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白》 正文 2.我爸的儿子 晏若愚歪着头靠在车窗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舅舅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见她没什么反应,又看了看后视镜,确定没车以后来了个急刹车,车窗一抖,舅舅心想,诶哟我去,颠的狠了。 晏若愚慢慢转过来,盯着舅舅看,眼神有点茫然,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睡着了?”舅舅有点惊讶,“你今天也没爬山啊,怎么累成这样。” “嗯——”晏若愚小幅度伸了个懒腰,“一个下午暗搓搓观察人家的反应,害得我光背单词了,脑子里有点混。” “你不还画画了么。”舅舅心说他这外甥画个画就跟说话一样简单,没把这项活动算进去也正常,“画呢?” “他们墙上呢。” “你把画贴人墙上?你已经确定了?” “谁知道呢,先试探着吧。” “来,您要的二锅头和梅子酿。”小伙扫了她手上的戒指一眼,收回目光,“那边的新生已经开始上课了啊。” “那边”是指某西北著名高校的本科生校区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莘莘学子一门心思扎进学习里,校方愣是把本科生安置在县里了——也难怪,这些年某大被地域限制了生源,学校的理化核草等招牌专业也连带着淡出很多人的视线。办校难,除了抓紧学生好像也没别的办法。 晏若愚把二两二锅头放在桌子对面,又喝了口梅子酿。抬头,“您怎么知道我大一?” 小伙指了指她的手腕,“失礼了。肤差是军训造成的,没猜错的话,这位姑娘,本地人吧。” “怎么说?” “字正腔圆,基本可以肯定是北方人。肤差明显但未脱皮,应该是习惯西北强紫外线的。” 他顿了顿,“何况,今天周三。” 那边的本科生前几年都不在市区,大一的孩子可能上一年学就进了一次城,又不熟悉路,都是两三个一起来。来了以后还要去看黄河看桥看电影,去美食街,怎么着也得挑个周末——不是本地人只怕还找不到这籍籍无名的小酒馆。 “也是,”晏若愚笑笑,“不过我也不算太本地,家在白银,四舍五入算个兰州人吧。” 白银。 晏若愚顺手转了转戒指,低头开始写单词。 屈非臣面色如常,很“顺便”地向那戒指投过去目光,又很自然地转过来。 看清楚了。 开口银戒,而且那是一个很少见的戒指款型。但他却很熟悉。 五弦琴。 如果将戒指高温软化,再从开口处拉平,那就是一个五弦琴的模型。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之后晏若愚与屈非臣再没有进行任何交谈,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听歌c看书c做题,甚至画了张水彩。从上午十一点一直到晚上六点,也不要什么吃食,也没花时间在玩手机上。期间倒是又添了两次梅子酿,桌对面的那二两二锅头却看都不看。 屈非臣看了看天色。八点多了,这时节天黑的晚,灯都还没亮起来,车水马龙正是热闹时候。心下有些犯嘀咕,他大概能猜到这女孩子为什么而来,但是这一天什么都不说不问的,仿佛在考验他的耐性。 罢了。反正她要找的人也不是我。 这样想着,他走过去,正待开口,目光又被那幅画吸引过去。低矮不失古朴的平房鳞次栉比,窗明几净,还能隐约看到屋内那一坛坛佳酿。 晏若愚从思绪中飘回来,那小伙子是知道些什么的,还知道的不少。整整一个下午,他不止一次把目光停留在戒指上愣神。而每次转过目光的时候都会轻轻叹口气。 但他不是晏若愚要找的人。他的眼神里写着对这件事的无可奈何。而且,年龄对得上,对不上的是气质。 故人居是打着“小酒馆”招牌的甜品店,或者说奶茶店。鸡尾酒也提供,菜单上还有正餐可选。商业气息特别强烈。 而这个人,浑身上下透出的都是书卷气,服务态度不卑不亢,哪怕手下调着酒都还是那个“淡泊名利,宁静致远”的眼神。即使因为看到那枚戒指而陷入沉思,也没有一丝焦躁不安之色。 那是深入骨髓的修养。成长在古典氛围浓郁的家庭里才能养出来的性子。 而她要找的那个人,应该是性子吊儿郎当聪明灵气还从小就是不让人省心的那种。上学时拈花惹草招蜂引蝶,拿着把吉他满世界招摇,一高兴出去打一架也不是什么大事才是正常情况。 相差太远了。 把故人居改成这样,倒像是她找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晏若愚换了话题,“一会儿你睡哪啊,大晚上的就别开车回去了。” “我车上也不是不能睡,你别管。”舅舅取出根儿烟噙着,也没点,“你明天还去市里?” “去啊,反正一天就一节专业课,去先混个眼熟。看看他们什么态度,我爸虽说拿不准人家认不认,毕竟是血脉,至少把血缘关系弄清楚。” “你这样往市里跑,会不会耽误学业?”俄语还挺难,这丫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让他觉得不踏实。 “单词我假期就背完了。语法是有点麻烦,我刷题吧,跟英语一样,入了门儿就万事大吉了。” “你看着办,要是不想学就算了呗,混个文凭,”舅舅一脸满不在乎地激她,“反正我们三小姐是有家当的,回来接手你爸的厂子我还落得清闲。” “老人家,您可长点心吧,您外甥起早贪黑挑灯夜战学了这么多年,就为了上个大学。这好不容易进了大学门儿,您还给净出馊主意,啊?”晏若愚一个劲儿地乐,指了指自己, “您瞅瞅,您瞧瞧,您看看!您外甥一心向学,都瘦成这样儿了,要是在大学里吃喝玩乐荒废青春,那不浪费生命呢嘛!我索性六岁跟着斫琴,有手艺傍身有厂子养活,还上什么学啊,要什么劳什子文凭,花钱买一个省事儿。”说完非常认真地转过头,面对着舅舅翻了个十分专业的白眼。 “是是是,三小姐那是谁,巨佬啊,当代新青年,”舅舅也用一模一样的语气回敬她,“有思想,有追求,有觉悟!才不屑于花钱买文凭这等偷鸡摸狗上不得台面的事,一心向学,你看看这小身板儿,啊?都瘦的皮包骨头了,一看就是被自己亲爹亲舅舅虐待的。对吧。舅舅才不委屈呢。” 前方红灯,舅舅刹车后转过来,非常非常认真的c缓慢的c专业的对着自家外甥也翻了个白眼。 “”舅舅你这么老不正经真的不好。 当然,要是屈非臣知道他说“稳重”的小姑娘正在目无尊长c没大没小并且滔滔不绝长篇大论,大概也会觉得姑娘你这么小不正经真的不好。 乐了一会儿,舅舅拿出打火机,“申请一下,我老人家抽个烟不打紧吧。” “叼了一路了,我还以为您能再扛会儿。”晏若愚非常公正,“今晚最后一根,不能通融了。” “你跟你爸学的这什么文邹邹的说话方式,”舅舅“诶”了一声,又有点头疼,“你从小就孤零零的,你爸怕续娶让你受罪,所以也一直没给你添个弟弟妹妹这么个节骨眼儿上,他一走,烂摊子都扔给你,结果耽误你出去了。” 某大当然是好学校。可是晏若愚成绩比某大录取线高几十分,学校招牌基本是理科院系,晏若愚一个文科生报不了。文科的优势专业她又不喜欢——留在省内上大学这个选择着实有些亏。 这孩子就是拗。他原本想着,让晏若愚该报什么学校报什么,帮晏桓找人这种事情他来办。奈何三小姐主意正的很,一意孤行非要自己来。当舅舅的还能怎么办? 又叹了口气。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摊手。眨眼。 “又叹气,我跟您说,就您这叹气频率,一准儿老的快。看看一脑门儿褶子,我一点儿都没唬您。” “你这时不时冒出的京腔到底怎么来的?这儿可是大西北,你个白银小姑娘说两句本地方言不行么?” “冒出京腔,说明咱是富贵命。”晏若愚摇头晃脑活像个说书先生,“再说了,白银也没有方言哪。兰州话” 晏若愚略停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笑着说了句,“兰州话啊涩费涩费。” 这个明显有点什么的语气。 舅舅抑制住自己想转过去看晏若愚一眼的想法。姑娘大了,不该问的少问。 “你开心就好。”继续摊手眨眼。 舅舅把车停在晏若愚宿舍楼底下,“你明天上完课给我打电话,直接把你送兰州去我再回白银。” “得嘞,您老人家洗洗早些睡,辛苦了。”朝他摆摆手,晏若愚拎起画箱,“这么操心的舅舅一定是亲的,回头孝敬您。” “少贫了,到宿舍给我发消息。” 六楼,晏若愚气喘吁吁地爬上去,站阳台看他的车离开。 三个室友回来也没比晏若愚早几分钟。要准备外院的迎新晚会,有个舞蹈,陆零叁寝除了晏若愚全报名了。 晏若愚在瑜伽垫上压着腿想,三小姐才不报呢,最近顾不上。而且说真的,师父要是知道她夹在一群人中间上台做伴舞,可能会把她教训的找不着北然后扬言要将她逐出师门。晏若愚想到这个就想笑,摇摇头,惹不起惹不起,稳妥点好。 这厢屈非臣思虑半晌,最终拨通了一个手机号。 对方接的很快。 “这才一天就紧赶紧地打电话。老实说,是不是想念风流倜傥貌比潘安的小爷我了?” “我没想你,有人想你了。” “有人想小爷很不正常么?”屈非厌很认真地想了一想,“当然是很正常的。说吧,谁去店里没找着我抱着你哭诉了。” “令妹。” “逗呢吧你,我哪来的妹妹。你可别跟我说,我那亲爹的正牌闺女找上门来的。” “嗯。” 咣当一声。明显是玻璃碎了一地,大概是水杯。 “没伤着手?” “没事。非臣你别闹,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屈非臣似有些好笑,“我何曾如此没轻没重。” “诶呦喂我的哥,天都塌下来了把你那套甄嬛体的说话方式收起来一会儿成不成?都打发你去看店了你就不能沾点烟火气么小仙子?” “” 天塌下来了你还不是照样满世界撩闲。 “喂?”那边没声音,屈非厌心道,非臣又不会因为这个就跟我生气,“或者你不想听我叫你小仙子,想听小仙女?” 听筒传来一声轻笑。 “非臣你今天不对劲儿。” “怎么了?” “太不对劲儿了。好端端的突然笑,听的我慎得慌。” “哦,我是笑可惜你大了几岁。” “屈非臣!小爷比你还小半个月,你居然嫌我老?” “令妹特别稳重。” 晏若愚把刚完工的画递给屈非臣的时候,只说了一句“有缘”。 柜台正对着门。店家身后那片空白墙上除了挂着几只葫芦也没什么东西。屈非臣把画贴在这里,心想若是篇幅足够大,他也能成这画中的一份子了。 晏若愚的白衬衫上没有半点颜料的痕迹。黑色的学生背包和紧腿裤显得整个人都很清爽,手上却拎着个水彩箱子——也不违和,但总觉得下一秒水彩就会将那白衬衫染的再无一丝一寸干净地方。 与电话那头的这位“小爷”相比,当真是特别稳重了。 能让屈非臣这种从小在祖父身边长大,耳濡目染学过不少儒家伦理的人夸一句“稳重”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这是屈非厌的第一反应。 紧接着他就跳了起来。 屈非臣居然夸的还是晏若愚! “哗啦——” 诶。屈非臣无奈地问,“什么水洒了,不是开水?” “没事我一会儿收拾。非臣你好好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屈非臣跟他详细描述了那枚戒指。五弦琴款开口银戒,某宝某东都没卖的。只能定制。 令他确定晏若愚身份的是戒指的细节处理。他目力不错,加之一个下午注意力都放在那戒指上,基本可以确定五弦琴戒上有高山流水雏凤的元素——极为精细。 屈非厌当然知道那戒指是什么。 那是他父亲亲手设计的,他手里也有一个。唯一不同的是他手里那个是玉戒,而晏若愚带着的那个是银戒。 同父异母的妹妹真的找上门来了。 但他最郁闷的还是屈非臣夸她稳重。 他屈非厌,哪儿都可以重就是谈不上稳重。 诶,咋这么心塞。 说来也是巧,屈家一向秉承 “家学从孔”的理念,却唯独不曾要求母亲尊儒重理。大约是外祖父觉得儒家思想对女子太过苛刻,“去其糟泊”之后恐怕也剩不下些什么,便索性随她去了。因而屈家的后辈大多很知礼c很儒雅,母亲则在温柔以外多了分活泼开朗,连带着教育出来的孩子也是调皮跳腾的不行。 原本也不觉得什么,屈非厌小错不断大错不犯,又不是顽劣不堪。可这小丫头一来差距不就出来了?安安静静地在酒馆里坐了一天,看了书写了字喝了酒画了画,什么都不问就走了。 就这坐功,不一般啊。 不对,坐了一天也不是啥本事,现在的高中生谁不是从早上七点坐到晚上十一点,回到家还要继续坐。 重点是,她坐了整整一天,几乎没戳手机。 妈耶,放眼整个中国,低头族盛行如斯,这绝对是本事啊啊啊。 所以他才特别纠结于屈非臣说晏若愚稳重,明明是自己的外祖父家,却和别人家的外孙更合拍。 就算他心里很喜欢这个未曾谋面的妹妹,也止不住心里空落落的。 郁闷了一会儿,发现屈非臣在听筒那头很安静,忙甩了甩头问道,“非臣非臣,我问你,你说她要了二两二锅头,一口没动?” “没。” “那她走了也没说要带走?” “没。” “哎,桌子就那么点儿,她还铺了那么大张纸画画,都没有把酒碰倒?” “所以我说她稳重。她画的还是水彩,颜料也没沾上哪里。” “等等,”屈非厌的声音抖了一下。 “非厌?” “非非臣,我爸出事了。二两二锅头,这是个信号,她要告诉我我爸出事了,对,她是,不对,她,我爸让她来的,我爸,也不是,我爸” “你冷静一下。你想说什么,先缓缓。我立马去你家,到了说。你先喝点水。” “非臣,你快来,你来找我,你” “好。” 屈非臣是自己拿钥匙开的门。水洒了一地,又满地的玻璃渣,他还真怕屈非厌方寸大乱再摔了扎着手——屈非厌天生血小板少,止血是个麻烦事儿,万一化脓感染,小伤口也会酿成大祸。 “你想到什么了。” “她酒精过敏。”屈非厌声音还有些抖,“那小丫头大概三岁多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喝了小半瓶啤的,抢救到半夜。”他苦笑了一下,“我小时候都没干过这事儿。” “酒精过敏干嘛来小酒吧?还不就是来找我的。”屈非厌一拳砸在桌子上,“你说她点了二锅头和梅子酿。我爸知道我这儿的梅子酿就是个饮料,其他的那些什么桃花酿桂花酿她根本就不能碰。二锅头?那是给我爸要的” 如果没出事,犯不着专门点二两二锅头摆在那。 屈非厌把脸埋在膝盖里。 “我爸肯定出事了而且她还知道她知道我的存在她还来找我” 屈非臣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么多年,晏桓从来都没说过要认他这个儿子。现在晏桓的女儿却突然来了,而且留下了一个非常隐晦的暗示。 就算这个暗示不代表晏桓出事,也不会是什么令人惊喜的事情。 但是。 因为晏桓从来没承认过他。 所以屈非厌连打听他情况的理由都没有。 “你这两天别出门了。店里我看着,你妹妹这块儿的事交给我。你把情绪调整好了再说,不要冲动,不要做任何事,还有,一定不能受伤。现在,睡觉。” 洗漱完,屈非臣自己找了被子出来,直接去了屈非厌的卧室。屈非厌自觉地往里挪了挪,面朝墙缩成一团。 屈非臣看他被子裹那么紧,天气又热,还是两个人挤一张床。怕他睡懵了,只好轻手轻脚地下床,打开里面那层窗户,推开外层的铝合金窗,又拉过内侧的纱窗。窗帘在两层窗之间,风一吹就扑在纱窗上,也不会被掀开,还能让风细细密密地吹进来。 屈非厌浅眠。屈非臣去开窗的时候都没敢穿鞋,这会儿蹑手蹑脚刚上了床,里面那人却翻了个身面朝他。 “吵醒了?” 屈非厌也不说话。就朝他凑过来,然后紧紧抱住他。夜深人静的时候,耳边轻微地抽泣声被无限放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久到屈非臣以为他哭累了睡着了。 他想帮屈非厌翻个身。 可能是单亲的缘故,屈非厌虽然淘,却一直很缺乏安全感。睡觉要么得抱着人,要么就得靠着墙缩成团。否则大半夜一定会做噩梦,或者鬼压床,第二天没准就要发烧。 小时候挤一张床习惯了,醒来的时候时常是被屈非厌八爪鱼一般缠着。所以屈非臣并不觉得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对劲,他把手垫在屈非厌腰侧,想着怎么翻才不至于把人弄醒。 “别动。” “还醒着呢?” “哥,”屈非厌声音有点哑,听起来闷闷的,“你要是把对我的耐性全花在媳妇身上,保管吵架都吵不起来。” 他不是被屈非臣吵醒的,当然知道对方是赤脚开的窗。从小到大就没抢过他什么,什么事都让着他。只大了半个月,操着当爹的心。 “我也对你耐性不了几年了。以后就全用在媳妇儿身上,所以你要撒娇要撒泼都别客气。”屈非臣轻声笑,“非厌,虽然你有一个亲妹妹。但我也拿你当亲弟弟。所以呢,就算你妹妹作废了你当哥哥的权力,你还是可以保留叫哥哥的权力。” “呸,小爷才不会被亲妹妹嫌弃。” “嗯,勇气可嘉。” “去你的。”屈非厌情绪调整好就翻了个身面朝墙,留给自家操心的老哥一个冷漠的后背,“你说,她是那边的学生?” “有问题?” “我妹妹学习特别好。” “所以去了某大啊。” “没,她应该是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的。我记得她一直想去杭州,去南京,去重庆,想走出去看看。她喜欢青山绿水的风景,还想去烟雨江南磨磨性子。怎么留下来了。” 屈非臣不说话。 “非臣?” “你从哪知道的这些。” 沉默。 屈非臣一把扳过他,“你什么情况?你爸不认你,你打听她让你爸知道了怎么办?你爸要是一着急觉得你就是要报复你妹妹,你还想不想光明正大地上晏家家谱了?” 沉默。 还是沉默。 屈非臣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是智商扔黄河里了还是怎么着,怎么能直接说出“你爸不认你”这种蠢话。 “我刚才话说重了。你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屈非厌转回去。对着墙。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夜风有点凉了。屈非臣又赤着脚去关窗子。 “我爸就一个女儿。我怕她受欺负。学习又好又有气质又多才多艺,肯定有很多人使绊子。” 他听见里面那个人说,“哥,我又自作主张了。对不起。” 屈非臣失眠了大半晚上。 说什么对不起,你又没错。 屈非厌五点就醒了。住一楼,睡眠又轻,天色亮了以后但凡有辆大车过去他就睡不成了。醒来就盯着墙发呆,转个身盯着天花板发呆,再转个身面朝屈非臣发呆,最后趴床上闭着眼睛发呆。好不容易忍到六点多,终于转回来盯着屈非臣的脸,开始撩他的眼睫毛。 屈非臣睡着时间不长,也没睡熟,想揉眼睛发现被不知名物体拦住了。他睁开眼,看见闲得无聊的屈非厌,“好玩?” “无聊的时候还挺好玩的。你眼睫毛长,能捏住。” 看来心情不错。屈非臣点点头,没再提到昨天的事,“你今天帮老先生干活去,漠廊北十一月要用了。” “啧啧,非臣,你还嫌弃我是个开小酒馆儿的,风水轮流转,小爷要跟着屈老先生去修身养性充文化人了,你还得去小酒馆儿接受花痴小姑娘们对你这张脸的意淫。嘲笑我,嗯?” 屈非臣任他在自己脸上东摸摸西捏捏,“过段时间开课了你在漠廊北还是稳重些,老先生弹琴的时候要是有人打扰可没好脸色。” 屈非厌撇嘴,“知道了知道了,知道那是你爷爷,家孙子比外孙子亲。”说着麻溜地起来穿衣服,“小爷有那么不堪重负么。” “”不堪重负是这么用的么。 屈非臣笑笑,没打算跟他强调他这外孙子的待遇可比家孙子好太多了。 漠廊北是在黄河边儿的一处琴坊。占地面积还挺大,主要用来斫琴,角落里划了两间房,一间是屈老先生的琴房,还有一间是屈老先生教琴的教室。这些年屈老先生日渐年迈,就让一双儿女承了斫琴的衣钵,自己每年挑几个顺眼的孩子代课。 晏若愚挑了件对襟半臂襦裙穿,在一众同学们惊诧的目光中结束了俄精课——汉服小姐姐在某大不是很常见的嘛,国学社汉服队如此有名,不要太惊讶哟。晏若愚在故人居门口下了车,径直去了昨天的位子。那小哥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不等她开口便放了一壶梅子酿在桌上。 “这是一斤,你慢慢喝。”屈非臣虽然不好直接问她究竟有何贵干,却也实在懒得打哑迷,“今天没带画箱?” “水彩太麻烦了,今天画速写。”晏若愚看着他笑,果然没再像昨天一样要二锅头,手上也没戴戒指——左腕上挂着个玉镯子,大概是搭身上这件襦裙的。 “速写虽然简便,到底与这身衣服不搭。后面有间画室空着,不妨随我去看看。” 屈家果真是这么说话的吗!像个文人! 晏若愚怀疑晏老爷子说她哥哥调皮是随口绉的——那可是屈家长大的人。 再说了,谁能皮的过晏桓这个山大王! 自己有多皮心里没点儿数么还开个古琴厂子! 简直是皮! 吐槽归吐槽,晏若愚当然跟着屈非臣去画室了。 开玩笑,奔着这间画室她才换了一身汉服,谁不知道屈家的画室里只有画水墨的纸笔! 要是不迅速地和屈家上下进行深入的文化方面的交流,让她那个冒出来的哥哥觉得相见恨晚高山流水如觅知音,她拿什么逼着人家认祖归宗啊——把好感度刷高一点,要不然对她哥来说,“从来都得不到父爱”这个坎真的不容易跨过去。 屈家人就是这样,哪怕开个小酒馆子,也会在里面安排对弈写字作画弹琴的地方。晏若愚苦笑,她找人,目标锁定在了屈家这种饱受古典文化熏陶的家族,对她来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晏若愚在画室里足足停留了两个小时。 屈非臣看到画的时候大力地咬了咬唇,他必须承认他非常想冒出一句脏话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晏若愚这次拿出来的那幅画上,除了流水远山飞鸟羊皮筏子,还有一个他很熟悉的东西。 漠廊北。 虽然这画写意的很,并且没有标明这三个字,他也知道这是漠廊北。 晏若愚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她大概知道调皮老哥今天的坐标了。“您这是什么表情,在屈家的画室里画屈家的琴坊,没毛病啊。” “” “您给题个字儿吧,把漠廊北三个字标上去,我字不好看就没写。” 好吧。屈非臣用软笔题了“漠廊北”三个大字,笔法遒劲力透纸背,看的晏若愚眼睛都直了。啧啧啧,我哥的字儿肯定也好看,等我把他从屈家抢回来! 然而她意图抢回来的非厌大少爷这会儿可是唉声叹气的眉头都拧在一起了。他盯着前面那个少年的手,浑然不觉自己又叹了口气。 “非厌。” “啊?”屈非厌冷不丁地吓了一跳,发现是外祖父在叫他。 “姥爷,咋啦?我今天这么乖您可得好好夸我,不许批评我啊,会打击我自信心的。” “嗯,夸你。你今天也太乖了,不正常。看着愁眉苦脸的。是不是昨晚又没睡好?” “没,昨晚非臣来陪我呢,您孙子多细致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哪能没睡好啊,”屈非厌笑,“我一个朋友最近家里出了点事儿,我想帮帮他,这不是就愁上了嘛。” “行吧,那你先回小酒馆儿去跟非臣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帮你朋友。我这儿好着呢,你放心去。” “呀,老太公给本宝宝准了一天假!”屈非厌挤眉弄眼,引的屈老先生蹙眉,“你一天没个正形的,可别给人帮倒忙。” 屈老先生话是这么说,可那眉眼里分明是笑样子,三两下把人赶了。屈非厌得了批准去故人居,当着屈老先生的面是兴高采烈的,实则一出了漠廊北的院子就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他脑海里一遍一遍滑过常望宇那只手——闭口银戒,高山流水雏龙五弦琴。 之前不是说了么,晏若愚手上的是高山流水雏凤纹样的五弦琴开口银戒。这一龙一凤闭一开,正好是晏桓设计的对戒。 很显然,常望宇手上那个,和晏若愚手上那个,的的确确是一对儿。 那么,常望宇究竟是谁? 晏若愚知不知道常望宇有五弦琴雏龙戒? 一个比晏若愚大三个月的当红小明星,某度百科资料显示来自成都,不可能是晏若愚的龙凤胎哥哥,那怎么会有这只戒指? 他可不信“这对戒指是常望宇和晏若愚的定情信物”这种鬼话——别的不清楚,晏若愚的交际面他还真清楚!从自个儿妹子上高中开始他就没少安排人盯着,生怕被哪个不长眼的小男孩儿拐跑了,不可能认识这个小明星。 妈的,这常望宇不会也是他爹流落在外的儿子吧! 屈非厌给成都的朋友打电话让查查常望宇的身世,然后郁闷万分的起跑——跑跑跑跑郁闷死小爷了! 这边屈老先生领着常望宇径直往琴房走。“尊师的意思是,娱乐圈是非地,不想你沾惹上什么不干净的,让你在我这儿静静心?” “是。” “嗯。你时常过来,我们喝几盅茶也好。”屈老先生想了想,又看着常望宇说,“你是小小年纪便见过大世面的人,在阅历方面自然是比同龄人要好些的。只是阅历这东西,用好了能少走弯路,用不好可就走到歪路上去了。一则容易引的人变的世故,做违心事说违心话,便是最大的害处。再者,若是不屑做个违心人,索性年纪轻轻就把成败得失都看淡了,失了少年人的精气神,那也不是什么好事。” “师父也是这样说,怕我瞎琢磨才让我来叨扰您的。” “孩子,我空有一把年纪,没啥可教你的。你只需记着,人最要紧的其实并不是做学问,而是要学会自处。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处境,只要你心不乱,那就什么都不会乱。”屈老先生拍了拍常望宇的肩,“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他们要什么你就给什么,有本事就拿去。这是常望宇的格局,他要是能一直这个心态,别说一个娱乐圈,就是再来十个八个,也脏不着他。 故人居里面有个小小的房间是屈非厌休息的,里面有张床可以躺会儿。屈非厌怕在前门碰上晏若愚——毕竟还不知道人家来的目的嘛,见面也怪尴尬的——就从屋后自带的小院子里进来,打算睡一觉,等妹妹大人走了再去找非臣。结果这刚跑进院子来便撞着了人。 “”看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屈非臣在他背上拍了拍。 屈非厌可好,往人身上一挂就不动了,嘴里哼哼两声,大约是“累死”之类的话。 屈非臣无奈任他挂着,轻声说,“你妹妹还在前面坐着呢,你别冒失,先去睡会儿。一会儿我叫你去吃饭,郁闷什么再跟我慢慢说。”这么早回来,绝对是爷爷给他放假了,但爷爷又不轻易给人放假。 屈非臣可以肯定,屈非厌心情不好。 而且往人身上挂这个动作,本身就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动作发出者想找个依靠的潜意识。像屈非厌这种没安全感的人,今天不知道又被什么给刺激着了。 “哥~我妹要是不认我怎么办。” “她离你不过几步之遥,你大可以现在去问。”就算再郁闷,这小子也能手到擒来地撒娇,屈非臣心下叹口气,有什么办法。 “我怂啊,我怎么知道我爸不认我是不是因为儿子太多认不过来。” “”屈非臣实在不想说教他,毕竟人还在自己身上挂着呢,太没有说服力了。 “你看你又不说话,这种没大没小的话我以后不说了还不行嘛。”屈非厌怏怏地松开手,眼皮耷拉着,看起来惨兮兮的。 “嗯。”虽然他的保证毫无诚意。 其实屈非厌很想去母亲那儿拿图纸,确认一下常望宇手上的戒指是不是的确配套。毕竟晏桓当年只是设计了,并没有把东西做出来。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俩分手了,母亲就请人琢了个女款的玉戒,不知道是为了留个念想,还是留个信物。再后来,他成年以后,母亲就把戒指给他了。 但是既然晏若愚手上带着一个,就说明晏桓后来也去打了戒指,并且打了一对儿,女款给了晏若愚。 男款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常望宇手上。 他也一直很好奇,据说是婚期将至母亲突然悔婚的,又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 他在软和的床上迷迷糊糊地想,那丫头昨天坐了那么久,连午饭都没吃。今天 然而晏若愚今天确实没有坐那么久。眼看着到了晌午,她把画收起来,思忖着找个机会挂到屈老先生的琴房里去。跟屈非臣道个别,转身走了。 屈非臣心下诧异,拿不准她下午还来不来。 晏若愚坐校车回村儿,然后坐在宿舍楼一层等外卖。 “若愚若愚,跟你说个事儿,常望宇来兰州了。” “今天?” “对啊,听说是私人行程,非公开的。结果被路人碰上了。有人已经扒出酒店了,你不去看看?” “蹲酒店,那不成了私生饭了。而且酒店这么容易被扒出来,只怕是个饵。” 晏若愚其实是不追星的,她只是喜欢常望宇的音色而已。空灵c神秘,能轻而易举把人浸泡在悲伤里,也能轻而易举让人从悲伤中离去。 无论有多少人沉迷于那种低沉而磁性或者温润清亮的男声,她还是只对空灵的音色情有独钟。 她大概永远也忘不了八岁时在藏区偶遇的那个总叫她“小鱼儿”男孩子了。他叫阿澈。虽然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方。其实算算年龄,应该也和她一样上大一了。 他的嗓音和眼神,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实在是干净的让人舒服。阿澈。 而常望宇声音确实也很干净的。眼睛也是,桃花眼,像汪着水一般深邃。 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他的时候,白衬衫黑色紧腿裤的样子,身上一件多余的饰物都没有。什么耳钉胸针腕表戒指,通通没有。头发是简单的锅盖头,不算很长,和韩团那种精致妖艳的风格截然不同。抱着吉他,冰蓝背景,笑的时候露出一点点猫纹,像个青梅竹马的纯情邻家弟弟。 看起来青涩到不行。 就是不知道,在娱乐圈见惯了得意失意之后,在荧幕后的样子,是不是还那么干净了。当然,晏若愚还真没什么兴趣了解。 所以,闲的没事干蹲什么酒店呢。 只要他表现出来的够干净,并且一直这样干净下去,身为一个公众人物,他对于社会而言就很有意义了。 而对她晏若愚来说,这个声音能代替阿澈的歌声让她烦躁的内心迅速平静下来,并且这个人又好巧不巧的怎么看都还挺干净,那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大明星来了 晏若愚拎着外卖上六楼,给三位小仙女一人带了杯甜胚子奶茶。 “为什么叫甜胚子奶茶?” “这个奶茶好像不能做热的?”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各位大学生为什么要一脸状似呆萌实则呆傻的表情看着我啊喂! 晏若愚一头黑线,用一种幼教哄小盆友的语气碎碎念:“小鱼儿宝宝课堂开课啦!有整整半杯甜胚子的奶茶,当然要叫甜胚子奶茶啦!为什么不能做热的呢?哎呀谁让甜胚子是解暑用的呢,不能做热的真过分喔。你没听说过所以你要认真听讲像小鱼儿一样,才能不表现出来你是个笨蛋的事实。” “小鱼儿你这么智障,是不是喝甜胚子喝醉了。” “不错啊你,还知道甜胚子跟酒有关系,”晏若愚把手机一撂,“最近没机会拼酒,馋了吧?求我,求我我下次带你去逛逛咱西北人的小酒馆儿。” “去去去,把你哥拿下了再来显摆。嘚瑟啥。”安令惟很郁闷,“你们西北人是不都喝黄河?” “那不废话嘛,黄河水天上来,老天爷赏水,你敢不喝。” “我是说啤酒,啤酒!你们是不是都喝黄河?” “可能黄河多些。你们山东人也不一定都喝青岛吧。” “切,我这种酒坛子里泡大的,我就不喝啤的。”安令惟做了个拍桌的手势,“我,那可是山东大汉!” “亲爱的你走错了,这里是女寝。” “的女儿!” 晏若愚默默把吃了一半的外卖收起来,然后上床拉帘儿开始宽衣解带。 “小鱼儿~” “三小姐~” “三三~” 晏若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请山东大汉的女儿用你与生俱来的气势征服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哗——”床帘被扯开,两枚挂钩掉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我每次拉你的帘都要掉挂钩!今天掉了俩哈哈哈哈哈” “多了一个不喜欢你的挂钩,这很值得骄傲?” “哼。” 为什么突然傲娇? 晏若愚很郁闷。 “你这不让我睡午觉的,又想干嘛?” 这都五点了,午觉? “你怎么中午,不是,下午就回来了?” “嗬,”晏若愚瞪她,“合着您这是巴不得我赶紧走呢?我这么不招人待见,啧啧啧,伤心了。” “你昨天回来的时候都那么晚了,今天晚上也没课,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见到你哥了?” “没。” “那你跟他们说了?” “没有。我没想好怎么说。而且我也拿不准,离的这么近,又这么多年了,我爸居然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儿子的存在。如果人家不想认,我总得有个应对的策略,想办法争取一下。” 安令惟看了她一眼,抿唇把想问的话咽了下去。 晏若愚装没看着,“不说话我睡了啊,你自己玩去吧。” 好吧好吧。“所以嘞,你这么早回来到底怎么了。” 果然,她们仨就是弄不明白晏若愚的脑回路,又不好直接问她家这些破事儿,才让时不时抽疯的安令惟拐弯抹角声东击西了半天——结果还没问出口。晏若愚看了看那两张床上拉的严严实实的床帘,知道她俩绝对也竖着耳朵。无奈摊手,“我一会儿要去看我师父,这不迫不得已回来的早了点儿嘛。” “师父?” “就是一个,表面上凶巴巴其实是个纸老虎的有点可爱的老太太。” “老太太!” “啊对,她马上就要四十岁了。” 哦,四十岁的老太太噢。 “你居然会说一个人凶巴巴的还有点可爱?” “三小姐这么可爱的人,当然看谁都是可爱的。”晏若愚头一歪,“三小姐要睡觉了,各位有缘江湖再见。” 你开心就好。 晏若愚六点就出了门。师父这一年多一直在本县一个小村子里隐姓埋名的生活,可她总觉得,师父才四十岁,这么静养着也太诡异了。而且以师父的舞蹈造诣和声望,最正常的行为应该是带着各位徒弟天南海北跑演出,哪怕不为名利,至少把徒弟带到公众面前——有些专业水平可以媲美舞蹈系研究生的师兄师姐,总不至于被埋没掉。你说她在颐养天年吧,她时时刻刻关注着动向——好像是随时打算露面的,而且年龄也没到那个程度啊;可是你问她下一步打算吧,她又说不急,再看看。 总觉得跟等着什么似的。 晏若愚摇摇头,算了,那就再看看吧,师父歇业一年半了,她有预感,半年内师父就会改变这种生活状态。 “中午听你绕了半天也没问出口,你山东大汉的豪爽去哪了。”小圆子瞪她,“太让我失望了你佛佛你。” “问不出口啊,”安令惟比她还郁闷,“我咋问啊,你为啥非要认你哥?你为啥非要认你爸的儿子?咋说啊。” “哎哎哎也对,人家的家事,咱们这样打探也不好。” “我还是不明白她在想啥。我爸二婚的儿子见了我头一扬就走,我也从来没搭理过他。小鱼儿怎么就找着认她爸的儿子去。” “大概是因为血脉相连吧,小鱼儿思想有时候也挺保守的,可能不希望叔叔的骨血流落在外乱了谱系。” 哥们儿这个假设是不是有点太靠不住了? “谁知道呢,我最开始还觉得是不是因为爸妈都不在了,她觉得孤零零的。可是我看她好像没纠结过这个,”安令惟支着脑袋,“而且她舅舅那么疼她。她还有师父。” 小圆子本来想说“毕竟不是父母双亲”,又想到安令惟是父母离异后在姥姥家长大的,对爸爸妈妈的执念没那么深,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那你以后会不会认你爸爸的儿子?” “那就得看那小子什么态度了。反正认不认就那么回事,都管同一个人叫爸。他要是叫我一声姐,我就当他一天姐,横竖他和我爸在一个户口本上,我才是多余的那个。” “”小圆子先是后悔嘴贱问出来了,然后就默默吐槽,嘴上说着“不理那小子”,其实安令惟跟小鱼儿真的是同一种生物。 同父异母怎么了,反正就是亲的,认不认都是亲的。 陆零叁寝室自东到西从南到北都散发着圣母圣洁的光芒你们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好吧吐槽归吐槽,老实说其实松了口气。能这样想最好。至少她不会因为这个,委屈缺爱大半夜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 晏若愚来回倒了几次车,算是到了师父住的那个庄子。很普通的北方院落,成“回”字形,外面一圈叫做“场”,占地面积大,夏天时农家常用来脱麦粒儿打玉米的地方,平时便养些家禽家畜的,看家之犬也必不可少。师父来此是静养,也不是讨生活的,所以这些一应俱无——若真养了狗,只怕还是宠物狗,大约也不会用来看门。里面便是“院”,晏若愚走到大门前顿了顿,想听听对面上房里的动静。 “你长本事了!还自个儿跑回来?公司没把你年终奖扣光你无所畏惧是吧!” “”果然吧,不知道收拾哪个师兄呢,还是先躲躲。 晏若愚悄没声儿地出来,顺着土路往上走。她记得前面两百米的地方就是老院儿,听说土坯房倒了,那院子现在空着,草能没膝,不知道人还能不能进的去。 这不去可好,一去倒是发现了什么不寻常。 草其实并没有多高,也不知是不是师父闲着锄了。但是院子里停着辆车——法拉利!还是北京的车! 在老院儿里停车的无非是自家师兄师姐。问题是这些师兄师姐里,就她晏若愚所认识的,还没人能开得起这车。 舞蹈从业者与其他行业不同,因为软度要求高,都是三四岁开始练基本功,好苗子小学毕业就送到各艺术团去,十五六岁就能收徒带学生了。也不乏在艺校完成九年义务教育然后走艺考进入大学的,故而师兄师姐基本都是舞蹈演员。 师父确实名声在外,但又没带着徒子徒孙们四处商演圈钱,而大师兄也才二十五岁,试问这些人之中,谁能年纪轻轻坐得起这样的车呢。 若是什么节目组的主办方来请师父出山就更不可能了,一来师父藏的深,他们要请也有心无力;二来近期貌似没什么舞蹈类的娱乐节目吧,要是什么重量级大赛的话那自然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地请,师父这个“舞痴”没有不去的道理;三则,刚才师父那训人的语气,一听就不是外人。 更不会是师父的车。师父最不喜欢车,不会开也不会买。 正想着,冷不丁被人轻拍了一下。 晏若愚回头,看见一个带着口罩的男生指了指车,扬眉。旁边还站着两个彪形大汉。 其实那两个男人并不是很“彪”,实在是这个男生属于清瘦型的,条子比较好,对比太明显。 晏若愚侧开身子让他们开车门,也没觉得那男生不说话没礼貌。男生坐进副驾驶,摇下车窗,对她挥了挥手。 弯弯的桃花眼证明他在笑。 应该是一个很温暖的笑容吧,晏若愚也冲他挥挥手,“路上小心车,这边风沙大。” 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缝。 晏若愚往师父那儿走,也觉得好笑,那些私生饭们扒在酒店门口守上几天几夜也见不着人,倒被她撞上了。 活该,谁让她们不尊重别人隐私,把艺人的私生活搅得一团糟,都是什么人呐! “笑,笑什么笑,一会儿撞墙上你再嘎嘎嘎的笑。”师父吹胡子瞪眼,划掉,吹头发瞪眼,“看着大明星就想不起来师父了是吧,你咋不索性跟着常望宇回去。” “诶呦喂师父,您厉害的,”晏若愚语气浮夸地啧了几声,十分讨打地说,“合着我那个从来没见过的师兄是个大明星啊。难怪您捂着捂着怎么都不肯说。哎等等,那也不对啊,您带我的时候我才十岁,那年常望宇也才十岁,您那会儿就知道他会年少成名当大明星了?” “我徒弟,我想藏着就藏着,不服是吧?不服你也得憋着!” “是是是,您说得对,您说的都对。”晏若愚赶紧顺毛,“常望宇出道一直是歌手身份,没在任何公共场合透露过他会跳舞的消息,您要求的?” 姜祈很不屑地“哼”了一声,“这几年又唱又跳出道的小孩儿还少吗!尤其是团队里,有的跳的好,有的唱的好,你能找着几个两项都拔尖儿的?” 也就是说,唱跳型的艺人,歌能唱,舞能跳,而且一般是团队出道,利于取长补短。这就给所有人造成了印象,他可能歌唱得不错,但是又不能算在所谓真正的“歌手”里;他可能舞跳得也挺好,却又到不了“舞蹈演员”的程度。再加上这些男孩女孩们普遍长相精致,人气又高,几乎无一例外,很容易被看做是“没实力”而“靠脸”所以“被粉丝捧出来”的。 诶,这个社会的偏见真是令人无奈。 但是姜祈这个人十分的傲性,是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徒弟被人家贴上这之类的标签的。 所以呢,常望宇要做歌手,就要做一个足够专业的歌手。而涉及舞蹈,他作为姜祈的徒弟,要么就把本事揣好别露出来,要露就必须才惊四座。 这是常望宇没向大众甚至公司透露他会舞蹈的原因。而师父之所以“藏着”这个徒弟,实在是师父没有让徒弟们互相认识的习惯。其他的师兄师姐,晏若愚也是在看望师父的时候“偶遇”的。 师父说过她收二十个弟子凑成“十全十美”就够了,晏若愚正好是女生第三。上有二位师姐五位师兄,前四位师兄都见过了偏偏一直没见过老五。她好奇就去问,结果师父不留情面地赶人了。 “常望宇这次是自己来的?来干嘛?” “臭小子,公司最近捧另外一个小孩买拉踩通稿,他跟盼了多久似的,跟领导说你随便怎么整都行,给我放一个月假,没等人家同意就自己跑来了!这两年红了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您就一点不觉得欣慰吗,要了一个月假急急忙忙跑来看师父。”晏若愚淡定地啃着瓜,“吃瓜路人都感动了。” “去去去他爱去哪去哪,少烦我,忙着呢,谁管他。” “那他不住这儿?” 师父常年给各位徒弟们留着床位,大概是方便高强度训练才留着的。师父这人嘴利,但其实可爱的不行 。 “这回不是来练舞蹈的,说是怕声色犬马的场合待久了静不下心。我给安排到屈老先生那儿去了。” 听到“屈老先生”四个字晏若愚心头一跳,想到认哥哥这事还得慢工出细活慢慢磨,顿时心烦意乱。 “你最近常去屈家?”姜祈没错过她那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你能不去才是见了鬼了。” “两次而已。” “那你这几天如果还去的话,可能要比较辛苦了。今天九月二十一,你在国庆节之前编个舞出来。主题是思念入骨,背景音乐用维塔斯先生的《奉献》。” 《奉献》。写给已逝亲人的歌。 晏若愚颇有些感激,师父这是给她一个发泄的方式。母亲难产过世,父亲不久前自杀。她毕竟还只有十八岁,表现出来的越平静,内里就越不安。对命运压迫的无力感c挫败感,生离死别带来的孤独和对未来的恐慌,这一切都被裹挟在呼啸而来的悲伤里,让她小小的心脏几乎就要被淹没。 但是师父并没有注意到她感激的小眼神,继续安排,“你们学校的国学社有不少学生在屈老先生那儿学琴。你不是进社了?跟着去见见屈老先生,对他们家的人有个了解,看看谁比较好突破。跟常望宇尽快熟络,你俩以后合作的地方比较多。” “好。” 距离产生美,有机会跟常望宇这种大明星做朋友了,晏若愚反而没什么感觉。毕竟一想到他就是自己的师兄,有的是时间了解他,有的是时间谈笑风生围炉夜话,这事儿就再没有什么诱惑力了。 倒是可能会破坏常望宇给她带来的干净感,这让她有点沮丧。 不过,师父自己隐居着,为什么要让做徒弟的去跟屈老先生学平心静气? “跟我学,把你们都学成易燃包!满意不!” 晏若愚脑海里为什么自动出现了这个声音。 甩甩头,打住打住。 但是师父好像明白她的疑惑,不痛不痒地解释,“歇着这两年,是做准备打算把你们几个徒弟都带出去的,等个十年八年名扬四海了,再收上个闭关弟子,正儿八经找个地方隐居去。” 平心静气?姜祈笑,她本身就不是个淡泊名利宁静致远的人,也从来就没平心静气过。 真正站在高处的人,不可能只凭着实力就站上去,还需要手段——只是手段肮脏与否的区别而已。 常望宇愿意干净,愿意纯粹,愿意透彻,愿意洒脱,愿意平心静气,这些都是好的,至少他现在还是怀着一颗敬畏之心对待这个世界。 而她了解自己。 她这个人,傲归傲,却没少沾铜臭气。让徒弟们跟在自己身边修炼心性,这绝对不会是个好选择。 所以崽子们还是去找屈老先生吧,跟着老人家喝茶听琴最能磨心了。 就让崽子们干净下去好了,玩手段什么的,那些没成精的小狐狸还伤不着她姜祈的学生。 “你回去吧,”姜祈斜睨她一眼,“晚饭的时间早过了,你还等着在我这儿蹭夜宵吗!” 好吧。晏若愚想,当然是选择原谅她。摊手眨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听说我有男朋友了? 晏若愚到宿舍的时候,三位小仙女排节目还没回来。那正好,她可以开音乐公放。 《奉献》这首歌并没有歌词,但是却总能莫名给听者带来一种悲伤的触动。借用一位听者的评价,“用海妖般的吟唱令人悲从中来,那种来自深海的悲吟,甚至令人怀疑是梦幻中亚特兰蒂斯遗留在人间的瑰宝。” 以这首歌为背景编舞,压力山大啊有木有! 晏若愚关了灯躺在床上,开了公放一遍一遍听,原本是想酝酿情绪找找感觉的,没想到整个房间中一遍一遍想起的歌声如潮水般涌来,加之封闭的暗环境,勾起她刻意忽略的c对于大学初来乍到并且开始新生活的陌生感以及无所适从,竟然让她未必的烦躁c失落,以及恐慌。母爱的缺失以及父亲的陡然离世令她更加茫然无措,心底有难以穷尽的委屈在等待宣泄。她像是溺死在这声音里,像一只小船漂泊在大海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不知道该怎样关闭这令人窒息的音乐。 泪流满面。 好想找人要一个拥抱。好想。 她毫无知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寝室的灯亮了。安令惟一把扯开帘子,“这什么歌还挺小鱼儿?” 晏若愚瞬间清醒过来。脸上干的难受,估计是泪痕。她伸手在脸上抹了几下,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关了音乐,“怎么了?” “你这,开着音乐哭什么呢?” “没事,听歌听迷了。怎么你一个回来了?” “她俩改善生活,去后市买肉夹馍了。你晚饭没吃吧,让她们一会儿带上来。” “嗯。”晏若愚想了想那乌龙一哭,再看看安令惟那个写满了“卧槽到底发生什么了”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表情,莫名有点好笑,然后猛的坐起身紧紧抱住她。 “喵喵喵?”安令惟险些惊掉下巴,“你干嘛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你傻了吗?你别吓人好吗?小鱼儿你——” “安静点,”晏若愚笑着推开了她,也许是今天才反应过来吧,在这个世界上,她晏若愚真的是孤身一人了。爸爸真的离开了。 可是逝者已逝,而她的路还那么长,就算千难万难,也得一个人走下去。 快是个成年人了。总要学会把情绪收起来。 还好,在刚才,在那么孤独的时候,在那个漆黑的没有人陪伴的时候,还有人正在回到她身边的路上,有人正在外面想着帮她带晚饭。她还有师父,还有舅舅,还有哥哥。 在不知名的某个地方,还有能用歌声治愈她的阿澈。 想到这里,晏若愚莞尔一笑,端起盆哼着歌去洗脸,留下安令惟一脸懵圈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她不得不承认,这乌龙一哭,宣泄了太多负面情绪。就算心里装着再多遗憾,她也能继续做那个洒脱的三小姐了。 她哼着歌洗完脸,冷不丁看见镜子里小圆子的脸,“你干嘛?吓我一跳。” “山东大汉说你今天又哭又笑的,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没事,就听歌听伤感了呗。” “你想叔叔了?” “想啊,怎么不想。个狠心的,哎,扔下我就走。” 也是,有的悲伤越不表现出来,越折磨人。 小圆子点点头,“好受点了吗?” “没事了,都哭了一场,矫情也该有个度。” “那你去吃晚饭吧。” 晏若愚吃着肉夹馍又重新听了一遍《奉献》。维塔斯的声音比常望宇又多了一份神秘,是比阿澈更易勾起人心中悲怆的所在。而阿澈擅长的是令人感到安心。 所以维塔斯,这位海豚音王子,成为第不知道多少位征服了晏若愚耳朵却代替不了阿澈的歌者。 诶。 什么时候才能从阿澈带来的音乐盛典中走出来。 阿澈。 十年前的那一天,当她置身于冰蓝色的湖水中,只是无意中的回眸,看见他身着藏袍从不远处的山顶扬鞭催马而来,直奔湖畔,最终一拉缰绳翻身下马,冲她挥手,对她喊“早点回来”。 那是甘南,青藏高原的东北缘。那里有翠绿色一望无际的草原,有重岩叠嶂绵延不绝的山峰,有纯净透彻能看到底的河水。那个地方离天很近,冰蓝色的冶海在群山环抱中沉醉,好似周遭人来人往的喧哗也再激不起一丝的波澜。 那是黄沙漫漫的大西北藏起来的风情万种。青山绿水一早便宠坏了她的眼睛,让她再也看不进去任何艳俗的色彩;而那段时光每每与她相伴的歌声,干净c纯粹,像那个地方一样净化了喧嚣,也替她过滤了世俗太过嘈杂的声音。 后来她一直想再去一次冶力关,又怕去掉记忆的滤镜再也找不到小时候那种惊叹,更怕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再也没有单纯去欣赏的能力。 她也一直没能再见过那个叫阿澈的男孩子,那时候总是叫她“小鱼儿”,总是白天教她骑马,晚上与大家簇拥在一起,跳舞c唱歌。 真是美好的时光啊。 其实她也想不明白阿澈在她心里是什么样的存在。 喜欢? 不,不是喜欢。 八岁,没到情窦初开的年纪,所以谈不上喜欢——况且,晏若愚是真正在十五六岁拥有过初恋的人,她完全分的清“喜欢”与“喜欢”的差异。 可能是知己?也算不上,毕竟那时候三观还不成熟,到不了惺惺相惜的高度。更何况她从甘南藏区离开的时候,尚且没觉得他有那么重要,以至于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连什么纪念的信物都没留,连张合影都找不到。 大概归根结底,她还是把阿澈当过客的吧。她毕竟连他的脸都不记得,只是依赖他的声音,怀念他那双清澈的眼眸。偏偏这个过客给过她很多快乐,让她记住了他。 一个影响了晏若愚音乐鉴赏能力的在她记忆中很重要的令人舒服的有着干净气质的过客。 算了,也确实没必要为了一个声音而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青春期变声结束后一定会是另一种音色,只怕还没有常望宇接近她的记忆。 “小鱼儿?你又想什么呢也不理我一下!” “啊?咋了。”晏若愚回头,“你说什么?” “我问你今天!怎么没戴戒指!” “和这身汉服不搭,就没戴。” “少来吧你,你说,你是不是和你对象吵架了?” “不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对象?” 安令惟不信,“别闹,你那戒指一看就不是单戒好么!” “那也不代表我有对象?” “男戒你也没带来啊,难道不是你男朋友戴着?” “男戒?我爸没给我。” “不可能吧!叔叔一个大男人又对首饰不感兴趣,不给你难道还供起来啊!” “不是,”晏若愚无奈地笑了一下,“原来这对戒指是在我爸给我做的一个小匣子里。后来我带了一个,他就把另一个挂脖子上了。再后来不知道他给谁了,我就再没见过。” “卧槽?你爸不会给你定了个娃娃亲吧?” “定了定了呗。” “你怎么不早说!”安令惟郁闷的捶胸顿足,“我跟你们排长说你有对象让他别惦记了!” 纳c尼? “令惟啊,”晏若愚摩拳擦掌,露出一个奸佞的笑,“你不觉得该解释一下吗?” “诶呀我你们排长今天加我来着,说他在咱们楼下等你两天了,没等着!明天他们就去市里了所以” 某大的医学校区和本部都在市区。本部是研究生院,村里的都是本科生,但本科生大四都要搬去城里。 而某大历年负责新生军训的教官都是大四的国防生。 军训结束了,国防生当然要着手进城,排长急着见她一面也说得过去——奈何晏若愚这两天是真不在学校啊。 “小鱼儿,你要是不想拒绝排长,就跟他说说呗,我觉得你还挺喜欢你们排长的。” “喜欢?”晏若愚傻眼了,“我咋就喜欢我们排长了?” “你天天跟他聊天好么!还是语音,还一聊几个小时。”安令惟眼神里溢出来的全是鄙夷,“撩了就跑!说说你,什么人哪!” “啥?”晏若愚满头问号,“我天天跟我弟聊啊,啥时候跟排长聊了。” 小圆子也懵了,“给你发语音的真不是你们排长?” “”晏若愚郁闷了半晌,打开和晏非南的聊天记录扔给她们,“自己看。” 陆零叁陷入诡异的沉默。 素来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认真学习c不是在上网课就是在做题要么就在读稿子的文静小姐慕斯被这少有的安静吓了一跳,无奈地取下四级耳机,“小鱼儿,实在是你弟和你们排长的音色太像了,我们仨都没听出来。” 这三位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在说话,然后继续诡异的沉默。 “我就说!我一直郁闷你怎么谈着对象还天天和排长聊那么晚!我还特意跟他说你有对象了让他别惦记!” 小圆子冒了一头黑线。令惟你这样说话真的很容易被打死的 晏若愚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只要提到排长就会被另外三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了。 欲哭无泪。 简直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令惟啊,我求你了,平时少动脑,你就那么点智商,小心动没了。”晏若愚伸手抓了抓安令惟一头的炸毛,“乖啊,别想东想西的,给我留条命吧。” “我想东想西也没想着把你的命怎么着好吧,天地良心!” “知道知道,我不是怕你下次想东想西还一不小心说出来的时候,我正好喝水呢嘛。宁可被你雷死都不能被水呛死,太难看了。” 排长那儿,随他去吧。反正安令惟已经让他离远点儿了。 以后指不定就得和常大明星天天夜聊了。可千万不要被歪歪成什么乱七八糟的八卦啊当红小生那些死忠粉可是战斗力爆表 头疼。 晏若愚连着去了一个星期故人居,雷打不动风雨无阻,每次去了不是学习就是画画,点一壶梅子酿,什么也不问一直坐到太阳下山。有时候也会和屈非臣就某一问题展开讨论,别的不说,相见恨晚却是事实。 可这一直拖下去也不是个事。晏若愚头疼,屈非臣更是等等等等晏若愚说明来意等的胡子都快白了。他甚至开始怀疑最初的推断有误——晏若愚根本就是来随便坐坐混个脸熟。 眼看着国庆到了,晏若愚终于打算回家,又开始郁闷“家”在哪。三纠结两纠结的,没等她决定好是继续在故人居赖着还是回舅舅家过节,就接到了圣旨——命三小姐即刻至“高兴就来跳一段儿”殿前听训。 诶不知道师父又闹什么幺蛾子 拿晏桓老爷子的儿子打赌,师父肯定还叫了常望宇! 晏若愚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车,越想越不得劲儿,最后索性返回故人居让屈非臣写了“高兴就来跳一段儿殿”几个大字。还高兴就来跳一段儿呢,你咋不叫正大光明殿?一会儿就把这给易燃包师父贴她上房去。 极度郁闷的到了某个小村子,果不其然看到了法拉利。叹着气进了师父的小院子,等等干嘛呢这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能吸引天王 亲爱的易燃包,你有没有搞错,你支使的不亦乐乎正忙的焦头烂额手里拿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钳子剪子身上不是灰就是泥趴在地上修剪花叶的那个货,是当代歌坛最年轻的实力派开口就有本事让人哭挑个眉就能迷倒大半个我国的常常常望望望宇宇宇! “要愣也别愣门口啊,我这小院子没给三小姐留地儿站?” “不是师父,您这干嘛呢?”晏若愚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合着咱大明星在您这儿充其量就是个打杂的。” “让他打杂委屈他了?”姜祈眼睛一瞪,“自己瞅瞅你那思想觉悟!怎么着啊,成名了就不能给师父干活了?” “呐呐呐,我干着活您就别挤兑人了,脖子都快拧断了还不落好,没个道理啊。”常望宇的声音从地上传来,充满了无奈,又带着点笑意。 “小兔崽子,”姜祈笑骂,“脖子拧断了你还能伸着舌头贫嘴?把你的活干,我又没挤兑你。” “那也别挤兑我师妹,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咋的。” “哟,本事见长啊五少爷,想当小公主了还。这样,彩衣娱亲听说过吧,绑个蝴蝶结让我老人家乐呵乐呵,别说小公主,你当长公主都行。” 晏若愚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大明星你的偶像包袱呢?” “扔九重天外去了。我原来吧还有点包袱,后来不是学表演了嘛,啥人都得演,还要啥包袱,直接就放飞自我了。” 常望宇从小菜园,不对,小花园里钻出来,“若愚帮忙递一下手机,我给他们看看我什么样。” 常望宇这声“若愚”叫的极溜,晏若愚心里顿了一下,居然没觉得违和,就乐呵呵地应了。反正迟早都得熟,常望宇看起来性格不错,走了心交了朋友铁了交情她晏若愚可就赚大发了。 摊手眨眼,几千万人眼巴巴地羡慕死了吧。 常望宇脸上手上都是泥,身上更是惨不忍睹,但他好像并不在意,接了手机随便挑了个角度自拍,还一拍就拍了一堆。嘴角眉梢的笑意都还没完全褪去,在阳光下看起来眼神亮晶晶的。 虽然沾了一身泥,但还是给人一种清清爽爽特别干净的感觉。 瞧这该死的气质。 晏若愚不禁觉得无奈。现在就算有人把证据摆在面前告诉她,常望宇无恶不作十恶不赦手段狠戾思想肮脏行为龌龊 估计也改变不了这个印象了。 “拍完给我看看,我给你编辑文案。” “哈,”常望宇乐了,把手机塞给她,“打开微博你直接发。” 晏若愚哪敢就这么接了——鬼知道常望宇拍了几张啊,她发个博从相册里找图,不仅不礼貌,而且鬼都不知道会看见啥不该看的! “接啊,我手机不吃小姑娘的。” 噗好吧好吧你手机最温柔了。 一个小时还不到,“有人比我更干净吗”就妥妥地上热搜了。 “哈哈哈哈没有的我们泥娃娃最干净了。” “不好意思干净是什么能吃吗?” “楼上别走奶口泥娃娃看看什么叫干净。” “啊哈哈哈哈泥娃娃洁癖了解一下。” “你这都什么粉丝啊逮着自个儿爱豆吐槽。”晏若愚震惊地看着评论数在几秒钟内轻松上千并且有立刻破万的趋势,再看看评论一水儿的“哈哈哈”简直要醉。 “看来我的小宇宙们很诚实,这么嫌弃我的话,那就下个月再出新歌吧。” 晏若愚瞪大双眼,“这位少爷你知道溜粉是不道德的吗?” “不知道呀。”常望宇无辜地看她,“溜粉是什么粉好吃吗?” 得,饭随爱豆的皮。 晏若愚无语望天——其实她只是翻了个白眼,长叹一声,“阿宇是真的真的很任性啊。” 常望宇乐了,“我想要这个阿什么的待遇好久了,他们都不知道我的点。” “啊这位哥,你去洗个手帮我贴个东西呗。”晏若愚可没忘“高兴就来跳一段儿”还在她包里塞着呢。 常望宇是清瘦型的身材,怎么看都觉得还是个少年,但其实已经一米八了。贴字儿的时候用不着踩凳子。晏若愚抱臂站在他后面,细细地打量常望宇——嗬,腿是真长,难怪奢侈品牌赞助那么多。 “小宇——小宇——常望宇——” 杨哥的声音显得格外仓促,夹杂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分不清楚是抓狂的开心还是发疯的郁闷。 “这儿呢,没丢,”常望宇贴好字儿,转身还趔趄了一下,吓的杨哥气都没喘匀就赶快去扶。 “你你赶快微博戚氏循评论你了” 谁?戚氏循吗? 听错了吧! 常望宇不负众望又趔趄了一下,这次杨哥没扶住。常望宇坐在地上开始愣神。 戚氏循评论我了? 戚氏循评论我了! 逗呢吧戚氏循不是不咋玩微博的吗! 卧槽我现在怎么办,告诉他啊啊啊啊啊老师你是我偶像啊崇拜你好多好多年了会不会有点假? 然而我特么真的是崇拜他好多好多年了好吗! 戚氏循啊,名副其实的天王承包了一代人的青春好吗! “小宇小宇?你别发呆啊赶快回复一下,别让人拿来做文章。” 常望宇抢过手机打开微博,果不其然在热评第一看到了来自天王的问候,“小宇没有发新歌的第一百五十天,蓝瘦香菇。” 小宇小宇小宇一百五十天! 卧槽我是被自己偶像偷偷关注了吗! “杨哥杨哥,快帮我看看,戚爷的上一首歌到现在是多少天?” “不是你生日那天出的嘛。” “我知道我算算,七十七十三天!” 回复戚氏循,“单曲循环《秋水》的第七十三天,给您个菇。”配图一个香菇。 常望宇还真是单曲循环了七十三天。 身为一名骨灰级死忠粉,戚氏循的所有歌他都会一直单曲循环到下一首歌出现当然他觉得自己写歌的风格和戚爷并不像,要是像的话他的存在就太没意义了。 同一种风格,一个戚氏循就够了。 不到一分钟天王就回复了,“《秋水》本来就是给你的生日礼物,结果我秘书忘跟你工作室联系了。已罚他吃大蒜。” 二十分钟以后,“秋水本来就是写给你的”荣升热搜第一,并且十分果断的干脆利落的“爆”了。 戚氏循和常望宇私信,说《秋水》其实是想要激励他变的更优秀。他从常望宇出道起就在关注他,觉得少年可期。后来听说常望宇也关注自己,荣幸之至。至于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互动,实在是天王不希望常望宇被人打上“因为戚氏循关注才成名”的标签。结果专门写了《秋水》这首歌给常望宇过生日,被自个儿的秘书给搅和了。 天王最近又是喜得贵子又是世界巡演的,要不是今天看到常望宇的回复这茬早忘了! 接下来我们十八岁的刚收到天王“爱的表白”的毫无疑问会成为下一个天王的常望宇小朋友,啊不对是常望宇大明星,开启了一分钟发一次消息五秒钟刷新一次私信以及两眼放光嘴角咧出一个肌肉记忆的痴汉模式。 两个小时后。 “这位少爷还记得师父二字怎么读吗。” “” 师父? 师父! 等等我在哪我不在帝都吗为什么要提到师父? 等等我最近是不是休假来到嗯?师父? “呃那个师父啊,弟子知错了弟子” “呵呵。” 诶。 常望宇愁眉苦脸地看了晏若愚一眼,收到对方幸灾乐祸的笑容。 诶。 有没有点儿天理了! 谁还没个偶像咋的! 智商掉线我容易嘛! 嘲笑我干啥有本事嘲笑戚氏循去呀! 一代天王还不是喜欢我这个智商掉线的小孩! 嗯?也对哦戚氏循喜欢我哈哈哈哈哈哈。 老子也是偶像的偶像了。 切。 没错戚氏循这位大爷呢,非常坦诚地承认了自己奉某小孩儿为偶像的事实。 理由天王原话,“唱歌好的一抓一把,唱歌好还长得帅的一把抓不出一个。” 然而内心却是“听说这小孩儿的偶像是我?这么有品味的孩子会成为天王的我要体现我眼光独到!” 以上。 当然,触怒了师父的“未来天王”“初级天王”“少年天王”常望宇同学,只好承担起了洒扫庭除的重任。 人森啊,不就是得意忘形之后赔个笑脸儿的事儿嘛。 当然,被戚氏循邀请为演唱会助演嘉宾并被天王“恳求”翻唱《秋水》这种事情,的确是很值得得意忘形了。 晚上八点。 常望宇累瘫在床上,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可言。 “笃笃笃。” 常望宇心中警铃大作,如果是晏若愚的话那毫无疑问今天一晚上都得排舞了 大明星一脸沮丧地坐起来,“师妹进来吧。” “挺有自知之明嘛,”晏若愚颇为满意,“师父今天可是存心折腾你,说了排不完不让睡觉。” “排呗,”常望宇翻个白眼,“师父还真以为我就那么受不了罪呐。” 姜祈之前让晏若愚排的那个舞蹈,维塔斯的《奉献》,就是为了让常望宇去参加比赛的。至于为什么让晏若愚排《奉献》是常望宇演唱会已定的曲目,到时候常望宇分身乏术,让晏若愚来伴舞无疑是情感表达最充沛的选择了。 毕竟这种失持失祜的事情,让没有经历过的人站在舞台上表现,一方面浮夸而做作,另一方面对人家父母双亲太不尊重了。晏若愚也该有个机会发泄,老在心里闷着容易出事儿。 常望宇换上练功服,脸上的疲惫感瞬间消失殆尽。晏若愚已经在练功房做各项基础训练。 常望宇随意来了个一字马,“其实我觉得状态不错可以直接开始。” “你平时没功夫训练,柔韧性能保持这么好?” “怎么就没功夫训练了。只要不在录节目出活动跑通告上课,我所有的时间都在训练好嘛。” “练基本功?” “不然呢?” “不对啊,你不是歌手嘛。” “果然吧,我看到那种鼓吹我有多努力练唱功的通稿都烦,然而确实很有效果。至少连我自己的亲师妹都觉得我很努力地在训练唱功。” 常望宇走个前桥,“毫无疑问,我自己也知道我是个比较努力的小明星。相对于商业包装的成品,我能红还是因为实力的。” 好吧你说的是实话,请继续。 “不过我一点儿都不瞧不起那些包装出来的偶像艺人。毕竟在唱歌这方面,我下的功夫还真没他们大。”常望宇淡定地看过来,“商业包装之前,娱乐公司也会训练训练他们的。谈不上唱功有多好,但也不是拿不出手。” “所以呢?你没他们下的功夫大,却拿实力甩了他们十几条街?” “嗓子是天生的,老天爷赏饭吃这种事情,羡慕不来。” “你理所应当的语气很欠抽啊。” “事实就是这么残忍。想红,有人靠努力,有人靠家世,有人靠天分。在这方面老天爷本来就不公平。我没打算一辈子靠天吃饭,要不然我就不学表演了。” “哦。所以你学表演就是因为觉得自带金手指红了不好玩。” “也不是,总觉得天分这个东西靠不住。万一哪天嗓子倒了,我这种没努力过的人,不配抱怨。” 这其实是常望宇愿意被公司那些想红的小鲜肉蹭热度的原因。我火之前没蹭过别人热度,但毕竟我也没在唱歌这事儿上下过苦功,所以嘲笑你靠蹭热度往上爬也不是很理直气壮。 但我不是只能靠老天爷赏饭吃的人。就算老天爷没给我这把好嗓子,我在舞蹈和演戏上下的功夫也足够我站在全世界面前。 我比你优秀还比你努力,让你蹭蹭热度怎么了呢。你就算买再多拉踩通稿,也不能改变你只能看着我的背影往前爬的事实。 何况真的,我不是没有家世背景,只不过我不屑于用。 晏若愚又“哦”了一声,“你说家世,你常氏的公子哥?就算你有实力,你爸妈真的没在星途上帮过你?” “目前应该还没有,毕竟我也没啥黑料啊,用不着他们出手。而且你看尹帆那通稿买的,都快把我踩泥里了也没见他被封杀吧。”常望宇吐槽,“要是真犯了大错,我爸对我应该会挺失望的。也用不上买水军洗白,估计就雪藏了。我走自己喜欢的路无可厚非,但如果这条路走不下去了,就算了咯,还能饿死不成。” “你爸妈听起来挺开明的。” “那是,谁活着不是为了开心咋的,怎么舒服怎么来呗。” 晏若愚收回她对常望宇在荧幕后人格的质疑。一个能因为偶像的欣赏高兴傻了的人,还不够简单嘛。 而且常望宇活的还是很随意的。当然,这种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的人,并不会患得患失斤斤计较。 扒完最后一个动作,常望宇说他跳一遍让晏若愚挑个错。前奏响起,常望宇的眼神里突然就透出一种悲壮而肃穆的情感,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极为哀伤。抬头凝视,再垂眸愣怔,然后起身,轻轻侧身奔跑,像在追逐着什么。一时又蜷缩起来,颤抖着,伸手祈求上苍垂怜,眼角微湿,仿佛在雨中盛了满手的伤心泪 舞蹈还不到五分钟,可是晏若愚已经愣怔了不止五分钟。 “若愚?” “若愚?” “啊?”晏若愚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还好我录下来了,要不然还真找不着错误。” “怎么了,是不是听这歌心里难受?” “没有,”晏若愚胡乱摆摆手,“你这个人哪,真的很有表现力。”无论歌声还是舞蹈,都很容易把人带到情绪里去。 “切,”常望宇笑笑,满不在乎地喝口水,往桌子上一歪,“表现力强不强你这个观众说了算。不过我表现欲倒挺强的。” “有多强?” 常望宇顺手从花瓶里抽出枝花来,放在唇边轻轻一吹,拿眼神从下到上瞟她,然后轻轻走向晏若愚,把花别在她头发上,做了个邀请共舞的手势,“出道前看见小姑娘就来一遍。” 晏若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仿佛刚才常大帅哥撩的不是她,“能吸引到小姑娘?” “得看是谁了吧,反正我能。” 晏若愚点点头,去推开窗子。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看见常望宇那张脸都得心跳加速,有没有这套动作都没差。 “不过能吸引到一堆大老爷们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一家人聚餐 晏若愚直愣愣地瞪他。 “你这反应冒昧问一句,是想到什么了。” “你说呢。” 常望宇揉揉眉心,略头疼。“这个来源于东瀛的腐文化现在受众这么广了吗?” 晏若愚“哼”了一声,不做回答。 常望宇无奈,“我没那个倾向。” 晏若愚挑眉,“我没说你有。” “他们也没有。” “哦。”晏若愚点点头,“没有就没有呗。” 常望宇一个头十个大,“我想撩小姑娘,人家也想啊。我都觉得有用的小花招,他们不动心没天理啊,对吧。” “哦喔,也是,”晏若愚又点点头,“所以花招特别多的小男孩真是有目的的在装十三,虽然会适得其反。” “” “嗯,难道你长这么大,身为几千万小姑娘的梦中情人,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若愚啊,我错了,我不该认为师父带出来的小徒弟也有温柔的可能。” “那可不,师父带出来的小徒弟怎么会温柔呢,虽然他在舞台上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对着数不清歇斯底里鬼哭狼嚎尖叫的女人温柔的笑。” “不在舞台上我也可以对着你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常望宇露出一个标准的温柔的笑,“想歇斯底里地尖叫或者鬼哭狼嚎都可以,我不保证师父不会把你丢出去。” 以上。 晏若愚充分认识到,她不应该随便挑战一个绅士的风度,毕竟风度这种东西并不值钱,扔了不亏。 “说起来,屈老先生那儿你去过了,感觉怎么样,老人家好相处么?” “挺好相处的,”常望宇想了想,“不过他那个外孙好像对我有点意见。” “外孙?”晏若愚瞬间紧张起来,“你确定是屈老先生的外孙,不是孙子?” “外孙啊,管老先生叫姥爷。咋了?” “大概多少岁,男的女的,叫什么名字?” “男的。年龄二十多岁,老先生叫他飞燕,不知道姓啥。” 非晏? 卧槽! 合着人家在漠廊北侍奉老先生座下,她却一天天在故人居蹲点守人,如此愚蠢! 晏若愚愣了半晌,“继续。” “什么继续?”常望宇也被她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想问什么?” “性格什么的,调皮吗?” “啧,”常望宇没绷住直接笑出声,“你咋跟老师收学生似的,还调皮。人家比你大好不好,要调皮也没你调皮。” “不调皮吗?” 晏若愚不死心又问了一遍,“真不调皮?” 常望宇看她这样也心里没底,不敢再开玩笑,“最近好像有心事,屈老先生嫌他闷闷不乐的。但我觉得他应该比较皮,因为老先生说他最近太乖了不正常。” “啥?” “老先生说的,飞燕你最近太乖了,不正常。”常望宇模仿着老先生的语气说,“还问他是不是又没睡好。” “那你前面说他好像对你有意见,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常望宇有点头疼,“你也知道,我一个唱歌的,天天都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有意见和不喜欢,也没什么。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 “我觉得思想很正很专的人对于娱乐行业有偏见是有可能的,但又觉得真正明大义的人应该平等看待任何职业,所以就留心观察了一下屈家对我的态度。”常望宇皱眉,“其他人对我都是不卑不亢的,但这个飞燕,对我的态度很奇怪。既不像那些对我不屑一顾故作清高甚至冷暴力的人,又不像那些做作而谄媚想跟我攀关系的人,却又与屈家其他人不同。像像是在我身上找破绽。” 晏若愚浑身一个机灵,“听的我慎得慌,你别吓唬人。” “我哪敢随便吓唬小姑娘啊,我也是要端正态度保证节操的好吗。” “这跟节操有个什么姑奶奶的舅爷爷的关系。” “没听说过吗,男生给女生讲恐怖故事就是为了让她害怕趁机攻破心里防线。为了防止师父怀疑我的节操,我拒绝对身边的任何女性进行恐吓以及类似行为。”常望宇嘚瑟地挑眉,“防患于未然。” “你怕是没听过一个词叫做欲加之罪。” “” “不好意思我认错,”晏若愚十分没有诚意地道歉,也嘚瑟地挑挑眉。 身为公众人物被评头论足是常事,铺天盖地的黑料里写满了欲加之罪。 常望宇郁闷地点头,这一回合平局。 晏若愚觉得等国学社十一月再集体去漠廊北学琴未免太晚了,她明天就跟常望宇一块儿去拜访屈老先生。 “师父说你跟屈家有渊源,看来是真的。” “诶,如果屈家也觉得跟我有渊源就好了。” 常望宇听了个一头雾水,没再问。 屈老先生仙风道骨,和蔼的很。一见晏若愚眼睛都笑弯了,“望宇还带来个女娃。女娃好啊,乖巧懂事聪明伶俐,生来就是给父母分忧的。” “但愿您知道我是谁以后还能这么想,”晏若愚腹诽,按常望宇的架势给屈老先生见礼。 “不必不必,”老先生旁边的小哥急忙来扶,声音极轻地说了一句,“女孩子不从孔学。” 生怕老先生听到的样子? 可是屈老先生仍然笑眯眯的,“学过琴吗?” “一点点。” “就够了,学的太通了也不好,难得糊涂。”屈老先生起身,“非深你去歇着吧,叫非厌来。” 晏若愚用力咬了咬嘴唇,和常望宇并排跟在后面。 “没事,”常望宇轻轻地说,“你别紧张。” 心突然就定了下来。 也是,毕竟常望宇的声音是她用了这么多年的安神片。 “咱喝茶就好。学琴,等你们过了二十岁,甚至三十岁再慢慢学都不急。现在嘛,心性练的太老成就失了朝气了,只要做事不冒冒失失的就无妨。” 晏若愚应了一声,又听老先生说,“我那孙子就太老成了,一点儿没有年轻人的样子,叫来怕你们闷。但我外孙很爱闹腾,平时让他带着你们疯去。” 晏若愚又咬了咬唇,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怪道是古人云“近乡情怯”,她这寝不安枕食不下咽地纠结了这么久,要见到亲哥了也是紧张的腿都打颤。 面前一个台阶,晏若愚正天马行空地混想着没注意,一脚踩空往前扑,眼看着要撞到老先生,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被人一把拽进怀里捂住嘴。 常望宇松开手,问晏若愚,“疼不疼。” 声音很轻,语气很淡,但就是听起来特别温柔。 晏若愚长出一口气,这要是让老先生摔一下或者怎么的,可就真惹祸了。 不说出事了屈家还让不让她哥认亲,光是老年人骨质疏松,摔个好歹的,想想都后怕。 屈非厌无精打采地过来。非深只说常望宇领了个小姑娘来,也不知道是干嘛的。 反正又不是我妹子,爱谁谁呗。 当然,要真是我亲妹子,只怕屈非厌一个哆嗦,不不不小爷还没准备好。 然而屈非厌抬头,正好对上晏若愚哆哆嗦嗦往后看的眸子! 屈非厌瞬间觉得世界都安静了,顺便,有点腿软。 屈非厌的腿毫不犹豫跪了下去还是歪着跪的。 屈老先生吓了一跳,声音里罕见的带上急色,“非厌?你怎么了!” “我没事。”屈非厌感觉有点疼,大脑也懵着,他想站起来,有人扶了他一把。 这双手有点凉很软,是女孩子。 晏若愚。 屈非厌认命地叹口气,睁开眼说了句“我没事”。他能感觉到,小丫头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不知所措,还有毫不掩饰的慌张。 屈老先生定了定神,“多大的人了还能走着摔了,要是破个口子你就等着感染吧。” “是,”屈非厌笑着说了句,“不敢了。下次一定注意。” 瞥了常望宇一眼,发现对方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屈非厌有点后悔,他就该把他的玉戒带上,试探试探这两个人的反应。 大爷啊,身世什么的,真他奶奶的复杂! 屈老先生眯着眼,“非厌,跟两位小朋友见过面了,去把柜子里那套东西取来。” 柜子里锁的,多半也能猜到是名贵东西。但这屋子里连张根雕茶几都没有,老先生要教他俩品茶,不知道这名贵东西请来以后怎么伺候。 屈非厌来的并不快。名贵东西锁在精雕细琢的木箱子里,无端令人想到御驾皇辇,只是拉车抬轿的那位哦不,那神色威严的御前侍卫,天生的笑模样,并不能透出点“威严”来。 这种笑相脸——借用晏桓老爷子一句台词——就算板成个冷冰冰的石头,那也得是个刻着笑话的石头。 这是我哥。 三小姐一不留神就得意起来,完全不记得自己一脚踩空差点让认亲成为泡影的乌龙。 屈非厌从老先生手里接过钥匙,“啪嗒”一声,那把小巧玲珑仿古式云纹如意锁应声而开,箱子里原本的漆黑一扫而光,朝外面围观的群众显露出一点白色。 “甜白瓷!”晏若愚低呼出声,随即有些窘迫,当着屈家人的面,老先生还在这儿呢班门弄斧了。 “眼神挺好。”屈老先生乐呵呵地夸她,“猜猜年份。” “这”晏若愚犹豫了一下,东西肯定是真的,但瓷器本身不好保存,真正的好瓷可能早毁在百年前的强取豪夺里了,“清代仿品吧,清末的。” “嗯,”老先生点点头,把箱子里甜白瓷的茶具一样一样取出来,“要真有永乐年间的好东西,我也不敢这么留着。”屈老先生开始走沏茶的流程,“品茶,无所谓什么雅致,喝的是通透。用不着茶艺表演那一套,那是做出来给人看的。你们的目的不是欣赏,是享受。怎么舒服怎么来。” 屈老先生顿了顿,“比如白瓷,我就往里面放果茶,为什么呢,女娃说。” 晏若愚笑,“因为好看。” “对了,”屈老先生呵呵笑了两声,“这种问题就不能问大小伙子们,他们说不出口。” 大家都笑起来。 “像小宇这种孩子,平时就像茶艺表演一样,半点错都不能出,一举一动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书上告诉你甜白瓷要配什么茶,你就得往里添什么茶。” 屈老先生看了看常望宇,“最开始会束手束脚,后来就习惯了。这是在压抑你的天性,容易出事儿。那你就要时不时把书合上,想往白瓷壶里加什么都行,只要你觉得喜欢。你才是这壶茶的享用者,愉悦自己才是正道。” 常望宇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尾音上挑,随即一饮而尽,“我就喜欢饮牛饮驴,舒服。” 屈老先生乐呵呵地听三个人天南地北闲扯,时不时加两句话,大多数时候都闭着眼晒太阳,像极了懒洋洋的猫。 晏若愚想着不觉笑出声,吓了屈非厌一跳,“你干嘛?” “啊?”晏若愚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又回头看常望宇,“我没”没说完又忍不住继续笑,“不知道我就是好玩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哈!”屈非厌也乐了,低声吼了一句,“哈哈哈哈有什么好玩的!” “什么鬼,”常望宇十分嫌弃地撇撇嘴,又没忍住,也跟着乐,“你俩有毒吧。” “有毒,剧毒,怕不怕。” “咦,”常望宇拉长音,一脸夸张地浑身抖了抖,“特别怕,怕死了。毒蘑菇饶了我吧我是乖孩子。” 晏若愚在旁边一个劲儿乐,又觉得好久没这么放松了。 看着吧,屈家的大腿迟早得被我抱上。 还有大明星晏若愚看了一眼常望宇,这有什么可抱大腿的,除了那副好嗓子,这皮囊底下就一傻小子。 不过,皮囊也不错,赏心悦目。 “笑开心了没,开心了让非厌领着吃饭去。”猫爷爷睁开眼,“快去,吃完赶早回去,别让你们师父操心。” 出了漠廊北,晏若愚看那方向就知道屈非厌是领着他们往故人居走。顿时有点紧张,还有点兴奋。 屈非厌突然冒出一句,“你对甜白瓷还挺了解的。” “没,我就没见过真正的甜白瓷。”晏若愚想了想,“前几年一直想学文物鉴定来着,看过类似的节目。甜白瓷那个颜色,看起来就” 晏若愚皱了皱眉,没说下去。 “白如凝脂,素犹积雪。”常望宇接了下去,“看起来就很甜,名副其实。” 屈非厌心里一惊。 常望宇深受外祖父青睐他觉得很正常。年少有成,放在同龄人里也属于那种很拎得清的聪明孩子。可是他还真没想到,常望宇一个忙的昏头转向的大明星,还有这方面的造诣。 不过也对,没点儿了解,估计也不敢上漠廊北拜访屈老先生。 他不由得又看了常望宇两眼,常望宇出道早,不可能是这几年花时间去了解的。那就是自幼耳濡目染记住的了会不会是晏 “我好看你也不用这么盯着看吧,登徒子的意味太明显了,”常望宇轻挑一下眼尾,“人家三小姐都一副四大皆空的样子。” 屈非厌一个趔趄,果断摇摇头,晏家的基因虽然好看,但并不妖孽。 何况常望宇这种看起来十分“清爽”的妖孽。 “永乐的甜白瓷虽然难得,但碎瓷片还是能收到的。”常望宇扯开一个不怎么妖孽的笑,“师父带我去淘过。” “师父为什么带你去淘那玩意儿,碎瓷片?”晏若愚有点茫然,“你也喜欢?” “嗯。”常望宇点点头,“师父说甜白瓷的甜可以与填空的填互通。我就觉得不光颜色好看,名字也挺意犹未尽的。” 填白。填白釉。 填补空白,用的还是白。 有点意思。 屈非厌心想,这小子挺对我胃口。如果他不是晏家他最好别是。 “我也觉得填白釉特别有味道,不过只能在电视上过过眼瘾了,没钱。”晏若愚说着摊开手,“消费不起。” “啧,一天不挤兑我,三小姐就浑身不得劲儿。” “啧,”三小姐点头,“有自知之明的好孩子。” 屈非臣看到常望宇和屈非厌走进来的时候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可是看到晏若愚的一瞬间像是吓了一跳,立刻转身看向屈非厌。 屈非厌笑呵呵地上来就想往他身上挂,“非臣,小爷今天” “站好。”屈非臣躲都没躲,非常淡定。 屈非厌撇撇嘴,站好,“爷爷让我领小孩儿吃饭。” 屈非臣立刻明白过来,带人往里间走,“那你也不开车,这么长一截儿路,小宇被认出来怎么办。” “忘了。”屈非厌真没想起来,又是琢磨常望宇又是见了晏若愚紧张的,没把甜白瓷的茶具砸了都算他争气了。 等等他是脑袋被门夹了吗?盯着常望宇看了一路都没发现这小子戴了口罩? 屈非厌要的阳春面,上来尝了一口就开始吐槽,“老周做饭越来越糊弄事儿了,小爷的顾客都快被他赶完了。” “那你自己做,”屈非臣瞥他一眼,“人老周干着大厨的活拿着服务员的工资,亏着你了?” “你居然呛我!”屈非厌十分震惊,“那个儒雅斯文的君子呢被你魂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给里给气的哥哥 “周先生有功无禄在下心有愧疚,请这位公子移步堂前” “非臣我错了,”屈非厌十分诚恳,“我明天去你家蹭饭吧。” “不必,”屈非臣无奈摇头,“我去你那儿做。” 知道屈非臣不放心,屈非厌有点感动,“哎。” “你俩都是不跟父母一块儿住的?”晏若愚有点惊讶,说完才反应过来“父母”这个词不适合这么跟屈非厌提。 “自己买了房当然不跟父母一块儿住。”屈非厌带着笑的声音听不出问题,晏若愚有点怀疑自己找错了人。 “不是吧,你俩也就二十出头吧,一人买了套房?” “你还不到二十呢,法拉利不照样开着。” “不,我没开法拉利,我助手开的。” “哟,”屈非厌乐了,“那车的确不是您亲自开,钱总是您亲自付的吧?” “当然,我不付还能指望谁付,我师父么。”常望宇想了想,“不是,那能一样么,我这一行现在膨胀的这么厉害。” “嗬,”晏若愚朝他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昨天还把脑袋埋土里给人当苦工呢,今儿就跑我们穷苦人跟前摆阔来了。社会社会,给大佬敬酒了。” “不敢不敢,三小姐抬举,”常望宇这嗓子忌口的多,抿了一口啤的,懒洋洋地盯着晏若愚挑挑眉,“这可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你们那行是真的,油水肥啊。”屈非厌想了想,“回头跟你们经纪公司说说呗,小爷这姿色,让包装包装应该也能出道了吧。” 晏若愚没能接上话,眼看着昨天关于“欲加之罪”的平局被常望宇翻了盘,气的不想认屈非厌这个哥。 还能不能行了!铁定是老晏的儿子没跑,净拖后腿! “哪能呢,您这姿色出道,还让不让别的艺人活了。”常望宇心情很好,顺嘴就夸,“不出道您也是能靠自己买房的人,跟他们抢什么生计。” “有道理。”屈非厌点点头,冲常望宇举杯,“双方就此达成共识。” “说起来,”大概是和晏若愚见面还举杯共饮,屈非厌今天挺兴奋的,连带着酒劲儿都大了,触觉也是异常的不真实。不知道被谁碰着了腰眼,屈非厌腰一软,索性整个人都半趴半倚在桌子上,凑在常望宇脸前儿,轻轻“哦”了一声。 “嗯?”常望宇一头雾水,什么? 说起来什么就哦? 屈非厌略一迟疑,随后潇洒地摆了摆手,“不记得了,就哦了一下。” “”晏若愚有点无语,“这才几杯,醉了?” “没醉,”屈非厌又摆摆手,“小爷有点亢奋,哈,哈哈。” 什么鬼。 晏若愚有点乐,“能行不能行啊一分钟前还好好的这会儿就亢奋成这样了。” 屈非臣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屈非厌,无奈地叹口气,“非厌冷静一下。” “想起来了,”屈非厌又凑到常望宇面前,“我前面要看看你和我长得像不像的,你太好看了,看傻了。” “咳,”晏若愚一口梅子酿差点蹿进肺里,“你居然是这样的” 后面的话被一阵咳嗽声打断,晏若愚没说出来屈非厌是个这样的什么。这让屈非厌心里有点不爽,刚才那点儿酒劲瞬间清醒了。 “这样的什么啊,你哥就这样,就说服不服?”屈非厌语气十分嫌弃地嘟囔一句,“小爷就这样。” 屈非臣听到前半句话心里猛的一跳,屈非厌今天真的有点不稳当,晏若愚态度未知,这话说的 但愿晏若愚把这个“你哥”和后面的“小爷”等同起来 “是是是可不就是嘛,我哥就这么牛掰,太服气了。”晏若愚忙不迭哄他,看见屈非臣明显的一愣怔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尴尬在那儿。 梅子酿也会让人醉啊。 至少屈非厌屈非臣都是知道她手中有五弦琴雏凤戒的。如果屈非厌想认她,听见“我哥”二字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如果屈非厌不想认她,如果屈非厌那句“你哥”只是个非主流的自称,那她这句“我哥”简直是在道德绑架。 靠,三小姐你还能不能有点谱了! 三个人都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开口,常望宇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给屈非厌斟酒,“哥,知道我好看,又不收你费。” 然后姿态优雅地擦擦嘴,“臣哥,厌哥,我和若愚先回师父那儿。这几天我俩都不过来了,六号我有个舞蹈比赛,你俩,赏个脸不?” 这段话听起来,那是饭局上酒足饭饱抱大腿的谄媚样。可是从常望宇口中说出来,配上那双亮晶晶的小鹿一般的眸子和轻轻的笑意,却像是小孩子学着大人在打官腔,莫名让人不忍拒绝。 晏若愚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点不太舒服。 如果是常望宇这个人太圆滑了,摆出这样一副“小孩子学大人打官腔”的姿态呢? 她本能地回避这个可能性。毕竟昨天的近距离接触感受太好了,如果昨天那些也都是伪装,真的会让人有点难过。 “准备公开舞蹈实力了吗?”屈非臣想了想,“最近关于你的黑料特别多。姜宫主决定给对方送份大礼了?” “其实还好,反正都是假的,会有人处理。我师父可能就是单纯想气一下那些人。” 屈非厌从愣神中回过神来听到这一句,心情很好地吐槽了一句,“魑魅魍魉,也值得姜宫主一气。” 那个突然轻松欢快的语气,听在晏若愚耳朵里也异常的真实。 常望宇学姜祈的样子眼睛一瞪,一副说教的姿态,“魑魅魍魉怎么了,你说,你是不是瞧不起鬼?” 说完没等三人反应过来,自己先破功笑成露馅儿的叉烧包,活像隔壁地主家的二傻子。 屈非厌愣怔了一下,十分不满地“啧”了一声,然后看了看晏若愚,又看了看屈非臣,“十八岁就开法拉利呢,显摆呢,嘚瑟呢,瞧不起人呢,你管我瞧不瞧得起鬼。” 晏若愚乐得止不住,抽了张纸揉了揉眼睛,又不想跟这俩二傻子一个层次,忙清了清嗓子坐端。心中默念“三小姐是有偶像包袱的女人三小姐是有偶像包袱的女人三小姐啊嘞?” 对面屈非臣无比顺手地拍着屈非厌的背仿佛在哄他一岁半的儿子入睡啊不能这么说咳咳哦这不是重点虽然他看儿子的时候并没有摆出什么不雅观的表情但眼神的笑意真是很宠啊呸儿子什么鬼啊! 晏若愚被这惊天一幕惊的大脑当机,完全不记得她是怎样跟二位兄长挥手告别并被常大明星请上车的。当她吹着风终于冷静下来发现自己在一辆移动的小可爱上时 “我们出来了啊。” “啊,”常望宇随意地点点头,他成年没几天就去提了驾照,毕竟跟普通人家的孩子比多的是机会上手练,所以方向盘打的很稳,“你回魂了?” “我”晏若愚想了想,“他俩发现我魂不守舍了?” “发现是发现了,不过估计以为你还在纠结什么你哥我哥的,没往那个方向想吧。” 晏若愚心里一阵抽搐,强忍着尴尬问,“哪个方向?” “别装傻,”常望宇打方向盘拐了个弯,“你对东瀛腐文化了解的很,昨天就暴露了。” “你也觉得他俩有情况?” “呵,”常望宇轻笑一下,“可惜了,看起来他俩还没意识到。” “那你你不是男的么,不觉得接受无能么啊不是,你咋知道的这么多,旁门左道的?” “啧,”常望宇想到他提起填白釉的特点时屈非厌和晏若愚的反应,“你知道那是理所应当,我知道就成了旁门左道,啧啧啧,什么世道。” “啊对对对不好意思冒犯您了抱歉啊,大明星,”晏若愚自觉十分头大,用一种无赖打滚的语气顺毛。为了把自家兄长拐回家,她面临着要征服老哥c老哥他娘c老哥他娘她老爹c老哥他娘她老哥现在还多了一个分分钟可能会变成老哥他男人的老哥他表哥晏若愚想想都一脑门的草泥马呼啸而过,“我就想问问,身为一个蓝孩子,你觉得他俩的相处模式,会不会产生兄弟情以外的其他感情?” “噢,”常望宇拉长音表明自己明白了她的意思,“兄弟情以外的其他感情?荷尔蒙决定一见钟情,多巴胺决定天长地久,肾上腺决定出不出手,自尊心决定谁先开口你问我你觉得我长得像哪个?” “我”晏若愚咬牙切齿,“算了不跟你说。” 常望宇在旁边自顾自地笑,笑够了轻咳了一声,“三小姐,你喜欢过别人么。” “喜欢过啊,”晏若愚一脸莫名其妙,“我都快成年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早过去了。” “哦,”常望宇摆出一张十分正经的脸 ,点点头表示赞同,“情窦初开?多大?” “十五岁,”晏若愚想了想,“一个挺初恋的男生。” “挺初恋?”常望宇有点迷茫,“这是个什么形容?” “就是”晏若愚也不知道怎么描述,“就挺初恋的啊,什么什么形容就长着张初恋脸,白衬衫很温柔的哦,就你这样的。” “什么就我这样的啊!我什么样的啊?”常望宇十分不满,“全世界就一个常望宇,唱歌好听长得好看出身高贵身价过亿万人着迷,像我这样的才能像初恋那你们都别恋了!还恋什么恋,上哪找这么优秀的初恋去。” “常望宇你报复我呢吧?”晏若愚斜眼看他,“昨天没帮你跟师父求情,有完没完了你。” “没完了,”常望宇又乐,“不是我说,你脾气不错啊。都烦躁成这样了,我这么欺负你,都不生气?” “也是啊,”晏若愚愣了愣,“还真是,我一点没继承师父的易燃包脾气。” “噗嗤对对对你一点都没继承,三小姐一点都没继承易燃包的脾气我信了你的邪好吧,”脑袋上挨了一下的常望宇摆摆手,红灯,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方向盘上点着,“十五岁之前呢,有没有喜欢过谁?” “没了,”晏若愚摊摊手,“其实十二三岁的时候周围就有很多八卦了,谁喜欢谁,谁给谁表白了现在的孩子都早熟。但我一直没什么感觉。我的生活只有学习。” 学习。琴棋书画,她跟屈非臣说自己字不好看,这当然是托词。晏桓的女儿,怎么可能字不好看。 “被迫的?” “怎么会,”晏若愚颇为不屑,“我爸没打算把我培养成什么淑女,我喜欢什么,他就教什么。练不练,怎么练,都随我。学两天不想学了随时可以放弃。” “那你就从小到大一直坚持着学?” “谈不上坚持,就是感兴趣。不要把调拔那么高,对我来说练琴练字跟别人看电视没什么区别。” “不觉得。” 常望宇语气很随意,却又不是那么随意,又说了一遍,“不觉得。” 他印象中的晏若愚,练舞蹈也没表现出多少兴趣。她好像是对什么都没太大兴趣,但只要不排斥,就能一直学下去。 就好像高考报志愿的时候,晏若愚噼里啪啦挑出来一堆不学的东西,然后剩下的随便填,录到哪个算哪个。 晏若愚一头雾水,“你又不知道我小时候什么样,谈什么觉不觉得。” 常望宇笑笑,没再往下说,回到之前的话题,“你说挺初恋的,是不就是那种,感觉阳光都在跳动,空气都是粉色的,自己整个人都像要飘起来,溺死在他温柔的笑容里。” 晏若愚还在纠结常望宇说了两遍“不觉得”,冷不丁听着这一句,哭笑不得,“是不是平时你就觉得,你在你那帮粉丝眼里就这样的啊,玛丽苏。” “是啊,我这种人,让很多人溺死在我温柔的笑容里,是个杀人于无形的坏孩子。”常望宇轻轻点头,语调漫不经心,略微有点调笑的意味。 “好吧,”晏若愚叹口气,“你说得对,差不多。你想一下那个画面。阳光正好,轻风拂乱他的头发,带来若有若无的肥皂的清香。他眼带笑意眉目如画,岁月静好。” “嗯,”常望宇应了一声,“荷尔蒙的味道。” 略顿了顿,常望宇又说,“初恋的味道。这是喜欢,谈不上爱。” “对,”晏若愚说,“不管承不承认吧,初恋对大多数人而言是暗恋主导的。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开始学着把自己放在尘埃里,自尊心会让人不敢开口,或者也可以说是自卑。如果真的没说出来,日子也就这样过去了,到不了死去活来那个程度。” “所以这是喜欢,谈不上爱。”常望宇想了想,“还有一种,喜欢了,开诚布公了,在一起了。然后越来越习惯对方的存在,后来难舍难分了。这种算得上爱吧。” 晏若愚无奈,“那我哪知道,感情这种东西,千奇百怪,说不清楚。” “我不是给你分析你哥呢么,你” “你等等,”晏若愚大脑再一次死机,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哥?谁告诉你的?” 说完晏若愚就傻了眼,愣怔着不知道该做什么,最后转过去盯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无数路灯,行人,高楼大厦。 她感觉很无奈,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分不清谁知道了谁不知道,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小心翼翼试探,一点一滴靠近,殊不知藏的不好,早已暴露在阳光下接受所有人的审视。 也不是想哭,就是有点失落,还有点郁闷。 常望宇递了纸巾过来,看她没有接的意识,无奈把人扳回来,拿纸在她眼角蹭了蹭,“没哭啊,那就好。” 常望宇松了口气。 “你说,”晏若愚的声音有点闷,但没带哭腔,“你都知道了,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你不知道他们早就知道了吗?”常望宇看着她,轻声反问,“今天在漠廊北,你哥出来之前,你魂不守舍成那样。他更狼狈,直接跪那儿了。我也不想多想,你说说,你俩饭桌上那是什么反应。” 对,从她带着戒指去故人居的那天,屈非臣有意无意地打量了她一下午,他们就知道了。当然。她当然知道他们都知道。 “那他为什么不认我。”晏若愚声音发紧,听起来有点委屈。 常望宇叹了口气,“三小姐,你心里清楚,他要是真不想认你,根本不会给你见他的机会,非臣哥会直接在故人居把他的意思传达给你,让你不要再出现。” 常望宇说,“你明知道是你不确定他的态度,不敢告诉他,怕他不认你;他又处在非婚生子的位置上左右为难,你不开口他没办法问,不能拿着屈家的脸面往地上踩。你只能选最稳妥的路先和他套近乎拉近关系,这是对的。你明明知道这是对的,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晏若愚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无言以对,只能继续看窗外那一排排的灯光,半晌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饭桌上想明白的。” 屈非厌说完那句“你哥”让稳重的非臣少爷愣在当场,常望宇不傻,看不出来都说不过去。 “那”晏若愚大脑还没恢复运转,“那以后怎么办?” “怎么办,”常望宇忍不住笑出声,“这不挺好的嘛,回去屈非臣想想就能捋清楚你的态度了,反正咱俩也只能管他俩叫哥,叫呗。至于以后嘛,你总得知道你哥这么多年为什么没认祖归宗,是屈家的原因还是某个人的原因,比如屈老先生,或者屈老先生的一双儿女,你哥的亲妈亲舅舅。” “哦,”晏若愚纠结了一会儿,“你前面说哪了,继续。” “还继续?”常望宇惊叹于三小姐的情绪调整速度,“你对你哥的事情,真是上心的很。” “看看啊,”常望宇侧过脸靠在座椅看着她,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直到又一个绿灯亮起,他转过脸,“坐标西北,经济发展不算快,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也不算快。” “嗯。” “嗯,”常望宇略一沉吟,“你们真正接触到这个群体的几率是非常有限的,生活环境会让他们很没有安全感,不敢暴露自己的与众不同。但咱们这个时代吧,动漫小说什么的,加上娱乐圈时不时的炒作,这种事情在年轻人的眼里应该还是接受度挺高的。” 晏若愚挑眉,所以? “所以你对这种东西可能会很了解,小时候有猎奇心理,后来习惯了可以正常看待。但是你哥和非臣哥就未必了。” “他俩上学的时候不可能花太多时间在娱乐上,最多就是略有耳闻的程度,”晏若愚想想自己小时候忙的连轴转的日子,屈家的孩子不可能有闲时间去看什么小说动漫,“但是他俩的秉性,应该不会排斥这种事情。” “放在别人身上不会排斥,放在自己身上没法接受,”常望宇无奈,“他俩没少看过古籍,断袖分桃不会不知道。主要就是一般肯定不往自己身上想。你哥从小缺父爱,性格里可能会有某些不为人知的缺陷,比如没安全感,或者有强烈表现欲甚至占有欲,很多时候会表现出孩子才有的性格特征。非臣哥一直稳妥,肯定没少照顾他,所以他俩有什么太过亲密的举动,自己根本意识不到。” “靠,”晏若愚闭了闭眼,“娱乐圈这种事儿是不挺多的,你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不光娱乐圈,我周围就不少。”常望宇又感慨了一下,“看着吧,他俩这种得有外力干扰,要不然戳不破窗户纸。实在不行咱们就去火上浇油好了。” 晏若愚倏地睁开眼,“你什么意思。” “让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意思呗。” “不是他俩这情况跟别人能一样吗?家庭背景,文化环境这一家子搞传统文化研究的能接受这个?” 常望宇笑笑,“急什么,八字没一撇呢。” 晏若愚长吁短叹,“诶我当然是喜闻乐见的,我就怕屈家一生气把这俩人赶出家门” “屈家二十年前都没把屈非厌母子赶出家门,你都不觉得奇怪么。” 晏若愚一愣,啊嘞? “到地方了,”常望宇并不打算再说,“三小姐今天状态不太好啊,老短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花天酒地了解一下 姜祈知道晏若愚状态不对,没再瞎折腾她,让她回屋爱干啥干啥去。这边常望宇大汗淋漓练足了三个小时,擦着汗去冲凉。 从浴室出来,想想还是不放心,看了看表,才十一点,还远没到晏若愚睡觉的时间——据他所知,大多数高中生挑灯夜战,学不到一点半都不算学习。这才毕业几个月啊,晏若愚又是个夜猫子,这会儿肯定还不困。 不过睡不睡是一码事,时间确实晚了,现在去问候三小姐未免太失礼了。常望宇想了想,小企鹅戳了三小姐一下,“睡了?” “没,”那边回复很快,“我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啧,”常望宇乐了,“恭喜,你的一天还不到一个小时。” “咋了,”晏若愚吐槽,“想到为什么我哥没被赶出屈家所以急着找我分享?” 哎呦喂这怨气,常望宇没绷住呛了一下,“小姐姐记仇啊。” “记,特别记,”晏若愚连着发了好几条消息,“光记大明星就记满一个小本本了。” “受宠若惊呐,”常望宇懒洋洋地发了语音,“干嘛呢你。” “要不你过来看看?”晏若愚也是语音回复,“放心,短路归短路,不会傻到以头抢地。” “今天就不了,”常望宇吐槽,“瓜田李下,师父看见了要训的。” “大明星,咱能不能不要本末倒置?”晏若愚语重心长地教育他,“这是师父训斥的问题吗?你不能把供你吃供你穿的粉丝妹妹们放在首要考虑的位置上吗?” 顿了一下,晏若愚又发过来一条语音,“对对对,您还是常氏的公子哥儿,不是非靠她们不可,但你看看她们,看看她们,啊?从天涯海角赶来见你,生怕你被造谣生怕你被炒绯闻生怕你这样那样的,你可倒好,避嫌不是为了让她们放心,居然是为了不挨训!师父很凶吗?师父很不讲理吗?师父会随随便便就训人吗?你这样,你这样让师父她老人家” 常望宇笑得肚子疼,后面那半分钟的语音他都没听清楚内容,晏若愚这声泪俱下的阵势,没去拍家庭伦理苦情剧都是浪费了好苗子。 “乖啊别闹,知不知道你这样活像在控诉劈腿的男友。” 这句是文字,因为常望宇没想好用什么语气读出来,换来了晏若愚一个省略号和一个翻白眼的小表情。 常望宇躺在床上关了灯,看到晏若愚刚发来的红包上面写着“跪求五少爷去看看脑子吧哦上帝”。 常望宇仰躺在床上克制了十几秒,还是一不小心破功笑出声。他拆了红包,系统提示一百元存入零钱。 这么多? 常望宇愣了一下,乐呵呵地回了一句,“在下谢三小姐打赏。”然后手机往床上一扔,睡觉。 天色亮起来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常望宇起床很费事儿,嘟嘟囔囔磨磨唧唧的定了一堆小闹钟。等他揉着眼睛走到饭桌旁边儿,正好听着某三理所当然的语气,“您催他干啥他好不容易有几天清闲时间诶?醒了?” 某三淡定地指了指桌子,“那来吃饭。” 常望宇十分惊奇,“谁做的饭?”师父是万年的牛奶鸡蛋党,桌子上这些 “买的。” “哦,”常望宇又揉了揉眼睛,“我还以为三小姐” “别想了,小杨哥早上骑自行车去买的,你”晏若愚看了看他有点红的眼角,“你别揉了,对眼睛不好。” “让你多喝水多喝水,告诉你了这儿气候干,不听话!自己跑过来!看看,眼睛出点问题我看你去哪儿哭!”姜祈口下十分不留情,“若愚你这两天盯着他点儿,再揉就把爪子剁了。” 常望宇手一抖,冷不丁觉得手指上落了东西,再一看,眼睫毛。 姜祈无语地看着他,头上标着一串黑点,最后什么也没说低下头吃饭。 浑身上下都写着“不想搭理你”。 晏若愚看了一眼自个儿师父,想笑又不敢笑,凑过来看那根眼睫毛。弯弯的,一厘米上下。 啧,睫毛精。 现在的男孩子真是越来越不让女生活了。 “怎么了?”常望宇看她一直盯着那根脱落的睫毛,“你” “你许个愿望。” “嗯?”常望宇没听明白,“什么?” “许个愿望,吹了就行了。睫毛这么长,别浪费。” “噢,”常望宇跟突然反应过来了似的,看了看眼睫毛,又看了看晏若愚,然后低下头闭上眼,吹走了手指上的小可爱。 晏若愚看着他,挺纯情啊。 像只猫,不知道允不允许她揉揉耳朵。 什么鬼! 三小姐十分恨铁不成钢地在心里鄙视自己,昨天还觉得屈老先生像猫爷爷,你跟猫杠上了吧! 请你迅速地打消养只猫之类的奇奇怪怪的念头!你没有照顾小盆友的天分谢谢! 晏若愚迅速低头吃饭,和师父保持同样动作,仿佛复制粘贴。 吃过饭,即将去参加比赛的少爷可怜兮兮进了练功房,晏若愚回屋开了电脑,整整一早上都没出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忙些什么呢? 常望宇满头满脸的汗,头发都湿漉漉的,肩上搭着条毛巾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眯起眼睛半仰着头喝水。 喉结上下滚动,衣服松松垮垮露出精致的锁骨。 晏若愚顺手拍了两张,啧,性感。 常望宇大概是挺累的,喝完水还是没睁眼,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头发,哼了一声,眉毛都皱了起来。 晏若愚看着好笑,收了手机揣进兜,也走过去半蹲着,轻轻抓了抓他的头发,“累了去歇会儿吧小少爷?” “别抓全是汗,”常望宇叹了口气,睁开眼看着晏若愚,“我练完没洗澡呢,离远点,熏着你。” “没味儿,”晏若愚看看他,“你这是,累脱力了吧?” “没,不至于,”常望宇吐槽,“有一次练舞,练完往垫子上一坐就睡着了,吓小杨哥一跳。今天心烦意乱的,就不想练,才特别累。” “纠结什么呢还把你心烦意乱了?”晏若愚瞥他一眼,“少爷,你们这种家庭出来的人,这个年纪谈恋爱都算晚的吧?想谁了?” “噗,”常望宇乐着转过头,“纨绔点儿的十八九岁可以花天酒地了,精英点儿的婚约可能也定差不多了不过我嘛,跟大部队一样,要是没出道的话也就是个普通的大一学生,花天酒地或者商业联姻都跟我没关系,最多小情小爱的交个女朋友。” 花天酒地和商业联姻都跟我没关系。 晏若愚皱眉,听这语气,常望宇不会是身份 想什么呢,常望宇好笑地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一下,“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哪么复杂?” “我是我爸流落在外的骨血,我的身份不被常家认可,我妈不是正牌夫人,我和常家少掌门同父异母” 他每说一句,晏若愚的眼睛就瞪大一分,看起来十分震惊。 “这些都不对。” 靠。 晏若愚长出一口气,“还好还好。” “还好什么?” 晏若愚没说话,半晌,声音很低地说,“你比常望寅年纪小。” 常望寅就是常氏大少爷,常望宇的亲哥。 常望宇愕然,明白晏若愚是想到屈非厌了。如果常望宇不是常家正牌夫人的儿子,又比常望寅小,那只能说明常董事长婚内不轨。再加上利益相关,常望寅绝对不会像晏若愚接受屈非厌的存在一样接纳常望宇。 如果常望寅有心打压,常望宇人在娱乐圈,随时可能万劫不复。 常望宇想了想,既觉得感动又觉得无奈,“我和其他少爷千金们的待遇差别,以后会告诉你原因。不过你也不想想,真要按你那剧本来,我也敢进娱乐圈?” 有道理。晏若愚点点头,“你不去洗澡了?” “当然去,”常望宇笑了,“你早上干嘛呢房门都没出?” “你洗完澡来我这儿看看吧,”晏若愚看起来有点愁,“我也说不太清。” 姜祈一早就出门了,几个保镖都在院子周围盯着,小杨哥目标太明显,让粉丝看着了等同于暴露常望宇坐标,一直在上房里待着。 姜祈这院落建的巧,上房厢房厨房外面裹着一圈走廊,平时充作练功房用的。两侧厢房分别是男寝女寝,都是上床下桌的摆设,每个人的床位之间还有小隔板,让这二十个小徒弟都有一定私人空间。 不过屋里现在也就小杨哥加他俩三个人,晏若愚就直接把电脑抱了出来在练功房里划拉。常望宇穿戴整齐过来的时候,就看见电脑桌面上的几个窗口,一个是梵高的《星空夜》,另一个是莫奈的《日出印象》。 晏若愚打开《星空夜》的窗口,把这幅传世名作拖入某个软件,然后用绘图工具在这幅画上画了一个框。 一个长宽比大约五比一的框,像是要从这幅画上撕一小溜下来。 他看到,她把画上这个框以外的其他元素——月亮c星星c树c小房子甚至漩涡一般的云海,一个一个锁定,缩小,然后挪入那个五比一的框中。 “你在干什么?” 晏若愚并不答话,看了看《星空夜》原画,打开浏览器输入“景泰蓝”。 她迟疑了一下,又在浏览器里输入“液体珐琅”。 接着,晏若愚把那个五比一的框截取出来,插入另一张空白页面,然后打印了整个页面。 常望宇拿起那张大篇幅空白的纸,冷不丁看见晏若愚对莫奈的《日出印象》重复了同一套动作。 “你这玩啥呢?” “我想把这两幅画放在戒指上。”晏若愚没抬头,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常望宇听见“戒指”二字心头一跳,没懂晏若愚的意思,“怎么放?” “珐琅。” 常望宇看了看打印出来的两张纸,“你想用这两幅画,设计一对对戒?” “嗯,”晏若愚点头,“要《星空夜》与《日出印象》相对,只做对戒,而且我想表现的是” 晏若愚摇了摇头,没说完。 “是什么?” 晏若愚迟疑了一下,“印象派和后印象派,都是光影变化的艺术,没有明确的线条。我不想用简笔表现这两幅作品。” 她想把印象派和后印象派的特点,在戒指上表现出来。 难度似乎有点不是有点,是特别大。 常望宇搜索珐琅工艺品,加载出来的图片果然不出所料,基本每一个图案都能清晰的看到边缘线。像印象派一样模糊的处理 “你有想法?” “液体珐琅的成品很有那种感觉。但我没具体接触过,不好说。” 常望宇闷声笑了一下,“我到现在都分不清,什么珐琅,琉璃,景泰蓝,搪瓷。关系特别乱。” “就金属施釉叫珐琅,建筑施釉叫琉璃。景泰蓝是铜胎,可能是掐丝或者錾胎工艺;搪瓷是铁胎,大多数是画珐琅;珐琅瓷就是瓷胎大概也就这么分吧,再准确的我也就不清楚了回头找几个学珠宝设计的小姐姐问问。” 常望宇好奇了,“你喜欢戒指?那你怎么不去学珠宝设计?” “我不是艺考生,咋学啊,”晏若愚白他一眼,“主要是想到原本喜欢的东西变成了负担,就不想学了。” 噢,常望宇点头,回头我想想办法。 晏若愚见他没说话,指着《星空海》的月亮开始纠结,“《日出印象》基本没有特别具体的形态,液体珐琅的效果应该会不错。《星空海》的这个月亮能看到明显的轮廓啊景泰蓝工艺可以和液体珐琅一起用吗?” 常望宇茫然,“要不你联系个工厂问问。” “联系工厂?”晏若愚简直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少爷讲道理,“这就是个很普通的设想你还真能指望做出实物来吗?” “怎么不能?” “哥,我就一普通学生,学生,明白么?这也就是心血来潮的时候写写画画,根本谈不上设计”晏若愚无奈地保存了文件,关了电脑,呼噜了一把常望宇还没干的呆毛,“下次头发吹干了再出来,小心头疼。” 常望宇有点不明白晏若愚对这件事的态度。 突然有了一个设计思路,她很认真地把这个想法从大脑里复刻在一张纸上,然后把这张纸收藏起来,不考虑让这篇设计稿化作实物,也不认为有这个可能。 这是什么鬼态度? 学生哦,学生。 可是晏若愚说的也没错,她就一学生,还不是学珠宝设计的。就像她问那两种珐琅工艺能不同时能运用在一件作品上她对这方面的了解的确有限,不敢轻举妄动。 况且,要将这设计做出东西来,谁来做?工厂?小型珠宝工作室?这些事对常望宇而言小菜一碟,对晏若愚来说确实步步为难。 ——更不巧的是,常望宇好像还没什么理由帮她。晏若愚跟人相处时不怂不怯,甚至还是个自来熟,他们两人也还算默契,各个方面都合拍。但这不代表晏若愚已经和他足够熟识,熟到常望宇可以“强制性”地帮她。 头大 不过晏若愚为什么会想到把这两幅画配对呢 他才不信晏若愚只是因为“日月星辰”意象相对应就把这俩按在一起。 为什么呢 晏若愚拿了条干毛巾出来,发现常大明星还在愣神。她把毛巾戳在呆娃手里,挑了挑眉。 “嗯?”常望宇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什么?” “不想自己擦就我帮你,”晏若愚面带微笑一字一顿地说,“少c爷?” 常望宇一把抓起毛巾进了浴室。 晏若愚低着头笑了一会儿,估摸着人快出来了才又抱着电脑进了自己屋。她得了解一下珐琅工艺的颜色。 《日出印象》那个色调弄不好的话就不好看了。 其实她并不想看到实物,至少现在还不急。她只是按耐不住好奇心,想知道怎样才能让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变的更可行。 常望宇发过来的消息一声接一声的响。 不管,三小姐心想,忙着呢。 对方彻底没了脾气,直接进练功房又操练了几个小时。 还挺能耐。三小姐乐呵呵地想着,不知道累就练着吧,比赛也快了,别给姐姐编的舞掉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兰州旅游攻略第一趴 晏若愚在打印出的两张纸上标注了颜色,标注了处理方法,标注了设计思路。 五比一的长方形小框被隽秀的字体包裹着,两张纸写的满满当当。 晏若愚看着这两张纸十分满意,用俄语在《日出印象》的那张纸上标注了“阳性”,又在《星空夜》的那张纸标注了“阴性”。 然后想着别人都猜不到男女傻不拉几一个人乐了好久,拿订书机订起来放进文件夹。 十一点半了。晏若愚给师父发了消息就出了女寝,从大汗淋漓的某人身边绕过去,“少爷继续,腹肌有轮廓了。” 常望宇差点背过气去。 晏若愚乘公交车去某大,想到山东大汉和文静女孩国庆都没回家,叫出来吃个饭。 “小鱼儿!鱼鱼鱼鱼鱼鱼鱼你终于想起我来了!我以为你被拐了!” 晏若愚想起“殿前听训”的圣旨,差不多也就是被拐了。 “你回哪儿了?白银?” “没,去我师父那儿了。一会儿回白银。” “离家近是真!方便!呢。”安令惟瞪她,“你就是来显摆的是吧。” “没,我就问问,你俩要是无聊跟我一块儿校车进城不。”晏若愚思忖着,“正宁路小吃店走一波?” “不是小鱼儿你啥意思啊!我跟你一块儿进城,你回家了把我俩撂在兰州啊?” 晏若愚猛的抬头,啊嘞? 好像是有点不太合适。 “那要不”晏若愚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你跟我回家?” 啊呸这什么措辞。 “吞吞吐吐的怎么着,不欢迎啊,”安令惟吐槽,“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鱼儿。塑料姐妹情。” “没我就是家里没人招待,不敢叫你们去。” “啧,”安令惟转过去,“慕斯,去吗?” “不了,你们去吧。我有点事。” 慕斯一向不怎么跟她们三人抱团,晏若愚就默认她要学习,还顺带感慨了一下这就尼玛叫做差距。 晏若愚跟安令惟吐槽了一会儿兰州的物价,又想到什么,补了一句,“果然名字不能随便起。” “什么?” “咱兰州别名叫,金城。金子的金,啧啧。” “什么鬼!那你们白银叫什么,银城?” 晏若愚平静地看了山东大汉半天,最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实不相瞒,我也不明白我们白银,为啥叫铜城。” 噗嗤 好的吧就这样吧,金银铜铁什么的,请随意好吗。 “走吧三小姐今天带你看看,真正的兰州文化。” “那先吃饭?” “上兰州你还吃饱了再去?”三小姐恨铁不成钢直接换了兰州话,“尕娃,一个牛大肉蛋双飞,灰豆子酿皮子甜胚子醪糟子手抓黄河边儿下啤酒,吃饱了你组撒气?” 安令惟被晏若愚突然飙出来的一身匪气下了一大跳,莫名兴奋起来,“靠这么野的吗?” “待不住老浪走!”晏若愚给兰州的同学敲了个电话,“小伙儿,磨叽山炉,干个满福?” 啥玩意儿? “孽障样子”晏若愚八级兰州话还在通话,“领哈个莎莎把你放不翻求子!” 安令惟彻底懵了。 直觉晏若愚挂电话前那句不是啥好话。 “三小姐”安令惟中气不足,“求抱大腿我咋有点怂” “”晏若愚想了想,换回普通话,“我刚才,野么?” 安令惟迅速地点头。 “野就对了。”晏若愚十分欣慰,“这才是兰州,你们那进个城就去一次步行街的算去了哪门子兰州。我酒精过敏,找了个小哥跟你拼酒。” “卧槽?”安令惟有点傻眼,“什么鬼!” 安令惟酒量不错,平时确实没在怕的。不过晏若愚刚才那下马威一激,她有点怂,又有点隐隐的兴奋。 听说兰州小伙儿喝酒都猛,要喝就要一桌子撂翻,那是她一个丫头能喝过的吗? 大写感叹号! “没事儿,就是让你体验一下,不会玩太过。”晏若愚嘴角勾起来个笑,“咱们七八点去麦积山路,九点多就撤,彻底热闹起来之前就走了。” 麦积山路晚上人太多,两个姑娘加一个小伙儿,万一杠上了喝不过。 “然后去哪?” “外滩,滨河路,中山桥。”晏若愚吐槽,“桥上应该还能加个餐,老酸奶配年糕,酒就算了,麦积山路喝点儿就行了,喝太多了桥上往下看眼晕。” “白塔山就不上去了吧大晚上的。下学期再去,黄河石和葫芦工艺品就都多了。” 安令惟已经听傻了,“中山桥在哪?” “白塔山底下啊,”晏若愚瞥她一眼,“十来分钟就到西关,还能吃到热冬果。” 哦对,晏若愚又嘱咐了一句,“宗教信仰这方面你稍微注意一下,别说什么惹事儿的话。” 兰州少数民族占比还是蛮高的,小心点儿总归没错。 其实故人居就在麦积山路。 屈家这么保守的家族,居然能在麦积山路开个小酒馆儿,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在这里扯着嗓子撒野,一杯一杯摔着酒瓶子骂“你哥的腰子”,真是个令人费解却又有些奇妙的事。 君子博爱?还是别的什么。 不过晏若愚要野,就算她自己不喝只是带着朋友野,也不能让屈非厌看着了不是。 ——现在还不行。 再说了,常望宇早都打过招呼说这几天不见面了。 哎这话说的好像我真有多野似的。 晏若愚无奈,她性格里自然而然有西北人随意率性的一面,这是不可避免的。哪怕喝的是梅子酿,兴致上来了也是随手摔杯子,结账的时候再给店家补。 但她“野”的频率确实很低,一年里有个一次两次的,还仅限于在兰州野。回了白银或者去了其他任何城市,晏若愚十年都去不了一次酒吧。 这里有个缘故。 要知道,虽然兰州人把麦积山路叫“酒吧一条街”,但前文就说过了,店家基本都打的是“酒馆”的招牌。 纯喝酒的地方,干啤姜啤果啤,喝不成的喝奶啤都行,甜胚子奶茶也可以,反正得跟酒沾边儿。和调着鸡尾酒打着晃眼的光配着乐队的酒“吧”完全不同,不会有陌生人的聊骚和华尔兹。 最多也就是喝高了群架,而晏若愚从来不会在那里停留到最热闹的时候。 啧。 晏若愚一路心不在焉地想着先去哪,下了校车拽着安令惟就出了校门,等公交车。 “小鱼儿!我没零钱!公交车” “我有乘车卡。”晏若愚内心是崩溃的,“姐,求你了,放过我可爱的耳朵吧,好吗。” “你有兰州的乘车卡啊”安令惟确实没想到,“你什么时候办的也不跟我说一声,早知道我也去办一张嘛。” “没办,”晏若愚把卡翻出来递给她看,“白银的卡,升级以后能刷。” 靠安令惟默默白眼,本地人的优越感啊 兰州天转凉了。走在路上冷飕飕的往衣服里灌风。三拐两拐进了大众巷,没等安令惟把这条街看明白,晏若愚已经进了店门,忙跟上去。 “高担酿皮和灰豆子各两份!”柜台没人,晏若愚声音也不算大,但话音刚落就有个伙计扯着嗓子重复了一遍,安令惟看了一圈没找着声音出处。 伙计拿着抹布出来,看了一眼微信付费凭证,“里面请。” “不开单?”安令惟声音很小地问了一句,“小鱼儿不用拿单子的吗不会被忘了吗不会被赖” “不会,”晏若愚有点好笑,“不都是这样的吗,点单喊一嗓子,上菜喊一嗓子。” “两个高担酿皮两个灰豆子!” 晏若愚忙推了安令惟一把,“你坐着我去端。” “哎小鱼儿是不是咱们的你别端错了” “错了我跟你姓。”晏若愚消失在人堆里。 “赶快吃,别吃太饱一会儿还有羊肉。” 安令惟以为自己听错了,“啥?” 晏若愚闷声乐,没说话。 “怎么还有羊肉?你们那么能吃吗!我头一次发现你食量” 晏若愚挑一筷子酿皮直接塞对方嘴里,“吃!” 安令惟目瞪口呆,嘴里塞的满满当当又说不了话,最后选择默默咀嚼。 这一口刚吃完正打算再挑一筷子,发现自己的碗已经被晏若愚端走了。 “喵喵喵?”安令惟再次目瞪口呆,“小鱼儿我错了我不该说你食量大我还没吃饱你把我的碗还回来好么!” 晏若愚头大地拧眉,“闭嘴。” 安令惟十分不甘心地跟着三小姐出了店门,眉头紧锁一脸委屈。 “我不是告诉你了么,一个牛大肉蛋双飞,灰豆子酿皮子甜胚子醪糟子手抓黄河边儿下啤酒,留着肚子慢慢吃。” 马子禄和安泊尔名气大,不过晏若愚还是决定找家小店吃牛大碗。 “你吃面喜欢筋道点的还是软绵绵的?” “别太筋道,但别软,软了就不好吃了。” 行吧,晏若愚大概想了想,“一个毛细一个二细,辣子多些蒜苗子少些,加肉加蛋两个小菜。” 安令惟默默咽了咽口水,“这么多吃饱了下午咋办?” “下午啊,”晏若愚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羊皮筏子你敢坐吗?” 安令惟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晏若愚随手又取了一双递过来,“没事儿,把心放肚子里,三小姐在这儿呢,乖。” “滚。” 安令惟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羊皮筏子羊皮筏子羊皮筏有完没完了山东大汉的气势呢靠! 吃到最后碗里都没面了安令惟还愣着神往里戳筷子。 晏若愚叹了口气,递给她纸,“这金秋十月的,羊皮筏子确实没得坐,不过快艇还是有的。” 安令惟猛的抬头,然后长出一口气,咬牙切齿,“三小姐!你玩我呢!” “嗯。”晏若愚坦诚相待,“谢谢,你非常好玩。” 安令惟乐了,“我之前咋没发现你是个这。” “不晚不晚,我们一起住的日子还长。”晏若愚冲她挑眉,“三小姐一向如此,请多担待。” “哎”安令惟长长地叹了口气,“果然,没有什么寒风是一碗牛肉面抵挡不了的。浑身热乎乎的。” “我们兰州的牛大怎么样?” “名不虚传。”安令惟竖了个拇指,餍足。“除了毛细和二细,还有别的宽度可以选不?” “毛细c细的c三细c二细c二柱子c荞麦楞子c韭叶子c薄宽c皮带宽,”晏若愚笑了,“突然发现我自己都没能吃个遍。” “三细放在二细前面是什么鬼!”安令惟强迫症要炸,“啊哇哇哇!” “啊什么哇,”晏若愚白她,“三细是介于二细和细之间的宽度,你吃面之前做做功课吧下次。” “卧槽?”安令惟傻眼,“什么诡异的取名!我吃个面做你妹的功课!” “谢谢,不过舍妹并没有功课要做。”晏若愚莞尔一笑,“要骂就骂我哥的腰子,骂我妹的功课就太不兰州了。” 你哥滴腰子用兰州话是怎么个调来着? 烂轴罚。安令惟重复了两遍,烂轴罚。 好像不够地道? 算了就这样吧。 跟着三小姐去坐快艇。 天凉,坐快艇的人也少。好在俩人今天穿的皮实,吃的也暖和。救生衣一裹,上快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船一开安令惟就喊出来了,“要飞出去了!” 快艇尾巴埋在水里,安令惟坐的靠后,觉得自己也淹在水里,巨大的水花一波一波往人身上砸,打的脸疼,浑身都湿透了。 安令惟刚想喘口气,快艇又是一脚油门,在水中直接转了一个平角!安令惟一颗心都要跳出来——差点要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晏若愚也喊了一嗓子,“爽不爽!” 爽翻了好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爽!”安令惟喊回去,“三小姐你怕不怕!” “谁怕谁别上船!” 安令惟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跟在黄河里洗了澡似的,全湿了还有泥! “啊——”安令惟吓了一跳,快艇跟要飞似的跃起,魂都快给她颠出来了。 “靠”安令惟觉得好笑,“小鱼儿!我衣服湿了!” “脱了!” “三小姐!求抱大腿!” “不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晏若愚也跟着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下船的时候,安令惟和晏若愚都湿透了。 “三小姐,咋办。” 晏若愚打了个电话,“没事儿,我让朋友送衣服过来了。” 送衣服? 社会社会。 大佬大佬。 佩服佩服。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面前。安令惟不了解车,只能看着车窗摇下来探出一个脑袋,“小鱼儿!” 晏若愚笑,“江哥。” “你哥让我接你俩过去,直接去你房间把衣服换了。要不然你的东西,别人也不好翻。” 衣服湿透了,晏若愚忙催着山东大汉上车。 车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下了。 酒店装修得很不错。不能算气派,但确实很有感觉。非常艺术。 晏若愚跟江哥打了招呼,领着安令惟下车。刚进酒店就看着一个人,晏若愚扑过去给对方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哥!” 对方抱起晏若愚转了两圈才放下,有点无奈地摸她的头,“净瞎折腾,十月份了坐什么快艇。” “下不为例,”晏若愚拉着他走到安令惟面前,“我室友安令惟。这我哥。” “哥,”安令惟赶紧打招呼,“叫我令惟就好。” 白涅点点头,“若愚你带令惟去你房间把衣服换了,我让厨房准备姜汤送上去。你俩歇会儿再玩。” “遵命。” 安令惟直到跟着晏若愚进了房间才松口气,“什么情况?你啥时候认的你哥!” “不是那个,”晏若愚给她解释,“我爸朋友的儿子,从小一直护着我的,大家都是独生子女,放在一块儿混着养,比亲哥还亲。” “比亲哥还亲!那你还认你哥干啥!” “两码事儿,”晏若愚从柜子里取了一沓子衣服扔过来,“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我爸还有个儿子,对我来说没什么对比,最亲的也就这样了。所以我才说比亲哥还亲。可现在突然冒出个亲哥来,那能放在一块儿比谁更亲吗?一个是感情深,一个是血比水浓,怎么比。” “那你是不是觉得有亲哥了这个哥就不重要了呀。”安令惟愤愤不平,“那他不是很委屈吗,自己的亲妹妹有了一个正牌的亲哥哥。” “没,一模一样,一样重要。都是亲哥。都是亲的。” 废话,不是亲哥,能在自家酒店里给晏若愚专门划个房间出来吗! “你哥挺厉害啊,年纪轻轻就开上酒店了?” “我叔开的,我哥才学着管呢。”具体情况其实晏若愚并不清楚,只知道白叔叔是小商店起家的,最难的时候应该还找老晏借钱周转过,差点把老晏的古琴厂子也赔进去。 也是多亏了老晏这个人有口粥就能活,交铁了这个朋友,白叔叔又讲义气,要是老晏的厂子出什么问题,白家肯定也哗哗哗的往里砸钱。 挺难得的。 晏若愚这房间原来大概是个大床房,两张椅子一个小桌,房中间摆着个双人床。 身上都是泥,安令惟迅速去冲了个澡出来,换上晏若愚给的睡衣,麻溜钻进被子。晏若愚把吹风扔给她,转身进了浴室。 白涅送姜汤上来的时候,安令惟正迷糊着要去会周公。被敲门声惊醒一个机灵翻下床。 “哥?你亲自送姜汤上来?”安令惟给白涅打开门,“你是服务员?” “不是,”白涅也没觉得安令惟问的唐突,“若愚和我在这儿住又不缴费,没理由让他们跑腿。我送上来就行了。” “哇小鱼儿是不是一直这样奴役你啊!”安令惟特别兴奋,“有个妹妹挺头大的吧!” “若愚嘛,我就伺候了。别的小姑娘想当我妹妹,谁爱伺候谁伺候去。” “哈哈哈哈哈对的我们若愚还是要伺候的!” “走了,”白涅顺手抓起床上的吹风机插上电递给安令惟,“把头发吹干再睡,要不然头疼。” “谢了,”安令惟送他出去,“口嫌体直。” 晏若愚从浴室里擦着头发出来,“跟我哥编排我呢你,没用的,那就是个妹控。” “看出来了,还是个能操心的主。” 晏若愚听见白涅让安令惟去吹头发,冷不丁想起常望宇头发湿答答看她在电脑上折腾那两幅画的样子,又鬼使神差想起他早上一身汗靠着墙,特别性感。 嗯,怪不得迷妹那么多。 晏若愚喝了姜汤,吹干头发,钻进被窝和山东大汉挤在一起,“睡到两点半。下午去水车园。” 去完水车园又让江哥开车去阿西娅吃羊羔肉,安令惟嫌戴着手套不方便,直接上手撕,刚开始还小心翼翼地不让沾在脸上,后来就不管不顾糊了一脸油。 江哥转过去问晏若愚,“你没给这丫头吃午饭吗饿成这样?” 一个大写感叹号好吗天地良心!中午那顿肉蛋双飞的牛肉面三小姐真的只吃了面!山东大汉绝对没亏着! “江哥,”晏若愚清了清嗓子,“这货吃相不咋地是她的错吧,你因为这个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就不对了,嗯?” “那必须的,”江哥立刻正色道,“三小姐说的对!不能对三小姐进行人身攻击!” 晏若愚满意地点头,撕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但我还是要义正言辞地强调一下,我没有人身攻击。” “闭嘴”晏若愚抬头看天花板,真切地体会到四十五度明媚的忧桑。 “走吧,一会儿赶上高峰期就回不去了,安宁离麦积山路远着呢。” 安令惟喝着牛奶鸡蛋醪糟顺口问了一句,“什么路?” “磨叽山炉。” 好的吧。 烂轴罚是真真滴涩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掌门姑娘就是规矩 江哥把二人送到麦积山路,略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进去。晏若愚明白他的担心,拍了拍他的肩下了车。 “等等,”江哥从车窗里递出来个小盒子,“东西带上。” 晏若愚挑眉,很是戏谑地看了他半天,“我哥让你带给我的?” 江哥讪讪地笑了一下,“小鱼儿,别闹。” “没闹啊,”晏若愚继续逗他,“不知道这东西不能随便递的么,我哥让你带过来你就听啊,不知道推回去?” 江哥磕巴了一下,求饶似的看着她,“别为难我了,你再不接让旁边那丫头看见了不知道误会成什么样呢。” 这倒是,晏若愚想了想关于排长的那个乌龙,随手接了盒子,然后想了想,“你过几天,国庆假过去以后,去我们学校本部找个人。” 她把排长的名字和院系告诉他,“你去见他,问问他有什么要叮嘱的,或者直接领他去见我哥。” 国庆小长假,排长应该会回家看媳妇儿,最近肯定找不着人。等他回来再说吧——安令惟居然会以为她撩了排长,妈耶,三小姐是那样的人吗! 安令惟下车见她半天不过来,有些诧异地回头看她,咦? “咦什么?”晏若愚从盒子里取出戒指戴在右手中指上,颇为好笑地看她一眼,“我又有男朋友了?” “不是,小鱼儿!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要这么多戒指干什么!” “小点声,这么多人呢,”晏若愚懒洋洋地压低声音,“为了不把大好的时光,浪费在臭男人身上,虚度光阴呗” 安令惟愣了几秒,瞪着晏若愚的眼神十分怪异,半晌冒出一句,“那啥,冷c冷淡啊。” 咳。晏若愚非常努力地没让自己摔个大马趴。还好,叫来的那帮二愣子不在这儿。 这并不是之前那枚开口的高山流水五弦雏凤银戒。 抢眼的是硕大的羊脂玉。待凑近细看,只见那镶嵌着羊脂玉的戒托有些特别的纹样,一上一下对应,好像是两个篆体的汉字。再看戒环,也并不是个普普通通的环,而是两只鸟一左一右将身体连成个环。不过这鸟大约是象形化了,并不能十分明显看出是鸟,只是两侧的翅膀明晃晃在那里教人知道。 “这鸟也太不像了,我都没认出来,”安令惟吐槽了一句,就算忽略这两只奇奇怪怪的鸟,她还是觉得这戒指哪里不对劲儿,就找不出来在哪。 “鸟?”晏若愚忍着没让自己笑出来,“你看那翅膀,那是鸟能拥有的翅膀吗?” “不能!”安令惟大声回答她,“所以这两只鸟长的太鬼畜了!” 晏若愚抽了口气,“我求你了动静小点儿这不是鸟,是神兽白泽。” “白泽?”安令惟迷茫地看她,“那不是游戏里的么。” 对方不想说话,并向你抛了个白眼。 晏若愚进了酒馆儿,“地字号包间,谢谢。” 老板抬头,“来啦。里面已经等着呢。” 晏若愚点点头,拉着安令惟东拐西拐熟门熟路往包间走。刚到门口正碰上一小伙出来,嘴里叼根烟正打算点,看见晏若愚一下乐了。 “哟,这谁,掌门姑娘大驾光临呀,”小伙儿转身掀了包间的帘,一口纯正的兰州话飙出来,“夯客们!土匪头头子巡山来咯!” 安令惟站在门口踟蹰了一下,莫名怯的慌。屋里三男一女,晏若愚酒精过敏不作数,她一对三大概就只有被灌死的份儿。 晏若愚在背后轻轻推了她一下,“没事儿,三小姐罩着你。”声音里那点儿笑怎么听怎么不怀好意。 安令惟咬了咬牙,算了,估计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晏若愚不是还要去中山桥么,喝晕了还怎么去,栽下去喂鱼? 这边那小伙还在飙兰州话,“掌门姑娘来了,掌门姑娘就是规矩!人喝飘了,规矩不能飘!” “好!”剩下几个从晏若愚进门就站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给“掌门姑娘”面子,还是因为对安令惟的礼貌。 晏若愚从那小伙儿手里把火机抽出来,“啪”的一声给他把烟点了,顺手指了指门口,“出去抽。” 那小伙笑着敬个额手礼走了,“谢掌门姑娘。” 晏若愚转过来看了一眼安令惟,“刚出去那个,叫他方丈。”然后指了指屋里的两个男的,“左边这个秦腔,右边龙哥。” 秦腔龙哥?什么鬼称呼。 不等安令惟吐槽,晏若愚又对那姑娘抱了抱拳,“穆爷,别来无恙啊。” “哈哈哈哈哈哈”一桌子二傻笑得前仰后合。 安令惟再怎么咋咋呼呼脑子里缺根筋儿也看出来了,晏若愚就没打算好好介绍,摆明了给她看看什么叫本地的“低俗文化”。不过正对她的胃口,安令惟也学着晏若愚抱拳,“小女子呃忘词儿了小女子安令惟,令行禁止的令,唯我独尊的唯的形近字,你们可以叫我安大人,或者山东大汉!” “噗”晏若愚庆幸自己的自知之明,没在安令惟自我介绍的时候喝水。 “第一局谁开?” “废话!掌门姑娘!掌门姑娘先开!” 晏若愚并不会打牌,好在这里用牌就是比大小喝酒。晏若愚一扬眉,“穆爷,赏个脸,给在下把牌洗了呗。” 穆爷扫视一圈地上那几扎啤酒,最后从桌子上拿了一罐小的,一掰喝了个干净。把易拉罐往地上一扔,开始洗牌。 安令惟目瞪口呆,这姑娘从开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但是眼神特别嚣张,一副要放翻这一桌的架势。 方丈从外面进来,在晏若愚面前摆了几罐奶啤,“你们吃了羊肉来的,甜胚子太凉了。” “多谢,”晏若愚睨他一眼,“长进了啊。” “哎呦喂,”方丈那双小眼睛一下子笑没了,“哎呦喂哎呦喂,我这个时候是不是要说,那得是掌门姑娘抬举的。” “啧,方丈也有自知之明了,”龙哥一脸鄙夷地咋呼起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一桌子人聊了个天南海北,穆爷虽然一言不发,但能看出来她一直在听。龙哥喝兴奋了,冲着安令惟喊,“安大人,知道方丈为什么叫方丈么!” “因为他秃!”安令惟也喊回去,“发际线!” 晏若愚看了看方丈十分浓密的“秀发”,为方丈感到憋屈一秒钟。 方丈无语望天,最后默默干了罐啤酒,默念“他们瞎他们瞎他们瞎”。 龙哥继续吼,“方丈会讲相声!会变魔术!阳台上养了几十只泼泼天天拎出来溜!方丈心理年龄一百一,最喜欢过双十一!” “你还记得方丈阳台上的几十只泼泼都叫什么名字吗?”方丈淡定地看着龙哥,“用你那拯救了全宇宙的记忆力想想” “我知道!”龙哥继续吼,“叫一只鸟!方丈养了一只鸟!” 安令惟一把拽住晏若愚,“哇啊啊真的吗!” 什么真的吗?晏若愚一头雾水,什么? “方丈养了几十只泼泼都叫这个名字吗!一只鸟!”安大人两眼放光,“方丈!敬你有颗团结一致的心!几十只泼泼,永结同心!” 晏若愚开始后悔她到底为什么要把这么两个智商掉线一个比一个适合拐卖的人叫在一桌酒上? 安令惟就不用说了,龙哥平时人际关系处理的挺好,一碰上熟人就露馅,一沾酒就大脑当机这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吧! 秦腔凑过来,“小鱼儿。” “嗯?”晏若愚摁了摁眉头,“什么?” “让店家上几个菜,歇会儿再喝,你看那俩,快飘了。” “嗯,你看着办。”秦腔办事儿大概是这帮人里最靠谱的,晏若愚让他看着点,顺口问了几句工作的事。 高中同学最后考到了兰州的,基本都能听晏若愚几句话。一方面,晏若愚本身是个让人服气的主。上学的时候学习好,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乖的像个奶娃娃,也不知道在背后干了些什么,一觉醒来学校里那几个刺儿头突然就对她服服帖帖的,整个高中三年学校里风平浪静,一度令人十分费解。另一方面,这帮来了兰州的姑娘小伙,借着晏若愚的力去白家酒店里挣些零花钱,或者搭着白家的线去别的什么店里当学徒,就算晏若愚帮不上,白涅总能帮得上。 在大学期间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许大学毕业也可以——所以晏若愚格外的受人欢迎。 反正这一声“掌门姑娘”,最早是白家的人偶尔叫着,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朋友是朋友,交情归交情,服气也是真服气。 晏若愚闲得无聊,正在想早上收起来的那两张图纸,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来电显示江哥。 晏若愚皱眉出了包间门,出什么事了吗。 “喂,江哥?” “小鱼儿你现在能不能过来一趟,你哥不在这边出事儿了。” “稍等一下,”晏若愚往包间里面看了一眼,“方丈,我有点事儿出去一趟,你看着点儿别让玩太过,一会儿带着他们去中山桥那边走走,我晚点过去接人。” “行,九点左右我就叫他们走了,”每次喝完酒去中山桥上走走是个传统,方丈了然,“你忙你的去,我看着呢。” 晏若愚点头出了包厢继续通话,“我现在过去,你跟我说怎么回事。” 晏若愚拦了辆出租车听江哥在电话那头倒苦水,“前段时间常望宇来兰州了你知道吧,在咱们酒店登记了个房间,一直也没住,被他的粉丝扒出来了之前动不动有粉丝跑过来蹲人,少爷处理的还挺利索的本来没啥事了,谁知道今天常望宇突然来了,就带了个口罩我都能认出来别说粉丝了,也没带个保镖,好像心情不太好还喝了点酒,走路都打摆子” 常望宇? 出门就带个口罩就上街浪去了? 还心情不好喝酒了? “小鱼儿?小鱼儿?” “昂我听着呢,”晏若愚咳了一下,“他怎么来的?” “走着来的啊!天还挺亮的他就走着来,路上应该也没被谁发现,但是咱酒店门口有人蹲着点等呢,那几个女的在大厅里撒着泼不走,保安也不敢真上去往外拖” “常望宇人呢?” “躲那边卫生间去了。” 靠晏若愚气结,也不嫌那味儿难闻!这真是喝醉了吧?躲自己房里别出来一会儿不就没事了,躲卫生间里人家不得在门口守着? “叫几个保安过去,从卫生间把人领出来,然后上专用电梯直接送到我那儿。五分钟我就到了。” 司机正打方向盘,冷不丁斜蹿出个人,一脚刹车下去出了一身冷汗,气急败坏地骂,“转弯子着捏——” 晏若愚被颠了一下,又听着这句心急火燎的抱怨,突然反应过来司机师傅以为她很急,“师傅您慢点开,不急。” 不过五分钟内晏若愚还是妥妥到了酒店门口。 她先没进去,站在外面给江哥打电话,听到接通就挂断了。 江哥走出来,“小掌门姑娘。”他看到晏若愚扬了扬手上的戒指,改了口。 “掌门姑娘是谁啊。”晏若愚低下头转了转戒指,声音不大。 江哥突然反应过来,“董事长。” 晏若愚点点头,“记着。”然后转身从后门进酒店,直接去了自己房间。 看到站在门口的常望宇,晏若愚吓了一大跳,“你怎么没进去?” 常望宇没说话,就盯着她看。感觉好像真的情绪不太对。 眼神里那种悲伤令人无法忽略。 “你房间,我不方便进去。”常望宇低头看着地毯,声音有点闷,“不好意思,给你们惹麻烦了。” “没事儿,进来吧,”晏若愚刷卡开了门,“平时没人住,没啥东西。” 不过晏若愚看到床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还真是忘了她带安令惟来换过衣服。 她回头跟常望宇说,“你还是先出去一下吧,我换件衣服。”顺便化个妆。 常望宇毫不犹豫就出去了。 晏若愚飞快地从柜子里翻出一套休闲款白色小西装,随便搭了一下不让自己显得太正式,然后擦粉底涂口红,眼睛顾不上化妆了只好戴墨镜——好了,糊弄事儿应该不会太难。 晏若愚打开房门,看着一脸呆滞的常望宇,指了指房间,“我先下去看看,你歇着吧。”然后蹬着高跟鞋飞速消失在常望宇的视野里。 常望宇眉头一皱,晏若愚这也能算她口中的“普通学生”? 晏若愚乘电梯到二楼,然后踩着高跟鞋走下来,在前台小姐姐惊诧的目光里貌似无意地扬了扬手。 江哥立刻声音很大地喊,“董事长!” 两位前台立刻跟着打招呼,“董事长好。” 晏若愚戴着墨镜踩着高跟鞋又化了妆,不仔细看被蒙了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毕竟年龄小,那几个闹事的私生饭皱了皱眉,心照不宣地感觉哪里不对劲。 但晏若愚没给她们反应的时间,直接对江哥拉下脸,“保安解决不了你就没办法了!一个月五位数的工资白拿?” 江哥从善如流立刻认错,语气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无奈,“这几位” 晏若愚打断了他,“去跟法务问问,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江哥一愣,“是我马上” 那几个粉丝显然还在状况外,并没有听懂“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是什么意思。 这样不行对手段位太低听不懂威胁晏若愚从中指上把戒指取下来,颠倒上下又戴回去,然后踩着高跟鞋两步走到那个带头闹的拿着手机一直拍视频的女粉丝面前,突然上手抬起来她的下巴。 她没用劲,但那女粉丝没反应过来,被吓住了。 晏若愚松开手,拿手背轻轻摩挲着她的脖子。 那上好的羊脂玉在她颈动脉上挨着。 对方突然就变了脸色,双腿打颤。 晏若愚满意地点点头,“手机给我。” 她哆嗦着把手机递给晏若愚,晏若愚没接。 她抬起头想看清晏若愚的表情,可是巨大的墨镜遮住了晏若愚的眼神,她看不到。 晏若愚偏过头看其他的几个人,她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也哆哆嗦嗦抖个不停,“我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习惯,也看不惯那种人。所以” “所以,”晏若愚笑了一下 ,“麻烦各位了,格式化吧,方便我们的人检查。” 晏若愚笑着看这几人一脸咬牙切齿却又手忙脚乱地格式化手机,手背还是轻轻地在那女粉丝的脖子上划着,“我听说常望宇今天来了?” 江哥盯着离他最近的那个挺瘦的女人,声音压低,“想好了再说!” “没来没没没没来!常望宇没来!” “那是,”晏若愚把手从人脖子上拿下来,转过去问江哥,“法务呢,闹事的能告么。” 江哥把最后一个人的手机扔回那人怀里,“还不走是打算吃官司吗!” 之前那带头挑事儿的女人逃命一样跑出酒店。 剩下的几个一拥而出。 晏若愚一把扯下墨镜跌坐在沙发上,“我靠,我都能去演黑社会大姐大了!” 常望宇从拐角处走出来,“久仰啊董事长。” 前厅众人哄堂大笑,晏若愚瞪他,“你还好意思提。怎么下来了?” “想看看你是怎么解决的。” 常望宇的眼睛一直盯着晏若愚刚换的那身衣服看,晏若愚知道,以常望宇的出身,骗他说这些是山寨货大概骗不过他,索性大大方方让常望宇看。 “上楼吧,”晏若愚从沙发上起身,“聊聊。” “什么?” “都行。你今天为什么来,为什么不高兴,或者,”晏若愚瞅了瞅自己这身衣服,“你想问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少爷别闹,多大了还撒娇 常望宇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 他并不习惯这么直白的戏码。晏若愚的目光从自己的衣服转移到他脸上,对上他的眼睛,嘴角勾起一点笑,“怎么,只想问不想答?” 晏若愚轻笑了一声,洞悉一切似的,朝着楼梯方向走去。她从常望宇面前经过时,压低声音c放缓语速,吐字十分清晰地说了句,“不会是不好意思吧。” 那声音挨的太近,还未散去的笑意在常望宇耳周泛起一阵酥痒,溟濛水雾一般裹挟着一点潮湿钻进毛孔,直一路痒进了心里。前厅富丽堂皇的壁画和晕黄的灯光营造出一种略不真实的氛围,让常望宇觉得酒劲又上来了,晕晕乎乎的。 常望宇像吃了一记重击似的下意识跟着晏若愚走,呆滞的目光无处可去一般落在她衣服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晏若愚大概吃饱了撑的,没乘电梯,领着他一层楼一层楼往上爬。 ——或许是想给大明星一个缓冲? 呵。常望宇从头脑发热的状况里冷静下来,后知后觉地感慨了一下晏若愚的调情段位。 她让你知道她在撩你,也让你知道这就是个玩笑别当真——她霸道总裁式若即若离地调侃着身价过亿的常小少爷大明星,常望宇反而没见过世面似的心烦意乱。 事实是常望宇本来就没见过世面。 他出道时还不满十二岁,爆红时还不过十五岁,十五岁他的社会地位就从小少爷转向大明星。从前的纨绔生涯还没来得及教会他怎样凭借个人魅力赢得女孩子的崇拜甚至爱慕,过早到来的明星身份就要求他做一个时刻在异性安全距离之外的优雅绅士。细细想来,他常望宇这短短的十八年人生,曾令几千万女性花痴尖叫心动过速,却从来都是摆出来的花架子——真枪实弹,哦不,真情实感地让他去撩小姑娘,结果大概也就是他现在这个样子。 脚底打滑目光呆滞面红耳赤不好意思,说错了,这是他被人家小姑娘没什么真情实感就随随便便撩了一句的样子。 常望宇抬头仰望四十五度角感受了一下明媚的忧桑。 丢人啊 晏若愚大概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禁逗,这都要到五楼了常望宇还魂游天外。又上了几层楼,直到走到晏若愚的房间门前,眼看着晏若愚就要领着他走进去,常望宇才跟突然回魂似的浑身僵硬起来。 晏若愚戏谑地瞥了他一眼,开了隔壁办公室的门。 重要东西反正也不在这屋子,这就是个领着合作伙伴喝茶的地方,合适的很。 晏若愚看了看表,“要聊可得快点儿,一会儿还接人去呢。” 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变了。 晏若愚诧异地抬起头,“嗯?” 她能感觉到常望宇今天格外烦躁。毕竟之前就是心情不好喝了酒,又加上后面这一通折腾,不由得有点担心,“你怎么了?” 常望宇不答话,只是盯着她看,“接什么人?” “一个朋友,我带她体验一下这边喝酒的文化。等他们喝差不多了,我去中山桥黄河边接人回来。” “他找不着路?” “不是本地人。况且我带出来的,本来中途离席就不太好,要是再不去接,出点儿事就不好了,”晏若愚觉得有点奇怪,这是礼貌吧,他怎么会这样问,“有什么问题吗?” 常望宇轻声嘟囔了一句,晏若愚没听清,他只好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他不靠谱,成年人了还要小姑娘去接。” 呃是错觉吗?为什么要这个赌气的语气? 晏若愚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有人说同龄男生会比女生心智晚成熟一两年,又觉得常望宇今天喝了点酒整个人都傻乎乎的,莫名萌。 她一时没忍住,伸手在常望宇脖子附近的短发上摸了摸,声音也无意识地放软,哄小孩一样哄他,“那成年了也是小姑娘呀,不能放她大晚上在外面乱跑。” 说完晏若愚也愣了。 她迅速把那只作怪的手收回来,看了看手上的戒指,庆幸了一下没给常望宇划出伤来;又低头瞅了一眼自己这身衣服。 是这身装扮和今晚的身份来回变化让她产生了一种上位者的保护欲吗?常望宇就算再萌那也是个一米八的小伙子,她为什么会做出这么丢人的举动! 呃 三小姐现在十分后悔在大厅里撩闲的那一句。 掌门姑娘现在十分嫌弃自己这从上到下的一身装扮。 然而常望宇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尴尬,眼睛一直盯着晏若愚刚才没管住的那只手,像是要瞪出两个窟窿眼来。 晏若愚欲哭无泪,刚想道个歉说不好意思刚才冒犯了,突然听常望宇冒出一句,“再来一下。” 靠! 晏若愚十分震惊! 这宝贝儿现在不会还没酒醒吧没酒醒! 正常人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老子又不是他女朋友! 那也不合适啊刚才在大厅不是挺正常的么!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正常女生也不能那么摸男生头发的吧! 呃刚才是意外! “再来一下。”常望宇一双桃花眼晶亮晶亮地盯着她看,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 晏若愚只得硬着头皮把手凑过去,还不忘把戒指取下来放在一边,心想,“这货是报复呢吧!” 常望宇不满地吐槽了一句“敷衍”,却再没纠结这个“摸头杀”的动作,手里已经拿上刚才那枚戒指,然后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带刀诶!” 他抬起头,“我就知道这个戒指肯定有机关!” 晏若愚一瞬间感觉这个惊喜的笑特别软,软敷敷奶敷敷的,特别可爱。克制了一下,又回想起刚才常望宇说“敷衍”那个委屈的语气,果断又伸手在他头上揉了几下。 常望宇跟只被顺毛的猫一样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哎小天王,”晏若愚把戒指接过来给他示范上面的机关,“你们男孩子是不是都这样,表面上人模人样穿着白衬衫装成熟稳重,心里住着个小男孩儿?” 常望宇认真看了看戒托上的两个字,一上一下分别写着“白”和“泽”。大概是为了防止误伤,动了开关以后,刀从戒托下露出来,刀刃是朝着“泽”字的方向的,也就是说,如果上下没戴反,刀刃出鞘其实会朝着指根方向。 所以晏若愚之前在前厅特意把戒指取下来又戴回去。 常望宇伸出手指在刀刃上摩挲了一下,“哇哦我们这种心理年龄三岁半的小男孩儿连没开刃的刀都不能玩呢。” 晏若愚乐了,“我又不做白家的掌门,这刀开刃干嘛。也就吓唬人吧,我平时也不惹事。” “你当然不做白家的掌门,你可是,”常望宇懒洋洋地倚在沙发靠背上,“董事长——” “没完了你,”晏若愚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 常望宇不太想说,最后不甘不愿地问她,“你早上是不是生气了,就直接走了,小企鹅也不回我。” 晏若愚一愣,没回么? 她好像是没回来着 “不是就那么点事儿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常望宇没说话。 晏若愚突然有点惊讶,“你是不是” 早上她说什么来着。 她说自己就一普通学生,有什么想法什么设计稿要做出成品不现实。 然后她回小屋里,又回了学校,还偏偏恶作剧没回常望宇的消息。 结果常望宇以为她生气了。 之后他不管不顾地喝醉,晕晕乎乎地带个口罩就跑来酒店还被私生饭堵了。 晏若愚仔细想了想,常望宇在某影学表演。他是已经成名并且实力不俗的人,肯定会遭到来自同学的各种各样的审视——某影,进去的都是有钱有势要搏出位的,这些人里,有的人会嫉妒他与生俱来的天赋和在音乐上不容置疑的才华,会嫉妒他小小年纪功名成就,也会明里暗里逮住机会酸黑嘲。 往前数一两年,高中的时候大概能好点儿,没有人以红为目标,可能会羡慕,会想往他面前凑。 那再往前数几年呢? 在他出道之后满世界参加选秀的那些年里。 在那个身边的孩子都还年幼无知的时光里。 由于某些不知名原因,常望宇上的是普通学校,流言八卦无孔不入,这些人多多少少听说过常望宇有一定背景,会恶意猜测他身份不正,会对他上选秀节目的行为嗤之以鼻,还会有意无意地与他划清界限——我们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跟你不一样——来自小孩子的伤害,往往是攻击力最大伤人最深的。 晏若愚突然就心疼了。 她想起上次与屈非厌兄弟二人的那顿饭,常望宇也是听见话头不对就及时救了场,还顺带判断出事情的前因后果,甚至分析了屈非厌可能会有的感情。 她不知道在常望宇并不长的人生轨迹中,经历过多少类似的恶意中伤,才会敏感至斯小心至此。 一个富贵人家的孩子,本就应该早慧,应该拥有与年龄不符的聪明,或者精明。这是自古以来上位者对子女的压迫——虽然结果往往不如人意。 可是当富贵人家的子女被父母从这个怪圈中刨出来移植进贫寒子弟生长的土壤——却仍然会碰上诸如此类这样那样的不如意。 晏若愚一时半刻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心头有些堵,最后憋出一句,“下次心情不好别喝酒了,你嗓子不能沾这些。” 常望宇看出她为这事自责,却也不想听她问小时候那些破事儿,话锋一转,眨巴着眼睛,“所以董事长,您也不是个普通学生啊。” “这店真不是我的,”晏若愚下了这个台阶,“我也没什么管理权。不过像今天这种情况,我哥我叔都不在,我说话能顶事儿。” 这戒指算是个凭证,白涅的一枚是墨玉麒麟。晏若愚生而失母,晏桓一个人带着嗷嗷待哺的小丫头束手无策,还是白涅的母亲何谨将晏若愚接来扶养。 晏桓是个能力突出斗志不足的主。年轻时辗转去过许多地方,做过很多事,晏若愚小的时候,家里也称得上富足。但晏桓心不在出人头地,对钱财也不是贪心不足,时常是做事正到风生水起时就抽身离去闲云野鹤,待无聊时又东山再起。去南疆贩玉,去云南赌石,在地摊上淘来老东西去拍卖穷困潦倒的时候就去给人写字作画弹琴,最富裕的时候把钱一股脑都投进了白家酒店,帮着白一献把酒店做出个样子来,白一献又帮着晏桓开了古琴的厂子。 自古商人重利轻义,可也不尽然。 白家酒店有晏若愚的股份,占比不多,有最初晏桓投资的一部分,也有一部分是白一献给晏若愚的零花。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毕竟白家给晏若愚的股份,晏桓也会毫不吝惜地拿出等价乃至更多的股份给白涅——这就是个以防万一,万一哪边运营出了问题,保证两个孩子手里都有一部分钱能用,至少衣食无忧。 晏桓办厂时就没打算做大做强,只为手里有个事儿干,以及挣点饭钱。那古琴厂子其实更像个工作室,将大师们请来斫琴,通过固定渠道进入各地琴行琴坊,在各社交平台上接受定制,不批量c不催工,没人能干涉大师们的意志。斫琴是个不能急功近利的事,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晏桓生性没什么贪念,恰与自古以来正统的君子之道相符合,竟吸引了不少志同道合之人来此,有手艺的凭手艺吃饭,一无所知却有兴趣的拜师学艺,工作室没那么多阴沟里翻船的腌臜事儿,这些年倒也算平稳。 但白一献做的是酒店,不得不面临一些同行之间的竞争,要想不争不抢安安稳稳做生意是不现实的,时常得往商界的圈子里走。 晏桓当然明白“往圈子里走”意味着什么,这里面诸多不便,有些场合必须得有些儿女亲家的关系。所以晏若愚作为何谨手把手带大的孩子,对外也是白家小姐的身份——只是这么说着,白一献不可能真拿晏若愚的婚姻和幸福下什么赌注,一则这不是他的处世之道,二则晏若愚的财产和人身自由并不受他限制。 白一献觉得叫什么“董事长”“老总”太拿大,容易招惹什么不应该的是非,所以一直自居“掌门”。等到白涅成年,白一献亲自把墨玉麒麟那戒指送去给刀开了刃,算是让他接手酒店——只是学着管理,从经理到前台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后来就“掌门少爷”的叫,连带着“掌门姑娘”的称呼也一起传开了。 晏若愚自己其实很看重“瓜田李下”四个字,所以她自己那枚羊脂白泽的戒指她很少戴着。但白涅不管,拿到实权第一件事就是去把晏若愚学校那几个混混解决了,保证掌门姑娘的安全并且替掌门姑娘立威宣传,让晏若愚一度十分无奈。 再后来,高考完来了兰州的这帮姑娘小伙就更不用说了,四舍五入都算是白家的人,每次但凡晏若愚要去,白涅就非要江哥把戒指送过来,以防万一嘛,不许灌晏若愚酒,不能做让晏若愚不爽的事。 还有,如果酒店出什么事,而白一献父子都不在场时,让晏若愚能镇的住。 白泽。 常望宇听的一愣一愣的,“那你是不是就叫这个名字,白泽。” 晏若愚没说话,算是默认。 晏桓是个没正形的,自从把她送到姜祈那去学舞蹈,就一直“三小姐”“三小姐”的嘴欠,时间一长家里人都跟着调侃,加之“白泽”这个小名的来历很多人不知道,久而久之便叫的少了。 平心而论,晏若愚还是很喜欢这个名字的。白泽辟邪驱鬼逢凶化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过去晓未来,可以说是期望值十分之高。晏白泽。 常望宇“哦”了一声,觉得又没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又拖长音“哦噢——”了一声。 “哦什么噢,”晏若愚看表,“你自己待会儿,我去接人。” 常望宇沉默地看她,不说话。 “或者你也想去?”晏若愚想了想,“大晚上的,咱俩一块儿出去,会不会有狗仔拍啊?” 常望宇不说话,隐晦地看了看门口。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呃。 晏若愚无奈,“想去你就说,别老让我猜,又不是不让你去。” 常望宇:“我同学都不愿意跟我出去。” 哦,会被跟拍,会被私生饭堵。 “去去去去去一起去,”晏若愚一个头十个大,去就去别一言不合就撒娇好么。 跟昨天晚上那个侃侃而谈分析屈家兄弟的人,一点都不一样。 跟前天晚上那个两眼放光花痴戚氏循的人,也一点都不一样。 其实真正打交道还不到三天,虽然他俩在舞蹈上异常合拍,但晏若愚还是时常感到恍惚,这个人是个明星,名气挺大潜力无穷的那种。 反差太大了。 晏若愚去换了身衣服,常望宇默默取出口罩戴上。 晏若愚想说你戴着口罩别人也能认出来,又不想扫他的兴,想想大晚上的也就算了吧突然想起昨天下午他俩和屈非厌走的那一路,冷不丁吓出一身冷汗。 “没事儿,”常望宇看她欲言又止,估摸着说,“没认出来。被认出来一般会有路人和私生饭来堵,但狗仔好像没怎么跟过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年纪小,拍不着劲爆的料,不想白费时间。 也有可能是常望宇皱眉,应该不是吧,爸爸不是说,让他洁身自好么,如果狗仔拍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第一个失望的人应该就是爸爸。而且如果爸爸出手去拦狗仔的跟拍,常望宇出身豪门的消息就会不胫而走,他过着寒门子弟的生活c又在少年阶段过早走红网民脑补成瘾,对常望宇而言伤害只会更大。 江哥把车停在中山桥下,晏若愚和常望宇却谁都没动。 已经十月的西北,六七点钟便凉飕飕的,这会儿凉意正浓,晏若愚看常望宇一眼,“你酒劲过了么,过了就别下去了。” 常望宇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下了车。 晏若愚莫名其妙,只好跟着他上桥。 一起喝完酒来中山桥走走,好像是晏若愚他们这群人的习惯,从中山桥过去,在白塔山底下躺尸。 其实刚喝完酒,风一吹只会觉得头晕,但这帮人好像就喜欢这样,被黄河边儿的风吹的晕晕乎乎,身上冷的像冰疙瘩,肚腹中却是暖的。 这滋味并不怎么好受,但很爽。 晏若愚看到那几只胡喊瞎叫的熊孩子,迅速辨认了一下山东大汉有没有走丢。确定人没丢以后,晏若愚回头看常望宇,发现他已经停下脚步,很自觉地没有跟上来。 晏若愚觉得他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方丈和秦腔都没喝多少,两人把龙哥弄回去没啥问题。晏若愚让江哥把穆爷送回家,山东大汉送到酒店,然后过来接她。 江哥没问她为什么,送人去了。 晏若愚走到常望宇面前,“赏个脸吧大明星,陪我看看黄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要表白麻烦快点 月光下,常望宇静静地看着晏若愚,没说话。 他知道,晏若愚为什么改了主意,大晚上的突发奇想要看黄河。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抱了抱她。 这是一个很短暂的拥抱,像江湖再见的老友相逢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晏若愚甚至没感觉到常望宇的体温。 常望宇朝桥上走去,“不是说要看黄河?” 中山桥不通车,晏若愚倚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看他,“我觉得”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套近乎似的,不咋高明。 “觉得我好看可以直说,扭扭捏捏,”常望宇突然想到军训拉歌时常吼的一句话,莫名应景,轻轻浅浅笑了一下,声音很低地补完后半句,“不像样。” 扭扭捏捏不像样? 晏若愚脚底一滑,觉得一定是桥太高了,看的她眼晕。 她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哦。 “我们是不是” 晏若愚停顿了一下,她怎么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常望宇斜着眼看过来,目光似笑非笑,像是非要她说出个一二三来。 算了。晏若愚纠结了一下,“没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常望宇蹙眉,“你这吞吞吐吐的活像要表白,不说全了就是在浪费我感情。” 晏若愚瞠目结舌,巴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啥?” “说清楚,”常望宇好似没看见,轻佻地勾唇,“不然我就当你默认了。正好,我们这少爷出身的人,是该谈个对象,不然万一我爸一高兴给我定个商业联姻” 常望宇歪头看了看她,停顿了一小会儿,声音很轻地接上,“我不就亏了?” “你爸要是真想商业联姻,你谈不谈都没用。” “所以你默认了?” 默认个辣子,晏若愚连白眼都欠奉,“我就觉得跟你跳舞特别合拍,问问小时候是不是在师父那儿合过舞?” “没有,”常望宇想也不想,“师父带上你那年我都练了六年舞了,怎么合?要合也是我单方面带你。” 诶?不对吧。 晏若愚问他,“你四岁就跟着师父练舞?师父说是同时带的咱俩啊。” “师父告诉你的?”常望宇挑眉,“你听错了。” 晏若愚还想反驳,她偶遇常望宇那天还跟师父提到来着,师父并没有否认常望宇十岁才跟她学舞的事情。 “你是天生的柔韧性好,正常的孩子哪有十岁才压腿拉筋的?何况我是男生?不过,”常望宇说,“见过。” “什么见过?”晏若愚有点懵,“你带过我?” 常望宇想了想,“不是,我跟你同岁,师父再怎么偷懒也不能让我带。见过是没错的,年纪小,你应该是不记得了。” 常望宇问她,“你记忆力好么?” “挺好的,”晏若愚不明所以,“我高中过的特别轻松,虽然算不上过目不忘,但记忆力特别占优势。学语言也是因为这个,记得快,没压力。” “记什么都快,还是有记不住的?” “图像我记不住,”晏若愚有点丧气,“我虽然喜欢画画,但记不住,我要画东西就得提前写纲要,哪儿放什么,要不然画一半就想不起来构图了。所以就” “没参加艺考,”常望宇接上她的话,“你高中的时候短板是地理,因为你虽然背的会大气地壳环流的原因却记不住图,看见那图再熟悉也想不起来哪是哪,走到大街上会迷路,不太熟的朋友一年不见就想不起来长相嗯?” “嗯,”晏若愚无比郁闷,“我上高中的时候,上学走路线一,放学走路线二,有一回放学,跟朋友一起多绕了一点儿,结果在路线一的某小区里迷路了。” 看看,多鬼畜的迷路方式。 “还有军训的时候,”晏若愚继续郁闷,“中午和晚上解散的地方不一样,中午解散了去一食堂,晚上解散了去二食堂,结果晚上吃完饭能找到宿舍,中午就找不到,大太阳底下一圈一圈兜着转,一直到军训结束我才知道那不是同一个食堂。” 常望宇低笑出声,决定原谅她对自己这张帅脸毫不犹豫遗忘的行为。 回到酒店,安令惟还没睡着,看见晏若愚回来,迷迷糊糊地笑,“小鱼儿三三,猜我碰见谁了排长领着个姑娘挺好看没在你这树上吊死” “嗯,”晏若愚心想,“知道我和排长没关系了就好,诶?排长这次是把女朋友接这儿来过节的?”她洗漱完给安令惟揶了被角,出去跟江哥发了消息,让他安排一下,明天就去本部校区找人。 早上醒来,晏若愚想着要带安令惟去白银,但是得跟常望宇打声招呼,要不然他又得以为哪句话没说对惹她生气了。 诶这少爷也真是的,生气就生气了呗,这世界上那么多小姑娘,一个一个都得顾及到,早累死了。 结果晏若愚催着安令惟起了床正打算下楼去吃早餐,一开门看见走廊里那张熟悉的脸,吓的一个趔趄。 张口就训,“你疯了吧!口罩怎么不戴!” 常望宇被她训的有点懵,“啊哦我戴上你等一下。” “常望宇?”安令惟从房间里走出来,“你是常望宇吗啊啊啊啊啊啊你是常望宇给我签个名行吗合个影也行合个影!” 常望宇还有点懵,但他刚才看到安令惟从晏若愚房里出来,立刻反应过来是晏若愚带来玩的室友,马上摆出被求合照的标准姿势,摘了刚戴上的口罩露出一个乖乖的虎牙笑。 “啊啊啊啊啊啊我偶遇了常望宇!碰上常望宇了小鱼儿!小鱼儿!” 晏若愚颇为无奈地看常望宇一眼,让你不戴口罩乱跑!然后一把拉着安令惟就往下走,“我不瞎我看见了,你再吼两声常望宇今天就别想从这儿走出去了。” “诶?”安令惟想起什么似的,像审视犯人一般盯着常望宇,“这两层不是闲杂人等免入么,你咋上来的?” 晏若愚一时不知道为什么安令惟的智商在不该上线的时候上线了。 她清了清嗓子,不太明显地转移话题,“非内部人员免入,不是闲杂人等免入。” “有区别吗?”安令惟纠结了两秒钟,“这不是重点好吗!常望宇,你上楼是找小鱼儿她哥的吗?” “啊?”常望宇一头雾水,“非厌哥” “不是他,”晏若愚深吸了一口气,“是掌门少爷。” 常望宇突然反应过来,“啊不是我找若愚的。” “卧槽?”安令惟猛的转向晏若愚,“你认识常望宇?你怎么从来没提过!你认识他你早说啊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真的明星呢!” “你今天不是见到了么,”老实说,晏若愚并不太想让其他人知道她认识常望宇,甚至她并不想和常望宇这种公众人物有什么交集,毕竟那不是个简单的圈子,里面的人也不会是简单的人,“我们认识不久。” 常望宇点头,“嗯,没几年。” 什么鬼!晏若愚瞪他一眼,在安令惟扯着嗓子用感叹号提出疑问之前抢着解释,“不不不不你别听他瞎扯我上次去看师父的时候碰上的!” 常望宇没反驳,笑了一声算是默认。 安令惟半信半疑地“噢”了一声,摆摆手,“艺人行程保密,应该的。” 晏若愚如蒙大赦地忙不迭点头,还没来得及庆幸安令惟开窍了一回,就听安令惟继续说道,“当红艺人消失后首度露面是来见相识多年的异性好友,若愚怕被人肉,理解的理解的。” 晏若愚差点从楼梯上栽下去。 常望宇没绷住笑出声,眼疾手快地把她捞起来,三两步转到前面去了。 晏若愚看着某个写满了“幸灾乐祸”和“心情不错”的背影,非常想把安令惟的脑袋卸下来挤一挤里面的空气。 晏若愚领着二人去了包间落座,顺口问常望宇,“那你回师父那儿练功?” “不练,”常望宇一口否决,“晚上练一会儿就行了,我要放松肌肉,累死了。” 安令惟好奇得不行,“你一个唱歌的为什么放松要肌肉?还是某影的表演老师要求的?” “表演老师要求的,”晏若愚警告地看了常望宇一眼,“辛苦。” 常望宇无所谓地笑笑,顺着她的意思点头,“嗯。” “那你俩是怎么认识的?小鱼儿的师父不是教舞蹈的么,你为什么要去她师父那儿。” “我和若愚有个合作,”常望宇笑着说,“我演唱会缺一个伴舞,师父让她去。” 安令惟还想问,又觉得要在大明星面前保持形象,决定钻空子去问晏若愚。 “那你今天有什么安排,”晏若愚又问,“我和令惟要回白银,你” “我也去,”常望宇抢着说,“好久没去了,我去走走。” “你去过?”有点出乎意料,晏若愚问他,“白银?” “嗯,”常望宇想了想,“十来岁的时候去过,小城,我记得那个什么山什么寺” “什么什么寺?”晏若愚没反应过来,“寺庙?” “不是,我记得那个山在一个叫什么寺的地方,但是那儿并没有寺庙,有铁路” “八八四,”晏若愚听明白了,“那不是什么寺,那是抗战时期重工业项目的代名称,就是西北的铜加工厂。” “太久了,记不清,我记得是在一个山里,有一个废弃的绿皮火车头,周围有很多媒,黑乎乎的。” “绿皮小火车啊,”晏若愚像想起什么似的,“其实那条铁路现在应该还在用。我们白银啊在建市之前,就只有白银公司在管,白银公司的学校,白银公司的医院,白银公司的矿工上下班乘坐的小火车” 白银公司的矿工上下班乘坐的小火车是铁路系统淘汰下来的车厢,停靠在铁路旁也没有专门的站台,这大概是目前整个我国最后一条仍有蒸汽机车正常运行且牵引客车的铁路。 “我们白银这些年,铜都挖完了,”晏若愚有点心酸,“这才多少年,她为国家的发展做出了贡献,还没来得及发展就资源枯竭了,可是这些人,只记住了那个案子,就去诋毁,去谩骂” 晏若愚很无奈,“地域黑一波又一波,说什么警方无能这么多年都没放弃破案其实我们的治安很好,我上高三的时候,十点半下课一个人走回家什么事都没碰上过” “一个人走回家?”安令惟很惊讶,“你为什么一个人走回去!不怕” 安令惟突然不说话了。 好像是得一个人走回家。 安令惟小心地看了晏若愚一眼,晏若愚没抬头。 晏若愚突然说,“我不让老晏来接我的,他不知道我晚上有夜自习。” 其实晏若愚的眼角并不湿,声音也没有很不对劲,但这种“好像没什么”的感觉本身就令人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在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安令惟看来尤为明显,她咬了咬唇,“要不然咱们别去了吧。” “那哪行,”晏若愚抬起头,没事人一样说,“哪有刚上大学就不回家的,忘本。” 她看向常望宇,“建了新的人工湖,新的图书馆,新的公园我们厂原来也是有自己的公园的,破产以后在厂区搞房地产来着,修路从我们公园里穿过去,没剩多少了,不过还是挺好看的;我家可能落了点灰,房子也不大,要去的话你们将就一下;没什么能玩” 常望宇突然拉住她的袖子,“别说了,没什么将就的。” 晏若愚这种将弱点摆在明面上希望大家“口下留德”的姿态令人非常心酸,字字句句都在说她的故乡和家哪里哪里不好,可是字里行间到处都是她对那个小城的怀念和热爱。 她提前强调了这座城所有的缺点,让外来者没有理由再口出不逊,对这座城有任何冒犯。 常望宇有点恍惚,或许晏若愚平时就是这样,把自己所有糟糕的地方摆在明面上,吓退所有想要靠近的人没被吓退的那些,最终都成了交心过命的有缘人。 但其实,常望宇左思右想,目前还没发现晏若愚把什么不得了的恶习摆在明面上。 想多了吧常望宇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其实白银,也不过是与全国大大小小的城市大同小异,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打牌下棋的老人家,应付大大小小考试的学生以及柏油马路,高楼大厦,还有正在进行的各种建设。这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同。” “嗯。” “大同小异,她的魅力恰恰就在那个异,”常望宇给三人杯里都添了苦荞茶,“比如开车个把小时就能逛完,比如她还没来得及形成自己的方言,比如她的历史上有那么一段时间由一个公司决定她的一切,再比如,因为支援大西北,全国各地的人们举家搬迁至此,她的子民来自五湖四海,”常望宇说,“这种小城都有自己的味道,节奏慢,有时候就像回到了沈先生笔下的《边城》。在外面闯累了,回来买间房,开个什么小店混生计,歇一段时间再出去闯,挺好。” “我们公园附近有几排平房。十来个平方的小院子,进去以后有一两间房,一直都有人住,”晏若愚笑了笑,“后来厂子倒了,我爸看有几家的平房空着,就买下来,请了几个师傅,开个不大的古琴作坊,厂里退休的叔叔阿姨也有来打下手混日子的,干一段时间就去北上广打工,累了再回来其实老晏那作坊也不怎么挣钱,从外地运合适的木材,斫琴也费时间,他就是图个开心,或者” “或者,他跟屈家的渊源,他心里放不下。”常望宇接上了这半句话。 安令惟虽然咋呼,但也知道自己不擅长安慰人,所以这一会儿一直安安静静在旁边戳着手机,突然听到这一句,整个人都坐直了,像防人贩子似的盯着常望宇,“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常望宇一时半刻不知道怎么跟安令惟说,他弄不清楚这丫头知道多少,也弄不清楚晏若愚更倾向于让谁知道,或者更倾向于不想让他们这些外人知道——可是他毕竟已经知道了,而且晏若愚要跟屈家搞好关系,貌似还得搭他这根线,并且她也已经搭了——现在安令惟一副他啥都不应该知道的样子,让常望宇有点手足无措。 “他一直知道,”晏若愚淡淡地说,“还帮了大忙。” 常望宇深深地看了晏若愚一眼。 晏若愚在告诉他,这件事情他比安令惟了解的多,以及,以后也得帮忙,别想逃。 莫名想笑。 “自己人自己人,”常望宇笑着解释了句,“走吧,车上再迷糊一会儿,回家咯!” 晏若愚难得大早上的伤春悲秋,常望宇又配合她进行了开解劝慰,这会儿心情转晴,又调皮起来,“家里冰锅冷灶,三小姐不会做饭,你俩好好合计一下吧,没人做饭就喝西北风。” “我做,”常望宇叹口气,“劳烦二位姑娘,歇着就好。在下不敢称君子,自幼不曾远庖厨,区区小事不过尔尔。不过在下川渝人,辣是不得不放的,还请二位姑娘多加体恤才是。” “噗”安令惟当场破功,“我的妈你是不是古装剧看多了!你别去某影上课了!都出师了!” 晏若愚对常望宇这个玩笑没什么反应,事实上她已经自动代入了屈非厌的脸,想了想又觉得屈非厌的确不是这样说话的,就又代入了屈非臣的脸。 果然,非臣哥就是这么说话的,毫无违和感!连开玩笑的意思都没了! 晏若愚没漏掉重点,“什么不得不放,你一个歌手,今天喝酒明天吃辣,嗓子还要不要了?我叫外卖,你少出幺蛾子。” 常望宇弱弱地去角落里思考人生了。 晏若愚还没完,接着训他,“师父怎么说的,这边本来就风沙大,气候又干,你眼睛嗓子都不适应,还” “小鱼儿你怎么跟个婆婆似的!”安令惟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你平时不这样的好吗!你被圆子附体了吗!这么啰嗦。” 晏若愚愣了一下,不会吧? “我像圆子那么啰嗦了?真的假的?” “圆子都没你能啰嗦!”安令惟没打算放过她,也没打算放过她的耳朵,“你平时熬个通宵,圆子才啰嗦一句怕你猝死!你还要吐槽活那么精细干什么!常望宇就吃个辣,你还要吐槽半天!” 呃好像是喔。 晏若愚十分受打击的闭上嘴,决定反省一下。 为什么突然就比圆子还唠叨了! 为什么要对常望宇进行一系列苦口婆心的唠叨! 为什么要端出一副老母亲的架势! 到底是道德的扭曲还是人性的沦丧! 什么鬼晏若愚翻个白眼,难道是常望宇昨天软萌的表现已经在她心里根深蒂固害她变成了老妈子? 听说有的明星会有那种“亲妈粉”,尤其是年纪小的明星,特别容易刺激出女同志们的母性光辉甚至同龄女性也会经常在“女友粉”和“亲妈粉”里来回切换来去自如? 晏若愚瞥角落里的大明星一眼,不会吧因为这是只稀有动物,一不小心刺激出了她的母性光辉? 晏若愚抓出手机查了一下“亲妈粉”的定义,背后突然冒出一句“鬼鬼祟祟看什么呢”,吓得她手一哆嗦手机摔了个脆响。 “你有毒吧”晏若愚瞪他,看这稀有动物兼罪魁祸首弯下腰屈尊降贵给她捡手机,然后淡定地把手机举起来吹了吹,“挺结实。哎,又不是我说你啰嗦,干嘛给我甩脸子。” “谁给你甩脸子了,”晏若愚莫名其妙地叫屈,“我冤死了,我没说什么呢。” 常望宇挑眉,“是么,暗戳戳瞪了我好几眼,车窗都映出来了。叫你也不理,你说我冤不冤。” “我没有”晏若愚想了想,“不对,我没听见你叫我。” “叫了,”常望宇一脸委屈,“真叫了。” “真什么真,你多大了,幼不幼稚,”晏若愚气结,“你声音不大不小说了句话都气场强的震掉了我的手机,要真叫了我手机早阵亡了。” 江哥和安令惟在前排可劲儿“哈哈哈” 哈什么哈晏若愚戴上耳机,打开英语听力,闭眼小憩。 过了一会儿,常望宇看她没什么反应,从车座后抽了个抱枕过来,拉开拉链取出里面的小毯子,给晏若愚披上。 晏若愚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头抵在车窗上磕了一下,自觉地把脑袋转回来,仰面靠在椅背上。 常望宇在旁边笑了一声,开始思考下个月的新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你在质疑我 其实常望宇原本已经将十月份要出的专辑准备好了,但假期突然搭上了戚氏循这根线,常望宇自己也有点措手不及。 戚氏循之前出《秋水》的时候,因为原本是写给常望宇的,压根就没出正式的录音棚版,只放出了一个钢琴的弹唱。但由于工作室不到位,歌迷又觉得戚爷忙的连轴转,况且成品要求高,一直也没催过,一来二去的这首歌居然耽搁了。 戚氏循的意思是让常望宇自行改编,配器c词曲c伴奏,但凡他想改的都可以改,录音棚版可以直接收录进新专辑——换句话说连版权都送给他。 戚氏循堂堂一代天王主动提出合作并且做到这一步上,常望宇要是不重视这首歌,那真的是不识抬举不知好歹了。 可是重视,怎么个重视?新专辑里要尽快安排这首歌露面,露面要放主打,放主打就得表达专辑主题常望宇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车窗,略感无力——其他几首歌制作几近完成,《秋水》放进去,要怎么和其他几首歌主题一致并且主题更鲜明突出? 那实在不行就放下张专辑。可是戚氏循巴巴地写了歌来,他常望宇何德何能把大前辈的作品往后放?别说舆论压力,他自己这一关就过不去。 更何况,如果他做音乐是为了出名,堂堂常氏小公子,不愁没有公司捧,买几首歌凑一张专辑在流量小生那儿是常事,甚至再花点钱连词曲连名都挂上——不需要考虑什么主题,什么表达,他们的粉丝也不会在意。 可他常望宇是流量吗?他做音乐是图那一点儿名气吗!他为什么年少成名,难道不是因为他对音乐的态度值得尊重,因为他对音乐的领悟令人信服?他的几千万歌迷,他凭什么糊弄那些真正热爱并欣赏音乐的人?没那个资格! 常望宇敲车窗的频率越来越快,蓦地指节有点疼。常望宇从沉思中反应过来,长叹了口气,发现车不走了。 “怎么了?”常望宇莫名其妙,“车胎爆了?” “不是得问你么,”晏若愚已经醒了,“一直敲敲敲敲的,江哥以为你晕车,叫你也不应。” 啊嘞? 晏若愚又补了一句,“我可是真叫你了,他们都听见了。” 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常望宇欲哭无泪,“开吧,我再纠结会儿。” “还敲不?”晏若愚问他,“你要是想给车窗玻璃上敲个窟窿出来,趁早准备赔偿,我哥可宝贝这车了。” “嗯?”常望宇出道前也没怎么享受过少爷待遇,挤公交上学是常事,没有上车前看牌子的习惯,顺口问了句,“什么车啊?” “我不了解诶,”晏若愚也不知道,“反正赔钱你肯定赔得起,就是赔不起我哥那份儿喜欢。” 这话说的江哥在前面吃吃的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在这儿呛声呢,都是经过事儿的大孩子,怎么说话这么没谱。” 晏若愚和常望宇都是一愣,面面相觑。 还真是晏若愚觉得自己平时说话虽然直,但也并不讨打;常望宇更不用说,一开口就几千万人听着呢,半点错都不能出。 今天这两句话听在别人耳朵里,就是常望宇耍大牌晏若愚针锋相对,要是正好被哪个记者听着了又得好一顿群嘲。 “咱俩熟吗?”晏若愚果断推锅常望宇,“肯定是你,跟我表现得这么熟干什么,我说话都不过脑子了。” “我” “你什么你,”晏若愚盯着他,声音很有戏,“难道是我凑上去跟你套近乎?每天有多少人想跟你套近乎呢,也没见几个成功的,你说对吧。” 对对对,常望宇认命地点头,三小姐说的对,掌门姑娘说的对,在下为什么觉得刚才那两句话显得更熟络呢? 常望宇纠结不出结果,最后把思路转回到专辑的事情上。 “哎你说,《秋水》这歌,怎么跟旅途扯上关系?” “什么旅途?”晏若愚没明白,“怎么扯?什么关系?” 常望宇将原委合盘托出,“新专辑的主题的旅途。我这些年东奔西跑,新歌里有一首民谣;抽象意义是成长,原定的主打歌;还有一首暗黑系风格的,关键词是青春的挣扎与彷徨,是我怀念高中的一首歌《秋水》,我不知道该怎么加进去。” “等等,”晏若愚问他,“你这张新专辑,不怎么讨巧啊。” 常望宇十四岁凭借一首《不独独予》爆红,因为他以少年人的独特视角把一种在旅途中的离愁别绪表现的淋漓尽致。震惊歌坛的结果就是来自社会各界的舆论如山洪一般,将常望宇放在风口浪尖上。关于《不独独予》是否真的由十四岁的常望宇一人词曲的争论就此展开,旷日持久且愈演愈烈。 四年来,但凡常望宇的新歌点击量不尽如人意,就有那么一帮跳梁小丑感慨江郎才尽泯然众人,或者再次质疑《不独独予》的词曲人究竟是谁;而当常望宇的新歌再次红遍大江南北的时候,则又会有一群所谓的内部人士信誓旦旦地强调常望宇背后有专业的创作团队。 这是既定局面,晏若愚估计常望宇也懒得计较,且按下不表。 重点是,无论《不独独予》是谁写的,或者是不是真的到达那个高度——只要常望宇的新专辑涉及相关的内容,都无疑要被打上“卖情怀”的标签。 《不独独予》的主题是什么? 是离愁别绪。 常望宇新专辑的主题是什么? 是旅途。 这简直是把脖子伸过去让人家抡砍刀。 常望宇才十八岁,这种明晃晃写着“过气”的标签能认吗! 再看这张专辑。 民谣的传唱度最广,但是一般不用来评判专辑含金量;原定主打歌是成长,这两年在偶像艺人手里用的频率太高,要想出彩大概只能靠炫技;剩下一首暗黑系,这个是真正体现实力的,但也最不好驾驭——其实暗黑系的青春题材特别少,属于剑走偏锋,如果玩不好,最好的结果是玩脱了,常望宇的年龄是个理由;最怕的是不温不火没什么水花,一定会被拿来和《不独独予》做对比,最后全网通黑。 还要加个《秋水》 到时候万一别的都没爆,只有戚爷给的《秋水》爆了又不知道会被喷成什么样 晏若愚忧心忡忡地分析这一切,车厢内逐渐寂静无声,气氛特别诡异。 安令惟觉得她想装个死,这氛围让她手足无措。 良久,常望宇笑了一声。 “你在质疑我,”常望宇很无所谓的说,“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虽然不认为我背后有创作团队,但是也并不认可我的能力。大家都觉得《不独独予》是个意外,指不定哪天,我就会迎来滑铁卢,摔个粉碎,轰——” 常望宇“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像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眼睛眯成一条缝,虎牙露出来,在大太阳下显得懒洋洋的,看起来特别乖。 笑够了,常望宇把脖子低下去,挨着晏若愚的袖子蹭了蹭,把自己变成一只宠物,心满意足地哼哼了几声,“随便怎么想,我只做我想做的,爱听听谁逼着他们承认我才不是什么神童,我是小仙男” 好好好小仙男,晏若愚对这只大型猫科动物没什么办法,伸手从后座抓了瓶水递给他,“小仙男来,喝露水了。” “你的小仙男申请一个投喂。” 晏若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申请失败,拒绝投喂。” “你的小仙男申请一个夸夸。” 夸什么夸晏若愚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正常点儿。” 常望宇笑着坐起来,心情很好地斜靠着靠背假寐。 晏若愚觉得自己带着一个偶尔智商上线但是今天特别乖的安令惟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又碰上了一个大多数情况下非常正常但时不时神经质本质的常望宇,大概是命里有劫。 秋水望穿秋水 嗯? 望c穿c秋c水? 常望宇的望? 秋水是比喻人眼,将眼睛都望穿是形容对远方亲友的殷切盼望,日日盼君归,可不就是印证了在旅途中么! 至于戚爷用这么个词儿表现对常望宇的殷切期盼,虽说拿爱情比拟太那啥了点儿,不过这的确是老顽童能干出来的事儿 晏若愚坐车就困,这会儿迷迷糊糊地就要去会周公,戳着常望宇的脑门儿碎碎念了一句,“得好好谢我” “什么?”常望宇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三小姐脑袋一歪闭上眼,手指还在他脑门上虚点着。不禁好笑,拉着她的胳膊放下来,毯子盖好。 “别动” “不动,睡吧。” 江哥往后视镜里看了看,没说话。 那边安令惟也被太阳晒的直眯眼,常望宇从包里取了墨镜给她,“戴上,你也睡会儿,昨晚酒喝多了吧。” 安令惟受宠若惊地接过来,腹诽了一句,中央空调。 哎也不是,安令惟烦躁地抓头发,也不是说他什么不好,就是这也太面面俱到了吧。 果然年纪轻轻就混娱乐圈的不简单! 然而常望宇实在是冤,墨镜是他平时变装必备,天知道他只是顺手做个好事,他真的没有到处给女生献殷勤的习惯啊喂! 开车一路到了晏若愚口中的“厂区”。厂大门原本是分界线,里面是主干道外面是大马路。也就是晏若愚高考完没几天的功夫,厂门已经拆了,但原来的保安室还在,晏若愚一时对敞开大门车通南北的厂区接受无能——感觉特别的不安全。 其实一进厂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段很长的台阶,也就一米宽,却足有五六十级。上去才能看到建好还不足二十年的楼房,不高却林立,一栋又一栋,一栋接着一栋,一栋还有一栋。 这种大型厂矿,最风光的时候也有几千住户,还自带医院学校公园健身器材,光喷泉就有两座,更不用说公园里的假山鱼塘晏若愚还能记得小时候,鱼塘边那几艘小船还没有半截儿埋在土里,白涅抱她上船坐好,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捞些蝌蚪。 鱼是不能抓的,钓鱼收费,抓鱼那是破坏规则。 鱼塘这边儿是公园山,是长亭,廊下刻着红楼水浒,隐没在山间的石阶路引向各式各样的亭子,最偏的那个建的相对凶险,斜伸出去,旁边就是那栋最早分给领导们的楼,一楼自带院子,楼前是厂里的自行车棚,棚外还搁着下棋的摊场。 而鱼塘那边儿,以前是树林,不大的一片,但也没人敢进去,树林外连着芦苇荡,芦苇外则是一栋孤零零的楼。 那楼早些年是单身楼,晏若愚一岁前还在那儿落过户,后来废弃了,厂里把单身楼大门封住,一楼正面的窗户也用砖堵了。窗户不高,小孩子一来就从背面翻进去,听说不知道哪家的屋子里放着一副狗的骷髅骨,一来二去就传成了“鬼楼”,二十一世纪初在白银长大的孩子大概都略有耳闻。 不过现在嘛,又是一条大马路横穿而过,原来的树林只留了一小半,这条新建的大马路能看得到鱼塘的边儿。 更遑论什么“鬼楼”,什么芦苇荡,早没个影了。 晏若愚高中三年太忙,鲜少过来,高中一毕业就发现这厂倒闭以后变化忒多,现在正绞尽脑汁回忆,想给常望宇和安令惟描述一下原貌。 鬼楼挨着澡堂,澡堂挨着医院医院挨着招待所,招待所挨着挨着另一道门。 那道门并不是出厂的门,而是将生活区与工作区隔开的门。厂职工每天走十来分钟的路,把自己两三岁的孩子顺路塞进幼儿园,然后把自己塞进工作区。 “厂子倒闭以后,工作区的楼全推平,开始搞房地产,这几年下来地基都差不多打好了。现在能看到的那个是售楼中心,”晏若愚指了指马路那边,“连带着我刚说的那些,医院鬼楼招待所芦苇荡,都推平了。还有这条路,这路修的时间长了。” 晏若愚笑着说,“我上高三的时候,有时候托懒,不想走就打车回来。厂门没拆,但是整整一年半都没开过,每天坐车从环城路绕一圈,从这条路进厂。” 常望宇感觉不对,“厂门不是拆了嘛。” “我高考完厂门才拆掉,然后把那条路变成了马路,”晏若愚跟他解释,“就觉得修路可频繁了,两三年挖一次全城。我上初中那会儿,上面说要改暖改气,两栋楼之间都挖空架个竹板” 安令惟看了看鱼塘,“鱼塘又没拆,为什么不注水啊?空着多难看!” “不知道现在归谁管,”晏若愚也很无奈,“公园的旱冰场被拆了修路,现在广场舞都在这儿跳。” 常望宇本来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变化弄的有些戳心,听到这儿突然笑了,“物尽其用,不算浪费。” 他顿了顿,又实在没忍住,“这些变化都是多少年的事儿?” “时间不长,”晏若愚说,“厂子倒闭七八年了,但这些变化也就三四年,我初中的时候都还是原样子。” 晏若愚其实一直不能释怀,她上高中以后的确是忙,学校和家两点一线,有时老晏的情况不乐观她还得往医院跑,老晏喜欢近郊那家医院的环境,所以晏若愚三年把白银城跑了个对穿,不知道多少次从厂公园擦边而过,却从来没顾得上进来看看。 三年一晃眼就过去了,等她发现厂门不通车,发现自己可以坐车从新修的马路进入厂区,已是物换星移。 而高考完的三个月假期,她又经历了丧父之痛,顾不上在意满城挖坑修路的现状——待回头,人事已非,满目的不熟悉。 “怎么样,”晏若愚指了指鱼塘,“不是旅途么,哲学上叫运动,通俗点儿叫变化,有思路了没。” 常望宇先是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想所以你是给我灵感?” “也不是,”晏若愚想了想,“觉得挺合适的。从高中政治必修四讲运动,时间的推移,空间的变化,格局的重置,都是旅途。” “一首歌要出彩,其实与风格关系不大。你现在再看《不独独予》的成功就会觉得恍惚,因为无论词曲,与你现在的作品相比都显得稚嫩。”晏若愚分析,“旋律抓耳,填词引起了听者的共鸣,这就是成功的最直接原因。这是你要考虑的问题,我就是想找个切入点,让这些东西具象化。” 常望宇眼神蓦地一亮,他其实对新专辑的几首歌都很满意。 但只是满意,称不上惊艳。 “或许我可以再写一首民谣?”常望宇低头踢了几块石头,扬起不少土,赶紧停下来站好,“之前那首民谣是很笼统的一个概念,就是在说,我,在路上。我可以再写一首民谣,就写小城白银的这些变化,嗯” “啊啊啊啊啊啊——”安令惟从山坡上一路溜下来,激动的大喊,“你们的山都是土山!我们那边的山——都是石头——” 晏若愚吓了一跳,看她从天而降,带下来一路的土,总觉得安令惟下一秒就要摔个粉碎,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接,“你小心!” “我可是山东大汉!”安令惟再次冲她激动地大喊,“啊啊啊啊——” 啊什么啊!晏若愚三魂七魄勉强归位,长出一口气随便找了个水泥墩子坐下来,“吓死我了。” 常望宇刚才满脑子都是创作想法,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双眸子十分茫然地看了看晏若愚,又看了看安令惟,后知后觉地问,“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晏若愚一把抓住安令惟开始拍她衣服上的土,“没带换洗衣服,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对了,其实我们说的白银,一般指白银区。” 晏若愚在某度输入“白银”,“你看,白银市的其他这几个县和区,都是前几十年建市的时候划过来的,这几个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方言和地区文化,好玩的是,”晏若愚看着安令惟的衣服发愁,“我也不知道我家有没有衣服给你换这几个县区的人一般都不会说自己是白银人或者白银市人,都会直接说县区名,也从来不提铜城这个别称。” 常望宇听的新奇,又想到晏若愚说白银没有方言,“你们白银人都会说兰州话吗?” “也不是都吧,多少会一点,”晏若愚换了兰州话,“加我给你佛一哈?” “歌词写成散文怎么样,不需要和旋律完全重合,用娓娓道来的语气,温柔一点,”常望宇比划了一下,“前奏和伴奏可以用念白,很淡很淡的语调念出来,最后可以用多个声部增强感染力,衬托一个平静的小城所体现出来的巨大变化。” 江哥把几人送到厂里就去了白家在这边的老房子,估计是打算睡会儿。晏若愚把两人领回家,先给安令惟找了件能换的衣服,然后让常望宇进书房写歌,最后压着安令惟出门。 “小鱼儿你干嘛?”安令惟扯着嗓子,“你家没人你就这么让他待着!” “你稍微思考一下好不好就那房子,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人惦记吗?” “那也不行!常望宇一个男生!” “那是书房,”晏若愚捏了捏眉心,“不要随便质疑人家的人品嘛,会被打的。” “哦,”安令惟瞪她,“你叫我出来干啥?” “买菜。” “小鱼儿我发现你挺欠的,”安令惟继续瞪她,“我是不特好糊弄?你外卖都订了当我没看着是吧!” “我哪敢,”晏若愚看她一眼,“常望宇创作要有安静的空间,正好你不是有一堆问题么,问吧。” “差点忘了,”安令惟一拍脑门,“你什么情况,怎么招惹上这尊大佛!” 大c佛? “你别说的好像我惹上了什么黑道大哥一样好么,”晏若愚没忍住笑,“还大佛呢,你咋不说我惹上佛祖了。” “你还不如惹上个黑道大哥好吗!”安令惟眼睛瞪的像要吃了她,“娱乐圈诶娱乐圈啊大姐!到处都是拿不到明面上的交易,他才十八岁就能火成这样!你信他背后没人捧吗!” 安令惟对这个问题看的很“透彻”,明星就适合碰上了追着赶着要签名要合照,但不能交朋友,娱乐圈一锅浑水,里面没一个能幸免的。 晏若愚无奈,“那是我师父的徒弟,我正经的师兄。背后的那些破事咱们管不着,但常望宇要出节目,我是最合适的伴舞,我总不能不给我师父这个面子。” “师兄?”安令惟愣了一下,“所以常望宇真的会跳舞,不是因为学表演才要放松肌肉?” 晏若愚摇头,“我师父和屈家有些交情,屈老先生和常望宇也挺投缘,我要认我哥,还要听我师父的和常望宇一起去拜访屈家,绕不开他。”而且常望宇人不错,是个很值得交的朋友。 这句话晏若愚没说,怕安令惟又误会什么。 “你哥为什么一定要认呢,你就一点都不在意,他,”安令惟犹豫了一下,“他的身份?” 你就一点也不在意屈非厌的身份? 晏若愚语塞,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屈非厌的身份,无外乎就是“非婚生”,这不是屈非厌的错。 甚至也不是爸爸的错,不是屈非厌母亲的错——别的不清楚,晏若愚知道的是,那时候双方是男女朋友关系,老晏和她是有感情的,后来出了些事。 出了什么事老晏也不知道,女方提的分手。老晏那个人,拿得起放得下,分手可以,给个理由。不知道女方到底说了什么,反正老晏同意了,他无父无母孑然一身,趁着年轻闯南走北,最后和晏若愚的母亲把家安在了白银这座城。 再后来,晏母难产而亡,老晏索性把孩子放在白家养着,他在兰州陪着老白把烟酒铺子一步一步做到酒店。 老晏并没有对晏若愚不闻不问,最累的时候也要一天给晏若愚三个电话,问吃问穿问她今天做了些什么,问她的字和画。晏若愚也一直和老晏很亲近,她其实不太舍得老晏辛苦,甚至很盼着老晏带个后妈来——不过谁知道呢,要是真带来了,还指不定怎么闹呢。 大概老晏是怕委屈了三小姐,大概也是怕晏若愚的舅舅和外祖家糟心,大概还有原因是不想伤了亡妻。 但晏若愚知道,一定还有一个原因是,晏桓再也没有心力去爱一个人了。 晏桓在兰州的那些年,意外的知道屈家举家迁来大西北,还和屈家保持着一定的君子之交。他见过屈非厌,甚至常去故人居打酒,只是不知道屈非厌的身份。 想也是,男女朋友分了手,能做到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已是十分难得,可是瓜田李下要避嫌,晏桓顶多也就是偶尔去故人居打个酒,他还能去打听屈非厌的出生年月吗! 男孩子长相多随母亲,晏桓和屈家的“君子之交”也就是一两年见不了一面的程度,彼此更不可能有联系方式,晏桓没见过屈非厌的父亲也不会多想或者,也许晏桓每次进故人居的时候,看到屈非厌,都会想他如果是自己的孩子那也只能是想想,迈出故人居,这些乌七八糟的想法就要扔掉。 晏桓这一生,无疑是爱过当年那屈家千金的。年少轻狂的爱情,莫名其妙的结束,都会给他心里留下很深的烙印。爱的人可以要求他放手,可是爱过的人没有权利要求他心无芥蒂。行将就木之时,突然得知曾要求他放手的那个人,还留下了他的骨血那便是枯木逢春了。 只可惜,这一点微薄的春意,不足以支撑他从死神手里逃脱。 老晏离开人世前,唯二的挂念,一则是唯恐晏若愚日后孤苦无依,二则是从前时常看到的那个孩子,那是他的孩子。 前者后者,归根结底,还是认亲。 他的小鱼儿并不是唯唯诺诺的弱女子,就算没他护着,也有人疼着宠着,不是必须要个哥哥才行;可是那个男孩儿,他总得让他知道,做父亲的,在不知道他的身份时就记挂着他,知道以后心急如焚寝食难安,生而为人他晏桓无愧于天地良心,可是身为父亲他有愧。 晏若愚怎么能不去认呢。 晏若愚怎么能做的到呢。 “令惟,我没有家了。”晏若愚长出一口气,“孑然一身连牵挂都没有的生活,既无趣又漫长,让我完全没有征服人生的欲望。” 没有征服人生的欲望。 或者说,没有活着的欲望。 安令惟的瞳孔迅速缩了一下。 阳光有点刺眼。 “算了,”安令惟摆摆手,“你想问题比我全,认亲这个事也没什么不对的。但常望宇,你俩真的只是合作?” “不然呢,”晏若愚没再纠结什么活不活着,“和大明星合作已经是多少人盼不来的运气了,还不知足么。” 安令惟“哦”了一声,兴高采烈地回了一句话“也对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莫名其妙脸红心跳 平心而论,安令惟不傻,不会真觉得晏若愚和常望宇只是合作,毕竟他俩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熟络,但安令惟也觉得以常望宇的名气和年龄来看,就是真想有点什么合作以外的关系,好像也不现实。 而且安令惟也知道,晏若愚看这些问题只会比她更透彻,而她也并不怎么热衷于思考这些人情世故相关的破事。 所以安令惟选择了忽略自己的疑问,把自己从“半信半疑但倾向于相信小鱼儿”变成了“算了见鬼去吧小鱼儿说的都对”——想明白了这一层,她果断的丢掉偶尔上线的智商,给了晏若愚一个兴高采烈的“也对哈”终结该话题。 之前提到,屈非厌住在一楼,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因为晏若愚家的房子恰是一楼。书房背光,一楼又容易暴露在外人面前,所以现在从拐角看过去,书房的窗帘大白天拉的严严实实,灯开着。 晏若愚是圈外人,不知道填词作曲需要什么标配——书房只是书房,只能让常望宇记一下大概的灵感思路,再理想化一点,把他要的散文化的词写出来,然后用随便什么能发声的东西敲一敲打一打试个节奏,找找他想要的感觉。 可惜了,晏若愚想着,她要是个玩音乐的,家里怎么着也该有把民谣吉他,还能给常望宇凑合着把曲子确定一下。 可她不是啊。 书房里有琴,听屈老先生的意思,常望宇大概是学过的。但古琴其文化含义之重众所周知,弹几十年也不敢称一个“会”字,常望宇断不敢随便拨两下用来谱曲。 这话说来好笑。乐器本是弹奏娱乐用的,可是搁在古琴上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太不尊重。 诶晏若愚本来打算这几年去学古筝的,还没来得及把古筝买回来安置在屋里落到实处,就先迎来了常望宇这尊好吧大佛。 委屈佛了。 晏若愚走到书房外的墙根儿底下,果不其然发现窗开着。不由得无奈,白银原本是开了矿炸了山横冲出世的一座城,又地处西北,山多风多沙多,开着窗没一会儿桌上就得有一层小沙粒,沙沙声不绝于耳。 常望宇这个傻子,也不嫌这声音刺激着耳膜。 她想从外面把窗户关上,没敢发出太大的声儿,但刚动了一下,窗帘在不知道什么风的作用下扑了晏若愚一脸,晏若愚小声“诶”了一下。 常望宇突然一把掀开帘子。 晏若愚:“不好意思,打断你思路了吧,我关个窗,看沙粒儿全卷在你身上了。” 常望宇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才说了句,“啊对不起。” 什么情况。 晏若愚奇了怪了,感觉常望宇根本和她不在一个频道上啊。 常望宇看了看刚才扑了晏若愚一脸的窗帘,大脑里循环播放着后者的脸从帘后露出来的那一幕,脸上烧的厉害,心下有些虚地恼羞成怒,窗帘放什么颜色不好,非要用大红色! 常望宇发着愣,脸色也渐渐和窗帘有的一拼,突然让晏若愚觉得氛围怪尴尬的。十来米开外传来高跟鞋由远及近的声音,忙又把窗帘拉回来一把推上窗。 落荒而逃既视感。 常望宇愣怔中没反应过来晏若愚的动作,加之心里有鬼,竟有一种被晏若愚看穿的感觉,顿时羞愧的像个要出阁的大姑娘。 “常姑娘”还没来得及羞愧完,落荒而逃的晏姑娘又莫名其妙,我到底尴尬个什么劲儿啊。 说是这么说,晏若愚从书房的窗户底下走回来,打算和安令惟一起回家的时候,又突然觉得浑身不得劲了。 家里太无聊了我晒会儿太阳吧。 晏若愚把钥匙扔给安令惟,又着急忙慌地往外走。 这算什么事! 晏若愚随便找了个凳子坐,索性也不纠结了,转而思考起常望宇的专辑来。就像文章好的人有什么事情都喜欢记录下来,晏若愚这会儿脑子里已经形成了画面,就缺那几根笔给画出来。 家里书房那少爷占了晏若愚三拐两拐地去了那边几排平房。 老晏买那几排平房是用来斫琴的,请的都是德高望重的大师傅。这些人颇有古人的那套意思,斫琴品茗读书写字,这套东西得备全了,要不然请不动。所以老晏也单另出一院来,给他们平日里歇着时用。 这一点上,老晏和屈家,还真是颇有默契。 古琴厂子有个名字,叫“无噫”。晏若愚就觉得老晏取名很有那么点辨证的意思,大智若愚,无噫弹琴是要求平心静气的,也是能令人平心静气的,然而真正平心静气之人,大概也早失去“噫”的能力了。 说到这儿,屈非厌也是这么个意思,非厌非晏,可他偏偏就是“晏”。 ——难怪老晏喜欢屈家人了,志趣相投,相当难得,可惜命运弄人。 晏若愚已经走到“无噫”门前,另出来给大师傅们歇着的小院子不怎么空。晏若愚笑眯眯地问候了几位正下棋的伯父,进屋去找自个儿舅舅。 “哟,”舅舅乐了,“这谁啊。” “您外甥,”三小姐进屋三两下就找出一套笔墨,“回头孝敬您几盒儿脑白金,补着点儿。” “哎你这个京腔”舅舅又要吐槽,不知道怎么又打住了,最后笑了笑说,“这个京腔,是不是小时候跟着你爸看那个什么铁齿铜牙什么王朝的,看多了。” “可能吧,”晏若愚把纸摊开,“我刚怎么安排的构图来着您对京片子到底有什么意见呐听一次念叨一次。” 晏若愚迅速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常望宇这张专辑的几首歌,最后在纸上落了一幅闺怨图。 少妇望穿秋水是因为别离,别离左不过是因为丈夫心有雄心壮志,她翘首以盼的是恋人归来,却绝不只是恋人归来——她想看到的,一定是他衣锦还乡。 戚氏循写《秋水》赠常望宇,借的就是这个寓意,以爱情之深切更表现期望值之高。很多人不敢这样用,一则心里多少会有些别扭,二则易引起误会。但戚爷毕竟是戚爷,不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画的另一侧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只是画的隐隐约约像是半浮在空中——是画里那少妇臆想中的样子,也是画外常望宇想要成为的样子。 这两个人之间,隔着千万重山,百来程水。 便是旅途。 而那青年的前程c未来c选择,正是常望宇所要表达的,成长c青春c挣扎,以及彷徨。 晏若愚这一画就是几个小时,用笔细细密密地描摹,勾勒出那女子一双泪眼泛着红,乌丝倾泻而下及至半腰,像披了一层乌黑的锦缎。 舅舅对这情景司空见惯,也不去打扰她,只说画完记着吃饭。 晏若愚渐渐住了笔,看到天色全黑,院里下棋的声音早停了,旁边桌子上放着保温饭盒,舅舅留的字,“有点事儿,先走。吃完饭给我打电话汇报。” 晏若愚手机常年静音,这才想到安令惟和常望宇怕是要急疯。果然,几十个未接来电,从七点开始就没断过。 晏若愚无奈,先给安令惟敲个电话过去,果不其然挨了好一顿训,自知理亏,问了“急疯二人组”吃了没c外卖质量怎么样,陪着笑脸说“好好好我错了啊我马上回去”。 至于为什么不打给常望宇 晏若愚又想到下午那几秒钟莫名其妙的尴尬了。 忙集中注意力看画,在那山长水长之中,点缀了个笔法颇凌厉的“穿”字。 然后心满意足的吃饭。 说什么来着,大明星可要好好谢谢三小姐。 晏若愚家的那栋楼,离无噫所在的平房之间也就隔着一栋楼,走路三分钟是绰绰有余了。 这厢进了楼道,隐隐约约从屋里穿出些音韵——晏若愚正待好奇哪里来的声响,三两下拿钥匙开了门,那乐声却戛然而止,仿佛是晏若愚的一场幻听。 常望宇还真用那琴谱曲了啊? 倒是出乎意料。 晏若愚并不因常望宇碰了琴而心生不悦。毕竟这种事,当事人心里要是不觉得有压力,那西湖便只是个湖,沈园也只是个园,七弦琴充其量就是个能发声的物件儿。她只是奇怪,常望宇这种能脱口而出“白如凝脂,素犹积雪”的人,居然会真的将七弦琴看做个寻常乐器么? 不等想出个结果,晏若愚已经换了鞋向着客厅探了个头出来。这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你们” 真,能玩儿啊。 常望宇还真没碰书房那张琴。 晏若愚在楼道里听的不清,没发现这不是琴的声音。现在看这一桌子奇形怪状的碗和罐,恍然大悟,佩服到五体投地。 “这哪来的?”晏若愚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自家的东西,“这么好的瓷,少爷可别告诉我,这是日用百货小商店里批发来的。” 常望宇自晏若愚开门就愣在那儿回想下午那个尴尬劲儿,这会儿猛的听到这么一句,半晌没反应过来,“啊杨哥送过来的。” 常望宇身份特殊,一声不吭从兰州到白银,吓的杨哥差点心肌梗塞。晏若愚没什么战斗力,安令惟也不能打,常望宇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动手的,还剩一个江哥,武力值不清楚——真出点什么事,常家岂不是要他的命! 杨哥车不能开的太快,怕这些贵东西磕着碰着,心里又急的像真有一把火烧着,几个小时的功夫竟起了一嘴的燎泡。常望宇和安令惟面面相觑,想笑又不能笑,只好一门心思放在这坛坛罐罐上,试着敲出个小调来。 天道好轮回,常望宇在杨哥那儿软着声音赔不是,这会儿晏若愚回来了又给这三位大爷认错儿,安令惟一边训她一边“丁零当啷”地敲,杨哥看着了忍不住也拿个小锤晏若愚浑身一个机灵,总觉得这两人是把那瓷器当她的脑袋在砸。 常望宇呆坐在一旁,不知道是不是在归纳之前的灵感。 晏若愚将刚出炉的那幅不是闺怨的闺怨图轻手轻脚地取出来,在茶几上摊开。 常望宇的眼神“倏”地亮了。 “这是?” “给你的,”晏若愚靠在沙发垫上眯起眼,“你那张新专辑在我脑子里就长这样。” 常望宇一愣,“还真是?那我能用么,做”封面。 平心而论,把《秋水》的象征意义在封面上表现出来,是避免单曲与专辑主题冲突一个非常直接的办法。常望宇原本还在头大,不知道怎么和封面设计师说明白他的要求。 晏若愚却已经完全明白他的点,并且把成品拿出来了。 “做什么都行,”晏若愚摆摆手,“信笔涂鸦,要能看得上你就拿去用,戚爷都没找你要版权费,我哪敢那么不知轻重。” 这话说的,常望宇噎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晏若愚调侃他是越来越不见外了。 也是,戚爷“都没”找他常望宇要版权,把他捧的多高啊——常家天王少爷的版权费,那是随随便便就能要的么。 常望宇抿唇,故意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不行,国内现在版权意识太差了,我这是要做商用的,不能贪小便宜。” “哦,”晏若愚还是眯着眼,“那先欠着吧,来日方长。” 常望宇当晚就电话联系了工作室,带着这幅画和之前敲出来的那一堆录音,坐深夜的航班直接飞回了帝都。 今天已经四号了。明天在工作室忙活一天,作曲录音,后天常望宇还要参加那个舞蹈比赛。 晏若愚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些公众人物岂止是忙,公司批了一个月的假,这还没过去一半,常望宇已经闲不下来了。 师父给屈家二位公子送去了往返机票和入场门票,晏若愚则是同师父随行。 其实八号就要回校上课,晏若愚与常望宇认识时间不长,原本没什么必要去现场。 但晏若愚是这次的编舞。 如果常望宇出彩,师父大概是打算让晏若愚露面的。 晏若愚不是什么妄自菲薄的人,她也从来没幻想过什么名扬四海。不过到这种时候,紧张是难免的。 之前提过,晏若愚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什么琴棋书画舞蹈,都仅限于“比较喜欢”。放在当代一众同龄人里好像会的东西挺多,但只是“通”,远远谈不上“专”和“精”。 所以晏若愚是没指望过靠着这些东西过日子的,她十岁才开始练舞,占了天生软度过人的便宜才显得与众不同,可是就凭她下的那点儿功夫,绝对成不了专业的舞蹈演员。 说来奇怪,姜祈那么傲气的一个人,这二十个徒弟是带出去当门面的,管教不可谓不严。收徒的时候,一看天分,看领悟力,看表现力,二则要一门死志想着上台才行,三则肯多年如一日下苦功夫。但凡有半点不用心都要降级到“学生”的。只有对晏若愚,姜祈一直知道晏若愚心思不在舞蹈上,却对此没什么反应,好像从来没觉得晏若愚应该以舞蹈为生。 这次也是。 说白了,晏若愚不在乎舞台上那点镁光灯。可她是姜祈的徒弟,总不能无声无息的,显得辱没师门。姜祈让她以编舞的身份露面,算是定了她以后发展的方向,出现场的频率低,心情好就接几单,或者给同门师兄弟姐妹御用编舞,悠哉游哉,两相成全。 所以晏若愚更紧张,这不是她上场去跳,却偏偏要作为她第一次露面。即使之前亲眼见过常望宇在这方面的个人魅力,仍然忍不住心里没数。 更何况,常望宇这次,是向全世界公开一个新的身份。 晏若愚紧张到失眠,为自己,更为常望宇。 五号一早,晏若愚坐着江哥的车回了“村”,把安令惟放在学校,马不停蹄到师父的小院子报道。 “你哆嗦啥,”姜祈眼睛一抬,“那点出息吧你,常望宇还能在舞台上出错?” “哦。”晏若愚难得没皮也没回怼,蔫蔫地站在一侧,“你说万一要是演出事故了,常望宇会不会又被全网通黑?” 全网通黑? 没错。 常望宇为啥休假了呢,因为公司捧一个流量小生,拿常望宇当垫脚石,一边往上爬爬一边可劲儿踩,拉踩通稿买了一堆,从《不独独予》的真正词曲人扯到常望宇背后到底有什么资本,从颜值身高扯到高考成绩,从性格扯到情商。 其实自从常望宇进入高三公司就这么做了,毕竟常望宇要闭关,粉丝流失是必然现象,通告也要减少,反正是指望不上赚钱,不如抓紧机会捧别人。整整一年下来,从艺考到高考再到某影开学,常望宇的热度一直高,那流量小生也一直蹦哒,能蹭到的热度一个不落,那货现在也算是有点名气,正值上升期。 流量小生靠的是粉丝,唱作歌手靠的是实力——常望宇靠实力能站稳脚跟,而那某某人只能靠热度c人设c营销手段来吸粉固粉,所以这公司就果断选择了踩一捧一,想把那某某某打造唱流量巨星。 常望宇非常淡定地接受了这一切,打个报告直接休假,甚至懒得嘲讽一句“鼠目寸光”。 “不会,”姜祈皱着眉看面前那辆车,她不喜欢车里那种古怪的味道,“常望宇在舞蹈这方面,没有出错的可能。” 真他奶奶的有信心啊。 姜祈想到这一年多常望宇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冷哼了一声,“还好常家狠的下心没插手,要不然我这一巴掌打下去都扇不响。” 没插手? 晏若愚一愣。 她早就知道常望宇签的那家公司快被常氏并购了,猜也该猜到,那小破公司敢这么对常望宇,大概是不知道常望宇的身份。然而她真没想到,常家就真的任由常望宇被黑被踩,从头到尾都没插手。 “破公司缺德事做多了上瘾,不收留着丢人现眼吗?”姜祈满脸的不屑随风吹了八百里,“被并购之前让他们看看,真正能唱会跳的孩子是什么样子!” 晏若愚脑子里忽然飘过某句话,“天凉了,让王氏破产吧。” 三小姐决定反思一下,是不是那天扮演霸道总裁入戏太深,脑子里都是些什么破玩意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这姑娘厉害了 姜祈带着晏若愚不情不愿地坐上了车,一路上皱着眉催江哥开快点儿。她看见这四个轮子的东西就来气。 其实姜祈不缺钱,私人飞机不是没有。但从这县城去机场的一截儿,不坐四轮怪还能怎么办呢? 不过姜祈一直是低调享受懒得炫耀型的,有头等舱她就知足了,调私人飞机来太麻烦。师徒二人在候机厅与屈家兄弟碰头,江哥自然也是头等舱的待遇。 哦,说起来,姜祈能做常家二公子的师父,便足以见其业务能力。尽管这层关系很多人都不知道,姜祈却仍然是我国舞蹈界的执牛耳者,成立舞蹈工作室“汉宫姬”。她十分特立独行,从来也没在帝都繁华地一场一场的排过演出。她穿梭于全国各地,将来自天南海北的小孩子收为徒弟或学生,拍各种舞蹈短片放在网络上,只有这种大型的舞蹈比赛或者演出才会偶尔露面。 至于徒弟和学生的区别,大概就是前者有继承衣钵的可能吧。 所以,要知道,晏若愚只是个某大俄语系的普通学生,三小姐却是姜宫主亲手带出来的准继承人之一,而掌门姑娘白泽则是白家名正言顺的千金。 晏若愚之前对这些身份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感觉,知道江哥也跟着去帝都的时候才恍然大悟——白泽不出现的时候,江哥只是白家酒店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大堂经理;但其实,白泽一旦在公众场合露面,江哥就是白泽的私人助理。 至于到了帝都,姜祈大概还要给三小姐安排什么经纪人和工作助理的。 突然觉得自己,呃,好像离那种光芒万丈的人生,挺近的。 不过晏若愚对此没什么感觉,她志不在此,此次帝都之行是遂师父的愿,顺便给自己多条出路。至于作为姜宫主的得意弟子与“掌门姑娘”一样,对晏若愚而言,其实就是个客串。 时间很紧,姜祈给屈家兄弟安排好住处,就带着晏若愚直接去了明天的赛场。常望宇还在工作室录歌,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时间走一遍彩排。 主办方的人见了姜祈,脸上的表情有点古怪。 “怎么,”姜祈看他,“有什么问题么。” 语气很淡,没什么情绪,但也称不上和善。 “您说笑了,”负责人头冒冷汗,“您看位置的安排” “没事,”姜祈知道他的意思,“我不是来做评委的,嘉宾席观战就好。”然后她回头,“若愚来。” “这是我家三丫头,方便的话,安排一下座位吧,”姜祈转过脸微微一笑,“张先生。” “方便的方便的,”张先生长出一口气,“三小姐当然是跟着师父坐的,我会安排。几位评委都在现场,您”张先生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声音也弱下来。 “嗯,好久没见了,”姜祈向上勾了勾嘴角,再次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你别那么紧张,我不吃人。” 晏若愚给头上画三道黑线。 师父说话一向单刀直入,加上分量足,工作室的人在接洽事物的时候寸步不让,是业内出了名的强硬。这个张先生一看就没什么经验,大概还是跟着前辈打下手的年纪,紧张是难免的。 旁边的张柘眉头紧锁,犹豫了半天,最后豁出去一般,猛的抬头问道,“姜宫主,那个,您,您” “嫌别扭你就直接叫姜姐,”姜祈叹了口气,一把年纪了被“公主”“公主”的叫,真难受,“想问什么就直接说。” “姜姐,您拒绝了主办方请您当评委的邀请,可是又来看比赛,您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最后那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小,轻到几乎听不清。 晏若愚没忍住笑了出来,眼睛倏的亮了。 “师父,您看您这气场,”晏若愚打个寒颤,“天啦噜吓死宝宝啦看着都好恐怖喔。” “戏多就去考某影,我这戏台子太小不够三小姐发挥。”姜祈眼皮一撩看她一眼,然后转过去跟张先生说,“我要是砸场子,大概等不到现在。” “不过,”姜祈冷笑了一声,“你也是胆子大。这种问题,你就是急,怎么也得等到明天吧。” 张先生吓了一跳,“姜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知道,”姜祈摆摆手,“你们这行的都是油子,不想一直打下手就圆滑点儿。我是喜欢直肠子,别人可未必。” 晏若愚无端感觉后背有点凉。她能听出来师父并没有因为自己那个小小的玩笑生气,却要摆出一副生气的谱来。 师父平日里冷嘲热讽她是从来没当真,所以她本能地认为师父没什么恶意。但今天这故意吓唬人的行径,的确和平常不太一样。 她一直以为姜祈是因为专业过硬而受人尊敬,因为气场强大被敬而远之,从来没想过其实帝都人才辈出,能站在那个位置的姜祈,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姜祈在外人面前,不仅有气场,更有手腕。 或者说,师父没什么恶意的一面并不常见,现在这个冷漠疏离生人勿近的样子,才是她令人又敬又怕的原因? 是因为来了帝都,社会角色发生改变,才让师父的强硬面迅速占了上风么。 帝都。 晏若愚思绪渐远,想好好看看这座城,和在城里的人。纸醉金迷或者穷困潦倒,会在这个包罗万象流动人口居全国前列的国际化都市里,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平心而论,几千年的巍巍皇权也好,机关要地政治中心也罢,帝都所体现出来的那种大气磅礴,在晏若愚看来并不“美”。 这并不是一个令人一眼万年瞬间沉沦的城市,但却最能激发人心底的斗志,强烈地叫嚣着从心底冲出来,想去那风云的最中心分一杯羹,想在这里闯出一番天地c宏图大展。 侵略性太强了,不是很舒服。 姜祈走到几位评委面前。 同道中人c实力相当,姜祈与这几人秉承着让舞学百花齐放的理念,互相扶持,关系一直不错。 三言两语介绍了晏若愚,姜祈几人开始探讨本次比赛的赛制,让诸位徒弟们相互熟识。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二人起身回了住处。 “三小姐这是水土不服啊,还是突然就痴呆了,”姜祈没什么好气儿,“一来帝都就像个愣头鹅,平时那灵光劲儿哪去了。” “师父,”晏若愚没兴趣跟她闹,“陈先生的那个女学生,非常特别。”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姜祈挑眉,“还知道观察别人的招牌学生了?你说,怎么特别?” “说不太清气质吧,一举手一投足的,身段好。” 姜祈点头,“你在练功上不怎么花心思,悟性倒好,能认人。天分也高,可惜了。” 姜祈又说,“那是你陈先生好不容易挖出来的苗子,打小就在跳舞上花了心思的。陈先生有一回心血来潮,去他们家门口那个舞蹈培训机构随便转了转,正好碰上了。觉得在那地方,老师只能看得见钱,平白耽误了好苗子,就收了学生。” 这个陈先生名叫陈禾,也是舞蹈届的大前辈了。一生未曾婚娶,将全部热情与激情全部奉献给了舞蹈和舞蹈教育事业。说来也是不幸,他自三十岁上就下定决心,说跳舞是个伤身的活儿,自己又孑然一身,出点什么事也不安全——所以把对舞蹈演出的热情渐渐转移了些,一门心思想着搞舞蹈教育,再过几年年纪大了也好有个说话聊天的人。 先收的几个学生,优秀是的确称得上佼佼者,功夫也下的足,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年纪轻轻的就受些重伤,一个两个竟都不能再跳了。 他们舞蹈这行的,无外乎两种出身,一则各位舞蹈大家的徒弟学生或者子女,二则各舞蹈学校艺术团的学生。 这年头义务教育普及了,人人都奔着大学去,但其实,真正走艺术c而又能进了师门的人,是不会在乎那几张文凭纸的。靠着师门露脸的要更高c人脉也更广,真有本事的断不会混不出头脸来。 陈先生早些年收得的一个男学生,柔韧性极好,身材与功力都是十成十。也不知道是家里喜欢还是学校给的条件好,觉得某舞那录取书与毕业证值钱,愣是背着师父去了艺考。校方乐意收这种名家子弟,二话不说给了专业课第一。从此这男学生就再不算在陈先生门下,只冠某舞的名,算是该校的优秀学子——给陈禾险些气的爆了血管。 学生叛离师门这事儿也不少见,只是到了陈禾这水平的,摊上这种事,难免面子里子都挂不住。陈先生心里堵,好几年没收学生,险些整了个后继无人。 之后便碰上了这个女孩子。年纪小,但功夫踏实,陈禾心里一动,又忍不住想手把手带几个能成事儿的出来了——叛逃师门有什么的,只要是人才,管他是在谁门下呢——何必在意这些得失。 想清楚了这层,陈禾就又招了几批,前前后后足有个三四十人,这姑娘始终是个尖子,现下也算是首徒了。这次比赛,若是参加的话,大概是奔着冠军来的。 晏若愚心里紧张的不行。 姜祈倒不怎么在意,“你和常望宇,都不是吃这碗饭的人,要争那个第一有什么用。” “那常望宇这次就露个脸,用不着拿名次?” “他敢!拿不到前三,再别说我有这个徒弟!还有你,一起收拾,一个都别想落下!” 好好好,对,您说得对,您说的都对,姜宫主门下的徒弟,怎么能拿不到前三 这次大赛的选手主要有两种来源。一种是自报名,从预选赛开始,一级一级过关斩将直到最终站在总决赛的舞台上。还有一种则是由各位大师推荐,达到某种高度的大师级舞者,每人手中有三个直通名额。 听起来十分不合理——事实上,虽然给了各位大佬特权,但真正的大家,焉有不懂爱惜羽毛之理。层层选拔留下的都是尖子,要是放一个没本事的徒弟上去,挂着师父的名,最后名次难看,或者名次好看却被群嘲——哇那简直是晚节不保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姜祈为了避嫌,连裁判的邀约都推了。常望宇名次不会低,成绩下来后网上的阴谋论也会一抓一把,但实力放在那儿,别的便不必在意了。 比赛是全球直播。比赛开始时,全世界所有的舞蹈爱好者都在看大屏幕上随机产生的选手上场顺序。 镜头扫过来的时候,晏若愚正盯着屏幕找常望宇的名字,突然反应过来跟着师父坐在嘉宾席意味着要在直播里露脸,瞬间头皮炸裂,不知道该把手放哪儿。 想到今早出门前,师父安排了几个小姐姐从上到下又是做发型又是化妆又是搭衣服,非要把她打扮成一个看起来好像没化妆但是特别好看的女孩子,就觉得心里没数早知道这么大场面就不来了! 三小姐没见过大世面的好吗禁不起这么吓的好吗! 等等怎么没看到常望宇的名字? 晏若愚忙又看了一遍舞蹈名,终于在《奉献》前面看到了“汉宫姬代表弟子”的名号。 “这么多年的比赛直播你都是怎么看的?”姜祈没回头,数落人却没落下,“这大赛从来都只冠师门,冠亚季军才会被问名字。” 所有人都要遮面。无论是面纱还是面具,不能暴露正脸。比赛结果出来之后,除冠亚季军外的其他参赛者都不会被要求摘下面具也不会被询问姓名,这样就不用背上“落第”的压力。不过也正因此,连名字都不能被知晓的不甘,会激励他们更发奋。 姜祈选择这次大赛让常望宇显山露水,也是因为这个。如果发挥失常,没有人知道这位选手是常望宇;如果结果出彩,匿名的方式可以在比赛过程中,替他减少很多干扰。 就算不露脸,晏若愚还是一眼认出陈先生那位出色的首徒。无他,只是那面纱的颜色太素,与她昨天的衣服是一个风格。 音乐还没起。舞台上一束灯光都没有。 她在黑暗中走上前来,能隐约看见她的步子,很慢,很轻。 最外圈的灯亮了一盏,将她半个身子显出来。轻薄的面纱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晃动,像是有风来。 面纱晃动的越发厉害,可是那女孩子的脖颈却明明不曾有什么动作。晏若愚心下诧异,不知道是谁编的舞;却又不禁服气,这种战栗感,太有感染力。 接着是一点点风声,一点不太清晰却无处不在的鸦鸣声,凄苦而悲伤。再然后,那白衣的纤细女孩子,在千军万马的嘶鸣之中跪地,祈求上苍的垂怜。 她深深回望走过来的那条路,然后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甩出袖中那把短刀,像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一般,操练起来。柔弱的女子突然间迸发出一种绝望而悲愤的力量,很苍白,也很不苍白。 侧翻c前桥c后空翻c四位转,这一系列极富力量感的动作与她瘦削的身形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面纱下的面容因此显得更没有血色,在越来越聒噪的刀光剑影里,像两军阵前的独舞。 仿佛被埋在绝望之中的独舞。 战场这么惨烈,周遭这么喧嚣。 可是明明又那么安静。 安静的像战争早已结束,像几十万英魂的血已经彻底洒在这里,孤魂遍野无人踏足。 只有一个舞娘,还在跳,像是要这样到地老天荒。 没有人知道,她曾经,从舞娘蜕变成英姿飒爽的女将军,踏上这片土地。 没有人知道,战败后她褪下铠甲,在这片土地上,做了最后一次舞娘。 最后,烽火声听不见了,甚至连鸦鸣都听不见了——是尸骨都无存了吗?她倒下去,眉眼略弯,能猜到那面纱下,大约是一个苦涩的笑。 音乐声逐渐停了。晏若愚恍然,觉得现场静的可怕。接着,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似乎要将这比赛场地掀翻。 姜祈的眼睛里充斥着惊喜,不由自主地拍着手喊到道,“好!真好!”声音居然都有些哑。 晏若愚拿纸擦了擦眼睛,看到台上那女生的目光转过来,露出一个服气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不愧是陈先生的学生。 接下来出场的是个男生,大概二十多岁。只是他刚一出场,姜祈面上就是一怔。 晏若愚忙看向他,确定这的确不是自己的同门师兄。再看号牌,好嘛。 某舞代表学生一号。 这场较量精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带着谁的标记 晏若愚上了十二分的心思看他的表演,想在心里给他和那个女孩子评个高下,眼睛都没敢多眨。 姜祈最初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结果没等舞蹈时常过去一半,姜祈就轻轻转了转脸,像是没了半分兴趣。 晏若愚强忍着低头的冲动,还是将舞蹈看完了。 平心而论,那女孩看起来就是个十五六岁的样子,柔韧性自然要比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好,但是舞台经验却要少上许多,更遑论舞龄的差距。 他若不叛逃师门,作为陈先生一手带出来的招牌学生,跟了老师那么多年,是怎么都不可能被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后来居上的。 就算是离了陈先生这位老师,他毕竟享受的是某舞最优越的教育资源,又有经验加成,晏若愚才想着二人或可一比。 这 差距也太明显了吧。 也不是说某舞的教育水平不好,只是程式化的教学让他的舞蹈显得很,匠气。 他的舞蹈就很难再打动人了。 很快就是常望宇上场了。 晏若愚紧张了许久,到这一刻突然就不紧张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思考了太多陈先生学生相关的问题,她现在只想好好看个演出。至于冠军花落谁家,眼看着姜祈都不紧张,她也就犯不着为难自己了。 常望宇不是说他四岁就跟着师父练舞了么。十四年的“老艺术家”了,爱咋咋地吧。 常望宇今天穿的一席黑,半张脸覆盖着黑色面具。妆画的很讨巧,巧妙地利用光线让他的脸型发生了点“变化”。 晏若愚见他不容易被认出来,不禁感慨了一下化妆的魔法作用,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准备舒舒服服地看这场表演。 常望宇的动作很流畅,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俯瞰的话大概与书法名家写字的视觉效果是一样的。晏若愚只觉得与上次在练功房看到的又不一样了,上次只是觉得感染力很强,而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的原因,她感觉晕。 很强烈的眩晕感,周围的一切都不怎么真实,舞台上的那个人是常望宇,那个与她的生活八竿子打不着的明星;却又与她记忆中的明星常望宇不同,或许是因为他化了个与以往不同的妆,或许是因为他这次是一名舞者,而非歌者 各种样子的常望宇在晏若愚脑中像放幻灯片一样过了一遍。以前偶尔看到的在舞台上唱歌的样子,现在在舞台上她舍不得挪一下眼看到的跳舞的样子,在师父的小花园里浑身是泥的样子,喝醉了摇摇摆摆到酒店的样子,在漠廊北扶着她的样子,在故人居与两位哥哥谈笑风生的样子,委屈巴巴地以为她生气的样子还有初见时,像现在一样遮着半张脸,却眉眼弯弯藏不住笑的样子。 明明才认识不过几天,却好像回忆很多的样子。 这的确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晏若愚想,也许我会成为他的小迷妹,像很多人一样喜欢他;或者也许我不会像那些人一样,我会更喜欢他。 不过无所谓,喜欢常望宇又不丢人。 舞台上的常望宇,明明每一个动作都是由晏若愚设计的,明明每一个动作都天衣无缝,可是晏若愚就是觉得,这些动作组合起来,并不像她编的那支舞。 常望宇已经完全将这支舞跳成了自己的版本,与之融合。 《奉献》这支曲子已经到了尾声,常望宇完成最后一个动作,九十度鞠躬,谢幕,下场。 台下的掌声还在继续,姜祈的脸上毫无笑意,可是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常望宇。 常望宇在拐角处突然小小地回了个头,冲姜祈所在的位置一扬嘴角,然后被人影遮了个彻底。 “这小子”姜祈没绷住笑了一声,叹了口气,“还不错,没给师父丢脸。” 接下来的比赛对晏若愚而言便很无聊了。她绷着神经久了,有些困顿,去后台处洗了把脸。 因为参赛选手不露脸,所以为了防止偷梁换柱的事情发生,选手比赛结束后就在台侧坐着,全程不脱离观众视线。 常望宇正与陈先生的女学生聊天,见她过来忙招了招手,“师妹!这里!” “认出来了,” 晏若愚笑着走向他,又与那女孩子打了招呼,“感觉怎么样,累不累?” “还好,主要是” 常望宇顿了顿,“没事。” “怎么了?” 晏若愚吓了一跳,“你别是拧着哪了,你这回头还要学表哦,还有演出,受伤了怎么办!” 差点忘了,现在身份还未公开,她甚至连陈先生首徒的名字都还不知道,怎么能暴露常望宇。 “不是,”常望宇似有点无奈,“我没事,我就是比赛的时候看你四平八稳地坐那儿,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紧张,都不关心我的比赛结果。” 晏若愚被他一吓,又听他这么说,也是哭笑不得,“师父都不操心,我有啥可紧张的。紧张个一下两下的还要被师父损。” “有道理,” 常望宇十分赞同,“易燃包要少招惹。” “哎,” 晏若愚一抬头,看常望宇领口松松垮垮的,露出一条金属光泽的细链子来,像是穿着个环一样的物件。她朝常望宇脖颈看过去,“你带了个什么环儿?” “别瞎看,”常望宇着忙地往后躲,要笑不笑地压低声音,“往哪儿看呢,嗯?” 晏若愚愣了一下。她斜瞅了常望宇一眼,突然用一种带着软劲儿的嗓音混杂着红楼腔轻轻说了句,“原来师兄这链子比宝姐姐的金锁还要紧呢,看一眼还犯忌。罢了罢了,不讨这个嫌。” 说完还觉得不够,又补了一句,“指不定还是什么大人物的标记,既然是贵重东西,可千万千万收好,别惹了什么是非出来。”她特意加重了“标记”二字,又在说到“是非”时挑了挑眉,也回了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给他,然后轻飘飘地溜回嘉宾席。 常望宇摸摸鼻子,没看出来,这丫头气性还挺大。喏,什么宝姐姐不宝姐姐的,怎么听都有股酸劲儿。 我还没自作多情到这个地步吧? 常望宇把脖子里那条链子取下来,上面明晃晃地拴着枚高山流水雏龙五弦琴戒。 常望宇轻笑一声,当然是贵重东西,是得收好了。他在腕表上捣鼓了几下,弹出来一个很小的匣子,把戒指珍而重之地放进去。 晏若愚回了位置不久,姜祈突然说了句,“你一会儿可别慌。” “什么,” 晏若愚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可慌的?” 姜祈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你以为穿高跟鞋是为了什么,我闲的折腾你吗?” 晏若愚浑身一个激灵,“我还得上台?” “你编的舞,你不上台去领,难不成还要挂我的名字吗!” 姜祈说,“常望宇会跟主持人说,他来扶你上台。你机灵点儿,跟着你白家哥哥应该也去过几次大场面,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等等,晏若愚忙说,“师父,您肯定,常望宇能进前三?我认真的,您别傲娇,先给我个准话,有可能进不去吗?” “呵,” 姜祈嗤笑一声,“某舞那个代表学生基本是荒了,那几个艺术团送来的学生里面有一个能进前五,某戏这回参赛的也是个尖子。剩下的就是孔雀家那个c你陈先生领来的那个小姑娘,还有常望宇。这几个里面,常望宇拿不到前三?” 孔雀是代称,这位少数民族舞蹈艺术家以孔雀舞著名,这次是安排继承人来参赛的。不过由于她家的舞蹈主题相对单一,出彩估计是难了。头筹大概拔不走。 陈先生家的小姑娘,这回估计要夺冠——还应该是能拿到名次的选手里年纪最小的。 评委们还在打分。整个评委席焦头烂额,偶尔还能传来几声争执。 大屏幕上放出来所有选手的序号和最终成绩。前五名依次上台。 第一名是三号选手的《沙场含恨》,小女孩上前一步鞠躬,摘掉面纱自我介绍道,“我叫余晚舟,师承陈禾先生。” 果然。姜祈看向陈先生,面露喜色真情实感地道了声“恭喜”。 陈先生看一眼常望宇,“同喜啊,姜宫主。” 主持人微一蹙眉,“大家也知道,本次比赛是现场直播,所有选手都在观众眼皮子底下参赛领奖。我们的第二名,也就是五号选手,提出一个小要求。他说啊,只是摘了面具,可能不容易被认出来,他还需要现场卸妆。并且在卸妆之前不可以说话,还请各位观众谅解。来五号选手,请出列。” 常望宇上前一步,取下面具,然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卧槽!我看到了谁!这不是这不是” “是谁”已经淹没在了观众席的惊呼声中。 常望宇不紧不慢地现场卸妆,一点一点把本来面目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观众席爆发出尖叫声,掌声,不敢置信的惊呼声。 主持人也是一脸呆滞的不在状况内,很明显不是知情人。 “常” 主持人难得磕巴起来,常望宇笑着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接过话筒,“好久不见。” 台下一阵喝彩声。 其实以往常望宇上台,台下大部分是歌迷粉丝,反响也一直很好。但是这次,台下几乎全是舞蹈爱好者,他的歌迷占比少之又少,尖叫声却一浪高过一浪。 这便是实力的证明了。 常望宇歌唱的好,但是他自己也说了,靠天吃饭疏于训练,就算有十二成的天赋,出现场也难免有些瑕疵。舞蹈却是扎扎实实的名师出高徒,十几年的苦功夫压过来的。 再者,若是歌手跨界来跳舞,可能会引起舞蹈爱好者的不满——噱头,为了热度,甚至话说重点那是玷污;但是一个优秀的c用舞蹈征服了观众的舞者,摘下面具告诉你他是一个歌手的时候,无疑会引起这些人狂热的崇拜。 至少十天半个月以内是这样。 常望宇清了清嗓子,“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他顿了顿,“大家好,我叫常望宇,师承汉宫姬姜祈姜宫主,是姜宫主门下第五位男弟子。希望大家喜欢。” 主持人毕竟是受过训练的,这会儿已经完全回神,从善如流地说道,“小宇出道这几年,舞蹈方面的惊人实力,的确是没有暴露。可是身为公众人物,你又刚高考出关进入大学,这么忙,哪来的时间编舞呢?” “编舞不是我,是我师妹。”常望宇状似无意地朝晏若愚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镜头打过去,大屏幕上出现了晏若愚微笑的脸,这才接着说,“师妹年纪小没踩过高跟鞋,舞台地又滑,就不专门上台了吧,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关注一下汉宫姬的官网官博,会有小师妹的官方介绍,以及《奉献》相关的采访,敬请期待。” 姜祈眼神里闪过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却什么也没说。 孔雀家的小主子杨慈堪堪挤进前五,季军与第四名则分别为某艺术团和某戏送来的学生,至于叫什么名字晏若愚都没仔细听。 比赛刚结束,姜祈就带着晏若愚回了住处,期间专门与屈家兄弟会合,却唯独没等常望宇和助理。 ——是了,车里就能坐那么几个人,载了屈家兄弟,自然坐不下常望宇和杨哥。 晏若愚心里知道,师父这是给常望宇甩脸色了。 姜祈一行人前脚到了住处,与屈家兄弟告别之后,后脚常望宇就和杨哥到了。 “你真出息啊五少爷,”姜祈的语气甚至听不出怒意,话却说的格外冷淡,“怎么,人家冠军小姑娘跳的是自己编的舞,刺激着你了?你这嫉妒的劲儿一上来,台都不让你师妹上?” 晏若愚一直说师父是易燃易爆的脾气,姜祈生气一般会直接上一通感叹号,嘲讽虽然没少过,但这样阴阳怪气的语气却很少见。 这回看来是真怒了。 姜祈倏地转过脸,眼神死命盯住常望宇,“是,你现在是大明星,人家外面都怎么说你的,最年轻的天王?对娱乐圈的规矩深谙于心,虽然不能当场把人挤下台,但可以不让人上台啊,是吧?” “哦我还忘了,我们五少爷还不是普通的天王,是家财万贯的那种,在娱乐圈混不下去就要可怜兮兮回家继承公司的人,豪门世家啊,什么没见过,压箱底的手段一箩筐呢,”姜祈眼眶发红,声音发紧,像是在努力逼迫自己说出这句诛心的话,“常望宇,你告诉我,是不是啊?” 常望宇早已想到师父会动怒,却着实没想到姜祈出口伤人的功夫这么高深。他昨天录完歌都是凌晨四点,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就去参加比赛,又为了形体好看连饭都没吃几口,这会儿又累又困又饿疲惫不堪,大脑仿佛停止运转了,一时竟也没什么话能辩解。心下闪过一个念头,没等他想明白那是什么,只觉得世界晃了一下,师父讨伐一般的声声质问也听不清了。喧嚣渐远,他张口说了句什么,自己也不记得。脚下有些飘,下意识挪了一下步子,终于嗓眼一甜眼前彻底黑了。 耳边还有最后一句不甚清晰的尖叫,“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委屈了? “你这嫉妒的劲儿一上来,台都不让你师妹上?” “对娱乐圈的规矩深谙于心,虽然不能当场把人挤下台,但可以不让人上台啊,是吧?” “豪门世家啊,什么没见过,压箱底的手段一箩筐呢。” “常望宇,你告诉我,是不是啊?” 是不是啊。 是不是啊。 常望宇脑海中一遍一遍响起这几句话,最后停留在那句“是不是啊”,单曲循环。 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清,好像知道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好像明白一点,又不太明白。隐隐约约知道自己惹师父动了大怒,却也记不清楚缘由。 他烦躁地出声,“师” 然后被这陌生的声音一激,突然醒了。 一双手伸过来捂他的眼睛,微凉,“师父被你吓坏了,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前面晕过去了。” “是若愚啊,” 常望宇因为没看到姜祈而涌上来的委屈和失落瞬间消散,转而化为对师父的担忧,却又莫名有点安心。 他不在男寝,而是在厢房里。因为寝室都是上床下桌,晏若愚没办法在他床边替他遮住光。 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师妹的照顾,又突然紧张起来,“我的嗓子” “快别提,” 晏若愚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他一下,“师父气头上话说重了,你心里就是不乐意听也别跟她计较,至于急火攻心一口血吐出来吗!你来这么一下,是吓唬我呢还是吓唬师父呢!” 常望宇听到“是吓唬我呢还是吓唬师父呢” 心里蓦地一紧,不由得嘴角带了点笑意,“我不是跟师父计较,我是” “还笑,” 晏若愚又戳他,“是,你当然不是跟师父计较,你是生怕师父觉得你品行不端不懂同门手足之爱,急的。看师父为你紧张你就高兴了是吧!” 常望宇笑了一下,没说话。 半晌,晏若愚才声音不大地说了句,“委屈了?” 常望宇没吱声。 “我知道你委屈,觉得师父怎么就不理解你。难听的话外人说的多了去了,你从来没在意过。可是师父不能那样说你,别人可以污蔑你怀疑你,师父不行。” “你啊,”晏若愚叹了口气继续说,“师父当然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你不让我上台并不是酸劲儿在作祟,我知道,师父也知道。她是怕啊,她怕她这次放任不管,一个没看住,你真成了那种因为嫉妒而丧心病狂的人。” “我知道师父是这个意思,” 常望宇艰难地说,“我知道她怕我学坏了,也知道她是故意激我,可是” 可是她怎么能,怎么能这样想我,怎么能这样不信任我。 晏若愚无奈,“你知道她没有那样揣测你,你只是听见她那样说就急了,生怕她这番话并里并不是全都在激你,你怕她心里真埋下了不信任你的种子” 因为太在意了。 常望宇长长地出了口气,有什么液体从眼角一点一点溢出来了。 晏若愚的手还盖在他眼睛上,湿漉漉的触感瞒不住,常望宇有点不好意思。 晏若愚用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揩掉那一点泪痕,“吐血伤了嗓子,心绪波动这么大,这两天又降温了,你少说话好好养着,要不然过几天演唱会可能得出问题。” 常望宇这才感觉到气温确实低的厉害,刚要问,就听晏若愚说,“师父那天被你下了个半死,帝都那边你的粉丝太多了,不安全,急急忙忙用私人飞机把你运回来的。结果刚到兰州,又赶上兰州降温。降温也就算了,还他奶奶的下雪。” 下雪?常望宇虽然常来兰州,却真没想到这才十月就下雪。皱了皱眉。 晏若愚觉得他差不多也适应光线了,就松了手,又没忍住摁了摁他的眉心,“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前年还是大前年来着,五月份还下雪呢。” 这个事常望宇倒是有印象,轻轻点了一下头。 又用气声说了句,“胡天八月即飞雪。” 晏若愚没忍住笑,古人用的是农历,现在确实是八月。 “你再睡会儿,这大半夜的,几点了啊,”晏若愚看表,“四点了。我一会儿还上课去呢,八号,今天返校,要查人的。” 常望宇吓了一跳,“你赶快睡一会儿去,嘶” “嗓子疼了吧,”晏若愚一个头两个大,“你这副嗓子不能出问题,嗯?对你的歌迷而言,你的声音是他们很多人的信仰,千万千万不能出问题。” 常望宇愣怔地看着她,像是没明白晏若愚为什么突然严肃起来。 晏若愚补充了一句,“包括我。” “那你”常望宇又想说话,但发现这次直接没了声,就用气声说,“太累了,你去睡一会儿。” 晏若愚没听他说什么,低头看自己的鞋,自顾自地说,“我虽然算不上你的歌迷,但失眠的时候,也只能听着你的歌入睡。你这副嗓子出点什么问题,我上哪儿再找安眠药去?” 我上哪去找那么像阿澈的声音呢。 晏若愚关上门走了,可是常望宇一颗心却沉到谷底。安眠药她刚才说安眠药 常望宇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一直知道晏若愚能熬夜,甚至时常熬通宵。上高一的时候,晏若愚还在连着熬了三个通宵以后去考物理,成绩都没受影响,一度传的神乎其神。 可是晏若愚说,她上哪再去找安眠药。 熬夜是高中生的常态,晏若愚就常说她在夜间学习效率更高。可是高中的时候课业压力大,白天拼死拼活地学晚上拼死拼活地熬,神仙也撑不住,大多数高中生都是半梦半醒地听课半梦半醒地写作业半梦半醒地背单词,下课那十分钟趴在桌子上就能睡过去——怎么可能真的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然后去考试? 除非根本就睡不着。 高中太累,失眠多少还能缓解一下,脑袋挨一下枕头就睡过去了;现在大学了,晏若愚课少,背东西快,所以变本加厉的失眠了? 常望宇觉得心里像是被炸出个窟窿,他长时间捂在心底的秘密就要装不住,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要爆发——可是这大半夜的师父还晕着,他又说不出话,烦躁得抓耳挠腮,仿佛下一秒就又要急火攻心吐出血来。 他却突然想到晏若愚说他这副嗓子不能出事,要他心平气和 强忍着压下心底的躁意,常望宇苦笑一声。 栽在师妹手上,这可还行。 某大的冬季作息表非常人性化,九点才开始第一节课。晏若愚回房以后躺在床上,定了个八点的闹钟。这两天太累了,劳心费神的。 姜祈并不是单身,她先生与陈先生是多年至交。这几年姜宫主在这小村子里养着,“驸马”却在帝都打理汉宫姬,一个星期飞回来团聚一次两次的。 当时常望宇一口血晕过去,姜祈吓的站都站不稳,让人把飞机调出来就急急忙忙带着常望宇和晏若愚回兰州。驸马见状不放心,就也一起跟着回来,还没忘了带上屈家兄弟。 这会儿在卧房,姜祈靠着墙坐在床上,赌气。 驸马叹了口气,“话说的太狠了。” 姜祈突然鼻子一酸,“他至于吗!你说说他至于吗!” “那孩子从小就心思重,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怎么就戳人心窝没个度呢,”驸马说着责备的话,语气却很温柔,“小宇在你身边长大,说一句母子情分不算过,当然在意你的看法,你那么说他,哪能不急。” 姜祈听到那句“母子情分”,竟然扑簌簌落下泪来,“你说他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办!他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品行不端我还能训他,人要是出点意外,我怎么办!我怎么对得起姐姐姐夫!” “别哭了,再哭眼睛还要不要了?”驸马拿张纸过来替她擦眼泪,“一会儿去看看那孩子醒了没,要是醒了,你给他服个软,别让孩子心里扎根刺儿。” 晏若愚早上坐着江哥的车去了学校,临走前特意去看了常望宇。 常望宇还在睡。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就露出一张巴掌脸,头发软软的蹭在脸上。眼睫毛偶尔会轻轻扇一下,像是睡的不安稳。 诶。 又去看了师父,平时她一直称呼驸马为叔父,私下里同门之间提起来都戏称“师娘”的。不过驸马这人脾气一向很软,与师父的暴躁相对,不算冤枉了他。 师父醒着,听见她来,“我没事。你昨天守着常望宇么,他怎么样?” “嗓子伤的厉害,”晏若愚说,“听着跟烧坏了似的,哑的。” 姜祈心里蓦地一沉,“那算了你先去学校。” 晏若愚出了门,知道师父在这边办事没有在帝都方便,让江哥从白家要几个好点儿的医生来,甭管中西医,就一个要求,不能暴露常望宇。 十月了,这会儿天刚亮,雪还挺大。路都不好看清楚,晏若愚说,“天气不好,他们跑这一趟,除了要付的跑路费和出诊费以外,从我的账上再划一部分钱过去,别让我哥知道。” 白涅要是知道了,非得再从自己账上给她划回来不可。 说到回学校,晏若愚又想起来一茬,“我之前让你去本部找的人,怎么样了。” “我让人领去掌门少爷那儿了,”江哥忙不迭地说,“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也没敢问。” “嗯,”晏若愚看着窗外,“我们排长,好像是跟我哥有点交情吧。” 这事儿也是尴尬。军训的时候,白涅安排了几个人去某大了解情况,把某大周边的村子还有学校里的刺儿头摸了个透。 军训那十几天,晚上还要集合。晏若愚时常买个手抓饼就算晚饭,站在那堵墙前面看周边的田和远处的山。 兰州空气污染严重,这些年也在着手治理。可是某大所在的小县城却环境很好。蔚蓝色的天空就像浸入水中的海蓝宝,伸手就会有穿云的错觉。 晏若愚喜欢那种感觉。 安排来的人在仔仔细细从里到外了解过情况之后,总要来与她说一声的。那天晏若愚站在墙里,慢条斯理地带上那枚羊脂玉戒,插着耳机站了好久。排长在楼上看到,喊了她一句。 晚训的时候排长在草坪里打滚,排里的姑娘们围成个圈儿,排长突然好奇她每天站在那儿看什么呢,凑过来刚想说话就看到那枚戒指,愣住了。 然后排长就问了她认不认识白涅。 就像每年高考季都会有很多人在说,这一散可能就再也聚不齐了,世界那么大,很多人真的都再也没有见过。 排长提起白涅好像很高兴,晏若愚就说那这样吧,军训完你不就得进城了么,我让我哥去本部找你。 晏若愚想,他们当时一定关系很好,居然也会走散。 哎大概是这两天事儿太多,又要死不死下了雪,怎么感觉这么颓呢。 然鹅晏若愚好不容易到了学校,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同学们炸了。 “小鱼儿!你怎么搞的!现在别说全校,全世界都知道你认识常望宇了!” 晏若愚大脑当机了半刻,终于反应过来了。 靠,那天常望宇急急忙忙跟过来又是吐血又是晕的,这几天的重心全放在他身上,直播视频她也没看。可是音乐天才少年常望宇这突然拿了个舞蹈奖项,还师出名门,热搜不爆才怪! 那直播的播放量可想而知。 晏若愚忐忑地问了句,“那天某浪崩溃了么?” 山东大汉虔诚地点头。 不对。晏若愚说,“你等等,令惟先别说话,我了解一下情况。圆子我问你,我入镜了对吧,几次?” “好几次。” “时间长么?” “之前几次都是一扫而过,主要是你和常望宇在台侧说话的时候,就,挺内啥的。” “我和常望宇说话的视频,点击量高么。” “高。” 晏若愚闭眼,豁出去了,“都有些啥啊。” “就常望宇喊你,你凑过去然后他笑着躲,也没别的。” “那咱们学校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常望宇不是说关注官网么,那个什么汉宫姬,重点介绍了你的个人履历。” 靠。 我可真不想被扒个人信息啊这种当红小生的粉 “舆论呢,舆论都是什么样?” “你自己看吧,” 圆子打开某浪让她看,“这都几天了,热度还没下去。” 常望宇第二c常望宇舞蹈c常望宇汉宫姬c常望宇姜祈c常望宇师妹师妹这个话题的帖子无疑是最多的,毕竟女粉多的话八卦是最吸引眼球的东西。 晏若愚战战兢兢地打开热搜,感觉评论区一言难尽。 好几个营销号在带节奏,话里话外都在往“恋情” 的话题上引。 不谈恋爱是饭圈对偶像艺人的不成文规定。常望宇虽然走的是实力派,不属于偶像艺人的范畴,但毕竟年纪小,路线也是阳光帅气那一挂的,颜饭不少,所以多少也要受这方面的影响。 还有一部分是理智点儿的,大概意思就是不干涉私生活c谁还没几个关系好的异性朋友c自己师妹要喜欢早就下手了还轮得到你们外人醋c都醒醒吧关注作品好好听歌c我要吹爆我宇我宇全能c爱豆这么优秀都给我夸 前者后者,各占半壁江山吧。 网络上的事有常望宇的团队管着,学校啊啊啊啊啊啊可千万别找我的麻烦啊! 天不随人愿。 晏若愚没来得及到教学楼就碰上各院艺术团的拦截,以及各位粉丝和歌迷上下大量的视线 “不好意思要编舞请联系汉宫姬工作室,工作人员会在一个工作日内与您取得联系。” “不好意思我和常望宇只是师出同门而已但他非常忙所以我不太有机会和他接触。” “不好意思我也不了解常望宇的私生活。” “不好意思我” “不好意思还有一分钟就上课了您能让一让嘛万分感激。” 好不容易到了教室,推门而进的一刹那,晏若愚听到了同学们的起哄声。 “哦我的上帝,”晏若愚想给自己点一首《凉凉》。 “不过你化了妆真的特别好看,”班长凑过来悄悄说了句,“你逗常望宇的时候,特别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我慢待三小姐了? 特别撩 晏若愚打了个寒颤,天地明鉴,给我借十个老虎胆儿来我也不敢招惹他好么,常望宇背后站着一群什么样的女人呢 晏若愚遂迅速点头,“多谢提醒,我保证不逗他了。” 什么鬼。 江哥已经把医生请好了,哗啦啦站了一排,颇有宫斗剧里宣太医的气势。 姜祈先请他们在上房落座,然后让驸马去看看常望宇醒了没。 常望宇原本就睡的不太实,这会儿也差不多该醒了,驸马刚进门就见他睫毛扇了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从被子里露出个脑袋来。 “醒了?”驸马在他头上拍了拍,“一会儿让你师父进来说几句话。这次比赛很好,你爸爸妈妈也很满意。” 常望宇眼睛一亮,咧开嘴让小虎牙着凉,目光灼灼地盯着师娘看。 “看我干啥?”驸马明知故问,“你哥忙的很,没时间看直播,光问我那个姑娘是谁。” 常望宇刚想出声又嗓子疼,只好皱着眉头用口型问他,“哪个姑娘?” “还能哪个姑娘,你的好师妹,若愚啊。” “他连——咳咳咳咳”直播都没看怎么会知道若愚! “哎哎哎慢点慢点,”驸马一看欺负狠了连忙顺毛,“让你别出声,经不起逗呢你。” 常望宇还是瞪他,驸马只好说,“问你自己啊。你这一晕过去万事大吉,网上都炸了。你们那破公司,巴不得给你炒个恋情出来方便他们捧那几个小孩儿,我和你师父又顾不上管,你工作室拿不定主意不都得你哥管么。” 常望宇点头,又用口型问,“那你怎么跟他说的。” “能怎么说啊,儿大还不由娘呢,”驸马很随意地摆摆手,“你哥说挺好看的。” 常望宇脸上立刻一副狐疑之色。 驸马正色道,“若愚长得本来就好。你哥还说,你演唱会缺个伴舞,他晚宴可还缺个舞伴呢,你自己看着办。” 靠常望宇一个白眼,你常大少爷的舞伴连起来能绕地球一圈半,你至于挖亲弟墙角么!人若愚还没成年呢!禽兽! 平心而论,晏若愚长相是很好的。虽然算不上倾城倾国美颜盛世,但也不是时下常见那种千篇一律的小脸大眼型长相。鹅蛋脸配上杏眼桃腮柳叶眉,很有古典美的感觉。肤色偏白,姑且担得起一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都知道胖人易白,肌肤光泽也更好,可是晏若愚生了一副小骨架,一六五的个子还不到九十斤,这样的肤质确实难得。 何况晏若愚穿衣风格讨巧,夏天穿着不那么贴身的女式衬衫,搭上黑色紧腿的高腰裤,春秋则是修身款风衣的主场,玲珑腰线大长腿,引人注目确实不难。 不过现在的女生,有几个是素颜走在大街上的?一眼看过去都好看的不得了,所以晏若愚好看归好看,对她的生活影响不大。 常望宇哂笑一声,这些人就只能注意到若愚好看。好看有什么难得的,现在的商业手段,随随便便一个小孩包装一下,还不是满世界吹美颜盛世。 吹美颜盛世也就算了,还有吹“高级脸”的。人还生而平等呢,脸倒是有高低贵贱之分了。 他这样东想西想的,直到医生们看过他的症状商讨出一副药方来,还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等姜祈进了屋才突然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喊“师父”,结果迎来了一阵咳嗽。 姜祈端着杯温水,见状连忙三两步走上来,边走还边训了句,“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嗓子还疼着呢” 常望宇不禁有点好笑,轻声应了句,“是。” 姜祈把水递给他,叹了口气,“师父给你认个错,气头上说话不过脑子,伤着你了。” 常望宇轻轻摇了摇头。 姜祈说,“我知道你,别说嫉妒,你连羡慕二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你不走舞蹈这条路,若愚碍不着你什么,更何况若愚的优势是天分,论实力还与你差的远,构不成威胁。” 姜祈说到这儿深深地吸了口气,“可我就是不放心。若愚自己也没打算吃这碗饭,我好不容易推她一把,想让她好歹露个面,你既然没让她上这个台,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常望宇闻言笑了,用气声说了句,“她不喜欢。” 他从枕侧翻出手机,打开备忘录给姜祈看。 编辑时间是十月八号。常望宇一直有个习惯,做决定的时候会把自己的心里想法记录下来,以后动摇或者后悔的时候打开看看,衡量对错。 “若愚有轻微焦虑症状。面对突发事件她可以迅速做出反应,但一旦她大脑中应对突发事件的方案没有被及时应用,给了她紧张的时间,她就会手足无措甚至偶尔会发不出声。” 晏若愚那天在现场,从常望宇这边回到座位的时候都还是浑身放松的状态,在姜祈说了什么之后突然看起来很紧张,常望宇立刻明白问题所在。 姜祈回忆了一下,在她让晏若愚上台别慌之后,晏若愚连着问了好几句,还特意确定了一下常望宇的的确确能进前三。 只不过姜祈当时忙着分析几名选手的实力,没仔细观察,现在想想,好像晏若愚在这期间基本没搭话——虽说突然要上全球直播的现场难免会紧张,但晏若愚平时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确实反常。 “你能确定若愚有焦虑的症状?” 常望宇在手机上写道,“上次若愚读俄语单词的时候我在旁边,有的单词她发不出音,越刻意越读不出来,但是如果放在句子里,只要中间没断,就能流利读完。” 仅仅是读单词而已,并没有紧张的必要。可是她逼着自己读,读不出来。 就像她可以拿着戒指当令箭放在别人颈动脉上吓唬人,却在要见到自己哥哥的时候心神不宁甚至情绪差点失控 况且,十八岁少女陡然丧父,她却既没有以泪洗面又没有自怨自艾,甚至活泼开朗到外人几乎看不出来她经历过什么——这合理么?除非她与父亲毫无感情,否则那得多没良心才能泰然自若至此? 而晏若愚偏偏又深陷“兄妹相认”的泥潭,绝不可能是前文所述薄情寡义之人。 也就是说,平静只是表象,晏若愚的内心其实处在一种相对紧张的状态下,会使她无意识加强自己的防备。 姜祈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倏的一下全展开,问他,“谁告诉你的?” “非臣哥,”常望宇用气声说,“我们上次从漠廊北回来之后,非臣哥发消息给我,说让我注意一下若愚的心理状态。” “非臣还真是操心的命,”姜祈无奈地说了句,“小的时候生怕他宝贝弟弟心态不好,现在好了,连弟弟的妹妹都得操心。” 屈非臣的洞察力太强了,这个人简直细致的可怕。 不过师父对若愚和屈家的渊源,怎么感觉知道的特别清楚? 姜祈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这次是我太草率了,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会注意。若愚从小太懂事了,把自己伪装成不需要被照顾的样子,以为把痛苦藏起来就能不痛了吗?幼稚!” 伤口是不能捂着的,一味捂着会发炎化脓,最后溃烂。 晏若愚好不容易撑完一早上,果断决定翘了下午的体育课,就又坐着大巴车去了“跳一段儿”殿。 也不知道师父和小天王怎么样了,不会还怄着吧?晏若愚从小就没跟长辈有过什么龃龉,对上姜祈也是以顺毛为主,呛声为辅(),从来没做过把人气成刺猬的事儿。 还有哥哥,这几天事太多,都没跟哥哥说几句话,好奇他们在台下看她坐在嘉宾席是什么感受,有没有觉得她举止有失 然而正系着围裙投喂老弟的非臣公子是这样说的,“令妹还真像那么回事。” “非臣,小爷怎么觉得,那天急急忙忙把常望宇用飞机运回来,不像是病成那样的,氛围不太对。” “常小少爷自作主张没让令妹上台,姜宫主是不怎么高兴。”屈非臣端上三菜一汤,“这几天来回奔波,吃太油腻的伤胃,将就一下吃几天斋吧。” “你这是虐待儿童。”屈非厌扒拉过来一只碗开始碎碎念,“从前有一只哥哥,他有一个帅出宇宙的弟弟,他特别喜欢这只弟弟,承包了帅弟弟的口粮。可是他有个坏习惯,他虐待儿童,不给肉吃的那种,这个可怜的特别特别帅的弟弟居然没有肉吃诶” 屈非臣淡定地抬眼看他,淡定地低头,然后淡定地把屈非厌正准备夹的那盘菜端走,“特别特别帅的可怜弟弟一向是非肉不碰的,在下这就撤了这菜。” “别别别哥我错了我错了,”屈非厌急了,“你现在怎么这样啊。” “哪样啊,”屈非臣把盘子放下,有点好笑地看他,“在下不才,照顾人是指望不上了,横竖公子也不曾破费,若嫌弃,不如请个贴身的伺候着。” 屈非臣平时说话虽然带点儿半文半白的腔,但也没这么夸张。屈非厌啧了一声,“都说你是个君子,内里怎么一肚子坏水。” “一肚子坏水?”屈非臣面色如常,就是尾音这轻轻一挑,颇有些戏谑的意味。 屈非厌投降,“小爷算了,在下,啊在下错了,请非臣公子恕罪。” 然后嘟囔了一句,“本来就蔫坏蔫坏的,还不让人说。” 屈非臣低头笑,“快别碎碎念了,令妹要是知道哥哥是这副样子,指不定怎么嫌弃。” 听到“令妹”二字,屈非厌泄气似的往沙发上一摊,“哎你说若愚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觉得她也不像是不想认我,但就这么吊着,我也不能问她。那你说她要是真想认我,怎么这样还有你,从她一露面,天天夸她,到底谁才是你弟弟。” “这位公子对自己的认识怕是有误,你有什么值得在下夸的么。” 屈非厌就知道,这货一口甄嬛体,根本不是为了装什么正人君子,就是为了一本正经地调侃人! 屈非臣也不逗他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挑个空闲日子去拜访一下姜宫主。” 嗯,屈非厌点头。 “姜宫主究竟想让若愚在舞蹈这条路上走多远还是未知。青春饭不好吃,若你舍不得她受这份罪,或许她愿意听你一句劝。” 这是屈非厌作为一个哥哥的表态,也是一个信号,对自己妹妹的关心。 屈非厌喝口汤,心满意足道,“非臣,你他奶奶真是个人精。” “好好说话,我奶奶是你姥姥。” 这兄弟二人吃饱喝足的时候,晏若愚才到了师父的小院儿。一走近就闻到浓郁的中药味儿,掺杂着饭菜香,不由得感慨,师娘在的日子就是好过。 “叔父,今天吃什么好的?”晏若愚朝驸马挤眼,又隐晦的指了厢房的方向。 “小宇吃不了刺激的,三小姐就凑合凑合吧,”驸马说着摆摆手,“要吃好的我下次来给你们做。” 这是没事了。晏若愚长出一口气,“医生来怎么说的,常望宇演唱会是不是没几天了。” “养着,问题不大。”驸马不在意地说,“你要伴舞,这几天准备一下。” “哎烦啊,”晏若愚伸个懒腰,“十月几号啊,常望宇出道纪念日?十八?十九?” “二十一,”驸马叹口气,“我的小祖宗,长点心吧,好歹也要登台的,连日期都不记,你说说你” “好了好了知道了您可别念叨了,我保证好吗,我保证,演出不会出问题。” 师娘什么都好,就这一点不好,婆婆妈妈的,跟圆子是一类人。晏若愚有时候都觉得,是他们同门几人“师娘”“师娘”叫出来的。 你说别人家都是男的强硬女的啰嗦,怎么这家就反过来了呢? 绝对就是称呼出了问题。 “行吧,”驸马又叹了口气,“上台表演你是习惯了,不紧张吧?”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姜祈正好经过,登时心里一阵慌,没等她开口,就听晏若愚说,“登台还好,只要形成肌肉记忆,应该出不了茬子。” 像是回答,也像是在劝自己。 只要形成肌肉记忆姜祈一颗心直直坠到了底,看来若愚自己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现在心态不稳,很容易紧张并且“出岔子”。所以她的确会刻意避免可能出现的紧张感,比如不给自己紧张的时间,或者强迫自己形成肌肉记忆。 “你明天下课了不用过来,去漠廊北见屈老先生。” 晏若愚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哦了一声,决定明天去看望一下老猫爷爷。 俄语这几天真的是落下太多了啊。也不知道常望宇这一直都不去某影上课算是怎么回事。 常望宇从厢房出来,冲晏若愚笑了一下,然后大摇大摆坐在姜祈旁边,动筷子开吃。 晏若愚觉得自己着急忙慌跑回来简直是瞎操心。 小企鹅有消息。 小天王:“怎么,我慢待三小姐了?” “” 不自作多情会死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不给吃肉,还被挤兑,就好委屈 自从莫名其妙的脸红事件过去以后,常望宇先是工作室里忙的昏天黑地,参加完比赛又直接昏过去了,前后几天谁都再没想起来这茬事。说来好笑,这两人都没察觉到对方的尴尬,只当是自己一时鬼迷心窍。 至于到底是谁鬼迷心窍,又到底是不是真的再没想起来,就见仁见智不必太当真了。 小企鹅又“叮” 了一声,晏若愚抬眼瞥一眼常望宇,没看。 常望宇一脸无辜地摊手,并用目光询问怎么了。 不是他? 晏若愚打开小企鹅界面,看到 小天王:“给三小姐赔罪了。” 底下是一个鞠躬的表情。 与此同时,碗里多了来自小天王的酥油饼。 我看在饼的份儿上。 堪堪下了雪,姜祈不放心晏若愚来回奔波,也就默许了这种翘公共课的行为。晚上住在师父这儿,第二天让杨哥直接开车送到学校。 师父发了话,晏若愚当然就不去殿前听训了 ,杨哥在车里等了一个半小时,等三小姐出来送人去漠廊北。 为什么是杨哥——三小姐去跟正牌哥哥家套近乎这种事情,是断不能带白家人的。江哥是白泽的私人助理,她晏若愚又是谁? “丫头来了,”屈老先生还是老样子,乐呵呵的,“非深去把东西请过来,我和这丫头喝着茶说道说道。” 奇怪了,怎么哥哥又不在呢。 “上次是让非厌带你和小宇玩的吧,不巧了,” 屈老先生随口说道,“非臣和非厌去看望你师父,你来看望我这糟老头子,多走动好啊。” 这是什么有缘无分的戏码晏若愚无语望天,师父你不好好的助攻怎么净添乱呢。 还有常望宇,原本还能指望他,现在连声都不能出,可还行! 另一边的姜祈似是对屈家兄弟的到来早有准备,寒暄了几句,突然说,“你们今天不是来看我的。既然若愚不在,有些话就摊开了说吧。” 屈非臣轻笑了一下,却并不搭话,兀自在旁边喝着茶。 “姜宫主,您是长辈,有些话不该我说。但是若愚毕竟与我关系非同一般,不由得我不紧张。她现在身边并没有一个分量足到可以干涉她选择的人,无论是她舅舅还是白家,或者是您。” 姜祈冷笑,“你对她倒是了如指掌。你猜她乐不乐意知道。” “我承认这是小人行径,所以从来不奢求被原谅,”屈非厌目光诚恳,“明人不说暗话,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不配被原谅的。她可以不知道我,知道了也可以不认我,就算她心地善良慈悲为怀认了我,我也不敢奢求她不恨我。” “我也没资格干涉她的选择,” 屈非厌接着说,“她喜欢什么c想学什么c如何从业,这些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可是我想,无论是您,还是她舅舅,或者白家,一旦给她规划了发展方向,她绝不会置之不理。” 晏若愚是重感情的人。如果白家需要,晏若愚就算不喜欢也会回去学着做一个有手段的千金小姐。舅舅要是撂挑子不想管无噫了,晏若愚也绝对不会扔下古琴作坊任其自生自灭。 所以,在以上二者假设都不存在的情况下,如果姜祈有让三小姐在舞坛露面的意象,晏若愚至少会花个七八年的时间把生活重心放在这儿。 姜祈叹了口气,屈非厌也是个可怜孩子,“你不用试探我,你们的事我不会插手,我也不会给她任何暗示。但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的没错,若愚的确想认你。她顾虑很多,也不敢挑明,但你想给她提建议,她会很高兴。在她眼里,你的分量远比我要重。” “舞蹈是年轻人扛大梁的,每天都要面临各种各样的伤,你舍不得她受苦,我理解。不过,”姜祈露出一个挑衅式的微笑,“我收的是承我衣钵的徒弟,她也行拜师礼认了我,两厢情愿的事情,别说你只是哥哥,就是为人父母的,也没什么理由横加干涉吧。” 姜祈性格古怪,处事态度强硬,并不会因为与屈老先生的忘年交而有所改变,这是屈非厌知道的。屈非厌刚要说话,见屈非臣冲他摆手,便听后者说道,“姜宫主言之有理。两厢情愿便再好不过了,您一诺千金。” 屈非厌愣在那儿,又听屈非臣说,“祖父不放心小宇,方便去看看么?” 姜祈点头,又语气软了几分地说,“若愚的人生是她自己的。” 也不知道常望宇那个嗓子不利索的在手机上打出来什么,屈非厌整个人都显得很亢奋。亢奋了没多久又眉头拧成一个“川”,也不说话,就愣愣地坐着。 “怎么了,” 屈非臣开着车,“又寻思什么呢?” “你比我早出生的那半个月到底吃什么了,”屈非厌面色沉重,“处事滴水不漏,说话寸步不让。姜宫主明明讽刺我管的太宽,怎么听到你耳朵里就成了一诺千金了。” “为这个啊,” 屈非臣少见地笑了,“关心则乱。姜宫主一向不说软话,言语带刺是常态。可她既已明明白白说了两厢情愿,令妹不愿做的事,她必不强求。” “你别令妹令妹的,怎么着啊,跟我不是一家人是吧,我妹妹在你眼里是外人?” “不好意思了,” 屈非臣从善如流,“怎能拿若愚当外人。我若有令尊这儿女双全的福分,想来也是看不上儿子的。” 旁边猛的没了声响。 屈非臣心知说错了话,不由得紧张起来。飙车一路到头,一直注意着旁边人的反应。 一会儿估计要摔车门了。好在手头不紧,摔坏了就拉去修吧。可是怎么哄呢 然而车开到故人居后院,直到火都熄了也没见屈非厌有什么动作。 屈非厌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目光呆滞,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屈非臣就是觉得他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叹了口气,屈非臣拍他的肩,“对不起。” 屈非厌的情绪从这三个字开始苏醒,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眼泪在两个人反应过来之前夺眶而出。 屈非厌内心,靠,丢人死了。 可是还是好委屈,丢人也还是好委屈。屈非厌被眼泪猝不及防糊了一脸,越发委屈起来。 上次屈非厌哭还是晏若愚第一次出现那天,大半夜蒙在被子里掉眼泪。 其实屈非厌好多年没哭过了。或者说,没在人前哭过。从懂点事儿开始就上房揭瓦,磕了碰了打架了c甚至被人骂“野种”,但凡别的孩子鬼哭狼嚎撒泼打滚的事情就没有能把他惹哭的。 只有屈非臣知道,表面上吊儿郎当的土匪头子,小心脏其实脆弱的很,泪点也特别低。尽管他每次都只在心里委屈,就算是当着屈非臣的面也没怎么掉过金豆子。 可是今天,从姜祈那句“若愚的确想认你”开始,这委屈就像决了堤,忍不住了。 上次掉眼泪,也是因为晏若愚。 这下捅了马蜂窝了。屈非臣腹诽,能怎么办,哄吧。 屈非臣抽了一沓子纸出来,慢慢帮他擦眼泪。他擦一点,这一点地方又被眼泪打湿,眼泪滑过来一点,他再轻轻擦一点。 一直到这沓子纸都用完了,屈非厌还是泪流满面的可怜样子。 屈非臣无奈,造孽啊。伸手正打算把盒子里剩下那点纸全取出来,屈非厌突然往他怀里一扑,眼泪全擦在他胸口的衣服上,哭出了声。 屈非臣把手收回来,也顾不上那一口半文半白的语言文字风格了,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我错了,不委屈了啊,我瞎说的。在你面前没压力,说话没个把门的,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好了好了,衣服都给你擦眼泪了,再哭可就只能用裤子了” “屈非臣你混蛋——” 屈非厌头埋在他身上哭着骂,“我怎么不好了你们都挤兑我——你也挤兑我——你们都欺负我——”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屈非臣听他哭的气都喘不上来,一只手在他背后从上到下捋,“乖啊,我混账,我挤兑你了,让你挤兑回来” 屈非厌孩提时代都很少哭到打哭嗝的程度,今天实在是哭狠了,一张脸涨的通红。从老哥怀里起来的时候还一下一下抽着肩膀,眼角湿漉漉的,眼睫毛被眼泪打湿粘在一起。 屈非臣无奈地看着他,又伸手去拿纸巾,一点一点给他擦眼泪。 屈非厌脸上红一道白一道的,又是泪痕,又是被衣服硌出来的印子,好不可怜。 “我怎么你们了,都不喜欢我,都嫌弃我” 屈非厌越说越伤心,眼看着又要哭出来。 屈非臣忙说,“谁不喜欢你谁嫌弃你了小没良心的,嗯?祖宗?一日三餐我伺候着,闯了祸我兜着,不想上班就小酒馆儿往我手里一塞,小时候睡不着还得我来哄怎么哭的这么厉害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谁虐待你了呢。” “就是你虐待我!都不给吃肉” 得,翻旧账了吧。屈非臣默默在心里翻个白眼,“好好好,是在下错了还不行么,这位公子,在下不才,照顾人是指望不上了,横竖公子也不曾破费,若不嫌弃,不如由我贴身伺候着,伺候的不好你教教我,嗯?” 上次还是“请个贴身的”,转天就成了“伺候的不好你教教我”,呵,男人。 “油腔滑调,” 屈非厌戳穿他,“装的像个正人君子。” 这是哄好了,屈非臣认命地点头,“是,奴才知错了。” 屈非厌抓起几张纸往脸上揉,三两下下车去了,留给屈非臣一个冷漠的背影。 算了,君子坦荡荡,才不是装出来的。 屈非臣摇头,这些年明里暗里受了不少罪,哭出来也好。 然而屈非臣着实没想到,这次屈非厌实在是哭的很下功夫。他把车厢里擦过眼泪的卫生纸处理干净,又把老爹的车锁好,前后不到两分钟的功夫,等他从后门走进故人居,竟然没找着屈非厌。 卫生间没人,厨房也不在,人呢? 不会吧?屈非臣心说,不去洗脸,这是躲卧室里生闷气去了么! 他看屈非厌的卧室门虚掩着,就轻敲了两下,没人应。屈非臣推门,“非厌?” 屈非厌歪在床上,睡着了。 “” 哭的真辛苦。 轻手轻脚退出来,屈非臣去吧台看着,让老周歇会儿。 坐在那儿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他一直怕屈非厌有性格缺陷,从小到大,该他操心的不该他操心的他都一手包了。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屈非厌性格很好,就是没什么安全感,敏感的像个孩子。不过看他今天哭的这个委屈劲儿,到底心里还有多少阴影面积是阳光照不到的? “要不是他这一通哭,”屈非臣想,“你还真以为是自己无微不至,其实是他一个人死撑着坚强。” 心里有点酸着疼。 最后他坐不住了,直接给老周放了假,把前门锁了。拎着瓶二锅头坐在屈非厌床前喝。 睡着的人怕冷,屈非厌原本大喇喇歪在那儿,这会儿无意识地往一块儿缩,看着愈发可怜。 屈非臣叹口气,拿条毯子把人裹好,然后往下抱了一点儿。 屈非厌浅眠,这么一挪动眼看着就要醒,迷迷糊糊地知道来的是谁,“非臣” “在呢,”屈非臣漫应一声,“睡。” 晏若愚窝在宿舍里刷某浪。常望宇又回到休假的隐身状态,但热度不减。之前常望宇每天大概能增加七万关注,这两天涨了近七十万,足见影响力。 两天,热度正盛的时候。热搜还在前三,并且仍有上升的趋势。晏若愚点进去,随手划拉划拉,发现了一点细节。 众所周知,现在为了不让数据分流,营销号虽然各有各的文案,但点开视频却都是一个地址,这样能让每一次播放都计入数据。 可是常望宇的热搜却不一样。前三个视频,无一例外,都夹带了私货。 常望寅显然深谙娱乐圈之道,很清楚“吸引眼球”“抛砖引玉”“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连环用法。最上面的第一个营销号发的视频虽然是当时全球直播的版本,却在开头处放了姜祈和晏若愚侧脸入镜,而最后也恰到好处的把晏若愚和常望宇的台上互动剪了一点进去。 但是放进去的那一点镜头却偏偏不是晏若愚凑过去看项链的情景,而是常望宇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挑着眉问晏若愚“往哪儿看呢”的表情,并且消了音。 看起来真的很熟啊喂! 晏若愚咬牙切齿,这个常望寅还真是打一顿给颗甜枣,既炒作了又没让她背上“勾引男星”的骂名,到头来她还欠了人情! 评论画风不出晏若愚所料,一波是“震惊常望宇怎么这么牛逼”派,另一波是“卧槽这女的谁”派。 果然就有好心人指路了,请看常望宇的现场采访,这个很好看很亲密的女生是师妹的啦不要多想 然后退出评论在热搜词条里看,第二个营销号发的视频就是常望宇的现场自我介绍,以及“师妹穿着高跟鞋就免上台了”云云,评论里吃醋和大呼体贴的分庭抗礼,各占半壁江山。 再往下划拉是汉宫姬官博,关于晏若愚的个人简介,隐晦地表明“编舞可以找这位小盆友”的广告 还没完,常望宇的粉丝行动迅速,从第四个视频开始就是饭制了,常望宇的出道经历c个人向电影c粉丝手绘饭圈大大们产的粮突然就出了圈儿,随着常望寅一声令下搭着东风散的到处都是,遍地生花热闹非凡。 不过,按照娱乐圈爆炸性新闻的发酵规律,从明天开始,画风就未必好看了。 常望宇签的那个小破公司,这会儿大概还只是想着借风点火,把常望宇的“恋情”落到实处;别的公司嘛 常望宇是不是没让师妹上台来着? 常望宇比赛完是不是没和师父一路回汉宫姬来着? 刚公开了师徒关系,正是该趁热打铁消除其他人疑虑的时候,怎么能不一起回汉宫姬呢对吧。 平时从来不跟着常望宇瞎拍的狗仔们,也该露面了。 晏若愚给常望宇发了个挑衅的表情过去。 “小天王,你哥做事儿靠谱么?三小姐我可还在孝期呢,桃色新闻不能随便传啊他要是玩脱了,三小姐走投无路,大概也只能去某浪卖惨了嘤嘤嘤,师兄不让上台肿么破” 常望宇懒洋洋地开了语音,“行啊到时候我跟我哥说一声,大概还能借你几个营销号用用。咱俩什么关系啊师兄师妹一家人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来嗑常小天王酒店门 “丧期?”圆子突然冒出来一句,“说起来,你是不是好多地方都不能去,活动也不能参加?” “按理是,”晏若愚皱眉,“不过老晏虽然喜欢传统文化,却又看不上封建礼教。遗言里说” “若愚我儿行到水穷处,只这一件事心下难安。我心力不足,这话能带到屈家,也就无憾——恨当年懦夫不敢问清前因后果,不堪为父,不求谅解!你若为难,就当作不曾见过;若可以理解,话到就好,认或不认,你们自去定夺我的过失,两下里都是亏欠,你怎么处理都对,不必有心理负担。为父之愿,只希望你与那个孩子都能康健平安幸福快乐——这副身子不必留着,一把火了的干净,余下的一点灰,一半撒在山上随风走,一半抛入黄河水东流,把我没去过的地方都走个遍白事上规矩多,我与你舅舅说过了,你不必当真,安心过你的日子,我连尸骨都不留,还跟那些破规矩能有什么牵扯” 话是这么说,但守孝本身也不是为了那些礼教。父母新逝,哪有心思梳妆打扮吃喝玩乐。晏桓吊着一口气撑到晏若愚高考完,成绩还没下来,便撒手人寰。三个月的长假,没有学业压力,没有作业负担,别人都是与朋友谈天说地享受生活,只有晏若愚,与众不同到近乎心碎。 六月的阳光明艳如斯,可是目光所及之处,莫不是惨淡的黑白色。她也不哭,也没跪,就静静在灵堂坐着。来了吊唁的人,她跟在舅舅身后规规矩矩地问候,然后感谢。问候过了,继续在灵堂里找个地方窝着,对着老晏的遗体发呆。 其实,整个大脑都是空的,她也并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只记得她在灵堂里便打定主意,遗体火化以后,骨灰先留着。总得把他放不下的那件事办了,到时候无论是她晏若愚一个人还是多了个哥哥,都算是了了老晏一桩心事,要山要水要风要干净,且随他去。 等骨灰请回来,就在门口那棵树下先埋着。接下来的两个月,晏若愚一头扎在书房,小说列传c手稿笔记,把晏桓那些宝贝式的书一本一本细细读过,一字一句都不敢落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与晏桓建立持久而不受时间制约的“联系”,不因任何不可抗力而转移。 这两个月里,晏若愚吃了秤砣铁了心肠一般,连舅舅的话都听不进去,扔了几十分报了某大。 说起来,晏若愚当年很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后来晏桓病着,秉持“父母在不远行”的理念,她一早看中了某大。分绝对能上线,师父在附近隐居,每周都能回家看看老晏。 没成想老晏油尽灯枯的太早,舅舅叹着气跟她说,你走出去吧,留在这儿干嘛呢,到处都是回忆你放心上你的学,你哥的事情,有我呢。 晏若愚不走。 “您别操心了。认亲当然是要我自己去认,三顾茅庐把诚意摆出来人家还不一定愿意搭理呢,我要是认不回来,我爸” 三小姐和老晏一向是称朋友不称父子,“老爷子”“老晏”都是寻常称呼,这一句“我爸”明晃晃像把刀,端的是直往人心窝里戳。 拗不过她,随她去了。 晏若愚自己知道,她不走,认亲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怕,她像只风筝,老晏抓着风筝的手一松,她就找不到根了。 怎么敢放任自己离开呢。这个地方,人没了家还在;出去了,天高海阔,就不知道会随风去哪里了。 等晏若愚好不容易将目光从老晏的书房挪出来,已是九月开学季,她好整以暇地将过往打包,云淡风轻地走出那个小小的蜗牛壳,从容不迫地迎来每一个真情实感或者顺口一问关心她的人,仿佛什么都不曾经历过,把“乐观坚强”四字写在脸上,也刻在心里。 晏若愚,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一新生而已,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其实火化后舅舅就按老晏的安排让晏若愚脱了孝。 但还是那句话,孝期不是礼制,是心里的一道坎。 老晏安排他的,三小姐安排她的。 她的衣服“非黑即白”,行程三点一线,守孝很是仔细。 孝期禁娱禁远行,晏若愚却又是跑了一趟帝都又是去了比赛现场,甚至还传出来八卦绯闻——前者是工作,后者无稽之谈,晏若愚倒没当回事。 喔,还漏了一条。晏若愚到了兰州,安排人去白家打工,前前后后也出去聚了几次。但每次都是露个面就走,戴着白泽的羊脂玉戒,身份是掌门姑娘,性质算工作。 林林总总,晏若愚仔细地数了一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心里这点“守孝”的执念好像是因为事儿没办完。 她要是跟屈非厌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无论结果如何,从她的角度来说,也算给了亡父一个交代。 她又发了条语音给小天王,“我说真的,你哥要炒作我理解,可千万千万不能太过分哈。” “哈,”常望宇露出一点小虎牙,他耍赖似的想,“师妹呀,我又做不了主,我这一点承诺,你当真么?” 不过晏若愚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她原本以为,明天开始事件热度下降,其他各方会着手给常望宇泼脏水,而常望寅会做好准备让每一个黑料都翻船。 然而事实是,没等到当天下午,论坛就爆了。 “这几天被常望宇刷屏了哈,常小天王歌好词好才华好也就算了,舞蹈也这么逆天可就说不过去了,比你颜好的人比你有实力还比你努力不过呢,今天露珠不是来说这个的,就偶然嗑了个瓜来跟大家分享一下。公道自在人心,各位捧个场乐一乐。” “一楼视频,前方高能,非战斗人员请迅速撤离。” 应该是拍视频的人在走动,画面上闪过一面墙,在天花板和地板之间来回颠倒,抖动剧烈。周围杂音很多,应该是在什么酒店的大厅。 “常望宇!我看见他进来了!我跟着他进来的!”突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今天见不到人谁都别想我从这儿离开!让开——少碰!相机磕一下我要你赔!别以为我不敢!” “我操——保安了不起吗牛逼吗!今天你碰我一下出去我就躺地上滚!我告你别以为老娘是吃素的!不就一破保安!虎子过来——我告诉你我们有打手!亏你祖宗少瞎几吧拽!虎子上楼!” “老娘跟你好好说话,你们都是下苦人我也不为难你们,我就话撂这儿,我追个星我乐意没碍着你,常望宇今天走路打摆子估计是喝了酒,你让我从这儿上去我看看他住的怎么样就下来,谁也管不着对吧——狗屁职责!怎么着你们这酒店是皇宫吗我们不能进?或者身份证给你给我开个房!顾客至上不懂吗!” “你就说我上去你老板扣你多少工资,我给你!老娘不缺钱我告诉你!少碰——离我远点!虎子,刀呢!我告诉你——” 画面上出现了好几个人,一个女的一边拿着手机在拍,应该是所谓的私生饭,在酒店大厅撒泼,旁边还有一个脸上带疤的壮汉,应该就是那个“虎子”,高大威猛壮硕魁梧,不过他可能是起个吓唬人的作用,不让保安靠近之前那个女人而已,并不像真有刀能拿出来的样子。 女人还在撒泼,“我告诉你!常望宇天南海北跑哪我都跟过!他经纪公司都有我们的人!他去学校住宿舍我在宿舍外面守着,在公司住宿舍我在窗子底下盯——他去工作室出的新歌音频老娘都有!跟着姜祈那个老女人能有什么前程——你给他房号打电话!告诉他,除非他窝在里面一辈子别出来,出来我开车撞死他都不让他走!” 画面又剧烈抖动起来,显然录视频的人看到了什么。拍的不清楚,后面直接就成了黑屏。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董事长”,周围略安静了一下,就听见一个不算很大的女声说,“保安解决不了你就没办法了!一个月五位数的工资白拿?” 刚才那个喊“董事长”的人说了句什么听不太清,紧接着就听“董事长”说,“去跟法务问问,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画面是黑屏,并不能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但之前那个撒泼的声音却安静下来。 视频里传来高跟鞋点地的声音,那董事长在一片安静中说了句,“手机给我。” “我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习惯,也看不惯那种人。所以” “所以,麻烦各位了,格式化吧,方便我们的人检查。” 又过了几秒,那个董事长又说,“我听说今天常望宇来了?” “想好了再说!” “没来没没没没来!常望宇没来!” “法务呢,闹事的能告么。” “还不走是打算吃官司吗!” 二楼:“咳,有课代表出来划重点吗?” 三楼:“我是不是听错了?常望宇姜祈?是被包那个什么养了么?” 四楼:“楼上别吓我我还是个宝宝。” 五楼:“这个声音挺年轻的,应该不是姜祈。所以常望宇嫌姜祈年纪大还在外面玩?” 六楼:“我操别闹好吗常望宇才十八!这这这这也太重口了吧!” 七楼:“楼上是不是搞错了,常望宇十四岁就火了也就是说恋” 八楼:“楼上省略号是省略了童么?” 九楼:“哇你们在说什么难道他不该嫌姜祈年纪大吗!” 十楼:“卧槽我好凌乱我想静静。” 十一楼:“既然一直被跟为什么偏偏这次不让跟?不会是和那个董事长约,嗯,炮,被发现了吧?” 十二楼:“真的那粉丝一副抓小三的样子。” 十三楼:“经纪公司有他们的人,去学校在宿舍外面守着,去公司在窗子底下盯,去工作室出的新歌都能拿到音频还说有本事一辈子别出来,我的妈不会睡过吧?” 八百四十七楼:“这真的不是自导自演么?常望宇全程没出镜啊。” “加一,常望宇这次打了好多唱跳艺人的脸,有人要整他吧。”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常望宇没露面也就算了,那个什么董事长出来就黑屏了,不会是怕穿帮吧。” “这只能算瓜,又算不上锤。” “就算是要整他好了,娱乐圈天天那么多瓜,有实锤的有几个?无风不起浪嘛。” “我靠还是觉得接受无能,这要是造谣的话也太恶心了吧,师徒,乱那个,伦的好么。” “楼上太单纯了,认爹的少吗?” “不是——那个,有歧义吧,原视频只说了跟着姜祈,徒弟跟着师父也是跟着啊,过度解读了吧?” “加一,我也觉得这帖子有人带风向,酒店有人闹事,就算董事长出面解决问题,就能代表他和董事长有什么关系吗?” “楼上这话说的,哪个董事长闲的没事干保安的活?不是我说,董事长到底什么手段,连声惨叫都没有就解决了。” 一千一百七十楼:“保安真弱鸡。顺便,私生饭什么的,见识了。” “先不说真假,这年头公众人物真难混。” “楼上心疼公众人物的时候还是想想自己的房贷吧。” “不是我说,常望宇要是十八岁出道,这东西我就信了。不过他十一岁就出道了,楼主真恶心。” “加一,这里路人,楼主收了多少钱。” “楼主恶心。我弟和常望宇差不多大,真心疼这孩子。一天被那几个流量蹭热度也就算了,还要被这样整。” “做个人吧各位,这种假料也他妈有人当真?” “别说粉丝,我一个男的都看不下去了,露珠要脸吗家里没孩子吗?” “丧心病狂,露珠想红想疯了吧。” “默默心疼一下常望宇,如果那个女的说的都是真的,这孩子从小生活在什么环境里啊。” “加一,私生饭真的太恐怖了。” “别不信,私生饭疯狂起来真的撞车的,我正主就差点被撞过!” “楼上别走,咱俩应该是一家的。” 晏若愚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她被视频吓到了。从麦积山路回白家酒店的那天,路上她就想清楚了,对方肯定是撒泼打滚耍花架子的,吓住了就能解决——但她真没想过人家撒泼打滚的本事这么高端。 喔,还是个敢撞车的。 想想都玄,毕竟敢撞车就两种,一种是真不怕死,一种是笃定了对方不敢死。晏若愚是运气好,刀没开刃就把人吓退了。万一那天来的恰好是前者 掌门姑娘?掌门奶奶来都没用!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当时现场到底是谁录下了全程,并且还把东西交到了某些公司——虽然现在看起来好像是自己人。 还有,视频完全黑屏的那段儿,也就是“董事长”出来之后。 那个和晏若愚语气完全一样说的话也完全一样的女声,不是晏若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我想见你 惊悚。 但其实想了想,好像找个声优对这一段进行配音并不难。 仔细看的话,这才一个半小时,帖子里的回复就与刚发时不一样了。一个半小时前到处都是带节奏说常望宇被包养或者脚踩两只船的,现在则清一色在说楼主恶心这种钱也能挣。 况且事情当天既然有人录了视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人发出来,偏偏现在发? 发也就算了,还特意把晏若愚摘出去了——哪个对家这么闲! 常望宇自己也承认,一般狗仔不拍他。 不拍? 十七八岁正是找个小对象谈天说地的时候,为什么不拍? 狗仔对常望宇有什么意见吗? 还不是不敢发。 晏若愚基本可以确定这是常望寅自导自演的戏,迟早要辟谣处理的干干净净的。 但目前事情正在发酵,论坛和某乎上大家还愿意带脑子,在某浪可真就被黑的没眼看了。 常望宇姜祈c常望宇董事长c常望宇金主甚至常望宇的名字后面带着恋某癖,简直惨不忍睹。 那场旷日持久且愈演愈烈的争论又开始了——《不独独予》到底是不是常望宇十四岁的自作词曲呢?让我们优雅吃瓜,拭目以待。 晏若愚强忍着不适点开“常望宇”词条。 嗯大型撕逼现场。这种时候最跳的就是黑粉和对家粉,污言秽语层出不穷,恶毒诅咒张口就来,简直不要更丧心病狂。 要搁别家粉丝就上去刚了。 偏偏常望宇这人的支持者分两拨,一拨是歌迷型的,欣赏作品相信人品,这拨人和大多数路人是一个类型的,吃着瓜却不信瓜,不信瓜还要等着吃后续的瓜,属于“先等等再看看”风格;另一拨是粉丝型的,把流量饭圈那一套学了个透,属于“敢说我爱豆咱们就同归于尽”风格。 按理说常望宇这四千万粉,前者后者对半分也有两千万,正面刚不会太吃亏。但是正面刚有个致命的缺点,叫做“生灵涂炭横尸遍野”,就是一打开评论区,各执一词所有人都在骂人,谁都占不了便宜。 而且某浪的评论是按回复量算热度的——正面刚的话,所有人都去骂黑评,往往会把黑评顶在最上面。 以往的当红炸子鸡都经历过这种事情。粉丝们生着气去跟黑子理论,越理论越生气,最后爆着粗口和黑子对骂,一边骂一边哭,一边哭一边号召净化 其实直接做净化就好了,但粉丝太多不好管,人的情绪也不好管。 晏若愚估摸着常望宇的粉丝后援会里应该有他哥的人——实在是粉丝应变能力太快简直不科学。事情一出营销号立刻就开始带节奏,可是评论画风太诡异了。 放了论坛原视频的营销号,评论里清一色都是“私生饭原地爆炸”,黑评仿佛被自动屏蔽,既没人回也没人看,自动沉。 ——其实是常望寅让人删掉了吧。 热评里的确有提到“常望宇跟着姜祈”类似的话,回复又是清一色的“徒弟跟着师父没毛病谢谢”“师徒关系了解一下”,晏若愚觉得这大概是常望寅故意留的。 至于讨论《不独独予》的营销号评论里从上到下齐刷刷只有两个字,“假的”。 剩下的说睡什么粉c约什么炮c包什么养等等之类的营销号下的评论也都如法炮制,但相关话题下讨论太多,营销号倒是好控评,其他的帖子就很难看了。 “不是我说,常望宇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能写出什么瘠薄玩意儿来,还最年轻的未来天王,不能要点脸吗?原来是傍着金主呢,我可去你妈的吧!” “现在的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进娱乐圈就算了,还上赶着给人糟蹋,腌臜东西。粉丝少来,骂我司马。” “首页他的粉自动取关好吗?粉丝别来,来一个你蒸煮原地爆炸!” 晏若愚知道人红是非多,也知道常望宇经历过大黑,最厉害的时候比这要恐怖的多。 晏若愚也听姜祈说了,这是常家唯一一次替常望宇出手,没有上一次,也不会有下一次。 也就是说,常望宇和其他公众人物一样,面对全网通黑是一个人抗过来的。 这次是常望寅的手笔,舆论导向和舆论控制一个都没落下,局面尚且如此,那之前呢? 那个时候是十四岁还是十五岁?伤心的时候是怎么做的?别人没有实力才被评头论足,他靠着实力走下去为什么也要经历这样的不公? 晏若愚突然想去常望宇超话里看看。 不出所料,这种事情总能引起人对似曾相识的事情的回忆,整个超话里哭声一片,丧的一比。 “又碰上大黑了。入坑三年,每年一次。希望这次以后,小宇这一年都能顺顺利利的吧。” “小宇还是孩子,他们真能狠的下心。” “我刚入坑那年,碰上宇家最黑暗的那几天。净化c控评,黑粉对家群魔乱舞,一天卸载了二十七次微博,下载了不敢看超话,看不下去就卸载,卸载了又不放心整整三天不眠不休饭都顾不上吃,我” “高一吧,那次被大黑的时候,听说公司去学校把人带走了,吓的躲在学校卫生间刷净化,他被带走八个小时一点消息都没有,那时候我真的恨透了黑粉。” 晏若愚关了界面,深吸一口气。 到底经历过什么呢。 键入“常望宇采访”,晏若愚看到一个网盘链接,据说有常望宇出道以来高考之前的所有演出及采访视频。随便点开了一个。 画面上是三四年前的常望宇,声音还在变声期,那一点慵懒的磁性就像夏日里阴凉处的一点微风,恰到好处的舒适与挠人。 “平时会关注网络上的批评么?” “会啊,好奇嘛,肯定想知道别人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就会看到很多不太积极的评价,很正常。” “那看到批评会不会影响心情,是怎么消化的呢?” “还好吧,可能我胃口比较好,就自己消化了。” “特别特别不开心的时候会在卧室吊个沙袋练练吗?” “不会,怕疼。”四五年前的常望宇半真半假地开了句玩笑,“真的不开心的话,就要一个抱抱才能好。”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如果还没好的话就两个,不过会被说得寸进尺的。” 说完自己先没忍住笑了。 晏若愚没笑。 可能我胃口比较好,就自己消化了。 多懂事的回答。 常家的资产随便一点零头都够他花一辈子,但家里不会这样一直养着他。他起码还有选择的权利,常望寅却只能放弃自己的梦想去做那个常家大少爷。娱乐圈的路是不好走,可是这条路是自己选的,哭着爬着跪着都得走到头。 有什么资格说艰难? 在自己选择的苦路上打碎牙齿和血吞,摸爬滚打至死方休,两鬓斑白之时回忆起那些掺杂着血泪的往事,轻叹一句往事如烟 何其幸何其不幸。 晏若愚突然想起视频上的那天,常望宇喝了点酒,独自一人随便戴了口罩就晃晃悠悠去了白家酒店,走路还打摆子,撩两句就害羞,可怜兮兮地问她是不是生气了,撒娇耍赖要摸摸头还黏糊着跟去中山桥接人明明一整晚都像个孩子一样赌气,最后却在中山桥的夜风里变回大人,沉默着走过来与她拥抱。 那一天大概真的很不开心吧。 那一天不开心也就算了,那一天让今天也很不开心。 晏若愚给常望宇拨了电话。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可是等她反应过来要挂的时候,那边已经接通了。 “喂,若愚,”常望宇的声音还是哑的,能听出来他发声还是艰难,“怎么了?” 这个就像是哭过的声音让晏若愚一瞬间泪奔。 她想都没想就挂了电话。 丢人啊,三小姐。 怎么这么没出息。 人家需要你可怜吗。 哭什么哭,再哭滚出去。 手机屏还亮着,小企鹅界面有消息提示。 小天王:“我想见你。” 我想见你。 晏若愚从床上翻下来披上外衣冲出去的时候,上铺的慕斯露出一个很复杂的表情。 “怎么了?”圆子抓着晏若愚的手腕,“大冷天的路上全是雪,你去哪?” “我去看看他,”晏若愚觉得这五个字耗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在发软,重复道,“我去看看他。” “你去有什么用!”安令惟喊了一嗓子,“小鱼儿,离这群大佛远点。惹不起。” “小鱼儿,”圆子跟她分析,“现在全校都知道你是姜祈的徒弟常望宇的师妹,你从这个门出去就有人堵,说不定还会有人跟。别的不说,安全呢?” 晏若愚回头看了她一眼,“放心,我不傻。” 她给小天王回消息,“安排个人来接我。要没跟过你的。” 常望宇没想到晏若愚真打算过来,吓了一跳,“你好好的呆着,过来干嘛?上赶着给人送人头。我和师父都没事,你消停点。” “你要是不让人来接,我去倒大巴车。”晏若愚回他,“你说话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安全?超过两分钟,撤回不了了。” 又说,“话说出来了,想反口,晚了。” 常望宇无奈,“行吧,杨哥的徒弟以前是跟师娘的,你见过。他到了给你振铃,二十分钟。” 晏若愚坐那儿收拾课本,顺便打电话请了明天的假。闲着也是闲着,回头让小天王盯她单词吧。 接到杨哥的徒弟振铃的时候,慕斯突然说了句,“你去看谁?常望宇么。” “嗯,”晏若愚心下奇怪,圆子和令惟不都说了么,“怎么了?” “他真的” “假的,”晏若愚打断她,“常望宇干净的很。” “哦,”慕斯说,“那就好。” 奇了怪了,晏若愚虽然觉得少见但也没多问,慕斯不太合群,说话也是一阵一阵的。 坐上车的时候晏若愚才看到小天王“撤回了一条消息”,发了个问号过去,常望宇没回。 晏若愚午饭就没怎么吃,不知道是不是受心情影响,晏若愚破天荒有点晕车。结果开着窗吹着冷风,到地方的时候脸都木了。 姜祈:“瞧你那点出息吧,这能有多大点事,还巴巴跑过来了。常望宇在男寝,你去看看。” “那你” “我好得很!常望宇也没事,他什么没经历过。” 是啊,他什么没经历过。 晏若愚进了男寝,突然语塞。来的路上她有许多问题想问,可是到了这个人面前,就都忘了个干净。 “怎么了,”常望宇撑着胳膊坐起来,他现在能说话,就是声音不怎么好听,“突然打电话,又突然挂电话。” 没事,晏若愚摇头,“你撤回了什么。” “没什么,”常望宇低头轻笑,“随便问问。你没看着就算了。” 晏若愚面色古怪地盯着他看。直看的常望宇浑身不自在,才觉得今天和常望宇说话一直不在一个频道,抬脚准备走。 常望宇突然就有一种很强烈的错觉,晏若愚今天从这里步子迈出去,他们之间就永远隔着一道门了。心里一急,“若愚!” “嗯?”晏若愚摸不着头脑地转过身,“什么?” “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晏若愚叹了口气,“别这样,我其实不是很容易生气的。” “你别走,”常望宇说,“我前面问你,嗯” 晏若愚静静地站在那里等他把话说完。 或许是嗓子疼,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常望宇的声音很小,所以晏若愚听的很认真。 听完以后,晏若愚的瞳孔猛的瞪大了。 “只要我说了,你就会来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你是不是跟人约会也要参考数据样本 只要我说了,你就会来么。 平心而论,在常望宇说出这句话之前,晏若愚没觉得会。 谁都不是一天闲的没事干静静在旁边听候差遣的,我要是手头不得空,别说常望宇,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说要见我就让我过去吧。 呃好像天王老子的确可以。 不过常望宇说出这句话以后,晏若愚突然就觉得,好像是这样的。 她看到那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思考“我现在有没有时间” “有时间的话去看看小天王”之类的问题,准确的说是根本没来得及思考,就直接从床上蹦了下来。 也就是说,如果她并没有恰好闲着,她可能第一反应还是“我要去看他”。有课?翘了。有会?请假。甚至校方有什么大事要找人,晏若愚可能都能直接告诉相关负责人:“不好意思了我马上要上手术台。” 用不着质疑,这种事儿晏若愚真干的出来。 常望宇半晌没听到回答,只觉得尴尬失落,正抬起头想换个话题,却见晏若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正色对他说,“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好像是的。” “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常望宇皱眉,什么意思? “之前也没先例,数据样本不够,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每次都来。但是” 常望宇炸毛:“你是不是跟人约会也要参考数据样本!” 晏若愚反应过来了什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别气啊,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怎么弄的像要我对你负责似的。” 这天还能不能聊下去了! 晏若愚没良心的靠着桌子笑了半天,气的常望宇直磨牙,眼看着要恼羞成怒了才顺毛,“知道了知道了,伤我们大明星自尊了?您一声令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见一面有什么难的你说对吧?” 常望宇瞪她,“你故意的!” “嗯,”晏若愚很诚实,“我就想试试,你到底有多纯情。” 纯c情? 常望宇觉得自己眼前发黑,大有继续吐血的意思。 “你好好说话,”常望宇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谁,纯c情?” 噗,晏若愚哈哈大笑,“我逗你玩呢。这两天破事太多,找点儿乐子。” 晏若愚给杯子里兑了点热水,“来,投喂小仙男喝露水了。” 晏若愚早就发现常望宇没有自觉喝水的习惯,不禁吐槽了一句,“你一个歌手,嗓子这么干不难受么。” 常望宇接过水杯乖乖听话,冷不丁听到这一句下意识要回答,一点水渍从嘴角滑出来,眼看着有往下走的趋势。 常望宇却突然间开窍了似的,不紧不慢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盯着晏若愚看,像给了一个隐晦的暗示。 晏若愚下意识要转头,又不想这样着了他的道,结果一犹疑失了先机,大脑并没有配合给出一个应急方案,身体也没有那个觉悟自行应对——于是就呆呆坐在那儿,脸上超常发挥了一个尴尬的表情。 常望宇胜了这一局,摆出一个被师妹嫌弃过的在舞台上常用的标准的目光款款深情而又温柔的笑,“看我做什么?” 晏若愚反击,“看你值不值得我负责。” 常望宇乐了好半天才问,“那值得么。” 晏若愚回敬他一个温柔缱绻的微笑,一语双关地说,“常家少爷奇货可居。” 常家少爷的大腿,想抱的人多了去了。 常望宇始料不及,当下笑也不是,叹也不是,“你对这次的事情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晏若愚挑眉,“吃瓜路人们最想看到也最不想看到的,不就是我想靠你上位,结果发现你也抱着别的大腿么?” “话说你哥真挺狠的,虽说这些年你在那破公司受委屈,他想一巴掌扇疼点儿,但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怎么看都不像是给你报仇啊。”晏若愚问他,“还是说,娱乐圈最常用的手段就是不择手段?” 常望宇皱眉,“他这么做跟公司为了炒作泼我脏水本质上一样,的确是不择手段。也许不止是娱乐圈,还有商场。” 毕竟后者才是常望寅最熟悉的战场。 “不过,”常望宇又说,“我哥说,从道义的角度而言,他也不想做一个只能看见利益的小人。只是既然他接过了常氏这个担子,一个人承担了我们两个人的义务,那么他用什么手段在商界生存,也都轮不到我来指责。” 常望寅要扛起整个常氏,手段不狠一点是不可能的。别人可以说你这事儿做的不地道,常望宇却没有资格。 “其实吧,你哥只是狠了点儿,还远称不上是失了道义。他只是引蛇出洞,放个假料惹那些小人出来跳腾,又没有给别人扣帽子,”晏若愚笑了,“毕竟成年人的世界是适者生存,你哥又没伤天害理。” 这就是现实。 常望宇不想害人,被害了又不想还手。他这一份“干净”,还要在常望寅的手段下才能不被染脏。 “其实,” 常望宇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那几个私生饭的确是一直跟着我,怎么赶都赶不走。但他们那一天来闹,是收了钱的。” 晏若愚半信半疑地看他,“什么?” “尹帆的团队给的钱,让他们盯着。我有任何失常的行为都要拍下来,不让拍就闹,闹得越厉害越好。这事儿我哥早就知道,我哥也安排人在这边儿盯着。上次你处理了以后,第二天那视频就流出来了。” 晏若愚示意他继续。 “视频是单反拍的,像素特别好,能看到正脸,”常望宇无奈,“估计是他们也没想到出来个你,正好顺水推舟,发贴和这次是一个导向,造谣我脚踩两只船,连”他顿了一下,艰难无比地说出“师父”二字。 “你哥处理了?” “不是,是师娘处理的。我哥说过他不会帮我。这一次是收购了我们经纪公司,想拿尹帆开刀,杀鸡儆猴的。” 尹帆就是那个蹭了常望宇热度蹭完还泼脏水的流量,这还没大红大紫呢,以后就要封杀了。 “活该吧,”晏若愚问,“那这次视频里那个女声是谁?” 常望宇贱兮兮地笑,“猜呀,猜中了告诉你。” 风向引导的好,这会儿网民基本都差不多感觉到了视频出来的古怪。再者,常望宇虽然一直处在大黑大红的尴尬位置,但毕竟占了个“全国人民看着长大”的情分在里面。 这是个优势。童星出道的那些小孩子,长大以后往往反而曝光率低了,碰上这种事情只能引起别人对时光匆匆的感慨;但常望宇这种,十几岁才火,火了以后也一直热度不减的人,反而才是全国人民看着长大的,更能引起人们对这个孩子本身的怜惜。 当然,网友虽然倾向于“常望宇是无辜的”这种想法,但如果常望宇团队对此不做回答,这个黑料就算是烙在广大网民的记忆里了。 “真烦”晏若愚感慨了一声,“你哥得到明天才回应吧?” “谁知道呢,”常望宇耸肩,“随他好了。” 一大早,晏若愚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上某浪看热搜。热搜第一赫然挂着“常望宇身世”五个大字,晏若愚心下一紧。 常望宇的身份被扒出来了? 还是常氏公开了二少爷? 可是常望宇不是在豪门长大的 网友们又要脑洞大开觉得常望宇是私生子了吧。 常氏官博发了一条视频,配文道:“报告大小姐,您的嫁妆已筹备完成,还缺个姑爷!” 然后艾特了常望宇所在的经纪公司拾岱风和博主“长望凝眉”。 长望凝眉?这名字一听不就是常望宇的粉丝么! 要不是这视频是常氏官博发的,晏若愚都要以为是这家大小姐买了拾岱风作嫁妆,打算公开与歌手常望宇的恋情了。 再点进去看这个长望凝眉的首页 个人介绍就三个字,常望眉。 常望眉! 晏若愚小企鹅戳常望宇,“这丫头是你姐啊还是你妹啊?” “大清早的,干嘛骂人呢你。” 晏若愚不想理他,返回去看常望眉的首页。 转发了常氏那条视频博,“哥哥好不容易来看看我,居然闹成绯闻?这公司我刚收的,业务能力不行,让各位见笑了。” 视频前半部分是从白家调的酒店监控,正好截到“董事长”露面之前。 监控之后是常望眉的正脸视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常氏董事长常译的女儿,大家大概都对我的两位哥哥很熟悉了,大哥常望寅是管事儿的,二哥常望宇是唱歌的。” “可能会很奇怪哈,从来没听说过常望宇和常氏有什么关系对不对?而且说句实话,常望宇被黑的那么惨,一点也不像是有人撑腰对吧。”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常望眉在视频里说话毫无顾忌,既不像常望寅拐弯抹角留三分,又不像常望宇一般小心翼翼,“其实也好理解。我和我哥是龙凤胎的双生子,出生的时候情况不太好,所以请了人来算了算。大家也知道,在危险面前,大多数人都是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反正我爸妈是不能免俗的” “人家说我哥放在富贵丛中不好养,正好我小姨和姨父身边没孩子,就寄养在我小姨膝下了嘛。注意啊,只是寄养,不是送人,我哥还是我家的,一年回来家里住两三个月,剩下的时间就跟着我小姨姨父东奔西跑的哦对了,我小姨,亲姨,你们也都认识,汉宫姬姜祈姜宫主,所以知道吧,可别什么瞎话都信” “诶我刚说啥来着?哦,昨天那茬子乱七八糟的事儿出来,我就说公开一下我哥的身世嘛,然后我闺蜜还吐槽来着,说按照迷信的说法,公开是不是对我哥不太好啊。我还特意去问了,反正我哥都成年了,虽说从小受了不少罪,但好歹是平安长大了,所以公开也就公开了吧。那些师傅们说我哥小的时候承不起大富大贵,所以这几年他在外面受委屈,家里也不敢怎么管,就被有些人钻了空子,各种造谣啊污蔑。不过呢,大家还是要相信科学反对迷信哈,毕竟我哥靠着自己还不是照样大富大贵了,有什么承受不起的” “唔,我知道拾岱风之前在维护艺人形象这一方面做的不太好,所以会着重注意这一块儿。顺便借这个机会把那些无中生有的事情澄清一下,关于《不独独予》是谁写的这个问题我也是无奈好久了,你说那么多人好奇这个,也没有谁站出来说这歌是他写的对不对?你们想啊,《不独独予》火了这么多年,要真不是我哥写的,那原作者得后悔成什么样?还能乖乖的任我哥得瑟嘛?不过呢,你们信不信就随便吧,反正我是相信我哥还能写出更好的作品的” 晏若愚目瞪口呆,这丫头一点儿不带含蓄的,摆明了拾岱风抹黑常望宇的形象还不及时公关,还讽刺网民对常望宇的网络暴力,明确表达了“大家好这是我哥以后我罩了”的意思。 这 真的不会引起群嘲么? 热评有几条质疑的,都被常望眉“礼貌而尖锐”地怼回去了,与视频装疯卖傻口无遮拦地套近乎不同,评论里的回怼滴水不漏挑不出一点瑕疵来,一时竟然没人再敢跳腾。 常望寅出现在评论区,“胡闹。” “给我面子!” “公司要是经营不下去可别求我。” “谁求你,小气鬼。” 常望寅这个据说“雷霆万钧”的“管事儿的”,在自个儿妹妹面前偶尔也挺可爱的。 晏若愚原本担心网络暴力会从常望宇转移到常望眉,毕竟这丫头说话太不严谨了,结果发现——也许是背后团队操作的好,也许是社会舆论对姿态强硬的人反而会宽容——总之该局面并没有出现,常望宇仍然活跃在热搜前三,画风又清一色成了“欠常望宇一句道歉”以及“比你优秀的人比你有钱还比你努力”。 常望眉看热闹不嫌事大,在视频里嘲讽了拾岱风对常望宇的坐视不理以后,又发了一条微博。 “包装一下买点通稿就能出道这是什么奇葩操作?从今天开始,拾岱风所有不合格艺人通通回公司训练,提升业务能力。舞蹈要是连考进汉宫姬做个普通学生的水平都达不到,趁早收拾铺盖回家另谋出路吧。” 配图,“不好意思,请不要荼毒我幼小的心灵”。 晏若愚感慨,“有钱就是底气足啊。” 娱乐行业膨胀的这么厉害,敢不走捷径认真培养艺人的经纪公司确实不剩几个了。 “您关注的戚氏循关注了博主长望凝眉。” “您关注的戚氏循转发了这条微博。” 戚氏循:“包装一下买点通稿也就算了,但某些流量小生你为了红想爬我的广木就过分了好吗,注意一下,我是直的。” 您老人家故意的吧! 常望眉迅速与戚氏循互关并回复,“您说的这位现在还是拾岱风旗下艺人吗?” 戚氏循:“上个月来我工作室的那位。” 尹帆。 晏若愚彻底傻眼了。 “小天王,我怎么觉得,尹帆这次完了?” “你很担心他?” “我担心他干嘛,”晏若愚哭笑不得,“那他不得恨透了你啊,肯定得拉你垫背。” “你很担心我?” 晏若愚没回复。 “能来男寝看看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作天作地的三小姐春心萌动了 “差不多行了啊,蹬鼻子上脸了你还。” 晏若愚话是这么说,还是撂下手机到了男寝。 常望宇来开门,“让你来看我你有什么委屈吗,知道我出场费几位数么,免费给你看帅哥,你这不情不愿整的我怎么你了似的。” 晏若愚狐疑地看他,“你嗓子倒是好的快,怎么还比不上智力退化的速度呢。” 我说啥来着,师父带出来的小徒弟怎么可能温柔,虽然她大半夜不睡觉在床前守着伺候人。 常望宇:“我跟你讲哦,这样你会失去我的。” “不你错了,”晏若愚心里一跳,嘴上却说道,“我从来就没有拥有过。” “啧,”常望宇露出一个欠揍的笑容,压低声音凑过来,“怨气这么大?师妹没有拥有过什么?我?” 晏若愚猛的弹开身子后退了一步,“常望宇!” 喊完又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也放低声音,“别太过分。” “给师妹认错,”常望宇好整以暇地歪着头看她,语气不咸不淡的,眼神却是戏谑里带着点别的东西,“师妹看在就要失去我了的份儿上,饶了我这一遭。” 就要失去? 晏若愚没听明白,又不想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语焉不详地说了句“看在你是病号” 就出了男寝。 常望宇靠在墙上叹口气,这是怎么了,前几次开玩笑她也没这么大气性啊。 是不是月事不顺啊 感慨了一句女生真是不容易,又愣了一下,不会是因为心虚吧? 我怎么越来越不要脸了呢。 晏若愚回学校去上课。一天就一节专业课的日子过的很舒服,下了课的三小姐开始纠结要不要回“跳一段儿”殿。 其实早上常望宇也没说什么,但晏若愚就是觉得整个人都不对劲了,浑身上下写满了“别扭”。 那今天还是别去了吧。 回到宿舍,晏若愚往床上一趴,委委屈屈地长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就不该嘲笑追星女孩嘛,长得好又会撩c撩不动还撒娇,理智哪里压得住青春期的悸动 这跟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三小姐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冷静一下你是不是这两天心理暗示的太多了才这样的 晏若愚翻出俄语系课本,刷题刷题刷题,没有什么比学习更重要,我爱学习学习爱我 “若愚,常望宇” “啊!”晏若愚吓了一跳,“什么?” “你怎么了?”慕斯眼睛里有点平时没有的东西,但晏若愚顾不上思考,“你想问常望宇什么?” “那个常望眉,是真的么?” “什么是真的么?” “常望宇真的是常家的二少爷?不会是因为不方便公开恋情才这样的吧?” “不方便公开恋情?和常望眉?双生子这,怎么恋情?” “比如说常望宇并不是常家亲生的孩子啊,义子什么的,常望宇出道这么多年常家一点动静都没有,就随着他被人踩,不合适吧?” 晏若愚愣了愣,下意识看了一眼安令惟,“那个,慕斯,你被山东大汉传染了?脑洞真大啊。” “不是就好,”慕斯咬了一下唇,表情看起来很为难,“不是最好。” 晏若愚躺回床上,心里有点不舒服。每天有这么多人惦记他,你晏若愚算哪根葱啊。 想了想又翻身坐起来,想问问常望宇的,点开对话框又放弃了。 问什么呢,你妹妹不会是你小情儿吧? 说的像有资格问似的。 脑子里又闪过早上那一幕,晏若愚把脸埋在枕头里,烧的厉害。 学不进去,闲着又胡思乱想,晏若愚心烦意乱,想说睡会儿吧以往的安眠药又成了罪魁祸首! 晏若愚恨恨地打开手机,失眠了这么多年,真是头一回后悔没早点去看医生! 诶。打开播放列表,一共就没几首,常望宇占了一多半。 原来在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占了这么重要的位置。 晏若愚想起常望宇抽出一枝花别在她头发上邀请她跳舞,略带无奈的叫她“师妹”,撒娇打滚要摸摸头,把脑袋蹭在她袖子上蜷成一只猫。 “荷尔蒙决定一见钟情,多巴胺决定天长地久,肾上腺决定出不出手,自尊心决定谁先开口你问我你觉得我长得像哪个?” “乖啊别闹,知不知道你这样活像在控诉劈腿的男友。” “你是不是生气了?” “觉得我好看可以直说,扭扭捏捏,不像样。” “我才不是什么神童我是小仙男你的小仙男申请一个投喂你的小仙男申请一个夸夸” “往哪儿看呢,嗯?” “怎么,我慢待三小姐了?” “你是不是跟人约会也要参考数据样本!” 还有,打着方向盘问她,三小姐,你喜欢过别人么。 烦死了。 别再散发迷人了好嘛。 撩了又不负责,点火又不给灭。 什么鬼 晏若愚彻底抓狂了,明天不许去师父那儿! 晚饭的时候姜祈打电话来问,晏若愚说不过去了今天太晚了。 姜祈那边停顿了一下,说那你看吧。 晏若愚奇了怪了,往常师父也没管过她去不去啊。 或者是不是常望宇又觉得她生气了惴惴不安才让师父问的。 毕竟小天王在有些方面敏感得令人费解。 过了没五分钟,小天王的消息就过来了,“你真不过来啊。” “今天就算了,作业没写。” “哦。” 这个“哦”一出来,就聊死了。 那边很快又发了一条什么,一过来就被撤回了。 “看见了。” 晏若愚又发了一条,“动辄就道歉,我有那么凶?” “因为在意吧。” 晏若愚看着这一行字直到手机黑屏,也没想好该怎么回复。 在意。 在意什么? 是在意朋友,在意师妹,还是单纯在意相处的这一段时光? 或者是晏若愚这个人? 晏若愚冷笑了一声,少自作多情了吧。 他只不过是很难在他身处的那个乌烟瘴气的演艺圈找一个真正的朋友,又很难与生活中的朋友保持长久的关系;他在父兄的那个纸醉金迷的世界里找不到志同道合之辈,又与工薪阶层的整个氛围格格不入。 所以,才特别在意出现在生活中的每一个人而已。 有的关系,因为注定不会长久,所以在拥有的时候格外珍惜。 呵。 还不错。 至少在常望宇这里挣了一个“在意”。 不是他在舞台上义务一般分给几千万人的一句“爱你们”,也不是他对至亲家人骨子里就带的“很重要”,而是在短短十余天的相处中由衷的对晏若愚这个人产生的在意。 挺好的了。 其实,充其量也就是心动吧,还真没到那种喜欢的抓耳挠腮的程度。 晏若愚心里清楚,只是萌芽而已,得不到滋养迟早要成一蓬枯草。 反正常望宇那么忙,他的三十天假期结束以后,基本见不了几面。 大不了就追星呗。 漠廊北十一月要和某大国学社合作,进行琴棋书画相关的基础教学。 晏若愚去的时候,屈非厌正在忙着从库里搬东西。一看见自家妹子,笑得连后槽牙都露出来,“若愚!” 晏若愚也跟着激动,各种小心早都抛在脑后了,“非厌哥!” 喊完又有点不好意思,就站在那儿,盯着屈非厌笑。 “你一个人?小宇呢?” “不知道啊,”晏若愚自从那天回了宿舍,一连几天都没去姜祈那儿,也没跟常望宇联系,这会儿提起来倒也淡定了许多,“在村里歇着呢吧,上次嗓子伤的厉害,过几天还有演唱会呢。” “你们说常望宇么?去意大利了啊,没看热搜?”非深从那边走过来,“老先生请若愚姑娘喝茶,要非厌哥去伺候。常望宇去意大利好几天了,本来不是说还在休假嘛,结果和那边品牌方有合作,昨天上台走秀来着。” “他去意大利了?”晏若愚有些意外,这感慨了一句,“都没跟我说一声,真过分啊。” “哇你才过分好吧,”屈非厌瞪她,“我这么大一人在这儿站着,你能不能不要满脑子常望宇啊?你哥不帅吗?” “帅,”晏若愚对他的自称很受用,“非厌哥唇红齿白浓眉大眼,所谓清扬婉兮哎哎哎我错了别动手别动手哈哈哈” “调戏你哥!谁清扬婉兮了!我是纯爷们儿好吗!” “没说不是啊,”晏若愚边笑边气他,借了林妹妹的一句话,“若愚年纪小,只知说,不知道轻重,作姐姐,哦不对,作哥哥的教导我。哥哥不饶我,还求谁去?” “少不读红楼,”屈非厌无奈,“一会儿老先人知道了训你。” “颦儿看西厢还被宝姐姐饶了呢,这都七零一二年了若愚看红楼还要被非厌哥威胁,没天理啊。”晏若愚过来推他,“快走快走,我要去看猫爷爷。” “猫什么别推别推被看着了要挨训的诶?” 晏若愚抬头,“哥?” 白涅从老先生书房过来,抬头看到晏若愚和屈非厌言笑晏晏的样子,眉头微皱,“若愚先进去,我和你非厌哥有几句话说。” “啊?哦,”晏若愚往进走着还说了句,“你们认识啊。” 屈非厌从听到晏若愚叫白涅那声“哥”开始就有点不知所措,又听白涅用一种哥哥的口吻对晏若愚说话,心里多少有点不平衡,就尴尬地站着。 晏若愚回过头,“二位哥哥好好聊聊,哥你不许欺负我们皇后啊。” 皇后? “你才祸国殃民呢!”屈非厌气的咬牙切齿,什么非厌飞燕的,迟早换了! “摸摸头,不气哈。”晏若愚朝着老猫同志进发,临走还抛了个飞吻。 白涅盯着屈非厌,仿佛要从他身上看出两个窟窿来。 屈非厌被他盯得很不自在,“什么事,你说吧。” “非厌,我还真是没想到,”白涅还是盯着他,“这世上能有这么巧的事。你那个同父异母的正牌妹妹,居然是若愚。” “我” “你什么?” 白涅转过身背对他,“你想说什么?想说你接近我不是因为若愚?还是想说,你认识我的时候,不知道我妹妹就是你妹妹?” “我”屈非厌说,“对不起。” “你以为我是来听你说对不起的?”白涅猛的转向他,“对不起什么?你对我的欺瞒?还是对不起你从来没把我当朋友?还是对不起你认自己的妹妹没经过我同意?” 白涅的声音越来越高,“你拿我当什么人!” 他眼眶发红,“若愚是我妹妹,是放在我家我手心里捧着长大的亲妹妹!晏叔叔临走前知道有这么大个儿子,所有人都在忙着找若愚的亲哥哥!为了让晏叔叔走的瞑目!” 白涅吼完这句话,像是吼完了最后一分气力,他闭着眼,“我是最不想找到那个所谓亲哥哥的人,我妹妹从此有了一个亲哥哥,只有我是孤家寡人。可是若愚想啊,所以就帮她找好了我怎么知道居然是你!” 屈非厌已经觉得他的大脑已经反应不过来了,他哆嗦着问,“你刚才说,晏叔叔,不c不是,我是说,我爸,是什么时候知道有个儿子的?” “临走前。” “临走前?”屈非厌喃喃,“临走前临走前居然是临走前!” “所以若愚就是来认我的是我爸让她来认我的,对吗?” “不然你以为她天天坐着校车两头跑是干啥来的!”白涅浑身发抖,“她怕我多想,进城多少次一次都没来找过我!下了课就急匆匆往你的小酒馆里跑!你倒好,把屈非臣留在故人居糊弄她,自己躲在漠廊北舒服!”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认我,她刚来的时候,我怕她是想告诉我,让我永远都别想上晏家的家谱我爸这么多年都没认我,我不知道” 白涅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 他冷静了点儿,“她也怕你不想认她。要是晏叔叔亲自来,那是父亲接儿子认祖归宗。可是若愚与你同父异母,她怕你心里有疙瘩所以她先来试探你,谁知你又躲着老不见她” 屈非厌觉得大脑里被人塞进来很多东西,一时头昏脑胀仿佛要爆炸一般的疼痛,有个什么奇奇怪怪的念头一闪而过,却怎么都抓不住。 白涅却是一个激灵,“不对!” “什么不对?”屈非厌仿佛求助一般,他现在大脑根本无法正常运转,“哪里不对” “你以前告诉我,你爸不认你。也就是说你一直是默认为晏叔叔是知道你存在的,但他其实并不知道。那你的这种认知,究竟,是怎么形成的?” “或者说,”白涅的声音很冷,“是谁刻意把你引导到这个方向的?你母亲?你母舅?甚至” “别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一只神兽可以拥有三只禽兽哥哥 “别说了!” 我不想知道!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哥!”晏若愚从那边跑过来扶住他,“哥你还好吗?我是若愚,能听见吗?” “若愚,你怎么”白涅看到晏若愚的眼神吓了一跳,又看看屈非厌,急忙解释,“不是我刺激的他,我” “我知道,”晏若愚打断他,“我过来的时候听见了。你有非臣哥的号吗?打给他。” 屈非厌整个人都有点懵,蹲在地上像在理清脑海中的信息。晏若愚于是也蹲下来,声音不大的喊他,“哥,非厌哥,能听清楚我说话么。能你就点头,要不然我会着急。” 屈非厌点了点头。 晏若愚长出了口气,有了常望宇的前车之鉴,她是真怕屈非厌也一个急火攻心一口血喷出来。 一则是怕对屈非厌身体有伤,二则也是怕白涅面子上难堪。 “哥,你不要急,”晏若愚说,“家人不会害你,如果这个认知是刻意引导的,那大概是有什么不得了的苦衷。但是,今天我亲耳听见你说了想认我,你就不要想反悔,我不会让你溜了。” “还有你,”晏若愚站起来对白涅说,“我爸没了,现在这世界上没几个值得我惦记的人了。所以有一个是一个,哪一个我都不会放手。” 白涅皱着眉沉默了好久,最后轻轻叹了口气,“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屈老先生那里” “老先生说既然你俩在一块儿,让我过来聊聊。我我怎么总觉得,老先生什么都知道。” 不仅知道我是谁,还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并且,好像很热衷于让晏若愚和屈非厌打交道。 兰州堵车堪比东部某些大城市,屈非臣骑个自行车就过来了。一看这情形,心里也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 屈非臣跟白涅打了招呼,“非厌把这事情看的重。要是有什么地方冒犯你的,别多想。” “了解,我和非厌都这么多年交情了。” 屈非臣看向晏若愚,“挑个时间来故人居小坐。这事情恐怕不这么简单,我们需得判断一下各长辈的态度才行。掌门少爷有空的话,也请同来。” “还有,若愚,另有一事。你与姜宫主c小天王都走的近,前几日网络上沸沸扬扬的关于小天王的身世” “是真的,”晏若愚毫不含糊,“至少目前我了解到的是这样。” 屈非臣点头,走过去看屈非厌。 “先回家,一会儿祖父出来了,看你这样要着急的。” 屈非厌缓缓抬起头,冷静下来了,眼神里的喜色竟也开始冒出来,“非臣,我爸没有不认我!” “嗯,”屈非臣说,“若愚也没有不认你。” “嘿嘿,小爷” “咳,”屈非臣面无表情说,“令妹尚在。” “哦,”屈非厌蔫了,“我去跟若愚道歉。” “嗯。” “若愚,我对不起啊。”屈非厌有点不好意思,“我以前其实就经常找人打听你在学校里的情况,虽然这样不太好,但是我就是,不太忍得住。” 晏若愚“哦”了一声,“是你啊。” 然后又说,“你们俩有毒吧。” 她指了指白涅,“这位,在学校给我塑造了一个姐大的人设。然后你,天天让外校的问问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彻底坐实了这个名头。” 晏若愚欲哭无泪,“我做什么了我” 白涅偏过头咳了一声,脸上写满了“不是我,我没有”。 屈非厌和屈非臣先走了,晏若愚想跟白涅聊聊。 回到白家酒店,晏若愚随便找了个位儿坐,“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只要一个哥哥吗?” “白泽,”白涅很无奈,“这种东西,情感是不受理智控制的。我当然没觉得你只能有一个哥哥这不是,就” “就什么?”晏若愚瞪他,“你谈个女朋友就想不起来我是谁的时候,我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让你和我嫂子约会了吗?” “宝贝儿,这个比喻是不是不太恰当?” “恰当的,”晏若愚重重点头,“在大多数女生眼里,姑嫂关系约等于情敌关系。” 然后补了一句,“自个儿的哥哥宠着嫂子,或者自个儿的男朋友宠着小姑子,这两件事约等于男朋友在外面和狐狸精挤眉弄眼。” “那你也没跟我反映这项不满啊。” “因为我不是大多数女生。”晏若愚面露不屑,“掌门姑娘岂是寻常人物。” “白泽啊,”白涅手指向上,“是我们酒店的天花板阻挡你起飞了吗?” “不是,”晏若愚说,“是你们这些凡人割断了掌门姑娘的翅膀。” 以上。 白涅觉得,妄图和掌门姑娘建立精神联系,大概是他有精神疾病的有力证据。 他讪讪地说,“我等凡人,大概割不断神兽的翅膀。” “那你说,”晏若愚的表情有些困惑,盯着他看。 “什么?” 晏若愚无辜且茫然地问,“你可是我哥哥,我尚且是个神兽,怎么你就位列禽兽了呢。” 白涅:我觉得我夭寿了。 “没事儿,”晏若愚拍拍他的肩,安慰他,“没事儿啊,掌门姑娘不嫌弃亲哥哥。” “滚你的,”白涅跟前台安排说,“让小江把掌门姑娘送回去。再聊会儿我能折寿十年。” “哈哈哈哈” 晏若愚心情大好,热搜键入“常望宇”,果然看到了昨晚走秀。 喏,走秀初体验,看起来还不错? 小企鹅戳他,“你怎么悄咪咪就去意大利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没回复。 算了不管他,晏若愚倒没什么失落感,她觉得自己是不是之前想太多了,好像也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在意这个人。 “唔,也正常,”晏若愚自言自语道,“才认识几天啊。哪能那么容易就要死要活对吧。别自己吓自己。” “什么?”江哥以为她在跟自己说话,“怎么了?” “嗯?”晏若愚回神,“啊,没事。没事没事。” 常望宇直到半夜才回她。 小天王:“那天不是跟你说嘛,就要失去我了。叫你去师父那儿你不是还嫌晚。” 晏若愚算了一下时差,好像他们那边才太阳落山,刚下班吧。 “你没说你要去意大利啊,”晏若愚回他,“你要是跟我说给你践行,那就算大半夜我也得过去吧。” 常望宇心想,“现在国内都三点了吧,真失眠?” “你怎么还不睡?”常望宇问她,“忙什么呢。” “哦,”晏若愚糊弄他,“马上。晚安。” 你糊弄的认真一点行吗。 常望宇叹了口气,顺着她说,“晚安。” 常望宇去意大利和奢侈品牌有合作,并不限于走秀。演唱会时间是二十一号,他安排的是十九号回国,这段时间会一直留在意大利。 天色还早,但毕竟也算是晚上,练声是不行了,练舞还是可以的。 有人敲门。 “我的男孩儿,有个小东西要经过你同意。” 常望宇:妈的智障。 “我的约瑟夫,”常望宇突然怀念嗓子不利索可以不用开口说话的时候,“咱们用英语好吗。” 放过我可爱的母语好不好,呜呜呜 “哦不我的朋友,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建议,”约瑟夫显然钟爱着汉语,“你对我的中文水平有什么不满,我们可以提出来当面解决这个问题,为什么要使用大不列颠国的文字呢?” 因为你用的翻译腔式中文很诡异啊喂! “唔,坐吧,”常望宇蹙眉,“是合作出了什么问题么?” “显然不是,”约瑟夫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我亲爱的小男孩儿,我是说,你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好消息。” 他压低声音,“上帝为你选中了哪一位优雅的女士作为决定你未来幸福生活的女主人呢?” 哪一位你都不认识。 “看来我们的小男孩儿还没有成功呢,”约瑟夫神秘地说,“放心好了我亲爱的小可怜,上帝亲吻过你的嗓音,没有哪位女士会拒绝你的求爱,你” 常望宇打断他,“她叫叶卡捷琳娜。” “哦上帝,她居然是位俄罗斯姑娘吗?你一定时常为她贝加尔湖一般的双眼而沉醉!” “她是中国人。” “好吧但愿如此,”约瑟夫无所谓地耸肩,“这当然不是重点,哦不我是说,果然有这么一位姑娘,我的猜测是真的这实在是太美秒了!那么我想接下来我们的交谈将会十分愉快,我有一个很好的建议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常望宇接受了这个建议。 “喂,”方柏柴接通了电话,“你今天听起来很亢奋啊,有什么好事儿?” 电话那头的林肖蔚是很亢奋,“方丈!你之前有没有去过麦积山路的酒吧一条街?都是小酒馆儿,清吧,哎我特喜欢那种氛围,光喝酒,没有那种让人眼花缭乱的诡异灯光,也没有驻唱的歌手” “喔,”方柏柴随便答应了一声,“话说你开新坑了是吧。” “写了几章,”林肖蔚突然想起来一码事儿,“对了,有一章没想好配角名儿,我就临时让你和穆爷入了个镜。” “怎么入?”方柏柴有点疑惑,“你干什么了?” “诶呀有几个打酱油的角色,没想好叫什么,”林肖蔚在电话里嘟囔了几句,“就想让那个女孩子酷酷的,就想到穆冶了嘛;你天天和穆冶凑在一起,我就索性一起用了。” “用的不是真名吧?” “没,就用的方丈和穆爷。” “行吧,”方柏柴很随意,“话说,黄安辰去意大利了?” “嗯,”林肖蔚伸个懒腰,“去走秀。这一天天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流量转型成实力派。” “话说你们某大,”方柏柴问,“都这么闲的吗?一天净追星。” “你第一天知道我追星嘛?”林肖蔚语气含酸,“诶追了四年都没见过偶像的人,真羡慕别人能见到活的明星啊” “那就羡慕呗。聊聊你的新坑?” 林肖蔚停顿了一下,“开坑是个意外。我随手写了点东西,后来翻着看的时候发现,我给女主安排的,都是我没有的。” “比如说?” “不知道该怎么说。”林肖蔚强调了一下,“反正她不像我是个病秧子。她就像是一个用来满足我幻想的存在,我怕的她都不怕,我没有的她都有,我做不到的她就轻而易举” “小说嘛,”方柏柴倒没觉得什么,“玛丽苏一点也没什么,幻想又不犯法。” “幻想是不犯法。不过嫉妒犯哦嫉妒也不犯法哈。不管不管,方丈,你说我一个记忆力堪称负数的人,怎么就想不开学了俄语呢。” “你问我?”方柏柴毫不客气,“难道不是因为你蠢?” “边儿去,”林肖蔚懒得跟他计较,“我看看安辰在意大利的走秀吧。顺便控个评,谁让安辰没有一个牛掰的家庭背景还他奶奶的走的是流量路线,我们这种易招黑体质和人家实力派的不能比” 方柏柴觉得林肖蔚这酸不溜秋的语气实在是欠的慌,“真是不知道你们这些追星的,图啥?黄安辰知道你是谁吗一天天的” “是啊,”林肖蔚仍然欠的慌,“一想到安辰以后不知道要和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一起,结婚就对能见到明星真人的人恨的咬牙切齿噢。毕竟我长得很随意,没什么机会跟演艺圈打交道” 晏若愚八点过才醒,看到来自小天王的消息,“若愚早,我们这里才道晚安呢。” 哟,晏若愚心道,临睡前惦记着师妹啦?不容易,有觉悟,很上道。 晏若愚回复,“那给你一个夸夸好了,免你申请。” “卡佳,愣着干嘛,要迟到了!” “马上!”晏若愚喊了一声,“你们先去,我骑车!” 卡佳晏若愚对这个名字接受无能。 叶卡捷琳娜的小名居然是卡佳早知道就换个俄文名啊 奇怪了今天右眼皮怎么总跳。 感觉要发生什么事。 晏若愚平时手机一直是静音的,今天好死不死地忘了。 好死不死的,晏若愚最近的手机铃声是常望宇早几年的一首暗黑系,开头不仅惊悚,而且炸裂。 然后手机铃好死不死地从来没响过偏偏今天响了。 来电显示是慕斯。 慕斯和晏若愚的课是一个时间,怎么会这会儿打电话过来? 然而紧接着慕斯的小企鹅消息就过来了。晏若愚来不及关静音,消息一条接一条,老师无奈地中断讲课,示意晏若愚去看消息。 “伊思唯你解,”晏若愚很不好意思地拿着手机出去,打开和慕斯的对话框。 “常望宇是不是谈恋爱了?” “和谁?那个叫常望眉的所谓妹妹?” “你知道不?” “这是今天的热搜。” 底下是一张图片。 教学楼信号不好,图片加载不出来。晏若愚一边往楼外走一边登录某浪,进入热搜界面。 常望宇的名字果然又双叒叕出现在最上面。 屏幕“咔嚓”一声碎了。 几个汉字晃的晏若愚眼晕。 常望宇情侣对戒。 情侣。 对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尝到我心底的醋味了么 晏若愚揉揉眼睛,盯着碎成烟花的手机屏愣了半天,大脑也没能理解这七个字的意思,身体因此保持着一个伸长脖子背部微弓表情扭曲的诡异形态。 好半晌,三小姐的偶像包袱才提醒她调整一下自己,然而大脑里还是空的。 基本处于一种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在这儿的状态。 脑中闪过一句轻飘飘的话,“不是迟早的么,”她想,“富贵人家的少爷,来一场说结就结的商业联姻也没什么奇怪的。谈情说爱甚至谈婚论嫁,不稀奇。” 可是心里像突然被连血带肉挖空了一块儿,仿佛前几天那个对感情云淡风轻的晏若愚是别人。 是那一句“早安”给了她一点微弱的希望么。 她划拉了一下屏幕,想看看有没有类似的热搜名目,从而知道更多相关的消息——然而却完全没有想着打开热搜看看内容,就只一味地划拉着屏幕。 划拉了好几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手哆嗦到根本点不到屏幕,而手机早已是黑屏一片。 大概是阳光太刺眼,有什么东西叫嚣着从眼眶中冲出来。 手机还是黑屏,看不清眼角的颜色,那就当它是正常的好了。 嗯。 平复一下情绪,晏若愚打开手机,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热搜名目,一个字都没落下。 常望宇初恋。 常望宇谈爱情观。 再往下还有常望宇师妹。 晏若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这种,明明并没有那么在意却又伤心的要命的奇怪感觉。 是因为失去的人太多了么。 或者是因为昨天才认了哥哥,大喜大悲才冲击力更强? 或者 晏若愚不敢再想,急急忙忙点开有关“师妹”的那个热搜词条。 和上次“常望宇师妹”的内容差不多,并没有提到有关“情侣对戒”的实质性内容。 哦,可以搜情侣对戒。 晏若愚又赶紧往上划拉,在看到“常望宇情侣对戒”的一瞬间却迟疑了。 点。 还是不点。 不点。 还是点。 点不点。 算了点吧。 “有什么的,”晏若愚说,“老晏我都抗过来了,常望宇算哪块小饼干?” “常望宇,情侣对戒。常望宇赴意大利与奢侈品牌合作,品牌方首席珠宝设计师约瑟夫称将为其设计一对情侣戒指,该对戒将作为约瑟夫先生的最后一款作品,从此封稿。常望宇对此回应” 晏若愚原本逐渐安静的心从听到常望宇“回应”了这条消息开始剧烈扑腾,活像刚才剜出一块血肉的地方又硬生生塞进去一只兔子。 记者:“关于约瑟夫先生说要为你设计情侣对戒的事情,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呢。” 常望宇:“认真的吧,约瑟夫先生对艺术的挚爱大概不允许他开这样的玩笑。” 记者:“那对于网友认为你早恋了这种看法,有什么话要说吗?” 常望宇:“早恋这个东西吧哎怎么说呢,很多人把概念弄错了吧。国内不赞成在中学阶段谈恋爱主要还是因为怕影响学生的学习成绩,也因为这阶段的感情并不成熟,但不代表中学生就不会产生爱情吧。所以国内的学生高考完就可以谈恋爱了啊,有很多国家甚至鼓励中学生恋爱反正我个人认为,如果一个人在高中阶段谈恋爱,在不影响成绩并且不出格的情况下,他的父母老师也未必会管;那我的话我已经是大学生了,怎么算也算不在早恋里去吧。” 记者大概是没想到常望宇敢这么说,噎了一下以后迅速找到重点,“所以你对早恋这种猜测是默认了吗?” 常望宇摆摆手,“别套我的话。我不能给诸位任何保证,因为我既不知道下一秒会遇到什么人,也不知道我明天会突然爱上谁。而很不巧的是,我也不想对此做任何承诺。我只是个唱歌的,并不提供被幻想的业务,我有拥有爱情的权力,和你一样。” 帅气! 然后又有点沮丧,常望宇这话表面上直来直去,其实打了个太极——虽然不承认自己恋爱了,但也没否认。 甚至他话里的意思有一种强烈的暗示,他近期很可能会被爆出恋情。 要么就是谈了,要么就是还在追。 记者:“小宇出道这么早,而且一直都忙,应该还没有感情经历吧。”常望宇以为她又要八卦,却听记者话锋一转,“小宇对于情侣对戒,有什么构思或者要求么?” 哈?常望宇一愣,这记者套话也绕太大圈子了吧。 “我目前确实还没有情感经历啊,”常望宇无奈,“所以对这种东西,大概就是觉得能代表两个人的共同意志就可以了?呃” 常望宇犹豫了一下,突然笑了,“算了,我说说吧。反正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们就对这些感兴趣。” 常望宇清了清嗓子,“小时候有一位长辈说看我投缘,定个娃娃亲。这些年也忙嘛,很多人都联系不上了,要是真有缘的话,以后遇见了,这一对对戒就是信物,也算功德圆满。要是以后遇到却发现没缘分,这只男戒就还回去” 晏若愚一愣,原来他脖子上挂的东西,真是个要紧人物留下的标记。 看都不让看,还真是很不一般呢。 呢字自带绕梁三日的酸劲儿。 林肖蔚还在教室里,半死不活地跟着精读老师读单词,眼睛瞟着手机屏幕,想看看新文是不是要扑街。 俄语啊烦死了。 林肖蔚烦躁地拍着书,跟方柏柴发消息,“我跟你讲,我要是大学毕业前能靠着写文挣钱,还学什么俄语,学个辣子。” “哦,”方柏柴漫不经心,“要是真火了,记得给我留本带签名的。” “哎我字丑啊,”林肖蔚兴致勃勃,“给你摁个手印儿!就不用练字了。” “那你还是去练字吧,”方柏柴对她的血手印不感兴趣,“顺便提醒一句,你俄语单词还没背。” “你看晏若愚天天往城里跑,单词一个没落下。”林肖蔚感慨,“这种过目不忘的能力真欠打。” “你打不到她,”方柏柴一桶凉水说泼就泼,“人家还不用练字。” “好的吧,”林肖蔚俄语学的一塌糊涂,英语也忘了个八九不离十,“我英语四级还没过呢。想当年” 高中整整三年都不听英语课的时候,英语成绩也没低过。 语法学的好,奈何记忆力差啊。 背了俄语单词,英语就像是被从大脑中清除缓存一样,如果当年能考一百四十一,现在就连一块四毛一的零头都没了。 重点是,还还还还他奶奶的俄语单词也没背会几个。 翻开书,合上。 哇啊啊啊不想背。 那练字吧。 越练越恼火,“手癌真特么伤不起,”林肖蔚气的牙根痒痒,“想画个简笔画都出不来样子。” 最后她自暴自弃地打开某浪,“安辰今天从意大利回来了么” 方柏柴的消息又过来了,“你说黄安辰要是现在谈个小对象,是不是就像前段时间公开恋情的那个一样,凉了啊?” “靠,”林肖蔚回了一串“去去去去去”给他,“劝你善良。” 过了一会儿又回他,“安辰这条路要走下去,太难了。你说等他三十多岁的时候,回想起来发现他十七八岁没有谈过恋爱,会不会很遗憾。” “羡慕常望宇?”方柏柴了然,“大概在当今的所有十八岁的艺人里,常望宇的状态是最理想的吧。” 方柏柴发出一长串笑声,“你倒是去饭常望宇啊?” “滚。” 方柏柴和林肖蔚心里都清楚,林肖蔚既不可能饭上常望宇,又不可能打的着晏若愚。不可能。 永远不可能。 “喂,非臣哥?”晏若愚情绪很低落,“今天么?好,一斤梅子酿,我现在就进城。” 屈非厌把玩那枚玉戒足有两个小时了。 “令妹情绪十分不好,”屈非臣手下摆弄着茶,“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做得痴男怨女。她应该还不知道,常小少爷身上戴的戒指是谁的。” “哎,”屈非厌斜倚着墙,“我爸真给这丫头定了个娃娃亲?亏我那时候差点吓死,生怕他也是我爸的儿子。” “对人家孩子横眉竖眼的,”屈非臣洗茶冲泡春风拂面一气呵成,封了壶,开始分杯,“喝了点酒就往小宇脸上凑,活像登徒子。” “你吃醋啊?”屈非厌的目光一直落在他手上,不由得感慨这一套动作赏心悦目,走过来在沙发坐直,“哎上次那个谁请你去茶艺表演来着,干嘛推了你管小爷往别人身上凑干嘛。我怎么就像登徒子了,小宇本来就好看嘛。” 屈非臣面无表情,只看了他一眼,玉液回壶c分壶都结束了,下一步就是奉茶。 屈非臣双手把茶杯奉至屈非厌面前,神情一丝不苟,仿佛面前是初次上门做客的亲家母。 屈非厌伸手去接,对方却又不放手。 干嘛?屈非厌抬头,满脸都写着你干嘛啊干嘛啊干嘛! 屈非臣眯了一下眼睛,然后在自家弟弟极度不爽的眼神里把茶端了回来,并且像喝酒一样一饮而尽。 “哎你唔” 屈非厌觉得头重脚轻呼吸急促,整个人像是裹在棉花糖里找不到着力点,原本为了接茶坐下来时坐姿很端正,这会儿直往后靠。 结果这往后一靠,屈非厌险些被这一口渡过来的茶呛住,吓了好大一跳。屈非臣看到他眼神中的惊慌失措不由得好笑,伸手兜住屈非厌的背,唇还没分开就低笑出声。 屈非厌腰软的厉害,好不容易把那一口茶咽下去,被屈非臣这么一兜又开始不听使唤地往前倾。挨得那么近c那么紧,那笑声从胸腔的每一根骨c每一滴血而来,一波又一波,直震的人心肝儿颤,挠的人心底泛起一阵痒。 “尝到了么,”屈非臣贴在他耳边,不知是不是故意喘的那么有戏,不依不饶地问他,“我心底的醋味儿。” “宝贝儿,一会儿你妹妹可就来了,”屈非臣没有用他那一口半文半白的甄嬛体,还是贴在人耳朵边儿使坏,“她想让你认祖归宗。你不会不记得自己身份证上写的名字是什么吧,晏c非c屈?” 屈非臣停顿了一下,“别人家的童养媳从七八岁上养,你可好,直接就生在我家了。明明叫晏非屈,非说你叫屈非厌,自幼就冠着夫姓,这可是令堂大人亲自做的主” “你别说”屈非厌喘得厉害,脸红得像能滴血,“你别当着若愚的面” “嗯,”屈非臣知道他怕晏若愚因为这个不认他,“放心,给你留面子。” 说完又补了一句,“为夫知道分寸。” 其实屈非臣对于屈非厌的反应有点惊讶。 屈非厌依赖他,多少都有点喜欢他,这是能感觉到的。所以屈非臣倒不奇怪屈非厌可以接受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 屈非臣只是没想到,屈非厌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这种关系。 “常小少爷既然没告诉她,自然有缘故在里面。我们就不多这个嘴非厌?” “听见了” “走两步去里面睡,非厌?”算了,屈非臣抱了个毯子出来,原来怎么没发现他体力怎么差。 哭一会儿能累睡着,接个吻也能累睡着! 晏若愚到了麦积山路,大老远看见故人居门口立着个人,身形颀长。 “非臣哥,”晏若愚跟他打招呼,“怎么不进去?” 屈非臣点头,“非厌睡着。他一向浅眠,有的话不方便在里面说,慢待你了。” “没事,”晏若愚不怎么在意,“关于什么不方便让他知道?” 屈非臣略一沉吟,没回答,转而问道,“令尊的意思是让非厌上晏家家谱?” 晏若愚摇头,看见屈非臣的眉头陡然皱起来,又迅速恢复原状。 “也好,令尊” “不是,”晏若愚打断他,“我爸不想让我哥为难。我爸说了,来不来认我说了算,要不要认我哥说了算。他只是想让我哥知道,这些年他作为父亲的缺失,心下有愧。” 晏若愚说这话的时候背对着店门,没看到身后屈非厌揉着眼睛愣在门口,整张脸都写着难以置信和不能想象。 “看来令尊并无意对非厌的生活多加干涉。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无论非厌做任何决定,都会得到父亲的支持,”屈非臣心下一松,停顿了一下,“以及祝福?” “当然,”晏若愚莫名觉得屈非臣给她下了个套,“老晏也不怎么插手我的事情。” 哪个做父亲的会不祝福子女? 屈非臣点头,“那掌门姑娘也会支持非厌做的任何选择?” 晏若愚心道我怎么听你这话慎得慌呢,我哥要是觉得认祖归宗为难,不认也行,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俩哪天在一起了我还得当外援等等? 晏若愚愕然,屈非臣刚才那一大串子,不会是为了以后出柜的时候,好堵她的话吧? 晏若愚觉得自己脑洞太大,特别诚恳地强调,“我当然,无条件,举双手,赞成。 ” 下一秒就见屈非臣勾起一个和煦但又扎眼的微笑,“那我若说,非厌有断袖之癖” “屈非臣!”屈非厌表情难看到极点,脸色铁青,“你——” 屈非臣没理他,继续跟晏若愚说,“掌门姑娘可别是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 晏若愚欲哭无泪,难怪说不能让屈非厌听到,屈非厌大概是不让他说来着。 不过,屈非臣这个人,真是好本事,能一手把控着别人跟着他的思路走,然后自己说出他想听到的答案。 太可怕了。 “那个,哥你先别急,冷静一下,听我说,”晏若愚转身进了故人居,“我的梅子酿呢?” 屈非臣走到屈非厌面前看他,“你急什么。” 屈非厌这次不是眼圈红了,而是整个脸都红了起来,皮肤本来就白,这样看起来活像关公再世。 “你——”屈非厌还是没说出来,就瞪着他。 “七情六欲人之常情,祖父怎么教导你的,都忘干净了?”屈非臣表情冷淡,“令妹要是受不了,你大可以问问她,来认你是不是只为了晏家的香火。” 屈非臣面无表情地进了店。 屈非厌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晏若愚给两人都添上梅子酿,“不好意思,我酒精过敏,将就将就吧。提前声明,我不歧视性少数群体。性取向没有对错,喜欢一个人或者爱一个人,不需要经过别人批准。” 屈非厌脸色好看了点。 “不过,我并不希望身边有,尤其是自己的亲人。” 屈非厌刚有所缓和的情绪瞬间沉到谷底,连带着面容都扭曲起来。屈非臣那张天塌下来都懒得换个表情的脸也罕见的不那么从容。 “那那我还是不认了吧。” 屈非臣一顿,密密麻麻的心疼又涌上来。他突然有点后悔,确实不应该在晏若愚面前说这个。 至少不应该是今天。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屈非厌有多想认这个亲。 这个傻子,居然就这样放弃了。 “不不不不,听我说完,”晏若愚被自家老哥这句话惊到了天上,哇见色忘义啊你怎么能就这样放弃你亲爱的妹子!有没有点儿数啊,屈非臣只是表哥好吗我可是亲妹妹! “我当然不会希望身边有人是弯的,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条路有多难。我不希望有,但是如果有,我真心实意地祝福,”晏若愚觉得今天的梅子酿有点甜,“还是那句话,喜欢一个人或者爱一个人,不需要经过任何人批准。” 屈非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说话不要大喘气啊我还以为你们又不要我了” “这是报复,”晏若愚举杯跟他碰了一下 ,又碰了一下屈非臣,“作为非臣哥从第一句话就在给我下套的,回礼。” “况且,”晏若愚吐槽,“我咋没看出来你怕我不要你?你刚才说的是那就不认了,而不是那就分手,我没听错吧?” “这个” “若愚,”屈非臣心情大好,“我给你赔不是,你别欺负他。” 回归正题。晏若愚拿出遗书,“这些年,他的确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其实我见过他很多次,”屈非厌回忆,“你可能不记得了,我小时候见过你。我妈一直让我叫他晏叔叔,甚至我十八岁的生日还请了他。后来我盘下故人居,他时常来。” “虽然他和其他的长辈一样,经常问一些我心情或者生活,但又明显不太一样。他怎么会不知道我是他的儿子呢?” “老晏会问你,关于阿姨的事么?”晏若愚说,“老晏又不蠢,他要是知道你没见过父亲,是傻子都该反应过来了吧。” “嗯?”屈非厌突然想起来,“我们家是支援大西北过来的,那时候我都好几岁了,在这边有人要是问我父亲是谁,一直都说是感情不和离婚的不过,晏叔叔在兰州碰上我妈的时候,是不是” 他倏的瞪大双眼,“不太方便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我亲爱的,我的生命 “不,”屈非臣突然插了一句,“晏先生如果想知道,他可以有很多渠道得到相关的消息。” “嗯?” 晏若愚愣,“可是老晏不是那种纠缠不休的人啊。都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这” “不是,”屈非臣说,“晏先生时常去故人居心里应该是放不下姑母,只是不方便问。所以他应该的的确确不知道非厌的身世,否则大概忍不了那么多年。那么,他不方便问,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么?” “所以,”屈非臣继续说,“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不问,也没有消息一不小心传到他耳朵里;还有一种可能是,有人对他说了什么,让他听到任何传言,都不会当真。” “谁?”屈非厌不敢细想,“上次白涅说,我有人误导我,让我认为我爸是知道我的身世的。会是谁?” 屈非臣和晏若愚心照不宣地没有回答。 “为什么?” 屈非厌难以置信,“她为什么要这样?怕爸爸知道了会抢走我,所以就连爸爸都不给我?” “应该是有难言之隐,”屈非臣还是那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是姑母反口不嫁的,但她却把你生下来了。” 屈非厌戴着戒指直接去了屈家大院,留下屈非臣和晏若愚在故人居坐着。 “若愚,”屈非臣又添了一斤梅子酿,“我本不该如此心急,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现在必须要确定一件事。” “你真的对我和非厌的关系无所谓么,”屈非臣少见的为难,“非厌多心。如果家里反对,他的心理压力会很大。我怕他出问题。” “那我也冒昧问一句,”晏若愚不上当,反唇相讥,“你说怕他出问题,是怕他因此出现心理创伤,还是说,怕他一个承受不住,要跟你分手?” 屈非臣默然。 半晌,才轻笑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晏先生果然是同道中人。”屈非臣举杯,“怀疑你认非厌的初衷,是我狭隘,给你赔罪。” “这话是怎么说,”晏若愚之前天天往故人居跑,为了刷好感,只要与屈非臣说话就也是半文半白的,一时也改不过来,“坐了不足一个时辰,劳非臣哥大驾赔了两次罪,再坐一会儿只怕折寿呢。长话短说吧。” 她话说的不留情面,屈非臣倒不在意。 屈非臣:“我和非厌,散不了。” “所以你是怕他心态崩了?”晏若愚盯着他的眼睛,“如果我对此表示支持,会让他觉得有人能理解他,对吧。” 屈非臣缓缓点头。 “那的确你该向我赔罪,”晏若愚喝了赔罪酒,“拱了我晏家的白菜,断了我晏家的香火——这都是小事。可是怀疑晏家认亲的动机就很过分了啊,你质疑我和老晏的人品,这得是人身攻击的程度了吧。” “掌门姑娘大人大量,”屈非臣笑,“非厌在这事常钻牛角尖,不得不多问一句。” “行,”晏若愚不在意道,“话撂这儿,我来,我要的是我自个儿的哥哥,不是晏家的香火——他要娶媳妇儿还是嫁人,配偶是男是女,我绝不多嘴。屈家要是容不下他,晏家敞着门巴不得他拖家带口的来,正好老晏的古琴厂子既缺苦力又缺领导,欢迎大驾光临。” 她挑起一个很野的笑,“我就不信,屈家俩少爷玩离家出走玩得乐不思蜀,令尊令堂令姑母还能坐的住。” 屈非臣差点摔了杯子,这丫头会玩。 晏若愚起身,“老先生既然有意让我兄妹多接触,我想问题不大。令尊和令姑母那里,还请非臣哥费心。” “嗯,”屈非臣显然也在想这个问题,“现在看来姑母这一关不好过。那晏先生的遗言是等非厌入了晏家家谱之后,还是你们挑个日子直接就去做了?” “尽快吧,”晏若愚说,“毕竟认祖归宗这事情遥遥无期,我不想给我哥压力;况且,我还是希望老晏早点瞑目。” 晏若愚坐着校车回“村”的时候实在是没忍住,先在寝室内部群“陆零叁”里得瑟了几句,又戳小天王,“跟你讲我和我哥相认了!” “嗯?什么时候的事?” “你怎么回复这么快啊,”晏若愚一条语音过去,“那边几点?” “早上八点,”常望宇也是发的语音,“守着小企鹅等三小姐跟我说早安,所以一下就看见了。然而三小姐并没有跟我说早安。” 好吧,晏若愚有点好笑,“多不累乌特拉,我不会说意大利语,俄语你随便听听吧。” 那边好半天才回复,“我来来回回听了好几遍,你太没诚意了,都不念我的名字。” 晏若愚翻了一下,早上那条语音常望宇还真是念了她名字的? 晏若愚突然就想起上次和他讨论甜白瓷,那层釉色像是涂了熬化的糖浆,甜而不腻直沁到心底,像这个人的声音,也像这一刻的心情。 她打开语音框,笑着说了句,“Д一6p一e ytp一,жn3hь 一r” 反正他听不懂,大概不会怎么样吧。 大洋彼岸的常望宇看了看神色古怪的约瑟夫,心里咯噔一声,“哦我的约瑟夫,请你为我翻译一下。” 约瑟夫没理他,自顾自地走开了。 “” 常望宇摸了摸鼻尖儿,正准备让杨哥去找个俄语翻译,发现约瑟夫又回来了。 “哦天哪我的上帝,”约瑟夫突然抱住他,“你就要成为别人的小可爱了吗?刚才那个女人,她说的是俄语!是所谓的叶卡捷琳娜女士吗?带走你的心的人” 常望宇:“打个商量,把你的咸猪手拿开。” “果然是陷入热恋中的年轻人呢,对非配偶的碰触就应该有这样强烈的排斥感,这是你作为一个雄性生物应有的节操!虽然雄性往往对节操并不在意” “你就告诉我她说什么了,不想说的话找个俄语翻译给我。” “她说,”约瑟夫长长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呼出来,“哦我亲爱的” 常望宇一巴掌拍着他背上。 “哎君子动口不动手!”约瑟夫一急连翻译腔都省了,“我特意去问了俄语翻译的,她就是这么说的” 什c么? “恭喜你我亲爱的小男孩,”约瑟夫得意洋洋地说,“一定是我要为你设计情侣对戒的消息令她动心了,这句话直译成中文是我的生命,口语用来表达我亲爱的,没错,就是这么直白的表达” 常望宇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安静点,”常望宇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今天有最后一项合作对吗?今晚我要回国。” “上帝!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约瑟夫尖叫一声,“是爱情吗?可是叶卡捷琳娜小姐怎么会容许你离开这么可爱并且有才华的我呢?难道” 常望宇瞪了他一眼。 约瑟夫识相地闭了嘴。 “你明明对上帝说要在这里待到演唱会之前,却为了一个女人背叛我们至高无上的友情!”约瑟夫没忍住又开始念叨,“叶卡捷琳娜小姐一定会对此十分失望!” 常望宇不管他,给晏若愚发消息,“你知道约瑟夫先生想要给我设计一对情侣对戒么?” 晏若愚没回复,他又大着胆子发了句,“看到热搜了么,我的采访。” “嗯,”晏若愚回复他,“好多艺人都不敢说那些话。” 这是重点? 常望宇问她,“你最近怎么样,马上就要演唱会了,你练舞了没?” 是啊,马上就要演唱会了,你也快回来了。 晏若愚心里五味杂陈,有点高兴,又有点担心。 她真怕常望宇这次回来,会把她推到爱情的深渊里去。 求而不得太痛苦了。 “没,”晏若愚说,“没什么心情练。” “不会是想我想的吧,”常望宇又发了一句,他轻轻瞄了眼约瑟夫,希望对方不要听见他“此地无银”的心跳声。 常望宇关了手机。 按晏若愚的习惯,应该会自动忽略这句话的暧昧意义,随口与他调笑两句,这句话就翻篇了。 但就在这时,小企鹅振动了一声。 常望宇心里不太敢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手机屏上。 手机屏还亮着,那只黑色的对话框明明白白地写着来自小鱼儿的消息。 嗯。 常望宇沸腾了。 他手抖的厉害,不敢点开,也不敢看仔细了,怕是幻觉。 小企鹅又响了一声。 小鱼儿:挺想你的。 常望宇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不知道是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万一不是,那太尴尬了。 又不能不回复万一真是那个意思,不回复若愚也会很尴尬的吧。 怎么办。 怎么办。 常望宇几乎是边问自己怎么办边把电话拨出去的。 拨出去了以后又是边在心里骂着卧槽边等电话接通。 “喂,”晏若愚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怎么了?” 常望宇不知道说什么,就清了下嗓子,“那个我,今天还有个活动。” “嗯,”晏若愚说,“挺忙的吧。” “不是,”常望宇有点不好意思,“我是说我今晚就回去了。到国内可能晚,你明早醒来记得看小企鹅消息。” “嗯好。” 常望宇从手表中把那枚戒指取出来,用手指细细地摩挲上面的纹路。 情侣对戒 林肖蔚今天心情格外糟糕。 黄安辰在热搜前几位,热搜名目是“黄安辰恋某癖”,打开以后清一色是队友粉的造谣。 队友 其实合该见怪不怪了,现在黄安辰成年了,这个热搜可是在他成年前就常有。有一段时间,每天凌晨到三点,这热搜会准时出现,到了六点,又撤下去。 那时候林肖蔚刚高考完,每天半夜窝在卧室刷某浪;黄安辰也刚高考完,上半年落下的通告多,公司下死手要从他身上捞钱回来,高考完第二天就有现场演出 恋某癖? 都是一个团的,出道的时候都差不多大,怎么偏偏黄安辰就是靠老总上位的了? 林肖蔚还记得她给方柏柴打电话,不知道是凌晨两点还是三点,问人心不古到底怎么写。 前几年刚出道的时候,黄安辰热度最高,总能看到评论区刷队友步爻琏的,说什么步爻琏十项全能,希望提升曝光度;步爻琏在公司受到队友排挤;我不喜欢这帮小孩,只喜欢步爻琏 大概只有最初的一批粉知道,这破落公司差点破了产,是步爻琏的亲爹花了钱入了股,从练习生里选了几个孩子出道,其中就有黄安辰。 当然,这几只孩子出道的条件是,带步爻琏玩儿。 别人的热度是几年间一点一点积累下来的,步爻琏的热度是空手套白狼踩队友踩出来的。 有个有钱的爹就是好啊。 林肖蔚还记得那时候她截了图给隔壁德语系的小可爱看,问她会不会信这种料。 对方回了一句“心疼”以后,林肖蔚的眼泪就再也刹不住车 热搜里撕的厉害,牛鬼蛇神各显神通,骂人的撕逼的诅咒的辟谣的如此这般,热闹的不行。 “你要这样想,”方柏柴安慰她,“毕竟人民币玩家四年造了那么多谣,还是没能把安辰踩下去。” 这倒是,林肖蔚心里清楚,步释仁这辈子最后悔的,大概就是最初成立团体的时候,把黄安辰这个无论颜值还是实力都还说得过去的尖子放进去——当时为了提升团体的知名度,现在就麻烦,怎么踩都踩不下去。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林肖蔚心塞,“我真的是很羡慕那些家里有钱有势什么都不用怕的人。” 方柏柴:“你上次说你给女主的人设好多都是你没有的,那男主?” “嗯,”林肖蔚说,“多金的实力派。” 好的吧。 方柏柴发过来一个“纠结”的表情,“诶” 又突然问了句,“掌门姑娘今天心情特别好?” “嗯,认她哥了,”林肖蔚甩了甩笔,“哎我说方丈,我发现你好像特喜欢这种称呼。” “是么,”方柏柴不感兴趣,“可能吧。” 常望宇到兰州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晏若愚一天充其量睡五个小时,早上第一节课又九点才开始,所以大半夜时常醒着。 这会儿刚入睡时间不长,加上心里惦记着常望宇,手机屏一亮就醒了。 “你到了?”晏若愚发给他,“早点休息,辛苦了。晚安。” 常望宇:“晚安,你快点睡。” 晏若愚把手机扔到一遍,睡踏实了。 屈非厌却从噩梦里惊醒,给屈非臣打电话,“哥,若愚可能不会想认我了。” 屈非臣心里闪过一种很强烈的,不太好的预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小天王又委屈了 屈家老院。 屈非厌跪在祠堂里。 “你小时候,我的确说过,你爸爸知道他有个儿子,”屈亦可的声音很温柔,“我不知道你从哪听到了些什么。但你既然问了,就在屈家列祖列宗面前好好说说。他要认你,你从此就不再做屈家人了么。” 屈非厌没说话。 他是想认祖归宗,可是这话不能在屈家的祠堂里说。 屈亦可未婚先孕,在那个年代本来就不为世俗所容。外祖父不仅把他放在身边养大,还让他上了屈家家谱,在老一辈人眼里更是不合规矩。 他现在说要认晏家,堪称狼心狗肺。 屈亦可一直背对着他,“你小时候常问你为什么没有爸爸。是我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我的错。你虽然淘气,人品却没什么大问题。那我问你,屈家养你这么多年,待你和非臣别无二致,你想认晏家,算不算不孝不义?老太爷年纪一大把,听见了寒不寒心?还有你舅舅舅母,还有你非臣哥,这些年,白疼你了?” 屈亦可的声音带着从江南来的一种软,听着像水一样柔柔弱弱的,却带着一股韧劲儿,“再说晏家。你晏叔叔有个女儿,算年龄也该十七八了。那孩子命苦,与生身母亲没见过面,一门心思放在父亲身上,你现在去认这个亲,平白让他们父女生了嫌隙,就满意了?” 屈非厌从懂事开始就很少在母亲面前提晏家,也没说过晏若愚来找他的事。原以为看外祖父的样子像知道,说不定母亲也是知道的,却不曾想 但是,晏桓不知道屈亦可的儿子到底有没有父亲,屈亦可却知道晏桓的女儿没有母亲? 晏桓要是知道屈非厌的年龄,怎么着都该知道这是自己儿子吧?那晏桓不了解屈非厌的出生年月,屈亦可却知道晏若愚十七八岁了? 屈非厌猛的抬头,“你那时候为什么悔婚?” 屈亦可声音陡然严厉起来,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语气对屈非厌说,“不该知道的别问!” 屈非厌不依不饶,“你留着晏叔叔的对戒设计稿,雕了那只女款玉戒留作纪念,你这些年与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关系,却对他的生活了如指掌,你还爱他,却不告诉他我是他的儿子!你为什么悔婚,为什么不让我认他,为什么” “啪!” 屈亦可这一巴掌其实打的不疼,但屈非厌觉得右耳“嗡”的一声,听东西有点模糊。 屈非厌安静了。 他倒没觉得委屈伤心,主要是难以置信,眼神里写满了茫然。 屈亦可一直觉得亏欠他,别说动手,训他都是很少见的。真犯了错,最多也就是让他来祠堂想想自己错哪了,讲道理的时候也像是哄小朋友,温柔而优雅。 舅舅屈亦然也没动手打过他。每次被罚来祠堂,舅舅就安排屈非臣过来看看屈亦可走了没,然后来放他去玩。 当然,玩之前还是要保证的,这次的错误下次不会再犯了——下次可以犯别的错误。 屈亦可漂亮的眼睛里没有眼泪,却盛着满满的无力和绝望。 屈非厌心里一惊,莫名觉得这个眼神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见到过。 昨天晚上做噩梦那种熟悉的要魇住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不记得梦里发生了什么,但他记得他知道那是梦,在梦里他觉得每一个情景都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惊醒的时候,脑海中除了回想着一声惨叫,还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所以爸爸才不认你的!” 那个声音也很熟悉,不仅这句话,甚至音色 那好像是好像是 好像是他自己小时候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的太入神,他没有听见身边的一切嘈杂,直到他被屈非臣从地上拉起来,才注意到祠堂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人。 外祖父,舅舅,舅母,非臣,甚至非深那些来学艺的学生,都在。 他挨了一巴掌,有点耳鸣,加上这会儿心绪不宁,只能听见舅舅在劝妈妈,却听不清楚他们到底说什么。 突然看见姥爷朝他伸出手。 非深等人已经散了,留下的就是几位长辈。 屈非厌犹豫了一下 还是走过去了。 姥爷用手指摩挲了一下他被打肿的半边脸,“别怪你妈妈。血浓于水,晏家那丫头挺好的,她想认你,你就认” “不行!”屈亦可大惊失色,“非厌,他他有愧啊!” 屈老先生摆摆手,“晏家那个丫头的生日是十一月,不是七月。” 这两句话说的不清不楚,屈亦可却显然听懂了。 “什” 屈非厌仿佛受了当头一棒。 他终于知道那个熟悉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了。 那时候他还很小,大概就是四岁左右。有一天妈妈告诉他,带你去见你爸爸。 “非厌要小心,爸爸不想要一个笨儿子,你藏好了,别让爸爸看到你。” 那一天他躲在柱子后面看到晏桓和一个大肚子的阿姨相谈甚欢,可是别人的爸爸都是和妈妈聊天的。 妈妈前前后后说过好几遍,千万不能让爸爸看到,爸爸看到就会觉得他笨,不要他了见了爸爸要叫他“晏叔叔”,因为爸爸在做游戏,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有儿子 后来就记得爸爸和阿姨走过来,他着急忙慌地躲,妈妈不知道为什么不在身边——然后摔了,有人要扶他被他甩开,接着就是一声尖叫 他只记得要躲,边躲边回头看爸爸有没有发现他,发现那个阿姨倒在地上,一地的血。 一切都安静了以后。他发现自己在母亲怀里,被紧紧地抱着,胳膊箍的他疼。他动了动,想从母亲怀里跳下来,却看到了母亲有点红的眼睛。 那个眼神,和今天一模一样。 是那种隔了这么多年,只要想起来就会哆嗦一下的疲倦。 这件事再也没有被提起过,屈非厌以为他忘了。 屈非厌小时候时常梦到这个场景,虽然他醒来时不记得,但每次都会听到那句话,“所以爸爸才不认你的!” 也有可能是记忆太久远了,错乱了。他一直以为那天是因为他才害的别人摔倒,连带着晏若愚的母亲被殃及。 后来他知道晏若愚的妈妈难产过世,便下意识觉得是那一天 很显然,屈亦可也一直以为是他们母子造成了这样的悲剧,所以她不告诉晏桓屈非厌是谁的孩子,也不告诉屈非厌晏桓不知道他的身世。 但屈亦可没有误导过屈非厌。 误导屈非厌的,是他自己。 这些年时不时就会冒出来的噩梦,一夜又一夜的半梦半醒,他睡眠特别浅,安全感特别差 还有点自卑。 小时候调皮捣蛋,好像也没犯过什么大错。有人会点名批评或者夸奖他都令他开心——快看我,我叫屈非厌! 屈非臣七零八落听了个八九不离十,走到一边给晏若愚发了消息。 晏若愚的确是十一月份的生日。 屈非臣:“恕我唐突,若愚不是早产儿?” “不是,”晏若愚不明就里,但估计这和认亲有关,“不过听说差点早产了。” “方便透露一下么,因为什么。” “老晏说的,我妈妈摔了一跤。”晏若愚发语音过来,“哎我哥那天在啊。不过可能太小了也不记得。老晏跟我说过,那时候他不知道非厌哥是屈家的孩子,就觉得眼睛大大的奶团子特可爱,后来在漠廊北见到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老晏后来肯定很无奈,非厌哥居然是他儿子嘿” “令堂摔了,与非厌有关系么?” “没啊,”晏若愚问他,“瞎猜什么呢。” 屈非臣走回来,“姑母。非厌无辜,晏先生都不计较了,您何必呢。” 眼泪从屈亦可光洁的面颊滑落,“你们诶。随意吧。” 屈亦可年轻的时候心气高,那会儿又是□□十年代的,看中晏桓的人品,大着胆子把自己交出去了。 直到那天她被糟蹋了。 自己觉得对不起晏桓,又过不去心底那道坎,深思熟虑之后提了分手。 晏桓要个理由,她说不爱了。 检查出怀孕的时候,算日子她也知道孩子是晏桓的。她想把孩子生下来。 屈老先生说,“那你就想好了。你这条路会走的很难。但只要孩子落了地,再难你都得把他养大。” 出事那天她其实只是想让非厌看看爸爸是什么样的,又怕晏桓看到她,才没在孩子身边待。 屈非臣说每次都让若愚跑也不合适,晚上就开车和屈非厌去了“村里”。 晏若愚在奶茶店定了个包间,听完这些乱七八糟的误会就一个感觉,“老猫爷爷果然才是真正懂儒学的人哪。” 屈老先生信奉的是忠孝仁义而不是封建礼教,否则,只怕早在二十二年前就与屈亦可断绝关系了,至少也是要求打胎,更别说把屈非厌放在身边好好养大。 现在想想,要不是老爷子非得想尽办法给屈非厌户口本都登记成“晏非屈”,想认祖归宗,只怕这年头还不好改名。 晏若愚总算能给老晏一个交代,“四个月了。这周末我要去常望宇演唱会伴舞,下周末吧,回去看看他,然后把他的遗愿了了。” 屈非厌多年夙愿一朝实现,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爸爸爸?哎” “要不你跟我一样叫他老晏吧,”晏若愚听的浑身急,“非臣哥也别晏先生的叫了,虽然你不太方便叫爸,老晏却是可以叫的。” 屈非厌一口奶茶差点呛住。 这丫头怎么也这样!不知道含蓄怎么写吗!怎么跟屈非臣那个衣冠禽兽一个德行! 屈非臣目光微沉,“也好。” “我靠屈非臣你要不要点脸了啊你的君子涵养呢!”屈非厌仿佛见了鬼,“你” 屈非臣淡定地喝着奶茶,随便瞥了他一眼。 屈非厌心里一慌,偃旗息鼓了。 “小宇呢,”屈非臣问,“二十一就演唱会了,来得及调整时差么。” “他习惯了吧,”晏若愚不太了解,“我上次看他的行程表,七月份的生日会,六首歌只给了他两天排练时间。都算比较多的了。” “但这次是演唱会啊,比生日会规模大吧,”屈非厌掰着手指算,“十九号回国,二十号调整时间,二十一号直接上场?之前倒是在休假,闲着呢,大概练歌了?” “他已经回来了,在师父那儿呢,”晏若愚有点惊诧,“他说他改时间了,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啊。练歌没见过,天天练舞。” 屈非厌和屈非臣对视一眼,没听说。 “那就预祝演出顺利,”屈非臣率先开口,“通融两张门票,为难么。” “好说好说,”晏若愚巴不得他俩去,“二十号一起飞过去,咱们不用票。” 常望宇在“跳一段儿”殿里忙的焦头烂额,然而他仍然是在练舞,而不是在练歌。 在师父这儿练歌,他怕不是想被丢出去。 嗓子恢复得不错。 他原本是想着在意大利多住几天,他的小木屋里可以放开嗓子想唱就唱。结果若愚一句“挺想你的”弄掉了他的智商——脑子一抽非要提前回国,结果这回来一天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还是气不过,他打了个电话兴师问罪。 “不好意思啊今天和哥哥商议了一下家谱的事儿,”晏若愚的声音带着笑,“也没跟你说早安,我们前面还聊到你了。” “背后说我坏话是吧,”常望宇果断找到重点,“师妹啊师妹,你一天怎么净编排我呢。当着我的面就当面编排,见不到我就背后编排我一天可怜啊,从早到晚被惦记,没一句是好话又不给出场费” 听听,听听这个人,可把他委屈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