都是惯例了,只要陈王妃设宴,孙氏都会提前一些到陈王府,与她说说话。否则等到那些邀请的夫人都到了,周围就都是人,想说句体己话都没有空间。 陈王妃横了孙氏一眼,语气里尽是亲密,“什么礼不可废,在我的地方,我说了算。”说着,她又打量着站在眼前的苏妧,笑着说:“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咱们瑶奴有出息了。” 孙氏:“那不过是圣人在宴会上与我家郎君的口头之约,日后如何,还说不定呢。” 陈王妃:“君无戏言,还有假的么?” 陈王妃说着,从自己的手腕上捋下一串色彩温润的南海珍珠给苏妧,“这是姨母给你的。” 苏妧看到那串珍珠,弯着双眼,十分干脆:“多谢姨母!” 孙氏:“你这般,早晚会把她惯坏。” 陈王妃却不以为然,说:“惯坏又如何?日后瑶奴是太子妃,自然贵不可言,不需要我惯着。可如今,她尚在闺中,我这个姨母惯孩子怎么了?”说着,她帮着苏妧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珠钗,说:“万泉今日一大早就过来了,正在花园里扑蝶呢,你去陪她玩一会儿。” 苏妧一听到万泉两个字,顿时有些怔住,眼神狐疑地看向陈王妃。 万泉并不是一个名字,而是封号万泉县主。万泉县主名杨宜歆,是长公主长广公主和吏部侍郎杨师道的女儿,此女年龄与苏妧相仿,得天独厚,又十分讨帝王夫妻的喜爱,时常进出宫中,因此气焰很高。 杨宜歆也是时常到陈王府来玩的,可也不知道她和苏妧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儿,天生不对盘。苏妧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从四品的秘书丞之女,平时不卑不亢,能不惹事就从不惹事,从前向来都是见到杨宜歆就要绕路走的。 可最近几年,陈王妃觉得大概是孩子长大了,都有些脾气。苏妧有时候竟然也会不冷不热地跟杨宜歆开怼,两人怼来怼去,通常的情况便是杨宜歆气得火冒三丈,而苏妧就在旁边继续煽风点火。最后,总是免不了杨宜歆仗着自己品级高,让那些前来讨好她的小女孩不跟苏妧玩。 苏妧早就过了怕被人孤立的年龄,而杨宜歆那个趾高气扬的模样,也实在是让她难以喜欢。 她不太出门应酬,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每次出门,都会跟杨宜歆狭路相逢。 陈王妃迎着苏妧那狐疑的视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比她年长几个月,让让她。日后,你们要碰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苏妧弯着那双大眼睛,“姨母放心,我有分寸的。” 陈王妃闻言,顿时送了一口气,招来侍女引着苏妧往花园那边走。 孙氏看着苏妧的背影,看向陈王妃。 陈王妃笑道:“我也是受长公主所托。” 长广长公主对杨宜歆和苏妧天生不对盘的事情,也是之情的。但先前的时候觉得没什么,也就随杨宜歆去了。可谁知昨日圣人放了个大招,毫无预兆地在百官面前口头向苏亶提亲,长公主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从前那样对苏妧不友好,心里就发愁,想着借今日陈王妃设宴的机会,让两个小女孩冰释前嫌。 孙氏闻言,叹息着笑了起来。 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从前的时候,纵然她与陈王妃有交情,长公主又何曾经将他们放在眼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04 章 苏妧跟着陈王府的侍女沿着抄手游廊绕朝花园那边的方向走去,还没到花园,就迎面碰上了穿着大红色衣裙的杨宜歆。 杨宜歆看到苏妧,先是一怔,随即眉头皱了一下。 苏妧见到杨宜歆,笑了笑,十分有礼,“县主。” 杨宜歆一见到苏妧那模样,也不知道为何,心中窜起了一股莫名的怒气。她瞪大了眼睛望着苏妧,看得跟在苏妧身后的绿萝和藿香两人心里都有些忐忑。 杨宜歆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我昨天听阿娘说,你说不定会跟太子表兄定亲。” 苏妧微微笑着看杨宜歆,也不搭腔。 杨宜歆看着苏妧的模样,更加生气了。少女下巴微扬,看着苏妧的目光十分挑剔,她语气骄纵,“不过是个从四品秘书丞的女儿,也不知道是哪里好了。别以为我圣人舅舅跟你父亲随意说了几句话,你就会真的飞上枝头当凤凰。说不定到最后,圣人舅舅给太子表兄说亲的时候,定下来的太子妃不是你呢!” 这话一出,绿萝和藿香的脸色都变了,十分想上前为主子说两句话,然而还不等她们上前,苏妧就好像是早知道她们的举动一般抬起了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姿势。 手抄游廊上,两个花样少女相对而立。 春风吹来,花园中的花瓣随之飘了进游廊的木地板上,苏妧目不转睛地盯着杨宜歆。 杨宜歆一开始还十分理直气壮,可过了一会儿,就莫名地心虚起来,被苏妧盯得心里都发毛。 苏妧朝她露出一个笑容,上前一步。 杨宜歆后退一步。 苏妧又上前一步,杨宜歆又后退一步。 你进我退,到最后,杨宜歆不知道后方是台阶,一步踩空。 “县主!” 几道声音响起,然而杨宜歆却没有摔下去,是苏妧拉住了她的手,帮她稳住了重心。 苏妧微笑,好似方才那个咄咄逼人的少女是幻化出来的一般,“万泉县主,请留心脚下。” 杨宜歆还在惊魂未定的时候,苏妧又说道:“王妃与我说,县主才到花园里玩,让我过来陪着。” 杨宜歆:“呸,谁要你陪!” 话才说出口,身边一个侍女就忍不住拉了拉杨宜歆的衣袖,小声提醒:“县主,您都忘了出门前长公主说的话了么?” 苏妧看着杨宜歆的模样,竟然也不生气,她一直觉得没什么好生气的,她就喜欢看着别人气得咬牙切齿,却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杨宜歆一口气正要发作,可侍女的话令她想起出门前母亲的叮嘱,又将那口气噎了下去。大概是她生平头一次这样憋气,憋得脸都红了,模样分外憋屈。 侍女见杨宜歆脾气没有发作,松了一口气,然后客气跟苏妧说道:“苏小娘子,县主先前在花园里玩了一会儿,如今累了,想到偏殿去歇息一会儿。” 苏妧看向杨宜歆,杨宜歆察觉到她的目光,马上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苏妧莞尔,十分随和地说道:“那我就不打扰县主了,我去花园坐一会儿。” 杨宜歆轻哼一声,高高仰着下巴,带着两个侍女走了。 绿萝看着杨宜歆远去的背影,皱着眉头,语气忿忿不平的咕哝,“万泉县主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 苏妧回头,似笑非笑地瞥了绿萝一眼,绿萝随即抿着唇低下头去。 不用陪杨宜歆,苏妧慢悠悠地顺着抄手游廊走到花园,她东逛西逛,在花园的东边找了一个幽静的角落,春日的暖阳洒在草地上,草地上有几把藤椅。苏妧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一个角度,过去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绿萝和藿香一头雾水,不知道苏妧是要做什么。 藿香:“小娘子,您这是” 苏妧调整了一下坐姿,自顾自地闭上双眸。 她跟两个侍女说道:“我也有些累,稍微眯一会儿,你们看着,如果有人过来就将我叫醒。” 杨宜歆在做梦。 她梦到了自己五岁的时候,跟着母亲长广长公主到陈王府玩。那时候刚好遇见与孙氏一起到陈王府的苏妧,杨宜歆记得那时候的苏妧明眸皓齿,十分可爱。杨宜歆在公主府里只有两个哥哥,并没有姐妹跟她玩,因此一见到小苏妧,就觉得那真是个可爱的小姐姐。 苏妧比她大了一年又两个月。 那时活泼好动c浑身精力好似永远用不完的杨宜歆追着苏妧,小姐姐长小姐姐短地喊。苏妧态度一开始对她还十分温柔,可后来杨宜歆不知道去哪儿找到了一条绿油油的虫子放到苏妧的掌心,苏妧吓得大声尖叫,惊动了大人。 杨宜歆怕被母亲责罚,先发制人说苏妧小姐姐带她去摘花,不留神摘到了树叶上的虫子。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杨宜歆总觉得苏妧看她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那条恶心的虫子似的,令她心头十分不愉快。她心中不愉快,就想找事。于是,每次跟苏妧见面,都是冷言冷语,想方设法找茬,导致两人的恩怨从当初的那条绿油油的虫子,演变成今天这模样。 杨宜歆眯着之前,在苏妧那里吃瘪了,于是在梦里还在想法设法要找回面子。 在梦里,她看到自己十分威风地站在苏妧面前,苏妧可怜地像只小狗一样在她面前摇尾乞怜。 她正得意着,忽然梦境一变,原本可怜兮兮的苏妧就变成了一个人那么大的绿色毛毛虫,那毛毛虫的嘴巴一张一合,说:“万泉,你表里不一的样子真可爱,我可喜欢你了!” 然后,那大得吓人的毛毛虫扑了过去,张开那绿油油的嘴,要亲她。 杨宜歆尖叫一声,瞬间从软塌上坐了起来。 “县主,您怎么了?别怕,您只是在做梦而已!” 杨宜歆想到方才的那个梦,用力摇了摇头,被绿色巨虫亲什么的,太恶心了。 光是想,就浑身寒毛直竖。 杨宜歆打了个战栗,忽然觉得这偏殿阴气森森的。她爬了起来,也不等冬青帮她整理衣服,就跑出了偏殿。 而此时,苏妧也刚打完瞌睡,跟杨宜歆不同,打完瞌睡的苏妧神清气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在不远处守着的绿萝和藿香对视一眼,走了过去,“小娘子,感觉怎样?” 苏妧:“挺好的。” 刚去入梦捉弄了个傲娇的坏脾气小萝莉,可真是神清气爽。 而且,今天又有一个意外的发现,她一直以为只有晚上的时候才能入梦,原来并不是。 刚才她听到样杨宜歆是去偏殿休息,又想到刚才这小姑娘说话那么不客气的,想着要不试试看能不能入她的梦里,去逗逗她。 原来真的可以,只要对方是在睡着的状态,她好像都可以入梦。 藿香:“小娘子,王妃的宴会快要开始了,您要过去了吗?” 苏妧收了心思,微微颔首,张开手臂让绿萝和藿香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裙,走出花园一角。 还没走到方才路过的抄手游廊,就看到了杨宜歆,前方的杨宜歆见到苏妧,愣了一下,难得不找事,匆匆而过,那表情活像是害怕苏妧去非礼她一样。 绿萝被杨宜歆突如其来的画风惊到,目瞪口呆:“万泉县主怎么了?” 苏妧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弯着大眼睛笑了起来,语气轻快地说道:“大概是忽然觉得我比她可爱,不想跟我多说话呢。” 绿萝:“” 藿香:“” 少女脸上带笑,沿着抄手回廊往前走,正要越过月牙形的拱门走向正殿的时候,忽然顿住了脚步。 因为在月牙门前的银杏树下,站着一个穿着紫色常服的男子。看过去,只见那男子身量颀长,眉宇间还带着少年锐气。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他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眉目如画。他似乎察觉到苏妧的目光,转头,便与她的目光相迎。 苏妧:“” 这个男子,是她曾经见过的,那天夜里,她就是入了他的梦,看到他后有雪怪追着杀,前有不知来路的美女要带他走,所以她一时心软出现在他的梦中。然后就坑了自己。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个人,是当今皇太子,李承乾。 苏妧站在了原地,清澈的目光不躲不闪,与李承乾对视着。 然后,她看到李承乾露出了一个笑容,莫名地令苏妧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梦。 那个她气得想一巴掌呼他,却没能呼成功的梦。 本来还对真人版李承乾十分惊艳的苏妧,瞬间就生气了,气得莫名其妙,连她自己都摸不着头脑。 他居然还敢这么跟她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05 章 李承乾一身锦衣,风姿卓越。他抬眼看向苏妧时,那狭长的双眸便似风过秋水般,漾着几分笑意。 可苏妧望着他还没收起来的笑容,更生气了。 他怎么会来? 而且来了为何陈王府一点动静都没有?太子是国之根本,就算是微服出宫,也不会这么毫无声息的吧? 李承乾站在银杏树下,望向苏妧。 他曾在梦中见过苏妧一面,他醒来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将梦中的少女画下来。他以为那是自己的一场梦,在梦中,他遇见了许多要趁他病要他命的美丽女子,那些女子,个个都美得跟话本中的美丽狐妖没什么两样,但在梦的最后,李承乾见了苏妧。 少女一出现,便是冰雪皆融,四时花开。 醒来后的李承乾,纵然是在病中,也没忘记少女给他的惊艳之感。他知道梦大多数都会被遗忘,有时候很多梦他都隐约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再度回想,很多细节都已经模糊。 于是,醒来之后他生怕自己会忘记了少女的长相,立即让人备了笔墨,将那少女的肖像画下来。 原本只是单纯地不想忘记梦中的少女,当画完成之后,他看着画中的少女,想起了父母这半年来正打算为他选太子妃的事情。 那些太子妃的人选,都不是他想要的。 即便是才从鬼门关逛了一圈回来的重病,也没能阻止太子殿下心中打着小九九。 于是,皇太子微笑着将画像交给了母亲长孙皇后,虽然说话时还是一副中气不足的病鬼模样,却毫不妨碍他给父母出难题。 他说,他心中的太子妃,应该是画中少女的模样。 李承乾也没想过世上原来竟真的有人与他梦中的少女一模一样,他最初的念头,不过是想将立妃之事再拖一拖。 可谁知,三个月后,母亲告诉他找到他想要的太子妃了,她乃是秘书丞苏亶的女儿。 这事情不止是李承乾,就连帝王夫妻都觉得匪夷所思。 他们从未见面,李承乾是怎么会梦到苏妧的呢?为此,长孙皇后还去了三清殿去请教国师李淳风,道骨仙风的国师说天机不可泄露,太子殿下和苏亶之女能在梦中相遇,大概,便是他们的缘分罢,可遇不可求。 后来长孙皇后又经多方了解,又三番四次请国师李淳风占卜,每次都是吉兆,因此才和李世民商量,是否将苏妧列入太子妃的选择之一。 立妃之事,起因说起来可算是儿戏,谁知错有错着。 李承乾打量着苏妧,发现苏妧比在他的梦中,还要漂亮动人得多。 五官精致,肌肤胜雪。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清澈透亮,里面像是有星星。而那双像是有星星的眼睛,此刻睁大了瞪着他,似是在生气。 李承乾心里有些纳闷,虽然说他早就将眼前这个少女的五官刻进了脑海了,可苏妧是头一次跟他见面,她怎么见了他就好似见了鬼似的? 难道他的脸花了? 这么一想,李承乾差点就抬手去摸自己的脸。 当然,太子殿下还是忍住了心中的冲动,端着一副十分从容的模样。他本就长得俊美,长身玉立地站在银杏树下,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可惜莫名火大的苏妧此刻并未被男色所惑,她瞪着李承乾,想要怎么面对他,这个地方一般外男是不会进来的,李承乾能来,肯定是有人带他来的。 苏妧想,反正他们没见过,李承乾也不知道她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她就凶他一顿再说。 真是想想都觉得有些气闷,她的终身大事,竟然因为一个梦就被决定了,她能甘心吗? 就算是太子妃,也不甘心。 之所以不甘心,也并不是矫情别人给她一个太子妃她还嫌弃不好,只是觉得,自己如同是砧板上的鱼似的,是死是活轮不到自己做主。 不凶白不凶,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于是,苏妧杏眼一瞪,寒着俏脸:“你是什么人?难道没有人告诉你这里不能随意进出吗?” 在李承乾至今为止的人生中,还没人会用这种态度对他。 按道理说,他应该是要勃然大怒的。 可当他对着苏妧那充满生气的双眸以及炸毛的小猫似的模样,心里却生出了几分新鲜和感慨。 梦中的少女有着旁人所没有的灵动,如今他见到了她,依然不减梦中之美。 当今长安,秘书丞苏亶和宰相房玄龄,堪称是长安男人中的一股泥石流。之所以这么说他们,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脾性如何,而是因为这两人都——惧内。 苏亶这辈子到目前为止,听闻府中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他和孙氏成亲生下苏妧后,一直没有其他的子女。可即便是这样,苏亶也未曾有过要收妾侍的念头。 没有兄弟姐妹与她争宠,府中母亲也没有其他的女子与她争风吃醋。 身为苏亶之女的苏妧,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自然会比那些家中姐妹众多或是家庭环境复杂的女子,多出几分活泼灵动之意。 李承乾脸上笑容清浅,朝苏妧微微躬身,“我一时不察,便误走了进来,失礼了。” 微微带着磁性的声音难得的好听,透着一股独属于少年郎的意气风发。 没想到李承乾会这么好说话的苏妧:“” 少年郎,为何你不按套路出牌? 苏妧不记得真实历史上的李承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设。但如今的这个李承乾,她还是知道的。 他年少聪颖,颇有才华,此时还没十分叛逆的时候,纵然有些小缺点,但朝臣对他都十分赞赏,就连说话跟棒槌似的魏征,都没挑剔过李承乾。 苏妧默了默,觉得自己方才是不是有点过于有恃无恐?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堂兄,我说怎么不见了您,原来您来了这里。” 声落人至,来人是个跟苏妧年龄相仿的少年,相貌秀气,只是他如今正处于变声期,那鸭公嗓顿时将他身上那股斯文秀气败了七八分。 他看到苏妧,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原来是妧娘在这里,难怪我找不着堂兄,你们可真是心有——” 少年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带笑容的李承乾不慌不忙地打断了,“我刚才找不到你,误走进了此间,因此打扰了婶婶的小贵客。” 少年话音顿住,看向李承乾的神情像是活活吞了一只乌鸦。 李承乾说着,又回头朝苏妧微微颔首:“我与堂弟就不打扰了。” 说着,李承乾就拎着比他矮了一截的少年,离开了花园。 苏妧:“” 不止是苏妧无语,绿萝和藿香也十分无语凝噎。 因为刚才那个少年不是别人,而是陈王妃的儿子李诱,出生没多久,就被李渊封为临淮王。这是陈王府的花园,李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更何况,他跟苏妧也并不是不熟悉,真要说起来,李诱和苏妧还算是发小。 不管是如今的苏妧,还是从前的苏妧,都挺喜欢李诱的,她身边的两个侍女对李诱当然也是不陌生。 绿萝和藿香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呆立在原地。 苏妧抬手揉了揉额头,她觉得方才李承乾打断李诱的话,是因为李承乾还没打算让她知道他的身份。 绿萝从方才的懵逼状态回过神来,忍不住问苏妧:“小娘子,临淮王的堂兄,到底是哪家亲王的小郎君啊?” 苏妧闻言,忍俊不禁,反问道:“你问我,那我问谁啊?” 杨宜歆离开了偏殿就直奔陈王妃所在的正殿,陈王妃身边围着好几个命妇,大概是刚来跟陈王妃说话的。 杨宜歆进去的时候,刚好听到有人在夸苏妧—— “妧娘虽然年纪尚轻,但确实是个可人的。早些日子孙姐姐还跟我说,妧娘为了帮她缓解腿疼之疾,特别跟住在苏府的民间圣手百里大夫学了一套穴位按摩,晨昏定省的时候,都帮孙姐姐按摩呢。” “我家女儿上次在长乐公主的府里见过妧娘一面,她说不过是跟妧娘说了几句话,那天晚上她竟然做了个好梦,梦到她不久前养的一只猫,那只猫在冬天的一场大雪中走丢了,怎么也找不着。我家女儿一直对这事情耿耿于怀。她说在公主府见到妧娘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只橘色的小猫儿在墙头上,触景伤心,便说了这事。结果那天晚上回去,她便梦到了她养过的那只猫带着几只小猫回来,说它已经当了母亲,如今很好,让我的女儿别再牵挂它。” 那命妇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虽然有因为如今苏妧身份不同所以想去讨好的缘故,但说的跟真似的,旁人听着都觉得十分新奇。 什么苏妧是个可人的? 杨宜歆想起方才自己梦到的绿色巨虫,差点呕血。 这些命妇可真是墙头草,为了讨好苏妧,都开始一派胡言了! 恰好尾随在后的苏妧也到了,她端着大方又乖巧的模样走到孙氏身旁,笑眯眯地跟那些命妇问好。而陈王妃看着苏妧的眼神,就跟看着自己女儿似的。 这时,陪在陈王妃和孙氏身旁的苏妧,像是察觉到杨宜歆的目光,她看向杨宜歆。 杨宜歆一怔,轻哼了一声,十分高傲地别过头去。 杨宜歆这姑娘,性情骄纵,苏妧从小时候开始就被她在各种场合明里暗里的欺负,敢怒不敢言。 虽然说苏妧后来不已经不是原来的苏妧了,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苏妧没兴趣跟个小女孩计较,所以也不太爱出门应酬。觉得与其应酬,不如窝在苏府里跟着百里夷学一些她认为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但如今不一样了。 风水轮流转,杨宜歆的梦也有沦落到任苏妧为所欲为的一天。 苏妧想,如果这小姑娘下次又乱说话惹她不高兴,她可以到杨宜歆的梦里,务必要让她身心都得到的洗涤。 想到自己的入梦技能还有如此妙用,苏妧顿时心花怒放,一双美丽的杏眼弯成了天上的新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06 章 宴席快要开始,邀请的命妇都陆陆续续地来了。 在长安的贵族圈,贵夫人之间的这种宴会十分频繁。这个年轻的帝国,虽然开放包容,对女性的限制不算苛刻,但也并非是没有。贵夫人们平日最大的消遣,便是这些你来我往的宴会交际。说是宴会,也并不在意吃喝,不过是说说话,联络一下感情。 夫人外交,在任何时代都是存在的。 陈王妃平时喜欢听戏,因此在正殿旁边的庆善堂里安排了唱戏。 苏妧陪了陈王妃和孙氏一会儿,那些所谓的大人们就有一些不太适宜还没出嫁的姑娘听的话题要聊,所以苏妧就出来了。才出来廊道上,就有一个年龄跟她相仿的姑娘站在前方。 苏妧看到她,眉开眼笑,小跑了几步上去。 “蕙娘!” 蕙娘的名字叫杜蕙,是早两年去世的宰相杜如晦的侄女。 “瑶奴!”杜蕙高兴地喊着苏妧的小名,笑着迎上去,紧紧地捉住了苏妧的手。 “我昨日都已经听说你的事情了,瑶奴,真好!” 苏妧在六岁的时候,跟着母亲孙氏一起到陈王妃的府里玩,恰好遇见了也同样是到陈王府来玩的杜蕙。杜蕙粉雕玉琢,又文静乖巧,跟苏妧是同一天出生的。而两个小女孩从一开始,便一见如故。 孙氏见两个小女孩那么快便玩到一块去,便时常与杜夫人来往,两个小女孩曾经有一段时间粘的几乎恨不得吃饭睡觉都能待在一起,后来感情也不见转淡。在苏妧重病的时候,杜蕙还时常到苏府去看望她。 只是半年前,杜蕙跟着母亲一起到洛阳的外婆家住了一些时日,因此这两个好姐妹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不曾见面了。 苏妧拉着杜蕙的手,十分不稳重地转了两圈,“蕙娘,你又长高了。” 虽然在唐代女子十二三岁嫁人十分正常,可十二三岁的女孩还在长个子,前些日子的时候,杜蕙还没苏妧高,如今两人都是差不多的个子了。 杜蕙笑着,问她:“你怎么出来了?” 苏妧朝她眨了眨眼,笑道:“王妃和她的客人们有悄悄话要说呢,将我赶了出来。” 杜蕙:“我方才到的时候,听说你在花园,本想去找你的,后来听说王妃让你去花园找万泉县主玩,所以就没去。怎么样?万泉对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吗?” 苏妧笑着,就将早上在花园杨宜歆对她说的话告诉杜蕙。 杜蕙皱眉,“万泉还是跟从前一样,你如今跟从前也不一样了,她怎么还是这样?” 正说着,就看到前方几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孩围着杨宜歆从廊道那边走来 ,杨宜歆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那下巴快要扬到天上去。 那几人也遇见了苏妧和杜蕙,从前,她们看到了苏妧,就跟看到了空气似的。毕竟,长公主的嫡长女,跟一个从四品秘书丞的嫡女,谁更有结交的价值一目了然。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昨天圣人一席话,便令苏府鸡犬升天,更别说是“得道”的苏妧了。 那几个少女之中,靠苏妧较近的那个女孩地朝苏妧露出一个笑容:“妧娘,我们要去听戏,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跟苏妧说话的女孩,是如今应国公武士彠和杨氏的嫡女武顺。 已经快到说亲年龄的武顺,这一年苏妧见了几次。当初应国公武士彠的原配去世,与杨氏是属于二婚,长广长公主是他们的主婚人。因此应国公府和长广公主府两家的关系走得挺近,武顺对杨宜歆也是言听计从,包括从前的时候对苏妧视而不见。 杨宜歆一听到武顺的话,眼睛一瞪:“为什么要叫她去?我最不喜欢跟苏妧一起听戏了,她要是去的话,我就不去了。” 武顺:“” 苏妧这几年为了不露馅,使得自己的性情比穿越前还要活泼几分,可她的内心早过了跟小女孩斗气的年龄。她朝脸色难堪的武顺露出一个不带恶意的笑容,然后拽着杜蕙的手往后面花园的方向跑。 两人跑动间,衣带飞扬,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 苏妧平时的消遣之一是调香,她刚才在陪陈王妃的时候,陈王妃心情好,跟她说陈王府玫瑰园中的花都开好了,她若是喜欢,可以去摘一些玫瑰花回去,因此苏妧直接拉着杜蕙到了玫瑰园。 玫瑰园中,各式各样的玫瑰在枝头绽放,红的黄的白的,美不胜收。 绿萝和藿香手臂都弯着一个竹子做的花篮,手中拿着一把剪刀。苏妧和杜蕙在花丛中走过,杜蕙跟苏妧说世事难料,没想到你以后竟然是要当太子妃的人。 苏妧看着旁边的一朵黄玫瑰开得正好,摘了下来别在杜蕙的发间,笑道:“说实话,我真的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杜蕙:“以后就会有感觉了。” 苏妧没有搭腔,手中拿着一枝玫瑰,心情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她今天已经感觉到身份的变化了。那些命妇对她和孙氏的态度跟从前都大为不同,难怪身在高位之人,会那样留恋权势。 因为权势而带来的优越感,真的很容易令人沉迷其中。 “瑶奴,你说以后要是再遇见万泉,可怎么办啊?” 苏妧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杜蕙,“什么怎么办?” 杜蕙眉目有些发愁,说道:“万泉是长广长公主的女儿,我听说皇后殿下也十分喜欢她,经常叫她进宫小住,陪几位公主玩耍呢。她总是这样与你不和,日后她若是在宫里说你不好,那可怎么办?” 苏妧还没说话,就听到一个充满怒气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我若是说谁不好,只会光明正大地说,在背后说三道四,算什么?” 杜蕙吓了一跳,回头,只见是杨宜歆。 这个骄纵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药,刚才还说要去听戏的,如今不去听戏却跑来了玫瑰园,身边连个侍女都没带。 苏妧头也没回,语气悠然淡定:“万泉,你偷听还恶人先告状。” 杨宜歆振振有词:“我要是不偷听,又怎会知道杜蕙在背后说三道四!” 杜蕙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苏妧这次终于回头看了杨宜歆一眼,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玩命儿瞪她。 苏妧有些无奈,:“别瞪了,太阳这么大你跑来这儿做什么?看到那棵大树没有?你到那边去避避阳光” 谁都知道,杨宜歆其实是个早产儿,她月里不足,出生后自然就是被长公主和驸马捧在手掌心上,吃喝用度,怕且是除了皇宫里的几位公主,就再也没有比她更讲究的了。而且别看她折腾起人的时候好似活力十足,可实际上是一身病骨。 苏妧不想杨宜歆在和她一起的时候被晒晕了。可是很不幸,苏妧才那么想,站在她前面的杨宜歆身体晃了晃,杜蕙赶紧扶着她:“县主,您怎么了?” 杨宜歆脸色有些苍白,见有人来扶着她,就顺势将身上的重量都交给了对方,杜蕙猝不及防被她那么一靠,差点没带着杨宜歆一屁股倒在玫瑰花丛中,然后两人一同被玫瑰花刺变成个刺猬。 杨宜歆:“我c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苏妧知道杨宜歆很娇气,但不知道这么娇气,赶紧走过去在在杨宜歆后背的几个穴位上拍了拍,又让绿萝将随身带的水拿过来给杨宜歆喝。 苏妧:“你不是去听戏的吗?跑来这儿晒太阳是做什么?” 杨宜歆好不容顺过一口气,听到苏妧的话,忽然又急促地喘了起来,喘得差点背过去。 苏妧赶紧又在她背后的穴位按了几下,哭笑不得:“还不能问啊?你身体不好,别乱激动。” 然而杨宜歆听到苏妧的话,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奇耻大辱一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神情也憋屈到不行。 苏妧和杜蕙对视了一眼,对杨宜歆的这个憋屈模样都生出了十万分的好奇,可想到刚才这个娇娇女情绪激动的模样,也不敢乱问刺激她。苏妧见杨宜歆半天不说话,就让身边的两个侍女先将身体不适的杨宜歆送回前面后再过来。 她吩咐完两个侍女,就转身跟杜蕙到另一片玫瑰花地去。可才转身,披帛就被杨宜歆拽着了。 杨宜歆脸被憋得通红,她吞吞吐吐了半天,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十分委屈地跟苏妧说:“我c我是来道歉的啦!” 苏妧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你来道歉?” 杨宜歆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 苏妧:“可你为什么要道歉?” 虽然说方才杨宜歆出言不逊,但这种事情在这个小姑娘身上,都是家常便饭了。再说了,苏妧去跑去了人家小姑娘的梦里去捉弄了人家一番,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可杨宜歆只顾着自己哭,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直打嗝,差点没背过去。 苏妧看着她的模样,无语凝噎。 不知情的人,大概会觉得这个她对杨宜歆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所以杨宜歆才会哭得成这个样子。 杨宜歆哭着哭着,忽然就停了下来,只见她毫不客气地将苏妧的披帛拿起来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抬头,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越过苏妧,沙哑着声音委屈兮兮地喊了一声:“太子表兄。” 苏妧一愣,缓缓转身,不久前才见过的李承乾站在不远处的花丛中,玉树兰芝般的气质,在他身边的是临淮王李诱。 这两人看向苏妧和杨宜歆的表情,都十分一言难尽。 苏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007 章 杨宜歆哭得稀里哗啦,而苏妧在旁边看着她哭,然后李承乾和李诱就出现了。 这样的事情按照套路发展,应该是杨宜歆抽抽搭搭地跟李承乾说:太子表兄,苏妧欺负我! 于是误会造成,太子李承乾会因此而对苏妧印象十分不好,苏妧也会因为这样更加讨厌杨宜歆,紧接着就是各种爱恨情仇交织上演。 苏妧觉得按照道路,应该是上述所说的那样没错。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套路走,杨宜歆抹了抹眼泪,十分委屈地看着李承乾,“我说了会跟苏妧道歉的,你为什么还来?” 苏妧:“” 李承乾:“” 其实杨宜歆之所以连侍女都不带就跑到玫瑰园,只是因为不久前苏妧从陈王妃那里出来后遇见杨宜歆时,杨宜歆说最讨厌跟苏妧一起听戏了,有她没我这样的话传到了一墙之隔的李承乾耳里。 杨宜歆时常进入皇宫,李承乾对这个小表妹十分熟悉,一听就知道是她的声音。 虽然小姑娘之间的那些小纠葛在李承乾看来那都不是事儿,但杨宜歆的言行事关皇家颜面,更何况苏妧是他未来的太子妃。 于是,让李诱去将万泉表妹叫了过去,然后跟她说都多大年纪了,还那样孩子气。苏妧是你未来的太子表嫂,你当着众人的面拂她面子,那岂不是拂太子表兄的面子?嗯? 其实李承乾说那些话的时候,并不凶。 少年郎天生有着一颗怜香惜玉的心,对姑娘家向来都是十分耐心,即便是带着几分责备的话,说得也是跟春风化雨一般。 无奈杨宜歆一大早就被母亲长广长公主叮嘱,说今天到陈王府不能再向从前一样得罪苏妧了,巴拉巴拉然后到了陈王府,看到陈王妃和那些贵夫人们对苏妧都十分喜欢,那些人从前也十分喜欢她,可是如今一看苏妧抢了她的风头,心里既憋屈得慌。 一听太子表兄的话,杨宜歆顿时就觉得今天诸事不顺,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对。 她气得眼泪都快要喷出来,睁着眼睛看着李承乾半晌,然后像是赌气一般大声说道:“都是万泉不好,对不起!太子表兄你别生气,我这就去给苏妧道歉!” 于是,一时憋屈到冲动的杨宜歆就扔下了侍女和诸位正在等她去听戏的贵女们,自己跑到了玫瑰园来找苏妧。 然后,就发生了方才的那一幕。 李承乾对眼前的情景,也颇感无奈。抬眼看向前方,一身淡樱色衣裙的少女正立在花丛之中,看向他的神情惊讶而错愕。 苏妧:“太子殿下?” 李承乾不久前才见了苏妧一面,那时少女寒着一张俏脸,对他十分不客气。可李承乾却并不在意,因为毕竟苏妧不知道他是谁,他也无意这么早就在苏妧面前显示身份。他是微服出宫解闷的,又不是来摆谱的,何必给别人增添不自在? 更何况,少女不假辞色的模样,别有一番风情。 所以他才会在李诱快要泄露他的身份时,打断了对方的话,直接将人拎走。 而此时面对苏妧那错愕的眼神,李承乾心里总算是有些后悔的感觉,早知道那时候就不在苏妧面前掩饰身份了,如今被万泉这么一揭穿,多尴尬。 不过那种后悔的情绪在李承乾心中也就是一闪而过,万泉这个不长心的小表妹都将他的身体暴露了,后悔有个什么用? 于是李承乾迎着苏妧的目光,微笑着微微颔首,硬着头皮维持自己不动声色的淡定形象,十分的彬彬有礼:“我不想惊扰旁人,所以微服出宫,先前在花园中,是我唐突了。” 苏妧:“” 李承乾看着前方又不吭声的苏妧,心里忽然生出了几分忐忑之感。 说起李承乾,此人得天独厚,他才一出生,就被祖父李渊封为恒山王。父亲李世民即位后,又被立为皇太子。 拜父母所赐,皇太子命格是一等一的好,命格好也就罢了,长相也专挑父母的好处长,少年风姿俊朗。 古往今来,约莫是从未吃过苦头的少年郎都会具有这样的属性:桀骜不驯,目下无尘。 身为皇太子的李承乾在这一点上,做的比较隐晦一点,他骨子里的桀骜都被那清俊无双的皮囊藏了起来,平时与群臣相处,礼数也周到,因此颇得群臣赞赏。 除了在选妃这件事情上,太子殿下的言行实在令群臣有些无语。 但其实在李承乾心里,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如何,他都从未在乎。 他贵为大唐的皇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功过是非,自有后人定断,他又何必在意如今朝中的这些人对他如何评价? 可此时此刻,李承乾有生以来头一次在意别人对他的感觉。 苏妧行了个礼,悦耳的声音带着歉意:“见过太子殿下,之前多有得罪,万望殿下见谅。” 少女模样乖巧,姿态大方有礼,与不久前寒着俏脸凶巴巴地问李承乾是谁的模样判若两人。 杨宜歆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瞪向苏妧:“你见过太子表兄了?还对他无礼了?” 苏妧:“我不是故意的。” 杨宜歆还在瞪苏妧,瞪瞪瞪,恨不得能在苏妧身上瞪出个窟窿来。 她不过就是随口说了不想跟苏妧一起听戏,太子表兄就将她拎过去教育了一番,可苏妧都对太子无礼了呢! 堂堂一国太子,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对他无礼的吗? 太子表兄未免太厚此薄彼了,圣人舅舅还没正式向苏妧家人说亲呢,太子表兄就这么纵容她。 要是以后苏妧真的入主东宫,那还得了? 杨宜歆越想越心酸,看苏妧的眼神仿佛她是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从前苏妧就让她看十分不顺眼,今天陈王妃的宴席苏妧也是抢足了风头已经让杨宜歆够郁闷了,太子表兄竟然也像吃错药了似的维护苏妧, 杨宜歆既委屈又生气,她一生气,就又喘不上气来。旁边的绿萝和藿香早有准备,连忙扶着她。 李承乾见状,也是哭笑不得,“万泉,你身体不好,太医天天叮嘱你要平心静气,你都当耳边风了?” 语毕,不由分说,让李诱找来了杨宜歆的侍女,让人将身体娇弱的万泉县主送回公主府。 有李承乾在场,杨宜歆心中有一万个不满都只能憋着,临走前还狠狠地剜了苏妧一眼。 可苏妧好像天生不会看人脸色似的,笑眯眯地跟杨宜歆挥手,让她回府好好静养。 李承乾望着眼前笑容可掬的少女,也忍不住弯了嘴角,与她说道:“万泉从小被长公主和驸马捧在手掌心长大,有时候难免有些任性,但她的内心是没有恶意的。” 苏妧颔首,“嗯”了一声。 然后两人之间就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在旁人看来,李承乾和苏妧两人就站在花丛之中,男俊女美,画面何其美丽。只是可惜,这两人好像哑巴一样你对着我,我对着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旁边的李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 李承乾这才回过神来,脸上闪过几分尴尬,他咳嗽了一声,端出一副十分淡定自若的模样,跟苏妧说道:“唔,没什么事,你们去玩吧。” 苏妧:“” 李诱:“” 于是,苏妧真的带着杜蕙去玩了。 李诱笑得快要打跌,“天哪,殿下,您是把妧娘当成了与城阳阿妹她们一样了吗?” 李承乾看着李诱那欠揍的模样,没忍住,给了他一脚。 今天遇见苏妧,是个意外,他其实没想明白到底要怎么跟苏妧相处。太子殿下再怎么样,也心知肚明苏妧是因为他的一个梦,所以被父亲钦点为太子妃的。虽然少女看着并无任何怨怼之情,可谁知是真是假? 李承乾生在天家,从小所接受的教育就是家国天下c黎民百姓,纵然他分明是个纵马驰骋c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可他也很难分出什么心思在那些风花雪月上。 选妃之事,他纯粹是被赶鸭子上架,因为自诩是长安一枝花c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太子殿下觉得,能站在他身旁的,必定是懂他的。 可素未谋面的两人,要怎么样,才能懂得彼此呢? 于是,李承乾干脆就给母亲出了个难题,他哪能想到真有人与梦中的少女长得一模一样呢? 但木已成舟,反悔是不可能的 身为一国的储君,他也不可能迟迟不立太子妃。不然大臣们每天念叨,能将他烦死,尤其是与他差不了多少的妹妹长乐公主出降后,太子殿下隔三差五就被人念叨立妃之事,听得耳朵快生茧。 国师也说,他与苏妧的缘分,可遇不可求。 李承乾心中也明白,加元服之后,如果不是苏妧,也会是其他女子入主东宫。 他只好认定了苏妧,他心中也希望苏妧会是期望中的模样,懂他。 可到底怎样,才算是懂得一个人? 像父亲和母亲那样,便是相互懂得了么? 古往今来,所有的痴男怨女都在为这个问题而苦恼,更别说是李承乾这个从来不曾纾尊降贵c尝试着去懂别人心思的少年郎。 李承乾一想那些事情,就觉得婆婆妈妈,十分麻烦,一点也不大丈夫,还不如打一场马球来的痛快。 于是收了心思,回过头来,看到李诱还在笑。 李承乾望着对方那一口白牙,也不知道因何缘故,升起了一股似乎是羞恼的情绪。 李承乾:“你笑什么?” 李诱:“我笑殿下有朝一日得见梦中佳人,便魂不守舍了。” 李承乾望着临淮王那依旧嬉皮笑脸的模样,默了默,正色说道:“我看你这阵子在府中看书都快把脑子看锈了,也该去放放风了。我明日想到郊外去打猎,你便陪我一起去吧。” 大唐是个文武并重的朝代,讲究的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当今圣人李世民,半个天下都是他在马背上打下来的,而皇室贵族的子弟,大都精通骑射之术。李承乾也不例外,少年李承乾精通骑射,平时最爱的消遣是骑马射箭打马球,时常到长安城外打猎。 大多数人喜欢并不代表人人喜欢,李诱这个少年郎,就不太爱骑射和马球。 李诱一身书生气,平时最喜欢做的是宅在陈王府的书阁里读书写字c打鼓谱曲,至于什么骑射什么马球,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因此一听到李承乾要他陪着去打猎,脸色便垮了下去,“求堂兄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李承乾像是没听见一样,转身,不慌不忙地在花丛中走过,“我前阵子生病,好了之后有点风吹草动,身边的人都大惊小怪,我都整整三个月没有出来放风了。” 李承乾:“别怕,一定会很刺激很好玩。” 李诱木然着脸:“是吗?” 李承乾点头,没什么诚意地敷衍:“嗯,是的。” 李诱看着太子堂兄的模样,简直想要抓狂,“堂兄再等等不好吗?我前两天还听到长乐阿姐说这个月末要在永乐园摆一个花宴,到时候驸马也一定会去的。每年只要驸马去永乐园,都会邀请许多人到永乐园那边的山上去打猎。堂兄也好些时候没见过驸马他们了吧,您再忍忍,等到时候再去吧?” 李诱像是个嘴碎妈子一样,苦口婆心地劝李承乾:“堂兄,别任性啊。” 李承乾瞥了李诱一眼,爆了一句从羽林军兄弟那里听来的粗话:“任性个屁。” 李诱目瞪口呆,显然没想到风流俊逸的太子堂兄,居然还会说这等粗话。 李承乾哼笑了一声,转身,“我先回去,明天开宫门的时候,你在玄武门等我。” 李诱闻言,连忙垂死挣扎:“太子堂兄,你真的不等等吗?月末的时候,长乐阿姐的永乐园定然会十分热闹,你先前每年都会去的,难道今年不去了么?” 李承乾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像是看白痴似的眼神扫过李诱,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我明天去打猎,难道月末就不能再去吗?” 李诱:“” 李承乾望着李诱那无语凝噎的模样,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李诱说的长乐阿姐,便是当今圣人和长孙皇后的嫡长女长乐公主。长乐公主比李承乾还年幼,不过大唐律法规定女子不得超过十五而不婚,长乐公主生在帝王家,不愁嫁,半年前已经下降给长孙无忌的嫡长子长孙冲。 李承乾与长乐公主年龄相仿,兄妹感情十分深厚。每次长乐公主要办什么事情,太子殿下都会给足面子去撑场面。 这个月末长乐公主要在郊外的永乐园摆花宴,驸马肯定也会邀请长安的青年才俊到郊外去喝酒打猎。李承乾本想就不去了吧,可没走两步,就想起苏妧。 李承乾想:月底的时候长乐阿妹在永乐园摆花宴,她肯定会邀请苏妧参加的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008 章 苏妧和杜蕙一离开玫瑰园,心中十分紧张的杜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杜蕙:“没想到太子殿下今天会微服出宫。” 随即,她的语气又带着兴奋,“瑶奴,没想到竟然能在陈王府见到太子殿下呢。我听父亲说,伯父尚未去世的时候,太子殿下曾到府中看望伯父,但我那时年纪小,都不记得了。后来每次听到父亲他们说起太子殿下,都说太子殿下性子聪慧果断,是个神仙似的人呢。” 杜蕙的伯父,乃是名相杜如晦,在世时兼任东宫属官,总管东宫兵马。 苏妧有幸见过杜如晦一面,那是杜如晦已经缠绵病榻。百里夷有民间圣手的称号,曾为生病的杜如晦号脉,苏妧就是那时候见到杜如晦的。 后来杜如晦病重不能上朝,太子李承乾亲自到杜如晦的府上探望。 苏妧侧头,笑着看向方才紧张兮兮不吭一声的杜蕙,此刻脸蛋红扑扑的,就像是个迷妹见到了偶像似的。苏妧忍俊不禁,说道:“你这么高兴看到太子,方才怎么跟个鹌鹑一样,什么话都不说?” 杜蕙伶牙俐齿地反唇相讥:“那你方才怎么也什么话都不说?”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两人离开了玫瑰园,也没有到前面陈王妃和贵夫人们活动的地方去。苏妧让绿萝到前面送了个信给孙氏,说她跟杜蕙在花园里,就在花园里找了一个幽静的地方,听杜蕙说她这几个月回洛阳的所见所闻。 苏妧仔细听着,不时问一两句。 杜惠:“在洛阳,有看到圣人赐给魏王的宅子,特别大特别气派。管事认识祖父府上的人,本可进去看看,可母亲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父亲快要晋升为魏王府的长史,瓜田李下,怕是会给父亲召来风言风语。” 魏王李泰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第二个儿子,十分得李世民的宠爱,小名青雀。 说起来苏妧觉得李世民给孩子起小名的时候,似乎都特别喜欢这些动物的名字。譬如李治的小名就是雉奴,还有刚出生不久的晋阳公主,小名是兕子。 那李承乾呢? 李泰和李治都有小名,都跟鸟有关系,那李承乾的小名是什么? 飞龙生凤凰,难不成李承乾的小名叫凤凰? 苏妧还在想着,忽然一只白皙的小手在她眼前挥舞着,她愣了一下。 杜惠:“你在想什么呢?我都喊你好几声了。” 苏妧眨了眨眼,“没想什么。” 杜惠却笑得賊兮兮地凑近她,“真没想什么?” 苏妧:“真没想什么。” 杜惠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想骗我?你头发动一动我都知道你的心思。你在想太子殿下,对不对?” 苏妧:“” 这小姑娘,猜得可还真准。 苏妧一本正经地否认,“我不,我没有。” 原本看着温柔恬静的杜惠,此时流露出少女的朝气和八卦之心,“别骗我哦,我可是什么都知道。你心里,是不是也觉得太子殿下很好看?” 苏妧被杜惠弄得哭笑不得,但也大方承认,“是啊。” 杜惠眨巴着眼睛,“那你心中会有期待吗?期待以后和太子一起的时候。” 苏妧微微一怔,期待?她能有什么期待? 她望着一脸好奇的杜蕙,有些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杜惠愣了一下,然后一阵花瓣雨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原来是苏妧刚才听她说话的时候,手痒撕了一堆的花瓣,此时淘气地将那堆花瓣往两人上方一扔。 粉色花瓣如雨般坠落,洒了两人一身。 杜惠被洒了一身的花瓣,瞪向苏妧。 苏妧见她那模样,脚底抹油,溜了。 杜惠满头满脑都是花瓣,见苏妧不负责任地跑了,顿时怒了,“苏妧!” 苏妧回头,飞快地钻进了杏花林中,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杜惠气得跺脚,一反先前那温柔文静的形象,气势汹汹地追了进去,“苏妧,你给我站住!” 正要回宫的李承乾恰好路过,站在在不远处目睹了全过程。 淡樱色的身影跑动时衣带飞扬,恍若是一只粉蝶般跑进了杏林之中。就连留给人的背影,似乎都是那样无忧无虑的美好。 一天的时间,他遇见了苏妧三次。要不是这趟微服出宫完全是他心血来潮,他都要以为这是有人悉心安排好的邂逅了。 跟随在后的侍卫李震见李承乾久久不动,上前低声提醒了他一句:“殿下,再不回宫,怕是会错过与房公见面的时辰。” 李承乾应了一声,“知道了。” 目光却仍旧落在前方的杏花林。 杏花依然在枝头绽放,而那个宛若粉蝶的身影,已杳然无踪。 苏妧在陈王府待了一天,等到傍晚孙氏和陈王妃告辞的时候,她和杜惠两人才到了前面各回各家。 一天活动下来丝毫不见疲倦之色的陈王妃拉着苏妧的手,跟孙氏说:“我可真嫉妒你有这么一个贴心小棉袄,不然你让瑶奴在我府中住一些时日吧。”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次苏妧到陈王府都会上演一次,孙氏已经见惯不惯,照例拒绝。 陈王妃照例依依不舍,然后叫身边的侍女拿了一个食盒来,里面尽是苏妧喜欢的点心,然后又送给苏妧几件稀奇的小玩意儿和一个犀牛角枯荷笔洗。那些东西加起来,比孙氏给陈王妃带来的礼物还贵重些。 苏妧不缺钱,可她有收集癖,她既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每次陈王妃送的东西,都能让她爱不释手。 苏妧手里拿着一个浅碧色的玉蟾蜍,眼睛弯的跟天上的月牙儿似的,“多谢姨母。我今日让绿萝和藿香在玫瑰园摘了一些花儿回去,等我的玫瑰露做好了,便给姨母送来。” 苏妧喜欢调香,经常自己捣鼓一些配方做香露。去年她给陈王妃送了一瓶自己调的玫瑰露和薄荷香,陈王妃十分喜欢。 陈王妃:“好好好,你若是能做,多做几瓶。这都是你亲手做的,日后若是有人邀请你去参加宴会,也不必带什么贵重东西,带上一小瓶香露送去即可。” 孙氏闻言,不由得莞尔,“瞧你说的,那不过是瑶奴平日无事消遣所做的香露而已。” 陈王妃却笑着说:“怎么能这么说呢?那可是未来太子妃亲手所调,千金难求,谁会不爱?”略顿,她又说:“你以为这长安的命妇当中,有谁真能不随波逐流么?” 孙氏微微一怔。 苏妧也听出了一点意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其实何止鸡犬,好像跟那个得道之人沾点边的东西,都能火起来。 陈王妃眉目慈善地望着苏妧,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眉心,“你呀,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苏妧顺手将陈王妃的手捉下,一脸的谦虚好学,撒娇说道:“请姨母教我。” 陈王妃捏了捏苏妧的鼻子,开玩笑似的问道:“我若教你,能有什么好处?” 苏妧一听,就知道有希望,眉开眼笑地给陈王妃灌蜜糖,“姨母人这么好,肯定会好人有好报,天天晚上做好梦的。” 天天晚上做好梦? 陈王妃顿时哭笑不得,这也算是有好报? 但不管怎么说,陈王妃对苏妧的偏爱是十分明显的,加上她跟孙氏多年交情,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鱼帮水水帮鱼,她今天帮了苏妧,日后也自然有苏妧回报她的时候。 陈王妃是个聪明人,于情于理,她都觉得自己在有的方面提点一下苏妧,是应该的。 苏妧和母亲回到苏府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天色已经开始入黑,苏亶今天难得回来得早,正在府里。 苏妧换了一身常服去见过父亲,苏亶望着女儿笑语盈盈的模样,虽然觉得李世民因为太子的一个梦而立苏妧为太子妃颇为荒谬,可他的女儿乖巧纯善,值得天下最好的男子。 平时苏亶都很少这么早回来,身为秘书丞,他有时候都直接在宫里值班过夜了。 孙氏走到丈夫身旁,微笑着问:“郎君今日回来得比平日要早些,宫中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苏亶摇头:“今日出门时见到了百里大夫,他说有事情想和我说,我便早些回来了。” 苏妧侧头问父亲:“百里伯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吗?” 苏亶又看了苏妧一眼,这几年女儿跟着百里夷学医之事,他是知情的,他也知道女儿心中或许早就将百里夷视为亲人。 苏亶略一沉吟,随即徐声说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百里大夫说想要离开长安去游历。” 苏妧一直以为百里夷会留在苏府,所以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离开。此时一听父亲说百里夷要离开,愣了一下,随即转身飞奔离去,“我去找百里伯伯。” 苏妧去到百里夷的院子,那位已经年过半百的民间圣手一身布衣,正在整理草药。 苏妧走过去,劈头问道:“父亲说百里伯伯要离开,为何会如此突然?” 百里夷望着眼前已经亭亭玉立的少女,笑得慈祥,“生于百里氏,救死扶伤乃吾辈本分。我把自己困在长安太久,也该出去走走,或许,还能有幸遇上一二同道中人。妧娘,我虽然已是一把老骨头了,但也有想要做的事情,百里氏的衣钵,也该要找一个有缘人来继承。” 到来这世界还没经历过生离死别的苏妧,一听到身边亲近的人要离开,人还没走,她的心就已经开始难过了。 苏妧皱着眉头,感情一时占据上风,十分不讲理地说道:“百里伯伯离开就是为了找有缘人吗?可你为什么要找别人,难道我不能继承你的衣钵吗?” 百里夷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你勉强算是百里氏的半个有缘人。” 所有的事业,都需要传承。百里氏世代行医,苏妧或许可以学医,却无法行医。 百里夷笑着安慰她,“许多时候,人的出身注定了她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苏妧听不进去,也不想听进去,她红着眼圈问:“你走了,那我怎么办?我还想跟着百里伯伯学医呢。” 少女伤心难舍的模样,落在百里夷的眼里,令他既欣慰也有些不舍。他要离开长安这个念头是早就有的,只是这两年越发的强烈,若不是三年前苏妧的一场重病,他或许早就离开。而且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女娃,重病之后,又重拾了年幼时的爱好,非要跟着他学医。她天分极好,能举一反三,他抱着惜才之心,也不吝教导。 可惜,她被当今圣人李世民钦点为太子妃。 百里夷正想着,苏妧忽然仰头,问他:“是因为我被选为太子妃,所以百里伯伯就要离开我们家了吗?” 李世民曾经想召百里夷入宫当太医,但是被百里夷拒绝了。百里夷拒绝的理由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永生永世都不可能为李唐皇室效力。 而如今,他的半个入门弟子居然要给他的杀父仇人当儿媳妇? 苏妧觉得这样的事情要是落在她身上,她能气得呕血。 可百里夷对此却十分轻描淡写,“也并不全是因为这个。有的事情,总该要趁尚有精力的时候去做。你虽然年纪尚轻,但天分极好,我的一些医书就不带走了,你闲暇无事之时,不妨拿去看看权当打发时间,你应该看得懂的。” 还不等苏妧说什么,百里夷又说:“我已向郎君说过此事,明日便走。” 苏妧:“!” 离别来得猝不及防,苏妧对百里夷这个长辈既难舍又无奈,心里难舍难过的情绪堵着,也没个宣泄的出口。 她被堵得心疼肝疼肺疼,哪儿都不对劲。可她也不是喜欢为难别人的,百里夷说了要走,她苦苦挽留除了往百里夷心里添堵之外,也是无补于事。 晚上翻来覆去,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想睡却无法入睡的感觉最是折磨人,它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一个好脾气的人折磨成一个蛮不讲理的暴走之人,更别说苏妧自认脾气不算好。 于是,百里夷要离开的事情,被苏妧理所当然地迁怒了。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李承乾的错,要不是李承乾因为那个梦就要她当太子妃,百里夷就不会离开,就算要离开,也不会这么快就离开。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李承乾的错。 然后,睡不着的苏妧就杀气腾腾地入了李承乾的梦,要找对方算账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009 章 与上次李承乾行走在冰天雪地中的梦境不同,这次李承乾的梦色彩明亮了许多。一身天青色常服的男子坐在山顶上吹着风,手中拿着一壶酒,俯视山下的景物。 苏妧以为这少年郎在感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迈之感,一时好奇心胜过了驱使她入梦的腾腾杀气,去看看李承乾到底在看什么。 可是过去一看,苏妧愣了一下。 因为李承乾坐在山顶上俯视看到的并不是山川秀美,也不是山色青黛。 出现在下方山腰半空中的场景,是无数胡人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骑马纵横,他们像是耍杂技一样,上马下马,弯弓射箭,动作干净利落,英姿飒爽。 他们草原上肆意驰骋,踏过妄图踏过大唐的边疆,却被一人手持□□出现,那□□一扫,前方的胡人士兵便普通是纸糊的一般,全部往后飞去,肢体分离。 顷刻间,方才的千军万马都已经消失得干净,而那个手持□□之人,转过身来,长相竟然与李承乾长得一模一样。 苏妧:“” 敢情这货做的是自己一马当先,驰骋疆场的梦。一人足以抵千军万马,他可还真敢梦。 而这时,山腰上的场景已经消失不见,李承乾慢悠悠地坐在山顶上吹风,“呵,区区吐蕃,何惧之有?早晚我把你们揍得滚回老窝去!” 苏妧:“” 然而还不等苏妧做些什么的时候,李承乾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只听到他喊了一声—— “瑶奴。” 于是,苏妧看到了自己穿着一身淡樱色的长裙,一脸甜笑地出现在前方。 看见自己出现在一个正直青春的男子的梦里是什么感觉? 苏妧觉得挺微妙的,当她看到前方的李承乾想要握她的手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入梦。 于是,心念一转,在李承乾前方的少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苏妧本人出现在李承乾的梦里。 她站在李承乾的前方,似笑非笑地望着李承乾。 李承乾的手落了个空,眼睁睁看着那个有着甜笑的少女化为虚无,而在他前方不远处,又出现了有着同样相貌的少女。 衣袂飘飘,眉眼生动。 李承乾愣了一下,嘴角随即勾起了一个弧度,“我最近怎么总是碰到你们这些妖魅,我就纳闷了,什么时候你们能不来烦我?” 男子双手环胸,姿态十分潇洒地往旁边的树干上靠。 苏妧眨了眨眼,那树就已经凭空消失,耍帅的男子落了个空,狼狈地摔倒在地方。 苏妧望着他摔倒在地上,也没什么反应,反正在梦里,怎么摔都不会死的。 李承乾摔倒了,干脆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纵然狼狈,他还不忘朝苏妧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原来狐妖姐姐你喜欢我这样与你说话。” 狐妖姐姐? 苏妧秀眉微扬,上前去居高临下地望着李承乾。 不得不说,他是长得真俊。即使苏妧是杀气腾腾地来找他算账的,此刻对着他这个模样,心中的怒火也不由自主消了大半。 难怪古往今来,爱江山更爱美人的故事层出不穷。 她一时气蒙了脑子,所以入了李承乾的梦,此刻稍微冷静了一下,又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百里夷要离开的事情不能怪李承乾。 百里夷离开,主要是想为百里氏一门的医术找个传承之人。 苏妧叹了一口气,转身想离开,谁知一只手掌忽然握住了她的脚踝。 苏妧:“” 李承乾笑容迷人声音也迷人:“你幻化成我未来太子妃的模样想来迷惑我,如今就这么走了?” 苏妧低头,也笑了,“哦?那你想怎么样?” 李承乾脸上笑着,手中力道不减,将苏妧狠狠往下一拽,“何方妖孽,给我留下!” 臭小子! 苏妧心念一动,李承乾就被五花大绑绑住了,俊脸上还留下了一个脚印。 苏妧伸手拍了拍李承乾的脸,“想留下我?年轻人,有你这么留人的么?” 李承乾看着她的模样,眨了眨眼。 此时苏妧的手中出现了一把剑,她毫不留情地往下挥。李承乾吓了一跳,飞快松手,苏妧便趁机远离了他。 她的眉眼都透着几分洋洋得意,在梦中可以呼风唤雨的感觉,确实很不赖。 手中利剑消失了,少女好整以暇地站在不远处的山崖上。 她那眉眼含笑的模样既可爱又可恶,看得李承乾暗中咬牙切齿。 只见她偏头,又朝李承乾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然后转身往山崖底下一跳。 李承乾睁大眼睛,原本缠在他身上的树藤消失,他看到对方往崖底跳下去,也不由自主地扑了上去。 不! 他想抱住少女的身躯,可他太慢了,少女早已坠入白雾茫茫的崖底。 感觉到自己在急速降落的李承乾大叫了一声。 东宫中,正在睡梦中的李承乾蓦然惊醒,整个人坐了起来。 他双手撑在身后,呼吸略显急促。 宫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太子殿下?” “我没事,退下吧。” 室外又是一片寂静,李承乾掀了被子下床,窗外月光似水,他将手掌举起来,梦中的触感仍在,少女的一颦一笑似乎刻入了他的脑海一般,那样鲜活。 苏妧,小名瑶奴,正值豆蔻年华。 月光下的男子一身白色中衣,长发未束,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扬声喊道:“来人哪。” 宫人应声鱼贯而入,“殿下有何吩咐?” 李承乾剑眉微挑,笑了笑,随即缓缓说道:“备笔墨。” 宫人们闻言,顿时心惊胆战。 上一次太子殿下半夜三更让他们备笔墨,结果就多了个太子妃,这次半夜三更又让他们备笔墨,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啊?! 与此同时,苏妧也从李承乾的梦境中出来。这次入梦,她又有一个意外收获。 苏妧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在别人的梦中来去自如,可原来并不是的。她如果在别人的梦中出现,是可以被对方触碰到的。就像刚才她被李承乾抓住了脚踝的时候,她就无法离开他的梦境。 不过苏妧也无法确定是不是真的被主人拽住了,她就无法离开梦境,有机会还是要试验一下。 在梦里被当成是狐妖姐姐,还撩了人家少年郎一把,苏妧心中因为百里夷要离开的惆怅和郁闷终于消散了一些。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是她这些年在这个地方不愁吃不愁穿,越活越回去了,竟然忘了人有聚散离合这回事。 于是,在阳春三月的时节,苏妧依依不舍地送走了百里夷,后来又陪着孙氏参加了几个宴会。她虽然不怎么喜欢应酬,但在陈王妃的提点之下,应酬功力是一日千里的增长,已经顺利得变身成为一个不喜欢应酬,却十分会应酬的有为少女。 而在春天的尾巴,苏妧又收到来自长乐公主的请柬。长乐公主邀请苏妧去的地方不是公主府,而是长安南面的一个别院。长乐公主出生后,圣人宠爱长女,给她在长安的南面划了一片地,长乐公主出降前,便将父亲划给她的地设计了一下,建成了一个休闲享受的好所在,名叫永乐园。 永乐园里有花有草,有湖有山,还有小别院。 长乐公主虽然已经出嫁,但今年才十六岁。在后世,还是个父母宠爱不懂愁滋味的高中生。少女大多都不会喜欢跟贵夫人们玩的,长乐公主邀请的的人都是年龄跟她相仿的。至于稍微年长一点的,她都没有邀请,因此公主府送到苏府的请柬,写的就是苏妧的名字。 其实苏妧是见过长乐公主的,三个月前长乐公主生辰的时候,圣人宠爱嫡长女,说凡五品以上官员家中的女眷,都可以到长乐公主的府中为她庆祝生辰。圣人发话,臣子焉有不从之理?苏妧自然也是盛装了前去公主府为长乐公主庆祝,不过那时她的头衔还只是秘书丞苏亶之女,一个从四品大臣的嫡女而已,没多少人放在心上,也不能近距离跟长乐公主说话,只是远远看着而已。 如今长乐公主发来请帖,已经十分给面子苏妧,礼尚往来,苏妧不可能不给对方面子,自然也是要去永乐园的。 出门前,孙氏拉着她的手细细叮嘱,生怕她不在身边,女儿会有什么问题。 与孙氏的慎重紧张相比,苏妧就显得相当淡定。她微微笑着,跟母亲说道:“阿娘放心,不会有事的。你忘了,前两天姨母还说长乐公主很喜欢我调的玫瑰露,姨母肯定已经在长乐公主那儿帮替我做了不少工作了。” 孙氏闻言,美眸一瞪,“长乐公主自然还是不会为难你的,可我担心的是长广长公主家的万泉县主。” “万泉?”苏妧一听,笑得更欢乐,“阿娘尽管放心,万泉那里我有办法的,总之一定不让她来找我麻烦。” 孙氏看着女儿大言不惭的模样,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但愿你是真有办法。” 苏妧拉着母亲的手,笑着撒娇:“阿娘,你要对女儿有信心。” 孙氏没辙,反正就算是没信心,长乐公主邀请的也只有苏妧而已。不能陪着苏妧身临其境,孙氏只好将心思都放在了苏妧的车驾上,从前苏妧出门都不喜欢招摇,只要有一两个仆人跟着,表示是良家妇女出行就已经足够。可如今不一样了,如今苏妧头上顶着未来太子妃的头衔,用陈王妃的话说,气焰不必高,但该有的架势必须要有。 于是,孙氏干脆给苏妧安排了一队的仆人在旁跟随服侍,那阵仗可真是比以往苏妧每次出门的阵仗都要大得多。 苏妧看着马车前后的仆人,默了默,转头看向孙氏,“阿娘,这都是跟我去永乐园的?” 孙氏正色点头,表示仆人的人数是个吉祥数字,一个人也不能多,更加一个也不能少。 在这个年代女子单身出门会便当成是没有教养或者是不正经的女子,这个已经很坑爹了。 更坑爹的是,出门的女子带的仆人越多就说明她越有身份,并且有着良好的教养。 此情此景,苏妧能说什么呢? 既然什么都不能说,那就只好带着一队人马浩浩汤汤地出发去永乐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010 章 苏妧上一次见长乐公主的时候,都是远远地看见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印象,只听说长乐公主性情温柔大方,长得又年轻貌美,所以十分为人称道,是大唐许多少女眼中的楷模。 苏妧这一次见到长乐公主的时候,公主正穿着一袭桃红色的高腰长裙站在永乐园中的手抄回廊上,头发高高盘起,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如云的秀发上没用什么发饰,直接别了几朵杏花当点缀。要是旁人这样的装扮,定然逃不过一个俗字,可长乐公主这般装扮,意外地明艳照人。由此可见,俗气与脱俗之间,差的只是颜值和气质。 苏妧是个颜控,只要长得美,她都会生出几分好感。看到长乐公主,她心中顿生惊艳之感,笑着上去见过公主。 长乐公主弯眸微笑:“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 苏妧:“公主,礼不可废。” 说着,接过藿香呈上的两个精致瓷瓶,双手递给了长乐公主:“这是我亲手所调的玫瑰露,希望公主喜欢。” 长乐公主将那玫瑰香露打开,周围便是一阵淡淡的玫瑰香,沁人心脾。长乐公主十分喜欢,她笑着上前挽苏妧的手臂,说道:“我还指望你给我带礼物不成?” 苏妧笑着说道:“虽然公主不指望我给您带礼物,可总归是我的一片心意。” 得益于近两个月陈王妃到哪儿去赴宴都用着苏妧的调的各种香,如今苏妧的调香在长安贵妇圈已经小有名气。很多人都想要,但是千金难求,因为陈王妃既高兴又骄傲地跟人家说这是我家外甥女调的,概不出售。 贵夫人们问王妃到底是哪位县主所调,我们愿高价去买。 别人问那句话,不见得就是多稀罕苏妧的调香,只不过是看陈王妃那神秘兮兮的模样,多少有些不服气。在达官贵人的圈子当中,攀比本就是常事,在贵夫人之间,那攀比之风就更盛了。你有的,我也有;你没有的,我也有。前者令人心理平衡,后者令人心生优越之感。 然而陈王妃却笑得更欢,说:“她是秘书丞苏亶之女,苏妧。” 众人一听,默默无语,那香虽然是真的好闻,幽幽芳香,持久不散。可毕竟调香之人是圣人家未来的儿媳妇,又不是好日子过腻了,谁会那么不长眼色跑去跟对方说我也想要有一瓶出自你手的香露? 陈王妃偶尔的时候也会拿出一些香露送人,送的时候还大大方方地告诉别人,那也是苏妧所调的。而长乐公主正是那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她曾经收到两瓶陈王妃派人送给她的梅花香露,用了之后暗香自来,绵绵不断,令她十分喜欢。后来一问陈王妃,才知道那是苏妧所调。 因此长乐公主听到那玫瑰香露是苏妧亲手所调,眉开眼笑:“没想到瑶奴还有这等手艺。” 苏妧弯着眼睛,故作谦虚向来不是她的风格,她心想公主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但这毕竟是她初次跟长乐公主这么近距离接触,不能太自大,否则会破坏形象。 于是,要维持形象的苏妧按捺下心中想要装逼的冲动,跟长乐公主谦虚说道:“公主过奖,其实调香只是我闲暇消遣时的爱好,闹着玩的,登不得大雅之堂。” 长乐公主闻言,忍不住停下脚步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少女迎着她那细细打量的目光,也不在意,姿态落落大方,毫不吝啬地展颜欢笑。 长乐公主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苏妧的出身并不能算是太子阿兄的良配,可她有明媚灿烂的笑容,令人看了心里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变得轻快,只有幸福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笑容。长乐公主对苏妧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就如同大唐选官时要过身言书判四关,长乐公主虽然什么都不说,可在她的内心,对未来的太子妃几乎抱着比选官更苛刻的标准去看待。虽然苏妧的出身不算出类拔萃,可她长得好看,笑起来又特别好看,还会调香,长乐公主觉得苏妧在外形和气质上,至少是过关了。 长乐公主微笑着,领着苏妧顺着手抄回廊往里走,只听得她悦耳的声音响起,“你先去落脚的院子安顿,好了之后我带你一起出去转一转。”略顿,她又说:“原本万泉也是与你差不多时候到的,但她早上让人给我送信,说晚些再来,大概要等到黄昏时分,她才会到。” 苏妧并不关心杨宜歆来不来,她只是听到了长乐公主的话后,心里忍不住想杨宜歆到底会怎么为难她?要是杨宜歆真的为难了她,苏妧打算必须要强势入梦,毫不犹豫地贯穿以大欺小的方针,争取在梦中将杨宜歆给治服了。 就在苏妧跟着长乐公主一起走的时候,在路上便有一些贵女上前来见过长乐公主,从前的时候这些贵女不太将苏妧放在眼里,如今却十分给面子,语气十分亲热地冲苏妧喊妧娘。 苏妧微微笑着颔首,目光却穿过众人落在了不远处一株杏花树下的少女身上。少女一身绛色高腰长裙,娥眉淡扫,妆容得体,她十分安静地看着苏妧,并没有跟那些贵女们一起过来应酬。 那样不争不吵的恬静姿态,是苏妧很喜欢的。她迎着少女的视线,朝对方露出一个充满好感的笑容。 那个少女看到苏妧的笑容,微微一怔,抿了抿唇,神态有些别扭的移开了目光。而此时,一个穿着宝蓝色衣裙的女孩出现在她身旁,跟她说了几句话之后,两人便一同离开了。 长乐公主察觉到苏妧的视线,看了过去,微微一怔。 今时不同往日,孙氏生怕有朝一日女儿入主东宫,会被里面那些看不见的豺狼吞得骨头都没得剩,巴不得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都一股脑儿都倒给苏妧融会贯通,还请陈王妃帮忙提点苏妧。 因此,本就不算笨的苏妧,已经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都隐藏在有迹可循的细枝末节里。 她手里拿着一朵杏花,十分随意地笑道:“那小娘子长得可真是俊,我很喜欢。” 长乐公主:“那是并州大都督长史李绩府中的嫡长女,李蕴。” 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李绩?苏妧想起来了,年前的时候,李绩又被李世民授予太子左卫率,他的嫡长子李震是东宫的属官,与太子李承乾私交是很不错的。 想到方才李蕴的神态,苏妧心中难免有些微妙之感。 而此时长乐公主又说道:“李蕴已经说亲,入秋便会嫁给宋国公的次子萧锴。” 是夜,藿香和绿萝在服侍苏妧换衣服睡觉的时候,藿香小声跟苏妧说道:“小娘子,我让人打听了一下,李长史因为驻守边关,留下妻儿在长安,他的长子李震从小便十分疼爱妹妹,皇后殿下听说了此事之后,允许他在东宫当值的时候,带妹妹进宫。李蕴从小在宫中待的时间颇长,与几位公主交情也还可以。还有一事” 藿香说着,语气微顿了一下,犹豫着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苏妧抓着一把已经散下来的长发,问道:“什么事?” 绿萝手里拿着苏妧明天要穿的衣服,有些受不了藿香那样迟疑的模样,她朝藿香翻了一个眼,“这些事情横竖小娘子都是要知道了,如今知道了,总比日后知道要好。” 转而绿萝就在苏妧的耳边说道:“听说原先要给太子殿下选良娣的时候,李蕴曾经暗中见太子殿下,说她仰慕太子,不求名分只求可以服侍他左右。” 苏妧:“” 得知了这样的事情,就不难理解为何长乐公主在见到李蕴时会有那样的反应。长乐公主跟李蕴私交应该是不错的,所以每次邀请的贵女之中,肯定有李蕴。这次大概也是名单早就拟好了,发请柬的时候长乐公主也没想起这事,所以她今天看到李蕴的时候才会有些惊讶。毕竟,风言风语从来都不会因为当事人的意愿而平息。 李蕴出现在永乐园,只是给众多贵女多了一个可供消遣的话题而已。 可知道了李蕴的事情,苏妧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感觉。李承乾是太子,如果没有意外,他会是一国之君。纵然李承乾犯二,因为一个梦而立她为太子妃,苏妧还不至于单纯地以为什么皇帝散尽后宫独宠她一人这样的神话会降临在她身上。 傻白甜的故事,看看就好,当不得真,不然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翌日,永乐园里的众多贵女照例赏花c泛舟,或者是三两成群地在一起说笑。长乐公主听说苏妧会下棋,兴致勃勃地让人拿了一副围棋上来,两人坐在一株樱花树下的棋盘两边,各持黑白子在对弈。 樱花树上的白色樱花开得跟雪花似的,风吹过,就偶尔有白色的花瓣打着旋飘下来。树下的两位丽人,一个雍容雅丽,一个清艳无双,实在是一副美得令人不忍心打扰的画面。 这时,长乐公主身边的侍女牡丹匆匆从花间走来,她到长乐公主面前匆匆行了一个礼,然后俯身在长乐公主耳边小声说着话。 长乐公主听着听着,就变了脸色,最后气得整个人站了起来。 “岂有此理,谁如此胆大包天,在我的永乐园做出这等事情?!” 苏妧也跟着站了起来,关心问道:“公主?” 长乐公主看向苏妧,神情略显纠结。 苏妧倒十分善解人意,笑着说道:“我刚好乏了,正想跟公主告退回去歇一会儿。” 长乐公主见苏妧如此态度,眉宇间的纠结消失,直接捉住她的手,笑道:“你这个鬼精灵,不许告退,与我一起去处理事情。” 苏妧没想到是这样的走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长乐公主拉走了。 长乐公主一边走,一边跟苏妧长话短说。 “万泉出事了,牡丹方才跟我说,万泉在湖里划船的时候,好奇上了湖中的小岛,却在小岛上被人拖进树林中意图不轨。如今她虽然得救,但人尚未清醒。此事不宜声张,我们先去看看她怎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011 章 苏妧没想到长乐公主的地盘,也会有人这样色胆包天。 将杨宜歆救下的人是一个叫武珝的小姑娘,小姑娘看着才十岁左右,说是陪姐姐一起来玩的。长乐公主一见她,便笑了,“是应国公家的次女,名叫武珝,她的姐姐叫武顺。” 跟杨宜歆一起上岛的人,除了杨宜歆之外,还有李蕴。如今杨宜歆躺在床上,李蕴就在旁边陪着。 武珝身边的丫鬟说道:“我与二娘在湖上泛舟之时,走到幽静处,听见了县主的呼救之声,二娘让我上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我一上岛,意图对县主不轨之人便逃了。” 武珝:“我本想叫人去追,可看到杨姐姐这般模样,便觉得此事不能嚷嚷,只好让那恶徒逃了。” 长乐公主闻言,笑着拍了拍武珝的肩膀,“没事,你做得很对。等万泉醒了,定能找出那个人来。” 武珝看向躺在床上的杨宜歆,在床边,苏妧先前看到的李蕴正坐在那里默不吭声。 武珝:“可是杨姐姐什么时候能醒?” 苏妧走过去,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杨宜歆,笑道:“我来。” 说着,她的指间便出现了一根银针,武珝顿时跳了起来,“你想对杨姐姐做什么?” 苏妧看向长乐公主,“我曾学过一点急救之术,没事的,我只是想叫醒万泉而已。” 长乐公主虽然心中纳闷苏妧居然看着好像会点其他的本事,但还是颔首默许。 得到了长乐公主的默许,苏妧说起话来可就十分有底气,她笑吟吟地扫了小萝莉武珝一眼,说道:“稍安勿躁,我只是让她醒过来。还是你想拿一碗凉水来泼她?” 武珝:“” 苏妧微微一笑,飞快出手在杨宜歆身上的一个穴位扎了一下。 杨宜歆呻吟一声,随即便悠悠转醒。她先是不知道身在何处似的看着眼前的帐子,忽然,眸子就睁大了,她惊慌失措地坐了起来,一边尖叫一边往床的角落里缩。 “别过来!啊啊啊啊!你别过来!” “求你放过我!啊!救我!” “冬青!救我!” 一阵阵的尖叫,凄惨无比。苏妧想去安抚杨宜歆,杨宜歆却像是疯了似的,谁要靠近就要朝谁又抓又挠。没辙,长乐公主放了两个大力的嬷嬷进来,将杨宜歆按了下来。 可杨宜歆还是无法安静下来,被压在床铺上的举动,好像是令她想起了不愉快的经历,叫得越发凄惨。 苏妧见状,当机立断,衣袖在杨宜歆的鼻前一拂,她袖里乾坤,杨宜歆就被放倒了。 这忽如其来的一招,弄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包括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瑶奴,你” 苏妧不好意思地笑:“府中有位老大夫,我从小喜欢跟在他后面玩,学了一些旁门左道。公主看过,就忘了吧。” 长乐公主:“” 她知道民间圣手百里夷就在苏府中住着,可民间圣手会教弟子这种手段吗? 苏妧将杨宜歆放倒了,随手拿出个小香包让玉簪拿去点着。 长乐公主:“那是什么?” 苏妧:“安神用的,点了她会睡得好一点,醒来之后情绪大概也能平稳一些。” 长乐公主点头,舒了一口气。可随即,她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永乐园里做这种龌龊之事? 还想着,方才杨宜歆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周围的贵女,有的人已经过来说想要看看杨宜歆。 平时杨宜歆气焰很高,她在这些贵女中已经算是很有话题了,这一茬要是传出去的话,杨宜歆就算这辈子不愁嫁,也免不了要面对风言风语。而且这事情,似乎又还跟李绩的女儿有些关系。 就是不说长乐公主和杨宜歆那么亲的表姐妹,就冲着这些年李绩在并州镇守,令边疆稳定,境外虎狼不敢侵扰她大唐边境百姓,而这事情可能会将李蕴牵扯其中,长乐公主也会将此事压下去。 长乐公主只得先将杨宜歆交给苏妧照顾,她出去安抚那些贵女,还要带她们离开。 长乐公主一离开,室内就只剩下了苏妧和李蕴,以及一个水灵灵的小萝莉武珝。 苏妧总觉得武珝这个名字很熟,可她一时之间,没能想起来到底是谁。眼前的小姑娘一看,就是个十分出色的。看到杨宜歆出事了,能临危不乱,还能分析其中利害关系,以后定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委实是个了不得的妹子。 于是,苏妧朝了不得的萌妹子绽放了一个笑容。 武珝一脸淡定,然后也回了她一个笑容。 苏妧有些莞尔,她看了看床上的杨宜歆,也打算找个地方靠一靠。于是,她干脆就靠在床尾的柱子上,闭目养神。 武珝眨巴着眼睛,看了苏妧一眼,然后也没打算离开,只是坐在窗边的软塌上。 苏妧看着像是闭目养神,其实不过是入了杨宜歆的梦。 杨宜歆才受惊吓不久,心中所思所想,很可能就是不久前被侵犯的事情。苏妧进入少女的梦境,便是在一处幽暗的地方。杨宜歆正环顾着四周,她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蕴娘,别玩了,你在哪儿?” 连续喊了好一会儿,幽暗的空间只有她一人,那高高的树挡住了阳光,光天化日之下,此间却像是地下室一般幽暗,令人心中生怕。 杨宜歆向前走了几步,随即声音带着哭腔说道:“蕴娘,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要回去了!” 话音一落,她果然说到做到,转身便走。只是她没能走两步,便被人扯住了手腕,硬是被人拖进了一个一人高的杂草从中。 苏妧看到杨宜歆不断地挣扎,她的心好像也能感受到杨宜歆心中的害怕与绝望,她可以帮杨宜歆将梦境驱散,但那并不是什么好办法。苏妧看着那个被强壮男人压在身下的少女,她拼命挣扎,一只手终于挣脱了男人,猛地将他蒙脸的布扯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么千钧一发的时候,杨宜歆猛地惊醒了。 苏妧猛地睁开了眼睛,才睁开眼,就看到原本还躺在床上的杨宜歆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她大口地喘息着,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际往下流。 苏妧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别怕,你安全了。这是你在永乐园的住处,你还记得吗?” 杨宜歆抬眼,有些迷茫地看向她。 苏妧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安抚说道:“别怕好吗?”说着,她看向那个坐在软塌上的武珝,笑道:”武家妹妹,帮忙倒杯热水来可以吗?“ 武珝看了苏妧一眼,倒也十分合作,倒了一杯水给杨宜歆。 杨宜歆看向武珝,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武珝,我记得你,是你救了我。” 武珝:“可是那个男人逃了。” 杨宜歆一听那话,捧着水杯的手都在发颤。大概是刚才苏妧让点的安神香起了作用,她如今已经不像第一次醒来那么竭嘶底里。而这时,长乐公主也已经安抚完那些贵女,进入房中。 她身后还跟着牡丹和两个嬷嬷,见到杨宜歆醒来,也不想方才那样疯了似的模样,寒着的俏脸终于少了几分阴霾。 长乐公主走上前来,坐在床边问李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宜歆说她本来是跟李蕴一起在湖上泛舟的,一时忘形,两人就将船划到了小岛边上。小岛离岸边远,马上划回去又觉得太累了,所以杨宜歆就带着李蕴上了岛,打算看看风景再回去。岛上树木繁茂,杨宜歆一时也起了玩心,说个李蕴玩捉迷藏。 苏妧听到这儿,就忍不住看了一眼李蕴。 李蕴恰好抬眼,对上苏妧的目光,又匆忙低下头去。 长乐公主一双眼睛像刀子一般扫向李蕴,“蕴娘,万泉呼救的时候,你为何不出来?” 李蕴低着头,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我c我以为万泉是因为找不到我,故意骗我的。” 长乐公主冷冷一笑,转而看向脸色苍白的李蕴,“后来呢?你说你是在捉迷藏的时候被带进了杂草丛里,你可还记得那个男人是什么模样?只要你记得,我挖地三尺,都帮你将人找出来,绝了他的子孙根去喂狗!” 杨宜歆一说到那个男人,身上就发抖,“我不记得,我一想到他,脑袋就一片空白。长乐阿姐,我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怕得声音都在发抖。 苏妧见状,上前站在长乐公主身旁,她低头看着杨宜歆。 “万泉别怕,你现在很安全。你能放松一点吗?” 杨宜歆微微一怔,抬头,看向苏妧。 她小时候见到苏妧,就很喜欢这位小姐姐,后来因为自己的恶作剧,她大概是做贼心虚,对上苏妧的时候不找茬转移注意力就不舒服。杨宜歆平时再任性胡闹,她也知道自己不断找茬的行径其实是十分讨人嫌的。换了她是苏妧,这时候肯定是要雪上加霜,落井下石的。 此时此刻,她本应该要怀疑苏妧肯定是有阴谋,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放松,她微微点头,已经十分克制心中的情绪起伏。 苏妧打量着杨宜歆,她在想刚才杨宜歆的梦境。 苏妧从前曾经听说过,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会因为心里逃避或是其他的原因,选择遗忘那段记忆。 她也曾经看过一位懂催眠术的大夫用催眠的方式,帮助一位病人想起他年幼之时所遗忘的事情。 因为极度的恐惧,因为害怕想起会再度受伤,所以选择了遗忘。 苏妧自从发现自己有入梦能力之后,除了练习入梦提高自己的入梦技能之外,也看了许多关于梦的书籍。古人对梦一知半解,大多数人以为梦是一种预兆。苏妧也时常在想,梦的起源到底从何而来。在她上一辈子的文明时代,对梦的起源有多种说法,她也听说过一些。 有时候人的梦境,也会反应一些大脑里想要遗忘的事情。越是想遗忘,就越是会反反复复做着同样场景的一个梦,或许梦醒之后已经不记得了,可人的潜意识却在提醒主人,不要忘记那些事情。 杨宜歆方才做梦的时候,心中十分害怕。或许那并不是梦,而是她不久前曾经历过的事情,杨宜歆应该还是看清楚了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长相的。 苏妧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打开放在杨宜歆的鼻端,“万泉,你闻闻。” 杨宜歆本来就有些神不守舍,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更何况苏妧就没征求她同意就将瓶子放了过来,她只觉得一股幽香猝不及防地从鼻端进入,好像瞬间便传至她的四肢百骸,整个人瞬间变得既轻松又懒散。她有些软软地往后倒,被苏妧及时扶住。 苏妧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别怕,我和公主都在陪着你。 苏妧的声音既柔且轻,像是能哄人入睡似的。杨宜歆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苏妧看着她放松的模样,微微一笑,看向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眉头一皱,正想问她做什么,苏妧却朝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长乐公主:“” 她听到苏妧在跟杨宜歆描绘着一副很安静很优美的画面,轻柔的声音像是带着什么令人安心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心情。 长乐公主听着感觉都像是融入了那副画面之中似的,然后她听到苏妧在问:“万泉,你如今上了小岛上,你正在跟李蕴捉迷藏,你找到她了吗?” 杨宜歆闭着眼睛,摇头,“没有。” “那你知道她在哪儿吗?继续往前走,找她去吧。” 杨宜歆:“不,我不去,前面有危险。” “没事的,我和公主都在你身边,别怕。去,去你觉得她应该在的地方。” 杨宜歆闭着双眼,她好像又再度回到了梦境之中,小岛中光线昏暗,她越往里走越害怕,终于,她说她找不到李蕴,要回头。可是忽然,一个男人将她拽进了杂草丛里,他的力气很大,脸上蒙着面布,她看不到男人的真面目。 长乐公主听着杨宜歆的话,心都要揪起来了。 苏妧还在旁边安抚,“然后呢?放松一点,他现在伤害不了你,万泉,然后呢?然后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杨宜歆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她看到自己在那个杂乱肮脏的地方,被男人压在地上。男人的力气很大,将她的手都按在了头顶,她的双腿也被男人压在了腿间。她绝望极了,如果是那样被人羞辱,还不如死了。人在不畏死的时候,力气忽然就好像大了几十倍一般,她被压得试试的腿居然踹了男人的腿间一下,男人吃痛,压着她双手的大掌力道放松,她挣扎的时候,竟然将男人的蒙面布扯了下来! “他的左侧脸上有一道淡淡的疤,是国字脸,鼻子矮矮扁扁的,右侧耳朵有被我的指甲抓破。” “啊!他追过来了!救我!” 长乐公主听到了杨宜歆的话,朝牡丹使了个眼色,牡丹顿时会意退了下去。 而此时,一直在室内陪着杨宜歆的李蕴也想出去,却被长乐公主带来的嬷嬷挡在了房中。 李蕴错愕抬头,看向两个嬷嬷。 两个嬷嬷冷眼看着她,那目光不带一丝情感,看得李蕴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012 章 长乐公主听到杨宜歆说出那个想要侵犯她的男人长相特征之后,就示意牡丹下去派人出去找了。 至于杨宜歆,她刚才吸入了苏妧给她嗅的宁神香,又折腾了一番,身上所有的精神气都快耗光。在苏妧的安抚之下,一沾枕头,就已经陷入了昏睡。 李蕴一直安静地待在旁边,神色平静。 长乐公主看向她,忽然喊道:“蕴娘。” 李蕴抬头,“公主想问什么?” 长乐公主打量着她,脸色沉了下去。 “方才公主让两位嬷嬷看着我,不许我离开,难道公主认为万泉这般模样,是我所害吗?” 长乐公主:“万泉小孩子心性,可她到永乐园不知有多少回了,从来没想过要上那座小岛,为何今日会与你一同上去?” 李蕴神色木然,“所以呢?就因为这样,公主认为万泉险遭毒手,是与我有关?”说着,她抬眼,目光不悲不喜地扫过苏妧,然后与长乐公主对视,笑问:“一年前我与太子殿下表明心迹时,被万泉撞破。她年纪小,口无遮拦,弄得人尽皆知。此事确实令我无地自容,但公主若是以为我因此而怀恨在心,等到如今再伺机报复,那公主便错了。我的父亲虽远在并州,但兼任太子左庶子,我的阿兄亦是东宫属官,李蕴再无能,也绝不会令父兄蒙羞。” 苏妧:“” 她昨晚听藿香和绿萝说了李蕴和李承乾的事情,但却没想到这事情居然还跟杨宜歆有关系。 长乐公主没想到李蕴会直接将她仰慕太子的事情当着苏妧的面说出来,愣了一下。 李蕴神色复杂地笑了笑,“既然公主怀疑我,那我就在这儿陪着万泉。很快,公主便会捉到那加害万泉的人,等万泉醒了之后,她为何会想要上岛,也自见分晓。” 苏妧眨了眨眼,这事情好像是有些复杂。她的好奇心并不是那么强,她本来就是被长乐公主拉来的,能顺手帮了杨宜歆,她自己也十分意外。 这么一想,苏妧反而还更加淡定了些。 长乐公主此时大概也是心情有些乱,并未与李蕴多说,带着苏妧和武珝离开了房间,还叮嘱守在门外的冬青,“看好了县主,若是她再有任何差池,唯你是问!” 冬青白着脸,点头,“是 ,公主。” 长乐公主轻叹了一声,与苏妧一同走出院子,身后还跟着武珝小萝莉和几个侍女。 她一边走一边跟苏妧说道:“今天幸好有你在,否则事情不会这么容易解决,你怎会懂这些针灸之术?” 长乐公主怎么也没想到苏妧竟然会这些寻常贵女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会调香倒是没什么,姑娘家谁不爱这些花花草草c香喷喷的东西。她只是没想到,苏妧竟然好像还会一点针灸之术。刚才她拿针扎杨宜歆的时候,看手法是一点也不生疏的,平常没少练习。 苏妧与长乐公主穿梭过回廊,方才她们在杨宜歆房中折腾的那么一会儿工夫,外面已经下了蒙蒙细雨,油绿的枝叶被打湿,枝头鲜花包含雨露,分外好看。 苏妧说道:“我先前生了一场大病,是府中的大夫不眠不休费了好几个日夜,才将我从鬼门关带了回来。而我的阿娘年幼时曾摔伤过腿,每到变天之时,腿便疼痛难忍,每次都需要大夫为她针灸才能缓解,我跟着大夫学了一阵子,有时候阿娘的腿疼要是犯了,我也能搭一把手。” 这些事情,长乐公主倒是都有耳闻,她还听说在苏府里的那位老大夫,父亲曾经想将他招进尚药局当太医的,只是那位老大夫性格怪异,又跟苏家好像颇有渊源,所以作罢。 长乐公主本就对苏妧有好感,此时听说苏妧学了一点医术,又对母亲如今孝顺,心中对她的好感又腾腾往上涨。 只是她又想起方才被留在杨宜歆房中的李蕴,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从前她还没下降到长孙家的日子。那时她还住在太极宫的公主院中,因为李震是东宫属官,又因为李绩的缘故,李蕴便常有机会跟着兄长进宫来。长乐公主和李蕴的交情是很好的,只是在李蕴私下见了太子,说不计较名分想要侍奉左右的事情之后,开始生分的。 长乐公主倒是没什么,大概是李蕴的面子会有些过不去。 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不管是太子还是长乐公主,为了李蕴的名声,都下令不许外传。可是他们千算万算,就没想到当时在宫中小住的杨宜歆那天淘气跟城阳捉迷藏的时候,就躲在李承乾和李蕴说话不远处的树丛中。 杨宜歆从小就被长公主惯坏了,做事情随心所欲也不想后果,加之一年前的杨宜歆,比现在更小孩子心性些。她是在听说李蕴要说亲的时候,一时嘴快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天她听到李蕴向李承乾表明心迹的事情说出来的。 众目睽睽之下,即使李蕴再镇定,也不可能做到不动声色。在长安这种地方,只有三分真的事情都能传得绘声绘色,更别提是李蕴和李承乾的事情空穴来风,事出有因,即使后来被长乐公主官方辟谣,依然是八卦热点。 长乐公主觉得苏妧肯定也知道这事情,可看她的模样,好像并不在意。 她心里还在琢磨着呢,就听到苏妧说道:“我觉得有问题的不一定是李蕴。” “李蕴不是那种平时没事喜欢探险的人,到那小岛上,肯定是万泉的主意。只是,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万泉差点被人所害时,李蕴与她在一起。这事情要是传到了长广姑姑那里,李蕴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苏妧:“公主似乎也并不认为是李蕴害了万泉,方才为何——” “关心则乱,我担心消息没封锁好,走漏风声让长广长公主知道万泉险些被害的事情,若是这般,也不必等什么真相大白,李蕴可能直接就遭殃了。” 长乐公主轻叹了一声,续道:“李蕴从小便时常进入宫中,我了解她。以她的性情,绝不会主动加害万泉的。可在万泉想起那凶徒的模样时,我看到李蕴想要离开,便觉得此事即便与她无关,也必有隐情。” 苏妧倒没什么好不放心的,长乐公主是在皇家长大的人,虽说李世民的后宫在长孙皇后的主持下,井井有条。可毕竟是皇家后院是非之地,各种关系错综复杂,长乐公主身为嫡长女,长孙皇后在她身上花费的心血绝对不少。杨宜歆遇袭之事到底是什么来龙去脉,长乐公主或许一眼就看出端倪了。 苏妧只是在想武珝,她总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 想了半天,还是没能想起来,只好试探性地问长乐公主,“公主,我瞧那武家妹妹虽然聪明伶俐,但到底年幼,今日之事,万一她告诉了第三者,岂不是糟糕?” 长乐公主闻言,却笑了起来,“武家妹妹?你说武珝?” 苏妧点头,“嗯。” 长乐公主十分笃定,“放心,她不会。” “公主这么放心?” “当然,你可知道她的父亲是谁?” “是谁?” 长乐公主笑睨了苏妧一眼,“我告诉过你的,当今应国公,武士彠。” 苏妧笑道:“没想到应国公的女儿不仅聪明可人,小小年纪,还能临危不乱。” 长乐公主:“武珝这小丫头,别看她年纪小,应国公与夫人教导有方,她比起嫡长女武顺更懂得进退,心中十分有主意的。” 苏妧没有再说话,因为她没什么好说的。她还不到十岁的时候,还要天天被家人逼着去做功课呢。看看人家不到十岁的模样,再想想自己那鸡飞狗跳的童年,苏妧觉得这中间差的距离,就是让当年的她骑上日行千里的骏马狂追,都未必能追得上。 到了晚上的时候,牡丹来报,跟长乐公主说在小岛上意图对李蕴意图不轨的男人找到了。杨宜歆受了惊吓,又被苏妧用了安神散,如今还没醒来。 长乐公主让人将那男人押了上来,男人是魏王府中的侍卫,长乐公主带着女眷到永乐园来赏花,驸马自然也邀请了一些朋友到永乐园来玩,只是男人和女眷的活动范围是分开的,互不干扰。驸马这次来永乐园,魏王也想到城外打猎,所以带了一队侍卫也到了永乐园。 那侍卫自称是李绩的远方亲戚,在魏王府当差。 “我是李长史的远方亲戚,叫徐方。”那面上带着刀疤的男人被绑着双手压到了长乐公主跟前,他脸色惊慌,对着长乐公主连连磕头,“公主,我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指使我这么做的。” 长乐公主坐在室内的上座,冷眼看着那面无可憎的男人,“哦,你说是被人指使,那指使你的人是谁?难道你要告诉我,是李蕴指使的?” 徐方十分意外地抬头,“公主怎会知道?” 站在长乐公主身旁的李蕴闻言,登时脸色都青了,怒声说道:“你胡说!” 长乐公主似乎对这样的情况早有准备,脸色也不见异常,她只是笑了笑,问苏妧:“瑶奴,如今万泉还没醒,李蕴和徐方又各执一词,你怎么看?” 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看这场大戏的苏妧其实有些无语,她也不知道长乐公主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略微沉吟之后,便说:“公主,万泉尚未醒来,不如等她醒了之后,再来审这徐方吧?” 苏妧也不知道长乐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方才的时候,倒是有个叫李晶的小姑娘来找她,问李蕴人在何处,为何还不回住处? 长乐公主闻言,微微颔首,叹息着说道:“此时兹事体大,我不想扩大事态。看在李长史的份上,我已让人送信到东宫给太子阿兄和李震,他应该很快便会到永乐园来。” 说着,她看向李蕴的目光,徐声说道:“太子阿兄,应该也会来。” 李蕴眼睛睁圆了,脸色蓦地变得苍白。 苏妧:“” 此情此景,她该说什么好? 傍晚时分,一个便衣羽林军骑着一匹骏马赶在宫门关闭前进宫,将长乐公主亲手所写的书信送到东宫。 李承乾原本是要到永乐园去的,无奈大半个月前他半夜三更抽风,让人备了笔墨连夜起来作画,画是画好了,可他翌日就病倒了。所以这次长乐公主在永乐园摆花宴,驸马呼朋唤友去永乐园那边的山上打猎,李承乾心中虽然蠢蠢欲动,但为了不让母亲和身边的人担心,他还是忍住了想出去放风的冲动。 如今看到长乐公主的来信,才知道李蕴和杨宜歆在永乐园出事了,而且长乐公主还不想惊动旁人,生怕两个小姑娘的名声受损。 李承乾马上就借题发挥,他将手中的书信折好,一本正经地跟李震说道:“如今真是什么人也敢在永乐园里放肆了,我得跟你一起去。我看是什么人,胆敢伤了长广长公主的掌上明珠,也顺道帮长乐阿妹镇镇场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013 章 长乐公主派人送信回长安城内的时候,长安城门已经快要关闭。最乐观的估计,应该是送信之人能敢在宫门关闭前将信送给李承乾和李震 。 在永乐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长乐公主并未惊动前院的驸马,即使是将那徐方拿了下来,长乐公主也只是跟魏王说她想借个侍卫来用一用,明日便会还给二兄。 折腾了大半天的长乐公主与苏妧走出审问徐方的屋子,已经入黑,侍女在前方两旁打着宫灯。 长乐公主抬手掐了掐眉心,语气有些疲惫:“没想到会在永乐园发生这样的事情。” 苏妧:“天有不测风云,更何况人心更难测。万泉如今也无恙,公主不必过于介怀。” 长乐公主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跟苏妧说:“我让人送你回住处?” 苏妧:“我想去看看万泉。” 长乐公主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苏妧一眼。不是她多心,长乐公主其实没少听说苏妧的事情,每次杨宜歆去公主府找她玩,都会说起苏妧。每次杨宜歆说起苏妧的时候,那语气,那神情,都能让长乐公主觉得苏妧上辈子一定是欠了杨宜歆很多钱,否则杨宜歆怎么就盯着她不放? 这两人的感情,其实也没多好吧? 如今已经入夜,苏妧竟然还想去看杨宜歆? 这可真是匪夷所思,长乐公主没忍住,又多看了苏妧两眼。 苏妧弯着眼睛跟长乐公主解释:“白天的时候,我给万泉用了安神散。我去看看她如今怎样了?若是睡得不太安稳,就再给她加一点分量。” 长乐公主听了,心中狐疑顿消,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激,“今天多亏有你,否则回长安后,我都不知道该要如何向长广姑姑交代。你看过完万泉,便早些歇息。” 略顿,长乐公主又说道:“自从万泉出事回来之后,李蕴便一直在这个院子之中。外面的人进不来,这里面的人我也严令了不许出去。你回住处的时候,若是有人向你问起这个院子中发生的事情——” 苏妧笑着接话:“我知道该怎么做,公主放心。” 长乐公主闻言,笑了笑,“那你去吧。” 苏妧去看杨宜歆,是真的不太放心。当然,说她对杨宜歆多关心,那还不至于,关键是今天是她生平第一次在没有百里夷把关的情况下给人施针用药,安神散那是安神用的其实没什么,但是每个人对这些药物的反应都不一样,万一杨宜歆是个倒霉孩子,就对安神散有特殊反应,睡死了那可怎么办? 虽然有点自己吓自己的成分,苏妧觉得自己还是快点过去看看好了。 到了杨宜歆的房里,李蕴居然也在。 两人见到彼此,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未来的正宫太子妃,以及是过去式的情敌,两人对持,总是有些微妙的感觉。 这么尴尬的场面苏妧心里默默地诱拐未成年少女芳心的李承乾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端着一副医者仁心的模样,去看了看杨宜歆的情况。一看才知道是自己多虑了,杨宜歆的情况好得很。 她默了默,想要进入杨宜歆的梦境看她有没有在做噩梦,然而无梦。 杨宜歆没有做噩梦,说明情绪已经被安抚好,虽然受到惊吓,但却没有造成太大的阴影。这是好事,苏妧觉得这要归咎于她及时出手,当机立断入了杨宜歆的梦,等杨宜歆醒来之后一点也没耽误时间,大胆地用异想天开的催眠术,让杨宜歆正视白天那段糟心的经历,才令她不再逃避那段不愉快的记忆。 苏妧这么一想,差点没把自己给牛逼坏了。 她心情美滋滋地转身,迎面就碰上了站在前方的李蕴。 李蕴看向杨宜歆,问道:“你会调香,还会医术?” 其实不止,我还会入梦哦。 苏妧照例表示谦虚:“雕虫小技,见笑了。” 李蕴看着苏妧的小脸,神色有些复杂,随即,她的目光落在床上安然入睡的杨宜歆身上,“万泉已经没事了吧?” “没事,明天醒来,依然会是活蹦乱跳到你觉得她烦的万泉县主。” 李蕴闻言,原本一直挺得跟旗杆一样的腰板,好像微微松弛了一下。她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轻声说道:“我从来没有嫌她烦。” 苏妧:“” 苏妧:“好吧,那就是我嫌她烦。” 李蕴好奇问道:“你既然嫌她烦,为何还帮她?” 苏妧笑着反问:“她将你仰慕太子殿下的事情嚷嚷得人尽皆知,你为何还关心她?” 李蕴顿时变成了一只鹌鹑,闷声不吭。 说起来也是讽刺,她在面对长乐公主的质疑时,纵然不能自证清白,反驳也掷地有声。可面对苏妧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有几分心虚。大概是因为眼前这姑娘不仅是圣人李世民钦点的太子妃人选,更因为她是李承乾所认定的。 李承乾梦中得见佳人,醒来遂作画将梦中人的肖像画出来交给长孙皇后。 至于后来种种,以及苏妧被定为太子妃人选之事,早就被大唐众人绘声绘色地说成了浪漫的天定佳缘。 杨宜歆之事,虽不是她主使,却也因她而起不止给长乐公主添了麻烦,还惊动了东宫的太子殿下和阿兄。 种种事情交织在一起,豆蔻年华的李蕴心底真是一片凄风苦雨。 苏妧见李蕴不吭声,莞尔一笑,转身便要离开。 “苏娘子,等等。” 李蕴的声音在苏妧身后响起,苏妧脚步一顿。 李蕴低着头,轻声说道:“这趟到永乐园,我是与家中妹妹一起来的。如今尚未回住处,她想必是急坏了,若是可以,希望苏娘子可以替我传个口信,就说我无事,让她——” 说着,她的话略微停顿了下,续道:“安心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妧的错觉,总觉得李蕴的声音随即就带上了几分若有似无的讽刺之意。 苏妧也没多想,高门大宅深似海,她也没什么好奇心去八卦别人的家事,于是笑着应下,就离开了。 只是苏妧还没回到住处找人去给李蕴的庶妹送口信,就在杨宜歆院子外的大门看到了一个穿着蓝色衣裙的女孩。她只带了一个婢女,在门口的台阶前来回走,可见是被人挡在了门外的。 她看到苏妧出来,眼前一亮,小步跑上来。 “苏娘子!” 那声音的语气,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救星似的。 领着苏妧出门的冬青轻声提醒,“苏娘子,那是李姑娘的庶妹,李晶。” 苏妧一笑,与李晶说道:“你姐姐与万泉县主很久没见面,先前又有些误会,今日她们冰释前嫌,万泉县主一高兴就将你姐姐留下,两人说是要秉烛夜谈。我临出门前,你姐姐特别叮嘱我转告你,她很好,让你安心。” 李晶神色错愕。 苏妧管杀不管埋,将李蕴的话带给李晶后,就回了住处。回去之后,问了一下绿萝和藿香在外面可有听到贵女们讨论万泉县主和李蕴。 两个贴身侍女摇头,说:“没有。” 没有? 长乐公主的应急能力可算是一绝了,事情虽然没闹大,但人多口杂,能在永乐园瞒得滴水不漏,也是不容易。 绿萝小心翼翼地帮她拆着头上的发髻,问道:“小娘子在想什么呢?” 苏妧随口胡扯,说道:“饿了,我在想明天永乐园里有什么好吃的。” 绿萝:“” 苏妧看着侍女一脸无语的模样,忍俊不禁,挥手让她和藿香退下。 今天杨宜歆的事情发生得突然,处理起来也棘手,不过晚上去看杨宜歆的时候,和李蕴说了几句话。虽然只是说了几句而已,但总感觉李蕴好像知道什么。 苏妧想着,觉得自己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杨宜歆如何,李蕴如何,都各自有家人庇护,即便是有过错,大概也不会有什么苦头。可她反正要练习入梦控制之术,那就到李蕴的梦境看看到底还是美梦还是噩梦。 李蕴的梦很特别,她的梦不像李承乾的梦那么跳脱,也不像是杨宜歆那样总是跟白天经历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李蕴的梦是在一片荒芜之地上,她在其中一个小土丘上待着。周围没有任何陪伴她的东西,她似乎也并不需要人陪。 苏妧心念一动,那片荒芜之地已经缓缓长出了小嫩芽,然后那些嫩芽茁壮成长,变成了参天大树。李蕴见状,目瞪口呆,随即她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就算一年四季都是这样的生机勃勃,又能怎么样?我心已死。” “你心为何已死?”苏妧出现在李蕴面前。 李蕴看到苏妧,瞪大了眼睛,她眉头一皱,说起话来也十分不客气,“与你何干?靠梦境得到了太子殿下的喜欢,还将要被册立为太子妃,日后肯定是个祸国妖姬。” 苏妧:“” 没想到外表柔弱的美少女,梦里没有了外部环境的限制,会这么攻击人。 头一次在梦境里碰了软钉子的苏妧默了默,十分主动地走到李蕴身边拉着她坐在大树下,“妹子,别这样啊。你觉得太子殿下是个宝,可指不定哪天他就会被圣人废了呢?跟着一个废太子,可是要吃苦的。” 李蕴气红了眼,瞪着苏妧,“你胡说!” 苏妧怕自己将人给气醒了,什么都问不到。于是,连忙好声细语地道歉,见李蕴脸色稍微缓和后,再度问道:“你为何说你心已死?” 李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苏妧:“哦,我就随口问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李蕴:“” 大概人在梦里的时候,许多事情都不会像是现实那样考虑太多,李蕴看着苏妧那模样,像是要跟她唱反调似的,对方不想听,她就偏要说。 李蕴:“我的心上人不喜欢我,家人非要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如今,就连晶儿也想来害我。” 苏妧:“晶儿?是你的庶妹,李晶?” 李蕴点头。 苏妧忽然想起晚上离开杨宜歆住处时,李蕴说的话。又想起李晶听到李蕴让她转述的话时,脸色错愕。她当时也没太放在心上,只当是李晶听到李蕴不回去过夜所以有些惊讶而已。原来还有这一茬,这么说来,其实杨宜歆的事情,跟李蕴有关系? 苏妧:“万泉的事情,跟李晶有关系吗?” 李蕴微微一怔,随即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盖上。 相貌秀美的少女眉间带愁,确实惹人怜爱。苏妧感叹似地笑了笑,然后吹了一口气,那口气就随她心意变成了漫天花瓣,李蕴的梦境瞬间就下着花瓣雨,十分唯美。 李蕴仰头看着漫天的花瓣,原本微蹙的眉头舒展开,伸手接住了其中一片花瓣。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少女,喜欢浪漫而美好的事物,她看着落在手心中的花瓣,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妧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响起—— “小小年纪,就应该鲜衣怒马,敢爱敢恨,你才几岁,就说你心已死。李承乾是长得好看,可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单恋这一枝?你刚才说晶儿想害你,是怎么回事?跟今天万泉的事情有关系吗?” 李蕴看着手中的花瓣,偏头,神色狐疑,她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事情一般,用不解的语气说道:“怎么会忽然下起了花瓣雨?我应该是在做梦吧?” 苏妧:“” 然后,苏妧就从李蕴的梦里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014 章 意外的到来总是猝不及防,当事人意识到自己是做梦醒来的情况,对苏妧来说可真是头一回。心里免不了是有些郁卒,毕竟,她都快要问出李蕴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没有告诉长乐公主了。 被踢出梦里的苏妧默默地翻了个身,一回生两回熟,再有下次的话,大概就不会郁卒了。 翌日,苏妧起了个大早,天色灰蒙蒙的,清晨的永乐园中听不见人声吵闹,只听得见苏醒的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声。 苏妧让藿香和绿萝领着几个侍女出去收集露水,自己则是沿着永乐园的小道散步。不得不说,这个坐落在长安南面的庄园,是花了心思设计的,一花一草,一砖一瓦,虽然简单却十分大气,其中的建筑设计,是出自宰相阎立本之手。 要是能让阎立本送一幅画就好了,这样哪天落魄了,就将阎立本的画拿出去卖,肯定价值上万。 虽然李承乾可能会是一个废太子,但成为太子妃,就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去接触这些名人,那就有更多的机会可以得到名人墨宝。他日就算是穷途末路了,也有一大堆压箱底的好东西可以拿出去卖。 苏妧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前途充满了希望。 不知不觉走到了永乐园的后门前,苏妧伸手推门出去,却在抬眼的瞬间愣住了。 李承乾昨天在东宫收到长乐公主的信件时,已经来不及出宫,因为长安城门已经关闭,即便是太子,没有圣人所赐的牌子,也不能在长安城的主干道上行走,否则会被禁卫军毫不留情地叉走问罪。 李承乾只好安心等天亮,天一亮,他就带了几个侍卫和李震一起直奔永乐园,一大早就到了,又不想兴师动众闹出太大的动静,出了宫觉得什么事情都格外顺眼的太子殿下,干脆就带着李震和几个侍卫等门。 苏妧推门看到李承乾时,难以控制地惊艳了一把,难怪情窦初开时的少女李蕴会喜欢李承乾。 青年太子身量颀长,穿着紫色常服,一身清贵,眉目如画。 李承乾察觉到动静,转头,便与她的目光相迎。 苏妧:“” 李承乾:”“ 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像是吃错药了似的。 苏妧回过神来,连忙朝李承乾展颜露出一个甜笑,“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也从方才见到苏妧时心中的惊喜中或过神来,他轻咳了一声,“唔”了一声,然后跟苏妧说:“昨天收到信件的时候天色已晚,来不及出宫了,所以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出城。” 苏妧:“公主得知殿下大早赶来,定然会十分高兴。我这就让人去通知公主,说殿下已经带着李侍卫到了永乐园。” 正要去找永乐公主,却看见绿萝一点也不稳重地朝她奔过来,“主子,万泉县主已经醒了,她一醒便说要主子马上过去呢。” 苏妧扬眉,可真巧,她也是打算散完步就去见一见杨宜歆的,没想到杨宜歆醒来就主动说要见她了,真是天助她也。想着,笑眯眯地转身,想跟李承乾告退。 谁知李承乾却说:“我这趟来主要也是要看看万泉的,我便与你一同去看万泉吧。” 苏妧眨了眨眼,仰头看向他。 青年太子眼角飞挑,那细长的双眸便飞出了几许风流桃花,勾人于无形。 太子殿下:“我好歹是万泉的表兄,而蕴娘与我,也有年少之谊,如今她们受到了惊吓,我去问候一下,应该的。” “你说是不是,瑶奴?” 太子声音清越不失锐气,可不知怎的,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调意外地魅惑。尤其是喊瑶奴的时候,苏妧真是觉得自己心都快被他喊酥了。 食色性也,苏妧不承认自己有什么过错,要怪也只能怪李承乾真是男色祸水。 于是,决定暂时沉沦在男色之中的苏妧,笑着点了点头,以不变应万变,“是的呢,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经过一个晚上,昨天还一副可怜兮兮模样的杨宜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苏妧和李承乾还没进去,就听到杨宜歆已经恢复活力的声音。 “昨天想对我不轨的人是不是已经找到了?等会儿我就去找长乐阿姐,要将那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杂碎好打一顿,再流放岭南,让他终身不能踏进长安一步蕴娘,你脸色看着不太好,昨晚为了陪我一夜都没睡吗?” 李蕴:“并不全是为了你,其实昨天苏姑娘来看过你,说你没什么大碍了。我没睡好,是在想事情。” 杨宜歆闻言,默了默,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脸上要说不说的纠结神色,最终还是慢吞吞地问道:“你在想苏妧和太子表兄的事情吗?” 李蕴:“” 进去的李承乾刚好听到重点,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坐在樱花树下的两个少女不约而同地抬头,一个惊喜,一个震惊。 惊喜的是杨宜歆:“太子表兄!” 震惊的是李蕴,从去年被李承乾拒绝至今已经一年,这是李蕴第一次见他。纵然昨天已经做好了各种心里准备,可在面对李承乾的时候,李蕴心中还是无法平静。尤其是她看到与李承乾一同进来的苏妧时,眼里的失落简直快能溢出来。视线穿过李承乾和苏妧,她的目光和兄长李震对上。 李震皱着眉头,目光带着几分不赞同。 李蕴低头,咬唇行了个礼,“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蕴娘不必多礼,昨天的事情我已听说,你和万泉都没事吧?” 杨宜歆侧头看一眼神色失落的李蕴,再看向神色自若的李承乾,上前两步,隔在李蕴和苏妧之间。 她的小动作弄得苏妧有些莞尔,这个小姑娘,难不成还怕她会跟李蕴打起来? 杨宜歆:“太子表兄,蕴娘没事。我昨天被人拖进了林子里意图非礼,长乐阿姐已经将人捉到了。对了,蕴娘,昨天那个人有说是谁指使他做的吗?” 李蕴闻言,微微一怔,抬眼看向苏妧,苏妧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李蕴苦笑,轻声说道:“他说指使他的人,是我。” 李震怒声说道:“一派胡言!” 若李蕴当真想要害杨宜歆这个刁蛮又头脑简单的县主,何必等到今天?而且还什么地方不好选,非要选在长乐公主的地盘? 杨宜歆也愣住了,她昨天醒来惊魂未定,后来被苏妧袖里乾坤放倒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又被苏妧用了安神散,几乎没什么机会跟李蕴说话,今天一大早醒了发现李蕴在旁边陪着,心中十分感动。 她自从一年前不小心将李蕴仰慕太子妃的事情说了出去,害得李蕴有足足半年没有踏出府门一步。这次到永乐园,她开始还担心李蕴不会睬自己了,谁知李蕴并没有气她,昨天还陪她到湖上泛舟,她想到小岛上玩,李蕴也陪着一起。甚至她受了惊吓,李蕴昨晚还留在她的住处陪着。 杨宜歆觉得怎么可能会是李蕴指使的呢?她求助似的目光落在的苏妧身上。 “苏妧,蕴娘说的是真的吗?” 苏妧微笑着:“对方供词是这么说的,但离真相还远得很。公主也不会相信他人的一面之词,李姑娘对此不说些什么吗?” 李蕴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李承乾身上,然而李承乾的目光却停留在了苏妧身上。 落花有意,流水依然无情。 李蕴垂下了双目,忽然之间,就什么话都不想说。 李震望向李蕴,沉声问道:“阿妹,到底还是怎么回事?” 在面对兄长的时候,李蕴总算提起了一点精神,轻声说道:“捉到的人叫徐方,是父亲的远方亲戚。我确实见过他到府里拜访,可那时候他分明是被父亲赶走的。他昨晚跟公主说,他的所作所为,是我指使的。” 李震闻言,冷笑:“不过是个下三滥的货色,到底谁才是主使者,看了便知分晓。” 李蕴苦笑,叹息说道:“不管是谁,总之我都脱不了干系。” 李震神色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嫡亲妹妹。 苏妧在旁边望着几人,大概是旁观者的缘故,她觉得这事情吧,说复杂是一点都不复杂,大概的脉络她已经能理个大概了。只是当事人李蕴,心里受到的冲击可能有点大。 这时李承乾笑着说道:“这时候便下定论为时过早。万泉,你到永乐园都不知道多少遍了,从来没想着要到那个小岛上,为何这次却忽然想着到那小岛上玩?” 杨宜歆默了默,显然不太想说。 苏妧笑容可掬,“唔,肯定是她觉得这些地方都玩腻了,所以才会拉着李娘子跑到小岛上玩。” 杨宜歆反驳:“才不是呢!是李晶告诉我,蕴娘曾说小岛四周湖水环绕,遗世而独立,真想上去看看是什么样的,我才带着蕴娘到小岛上玩的!” 李承乾瞥了她一眼,语气凉凉的,“你到小岛去玩,连侍女和护卫都不带一个?” 杨宜歆被这一唱一和的夫妻档气坏了,脱口而出:“长乐阿姐从来不让人上岛,我和蕴娘偷偷跑去玩还带侍女护卫,那不是等着被长乐阿姐揪回来吗?!” 李承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哦,所以你就偷偷带着蕴娘上岛,还差点把自己撘进去,是吧?” 太子殿下说那句话的时候,既没有掀桌也没有踢椅子,语气甚至说是春风化雨也不为过,可杨宜歆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苏妧看着在李承乾面前安分乖巧了不少的杨宜歆,忍不住笑了笑,她看向李蕴:“李晶其实是故意将你说的话,告诉万泉的,是吗?因为她知道万泉对你心里一直很愧疚,虽然如今你跟她和好了,可以她的性格,肯定会想要做一些事情来让你高兴的。” 说着,她的视线跟李蕴的对上,脸上笑容清浅,语气笃定:“李娘子,其实徐方的目标是你,而不是万泉。我说的对吗?” 李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015 章 其实苏妧猜的一点也都不错,徐方的目标却是是李蕴。 高门内宅本就藏污纳垢,纵然是李绩自诩家风好,也避免不了嫡庶之争。自从李蕴仰慕太子李承乾在长安城内传开之后,李绩的妻子就已匆匆忙忙地帮李蕴订了亲,希望以此来平息外面的风言风语。李蕴的未婚夫萧锴,宋国公的次子,虽然不是嫡长子,但也是嫡亲的,两个小儿女年龄相仿,虽然说外面有一些流言对李蕴不利,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但凡是尚未坐实的事情,都可以说是别人眼红才散布的。李绩是当今圣人李世民的红人,驻守并州的同时,遥领东宫太子左庶子,出将入相是早晚的事情,谁不希望能跟他结上亲家。因此当李绩透漏出想跟宋国公结亲家的时候,宋国公也欣然同意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两家结成姻亲倒是没什么,只是李家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李晶跟萧锴有私情。事情未必就是萧锴对李晶有多真心,这些世家子弟,谁不风流?萧锴对李晶,或许不过是逢场作戏,可李晶却已经走火入魔。 少女蒙昧,以为俊俏的少年郎三两句调情般的话语便能当真。李晶得知萧锴要娶的人是李蕴时,快疯了。派人去找萧锴,萧锴却是个怕事的,他哪敢忤逆父亲?更何况,与嫡长女李蕴相比,李晶又算得了什么? 萧锴翻脸不认人,李晶不认为萧锴有问题,却认为这是李蕴的过错。既然萧李两家联姻是既定事实,那么她如果能让李蕴嫁不成呢?府中跟李蕴年龄相仿的,只有她,如果李蕴不能嫁,那么萧锴是不是就可以顺势跟宋国公说,要娶她呢? 一个大胆的念头一直在李晶的脑海里盘旋,却没有付诸行动。直到她在永乐园看到了在魏王府中当差的徐方。 徐方原本是李蕴生母的远方堂兄,心术不正,到了长安后想借李绩的势飞黄腾达,却被李绩扫地出门。 于是,一直都没能付诸行动的李晶让人送了好处给徐方,跟他相互勾结。不过是半天的时间,李晶就已经想好了怎么令李蕴身败名裂,无法嫁给萧锴了。 她利用了杨宜歆,让她将李蕴带到了永乐园的岛上,然后让徐方在岛上的时候,侵犯李蕴。 这么一来,事情就好办了。杨宜歆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她生性贪玩,所以领着李蕴上岛没毛病。李蕴在岛上被人侵犯,也是咎由自取。谁让她非要跟着杨宜歆到岛上去的呢?酿成苦果之后,又能怪谁? 苏妧没想到毛都没长齐的李晶,竟然会有这样歹毒的心机。即便是站在众人面前供认不韪的时候,她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 李晶站在堂中,在她身边跪着昨晚被长乐公主从魏王手中要过来的徐方。 她环视了一圈儿屋里的人,冷笑着说道:“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何必多此一举将我提过来问,直接交给大理寺不就好了。” 长乐公主见状,秀眉微挑了下,“好个狂妄的丫头,可惜,你再怎么狂妄,不过也是个庶出之女。如今犯下了这样的事情,日后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李晶:“是啊,我是庶出的,比不上你们这些嫡出之女来得高贵。就因为是嫡出的,所以抢别人的意中人这种事情,做得总是格外顺手。不管是我的阿姐,还是未来的太子妃。” 躺着也中枪的苏妧有些无语,她瞥了李晶一眼,长得倒是挺好的,就是戾气有点重。 这些年来,苏妧性情是活泼了不少,但心理年龄即使没有变得苍老,大概也不会倒回去,因此也懒得跟个小黄毛丫头计较。 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她也不想再搅和在其中了,于是跟长乐公主说道:“公主,这事说起来,与我也并无关系,我也该回避。” 长乐公主见苏妧这么说,也就随她回避,笑着说道:“那你先离开,傍晚找你一起去赏花煮酒,如何?” 苏妧笑着应下,就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发现李承乾和李震在外面站着。太子殿下双手背负在后,跟李震说道:“我说景阳,别老是愁眉苦脸的,有好事都被你那脸色晦气跑了。不管你那庶妹做了什么事情,长乐既然答应了说要将她交给李家处理,就肯定不会在永乐园赏她排头,你尽管放心好了。” 景阳是李震的表字。 李震:“我不是担心公主。” 李承乾奇道:“你不担心长乐,难道你担心万泉?那就更没必要了,万泉那个丫头我看着她长大的,没心没肺得很。她心中对蕴娘正愧疚着呢,一定不会在牵扯到李府名声的事情上为难她。” 苏妧听着有些新鲜,这是她第一次听李承乾和身边的人说话,总感觉这人骨子里有那么一些不羁的意味。 这时,李震回过头来,见到了她,微微一怔,友好地朝她微微躬身行礼。 李承乾看到了苏妧,轻咳了一声,又端起了身为太子的模样。 “瑶奴,怎么只有你一人出来?” 苏妧站定在离李承乾几步远的地方,少女明眸含笑,无害而单纯的感觉。 “里面也没我什么事,所以我就出来了。” 李承乾轻声笑了起来,“怎么能说是没你什么事儿呢?你昨天帮了万泉的大忙,一大早便又去找万泉了解此事,若是没你什么事儿,说不定这事情还没解决呢。” 太子殿下一顶高帽送了过来,苏妧有些意外。 李晶的事情,又不是什么计划得天衣无缝的阴谋,那样错漏百出的计划,放在谁那里都是可以轻易识穿的。不过事情也很难说,因为如果不是苏妧入了杨宜歆的梦,事后又用催眠术让杨宜歆回想起徐方的模样,这事情说不定也是会不了了之。 可能李蕴是知情的,不过这事情说到底是杨宜歆轻信李晶的话到岛上去玩,而杨宜歆被偷袭的真相,虽然李蕴心中有疑惑,但只要李晶一口咬定与她无关,这事情就永远都说不清。 如今李震等人能知道李晶和萧锴的私情,这军功章好像是有自己的一半呢! 苏妧一想,心里顿时飘飘然。 入梦是个好技能,她值得拥有。 苏妧在永乐园的小风波上,帮了杨宜歆一个忙,所以处理完李晶的事情之后,杨宜歆就跑到苏妧跟前笨拙地示好。她从小体弱多病,因此如今十二三岁还是跟个小孩子似的模样,她在苏妧眼前晃来晃去,晃得苏妧好笑不已。 苏妧:“万泉,你要是想为从前那样欺负我道歉,也是可以的,我会接受的。” 谁知杨宜歆双眼一瞪,“谁要跟你道歉?” 苏妧:“好吧,你既然没想要跟我道歉,那你来我这儿晃来晃去做什么?” 杨宜歆:“” 沉默了半天,然后她捏着嗓门跟苏妧说:“你救了我的命,戏文都有说,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 然而还不等苏妧说话,一个喊着笑意的男嗓在她身后响起—— “以身相许就不必了,以后少往瑶奴心中添堵倒是可以。” 杨宜歆闻言,顿时气得跳脚,“太子表兄,你怎么可以偷听!” 男子紫色的身影从一株樱花树后出来,眉目含笑:“明明是我先来的,怎么能说我是偷听呢?” 杨宜歆暗搓搓地想向苏妧示好,却被太子殿下撞了个正着,恼羞成怒,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这么不给面子,李承乾勉强维持着宽容的大表兄形象,自嘲笑道:“嘶,这丫头,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 苏妧却站在前方望着李承乾,脸上是明媚的笑容。其实此时此刻,她真的很难将眼前的李承乾和历史上的废太子联系在一起。 未失锐气的青年,长相英俊又身负才华,满朝文武对他都赞不绝口,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他到底是怎么将自己作到沦落为一个废太子,最后客死异乡的? 李承乾望着苏妧,他上前了两步,苏妧没有后退。 他剑眉微挑,又上前两步,苏妧依然没有退。 李承乾见状,得寸进尺,走到了苏妧跟前,两人视线交缠。 他的目光落在苏妧的五官上,少女的五官十分精致,皮肤吹弹可破,那红润的唇泛着动人的色泽,诱人采撷。 少女身上的那股馨香萦绕在鼻端,令他心湖荡漾。 李承乾:“我靠近你,你为何不退?” 苏妧仰头,望着眼前男子俊雅的五官,梨涡浅笑,“因为我发现,在太子殿下出现的那一刻,便有人在默默地注视着你。” 李承乾眼睛微睁,神色诧异。 苏妧脸上的笑容不变,她甚至还微微低头,令人从远处看着,就是她含羞带笑的模样 。她轻声问道:“太子殿下想做什么?难道我是你亲自认定的太子妃这件事情,还不足以让李蕴死心嫁人吗?” 李承乾默了默,抬手帮落在苏妧头上的白色花瓣取下,动作十分轻柔。 李承乾:“你不了解她。” 苏妧:“难道你就了解她?” 李承乾笑:“我也不了解她,但我了解李震,李震不会希望李蕴成为我的侧妃。” 苏妧不由得一愣,她原本是低着头的,如今趁着抬头的间隙,看向远处,原本还在樱花树干后的李蕴,已经走了出来,远远地看着他们。 李承俯俯首,脸上神情温柔地近乎能滴得出水来,“蕴娘在看着我们,你紧张吗?” 苏妧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紧张,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呢。” 李承乾被少女眉眼生动的模样逗笑了,但还是跟她解释说道:“我对李蕴,就如同是对万泉一般。李震要告假两天回府处理李晶的事情。这次回去,蕴娘或许会提出与萧锴解除婚约,或许不会。李震方才跟我说,蕴娘心中尚有幻想,希望我能快刀斩乱麻。可我从来没处理过这些事情,要我往蕴娘身上扎刀这样的事情过于残忍,我做不出来。” 苏妧:??? 难道此时此刻的太子殿下,不是正在往李蕴心里扎刀吗? 李承乾:“我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蕴娘从未见过我面对意中人的模样,因此给她造成了一些错觉。所以我如今特别让她看看,我对未来的太子妃,是怎样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酝酿情绪,“瑶奴,看着我。” 苏妧抬眼,那一看,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眼前的男子,狭长的双眼微弯,自然而然地透出几分深情,目光温柔而专注,天地之大,在他的眼中,却只看得见眼前这一人。 苏妧:“” 然后,她越过李承乾的肩膀,看到李蕴了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并不是不温柔,不过是被温柔以待的,并不是你。 他也并不是不深情,只是他的深情只属于他的意中人。 可你知道,他的意中人,是假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016 章 当天傍晚,在城门关闭前,李震向太子殿下告假两天,要带着两个妹妹回李府,李承乾准了。 一场小风波,让李绩府中看似和睦的嫡庶关系被打破,也让苏妧和长乐公主等人的关系变得有些亲近起来,尤其是杨宜歆,这个小姑娘,看别人不顺眼的时候,想方设法找茬往人心里添堵,想亲近一个人的时候,则是想法设法引起别人的注意力。 李蕴离开了永乐园,长乐公主为期五天的赏花之行还在继续,苏妧自然也没有离开。 不止苏妧没有离开,就连出来放风的太子殿下,也干脆在永乐园住下了。 长乐公主:“阿兄,你已上朝听政,行事还是这般随心所欲,当心大臣们对你不满。” 李承乾双手交叉,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我上朝不过是个听,又不议事。大朝会上诸事自有父亲和诸位大臣商量定夺,我在与不在,没关系的。再说了,宫中虽好,可又怎么比得上阿妹的永乐园快活自在呢?” 长乐公主闻言,笑着“呿”了太子阿兄一声。 不得不说,李承乾后面说的话,长乐公主是十分赞同的。宫中是好,父母都在,可总不如在宫外自在。长乐公主自从出降后,深切地体会到宫里宫外的不同,若是再让她像从前那样在宫中,她必定不再习惯。 长乐公主微笑着,驸马长孙冲走到她身旁,她仰头,冲着夫婿露出一个笑容。 李承乾快被这对秀恩爱的夫妻闪瞎了眼,觉得真是没眼看了。 太子殿下是这般心情,可坐在长乐公主旁边位置上的苏妧,却并不一样。 前方烧着篝火,火光明灭,在篝火上,架着一个架子在烤全羊。说到吃,世上再也没有一个民族能比种花家更会吃了。香喷喷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在旁边秀恩爱的长乐公主及驸马,并没有吸引苏妧的注意力,她的目光落在那头烤全羊上,动作极轻地吞了吞口水,她觉得好饿。 白天的时候,永乐园是男女分开活动的,男的在前面或是射箭取乐,或是结群出去打猎,那夹架在篝火上的全羊,便是那些少年郎们出去猎到的。 到了傍晚快要入黑的时分,在永乐园中的男男女女便会聚在一起用晚膳。 头两天因为杨宜歆和李蕴的事情,苏妧都没有出现,而今天事情告一段落,她终于出现在其中。 苏妧舔了舔唇,看向那只烤全羊的目光依然十分炙热。 从昨天开始喜欢上黏着苏妧的杨宜歆眼珠在苏妧身上打转,问道:“你想吃?” 苏妧暗中按了按肚子,矜持回答:“还好。” 在杨宜歆的眼里,只有想吃不想吃,任何不明确的拒绝到了她那里就都不算拒绝。听了苏妧的话之后,急于想讨好小姐姐的万泉县主招来其中一个侍卫,这样又那样地的吩咐了对方一会儿,然后那侍卫离开了。再回来的时候,他端着一盘香喷喷的肉放在苏妧前方的案桌上。 侍卫:“这是太子殿下让属下先送来给娘子的。” 苏妧望着那盘肉,有些错愕。 杨宜歆则是得意洋洋,“我就知道你想吃,因为别人都还没开始,所以我就让侍卫去找太子表兄了。这里最大的就是太子表兄,他派人送来让你先吃的话,就不会有人敢有意见啦!” 苏妧抬眼,就对上坐在她对面的李承乾,青年正在看她,目光带着几分莞尔。 她默默地移开目光,跟杨宜歆说道:“多事。” 杨宜歆瞪大了眼睛:“难道你不想吃?”说着,她自己倒是唉声叹气起来,“可惜蕴娘回去了,要是她也在就好了。” 苏妧一怔,随即想起傍晚前来告别的李蕴,少女温柔文静却周身落寞。 李蕴:“我从三岁开始,便时不时到宫中小住。与几位公主都熟悉,从前也曾淘气,与长乐公主一起打扮成小郎君的模样跟着太子殿下出去玩耍。我自以为了解殿下,愿不求名分侍奉左右,我本以为他并非无情,只是碍于我的父兄,才会拒绝我。到今日,我才知道,他对我,原来真的并无男女之情。” 李蕴说完一番话之后,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未婚夫与庶妹有私情,心上人又无意于她,李蕴会何去何从? 苏妧心中还在想着心事,一个阴影挡住了前方的火光。她愣了一下,抬头。 太子殿下背光而立,令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得他的声音低柔,问道:“不是说饿了,为何不吃?是这菜做的不合胃口吗?” 还不等苏妧说话,一个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对方是个小胖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我也饿了,阿兄怎么不见送我一盘?” 闻声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玄色常服的胖少年站在李承乾的位置旁,脸上的笑容带着显而易见的揶揄。 李承乾眼角一挑,笑道:“小青雀,你又调皮了。回宫之后,我得让阿娘与魏王府的厨子谈一谈,为何你最近体重又见长了?” 被李承乾叫小青雀的胖小子,便是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的嫡次子李泰。全长安都知道魏王李泰多才多艺,却是个小胖子。按道理说,这个年龄的少男少女多少都会有爱美之心,特别在乎自己的外表,可李泰不。 小胖子魏王,从小就为自己选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他一日三餐无肉不欢,即使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横向发展,也丝毫不放在心上。而在他出宫设府之后,更是变本加厉。皇后殿下十分忧心魏王的身体以及形象,多次叮嘱魏王府的厨子要多素少荤,魏王府的厨子听皇后殿下那么一说,当场就给跪了,说皇后殿下明鉴,魏王让我做,我不敢不做啊。 皇后殿下无语凝噎,转而跟李世民说起此事,谁知圣人选官是虽然要过身言书判四关,外表端正排第一,可真放在自家孩子身上,就是另一套标准。 李世民听了皇后殿下一席话,略一沉吟,说道:“随他去吧,只要他高兴就好。” 皇后殿下十分无语,她总算是发现了,在她所有的孩子面前,英明神武的圣人李世民,是说不出一句重话,既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孩子们压根儿就不怕父亲,一旦有人撑腰,便有恃无恐起来,皇后殿下只好频频扮演黑脸的角色,也是十分心累。 而且孩子逐渐年长,不再是年幼时阿娘前阿娘后的稚气小儿了,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世界,皇后殿下觉得也管不动魏王了。 苏妧看着前方的李泰,默默地或收回了视线。 什么天生贵胄,一看便知是贵不可言这样的话,其实也挑对象的。李承乾担得起一句气质出众,贵不可言,可李泰实在是令人一言难尽。 苏妧觉得怎么看这位魏王李泰,都跟清贵没什么关系,倒像是裹着一层油光的暴发户。 但她怎么可以这么想未来的小叔呢? 苏妧默默得检讨了一下自己,她有罪,她忏悔。 李泰的体型被李承乾拿来说事,也不生气,哈哈大笑起来,回头看向在座的人,笑着反击:“太子阿兄转移话题了,兄弟们,咱们一天在外面打猎,这才歇下,大家饿不饿啊?” 在座的那些半大不小的少年郎跟着凑热闹,声声饿此起彼伏的,一时之间,原本还算安静的永乐园瞬间热闹了起来。 长乐公主看着那群混小子,好气又好笑,虽说这里的都是自家人,不管是她还是长孙冲,请的大多数都是皇室宗亲,没有外人,可也不能太过火了。于是,主持大局的长乐公主站起来摆起了长姐的架势,笑骂道:“饿什么饿,饿了不会自个儿吃!” 那些少年郎和在座的贵女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各玩各的去了。 李泰笑着走到长乐公主和苏妧面前微微躬身行了个礼,“我只是难得在宫外与阿兄这般玩耍,一时忘形,若是冒犯了苏娘子,请莫见怪。” 苏妧笑吟吟地还了个礼,“魏王言重了。” 其实见怪倒是真的不至于,只是第二天魏王起来的时候,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副蔫巴的模样。 早早起来去散步的李承乾走到了魏王的屋子,好整以暇地望着蔫了的魏王,奇道:“青雀,你昨晚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今天这么精神不济的。” 李泰幽幽地看了李承乾一眼,郁闷说道:“我昨晚砍了一晚上的柴,感觉累死了。” 李承乾:??? 李泰说的砍柴,并非是真的砍柴。而且他昨晚在睡梦中的时候,本来正在大快朵颐地吃着美食,谁知忽然梦境就变了,餐桌上的美食全部都凌空而起半挂在空中。怪异的是,一把砍柴刀出现在他的前方,空中飘过一张纸,上面写着:“若想有肉吃,砍柴来交换。” 无奈李泰是个吃货,梦中的那些美食,全部都是他喜欢的。他还从未吃过那样美味的食物,那些食物的香味正在他的鼻端萦绕,令他垂涎三尺。 民以食为天,为了吃肉,做什么事情都是不过分的! 于是,梦中的李泰捋起袖子,拿起砍柴刀就开始干活。可那个梦居然十分蛮不讲理,他砍了一整夜,居然一根柴都没能砍下来,而各种各样的肉还在他身边跳舞,简直太可恶了! 李泰揉着自己的胳膊,跟李承乾诉苦:“我醒来的时候还在砍柴,而那些肉居然一块都没捞着吃!” 李承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017 章 其实苏妧也没想到魏王李泰居然是个地地道道的吃货,她当时入梦的时候,看到已经胖成滚滚的魏王居然是在一堆事物面前大快朵颐,感觉真的是颇为微妙。 早晨醒来的苏妧觉得自己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上自己入梦的这个技能了,现实里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说不方便做,那就在梦里为所欲为好了,反正不过是个梦,在梦里怎么折腾别人也不会造成实际上的伤害,可是又能得到精神上的满足感。 绿萝正拿着拿着两支簪子在苏妧的头发上比划,看到苏妧一大早就弯着嘴角,也被传染了好心情。 “娘子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苏妧笑吟吟的,“嗯,还不错。” 藿香从随行的物品里拿出一个小匣子,里面是苏妧带来的香露,有点类似于后世香水的功能。她将匣子打开,让苏妧挑今天用哪种香。 藿香:“娘子,是不是还用茉莉的?” 苏妧的调香最受贵夫人们喜欢的,是玫瑰香,可她自己最常用的,是茉莉香。 苏妧“嗯”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月见和忍冬呢?” 这趟到永乐园,苏妧除了带从小就陪着她的藿香和绿萝外,还带了另外两个侍女月见和忍冬。 月见和忍冬原本是孙氏屋里的侍女,年纪比绿萝和藿香还小两岁,做事利索,可是性子不如藿香和绿萝稳重,胜在从小就是孙氏培养的,够忠心。 绿萝抿着嘴笑,“她们俩啊,被藿香姐打发出去玩了。” 苏妧:“出去玩?” 藿香将茉莉香取了出来,将匣子放好,“娘子不是跟我说,月见和忍冬性格活泼外向,让我看看她们适合做什么吗?我原本还没想到的,不过昨个儿回来的时候,主子看到月见正在和应国公家的侍女聊天聊得高兴,随意跟我说了句,月见倒是适合出去跟旁人拉家常套消息。我昨晚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所以今天大早,就将她们放出去玩了。” 苏妧闻言,笑了起来,“行,等她们回来了,我要问问她们出去玩一趟,到底有什么收获。” 话音刚落呢,忍冬就跑了进来。 “娘子!娘子!” 藿香眉头微蹙,一副大姐姐的模样已经摆了出来,轻斥道:“跑什么呢?” 忍冬:“藿香姐,万泉县主的侍女冬青,领着好几个人往我们这边来呢,还端着许多早点。” 忍冬的话一说,藿香愣住了。 苏妧也有些懵逼,杨宜歆又在折腾什么花样? 杨宜歆并没有要折腾什么花样,她只是喜欢上了黏着苏妧的感觉,昨天黏了一天还不够,今天早上还要继续。她让婢女冬青带着几个侍女去永乐园的厨房拿了各式各样的早点之后,就吩咐她们要到苏妧的院子里去用餐。 苏妧看着琳琅满目的早点,看向坐在她前方眨巴着眼睛的杨宜歆。 少女虽然是皇室宗亲,可长公主府中就这么一个女儿,千娇万宠的,到了宫里也不会有人怠慢她,导致杨宜歆性子单纯,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杨宜歆也不管苏妧是什么心情,兴致勃勃地跟她说:“苏妧,这些早点你喜欢吗?我特别让冬青去拿的。很多都是我喜欢吃的,你帮了我,所以我现在也愿意将我喜欢的东西和你一起分享了。” 苏妧默了默,对着那样一双眼睛,她好像是不能太伤人心了,不过就是吃顿早餐而已。 苏妧:“挺好,我挺喜欢的。不过如果下次你想和我一起用早膳的话,提一日与我说,那就更好了。” 可也不知道杨宜歆到底有没有把话听进去,她只是十分开怀地将她喜欢吃的点心往苏妧碗里夹过去,将苏妧的碗都堆成了小山。 然后她也不吃,就托着下巴望着苏妧,“苏妧,你吃啊。” 苏妧好气又好笑:“我吃不下。“ 恰好这时候李泰和李承乾来串门,看到苏妧那堆成小山的碗,李泰哈哈笑了起来,”万泉,你当苏娘子是二表兄吗?“ 杨宜歆看到李泰,当抬头瞪向他,凶巴巴的,“这些都是我拿来给苏妧的,二表兄你要吃,自个儿让人去厨房拿!” 李泰朝苏妧露出两排白牙,十分直觉地坐在了杨宜歆身旁,笑嘻嘻地将小表妹的手打了下去,“别胡闹了,你这一大桌子早点就是再来十个苏娘子都吃不下。来!表兄帮你!” 苏妧:“” 李承乾却是没动,他双手背负在后,眸中含笑看着几人,最后目光落在了苏妧身上。 其实苏妧一开始是打算当个稳重端庄的美少女的,所以她看到李承乾和李泰的时候,就已经打算要跟他们行礼了。可谁知这几个表兄妹之间,根本就不拘谨,更别说什么礼数了。 苏妧看了一眼旁边被李泰气得叽里呱啦的杨宜歆,又看着面对食物不动如山的李泰,默默地站了起来,礼不可废什么的,那都是浮云。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微笑,无视旁边已经被李泰气得要跳起来的杨宜歆,笑着说道:“我的表字是高明。” 苏妧狐疑地抬头,望向李承乾。 李承乾一脸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嗯?” 苏妧默了默,正要从善如流喊他的表字,可杨宜歆已经被李泰气得跳起来,她抓着李承乾的宽袖,“太子表兄,你看二表兄,他快将我和苏妧的早点吃完了!你也不管管他!” 李承乾好脾气地将自己的衣袖从杨宜歆的手里抽出来,笑咪咪地拍了拍她的头,“乖,你二表兄昨晚砍了一晚上的柴,饿坏了,你就随他吃吧。” 杨宜歆一脸茫然。 旁边的苏妧顿时就想起昨晚她跑到李泰梦中的事情,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幸好,李承乾等人都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杨宜歆瞬间就被李承乾转移了注意力,“什么?二表兄昨晚砍柴了?他为什么砍柴”巴拉巴拉。 然而李承乾管杀不管埋,直接将杨宜歆丢给了正在埋头食物的李泰,带着苏妧一道出门。 这是苏妧和李承乾第一次单独相处,不管是在梦中还是现实,苏妧对李承乾一直都有种摸不透的感觉。其实李承乾在梦里的时候,跟现实还是很相似的,只是那份不羁在梦中被放大了,然后还偶尔中二。 这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里,李承乾的表现其实都是差不多的。 杨宜歆任性娇蛮有时候不讲理,他也不生气,魏王李泰没大没小带着一帮少年郎想要跟他起哄,他也不恼,他好像是在逗着这些弟弟妹妹玩,既可亲又可恶,偶尔目光对上苏妧的时候,给苏妧也是差不多的感觉。 李承乾如今的年纪放在后世,还正当是无忧无虑的少年郎,意气风发又中二,觉得世人皆是傻逼唯我最牛逼。举手投足,都带着年少轻狂。 大概古人都早熟,尤其是这些天生就处在权力中心的人,更是如此,让人看不透也十分正常。只有杨宜歆那个小萝莉被长公主养成了个怪胎,喜怒哀乐都让人一目了然。 这么一想,苏妧就觉得如今李承乾这个模样,也正常,就是她好像都现在都没办法完全适应这个世界,一开始是她觉得没必要,父亲和母亲两人缱绻情深,如果她必须要出嫁,孙氏必然会为她把关。她所求的也不多,就是父母平安喜乐,而自己有一技之长足以傍身。一朝被选为未来的太子妃,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是惊吓,进退不得,就只好硬着头皮上。 这些时日在陈王妃的指点下,苏妧觉得自己在应酬和察言观色上面确实有了长足的进步,但同时也觉得自己的心真的是掰开了好几份在用。 她尚且如此,那李承乾呢? 太极宫中的帝王一家,真的如同他们所表现的那样,帝王夫妻恩爱,兄弟姐妹感情融洽相处和乐吗? 永乐园的春景迷人,可惜已经不能吸引早就已经在永乐园逛过一圈的太子殿下,所以他干脆就把注意力放在了身边的少女身上。 李承乾:“你平日在府中,可有什么消遣?” 苏妧:“平时会练字,偶尔会调香,唔因为母亲有足疾,所以也跟着府中的百里大夫学过一些针灸之术。” 李承乾:“百里大夫?可是当初拒不进宫为皇室效命的百里夷?” 苏妧点头,“是的,不过如今他老人家已经离开了长安,四方云游行医去了。” 李承乾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便笑着说道:“这位被称为民间圣手的百里大夫这些年来都窝在长安,说不定早就憋坏了。如今离开长安,虽是闲云野鹤,但无拘无束,天地之大,随他遨游,也是另一番的体验啊。” 说到最后,语气中竟然还隐隐带着几分向往与羡慕。 苏妧不由得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十分正色说道:“他在长安,才不是憋坏了。” 李承乾挑眉:“哦?” 苏妧本想说百里夷在长安的这些年,虽然住在苏府之中,但也时常出去行医,有时候义诊一去便是个把月不见人,不出去的时候也在府里潜心研究医书上所说的疑难杂症,一点也没闲着。但话到了嘴边,又憋了回去。 跟他说那么多做什么? 他也只是听到了百里夷,心血来潮说上两句而已。 苏妧话锋一转,从开始的打算反驳变成了从善如流,“太子殿下说的是,长安虽然天子脚下,繁华无双,可四方天地,除了长安还有许多我们都不曾去过的地方。可以到那些地方走一走,看一看,说不定还能帮一帮那些受疾病折磨的人,也是另一种体验。” 话一说完,苏妧自己都有些愣住了。 百里夷离开长安的时候,跟她说的是有的事情,总得要趁他还有心力的时候去做。那时候,她不能理解百里夷的心情,还以为百里夷最想要的,或许就是找到一个传人,将他的一身医术倾囊相授。导致百里夷猝不及防地离开的导火线,是她成为了百里夷杀父仇人的儿媳妇。可如今,她在敷衍李承乾时说出的一番话,却令她心头一颤。 有的事情,自己没想过,并不代表别人也没想过。 苏妧穿越前后几乎都算是在蜜糖罐中长大的,关注的都是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从来都没有看得那么远。可在这一瞬间,苏妧好像明白了百里夷离开的原因,同时也发现了自己的狭隘。 李承乾听到苏妧的话,也有些意外,他打量了苏妧片刻,然后笑道:“说的好,我如今终于发现,错有错着。” 苏妧一头雾水,想问太子殿下什么意思。 可太子殿下却没打算负责解惑,低头整了整衣袖,与苏妧正色说道:“我们出来够久了,也不知道万泉和青雀两人有没有打起来,回去看看。要真打起来,除了我,没人劝架的。哎,当长兄就是这么命苦。” 苏妧:“” 杨宜歆和李泰能打得起来? 这李承乾也真是扯谎都不眨眼睛,李泰一个泰山压顶就能把杨宜压扁了,还用打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018 章 苏妧在永乐园待了五天,离开永乐园前,忽然想起藿香放月见和忍冬那两个小丫头玩了好几天了,不知道有没有八卦到什么事情。 于是,她靠着大迎枕歪在软塌上,让藿香将月见和忍冬喊来了。 月见和忍冬年龄相仿,虽然活泼有余稳重不足,但人却十分机灵,在苏妧面前端着一副安静认真的模样。 苏妧在两个小女孩面前,十分随和的模样。 月见和忍冬对视了一眼,然后抬头看向苏妧。 苏妧在苏府的仆人之中,口碑本来就好。月见和忍冬在孙氏的屋里是虽然跟苏妧的近距离的接触不多,但看着每次苏妧到夫人的屋里后,屋里都是欢声笑语,心中对她也十分有好感。 从前的时候觉得能在小主子身边,简直是天上的殊荣,不知道要修多少的福分才能砸到自己的头上来。 可忽然有一天,孙氏问她们是否愿意到小主子的身边,为小主子尽忠。 两个小丫头既意外又惊喜,她们年纪虽小,但也早早尝过了世态炎凉,唯一得到的温暖,是苏家人给的。 因此听到孙氏要将她们拨给苏妧的时候,两个小丫头感动得泪眼汪汪,跪下跟孙氏磕头说她们日后一定为小主子尽忠,肝脑涂地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她们年纪虽小,但却是忠心耿耿。藿香说主子让她们出去玩,她们就真的出去玩,并且玩的时候耳听八方,尽量多的收集八卦。大概是两人年纪较小,在外面的时候性格活泼外向嘴也甜,居然也套了不少八卦回来。大多数的八卦,仅仅只是八卦而已,苏妧听了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当忍冬说到关于李绩家的八卦时,苏妧留了个神。 忍冬:“听说李家的两位小娘子被兄长带回府里之后,一直没有出过门。昨个儿的时候,听说他们的祖父病情加重了,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李绩正快马加鞭,要赶回长安。” 苏妧愣住,这么严重? 月见在旁边搭话,“因为李姑娘的兄长是东宫属官,听说太子殿下平常出去的时候都会带李侍卫随行,所以我和忍冬姐姐听到这事儿的时候,格外留意。” 苏妧微笑,“你们做得很好。那有没有打听到李侍卫的祖父是为何病情加重的?” 月见和忍冬两人不约而同地摇头。 月见歪着头想了想,“说不定,是跟李侍卫忽然从永乐园带两位小娘子回去了有关系。不然怎么会在李侍卫带着两个妹妹回去之后,就传出了他们祖父病重的消息呢?” 旁边的藿香闻言,笑着轻斥:“不知天高地厚,有这么胡乱猜测的吗?说不定,是因为他们的祖父本就病重了,所以李侍卫才会来永乐园将她们带回去呢?” 月见“哦”了一声,低头。 苏妧见状,笑了笑。李震的祖父一直缠绵病榻这个事情苏妧一直都有耳闻,现在忽然说病情加重了,大概是李震回去之后将李晶在永乐园的所作所为告知了家人。纵然李晶是庶女,也会影响家中姐妹的婚嫁。 背着家人与其他男人有了私情,那个男人还是自己未来的姐夫,后来有因爱成恨,居然要加害亲姐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出去,李府的名声会毁于一旦。 古人重名声,难怪老人家会被气出个好歹来。 李绩都已经从并州赶回来了,估计李震的祖父撑不了多久。 生死有命,都不是寻常之人所能左右的。 苏妧心中暗叹了一声,让绿萝拿了一两个小玩意赏给月见和忍冬,“这次你们做的不错,但是以后可以做得更好一点,要怎么做,我会慢慢教你们。” 月见和忍冬双手拿着苏妧赏的小玩意儿,欢天喜地的神情,尤其是忍冬,看着苏妧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兴奋,可又有些羞涩。 那模样,看得苏妧有些莞尔,在打发忍冬离开的时候,她还忍不住问了一句,“我看你在外面活泼外向,又会哄人高兴。怎么到了我这儿,会害羞呢?” 忍冬闻言,低头,脸色赫然,“忍冬在外面玩的时候,是为主子干活,若不是那样,不讨别人喜欢。” 苏妧奇道:“那你在我跟前,为何不讨我喜欢?” 忍冬:“夫人说了,在娘子跟前,不要装腔作势,原本是怎样,便是怎样,这样娘子才能放心。” 苏妧一怔,阿娘为了她付出了很多的心血,处处为她打算,即便是侍女,也是经过她亲自把关教导后,才交到自己的手中。 想到孙氏的用心良苦,苏妧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回去之后,得再去翻一翻百里夷留下的那箱医书,其实百里夷说过,只要阿娘的腿疼发作时,按照他的针灸之法和坚持按摩,是可以减缓许多。但百里夷所学既广又深,说不定他留下的医书里还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加以改善,她看有没有法子在入宫前,即使不能令阿娘的腿疼之疾完全根治,至少也能好个七八成。 苏妧还在盘算着回府之后的事情,长乐公主那边就已经派人过来,说是想请苏妧过去一趟。 苏妧站起来让藿香和绿萝帮她整理衣裙,一边问绿萝:“公主可有说是什么事儿?” 绿萝抿着嘴笑,说道:“我就知道娘子会问,所以刚才悄悄问过牡丹姐姐了。牡丹姐姐说不是坏事,是谯国公的女儿颍川县主到了公主那儿,说这几日都没顾上正式与娘子认识一番,因此特别去找了公主,希望公主能代为引见。&一t; 代为引见? 苏妧眨了眨眼,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颍川县主是谯国公和平阳昭公主的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女儿。平阳昭公主没得早,在颍川县主刚出生后不到一年,就去世了。李世民心情哀恸之余,又心疼阿姐的小女儿没有了阿娘,又没个姐妹当玩伴。所以颍川县主年幼的时候,被李世民接进了宫里,吃喝用度,跟长乐宫公主无异,到了七岁的时候,才回了谯国公居住。 早前两天,颍川县主还没来永乐园,后来听说太子殿下也到了永乐园,昨天也来了,刚好赶上长乐公主赏花之行的尾巴。看得出来长乐公主跟颍川县主的感情很好,颍川县主来了之后,长乐公主原本花在苏妧上的心思,全都转移到颍川县主身上去了。 今天早晨的时候,还听说长乐公主特别邀请了太子殿下和李泰两人一起到她的院里一起用早膳,而颍川县主当然也在此列。 又是一个年幼的时候在宫里长大的,苏妧觉得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这对夫妻,怎么弄得皇宫跟个高级收容所一样? 该不会来一个李绩之女李蕴还不够,还要来个颍川县主又是跟李承乾是什么青梅竹马的吧? 苏妧心里想着,出门前还绊了一下门槛。 苏妧:“” 出师不利,说不定今天所有不祥的预感都会变成现实。 颍川县主,谯国公和平阳昭公主之女,年过十四未满十五,比苏妧年长了几个月。 苏妧见到颍川县主的时候,她正与长乐公主坐在樱花树下翩然起舞。这时的大唐流行胡旋舞,后世已经失传。得益于穿越的缘故,这辈子的苏妧终于可以一睹胡旋舞的真貌。 苏妧看着在樱花树下轻快旋转,仿若足不沾地的少女,十分惊艳。 弦鼓—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 说的大概就是如今眼前这个在樱花树下的的少女了。白色的花瓣从天而降,少女白色舞衣的衣带随着她的急速旋转而在半空中飞快掠过,身若飘雪。 忽然一个人在她耳旁小声说道:“她很美,对不对?可我很讨厌她。” 耳边鼓声急促,眼前美景如画,所以苏妧没留意到有人靠近她身后。这个声音猝不及防地在她耳旁响起,她吓得差点叫起来。有些恼怒地回头横了一眼鬼鬼祟祟出现在她身旁的杨宜歆。 杨宜歆却盯着前方的颍川县主,跟做贼似的趴在苏妧身上咬耳朵:“她以前总说自己一定是太子妃,这次来肯定是要给你好看的。苏妧,你要挺住,别怕她!” 苏妧:“” 果然,李承乾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祸水! 苏妧木然着脸:“不,我怕她,我怕死了她。” 杨宜歆一听,着急了,揪着她的衣袖,晃啊晃,悄声说道:“你别怕,你千万不能怕,你要是怕她,那我们就都倒霉了。我可不想让她当我的太子表嫂!” 苏妧闻言,扬了杨眉,“那你就想我当了吗?” 杨宜歆默了默,然后有些羞赧地低头,十分不好意思地揉着那双肉嘟嘟的小手,“我原本也不想你当的,可今时不同往日了,你帮了我,又帮了蕴娘。虽然你当太子妃我觉得有点勉强,但其实还是很愿意的。” 说着,杨宜歆抬手,双手捧着因为跟苏妧表明心中所想而通红的脸,“我还是第一次这样跟别人表明心迹,感觉好害羞哦。” 苏妧:“” 果然还是她对杨宜歆这位小萝莉的想象过于贫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019 章 杨宜歆没说错,颍川县主这趟来永乐园,就是要给苏妧好看的。但她做的十分不着痕迹,在长乐公主面前,她似乎真的只是因为好奇太子表兄未来的太子妃是什么样的姑娘而来。对待苏妧的时候,态度十分友好和善,然而出了长乐公主院子的那扇门之后,她就翻脸不认人,对苏妧冷嘲热讽。 “我还以为是哪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将太子表兄迷倒了,如今一见,不错如此。” 苏妧觉得这个颍川县主真的是刷新了她的眼界,因为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像颍川县主这么嚣张的。毕竟,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杨宜歆。 平时两个人说点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都要考虑隔墙有耳,更何况她和颍川县主之间,已经不是隔墙有耳没耳的问题,而是当场就有第三者的问题。 颍川县主这么猖狂令苏妧忍不住瞥了杨宜歆一眼。 杨宜歆这是一幅忍辱负重的憋屈模样,不吭声。 苏妧差点惊呆了,在李承乾面前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杨宜歆,居然怕颍川县主?同为县主,杨宜歆的母亲与平阳昭公主也是姐妹,按道理说表姐妹之间的情感,应该是相当融洽的才是,怎么杨宜歆见了颍川县主,一副耗子见了猫似的模样? 但此时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别人找茬都找上门来了,不反击岂不是太怂了? 苏妧这么一想,连忙振奋精神,她下巴微微扬起,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哦?不知颍川县主所以为的苏妧,到底是什么样的?” 颍川县主看苏妧不为她的话所动,冷笑。她五官精致,本应该是个美人,如今看着也确实依然是个美人,只是可惜这美人周身戾气略重。 颍川县主的双眸上下打量着苏妧,目光中有着明显的轻蔑。 “别以为被选为太子妃便是什么好事?你知道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他向往自由,最向往的还是可以在大唐边境那广袤的土地上纵马驰骋,最喜欢看的舞蹈是胡人的胡旋舞么?” 苏妧以不变应万变,“先前不知,如今知道了,感谢县主告知。” 颍川县主本以为苏妧会被她的话语所影响,如今见她这么不咸不淡的模样,心中的不甘和怒火蹭地就上来了。 “你即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你能因为他喜欢胡旋舞,特地去学吗?你能为了成为他心中喜欢的模样,一切都按照他的喜好做事吗?” 苏妧对此也十分坦白,“说实话,不能。” 停了停,她笑着侧头,上下将颍川县主打量了一圈,语气颇为遗憾地说道:“没想到县主对太子殿下一番心意如此真切,令人动容。这么用情至深的县主,却没能被选为太子妃,真是太可惜了。” 颍川县主:“” 杨宜歆:“”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颍川县主气得脸都发白了。颍川县主没想到苏妧竟然敢这样跟她怼,她的娘亲可是平阳昭公主!昔日太上皇李渊最宠爱的女儿,是古往今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去世时由军队送葬的公主!苏妧不过是个从四品大臣之女,何时轮到她在此阴阳怪气c冷嘲热讽?! 大概是一开始就轻敌了,因此猝不及防地被敌方反攻的时候,就乱了阵脚。 颍川县主有些口不择言:“这便是我大唐未来太子妃的涵养?苏娘子,麻雀飞上了枝头,也依然是麻雀,绝不会因此就真的变成凤凰的。太子殿下芝兰玉树般的人,你配得上吗?” 苏妧并不生气,对于这些来自于言语上的攻击她向来都不是太在意,没什么好在意的,她说过,她最喜欢的,就是看别人气得咬牙切齿却对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苏妧朝颍川县主露出一个甜笑,笑容甜,声音更甜,甚至还带着几分恶意的娇嗔之感。 “配不配这个问题,好像轮不到县主来判断呢。” 颍川县主:“” 在旁边看了一场大戏的杨宜歆目瞪口呆,紧接着心中的熊熊地燃起了对苏妧的崇拜之情。 苏妧居然敢这么怼颍川,胆子实在太大了! 杨宜歆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娇纵模样,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大概就是眼前的这个颍川县主。每次看到颍川县主,就跟鹌鹑一样,很安静。颍川县主说一,她绝不会说二,有时候大家都会笑着说不愧是表姐妹,都是同一个鼻孔出气的。可谁也不知道,杨宜歆怕颍川县主。 杨宜歆在颍川县主面前当了十多年的鹌鹑,如今看到苏妧面不改色地将颍川县主怼得脸色都变了,心中感觉像是苏妧帮她把这些年的憋屈都还了回去似的,别提多高兴了。她看着苏妧的眼神也顿时变得热切起来,好像是看到了偶像的迷妹一样。 苏妧被杨宜歆那崇拜的小眼神弄得云里雾里,所以她又做了什么令这个吉祥物似的小萝莉忽然爱上了她? 颍川县主刚才被苏妧一气一噎,失了平常的水准。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好像方才的失态只是苏妧和杨宜歆的幻觉。 颍川县主:“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方才我词不达意,冒犯了苏娘子,抱歉。我只是觉得十分惊讶,苏秘书丞平日不显山不露水,我都极少听父亲说起他,却没想到能养出像是苏娘子这般的人儿出来。苏娘子如今被选为太子妃,苏府也是门楣生光,从此苏秘术丞在朝中平步青云,是指日可待啊。” 一番话,语气不见之前的半分不甘与挖苦之意,但褒贬不明。 苏妧微笑:“县主说的是。其实说起来,也是十分奇妙,我与家人都不曾想过,我与太子殿下的姻缘竟然会是起源于一个梦。说什么天定姻缘,或许是被大伙儿传得过于玄妙了,但或许真的如同国师所说,一切是缘。” 颍川县主闻言,只觉得一口气被憋在胸口。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或许杨宜歆听了苏妧的话并不会多联想些什么,可颍川县主毕竟不是万泉县主,颍川县主心有七窍,即使苏妧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但话里话外只要多想想,就都明白她的意思。 我和太子的姻缘是天注定的,县主你死心吧。 颍川县主触不及防被反将了一军,心里十分不痛快,她恨恨的瞪了苏妧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苏妧望着颍川县主的背影,有些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颍川县主和李蕴就不是一个段数的,如果李蕴遇上了颍川县主,大概就是被秒杀的渣渣。 杨宜歆等颍川县主走远了之后,忽然一把抱住了苏妧的胳膊,“苏妧,你太厉害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颍川这么生气,她方才放在身边的手在发抖,你看见了吗?” 苏妧默默的将自己被抱住的胳膊抽了出来:“没有,没空看。” 杨宜歆笑道欢快:“没事,有我帮你看着呢。” 苏妧:“” 出息,为什么不能正面迎战,只敢在旁边偷偷打量颍川县主? 杨宜歆还不等苏妧问她怎么会那么怕颍川县主,就自个儿跟苏妧招了。 “小时候经常去公主院找长乐阿姐玩,那时候颍川也是跟长乐阿姐住在公主院里的。每次我去找长乐阿姐的时候,趁长乐阿姐不在,颍川总会将公主院的人都赶出去,将我关在一个小黑屋里,还不许我告诉别人。我一开始的时候会跟长乐阿姐说,可是长乐阿姐都不信我,说颍川那么懂事可爱,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万泉不能撒谎哦。” “可是我明明没有撒谎,但长乐阿姐她们都不信我,觉得肯定是我淘气。她对我,就像刚才对你一样,在有人的时候很好的,可是在没人的时候,她就会欺负我。苏妧,颍川从小就很可怕的,她做坏事都不会有人相信!” 苏妧闻言,转头看了杨宜歆一眼。 其实她想说没那么夸张的,只是杨宜歆段数太低了,加上小时候大概经常私下被颍川县主关在小黑屋,对颍川县主产生一种害怕的情绪就像是她的本能反应一样。 苏妧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我相信。” 杨宜歆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相信,苏妧,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好人。你别怕,虽然长乐阿姐她们都喜欢颍川,但是太子表兄不喜欢她的。” 苏妧:“哦?为什么?” 杨宜歆:“我也不知道。” 好吧,指望从杨宜歆嘴里得到什么靠谱的消息,总是有些难度,现在看来这个颍川县主是比李蕴难缠得多的人物。 这都还没走马上任呢,就遇上了两个情敌,要是以后真进宫了,那还得了? 苏妧有点郁闷,因为天天争风吃醋这样的事情真的会拉低人的格调,苏妧希望自己的格调可以更高一点,不能像别人一样眼里就只看到那个男的,看其他的一概眼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020 章 苏妧和颍川县主碰上了, 小胜一回合。然而她心里并没有觉得多高兴, 因为她想到如果以后还要面对这种层出不穷的情敌,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有些烦躁。 想到颍川县主刚才那气焰冲天的模样,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小声嘀咕了一下,“烦人哪。” 然后,一个近几日已经听得很熟悉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瑶奴何事不痛快?” 苏妧被吓了一跳,一时没控制好情绪,回头横了李承乾一眼。她本就有些心烦,而如今这个惹得她心烦的始作俑者一脸不知情的模样现在她前面, 虽然脸是挺俊的, 但不足以抚平苏妧心中的不痛快。 她这才注意到刚才还和她在一起的杨宜歆不见了,“万泉呢?” 李承乾微笑:“万泉啊,她方才看到我来,便轻手轻脚地走了。” 苏妧:“” 李承乾目光不离她, “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事不痛快。” 抬眸与李承乾的目光相接,苏妧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方才杨宜歆不都说了,李承乾不喜欢颍川县主。于是,少女微微一笑, 语气有些不冷不热, 直接说道:“我为何事不痛快?我为太子殿下而不痛快。” 李承乾微微一怔, 神色有些错愕。 苏妧这样的反应, 是万万不在太子殿下的预期中的。 李承乾:“瑶奴是为我而不痛快?” 苏妧“嗯”了一声,应得十分坦荡,然后,她就微微福身,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自诩是大唐一枝花的太子殿下,生平第一次在姑娘家面前碰了软钉子,心里十分震惊,以至于半天没回过神来。 半晌之后,太子殿下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有多少姑娘盼着要来讨好他,希望能让他多看一眼。这个苏妧倒是好,他自己送上门来讨好她,她居然还不稀罕? 这时,刚才被太子殿下说是轻手轻脚离开了的杨宜歆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她扯了扯太子殿下的衣袖,眨巴着眼睛像是要跟大人分享秘密似的语气:“刚才在长乐阿姐那里,苏妧见到了颍川,两人还聊了会儿天。” 李承乾:“她们聊了会儿天?瑶奴和颍川聊了什么?” 杨宜歆歪着头,望着李承乾笑了笑,一副我知道,但我不能说的模样。 李承乾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回过味来。太子殿下觉得苏妧大概是知道颍川县主爱慕他的事情,所以方才不痛快了。 原来是吃醋了,早说啊。 他对颍川没有那个意思,要是有那个意思,早就在父亲和母亲念叨为他选妃的时候,他就同意了。 太子殿下这么一想,心中顿时拨开云雾,弯着嘴角,就差没哼起歌来。 李承乾轻咳了一声,拍了拍杨宜歆的肩膀,“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看看瑶奴。你没事做就回去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就得回城了。” 长乐公主为期五天的赏花之旅即将要打上句号,约莫过半个时辰,就会有人陆陆续续地启程回去。苏妧离家好几天,周围来来往往都是年轻的少男少女,虽然活力四射,但年轻人太闹腾了,自认心灵已经比较沧桑的苏妧有点想念在苏府的清静,所以方才从长乐公主的院子出来之时,已经跟公主辞别过。 她回去之后,绿萝和藿香就已经带着人将回程的东西整理好了。 李承乾去找苏妧的时候,苏妧正准备上马车。 他也没有惊动别人,就是自己过来的,也没让人通报。 还是苏妧身边的绿萝察觉到李承乾的到来,提醒苏妧:“主子,太子殿下来了。” 苏妧一怔,抬眼看过去。 太子殿下嘴角噙笑,立在半月形的门前,十分气定神闲的模样。看苏妧朝他这边望了过来,便笑了起来。 “瑶奴,过来。” 苏妧依言走了过去,“太子殿下。” 李承乾:“我说过,我的表字是高明。私下无人的时候,你可以喊我高明。” 苏妧微微一笑,从善如流,“高明。” 只是人虽然在笑,笑容却透着几分淡淡的疏离。 李承乾见状,觉得刚才自己心中的推断肯定是真的。看来苏妧对他并不是像表面上看着的那样无动无衷,她看到了情敌,心里还是会有感觉的。 太子殿下天生怜香惜玉,对杨宜歆那样的小姑娘,不管她怎么样,语气从来都是春风化雨般的温柔,更何况如今是对上自己未来的太子妃? 面对苏妧,太子殿下还是很愿意放下身段,哄她一哄的,于是,男子的声音越发温柔,“万泉说,你在长乐那里见过了颍川了?” 苏妧闻言,倒是有些意外了,她还以为李承乾是为何而来,原来是知道了颍川县主和她见面的事情。 少女一副毫不介怀的模样,梨涡浅笑,“颍川县主对殿下的了解颇深,令人佩服。” 李承乾:“就这样?” 苏妧眨了眨眼,“嗯,就这样。” 她这么一说,李承乾也哑口无言了。 可是这事情跟李承乾的想法是有些出入的,颍川县主的性格李承乾是心中有数的,皇室宗亲的姑娘们,多少都会有些心眼儿,颍川县主七岁之前都是住在宫中的公主院,吃喝用度跟公主并无两样,出宫后又有食封三百户,虽无公主之名,已有公主之实。 父亲早两年确实是有要亲上加亲的念头,可李承乾不同意。在这些方面,当今的帝王夫妻可算是一对开明的父母。 李承乾对颍川县主没有意见,他一个大男人,对一个小姑娘家有什么意见,那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他只是单纯地不喜欢颍川县主的性格,而且每次杨宜歆在颍川面前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杨宜歆在颍川县主面前的安静与顺从,并不是因为这对表姐妹感情好,而且因为杨宜歆怕颍川。 同样是天之骄女,肠子都不会拐弯的杨宜歆为何会怕颍川? 李承乾有一次无意中像是开玩笑般跟长乐公主说起这事,长乐公主却笑道:“颍川和万泉感情很好,阿兄是男子,因此看小姑娘的感情看不真切吧?” 李承乾倒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就跟阿妹辩个明白,也就没再说什么。但颍川能将长乐公主都能蒙骗过去,可见是个人才。李承乾欣赏人才,但不想将这样的人才放在身边,更别说是当枕边人了。 看来看去,不管是父亲和母亲从来选过的哪个姑娘,似乎都没有这个他亲自指定的姑娘合眼缘。 少女眉眼带笑,容颜娇艳。 李承乾见过杨宜歆在苏妧跟前耀武扬威的嘚瑟小样,苏妧也并未因此而对杨宜歆记恨,如今还能令杨宜歆一反先前对苏妧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模样,能耐未必比颍川县主小。 除去梦中所见之缘,李承乾对苏妧的好感,全部来自这些日子所观察到的点点滴滴,性子宽容又不失活泼,一手调香之术小有名气,还对医术略有涉猎。 青年太子天生叛逆,中规中矩的名门贵女在他看来只是一个摆设,所有名门世家的闺女都是照着一个模板培养的,放谁在东宫并无区别。可他想要的,并不只是一个摆设。 然后,苏妧出现了。 开始只是他随口胡扯想给父母出难题,可后来真有其人,几度接触,李承乾想,或许自己曾经梦想过的,会成真。 原本被苏妧的反应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李承乾语塞了片刻,可随即就释怀了,甚至还有些小得意。 不亏是他亲自选的,果然与众不同,不能用寻常姑娘的反应去揣测苏妧的反应。 于是,太子殿下清了清嗓门,笑问:“你要回府了吗?” 苏妧莫名其妙地看了太子殿下一眼,不明白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太子殿下是怎么问出来的。 然而太子殿下也不需要苏妧回答,他自己就能成就一台戏。 太子殿下脸上笑容越发迷人,主动跟苏妧说道:“颍川说了什么,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国师都说了,你我是天定姻缘。” 苏妧惊讶抬眼,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对着少女的视线,心里又有点尴尬。可心里尴尬,面上还是要强撑着自己是游刃有余,十分淡定。 苏妧低头,抿嘴笑了一下,再抬头时,眼里闪着几分真心的笑意,“我本以为太子殿下是来为颍川县主出气的呢。” 李承乾:??? 苏妧:“方才跟颍川县主在一起,我涵养还不到家,因此说了一些会令县主不快的话,太子殿下能理解我,那真是太好了。” 李承乾:“” 不,他到底误会了什么? 然而误会已经造成,他显然不能澄清这个误会,于是只好撑着脸上的笑容,心里嘀咕着回头就将杨宜歆那个小东西拎过来严刑逼供,看苏妧和颍川县主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家伙,吃碗面翻碗底,都学会挖坑给太子表兄跳了! 苏妧一扫先前心中的郁闷,她那双忽闪忽闪的杏眼瞅着李承乾,语气也娇软,“时候不早了,我想早些回城呢。” 李承乾微笑:“好的。” 于是,苏妧心满意足地离开上了马车,上车前,还回眸朝太子殿下露出一个笑容,那个笑容既不是谄媚也不是眉目传情,带着几分狡黠,像极了作弄别人的奸计得逞之后的笑。 李承乾:“” 苏妧从永乐园回去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给父母请安,此时苏亶在宫中还没有回来,苏妧就陪着孙氏在屋里说话。 说起李蕴一事时,孙氏跟苏妧说道:“陈王妃与李绩的夫人颇有交情,昨天我去陈王府时,便听王妃说起此事。李绩的父亲本就病重,撑不了几天,那个庶出的女儿这辈子也算是毁了,若是她的祖父只是病情加重,李府或许会将她送到西华庵,让她在庵中修炼,为祖父祈福。若是近日李府发丧,那么她也会被送到西华庵,为祖父积阴德。” 苏妧:“这不都是一样的吗?” 西华观是长安郊外的一座尼姑庵,有许多人家犯了错的女儿,都被送到西华庵去了。那个地方,在长安是出了名的,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能出来的,都已人老珠黄,容颜不再。 孙氏叹息:“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竟然还下得了手去谋害亲姐,都是咎由自取。” 苏妧坐在母亲身旁的脚踏上,头抵在母亲的大腿没说话。 孙氏看着她一副温顺安静的模样,心底有些发软,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 孙氏:“这趟去永乐园,感觉怎样?” 当母亲的,不怕其他的,就怕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尤其是苏妧第一次独自去这些场合,孙氏就免不了担心。虽然陈王妃对苏妧十分有信心,叫孙氏放心,可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无论何时,她都无法放心。 苏妧听到母亲关切的话语,就想起了月见和忍冬的事情。她知道孙氏不放心,但有的路终究是要她自己走的,有的事情也该是要她自己独自承担的。 她笑着跟母亲说道:“挺好的,这次去永乐园,万泉似乎挺喜欢我了,长乐公主也十分喜欢我做的调香,这都是姨母的功劳,改日我去陈王府向姨母道谢去。” 孙氏笑着点头,“是该要去的。昨天我去陈王府时,王妃还说应国公的夫人下个月寿宴,长广长公主应该会带着万泉一起去,问我是否愿意带你一同前去?我原本还想着你和万泉玩不到一起去,别到时候碰上了又有什么事情。如今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我多虑了。” 过了一会儿,孙氏忽然问道:“你在永乐园见过太子殿下了?” 苏妧点头,“见过。” 孙氏:“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苏妧默了默,她明白孙氏的意思,但是其实她感觉怎么样都并不重要,因为最终的结果都是她必须要进宫的,不过她对李承乾真的不讨厌,还觉得那个表里不一的太子殿下挺好玩的。 想到她离开永乐园前李承乾那副无语的模样,苏妧就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她语气轻快地跟母亲说:“都挺好的。” 孙氏听她说挺好的,就只能相信那真是挺好的。有的事情,即便是身为父母,也鞭长莫及。 她心底叹了一口气,笑着捏了捏女儿的鼻尖,“你这小东西,真是从小就不让人省心。” 苏妧笑着将她的手拉下,撒娇说道,“老说永乐园的事情做什么,阿娘不是说下个月可能去应国公府吗?不如你跟我说说武夫人的事情,省得我到时候给她老人家拜寿不知道说什么好。” 应国公武士彠的夫人杨氏,是与长广长公主的驸马杨师道同一个宗室的。杨氏世家,也是高门出身,这个杨氏年过四十梅开二度,嫁给了武士彠。武士彠原本有原配相里氏,生了几个儿子并无女儿,相里氏病逝后续弦娶杨氏,杨氏生了三个女儿并无儿子。 但大概这位杨氏十分旺夫,她嫁给武士彠之后,武士彠仕途坦荡,一路晋升到如今官居二品,封侯拜相。 苏妧对杨氏有点好奇,也十分想见一见。她还记得武顺和武珝这两个小姑娘,尤其是武珝在永乐园时给苏妧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只是天公不作美,还没等到杨氏的寿宴开始,京师地动,毁坏房屋无数。而在长安的西华庵后山开裂了的地上,露出了一块石头,石头上面还刻有两个字——苏祸。 一时之间,流言四起,说京师地动,是因为立太子妃之事不妥。太子本就是国之根本,立太子妃是国之大事,虽然尚未正式册立太子妃,但已触怒上天,因此才会有天灾。 有苏祸二字的石头,便是上天的提示。 太子妃人选不妥,若是不亡羊补牢,将是国之不幸。 苏妧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场地动会引发这样的流言。 古人相信君权天授,每逢改朝换代或是新皇登基,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祥瑞。同样的,国之不祥,也会有预兆。 譬如说此时此刻出现在西华庵的大石头上,写着“苏祸”两个字。 苏妧是不相信这些的,然而她不相信,并不代表别人不相信。 原先有意与她交往的贵女,原本约好了组织一个小分队将她们不需要的衣物都拿出来,分给那些有需要的流民,在流言出来后,苏妧让人去问,十个有九个说最近地动毁坏房屋无数,许多流民在外,家人担心他们的安危,不放心出来见面。剩下的一个是不太会说话的,婢女对着苏妧的小侍女月见,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月见妹妹,外面都在说你家娘子才是地动的罪魁祸首,我家小娘子说,不如让苏小娘子避避风头,等百姓们都忘了这事情之后,再做打算吧。” 月见回去之后跟苏妧说起此事,心情十分沮丧。 倒是跑来苏府玩的杨宜歆听说了,愤愤不平,“可恶,见风使舵的东西!” 苏妧看着小萝莉鼓着腮帮,笑着给她递了一杯水,“那么大的火气做什么?趋利避害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情的,你也是,没事干跑来找我作甚?不怕瓜田李下,流言波及到你?” 杨宜歆“呸”了一声,“我才不怕呢!我昨天还进宫去见皇后舅母了,苏妧,我还见到了太子表兄哦。”说着,少女的声音就变得有些贼兮兮的。 苏妧侧头,笑问:“怎么,太子殿下有话让你带给我?” 杨宜歆点头,“太子表兄说,不过是几句谣言而已,不足为惧,他早晚会将散布谣言的家伙逮出来料理的。” 苏妧低头笑了笑,其实她又怎么会怕了这几句谣言。有朝一日可以成为太子妃,飞上枝头变凤凰,是多少人家梦寐以求的事情,如果这是一个阴谋,那么在这个阴谋底下定然有各方的人在博弈。 趁着天灾散布谣言,还是落在她身上的,苏妧想来想去,不过是两种情况,要么是她父亲的政敌,要么就是她的情敌。 父亲在朝廷之中名声很好,从来不结党营私,也没有要出将入相c位极人臣的野心。按道理说,父亲不会挡着谁的道。 如果不是父亲的政敌,那么就是她的情敌了。她的情敌那可就多了,苏妧觉得李承乾虽然不会十分主动地去招惹别人,但他本人,确实每时每刻都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一般,虽然不去招惹别人,可摆出来的姿态,十分招人。不然李蕴和颍川县主怎么会爱慕上他的? 李蕴和颍川县主是苏妧知情的,大概还有不少是她还不知情的。 想到这个,未免又有些闹心。 苏妧跟杨宜歆说了两句话,将杨宜歆打发回公主府,然后就去了孙氏的屋子。 孙氏正在跟芙蓉说话,见到苏妧,便笑着说:“王妃打算去漏光寺吃斋祈福,让我也陪着一起,你就跟着阿娘一起去吧。” 苏妧十分随和,跟母亲说:“好啊,上次听说陈王府后院的围墙在地动中震塌了,如今修好了吗?” 孙氏莞尔笑道:“外面那么多流民无处可去,要滞留在收容的大棚里,陈王府这会儿功夫估摸也顾不上修围墙。” 苏妧“哦”了一声,然后问孙氏:“阿娘,明天去漏光寺,李诱会跟一起去吗?” 苏妧和李诱算是发小,李诱还没变声之前,苏妧很喜欢逗着李诱这个小正太玩。大唐文武并重,皇室子弟骑射之术虽不能说出神入化,但绝对是拿得出手的,唯独李诱这个怪胎,从小只喜欢舞文弄墨,至于什么骑射之术,一概不通。苏妧以前的时候觉得会动武的男孩子熊起来太惹人厌,一般不怎么搭理,可她喜欢搭理李诱,因为李诱斯斯文文的,曾经让苏妧一度怀疑他其实是女扮男装。 然而变声之后,李诱就再也不可爱了,苏妧喜欢精致的小正太嫌弃半大不小的糙男孩,所以就很少去逗他。 孙氏看了苏妧一眼,取笑道:“你不是说他变声之后,再也不是你的弟弟了么?” 苏妧眨巴着眼:“那是玩笑话。” 孙氏笑了笑,说道:“会去的。这次他去,你可别欺负他。” 苏妧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怎么会呢?” 她顶多就是让李诱带她出去走走而已,听说漏光寺离西华观也不远,苏祸的谣言,就是从西华观传出来的,苏妧打算去看一看。 忽然,就想起了杨宜歆说李承乾在宫中所说的话。她还以为这个少年郎听到了谣言,即便不相信,也不会说些什么的。竟然还想到传话给她。 苏妧想着,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既然他这么有心,那晚上就送他一个好梦吧! 于是,当天晚上,在东宫的太子殿下做了个好梦,他梦到大唐边疆稳定,平常对大唐虎视眈眈的游牧民族全部都对大唐俯首称臣,大唐长安,万国来朝。而他,则骑着一匹飞马,一日千里,游遍了整个大唐,然后来到到苍苍茫茫的大草原上,千里马儿尽情驰骋,而在他前方,是苏妧穿着火红色的舞衣,赤着一双雪白的双足,脚踝上戴着一串铃铛,在半空中跳着那旋律鲜明又奔放的胡旋舞。随着她的舞动,那串铃铛也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悦耳的声音,自成一篇乐章。 醒来之后的李承乾嘴角还是微扬着的,可没一会儿,他就笑不出来了。 太子殿下猛地在床上坐了起来,脸色铁青,过了半天,他好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似的飞快地将身上的锦被掀开,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又猛然盖上。 大概是太子殿下的动作太大了,惊动了外面的宫人。 宫人轻轻敲着门,“殿下?” 太子殿下欲哭无泪地长叹了一声,然后理所当然地迁怒了外面敲门的宫人,“没有传召不许来烦我!” 外面宫人的声音静了下去,李承乾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脸,而锦被之下的事实,实在令他难以启齿。他居然在梦里亵|渎了自己未来的太子妃。 李承乾回想了一下梦里的情景,心里居然还十分回味。 他长叹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在想什么呢?不如想想明天如何将床单毁尸灭迹比较好。” 前一天晚上入了李承乾梦中的苏妧,在给少年郎造了一个超爽的梦境,还附送了他最喜欢的胡旋舞演出之后,就走了。一个晚上就那么一点儿时间,她要是老在李承乾的梦里耗,那多浪费时间啊,不如睡觉。 于是,苏妧并不知道自己后来变成了某人的春梦对象。 她翌日起了个大早,让绿萝藿香帮她收拾去漏光寺的东西,然后跟着母亲一起去陈王府,与陈王妃的车驾一起出去。京师地震过后,百废待兴,车驾过于招摇并非好事。 苏妧到了陈王府,跟陈王妃说了几句之后,就跟陈王妃撒娇:“姨母,表弟呢?他不是要跟我们一起到漏光寺的么?怎么不见他人,我找他有事!” 陈王妃笑眯眯的,“你还能有什么事情要找表弟?等着,他一会儿就来了。” 等到李诱出来的时候,陈王妃已经准备好要向漏光寺出发了。苏妧将李诱拽到一边,悄声在他耳边这样那样的说了几句话,李诱听了,眼睛睁圆了瞪着苏妧。 李诱的声音蓦地拔高了,“你说什——“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妧捂住了嘴。 苏妧手毫不客气地捂着少年的嘴巴,声音很轻,可跟她的声音极不匹配的是她那凶巴巴的神情,“你小点声!” 李诱瞪着她,头往后仰,躲开了少女的手,低声说道:“你想出去溜达我陪你没有问题,可为何要去西华观?那个地方,是个道姑庵!清修之地,你真以为我们想去就能去啊?” 苏妧看着他,微笑。 想去还不能去,那岂不是太小看她苏妧了? 长安郊外,西华观。 一个脸上犹带稚气的小道姑引领着两个少年往后院走去,她一边走还一边叮嘱两位客人,”师父方才说了,让你们在此地休息片刻,天黑前必须得离去。 “好的,多谢小师父。我与阿兄天黑之前定然离开,不会给小师父与观主带来任何麻烦。” 小道姑闻言,回过头来看向那说话的少年,他此时正被一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男子扶着。 这位小郎君是长得真俏,面若冠玉,眉眼风流,那双眼睛未笑便已带出三分笑意,被他那样似笑非笑地一看,尚未尝试过风月的小道姑顿时心跳较快,连忙别开了眼睛。 小道姑低着头,轻声说道:“并不是师父要赶你们二位走,只是西华观平常也会收留一些长安城中送来修行的姑娘,两位郎君在此,多有不便,也会扰了别人的清修。” 小道姑说着,心里还十分歉意一般。 少年十分体谅人,“小师父言重了,观主愿意让我们二人在观中停留半天,我心中已经十分感激。” 小道姑朝少年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将二人引到了观中靠近后山的一个小院子之后,叮嘱了两人一些注意的事情,让他们别乱跑,就离开了。 小道姑前脚才离开,方才病恹恹的少年就已经站直了身体,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十分随意地说道:“既然都进来了,那就干活吧。” 这俩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日前跟着陈王妃和孙氏去漏光寺吃斋念经祈福的苏妧和李诱。两个大人吃斋念佛,两个小孩儿就自顾自地折腾着他们自己的事情。苏妧和李诱两人从小就是令人放心的小孩,也从来没有闯出过什么祸事,因此到了漏光寺,这两小孩儿就成被放羊了。这没什么不好,苏妧对此很满意,就带着李诱来实行她的计划了。 李诱当时一听苏妧的计划,十分无语。苏妧的计划是这样的,她女扮男装,要跟李诱扮一对私奔出走的小儿女。李诱当时听到,嘴角抽了抽,不明白为何要装成私奔的男女。 可苏妧振振有词,“我都打听过了,许多被送到西华观的姑娘,都是因为在家里犯了过错的才被送去的,基本上送去之后便是不会再让她们回家。我若是私奔的女子,肯定就是要被家里除名的,那些被强迫当道姑的姑娘们听说了这个,心里会好受些,有助于拉近彼此的距离去套话。” 李诱听她那么一说,不吭声了,过了片刻,他又十分不甘愿地跟苏妧说:“这事情只能你知我知,以后你也不许告诉太子殿下此事。” 一开始苏妧说这个计划的时候,李诱是不愿意的。但是人都有软肋,李诱有收集笔洗的爱好,见到喜欢的笔洗,目不转睛,恨不能据为己有。苏妧有一个犀角枯荷笔洗,是她生辰的时候苏亶专门送给她的,李诱得知,叫苏妧拿去给他看,一看就两眼放光。然而苏妧吝啬得很,多看两眼都不让。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李诱对那个笔洗至今念念不忘,本来还心不甘情不愿的事情,在苏妧说事成之后将犀角枯荷笔洗送给他的话后,就变得十分愿意了。 到西华观这件事情,倒不是非要这样来做。如今关于“苏祸”一事,谣言四起。但谁也没当场怒斥这是谣言,也没有哪个朝廷命官真在朝堂上说京师地震,是因为选错了太子妃一事才发生的。 可谣言摆在那儿,谁也不明说,谁都心知肚明,那才恶心人。 苏妧手头上无人可用,几个侍女都过于年轻了,孙氏和王妃两人虽然知道谣言之事,内心也发愁,否则也不会说要到漏光寺去吃斋祈福。 苏妧想,事情的源头既然是从西华观而起,那么线索也应该是在这个地方找。无端端的,就来了一块石头说是从天上掉下来,或是从地上蹦出来的,愚昧无知之人可能会信,但苏妧是不信的。 苏妧看着李诱那模样,心里微微一软。苏亶和孙氏今生只有她一个女儿,她从未感受过有兄弟姐妹陪伴扶持是什么感觉,唯一能感受到一点这种类似于那种情感的地方,就是李诱了。少年长大了虽不如从前精致,但依然是很可爱的。 苏妧弯着眼睛,一副大姐姐的模样,“行,绝对不会让太子殿下知晓此事。” 李诱得到了保证,放心了。他直接往床上一躺,问苏妧:“那你如今打算怎么办啊?” 苏妧:“我出去走走。” 李诱:“那我呢?” 苏妧沉吟了一下,“你也出去走走吧,遇见了不像是道姑的道姑,记得要将自己的身世说得凄惨一些,争取把她们听哭了。然后再跟她们聊一聊那块神奇的大石头到底是怎么来的。” 李诱:“” 良心呢?他堂堂临淮王,当今圣人封的郡王,带苏妧出门办事居然要卖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021 章 苏妧到了传说中发现那块大石头的后山, 确实是一块石头, 如果不是因为石头上有“苏祸”二字,那也就真的跟世上成千上万的石头一样,毫不起眼。几因为多了“苏祸”二字, 反而成了是传达上天旨意的石头。 苏妧心里有些好笑,上前去看那石头。 石头上的字,应该是刻上去之后处理过的,看不出来是什么时候刻上去的。 苏妧有些头疼,她确实是想来看看这块大石头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但她更想知道, 这到底是谁放在这儿的。在苏祸这个谣言出来之后, 苏亶其实已经暗中派人到西华观来探观主的口风,几番查探,观主似乎是真的认为这块石头是上天的旨意,并不认为那是有人蓄意为之。 观主不知情, 那么能跟外面的人串通的,就只有送来的那些姑娘了。只有富贵人家的女儿犯了错,才会送到道观来, 要是寻常人家,犯了错就卖了或是给人为奴为婢,不会送到此间。 因为李晶也在西华观, 所以她才不能女装前来。如果是女装打扮, 再卖一下惨, 估计会更容易靠近那些姑娘。 弯腰, 指腹触及那石头的纹路,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苏妧想:要是她不止会入梦,还会听石头说话,那该多好。 正想着,忽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苏妧一怔,站起来回头,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穿着一身灰色道袍的少女看着她,面色不善。 李晶? 乔装打扮,还吃了能暂时变声的药是对的,她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苏妧朝李晶微微躬身,行了个礼,“我与兄长出门在外,路经此地时我忽然身体不适,幸好观主好心,收留我们再次休息半天再离开。我如今好多了,只是兄长一路照顾我太累了,难得安睡片刻,我担心在旁会扰了他,所以出来走走。” 李晶皱着眉头,“这里不许别人乱走的。” 苏妧:“抱歉,我这就走。” 苏妧才走没两步,忽然又被李晶喊住了。 “喂,你站住。” 苏妧脚步一顿,回头狐疑地看向李晶,“小娘子,有事?” 她不喊李晶小师父,却喊人家小娘子,这让原本就对道姑这个身份十分抗拒的李晶,心里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 李晶那双眼睛上下打量着苏妧,“你是从长安出来的?” 苏妧点头。 李晶一听她是从长安出来的,咬了咬下唇,她的眉头微蹙着,纠结了片刻之后,又问:“你在长安出来,可曾听说过什么事情?” 苏妧:“长安是天子脚下,每天发生的事情不计其数,不知道小娘子问的是什么事?” 李晶愣住,她也是糊涂了。长安那么大,别人听过的事情多了去了,她所关心的事情,在别人看来说不定只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即使听说,也不会放在心上。 苏妧打量着李晶的模样,温声问道:“小娘子,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晶沉默。 苏妧见状,叹气了一声。在她看来,李晶不过是个蒙昧少女,因为爱而不得所以迁怒到李蕴身上,以至于后来在永乐园做出了那样错漏百出的事情来。如今想问的,大概也是李蕴和萧锴之事。 苏妧不怕别人别人有心机,她最怕别人没弱点。 于是,少年模样的苏妧叹了一口气,跟李晶说道:“不怕坦白与小娘子说,我也有难言之隐” 巴拉巴拉。 苏妧开始跟李晶说起了自己其实是女扮男装,她所说的阿兄,其实是她的情哥哥。 “我与三郎是青梅竹马,但因为我是家中庶女,因此三郎的家人不愿意接纳我,还要求三郎娶我的嫡姐,我自然是不愿看着心爱的人成为别人的丈夫,三郎与我心心相印,也断然不愿意娶我的嫡姐。自从亲事定下之后,我天天以泪洗脸。幸好,这次长安地震,到处都乱糟糟的,三郎便趁乱将我带了出来。” 李晶:“” 随即,她又想到了自己的遭遇。她的身世和眼前的这位乔装打扮的小娘子何其相似,唯一不同的是眼前这姑娘的心上人敢带着她私奔。李晶想,她不愿意私奔,而萧锴,则是不敢私奔。 李晶叹了一口气,说:“我真羡慕你。” 苏妧看着少女的模样,笑了笑,忽然说道:“不必羡慕,小娘子日后,一定可以出去的。” 李晶却依然叹气,“我还有能出去的一天吗?” 苏妧:“事在人为而已,小娘子怎会说没有呢?” 李晶愣住,她看着眼前的少年装扮模样的苏妧半晌,忽然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姑娘,萍水相逢即是有缘,求您帮我一事。” 人在有求于人的时候,连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李晶如今对苏妧是客气多了。 苏妧眉头一扬,“小娘子请说。” 李晶扔下他,“您稍等我片刻。” 片刻之后,李晶急匆匆地回来,她将一封书信递给苏妧,说道:“我知道你出身定然非富即贵,如今纵然跟着心上人私奔,身边定然也有可以跑腿的人。求您帮我将此信件送到谯国公府给他们家的二郎君柴令武。” 苏妧还是有些迟疑,说道:我时候逃出来的,如今家人肯定都在找我,若是我帮你送信,说不定便会被家人发现,到时候我与我的三郎,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李晶神色哀切,“姑娘,求您帮我这个忙。您若是能帮我,我说不定有朝一日可以从这个地方出去,若是您都不帮我,我永生永世,便都只能活在西华观这方寸之地中。” 苏妧的模样还是十分纠结,最后,她像是豁出去了似的将李晶的信件接下,咬牙说道:“行吧,我就当是日行一善,让人为你跑这一趟。” 李晶神色大喜,“多谢。” 苏妧掂量着手中的信件,又有些疑虑,她说:“可我与柴郎君非亲非故,我派人去找他,他若不见呢?小娘子又该如何是好?” 李晶闻言,冷笑道:“他若敢不见,便让您的人告诉他,信件乃是从西华观中送出,他若不能让我满意,我让他身败名裂。” 苏妧:“” 所以说,来西华观还是对的,一不小心,她好像又知道了另一桩爱恨情仇。 可她关心的“苏祸”大石这事情,还没有一点眉目呢! 李晶看着苏妧好像被吓到的模样,身上的戾气消去了一些,好言说道:“小娘子,您会好人有好报的。” 苏妧心想,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等下我就将会你的信件拆了。 苏妧苦着脸,“不必好人有好报,只要别被家人发现我的行踪就可以。” 李晶看着苏妧的模样,心底一阵歉意。 苏妧趁着对方还心软的时候,连忙套话。她手往刚才所看的大石指去,问李晶:“那便那块在长安传得满城风雨的石头么?我听说那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所以特别好奇,多看了两眼,你好像都不好奇?” 李晶:“有什么可好奇的,不过是一块平凡无比的石头而已。” 苏妧:“那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石头!” 李晶侧头,看了苏妧半晌,忽然笑问:“天上掉下来,那地上得被砸下大多的一个坑?” 苏妧“哦”了一声,说道:“那便是地下蹦出来的。” 李晶被她逗笑了,笑了半天,忽然就笑不出来。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的事情其实在出生就已经被注定,无论你怎么想改变自己的处境,都无能为力。”少女脸上神情落寞,说出来的话也让苏妧心里难得动容了一下,但也就是那么一下而已。 苏妧笑道:“怎么会无能力为呢?你看那块凭空出现的石头,就因为它上面写了两个字,一个女子的命运或许就会因此而改变。” 李晶寒着脸,“那是她活该。” 苏妧侧头,望向李晶。 李晶面无表情,语气冷硬:“若不是亏心事儿做多了,又怎会有天来收她?” 苏妧:“” 这话说的她可就很不爱听了,她做了亏心事她自己怎么不知道?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苏妧捏了捏手中的那封信,觉得那封信说不定有什么猫腻,她打算和李诱离开后就拆了看看内容是什么。 苏妧和李诱离开了西华观,就跟在附近等着的藿香绿萝会合,两人换了个装束之后,就回去漏光寺。回去的时候,孙氏和陈王妃的经还没念完呢,于是两人就凑在一起看李晶给的那封信。 那张信纸只有寥寥数语,就是李晶问柴令武最近在忙些什么,是不是都忘了要帮她打听的事情?末尾的时候,还提醒了柴令武别想过河拆桥,否则他妹妹的日子可就不一定好过了。 李诱双手环胸,看着那信纸上的话问苏妧:“这是给柴令武的?” 苏妧点头,“对。柴令武是平阳昭公主的次子,与你是表兄弟,你肯定和他玩过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诱:“他能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是嫡长子,受到的关注肯定不如兄长。而家中最受宠爱的,是最小的颍川。柴令武在谯国公的孩子当中,就不能算是拔尖的,唔平时看着比较安静,很疼颍川,听说他对颍川的疼爱,那真叫一个要星星不给摘月亮。” 苏妧眨了眨眼,意思就是柴令武是个妹控? 李诱:“可我没听说过柴令武和李震之间有走动,他怎么会认识李震的庶妹?” 苏妧将铺在桌面上的纸收了起来,“我想他之所以认识李晶,只是因为李晶是才被送到西华观的,而且,李晶还想离开西华观,所以他才会认识李晶。” 李诱皱着眉头,半晌,他终于拐过弯来,“你怀疑那块石头是李晶和柴令武放进去的?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对柴令武有什么好处?” 苏妧看向李诱,那眼神好像是在跟李诱说你别以为颍川县主和太子殿下的那点破事我不知情。 李诱别看得一阵心虚,嘟囔着说道:“就算以前我们大家都以为未来的太子妃会是颍川,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颍川心中仰慕太子堂兄我也清楚,可这跟柴令武有什么关系啊?” 苏妧不搭腔,似笑非笑的神情。 李诱最怕苏妧那样的神态,每次这个小姐姐有这样的神态,都不知道她心里在琢磨什么事情。他默了默,最后犹犹豫豫地问:“妧娘,你该不会怀疑苏祸这件事是柴令武和颍川干的吧?” 还不等苏妧回答,李诱就已经打断了自己的念头,“怎么可能呢?颍川从小心高气傲,她不会做这种背后伤人的事情。” 苏妧想起了那天在永乐园时,颍川县主背着长乐公主想给她一个下马威的事情,笑了。 “人心隔肚皮,你以为你有多了解颍川县主?就算跟颍川县主没关系,难道也跟柴令武没关系吗?柴令武不是很疼爱妹妹吗?难道不可以是颍川县主在兄长面前诉苦,兄长不忍心妹妹伤心难过,因此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 李诱听得瞠目结舌,“妧娘,你这么说话很不负责,证据呢?” 苏妧:“没有证据,不需要证据,因为我只是猜测而已。” 李诱:“” 当天晚上,苏妧百无聊赖,就入了李晶的梦。李晶的梦果然就跟她的人似的,直白。想要什么,在她的梦里就出现什么。 苏妧看到李晶和一个少年依偎在一起,李晶朝他笑得甜蜜,喊他萧郎。 萧郎,那不就是萧锴吗? 苏妧自从发现自己可以在梦境之中呼风唤雨的本领之后,手段越发地粗暴直接。她在李晶的梦里,直接将那少年绑了起来,自己幻化成七孔流血的模样出现在李晶面前。 “李晶,你害得我好苦!” 于是,李晶好端端的一个花前月下的美梦,顿时被苏妧变成了一个鲜血淋淋的噩梦。 苏妧在梦里也没怎么吓唬李晶,她直接将萧锴绑起来之后,就追着李晶问为什么要害她?如果李晶不回答,她就要将萧锴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吃了。 李晶开始不信,可当她看到苏妧真的拿出了一把小刀,然后慢条细理地从少年身上活生生割下一片还滴着血的鲜肉时,终于崩溃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在西华观里待一辈子,柴令武跟我说只要我帮他这个忙并且保守秘密,说等颍川县主当了太子妃之后,他就让颍川县主将我从西华观里弄出去,到时候我要是还想嫁给萧锴,他们都能替我做主!” 苏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龙卷风似的离开了李晶的梦境。 入梦过那么多次,苏妧如今慢慢发现,人在梦境之中不会给自己设限,梦境之中的人也有七情六欲,可因为没有身处现实,言行比在现实中更为荒诞也是有可能的。不过但凡是心有所思,定然能为她在梦境中所利用。 譬如李晶这事情,因为她知道李晶在乎萧锴,所以她才能用萧锴逼出李晶的秘密。 在梦里,其实也是可以干正经事儿的呢!而且人在醒来之后,极少会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了什么梦,因此苏妧只要不是在被人踢出梦境的,基本上不担心会被人记得有她出现的梦境。 从李晶梦境中出来的苏妧,心情美得冒泡。什么谣言对她来说,也不是烦恼了。她只要知道了谣言从何而来,自然就会有办法击破,并且不费一兵一卒,就是她自己要辛苦一些。 苏祸的谣言在苏妧从漏光寺回去后,依旧传得绘声绘色。那些贵女们,依然不敢跟苏妧走得太近。 就在这时候,应国公武士彠的夫人杨氏,送来请柬,说她明日在府中要举行一个募捐的宴会,邀请孙氏与苏妧前去。 应国公是开国功臣,他的夫人在这种风头火势的时候送来请柬,孙氏不免受宠若惊。因为自从苏祸的谣言出来只有,不仅是苏亶在朝中受挫,她在贵夫人圈里虽有陈王妃帮衬,但也依旧被疏远。此时杨氏送来请柬,明摆着是要与她交好。 孙氏有些激动,跟苏妧说道:“这世上之人,大多数喜欢锦上添花,只有少部分人愿意雪中送炭。此时应国公夫人送来请柬,无疑是雪中送炭。” 苏妧笑着帮母亲捏着肩膀,“这都是阿娘前几日与姨母在漏光寺吃斋念经的功劳,人在做,天在看呢。” 孙氏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是人在做天在看,我的瑶奴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旁人的事情,为何会被人如此中伤?” 苏妧微笑着,“说不定,是福不是祸呢?我若是因此不用进宫去,阿娘也不用再为我日后在宫中的生活担心。” 孙氏闻言,气得打了一下苏妧的手,“你这孩子,说的都是什么话?若是从前,能不进宫当然是最好的。但事已至此,你若不能进宫——”话语一顿,孙氏的话就没有再说下去。 事已至此,苏妧如果不能进宫,那么这辈子也算是毁得差不多了。 苏祸啊,若此时不能彻底查清,日后民间就会有许多人会说她的女儿是祸水。皇家不要,寻常人家也不会要的。 孙氏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都直发愁,苏亶也是,记得嘴上都冒泡了,依然没有结果。 谣言这种事情,十分微妙。如果圣人李世民听说了,笑了笑,说那不过是有人趁机作乱,没有的事,那么早就皆大欢喜了。可这谣言传到而来圣人耳里,也没见圣人说什么话,既不说可信,也没说不可信,那到底什么意思呢? 谁也不知道,因此谁也不敢表态。 苏亶和孙氏着急,可他们着急也没用。嘴都长在别人身上,苏亶不可能在路上听到有人在谈论这事,就要将人逮起来,一则苏亶没有那个权力,二则会被人认为是心虚害怕。 孙氏看着眼前依旧心大如斗的女儿,快愁死了。 这孩子性格温温吞吞又心大,到底像谁? 苏妧也不是不知道孙氏为她发愁,可她除了晚上的时候多给母亲送几个好梦,让母亲在梦里多高兴一会儿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而且这几天她不止忙着给母亲送好梦,还得去给颍川县主送噩梦,可把她忙坏了。 苏妧觉得苏祸这事情,跟颍川县主是脱不了干系的,李诱都说了,柴令武是个妹控,李晶在梦境中说了是柴令武将那块石头放进西华观的。可是为什么要选在西华观呢?不能是随便一个山里冒出一块石头吗? 当初李渊在太原起兵,自诩是老子后人,称帝后更是将道教尊为国教。如果那块石头是在道观中出现,那足以说明是祖宗显灵,能引起李世民的注意。而西华观在长安郊外,与漏光寺相隔不远,最关键的是西华观的观主在长安城中颇有影响力,那观主是当今国师李淳风的师妹,长安城中许多大臣家中女儿犯了事,也会将女儿送来西华观。除此之外,家中若是有长辈去世,有的人为了博得孝顺之名,也会出家修道一两年,为死去的亲人修福积德,而那些人,也喜欢在西华观挂名清修。 所以柴令武选择了西华观,而刚被送去西华观的李晶愿意与柴令武合作并不奇怪,苏妧觉得如果她是李晶,身陷囹圄之中,前途无望,情郎又毫无音讯,自己又是庶出,这辈子还能有什么指望?不如搏一把,赢了便是从此好阔天空,输了也不会比在西华观终老一生更坏。 苏妧将事情理清楚了,就要考虑下一步的事情,到底要怎样才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解决这件事情呢? 苏妧年纪轻,对自己的实力有时候难免像所有的年轻人一样,觉得自己能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可真正要做的时候,会发现即使是看起来很简单的事情,做起来也比不简单。 幸好有上一辈子打底,苏妧能沉得住气。 因此这时候的苏妧,也还有心情陪着母亲参加杨氏在应国公府举行的募捐宴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022 章 杨氏已经年过半百, 说起这位应国公夫人, 苏妧十分佩服,因为她是年过四十之后嫁给了应国公,如今五十有余, 不管是精神状态还是容貌,都比她实际的年龄要年轻得多。 苏妧照例带了一些自己做的调香送给杨氏,还带来了一箱子的旧衣物和一些书籍前来,是要捐给灾民的。 杨氏见到孙氏母女,眉开眼笑,亲自上前来迎接。 杨氏十分亲热地握着孙氏的手, 笑着说道:“人来了就好, 怎么还给我带礼物了?” 孙氏虽然不喜欢应酬,但也是应酬中的好手,笑吟吟地将杨氏夸了一番,还夸得不落俗套。 杨氏被夸得心花怒放, 礼尚往来,跟孙氏说道:“瞧夫人将我夸得,我可不敢当。我再怎么好, 也不如夫人生了个好女儿,今日这募捐宴会,多亏了妧娘, 否则我也想不起来要筹办的。” 这话说的孙氏和苏妧都愣了一下。 杨氏筹办募捐宴会, 跟苏妧有什么关系? 原来杨氏并没有打算要筹办募捐宴会的, 京师地震, 达官贵人也会趁机出来表现,或者是给搭个大棚收留灾民,或者是让人在门口腾个地方出来,偶尔出来施粥发点干粮,大多是各自为政,应国公府也是这样的。 至于募捐宴会什么的,以前从来没有搞过。苏妧跟杜惠等人商量此事的时候,万泉和武顺也在,谁知第二天便发生了苏祸的谣言,当时响应的人大部分都装傻,自然是办不成的。武顺当时在杨氏面前咕哝了两句,武顺从来没有参加过什么募捐宴会,图新鲜,不能去她觉得可惜。但杨夫人一听,眼前一亮。 杨夫人觉得苏妧太有才了,虽然年纪小小的 ,却能想出筹办募捐宴会的主意。 募捐这种事情,得到的善款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美名啊。大家都各自为政在自家门前行善,谁会记得?可要是做了个募捐宴会,谁捐了什么东西捐了多少,都记在册中。 就是那些募捐得来的东西最后交给官府派发给灾民,朝廷也知道她们这些人做了什么,自然是免不了褒扬一番的。 苏妧就能想到这样的方法,杨氏心中顿时对她高看了几分,难怪这小姑娘会被帝王夫妻相中,选为未来的太子妃。 与此同时,杨氏又想到了陈王妃,虽说陈王妃和孙氏是年少时认的姐妹,可即便是亲姐妹,若不是可造之材,谁会有事没事就在一些社交场合帮扶对方的女儿呢? 苏祸的流言一出,杨氏也听家中郎君武士彟提起过苏亶在朝中受挫的事情,杨氏心中冷笑,说那些人可真是目光短浅,不过是区区谣言,圣人都还没发话呢,何必急于表态? 杨氏并不急于站队,她觉得这事情不需要站队。不久前她的两个女儿去了永乐园,二女儿武珝从永乐园回来后,也跟她提起过苏妧。 杨氏自己女儿的性子自己了解,武珝虽不是嫡长女,但从小就极有主见和想法。加上从前武士彟在外担任刺史的时候,几个女儿也跟着出去,读千卷书,行万里路。不是杨氏自夸,她的女儿不论是学识还是眼界,都比从小养在长安的贵女高出几分,长安城中能入武珝法眼的贵女没几个。 苏妧居然能让武珝提起,可见是有几分能耐的。 杨氏抱着能结交就结交的态度,发了请柬给孙氏。其实她知道这种时候,孙氏定然会带着苏妧前来的。她请来孙氏母女,不过是举手之劳,却有可能换来孙氏和苏妧对她的好感,杨氏怎么都觉得这个做法没有任何坏处。 杨氏打量着眼前的苏妧,脸上的笑容越发慈祥。 苏妧迎着杨氏那探究的目光,也笑得十分甜美自然。 场面上的你来我往,并不能说明什么。苏妧只是觉得应国公自从娶了这位夫人之后,在仕途上就好像开了挂一样,可见平时杨氏是没少跟应国公谈论这些事情的。所以她愿意跟着母亲到应国公府,也十分愿意跟杨氏的几个女儿交好。 苏妧还记得当初在永乐园时见到的武珝呢。 那样小的年纪,却能临危不乱,令她印象十分深刻。 就在这时,一个少女冒冒失失地出现在苏妧身旁,她一把挽住了苏妧的手臂,语气十分高兴,“苏妧,你终于来了。武珝院子里的并蒂莲开花了,你要去看看吗?” 苏妧缓缓侧头,看着趴在她身上笑得一脸灿烂的杨宜歆。 苏妧心底叹息,当年长广长公主是武士彠和杨氏的主婚人,听说杨宜歆这些年来到应国公府串门就跟在自己家似的,可她难道不能稳重一些吗? 杨宜歆看向杨氏,笑着说道:“夫人,您跟苏妧说完话了吗?我想带她一起去武珝的院子里看花儿。” 杨氏笑着摆手,“说完了,你们玩去吧。” 杨宜歆闻言,直接拽着苏妧就往武珝的院子跑。杨氏立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神情看不出有什么波动,她拉回了视线,看向身旁的孙氏,笑道:“夫人不必担心,就让小孩儿自个儿玩去吧。” 孙氏并没什么担心的,她只是看到杨宜歆对苏妧的态度,十分惊讶而已。 苏妧被杨宜歆拽着走,有些哭笑不得。 “万泉,你慢点。” 还说着呢,杨宜歆就停下了脚步。前方迎面而来的,是颍川县主。 颍川县主见到苏妧和杨宜歆,下巴微扬,款款而来,然后在距离苏妧还有两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哟,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苏娘子。其实我听说不久前,苏姑娘本也想要办一个募捐宴会的,可惜未能如愿以偿。”颍川县主的神情十分惋惜,“不过以苏娘子今时今日的处境,大概是办了也不会有什么人去捧场的,苏娘子,你说是吗?” 对方的语气不冷不热,听着却分外刺耳。 杨宜歆抿着唇,对颍川县主怒目相对。 然而苏妧却并不中计,对苏妧来说,所有言词上的刺激,似乎都没什么效果。毕竟,她觉得跟这些小姑娘们打交道,即使有矛盾,不过都是小打小闹而已,无伤大雅,为此生气,那才叫笨到家。 苏妧笑得客气,目光在颍川县主的脸上扫了一圈,风牛马不相及地说了句,“县主脸色不太好啊,隔着妆容都能看得出来,最近一定是睡得不太好吧?” 颍川县主:“” 苏妧:“谣言止于智者,相信县主一定不是愚笨之人。” 颍川县主:“” 她本来并不想到应国公府的,只是听说苏妧会和母亲一起来,颍川县主想到最近纷纷扰扰的谣言,又想起先前在永乐园在苏妧面前碰了个软钉子的事情,迫不及待的想来看看苏妧。 她觉得这时候的苏妧应该饱受谣言所困,满脸沮丧的。 可苏妧看着并没有任何沮丧的感觉,这令颍川县主既失望又生气。 苏妧怎么会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颍川县主咬着下唇,心底生出了几分不甘。 苏妧微微一笑,说道:“其实也并不是不担心的,可万泉入宫的时候,说见过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说了,不过是区区谣言,让我不必担忧。他一定会将那散步谣言之人找出来,好好料理一番。” 颍川县主看向杨宜歆。 杨宜歆挺直了腰身,“太子表兄就是这么说的!” 颍川县主闻言,心里气死了。她哪一点不如苏妧,不过就是一个从四品秘书丞的女儿,也值得李承乾牵肠挂肚,还特别让万泉传话! 苏妧好像是看透了颍川县主心中所想一般,气死人不偿命地继续说道:“其实我也觉得太子殿下有些小题大做了,区区谣言而已,国师都说了我与他是天定的姻缘,苏祸一事只是民间谣言,不足为信。” 语毕,苏妧还特地看了颍川县主一眼,好像在两人之间,她才是那个居于上位者似的姿态。苏妧虽然觉得自己和李承乾的亲事定的十分荒谬,但好歹是官方盖章的,还有大唐国师李淳风的批命。天下之大,真要说这些方士之言,有谁能比国师李淳风更权威不成? 她好整以暇地望着前方憋着闷气的颍川县主,有什么花招尽管放马过来,她并未放在眼里。 颍川县主看着苏妧的模样,蓦地就想起了最近连日以来的噩梦,此时苏妧像是跟噩梦中那个缠着她不放的人重合起来了似的,她心里一阵不适,身体微晃了下。 “县主!” 身边的两位侍女连忙上前,扶着她。 颍川县主微微摇头,令两个侍女放开她,她看向苏妧,下巴微微扬起,强撑着骄傲与苏妧说道:“逞口舌之快并无任何好处,苏娘子,你心中到底是否担心,心里没数吗?” 苏妧无辜地眨了眨眼,“平生不做亏心事,我需要担心些什么?反倒是县主,看着精神不济,与其担心我,县主不如多为自个儿操心。” 颍川县主瞪向她。 苏妧却已经笑着跟她微微颔首,说了声失陪,就跟杨宜歆从颍川县主身边经过,径自去了武珝的院子。 武珝站在院子的门口,显然已经将刚才在回廊上的场景收进眼底。 她抬头看向苏妧,笑了。 “苏姐姐,你可真大胆。” 苏妧走了过去,俯首看着眼前的小萝莉。年方九岁,古人真是早熟可怕,苏妧想起自己前世九岁的时候,好像还为了没有买到心仪口味的棒棒糖而感伤,可眼前的小萝莉却已经会观言察色了。 看看武珝,再看看身边的杨宜歆,不得不感叹,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苏妧:“听说你院子里的并蒂莲开花了,我来看看,可以吗?” 武珝点头,领着苏妧进去。武顺和杜惠也在,杜惠看到了苏妧,小跑着上来抓住她的手,“妧娘!” 杜惠看着苏妧,脸上神色有些惭愧:“本来一直想去找你的,可是父亲说京师地动,外面多灾民又乱,让母亲不许我出门。” 苏妧拍了拍杜惠的手,笑着说道:“我都知道的,这不都见面了嘛。” 可在旁边的杨宜歆却说:“是担心你安危不许你出门,还是你父亲信了谣言?” 杜惠:“” 苏妧:“万泉,不许你欺负惠娘。” “妧娘来了,方才我在跟惠娘画画呢,你看这是惠娘画的并蒂莲。” 苏妧走了过去,案桌上平铺着一张绢布,一池莲花中,一株并蒂莲脱颖而出,含苞待放,苏妧看得忍不住赞叹:“一些时日不见,惠娘的画功又进步了。” 杜惠:“等画功再进步一些,便替你画一幅丹青。” 苏妧笑着应了下来。 杜惠跟苏妧关系一直很亲密,如今依然是亲密。但也不知道为何,自从定了苏妧是未来的太子妃之后,杜惠跟苏妧的走动反而变少了。 苏妧有些纳闷,刚才听到杨宜歆口无遮拦地那么一说,她才想起来杜惠的父亲,是魏王府的属官。 大概是杜楚客不想让女儿跟日后东宫的人走得太近吧?原来这时候,李泰和李承乾之间已经有间隙了吗? 苏妧望着眼前笑得无忧无虑的杜惠,也笑了起来。 不管杜楚客的心思是什么,即便友情不再纯粹,可也曾经真心以待。更何况,杜惠不止温柔可人,还体贴入微。 几个小姑娘闹腾了一会儿,杜惠和苏妧在旁边说悄悄话。 杜惠:“李晶被送去了西华观,李蕴想和宋国公府退亲,但父亲李绩不让。如今李蕴的祖父已经病逝,李蕴向父亲请求出家清修,为去世的祖父积阴德。” 苏妧听得瞠目结舌:“李蕴要出家清修?” 杨宜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个头来:“李蕴要是把头发剃掉的话多可惜,李晶都没剃头。” 杜惠三番四次被杨宜歆听墙角,嘴角抽了抽之后,终于忍无可忍,“谁跟你说李蕴要剃度?她是带发修行!” 杨宜歆看了杜惠,有看了一眼旁边的苏妧。她大概是知道苏妧心里向着杜惠比较多,因此变身苏妧迷妹的万泉县主还算克制,没有像从前那样要从言语和气势全方位碾压杜惠的打算,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又走了。 杜惠:“” 她回过头,看向苏妧,“你给她吃了迷魂药?” 苏妧:“没有,绝对没有!” 杜惠:“那她怎么忽然这么黏你,好像还有点怕你?” 对于这个,苏妧也是有些不解。为此她还特别进入杨宜歆这个吉祥物的梦里去问她,梦中的杨宜歆含羞答答,活像苏妧是个俊俏郎君似的,对着苏妧说戏文里的话:“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苏妧被她雷得满脸黑线,她觉得这娃绝对是被长广长公主养歪了,脑袋里都不知道想些什么。 可苏妧不能跟杜惠实话实话,于是随口说道:“大概,是怕太子殿下吧。你忘了吗,上回她主动跟我道歉,憋屈到哭得差点背过去,就是太子殿下叫她来道歉的。” 杜惠想起上次在陈王府的场景,好像是那么一回事儿,于是就没有再追问。 而此时在东宫的太子李承乾,正听李震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说起李蕴,李震心中既是心疼又是无奈,“蕴娘想退婚。” 正在练字的李承乾手中画笔并未因为李震的话而有所停顿,他低着头,细细地描绘着画中之人的眉毛,淡声说道:“她若是想退婚,那只管退便是。那萧锴能背着她与李晶私通,又怎会是她此生的良人。” 李震闻言,微微一顿,“那殿下认为,谁会是她的良人?” 李承乾笑了笑,手中的画笔放下,“这就要看缘分了。” 李震:“” 这不是废话吗? 李承乾:“其实你心里也很明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要她嫁到宋国公府,实在是难为她。我与蕴娘也算是有年少之谊,她若是真想带发修行,为祖父修福积德,你们随她就是。等过些时日她心中平静些,再嫁人也未尝不行。” 在李承乾看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李蕴倘若不想嫁到宋国公府,不嫁就是。大唐律法女子过十五变得成婚,可这样的规定并不适用于修行之人身上,李蕴很快也要满十五了,若她当真不想嫁,让她为祖父出家修德也是唯一的办法。 李承乾看着李震那纠结的模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景阳,当机立断啊!” 李震拍开李承乾的手臂,语气凉凉地说道:,“我看殿下如今也是焦头烂额了,还是先管好自个儿吧。”说着,目光落在了方才李承乾所画的那副画上。画中少女巧笑倩兮,十分动人。 那是苏妧的画像,李承乾自从梦见苏妧之后,忽然十分痴迷于画苏妧的丹青,如今东宫的书阁已经放了一抽屉的苏妧画像。 李震觉得太子殿下此举,可谓走火入魔。 而此时走火入魔的太子殿下揉了揉额角,笑道:“不过区区谣言,我不会放在心上,父亲也不会。” 忽然,就想起在永乐园临别时少女的那个笑容,得意洋洋的,带着几分调皮,真是可爱又可恶的。想到苏妧,李承乾心里难得冒出了一股冲动,他想见苏妧。 但是那股冲动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则太子殿下对苏妧其实并没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二则是他在宫里,老是出宫溜达不合适,让群臣看见了,指不定哪天要在魏征那根棒槌的带领下,收集一堆他平日随性所做的事情,一条条来数落他。 不过五天后的祭天大典,苏妧应该是会去的,到时候肯定会见面的。 五天后,圣人李世民祭天。 因为京师地震毁坏房屋无数,李世民虽然已经减膳撤乐,搬离主殿,依然担心不能平息上天的意思,所以要祭天。 李世民祭天,长孙皇后自然也会陪同。到时候文武百官都会出席,被封的命妇也会前去,颍川县主这些皇室贵女,也会出席。苏妧不能参加祭天仪式,但她可以陪着孙氏一起去。 苏妧知道柴令武是苏祸谣言的主使者时 ,就想好了要怎么令谣言不攻自破。 她连续半个月给颍川县主噩梦轰炸,不是变成了无头女尸就是七孔流血,要么就身化恶鬼,领着无数的游魂野鬼出现在颍川县主的噩梦之中。颍川县主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精神十分不济,偶尔有人从她身边经过,她都能吓得脸色发白。 祭天的仪式非常复杂,参加仪式的人都要斋戒沐浴三天后,才能举行。因此举行前夕,都是集中一个地方休息。颍川县主和杨宜歆因为身份特殊,从小在宫中走动得比较多,被长乐公主拉过去了她的帐子一起住。长乐公主的帐子里不止有颍川县主和杨宜歆,城阳公主和才会走路的晋阳公主也在。 至于苏妧,她则是跟母亲挤在寻常命妇的帐子中。即使条件并不是十分优渥,但依然不妨碍苏妧入梦。 可苏妧发现,发展到现在,已经不需要她在颍川县主的梦境中做什么手脚,颍川县主已经自动自发地做起了噩梦来。 苏妧见状,默默地退出了颍川县主的梦境。她觉得自己将一个小姑娘在折腾成这样有点缺德,但事关自身名誉,她就得对别人狠一点,否则,怎么对得起自己? 苏妧不怕颍川县主会将自己噩梦缠身的事情说出去,更不怕颍川县主要反咬她一口说她是妖怪,只要真相大白,人人都会以为那是颍川县主做贼心虚而已。 满屋子的命妇睡着了,身边的母亲也睡着了。苏妧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才走出帐子,就看到了来找她的杨宜歆。 杨宜歆看到她,快步朝她走过来,“苏妧,我正要找你呢。” 苏妧:“你不好好待在长乐公主的公主帐中,跑来找我做什么?” 杨宜歆:“颍川在长乐阿姐那里睡得很不安稳,长乐阿姐想起你有安神散可以让人睡得好一些,我就自告奋勇来问你有没有带安神散来。” 苏妧一听,可新鲜了,“你这么关心颍川县主?” “谁关心她!我是不想跟她在一个帐子里多待才出来的。苏妧,你有安神散吗?” 苏妧默默地拿出了一包,杨宜歆看到那包安神散,一把拿了过去扔在地上,然后狠狠地踩了好几脚,抬头朝苏妧露出一个笑容:“好了,现在没有了。” 苏妧:“” 杨宜歆一把捉着苏妧的手往公主帐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在公主帐里跟颍川同一张床,不高兴。刚好长乐阿姐也在念叨有些日子没见你,你过去见见长乐阿姐,顺便陪我吧。” 苏妧哭笑不得,但杨宜歆此举正中她的下怀。她自从知道颍川县主和杨宜歆在都在公主帐的是偶,就想着借找杨宜歆的由头去公主帐见一见颍川县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023 章 苏妧到公主帐的时候, 晋阳公主和城阳公主都已经睡了, 颍川县主也睡了,只是她睡得不□□稳,呓语不断。 长乐公主见苏妧来, 说道:“我看颍川睡得不□□稳,想起在永乐园时,万泉也是睡得十分不安稳,你用了安神散之后,她便睡好了。” 苏妧闻言,笑着说道:“安神散没带, 不过我倒是可以给颍川县主扎个针, 让她睡得安稳些。” 扎针? 长乐公主犹豫了一下,“那就算了吧。” 苏妧:“不如我去看看县主可是身体不适?” 长乐公主对苏妧的医术并不抱太多的期望,只是不想拂了她的面子,反正不过是把把脉而已, 于是点了点头,“那你就去看看吧。” 苏妧靠近颍川县主,几天不见, 原本明艳动人的颍川县主此时脸色灰白,眼睛下是一圈儿的阴影,可见近日来睡眠堪忧。苏妧走过去, 手搭在颍川县主的脉门上, 眼睛微闭。模样看似她在专心把脉, 实则她已经入了颍川县主的梦。 苏妧刚才入梦的时候, 看到颍川县主在做噩梦,如今再入梦,颍川县主正在梦中作威作福。 苏妧看到颍川县主在梦中将自己踩在了脚底下,手中拿着一把剑指着她,脸上是得意的笑,“苏妧,你也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谁也别想救你!” 苏妧:“” 由此可见,颍川县主可真是恨不得她去死啊。 苏妧双手一扬,颍川县主手中的剑就已经到了她的手里。苏妧觉得她连续这么久以来的噩梦轰炸,此时的颍川县主已经是强弩之末,她在梦里逼她一逼,及时在现实刺激颍川县主,令她从梦境中醒来,应该可以逼出一些话来。 于是,苏妧手一扬,就将颍川县主手中的剑拿了过来。那个被颍川县主踩在脚下的人不见了,苏妧手中拿着剑,飞到了颍川县主面前。 颍川县主看着自己空空如是的手,愣了一下,看向苏妧。 苏妧的剑指向她,“县主,我被你害得好惨,太子殿下与我退婚了,我的父亲仕途受阻,母亲在家中以泪洗脸。太子殿下不要我了,我也没脸见人,只好在家中上吊自杀。” 她说着,眼中留下了两行血泪,那原本甜美可人的面容,瞬间变得一片青白,鬼气森然。 “县主,你害得我好苦。” 颍川县主瞪大了眼睛,看着苏妧,她想跑,可是她跑不动。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目恐怖的苏妧朝她逼近。 “不,苏妧,你别过来。我没有害你,不是我!” “就是你!我都知道了!” 苏妧提着剑,剑锋直指颍川县主的脸,眼看就要将她的脸划破。 颍川县主闭着眼睛,大声说道:“你别划我的脸,那块石头的出现虽然因我而起,但真的跟我没关系!” 苏妧见状,离开了颍川县主的梦境,她睁开眼睛回头看了一下长乐公主,长乐公主正在帮两个妹妹盖被子,苏妧见状,另一只手拿着一根银针飞快在颍川县主的手腕上轻轻一扎。 颍川县主吃痛,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瞪着眼前的苏妧,大概是尚未分清梦境与现实,她一把推开了苏妧,怒声说道:“你别再缠着我,我都说了那块石头跟我没关系,是我二兄让人放在西华观的!谣言也是我二兄让人传的!冤有头债有主,苏妧你别再缠着我了!” 长乐公主:“” 杨宜歆:“” 差点被颍川县主推到在地的苏妧心里都乐开花了,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最近天天给颍川县主送噩梦果然是对的! 苏妧花了好大功夫才将快要翘起的嘴角拉平,一脸无辜地凑上前,问颍川县主:“县主,您怎么了?” 而在爆发了一把之后将梦境与现实区分开的颍川县主,看着苏妧那无辜的模样,差点没晕厥过去。 京师地震到现在,其实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苏祸一事在民间传得纷纷扰扰,这些事情,在皇宫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长乐公主也不可能不知道。只是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这件事情,是跟颍川县主有关系。 从梦中醒来,又被苏妧摆了一道的颍川县主,看着眼前几个人目瞪口呆的样子,气的身上都在发抖。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来这件事情,会以这样的结局告终。 颍川县主抬头看向长乐公主,喃喃的喊了一句:“长乐阿姐。” 长乐公主此时脸上没有了笑意,她看向颍川县主的眼神很失望。 “颍川,是怎么回事儿?” 颍川县主从噩梦中醒来,原本就担惊受怕,如今面对长乐公主那责怪的目光。生平第一次在人前示弱,水光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长乐阿姐,这件事情我事先真的不知情,二兄跟我说的时候,已经让人在西华观里面放了石头,还让人传出了谣言。我没有办法,他是我的兄长,我不能出卖他,更何况他这么做,也只是为了我。” 长乐公主:“颍川,你们这是陷害无辜,你知道吗?你二兄糊涂,你也跟着他糊涂吗?” 苏妧再怎么样,也是未来的太子妃。虽然还没上门提亲请期,但李世民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苏亶说的此事,难道还会有假的不成? 原本苏祸一事,可以当做是坊间无知愚民的谣言,笑笑便过去了。可如今颍川县主当着几人的面不打自招,苏妧也在场,这事如何能过去? 若是旁人知道天家尚未过门的嫡长媳被人这般陷害,始作俑者却不曾受罚,皇家颜面何在? 颍川县主从床上爬了下来,她朝长乐公主行了一个礼。 “阿姐,虽然谣言已经造成了,但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不是吗?苏妧依然还是太子殿下未来的太子妃,圣人舅舅与皇后舅母也并未将此事当真。”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杨宜歆忍不住了。“难道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就是没有错吗?而且你怎么知道没有造成伤害?原本苏妧要和杜惠办一个募捐会的,跟许多人都商量好了,可因为谣言的缘故没有办成,这难道不是伤害吗?” 颍川县主目不斜视地站在前方,抿着唇,并不搭理杨宜歆。 此情此景,苏妧早就有心理准备,一个人如果觉得自己是错的,她早就承认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呢? 更何况,颍川县主喜欢李承乾。 少女为爱付出一切,好像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在乎别人有没有受到伤害,只在乎自己能否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 就如同此时此刻的颍川县主。 在颍川县主说出了这些事情之后,苏妧一直都没有说话。 长乐公主看向她,问道:“瑶奴,你怎么看?” 苏妧对如今这样的局面,早就有心理准备,确实是没有人因此而受到伤害,颍川县主不过是个争风吃醋的小姑娘,而另一个不过是希望能帮妹妹出一口气的哥哥,确实不是多大的事情。如果她得理不饶人,还会落得一个很不好听的名声。 以退为进,方为上策。 苏妧端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与长乐公主说道:“谣言止于智者,如今最重要的,是祭天一事。” 长乐公主原本还担心苏妧会借题发挥,得理不饶人,谁知道她却这么好说话,心里松了一口气。 生在皇家,最重要的是要懂得审时度势。 长乐公主沉默了一会儿,跟苏妧说道:“我定然会向母亲说明此事,不会让你平白无故受委屈。” 苏妧微微一笑,超长的公主躬身行了个礼,就退出了公主帐。 杨宜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还是跟着苏妧的脚步追了出去,然而出去之后,却发现人不见了。 原来苏妧才走出公主帐,突然就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了一个地方。 苏妧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却发现拉住她的人是李承乾。 “太子殿下,您怎么会来?” 李承乾看苏妧的模样,微笑着温声说道:“我本是想过来看看晋阳,你知道的,她年纪还小,如今母亲正在为祭天之事斋戒沐浴,我担心旁人照顾不到位,所以过来看看,却没想到能碰见你。” 太子殿下说谎是真的越来越不打草稿了,即便皇后殿下正在为祭天之事而忙,可晋阳公主身边也并不是没有人,长乐公主也在,何须太子殿下亲自过问? 然而人家这么说也并没有毛病,晋阳公主是他的亲妹,他理应要关心他的。 苏妧正觉得无语之时,忽然听到李承乾说:“委屈你了,瑶奴。” 苏妧抬头:“不知殿下所言何事?” 李承乾笑望着她,“方才你在长乐的公主帐时,我便在外面。” 苏妧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只是笑道,“非礼勿听啊,太子殿下。” 李承乾却牛头不搭马嘴地问了一句,“你希望我怎么做?” 苏妧目光澄清,笑着反问:“我的希望,重要吗?” 若不是因为此时此刻是三更半夜,两人还在离长乐公主的公主帐外,李承乾还真想放声大笑。他觉得每次见到苏妧都会有不一样的惊喜,不一样的感受。李承乾甚至已经开始期待,当苏妧入主东宫的时候,东宫会是怎样的景象? 眼前的少女微微仰着头,盈盈双眸中好似只有他一人。任何男人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心里都不免有些飘飘然。 然后,李承乾听到苏妧的声音。 “我的希望或许并不重要,但我还记得谣言四起时,太子殿下让万泉给我带来的话。” 李承乾终于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引来了巡逻的侍卫。 “殿下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属下效劳?” 李承乾换了个位置,巧妙的挡住了苏妧的身影,他跟侍卫挥了挥手。 “没事,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们都不要过来打扰。” 侍卫应了一声,然后离开。 离开的时候,那侍卫还在纳闷:这大晚上的在太子殿下不睡觉,跑到公主帐附近说要一个人静静,这也太奇怪了吧? 苏妧还担心自己会被侍卫撞到与李承乾在一起,虽然侍卫当面不会说什么,肯定会有流言传出去。可她没想到李承乾会那么贴心,把她护的严严实实的。 苏妧一直觉得这些生在皇室中的天之骄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肯定都是唯我独尊的主,大概是不会为旁人想太多的。 她有些错愕的看着李承乾,李承乾迎着她的视线,低声笑问:“是不是发现其实我也很不错?” 苏妧无语,太子殿下的脸皮,也是可以跟城墙比一比厚度了。 李承乾笑意不改:“你放心,我跟你所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太子殿下放在身侧的那只手,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他本想抬手触碰少女的侧颊,最终还是忍住了。来日方长,也不必急于一时。 他朝苏妧笑了笑,俯首在她耳边说道:“早些回去歇息,明日祭天,会很忙很累。 太子殿下说完就走了,苏妧看着男子远去的背影,有些失神。 不是说要过来看晋阳公主的吗?可是这太子殿下压根连公主帐都没进啊。 呸,挂着羊头卖狗肉。 苏妧才这么想,自己就没忍住笑了起来,心里有种难言的感觉,有些欢喜,又有些淡淡的甜。 李承乾是专门为她而来的吗? 苏妧回去的时候,母亲已经醒了,见不到她,正打算起来去找。 苏妧笑着跟孙氏解释:“方才长乐公主让万泉过来找我,说是颍川县主睡的不安稳,想问我要一些安神散。” 孙氏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颍川县主,如今睡安稳了吗?”孙氏问道。 苏妧在母亲的身旁躺下笑着说:“大概是睡得更不安稳了吧。” 孙氏一愣,正想问苏妧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妧将杯子拉好,跟母亲说,“阿娘明天就会知道是什么事情了,你听到那件事情一定会很开心的。” 孙氏看着女儿那神秘兮兮的样子,好气又好笑。但这帐中人多口杂,旁人都在睡觉,谁知道有没有谁在竖着耳朵听她们母女俩的谈话?于是只好作罢,也躺了下来睡觉。 长乐公主不愧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她知道了颍川县主和他兄长的所作所为,依然没有声张。等祭天的事情结束后,她才去跟母亲长孙皇后说明此事。 此时的长孙皇后,已经将祭天时穿的一身礼服换了下来。三十岁出头的美妇人,长发高高挽起,穿着一袭素白色的常服,衬得她气质出尘。她坐在位置上,安静的听着女儿说话,时不时问一两句话,问的不多,但每一句话都切中关键点。 其实这些事情,不过都是这些少男少女间的爱恋所致,与朝堂上的风起云涌相比,这不过是小打小闹。放在长孙皇后的眼里,那就不是事。 西华观出现了一块石头的事情,长孙皇后是知情的。怎么会不知情呢?西华观在长安城中,影响力并不小,观主又是国师李淳风的师妹,长孙皇后很难不听说此事。 所谓天降吉兆也好,凶兆也好,不过都是有人刻意为之。就如同当年李渊起兵太原,号称是老子的后人一样。真真假假,明眼人一看便知。 长孙皇后没有将谣言放在心上,她也在圣人李世民那里听说朝中有人提起此事,但都被李世民四两拨千斤的挑开了。苏妧是他们亲点的太子妃,帝王夫妻再怎样,也不会自打嘴巴。 只是长孙皇后怎么也没想到,这事情居然跟柴绍的儿女有关系。 颍川县主是长孙皇后看着长大的,柴令武又是平阳昭公主的次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虽然平阳昭公主已经去世,但她始终是李世民的嫡亲姐姐,爱屋及乌,李世民心里肯定是对两位外甥子女特别关照的。 长孙皇后,才想着去找苏妧,谁知李承乾在外求见。 长乐公主低头,跟母亲说道:“昨晚颍川在我的帐中将事情说出来的时候。阿兄就在我的帐外,他都知道了。” 无奈,只好将太子殿下请入账中。 太子殿下看到母亲,微笑着上前请安。 请安后太子殿下并不多说废话,而是直接问母亲:“阿娘是否是为了瑶奴和颍川的事情,在此和阿妹聊天?” “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长孙皇后叹息,语气有些无奈。 太子殿下当着阿妹,也不要脸了,上前去帮母亲捏着肩膀,笑着说道:“阿娘何须瞒我,?此事与我未来的太子妃有关系,我若不能为她主持公道,将来如何能让她安心的入主东宫呢? 作为儿子,李承乾是十分了解母亲的。他的母亲,被群臣称为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贤后,站在他的父亲身旁,辅助父亲成就大业。在李承乾的眼里。母亲是顾全大局的,为了大局,她会隐藏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和喜好。 可李承乾并不这样认为,天下之大,小家都不能顾好,如何顾全大家?他也并不认为,在这件事情上面,苏妧需要任何的忍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既犯我,我必犯人。 太子殿下得天独厚,从来未曾憋屈过自己,也不想令自己未来的太子妃憋屈。更何况,他说了要为她料理散布谣言之人。 因为他承诺在先,如果不能做到,那就是他失信于人。这是他对苏妧的第一个承诺,他希望自己能够做到。 于是,祭天后去跟母亲请安的太子殿下,直接跟母亲说好颍川县主和柴令武散布谣言的事情,交给他来处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024 章 李承乾执意要长孙皇后将柴令武与颍川县主交给他处理, 长孙皇后也并未反对。 这个皇太子身上, 承载着太多人的期望,长孙皇后也想看看这个儿子,在面对儿女情长和皇族亲情两难的境地时, 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只是在皇太子离开立政殿的时候,皇后殿下将儿子叫住了,温声叮嘱:“平阳昭公主生前与你父亲感情深厚,颍川也是你父亲看着长大的,如今她只是一念之差,你要拿捏好分寸。” 李承乾闻言, 笑着与母亲说道:“阿娘放心, 此事我会向父亲交代清楚的。” 长孙皇后含笑点头,又叮嘱了一句:“青雀已经出宫设府,雉奴在宫中有时候难免觉得无趣,这几日念叨着二兄不在宫里也罢了, 怎么太子阿兄也不去看他。” 李承乾哈哈笑了起来,“想来他是在宫里待闷了,改日我带他出宫走一圈。” “你天天往宫外跑, 我真担心你将心都跑野了。” “怎么会?阿娘从前常与我说,不到民间走走,又怎么能知晓民间疾苦?虽然天子脚下的长安, 繁荣昌盛, 八方来朝。但出去走走, 总能听到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儿子觉得挺好的。” 长孙皇后望着眼前的青年太子,微微一笑,说道:“你若当真心中有数,那便是最好的。高明,有时候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出身早就注定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李承乾看向母亲,可长孙皇后的神色却是有些乏了,她无意再说些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跟李承乾说道:“你去吧。” 李承乾从立政殿出来,恰好遇上了方才母亲提到的雉奴李治带着晋阳公主出来玩。 李治是长孙皇后与圣人李世民的第三子,如今不过六岁。他见到李承乾,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便亮了起来,阿妹也不管了,迈着小短腿朝李承乾跑过去。 “阿兄,太子阿兄!” 原本还跟着三兄的晋阳公主看到李治跑过去,心里着急。可她比李治更小,步子迈不开又追不上,急得要哭,“三兄,等我!” 后面还跟着一堆宫人和侍女,然而晋阳公主又特别个性,不许抱着,非要自己追。 跑了一半的李治停下,看看前方的太子阿兄,又看看快要哭的阿妹,十分纠结,不知道是要跑去追,还是要停下等。 李承乾看得哭笑不得,“你们慢点,雉奴你等等兕子。” 兕子是晋阳公主的小名,也是圣人李世民所起。 太子殿下是嫡长子,除了几个嫡亲的弟妹,还有一堆庶出的弟妹。每次凑一堆,都会十分热闹。每每那种时候,太子殿下都会觉得身为长兄,可真是太命苦了。 李治听到太子阿兄那么说,果真乖乖停下来等晋阳公主,末了,他还牵着晋阳阿妹的手走到了李承乾跟前。 两个长得白白嫩嫩的萌娃,真是怎么看怎么让人心里发软。 李承乾蹲下去,跟两人平视着。 “有什么事情要找阿兄?” 晋阳公主年纪还小,还是只知道玩的年龄,因此只是歪着头望着太子阿兄笑。 李治声音奶声奶气,吐字却很清晰,“阿兄已经有些时日没找雉奴了,是因为阿兄快要迎娶太子妃的缘故吗?” 李承乾哭笑不得,“谁说的?” 李治的小脸却是十分严肃的神情,“长乐阿姐进宫陪我和兕子玩的时候说的,说阿兄有了心悦的小娘子,很快我和兕子便会有太子阿嫂了。” 李承乾挑眉,“你们确实是很快就有太子阿嫂,但这跟我找不找你有什么关系?父亲不是才给你找了老师上课,阿兄怕打扰你学习。” 而在旁边的晋阳公主趁着李承乾和李治说话的时候,已经爬上了李承乾的后背。 李承乾:“” 任劳任怨地将阿妹背了起来,还得哄三弟,“唔,过几天我要出宫,到时候与父亲说一声,我带你出宫去玩,如何?” 李治闻言,顿时两眼发光,“当真?” 在后背的晋阳公主在太子殿下的背上爬啊爬,双手勒着太子阿兄的脖子,“那兕子呢?兕子也要去玩!” 快要被晋阳阿妹勒得喘不过气来的太子殿下将晋阳公主从后背拎下来,“宫外有许多猛兽,可危险了。兕子还小,不能出去。” 晋阳公主瞪大了眼睛。 李承乾:“这样,等以后你的太子阿嫂入宫后,就让她带兕子出去玩,可好?” 李治在旁边一本正经地助攻,“听说未来的阿嫂温柔美丽,会调香,会针灸,兕子跟她玩会比跟太子阿兄玩有意思多了!” 此时的晋阳公主才过两岁,虽然能跌跌撞撞地跑,也伶牙俐齿,但许多事情还不知道。听到两个阿兄的话,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感觉很划算,于是点了点头,“好吧。” 末了,她又问:“太子阿嫂温柔美丽,能吃吗?” 李承乾:“” 李治:“” 李承乾陪着两个弟妹说了一会儿话,又允诺过几日带李治出宫,还陪李治练了一会儿字之后,就在李震的陪同下走回东宫。 李震是东宫属官,又是李承乾的亲卫,两人即使不能说是过命的交情,至少也是十分有默契的。 “苏祸”一事的来龙去脉,李震也早已明白。 在回去的路上,李震听到李承乾打算要将柴令武外放到并州交由他的父亲李绩管教之后,沉默了半晌,然后说道:“我倒是不担心柴二郎会如何,只是苏祸一事,是他为颍川县主打抱不平而生出来的事端,他又从小与颍川县主感情极好,此事到最后是否会横生枝节?” 李承乾:“你担心颍川会闹事?” 李震点头,含蓄说道:“颍川县主年幼便住在宫中,大概心中以为自己与殿下的感情分外不同。如今殿下为了一件可有可无之事,将柴二郎贬出长安,颍川县主能否接受?” 颍川县主性子可不像李蕴,李蕴从小文静内向,习惯了顺从。可颍川县主并不是的,她的母亲曾是大唐女性中最耀眼的一颗星星,她身为女儿,既有母亲平阳昭公主的自信,又有美貌。 在苏妧出现之前,所有人都以为李世民是打算亲上加亲,让李承乾将颍川县主娶进东宫的。谁知无端端出现了一个苏妧,国师亲自为其批命,说与太子殿下是佳偶良配,可遇不可求。 换了谁,都接受不了。 李承乾脚步一顿,沉吟了片刻,“此事总是要处理的,你说的也有道理,所以我十分烦恼啊。” 李震看了一眼身旁的太子殿下,此时的太子殿下双手背负在后,迈着四方步在太极宫中的林荫小道上走着,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加上他一身好皮囊,看着就像是出来溜达放风的俊俏郎君。 李震面无表情:“恕属下愚钝,看不出殿下在烦恼。” 李承乾:“能让你看出来的,还能叫烦恼吗?” 李震:“” 李承乾一只手勾住了李震的脖子,说道:“走吧,咱们去谯国公府看望一下我的姑丈谯国公。” 一个月前,京师地震的时候,西华观的后山从天而降一块大石,上面写着苏祸。人人以为那是天降凶兆,谁知竟是谯国公府的二郎君柴令武蓄意为之,并四处散播谣言。 真相大白之时,太子殿下令柴令武至并州,在并州大都督李绩麾下当差。颍川县主听闻此事,进宫求见皇后殿下,想为兄长说情。 皇后殿下只是温柔地安抚着颍川县主,与她说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苏祸”一事对柴令武的处置,已是看在了平阳昭公主及谯国公的面上网开一面,否则以诋毁未来太子妃之名治罪,贬出长安便是流放岭南,又怎会还让柴令武到李绩麾下? 从未曾在人前流泪的颍川县主,听了皇后殿下一席话之后,泪珠便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可她终究还是不死心,要去东宫见李承乾一面。 李承乾并未避而不见,太子殿下望着脸色苍白的颍川县主,温声说道:“此事我已与谯国公说过,你的二兄在京师之中所担的差事只是闲职,此番让他去并州,若是他真心悔改,自然可以在李绩麾下闯出个名堂来,说不准立了军功,父亲还会赐给他爵位。” 颍川县主:“可我二兄从来离开过长安,他一生锦衣玉食,又岂会是去并州吃沙子的命?” 太子殿下的声音瞬间便冷了下去:“怎么?让他去边疆保家卫国还委屈他了?颍川,当年我的姑姑平阳昭公主可是领着娘子军为大唐立下大功之人。她的子女,一时糊涂也就罢了,竟也已经如此理直气壮地仰仗先辈之功了吗?” 颍川县主满眼受伤地看着李承乾,“殿下此举,可有私心?” “什么私心?” “殿下是为了苏妧。” 李承乾与颍川县主对视着,忽然笑了,然而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声音依然透着几分冷意,“颍川,你与你二兄造谣的对象,是未来的太子妃。天家未来的嫡长媳,又岂容他人随意污蔑?” “包括你,颍川,若不是你的母亲是平阳昭公主,你或许已经与那位与你二兄串通的李晶一般,被送去西华观修道了。” 颍川县主闻言,一颗心仿若掉到了冰窖中去。她连连后退了几步,“殿下竟丝毫不念我的好。” 李承乾:“你的好,应该由你未来的夫婿念着。” 颍川县主冷笑,颤着声音连说了几个好,便转身扬长而去。 没过几天,便听说谯国公让人在府中修建了一个佛堂,颍川县主说这些日子不断梦到母亲,想出家为母亲念经祈福。谯国公柴绍又怎会让她胡来,可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在府里给她修了个佛堂。 苏妧听说此事的时候,觉得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 孙氏松了一口气,与女儿说道:“幸好此事已经水落石出,否则日后有人说起那块莫名其妙的大石头,什么不好的事情都能推到你的头上。” 苏妧正在替母亲针灸,她从永乐园回来后,有事没事都泡在百里夷的院子里翻医书,说是要帮孙氏把腿疼之疾治好。孙氏自从被苏妧扎过针还不疼之后,虽不对女儿的医术又多大期望,但也并不泼她冷水。 孙氏想,反正扎不死,随她扎就是。 此时的苏妧,正将孙氏腿上的银针□□。 她头也没抬地说道:“可有时候祸福难料,日后若是有人想害我,定然不会像颍川县主和她兄长这般笨拙。” 孙氏一听她的话,也觉得自己高兴得太早,同时心里也涌起了一股莫名的焦躁。太子妃之位人人觊觎,却被苏妧捡了个漏,长安这么大,都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苏妧,等她有行差踏错之时,便趁机将她拉下马。 这时苏妧已经将所有的银针收好,抬头时,刚好将母亲忧心的眼神收进眼底。 苏妧笑着安抚,“阿娘别担心。” 孙氏:“瑶奴,阿娘永远都会为你担心。” 孙氏这话说的苏妧心底又是一阵发软,她站起来帮母亲捏着肩膀,“船到桥头自然直,阿娘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明日到应国公府带些什么点心去给武家的几个妹妹。” 当初“苏祸”谣言传出的时候,许多贵夫人与孙氏关系疏离了,唯独应国公的夫人杨氏并不避嫌与孙氏交往,令孙氏心中十分又好感。如今谣言既已澄清,孙氏和杨氏的交往也多了起来。 苏妧对杨氏说不上特别的好感,只觉得杨氏在谣言尚未澄清的时候,就毫不避嫌地与孙氏交往,算是个剑走偏锋的人物。但杨氏和长广长公主的关系挺好,而长广长公主与陈王妃的关系挺好世界就是一个圆圈,所有的人兜兜转转,就都会有所交集。 杨氏的三个女儿,嫡长女武顺已经说亲给贺兰氏,至于次女武珝和幺女都尚未婚配。 苏妧想起武珝不过才十来岁,离说亲还早得很,只是不知道日后的武珝,真要说亲,会说给怎样的人家。苏妧对武珝这个小姑娘是很有好感的,这时的武珝还与所有的大唐少女一样,喜欢唱歌跳舞,习得一手好字,最爱看书。 苏妧去应国公府的时候,杨宜歆已经到了,不止是她,连杜蕙也来了。 苏妧觉得杨宜歆这个吉祥物少女,不知道是从哪儿练的未卜先知的能力,每次苏妧要到应国公府,跟杨宜歆都是前后脚到。 苏妧去找花园去找几个玩伴的时候,杨宜歆正端坐在花丛中,在她前方,则是武珝和杜蕙在作画。 杨宜歆坐着一动不动,眼珠都不敢多动一下,“苏妧,武珝和杜蕙在给我作画呢!” 苏妧奇道:“给你作画需要两个人?” 杜蕙手中拿着画笔,笑着跟苏妧说道:“我方才来的时候,看到武珝在画画,便与她聊了几句。谁知被万泉县主听到了,县主说我的画技并不比武珝的好,非要我与武珝各给她作一幅画,哪副画能让她满意,那便是谁画技高出一筹。” 武珝:“我一直听说杜姐姐画功了得,就连本朝的阎相看过杜姐姐的画后,都十分赞许。如今有机会跟杜姐姐切磋,求之不得。” 苏妧“哦”了一声,然后走了过去在武珝身后站定。 少女神色认真,下笔如有神。 苏妧其实并不是很懂画,让她看出个所以然来,可能有些困难,尤其是她觉得杜蕙和武珝的话并没什么大区别的时候。鉴赏画作这种风雅之事,果然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的事儿。 然后苏妧看着看着,看得愣住了。 因为她看到武珝画的并不是杨宜歆的正面,她只是画了一个少女的背影,少女站在一只大鹏的背上,衣带飘扬,在天空飞翔。 大鹏在天,而在大鹏之下,是一片广袤的沙漠之地。 而这时候,杜蕙也画好了。 杨宜歆跑了过来,一看武珝只画了一个少女的背影,也看不出来到底是谁,就跑去看杜蕙的画了,杜蕙画得正是方才杨宜歆端坐的模样。 苏妧一看杨宜歆那模样,就知道在她心中胜负到底如何,但此时苏妧也没去问杨宜歆,她只是十分意外地看着武珝的画作,意境真的十分好,大鹏背上的少女大气潇洒,而在苍穹之下,沙漠一望无际,有几个小点在其中。 苏妧问:“这是人吗?” 武珝将画笔放下,“这是我方才在杜姐姐来之前便在画的,后来万泉县主非要我们比个高低,我便在大鹏上加了个背影上去。” 苏妧将那副画拿了起来,觉得那画真是不赖。或许画功真的还不到家,可冲着这画中意境便足以令人无法忘记。 武珝:“这是我在梦中见过的,我还看到自己骑在大鹏背上,飞遍了大唐的每一个角落。” 苏妧:“” 这武珝小萝莉连梦都要与众不同,她真的会压力很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025 章 苏妧一直觉得, 世间万物, 存在即合理。譬如她穿越了,又譬如她会入梦的技能,虽然十分莫名其妙, 但她也能坦然接受。 她不会认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什么,也并不认为自己剥夺了哪些人应有的利益。如果她要对某些人心存愧疚,那谁来对她心存愧疚呢? 她从一开始小心翼翼,生怕稍有不慎,被人当成妖怪给烧了。后来父母对她的转变坦然接受,她才有的放矢地表现出自己原本的性情。 苏妧看着那站在大鹏背上的少女背影, 觉得那画的并不是杨宜歆, 而是武珝她自己。 忍不住伸手触及那绢面,冰凉的触感,让她心中微动了一下。 苏妧:“武妹妹的画意境真美,我很喜欢。” 武珝对自己的画作似乎也十分满意, 她笑着将那画取了下来,“苏姐姐喜欢?” 苏妧:“嗯,喜欢。” 武珝歪着头打量了苏妧片刻, 说道:“那我便将这画送给苏姐姐吧。” 旁边的杨宜歆听到武珝的话,呱呱乱叫,“那怎么行啊?不是说那是给我画的吗?武珝你怎么能将这画送给别人呢?” 武珝:“谁说给你画的, 只看这个背影, 难道你觉得那就是你了?” 杨宜歆瞪着武珝。 武珝又说:“苏姐姐喜欢这幅画, 难道你要夺人所爱?” 杨宜歆:“我才不会呢!苏妧想要的, 我一定不会跟她抢!” 苏妧都不知道原来杨宜歆这小萝莉对她这么好,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杨宜歆被苏妧一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那个苏妧,你放心,你是未来的太子表嫂,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苏妧莞尔,接过武珝给她的那副画卷,睨了杨宜歆一眼,忽然问道,“万泉,你喜欢我吗?” 杨宜歆脱口而出,“喜欢啊,除了阿娘,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苏妧一愣。 杨宜歆也一愣,她抿了抿唇,猛的转身,然后少女那白皙的脸瞬间就变得通红。 杨宜歆:“居然让你知道了,好害羞。” 苏妧:“” 武珝:“” 而旁边的杜惠和武顺被杨宜歆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祸的风波过后,苏妧的日子过得无风无浪。她闲暇的时候会陪母亲去陈王府看看陈王妃,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啃百里夷留下的医书,每天晚上会练习一下入梦的技能。 很奇怪,她有时候觉得入梦大概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可却总能在不经意间发现一些跟从前不一样的地方。她先前的时候只能摆弄一下别人梦里的景物,左右不了人的思想。从上次入了李晶的梦,却发现虽然她左右不了人的思想,但如果知道了对方的软肋,在梦中也是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苏妧甚至在想,有没有可能在别人的梦中,将人催眠了? 催眠梦中之人? 苏妧光是想,都觉得自己异想天开。她翻了个身,已经有些日子没听说李承乾的消息了,不知道这位太子殿下在做什么。 翻了个身,再翻了个身。 横竖睡不着,于是苏妧就入了李承乾的梦。 一进去,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马球场当中,场中的人个个带着盔甲,手中拿着一根马球棒。 而那个自诩是大唐一枝花的太子殿下,将那头盔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地看着场上之人相互追逐着。 苏妧想了想,现身在马球场之中。 李承乾看到苏妧,神色有些意外。而这时,一匹马朝苏妧冲了过去。李承乾见状,“驾”了一声,驱马上前,长臂一伸,就已经将苏妧捞到了马背上。 “有些时日没见到瑶奴了,没想到这一见,便是给我一个英雄救美的好机会。” 苏妧被人捞在了怀里,也十分淡定。 反正是做梦,明天这货醒了也不会知道自己在做了什么梦的。苏妧干脆直接在李承乾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怎么忽然在打马球?” 李承乾被苏妧那样靠着,居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双手环着她的腰身,俯首在她耳边笑道:“明日宫里有马球比赛,我也要上场。” 大唐是一个文武并重的国度,马球在大唐堪称是贵族的运动。当今圣人李世民也很喜欢马球这项运动,宫里经常也会有马球比赛。 苏妧听到马球比赛,心里却莫名有种怪异的感觉。 明天太极宫里真的有马球比赛吗?这个比赛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李承乾梦里的明天? 她仰头问李承乾,“你也要上场?” 李承乾笑着点头,“对,你要是也能进宫来看,那就好了。” 苏妧心想我倒是想去看,就是不知道你这个马球比赛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梦中的太子殿下比现实中更加不讲究规矩,他搂紧了苏妧,“驾”一声,身下的骏马就已经朝远方奔去。 苏妧听到李承乾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走,我带你跑一圈!”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好像是在现实中似的。 苏妧笑着往后靠,耳朵恰好碰上李承乾的唇,他咬着苏妧的耳朵,问:“瑶奴,若是有朝一日我带着你离开长安,你愿意吗?” 苏妧:“可你心里知道的,你永远也离不开长安。” 李承乾长叹一声,说道:“我总觉得这天下,是父亲与母亲强加在我身上的。我的所作所为,全然由不得自己做主。除了你,瑶奴。” 苏妧:??? 李承乾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笑着说道:“只有你,是我做主的。” 只有你,是我做主的。 苏妧从李承乾的梦中出来,依然还记得他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原来身为皇太子,也并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难怪说李承乾对她总有几分特别,未必是真的心仪于她,只是因为苏妧此人,是李承乾自己做主选的而已。 醒来后的苏妧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大概,就爬了起来。今天孙氏和陈王妃约好了要去漏光寺上香还愿,苏妧照例是要陪着一起去,可到了陈王府,居然不见李诱。 苏妧跟陈王妃聊天,聊着聊着问陈王妃,“今日怎么不见表弟?” 陈王妃:“我今日本也是要他陪着一同前去漏光寺的,但今日宫中举行马球比赛,圣人让宗室里的年轻郎君都入宫了。诱儿倒是乐得不用进宫,但今日的马球比赛太子殿下都亲自上场了,他自然也是要去的。” 苏妧想起昨晚梦中李承乾说今日有马球比赛,原来是真的。她心里想着,不经意将话小声嘀咕了出来。 陈王妃耳尖,看向她,“什么?” 苏妧连忙笑道:“没什么,姨母,你见过宫中的马球比赛吗?。” “见过自然是见过的,马球比赛并不只是男人的运动,皇室之中也有公主县主都会打马球,皇后殿下每年也会在宫里组织一次马球比赛。比起马背上的小郎君,小娘子们在马背上也是英姿飒爽呢!” 苏妧从未见过马球比赛,听陈王妃这么一说,忍不住心生向往起来。 陈王妃看着她的神色,拍了拍她的手,“没事儿,日后你多的是机会看马球比赛。” 苏妧笑了起来,便与陈王妃和孙氏一起去了漏光寺,然后在漏光寺中她遇见了李蕴。 李蕴见到了苏妧,有些意外。 “祖父去世,晶儿如今又在西华观中,我誊抄了经书为祖父祈福,也来此地向菩萨许愿,希望她能保佑祖父安康。”说着,她又转向苏妧,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也希望她能保佑你与太子殿下平安喜乐。” 前半段苏妧听着觉得很正常,听到后半段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居然会这么平静地祝福情敌和自己的意中人平安喜乐? 苏妧觉得如果换了是她,她大概是不会像李蕴这样祝福对方的。就算表面上微笑着祝福,心里肯定也是不甘愿的。她是人又不是神,不必那么尽善尽美,她要看到对方过得没她好,心里才可能好过一些,更别说是祝福了。 苏妧觉得自己太狭隘了,她也时常检讨自己应该要更阔达一些,然而在这种事情上,她从来没有要变得更豁达的打算。 苏妧本想问李蕴到底有何打算,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一则是关系没那么贴,二则是她都是未来的太子妃了,那样问李蕴难免显得有些惺惺作态。 李蕴经过了永乐园之事后,蜕变了不少,话也变得多起来。 “我已决定跟萧锴退婚,父亲和阿兄也答应了,未来的路可能很难走,但我觉得能走下去的。” 苏妧:“怎么走?” 李蕴有些羞赧地笑了笑,“不怕苏娘子取笑,京师地动之时,有许多幼童没有了双亲孤苦无依,我在郊外的别院收留了一些孩子。” 苏妧:“你打算一直照顾这些孩子?” 李蕴:“我还没想好,只是想到若是我也不管他们,他们便是彻底的孤苦无依,便心生不忍。” 苏妧闻言,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所以你收养了这些孩子,然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想抛弃他们,所以你打算先用你父兄从小为你攒下的嫁妆养着他们,等哪天花完了再另做打算?” 李蕴一下子被苏妧说穿了自己的打算,脸上车得通红,“其c其实也并不完全是这样的,我本想去找长乐公主让她替我出个主意的,只是在永乐园的时候,我给她添麻烦了,打算过些时日,再去问问。” 苏妧本来是打算不多事的,可看着李蕴这样,一时没忍住。虽然是前任情敌,但李蕴给苏妧的印象可比颍川县主好太多,没想到从锦绣丛中长大的少女,也有着一颗悲天悯人的心。苏妧不想泼她冷水,想了想,觉得刚失恋的人大概真的需要做点什么事情来转移注意力,万一走不出来误入歧途,也太可惜了。 于是,苏妧想了想,朝李蕴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李蕴:“” 最终还是走了过去,然后被苏妧在耳边这样又那样地给她支招,完了之后,苏妧心满意足地离开,只留下一个呆若木鸡的李蕴。 半晌之后,李蕴才回过神来。 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怀疑自己方才听到苏妧的那些话只是自己幻听。 苏妧让她去找武珝,说武家商人出身,多的是生财的门道。可光会生财也没用,还要有人才,不如让武珝说服父亲让武家的管事们收几个学徒。不过是几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毛孩而已,武家养的起。末了,苏妧还说:“你就跟武妹妹说,那是我的主意。她若是办成了,我送几瓶私藏的香露给她。” 李蕴有些蒙,可她觉得苏妧说的好像都挺有道理,但一般人大概是不会这样想的吧? 苏妧给李蕴支完招,心满意足地跟着母亲回府。回去后给父亲请安,可父亲一脸的凝重,与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瑶奴啊,太子殿下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腿都摔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026 章 听说李承乾摔断了腿的那个晚上, 苏妧做了个梦。 她梦到李承乾坐在一张轮椅上, 她在身后推着李承乾散步,花香满径。 苏妧问李承乾:“高明,你怎么会把腿摔坏了?” 李承乾笑嘻嘻地说道:“我为瑶奴将腿摔坏了。” 苏妧一个激灵, 就从睡梦中醒来。醒来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当然不会觉得李承乾摔断腿是为了她,如果不是有隐情,那么就是真的如同父亲苏亶所说的那样,因为打马球的亲卫失手将李承乾的坐骑眼睛打吓了,马儿受惊, 所以李承乾一时不慎, 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苏妧从听说李承乾的腿伤了之后,一直心神不宁。 她一直都知道李承乾后来是有足疾的,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难道是这一次意外造成的吗? 苏妧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涌起一股烦躁的感觉。可是烦躁没有用, 烦躁并不能替她解决任何问题,也不能解决李承乾的问题。在床上翻来覆去小半个时辰,苏妧最终还是无法入睡, 抱着被子坐起来,让绿萝和藿香进来点了安神散。 绿萝点着了房中的琉璃灯,看向长发披散的苏妧。少女脸色并不好看, 坐在床上有些心不在焉的, 有几分令人怜惜的羸弱之感。 绿萝和藿香对视了一眼, 藿香走过去。 藿香:“娘子。” 苏妧回神, “嗯,何事?” 藿香脸上神情关切,小声问道:“娘子可是为了太子殿下之事烦恼?” 苏妧对着两个侍女,点了点头。 绿萝:“娘子且放宽心,太子殿下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苏妧并没有因此而眉头舒展,她想了想,问绿萝:“忍冬和月见这几天在做什么?” 绿萝:“她们在夫人的屋里呢,娘子忘了么?从永乐园回来之后,夫人便说她们还需要再调|教几个月,您便让她们到了夫人屋里了。” 被绿萝那么一提醒,苏妧才想起来这么一回事儿。她抬手掐了掐眉心,果然日子过得太平顺了容易忘事。 她记得上次在永乐园的时候,忍冬和月见跟长乐公主身边的牡丹挺投缘的,当时她看那两个小侍女这么得牡丹的喜欢,还特别拿了几瓶不算是上品的香露给忍冬和月见,还提点了她们几句可以送给她们认为是可送之人。当时忍冬就特别机灵,马上就给牡丹送了一瓶过去。 苏妧想了想,跟绿萝说道:“天亮之后,叫忍冬来见我。” 绿萝点头,以为苏妧要睡下了,谁知苏妧却已经从床上下来。 绿萝:“娘子不睡了吗?” 苏妧:“不睡了。” 才下床,藿香就已经将一件薄披风披在了她的肩膀,“三更半夜,娘子不睡想要做什么?” 苏妧想了想,也不知道李承乾现在是什么情况。李承乾腿伤了,大概没心情见客,别说苏亶了,就连兼任太子老师的房玄龄这些人,说不定都见不着李承乾。孙氏倒是可以去一下陈王府见陈王妃打听一下李承乾的消息,可陈王妃也不是平白无故就能入宫的,知道的消息并不多。 如今唯一能抱希望的,就是长乐公主和杨宜歆两人了。 长乐公主是嫡长女,与李承乾年龄相仿,按照苏妧在永乐园中所见的情况,这两兄妹之间的感情是很融洽的。而杨宜歆则是从小就出入宫中陪几个公主玩耍着长大,虽然如今的皇宫因为太子殿下的腿伤而乌云盖顶,但年幼的小公主们,也是需要玩伴的。而且杨宜歆从小也甚得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欢心,能入宫的概率还是比陈王妃要大得多。 苏妧想着这些事情,半天不说话。 半夜三更起来伺候主子的绿萝和藿香对视了一眼,看着不知道神游到何方的苏妧,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绿萝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娘子?” 苏妧回过神来,站了起来,“我去百里伯伯的院子看看。” 绿萝和藿香顿时面面相觑,去百里大夫的院子看看是没什么问题,然而确定是半夜三更的现在吗?两个侍女脸上神色一言难尽,担心这事情明天让孙氏知道了之后,将她们训得狗血喷头。 可苏妧已经让藿香去拿衣服来换上,看那架势,是真的要去百里夷的院子。 百里夷离开了长安,可他留下了很多的医书给苏妧。苏妧平时有事没事的时候,都会过去翻一翻他留下来的医书。从永乐园回来之后,苏妧寻思着要在她入宫之前将孙氏的腿疾治好,一有时间就泡在百里夷的屋子里翻医书,她将许多有关腿疾病症的医书都整理了出来,但还没有完全整理完。 如今听说李承乾腿摔断了,苏妧横竖睡不着觉,干脆就跑到了百里夷的屋子里去。 翌日清晨,孙氏听说苏妧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百里夷的屋子里翻医书,又是生气又是心疼。要不是苏亶天还没亮就进宫上朝,她肯定要揪着苏亶的耳朵,让他赶紧想办法去见一见李承乾。否则女儿要是一直这样为李承乾的事情担心,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去翻医书,那还得了? 孙氏起来之后连早饭都没吃,就杀到了百里夷的屋子。此时的苏妧,正在翻着一本针灸书。 在屋外的藿香和绿萝看到孙氏前来,连忙行礼。 孙氏板着脸,冷着声音斥责:“小娘子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么?也不知道劝着小娘子回去歇息,反而由着她半夜三更折腾。要你们有何用?!” 绿萝和藿香一声不吭地低着头,任由孙氏斥责。 在屋子里的苏妧听到母亲的声音,抱着几本书从屋里出来,“阿娘别怪她们,是我睡不着非要来的。” 孙氏没好气地看了女儿一眼,“你还好意思为她们求情,我还没说你呢!” 苏妧将手中的书交给了旁边的绿萝,扯着孙氏的衣袖撒娇,“阿娘快别说我了,我听说了太子殿下的腿摔断了之后,心中十分不安。横竖也是睡不着,与其在床上躺着干着急,不如到百里伯伯的屋里看看他有没有留下什么绝世的医书秘籍。” 孙氏被苏妧的话逗得好气又好笑,简直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半晌之后,她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苏妧的手,带着她回了自己的屋里。 “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如今腿伤了,只有尚药局的太医们操心,你能做些什么?” 孙氏望着正在吃早饭的苏妧,皱着眉头斥责。 苏妧吃好了早饭,将手中的碗筷放下,抬眼看向孙氏,“虽然我不能做些什么,但心中总是担心。当初圣人都想将百里伯伯招揽进宫里当太医,可见是十分相信百里伯伯的医术的。阿娘的腿疾也是用了百里伯伯的穴位按摩和针灸之法后,缓解了许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先将百里伯伯留下的医书都整理好,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也不知道是不是孙氏的心理作用,不过是一夜的时间,她觉得自己的女儿好像瘦了一些,显得眼睛更大了。那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令她心里头既柔软又心疼。 孙氏伸手拍了拍苏妧的肩膀,笑着安慰:“太子吉人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只是话说出来,孙氏都不知道这话是安慰苏妧,还是安慰她自己。 要是李承乾的断腿留下什么后遗症,那可怎么办?就是皇家锦衣玉食样样都不缺,摊上个不良于行的丈夫都不是什么好事,太子殿下怎么了?国之储君是大唐的脸面,万一李承乾德腿伤不好,瘸了,他还能是大唐的皇太子吗? 孙氏一想到这些事情,心里就跟一团乱麻似的。 她的瑶奴,日后该怎么办才好? 昨天一天,太子殿下在宫中马球比赛的时候,从马背上摔下并且摔断了腿的事情,已经传遍了长安城。李承乾之所以从马背上摔下,是因为对手在抢夺马球时候,不小心将其中一匹马的眼睛打瞎了,那匹马好巧不巧,正是李承乾的坐骑。 当时在马背上的李承乾一时不慎,从马背上摔落。 在场的李世民震怒不已,将打伤李承乾坐骑的亲卫擒来,亲卫吓得脸色苍白,满头冷汗地朝李世民连连磕头请罪,说他并非是故意的。然而还不等李世民说些什么,那个亲卫就已经吓得昏死过去。旁边的人上前一看,竟然已经没气儿了。 李世民心里头窝火,让太医前来验尸。 太医说那亲卫并无中毒现象,大概是自知误伤了太子殿下,吓得魂飞魄散,竟然真的吓死了。 李世民闻言,大怒,气得当场骂太医是饭桶,要下令将太医问罪。幸好被圣人邀请来看马球比赛的魏特进魏征在场,不怕死的魏征顶着圣人的滔天怒火,冒死进谏,而皇后殿下也闻讯而来,这才使怒火攻心的圣人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是李承乾的腿伤。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 李世民望着躺在马球场上的李承乾,他已经因为过度的疼痛昏迷了。因为担心贸然移动会加重伤势,并未将他送回东宫,而是等太医前来处理过后再送回去。 李承乾那苍白虚弱的模样落在李世民眼里,他心中原本已经压下去的怒火再度熊熊燃烧起来,他那双虎目扫过几位太医,“还不赶紧去帮太子处理伤势!” 几位太医胆战心惊,连忙过去帮李承乾的伤势紧急处理后抬回东宫。然而在诊断伤势和复位断骨的时候,却发现情况并不乐观。大概是因为有不怕死的魏征在场,又有皇后殿下在场压阵,因此几位太医抖着声音将李承乾的伤情说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太子殿下的伤情比较严重,虽然能治,但日后只能恢复部分功能。 李世民到底是一国之君,在一开始的暴怒过后,他已经十分平静。听到太医的话,他皱着眉头,问只能恢复部分功能,到底是什么意思? 太医支支吾吾半天,看圣人的脸色又开始有变黑的迹象,双眼一闭,豁出去了,说:“太子殿下日后可能无法正常行走。” 太医此言一出,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良久之后,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敢问太医,日后无法正常行走,到底是什么意思?” 翩翩少年郎,正值意气风发的时候,一场意外的到来,令他的余生都是一个瘸子。 这样的事情,无论是放在谁的身上,都无法接受。李承乾听到太医说他日后可能无法行走的时候,几乎当场崩溃。 他尚未加元服,还尚未立太子妃,他的人生甚至还不能算是开始,然后他就要面临着下半辈子很可能是个瘸子的命运。 可他到底是被帝王夫妻调|教 多年的皇太子,身为一国的储君,即使心底风起云涌,所能展现出来的情绪,不过是能为人称道的运筹帷幄与镇定自若。 母亲常教导他,生而为人,理应自强不息。身为一国太子,不管是面临任何事情,都要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魄。 他抬眼看向母亲长孙皇后,一国之母立在床榻前,脸上神情镇定,眼里却水光微动。 李承乾即使是面对父亲李世民的时候,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他心中却怕母亲长孙皇后难过。 他从小便是在母亲长孙皇后身边长大的,父亲李世民是个慈父,从来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在李承乾面前当黑脸的,只有长孙皇后。长孙皇后脾气极好,很少真正动气,可她一旦动气,便能让李承乾头皮发麻。可近几年来,长孙皇后已经甚少在太子殿下面前黑脸,更多的是宛若春风化雨般的循循教诲。 他的名字叫李承乾。 母亲说之所以叫他承乾,不仅是因为他生于承乾殿,更合适希望他能承继大业,总领乾坤。 可这一刻,李承乾几乎咆哮,什么责任,大唐不是他的责任!什么生而为人,理应自强不息,他不想自强不息,他只想自暴自弃! 然而当他看到长孙皇后的那关切的目光时,理智终于彻底回笼。 他的母亲是世上最温柔最识大体的女子,站在父亲身旁,辅助父亲成就大业。她的一生在旁人看来十分成功,更有千古贤后的美誉。 可李承乾知道母亲的一生,并不容易。 在一国之君的无双荣宠之下,母亲也有着她的无奈与辛酸。 他舍不得令母亲失望。 李承乾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状,缓缓地将头靠在身后的枕头上。 他十分镇定地问父亲伤了他坐骑的人到底是谁?如今人在何处? 因为疼痛而脸色苍白的青年太子,此刻带着几分病弱,可依然从容镇定,他徐声跟父亲说道:“我从小到大,打过无数次马球,从来没有发生过意外。”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这个嫡长子从小到大,从未令他失望。即使此刻,他怀疑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是一场阴谋,尚未来得及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便已迅速地对事件作出冷静的分析。 这令李世民心底生出几分对儿子的怜惜,同时他心里也清楚李承乾心中的茫然与惧怕。 李世民拍了拍身旁长孙皇后的肩膀,不怒自威的目光转向李承乾,“那伤你坐骑之人当场看你伤心严重,在我令人将他擒下之时便因为心中畏惧而吓死了。” 李承乾愣住,如果这是一场阴谋,可下手之人都已经死了,岂非是死无对证。 这时帝王的声音又响起—— “我儿莫怕,即使此番伤势留有后遗症,令你无法像常人一般正常行走,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李承乾闻言,有些错愕地看向父亲。 李世民站在长孙皇后的身旁,帝王已经双鬓斑白,周身都透着一国之君的威严和沉着,一言一行,似乎都格外令人安心。方才李承乾说出他从小到大,打马球从未发生过意外之时,李世民心中便明白了他意有所指。一国太子若是成了瘸子,谁会从中获利? 李世民眉头微蹙了下,侧头与身边的长孙皇后对视了一眼,随即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转而跟李承乾说道:“父亲也会生病,也会年老。若是有朝一日,父亲不小心摔断了腿,难不成还有人要废了我么?” 圣人的话一出,一屋子的人哗啦啦啦地都跪下了。 李世民让众人起来,叮嘱李承乾安心养伤,他和皇后殿下明日再来东宫看望李承乾之后,就带着长孙皇后离开了东宫。 李承乾看着父亲和母亲离去的背影,沉默了半晌,最后太子殿下让屋子里的人都下去,他要静一静。 可宫人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贸然离去。 李承乾见状,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轻声问道:“谁给你们的胆子目中无主?” 声音虽轻,可透着冷意,令人胆战心惊。 宫人们被吓得跟鹌鹑似的,鱼贯而出。 李承乾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身心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疼痛从右腿传来,疼得他直冒冷汗,提醒着他这一切并不是梦,他是真的从马背上摔下来。 一场本该是挥洒汗水c畅快淋漓的马球比赛,变成了他此生最大的噩梦。而讽刺的是,他竟然无法得知这到底只是单纯的意外,还是蓄意策划的阴谋。 变故来得过于突然,他措手不及。 大概是药效的作用,李承乾竟然在疼痛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梦半醒间,他仿佛看到了苏妧。 少女站在一棵白色的樱花树下,花瓣纷纷扬扬如同雪花一般从天而降。一袭淡樱色长裙的苏妧似乎察觉到他的到来,回眸一笑后,款款朝他走来。 李承乾看着眉目如画的少女,终于没忍住心中的渴望,将她抱在了怀里。 “瑶奴,我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太医说,日后我的腿都不能好了。” 被他抱在话里的少女温顺异常,她似乎能察觉到他内心的不安和彷徨,主动回报他的腰身。少女的手臂纤弱,却紧紧地抱着他,像是想以此来给他力量一般。 少女仰头,眉眼温柔:“没关系,一定会好的。” 他听到少女的话,忍不住苦笑:“万一好不了呢?” 少女闻言,笑着将一只手抬了起来,手指刮了刮他的鼻梁,然后顺着他的鼻梁而下,划过他的唇,然后在他的下巴顿住,又十分不安分地挠着他的下巴。 少女的声音悦耳好听,说出来的话好似是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好不了也没关系,你还有我啊。” “你若在深渊,那我便在深渊中陪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027 章 你若在深渊, 那我便在深渊中陪你。 那天少女在梦中的一席话, 令李承乾难以忘怀。而瞬间,眼前的苏妧与梦中的少女重合在了一起,令李承乾有些恍惚。 “太子殿下。” 娇柔清脆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令李承乾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 几个月不见,少女出落得越发迷人,青年太子看着眼前一声粉蓝色高腰襦裙的苏妧,忍不住弯了双眸。此时正值初秋,他正在骊山的别宫之中,而苏妧, 则是与万泉县主杨宜歆一样, 被长乐公主邀请到骊山别宫来的。 李承乾目光落在苏妧身上,笑着说道:“瑶奴与万泉从长安城中赶来,一路奔波,先去安顿吧。” 说着, 便招来了李震,“景阳,你带万泉县主到长乐公主那儿。” 杨宜歆闻言, 眨巴着眼睛,“啊?我去见长乐阿姐,那苏妧呢?苏妧怎么办?” 然而李震已经到了室内, 朝杨宜歆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万泉县主。” 杨宜歆看向苏妧, 苏妧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我等会儿去找你。” 杨宜歆见状,看看苏妧,又看看太子表兄,想了想,就跟着李震出去了。 安静的室内,只余苏妧和李承乾两人。这对年轻的少男少女,距离当初因为京师地动而举办的天祭时的见面,已经将近半年了。这半年来,柴令武被贬至并州,颍川县主子执意要出家礼佛,李承乾马球比赛时落马腿伤发生了许多的事情,苏妧不在宫中,时常因为李承乾腿伤的事情而忐忑不安。 如今见到李承乾,他坐在轮椅之上,一身素雅的常服,依然俊逸无双,唯一不同的,是他如今不再像从前那样身姿挺拔地站在她的面前。 坐在轮椅上的李承乾望着苏妧,神情十分淡定自若,半晌之后,他才轻咳了一声,“怎么样?看习惯了吗?” 从前的时候,都是要苏妧仰着头看他,如今角色对换。苏妧垂下双眼,笑了笑,然后在李承乾的轮椅前蹲下,双目与他平视着。 苏妧:“我觉得,还是这样比较习惯。” 李承乾:“” 自从李承乾的腿伤了之后,苏妧一直想见他。一直在梦中见面不是办法,因为梦中的李承乾总是比较跳脱。而且人只要入睡,都会做梦,人的一生做梦无数,能记住的寥寥无几,苏妧在梦中见过李承乾很多回,但是毫不清楚李承乾记住的到底是哪些梦。 而且,在梦中,她并不能弄清楚李承乾的腿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年多来,苏妧的侍女月见忍冬频繁跟长乐公主府的牡丹走动,而万泉县主杨宜歆到苏府的次数也增加了不少。原因无他,月见和忍冬跟长乐公主的侍女牡丹走动,是为了给苏妧传信,了解李承乾的近况。而杨宜歆到苏府,原因也不过是只有一个,她要帮李承乾和苏妧两人传递信物。 李承乾自从腿伤了之后,已经很少会见东宫的属臣。因为李世民心疼太子有伤在身,所以特地叮嘱他不必太忙于学习与听政,只要安心调养身体即可。李承乾面对自己身体上的转变,表面上虽然十分镇定自若,但内心深处难免有几分自暴自弃,父亲那么说,他乐得不见人。 于是,宅在东宫不见人的太子殿下百无聊赖,更加热衷于给苏妧画丹青。 短短半年,东宫之中苏妧的画像,由一开始的一抽屉,变成了如今的十抽屉。而貌似走火入魔的太子殿下依然没有要回归正途的打算,乐此不彼地画着苏妧的画像。或怒或喜,或动或静,站着的坐着着神态各异,可每一幅都堪称可以比拟名家之作。 太子殿下可是师承本朝最著名画家阎立本,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太子殿下的画作说可与名家比拟那是从来都没人反驳的,因为他的老师就是本朝最大的名家。 太子殿下看到入宫来陪几位公主玩的杨宜歆,隔三差五给她一副丹青让她带去给苏妧。 苏妧一开始的时候有些惊讶,后来就习以为常了。难得这时候以为自己腿瘸的太子殿下还有闲情逸致要来给她送丹青,可见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可以的。 于是,原本还一直紧绷着神经的苏妧,在看李承乾的画作之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她终于可以暂时放下心来,不必担心李承乾会因为这个挫折而长歪。 礼尚往来,她亲自为太子殿下调了一副安神散,定时让杨宜歆拿进宫去给他,有时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也会将画面画下来,送给李承乾。 其实如今想起来,苏妧觉得只要长孙皇后还在世,她就不必多虑。因为在她的记忆当中,李承乾是在长孙皇后去世后,才开始崩坏的。 放下心来的苏妧,终于可以有个冷静的脑子去考虑未来的事情。她先是百里夷留下的医书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半年期间,将于腿疾有关的医书和病症都翻了个遍,然后在好不容易收到百里夷的来信时,火速地赶往陈王府,要李诱派人去留意百里夷的行踪。 当时李诱还奇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说百里大夫要云游四海,你觉得老人家这些年在长安也待得有些憋屈,就随他去当闲云野鹤好了,怎么无端端如今又要我派人去留意他的行踪。” 苏妧:“让你派人留意就派人去留意啊,哪来那么多废话?” 李诱却十分任性:“不告诉我原因,我就不帮你。” 苏妧只得将原因告诉李诱,“太子殿下的腿伤虽然好了,可却患上了足疾,行动不便。百里夷是民间圣手,医术很了不起的,我的阿娘当初腿疼之疾多年不好,也是百里夷治好的。” 李诱听到苏妧的话,当场就喷了,“妧娘,你要弄明白,你让百里夷治的是当今圣人的嫡长子,你可别忘了百里夷的父亲当年就是丧命在圣人的军队之下,他将圣人视为杀父仇人,怎么会愿意替太子堂兄治病?” 换了他是百里夷,不趁机将杀父仇人之子一刀了结都算是十分给面子的。 苏妧却觉得李诱纯粹是杞人忧天,按照苏妧对百里夷的了解,百里夷绝对是不愿意直接替李承乾治病的,但只要她去问,百里夷一定会愿意告诉她方法。只是功夫到不到家,能不能真的将李承乾的足疾治好,主要还是看她。 于是,苏妧杏眼一瞪,凶巴巴地看着李诱,“那你到底愿不愿意派人去看看?” 被苏妧从小凶到大的李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我能说不愿意吗?” 苏妧:“不能,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去找王妃姨母,告诉她你欺负我。” 李诱:“” 明明是苏妧有求于他,怎么就老是动不动就威胁他呢?难道他长了一张很好欺负的脸? 但如今宫里宫外,都为了太子殿下的足疾发愁,李诱死马当活马医,至少百里夷在民间名望很高,不管他愿不愿意治,知道人在什么地方,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万一百里夷忽然想开,愿意给皇室效力了呢? 于是,李诱十分认命的派人去留意百里夷的行踪,百里夷这只闲云野鹤,如今正在洛阳郊外的一个小草屋里当他的世外高人呢。 苏妧想起这半年来的心情,又看着眼前的青年太子,感觉一直不着地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少女抬眼,望着太子殿下抿着唇笑,眉眼弯弯,透着无限的欢喜。 李承乾被少女的笑容感染,心中仅剩的几分忐忑与不安,终于一扫而空。 青年太子纵然练得一身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本领,可终究不过二八年华。他是装得淡定,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不过区区伤腿,他又怎会放在眼里? 表面上如何是一回事儿,内心深处如何又是一回事儿。 无时无刻都像是一只孔雀的太子殿下,也会有望着自己的腿黯然神伤的时候。难道以后真的无法正常走路了吗?他若是残疾了,瑶奴会嫌弃她吗? 那个在梦中将他唤醒,又在梦中给他力量的少女,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已吗? 如今见到了苏妧,李承乾心底也暗松了一口气。 四目相接,两人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相视而笑。苏妧站了起来,转到李承乾的轮椅后面,“太子殿下。” 李承乾微笑着纠正她:“又不是在宫里,瑶奴不必多礼。” 苏妧从善如流,“高明,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李承乾内心正有此意,如今听到苏妧这么说,故作矜持的沉吟了一下,然后才点头,“那就辛苦瑶奴了。” 为了照顾李承乾,骊山别宫有台阶的地方,都铺平了,变成了斜坡。但苏妧终究是个姑娘,而李承乾又不想让宫人和侍卫尾随,所以两人能走的地方并不多。 苏妧推着李承乾到了别宫的花园里,此时已经夕阳西下,夕阳的余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了,投射在地面上。 李承乾担心苏妧走累了,指着前方的一棵大树说道:“到那边树下坐一会儿吧。” 苏妧点头,其实推着轮椅并不算费力,但太子殿下的体贴总是能让人十分受用。 两人相对而坐,李承乾靠在轮椅的椅背上,望着额上已经有一层薄汗的少女,她不止是额上有汗,她那白皙的脸上也染上了淡淡的红晕,红唇微微抿着,察觉到他的目光,便与他对视,毫不吝啬地朝他绽放笑颜。 李承乾眉弯眼也弯,问道:“瑶奴,累吗?” 苏妧摇头,“不累。” 李承乾闻言,正想说什么,然后却发现苏妧正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素色常服下的右腿?李承乾一愣,内心还没来得及感觉被冒犯,就听到苏妧问道:“高明,你的腿伤好了吗?” 李承乾默默点头,“嗯。” 苏妧望着那伤腿,心里蠢蠢欲动,十分想上前“毛手毛脚”地检查一番,可又怕李承乾会认为她是另有所图。更何况,如今光天化日之下,还在花园里,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虽然说苏妧这次到来骊山,就打定主意要将所谓的体统踩在脚下,但明面上还是要装一装的。 可要怎么样,才能让李承乾愿意给她看一看腿伤呢? 苏妧还在想着,忽然听到李承乾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腿伤是好了,可患上了足疾。太医说,这是断腿的后遗症,日后有可能会好,也有可能会不好。此番来骊山,一则是母亲说让我换个环境休养,二则是太医说温泉之水对许多伤痛有奇效,我若是无事,多去泡泡温泉,或许会有效果。” 李承乾的骊山之行,确实是因为太医的一席话促成的。 太医说骊山的温泉之水对一些伤病有显著的疗效,太子殿下的腿伤是已经好了,可足疾一直不见起色,到骊山泡泡温泉水,说不定会有奇效。 半年过去了,太子殿下的断腿是好了,可又添了足疾。日子一天天过去,太子在东宫里养病养得烦躁,只能寄情于画画。皇后殿下觉得与其放太子殿下在东宫里天天画画,不如听太医的话,将他赶到骊山去天天泡温泉,说不定泡着泡着,能泡出奇迹来。 太子殿下听说此事之后,倒是好说话得不得了,他也不担心此时此刻他离开了宫中,会被其他的兄弟趁机上位。他只是跟母亲微微一笑,温声说道:“若是阿娘觉得去骊山好,那儿子便去骊山好了。” 对他来说,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的事情,到了骊山,还能耳根清净。 长孙皇后望着太子殿下的模样,心底微叹了一声,她走到李承乾的前方,与他对视着。 “高明。” 李承乾望着母亲,并未搭腔。 长孙皇后朝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还记得你年幼时,阿娘最常与你说的话吗?” 李承乾垂下双眼,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眉目间的神色蓦地变得温柔,“阿娘与儿子说过许多的话,我都记得,我年幼之时时常生病,有好几次都是快要踏入鬼门关了。每次生重病的时候,都是阿娘在东宫日夜陪着我。那时阿娘总喜欢握着我的手,叫我坚强。阿娘跟我说,生而为人,理应自强不息,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便要努力活下来。” 长孙皇后:“你能记得,阿娘心中很欢喜。去吧,到骊山去小住一阵子,或许换一换环境,心情也会变得不一样。” 李承乾听到母亲的话,从善如流地点头,“好。阿娘,儿子还有个请求。” 长孙皇后:“你说。” 太子殿下:“骊山别宫若是只有儿子一人,未免过于冷清了。” 长孙皇后闻言,笑了起来,“没事,阿娘会安排。” 于是,太子殿下翌日就到了骊山的别宫。在他到了骊山别宫的第三天,长乐公主带着李治和城阳公主也来了骊山别宫,说要来陪太子阿兄,省得他在骊山里寂寞得要拍苍蝇解闷。 日子过了几天,半大不小的城阳公主觉得骊山虽然自由,可玩伴不多,也不如宫里热闹,缠着长乐阿姐将杨宜歆叫来陪她,长乐公主举一反三,想起近半年来牡丹和苏妧两个侍女的来往,在邀请的杨宜歆的时候,也将苏妧一同邀请到了骊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028 章 苏妧与李承乾两人在大树下休息, 大概是因为两人各怀心事, 所以并未多话。话虽然不多,但也并无尴尬的气氛。 这两个年轻的男女,同样是在朝气蓬勃的年龄, 自幼生长于宫廷内宅,却并不拘泥于刻板的礼制。苏妧问了一些关于李承乾腿伤的事情,李承乾也十分好脾气地一一解答。 末了,苏妧眨巴着眼睛,问太子殿下:“高明傍晚要去泡温泉吗?” 李承乾一愣,随即笑着说道:“不泡了。” 他自己心里明白, 他的足疾可能是好不了的。从他的腿受伤痊愈到患上足疾, 到如今已经半年了,他的右足一走路便是锥心的疼痛,至今未见缓解。温泉若是真有效果,太医何必等到如今才说?大概是尚药局的诸位太医实在是技穷了, 聊胜于无,所以才有温泉水或许对足疾有疗效这么一说而已。 一开始的时候李承乾确实也十分在意自己的足疾,如今也并非是不在意。只是, 在意了又能怎样?若是他在意,便能让足疾不药而愈,他愿意每时每刻都在意着。 可实则不然, 母亲从小教导他, 面对不幸, 坦然处之即可。 他虽不能做到完全的超然物外, 但至少也该努力让自己心情不那么苦闷。 苏妧听了李承乾的话,却说:“为何不泡?若是你觉得去温泉泡太麻烦,不如让人将温泉水带回来。” 李承乾看向她。 苏妧:“我的阿娘从前也有腿疼之疾,每逢变天之时,疼痛难忍,亦是不能走路,民间圣手百里夷也曾经一度束手无策。我曾经跟百里大夫学过一段时间的穴位按摩。“ 李承乾:“所以呢?” 苏妧咬了咬唇,神情几分犹豫几分羞涩,半晌之后,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看向李承乾:“所以,你愿意一边泡那温泉水,一边试试百里夷的穴位按摩之法吗?” 李承乾:“” 苏妧:“” 李承乾打量着苏妧的神情,忽然笑了起来。按道理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少会招人闲话。但如今骊山别宫,最大的就是他,他封锁消息不让外传,谁敢不要命了乱传出去坏苏妧的名声? 只是,李承乾有些意外,许多想要讨他欢心的女子,都是欲迎还拒的。像苏妧这样的,真是生平第一次遇见,她似乎也不怕自己在他心中会落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李承乾:“瑶奴。” 苏妧抬头,“嗯?” 李承乾:“你为何要这样做?” 苏妧:“我为太子殿下,所以才会这样做。” 晚风拂过,带来山间的草木气息,少女侧颊的秀发微动,她唇边带笑,眉间浸染在淡淡的温柔之中。 “当初听说高明从马背上摔下,我虽身不能至,但心中与你一样十分煎熬。不过你在宫中,自有尚药局的太医照看,我再担心也是多此一举。百里夷又曾经在圣人面前说过,不可能为皇室效命。我如今所懂的穴位按摩之法,是他所教,若是当众拿出来献丑,担心会被旁人认为是别有用心。“ 其实孙氏的腿疼之疾,长安贵夫人圈中许多人都知道,百里夷的穴位按摩和针灸之法,大概也是有人知道的。但是帝王夫妻迟迟没有问过苏亶此事,大概便是对此有了戒心。苏妧如果不是经常出现在李承乾的梦中与他相处,此刻大概也不敢与他说起此事。 但是苏妧打算循序渐进,先帮李承乾试一下穴位按摩之后,再试试百里夷的针灸之法。 穴位按摩倒是没什么,苏妧即便是不在李承乾身边,她也可以教给李承乾身边的宫人。但是针灸之法,是百里夷的独创针法,她要是随便外传,他日见面,苏妧担心盛怒之下的百里伯伯会有提刀砍了她的冲动。 所以苏妧打算能在骊山蹭多久,就蹭多久,针灸之法半个月一个疗程,她至少要偷鸡摸狗地帮李承乾做一个疗程看有没有作用。 苏妧目光殷切地看向李承乾,试探地问道:“太子殿下,你愿意试一试吗?” 李承乾愣了半天之后,扶着额头笑了起来,“可以,瑶奴若是想试,那就试一试吧,你想什么时候来试?” 不过是按摩一下穴位,能有什么问题? 他早就听说苏妧略通医理,如今她这么说,不过也是为了他。太子殿下自从腿伤了之后,虽然有些阴晴不定,但还不至于性情大变。更何况,苏妧是他未来的太子妃。不说少女是否真的心仪于他,但他们两人的命运早就是绑在一起了,苏妧不会害他。 李承乾低头看着自己的右足,笑叹了一声,“瑶奴该不会,是想今晚就开始吧?” 苏妧闻言,眉开眼笑,“要是高明同意的话,那就太好了。” 李承乾:“” 李承乾在骊山别宫所住的地方,是在东边的麒麟殿。而苏妧所住的地方,就在麒麟殿的旁边,叫映月阁,和苏妧一起到骊山来的杨宜歆嫌一个人住着太冷清,又不想跟长乐公主和长阳公主在西边的仪元殿住,所以就粘着苏妧,要一起住在映月阁里。 苏妧对杨宜歆此举倒是没有任何意见,她要是月黑风高之时去找李承乾的话,肯定是要一包安神散让杨宜歆昏睡如猪之后,才会过去的。 反而是长乐公主听说了杨宜歆要在映月阁跟苏妧一起住之后,没好气地扫了她一眼,说道:“你不是来陪城阳玩的么?怎么就缠着瑶奴不放了?” 杨宜歆扁着嘴,“我是跟苏妧一起来的啊,为什么不能跟她一起住了?对了,长乐阿姐,我们明天要去泡温泉吗?” 长乐公主一听说泡温泉这事情,就有些发愁。因为太子阿兄之所以到骊山来,是因为太医说他的足疾泡一泡温泉或许会有效果,谁知太子阿兄到了骊山之后,别说泡温泉,他连温泉那边的地方都没去走一走。 真是愁死长乐公主了,改天要是母亲问起太子阿兄的事情,她要怎么说? 长乐公主没好气地捏了捏杨宜歆的脸,“你就知道玩,怎么不去问问太子表兄要不要去泡?” 杨宜歆闻言,振振有词,“就算是太子阿兄要泡,也不可能跟我们一起泡啊,问他做什么?!” 旁边的苏妧被杨宜歆的话逗得笑出声音来,长乐公主走过去挽着苏妧的手臂到麒麟殿去跟李承乾一起用晚膳,一边走一边跟苏妧说道:“虽然太子阿兄什么都不说,但我总觉得他心中对足疾一事十分介怀。太医说温泉对足疾或许有疗效,但太子阿兄到来骊山后,就没碰过这骊山的温泉。” 苏妧一边走一边听,心想原来傍晚的时候李承乾愿意晚上泡一泡那温泉水,然后还让她试试看那套穴位按摩,真的是已经十分给面子了。 虽然苏妧也是将李承乾的足疾死马当成活马医,可是得知李承乾对她的特别之处,她心里还是觉得高兴。 于是心情莫名变得轻快起来的苏妧笑着跟长乐公主说道:“公主莫急,太子殿下大概心中有数。对了,我这次带了一些熏香来,不如晚膳之后,公主到映月阁看看您喜欢什么,挑选一些回去?” 长乐公主一听说苏妧带了熏香来,睨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赞同,“人来就好了,怎么又带这些身外物?太见外了。” 苏妧抿着唇笑:“不止有熏香,夏天的时候府中的莲花开了,我也让人到湖上剪了一些回来调香,带来了一瓶莲香给公主。这个是私藏品,外人不送的,希望公主笑纳。” 这回长乐公主终于没忍住,笑睨了苏妧一眼,“真是拿你没办法。” 而跟在长乐公主和苏妧身后的杨宜歆看着两人的背影,撇了撇嘴,苏妧和长乐阿姐凑一起就忘了她,不高兴。 苏妧到麒麟殿的时候,城阳公主和晋王李治正在围着李承乾说话,城阳公主比李治还小两岁,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她和李治在骊山里陪李承乾,两个小娃娃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的时候十分融洽,三言两语之后,就会为了一些小事情拌嘴。 苏妧进去的时候,城阳公主正和李治为了傍晚时看到的大雁到底哪一只更好看而争论。 城阳公主:“明明是那只白色的更好看,我觉得那肯定也是大雁里的公主。” 李治:“我觉得领头的那只最好看,它肯定是那群大雁的首领,才能让那些大雁跟在它身后,排成人字形。” “公主更好看!” “首领最好看!” 巴拉巴拉,身为长兄的李承乾居然并不劝阻两人的争论,反而坐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长乐公主迈过门槛,没好气地说道:“好了,各有各的好看。雉奴,你是兄长,要让着阿妹。” 小正太李治抬眼,看向长乐公主,然后好奇的目光落在了苏妧身上,“我从未见过你。” 苏妧看向李治,心底有些踊跃,这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李治,虽然他还是个因为换牙而缺了大门牙c说话漏风的小毛孩,但也并不妨碍苏妧心中有种终于见到了活着的李治的兴奋感。 苏妧朝李治微微一笑,正想要说话,却又听到李治说:“你是未来的太子阿嫂吗?” 这还是苏妧头一次这样被人问,有些发蒙地眨了眨眼睛。 李治又说:“可惜兕子没来,上次在宫里的时候,兕子还问太子阿嫂温柔美丽,能吃吗?” 苏妧:“” 这时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李承乾轻咳了一声,“好了雉奴,不许你乱说话。” 李治“哦”了一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仍旧好奇地看着苏妧。 而梳着丫髻的城阳公主小跑了过来,仰头看着苏妧。苏妧看着李治和城阳公主,就十分感叹,长孙皇后和李世民在开枝散叶这方面的工作真的是做的挺好,如今长孙皇后不过年过三十,已经生了六个孩子,在宫中的晋阳公主目前是最年幼的,才两岁。 苏妧弯腰,跟城阳公主对视着,她朝城阳公主露出一个笑容,正想要说话。 可今天苏妧大概是出师不利,她到麒麟殿三度想要说话,但是都没能成功。 因为城阳公主抢在了她前面,城阳公主说:“我听说太子阿兄求亲的时候,要用大雁。我与三兄方才见到了一群大雁往南飞,那里有一只很好看的大雁公主,你可以让太子阿兄逮回来,等到求亲的时候用。” 苏妧:“” 旁边的李承乾终于没忍住,被这对弟妹逗得朗声笑了起来。青年太子爽朗的笑声,传出了殿外去,正在分配侍卫工作的李震听到李承乾的笑声,忍不住往里看了看。 自从太子殿下的腿伤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听过太子殿下这么开怀的笑声了。 李震微微笑了笑,觉得太子殿下今日如此开怀,除了有弟妹在旁逗乐之外,大概也跟刚来骊山的苏娘子有着莫大的关系。 而被城阳公主的话噎了一下的苏妧,那双杏眼没忍住,横了李承乾一眼。 李承乾被她那双水光滟潋的杏眼一扫,心中顿时升起了异样的情愫,他也没来得及去反应那是什么原因,只是反射性地坐直了身体,像是大尾巴狼似的轻咳一声,正色说道:“城阳,雉奴,你们两个都过来。” 城阳公主和李治对视了一眼,乖乖地走过去。 “太子阿兄。” 李承乾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跟两个弟妹说道:“这里虽然都是自家人,但说话也不能如此随意,好么?方才你们见到的,咳那个,确实是未来的太子阿嫂不错,但你们如今还不能这么称呼她。” 城阳公主歪着脑袋:“不喊未来的太子阿嫂,那要喊什么?” 李治的小脸是一本正经的神情,十分严肃地说道:“要喊娘子。” 李承乾听到李治的话,差点没被逗得岔气,“不,娘子也不是你们喊的。” 长乐公主觉得自己真是听不下去了,上前将李治和城阳公主一左一右地牵着,跟李承乾说道:“阿兄,你别将他们绕晕了。”语毕,她又低头,语气温柔地跟两个弟妹说道:“你们喊苏姐姐就好。” 李治和城阳公主闻言,仰头看向苏妧,朝她露出一个笑容:“苏姐姐。” 苏妧听到两个小孩儿的声音,蹲下身体,弯着眼睛跟两人说话。 被嫌弃了的李承乾靠在椅背上,他一只手撑着额头,目光虽然落在了苏妧身上,却并不妨碍他跟长乐公主抱怨:“对两个弟妹这么温柔,对足疾未愈的阿兄却这么嫌弃,长乐,我心里可是会很难过的啊。” 而一直在旁边看大戏的杨宜歆见状,毫不留情地戳穿太子殿下:“太子表兄心里难过还看着苏妧做什么?” 李承乾:“” 所以他对万泉是不是太过纵容了,有她这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029 章 骊山的夜, 风吹过, 会令树枝摇晃。 在月色之下,那摇晃的树枝,恍若是会随风而动的山间精怪一般。 而此时, 在麒麟殿的居室中,点着数盏琉璃灯,恍若白昼。居室大门敞开,穿着素色长裙的苏妧敛裙跪在李承乾的脚边,右手正在他的右腿“毛手毛脚”,并不时地问:“疼不疼?感觉怎么样?” 李承乾坐在椅子上, 随她折腾, 她问什么答什么,十分配合。 守在大门的李震回头看向室内的男女,然后目光落在李承乾身上。李承乾恰巧抬目,迎着李震的目光, 眉角略挑了一下。 苏妧略通医理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当初李晶在永乐园闹得那一出,苏妧施展了一下自己的医术, 令长乐公主印象十分深刻。但长乐公主对于苏妧所谓的略懂医理,觉得那真的只是略懂而已。 不管是李震还是李承乾,都不曾见过苏妧正儿八经地给人诊过脉, 治过病, 当然也不会认为她真的有多精通。全世界, 除了苏府的人和杨宜歆, 其余的人都不太相信苏妧的医术。而苏妧本人,对自己的医术也是没什么信心的,毕竟,纸上得来终觉浅,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的人,是没资格说自己一名合格的大夫的。 但苏妧如今是没办法,只好赶鸭子上阵,硬着头皮上。幸好,她因为孙氏的腿疼之疾,是真的在这下方面下过苦功夫。 李震看了抿着唇神色十分认真的姑娘一眼,又看向太子殿下,眼角眉梢都写着怀疑。 李震觉得太子殿下自从遇见苏娘子之后,本就十分不讲体统的性子,变得更加不讲体统了。如今已经发展成半夜三更,竟胡闹着让苏娘子给他看足疾的地步了,长此以往,太子殿下发展成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多情太子,指日可待啊。 李承乾装作看不懂李震的眼神,神色自若地移开了目光。 李震:“” 装瞎装到这份上,也是十分可以了,然而李震却不忍心苛责李承乾。 这半年来,李承乾内心所承受的压力并不少,即使是在离开宫中时,李承乾坐在已经驶出玄武门的马车上,望着那越来越远的宫门,淡淡地说道:“若我的腿伤是一场阴谋,那么如今我离开宫中到骊山,在旁人看来,便若丧家之犬。” 李震心中一惊,看向李承乾。 太子殿下面无表情地将帘子放下,缓缓地阖上了双目,谁也弄不清楚他心中所想到底是什么。 自称是丧家之犬的太子殿下到了骊山别宫,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太医说的泡温泉可能有疗效的话被太子殿下理所当然地抛至九霄云外,直到苏妧和万泉县主被长乐公主邀请道骊山来小住,李震才从太子殿下的身上找回了几分昔日的少年意气。 而此时,李震听到室内的李承乾低声与苏妧说话。 “我以为瑶奴说帮我试试穴位按摩,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你竟然是真的会。” “我与你说过,我娘有腿疼之疾,每逢变天以及冬天的时候,都会发作。百里大夫的这套按摩手法,有缓解疼痛之效。我说我时常替阿娘推揉,难道你以为我只是骗你的么?“ 少女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娇嗔。 站在门口的李侍卫连忙眼观鼻鼻观心,两耳不闻屋内事。 李承乾微微一笑,望着眼前鼻翼都渗出细汗的姑娘,她的表情很认真,指压在他右足以及小腿上的穴位。 “瑶奴是个孝顺之人。” 正在埋头苦按的苏妧抬眼,默默了瞅了他一眼,“这么明显的事情,殿下如今才发现吗?” 李承乾朗声笑了起来,深深望着已经再度低下头的苏妧,她的手法很娴熟,帮他按摩过后,扶着他站了起来。 “殿下,你试试看走路会不会很疼。” 李承乾走了几步,依然是锥心的疼,然而在苏妧面前,他却咬紧了牙关,若无其事地走了几步,然后说道:“唔,还不错,没那么疼了。” 苏妧:“” 当她是眼瞎的,没看到他宽袖之下的手已经疼得发抖了么? 苏妧心中好气好笑之余,又涌起了一股淡淡的感动。李承乾即便是没有说真话,也是因为看她辛苦了大半个时辰,哄她高兴而已。 苏妧低头,望着李承乾已经穿好鞋袜的右足,然后抬头看向李承乾。 青年太子五官俊雅,望着她的眼神十分温柔。 苏妧被他那么一看,心里头涌起几分酸涩几分动容,她露出一个鼓舞的笑容,像是跟李承乾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她说:“一定会有办法的。” 少女神情执拗,带着几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着。 “苏妧,你在写什么?” 映月阁中,杨宜歆看着正在提笔写字的苏妧,好奇地探过头去。然而还没看到半个字,头就被苏妧一巴掌推开了 。 “我在写信,没你的事儿,不许看。” 杨宜歆不服气,叉腰问道:“为什么不许看啊,难道我不是你最好的姐妹吗?” 苏妧闻言,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无情地往万泉县主的心口扎刀:“不是。” 杨宜歆哑口无言,觉得苏妧的一席话仿若晴天霹雳,就连窗外明媚的太阳都变得惨淡起来。 苏妧看着她大受打击的模样,有些无奈地摇头,将还没写完的信件继续写完。她记得当初孙氏的腿疼之疾犯的时候,百里夷说只要按照穴位按摩之法替她推拿是有缓解之效的。 中医常说,不通则痛。 所有身体上的疼痛,都可以归咎于经络不通。按理说,那套穴位按摩之法,是适用于所有腿部疼痛的患者才对。虽然说李承乾是足疾,可他是右膝以下至足部,在走路的时候都会感觉疼痛难忍。 可她昨晚替他推拿过后,竟然没有一点缓解吗? 是什么地方出错了? 苏妧并未隐瞒实情,她将李承乾的情况以及自己面临的困境告诉百里夷,虽然此举颇有几分用从前苏府恩义要挟百里夷的嫌疑,但苏妧觉得百里伯伯一定能理解她的。 若是李承乾足疾不能痊愈,即便是如今李世民承诺不会废太子,谁知日后会如何?原本一个能活蹦乱跳的天之骄子,忽然变成了残疾,看着是好好的,谁知道有没有得抑郁?万一李承乾抑郁了,性情大变,以后还能是如今这样吗? 苏妧将自己的心情在信件之中也有向百里伯伯倾诉,不求百里伯伯能亲自医治李承乾,只求伯伯能对她提点一二。当初那套用在母亲身上的针灸之法,还能用吗? 苏妧将信写好之后,就拜托李震让人带回长安城中给李诱。 信件是送走了,苏妧的心情却并不轻松。但是她的心情再不轻松,也不会在李承乾面前显示。 面对生命中不可避免的不幸与灾难,如果不能改变,那就坦然处之。即使李承乾的足疾真的不好,日子还是要过的,而且是怎么快活怎么过的那种。 苏妧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打气,然后转身。 一转身,就碰上了像是背后灵一样站在她身后的杨宜歆。 杨宜歆一脸哀怨地看着她,“苏妧,我真的不是你最好的姐妹吗?” 苏妧:“” 揉了揉额头,笑着说:“你当然是我最好的姐妹,你跟武家妹妹还有蕙娘一样,我都很喜欢你们。” 杨宜歆听到苏妧那么一说,脸上的哀怨一扫而空,笑得十分高兴,“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比不上武珝和杜蕙呢!” 她一边说一边握着苏妧的手腕往麒麟殿走,“皇后舅母派了一名太医到骊山来照顾太子表兄,我们去看看太子表兄的足疾怎么样了。” 苏妧正愁着没人请教,如今来了一位太医,正求之不得。 于是听杨宜歆那么一说,原本被人拽着走的苏妧,变成了拽着杨宜歆走。 杨宜歆被苏妧拽得一愣,随即嚷嚷着,“哎呀,苏妧,走那么急干什么?” 苏妧:“嘘,别吵。我们快点去看看太医怎么给太子殿下治病的。” 苏妧到麒麟殿的时候,长乐公主正带着李治和城阳公主站在门外,几人不吭一声,似乎是怕打扰了屋内头发花白的太医。 长乐公主见到苏妧前来,食指放在红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在她身旁的城阳公主照葫芦画瓢,也跟着阿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苏妧脚步一顿,随即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而此时正在让太医号脉的李承乾看到苏妧,狭长的双眸微弯,说道:“瑶奴,过来。” 苏妧依言走了过去,正在给太子殿下号脉的太医抬眼,看了苏妧一眼,随即十分有礼地朝她微微颔首。 发须皆白的医者,容貌十分和善,身上气质有几分与百里夷相似,看得苏妧心中十分有好感。 这位太医姓东方,名樾。 东方樾问了李承乾几个问题,弯腰在他的右腿膝盖以下的地方又按又捏又掐之后,站了起来,徐声说道:“太子殿下莫急,有时心中郁结,也有导致经络不通。且放宽心,心情舒畅了,自然神清气爽,万病皆去。” 苏妧:“” 李承乾脸上波澜不兴,淡淡的说道:“嗯,太医辛苦,先跟李侍卫下去休息吧。” 东方樾:“太子殿下病情未见起色,臣如何能安心休息?我奉皇后殿下所托到来骊山,便是要随行照顾太子殿下的。” 李承乾眉头微蹙了下,宽袖一拂,正想让东方樾这老头赶紧哪边凉快往哪儿待的时候,却看到苏妧伸手扯了扯他的宽袖。 只见苏妧朝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说道:“我有些事情不太明白,想请教太医,可以吗?” 李承乾想起这几天夜里苏妧不辞劳累为他按摩穴位的事情,默了默,然后点头,“当然可以。” 苏妧笑着朝东方樾行了个福礼,“那就有劳太医了。” 东方樾听到苏妧的话,连忙躬身回礼,“娘子言重了。“说着,他朝门外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娘子,这边请。” 李承乾原本还觉得东方樾这老头来了碍事,除了在他耳边絮叨之外,并无多大作用,正觉得不耐烦。可听到东方樾称呼苏妧一声娘子,心里顿时十分受用。 娘子,是民间称呼家中女主人的称呼。 方才在太子殿下眼中还十分碍眼的东方老头,好像伴随着那声对苏妧的称呼,变得没那么烦人了。 苏妧朝外走去,迈过门槛之时,回头看向室内。只见她的太子殿下正端坐在轮椅之上,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目送她离开。 她心头一软,朝他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便跟着东方樾离开了。 苏妧前脚才离开,杨宜歆后知后觉地也想追上去,然而她还没走两步,就被李承乾喊住了。 “万泉,你要去做什么?” 杨宜歆扭头,眨巴着眼睛跟太子表兄说道:“我去找苏妧啊。” 找苏妧? 这万泉表妹一天到晚粘着苏妧,晚上粘着要一起睡觉,白天要粘着一起吃饭,如今苏妧要去找东方樾请教事情,她还要粘着? 李承乾面无表情,说:“长乐不是让你来陪城阳的么,你怎么一天到晚粘着苏妧?” 杨宜歆:“” 李承乾:“皇后殿下在宫中写了女则,虽不要求大唐的女子人人都要熟读,但你既然是皇室中人,可曾熟读了?” 杨宜歆:“” 李承乾看着明显被噎住的杨宜歆,脸上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城阳虽然年纪尚幼,但女则她也该要知道一些。万泉,你今日便带着城阳读一读女则吧。” 杨宜歆闻言,欲哭无泪。 她也不是没有陪城阳玩啊,她方才去找苏妧之前,才带着城阳公主在骊山的后山逛了一圈,又是摘花做花环又是让人摘野果,城阳也玩得很高兴的,怎么忽然就要她带着城阳看皇后舅母写的女则? 杨宜歆一脸懵逼: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太子表兄要这么为难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030 章 苏妧跟着太医东方樾离开了麒麟殿, 正琢磨着怎么开口跟东方樾说李承乾足疾的事情, 东方樾就已经摸着花白的胡子跟她拉起了家常。 “听说娘子略懂医理?” “家中曾有一位大夫住着,我幼时多病,幸得家中的老大夫悉心医治。久病成医, 我时常跟老大夫待一起,兴致来了的时候,也会跟着学点小皮毛。” 东方樾手中拎着药箱,也不假手他人。他的身形略胖,并不高大,加上年纪也大了, 腿脚不如年轻人麻利。 他慢吞吞地跟着前方的侍卫走着, “原来是这样,娘子家中的老大夫,可是民间圣手百里夷?” 苏妧笑着点头,百里夷名满长安, 东方樾知道也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东方樾:“早些年我曾与你府中的百里大夫有些交情。” 苏妧愣住,“太医认识百里伯伯?” 东方樾看着苏妧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老人家年纪虽大, 可中气却很足,那笑声传得老远都能让人听见。 “不瞒娘子,我年长百里夷十年, 我认识他时, 已在宫中有一席之地, 而他还是个愣头青。我那时在民间走动, 想多收集疑难杂症编写成册,便遇见了正在义诊的百里夷。我不知他的身世,为他的天赋和医者仁心所打动,将他引荐给圣人。谁知那小子是个缺德之人,他心中记恨圣人已久,说什么杀父之仇,终身不忘。在我引荐他去见圣人之时,只差没指着圣人的鼻子骂。” “小崽子,我当时怎么就没拿棒槌捶死他?” 苏妧:“” 她还以为李世民想要招揽百里夷进宫当太医,只是因为百里夷民间圣手的名气太大了的缘故呢,没想到有这么一茬。 东方樾没事人似的骂完百里夷之后,若无其事地转头看向苏妧,笑得一脸慈祥。 “娘子之所以来,是为太子殿下的足疾之事吧?” 老太医的笑容让苏妧有些警惕,然而她也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真有恶意,就不会与她废话那么多。 苏妧姿态也摆得落落大方,“不瞒太医,百里伯伯曾经研究了一套穴位按摩,可疏通经络,专门用于我的母亲腿疼之疾发作时推拿的。殿下的足疾与我母亲的腿疼之疾虽不弄一概而论,但其中道理约莫是差不多的。我也试着替殿下推拿了几日,未见任何效果。” “娘子莫慌,欲速则不达。” 苏妧本来觉得自己在李承乾足疾的事情上已经够沉着淡定了,但此刻跟火烧眉毛依然不慌不忙的老太医,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太不淡定了。 东方樾:“不知娘子是否愿意让我看看那穴位按摩之法?” 东方樾要看百里夷的穴位按摩之法,那当然是可以的。孙氏身边的芙蓉都能学,百里夷当然也不会介意给东方樾看,更何况苏妧给东方樾看的,是两套穴位按摩。 一套是原封不动的百里夷的穴位按摩,一套是苏妧按照自己对李承乾足疾的诊断,在百里夷那套按摩之法上改良过的。 东方樾看着那两套穴位按摩之法,神色赞许,“这两套方法都没什么问题,娘子既然也懂医理,我就不与你拐弯抹角了。” 苏妧闻言,连忙振奋精神,“太医请说。” 东方樾老太医看着苏妧那虚心求教的模样,说教的心情就来了,于是对着苏妧开始了一大堆的长篇大论,听得偷偷跑来找苏妧的杨宜歆头昏脑涨得走了,老人家还没说完。 说来说去,不外乎是说太子殿下的足疾,确实是断腿的后遗症,但一直不见起色,除了右腿经络不通的影响外,或许还有心结的缘故。 经络不通这个几乎都是中医的套话了,苏妧也没什么感觉,可是还有心结的缘故? 东方樾这个说法令苏妧有些意外,但真要说心结,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苏妧是从后世的文明时代而来,后世医学在心理方向的研究已经到了空前的发达,苏妧也曾听说过许多与心理有关的病例,千奇百怪的,只有想不到没有遇不到的。她还听说过有人眼睛功能正常,但却因为心理障碍而目不能视的病例呢。 李承乾心结大概也是有的,但如果那个心结会导致他足疾一直无法痊愈,苏妧觉得还不至于。 东方樾捋着胡须,说:“说实话,我东方氏行医,也以针灸之术最为拿手,太子殿下腿伤后,一直便是我施针用药的,效果颇好,可对他的足疾却不见效果。圣人为了太子的足疾亦是在大唐全境内张贴招贤榜,响应者虽多,但有真材实料者寥寥无几。不过我听说你母亲当初也是饱受腿疼之苦,是百里夷为她医治的。娘子从长安城内而来,大概也是为了太子殿下的足疾费了不少心思吧?” 苏妧怪异地看了东方樾一眼,这难道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东方樾:“我来骊山,便是想要与娘子一起商量,该要如何为太子殿下的足疾用药的。” 苏妧愣住。 而此时东方樾已经笑着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件,那是出自百里夷的笔迹。 苏妧望着那封信件,抬眼看向东方樾,却见东方樾脸上笑容慈祥,拿着信件的手并未收回去,“娘子不看看百里夷说了什么吗?” 苏妧低头,缓缓伸出手去接东方樾手中的信件。 原来百里夷早就料到苏妧会以为李承乾的腿伤找上他,苏妧虽在医术上有天分,也曾在百里夷的把关下给母亲孙氏的腿疼之疾针灸用药,但终究还是经验太少。百里夷给东方樾的信件中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将他传给苏妧的那套针灸之法画了出来给东方樾。 百里夷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要他出手医治李承乾,不可能。然而昔日对他有知遇之恩的长者却是他愿意与之分享这些年钻研医术所得的成果的,因此特别将他针对孙氏腿疼之疾而创的针灸之法送给东方樾,自此以后,过去的十分恩怨,一并了结。 末了,他又提到,未来的太子妃苏娘子在医理上颇有造诣,希望东方樾可以抛却偏见,对她多多提点。 苏妧看着百里夷的信件,眼眶有些微热。 有人不在长安,依旧关心着长安的一切。她向百里夷求助的信件还没送出,结果就等到了百里夷为她向东方樾主动献技的信件。 东方樾望着眼前少女动容的模样,忍不住弯了眼睛。 “我本来有两名徒弟可以在我替太子殿下施针的时候帮忙的,但想到百里夷那小崽子对娘子如此看重,我便让那两名徒弟放假了。我在骊山为太子殿下治病的这些时日,便委屈娘子替我这老头子为殿下施针了。” 苏妧闻言,连忙将心中到处泛滥的感动都密密实实地收在一处,然后说道:“不委屈的,只是,太医眼睛不太好吗?” 东方樾点头,“嗯,年纪大了,老花。” 苏妧:“” 所以尚药局的首席太医,其实是在收到百里夷的信件后,主动向皇后殿下请求到骊山为太子的足疾用药施针的。 世上许多事情,最怕的便是强强联合,正如东方氏一族和百里夷的针灸之术联手,各取所长,再加上百里夷早些时候医治孙氏腿疼之疾的札记,李承乾困扰了尚药局数名太医有些时日的足疾,终于有了希望。 为太子殿下而到骊山的苏妧,开始还因为自己医术不到家,不敢往太子殿下身上扎针。就是李承乾放心,苏妧都不放心。自己几斤几两,她心里还能没点数么? 因此一开始的时候,即使她很想拿针扎李承乾的腿,也还是得憋着,只敢先用穴位按摩之法帮他推拿看看效果后再盘算是不是要给他扎针。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为皇室效命的首席太医来到了骊山,并且还希望苏妧能为他搭一把手,苏妧当然义不容辞。 此时在麒麟殿中,李承乾正坐在一条楠木回廊上,他所坐的地方,铺着柔软的毛毯,回廊外花枝招展,偶尔有一两花枝调皮地生了进来。李承乾靠在身后的柱子上,他右脚鞋袜都已经脱了,裤子卷了起来,露出膝盖以下地方,然后太子殿下右小腿上被银针扎得跟刺猬似的。 苏妧低头,小心地将手中最后一根银针扎入了李承乾小腿上的穴位后,终于缓缓松了一口气。 李承乾看着她有些疲惫的模样,在身旁的位置拍了拍,“瑶奴,过来。” 苏妧接过藿香给她的汗巾擦手,听到李承乾的话,微微一笑,她将汗巾交给藿香后,就让藿香退下,若是没有派人去喊她,不必前来伺候。 藿香闻言,朝苏妧行了个礼,“娘子若是有事,叫唤一声即可。” 苏妧挥了挥手,说知道了,然后就到李承乾身旁的位置坐下。 李承乾侧头,望着身旁的苏妧,外面阳光灿烂鸟儿在枝头栖息,而他心悦之人,就在他的身旁。 苏妧察觉到李承乾的目光,嫣然一笑,问:“殿下在看什么?” 李承乾:“我在看你。” 苏妧浅笑:“殿下天天都能见到我,看我做什么?莫非我脸上长出花来?” 这些日子太子殿下的足疾渐有起色,虽然还不能行动自如,但痛感正在减轻。加上日日有佳人陪伴在侧,太子殿下的心情已经不像初始到骊山时压抑。 如今看着眼前苏妧巧笑倩兮的模样,太子殿下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地说道:“人道名花倾国,在我看来,瑶奴比名花更好看。” 话一出,两个年轻男女都明显地愣了一下。迎着李承乾那毫不掩饰的眼神看着,苏妧只觉得脸上竟然微微地发烫。 她本想板着脸,端着名门贵女应有的姿态,跟李承乾说胡说八道什么呢?即使我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你也不该如此用轻薄放肆的孟浪之语来冒犯我。 然而话到了嘴边,却没舍得。若是情之所至,甜言蜜语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若别人捧着一颗真诚的心巴巴地到你跟前,你却一盆冷水泼了过去,换了谁,大概都会心寒吧? 苏妧低着头,没说话。 一时失言的李承乾想伸手去触碰她,可怕真的碰到她,那岂不是更显无礼?他的手顿在半空,内心纠结得死去活来。最后,他还是将手收了回去,轻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 “我看瑶奴,是在想为何不管是民间圣手百里夷,还是宫中首席太医东方樾,都对你青睐有加。” 一直低着头的苏妧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意外地发现太子殿下的耳朵尖竟然是红的。 苏妧:“” 明明被撩的是她,怎么这少年郎弄得好似是他被撩了似的。 “这有什么好想的,百里伯伯对我青睐有加,是因为我的阿翁和阿耶对他都有恩。至于东方太医——”少女的话微微一顿,随即有些调皮地朝李承乾眨眼,“我觉得东方太医之所以对我青睐有加,是因为他没得选。” 李承乾:“嗯?” “他要为殿下施针用药,但眼睛已经不太好用了,心里大概也是嫌弃我的,但是因为身边无人能搭一把手,所以只好将就着让我帮忙了。” 李承乾听着苏妧的话,皱眉,“未来的太子妃,东方樾也敢嫌弃?” 苏妧望着李承乾的模样,笑着跪坐在他的身旁。她坐得十分端正,并未与李承乾有肢体接触。 少女语气轻柔,“殿下觉得好,未必便是人人都会觉得好。” 苏妧到来骊山已经三个月,初来时尚未入秋,如今已是深秋。深秋的骊山秋高气爽,成群的大雁从天空上飞过,跪坐在李承乾身旁的苏妧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唇边噙着一朵笑花。 “这些日子东方大夫一直为你施针用药,疏通经络,相信你早就有感觉右足在走路时,疼痛已经比从前缓解了许多。” 苏妧回过头,看向李承乾,问道:“高明,与昔日离开宫中移至骊山别宫休养相比,你此刻的心情如何?” “出宫之时,只觉康复无望,十分沮丧。如今康复有望,心情舒畅,看什么都格外顺眼。” 李承乾语毕,看到苏妧一副显然不信的模样,笑了笑,又改口说道:“我离宫之时,心中十分不甘。若我受伤是一场阴谋,那么我离开宫中到骊山来,躲在暗处之人,心中肯定很得意。但我也想知道当我离开宫中之后,朝堂深宫,到底会发生什么令人期待的事情,因此心中十分憋屈地到了骊山。” “如今我足疾有了起色,宫中除了母亲和父亲,其他人一概不知。即使是这样,我心中也有一种终于吐气扬眉的感觉,他日回宫,一定要四处溜达几圈,让人人都知道我的足疾已经痊愈,气死那想要害我之人。” 说到最后,太子殿下似乎是脑补了自己像是开屏孔雀般到处炫耀的模样,没忍住笑了起来。 笑声爽朗放松,能让听者也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031 章 李承乾的足疾有了起色之事, 在长安城中并未声张, 有什么情况,都是由李震将东方樾向皇后陈述太子病情的书信带回去。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李承乾怀疑马球比赛的意外是有人指使的。即使那个伤他坐骑之人已经死了, 死无对证,但若真有其事,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李承乾当初愿意憋屈自己从宫中离开,就是为了观察他离开宫中之后,父亲李世民的身边会出现哪些人。可是没有, 长安城内, 所有的事情在李世民的主持下井井有条,官员各司其职,皇子们也相处融洽,不时还送一些好玩的东西到骊山去给太子阿兄表示慰问。 这所有的事情正常得令李承乾觉得或许真的只是他太多疑了。 可就是太正常, 李承乾才觉得不对。 李承乾:“父亲说是我多虑了,但多留点心眼儿总是没错的。” 苏妧点头,表示赞同。李承乾腿上的银针已经到取下来的时辰, 她跪坐在旁边,将那些银针一根一根地取下来放在一个精致的荷包里。 “东方太医说了,再过一个疗程, 你的右足便能如同旁人一样走路。” 李承乾听着她的话, 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侧颊, 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句:“真想快点到加元服的时候。” 苏妧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为何?” 李承乾眼里带着异样的深意望着她。 苏妧:“” 一开始没有多想,然而当太子殿下那样别走深意的看着她时,她很难不多想。 李世民与苏亶说过,等太子殿下加元服过后,便让太子到苏府请期完婚。 想到这个,她忽然心热脸热,手脚麻利的将针灸所用的银针全部取下,准备走人,可却在起身离开的时候,被太子殿下一拽。 “瑶奴。” 情理之下的李承乾也没想到刚才一直跪坐在他旁边的苏妧会腿麻,那么一拽,原本就维持平衡有些困难的苏妧惊呼一声,往李承乾的方向倒了下去。 李承乾见状,也吓了一跳,连忙张开双手将苏妧接住。 “砰”的一声响,李承乾是将苏妧接了满怀,可由于冲击力的缘故,他的头撞上了身后的柱子。 苏妧还没来得及害羞就听到那一声响,光是听都觉得疼,连忙抬头问道:“你没事吧?” 少女柔软的身躯被他抱在怀里,心猿意马的太子殿下此刻即使是疼得两眼发黑,那也必须是没事的。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苏妧,问道:“我方才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吗?” 苏妧愣住了,纵然她自认已经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可也是生平第一次这样跟异性这样近距离接触,顿时心跳如鼓,几乎失了频率。 她推了推李承乾的胸膛。 温玉在怀,真的不太想松手。但是不松手,那就真的是孟浪了。 李承乾心中有些遗憾地松开了手臂,看着坐了起来整理衣服的苏妧,“瑶奴?” 苏妧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又移开视线,“我没有不高兴。” 李承乾:“” 苏妧又说:“我得去一趟东方太医那儿,先走了。” 然后,少女拎着药箱毫不留恋地走了,靠在柱子上的李承乾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伸手摸了摸方才撞上的后脑勺。刚才抱着苏妧没感觉,如今人走了,太子殿下的手还没碰到刚才撞上的地方,就已经觉得痛得令他心碎了。 不过太子殿下想到刚才苏妧的模样,眉眼情不自禁地弯了起来。 他低头看着刚才握过苏妧的那只手,将手举至唇边,然后,轻轻地亲了一下。 苏妧从麒麟殿出来,路上遇见正带着城阳公主玩的杨宜歆。杨宜歆看到苏妧,眉开眼笑,蹦蹦跳跳地跟城阳公主一起迎了上去。 “苏妧!” 杨宜歆小跑了上去,在苏妧前面停下,正想说什么,忽然“咦”了一声。 苏妧狐疑地看向她。 杨宜歆:“苏妧,你的脸怎么会那么红?” 苏妧:“” 苏妧:“热的。” 热的? 杨宜歆狐疑地看了看天色,然后又看向苏妧。然而此刻感觉脸上还在发热的苏妧朝杨宜歆笑着,随口岔开了话题,“你和城阳公主在这儿做什么呢?” 杨宜歆这才反应过来,”我和城阳在摘花。打算等会儿摘好了,送一些给长乐阿姐,也送一些去给太子表兄。” 苏妧一听,这才注意到城阳公主头上的丫髻插满了鲜花,也是幸好这小公主颜值高又可爱,才不至于让人只看到一堆鲜花而看不到她脸。 城阳公主仰着头,大眼睛瞅着苏妧。 在她们身后不远,是不敢上来打扰的侍女们。 苏妧望着城阳公主,蹲下去跟她平视。 城阳公主:“苏姐姐,我听说长乐阿姐说,太子阿兄的足疾快好了,是吗?” 苏妧点头,帮她将头上的鲜花取了一些下来给旁边的杨宜歆。杨宜歆也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接过苏妧递过来的鲜花。 “嗯,是快好了呢,公主高兴吗?” 城阳公主点头,“高兴,我都想回宫里了。我很久没见到阿耶和阿娘,还有兕子也很久没见到,我都想他们了。” 苏妧听着之年幼的城阳公主说着对亲人的思念之情,不由得想起了孙氏和苏亶。她不在府里也有些时日了,虽然她自认是个独立的人,但人怎么可能对父母没有依恋之情呢?更何况她与父母的感情向来也很好。 城阳公主不说还好,一说苏妧心中对苏亶夫妻的思念之情顿时也泛滥起来。 可还不等苏妧说话,一边的杨宜歆就扁着嘴,“城阳你赶紧别说了,你再说我又要想家了。” 苏妧笑着帮城阳公主头上的几朵鲜花调整了一下位置,鲜花开得烂漫,衬得小姑娘更加粉雕玉琢,分外可人。要不是对象是城阳公主而是一般的小孩儿,苏妧都忍不住要捏一把那滑嫩的小脸了。 她站了起来,跟身旁一大一小的女孩说道:“不急,应该很快就能回去了。” 杨宜歆:“可我昨天听太子阿兄说,还想多待一阵子。” 苏妧一愣,李承乾的足疾好了,还要多待一阵? 想了想,大概这个少年郎心中有些疑虑尚未解决,因此不想早早回去长安吧。她不来骊山不知道,如今到了骊山跟李承乾也相处了一些时日,才发现所谓的一个人待在骊山难免寂寞,不过是随口唬人的而已。 太子殿下练得一手好本领,扯起谎来面不改色。 他要是真寂寞,让来陪他的人便不会是长乐公主和李治这些人了。这些天,苏妧看着太子殿下没事做就跟李治聊天,这俩兄弟聊起天来,那真叫一个毫无章法,这会儿还在说书法名家,一转眼就又扯到了朝中大臣的怪癖上去。一会儿说听闻这个大臣惧内,一会儿说听闻那个大臣半年不洗澡,不小心听到这些八卦的苏妧简直无语凝噎。 然而太子殿下在和六岁的李治待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也成了六岁,完全没有一国太子的姿态。 可是苏妧看着他那随性的模样,心里却觉得喜欢。 即使是那样,苏妧也还是觉得李承乾这个少年郎的许多心思,她并不能琢磨透。不愧是由帝王夫妻亲自调|教的皇太子,苏妧觉得李承乾所展现给她的情绪,不管是喜是怒,都是他想要透露的。但是还有更多不方便透露的事情,都被他藏得滴水不漏。 这些事情苏妧看在眼里,倒也没有什么失望难过。 一国太子,如果是跟一张白纸没什么区别,心中的喜怒哀乐都在她面前展露无疑,那才奇怪呢。 苏妧将心思拉了回来,又跟城阳公主和杨宜歆说了一会儿话,就去找东方樾了。 东方樾正在一个院子中晒草药,也不知道这些当大夫的都有这种怪癖,走到哪儿只要发现了草药,都要摘上一些。东方樾来到骊山,除了帮李承乾看诊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穿着一身布衣在骊山里走动,说是去采药。 苏妧有时候倒是想要跟他一起去,却被东方樾阻止了。 “娘子日后贵不可言,怎么能与我这个老头子在山间采药呢?再说,娘子与我一同去了,那万泉县主和城阳公主说不准也要凑热闹。希望娘子体恤老头子年纪大了,经不起小姑娘们在耳旁呱唧乱叫啊。” 一席话逗得苏妧笑了起来,只好作罢。 手中拿着一个刀片正在收拾草药的东方樾看到苏妧来,动作停了下来,“娘子怎么来了?” 苏妧笑着走过去,“过来看看东方太医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的。” “哎呀,娘子这话可折煞老夫了。” 苏妧站在原地,笑意盈盈地望着东方樾。 东方樾见状,往旁边屋檐下的小板凳一坐,“娘子是为太子殿下的事情而来吗?” 苏妧走过去站在屋檐下,“太医上次与我说,太子殿下的足疾再过一个疗程便能行走自如,我当时听了心中十分欢喜,所以便忘了问太医,那是不是一个疗程之后,太子殿下的足疾便是完全痊愈了?” 东方樾:“病来如山倒,病去入抽丝。有的病一旦染上,就从此满下病根。虽然太子殿下正值青年,但他从小多病,一年前的一场大病想必娘子也还记得。” 苏妧默了默,她哪能不记得。就是因为李承乾的那场大病昏睡不醒,她不经意入了少年郎的梦,两人才会阴差阳错地结缘。 “按理说,精心调养完全痊愈的可能性是有的。可我这段时日总觉得太子殿下的足疾,虽然与断腿有关系,但并不只是因为断腿之伤导致的。” 李唐这个家族,其实是有家族病史的。苏妧想起在后世的时候,看到的一些资料,很多史学家和医学家都曾经推断过李唐的皇帝们所得的病到底是什么病。 像李世民和李治,都是有头疾的。 李承乾的足疾,说不定跟他们的家族病史也是有关系的。 苏妧想到这儿,心里就有些发愁,只是可惜这时的医学水平实在有限,中医纵然神奇,也并不能像后世那样将人体的各项指标都进行分析。 这种时候,苏妧就相当怀念上一辈的生活了。 她抬手掐了掐眉心,问东方樾:“太医可能找到原因?” 东方樾:“身为太医,为皇家效命,老夫自当尽力。不过娘子也不必过于忧心,等什么时候我遇见百里夷那小崽子,再与他交流一番,说不定他有什么妙招呢。” 百里夷都年过半百的人来,还要被人称作小崽子苏妧内心感觉十分微妙,但她还是笑着跟东方樾说:“若是为了殿下的缘故,百里伯伯不见得愿意与太医交流呢。” 东方樾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娘子怎会这样认为?” 苏妧一愣。 东方樾:“若是百里夷不愿意帮太子殿下,他又怎会让人送信给我,还将那套针灸之术告诉我,让我前来骊山替太子殿下治病?” “百里夷内心并不是为太子殿下,而是为了娘子。在老夫看来,那都一样。到时候他若是不愿意与我交流,我便将万一太子殿下的足疾不能好,娘子将要遭遇的惨状都告诉他,他心一软,就会什么都说啦。” 苏妧:“” 苏妧和杨宜歆受长乐公主的邀请,在骊山待了整整三个月,三个月后,苏妧和杨宜歆返回长安。 李承乾和长乐公主等人打算再过几日,也会回宫。 苏妧与父母阔别三个月,回去的时候被孙氏搂着上下看,几乎都被孙氏摸了个遍。 “我的瑶奴从未离家这么久,想死阿娘了。” 苏妧笑着将头靠在母亲的肩膀,软着声音撒娇,“我也一样呢。” 母女团聚才没一会儿,从宫里回来的苏亶便进屋了,看到其乐融融的母女,脸上也情不自禁地染上了笑容。 他重重地轻咳了一声,免得这对母女忘了一家之主的存在。 苏妧回过头,看到父亲,眼中一亮,“父亲。” 苏亶捋着胡须过去,打量着女儿,女儿全须全尾的,还对他笑得十分甜美。 苏亶走了过去,女儿生活上的事情只有母亲烦神,父亲要操心的都是国家大事。因此苏亶等苏妧给他倒完水之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李承乾的足疾。 李承乾离开宫里三个月,当然也不在朝堂听政。群臣对太子殿下的情况都十分关心,但圣人都只是说一切都还好,太子殿下心情还好,一切都算好吧? 圣人说那些话的时候,也不见眉目舒展。 群臣多会看人脸色,自然就认为是太子殿下的情况说是还好,其实就是老样子。 这可愁坏了苏亶,每次苏妧送信回来,他都要亲自过目,苏妧的信件上写得都是一些生活趣事,很少提到李承乾。苏亶隐隐觉得女儿这样的状态大概是李承乾的足疾已经有了起色,但又不确定,所以也不敢妄下定论。 如今反正几天之后李承乾也要回宫了,问一问也没什么。 苏妧似乎是早就料到了父亲会问,跟父亲说道:“太子殿下如今已经能行走自如,先前只是因为有其他顾忌,因此一直没声张。” 苏亶听到苏妧的话,顿时眉目舒展,可随即,又皱了起来。 李承乾的足疾已经痊愈那是好事,可是为什么没声张?帝王家关系错综复杂,每一件看似自然而然的事情,背后似乎都有推手。苏亶皱眉,不为其他的,只为女儿。 他自认家风不错,也没什么后宅之争,这导致苏妧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都十分单纯。 这样是苏妧,入主东宫之后,会不会被那些面若桃李c心如豺狼的人给吞了? 苏妧望着父亲的模样,也隐约猜到父亲的一些心思,跟父亲说道:“阿耶别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而且,一直不还有王妃姨母在教我吗?殿下也尚未加元服,我也还有时间慢慢学。” 苏亶闻言,更愁了。 “瑶奴啊,没时间啦。今天圣人与我说,两个月后太子殿下加元服,然后他就要到我们家请期,择日成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032 章 在苏妧回长安的三天后, 太子殿下和几个弟妹也离开骊山, 回到宫里。 当圣人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看到李承乾行动自若,能蹦能跳的时候,喜不自胜。尤其是身为母亲的长孙皇后, 她看着李承乾,眼角眉梢的喜悦毫不掩饰,“高明,真的好了吗?” 李承乾站在母亲跟前,“真的好了,阿娘你看!” 太子殿下生怕母亲不信他的足疾已经好了, 还特意在原地蹦了几下, 看得长孙皇后心惊胆战,“哎,你别急着又蹦又跳的。” 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个不用坐在轮椅上的儿子,长孙皇后生怕李承乾这一蹦, 又蹦出什么意外来。 李承乾看着母亲那样,环着母亲的肩膀朗声笑了起来,“阿娘, 没事,儿子的右足好得很。东方太医此去骊山专门为我医治足疾,功不可没。” 长孙皇后看着眉眼间不带任何阴霾的李承乾, 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 在旁的圣人李世民看着这对母子, 放声笑了起来, 大声说了几句好, 然后说要赏东方樾。 然而在旁边的李治听着父亲的话,有些不解:“为何只赏东方太医,不赏苏姐姐?” 城阳公主抱着母亲的大腿,鹦鹉学舌,“对啊对啊,为何不赏苏姐姐?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微微一怔,看向站在李承乾身旁的李治。 李世民蹲下身子,朝李治招手,“雉奴,过来。” 李治依言走过去,跟李世民说:“东方太医眼睛不好,每天都是苏姐姐帮太子阿兄扎针的。东方太医该赏,苏姐姐也该赏。” 小胖子李泰在旁边哈哈笑了起来,“雉奴小小年纪,就会打抱不平了。” 李治小脸神情十分认真:“东方太医每天都跑出去采药,苏姐姐每天替太子阿兄扎针,很累。” 李世民听着听着,听出点门道来了,他看向一直在旁含笑看着他们的长乐公主,“长乐,苏妧竟然也会针灸之术?” 长乐公主抿着嘴笑,跟父亲说道:“父亲可曾记得民间圣手百里夷,苏妧的母亲曾经饱受腿疼之疾的折磨,是百里夷钻研出来的针灸之法将她医治好的。苏妧是个孝顺之人,专门为了母亲跟着百里夷学了针灸之术。” 李承乾见长乐公主没将话说完,跟着补充说道:“其实不止针灸之术,瑶奴也是通晓医理的。” 长孙皇后和李世民闻言,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长孙皇后似笑非笑地看向太子殿下,柔和的声音中透着几分笑意,“看来苏家的小娘子在骊山,为太子的足疾也做了不少事情。” 李承乾轻咳了一声,他的耳朵尖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粉色,可他依然十分镇定自若地跟母亲说道:“确实是的,唔,还有万泉和长乐,她们都辛苦了。” 长孙皇后看着太子殿下那力持镇定的模样,忍俊不禁。 李世民看着一家人在立政殿中其乐融融的模样,心中欢喜异常,“那就都统统有赏!” 翌日,圣人下诏,皇太子足疾痊愈,特赐酺三日,举国同庆。 太子殿下足疾还没好的时候,就想着要四处溜达,如今好了,终于一偿宿愿。风度翩翩的太子殿下不止在宫里溜达了一圈,还跟着父亲李世民到了九成宫去溜达一圈,确定自己应该比开屏的孔雀还要招摇后,心满意足地回宫。 两个月后,皇太子加元服,大赦天下,并赐五品以上官员的嫡长子一级爵位,民酺三日。 在全国上下都沉浸在皇太子足疾痊愈以及加元服的喜庆中时,帝王李世民又给大唐子民宣布了一件大事,皇太子将于明年择日完婚。 经历苦难,然后终成善果。 这一年,对苏妧和李承乾而言,是特别的一年。 在举国上下都沉浸在送旧迎新的喜悦中时,苏妧得知自己和李承乾的婚期,是在明年三月份。 阳春三月,正是播种希望的好时机。 都说待嫁的新娘会如何紧张忐忑不安,苏妧却没有。苏妧想,她之所有顾不上紧张的原因,是因为她一开始知道两人婚讯的时候,已经震惊过了。入主东宫,对她而言到底时好时坏谁也说不准,她只觉得一入宫门,就再也没办法从跟那个巨大的牢笼之中出来。 更何况,一个月前,孙氏在某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忽然呕吐不止。吓得苏妧脸色都发白,赶紧去看阿娘到底是怎么了,后来发现,母亲有喜了。 孙氏今年三十出头,还是很年轻的时候,如今怀孕了,是好事。古人讲究人丁兴旺,苏亶虽然从不强求,但内心也难免不会想府中多几个孩子添添人气,尤其是如今苏妧又要出嫁了。 苏妧得知自己将要添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既惊讶又高兴,整日到孙氏屋里去嘘寒问暖,弄得孙氏哭笑不得。 “要是阿妹,我的院子就可以留给她。如果是阿弟,可以让父亲将我的院子改一改 ,也可以住。” 苏妧如今既不去百里夷的屋子翻医书,也不去折腾调香了,她正拿着一张图纸,图纸上的是她院子的平面图。她将图纸翻开来给孙氏看,然后说以后奶娘可以住在这儿,粗使的侍女可以在那儿,林林总总,想法十分多。 孙氏看着女儿兴致勃勃的模样,揉了揉太阳穴,“还没出生呢,你这阿姐就在折腾了,若真是出生,那还得了。” 苏妧笑嘻嘻地在图纸上标记一些采光好的地方,看哪些地方适合给小宝宝玩耍,她头也不抬,“我是阿姐嘛,当然要爱护弟妹啊。” 孙氏看着女儿的模样,心里头直发软,温柔说道:“瑶奴,快别忙了,过来。” 苏妧抬头,看向母亲。 孙氏脸上笑容温柔,,目光也温柔,那是来自母亲的温柔。 苏妧依言走过去。 孙氏将她拉到身旁坐下,跟她说道 :“我如今身子跟从前不同,不宜多思虑,你的父亲也不想我多想些什么。可我的瑶奴,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纵然是出嫁,也永远是我的女儿。三个月后就是你和太子殿下的婚期,你心里到底怎么想?” 苏妧有些不解地看向孙氏。 孙氏一手按在肚子上,一手搭在苏妧的手背,“我从前看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多想什么。自从太子殿下从马背上摔伤,后来又患了足疾之后,你的王妃姨母给我说了许多她的所见所闻,我才知道从前所理解的是世事险恶过于简单。” “我还以为阿娘这么郑重其事,是为了什么事情,原来是为了此事。”苏妧失笑,手握住母亲的手背。 滑若凝脂,这句话来形容孙氏的皮肤,其实是一点儿也不夸张的。苏妧一直都觉得自己的母亲是个合格的贵夫人,主持中馈井井有条,出去不卑不亢撑得起场面,人又漂亮,给父亲挣足了面子。 但苏妧也是得承认,与陈王妃之c杨氏这些交际手段高杆的人相比,母亲在手腕心机上,还是差一截的。 这种事情有好有坏,苏妧觉得母亲这样就很好。父亲本就不需要母亲在这些方面多能耐,母亲能保持如今这样的性情,也是有父亲的宠爱纵容在其中。 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本以为在这个时代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母亲和父亲却做到了。 苏妧抬头,看着眼里尽是忧心的孙氏,笑着安抚,“没事的,阿娘。” 孙氏眉头依然紧锁,轻叹了一口气。从圣人定下太子妃的人选是苏妧开始,孙氏觉得自己的心里就没有安心过,想长孙皇后那样的奇女子,古往今来,不过只有一个。 苏妧:“船到桥头自然直,阿娘别太担心。我与太子殿下也接触了一些日子,对他不能说完全了解,但至少是有些了解的。阿娘所担心的,日后可能会发生,但你放心,要相信你的女儿,会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孙氏没好气地瞥了苏妧一眼:“你能怎么保护自己?防不胜防,若是当真有人处心积虑要害你,躲得过初一,还能躲过十五吗?” “可阿娘这么担心也不是办法,当心把肚子里的小弟弟和小妹妹愁坏了。” 孙氏听着女儿的话,忍不住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阿娘,疼。”苏妧摸着额头,软声撒娇。 孙氏哼哼着歪在旁边的大迎枕上,懒得看她。 苏妧看着母亲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挑来薄被披在她的身上。孙氏的担忧,她都懂,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她所能做的,不过也是像长孙皇后看齐,不,她都不必向长孙皇后看齐,她只需要李承乾好好的,保住自己,保住父母就足够了。更何况,如今母亲的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血浓于水,骨肉亲情大概是世上最让人难以割舍的感情。 苏妧只要想到父母,想到母亲腹中的孩子,就觉得自己有着用不尽的斗志。 不管怎么说,李承乾的足疾痊愈在望,这就是一个历史的转变,李承乾以后的命运未必就是废太子。 “阿娘。” 苏妧半天看孙氏没动静,凑过去小声地喊了她一声,却见孙氏已经睡着了,只是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眉头紧锁,好像在梦中遇见了并不怎么愉快的事情。 苏妧入了孙氏的梦一看,哭笑不得。 在孙氏的梦中,苏妧看到自己在东宫里过得很凄惨,李承乾不宠爱她,东宫里的良娣什么的,因为也是高门世家之女,有娘家撑腰,个个都在欺负她。苏妧就像是个小可怜一样,身边之跟着她从苏府带进东宫的几个侍女陪着,容颜憔悴。 而孙氏则是在旁边看着苏妧的惨状,哭着喊瑶奴,瑶奴。 然而梦中的苏妧却好像没听见孙氏的声音,只失魂落魄地坐在东宫太子妃的寝室里,一世凄凉。 苏妧:“” 有所思,必有所梦。 就是孙氏的情况好像有些严重,是因为怀孕了的缘故吗? 有了身孕还思虑这么重看,对大人小孩都不好。 苏妧笑着将手一扬,孙氏的梦境就随着她的心意变了。 孙氏看到自己身边出现了两个小男孩儿,肉呼呼的十分可爱,拉着她的手喊阿娘。然后她出现在东宫之中,东宫的人见到孙氏,个个都十分有礼,说夫人这边请,太子妃正等着您和两位小郎君呢。 进了屋子,孙氏看见苏妧坐在一张椅子上,一国太子李承乾正在她左右转悠,一会儿给她捶肩膀,一会儿给她斟茶递水,十分殷勤。 然后看到了孙氏进来,李承乾免了孙氏拜见太子的国礼,直接以家礼拜见岳母。 孙氏受宠若惊,不知道该不该受,只好看向苏妧。 苏妧走到孙氏的身旁,笑得开心俏皮,问道:“阿娘,您看太子殿下被我调|教的如何?” 孙氏本来正在做不太好的梦,被苏妧入梦一搅和,总算是感受了一把做梦笑醒的滋味,醒来的时候,发现苏妧已经不在屋里了,是大侍女芙蓉在旁边守着。屋里还点了苏妧亲自调配的安神散,有助安眠,却不会伤及胎儿。 芙蓉看到孙氏醒来,连忙上前。 “夫人。” 孙氏伸手,让芙蓉扶她起来。 “小娘子呢?” 芙蓉将孙氏扶起来,“陈王妃和应国公府的夫人带着几位几位小娘子到了府里,小娘子说夫人如今身子不比从前,即便没有亲自出去迎接,也是可以理解的。小娘子让芙蓉守着夫人,她出去接待王妃和应国公夫人了。” 最近半年,应国公府的杨氏频繁跟孙氏示好,自从得知孙氏又有了身孕之后,更是殷勤。那位杨氏也是年过四十才与应国公成亲,成亲后还为英国公生下了三个女儿,也有好些心得与孙氏交流。 孙氏笑着说了一声胡闹之后,就让芙蓉挑了一套正式一点的衣裙出去。 芙蓉听到孙氏说苏妧胡闹之后,微微一笑,扶着孙氏出去。 “小娘子早前的时候叮嘱小婢,说夫人如今身子不比往日,对一些不喜欢的应酬,若是不想去,尽管不去即可。若是有人上门求见,想见就见,若是不想见,一律挡在门外,没什么胡闹不胡闹之说。” 孙氏听着芙蓉的话,脚步微微一顿。 她从未听过在苏妧说过这样的话来。苏妧从小性格就文静内敛,偶有几分俏皮都只在母亲跟前显现,从前被万泉县主那样欺负,她也没说什么,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息事宁人。 可如今,她的女儿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让孙氏既觉得意外,又觉得陌生。 芙蓉不愧是一直服侍在孙氏身边的婢女,笑着跟孙氏说道:“夫人是否也觉得小娘子与从前不一样了?” 孙氏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来,她笑叹着往苏妧接待陈王妃和杨氏的地方走去。 “嗯,是不一样了。你们的小娘子终于长大了,比起母亲,她要聪明坚韧得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033 章 其实陈王妃和杨氏到来, 是心血来潮。 陈王妃与孙氏是年少之谊, 两人各自嫁人之后也常来常往。这日是恰好杨氏到了陈王府去拜访陈王妃,两人说起了孙氏有了身孕之事,便说着要来看看孙氏。 杨氏一开始是觉得打扰了, 可陈王妃说了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孙妹妹一直在跟我念叨夫人的好,如今你与我结伴去看她,她只有高兴的份儿。 于是,兴起的两人也没有带多少奴仆,直接就过来苏府了。 陈王妃膝下无女,杨氏倒是将武珝带了过来。杨氏的心思其实不难猜, 大女儿武顺已经许人了, 可次女武珝还没有着落。倒不是愁着嫁不出去,只是武士彠家族并非传统的名门望族,纵然有财有名,可在有的人眼里, 依然是不够看的。 杨氏是个聪明人,目光又犀利,她知道苏妧对武珝好像有几分特别, 说不上来为什么,可是每次苏妧见到武珝,都笑吟吟地喊着武家妹妹的腔调, 就跟别人不一样。 不管是真是假, 杨氏觉得多带武珝来跟苏妧走动没有坏处。毕竟, 太子妃的位置对苏妧来说, 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太子妃,就意味着未来的国母。 没什么事情,能比跟太子妃攀上交情更划算了。 这半年来,先是太子殿下移至骊山别宫,苏妧被长乐公主邀请到骊山去小住了三个月,回来之后又是圣人宣布太子加元服,定下太子加元服后与苏妧婚期的事情,紧接着就是孙氏发现有了身孕,事情接二连三地来,虽然都是好事,但也让苏妧和孙氏有些应接不暇,因此都极少出去应酬。 如今陈王妃和杨氏前来,陈王妃不是外人,杨氏的心思苏妧也心知肚明,因此也大大方方去前厅见两位长辈。 半年不见,武珝小萝莉的个子都窜高了不少,原本还只是到苏妧肩膀高度的小萝莉,如今已经到了她耳朵的高度。 苏妧跟陈王妃和杨氏两人寒暄了两句,让藿香和绿萝拿了一些上品调香来送给两位长辈,还没完呢,孙氏就来了。母亲来了,自然是要跟两位长辈说一些尚未出嫁的闺女要回避的话题,因此苏妧就带着武珝到了苏府的后花园里赏花。 苏妧从骊山回来的时候,是深秋,如今过去两个月,已经是严冬。 严冬时分,唯有梅花在枝头绽放,笑傲风雪。 武珝跟苏妧在苏府为数不多的几株寒梅之间穿梭,苏妧心血来潮,还让人拿了剪刀来,要剪下几枝送去父亲的书阁,打算为书阁增添几分生气。 武珝看着苏妧拿着剪刀亲力亲为的模样,笑着说:“母亲最近时常与我提起苏姐姐,说姐姐身有才能却并不以此自傲,十分难得,让我多跟姐姐学着点。” 一番话,说的苏妧手一抖,差点将手指当成梅枝剪了。 说起才能,按照大唐传统意义对女子才能的定义,苏妧觉得其实比她更为出彩的人大有人在。但大概是她有了上一辈子打底,所以比起同龄人可能会更能沉得住气一些,也更明白什么事情是自己可以做,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做的。 但能得到杨氏那样的夸奖,真是令苏妧十分意外了。 武珝上前,帮苏妧将她剪下来的梅枝接了过来。她低头,闻着那梅花的暗香,笑着跟苏妧说道:“其实我觉得阿娘说的不错,我要向苏姐姐学的,还有很多。” 苏妧端着一副超然物外的范儿:“只要知道自己内心所求,清楚自己想要成为怎样的人,其实人不必特意向哪个人学些什么。” 武珝抬头,看向苏妧。 苏妧笑意盈盈地问:“武妹妹曾经想过自己日后是怎样的吗?” 武珝:“从前父亲在外当任刺史,我与母亲跟随父亲离开长安,沿途见过一些风土人情,觉得十分有意思。后来父亲要回来长安,我心中还挺舍不得的。” 苏妧闻言,笑了起来,“长安虽好,可长安之外的世界,也十分有趣精彩,对吗?” “咔嚓”一声,她又剪下了一枝梅花,武珝伸手过去,将剪下来的梅花都抱在怀里,一剪一接,也十分默契。 武珝:“我自从回来长安之后,除了与母亲一同出门之外,大多数时候便是待在应国公府。不像从前,只要跟母亲说一声,便可带着仆人,驾着马车出去走走。” 武珝的话,让苏妧想起了那天她在应国公府做客,武珝所作的那幅画。少女站在大鹏的背上在苍穹翱翔,在苍穹之下,是一望无际的广袤之地。 武珝说她梦到自己骑着大鹏,飞遍了大唐的每一个角落。 苏妧:“武妹妹还没跟我说,是否想过日后会是怎样的呢。” 武珝瞅了苏妧一眼,说道:“从前想过,回了长安之后,便不再想。” “或许你也可以再想想的。” 武珝一怔,看向苏妧,却见苏妧正在跟她眨眼睛。 武珝:“” 苏妧看着武珝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人生际遇,瞬息万变。如果她不是苏妧,又或许她不会成为李承乾的太子妃,一切可能都会按照原有的轨迹发展下去。 可惜,她是苏妧,还会成为李承乾的太子妃。 苏妧:“说不定哪天我能帮上忙哦。” 武珝看了苏妧一眼,抬手摸了摸刚才被苏妧拍过的地方,“苏姐姐将我当成万泉县主来哄吗?” 苏妧从武珝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嫌弃,忍不住笑,“万泉难道不好?” “挺好的,但我不会像她。” “你当然不会像她,我从来也没有将你当成跟万泉一样的人。” 万泉县主杨宜歆是被众人捧在手掌心长大的女孩,脾气有些骄纵,但性情可爱,对爱恨的界限都很分明。可武珝不是,她的母亲是续弦,她也不是嫡长女,也不是幺女,她在应国公府得到的关注,与万泉县主得到的关注是不能相比的。 但武珝的胸怀,却是苏妧接触这么多同龄贵女当中,最为宽阔的。 武珝闻言,笑着看了苏妧一眼,就不再说话。 苏妧看着她那模样,有些莞尔。说话真真假假,都让人摸不着她的心思。长安在武珝心中,到底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苏妧想了想如今应国公府的环境,又联想到近来杨氏频繁和陈王妃走动的事情,这些事情落在武珝的眼里,大概早就习以为常。 长安是天子脚下,八方来朝。天下为官者,无不都向往着长安。 可是长安这地方,纸醉金迷,有着最令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的权力欲望,也有着许多令人不得自由的地方。 这时候的武珝,纵然比同龄人见多识广,但有父母庇护,不是最受宠的,也不会受苦,更不曾享受过手握大权带给她的快|感,此时此刻,她跟被后世视为楷模的千古女皇,并不是同一人。 “陈王妃大概是在府中待得有些闷了,便到来我这儿看看。应国公夫人也是热心,她说当年她生下长女时,已经年过四十,与我说了许多有身子的时候要注意的事情。” 孙氏穿着一身秋香色高腰襦裙,披着一件白色滚毛狐裘走在回廊上,在她身旁的是手中拿着梅花的苏妧。陈王妃和杨氏已经离开,苏妧陪着母亲一起去书阁看父亲苏亶在忙什么,正好苏妧也能将她刚才剪下的几枝梅花送去给父亲。 苏妧听到母亲的话,点头,“王妃姨母和应国公夫人都是好心人。” 孙氏:“总之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应国公夫人似乎正在盘算着为她们家武二娘物色人家。” 苏妧莞尔:“这未免也太早了些?” 孙氏:“怎么会是太早了?若是看中了,大可先定亲,等到了年纪再请期完婚。我当初九岁便许给了你的父亲,等到我及笄后,才成婚的。” 苏妧想了想,古人还流行娃娃亲呢,早些说亲也是真的很正常。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武珝会走上怎样的路? 如果武珝真的被杨氏早早嫁出去,苏妧会觉得自己心里会松一口气,但同时,也会有些遗憾。 可是遗憾也没办法,她已经是将要成为太子妃的人,李承乾如果没办法成为李世民的接班人,不是死路一条就是活罪难逃。 她有父有母,日后还会有子女,她没有那么伟大的胸怀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而此时已经离开正在回应国公府的马车上,杨氏正在跟武珝说话。 杨氏:“我看苏妧对你的观感颇好,你若是能与苏妧交好,那是最好不过了。” 正在透过马车窗帘看着外面景致的武珝微微一顿,回过头看向杨氏。杨氏看着女儿的模样,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头饰,“你的父亲是大唐开国功臣,如今被封爵,可惜母亲未能为你们三姐妹添一个弟弟。如今我们尚有你的父亲护着,那几个武家的小儿还不敢骑到我们头上来,但若是你父亲稍有不测,那几个小崽子可不会有什么兄妹情谊。” 杨氏说的小崽子,是武士彠与原配相里氏所生的两个儿子武元庆和武元爽。 相里氏病逝,武士彠由长广长公主主婚,娶妻杨氏。没了母亲,父亲又娶了名门出身的杨氏,武元庆和武元爽俩兄弟心中当然不会喜欢杨氏和她所生的三个女儿。 这些事情武珝当然知道,她自从懂事以来,就发现了只要父亲在场,武元庆兄弟与母亲会十分默契地保维持着愉悦和谐的相处模式,一旦父亲不在,双方换脸换得比谁都快。 杨氏叹息:“若你有弟弟,我们母女尚可指望。” 武珝撇了撇嘴,“武元庆与武元爽不过是酒囊饭袋,又何须将他们放在眼里?” “可你父亲的爵位终究是要传给他们的。” 武珝闻言,没有说话。半晌之后,她又转头,撩起车帘的一角望着长安城中的街道。 人来人往,人人皆是凡夫俗子。 各有各的无奈,各有各的算计。 苏妧陪着母亲将陈王妃和杨氏送走后,又陪着母亲去了父亲苏亶的书阁一趟,折腾着折腾着,一天就过去了。她回到屋里,藿香和绿萝两人帮她将脸上的妆容和衣服换下来,换了一套素白色的常服。 铅华尽洗,屋里地龙又开得十分给力,香露点着能让人放松心神的熏香,有那么一瞬间,让苏妧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可随即,她就回过神来。 岁月静好什么呢?入主东宫不是一个结局,而是一个开始。 从此以后,她的人生会被颠覆,她注定会和李承乾命运交缠,至死不变。 如今就想着岁月静好,未免太天真了些。 苏妧唾弃了一下自己的松懈,开始想李承乾上次跟她说,他从小打到打马球无数次,偶有小伤,但从未出过事。陪他打马球的人又不是胆子肥的能下酒,如果真的是看见他受伤就能吓死,那么在马场上,那个人应该是离他多远有多远,才是正常的反应。 苏妧觉得李承乾说的有道理,可是如今死无对证,能怎么办呢? 苏妧也想不出来到底怎么办,但她知道在历史上,李承乾和李泰兄弟反目。李承乾如果稳坐太子之位,他不会对弟弟做些什么,能让他出手跟李泰交恶的,只有是李泰先觊觎他的太子之位。 如今李泰这只小青雀刚好也是李世民十分宠爱的时候,苏妧想了想,觉得自己晚上还是到李泰的梦去看看到底有什么收获没有比较好。 于是当天晚上,苏妧就跑到了李泰的梦境中去。 一入李泰的梦境,苏妧就觉得李泰之所以长得跟个滚滚球似的,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她每次到李泰的梦里,他不是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练字,就是一边吃着烤肉一边看书,就连梦到和父母在在一起的时候,依然是在吃。 苏妧:“” 苏妧看到的,是一只并不轻巧的小青雀跟着父母在用膳,不远处,他的阿兄李承乾正在带着李治和晋阳公主在玩。 苏妧想了想,忽然前方李承乾所在的地方,堆满了美食,香气扑鼻,令人垂涎三尺。 李泰看得两眼要发直,舔了舔唇,往李承乾的地方去。可是还没走,就被李世民喊停了。 李世民:“虽然你是亲王,可那些美食,是只有皇太子才能吃的。” 李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阿兄与我不分彼此,分我吃一点他不会心疼的!” 然而走走走,他怎么也走不动。 他回过头来看向父亲和母亲,十分委屈,“为什么只能给阿兄,不能给我?” 长孙皇后:“因为你的阿兄是皇太子,所以有的东西,只能给他,不能给你。” 李泰:“可我也想要。” 长孙皇后笑得温柔,“可那些东西只能分给一个人,难道你想去抢吗?” 李泰一愣,看着母亲的眼神十分委屈,“母亲与我说过,长幼有序,我又怎能去抢呢?” 苏妧从李泰的梦中出来,想了半天,然而也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在李泰的梦里,他说了一句长幼有序。可那到底是真心话还是假话? 苏妧这一年来入过很多人的梦,那些人的梦光怪陆离,有时候想象力特别丰富,有时候毫无道德感,苏妧觉得人在梦里,道德感会缺失,特别随心所欲。 而李泰在梦里说了一句长幼有序,要么是他真心那样想,要么是这货小小年纪,已经开始防着自己做梦的时候不小心将梦话说出来了。 如果是前者,她当然乐见。如果是后者,那可就令人头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034 章 苏妧和李承乾的婚期在三月, 下聘的日子在二月, 两个日子之间,差了一个月。 大唐的皇太子要立太子妃,这本就是整个大唐子民都关心并且乐见的事情。礼部肩负重任, 最近为皇太子的婚礼忙得鸡飞狗跳。 五天后,就是要到苏府下聘的日子。而此时的太子殿下李承乾正练完字,问在身边服侍的宫人:“李震可在?” 宫人:“在的。” 李承乾本来想着要是李震不在,那就直接让人去叫李震进宫的。既然李震在,那就太好了。 李承乾:“叫李震来见我,就说我有要事找他, 让他赶紧来。” 宫人真以为是什么要紧事, 飞奔而去。然而等到李震见到太子殿下的时候,太子殿下正坐在初春的阳光里,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在翻。 李承乾看到李震,也不在意什么虚礼, 直接朝他招手:“景阳,快来帮我看看。” 李震走了过去一看,无语凝噎, 太子殿下手中拿的册子正是五天后要到苏府下聘的聘礼。 李震拿过册子一目十行翻了翻,默了默,然后冒死提醒:“殿下, 魏特进前几日才为聘礼之事向圣人进谏。” 然而李震的话却丝毫不影响李承乾的心情, 他说:“没事, 他进谏他的, 我准备我的。我还有一些私藏的宝贝儿呢,我还是得加点上去,这样更能显示我对瑶奴的重视。” 李震:“” 说起聘礼,那就简直就是一匹布那么长的故事。李承乾立太子妃,要下聘礼,聘礼早就准备了,礼单列得老长,吃的喝的用的花的,应有尽有。 圣人李世民宠爱起孩子来,那是恨不得他想要天上的月亮也给摘下来的,更何况这个是他寄予厚望的嫡长子。昔日长乐公主出降的时候,李世民就试过给长乐公主准备了太多的嫁妆,比长公主出嫁时的嫁妆还要多,魏征都看不下去了,进谏说长公主是圣人的妹妹,长乐公主是圣人的女儿,按照辈分,晚辈的嫁妆不宜超过长公主。 长乐公主下降的时候,是因为有个长公主在前,所以魏征进谏后,李世民就减少了长乐公主的嫁妆。 而这次,太子要立太子妃了,李世民心里高兴,让礼部拟了下聘的礼单,自己和皇后过目后,又添了一些。想着照例也给太子看一下,谁知李承乾看了礼单,挑了挑眉,太子殿下何许人也,大唐此时虽然还是个年轻的王朝,但四方来朝,各种进贡的宝贝c药材,他都知道不少。 于是太子殿下让人将毛笔拿来,大笔一挥,就在原有的礼单上加了许多东西。 礼部尚书接到太子殿下给他的礼单时,打开一看,差点没两眼一黑背过气去。礼部尚书委婉地跟圣人和太子殿下说:“殿下大婚,是国之大事,理应重视。” 李承乾点头,正色表示赞同:“所以我觉得先前的礼单不够,所以又加了一些上去。” 礼部尚书:“” 他的但是还没说出来呢,就被太子殿下截了话! 李承乾:“难道有什么问题?” 礼部尚书:“没c没问题。” 怎么会没问题? 礼部尚书将那下聘的礼单给特进魏征一看,魏征有话说了。 “虽然太子殿下立妃是国之大事,但这几年天灾人户不断,我朝国库尚未充盈,此时不宜铺张浪费。太子殿下的聘礼,已经远比前人立太子妃的聘礼要多。” 魏征都这么说,李世民虽然心里头有些扫兴,但也没说错。 李承乾也没说什么,不宜铺张浪费,那他自己私藏的东西总是可以拿一些的。 李承乾:“哎,真惨,长乐出嫁时置办嫁妆要被管着,如今我要立太子妃的聘礼也要被管着。国库实在太空虚,什么时候能让国库堆满了银子?” 李震默默地将手中的册子合上还给李承乾,没吭声。 李承乾摸着下巴,“得想个办法挣点银子回来国库,父亲还有这么多子女呢?难道日后每个孩子成家时,嫁妆和聘礼都要这么被魏特进管着?” 李震:“我相信你可以的,太子殿下!” 于是当天晚上,太子殿下做了个梦,他梦到自己在大唐打通了一条商道,许多外域商人通过商道来到大唐,带来了他们的商品和文化,也让大唐的丝绸和其他的制品远销海外。空虚的国库堆着能闪瞎眼的真金白银,大唐子民收割的谷子也像黄金一般倒进了箩筐里。 李承乾梦醒的时候,嘴角都是扬起的。 如果真有那样一天,就好了。 如果真的有,他和苏妧能看到吗? 李承乾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漆黑一片,忽然害起了相思病。 婚期将至,孙氏又有了身子,从小对苏妧就喜爱有加的陈王妃少不得要帮忙操心一二。 陈王妃与孙氏本来就有年少之谊,两人还是义结金兰的姐妹,这些事情早在苏妧还不是太子妃人选的时候就已经为人所知,因此陈王妃即便是时常进出苏府,也不会有哪个不长眼色的人说三道四。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两天的时候倒春寒,这天陈王妃本来是要到苏府的,后来陈王府派了人来说是王妃身体抱恙,不能来了。 苏妧少不得要去看陈王府看望王妃姨母的,于是去屋里跟孙氏请安之后,就安排了马车去陈王府。 陈王府的仆人对这位太子妃早就熟得不能再熟,别说是苏妧是未来的太子妃,即便她从前还不是的时候,自家王妃对这位小娘子也是当成自己女儿似的心疼。每次苏妧带着一些小礼物前来,然后会带着更多的礼物回府,陈王府众人对此早就见惯不惯,因此对苏妧向来也是恭敬有礼。 苏妧在藿香和绿萝的陪同下才进了大门,陈王妃身边的侍女就出来迎接了。 “小娘子来了。” “我听说姨母身体抱恙,特地来看看她。” “王妃这会儿才歇下睡着了,方才小郎君叮嘱小婢,说若是小娘子来了,可先去南面的书阁找他。” 苏妧和李诱是发小,如今眼看苏妧要成为李诱的未来堂嫂了,只有亲上加亲的份儿,因此听到李诱让她去书阁,苏妧心里也没多想什么,就跟着侍女去书阁了。可临到书阁门前的时候,侍女却停下了脚步。 苏妧狐疑地看向她。 侍女朝苏妧微微一笑,说道:“小郎君正在里面等着,小娘子自行进去吧。” 苏妧一愣,跟在她身旁的藿香和绿萝也对视了一眼。 虽然李诱和苏妧是一起长大的交情,可如今苏妧快要出嫁了,孤男寡女在书阁中相处,是否有些不妥? 侍女:“小娘子?” 苏妧只是迟疑了一下,随即觉得自己忽然多心得不是地方。陈王妃一直以来对她都十分疼爱,如今她将要出嫁母亲又有了身子,陈王妃还不辞劳累不嫌麻烦来替她操心备嫁的事情,又怎会在她将要出嫁的时候,令她陷于流言蜚语之中呢? 苏妧微微一笑,跟身旁的两个侍女说道:“我去看看世子,你们先在此等我。” 进去书阁,书阁当中空无一人。 苏妧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将她请了进来,怎么又不见人了? “李诱?李诱?” “李诱小表弟。” 喊了几声,不见人,苏妧想了想,心里总觉得不妥。李诱和她的情分,是从小到大被欺负到大的情分,捉弄她不太像是李诱会做的事情,除非他嫌日子过得□□逸了。 可偌大的书阁,十分安静,书桌上的香炉升起袅袅炊烟,一室淡雅熏香。 苏妧想了想,看着前方的两排书架。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过了一排,没人,再过一排,还是没人。 没人? 就在她皱着眉头,想李诱到底是弄了花样的时候,忽然她察觉到有人在她身后。 “瑶奴。” 来人无声地靠近她,然后在她耳旁轻声喊道。 苏妧被忽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寒毛直竖,差点失声尖叫,然而还来不及叫,一只手掌就捂上了她的嘴巴。 “嘘,别叫!是我。” 苏妧先是被忽然冒出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紧接着又被来人的身份吓了一跳,以至于一时之间都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只能睁大了那双杏眼瞪着对方。 自从骊山一别之后,苏妧和李承乾有些时日不见。 苏妧还好,有时候没事可以入李承乾的梦去看看太子殿下最近又在做什么梦,可李承乾是压根儿就看不到苏妧。相思最是难熬,尤其是对动了心的少年郎来说,简直是一种苦刑。 李承乾想见苏妧,可他也不能跟长孙皇后说他想。在许多人的心中,都认为风花雪月之事可以有,但对一国太子而言,那不过是一种点缀罢了。为之神魂颠倒,或是为之牵肠挂肚,都是不合适的。 心里知道不合适,但情难自禁。 然后,太子殿下想起了李诱。 未来岳母大人跟婶婶陈王妃是发小,两人经常凑在一起玩儿,听说未来的岳母大人有了身子之后,苏妧的备嫁事宜还是婶婶帮着操办。思来想去,李承乾将李诱请到了东宫,这样又那样的商讨了一番,听得李诱直瞪眼,最后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殿下啊,你也有今天啊。” 被李诱取笑的太子殿下不动如山,十分厚脸皮,“我也有今天怎么了?一句话,你到底帮是不帮?” 李诱还是在笑。 李承乾原先脾气还十分好的,被李诱笑着笑着,就开始恼羞成怒了,“你要是想去打猎,直说!半个月后,父亲要去打猎,我便大发慈悲,向父亲转述一下你想随行的心愿。” 李诱脸色一僵,连忙赶在太子殿下炸毛之前将笑容收了起来,“不!我不是!我没有!殿下你要相信,其实我是诚意拳拳地想帮你在大婚前见妧娘一面的!” 不想跟随圣驾去打猎的李诱,离开东宫回府之后,直奔母亲的院子。 陈王妃听闻此事之后,啼笑皆非。她知道太子殿下骨子里离经叛道,但向来给人感觉都是个沉得住气的俊雅少年郎,谁知竟然也会有这么不稳重的时候。 想见苏妧?那还不容易么? 陈王妃不是什么古板之人,她也乐于帮两个小辈制造一场见面的机会。反正这两人早晚是要过一块儿去的,如今看着太子殿下的样子,对苏妧正是喜欢得不得了的时候,她卖这个人情,李承乾心里会高兴,她也不亏。 于是,陈王妃就想出了这么一个身体抱恙的借口没去苏府。以她对苏妧的了解,苏妧肯定会来陈王府看她的。 人来了陈王府,还愁李承乾见不着心上人吗? 在自己的地盘,也不怕什么流言蜚语,不是什么话都能从陈王府里流传出去的。 于是,原本是要来陈王府看望王妃姨母的苏妧,如今变成了与太子殿下在陈王府的书阁中幽会。 幽会这个词苏妧不太喜欢,然而事实就是这样,而且所谓幽会,还透着几分禁忌的感觉,让苏妧心里有几分新鲜和刺激之感。 她忽然受到惊吓,本来十分生气,然而对着太子殿下的笑脸,原本的十分怒火就熄灭了大半。 “殿下,你怎么会在这儿?” 李承乾默默的将方才捂着苏妧嘴巴的手收了回去,他说:“我在宫里待着无事,便出来走走,恰好路过陈王府,便来看一下婶婶,谁知真是不巧,婶婶生病刚歇下,我不便打扰。” 苏妧望着太子殿下面不改色地扯谎,微笑,“是吗?” 那语气勾勾转转,好像是有些相信,又好像是并不相信,但并不见任何不快。 李承乾点头,“嗯,是的。”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苏妧身上,有些时日不见,真的是见一次一个样。少女身材高挑,入云秀发盘了起来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一系雾蓝色的长裙上压了一条杏色的披帛,衬得她温柔静美。 苏妧抬眼,就撞上了李承乾黏在她身上的目光。 青年太子的目光专注而炙热。 苏妧:“” 他这样,会让她比较不忍心拆穿他的。 而这时,李承乾忽然“嘶”了一声,苏妧抬头,关心问道:“怎么了?” 李承乾的剑眉微微皱着,“我的右足好像忽然有点疼。” 苏妧:“右足忽然有点疼?怎么了?你坐下给我看看。” 苏妧顾不上其他,一手扶着他的手臂往前方的软塌走去。 这些时日,苏妧虽然不在宫里,可是在骊山的时候,她跟东方樾相处得不错,苏妧从骊山回来之后,每逢节日还是会派人给东方樾送一些小礼物,贵在心意。东方樾大概是觉得苏妧比百里夷那个“小崽子”上道多了,因此对苏妧也指点了不少,苏妧的针灸之术有了长足的进步,并且还在东方樾的指导下改良了安神散的配方。 李承乾的足疾如今虽然是好了,可东方樾认为足疾并不仅仅是腿伤的后遗症,可能还有其他方面的原因。苏妧心里也是那么认为的,所以心里总是觉得有块大石悬着无法放下。 如今听到李承乾说右足忽然有些疼,就有些紧张。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不免好气又好笑,她横了李承乾一眼,轻哼一声就要往外走。 可人还没走几步路呢,手腕就被一直温热的手掌扣住了。 “瑶奴,别走。” 青年太子的声音温柔磁性。 苏妧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并没有挣扎,“我不走,难道要留在这儿被你戏弄?” 李承乾见苏妧并未挣扎,就心中有数了。长相俊雅的太子殿下脸上带着笑容,那深不见底的长眸锁在苏妧姣好的面容上。他的声音温柔且多情,语气坦荡:“瑶奴怎会认为我是戏弄你?我若是要戏弄你,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微服出宫到陈王府来见你?“ 苏妧觉得自己大概是定力不太够,李承乾就这么出卖了一下男色,她就气不起来了。不过,本来就没生气就是,既然不生气,何必板着脸? 苏妧这么一想,眼里带着笑意望向李承乾:“你这样当心朝臣说教。”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李承乾就心里苦。 太子殿下轻咳一声,风淡云轻地说道:“没事,他们愿意说教尽管说就好,我不在意。” 说教说的都是大道理,他听得耳朵都长茧了。其实东宫的属官以及他的老师们,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很多时候道理未必能管用。 就像他想见苏妧,他知道大婚前私下见苏妧并不合适,理智也告诉他不必着急,因为很快苏妧就会成为他的太子妃,与他一同在东宫里生活,然而情感却由不得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035 章 苏妧知道李承乾骨子里叛逆, 但平日他的叛逆都被收在了那副好皮囊之下, 轻而易举就能让她忘了这回事。 如今太子殿下微服出宫,到了陈王府和李诱一起将她骗到这书阁来,苏妧才想起李承乾这个少年郎其实真的是目下无尘的。东宫的属官也好, 魏征也好,跟他说教的时候,他大概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吧? 从后世而来的苏妧也知道,这个年龄的少年郎是最让人棘手的。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自尊心不知道有多强, 更何况是一国太子。 再说, 李承乾有他的老师以及母亲长孙皇后耳提命面,实在不需要她也多此一举来劝他。 苏妧想了想,干脆什么事情也不管了,叫李承乾穿好了鞋袜, 两人就坐在阳光洒进来的地方说话。 李承乾随意地坐在楠木的地板上,一只脚曲了起来,手臂搁在膝盖上。已经加元服的太子殿下之长发束起, 用一个银冠固定着,比从前多了爽朗之气。头微微侧着的时候,光影给他勾勒了一个巧妙的背景, 衬得他五官线条越发迷人。 李承乾:“最近没做什么, 足疾好了, 已经开始跟从前一样听政。昨天和李震说起大唐自从立国以来, 天灾人祸,国库空虚,晚上便做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梦。瑶奴,你想知道是什么梦吗?” 苏妧望向李承乾,断腿足疾并没有令这个青年太子的锐气尽失。经历了磨难,过去那样的锋芒毕露少了些,仍旧透着少年郎特有的蓬勃朝气和意气风发,就如同这年轻的帝国一样,虽然时有人祸,又天灾不断,可依然有着勃勃生气。 苏妧心里蓦地生出几分欢喜,那么一瞬间,她看向太子殿下的神情,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温柔的。 李承乾被苏妧的神情弄得心头一动,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然后悄无声息地沿着木地板伸过去,就在离苏妧的手还有一点点距离的时候,又有些迟疑。手指无声地敲着木地板,最终还是规规矩矩地停在原地,既没有往前,也没有收回来。 对李承乾动作毫无所觉的苏妧问道:“高明做了什么梦?” 心有不轨的太子殿下掩饰性地咳了几声,然后徐徐说道:“自汉以来,我们在西域设了一些都护府,希望边疆安宁,与周边各国能友好相处。我昨晚梦到了我在西边一直到长安建成了一条商道,商道沿途各地繁荣昌盛,而关中粮食丰收,人人安居乐业,处处歌舞升平。” 光是听着,便是一副河清海晏图,令人心向往之。 太子殿下目光落在她身上,问道:“瑶奴,你说,我可否能帮助父亲共建盛世?” 苏妧眨了眨眼,她记得有一次她在李承乾的梦中,被他搂抱在怀里策马奔腾。风声在耳旁呼啸而过之时,她也听到李承乾咬着她的耳朵,喟叹着说他总觉得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好像都不是自己选择的,而是父母和朝臣为他选择的。 如今怎么忽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苏妧还狐疑着呢,就听到太子殿下叹息着说道:“你看如今国库空虚,父亲娶媳妇嫁女儿都得瞻前顾后,还有魏征在旁时刻准备进谏不宜铺张浪费。若是国库充盈,人人安居乐业,那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了。” 苏妧:“” 说到太子殿下真的多有雄心壮志,好像并不全是。至少苏妧和他相处以来,她都觉得李承乾的所作所为,像是为了某个标准而去做,说有多少真情实感,并没有。 令苏妧觉得意外的,是李承乾的梦。他所梦的,不就是后世的丝绸之路c河西走廊么? 李承乾大概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说就不能停:“我先前一直觉得重农轻商不见得是好事,只是可惜这样的念头一说出来,被人都以为我是在说笑话。不重农抑商,并不是要一味地将商人的地位拔高,只需要在一些政策上给予商人便利,方便他们公平交易。商人获利,朝廷再从中收取一些税负,各取所需,不也很好吗?” 他微微侧头,看向苏妧,忽然笑着问道:“瑶奴,生而为人,在出生之前,有谁能为自己日后的身份做出选择吗?” 苏妧愣住了,她有些意外地望着眼前的李承乾。今天的李承乾,仿若是跟她先前所认识的李承乾,并不完全一样。 苏妧正想着怎么回答太子殿下的话题呢,谁知一下刻太子殿下便故态复萌,弯着那细长的眸子,语气也有些漫不经心,“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别当真。” 随便说说?好像并不是那样的吧? 苏妧低头,目光落在那只离她很近的手。李承乾也随着她的目光低头,脸色有些发窘,正想要解释什么,却见苏妧搁在地上一直不动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小指恰好就碰上了他。 李承乾愣住,随即心中涌起了一股无法控制的喜悦。他的手掌挪过去几分,完全覆盖在苏妧的手背上,却不见她有躲避的动作。 李承乾双眸中闪着喜悦,“瑶奴?” 少女白皙的脸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她别开了目光,轻声说道:“生而为人,理应善良。殿下能想到并非人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已属不易。” “我觉得殿下所梦,日后真的会有是实现之时。只是诚如殿下方才所说,这些年大唐境内天灾人祸,边疆无宁日,关内百姓尚且不能安居乐业,又怎么能说得上对外通商。” 太子殿下久久不语,本来别开目光的苏妧回过头来,才回过头就对上了李承乾那既意外又喜悦的目光。 苏妧默了默,正想说话。 李承乾忽然朝她露出一个笑容,笑容阳光而爽朗,像个大男孩。 不过,在苏妧心里,她觉得李承乾一直都是个大男孩。只是由于身份的原因,他得端着那副四平八稳的姿态装模作样罢了。 “瑶奴,我觉得很高兴。” 苏妧怔住,“殿下高兴,是因为我吗?” 李承乾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如果可以,他甚至抱抱眼前的少女。只是,于礼不合,只能将冲动按捺下去。 而这时,门外侍女的声音响起—— “小郎君,王妃说等会儿郎君要出门,您得陪着。她担心您与苏小娘子说话忘了此事,特别让婢子来提醒小郎君莫要忘了此事。” 那是陈王妃身边的婢女,应该是怕这对小儿女说话忘了时辰,特别来提醒的。 李承乾:“” 苏妧:“”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苏妧见完了太子殿下之后,就去见了陈王妃。 对着陈王妃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少女纵然羞得俏脸飞红,还不忘喊冤,“姨母骗我,害我急匆匆从府里赶来,生怕姨母为了瑶奴的婚事累坏了身子。” 陈王妃望着眼前的少女,笑意盈盈,“姨母是骗了你,但你心中难道不快活吗?” 一国太子,为了见她一面,费尽心思。 苏妧梨涡清浅:“快活。” 略顿,她又说道:“可我感觉像是一场梦。” 陈王妃闻言,神情微微一凝,朝她伸出手,“瑶奴,过来。” 苏妧依言走了过去,陈王妃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另一手拍着她的手背,“人生在世,许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你一旦入宫,深宫之中不自由,得自己想开。” 上位者的宠爱,说变就变。 如今看着李承乾对苏妧是特别钟爱的,从一开始的选妃,到如今下聘,太子殿下对眼前这个少女的钟爱已经显露无遗了。只是,这样的钟爱,能维持多久呢? 陈王妃身在皇室,情到浓时情转薄,男人爱你时,甜言蜜语不要银子似的天天在你耳边说,说得你心都酥了。可是一旦不爱,府中小妾侍女那么多,随便哪一个都比你漂亮勾|人得多。 陈王妃:“瑶奴,像你父母那样的夫妻,在世上十分稀少。” 苏妧闻言,抬眼朝陈王妃露出一个笑容,“姨母放心,许多事情,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陈王妃知道她是个通透之人,点到为止,她笑着岔开话题,“好了,那些事情都不说了,说多也令人心中生厌。四天后宫里便会派人到你家中去下聘,你可知道为了聘礼的礼单,魏特进都谏言了?” 苏妧抿着唇笑,“我知道,但我不会客气的。” 陈王妃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笑骂了句出息。 苏妧只是弯着那双明亮的眸子在笑,她才不管有没有出息呢,有好东西拿当然要拿,那些东西不给她,或许也会给别人。她既不偷也不抢,心中不会有任何不安。 四天后,宫里派人到苏府下聘。 皇太子立妃下聘,就是大唐国库再空虚,聘礼也绝不会寒酸。那送聘礼的队伍延绵好几里,浩浩荡荡,好不威风。下聘当天,长安的百姓都跑出来看从皇宫出来的送礼队伍。 而且太子殿下的礼单老长了,清点聘礼的苏府管事对着那礼单,突然觉得自己是乡里巴人,没见过世面。 苏妧歪在榻上,听着藿香和绿萝两人跟她说昨天宫里送聘礼过来时,长安街上的动静。 绿萝:“小娘子,忍冬和月见跑出去围观,在路边的百姓们,都说小娘子好福气呢!“ 苏妧听了,只是笑。几天前陈王妃提醒她要看得开的话犹在耳边,但苏妧想,所失去的,都会用另一种方式重新得到,这条路本来就由不得她选择,何必想太多? 她也知道国库虽然空虚,但那些聘礼对于国库来说其实并不能算什么,听说魏征进谏后,李承乾是加了几样他个人私藏的宝贝到礼单上,其中一件是当朝大画家阎立本的真迹,千金难求。 李承乾很重视她。 这让苏妧的眼角眉梢都不由自主地染上了笑意,她心中觉得很欢喜。 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日后会是什么样,此时此刻,有个人对你的重视程度能让天下之人都知道,难道不值得欢喜吗? 苏妧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她心中就是觉得高兴。 而这时,藿香又说:“那是百姓觉得而已,昨晚的时候我听到夫人跟郎君说太子殿下对娘子虽然只是因为一场梦的缘故,可太子殿下心中是真心爱护小娘子的,郎君就哼哼着说他不爱听这个。” 苏妧一听父亲这种反应,也有些意外,看向藿香。 “父亲为何不爱听?” 藿香看了苏妧一眼,抿着唇笑,跟苏妧说道:“小娘子,夫人说那是因为郎君觉得他好好一个闺女,要被人抢走了,心中不是滋味呢。” 苏妧微微一怔,原本的好心情忽然泛起了淡淡的酸涩。 以后出宫一趟不容易,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也不是想见就能见了。苏妧的心情,就随着这些事情忽上忽下,上一刻还在欢喜着呢,这一刻就又皱着眉头,满腹心事的模样。 藿香本来是想逗苏妧更开怀一些的,没想到弄巧成拙,顿时懊恼地恨不能捶自己的脑门几下。 而这时,忍冬进来说杜府的杜小娘子和万泉县主来了。 杨宜歆来没什么稀奇的,苏妧觉得杨宜歆这小姑娘简直快将苏府当成她的地盘了,就是杜蕙来得令她很高兴。 她去骊山之前,与杜蕙还有些来往,从骊山回来后,杜蕙已经很少来找她。 而且自从苏妧从骊山回来,到苏府来见她的贵女忽然多了起来,什么堂妹堂姐,表妹表姐,一表三千里的亲戚们几乎都来了个遍。苏妧本来是不喜欢应酬的,只是如今被逼到份上,不得不为。 她要是拿着架子不见这些人,说不定父母面子上过不去。父亲在朝中确实不过是从四品,但也是个爱面子之人。若是他的女儿一朝飞上枝头当凤凰,便对旁人不屑一顾,那父亲会觉得面上无光的。 苏妧想反正日后入了宫,也难免寂寞,就当时一次性将这辈子的热闹都用完好了。于是,孝顺的苏妧就将来苏府的人都见了个遍。只是,她一直没见到杜蕙。 苏妧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去见一见杜蕙呢,没想到她却来了。 原本还心情不太好的苏妧听到杜蕙来,眼前一亮。 “蕙娘跟着万泉一起来了?快请!” 苏妧有些日子没见杜蕙,如今见到,眉开眼笑。 日子总是要过的,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宫外,总要过得自己心中舒坦才能无愧父母养育之恩。苏妧这么一想,就将方才的伤感抛至九霄云外,她微微笑着,软着声音跟杜蕙抱怨:“这些日子以来,见的人都是是想见的,心里觉得有些烦躁。可想到父亲和母亲,又觉得见一见也无妨。我还以为入宫之前,你都不打算来见我呢。” 杜蕙望着苏妧,脸上笑容温柔,“我哪能忘了你,只是最近家中事情比较多。阿娘生病了,父亲又忙,阿兄和阿弟都要跟着老师做学问,我放心不下阿娘,想着你先是去了骊山,回来后圣人便定下了你与太子殿下的婚期,要忙的事情那么多,若是我还过来添乱,那岂不是罪过。” 苏妧:“你来若是罪过,那旁的人来,就更是罪过了。” 在旁的杨宜歆看着苏妧见到了杜蕙就十分亲密的模样,心里本来就有些不是滋味,如今听到苏妧这么说,阴恻恻的语气,“哦?那我来就是罪过咯?” 苏妧侧头,看着小萝莉那阴阳怪气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伸出手指去点她的额头,“你时常跑来找我,难道我有嫌弃你一句?行了,不许找茬。” 杨宜歆轻哼了一声,说道:“苏妧你偏心,我陪着你去骊山,回来后我又常来看你,可杜蕙这么久都没来一趟,如今来了,你对她比对我要好得多。” 苏妧看着杨宜歆那傲娇的模样,歪头笑了笑,忽然起逗弄之心。 杨宜歆化身苏妧的小迷妹有些日子了,天天苏妧前苏妧后,在骊山的时候还因为粘苏妧粘得光明正大,弄得太子殿下都吃醋了。这些日子,也足够令苏妧知道怎么对杨宜歆的弱点一戳就中。 于是,未来的太子妃双手托腮望着杨宜歆,语气十分无辜:“可是从前万泉和别人玩,还不许别人跟我玩的时候,只有蕙娘陪着我啊。” 杨宜歆:“” 杜蕙见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杨宜歆不敢瞪苏妧,只好瞪杜蕙。 杜蕙好不容易憋住了笑,跟杨宜歆解释说道:“县主别多心,妧娘不是那个意思。妧娘时常跟我说,县主性情天真烂漫,她好喜欢你。” 杨宜歆本来已经做好了一蹦三尺高,要跟杜蕙争一下在苏妧心中到底谁比较重要的准备,忽然听到杜蕙这么说,气都泄光了,眨巴着大眼睛半天不说话。 苏妧和杜蕙两人看着她的模样,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这个小活宝又怎么了。 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杜蕙伸手在杨宜歆面前晃了下,有些担心地问道:“县主,你怎么了?” 而这时,杨宜歆忽然捧着脸呱呱叫了起来。 “苏妧居然好喜欢我,我好害羞。太子表兄一定会很嫉妒我的!” 苏妧:“” 杜蕙:“” 那一次见杜蕙,是苏妧入宫前最后一次见杜蕙。 杜蕙临走前,握着苏妧的手依依不舍,眼眶都红了,“妧娘,此次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要知道,我与你总是最好的姐妹。” 苏妧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她不过就是嫁给了李承乾当太子妃,又不是不能见。她若是想见杜蕙,喊她进宫就是了,怎么到了杜蕙这儿,伤心成这模样? 心中虽然觉得奇怪,可是面对着小伙伴的不舍,苏妧心中还是十分感动的,她一边感动一边忍不住柔声取笑:“出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跟你是生离死别呢。” 杜蕙被她的话逗得忍不住笑,那一笑,却笑出了眼泪,“是真的,妧娘。阿娘如今尚在病重,也不见起色。她说希望能回洛阳去,我打算陪她一同前去。或许,便不会回长安了。” 苏妧愣住:“你要去洛阳?” 杜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她低头笑了笑,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珍重。 “瑶奴,珍重。” 苏妧却是看着杜蕙离去的方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到底是哪儿不对劲,苏妧却说不上来,或许,去杜蕙的梦里看看会知道为什么不对劲。可是苏妧却并不想入杜蕙的梦,她察觉到杜蕙为何难过,可她不想深究。 人生在世,有的事情想得太明白,就没意思了。 苏妧忍不住叹息一声,自从被选为太子妃之后,蕙娘跟她都不如从前亲密了,难过。 回头看着跟在她身边的杨宜歆,小萝莉自从听了杜蕙说自己其实很喜欢她之后,就整个人像喝醉了酒似的十分荡漾。 如今看到苏妧的模样,杨宜歆脸又憋红了。 “苏妧,你这样看我,我好害羞啊!” 苏妧:“” 她是女的,杨宜歆也还是女的,她们在骊山的时候还一起坦诚相对泡温泉也不见她害羞,现在这样看一眼杨宜歆就害羞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036 章 贞观八年, 苏妧十五岁, 李承乾十六岁。 这年三月,是太子殿下李承乾和苏妧的婚期。 皇太子大婚,举国同庆。大唐的婚礼是在晚上举行, 国师李淳风为皇太子和太子妃选的良辰吉日是在三月十五,最近几日春光明媚,只要十五日的时候不下雨,皎洁的月光扑下来,足以照明长安的每一条街道。 婚礼前一天,陈王妃和杨宜歆到了苏府去陪苏妧。 此时孙氏怀孕的身肚子已经微微拢起来了, 苏妧跟母亲一起坐在榻上, 手忍不住放在母亲的肚子上。 “阿娘,你说这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还不等孙氏说话,苏妧就笑着抬眼看向母亲,跟母亲说道:“我希望是个弟弟。” 孙氏看着女儿的模样, 笑着说道:“难道是妹妹,你就不疼她了?” 苏妧:“当然不是!” 她当然不会。只是这毕竟是古代,在古代,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纵然是能帮衬娘家,也不可能会陪着父母住在一起。母亲和父亲若是得了一个儿子, 还能有指望年老之后儿孙绕膝。若是女儿, 像她这样出嫁了, 日后谁来管她的阿耶和阿娘? 孙氏低头, 看着苏妧按在她肚子上的手,“随缘,我和你父亲从来也没有觉得你是个女儿有什么不好。” 苏妧一听孙氏的话,原本就对父母依依不舍的心,如今就更加不舍了。她跪坐在榻上,也不管陈王妃和杨宜歆就旁边,头一歪,就搁在了孙氏的肩膀上。 “阿娘,我很舍不得你和父亲。” 孙氏感叹着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成亲很晚的了。” 旁边的陈王妃听到孙氏的话,也有些感叹: “我记得瑶奴刚出生的时候,才那么一点点大,脸上皱巴巴的,头发也还没长出来,被奶娘抱出来的时候,也不睁眼,只知闭着眼睛睡觉。没想到一晃眼,便是这样大了。” 说着,陈王妃抿着唇笑,说道:“那时候我看着瑶奴的模样,还在想着这娃娃怎么长得这样丑。后来到我生下子阳的时候,发现子阳也是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似的。” 子阳,是李诱的字。 孙氏忍俊不禁,横了陈王妃一眼,“哪有人那样说自家孩儿的?” 陈王妃:“那是实话嘛。那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被我嫌弃长得皱巴巴的小女娃,有朝一日竟会成为太子妃。” 杨宜歆在场也插不上嘴,只好拿着藿香和绿萝准备的点心狂啃,趁着苏妧不跟母亲撒娇的空挡,还给她递几个糖果,弄得苏妧哭笑不得。 苏妧拿了一粒糖放在嘴里含着,听着母亲和陈王妃说话。 她们说的,都是一些苏妧小时候的趣事,有的苏妧完全不知道,有的苏妧记得,但不管是记得还是不记得,苏妧都在听着,一边听一边和杨宜歆抓着放在案桌上的点心来吃。 杨宜歆和苏妧将点心扫完之后,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她好像是听两位长辈的唠嗑家常有些闷了,于是凑过去跟苏妧咬耳朵。 “苏妧,你明天就要和太子表兄大婚了,紧张吗?” 苏妧默默地看了杨宜歆一眼,说:“我紧张啊。” 杨宜歆闻言,却是一愣,她目光十分怀疑地上上下下将苏妧扫了一遍,说:“可我没觉得你紧张。” 苏妧:“那是因为我伪装得好,所以你看不出来,其实我的内心是很紧张的!” 杨宜歆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苏妧:“我觉得我的心紧张得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不信你摸摸看。”说着,苏妧就要将杨宜歆的手往右胸房按。 杨宜歆被苏妧那么一抓手,顿时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按在了苏妧的有胸膛上。 苏妧问道:“有没有觉得比平时快?” 杨宜歆默了默,然后将按在苏妧右胸房的手收了回来,咕哝着说道:“我平时又没摸过你的胸口,又怎会知道你的心跳有没有比平时快?” 苏妧:“” 待嫁女儿的心情,越到出嫁的那一天,心情变越是忐忑。原本待嫁的甜蜜和对未来的憧憬逐渐淡去,未来的不确定和对父母的依恋盘踞在心中,淡淡的欢喜,浓浓的不舍,弄得心中十分难过。 苏妧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此时此刻的李承乾正在做什么? 苏妧想进李承乾的梦,看一下今晚的太子殿下在做什么。她想入梦,但是并没有成功,试了两三次,依然是一样的结果。 李承乾没睡觉? 原来大婚之前的晚上,他也在紧张和不安吗? 苏妧心里心里又涌起了一股淡淡的满足。 在同一片月光下,有人跟你一样怀着忐忑而又紧张的心情,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你会觉得幸福吗? 你会觉得满足吗? 会的,苏妧想。 因为此时此刻,她心中就有一种幸福和满足的感觉。 不管以后的路会怎么样,也不管她和李承乾的感情和命运将会怎样,只要他们曾经有过同样的心情,在想到对方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也曾经期待着加入彼此的生活。 即使与他在一起,后面是万丈深渊,在掉下去的那一刻,只要心中是甘愿的,那就是值得的。不管日后的生活有多少挫折,她都不会后悔。 而且李承乾在陈王府所说的话,令苏妧心里十分动容。如果李承乾的未来不是废太子,如果她能一直陪着李承乾,她是不是能做些什么事情?后宫女子,难道就只容得下风花雪月c勾心斗角吗? 那也不见得,苏妧觉得长孙皇后就令她十分佩服。 苏妧想,喜欢的时候用心喜欢,不喜欢的时候不多做纠结。她既然要成为太子妃,心里就不能只装得下风花雪月,本来,她心中也没装多少风花雪月。只是李承乾这个少年郎实在讨人喜欢,她又从未享受过男女之情,你情我愿,何乐不为呢? 及时行乐,何必非要追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并不理智,也不是她能追求得起的东西。 横竖是睡不着,苏妧干脆爬了起来。明天是她出嫁的日子,府里张灯结彩,回廊上挂着红灯笼,看过去,蜿蜒长廊亮的灯笼好像延伸到夜的深处,安静,可又透着喜气。 走到哪儿,都能不时地遇见正在张罗明天太子前来迎亲事宜的管事,他们看到苏妧,都十分意外。 “小娘子,您怎么出来了?赶紧回去歇下吧,明天一天够累的呢。” 绿萝顺着管事的话劝道:“对啊,小娘子,咱们还是回去吧?” 苏妧却并不想回去,她还想再多看看这个她一直生活的地方。明日天一亮,她的堂妹们都会过来陪她,然后前来庆贺的宾客也会来,她就只能待在房中哪儿也不能去。 她还嫌绿萝和藿香跟在她身边有些烦,说道:“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先回去吧。” 绿萝和藿香对视了一眼,有些迟疑。最后还是藿香扯了扯绿萝的衣袖,她朝苏妧说道:“那我与绿萝便先回去了,小娘子莫要走太久,晚上总得是要歇一歇的,不然明天一整天哪来的精力呢。” “我知道了,你们不操心。” 苏妧扔下一句话,就沿着回廊往前走,披在她身上的披风随着她的走动一会儿飞了一起,一会儿又落下去,像是翅膀一样,明明想要展翅高飞,却又收了起来。 深夜的回廊,少女安静的背影,看着有种说不出来的美感,却又令人觉得孤寂。 苏妧本来是想去母亲的屋子看一看的,可是三更半夜,孙氏又有了身子她想了想,脚步一转,就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从她到大唐开始,她就一直在这里生活。快乐的,幸福的,无忧的,都是在这里度过。如今将要离开,她心里很不舍。好像离开了这个地方,她就离开了父母的羽翼。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挡在她前面,为她遮风挡雨。 原本心中那带着娇羞的待嫁心情,此刻忽然就被浓浓的别离之情取代了。苏妧想,我为什么要出嫁呢?其实我也可以一直在家里陪着父母。就像李蕴一样,不想嫁就直接找个名目去道观当道姑,不也可以吗? 苏妧想着想着,就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她在想什么呢?可能是因为明天就要入宫,所以心情忽上忽下,格外难以控制。很多事情是不可能的,别说她是要成为太子妃的人。就算她带发修行一辈子,也是要为自己谋出路的。哪有能一直安逸至死的人呢?有或许也是真的有,可那样活着,也未免太没意思了。 苏妧想,其实自己并不亏,至少她对李承乾是喜欢的。 虽然大唐民风开放,但男女之防还是有的。在这个时代,她所嫁给的不是素未谋面的人,而是自己心中也喜欢的人,这已经很难得了。 她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的走到百里夷的院子。才踏进大门,就发现里面有人。 “小娘子,您怎么来了?” 一个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差点没把苏妧吓死。苏妧定睛一看,是父亲身边的书童。 书童望着苏妧,问道:“小娘子怎么也不叫人陪着一起过来?” 而此时在院中坐着的苏亶,察觉到动静,看了过来。 苏亶:“谁过来了,让他离开别来打扰。” 书童:“郎君,是小娘子来了。” 苏亶听到是苏妧过来,愣了一下,站起来看向大门的方向。 “瑶奴,你怎么还没歇下?” 月光下的苏亶,穿着一身素色常服,长身玉立。是个翩翩君子。 苏妧朝父亲走了过去,在父亲面前盈盈站定,抬着头反问:“阿耶呢?阿耶怎么也没歇下?” 苏亶的目光,落在了女儿身上。 这个女儿,原本是他和妻子唯一的孩子。苏亶记得苏妧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粉粉的一团,当孙氏将苏妧放在他怀里,让他抱一抱女儿的时候,他都手忙脚乱,不知道该要拿这一团软绵绵的小东西怎么办?可是一晃眼,那软绵绵粉嫩嫩的一团,已经长成了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格外好看,分外动人。只是明天,她就要嫁人了。 苏亶心里觉得很不舍,但男婚女嫁,是人伦大事,每个人都要经历的。 苏亶脸上露出一个的笑容,跟女儿温声说道:“我睡不着,怕吵着你的阿娘,便出来走走。” 苏妧:“我也睡不着。阿耶,我舍不得家里,我也舍不得离开您和阿娘。” 苏亶:“可你已经长大了,你总是要离开我们的。” 苏亶觉得女儿总是要离开他的妻子的,只是从前的时候,他觉得女儿出嫁,要回来也是很容易的。谁知她不嫁则已,一要出嫁对象便是太子妃。 身为父亲,苏亶很少在言辞上表达自己对妻女的关爱。他只是用行动一直默默地惯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妻子和女儿。看着妻女在身边欢乐嬉笑,看着妻女在他的羽翼之下,无忧无虑。身为男人,他心中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骄傲。 生而为人,尤其是男人,能顶门立户,令妻女无忧,足矣。有朝一日,女儿出嫁,身为父亲,娘家也能成为她有力的后盾。 可那些想法,在李世民说要跟他当亲家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有。苏妧日后在宫中的生活如何,是苏亶和孙氏都爱莫能助的。即使她在宫中不受宠,过得很不好,身为父亲,他也无能为力。 苏亶想到这个,心中就别提多难过了。旁人都说皇恩浩荡,他竟然成了太子殿下的岳父。皇恩确实浩荡,可伴君也确实如伴虎,更何况苏妧从小生活的环境跟旁人相比,又过于单纯了些。苏亶心里也是有苦说不出,对着女儿也不能愁眉苦脸,又不能难过。 大家长的尊严什么的,总是要撑一撑。 于是苏亶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除却生死,所有的离别都有再见面的时候。更何况,你只是出嫁而已。什么时候想父亲和母亲了,可以回来看看。或者,让母亲和父亲去见见你也可以。” 苏亶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苏妧心里就更加难过了。 她抬眼望着父亲。忽然像个迷茫的小女孩,问父亲:“阿耶,我会过得好吗?” 稚鸟羽毛长齐了,终究是要离开。 她那稚嫩的双翅,能抵挡风雨吗? 如果有敌人要伤害她,她能保护自己吗? 苏亶忽然之间,也十分担心。 苏妧在对着母亲的时候,都是自信而淡定的。大概是因为母亲只是个后宅女子,一直被父亲保护宠爱着,所以苏妧在面对母亲的时候,展现的都是自己能独立的一面,以免母亲担心。可是当她面对父亲的时候,又变得不一样。 在她心里,父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存在,像一棵大树支撑着整个家。每次心中无助的时候,或者是强忍着要坚强的时候,看到父亲,所有的伪装都会崩塌。 于是,在踏入百里夷院子前还在跟自己说及时行乐,不要眼里只有风花雪月的苏妧,在进了院子看到父亲后,忽然就变成了个迷途的小女孩。 苏妧眼里打转的水花这时候终于凝聚成泪珠,顺着脸庞划下。 她像是个小女孩般哽咽着声音,“我想一直陪在阿耶和阿娘身边。” 苏亶听着苏妧的话,心里更难过了。 什么门当户对在苏亶看来,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如果可以,他和妻子甚至都可以让女儿下嫁给一个品行优秀的小郎君,什么时候女婿对女儿不好了,他就可以过去狂揍女婿一顿。可偏偏如今娶女儿的,是当今的太子殿下。不管李承乾怎么对待苏妧,苏亶都是无可奈何的。 可他要劝女儿什么呢? 劝她适应后宫的生活,要学会在后宫生存?那些道理苏亶相信陈王妃并没有少说。 苏亶为人本就是长安这种的一股泥石流,毕竟府中没有妾侍通房的,整个长安除了他和房玄龄,再也找不到第三人。 思前想后,苏亶对着女儿的眼泪心里难受得一塌糊涂。最后还是让书童拿了手绢过来,像哄着还是三岁的小瑶奴的温柔语气,无奈地说道:“看看你,都是要成为太子妃的人了,还说哭就哭。明日要是让你阿娘看见了你这模样,指不定心里要难过成什么样了。” 苏妧在父亲面前也不管形象了,她仰着头,让父亲拿着手绢帮擦眼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十分理直气壮,“我就是不能让母亲看到我难过,所以只能在父亲面前难过了。难道我不舍得你们,还不给我说吗?” 苏亶被她的话弄得哭笑不得,“给给给,怎么不给?” 苏妧红着眼睛看了父亲一眼,然后接过父亲手中的手绢,“阿耶你手太重了。” 刚才还在跟父亲流泪撒娇的少女,在掉了几粒金豆子之后,好像已经没那么难过了。她都能嫌弃父亲手劲太大,弄疼她的脸了。 苏亶看着她,好气好笑之余,心里是真正的舍不得。明天太子殿下来迎亲,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他也不能跟苏妧说些什么话。 “瑶奴。” 正在擦脸的苏妧抬头,看向父亲。 苏亶脸上的笑容慈祥而温暖,他轻叹了一声,跟女儿说道:“你即将出嫁,在宫里的生活不比在府中自由自在,你要习惯。任何事情,要谨慎。父亲不求你能光耀门楣,只求你能平平安安。” 原本已经止住眼泪的苏妧一听父亲的话,又想哭了。 苏亶看着她的模样,头疼叹息道:“别哭了,你再哭,明天眼睛该肿了。你不是最爱美,要是不能当最美的新娘子,你明天晚上会恨死阿耶的。” 苏妧闻言,破涕而笑:“阿耶胡说,我才不会呢!” 翌日天还没亮,苏妧就被藿香和绿萝摇醒了,要起来梳妆打扮。大唐的婚礼繁琐复杂,又是皇太子立妃,更是隆重,嫁衣都是早早就定制的礼服。 一层又一层,穿都要花不少时间。那脱的时候怎么办? 苏妧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太纯洁的事情,赶紧摇了摇头。 然而头才动了一下,就被藿香轻轻地固定住了,“娘子,别动,正给您梳妆呢。” 苏妧只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地方,将自己当成是扯线木偶。她今天出嫁,苏氏一族的许多堂姐妹们都过来看她,有出嫁的,也有没出嫁的。 而且苏氏也是高门出身,苏氏年轻一辈也不乏文采风流的青年才俊,虽然太子殿下亲自来迎亲,几分薄面是要给的。但不说过关斩将,刁难一下总是应该的。 而且在大唐,不管是谁成亲,新郎都得能吟几首诗才行。那种文采风流c才高八斗的新郎迎亲,文斗那是免不了的,而文采一一般般的,也得要意思一下,才能让女方开了大门让他顺利进门迎亲。 太子殿下自幼便是被最好的老师教导,还有崇贤馆专门给他以及朝中三品以上大员的孩子读书,说一句太子殿下学富五车那是一点也不夸张的。要对学富五车的太子殿下,即使说不能刁难,可自家也不能掉面子。于是,苏氏年轻一辈的能人都出来了,要在迎亲的时候会一会太子殿下。 毕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下一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这样近距离跟太子殿下接触了呢。 苏妧听着绿萝汇报外面的情况,笑着说:“太子殿下若是想要见到娘子,怕且也没那么顺利呢。” 苏妧闻言,想象了一下太子殿下被包围刁难的场景,嘴角微扬,她想了想,问绿萝:“可知道太子殿下的傧相有谁?” 绿萝笑着摇头,“娘子都不知道,小婢又怎会知道呢?不过外面的小郎君们也在猜太子殿下的傧相都有谁,担心会比不过他们呢。“ 苏妧一听他们在猜傧相有谁,就好奇了,“那他们猜了哪些人?说来我听听。” 忍冬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小郎君们说虽然李侍卫与太子殿下私下交情甚好,但李侍卫擅武不善文,陈王府家的郡王倒是很有可能。不过大伙儿又在开玩笑说,即使是郡王当了傧相,可小娘子也是自幼与郡王一起长大的,到时候郡王会不会在旁边看热闹,随太子殿下亲自上阵?” 忍冬说的郡王,就是李诱。傧相其实是陪着新郎一起去迎亲的人,在后世来说,就相当于伴郎一样的角色。世上所有的新郎去迎亲,都免不了要被女方刁难。若是给新郎出难题的人太多,纵然新郎满腹才华,也敌不过那么多张嘴。而傧相在旁,可以替新郎转移一部分火力。 苏妧从前也见过族里的一些姐妹出嫁的,流程大同小异,但不得不感叹,大唐真的是一个诗的国度。 成个亲,也要吟诗作对,十分风雅。 正想着,忽然外面有人说夫人和郎君来了。 是苏亶和孙氏来了,屋里的人都站了起来,笑着跟苏亶和孙氏道喜,说今日过后,郎君与夫人便是太子殿下的岳父岳母了,大喜。 苏亶笑了笑,挥手让闲杂的人退了下去,目光落在苏妧身上。 苏妧身上的礼服并不是时下大唐最流行的礼服,因为是太子妃,所以身上的礼服都是宫中早就定制好了送来的。身材高挑的少女如今穿着一袭礼服跪坐在榻上,看到父母前来,便站起来。 少女不言不语,就那样站在原地偏头瞅着父母,既灵动,又明艳无俦。 孙氏一看到苏妧那模样,就红了眼眶,时至今日,她都不敢相信,从此以后,她的瑶奴就要入宫了。 欣慰有之,惶恐有之,更多的,却是不舍。 孙氏忍着眼泪感叹着说道:“郎君,咱们瑶奴是真要出嫁啦。” 苏亶闻言,心情很复杂。那些难过的c不舍的情绪在昨晚百里夷的院子中时,苏亶已经流露过。更何况男儿有泪不轻弹,真要像妻子那样就红了眼眶,大家长的威严何在? 苏亶双手背负在后,十分平静地“嗯”了一声。 孙氏笑着朝女儿伸出手,“瑶奴过来,阿娘看看。” 苏妧依言走了过去,走到母亲前方不远的时候,还在空地上绕着几圈,要让母亲全方位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完了之后才在母亲面前站定,俏皮地问道:“阿娘,瑶奴今日有没有特别美?” 孙氏望着女儿的模样,温柔地笑着:“美,特别美。” 苏妧笑着走过去搂着母亲的肩膀,也不提自己出嫁的心情,只是在问阿娘今天感觉怎样?肚子里的小宝宝有没有淘气?今天事情会很多,但是阿娘别累着,我看到族里许多的伯母和婶婶都来了,阿娘负责在大事上把把关即可,其余的事情让伯母婶婶门操心吧。 巴拉巴拉,话匣子一打开,便是关心母亲身体如何,是否劳累。 怀孕中的女子本来就情绪敏感,孙氏听着听着,没忍住眼泪吧嗒吧嗒掉。 苏亶望着掉眼泪的妻子,叹息着伸手去给她擦眼泪,“你别引她哭,不然她哭了晚上当不成最美的新娘,你以后天天后悔。” 苏妧:“” 孙氏吸了吸鼻子,抬眼瞪了丈夫一眼,说:“她要出嫁了,一直陪了我这么多年的女儿,日后就要陪别人了。我想想心里难过舍不得,还不许我哭啊?” 苏亶:“” 真不愧是母女,就连管他的方式都一模样。 苏妧看着父亲无语凝噎的模样,差点笑场。但母亲是孕妇,情绪确实不宜激动,得哄着。于是,苏妧走过去搂着母亲的肩膀,与母亲同一个鼻孔出气,“阿娘说的对,阿耶太过分了。我也舍不得阿娘,我要陪阿娘一起哭。” 孙氏本来心里十分难过,听到女儿的话,顿时又哭笑不得。 她止住了眼泪跟女儿说道:“不许哭。” 苏妧却只是笑望着母亲,孙氏被她看得心头直发软,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鬓角,又是感慨又是叹息:“阿娘的瑶奴,真是长大了。” 她的小瑶奴原来早就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不管她愿意与否,都将要离开父母的庇护。 孙氏此时心中的感受真实一言难尽,但她也不愿在女儿的大好日子展现太多不舍的情绪,否则等到太子殿下来迎亲,女儿拜别父母之时,岂不是要哭得一塌糊涂? 这么一想,孙氏顿时就振作了起来。 夕阳西下的黄昏,太子殿下迎亲的队伍才从太极宫的承天门出来,队伍浩浩荡荡,延绵数里。 太子大婚,婚礼上会有百官来贺,而皇室中的人也会尽数到场。目送着李承乾迎亲队伍出宫的颍川县主望着承天门的放心,咬着下唇。 父亲柴绍在谯国公府为她修建了佛堂,可礼佛不过是她赌气一时冲动,又怎能坚持?礼佛之人,不求断情绝欲,也该心静如水。 颍川县主并没有礼佛之心,更没有领会佛法的悟性。那佛堂在谯国公府中建成三个月后,颍川县主便不再踏进入一步。 今日是李承乾和苏妧的大婚之日,她本不想来,可她心底依然有着浓浓的不甘。她曾经爱慕过的太子表兄,如今要迎娶他心中所喜欢的太子妃。颍川县主抱着自虐的心情,一定要来一睹两人的婚礼。 若是能在他们的婚礼上做些什么,那便更好了。 颍川县主才想着,就听到万泉县主杨宜歆在那边兴高采烈地跟皇室的小姐姐们宣传苏妧的好。不听还好,一听就来火。 颍川县主转过头去,看向杨宜歆。 “万泉!” 杨宜歆听到有人喊她,周围张望了下,发现是颍川县主。神情有些警惕。 颍川县主看着她那警惕的模样,心里气得牙咬咬,然而在这么多姐妹面前,她还是要保持微笑的。于是,脸上带着笑容的颍川县主语气十分温和地跟杨宜歆说道:“万泉,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杨宜歆自从当了苏妧的迷妹之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胆子是越来越肥。如今颍川县主喊她,她也不像从前那样心惊胆战。就像苏妧听到她小时候被颍川县主欺负的时候,恨铁不成钢地敲她额头,说:“你笨啊,颍川县主只敢背地里给你下套子,你不跟她单独相处就可以了呀。怕什么呢?她又不是三头六臂。” 杨宜歆听了苏妧的话后,检讨了一下自己,觉得是这个道理。 反正苏妧说的,不会错。 杨宜歆走了过去,十分奇怪地看了颍川县主一眼,“颍川,你要说什么。” 颍川县主脸上笑容灿烂甜美,她凑到杨宜歆的耳边,语气十分恶毒:“你以为苏妧进宫了,便真的会过得幸福?她的父亲这一生只有她母亲一个人女人,可太子表兄却不会像她的父亲那样。想要将她踹下太子妃之位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你以为苏妧进宫了便是过着幸福安稳的日子?你想太多了,早晚有一天,她会冤死在这深宫之中。” 杨宜歆没想到颍川县主经过了上次“苏祸”的事情之后,一点反省之心都没有,如今居然还堂而皇之地诅咒起太子妃! 她眼睛一瞪,反驳说道:“你少胡说,国师都说苏妧和太子表兄是天定姻缘。你冤死了,苏妧都不会冤死。” 从来没有被杨宜歆这样反驳过的颍川县主目瞪口呆,不知道这个在人前嚣张跋扈,到了她跟前只能被欺负的小可怜,怎么忽然之间就会张牙舞爪了。 她冷笑一声,正想说话。 然而还没开始说,就被杨宜歆很有气势地喝了一声。 杨宜歆:“闭嘴,你再说话,我就将你刚才诅咒苏妧的话说出去!” 颍川县主:“” 杨宜歆只差没叉腰冷笑,她瞪了颍川县主一眼,说道:“你在嫉妒苏妧,我知道的。可天定姻缘就是天定姻缘,你看,连日来都在下雨的天气昨天便停了,今天完全放晴了。原本长安主干道两旁的树上晚上都要点火把的,可是你看,天上的月亮那么圆,月光这么好,火把都不用点了。国师说得对,苏妧和太子表兄缘分天定,连天公都作美。哪像你,心思龌龊,天都不帮你!” 因为时下的习俗是晚上举行婚礼,皇太子大婚是举国都瞩目的事情,连日来长安一直在下雨,礼部担心婚礼当天不是晴天的话,晚上会没有月光辅助照明,只凭迎亲队伍手中拿着的灯笼那是不足以迎亲的,也不气派。 即使国师李淳风说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是天作之合,天定的姻缘,上天必定赏脸。可礼部还是有备无患,做足了方案。若是迎亲当晚没有月光,便在长安主道两旁的树上点着火把照明。那么一来,迎亲的队伍确实方便了,可树却要被烤干了。从来世事两难全,为了成全太子殿下的婚礼,礼部选择牺牲那些大树,大不了看了烤干的部分砍掉重新长。 可李淳风对苏妧的批命真是灵验,果然是天赐良缘,今天天气好得很。 颍川县主被杨宜歆气得差点吐血,“万泉,你——” “我?我怎么了?我好得很。颍川,我跟以前不一样了,你要是欺负我,我就告诉苏妧!” 少女说着,轻哼一声,大摇大摆地转身就走。杨宜歆觉得自己这是一辈子都没这么机智,而且还口齿伶俐。 想咒苏妧?还想像从前那样将她气得不敢吱声? 哼,没门儿! 明月高高挂在空中,太子殿下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苏府门外。 此时,正在房中待着无聊在翻医书的苏妧被忽然传来的欢呼吓了一跳,于是将医书一放,将藿香喊来,问外面什么动静。 藿香今天也穿得十分喜庆,连头上的珠花都带了点彩,苏妧成为太子妃,四个贴身侍女都会作为陪嫁入宫。 藿香笑着跟苏妧说道:“娘子,是太子殿下的迎亲队伍到了,刚到大门。方才我们家的姑嫂们正拿着小郎君门所作的诗词要给太子殿下出题呢。” 苏妧还没见过有人给李承乾出题的,如今机会难得,她竟然无缘一见,心里十分遗憾。 而外面的欢呼声一波比一波高,弄得苏妧心里痒痒的,恨不得会什么灵魂出窍去看看究竟。 绿萝看着苏妧有些坐立难安的模样,笑道:“郎君说了,太子殿下纵然不是才高八斗,但就凭咱们族里的几位小郎君难不倒他,让小郎君们放胆出题呢。” 苏妧闻言,有些莞尔。 父亲是舍不得她,又不甘心让李承乾顺顺利利将她迎走,因此即便是难不倒李承乾,也要拖一拖那时间。 但苏妧心里也有数,家人再怎么拖,都不会错过时辰的。 这是,月见跑了进来,身后还有两人端着精致的小点心和花茶,月见手脚麻利地将桌面上的东西收拾好。 “小娘子,夫人担心您晚上会饿,让我赶紧来服侍您吃点东西。” 苏妧闻言,忍不住笑。她从前看族中的姐妹出嫁,母亲都是让人旁叮嘱这叮嘱那,生怕女儿新婚之夜就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像孙氏这样怕她饿着肚子的娘亲,真是天下仅此一家,别无分号了。 苏妧心里暖融融的,她听着外面不时传来的欢呼声,坐了过去,让月见和忍冬服侍着将些小点心都扫光了,完了之后,还一口气灌了小半杯花茶。 如果不是担心人有三急,苏妧其实是想将那杯花茶一饮而尽的。 女礼官进来的时候,苏妧恰好将杯子放下,女官说道:“你们快点看看小娘子的妆容?胭脂可要补一补?”说着,她朝苏妧行了个礼,“小娘子,府中礼堂已经设障,太子殿下正在外面等您出去继续仪式。” 婚礼是由礼部专门负责,礼官也是由礼部派来的。不愧是在这些场合混迹惯了的,说的话也令人听着心中舒坦。 “娘子相貌雅丽,德才兼备,与太子殿下又是天赐良缘,日后定能恩爱美满,相互扶持。” “娘子,太子殿下正在外面等您,请。” 从拒之门外,到登堂入室,即使贵为太子,也依旧免不了一连串善意的刁难。 好不容易登堂入室,室内还设了屏障,将新郎和新娘分开在两旁。这个环节,是请求撤障和雁奠。在骊山的时候,城阳公主和李治在争论哪只大雁更好看,还建议苏妧让李承乾逮了那只大雁养着,就是为了今天的雁奠环节。 苏妧由族里的姑嫂扶着从室内出来,到了礼堂。 她头上没有带任何的东西,在唐代没有什么盖头这一说法,最多就是出门前的时候会在头上盖个东西不让外人看见她的模样。这时候盖在新娘头上的东西,叫蔽膝。 苏妧站在屏障的这边,透过屏障,可以看到对面一个身量颀长的身影。 她知道,那是李承乾。 抛雁,请求撤障,吟诗,再请求撤障。 周围的动静很大,可苏妧仿若只听到了隔着屏障的那个青年的声音,充满生气的c喜不自胜却还要端着沉着稳定的声音。 好不容易,姑嫂们总算对太子殿下满意了,同意撤障。 屏幕缓缓撤走,穿着淡黄色礼服的李承乾便进入了苏妧的视线。 一身清贵,俊朗无双。 屏障一撤,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苏妧的身上。 满屋的烛光倒映在他的眼中,像是眼中有星辰,熠熠生辉。 此时此刻,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专注于一人身上,似乎周围的景物都化为虚有,他只看得见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037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苏妧有幸见过杜如晦一面, 那是杜如晦已经缠绵病榻。百里夷有民间圣手的称号, 曾为生病的杜如晦号脉, 苏妧就是那时候见到杜如晦的。 后来杜如晦病重不能上朝, 太子李承乾亲自到杜如晦的府上探望。 苏妧侧头,笑着看向方才紧张兮兮不吭一声的杜蕙,此刻脸蛋红扑扑的,就像是个迷妹见到了偶像似的。苏妧忍俊不禁, 说道:“你这么高兴看到太子,方才怎么跟个鹌鹑一样,什么话都不说?” 杜蕙伶牙俐齿地反唇相讥:“那你方才怎么也什么话都不说?” 两人对视了一眼, 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两人离开了玫瑰园, 也没有到前面陈王妃和贵夫人们活动的地方去。苏妧让绿萝到前面送了个信给孙氏, 说她跟杜蕙在花园里, 就在花园里找了一个幽静的地方,听杜蕙说她这几个月回洛阳的所见所闻。 苏妧仔细听着,不时问一两句。 杜惠:“在洛阳, 有看到圣人赐给魏王的宅子, 特别大特别气派。管事认识祖父府上的人,本可进去看看, 可母亲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父亲快要晋升为魏王府的长史, 瓜田李下, 怕是会给父亲召来风言风语。” 魏王李泰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第二个儿子, 十分得李世民的宠爱,小名青雀。 说起来苏妧觉得李世民给孩子起小名的时候,似乎都特别喜欢这些动物的名字。譬如李治的小名就是雉奴,还有刚出生不久的晋阳公主,小名是兕子。 那李承乾呢? 李泰和李治都有小名,都跟鸟有关系,那李承乾的小名是什么? 飞龙生凤凰,难不成李承乾的小名叫凤凰? 苏妧还在想着,忽然一只白皙的小手在她眼前挥舞着,她愣了一下。 杜惠:“你在想什么呢?我都喊你好几声了。” 苏妧眨了眨眼,“没想什么。” 杜惠却笑得賊兮兮地凑近她,“真没想什么?” 苏妧:“真没想什么。” 杜惠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想骗我?你头发动一动我都知道你的心思。你在想太子殿下,对不对?” 苏妧:“” 这小姑娘,猜得可还真准。 苏妧一本正经地否认,“我不,我没有。” 原本看着温柔恬静的杜惠,此时流露出少女的朝气和八卦之心,“别骗我哦,我可是什么都知道。你心里,是不是也觉得太子殿下很好看?” 苏妧被杜惠弄得哭笑不得,但也大方承认,“是啊。” 杜惠眨巴着眼睛,“那你心中会有期待吗?期待以后和太子一起的时候。” 苏妧微微一怔,期待?她能有什么期待? 她望着一脸好奇的杜蕙,有些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杜惠愣了一下,然后一阵花瓣雨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原来是苏妧刚才听她说话的时候,手痒撕了一堆的花瓣,此时淘气地将那堆花瓣往两人上方一扔。 粉色花瓣如雨般坠落,洒了两人一身。 杜惠被洒了一身的花瓣,瞪向苏妧。 苏妧见她那模样,脚底抹油,溜了。 杜惠满头满脑都是花瓣,见苏妧不负责任地跑了,顿时怒了,“苏妧!” 苏妧回头,飞快地钻进了杏花林中,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杜惠气得跺脚,一反先前那温柔文静的形象,气势汹汹地追了进去,“苏妧,你给我站住!” 正要回宫的李承乾恰好路过,站在在不远处目睹了全过程。 淡樱色的身影跑动时衣带飞扬,恍若是一只粉蝶般跑进了杏林之中。就连留给人的背影,似乎都是那样无忧无虑的美好。 一天的时间,他遇见了苏妧三次。要不是这趟微服出宫完全是他心血来潮,他都要以为这是有人悉心安排好的邂逅了。 跟随在后的侍卫李震见李承乾久久不动,上前低声提醒了他一句:“殿下,再不回宫,怕是会错过与房公见面的时辰。” 李承乾应了一声,“知道了。” 目光却仍旧落在前方的杏花林。 杏花依然在枝头绽放,而那个宛若粉蝶的身影,已杳然无踪。 苏妧在陈王府待了一天,等到傍晚孙氏和陈王妃告辞的时候,她和杜惠两人才到了前面各回各家。 一天活动下来丝毫不见疲倦之色的陈王妃拉着苏妧的手,跟孙氏说:“我可真嫉妒你有这么一个贴心小棉袄,不然你让瑶奴在我府中住一些时日吧。”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次苏妧到陈王府都会上演一次,孙氏已经见惯不惯,照例拒绝。 陈王妃照例依依不舍,然后叫身边的侍女拿了一个食盒来,里面尽是苏妧喜欢的点心,然后又送给苏妧几件稀奇的小玩意儿和一个犀牛角枯荷笔洗。那些东西加起来,比孙氏给陈王妃带来的礼物还贵重些。 苏妧不缺钱,可她有收集癖,她既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每次陈王妃送的东西,都能让她爱不释手。 苏妧手里拿着一个浅碧色的玉蟾蜍,眼睛弯的跟天上的月牙儿似的,“多谢姨母。我今日让绿萝和藿香在玫瑰园摘了一些花儿回去,等我的玫瑰露做好了,便给姨母送来。” 苏妧喜欢调香,经常自己捣鼓一些配方做香露。去年她给陈王妃送了一瓶自己调的玫瑰露和薄荷香,陈王妃十分喜欢。 陈王妃:“好好好,你若是能做,多做几瓶。这都是你亲手做的,日后若是有人邀请你去参加宴会,也不必带什么贵重东西,带上一小瓶香露送去即可。” 孙氏闻言,不由得莞尔,“瞧你说的,那不过是瑶奴平日无事消遣所做的香露而已。” 陈王妃却笑着说:“怎么能这么说呢?那可是未来太子妃亲手所调,千金难求,谁会不爱?”略顿,她又说:“你以为这长安的命妇当中,有谁真能不随波逐流么?” 孙氏微微一怔。 苏妧也听出了一点意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其实何止鸡犬,好像跟那个得道之人沾点边的东西,都能火起来。 陈王妃眉目慈善地望着苏妧,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眉心,“你呀,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苏妧顺手将陈王妃的手捉下,一脸的谦虚好学,撒娇说道:“请姨母教我。” 陈王妃捏了捏苏妧的鼻子,开玩笑似的问道:“我若教你,能有什么好处?” 苏妧一听,就知道有希望,眉开眼笑地给陈王妃灌蜜糖,“姨母人这么好,肯定会好人有好报,天天晚上做好梦的。” 天天晚上做好梦? 陈王妃顿时哭笑不得,这也算是有好报? 但不管怎么说,陈王妃对苏妧的偏爱是十分明显的,加上她跟孙氏多年交情,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鱼帮水水帮鱼,她今天帮了苏妧,日后也自然有苏妧回报她的时候。 陈王妃是个聪明人,于情于理,她都觉得自己在有的方面提点一下苏妧,是应该的。 苏妧和母亲回到苏府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天色已经开始入黑,苏亶今天难得回来得早,正在府里。 苏妧换了一身常服去见过父亲,苏亶望着女儿笑语盈盈的模样,虽然觉得李世民因为太子的一个梦而立苏妧为太子妃颇为荒谬,可他的女儿乖巧纯善,值得天下最好的男子。 平时苏亶都很少这么早回来,身为秘书丞,他有时候都直接在宫里值班过夜了。 孙氏走到丈夫身旁,微笑着问:“郎君今日回来得比平日要早些,宫中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苏亶摇头:“今日出门时见到了百里大夫,他说有事情想和我说,我便早些回来了。” 苏妧侧头问父亲:“百里伯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吗?” 苏亶又看了苏妧一眼,这几年女儿跟着百里夷学医之事,他是知情的,他也知道女儿心中或许早就将百里夷视为亲人。 苏亶略一沉吟,随即徐声说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百里大夫说想要离开长安去游历。” 苏妧一直以为百里夷会留在苏府,所以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离开。此时一听父亲说百里夷要离开,愣了一下,随即转身飞奔离去,“我去找百里伯伯。” 苏妧去到百里夷的院子,那位已经年过半百的民间圣手一身布衣,正在整理草药。 苏妧走过去,劈头问道:“父亲说百里伯伯要离开,为何会如此突然?” 百里夷望着眼前已经亭亭玉立的少女,笑得慈祥,“生于百里氏,救死扶伤乃吾辈本分。我把自己困在长安太久,也该出去走走,或许,还能有幸遇上一二同道中人。妧娘,我虽然已是一把老骨头了,但也有想要做的事情,百里氏的衣钵,也该要找一个有缘人来继承。” 到来这世界还没经历过生离死别的苏妧,一听到身边亲近的人要离开,人还没走,她的心就已经开始难过了。 苏妧皱着眉头,感情一时占据上风,十分不讲理地说道:“百里伯伯离开就是为了找有缘人吗?可你为什么要找别人,难道我不能继承你的衣钵吗?” 百里夷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你勉强算是百里氏的半个有缘人。” 所有的事业,都需要传承。百里氏世代行医,苏妧或许可以学医,却无法行医。 百里夷笑着安慰她,“许多时候,人的出身注定了她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苏妧听不进去,也不想听进去,她红着眼圈问:“你走了,那我怎么办?我还想跟着百里伯伯学医呢。” 少女伤心难舍的模样,落在百里夷的眼里,令他既欣慰也有些不舍。他要离开长安这个念头是早就有的,只是这两年越发的强烈,若不是三年前苏妧的一场重病,他或许早就离开。而且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女娃,重病之后,又重拾了年幼时的爱好,非要跟着他学医。她天分极好,能举一反三,他抱着惜才之心,也不吝教导。 可惜,她被当今圣人李世民钦点为太子妃。 百里夷正想着,苏妧忽然仰头,问他:“是因为我被选为太子妃,所以百里伯伯就要离开我们家了吗?” 李世民曾经想召百里夷入宫当太医,但是被百里夷拒绝了。百里夷拒绝的理由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永生永世都不可能为李唐皇室效力。 而如今,他的半个入门弟子居然要给他的杀父仇人当儿媳妇? 苏妧觉得这样的事情要是落在她身上,她能气得呕血。 可百里夷对此却十分轻描淡写,“也并不全是因为这个。有的事情,总该要趁尚有精力的时候去做。你虽然年纪尚轻,但天分极好,我的一些医书就不带走了,你闲暇无事之时,不妨拿去看看权当打发时间,你应该看得懂的。” 还不等苏妧说什么,百里夷又说:“我已向郎君说过此事,明日便走。” 苏妧:“!” 离别来得猝不及防,苏妧对百里夷这个长辈既难舍又无奈,心里难舍难过的情绪堵着,也没个宣泄的出口。 她被堵得心疼肝疼肺疼,哪儿都不对劲。可她也不是喜欢为难别人的,百里夷说了要走,她苦苦挽留除了往百里夷心里添堵之外,也是无补于事。 晚上翻来覆去,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想睡却无法入睡的感觉最是折磨人,它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一个好脾气的人折磨成一个蛮不讲理的暴走之人,更别说苏妧自认脾气不算好。 于是,百里夷要离开的事情,被苏妧理所当然地迁怒了。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李承乾的错,要不是李承乾因为那个梦就要她当太子妃,百里夷就不会离开,就算要离开,也不会这么快就离开。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李承乾的错。 然后,睡不着的苏妧就杀气腾腾地入了李承乾的梦,要找对方算账去。 武珝身边的丫鬟说道:“我与二娘在湖上泛舟之时,走到幽静处,听见了县主的呼救之声,二娘让我上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我一上岛,意图对县主不轨之人便逃了。” 武珝:“我本想叫人去追,可看到杨姐姐这般模样,便觉得此事不能嚷嚷,只好让那恶徒逃了。” 长乐公主闻言,笑着拍了拍武珝的肩膀,“没事,你做得很对。等万泉醒了,定能找出那个人来。” 武珝看向躺在床上的杨宜歆,在床边,苏妧先前看到的李蕴正坐在那里默不吭声。 武珝:“可是杨姐姐什么时候能醒?” 苏妧走过去,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杨宜歆,笑道:“我来。” 说着,她的指间便出现了一根银针,武珝顿时跳了起来,“你想对杨姐姐做什么?” 苏妧看向长乐公主,“我曾学过一点急救之术,没事的,我只是想叫醒万泉而已。” 长乐公主虽然心中纳闷苏妧居然看着好像会点其他的本事,但还是颔首默许。 得到了长乐公主的默许,苏妧说起话来可就十分有底气,她笑吟吟地扫了小萝莉武珝一眼,说道:“稍安勿躁,我只是让她醒过来。还是你想拿一碗凉水来泼她?” 武珝:“” 苏妧微微一笑,飞快出手在杨宜歆身上的一个穴位扎了一下。 杨宜歆呻吟一声,随即便悠悠转醒。她先是不知道身在何处似的看着眼前的帐子,忽然,眸子就睁大了,她惊慌失措地坐了起来,一边尖叫一边往床的角落里缩。 “别过来!啊啊啊啊!你别过来!” “求你放过我!啊!救我!” “冬青!救我!” 一阵阵的尖叫,凄惨无比。苏妧想去安抚杨宜歆,杨宜歆却像是疯了似的,谁要靠近就要朝谁又抓又挠。没辙,长乐公主放了两个大力的嬷嬷进来,将杨宜歆按了下来。 可杨宜歆还是无法安静下来,被压在床铺上的举动,好像是令她想起了不愉快的经历,叫得越发凄惨。 苏妧见状,当机立断,衣袖在杨宜歆的鼻前一拂,她袖里乾坤,杨宜歆就被放倒了。 这忽如其来的一招,弄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包括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瑶奴,你” 苏妧不好意思地笑:“府中有位老大夫,我从小喜欢跟在他后面玩,学了一些旁门左道。公主看过,就忘了吧。” 长乐公主:“” 她知道民间圣手百里夷就在苏府中住着,可民间圣手会教弟子这种手段吗? 苏妧将杨宜歆放倒了,随手拿出个小香包让玉簪拿去点着。 长乐公主:“那是什么?” 苏妧:“安神用的,点了她会睡得好一点,醒来之后情绪大概也能平稳一些。” 长乐公主点头,舒了一口气。可随即,她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永乐园里做这种龌龊之事? 还想着,方才杨宜歆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周围的贵女,有的人已经过来说想要看看杨宜歆。 平时杨宜歆气焰很高,她在这些贵女中已经算是很有话题了,这一茬要是传出去的话,杨宜歆就算这辈子不愁嫁,也免不了要面对风言风语。而且这事情,似乎又还跟李绩的女儿有些关系。 就是不说长乐公主和杨宜歆那么亲的表姐妹,就冲着这些年李绩在并州镇守,令边疆稳定,境外虎狼不敢侵扰她大唐边境百姓,而这事情可能会将李蕴牵扯其中,长乐公主也会将此事压下去。 长乐公主只得先将杨宜歆交给苏妧照顾,她出去安抚那些贵女,还要带她们离开。 长乐公主一离开,室内就只剩下了苏妧和李蕴,以及一个水灵灵的小萝莉武珝。 苏妧总觉得武珝这个名字很熟,可她一时之间,没能想起来到底是谁。眼前的小姑娘一看,就是个十分出色的。看到杨宜歆出事了,能临危不乱,还能分析其中利害关系,以后定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委实是个了不得的妹子。 于是,苏妧朝了不得的萌妹子绽放了一个笑容。 武珝一脸淡定,然后也回了她一个笑容。 苏妧有些莞尔,她看了看床上的杨宜歆,也打算找个地方靠一靠。于是,她干脆就靠在床尾的柱子上,闭目养神。 武珝眨巴着眼睛,看了苏妧一眼,然后也没打算离开,只是坐在窗边的软塌上。 苏妧看着像是闭目养神,其实不过是入了杨宜歆的梦。 杨宜歆才受惊吓不久,心中所思所想,很可能就是不久前被侵犯的事情。苏妧进入少女的梦境,便是在一处幽暗的地方。杨宜歆正环顾着四周,她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蕴娘,别玩了,你在哪儿?” 连续喊了好一会儿,幽暗的空间只有她一人,那高高的树挡住了阳光,光天化日之下,此间却像是地下室一般幽暗,令人心中生怕。 杨宜歆向前走了几步,随即声音带着哭腔说道:“蕴娘,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要回去了!” 话音一落,她果然说到做到,转身便走。只是她没能走两步,便被人扯住了手腕,硬是被人拖进了一个一人高的杂草从中。 苏妧看到杨宜歆不断地挣扎,她的心好像也能感受到杨宜歆心中的害怕与绝望,她可以帮杨宜歆将梦境驱散,但那并不是什么好办法。苏妧看着那个被强壮男人压在身下的少女,她拼命挣扎,一只手终于挣脱了男人,猛地将他蒙脸的布扯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么千钧一发的时候,杨宜歆猛地惊醒了。 苏妧猛地睁开了眼睛,才睁开眼,就看到原本还躺在床上的杨宜歆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她大口地喘息着,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际往下流。 苏妧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别怕,你安全了。这是你在永乐园的住处,你还记得吗?” 杨宜歆抬眼,有些迷茫地看向她。 苏妧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安抚说道:“别怕好吗?”说着,她看向那个坐在软塌上的武珝,笑道:”武家妹妹,帮忙倒杯热水来可以吗?“ 武珝看了苏妧一眼,倒也十分合作,倒了一杯水给杨宜歆。 杨宜歆看向武珝,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武珝,我记得你,是你救了我。” 武珝:“可是那个男人逃了。” 杨宜歆一听那话,捧着水杯的手都在发颤。大概是刚才苏妧让点的安神香起了作用,她如今已经不像第一次醒来那么竭嘶底里。而这时,长乐公主也已经安抚完那些贵女,进入房中。 她身后还跟着牡丹和两个嬷嬷,见到杨宜歆醒来,也不想方才那样疯了似的模样,寒着的俏脸终于少了几分阴霾。 长乐公主走上前来,坐在床边问李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宜歆说她本来是跟李蕴一起在湖上泛舟的,一时忘形,两人就将船划到了小岛边上。小岛离岸边远,马上划回去又觉得太累了,所以杨宜歆就带着李蕴上了岛,打算看看风景再回去。岛上树木繁茂,杨宜歆一时也起了玩心,说个李蕴玩捉迷藏。 苏妧听到这儿,就忍不住看了一眼李蕴。 李蕴恰好抬眼,对上苏妧的目光,又匆忙低下头去。 长乐公主一双眼睛像刀子一般扫向李蕴,“蕴娘,万泉呼救的时候,你为何不出来?” 李蕴低着头,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我c我以为万泉是因为找不到我,故意骗我的。” 长乐公主冷冷一笑,转而看向脸色苍白的李蕴,“后来呢?你说你是在捉迷藏的时候被带进了杂草丛里,你可还记得那个男人是什么模样?只要你记得,我挖地三尺,都帮你将人找出来,绝了他的子孙根去喂狗!” 杨宜歆一说到那个男人,身上就发抖,“我不记得,我一想到他,脑袋就一片空白。长乐阿姐,我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怕得声音都在发抖。 苏妧见状,上前站在长乐公主身旁,她低头看着杨宜歆。 “万泉别怕,你现在很安全。你能放松一点吗?” 杨宜歆微微一怔,抬头,看向苏妧。 她小时候见到苏妧,就很喜欢这位小姐姐,后来因为自己的恶作剧,她大概是做贼心虚,对上苏妧的时候不找茬转移注意力就不舒服。杨宜歆平时再任性胡闹,她也知道自己不断找茬的行径其实是十分讨人嫌的。换了她是苏妧,这时候肯定是要雪上加霜,落井下石的。 此时此刻,她本应该要怀疑苏妧肯定是有阴谋,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放松,她微微点头,已经十分克制心中的情绪起伏。 苏妧打量着杨宜歆,她在想刚才杨宜歆的梦境。 苏妧从前曾经听说过,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会因为心里逃避或是其他的原因,选择遗忘那段记忆。 她也曾经看过一位懂催眠术的大夫用催眠的方式,帮助一位病人想起他年幼之时所遗忘的事情。 因为极度的恐惧,因为害怕想起会再度受伤,所以选择了遗忘。 苏妧自从发现自己有入梦能力之后,除了练习入梦提高自己的入梦技能之外,也看了许多关于梦的书籍。古人对梦一知半解,大多数人以为梦是一种预兆。苏妧也时常在想,梦的起源到底从何而来。在她上一辈子的文明时代,对梦的起源有多种说法,她也听说过一些。 有时候人的梦境,也会反应一些大脑里想要遗忘的事情。越是想遗忘,就越是会反反复复做着同样场景的一个梦,或许梦醒之后已经不记得了,可人的潜意识却在提醒主人,不要忘记那些事情。 杨宜歆方才做梦的时候,心中十分害怕。或许那并不是梦,而是她不久前曾经历过的事情,杨宜歆应该还是看清楚了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长相的。 苏妧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打开放在杨宜歆的鼻端,“万泉,你闻闻。” 杨宜歆本来就有些神不守舍,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更何况苏妧就没征求她同意就将瓶子放了过来,她只觉得一股幽香猝不及防地从鼻端进入,好像瞬间便传至她的四肢百骸,整个人瞬间变得既轻松又懒散。她有些软软地往后倒,被苏妧及时扶住。 苏妧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别怕,我和公主都在陪着你。 苏妧的声音既柔且轻,像是能哄人入睡似的。杨宜歆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苏妧看着她放松的模样,微微一笑,看向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眉头一皱,正想问她做什么,苏妧却朝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长乐公主:“” 她听到苏妧在跟杨宜歆描绘着一副很安静很优美的画面,轻柔的声音像是带着什么令人安心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心情。 长乐公主听着感觉都像是融入了那副画面之中似的,然后她听到苏妧在问:“万泉,你如今上了小岛上,你正在跟李蕴捉迷藏,你找到她了吗?” 杨宜歆闭着眼睛,摇头,“没有。” “那你知道她在哪儿吗?继续往前走,找她去吧。” 杨宜歆:“不,我不去,前面有危险。” “没事的,我和公主都在你身边,别怕。去,去你觉得她应该在的地方。” 杨宜歆闭着双眼,她好像又再度回到了梦境之中,小岛中光线昏暗,她越往里走越害怕,终于,她说她找不到李蕴,要回头。可是忽然,一个男人将她拽进了杂草丛里,他的力气很大,脸上蒙着面布,她看不到男人的真面目。 长乐公主听着杨宜歆的话,心都要揪起来了。 苏妧还在旁边安抚,“然后呢?放松一点,他现在伤害不了你,万泉,然后呢?然后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杨宜歆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她看到自己在那个杂乱肮脏的地方,被男人压在地上。男人的力气很大,将她的手都按在了头顶,她的双腿也被男人压在了腿间。她绝望极了,如果是那样被人羞辱,还不如死了。人在不畏死的时候,力气忽然就好像大了几十倍一般,她被压得试试的腿居然踹了男人的腿间一下,男人吃痛,压着她双手的大掌力道放松,她挣扎的时候,竟然将男人的蒙面布扯了下来! “他的左侧脸上有一道淡淡的疤,是国字脸,鼻子矮矮扁扁的,右侧耳朵有被我的指甲抓破。” “啊!他追过来了!救我!” 长乐公主听到了杨宜歆的话,朝牡丹使了个眼色,牡丹顿时会意退了下去。 而此时,一直在室内陪着杨宜歆的李蕴也想出去,却被长乐公主带来的嬷嬷挡在了房中。 李蕴错愕抬头,看向两个嬷嬷。 两个嬷嬷冷眼看着她,那目光不带一丝情感,看得李蕴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长乐公主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跟苏妧说:“我让人送你回住处?” 苏妧:“我想去看看万泉。” 长乐公主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苏妧一眼。不是她多心,长乐公主其实没少听说苏妧的事情,每次杨宜歆去公主府找她玩,都会说起苏妧。每次杨宜歆说起苏妧的时候,那语气,那神情,都能让长乐公主觉得苏妧上辈子一定是欠了杨宜歆很多钱,否则杨宜歆怎么就盯着她不放? 这两人的感情,其实也没多好吧? 如今已经入夜,苏妧竟然还想去看杨宜歆? 这可真是匪夷所思,长乐公主没忍住,又多看了苏妧两眼。 苏妧弯着眼睛跟长乐公主解释:“白天的时候,我给万泉用了安神散。我去看看她如今怎样了?若是睡得不太安稳,就再给她加一点分量。” 长乐公主听了,心中狐疑顿消,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激,“今天多亏有你,否则回长安后,我都不知道该要如何向长广姑姑交代。你看过完万泉,便早些歇息。” 略顿,长乐公主又说道:“自从万泉出事回来之后,李蕴便一直在这个院子之中。外面的人进不来,这里面的人我也严令了不许出去。你回住处的时候,若是有人向你问起这个院子中发生的事情——” 苏妧笑着接话:“我知道该怎么做,公主放心。” 长乐公主闻言,笑了笑,“那你去吧。” 苏妧去看杨宜歆,是真的不太放心。当然,说她对杨宜歆多关心,那还不至于,关键是今天是她生平第一次在没有百里夷把关的情况下给人施针用药,安神散那是安神用的其实没什么,但是每个人对这些药物的反应都不一样,万一杨宜歆是个倒霉孩子,就对安神散有特殊反应,睡死了那可怎么办? 虽然有点自己吓自己的成分,苏妧觉得自己还是快点过去看看好了。 到了杨宜歆的房里,李蕴居然也在。 两人见到彼此,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未来的正宫太子妃,以及是过去式的情敌,两人对持,总是有些微妙的感觉。 这么尴尬的场面苏妧心里默默地诱拐未成年少女芳心的李承乾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端着一副医者仁心的模样,去看了看杨宜歆的情况。一看才知道是自己多虑了,杨宜歆的情况好得很。 她默了默,想要进入杨宜歆的梦境看她有没有在做噩梦,然而无梦。 杨宜歆没有做噩梦,说明情绪已经被安抚好,虽然受到惊吓,但却没有造成太大的阴影。这是好事,苏妧觉得这要归咎于她及时出手,当机立断入了杨宜歆的梦,等杨宜歆醒来之后一点也没耽误时间,大胆地用异想天开的催眠术,让杨宜歆正视白天那段糟心的经历,才令她不再逃避那段不愉快的记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038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平时两个人说点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都要考虑隔墙有耳, 更何况她和颍川县主之间, 已经不是隔墙有耳没耳的问题, 而是当场就有第三者的问题。 颍川县主这么猖狂令苏妧忍不住瞥了杨宜歆一眼。 杨宜歆这是一幅忍辱负重的憋屈模样,不吭声。 苏妧差点惊呆了, 在李承乾面前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杨宜歆,居然怕颍川县主?同为县主, 杨宜歆的母亲与平阳昭公主也是姐妹, 按道理说表姐妹之间的情感, 应该是相当融洽的才是, 怎么杨宜歆见了颍川县主, 一副耗子见了猫似的模样? 但此时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 别人找茬都找上门来了,不反击岂不是太怂了? 苏妧这么一想,连忙振奋精神, 她下巴微微扬起,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哦?不知颍川县主所以为的苏妧, 到底是什么样的?” 颍川县主看苏妧不为她的话所动,冷笑。她五官精致,本应该是个美人, 如今看着也确实依然是个美人, 只是可惜这美人周身戾气略重。 颍川县主的双眸上下打量着苏妧, 目光中有着明显的轻蔑。 “别以为被选为太子妃便是什么好事?你知道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他向往自由,最向往的还是可以在大唐边境那广袤的土地上纵马驰骋,最喜欢看的舞蹈是胡人的胡旋舞么?” 苏妧以不变应万变,“先前不知,如今知道了,感谢县主告知。” 颍川县主本以为苏妧会被她的话语所影响,如今见她这么不咸不淡的模样,心中的不甘和怒火蹭地就上来了。 “你即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你能因为他喜欢胡旋舞,特地去学吗?你能为了成为他心中喜欢的模样,一切都按照他的喜好做事吗?” 苏妧对此也十分坦白,“说实话,不能。” 停了停,她笑着侧头,上下将颍川县主打量了一圈,语气颇为遗憾地说道:“没想到县主对太子殿下一番心意如此真切,令人动容。这么用情至深的县主,却没能被选为太子妃,真是太可惜了。” 颍川县主:“” 杨宜歆:“”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颍川县主气得脸都发白了。颍川县主没想到苏妧竟然敢这样跟她怼,她的娘亲可是平阳昭公主!昔日太上皇李渊最宠爱的女儿,是古往今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去世时由军队送葬的公主!苏妧不过是个从四品大臣之女,何时轮到她在此阴阳怪气c冷嘲热讽?! 大概是一开始就轻敌了,因此猝不及防地被敌方反攻的时候,就乱了阵脚。 颍川县主有些口不择言:“这便是我大唐未来太子妃的涵养?苏娘子,麻雀飞上了枝头,也依然是麻雀,绝不会因此就真的变成凤凰的。太子殿下芝兰玉树般的人,你配得上吗?” 苏妧并不生气,对于这些来自于言语上的攻击她向来都不是太在意,没什么好在意的,她说过,她最喜欢的,就是看别人气得咬牙切齿却对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苏妧朝颍川县主露出一个甜笑,笑容甜,声音更甜,甚至还带着几分恶意的娇嗔之感。 “配不配这个问题,好像轮不到县主来判断呢。” 颍川县主:“” 在旁边看了一场大戏的杨宜歆目瞪口呆,紧接着心中的熊熊地燃起了对苏妧的崇拜之情。 苏妧居然敢这么怼颍川,胆子实在太大了! 杨宜歆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娇纵模样,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大概就是眼前的这个颍川县主。每次看到颍川县主,就跟鹌鹑一样,很安静。颍川县主说一,她绝不会说二,有时候大家都会笑着说不愧是表姐妹,都是同一个鼻孔出气的。可谁也不知道,杨宜歆怕颍川县主。 杨宜歆在颍川县主面前当了十多年的鹌鹑,如今看到苏妧面不改色地将颍川县主怼得脸色都变了,心中感觉像是苏妧帮她把这些年的憋屈都还了回去似的,别提多高兴了。她看着苏妧的眼神也顿时变得热切起来,好像是看到了偶像的迷妹一样。 苏妧被杨宜歆那崇拜的小眼神弄得云里雾里,所以她又做了什么令这个吉祥物似的小萝莉忽然爱上了她? 颍川县主刚才被苏妧一气一噎,失了平常的水准。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好像方才的失态只是苏妧和杨宜歆的幻觉。 颍川县主:“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方才我词不达意,冒犯了苏娘子,抱歉。我只是觉得十分惊讶,苏秘书丞平日不显山不露水,我都极少听父亲说起他,却没想到能养出像是苏娘子这般的人儿出来。苏娘子如今被选为太子妃,苏府也是门楣生光,从此苏秘术丞在朝中平步青云,是指日可待啊。” 一番话,语气不见之前的半分不甘与挖苦之意,但褒贬不明。 苏妧微笑:“县主说的是。其实说起来,也是十分奇妙,我与家人都不曾想过,我与太子殿下的姻缘竟然会是起源于一个梦。说什么天定姻缘,或许是被大伙儿传得过于玄妙了,但或许真的如同国师所说,一切是缘。” 颍川县主闻言,只觉得一口气被憋在胸口。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或许杨宜歆听了苏妧的话并不会多联想些什么,可颍川县主毕竟不是万泉县主,颍川县主心有七窍,即使苏妧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但话里话外只要多想想,就都明白她的意思。 我和太子的姻缘是天注定的,县主你死心吧。 颍川县主触不及防被反将了一军,心里十分不痛快,她恨恨的瞪了苏妧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苏妧望着颍川县主的背影,有些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颍川县主和李蕴就不是一个段数的,如果李蕴遇上了颍川县主,大概就是被秒杀的渣渣。 杨宜歆等颍川县主走远了之后,忽然一把抱住了苏妧的胳膊,“苏妧,你太厉害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颍川这么生气,她方才放在身边的手在发抖,你看见了吗?” 苏妧默默的将自己被抱住的胳膊抽了出来:“没有,没空看。” 杨宜歆笑道欢快:“没事,有我帮你看着呢。” 苏妧:“” 出息,为什么不能正面迎战,只敢在旁边偷偷打量颍川县主? 杨宜歆还不等苏妧问她怎么会那么怕颍川县主,就自个儿跟苏妧招了。 “小时候经常去公主院找长乐阿姐玩,那时候颍川也是跟长乐阿姐住在公主院里的。每次我去找长乐阿姐的时候,趁长乐阿姐不在,颍川总会将公主院的人都赶出去,将我关在一个小黑屋里,还不许我告诉别人。我一开始的时候会跟长乐阿姐说,可是长乐阿姐都不信我,说颍川那么懂事可爱,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万泉不能撒谎哦。” “可是我明明没有撒谎,但长乐阿姐她们都不信我,觉得肯定是我淘气。她对我,就像刚才对你一样,在有人的时候很好的,可是在没人的时候,她就会欺负我。苏妧,颍川从小就很可怕的,她做坏事都不会有人相信!” 苏妧闻言,转头看了杨宜歆一眼。 其实她想说没那么夸张的,只是杨宜歆段数太低了,加上小时候大概经常私下被颍川县主关在小黑屋,对颍川县主产生一种害怕的情绪就像是她的本能反应一样。 苏妧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我相信。” 杨宜歆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相信,苏妧,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好人。你别怕,虽然长乐阿姐她们都喜欢颍川,但是太子表兄不喜欢她的。” 苏妧:“哦?为什么?” 杨宜歆:“我也不知道。” 好吧,指望从杨宜歆嘴里得到什么靠谱的消息,总是有些难度,现在看来这个颍川县主是比李蕴难缠得多的人物。 这都还没走马上任呢,就遇上了两个情敌,要是以后真进宫了,那还得了? 苏妧有点郁闷,因为天天争风吃醋这样的事情真的会拉低人的格调,苏妧希望自己的格调可以更高一点,不能像别人一样眼里就只看到那个男的,看其他的一概眼瞎。 虽然李承乾可能会是一个废太子,但成为太子妃,就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去接触这些名人,那就有更多的机会可以得到名人墨宝。他日就算是穷途末路了,也有一大堆压箱底的好东西可以拿出去卖。 苏妧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前途充满了希望。 不知不觉走到了永乐园的后门前,苏妧伸手推门出去,却在抬眼的瞬间愣住了。 李承乾昨天在东宫收到长乐公主的信件时,已经来不及出宫,因为长安城门已经关闭,即便是太子,没有圣人所赐的牌子,也不能在长安城的主干道上行走,否则会被禁卫军毫不留情地叉走问罪。 李承乾只好安心等天亮,天一亮,他就带了几个侍卫和李震一起直奔永乐园,一大早就到了,又不想兴师动众闹出太大的动静,出了宫觉得什么事情都格外顺眼的太子殿下,干脆就带着李震和几个侍卫等门。 苏妧推门看到李承乾时,难以控制地惊艳了一把,难怪情窦初开时的少女李蕴会喜欢李承乾。 青年太子身量颀长,穿着紫色常服,一身清贵,眉目如画。 李承乾察觉到动静,转头,便与她的目光相迎。 苏妧:“” 李承乾:”“ 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像是吃错药了似的。 苏妧回过神来,连忙朝李承乾展颜露出一个甜笑,“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也从方才见到苏妧时心中的惊喜中或过神来,他轻咳了一声,“唔”了一声,然后跟苏妧说:“昨天收到信件的时候天色已晚,来不及出宫了,所以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出城。” 苏妧:“公主得知殿下大早赶来,定然会十分高兴。我这就让人去通知公主,说殿下已经带着李侍卫到了永乐园。” 正要去找永乐公主,却看见绿萝一点也不稳重地朝她奔过来,“主子,万泉县主已经醒了,她一醒便说要主子马上过去呢。” 苏妧扬眉,可真巧,她也是打算散完步就去见一见杨宜歆的,没想到杨宜歆醒来就主动说要见她了,真是天助她也。想着,笑眯眯地转身,想跟李承乾告退。 谁知李承乾却说:“我这趟来主要也是要看看万泉的,我便与你一同去看万泉吧。” 苏妧眨了眨眼,仰头看向他。 青年太子眼角飞挑,那细长的双眸便飞出了几许风流桃花,勾人于无形。 太子殿下:“我好歹是万泉的表兄,而蕴娘与我,也有年少之谊,如今她们受到了惊吓,我去问候一下,应该的。” “你说是不是,瑶奴?” 太子声音清越不失锐气,可不知怎的,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调意外地魅惑。尤其是喊瑶奴的时候,苏妧真是觉得自己心都快被他喊酥了。 食色性也,苏妧不承认自己有什么过错,要怪也只能怪李承乾真是男色祸水。 于是,决定暂时沉沦在男色之中的苏妧,笑着点了点头,以不变应万变,“是的呢,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经过一个晚上,昨天还一副可怜兮兮模样的杨宜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苏妧和李承乾还没进去,就听到杨宜歆已经恢复活力的声音。 “昨天想对我不轨的人是不是已经找到了?等会儿我就去找长乐阿姐,要将那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杂碎好打一顿,再流放岭南,让他终身不能踏进长安一步蕴娘,你脸色看着不太好,昨晚为了陪我一夜都没睡吗?” 李蕴:“并不全是为了你,其实昨天苏姑娘来看过你,说你没什么大碍了。我没睡好,是在想事情。” 杨宜歆闻言,默了默,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脸上要说不说的纠结神色,最终还是慢吞吞地问道:“你在想苏妧和太子表兄的事情吗?” 李蕴:“” 进去的李承乾刚好听到重点,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坐在樱花树下的两个少女不约而同地抬头,一个惊喜,一个震惊。 惊喜的是杨宜歆:“太子表兄!” 震惊的是李蕴,从去年被李承乾拒绝至今已经一年,这是李蕴第一次见他。纵然昨天已经做好了各种心里准备,可在面对李承乾的时候,李蕴心中还是无法平静。尤其是她看到与李承乾一同进来的苏妧时,眼里的失落简直快能溢出来。视线穿过李承乾和苏妧,她的目光和兄长李震对上。 李震皱着眉头,目光带着几分不赞同。 李蕴低头,咬唇行了个礼,“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蕴娘不必多礼,昨天的事情我已听说,你和万泉都没事吧?” 杨宜歆侧头看一眼神色失落的李蕴,再看向神色自若的李承乾,上前两步,隔在李蕴和苏妧之间。 她的小动作弄得苏妧有些莞尔,这个小姑娘,难不成还怕她会跟李蕴打起来? 杨宜歆:“太子表兄,蕴娘没事。我昨天被人拖进了林子里意图非礼,长乐阿姐已经将人捉到了。对了,蕴娘,昨天那个人有说是谁指使他做的吗?” 李蕴闻言,微微一怔,抬眼看向苏妧,苏妧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李蕴苦笑,轻声说道:“他说指使他的人,是我。” 李震怒声说道:“一派胡言!” 若李蕴当真想要害杨宜歆这个刁蛮又头脑简单的县主,何必等到今天?而且还什么地方不好选,非要选在长乐公主的地盘? 杨宜歆也愣住了,她昨天醒来惊魂未定,后来被苏妧袖里乾坤放倒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又被苏妧用了安神散,几乎没什么机会跟李蕴说话,今天一大早醒了发现李蕴在旁边陪着,心中十分感动。 她自从一年前不小心将李蕴仰慕太子妃的事情说了出去,害得李蕴有足足半年没有踏出府门一步。这次到永乐园,她开始还担心李蕴不会睬自己了,谁知李蕴并没有气她,昨天还陪她到湖上泛舟,她想到小岛上玩,李蕴也陪着一起。甚至她受了惊吓,李蕴昨晚还留在她的住处陪着。 杨宜歆觉得怎么可能会是李蕴指使的呢?她求助似的目光落在的苏妧身上。 “苏妧,蕴娘说的是真的吗?” 苏妧微笑着:“对方供词是这么说的,但离真相还远得很。公主也不会相信他人的一面之词,李姑娘对此不说些什么吗?” 李蕴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李承乾身上,然而李承乾的目光却停留在了苏妧身上。 落花有意,流水依然无情。 李蕴垂下了双目,忽然之间,就什么话都不想说。 李震望向李蕴,沉声问道:“阿妹,到底还是怎么回事?” 在面对兄长的时候,李蕴总算提起了一点精神,轻声说道:“捉到的人叫徐方,是父亲的远方亲戚。我确实见过他到府里拜访,可那时候他分明是被父亲赶走的。他昨晚跟公主说,他的所作所为,是我指使的。” 李震闻言,冷笑:“不过是个下三滥的货色,到底谁才是主使者,看了便知分晓。” 李蕴苦笑,叹息说道:“不管是谁,总之我都脱不了干系。” 李震神色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嫡亲妹妹。 苏妧在旁边望着几人,大概是旁观者的缘故,她觉得这事情吧,说复杂是一点都不复杂,大概的脉络她已经能理个大概了。只是当事人李蕴,心里受到的冲击可能有点大。 这时李承乾笑着说道:“这时候便下定论为时过早。万泉,你到永乐园都不知道多少遍了,从来没想着要到那个小岛上,为何这次却忽然想着到那小岛上玩?” 杨宜歆默了默,显然不太想说。 苏妧笑容可掬,“唔,肯定是她觉得这些地方都玩腻了,所以才会拉着李娘子跑到小岛上玩。” 杨宜歆反驳:“才不是呢!是李晶告诉我,蕴娘曾说小岛四周湖水环绕,遗世而独立,真想上去看看是什么样的,我才带着蕴娘到小岛上玩的!” 李承乾瞥了她一眼,语气凉凉的,“你到小岛去玩,连侍女和护卫都不带一个?” 杨宜歆被这一唱一和的夫妻档气坏了,脱口而出:“长乐阿姐从来不让人上岛,我和蕴娘偷偷跑去玩还带侍女护卫,那不是等着被长乐阿姐揪回来吗?!” 李承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哦,所以你就偷偷带着蕴娘上岛,还差点把自己撘进去,是吧?” 太子殿下说那句话的时候,既没有掀桌也没有踢椅子,语气甚至说是春风化雨也不为过,可杨宜歆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苏妧看着在李承乾面前安分乖巧了不少的杨宜歆,忍不住笑了笑,她看向李蕴:“李晶其实是故意将你说的话,告诉万泉的,是吗?因为她知道万泉对你心里一直很愧疚,虽然如今你跟她和好了,可以她的性格,肯定会想要做一些事情来让你高兴的。” 说着,她的视线跟李蕴的对上,脸上笑容清浅,语气笃定:“李娘子,其实徐方的目标是你,而不是万泉。我说的对吗?” 李蕴:“!” 但凡是尚未坐实的事情,都可以说是别人眼红才散布的。李绩是当今圣人李世民的红人,驻守并州的同时,遥领东宫太子左庶子,出将入相是早晚的事情,谁不希望能跟他结上亲家。因此当李绩透漏出想跟宋国公结亲家的时候,宋国公也欣然同意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两家结成姻亲倒是没什么,只是李家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李晶跟萧锴有私情。事情未必就是萧锴对李晶有多真心,这些世家子弟,谁不风流?萧锴对李晶,或许不过是逢场作戏,可李晶却已经走火入魔。 少女蒙昧,以为俊俏的少年郎三两句调情般的话语便能当真。李晶得知萧锴要娶的人是李蕴时,快疯了。派人去找萧锴,萧锴却是个怕事的,他哪敢忤逆父亲?更何况,与嫡长女李蕴相比,李晶又算得了什么? 萧锴翻脸不认人,李晶不认为萧锴有问题,却认为这是李蕴的过错。既然萧李两家联姻是既定事实,那么她如果能让李蕴嫁不成呢?府中跟李蕴年龄相仿的,只有她,如果李蕴不能嫁,那么萧锴是不是就可以顺势跟宋国公说,要娶她呢? 一个大胆的念头一直在李晶的脑海里盘旋,却没有付诸行动。直到她在永乐园看到了在魏王府中当差的徐方。 徐方原本是李蕴生母的远方堂兄,心术不正,到了长安后想借李绩的势飞黄腾达,却被李绩扫地出门。 于是,一直都没能付诸行动的李晶让人送了好处给徐方,跟他相互勾结。不过是半天的时间,李晶就已经想好了怎么令李蕴身败名裂,无法嫁给萧锴了。 她利用了杨宜歆,让她将李蕴带到了永乐园的岛上,然后让徐方在岛上的时候,侵犯李蕴。 这么一来,事情就好办了。杨宜歆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她生性贪玩,所以领着李蕴上岛没毛病。李蕴在岛上被人侵犯,也是咎由自取。谁让她非要跟着杨宜歆到岛上去的呢?酿成苦果之后,又能怪谁? 苏妧没想到毛都没长齐的李晶,竟然会有这样歹毒的心机。即便是站在众人面前供认不韪的时候,她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 李晶站在堂中,在她身边跪着昨晚被长乐公主从魏王手中要过来的徐方。 她环视了一圈儿屋里的人,冷笑着说道:“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何必多此一举将我提过来问,直接交给大理寺不就好了。” 长乐公主见状,秀眉微挑了下,“好个狂妄的丫头,可惜,你再怎么狂妄,不过也是个庶出之女。如今犯下了这样的事情,日后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李晶:“是啊,我是庶出的,比不上你们这些嫡出之女来得高贵。就因为是嫡出的,所以抢别人的意中人这种事情,做得总是格外顺手。不管是我的阿姐,还是未来的太子妃。” 躺着也中枪的苏妧有些无语,她瞥了李晶一眼,长得倒是挺好的,就是戾气有点重。 这些年来,苏妧性情是活泼了不少,但心理年龄即使没有变得苍老,大概也不会倒回去,因此也懒得跟个小黄毛丫头计较。 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她也不想再搅和在其中了,于是跟长乐公主说道:“公主,这事说起来,与我也并无关系,我也该回避。” 长乐公主见苏妧这么说,也就随她回避,笑着说道:“那你先离开,傍晚找你一起去赏花煮酒,如何?” 苏妧笑着应下,就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发现李承乾和李震在外面站着。太子殿下双手背负在后,跟李震说道:“我说景阳,别老是愁眉苦脸的,有好事都被你那脸色晦气跑了。不管你那庶妹做了什么事情,长乐既然答应了说要将她交给李家处理,就肯定不会在永乐园赏她排头,你尽管放心好了。” 景阳是李震的表字。 李震:“我不是担心公主。” 李承乾奇道:“你不担心长乐,难道你担心万泉?那就更没必要了,万泉那个丫头我看着她长大的,没心没肺得很。她心中对蕴娘正愧疚着呢,一定不会在牵扯到李府名声的事情上为难她。” 苏妧听着有些新鲜,这是她第一次听李承乾和身边的人说话,总感觉这人骨子里有那么一些不羁的意味。 这时,李震回过头来,见到了她,微微一怔,友好地朝她微微躬身行礼。 李承乾看到了苏妧,轻咳了一声,又端起了身为太子的模样。 “瑶奴,怎么只有你一人出来?” 苏妧站定在离李承乾几步远的地方,少女明眸含笑,无害而单纯的感觉。 “里面也没我什么事,所以我就出来了。” 李承乾轻声笑了起来,“怎么能说是没你什么事儿呢?你昨天帮了万泉的大忙,一大早便又去找万泉了解此事,若是没你什么事儿,说不定这事情还没解决呢。” 太子殿下一顶高帽送了过来,苏妧有些意外。 李晶的事情,又不是什么计划得天衣无缝的阴谋,那样错漏百出的计划,放在谁那里都是可以轻易识穿的。不过事情也很难说,因为如果不是苏妧入了杨宜歆的梦,事后又用催眠术让杨宜歆回想起徐方的模样,这事情说不定也是会不了了之。 可能李蕴是知情的,不过这事情说到底是杨宜歆轻信李晶的话到岛上去玩,而杨宜歆被偷袭的真相,虽然李蕴心中有疑惑,但只要李晶一口咬定与她无关,这事情就永远都说不清。 如今李震等人能知道李晶和萧锴的私情,这军功章好像是有自己的一半呢! 苏妧一想,心里顿时飘飘然。 入梦是个好技能,她值得拥有。 苏妧在永乐园的小风波上,帮了杨宜歆一个忙,所以处理完李晶的事情之后,杨宜歆就跑到苏妧跟前笨拙地示好。她从小体弱多病,因此如今十二三岁还是跟个小孩子似的模样,她在苏妧眼前晃来晃去,晃得苏妧好笑不已。 苏妧:“万泉,你要是想为从前那样欺负我道歉,也是可以的,我会接受的。” 谁知杨宜歆双眼一瞪,“谁要跟你道歉?” 苏妧:“好吧,你既然没想要跟我道歉,那你来我这儿晃来晃去做什么?” 杨宜歆:“” 沉默了半天,然后她捏着嗓门跟苏妧说:“你救了我的命,戏文都有说,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 然而还不等苏妧说话,一个喊着笑意的男嗓在她身后响起—— “以身相许就不必了,以后少往瑶奴心中添堵倒是可以。” 杨宜歆闻言,顿时气得跳脚,“太子表兄,你怎么可以偷听!” 男子紫色的身影从一株樱花树后出来,眉目含笑:“明明是我先来的,怎么能说我是偷听呢?” 杨宜歆暗搓搓地想向苏妧示好,却被太子殿下撞了个正着,恼羞成怒,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这么不给面子,李承乾勉强维持着宽容的大表兄形象,自嘲笑道:“嘶,这丫头,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 苏妧却站在前方望着李承乾,脸上是明媚的笑容。其实此时此刻,她真的很难将眼前的李承乾和历史上的废太子联系在一起。 未失锐气的青年,长相英俊又身负才华,满朝文武对他都赞不绝口,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他到底是怎么将自己作到沦落为一个废太子,最后客死异乡的? 李承乾望着苏妧,他上前了两步,苏妧没有后退。 他剑眉微挑,又上前两步,苏妧依然没有退。 李承乾见状,得寸进尺,走到了苏妧跟前,两人视线交缠。 他的目光落在苏妧的五官上,少女的五官十分精致,皮肤吹弹可破,那红润的唇泛着动人的色泽,诱人采撷。 少女身上的那股馨香萦绕在鼻端,令他心湖荡漾。 李承乾:“我靠近你,你为何不退?” 苏妧仰头,望着眼前男子俊雅的五官,梨涡浅笑,“因为我发现,在太子殿下出现的那一刻,便有人在默默地注视着你。” 李承乾眼睛微睁,神色诧异。 苏妧脸上的笑容不变,她甚至还微微低头,令人从远处看着,就是她含羞带笑的模样 。她轻声问道:“太子殿下想做什么?难道我是你亲自认定的太子妃这件事情,还不足以让李蕴死心嫁人吗?” 李承乾默了默,抬手帮落在苏妧头上的白色花瓣取下,动作十分轻柔。 李承乾:“你不了解她。” 苏妧:“难道你就了解她?” 李承乾笑:“我也不了解她,但我了解李震,李震不会希望李蕴成为我的侧妃。” 苏妧不由得一愣,她原本是低着头的,如今趁着抬头的间隙,看向远处,原本还在樱花树干后的李蕴,已经走了出来,远远地看着他们。 李承俯俯首,脸上神情温柔地近乎能滴得出水来,“蕴娘在看着我们,你紧张吗?” 苏妧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紧张,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呢。” 李承乾被少女眉眼生动的模样逗笑了,但还是跟她解释说道:“我对李蕴,就如同是对万泉一般。李震要告假两天回府处理李晶的事情。这次回去,蕴娘或许会提出与萧锴解除婚约,或许不会。李震方才跟我说,蕴娘心中尚有幻想,希望我能快刀斩乱麻。可我从来没处理过这些事情,要我往蕴娘身上扎刀这样的事情过于残忍,我做不出来。” 苏妧:??? 难道此时此刻的太子殿下,不是正在往李蕴心里扎刀吗? 李承乾:“我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蕴娘从未见过我面对意中人的模样,因此给她造成了一些错觉。所以我如今特别让她看看,我对未来的太子妃,是怎样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酝酿情绪,“瑶奴,看着我。” 苏妧抬眼,那一看,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眼前的男子,狭长的双眼微弯,自然而然地透出几分深情,目光温柔而专注,天地之大,在他的眼中,却只看得见眼前这一人。 苏妧:“” 然后,她越过李承乾的肩膀,看到李蕴了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并不是不温柔,不过是被温柔以待的,并不是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039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o(nn)o  长乐公主闻言,笑着拍了拍武珝的肩膀, “没事, 你做得很对。等万泉醒了,定能找出那个人来。” 武珝看向躺在床上的杨宜歆, 在床边,苏妧先前看到的李蕴正坐在那里默不吭声。 武珝:“可是杨姐姐什么时候能醒?” 苏妧走过去,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杨宜歆, 笑道:“我来。” 说着,她的指间便出现了一根银针, 武珝顿时跳了起来,“你想对杨姐姐做什么?” 苏妧看向长乐公主, “我曾学过一点急救之术,没事的, 我只是想叫醒万泉而已。” 长乐公主虽然心中纳闷苏妧居然看着好像会点其他的本事, 但还是颔首默许。 得到了长乐公主的默许,苏妧说起话来可就十分有底气, 她笑吟吟地扫了小萝莉武珝一眼, 说道:“稍安勿躁, 我只是让她醒过来。还是你想拿一碗凉水来泼她?” 武珝:“” 苏妧微微一笑, 飞快出手在杨宜歆身上的一个穴位扎了一下。 杨宜歆呻吟一声, 随即便悠悠转醒。她先是不知道身在何处似的看着眼前的帐子, 忽然, 眸子就睁大了, 她惊慌失措地坐了起来,一边尖叫一边往床的角落里缩。 “别过来!啊啊啊啊!你别过来!” “求你放过我!啊!救我!” “冬青!救我!” 一阵阵的尖叫,凄惨无比。苏妧想去安抚杨宜歆,杨宜歆却像是疯了似的,谁要靠近就要朝谁又抓又挠。没辙,长乐公主放了两个大力的嬷嬷进来,将杨宜歆按了下来。 可杨宜歆还是无法安静下来,被压在床铺上的举动,好像是令她想起了不愉快的经历,叫得越发凄惨。 苏妧见状,当机立断,衣袖在杨宜歆的鼻前一拂,她袖里乾坤,杨宜歆就被放倒了。 这忽如其来的一招,弄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包括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瑶奴,你” 苏妧不好意思地笑:“府中有位老大夫,我从小喜欢跟在他后面玩,学了一些旁门左道。公主看过,就忘了吧。” 长乐公主:“” 她知道民间圣手百里夷就在苏府中住着,可民间圣手会教弟子这种手段吗? 苏妧将杨宜歆放倒了,随手拿出个小香包让玉簪拿去点着。 长乐公主:“那是什么?” 苏妧:“安神用的,点了她会睡得好一点,醒来之后情绪大概也能平稳一些。” 长乐公主点头,舒了一口气。可随即,她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永乐园里做这种龌龊之事? 还想着,方才杨宜歆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周围的贵女,有的人已经过来说想要看看杨宜歆。 平时杨宜歆气焰很高,她在这些贵女中已经算是很有话题了,这一茬要是传出去的话,杨宜歆就算这辈子不愁嫁,也免不了要面对风言风语。而且这事情,似乎又还跟李绩的女儿有些关系。 就是不说长乐公主和杨宜歆那么亲的表姐妹,就冲着这些年李绩在并州镇守,令边疆稳定,境外虎狼不敢侵扰她大唐边境百姓,而这事情可能会将李蕴牵扯其中,长乐公主也会将此事压下去。 长乐公主只得先将杨宜歆交给苏妧照顾,她出去安抚那些贵女,还要带她们离开。 长乐公主一离开,室内就只剩下了苏妧和李蕴,以及一个水灵灵的小萝莉武珝。 苏妧总觉得武珝这个名字很熟,可她一时之间,没能想起来到底是谁。眼前的小姑娘一看,就是个十分出色的。看到杨宜歆出事了,能临危不乱,还能分析其中利害关系,以后定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委实是个了不得的妹子。 于是,苏妧朝了不得的萌妹子绽放了一个笑容。 武珝一脸淡定,然后也回了她一个笑容。 苏妧有些莞尔,她看了看床上的杨宜歆,也打算找个地方靠一靠。于是,她干脆就靠在床尾的柱子上,闭目养神。 武珝眨巴着眼睛,看了苏妧一眼,然后也没打算离开,只是坐在窗边的软塌上。 苏妧看着像是闭目养神,其实不过是入了杨宜歆的梦。 杨宜歆才受惊吓不久,心中所思所想,很可能就是不久前被侵犯的事情。苏妧进入少女的梦境,便是在一处幽暗的地方。杨宜歆正环顾着四周,她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蕴娘,别玩了,你在哪儿?” 连续喊了好一会儿,幽暗的空间只有她一人,那高高的树挡住了阳光,光天化日之下,此间却像是地下室一般幽暗,令人心中生怕。 杨宜歆向前走了几步,随即声音带着哭腔说道:“蕴娘,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要回去了!” 话音一落,她果然说到做到,转身便走。只是她没能走两步,便被人扯住了手腕,硬是被人拖进了一个一人高的杂草从中。 苏妧看到杨宜歆不断地挣扎,她的心好像也能感受到杨宜歆心中的害怕与绝望,她可以帮杨宜歆将梦境驱散,但那并不是什么好办法。苏妧看着那个被强壮男人压在身下的少女,她拼命挣扎,一只手终于挣脱了男人,猛地将他蒙脸的布扯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么千钧一发的时候,杨宜歆猛地惊醒了。 苏妧猛地睁开了眼睛,才睁开眼,就看到原本还躺在床上的杨宜歆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她大口地喘息着,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际往下流。 苏妧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别怕,你安全了。这是你在永乐园的住处,你还记得吗?” 杨宜歆抬眼,有些迷茫地看向她。 苏妧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安抚说道:“别怕好吗?”说着,她看向那个坐在软塌上的武珝,笑道:”武家妹妹,帮忙倒杯热水来可以吗?“ 武珝看了苏妧一眼,倒也十分合作,倒了一杯水给杨宜歆。 杨宜歆看向武珝,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武珝,我记得你,是你救了我。” 武珝:“可是那个男人逃了。” 杨宜歆一听那话,捧着水杯的手都在发颤。大概是刚才苏妧让点的安神香起了作用,她如今已经不像第一次醒来那么竭嘶底里。而这时,长乐公主也已经安抚完那些贵女,进入房中。 她身后还跟着牡丹和两个嬷嬷,见到杨宜歆醒来,也不想方才那样疯了似的模样,寒着的俏脸终于少了几分阴霾。 长乐公主走上前来,坐在床边问李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宜歆说她本来是跟李蕴一起在湖上泛舟的,一时忘形,两人就将船划到了小岛边上。小岛离岸边远,马上划回去又觉得太累了,所以杨宜歆就带着李蕴上了岛,打算看看风景再回去。岛上树木繁茂,杨宜歆一时也起了玩心,说个李蕴玩捉迷藏。 苏妧听到这儿,就忍不住看了一眼李蕴。 李蕴恰好抬眼,对上苏妧的目光,又匆忙低下头去。 长乐公主一双眼睛像刀子一般扫向李蕴,“蕴娘,万泉呼救的时候,你为何不出来?” 李蕴低着头,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我、我以为万泉是因为找不到我,故意骗我的。” 长乐公主冷冷一笑,转而看向脸色苍白的李蕴,“后来呢?你说你是在捉迷藏的时候被带进了杂草丛里,你可还记得那个男人是什么模样?只要你记得,我挖地三尺,都帮你将人找出来,绝了他的子孙根去喂狗!” 杨宜歆一说到那个男人,身上就发抖,“我不记得,我一想到他,脑袋就一片空白。长乐阿姐,我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怕得声音都在发抖。 苏妧见状,上前站在长乐公主身旁,她低头看着杨宜歆。 “万泉别怕,你现在很安全。你能放松一点吗?” 杨宜歆微微一怔,抬头,看向苏妧。 她小时候见到苏妧,就很喜欢这位小姐姐,后来因为自己的恶作剧,她大概是做贼心虚,对上苏妧的时候不找茬转移注意力就不舒服。杨宜歆平时再任性胡闹,她也知道自己不断找茬的行径其实是十分讨人嫌的。换了她是苏妧,这时候肯定是要雪上加霜,落井下石的。 此时此刻,她本应该要怀疑苏妧肯定是有阴谋,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放松,她微微点头,已经十分克制心中的情绪起伏。 苏妧打量着杨宜歆,她在想刚才杨宜歆的梦境。 苏妧从前曾经听说过,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会因为心里逃避或是其他的原因,选择遗忘那段记忆。 她也曾经看过一位懂催眠术的大夫用催眠的方式,帮助一位病人想起他年幼之时所遗忘的事情。 因为极度的恐惧,因为害怕想起会再度受伤,所以选择了遗忘。 苏妧自从发现自己有入梦能力之后,除了练习入梦提高自己的入梦技能之外,也看了许多关于梦的书籍。古人对梦一知半解,大多数人以为梦是一种预兆。苏妧也时常在想,梦的起源到底从何而来。在她上一辈子的文明时代,对梦的起源有多种说法,她也听说过一些。 有时候人的梦境,也会反应一些大脑里想要遗忘的事情。越是想遗忘,就越是会反反复复做着同样场景的一个梦,或许梦醒之后已经不记得了,可人的潜意识却在提醒主人,不要忘记那些事情。 杨宜歆方才做梦的时候,心中十分害怕。或许那并不是梦,而是她不久前曾经历过的事情,杨宜歆应该还是看清楚了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长相的。 苏妧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打开放在杨宜歆的鼻端,“万泉,你闻闻。” 杨宜歆本来就有些神不守舍,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更何况苏妧就没征求她同意就将瓶子放了过来,她只觉得一股幽香猝不及防地从鼻端进入,好像瞬间便传至她的四肢百骸,整个人瞬间变得既轻松又懒散。她有些软软地往后倒,被苏妧及时扶住。 苏妧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别怕,我和公主都在陪着你。 苏妧的声音既柔且轻,像是能哄人入睡似的。杨宜歆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苏妧看着她放松的模样,微微一笑,看向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眉头一皱,正想问她做什么,苏妧却朝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长乐公主:“” 她听到苏妧在跟杨宜歆描绘着一副很安静很优美的画面,轻柔的声音像是带着什么令人安心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心情。 长乐公主听着感觉都像是融入了那副画面之中似的,然后她听到苏妧在问:“万泉,你如今上了小岛上,你正在跟李蕴捉迷藏,你找到她了吗?” 杨宜歆闭着眼睛,摇头,“没有。” “那你知道她在哪儿吗?继续往前走,找她去吧。” 杨宜歆:“不,我不去,前面有危险。” “没事的,我和公主都在你身边,别怕。去,去你觉得她应该在的地方。” 杨宜歆闭着双眼,她好像又再度回到了梦境之中,小岛中光线昏暗,她越往里走越害怕,终于,她说她找不到李蕴,要回头。可是忽然,一个男人将她拽进了杂草丛里,他的力气很大,脸上蒙着面布,她看不到男人的真面目。 长乐公主听着杨宜歆的话,心都要揪起来了。 苏妧还在旁边安抚,“然后呢?放松一点,他现在伤害不了你,万泉,然后呢?然后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杨宜歆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她看到自己在那个杂乱肮脏的地方,被男人压在地上。男人的力气很大,将她的手都按在了头顶,她的双腿也被男人压在了腿间。她绝望极了,如果是那样被人羞辱,还不如死了。人在不畏死的时候,力气忽然就好像大了几十倍一般,她被压得试试的腿居然踹了男人的腿间一下,男人吃痛,压着她双手的大掌力道放松,她挣扎的时候,竟然将男人的蒙面布扯了下来! “他的左侧脸上有一道淡淡的疤,是国字脸,鼻子矮矮扁扁的,右侧耳朵有被我的指甲抓破。” “啊!他追过来了!救我!” 长乐公主听到了杨宜歆的话,朝牡丹使了个眼色,牡丹顿时会意退了下去。 而此时,一直在室内陪着杨宜歆的李蕴也想出去,却被长乐公主带来的嬷嬷挡在了房中。 李蕴错愕抬头,看向两个嬷嬷。 两个嬷嬷冷眼看着她,那目光不带一丝情感,看得李蕴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苏妧看到她,眉开眼笑,小跑了几步上去。 “蕙娘!” 蕙娘的名字叫杜蕙,是早两年去世的宰相杜如晦的侄女。 “瑶奴!”杜蕙高兴地喊着苏妧的小名,笑着迎上去,紧紧地捉住了苏妧的手。 “我昨日都已经听说你的事情了,瑶奴,真好!” 苏妧在六岁的时候,跟着母亲孙氏一起到陈王妃的府里玩,恰好遇见了也同样是到陈王府来玩的杜蕙。杜蕙粉雕玉琢,又文静乖巧,跟苏妧是同一天出生的。而两个小女孩从一开始,便一见如故。 孙氏见两个小女孩那么快便玩到一块去,便时常与杜夫人来往,两个小女孩曾经有一段时间粘的几乎恨不得吃饭睡觉都能待在一起,后来感情也不见转淡。在苏妧重病的时候,杜蕙还时常到苏府去看望她。 只是半年前,杜蕙跟着母亲一起到洛阳的外婆家住了一些时日,因此这两个好姐妹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不曾见面了。 苏妧拉着杜蕙的手,十分不稳重地转了两圈,“蕙娘,你又长高了。” 虽然在唐代女子十二三岁嫁人十分正常,可十二三岁的女孩还在长个子,前些日子的时候,杜蕙还没苏妧高,如今两人都是差不多的个子了。 杜蕙笑着,问她:“你怎么出来了?” 苏妧朝她眨了眨眼,笑道:“王妃和她的客人们有悄悄话要说呢,将我赶了出来。” 杜蕙:“我方才到的时候,听说你在花园,本想去找你的,后来听说王妃让你去花园找万泉县主玩,所以就没去。怎么样?万泉对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吗?” 苏妧笑着,就将早上在花园杨宜歆对她说的话告诉杜蕙。 杜蕙皱眉,“万泉还是跟从前一样,你如今跟从前也不一样了,她怎么还是这样?” 正说着,就看到前方几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孩围着杨宜歆从廊道那边走来 ,杨宜歆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那下巴快要扬到天上去。 那几人也遇见了苏妧和杜蕙,从前,她们看到了苏妧,就跟看到了空气似的。毕竟,长公主的嫡长女,跟一个从四品秘书丞的嫡女,谁更有结交的价值一目了然。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昨天圣人一席话,便令苏府鸡犬升天,更别说是“得道”的苏妧了。 那几个少女之中,靠苏妧较近的那个女孩地朝苏妧露出一个笑容:“妧娘,我们要去听戏,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跟苏妧说话的女孩,是如今应国公武士彠和杨氏的嫡女武顺。 已经快到说亲年龄的武顺,这一年苏妧见了几次。当初应国公武士彠的原配去世,与杨氏是属于二婚,长广长公主是他们的主婚人。因此应国公府和长广公主府两家的关系走得挺近,武顺对杨宜歆也是言听计从,包括从前的时候对苏妧视而不见。 杨宜歆一听到武顺的话,眼睛一瞪:“为什么要叫她去?我最不喜欢跟苏妧一起听戏了,她要是去的话,我就不去了。” 武顺:“” 苏妧这几年为了不露馅,使得自己的性情比穿越前还要活泼几分,可她的内心早过了跟小女孩斗气的年龄。她朝脸色难堪的武顺露出一个不带恶意的笑容,然后拽着杜蕙的手往后面花园的方向跑。 两人跑动间,衣带飞扬,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 苏妧平时的消遣之一是调香,她刚才在陪陈王妃的时候,陈王妃心情好,跟她说陈王府玫瑰园中的花都开好了,她若是喜欢,可以去摘一些玫瑰花回去,因此苏妧直接拉着杜蕙到了玫瑰园。 玫瑰园中,各式各样的玫瑰在枝头绽放,红的黄的白的,美不胜收。 绿萝和藿香手臂都弯着一个竹子做的花篮,手中拿着一把剪刀。苏妧和杜蕙在花丛中走过,杜蕙跟苏妧说世事难料,没想到你以后竟然是要当太子妃的人。 苏妧看着旁边的一朵黄玫瑰开得正好,摘了下来别在杜蕙的发间,笑道:“说实话,我真的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杜蕙:“以后就会有感觉了。” 苏妧没有搭腔,手中拿着一枝玫瑰,心情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她今天已经感觉到身份的变化了。那些命妇对她和孙氏的态度跟从前都大为不同,难怪身在高位之人,会那样留恋权势。 因为权势而带来的优越感,真的很容易令人沉迷其中。 “瑶奴,你说以后要是再遇见万泉,可怎么办啊?” 苏妧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杜蕙,“什么怎么办?” 杜蕙眉目有些发愁,说道:“万泉是长广长公主的女儿,我听说皇后殿下也十分喜欢她,经常叫她进宫小住,陪几位公主玩耍呢。她总是这样与你不和,日后她若是在宫里说你不好,那可怎么办?” 苏妧还没说话,就听到一个充满怒气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我若是说谁不好,只会光明正大地说,在背后说三道四,算什么?” 杜蕙吓了一跳,回头,只见是杨宜歆。 这个骄纵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药,刚才还说要去听戏的,如今不去听戏却跑来了玫瑰园,身边连个侍女都没带。 苏妧头也没回,语气悠然淡定:“万泉,你偷听还恶人先告状。” 杨宜歆振振有词:“我要是不偷听,又怎会知道杜蕙在背后说三道四!” 杜蕙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苏妧这次终于回头看了杨宜歆一眼,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玩命儿瞪她。 苏妧有些无奈,:“别瞪了,太阳这么大你跑来这儿做什么?看到那棵大树没有?你到那边去避避阳光” 谁都知道,杨宜歆其实是个早产儿,她月里不足,出生后自然就是被长公主和驸马捧在手掌心上,吃喝用度,怕且是除了皇宫里的几位公主,就再也没有比她更讲究的了。而且别看她折腾起人的时候好似活力十足,可实际上是一身病骨。 苏妧不想杨宜歆在和她一起的时候被晒晕了。可是很不幸,苏妧才那么想,站在她前面的杨宜歆身体晃了晃,杜蕙赶紧扶着她:“县主,您怎么了?” 杨宜歆脸色有些苍白,见有人来扶着她,就顺势将身上的重量都交给了对方,杜蕙猝不及防被她那么一靠,差点没带着杨宜歆一屁股倒在玫瑰花丛中,然后两人一同被玫瑰花刺变成个刺猬。 杨宜歆:“我、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苏妧知道杨宜歆很娇气,但不知道这么娇气,赶紧走过去在在杨宜歆后背的几个穴位上拍了拍,又让绿萝将随身带的水拿过来给杨宜歆喝。 苏妧:“你不是去听戏的吗?跑来这儿晒太阳是做什么?” 杨宜歆好不容顺过一口气,听到苏妧的话,忽然又急促地喘了起来,喘得差点背过去。 苏妧赶紧又在她背后的穴位按了几下,哭笑不得:“还不能问啊?你身体不好,别乱激动。” 然而杨宜歆听到苏妧的话,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奇耻大辱一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神情也憋屈到不行。 苏妧和杜蕙对视了一眼,对杨宜歆的这个憋屈模样都生出了十万分的好奇,可想到刚才这个娇娇女情绪激动的模样,也不敢乱问刺激她。苏妧见杨宜歆半天不说话,就让身边的两个侍女先将身体不适的杨宜歆送回前面后再过来。 她吩咐完两个侍女,就转身跟杜蕙到另一片玫瑰花地去。可才转身,披帛就被杨宜歆拽着了。 杨宜歆脸被憋得通红,她吞吞吐吐了半天,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十分委屈地跟苏妧说:“我、我是来道歉的啦!” 苏妧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你来道歉?” 杨宜歆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 苏妧:“可你为什么要道歉?” 虽然说方才杨宜歆出言不逊,但这种事情在这个小姑娘身上,都是家常便饭了。再说了,苏妧去跑去了人家小姑娘的梦里去捉弄了人家一番,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可杨宜歆只顾着自己哭,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直打嗝,差点没背过去。 苏妧看着她的模样,无语凝噎。 不知情的人,大概会觉得这个她对杨宜歆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所以杨宜歆才会哭得成这个样子。 杨宜歆哭着哭着,忽然就停了下来,只见她毫不客气地将苏妧的披帛拿起来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抬头,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越过苏妧,沙哑着声音委屈兮兮地喊了一声:“太子表兄。” 苏妧一愣,缓缓转身,不久前才见过的李承乾站在不远处的花丛中,玉树兰芝般的气质,在他身边的是临淮王李诱。 这两人看向苏妧和杨宜歆的表情,都十分一言难尽。 苏妧:“” 李蕴一直安静地待在旁边,神色平静。 长乐公主看向她,忽然喊道:“蕴娘。” 李蕴抬头,“公主想问什么?” 长乐公主打量着她,脸色沉了下去。 “方才公主让两位嬷嬷看着我,不许我离开,难道公主认为万泉这般模样,是我所害吗?” 长乐公主:“万泉小孩子心性,可她到永乐园不知有多少回了,从来没想过要上那座小岛,为何今日会与你一同上去?” 李蕴神色木然,“所以呢?就因为这样,公主认为万泉险遭毒手,是与我有关?”说着,她抬眼,目光不悲不喜地扫过苏妧,然后与长乐公主对视,笑问:“一年前我与太子殿下表明心迹时,被万泉撞破。她年纪小,口无遮拦,弄得人尽皆知。此事确实令我无地自容,但公主若是以为我因此而怀恨在心,等到如今再伺机报复,那公主便错了。我的父亲虽远在并州,但兼任太子左庶子,我的阿兄亦是东宫属官,李蕴再无能,也绝不会令父兄蒙羞。” 苏妧:“” 她昨晚听藿香和绿萝说了李蕴和李承乾的事情,但却没想到这事情居然还跟杨宜歆有关系。 长乐公主没想到李蕴会直接将她仰慕太子的事情当着苏妧的面说出来,愣了一下。 李蕴神色复杂地笑了笑,“既然公主怀疑我,那我就在这儿陪着万泉。很快,公主便会捉到那加害万泉的人,等万泉醒了之后,她为何会想要上岛,也自见分晓。” 苏妧眨了眨眼,这事情好像是有些复杂。她的好奇心并不是那么强,她本来就是被长乐公主拉来的,能顺手帮了杨宜歆,她自己也十分意外。 这么一想,苏妧反而还更加淡定了些。 长乐公主此时大概也是心情有些乱,并未与李蕴多说,带着苏妧和武珝离开了房间,还叮嘱守在门外的冬青,“看好了县主,若是她再有任何差池,唯你是问!” 冬青白着脸,点头,“是 ,公主。” 长乐公主轻叹了一声,与苏妧一同走出院子,身后还跟着武珝小萝莉和几个侍女。 她一边走一边跟苏妧说道:“今天幸好有你在,否则事情不会这么容易解决,你怎会懂这些针灸之术?” 长乐公主怎么也没想到苏妧竟然会这些寻常贵女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会调香倒是没什么,姑娘家谁不爱这些花花草草、香喷喷的东西。她只是没想到,苏妧竟然好像还会一点针灸之术。刚才她拿针扎杨宜歆的时候,看手法是一点也不生疏的,平常没少练习。 苏妧与长乐公主穿梭过回廊,方才她们在杨宜歆房中折腾的那么一会儿工夫,外面已经下了蒙蒙细雨,油绿的枝叶被打湿,枝头鲜花包含雨露,分外好看。 苏妧说道:“我先前生了一场大病,是府中的大夫不眠不休费了好几个日夜,才将我从鬼门关带了回来。而我的阿娘年幼时曾摔伤过腿,每到变天之时,腿便疼痛难忍,每次都需要大夫为她针灸才能缓解,我跟着大夫学了一阵子,有时候阿娘的腿疼要是犯了,我也能搭一把手。” 这些事情,长乐公主倒是都有耳闻,她还听说在苏府里的那位老大夫,父亲曾经想将他招进尚药局当太医的,只是那位老大夫性格怪异,又跟苏家好像颇有渊源,所以作罢。 长乐公主本就对苏妧有好感,此时听说苏妧学了一点医术,又对母亲如今孝顺,心中对她的好感又腾腾往上涨。 只是她又想起方才被留在杨宜歆房中的李蕴,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从前她还没下降到长孙家的日子。那时她还住在太极宫的公主院中,因为李震是东宫属官,又因为李绩的缘故,李蕴便常有机会跟着兄长进宫来。长乐公主和李蕴的交情是很好的,只是在李蕴私下见了太子,说不计较名分想要侍奉左右的事情之后,开始生分的。 长乐公主倒是没什么,大概是李蕴的面子会有些过不去。 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不管是太子还是长乐公主,为了李蕴的名声,都下令不许外传。可是他们千算万算,就没想到当时在宫中小住的杨宜歆那天淘气跟城阳捉迷藏的时候,就躲在李承乾和李蕴说话不远处的树丛中。 杨宜歆从小就被长公主惯坏了,做事情随心所欲也不想后果,加之一年前的杨宜歆,比现在更小孩子心性些。她是在听说李蕴要说亲的时候,一时嘴快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天她听到李蕴向李承乾表明心迹的事情说出来的。 众目睽睽之下,即使李蕴再镇定,也不可能做到不动声色。在长安这种地方,只有三分真的事情都能传得绘声绘色,更别提是李蕴和李承乾的事情空穴来风,事出有因,即使后来被长乐公主官方辟谣,依然是八卦热点。 长乐公主觉得苏妧肯定也知道这事情,可看她的模样,好像并不在意。 她心里还在琢磨着呢,就听到苏妧说道:“我觉得有问题的不一定是李蕴。” “李蕴不是那种平时没事喜欢探险的人,到那小岛上,肯定是万泉的主意。只是,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万泉差点被人所害时,李蕴与她在一起。这事情要是传到了长广姑姑那里,李蕴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苏妧:“公主似乎也并不认为是李蕴害了万泉,方才为何——” “关心则乱,我担心消息没封锁好,走漏风声让长广长公主知道万泉险些被害的事情,若是这般,也不必等什么真相大白,李蕴可能直接就遭殃了。” 长乐公主轻叹了一声,续道:“李蕴从小便时常进入宫中,我了解她。以她的性情,绝不会主动加害万泉的。可在万泉想起那凶徒的模样时,我看到李蕴想要离开,便觉得此事即便与她无关,也必有隐情。” 苏妧倒没什么好不放心的,长乐公主是在皇家长大的人,虽说李世民的后宫在长孙皇后的主持下,井井有条。可毕竟是皇家后院是非之地,各种关系错综复杂,长乐公主身为嫡长女,长孙皇后在她身上花费的心血绝对不少。杨宜歆遇袭之事到底是什么来龙去脉,长乐公主或许一眼就看出端倪了。 苏妧只是在想武珝,她总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 想了半天,还是没能想起来,只好试探性地问长乐公主,“公主,我瞧那武家妹妹虽然聪明伶俐,但到底年幼,今日之事,万一她告诉了第三者,岂不是糟糕?” 长乐公主闻言,却笑了起来,“武家妹妹?你说武珝?” 苏妧点头,“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040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o(nn)o 不止苏妧没有离开,就连出来放风的太子殿下,也干脆在永乐园住下了。 长乐公主:“阿兄, 你已上朝听政, 行事还是这般随心所欲,当心大臣们对你不满。” 李承乾双手交叉, 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我上朝不过是个听, 又不议事。大朝会上诸事自有父亲和诸位大臣商量定夺, 我在与不在, 没关系的。再说了, 宫中虽好, 可又怎么比得上阿妹的永乐园快活自在呢?” 长乐公主闻言, 笑着“呿”了太子阿兄一声。 不得不说, 李承乾后面说的话, 长乐公主是十分赞同的。宫中是好,父母都在, 可总不如在宫外自在。长乐公主自从出降后,深切地体会到宫里宫外的不同, 若是再让她像从前那样在宫中, 她必定不再习惯。 长乐公主微笑着,驸马长孙冲走到她身旁,她仰头, 冲着夫婿露出一个笑容。 李承乾快被这对秀恩爱的夫妻闪瞎了眼, 觉得真是没眼看了。 太子殿下是这般心情, 可坐在长乐公主旁边位置上的苏妧,却并不一样。 前方烧着篝火,火光明灭,在篝火上,架着一个架子在烤全羊。说到吃,世上再也没有一个民族能比种花家更会吃了。香喷喷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在旁边秀恩爱的长乐公主及驸马,并没有吸引苏妧的注意力,她的目光落在那头烤全羊上,动作极轻地吞了吞口水,她觉得好饿。 白天的时候,永乐园是男女分开活动的,男的在前面或是射箭取乐,或是结群出去打猎,那夹架在篝火上的全羊,便是那些少年郎们出去猎到的。 到了傍晚快要入黑的时分,在永乐园中的男男女女便会聚在一起用晚膳。 头两天因为杨宜歆和李蕴的事情,苏妧都没有出现,而今天事情告一段落,她终于出现在其中。 苏妧舔了舔唇,看向那只烤全羊的目光依然十分炙热。 从昨天开始喜欢上黏着苏妧的杨宜歆眼珠在苏妧身上打转,问道:“你想吃?” 苏妧暗中按了按肚子,矜持回答:“还好。” 在杨宜歆的眼里,只有想吃不想吃,任何不明确的拒绝到了她那里就都不算拒绝。听了苏妧的话之后,急于想讨好小姐姐的万泉县主招来其中一个侍卫,这样又那样地的吩咐了对方一会儿,然后那侍卫离开了。再回来的时候,他端着一盘香喷喷的肉放在苏妧前方的案桌上。 侍卫:“这是太子殿下让属下先送来给娘子的。” 苏妧望着那盘肉,有些错愕。 杨宜歆则是得意洋洋,“我就知道你想吃,因为别人都还没开始,所以我就让侍卫去找太子表兄了。这里最大的就是太子表兄,他派人送来让你先吃的话,就不会有人敢有意见啦!” 苏妧抬眼,就对上坐在她对面的李承乾,青年正在看她,目光带着几分莞尔。 她默默地移开目光,跟杨宜歆说道:“多事。” 杨宜歆瞪大了眼睛:“难道你不想吃?”说着,她自己倒是唉声叹气起来,“可惜蕴娘回去了,要是她也在就好了。” 苏妧一怔,随即想起傍晚前来告别的李蕴,少女温柔文静却周身落寞。 李蕴:“我从三岁开始,便时不时到宫中小住。与几位公主都熟悉,从前也曾淘气,与长乐公主一起打扮成小郎君的模样跟着太子殿下出去玩耍。我自以为了解殿下,愿不求名分侍奉左右,我本以为他并非无情,只是碍于我的父兄,才会拒绝我。到今日,我才知道,他对我,原来真的并无男女之情。” 李蕴说完一番话之后,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未婚夫与庶妹有私情,心上人又无意于她,李蕴会何去何从? 苏妧心中还在想着心事,一个阴影挡住了前方的火光。她愣了一下,抬头。 太子殿下背光而立,令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得他的声音低柔,问道:“不是说饿了,为何不吃?是这菜做的不合胃口吗?” 还不等苏妧说话,一个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对方是个小胖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我也饿了,阿兄怎么不见送我一盘?” 闻声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玄色常服的胖少年站在李承乾的位置旁,脸上的笑容带着显而易见的揶揄。 李承乾眼角一挑,笑道:“小青雀,你又调皮了。回宫之后,我得让阿娘与魏王府的厨子谈一谈,为何你最近体重又见长了?” 被李承乾叫小青雀的胖小子,便是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的嫡次子李泰。全长安都知道魏王李泰多才多艺,却是个小胖子。按道理说,这个年龄的少男少女多少都会有爱美之心,特别在乎自己的外表,可李泰不。 小胖子魏王,从小就为自己选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他一日三餐无肉不欢,即使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横向发展,也丝毫不放在心上。而在他出宫设府之后,更是变本加厉。皇后殿下十分忧心魏王的身体以及形象,多次叮嘱魏王府的厨子要多素少荤,魏王府的厨子听皇后殿下那么一说,当场就给跪了,说皇后殿下明鉴,魏王让我做,我不敢不做啊。 皇后殿下无语凝噎,转而跟李世民说起此事,谁知圣人选官是虽然要过身言书判四关,外表端正排第一,可真放在自家孩子身上,就是另一套标准。 李世民听了皇后殿下一席话,略一沉吟,说道:“随他去吧,只要他高兴就好。” 皇后殿下十分无语,她总算是发现了,在她所有的孩子面前,英明神武的圣人李世民,是说不出一句重话,既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孩子们压根儿就不怕父亲,一旦有人撑腰,便有恃无恐起来,皇后殿下只好频频扮演黑脸的角色,也是十分心累。 而且孩子逐渐年长,不再是年幼时阿娘前阿娘后的稚气小儿了,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世界,皇后殿下觉得也管不动魏王了。 苏妧看着前方的李泰,默默地或收回了视线。 什么天生贵胄,一看便知是贵不可言这样的话,其实也挑对象的。李承乾担得起一句气质出众,贵不可言,可李泰实在是令人一言难尽。 苏妧觉得怎么看这位魏王李泰,都跟清贵没什么关系,倒像是裹着一层油光的暴发户。 但她怎么可以这么想未来的小叔呢? 苏妧默默得检讨了一下自己,她有罪,她忏悔。 李泰的体型被李承乾拿来说事,也不生气,哈哈大笑起来,回头看向在座的人,笑着反击:“太子阿兄转移话题了,兄弟们,咱们一天在外面打猎,这才歇下,大家饿不饿啊?” 在座的那些半大不小的少年郎跟着凑热闹,声声饿此起彼伏的,一时之间,原本还算安静的永乐园瞬间热闹了起来。 长乐公主看着那群混小子,好气又好笑,虽说这里的都是自家人,不管是她还是长孙冲,请的大多数都是皇室宗亲,没有外人,可也不能太过火了。于是,主持大局的长乐公主站起来摆起了长姐的架势,笑骂道:“饿什么饿,饿了不会自个儿吃!” 那些少年郎和在座的贵女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各玩各的去了。 李泰笑着走到长乐公主和苏妧面前微微躬身行了个礼,“我只是难得在宫外与阿兄这般玩耍,一时忘形,若是冒犯了苏娘子,请莫见怪。” 苏妧笑吟吟地还了个礼,“魏王言重了。” 其实见怪倒是真的不至于,只是第二天魏王起来的时候,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副蔫巴的模样。 早早起来去散步的李承乾走到了魏王的屋子,好整以暇地望着蔫了的魏王,奇道:“青雀,你昨晚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今天这么精神不济的。” 李泰幽幽地看了李承乾一眼,郁闷说道:“我昨晚砍了一晚上的柴,感觉累死了。” 李承乾:??? 李泰说的砍柴,并非是真的砍柴。而且他昨晚在睡梦中的时候,本来正在大快朵颐地吃着美食,谁知忽然梦境就变了,餐桌上的美食全部都凌空而起半挂在空中。怪异的是,一把砍柴刀出现在他的前方,空中飘过一张纸,上面写着:“若想有肉吃,砍柴来交换。” 无奈李泰是个吃货,梦中的那些美食,全部都是他喜欢的。他还从未吃过那样美味的食物,那些食物的香味正在他的鼻端萦绕,令他垂涎三尺。 民以食为天,为了吃肉,做什么事情都是不过分的! 于是,梦中的李泰捋起袖子,拿起砍柴刀就开始干活。可那个梦居然十分蛮不讲理,他砍了一整夜,居然一根柴都没能砍下来,而各种各样的肉还在他身边跳舞,简直太可恶了! 李泰揉着自己的胳膊,跟李承乾诉苦:“我醒来的时候还在砍柴,而那些肉居然一块都没捞着吃!” 李承乾:“” 少女蒙昧,以为俊俏的少年郎三两句调情般的话语便能当真。李晶得知萧锴要娶的人是李蕴时,快疯了。派人去找萧锴,萧锴却是个怕事的,他哪敢忤逆父亲?更何况,与嫡长女李蕴相比,李晶又算得了什么? 萧锴翻脸不认人,李晶不认为萧锴有问题,却认为这是李蕴的过错。既然萧李两家联姻是既定事实,那么她如果能让李蕴嫁不成呢?府中跟李蕴年龄相仿的,只有她,如果李蕴不能嫁,那么萧锴是不是就可以顺势跟宋国公说,要娶她呢? 一个大胆的念头一直在李晶的脑海里盘旋,却没有付诸行动。直到她在永乐园看到了在魏王府中当差的徐方。 徐方原本是李蕴生母的远方堂兄,心术不正,到了长安后想借李绩的势飞黄腾达,却被李绩扫地出门。 于是,一直都没能付诸行动的李晶让人送了好处给徐方,跟他相互勾结。不过是半天的时间,李晶就已经想好了怎么令李蕴身败名裂,无法嫁给萧锴了。 她利用了杨宜歆,让她将李蕴带到了永乐园的岛上,然后让徐方在岛上的时候,侵犯李蕴。 这么一来,事情就好办了。杨宜歆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她生性贪玩,所以领着李蕴上岛没毛病。李蕴在岛上被人侵犯,也是咎由自取。谁让她非要跟着杨宜歆到岛上去的呢?酿成苦果之后,又能怪谁? 苏妧没想到毛都没长齐的李晶,竟然会有这样歹毒的心机。即便是站在众人面前供认不韪的时候,她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 李晶站在堂中,在她身边跪着昨晚被长乐公主从魏王手中要过来的徐方。 她环视了一圈儿屋里的人,冷笑着说道:“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何必多此一举将我提过来问,直接交给大理寺不就好了。” 长乐公主见状,秀眉微挑了下,“好个狂妄的丫头,可惜,你再怎么狂妄,不过也是个庶出之女。如今犯下了这样的事情,日后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李晶:“是啊,我是庶出的,比不上你们这些嫡出之女来得高贵。就因为是嫡出的,所以抢别人的意中人这种事情,做得总是格外顺手。不管是我的阿姐,还是未来的太子妃。” 躺着也中枪的苏妧有些无语,她瞥了李晶一眼,长得倒是挺好的,就是戾气有点重。 这些年来,苏妧性情是活泼了不少,但心理年龄即使没有变得苍老,大概也不会倒回去,因此也懒得跟个小黄毛丫头计较。 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她也不想再搅和在其中了,于是跟长乐公主说道:“公主,这事说起来,与我也并无关系,我也该回避。” 长乐公主见苏妧这么说,也就随她回避,笑着说道:“那你先离开,傍晚找你一起去赏花煮酒,如何?” 苏妧笑着应下,就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发现李承乾和李震在外面站着。太子殿下双手背负在后,跟李震说道:“我说景阳,别老是愁眉苦脸的,有好事都被你那脸色晦气跑了。不管你那庶妹做了什么事情,长乐既然答应了说要将她交给李家处理,就肯定不会在永乐园赏她排头,你尽管放心好了。” 景阳是李震的表字。 李震:“我不是担心公主。” 李承乾奇道:“你不担心长乐,难道你担心万泉?那就更没必要了,万泉那个丫头我看着她长大的,没心没肺得很。她心中对蕴娘正愧疚着呢,一定不会在牵扯到李府名声的事情上为难她。” 苏妧听着有些新鲜,这是她第一次听李承乾和身边的人说话,总感觉这人骨子里有那么一些不羁的意味。 这时,李震回过头来,见到了她,微微一怔,友好地朝她微微躬身行礼。 李承乾看到了苏妧,轻咳了一声,又端起了身为太子的模样。 “瑶奴,怎么只有你一人出来?” 苏妧站定在离李承乾几步远的地方,少女明眸含笑,无害而单纯的感觉。 “里面也没我什么事,所以我就出来了。” 李承乾轻声笑了起来,“怎么能说是没你什么事儿呢?你昨天帮了万泉的大忙,一大早便又去找万泉了解此事,若是没你什么事儿,说不定这事情还没解决呢。” 太子殿下一顶高帽送了过来,苏妧有些意外。 李晶的事情,又不是什么计划得天衣无缝的阴谋,那样错漏百出的计划,放在谁那里都是可以轻易识穿的。不过事情也很难说,因为如果不是苏妧入了杨宜歆的梦,事后又用催眠术让杨宜歆回想起徐方的模样,这事情说不定也是会不了了之。 可能李蕴是知情的,不过这事情说到底是杨宜歆轻信李晶的话到岛上去玩,而杨宜歆被偷袭的真相,虽然李蕴心中有疑惑,但只要李晶一口咬定与她无关,这事情就永远都说不清。 如今李震等人能知道李晶和萧锴的私情,这军功章好像是有自己的一半呢! 苏妧一想,心里顿时飘飘然。 入梦是个好技能,她值得拥有。 苏妧在永乐园的小风波上,帮了杨宜歆一个忙,所以处理完李晶的事情之后,杨宜歆就跑到苏妧跟前笨拙地示好。她从小体弱多病,因此如今十二三岁还是跟个小孩子似的模样,她在苏妧眼前晃来晃去,晃得苏妧好笑不已。 苏妧:“万泉,你要是想为从前那样欺负我道歉,也是可以的,我会接受的。” 谁知杨宜歆双眼一瞪,“谁要跟你道歉?” 苏妧:“好吧,你既然没想要跟我道歉,那你来我这儿晃来晃去做什么?” 杨宜歆:“” 沉默了半天,然后她捏着嗓门跟苏妧说:“你救了我的命,戏文都有说,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 然而还不等苏妧说话,一个喊着笑意的男嗓在她身后响起—— “以身相许就不必了,以后少往瑶奴心中添堵倒是可以。” 杨宜歆闻言,顿时气得跳脚,“太子表兄,你怎么可以偷听!” 男子紫色的身影从一株樱花树后出来,眉目含笑:“明明是我先来的,怎么能说我是偷听呢?” 杨宜歆暗搓搓地想向苏妧示好,却被太子殿下撞了个正着,恼羞成怒,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这么不给面子,李承乾勉强维持着宽容的大表兄形象,自嘲笑道:“嘶,这丫头,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 苏妧却站在前方望着李承乾,脸上是明媚的笑容。其实此时此刻,她真的很难将眼前的李承乾和历史上的废太子联系在一起。 未失锐气的青年,长相英俊又身负才华,满朝文武对他都赞不绝口,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他到底是怎么将自己作到沦落为一个废太子,最后客死异乡的? 李承乾望着苏妧,他上前了两步,苏妧没有后退。 他剑眉微挑,又上前两步,苏妧依然没有退。 李承乾见状,得寸进尺,走到了苏妧跟前,两人视线交缠。 他的目光落在苏妧的五官上,少女的五官十分精致,皮肤吹弹可破,那红润的唇泛着动人的色泽,诱人采撷。 少女身上的那股馨香萦绕在鼻端,令他心湖荡漾。 李承乾:“我靠近你,你为何不退?” 苏妧仰头,望着眼前男子俊雅的五官,梨涡浅笑,“因为我发现,在太子殿下出现的那一刻,便有人在默默地注视着你。” 李承乾眼睛微睁,神色诧异。 苏妧脸上的笑容不变,她甚至还微微低头,令人从远处看着,就是她含羞带笑的模样 。她轻声问道:“太子殿下想做什么?难道我是你亲自认定的太子妃这件事情,还不足以让李蕴死心嫁人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041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o(nn)o 平时两个人说点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都要考虑隔墙有耳, 更何况她和颍川县主之间,已经不是隔墙有耳没耳的问题,而是当场就有第三者的问题。 颍川县主这么猖狂令苏妧忍不住瞥了杨宜歆一眼。 杨宜歆这是一幅忍辱负重的憋屈模样,不吭声。 苏妧差点惊呆了, 在李承乾面前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杨宜歆,居然怕颍川县主?同为县主,杨宜歆的母亲与平阳昭公主也是姐妹, 按道理说表姐妹之间的情感, 应该是相当融洽的才是, 怎么杨宜歆见了颍川县主, 一副耗子见了猫似的模样? 但此时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 别人找茬都找上门来了,不反击岂不是太怂了? 苏妧这么一想, 连忙振奋精神, 她下巴微微扬起,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哦?不知颍川县主所以为的苏妧, 到底是什么样的?” 颍川县主看苏妧不为她的话所动,冷笑。她五官精致, 本应该是个美人, 如今看着也确实依然是个美人, 只是可惜这美人周身戾气略重。 颍川县主的双眸上下打量着苏妧, 目光中有着明显的轻蔑。 “别以为被选为太子妃便是什么好事?你知道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他向往自由,最向往的还是可以在大唐边境那广袤的土地上纵马驰骋,最喜欢看的舞蹈是胡人的胡旋舞么?” 苏妧以不变应万变,“先前不知,如今知道了,感谢县主告知。” 颍川县主本以为苏妧会被她的话语所影响,如今见她这么不咸不淡的模样,心中的不甘和怒火蹭地就上来了。 “你即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你能因为他喜欢胡旋舞,特地去学吗?你能为了成为他心中喜欢的模样,一切都按照他的喜好做事吗?” 苏妧对此也十分坦白,“说实话,不能。” 停了停,她笑着侧头,上下将颍川县主打量了一圈,语气颇为遗憾地说道:“没想到县主对太子殿下一番心意如此真切,令人动容。这么用情至深的县主,却没能被选为太子妃,真是太可惜了。” 颍川县主:“” 杨宜歆:“”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颍川县主气得脸都发白了。颍川县主没想到苏妧竟然敢这样跟她怼,她的娘亲可是平阳昭公主!昔日太上皇李渊最宠爱的女儿,是古往今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去世时由军队送葬的公主!苏妧不过是个从四品大臣之女,何时轮到她在此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大概是一开始就轻敌了,因此猝不及防地被敌方反攻的时候,就乱了阵脚。 颍川县主有些口不择言:“这便是我大唐未来太子妃的涵养?苏娘子,麻雀飞上了枝头,也依然是麻雀,绝不会因此就真的变成凤凰的。太子殿下芝兰玉树般的人,你配得上吗?” 苏妧并不生气,对于这些来自于言语上的攻击她向来都不是太在意,没什么好在意的,她说过,她最喜欢的,就是看别人气得咬牙切齿却对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苏妧朝颍川县主露出一个甜笑,笑容甜,声音更甜,甚至还带着几分恶意的娇嗔之感。 “配不配这个问题,好像轮不到县主来判断呢。” 颍川县主:“” 在旁边看了一场大戏的杨宜歆目瞪口呆,紧接着心中的熊熊地燃起了对苏妧的崇拜之情。 苏妧居然敢这么怼颍川,胆子实在太大了! 杨宜歆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娇纵模样,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大概就是眼前的这个颍川县主。每次看到颍川县主,就跟鹌鹑一样,很安静。颍川县主说一,她绝不会说二,有时候大家都会笑着说不愧是表姐妹,都是同一个鼻孔出气的。可谁也不知道,杨宜歆怕颍川县主。 杨宜歆在颍川县主面前当了十多年的鹌鹑,如今看到苏妧面不改色地将颍川县主怼得脸色都变了,心中感觉像是苏妧帮她把这些年的憋屈都还了回去似的,别提多高兴了。她看着苏妧的眼神也顿时变得热切起来,好像是看到了偶像的迷妹一样。 苏妧被杨宜歆那崇拜的小眼神弄得云里雾里,所以她又做了什么令这个吉祥物似的小萝莉忽然爱上了她? 颍川县主刚才被苏妧一气一噎,失了平常的水准。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好像方才的失态只是苏妧和杨宜歆的幻觉。 颍川县主:“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方才我词不达意,冒犯了苏娘子,抱歉。我只是觉得十分惊讶,苏秘书丞平日不显山不露水,我都极少听父亲说起他,却没想到能养出像是苏娘子这般的人儿出来。苏娘子如今被选为太子妃,苏府也是门楣生光,从此苏秘术丞在朝中平步青云,是指日可待啊。” 一番话,语气不见之前的半分不甘与挖苦之意,但褒贬不明。 苏妧微笑:“县主说的是。其实说起来,也是十分奇妙,我与家人都不曾想过,我与太子殿下的姻缘竟然会是起源于一个梦。说什么天定姻缘,或许是被大伙儿传得过于玄妙了,但或许真的如同国师所说,一切是缘。” 颍川县主闻言,只觉得一口气被憋在胸口。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或许杨宜歆听了苏妧的话并不会多联想些什么,可颍川县主毕竟不是万泉县主,颍川县主心有七窍,即使苏妧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但话里话外只要多想想,就都明白她的意思。 我和太子的姻缘是天注定的,县主你死心吧。 颍川县主触不及防被反将了一军,心里十分不痛快,她恨恨的瞪了苏妧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苏妧望着颍川县主的背影,有些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颍川县主和李蕴就不是一个段数的,如果李蕴遇上了颍川县主,大概就是被秒杀的渣渣。 杨宜歆等颍川县主走远了之后,忽然一把抱住了苏妧的胳膊,“苏妧,你太厉害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颍川这么生气,她方才放在身边的手在发抖,你看见了吗?” 苏妧默默的将自己被抱住的胳膊抽了出来:“没有,没空看。” 杨宜歆笑道欢快:“没事,有我帮你看着呢。” 苏妧:“” 出息,为什么不能正面迎战,只敢在旁边偷偷打量颍川县主? 杨宜歆还不等苏妧问她怎么会那么怕颍川县主,就自个儿跟苏妧招了。 “小时候经常去公主院找长乐阿姐玩,那时候颍川也是跟长乐阿姐住在公主院里的。每次我去找长乐阿姐的时候,趁长乐阿姐不在,颍川总会将公主院的人都赶出去,将我关在一个小黑屋里,还不许我告诉别人。我一开始的时候会跟长乐阿姐说,可是长乐阿姐都不信我,说颍川那么懂事可爱,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万泉不能撒谎哦。” “可是我明明没有撒谎,但长乐阿姐她们都不信我,觉得肯定是我淘气。她对我,就像刚才对你一样,在有人的时候很好的,可是在没人的时候,她就会欺负我。苏妧,颍川从小就很可怕的,她做坏事都不会有人相信!” 苏妧闻言,转头看了杨宜歆一眼。 其实她想说没那么夸张的,只是杨宜歆段数太低了,加上小时候大概经常私下被颍川县主关在小黑屋,对颍川县主产生一种害怕的情绪就像是她的本能反应一样。 苏妧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我相信。” 杨宜歆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相信,苏妧,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好人。你别怕,虽然长乐阿姐她们都喜欢颍川,但是太子表兄不喜欢她的。” 苏妧:“哦?为什么?” 杨宜歆:“我也不知道。” 好吧,指望从杨宜歆嘴里得到什么靠谱的消息,总是有些难度,现在看来这个颍川县主是比李蕴难缠得多的人物。 这都还没走马上任呢,就遇上了两个情敌,要是以后真进宫了,那还得了? 苏妧有点郁闷,因为天天争风吃醋这样的事情真的会拉低人的格调,苏妧希望自己的格调可以更高一点,不能像别人一样眼里就只看到那个男的,看其他的一概眼瞎。 “吱呀”的一声门响,打破了雪夜的宁静,紧接着便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响起—— “瑶奴,怎么还不歇下?” 房中点着地龙,暖烘烘的,室内点着一个年纪看着不过才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女正趴在房中的软塌上,鹅蛋脸,明眸皓齿。她此时手中正执着一本书,头也没抬,声音爱娇地说道:“阿娘,再过一会儿,我白天——” 然而话还没说完,她手中的那本书就已经被眼前的妇人抽走了。 她无辜抬眼,鼓着腮帮,委委屈屈的模样,“阿娘。” 妇人板着脸,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撒娇也没用,快睡。明日你的父亲休沐,你要早起去给他请安。” 少女闻言,“哦”了一声,乖乖躺到床上,她拉过被子到下巴的地方,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阿耶休沐,能带我出去到长安城外去看雪景吗?” 妇人望着她,笑得慈祥,“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不闭上眼睛,我可就要守在这儿等你睡着了再走。” 少女:“” 连忙闭上眼睛,本来就没有睡意,要是阿娘还在旁边看着,她大概能精神得连头发都竖起来跳舞。 妇人看着她乖乖闭上眼,帮她掖了掖被子,出门的时候,在旁边侍女待的地方叮嘱了几句话,然后就离去了。 少女见外面已经没有了声息之后,原本闭着的眼睛张开,有些无聊地翻了个身。 她叫苏妧,小名瑶奴。她到这世界已经将近三年,可有时候想起从前的事情,恍若是上辈子。可如果较真来说,从一个时空到另一个时空,可以视为是生命的终结和重新开始,那么从前对她而言,是上辈子也没错。 如今这个地方,是大唐世界。是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大唐,苏妧并不能十分确定,毕竟,她从中国古代史的教科书上知道的,都是一些重要大事。 所以苏妧并不能因为当今的大唐圣人是李世民,就能断定自己到了历史上的唐皇朝。但有个粗略的背景知识总比没有好,所以苏妧都当这个就是历史上的大唐。 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越的,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她就变成了苏妧,她的父亲苏亶是个朝廷命官,她有个长得明艳大方的娘,今年还不到三十岁。说起这个,苏妧就要感叹一声,这古人嫁得可真是早,她的阿娘孙氏十六岁就生下了她。 穿越之后诸多不习惯,那些血泪史不提也罢,有个十分有意思的事情,却是她想提却没办法跟别人提的,提了她担心会被人当成妖怪。 就是,她会入梦。 这个技能一听似乎很牛逼,然而,苏妧觉得自己大概是还没能摸到窍门,发现这个技能到现在已经半年,依然玩不转上天给她的这份大饼。 苏妧刚到大唐的时候,因为这具身体刚经历了一场大病,所以时常会梦到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有时候她在梦中是主导者,那是她自己的梦,有时候她在梦中是旁观者,那是别人的梦。但苏妧一开始入别人的梦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直到半年前的一个早上她去向母亲孙氏请安,孙氏说她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还没出嫁的时候。 苏妧笑眯眯跟阿娘说真巧,我昨晚也梦到了阿娘还没出嫁的时候呢! 孙氏微笑,大概也是心血来潮,就跟苏妧说起那个梦。 孙氏所做的梦,听得苏妧目瞪口呆。 倒不是孙氏做的梦多吓人,而是苏妧发现孙氏的梦跟她的梦是一模一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042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o(nn)o  苏妧有幸见过杜如晦一面, 那是杜如晦已经缠绵病榻。百里夷有民间圣手的称号, 曾为生病的杜如晦号脉, 苏妧就是那时候见到杜如晦的。 后来杜如晦病重不能上朝,太子李承乾亲自到杜如晦的府上探望。 苏妧侧头, 笑着看向方才紧张兮兮不吭一声的杜蕙,此刻脸蛋红扑扑的,就像是个迷妹见到了偶像似的。苏妧忍俊不禁,说道:“你这么高兴看到太子, 方才怎么跟个鹌鹑一样,什么话都不说?” 杜蕙伶牙俐齿地反唇相讥:“那你方才怎么也什么话都不说?”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两人离开了玫瑰园,也没有到前面陈王妃和贵夫人们活动的地方去。苏妧让绿萝到前面送了个信给孙氏,说她跟杜蕙在花园里, 就在花园里找了一个幽静的地方,听杜蕙说她这几个月回洛阳的所见所闻。 苏妧仔细听着, 不时问一两句。 杜惠:“在洛阳, 有看到圣人赐给魏王的宅子,特别大特别气派。管事认识祖父府上的人,本可进去看看, 可母亲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父亲快要晋升为魏王府的长史, 瓜田李下, 怕是会给父亲召来风言风语。” 魏王李泰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第二个儿子, 十分得李世民的宠爱,小名青雀。 说起来苏妧觉得李世民给孩子起小名的时候,似乎都特别喜欢这些动物的名字。譬如李治的小名就是雉奴,还有刚出生不久的晋阳公主,小名是兕子。 那李承乾呢? 李泰和李治都有小名,都跟鸟有关系,那李承乾的小名是什么? 飞龙生凤凰,难不成李承乾的小名叫凤凰? 苏妧还在想着,忽然一只白皙的小手在她眼前挥舞着,她愣了一下。 杜惠:“你在想什么呢?我都喊你好几声了。” 苏妧眨了眨眼,“没想什么。” 杜惠却笑得賊兮兮地凑近她,“真没想什么?” 苏妧:“真没想什么。” 杜惠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想骗我?你头发动一动我都知道你的心思。你在想太子殿下,对不对?” 苏妧:“” 这小姑娘,猜得可还真准。 苏妧一本正经地否认,“我不,我没有。” 原本看着温柔恬静的杜惠,此时流露出少女的朝气和八卦之心,“别骗我哦,我可是什么都知道。你心里,是不是也觉得太子殿下很好看?” 苏妧被杜惠弄得哭笑不得,但也大方承认,“是啊。” 杜惠眨巴着眼睛,“那你心中会有期待吗?期待以后和太子一起的时候。” 苏妧微微一怔,期待?她能有什么期待? 她望着一脸好奇的杜蕙,有些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杜惠愣了一下,然后一阵花瓣雨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原来是苏妧刚才听她说话的时候,手痒撕了一堆的花瓣,此时淘气地将那堆花瓣往两人上方一扔。 粉色花瓣如雨般坠落,洒了两人一身。 杜惠被洒了一身的花瓣,瞪向苏妧。 苏妧见她那模样,脚底抹油,溜了。 杜惠满头满脑都是花瓣,见苏妧不负责任地跑了,顿时怒了,“苏妧!” 苏妧回头,飞快地钻进了杏花林中,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杜惠气得跺脚,一反先前那温柔文静的形象,气势汹汹地追了进去,“苏妧,你给我站住!” 正要回宫的李承乾恰好路过,站在在不远处目睹了全过程。 淡樱色的身影跑动时衣带飞扬,恍若是一只粉蝶般跑进了杏林之中。就连留给人的背影,似乎都是那样无忧无虑的美好。 一天的时间,他遇见了苏妧三次。要不是这趟微服出宫完全是他心血来潮,他都要以为这是有人悉心安排好的邂逅了。 跟随在后的侍卫李震见李承乾久久不动,上前低声提醒了他一句:“殿下,再不回宫,怕是会错过与房公见面的时辰。” 李承乾应了一声,“知道了。” 目光却仍旧落在前方的杏花林。 杏花依然在枝头绽放,而那个宛若粉蝶的身影,已杳然无踪。 苏妧在陈王府待了一天,等到傍晚孙氏和陈王妃告辞的时候,她和杜惠两人才到了前面各回各家。 一天活动下来丝毫不见疲倦之色的陈王妃拉着苏妧的手,跟孙氏说:“我可真嫉妒你有这么一个贴心小棉袄,不然你让瑶奴在我府中住一些时日吧。”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次苏妧到陈王府都会上演一次,孙氏已经见惯不惯,照例拒绝。 陈王妃照例依依不舍,然后叫身边的侍女拿了一个食盒来,里面尽是苏妧喜欢的点心,然后又送给苏妧几件稀奇的小玩意儿和一个犀牛角枯荷笔洗。那些东西加起来,比孙氏给陈王妃带来的礼物还贵重些。 苏妧不缺钱,可她有收集癖,她既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每次陈王妃送的东西,都能让她爱不释手。 苏妧手里拿着一个浅碧色的玉蟾蜍,眼睛弯的跟天上的月牙儿似的,“多谢姨母。我今日让绿萝和藿香在玫瑰园摘了一些花儿回去,等我的玫瑰露做好了,便给姨母送来。” 苏妧喜欢调香,经常自己捣鼓一些配方做香露。去年她给陈王妃送了一瓶自己调的玫瑰露和薄荷香,陈王妃十分喜欢。 陈王妃:“好好好,你若是能做,多做几瓶。这都是你亲手做的,日后若是有人邀请你去参加宴会,也不必带什么贵重东西,带上一小瓶香露送去即可。” 孙氏闻言,不由得莞尔,“瞧你说的,那不过是瑶奴平日无事消遣所做的香露而已。” 陈王妃却笑着说:“怎么能这么说呢?那可是未来太子妃亲手所调,千金难求,谁会不爱?”略顿,她又说:“你以为这长安的命妇当中,有谁真能不随波逐流么?” 孙氏微微一怔。 苏妧也听出了一点意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其实何止鸡犬,好像跟那个得道之人沾点边的东西,都能火起来。 陈王妃眉目慈善地望着苏妧,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眉心,“你呀,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苏妧顺手将陈王妃的手捉下,一脸的谦虚好学,撒娇说道:“请姨母教我。” 陈王妃捏了捏苏妧的鼻子,开玩笑似的问道:“我若教你,能有什么好处?” 苏妧一听,就知道有希望,眉开眼笑地给陈王妃灌蜜糖,“姨母人这么好,肯定会好人有好报,天天晚上做好梦的。” 天天晚上做好梦? 陈王妃顿时哭笑不得,这也算是有好报? 但不管怎么说,陈王妃对苏妧的偏爱是十分明显的,加上她跟孙氏多年交情,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鱼帮水水帮鱼,她今天帮了苏妧,日后也自然有苏妧回报她的时候。 陈王妃是个聪明人,于情于理,她都觉得自己在有的方面提点一下苏妧,是应该的。 苏妧和母亲回到苏府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天色已经开始入黑,苏亶今天难得回来得早,正在府里。 苏妧换了一身常服去见过父亲,苏亶望着女儿笑语盈盈的模样,虽然觉得李世民因为太子的一个梦而立苏妧为太子妃颇为荒谬,可他的女儿乖巧纯善,值得天下最好的男子。 平时苏亶都很少这么早回来,身为秘书丞,他有时候都直接在宫里值班过夜了。 孙氏走到丈夫身旁,微笑着问:“郎君今日回来得比平日要早些,宫中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苏亶摇头:“今日出门时见到了百里大夫,他说有事情想和我说,我便早些回来了。” 苏妧侧头问父亲:“百里伯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吗?” 苏亶又看了苏妧一眼,这几年女儿跟着百里夷学医之事,他是知情的,他也知道女儿心中或许早就将百里夷视为亲人。 苏亶略一沉吟,随即徐声说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百里大夫说想要离开长安去游历。” 苏妧一直以为百里夷会留在苏府,所以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离开。此时一听父亲说百里夷要离开,愣了一下,随即转身飞奔离去,“我去找百里伯伯。” 苏妧去到百里夷的院子,那位已经年过半百的民间圣手一身布衣,正在整理草药。 苏妧走过去,劈头问道:“父亲说百里伯伯要离开,为何会如此突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043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o(nn)o 这样的事情按照套路发展, 应该是杨宜歆抽抽搭搭地跟李承乾说:太子表兄,苏妧欺负我! 于是误会造成, 太子李承乾会因此而对苏妧印象十分不好,苏妧也会因为这样更加讨厌杨宜歆,紧接着就是各种爱恨情仇交织上演。 苏妧觉得按照道路,应该是上述所说的那样没错。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套路走,杨宜歆抹了抹眼泪,十分委屈地看着李承乾, “我说了会跟苏妧道歉的,你为什么还来?” 苏妧:“” 李承乾:“” 其实杨宜歆之所以连侍女都不带就跑到玫瑰园,只是因为不久前苏妧从陈王妃那里出来后遇见杨宜歆时,杨宜歆说最讨厌跟苏妧一起听戏了,有她没我这样的话传到了一墙之隔的李承乾耳里。 杨宜歆时常进入皇宫,李承乾对这个小表妹十分熟悉,一听就知道是她的声音。 虽然小姑娘之间的那些小纠葛在李承乾看来那都不是事儿,但杨宜歆的言行事关皇家颜面,更何况苏妧是他未来的太子妃。 于是,让李诱去将万泉表妹叫了过去,然后跟她说都多大年纪了, 还那样孩子气。苏妧是你未来的太子表嫂,你当着众人的面拂她面子, 那岂不是拂太子表兄的面子?嗯? 其实李承乾说那些话的时候, 并不凶。 少年郎天生有着一颗怜香惜玉的心, 对姑娘家向来都是十分耐心,即便是带着几分责备的话,说得也是跟春风化雨一般。 无奈杨宜歆一大早就被母亲长广长公主叮嘱,说今天到陈王府不能再向从前一样得罪苏妧了,巴拉巴拉然后到了陈王府,看到陈王妃和那些贵夫人们对苏妧都十分喜欢,那些人从前也十分喜欢她,可是如今一看苏妧抢了她的风头,心里既憋屈得慌。 一听太子表兄的话,杨宜歆顿时就觉得今天诸事不顺,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对。 她气得眼泪都快要喷出来,睁着眼睛看着李承乾半晌,然后像是赌气一般大声说道:“都是万泉不好,对不起!太子表兄你别生气,我这就去给苏妧道歉!” 于是,一时憋屈到冲动的杨宜歆就扔下了侍女和诸位正在等她去听戏的贵女们,自己跑到了玫瑰园来找苏妧。 然后,就发生了方才的那一幕。 李承乾对眼前的情景,也颇感无奈。抬眼看向前方,一身淡樱色衣裙的少女正立在花丛之中,看向他的神情惊讶而错愕。 苏妧:“太子殿下?” 李承乾不久前才见了苏妧一面,那时少女寒着一张俏脸,对他十分不客气。可李承乾却并不在意,因为毕竟苏妧不知道他是谁,他也无意这么早就在苏妧面前显示身份。他是微服出宫解闷的,又不是来摆谱的,何必给别人增添不自在? 更何况,少女不假辞色的模样,别有一番风情。 所以他才会在李诱快要泄露他的身份时,打断了对方的话,直接将人拎走。 而此时面对苏妧那错愕的眼神,李承乾心里总算是有些后悔的感觉,早知道那时候就不在苏妧面前掩饰身份了,如今被万泉这么一揭穿,多尴尬。 不过那种后悔的情绪在李承乾心中也就是一闪而过,万泉这个不长心的小表妹都将他的身体暴露了,后悔有个什么用? 于是李承乾迎着苏妧的目光,微笑着微微颔首,硬着头皮维持自己不动声色的淡定形象,十分的彬彬有礼:“我不想惊扰旁人,所以微服出宫,先前在花园中,是我唐突了。” 苏妧:“” 李承乾看着前方又不吭声的苏妧,心里忽然生出了几分忐忑之感。 说起李承乾,此人得天独厚,他才一出生,就被祖父李渊封为恒山王。父亲李世民即位后,又被立为皇太子。 拜父母所赐,皇太子命格是一等一的好,命格好也就罢了,长相也专挑父母的好处长,少年风姿俊朗。 古往今来,约莫是从未吃过苦头的少年郎都会具有这样的属性:桀骜不驯,目下无尘。 身为皇太子的李承乾在这一点上,做的比较隐晦一点,他骨子里的桀骜都被那清俊无双的皮囊藏了起来,平时与群臣相处,礼数也周到,因此颇得群臣赞赏。 除了在选妃这件事情上,太子殿下的言行实在令群臣有些无语。 但其实在李承乾心里,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如何,他都从未在乎。 他贵为大唐的皇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功过是非,自有后人定断,他又何必在意如今朝中的这些人对他如何评价? 可此时此刻,李承乾有生以来头一次在意别人对他的感觉。 苏妧行了个礼,悦耳的声音带着歉意:“见过太子殿下,之前多有得罪,万望殿下见谅。” 少女模样乖巧,姿态大方有礼,与不久前寒着俏脸凶巴巴地问李承乾是谁的模样判若两人。 杨宜歆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瞪向苏妧:“你见过太子表兄了?还对他无礼了?” 苏妧:“我不是故意的。” 杨宜歆还在瞪苏妧,瞪瞪瞪,恨不得能在苏妧身上瞪出个窟窿来。 她不过就是随口说了不想跟苏妧一起听戏,太子表兄就将她拎过去教育了一番,可苏妧都对太子无礼了呢! 堂堂一国太子,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对他无礼的吗? 太子表兄未免太厚此薄彼了,圣人舅舅还没正式向苏妧家人说亲呢,太子表兄就这么纵容她。 要是以后苏妧真的入主东宫,那还得了? 杨宜歆越想越心酸,看苏妧的眼神仿佛她是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从前苏妧就让她看十分不顺眼,今天陈王妃的宴席苏妧也是抢足了风头已经让杨宜歆够郁闷了,太子表兄竟然也像吃错药了似的维护苏妧, 杨宜歆既委屈又生气,她一生气,就又喘不上气来。旁边的绿萝和藿香早有准备,连忙扶着她。 李承乾见状,也是哭笑不得,“万泉,你身体不好,太医天天叮嘱你要平心静气,你都当耳边风了?” 语毕,不由分说,让李诱找来了杨宜歆的侍女,让人将身体娇弱的万泉县主送回公主府。 有李承乾在场,杨宜歆心中有一万个不满都只能憋着,临走前还狠狠地剜了苏妧一眼。 可苏妧好像天生不会看人脸色似的,笑眯眯地跟杨宜歆挥手,让她回府好好静养。 李承乾望着眼前笑容可掬的少女,也忍不住弯了嘴角,与她说道:“万泉从小被长公主和驸马捧在手掌心长大,有时候难免有些任性,但她的内心是没有恶意的。” 苏妧颔首,“嗯”了一声。 然后两人之间就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在旁人看来,李承乾和苏妧两人就站在花丛之中,男俊女美,画面何其美丽。只是可惜,这两人好像哑巴一样你对着我,我对着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旁边的李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 李承乾这才回过神来,脸上闪过几分尴尬,他咳嗽了一声,端出一副十分淡定自若的模样,跟苏妧说道:“唔,没什么事,你们去玩吧。” 苏妧:“” 李诱:“” 于是,苏妧真的带着杜蕙去玩了。 李诱笑得快要打跌,“天哪,殿下,您是把妧娘当成了与城阳阿妹她们一样了吗?” 李承乾看着李诱那欠揍的模样,没忍住,给了他一脚。 今天遇见苏妧,是个意外,他其实没想明白到底要怎么跟苏妧相处。太子殿下再怎么样,也心知肚明苏妧是因为他的一个梦,所以被父亲钦点为太子妃的。虽然少女看着并无任何怨怼之情,可谁知是真是假? 李承乾生在天家,从小所接受的教育就是家国天下、黎民百姓,纵然他分明是个纵马驰骋、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可他也很难分出什么心思在那些风花雪月上。 选妃之事,他纯粹是被赶鸭子上架,因为自诩是长安一枝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太子殿下觉得,能站在他身旁的,必定是懂他的。 可素未谋面的两人,要怎么样,才能懂得彼此呢? 于是,李承乾干脆就给母亲出了个难题,他哪能想到真有人与梦中的少女长得一模一样呢? 但木已成舟,反悔是不可能的 身为一国的储君,他也不可能迟迟不立太子妃。不然大臣们每天念叨,能将他烦死,尤其是与他差不了多少的妹妹长乐公主出降后,太子殿下隔三差五就被人念叨立妃之事,听得耳朵快生茧。 国师也说,他与苏妧的缘分,可遇不可求。 李承乾心中也明白,加元服之后,如果不是苏妧,也会是其他女子入主东宫。 他只好认定了苏妧,他心中也希望苏妧会是期望中的模样,懂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044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o(nn)o  苏妧让藿香和绿萝领着几个侍女出去收集露水, 自己则是沿着永乐园的小道散步。不得不说, 这个坐落在长安南面的庄园, 是花了心思设计的, 一花一草, 一砖一瓦, 虽然简单却十分大气, 其中的建筑设计, 是出自宰相阎立本之手。 要是能让阎立本送一幅画就好了,这样哪天落魄了,就将阎立本的画拿出去卖,肯定价值上万。 虽然李承乾可能会是一个废太子,但成为太子妃, 就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去接触这些名人,那就有更多的机会可以得到名人墨宝。他日就算是穷途末路了,也有一大堆压箱底的好东西可以拿出去卖。 苏妧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前途充满了希望。 不知不觉走到了永乐园的后门前,苏妧伸手推门出去,却在抬眼的瞬间愣住了。 李承乾昨天在东宫收到长乐公主的信件时,已经来不及出宫, 因为长安城门已经关闭,即便是太子, 没有圣人所赐的牌子, 也不能在长安城的主干道上行走, 否则会被禁卫军毫不留情地叉走问罪。 李承乾只好安心等天亮,天一亮,他就带了几个侍卫和李震一起直奔永乐园,一大早就到了,又不想兴师动众闹出太大的动静,出了宫觉得什么事情都格外顺眼的太子殿下,干脆就带着李震和几个侍卫等门。 苏妧推门看到李承乾时,难以控制地惊艳了一把,难怪情窦初开时的少女李蕴会喜欢李承乾。 青年太子身量颀长,穿着紫色常服,一身清贵,眉目如画。 李承乾察觉到动静,转头,便与她的目光相迎。 苏妧:“” 李承乾:”“ 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像是吃错药了似的。 苏妧回过神来,连忙朝李承乾展颜露出一个甜笑,“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也从方才见到苏妧时心中的惊喜中或过神来,他轻咳了一声,“唔”了一声,然后跟苏妧说:“昨天收到信件的时候天色已晚,来不及出宫了,所以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出城。” 苏妧:“公主得知殿下大早赶来,定然会十分高兴。我这就让人去通知公主,说殿下已经带着李侍卫到了永乐园。” 正要去找永乐公主,却看见绿萝一点也不稳重地朝她奔过来,“主子,万泉县主已经醒了,她一醒便说要主子马上过去呢。” 苏妧扬眉,可真巧,她也是打算散完步就去见一见杨宜歆的,没想到杨宜歆醒来就主动说要见她了,真是天助她也。想着,笑眯眯地转身,想跟李承乾告退。 谁知李承乾却说:“我这趟来主要也是要看看万泉的,我便与你一同去看万泉吧。” 苏妧眨了眨眼,仰头看向他。 青年太子眼角飞挑,那细长的双眸便飞出了几许风流桃花,勾人于无形。 太子殿下:“我好歹是万泉的表兄,而蕴娘与我,也有年少之谊,如今她们受到了惊吓,我去问候一下,应该的。” “你说是不是,瑶奴?” 太子声音清越不失锐气,可不知怎的,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调意外地魅惑。尤其是喊瑶奴的时候,苏妧真是觉得自己心都快被他喊酥了。 食色性也,苏妧不承认自己有什么过错,要怪也只能怪李承乾真是男色祸水。 于是,决定暂时沉沦在男色之中的苏妧,笑着点了点头,以不变应万变,“是的呢,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经过一个晚上,昨天还一副可怜兮兮模样的杨宜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苏妧和李承乾还没进去,就听到杨宜歆已经恢复活力的声音。 “昨天想对我不轨的人是不是已经找到了?等会儿我就去找长乐阿姐,要将那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杂碎好打一顿,再流放岭南,让他终身不能踏进长安一步蕴娘,你脸色看着不太好,昨晚为了陪我一夜都没睡吗?” 李蕴:“并不全是为了你,其实昨天苏姑娘来看过你,说你没什么大碍了。我没睡好,是在想事情。” 杨宜歆闻言,默了默,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脸上要说不说的纠结神色,最终还是慢吞吞地问道:“你在想苏妧和太子表兄的事情吗?” 李蕴:“” 进去的李承乾刚好听到重点,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坐在樱花树下的两个少女不约而同地抬头,一个惊喜,一个震惊。 惊喜的是杨宜歆:“太子表兄!” 震惊的是李蕴,从去年被李承乾拒绝至今已经一年,这是李蕴第一次见他。纵然昨天已经做好了各种心里准备,可在面对李承乾的时候,李蕴心中还是无法平静。尤其是她看到与李承乾一同进来的苏妧时,眼里的失落简直快能溢出来。视线穿过李承乾和苏妧,她的目光和兄长李震对上。 李震皱着眉头,目光带着几分不赞同。 李蕴低头,咬唇行了个礼,“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蕴娘不必多礼,昨天的事情我已听说,你和万泉都没事吧?” 杨宜歆侧头看一眼神色失落的李蕴,再看向神色自若的李承乾,上前两步,隔在李蕴和苏妧之间。 她的小动作弄得苏妧有些莞尔,这个小姑娘,难不成还怕她会跟李蕴打起来? 杨宜歆:“太子表兄,蕴娘没事。我昨天被人拖进了林子里意图非礼,长乐阿姐已经将人捉到了。对了,蕴娘,昨天那个人有说是谁指使他做的吗?” 李蕴闻言,微微一怔,抬眼看向苏妧,苏妧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李蕴苦笑,轻声说道:“他说指使他的人,是我。” 李震怒声说道:“一派胡言!” 若李蕴当真想要害杨宜歆这个刁蛮又头脑简单的县主,何必等到今天?而且还什么地方不好选,非要选在长乐公主的地盘? 杨宜歆也愣住了,她昨天醒来惊魂未定,后来被苏妧袖里乾坤放倒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又被苏妧用了安神散,几乎没什么机会跟李蕴说话,今天一大早醒了发现李蕴在旁边陪着,心中十分感动。 她自从一年前不小心将李蕴仰慕太子妃的事情说了出去,害得李蕴有足足半年没有踏出府门一步。这次到永乐园,她开始还担心李蕴不会睬自己了,谁知李蕴并没有气她,昨天还陪她到湖上泛舟,她想到小岛上玩,李蕴也陪着一起。甚至她受了惊吓,李蕴昨晚还留在她的住处陪着。 杨宜歆觉得怎么可能会是李蕴指使的呢?她求助似的目光落在的苏妧身上。 “苏妧,蕴娘说的是真的吗?” 苏妧微笑着:“对方供词是这么说的,但离真相还远得很。公主也不会相信他人的一面之词,李姑娘对此不说些什么吗?” 李蕴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李承乾身上,然而李承乾的目光却停留在了苏妧身上。 落花有意,流水依然无情。 李蕴垂下了双目,忽然之间,就什么话都不想说。 李震望向李蕴,沉声问道:“阿妹,到底还是怎么回事?” 在面对兄长的时候,李蕴总算提起了一点精神,轻声说道:“捉到的人叫徐方,是父亲的远方亲戚。我确实见过他到府里拜访,可那时候他分明是被父亲赶走的。他昨晚跟公主说,他的所作所为,是我指使的。” 李震闻言,冷笑:“不过是个下三滥的货色,到底谁才是主使者,看了便知分晓。” 李蕴苦笑,叹息说道:“不管是谁,总之我都脱不了干系。” 李震神色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嫡亲妹妹。 苏妧在旁边望着几人,大概是旁观者的缘故,她觉得这事情吧,说复杂是一点都不复杂,大概的脉络她已经能理个大概了。只是当事人李蕴,心里受到的冲击可能有点大。 这时李承乾笑着说道:“这时候便下定论为时过早。万泉,你到永乐园都不知道多少遍了,从来没想着要到那个小岛上,为何这次却忽然想着到那小岛上玩?” 杨宜歆默了默,显然不太想说。 苏妧笑容可掬,“唔,肯定是她觉得这些地方都玩腻了,所以才会拉着李娘子跑到小岛上玩。” 杨宜歆反驳:“才不是呢!是李晶告诉我,蕴娘曾说小岛四周湖水环绕,遗世而独立,真想上去看看是什么样的,我才带着蕴娘到小岛上玩的!” 李承乾瞥了她一眼,语气凉凉的,“你到小岛去玩,连侍女和护卫都不带一个?” 杨宜歆被这一唱一和的夫妻档气坏了,脱口而出:“长乐阿姐从来不让人上岛,我和蕴娘偷偷跑去玩还带侍女护卫,那不是等着被长乐阿姐揪回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045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o(nn)o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两家结成姻亲倒是没什么, 只是李家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李晶跟萧锴有私情。事情未必就是萧锴对李晶有多真心,这些世家子弟,谁不风流?萧锴对李晶, 或许不过是逢场作戏,可李晶却已经走火入魔。 少女蒙昧,以为俊俏的少年郎三两句调情般的话语便能当真。李晶得知萧锴要娶的人是李蕴时, 快疯了。派人去找萧锴, 萧锴却是个怕事的, 他哪敢忤逆父亲?更何况,与嫡长女李蕴相比,李晶又算得了什么? 萧锴翻脸不认人,李晶不认为萧锴有问题,却认为这是李蕴的过错。既然萧李两家联姻是既定事实,那么她如果能让李蕴嫁不成呢?府中跟李蕴年龄相仿的, 只有她,如果李蕴不能嫁,那么萧锴是不是就可以顺势跟宋国公说, 要娶她呢? 一个大胆的念头一直在李晶的脑海里盘旋, 却没有付诸行动。直到她在永乐园看到了在魏王府中当差的徐方。 徐方原本是李蕴生母的远方堂兄, 心术不正, 到了长安后想借李绩的势飞黄腾达, 却被李绩扫地出门。 于是,一直都没能付诸行动的李晶让人送了好处给徐方,跟他相互勾结。不过是半天的时间,李晶就已经想好了怎么令李蕴身败名裂,无法嫁给萧锴了。 她利用了杨宜歆,让她将李蕴带到了永乐园的岛上,然后让徐方在岛上的时候,侵犯李蕴。 这么一来,事情就好办了。杨宜歆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她生性贪玩,所以领着李蕴上岛没毛病。李蕴在岛上被人侵犯,也是咎由自取。谁让她非要跟着杨宜歆到岛上去的呢?酿成苦果之后,又能怪谁? 苏妧没想到毛都没长齐的李晶,竟然会有这样歹毒的心机。即便是站在众人面前供认不韪的时候,她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 李晶站在堂中,在她身边跪着昨晚被长乐公主从魏王手中要过来的徐方。 她环视了一圈儿屋里的人,冷笑着说道:“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何必多此一举将我提过来问,直接交给大理寺不就好了。” 长乐公主见状,秀眉微挑了下,“好个狂妄的丫头,可惜,你再怎么狂妄,不过也是个庶出之女。如今犯下了这样的事情,日后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李晶:“是啊,我是庶出的,比不上你们这些嫡出之女来得高贵。就因为是嫡出的,所以抢别人的意中人这种事情,做得总是格外顺手。不管是我的阿姐,还是未来的太子妃。” 躺着也中枪的苏妧有些无语,她瞥了李晶一眼,长得倒是挺好的,就是戾气有点重。 这些年来,苏妧性情是活泼了不少,但心理年龄即使没有变得苍老,大概也不会倒回去,因此也懒得跟个小黄毛丫头计较。 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她也不想再搅和在其中了,于是跟长乐公主说道:“公主,这事说起来,与我也并无关系,我也该回避。” 长乐公主见苏妧这么说,也就随她回避,笑着说道:“那你先离开,傍晚找你一起去赏花煮酒,如何?” 苏妧笑着应下,就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发现李承乾和李震在外面站着。太子殿下双手背负在后,跟李震说道:“我说景阳,别老是愁眉苦脸的,有好事都被你那脸色晦气跑了。不管你那庶妹做了什么事情,长乐既然答应了说要将她交给李家处理,就肯定不会在永乐园赏她排头,你尽管放心好了。” 景阳是李震的表字。 李震:“我不是担心公主。” 李承乾奇道:“你不担心长乐,难道你担心万泉?那就更没必要了,万泉那个丫头我看着她长大的,没心没肺得很。她心中对蕴娘正愧疚着呢,一定不会在牵扯到李府名声的事情上为难她。” 苏妧听着有些新鲜,这是她第一次听李承乾和身边的人说话,总感觉这人骨子里有那么一些不羁的意味。 这时,李震回过头来,见到了她,微微一怔,友好地朝她微微躬身行礼。 李承乾看到了苏妧,轻咳了一声,又端起了身为太子的模样。 “瑶奴,怎么只有你一人出来?” 苏妧站定在离李承乾几步远的地方,少女明眸含笑,无害而单纯的感觉。 “里面也没我什么事,所以我就出来了。” 李承乾轻声笑了起来,“怎么能说是没你什么事儿呢?你昨天帮了万泉的大忙,一大早便又去找万泉了解此事,若是没你什么事儿,说不定这事情还没解决呢。” 太子殿下一顶高帽送了过来,苏妧有些意外。 李晶的事情,又不是什么计划得天衣无缝的阴谋,那样错漏百出的计划,放在谁那里都是可以轻易识穿的。不过事情也很难说,因为如果不是苏妧入了杨宜歆的梦,事后又用催眠术让杨宜歆回想起徐方的模样,这事情说不定也是会不了了之。 可能李蕴是知情的,不过这事情说到底是杨宜歆轻信李晶的话到岛上去玩,而杨宜歆被偷袭的真相,虽然李蕴心中有疑惑,但只要李晶一口咬定与她无关,这事情就永远都说不清。 如今李震等人能知道李晶和萧锴的私情,这军功章好像是有自己的一半呢! 苏妧一想,心里顿时飘飘然。 入梦是个好技能,她值得拥有。 苏妧在永乐园的小风波上,帮了杨宜歆一个忙,所以处理完李晶的事情之后,杨宜歆就跑到苏妧跟前笨拙地示好。她从小体弱多病,因此如今十二三岁还是跟个小孩子似的模样,她在苏妧眼前晃来晃去,晃得苏妧好笑不已。 苏妧:“万泉,你要是想为从前那样欺负我道歉,也是可以的,我会接受的。” 谁知杨宜歆双眼一瞪,“谁要跟你道歉?” 苏妧:“好吧,你既然没想要跟我道歉,那你来我这儿晃来晃去做什么?” 杨宜歆:“” 沉默了半天,然后她捏着嗓门跟苏妧说:“你救了我的命,戏文都有说,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 然而还不等苏妧说话,一个喊着笑意的男嗓在她身后响起—— “以身相许就不必了,以后少往瑶奴心中添堵倒是可以。” 杨宜歆闻言,顿时气得跳脚,“太子表兄,你怎么可以偷听!” 男子紫色的身影从一株樱花树后出来,眉目含笑:“明明是我先来的,怎么能说我是偷听呢?” 杨宜歆暗搓搓地想向苏妧示好,却被太子殿下撞了个正着,恼羞成怒,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这么不给面子,李承乾勉强维持着宽容的大表兄形象,自嘲笑道:“嘶,这丫头,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 苏妧却站在前方望着李承乾,脸上是明媚的笑容。其实此时此刻,她真的很难将眼前的李承乾和历史上的废太子联系在一起。 未失锐气的青年,长相英俊又身负才华,满朝文武对他都赞不绝口,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他到底是怎么将自己作到沦落为一个废太子,最后客死异乡的? 李承乾望着苏妧,他上前了两步,苏妧没有后退。 他剑眉微挑,又上前两步,苏妧依然没有退。 李承乾见状,得寸进尺,走到了苏妧跟前,两人视线交缠。 他的目光落在苏妧的五官上,少女的五官十分精致,皮肤吹弹可破,那红润的唇泛着动人的色泽,诱人采撷。 少女身上的那股馨香萦绕在鼻端,令他心湖荡漾。 李承乾:“我靠近你,你为何不退?” 苏妧仰头,望着眼前男子俊雅的五官,梨涡浅笑,“因为我发现,在太子殿下出现的那一刻,便有人在默默地注视着你。” 李承乾眼睛微睁,神色诧异。 苏妧脸上的笑容不变,她甚至还微微低头,令人从远处看着,就是她含羞带笑的模样 。她轻声问道:“太子殿下想做什么?难道我是你亲自认定的太子妃这件事情,还不足以让李蕴死心嫁人吗?” 李承乾默了默,抬手帮落在苏妧头上的白色花瓣取下,动作十分轻柔。 李承乾:“你不了解她。” 苏妧:“难道你就了解她?” 李承乾笑:“我也不了解她,但我了解李震,李震不会希望李蕴成为我的侧妃。” 苏妧不由得一愣,她原本是低着头的,如今趁着抬头的间隙,看向远处,原本还在樱花树干后的李蕴,已经走了出来,远远地看着他们。 李承俯俯首,脸上神情温柔地近乎能滴得出水来,“蕴娘在看着我们,你紧张吗?” 苏妧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紧张,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呢。” 李承乾被少女眉眼生动的模样逗笑了,但还是跟她解释说道:“我对李蕴,就如同是对万泉一般。李震要告假两天回府处理李晶的事情。这次回去,蕴娘或许会提出与萧锴解除婚约,或许不会。李震方才跟我说,蕴娘心中尚有幻想,希望我能快刀斩乱麻。可我从来没处理过这些事情,要我往蕴娘身上扎刀这样的事情过于残忍,我做不出来。” 苏妧:??? 难道此时此刻的太子殿下,不是正在往李蕴心里扎刀吗? 李承乾:“我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蕴娘从未见过我面对意中人的模样,因此给她造成了一些错觉。所以我如今特别让她看看,我对未来的太子妃,是怎样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酝酿情绪,“瑶奴,看着我。” 苏妧抬眼,那一看,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眼前的男子,狭长的双眼微弯,自然而然地透出几分深情,目光温柔而专注,天地之大,在他的眼中,却只看得见眼前这一人。 苏妧:“” 然后,她越过李承乾的肩膀,看到李蕴了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并不是不温柔,不过是被温柔以待的,并不是你。 他也并不是不深情,只是他的深情只属于他的意中人。 可你知道,他的意中人,是假的吗? 因为李承乾坐在山顶上俯视看到的并不是山川秀美,也不是山色青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046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o(nn)o “我还以为是哪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将太子表兄迷倒了,如今一见, 不错如此。” 苏妧觉得这个颍川县主真的是刷新了她的眼界, 因为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像颍川县主这么嚣张的。毕竟, 她的身边, 还跟着一个杨宜歆。 平时两个人说点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都要考虑隔墙有耳,更何况她和颍川县主之间,已经不是隔墙有耳没耳的问题,而是当场就有第三者的问题。 颍川县主这么猖狂令苏妧忍不住瞥了杨宜歆一眼。 杨宜歆这是一幅忍辱负重的憋屈模样, 不吭声。 苏妧差点惊呆了,在李承乾面前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杨宜歆, 居然怕颍川县主?同为县主, 杨宜歆的母亲与平阳昭公主也是姐妹,按道理说表姐妹之间的情感,应该是相当融洽的才是,怎么杨宜歆见了颍川县主, 一副耗子见了猫似的模样? 但此时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别人找茬都找上门来了,不反击岂不是太怂了? 苏妧这么一想, 连忙振奋精神, 她下巴微微扬起, 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哦?不知颍川县主所以为的苏妧, 到底是什么样的?” 颍川县主看苏妧不为她的话所动,冷笑。她五官精致,本应该是个美人,如今看着也确实依然是个美人,只是可惜这美人周身戾气略重。 颍川县主的双眸上下打量着苏妧,目光中有着明显的轻蔑。 “别以为被选为太子妃便是什么好事?你知道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他向往自由,最向往的还是可以在大唐边境那广袤的土地上纵马驰骋,最喜欢看的舞蹈是胡人的胡旋舞么?” 苏妧以不变应万变,“先前不知,如今知道了,感谢县主告知。” 颍川县主本以为苏妧会被她的话语所影响,如今见她这么不咸不淡的模样,心中的不甘和怒火蹭地就上来了。 “你即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你能因为他喜欢胡旋舞,特地去学吗?你能为了成为他心中喜欢的模样,一切都按照他的喜好做事吗?” 苏妧对此也十分坦白,“说实话,不能。” 停了停,她笑着侧头,上下将颍川县主打量了一圈,语气颇为遗憾地说道:“没想到县主对太子殿下一番心意如此真切,令人动容。这么用情至深的县主,却没能被选为太子妃,真是太可惜了。” 颍川县主:“” 杨宜歆:“”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颍川县主气得脸都发白了。颍川县主没想到苏妧竟然敢这样跟她怼,她的娘亲可是平阳昭公主!昔日太上皇李渊最宠爱的女儿,是古往今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去世时由军队送葬的公主!苏妧不过是个从四品大臣之女,何时轮到她在此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大概是一开始就轻敌了,因此猝不及防地被敌方反攻的时候,就乱了阵脚。 颍川县主有些口不择言:“这便是我大唐未来太子妃的涵养?苏娘子,麻雀飞上了枝头,也依然是麻雀,绝不会因此就真的变成凤凰的。太子殿下芝兰玉树般的人,你配得上吗?” 苏妧并不生气,对于这些来自于言语上的攻击她向来都不是太在意,没什么好在意的,她说过,她最喜欢的,就是看别人气得咬牙切齿却对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苏妧朝颍川县主露出一个甜笑,笑容甜,声音更甜,甚至还带着几分恶意的娇嗔之感。 “配不配这个问题,好像轮不到县主来判断呢。” 颍川县主:“” 在旁边看了一场大戏的杨宜歆目瞪口呆,紧接着心中的熊熊地燃起了对苏妧的崇拜之情。 苏妧居然敢这么怼颍川,胆子实在太大了! 杨宜歆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娇纵模样,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大概就是眼前的这个颍川县主。每次看到颍川县主,就跟鹌鹑一样,很安静。颍川县主说一,她绝不会说二,有时候大家都会笑着说不愧是表姐妹,都是同一个鼻孔出气的。可谁也不知道,杨宜歆怕颍川县主。 杨宜歆在颍川县主面前当了十多年的鹌鹑,如今看到苏妧面不改色地将颍川县主怼得脸色都变了,心中感觉像是苏妧帮她把这些年的憋屈都还了回去似的,别提多高兴了。她看着苏妧的眼神也顿时变得热切起来,好像是看到了偶像的迷妹一样。 苏妧被杨宜歆那崇拜的小眼神弄得云里雾里,所以她又做了什么令这个吉祥物似的小萝莉忽然爱上了她? 颍川县主刚才被苏妧一气一噎,失了平常的水准。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好像方才的失态只是苏妧和杨宜歆的幻觉。 颍川县主:“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方才我词不达意,冒犯了苏娘子,抱歉。我只是觉得十分惊讶,苏秘书丞平日不显山不露水,我都极少听父亲说起他,却没想到能养出像是苏娘子这般的人儿出来。苏娘子如今被选为太子妃,苏府也是门楣生光,从此苏秘术丞在朝中平步青云,是指日可待啊。” 一番话,语气不见之前的半分不甘与挖苦之意,但褒贬不明。 苏妧微笑:“县主说的是。其实说起来,也是十分奇妙,我与家人都不曾想过,我与太子殿下的姻缘竟然会是起源于一个梦。说什么天定姻缘,或许是被大伙儿传得过于玄妙了,但或许真的如同国师所说,一切是缘。” 颍川县主闻言,只觉得一口气被憋在胸口。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或许杨宜歆听了苏妧的话并不会多联想些什么,可颍川县主毕竟不是万泉县主,颍川县主心有七窍,即使苏妧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但话里话外只要多想想,就都明白她的意思。 我和太子的姻缘是天注定的,县主你死心吧。 颍川县主触不及防被反将了一军,心里十分不痛快,她恨恨的瞪了苏妧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苏妧望着颍川县主的背影,有些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颍川县主和李蕴就不是一个段数的,如果李蕴遇上了颍川县主,大概就是被秒杀的渣渣。 杨宜歆等颍川县主走远了之后,忽然一把抱住了苏妧的胳膊,“苏妧,你太厉害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颍川这么生气,她方才放在身边的手在发抖,你看见了吗?” 苏妧默默的将自己被抱住的胳膊抽了出来:“没有,没空看。” 杨宜歆笑道欢快:“没事,有我帮你看着呢。” 苏妧:“” 出息,为什么不能正面迎战,只敢在旁边偷偷打量颍川县主? 杨宜歆还不等苏妧问她怎么会那么怕颍川县主,就自个儿跟苏妧招了。 “小时候经常去公主院找长乐阿姐玩,那时候颍川也是跟长乐阿姐住在公主院里的。每次我去找长乐阿姐的时候,趁长乐阿姐不在,颍川总会将公主院的人都赶出去,将我关在一个小黑屋里,还不许我告诉别人。我一开始的时候会跟长乐阿姐说,可是长乐阿姐都不信我,说颍川那么懂事可爱,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万泉不能撒谎哦。” “可是我明明没有撒谎,但长乐阿姐她们都不信我,觉得肯定是我淘气。她对我,就像刚才对你一样,在有人的时候很好的,可是在没人的时候,她就会欺负我。苏妧,颍川从小就很可怕的,她做坏事都不会有人相信!” 苏妧闻言,转头看了杨宜歆一眼。 其实她想说没那么夸张的,只是杨宜歆段数太低了,加上小时候大概经常私下被颍川县主关在小黑屋,对颍川县主产生一种害怕的情绪就像是她的本能反应一样。 苏妧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我相信。” 杨宜歆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相信,苏妧,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好人。你别怕,虽然长乐阿姐她们都喜欢颍川,但是太子表兄不喜欢她的。” 苏妧:“哦?为什么?” 杨宜歆:“我也不知道。” 好吧,指望从杨宜歆嘴里得到什么靠谱的消息,总是有些难度,现在看来这个颍川县主是比李蕴难缠得多的人物。 这都还没走马上任呢,就遇上了两个情敌,要是以后真进宫了,那还得了? 苏妧有点郁闷,因为天天争风吃醋这样的事情真的会拉低人的格调,苏妧希望自己的格调可以更高一点,不能像别人一样眼里就只看到那个男的,看其他的一概眼瞎。 这一年长安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不过才十一月,大地已经银装素裹。月光似水,照得地面好似倒映着银光。 在秘书丞苏亶府中的梅树,有一树寒梅迎着风雪绽放,暗香自来。由于昨夜下了大雪的缘故,枝头上梅花的花瓣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似乎是要将冬天过早绽放的一抹艳色,锁在这冰雪之中永不褪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047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o(nn)o  苏妧觉得这个颍川县主真的是刷新了她的眼界, 因为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像颍川县主这么嚣张的。毕竟,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杨宜歆。 平时两个人说点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都要考虑隔墙有耳, 更何况她和颍川县主之间,已经不是隔墙有耳没耳的问题,而是当场就有第三者的问题。 颍川县主这么猖狂令苏妧忍不住瞥了杨宜歆一眼。 杨宜歆这是一幅忍辱负重的憋屈模样, 不吭声。 苏妧差点惊呆了,在李承乾面前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杨宜歆, 居然怕颍川县主?同为县主, 杨宜歆的母亲与平阳昭公主也是姐妹, 按道理说表姐妹之间的情感, 应该是相当融洽的才是,怎么杨宜歆见了颍川县主,一副耗子见了猫似的模样? 但此时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别人找茬都找上门来了, 不反击岂不是太怂了? 苏妧这么一想, 连忙振奋精神,她下巴微微扬起, 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哦?不知颍川县主所以为的苏妧, 到底是什么样的?” 颍川县主看苏妧不为她的话所动, 冷笑。她五官精致, 本应该是个美人,如今看着也确实依然是个美人,只是可惜这美人周身戾气略重。 颍川县主的双眸上下打量着苏妧,目光中有着明显的轻蔑。 “别以为被选为太子妃便是什么好事?你知道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他向往自由,最向往的还是可以在大唐边境那广袤的土地上纵马驰骋,最喜欢看的舞蹈是胡人的胡旋舞么?” 苏妧以不变应万变,“先前不知,如今知道了,感谢县主告知。” 颍川县主本以为苏妧会被她的话语所影响,如今见她这么不咸不淡的模样,心中的不甘和怒火蹭地就上来了。 “你即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你能因为他喜欢胡旋舞,特地去学吗?你能为了成为他心中喜欢的模样,一切都按照他的喜好做事吗?” 苏妧对此也十分坦白,“说实话,不能。” 停了停,她笑着侧头,上下将颍川县主打量了一圈,语气颇为遗憾地说道:“没想到县主对太子殿下一番心意如此真切,令人动容。这么用情至深的县主,却没能被选为太子妃,真是太可惜了。” 颍川县主:“” 杨宜歆:“”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颍川县主气得脸都发白了。颍川县主没想到苏妧竟然敢这样跟她怼,她的娘亲可是平阳昭公主!昔日太上皇李渊最宠爱的女儿,是古往今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去世时由军队送葬的公主!苏妧不过是个从四品大臣之女,何时轮到她在此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大概是一开始就轻敌了,因此猝不及防地被敌方反攻的时候,就乱了阵脚。 颍川县主有些口不择言:“这便是我大唐未来太子妃的涵养?苏娘子,麻雀飞上了枝头,也依然是麻雀,绝不会因此就真的变成凤凰的。太子殿下芝兰玉树般的人,你配得上吗?” 苏妧并不生气,对于这些来自于言语上的攻击她向来都不是太在意,没什么好在意的,她说过,她最喜欢的,就是看别人气得咬牙切齿却对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苏妧朝颍川县主露出一个甜笑,笑容甜,声音更甜,甚至还带着几分恶意的娇嗔之感。 “配不配这个问题,好像轮不到县主来判断呢。” 颍川县主:“” 在旁边看了一场大戏的杨宜歆目瞪口呆,紧接着心中的熊熊地燃起了对苏妧的崇拜之情。 苏妧居然敢这么怼颍川,胆子实在太大了! 杨宜歆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娇纵模样,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大概就是眼前的这个颍川县主。每次看到颍川县主,就跟鹌鹑一样,很安静。颍川县主说一,她绝不会说二,有时候大家都会笑着说不愧是表姐妹,都是同一个鼻孔出气的。可谁也不知道,杨宜歆怕颍川县主。 杨宜歆在颍川县主面前当了十多年的鹌鹑,如今看到苏妧面不改色地将颍川县主怼得脸色都变了,心中感觉像是苏妧帮她把这些年的憋屈都还了回去似的,别提多高兴了。她看着苏妧的眼神也顿时变得热切起来,好像是看到了偶像的迷妹一样。 苏妧被杨宜歆那崇拜的小眼神弄得云里雾里,所以她又做了什么令这个吉祥物似的小萝莉忽然爱上了她? 颍川县主刚才被苏妧一气一噎,失了平常的水准。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好像方才的失态只是苏妧和杨宜歆的幻觉。 颍川县主:“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方才我词不达意,冒犯了苏娘子,抱歉。我只是觉得十分惊讶,苏秘书丞平日不显山不露水,我都极少听父亲说起他,却没想到能养出像是苏娘子这般的人儿出来。苏娘子如今被选为太子妃,苏府也是门楣生光,从此苏秘术丞在朝中平步青云,是指日可待啊。” 一番话,语气不见之前的半分不甘与挖苦之意,但褒贬不明。 苏妧微笑:“县主说的是。其实说起来,也是十分奇妙,我与家人都不曾想过,我与太子殿下的姻缘竟然会是起源于一个梦。说什么天定姻缘,或许是被大伙儿传得过于玄妙了,但或许真的如同国师所说,一切是缘。” 颍川县主闻言,只觉得一口气被憋在胸口。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或许杨宜歆听了苏妧的话并不会多联想些什么,可颍川县主毕竟不是万泉县主,颍川县主心有七窍,即使苏妧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但话里话外只要多想想,就都明白她的意思。 我和太子的姻缘是天注定的,县主你死心吧。 颍川县主触不及防被反将了一军,心里十分不痛快,她恨恨的瞪了苏妧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苏妧望着颍川县主的背影,有些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颍川县主和李蕴就不是一个段数的,如果李蕴遇上了颍川县主,大概就是被秒杀的渣渣。 杨宜歆等颍川县主走远了之后,忽然一把抱住了苏妧的胳膊,“苏妧,你太厉害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颍川这么生气,她方才放在身边的手在发抖,你看见了吗?” 苏妧默默的将自己被抱住的胳膊抽了出来:“没有,没空看。” 杨宜歆笑道欢快:“没事,有我帮你看着呢。” 苏妧:“” 出息,为什么不能正面迎战,只敢在旁边偷偷打量颍川县主? 杨宜歆还不等苏妧问她怎么会那么怕颍川县主,就自个儿跟苏妧招了。 “小时候经常去公主院找长乐阿姐玩,那时候颍川也是跟长乐阿姐住在公主院里的。每次我去找长乐阿姐的时候,趁长乐阿姐不在,颍川总会将公主院的人都赶出去,将我关在一个小黑屋里,还不许我告诉别人。我一开始的时候会跟长乐阿姐说,可是长乐阿姐都不信我,说颍川那么懂事可爱,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万泉不能撒谎哦。” “可是我明明没有撒谎,但长乐阿姐她们都不信我,觉得肯定是我淘气。她对我,就像刚才对你一样,在有人的时候很好的,可是在没人的时候,她就会欺负我。苏妧,颍川从小就很可怕的,她做坏事都不会有人相信!” 苏妧闻言,转头看了杨宜歆一眼。 其实她想说没那么夸张的,只是杨宜歆段数太低了,加上小时候大概经常私下被颍川县主关在小黑屋,对颍川县主产生一种害怕的情绪就像是她的本能反应一样。 苏妧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我相信。” 杨宜歆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相信,苏妧,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好人。你别怕,虽然长乐阿姐她们都喜欢颍川,但是太子表兄不喜欢她的。” 苏妧:“哦?为什么?” 杨宜歆:“我也不知道。” 好吧,指望从杨宜歆嘴里得到什么靠谱的消息,总是有些难度,现在看来这个颍川县主是比李蕴难缠得多的人物。 这都还没走马上任呢,就遇上了两个情敌,要是以后真进宫了,那还得了? 苏妧有点郁闷,因为天天争风吃醋这样的事情真的会拉低人的格调,苏妧希望自己的格调可以更高一点,不能像别人一样眼里就只看到那个男的,看其他的一概眼瞎。 夫人外交,在任何时代都是存在的。 陈王妃平时喜欢听戏,因此在正殿旁边的庆善堂里安排了唱戏。 苏妧陪了陈王妃和孙氏一会儿,那些所谓的大人们就有一些不太适宜还没出嫁的姑娘听的话题要聊,所以苏妧就出来了。才出来廊道上,就有一个年龄跟她相仿的姑娘站在前方。 苏妧看到她,眉开眼笑,小跑了几步上去。 “蕙娘!” 蕙娘的名字叫杜蕙,是早两年去世的宰相杜如晦的侄女。 “瑶奴!”杜蕙高兴地喊着苏妧的小名,笑着迎上去,紧紧地捉住了苏妧的手。 “我昨日都已经听说你的事情了,瑶奴,真好!” 苏妧在六岁的时候,跟着母亲孙氏一起到陈王妃的府里玩,恰好遇见了也同样是到陈王府来玩的杜蕙。杜蕙粉雕玉琢,又文静乖巧,跟苏妧是同一天出生的。而两个小女孩从一开始,便一见如故。 孙氏见两个小女孩那么快便玩到一块去,便时常与杜夫人来往,两个小女孩曾经有一段时间粘的几乎恨不得吃饭睡觉都能待在一起,后来感情也不见转淡。在苏妧重病的时候,杜蕙还时常到苏府去看望她。 只是半年前,杜蕙跟着母亲一起到洛阳的外婆家住了一些时日,因此这两个好姐妹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不曾见面了。 苏妧拉着杜蕙的手,十分不稳重地转了两圈,“蕙娘,你又长高了。” 虽然在唐代女子十二三岁嫁人十分正常,可十二三岁的女孩还在长个子,前些日子的时候,杜蕙还没苏妧高,如今两人都是差不多的个子了。 杜蕙笑着,问她:“你怎么出来了?” 苏妧朝她眨了眨眼,笑道:“王妃和她的客人们有悄悄话要说呢,将我赶了出来。” 杜蕙:“我方才到的时候,听说你在花园,本想去找你的,后来听说王妃让你去花园找万泉县主玩,所以就没去。怎么样?万泉对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吗?” 苏妧笑着,就将早上在花园杨宜歆对她说的话告诉杜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048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o(nn)o  跟杨宜歆一起上岛的人,除了杨宜歆之外, 还有李蕴。如今杨宜歆躺在床上, 李蕴就在旁边陪着。 武珝身边的丫鬟说道:“我与二娘在湖上泛舟之时,走到幽静处,听见了县主的呼救之声,二娘让我上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我一上岛, 意图对县主不轨之人便逃了。” 武珝:“我本想叫人去追, 可看到杨姐姐这般模样,便觉得此事不能嚷嚷, 只好让那恶徒逃了。” 长乐公主闻言,笑着拍了拍武珝的肩膀,“没事, 你做得很对。等万泉醒了, 定能找出那个人来。” 武珝看向躺在床上的杨宜歆, 在床边,苏妧先前看到的李蕴正坐在那里默不吭声。 武珝:“可是杨姐姐什么时候能醒?” 苏妧走过去,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杨宜歆,笑道:“我来。” 说着,她的指间便出现了一根银针,武珝顿时跳了起来, “你想对杨姐姐做什么?” 苏妧看向长乐公主, “我曾学过一点急救之术, 没事的,我只是想叫醒万泉而已。” 长乐公主虽然心中纳闷苏妧居然看着好像会点其他的本事,但还是颔首默许。 得到了长乐公主的默许,苏妧说起话来可就十分有底气,她笑吟吟地扫了小萝莉武珝一眼,说道:“稍安勿躁,我只是让她醒过来。还是你想拿一碗凉水来泼她?” 武珝:“” 苏妧微微一笑,飞快出手在杨宜歆身上的一个穴位扎了一下。 杨宜歆一声,随即便悠悠转醒。她先是不知道身在何处似的看着眼前的帐子,忽然,眸子就睁大了,她惊慌失措地坐了起来,一边尖叫一边往床的角落里缩。 “别过来!啊啊啊啊!你别过来!” “求你放过我!啊!救我!” “冬青!救我!” 一阵阵的尖叫,凄惨无比。苏妧想去安抚杨宜歆,杨宜歆却像是疯了似的,谁要靠近就要朝谁又抓又挠。没辙,长乐公主放了两个大力的嬷嬷进来,将杨宜歆按了下来。 可杨宜歆还是无法安静下来,被压在床铺上的举动,好像是令她想起了不愉快的经历,叫得越发凄惨。 苏妧见状,当机立断,衣袖在杨宜歆的鼻前一拂,她袖里乾坤,杨宜歆就被放倒了。 这忽如其来的一招,弄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包括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瑶奴,你” 苏妧不好意思地笑:“府中有位老大夫,我从小喜欢跟在他后面玩,学了一些旁门左道。公主看过,就忘了吧。” 长乐公主:“” 她知道民间圣手百里夷就在苏府中住着,可民间圣手会教弟子这种手段吗? 苏妧将杨宜歆放倒了,随手拿出个小香包让玉簪拿去点着。 长乐公主:“那是什么?” 苏妧:“安神用的,点了她会睡得好一点,醒来之后情绪大概也能平稳一些。” 长乐公主点头,舒了一口气。可随即,她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永乐园里做这种龌龊之事? 还想着,方才杨宜歆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周围的贵女,有的人已经过来说想要看看杨宜歆。 平时杨宜歆气焰很高,她在这些贵女中已经算是很有话题了,这一茬要是传出去的话,杨宜歆就算这辈子不愁嫁,也免不了要面对风言风语。而且这事情,似乎又还跟李绩的女儿有些关系。 就是不说长乐公主和杨宜歆那么亲的表姐妹,就冲着这些年李绩在并州镇守,令边疆稳定,境外虎狼不敢侵扰她大唐边境百姓,而这事情可能会将李蕴牵扯其中,长乐公主也会将此事压下去。 长乐公主只得先将杨宜歆交给苏妧照顾,她出去安抚那些贵女,还要带她们离开。 长乐公主一离开,室内就只剩下了苏妧和李蕴,以及一个水灵灵的小萝莉武珝。 苏妧总觉得武珝这个名字很熟,可她一时之间,没能想起来到底是谁。眼前的小姑娘一看,就是个十分出色的。看到杨宜歆出事了,能临危不乱,还能分析其中利害关系,以后定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委实是个了不得的妹子。 于是,苏妧朝了不得的萌妹子绽放了一个笑容。 武珝一脸淡定,然后也回了她一个笑容。 苏妧有些莞尔,她看了看床上的杨宜歆,也打算找个地方靠一靠。于是,她干脆就靠在床尾的柱子上,闭目养神。 武珝眨巴着眼睛,看了苏妧一眼,然后也没打算离开,只是坐在窗边的软塌上。 苏妧看着像是闭目养神,其实不过是入了杨宜歆的梦。 杨宜歆才受惊吓不久,心中所思所想,很可能就是不久前被侵犯的事情。苏妧进入少女的梦境,便是在一处幽暗的地方。杨宜歆正环顾着四周,她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蕴娘,别玩了,你在哪儿?” 连续喊了好一会儿,幽暗的空间只有她一人,那高高的树挡住了阳光,光天化日之下,此间却像是地下室一般幽暗,令人心中生怕。 杨宜歆向前走了几步,随即声音带着哭腔说道:“蕴娘,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要回去了!” 话音一落,她果然说到做到,转身便走。只是她没能走两步,便被人扯住了手腕,硬是被人拖进了一个一人高的杂草从中。 苏妧看到杨宜歆不断地挣扎,她的心好像也能感受到杨宜歆心中的害怕与绝望,她可以帮杨宜歆将梦境驱散,但那并不是什么好办法。苏妧看着那个被强壮男人压在身下的少女,她拼命挣扎,一只手终于挣脱了男人,猛地将他蒙脸的布扯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么千钧一发的时候,杨宜歆猛地惊醒了。 苏妧猛地睁开了眼睛,才睁开眼,就看到原本还躺在床上的杨宜歆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她大口地喘息着,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际往下流。 苏妧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别怕,你安全了。这是你在永乐园的住处,你还记得吗?” 杨宜歆抬眼,有些迷茫地看向她。 苏妧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安抚说道:“别怕好吗?”说着,她看向那个坐在软塌上的武珝,笑道:”武家妹妹,帮忙倒杯热水来可以吗?“ 武珝看了苏妧一眼,倒也十分合作,倒了一杯水给杨宜歆。 杨宜歆看向武珝,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武珝,我记得你,是你救了我。” 武珝:“可是那个男人逃了。” 杨宜歆一听那话,捧着水杯的手都在发颤。大概是刚才苏妧让点的安神香起了作用,她如今已经不像第一次醒来那么竭嘶底里。而这时,长乐公主也已经安抚完那些贵女,进入房中。 她身后还跟着牡丹和两个嬷嬷,见到杨宜歆醒来,也不想方才那样疯了似的模样,寒着的俏脸终于少了几分阴霾。 长乐公主走上前来,坐在床边问李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宜歆说她本来是跟李蕴一起在湖上泛舟的,一时忘形,两人就将船划到了小岛边上。小岛离岸边远,马上划回去又觉得太累了,所以杨宜歆就带着李蕴上了岛,打算看看风景再回去。岛上树木繁茂,杨宜歆一时也起了玩心,说个李蕴玩捉迷藏。 苏妧听到这儿,就忍不住看了一眼李蕴。 李蕴恰好抬眼,对上苏妧的目光,又匆忙低下头去。 长乐公主一双眼睛像刀子一般扫向李蕴,“蕴娘,万泉呼救的时候,你为何不出来?” 李蕴低着头,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我、我以为万泉是因为找不到我,故意骗我的。” 长乐公主冷冷一笑,转而看向脸色苍白的李蕴,“后来呢?你说你是在捉迷藏的时候被带进了杂草丛里,你可还记得那个男人是什么模样?只要你记得,我挖地三尺,都帮你将人找出来,绝了他的子孙根去喂狗!” 杨宜歆一说到那个男人,身上就发抖,“我不记得,我一想到他,脑袋就一片空白。长乐阿姐,我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怕得声音都在发抖。 苏妧见状,上前站在长乐公主身旁,她低头看着杨宜歆。 “万泉别怕,你现在很安全。你能放松一点吗?” 杨宜歆微微一怔,抬头,看向苏妧。 她小时候见到苏妧,就很喜欢这位小姐姐,后来因为自己的恶作剧,她大概是做贼心虚,对上苏妧的时候不找茬转移注意力就不舒服。杨宜歆平时再任性胡闹,她也知道自己不断找茬的行径其实是十分讨人嫌的。换了她是苏妧,这时候肯定是要雪上加霜,落井下石的。 此时此刻,她本应该要怀疑苏妧肯定是有阴谋,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放松,她微微点头,已经十分克制心中的情绪起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049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o(nn)o  苏亶看着女儿一头雾水的模样, 神情十分复杂, 跟苏妧说:“国师都说了, 你的命格和太子殿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妧:“” 不, 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她没弄明白。 孙氏听到丈夫的话,先是十分受宠若惊,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能跟皇家攀上关系, 那是何等殊荣。然而还不等她高兴, 一句伴君如伴虎的老话就在她脑海出现, 便让她原本雀跃的情绪退了下去。 孙氏:“夫君, 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了。” 苏亶也很是无奈,他轻叹了一声,说道:“不是说了,太子去年病重之时, 曾梦见一个少女, 那个少女,长得与我家瑶奴一模一样。” 孙氏瞠目结舌, 这样也行? 苏亶:“我本也觉得十分荒唐, 今天下朝后圣人将我留下, 他将太子所画的肖像展示给我看, 那少女的眉眼, 真的是跟瑶奴长得十分相像啊,娘子。” 苏妧听了,也有些无语,她这年把都不知道入过多少人的梦,但是在别人的梦中露脸的,寥寥无几,她一想,就想起了去年冬天梦到被雪怪追杀的少年郎了。 原来那个少年郎,竟然是当今的太子殿下李承乾。 在梦中遇见,李承乾还惦记着她,这多少让苏妧心里有些飘飘然,可飘飘然之后,她就发现问题大了。 她对李承乾的事情不能说了如指掌,但她还是知道李世民之后的皇帝,是李治而不是李承乾。 那就是说,李承乾是个废太子。 废太子是什么下场? 废为庶民,远离长安。最后的下场是郁郁而终,至死也没有再踏入长安一步。 如果苏妧没记错的话,李承乾还是个残疾,他有足疾。 虽然如今貌似好好的,但他真的是有残疾。 苏妧还在想着,又听到孙氏说道:“就因为做了一个梦,就定下我们家瑶奴,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苏亶叹息,“娘子,你是有所不知,前阵子我见圣人的时候,曾见过皇后殿下。皇后殿下还与我唠嗑了一会儿,问了一些瑶奴的事情的。我那时只当是与皇后闲话家常,把瑶奴的生辰都告诉她了。皇后殿下专门让国师给瑶奴批命,国师说瑶奴的命格若与太子殿下相配,是可遇不可求的太子妃人选。” 孙氏愣住,事情来得猝不及防,也不是是福是祸。半晌,孙氏问了一句,“这事情算是定下来了吗?” 苏亶:“圣人只是在试探我的口风,若当真不愿意,大概也不会勉强。” 不会勉强是真的,只是,天下之大,谁又敢对着帝王说不呢? 苏妧听到了李世民想跟苏亶结亲家的事情,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沉默了片刻,就回了自己屋子。 两个贴身侍女绿萝和藿香迎了上来,问:“主子,怎么了?” 苏妧摇头,“没事,我得睡个觉冷静一下。” 她真的一头栽进床里,倒头就睡。 这一定是一场梦,睡一觉就好,如果睡一觉不好,那就睡两觉。 孙氏带着人过来了苏妧的房里的时候,苏妧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呼吸平稳绵长,十分安稳的模样。 可早前苏妧的一场大病吓坏了孙氏,而刚才苏妧回房前像是失了魂似的模样孙氏有些不放心,请了住在府中的老大夫百里夷来看。 说起百里夷,就有一段渊源。昔日苏亶的祖父苏威,是隋朝能出将入相的名臣。当年李渊从太原起兵,跟隋朝有过恶战。那时百里夷尚是少年,他与父亲在战乱中流连失所。百里夷的父亲那时是有名的民间圣手,为医者救死扶伤,即便是战乱中也而不忘医者天职。然而上天并未因为百里夷的父亲仁心仁术而厚待他,百里夷的父亲在一次交战中被唐军所杀,而少年百里夷被苏威所救。 这些年来,百里夷感谢当年苏威救他之情,一直在隐居在苏府。三年前苏妧大病一场,是百里夷不眠不休为苏妧施针用药,才将人从鬼门关里抢了回来。 当然,苏妧人是活下来了,至于芯儿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百里夷那是万万都不会想到这一茬的。 在一年前的冬天,苏妧又得了急病,高烧不退,昏睡了好几天,也是百里夷将她治好的。 百里夷医术名声在外,许多人慕名而来,即便是李世民,也想将百里夷招揽进尚药局当太医。 然而百里夷十分个性,他跟随苏亶进宫见李世民时,拒不下跪,并且振振有词:“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我今日跪了仇人,他日在黄泉与父亲相见,我有何脸面去见他?” 李世民不怒反笑,十分欣赏百里夷,认为此人虽然狂傲,却颇有魏晋风骨,便没有再为难他。 苏威尚未去世的时候,百里夷便成了苏府的专属大夫,苏威去世后,苏府中的人对这位老大夫也从未当成外人看。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更何况这位老人还是民间圣手。 苏亶对百里夷也是敬重有加的。 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大夫百里夷给苏妧把了脉,然后点了一把安神香,跟孙氏说道:“夫人放心,没什么大碍。人在经历情绪大起大落的时候,会分外疲惫,睡一觉便好。” 孙氏这才放下心来,要送老大夫出门。 百里夷走了两步,回头问孙氏:“近日天气寒冷,夫人的腿疼可曾又犯了?” 孙氏少女时期曾在马背上摔了下来,腿摔断了。后来虽然已经痊愈,但没到冬天和变天之时,伤处都会疼痛难忍。 孙氏:“还好,百里大夫费心了。” 百里夷也不跟她客气,微微颔首,跟孙氏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对夫人的腿疼素手无策,惭愧。不过日前我针对如何缓解夫人的腿疼研究出一套针法,还没试过,但多少能有些缓解。妧娘这两年没事的时候都跑到我院子里说要跟我学本事,我看她如今虽不能算是出师,但该懂的也懂了不少,就将那套针法教给她了。” 孙氏愣住,女儿三天两头去找百里夷她是知情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高兴。但女儿如今好好的大字不去练,女工也不去做,竟然还学起针灸了? 百里夷:“夫人可还记得,妧娘年幼时,也十分喜欢跟在我后面认识各种各样的草药。自从去年冬天夫人的腿疼之疾加重之后,她便往我哪儿跑得更勤快了,想来也是希望在夫人的腿疼再犯的时候,她能做点什么吧,一片孝心,令人动容。她若是能好好的,夫人与郎君,也就随她高兴吧。” 略顿,百里夷又说:“妧娘自从三年前一场大病痊愈后,在这些方面天分,似乎比从前更高了。” 百里夷话里有话,其实苏妧从小在认识草药方面就十分有天赋,年幼之时小女娃屁颠颠地跟在百里夷身后,不过才四岁,竟然就能背下百里夷所写的药方,那时百里夷夸奖苏妧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 可惜,在世人眼里,名门之女应该具有的是主持中馈的本领,平时练字画画,赏花煮酒,这样的爱好便十分合适,至于什么医术不医术,并不重要。哪个世家大族要说亲的时候,看重的不是对方的德行和家族背景吗?至于其他的,无所谓。 后来苏妧渐渐长大,孙氏对苏妧的管教也变得严格许多,加上苏妧年纪大了,姑娘家爱俏又爱热闹,认识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爱好,自然也就忘了那些年当百里伯伯跟屁虫的日子。 只是孙氏没想到,如今苏妧又重拾了儿时的兴趣。而方才百里夷的话,也确实是说到了孙氏的心坎里去。 与先前两次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苏妧相比,如今的苏妧能全须全尾地活着,会在她面前哭笑玩闹,那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学医也好,学针灸也好,都随她高兴好了。 于是,孙氏朝百里夷微微颔首,笑道:“老大夫说的是这个理。” 百里夷见状,微笑着告退。 孙氏让人来将百里奚送回院子,回过头看苏妧那精致的五官,有些无奈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小东西。” 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若女儿真的被选为太子妃,那么她还有多少像如今这般的日子呢? 是夜,向来都是入别人梦的苏妧,自己做了个梦。 梦中,她正站在窗户前,窗前的珠帘垂下。 而李承乾手里拿着一枝寒梅,大步从雪地里走来,他走到窗前抬手撩开珠帘。 珠帘相互撞击,叮当作响,一枝寒梅随着悦耳声响出现在她的眼前。 李承乾弯着眉目,望着她。 苏妧却十分警惕,皱着眉头:“我不要你的花。” 李承乾笑了笑,干脆翻窗而进,她后退了两步,李承乾却朝她逼近,在两人几乎要呼吸交缠的时候,李承乾却停了下来。他没有再进一步,只将她困在他的胸膛与墙壁之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嫌弃我东宫里有人,又嫌身在帝王家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失了自由。可你将我从梦中带回来,哪有那么容易脱身的道理?我看你不如乖乖就范,嫁给我当太子妃,如此一来,你的父亲既可以因为你而加官进爵,你也可以帮我镇镇东宫那群我不想要、别人却硬要塞给我的人。” 那厮眼角飞挑,脸上笑容迷人。 上一次苏妧入梦时,少年一身清贵,眉目间盈盈笑意,年纪虽轻,不掩俊逸风流。他说在冰天雪地中走来,遇见了九个想要带他走的貌美女子,而苏妧是第十个。少年悠然笑问苏妧,后面到底还有多少个女子想要带他走的? 如今这个梦中的李承乾,依然英俊无双,举止透着皇家子弟在风月中的那种风流范儿。 大概是因为颜值,那样轻佻狂放的言辞,风流却不显下流。 但苏妧还是气得想打他,然而手都还没扬起来,她就醒了。 有什么事情比想打人却没打着更令人郁闷?即使是个梦,苏妧也觉得那口气噎在胸前不上不下,弄得她快要吐血。 房中琉璃灯散发着莹莹光亮,苏妧侧身,看着那燃烧的火焰,却再也睡不着。 是不是当初她入了李承乾的梦境之时,有的事情就已经冥冥中被注定了? 只是,如果她真的必须要嫁给李承乾,她该怎么做呢? 以后的路还很长,也不是她简单说几句进宫也没什么不好,就会真的好。 想到李承乾那一片黯淡的前途和日后会令他变成残疾人的足疾,苏妧就觉得这事情得好好琢磨。 过去现在不可改,但未来可追。 她又还比别人多知道一些事情,总是有办法的。 苏妧收了收心神,想起这几天孙氏的腿疼又发作了。 日后如果真的成为了太子妃,李承乾也是有足疾的人。 前世的苏妧,出生于一个中医世家,然而她却是家里的怪胎。她从小就没有要继承祖传衣钵的觉悟,天生对香味特别敏感,尚未来到大唐的时候,是立志当个调香师的。然而调香师没当成,她就到了大唐成为了苏妧。 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名门贵女。要当调香师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倒是可以当个消遣来打发时间。她也不太出门去应酬,母亲孙氏又有腿疼之疾在身,她没事的时候都跟着百里夷学医术。技多不压身,反正多会一点是一点。如今好巧不巧,她未来的夫君李承乾还是个病秧子,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苏妧打算好好利用自己现有的资源,必须要更加努力地跟着百里伯伯学中医,学针灸! 调香也是不能放下的,说不定哪天可以用调香来发展个副业。 至于能入梦这个神奇的技能穿越一场,怎么能辜负了这个跟着穿越而来的技能呢? 到目前为止,苏妧除了被入梦这个技能坑了自己一次之外,也发现了一些妙用。 但入梦不能告诉她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至于该怎么走这个问题,苏妧觉得那就先从跟着百里夷将孙氏的腿疼治好开始吧! 杨宜歆看到苏妧,先是一怔,随即眉头皱了一下。 苏妧见到杨宜歆,笑了笑,十分有礼,“县主。” 杨宜歆一见到苏妧那模样,也不知道为何,心中窜起了一股莫名的怒气。她瞪大了眼睛望着苏妧,看得跟在苏妧身后的绿萝和藿香两人心里都有些忐忑。 杨宜歆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我昨天听阿娘说,你说不定会跟太子表兄定亲。” 苏妧微微笑着看杨宜歆,也不搭腔。 杨宜歆看着苏妧的模样,更加生气了。少女下巴微扬,看着苏妧的目光十分挑剔,她语气骄纵,“不过是个从四品秘书丞的女儿,也不知道是哪里好了。别以为我圣人舅舅跟你父亲随意说了几句话,你就会真的飞上枝头当凤凰。说不定到最后,圣人舅舅给太子表兄说亲的时候,定下来的太子妃不是你呢!” 这话一出,绿萝和藿香的脸色都变了,十分想上前为主子说两句话,然而还不等她们上前,苏妧就好像是早知道她们的举动一般抬起了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姿势。 手抄游廊上,两个花样少女相对而立。 春风吹来,花园中的花瓣随之飘了进游廊的木地板上,苏妧目不转睛地盯着杨宜歆。 杨宜歆一开始还十分理直气壮,可过了一会儿,就莫名地心虚起来,被苏妧盯得心里都发毛。 苏妧朝她露出一个笑容,上前一步。 杨宜歆后退一步。 苏妧又上前一步,杨宜歆又后退一步。 你进我退,到最后,杨宜歆不知道后方是台阶,一步踩空。 “县主!” 几道声音响起,然而杨宜歆却没有摔下去,是苏妧拉住了她的手,帮她稳住了重心。 苏妧微笑,好似方才那个咄咄逼人的少女是幻化出来的一般,“万泉县主,请留心脚下。” 杨宜歆还在惊魂未定的时候,苏妧又说道:“王妃与我说,县主才到花园里玩,让我过来陪着。” 杨宜歆:“呸,谁要你陪!” 话才说出口,身边一个侍女就忍不住拉了拉杨宜歆的衣袖,小声提醒:“县主,您都忘了出门前长公主说的话了么?” 苏妧看着杨宜歆的模样,竟然也不生气,她一直觉得没什么好生气的,她就喜欢看着别人气得咬牙切齿,却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050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o(nn)o  在长安的贵族圈, 贵夫人之间的这种宴会十分频繁。这个年轻的帝国, 虽然开放包容, 对女性的限制不算苛刻, 但也并非是没有。贵夫人们平日最大的消遣, 便是这些你来我往的宴会交际。说是宴会,也并不在意吃喝, 不过是说说话, 联络一下感情。 夫人外交,在任何时代都是存在的。 陈王妃平时喜欢听戏,因此在正殿旁边的庆善堂里安排了唱戏。 苏妧陪了陈王妃和孙氏一会儿,那些所谓的大人们就有一些不太适宜还没出嫁的姑娘听的话题要聊, 所以苏妧就出来了。才出来廊道上,就有一个年龄跟她相仿的姑娘站在前方。 苏妧看到她, 眉开眼笑,小跑了几步上去。 “蕙娘!” 蕙娘的名字叫杜蕙, 是早两年去世的宰相杜如晦的侄女。 “瑶奴!”杜蕙高兴地喊着苏妧的小名,笑着迎上去,紧紧地捉住了苏妧的手。 “我昨日都已经听说你的事情了, 瑶奴,真好!” 苏妧在六岁的时候,跟着母亲孙氏一起到陈王妃的府里玩, 恰好遇见了也同样是到陈王府来玩的杜蕙。杜蕙粉雕玉琢, 又文静乖巧, 跟苏妧是同一天出生的。而两个小女孩从一开始,便一见如故。 孙氏见两个小女孩那么快便玩到一块去,便时常与杜夫人来往,两个小女孩曾经有一段时间粘的几乎恨不得吃饭睡觉都能待在一起,后来感情也不见转淡。在苏妧重病的时候,杜蕙还时常到苏府去看望她。 只是半年前,杜蕙跟着母亲一起到洛阳的外婆家住了一些时日,因此这两个好姐妹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不曾见面了。 苏妧拉着杜蕙的手,十分不稳重地转了两圈,“蕙娘,你又长高了。” 虽然在唐代女子十二三岁嫁人十分正常,可十二三岁的女孩还在长个子,前些日子的时候,杜蕙还没苏妧高,如今两人都是差不多的个子了。 杜蕙笑着,问她:“你怎么出来了?” 苏妧朝她眨了眨眼,笑道:“王妃和她的客人们有悄悄话要说呢,将我赶了出来。” 杜蕙:“我方才到的时候,听说你在花园,本想去找你的,后来听说王妃让你去花园找万泉县主玩,所以就没去。怎么样?万泉对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吗?” 苏妧笑着,就将早上在花园杨宜歆对她说的话告诉杜蕙。 杜蕙皱眉,“万泉还是跟从前一样,你如今跟从前也不一样了,她怎么还是这样?” 正说着,就看到前方几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孩围着杨宜歆从廊道那边走来 ,杨宜歆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那下巴快要扬到天上去。 那几人也遇见了苏妧和杜蕙,从前,她们看到了苏妧,就跟看到了空气似的。毕竟,长公主的嫡长女,跟一个从四品秘书丞的嫡女,谁更有结交的价值一目了然。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昨天圣人一席话,便令苏府鸡犬升天,更别说是“得道”的苏妧了。 那几个少女之中,靠苏妧较近的那个女孩地朝苏妧露出一个笑容:“妧娘,我们要去听戏,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跟苏妧说话的女孩,是如今应国公武士彠和杨氏的嫡女武顺。 已经快到说亲年龄的武顺,这一年苏妧见了几次。当初应国公武士彠的原配去世,与杨氏是属于二婚,长广长公主是他们的主婚人。因此应国公府和长广公主府两家的关系走得挺近,武顺对杨宜歆也是言听计从,包括从前的时候对苏妧视而不见。 杨宜歆一听到武顺的话,眼睛一瞪:“为什么要叫她去?我最不喜欢跟苏妧一起听戏了,她要是去的话,我就不去了。” 武顺:“” 苏妧这几年为了不露馅,使得自己的性情比穿越前还要活泼几分,可她的内心早过了跟小女孩斗气的年龄。她朝脸色难堪的武顺露出一个不带恶意的笑容,然后拽着杜蕙的手往后面花园的方向跑。 两人跑动间,衣带飞扬,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 苏妧平时的消遣之一是调香,她刚才在陪陈王妃的时候,陈王妃心情好,跟她说陈王府玫瑰园中的花都开好了,她若是喜欢,可以去摘一些玫瑰花回去,因此苏妧直接拉着杜蕙到了玫瑰园。 玫瑰园中,各式各样的玫瑰在枝头绽放,红的黄的白的,美不胜收。 绿萝和藿香手臂都弯着一个竹子做的花篮,手中拿着一把剪刀。苏妧和杜蕙在花丛中走过,杜蕙跟苏妧说世事难料,没想到你以后竟然是要当太子妃的人。 苏妧看着旁边的一朵黄玫瑰开得正好,摘了下来别在杜蕙的发间,笑道:“说实话,我真的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杜蕙:“以后就会有感觉了。” 苏妧没有搭腔,手中拿着一枝玫瑰,心情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她今天已经感觉到身份的变化了。那些命妇对她和孙氏的态度跟从前都大为不同,难怪身在高位之人,会那样留恋权势。 因为权势而带来的优越感,真的很容易令人沉迷其中。 “瑶奴,你说以后要是再遇见万泉,可怎么办啊?” 苏妧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杜蕙,“什么怎么办?” 杜蕙眉目有些发愁,说道:“万泉是长广长公主的女儿,我听说皇后殿下也十分喜欢她,经常叫她进宫小住,陪几位公主玩耍呢。她总是这样与你不和,日后她若是在宫里说你不好,那可怎么办?” 苏妧还没说话,就听到一个充满怒气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我若是说谁不好,只会光明正大地说,在背后说三道四,算什么?” 杜蕙吓了一跳,回头,只见是杨宜歆。 这个骄纵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药,刚才还说要去听戏的,如今不去听戏却跑来了玫瑰园,身边连个侍女都没带。 苏妧头也没回,语气悠然淡定:“万泉,你偷听还恶人先告状。” 杨宜歆振振有词:“我要是不偷听,又怎会知道杜蕙在背后说三道四!” 杜蕙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苏妧这次终于回头看了杨宜歆一眼,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玩命儿瞪她。 苏妧有些无奈,:“别瞪了,太阳这么大你跑来这儿做什么?看到那棵大树没有?你到那边去避避阳光” 谁都知道,杨宜歆其实是个早产儿,她月里不足,出生后自然就是被长公主和驸马捧在手掌心上,吃喝用度,怕且是除了皇宫里的几位公主,就再也没有比她更讲究的了。而且别看她折腾起人的时候好似活力十足,可实际上是一身病骨。 苏妧不想杨宜歆在和她一起的时候被晒晕了。可是很不幸,苏妧才那么想,站在她前面的杨宜歆身体晃了晃,杜蕙赶紧扶着她:“县主,您怎么了?” 杨宜歆脸色有些苍白,见有人来扶着她,就顺势将身上的重量都交给了对方,杜蕙猝不及防被她那么一靠,差点没带着杨宜歆一屁股倒在玫瑰花丛中,然后两人一同被玫瑰花刺变成个刺猬。 杨宜歆:“我、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苏妧知道杨宜歆很娇气,但不知道这么娇气,赶紧走过去在在杨宜歆后背的几个穴位上拍了拍,又让绿萝将随身带的水拿过来给杨宜歆喝。 苏妧:“你不是去听戏的吗?跑来这儿晒太阳是做什么?” 杨宜歆好不容顺过一口气,听到苏妧的话,忽然又急促地喘了起来,喘得差点背过去。 苏妧赶紧又在她背后的穴位按了几下,哭笑不得:“还不能问啊?你身体不好,别乱激动。” 然而杨宜歆听到苏妧的话,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奇耻大辱一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神情也憋屈到不行。 苏妧和杜蕙对视了一眼,对杨宜歆的这个憋屈模样都生出了十万分的好奇,可想到刚才这个娇娇女情绪激动的模样,也不敢乱问刺激她。苏妧见杨宜歆半天不说话,就让身边的两个侍女先将身体不适的杨宜歆送回前面后再过来。 她吩咐完两个侍女,就转身跟杜蕙到另一片玫瑰花地去。可才转身,披帛就被杨宜歆拽着了。 杨宜歆脸被憋得通红,她吞吞吐吐了半天,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十分委屈地跟苏妧说:“我、我是来道歉的啦!” 苏妧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你来道歉?” 杨宜歆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 苏妧:“可你为什么要道歉?” 虽然说方才杨宜歆出言不逊,但这种事情在这个小姑娘身上,都是家常便饭了。再说了,苏妧去跑去了人家小姑娘的梦里去捉弄了人家一番,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可杨宜歆只顾着自己哭,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直打嗝,差点没背过去。 苏妧看着她的模样,无语凝噎。 不知情的人,大概会觉得这个她对杨宜歆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所以杨宜歆才会哭得成这个样子。 杨宜歆哭着哭着,忽然就停了下来,只见她毫不客气地将苏妧的披帛拿起来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抬头,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越过苏妧,沙哑着声音委屈兮兮地喊了一声:“太子表兄。” 苏妧一愣,缓缓转身,不久前才见过的李承乾站在不远处的花丛中,玉树兰芝般的气质,在他身边的是临淮王李诱。 这两人看向苏妧和杨宜歆的表情,都十分一言难尽。 苏妧:“” 长乐公主弯眸微笑:“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 苏妧:“公主,礼不可废。” 说着,接过藿香呈上的两个精致瓷瓶,双手递给了长乐公主:“这是我亲手所调的玫瑰露,希望公主喜欢。” 长乐公主将那玫瑰香露打开,周围便是一阵淡淡的玫瑰香,沁人心脾。长乐公主十分喜欢,她笑着上前挽苏妧的手臂,说道:“我还指望你给我带礼物不成?” 苏妧笑着说道:“虽然公主不指望我给您带礼物,可总归是我的一片心意。” 得益于近两个月陈王妃到哪儿去赴宴都用着苏妧的调的各种香,如今苏妧的调香在长安贵妇圈已经小有名气。很多人都想要,但是千金难求,因为陈王妃既高兴又骄傲地跟人家说这是我家外甥女调的,概不出售。 贵夫人们问王妃到底是哪位县主所调,我们愿高价去买。 别人问那句话,不见得就是多稀罕苏妧的调香,只不过是看陈王妃那神秘兮兮的模样,多少有些不服气。在达官贵人的圈子当中,攀比本就是常事,在贵夫人之间,那攀比之风就更盛了。你有的,我也有;你没有的,我也有。前者令人心理平衡,后者令人心生优越之感。 然而陈王妃却笑得更欢,说:“她是秘书丞苏亶之女,苏妧。” 众人一听,默默无语,那香虽然是真的好闻,幽幽芳香,持久不散。可毕竟调香之人是圣人家未来的儿媳妇,又不是好日子过腻了,谁会那么不长眼色跑去跟对方说我也想要有一瓶出自你手的香露? 陈王妃偶尔的时候也会拿出一些香露送人,送的时候还大大方方地告诉别人,那也是苏妧所调的。而长乐公主正是那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她曾经收到两瓶陈王妃派人送给她的梅花香露,用了之后暗香自来,绵绵不断,令她十分喜欢。后来一问陈王妃,才知道那是苏妧所调。 因此长乐公主听到那玫瑰香露是苏妧亲手所调,眉开眼笑:“没想到瑶奴还有这等手艺。” 苏妧弯着眼睛,故作谦虚向来不是她的风格,她心想公主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但这毕竟是她初次跟长乐公主这么近距离接触,不能太自大,否则会破坏形象。 于是,要维持形象的苏妧按捺下心中想要装逼的冲动,跟长乐公主谦虚说道:“公主过奖,其实调香只是我闲暇消遣时的爱好,闹着玩的,登不得大雅之堂。” 长乐公主闻言,忍不住停下脚步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少女迎着她那细细打量的目光,也不在意,姿态落落大方,毫不吝啬地展颜欢笑。 长乐公主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苏妧的出身并不能算是太子阿兄的良配,可她有明媚灿烂的笑容,令人看了心里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变得轻快,只有幸福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笑容。长乐公主对苏妧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就如同大唐选官时要过身言书判四关,长乐公主虽然什么都不说,可在她的内心,对未来的太子妃几乎抱着比选官更苛刻的标准去看待。虽然苏妧的出身不算出类拔萃,可她长得好看,笑起来又特别好看,还会调香,长乐公主觉得苏妧在外形和气质上,至少是过关了。 长乐公主微笑着,领着苏妧顺着手抄回廊往里走,只听得她悦耳的声音响起,“你先去落脚的院子安顿,好了之后我带你一起出去转一转。”略顿,她又说:“原本万泉也是与你差不多时候到的,但她早上让人给我送信,说晚些再来,大概要等到黄昏时分,她才会到。” 苏妧并不关心杨宜歆来不来,她只是听到了长乐公主的话后,心里忍不住想杨宜歆到底会怎么为难她?要是杨宜歆真的为难了她,苏妧打算必须要强势入梦,毫不犹豫地贯穿以大欺小的方针,争取在梦中将杨宜歆给治服了。 就在苏妧跟着长乐公主一起走的时候,在路上便有一些贵女上前来见过长乐公主,从前的时候这些贵女不太将苏妧放在眼里,如今却十分给面子,语气十分亲热地冲苏妧喊妧娘。 苏妧微微笑着颔首,目光却穿过众人落在了不远处一株杏花树下的少女身上。少女一身绛色高腰长裙,娥眉淡扫,妆容得体,她十分安静地看着苏妧,并没有跟那些贵女们一起过来应酬。 那样不争不吵的恬静姿态,是苏妧很喜欢的。她迎着少女的视线,朝对方露出一个充满好感的笑容。 那个少女看到苏妧的笑容,微微一怔,抿了抿唇,神态有些别扭的移开了目光。而此时,一个穿着宝蓝色衣裙的女孩出现在她身旁,跟她说了几句话之后,两人便一同离开了。 长乐公主察觉到苏妧的视线,看了过去,微微一怔。 今时不同往日,孙氏生怕有朝一日女儿入主东宫,会被里面那些看不见的豺狼吞得骨头都没得剩,巴不得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都一股脑儿都倒给苏妧融会贯通,还请陈王妃帮忙提点苏妧。 因此,本就不算笨的苏妧,已经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都隐藏在有迹可循的细枝末节里。 她手里拿着一朵杏花,十分随意地笑道:“那小娘子长得可真是俊,我很喜欢。” 长乐公主:“那是并州大都督长史李绩府中的嫡长女,李蕴。” 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李绩?苏妧想起来了,年前的时候,李绩又被李世民授予太子左卫率,他的嫡长子李震是东宫的属官,与太子李承乾私交是很不错的。 想到方才李蕴的神态,苏妧心中难免有些微妙之感。 而此时长乐公主又说道:“李蕴已经说亲,入秋便会嫁给宋国公的次子萧锴。” 是夜,藿香和绿萝在服侍苏妧换衣服睡觉的时候,藿香小声跟苏妧说道:“小娘子,我让人打听了一下,李长史因为驻守边关,留下妻儿在长安,他的长子李震从小便十分疼爱妹妹,皇后殿下听说了此事之后,允许他在东宫当值的时候,带妹妹进宫。李蕴从小在宫中待的时间颇长,与几位公主交情也还可以。还有一事” 藿香说着,语气微顿了一下,犹豫着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苏妧抓着一把已经散下来的长发,问道:“什么事?” 绿萝手里拿着苏妧明天要穿的衣服,有些受不了藿香那样迟疑的模样,她朝藿香翻了一个眼,“这些事情横竖小娘子都是要知道了,如今知道了,总比日后知道要好。” 转而绿萝就在苏妧的耳边说道:“听说原先要给太子殿下选良娣的时候,李蕴曾经暗中见太子殿下,说她仰慕太子,不求名分只求可以服侍他左右。” 苏妧:“” 得知了这样的事情,就不难理解为何长乐公主在见到李蕴时会有那样的反应。长乐公主跟李蕴私交应该是不错的,所以每次邀请的贵女之中,肯定有李蕴。这次大概也是名单早就拟好了,发请柬的时候长乐公主也没想起这事,所以她今天看到李蕴的时候才会有些惊讶。毕竟,风言风语从来都不会因为当事人的意愿而平息。 李蕴出现在永乐园,只是给众多贵女多了一个可供消遣的话题而已。 可知道了李蕴的事情,苏妧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感觉。李承乾是太子,如果没有意外,他会是一国之君。纵然李承乾犯二,因为一个梦而立她为太子妃,苏妧还不至于单纯地以为什么皇帝散尽后宫独宠她一人这样的神话会降临在她身上。 傻白甜的故事,看看就好,当不得真,不然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翌日,永乐园里的众多贵女照例赏花、泛舟,或者是三两成群地在一起说笑。长乐公主听说苏妧会下棋,兴致勃勃地让人拿了一副围棋上来,两人坐在一株樱花树下的棋盘两边,各持黑白子在对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051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o(nn)o  苏妧上一次见长乐公主的时候, 都是远远地看见的, 其实并没有什么印象, 只听说长乐公主性情温柔大方,长得又年轻貌美,所以十分为人称道, 是大唐许多少女眼中的楷模。 苏妧这一次见到长乐公主的时候,公主正穿着一袭桃红色的高腰长裙站在永乐园中的手抄回廊上, 头发高高盘起, 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如云的秀发上没用什么发饰,直接别了几朵杏花当点缀。要是旁人这样的装扮,定然逃不过一个俗字,可长乐公主这般装扮,意外地明艳照人。由此可见,俗气与脱俗之间,差的只是颜值和气质。 苏妧是个颜控,只要长得美,她都会生出几分好感。看到长乐公主, 她心中顿生惊艳之感, 笑着上去见过公主。 长乐公主弯眸微笑:“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 苏妧:“公主, 礼不可废。” 说着, 接过藿香呈上的两个精致瓷瓶, 双手递给了长乐公主:“这是我亲手所调的玫瑰露,希望公主喜欢。” 长乐公主将那玫瑰香露打开,周围便是一阵淡淡的玫瑰香,沁人心脾。长乐公主十分喜欢,她笑着上前挽苏妧的手臂,说道:“我还指望你给我带礼物不成?” 苏妧笑着说道:“虽然公主不指望我给您带礼物,可总归是我的一片心意。” 得益于近两个月陈王妃到哪儿去赴宴都用着苏妧的调的各种香,如今苏妧的调香在长安贵妇圈已经小有名气。很多人都想要,但是千金难求,因为陈王妃既高兴又骄傲地跟人家说这是我家外甥女调的,概不出售。 贵夫人们问王妃到底是哪位县主所调,我们愿高价去买。 别人问那句话,不见得就是多稀罕苏妧的调香,只不过是看陈王妃那神秘兮兮的模样,多少有些不服气。在达官贵人的圈子当中,攀比本就是常事,在贵夫人之间,那攀比之风就更盛了。你有的,我也有;你没有的,我也有。前者令人心理平衡,后者令人心生优越之感。 然而陈王妃却笑得更欢,说:“她是秘书丞苏亶之女,苏妧。” 众人一听,默默无语,那香虽然是真的好闻,幽幽芳香,持久不散。可毕竟调香之人是圣人家未来的儿媳妇,又不是好日子过腻了,谁会那么不长眼色跑去跟对方说我也想要有一瓶出自你手的香露? 陈王妃偶尔的时候也会拿出一些香露送人,送的时候还大大方方地告诉别人,那也是苏妧所调的。而长乐公主正是那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她曾经收到两瓶陈王妃派人送给她的梅花香露,用了之后暗香自来,绵绵不断,令她十分喜欢。后来一问陈王妃,才知道那是苏妧所调。 因此长乐公主听到那玫瑰香露是苏妧亲手所调,眉开眼笑:“没想到瑶奴还有这等手艺。” 苏妧弯着眼睛,故作谦虚向来不是她的风格,她心想公主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但这毕竟是她初次跟长乐公主这么近距离接触,不能太自大,否则会破坏形象。 于是,要维持形象的苏妧按捺下心中想要装逼的冲动,跟长乐公主谦虚说道:“公主过奖,其实调香只是我闲暇消遣时的爱好,闹着玩的,登不得大雅之堂。” 长乐公主闻言,忍不住停下脚步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少女迎着她那细细打量的目光,也不在意,姿态落落大方,毫不吝啬地展颜欢笑。 长乐公主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苏妧的出身并不能算是太子阿兄的良配,可她有明媚灿烂的笑容,令人看了心里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变得轻快,只有幸福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笑容。长乐公主对苏妧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就如同大唐选官时要过身言书判四关,长乐公主虽然什么都不说,可在她的内心,对未来的太子妃几乎抱着比选官更苛刻的标准去看待。虽然苏妧的出身不算出类拔萃,可她长得好看,笑起来又特别好看,还会调香,长乐公主觉得苏妧在外形和气质上,至少是过关了。 长乐公主微笑着,领着苏妧顺着手抄回廊往里走,只听得她悦耳的声音响起,“你先去落脚的院子安顿,好了之后我带你一起出去转一转。”略顿,她又说:“原本万泉也是与你差不多时候到的,但她早上让人给我送信,说晚些再来,大概要等到黄昏时分,她才会到。” 苏妧并不关心杨宜歆来不来,她只是听到了长乐公主的话后,心里忍不住想杨宜歆到底会怎么为难她?要是杨宜歆真的为难了她,苏妧打算必须要强势入梦,毫不犹豫地贯穿以大欺小的方针,争取在梦中将杨宜歆给治服了。 就在苏妧跟着长乐公主一起走的时候,在路上便有一些贵女上前来见过长乐公主,从前的时候这些贵女不太将苏妧放在眼里,如今却十分给面子,语气十分亲热地冲苏妧喊妧娘。 苏妧微微笑着颔首,目光却穿过众人落在了不远处一株杏花树下的少女身上。少女一身绛色高腰长裙,娥眉淡扫,妆容得体,她十分安静地看着苏妧,并没有跟那些贵女们一起过来应酬。 那样不争不吵的恬静姿态,是苏妧很喜欢的。她迎着少女的视线,朝对方露出一个充满好感的笑容。 那个少女看到苏妧的笑容,微微一怔,抿了抿唇,神态有些别扭的移开了目光。而此时,一个穿着宝蓝色衣裙的女孩出现在她身旁,跟她说了几句话之后,两人便一同离开了。 长乐公主察觉到苏妧的视线,看了过去,微微一怔。 今时不同往日,孙氏生怕有朝一日女儿入主东宫,会被里面那些看不见的豺狼吞得骨头都没得剩,巴不得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都一股脑儿都倒给苏妧融会贯通,还请陈王妃帮忙提点苏妧。 因此,本就不算笨的苏妧,已经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都隐藏在有迹可循的细枝末节里。 她手里拿着一朵杏花,十分随意地笑道:“那小娘子长得可真是俊,我很喜欢。” 长乐公主:“那是并州大都督长史李绩府中的嫡长女,李蕴。” 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李绩?苏妧想起来了,年前的时候,李绩又被李世民授予太子左卫率,他的嫡长子李震是东宫的属官,与太子李承乾私交是很不错的。 想到方才李蕴的神态,苏妧心中难免有些微妙之感。 而此时长乐公主又说道:“李蕴已经说亲,入秋便会嫁给宋国公的次子萧锴。” 是夜,藿香和绿萝在服侍苏妧换衣服睡觉的时候,藿香小声跟苏妧说道:“小娘子,我让人打听了一下,李长史因为驻守边关,留下妻儿在长安,他的长子李震从小便十分疼爱妹妹,皇后殿下听说了此事之后,允许他在东宫当值的时候,带妹妹进宫。李蕴从小在宫中待的时间颇长,与几位公主交情也还可以。还有一事” 藿香说着,语气微顿了一下,犹豫着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苏妧抓着一把已经散下来的长发,问道:“什么事?” 绿萝手里拿着苏妧明天要穿的衣服,有些受不了藿香那样迟疑的模样,她朝藿香翻了一个眼,“这些事情横竖小娘子都是要知道了,如今知道了,总比日后知道要好。” 转而绿萝就在苏妧的耳边说道:“听说原先要给太子殿下选良娣的时候,李蕴曾经暗中见太子殿下,说她仰慕太子,不求名分只求可以服侍他左右。” 苏妧:“” 得知了这样的事情,就不难理解为何长乐公主在见到李蕴时会有那样的反应。长乐公主跟李蕴私交应该是不错的,所以每次邀请的贵女之中,肯定有李蕴。这次大概也是名单早就拟好了,发请柬的时候长乐公主也没想起这事,所以她今天看到李蕴的时候才会有些惊讶。毕竟,风言风语从来都不会因为当事人的意愿而平息。 李蕴出现在永乐园,只是给众多贵女多了一个可供消遣的话题而已。 可知道了李蕴的事情,苏妧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感觉。李承乾是太子,如果没有意外,他会是一国之君。纵然李承乾犯二,因为一个梦而立她为太子妃,苏妧还不至于单纯地以为什么皇帝散尽后宫独宠她一人这样的神话会降临在她身上。 傻白甜的故事,看看就好,当不得真,不然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翌日,永乐园里的众多贵女照例赏花、泛舟,或者是三两成群地在一起说笑。长乐公主听说苏妧会下棋,兴致勃勃地让人拿了一副围棋上来,两人坐在一株樱花树下的棋盘两边,各持黑白子在对弈。 樱花树上的白色樱花开得跟雪花似的,风吹过,就偶尔有白色的花瓣打着旋飘下来。树下的两位丽人,一个雍容雅丽,一个清艳无双,实在是一副美得令人不忍心打扰的画面。 这时,长乐公主身边的侍女牡丹匆匆从花间走来,她到长乐公主面前匆匆行了一个礼,然后俯身在长乐公主耳边小声说着话。 长乐公主听着听着,就变了脸色,最后气得整个人站了起来。 “岂有此理,谁如此胆大包天,在我的永乐园做出这等事情?!” 苏妧也跟着站了起来,关心问道:“公主?” 长乐公主看向苏妧,神情略显纠结。 苏妧倒十分善解人意,笑着说道:“我刚好乏了,正想跟公主告退回去歇一会儿。” 长乐公主见苏妧如此态度,眉宇间的纠结消失,直接捉住她的手,笑道:“你这个鬼精灵,不许告退,与我一起去处理事情。” 苏妧没想到是这样的走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长乐公主拉走了。 长乐公主一边走,一边跟苏妧长话短说。 “万泉出事了,牡丹方才跟我说,万泉在湖里划船的时候,好奇上了湖中的小岛,却在小岛上被人拖进树林中意图不轨。如今她虽然得救,但人尚未清醒。此事不宜声张,我们先去看看她怎样。” 他们草原上肆意驰骋,踏过妄图踏过大唐的边疆,却被一人手持长枪出现,那长枪一扫,前方的胡人士兵便普通是纸糊的一般,全部往后飞去,肢体分离。 顷刻间,方才的千军万马都已经消失得干净,而那个手持长枪之人,转过身来,长相竟然与李承乾长得一模一样。 苏妧:“” 敢情这货做的是自己一马当先,驰骋疆场的梦。一人足以抵千军万马,他可还真敢梦。 而这时,山腰上的场景已经消失不见,李承乾慢悠悠地坐在山顶上吹风,“呵,区区吐蕃,何惧之有?早晚我把你们揍得滚回老窝去!” 苏妧:“” 然而还不等苏妧做些什么的时候,李承乾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只听到他喊了一声—— “瑶奴。” 于是,苏妧看到了自己穿着一身淡樱色的长裙,一脸甜笑地出现在前方。 看见自己出现在一个正直青春的男子的梦里是什么感觉? 苏妧觉得挺微妙的,当她看到前方的李承乾想要握她的手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入梦。 于是,心念一转,在李承乾前方的少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苏妧本人出现在李承乾的梦里。 她站在李承乾的前方,似笑非笑地望着李承乾。 李承乾的手落了个空,眼睁睁看着那个有着甜笑的少女化为虚无,而在他前方不远处,又出现了有着同样相貌的少女。 衣袂飘飘,眉眼生动。 李承乾愣了一下,嘴角随即勾起了一个弧度,“我最近怎么总是碰到你们这些妖魅,我就纳闷了,什么时候你们能不来烦我?” 男子双手环胸,姿态十分潇洒地往旁边的树干上靠。 苏妧眨了眨眼,那树就已经凭空消失,耍帅的男子落了个空,狼狈地摔倒在地方。 苏妧望着他摔倒在地上,也没什么反应,反正在梦里,怎么摔都不会死的。 李承乾摔倒了,干脆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纵然狼狈,他还不忘朝苏妧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原来狐妖姐姐你喜欢我这样与你说话。” 狐妖姐姐? 苏妧秀眉微扬,上前去居高临下地望着李承乾。 不得不说,他是长得真俊。即使苏妧是杀气腾腾地来找他算账的,此刻对着他这个模样,心中的怒火也不由自主消了大半。 难怪古往今来,爱江山更爱美人的故事层出不穷。 她一时气蒙了脑子,所以入了李承乾的梦,此刻稍微冷静了一下,又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百里夷要离开的事情不能怪李承乾。 百里夷离开,主要是想为百里氏一门的医术找个传承之人。 苏妧叹了一口气,转身想离开,谁知一只手掌忽然握住了她的脚踝。 苏妧:“” 李承乾笑容迷人声音也迷人:“你幻化成我未来太子妃的模样想来迷惑我,如今就这么走了?” 苏妧低头,也笑了,“哦?那你想怎么样?” 李承乾脸上笑着,手中力道不减,将苏妧狠狠往下一拽,“何方妖孽,给我留下!” 臭小子! 苏妧心念一动,李承乾就被五花大绑绑住了,俊脸上还留下了一个脚印。 苏妧伸手拍了拍李承乾的脸,“想留下我?年轻人,有你这么留人的么?” 李承乾看着她的模样,眨了眨眼。 此时苏妧的手中出现了一把剑,她毫不留情地往下挥。李承乾吓了一跳,飞快松手,苏妧便趁机远离了他。 她的眉眼都透着几分洋洋得意,在梦中可以呼风唤雨的感觉,确实很不赖。 手中利剑消失了,少女好整以暇地站在不远处的山崖上。 她那眉眼含笑的模样既可爱又可恶,看得李承乾暗中咬牙切齿。 只见她偏头,又朝李承乾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然后转身往山崖底下一跳。 李承乾睁大眼睛,原本缠在他身上的树藤消失,他看到对方往崖底跳下去,也不由自主地扑了上去。 不! 他想抱住少女的身躯,可他太慢了,少女早已坠入白雾茫茫的崖底。 感觉到自己在急速降落的李承乾大叫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052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o(nn)o “吱呀”的一声门响, 打破了雪夜的宁静, 紧接着便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响起—— “瑶奴,怎么还不歇下?” 房中点着地龙, 暖烘烘的, 室内点着一个年纪看着不过才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女正趴在房中的软塌上,鹅蛋脸,明眸皓齿。她此时手中正执着一本书, 头也没抬,声音爱娇地说道:“阿娘,再过一会儿,我白天——” 然而话还没说完, 她手中的那本书就已经被眼前的妇人抽走了。 她无辜抬眼, 鼓着腮帮,委委屈屈的模样,“阿娘。” 妇人板着脸, 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撒娇也没用,快睡。明日你的父亲休沐, 你要早起去给他请安。” 少女闻言,“哦”了一声,乖乖躺到床上, 她拉过被子到下巴的地方, 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 “阿耶休沐,能带我出去到长安城外去看雪景吗?” 妇人望着她,笑得慈祥,“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不闭上眼睛,我可就要守在这儿等你睡着了再走。” 少女:“” 连忙闭上眼睛,本来就没有睡意,要是阿娘还在旁边看着,她大概能精神得连头发都竖起来跳舞。 妇人看着她乖乖闭上眼,帮她掖了掖被子,出门的时候,在旁边侍女待的地方叮嘱了几句话,然后就离去了。 少女见外面已经没有了声息之后,原本闭着的眼睛张开,有些无聊地翻了个身。 她叫苏妧,小名瑶奴。她到这世界已经将近三年,可有时候想起从前的事情,恍若是上辈子。可如果较真来说,从一个时空到另一个时空,可以视为是生命的终结和重新开始,那么从前对她而言,是上辈子也没错。 如今这个地方,是大唐世界。是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大唐,苏妧并不能十分确定,毕竟,她从中国古代史的教科书上知道的,都是一些重要大事。 所以苏妧并不能因为当今的大唐圣人是李世民,就能断定自己到了历史上的唐皇朝。但有个粗略的背景知识总比没有好,所以苏妧都当这个就是历史上的大唐。 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越的,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她就变成了苏妧,她的父亲苏亶是个朝廷命官,她有个长得明艳大方的娘,今年还不到三十岁。说起这个,苏妧就要感叹一声,这古人嫁得可真是早,她的阿娘孙氏十六岁就生下了她。 穿越之后诸多不习惯,那些血泪史不提也罢,有个十分有意思的事情,却是她想提却没办法跟别人提的,提了她担心会被人当成妖怪。 就是,她会入梦。 这个技能一听似乎很牛逼,然而,苏妧觉得自己大概是还没能摸到窍门,发现这个技能到现在已经半年,依然玩不转上天给她的这份大饼。 苏妧刚到大唐的时候,因为这具身体刚经历了一场大病,所以时常会梦到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有时候她在梦中是主导者,那是她自己的梦,有时候她在梦中是旁观者,那是别人的梦。但苏妧一开始入别人的梦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直到半年前的一个早上她去向母亲孙氏请安,孙氏说她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还没出嫁的时候。 苏妧笑眯眯跟阿娘说真巧,我昨晚也梦到了阿娘还没出嫁的时候呢! 孙氏微笑,大概也是心血来潮,就跟苏妧说起那个梦。 孙氏所做的梦,听得苏妧目瞪口呆。 倒不是孙氏做的梦多吓人,而是苏妧发现孙氏的梦跟她的梦是一模一样的! 苏妧当时觉得世界都玄幻了,怎么会这么不可思议呢?是凑巧她所梦的,就是孙氏所梦,还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觉得自己是旁观者的那些梦,其实都是别人的梦? 自从听了孙氏的梦之后,每次苏妧梦到身边的人时,都会问他们有没有做梦,梦到了什么事情。 人都会做梦,有的人会记得自己所做的梦,有的人不会记得。从前苏妧对做梦这种事情并没有半点兴趣,可自从发现自己好像能进入别人的梦境这事情之后,凡是跟梦扯上关系的,她都忍不住去关心,简直快要走火入魔。 在她暗搓搓求证了好几次之后,苏妧终于确定,自己是真的会入梦这个技能。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入梦,也不知道这个技能会给她带来什么,但既然有了这个技能,大概应该是有用的,只是她暂时还没摸索出来有什么用而已。 于是,这半年来,苏妧每天晚上都会练习一下入梦这个技能。 这夜她早早被孙氏催着睡觉,本来也想当个乖乖女,今晚就安安分分睡一觉,谁知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就着月色悄悄起床,点了熏香。 一开始的时候她不知情,所以入梦的对象都是身边的人。如今知情了,练习入梦时便很少选择身边的人,但也没有特别的对象,有缘能入了谁的梦,那就入谁的梦。 她闭上眼睛,放松身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便发现自己处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冰天雪地中,有一个少年郎披着白色滚毛的狐裘在其中,少年长得英俊,十五岁上下的年纪,风雪中,他脚步匆忙地往前走,那狐裘随着他的步伐而晃动。虽然此时他已经有了成人的骨架,但还是带着少年的单薄。 苏妧前世今生,还没见过长得这样好看的少年郎。 长相既俊且雅,眉宇透着英气,一身清贵。 他好像是迷路了,忽然停下脚步,有些迷茫地环顾四周。一声异响从他的身后传来,他猛然回首,原本一望无际的雪景中,忽然升腾起了无数个大雪怪,全部要朝他扑来。 他连忙后退了几步,却差点踩到了一个人。连忙回头,他方才差点踩上的,是一个十分貌美的女子,忽然在冰天雪地里出现,像极了民间传说中那会魅惑人心的动人女妖。 她看到少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笑道:“郎君,跟我走吧。” “跟我走了,便不会在这个地方出不去了。” 少年虽然后有追兵,方才还有些慌张,可此刻见到了女子,却像换了个面孔般。 他将手腕从女子的掌中抽出来,悠然笑道:“不,我不走” 那女子却好像没听到少年的拒绝,媚笑着拉着他的手,“来呀,郎君,来了,就快活了。” 苏妧看着那少年,觉得这个少年给不会真的跟那个漂亮女人走吧?她会入梦,可不知道人所梦之事到底从何而来,也不知道那些关于梦的传说,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但从小家人就叮嘱她,若是做梦的时候,有人叫你跟着走,千万不能答应,答应了就醒不来了。 苏妧从小到大做梦无数,从来没梦到过有人叫她,因此也不知道家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她都能入梦了,万一是真的呢? 苏妧看着那少年,心想他是不愿意和那女子走,但若是硬被那女子拉走了怎么办? 这么好看的少年郎,如果真的在梦中就跟人走了再也醒不来,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她能为他做些什么吗? 譬如说帮他赶走那紧追不舍的大雪怪,再让眼前这个活脱脱是话本中的美丽妖|精消失什么的。 苏妧心里才浮现这个念头,那些个要扑向少年的大雪怪全都凭空消失了,那个貌美的女子也不见了。冰雪初融,四周变成了鸟语花香的景色。 少年愣住了。 苏妧也愣住了。 苏妧愣了半天,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少年的梦中了。 而少年此刻所看的,正是突然出现的她。 少年望着她半晌,忽然展颜,笑得好看却带着几分邪气,话语也是漫不经心:“你出来,也是想要带我走的吗?我这一路走来,你是第十个想要带我走的人了,我就想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人要来带我走?” 苏妧不由得笑了起来,少女笑容明媚,并不比周围的美景逊色。 少年的眼睛飞快地眨了一下。 苏妧正想跟他说自己是一番好意想帮他呢,可还没来得及说,她就离开了少年的梦境。 离开了少年梦境的苏妧睁开眼睛,看着前方案桌上的琉璃灯。 昏黄的灯光下,屋里的景物有些模糊。 安静的长安,安静的夜,安静得她似乎能听到大雪落在屋顶的声音。 苏妧想到方才那俊俏少年的梦境,心中不免有些可惜。 她可以入梦,可她却无法控制做梦之人什么时候该醒什么时候不该醒。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真是的,怎么都不等她打个招呼才醒呢? 不过,这个晚上竟然让她发现原来在别人的梦境中,是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意去改变梦中发生之事的。 这个发现,让苏妧觉得自己有一个不得了的宝贝似的,虽然她不知道这个宝贝暂时可以用来做什么,但有总比没有好。 开心。 与此同时,在太极宫的东宫里,皇太子的寝室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皇后殿下,太子醒了!” 正在皇太子房外听太医们商量该要怎样用药的长孙皇后闻言,激动地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皇太子李承乾已经重病了两个月,入冬后情况一直很不乐观,为了皇太子的病,圣人李世民还专门请了天竺高僧来为他祈福,可惜还是不见起色。三天前,李承乾用过汤药后便一直昏迷不醒,圣人和皇后殿下两人急得团团转,只恨生病的不是自己。三天来,太医们用尽了办法,李承乾还是没醒。如今醒来,一直在为长子不眠不休的长孙皇后怎能不激动。 原本端庄高雅的皇后殿下此刻就如同是一阵风般,卷过了宫人面前,到了李承乾的寝室。 “我儿终于醒了?” 李承乾躺在床上,看到长孙皇后,笑着喊了一声“阿娘”,随后便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挣扎着起来。 李承乾:“来人哪!备笔墨!” 长孙皇后愣住:??? 虽然不明白为何皇太子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备笔墨,但行动十分有效率的宫人们在长孙皇后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就备好了笔墨。 李承乾挣扎着从床上起来,病了那么久又昏迷了几天,他的情况实在不能说是好,可皇太子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缘故,撑着好似老人家般的身子骨,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我儿这么急着备笔墨是为何?即便是为了功课——“ 长孙皇后本来想去劝李承乾不必过于勤奋读书,还是身体要紧,然而她的话在看到那张李承乾挥毫的那张纸时戛然而止。 因为李承乾不是在做功课,他是在作画。 一副肖像画。 李承乾硬撑着身体,额头都渗出了细汗,看得旁边的人心惊胆战,好几次长孙皇后想叫他别在画了,可看他皱着眉头,一副“我不画好这幅画我就会死”的架势,只好作罢。 等李承乾完成了画像的最后一笔,他将笔放下,舒了一口气。放松的时候因为太过放松了,要不是有人及时扶着,他就要倒在地上了。 李承乾被人扶着,等他缓过了一口气之后,便笑着让旁边的人放开他。 他倾身向前,将自己方才所画的图像交给长孙皇后。 “阿娘,儿子有事相求。” 皇太子满是病容的俊脸上是微微的笑容,那姿态看着既不尴尬,也不害羞,可他的耳朵尖却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 长孙皇后接过那张图,一看,也愣住了。 图上画着一个女孩,是巧笑倩兮的模样,说不出的灵动之美。 皇太子:“这是儿子在梦中所见之人。” 长孙皇后:“” 皇太子微笑着,轻声与母亲说道:“适才我梦见自己在冰天雪地之中,有大雪怪要害我,一路上不断有漂亮的女子出现要我跟她们走,我正与人纠缠之时,画中的少女出现了,她什么也没说,那些雪怪和那个女人便不见了,周围本该是一片雪白孤寂的景色,忽然便是一片鸟语花香的好春景。” 长孙皇后:“” 皇太子看了母亲一眼,原本只是薄红的耳尖此时红的快要滴血,可若不留意他的耳朵,只看他微微含笑的淡定模样,仿若眼前的,只是一个俊逸风流的皇家少年。 他轻咳了一声清喉咙,然后笑着上前十分亲热地搂着母亲的肩膀,与长孙皇后说:“我记得早前的时候阿娘还在和父亲说日后为我选太子妃之事,我一直没想好自己的太子妃该是怎样的。不过,如今不一样了。” 皇太子:“阿娘,若我有太子妃,那么,她该是与画中少女一般的模样。” 长孙皇后:!!!! 此时,还不知道被自己坑了的苏妧在床上忽然打了个喷嚏,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咕哝:“到底谁在骂我?” 苏妧这一次见到长乐公主的时候,公主正穿着一袭桃红色的高腰长裙站在永乐园中的手抄回廊上,头发高高盘起,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如云的秀发上没用什么发饰,直接别了几朵杏花当点缀。要是旁人这样的装扮,定然逃不过一个俗字,可长乐公主这般装扮,意外地明艳照人。由此可见,俗气与脱俗之间,差的只是颜值和气质。 苏妧是个颜控,只要长得美,她都会生出几分好感。看到长乐公主,她心中顿生惊艳之感,笑着上去见过公主。 长乐公主弯眸微笑:“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 苏妧:“公主,礼不可废。” 说着,接过藿香呈上的两个精致瓷瓶,双手递给了长乐公主:“这是我亲手所调的玫瑰露,希望公主喜欢。” 长乐公主将那玫瑰香露打开,周围便是一阵淡淡的玫瑰香,沁人心脾。长乐公主十分喜欢,她笑着上前挽苏妧的手臂,说道:“我还指望你给我带礼物不成?” 苏妧笑着说道:“虽然公主不指望我给您带礼物,可总归是我的一片心意。” 得益于近两个月陈王妃到哪儿去赴宴都用着苏妧的调的各种香,如今苏妧的调香在长安贵妇圈已经小有名气。很多人都想要,但是千金难求,因为陈王妃既高兴又骄傲地跟人家说这是我家外甥女调的,概不出售。 贵夫人们问王妃到底是哪位县主所调,我们愿高价去买。 别人问那句话,不见得就是多稀罕苏妧的调香,只不过是看陈王妃那神秘兮兮的模样,多少有些不服气。在达官贵人的圈子当中,攀比本就是常事,在贵夫人之间,那攀比之风就更盛了。你有的,我也有;你没有的,我也有。前者令人心理平衡,后者令人心生优越之感。 然而陈王妃却笑得更欢,说:“她是秘书丞苏亶之女,苏妧。” 众人一听,默默无语,那香虽然是真的好闻,幽幽芳香,持久不散。可毕竟调香之人是圣人家未来的儿媳妇,又不是好日子过腻了,谁会那么不长眼色跑去跟对方说我也想要有一瓶出自你手的香露? 陈王妃偶尔的时候也会拿出一些香露送人,送的时候还大大方方地告诉别人,那也是苏妧所调的。而长乐公主正是那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她曾经收到两瓶陈王妃派人送给她的梅花香露,用了之后暗香自来,绵绵不断,令她十分喜欢。后来一问陈王妃,才知道那是苏妧所调。 因此长乐公主听到那玫瑰香露是苏妧亲手所调,眉开眼笑:“没想到瑶奴还有这等手艺。” 苏妧弯着眼睛,故作谦虚向来不是她的风格,她心想公主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但这毕竟是她初次跟长乐公主这么近距离接触,不能太自大,否则会破坏形象。 于是,要维持形象的苏妧按捺下心中想要装逼的冲动,跟长乐公主谦虚说道:“公主过奖,其实调香只是我闲暇消遣时的爱好,闹着玩的,登不得大雅之堂。” 长乐公主闻言,忍不住停下脚步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少女迎着她那细细打量的目光,也不在意,姿态落落大方,毫不吝啬地展颜欢笑。 长乐公主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苏妧的出身并不能算是太子阿兄的良配,可她有明媚灿烂的笑容,令人看了心里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变得轻快,只有幸福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笑容。长乐公主对苏妧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就如同大唐选官时要过身言书判四关,长乐公主虽然什么都不说,可在她的内心,对未来的太子妃几乎抱着比选官更苛刻的标准去看待。虽然苏妧的出身不算出类拔萃,可她长得好看,笑起来又特别好看,还会调香,长乐公主觉得苏妧在外形和气质上,至少是过关了。 长乐公主微笑着,领着苏妧顺着手抄回廊往里走,只听得她悦耳的声音响起,“你先去落脚的院子安顿,好了之后我带你一起出去转一转。”略顿,她又说:“原本万泉也是与你差不多时候到的,但她早上让人给我送信,说晚些再来,大概要等到黄昏时分,她才会到。” 苏妧并不关心杨宜歆来不来,她只是听到了长乐公主的话后,心里忍不住想杨宜歆到底会怎么为难她?要是杨宜歆真的为难了她,苏妧打算必须要强势入梦,毫不犹豫地贯穿以大欺小的方针,争取在梦中将杨宜歆给治服了。 就在苏妧跟着长乐公主一起走的时候,在路上便有一些贵女上前来见过长乐公主,从前的时候这些贵女不太将苏妧放在眼里,如今却十分给面子,语气十分亲热地冲苏妧喊妧娘。 苏妧微微笑着颔首,目光却穿过众人落在了不远处一株杏花树下的少女身上。少女一身绛色高腰长裙,娥眉淡扫,妆容得体,她十分安静地看着苏妧,并没有跟那些贵女们一起过来应酬。 那样不争不吵的恬静姿态,是苏妧很喜欢的。她迎着少女的视线,朝对方露出一个充满好感的笑容。 那个少女看到苏妧的笑容,微微一怔,抿了抿唇,神态有些别扭的移开了目光。而此时,一个穿着宝蓝色衣裙的女孩出现在她身旁,跟她说了几句话之后,两人便一同离开了。 长乐公主察觉到苏妧的视线,看了过去,微微一怔。 今时不同往日,孙氏生怕有朝一日女儿入主东宫,会被里面那些看不见的豺狼吞得骨头都没得剩,巴不得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都一股脑儿都倒给苏妧融会贯通,还请陈王妃帮忙提点苏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053 章 苏妧其实没想到, 原来风铃还跟李泰有关系。 想了想, 或许也并不奇怪。 历史上,李泰本来就是想要夺嫡的。 只是不知道他夺嫡的心思,是从什么时候生出来的而已。 苏妧从风铃的梦境中出来,又去了魏王李泰的梦境。只是可惜,苏妧去李泰的梦境, 并无所获。 即使梦境中长孙皇后问他为何要叫风铃挑拨东宫和杨氏的关系, 李泰也是说他不是要挑拨东宫和杨氏的关系,他只是不想看到杨氏独占父亲李世民的宠爱,担心阿娘日后在宫中日子不好过, 所以才会一念之差。但他是出自一份孝心,他只是叫风铃留意相思殿的动静而已, 至于其他的事情,都是风铃自作主张。 在梦境之中, 都不会暴露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要不是苏妧在风铃的梦中听到那些事话,她也以为李泰真的是孝顺母亲,才会一念之差而已。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苏妧叹了一口气,这些事情她是清楚,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都不清楚,她无凭无据的, 也不能空口说风铃其实是被李泰指使的。 如果李泰在皇宫之中手能伸得那么长,连风铃都能跟他有联系, 谁知道身边还有多少人是跟李泰有关系的? 苏妧心里有些苦闷, 她翻了个身。 李承乾的手已经搭上了她的腰身, “怎么?又睡不着?” 苏妧双手抵在李承乾的胸膛,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我在想风铃的事情。” 李承乾闻言,低笑出声,“我也在想风铃的事情,瑶奴,你说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 都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调笑,苏妧也是很服气的。 李承乾抱着她,手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说道:“别怕,我总觉得从马球比赛的时候我受伤,到如今风铃的事情,幕后都有推手。” 苏妧提醒他,“可风铃是皇后殿下的人。” 李承乾:“风铃是阿娘的人确实不错,可不管是我还是青雀雉奴,都是风铃看着长大的。” 苏妧听出了李承乾的言外之意,她坐了起来,看向太子殿下。 青年太子五官英俊,然而此刻的笑容却有些苦涩。苏妧起来,他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昏黄灯光下的太子妃。 “从我在马球比赛受伤开始,我就一直在让李震暗中注意青雀的动静。他平时进进出出,确实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那个打伤了我坐骑眼睛的亲卫,当场就吓死了。让人验尸,确实没有服毒自尽的迹象,似乎真的是被吓死的,可羽林军即便都是少爷兵,也没有这么胆小如鼠的。” 灯光下的太子眉目如画,说话的语气十分冰冷。 “自古以来,长幼有序。我是嫡长子,因此我如今是大唐的皇太子。若我有什么事情,当不了太子,那么下一个皇太子的人选,会是谁?” 苏妧:“你怀疑魏王?” 李承乾眼角微挑,“你认为我不该怀疑?” 怎么会不该?苏妧觉得真的是太应该了,可她话不能说的那么直白,不然李承乾还以为她早就期待着他们兄弟反目。 更何况,兄弟反目并不是什么令人好受的事情。 在所有人的眼中,兄友弟恭,才是正常。 苏妧默了默,轻声说道:“我一直不敢想。总觉得这么想了,你会更加难过。” “越是不敢想,才更应该去想。当年父亲和两位兄弟的事情,被人视为禁忌。大概是因为玄武门之变,因此父亲十分重视我与青雀雉奴之间的感情,他的内心,也确实是希望我们兄弟感情和谐的。” 李承乾说着,笑了笑,长臂一伸,将苏妧搂在了怀里。 他的下巴蹭了蹭苏妧的额头,低声说道:“我总觉得风铃之事会有转机。” 苏妧趴在他怀里,嘴角无声地扬起。 不管是什么时候,李承乾看着总是十分淡定的,天大的事情到了他那里,好像都不是事。 他心里对危机似乎有着天生的直觉,就好比风铃这一件事情,他觉得有转机。 确实有转机,这个事情的转机就是魏王李泰。但如今的难题是,怎么能证明风铃的幕后主使是李泰? 苏妧正暗中苦恼,李承乾就咬着她的耳朵说道:“让你的几个侍女,去翻翻风铃的房间。” 她抬头看向李承乾。 年轻的太子殿下只是朝她笑。 其实李承乾不太管东宫的事情,苏妧还没入宫的时候,有个张良娣在,他懒得管。反正就一个张良娣,也没有其余的人,后宫之中最怕是女子之间争锋喝醋,他从小见母亲为父亲的后宫操劳,并不想自己的东宫也那样。因此张良娣到了东宫之后,李承乾也随她折腾,反正也折腾不起来。 如今苏妧入主东宫,东宫之中的侍女谁是谁的关系这些问题,真要计较那要花许多时间。纵然是风铃那样他和母亲都认为可信的,到头来也坑了苏妧一把。 苏妧带进来的四个侍女,虽不如宫里的侍女训练有素,但胜在忠心耿耿,让她们去翻风铃的房间,不会有问题。 苏妧叹了一口气,问:“万一风铃的事情没有转机呢?高明,我们该怎么办?” 李承乾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像是安抚小女孩似的,他说道:“没事,即使没有转机,也不必畏惧。区区侍女风铃,还有一个齐王妃杨氏,难道就想动我的太子妃不成?更何况,你若当真想害杨氏,今日又何必救她?” “齐王妃本就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你想害她,也不必做什么,在相思殿时施针用药慢一点,她便直接死了,那还省心。“ “你也不必担心从此阿娘会与父亲之间有什么问题,阿娘若是那么容不下人,我便不会有那么多的弟妹。父亲不是傻子,放心吧。” 苏妧被李承乾的话逗笑了,她趴在他的胸口,下巴抵在自己的手背上抬眼瞅着李承乾。 真的是不同的人说起风铃的事情,都有着不同的道理。李承乾的话听起来像是歪理,但他说的理所当然,护短也护得理直气壮,差点就让人以为真的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李承乾见苏妧不说话,挑了挑眉,“难道我说的不对?” 苏妧面带笑容:“对,太子殿下说的都对。” 苏妧突然间明白而来她为什么会这样喜欢李承乾。因为这个年轻的太子殿下虽然难免轻狂,可他的内心很强悍,并且十分自信。他令她觉得,即使她真的将天捅了个漏子出来,他都能帮她补上。 虽然苏妧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将天捅了窟窿,李承乾其实也没本事补上。 但这并不妨碍她心中那股暖融融c甜蜜蜜的感觉。好像是被人注入了什么强心剂似的,苏妧的脑袋此时忽然拐过弯来。 她问李承乾:“你还记得当初在永乐园,那个想要侵犯万泉的男人,是怎么被找出来的吗?” “记得,我虽不曾见到你用香,但长乐跟我说了,是你用香令万泉放松,然后慢慢哄着她,让她想起了那个男人的长相的。”说着,李承乾笑了起来,他搂着苏妧的手臂微微收紧,“我那时还在想,原来我未来的太子妃,竟有如此之能,真是令我骄傲。” 苏妧异想天开,“高明,你说我们先不动风铃的房间,好吗?” 李承乾看向她。 苏妧弯着双眼,凑上前在他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李承乾听着听着,眼里闪过几分惊讶,随即便是露出几分笑意,“你确定能成吗?” 苏妧神情十分无辜地瞅着他,“即使我不能成,不还有太子殿下吗?太子殿下方才还跟我说,谁也动不了我的呢!” 李承乾看着苏妧的模样,眼里尽是笑意。相比起方才那个眉目带愁的苏妧,他更喜欢如今的苏妧,眉目含情,眼里闪着几分狡黠,清丽又灵动。 他将苏妧的脸捧起,狠狠地吻她,离开的时候,拇指摩挲着她被吻得红润湿亮的唇。 太子殿下用他那低柔的声音,在静谧的深夜中诉说着情话。 “只要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风铃又在做梦,她觉得自己最近似乎都在做梦,可梦里到底遇见了什么?她都不记得了。 鼻端是淡淡的香,让她情不自禁的放松身体。 有人在喊她,躺在床上的她张开了眼睛,她看到李元吉坐在她的床前。 李元吉依然是当初遇见她时的模样,年轻而又魅力。 她看到李元吉,想要起来,“郎君。” 可是她的肩膀被他按住了,“嘘,别动。风铃,你过得好吗?” 本来还觉得很好的,可听到有人这么问她,她顿时觉得自己过得很不好。 她委屈地哭了起来,“我过得不好,我每日每夜都在思念郎君。” 李元吉望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风铃,能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能,郎君您应该知道,风铃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 李元吉闻言,笑得十分温柔,然后在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苏妧,苏妧站在了她的床前。 风铃一愣,可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梦中所有的事情,都不需要有任何的负担,也不需要有逻辑。 她曾经在无数个迷迷糊糊的梦境中,与李元吉相聚。 好像有什么东西咬了她一口,有些微疼。萦绕在鼻端的香似乎更浓郁了些,她眨了眨眼,看着苏妧。 苏妧也并不是像在东宫时的模样,此时的苏妧头发盘起,身上穿着的确实淡粉色的常服。 那个在东宫之中雅丽清贵的太子妃,此刻像是一个邻家妹妹一般。 “风铃,你为何要害我?“ 风铃有些发蒙,“我没害你。” 苏妧坐在她的床前,她并没有咄咄逼人,她只是看着十分不解地说:“怎么会没害我呢?齐王妃的孩子没了,你还记得吗?因为前一天,是我派你到相思殿的,齐王妃醒来跟圣人告状,说是你害死了她腹中的孩子。可你是东宫的人,圣人很生气,赐我死罪。” “我死了之后,便见到了齐王。齐王可怜我是无辜之人,说让我来问个明白。他说你一直是个善良可人的女子,一定不会无缘无故害我的。” 风铃一听到齐王说她是个善良可人的女子,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羞涩的微笑,她问苏妧:“郎君真的说我善良可人吗?他在你面前,这样夸我吗?” 苏妧:“” 只好点头,“真的。” 风铃觉得这个梦做得有点长,而且她很困。 梦里也会觉得困吗?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口齿有些不清,“不,不是我害你,是魏王。我恨齐王妃,魏王说我可以借你的名去相思殿刺激她 。她想要封妃,在腹中孩子还没稳定的时候,肯定不敢声张自己有了圣人的骨肉。她怕,她怕皇后殿下,她还怕其他人。“ “我怕连累皇后殿下,不想害她的。可魏王说,我是东宫的人了。有什么事情,都是东宫的事,跟皇后殿下无关。” 苏妧:“可你怎会知道齐王妃有了身孕?” 风铃闭上眼睛,她觉得自己很累,又很懒,她从未试过这么放松,她舒服得练手指都不想抬一下。 可苏妧很讨厌,连在梦里都不给她清静。 “风铃,风铃,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怎么知道齐王妃有了身孕。” 风铃皱着眉头,含糊说道:“魏王派人告诉我的,所以我才会去了相思殿。魏王说你会医理,如今入宫,肯定很想讨皇后殿下的欢心,如今大家都不知道齐王妃怀孕,她即使小产,也只能怪她自己没告诉圣人和皇后殿下。魏王说皇后殿下虽然大度,可心中也肯定不情愿齐王妃有了圣人的骨肉。他让我教唆你去害齐王妃小产,可你不愿意,我原本要另想办法的。可谁知道齐王妃忽然真的小产了。” 苏妧:“齐王妃说,是你害了她的孩子。” 风铃:“她胡说,我只是替郎君不值,与她说齐王死不瞑目。是她做贼心虚,自己害了自己,与我没有关系。” 这时,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 “风铃,你才胡说!我怎会知道齐王妃有了身孕的事情?我又怎会叫你去怂恿阿嫂去做那样的事情?!阿嫂,你即便是想撇清关系,也不必用这等蛊惑人心的手段吧?!“ 那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宛若惊雷,让原本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的风铃清醒了瞬间,她真的是在做梦吗? 可昏昏沉沉的意识令她无法做主,那股萦绕在鼻端的香气,像是有毒一般,勾引着她的神魂往黑暗处沉沦。风铃的意识只清醒了瞬间,随即真的完全睡去。 原本昏暗的空间顿时变得明亮,挡在周围的屏风尽数被宫人撤去,在屏风外,是脸色铁青的圣人李世民和脸色发白的魏王。李承乾扶着长孙皇后站在另一侧,神色平静。 屏风撤走,那个一直燃着的香炉被熄灭。 苏妧朝李世民行了个礼,“瑶奴的香,从来都是只救人不害人。我若当真会蛊惑人心的手段,便不会在此献丑。“ 站直了身子,转过头去看向李承乾。 太子殿下那双细长的眸中似是映入了天上的星河。 他看着她的目光,温柔专注。 每一次看到他注视着自己的目光,都仿若是得到了全世界。 苏妧回过头去,看向李世民。 而躺在榻上的风铃对外界的动静毫无知觉,苏妧为了不让她发现梦境与现实的过渡,给她用了比正常用量多三陪的剂量。其实心中并不是不担心不害怕,风铃的情况既不同于杨宜歆,也不同于颍川县主。杨宜歆的时候,她是清醒的,颍川县主的那一次被她将梦境和现实相连,是她早就算计好的,连香都没用,至于能否成事,她都是抱着不妨一试的心情。 可风铃的事情不同,即使风铃不能将事情的原原本本说出来,至少最关键的事情要让李世民清楚。 虽然她用了香,可从梦境中过度到现实要不着痕迹,风险还是很大。当时她拿着银针的手都在微微发颤,生怕那一针扎下去,会有什么意外,令她功亏一篑。 苏妧心中松了一口气,暗中抹了抹手心的汗。 她看向魏王,问道:“魏王,为何要叫风铃来教唆我做那等伤天害理之事?” 李泰当即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胖成一个球的李泰朝父亲李世民跪下,痛哭失声,“阿耶,青雀怎会做那等事情?齐王妃腹中的孩子即便不是阿娘所出,也是我的弟妹。阿耶与阿娘自幼教导我们要爱护弟妹,我怎会给风铃出那样的主意?!” 李世民低头,看着李泰的模样。 无理也要争三分,这些道理,他又怎会不清楚? 倘若风铃所说的是真话,她是真的被魏王指使,那李泰的心思还用他猜吗? 而不远处的长孙皇后等香味散得差不多,便与李承乾一同走过来。 她本以为风铃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因为她多年来对李元吉的感情所致,却从不知道原来还有李泰在背后指使。 “子不教,母之过。青雀若有行差踏错,是妾疏于教导之故。”长孙皇后的语气沉痛,看向李泰的目光既失望又难过。 李泰:“不,阿娘,怎可轻易断定这是我的过错。风铃的身世你心知肚明,你虽对她有救命之恩,可齐王对她未尝不是?她又对齐王心有爱慕,她巴不得我们感情不和,争个你死我活,她的话,怎能相信呢?” “更何况,虽然太子妃精通香料之术,也通晓医理,可风铃被用了香料之后昏睡不醒,如何能说她方才所言乃是真的?她指不定以为自己尚在梦中,而梦中有人教唆她——” “你闭嘴!” 李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长孙皇后喝止了。向来平静如水的皇后殿下此刻气得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她望着李泰,说道:“我平时是如何教导你的?你的父亲,你的老师们,又是如何教导你的?如今又有谁说风铃所言是真?你急着辩解些什么?!” 李泰从未见过母亲动怒,此刻看见母亲板着脸的模样,顿时失声。 他十分委屈地看着母亲,“阿娘。” 苏妧上前扶着长孙皇后:“母亲,请保重身体。” 苏妧的话提醒了李世民,此时的长孙皇后尚且有身孕呢。他才失去了杨氏腹中的孩子,又怎能再失去另一个? 他当机立断,“来人,请魏王回魏王府待着,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前去见他。将风铃移交给大理寺,让大理寺丞来见我,到底事情真相如何,自有大理寺与御史台联手查办。” 李世民走到长孙皇后前方,朝长孙皇后伸手,“谁言子不教,母之过?分明是子不教,父之过。他若有行差踏错,自然是我这个当父亲的过错,没能身体力行教会他何为兄友弟恭。” 长孙皇后听到他的话,一时没忍住,眼泪便流了下来,将手递给了他。 李世民看到皇后的眼泪,眼中流露出微微心疼,他握紧了长孙皇后的手,然后跟苏妧和李承乾说道:“此事移交给大理寺,你们都不必再插手。我与你们的母亲也乏了,你们回去吧。” 既然真相差不多明了,接下来该要如何处置,也并不是他们能操心的。 李承乾心中有些担心母亲,可看到父亲的模样,大概是会陪着母亲的。 他抬眼看向苏妧,一身粉色常服的太子妃令他想起了当初在永乐园时相见的模样。 有的事情会变,有的事情却不会。 他希望他的瑶奴,永远不会像母亲那样无可奈何,于是只好大度c体贴,善解人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054 章 其实李承乾跟父亲李世民说起苏妧的方法之时, 李世民是犹豫的。 可太子殿下当着父亲的面, 半点也不遮遮掩掩,“阿耶何必犹豫?风铃是阿娘身边的侍女,后来又到东宫服侍瑶奴。如今她闯祸了,别人嘴上虽然不说,心中肯定都以为是阿娘和瑶奴在背后指使。难道阿耶敢向儿子保证, 您心中就一点也没有怀疑吗?“ 李世民原本还想跟李承乾说我怎么会那样想你的母亲和妻子呢?可被熊儿子那样直截了当地指了出来, 他反而不好意思说没有。 圣人轻咳了一声,瞪了太子殿下一眼,差点没骂他混账。 李承乾迎着父亲的视线, 却笑了,他说道:“阿耶心中有怀疑, 那才是正常的。换了任何人,都会那样猜想。人性本就难测, 问心无愧之人,自认坦荡。可自认坦荡并不能消除他人心中的疑虑,瑶奴的方法虽听起来匪夷所思,若是行得通,阿耶又何妨前去听一听呢?\&一t; 身为一国之君,又岂会在这点小事情上拎不清。 于是, 李世民轻咳了一声,准了李承乾和苏妧的主意。 只是李世民没想到那一声“准了”, 会牵扯出另一个真相。 那就是魏王李泰, 竟然才是风铃背后的推手。 李世民当场就令李泰回魏王府待着, 不允许踏出大门一步,不允许见客,而风铃则移交大理寺。 大理寺丞和御史中丞联手审问此案,审完此案后的大理寺丞和御史中丞面面相觑,好半天之后回过神很来,才商量着写给圣人的奏折该要怎么下笔。 李世民手中拿着奏折,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面对这样的情况。 相思殿中,缠绵病榻的是他的女人,她腹中的孩子,在他还不知道孩子的存在之时,就已经死了。而如今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凶手,而那个凶手,是他的另一个孩子。 在外征战沙场,在朝堂之上指点江山,不管多么棘手的事情,似乎都不如眼前与天下比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让他来得纠结。 在立政殿中的李世民,仿若瞬间年老了几岁一般。 而这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回过头,是长孙皇后站在他身旁。他的皇后此时脸色有些苍白,可精神尚可。 “二哥。” 李世民抬手,握住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勉强笑了笑,“没事,我只是在想青雀的事情。” 长孙皇后在他身旁坐下,并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不管她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 风铃是她带回宫中的,李泰是她嫡出的次子,苏妧是她的儿媳妇,哪一个人跟她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而杨氏,她的名分是齐王李元吉的王妃,实际已经是李世民的女人。她腹中的骨肉,是李世民的。 那个死去的孩子,是李世民的孩子。 东方樾说杨氏本就底子不佳,孩子能否保住本就是个未知数。 话虽这么说,可风铃去刺激了杨氏。 李泰还想叫风铃教唆苏妧,让苏妧利用自己的医理知识去害了杨氏腹中的孩子。 即使他还没来得及做,杨氏就因为风铃的言语刺激导致情绪大起大落,没能保住孩子。 风铃那样做的时候,到底是因为李泰的指使还是因为她的本心,都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杨氏的孩子没了,而李泰处心积虑,别有用心。 李泰居然在肖想皇太子的位置。 多年夫妻,彼此之间的默契早就心照不宣,李世民知道长孙皇后的顾虑,他将她拉到身旁坐下,然后将方才拿在手中的奏折递给她。 “这是大理寺丞给我的奏折。你看看。” 长孙皇后打开褶子,大理寺丞说的是风铃一案。 此案很神奇,没有任何物证,所有的东西不过都是一面之词。 风铃说她是受魏王教唆,当日魏王派人送来的信件她都收着压在了床板底下。魏王还说,有朝一日若是他能成了皇太子继承大业,杨氏算什么?杨氏只配替风铃提鞋子。可大理寺的人去了东宫搜风铃压在床板下的信件,信件确实是有的,可那是空白的信纸。 而魏王李泰则是另一个说法,风铃虽然是皇后殿下的侍女,这十几年来看似忠心耿耿,实则包藏祸心,一直等待着机会为齐王报仇。如今她暗中得知杨氏有了身孕,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早就想好了,先借机挑拨皇后殿下与圣人的关系,谁知圣人与皇后殿下感情深厚,于是她又转而要挑拨他和太子阿兄的关系。 可苏妧当时用香使风铃放下防备时,风铃所说的难道是风铃臆想的吗? 魏王说大概是的,太子妃的那些香虽然说不会害人,可用多了当真对人无害不会伤害人的大脑吗?若当真如此,不妨叫尚药局的太医东方樾出来保证。 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苏妧当时用的香确实是剂量很重。 为了以示公平,大理寺丞和御史中丞去让东方樾出来做个试验。 东方樾对不同的人用了同样剂量的香料之后,那些人都说自己迷迷糊糊的,很放松想睡觉,一会儿像是在做梦,一会儿好像在现实当中,说了什么都是迷迷糊糊的,清醒后并不记得。 大理寺丞和御史中丞对这个没有物证的所谓案件十分头疼。办案之人,讲究的是人证物证俱全,若只是当事人的一面之词,未免也过于牵强。 长孙皇后将奏折合起来,终于跟李世民说道:“二哥还是别让两位大臣为难了吧。” 李世民看向她,昔日意气风发的帝王此刻被这家事折腾得脑仁疼,模样也是颓然的。 他抬手掐了掐眉心,沉声说道:“青雀心中大概也是存了那样心思的。” 长孙皇后闻言,低垂着双眼并未说话。 皇后有孕在身,李世民不想令她难过,再说,此时说起来不过是魏王起了心思,尚未付诸行动。说起来大概李世民也是心虚,他自己的帝位本就来得不是那么正当,因此他觉得或许李泰如此,也是因为父亲的缘故。 李世民:“或许,是我对青雀过于溺爱了,才让他生出这些非分之想。也该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知道什么才是他的本分了。” 圣人将大理寺丞的奏折压了两天,并未多说什么,也没让两位大臣为难。 风铃被送去掖庭当苦力。 至于魏王李泰,他此时正在魏王府的花园中,手扶着水榭栏杆,站成一个动也不动的胖球。 春天的勃勃生气弥漫在傍晚的空气,可李泰的心却感觉看不到光。 他没想到苏妧的用香之术竟然那么出神入化,居然可以迷惑人的神智,令她们不由自主地撤下心防,说出心中所想。 其实他没想过要害母亲。 他的本意只是想通过苏妧加害杨氏腹中的孩子,父亲对齐王妃宠爱有加,而太子阿兄对苏妧也是捧在手心里的。如果父亲因为齐王妃要重罚苏妧,那么太子阿兄必然会因为想要维护苏妧而跟父亲交恶。 他所想的,只是想让父亲开始对太子阿兄不满。 他并未想过要将阿娘牵扯其中,都怪风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她去教唆苏妧,她反而自己去刺激齐王妃,弄得齐王妃腹中的孩子直接小产。 李泰仰着头,看着天边的夕阳。 夕阳的余光照在湖面上,波光柔和,可惜没能令李泰的心情便得好一些。 他在想自己应该怎么办? 他在写给风铃的信件上都做了手脚,那些信件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字写在信件上,开始是可以看到的,只要过了三天,字体就会消失。为了避免风铃起疑心,他还让送信的人告诉风铃,看完之后一定要烧了。 没想到风铃果然没烧,出事了还想要拉他一起下水。 他又怎会如她所愿呢? 如今唯一棘手的,是苏妧用了香料令风铃在似梦非梦的状态下说出来的那些话。俗话也有说,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更何况虽然没有物证,可风铃的话是经得起推敲的。 该怎么办才好呢? 难道就这样天天在魏王府中什么事情也不能做吗? 父亲和母亲会不会一狠心,就将他贬出了长安? 少年李泰这样想,那样想,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到最后,他确定破釜沉舟。 他要去向父亲和母亲请罪,他要去向母亲认错。 他教唆苏妧去害杨氏,然后令太子阿兄的父亲交恶的方法绕的圈子太大了,说出去也十分牵强。 何不说他是为了母亲? 父亲这些年来宠爱杨氏,虽然没有给她名分,可吃喝用度哪一样不如四妃的待遇?如今父亲说了要封杨氏为贤妃,那么他日杨妃生了个皇子,会不会祸害后宫,与母亲争夺后位? 更何况,父亲的德行是可以与舜c尧之帝相比的贤君,日后是要青史留名的,怎能因为一个齐王妃而败坏了德行? 这些话说出去是父亲和母亲定然是生气的,尤其是父亲,大概会气到吐血。 可父亲不是那种气了便暴跳如雷的人,牢里的死囚父亲都能与他们定下约定,让他们回去与亲人相聚后,在行刑之前赶回长安。 更何况他是父亲的嫡子? 他虽然出宫设府,可他还没娶妃,也还没加冠。 虎毒不食子,父亲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其他的兄弟姐妹,都十分纵容并且心软。 他只要令父亲觉得他知错能改,只要能让父亲和母亲心软,就足够了。 这么一想,魏王看着远处水面上的目光又亮了起来。 翌日,魏王在府中穿戴整齐,说想进宫见父亲和母亲。 帝王夫妻在立政殿中见了魏王,具体说了什么外人都不得而知,只知道魏王离开立政殿的时候,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 而立政殿中的圣人搂着默默流泪的皇后殿下,眸中神色微微心疼,但还是劝慰说道:“他既然已经知错,稍作惩戒之后看他表现吧。至于风铃说他本想让高明与我关系交恶之事,未必是真。毕竟,风铃仰慕之人是齐王,一开始救她收留她的人,也是齐王。” 三天后,魏王李泰以为母亲和父亲祈福为名,要到长安城外的慈恩寺去吃斋念佛。 至于什么时候能重新回魏王府,没说。 苏妧听说这事情的时候,难免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其实所有的事情,不过是源于风铃对杨氏说了一句不敬的话。李泰有贼心,可他还没开始做呢,她也没入入套了,就被风铃在似梦非梦的状态下抖了出来。 这看着腥风血雨般的事情,像是一个闹剧。 只是这个闹剧,让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看出了李泰的心思。 李泰仅仅是起了心思,并未酿成大错,李世民认为这与他当年跟兄弟夺权的事情也有关系,除了让李泰去承恩寺念经礼佛之外,李世民本人也减膳撤乐,反省起自己的德行来。 对于这样的结果,苏妧心中是觉得有些遗憾的。 遗憾也没有办法,因为除了风铃的一面之词,真的没有任何物证可以证明风铃是听命于李泰的。苏妧也想到风铃的梦境中去看一看,可风铃吃过一次亏之后,苏妧再入她梦境的时候,只要一问李泰的事情,即使是李元吉出来也没有用,她不说。 苏妧只好作罢,能怎么办呢? 即便是做梦,人也是有自己的意识的。 似梦非梦的时候吃了一次亏,下次想再要哄她上当,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苏妧并不能左右别人的意识,即使能左右风铃的意识,风铃所能告诉她的也有限,也就懒得折腾了。 反正现在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都知道李泰的心思,李承乾也知道。 这就好比是原本敌人一直是躲在暗处的,可如今被揪了出来在阳光之下无可遁形。 以后李承乾要是有个万一,都可以理直气壮地怀疑李泰,李泰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一定会夹着尾巴做人。 有的事情,也不能操之过急,有了一个好的开始,大概结局也不会糟糕。 苏妧这么一想,又觉得没那么遗憾了。 过了春天,长安就开始变得闷热起来。加上先前李泰之事往帝王父亲心中添了不少堵,至今想起,依然堵心堵肺。 夏天以来,李世民就干脆带着皇后殿下到了九成宫去避暑。 而这两天长安下起了滂沱大雨,总算是稍微缓解了一下先前的暑气。 相思殿的齐王妃自从春天时的那一次小产之后,身体每况愈下,如今缠绵病榻,到了夏天,更合适胃口不佳。前两天尚药局的东方樾太医才去为她把脉,说王妃郁结在心,还是放宽心较好。 齐王妃杨氏只是爱理不理地靠在榻上,不发一言。 刚好夏天到了,蚊虫比较多,苏妧想去尚药局配一个驱蚊虫的香,既能驱蚊虫,又对人体无害。东方樾看到了太子妃来,,捋着他的山羊胡,笑得很是慈祥。 无意中说起杨氏之时,东方樾却是十分无奈。 “她本就不是底子特别好的人,上一次小产亏了根本,如今又郁郁不欢,不是好事。只担心圣人从九成宫回来,看到的依旧是病恹恹的齐王妃。” 苏妧只在旁边听着,然后让尚药局的人去拿她要的香料。 尚药局的东方樾并不是谁的人,医者父母心,不论男女贵贱,只要东方樾愿意治,那都是一样的。他说起齐王妃的时候,也不过像是说起某一个病人的语气一般。 苏妧看着外面被大雨冲刷过的地面,也回答得漫不经心,“若是有心,身体是可以养好的,病也是可以治的。只是她心中放不开,那便是心病。身体有病尚且有药可医,心里有病,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东方樾没搭话,因为道理大概就是那么一回事。 他正在对着尚药局配好的香料研究,忽然问道:“太子妃这些香料有多出来的吗?” 太子妃一听,十分善解人意,“有啊,多出十几包呢,也愁着用不掉,不如交给太医,让太医送给有需要之人。” 东方樾一听,笑出了一脸的褶子。 所以说他为什么对苏妧这个年轻的小女娃十分喜欢呢,喜欢的大概就是她的聪明和体贴。 聪明,但从不自作聪明。 苏妧看着东方樾满是大褶子的脸,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藿香进来,跟她说:“太子妃,太子殿下在外面等你。” 苏妧愣住,“太子殿下在外面等我?” 好端端的 ,李承乾怎会来尚药局找她。于是,跟东方太医说了两句话,让藿香将那些香料都收好了,就走出尚药局。 李承乾从小体弱多病,对到处都是淡淡药香味的尚药局很是没有好感,就是到了也不愿意进去,只在外面等着。 太子殿下亲自到了尚药局,尚药局的人受宠若惊,都出去要跟太子殿下说几句话。 李承乾闲着等苏妧,等着也是等着,就站在尚药局外面的廊道上看着雨,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尚药局药丞的热情科普。 父亲和母亲到了九成宫避暑,去之前父亲说他好像犯了头疼病,也想陪着有了身孕的母亲多休息几天,又说他都立妃了,也该试着料理一下国事了,于是一股脑地将有事启奏的大臣们打发给他处理。 太子殿下这几天几乎还是连轴转,觉都没睡安稳。 今天紧赶慢赶,好歹是将重要的事情处理完,不能处理的做了标记等父亲回来再做定夺,就赶紧回去东宫找太子妃。 谁知扑了个空。 趁父亲和母亲都不在太极宫,他可以带着瑶奴和雉奴出宫溜达一圈,雉奴念叨着要出宫玩很久了,瑶奴入宫之后除了回门还没出过宫,应该也想念母亲了。 药丞在旁边跟太子殿下说话,说的口干舌燥,然后发现太子殿下早就没有在听,只好悻悻闭嘴。 药丞才闭嘴,就看见太子妃在侍女的陪同下在拐弯处过来。 原本还心不在焉的太子殿下好像是忽然心有灵犀一般,转头,看到了太子妃,眉眼瞬间便生动起来。 太子殿下头也不回地朝药丞挥了挥手,“这里没你们的事,都下去吧,别来打扰。” 药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055 章 苏妧看到李承乾, 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笑意。 如果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她对于李承乾来说,不过是个寻常的臣子之女,而李承乾对她来说,只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 她不会为他担惊受怕, 而他也不会因为她而牵动喜怒哀乐。 他们彼此不会有任何关系。 可是,她成为了他的太子妃。从此她的每一件事情都与他息息相关,甚至, 听到别人提起他的时候,心里都是淡淡的欢喜。 知道他在等她, 她心中也会有淡淡的幸福感。 深宫内苑,步步惊心。但因为有他, 便好像是在重重黑暗中看到了一缕阳光。 只是苏妧也不知道,这一缕阳光到最后,到底是驱走了黑暗,还是被黑暗吞噬。 她希望是前者。 李承乾站在原地看着苏妧款款朝他走来,英俊的脸上带着笑容。见她靠近,也不在意其他人, 朝她伸出手去。 苏妧笑着将手放在他的掌中,“这几日这样忙, 好不容易得闲了, 怎么不在东宫歇着?” 李承乾握着她的手, 沿着回廊慢悠悠地走着,外面雨淅淅沥沥,有些水汽被吹进廊道中,李承乾让苏妧走在廊道里侧,说道:“你不在东宫,我回去东宫做什么?” 苏妧:“” 如果说情话也可以打分,那么太子殿下的情话是绝对可以打满分的。他的感情总是十分直白,并且不吝于让任何人知道。 苏妧:“我看太子殿下正在与房太尉议事,不便打扰。忽然想起如今夏天蚊虫又多,便想配一些驱蚊的香料,就过来尚药局了。” 李承乾点头,并未说话。 苏妧见他不说话,侧头看他,“太子殿下有心事?” 李承乾:“心事倒是没有,只是入夏以来边境不甚稳定。今天收到军情,说吐谷浑在凉州附近集结了三万左右的兵力,对我大唐边境蠢蠢欲动。我已派人快马加鞭将军情送去九成宫。” 后世之人,说起大唐,总会不可避免地想到盛世。 可如今的大唐,并未迎来盛世。 年轻的大唐,百废待兴。 李世民登基后,励精图治,无奈前朝遗留下来的烂摊子和后遗症太多,大唐境内不时有山僚勾结谋反,境外又有虎狼窥视。 真是难怪李世民要给公主们多点嫁妆,魏征都有话说。 征战不断,自然要花钱。 人力物力财力,哪样都不能缺。 也亏得李世民虽然在后宫之事上荒诞,但在军国大事上英明果断,朝堂之上,文臣武将,群星璀璨。而且中央官制,经房玄龄改革之后,不止环环相扣,而且效率也大为提升。 虽然内忧外患,可是这个年轻的帝国却透着勃勃生机。 苏妧与李承乾走到了廊道前的石阶上停住,“吐谷浑竟如此大胆?太子殿下是担心他要袭击凉州吗?” 这时宫人递了一把油伞来,李承乾伸手,示意宫人把油伞给他。 宫人犹豫了一下。 李承乾:“把伞给我,没你们的事,退下。” 宫人闻言,只好将油伞递给太子殿下。 李承乾将油伞打开,看向苏妧, 苏妧愣住:“太子殿下是要与我这么走回东宫?” 李承乾:“有何不可?雨中漫步也别有一番滋味,怎么?太子妃怕伞都打不好,害你淋湿了?放心,有我在,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太子妃湿了一根头发。” 苏妧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只好与他一起撑伞回去。 李承乾一边走一边跟她说道:“吐谷浑狼子野心,也不是一天两天。只是两军交战,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若是能一次到位将他们揍得年不敢再犯,边境才有安宁。只有边境安宁了,我的商道才能开得起来啊。” 太子殿下说着说着,就叹息。 他虽然心心念念要开商道,但八字还没一撇。这事情,总得要先得父亲的同意,要父亲同意,那他至少得有想法有方案。 今日说起边境之事是,李承乾还与房玄龄说起此事,房玄龄听了十分惊讶。 房玄龄虽然熟读儒学经典,却并不是什么食古不化之人。这些年来在李世民身边,他辅助李世民料理朝政,很是得李世民的信任,在朝中声望也高。 他听了李承乾的念头之后,哑然了半晌,随即笑道:“太子殿下有如此远见是好的,只是如今时机尚不成熟。但若是想做,也是可行的,只是该怎么做,何时开始做,朝廷需要投入哪些人力物力,太子殿下都得心中有数才好拿出来与圣人商议。” 李承乾一听,也是明白房玄龄的意思的。 房玄龄为人老练,在朝中谁也不会得罪,更别说李承乾了。即使贵为太子少师,他对李承乾也是从来不说重话的,劝谏的话从房玄龄嘴里说出来,都像是夸奖似的,让人很是容易接受。 且不说如今边境是否安宁,若开商道,沿途需要设置那些关卡,朝廷需要拨出多少兵力来维持上商道的太平这些事情,至少也是要有个数的。 李承乾正在了解,但在此之前,得让朝廷派人出使西域各国,了解一些各国的情况。 苏妧对此帮不上大忙,倒是想入原匪的梦,想在原匪的梦里弄个古人都会相信的预兆之梦,好比说什么李承乾日后是大唐的真命天子,让他好好辅助之类的。可是她如果想要分毫不差地入一个人的梦,就得认识这个人。 如果是不认识的人,能不能入真的只能随缘。 既然不认识,苏妧觉得就算她真的入了原匪的梦,又怎么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原匪呢? 这么一想,也就不纠结了。 自从她和李承乾大婚以来,朝堂上的事情李承乾从来不避讳苏妧。 他好像是受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两人相处模式的影响颇深,觉得朝廷之事,并没什么好忌讳的。 苏妧是他的太子妃。 若他生在民间,是寻常男子,又或者说只是皇室贵族,那么为妻子遮风挡雨,那是没有二话的。可他是皇太子,他心中对苏妧爱之疼之惜之,但她也是必须要面对风雨的。 她的身份注定了她不是后宅女子,李承乾很清楚这一点。 但如今不是烦恼这些事情的时候,太子殿下紧赶慢赶地把事情处理完,自然不是要来找太子妃一起跟他发愁的。 太子殿下手中油伞往太子妃的方向推了推,跟她神秘兮兮的说道:”我打算明天出宫。“ 苏妧脚步一顿,“出宫?” 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都不在宫中,太子殿下说出宫就出宫,真的没关系么? 李承乾点头,“对,你放心,我今日都与房少师说好了。从去年开始,我便说要带雉奴出宫玩,可一直都没顾上,我这个当阿兄的可不能言而无信。再说了,你进宫后,除了回门那一次,便再也没能出宫去看一看岳母。我已经让人为你准备了一套男装常服,李震都安排好了,明天我带你和雉奴出宫,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苏妧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地看向李承乾。 她知道李承乾向来不拘俗礼,可没有想到他会带着她微服出宫,而且还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干净利落,说走就走。 迎着苏妧的视线,李承乾心里却是有些内疚。他自己都认为这皇城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在里面的人不得自由,可他因为自己的私心,将苏妧与他绑在了一起。 “瑶奴,天家不比其他地方,规矩颇多,要注意的地方多不胜数。一言一行,稍不留意就会让有心之人大做文章,你从无拘无束的宫外进来,肯定有许多不习惯的地方。但是我既然让你进宫,也不会辜负你。我日后会多找机会带你出宫,去看岳父岳母也好,去看看长安城中的百姓在东市和西市里吆喝着做买卖也行。” “总之,我会常带你出去的。” 苏妧根本就没把李承乾的话放在心上。 李承乾是皇太子,哪有皇太子一天到晚不在皇宫里往外面跑的? 但她却相信此时此刻李承乾的真心,真心这东西也说不上来能维持多久,但能感受到的时候,就不要给人泼冷水。 苏妧抿着嘴笑,笑得温柔甜美,“行啊,太子殿下的话我可都记住了。要是什么时候太子殿下出宫了没带上我,我可是会记仇的。” 李承乾看着苏妧的模样,恨不得将手中的伞扔了,抱一抱苏妧。 可是不行,把伞扔了两人岂不是变成了落汤鸡? 李承乾与苏妧一起回了东宫,一路上他都将伞往苏妧那边推,苏妧身上是真的如同先前太子殿下所在保证的那样,一根头发都没湿,可李承乾却湿了大半个身体。 苏妧帮他将外袍脱下来,嗔怪说道:“都叫你别把伞往我这边推,我去让他们煮一杯姜茶来。” 说着,人往外间走去。 李承乾见状,却是哈哈一笑。青年太子忽然玩心大起,他就穿着中衣跑上前将苏妧拦腰横抱了起来。 苏妧吓得惊叫了一声。 外间的藿香c绿萝等人看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那样的胡闹的模样,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苏妧伸手推他的肩膀,目光带着几分娇嗔,“别闹。” 李承乾看着苏妧那模样,既娇嗔又带着几分羞恼,心里便是痒痒的。太子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抱在怀里的人是自己喜欢的,最近因为父亲和母亲去了九成宫避暑,美其名曰要锻炼他,让他每天都在东宫里见这个大臣那个大臣,那些大臣虽然个顶个的能干有智慧,可谁都不如怀中的解语花。 太子殿下本来还没什么,他不过是想闹一下苏妧而已。 但她这么可人的模样,他真的很难克制。 太子殿下望着太子妃的眼神蓦地就变得炙热,他抱着苏妧往内间走。 苏妧被李承乾那么一闹,一觉睡到了傍晚时分。 她醒来的时候,夕阳的余光透过窗棂洒进来,雨后晴天,让人感觉身心好像都得到了洗礼似的。 苏妧坐在梳妆台前打着哈欠,绿萝正在帮她梳头,跟她说晋王来了。 李治来了,苏妧倒不觉得意外。 大概是因为魏王李泰的事情,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好像更加注意李承乾和李治兄弟之间的感情培养。圣人和皇后殿下到九成宫去避暑,城阳公主和晋阳公主都带上了,唯独没带晋王李治。 帝王夫妻的说法是若是他们将兄弟姐妹都带走了,太子殿下在宫中难免寂寞。去年的时候太子殿下在骊山养伤之时,也是李治陪着太子阿兄的。如今他们到九成宫,那就让李治当兄妹们的代表,留在宫里陪李承乾。 自从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去了九成宫,李治十天有八天是在东宫过夜的。 一开始李治在东宫留宿的时候,苏妧还不太适应。因为李治刚到东宫过夜的时候不太习惯,李承乾就过去陪他说话,把他哄睡了才回立政殿。 以前的时候太子殿下是有许多事情要忙,可是不管多忙,都会在苏妧入睡前回到立政殿的,苏妧都习惯了每天跟太子殿下说一会儿话再睡觉了。 可李治在东宫过夜,有时候李承乾回立政殿的时候未免太晚了,苏妧等得哈欠连天,等李承乾回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困得迷糊了。 想起李治那个俊俏小正太的模样,苏妧就忍不住弯着那双杏眸,她问:“那如今晋王在哪儿?” 端着一杯糖水进来的藿香笑着说道:“晋王和太子殿下如今正在崇文馆呢。” 崇文馆是平时李承乾念书的地方,除了李承乾,还有皇室的小郡王们以及朝中三品以上大臣的嫡子都会送到东宫的崇文馆去陪太子念书。 不过如今这个时辰了,宫门快要关闭,崇文馆应该就只剩下李承乾和李治了。 李承乾要么是在陪李治做功课,要么就是正在跟李治天南地北乱聊一通。苏妧不想去打扰这对兄弟难得的相处时光,她打算去李承乾的库里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带出宫给父亲和母亲的。 因为太子殿下不久前将太子妃折腾得不轻,餍足之后的太子殿下看着太子妃累得手指都不想动一下的羸弱模样,顿时心生愧疚,他低头亲了亲她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带了几分讨好说道:“明天带你出宫,你肯定免不了要去看一下父亲和母亲,我让徐九拿个册子给你,你看看东宫库里有什么东西合适带出宫的,直接让徐九从库里拿。” 苏妧觉得不要白不要,更何况这是李承乾作为女婿的一片心意。 父亲和母亲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苏妧想着明天就能见到父母,也十分开怀。 这是李承乾第一次这样私下带她出宫呢,光是想,就觉得兴奋。 苏妧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她刚开始入宫的时候,对自己要求很严格的。李承乾到了上朝听政的时辰,她就是闭着眼睛也会跟着起来。 可李承乾看了心疼,又将她带回床上,让她睡回笼觉。 一来二去,苏妧在这方面就被宠坏了,平时她都是要到给长孙皇后请安的时辰才起来的。幸好太子妃的品性在宫内颇有口碑,又通晓医理,平时即使不能给人看病诊脉,可有时候善意地提点一两句,也让人心生好感,因此旁人对她的这点小小任性,也就会意一笑。 所以当李承乾醒来,发现苏妧已经坐在梳妆台前的时候,愣了一下。 “瑶奴?” 苏妧回过头来,那双美丽的杏眼闪闪发亮,“高明,你醒了。” 李承乾:“” 虽然平时的太子妃对太子殿下也是温柔体贴的,可从未像今日这般满眼的欢喜溢于言表。 可苏妧已经过来了,她拿来了太子殿下今天要穿的常服,然后喊了人进来服侍。她自己也让绿萝和藿香服侍着梳妆,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一个俊俏的小郎君。 这是李承乾第一次看到苏妧不太像平常那样温雅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新鲜,也觉得很有趣。 他伸出双手让侍女帮他整理袖子一边看着苏妧笑。 苏妧正在拿着昨天列出来的单子让藿香拿去给徐九,看是不是都已经准备好,放上太子殿下要出宫的马车了。 转过身,就看到了太子殿下含笑的视线。 她微微一怔,有些羞窘,心里却不受控制觉得暖暖的。 她也知道自己有点不太淡定,但一个人心中欢喜兴奋的时候,是很难控制的。悲伤沮丧的时候,尚且可以强颜欢笑,可如果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幸福快乐,眼角眉梢都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 苏妧觉得自己大概是历史上第一个被太子殿下这样带出宫玩的太子妃了。 她觉得很开心,也不吝于让别人知道她此刻的心情。 两人都梳妆好,才出房门,就看到已经穿戴地整整齐齐的小李治,他也是一大早就起来梳洗换好了衣服,可一看时辰,还早。 早早到了立政殿,也没让人通报,就在外面等着。 李治看到苏妧和李承乾,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容,迫不及待地问道:“阿兄,阿嫂,我们要出发吗?” 李承乾弯腰拧了拧李治的鼻子,“出发?你用过早膳没有?” 小正太捂着鼻子,睁着眼睛看太子阿兄。 李承乾看着李治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苏妧见状,忍不住也抿嘴笑了起来。 李治看着故意在阿嫂面前逗他的太子阿兄,心里有些生气。 可马上就能出宫玩了,这又让李治高兴起来,他决定不跟太子阿兄一般见识。 用过早膳,一身小郎君装扮的苏妧和李承乾一起带着李治出宫,李震早已经安排好了马车等着。上了马车之后,李承乾就跟苏妧说:“我今天要去见原匪,雉奴会跟我一起。你呢?” “你是要跟我一起去见原匪,还是先回去看看母亲?” 苏妧原先有些不解,随即就反应过来。 李承乾也不是什么时候说出宫就能出宫的,他难得出来一趟,而且还带着李治,当然是不可能跟她一起到苏府。可他怎么会问她要不要与他一起去见原匪呢? 她心里正狐疑着,李承乾笑着跟她解释:”我上次给了原匪一张从大唐境内通往关外的地图,他前两天跟李震说他在原来的地图上做了一些修改和备注,问我可有兴趣去看一看。“ “原匪此人,也算是见多识广。平时在长安,见到的都是在长安长大的皇室贵族子弟,他们去得最多的地方便是洛阳,至于洛阳c长安之外的事情,无非便是哪里旱灾哪里洪涝。与原匪远走西域相比,差远了。我想你若是想去,我与你去见过岳母,便直接到原匪在长安东郊的别院去。若是你不想去,便在府中陪岳母说话,等我回宫的时候,顺道来接你回去也是可以的。“ “我昨天与房少师说了一下商道的事情,房少师提醒得不错。有想法是对的,但我也该凭借自己的能耐,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法,而不是夸夸其谈。这些年来边境虽是多事之秋,但父亲本就有心加强对西域各国的控制,此番要是吐谷浑要袭击凉州,父亲定然是想要一鼓作气将其拿下。胜者王败者寇,吐谷浑割地赔款进贡自然是免不了,但除了收取这些进贡之物外,也未尝不可以由我朝与吐谷浑达成共识,建立商道,并且由我朝和吐谷浑联合派兵保护商道安全。” “这只是我初始的一个念头罢了,并不成熟,但总得先去了解看看。” “瑶奴,你愿意与我一起吗?” 苏妧目不转睛地望着李承乾,她知道李承乾的想法,也知道他一直在为此事找原匪。先前的时候李承乾像是闭着眼睛过河似的,可如今他越来越看得清楚自己要怎么做,应该从何做起。 而且,他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并未将她排除在外。 她虽然只是他的太子妃,可他并不只是将她视为妻子,还将她视为盟友。 这让苏妧心里十分动容。 太子妃对着太子殿下,眉弯目也弯。 “我当然是愿意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056 章 因为苏妧要和李承乾一起去见原匪, 所以回去看父母的时间并不长。太子殿下出宫十分低调, 马车是停在了苏府的侧门。 正在书房的苏亶听说苏妧和李承乾到了府里,吓得手中的毛笔都掉了。苏妧见了父亲,长话短说跟父亲说了几句话,就去了内宅见母亲孙氏。 此时的孙氏已经快要临盆,大腹便便, 如今又是夏天, 孕妇未免受罪。 其实平时孙氏也会进宫,只是次数不多。苏妧这次出宫,虽是女扮男装, 可那眉眼孙氏一看便认出了她。乍一见到女儿,开始以为是她惹了什么祸事, 后来听说是李承乾带她出来玩的,不由得好笑。 孙氏拉着苏妧的手坐在塔榻上, 直说两个小家伙太胡闹了。 可苏妧不管,她赶着跟李承乾到城外去,于是长话短说,拉着母亲手叮嘱了一些夏天注意的事情,又将自己昨天在尚药局配的驱蚊的香料给了一些孙氏,“这是给阿娘的, 王妃姨母那里我也让人送一些过去。等你们用完了,派人跟我说一声, 我再去给你们配。” 孙氏看着女儿, 见她脸色红润, 比起从前的时候,更加美丽动人了一些。 她原本还担心女儿入主东宫之后,会不习惯,也担心皇太子对苏妧只是一时新鲜,如今看着两个小儿女的模样,感情也是十分融洽的。 李承乾若是对苏妧不好,苏妧便不会像如今这般容光焕发。 只是想起不久前宫里发生的事情,孙氏仍然心有余悸。说是东宫的侍女害得齐王妃杨氏小产,差点祸及苏妧,虽然后来查清楚了是与苏妧无关,可孙氏与苏亶得知此事后,都为苏妧捏了一把冷汗。 苏妧时间有限,孙氏只好长话短说,她拽着女儿的手,温声叮嘱:“一定要事事小心,有什么事情阿娘与父亲无法照应你,但你也可以问问王妃姨母。” “阿娘别担心,我都知道的。前几日我才见过姨母呢。” 苏妧本来就与陈王妃走动得比较多,如今入宫后,其实有很多事情并不是那么清楚,后宫中的妃嫔各有各的心思,除了长孙皇后,她跟谁都不好亲近。 但陈王妃就不一样了。 陈王是李世民比较看中的弟弟,陈王妃是本朝宰相戴冑之女,苏妧尚未入宫之前,陈王妃对她就十分喜爱,这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如今苏妧成为了太子妃,跟婶婶之间走动比较多,也并不会特别引人注目。 苏妧和母亲说着话,到了院子中。 李承乾正在和苏亶在外面等着,见到了苏妧和孙氏,李承乾上前拜见,行的是晚辈之礼。 孙氏见状,笑得合不拢嘴,因为皇太子将她的女儿当成了掌中宝。 苏亶将李承乾和苏妧送出侧门,苏亶私下叮嘱苏妧:“太子殿下才学出众,但有的事情不宜操之过急。有的事情若是过于激进,只会适得其反。不如先扔几块探路石看看情况,若是激起的水花太大,就该注意方式。你身为太子妃,也该以皇后殿下为楷模。” 苏妧知道苏亶说的是什么意思,李承乾最近跟户部原侍郎走动得比较多。前些日子的时候,李承乾有意无意地提了一下大唐与西域通商的事情,在朝中引起了一些反对的声音。 其实李承乾在大朝会上,一般都是别人说,他听。 但是那天在大朝会上的时候说起边境正直多事之秋,不仅是吐谷浑蠢蠢欲动,最怕是西域各国结成联盟,一起攻进大唐境内。 李承乾对那个说法,倒没有任何轻视,太子殿下只是表示了一下除了可以用武力降服之外,或许也可以用利益相诱。我朝国库虽不丰盈,但手中有钱的人,也大有人在。除去世家贵族,也有一些富甲一方却没有身份的人,想要成为朝廷新贵。朝廷何不招揽一些影响力较大的商人组成商会,让这些商会每年集合一些志愿者,在朝廷的支持下,让他们到西域各国去看看是否有买卖可做? 说到底,西域各国侵扰大唐边境,不也是因为想要大唐的资源,为了财富吗? 若是通商让彼此得到的好处比战争多,那为什么还要打仗呢? 太子殿下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的话令全场哗然。 当然了,太子殿下又补充,这些事情不过是他暂时的想法而已。 满朝文武,除了个别商贾出身的大臣,听了太子殿下的话或多或少都有些意见。 并不是因为太子殿下的话不对,而是太子殿下有意提携商贾这一举措,必然会导致朝中出现一批出身商贾的新贵,到时候朝中的平衡定然会被打破。 新势力的崛起也势必会影响旧势力的利益,名门世家便首当其冲。 秘书丞苏亶看着年轻的太子殿下面对着众人的声音,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沉稳模样十分欣赏,可内心也是止不住忧心。这两年太子殿下听政,听的时候多,说的时候少,偶尔说一两句,角度刁钻得让人想不到,可却又能直指问题的核心。 那天李承乾说了武力降服并不是唯一的方法,也可以有彼此互惠的方法后,便笑吟吟地说道:“大唐自开国以来,内忧不断,外患不止。内乱外患有时不过都是为环境所迫,在大唐境内开辟商道,虽有官府在其中主导,但若是有力可图,自然也有地方势力介入,与朝廷一起保一方安宁。与西域各国共建商道,彼此和平共处几年,我朝得以休养生息,田地自然有人种,粮仓自然会丰盈,国强自然兵强,到那时不费一兵一卒,万国臣服是早晚的事情。” 太子殿下年纪轻轻,由此胸襟,本来是大唐之福。 胸襟虽广,可难免目中无尘。 朝中勋贵,哪个都不是好得罪的。 苏妧明白父亲的意思,她的目光落在前方的青年身上。身量颀长,穿着天青色常服站在马车前的李承乾,担得起一句芝兰玉树。 难怪他私下跟李震一起的时候,老是自诩大唐一枝花。 苏妧的拉回,跟父亲说道:“阿耶放心,我知道。” 苏亶一听苏妧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就觉得要坏菜,他家瑶奴到底知道什么? 可苏妧已经不跟父亲多说了,她只是笑着跟父亲说道:“我给阿娘留下了一些香料,太子殿下从东宫的库房中拿了一药材和日用品给阿耶和阿娘。过不了多久,我的小弟弟小妹妹便要出生了,到时候必定又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宫到府里看望阿娘和弟弟妹妹。” 苏亶看着苏妧四两拨千斤的模样,也不再说什么。 或许,只是他杞人忧天吧? 苏亶站在大门口目送女儿和李承乾的马车走远,表情像霜打茄子似的。 刚才顾着叮嘱女儿这个叮嘱女儿那个,都忘了当初苏妧入宫时,他的初心。 他不求女儿能成什么大事光耀门楣,只求她在深宫内苑照顾好自己。 苏亶心里有些失落,他回过头去才进门,就看到大着肚子的孙氏站在门口。 “娘子,你怎么出来了?” 孙氏:“我想来想去,想看着瑶奴离开。” 苏亶扶着她往里走,“你看到了,她如今过得挺好的。太子殿下比你我想象中要更重视瑶奴,这是好事。” 说起这个,孙氏就忍不住笑。她想了想,又说道:“你方才跟瑶奴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朝堂之事,我不懂,可我有时候觉得人若是想干什么,身边至亲的人都不能支持他,一定很寒心很难过。” 孙氏低着头,走上前方的台阶,她侧头看向身边的夫郎,笑着说道:“当日你要入朝为官,若我跟你说,苏郎别去,当日你的阿翁被圣人拒之门外,你去了不过自取其辱,你会如何?” 苏亶愣住,随即笑着握住了孙氏的手,笑着说道:“可娘子并不是那样的人,旁人不能理解我的苦处,但总有娘子理解。” 语毕,苏亶便叹息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夫妻本为一体,若是太子殿下有什么想法,瑶奴理解他支持他,也是正常。只是我这个当父亲的,不仅要担心女儿在东宫如履薄冰,还要担心女婿在朝堂上得罪权贵,有时候难免觉得爱莫能助。” 孙氏闻言,“呿”了他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操心那么多做什么?年轻人有想法总是好的,总比那些托荫于前辈之人强。圣人和皇后殿下对太子都不曾说些什么,你就别庸人自扰了。” 被妻子称为庸人的苏亶闻言,顿时哭笑不得。 可他也必须承认,孙氏说的有道理。 苏妧和李承乾到了原匪的别院。 古人的房子就跟后世一样,房价有贵也有便宜的。一般来说,越靠近天子脚下,房价就越贵。除了皇室贵族,寻常人家要是想在长安有个拿得出手的宅子,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原家却不一样,原侍郎是户部侍郎之前,就是沿海一带的富商,富得漏油。以至于到了长安之后,去拜访那些大臣的府中时,心中都是掩不住的失落。原侍郎为了让自己更好地跟大臣们一起共事,也委屈了一下自己,在长安城里的宅子是普通的五品以上官员的样式,既不寒酸也不招摇。 可到了原匪,原匪可不管。 商贾出身又如何?架不住他家有钱。他直接在长安郊外买下了一大片地,然后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建成了一个环境十分雅致的别院,还起了个特别洋气的名字,叫酒泉。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原匪郎君是个好酒之人。 酒泉是个好地方,楼台亭阁,错落有致,林荫小道还有鸟儿叽叽喳喳在欢叫着。 与皇家在骊山的别宫,其实差不到哪儿去。 然而就这样,原匪在太子殿下和苏妧面前还十分谦虚地说:“寒舍粗陋,两位郎君见谅。” 李承乾闻言,笑着说:“敢情竹猗当我是不曾出门的傻子,真以为长安的地砖都是金子铺的,才会觉得你这粗陋。” 竹猗是原匪的字。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苏妧想,原侍郎取的好名字,对原匪寄予厚望。只是可惜这个嫡长子有些过分叛逆,未曾按照老父亲的期望长大。别说入仕,好像叫他待在关中,都委屈了他似的。 原匪哈哈笑了起来。 苏妧很惊奇地发现李承乾和原匪并无什么君臣之间的俗礼,两人说起话来十分随意。李承乾这样苏妧并不觉得奇怪,可原匪在李承乾面前不卑不亢,谈吐都很是有风度。 原匪在前面带路,他一眼便看穿苏妧是女扮男装,却并不说穿。双目也是十分规矩,并不多看她一眼。 他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跟他们说西域的趣事,“胡姬长得好看,能歌善舞,只是可惜体味有些重。我听说长安如今十分流行一种叫玫瑰香的香露,价格不菲。若是这种香露能带到西域去,定然能被抢购一空。” 被苏妧牵着手的李治听说了,便说道:“那玫瑰香是我阿嫂做的调香,要收集每日清晨花瓣上的露水,还要剪下无数的玫瑰研磨成粉,经过很多的工序,才能做成的。若是带到了西域去,再多的银子也不卖。随随便便就卖了,岂不是糟蹋阿嫂的辛苦?” 原匪一听,便笑着说道:“某这些年来走南闯北,琢磨的最多的,便是何事有利可图。不像小郎君,有着一颗既温柔又体恤亲人的心。” 猝不及防地被人夸奖了的李治顿时就脸红了,宫里也有人夸奖他,但旁人的夸奖都十分讲究,既含蓄又雅达,哪像原匪这么直白? 而且还当着阿嫂的面,害羞。 苏妧看着李治的模样,不由得失笑。 一直尾随在后的李震不发一言,十分安静地当着他会移动的背景板。 原匪引领着李承乾等人进入了一个四面都是荷花的水阁,水阁之中,淡色的窗帘被高高支起,夏风徐来,荷香阵阵。 李治已经在东张西望,因为在荷塘上,有几叶小舟。 原匪见状,建议说道:“小郎君若是喜欢,不放到湖中一游?今日天气颇好,赏荷采莲都是不错的选择。” 李治闻言,两眼放光,看向李承乾,“阿兄,可以吗?”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李承乾望向李震,“派人跟九郎一起,小心伺候好了。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逐个问罪。” 李震点头,带着李治离开。 李治和李震离开了之后,原匪让人将先前李承乾给他的那张图纸拿来。他手中握着图纸,目光中带着几分请示般的意味看向李承乾,是否应该当着苏妧的面将图纸打开。 李承乾站在苏妧身旁,笑着说:“这是我的娘子,打开吧。” 原匪见状,目中闪过几分讶然。 他看穿了郎君模样的苏妧是女子,可却不曾想到她竟然是当今太子妃。都说太子殿下风度翩翩,还没立妃的早些时候,还会微服出宫个,与陈王之子以及李震等人在长安城中的乐坊c酒坊出没。 这些勋贵之子弟,原匪见多了。他原以为苏妧大概是李承乾的哪个红颜知己,太子殿下难得出宫一趟,便带上一起出来解闷的。 谁知苏妧竟是当今的太子妃。 原匪连忙端正了一下自己的态度,朝苏妧微微躬身,“某,见过娘子。” 苏妧眨了眨眼,然后看向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被苏妧那么一看,讪笑了下,随即摆出一副原匪有眼不识泰山的模样,笑骂:“不是说走南闯北,见过的人多不胜数,有一双火眼金睛么?竟然连太子妃都认不出来!” 原匪闻言,内心简直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因为太子殿下喜欢耍帅,每次他在乐坊也好,酒坊也好,见到太子殿下的时候,他都跟只开屏的孔雀一般。若谁说太子殿下在宫外养着红颜知己,那并不奇怪啊? 而且他又怎能想到,太子殿下自己带着晋王微服出宫就算了,竟然能将东宫的太子妃也带出宫来。 这事情跟说出去,谁会信啊?! 躺着也中枪的原匪,默默地在桌上铺开了羊皮地图。 苏妧低头,只见大唐的万里江山都浓缩在这张地图之上,地图上有两个圈,一个圈是他们如今脚踩着的长安,一个是玉门关。 边境上的事情,苏妧听了也一头雾水,因为她不参政。 原匪洋洋洒洒跟李承乾说了许多,李承乾只是在旁听着,并不打断。 他既不生气也不苦恼,但也没看出多高兴。开始的时候原匪还说的抑扬顿挫,然而他越说到后面,就越说不下去了。 因为李承乾的模样虽然在笑,但笑容却带着几分寒意。 好不容易,原匪说完了。 李承乾才回头看他一眼,问道:“竹猗说完了?” 原匪点头。 李承乾:“我当竹猗是可造之才,与我年龄相仿之时便雄心壮志要横渡东洋,虽然被浪打了回来颇为狼狈,可第二年便与得道高僧结伴远走西域,一走便是好几年,到底是个见多识广之人,不似这长安城中的世家子弟,虽有学识,但不曾到大唐的四方走一走。我怀着诚心而来,去没想到你却是在敷衍我。” 苏妧却并不意外为何李承乾会觉得被敷衍了,眼前铺开的地图上用红色的朱砂笔做了一些标记,苏妧看得出来那是李承乾的笔迹。李承乾在大唐境内沿着大运河选了几个地方,想要建起水陆两条商道。水道怎么走,陆路要怎么建,沿途在哪些地方需要设立驿站或者关卡,都有设想。但他只是想而已,该要如何实施,怎样让沿途的商业工业发展起来,带动百姓生产这些都是要细细推敲的。 朝廷看中了原侍郎管钱花钱的本领,可李承乾是看中了原匪手中生金以及他至今在大唐商贾中的影响力。 他把地图给原匪,并不是要原匪用朱砂笔在地图上划两道,将商道贯穿大唐境内外,然后与他夸夸其谈若是商道建成的好处。 商道建成,并非一朝一夕。 太子殿下纵然在大朝会上跟群臣夸夸其谈,说着日后会如何繁荣昌盛万国来朝,那只不过是因为朝臣当中,虽有务实之人,但大多数人都是怀着为民请命c为万世开太平的大理想而来,他侃侃而谈无所谓,毕竟,他只是就边境不宁的事情自由发挥,父亲等人不过听听,暂时当不得真。 可李承乾并不希望原匪面对他时,也是这般的侃侃而谈。 原匪见李承乾冷下去的模样,却不见惊慌。 他笑着说道:“殿下为何说某是在敷衍?殿下贵不可言,胸襟宽广,若是只看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惦记着那三瓜两枣的好处,也未免过于妄自菲薄。” 李承乾神色淡淡,“三瓜两枣的好处,能让人尝到甜头,那便是有可取之处,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也看不好,日后如何将天下视为己任?” 语毕,太子殿下冷冷地瞥了原匪一眼,牵着苏妧的手便要离开。 原匪:“殿下请留步!” 李承乾头也不回,说话毫不留情:“留步等你画一个百年之后都不能实现的大饼吗?” 原匪这次是真的急了,“殿下,殿下!慢着,慢着,我还有另外一个图还没拿出来呢!” 李承乾不为所动,苏妧回头看了原匪一眼,原匪脸上尽是苦笑,求救的目光看向她。 苏妧想李承乾之前能对原匪另眼相看,想必是看中了原匪的什么东西的。而且,苏妧想起那套如今还珍藏在东宫,记在她名下的那套夜光杯那也是原匪送的。 好吧,就当还他一个人情。 于是,苏妧拽了拽李承乾的衣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057 章 原匪此人, 说起来是个奇葩。 在苏妧看来, 凡是可以用奇葩形容的人,脑回路都很不一般。 李承乾想看看原匪眼界多少,原匪却也想看看李承乾这个皇太子到底是否需可以让他鞠躬尽瘁。 因此原匪准备了两个图。 其中一个是李承乾已经看到的那个图,用朱砂笔在大唐境内画了两条道,然后再从长安作为, 经过凉州c张掖等地直通玉门关画了浓重的一笔, 然后经由玉门关为中心,朝西域各国都描绘了一条红线,看着很是美观。 那样的图, 谁不会画。 纸上谈兵,苏妧也是会的, 李承乾更是会。 可李承乾要的,并不是纸上谈兵。 苏妧拽住了李承乾, 原匪很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可苏妧身旁的太子殿下见状,不悦地冷哼了两声。 原匪又连忙将自己的另一个图拿了出来,那个图相比起先前苏妧和李承乾所看到的图,地域要小很多。以洛阳为中心,北至涿郡,南至余杭, 那是大运河的水路。 李承乾剑眉一挑,“怎么?又来给我画饼么?” 原匪赔笑:“怎么会呢?方才是某拿错了, 拿错了!殿下, 您过来瞧一瞧。”说着, 原匪的手落在地图上的一个圈,那个圈,是洛阳。 李承乾给原匪那张地图的时候,标注的地方并不多,但是洛阳是重点标注的。 原因并无其他,关中经过战乱又时常闹饥|荒,前朝的皇帝都曾带着大臣从长安到了洛阳去就食。就食是因为关中饥|荒,长安不够粮食吃了,而洛阳水路交通方便,四通八达,从各地运来的粮食也能及时到达。 李承乾的想法,原匪还是能领会的。 他跟李承乾说一开始的图,是几十年后大唐境内及境外有望可以通的商道,而如今他们要做的,应该是先利用目前拥有的资源,现在大唐境内将商道发展起来。 洛阳是个好地方,除了长安之外,洛阳也是全大唐最为发达繁荣的地方。 原匪建议李承乾不妨先在洛阳成立商会,让各行会的领头人都成为商会成员。 “万事开头难,开始的时候,他们不见得会相信朝廷。我愿为殿下做马前卒,先找几个与我有交情的人出面,先把商会成立起来再说。” 李承乾听到原匪这话,总算是脸色稍霁。 他看向原匪,似笑非笑:“行啊,原匪,谁给你的胆子一开始在我面前鬼话连篇的?” 原匪:“” 原匪:“我不过是将日后太子殿下将要实现的宏图说出来,如何能算是鬼话连篇?” 李承乾懒得搭理他,看向一旁的苏妧。 苏妧一点都没有嫌弃说闷,一直面带微笑地听着他们说话,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耐。 她看着原匪面对李承乾时的态度,忍不住好奇。 原匪到底是凭什么觉得他一开始忽悠了李承乾之后,李承乾还会信他的? 凭颜值? 可原匪模样虽然还算端正,但离靠颜值吃饭尚有很长的一截距离。 而看见原匪就嫌碍眼的太子殿下朝苏妧露出了一个笑容:“会觉得闷吗?” 苏妧笑着摇头,“怎么会?听着很有意思。” 是真的挺有意思的,两世为人,苏妧的前一世是生活在一个商业高度发达的时代。她知道交通对一个城市发展的重要性,李承乾他们先选洛阳为试点,以此为中心往四周发展是对的。 李承乾正想说什么,可去湖中泛舟赏荷采莲的李治已经回来,他手中拿着好几个莲蓬,白嫩的小脸红扑扑的。 平时在宫中还会端出一副斯文矜持的李治,这时候已经完全放飞。 他跑进去一把抱住李承乾的腿,手中的莲蓬却朝苏妧递过去,献宝似的,“阿嫂,你看我刚才在荷花池里采的莲蓬!” 高兴得连喊苏妧阿兄来掩饰苏妧的身份都忘了。 苏妧看到那莲蓬,弯着杏眼,“看着真好。雉奴真能干。” 李治听了,脸上却有些红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不是我摘的,是李震帮着我,我才摘到这些莲蓬的。” 苏妧:“就算是李侍卫帮着你,你也是自己摘的啊。” 李治开心地笑起来,然后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了平铺在两张桌面上的图纸,“咦”了一声。 苏妧和李承乾对视了一眼,李承乾问道:“雉奴知道那是什么吗?” 李治走过去,歪着头左看看又看看,“当然知道,这是大唐的地图,我在阿兄的崇文馆看过的。” 李承乾哈哈笑着,伸手拍了拍李治的肩膀,“雉奴不错啊。” 李治面不改色:“我还听到阿兄跟房少师说话,说着说着,房少师就说阿兄如果拿这些地图上的东西跟魏特进说,魏特进一定会每天三封谏言送到东宫给阿兄。” 李承乾轻咳了一声,教育李治:“这个你可以不用说的。” 李治微微仰头,十分无辜地看着李承乾。 或许是因为李治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嫡出的几个嫡子中最年幼的,因此长孙皇后和李世民对他少了几分严厉,多了几分宠爱。因此李治的性格较两位兄长要更细腻一些,苏妧觉得李治有种艺术家的感觉。 他喜欢音乐舞蹈,时常在宫中看乐工们弹奏乐器和跳舞,他小小年纪,一手书法也有模有样。 可李治的性情却真的像个孩子似的。 苏妧这样想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这些出身显赫的孩子们,大概是从小生活的环境就是权力中心,争权夺利在他们身边频繁发生,他们对这些事情早已习惯,并且又敏感。这些小孩往往会很早熟,早就失去了孩子的纯真与无邪。 但李治不是。 从在骊山的时候苏妧就发现了,李治的喜怒哀乐是掩也掩不住的。 真是难以想象如今这个纯良的小男孩,会成为一国之君。 苏妧想,命运可真奇妙。或许,她成为了太子妃,李治以后就不会再成为皇帝。 苏妧笑着揉了揉李治的头顶想,笑着说:“走,我们不理阿兄。我带你去剥莲蓬,好不好?” 李治闻言,顿时又眉开眼笑。 李承乾带着苏妧和李治微服出宫,赶在宫门关闭前回到了东宫。 李治玩了一整天,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累到睡着了。李震将马车上的晋王抱下,问李承乾将他送回立政殿还是让他在东宫? 还不等李承乾说话,苏妧就笑道:“如今圣人和皇后殿下都在九成宫,他回去立政殿也会觉得孤单,让他留在东宫吧。” 李承乾有些意外地看向苏妧。 苏妧跟太子殿下说跟魏王相比,她觉得晋王小李治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孩子,什么情绪都藏不住,一旦被他视为是亲近的人,他就毫无防备之心。 苏妧喜欢这样的小孩子,所以她也挺喜欢李治的。 李承乾闻言,失笑。 他发现苏妧其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但像是魏王青雀那样的,苏妧是肯定不喜欢的。 而雉奴这样一旦在亲人面前,便像是一只小狗般既纯良又无辜,时常捧着一颗真心到他们面前,一点都不担心受伤。 苏妧在面对雉奴的时候,既温柔又心软,好像看不得雉奴伤心委屈似的。 两人回到丽正殿,天已经完全入黑。徐九要来跟李承乾说今天有哪些大臣到了东宫,苏妧看他在忙,就自己进去了里间,让藿香绿萝帮她把衣服换了去洗澡。 洗完澡的太子妃头发微湿,本来绿萝和藿香还要拿毛巾帮她擦,可苏妧嫌费事。而且如今是夏天,也无所谓。 她穿着一身轻薄的淡蓝色常服,一出来就看见李承乾也换了一身常服,束了一整天的头发也散了下来。他背对着苏妧,双手背负在后,正看着眼前的屏风。 屏风上的图案如今被一张大地图所覆盖,那是如今大唐的地图。 苏妧也没过去打扰他,就站在原地看着李承乾的背影。 太子殿下给她的惊喜已经太多,她光是看着他的背影,甚至没有任何的交流,心里就觉得很满足。 李承乾察觉到苏妧的到来,回头看向她,便笑着朝她伸手。 苏妧走了过去,李承乾将她拉到身前,丝毫不在意她微湿的发会弄湿他的衣服。他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鼻端尽是她沐浴过后身上的芳香。 他低声笑着,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一下。 苏妧整个后背都贴着他的胸膛,她的头靠在李承乾的背上,双目落在了那地图上。 锦绣河山,都在这一张小小的图纸上。 有多少人为之呕心沥血,又有多少人为之付出性命? 苏妧笑着问:“你刚才就是在看这地图吗?” “嗯,你看辽阔大唐,都在你的眼前。”李承乾拉起苏妧的手,指向西面的玉门关,“那个地方,早晚会成为从大唐到西域各国的要塞。不过那不急,我们都还年轻,有许多的时间可以等待。如今嘛——“ 他引领着苏妧的手,然后缓缓移动,定在了洛阳的那个位置,“先从洛阳开始就好,原匪说要成立商会,我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少能耐。” 苏妧:“能让太子殿下相中的人才,能耐定然是有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原侍郎是朝廷户部侍郎,即使旁人不知道你在原匪背后,也有会有人想听过原家借朝廷的势。” 李承乾轻笑,“没想到我的瑶奴懂的还挺多。” 苏妧没忍住,回头横了他一眼。 水润滑腻的肌肤,顾盼生辉的杏眸,还有那诱人想入非非的红唇。 李承乾顺从自己内心的冲动,将她的脸转了过来。 唇舌交接,一开始时如同春风化雨,可亲着亲着,就不再满足。怀中的女子被他转了过来,他将人抱在怀里,低头便是一个深吻。 大概是因为今天与他一起到了酒泉,又听到了太子殿下和原匪的谈话,被李承乾抱在怀里的苏妧温顺异常,几乎是予取予求。 李承乾吻着她,心底一片柔软。 要不是还有正事要做,真想就这么抱着她不放手。 热情似火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松开了含在嘴里的红唇。 红唇上泛着水光,目光迷离,苏妧有些不解地看向他,似是在问为何要停下来? 李承乾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唇,“今晚李震在东宫当值,他如今正在崇文殿,我有事去找他一下。” 苏妧:“可白天的时候他不是一直在吗?还有事情要找他?” 话一说出来,苏妧自己脸上就忍不住红了,这话说的好像她多不情愿李承乾走似的。 李承乾又亲了亲她,“不想我走?” 苏妧很想点头,想了想,还是笑着将他推开,“赶紧去崇文殿,我累了,要歇一会儿。” 李承乾凑近她的耳畔,声音温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那你晚上等我回来?” 苏妧脸上更热了,推着他往外间走,“你赶紧去,别让人久等了。” 李承乾一边让她推着往外走,一边却说:“等一会儿怎么了?若我高兴,让李震等到天明也可以。” 话虽那么说,可苏妧知道李承乾不会的。他既然说了有事情让李震在崇文殿等着,他肯定会过去的。 李承乾虽然有时候乐于放纵自己,但并不是那种毫无自制力的少年郎。 送走了李承乾,苏妧也没让绿萝和藿香进来服侍,她一向喜欢独处。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会更能静下心来想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苏妧走到刚才李承乾停驻的屏风前,看着挂在屏风上的地图。 不知道大唐在李承乾的手中,会迎来怎样的未来? 未来到底会如何苏妧无法确定,但眼前有的事情却是她可以做的。 原匪今天在酒泉的时候先后拿出两张地图,是在试探李承乾。商人重利,虽然苏妧并不想将原匪想成是那种唯利是图之人,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苏妧靠在榻上,外面夜风送爽,她合着双目打算看看能不能入原匪的梦。 也不知道这个时辰原匪有没有在睡觉? 万一有在睡觉而且还在做梦呢? 苏妧觉得自己至少试一试。 运气一向不错的苏妧一试就成功,她顺利地进入了原匪的梦。 可大概离经叛道的人,做的梦都是稀奇古怪的。 苏妧看到原匪竟然坐在一叶孤舟上出海。 苏妧有点不太懂原匪的梦回路,怎么想的?别说大浪,一个小浪过来就能将他掀翻。 然而苏妧才想着,海面上已经翻起了层层波浪,而那个原本坐在孤舟之上的原匪,竟然站了起来。 “不过区区海浪,竟然还想拦住我?” 原匪轻哼一声,他脚下的那片孤舟好像是无往不利一般,带着他飞快地穿过层层海浪,然后到了风平浪静的地方。 苏妧:“” 这让苏妧想起有一次李承乾也是做了类似的梦,只是李承乾的梦是他单身匹马在草原上闯入敌方阵营,将对方杀得片甲不留,缴械投降。 这两人的梦,可真是又异曲同工之处。 难怪李承乾挑来挑去,会挑中原匪。 原谅这两人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挺一致的。譬如说,中二。 苏妧当时入了太子殿下的梦,对太子殿下十分客气,并未破坏他的好梦,可原匪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苏妧抿嘴笑了笑,只见原本正在风平浪静处看日出的原匪,忽然脸色大变。 因为在他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只大鲨鱼。 白森森的牙齿,张着血盘大口。 “我的娘啊!”原匪以为自己看错了,可那鲨鱼是真的朝他游过来。 原匪脸色一白,转身,“我的竹竿呢?我的竹竿呢?!” 可是并没有竹竿,就算有竹竿,以他的能耐怎么能比鲨鱼更快呢?原匪吓得双眼一闭,直接跳海。 他水性还可以,但是速度也照样比不过鲨鱼,鲨鱼已经在他身后张开血盘大口要将他一口吞到肚子里去了。 原匪吓得大叫了起来,可是忽然,他的身体忽然离开了海水。他被一只巨大的青龙爪子提着,那青龙就像是拎小鸡一样拎着他在云海中翻腾。 有畏高症的原匪往下一看,直接两眼一翻,昏过去了。 苏妧:“” 这样都能昏?他有畏高症早说啊,一个弄不好,他说不定就要从梦中被吓醒了。他要是被吓醒了,她还怎么在他的梦里折腾? 幸好,原匪在梦里吓昏了居然没被吓醒。 苏妧觉得自己真是好运气,她让青龙低飞,将原匪放在一个鸟语花香如同仙境一般的地方。 青龙将自己盘成一团,静静地等着原匪醒。 大概是做梦之人,意识中能感觉到自己离开了危险,原匪迷迷糊糊地醒来,然后看到了前方的青龙。他十分意外地站了起来,看向青龙,然后笑道:“是你救了我?” 话音刚落,那青龙便成了他白天时所见过的李承乾。 一袭天青色常服,太子殿下站在花丛中,答非所问:“大唐在我手中,定能迎来盛世。” 苏妧想了想,原匪眼前的景象,又变成了李承乾正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大殿接受万国使节朝拜。 原匪看得目不转睛。 苏妧帮人家改梦改得一身是劲,可问题来了,她以前入别人的梦,都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走,哪管别人记不记得住梦中的场景?可原匪这个他要是不记得,岂不是白费了她的心血? 那怎么行? 于是,急中生智的苏妧直接让一道天雷直接向原匪劈了过去。 那雷电一闪,一个来自空中的声音随之响起—— “大胆!竟敢偷窥天机!” 那天雷一劈,也不知道梦中的原匪有没有被劈成两半,反正苏妧那天雷一放,她就被踢出了原匪的梦境。 被踢出梦境的苏妧没有觉得很郁闷,反而面露喜色。 她甚至高兴得从榻上站了起来,鞋也没穿在屋里像是没头苍蝇似的走了几圈。 她想起每次自己做梦时被惊醒,都是生命受到威胁,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她刚才病急乱投医,给原匪下了一道天雷,没想到竟能令他从梦中惊醒。 如果原匪醒了,那么对梦中的事情,至少是记得的。第二天的时候再回想这个梦,细节他或许会忘记,但他到底是怎么吓醒的,他会记得。 苏妧高兴得像个小女孩似的,整个人扑在榻上笑。 当初发现自己有入梦技能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高兴过。如果原匪这次不记得,她还可以如法炮制几个说李承乾将会是大唐的真命天子这样的梦境给他。古人相信梦是对未来的一种预兆,所以就算第一次的时候原匪觉得是偶然,再有那么一两次,他大概就会相信。 每次都会误打误撞地发现一些入梦的新技能,开心。 苏妧趴在榻上,忍不住在想,如果她能控制梦中的人什么时候醒,那以后想要暗搓搓做什么事情,岂不是事半功倍? 想到以后的事情,她就兴奋得翻来覆去的。兴奋了小半个时辰,李承乾还没回来,她就歪在榻上睡着了。 苏妧再次迷迷糊糊有意识的时候,是感觉到有人在亲她的脸颊。 意识虽然已经迷糊,可身体却记住了那个唯一可以与她这样亲密的人。她伸手搂着来人的脖子,顺从地抬头,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 李承乾看着她的模样,笑得既温柔又宠溺,低头,细细碎碎的吻就落在她的脖颈上。 他亲了一会儿,发现苏妧闭着眼睛没什么反应,就将人抱回床上。 苏妧碰到柔软的床铺,又醒过来,她张开双眼,朝李承乾露出一个娇憨的笑容,没头没尾地跟他说了一句:“高明,我心中好欢喜。” 然后,她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太子殿下看着太子妃的后背,哑然失笑。 半晌,太子殿下也爬上了床,将人翻过来,亲她的眉心。 年轻男子温柔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嗯,我心中也好欢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058 章 原匪昨天送走了李承乾和苏妧之后, 心情颇好, 小酌了两杯。 然后他做什么来着? 小酌得太高兴,就喝多了然后睡着了。本以为睡着了就是一夜无梦,谁知道一个晚上乱七八糟做了很多梦,其中做了一个印象很深刻的。因为那个梦,他还差点被天雷劈死来着。 那个梦到底是什么呢? 原匪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往外走, 然后脚步忽然顿住。 梦中, 他好像是因为看到李承乾坐在大殿之中接受万国使者的朝拜,所以被天雷劈的。 不会吧? 这么邪门儿? 他昨天不过试探了一下李承乾对所谓商道到底是夸夸而谈还是真心实意想要做点事情,晚上就做梦了?还因为窥得天机所以要被雷劈? 原匪揉了一把脸, 这梦做得也未免太巧了吧? 可第一次的梦如果只是巧合,那么后面原匪总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事情简直是魔性。那几个梦, 要么是他看到李承乾站在青龙的背上俯瞰大唐的万里江山,要么就是李承乾身化青龙, 飞遍了大唐的每一个角落之后,还从长安途经张掖c玉门关等地,将边境的那些部落都走了个遍,所到之处,万民跪拜。 当然,原匪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 是因为每次他都要被雷劈。 每次被雷劈都知道这只是梦,应该劈不死, 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瞬间惊醒。 听说有人是在梦中死去的, 他一个大好青年, 尚有抱负还没实现,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在梦中死了? 老是做这样的梦原匪十分困扰,倒不是梦到李承乾让他觉得困扰,而是天天这样睡不好觉,哪来的精力为太子殿下办事啊? 于是,又梦到李承乾的那个晚上,原匪忍不住了,说道:“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向来君权天授,我又岂会不知他将是未来的一国之君?男儿生于世间,定当无愧父母c无愧自己。太子殿下既然挑中了我上开辟商道这艘船,我一定不会中途弃船而逃。” 原匪觉得自己再要做这种梦,就真的要去拜一拜三清了。 不是说当今天子一家,是老子的后人么?去拜一拜,表一下忠心应该就不会再做梦了吧?! 苏妧当时在梦中看到原匪的模样,差点没笑出声。 原匪真的是个挺好玩的人,跟这些中规中矩的世家子弟还是有些差别的。说起原匪,苏妧想起了李诱。 李诱和李承乾交情也是很好的,她记得当初王妃姨母生辰的时候,李承乾出宫溜达的时候,就是跟李诱一起。那时候,是她和李承乾在现实中第一次见面。 想起那时候的场景,苏妧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承乾回来丽正殿的时候,刚好就是看到苏妧坐在廊道上的美人靠上。她一只手搭在栏杆上,下巴抵在手背上。因为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还在九成宫避暑没回来,苏妧不用去立政殿请安,所以头发上也没上珠钗,瀑布般的黑色秀发虚虚地挽了一个髻,还有几缕落在她的颈侧。 李承乾发现苏妧私下的时候,不喜欢顶着妆容,头发大多数时候也不会弄太多的花样。她私下的时候,很放松。 她有时候也会去尚药局找东方樾,这一老一小凑在一起,好像就有无数的话题。苏妧不会给人看病,可是积累了一大堆的理论知识。 李承乾的足疾虽然已经痊愈了,但是有时候变天或者是久站过度劳累的时候,会隐隐作疼。 于是,苏妧就成了李承乾的专属大夫。 自从有了苏妧,李承乾以前就觉得饭桶的太医们看着更像饭桶了。 可想了想,太子殿下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对,因为苏妧也时常去找东方樾。或许,李承乾想,是因为他心中觉得苏妧是那样美好,他心中信任她,所以才会觉得她什么都比别人好。 而此刻的苏妧,正坐在前方的美人靠上,身边服侍的人都被她屏退了,蜿蜒回廊,凉风习习,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微扬。 李承乾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苏妧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得很是高兴,“你处理完事情了?” 李承乾被她的笑容感染,将她拉到了怀里,“嗯,处理完了,你在想什么事情那么高兴?” 苏妧笑意盈盈,“我在想上次你带我和雉奴去酒泉的事情。” 李承乾一愣,低头看着靠在他怀里的女子,“你觉得宫外好玩?” “宫中虽好,但是宫外自由。”停了停,她又说:“但是因为你在宫中,所以我在宫中也是很高兴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太子殿下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苏妧觉得自己的情话水平直线上升,如今已经很是拿得出手。 李承乾想起以前苏妧尚未入宫的时候,虽然经常待的地方就是苏府后宅,可是孙氏经常带着她去应酬,今天去陈王府,明天去应国公府,又时不时还去烧香拜佛,偶尔遇上什么节日,带上仆人随从就可以出去转一转。 哪像在深宫之中不得自由? 李承乾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跟她说:“对了,明日万泉进宫。” “万泉进宫?是你让她来的么?”苏妧抬头,有些狐疑地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哪是我让她进宫的?是她自己要进宫的,说是想你了。” 平时杨宜歆要进宫,李承乾是很乐意的。毕竟,除了能帮苏妧解闷,还有晋阳公主和城阳公主等着杨宜歆跟她们玩。可如今晋阳公主和城阳公主都跟长孙皇后一起去九成宫避暑了,杨宜歆跟其他的公主们感情又不是太好,唯一能粘着的,不就是苏妧了? 李承乾已经能预想到未来的日子,他和苏妧不管是做什么,都会有个杨宜歆在旁边叽叽喳喳的了。 苏妧听着李承乾的话,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杨宜歆进宫的时候,说长广长公主正在给她说亲。她眨了眨眼,忽然问李承乾:“万泉会不会是在公主府被逼着选夫婿,选花眼了所以要进宫来避一避?” 李承乾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说不定真有可能,到时候让万泉说一下她的郁闷事来让高兴高兴。” 苏妧:“” 入宫之后发生的事情很多,先是李世民想要封杨氏为贤妃,接着就是杨氏小产,后来牵扯出魏王的事情来。苏妧差点忘了她第一次在永乐园中看到李承乾和弟妹相处的时候,太子殿下就是这样的。 端着一副长兄的模样,然后逗弄着弟弟妹妹们,既可亲,又可恶。 如今大概是魏王李泰的事情过去了,李承乾心中惦念的商道在房玄龄的建议下,正在尝试性地铺开一些前期工作,所以心情就变得轻快起来。 苏妧看着李承乾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也笑了起来。 苏妧猜得没错,杨宜歆之所以跟李承乾说想要进宫,真的是因为长广长公主在为她挑夫婿的事情。 “阿娘看中的,我都不喜欢。不然就是太书生气了,不然就是太丑了。我真的一个都不喜欢。” 杨宜歆跪坐在东宫花园中的一个亭子之中,手里捧着一杯花茶跟苏妧埋怨。 杨宜歆跟苏妧年纪相差不了多远,苏妧年过十五就已经入宫当了太子妃。杨宜歆明年开春也要年满十五了,还没说亲。 长公主之女不愁嫁,更何况杨宜歆还是十分得圣人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疼爱的一个侄女,跟太子妃交情也好,父亲杨师道又是吏部尚书,有实权。 要是谁能娶了万泉县主,说不定就能一路平步青云,位极人臣。 所以,想要跟长广长公主结亲家的人是有的,还不少。 问题是万泉县主这个不喜欢,那个也不喜欢。 她从小被父母娇宠着长大,虽说终身大事,应该是父母之命,但不管是杨师道还是长广长公主,都是希望能选一个杨宜歆看得上眼的。 否则日后成亲了,夫妻之间生活并不美满,也是父母的心中之痛。 苏妧看着前方皱着眉头的杨宜歆,这一年多杨宜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幼时多病,导致十二三岁的时候,看着还是十岁左右的小萝莉一般,但最近一年,女大十八变,小萝莉已经蜕变成一个相貌甜美的少女。 杨宜歆是那种长得很甜的相貌,大眼睛,苹果脸,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娇憨娇憨的,很讨人喜欢。 至少,很讨苏妧的喜欢。 苏妧静静地听着杨宜歆的抱怨,然后笑着说:“你这个不喜欢,那个不喜欢,难道不出嫁了?” 杨宜歆:“可以吗?” 苏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当然不可以。” 杨宜歆叹息,“为什么不可以?不然我就像蕴娘那样出家修道吧?我让阿娘在公主府建一个道观,然后我就可以修道了。修道就不用出嫁了。” 苏妧看了杨宜歆一眼,“蕴娘是为何出嫁修道你忘了?” 李蕴是因为未婚夫跟庶妹有私情,后来又被庶妹陷害,心灰意冷,所以退婚。退婚之后该要何去何从?而这时李蕴的祖父又去世了,她以为祖父修阴德为名,才暂时以为祖父修阴德为名,修道两年。 杨宜歆想起李蕴的事情,不由得叹气一声,说:“为什么我不能找我喜欢的人?” 苏妧:“你喜欢什么样的?” 杨宜歆喝着茶,有气无力的模样:“我也不知道。” 苏妧:“” 苏妧也没辙。 若是在苏妧上一辈子生活的年代,女子单身一辈子没有人有话说。只要能自立,不妨碍他人,单身不过是个人选择。 然而在如今这个时代,女子想要靠自己活着并不是不可以,但十分艰难。 “真羡慕蕴娘,虽然跟萧锴退婚了,但是她如今好像过得很高兴。我前几日还收到她给我的信,她如今在洛阳,也不多想什么,在洛阳郊外空置的宅子收留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她跟我说,每次看到那些孩子天真可爱的笑容,便好像什么烦恼都不是烦恼了一般。” 杨宜歆唠叨着,最后,她十分羡慕地总结:“如果我能像蕴娘那样过上自己觉得高兴逍遥的生活,我宁愿订婚之后被退婚。” 苏妧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正想端着太子妃的威严来教训一下她的时候,藿香匆匆而来。 “太子妃。” 苏妧看向她。 藿香:“相思殿的佳楠求见。” 杨宜歆皱眉,“她来求见太子妃做什么?” 苏妧也是有些纳闷,她跟齐王妃素无交情,相思殿的人怎么无端端找上门来? 虽然纳闷,但苏妧还是见了佳楠。 佳楠一见苏妧,便跪下了。 “太子妃,救救我们王妃。” 苏妧被眼前的阵仗弄得愣住了,示意藿香和绿萝上前将人扶起来,“不必行此大礼,这是怎么了?” 陪在苏妧身旁的杨宜歆看着佳楠,无动于衷。 被扶起来的佳楠一把鼻涕一把泪,跟苏妧说齐王妃杨氏如今正在相思殿中缠绵病榻。 “自从上次小产之后,王妃心情一直都不好,身子骨也没能养起来。东方太医叮嘱什么,她好像全都听不见似的。前两天的时候便起烧了,婢子请来了东方太医,可王妃不让东方太医把脉。王妃从今早开始,便迷迷糊糊的说着胡话,但一听说东方太医来,便大发雷霆。婢子没法子,想起先前王妃命在旦夕,是太子妃与东方太医一起将王妃从鬼门关中救回来的。” “太子妃,求您帮帮王妃。” 苏妧看着眼前的佳楠,也不疾言厉色,她只是温声说道:“齐王妃身体抱恙,自有尚药局的太医帮她治。若是她不愿意东方太医去帮她治,那就让其他太医帮她治。一个不行,那就找两个。” 齐王妃有病,找她做什么?万一她倒霉,去了相思殿齐王妃就有了三长两短,到时候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上次风铃之事,已经是自己掉以轻心了,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吸取教训。 佳楠一愣,神色有些呆滞地看向苏妧。 杨宜歆:“还愣着做什么?再不去尚药局找太医,是想等着你们王妃脑子都烧糊了吗?” 佳楠还不死心,“太子妃——” 苏妧抬手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齐王妃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你是齐王妃身边近身服侍之人,又岂会不知道她的心事。我去了也是于事无补的。” 佳楠闻言,嘴巴微张了下,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颓然离开。 杨宜歆看着佳楠离去的背影,语气不解,“上次风铃的事情把你和皇后舅母都折腾得烦死了,她如今怎么还来找你?” 苏妧笑了笑,“可能是病急乱投医吧。” 别说她是真的无能为力,即使能出点力,她也要掂量着点。 深宫内苑,她眼睛所看见的,未必都是真实。 相思殿。 齐王妃杨氏正靠在墙头上,昔日那个风华绝代的美人,此时面容苍白地靠在床头上。 “太子妃不来吗?”杨氏靠着起床头,喘息着说道,“戒心倒是很重。” 佳楠低头,没有说话。 杨氏闭了闭眼,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怨,“都是命。那天若不是她让风铃到相思殿,我不会因为风铃的三言两语便做起了噩梦。若不是那天晚上受惊,或许我的孩儿还会好好地在我的腹中,等着来到这世间喊我一声阿娘。” 不管那孩子是皇子还是公主,总归是李世民的亲生骨肉。 李世民对她向来慷慨,若是她有了李世民的骨肉,何愁翻不了身? 这些年来,在这宫中,受尽白眼。 她等着有朝一日可以吐气扬眉。 可孩子没了,李世民来看她一眼,然后照样回去立政殿陪着那个小名叫观音婢的长孙皇后。 可她的孩儿那样无辜,他尚且不曾来到世上,便已化为一摊血水。 佳楠看着齐王妃的模样,忽然流下眼泪,她跪在齐王妃的床头,跟齐王妃说道:“王妃,别做傻事了。除了那个孩儿,您还有县主呢?若是太子妃当真到了相思殿,您有什么好歹她脱不了干系,可县主日后该要怎么办?她已经没有了父亲,若她再没有了母亲,该要如何活下去?” “县主?你说文安?” 佳楠红着眼睛点头。 杨氏神情有些恍惚,她像是想起了多年前,自己为何要选择活下来。可是这些年来在这小小的相思殿,她受到了太多的煎熬。 每个午夜的梦醒时分,总是难以忘记梦中李元吉双眼中留下的血泪。 李令是她和李元吉唯一还活着的孩子。 杨氏:“文安呢?你叫她来见我。” 李令没想到母亲会主动见她,这是她懂事以来,母亲第一次说要见她。 一直都渴望着母亲的少女难免心中有所期待,她见到母亲的时候,母亲并不是如同外面所说的那样满面病容,她脸上梳着精致的妆容,一身华服。 李令正想喊阿娘,杨氏却回过头来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那声阿娘便不由自主地被李令憋住了。 杨氏盈盈站起来,绕着李令走了两圈,然后在她面前停下。 “你有一双跟你父亲很像的眼睛。我每次看到你的眼睛,都会痛恨。若不是你的父亲不自量力,我又怎会流落到如此田地?” “我真是见不得你这张脸,更见不得你这双眼睛。” 李令听着杨氏的话,感觉自己心都在颤抖,“可是阿娘,我是父亲的女儿,我也是您的女儿啊。” 杨氏睨了她一眼,脸上是冰冷无情的神色:“你也不必喊我阿娘,我腹中本该有个孩儿,可他是在我的睡梦中被你父亲的冤魂索命带走的。你身上有你父亲的血,这些年来跟你的父亲一样,一直阴魂不散地缠着我。” “你以后也不必再喊我阿娘,我并不在乎。” “你走吧。” 李令被杨氏的几句话砸得晕头转向,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杨氏的屋子,有些无助的看向佳楠。 “佳楠,母亲竟是这样痛恨我吗?” 佳楠闻言,声音有些微颤,“县主,别怪王妃。她也是迫于无奈。” 李令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她迫于无奈,那我该怎么办呢?“ 佳楠别开了目光。 当初齐王妃没能下狠手掐死李令,也没能狠下心自刎,这些年她一直深受李世民宠爱,可也时常天人交战。她对李令又爱又恨,到最后也不知道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同样李令也是一样的,她一次次想要得到母亲的关心,可是一次次绝望而归。 在如今的李令心中,是否已经不再渴望母亲? 她是否开始想念善良的皇后伯母? 这些佳楠都不知道,她也不需要知道。 她只知道从此以后,李令在宫中的日子,只会好不会坏。 半个月后,圣人李世民和皇后殿下从九成宫归来。 翌日,相思殿中发出一声尖叫,侍女发现齐王妃杨氏割脉身亡。 李世民得知噩耗,深受打击。在相思殿中不吃不喝整整三天,直到魏征这根老棒槌看不下去,上书劝谏,说圣人以天下为己任,今日何以为了弟媳罢朝三日?昔日平阳昭公主去世,太上皇以军乐送葬,都不曾罢朝三日,难道齐王妃对大唐的贡献,堪比平阳昭公主? 面容憔悴的圣人被不怕死的魏征敲打了一番,终于从相思殿中出来,重新振作。 而齐王妃和齐王生前的嫡女文安县主,因为长孙皇后怜其身世凄苦,特别将她留在宫中照顾。 这世间,有人欢笑有人哭,有人与世长辞也有婴儿呱呱坠地。 在宫中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中时,宫外苏妧的母亲孙氏为苏家生下了一名男婴,苏亶为其取名苏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059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一场小风波,让李绩府中看似和睦的嫡庶关系被打破, 也让苏妧和长乐公主等人的关系变得有些亲近起来, 尤其是杨宜歆, 这个小姑娘, 看别人不顺眼的时候, 想方设法找茬往人心里添堵,想亲近一个人的时候, 则是想法设法引起别人的注意力。 李蕴离开了永乐园, 长乐公主为期五天的赏花之行还在继续, 苏妧自然也没有离开。 不止苏妧没有离开,就连出来放风的太子殿下, 也干脆在永乐园住下了。 长乐公主:“阿兄,你已上朝听政,行事还是这般随心所欲,当心大臣们对你不满。” 李承乾双手交叉,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我上朝不过是个听,又不议事。大朝会上诸事自有父亲和诸位大臣商量定夺, 我在与不在, 没关系的。再说了,宫中虽好,可又怎么比得上阿妹的永乐园快活自在呢?” 长乐公主闻言, 笑着“呿”了太子阿兄一声。 不得不说, 李承乾后面说的话, 长乐公主是十分赞同的。宫中是好,父母都在,可总不如在宫外自在。长乐公主自从出降后,深切地体会到宫里宫外的不同,若是再让她像从前那样在宫中,她必定不再习惯。 长乐公主微笑着,驸马长孙冲走到她身旁,她仰头,冲着夫婿露出一个笑容。 李承乾快被这对秀恩爱的夫妻闪瞎了眼,觉得真是没眼看了。 太子殿下是这般心情,可坐在长乐公主旁边位置上的苏妧,却并不一样。 前方烧着篝火,火光明灭,在篝火上,架着一个架子在烤全羊。说到吃,世上再也没有一个民族能比种花家更会吃了。香喷喷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在旁边秀恩爱的长乐公主及驸马,并没有吸引苏妧的注意力,她的目光落在那头烤全羊上,动作极轻地吞了吞口水,她觉得好饿。 白天的时候,永乐园是男女分开活动的,男的在前面或是射箭取乐,或是结群出去打猎,那夹架在篝火上的全羊,便是那些少年郎们出去猎到的。 到了傍晚快要入黑的时分,在永乐园中的男男女女便会聚在一起用晚膳。 头两天因为杨宜歆和李蕴的事情,苏妧都没有出现,而今天事情告一段落,她终于出现在其中。 苏妧舔了舔唇,看向那只烤全羊的目光依然十分炙热。 从昨天开始喜欢上黏着苏妧的杨宜歆眼珠在苏妧身上打转,问道:“你想吃?” 苏妧暗中按了按肚子,矜持回答:“还好。” 在杨宜歆的眼里,只有想吃不想吃,任何不明确的拒绝到了她那里就都不算拒绝。听了苏妧的话之后,急于想讨好小姐姐的万泉县主招来其中一个侍卫,这样又那样地的吩咐了对方一会儿,然后那侍卫离开了。再回来的时候,他端着一盘香喷喷的肉放在苏妧前方的案桌上。 侍卫:“这是太子殿下让属下先送来给娘子的。” 苏妧望着那盘肉,有些错愕。 杨宜歆则是得意洋洋,“我就知道你想吃,因为别人都还没开始,所以我就让侍卫去找太子表兄了。这里最大的就是太子表兄,他派人送来让你先吃的话,就不会有人敢有意见啦!” 苏妧抬眼,就对上坐在她对面的李承乾,青年正在看她,目光带着几分莞尔。 她默默地移开目光,跟杨宜歆说道:“多事。” 杨宜歆瞪大了眼睛:“难道你不想吃?”说着,她自己倒是唉声叹气起来,“可惜蕴娘回去了,要是她也在就好了。” 苏妧一怔,随即想起傍晚前来告别的李蕴,少女温柔文静却周身落寞。 李蕴:“我从三岁开始,便时不时到宫中小住。与几位公主都熟悉,从前也曾淘气,与长乐公主一起打扮成小郎君的模样跟着太子殿下出去玩耍。我自以为了解殿下,愿不求名分侍奉左右,我本以为他并非无情,只是碍于我的父兄,才会拒绝我。到今日,我才知道,他对我,原来真的并无男女之情。” 李蕴说完一番话之后,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未婚夫与庶妹有私情,心上人又无意于她,李蕴会何去何从? 苏妧心中还在想着心事,一个阴影挡住了前方的火光。她愣了一下,抬头。 太子殿下背光而立,令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得他的声音低柔,问道:“不是说饿了,为何不吃?是这菜做的不合胃口吗?” 还不等苏妧说话,一个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对方是个小胖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我也饿了,阿兄怎么不见送我一盘?” 闻声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玄色常服的胖少年站在李承乾的位置旁,脸上的笑容带着显而易见的揶揄。 李承乾眼角一挑,笑道:“小青雀,你又调皮了。回宫之后,我得让阿娘与魏王府的厨子谈一谈,为何你最近体重又见长了?” 被李承乾叫小青雀的胖小子,便是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的嫡次子李泰。全长安都知道魏王李泰多才多艺,却是个小胖子。按道理说,这个年龄的少男少女多少都会有爱美之心,特别在乎自己的外表,可李泰不。 小胖子魏王,从小就为自己选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他一日三餐无肉不欢,即使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横向发展,也丝毫不放在心上。而在他出宫设府之后,更是变本加厉。皇后殿下十分忧心魏王的身体以及形象,多次叮嘱魏王府的厨子要多素少荤,魏王府的厨子听皇后殿下那么一说,当场就给跪了,说皇后殿下明鉴,魏王让我做,我不敢不做啊。 皇后殿下无语凝噎,转而跟李世民说起此事,谁知圣人选官是虽然要过身言书判四关,外表端正排第一,可真放在自家孩子身上,就是另一套标准。 李世民听了皇后殿下一席话,略一沉吟,说道:“随他去吧,只要他高兴就好。” 皇后殿下十分无语,她总算是发现了,在她所有的孩子面前,英明神武的圣人李世民,是说不出一句重话,既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孩子们压根儿就不怕父亲,一旦有人撑腰,便有恃无恐起来,皇后殿下只好频频扮演黑脸的角色,也是十分心累。 而且孩子逐渐年长,不再是年幼时阿娘前阿娘后的稚气小儿了,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世界,皇后殿下觉得也管不动魏王了。 苏妧看着前方的李泰,默默地或收回了视线。 什么天生贵胄,一看便知是贵不可言这样的话,其实也挑对象的。李承乾担得起一句气质出众,贵不可言,可李泰实在是令人一言难尽。 苏妧觉得怎么看这位魏王李泰,都跟清贵没什么关系,倒像是裹着一层油光的暴发户。 但她怎么可以这么想未来的小叔呢? 苏妧默默得检讨了一下自己,她有罪,她忏悔。 李泰的体型被李承乾拿来说事,也不生气,哈哈大笑起来,回头看向在座的人,笑着反击:“太子阿兄转移话题了,兄弟们,咱们一天在外面打猎,这才歇下,大家饿不饿啊?” 在座的那些半大不小的少年郎跟着凑热闹,声声饿此起彼伏的,一时之间,原本还算安静的永乐园瞬间热闹了起来。 长乐公主看着那群混小子,好气又好笑,虽说这里的都是自家人,不管是她还是长孙冲,请的大多数都是皇室宗亲,没有外人,可也不能太过火了。于是,主持大局的长乐公主站起来摆起了长姐的架势,笑骂道:“饿什么饿,饿了不会自个儿吃!” 那些少年郎和在座的贵女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各玩各的去了。 李泰笑着走到长乐公主和苏妧面前微微躬身行了个礼,“我只是难得在宫外与阿兄这般玩耍,一时忘形,若是冒犯了苏娘子,请莫见怪。” 苏妧笑吟吟地还了个礼,“魏王言重了。” 其实见怪倒是真的不至于,只是第二天魏王起来的时候,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副蔫巴的模样。 早早起来去散步的李承乾走到了魏王的屋子,好整以暇地望着蔫了的魏王,奇道:“青雀,你昨晚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今天这么精神不济的。” 李泰幽幽地看了李承乾一眼,郁闷说道:“我昨晚砍了一晚上的柴,感觉累死了。” 李承乾:??? 李泰说的砍柴,并非是真的砍柴。而且他昨晚在睡梦中的时候,本来正在大快朵颐地吃着美食,谁知忽然梦境就变了,餐桌上的美食全部都凌空而起半挂在空中。怪异的是,一把砍柴刀出现在他的前方,空中飘过一张纸,上面写着:“若想有肉吃,砍柴来交换。” 无奈李泰是个吃货,梦中的那些美食,全部都是他喜欢的。他还从未吃过那样美味的食物,那些食物的香味正在他的鼻端萦绕,令他垂涎三尺。 民以食为天,为了吃肉,做什么事情都是不过分的! 于是,梦中的李泰捋起袖子,拿起砍柴刀就开始干活。可那个梦居然十分蛮不讲理,他砍了一整夜,居然一根柴都没能砍下来,而各种各样的肉还在他身边跳舞,简直太可恶了! 李泰揉着自己的胳膊,跟李承乾诉苦:“我醒来的时候还在砍柴,而那些肉居然一块都没捞着吃!” 李承乾:“” 他怎么会来? 而且来了为何陈王府一点动静都没有?太子是国之根本,就算是微服出宫,也不会这么毫无声息的吧? 李承乾站在银杏树下,望向苏妧。 他曾在梦中见过苏妧一面,他醒来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将梦中的少女画下来。他以为那是自己的一场梦,在梦中,他遇见了许多要趁他病要他命的美丽女子,那些女子,个个都美得跟话本中的美丽狐妖没什么两样,但在梦的最后,李承乾见了苏妧。 少女一出现,便是冰雪皆融,四时花开。 醒来后的李承乾,纵然是在病中,也没忘记少女给他的惊艳之感。他知道梦大多数都会被遗忘,有时候很多梦他都隐约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再度回想,很多细节都已经模糊。 于是,醒来之后他生怕自己会忘记了少女的长相,立即让人备了笔墨,将那少女的肖像画下来。 原本只是单纯地不想忘记梦中的少女,当画完成之后,他看着画中的少女,想起了父母这半年来正打算为他选太子妃的事情。 那些太子妃的人选,都不是他想要的。 即便是才从鬼门关逛了一圈回来的重病,也没能阻止太子殿下心中打着小九九。 于是,皇太子微笑着将画像交给了母亲长孙皇后,虽然说话时还是一副中气不足的病鬼模样,却毫不妨碍他给父母出难题。 他说,他心中的太子妃,应该是画中少女的模样。 李承乾也没想过世上原来竟真的有人与他梦中的少女一模一样,他最初的念头,不过是想将立妃之事再拖一拖。 可谁知,三个月后,母亲告诉他找到他想要的太子妃了,她乃是秘书丞苏亶的女儿。 这事情不止是李承乾,就连帝王夫妻都觉得匪夷所思。 他们从未见面,李承乾是怎么会梦到苏妧的呢?为此,长孙皇后还去了三清殿去请教国师李淳风,道骨仙风的国师说天机不可泄露,太子殿下和苏亶之女能在梦中相遇,大概,便是他们的缘分罢,可遇不可求。 后来长孙皇后又经多方了解,又三番四次请国师李淳风占卜,每次都是吉兆,因此才和李世民商量,是否将苏妧列入太子妃的选择之一。 立妃之事,起因说起来可算是儿戏,谁知错有错着。 李承乾打量着苏妧,发现苏妧比在他的梦中,还要漂亮动人得多。 五官精致,肌肤胜雪。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清澈透亮,里面像是有星星。而那双像是有星星的眼睛,此刻睁大了瞪着他,似是在生气。 李承乾心里有些纳闷,虽然说他早就将眼前这个少女的五官刻进了脑海了,可苏妧是头一次跟他见面,她怎么见了他就好似见了鬼似的? 难道他的脸花了? 这么一想,李承乾差点就抬手去摸自己的脸。 当然,太子殿下还是忍住了心中的冲动,端着一副十分从容的模样。他本就长得俊美,长身玉立地站在银杏树下,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可惜莫名火大的苏妧此刻并未被男色所惑,她瞪着李承乾,想要怎么面对他,这个地方一般外男是不会进来的,李承乾能来,肯定是有人带他来的。 苏妧想,反正他们没见过,李承乾也不知道她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她就凶他一顿再说。 真是想想都觉得有些气闷,她的终身大事,竟然因为一个梦就被决定了,她能甘心吗? 就算是太子妃,也不甘心。 之所以不甘心,也并不是矫情别人给她一个太子妃她还嫌弃不好,只是觉得,自己如同是砧板上的鱼似的,是死是活轮不到自己做主。 不凶白不凶,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于是,苏妧杏眼一瞪,寒着俏脸:“你是什么人?难道没有人告诉你这里不能随意进出吗?” 在李承乾至今为止的人生中,还没人会用这种态度对他。 按道理说,他应该是要勃然大怒的。 可当他对着苏妧那充满生气的双眸以及炸毛的小猫似的模样,心里却生出了几分新鲜和感慨。 梦中的少女有着旁人所没有的灵动,如今他见到了她,依然不减梦中之美。 当今长安,秘书丞苏亶和宰相房玄龄,堪称是长安男人中的一股泥石流。之所以这么说他们,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脾性如何,而是因为这两人都——惧内。 苏亶这辈子到目前为止,听闻府中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他和孙氏成亲生下苏妧后,一直没有其他的子女。可即便是这样,苏亶也未曾有过要收妾侍的念头。 没有兄弟姐妹与她争宠,府中母亲也没有其他的女子与她争风吃醋。 身为苏亶之女的苏妧,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自然会比那些家中姐妹众多或是家庭环境复杂的女子,多出几分活泼灵动之意。 李承乾脸上笑容清浅,朝苏妧微微躬身,“我一时不察,便误走了进来,失礼了。” 微微带着磁性的声音难得的好听,透着一股独属于少年郎的意气风发。 没想到李承乾会这么好说话的苏妧:“” 少年郎,为何你不按套路出牌? 苏妧不记得真实历史上的李承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设。但如今的这个李承乾,她还是知道的。 他年少聪颖,颇有才华,此时还没十分叛逆的时候,纵然有些小缺点,但朝臣对他都十分赞赏,就连说话跟棒槌似的魏征,都没挑剔过李承乾。 苏妧默了默,觉得自己方才是不是有点过于有恃无恐?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堂兄,我说怎么不见了您,原来您来了这里。” 声落人至,来人是个跟苏妧年龄相仿的少年,相貌秀气,只是他如今正处于变声期,那鸭公嗓顿时将他身上那股斯文秀气败了七八分。 他看到苏妧,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原来是妧娘在这里,难怪我找不着堂兄,你们可真是心有——” 少年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带笑容的李承乾不慌不忙地打断了,“我刚才找不到你,误走进了此间,因此打扰了婶婶的小贵客。” 少年话音顿住,看向李承乾的神情像是活活吞了一只乌鸦。 李承乾说着,又回头朝苏妧微微颔首:“我与堂弟就不打扰了。” 说着,李承乾就拎着比他矮了一截的少年,离开了花园。 苏妧:“” 不止是苏妧无语,绿萝和藿香也十分无语凝噎。 因为刚才那个少年不是别人,而是陈王妃的儿子李诱,出生没多久,就被李渊封为临淮王。这是陈王府的花园,李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更何况,他跟苏妧也并不是不熟悉,真要说起来,李诱和苏妧还算是发小。 不管是如今的苏妧,还是从前的苏妧,都挺喜欢李诱的,她身边的两个侍女对李诱当然也是不陌生。 绿萝和藿香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呆立在原地。 苏妧抬手揉了揉额头,她觉得方才李承乾打断李诱的话,是因为李承乾还没打算让她知道他的身份。 绿萝从方才的懵逼状态回过神来,忍不住问苏妧:“小娘子,临淮王的堂兄,到底是哪家亲王的小郎君啊?” 苏妧闻言,忍俊不禁,反问道:“你问我,那我问谁啊?” 杨宜歆离开了偏殿就直奔陈王妃所在的正殿,陈王妃身边围着好几个命妇,大概是刚来跟陈王妃说话的。 杨宜歆进去的时候,刚好听到有人在夸苏妧—— “妧娘虽然年纪尚轻,但确实是个可人的。早些日子孙姐姐还跟我说,妧娘为了帮她缓解腿疼之疾,特别跟住在苏府的民间圣手百里大夫学了一套穴位按摩,晨昏定省的时候,都帮孙姐姐按摩呢。” “我家女儿上次在长乐公主的府里见过妧娘一面,她说不过是跟妧娘说了几句话,那天晚上她竟然做了个好梦,梦到她不久前养的一只猫,那只猫在冬天的一场大雪中走丢了,怎么也找不着。我家女儿一直对这事情耿耿于怀。她说在公主府见到妧娘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只橘色的小猫儿在墙头上,触景伤心,便说了这事。结果那天晚上回去,她便梦到了她养过的那只猫带着几只小猫回来,说它已经当了母亲,如今很好,让我的女儿别再牵挂它。” 那命妇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虽然有因为如今苏妧身份不同所以想去讨好的缘故,但说的跟真似的,旁人听着都觉得十分新奇。 什么苏妧是个可人的? 杨宜歆想起方才自己梦到的绿色巨虫,差点呕血。 这些命妇可真是墙头草,为了讨好苏妧,都开始一派胡言了! 恰好尾随在后的苏妧也到了,她端着大方又乖巧的模样走到孙氏身旁,笑眯眯地跟那些命妇问好。而陈王妃看着苏妧的眼神,就跟看着自己女儿似的。 这时,陪在陈王妃和孙氏身旁的苏妧,像是察觉到杨宜歆的目光,她看向杨宜歆。 杨宜歆一怔,轻哼了一声,十分高傲地别过头去。 杨宜歆这姑娘,性情骄纵,苏妧从小时候开始就被她在各种场合明里暗里的欺负,敢怒不敢言。 虽然说苏妧后来不已经不是原来的苏妧了,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苏妧没兴趣跟个小女孩计较,所以也不太爱出门应酬。觉得与其应酬,不如窝在苏府里跟着百里夷学一些她认为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060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杨宜歆一见到苏妧那模样,也不知道为何,心中窜起了一股莫名的怒气。她瞪大了眼睛望着苏妧,看得跟在苏妧身后的绿萝和藿香两人心里都有些忐忑。 杨宜歆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我昨天听阿娘说,你说不定会跟太子表兄定亲。” 苏妧微微笑着看杨宜歆, 也不搭腔。 杨宜歆看着苏妧的模样, 更加生气了。少女下巴微扬, 看着苏妧的目光十分挑剔,她语气骄纵, “不过是个从四品秘书丞的女儿,也不知道是哪里好了。别以为我圣人舅舅跟你父亲随意说了几句话, 你就会真的飞上枝头当凤凰。说不定到最后, 圣人舅舅给太子表兄说亲的时候,定下来的太子妃不是你呢!” 这话一出,绿萝和藿香的脸色都变了,十分想上前为主子说两句话, 然而还不等她们上前, 苏妧就好像是早知道她们的举动一般抬起了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姿势。 手抄游廊上, 两个花样少女相对而立。 春风吹来, 花园中的花瓣随之飘了进游廊的木地板上, 苏妧目不转睛地盯着杨宜歆。 杨宜歆一开始还十分理直气壮, 可过了一会儿,就莫名地心虚起来,被苏妧盯得心里都发毛。 苏妧朝她露出一个笑容,上前一步。 杨宜歆后退一步。 苏妧又上前一步,杨宜歆又后退一步。 你进我退,到最后,杨宜歆不知道后方是台阶,一步踩空。 “县主!” 几道声音响起,然而杨宜歆却没有摔下去,是苏妧拉住了她的手,帮她稳住了重心。 苏妧微笑,好似方才那个咄咄逼人的少女是幻化出来的一般,“万泉县主,请留心脚下。” 杨宜歆还在惊魂未定的时候,苏妧又说道:“王妃与我说,县主才到花园里玩,让我过来陪着。” 杨宜歆:“呸,谁要你陪!” 话才说出口,身边一个侍女就忍不住拉了拉杨宜歆的衣袖,小声提醒:“县主,您都忘了出门前长公主说的话了么?” 苏妧看着杨宜歆的模样,竟然也不生气,她一直觉得没什么好生气的,她就喜欢看着别人气得咬牙切齿,却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杨宜歆一口气正要发作,可侍女的话令她想起出门前母亲的叮嘱,又将那口气噎了下去。大概是她生平头一次这样憋气,憋得脸都红了,模样分外憋屈。 侍女见杨宜歆脾气没有发作,松了一口气,然后客气跟苏妧说道:“苏小娘子,县主先前在花园里玩了一会儿,如今累了,想到偏殿去歇息一会儿。” 苏妧看向杨宜歆,杨宜歆察觉到她的目光,马上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苏妧莞尔,十分随和地说道:“那我就不打扰县主了,我去花园坐一会儿。” 杨宜歆轻哼一声,高高仰着下巴,带着两个侍女走了。 绿萝看着杨宜歆远去的背影,皱着眉头,语气忿忿不平的咕哝,“万泉县主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 苏妧回头,似笑非笑地瞥了绿萝一眼,绿萝随即抿着唇低下头去。 不用陪杨宜歆,苏妧慢悠悠地顺着抄手游廊走到花园,她东逛西逛,在花园的东边找了一个幽静的角落,春日的暖阳洒在草地上,草地上有几把藤椅。苏妧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一个角度,过去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绿萝和藿香一头雾水,不知道苏妧是要做什么。 藿香:“小娘子,您这是” 苏妧调整了一下坐姿,自顾自地闭上双眸。 她跟两个侍女说道:“我也有些累,稍微眯一会儿,你们看着,如果有人过来就将我叫醒。” 杨宜歆在做梦。 她梦到了自己五岁的时候,跟着母亲长广长公主到陈王府玩。那时候刚好遇见与孙氏一起到陈王府的苏妧,杨宜歆记得那时候的苏妧明眸皓齿,十分可爱。杨宜歆在公主府里只有两个哥哥,并没有姐妹跟她玩,因此一见到小苏妧,就觉得那真是个可爱的小姐姐。 苏妧比她大了一年又两个月。 那时活泼好动c浑身精力好似永远用不完的杨宜歆追着苏妧,小姐姐长小姐姐短地喊。苏妧态度一开始对她还十分温柔,可后来杨宜歆不知道去哪儿找到了一条绿油油的虫子放到苏妧的掌心,苏妧吓得大声尖叫,惊动了大人。 杨宜歆怕被母亲责罚,先发制人说苏妧小姐姐带她去摘花,不留神摘到了树叶上的虫子。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杨宜歆总觉得苏妧看她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那条恶心的虫子似的,令她心头十分不愉快。她心中不愉快,就想找事。于是,每次跟苏妧见面,都是冷言冷语,想方设法找茬,导致两人的恩怨从当初的那条绿油油的虫子,演变成今天这模样。 杨宜歆眯着之前,在苏妧那里吃瘪了,于是在梦里还在想法设法要找回面子。 在梦里,她看到自己十分威风地站在苏妧面前,苏妧可怜地像只小狗一样在她面前摇尾乞怜。 她正得意着,忽然梦境一变,原本可怜兮兮的苏妧就变成了一个人那么大的绿色毛毛虫,那毛毛虫的嘴巴一张一合,说:“万泉,你表里不一的样子真可爱,我可喜欢你了!” 然后,那大得吓人的毛毛虫扑了过去,张开那绿油油的嘴,要亲她。 杨宜歆尖叫一声,瞬间从软塌上坐了起来。 “县主,您怎么了?别怕,您只是在做梦而已!” 杨宜歆想到方才的那个梦,用力摇了摇头,被绿色巨虫亲什么的,太恶心了。 光是想,就浑身寒毛直竖。 杨宜歆打了个战栗,忽然觉得这偏殿阴气森森的。她爬了起来,也不等冬青帮她整理衣服,就跑出了偏殿。 而此时,苏妧也刚打完瞌睡,跟杨宜歆不同,打完瞌睡的苏妧神清气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在不远处守着的绿萝和藿香对视一眼,走了过去,“小娘子,感觉怎样?” 苏妧:“挺好的。” 刚去入梦捉弄了个傲娇的坏脾气小萝莉,可真是神清气爽。 而且,今天又有一个意外的发现,她一直以为只有晚上的时候才能入梦,原来并不是。 刚才她听到样杨宜歆是去偏殿休息,又想到刚才这小姑娘说话那么不客气的,想着要不试试看能不能入她的梦里,去逗逗她。 原来真的可以,只要对方是在睡着的状态,她好像都可以入梦。 藿香:“小娘子,王妃的宴会快要开始了,您要过去了吗?” 苏妧收了心思,微微颔首,张开手臂让绿萝和藿香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裙,走出花园一角。 还没走到方才路过的抄手游廊,就看到了杨宜歆,前方的杨宜歆见到苏妧,愣了一下,难得不找事,匆匆而过,那表情活像是害怕苏妧去非礼她一样。 绿萝被杨宜歆突如其来的画风惊到,目瞪口呆:“万泉县主怎么了?” 苏妧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弯着大眼睛笑了起来,语气轻快地说道:“大概是忽然觉得我比她可爱,不想跟我多说话呢。” 绿萝:“” 藿香:“” 少女脸上带笑,沿着抄手回廊往前走,正要越过月牙形的拱门走向正殿的时候,忽然顿住了脚步。 因为在月牙门前的银杏树下,站着一个穿着紫色常服的男子。看过去,只见那男子身量颀长,眉宇间还带着少年锐气。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他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眉目如画。他似乎察觉到苏妧的目光,转头,便与她的目光相迎。 苏妧:“” 这个男子,是她曾经见过的,那天夜里,她就是入了他的梦,看到他后有雪怪追着杀,前有不知来路的美女要带他走,所以她一时心软出现在他的梦中。然后就坑了自己。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个人,是当今皇太子,李承乾。 苏妧站在了原地,清澈的目光不躲不闪,与李承乾对视着。 然后,她看到李承乾露出了一个笑容,莫名地令苏妧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梦。 那个她气得想一巴掌呼他,却没能呼成功的梦。 本来还对真人版李承乾十分惊艳的苏妧,瞬间就生气了,气得莫名其妙,连她自己都摸不着头脑。 他居然还敢这么跟她笑?! 他怎么会来? 而且来了为何陈王府一点动静都没有?太子是国之根本,就算是微服出宫,也不会这么毫无声息的吧? 李承乾站在银杏树下,望向苏妧。 他曾在梦中见过苏妧一面,他醒来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将梦中的少女画下来。他以为那是自己的一场梦,在梦中,他遇见了许多要趁他病要他命的美丽女子,那些女子,个个都美得跟话本中的美丽狐妖没什么两样,但在梦的最后,李承乾见了苏妧。 少女一出现,便是冰雪皆融,四时花开。 醒来后的李承乾,纵然是在病中,也没忘记少女给他的惊艳之感。他知道梦大多数都会被遗忘,有时候很多梦他都隐约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再度回想,很多细节都已经模糊。 于是,醒来之后他生怕自己会忘记了少女的长相,立即让人备了笔墨,将那少女的肖像画下来。 原本只是单纯地不想忘记梦中的少女,当画完成之后,他看着画中的少女,想起了父母这半年来正打算为他选太子妃的事情。 那些太子妃的人选,都不是他想要的。 即便是才从鬼门关逛了一圈回来的重病,也没能阻止太子殿下心中打着小九九。 于是,皇太子微笑着将画像交给了母亲长孙皇后,虽然说话时还是一副中气不足的病鬼模样,却毫不妨碍他给父母出难题。 他说,他心中的太子妃,应该是画中少女的模样。 李承乾也没想过世上原来竟真的有人与他梦中的少女一模一样,他最初的念头,不过是想将立妃之事再拖一拖。 可谁知,三个月后,母亲告诉他找到他想要的太子妃了,她乃是秘书丞苏亶的女儿。 这事情不止是李承乾,就连帝王夫妻都觉得匪夷所思。 他们从未见面,李承乾是怎么会梦到苏妧的呢?为此,长孙皇后还去了三清殿去请教国师李淳风,道骨仙风的国师说天机不可泄露,太子殿下和苏亶之女能在梦中相遇,大概,便是他们的缘分罢,可遇不可求。 后来长孙皇后又经多方了解,又三番四次请国师李淳风占卜,每次都是吉兆,因此才和李世民商量,是否将苏妧列入太子妃的选择之一。 立妃之事,起因说起来可算是儿戏,谁知错有错着。 李承乾打量着苏妧,发现苏妧比在他的梦中,还要漂亮动人得多。 五官精致,肌肤胜雪。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清澈透亮,里面像是有星星。而那双像是有星星的眼睛,此刻睁大了瞪着他,似是在生气。 李承乾心里有些纳闷,虽然说他早就将眼前这个少女的五官刻进了脑海了,可苏妧是头一次跟他见面,她怎么见了他就好似见了鬼似的? 难道他的脸花了? 这么一想,李承乾差点就抬手去摸自己的脸。 当然,太子殿下还是忍住了心中的冲动,端着一副十分从容的模样。他本就长得俊美,长身玉立地站在银杏树下,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可惜莫名火大的苏妧此刻并未被男色所惑,她瞪着李承乾,想要怎么面对他,这个地方一般外男是不会进来的,李承乾能来,肯定是有人带他来的。 苏妧想,反正他们没见过,李承乾也不知道她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她就凶他一顿再说。 真是想想都觉得有些气闷,她的终身大事,竟然因为一个梦就被决定了,她能甘心吗? 就算是太子妃,也不甘心。 之所以不甘心,也并不是矫情别人给她一个太子妃她还嫌弃不好,只是觉得,自己如同是砧板上的鱼似的,是死是活轮不到自己做主。 不凶白不凶,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于是,苏妧杏眼一瞪,寒着俏脸:“你是什么人?难道没有人告诉你这里不能随意进出吗?” 在李承乾至今为止的人生中,还没人会用这种态度对他。 按道理说,他应该是要勃然大怒的。 可当他对着苏妧那充满生气的双眸以及炸毛的小猫似的模样,心里却生出了几分新鲜和感慨。 梦中的少女有着旁人所没有的灵动,如今他见到了她,依然不减梦中之美。 当今长安,秘书丞苏亶和宰相房玄龄,堪称是长安男人中的一股泥石流。之所以这么说他们,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脾性如何,而是因为这两人都——惧内。 苏亶这辈子到目前为止,听闻府中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他和孙氏成亲生下苏妧后,一直没有其他的子女。可即便是这样,苏亶也未曾有过要收妾侍的念头。 没有兄弟姐妹与她争宠,府中母亲也没有其他的女子与她争风吃醋。 身为苏亶之女的苏妧,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自然会比那些家中姐妹众多或是家庭环境复杂的女子,多出几分活泼灵动之意。 李承乾脸上笑容清浅,朝苏妧微微躬身,“我一时不察,便误走了进来,失礼了。” 微微带着磁性的声音难得的好听,透着一股独属于少年郎的意气风发。 没想到李承乾会这么好说话的苏妧:“” 少年郎,为何你不按套路出牌? 苏妧不记得真实历史上的李承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设。但如今的这个李承乾,她还是知道的。 他年少聪颖,颇有才华,此时还没十分叛逆的时候,纵然有些小缺点,但朝臣对他都十分赞赏,就连说话跟棒槌似的魏征,都没挑剔过李承乾。 苏妧默了默,觉得自己方才是不是有点过于有恃无恐?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堂兄,我说怎么不见了您,原来您来了这里。” 声落人至,来人是个跟苏妧年龄相仿的少年,相貌秀气,只是他如今正处于变声期,那鸭公嗓顿时将他身上那股斯文秀气败了七八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061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苏妧在两个小女孩面前, 十分随和的模样。 月见和忍冬对视了一眼,然后抬头看向苏妧。 苏妧在苏府的仆人之中, 口碑本来就好。月见和忍冬在孙氏的屋里是虽然跟苏妧的近距离的接触不多,但看着每次苏妧到夫人的屋里后,屋里都是欢声笑语,心中对她也十分有好感。 从前的时候觉得能在小主子身边,简直是天上的殊荣, 不知道要修多少的福分才能砸到自己的头上来。 可忽然有一天, 孙氏问她们是否愿意到小主子的身边,为小主子尽忠。 两个小丫头既意外又惊喜,她们年纪虽小,但也早早尝过了世态炎凉, 唯一得到的温暖,是苏家人给的。 因此听到孙氏要将她们拨给苏妧的时候, 两个小丫头感动得泪眼汪汪,跪下跟孙氏磕头说她们日后一定为小主子尽忠,肝脑涂地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她们年纪虽小, 但却是忠心耿耿。藿香说主子让她们出去玩, 她们就真的出去玩, 并且玩的时候耳听八方, 尽量多的收集八卦。大概是两人年纪较小, 在外面的时候性格活泼外向嘴也甜, 居然也套了不少八卦回来。大多数的八卦, 仅仅只是八卦而已,苏妧听了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当忍冬说到关于李绩家的八卦时,苏妧留了个神。 忍冬:“听说李家的两位小娘子被兄长带回府里之后,一直没有出过门。昨个儿的时候,听说他们的祖父病情加重了,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李绩正快马加鞭,要赶回长安。” 苏妧愣住,这么严重? 月见在旁边搭话,“因为李姑娘的兄长是东宫属官,听说太子殿下平常出去的时候都会带李侍卫随行,所以我和忍冬姐姐听到这事儿的时候,格外留意。” 苏妧微笑,“你们做得很好。那有没有打听到李侍卫的祖父是为何病情加重的?” 月见和忍冬两人不约而同地摇头。 月见歪着头想了想,“说不定,是跟李侍卫忽然从永乐园带两位小娘子回去了有关系。不然怎么会在李侍卫带着两个妹妹回去之后,就传出了他们祖父病重的消息呢?” 旁边的藿香闻言,笑着轻斥:“不知天高地厚,有这么胡乱猜测的吗?说不定,是因为他们的祖父本就病重了,所以李侍卫才会来永乐园将她们带回去呢?” 月见“哦”了一声,低头。 苏妧见状,笑了笑。李震的祖父一直缠绵病榻这个事情苏妧一直都有耳闻,现在忽然说病情加重了,大概是李震回去之后将李晶在永乐园的所作所为告知了家人。纵然李晶是庶女,也会影响家中姐妹的婚嫁。 背着家人与其他男人有了私情,那个男人还是自己未来的姐夫,后来有因爱成恨,居然要加害亲姐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出去,李府的名声会毁于一旦。 古人重名声,难怪老人家会被气出个好歹来。 李绩都已经从并州赶回来了,估计李震的祖父撑不了多久。 生死有命,都不是寻常之人所能左右的。 苏妧心中暗叹了一声,让绿萝拿了一两个小玩意赏给月见和忍冬,“这次你们做的不错,但是以后可以做得更好一点,要怎么做,我会慢慢教你们。” 月见和忍冬双手拿着苏妧赏的小玩意儿,欢天喜地的神情,尤其是忍冬,看着苏妧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兴奋,可又有些羞涩。 那模样,看得苏妧有些莞尔,在打发忍冬离开的时候,她还忍不住问了一句,“我看你在外面活泼外向,又会哄人高兴。怎么到了我这儿,会害羞呢?” 忍冬闻言,低头,脸色赫然,“忍冬在外面玩的时候,是为主子干活,若不是那样,不讨别人喜欢。” 苏妧奇道:“那你在我跟前,为何不讨我喜欢?” 忍冬:“夫人说了,在娘子跟前,不要装腔作势,原本是怎样,便是怎样,这样娘子才能放心。” 苏妧一怔,阿娘为了她付出了很多的心血,处处为她打算,即便是侍女,也是经过她亲自把关教导后,才交到自己的手中。 想到孙氏的用心良苦,苏妧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回去之后,得再去翻一翻百里夷留下的那箱医书,其实百里夷说过,只要阿娘的腿疼发作时,按照他的针灸之法和坚持按摩,是可以减缓许多。但百里夷所学既广又深,说不定他留下的医书里还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加以改善,她看有没有法子在入宫前,即使不能令阿娘的腿疼之疾完全根治,至少也能好个七八成。 苏妧还在盘算着回府之后的事情,长乐公主那边就已经派人过来,说是想请苏妧过去一趟。 苏妧站起来让藿香和绿萝帮她整理衣裙,一边问绿萝:“公主可有说是什么事儿?” 绿萝抿着嘴笑,说道:“我就知道娘子会问,所以刚才悄悄问过牡丹姐姐了。牡丹姐姐说不是坏事,是谯国公的女儿颍川县主到了公主那儿,说这几日都没顾上正式与娘子认识一番,因此特别去找了公主,希望公主能代为引见。&一t; 代为引见? 苏妧眨了眨眼,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颍川县主是谯国公和平阳昭公主的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女儿。平阳昭公主没得早,在颍川县主刚出生后不到一年,就去世了。李世民心情哀恸之余,又心疼阿姐的小女儿没有了阿娘,又没个姐妹当玩伴。所以颍川县主年幼的时候,被李世民接进了宫里,吃喝用度,跟长乐宫公主无异,到了七岁的时候,才回了谯国公居住。 早前两天,颍川县主还没来永乐园,后来听说太子殿下也到了永乐园,昨天也来了,刚好赶上长乐公主赏花之行的尾巴。看得出来长乐公主跟颍川县主的感情很好,颍川县主来了之后,长乐公主原本花在苏妧上的心思,全都转移到颍川县主身上去了。 今天早晨的时候,还听说长乐公主特别邀请了太子殿下和李泰两人一起到她的院里一起用早膳,而颍川县主当然也在此列。 又是一个年幼的时候在宫里长大的,苏妧觉得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这对夫妻,怎么弄得皇宫跟个高级收容所一样? 该不会来一个李绩之女李蕴还不够,还要来个颍川县主又是跟李承乾是什么青梅竹马的吧? 苏妧心里想着,出门前还绊了一下门槛。 苏妧:“” 出师不利,说不定今天所有不祥的预感都会变成现实。 颍川县主,谯国公和平阳昭公主之女,年过十四未满十五,比苏妧年长了几个月。 苏妧见到颍川县主的时候,她正与长乐公主坐在樱花树下翩然起舞。这时的大唐流行胡旋舞,后世已经失传。得益于穿越的缘故,这辈子的苏妧终于可以一睹胡旋舞的真貌。 苏妧看着在樱花树下轻快旋转,仿若足不沾地的少女,十分惊艳。 弦鼓—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 说的大概就是如今眼前这个在樱花树下的的少女了。白色的花瓣从天而降,少女白色舞衣的衣带随着她的急速旋转而在半空中飞快掠过,身若飘雪。 忽然一个人在她耳旁小声说道:“她很美,对不对?可我很讨厌她。” 耳边鼓声急促,眼前美景如画,所以苏妧没留意到有人靠近她身后。这个声音猝不及防地在她耳旁响起,她吓得差点叫起来。有些恼怒地回头横了一眼鬼鬼祟祟出现在她身旁的杨宜歆。 杨宜歆却盯着前方的颍川县主,跟做贼似的趴在苏妧身上咬耳朵:“她以前总说自己一定是太子妃,这次来肯定是要给你好看的。苏妧,你要挺住,别怕她!” 苏妧:“” 果然,李承乾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祸水! 苏妧木然着脸:“不,我怕她,我怕死了她。” 杨宜歆一听,着急了,揪着她的衣袖,晃啊晃,悄声说道:“你别怕,你千万不能怕,你要是怕她,那我们就都倒霉了。我可不想让她当我的太子表嫂!” 苏妧闻言,扬了杨眉,“那你就想我当了吗?” 杨宜歆默了默,然后有些羞赧地低头,十分不好意思地揉着那双肉嘟嘟的小手,“我原本也不想你当的,可今时不同往日了,你帮了我,又帮了蕴娘。虽然你当太子妃我觉得有点勉强,但其实还是很愿意的。” 说着,杨宜歆抬手,双手捧着因为跟苏妧表明心中所想而通红的脸,“我还是第一次这样跟别人表明心迹,感觉好害羞哦。” 苏妧:“” 果然还是她对杨宜歆这位小萝莉的想象过于贫乏了。 李蕴离开了永乐园,长乐公主为期五天的赏花之行还在继续,苏妧自然也没有离开。 不止苏妧没有离开,就连出来放风的太子殿下,也干脆在永乐园住下了。 长乐公主:“阿兄,你已上朝听政,行事还是这般随心所欲,当心大臣们对你不满。” 李承乾双手交叉,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我上朝不过是个听,又不议事。大朝会上诸事自有父亲和诸位大臣商量定夺,我在与不在,没关系的。再说了,宫中虽好,可又怎么比得上阿妹的永乐园快活自在呢?” 长乐公主闻言,笑着“呿”了太子阿兄一声。 不得不说,李承乾后面说的话,长乐公主是十分赞同的。宫中是好,父母都在,可总不如在宫外自在。长乐公主自从出降后,深切地体会到宫里宫外的不同,若是再让她像从前那样在宫中,她必定不再习惯。 长乐公主微笑着,驸马长孙冲走到她身旁,她仰头,冲着夫婿露出一个笑容。 李承乾快被这对秀恩爱的夫妻闪瞎了眼,觉得真是没眼看了。 太子殿下是这般心情,可坐在长乐公主旁边位置上的苏妧,却并不一样。 前方烧着篝火,火光明灭,在篝火上,架着一个架子在烤全羊。说到吃,世上再也没有一个民族能比种花家更会吃了。香喷喷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在旁边秀恩爱的长乐公主及驸马,并没有吸引苏妧的注意力,她的目光落在那头烤全羊上,动作极轻地吞了吞口水,她觉得好饿。 白天的时候,永乐园是男女分开活动的,男的在前面或是射箭取乐,或是结群出去打猎,那夹架在篝火上的全羊,便是那些少年郎们出去猎到的。 到了傍晚快要入黑的时分,在永乐园中的男男女女便会聚在一起用晚膳。 头两天因为杨宜歆和李蕴的事情,苏妧都没有出现,而今天事情告一段落,她终于出现在其中。 苏妧舔了舔唇,看向那只烤全羊的目光依然十分炙热。 从昨天开始喜欢上黏着苏妧的杨宜歆眼珠在苏妧身上打转,问道:“你想吃?” 苏妧暗中按了按肚子,矜持回答:“还好。” 在杨宜歆的眼里,只有想吃不想吃,任何不明确的拒绝到了她那里就都不算拒绝。听了苏妧的话之后,急于想讨好小姐姐的万泉县主招来其中一个侍卫,这样又那样地的吩咐了对方一会儿,然后那侍卫离开了。再回来的时候,他端着一盘香喷喷的肉放在苏妧前方的案桌上。 侍卫:“这是太子殿下让属下先送来给娘子的。” 苏妧望着那盘肉,有些错愕。 杨宜歆则是得意洋洋,“我就知道你想吃,因为别人都还没开始,所以我就让侍卫去找太子表兄了。这里最大的就是太子表兄,他派人送来让你先吃的话,就不会有人敢有意见啦!” 苏妧抬眼,就对上坐在她对面的李承乾,青年正在看她,目光带着几分莞尔。 她默默地移开目光,跟杨宜歆说道:“多事。” 杨宜歆瞪大了眼睛:“难道你不想吃?”说着,她自己倒是唉声叹气起来,“可惜蕴娘回去了,要是她也在就好了。” 苏妧一怔,随即想起傍晚前来告别的李蕴,少女温柔文静却周身落寞。 李蕴:“我从三岁开始,便时不时到宫中小住。与几位公主都熟悉,从前也曾淘气,与长乐公主一起打扮成小郎君的模样跟着太子殿下出去玩耍。我自以为了解殿下,愿不求名分侍奉左右,我本以为他并非无情,只是碍于我的父兄,才会拒绝我。到今日,我才知道,他对我,原来真的并无男女之情。” 李蕴说完一番话之后,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未婚夫与庶妹有私情,心上人又无意于她,李蕴会何去何从? 苏妧心中还在想着心事,一个阴影挡住了前方的火光。她愣了一下,抬头。 太子殿下背光而立,令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得他的声音低柔,问道:“不是说饿了,为何不吃?是这菜做的不合胃口吗?” 还不等苏妧说话,一个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对方是个小胖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我也饿了,阿兄怎么不见送我一盘?” 闻声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玄色常服的胖少年站在李承乾的位置旁,脸上的笑容带着显而易见的揶揄。 李承乾眼角一挑,笑道:“小青雀,你又调皮了。回宫之后,我得让阿娘与魏王府的厨子谈一谈,为何你最近体重又见长了?” 被李承乾叫小青雀的胖小子,便是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的嫡次子李泰。全长安都知道魏王李泰多才多艺,却是个小胖子。按道理说,这个年龄的少男少女多少都会有爱美之心,特别在乎自己的外表,可李泰不。 小胖子魏王,从小就为自己选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他一日三餐无肉不欢,即使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横向发展,也丝毫不放在心上。而在他出宫设府之后,更是变本加厉。皇后殿下十分忧心魏王的身体以及形象,多次叮嘱魏王府的厨子要多素少荤,魏王府的厨子听皇后殿下那么一说,当场就给跪了,说皇后殿下明鉴,魏王让我做,我不敢不做啊。 皇后殿下无语凝噎,转而跟李世民说起此事,谁知圣人选官是虽然要过身言书判四关,外表端正排第一,可真放在自家孩子身上,就是另一套标准。 李世民听了皇后殿下一席话,略一沉吟,说道:“随他去吧,只要他高兴就好。” 皇后殿下十分无语,她总算是发现了,在她所有的孩子面前,英明神武的圣人李世民,是说不出一句重话,既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孩子们压根儿就不怕父亲,一旦有人撑腰,便有恃无恐起来,皇后殿下只好频频扮演黑脸的角色,也是十分心累。 而且孩子逐渐年长,不再是年幼时阿娘前阿娘后的稚气小儿了,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世界,皇后殿下觉得也管不动魏王了。 苏妧看着前方的李泰,默默地或收回了视线。 什么天生贵胄,一看便知是贵不可言这样的话,其实也挑对象的。李承乾担得起一句气质出众,贵不可言,可李泰实在是令人一言难尽。 苏妧觉得怎么看这位魏王李泰,都跟清贵没什么关系,倒像是裹着一层油光的暴发户。 但她怎么可以这么想未来的小叔呢? 苏妧默默得检讨了一下自己,她有罪,她忏悔。 李泰的体型被李承乾拿来说事,也不生气,哈哈大笑起来,回头看向在座的人,笑着反击:“太子阿兄转移话题了,兄弟们,咱们一天在外面打猎,这才歇下,大家饿不饿啊?” 在座的那些半大不小的少年郎跟着凑热闹,声声饿此起彼伏的,一时之间,原本还算安静的永乐园瞬间热闹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062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他怎么会来? 而且来了为何陈王府一点动静都没有?太子是国之根本,就算是微服出宫,也不会这么毫无声息的吧? 李承乾站在银杏树下,望向苏妧。 他曾在梦中见过苏妧一面,他醒来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将梦中的少女画下来。他以为那是自己的一场梦,在梦中, 他遇见了许多要趁他病要他命的美丽女子,那些女子,个个都美得跟话本中的美丽狐妖没什么两样, 但在梦的最后,李承乾见了苏妧。 少女一出现, 便是冰雪皆融,四时花开。 醒来后的李承乾, 纵然是在病中,也没忘记少女给他的惊艳之感。他知道梦大多数都会被遗忘, 有时候很多梦他都隐约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再度回想,很多细节都已经模糊。 于是, 醒来之后他生怕自己会忘记了少女的长相,立即让人备了笔墨, 将那少女的肖像画下来。 原本只是单纯地不想忘记梦中的少女,当画完成之后, 他看着画中的少女, 想起了父母这半年来正打算为他选太子妃的事情。 那些太子妃的人选, 都不是他想要的。 即便是才从鬼门关逛了一圈回来的重病,也没能阻止太子殿下心中打着小九九。 于是,皇太子微笑着将画像交给了母亲长孙皇后,虽然说话时还是一副中气不足的病鬼模样,却毫不妨碍他给父母出难题。 他说,他心中的太子妃,应该是画中少女的模样。 李承乾也没想过世上原来竟真的有人与他梦中的少女一模一样,他最初的念头,不过是想将立妃之事再拖一拖。 可谁知,三个月后,母亲告诉他找到他想要的太子妃了,她乃是秘书丞苏亶的女儿。 这事情不止是李承乾,就连帝王夫妻都觉得匪夷所思。 他们从未见面,李承乾是怎么会梦到苏妧的呢?为此,长孙皇后还去了三清殿去请教国师李淳风,道骨仙风的国师说天机不可泄露,太子殿下和苏亶之女能在梦中相遇,大概,便是他们的缘分罢,可遇不可求。 后来长孙皇后又经多方了解,又三番四次请国师李淳风占卜,每次都是吉兆,因此才和李世民商量,是否将苏妧列入太子妃的选择之一。 立妃之事,起因说起来可算是儿戏,谁知错有错着。 李承乾打量着苏妧,发现苏妧比在他的梦中,还要漂亮动人得多。 五官精致,肌肤胜雪。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清澈透亮,里面像是有星星。而那双像是有星星的眼睛,此刻睁大了瞪着他,似是在生气。 李承乾心里有些纳闷,虽然说他早就将眼前这个少女的五官刻进了脑海了,可苏妧是头一次跟他见面,她怎么见了他就好似见了鬼似的? 难道他的脸花了? 这么一想,李承乾差点就抬手去摸自己的脸。 当然,太子殿下还是忍住了心中的冲动,端着一副十分从容的模样。他本就长得俊美,长身玉立地站在银杏树下,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可惜莫名火大的苏妧此刻并未被男色所惑,她瞪着李承乾,想要怎么面对他,这个地方一般外男是不会进来的,李承乾能来,肯定是有人带他来的。 苏妧想,反正他们没见过,李承乾也不知道她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她就凶他一顿再说。 真是想想都觉得有些气闷,她的终身大事,竟然因为一个梦就被决定了,她能甘心吗? 就算是太子妃,也不甘心。 之所以不甘心,也并不是矫情别人给她一个太子妃她还嫌弃不好,只是觉得,自己如同是砧板上的鱼似的,是死是活轮不到自己做主。 不凶白不凶,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于是,苏妧杏眼一瞪,寒着俏脸:“你是什么人?难道没有人告诉你这里不能随意进出吗?” 在李承乾至今为止的人生中,还没人会用这种态度对他。 按道理说,他应该是要勃然大怒的。 可当他对着苏妧那充满生气的双眸以及炸毛的小猫似的模样,心里却生出了几分新鲜和感慨。 梦中的少女有着旁人所没有的灵动,如今他见到了她,依然不减梦中之美。 当今长安,秘书丞苏亶和宰相房玄龄,堪称是长安男人中的一股泥石流。之所以这么说他们,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脾性如何,而是因为这两人都——惧内。 苏亶这辈子到目前为止,听闻府中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他和孙氏成亲生下苏妧后,一直没有其他的子女。可即便是这样,苏亶也未曾有过要收妾侍的念头。 没有兄弟姐妹与她争宠,府中母亲也没有其他的女子与她争风吃醋。 身为苏亶之女的苏妧,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自然会比那些家中姐妹众多或是家庭环境复杂的女子,多出几分活泼灵动之意。 李承乾脸上笑容清浅,朝苏妧微微躬身,“我一时不察,便误走了进来,失礼了。” 微微带着磁性的声音难得的好听,透着一股独属于少年郎的意气风发。 没想到李承乾会这么好说话的苏妧:“” 少年郎,为何你不按套路出牌? 苏妧不记得真实历史上的李承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设。但如今的这个李承乾,她还是知道的。 他年少聪颖,颇有才华,此时还没十分叛逆的时候,纵然有些小缺点,但朝臣对他都十分赞赏,就连说话跟棒槌似的魏征,都没挑剔过李承乾。 苏妧默了默,觉得自己方才是不是有点过于有恃无恐?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堂兄,我说怎么不见了您,原来您来了这里。” 声落人至,来人是个跟苏妧年龄相仿的少年,相貌秀气,只是他如今正处于变声期,那鸭公嗓顿时将他身上那股斯文秀气败了七八分。 他看到苏妧,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原来是妧娘在这里,难怪我找不着堂兄,你们可真是心有——” 少年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带笑容的李承乾不慌不忙地打断了,“我刚才找不到你,误走进了此间,因此打扰了婶婶的小贵客。” 少年话音顿住,看向李承乾的神情像是活活吞了一只乌鸦。 李承乾说着,又回头朝苏妧微微颔首:“我与堂弟就不打扰了。” 说着,李承乾就拎着比他矮了一截的少年,离开了花园。 苏妧:“” 不止是苏妧无语,绿萝和藿香也十分无语凝噎。 因为刚才那个少年不是别人,而是陈王妃的儿子李诱,出生没多久,就被李渊封为临淮王。这是陈王府的花园,李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更何况,他跟苏妧也并不是不熟悉,真要说起来,李诱和苏妧还算是发小。 不管是如今的苏妧,还是从前的苏妧,都挺喜欢李诱的,她身边的两个侍女对李诱当然也是不陌生。 绿萝和藿香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呆立在原地。 苏妧抬手揉了揉额头,她觉得方才李承乾打断李诱的话,是因为李承乾还没打算让她知道他的身份。 绿萝从方才的懵逼状态回过神来,忍不住问苏妧:“小娘子,临淮王的堂兄,到底是哪家亲王的小郎君啊?” 苏妧闻言,忍俊不禁,反问道:“你问我,那我问谁啊?” 杨宜歆离开了偏殿就直奔陈王妃所在的正殿,陈王妃身边围着好几个命妇,大概是刚来跟陈王妃说话的。 杨宜歆进去的时候,刚好听到有人在夸苏妧—— “妧娘虽然年纪尚轻,但确实是个可人的。早些日子孙姐姐还跟我说,妧娘为了帮她缓解腿疼之疾,特别跟住在苏府的民间圣手百里大夫学了一套穴位按摩,晨昏定省的时候,都帮孙姐姐按摩呢。” “我家女儿上次在长乐公主的府里见过妧娘一面,她说不过是跟妧娘说了几句话,那天晚上她竟然做了个好梦,梦到她不久前养的一只猫,那只猫在冬天的一场大雪中走丢了,怎么也找不着。我家女儿一直对这事情耿耿于怀。她说在公主府见到妧娘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只橘色的小猫儿在墙头上,触景伤心,便说了这事。结果那天晚上回去,她便梦到了她养过的那只猫带着几只小猫回来,说它已经当了母亲,如今很好,让我的女儿别再牵挂它。” 那命妇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虽然有因为如今苏妧身份不同所以想去讨好的缘故,但说的跟真似的,旁人听着都觉得十分新奇。 什么苏妧是个可人的? 杨宜歆想起方才自己梦到的绿色巨虫,差点呕血。 这些命妇可真是墙头草,为了讨好苏妧,都开始一派胡言了! 恰好尾随在后的苏妧也到了,她端着大方又乖巧的模样走到孙氏身旁,笑眯眯地跟那些命妇问好。而陈王妃看着苏妧的眼神,就跟看着自己女儿似的。 这时,陪在陈王妃和孙氏身旁的苏妧,像是察觉到杨宜歆的目光,她看向杨宜歆。 杨宜歆一怔,轻哼了一声,十分高傲地别过头去。 杨宜歆这姑娘,性情骄纵,苏妧从小时候开始就被她在各种场合明里暗里的欺负,敢怒不敢言。 虽然说苏妧后来不已经不是原来的苏妧了,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苏妧没兴趣跟个小女孩计较,所以也不太爱出门应酬。觉得与其应酬,不如窝在苏府里跟着百里夷学一些她认为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但如今不一样了。 风水轮流转,杨宜歆的梦也有沦落到任苏妧为所欲为的一天。 苏妧想,如果这小姑娘下次又乱说话惹她不高兴,她可以到杨宜歆的梦里,务必要让她身心都得到的洗涤。 想到自己的入梦技能还有如此妙用,苏妧顿时心花怒放,一双美丽的杏眼弯成了天上的新月。 虽然李承乾可能会是一个废太子,但成为太子妃,就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去接触这些名人,那就有更多的机会可以得到名人墨宝。他日就算是穷途末路了,也有一大堆压箱底的好东西可以拿出去卖。 苏妧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前途充满了希望。 不知不觉走到了永乐园的后门前,苏妧伸手推门出去,却在抬眼的瞬间愣住了。 李承乾昨天在东宫收到长乐公主的信件时,已经来不及出宫,因为长安城门已经关闭,即便是太子,没有圣人所赐的牌子,也不能在长安城的主干道上行走,否则会被禁卫军毫不留情地叉走问罪。 李承乾只好安心等天亮,天一亮,他就带了几个侍卫和李震一起直奔永乐园,一大早就到了,又不想兴师动众闹出太大的动静,出了宫觉得什么事情都格外顺眼的太子殿下,干脆就带着李震和几个侍卫等门。 苏妧推门看到李承乾时,难以控制地惊艳了一把,难怪情窦初开时的少女李蕴会喜欢李承乾。 青年太子身量颀长,穿着紫色常服,一身清贵,眉目如画。 李承乾察觉到动静,转头,便与她的目光相迎。 苏妧:“” 李承乾:”“ 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像是吃错药了似的。 苏妧回过神来,连忙朝李承乾展颜露出一个甜笑,“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也从方才见到苏妧时心中的惊喜中或过神来,他轻咳了一声,“唔”了一声,然后跟苏妧说:“昨天收到信件的时候天色已晚,来不及出宫了,所以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出城。” 苏妧:“公主得知殿下大早赶来,定然会十分高兴。我这就让人去通知公主,说殿下已经带着李侍卫到了永乐园。” 正要去找永乐公主,却看见绿萝一点也不稳重地朝她奔过来,“主子,万泉县主已经醒了,她一醒便说要主子马上过去呢。” 苏妧扬眉,可真巧,她也是打算散完步就去见一见杨宜歆的,没想到杨宜歆醒来就主动说要见她了,真是天助她也。想着,笑眯眯地转身,想跟李承乾告退。 谁知李承乾却说:“我这趟来主要也是要看看万泉的,我便与你一同去看万泉吧。” 苏妧眨了眨眼,仰头看向他。 青年太子眼角飞挑,那细长的双眸便飞出了几许风流桃花,勾人于无形。 太子殿下:“我好歹是万泉的表兄,而蕴娘与我,也有年少之谊,如今她们受到了惊吓,我去问候一下,应该的。” “你说是不是,瑶奴?” 太子声音清越不失锐气,可不知怎的,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调意外地魅惑。尤其是喊瑶奴的时候,苏妧真是觉得自己心都快被他喊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063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苏亶又说:“我本也以为是太子殿下当时糊涂了,梦中之事岂能当真,直到我看到太子殿下所画的少女。圣人说太子的姻缘乃天赐良缘, 等明年太子加元服后便可择日完婚。” 苏妧依旧一脸懵逼:“可是阿耶, 当今太子殿下要成亲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苏亶看着女儿一头雾水的模样,神情十分复杂, 跟苏妧说:“国师都说了,你的命格和太子殿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妧:“” 不, 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她没弄明白。 孙氏听到丈夫的话, 先是十分受宠若惊,天下之大, 莫非王土, 能跟皇家攀上关系, 那是何等殊荣。然而还不等她高兴, 一句伴君如伴虎的老话就在她脑海出现, 便让她原本雀跃的情绪退了下去。 孙氏:“夫君, 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了。” 苏亶也很是无奈,他轻叹了一声, 说道:“不是说了,太子去年病重之时, 曾梦见一个少女, 那个少女, 长得与我家瑶奴一模一样。” 孙氏瞠目结舌, 这样也行? 苏亶:“我本也觉得十分荒唐,今天下朝后圣人将我留下,他将太子所画的肖像展示给我看,那少女的眉眼,真的是跟瑶奴长得十分相像啊,娘子。” 苏妧听了,也有些无语,她这年把都不知道入过多少人的梦,但是在别人的梦中露脸的,寥寥无几,她一想,就想起了去年冬天梦到被雪怪追杀的少年郎了。 原来那个少年郎,竟然是当今的太子殿下李承乾。 在梦中遇见,李承乾还惦记着她,这多少让苏妧心里有些飘飘然,可飘飘然之后,她就发现问题大了。 她对李承乾的事情不能说了如指掌,但她还是知道李世民之后的皇帝,是李治而不是李承乾。 那就是说,李承乾是个废太子。 废太子是什么下场? 废为庶民,远离长安。最后的下场是郁郁而终,至死也没有再踏入长安一步。 如果苏妧没记错的话,李承乾还是个残疾,他有足疾。 虽然如今貌似好好的,但他真的是有残疾。 苏妧还在想着,又听到孙氏说道:“就因为做了一个梦,就定下我们家瑶奴,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苏亶叹息,“娘子,你是有所不知,前阵子我见圣人的时候,曾见过皇后殿下。皇后殿下还与我唠嗑了一会儿,问了一些瑶奴的事情的。我那时只当是与皇后闲话家常,把瑶奴的生辰都告诉她了。皇后殿下专门让国师给瑶奴批命,国师说瑶奴的命格若与太子殿下相配,是可遇不可求的太子妃人选。” 孙氏愣住,事情来得猝不及防,也不是是福是祸。半晌,孙氏问了一句,“这事情算是定下来了吗?” 苏亶:“圣人只是在试探我的口风,若当真不愿意,大概也不会勉强。” 不会勉强是真的,只是,天下之大,谁又敢对着帝王说不呢? 苏妧听到了李世民想跟苏亶结亲家的事情,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沉默了片刻,就回了自己屋子。 两个贴身侍女绿萝和藿香迎了上来,问:“主子,怎么了?” 苏妧摇头,“没事,我得睡个觉冷静一下。” 她真的一头栽进床里,倒头就睡。 这一定是一场梦,睡一觉就好,如果睡一觉不好,那就睡两觉。 孙氏带着人过来了苏妧的房里的时候,苏妧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呼吸平稳绵长,十分安稳的模样。 可早前苏妧的一场大病吓坏了孙氏,而刚才苏妧回房前像是失了魂似的模样孙氏有些不放心,请了住在府中的老大夫百里夷来看。 说起百里夷,就有一段渊源。昔日苏亶的祖父苏威,是隋朝能出将入相的名臣。当年李渊从太原起兵,跟隋朝有过恶战。那时百里夷尚是少年,他与父亲在战乱中流连失所。百里夷的父亲那时是有名的民间圣手,为医者救死扶伤,即便是战乱中也而不忘医者天职。然而上天并未因为百里夷的父亲仁心仁术而厚待他,百里夷的父亲在一次交战中被唐军所杀,而少年百里夷被苏威所救。 这些年来,百里夷感谢当年苏威救他之情,一直在隐居在苏府。三年前苏妧大病一场,是百里夷不眠不休为苏妧施针用药,才将人从鬼门关里抢了回来。 当然,苏妧人是活下来了,至于芯儿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百里夷那是万万都不会想到这一茬的。 在一年前的冬天,苏妧又得了急病,高烧不退,昏睡了好几天,也是百里夷将她治好的。 百里夷医术名声在外,许多人慕名而来,即便是李世民,也想将百里夷招揽进尚药局当太医。 然而百里夷十分个性,他跟随苏亶进宫见李世民时,拒不下跪,并且振振有词:“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我今日跪了仇人,他日在黄泉与父亲相见,我有何脸面去见他?” 李世民不怒反笑,十分欣赏百里夷,认为此人虽然狂傲,却颇有魏晋风骨,便没有再为难他。 苏威尚未去世的时候,百里夷便成了苏府的专属大夫,苏威去世后,苏府中的人对这位老大夫也从未当成外人看。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更何况这位老人还是民间圣手。 苏亶对百里夷也是敬重有加的。 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大夫百里夷给苏妧把了脉,然后点了一把安神香,跟孙氏说道:“夫人放心,没什么大碍。人在经历情绪大起大落的时候,会分外疲惫,睡一觉便好。” 孙氏这才放下心来,要送老大夫出门。 百里夷走了两步,回头问孙氏:“近日天气寒冷,夫人的腿疼可曾又犯了?” 孙氏少女时期曾在马背上摔了下来,腿摔断了。后来虽然已经痊愈,但没到冬天和变天之时,伤处都会疼痛难忍。 孙氏:“还好,百里大夫费心了。” 百里夷也不跟她客气,微微颔首,跟孙氏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对夫人的腿疼素手无策,惭愧。不过日前我针对如何缓解夫人的腿疼研究出一套针法,还没试过,但多少能有些缓解。妧娘这两年没事的时候都跑到我院子里说要跟我学本事,我看她如今虽不能算是出师,但该懂的也懂了不少,就将那套针法教给她了。” 孙氏愣住,女儿三天两头去找百里夷她是知情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高兴。但女儿如今好好的大字不去练,女工也不去做,竟然还学起针灸了? 百里夷:“夫人可还记得,妧娘年幼时,也十分喜欢跟在我后面认识各种各样的草药。自从去年冬天夫人的腿疼之疾加重之后,她便往我哪儿跑得更勤快了,想来也是希望在夫人的腿疼再犯的时候,她能做点什么吧,一片孝心,令人动容。她若是能好好的,夫人与郎君,也就随她高兴吧。” 略顿,百里夷又说:“妧娘自从三年前一场大病痊愈后,在这些方面天分,似乎比从前更高了。” 百里夷话里有话,其实苏妧从小在认识草药方面就十分有天赋,年幼之时小女娃屁颠颠地跟在百里夷身后,不过才四岁,竟然就能背下百里夷所写的药方,那时百里夷夸奖苏妧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 可惜,在世人眼里,名门之女应该具有的是主持中馈的本领,平时练字画画,赏花煮酒,这样的爱好便十分合适,至于什么医术不医术,并不重要。哪个世家大族要说亲的时候,看重的不是对方的德行和家族背景吗?至于其他的,无所谓。 后来苏妧渐渐长大,孙氏对苏妧的管教也变得严格许多,加上苏妧年纪大了,姑娘家爱俏又爱热闹,认识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爱好,自然也就忘了那些年当百里伯伯跟屁虫的日子。 只是孙氏没想到,如今苏妧又重拾了儿时的兴趣。而方才百里夷的话,也确实是说到了孙氏的心坎里去。 与先前两次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苏妧相比,如今的苏妧能全须全尾地活着,会在她面前哭笑玩闹,那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学医也好,学针灸也好,都随她高兴好了。 于是,孙氏朝百里夷微微颔首,笑道:“老大夫说的是这个理。” 百里夷见状,微笑着告退。 孙氏让人来将百里奚送回院子,回过头看苏妧那精致的五官,有些无奈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小东西。” 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若女儿真的被选为太子妃,那么她还有多少像如今这般的日子呢? 是夜,向来都是入别人梦的苏妧,自己做了个梦。 梦中,她正站在窗户前,窗前的珠帘垂下。 而李承乾手里拿着一枝寒梅,大步从雪地里走来,他走到窗前抬手撩开珠帘。 珠帘相互撞击,叮当作响,一枝寒梅随着悦耳声响出现在她的眼前。 李承乾弯着眉目,望着她。 苏妧却十分警惕,皱着眉头:“我不要你的花。” 李承乾笑了笑,干脆翻窗而进,她后退了两步,李承乾却朝她逼近,在两人几乎要呼吸交缠的时候,李承乾却停了下来。他没有再进一步,只将她困在他的胸膛与墙壁之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嫌弃我东宫里有人,又嫌身在帝王家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失了自由。可你将我从梦中带回来,哪有那么容易脱身的道理?我看你不如乖乖就范,嫁给我当太子妃,如此一来,你的父亲既可以因为你而加官进爵,你也可以帮我镇镇东宫那群我不想要c别人却硬要塞给我的人。” 那厮眼角飞挑,脸上笑容迷人。 上一次苏妧入梦时,少年一身清贵,眉目间盈盈笑意,年纪虽轻,不掩俊逸风流。他说在冰天雪地中走来,遇见了九个想要带他走的貌美女子,而苏妧是第十个。少年悠然笑问苏妧,后面到底还有多少个女子想要带他走的? 如今这个梦中的李承乾,依然英俊无双,举止透着皇家子弟在风月中的那种风流范儿。 大概是因为颜值,那样轻佻狂放的言辞,风流却不显下流。 但苏妧还是气得想打他,然而手都还没扬起来,她就醒了。 有什么事情比想打人却没打着更令人郁闷?即使是个梦,苏妧也觉得那口气噎在胸前不上不下,弄得她快要吐血。 房中琉璃灯散发着莹莹光亮,苏妧侧身,看着那燃烧的火焰,却再也睡不着。 是不是当初她入了李承乾的梦境之时,有的事情就已经冥冥中被注定了? 只是,如果她真的必须要嫁给李承乾,她该怎么做呢? 以后的路还很长,也不是她简单说几句进宫也没什么不好,就会真的好。 想到李承乾那一片黯淡的前途和日后会令他变成残疾人的足疾,苏妧就觉得这事情得好好琢磨。 过去现在不可改,但未来可追。 她又还比别人多知道一些事情,总是有办法的。 苏妧收了收心神,想起这几天孙氏的腿疼又发作了。 日后如果真的成为了太子妃,李承乾也是有足疾的人。 前世的苏妧,出生于一个中医世家,然而她却是家里的怪胎。她从小就没有要继承祖传衣钵的觉悟,天生对香味特别敏感,尚未来到大唐的时候,是立志当个调香师的。然而调香师没当成,她就到了大唐成为了苏妧。 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名门贵女。要当调香师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倒是可以当个消遣来打发时间。她也不太出门去应酬,母亲孙氏又有腿疼之疾在身,她没事的时候都跟着百里夷学医术。技多不压身,反正多会一点是一点。如今好巧不巧,她未来的夫君李承乾还是个病秧子,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苏妧打算好好利用自己现有的资源,必须要更加努力地跟着百里伯伯学中医,学针灸! 调香也是不能放下的,说不定哪天可以用调香来发展个副业。 至于能入梦这个神奇的技能穿越一场,怎么能辜负了这个跟着穿越而来的技能呢? 到目前为止,苏妧除了被入梦这个技能坑了自己一次之外,也发现了一些妙用。 但入梦不能告诉她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至于该怎么走这个问题,苏妧觉得那就先从跟着百里夷将孙氏的腿疼治好开始吧! 陈王妃平时喜欢听戏,因此在正殿旁边的庆善堂里安排了唱戏。 苏妧陪了陈王妃和孙氏一会儿,那些所谓的大人们就有一些不太适宜还没出嫁的姑娘听的话题要聊,所以苏妧就出来了。才出来廊道上,就有一个年龄跟她相仿的姑娘站在前方。 苏妧看到她,眉开眼笑,小跑了几步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064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家中跟随苏亶进宫的仆人飞奔回来向孙氏报信, 眉飞色舞。 “圣人说, 等太子殿下加元服, 咱们家姑娘也及笄之后,便可以举行册立太子妃大典了!” 孙氏闻言,也弯着眼睛笑,让身边的嬷嬷拿了赏银给仆人, 另外全府上下的仆人都给了赏银。苏氏之女将来要入主东宫, 那是何等的荣耀,不管孙氏心中是否真的高兴,该赏的,自然是要赏。 而此时,苏妧正带着绿萝和藿香两个贴身婢女在摆弄草药。 孙氏带了人过去,看见女儿穿着一套藕粉色的常服站在花草丛中,映衬着少女精致的容颜, 透着无尽的清新脱俗之意。十三c四岁的少女, 正直是含苞待放的年纪,说不上雍容华贵, 可言行间, 已尽是自小养尊处优所养成气定神闲, 。 苏妧见孙氏过来, 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阿娘。” 绿萝和藿香两人朝苏妧行了个礼, “夫人。” 孙氏看着苏妧手中的小刀片, 语气有些无奈,“怎么自己动手了?这些事情,让绿萝她们做就行。” 苏妧笑着将手中的刀片递给了绿萝,上前挽着孙氏的胳膊往外走, “其实平时都是绿萝她们动手的,我今天看阳光正好,也想动一动。阿娘放心,我都小心得很,看我的手一点都没伤到。” 说着,她还将自己的手举到孙氏的眼前。 孙氏没好气地将她的手打了下去,语气听不出叹息还是安心,“瑶奴,圣人跟你的父亲提亲了。虽然不是正式的,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怕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要是别人,听到自家主子要当太子妃,怕且早就喜上眉梢,忙不迭地要道喜。 可绿萝和藿香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主子的神情,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 苏妧陪着孙氏进了孙氏的屋里,此时苏亶还没回来,苏妧坐在母亲前方的脚踏上,仰头跟孙氏说:“阿娘,或许也未尝是坏事。” 这可是当太子妃,又不是什么侧妃。 孙氏话中有话,跟苏妧说道:“虽然你的曾祖父是前朝重臣,可你的父亲在朝廷是个从四品的秘书丞。” 皇家婚姻,大多数是为了平衡势力,譬如李世民为魏王李泰所选的王妃,便是当朝宰相和知名画家阎立本的侄女。女人嫁入宫中,也得有娘家依仗,才能过得好。 苏氏在长安也算是名门,可名门不过是个噱头,重要的是权势。 苏妧也听出孙氏的话了,但此刻苏妧心大如斗,并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她不反对未雨绸缪,但坚决反对事情还没来就杞人忧天,往自己心中添堵。 于是,笑着将额头抵在了孙氏的膝盖上,跟孙氏说道:“阿娘,别愁。这两天又在下雨,您的腿感觉怎样?” 孙氏看着女儿那贴心撒娇的模样,心里头又是一阵发软,放柔了声音,“好多了,百里大夫不亏是民间圣手。” 苏妧笑了起来,之前的时候孙氏腿疼犯了,百里夷还特地让她帮孙氏针灸,第一次针灸的时候,孙氏都吓得脸色发白。百里夷在旁边捋着胡须,跟孙氏说夫人莫怕,有我在旁边把关呢。孙氏想了想,觉得反正扎不死,就牙一咬,随苏妧折腾了。谁知苏妧一下手,穴位便找得十分准确,银针入穴,她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种事情,一回生两回熟。 苏妧扎多了,也就顺手了。 她穴位找得准,针灸和穴位按摩双管齐下,确实能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孙氏的腿疼之疾。苏妧低着头,手中力道不轻不重地帮孙氏按摩着膝盖处的穴位,笑着跟孙氏说:“如果我真的入宫,日后就不能像如今这样替阿娘按摩了。” 正在给孙氏按摩肩膀的大丫鬟芙蓉笑道:“姑娘不都教会芙蓉了吗?我每日都有按照您教的,给夫人按摩穴位。” 孙氏歪着身子靠在旁边的大迎枕上,“日后这些事情让芙蓉做就可以了,再让你亲自来做,不合适。” 苏妧仰头,有些调皮地朝孙氏眨眼:“为人子女者,服侍母亲,有什么不合适的?” 孙氏失笑,然后跟她说道:“明日陈王妃设宴,陈王府让人送了请柬来,你明日便与我一起到陈王府去见王妃。” 陈王是当今圣人李世民的异母弟弟,他的王妃是当今宰相戴冑的女儿。 陈王妃戴氏跟孙氏年少时有交情,还玩过歃血为盟c义结金兰的戏码。后来两人各自嫁人了,走动也还算频繁。苏妧每个月都会跟母亲一起去见陈王妃,在苏妧眼里,陈王妃是个十分随和可亲的女人,长得好看,举止端庄。 陈王妃看见穿着一身淡樱色高腰长裙的苏妧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眼中一亮,将她拉到跟前打量着,眉间堆满了笑意,“有些时日不见,瑶奴又变得更水灵啦。” 以前的时候,陈王妃对苏妧还是一般的喜欢,可近一年来,是特别喜欢,提到苏妧,就眉开眼笑。 这说起来,要归功于苏妧的入梦技能。 她每次跟孙氏去陈王府,陈王妃都要跟孙氏说悄悄话,要么就是陈王又收了个妾侍进门,要么就是她平时看不顺眼的妯娌在皇后殿下摆的家宴上给她难看诸如此类的事情。说起那些事情到时候,端庄大气的陈王妃能恨得牙咬咬,孙氏能说什么呢?只能是笑着安抚陈王妃稍安勿躁,别气坏了身体。 可苏妧就不一样了,护短是人的本性,能跟孙氏说上话的贵夫人不多,陈王妃是其中一个,而且陈王妃贵为皇室中人,听说跟长孙皇后的妯娌感情很好,可她从不在孙氏和苏妧面前自持身份。 苏妧听了陈王妃的那些糟心事,就想起了自己的入梦技能,然后她终于知道自己的入梦技能除了坑她之外,还有什么妙用了。 因为她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改变别人的梦境,所以每次孙氏见陈王妃的时候,苏妧就在旁边高高地竖着兔子八卦耳,争取将陈王妃吐槽的事情都记下来。当天晚上苏妧就入了陈王妃的梦。不仅让陈王将那些妾侍全都送走,还让他心甘情愿为陈王妃鞍前马后,要服侍吃饭洗澡,要陪散步说笑话,然后晚上临睡前还得唱歌哄睡觉。翌日早上,陈王妃是笑着醒的,一整天都是好心情。 每次苏妧见完陈王妃,当天晚上陈王妃就是一夜好梦。 美梦谁也不嫌多,虽然是假的,但做了美梦能令人心旷神怡一整天。 陈王妃还发现每次做美梦的时候,都是见了苏妧之后,这怎么能让她不喜欢苏妧呢?岂止是喜欢,要是孙氏愿意,陈王妃都恨不得能将苏妧养在陈王府。 苏妧早不久前还觉得入梦这个技能坑了她,可如今又觉得这实在是个好物,因为古人还比较迷信,有时候他们笃信梦境肯定是预兆着一些事情,否则,又如何解释人为什么要做梦呢? 她俏生生地站在陈王妃面前,行了个礼,甜言蜜语,“瑶奴见过王妃姨母,姨母比从前又更年轻漂亮了呢。” 孙氏看着女儿的模样,失笑,她上前想向陈王妃行礼,被陈王妃制止了。 孙氏笑着说道:“王妃,礼不可废。” 此时还没到宴会开始的时间,孙氏和苏妧是提前到陈王府的,这都是惯例了,只要陈王妃设宴,孙氏都会提前一些到陈王府,与她说说话。否则等到那些邀请的夫人都到了,周围就都是人,想说句体己话都没有空间。 陈王妃横了孙氏一眼,语气里尽是亲密,“什么礼不可废,在我的地方,我说了算。”说着,她又打量着站在眼前的苏妧,笑着说:“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咱们瑶奴有出息了。” 孙氏:“那不过是圣人在宴会上与我家郎君的口头之约,日后如何,还说不定呢。” 陈王妃:“君无戏言,还有假的么?” 陈王妃说着,从自己的手腕上捋下一串色彩温润的南海珍珠给苏妧,“这是姨母给你的。” 苏妧看到那串珍珠,弯着双眼,十分干脆:“多谢姨母!” 孙氏:“你这般,早晚会把她惯坏。” 陈王妃却不以为然,说:“惯坏又如何?日后瑶奴是太子妃,自然贵不可言,不需要我惯着。可如今,她尚在闺中,我这个姨母惯孩子怎么了?”说着,她帮着苏妧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珠钗,说:“万泉今日一大早就过来了,正在花园里扑蝶呢,你去陪她玩一会儿。” 苏妧一听到万泉两个字,顿时有些怔住,眼神狐疑地看向陈王妃。 万泉并不是一个名字,而是封号万泉县主。万泉县主名杨宜歆,是长公主长广公主和吏部侍郎杨师道的女儿,此女年龄与苏妧相仿,得天独厚,又十分讨帝王夫妻的喜爱,时常进出宫中,因此气焰很高。 杨宜歆也是时常到陈王府来玩的,可也不知道她和苏妧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儿,天生不对盘。苏妧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从四品的秘书丞之女,平时不卑不亢,能不惹事就从不惹事,从前向来都是见到杨宜歆就要绕路走的。 可最近几年,陈王妃觉得大概是孩子长大了,都有些脾气。苏妧有时候竟然也会不冷不热地跟杨宜歆开怼,两人怼来怼去,通常的情况便是杨宜歆气得火冒三丈,而苏妧就在旁边继续煽风点火。最后,总是免不了杨宜歆仗着自己品级高,让那些前来讨好她的小女孩不跟苏妧玩。 苏妧早就过了怕被人孤立的年龄,而杨宜歆那个趾高气扬的模样,也实在是让她难以喜欢。 她不太出门应酬,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每次出门,都会跟杨宜歆狭路相逢。 陈王妃迎着苏妧那狐疑的视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比她年长几个月,让让她。日后,你们要碰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苏妧弯着那双大眼睛,“姨母放心,我有分寸的。” 陈王妃闻言,顿时送了一口气,招来侍女引着苏妧往花园那边走。 孙氏看着苏妧的背影,看向陈王妃。 陈王妃笑道:“我也是受长公主所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065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长乐公主微微一笑, 没有再说什么,跟苏妧说:“我让人送你回住处?” 苏妧:“我想去看看万泉。” 长乐公主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苏妧一眼。不是她多心, 长乐公主其实没少听说苏妧的事情,每次杨宜歆去公主府找她玩,都会说起苏妧。每次杨宜歆说起苏妧的时候, 那语气,那神情,都能让长乐公主觉得苏妧上辈子一定是欠了杨宜歆很多钱,否则杨宜歆怎么就盯着她不放? 这两人的感情, 其实也没多好吧? 如今已经入夜,苏妧竟然还想去看杨宜歆? 这可真是匪夷所思,长乐公主没忍住,又多看了苏妧两眼。 苏妧弯着眼睛跟长乐公主解释:“白天的时候, 我给万泉用了安神散。我去看看她如今怎样了?若是睡得不□□稳,就再给她加一点分量。” 长乐公主听了, 心中狐疑顿消,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激, “今天多亏有你, 否则回长安后, 我都不知道该要如何向长广姑姑交代。你看过完万泉, 便早些歇息。” 略顿, 长乐公主又说道:“自从万泉出事回来之后, 李蕴便一直在这个院子之中。外面的人进不来,这里面的人我也严令了不许出去。你回住处的时候,若是有人向你问起这个院子中发生的事情——” 苏妧笑着接话:“我知道该怎么做,公主放心。” 长乐公主闻言,笑了笑,“那你去吧。” 苏妧去看杨宜歆,是真的不太放心。当然,说她对杨宜歆多关心,那还不至于,关键是今天是她生平第一次在没有百里夷把关的情况下给人施针用药,安神散那是安神用的其实没什么,但是每个人对这些药物的反应都不一样,万一杨宜歆是个倒霉孩子,就对安神散有特殊反应,睡死了那可怎么办? 虽然有点自己吓自己的成分,苏妧觉得自己还是快点过去看看好了。 到了杨宜歆的房里,李蕴居然也在。 两人见到彼此,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未来的正宫太子妃,以及是过去式的情敌,两人对持,总是有些微妙的感觉。 这么尴尬的场面苏妧心里默默地诱拐未成年少女芳心的李承乾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端着一副医者仁心的模样,去看了看杨宜歆的情况。一看才知道是自己多虑了,杨宜歆的情况好得很。 她默了默,想要进入杨宜歆的梦境看她有没有在做噩梦,然而无梦。 杨宜歆没有做噩梦,说明情绪已经被安抚好,虽然受到惊吓,但却没有造成太大的阴影。这是好事,苏妧觉得这要归咎于她及时出手,当机立断入了杨宜歆的梦,等杨宜歆醒来之后一点也没耽误时间,大胆地用异想天开的催眠术,让杨宜歆正视白天那段糟心的经历,才令她不再逃避那段不愉快的记忆。 苏妧这么一想,差点没把自己给牛逼坏了。 她心情美滋滋地转身,迎面就碰上了站在前方的李蕴。 李蕴看向杨宜歆,问道:“你会调香,还会医术?” 其实不止,我还会入梦哦。 苏妧照例表示谦虚:“雕虫小技,见笑了。” 李蕴看着苏妧的小脸,神色有些复杂,随即,她的目光落在床上安然入睡的杨宜歆身上,“万泉已经没事了吧?” “没事,明天醒来,依然会是活蹦乱跳到你觉得她烦的万泉县主。” 李蕴闻言,原本一直挺得跟旗杆一样的腰板,好像微微松弛了一下。她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轻声说道:“我从来没有嫌她烦。” 苏妧:“” 苏妧:“好吧,那就是我嫌她烦。” 李蕴好奇问道:“你既然嫌她烦,为何还帮她?” 苏妧笑着反问:“她将你仰慕太子殿下的事情嚷嚷得人尽皆知,你为何还关心她?” 李蕴顿时变成了一只鹌鹑,闷声不吭。 说起来也是讽刺,她在面对长乐公主的质疑时,纵然不能自证清白,反驳也掷地有声。可面对苏妧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有几分心虚。大概是因为眼前这姑娘不仅是圣人李世民钦点的太子妃人选,更因为她是李承乾所认定的。 李承乾梦中得见佳人,醒来遂作画将梦中人的肖像画出来交给长孙皇后。 至于后来种种,以及苏妧被定为太子妃人选之事,早就被大唐众人绘声绘色地说成了浪漫的天定佳缘。 杨宜歆之事,虽不是她主使,却也因她而起不止给长乐公主添了麻烦,还惊动了东宫的太子殿下和阿兄。 种种事情交织在一起,豆蔻年华的李蕴心底真是一片凄风苦雨。 苏妧见李蕴不吭声,莞尔一笑,转身便要离开。 “苏娘子,等等。” 李蕴的声音在苏妧身后响起,苏妧脚步一顿。 李蕴低着头,轻声说道:“这趟到永乐园,我是与家中妹妹一起来的。如今尚未回住处,她想必是急坏了,若是可以,希望苏娘子可以替我传个口信,就说我无事,让她——” 说着,她的话略微停顿了下,续道:“安心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妧的错觉,总觉得李蕴的声音随即就带上了几分若有似无的讽刺之意。 苏妧也没多想,高门大宅深似海,她也没什么好奇心去八卦别人的家事,于是笑着应下,就离开了。 只是苏妧还没回到住处找人去给李蕴的庶妹送口信,就在杨宜歆院子外的大门看到了一个穿着蓝色衣裙的女孩。她只带了一个婢女,在门口的台阶前来回走,可见是被人挡在了门外的。 她看到苏妧出来,眼前一亮,小步跑上来。 “苏娘子!” 那声音的语气,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救星似的。 领着苏妧出门的冬青轻声提醒,“苏娘子,那是李姑娘的庶妹,李晶。” 苏妧一笑,与李晶说道:“你姐姐与万泉县主很久没见面,先前又有些误会,今日她们冰释前嫌,万泉县主一高兴就将你姐姐留下,两人说是要秉烛夜谈。我临出门前,你姐姐特别叮嘱我转告你,她很好,让你安心。” 李晶神色错愕。 苏妧管杀不管埋,将李蕴的话带给李晶后,就回了住处。回去之后,问了一下绿萝和藿香在外面可有听到贵女们讨论万泉县主和李蕴。 两个贴身侍女摇头,说:“没有。” 没有? 长乐公主的应急能力可算是一绝了,事情虽然没闹大,但人多口杂,能在永乐园瞒得滴水不漏,也是不容易。 绿萝小心翼翼地帮她拆着头上的发髻,问道:“小娘子在想什么呢?” 苏妧随口胡扯,说道:“饿了,我在想明天永乐园里有什么好吃的。” 绿萝:“” 苏妧看着侍女一脸无语的模样,忍俊不禁,挥手让她和藿香退下。 今天杨宜歆的事情发生得突然,处理起来也棘手,不过晚上去看杨宜歆的时候,和李蕴说了几句话。虽然只是说了几句而已,但总感觉李蕴好像知道什么。 苏妧想着,觉得自己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杨宜歆如何,李蕴如何,都各自有家人庇护,即便是有过错,大概也不会有什么苦头。可她反正要练习入梦控制之术,那就到李蕴的梦境看看到底还是美梦还是噩梦。 李蕴的梦很特别,她的梦不像李承乾的梦那么跳脱,也不像是杨宜歆那样总是跟白天经历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李蕴的梦是在一片荒芜之地上,她在其中一个小土丘上待着。周围没有任何陪伴她的东西,她似乎也并不需要人陪。 苏妧心念一动,那片荒芜之地已经缓缓长出了小嫩芽,然后那些嫩芽茁壮成长,变成了参天大树。李蕴见状,目瞪口呆,随即她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就算一年四季都是这样的生机勃勃,又能怎么样?我心已死。” “你心为何已死?”苏妧出现在李蕴面前。 李蕴看到苏妧,瞪大了眼睛,她眉头一皱,说起话来也十分不客气,“与你何干?靠梦境得到了太子殿下的喜欢,还将要被册立为太子妃,日后肯定是个祸国妖姬。” 苏妧:“” 没想到外表柔弱的美少女,梦里没有了外部环境的限制,会这么攻击人。 头一次在梦境里碰了软钉子的苏妧默了默,十分主动地走到李蕴身边拉着她坐在大树下,“妹子,别这样啊。你觉得太子殿下是个宝,可指不定哪天他就会被圣人废了呢?跟着一个废太子,可是要吃苦的。” 李蕴气红了眼,瞪着苏妧,“你胡说!” 苏妧怕自己将人给气醒了,什么都问不到。于是,连忙好声细语地道歉,见李蕴脸色稍微缓和后,再度问道:“你为何说你心已死?” 李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苏妧:“哦,我就随口问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李蕴:“” 大概人在梦里的时候,许多事情都不会像是现实那样考虑太多,李蕴看着苏妧那模样,像是要跟她唱反调似的,对方不想听,她就偏要说。 李蕴:“我的心上人不喜欢我,家人非要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如今,就连晶儿也想来害我。” 苏妧:“晶儿?是你的庶妹,李晶?” 李蕴点头。 苏妧忽然想起晚上离开杨宜歆住处时,李蕴说的话。又想起李晶听到李蕴让她转述的话时,脸色错愕。她当时也没太放在心上,只当是李晶听到李蕴不回去过夜所以有些惊讶而已。原来还有这一茬,这么说来,其实杨宜歆的事情,跟李蕴有关系? 苏妧:“万泉的事情,跟李晶有关系吗?” 李蕴微微一怔,随即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盖上。 相貌秀美的少女眉间带愁,确实惹人怜爱。苏妧感叹似地笑了笑,然后吹了一口气,那口气就随她心意变成了漫天花瓣,李蕴的梦境瞬间就下着花瓣雨,十分唯美。 李蕴仰头看着漫天的花瓣,原本微蹙的眉头舒展开,伸手接住了其中一片花瓣。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少女,喜欢浪漫而美好的事物,她看着落在手心中的花瓣,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妧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响起—— “小小年纪,就应该鲜衣怒马,敢爱敢恨,你才几岁,就说你心已死。李承乾是长得好看,可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单恋这一枝?你刚才说晶儿想害你,是怎么回事?跟今天万泉的事情有关系吗?” 李蕴看着手中的花瓣,偏头,神色狐疑,她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事情一般,用不解的语气说道:“怎么会忽然下起了花瓣雨?我应该是在做梦吧?” 苏妧:“” 然后,苏妧就从李蕴的梦里出来了。 苏妧:“公主,礼不可废。” 说着,接过藿香呈上的两个精致瓷瓶,双手递给了长乐公主:“这是我亲手所调的玫瑰露,希望公主喜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6.066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折腾了大半天的长乐公主与苏妧走出审问徐方的屋子,已经入黑,侍女在前方两旁打着宫灯。 长乐公主抬手掐了掐眉心,语气有些疲惫:“没想到会在永乐园发生这样的事情。” 苏妧:“天有不测风云, 更何况人心更难测。万泉如今也无恙, 公主不必过于介怀。” 长乐公主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跟苏妧说:“我让人送你回住处?” 苏妧:“我想去看看万泉。” 长乐公主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苏妧一眼。不是她多心,长乐公主其实没少听说苏妧的事情, 每次杨宜歆去公主府找她玩, 都会说起苏妧。每次杨宜歆说起苏妧的时候,那语气,那神情, 都能让长乐公主觉得苏妧上辈子一定是欠了杨宜歆很多钱,否则杨宜歆怎么就盯着她不放? 这两人的感情, 其实也没多好吧? 如今已经入夜, 苏妧竟然还想去看杨宜歆? 这可真是匪夷所思, 长乐公主没忍住, 又多看了苏妧两眼。 苏妧弯着眼睛跟长乐公主解释:“白天的时候,我给万泉用了安神散。我去看看她如今怎样了?若是睡得不□□稳,就再给她加一点分量。” 长乐公主听了, 心中狐疑顿消, 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激, “今天多亏有你,否则回长安后,我都不知道该要如何向长广姑姑交代。你看过完万泉,便早些歇息。” 略顿,长乐公主又说道:“自从万泉出事回来之后,李蕴便一直在这个院子之中。外面的人进不来,这里面的人我也严令了不许出去。你回住处的时候,若是有人向你问起这个院子中发生的事情——” 苏妧笑着接话:“我知道该怎么做,公主放心。” 长乐公主闻言,笑了笑,“那你去吧。” 苏妧去看杨宜歆,是真的不太放心。当然,说她对杨宜歆多关心,那还不至于,关键是今天是她生平第一次在没有百里夷把关的情况下给人施针用药,安神散那是安神用的其实没什么,但是每个人对这些药物的反应都不一样,万一杨宜歆是个倒霉孩子,就对安神散有特殊反应,睡死了那可怎么办? 虽然有点自己吓自己的成分,苏妧觉得自己还是快点过去看看好了。 到了杨宜歆的房里,李蕴居然也在。 两人见到彼此,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未来的正宫太子妃,以及是过去式的情敌,两人对持,总是有些微妙的感觉。 这么尴尬的场面苏妧心里默默地诱拐未成年少女芳心的李承乾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端着一副医者仁心的模样,去看了看杨宜歆的情况。一看才知道是自己多虑了,杨宜歆的情况好得很。 她默了默,想要进入杨宜歆的梦境看她有没有在做噩梦,然而无梦。 杨宜歆没有做噩梦,说明情绪已经被安抚好,虽然受到惊吓,但却没有造成太大的阴影。这是好事,苏妧觉得这要归咎于她及时出手,当机立断入了杨宜歆的梦,等杨宜歆醒来之后一点也没耽误时间,大胆地用异想天开的催眠术,让杨宜歆正视白天那段糟心的经历,才令她不再逃避那段不愉快的记忆。 苏妧这么一想,差点没把自己给牛逼坏了。 她心情美滋滋地转身,迎面就碰上了站在前方的李蕴。 李蕴看向杨宜歆,问道:“你会调香,还会医术?” 其实不止,我还会入梦哦。 苏妧照例表示谦虚:“雕虫小技,见笑了。” 李蕴看着苏妧的小脸,神色有些复杂,随即,她的目光落在床上安然入睡的杨宜歆身上,“万泉已经没事了吧?” “没事,明天醒来,依然会是活蹦乱跳到你觉得她烦的万泉县主。” 李蕴闻言,原本一直挺得跟旗杆一样的腰板,好像微微松弛了一下。她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轻声说道:“我从来没有嫌她烦。” 苏妧:“” 苏妧:“好吧,那就是我嫌她烦。” 李蕴好奇问道:“你既然嫌她烦,为何还帮她?” 苏妧笑着反问:“她将你仰慕太子殿下的事情嚷嚷得人尽皆知,你为何还关心她?” 李蕴顿时变成了一只鹌鹑,闷声不吭。 说起来也是讽刺,她在面对长乐公主的质疑时,纵然不能自证清白,反驳也掷地有声。可面对苏妧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有几分心虚。大概是因为眼前这姑娘不仅是圣人李世民钦点的太子妃人选,更因为她是李承乾所认定的。 李承乾梦中得见佳人,醒来遂作画将梦中人的肖像画出来交给长孙皇后。 至于后来种种,以及苏妧被定为太子妃人选之事,早就被大唐众人绘声绘色地说成了浪漫的天定佳缘。 杨宜歆之事,虽不是她主使,却也因她而起不止给长乐公主添了麻烦,还惊动了东宫的太子殿下和阿兄。 种种事情交织在一起,豆蔻年华的李蕴心底真是一片凄风苦雨。 苏妧见李蕴不吭声,莞尔一笑,转身便要离开。 “苏娘子,等等。” 李蕴的声音在苏妧身后响起,苏妧脚步一顿。 李蕴低着头,轻声说道:“这趟到永乐园,我是与家中妹妹一起来的。如今尚未回住处,她想必是急坏了,若是可以,希望苏娘子可以替我传个口信,就说我无事,让她——” 说着,她的话略微停顿了下,续道:“安心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妧的错觉,总觉得李蕴的声音随即就带上了几分若有似无的讽刺之意。 苏妧也没多想,高门大宅深似海,她也没什么好奇心去八卦别人的家事,于是笑着应下,就离开了。 只是苏妧还没回到住处找人去给李蕴的庶妹送口信,就在杨宜歆院子外的大门看到了一个穿着蓝色衣裙的女孩。她只带了一个婢女,在门口的台阶前来回走,可见是被人挡在了门外的。 她看到苏妧出来,眼前一亮,小步跑上来。 “苏娘子!” 那声音的语气,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救星似的。 领着苏妧出门的冬青轻声提醒,“苏娘子,那是李姑娘的庶妹,李晶。” 苏妧一笑,与李晶说道:“你姐姐与万泉县主很久没见面,先前又有些误会,今日她们冰释前嫌,万泉县主一高兴就将你姐姐留下,两人说是要秉烛夜谈。我临出门前,你姐姐特别叮嘱我转告你,她很好,让你安心。” 李晶神色错愕。 苏妧管杀不管埋,将李蕴的话带给李晶后,就回了住处。回去之后,问了一下绿萝和藿香在外面可有听到贵女们讨论万泉县主和李蕴。 两个贴身侍女摇头,说:“没有。” 没有? 长乐公主的应急能力可算是一绝了,事情虽然没闹大,但人多口杂,能在永乐园瞒得滴水不漏,也是不容易。 绿萝小心翼翼地帮她拆着头上的发髻,问道:“小娘子在想什么呢?” 苏妧随口胡扯,说道:“饿了,我在想明天永乐园里有什么好吃的。” 绿萝:“” 苏妧看着侍女一脸无语的模样,忍俊不禁,挥手让她和藿香退下。 今天杨宜歆的事情发生得突然,处理起来也棘手,不过晚上去看杨宜歆的时候,和李蕴说了几句话。虽然只是说了几句而已,但总感觉李蕴好像知道什么。 苏妧想着,觉得自己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杨宜歆如何,李蕴如何,都各自有家人庇护,即便是有过错,大概也不会有什么苦头。可她反正要练习入梦控制之术,那就到李蕴的梦境看看到底还是美梦还是噩梦。 李蕴的梦很特别,她的梦不像李承乾的梦那么跳脱,也不像是杨宜歆那样总是跟白天经历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李蕴的梦是在一片荒芜之地上,她在其中一个小土丘上待着。周围没有任何陪伴她的东西,她似乎也并不需要人陪。 苏妧心念一动,那片荒芜之地已经缓缓长出了小嫩芽,然后那些嫩芽茁壮成长,变成了参天大树。李蕴见状,目瞪口呆,随即她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就算一年四季都是这样的生机勃勃,又能怎么样?我心已死。” “你心为何已死?”苏妧出现在李蕴面前。 李蕴看到苏妧,瞪大了眼睛,她眉头一皱,说起话来也十分不客气,“与你何干?靠梦境得到了太子殿下的喜欢,还将要被册立为太子妃,日后肯定是个祸国妖姬。” 苏妧:“” 没想到外表柔弱的美少女,梦里没有了外部环境的限制,会这么攻击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067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贞观七年开春的时候,圣人李世民在宫中设宴招待百官之时, 忽然跟秘书丞苏亶口头提亲,说等皇太子明年加元服后, 苏家之女也该要及笄了,两人年龄相仿, 我向来也十分欣赏爱卿才华,何不你我结为亲家? 圣人的话一出, 全场哗然。 苏亶好似早就料到了此时一般, 朝圣人微微躬身行礼,“承蒙圣人看得起小女, 那臣便斗胆应下了。” 李世民闻言, 哈哈大笑。 秘书丞苏亶之女已经是当今圣人定下的太子妃一事, 一夜之间, 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多少知好色而慕少艾的贵女们心碎了一地,又多少辛辛苦苦栽培女儿想让女儿入主东宫, 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王公大臣暗中捶胸顿足。 家中跟随苏亶进宫的仆人飞奔回来向孙氏报信,眉飞色舞。 “圣人说,等太子殿下加元服,咱们家姑娘也及笄之后,便可以举行册立太子妃大典了!” 孙氏闻言,也弯着眼睛笑, 让身边的嬷嬷拿了赏银给仆人, 另外全府上下的仆人都给了赏银。苏氏之女将来要入主东宫, 那是何等的荣耀,不管孙氏心中是否真的高兴,该赏的,自然是要赏。 而此时,苏妧正带着绿萝和藿香两个贴身婢女在摆弄草药。 孙氏带了人过去,看见女儿穿着一套藕粉色的常服站在花草丛中,映衬着少女精致的容颜,透着无尽的清新脱俗之意。十三c四岁的少女,正直是含苞待放的年纪,说不上雍容华贵,可言行间,已尽是自小养尊处优所养成气定神闲,。 苏妧见孙氏过来,朝她露出一个笑容,“阿娘。” 绿萝和藿香两人朝苏妧行了个礼,“夫人。” 孙氏看着苏妧手中的小刀片,语气有些无奈,“怎么自己动手了?这些事情,让绿萝她们做就行。” 苏妧笑着将手中的刀片递给了绿萝,上前挽着孙氏的胳膊往外走, “其实平时都是绿萝她们动手的,我今天看阳光正好,也想动一动。阿娘放心,我都小心得很,看我的手一点都没伤到。” 说着,她还将自己的手举到孙氏的眼前。 孙氏没好气地将她的手打了下去,语气听不出叹息还是安心,“瑶奴,圣人跟你的父亲提亲了。虽然不是正式的,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怕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要是别人,听到自家主子要当太子妃,怕且早就喜上眉梢,忙不迭地要道喜。 可绿萝和藿香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主子的神情,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 苏妧陪着孙氏进了孙氏的屋里,此时苏亶还没回来,苏妧坐在母亲前方的脚踏上,仰头跟孙氏说:“阿娘,或许也未尝是坏事。” 这可是当太子妃,又不是什么侧妃。 孙氏话中有话,跟苏妧说道:“虽然你的曾祖父是前朝重臣,可你的父亲在朝廷是个从四品的秘书丞。” 皇家婚姻,大多数是为了平衡势力,譬如李世民为魏王李泰所选的王妃,便是当朝宰相和知名画家阎立本的侄女。女人嫁入宫中,也得有娘家依仗,才能过得好。 苏氏在长安也算是名门,可名门不过是个噱头,重要的是权势。 苏妧也听出孙氏的话了,但此刻苏妧心大如斗,并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她不反对未雨绸缪,但坚决反对事情还没来就杞人忧天,往自己心中添堵。 于是,笑着将额头抵在了孙氏的膝盖上,跟孙氏说道:“阿娘,别愁。这两天又在下雨,您的腿感觉怎样?” 孙氏看着女儿那贴心撒娇的模样,心里头又是一阵发软,放柔了声音,“好多了,百里大夫不亏是民间圣手。” 苏妧笑了起来,之前的时候孙氏腿疼犯了,百里夷还特地让她帮孙氏针灸,第一次针灸的时候,孙氏都吓得脸色发白。百里夷在旁边捋着胡须,跟孙氏说夫人莫怕,有我在旁边把关呢。孙氏想了想,觉得反正扎不死,就牙一咬,随苏妧折腾了。谁知苏妧一下手,穴位便找得十分准确,银针入穴,她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种事情,一回生两回熟。 苏妧扎多了,也就顺手了。 她穴位找得准,针灸和穴位按摩双管齐下,确实能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孙氏的腿疼之疾。苏妧低着头,手中力道不轻不重地帮孙氏按摩着膝盖处的穴位,笑着跟孙氏说:“如果我真的入宫,日后就不能像如今这样替阿娘按摩了。” 正在给孙氏按摩肩膀的大丫鬟芙蓉笑道:“姑娘不都教会芙蓉了吗?我每日都有按照您教的,给夫人按摩穴位。” 孙氏歪着身子靠在旁边的大迎枕上,“日后这些事情让芙蓉做就可以了,再让你亲自来做,不合适。” 苏妧仰头,有些调皮地朝孙氏眨眼:“为人子女者,服侍母亲,有什么不合适的?” 孙氏失笑,然后跟她说道:“明日陈王妃设宴,陈王府让人送了请柬来,你明日便与我一起到陈王府去见王妃。” 陈王是当今圣人李世民的异母弟弟,他的王妃是当今宰相戴冑的女儿。 陈王妃戴氏跟孙氏年少时有交情,还玩过歃血为盟c义结金兰的戏码。后来两人各自嫁人了,走动也还算频繁。苏妧每个月都会跟母亲一起去见陈王妃,在苏妧眼里,陈王妃是个十分随和可亲的女人,长得好看,举止端庄。 陈王妃看见穿着一身淡樱色高腰长裙的苏妧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眼中一亮,将她拉到跟前打量着,眉间堆满了笑意,“有些时日不见,瑶奴又变得更水灵啦。” 以前的时候,陈王妃对苏妧还是一般的喜欢,可近一年来,是特别喜欢,提到苏妧,就眉开眼笑。 这说起来,要归功于苏妧的入梦技能。 她每次跟孙氏去陈王府,陈王妃都要跟孙氏说悄悄话,要么就是陈王又收了个妾侍进门,要么就是她平时看不顺眼的妯娌在皇后殿下摆的家宴上给她难看诸如此类的事情。说起那些事情到时候,端庄大气的陈王妃能恨得牙咬咬,孙氏能说什么呢?只能是笑着安抚陈王妃稍安勿躁,别气坏了身体。 可苏妧就不一样了,护短是人的本性,能跟孙氏说上话的贵夫人不多,陈王妃是其中一个,而且陈王妃贵为皇室中人,听说跟长孙皇后的妯娌感情很好,可她从不在孙氏和苏妧面前自持身份。 苏妧听了陈王妃的那些糟心事,就想起了自己的入梦技能,然后她终于知道自己的入梦技能除了坑她之外,还有什么妙用了。 因为她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改变别人的梦境,所以每次孙氏见陈王妃的时候,苏妧就在旁边高高地竖着兔子八卦耳,争取将陈王妃吐槽的事情都记下来。当天晚上苏妧就入了陈王妃的梦。不仅让陈王将那些妾侍全都送走,还让他心甘情愿为陈王妃鞍前马后,要服侍吃饭洗澡,要陪散步说笑话,然后晚上临睡前还得唱歌哄睡觉。翌日早上,陈王妃是笑着醒的,一整天都是好心情。 每次苏妧见完陈王妃,当天晚上陈王妃就是一夜好梦。 美梦谁也不嫌多,虽然是假的,但做了美梦能令人心旷神怡一整天。 陈王妃还发现每次做美梦的时候,都是见了苏妧之后,这怎么能让她不喜欢苏妧呢?岂止是喜欢,要是孙氏愿意,陈王妃都恨不得能将苏妧养在陈王府。 苏妧早不久前还觉得入梦这个技能坑了她,可如今又觉得这实在是个好物,因为古人还比较迷信,有时候他们笃信梦境肯定是预兆着一些事情,否则,又如何解释人为什么要做梦呢? 她俏生生地站在陈王妃面前,行了个礼,甜言蜜语,“瑶奴见过王妃姨母,姨母比从前又更年轻漂亮了呢。” 孙氏看着女儿的模样,失笑,她上前想向陈王妃行礼,被陈王妃制止了。 孙氏笑着说道:“王妃,礼不可废。” 此时还没到宴会开始的时间,孙氏和苏妧是提前到陈王府的,这都是惯例了,只要陈王妃设宴,孙氏都会提前一些到陈王府,与她说说话。否则等到那些邀请的夫人都到了,周围就都是人,想说句体己话都没有空间。 陈王妃横了孙氏一眼,语气里尽是亲密,“什么礼不可废,在我的地方,我说了算。”说着,她又打量着站在眼前的苏妧,笑着说:“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咱们瑶奴有出息了。” 孙氏:“那不过是圣人在宴会上与我家郎君的口头之约,日后如何,还说不定呢。” 陈王妃:“君无戏言,还有假的么?” 陈王妃说着,从自己的手腕上捋下一串色彩温润的南海珍珠给苏妧,“这是姨母给你的。” 苏妧看到那串珍珠,弯着双眼,十分干脆:“多谢姨母!” 孙氏:“你这般,早晚会把她惯坏。” 陈王妃却不以为然,说:“惯坏又如何?日后瑶奴是太子妃,自然贵不可言,不需要我惯着。可如今,她尚在闺中,我这个姨母惯孩子怎么了?”说着,她帮着苏妧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珠钗,说:“万泉今日一大早就过来了,正在花园里扑蝶呢,你去陪她玩一会儿。” 苏妧一听到万泉两个字,顿时有些怔住,眼神狐疑地看向陈王妃。 万泉并不是一个名字,而是封号万泉县主。万泉县主名杨宜歆,是长公主长广公主和吏部侍郎杨师道的女儿,此女年龄与苏妧相仿,得天独厚,又十分讨帝王夫妻的喜爱,时常进出宫中,因此气焰很高。 杨宜歆也是时常到陈王府来玩的,可也不知道她和苏妧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儿,天生不对盘。苏妧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从四品的秘书丞之女,平时不卑不亢,能不惹事就从不惹事,从前向来都是见到杨宜歆就要绕路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8.068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苏妧有幸见过杜如晦一面,那是杜如晦已经缠绵病榻。百里夷有民间圣手的称号,曾为生病的杜如晦号脉,苏妧就是那时候见到杜如晦的。 后来杜如晦病重不能上朝,太子李承乾亲自到杜如晦的府上探望。 苏妧侧头, 笑着看向方才紧张兮兮不吭一声的杜蕙, 此刻脸蛋红扑扑的,就像是个迷妹见到了偶像似的。苏妧忍俊不禁, 说道:“你这么高兴看到太子,方才怎么跟个鹌鹑一样, 什么话都不说?” 杜蕙伶牙俐齿地反唇相讥:“那你方才怎么也什么话都不说?” 两人对视了一眼, 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两人离开了玫瑰园, 也没有到前面陈王妃和贵夫人们活动的地方去。苏妧让绿萝到前面送了个信给孙氏,说她跟杜蕙在花园里, 就在花园里找了一个幽静的地方, 听杜蕙说她这几个月回洛阳的所见所闻。 苏妧仔细听着, 不时问一两句。 杜惠:“在洛阳,有看到圣人赐给魏王的宅子, 特别大特别气派。管事认识祖父府上的人, 本可进去看看, 可母亲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父亲快要晋升为魏王府的长史, 瓜田李下, 怕是会给父亲召来风言风语。” 魏王李泰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第二个儿子, 十分得李世民的宠爱,小名青雀。 说起来苏妧觉得李世民给孩子起小名的时候,似乎都特别喜欢这些动物的名字。譬如李治的小名就是雉奴,还有刚出生不久的晋阳公主,小名是兕子。 那李承乾呢? 李泰和李治都有小名,都跟鸟有关系,那李承乾的小名是什么? 飞龙生凤凰,难不成李承乾的小名叫凤凰? 苏妧还在想着,忽然一只白皙的小手在她眼前挥舞着,她愣了一下。 杜惠:“你在想什么呢?我都喊你好几声了。” 苏妧眨了眨眼,“没想什么。” 杜惠却笑得賊兮兮地凑近她,“真没想什么?” 苏妧:“真没想什么。” 杜惠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想骗我?你头发动一动我都知道你的心思。你在想太子殿下,对不对?” 苏妧:“” 这小姑娘,猜得可还真准。 苏妧一本正经地否认,“我不,我没有。” 原本看着温柔恬静的杜惠,此时流露出少女的朝气和八卦之心,“别骗我哦,我可是什么都知道。你心里,是不是也觉得太子殿下很好看?” 苏妧被杜惠弄得哭笑不得,但也大方承认,“是啊。” 杜惠眨巴着眼睛,“那你心中会有期待吗?期待以后和太子一起的时候。” 苏妧微微一怔,期待?她能有什么期待? 她望着一脸好奇的杜蕙,有些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杜惠愣了一下,然后一阵花瓣雨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原来是苏妧刚才听她说话的时候,手痒撕了一堆的花瓣,此时淘气地将那堆花瓣往两人上方一扔。 粉色花瓣如雨般坠落,洒了两人一身。 杜惠被洒了一身的花瓣,瞪向苏妧。 苏妧见她那模样,脚底抹油,溜了。 杜惠满头满脑都是花瓣,见苏妧不负责任地跑了,顿时怒了,“苏妧!” 苏妧回头,飞快地钻进了杏花林中,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杜惠气得跺脚,一反先前那温柔文静的形象,气势汹汹地追了进去,“苏妧,你给我站住!” 正要回宫的李承乾恰好路过,站在在不远处目睹了全过程。 淡樱色的身影跑动时衣带飞扬,恍若是一只粉蝶般跑进了杏林之中。就连留给人的背影,似乎都是那样无忧无虑的美好。 一天的时间,他遇见了苏妧三次。要不是这趟微服出宫完全是他心血来潮,他都要以为这是有人悉心安排好的邂逅了。 跟随在后的侍卫李震见李承乾久久不动,上前低声提醒了他一句:“殿下,再不回宫,怕是会错过与房公见面的时辰。” 李承乾应了一声,“知道了。” 目光却仍旧落在前方的杏花林。 杏花依然在枝头绽放,而那个宛若粉蝶的身影,已杳然无踪。 苏妧在陈王府待了一天,等到傍晚孙氏和陈王妃告辞的时候,她和杜惠两人才到了前面各回各家。 一天活动下来丝毫不见疲倦之色的陈王妃拉着苏妧的手,跟孙氏说:“我可真嫉妒你有这么一个贴心小棉袄,不然你让瑶奴在我府中住一些时日吧。”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次苏妧到陈王府都会上演一次,孙氏已经见惯不惯,照例拒绝。 陈王妃照例依依不舍,然后叫身边的侍女拿了一个食盒来,里面尽是苏妧喜欢的点心,然后又送给苏妧几件稀奇的小玩意儿和一个犀牛角枯荷笔洗。那些东西加起来,比孙氏给陈王妃带来的礼物还贵重些。 苏妧不缺钱,可她有收集癖,她既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每次陈王妃送的东西,都能让她爱不释手。 苏妧手里拿着一个浅碧色的玉蟾蜍,眼睛弯的跟天上的月牙儿似的,“多谢姨母。我今日让绿萝和藿香在玫瑰园摘了一些花儿回去,等我的玫瑰露做好了,便给姨母送来。” 苏妧喜欢调香,经常自己捣鼓一些配方做香露。去年她给陈王妃送了一瓶自己调的玫瑰露和薄荷香,陈王妃十分喜欢。 陈王妃:“好好好,你若是能做,多做几瓶。这都是你亲手做的,日后若是有人邀请你去参加宴会,也不必带什么贵重东西,带上一小瓶香露送去即可。” 孙氏闻言,不由得莞尔,“瞧你说的,那不过是瑶奴平日无事消遣所做的香露而已。” 陈王妃却笑着说:“怎么能这么说呢?那可是未来太子妃亲手所调,千金难求,谁会不爱?”略顿,她又说:“你以为这长安的命妇当中,有谁真能不随波逐流么?” 孙氏微微一怔。 苏妧也听出了一点意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其实何止鸡犬,好像跟那个得道之人沾点边的东西,都能火起来。 陈王妃眉目慈善地望着苏妧,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眉心,“你呀,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苏妧顺手将陈王妃的手捉下,一脸的谦虚好学,撒娇说道:“请姨母教我。” 陈王妃捏了捏苏妧的鼻子,开玩笑似的问道:“我若教你,能有什么好处?” 苏妧一听,就知道有希望,眉开眼笑地给陈王妃灌蜜糖,“姨母人这么好,肯定会好人有好报,天天晚上做好梦的。” 天天晚上做好梦? 陈王妃顿时哭笑不得,这也算是有好报? 但不管怎么说,陈王妃对苏妧的偏爱是十分明显的,加上她跟孙氏多年交情,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鱼帮水水帮鱼,她今天帮了苏妧,日后也自然有苏妧回报她的时候。 陈王妃是个聪明人,于情于理,她都觉得自己在有的方面提点一下苏妧,是应该的。 苏妧和母亲回到苏府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天色已经开始入黑,苏亶今天难得回来得早,正在府里。 苏妧换了一身常服去见过父亲,苏亶望着女儿笑语盈盈的模样,虽然觉得李世民因为太子的一个梦而立苏妧为太子妃颇为荒谬,可他的女儿乖巧纯善,值得天下最好的男子。 平时苏亶都很少这么早回来,身为秘书丞,他有时候都直接在宫里值班过夜了。 孙氏走到丈夫身旁,微笑着问:“郎君今日回来得比平日要早些,宫中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苏亶摇头:“今日出门时见到了百里大夫,他说有事情想和我说,我便早些回来了。” 苏妧侧头问父亲:“百里伯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吗?” 苏亶又看了苏妧一眼,这几年女儿跟着百里夷学医之事,他是知情的,他也知道女儿心中或许早就将百里夷视为亲人。 苏亶略一沉吟,随即徐声说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百里大夫说想要离开长安去游历。” 苏妧一直以为百里夷会留在苏府,所以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离开。此时一听父亲说百里夷要离开,愣了一下,随即转身飞奔离去,“我去找百里伯伯。” 苏妧去到百里夷的院子,那位已经年过半百的民间圣手一身布衣,正在整理草药。 苏妧走过去,劈头问道:“父亲说百里伯伯要离开,为何会如此突然?” 百里夷望着眼前已经亭亭玉立的少女,笑得慈祥,“生于百里氏,救死扶伤乃吾辈本分。我把自己困在长安太久,也该出去走走,或许,还能有幸遇上一二同道中人。妧娘,我虽然已是一把老骨头了,但也有想要做的事情,百里氏的衣钵,也该要找一个有缘人来继承。” 到来这世界还没经历过生离死别的苏妧,一听到身边亲近的人要离开,人还没走,她的心就已经开始难过了。 苏妧皱着眉头,感情一时占据上风,十分不讲理地说道:“百里伯伯离开就是为了找有缘人吗?可你为什么要找别人,难道我不能继承你的衣钵吗?” 百里夷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你勉强算是百里氏的半个有缘人。” 所有的事业,都需要传承。百里氏世代行医,苏妧或许可以学医,却无法行医。 百里夷笑着安慰她,“许多时候,人的出身注定了她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苏妧听不进去,也不想听进去,她红着眼圈问:“你走了,那我怎么办?我还想跟着百里伯伯学医呢。” 少女伤心难舍的模样,落在百里夷的眼里,令他既欣慰也有些不舍。他要离开长安这个念头是早就有的,只是这两年越发的强烈,若不是三年前苏妧的一场重病,他或许早就离开。而且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女娃,重病之后,又重拾了年幼时的爱好,非要跟着他学医。她天分极好,能举一反三,他抱着惜才之心,也不吝教导。 可惜,她被当今圣人李世民钦点为太子妃。 百里夷正想着,苏妧忽然仰头,问他:“是因为我被选为太子妃,所以百里伯伯就要离开我们家了吗?” 李世民曾经想召百里夷入宫当太医,但是被百里夷拒绝了。百里夷拒绝的理由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永生永世都不可能为李唐皇室效力。 而如今,他的半个入门弟子居然要给他的杀父仇人当儿媳妇? 苏妧觉得这样的事情要是落在她身上,她能气得呕血。 可百里夷对此却十分轻描淡写,“也并不全是因为这个。有的事情,总该要趁尚有精力的时候去做。你虽然年纪尚轻,但天分极好,我的一些医书就不带走了,你闲暇无事之时,不妨拿去看看权当打发时间,你应该看得懂的。” 还不等苏妧说什么,百里夷又说:“我已向郎君说过此事,明日便走。” 苏妧:“!” 离别来得猝不及防,苏妧对百里夷这个长辈既难舍又无奈,心里难舍难过的情绪堵着,也没个宣泄的出口。 她被堵得心疼肝疼肺疼,哪儿都不对劲。可她也不是喜欢为难别人的,百里夷说了要走,她苦苦挽留除了往百里夷心里添堵之外,也是无补于事。 晚上翻来覆去,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想睡却无法入睡的感觉最是折磨人,它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一个好脾气的人折磨成一个蛮不讲理的暴走之人,更别说苏妧自认脾气不算好。 于是,百里夷要离开的事情,被苏妧理所当然地迁怒了。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李承乾的错,要不是李承乾因为那个梦就要她当太子妃,百里夷就不会离开,就算要离开,也不会这么快就离开。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李承乾的错。 然后,睡不着的苏妧就杀气腾腾地入了李承乾的梦,要找对方算账去。 苏妧让藿香和绿萝领着几个侍女出去收集露水,自己则是沿着永乐园的小道散步。不得不说,这个坐落在长安南面的庄园,是花了心思设计的,一花一草,一砖一瓦,虽然简单却十分大气,其中的建筑设计,是出自宰相阎立本之手。 要是能让阎立本送一幅画就好了,这样哪天落魄了,就将阎立本的画拿出去卖,肯定价值上万。 虽然李承乾可能会是一个废太子,但成为太子妃,就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去接触这些名人,那就有更多的机会可以得到名人墨宝。他日就算是穷途末路了,也有一大堆压箱底的好东西可以拿出去卖。 苏妧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前途充满了希望。 不知不觉走到了永乐园的后门前,苏妧伸手推门出去,却在抬眼的瞬间愣住了。 李承乾昨天在东宫收到长乐公主的信件时,已经来不及出宫,因为长安城门已经关闭,即便是太子,没有圣人所赐的牌子,也不能在长安城的主干道上行走,否则会被禁卫军毫不留情地叉走问罪。 李承乾只好安心等天亮,天一亮,他就带了几个侍卫和李震一起直奔永乐园,一大早就到了,又不想兴师动众闹出太大的动静,出了宫觉得什么事情都格外顺眼的太子殿下,干脆就带着李震和几个侍卫等门。 苏妧推门看到李承乾时,难以控制地惊艳了一把,难怪情窦初开时的少女李蕴会喜欢李承乾。 青年太子身量颀长,穿着紫色常服,一身清贵,眉目如画。 李承乾察觉到动静,转头,便与她的目光相迎。 苏妧:“” 李承乾:”“ 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像是吃错药了似的。 苏妧回过神来,连忙朝李承乾展颜露出一个甜笑,“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也从方才见到苏妧时心中的惊喜中或过神来,他轻咳了一声,“唔”了一声,然后跟苏妧说:“昨天收到信件的时候天色已晚,来不及出宫了,所以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出城。” 苏妧:“公主得知殿下大早赶来,定然会十分高兴。我这就让人去通知公主,说殿下已经带着李侍卫到了永乐园。” 正要去找永乐公主,却看见绿萝一点也不稳重地朝她奔过来,“主子,万泉县主已经醒了,她一醒便说要主子马上过去呢。” 苏妧扬眉,可真巧,她也是打算散完步就去见一见杨宜歆的,没想到杨宜歆醒来就主动说要见她了,真是天助她也。想着,笑眯眯地转身,想跟李承乾告退。 谁知李承乾却说:“我这趟来主要也是要看看万泉的,我便与你一同去看万泉吧。” 苏妧眨了眨眼,仰头看向他。 青年太子眼角飞挑,那细长的双眸便飞出了几许风流桃花,勾人于无形。 太子殿下:“我好歹是万泉的表兄,而蕴娘与我,也有年少之谊,如今她们受到了惊吓,我去问候一下,应该的。” “你说是不是,瑶奴?” 太子声音清越不失锐气,可不知怎的,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调意外地魅惑。尤其是喊瑶奴的时候,苏妧真是觉得自己心都快被他喊酥了。 食色性也,苏妧不承认自己有什么过错,要怪也只能怪李承乾真是男色祸水。 于是,决定暂时沉沦在男色之中的苏妧,笑着点了点头,以不变应万变,“是的呢,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经过一个晚上,昨天还一副可怜兮兮模样的杨宜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苏妧和李承乾还没进去,就听到杨宜歆已经恢复活力的声音。 “昨天想对我不轨的人是不是已经找到了?等会儿我就去找长乐阿姐,要将那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杂碎好打一顿,再流放岭南,让他终身不能踏进长安一步蕴娘,你脸色看着不太好,昨晚为了陪我一夜都没睡吗?” 李蕴:“并不全是为了你,其实昨天苏姑娘来看过你,说你没什么大碍了。我没睡好,是在想事情。” 杨宜歆闻言,默了默,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脸上要说不说的纠结神色,最终还是慢吞吞地问道:“你在想苏妧和太子表兄的事情吗?” 李蕴:“” 进去的李承乾刚好听到重点,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坐在樱花树下的两个少女不约而同地抬头,一个惊喜,一个震惊。 惊喜的是杨宜歆:“太子表兄!” 震惊的是李蕴,从去年被李承乾拒绝至今已经一年,这是李蕴第一次见他。纵然昨天已经做好了各种心里准备,可在面对李承乾的时候,李蕴心中还是无法平静。尤其是她看到与李承乾一同进来的苏妧时,眼里的失落简直快能溢出来。视线穿过李承乾和苏妧,她的目光和兄长李震对上。 李震皱着眉头,目光带着几分不赞同。 李蕴低头,咬唇行了个礼,“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蕴娘不必多礼,昨天的事情我已听说,你和万泉都没事吧?” 杨宜歆侧头看一眼神色失落的李蕴,再看向神色自若的李承乾,上前两步,隔在李蕴和苏妧之间。 她的小动作弄得苏妧有些莞尔,这个小姑娘,难不成还怕她会跟李蕴打起来? 杨宜歆:“太子表兄,蕴娘没事。我昨天被人拖进了林子里意图非礼,长乐阿姐已经将人捉到了。对了,蕴娘,昨天那个人有说是谁指使他做的吗?” 李蕴闻言,微微一怔,抬眼看向苏妧,苏妧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李蕴苦笑,轻声说道:“他说指使他的人,是我。” 李震怒声说道:“一派胡言!” 若李蕴当真想要害杨宜歆这个刁蛮又头脑简单的县主,何必等到今天?而且还什么地方不好选,非要选在长乐公主的地盘? 杨宜歆也愣住了,她昨天醒来惊魂未定,后来被苏妧袖里乾坤放倒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又被苏妧用了安神散,几乎没什么机会跟李蕴说话,今天一大早醒了发现李蕴在旁边陪着,心中十分感动。 她自从一年前不小心将李蕴仰慕太子妃的事情说了出去,害得李蕴有足足半年没有踏出府门一步。这次到永乐园,她开始还担心李蕴不会睬自己了,谁知李蕴并没有气她,昨天还陪她到湖上泛舟,她想到小岛上玩,李蕴也陪着一起。甚至她受了惊吓,李蕴昨晚还留在她的住处陪着。 杨宜歆觉得怎么可能会是李蕴指使的呢?她求助似的目光落在的苏妧身上。 “苏妧,蕴娘说的是真的吗?” 苏妧微笑着:“对方供词是这么说的,但离真相还远得很。公主也不会相信他人的一面之词,李姑娘对此不说些什么吗?” 李蕴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李承乾身上,然而李承乾的目光却停留在了苏妧身上。 落花有意,流水依然无情。 李蕴垂下了双目,忽然之间,就什么话都不想说。 李震望向李蕴,沉声问道:“阿妹,到底还是怎么回事?” 在面对兄长的时候,李蕴总算提起了一点精神,轻声说道:“捉到的人叫徐方,是父亲的远方亲戚。我确实见过他到府里拜访,可那时候他分明是被父亲赶走的。他昨晚跟公主说,他的所作所为,是我指使的。” 李震闻言,冷笑:“不过是个下三滥的货色,到底谁才是主使者,看了便知分晓。” 李蕴苦笑,叹息说道:“不管是谁,总之我都脱不了干系。” 李震神色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嫡亲妹妹。 苏妧在旁边望着几人,大概是旁观者的缘故,她觉得这事情吧,说复杂是一点都不复杂,大概的脉络她已经能理个大概了。只是当事人李蕴,心里受到的冲击可能有点大。 这时李承乾笑着说道:“这时候便下定论为时过早。万泉,你到永乐园都不知道多少遍了,从来没想着要到那个小岛上,为何这次却忽然想着到那小岛上玩?” 杨宜歆默了默,显然不太想说。 苏妧笑容可掬,“唔,肯定是她觉得这些地方都玩腻了,所以才会拉着李娘子跑到小岛上玩。” 杨宜歆反驳:“才不是呢!是李晶告诉我,蕴娘曾说小岛四周湖水环绕,遗世而独立,真想上去看看是什么样的,我才带着蕴娘到小岛上玩的!” 李承乾瞥了她一眼,语气凉凉的,“你到小岛去玩,连侍女和护卫都不带一个?” 杨宜歆被这一唱一和的夫妻档气坏了,脱口而出:“长乐阿姐从来不让人上岛,我和蕴娘偷偷跑去玩还带侍女护卫,那不是等着被长乐阿姐揪回来吗?!” 李承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哦,所以你就偷偷带着蕴娘上岛,还差点把自己撘进去,是吧?” 太子殿下说那句话的时候,既没有掀桌也没有踢椅子,语气甚至说是春风化雨也不为过,可杨宜歆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苏妧看着在李承乾面前安分乖巧了不少的杨宜歆,忍不住笑了笑,她看向李蕴:“李晶其实是故意将你说的话,告诉万泉的,是吗?因为她知道万泉对你心里一直很愧疚,虽然如今你跟她和好了,可以她的性格,肯定会想要做一些事情来让你高兴的。” 说着,她的视线跟李蕴的对上,脸上笑容清浅,语气笃定:“李娘子,其实徐方的目标是你,而不是万泉。我说的对吗?” 李蕴:“!” 李承乾双手交叉,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我上朝不过是个听,又不议事。大朝会上诸事自有父亲和诸位大臣商量定夺,我在与不在,没关系的。再说了,宫中虽好,可又怎么比得上阿妹的永乐园快活自在呢?” 长乐公主闻言,笑着“呿”了太子阿兄一声。 不得不说,李承乾后面说的话,长乐公主是十分赞同的。宫中是好,父母都在,可总不如在宫外自在。长乐公主自从出降后,深切地体会到宫里宫外的不同,若是再让她像从前那样在宫中,她必定不再习惯。 长乐公主微笑着,驸马长孙冲走到她身旁,她仰头,冲着夫婿露出一个笑容。 李承乾快被这对秀恩爱的夫妻闪瞎了眼,觉得真是没眼看了。 太子殿下是这般心情,可坐在长乐公主旁边位置上的苏妧,却并不一样。 前方烧着篝火,火光明灭,在篝火上,架着一个架子在烤全羊。说到吃,世上再也没有一个民族能比种花家更会吃了。香喷喷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在旁边秀恩爱的长乐公主及驸马,并没有吸引苏妧的注意力,她的目光落在那头烤全羊上,动作极轻地吞了吞口水,她觉得好饿。 白天的时候,永乐园是男女分开活动的,男的在前面或是射箭取乐,或是结群出去打猎,那夹架在篝火上的全羊,便是那些少年郎们出去猎到的。 到了傍晚快要入黑的时分,在永乐园中的男男女女便会聚在一起用晚膳。 头两天因为杨宜歆和李蕴的事情,苏妧都没有出现,而今天事情告一段落,她终于出现在其中。 苏妧舔了舔唇,看向那只烤全羊的目光依然十分炙热。 从昨天开始喜欢上黏着苏妧的杨宜歆眼珠在苏妧身上打转,问道:“你想吃?” 苏妧暗中按了按肚子,矜持回答:“还好。” 在杨宜歆的眼里,只有想吃不想吃,任何不明确的拒绝到了她那里就都不算拒绝。听了苏妧的话之后,急于想讨好小姐姐的万泉县主招来其中一个侍卫,这样又那样地的吩咐了对方一会儿,然后那侍卫离开了。再回来的时候,他端着一盘香喷喷的肉放在苏妧前方的案桌上。 侍卫:“这是太子殿下让属下先送来给娘子的。” 苏妧望着那盘肉,有些错愕。 杨宜歆则是得意洋洋,“我就知道你想吃,因为别人都还没开始,所以我就让侍卫去找太子表兄了。这里最大的就是太子表兄,他派人送来让你先吃的话,就不会有人敢有意见啦!” 苏妧抬眼,就对上坐在她对面的李承乾,青年正在看她,目光带着几分莞尔。 她默默地移开目光,跟杨宜歆说道:“多事。” 杨宜歆瞪大了眼睛:“难道你不想吃?”说着,她自己倒是唉声叹气起来,“可惜蕴娘回去了,要是她也在就好了。” 苏妧一怔,随即想起傍晚前来告别的李蕴,少女温柔文静却周身落寞。 李蕴:“我从三岁开始,便时不时到宫中小住。与几位公主都熟悉,从前也曾淘气,与长乐公主一起打扮成小郎君的模样跟着太子殿下出去玩耍。我自以为了解殿下,愿不求名分侍奉左右,我本以为他并非无情,只是碍于我的父兄,才会拒绝我。到今日,我才知道,他对我,原来真的并无男女之情。” 李蕴说完一番话之后,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未婚夫与庶妹有私情,心上人又无意于她,李蕴会何去何从? 苏妧心中还在想着心事,一个阴影挡住了前方的火光。她愣了一下,抬头。 太子殿下背光而立,令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得他的声音低柔,问道:“不是说饿了,为何不吃?是这菜做的不合胃口吗?” 还不等苏妧说话,一个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对方是个小胖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我也饿了,阿兄怎么不见送我一盘?” 闻声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玄色常服的胖少年站在李承乾的位置旁,脸上的笑容带着显而易见的揶揄。 李承乾眼角一挑,笑道:“小青雀,你又调皮了。回宫之后,我得让阿娘与魏王府的厨子谈一谈,为何你最近体重又见长了?” 被李承乾叫小青雀的胖小子,便是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的嫡次子李泰。全长安都知道魏王李泰多才多艺,却是个小胖子。按道理说,这个年龄的少男少女多少都会有爱美之心,特别在乎自己的外表,可李泰不。 小胖子魏王,从小就为自己选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他一日三餐无肉不欢,即使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横向发展,也丝毫不放在心上。而在他出宫设府之后,更是变本加厉。皇后殿下十分忧心魏王的身体以及形象,多次叮嘱魏王府的厨子要多素少荤,魏王府的厨子听皇后殿下那么一说,当场就给跪了,说皇后殿下明鉴,魏王让我做,我不敢不做啊。 皇后殿下无语凝噎,转而跟李世民说起此事,谁知圣人选官是虽然要过身言书判四关,外表端正排第一,可真放在自家孩子身上,就是另一套标准。 李世民听了皇后殿下一席话,略一沉吟,说道:“随他去吧,只要他高兴就好。” 皇后殿下十分无语,她总算是发现了,在她所有的孩子面前,英明神武的圣人李世民,是说不出一句重话,既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孩子们压根儿就不怕父亲,一旦有人撑腰,便有恃无恐起来,皇后殿下只好频频扮演黑脸的角色,也是十分心累。 而且孩子逐渐年长,不再是年幼时阿娘前阿娘后的稚气小儿了,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世界,皇后殿下觉得也管不动魏王了。 苏妧看着前方的李泰,默默地或收回了视线。 什么天生贵胄,一看便知是贵不可言这样的话,其实也挑对象的。李承乾担得起一句气质出众,贵不可言,可李泰实在是令人一言难尽。 苏妧觉得怎么看这位魏王李泰,都跟清贵没什么关系,倒像是裹着一层油光的暴发户。 但她怎么可以这么想未来的小叔呢? 苏妧默默得检讨了一下自己,她有罪,她忏悔。 李泰的体型被李承乾拿来说事,也不生气,哈哈大笑起来,回头看向在座的人,笑着反击:“太子阿兄转移话题了,兄弟们,咱们一天在外面打猎,这才歇下,大家饿不饿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9.069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苏妧依旧一脸懵逼:“可是阿耶,当今太子殿下要成亲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苏亶看着女儿一头雾水的模样,神情十分复杂,跟苏妧说:“国师都说了, 你的命格和太子殿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妧:“” 不, 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她没弄明白。 孙氏听到丈夫的话, 先是十分受宠若惊,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能跟皇家攀上关系,那是何等殊荣。然而还不等她高兴, 一句伴君如伴虎的老话就在她脑海出现,便让她原本雀跃的情绪退了下去。 孙氏:“夫君,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了。” 苏亶也很是无奈, 他轻叹了一声,说道:“不是说了, 太子去年病重之时, 曾梦见一个少女, 那个少女,长得与我家瑶奴一模一样。” 孙氏瞠目结舌, 这样也行? 苏亶:“我本也觉得十分荒唐, 今天下朝后圣人将我留下, 他将太子所画的肖像展示给我看, 那少女的眉眼,真的是跟瑶奴长得十分相像啊,娘子。” 苏妧听了,也有些无语,她这年把都不知道入过多少人的梦,但是在别人的梦中露脸的,寥寥无几,她一想,就想起了去年冬天梦到被雪怪追杀的少年郎了。 原来那个少年郎,竟然是当今的太子殿下李承乾。 在梦中遇见,李承乾还惦记着她,这多少让苏妧心里有些飘飘然,可飘飘然之后,她就发现问题大了。 她对李承乾的事情不能说了如指掌,但她还是知道李世民之后的皇帝,是李治而不是李承乾。 那就是说,李承乾是个废太子。 废太子是什么下场? 废为庶民,远离长安。最后的下场是郁郁而终,至死也没有再踏入长安一步。 如果苏妧没记错的话,李承乾还是个残疾,他有足疾。 虽然如今貌似好好的,但他真的是有残疾。 苏妧还在想着,又听到孙氏说道:“就因为做了一个梦,就定下我们家瑶奴,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苏亶叹息,“娘子,你是有所不知,前阵子我见圣人的时候,曾见过皇后殿下。皇后殿下还与我唠嗑了一会儿,问了一些瑶奴的事情的。我那时只当是与皇后闲话家常,把瑶奴的生辰都告诉她了。皇后殿下专门让国师给瑶奴批命,国师说瑶奴的命格若与太子殿下相配,是可遇不可求的太子妃人选。” 孙氏愣住,事情来得猝不及防,也不是是福是祸。半晌,孙氏问了一句,“这事情算是定下来了吗?” 苏亶:“圣人只是在试探我的口风,若当真不愿意,大概也不会勉强。” 不会勉强是真的,只是,天下之大,谁又敢对着帝王说不呢? 苏妧听到了李世民想跟苏亶结亲家的事情,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沉默了片刻,就回了自己屋子。 两个贴身侍女绿萝和藿香迎了上来,问:“主子,怎么了?” 苏妧摇头,“没事,我得睡个觉冷静一下。” 她真的一头栽进床里,倒头就睡。 这一定是一场梦,睡一觉就好,如果睡一觉不好,那就睡两觉。 孙氏带着人过来了苏妧的房里的时候,苏妧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呼吸平稳绵长,十分安稳的模样。 可早前苏妧的一场大病吓坏了孙氏,而刚才苏妧回房前像是失了魂似的模样孙氏有些不放心,请了住在府中的老大夫百里夷来看。 说起百里夷,就有一段渊源。昔日苏亶的祖父苏威,是隋朝能出将入相的名臣。当年李渊从太原起兵,跟隋朝有过恶战。那时百里夷尚是少年,他与父亲在战乱中流连失所。百里夷的父亲那时是有名的民间圣手,为医者救死扶伤,即便是战乱中也而不忘医者天职。然而上天并未因为百里夷的父亲仁心仁术而厚待他,百里夷的父亲在一次交战中被唐军所杀,而少年百里夷被苏威所救。 这些年来,百里夷感谢当年苏威救他之情,一直在隐居在苏府。三年前苏妧大病一场,是百里夷不眠不休为苏妧施针用药,才将人从鬼门关里抢了回来。 当然,苏妧人是活下来了,至于芯儿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百里夷那是万万都不会想到这一茬的。 在一年前的冬天,苏妧又得了急病,高烧不退,昏睡了好几天,也是百里夷将她治好的。 百里夷医术名声在外,许多人慕名而来,即便是李世民,也想将百里夷招揽进尚药局当太医。 然而百里夷十分个性,他跟随苏亶进宫见李世民时,拒不下跪,并且振振有词:“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我今日跪了仇人,他日在黄泉与父亲相见,我有何脸面去见他?” 李世民不怒反笑,十分欣赏百里夷,认为此人虽然狂傲,却颇有魏晋风骨,便没有再为难他。 苏威尚未去世的时候,百里夷便成了苏府的专属大夫,苏威去世后,苏府中的人对这位老大夫也从未当成外人看。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更何况这位老人还是民间圣手。 苏亶对百里夷也是敬重有加的。 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大夫百里夷给苏妧把了脉,然后点了一把安神香,跟孙氏说道:“夫人放心,没什么大碍。人在经历情绪大起大落的时候,会分外疲惫,睡一觉便好。” 孙氏这才放下心来,要送老大夫出门。 百里夷走了两步,回头问孙氏:“近日天气寒冷,夫人的腿疼可曾又犯了?” 孙氏少女时期曾在马背上摔了下来,腿摔断了。后来虽然已经痊愈,但没到冬天和变天之时,伤处都会疼痛难忍。 孙氏:“还好,百里大夫费心了。” 百里夷也不跟她客气,微微颔首,跟孙氏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对夫人的腿疼素手无策,惭愧。不过日前我针对如何缓解夫人的腿疼研究出一套针法,还没试过,但多少能有些缓解。妧娘这两年没事的时候都跑到我院子里说要跟我学本事,我看她如今虽不能算是出师,但该懂的也懂了不少,就将那套针法教给她了。” 孙氏愣住,女儿三天两头去找百里夷她是知情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高兴。但女儿如今好好的大字不去练,女工也不去做,竟然还学起针灸了? 百里夷:“夫人可还记得,妧娘年幼时,也十分喜欢跟在我后面认识各种各样的草药。自从去年冬天夫人的腿疼之疾加重之后,她便往我哪儿跑得更勤快了,想来也是希望在夫人的腿疼再犯的时候,她能做点什么吧,一片孝心,令人动容。她若是能好好的,夫人与郎君,也就随她高兴吧。” 略顿,百里夷又说:“妧娘自从三年前一场大病痊愈后,在这些方面天分,似乎比从前更高了。” 百里夷话里有话,其实苏妧从小在认识草药方面就十分有天赋,年幼之时小女娃屁颠颠地跟在百里夷身后,不过才四岁,竟然就能背下百里夷所写的药方,那时百里夷夸奖苏妧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 可惜,在世人眼里,名门之女应该具有的是主持中馈的本领,平时练字画画,赏花煮酒,这样的爱好便十分合适,至于什么医术不医术,并不重要。哪个世家大族要说亲的时候,看重的不是对方的德行和家族背景吗?至于其他的,无所谓。 后来苏妧渐渐长大,孙氏对苏妧的管教也变得严格许多,加上苏妧年纪大了,姑娘家爱俏又爱热闹,认识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爱好,自然也就忘了那些年当百里伯伯跟屁虫的日子。 只是孙氏没想到,如今苏妧又重拾了儿时的兴趣。而方才百里夷的话,也确实是说到了孙氏的心坎里去。 与先前两次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苏妧相比,如今的苏妧能全须全尾地活着,会在她面前哭笑玩闹,那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学医也好,学针灸也好,都随她高兴好了。 于是,孙氏朝百里夷微微颔首,笑道:“老大夫说的是这个理。” 百里夷见状,微笑着告退。 孙氏让人来将百里奚送回院子,回过头看苏妧那精致的五官,有些无奈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小东西。” 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若女儿真的被选为太子妃,那么她还有多少像如今这般的日子呢? 是夜,向来都是入别人梦的苏妧,自己做了个梦。 梦中,她正站在窗户前,窗前的珠帘垂下。 而李承乾手里拿着一枝寒梅,大步从雪地里走来,他走到窗前抬手撩开珠帘。 珠帘相互撞击,叮当作响,一枝寒梅随着悦耳声响出现在她的眼前。 李承乾弯着眉目,望着她。 苏妧却十分警惕,皱着眉头:“我不要你的花。” 李承乾笑了笑,干脆翻窗而进,她后退了两步,李承乾却朝她逼近,在两人几乎要呼吸交缠的时候,李承乾却停了下来。他没有再进一步,只将她困在他的胸膛与墙壁之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嫌弃我东宫里有人,又嫌身在帝王家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失了自由。可你将我从梦中带回来,哪有那么容易脱身的道理?我看你不如乖乖就范,嫁给我当太子妃,如此一来,你的父亲既可以因为你而加官进爵,你也可以帮我镇镇东宫那群我不想要c别人却硬要塞给我的人。” 那厮眼角飞挑,脸上笑容迷人。 上一次苏妧入梦时,少年一身清贵,眉目间盈盈笑意,年纪虽轻,不掩俊逸风流。他说在冰天雪地中走来,遇见了九个想要带他走的貌美女子,而苏妧是第十个。少年悠然笑问苏妧,后面到底还有多少个女子想要带他走的? 如今这个梦中的李承乾,依然英俊无双,举止透着皇家子弟在风月中的那种风流范儿。 大概是因为颜值,那样轻佻狂放的言辞,风流却不显下流。 但苏妧还是气得想打他,然而手都还没扬起来,她就醒了。 有什么事情比想打人却没打着更令人郁闷?即使是个梦,苏妧也觉得那口气噎在胸前不上不下,弄得她快要吐血。 房中琉璃灯散发着莹莹光亮,苏妧侧身,看着那燃烧的火焰,却再也睡不着。 是不是当初她入了李承乾的梦境之时,有的事情就已经冥冥中被注定了? 只是,如果她真的必须要嫁给李承乾,她该怎么做呢? 以后的路还很长,也不是她简单说几句进宫也没什么不好,就会真的好。 想到李承乾那一片黯淡的前途和日后会令他变成残疾人的足疾,苏妧就觉得这事情得好好琢磨。 过去现在不可改,但未来可追。 她又还比别人多知道一些事情,总是有办法的。 苏妧收了收心神,想起这几天孙氏的腿疼又发作了。 日后如果真的成为了太子妃,李承乾也是有足疾的人。 前世的苏妧,出生于一个中医世家,然而她却是家里的怪胎。她从小就没有要继承祖传衣钵的觉悟,天生对香味特别敏感,尚未来到大唐的时候,是立志当个调香师的。然而调香师没当成,她就到了大唐成为了苏妧。 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名门贵女。要当调香师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倒是可以当个消遣来打发时间。她也不太出门去应酬,母亲孙氏又有腿疼之疾在身,她没事的时候都跟着百里夷学医术。技多不压身,反正多会一点是一点。如今好巧不巧,她未来的夫君李承乾还是个病秧子,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苏妧打算好好利用自己现有的资源,必须要更加努力地跟着百里伯伯学中医,学针灸! 调香也是不能放下的,说不定哪天可以用调香来发展个副业。 至于能入梦这个神奇的技能穿越一场,怎么能辜负了这个跟着穿越而来的技能呢? 到目前为止,苏妧除了被入梦这个技能坑了自己一次之外,也发现了一些妙用。 但入梦不能告诉她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至于该怎么走这个问题,苏妧觉得那就先从跟着百里夷将孙氏的腿疼治好开始吧! 两家结成姻亲倒是没什么,只是李家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李晶跟萧锴有私情。事情未必就是萧锴对李晶有多真心,这些世家子弟,谁不风流?萧锴对李晶,或许不过是逢场作戏,可李晶却已经走火入魔。 少女蒙昧,以为俊俏的少年郎三两句调情般的话语便能当真。李晶得知萧锴要娶的人是李蕴时,快疯了。派人去找萧锴,萧锴却是个怕事的,他哪敢忤逆父亲?更何况,与嫡长女李蕴相比,李晶又算得了什么? 萧锴翻脸不认人,李晶不认为萧锴有问题,却认为这是李蕴的过错。既然萧李两家联姻是既定事实,那么她如果能让李蕴嫁不成呢?府中跟李蕴年龄相仿的,只有她,如果李蕴不能嫁,那么萧锴是不是就可以顺势跟宋国公说,要娶她呢? 一个大胆的念头一直在李晶的脑海里盘旋,却没有付诸行动。直到她在永乐园看到了在魏王府中当差的徐方。 徐方原本是李蕴生母的远方堂兄,心术不正,到了长安后想借李绩的势飞黄腾达,却被李绩扫地出门。 于是,一直都没能付诸行动的李晶让人送了好处给徐方,跟他相互勾结。不过是半天的时间,李晶就已经想好了怎么令李蕴身败名裂,无法嫁给萧锴了。 她利用了杨宜歆,让她将李蕴带到了永乐园的岛上,然后让徐方在岛上的时候,侵犯李蕴。 这么一来,事情就好办了。杨宜歆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她生性贪玩,所以领着李蕴上岛没毛病。李蕴在岛上被人侵犯,也是咎由自取。谁让她非要跟着杨宜歆到岛上去的呢?酿成苦果之后,又能怪谁? 苏妧没想到毛都没长齐的李晶,竟然会有这样歹毒的心机。即便是站在众人面前供认不韪的时候,她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 李晶站在堂中,在她身边跪着昨晚被长乐公主从魏王手中要过来的徐方。 她环视了一圈儿屋里的人,冷笑着说道:“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何必多此一举将我提过来问,直接交给大理寺不就好了。” 长乐公主见状,秀眉微挑了下,“好个狂妄的丫头,可惜,你再怎么狂妄,不过也是个庶出之女。如今犯下了这样的事情,日后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李晶:“是啊,我是庶出的,比不上你们这些嫡出之女来得高贵。就因为是嫡出的,所以抢别人的意中人这种事情,做得总是格外顺手。不管是我的阿姐,还是未来的太子妃。” 躺着也中枪的苏妧有些无语,她瞥了李晶一眼,长得倒是挺好的,就是戾气有点重。 这些年来,苏妧性情是活泼了不少,但心理年龄即使没有变得苍老,大概也不会倒回去,因此也懒得跟个小黄毛丫头计较。 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她也不想再搅和在其中了,于是跟长乐公主说道:“公主,这事说起来,与我也并无关系,我也该回避。” 长乐公主见苏妧这么说,也就随她回避,笑着说道:“那你先离开,傍晚找你一起去赏花煮酒,如何?” 苏妧笑着应下,就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发现李承乾和李震在外面站着。太子殿下双手背负在后,跟李震说道:“我说景阳,别老是愁眉苦脸的,有好事都被你那脸色晦气跑了。不管你那庶妹做了什么事情,长乐既然答应了说要将她交给李家处理,就肯定不会在永乐园赏她排头,你尽管放心好了。” 景阳是李震的表字。 李震:“我不是担心公主。” 李承乾奇道:“你不担心长乐,难道你担心万泉?那就更没必要了,万泉那个丫头我看着她长大的,没心没肺得很。她心中对蕴娘正愧疚着呢,一定不会在牵扯到李府名声的事情上为难她。” 苏妧听着有些新鲜,这是她第一次听李承乾和身边的人说话,总感觉这人骨子里有那么一些不羁的意味。 这时,李震回过头来,见到了她,微微一怔,友好地朝她微微躬身行礼。 李承乾看到了苏妧,轻咳了一声,又端起了身为太子的模样。 “瑶奴,怎么只有你一人出来?” 苏妧站定在离李承乾几步远的地方,少女明眸含笑,无害而单纯的感觉。 “里面也没我什么事,所以我就出来了。” 李承乾轻声笑了起来,“怎么能说是没你什么事儿呢?你昨天帮了万泉的大忙,一大早便又去找万泉了解此事,若是没你什么事儿,说不定这事情还没解决呢。” 太子殿下一顶高帽送了过来,苏妧有些意外。 李晶的事情,又不是什么计划得天衣无缝的阴谋,那样错漏百出的计划,放在谁那里都是可以轻易识穿的。不过事情也很难说,因为如果不是苏妧入了杨宜歆的梦,事后又用催眠术让杨宜歆回想起徐方的模样,这事情说不定也是会不了了之。 可能李蕴是知情的,不过这事情说到底是杨宜歆轻信李晶的话到岛上去玩,而杨宜歆被偷袭的真相,虽然李蕴心中有疑惑,但只要李晶一口咬定与她无关,这事情就永远都说不清。 如今李震等人能知道李晶和萧锴的私情,这军功章好像是有自己的一半呢! 苏妧一想,心里顿时飘飘然。 入梦是个好技能,她值得拥有。 苏妧在永乐园的小风波上,帮了杨宜歆一个忙,所以处理完李晶的事情之后,杨宜歆就跑到苏妧跟前笨拙地示好。她从小体弱多病,因此如今十二三岁还是跟个小孩子似的模样,她在苏妧眼前晃来晃去,晃得苏妧好笑不已。 苏妧:“万泉,你要是想为从前那样欺负我道歉,也是可以的,我会接受的。” 谁知杨宜歆双眼一瞪,“谁要跟你道歉?” 苏妧:“好吧,你既然没想要跟我道歉,那你来我这儿晃来晃去做什么?” 杨宜歆:“” 沉默了半天,然后她捏着嗓门跟苏妧说:“你救了我的命,戏文都有说,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 然而还不等苏妧说话,一个喊着笑意的男嗓在她身后响起—— “以身相许就不必了,以后少往瑶奴心中添堵倒是可以。” 杨宜歆闻言,顿时气得跳脚,“太子表兄,你怎么可以偷听!” 男子紫色的身影从一株樱花树后出来,眉目含笑:“明明是我先来的,怎么能说我是偷听呢?” 杨宜歆暗搓搓地想向苏妧示好,却被太子殿下撞了个正着,恼羞成怒,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这么不给面子,李承乾勉强维持着宽容的大表兄形象,自嘲笑道:“嘶,这丫头,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 苏妧却站在前方望着李承乾,脸上是明媚的笑容。其实此时此刻,她真的很难将眼前的李承乾和历史上的废太子联系在一起。 未失锐气的青年,长相英俊又身负才华,满朝文武对他都赞不绝口,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他到底是怎么将自己作到沦落为一个废太子,最后客死异乡的? 李承乾望着苏妧,他上前了两步,苏妧没有后退。 他剑眉微挑,又上前两步,苏妧依然没有退。 李承乾见状,得寸进尺,走到了苏妧跟前,两人视线交缠。 他的目光落在苏妧的五官上,少女的五官十分精致,皮肤吹弹可破,那红润的唇泛着动人的色泽,诱人采撷。 少女身上的那股馨香萦绕在鼻端,令他心湖荡漾。 李承乾:“我靠近你,你为何不退?” 苏妧仰头,望着眼前男子俊雅的五官,梨涡浅笑,“因为我发现,在太子殿下出现的那一刻,便有人在默默地注视着你。” 李承乾眼睛微睁,神色诧异。 苏妧脸上的笑容不变,她甚至还微微低头,令人从远处看着,就是她含羞带笑的模样 。她轻声问道:“太子殿下想做什么?难道我是你亲自认定的太子妃这件事情,还不足以让李蕴死心嫁人吗?” 李承乾默了默,抬手帮落在苏妧头上的白色花瓣取下,动作十分轻柔。 李承乾:“你不了解她。” 苏妧:“难道你就了解她?” 李承乾笑:“我也不了解她,但我了解李震,李震不会希望李蕴成为我的侧妃。” 苏妧不由得一愣,她原本是低着头的,如今趁着抬头的间隙,看向远处,原本还在樱花树干后的李蕴,已经走了出来,远远地看着他们。 李承俯俯首,脸上神情温柔地近乎能滴得出水来,“蕴娘在看着我们,你紧张吗?” 苏妧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紧张,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呢。” 李承乾被少女眉眼生动的模样逗笑了,但还是跟她解释说道:“我对李蕴,就如同是对万泉一般。李震要告假两天回府处理李晶的事情。这次回去,蕴娘或许会提出与萧锴解除婚约,或许不会。李震方才跟我说,蕴娘心中尚有幻想,希望我能快刀斩乱麻。可我从来没处理过这些事情,要我往蕴娘身上扎刀这样的事情过于残忍,我做不出来。” 苏妧:??? 难道此时此刻的太子殿下,不是正在往李蕴心里扎刀吗? 李承乾:“我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蕴娘从未见过我面对意中人的模样,因此给她造成了一些错觉。所以我如今特别让她看看,我对未来的太子妃,是怎样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酝酿情绪,“瑶奴,看着我。” 苏妧抬眼,那一看,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眼前的男子,狭长的双眼微弯,自然而然地透出几分深情,目光温柔而专注,天地之大,在他的眼中,却只看得见眼前这一人。 苏妧:“” 然后,她越过李承乾的肩膀,看到李蕴了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并不是不温柔,不过是被温柔以待的,并不是你。 他也并不是不深情,只是他的深情只属于他的意中人。 可你知道,他的意中人,是假的吗? 长乐公主看向她,忽然喊道:“蕴娘。” 李蕴抬头,“公主想问什么?” 长乐公主打量着她,脸色沉了下去。 “方才公主让两位嬷嬷看着我,不许我离开,难道公主认为万泉这般模样,是我所害吗?” 长乐公主:“万泉小孩子心性,可她到永乐园不知有多少回了,从来没想过要上那座小岛,为何今日会与你一同上去?” 李蕴神色木然,“所以呢?就因为这样,公主认为万泉险遭毒手,是与我有关?”说着,她抬眼,目光不悲不喜地扫过苏妧,然后与长乐公主对视,笑问:“一年前我与太子殿下表明心迹时,被万泉撞破。她年纪小,口无遮拦,弄得人尽皆知。此事确实令我无地自容,但公主若是以为我因此而怀恨在心,等到如今再伺机报复,那公主便错了。我的父亲虽远在并州,但兼任太子左庶子,我的阿兄亦是东宫属官,李蕴再无能,也绝不会令父兄蒙羞。” 苏妧:“” 她昨晚听藿香和绿萝说了李蕴和李承乾的事情,但却没想到这事情居然还跟杨宜歆有关系。 长乐公主没想到李蕴会直接将她仰慕太子的事情当着苏妧的面说出来,愣了一下。 李蕴神色复杂地笑了笑,“既然公主怀疑我,那我就在这儿陪着万泉。很快,公主便会捉到那加害万泉的人,等万泉醒了之后,她为何会想要上岛,也自见分晓。” 苏妧眨了眨眼,这事情好像是有些复杂。她的好奇心并不是那么强,她本来就是被长乐公主拉来的,能顺手帮了杨宜歆,她自己也十分意外。 这么一想,苏妧反而还更加淡定了些。 长乐公主此时大概也是心情有些乱,并未与李蕴多说,带着苏妧和武珝离开了房间,还叮嘱守在门外的冬青,“看好了县主,若是她再有任何差池,唯你是问!” 冬青白着脸,点头,“是 ,公主。” 长乐公主轻叹了一声,与苏妧一同走出院子,身后还跟着武珝小萝莉和几个侍女。 她一边走一边跟苏妧说道:“今天幸好有你在,否则事情不会这么容易解决,你怎会懂这些针灸之术?” 长乐公主怎么也没想到苏妧竟然会这些寻常贵女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会调香倒是没什么,姑娘家谁不爱这些花花草草c香喷喷的东西。她只是没想到,苏妧竟然好像还会一点针灸之术。刚才她拿针扎杨宜歆的时候,看手法是一点也不生疏的,平常没少练习。 苏妧与长乐公主穿梭过回廊,方才她们在杨宜歆房中折腾的那么一会儿工夫,外面已经下了蒙蒙细雨,油绿的枝叶被打湿,枝头鲜花包含雨露,分外好看。 苏妧说道:“我先前生了一场大病,是府中的大夫不眠不休费了好几个日夜,才将我从鬼门关带了回来。而我的阿娘年幼时曾摔伤过腿,每到变天之时,腿便疼痛难忍,每次都需要大夫为她针灸才能缓解,我跟着大夫学了一阵子,有时候阿娘的腿疼要是犯了,我也能搭一把手。” 这些事情,长乐公主倒是都有耳闻,她还听说在苏府里的那位老大夫,父亲曾经想将他招进尚药局当太医的,只是那位老大夫性格怪异,又跟苏家好像颇有渊源,所以作罢。 长乐公主本就对苏妧有好感,此时听说苏妧学了一点医术,又对母亲如今孝顺,心中对她的好感又腾腾往上涨。 只是她又想起方才被留在杨宜歆房中的李蕴,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从前她还没下降到长孙家的日子。那时她还住在太极宫的公主院中,因为李震是东宫属官,又因为李绩的缘故,李蕴便常有机会跟着兄长进宫来。长乐公主和李蕴的交情是很好的,只是在李蕴私下见了太子,说不计较名分想要侍奉左右的事情之后,开始生分的。 长乐公主倒是没什么,大概是李蕴的面子会有些过不去。 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不管是太子还是长乐公主,为了李蕴的名声,都下令不许外传。可是他们千算万算,就没想到当时在宫中小住的杨宜歆那天淘气跟城阳捉迷藏的时候,就躲在李承乾和李蕴说话不远处的树丛中。 杨宜歆从小就被长公主惯坏了,做事情随心所欲也不想后果,加之一年前的杨宜歆,比现在更小孩子心性些。她是在听说李蕴要说亲的时候,一时嘴快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天她听到李蕴向李承乾表明心迹的事情说出来的。 众目睽睽之下,即使李蕴再镇定,也不可能做到不动声色。在长安这种地方,只有三分真的事情都能传得绘声绘色,更别提是李蕴和李承乾的事情空穴来风,事出有因,即使后来被长乐公主官方辟谣,依然是八卦热点。 长乐公主觉得苏妧肯定也知道这事情,可看她的模样,好像并不在意。 她心里还在琢磨着呢,就听到苏妧说道:“我觉得有问题的不一定是李蕴。” “李蕴不是那种平时没事喜欢探险的人,到那小岛上,肯定是万泉的主意。只是,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万泉差点被人所害时,李蕴与她在一起。这事情要是传到了长广姑姑那里,李蕴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苏妧:“公主似乎也并不认为是李蕴害了万泉,方才为何——” “关心则乱,我担心消息没封锁好,走漏风声让长广长公主知道万泉险些被害的事情,若是这般,也不必等什么真相大白,李蕴可能直接就遭殃了。” 长乐公主轻叹了一声,续道:“李蕴从小便时常进入宫中,我了解她。以她的性情,绝不会主动加害万泉的。可在万泉想起那凶徒的模样时,我看到李蕴想要离开,便觉得此事即便与她无关,也必有隐情。” 苏妧倒没什么好不放心的,长乐公主是在皇家长大的人,虽说李世民的后宫在长孙皇后的主持下,井井有条。可毕竟是皇家后院是非之地,各种关系错综复杂,长乐公主身为嫡长女,长孙皇后在她身上花费的心血绝对不少。杨宜歆遇袭之事到底是什么来龙去脉,长乐公主或许一眼就看出端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0.070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高门内宅本就藏污纳垢,纵然是李绩自诩家风好, 也避免不了嫡庶之争。自从李蕴仰慕太子李承乾在长安城内传开之后, 李绩的妻子就已匆匆忙忙地帮李蕴订了亲, 希望以此来平息外面的风言风语。李蕴的未婚夫萧锴,宋国公的次子, 虽然不是嫡长子, 但也是嫡亲的,两个小儿女年龄相仿, 虽然说外面有一些流言对李蕴不利, 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但凡是尚未坐实的事情, 都可以说是别人眼红才散布的。李绩是当今圣人李世民的红人,驻守并州的同时, 遥领东宫太子左庶子, 出将入相是早晚的事情,谁不希望能跟他结上亲家。因此当李绩透漏出想跟宋国公结亲家的时候,宋国公也欣然同意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两家结成姻亲倒是没什么, 只是李家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李晶跟萧锴有私情。事情未必就是萧锴对李晶有多真心, 这些世家子弟,谁不风流?萧锴对李晶, 或许不过是逢场作戏, 可李晶却已经走火入魔。 少女蒙昧, 以为俊俏的少年郎三两句调情般的话语便能当真。李晶得知萧锴要娶的人是李蕴时,快疯了。派人去找萧锴,萧锴却是个怕事的,他哪敢忤逆父亲?更何况,与嫡长女李蕴相比,李晶又算得了什么? 萧锴翻脸不认人,李晶不认为萧锴有问题,却认为这是李蕴的过错。既然萧李两家联姻是既定事实,那么她如果能让李蕴嫁不成呢?府中跟李蕴年龄相仿的,只有她,如果李蕴不能嫁,那么萧锴是不是就可以顺势跟宋国公说,要娶她呢? 一个大胆的念头一直在李晶的脑海里盘旋,却没有付诸行动。直到她在永乐园看到了在魏王府中当差的徐方。 徐方原本是李蕴生母的远方堂兄,心术不正,到了长安后想借李绩的势飞黄腾达,却被李绩扫地出门。 于是,一直都没能付诸行动的李晶让人送了好处给徐方,跟他相互勾结。不过是半天的时间,李晶就已经想好了怎么令李蕴身败名裂,无法嫁给萧锴了。 她利用了杨宜歆,让她将李蕴带到了永乐园的岛上,然后让徐方在岛上的时候,侵犯李蕴。 这么一来,事情就好办了。杨宜歆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她生性贪玩,所以领着李蕴上岛没毛病。李蕴在岛上被人侵犯,也是咎由自取。谁让她非要跟着杨宜歆到岛上去的呢?酿成苦果之后,又能怪谁? 苏妧没想到毛都没长齐的李晶,竟然会有这样歹毒的心机。即便是站在众人面前供认不韪的时候,她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 李晶站在堂中,在她身边跪着昨晚被长乐公主从魏王手中要过来的徐方。 她环视了一圈儿屋里的人,冷笑着说道:“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何必多此一举将我提过来问,直接交给大理寺不就好了。” 长乐公主见状,秀眉微挑了下,“好个狂妄的丫头,可惜,你再怎么狂妄,不过也是个庶出之女。如今犯下了这样的事情,日后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李晶:“是啊,我是庶出的,比不上你们这些嫡出之女来得高贵。就因为是嫡出的,所以抢别人的意中人这种事情,做得总是格外顺手。不管是我的阿姐,还是未来的太子妃。” 躺着也中枪的苏妧有些无语,她瞥了李晶一眼,长得倒是挺好的,就是戾气有点重。 这些年来,苏妧性情是活泼了不少,但心理年龄即使没有变得苍老,大概也不会倒回去,因此也懒得跟个小黄毛丫头计较。 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她也不想再搅和在其中了,于是跟长乐公主说道:“公主,这事说起来,与我也并无关系,我也该回避。” 长乐公主见苏妧这么说,也就随她回避,笑着说道:“那你先离开,傍晚找你一起去赏花煮酒,如何?” 苏妧笑着应下,就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发现李承乾和李震在外面站着。太子殿下双手背负在后,跟李震说道:“我说景阳,别老是愁眉苦脸的,有好事都被你那脸色晦气跑了。不管你那庶妹做了什么事情,长乐既然答应了说要将她交给李家处理,就肯定不会在永乐园赏她排头,你尽管放心好了。” 景阳是李震的表字。 李震:“我不是担心公主。” 李承乾奇道:“你不担心长乐,难道你担心万泉?那就更没必要了,万泉那个丫头我看着她长大的,没心没肺得很。她心中对蕴娘正愧疚着呢,一定不会在牵扯到李府名声的事情上为难她。” 苏妧听着有些新鲜,这是她第一次听李承乾和身边的人说话,总感觉这人骨子里有那么一些不羁的意味。 这时,李震回过头来,见到了她,微微一怔,友好地朝她微微躬身行礼。 李承乾看到了苏妧,轻咳了一声,又端起了身为太子的模样。 “瑶奴,怎么只有你一人出来?” 苏妧站定在离李承乾几步远的地方,少女明眸含笑,无害而单纯的感觉。 “里面也没我什么事,所以我就出来了。” 李承乾轻声笑了起来,“怎么能说是没你什么事儿呢?你昨天帮了万泉的大忙,一大早便又去找万泉了解此事,若是没你什么事儿,说不定这事情还没解决呢。” 太子殿下一顶高帽送了过来,苏妧有些意外。 李晶的事情,又不是什么计划得天衣无缝的阴谋,那样错漏百出的计划,放在谁那里都是可以轻易识穿的。不过事情也很难说,因为如果不是苏妧入了杨宜歆的梦,事后又用催眠术让杨宜歆回想起徐方的模样,这事情说不定也是会不了了之。 可能李蕴是知情的,不过这事情说到底是杨宜歆轻信李晶的话到岛上去玩,而杨宜歆被偷袭的真相,虽然李蕴心中有疑惑,但只要李晶一口咬定与她无关,这事情就永远都说不清。 如今李震等人能知道李晶和萧锴的私情,这军功章好像是有自己的一半呢! 苏妧一想,心里顿时飘飘然。 入梦是个好技能,她值得拥有。 苏妧在永乐园的小风波上,帮了杨宜歆一个忙,所以处理完李晶的事情之后,杨宜歆就跑到苏妧跟前笨拙地示好。她从小体弱多病,因此如今十二三岁还是跟个小孩子似的模样,她在苏妧眼前晃来晃去,晃得苏妧好笑不已。 苏妧:“万泉,你要是想为从前那样欺负我道歉,也是可以的,我会接受的。” 谁知杨宜歆双眼一瞪,“谁要跟你道歉?” 苏妧:“好吧,你既然没想要跟我道歉,那你来我这儿晃来晃去做什么?” 杨宜歆:“” 沉默了半天,然后她捏着嗓门跟苏妧说:“你救了我的命,戏文都有说,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 然而还不等苏妧说话,一个喊着笑意的男嗓在她身后响起—— “以身相许就不必了,以后少往瑶奴心中添堵倒是可以。” 杨宜歆闻言,顿时气得跳脚,“太子表兄,你怎么可以偷听!” 男子紫色的身影从一株樱花树后出来,眉目含笑:“明明是我先来的,怎么能说我是偷听呢?” 杨宜歆暗搓搓地想向苏妧示好,却被太子殿下撞了个正着,恼羞成怒,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这么不给面子,李承乾勉强维持着宽容的大表兄形象,自嘲笑道:“嘶,这丫头,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 苏妧却站在前方望着李承乾,脸上是明媚的笑容。其实此时此刻,她真的很难将眼前的李承乾和历史上的废太子联系在一起。 未失锐气的青年,长相英俊又身负才华,满朝文武对他都赞不绝口,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他到底是怎么将自己作到沦落为一个废太子,最后客死异乡的? 李承乾望着苏妧,他上前了两步,苏妧没有后退。 他剑眉微挑,又上前两步,苏妧依然没有退。 李承乾见状,得寸进尺,走到了苏妧跟前,两人视线交缠。 他的目光落在苏妧的五官上,少女的五官十分精致,皮肤吹弹可破,那红润的唇泛着动人的色泽,诱人采撷。 少女身上的那股馨香萦绕在鼻端,令他心湖荡漾。 李承乾:“我靠近你,你为何不退?” 苏妧仰头,望着眼前男子俊雅的五官,梨涡浅笑,“因为我发现,在太子殿下出现的那一刻,便有人在默默地注视着你。” 李承乾眼睛微睁,神色诧异。 苏妧脸上的笑容不变,她甚至还微微低头,令人从远处看着,就是她含羞带笑的模样 。她轻声问道:“太子殿下想做什么?难道我是你亲自认定的太子妃这件事情,还不足以让李蕴死心嫁人吗?” 李承乾默了默,抬手帮落在苏妧头上的白色花瓣取下,动作十分轻柔。 李承乾:“你不了解她。” 苏妧:“难道你就了解她?” 李承乾笑:“我也不了解她,但我了解李震,李震不会希望李蕴成为我的侧妃。” 苏妧不由得一愣,她原本是低着头的,如今趁着抬头的间隙,看向远处,原本还在樱花树干后的李蕴,已经走了出来,远远地看着他们。 李承俯俯首,脸上神情温柔地近乎能滴得出水来,“蕴娘在看着我们,你紧张吗?” 苏妧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紧张,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呢。” 李承乾被少女眉眼生动的模样逗笑了,但还是跟她解释说道:“我对李蕴,就如同是对万泉一般。李震要告假两天回府处理李晶的事情。这次回去,蕴娘或许会提出与萧锴解除婚约,或许不会。李震方才跟我说,蕴娘心中尚有幻想,希望我能快刀斩乱麻。可我从来没处理过这些事情,要我往蕴娘身上扎刀这样的事情过于残忍,我做不出来。” 苏妧:??? 难道此时此刻的太子殿下,不是正在往李蕴心里扎刀吗? 李承乾:“我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蕴娘从未见过我面对意中人的模样,因此给她造成了一些错觉。所以我如今特别让她看看,我对未来的太子妃,是怎样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酝酿情绪,“瑶奴,看着我。” 苏妧抬眼,那一看,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眼前的男子,狭长的双眼微弯,自然而然地透出几分深情,目光温柔而专注,天地之大,在他的眼中,却只看得见眼前这一人。 苏妧:“” 然后,她越过李承乾的肩膀,看到李蕴了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并不是不温柔,不过是被温柔以待的,并不是你。 他也并不是不深情,只是他的深情只属于他的意中人。 可你知道,他的意中人,是假的吗? “我还以为是哪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将太子表兄迷倒了,如今一见,不错如此。” 苏妧觉得这个颍川县主真的是刷新了她的眼界,因为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像颍川县主这么嚣张的。毕竟,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杨宜歆。 平时两个人说点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都要考虑隔墙有耳,更何况她和颍川县主之间,已经不是隔墙有耳没耳的问题,而是当场就有第三者的问题。 颍川县主这么猖狂令苏妧忍不住瞥了杨宜歆一眼。 杨宜歆这是一幅忍辱负重的憋屈模样,不吭声。 苏妧差点惊呆了,在李承乾面前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杨宜歆,居然怕颍川县主?同为县主,杨宜歆的母亲与平阳昭公主也是姐妹,按道理说表姐妹之间的情感,应该是相当融洽的才是,怎么杨宜歆见了颍川县主,一副耗子见了猫似的模样? 但此时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别人找茬都找上门来了,不反击岂不是太怂了? 苏妧这么一想,连忙振奋精神,她下巴微微扬起,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哦?不知颍川县主所以为的苏妧,到底是什么样的?” 颍川县主看苏妧不为她的话所动,冷笑。她五官精致,本应该是个美人,如今看着也确实依然是个美人,只是可惜这美人周身戾气略重。 颍川县主的双眸上下打量着苏妧,目光中有着明显的轻蔑。 “别以为被选为太子妃便是什么好事?你知道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他向往自由,最向往的还是可以在大唐边境那广袤的土地上纵马驰骋,最喜欢看的舞蹈是胡人的胡旋舞么?” 苏妧以不变应万变,“先前不知,如今知道了,感谢县主告知。” 颍川县主本以为苏妧会被她的话语所影响,如今见她这么不咸不淡的模样,心中的不甘和怒火蹭地就上来了。 “你即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你能因为他喜欢胡旋舞,特地去学吗?你能为了成为他心中喜欢的模样,一切都按照他的喜好做事吗?” 苏妧对此也十分坦白,“说实话,不能。” 停了停,她笑着侧头,上下将颍川县主打量了一圈,语气颇为遗憾地说道:“没想到县主对太子殿下一番心意如此真切,令人动容。这么用情至深的县主,却没能被选为太子妃,真是太可惜了。” 颍川县主:“” 杨宜歆:“”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颍川县主气得脸都发白了。颍川县主没想到苏妧竟然敢这样跟她怼,她的娘亲可是平阳昭公主!昔日太上皇李渊最宠爱的女儿,是古往今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去世时由军队送葬的公主!苏妧不过是个从四品大臣之女,何时轮到她在此阴阳怪气c冷嘲热讽?! 大概是一开始就轻敌了,因此猝不及防地被敌方反攻的时候,就乱了阵脚。 颍川县主有些口不择言:“这便是我大唐未来太子妃的涵养?苏娘子,麻雀飞上了枝头,也依然是麻雀,绝不会因此就真的变成凤凰的。太子殿下芝兰玉树般的人,你配得上吗?” 苏妧并不生气,对于这些来自于言语上的攻击她向来都不是太在意,没什么好在意的,她说过,她最喜欢的,就是看别人气得咬牙切齿却对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苏妧朝颍川县主露出一个甜笑,笑容甜,声音更甜,甚至还带着几分恶意的娇嗔之感。 “配不配这个问题,好像轮不到县主来判断呢。” 颍川县主:“” 在旁边看了一场大戏的杨宜歆目瞪口呆,紧接着心中的熊熊地燃起了对苏妧的崇拜之情。 苏妧居然敢这么怼颍川,胆子实在太大了! 杨宜歆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娇纵模样,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大概就是眼前的这个颍川县主。每次看到颍川县主,就跟鹌鹑一样,很安静。颍川县主说一,她绝不会说二,有时候大家都会笑着说不愧是表姐妹,都是同一个鼻孔出气的。可谁也不知道,杨宜歆怕颍川县主。 杨宜歆在颍川县主面前当了十多年的鹌鹑,如今看到苏妧面不改色地将颍川县主怼得脸色都变了,心中感觉像是苏妧帮她把这些年的憋屈都还了回去似的,别提多高兴了。她看着苏妧的眼神也顿时变得热切起来,好像是看到了偶像的迷妹一样。 苏妧被杨宜歆那崇拜的小眼神弄得云里雾里,所以她又做了什么令这个吉祥物似的小萝莉忽然爱上了她? 颍川县主刚才被苏妧一气一噎,失了平常的水准。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好像方才的失态只是苏妧和杨宜歆的幻觉。 颍川县主:“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方才我词不达意,冒犯了苏娘子,抱歉。我只是觉得十分惊讶,苏秘书丞平日不显山不露水,我都极少听父亲说起他,却没想到能养出像是苏娘子这般的人儿出来。苏娘子如今被选为太子妃,苏府也是门楣生光,从此苏秘术丞在朝中平步青云,是指日可待啊。” 一番话,语气不见之前的半分不甘与挖苦之意,但褒贬不明。 苏妧微笑:“县主说的是。其实说起来,也是十分奇妙,我与家人都不曾想过,我与太子殿下的姻缘竟然会是起源于一个梦。说什么天定姻缘,或许是被大伙儿传得过于玄妙了,但或许真的如同国师所说,一切是缘。” 颍川县主闻言,只觉得一口气被憋在胸口。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或许杨宜歆听了苏妧的话并不会多联想些什么,可颍川县主毕竟不是万泉县主,颍川县主心有七窍,即使苏妧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但话里话外只要多想想,就都明白她的意思。 我和太子的姻缘是天注定的,县主你死心吧。 颍川县主触不及防被反将了一军,心里十分不痛快,她恨恨的瞪了苏妧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苏妧望着颍川县主的背影,有些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颍川县主和李蕴就不是一个段数的,如果李蕴遇上了颍川县主,大概就是被秒杀的渣渣。 杨宜歆等颍川县主走远了之后,忽然一把抱住了苏妧的胳膊,“苏妧,你太厉害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颍川这么生气,她方才放在身边的手在发抖,你看见了吗?” 苏妧默默的将自己被抱住的胳膊抽了出来:“没有,没空看。” 杨宜歆笑道欢快:“没事,有我帮你看着呢。” 苏妧:“” 出息,为什么不能正面迎战,只敢在旁边偷偷打量颍川县主? 杨宜歆还不等苏妧问她怎么会那么怕颍川县主,就自个儿跟苏妧招了。 “小时候经常去公主院找长乐阿姐玩,那时候颍川也是跟长乐阿姐住在公主院里的。每次我去找长乐阿姐的时候,趁长乐阿姐不在,颍川总会将公主院的人都赶出去,将我关在一个小黑屋里,还不许我告诉别人。我一开始的时候会跟长乐阿姐说,可是长乐阿姐都不信我,说颍川那么懂事可爱,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万泉不能撒谎哦。” “可是我明明没有撒谎,但长乐阿姐她们都不信我,觉得肯定是我淘气。她对我,就像刚才对你一样,在有人的时候很好的,可是在没人的时候,她就会欺负我。苏妧,颍川从小就很可怕的,她做坏事都不会有人相信!” 苏妧闻言,转头看了杨宜歆一眼。 其实她想说没那么夸张的,只是杨宜歆段数太低了,加上小时候大概经常私下被颍川县主关在小黑屋,对颍川县主产生一种害怕的情绪就像是她的本能反应一样。 苏妧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我相信。” 杨宜歆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相信,苏妧,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好人。你别怕,虽然长乐阿姐她们都喜欢颍川,但是太子表兄不喜欢她的。” 苏妧:“哦?为什么?” 杨宜歆:“我也不知道。” 好吧,指望从杨宜歆嘴里得到什么靠谱的消息,总是有些难度,现在看来这个颍川县主是比李蕴难缠得多的人物。 这都还没走马上任呢,就遇上了两个情敌,要是以后真进宫了,那还得了? 苏妧有点郁闷,因为天天争风吃醋这样的事情真的会拉低人的格调,苏妧希望自己的格调可以更高一点,不能像别人一样眼里就只看到那个男的,看其他的一概眼瞎。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两家结成姻亲倒是没什么,只是李家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李晶跟萧锴有私情。事情未必就是萧锴对李晶有多真心,这些世家子弟,谁不风流?萧锴对李晶,或许不过是逢场作戏,可李晶却已经走火入魔。 少女蒙昧,以为俊俏的少年郎三两句调情般的话语便能当真。李晶得知萧锴要娶的人是李蕴时,快疯了。派人去找萧锴,萧锴却是个怕事的,他哪敢忤逆父亲?更何况,与嫡长女李蕴相比,李晶又算得了什么? 萧锴翻脸不认人,李晶不认为萧锴有问题,却认为这是李蕴的过错。既然萧李两家联姻是既定事实,那么她如果能让李蕴嫁不成呢?府中跟李蕴年龄相仿的,只有她,如果李蕴不能嫁,那么萧锴是不是就可以顺势跟宋国公说,要娶她呢? 一个大胆的念头一直在李晶的脑海里盘旋,却没有付诸行动。直到她在永乐园看到了在魏王府中当差的徐方。 徐方原本是李蕴生母的远方堂兄,心术不正,到了长安后想借李绩的势飞黄腾达,却被李绩扫地出门。 于是,一直都没能付诸行动的李晶让人送了好处给徐方,跟他相互勾结。不过是半天的时间,李晶就已经想好了怎么令李蕴身败名裂,无法嫁给萧锴了。 她利用了杨宜歆,让她将李蕴带到了永乐园的岛上,然后让徐方在岛上的时候,侵犯李蕴。 这么一来,事情就好办了。杨宜歆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她生性贪玩,所以领着李蕴上岛没毛病。李蕴在岛上被人侵犯,也是咎由自取。谁让她非要跟着杨宜歆到岛上去的呢?酿成苦果之后,又能怪谁? 苏妧没想到毛都没长齐的李晶,竟然会有这样歹毒的心机。即便是站在众人面前供认不韪的时候,她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 李晶站在堂中,在她身边跪着昨晚被长乐公主从魏王手中要过来的徐方。 她环视了一圈儿屋里的人,冷笑着说道:“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何必多此一举将我提过来问,直接交给大理寺不就好了。” 长乐公主见状,秀眉微挑了下,“好个狂妄的丫头,可惜,你再怎么狂妄,不过也是个庶出之女。如今犯下了这样的事情,日后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李晶:“是啊,我是庶出的,比不上你们这些嫡出之女来得高贵。就因为是嫡出的,所以抢别人的意中人这种事情,做得总是格外顺手。不管是我的阿姐,还是未来的太子妃。” 躺着也中枪的苏妧有些无语,她瞥了李晶一眼,长得倒是挺好的,就是戾气有点重。 这些年来,苏妧性情是活泼了不少,但心理年龄即使没有变得苍老,大概也不会倒回去,因此也懒得跟个小黄毛丫头计较。 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她也不想再搅和在其中了,于是跟长乐公主说道:“公主,这事说起来,与我也并无关系,我也该回避。” 长乐公主见苏妧这么说,也就随她回避,笑着说道:“那你先离开,傍晚找你一起去赏花煮酒,如何?” 苏妧笑着应下,就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发现李承乾和李震在外面站着。太子殿下双手背负在后,跟李震说道:“我说景阳,别老是愁眉苦脸的,有好事都被你那脸色晦气跑了。不管你那庶妹做了什么事情,长乐既然答应了说要将她交给李家处理,就肯定不会在永乐园赏她排头,你尽管放心好了。” 景阳是李震的表字。 李震:“我不是担心公主。” 李承乾奇道:“你不担心长乐,难道你担心万泉?那就更没必要了,万泉那个丫头我看着她长大的,没心没肺得很。她心中对蕴娘正愧疚着呢,一定不会在牵扯到李府名声的事情上为难她。” 苏妧听着有些新鲜,这是她第一次听李承乾和身边的人说话,总感觉这人骨子里有那么一些不羁的意味。 这时,李震回过头来,见到了她,微微一怔,友好地朝她微微躬身行礼。 李承乾看到了苏妧,轻咳了一声,又端起了身为太子的模样。 “瑶奴,怎么只有你一人出来?” 苏妧站定在离李承乾几步远的地方,少女明眸含笑,无害而单纯的感觉。 “里面也没我什么事,所以我就出来了。” 李承乾轻声笑了起来,“怎么能说是没你什么事儿呢?你昨天帮了万泉的大忙,一大早便又去找万泉了解此事,若是没你什么事儿,说不定这事情还没解决呢。” 太子殿下一顶高帽送了过来,苏妧有些意外。 李晶的事情,又不是什么计划得天衣无缝的阴谋,那样错漏百出的计划,放在谁那里都是可以轻易识穿的。不过事情也很难说,因为如果不是苏妧入了杨宜歆的梦,事后又用催眠术让杨宜歆回想起徐方的模样,这事情说不定也是会不了了之。 可能李蕴是知情的,不过这事情说到底是杨宜歆轻信李晶的话到岛上去玩,而杨宜歆被偷袭的真相,虽然李蕴心中有疑惑,但只要李晶一口咬定与她无关,这事情就永远都说不清。 如今李震等人能知道李晶和萧锴的私情,这军功章好像是有自己的一半呢! 苏妧一想,心里顿时飘飘然。 入梦是个好技能,她值得拥有。 苏妧在永乐园的小风波上,帮了杨宜歆一个忙,所以处理完李晶的事情之后,杨宜歆就跑到苏妧跟前笨拙地示好。她从小体弱多病,因此如今十二三岁还是跟个小孩子似的模样,她在苏妧眼前晃来晃去,晃得苏妧好笑不已。 苏妧:“万泉,你要是想为从前那样欺负我道歉,也是可以的,我会接受的。” 谁知杨宜歆双眼一瞪,“谁要跟你道歉?” 苏妧:“好吧,你既然没想要跟我道歉,那你来我这儿晃来晃去做什么?” 杨宜歆:“” 沉默了半天,然后她捏着嗓门跟苏妧说:“你救了我的命,戏文都有说,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 然而还不等苏妧说话,一个喊着笑意的男嗓在她身后响起—— “以身相许就不必了,以后少往瑶奴心中添堵倒是可以。” 杨宜歆闻言,顿时气得跳脚,“太子表兄,你怎么可以偷听!” 男子紫色的身影从一株樱花树后出来,眉目含笑:“明明是我先来的,怎么能说我是偷听呢?” 杨宜歆暗搓搓地想向苏妧示好,却被太子殿下撞了个正着,恼羞成怒,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这么不给面子,李承乾勉强维持着宽容的大表兄形象,自嘲笑道:“嘶,这丫头,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 苏妧却站在前方望着李承乾,脸上是明媚的笑容。其实此时此刻,她真的很难将眼前的李承乾和历史上的废太子联系在一起。 未失锐气的青年,长相英俊又身负才华,满朝文武对他都赞不绝口,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他到底是怎么将自己作到沦落为一个废太子,最后客死异乡的? 李承乾望着苏妧,他上前了两步,苏妧没有后退。 他剑眉微挑,又上前两步,苏妧依然没有退。 李承乾见状,得寸进尺,走到了苏妧跟前,两人视线交缠。 他的目光落在苏妧的五官上,少女的五官十分精致,皮肤吹弹可破,那红润的唇泛着动人的色泽,诱人采撷。 少女身上的那股馨香萦绕在鼻端,令他心湖荡漾。 李承乾:“我靠近你,你为何不退?” 苏妧仰头,望着眼前男子俊雅的五官,梨涡浅笑,“因为我发现,在太子殿下出现的那一刻,便有人在默默地注视着你。” 李承乾眼睛微睁,神色诧异。 苏妧脸上的笑容不变,她甚至还微微低头,令人从远处看着,就是她含羞带笑的模样 。她轻声问道:“太子殿下想做什么?难道我是你亲自认定的太子妃这件事情,还不足以让李蕴死心嫁人吗?” 李承乾默了默,抬手帮落在苏妧头上的白色花瓣取下,动作十分轻柔。 李承乾:“你不了解她。” 苏妧:“难道你就了解她?” 李承乾笑:“我也不了解她,但我了解李震,李震不会希望李蕴成为我的侧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1.071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杨宜歆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我昨天听阿娘说,你说不定会跟太子表兄定亲。” 苏妧微微笑着看杨宜歆,也不搭腔。 杨宜歆看着苏妧的模样, 更加生气了。少女下巴微扬, 看着苏妧的目光十分挑剔, 她语气骄纵, “不过是个从四品秘书丞的女儿,也不知道是哪里好了。别以为我圣人舅舅跟你父亲随意说了几句话, 你就会真的飞上枝头当凤凰。说不定到最后, 圣人舅舅给太子表兄说亲的时候, 定下来的太子妃不是你呢!” 这话一出, 绿萝和藿香的脸色都变了, 十分想上前为主子说两句话, 然而还不等她们上前, 苏妧就好像是早知道她们的举动一般抬起了手, 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姿势。 手抄游廊上, 两个花样少女相对而立。 春风吹来,花园中的花瓣随之飘了进游廊的木地板上,苏妧目不转睛地盯着杨宜歆。 杨宜歆一开始还十分理直气壮,可过了一会儿, 就莫名地心虚起来, 被苏妧盯得心里都发毛。 苏妧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上前一步。 杨宜歆后退一步。 苏妧又上前一步,杨宜歆又后退一步。 你进我退,到最后,杨宜歆不知道后方是台阶,一步踩空。 “县主!” 几道声音响起,然而杨宜歆却没有摔下去,是苏妧拉住了她的手,帮她稳住了重心。 苏妧微笑,好似方才那个咄咄逼人的少女是幻化出来的一般,“万泉县主,请留心脚下。” 杨宜歆还在惊魂未定的时候,苏妧又说道:“王妃与我说,县主才到花园里玩,让我过来陪着。” 杨宜歆:“呸,谁要你陪!” 话才说出口,身边一个侍女就忍不住拉了拉杨宜歆的衣袖,小声提醒:“县主,您都忘了出门前长公主说的话了么?” 苏妧看着杨宜歆的模样,竟然也不生气,她一直觉得没什么好生气的,她就喜欢看着别人气得咬牙切齿,却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杨宜歆一口气正要发作,可侍女的话令她想起出门前母亲的叮嘱,又将那口气噎了下去。大概是她生平头一次这样憋气,憋得脸都红了,模样分外憋屈。 侍女见杨宜歆脾气没有发作,松了一口气,然后客气跟苏妧说道:“苏小娘子,县主先前在花园里玩了一会儿,如今累了,想到偏殿去歇息一会儿。” 苏妧看向杨宜歆,杨宜歆察觉到她的目光,马上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苏妧莞尔,十分随和地说道:“那我就不打扰县主了,我去花园坐一会儿。” 杨宜歆轻哼一声,高高仰着下巴,带着两个侍女走了。 绿萝看着杨宜歆远去的背影,皱着眉头,语气忿忿不平的咕哝,“万泉县主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 苏妧回头,似笑非笑地瞥了绿萝一眼,绿萝随即抿着唇低下头去。 不用陪杨宜歆,苏妧慢悠悠地顺着抄手游廊走到花园,她东逛西逛,在花园的东边找了一个幽静的角落,春日的暖阳洒在草地上,草地上有几把藤椅。苏妧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一个角度,过去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绿萝和藿香一头雾水,不知道苏妧是要做什么。 藿香:“小娘子,您这是” 苏妧调整了一下坐姿,自顾自地闭上双眸。 她跟两个侍女说道:“我也有些累,稍微眯一会儿,你们看着,如果有人过来就将我叫醒。” 杨宜歆在做梦。 她梦到了自己五岁的时候,跟着母亲长广长公主到陈王府玩。那时候刚好遇见与孙氏一起到陈王府的苏妧,杨宜歆记得那时候的苏妧明眸皓齿,十分可爱。杨宜歆在公主府里只有两个哥哥,并没有姐妹跟她玩,因此一见到小苏妧,就觉得那真是个可爱的小姐姐。 苏妧比她大了一年又两个月。 那时活泼好动c浑身精力好似永远用不完的杨宜歆追着苏妧,小姐姐长小姐姐短地喊。苏妧态度一开始对她还十分温柔,可后来杨宜歆不知道去哪儿找到了一条绿油油的虫子放到苏妧的掌心,苏妧吓得大声尖叫,惊动了大人。 杨宜歆怕被母亲责罚,先发制人说苏妧小姐姐带她去摘花,不留神摘到了树叶上的虫子。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杨宜歆总觉得苏妧看她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那条恶心的虫子似的,令她心头十分不愉快。她心中不愉快,就想找事。于是,每次跟苏妧见面,都是冷言冷语,想方设法找茬,导致两人的恩怨从当初的那条绿油油的虫子,演变成今天这模样。 杨宜歆眯着之前,在苏妧那里吃瘪了,于是在梦里还在想法设法要找回面子。 在梦里,她看到自己十分威风地站在苏妧面前,苏妧可怜地像只小狗一样在她面前摇尾乞怜。 她正得意着,忽然梦境一变,原本可怜兮兮的苏妧就变成了一个人那么大的绿色毛毛虫,那毛毛虫的嘴巴一张一合,说:“万泉,你表里不一的样子真可爱,我可喜欢你了!” 然后,那大得吓人的毛毛虫扑了过去,张开那绿油油的嘴,要亲她。 杨宜歆尖叫一声,瞬间从软塌上坐了起来。 “县主,您怎么了?别怕,您只是在做梦而已!” 杨宜歆想到方才的那个梦,用力摇了摇头,被绿色巨虫亲什么的,太恶心了。 光是想,就浑身寒毛直竖。 杨宜歆打了个战栗,忽然觉得这偏殿阴气森森的。她爬了起来,也不等冬青帮她整理衣服,就跑出了偏殿。 而此时,苏妧也刚打完瞌睡,跟杨宜歆不同,打完瞌睡的苏妧神清气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在不远处守着的绿萝和藿香对视一眼,走了过去,“小娘子,感觉怎样?” 苏妧:“挺好的。” 刚去入梦捉弄了个傲娇的坏脾气小萝莉,可真是神清气爽。 而且,今天又有一个意外的发现,她一直以为只有晚上的时候才能入梦,原来并不是。 刚才她听到样杨宜歆是去偏殿休息,又想到刚才这小姑娘说话那么不客气的,想着要不试试看能不能入她的梦里,去逗逗她。 原来真的可以,只要对方是在睡着的状态,她好像都可以入梦。 藿香:“小娘子,王妃的宴会快要开始了,您要过去了吗?” 苏妧收了心思,微微颔首,张开手臂让绿萝和藿香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裙,走出花园一角。 还没走到方才路过的抄手游廊,就看到了杨宜歆,前方的杨宜歆见到苏妧,愣了一下,难得不找事,匆匆而过,那表情活像是害怕苏妧去非礼她一样。 绿萝被杨宜歆突如其来的画风惊到,目瞪口呆:“万泉县主怎么了?” 苏妧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弯着大眼睛笑了起来,语气轻快地说道:“大概是忽然觉得我比她可爱,不想跟我多说话呢。” 绿萝:“” 藿香:“” 少女脸上带笑,沿着抄手回廊往前走,正要越过月牙形的拱门走向正殿的时候,忽然顿住了脚步。 因为在月牙门前的银杏树下,站着一个穿着紫色常服的男子。看过去,只见那男子身量颀长,眉宇间还带着少年锐气。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他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眉目如画。他似乎察觉到苏妧的目光,转头,便与她的目光相迎。 苏妧:“” 这个男子,是她曾经见过的,那天夜里,她就是入了他的梦,看到他后有雪怪追着杀,前有不知来路的美女要带他走,所以她一时心软出现在他的梦中。然后就坑了自己。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个人,是当今皇太子,李承乾。 苏妧站在了原地,清澈的目光不躲不闪,与李承乾对视着。 然后,她看到李承乾露出了一个笑容,莫名地令苏妧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梦。 那个她气得想一巴掌呼他,却没能呼成功的梦。 本来还对真人版李承乾十分惊艳的苏妧,瞬间就生气了,气得莫名其妙,连她自己都摸不着头脑。 他居然还敢这么跟她笑?! 长乐公主抬手掐了掐眉心,语气有些疲惫:“没想到会在永乐园发生这样的事情。” 苏妧:“天有不测风云,更何况人心更难测。万泉如今也无恙,公主不必过于介怀。” 长乐公主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跟苏妧说:“我让人送你回住处?” 苏妧:“我想去看看万泉。” 长乐公主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苏妧一眼。不是她多心,长乐公主其实没少听说苏妧的事情,每次杨宜歆去公主府找她玩,都会说起苏妧。每次杨宜歆说起苏妧的时候,那语气,那神情,都能让长乐公主觉得苏妧上辈子一定是欠了杨宜歆很多钱,否则杨宜歆怎么就盯着她不放? 这两人的感情,其实也没多好吧? 如今已经入夜,苏妧竟然还想去看杨宜歆? 这可真是匪夷所思,长乐公主没忍住,又多看了苏妧两眼。 苏妧弯着眼睛跟长乐公主解释:“白天的时候,我给万泉用了安神散。我去看看她如今怎样了?若是睡得不□□稳,就再给她加一点分量。” 长乐公主听了,心中狐疑顿消,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激,“今天多亏有你,否则回长安后,我都不知道该要如何向长广姑姑交代。你看过完万泉,便早些歇息。” 略顿,长乐公主又说道:“自从万泉出事回来之后,李蕴便一直在这个院子之中。外面的人进不来,这里面的人我也严令了不许出去。你回住处的时候,若是有人向你问起这个院子中发生的事情——” 苏妧笑着接话:“我知道该怎么做,公主放心。” 长乐公主闻言,笑了笑,“那你去吧。” 苏妧去看杨宜歆,是真的不太放心。当然,说她对杨宜歆多关心,那还不至于,关键是今天是她生平第一次在没有百里夷把关的情况下给人施针用药,安神散那是安神用的其实没什么,但是每个人对这些药物的反应都不一样,万一杨宜歆是个倒霉孩子,就对安神散有特殊反应,睡死了那可怎么办? 虽然有点自己吓自己的成分,苏妧觉得自己还是快点过去看看好了。 到了杨宜歆的房里,李蕴居然也在。 两人见到彼此,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未来的正宫太子妃,以及是过去式的情敌,两人对持,总是有些微妙的感觉。 这么尴尬的场面苏妧心里默默地诱拐未成年少女芳心的李承乾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端着一副医者仁心的模样,去看了看杨宜歆的情况。一看才知道是自己多虑了,杨宜歆的情况好得很。 她默了默,想要进入杨宜歆的梦境看她有没有在做噩梦,然而无梦。 杨宜歆没有做噩梦,说明情绪已经被安抚好,虽然受到惊吓,但却没有造成太大的阴影。这是好事,苏妧觉得这要归咎于她及时出手,当机立断入了杨宜歆的梦,等杨宜歆醒来之后一点也没耽误时间,大胆地用异想天开的催眠术,让杨宜歆正视白天那段糟心的经历,才令她不再逃避那段不愉快的记忆。 苏妧这么一想,差点没把自己给牛逼坏了。 她心情美滋滋地转身,迎面就碰上了站在前方的李蕴。 李蕴看向杨宜歆,问道:“你会调香,还会医术?” 其实不止,我还会入梦哦。 苏妧照例表示谦虚:“雕虫小技,见笑了。” 李蕴看着苏妧的小脸,神色有些复杂,随即,她的目光落在床上安然入睡的杨宜歆身上,“万泉已经没事了吧?” “没事,明天醒来,依然会是活蹦乱跳到你觉得她烦的万泉县主。” 李蕴闻言,原本一直挺得跟旗杆一样的腰板,好像微微松弛了一下。她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轻声说道:“我从来没有嫌她烦。” 苏妧:“” 苏妧:“好吧,那就是我嫌她烦。” 李蕴好奇问道:“你既然嫌她烦,为何还帮她?” 苏妧笑着反问:“她将你仰慕太子殿下的事情嚷嚷得人尽皆知,你为何还关心她?” 李蕴顿时变成了一只鹌鹑,闷声不吭。 说起来也是讽刺,她在面对长乐公主的质疑时,纵然不能自证清白,反驳也掷地有声。可面对苏妧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有几分心虚。大概是因为眼前这姑娘不仅是圣人李世民钦点的太子妃人选,更因为她是李承乾所认定的。 李承乾梦中得见佳人,醒来遂作画将梦中人的肖像画出来交给长孙皇后。 至于后来种种,以及苏妧被定为太子妃人选之事,早就被大唐众人绘声绘色地说成了浪漫的天定佳缘。 杨宜歆之事,虽不是她主使,却也因她而起不止给长乐公主添了麻烦,还惊动了东宫的太子殿下和阿兄。 种种事情交织在一起,豆蔻年华的李蕴心底真是一片凄风苦雨。 苏妧见李蕴不吭声,莞尔一笑,转身便要离开。 “苏娘子,等等。” 李蕴的声音在苏妧身后响起,苏妧脚步一顿。 李蕴低着头,轻声说道:“这趟到永乐园,我是与家中妹妹一起来的。如今尚未回住处,她想必是急坏了,若是可以,希望苏娘子可以替我传个口信,就说我无事,让她——” 说着,她的话略微停顿了下,续道:“安心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妧的错觉,总觉得李蕴的声音随即就带上了几分若有似无的讽刺之意。 苏妧也没多想,高门大宅深似海,她也没什么好奇心去八卦别人的家事,于是笑着应下,就离开了。 只是苏妧还没回到住处找人去给李蕴的庶妹送口信,就在杨宜歆院子外的大门看到了一个穿着蓝色衣裙的女孩。她只带了一个婢女,在门口的台阶前来回走,可见是被人挡在了门外的。 她看到苏妧出来,眼前一亮,小步跑上来。 “苏娘子!” 那声音的语气,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救星似的。 领着苏妧出门的冬青轻声提醒,“苏娘子,那是李姑娘的庶妹,李晶。” 苏妧一笑,与李晶说道:“你姐姐与万泉县主很久没见面,先前又有些误会,今日她们冰释前嫌,万泉县主一高兴就将你姐姐留下,两人说是要秉烛夜谈。我临出门前,你姐姐特别叮嘱我转告你,她很好,让你安心。” 李晶神色错愕。 苏妧管杀不管埋,将李蕴的话带给李晶后,就回了住处。回去之后,问了一下绿萝和藿香在外面可有听到贵女们讨论万泉县主和李蕴。 两个贴身侍女摇头,说:“没有。” 没有? 长乐公主的应急能力可算是一绝了,事情虽然没闹大,但人多口杂,能在永乐园瞒得滴水不漏,也是不容易。 绿萝小心翼翼地帮她拆着头上的发髻,问道:“小娘子在想什么呢?” 苏妧随口胡扯,说道:“饿了,我在想明天永乐园里有什么好吃的。” 绿萝:“” 苏妧看着侍女一脸无语的模样,忍俊不禁,挥手让她和藿香退下。 今天杨宜歆的事情发生得突然,处理起来也棘手,不过晚上去看杨宜歆的时候,和李蕴说了几句话。虽然只是说了几句而已,但总感觉李蕴好像知道什么。 苏妧想着,觉得自己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杨宜歆如何,李蕴如何,都各自有家人庇护,即便是有过错,大概也不会有什么苦头。可她反正要练习入梦控制之术,那就到李蕴的梦境看看到底还是美梦还是噩梦。 李蕴的梦很特别,她的梦不像李承乾的梦那么跳脱,也不像是杨宜歆那样总是跟白天经历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李蕴的梦是在一片荒芜之地上,她在其中一个小土丘上待着。周围没有任何陪伴她的东西,她似乎也并不需要人陪。 苏妧心念一动,那片荒芜之地已经缓缓长出了小嫩芽,然后那些嫩芽茁壮成长,变成了参天大树。李蕴见状,目瞪口呆,随即她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就算一年四季都是这样的生机勃勃,又能怎么样?我心已死。” “你心为何已死?”苏妧出现在李蕴面前。 李蕴看到苏妧,瞪大了眼睛,她眉头一皱,说起话来也十分不客气,“与你何干?靠梦境得到了太子殿下的喜欢,还将要被册立为太子妃,日后肯定是个祸国妖姬。” 苏妧:“” 没想到外表柔弱的美少女,梦里没有了外部环境的限制,会这么攻击人。 头一次在梦境里碰了软钉子的苏妧默了默,十分主动地走到李蕴身边拉着她坐在大树下,“妹子,别这样啊。你觉得太子殿下是个宝,可指不定哪天他就会被圣人废了呢?跟着一个废太子,可是要吃苦的。” 李蕴气红了眼,瞪着苏妧,“你胡说!” 苏妧怕自己将人给气醒了,什么都问不到。于是,连忙好声细语地道歉,见李蕴脸色稍微缓和后,再度问道:“你为何说你心已死?” 李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苏妧:“哦,我就随口问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李蕴:“” 大概人在梦里的时候,许多事情都不会像是现实那样考虑太多,李蕴看着苏妧那模样,像是要跟她唱反调似的,对方不想听,她就偏要说。 李蕴:“我的心上人不喜欢我,家人非要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如今,就连晶儿也想来害我。” 苏妧:“晶儿?是你的庶妹,李晶?” 李蕴点头。 苏妧忽然想起晚上离开杨宜歆住处时,李蕴说的话。又想起李晶听到李蕴让她转述的话时,脸色错愕。她当时也没太放在心上,只当是李晶听到李蕴不回去过夜所以有些惊讶而已。原来还有这一茬,这么说来,其实杨宜歆的事情,跟李蕴有关系? 苏妧:“万泉的事情,跟李晶有关系吗?” 李蕴微微一怔,随即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盖上。 相貌秀美的少女眉间带愁,确实惹人怜爱。苏妧感叹似地笑了笑,然后吹了一口气,那口气就随她心意变成了漫天花瓣,李蕴的梦境瞬间就下着花瓣雨,十分唯美。 李蕴仰头看着漫天的花瓣,原本微蹙的眉头舒展开,伸手接住了其中一片花瓣。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少女,喜欢浪漫而美好的事物,她看着落在手心中的花瓣,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妧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响起—— “小小年纪,就应该鲜衣怒马,敢爱敢恨,你才几岁,就说你心已死。李承乾是长得好看,可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单恋这一枝?你刚才说晶儿想害你,是怎么回事?跟今天万泉的事情有关系吗?” 李蕴看着手中的花瓣,偏头,神色狐疑,她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事情一般,用不解的语气说道:“怎么会忽然下起了花瓣雨?我应该是在做梦吧?” 苏妧:“” 然后,苏妧就从李蕴的梦里出来了。 李蕴抬头,“公主想问什么?” 长乐公主打量着她,脸色沉了下去。 “方才公主让两位嬷嬷看着我,不许我离开,难道公主认为万泉这般模样,是我所害吗?” 长乐公主:“万泉小孩子心性,可她到永乐园不知有多少回了,从来没想过要上那座小岛,为何今日会与你一同上去?” 李蕴神色木然,“所以呢?就因为这样,公主认为万泉险遭毒手,是与我有关?”说着,她抬眼,目光不悲不喜地扫过苏妧,然后与长乐公主对视,笑问:“一年前我与太子殿下表明心迹时,被万泉撞破。她年纪小,口无遮拦,弄得人尽皆知。此事确实令我无地自容,但公主若是以为我因此而怀恨在心,等到如今再伺机报复,那公主便错了。我的父亲虽远在并州,但兼任太子左庶子,我的阿兄亦是东宫属官,李蕴再无能,也绝不会令父兄蒙羞。” 苏妧:“” 她昨晚听藿香和绿萝说了李蕴和李承乾的事情,但却没想到这事情居然还跟杨宜歆有关系。 长乐公主没想到李蕴会直接将她仰慕太子的事情当着苏妧的面说出来,愣了一下。 李蕴神色复杂地笑了笑,“既然公主怀疑我,那我就在这儿陪着万泉。很快,公主便会捉到那加害万泉的人,等万泉醒了之后,她为何会想要上岛,也自见分晓。” 苏妧眨了眨眼,这事情好像是有些复杂。她的好奇心并不是那么强,她本来就是被长乐公主拉来的,能顺手帮了杨宜歆,她自己也十分意外。 这么一想,苏妧反而还更加淡定了些。 长乐公主此时大概也是心情有些乱,并未与李蕴多说,带着苏妧和武珝离开了房间,还叮嘱守在门外的冬青,“看好了县主,若是她再有任何差池,唯你是问!” 冬青白着脸,点头,“是 ,公主。” 长乐公主轻叹了一声,与苏妧一同走出院子,身后还跟着武珝小萝莉和几个侍女。 她一边走一边跟苏妧说道:“今天幸好有你在,否则事情不会这么容易解决,你怎会懂这些针灸之术?” 长乐公主怎么也没想到苏妧竟然会这些寻常贵女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会调香倒是没什么,姑娘家谁不爱这些花花草草c香喷喷的东西。她只是没想到,苏妧竟然好像还会一点针灸之术。刚才她拿针扎杨宜歆的时候,看手法是一点也不生疏的,平常没少练习。 苏妧与长乐公主穿梭过回廊,方才她们在杨宜歆房中折腾的那么一会儿工夫,外面已经下了蒙蒙细雨,油绿的枝叶被打湿,枝头鲜花包含雨露,分外好看。 苏妧说道:“我先前生了一场大病,是府中的大夫不眠不休费了好几个日夜,才将我从鬼门关带了回来。而我的阿娘年幼时曾摔伤过腿,每到变天之时,腿便疼痛难忍,每次都需要大夫为她针灸才能缓解,我跟着大夫学了一阵子,有时候阿娘的腿疼要是犯了,我也能搭一把手。” 这些事情,长乐公主倒是都有耳闻,她还听说在苏府里的那位老大夫,父亲曾经想将他招进尚药局当太医的,只是那位老大夫性格怪异,又跟苏家好像颇有渊源,所以作罢。 长乐公主本就对苏妧有好感,此时听说苏妧学了一点医术,又对母亲如今孝顺,心中对她的好感又腾腾往上涨。 只是她又想起方才被留在杨宜歆房中的李蕴,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从前她还没下降到长孙家的日子。那时她还住在太极宫的公主院中,因为李震是东宫属官,又因为李绩的缘故,李蕴便常有机会跟着兄长进宫来。长乐公主和李蕴的交情是很好的,只是在李蕴私下见了太子,说不计较名分想要侍奉左右的事情之后,开始生分的。 长乐公主倒是没什么,大概是李蕴的面子会有些过不去。 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不管是太子还是长乐公主,为了李蕴的名声,都下令不许外传。可是他们千算万算,就没想到当时在宫中小住的杨宜歆那天淘气跟城阳捉迷藏的时候,就躲在李承乾和李蕴说话不远处的树丛中。 杨宜歆从小就被长公主惯坏了,做事情随心所欲也不想后果,加之一年前的杨宜歆,比现在更小孩子心性些。她是在听说李蕴要说亲的时候,一时嘴快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天她听到李蕴向李承乾表明心迹的事情说出来的。 众目睽睽之下,即使李蕴再镇定,也不可能做到不动声色。在长安这种地方,只有三分真的事情都能传得绘声绘色,更别提是李蕴和李承乾的事情空穴来风,事出有因,即使后来被长乐公主官方辟谣,依然是八卦热点。 长乐公主觉得苏妧肯定也知道这事情,可看她的模样,好像并不在意。 她心里还在琢磨着呢,就听到苏妧说道:“我觉得有问题的不一定是李蕴。” “李蕴不是那种平时没事喜欢探险的人,到那小岛上,肯定是万泉的主意。只是,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万泉差点被人所害时,李蕴与她在一起。这事情要是传到了长广姑姑那里,李蕴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苏妧:“公主似乎也并不认为是李蕴害了万泉,方才为何——” “关心则乱,我担心消息没封锁好,走漏风声让长广长公主知道万泉险些被害的事情,若是这般,也不必等什么真相大白,李蕴可能直接就遭殃了。” 长乐公主轻叹了一声,续道:“李蕴从小便时常进入宫中,我了解她。以她的性情,绝不会主动加害万泉的。可在万泉想起那凶徒的模样时,我看到李蕴想要离开,便觉得此事即便与她无关,也必有隐情。” 苏妧倒没什么好不放心的,长乐公主是在皇家长大的人,虽说李世民的后宫在长孙皇后的主持下,井井有条。可毕竟是皇家后院是非之地,各种关系错综复杂,长乐公主身为嫡长女,长孙皇后在她身上花费的心血绝对不少。杨宜歆遇袭之事到底是什么来龙去脉,长乐公主或许一眼就看出端倪了。 苏妧只是在想武珝,她总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 想了半天,还是没能想起来,只好试探性地问长乐公主,“公主,我瞧那武家妹妹虽然聪明伶俐,但到底年幼,今日之事,万一她告诉了第三者,岂不是糟糕?” 长乐公主闻言,却笑了起来,“武家妹妹?你说武珝?” 苏妧点头,“嗯。” 长乐公主十分笃定,“放心,她不会。” “公主这么放心?” “当然,你可知道她的父亲是谁?” “是谁?” 长乐公主笑睨了苏妧一眼,“我告诉过你的,当今应国公,武士彠。” 苏妧笑道:“没想到应国公的女儿不仅聪明可人,小小年纪,还能临危不乱。” 长乐公主:“武珝这小丫头,别看她年纪小,应国公与夫人教导有方,她比起嫡长女武顺更懂得进退,心中十分有主意的。” 苏妧没有再说话,因为她没什么好说的。她还不到十岁的时候,还要天天被家人逼着去做功课呢。看看人家不到十岁的模样,再想想自己那鸡飞狗跳的童年,苏妧觉得这中间差的距离,就是让当年的她骑上日行千里的骏马狂追,都未必能追得上。 到了晚上的时候,牡丹来报,跟长乐公主说在小岛上意图对李蕴意图不轨的男人找到了。杨宜歆受了惊吓,又被苏妧用了安神散,如今还没醒来。 长乐公主让人将那男人押了上来,男人是魏王府中的侍卫,长乐公主带着女眷到永乐园来赏花,驸马自然也邀请了一些朋友到永乐园来玩,只是男人和女眷的活动范围是分开的,互不干扰。驸马这次来永乐园,魏王也想到城外打猎,所以带了一队侍卫也到了永乐园。 那侍卫自称是李绩的远方亲戚,在魏王府当差。 “我是李长史的远方亲戚,叫徐方。”那面上带着刀疤的男人被绑着双手压到了长乐公主跟前,他脸色惊慌,对着长乐公主连连磕头,“公主,我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指使我这么做的。” 长乐公主坐在室内的上座,冷眼看着那面无可憎的男人,“哦,你说是被人指使,那指使你的人是谁?难道你要告诉我,是李蕴指使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2.072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颍川县主这么猖狂令苏妧忍不住瞥了杨宜歆一眼。 杨宜歆这是一幅忍辱负重的憋屈模样, 不吭声。 苏妧差点惊呆了, 在李承乾面前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杨宜歆,居然怕颍川县主?同为县主, 杨宜歆的母亲与平阳昭公主也是姐妹, 按道理说表姐妹之间的情感,应该是相当融洽的才是,怎么杨宜歆见了颍川县主,一副耗子见了猫似的模样? 但此时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别人找茬都找上门来了, 不反击岂不是太怂了? 苏妧这么一想,连忙振奋精神,她下巴微微扬起,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哦?不知颍川县主所以为的苏妧, 到底是什么样的?” 颍川县主看苏妧不为她的话所动,冷笑。她五官精致,本应该是个美人, 如今看着也确实依然是个美人,只是可惜这美人周身戾气略重。 颍川县主的双眸上下打量着苏妧,目光中有着明显的轻蔑。 “别以为被选为太子妃便是什么好事?你知道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他向往自由, 最向往的还是可以在大唐边境那广袤的土地上纵马驰骋, 最喜欢看的舞蹈是胡人的胡旋舞么?” 苏妧以不变应万变, “先前不知, 如今知道了,感谢县主告知。” 颍川县主本以为苏妧会被她的话语所影响,如今见她这么不咸不淡的模样,心中的不甘和怒火蹭地就上来了。 “你即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你能因为他喜欢胡旋舞,特地去学吗?你能为了成为他心中喜欢的模样,一切都按照他的喜好做事吗?” 苏妧对此也十分坦白,“说实话,不能。” 停了停,她笑着侧头,上下将颍川县主打量了一圈,语气颇为遗憾地说道:“没想到县主对太子殿下一番心意如此真切,令人动容。这么用情至深的县主,却没能被选为太子妃,真是太可惜了。” 颍川县主:“” 杨宜歆:“”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颍川县主气得脸都发白了。颍川县主没想到苏妧竟然敢这样跟她怼,她的娘亲可是平阳昭公主!昔日太上皇李渊最宠爱的女儿,是古往今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去世时由军队送葬的公主!苏妧不过是个从四品大臣之女,何时轮到她在此阴阳怪气c冷嘲热讽?! 大概是一开始就轻敌了,因此猝不及防地被敌方反攻的时候,就乱了阵脚。 颍川县主有些口不择言:“这便是我大唐未来太子妃的涵养?苏娘子,麻雀飞上了枝头,也依然是麻雀,绝不会因此就真的变成凤凰的。太子殿下芝兰玉树般的人,你配得上吗?” 苏妧并不生气,对于这些来自于言语上的攻击她向来都不是太在意,没什么好在意的,她说过,她最喜欢的,就是看别人气得咬牙切齿却对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苏妧朝颍川县主露出一个甜笑,笑容甜,声音更甜,甚至还带着几分恶意的娇嗔之感。 “配不配这个问题,好像轮不到县主来判断呢。” 颍川县主:“” 在旁边看了一场大戏的杨宜歆目瞪口呆,紧接着心中的熊熊地燃起了对苏妧的崇拜之情。 苏妧居然敢这么怼颍川,胆子实在太大了! 杨宜歆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娇纵模样,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大概就是眼前的这个颍川县主。每次看到颍川县主,就跟鹌鹑一样,很安静。颍川县主说一,她绝不会说二,有时候大家都会笑着说不愧是表姐妹,都是同一个鼻孔出气的。可谁也不知道,杨宜歆怕颍川县主。 杨宜歆在颍川县主面前当了十多年的鹌鹑,如今看到苏妧面不改色地将颍川县主怼得脸色都变了,心中感觉像是苏妧帮她把这些年的憋屈都还了回去似的,别提多高兴了。她看着苏妧的眼神也顿时变得热切起来,好像是看到了偶像的迷妹一样。 苏妧被杨宜歆那崇拜的小眼神弄得云里雾里,所以她又做了什么令这个吉祥物似的小萝莉忽然爱上了她? 颍川县主刚才被苏妧一气一噎,失了平常的水准。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好像方才的失态只是苏妧和杨宜歆的幻觉。 颍川县主:“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方才我词不达意,冒犯了苏娘子,抱歉。我只是觉得十分惊讶,苏秘书丞平日不显山不露水,我都极少听父亲说起他,却没想到能养出像是苏娘子这般的人儿出来。苏娘子如今被选为太子妃,苏府也是门楣生光,从此苏秘术丞在朝中平步青云,是指日可待啊。” 一番话,语气不见之前的半分不甘与挖苦之意,但褒贬不明。 苏妧微笑:“县主说的是。其实说起来,也是十分奇妙,我与家人都不曾想过,我与太子殿下的姻缘竟然会是起源于一个梦。说什么天定姻缘,或许是被大伙儿传得过于玄妙了,但或许真的如同国师所说,一切是缘。” 颍川县主闻言,只觉得一口气被憋在胸口。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或许杨宜歆听了苏妧的话并不会多联想些什么,可颍川县主毕竟不是万泉县主,颍川县主心有七窍,即使苏妧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但话里话外只要多想想,就都明白她的意思。 我和太子的姻缘是天注定的,县主你死心吧。 颍川县主触不及防被反将了一军,心里十分不痛快,她恨恨的瞪了苏妧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苏妧望着颍川县主的背影,有些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颍川县主和李蕴就不是一个段数的,如果李蕴遇上了颍川县主,大概就是被秒杀的渣渣。 杨宜歆等颍川县主走远了之后,忽然一把抱住了苏妧的胳膊,“苏妧,你太厉害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颍川这么生气,她方才放在身边的手在发抖,你看见了吗?” 苏妧默默的将自己被抱住的胳膊抽了出来:“没有,没空看。” 杨宜歆笑道欢快:“没事,有我帮你看着呢。” 苏妧:“” 出息,为什么不能正面迎战,只敢在旁边偷偷打量颍川县主? 杨宜歆还不等苏妧问她怎么会那么怕颍川县主,就自个儿跟苏妧招了。 “小时候经常去公主院找长乐阿姐玩,那时候颍川也是跟长乐阿姐住在公主院里的。每次我去找长乐阿姐的时候,趁长乐阿姐不在,颍川总会将公主院的人都赶出去,将我关在一个小黑屋里,还不许我告诉别人。我一开始的时候会跟长乐阿姐说,可是长乐阿姐都不信我,说颍川那么懂事可爱,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万泉不能撒谎哦。” “可是我明明没有撒谎,但长乐阿姐她们都不信我,觉得肯定是我淘气。她对我,就像刚才对你一样,在有人的时候很好的,可是在没人的时候,她就会欺负我。苏妧,颍川从小就很可怕的,她做坏事都不会有人相信!” 苏妧闻言,转头看了杨宜歆一眼。 其实她想说没那么夸张的,只是杨宜歆段数太低了,加上小时候大概经常私下被颍川县主关在小黑屋,对颍川县主产生一种害怕的情绪就像是她的本能反应一样。 苏妧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我相信。” 杨宜歆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相信,苏妧,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好人。你别怕,虽然长乐阿姐她们都喜欢颍川,但是太子表兄不喜欢她的。” 苏妧:“哦?为什么?” 杨宜歆:“我也不知道。” 好吧,指望从杨宜歆嘴里得到什么靠谱的消息,总是有些难度,现在看来这个颍川县主是比李蕴难缠得多的人物。 这都还没走马上任呢,就遇上了两个情敌,要是以后真进宫了,那还得了? 苏妧有点郁闷,因为天天争风吃醋这样的事情真的会拉低人的格调,苏妧希望自己的格调可以更高一点,不能像别人一样眼里就只看到那个男的,看其他的一概眼瞎。 跟杨宜歆一起上岛的人,除了杨宜歆之外,还有李蕴。如今杨宜歆躺在床上,李蕴就在旁边陪着。 武珝身边的丫鬟说道:“我与二娘在湖上泛舟之时,走到幽静处,听见了县主的呼救之声,二娘让我上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我一上岛,意图对县主不轨之人便逃了。” 武珝:“我本想叫人去追,可看到杨姐姐这般模样,便觉得此事不能嚷嚷,只好让那恶徒逃了。” 长乐公主闻言,笑着拍了拍武珝的肩膀,“没事,你做得很对。等万泉醒了,定能找出那个人来。” 武珝看向躺在床上的杨宜歆,在床边,苏妧先前看到的李蕴正坐在那里默不吭声。 武珝:“可是杨姐姐什么时候能醒?” 苏妧走过去,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杨宜歆,笑道:“我来。” 说着,她的指间便出现了一根银针,武珝顿时跳了起来,“你想对杨姐姐做什么?” 苏妧看向长乐公主,“我曾学过一点急救之术,没事的,我只是想叫醒万泉而已。” 长乐公主虽然心中纳闷苏妧居然看着好像会点其他的本事,但还是颔首默许。 得到了长乐公主的默许,苏妧说起话来可就十分有底气,她笑吟吟地扫了小萝莉武珝一眼,说道:“稍安勿躁,我只是让她醒过来。还是你想拿一碗凉水来泼她?” 武珝:“” 苏妧微微一笑,飞快出手在杨宜歆身上的一个穴位扎了一下。 杨宜歆呻吟一声,随即便悠悠转醒。她先是不知道身在何处似的看着眼前的帐子,忽然,眸子就睁大了,她惊慌失措地坐了起来,一边尖叫一边往床的角落里缩。 “别过来!啊啊啊啊!你别过来!” “求你放过我!啊!救我!” “冬青!救我!” 一阵阵的尖叫,凄惨无比。苏妧想去安抚杨宜歆,杨宜歆却像是疯了似的,谁要靠近就要朝谁又抓又挠。没辙,长乐公主放了两个大力的嬷嬷进来,将杨宜歆按了下来。 可杨宜歆还是无法安静下来,被压在床铺上的举动,好像是令她想起了不愉快的经历,叫得越发凄惨。 苏妧见状,当机立断,衣袖在杨宜歆的鼻前一拂,她袖里乾坤,杨宜歆就被放倒了。 这忽如其来的一招,弄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包括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瑶奴,你” 苏妧不好意思地笑:“府中有位老大夫,我从小喜欢跟在他后面玩,学了一些旁门左道。公主看过,就忘了吧。” 长乐公主:“” 她知道民间圣手百里夷就在苏府中住着,可民间圣手会教弟子这种手段吗? 苏妧将杨宜歆放倒了,随手拿出个小香包让玉簪拿去点着。 长乐公主:“那是什么?” 苏妧:“安神用的,点了她会睡得好一点,醒来之后情绪大概也能平稳一些。” 长乐公主点头,舒了一口气。可随即,她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永乐园里做这种龌龊之事? 还想着,方才杨宜歆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周围的贵女,有的人已经过来说想要看看杨宜歆。 平时杨宜歆气焰很高,她在这些贵女中已经算是很有话题了,这一茬要是传出去的话,杨宜歆就算这辈子不愁嫁,也免不了要面对风言风语。而且这事情,似乎又还跟李绩的女儿有些关系。 就是不说长乐公主和杨宜歆那么亲的表姐妹,就冲着这些年李绩在并州镇守,令边疆稳定,境外虎狼不敢侵扰她大唐边境百姓,而这事情可能会将李蕴牵扯其中,长乐公主也会将此事压下去。 长乐公主只得先将杨宜歆交给苏妧照顾,她出去安抚那些贵女,还要带她们离开。 长乐公主一离开,室内就只剩下了苏妧和李蕴,以及一个水灵灵的小萝莉武珝。 苏妧总觉得武珝这个名字很熟,可她一时之间,没能想起来到底是谁。眼前的小姑娘一看,就是个十分出色的。看到杨宜歆出事了,能临危不乱,还能分析其中利害关系,以后定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委实是个了不得的妹子。 于是,苏妧朝了不得的萌妹子绽放了一个笑容。 武珝一脸淡定,然后也回了她一个笑容。 苏妧有些莞尔,她看了看床上的杨宜歆,也打算找个地方靠一靠。于是,她干脆就靠在床尾的柱子上,闭目养神。 武珝眨巴着眼睛,看了苏妧一眼,然后也没打算离开,只是坐在窗边的软塌上。 苏妧看着像是闭目养神,其实不过是入了杨宜歆的梦。 杨宜歆才受惊吓不久,心中所思所想,很可能就是不久前被侵犯的事情。苏妧进入少女的梦境,便是在一处幽暗的地方。杨宜歆正环顾着四周,她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蕴娘,别玩了,你在哪儿?” 连续喊了好一会儿,幽暗的空间只有她一人,那高高的树挡住了阳光,光天化日之下,此间却像是地下室一般幽暗,令人心中生怕。 杨宜歆向前走了几步,随即声音带着哭腔说道:“蕴娘,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要回去了!” 话音一落,她果然说到做到,转身便走。只是她没能走两步,便被人扯住了手腕,硬是被人拖进了一个一人高的杂草从中。 苏妧看到杨宜歆不断地挣扎,她的心好像也能感受到杨宜歆心中的害怕与绝望,她可以帮杨宜歆将梦境驱散,但那并不是什么好办法。苏妧看着那个被强壮男人压在身下的少女,她拼命挣扎,一只手终于挣脱了男人,猛地将他蒙脸的布扯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么千钧一发的时候,杨宜歆猛地惊醒了。 苏妧猛地睁开了眼睛,才睁开眼,就看到原本还躺在床上的杨宜歆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她大口地喘息着,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际往下流。 苏妧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别怕,你安全了。这是你在永乐园的住处,你还记得吗?” 杨宜歆抬眼,有些迷茫地看向她。 苏妧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安抚说道:“别怕好吗?”说着,她看向那个坐在软塌上的武珝,笑道:”武家妹妹,帮忙倒杯热水来可以吗?“ 武珝看了苏妧一眼,倒也十分合作,倒了一杯水给杨宜歆。 杨宜歆看向武珝,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武珝,我记得你,是你救了我。” 武珝:“可是那个男人逃了。” 杨宜歆一听那话,捧着水杯的手都在发颤。大概是刚才苏妧让点的安神香起了作用,她如今已经不像第一次醒来那么竭嘶底里。而这时,长乐公主也已经安抚完那些贵女,进入房中。 她身后还跟着牡丹和两个嬷嬷,见到杨宜歆醒来,也不想方才那样疯了似的模样,寒着的俏脸终于少了几分阴霾。 长乐公主走上前来,坐在床边问李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宜歆说她本来是跟李蕴一起在湖上泛舟的,一时忘形,两人就将船划到了小岛边上。小岛离岸边远,马上划回去又觉得太累了,所以杨宜歆就带着李蕴上了岛,打算看看风景再回去。岛上树木繁茂,杨宜歆一时也起了玩心,说个李蕴玩捉迷藏。 苏妧听到这儿,就忍不住看了一眼李蕴。 李蕴恰好抬眼,对上苏妧的目光,又匆忙低下头去。 长乐公主一双眼睛像刀子一般扫向李蕴,“蕴娘,万泉呼救的时候,你为何不出来?” 李蕴低着头,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我c我以为万泉是因为找不到我,故意骗我的。” 长乐公主冷冷一笑,转而看向脸色苍白的李蕴,“后来呢?你说你是在捉迷藏的时候被带进了杂草丛里,你可还记得那个男人是什么模样?只要你记得,我挖地三尺,都帮你将人找出来,绝了他的子孙根去喂狗!” 杨宜歆一说到那个男人,身上就发抖,“我不记得,我一想到他,脑袋就一片空白。长乐阿姐,我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怕得声音都在发抖。 苏妧见状,上前站在长乐公主身旁,她低头看着杨宜歆。 “万泉别怕,你现在很安全。你能放松一点吗?” 杨宜歆微微一怔,抬头,看向苏妧。 她小时候见到苏妧,就很喜欢这位小姐姐,后来因为自己的恶作剧,她大概是做贼心虚,对上苏妧的时候不找茬转移注意力就不舒服。杨宜歆平时再任性胡闹,她也知道自己不断找茬的行径其实是十分讨人嫌的。换了她是苏妧,这时候肯定是要雪上加霜,落井下石的。 此时此刻,她本应该要怀疑苏妧肯定是有阴谋,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放松,她微微点头,已经十分克制心中的情绪起伏。 苏妧打量着杨宜歆,她在想刚才杨宜歆的梦境。 苏妧从前曾经听说过,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会因为心里逃避或是其他的原因,选择遗忘那段记忆。 她也曾经看过一位懂催眠术的大夫用催眠的方式,帮助一位病人想起他年幼之时所遗忘的事情。 因为极度的恐惧,因为害怕想起会再度受伤,所以选择了遗忘。 苏妧自从发现自己有入梦能力之后,除了练习入梦提高自己的入梦技能之外,也看了许多关于梦的书籍。古人对梦一知半解,大多数人以为梦是一种预兆。苏妧也时常在想,梦的起源到底从何而来。在她上一辈子的文明时代,对梦的起源有多种说法,她也听说过一些。 有时候人的梦境,也会反应一些大脑里想要遗忘的事情。越是想遗忘,就越是会反反复复做着同样场景的一个梦,或许梦醒之后已经不记得了,可人的潜意识却在提醒主人,不要忘记那些事情。 杨宜歆方才做梦的时候,心中十分害怕。或许那并不是梦,而是她不久前曾经历过的事情,杨宜歆应该还是看清楚了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长相的。 苏妧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打开放在杨宜歆的鼻端,“万泉,你闻闻。” 杨宜歆本来就有些神不守舍,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更何况苏妧就没征求她同意就将瓶子放了过来,她只觉得一股幽香猝不及防地从鼻端进入,好像瞬间便传至她的四肢百骸,整个人瞬间变得既轻松又懒散。她有些软软地往后倒,被苏妧及时扶住。 苏妧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别怕,我和公主都在陪着你。 苏妧的声音既柔且轻,像是能哄人入睡似的。杨宜歆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苏妧看着她放松的模样,微微一笑,看向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眉头一皱,正想问她做什么,苏妧却朝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长乐公主:“” 她听到苏妧在跟杨宜歆描绘着一副很安静很优美的画面,轻柔的声音像是带着什么令人安心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心情。 长乐公主听着感觉都像是融入了那副画面之中似的,然后她听到苏妧在问:“万泉,你如今上了小岛上,你正在跟李蕴捉迷藏,你找到她了吗?” 杨宜歆闭着眼睛,摇头,“没有。” “那你知道她在哪儿吗?继续往前走,找她去吧。” 杨宜歆:“不,我不去,前面有危险。” “没事的,我和公主都在你身边,别怕。去,去你觉得她应该在的地方。” 杨宜歆闭着双眼,她好像又再度回到了梦境之中,小岛中光线昏暗,她越往里走越害怕,终于,她说她找不到李蕴,要回头。可是忽然,一个男人将她拽进了杂草丛里,他的力气很大,脸上蒙着面布,她看不到男人的真面目。 长乐公主听着杨宜歆的话,心都要揪起来了。 苏妧还在旁边安抚,“然后呢?放松一点,他现在伤害不了你,万泉,然后呢?然后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杨宜歆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她看到自己在那个杂乱肮脏的地方,被男人压在地上。男人的力气很大,将她的手都按在了头顶,她的双腿也被男人压在了腿间。她绝望极了,如果是那样被人羞辱,还不如死了。人在不畏死的时候,力气忽然就好像大了几十倍一般,她被压得试试的腿居然踹了男人的腿间一下,男人吃痛,压着她双手的大掌力道放松,她挣扎的时候,竟然将男人的蒙面布扯了下来! “他的左侧脸上有一道淡淡的疤,是国字脸,鼻子矮矮扁扁的,右侧耳朵有被我的指甲抓破。” “啊!他追过来了!救我!” 长乐公主听到了杨宜歆的话,朝牡丹使了个眼色,牡丹顿时会意退了下去。 而此时,一直在室内陪着杨宜歆的李蕴也想出去,却被长乐公主带来的嬷嬷挡在了房中。 李蕴错愕抬头,看向两个嬷嬷。 两个嬷嬷冷眼看着她,那目光不带一丝情感,看得李蕴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其实苏妧也没想到魏王李泰居然是个地地道道的吃货,她当时入梦的时候,看到已经胖成滚滚的魏王居然是在一堆事物面前大快朵颐,感觉真的是颇为微妙。 早晨醒来的苏妧觉得自己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上自己入梦的这个技能了,现实里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说不方便做,那就在梦里为所欲为好了,反正不过是个梦,在梦里怎么折腾别人也不会造成实际上的伤害,可是又能得到精神上的满足感。 绿萝正拿着拿着两支簪子在苏妧的头发上比划,看到苏妧一大早就弯着嘴角,也被传染了好心情。 “娘子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苏妧笑吟吟的,“嗯,还不错。” 藿香从随行的物品里拿出一个小匣子,里面是苏妧带来的香露,有点类似于后世香水的功能。她将匣子打开,让苏妧挑今天用哪种香。 藿香:“娘子,是不是还用茉莉的?” 苏妧的调香最受贵夫人们喜欢的,是玫瑰香,可她自己最常用的,是茉莉香。 苏妧“嗯”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月见和忍冬呢?” 这趟到永乐园,苏妧除了带从小就陪着她的藿香和绿萝外,还带了另外两个侍女月见和忍冬。 月见和忍冬原本是孙氏屋里的侍女,年纪比绿萝和藿香还小两岁,做事利索,可是性子不如藿香和绿萝稳重,胜在从小就是孙氏培养的,够忠心。 绿萝抿着嘴笑,“她们俩啊,被藿香姐打发出去玩了。” 苏妧:“出去玩?” 藿香将茉莉香取了出来,将匣子放好,“娘子不是跟我说,月见和忍冬性格活泼外向,让我看看她们适合做什么吗?我原本还没想到的,不过昨个儿回来的时候,主子看到月见正在和应国公家的侍女聊天聊得高兴,随意跟我说了句,月见倒是适合出去跟旁人拉家常套消息。我昨晚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所以今天大早,就将她们放出去玩了。” 苏妧闻言,笑了起来,“行,等她们回来了,我要问问她们出去玩一趟,到底有什么收获。” 话音刚落呢,忍冬就跑了进来。 “娘子!娘子!” 藿香眉头微蹙,一副大姐姐的模样已经摆了出来,轻斥道:“跑什么呢?” 忍冬:“藿香姐,万泉县主的侍女冬青,领着好几个人往我们这边来呢,还端着许多早点。” 忍冬的话一说,藿香愣住了。 苏妧也有些懵逼,杨宜歆又在折腾什么花样? 杨宜歆并没有要折腾什么花样,她只是喜欢上了黏着苏妧的感觉,昨天黏了一天还不够,今天早上还要继续。她让婢女冬青带着几个侍女去永乐园的厨房拿了各式各样的早点之后,就吩咐她们要到苏妧的院子里去用餐。 苏妧看着琳琅满目的早点,看向坐在她前方眨巴着眼睛的杨宜歆。 少女虽然是皇室宗亲,可长公主府中就这么一个女儿,千娇万宠的,到了宫里也不会有人怠慢她,导致杨宜歆性子单纯,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杨宜歆也不管苏妧是什么心情,兴致勃勃地跟她说:“苏妧,这些早点你喜欢吗?我特别让冬青去拿的。很多都是我喜欢吃的,你帮了我,所以我现在也愿意将我喜欢的东西和你一起分享了。” 苏妧默了默,对着那样一双眼睛,她好像是不能太伤人心了,不过就是吃顿早餐而已。 苏妧:“挺好,我挺喜欢的。不过如果下次你想和我一起用早膳的话,提一日与我说,那就更好了。” 可也不知道杨宜歆到底有没有把话听进去,她只是十分开怀地将她喜欢吃的点心往苏妧碗里夹过去,将苏妧的碗都堆成了小山。 然后她也不吃,就托着下巴望着苏妧,“苏妧,你吃啊。” 苏妧好气又好笑:“我吃不下。“ 恰好这时候李泰和李承乾来串门,看到苏妧那堆成小山的碗,李泰哈哈笑了起来,”万泉,你当苏娘子是二表兄吗?“ 杨宜歆看到李泰,当抬头瞪向他,凶巴巴的,“这些都是我拿来给苏妧的,二表兄你要吃,自个儿让人去厨房拿!” 李泰朝苏妧露出两排白牙,十分直觉地坐在了杨宜歆身旁,笑嘻嘻地将小表妹的手打了下去,“别胡闹了,你这一大桌子早点就是再来十个苏娘子都吃不下。来!表兄帮你!” 苏妧:“” 李承乾却是没动,他双手背负在后,眸中含笑看着几人,最后目光落在了苏妧身上。 其实苏妧一开始是打算当个稳重端庄的美少女的,所以她看到李承乾和李泰的时候,就已经打算要跟他们行礼了。可谁知这几个表兄妹之间,根本就不拘谨,更别说什么礼数了。 苏妧看了一眼旁边被李泰气得叽里呱啦的杨宜歆,又看着面对食物不动如山的李泰,默默地站了起来,礼不可废什么的,那都是浮云。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微笑,无视旁边已经被李泰气得要跳起来的杨宜歆,笑着说道:“我的表字是高明。” 苏妧狐疑地抬头,望向李承乾。 李承乾一脸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嗯?” 苏妧默了默,正要从善如流喊他的表字,可杨宜歆已经被李泰气得跳起来,她抓着李承乾的宽袖,“太子表兄,你看二表兄,他快将我和苏妧的早点吃完了!你也不管管他!” 李承乾好脾气地将自己的衣袖从杨宜歆的手里抽出来,笑咪咪地拍了拍她的头,“乖,你二表兄昨晚砍了一晚上的柴,饿坏了,你就随他吃吧。” 杨宜歆一脸茫然。 旁边的苏妧顿时就想起昨晚她跑到李泰梦中的事情,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幸好,李承乾等人都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杨宜歆瞬间就被李承乾转移了注意力,“什么?二表兄昨晚砍柴了?他为什么砍柴”巴拉巴拉。 然而李承乾管杀不管埋,直接将杨宜歆丢给了正在埋头食物的李泰,带着苏妧一道出门。 这是苏妧和李承乾第一次单独相处,不管是在梦中还是现实,苏妧对李承乾一直都有种摸不透的感觉。其实李承乾在梦里的时候,跟现实还是很相似的,只是那份不羁在梦中被放大了,然后还偶尔中二。 这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里,李承乾的表现其实都是差不多的。 杨宜歆任性娇蛮有时候不讲理,他也不生气,魏王李泰没大没小带着一帮少年郎想要跟他起哄,他也不恼,他好像是在逗着这些弟弟妹妹玩,既可亲又可恶,偶尔目光对上苏妧的时候,给苏妧也是差不多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3.073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我还以为是哪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将太子表兄迷倒了,如今一见,不错如此。” 苏妧觉得这个颍川县主真的是刷新了她的眼界, 因为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像颍川县主这么嚣张的。毕竟, 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杨宜歆。 平时两个人说点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都要考虑隔墙有耳, 更何况她和颍川县主之间,已经不是隔墙有耳没耳的问题,而是当场就有第三者的问题。 颍川县主这么猖狂令苏妧忍不住瞥了杨宜歆一眼。 杨宜歆这是一幅忍辱负重的憋屈模样,不吭声。 苏妧差点惊呆了,在李承乾面前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杨宜歆,居然怕颍川县主?同为县主,杨宜歆的母亲与平阳昭公主也是姐妹, 按道理说表姐妹之间的情感, 应该是相当融洽的才是, 怎么杨宜歆见了颍川县主,一副耗子见了猫似的模样? 但此时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别人找茬都找上门来了,不反击岂不是太怂了? 苏妧这么一想,连忙振奋精神, 她下巴微微扬起, 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哦?不知颍川县主所以为的苏妧, 到底是什么样的?” 颍川县主看苏妧不为她的话所动,冷笑。她五官精致,本应该是个美人,如今看着也确实依然是个美人,只是可惜这美人周身戾气略重。 颍川县主的双眸上下打量着苏妧,目光中有着明显的轻蔑。 “别以为被选为太子妃便是什么好事?你知道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他向往自由,最向往的还是可以在大唐边境那广袤的土地上纵马驰骋,最喜欢看的舞蹈是胡人的胡旋舞么?” 苏妧以不变应万变,“先前不知,如今知道了,感谢县主告知。” 颍川县主本以为苏妧会被她的话语所影响,如今见她这么不咸不淡的模样,心中的不甘和怒火蹭地就上来了。 “你即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你能因为他喜欢胡旋舞,特地去学吗?你能为了成为他心中喜欢的模样,一切都按照他的喜好做事吗?” 苏妧对此也十分坦白,“说实话,不能。” 停了停,她笑着侧头,上下将颍川县主打量了一圈,语气颇为遗憾地说道:“没想到县主对太子殿下一番心意如此真切,令人动容。这么用情至深的县主,却没能被选为太子妃,真是太可惜了。” 颍川县主:“” 杨宜歆:“”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颍川县主气得脸都发白了。颍川县主没想到苏妧竟然敢这样跟她怼,她的娘亲可是平阳昭公主!昔日太上皇李渊最宠爱的女儿,是古往今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去世时由军队送葬的公主!苏妧不过是个从四品大臣之女,何时轮到她在此阴阳怪气c冷嘲热讽?! 大概是一开始就轻敌了,因此猝不及防地被敌方反攻的时候,就乱了阵脚。 颍川县主有些口不择言:“这便是我大唐未来太子妃的涵养?苏娘子,麻雀飞上了枝头,也依然是麻雀,绝不会因此就真的变成凤凰的。太子殿下芝兰玉树般的人,你配得上吗?” 苏妧并不生气,对于这些来自于言语上的攻击她向来都不是太在意,没什么好在意的,她说过,她最喜欢的,就是看别人气得咬牙切齿却对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苏妧朝颍川县主露出一个甜笑,笑容甜,声音更甜,甚至还带着几分恶意的娇嗔之感。 “配不配这个问题,好像轮不到县主来判断呢。” 颍川县主:“” 在旁边看了一场大戏的杨宜歆目瞪口呆,紧接着心中的熊熊地燃起了对苏妧的崇拜之情。 苏妧居然敢这么怼颍川,胆子实在太大了! 杨宜歆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娇纵模样,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大概就是眼前的这个颍川县主。每次看到颍川县主,就跟鹌鹑一样,很安静。颍川县主说一,她绝不会说二,有时候大家都会笑着说不愧是表姐妹,都是同一个鼻孔出气的。可谁也不知道,杨宜歆怕颍川县主。 杨宜歆在颍川县主面前当了十多年的鹌鹑,如今看到苏妧面不改色地将颍川县主怼得脸色都变了,心中感觉像是苏妧帮她把这些年的憋屈都还了回去似的,别提多高兴了。她看着苏妧的眼神也顿时变得热切起来,好像是看到了偶像的迷妹一样。 苏妧被杨宜歆那崇拜的小眼神弄得云里雾里,所以她又做了什么令这个吉祥物似的小萝莉忽然爱上了她? 颍川县主刚才被苏妧一气一噎,失了平常的水准。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好像方才的失态只是苏妧和杨宜歆的幻觉。 颍川县主:“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方才我词不达意,冒犯了苏娘子,抱歉。我只是觉得十分惊讶,苏秘书丞平日不显山不露水,我都极少听父亲说起他,却没想到能养出像是苏娘子这般的人儿出来。苏娘子如今被选为太子妃,苏府也是门楣生光,从此苏秘术丞在朝中平步青云,是指日可待啊。” 一番话,语气不见之前的半分不甘与挖苦之意,但褒贬不明。 苏妧微笑:“县主说的是。其实说起来,也是十分奇妙,我与家人都不曾想过,我与太子殿下的姻缘竟然会是起源于一个梦。说什么天定姻缘,或许是被大伙儿传得过于玄妙了,但或许真的如同国师所说,一切是缘。” 颍川县主闻言,只觉得一口气被憋在胸口。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或许杨宜歆听了苏妧的话并不会多联想些什么,可颍川县主毕竟不是万泉县主,颍川县主心有七窍,即使苏妧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但话里话外只要多想想,就都明白她的意思。 我和太子的姻缘是天注定的,县主你死心吧。 颍川县主触不及防被反将了一军,心里十分不痛快,她恨恨的瞪了苏妧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苏妧望着颍川县主的背影,有些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颍川县主和李蕴就不是一个段数的,如果李蕴遇上了颍川县主,大概就是被秒杀的渣渣。 杨宜歆等颍川县主走远了之后,忽然一把抱住了苏妧的胳膊,“苏妧,你太厉害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颍川这么生气,她方才放在身边的手在发抖,你看见了吗?” 苏妧默默的将自己被抱住的胳膊抽了出来:“没有,没空看。” 杨宜歆笑道欢快:“没事,有我帮你看着呢。” 苏妧:“” 出息,为什么不能正面迎战,只敢在旁边偷偷打量颍川县主? 杨宜歆还不等苏妧问她怎么会那么怕颍川县主,就自个儿跟苏妧招了。 “小时候经常去公主院找长乐阿姐玩,那时候颍川也是跟长乐阿姐住在公主院里的。每次我去找长乐阿姐的时候,趁长乐阿姐不在,颍川总会将公主院的人都赶出去,将我关在一个小黑屋里,还不许我告诉别人。我一开始的时候会跟长乐阿姐说,可是长乐阿姐都不信我,说颍川那么懂事可爱,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万泉不能撒谎哦。” “可是我明明没有撒谎,但长乐阿姐她们都不信我,觉得肯定是我淘气。她对我,就像刚才对你一样,在有人的时候很好的,可是在没人的时候,她就会欺负我。苏妧,颍川从小就很可怕的,她做坏事都不会有人相信!” 苏妧闻言,转头看了杨宜歆一眼。 其实她想说没那么夸张的,只是杨宜歆段数太低了,加上小时候大概经常私下被颍川县主关在小黑屋,对颍川县主产生一种害怕的情绪就像是她的本能反应一样。 苏妧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我相信。” 杨宜歆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相信,苏妧,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好人。你别怕,虽然长乐阿姐她们都喜欢颍川,但是太子表兄不喜欢她的。” 苏妧:“哦?为什么?” 杨宜歆:“我也不知道。” 好吧,指望从杨宜歆嘴里得到什么靠谱的消息,总是有些难度,现在看来这个颍川县主是比李蕴难缠得多的人物。 这都还没走马上任呢,就遇上了两个情敌,要是以后真进宫了,那还得了? 苏妧有点郁闷,因为天天争风吃醋这样的事情真的会拉低人的格调,苏妧希望自己的格调可以更高一点,不能像别人一样眼里就只看到那个男的,看其他的一概眼瞎。 “瑶奴,怎么还不歇下?” 房中点着地龙,暖烘烘的,室内点着一个年纪看着不过才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女正趴在房中的软塌上,鹅蛋脸,明眸皓齿。她此时手中正执着一本书,头也没抬,声音爱娇地说道:“阿娘,再过一会儿,我白天——” 然而话还没说完,她手中的那本书就已经被眼前的妇人抽走了。 她无辜抬眼,鼓着腮帮,委委屈屈的模样,“阿娘。” 妇人板着脸,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撒娇也没用,快睡。明日你的父亲休沐,你要早起去给他请安。” 少女闻言,“哦”了一声,乖乖躺到床上,她拉过被子到下巴的地方,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阿耶休沐,能带我出去到长安城外去看雪景吗?” 妇人望着她,笑得慈祥,“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不闭上眼睛,我可就要守在这儿等你睡着了再走。” 少女:“” 连忙闭上眼睛,本来就没有睡意,要是阿娘还在旁边看着,她大概能精神得连头发都竖起来跳舞。 妇人看着她乖乖闭上眼,帮她掖了掖被子,出门的时候,在旁边侍女待的地方叮嘱了几句话,然后就离去了。 少女见外面已经没有了声息之后,原本闭着的眼睛张开,有些无聊地翻了个身。 她叫苏妧,小名瑶奴。她到这世界已经将近三年,可有时候想起从前的事情,恍若是上辈子。可如果较真来说,从一个时空到另一个时空,可以视为是生命的终结和重新开始,那么从前对她而言,是上辈子也没错。 如今这个地方,是大唐世界。是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大唐,苏妧并不能十分确定,毕竟,她从中国古代史的教科书上知道的,都是一些重要大事。 所以苏妧并不能因为当今的大唐圣人是李世民,就能断定自己到了历史上的唐皇朝。但有个粗略的背景知识总比没有好,所以苏妧都当这个就是历史上的大唐。 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越的,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她就变成了苏妧,她的父亲苏亶是个朝廷命官,她有个长得明艳大方的娘,今年还不到三十岁。说起这个,苏妧就要感叹一声,这古人嫁得可真是早,她的阿娘孙氏十六岁就生下了她。 穿越之后诸多不习惯,那些血泪史不提也罢,有个十分有意思的事情,却是她想提却没办法跟别人提的,提了她担心会被人当成妖怪。 就是,她会入梦。 这个技能一听似乎很牛逼,然而,苏妧觉得自己大概是还没能摸到窍门,发现这个技能到现在已经半年,依然玩不转上天给她的这份大饼。 苏妧刚到大唐的时候,因为这具身体刚经历了一场大病,所以时常会梦到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有时候她在梦中是主导者,那是她自己的梦,有时候她在梦中是旁观者,那是别人的梦。但苏妧一开始入别人的梦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直到半年前的一个早上她去向母亲孙氏请安,孙氏说她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还没出嫁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4.074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于是, 她靠着大迎枕歪在软塌上, 让藿香将月见和忍冬喊来了。 月见和忍冬年龄相仿, 虽然活泼有余稳重不足, 但人却十分机灵,在苏妧面前端着一副安静认真的模样。 苏妧在两个小女孩面前, 十分随和的模样。 月见和忍冬对视了一眼, 然后抬头看向苏妧。 苏妧在苏府的仆人之中, 口碑本来就好。月见和忍冬在孙氏的屋里是虽然跟苏妧的近距离的接触不多,但看着每次苏妧到夫人的屋里后,屋里都是欢声笑语, 心中对她也十分有好感。 从前的时候觉得能在小主子身边, 简直是天上的殊荣,不知道要修多少的福分才能砸到自己的头上来。 可忽然有一天, 孙氏问她们是否愿意到小主子的身边, 为小主子尽忠。 两个小丫头既意外又惊喜,她们年纪虽小, 但也早早尝过了世态炎凉,唯一得到的温暖,是苏家人给的。 因此听到孙氏要将她们拨给苏妧的时候, 两个小丫头感动得泪眼汪汪,跪下跟孙氏磕头说她们日后一定为小主子尽忠, 肝脑涂地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她们年纪虽小, 但却是忠心耿耿。藿香说主子让她们出去玩, 她们就真的出去玩,并且玩的时候耳听八方,尽量多的收集八卦。大概是两人年纪较小,在外面的时候性格活泼外向嘴也甜,居然也套了不少八卦回来。大多数的八卦,仅仅只是八卦而已,苏妧听了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当忍冬说到关于李绩家的八卦时,苏妧留了个神。 忍冬:“听说李家的两位小娘子被兄长带回府里之后,一直没有出过门。昨个儿的时候,听说他们的祖父病情加重了,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李绩正快马加鞭,要赶回长安。” 苏妧愣住,这么严重? 月见在旁边搭话,“因为李姑娘的兄长是东宫属官,听说太子殿下平常出去的时候都会带李侍卫随行,所以我和忍冬姐姐听到这事儿的时候,格外留意。” 苏妧微笑,“你们做得很好。那有没有打听到李侍卫的祖父是为何病情加重的?” 月见和忍冬两人不约而同地摇头。 月见歪着头想了想,“说不定,是跟李侍卫忽然从永乐园带两位小娘子回去了有关系。不然怎么会在李侍卫带着两个妹妹回去之后,就传出了他们祖父病重的消息呢?” 旁边的藿香闻言,笑着轻斥:“不知天高地厚,有这么胡乱猜测的吗?说不定,是因为他们的祖父本就病重了,所以李侍卫才会来永乐园将她们带回去呢?” 月见“哦”了一声,低头。 苏妧见状,笑了笑。李震的祖父一直缠绵病榻这个事情苏妧一直都有耳闻,现在忽然说病情加重了,大概是李震回去之后将李晶在永乐园的所作所为告知了家人。纵然李晶是庶女,也会影响家中姐妹的婚嫁。 背着家人与其他男人有了私情,那个男人还是自己未来的姐夫,后来有因爱成恨,居然要加害亲姐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出去,李府的名声会毁于一旦。 古人重名声,难怪老人家会被气出个好歹来。 李绩都已经从并州赶回来了,估计李震的祖父撑不了多久。 生死有命,都不是寻常之人所能左右的。 苏妧心中暗叹了一声,让绿萝拿了一两个小玩意赏给月见和忍冬,“这次你们做的不错,但是以后可以做得更好一点,要怎么做,我会慢慢教你们。” 月见和忍冬双手拿着苏妧赏的小玩意儿,欢天喜地的神情,尤其是忍冬,看着苏妧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兴奋,可又有些羞涩。 那模样,看得苏妧有些莞尔,在打发忍冬离开的时候,她还忍不住问了一句,“我看你在外面活泼外向,又会哄人高兴。怎么到了我这儿,会害羞呢?” 忍冬闻言,低头,脸色赫然,“忍冬在外面玩的时候,是为主子干活,若不是那样,不讨别人喜欢。” 苏妧奇道:“那你在我跟前,为何不讨我喜欢?” 忍冬:“夫人说了,在娘子跟前,不要装腔作势,原本是怎样,便是怎样,这样娘子才能放心。” 苏妧一怔,阿娘为了她付出了很多的心血,处处为她打算,即便是侍女,也是经过她亲自把关教导后,才交到自己的手中。 想到孙氏的用心良苦,苏妧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回去之后,得再去翻一翻百里夷留下的那箱医书,其实百里夷说过,只要阿娘的腿疼发作时,按照他的针灸之法和坚持按摩,是可以减缓许多。但百里夷所学既广又深,说不定他留下的医书里还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加以改善,她看有没有法子在入宫前,即使不能令阿娘的腿疼之疾完全根治,至少也能好个七八成。 苏妧还在盘算着回府之后的事情,长乐公主那边就已经派人过来,说是想请苏妧过去一趟。 苏妧站起来让藿香和绿萝帮她整理衣裙,一边问绿萝:“公主可有说是什么事儿?” 绿萝抿着嘴笑,说道:“我就知道娘子会问,所以刚才悄悄问过牡丹姐姐了。牡丹姐姐说不是坏事,是谯国公的女儿颍川县主到了公主那儿,说这几日都没顾上正式与娘子认识一番,因此特别去找了公主,希望公主能代为引见。&一t; 代为引见? 苏妧眨了眨眼,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颍川县主是谯国公和平阳昭公主的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女儿。平阳昭公主没得早,在颍川县主刚出生后不到一年,就去世了。李世民心情哀恸之余,又心疼阿姐的小女儿没有了阿娘,又没个姐妹当玩伴。所以颍川县主年幼的时候,被李世民接进了宫里,吃喝用度,跟长乐宫公主无异,到了七岁的时候,才回了谯国公居住。 早前两天,颍川县主还没来永乐园,后来听说太子殿下也到了永乐园,昨天也来了,刚好赶上长乐公主赏花之行的尾巴。看得出来长乐公主跟颍川县主的感情很好,颍川县主来了之后,长乐公主原本花在苏妧上的心思,全都转移到颍川县主身上去了。 今天早晨的时候,还听说长乐公主特别邀请了太子殿下和李泰两人一起到她的院里一起用早膳,而颍川县主当然也在此列。 又是一个年幼的时候在宫里长大的,苏妧觉得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这对夫妻,怎么弄得皇宫跟个高级收容所一样? 该不会来一个李绩之女李蕴还不够,还要来个颍川县主又是跟李承乾是什么青梅竹马的吧? 苏妧心里想着,出门前还绊了一下门槛。 苏妧:“” 出师不利,说不定今天所有不祥的预感都会变成现实。 颍川县主,谯国公和平阳昭公主之女,年过十四未满十五,比苏妧年长了几个月。 苏妧见到颍川县主的时候,她正与长乐公主坐在樱花树下翩然起舞。这时的大唐流行胡旋舞,后世已经失传。得益于穿越的缘故,这辈子的苏妧终于可以一睹胡旋舞的真貌。 苏妧看着在樱花树下轻快旋转,仿若足不沾地的少女,十分惊艳。 弦鼓—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 说的大概就是如今眼前这个在樱花树下的的少女了。白色的花瓣从天而降,少女白色舞衣的衣带随着她的急速旋转而在半空中飞快掠过,身若飘雪。 忽然一个人在她耳旁小声说道:“她很美,对不对?可我很讨厌她。” 耳边鼓声急促,眼前美景如画,所以苏妧没留意到有人靠近她身后。这个声音猝不及防地在她耳旁响起,她吓得差点叫起来。有些恼怒地回头横了一眼鬼鬼祟祟出现在她身旁的杨宜歆。 杨宜歆却盯着前方的颍川县主,跟做贼似的趴在苏妧身上咬耳朵:“她以前总说自己一定是太子妃,这次来肯定是要给你好看的。苏妧,你要挺住,别怕她!” 苏妧:“” 果然,李承乾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祸水! 苏妧木然着脸:“不,我怕她,我怕死了她。” 杨宜歆一听,着急了,揪着她的衣袖,晃啊晃,悄声说道:“你别怕,你千万不能怕,你要是怕她,那我们就都倒霉了。我可不想让她当我的太子表嫂!” 苏妧闻言,扬了杨眉,“那你就想我当了吗?” 杨宜歆默了默,然后有些羞赧地低头,十分不好意思地揉着那双肉嘟嘟的小手,“我原本也不想你当的,可今时不同往日了,你帮了我,又帮了蕴娘。虽然你当太子妃我觉得有点勉强,但其实还是很愿意的。” 说着,杨宜歆抬手,双手捧着因为跟苏妧表明心中所想而通红的脸,“我还是第一次这样跟别人表明心迹,感觉好害羞哦。” 苏妧:“” 果然还是她对杨宜歆这位小萝莉的想象过于贫乏了。 苏妧在永乐园待了五天,离开永乐园前,忽然想起藿香放月见和忍冬那两个小丫头玩了好几天了,不知道有没有八卦到什么事情。 于是,她靠着大迎枕歪在软塌上,让藿香将月见和忍冬喊来了。 月见和忍冬年龄相仿,虽然活泼有余稳重不足,但人却十分机灵,在苏妧面前端着一副安静认真的模样。 苏妧在两个小女孩面前,十分随和的模样。 月见和忍冬对视了一眼,然后抬头看向苏妧。 苏妧在苏府的仆人之中,口碑本来就好。月见和忍冬在孙氏的屋里是虽然跟苏妧的近距离的接触不多,但看着每次苏妧到夫人的屋里后,屋里都是欢声笑语,心中对她也十分有好感。 从前的时候觉得能在小主子身边,简直是天上的殊荣,不知道要修多少的福分才能砸到自己的头上来。 可忽然有一天,孙氏问她们是否愿意到小主子的身边,为小主子尽忠。 两个小丫头既意外又惊喜,她们年纪虽小,但也早早尝过了世态炎凉,唯一得到的温暖,是苏家人给的。 因此听到孙氏要将她们拨给苏妧的时候,两个小丫头感动得泪眼汪汪,跪下跟孙氏磕头说她们日后一定为小主子尽忠,肝脑涂地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她们年纪虽小,但却是忠心耿耿。藿香说主子让她们出去玩,她们就真的出去玩,并且玩的时候耳听八方,尽量多的收集八卦。大概是两人年纪较小,在外面的时候性格活泼外向嘴也甜,居然也套了不少八卦回来。大多数的八卦,仅仅只是八卦而已,苏妧听了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当忍冬说到关于李绩家的八卦时,苏妧留了个神。 忍冬:“听说李家的两位小娘子被兄长带回府里之后,一直没有出过门。昨个儿的时候,听说他们的祖父病情加重了,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李绩正快马加鞭,要赶回长安。” 苏妧愣住,这么严重? 月见在旁边搭话,“因为李姑娘的兄长是东宫属官,听说太子殿下平常出去的时候都会带李侍卫随行,所以我和忍冬姐姐听到这事儿的时候,格外留意。” 苏妧微笑,“你们做得很好。那有没有打听到李侍卫的祖父是为何病情加重的?” 月见和忍冬两人不约而同地摇头。 月见歪着头想了想,“说不定,是跟李侍卫忽然从永乐园带两位小娘子回去了有关系。不然怎么会在李侍卫带着两个妹妹回去之后,就传出了他们祖父病重的消息呢?” 旁边的藿香闻言,笑着轻斥:“不知天高地厚,有这么胡乱猜测的吗?说不定,是因为他们的祖父本就病重了,所以李侍卫才会来永乐园将她们带回去呢?” 月见“哦”了一声,低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5.075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被踢出梦里的苏妧默默地翻了个身,一回生两回熟, 再有下次的话, 大概就不会郁卒了。 翌日,苏妧起了个大早,天色灰蒙蒙的,清晨的永乐园中听不见人声吵闹,只听得见苏醒的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声。 苏妧让藿香和绿萝领着几个侍女出去收集露水, 自己则是沿着永乐园的小道散步。不得不说,这个坐落在长安南面的庄园, 是花了心思设计的,一花一草,一砖一瓦, 虽然简单却十分大气, 其中的建筑设计,是出自宰相阎立本之手。 要是能让阎立本送一幅画就好了,这样哪天落魄了,就将阎立本的画拿出去卖, 肯定价值上万。 虽然李承乾可能会是一个废太子, 但成为太子妃,就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去接触这些名人,那就有更多的机会可以得到名人墨宝。他日就算是穷途末路了, 也有一大堆压箱底的好东西可以拿出去卖。 苏妧这么一想, 顿时觉得前途充满了希望。 不知不觉走到了永乐园的后门前, 苏妧伸手推门出去,却在抬眼的瞬间愣住了。 李承乾昨天在东宫收到长乐公主的信件时,已经来不及出宫,因为长安城门已经关闭,即便是太子,没有圣人所赐的牌子,也不能在长安城的主干道上行走,否则会被禁卫军毫不留情地叉走问罪。 李承乾只好安心等天亮,天一亮,他就带了几个侍卫和李震一起直奔永乐园,一大早就到了,又不想兴师动众闹出太大的动静,出了宫觉得什么事情都格外顺眼的太子殿下,干脆就带着李震和几个侍卫等门。 苏妧推门看到李承乾时,难以控制地惊艳了一把,难怪情窦初开时的少女李蕴会喜欢李承乾。 青年太子身量颀长,穿着紫色常服,一身清贵,眉目如画。 李承乾察觉到动静,转头,便与她的目光相迎。 苏妧:“” 李承乾:”“ 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像是吃错药了似的。 苏妧回过神来,连忙朝李承乾展颜露出一个甜笑,“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也从方才见到苏妧时心中的惊喜中或过神来,他轻咳了一声,“唔”了一声,然后跟苏妧说:“昨天收到信件的时候天色已晚,来不及出宫了,所以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出城。” 苏妧:“公主得知殿下大早赶来,定然会十分高兴。我这就让人去通知公主,说殿下已经带着李侍卫到了永乐园。” 正要去找永乐公主,却看见绿萝一点也不稳重地朝她奔过来,“主子,万泉县主已经醒了,她一醒便说要主子马上过去呢。” 苏妧扬眉,可真巧,她也是打算散完步就去见一见杨宜歆的,没想到杨宜歆醒来就主动说要见她了,真是天助她也。想着,笑眯眯地转身,想跟李承乾告退。 谁知李承乾却说:“我这趟来主要也是要看看万泉的,我便与你一同去看万泉吧。” 苏妧眨了眨眼,仰头看向他。 青年太子眼角飞挑,那细长的双眸便飞出了几许风流桃花,勾人于无形。 太子殿下:“我好歹是万泉的表兄,而蕴娘与我,也有年少之谊,如今她们受到了惊吓,我去问候一下,应该的。” “你说是不是,瑶奴?” 太子声音清越不失锐气,可不知怎的,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调意外地魅惑。尤其是喊瑶奴的时候,苏妧真是觉得自己心都快被他喊酥了。 食色性也,苏妧不承认自己有什么过错,要怪也只能怪李承乾真是男色祸水。 于是,决定暂时沉沦在男色之中的苏妧,笑着点了点头,以不变应万变,“是的呢,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经过一个晚上,昨天还一副可怜兮兮模样的杨宜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苏妧和李承乾还没进去,就听到杨宜歆已经恢复活力的声音。 “昨天想对我不轨的人是不是已经找到了?等会儿我就去找长乐阿姐,要将那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杂碎好打一顿,再流放岭南,让他终身不能踏进长安一步蕴娘,你脸色看着不太好,昨晚为了陪我一夜都没睡吗?” 李蕴:“并不全是为了你,其实昨天苏姑娘来看过你,说你没什么大碍了。我没睡好,是在想事情。” 杨宜歆闻言,默了默,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脸上要说不说的纠结神色,最终还是慢吞吞地问道:“你在想苏妧和太子表兄的事情吗?” 李蕴:“” 进去的李承乾刚好听到重点,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坐在樱花树下的两个少女不约而同地抬头,一个惊喜,一个震惊。 惊喜的是杨宜歆:“太子表兄!” 震惊的是李蕴,从去年被李承乾拒绝至今已经一年,这是李蕴第一次见他。纵然昨天已经做好了各种心里准备,可在面对李承乾的时候,李蕴心中还是无法平静。尤其是她看到与李承乾一同进来的苏妧时,眼里的失落简直快能溢出来。视线穿过李承乾和苏妧,她的目光和兄长李震对上。 李震皱着眉头,目光带着几分不赞同。 李蕴低头,咬唇行了个礼,“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蕴娘不必多礼,昨天的事情我已听说,你和万泉都没事吧?” 杨宜歆侧头看一眼神色失落的李蕴,再看向神色自若的李承乾,上前两步,隔在李蕴和苏妧之间。 她的小动作弄得苏妧有些莞尔,这个小姑娘,难不成还怕她会跟李蕴打起来? 杨宜歆:“太子表兄,蕴娘没事。我昨天被人拖进了林子里意图非礼,长乐阿姐已经将人捉到了。对了,蕴娘,昨天那个人有说是谁指使他做的吗?” 李蕴闻言,微微一怔,抬眼看向苏妧,苏妧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李蕴苦笑,轻声说道:“他说指使他的人,是我。” 李震怒声说道:“一派胡言!” 若李蕴当真想要害杨宜歆这个刁蛮又头脑简单的县主,何必等到今天?而且还什么地方不好选,非要选在长乐公主的地盘? 杨宜歆也愣住了,她昨天醒来惊魂未定,后来被苏妧袖里乾坤放倒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又被苏妧用了安神散,几乎没什么机会跟李蕴说话,今天一大早醒了发现李蕴在旁边陪着,心中十分感动。 她自从一年前不小心将李蕴仰慕太子妃的事情说了出去,害得李蕴有足足半年没有踏出府门一步。这次到永乐园,她开始还担心李蕴不会睬自己了,谁知李蕴并没有气她,昨天还陪她到湖上泛舟,她想到小岛上玩,李蕴也陪着一起。甚至她受了惊吓,李蕴昨晚还留在她的住处陪着。 杨宜歆觉得怎么可能会是李蕴指使的呢?她求助似的目光落在的苏妧身上。 “苏妧,蕴娘说的是真的吗?” 苏妧微笑着:“对方供词是这么说的,但离真相还远得很。公主也不会相信他人的一面之词,李姑娘对此不说些什么吗?” 李蕴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李承乾身上,然而李承乾的目光却停留在了苏妧身上。 落花有意,流水依然无情。 李蕴垂下了双目,忽然之间,就什么话都不想说。 李震望向李蕴,沉声问道:“阿妹,到底还是怎么回事?” 在面对兄长的时候,李蕴总算提起了一点精神,轻声说道:“捉到的人叫徐方,是父亲的远方亲戚。我确实见过他到府里拜访,可那时候他分明是被父亲赶走的。他昨晚跟公主说,他的所作所为,是我指使的。” 李震闻言,冷笑:“不过是个下三滥的货色,到底谁才是主使者,看了便知分晓。” 李蕴苦笑,叹息说道:“不管是谁,总之我都脱不了干系。” 李震神色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嫡亲妹妹。 苏妧在旁边望着几人,大概是旁观者的缘故,她觉得这事情吧,说复杂是一点都不复杂,大概的脉络她已经能理个大概了。只是当事人李蕴,心里受到的冲击可能有点大。 这时李承乾笑着说道:“这时候便下定论为时过早。万泉,你到永乐园都不知道多少遍了,从来没想着要到那个小岛上,为何这次却忽然想着到那小岛上玩?” 杨宜歆默了默,显然不太想说。 苏妧笑容可掬,“唔,肯定是她觉得这些地方都玩腻了,所以才会拉着李娘子跑到小岛上玩。” 杨宜歆反驳:“才不是呢!是李晶告诉我,蕴娘曾说小岛四周湖水环绕,遗世而独立,真想上去看看是什么样的,我才带着蕴娘到小岛上玩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6.076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这样的事情按照套路发展,应该是杨宜歆抽抽搭搭地跟李承乾说:太子表兄,苏妧欺负我! 于是误会造成, 太子李承乾会因此而对苏妧印象十分不好,苏妧也会因为这样更加讨厌杨宜歆,紧接着就是各种爱恨情仇交织上演。 苏妧觉得按照道路,应该是上述所说的那样没错。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套路走,杨宜歆抹了抹眼泪, 十分委屈地看着李承乾,“我说了会跟苏妧道歉的, 你为什么还来?” 苏妧:“” 李承乾:“” 其实杨宜歆之所以连侍女都不带就跑到玫瑰园,只是因为不久前苏妧从陈王妃那里出来后遇见杨宜歆时, 杨宜歆说最讨厌跟苏妧一起听戏了,有她没我这样的话传到了一墙之隔的李承乾耳里。 杨宜歆时常进入皇宫,李承乾对这个小表妹十分熟悉, 一听就知道是她的声音。 虽然小姑娘之间的那些小纠葛在李承乾看来那都不是事儿,但杨宜歆的言行事关皇家颜面,更何况苏妧是他未来的太子妃。 于是, 让李诱去将万泉表妹叫了过去,然后跟她说都多大年纪了,还那样孩子气。苏妧是你未来的太子表嫂,你当着众人的面拂她面子, 那岂不是拂太子表兄的面子?嗯? 其实李承乾说那些话的时候, 并不凶。 少年郎天生有着一颗怜香惜玉的心, 对姑娘家向来都是十分耐心,即便是带着几分责备的话,说得也是跟春风化雨一般。 无奈杨宜歆一大早就被母亲长广长公主叮嘱,说今天到陈王府不能再向从前一样得罪苏妧了,巴拉巴拉然后到了陈王府,看到陈王妃和那些贵夫人们对苏妧都十分喜欢,那些人从前也十分喜欢她,可是如今一看苏妧抢了她的风头,心里既憋屈得慌。 一听太子表兄的话,杨宜歆顿时就觉得今天诸事不顺,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对。 她气得眼泪都快要喷出来,睁着眼睛看着李承乾半晌,然后像是赌气一般大声说道:“都是万泉不好,对不起!太子表兄你别生气,我这就去给苏妧道歉!” 于是,一时憋屈到冲动的杨宜歆就扔下了侍女和诸位正在等她去听戏的贵女们,自己跑到了玫瑰园来找苏妧。 然后,就发生了方才的那一幕。 李承乾对眼前的情景,也颇感无奈。抬眼看向前方,一身淡樱色衣裙的少女正立在花丛之中,看向他的神情惊讶而错愕。 苏妧:“太子殿下?” 李承乾不久前才见了苏妧一面,那时少女寒着一张俏脸,对他十分不客气。可李承乾却并不在意,因为毕竟苏妧不知道他是谁,他也无意这么早就在苏妧面前显示身份。他是微服出宫解闷的,又不是来摆谱的,何必给别人增添不自在? 更何况,少女不假辞色的模样,别有一番风情。 所以他才会在李诱快要泄露他的身份时,打断了对方的话,直接将人拎走。 而此时面对苏妧那错愕的眼神,李承乾心里总算是有些后悔的感觉,早知道那时候就不在苏妧面前掩饰身份了,如今被万泉这么一揭穿,多尴尬。 不过那种后悔的情绪在李承乾心中也就是一闪而过,万泉这个不长心的小表妹都将他的身体暴露了,后悔有个什么用? 于是李承乾迎着苏妧的目光,微笑着微微颔首,硬着头皮维持自己不动声色的淡定形象,十分的彬彬有礼:“我不想惊扰旁人,所以微服出宫,先前在花园中,是我唐突了。” 苏妧:“” 李承乾看着前方又不吭声的苏妧,心里忽然生出了几分忐忑之感。 说起李承乾,此人得天独厚,他才一出生,就被祖父李渊封为恒山王。父亲李世民即位后,又被立为皇太子。 拜父母所赐,皇太子命格是一等一的好,命格好也就罢了,长相也专挑父母的好处长,少年风姿俊朗。 古往今来,约莫是从未吃过苦头的少年郎都会具有这样的属性:桀骜不驯,目下无尘。 身为皇太子的李承乾在这一点上,做的比较隐晦一点,他骨子里的桀骜都被那清俊无双的皮囊藏了起来,平时与群臣相处,礼数也周到,因此颇得群臣赞赏。 除了在选妃这件事情上,太子殿下的言行实在令群臣有些无语。 但其实在李承乾心里,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如何,他都从未在乎。 他贵为大唐的皇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功过是非,自有后人定断,他又何必在意如今朝中的这些人对他如何评价? 可此时此刻,李承乾有生以来头一次在意别人对他的感觉。 苏妧行了个礼,悦耳的声音带着歉意:“见过太子殿下,之前多有得罪,万望殿下见谅。” 少女模样乖巧,姿态大方有礼,与不久前寒着俏脸凶巴巴地问李承乾是谁的模样判若两人。 杨宜歆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瞪向苏妧:“你见过太子表兄了?还对他无礼了?” 苏妧:“我不是故意的。” 杨宜歆还在瞪苏妧,瞪瞪瞪,恨不得能在苏妧身上瞪出个窟窿来。 她不过就是随口说了不想跟苏妧一起听戏,太子表兄就将她拎过去教育了一番,可苏妧都对太子无礼了呢! 堂堂一国太子,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对他无礼的吗? 太子表兄未免太厚此薄彼了,圣人舅舅还没正式向苏妧家人说亲呢,太子表兄就这么纵容她。 要是以后苏妧真的入主东宫,那还得了? 杨宜歆越想越心酸,看苏妧的眼神仿佛她是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从前苏妧就让她看十分不顺眼,今天陈王妃的宴席苏妧也是抢足了风头已经让杨宜歆够郁闷了,太子表兄竟然也像吃错药了似的维护苏妧, 杨宜歆既委屈又生气,她一生气,就又喘不上气来。旁边的绿萝和藿香早有准备,连忙扶着她。 李承乾见状,也是哭笑不得,“万泉,你身体不好,太医天天叮嘱你要平心静气,你都当耳边风了?” 语毕,不由分说,让李诱找来了杨宜歆的侍女,让人将身体娇弱的万泉县主送回公主府。 有李承乾在场,杨宜歆心中有一万个不满都只能憋着,临走前还狠狠地剜了苏妧一眼。 可苏妧好像天生不会看人脸色似的,笑眯眯地跟杨宜歆挥手,让她回府好好静养。 李承乾望着眼前笑容可掬的少女,也忍不住弯了嘴角,与她说道:“万泉从小被长公主和驸马捧在手掌心长大,有时候难免有些任性,但她的内心是没有恶意的。” 苏妧颔首,“嗯”了一声。 然后两人之间就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在旁人看来,李承乾和苏妧两人就站在花丛之中,男俊女美,画面何其美丽。只是可惜,这两人好像哑巴一样你对着我,我对着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旁边的李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 李承乾这才回过神来,脸上闪过几分尴尬,他咳嗽了一声,端出一副十分淡定自若的模样,跟苏妧说道:“唔,没什么事,你们去玩吧。” 苏妧:“” 李诱:“” 于是,苏妧真的带着杜蕙去玩了。 李诱笑得快要打跌,“天哪,殿下,您是把妧娘当成了与城阳阿妹她们一样了吗?” 李承乾看着李诱那欠揍的模样,没忍住,给了他一脚。 今天遇见苏妧,是个意外,他其实没想明白到底要怎么跟苏妧相处。太子殿下再怎么样,也心知肚明苏妧是因为他的一个梦,所以被父亲钦点为太子妃的。虽然少女看着并无任何怨怼之情,可谁知是真是假? 李承乾生在天家,从小所接受的教育就是家国天下c黎民百姓,纵然他分明是个纵马驰骋c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可他也很难分出什么心思在那些风花雪月上。 选妃之事,他纯粹是被赶鸭子上架,因为自诩是长安一枝花c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太子殿下觉得,能站在他身旁的,必定是懂他的。 可素未谋面的两人,要怎么样,才能懂得彼此呢? 于是,李承乾干脆就给母亲出了个难题,他哪能想到真有人与梦中的少女长得一模一样呢? 但木已成舟,反悔是不可能的 身为一国的储君,他也不可能迟迟不立太子妃。不然大臣们每天念叨,能将他烦死,尤其是与他差不了多少的妹妹长乐公主出降后,太子殿下隔三差五就被人念叨立妃之事,听得耳朵快生茧。 国师也说,他与苏妧的缘分,可遇不可求。 李承乾心中也明白,加元服之后,如果不是苏妧,也会是其他女子入主东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7.077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孙氏闻言,不明所以,苏妧也一脸懵逼。 苏亶又说:“我本也以为是太子殿下当时糊涂了,梦中之事岂能当真, 直到我看到太子殿下所画的少女。圣人说太子的姻缘乃天赐良缘, 等明年太子加元服后便可择日完婚。” 苏妧依旧一脸懵逼:“可是阿耶, 当今太子殿下要成亲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苏亶看着女儿一头雾水的模样,神情十分复杂, 跟苏妧说:“国师都说了,你的命格和太子殿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妧:“” 不,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她没弄明白。 孙氏听到丈夫的话, 先是十分受宠若惊,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能跟皇家攀上关系, 那是何等殊荣。然而还不等她高兴, 一句伴君如伴虎的老话就在她脑海出现, 便让她原本雀跃的情绪退了下去。 孙氏:“夫君,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了。” 苏亶也很是无奈, 他轻叹了一声,说道:“不是说了, 太子去年病重之时, 曾梦见一个少女, 那个少女,长得与我家瑶奴一模一样。” 孙氏瞠目结舌,这样也行? 苏亶:“我本也觉得十分荒唐,今天下朝后圣人将我留下,他将太子所画的肖像展示给我看,那少女的眉眼,真的是跟瑶奴长得十分相像啊,娘子。” 苏妧听了,也有些无语,她这年把都不知道入过多少人的梦,但是在别人的梦中露脸的,寥寥无几,她一想,就想起了去年冬天梦到被雪怪追杀的少年郎了。 原来那个少年郎,竟然是当今的太子殿下李承乾。 在梦中遇见,李承乾还惦记着她,这多少让苏妧心里有些飘飘然,可飘飘然之后,她就发现问题大了。 她对李承乾的事情不能说了如指掌,但她还是知道李世民之后的皇帝,是李治而不是李承乾。 那就是说,李承乾是个废太子。 废太子是什么下场? 废为庶民,远离长安。最后的下场是郁郁而终,至死也没有再踏入长安一步。 如果苏妧没记错的话,李承乾还是个残疾,他有足疾。 虽然如今貌似好好的,但他真的是有残疾。 苏妧还在想着,又听到孙氏说道:“就因为做了一个梦,就定下我们家瑶奴,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苏亶叹息,“娘子,你是有所不知,前阵子我见圣人的时候,曾见过皇后殿下。皇后殿下还与我唠嗑了一会儿,问了一些瑶奴的事情的。我那时只当是与皇后闲话家常,把瑶奴的生辰都告诉她了。皇后殿下专门让国师给瑶奴批命,国师说瑶奴的命格若与太子殿下相配,是可遇不可求的太子妃人选。” 孙氏愣住,事情来得猝不及防,也不是是福是祸。半晌,孙氏问了一句,“这事情算是定下来了吗?” 苏亶:“圣人只是在试探我的口风,若当真不愿意,大概也不会勉强。” 不会勉强是真的,只是,天下之大,谁又敢对着帝王说不呢? 苏妧听到了李世民想跟苏亶结亲家的事情,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沉默了片刻,就回了自己屋子。 两个贴身侍女绿萝和藿香迎了上来,问:“主子,怎么了?” 苏妧摇头,“没事,我得睡个觉冷静一下。” 她真的一头栽进床里,倒头就睡。 这一定是一场梦,睡一觉就好,如果睡一觉不好,那就睡两觉。 孙氏带着人过来了苏妧的房里的时候,苏妧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呼吸平稳绵长,十分安稳的模样。 可早前苏妧的一场大病吓坏了孙氏,而刚才苏妧回房前像是失了魂似的模样孙氏有些不放心,请了住在府中的老大夫百里夷来看。 说起百里夷,就有一段渊源。昔日苏亶的祖父苏威,是隋朝能出将入相的名臣。当年李渊从太原起兵,跟隋朝有过恶战。那时百里夷尚是少年,他与父亲在战乱中流连失所。百里夷的父亲那时是有名的民间圣手,为医者救死扶伤,即便是战乱中也而不忘医者天职。然而上天并未因为百里夷的父亲仁心仁术而厚待他,百里夷的父亲在一次交战中被唐军所杀,而少年百里夷被苏威所救。 这些年来,百里夷感谢当年苏威救他之情,一直在隐居在苏府。三年前苏妧大病一场,是百里夷不眠不休为苏妧施针用药,才将人从鬼门关里抢了回来。 当然,苏妧人是活下来了,至于芯儿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百里夷那是万万都不会想到这一茬的。 在一年前的冬天,苏妧又得了急病,高烧不退,昏睡了好几天,也是百里夷将她治好的。 百里夷医术名声在外,许多人慕名而来,即便是李世民,也想将百里夷招揽进尚药局当太医。 然而百里夷十分个性,他跟随苏亶进宫见李世民时,拒不下跪,并且振振有词:“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我今日跪了仇人,他日在黄泉与父亲相见,我有何脸面去见他?” 李世民不怒反笑,十分欣赏百里夷,认为此人虽然狂傲,却颇有魏晋风骨,便没有再为难他。 苏威尚未去世的时候,百里夷便成了苏府的专属大夫,苏威去世后,苏府中的人对这位老大夫也从未当成外人看。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更何况这位老人还是民间圣手。 苏亶对百里夷也是敬重有加的。 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大夫百里夷给苏妧把了脉,然后点了一把安神香,跟孙氏说道:“夫人放心,没什么大碍。人在经历情绪大起大落的时候,会分外疲惫,睡一觉便好。” 孙氏这才放下心来,要送老大夫出门。 百里夷走了两步,回头问孙氏:“近日天气寒冷,夫人的腿疼可曾又犯了?” 孙氏少女时期曾在马背上摔了下来,腿摔断了。后来虽然已经痊愈,但没到冬天和变天之时,伤处都会疼痛难忍。 孙氏:“还好,百里大夫费心了。” 百里夷也不跟她客气,微微颔首,跟孙氏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对夫人的腿疼素手无策,惭愧。不过日前我针对如何缓解夫人的腿疼研究出一套针法,还没试过,但多少能有些缓解。妧娘这两年没事的时候都跑到我院子里说要跟我学本事,我看她如今虽不能算是出师,但该懂的也懂了不少,就将那套针法教给她了。” 孙氏愣住,女儿三天两头去找百里夷她是知情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高兴。但女儿如今好好的大字不去练,女工也不去做,竟然还学起针灸了? 百里夷:“夫人可还记得,妧娘年幼时,也十分喜欢跟在我后面认识各种各样的草药。自从去年冬天夫人的腿疼之疾加重之后,她便往我哪儿跑得更勤快了,想来也是希望在夫人的腿疼再犯的时候,她能做点什么吧,一片孝心,令人动容。她若是能好好的,夫人与郎君,也就随她高兴吧。” 略顿,百里夷又说:“妧娘自从三年前一场大病痊愈后,在这些方面天分,似乎比从前更高了。” 百里夷话里有话,其实苏妧从小在认识草药方面就十分有天赋,年幼之时小女娃屁颠颠地跟在百里夷身后,不过才四岁,竟然就能背下百里夷所写的药方,那时百里夷夸奖苏妧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 可惜,在世人眼里,名门之女应该具有的是主持中馈的本领,平时练字画画,赏花煮酒,这样的爱好便十分合适,至于什么医术不医术,并不重要。哪个世家大族要说亲的时候,看重的不是对方的德行和家族背景吗?至于其他的,无所谓。 后来苏妧渐渐长大,孙氏对苏妧的管教也变得严格许多,加上苏妧年纪大了,姑娘家爱俏又爱热闹,认识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爱好,自然也就忘了那些年当百里伯伯跟屁虫的日子。 只是孙氏没想到,如今苏妧又重拾了儿时的兴趣。而方才百里夷的话,也确实是说到了孙氏的心坎里去。 与先前两次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苏妧相比,如今的苏妧能全须全尾地活着,会在她面前哭笑玩闹,那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学医也好,学针灸也好,都随她高兴好了。 于是,孙氏朝百里夷微微颔首,笑道:“老大夫说的是这个理。” 百里夷见状,微笑着告退。 孙氏让人来将百里奚送回院子,回过头看苏妧那精致的五官,有些无奈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小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8.078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长乐公主弯眸微笑:“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 苏妧:“公主,礼不可废。” 说着,接过藿香呈上的两个精致瓷瓶, 双手递给了长乐公主:“这是我亲手所调的玫瑰露,希望公主喜欢。” 长乐公主将那玫瑰香露打开,周围便是一阵淡淡的玫瑰香, 沁人心脾。长乐公主十分喜欢, 她笑着上前挽苏妧的手臂,说道:“我还指望你给我带礼物不成?” 苏妧笑着说道:“虽然公主不指望我给您带礼物, 可总归是我的一片心意。” 得益于近两个月陈王妃到哪儿去赴宴都用着苏妧的调的各种香,如今苏妧的调香在长安贵妇圈已经小有名气。很多人都想要,但是千金难求,因为陈王妃既高兴又骄傲地跟人家说这是我家外甥女调的,概不出售。 贵夫人们问王妃到底是哪位县主所调, 我们愿高价去买。 别人问那句话, 不见得就是多稀罕苏妧的调香, 只不过是看陈王妃那神秘兮兮的模样, 多少有些不服气。在达官贵人的圈子当中,攀比本就是常事, 在贵夫人之间,那攀比之风就更盛了。你有的, 我也有;你没有的, 我也有。前者令人心理平衡, 后者令人心生优越之感。 然而陈王妃却笑得更欢,说:“她是秘书丞苏亶之女,苏妧。” 众人一听,默默无语,那香虽然是真的好闻,幽幽芳香,持久不散。可毕竟调香之人是圣人家未来的儿媳妇,又不是好日子过腻了,谁会那么不长眼色跑去跟对方说我也想要有一瓶出自你手的香露? 陈王妃偶尔的时候也会拿出一些香露送人,送的时候还大大方方地告诉别人,那也是苏妧所调的。而长乐公主正是那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她曾经收到两瓶陈王妃派人送给她的梅花香露,用了之后暗香自来,绵绵不断,令她十分喜欢。后来一问陈王妃,才知道那是苏妧所调。 因此长乐公主听到那玫瑰香露是苏妧亲手所调,眉开眼笑:“没想到瑶奴还有这等手艺。” 苏妧弯着眼睛,故作谦虚向来不是她的风格,她心想公主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但这毕竟是她初次跟长乐公主这么近距离接触,不能太自大,否则会破坏形象。 于是,要维持形象的苏妧按捺下心中想要装逼的冲动,跟长乐公主谦虚说道:“公主过奖,其实调香只是我闲暇消遣时的爱好,闹着玩的,登不得大雅之堂。” 长乐公主闻言,忍不住停下脚步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少女迎着她那细细打量的目光,也不在意,姿态落落大方,毫不吝啬地展颜欢笑。 长乐公主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苏妧的出身并不能算是太子阿兄的良配,可她有明媚灿烂的笑容,令人看了心里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变得轻快,只有幸福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笑容。长乐公主对苏妧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就如同大唐选官时要过身言书判四关,长乐公主虽然什么都不说,可在她的内心,对未来的太子妃几乎抱着比选官更苛刻的标准去看待。虽然苏妧的出身不算出类拔萃,可她长得好看,笑起来又特别好看,还会调香,长乐公主觉得苏妧在外形和气质上,至少是过关了。 长乐公主微笑着,领着苏妧顺着手抄回廊往里走,只听得她悦耳的声音响起,“你先去落脚的院子安顿,好了之后我带你一起出去转一转。”略顿,她又说:“原本万泉也是与你差不多时候到的,但她早上让人给我送信,说晚些再来,大概要等到黄昏时分,她才会到。” 苏妧并不关心杨宜歆来不来,她只是听到了长乐公主的话后,心里忍不住想杨宜歆到底会怎么为难她?要是杨宜歆真的为难了她,苏妧打算必须要强势入梦,毫不犹豫地贯穿以大欺小的方针,争取在梦中将杨宜歆给治服了。 就在苏妧跟着长乐公主一起走的时候,在路上便有一些贵女上前来见过长乐公主,从前的时候这些贵女不太将苏妧放在眼里,如今却十分给面子,语气十分亲热地冲苏妧喊妧娘。 苏妧微微笑着颔首,目光却穿过众人落在了不远处一株杏花树下的少女身上。少女一身绛色高腰长裙,娥眉淡扫,妆容得体,她十分安静地看着苏妧,并没有跟那些贵女们一起过来应酬。 那样不争不吵的恬静姿态,是苏妧很喜欢的。她迎着少女的视线,朝对方露出一个充满好感的笑容。 那个少女看到苏妧的笑容,微微一怔,抿了抿唇,神态有些别扭的移开了目光。而此时,一个穿着宝蓝色衣裙的女孩出现在她身旁,跟她说了几句话之后,两人便一同离开了。 长乐公主察觉到苏妧的视线,看了过去,微微一怔。 今时不同往日,孙氏生怕有朝一日女儿入主东宫,会被里面那些看不见的豺狼吞得骨头都没得剩,巴不得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都一股脑儿都倒给苏妧融会贯通,还请陈王妃帮忙提点苏妧。 因此,本就不算笨的苏妧,已经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都隐藏在有迹可循的细枝末节里。 她手里拿着一朵杏花,十分随意地笑道:“那小娘子长得可真是俊,我很喜欢。” 长乐公主:“那是并州大都督长史李绩府中的嫡长女,李蕴。” 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李绩?苏妧想起来了,年前的时候,李绩又被李世民授予太子左卫率,他的嫡长子李震是东宫的属官,与太子李承乾私交是很不错的。 想到方才李蕴的神态,苏妧心中难免有些微妙之感。 而此时长乐公主又说道:“李蕴已经说亲,入秋便会嫁给宋国公的次子萧锴。” 是夜,藿香和绿萝在服侍苏妧换衣服睡觉的时候,藿香小声跟苏妧说道:“小娘子,我让人打听了一下,李长史因为驻守边关,留下妻儿在长安,他的长子李震从小便十分疼爱妹妹,皇后殿下听说了此事之后,允许他在东宫当值的时候,带妹妹进宫。李蕴从小在宫中待的时间颇长,与几位公主交情也还可以。还有一事” 藿香说着,语气微顿了一下,犹豫着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苏妧抓着一把已经散下来的长发,问道:“什么事?” 绿萝手里拿着苏妧明天要穿的衣服,有些受不了藿香那样迟疑的模样,她朝藿香翻了一个眼,“这些事情横竖小娘子都是要知道了,如今知道了,总比日后知道要好。” 转而绿萝就在苏妧的耳边说道:“听说原先要给太子殿下选良娣的时候,李蕴曾经暗中见太子殿下,说她仰慕太子,不求名分只求可以服侍他左右。” 苏妧:“” 得知了这样的事情,就不难理解为何长乐公主在见到李蕴时会有那样的反应。长乐公主跟李蕴私交应该是不错的,所以每次邀请的贵女之中,肯定有李蕴。这次大概也是名单早就拟好了,发请柬的时候长乐公主也没想起这事,所以她今天看到李蕴的时候才会有些惊讶。毕竟,风言风语从来都不会因为当事人的意愿而平息。 李蕴出现在永乐园,只是给众多贵女多了一个可供消遣的话题而已。 可知道了李蕴的事情,苏妧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感觉。李承乾是太子,如果没有意外,他会是一国之君。纵然李承乾犯二,因为一个梦而立她为太子妃,苏妧还不至于单纯地以为什么皇帝散尽后宫独宠她一人这样的神话会降临在她身上。 傻白甜的故事,看看就好,当不得真,不然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翌日,永乐园里的众多贵女照例赏花c泛舟,或者是三两成群地在一起说笑。长乐公主听说苏妧会下棋,兴致勃勃地让人拿了一副围棋上来,两人坐在一株樱花树下的棋盘两边,各持黑白子在对弈。 樱花树上的白色樱花开得跟雪花似的,风吹过,就偶尔有白色的花瓣打着旋飘下来。树下的两位丽人,一个雍容雅丽,一个清艳无双,实在是一副美得令人不忍心打扰的画面。 这时,长乐公主身边的侍女牡丹匆匆从花间走来,她到长乐公主面前匆匆行了一个礼,然后俯身在长乐公主耳边小声说着话。 长乐公主听着听着,就变了脸色,最后气得整个人站了起来。 “岂有此理,谁如此胆大包天,在我的永乐园做出这等事情?!” 苏妧也跟着站了起来,关心问道:“公主?” 长乐公主看向苏妧,神情略显纠结。 苏妧倒十分善解人意,笑着说道:“我刚好乏了,正想跟公主告退回去歇一会儿。” 长乐公主见苏妧如此态度,眉宇间的纠结消失,直接捉住她的手,笑道:“你这个鬼精灵,不许告退,与我一起去处理事情。” 苏妧没想到是这样的走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长乐公主拉走了。 长乐公主一边走,一边跟苏妧长话短说。 “万泉出事了,牡丹方才跟我说,万泉在湖里划船的时候,好奇上了湖中的小岛,却在小岛上被人拖进树林中意图不轨。如今她虽然得救,但人尚未清醒。此事不宜声张,我们先去看看她怎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9.079 章 苏妧靠在李承乾的怀里, 跟他说着她这几天忙着的事情。 她说李蕴如今也算是跟原匪有接触的机会,至于两人是良缘还是孽缘, 或者是无缘无分, 那得看各自造化。百里夷医学堂的事情,日后还是得原匪和药商们多费心, 到底如何运行才是好的, 她也说不上来,只能是按照感觉和原匪等人商量了一些事情。 李承乾握着苏妧的手, 将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笑着说道:“没事, 这些事情从来都不曾有过, 如今第一次尝试, 总会有许多事情需要摸索。你与原匪写的那张纸我方才看见了, 想法都很好, 至于真正坐起来会有什么漏洞,到时候再看。这世上没什么事情一开始就是十全十美的,也不可能一步到位。” 苏妧心里也觉得是那么一个道理, 但她自己觉得,和听李承乾说, 完全是两种感觉。 她仰头看着李承乾, 眉目间有些小得意,“你也是这么想的吧?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因此也没有很着急。” 李承乾被她的模样逗笑了, 他将她抱紧, 侧头看向窗外的景致。 只见枝头上,两只鸟儿正在嬉戏。 他笑了笑,跟苏妧说:“瑶奴,你看。” 苏妧狐疑地看出去,只见枝头上,一只颜色鲜艳的鸟儿在一只个子较为娇小的鸟儿面前跳舞,一会儿仰头嘎嘎乱叫,一会儿扑腾着翅膀像是跳舞似的。 那是雄鸟求偶。 好像禽类的雄鸟都是走骚包路线的,个顶个的漂亮,反观雌鸟就有些失色了。 虽然雄鸟十分卖力地想要博得雌鸟的欢心,可雌鸟显然对雄鸟并不感兴趣。雌鸟拍拍翅膀,飞走了。 苏妧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承乾见她的笑颜,也笑了起来,“幸好我的瑶奴不会像那雌鸟那么狠心,只留下我一人。” 苏妧回头,语气有些娇嗔,“太子殿下在说什么呢。” 李承乾闷笑着将她抱紧,又跟她说起洛阳商会的事情,还有裴行俭。 “明年科举,裴行俭说他会去参加科举考试,你觉得此人是否能在科举中脱颖而出。” “裴氏家族,向来不乏状元之才。裴行俭既然能在酒肆之中得你青睐,相信在科举中也不会泯然于众人之间。殿下只管放心,我觉得你们二人定然会在长安相见。” 虽然李承乾也是觉得裴行俭是可以在科举中脱颖而出的,但他觉得是一回事儿,苏妧如今这么笃定的语气,令他听起来颇有几分不是滋味。 太子殿下的语气颇为不是滋味:“你对裴行俭那么有信心?” 苏妧一愣,抬头看向李承乾。 也不知道李承乾怎么回事儿,眉头拧了起来。 苏妧眨了眨眼,想了想方才自己说的话,忍不住低下头抿着嘴笑。 李承乾板着脸,“笑什么?” 苏妧将额头抵在他的肩窝,笑不可仰。终于,太子殿下恼羞成怒,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狠狠地吻了她一顿。 被吻得快喘不过气来的苏妧别开头,逃开他那热情似火的吻,她一只手摸着李承乾的后颈,像是抚摸着一只大型的凶兽一般。 “我之所以对裴行俭有信心,那是因为太子殿下赏识他啊。” “我与太子殿下一条心,难道不好吗?” 女子含着笑意的声音在李承乾耳畔响起,李承乾半撑起身体看着她。 眼前苏妧的杏眼亮晶晶的,恍若天上星辰,看得他心头一颤,忍不住低头亲吻她的眼皮。 她十分顺从地闭上双眼,迎接他的亲吻。 这么柔顺可人的苏妧这是他的瑶奴,李承乾抱着她,心里忽然有种任凭外面风起云涌,也不管长安如何,洛阳如何,只要这样抱着她到天荒地老就好。 他吻她的眼皮,眉心,鼻尖,最后与她唇齿相依。 苏妧满足地抱着李承乾,跟他在房中腻歪了好一会儿,等到门外有人来敲门,说是万泉县主正在等着他们一起用晚膳,两人才出了门。 藿香在帮苏妧整理衣裳的时候,苏妧忽然跟靠在窗台上的男人说道:“你有没有觉得李震有什么不对?” 李承乾挑眉,“景阳?他能有什么不对?”‘’ 苏妧一听太子殿下的话,就明白了大半。弄半天,如今还是杨宜歆当方面情窦初开呢。 李承乾看着前方身姿曼妙的太子妃,“怎么忽然问起此事?” 苏妧回头,弯唇朝李承乾露出一个笑容,语气有些俏皮,“这是秘密,还不能告诉你哦。” 李承乾望着她的模样,要不是杨宜歆还在外面等着,他早晚得将她捉过来“严刑拷问”。 杨宜歆有心事,很快就要回长安了,回了长安就意味着她又要被阿娘逼着去见各种各样的人,然后在那些人里选一个她比较看得顺眼的人当夫君。 杨宜歆光是想,就觉得不高兴。 而且,她心中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李震。 那些她见过的人,谁都不如李震好看,比李震好看的也不如李震厉害,比李震厉害的又不比李震好看。 自从那天她从木桩上下来差点滑倒被李震捞了一把之后,杨宜歆觉得自己好像撞邪了。 怎么看李震 ,就怎么顺眼。 但虽然她看李震顺眼,但李震对她却毫无异样。 那怎么可以? 她都这样喜欢李震了,李震怎么可以对她无动于衷。 终于,万泉县主坐不住了,她打算向苏妧求救。今晚她本来以为太子表兄不在的,谁知道太子表兄也在,这让正准备跟苏妧求救的杨宜歆有些失望。 李承乾看着杨宜歆的模样,笑了,“怎么,看到了太子表兄不高兴?” 杨宜歆嘟着嘴,闷声说道:“不是。” 李承乾:“那你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杨宜歆听到李承乾的话,顿时就想到了自己无处排解的心事,翻脸比翻书还快,凶巴巴的反驳,“我才没有闷闷不乐,太子表兄最可恶了!” 李承乾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悠悠地坐在了主位上,一派休闲优雅的模样,“我最可恶?万泉啊,你是没见过真正可恶的人是什么样。看来我真是对你们太过放纵了。” 随随便便就能被表妹凶,当长兄的就是命苦。 太子殿下叹息了一声,看向旁边神色莞尔的苏妧,柔声问道:“怎么不坐?” 苏妧笑着坐下,然后那双杏眸瞅着杨宜歆。 杨宜歆被苏妧看得不自在,“苏妧c你c你看我做什么?” 苏妧语气温温柔柔的,带着笑意,“我看万泉长得漂亮可爱啊。” 杨宜歆一愣,随即满脸通红,话都说不好了,“真c真的吗?” 李震也会这么想吗?想到李震,杨宜歆觉得自己的脸更热了。 李承乾看着杨宜歆脸红的模样,叹为观止。他早就知道这个小表妹很喜欢苏妧,但是至于因为苏妧夸奖了两句就脸红吗? 太子殿下眉头微蹙了下,忽然有种危机感。 是时候让这个小表妹赶紧嫁出去了,等她有了心心念念的郎君,就不会来粘着他的太子妃。 一顿饭,几人各有各的心思。 但杨宜歆那种小女儿的心思很快就散了,吃完饭后,李承乾有事情去找李震,杨宜歆拽着苏妧说明天想去看看李蕴,因为她们很快要回长安了,可是李蕴也不跟他们一起回去。 “总说还没想好以后该怎么办?这个还要想吗?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啊。” 杨宜歆和李蕴的关系虽然不错,但她的性格和李蕴就不是同一路的。李蕴内向文静,杨宜歆活泼外向。她想不明白李蕴的心思也十分正常。 说起李蕴,苏妧想起今日提醒李蕴的事情,又看看眼前一脸不解的杨宜歆,不由得笑了笑。 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杨宜歆的嫩脸,笑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吗?” 杨宜歆:“像我怎么了?像我难道不好?我觉得像我可好了!若是像我,蕴娘的未婚夫和李晶都得一个个修理他们,让他们在长安待不下去,又怎会自己像是落汤狗似的跑到洛阳来?” 苏妧十分赞同,“嗯,是这个道理。” 杨宜歆听到苏妧赞同自己的观点,沾沾自喜。 苏妧看着杨宜歆的模样,明眸一转,忽然问:“万泉,我觉得你最近好像有心事。” 杨宜歆脸上的神情顿时一凝,然后十分无助地看向苏妧。 其实杨宜歆倒不是无助,她只是觉得无从下手。她本来是想将这个秘密多藏一会儿的,可眼看就要会长安了,藏不住的。要是再藏她会被阿娘嫁给其他人,那可不行。 于是,万泉县主趁着太子妃问她的时机,将自己最近像是得病了似的症状告诉太子妃,问太子妃:“我觉得李震挺好的,要怎样才能让他也觉得我也挺好?” 还不等太子妃说话,她又说:“不对,我这么好,李震应该是觉得我很好才对!苏妧,你说我该怎么提示李震去公主府提亲呢?” 苏妧:“” 她知道杨宜歆比较自信,可她没想到万泉县主对自己的魅力是如此迷之自信。 这八字都没一撇呢,就惦记着让人家到公主府去提亲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0.080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长乐公主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跟苏妧说:“我让人送你回住处?” 苏妧:“我想去看看万泉。” 长乐公主闻言, 有些诧异地看了苏妧一眼。不是她多心,长乐公主其实没少听说苏妧的事情, 每次杨宜歆去公主府找她玩, 都会说起苏妧。每次杨宜歆说起苏妧的时候,那语气, 那神情,都能让长乐公主觉得苏妧上辈子一定是欠了杨宜歆很多钱, 否则杨宜歆怎么就盯着她不放? 这两人的感情, 其实也没多好吧? 如今已经入夜, 苏妧竟然还想去看杨宜歆? 这可真是匪夷所思, 长乐公主没忍住, 又多看了苏妧两眼。 苏妧弯着眼睛跟长乐公主解释:“白天的时候,我给万泉用了安神散。我去看看她如今怎样了?若是睡得不□□稳,就再给她加一点分量。” 长乐公主听了, 心中狐疑顿消,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激, “今天多亏有你, 否则回长安后,我都不知道该要如何向长广姑姑交代。你看过完万泉, 便早些歇息。” 略顿, 长乐公主又说道:“自从万泉出事回来之后, 李蕴便一直在这个院子之中。外面的人进不来,这里面的人我也严令了不许出去。你回住处的时候,若是有人向你问起这个院子中发生的事情——” 苏妧笑着接话:“我知道该怎么做,公主放心。” 长乐公主闻言,笑了笑,“那你去吧。” 苏妧去看杨宜歆,是真的不太放心。当然,说她对杨宜歆多关心,那还不至于,关键是今天是她生平第一次在没有百里夷把关的情况下给人施针用药,安神散那是安神用的其实没什么,但是每个人对这些药物的反应都不一样,万一杨宜歆是个倒霉孩子,就对安神散有特殊反应,睡死了那可怎么办? 虽然有点自己吓自己的成分,苏妧觉得自己还是快点过去看看好了。 到了杨宜歆的房里,李蕴居然也在。 两人见到彼此,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未来的正宫太子妃,以及是过去式的情敌,两人对持,总是有些微妙的感觉。 这么尴尬的场面苏妧心里默默地诱拐未成年少女芳心的李承乾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端着一副医者仁心的模样,去看了看杨宜歆的情况。一看才知道是自己多虑了,杨宜歆的情况好得很。 她默了默,想要进入杨宜歆的梦境看她有没有在做噩梦,然而无梦。 杨宜歆没有做噩梦,说明情绪已经被安抚好,虽然受到惊吓,但却没有造成太大的阴影。这是好事,苏妧觉得这要归咎于她及时出手,当机立断入了杨宜歆的梦,等杨宜歆醒来之后一点也没耽误时间,大胆地用异想天开的催眠术,让杨宜歆正视白天那段糟心的经历,才令她不再逃避那段不愉快的记忆。 苏妧这么一想,差点没把自己给牛逼坏了。 她心情美滋滋地转身,迎面就碰上了站在前方的李蕴。 李蕴看向杨宜歆,问道:“你会调香,还会医术?” 其实不止,我还会入梦哦。 苏妧照例表示谦虚:“雕虫小技,见笑了。” 李蕴看着苏妧的小脸,神色有些复杂,随即,她的目光落在床上安然入睡的杨宜歆身上,“万泉已经没事了吧?” “没事,明天醒来,依然会是活蹦乱跳到你觉得她烦的万泉县主。” 李蕴闻言,原本一直挺得跟旗杆一样的腰板,好像微微松弛了一下。她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轻声说道:“我从来没有嫌她烦。” 苏妧:“” 苏妧:“好吧,那就是我嫌她烦。” 李蕴好奇问道:“你既然嫌她烦,为何还帮她?” 苏妧笑着反问:“她将你仰慕太子殿下的事情嚷嚷得人尽皆知,你为何还关心她?” 李蕴顿时变成了一只鹌鹑,闷声不吭。 说起来也是讽刺,她在面对长乐公主的质疑时,纵然不能自证清白,反驳也掷地有声。可面对苏妧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有几分心虚。大概是因为眼前这姑娘不仅是圣人李世民钦点的太子妃人选,更因为她是李承乾所认定的。 李承乾梦中得见佳人,醒来遂作画将梦中人的肖像画出来交给长孙皇后。 至于后来种种,以及苏妧被定为太子妃人选之事,早就被大唐众人绘声绘色地说成了浪漫的天定佳缘。 杨宜歆之事,虽不是她主使,却也因她而起不止给长乐公主添了麻烦,还惊动了东宫的太子殿下和阿兄。 种种事情交织在一起,豆蔻年华的李蕴心底真是一片凄风苦雨。 苏妧见李蕴不吭声,莞尔一笑,转身便要离开。 “苏娘子,等等。” 李蕴的声音在苏妧身后响起,苏妧脚步一顿。 李蕴低着头,轻声说道:“这趟到永乐园,我是与家中妹妹一起来的。如今尚未回住处,她想必是急坏了,若是可以,希望苏娘子可以替我传个口信,就说我无事,让她——” 说着,她的话略微停顿了下,续道:“安心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妧的错觉,总觉得李蕴的声音随即就带上了几分若有似无的讽刺之意。 苏妧也没多想,高门大宅深似海,她也没什么好奇心去八卦别人的家事,于是笑着应下,就离开了。 只是苏妧还没回到住处找人去给李蕴的庶妹送口信,就在杨宜歆院子外的大门看到了一个穿着蓝色衣裙的女孩。她只带了一个婢女,在门口的台阶前来回走,可见是被人挡在了门外的。 她看到苏妧出来,眼前一亮,小步跑上来。 “苏娘子!” 那声音的语气,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救星似的。 领着苏妧出门的冬青轻声提醒,“苏娘子,那是李姑娘的庶妹,李晶。” 苏妧一笑,与李晶说道:“你姐姐与万泉县主很久没见面,先前又有些误会,今日她们冰释前嫌,万泉县主一高兴就将你姐姐留下,两人说是要秉烛夜谈。我临出门前,你姐姐特别叮嘱我转告你,她很好,让你安心。” 李晶神色错愕。 苏妧管杀不管埋,将李蕴的话带给李晶后,就回了住处。回去之后,问了一下绿萝和藿香在外面可有听到贵女们讨论万泉县主和李蕴。 两个贴身侍女摇头,说:“没有。” 没有? 长乐公主的应急能力可算是一绝了,事情虽然没闹大,但人多口杂,能在永乐园瞒得滴水不漏,也是不容易。 绿萝小心翼翼地帮她拆着头上的发髻,问道:“小娘子在想什么呢?” 苏妧随口胡扯,说道:“饿了,我在想明天永乐园里有什么好吃的。” 绿萝:“” 苏妧看着侍女一脸无语的模样,忍俊不禁,挥手让她和藿香退下。 今天杨宜歆的事情发生得突然,处理起来也棘手,不过晚上去看杨宜歆的时候,和李蕴说了几句话。虽然只是说了几句而已,但总感觉李蕴好像知道什么。 苏妧想着,觉得自己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杨宜歆如何,李蕴如何,都各自有家人庇护,即便是有过错,大概也不会有什么苦头。可她反正要练习入梦控制之术,那就到李蕴的梦境看看到底还是美梦还是噩梦。 李蕴的梦很特别,她的梦不像李承乾的梦那么跳脱,也不像是杨宜歆那样总是跟白天经历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李蕴的梦是在一片荒芜之地上,她在其中一个小土丘上待着。周围没有任何陪伴她的东西,她似乎也并不需要人陪。 苏妧心念一动,那片荒芜之地已经缓缓长出了小嫩芽,然后那些嫩芽茁壮成长,变成了参天大树。李蕴见状,目瞪口呆,随即她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就算一年四季都是这样的生机勃勃,又能怎么样?我心已死。” “你心为何已死?”苏妧出现在李蕴面前。 李蕴看到苏妧,瞪大了眼睛,她眉头一皱,说起话来也十分不客气,“与你何干?靠梦境得到了太子殿下的喜欢,还将要被册立为太子妃,日后肯定是个祸国妖姬。” 苏妧:“” 没想到外表柔弱的美少女,梦里没有了外部环境的限制,会这么攻击人。 头一次在梦境里碰了软钉子的苏妧默了默,十分主动地走到李蕴身边拉着她坐在大树下,“妹子,别这样啊。你觉得太子殿下是个宝,可指不定哪天他就会被圣人废了呢?跟着一个废太子,可是要吃苦的。” 李蕴气红了眼,瞪着苏妧,“你胡说!” 苏妧怕自己将人给气醒了,什么都问不到。于是,连忙好声细语地道歉,见李蕴脸色稍微缓和后,再度问道:“你为何说你心已死?” 李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苏妧:“哦,我就随口问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李蕴:“” 大概人在梦里的时候,许多事情都不会像是现实那样考虑太多,李蕴看着苏妧那模样,像是要跟她唱反调似的,对方不想听,她就偏要说。 李蕴:“我的心上人不喜欢我,家人非要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如今,就连晶儿也想来害我。” 苏妧:“晶儿?是你的庶妹,李晶?” 李蕴点头。 苏妧忽然想起晚上离开杨宜歆住处时,李蕴说的话。又想起李晶听到李蕴让她转述的话时,脸色错愕。她当时也没太放在心上,只当是李晶听到李蕴不回去过夜所以有些惊讶而已。原来还有这一茬,这么说来,其实杨宜歆的事情,跟李蕴有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1.081 章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房中点着地龙,暖烘烘的,室内点着一个年纪看着不过才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女正趴在房中的软塌上,鹅蛋脸, 明眸皓齿。她此时手中正执着一本书, 头也没抬, 声音爱娇地说道:“阿娘,再过一会儿,我白天——” 然而话还没说完, 她手中的那本书就已经被眼前的妇人抽走了。 她无辜抬眼,鼓着腮帮,委委屈屈的模样, “阿娘。” 妇人板着脸, 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撒娇也没用, 快睡。明日你的父亲休沐, 你要早起去给他请安。” 少女闻言,“哦”了一声,乖乖躺到床上, 她拉过被子到下巴的地方, 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 “阿耶休沐, 能带我出去到长安城外去看雪景吗?” 妇人望着她, 笑得慈祥, “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不闭上眼睛,我可就要守在这儿等你睡着了再走。” 少女:“” 连忙闭上眼睛,本来就没有睡意,要是阿娘还在旁边看着,她大概能精神得连头发都竖起来跳舞。 妇人看着她乖乖闭上眼,帮她掖了掖被子,出门的时候,在旁边侍女待的地方叮嘱了几句话,然后就离去了。 少女见外面已经没有了声息之后,原本闭着的眼睛张开,有些无聊地翻了个身。 她叫苏妧,小名瑶奴。她到这世界已经将近三年,可有时候想起从前的事情,恍若是上辈子。可如果较真来说,从一个时空到另一个时空,可以视为是生命的终结和重新开始,那么从前对她而言,是上辈子也没错。 如今这个地方,是大唐世界。是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大唐,苏妧并不能十分确定,毕竟,她从中国古代史的教科书上知道的,都是一些重要大事。 所以苏妧并不能因为当今的大唐圣人是李世民,就能断定自己到了历史上的唐皇朝。但有个粗略的背景知识总比没有好,所以苏妧都当这个就是历史上的大唐。 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越的,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她就变成了苏妧,她的父亲苏亶是个朝廷命官,她有个长得明艳大方的娘,今年还不到三十岁。说起这个,苏妧就要感叹一声,这古人嫁得可真是早,她的阿娘孙氏十六岁就生下了她。 穿越之后诸多不习惯,那些血泪史不提也罢,有个十分有意思的事情,却是她想提却没办法跟别人提的,提了她担心会被人当成妖怪。 就是,她会入梦。 这个技能一听似乎很牛逼,然而,苏妧觉得自己大概是还没能摸到窍门,发现这个技能到现在已经半年,依然玩不转上天给她的这份大饼。 苏妧刚到大唐的时候,因为这具身体刚经历了一场大病,所以时常会梦到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有时候她在梦中是主导者,那是她自己的梦,有时候她在梦中是旁观者,那是别人的梦。但苏妧一开始入别人的梦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直到半年前的一个早上她去向母亲孙氏请安,孙氏说她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还没出嫁的时候。 苏妧笑眯眯跟阿娘说真巧,我昨晚也梦到了阿娘还没出嫁的时候呢! 孙氏微笑,大概也是心血来潮,就跟苏妧说起那个梦。 孙氏所做的梦,听得苏妧目瞪口呆。 倒不是孙氏做的梦多吓人,而是苏妧发现孙氏的梦跟她的梦是一模一样的! 苏妧当时觉得世界都玄幻了,怎么会这么不可思议呢?是凑巧她所梦的,就是孙氏所梦,还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觉得自己是旁观者的那些梦,其实都是别人的梦? 自从听了孙氏的梦之后,每次苏妧梦到身边的人时,都会问他们有没有做梦,梦到了什么事情。 人都会做梦,有的人会记得自己所做的梦,有的人不会记得。从前苏妧对做梦这种事情并没有半点兴趣,可自从发现自己好像能进入别人的梦境这事情之后,凡是跟梦扯上关系的,她都忍不住去关心,简直快要走火入魔。 在她暗搓搓求证了好几次之后,苏妧终于确定,自己是真的会入梦这个技能。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入梦,也不知道这个技能会给她带来什么,但既然有了这个技能,大概应该是有用的,只是她暂时还没摸索出来有什么用而已。 于是,这半年来,苏妧每天晚上都会练习一下入梦这个技能。 这夜她早早被孙氏催着睡觉,本来也想当个乖乖女,今晚就安安分分睡一觉,谁知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就着月色悄悄起床,点了熏香。 一开始的时候她不知情,所以入梦的对象都是身边的人。如今知情了,练习入梦时便很少选择身边的人,但也没有特别的对象,有缘能入了谁的梦,那就入谁的梦。 她闭上眼睛,放松身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便发现自己处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冰天雪地中,有一个少年郎披着白色滚毛的狐裘在其中,少年长得英俊,十五岁上下的年纪,风雪中,他脚步匆忙地往前走,那狐裘随着他的步伐而晃动。虽然此时他已经有了成人的骨架,但还是带着少年的单薄。 苏妧前世今生,还没见过长得这样好看的少年郎。 长相既俊且雅,眉宇透着英气,一身清贵。 他好像是迷路了,忽然停下脚步,有些迷茫地环顾四周。一声异响从他的身后传来,他猛然回首,原本一望无际的雪景中,忽然升腾起了无数个大雪怪,全部要朝他扑来。 他连忙后退了几步,却差点踩到了一个人。连忙回头,他方才差点踩上的,是一个十分貌美的女子,忽然在冰天雪地里出现,像极了民间传说中那会魅惑人心的动人女妖。 她看到少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笑道:“郎君,跟我走吧。” “跟我走了,便不会在这个地方出不去了。” 少年虽然后有追兵,方才还有些慌张,可此刻见到了女子,却像换了个面孔般。 他将手腕从女子的掌中抽出来,悠然笑道:“不,我不走” 那女子却好像没听到少年的拒绝,媚笑着拉着他的手,“来呀,郎君,来了,就快活了。” 苏妧看着那少年,觉得这个少年给不会真的跟那个漂亮女人走吧?她会入梦,可不知道人所梦之事到底从何而来,也不知道那些关于梦的传说,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但从小家人就叮嘱她,若是做梦的时候,有人叫你跟着走,千万不能答应,答应了就醒不来了。 苏妧从小到大做梦无数,从来没梦到过有人叫她,因此也不知道家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她都能入梦了,万一是真的呢? 苏妧看着那少年,心想他是不愿意和那女子走,但若是硬被那女子拉走了怎么办? 这么好看的少年郎,如果真的在梦中就跟人走了再也醒不来,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她能为他做些什么吗? 譬如说帮他赶走那紧追不舍的大雪怪,再让眼前这个活脱脱是话本中的美丽妖|精消失什么的。 苏妧心里才浮现这个念头,那些个要扑向少年的大雪怪全都凭空消失了,那个貌美的女子也不见了。冰雪初融,四周变成了鸟语花香的景色。 少年愣住了。 苏妧也愣住了。 苏妧愣了半天,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少年的梦中了。 而少年此刻所看的,正是突然出现的她。 少年望着她半晌,忽然展颜,笑得好看却带着几分邪气,话语也是漫不经心:“你出来,也是想要带我走的吗?我这一路走来,你是第十个想要带我走的人了,我就想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人要来带我走?” 苏妧不由得笑了起来,少女笑容明媚,并不比周围的美景逊色。 少年的眼睛飞快地眨了一下。 苏妧正想跟他说自己是一番好意想帮他呢,可还没来得及说,她就离开了少年的梦境。 离开了少年梦境的苏妧睁开眼睛,看着前方案桌上的琉璃灯。 昏黄的灯光下,屋里的景物有些模糊。 安静的长安,安静的夜,安静得她似乎能听到大雪落在屋顶的声音。 苏妧想到方才那俊俏少年的梦境,心中不免有些可惜。 她可以入梦,可她却无法控制做梦之人什么时候该醒什么时候不该醒。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真是的,怎么都不等她打个招呼才醒呢? 不过,这个晚上竟然让她发现原来在别人的梦境中,是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意去改变梦中发生之事的。 这个发现,让苏妧觉得自己有一个不得了的宝贝似的,虽然她不知道这个宝贝暂时可以用来做什么,但有总比没有好。 开心。 与此同时,在太极宫的东宫里,皇太子的寝室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皇后殿下,太子醒了!” 正在皇太子房外听太医们商量该要怎样用药的长孙皇后闻言,激动地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皇太子李承乾已经重病了两个月,入冬后情况一直很不乐观,为了皇太子的病,圣人李世民还专门请了天竺高僧来为他祈福,可惜还是不见起色。三天前,李承乾用过汤药后便一直昏迷不醒,圣人和皇后殿下两人急得团团转,只恨生病的不是自己。三天来,太医们用尽了办法,李承乾还是没醒。如今醒来,一直在为长子不眠不休的长孙皇后怎能不激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2.082 章 自从苏妧去了洛阳之后, 孙氏的心里是一直都提心吊胆。虽然苏妧入主东宫之后,她也时常会觉得不放心,但到底都是在长安c在宫里。宫里虽然各种暗潮涌动,可如今东宫之中除了她的女儿之外,也并没有谁能得到太子殿下李承乾的喜爱。 不像在洛阳, 又是水灾又是水疾, 孙氏听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自从昨天听说太子妃今日会回娘家之后, 孙氏就翘首以盼,头一天就让府中的仆人将苏妧还没出嫁时住的院子收拾好,然后还将府中上上下下c前前后后都大扫除一遍, 十分隆重。 苏亶看到自家娘子这么严阵以待的阵势,哭笑不得。 他将自家夫人拉了过来,“好了娘子,瑶奴是自家的女儿, 她回来只是看看父母和小弟弟, 若是她知道你这么劳师动众的, 指不定心里还要觉得自个儿给府里添麻烦了呢。你就安生地歇一会儿,等她回来就行, 好吗?” 孙氏被苏亶那么一说,没好气地横他一眼,“不好。” 苏亶:“” 夫人这么与他说话, 那可就不太友好了。 孙氏:“昨晚也不知道是谁,翻来覆去睡不好,后来跑去书阁整理女儿从小到大练到字帖。” 苏亶轻咳了一声:“我那怎么一样呢?那些字帖是瑶奴从小到大写的, 有许多或许她都已经忘记了,我将那些字帖整理出来,也不是为了要给她看。只是”说着,苏亶眯着眼睛,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他心情愉悦的事情,“其实我昨晚也是睡不着,无意中翻到了瑶奴年幼时到字帖,想着是不是全部都在,便书童帮着翻了翻,没想到真能翻出不少,看着看着,便忘了时辰啊。” 翻着那些字帖,好像是看到了女儿从小到大成长的岁月一般。即使如今她已经贵为太子妃,可她依然是他们的女儿。 骨肉亲情,血浓于水,那种情感总是轻易被唤起。 孙氏没好气地哼了苏亶一句,正要说话呢,仆人就已经跑进来,说太子妃的仪仗已经到了东大街,很快就到大门了。 孙氏和苏亶两人连忙出去迎接,虽说进了大门之后,先国礼还是先家礼都可以商量,但是在大门外,太子妃到来,他们是要出去迎接的。 苏妧看到父母相携在苏府大门等着的时候,眼前一亮。经历了洛阳一事,如今见到父母,她觉得分外珍贵,恨不得不顾什么礼数,超父母狂奔去。 可如果她要真是那样做了,随行的宫人和礼官大概能当场晕过去。苏妧只好按捺着心中的兴奋之情,等着礼官这个步骤那个步骤,进了大门之后,原本十分大方端庄的太子妃便换了个人。她挽着母亲孙氏的手,软声撒娇:“我想死阿娘了,多亏了皇后殿□□恤,我才能出宫来见阿娘和阿耶。” 随行的绿萝和藿香看到苏妧跟孙氏撒娇的模样,眼里也忍不住染上了笑意。在藿香和绿萝看来,太子妃如今这种说变脸就变脸的本领,也是受了太子殿下的影响。他们曾见过太子殿下在东宫的时候,上一刻还笑吟吟地跟大臣们说没关系c不介意,等那些大臣们前脚离开,太子殿下的俊脸便拉了下来,十分不快。 在绿萝和藿香心中,觉得太子妃如今这样,说因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苏亶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女儿跟孙氏撒娇,没吭声。当爹的可不能指望女儿当真着众人的面与他撒娇,那会令他这个一家之主的威严扫地。 为了保持一家之主的威严,苏亶决定自己要淡定一点。 然而他还没淡定一会儿,苏妧就给给了他一个礼单,礼单上列得都是太子妃从东宫库房中挑选的宝贝,文房四宝,还有一些书画作品,无一不是苏亶的心头好。 苏妧笑意盈盈地望着父亲,跟父亲说:“这些都是瑶奴和太子殿下孝敬父亲的。今日本来太子殿下是想与我一同出宫的,可我嫌他出宫太蹭时间了,便打消了他的想法。人不到礼数到,阿耶,那些书画都是太子殿下亲自挑选给您的。” 苏亶一听,差点没高兴地胡须都翘起来。他捋着胡须,呵呵笑着,“人回来就行了。” 孙氏:“那等瑶奴回宫的时候,我让她将这些东西带回去。” 苏亶:“那可都是女儿和女婿孝敬我的,夫人你可不能那样!” 苏妧见状,挽着母亲的胳膊咯咯笑起来。 回家的感觉真好,不像在宫中,一言一行都要分外注意。苏妧问母亲小弟弟呢? 孙氏说苏瑰昨晚好像是知道阿姐今日要回府,闹腾了一晚上都不睡觉,好不容易天亮才睡着,如今睡得跟只小猪似的,怎么喊都不醒,只好随他继续睡了。 苏妧一听,笑着跟母亲说:“带我去看看他,好些日子没见到他,我想他呢。” 孙氏笑着将女儿带到了她的院子中,苏瑰果然是躺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苏妧笑着捏着阿弟那肉嘟嘟的小脚,跟母亲说:“我在洛阳的时候,生怕会有什么事情回不来看你们,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想,阿娘和阿耶如今在长安怎样了?阿弟呢?他健康吗?若是我有什么事情,他长大后,能照顾好父亲和母亲吗?每天都在想,想得不敢生病。” 孙氏听着苏妧的话,感动得热泪盈眶。心中虽然感动,该要教训的时候还是要教训的。她见苏妧捏着苏瑰的那只手拉了过来,将她的手掌摊开,随手拿了旁边的一根小竹条打她的掌心。 “胡闹,这事情我都听你父亲说过了,还有陈王妃来看我的时候,也告诉我了。说是圣人与皇后殿下都让你与太子殿下回长安,你们偏不回来。我不管洛阳的百姓如何,我只在意我的女儿是否能平安。” 苏妧弯着眼睛:“我如今不是好好地站在阿娘跟前,全须全尾的,没有缺一根毫毛。” 孙氏看着她一副不知忏悔的模样,忍不住又往她的手心抽了一下,“下次不许这样。” “阿娘,疼!” 孙氏:“就是要你疼,不疼下次怎么记得住?” 苏妧笑嘻嘻的:“可是阿娘,我已经长大了。若是我怕被您打手心,又怎会不怕洛阳水疾?但太子殿下要留在洛阳,我是他的太子妃,自然是要与他一条心的。就像阿娘与阿耶,不管什么时候都会一条心一样。” 孙氏:“” 没辙,不管是孙氏还是苏亶,对着女儿都是狠不过一刻钟的类型,什么事情一开始若是要责备苏妧,那么在她好言好语说上几句之后,他们便再也不舍得凶她。也亏得苏妧从小就是个好孩子,不然按照这对夫妻对待孩子的心软劲儿,都不知道苏妧会歪到哪里去了。 既然凶不过三句,只好转而说起其他的话题。 本来这些事情孙氏没打算在苏妧一回来就说的,但是苏妧出宫回府里住就这么三天的时间,有的事情孙氏拿不定主意的,当然是得跟苏妧商量着来。 “前些日子你还在洛阳的时候,应国公夫人杨氏与陈王妃一同到府里看过我与你的阿弟。王妃也是真的有心了,就是应国公夫人那次来,是说应国公如今身体抱恙,武珝也是快到了要说亲的年龄。应国公夫人想在应国公如今还能主事的时候,将武武珝亲事定下来。我听应国公夫人的意思,大概是希望我能出面给她牵线。” 苏妧:“为何要阿娘牵线?应国公夫人杨氏宗亲,在宫中也并不是无人。如今吏部尚书杨师道也是她的杨氏一族,她何愁无人出面为武顺的亲事穿针引线?” 孙氏没好气:“此事难道你不比我更清楚吗?” 归根结底,在于应国公是商贾出身,在朝廷好无根基,在长安也没有根基。看看那武氏一族的年轻子弟,真的没有一个能拿得上台面。即便是要继承爵位的嫡长子,拿出来也无法顶门立户。 底蕴不够,长安中这些自持有身份有底蕴的世家,谁能看得上武氏? 苏妧自然是明白这些事情的弯弯绕绕,但她并不打算干预武珝的婚事。其实像武珝那样的性格,到了哪儿都不会吃亏的。 苏妧笑着安抚母亲:“阿娘,武珝的亲事我倒是觉得你不必插手。杨氏宗亲赫赫有名,杨氏若当真想要为女儿谋一门婚事,那是轻而易举的。又何必你操心呢?” 孙氏点头,“我想也是这个道理,而且此事我也不宜操心。” 孙氏在政治上并没什么敏感性,但她再不敏感,也知道应国公是太上皇赏识的。后来当今圣人李世民登基后,虽然对应国公也不错,但未曾真正重用。 在皇家的父子之间,谁也不敢拍着胸脯说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应国公从前是太上皇的人,所以孙氏并不想搅合在其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3.083 章 苏妧没有再过问武珝的事情, 武珝的生命轨迹早已发生改变, 她不需要干预太多。 但太上皇李渊如今病重, 苏妧不记得李渊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但她知道李渊去世后, 武士彠也因为悲痛过度, 回府后就一病不起, 也去世了。 杨氏手腕再高,也是一个女子, 武士彠去世后, 她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苏妧回去之后想了想,觉得又不见得杨氏的日子会有多难过, 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武珝快到说亲的年龄, 说不准会有什么变数。 可她想那么多这些尚未发生的事情做什么?她的太子殿下如今正为药商的事情烦恼, 说要从房玄龄那边突破,苏妧好些日子没入过别人的梦境了,如今想起入梦这个技能, 还觉得有点陌生。 她打算重新练习一下, 去看完房玄龄的梦境,她也该要去看看李泰那个胖小子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了。 苏妧一边想着,一边闭上了双眼。 回长安之后,太子殿下很忙, 朝堂上许多事情并不是不想告诉苏妧,大概是太子殿下觉得在洛阳的时候可把太子妃累坏了,十分心疼。更何况如今回到长安, 苏妧是一个后宫女子,他尚且还需要有人指点迷津,这些事情与苏妧说,她大概也是干着急,帮不上忙。 于是,太子殿下说起朝堂之事时,总是轻描淡写。 苏妧到了房玄龄的梦境,苏妧发现房玄龄是个特别有见识的人,他十分淡定,即使在梦中,许多事情毫无逻辑,他竟也不慌不忙不觉得突兀。问他点什么事情,他又十分有礼,进退有度。 苏妧在房玄龄的梦境转了一圈,最后值得出一个结论,像房玄龄这样人,大概是最适合当情报人员的,真是在他的梦里什么敏感的事情都问不出来。 自从苏妧会入梦以来,除了李泰,房玄龄是第二个她提到的铁板了。 敏感的事情问不出来,但是最近朝堂上的局势苏妧除了从太子殿下那里听说,也从房玄龄这边的角度了解了一下。 总体上,跟李承乾说的区别并不大,太子殿下一席话激起千重浪,该跳脚的跳脚,该反对的反对,愿意举手赞成李承乾建议的,大概就是那些真的是出身寒门并无多少根基的大臣,也有像是御史中丞方易文那样的纯臣愿意抛弃偏见,但极少 巴拉巴拉,苏妧在房玄龄的梦中听到的都是这些反对的c赞成的和中立的在大朝会上是如何吵架。 苏妧离开房玄龄的梦前,忽然幻化出一个李世民的模样来。 “这一趟太子去洛阳,稳重了许多。他提议将药商此次的建议记录在册的提议虽然颇不成体统,但商贾之家出身的人,若是能与世家子弟一般的真才实学,优先录取他们又如何呢?毕竟,本就没有多少底蕴之人,若是能得与世家子弟一较高下,不是能力特别出众便是运气特别好,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对大唐都并无人和坏处,玄龄你说是吗?” 可惜房玄龄没能再梦下去,真是造孽,他正想跟圣人说话,忽然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洪水,他在被洪水淹没的前一刻被吓醒。 “房少师,其实商贾之家,若是他们的子弟能达到与世家子弟一样的高度,那么想必不是极为聪明的,便是极为幸运勤奋的,既然他们的父辈曾为大唐鞠躬尽瘁,为何不能将我所说的建议采纳。若是旁人不服,可以,他们大可也像药商曾为洛阳百姓所做的那样,为大唐百姓器做些牺牲,到时候自然便有了与我谈论这个问题的资格。至于如今,他们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房玄龄的耳边,好像又响起了在东宫之时,李承乾与他说的话。 房玄龄觉得,李承乾所说的话,就是他的立场。 但立场这种事情,是不能一下子便表明了的。 在这件事情上,要等朝中反对的声音全部都已经出来,他们才好表态。 房玄龄望着室内黑压压的一片,原本还睡意朦胧的,回想了一下梦中的场景,竟然没有了睡意。 当今的太子殿下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大婚之后,又与太子妃一同去了洛阳,回来之后,竟像是脱胎换骨一般。 房玄龄这么想,并不是因为李承乾过去不好,而是他觉得太子殿下过去确实是个聪明的少年,他骨子中有一种离经叛道的意思,可他为自己划了一个圈,无论怎么他心中想法如何,他的言行总会在那筐中,年少轻狂,但并不出格。 可自从洛阳回来后,李承乾好似是破罐子破摔了似的,一言惊起千层浪。 他面对那些反对的声音,既不跳脚也不红脸,爱说说去,但每次大朝会的时候,他都不忘此事,圣人李世民的态度也十分暧昧,既不说同意,也不反对,像是好整以暇地等着李承乾在此事该要如何应对。 毕竟,此例一开,就意味着日后的商人地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承乾所提出的商道,并非是纸上谈兵。他已经让洛阳的县府与当地商会合作,据说不久之后,第一所由官府和义商所建的医学堂就要动工。 房玄龄觉得不久之后,或许不止是医学堂,还会有其他的学堂出现。 大唐以农耕为主,战乱之时需要男子保家卫国,太平之时便在家中耕地产粮,等到大批的战士解甲归田,定然要谋求旁的发展之道。 李承乾与他说商道之事时,他不过莞尔一笑。 初生牛犊不怕虎,太子殿下可真敢想。 房少师当时觉得太子殿下异想天开是真的,可给太子殿下的建议也是真的。 凡事不管如何,总得要有个像模像样的谋划,总体是怎样的,该要怎样实行,在实行的过程中或许会遇到怎样的困难,但困难并非不可逾越,而此事如果办成了,将会带来怎样的好处。 他身为太子少师,除了为太子殿下传道授业外,也应该令他明白胸怀大志是好事,但要脚踏实地。 但太子殿下竟然能在洛阳有那样的表现,甚至还将刚正不阿的御史中丞都收服了,确实出于房玄龄的意料。 大概如今的太子殿下是抱着不破不立的心态,破釜沉舟。 房玄龄再无睡意,干脆就在黑暗中专心致志地思量起李承乾的事情来。 至于苏妧,她离开了房玄龄的梦境之后,就睡着了。 大概是因为太子殿下不在身边,没人抱没人哄,好像怎么睡都不太睡得熟,翌日起了个大早。 藿香和绿萝领着侍女进来服侍她起床,孙氏屋里的芙蓉过来说今天会有苏氏的姐妹们来,初次之外,陈王妃和应国公夫人也会来呢。 苏妧坐在铜镜前,听着芙蓉的话,也没什么反应。 芙蓉眨巴着眼睛,忍不住轻声喊了一声,“太子妃?” 苏妧回过神来,“哦”了一声,然后问道:“应国公夫人会带着府中的小娘子们来吗?” 芙蓉:“婢子不清楚。” 苏妧微微颔首,示意芙蓉可以离开,芙蓉才低着头退下。 陈王妃和长孙皇后的妯娌感情其实还不错,每个月都会进宫去看长孙皇后,每次陈王妃入宫的时候,苏妧都会见到她。苏妧倒是不会觉得自己的王妃姨母会因为她出宫了,所以专程来看她,她觉得陈王妃是陪应国公夫人杨氏来的可能性比较大。 可杨氏怎么会专门到苏府呢? 苏妧略一沉吟了片刻,等藿香和绿萝帮她将头发衣裳都弄好了之后,就直接去了孙氏的屋里,像过去那样给父母请安,然后再看看小阿弟。 孙氏看着正在逗弄苏瑰的太子妃,笑道:“没想到我的瑶奴入宫,上天又给了我一个孩子,在我身边陪我。” 而且,这个孩子长大后会留在她的身边,不必担心他长大成人,便离开父母。 苏妧捏着苏瑰肉嘟嘟的手,有些心不在焉。 孙氏看着苏妧的模样,大概就知道她心里在考虑事情。都说苏妧成为太子妃,苏氏一族顿时门楣生光,苏氏宗亲之间和苏亶的走动也变多起来,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要来找孙氏的人,也是大把。 那些人之所以来,不外乎是希望借由苏妧,替自己的子女说定一门好亲事。 孙氏想起最近常来走动的杨氏,孙氏虽然并不喜欢应酬,但那并不表示她不是一个应酬高手。不管杨氏的真正意图如何,但昔日苏妧还没成为太子妃之时,被颍川县主制造了“苏祸”谣言,当时长安城中许多贵夫人对孙氏和苏妧都疏远了,唯独杨氏主动与她们示好,孙氏每次想起杨氏昔日的举动,想要推辞不见客的念头便抛到九霄云外。 在众人对她们都敬而远之的时候,杨氏雪中送炭。 孙氏即使不想在武珝都婚事上多作主张,但如果杨氏需要,孙氏还是愿意在能力范围内帮杨氏一把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4.084 章 苏妧没有再过问武珝的事情, 武珝的生命轨迹早已发生改变, 她不需要干预太多。 但太上皇李渊如今病重, 苏妧不记得李渊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但她知道李渊去世后, 武士彠也因为悲痛过度, 回府后就一病不起, 也去世了。 杨氏手腕再高,也是一个女子, 武士彠去世后, 她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苏妧回去之后想了想,觉得又不见得杨氏的日子会有多难过, 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武珝快到说亲的年龄, 说不准会有什么变数。 可她想那么多这些尚未发生的事情做什么?她的太子殿下如今正为药商的事情烦恼, 说要从房玄龄那边突破,苏妧好些日子没入过别人的梦境了,如今想起入梦这个技能, 还觉得有点陌生。 她打算重新练习一下, 去看完房玄龄的梦境,她也该要去看看李泰那个胖小子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了。 苏妧一边想着,一边闭上了双眼。 回长安之后,太子殿下很忙, 朝堂上许多事情并不是不想告诉苏妧,大概是太子殿下觉得在洛阳的时候可把太子妃累坏了,十分心疼。更何况如今回到长安, 苏妧是一个后宫女子,他尚且还需要有人指点迷津,这些事情与苏妧说,她大概也是干着急,帮不上忙。 于是,太子殿下说起朝堂之事时,总是轻描淡写。 苏妧到了房玄龄的梦境,苏妧发现房玄龄是个特别有见识的人,他十分淡定,即使在梦中,许多事情毫无逻辑,他竟也不慌不忙不觉得突兀。问他点什么事情,他又十分有礼,进退有度。 苏妧在房玄龄的梦境转了一圈,最后值得出一个结论,像房玄龄这样人,大概是最适合当情报人员的,真是在他的梦里什么敏感的事情都问不出来。 自从苏妧会入梦以来,除了李泰,房玄龄是第二个她提到的铁板了。 敏感的事情问不出来,但是最近朝堂上的局势苏妧除了从太子殿下那里听说,也从房玄龄这边的角度了解了一下。 总体上,跟李承乾说的区别并不大,太子殿下一席话激起千重浪,该跳脚的跳脚,该反对的反对,愿意举手赞成李承乾建议的,大概就是那些真的是出身寒门并无多少根基的大臣,也有像是御史中丞方易文那样的纯臣愿意抛弃偏见,但极少 巴拉巴拉,苏妧在房玄龄的梦中听到的都是这些反对的c赞成的和中立的在大朝会上是如何吵架。 苏妧离开房玄龄的梦前,忽然幻化出一个李世民的模样来。 “这一趟太子去洛阳,稳重了许多。他提议将药商此次的建议记录在册的提议虽然颇不成体统,但商贾之家出身的人,若是能与世家子弟一般的真才实学,优先录取他们又如何呢?毕竟,本就没有多少底蕴之人,若是能得与世家子弟一较高下,不是能力特别出众便是运气特别好,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对大唐都并无人和坏处,玄龄你说是吗?” 可惜房玄龄没能再梦下去,真是造孽,他正想跟圣人说话,忽然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洪水,他在被洪水淹没的前一刻被吓醒。 “房少师,其实商贾之家,若是他们的子弟能达到与世家子弟一样的高度,那么想必不是极为聪明的,便是极为幸运勤奋的,既然他们的父辈曾为大唐鞠躬尽瘁,为何不能将我所说的建议采纳。若是旁人不服,可以,他们大可也像药商曾为洛阳百姓所做的那样,为大唐百姓器做些牺牲,到时候自然便有了与我谈论这个问题的资格。至于如今,他们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房玄龄的耳边,好像又响起了在东宫之时,李承乾与他说的话。 房玄龄觉得,李承乾所说的话,就是他的立场。 但立场这种事情,是不能一下子便表明了的。 在这件事情上,要等朝中反对的声音全部都已经出来,他们才好表态。 房玄龄望着室内黑压压的一片,原本还睡意朦胧的,回想了一下梦中的场景,竟然没有了睡意。 当今的太子殿下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大婚之后,又与太子妃一同去了洛阳,回来之后,竟像是脱胎换骨一般。 房玄龄这么想,并不是因为李承乾过去不好,而是他觉得太子殿下过去确实是个聪明的少年,他骨子中有一种离经叛道的意思,可他为自己划了一个圈,无论怎么他心中想法如何,他的言行总会在那筐中,年少轻狂,但并不出格。 可自从洛阳回来后,李承乾好似是破罐子破摔了似的,一言惊起千层浪。 他面对那些反对的声音,既不跳脚也不红脸,爱说说去,但每次大朝会的时候,他都不忘此事,圣人李世民的态度也十分暧昧,既不说同意,也不反对,像是好整以暇地等着李承乾在此事该要如何应对。 毕竟,此例一开,就意味着日后的商人地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承乾所提出的商道,并非是纸上谈兵。他已经让洛阳的县府与当地商会合作,据说不久之后,第一所由官府和义商所建的医学堂就要动工。 房玄龄觉得不久之后,或许不止是医学堂,还会有其他的学堂出现。 大唐以农耕为主,战乱之时需要男子保家卫国,太平之时便在家中耕地产粮,等到大批的战士解甲归田,定然要谋求旁的发展之道。 李承乾与他说商道之事时,他不过莞尔一笑。 初生牛犊不怕虎,太子殿下可真敢想。 房少师当时觉得太子殿下异想天开是真的,可给太子殿下的建议也是真的。 凡事不管如何,总得要有个像模像样的谋划,总体是怎样的,该要怎样实行,在实行的过程中或许会遇到怎样的困难,但困难并非不可逾越,而此事如果办成了,将会带来怎样的好处。 他身为太子少师,除了为太子殿下传道授业外,也应该令他明白胸怀大志是好事,但要脚踏实地。 但太子殿下竟然能在洛阳有那样的表现,甚至还将刚正不阿的御史中丞都收服了,确实出于房玄龄的意料。 大概如今的太子殿下是抱着不破不立的心态,破釜沉舟。 房玄龄再无睡意,干脆就在黑暗中专心致志地思量起李承乾的事情来。 至于苏妧,她离开了房玄龄的梦境之后,就睡着了。 大概是因为太子殿下不在身边,没人抱没人哄,好像怎么睡都不太睡得熟,翌日起了个大早。 藿香和绿萝领着侍女进来服侍她起床,孙氏屋里的芙蓉过来说今天会有苏氏的姐妹们来,初次之外,陈王妃和应国公夫人也会来呢。 苏妧坐在铜镜前,听着芙蓉的话,也没什么反应。 芙蓉眨巴着眼睛,忍不住轻声喊了一声,“太子妃?” 苏妧回过神来,“哦”了一声,然后问道:“应国公夫人会带着府中的小娘子们来吗?” 芙蓉:“婢子不清楚。” 苏妧微微颔首,示意芙蓉可以离开,芙蓉才低着头退下。 陈王妃和长孙皇后的妯娌感情其实还不错,每个月都会进宫去看长孙皇后,每次陈王妃入宫的时候,苏妧都会见到她。苏妧倒是不会觉得自己的王妃姨母会因为她出宫了,所以专程来看她,她觉得陈王妃是陪应国公夫人杨氏来的可能性比较大。 可杨氏怎么会专门到苏府呢? 苏妧略一沉吟了片刻,等藿香和绿萝帮她将头发衣裳都弄好了之后,就直接去了孙氏的屋里,像过去那样给父母请安,然后再看看小阿弟。 孙氏看着正在逗弄苏瑰的太子妃,笑道:“没想到我的瑶奴入宫,上天又给了我一个孩子,在我身边陪我。” 而且,这个孩子长大后会留在她的身边,不必担心他长大成人,便离开父母。 苏妧捏着苏瑰肉嘟嘟的手,有些心不在焉。 孙氏看着苏妧的模样,大概就知道她心里在考虑事情。都说苏妧成为太子妃,苏氏一族顿时门楣生光,苏氏宗亲之间和苏亶的走动也变多起来,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要来找孙氏的人,也是大把。 那些人之所以来,不外乎是希望借由苏妧,替自己的子女说定一门好亲事。 孙氏想起最近常来走动的杨氏,孙氏虽然并不喜欢应酬,但那并不表示她不是一个应酬高手。不管杨氏的真正意图如何,但昔日苏妧还没成为太子妃之时,被颍川县主制造了“苏祸”谣言,当时长安城中许多贵夫人对孙氏和苏妧都疏远了,唯独杨氏主动与她们示好,孙氏每次想起杨氏昔日的举动,想要推辞不见客的念头便抛到九霄云外。 在众人对她们都敬而远之的时候,杨氏雪中送炭。 孙氏即使不想在武珝都婚事上多作主张,但如果杨氏需要,孙氏还是愿意在能力范围内帮杨氏一把的。 孙氏和苏妧聊了一会儿天, 苏氏一族的女眷都来了。 见到了苏妧, 无外乎就是一起说话聊天。 苏妧本就不是那种孤芳自赏之人, 她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待着,但很多时候, 也喜欢有人陪伴。 更何况,她如今是太子妃, 旁人想要和她拉近乎, 谈论到的话题,自然就是她会感兴趣的话题,还不至于无聊。府里的后院正热闹着, 就说是陈王妃和应国公夫人杨氏来了, 除此之外,万泉县主果然不负太子殿下所望,也来了。 杨宜歆一看到苏妧,就两眼发光。 当着众人, 她当然是不会直呼苏妧的名字, 规规矩矩地和武珝一起到了苏妧跟前,见过太子妃之后, 才笑吟吟地挽着苏妧的手臂, 跟她静悄悄地说:“阿娘好不容易才放我出来的,最近可差点没将我憋死!” 她还好意思说? 苏妧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看向前方正在跟孙氏寒暄的陈王妃和杨氏。 陈王妃对苏妧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苏妧还没成为太子妃之前,她就将这孩子当成是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爱, 如今见面自然也是不会拘谨的,杨氏见到她,露出一个笑容。 到底是已经有些岁数的人了,近日来大概也过得并不顺心,杨氏一笑,便将眼角的细纹笑了出来。 “见过太子妃,洛阳一行,听说太子殿下一心为民,而太子妃则夫唱妇随,陪着太子殿下在洛阳与百姓们一同度过难关,令人钦佩。” 苏妧听着杨氏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夫人过奖了。” 可武珝在旁边眨巴着眼睛,跟苏妧说道:“母亲才没过奖呢,太子妃和太子殿下在洛阳的事情,我也有听说。” 苏妧一怔,看向武珝。 武珝:“不仅是我,还有阿姐和阿妹听说了此事之后,都十分钦佩太子妃。” 眼前的武珝终于不再是初见时那样一个还没长开的小萝莉,十二三岁的少女,初初长成,身上带着几分青涩,又带着几分朝气,含苞待放。 苏妧一直对武珝的印象并不差,她永远记得第一次入了武珝的梦中之时,她看到这位少女站在一只大鹏的背上,她说走遍了大唐的每一个角落。 苏妧望着武珝,笑着与她说道:“那有什么好钦佩的,许多人若是与我一样的境地,定然也会做出与我一样的决定。” 谁知武珝却正色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并非每个人在那样时刻,都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苏妧看着她的模样,笑问:“若你是我,难道你不会?” 武珝沉默片刻,才慢吞吞地说道:“我也说不好。但面临生死,本就是一件十分考验人的心志。若我可次与太子妃说会,那定然是敷衍你。” 武珝并且撒谎,她说真心那样认为。 都说生死间都有大恐怖,若自己的生命都在收到威胁之时,谁能想到要留在险地呢?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苏妧笑了起来,说道:“想这些事情做什么,武家妹妹,你今日怎么跟母亲一起过来了?不嫌到我这儿太热闹了吗?” “怎么会?自从太子妃入主东宫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您,能见到您,我很高兴。” 武珝说着,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少女的笑容十分动人,看得苏妧心情也不由得变得十分愉悦。 杨宜歆见状,扯了扯苏妧的衣袖,说道:“太子妃,您在洛阳的时候,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百里大夫的药房吗?” 苏妧愣住,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带杨宜歆这小妮子去百里夷的药房。 正想问呢,却见杨宜歆朝她眨眼睛。 苏妧顿时会意,随即便是好气又好笑。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开始,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万泉县主如今也学会这些迂回手段了。但不管怎么说,学会总比不会好。即使是天之骄女,也终有一日要自己面对外面的风风雨雨,总是喜怒哀乐让人一目了然那可怎么行? 于是,苏妧带着杨宜歆避开了众人。当然,因为武珝与她们一起,而苏妧好像从一开始对武珝这个小萝莉就格外关照,所以武珝也被领到了百里夷从前居住的院子。 苏妧到了那个地方,就让藿香等人不必伺候,在外面等着即可。 等侍女们都不在了,原本还装装门面功夫的万泉县主就彻底不讲究了,她跟苏妧说着回来长安之后事情。 “阿娘听说了我想要嫁给李震的事情之后,十分生气。不过如今太子表兄和圣人舅舅都亲自出面了,自然是不会有问题。可我也许久没有见过李震了啊,苏妧,等你回东宫之后,就找个借口宣我进东宫好不好?我想见李震一面。” 苏妧听了,觉得稀奇,“万泉,你们如今也算是定亲了,想要见李震一面还不容易,你让长广姑姑催着他去公主府求亲请期就好了啊。” 万泉县主默了默,然后万分纠结地说道:“那会显得我很恨嫁。” 苏妧:“” 武珝:“” 万泉县主看着两人无语的模样,忍不住跺脚,大发娇嗔:“什么啦?虽然我是真的挺喜欢李震,可如今他都答应要娶我了,我还催着他赶紧求亲下聘,就显得我太着急了,不行这样的!” 苏妧默默转头,看向武珝,脸上的笑容宛若春日的暖阳,语气也好似春风化雨般的温柔,“武家妹妹,我听说你的母亲想为你说亲?” 武珝一愣,随即轻轻点头。 “父亲近日身体不太好,请遍了大夫也不见 有起色。母亲说此事家中若是能办一桩喜事,说不定能清一清府里的晦气。” 为了父亲不过是一个说辞罢了,说到底杨氏怕武士彠是一病不起,日后她还没说亲的两个女儿无依无靠,都说不好武家那两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男人会怎么刁难她们孤儿寡母。 谁让这世上,只有男人才有资格继承爵位呢? 没有话语权,即便是有通天的本领,不过也是一只在后宅中扑腾着翅膀去无法翱翔天地的折翼鸟罢了。 苏妧十分好耐心,问武珝,“那是你母亲的想法,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武珝望向苏妧,轻声说道:“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听说太子妃在洛阳让人建了个医学堂,真想知道那是怎样的。” 苏妧打量着武珝,半晌之后,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本想如果武珝没什么想法的话,也不急于一时。她倒是可以让母亲和王妃姨母去跟杨氏说不必太着急,武珝还小。 可如今一问,竟然是武珝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心中想要什么的。 苏妧:“如果你并没有十分想的念头,大可以放一放。” 武珝低头,没有说话。 苏妧见她沉默,也没有多说什么。 苏妧觉得自己不必觉得亏欠了谁,又或者说是要多想一些本不该由她去考虑的事情。有她在,长孙皇后不论如何,苏妧觉得至少撑个几年是没有问题的。长孙皇后在,腹中的孩子又快要出生,李世民忙着当爹都没空,也不会再有额外的心思去充盈后宫。 宫中的杨妃,与武珝的母亲杨氏是堂姐妹,她若是想要帮衬杨氏,不会等到今日。 更何况,杨妃在后宫不过也是个妃嫔,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皇后殿下,她跟在李世民身边这么多年,李世民喜欢怎样类型她还能不清楚吗? 武珝若是能进宫,杨妃可就要郁闷了。 万一 李世民真的颇为喜爱武珝,那她岂不是自挖坟墓?要知道,男人都总是格外喜欢年轻的女子。 可不管多年轻的女子,都不是长孙皇后。 杨妃见证了李世民从年轻到如今对长孙皇后的荣宠无双,不管是年轻的少女还是成熟的女子,清新脱俗也好,风情万种也罢,都不曾分去李世民对长孙皇后的恩宠。 所以长孙皇后只要一天还好好活着,所谓充盈后宫,都不会成为现实。 苏妧觉得不需要她做什么,武珝是不可能会入宫的。 武珝不知道苏妧的心思,此时少女尚有人为她遮风挡雨,即使胸襟开阔,性格也不会过于彪悍。她笑着与苏妧说:“说亲之事好像也轮不到我说了算,但我总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而旁边一直在听苏妧和武珝说话的杨宜歆忍不住了,她说道:“想出去走走看看还不容易么?武珝,你跟母亲说想去洛阳探亲。” 武珝:“” 杨宜歆:“若是母亲不同意,也可以先斩后奏。” 苏妧眼角抽了一下,“万泉,别出馊主意。” 杨宜歆振振有词:“怎么是馊主意了啊,你看我便是先斩后奏才去成洛阳的,可是这一趟走得并不亏啊,我既能陪你,又去见了蕴娘,回来长安后还要和李震定亲了。” 苏妧:“” 果然有理有据,她竟然无言以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5.085 章 虽然苏妧对杨宜歆怂恿武珝离家出走的事情无言以对, 却并不代表她就会放任杨宜歆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萝莉乱出馊主意。 苏妧转而看向武珝,笑着问道:“二妹妹, 你们家在洛阳, 可有亲人?” 武珝默默点头, “有的。” 苏妧想起了李蕴, 也不知道如今李蕴跟原匪的到底怎样了。自从回了长安之后, 太子殿下和原匪时常有书信往来, 但两人说的大多是公事, 李蕴的名字都不曾出现在原匪送来长安的书信当中。 见多识广的原匪, 和总是想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李蕴虽然苏妧从前在太子殿下的错误引导下认为这两人有谱,但如今过去这么久,如果李蕴真要红鸾星动,大概早就该动了。 原匪也不是那种将人放在心上还不赶紧娶回家的人。 没有消息,大概就是没有好消息吧。 苏妧也并不想撮合谁,但若是如今武珝无心婚嫁, 也想去洛阳散心, 未尝不可。只是应国公夫人杨氏那边该要怎么沟通过的问题而已。 人总是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 有时候难免就会将横在自己眼前的小问题看成是天都要塌下来的困难,如果能出去走走,看看天下之大, 或许会发现那点小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苏妧对武珝确实另眼相看,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也乐意对武珝搭一把手。 这并非是伪善, 而是她无法改变自己来自后世的事实,那么由此而引起的脱轨,她当然也概不负责,只是有时难免觉得可惜。 苏妧问武珝:“既然你们家在洛阳有亲人,那么你愿意去看看她们吗?” 武珝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道:“阿姐嫁到贺兰家已经半年了,他们就在洛阳。若是可以,我想去看看阿姐。太子妃去洛阳之前,我也与母亲说过此事,但母亲说阿姐出嫁不久,尚且有许多事情要适应,无暇照应我。后来又发生了水灾和瘟疫,大概母亲如今不会愿意让我去洛阳。” 杨宜歆适时给苏妧送上最新的八卦,“我方才与舅母一起来的时候,听应国公夫人说武顺怀孕啦。” 武顺还没出嫁的时候跟杨宜歆玩得十分好,武顺比杨宜歆年长,出嫁生子好像也是顺理成章。苏妧是因为李承乾私下问了东方樾关于女子过早怀孕的影响,所以没打算让苏妧早早生孩子。可武顺嫁的贺兰氏又不像太子殿下这般,成亲了下一步自然就是要生孩子。 武珝:“阿姐如今腹中有了孩子,心情时好时坏,听说坏的时候多一些,还时常因为想念长安的亲人落泪。” 苏妧笑道:“这还不容易么?既然武顺时常想念长安的亲人,而你也挂念阿姐,我让陈王妃与应国公夫人说说 ,此事肯定能成。” 可武珝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真的?” 苏妧只差没给武珝妹妹拍着胸膛保证,那定然是真的。 苏妧出宫一趟看望父母,顺道还见了武珝和陈王妃等人。到了第三天,她才起床,就有东宫的人就带着宫里的一些点心来到苏府,说那是圣人要赐给苏秘书丞及其家人的,然后他还要接太子妃一起回宫。 太子殿下的潜台词是太子妃出宫好几天了,说好是三天便回宫的,如今三天已到,该回宫了。 宫人哭丧着脸的模样落在苏妧的眼里,好气又好笑。 苏妧没想到太子殿下这么快就按捺不住,她本是想着住满三天才回去的。毕竟,皇后殿下说许她出宫,她给的天数大概是三天,但若是有事晚两天回去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的。 谁知这才第三天,太子殿下就忍不住要叫人来接太子妃回宫了! 太子殿下的这个举动,让苏亶和孙氏两人有喜有忧,喜的是太子殿下如今如此看重他们的瑶奴,看着似乎是舍不得分开片刻似的,忧的是人心易变,越是热烈的情感冷却的速度就越快,苏亶担心今日荣耀明日凄凉。 苏妧看着父母悲喜交集的神色,心里微微酸涩了一下。 可怜天下父母亲,她知道父母此刻的心情,但她也不可能跟父母说那些都是你们多虑了。 后宫三千,谁能一直保证自己的明天不凄凉呢? 即使是长孙皇后,也有凄凉的时候,只是后宫女子,凄凉的时候大多是不便于与人诉说的,越是凄凉,就越是要戴好盔甲,谁愿意将自己凄凉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看? 苏妧正想说些什么令父母不必这么难过的时候,苏亶反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要跟苏妧说,苏亶将女儿叫到了书阁。 苏妧一进书阁,就看到书桌上摆放得很整齐的字帖,不由得有些惊讶。 她走过去,翻着那些字帖,都是她从小到大练的字帖。 就在这间书阁里,父亲带着她写下人生的第一个字,她在这里练字,向父亲撒娇过去的那些场景就如同她翻过的字帖一样,一幕幕从她的脑海中浮现。 苏亶没察觉到此刻女儿心中的情绪波动,因为他如今满腹心思并不在苏妧的字帖上。 苏亶心中挂念着的,是近日在朝堂之上,太子殿下的那些举动。 “瑶奴,你此番回来,太子殿下是否让你带话给父亲?” 苏妧抬头,看到的便是父亲十分郑重的脸色,她笑着摇头,“没有,阿耶别担心,太子殿下心中自有分寸,他在朝堂上如何,并不需要我来为他做些什么。” 苏亶有些不解地看向苏妧。 苏妧拿起其中一张字帖,那字是她出嫁前写的,没想到父亲也把它收了起来。苏妧伸手,指尖轻触那笔迹,语气徐缓:“其实我出宫之前,也问过太子殿下这个问题。太子殿下说,这些事情由他操心即可,阿耶不必为他做些什么,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始而已,若是开始他尚且不能自个儿解决,如何能面对日后的事情?” 苏亶:“什c什么?只是开始?” 苏亶听着苏妧的话,眼角不由得跳了一下,如今只是开始?日后太子殿下该不会是打算要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吧? 初生牛犊不怕虎,向来只是听政的太子殿下最近在大朝会上也开始发言,虽不能说滔滔不绝,可该说的一句没少说,旁人认为不该说的也都说完了。 譬如太子殿下打算要支持民间商人上位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该说的。 太子殿下不止说了,他甚至给诸位大臣描绘了一幅十分美好的图画,等到边疆稳定,民间商人会从大唐通往西域各国的商道上络绎不绝,而在大唐境内,沿着大运河的那些城市将会很快富裕起来,因为水上商道的繁荣必然也会带动沿河城市的繁荣昌盛。 未来总是美好的,可眼下却是十分尴尬的。 大唐边境不宁,国库空虚,描绘得再美好的画卷,也得四境安定才有可能成为现实。 苏亶虽然一介书生,但这些道理他还是十分明白的。 “父亲心中的顾虑,一定也是许多人的顾虑。这些事情,太子殿下都清楚。其实我回来不过是看望父母的,因为我想念阿耶与阿娘,所以皇后殿下让我回来了。许多事情,父亲心中早有定论,又岂会因为自己的女儿是太子妃,便会改变?” 苏亶:“” 话虽然是那么说,但是被女儿这么明晃晃地指出来,苏亶心中还是有些尴尬。 “不必纠结,不必多虑。阿耶,太子殿下有自己的想法,朝中反对他的人有哪些,反对的理由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他在想办法,阿耶别担心。太子殿下叮嘱我出宫见阿耶之时,不要谈论朝堂之事。” 苏亶听了十分意外,半晌之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行,那既然我的瑶奴是专门回来看望父母的,那么临回宫前,阿耶是否还能喝一杯瑶奴专门煮的养生茶?” 苏妧笑了起来。 父亲难得有这样轻松的时候,别说他想喝一杯她专门煮的养生茶,就是十杯也不是问题。 苏妧出宫三天,在苏府待的时间满打满算都不满两天,回宫的太子妃是被太子殿下弄得哭笑不得。 但她这趟出宫,本就是看望父母的,父母如今一切安好,那就足矣。至于武珝的事情,也是举手之劳。昨天她就听到陈王妃跟杨氏说话的时候,总是十分自然地提起武顺,然后说杨氏都是快要当外祖母的人了,羡慕死人。可武顺离家这么远,如今头胎,听说她十分思念在长安的亲人,你不要过去看看吗? 陈王妃所说的事情,不外乎就是想让杨氏触景生情,对远在洛阳的女儿产生一种怜惜感,进而愿意将武珝送到洛阳去陪伴姐姐武顺。 苏妧就知道陈王妃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那就是没有失手的。大概在不久的未来,她就会听到武珝到了洛阳去陪姐姐武顺的消息了。 这趟出宫,也算是挺顺利的。 苏妧回宫先是回丽正殿换下宫外的衣服,换上了在宫里的常服,便去了立政殿给长孙皇后请安。 皇后殿下略微问了苏妧一些关于苏亶和孙氏进来身体如何的这些问题,就说乏了想要休息,让苏妧也回去休息。 离开立正殿的苏妧还没走到东宫,就看到她的太子殿下风风火火地朝她走来。 青年太子一身紫色常服,见到太子妃,顿时眼睛都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三次元忙,我尽量日更。 但日更的时间改为晚上,建议大家看到更新提示再来看,养肥也是一个好选择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番外:魏王(一)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孙氏闻言,不明所以, 苏妧也一脸懵逼。 苏亶又说:“我本也以为是太子殿下当时糊涂了, 梦中之事岂能当真, 直到我看到太子殿下所画的少女。圣人说太子的姻缘乃天赐良缘,等明年太子加元服后便可择日完婚。” 苏妧依旧一脸懵逼:“可是阿耶, 当今太子殿下要成亲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苏亶看着女儿一头雾水的模样,神情十分复杂,跟苏妧说:“国师都说了,你的命格和太子殿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妧:“” 不, 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她没弄明白。 孙氏听到丈夫的话,先是十分受宠若惊,天下之大, 莫非王土, 能跟皇家攀上关系, 那是何等殊荣。然而还不等她高兴,一句伴君如伴虎的老话就在她脑海出现,便让她原本雀跃的情绪退了下去。 孙氏:“夫君,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了。” 苏亶也很是无奈,他轻叹了一声,说道:“不是说了, 太子去年病重之时, 曾梦见一个少女, 那个少女,长得与我家瑶奴一模一样。” 孙氏瞠目结舌,这样也行? 苏亶:“我本也觉得十分荒唐,今天下朝后圣人将我留下,他将太子所画的肖像展示给我看,那少女的眉眼,真的是跟瑶奴长得十分相像啊,娘子。” 苏妧听了,也有些无语,她这年把都不知道入过多少人的梦,但是在别人的梦中露脸的,寥寥无几,她一想,就想起了去年冬天梦到被雪怪追杀的少年郎了。 原来那个少年郎,竟然是当今的太子殿下李承乾。 在梦中遇见,李承乾还惦记着她,这多少让苏妧心里有些飘飘然,可飘飘然之后,她就发现问题大了。 她对李承乾的事情不能说了如指掌,但她还是知道李世民之后的皇帝,是李治而不是李承乾。 那就是说,李承乾是个废太子。 废太子是什么下场? 废为庶民,远离长安。最后的下场是郁郁而终,至死也没有再踏入长安一步。 如果苏妧没记错的话,李承乾还是个残疾,他有足疾。 虽然如今貌似好好的,但他真的是有残疾。 苏妧还在想着,又听到孙氏说道:“就因为做了一个梦,就定下我们家瑶奴,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苏亶叹息,“娘子,你是有所不知,前阵子我见圣人的时候,曾见过皇后殿下。皇后殿下还与我唠嗑了一会儿,问了一些瑶奴的事情的。我那时只当是与皇后闲话家常,把瑶奴的生辰都告诉她了。皇后殿下专门让国师给瑶奴批命,国师说瑶奴的命格若与太子殿下相配,是可遇不可求的太子妃人选。” 孙氏愣住,事情来得猝不及防,也不是是福是祸。半晌,孙氏问了一句,“这事情算是定下来了吗?” 苏亶:“圣人只是在试探我的口风,若当真不愿意,大概也不会勉强。” 不会勉强是真的,只是,天下之大,谁又敢对着帝王说不呢? 苏妧听到了李世民想跟苏亶结亲家的事情,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沉默了片刻,就回了自己屋子。 两个贴身侍女绿萝和藿香迎了上来,问:“主子,怎么了?” 苏妧摇头,“没事,我得睡个觉冷静一下。” 她真的一头栽进床里,倒头就睡。 这一定是一场梦,睡一觉就好,如果睡一觉不好,那就睡两觉。 孙氏带着人过来了苏妧的房里的时候,苏妧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呼吸平稳绵长,十分安稳的模样。 可早前苏妧的一场大病吓坏了孙氏,而刚才苏妧回房前像是失了魂似的模样孙氏有些不放心,请了住在府中的老大夫百里夷来看。 说起百里夷,就有一段渊源。昔日苏亶的祖父苏威,是隋朝能出将入相的名臣。当年李渊从太原起兵,跟隋朝有过恶战。那时百里夷尚是少年,他与父亲在战乱中流连失所。百里夷的父亲那时是有名的民间圣手,为医者救死扶伤,即便是战乱中也而不忘医者天职。然而上天并未因为百里夷的父亲仁心仁术而厚待他,百里夷的父亲在一次交战中被唐军所杀,而少年百里夷被苏威所救。 这些年来,百里夷感谢当年苏威救他之情,一直在隐居在苏府。三年前苏妧大病一场,是百里夷不眠不休为苏妧施针用药,才将人从鬼门关里抢了回来。 当然,苏妧人是活下来了,至于芯儿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百里夷那是万万都不会想到这一茬的。 在一年前的冬天,苏妧又得了急病,高烧不退,昏睡了好几天,也是百里夷将她治好的。 百里夷医术名声在外,许多人慕名而来,即便是李世民,也想将百里夷招揽进尚药局当太医。 然而百里夷十分个性,他跟随苏亶进宫见李世民时,拒不下跪,并且振振有词:“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我今日跪了仇人,他日在黄泉与父亲相见,我有何脸面去见他?” 李世民不怒反笑,十分欣赏百里夷,认为此人虽然狂傲,却颇有魏晋风骨,便没有再为难他。 苏威尚未去世的时候,百里夷便成了苏府的专属大夫,苏威去世后,苏府中的人对这位老大夫也从未当成外人看。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更何况这位老人还是民间圣手。 苏亶对百里夷也是敬重有加的。 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大夫百里夷给苏妧把了脉,然后点了一把安神香,跟孙氏说道:“夫人放心,没什么大碍。人在经历情绪大起大落的时候,会分外疲惫,睡一觉便好。” 孙氏这才放下心来,要送老大夫出门。 百里夷走了两步,回头问孙氏:“近日天气寒冷,夫人的腿疼可曾又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番外:魏王(二)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杨宜歆看到苏妧, 先是一怔,随即眉头皱了一下。 苏妧见到杨宜歆,笑了笑, 十分有礼,“县主。” 杨宜歆一见到苏妧那模样, 也不知道为何,心中窜起了一股莫名的怒气。她瞪大了眼睛望着苏妧,看得跟在苏妧身后的绿萝和藿香两人心里都有些忐忑。 杨宜歆冷笑了一声, 阴阳怪气的,“我昨天听阿娘说, 你说不定会跟太子表兄定亲。” 苏妧微微笑着看杨宜歆,也不搭腔。 杨宜歆看着苏妧的模样,更加生气了。少女下巴微扬, 看着苏妧的目光十分挑剔, 她语气骄纵,“不过是个从四品秘书丞的女儿,也不知道是哪里好了。别以为我圣人舅舅跟你父亲随意说了几句话, 你就会真的飞上枝头当凤凰。说不定到最后, 圣人舅舅给太子表兄说亲的时候, 定下来的太子妃不是你呢!” 这话一出, 绿萝和藿香的脸色都变了, 十分想上前为主子说两句话, 然而还不等她们上前, 苏妧就好像是早知道她们的举动一般抬起了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姿势。 手抄游廊上,两个花样少女相对而立。 春风吹来,花园中的花瓣随之飘了进游廊的木地板上,苏妧目不转睛地盯着杨宜歆。 杨宜歆一开始还十分理直气壮,可过了一会儿,就莫名地心虚起来,被苏妧盯得心里都发毛。 苏妧朝她露出一个笑容,上前一步。 杨宜歆后退一步。 苏妧又上前一步,杨宜歆又后退一步。 你进我退,到最后,杨宜歆不知道后方是台阶,一步踩空。 “县主!” 几道声音响起,然而杨宜歆却没有摔下去,是苏妧拉住了她的手,帮她稳住了重心。 苏妧微笑,好似方才那个咄咄逼人的少女是幻化出来的一般,“万泉县主,请留心脚下。” 杨宜歆还在惊魂未定的时候,苏妧又说道:“王妃与我说,县主才到花园里玩,让我过来陪着。” 杨宜歆:“呸,谁要你陪!” 话才说出口,身边一个侍女就忍不住拉了拉杨宜歆的衣袖,小声提醒:“县主,您都忘了出门前长公主说的话了么?” 苏妧看着杨宜歆的模样,竟然也不生气,她一直觉得没什么好生气的,她就喜欢看着别人气得咬牙切齿,却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杨宜歆一口气正要发作,可侍女的话令她想起出门前母亲的叮嘱,又将那口气噎了下去。大概是她生平头一次这样憋气,憋得脸都红了,模样分外憋屈。 侍女见杨宜歆脾气没有发作,松了一口气,然后客气跟苏妧说道:“苏小娘子,县主先前在花园里玩了一会儿,如今累了,想到偏殿去歇息一会儿。” 苏妧看向杨宜歆,杨宜歆察觉到她的目光,马上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苏妧莞尔,十分随和地说道:“那我就不打扰县主了,我去花园坐一会儿。” 杨宜歆轻哼一声,高高仰着下巴,带着两个侍女走了。 绿萝看着杨宜歆远去的背影,皱着眉头,语气忿忿不平的咕哝,“万泉县主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 苏妧回头,似笑非笑地瞥了绿萝一眼,绿萝随即抿着唇低下头去。 不用陪杨宜歆,苏妧慢悠悠地顺着抄手游廊走到花园,她东逛西逛,在花园的东边找了一个幽静的角落,春日的暖阳洒在草地上,草地上有几把藤椅。苏妧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一个角度,过去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绿萝和藿香一头雾水,不知道苏妧是要做什么。 藿香:“小娘子,您这是” 苏妧调整了一下坐姿,自顾自地闭上双眸。 她跟两个侍女说道:“我也有些累,稍微眯一会儿,你们看着,如果有人过来就将我叫醒。” 杨宜歆在做梦。 她梦到了自己五岁的时候,跟着母亲长广长公主到陈王府玩。那时候刚好遇见与孙氏一起到陈王府的苏妧,杨宜歆记得那时候的苏妧明眸皓齿,十分可爱。杨宜歆在公主府里只有两个哥哥,并没有姐妹跟她玩,因此一见到小苏妧,就觉得那真是个可爱的小姐姐。 苏妧比她大了一年又两个月。 那时活泼好动c浑身精力好似永远用不完的杨宜歆追着苏妧,小姐姐长小姐姐短地喊。苏妧态度一开始对她还十分温柔,可后来杨宜歆不知道去哪儿找到了一条绿油油的虫子放到苏妧的掌心,苏妧吓得大声尖叫,惊动了大人。 杨宜歆怕被母亲责罚,先发制人说苏妧小姐姐带她去摘花,不留神摘到了树叶上的虫子。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杨宜歆总觉得苏妧看她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那条恶心的虫子似的,令她心头十分不愉快。她心中不愉快,就想找事。于是,每次跟苏妧见面,都是冷言冷语,想方设法找茬,导致两人的恩怨从当初的那条绿油油的虫子,演变成今天这模样。 杨宜歆眯着之前,在苏妧那里吃瘪了,于是在梦里还在想法设法要找回面子。 在梦里,她看到自己十分威风地站在苏妧面前,苏妧可怜地像只小狗一样在她面前摇尾乞怜。 她正得意着,忽然梦境一变,原本可怜兮兮的苏妧就变成了一个人那么大的绿色毛毛虫,那毛毛虫的嘴巴一张一合,说:“万泉,你表里不一的样子真可爱,我可喜欢你了!” 然后,那大得吓人的毛毛虫扑了过去,张开那绿油油的嘴,要亲她。 杨宜歆尖叫一声,瞬间从软塌上坐了起来。 “县主,您怎么了?别怕,您只是在做梦而已!” 杨宜歆想到方才的那个梦,用力摇了摇头,被绿色巨虫亲什么的,太恶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番外:魏王(三) 看不到的妹子别急, 24小时之后就能看到啦~一(n_n)一~  苏妧微微笑着看杨宜歆, 也不搭腔。 杨宜歆看着苏妧的模样, 更加生气了。少女下巴微扬,看着苏妧的目光十分挑剔, 她语气骄纵, “不过是个从四品秘书丞的女儿,也不知道是哪里好了。别以为我圣人舅舅跟你父亲随意说了几句话,你就会真的飞上枝头当凤凰。说不定到最后,圣人舅舅给太子表兄说亲的时候, 定下来的太子妃不是你呢!” 这话一出,绿萝和藿香的脸色都变了,十分想上前为主子说两句话, 然而还不等她们上前,苏妧就好像是早知道她们的举动一般抬起了手, 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姿势。 手抄游廊上,两个花样少女相对而立。 春风吹来,花园中的花瓣随之飘了进游廊的木地板上,苏妧目不转睛地盯着杨宜歆。 杨宜歆一开始还十分理直气壮, 可过了一会儿,就莫名地心虚起来, 被苏妧盯得心里都发毛。 苏妧朝她露出一个笑容,上前一步。 杨宜歆后退一步。 苏妧又上前一步, 杨宜歆又后退一步。 你进我退, 到最后, 杨宜歆不知道后方是台阶,一步踩空。 “县主!” 几道声音响起,然而杨宜歆却没有摔下去,是苏妧拉住了她的手,帮她稳住了重心。 苏妧微笑,好似方才那个咄咄逼人的少女是幻化出来的一般,“万泉县主,请留心脚下。” 杨宜歆还在惊魂未定的时候,苏妧又说道:“王妃与我说,县主才到花园里玩,让我过来陪着。” 杨宜歆:“呸,谁要你陪!” 话才说出口,身边一个侍女就忍不住拉了拉杨宜歆的衣袖,小声提醒:“县主,您都忘了出门前长公主说的话了么?” 苏妧看着杨宜歆的模样,竟然也不生气,她一直觉得没什么好生气的,她就喜欢看着别人气得咬牙切齿,却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杨宜歆一口气正要发作,可侍女的话令她想起出门前母亲的叮嘱,又将那口气噎了下去。大概是她生平头一次这样憋气,憋得脸都红了,模样分外憋屈。 侍女见杨宜歆脾气没有发作,松了一口气,然后客气跟苏妧说道:“苏小娘子,县主先前在花园里玩了一会儿,如今累了,想到偏殿去歇息一会儿。” 苏妧看向杨宜歆,杨宜歆察觉到她的目光,马上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苏妧莞尔,十分随和地说道:“那我就不打扰县主了,我去花园坐一会儿。” 杨宜歆轻哼一声,高高仰着下巴,带着两个侍女走了。 绿萝看着杨宜歆远去的背影,皱着眉头,语气忿忿不平的咕哝,“万泉县主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 苏妧回头,似笑非笑地瞥了绿萝一眼,绿萝随即抿着唇低下头去。 不用陪杨宜歆,苏妧慢悠悠地顺着抄手游廊走到花园,她东逛西逛,在花园的东边找了一个幽静的角落,春日的暖阳洒在草地上,草地上有几把藤椅。苏妧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一个角度,过去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绿萝和藿香一头雾水,不知道苏妧是要做什么。 藿香:“小娘子,您这是” 苏妧调整了一下坐姿,自顾自地闭上双眸。 她跟两个侍女说道:“我也有些累,稍微眯一会儿,你们看着,如果有人过来就将我叫醒。” 杨宜歆在做梦。 她梦到了自己五岁的时候,跟着母亲长广长公主到陈王府玩。那时候刚好遇见与孙氏一起到陈王府的苏妧,杨宜歆记得那时候的苏妧明眸皓齿,十分可爱。杨宜歆在公主府里只有两个哥哥,并没有姐妹跟她玩,因此一见到小苏妧,就觉得那真是个可爱的小姐姐。 苏妧比她大了一年又两个月。 那时活泼好动c浑身精力好似永远用不完的杨宜歆追着苏妧,小姐姐长小姐姐短地喊。苏妧态度一开始对她还十分温柔,可后来杨宜歆不知道去哪儿找到了一条绿油油的虫子放到苏妧的掌心,苏妧吓得大声尖叫,惊动了大人。 杨宜歆怕被母亲责罚,先发制人说苏妧小姐姐带她去摘花,不留神摘到了树叶上的虫子。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杨宜歆总觉得苏妧看她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那条恶心的虫子似的,令她心头十分不愉快。她心中不愉快,就想找事。于是,每次跟苏妧见面,都是冷言冷语,想方设法找茬,导致两人的恩怨从当初的那条绿油油的虫子,演变成今天这模样。 杨宜歆眯着之前,在苏妧那里吃瘪了,于是在梦里还在想法设法要找回面子。 在梦里,她看到自己十分威风地站在苏妧面前,苏妧可怜地像只小狗一样在她面前摇尾乞怜。 她正得意着,忽然梦境一变,原本可怜兮兮的苏妧就变成了一个人那么大的绿色毛毛虫,那毛毛虫的嘴巴一张一合,说:“万泉,你表里不一的样子真可爱,我可喜欢你了!” 然后,那大得吓人的毛毛虫扑了过去,张开那绿油油的嘴,要亲她。 杨宜歆尖叫一声,瞬间从软塌上坐了起来。 “县主,您怎么了?别怕,您只是在做梦而已!” 杨宜歆想到方才的那个梦,用力摇了摇头,被绿色巨虫亲什么的,太恶心了。 光是想,就浑身寒毛直竖。 杨宜歆打了个战栗,忽然觉得这偏殿阴气森森的。她爬了起来,也不等冬青帮她整理衣服,就跑出了偏殿。 而此时,苏妧也刚打完瞌睡,跟杨宜歆不同,打完瞌睡的苏妧神清气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在不远处守着的绿萝和藿香对视一眼,走了过去,“小娘子,感觉怎样?” 苏妧:“挺好的。” 刚去入梦捉弄了个傲娇的坏脾气小萝莉,可真是神清气爽。 而且,今天又有一个意外的发现,她一直以为只有晚上的时候才能入梦,原来并不是。 刚才她听到样杨宜歆是去偏殿休息,又想到刚才这小姑娘说话那么不客气的,想着要不试试看能不能入她的梦里,去逗逗她。 原来真的可以,只要对方是在睡着的状态,她好像都可以入梦。 藿香:“小娘子,王妃的宴会快要开始了,您要过去了吗?” 苏妧收了心思,微微颔首,张开手臂让绿萝和藿香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裙,走出花园一角。 还没走到方才路过的抄手游廊,就看到了杨宜歆,前方的杨宜歆见到苏妧,愣了一下,难得不找事,匆匆而过,那表情活像是害怕苏妧去非礼她一样。 绿萝被杨宜歆突如其来的画风惊到,目瞪口呆:“万泉县主怎么了?” 苏妧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弯着大眼睛笑了起来,语气轻快地说道:“大概是忽然觉得我比她可爱,不想跟我多说话呢。” 绿萝:“” 藿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