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盖伦1》 正文 第一章·她的名字叫卡特琳娜 卡特琳娜给盖伦留了张纸条，上面写道：“酉时，古榕树下，带着你的剑来，我要刺透你的心！”也不在意盖伦会不会来，便一个人提前赶到古榕树下等着盖伦。 （一） 第一个赶到古榕树下的并不是盖伦。 他一骑白马，白衣飘飘，十三岁时便是神圣同盟的少盟主，现在已是名满天下。他一听说卡特琳娜想要杀盖伦，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他一下马，便心切道：“卡特琳娜？” 卡特琳娜道：“是。” 少盟主道：“我就是神圣同盟的少盟主，多情公子孙振友。” 卡特琳娜淡淡道：“哦！” 少盟主道：“我知道你在找盖伦！” 卡特琳娜道：“哦！” 少盟主道：“我知道你还想杀了他！” 卡特琳娜道：“是！” 少盟主道：“可是盖伦并不是那种很容易杀的人。他出身名贵，名门望族。而且还是德玛西亚帝国，冕卫家族的大少爷。德玛西亚帝国的老国王世世代代就由他们保护。谁若是想杀盖伦，简直要比登天还难！” 卡特琳娜淡淡瞅了一下天，然后用力蹬了一下。 少盟主笑道：“是不是很难？” 卡特琳娜道：“是！” 少盟主笑道：“可是我却可以让他生一种病，一种很奇怪的病。而且是绝对无法治愈的病。” 卡特琳娜淡淡道：“是不是病得很急，一命呜呼？” 少盟主得意道：“正是！” 卡特琳娜冷冷道：“谢谢！” 少盟主笑道：“不客气！” 卡特琳娜冷冷道：“不！一定要谢谢！” 少盟主道：“哦？” 卡特琳娜道：“我对死人一向很客气。” 还未等话说完，卡特琳娜的剑已出鞘。剑光一闪，闪电般刺穿了他的心。 少盟主突兀了眼睛瞪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的解释。 卡特琳娜冷冷道：“我只希望你知道，要杀人并不是一件很好受的事。” （二） 第二批赶到古榕树下的有三个人。 他们大都身份名贵，名门望族，又有着无数少女的痴情相许。现在却都不远万里而来，只因为一个人而走到了一起。 卡特里娜不必相互介绍，想必他们已经认识到了一起。 情敌岂非认识得很快？ 他们一见面，便着急道：“盖伦呢？” 卡特琳娜淡淡道：“死了。” “是不是孙振友那个龟儿子杀死的盖伦？” “是！” 有的懊恼，有的悔恨，有的叹息。只因为没能在卡特琳娜的面前一展雄姿。 卡特琳娜冷冷道：“可是你们谁若是能第一个杀死孙振友，我会很感激他。” “那个龟儿子现在在哪？” “就在那棵树的后面。” 三个人的剑立刻拔出，几乎是一齐跳到了那棵树的后面。 “孙振友死了？” “一剑穿心，立毙当场。” “是谁杀了孙振友？” 这问题的答案谁都想知道。 卡特琳娜冷冷道：“这问题的答案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什么意思？” 还未等话说完，卡特琳娜的飞刀一闪，三个人的喉咙上立刻就多出来了一个洞。 当腥甜的鲜血沿着破碎的喉结向上涌时，他们才意识到他们正在等死。 卡特琳娜淡淡道：“我只希望你们知道，你们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三） 这时盖伦总算来了。 他站在树下，看着卡特琳娜手里的剑，慢慢道：“你约我来，是想要杀我吗？” 卡特琳娜道：“没错！” 盖伦道：“那你还不动手？” 卡特琳娜淡淡道：“但现在不想了。” 盖伦道：“为什么？” 卡特琳娜淡淡道：“因为杀完人之后我就会冷静很多。” 盖伦道：“杀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卡特琳娜道：“但不杀人，我就一定活得更痛苦。” 盖伦道：“我知道。” 卡特琳娜道：“你知道？” 盖伦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活得那么痛苦。” 卡特琳娜道：“为什么？” 盖伦道：“因为你想杀我，却杀不了我。” 卡特琳娜道：“或许只是因为你的老子太出名，而我还没有想到一个很好的法子杀死你。” 盖伦道：“不必。” 卡特琳娜道：“不必？” 盖伦道：“你已不必担心。” 卡特琳娜道：“为什么？” 盖伦道：“因为我已经告诉了我的父亲，我要去一趟弗雷尔卓德，很久之后才会回来。” 卡特琳娜道：“所以就算你死在了我的剑下，也没有人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盖伦道：“是的！” 卡特琳娜道：“你还有什么遗愿？” 盖伦道：“我只希望你能够用我的剑，一剑刺透我的心。” 卡特琳娜道：“为什么？” 盖伦道：“因为我的心已经死了，我还希望让它再死一次。” 卡特琳娜的手冰冷，道：“难道你不恨我？” 盖伦道：“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后悔曾经爱过你。但我不能容忍的是，你却要因为我而伤害你自己。” 卡特琳娜软弱道：“好！我成全你！” 可是她并没有急于动手，而是轻抚着盖伦的剑。剑也似乎有了灵性，似乎要挣脱卡特琳娜的束缚，嗡嗡地响。 她故意不看盖伦，语气淡而平缓，悲伤道：“怪只怪我只是一个女人！”一剑刺透了自己的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他的名字叫盖伦 盖伦在等死。 当盖伦把他的剑交给卡特琳娜的时候，闭眼时，他忽然想起了今天是第2366天。 2366天之前，是他与卡特琳娜分手的日子。 他曾天真地以为，爱情是可以用时间与耐心重新挽回的。 可是就连他自己也清楚，这只会令卡特琳娜徒增反感罢了。 2366天之后，卡特琳娜想要杀了他。 “酉时，古榕树下，带着你的剑来，我要刺透你的心。” 在爱情与生命之间，或许死是不值得的。 可是唯一不能解释的是，人为什么会因为爱情的执迷而变得生死执迷不悟？ 当卡特琳娜的剑抵在他胸口上的时候，他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只是当2366天之后，他忽然发现一个他并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八年的追求，卡特琳娜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变得并不重要了。 并不是因为深邃而又得不到的思念，而是因为痛入骨髓的疲倦。 ——对于爱情的疲倦，对于自己的疲倦。 虽然他也曾想过放弃。可是一想起彼此之前共同拥有过的美好回忆时，他就会变得很心慌，很彷徨。 ——因为他不知道在他的生命里，是否还会再遇见一个像卡特琳娜那样的人。 可是就算会遇见，人生也不如初见时的那样美好。 所以大部分人决定坚守自己的爱情，无论牺牲什么都是值得的。 ——哪怕是自己的生命，哪怕是自己的青春与一切，也都愿意。 可是真正的爱情又不如心中所期待的那样美好，真正的爱情绝对是言不由衷而又不得不忍受的事实。 ——爱情是矛盾的。正如矛与盾一样，无法攻克与自守。 这使他忽然明白了爱情：在清楚的价值观面前，内心中生的那一部分是恨，死的那一部分是爱；生的那一部分是卡特琳娜，死的那一部分是自己；自己一生中最爱的那个人是她，最恨的那个人也是她；最美丽的那个人是她，最丑陋的那个人也是她；最纯情的那个人是她，最下贱的那个人也是她；最高尚的那个人是她，最想的那个人也是她。 ——爱极必深反生恨。 可即便是恨，人也会因为对于爱情的痴迷而忽略了自己。 使自己还保持着对于爱情的忠贞，却忽略了自己早已疲惫的心。 他此刻的焦虑并不在于他死之后会遭受到怎样的对待。而是在这八年里，他究竟在卡特琳娜的心中是一个怎样的位置。 哪怕是死也好，痛苦也好，他多多少少还是希望卡特琳娜会惦记起他的。 至少在他死之后不久，他希望卡特琳娜会因为他的死而落下一滴眼泪。 哪怕是死在爱人的手里，他都无怨无悔。 当卡特琳娜挥起剑的时候，盖伦想到的就是这些。 当卡特琳娜一剑刺下去的时候，盖伦看见了血。 那是卡特琳娜的血，卡特琳娜已倒在了自己的剑下。 此刻他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在清楚的价值观面前，他却忽略了爱情的本质： 忍受是久未愈合的伤口，爱情是治愈伤口的良药。在生与死之间，卡特琳娜将生的那一部分留给盖伦，将死的那一部分留给自己。如果曾经的爱情将两颗心变得支离破碎，那么2366天的相处也早已使伤口愈合。 可是不能明白的是，为什么一定要有一个人死？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卡特琳娜软弱道：“我恨你！” 盖伦道：“你恨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因为我活腻了！”卡特琳娜道：“因为我想让你后悔爱上我！” 静默。 他忽然觉得就连一棵树都要比他强一些。至少它还能站得很直，它还有它自己的生命。 而他自己的生命，就像他所遇到的爱情一样，逐渐将自我迷失。 盖伦道：“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后悔曾经爱过你。但我不能容忍的是，你却要因为我而伤害你自己。” 最好的金疮药已经敷在了卡特琳娜的伤口上。盖伦抱起她，独自在走。可是他却走得很累，使得每走一步都需要消耗极大的体力来支撑。可是他却绝对不能停，因为卡特琳娜的生命正在他的手中流逝。 他也不知道卡特琳娜此时心中的想法是怎样的。不过他已决定，当卡特琳娜的伤好后，他就会自觉地消失。他可以忍受所有不公平的对待，却无法忍受自己的爱人因他而死。 大门是紧闭的。 燃尽的灯芯八年没有点燃。秋风萧瑟，菊花开放，这里的事物自从盖伦走后就从未动过。这是他拜师学艺以来第一次回来。室内很整洁，有浅浅的香，勾起了他小时候的回忆。 这是盖伦的房间，室外的古梧桐树就像是忠诚的猎犬一样守候着他的主人回来。 盖伦回到家后，就已倒在地上。干净的床铺上立刻染上了血，卡特琳娜正躺在这张床上。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盖伦很想说话，却已被泪水噎住。 他原本有着很多的话想说，很多的话想问。可是当自己爱慕已久的人真正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时，他却发现自己竟然连一个字都开不了口。 这六年来，他每天每夜都想问一问卡特琳娜为什么要和他分手，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是什么让她变得自私而又冷漠？他并不相信卡特琳娜已经爱上了别的人。作为师哥的他，卡特琳娜整日里唯一可以见到的人只有盖伦，关于师妹的脾气他足以了解。他知道卡特琳娜最喜欢的是雪，最怕的天气是打雷。最开心的事情是去小河里捉虾，最无趣的时候是去后花园里逗兔子。她害怕黑夜里有鬼，所以他们始终睡在一起。 而现在，他却一点也不了解她了。 他痴痴呆呆地看着月光下，卡特琳娜的脸。卡特琳娜却转过头，避免接触到他的目光。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中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当他看着卡特琳娜齐腰的长发时，伸手而又触及不到的，原来是她奢侈的爱。 盖伦道：“父亲找我。” 卡特琳娜道：“那你就去。” 盖伦道：“你是不是一定要走？” 卡特琳娜不说话。 盖伦道：“我希望你能够把你的伤养好。就算你恨我，我求求你看在你师哥的面子上，把伤养好。” 卡特琳娜不说话。 盖伦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很想像小时候一样抱住她。可是当往日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之后，现在的人们也只剩下了无妄的空想与怀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我的名字叫卡特琳娜 我的名字叫卡特琳娜。 现在我正躺在盖伦的床上。 我的心跳正在极为有力地跳动，这使我很难接受我还活着的事实。 我很想流泪，可是我只能在心里流。 因为我并不想让盖伦看见我任何悲伤难过的样子。 这会令他心软，也会令我心软。 我本就不是一个冷漠的女孩子，可是在爱情这个沉重的话题上，人人都会变得像我一样冷漠而又自私。 如果你们同情盖伦，就请原谅我的自私。 如果你们妒忌盖伦，就请你们赶紧滚！ 滚并不是骂你们，而是劝你们趁早打消泡我的念头。 爱慕我的人有很多，绝对不会差你一个。 无论你多有钱，多势力，多英俊。 当你忽然发现泡我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时，后悔只怕是你人生中最后一个念头了。 在一口枯死的井里面，你会发现有很多个骷髅头在看着你。 当你彻底腐烂之后，你也会像其他骷髅头一样看着别人。 你或许会觉得我这样的女人很可怕，其实就连我自己也很怕自己。 我怕的并不是我杀人这件事。而是因为我欺骗了自己，欺骗了盖伦，欺骗了我一生中最爱的那个人。 如果我说我这辈子最爱的那个人只有盖伦，你一定会觉得我人格分裂，女神经病。 可是我真的没有在骗你们。这八年里我最爱的那个人，只有盖伦。 盖伦是我人生中最要好的朋友。是他给予了我炙热的爱和温暖。我每天晚上做梦梦见到的人一定是他，想躲在一个人的怀里不出来的人也是他。 可是你一定会问，那我为什么还想要杀死盖伦？ 亲爱的朋友，难道你瞎了吗？难道你没看见是我选择了自杀的吗？神圣同盟的少盟主想要一剑替我杀死盖伦，我一剑刺死了他。那三个人也想要杀死盖伦，我也杀了他们。他们以为杀了盖伦就可以赢得我的好感，这简直是在用自己的脖子替我磨剑。 可是你千万别把我想象成高傲孤僻的那一类人。事实上，我也渴望拥有成全的朋友，性格怪异的师兄弟们。可是当现实的冲击逐渐将我不切实际的幻想击破，人是在痛苦之中逐渐认清现实的。 八岁那年，母亲去世。我在极度的悲痛之下，背井离乡，被父亲遗弃在一个陌生的大宅子里自生自灭。父亲让我管他叫叔叔，我竟然天真地以为他就是我的叔叔。我说我要找父亲，他说我的父亲也死了。我当时就感受到了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仿佛要将我的与灵魂剥离。却绝不会想到，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因为他懒得花时间照顾我这个没有用的小女孩罢了。 八岁的小女孩确实没有什么用。尤其是在那些大人物的眼中，女人只是一件传宗接代的生活工具。在更加遥远的过去，两个男人将交子当做是他们神圣友谊的见证。哪怕到了如今，也依然改变不了女人羸弱的地位与可怜的处境。 我当时可没有在为全人类的女性悲哀！事实上，我在那种亲人逝去的痛苦中反复挣扎。大宅子里每天都充满了令人作呕的酸臭味与死亡气息，我像行尸走肉一样苟活在这里。漠不关心的仆人们朝着我指指点点，我觉得我是生活在这里的异类。我大哭，大笑，大喊，大闹，像疯子一样肆意妄为。哭累之后，我会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像风滚草一样打滚。可是更多的时候，我还是会情不自禁地痛哭起来。 我为什么会哭？是寂寞，还是为了我死去的父母而悲伤？那时的我充满了各种偏激的想法与邪恶的念头。我想要一把火烧了这个充满仇恨的大宅子，却担心这么做会连累到无辜的仆人们。 每天一个人生活在这样密不透风的大宅子里，所联想到的是孤独，进一步是恐惧，最后是死亡。我无法忍受寂寞对我内心中的摧残与折磨，却无法从自我的认知之中清醒地解脱自己。我越来越烦自己，越来越想杀死自己。当一个人无法再隐藏内心中的想法时，他往往处在崩溃的边缘。 那时的我确实已经快要崩溃了，我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当我流着泪想要去找我母亲的时候，死亡的冰冷感凉透了我的脊髓，却突然发现我对我自己下不去手。我软弱，无用，还总是会无缘无故地很气自己。我愤怒的仇恨从血管流经四肢百骸，却悲哀地发现，在这个布满隐晦的大宅子里，没有能让我发泄的余地。我除了对空气叫骂，对着柳树拳打脚踢之外，到最后，还是会无缘无故地大哭一场。 在那段人性扭曲最为黑暗的几年里，变态的我看不惯任何享受自由，追逐快乐的东西。池塘里面的锦鲤游来游去，我便将它们吊起来，逐一晒死在泥地里。鲜艳的花朵娇艳易逝，而我却提前折断了它们最弱的花茎。春夏，当蝴蝶乱飞，蜻蜓彳亍的时候，全都被我一掌拍死。幸亏那群兔子们逃得很快，要不然，全都被我活活淹死。 你一定不会相信以上的事情全都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儿做出来的。可是，亲爱的朋友，当我逐渐走向堕落的深渊时，内心中善良的那一部分将我及时拉了回来。说实话，我害怕极了。看着那些因为我而失去生命的尸体时，虽然我内心中的阴暗面得到了满足和刺激。可是更多的，则是对生命的忏悔与死亡的畏惧。 于是我总想找一些其他的事情来分散这方面的注意力。然而惶恐的我还是会因为那些死亡的画面而感到坐立不安。我感到我的灵魂正在被一些看不见的东西咬食，撕扯。那一定是死去的怨灵因为我的罪孽而无法得到应有的解脱。 我又大哭一场，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我一直在等待着莫须有的惩罚即将降临，却忽视了这是大自然最基本的生存规律。 后来我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说法，人死之后会获得飞升。便在一个偏僻的小角落里，为自己挖了一个小小的坟墓。我躺在里面，看着大团大团的云朵从出现到消失。还有流水声，鸟叫声，蝴蝶煽动翅膀的声音。蛛网上挂着落雨后晶莹剔透的小水滴，成群结队的蚂蚁咬食叶片，发出巨大的声响。这些东西使我暂时忘掉了那些因我而死的小生命们，使我的内心终于得到了短暂的平静。 然而几个月后，下雪了。寒冷的微风吹死了大宅子里的几朵小花，很快，积雪压死了大宅子里的所有生机。我害怕，彷徨，不安，整日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臆想我的母亲还在像小时候一样哄我睡觉。我看着火炉里不断燃烧着的火红的木炭，就像是匹孤独的野狼畏惧于人世间的光明与温暖。 “有人吗？”我听见屋子外面有人在叫。像这样的大雪天里怎么还会有人？他是怎么进到大宅子里来的？ 我没有搭理他。 可是他却自己走了进来。 他抖干净衣身上的雪，靠在火炉边上取暖。丝毫没有考虑到作为主人的我的感受。他可真不要脸。 我问他：“你是谁？” 他说：“我叫盖伦。” 我说：“你凭什么进来？” 他说：“我是来拜师的。” 我说：“我不收徒弟。” 他说：“我拜的是杜·克卡奥叔叔，不是你。” 我说：“他是我爹。” 他说：“你爹呢？” 我悲伤道：“他死了。” 他说：“怎么死的？” 我生气道：“你别哔哔。” 我以为他呆一会儿就会走，便将头缩进了温暖的被窝里。他脱掉潮湿的外衣外裤，趴在我的身边，道：“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我不想搭理他。 他说：“这地方真漂亮。” 我心里想：漂亮个。 他说：“我第一次见到雪，原以为雪是最漂亮的。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比雪还要漂亮。” 我老脸一红，第一次被人夸。 我问他：“你真的第一次见到雪？” 他说：“我从恕瑞玛赶到这里，一到了这里就下起了雪。” 我突然变得很好奇，对大宅子外面的世界充满亲切，问他：“恕瑞玛是什么样子的？” 他说：“魔法在天空中盘旋，剑气在高耸的城墙上遗留下一道道刻痕。一团团中国式的云朵，纠缠在恕瑞玛飞升者的身旁向上飞升。侍童与采药女会去池塘边去打水，那时候，头上着了火的火烈鸟会朝着天际间凌空飞去。山鸠与野鹤会在池子里相互追逐，也不知是谁偷了对方的鱼，还是伤了对方的幼崽。若是在夕阳时，整个天地间又仿佛是在炼丹师的炼丹炉内融为一体。此时便只有暖暖的红，万物仿佛都睡着了。” 我忽然想起了诗： 城锁山头山锁雾， 雾隐仙子去鹤楼。 翩翩公子多才俊， 不爱功名爱美人。 此情此景，我就像是雾中的仙女，他就像是多情的公子。俗世间的无意邂逅，却成为了终身的遗憾。 我和他当然并没有什么遗憾可言。只是对他多了一种好感，就好像久违的故人重逢。 他说：“你若是想去，我带你去我家做客。” 我虽然很高兴，但心里却有种怪怪的念头。 ——这小子傻笑什么？ ——这小子是不是看上我了？ ——这小子是不是想要占我便宜？ 我虽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但我的疑心很重，很怕别人会伤害自己。 我说：“行啊！等你结婚那天，我一定会去凑个热闹！” 他大笑。 雪下了很久，从黄昏下到夜晚，从夜晚下到黎明。他坐在我的身边，我俩聊了很久。没有话题的时候，他就看着我的脸傻笑。我一直裹着被子，显然有失淑女的风范。虽然我想要坐起来穿衣服，但我的衣服始终都在他的屁股底下压着，使得我的脸又红又烫。 我也不知道我在和他聊些什么。雪轻柔地落下，我的寂寞被他一扫而光。我真希望它能够一直就这样陪着我，让我有一个值得倾述的对象。 但我也知道这是不现实的。我知道他总有一天会走，而我终要面对那孤独可怕的寂寞。聊着聊着，我便在他的面前哭了起来。 他以为是他做错了什么，便毫无头绪地向我解释。我哭着哭着，便笑了起来。 他真笨，不会安慰女孩子。 值得欣慰的是，夜深之后，他并没有离开我，而是选择留在我的房间里过夜。我们听着彼此的呼吸声，都紧张地睡不着觉。 第二天一早，我们又聊了起来。没有吃早饭，也没有点火炉，冰冷的室内燃起了温暖的心。我们都不舍得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其他事情上面，任何一点话题都会被我们聊上很久。直到我阔别已久的父亲亲自来找我们。 “叔叔！”我既惊讶，又开心，多年尚未看望过我的他已经变得冷俊很多，我从温暖的被窝里直接窜了出来。雪白的小脚丫踩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冷的不是大理石，而是他冰冷的心。 他用手推开我，连瞧都没有瞧过我一眼。眼睛直勾勾地盯在盖伦身上，就像是贪婪的男人搜索着少女的部分。 父亲说：“盖伦？” 盖伦说：“是。” 父亲说：“来拜师？” 盖伦说：“是。” 父亲说：“好，跟我走。” 盖伦说：“你是杜·克卡奥先生吗？” 父亲闷“嗯”一声，便走了出去。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他所谓的叔叔，原来就是我至亲的父亲。 这两年来他或许已经忘记我了。可是对我来说，他却是我此生此世唯一的亲人了。 原来他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看我，而是为了盖伦。 难道在他心里，我就这么容易被他忽视？ 我有些想哭，却已哭不出声。 直到盖伦拉起了我的手，道：“走，我们一起拜师去！” 他很开心，并不能理解我的悲伤。 可是他似乎是在提醒我，除了父亲之外，还有人在关心着我。 穿过积雪覆盖的花园小径，父亲挺直了腰端坐在雪地上。虽然自我出生以来我就很少见到过他，难道他真的已经忘记我这个女儿了？ 我很难过。 拜师的时候，父亲并没有让我们磕头，也没有让我们做出任何俗世礼节的规矩。蒲团只有一个，盖伦让给了我。他坐在雪地上，有意无意地看着我。我们一起听父亲谈论魔法，我也有意无意地看着他。 父亲谈论过后，就会诡异地消失。他安排盖伦住在我隔壁的房舍里，其实他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呆在我的屋子里。日久天长，春来暑往，相爱已经成为了我们心照不宣的事实。可是谁都不愿意提早将我们内心中的秘密打破。便以流水赌誓，告老天长。 那时的我整天充满了奇怪的幻想与天真的念头，心中始终想的只有盖伦一个人。 直到有一天，父亲单独找我。我看着盖伦离去的背影，误以为他终于要承认我这个女儿了。 父亲道：“我亲爱的卡特琳娜，父亲之前对你的种种冷漠态度，或许已经使你憎恨起了你的父亲，也或许使你对我失去感情。你会觉得我很虚伪，浅薄，严重伤害了你的自尊心。可是，你要知道，有时候一个人所承受的痛苦，要远远大于别人所理解的痛苦。而就以我们之间的感情而言，是误会，使我们之间隔阂太远。正当你这样又或者那样质疑你父亲的种种作为时，你的父亲却在保护你，让你免受过多的刺激，以免做出有伤情理的事。现在你年纪尚小，并不能明白人世间的真情冷暖与是非对错。你还没有从一位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成长为一位能够看透是非的成熟女性。可是这并不能怪你啊！毕竟你年纪尚小，还只是一个孩子。没有一段忐忑的经历，人是不会成熟的。” “人是在大起大落之间才会明白自己所缺少的那一部分是什么。那一部分很重要，能够带你找回迷失的本心。可是作为女人，你一定会觉得自己所缺少的那一部分是爱。可是当爱情欺骗了你，而你却依然执迷不悟时，那才是真正的愚蠢。诚然，你爱盖伦，犹如盖伦爱你般炙热。你甚至甘愿去做盖伦的奴隶，盖伦甘愿去做你的狗。爱情使你们之间毫无猜忌和隐瞒。你们彼此相爱至深，便会觉得天地间的一切自会在你们的心中永恒。在真爱面前，仿佛所有的一切都阻止不了你们的灵魂沟通。可是啊！我亲爱的女儿，你真应该好好想想，当你们结婚之后，你们还会彼此相爱吗？人都是无厌的，被贪婪和支配着理性和人伦。爱情也是无厌的，总想在爱人的身上疯狂索求。当你青春不再，风华已逝之后，无论多么伟大的爱情都要变得虚伪露骨。你的容颜将会褪去，风沙和眼泪会使你的脸上充满皱纹。你的肌肤将会变得松弛，你的姿态再也不会像年轻时的那样充满魅力。你的嗓音粗糙沙哑，再也不能温柔地喊他名字。这些已经够可怕的了！可是更为可怕的是：当你结婚之后，你的丈夫还可以在外面寻花问柳，而你却只能在脏衣服和油腻的锅中度过余生。时间只会赋予他更多的魅力，而你却只会一天天地衰老下去，充满抱怨。因此，你必须要容忍他，容忍他会在外面沾花惹草，却不能因此而吃醋。又要时时刻刻准备着他会抛弃你，用另一个比你更年轻，更善良，更可爱，更迷人，更体贴的女孩子来取代你。到那时，你会后悔因为当年的一见钟情而使你变得如此落魄。可惜到那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你就真的变成了盖伦的奴隶，而盖伦却并不可能会成为你的狗。” 我生气道：“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父亲道：“我只是想要告诉你：男人们一旦遇到了他们的真爱，就会变得非常忠贞；可一旦看透了这个女人的本质，就会对她充满不屑。真爱只有一次，父亲可不希望你要将你的青春辜负给一个你不值得爱的男人身上。我希望你能够明白，盖伦并不能给予你你想要的生活。” 我生气道：“即使苍天易逝，山河悸动，我也绝对不会辜负了盖伦对我的爱！即使他会背叛我，我也情愿嫁给一条狗，去做他最忠贞的奴隶。您不要忘了，在我最绝望，最寂寞，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是他陪在我的身边，能够听我安静地哭。可是作为父亲，您又做了些什么呢？除了您今天的冷言相向与薄情寡义之外，连最基本的亲情都做不到！您视我如败类，弃我如浮云。除了偶尔会冷眼看我之外，您还做了些什么呢？请您不要忘记了！这两年的寂寞与痛苦是您施加给我的，而这三年的爱与关怀却是盖伦给予我的。我虽然稚拙幼稚，但是最基本的爱恨伦理我尚懂得！我爱盖伦，甚至爱过我自己！我的生命是属于盖伦的，是他滋养了我贫瘠的爱。或许真如您所料想的那样，当我年老以后，青春不再之后，他会背叛我，做出任何可能伤害到我的事。但即便这样，我也对我今天所拥有的爱情无怨无悔！殊不知道，当您今天自以为是地夸夸其谈的时候，您卑鄙，恶毒的形象已经在您女儿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如果您不将您今天所谓的误会解释清楚，就请您赶快离开这里，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当我气冲冲地说完这堆话之后，我喘了口气，焦躁的心情终于稍稍得到平复。父亲的脸色苍白，或许是被我偏激的语气吓到了，便坐在椅子上，断断续续地思索着。他看着我冰冷的眼神，无奈，终于娓娓道出事实： “三年前，我们诺克萨斯帝国战败后，我被德玛西亚的士兵们俘虏了。当我想要以死明志时，却得知了女儿还活着的消息。一方面，作为帝国将军的负罪感使我想要尽快了结自己的生命；可是另一方面，作为父亲的责任感又使我对我那生死未卜的女儿充满挂念。就这样，为了能够见你一面，你的消息成为了我活下去的唯一寄托。而你的音容笑貌总会在我的噩梦中浮现。在噩梦中，我亲爱的女儿饱受摧残。于是在现实之中，使我对你的思念越加深刻。虽然德玛西亚帝国待我不薄，但这决不能弥补我思念女儿的爱和牵挂。他们希望我能够说出一些有关于诺克萨斯帝国的机密，而我却总是在敷衍了事。” “直到一个多月后，战争结束了。两国在和平发展的基础上，寻求政治联姻。藉此，我又意外听说，我昔日的战友，朋友们，在得知了我牺牲的消息后，想要将我亲爱的女儿，卡特琳娜，嫁到德玛西亚，嫁给里皮，作为两国之间联姻的工具。听此噩耗时，作为帝人的负罪感全然消失，一股源自对女儿爱的怒火将我焚烧。我找到里皮，跪倒在他的面前，苦苦哀求他，想要让他把我的女儿还给我。他起先还说着一些客套话，最后直接拒绝了我。 我问他：‘你难道没有自己的女儿吗？如果这是你的女儿，难道你忍心看着你的女儿成为帝国政治的牺牲品吗？’ 里皮道：‘有，而且我很能理解你身为父亲的焦虑感受。’ 我问他：‘那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里皮道：‘因为诺克萨斯人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才把卡特琳娜嫁了过来。如果我将卡特琳娜还给你，你还活着的消息恐怕会泄露出去。这场帝国之间的联姻必将继续，并不可能会因为你们的父女情深所取消。她在名义上是一定要嫁给我的，而你还活着的消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的女儿。’ 我问他：‘如果我将我所有的秘密全都告诉你，可不可以换回卡特琳娜的一点自由和快乐？’ 里皮道：‘我最多只能允许你和卡特琳娜住在一起，但是卡特琳娜绝对不能知道她的父亲还活着。’” 当父亲说完这个故事之后，又对我说：“我亲爱的女儿卡特琳娜啊！你可知道一对父女相见相知却不能相识，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当我看着你独自承受着痛苦与寂寞的时候，又怎会知道身为父亲的我欲哭无泪？这三年来，我对你的冷漠，无情，就像是一条血淋淋的鞭子一样，无情抽打在我的心上，使我更加羞愧难当，无颜去做你的父亲。所以当你爱上盖伦的时候，作为父亲的失职已经使我没有资格再去对你的爱情评判是非。当你陷入疯狂的爱情中无法自拔的时候，我总是在想：卡特琳娜和盖伦的爱情是不会有结果的啊！可是又在想，作为父亲的失职已经使我没有资格再去对你的爱情评判是非。在她失去一个孩子应有的快乐之前，应该让她感受到被爱着的滋味。所以你的父亲放任了你的自由，却是在无声无息地害了你啊！盖伦是里皮的儿子，而你今后注定要嫁给里皮！你与盖伦之间的爱情是不会有结果的啊！” 我大哭道：“父亲！他对我的爱就像珍珠般璀璨，永远照亮了我黑暗孤独的心。如果我失去了这份爱情，就会像失足的少女跌入了峡谷的深渊中，等待我的只有黑暗，孤寂，死亡，以及一颗永远得不到光明，只会在黑暗里永恒堕落腐烂的心！” 父亲道：“我亲爱的女儿啊！父亲与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要将属于你的那一部分夺走，而是希望你应该早早放弃本就不该属于你的东西。我明白放弃自己的爱情有如山崩地裂般痛苦，而一个女人最痛苦的事情也莫过于没有人来爱她。可是，在这种痛苦来临之前，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更加理性地看待这些问题。首先，我亲爱的女儿，你是诺克萨斯帝国的牺牲品。在德玛西亚人眼中，你是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他们让你嫁给谁，你就必须嫁给谁。他们让你去死，你就必须去死。可是盖伦呢？盖伦是德玛西亚帝国冕卫家族的大少爷，又是里皮的儿子。你们的身份差距已经证明了你们之间的爱情毫不现实。盖伦现在很爱你，但为了冕卫家族的名誉与血统的纯正，冕卫家族是绝对不会允许你来为他们养育后代的。尤其是像盖伦这样的富家公子，他们的爱情方式早已在他们刚刚出生的时候已经注定。他今后应该爱上什么样的人，应该和什么样的女孩儿结婚，都已注定。所以，即便现在你与盖伦痴情相许，冕卫家族也绝对不可能成全你们的。即便你们信守终生，终要败在无情的现实面前。” 我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父亲又道：“我亲爱的女儿啊！看见你伤心，我也很难过。请你宽恕父亲的直白，父亲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拒绝一份你与盖伦之间纯洁的爱！更何况，你还这样年轻，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任何一份清澈的爱情都值得父亲去尊重。父亲与你说这些，是想要让你理解你现在的处境，避免你今后嫁给里皮时，接受不了这虚伪可怕的事实！父亲爱你，远远胜过爱我自己。我作为一名将军，之所以还活着，并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因为我始终放不下对你的爱和牵挂啊！难道你以为我愿意把你嫁给里皮那个糟老头子吗？难道你以为我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女儿殉葬在荒唐的政治上？不！我不愿意！可是我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呢？是生活，已经逼得你的父亲走投无路了啊！我反抗，有什么用？我挣扎，又有什么用？如果我敢反抗，敢挣扎，对里皮说出一个‘不’字，你信不信，等到第二天的清晨醒来时，我就再也见不到我最爱的女儿了？父亲这几年来之所以与你不敢相认，你怎会明白父亲忍受了多大的屈辱啊！父亲一直在装作不认识你，你又怎会明白身为父亲的我泫然欲泣？也罢！也罢！父亲所受到的这些屈辱，你是不会明白的。既然父亲已经给予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了，父亲也不愿意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变成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那你就跟着盖伦远走高飞吧！” 父亲显然已经生气了，而我却仍然沉溺在自己的爱情中无法自拔，天真地问道：“父亲，我真的可以和盖伦在一起吗？” 父亲道：“如果有机会，父亲会让盖伦带着你远走高飞的。” 我问道：“父亲，那您怎么办啊？” 父亲道：“父亲会继续留在这里。” 我问道：“父亲，您为什么不能和我们离开这里？” 父亲生气道：“我是帝国的战犯啊！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德玛西亚帝国的严密监视。而我所能做的，就是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盖伦带着你逃离这里，去找寻属于你们自己的真爱。父亲与你说了这么多，难道你还没有明白过来我们现在的处境吗？我亲爱的女儿啊！你为何如此幼稚，辜负了父亲的一片良苦用心？” 我大叫道：“父亲！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的爱情，让您独自一人留在这里默默忍受痛苦？当您刚刚扣心自问地说出一大堆关心着我的话的时候，女儿已暗暗发誓，再也不能让我的父亲为我伤心。现在，我此生此世只剩下您一位亲人了，我又怎么可能会做出背叛亲情的事？您不要以年龄来度量一个人的成熟。当一个孩子能够理解父母的心酸的时候，才是他真正成熟的时候。我明白您最开始说着那些关心我的话，是因为您对于命运的安排，而不得不做出的无奈抉择。虽然您说着让我跟着盖伦离开您的话，让我去追寻一份属于自己的青春和幸福。可是作为女儿，我深刻明白，当盖伦带着我离开您之后，德玛西亚人一定会将全部的罪责施加给您。他们会用卑鄙的刑法和龌龊的手段来使我眼前这位早已不堪重负的老人蒙羞。到那时，作为女儿的我或许会很快乐，但您却会因此而死。” 父亲高兴道：“我亲爱的女儿卡特琳娜啊！谢谢你能如此理解父亲的痛苦，使我的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温暖。可是啊！我亲爱的女儿，有一点你却错了！正像父亲之前所说的那样，父亲之所以还苟活于世，并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因为心中始终无法放下对你的爱和牵挂。如果你能够得到自己的快乐与幸福，就算父亲现在死去，也会毫无怨言！在亲情与爱情之间，父亲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来衡量它们的。可是我要告诉你，如果你觉得你的爱情更加重要，你将会失去你的父亲；如果你觉得你的父亲更重要，你不但会失去你的爱情，而且你今后必须要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信守终生。现在，父亲再也不会说出一些无助于你思考的话了。就将这些事实陈述，请你在爱情与亲情之间做出牺牲。” 父亲说完之后，舒了一口气。他站了起来，走了出去，留下我一个人静静沉思。在爱情与亲情之间，无论哪一部分都是我难以割舍的。我突然在想：死了算了。 可是在临死之前，我又突然想起了盖伦。我死之后，他该怎么办？突然失去爱情的人必定会像诈尸一样突然暴走。尤其是当他看见我的尸体时，他是否会因为失去爱人而陷入癫狂，失去理智？殉情而死？ 回去的路上，积雪冻住了我的脚，使我笔直地站在门外不敢进去。我知道盖伦一定会在屋子里等着我，和我交流一天的感情。我害怕极了，不敢见盖伦。我不敢将沉重的事实告诉他。我怕他会找父亲理论时，做出偏激的事。我知道我和他的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就算有结果，最后受伤的人一定还是我自己。 在爱情与亲情之间，在反抗与屈服之间，我选择了屈服。既然我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那就听从命运的安排，让我独自忍受这份痛苦吧！ 所以我已下定决心要结束这一段本就不该有的爱情。虽然我不想辜负了盖伦对我的爱，但我更不想让他因为我而伤害他自己。所以我要让他恨上我，让他对我产生绝望，然后我再孤独地去死。 除了以死明志之外，我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我爱他！ 尽管这样的做法总会使我觉得很累。可是每当我要倒下去的时候，心中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支撑着我，避免我倒下去。我会想，这就是爱吗？ 可是我却觉得爱情是一种常人难以忍受而且极度奢侈的东西。每当我总是冷着脸无视盖伦的爱情时，我破碎的心总会在不经意间又破碎一次。我多么希望盖伦会忘掉我，不要将我当做是他生命中唯一的那一个人。可是我的想法往往总是会在现实的抵触之中相违背。我看着他一日比一日憔悴，一日比一日狼狈，一日比一日颓废，我已狠不下心再这样对他。 可是我已将自己当做成了帝国的牺牲品，已将自己当做是一个死人来对待。在无助与绝望的现实中，除了妥协之外，我只好对他隐瞒。 这样糟糕的情况持续了六年。从曾经的一见钟情，到如今的爱恨两难。我“恨”盖伦已经成为了瓦罗兰大陆上公开的事实。年轻人一辈之中，全都知道我“恨”盖伦，而盖伦却觉得我们还可以再爱一次。 于是便有了不开眼的小子，想要赢取我的好感，想要替我杀死盖伦。 我只好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亲手结束他们的生命。 可是，我与里皮的婚期很快来临，我必须要和盖伦尽快做出了断。 于是，我便把他约了出来。 “酉时，古榕树下，带着你的剑来，我要刺透你的心。” 他带着他的剑来了，我说我要杀了他，而他却说他从来也没有后悔曾经爱过我。 我忽然很想哭。是因为被感动，还是因为我的心很累？ 我的话说不出口。 我没有说话，我选择了自杀。现在我知道了盖伦还会像曾经那样爱着我，我便没有遗憾再留在世上。虽然我说着那些言不由衷的话，可是我的心里真的爱他。 可惜我的那一剑却刺偏了。 他抱起我，走进他的卧室里。我知道他很痛苦，我也在承受着和他一样的痛苦。我依偎在他的怀里，就像小时候偶尔会对他撒娇一样。可是对于我这个将死之人来说，他对我的任何付出都是不值得的。 当盖伦走后，我独自一人躺在柔软的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明天就是里皮大喜的日子了，而娶亲的对象正是我。我绝不愿意成为盖伦的妈妈，我要以死明志。在盖伦没有回来之前，我要赶紧离开这里。找到一条宽阔的河流，没有牵挂地投下去。随波逐流，喂鱼喂虾。 亲爱的朋友，你或许会觉得我这样的做法很软弱。我是很软弱，就连我自己也不得不这么认同。可是在面对爱情的时候，无论多么软弱的女人都会做出无数比男人勇敢的事。在爱人的世界里，女人愿意承受所有不公平的对待与不被常人理解的唾骂。所以，对于我这个将死之人而言，请不要将这些秘密告诉盖伦。当我死之后，我只希望他能够记住我的名字，以及我们曾经爱过一次。 我的名字叫卡特琳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我的名字叫盖伦 人生就像是一条狭窄的隧道，逼使人坠入无底的深渊。当卡特琳娜选择自杀的时候，使我更加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现在我的脸上，衣服上，全都是血，卡特琳娜正躺在我的床上。我觉得我现在的情况与死人相比好不到哪里去。至少死了的人还会对生的未来充满憧憬，而我却对现在的生活充满疲倦。作为师哥的时候我从来也不想这些。可是今天，爱情却使我更加清楚地认清了现实。而当我试图躲避卡特琳娜的爱情时，却悲哀地发现，爱情早已使我迷失了本能，忘却了自我——原来我除了对卡特琳娜的痴情之外，什么也不剩。 说得好听点，这是痴情。说得难听点，是智障吧。在面对爱情的时候，每个人都很傻。自以为默默忍受便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却不会想到，这其实是在无形之中伤害了对方和自己。 所以我很难再对卡特琳娜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 良久，我才说：“父亲找我。” 卡特琳娜冷冷道：“那你就去。” 我说：“你是不是一定要走？” 卡特琳娜不说话。 我说：“我希望你能够把你的伤养好。就算你恨我，我求求你看在你师哥的面子上，把伤养好。” 卡特琳娜依旧不说话。 我看着她的背影，感觉很难受。使得我出去找我父亲的时候，还是很难忘掉她凄美迷离的背影。我很担心卡特琳娜会在我出去的这段时间里消失。便加快脚步，打算快去快回。我沿着记忆之中隐隐约约隐藏着的花园小径，径直来到了父亲的卧室里。父亲看上去还像小时候那样威严地端坐在那里，只不过看上去老了很多。 我知道他很快就要结婚了，可是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作为儿子，我应该替他感到高兴才是。可是一想起我那早已过世的母亲，我就有种说不出的厌恶与反感。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母亲便去世了。关于我母亲的音容笑貌全都是由其他人组织起来的，这使我从小就对我的母亲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挂念与怜爱。想必她一定是一位集善良，美丽，聪明，贤惠于一身的杰出女性。可惜她已经死了，就像枯萎的花一样，被春风埋葬。 当我还在为我的母亲抱不平的时候，我的父亲在叽叽歪歪窸窸窣窣铿呲瘪肚地瞎说些什么呢？他又在反复叮嘱我德玛西亚正义之类的一堆空话。一想到我今后也要这样反复叮嘱我儿子的时候，我就头疼。 在他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唠叨后，终于获准了我的自由。我急忙跑了回去，发现卡特琳娜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在房间里轻轻呼喊着她的名字，没有回音。床上还有她的血迹没有干透，想必她一定刚刚离开不久。虽然我已决定要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可是当某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达到不计后果的地步时，“愚蠢”的另一种说法，是“他遇到了真爱”。 我就是这样不计后果地奔出大门，像负了伤的野兽一样向外奔跑。我没有目的地四处寻找，并大喊着她的名字，没有回音。除了苍茫的夜色与无尽的黑暗之外，我再也找不到关于她的任何一点线索。 我身心疲惫，绵软无力地倒在地上。在苍茫的月色下，使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死人。现在就算是有人拿着刀子想要来割掉我的，我都没有力气反抗。 “哥！” 我听见一个很温柔，很急切的声音在叫我。仿佛很遥远，又仿佛很近。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在想：鬼知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吃力地抱起我，替我擦干净脸上和脖子上的汗。两只手护在我的胸口上，将我亲切地搂在怀中。我闻着她身上的体香，勾起了我小时候的回忆。 这个女孩是谁？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她了？他或许是我至亲至爱的某一个人，可是炙热的爱情早已使我迷失了本能，忘却了自我。 除了卡特琳娜的相貌外，除了卡特琳娜的名字之外，我竟然全都已经忘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我的名字叫拉克丝 母亲去世多年，是哥哥一直照顾我长大。父亲忙于政事，所以很少有时间和我们住在一起。于是从记事起，我便和我的哥哥形影不离。他爬树我也爬树，他站着尿尿我也站着尿尿。直到他十岁的时候，也正是我七岁的时候，他去了一个我不能去的地方，而且一呆就是八年之久。 听父亲说，那里是关押人质的地方。后来我才知道，那里只有卡特琳娜一个人质。说是人质，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算作是人质。由于战争失败带给诺克萨斯帝国的沉重打击，他们决定向我们德玛西亚帝国俯首称臣。最经济实惠的做法就是联姻。像这种没有成本，却又可以带来丰厚效益的做法，一直备受各个国家，各个联盟的青睐。诺克萨斯帝国最先开出的条件是这样的：艾欧尼亚大陆上的殖民地归德玛西亚接管，可是咱们两国要开始联姻，从归于好。 直白点，意思就是说：“大哥，老弟被你打怕了，艾欧尼亚大陆上的殖民地归大哥管，老弟再也不敢跟大哥抢地盘了。可是咱们两国要开始联姻，从归于好。” 德玛西亚说：“行，可是我们只负责娶，不负责嫁。” 于是两边都开始忙了起来。德玛西亚开始忙着接管艾欧尼亚大陆上的殖民地，而诺克萨斯则在讨论应该把谁嫁到德玛西亚去。 可是诺克萨斯的政客们因为怀着对帝国战败后的耻辱感，谁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到战胜国去。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谁突然站出来喊了一嗓子：“卡特琳娜！把卡特琳娜嫁出去！” 因为这场战争是卡特琳娜的父亲，杜·克卡奥将军指挥的。杜·克卡奥将军带领着他们打了败仗，他们自然而然地就把所有的过错全都推到了卡特琳娜的身上。 “什么？卡特琳娜？她全家都死在了战场上，咱们这么干是不是太缺德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把你的女儿嫁过去？” “别这么说，我觉得把卡特琳娜嫁过去挺合适的。” 于是卡特琳娜父亲的骨灰还没有被运回国内的时候，卡特琳娜就被包装包装嫁到了德玛西亚去了。负责运送卡特琳娜父亲骨灰的那个人听说之后，干脆把骨灰往那粪坑里一撒，顺便撒了泡尿，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我还记得卡特琳娜嫁过来的时候好像才八岁。 诺克萨斯说：“大哥，妹子给你送过去了，你看怎么样？” 德玛西亚说：“你们这妹子岁数也太小了吧，能不能嫁过来个成年人？” 诺克萨斯说：“凑合着对付吧。” 德玛西亚说：“行吧。” 诺克萨斯说：“你们打算谁来娶？” 德玛西亚说：“赵信。” 诺克萨斯说：“赵信是谁？” 德玛西亚说：“后宫总管，赵信。” 诺克萨斯说：“什么？太监？大哥你也太缺德了吧！” 玛德西亚说：“滚蛋！什么太监！德玛西亚没有太监！” 诺克萨斯说：“大哥，那也不行。卡特琳娜的父亲怎么说也是帝国英雄。虽然打了败仗，战死沙场，但身份与地位仅次于我们国王。” 德玛西亚说：“帝国英雄的骨灰就往粪坑里撒？” 诺克萨斯说：“谣言！谣言！” 德玛西亚说：“算了，懒得和你们墨迹。让你们国王下个月来一趟我们皇都，咱们两个国王见面谈。” 诺克萨斯说：“行，见面谈。” 尽管两国之间的书信往来密切，但大多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琐事。会晤是战争结束之后，第二年的春天展开的。而卡特里娜就自己一个人呆在那个大宅子里，禁止任何人与她接触。 后来两个老国王吃完饭后，就坐在大厅里闲聊。 诺克萨斯说：“我们不嫁太监。” 德玛西亚说：“那你想嫁谁？” 诺克萨斯说：“四皇子，嘉文。” 德玛西亚说：“想都不用想，门都没有。” 诺克萨斯说：“那就嫁给里皮吧。” 里皮，也就是我的父亲，冕卫家族的族长，德玛西亚帝国的内廷大总管。皇宫里的一切事务，安保，全都由我的父亲负责。地位仅次于国王，皇子c公主们见了我的父亲，都要驻足行礼问好。 德玛西亚说：“不行！不行！再换一个！” 诺克萨斯说：“那就嫁给内尔瓦吧。” 内尔瓦，也就是我的舅舅。冕卫家族的大长老，德玛西亚帝国的外廷大总管。地位虽然没有我的父亲高，但也是开国元勋，位极人臣。帝国内的军事调度全都由他负责。 德玛西亚说：“不行！不行！再换一个！” 诺克萨斯说：“那你说谁？” 德玛西亚说：“盖伦吧！” 诺克萨斯说：“盖伦是谁？” 德玛西亚说：“就是冕卫家族的大少爷，盖伦。” 诺克萨斯说：“这” 德玛西亚说：“爱嫁不嫁，不嫁拉倒！” 诺克萨斯说：“行吧，凑合着对付吧。” 这是国王与国王之间的谈判。可是当消息忽然传回国内的时候，诺克萨斯的大臣们立刻拍桌子不干了。 “国王脑子里面进水了吗？怎么可以嫁给盖伦呢？” “怎么了？” “你难道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盖伦是个残废，他和四皇子嘉文有断袖之谊。” “断袖是啥意思？” “就是搞基。” “什么？还有这事？” “废话！整个二次元的人都知道，我能骗你吗？” “那咋办？” “赶紧改嫁呗！” “改嫁给谁啊？” “儿子不行老子上，盖伦不行让他爹上。” “稳！” “走！吃饭去！” “吃啥？”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这消息以爆炸的形式传回了德玛西亚国内。虽然哥哥和四皇子嘉文的关系很不错，但并没有断袖之谊那么夸张。父亲说：“他们之所以这样宣传，是因为他们嫌弃盖伦的级别不够。多半是因为战败国的自卑心作祟，想要在婚嫁问题上赢得同等的尊重，便是这样了。” 后来这事儿竟然僵持不下来了。我的哥哥说：“给我找对象凭啥连个面都不让我见？这要是个丑八怪可咋办？”，便要去见一见卡特琳娜。于是，四皇子嘉文带着哥哥和我站在卡特琳娜生活的那个大宅子外面远远观望。那一天，冷风仿佛是从遥远的弗雷尔卓德的千年玄冰那里，笔直地吹过来的。 嘉文说：“卡特琳娜就住这。” 哥哥说：“那我去了。” 嘉文搂着我的小蛮腰，说：“快滚吧！” 哥哥踹开嘉文，说：“别碰我妹妹。” 嘉文笑着说：“今天这么冷，我想让你妹妹暖和暖和。” 我娇笑道：“不要脸！” 哥哥一个健步，伶俐地翻过墙面，消失在了雪地里。嘉文裹紧了貂皮大衣，打着喷嚏，道：“快走吧！你哥泡妞去了，一会儿别冻感冒了。”并用一只手仿佛很关心我似的搂住我的小蛮腰。 我佯怒道：“把你的臭手拿开！” 嘉文道：“你怎么这么听你哥哥的话？” “哼！” “哼！”的意思就有很多种了。有无礼，傲慢，生气，调皮。一个女孩子“哼！”的时候正是需要男人们献媚的时候，可惜嘉文却叹了口气，道：“好！好！我不碰你！赶紧回家吧！冻得脑袋疼。” “哼！” 这个“哼！”的意思就是生气了。 不知道为什么，此后的八年里，我再也没有见到过我的哥哥了。听父亲说，哥哥是拜师学艺去了。而且我的父亲安排我即将出国留学，留学的国家正是全大陆最发达的皮特沃夫城。那里被誉为“科技与魔法，工业与文明的完美结合”。在我匆匆离别祖国，即将前往异国他乡的最后一天里，我的所有亲人，朋友们相继前来送别。却唯独我的哥哥没有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失声痛哭了起来。 有一种感觉，潜伏在心里很深。只有在不经意之间，才会突然跳出来咬你一口。哥哥从小照顾我长大，这时我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我爱的人并不完全属于我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出国留学的那些年里，我的脑海里总会突然跳出来很多关于我和哥哥的一些往事。住在学校宿舍的时候，我才有了闺蜜。闺蜜开始有了男朋友，便和男朋友在一起秀恩爱。秀恩爱就会令我心生妒忌，妒忌就会令我寻求安慰，然后就有了第一个安慰我的男孩子叫做伊泽瑞尔。 他年轻，帅气，多金。喜欢探险，热爱运动，绅士大度，体贴，开朗，乐观。笑起来的声音就像女孩子那样甜，他永远会说出能让女孩子动情的话。性格温润如玉，是校草，也是尖子生，更是举世难得的旷世奇才。他发出的奥术飞弹可以飞跃整个召唤师峡谷，他打出的物理伤害就算是十阶圣剑士也无法抵挡。 像他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并不应该会喜欢上我。因为我在皮特沃夫城的身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留学生，伊泽瑞尔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我便问他：“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伊泽瑞尔道：“我已经厌倦了俗世的繁华，唯独钟爱你的真情淳朴。” “我真的有这么好吗？” “你的爱纯洁无瑕，就像是天际间的流云，池塘边的晚霞。” “哼！” 像他这样一位好好先生，当然会被许多人所妒忌。爱情是浪漫的，也是疯狂的。我们在学校的天台上，在学校附近的小旅馆里相拥而眠。女人享受的是恋爱的过程，所以往往会忽略了爱情的结果。当我们做出来的事情越来越疯狂之后，我被学校勒令开除。 收拾好旧日皮包，伊泽瑞尔如约过来见我。我原以为被学校开除的事情足够令我悲伤。但更加令我悲伤的是，伊泽瑞尔立刻提出和我分手。 我悲痛难忍，终于难以抑制住自己的悲痛之情，泣不成声道：“滚！” 然后他就走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在即将返回德玛西亚的轻轨列车上，我又想起了我的哥哥。这时候我才渐渐明白过来，真正靠得住的男人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自己的哥哥，又或者是自己的父亲。当我的父亲收到了学校的退学通知书的时候，又该是多么地憔悴！ 我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晚上，天空中有很明亮的星。说实话，我不敢去见我的父亲。他若是肯痛骂我一顿也好，可是我很了解他，他的脾气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就已经被岁月打磨得圆滑剔透了。我知道他是不会骂我的，更不会打我一下。可是像这种无声的鞭挞，则更加令我感到心痛。 这时候，我又想起了我的哥哥。哥哥那么心疼我，从小就不允许任何一个人碰伤我。如果让他知道曾经有一个叫做伊泽瑞尔的小子摸过我的，他会不会冲冠一怒，宰了那个小子？ 恐怕是的。 我又有些不敢去见我的哥哥了，我怕哥哥会知道这些可怕的事。当我的大脑在这两种是非之间来回跳转，纠缠不清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突然跳了出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哥！”我失声惊呼，跑了过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哥哥痴痴呆呆地看着我，眼中无神，目中无光，就好像是着了魔一样。 我的哥哥怎么了？他是不是刚刚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难道难道是父亲大人突闻我这不孝之女的事情之后去去世了？ 我护住他的胸口，将他亲切地搂在怀中。两颗心脏极为有力地跳动，胸脯贴着后背，仿佛能将彼此悲伤的故事传达给对方。 过了好久，哥哥才扭过头来，看着我，道：“你的嗓子变哑了，是不是在外面受欺负了？” 我痛哭了起来。 哥哥握住我的手，看着我哭。等我哭够之后，他才慢慢道：“不管怎么样，你回家了。在家里谁也欺负不了你。” 我抱住他宽大的肩膀，心悸道：“哥哥，我难受。” 哥哥没有安慰我，只是抱着我，静静地听着我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我的名字叫卡特琳娜 人们活得快乐的时候，尚不知道挥霍青春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 而我活得快乐的时候，却又自欺欺人地相信着爱情的谎言。 虽然疲惫，但我却知道盖伦始终如一地爱着我一个人。 以至于当我想要慷慨赴死的时候，先是对盖伦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愧疚，然后是一阵前所未有的解脱。 我天生就是一个受到诅咒的人，活着只是为了忍受痛苦。 我知道我是一个低贱而又卑微的龌龊女孩，根本就不值得所有人来爱。 爱着我的人全都死了。我的哥哥，我的母亲，现在只剩下盖伦一个人了。 盖伦那么爱我，我又怎会忍心看着他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我拼命地折磨自己，放荡自己，其实只是为了压抑我内心中的痛苦。 ——其实只是为了逃避盖伦对我的爱。 ——因为我知道我根本配不上他的爱。 如果我死了的话，或许多年以后，他就会忘记我，然后找到他应有的幸福。 而我也该有我的归宿——无字的青石碑上，上面只有无尽的死亡与冷漠。 今天并不算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可是明年的今天，就该是我的忌日。 我的伤口在撕裂，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我的胸口处坍塌。 我挣扎着爬了起来，不想死在盖伦的房间里，我想赶紧找个孤僻的地方一了百了。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高大而又模糊的身影拦住了我的去路。 “卡特琳娜，父亲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我的视线模糊，是眼泪吗？ 我冷冷地看着他。 父亲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见了他，一切你都明白了。” 我并不相信世界上还会有一个人，能够让我有活下去的动力。但内心中的宽恕，还是使我顺从了他。 他要带我去哪？ 他带我去见里皮。 父亲说：“我的话你可以不信，但盖伦父亲的话你一定要考虑考虑。” 我承认。 我们躲在屏风后面，里皮正在教训盖伦。我真想探出头来去看盖伦一眼。可是当我发现我并没有这种勇气的时候，我的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教训完盖伦之后，里皮唤我们出来。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在他面前，我感觉我的身上仿佛一丝不挂，可是我并不怕他。 里皮似乎很不情愿地说：“我的儿子很爱你。” 我听着。 里皮又说：“可是他并没有敢于承担爱情的勇气。” 我说：“爱情往往心口不一。” 其实我更想说：“我了解盖伦，他并不是没有敢于承担爱情的勇气，而是害怕伤害了我脆弱的心。” 但我却没有说。 里皮又说：“身为父亲，我为我儿子的处境感到悲哀，我也因他而感同身受。”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一种火苗在燃烧，燃烧的是他的灵魂和生命。 他是否已为他的儿子操碎了心？ 里皮又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我听着。 里皮郑重道：“你爱不爱盖伦？” 我的心脏突然剧烈震颤了一下，这是一个我连想都不敢想的问题。 父亲见我犹豫，便催促道：“如果你爱盖伦，他就要把你嫁给盖伦。” 奇怪的是，我连一点犹豫都没有，立刻道：“爱！” 里皮点了点头，笑道：“你明天就要嫁给盖伦了，快去找他去吧！” 我站在原地，感觉像是在做梦。 我难以置信道：“为什么？” 如果我不问清楚的话，我绝不相信这是真的。 里皮问我的父亲道：“你告诉她了吗？” 父亲道：“我怕她并不相信，所以还是要你来说。” 里皮笑道：“我和你的父亲做了一个可耻的交易。” 我听着。 里皮又道：“他让我把你嫁给盖伦，他才会出卖他所知道的一切秘密。” 我呆滞地看着父亲，忽然笑了起来。 里皮对父亲道：“现在你想要用什么秘密换取你女儿的幸福？” 父亲郑重道：“是一个你们绝对拒绝不了的秘密。” 里皮道：“什么秘密？” 父亲道：“我知道你们德玛西亚帝国内部有一个内奸，我还知道那个人是谁。” 里皮道：“是谁？” 父亲道：“可是就算我说出来，你们也绝对不会相信。” 里皮道：“说！” 父亲道：“是赵信！” 里皮道：“赵信？” 父亲道：“没错！就是赵信！” 里皮道：“后宫总管，赵信？” 父亲道：“没错！就是他！” 里皮道：“你可知道，如果你说错的话” 父亲道：“如果我说错的话，我情愿受死！但是我可以拿我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却绝对不会拿我女儿的性命开玩笑。” 里皮深深地看着我的父亲，最终点了点头，道：“好了，你们走吧！” 父亲最后叮嘱道：“可别忘了，明天的婚礼是赵信主持的。” 里皮没有反应。 父亲握住我的手，宽大而温暖，道：“卡特琳娜，我们走吧。” 我犹豫道：“爸，我想去见盖伦。” 父亲看着我，微笑道：“好，我陪你去。” 我们穿过浅浅的花园小径，很快来到了盖伦的房间。门是开着的，房间里的烛火已熄灭。月光清照，我看见盖伦的床上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在和他相拥而眠。我的手紧握，脑袋眩晕，忽然有了一种想要杀人的念头。 父亲感受到了我的杀气，道：“你吃醋了？” 我冷冷道：“没有。” 父亲道：“这是他的妹妹，拉克丝。他们已经睡着了，我们明天再来吧！” 我舒了口气。 既然他们已经睡着了，我也不愿意再打扰他们。 父亲道：“明天结婚，婚纱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你要不要去试试？” 我很高兴，可是我的心中却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时候才告诉我这些？他是不是不愿意承认我与盖伦之间的爱情？ 但我没有多想，便笑道：“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他的名字叫赵信 赵信就是德玛西亚帝国的后庭总管，赵信。 有很多人觉得掌管后庭的人一定是太监，其实并不是。 太监是其他国家的文化产物。在德玛西亚的制度里，国王只能拥有一位老婆，也就是皇后。 而且皇后也有她专门从娘家带过来的一批人专门服侍她，所以赵信只专门负责国王的饮食起居。 所以有人骂他是太监的时候，他一点也不生气。 该解释的就解释，解释不了的就不解释。 他从来也不怕别人在他的背后指指点点，因为他向来都对自己问心无愧。 这是赵信的做人态度，也是他的行事准则。 一个问心无愧的人，无论做过多少事情，都不会怕别人在他的背后指指点点。 战争平息后不久，诺克萨斯想要联姻。 老国王见他孑然一身，便想要将卡特琳娜嫁给他。 他同意。 他同意，并不是想要做卡特琳娜的丈夫，而是想要将卡特琳娜当做是自己的孩子来用心照顾。 他虽然年近半百，只身未婚，但却从来也没有想过结婚的念头。 他的一生只谈过两次恋爱：年轻的时候，他和他的二哥同时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子。十一年后，他成就了他的事业，参加了他二哥和那个女孩儿的婚礼。 后来他又谈了一场三年的恋爱，却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感觉了。 人生就是这样：得到一些就注定要失去些什么。 得到很多，却远远没有失去的那一点点来得珍贵。 “人为情所困，必被情所伤。” 这虽然并非是确凿的事实，但确实是每个人都必须要经历的一个阶段。 如果看开了，就会觉得爱情无非是在已有的伤口上自我愈合；如果看不开，伤口就会变成伤疤，永远得给自己留下一个痛苦的回忆。 赵信无疑就是那些没有看得开的人。 他听说过卡特琳娜的经历： 懵懂无知的年纪里，父母死在了战争中，两个哥哥也随着战争的硝烟埋没黄土。然后就被无情的政客们嫁到了德玛西亚来了。 他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凌云壮志也已经被岁月消磨得所剩无几。爱情是年轻人天真浪漫的东西。就算他想，他也已经老了。 老了，老了，谁又没有年轻过呢？ 只不过那段年轻的岁月，因为梦想，因为对于生活的疲倦，因为对于现实的无奈，过得太匆匆，太无情了！ 既然年轻时已经错过了爱情，年老后也不想再听妻子的唠叨与埋怨。 卡特琳娜还很年轻，他并不希望卡特琳娜的一生要浪费在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身上。 所以他想要把卡特琳娜接到自己家里，当做是自己的亲女儿来用心照顾。 他并不觉得男人才是真正可以传宗接代的。只是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如果临死之前若是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来为自己送终，活着也一定很不舒服。 诺克萨斯说：“赵信是太监。”死活不同意将卡特琳娜嫁给赵信。 可是老国王已经答应了赵信。这是脸面的问题，老国王觉得自己在家臣的面前丢了脸，便死活要把卡特琳娜嫁给赵信。 结果这件事情就一直僵持不下来。直到第二天的春天，两个老国王在国都见了面，各退一步，决定把卡特琳娜嫁给盖伦。 老国王笑眯眯地说：“没事，没事，盖伦那小兔崽子不敢跟你抢老婆。” 里皮也笑眯眯地说：“信哥也老了，该成家了。” 所以赵信并没有推辞。 可是当消息传回诺克萨斯帝国的时候，他们立刻悔婚不干了。 他们说盖伦和四皇子有断袖之谊，说什么也不同意把卡特琳娜嫁给盖伦。 这次老国王彻底火了。骂赵信是太监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骂他的儿子在搞基，说什么也要出兵攻打诺克萨斯。 然后两国之间又展开了漫长的书信往来。一来二去，此消彼长，五年之后，这场联姻的闹剧终于结束了。信使将“德玛西亚帝国国王将正式迎娶诺克萨斯帝国已故将军女儿”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瓦罗兰大陆。届时，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都会在国王大喜的那一天，出席盛大的婚礼。 老国王笑眯眯地对赵信说：“明天结婚，新郎是你，我是你的证婚人。” 赵信吃惊道：“陛下，您” 老国王笑眯眯道：“答应你的事情，我可是做到了。可是你若是不想娶，随便找个人替你结婚，也行。” 赵信道：“是！” 他当然知道盖伦和卡特琳娜之间的那种感情。 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又在形形色色的人潮里面摸爬滚打，别人的一点小心思都瞒不过他，更何况是两个孩子？ 或许是因为失去了爱情的人会将他所失去的那一部分看得格外珍贵，所以他并不想辜负了两个孩子之间纯洁的爱情。 所以他出了皇宫，去找里皮，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里皮道：“信哥过来坐坐？” 赵信道：“你儿子犯了花痴，你知不知道？” 里皮道：“知道，卡特琳娜。” 赵信道：“你想要怎么办？” 里皮道：“我哪知道怎么办？” 里皮又在叹气：“我儿子今天下午告诉我，他要去一趟弗雷尔卓德，很久之后才会回来。” 赵信道：“他这是在骗你。” 里皮道：“他当然骗不了我！” 赵信道：“他去干什么了？” 里皮道：“他去找卡特琳娜做个了断去了。” 赵信道：“什么了断？” 里皮道：“我儿子让卡特琳娜拿着他的剑，意思是说：要么杀了我，要么嫁给我。” 赵信笑道：“然后呢？” 里皮无奈道：“卡特琳娜自杀了。” 赵信笑道：“死了吗？” 里皮道：“要不是我出手快，她就已经死了。” 赵信笑道：“你难道说的是剧本？” “难道我说的很像是剧本？”里皮看了看赵信，又道：“难道这很好笑？” 赵信大笑三声：“哈！哈！哈！” 赵信又道：“依你看，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里皮道：“卡特琳娜明天就是国王的女人了，有贼心，没贼胆。” 赵信笑道：“你要偷国王的女人？” 里皮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赵信笑道：“如果我可以帮你一马呢？” 里皮道：“什么意思？” 赵信笑道：“国王说，明天要把卡特琳娜嫁给我！” 里皮笑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赵信笑道：“成人之美！” 里皮笑道：“嘿！好小子！怪不得你一直傻笑什么，真有你的！” 赵信大笑。 里皮也大笑。 赵信又道：“听说你女儿回来了？” 里皮道：“是。” 赵信道：“八年不见，怎么样了？” 里皮冷冷道：“哼！有一个不开眼的小子，竟然敢搞我的女儿！学校把她劝退了。” 赵信道：“那小子叫什么？” 里皮冷冷道：“伊泽瑞尔。” 赵信道：“你有没有给他一点教训？” 里皮道：“没有。” 赵信道：“为什么？” 里皮道：“因为他是我的一个极要好的朋友的儿子。” 赵信道：“你那朋友怎么说？” 里皮道：“我那朋友要废了他那不孝子。” 赵信道：“废了没有？” 里皮道：“没有。” 赵信道：“为什么没有？” 里皮道：“因为拉克丝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赵信道：“所以你” 里皮叹气道：“所以我能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他的名字叫里皮 里皮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他的身体已经僵硬，连动都没有动过一下。 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不是。 他只有专心去想一件事情的时候，才会变得像个死人一样。 他想了一整夜，也想不通赵信为什么会是内奸。 赵信工作勤奋，一丝不苟，是他从很早的时候一手提拔上来的。 他虽然并没有什么出色的政绩，但也绝没有什么大的纰漏。 而且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很得国王的认可，信任。 如果赵信是内奸的话，国王早就被毒死了。 他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 还是说，他是被冤枉的？ 可是一个爱女心切的父亲，又怎会拿自己女儿的性命开玩笑？ 这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他想了一整夜也没有想通。 或者说，他根本不敢去想，也根本不敢去轻易猜忌任何一个人。 这些人都是他相伴多年的兄弟，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兄弟会背叛自己的国家。 可是他更不敢拿国王的性命开玩笑。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清晨的迷雾渐渐散去了。 他要立刻去见国王，说的正是这件事。 现在是八点十分，国王正在用膳。 那是赵信精心准备的食物，国王是否已经遭遇不测？ 里皮不自觉地冒出冷汗。 幸好里皮看见国王的时候并没有发生意外，国王还像往常一样自如。 国王看见里皮神色匆忙，便问道：“你怎么了？” 里皮道：“臣预感今天要出事。” 国王道：“怎么回事？” 里皮道：“请国王今天躲在密室里不要出来。” 国王道：“好！” 有些事情当然要小心，因为它往往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等到那时，你再后悔，往往已经来不及了。 这密室当然是绝对的密室。知道这密室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五个人，甚至连皇后都不知道。 密室连接着外界，是国王逃生的唯一后路。 国王躲进密室后，魔法水晶灯照亮了密室内狭长的甬道。 他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厉害，呼吸变得急促，头开始发晕，不停地冒出冷汗。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刚刚吃过的那一顿早餐。 他的喉咙发干，很想呕吐。 这里没有水，没有食物，空气潮湿而又寒冷。 这使得他很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他慢慢地往前爬，就像粪便穿过大肠，想要赶紧挤出一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只觉得又累又渴。 就在他快要爬到尽头的时候，他看见了天光，也看见了一个人挡住了天光，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只好靠在墙边，停了下来。 这人冷冷道：“我并不想亲自动手。” 国王道：“你要杀我？” 这人沉默，意思就是默认了。 国王冷汗道：“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会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这人冷冷道：“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放过你，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国王道：“好，很好！” 这人又道：“我知道想要自杀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所以我已在你的饭里下了毒。” 国王冷笑。 国王已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发虚，已经没有力气再支撑下去了。 这人冷冷地看着。 过了很久，直到国王的身体已经僵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这人才走了过去，砍掉了国王的头颅。 然后像屁一样，消失在了甬道里。 国王遇害的消息当然还没有被其他人知道。 里皮只知道，无论今后会发生天大的事，他现在都要赶快去参加赵信的婚礼。 当他赶过去的时候，赵信的礼服已经穿好，正站在台前指挥策划。 赵信一看见他，便急忙跑了过来，问道：“盖伦呢？” 里皮道：“什么盖伦？” 赵信道：“你儿子今天结婚，你难道不知道？” 里皮一拍脑门，道：“完了，昨天晚上忘了告诉他了。” 赵信惊讶道：“你没告诉他，他今天结婚？” 里皮道：“我现在就回去找他！” 赵信惊讶道：“大哥，你儿子今天结婚，你竟然还能忘？” 里皮无奈道：“推迟一下婚礼，我现在就去找他。” 说完，里皮转头就走。 可是还没等他走出多远，他就听见了惨呼声。 ——这声惨呼是由很多个人一同发出来的。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注视到了那里 ——国王的尸体躺在那里，国王的头颅已消失。 顿时，惨呼声，惊叫声，哭泣声，几乎可以把房顶掀了起来。 里皮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几乎已断定凶手是谁！ 然后他就听见了宴会外面传来了德玛西亚帝国最精锐的禁卫军们的喊叫声：“杀——！” 禁卫军们闯了进来，很快就将出口封死。 他们一身精锐，杀的却是手无寸铁的嘉宾。 血腥味，尿臭味，呕吐味，在大殿里面迅速蔓延。 里皮大叫道：“住手！快住手！” 可惜没人听他说的话。 里皮大叫道：“赵信！赵信！” 赵信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里的出口已被叛军封死。如果赵信失踪的话，就算是个傻子，也会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愤怒的火焰迅速从脊髓冲上大脑，拨出剑立刻杀入了这群叛军之中。 可惜敢于反抗的只有他一个人。 里皮躺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他的身体已经僵硬，再也连动都没有动过一下。 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是的。 他死去时，就像是一个疲惫的老人，安静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不同的是，他再也看不到他的儿子结婚生子，他的女儿嫁人结婚了。 活着时，他已为他的儿子操碎了心，他已为他的女儿伤透了心。 如果他知道他的生命将会在今天终止，他是否会将儿女们叫到自己的跟前，叮嘱一些什么话呢？ 大爱无言，他恐怕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吧！ 就在他倒在地上的最后一刻钟里，他还在想，为什么卡特琳娜的父亲会怀疑赵信是内奸？ 如果内奸是赵信的话，他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 因为赵信还少一个人替他背黑锅。 现在这口黑锅已被他背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疑凶 瓦罗兰大陆上，德玛西亚帝国的老国王，竟然在他大喜的那一天，神秘地失去了他的头颅。 这当然是件轰动天下的大事。就算不认得，没有见过老国王的人，至少也听过他的名字。 他有朋友，也有仇敌。不管是他的朋友还是仇敌，对这件事都会觉得很惊讶c很好奇。 有些对这件事情知道得比较清楚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被人询问的对象，大家最想询问的一个问题就是：“凶手是谁？” 这问题的答案谁都不知道，谁都不敢妄下断语。因为如果有人说错了一句话，这个人也很可能会在半夜里失去头颅。所以大家难免议论纷纷——“老国王真的死了？真的被人割下了头？” “绝对是真的。” “他死在了哪里？” “就死在了他的婚礼上。” “他是怎么死的？” “德玛西亚的禁卫军们叛乱，死在乱刀之下的。” “那些忠诚的禁卫军们，怎么可能会叛乱？” “那些禁卫军们不会叛乱，叛乱的是指挥他们的人。” “是谁指挥的他们？” “是里皮。” “里皮是什么样的人？” “里皮是德玛西亚帝国的内廷大总管，也是冕卫家族的族长。皇宫内的安保，饮食，全都由他负责。” “我想不通，像他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叛变？” “其实你也应该能够想到，有些人的权利一旦太大，就开始想象一些无法无天的事。” “可是有一点我却想不通。” “哪一点？” “那场叛乱的幸存者是怎么活下来的？难道里皮没有杀人灭口？” “因为那场婚庆盛典太过盛大，前来的嘉宾全都不是一般人。有些人躲在桌子底下，天花板上，窗帘后面，逃过一死。” “是谁救走了他们？” “是内尔瓦！” “内尔瓦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德玛西亚帝国的外廷大总管，也是冕卫家族的大长老。皇宫外的大部分军队全都由他指挥。” “叛变发生后，就是他第一时间赶来镇压叛军的？” “没错！” “所以几乎可以断定，叛变的指挥就是里皮？” “我不知道。” “你猜一猜？” “我不敢猜。” “可是据我听说，就在内尔瓦赶到那里的时候，里皮已经失踪了。” “他是怎么失踪的？” “没人知道。可是有人看见，赵信是带着一个人逃走的。” “赵信是谁？” “赵信就是里皮的下属，他是后宫总管，这场婚礼就是他主持的。” “赵信带走的人是谁？” “有人看见，那个人就是里皮。” “现在是否已经几乎可以断定，叛徒就是里皮和赵信？” “是的。” “现在是否已经找到了他们？” “还没有。” “为什么？” “因为他们已经失踪了。” 赵信和里皮已经失踪了。老国王一死，大家都在猜测里皮和赵信逃去了哪里。不过几乎可以断定的是，这场骇人的军事政变一定和这场诡异的政治联姻有着密切关系。 “这场政治婚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十年之前。” “起因是什么？” “诺克萨斯帝国入侵艾欧尼亚大陆。由于德玛西亚帝国介入其中，扭转战局，至使诺克萨斯帝国全线战败。两国在和平的基础上，寻求政治联姻。” “一次联姻为什么要这么久？” “因为德玛西亚帝国觉得卡特琳娜年纪太小，尚未成年，要等到她成人之后才能举行婚姻大事。” “卡特琳娜今年多大？” “刚好十八岁。” “可是这十年来，或许诺克萨斯帝国已经买通了里皮和赵信。” “所以这场婚礼的叛变便不难解释。” “而且更加诡异的是，那些诺克萨斯帝国的来宾们，在叛乱发生之后，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谁可以让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恐怕只有里皮和赵信。” “现在，卡特琳娜是否也跟着逃走了？” “并没有。” “为什么？” “因为卡特琳娜当时穿着嫁妆，正在等待着她的心上人来迎娶。” “现在卡特琳娜在哪？” “三皇子已经派人前去抓捕她了。” 当卡特琳娜穿着一身琉璃白的嫁妆被押解到三皇子的面前时，她已经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真相。 三皇子扑倒在她的身上，掐住她的脖子，想要将她活活扼死。 卡特琳娜没有反抗，因为她已经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绝望。 因为事情的真相就是：自己的国家为了刺杀德玛西亚的老国王，牺牲了自己，达成了他们的政治目的。 所以当卡特琳娜被押解到三皇子的面前时，三皇子已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 ——如果没有这场该死的政治婚姻，他的父亲也不会死于非命。 内尔瓦迅速出手拉开了三皇子，道：“殿下，请您节哀顺变。” 三皇子愤怒道：“你放开我！你让我先杀了这个臭婊子！” 内尔瓦道：“就算你杀了她，又有什么用？恐怕连杀害国王的真凶是谁都不知道了。” 三皇子的眼睛布满血丝，道：“那就严刑拷打，逼供为止！” 内尔瓦道：“请交给我来处理吧！” 三皇子道：“好！就交给你来处理。可是如果三日之后她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就将她公开示众，凌迟处死。” 内尔瓦道：“是！” 内尔瓦真的有办法能让卡特琳娜说出凶手吗？ 其实就连内尔瓦自己也没有把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我的名字叫卡特琳娜 “云急速地飞奔着，天空偶尔会泄露出稀稀落落的星光。” 人的生命，就像是天空中的星子一样，急速地飞奔，最后被黎明驱散。 星子被云层吞没了，然后天空中开始落雪。 我看着那些雪花出神，忽然不自觉地哭了起来。 那些雪花，让我想起了和盖伦在一起的那么多年。 我爱他，心疼他，想要成为他的一部分。 可是正是因为爱情，让我绝不忍心让他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我只好远离他，独自承受这漆黑永夜的暗。 可是我真的甘心吗？ 我不甘心。 我真的情愿吗？ 我不情愿。 我真的该死吗？ 我不想死。 可是我又能怎么办？ 我已“别无选择，无可奈何！ 人生中最悲惨的境界，不是生离，不是死别，不是失望，不是挫败！ 决不是！ 人生中最悲惨的境界，就是到了这种无可奈何，别无选择的时候。 只有身历其境的人，才知道那是种多么可怕的痛苦。” “有时候一个人活着并不是为了享受快乐，而是为了忍受痛苦。因为一个人活着也是一种责任，谁也不能逃避。” 我根本逃避不了，连死都不能。因为有些人的生命根本就不属于他自己。 或许永寂的死亡，才是这些人最好的归宿。 可是我却忘不了盖伦。 我忘不了和他在一起的那么多年。 我已感到绝望，深深的绝望。 这种绝望往往是从骨子里腐烂到内心深处的。 狱卒看着我大块的肌肤在发笑，冷风像刀子一样割在我的身上。他们撕掉了我的婚纱，就对我严刑拷打。冰冷的囚室，变质的食物，冻成冰块的水，他们像对待畜生一样将我虐待。我的身心已经麻木，我感觉我就快要死了。可是在临死之前，我的大脑总是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和盖伦曾经在一起的美好回忆。据说一个人会在临死时就像走马观花一样追忆往事。看来，我是快要死了。 我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 我的眼睛逐渐已经睁不开了。眼泪凝结成冰，黏在我的眼睛里。世界漆黑一片，我就快要死了。 囚室外传来了清脆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我的意识却越来越薄弱。直到声音停止时，这人好像就站在了我的囚室外面。 “快开门！” 然后我听见了开门声。 这个声音，难道是盖伦？ 我已被冻得僵硬麻木，眼皮已经睁不开了。可是我仍然可以清楚地想象到，盖伦脱下了他的大衣，披在了我的身上，将我抱在怀里。 我鼻子一酸，骂道：“滚！” 他不说话。 我伤心道：“你为什么要来？” 盖伦道：“因为我爱你。” 我伤心道：“可是我并不爱你。” 盖伦道：“我知道。” 我伤心道：“不！你不知道！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一个自作多情c自以为是的胆小鬼！” 盖伦道：“我知道，我胆小，我没有用。就在我得知你要嫁给国王的时候，我甚至已经崩溃了。我的确是一个自作多情的胆小鬼，甚至连向你坦露心声的勇气都没有。” 我伤心道：“你知道，还不快滚？” 盖伦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我还想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做完我就滚。” 我伤心道：“什么事？” 盖伦道：“我是来给你送饭吃的。你吃完饭，我就会滚。” 我软弱道：“就一次。” 盖伦握着我冰冷的手，道：“你的手已经被冻僵了，恐怕拿不起筷子，让我来喂你吃饭吧。” 我沉默。 打开食盒，米饭诱人的香气已经扑进了我的脑海里。那些都是我最爱吃的菜，被盖伦一点一点地送进我的口中。 类如感动，甜蜜之类的心情，也如一窝蜂般涌进了我的脑海里。 我只希望他喂完我之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不希望他再对我抱有同情，也不要再对我抱有可怜。 因为我三日之后就要被处死了，我不希望在我的刑场上看到他。 所以我才骂了他。我想让他感到绝望，不要再对我抱有任何希望，更不要对我的爱而产生任何愧疚。 吃完饭后，盖伦收拾起了食盒，似乎准备要走了。 我的头脑渐渐眩晕，是不是被冻坏了？ 渐渐地，我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倒了下去。 当我再一次醒来时，我发现盖伦的衣服披在我的身上。这里绝不是在监狱里，难道是盖伦把我救了出来？ 衣服里面有很多钱，还有一封他写给我的信： 日久语迷心，萍水亦相难。 相见如玉帛，相散各两半。 萧萧唯落叶，恼恼空飞雪。 缘尽更无期，他许或相会。 类如悲痛c悔恨之类的复杂心情，顷刻间便涌上心田。除此之外，还有我对盖伦深深的愧疚，以及对他深沉的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我的名字叫拉克丝 就在哥哥去救卡特琳娜的几个小时之前，帝国的禁卫军们迅速封闭了整个大院。在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我仍然不相信父亲叛国的事实。尤其是当哥哥得知了卡特琳娜将会在三日之后，公开处死的消息时，立刻向外冲了出去。 门廊的武士拦住了他，道：“您现在哪里也不能去。” 我明白，这意思就是说，我们已经被软禁了。 我既害怕，又悲伤，不经意间又倒在哥哥的怀里痛哭流涕。我会死吗？我会受到虐待吗？可是我内心中的折磨使我更加无法忍受。 我就像一片叶子，紧紧抓住哥哥的大树不放。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猩红的一片，然后天空中开始落雪。 哥哥望着那些雪花出神，似乎想起来了八年前他遇见卡特琳娜的那一天。每当他的眼眶湿润时，他就开始不停地搓眼睛。避免有眼泪流下来时，使我看见更加难过。 哥哥沙哑道：“妹妹，我对不起你。” 我心惊肉跳了一下，脆弱的神经绷得更紧。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哥哥说：“我要去救卡特琳娜。” 我哭得更厉害了。 哥哥又说：“可是如果我走后，你一个人该怎么办？我根本放心不下你。” 我抱得他更紧，难以启齿道：“哥哥，求求你别丢下我不管” 哥哥没有说话，抚摸着我的后背，没有说话。 我的眼泪，仿佛能够流进他的心坎里。 晚上，当我的心情稍稍平复一些之后，有人来送饭。 这人摘下斗笠，才看得出是四皇子嘉文。 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围着烛火聊天。 嘉文道：“我知道，你一定要去救卡特琳娜。我怕你冒险，便赶紧赶了过来。” 哥哥道：“可是，我还没有想到一个好的办法。” 嘉文道：“我有办法。” 哥哥急不可耐道：“什么办法？” 嘉文道：“你拎着我带来的食盒，去给卡特琳娜送饭。饭里面有假死药，卡特琳娜吃下去之后，就会假死。你就背着她去找医生，我保证那里的守卫不会阻拦你。” 哥哥道：“可靠吗？” 嘉文信誓旦旦道：“绝对可靠。” 嘉文又道：“骗过守卫之后，你就跟着卡特琳娜在外面避避风头，最好三年之内都别再回来了。” 哥哥道：“那你怎么办？这件事情绝对和你逃不了干系。” 嘉文道：“我自有办法。” 哥哥道：“可是，我的妹妹怎么办？我放心不下她。” 嘉文道：“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她的。” 哥哥深沉地看着我，微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披上大衣，拎着食盒，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想挽留，却已来不及。我强忍着泪水，直到他转身消失的那一刻，才又一次禁不住地大哭起来。 我真的很想骂我的哥哥：“盖伦！你王八蛋！”可是我却骂的嘉文：“嘉文！你王八蛋！”并双拳挥舞着打在他的身上，道：“滚！你给我滚！” 嘉文没有理会我，径直走到门口，望着庭院外无尽的夜色和雪，在叹气。 我伤心极了，便开始找一些趁手的家伙摔东西。有些东西甚至是我父亲至爱的玩物，却被任性的我摔得粉碎。一个不小心，锐利的瓷器割破了我的手，鲜血溢出，我害怕极了。我本能得寻求安慰时，却发现，没有人能安抚我脆弱的心。 ——如果哥哥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心疼我的。 我又一次禁不住地泣不成声。 我哭了很久。苦累了，便躺在沙发上继续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我的哥哥回来了。当我看见哥哥的时候，我以为我是在做梦。但几经确认之后，才发现这个人确实是他。 我立刻跳了起来，扑倒在哥哥的身上，抽噎道：“哥哥求求你别再离开我了我害怕！” 哥哥抱紧我，心疼道：“我宁肯背叛自己的爱情，我也绝不会背叛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他的名字叫嘉文 当嘉文看见盖伦回来的时候，既惊讶，又好奇，很想问一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为什么没有和卡特琳娜一起走？难道他没有见到卡特琳娜？ 嘉文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盖伦道：“我放心不下拉克丝。” 嘉文道：“那卡特琳娜怎么样了？” 盖伦道：“她已经走远了。” 嘉文道：“你为什么没有和她一起走？” 盖伦道：“我说了，我放心不下拉克丝。” 这确实是很好的理由，可是嘉文却在叹气。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为什么而叹气。 拉克丝突然生气道：“你叹什么气？难道你希望我的哥哥死在外面？” 嘉文没有回复，却反问道：“你知道谋杀国王的罪名是什么吗？” 盖伦道：“叛国。” 嘉文道：“你知道是谁杀害了国王吗？” 盖伦道：“不知道。” 嘉文道：“很多人都认为，是你的父亲杀害了国王。因为负责国王安保的人就是你的父亲，而你的父亲却失踪了。” 盖伦道：“可是这只是推测，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我父亲的罪。” 嘉文道：“可是现在已经有了。” 盖伦道：“为什么？” 嘉文道：“因为你放走了卡特琳娜。” 拉克丝怒气冲冲道：“你放屁！是你让我哥放走了卡特琳娜，现在怎么又怪罪到了我们头上？” “因为我知道你哥哥决不可能看着卡特琳娜去送死。所以我只好想个办法，让他救走卡特琳娜。”嘉文道：“可是，谁知道你哥哥又屁颠屁颠地回来了？” 拉克丝气愤道：“回不回来有什么区别？” 嘉文道：“你哥哥去的时候戴着斗笠，披着我的大衣去的，别人只会以为是有人冒充我，去救的卡特琳娜。如果他和卡特琳娜远走高飞，谁也不知道是谁救走的卡特琳娜。” 嘉文又道：“可是现在呢？你哥哥就这么裸地回来了，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救走卡特琳娜的人是你哥哥。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你们家族肯定和这件凶杀案逃不了干系。” 嘉文又道：“而且三皇子下令，让内尔瓦三日之内逼问出卡特琳娜的同谋是谁。你放走了卡特琳娜，内尔瓦一定睡觉的时候都会被你气醒。” 拉克丝道：“既然这么危险，那你为什么不去救卡特琳娜？让我哥去冒险？” 嘉文冷冷道：“卡特琳娜是我的杀父仇人，我没有杀死她就已不错，难道你还想让我去救她？” 盖伦焦躁道：“那现在怎么办？” 嘉文道：“不出我所料，你放走卡特琳娜的事情已经被内尔瓦知道了，内尔瓦现在一定在赶来的路上。” 盖伦急躁道：“那现在怎么办？” 嘉文道：“趁他没来之前，你赶紧逃跑吧！” 盖伦焦躁道：“逃跑？往哪里逃？逃去哪里？” 嘉文道：“逃去哪里都行，总之别在德玛西亚呆着了。” 盖伦诧异道：“你让我出国？” 嘉文道：“不然呢？” 盖伦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嘉文道：“在抓到真正的凶手之后，或者能够证明你父亲的清白之后，你自然可以回国了。” 盖伦犹豫道：“妹妹，我” 拉克丝大叫道：“不行！我要跟我的哥哥在一起！哥哥去哪我去哪！” 嘉文道：“不行！你不能去！” 拉克丝生气道：“为什么？” 嘉文道：“你父亲失踪，哥哥外逃，如果你再跟你哥哥逃走了，你全家岂不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拉克丝生气道：“没有了又怎样？关他们什么事？” 嘉文道：“如果有小人想要栽赃陷害你全家，你全家岂不是只能认栽？你留下来，就是要证明你父亲和你哥哥的清白，不要让小人逞口舌之机。” 拉克丝软弱道：“我一个女孩子，哪会干这些事？” 嘉文道：“我会帮你！” 就在这时，高墙外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 嘉文急切道：“盖伦，事不宜迟，你快走吧！走晚了，别被内尔瓦抓到了。” 盖伦犹豫道：“可是，我妹妹她怎么办？” 嘉文道：“我们是不是兄弟？” 盖伦道：“是！” 嘉文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没人能够伤害的了你妹妹。”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沉重的敲门声。 盖伦抱住拉克丝，道：“妹妹，等我回来。” 拉克丝忍住泪水，悲伤道：“我在家里等你。” 盖伦不再说话，松开了拉克丝，犹豫了片刻，便朝着漫无天际的大雪里，消失了。 拉克丝又一次大哭了起来。 人的一生要经历过多少次悲欢离合之后，才会获得最后的团圆？ 拉克丝不知道。可是她今天已和她的父亲离别，她的哥哥离别。 当这两种悲伤扭曲在一起的时候，她立刻就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这种痛苦，只有她在她小时候母亲去世的时候才感受到过。 所以现在，她又像小时候一样将房门紧锁，独自一人在屋子里面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种哭声，往往能够将很多男人的心哭碎。 嘉文当然也不例外。 可是他却不得不这么做。 不这么做，他就永远也不知道杀害他父亲的人究竟是谁。 就在盖伦逃走后没多久，内尔瓦和三皇子已带着他的人前来抓捕盖伦。 内尔瓦冲进屋子里，对着里面大叫道：“盖伦！你个小兔崽子！老子今天绝对饶不了你！” 嘉文道：“他不在这里。” 内尔瓦道：“那他在哪里？” 嘉文道：“被你放走了。” 内尔瓦道：“被我放走了？” 嘉文道：“是的。” 内尔瓦道：“我什么时候放走了他？” 嘉文道：“你什么时候让他走，他自然就走了。” 内尔瓦道：“胡闹！他走不走，跟我有什么关系？” 嘉文道：“我且问你，监狱里面是不是全都是你的人？” 内尔瓦道：“没错！” 嘉文道：“盖伦去救卡特琳娜的时候，你的人在做什么？” 内尔瓦道：“因为盖伦当时穿着你的衣服，又看不清脸，我的人便没有阻拦。” 嘉文道：“可是无论怎样，也是你的人放走了盖伦。这和你逃不了干系。” 内尔瓦道：“可是盖伦为什么会穿着你的衣服？” 嘉文道：“因为是我让盖伦去救走的卡特琳娜。” 内尔瓦道：“你为什么要让他去干这种事？” 嘉文道：“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知道杀害国王的真凶是谁。” 内尔瓦道：“什么意思？” 嘉文道：“我问你，卡特琳娜是不是诺克萨斯帝国的人？” 内尔瓦道：“是！” 嘉文道：“可是诺克萨斯帝国却出卖了卡特琳娜，卡特琳娜会怎么想？” 内尔瓦道：“她一定会很伤心，因为被自己的国家出卖，绝对不是一件很好受的事。” 嘉文道：“如果她死了的话，或许并没有什么。可是她如果还活着呢？她会怎么做？” 内尔瓦道：“她一定会感到很痛苦，无助，想要找到她最值得信任的人。” 嘉文道：“你猜一猜，这个最值得她信任的人是谁？” 内尔瓦道：“我猜不到。” 嘉文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个人就是他的父亲了。” 内尔瓦道：“她的父亲不是已经死了吗？” 嘉文道：“没死！” 内尔瓦道：“怎么会没死？” 嘉文道：“这是国家机密，你不能知道。” 三皇子突然插嘴道：“我怎么也不知道？” 嘉文道：“可能是因为你的级别还不够。” 三皇子刚想发火，却忍住了。 嘉文又道：“所以，我之所以让盖伦放走卡特琳娜，正是想让她带着我们去找她的父亲。只要找到她的父亲，我想，我们很快便会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了。” 三皇子道：“你有把握？” 嘉文道：“我有把握。” 三皇子道：“既然这样，那就有劳四弟了。” 嘉文道：“怎敢？” 三皇子道：“既然这样，那就把拉克丝接到皇宫里住吧。” 嘉文道：“为什么？” 三皇子道：“因为里皮和盖伦失踪，她一个人生活在这里，我真有些担心她。” 嘉文道：“不行！” 三皇子道：“为什么？” 嘉文道：“因为拉克丝的肚子里已经怀上了我的孩子！” 三皇子生气道：“我和拉克丝指腹为婚，你竟然敢偷你哥的女人？” 嘉文冷笑道：“现在老爷子已经死了，里皮也失踪，现在她先怀上谁的孩子，她自然就算是谁的了。” 三皇子突然跳了起来，骂道：“给你脸，你不要脸？” 嘉文冷笑道：“要不要脸自己心里最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猜忌 就在老国王遇刺身亡的婚礼上，竟然有人从那场骇人听闻的军事政变中逃了出来。 他们不走大道，也不走小路，专挑没人走过的荒郊野岭在走。 他们是两个人。 一前一后，不紧不慢。 赵信在前面走，后面跟着一个他一直甩不掉的人。 可是这个人，却是他的救命恩人。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冷风开始不停地吹。 他们走到了一个小镇里，在温暖的壁炉旁坐了下来。 店里的伙计一走过来，他们就开始点菜。 赵信道：“一瓶合剂。” 伙计看着杜·克卡奥道：“一瓶？” 杜·克卡奥道：“两瓶。” 赵信道：“一只烤魄罗。” 伙计看着杜·克卡奥道：“一只？” 杜·克卡奥道：“两只。” 赵信道：“一块活力夹心饼干。” 伙计看着杜·克卡奥道：“一块？” 杜·克卡奥道：“两块。” 赵信道：“一间客房。” 伙计看着杜·克卡奥道：“一间？” 杜·克卡奥道：“一间。” 赵信道：“两间。” 他们喝的都是最好的合剂，吃的都是最好的饼干。他们一向都是气派很大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一样。 直到他们酒足饭饱之后，店里的伙计过来催账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没带钱。 赵信道：“喝酒的时候，我一定要找女人。” 杜·克卡奥道：“不喝酒的时候，我也一定要找女人。” 赵信道：“看不出来，你竟是个酒色之徒。” 杜·克卡奥道：“彼此！彼此！” 他们找的当然是最好的女人。 “我叫羞花。” “我叫闭月。” 他们笑得又甜又媚。 两个女人就坐在他们的身边赔笑，却不知道自己的钱已被别人偷去。 吃好玩好之后，他们就想要到外面走一走。 赵信付完账后，就对店里的伙计道：“我和我的朋友出去转转，这三百枚银蛇币就留给你做小费。” 三百枚银蛇币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可以在魄罗商店里购买一个英雄碎片。 所以当赵信和杜·克卡奥走出店门的那一刻，店里的伙计已经远远地躬下了腰。 猩红的夜晚，天空开始下雪。 两个人呵着冷气团，对彼此也有了一点了解。 赵信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杜·克卡奥道：“因为我非要救你不可。” 赵信道：“你是谁？” 杜·克卡奥道：“我是卡特琳娜的父亲。” 赵信道：“卡特琳娜的父亲已经死了，你骗不了我。” 杜·克卡奥道：“我没有骗你。” 赵信道：“你可以用什么来证明你的身份？” 杜·克卡奥道：“这种事情没有办法证明。我只能告诉你，当年我被俘到了你们国家，我活着的事情极少有人知道。我只知道国王和里皮知道我还活着的秘密。” 赵信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杜·克卡奥道：“还有卡特琳娜，她总不会忘记她的父亲。” “没错。”赵信道：“可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救我？” 杜·克卡奥道：“因为我做错了一件事。” 赵信道：“什么事？” 杜·克卡奥道：“你知不知道，德玛西亚帝国内部有内奸？” 赵信道：“就算以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 杜·克卡奥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内奸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赵信道：“难道你知道？” 杜·克卡奥道：“里皮问我的时候，我说，那个内奸是你。” 赵信生气道：“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是我？” 杜·克卡奥道：“请你原谅。因为值得我怀疑的人并不多，能够直接接触到国王的人更少。除了你之外，我很难想到别的人。” 赵信道：“所以你告诉了国王，说我是内奸？” 杜·克卡奥道：“是的，请你原谅。” 赵信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原谅？你在拿我的声誉开玩笑！” 杜·克卡奥道：“所以我才要把你救出来，我要证明你的清白，而且我已经知道了那个真正的内奸是谁。” 赵信道：“是谁？” 杜·克卡奥道：“是三皇子！” 赵信道：“你有什么证据？” 杜·克卡奥道：“我没有证据。可是能够掌控皇宫禁卫军的人屈指可数。你想一想，除了里皮和你，还会有谁？” 赵信道：“里皮绝不可能叛变！” 杜·克卡奥道：“所以叛变的那个人一定是三皇子！” 赵信道：“不可能！” 杜·克卡奥道：“什么不可能？” 赵信道：“哪有亲儿子杀亲爹的道理？” 杜·克卡奥道：“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又该怎么解释？” 赵信道：“如果真要是像你说的那样，我就要回去找三皇子当面质问。” 杜·克卡奥道：“去问什么？” 赵信道：“我要问一问三皇子有何居心？” 杜·克卡奥道：“你疯了吗？” 赵信道：“我没有疯。” 杜·克卡奥道：“我好不容易把你救了出来，难道你还要回去去送死？” 赵信道：“我不信他连我也敢杀！” 杜·克卡奥道：“他连他爹都敢杀，杀你又有何不敢？” 赵信道：“可是无论怎样，我也要先回去。” 杜·克卡奥道：“为什么？” 赵信道：“因为婚礼是我主持的，我失踪了，他们难免会对我起疑心。” 杜·克卡奥道：“可是就算你现在回去了，别人也会把你当成是叛徒的。” 赵信道：“为什么？” 杜·克卡奥道：“因为是我指证你是凶手，婚礼又是你主持的，这件事情与你逃不了干系。” 赵信道：“所以我才要回去证明我的清白。” 杜·克卡奥道：“可是你现在回去，谁能够证明你的清白？” 赵信道：“你不是能证明我的清白吗？” 杜·克卡奥道：“可是，谁又知道我的身份呢？” 杜·克卡奥又道：“而且，你非要现在回去的话，那个真正的内奸就会一口咬定你就是那个真正的内奸。你就会替他背黑锅。” 赵信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杜·克卡奥道：“现在我们只有等待时机，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再一起揭发三皇子的罪行。” 赵信道：“有理。” 赵信又道：“可是我现在一定要去找一个人。” 杜·克卡奥道：“谁？” 赵信道：“卡特琳娜。” 赵信又道：“如果你能够证明我的清白的话，那么我一定要证明你的身份。” 杜·克卡奥道：“可是无论你相不相信，我对你说的都是实话。事实是我救了你，而你却对我没有一点感激。” 赵信道：“等我再把你的女儿救出来，我们全都心怀感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他的名字叫盖伦（一） 盖伦拉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衫，独自一人向着国外走去。 他身上没有钱，仅有的几百枚银蛇币已全部用来向几个士兵行贿。 那些士兵们抓住了他，想要将他押送回国。 盖伦苦苦道：“你们抓到了我能有什么好处？不如把我身上的钱全部拿走，放我一条生路吧！” 那些士兵们点了点头，抢走了盖伦的衣服，钱，送他出了国。 大风撕扯，万里封寒。 那些士兵们抢走了盖伦的衣服，希望他可以被活活冻死。 士兵们说：“现在全国都在通缉你和卡特琳娜，你最好别再回来了。” 盖伦点了点头，看着城墙外一望无际的大雪，一声不吭地走远了。 他已经走了三天三夜了，饥饿与严寒使他就像是一个呆木头一样不停地走下去。 他也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如果他敢合眼，他就再也醒不来了。 他没有回头，他害怕自己一旦回头就会经不住地流下眼泪。 他又渴又饿，只能靠吃雪来维持自身的机能。 幸好前面总算快要到了诺克萨斯帝国，炊烟和小镇看起来就像是荒漠里的海市蜃楼。 肉汤和米饭的香气仿佛已经飘了过来，他的双脚不自觉地带着他亦步亦趋。 亦步，是因为他又冷又饿，自身已经难以控制地几度晕倒。 亦趋，是因为他害怕他会遇到他魂牵梦绕的那一个人 ——卡特琳娜，我会遇到你吗？ 他害怕，怕得要命。他实在是害怕会再次遇到卡特琳娜。 ——如果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多次拒绝，他又怎会有勇气再次相见？ 饥饿，严寒，疾病，伤痛，苦难，他都可以忍受。 可是唯有这种痛苦，他实在是忍受不了。 他刚想回头，却又愣住。 他的父亲已经失踪，全国都在通缉他。 就算他想回去，他也已经回不去了。 有国有家，却回不去。 这种滋味，只有常年漂泊在外的浪子，才能够体会得到。 他走进了小镇，他现在很饿，很想吃饭。 当饥饿，疲惫感像刀子一样穿过他的五脏六腑之后，他才知道生活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一个人想要活下去，并不是挣不来钱，而是没有钱。 如果一个人想要出卖自己的体力和诚实，也要先获得别人的赏识。 如果没有人赏识你，那种焦虑感，就仿佛是坠入了无底深渊。 可是生活，又迫使着每一个人都要坚强地活下去。 那种活下去的信念，往往最能激励人心。 盖伦想要活下去的信念是什么？ 拉克丝？父亲？家族的名誉？或者是他自己？ 盖伦抬头看了看天，天空澄澈，就像是卡特琳娜宝蓝色的眼。 ——他是否依旧深爱着卡特琳娜？ 他屈辱，不甘，眼泪很快簌簌地落了下来。 ——即爱又恨。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否已知晓了这不切实际的答案。 他忍住泪水，他现在迫切希望老天爷可以掉下来一张馅饼，让他吃饱。 年轻人都有着各式各样的梦想，盖伦也不例外。 可惜老天爷只会落下冰冷的雪花，来打破这些不切实际的梦想。 不管是年轻人，无论是什么人，都要用自己的诚实和双手来吃饭。 盖伦正坐在一家饭馆里。 壁炉的温暖，酒的迷迭，饭菜的香气，使他不自觉地点了菜。 就在他点菜的前一分钟里，没钱的窘境使他充满了自责和深深的负罪感。 可是就在他点完菜的后一分钟里，他却感到了深深的解脱。 ——没钱怎么办？我怎么可以吃人家的白饭？ ——算了，店老板一定是一位心地善良的人。他若是知道了我的处境，一定会理解并同情我，说不定还会让我饱饱地睡上一觉。 人总是希望赋予其他人更多的善良，以此来减轻一分心中的罪恶。 所以当饭菜被送上来时，他立刻就被扑鼻的酒肉香气吸引住了。 他大吃，大喝起来，店里的老板，伙计们全都看呆了。 他们虽然见过饿疯了的病痨鬼，但像这样的狼吞虎咽还是几十年来头一次见。 店里的伙计们难免会带着戏谑的口气，对此议论纷纷：“这小子难道几十年没吃过饭？” “一定是被饿疯了，才会这样。” “你猜他被饿了几天？” “两天。” “为什么？” “饿一天我都受不了，饿两天我一定会疯掉。” “你觉得他已经被饿疯了？” “是的。” “如果你被饿了三天，会怎样？” “只能等死。”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胖子。” 老板却突然插嘴道：“一个人为什么会被饿上三天？” “或许是因为没找到地方吃饭。” “如果有地方吃饭呢？” “那一定是因为没钱。” 老板的脸色突然变了，道：“胖子，你去管他催账去！” 胖子虽然有些不乐意，但只要是老板的话，他还是会去做的。 虽然是在吃饭这件事上，他最不愿意败坏别人的雅兴。 胖子正准备去的时候，也许是因为盖伦听到了一些风声，突然倒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了。 是那种毫无预兆地，倒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一个人为什么会毫无预兆地晕倒？ 是因为菜里有毒，还是因为酒里下药？ 只是因为他太累，太需要睡上一觉了。 老板却不理解，骂道：“他c妈c的，想赖账？给我把他叫醒！” 有人在扇盖伦的嘴巴子，有人在往他的身上泼冷水，还有人在他的耳边大叫。 可是盖伦就像是一个大铁人，雷打不动，安稳如山。 伙计们道：“老板，怎么办？” 饭客们都在看热闹，老板的三角眼却又在滴溜溜地转：“先把他抬到二楼，等他睡醒了，再让他还钱。” 盖伦醒来时头皮发麻，全身湿透，店里的伙计们全都围着他看。 他的腰很痛，勉强坐了起来。 老板道：“我已将你的全身搜过，你身上连一个子都没有。” 盖伦看了看自己的臭脚。他们为了找钱，连自己的臭袜子都脱掉了。 盖伦道：“我没有钱。” 老板道：“没钱，你就敢来吃饭？” 盖伦道：“我可以做工还钱。” 老板道：“你觉得我这里缺人？” 盖伦道：“可是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老板道：“你想找打？” 盖伦道：“请你快快动手。” 老板想骂人，却忍住了，无奈道：“过了今夜，你就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盖伦道：“你不打我？” 老板生气道：“打你有什么用？打你就能把钱还上？” 盖伦沉默。 老板走后，盖伦还想再睡一会儿，却已睡不着觉。 他白吃了人家一顿饭，酒足饭饱，舒服极了，可是他真的好受吗？ 并不好受。 他甚至难受极了。反胃，恶心，想要把那些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可是他却吐不出来。 月亮渐渐亮了起来，群星拱月。 盖伦趁着大家还在睡觉的时候，从窗口上像夜游的老鼠一样偷偷溜掉了。 他害怕在那个地方多呆一秒，他害怕会再见到那些曾经善待过他的人们。 于是他哭泣着奔跑，逃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不停地呕吐。 月亮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斜斜地拉长。 仿佛有一股地狱中的火焰，要将他的与灵魂吞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他的名字叫盖伦（二） 盖伦在吐，不停地吐。沉寂的夜晚，只有他的呕吐声。 月亮看着他，星星围绕着他，彩云也在为他驱驰。 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狗，也悄悄地靠近他，吃掉他吐出来的食物残渣。 这是条十分瘦弱的野狗，盖伦看着它。 他忽然觉得当一条狗是幸福的。它至少不挑食，不会因为饥饿而发愁。 他忽然有一种冲动的念头，跪下去，和一条狗去争抢自己吐出来的东西。 可是他不能。因为他是人，它才是狗。 有时候一个人活着比狗还要悲哀，还要可怜，还要无助。 野狗吃饱后，冲他兴奋地低吠两声。 盖伦也想低两声。想要用它的语言，和它沟通。 盖伦道：“盖伦。” 野狗摇着尾巴，兴奋地吠。 盖伦道：“你要跟着我吗？” 野狗道：“汪！汪！” 盖伦沉默。往前走，野狗在后面跟着。 盖伦道：“你有没有一个好地方，可以睡上一觉？” 野狗兴奋地叫，开始跑了起来。就在不远处，一个塌了的小仓房紧贴在两个客栈之间。 盖伦勉强钻了进去。站不起来，却足够容身。 地上还有破烂的棉袄。披在身上，却足够温暖。 盖伦哽咽道：“谢谢你。” 野狗畏缩地钻进了他的怀里。 盖伦抱着它，久日以来深沉的疲惫感使他很想要睡觉。 可是他却睡不着觉。抬头透过木板间的空洞，就能够看见星空与月亮。 他忽然想起了他的父亲，他的妹妹。 他忽然想起了诗：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种离家的悲凉谁能够体会得到？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 这种兄弟分散的痛苦谁又能懂？ 月亮从西边下去了。 沉睡的半醒，相拥的分散，昨夜还在痴情忘我的人们，今天也该各奔东西了。 野狗低吠了两声，把盖伦吵醒。 盖伦还不想醒，因为醒来就要面对痛苦的现实。 可是人生！又有多少人活在不切实际的梦幻里？ 盖伦叹了口气，拉紧了身上的破棉袄，道：“狗儿，我们走吧。” 他知道这里不宜久留。想要谋生，就要到别的地方打工赚钱。 这是一座很大的城市。 可是想要赚钱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贪婪的资本家将金钱与资源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再以低廉的价格赚取优越的劳动力。 盖伦走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一份工作。 这里的本地人都有很多失业，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外乡人？ 盖伦又开始发饿，饿得实在走不动路了。 野狗也在他的身边低吠，它是不是也饿了？ 盖伦看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想偷，想抢。 可是自从他白吃了人家一顿饭后，他发誓再也不能做出来那样不要脸的事。 可是他实在是很饿，野狗也需要吃东西。 他忽然有了主意，脱掉自己的破棉袄，使自己看上去还算体面。 然后他大步从容地走进一家餐馆里去吃饭。 餐馆里都上了座，中午正是吃饭的好时间。 他装作优雅考究的样子在餐馆里来回打转。 如果有一桌子的饭菜没被吃完，吃饭的人刚好走掉，他就会赶快坐下去，去吃别人剩下来的残羹剩饭。 即使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他也全部装作没看见。 可是这种心酸，又怎能装作不知道？ “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 他旁边吃饭的人招了招手，对侍者道：“你们这里怎么会有艾欧尼亚人？” 侍者立刻站在盖伦的身边，毫不客气道：“请你滚出去！” 盖伦赶紧又吃了两口，突然抓了一把盘子上的菜，向外跑了出去。 侍者没有追，他只觉得这很恶心。 可是盖伦还在逃。即使后面没有人追，他还在逃。 直到逃出很远，他才停了下来。将手里的食物丢给了狗，道：“吃吧，吃完了好离开这里。” 野狗在盖伦的身边撒欢。 可是离开了这里，又该上哪里去？ 盖伦不知道，只有漂泊。 盖伦裹紧了破棉袄，漫无目的地走。 这时他看见了一些在雪地里发光的东西。亮闪闪的，躺在垃圾堆里。 他立刻跑了过去，爬进垃圾堆里，把它们捡了出来。 ——一双看上去还没怎么用过的雪地靴。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鞋。 ——一双因为长途跋涉而咧着嘴大笑的鞋。 盖伦高兴坏了，立刻换上了这双新鞋。 他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双脚犹如被青春的少女捧在了手心里。 一股暖流从脚掌逐渐上升到了他的全身。 盖伦呵着冷气团，笑道：“狗儿，我们走。” 野狗摇着尾巴，“汪！汪！”地叫。 这使他总算对生活有了一点信心。 黄昏。 盖伦还在漫无目的地走。 他又开始发饿。 他虽然今天只吃了一顿饭，可是他决不想再像中午那样蹭饭吃了。 那该怎么办？ 只能挨饿。 他找了一个没有积雪覆盖的地方坐了下来，对面正好是一个蒸馒头的馒头铺子。 热气腾腾的馒头被一屉屉地拎了出来，他看着那些能够买得起馒头的人，从未发觉过能吃饱饭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一个正常人一天要吃三顿饭。 如果一个人少吃一顿饭，就会没有精力干活。 如果一个人少吃两顿饭，就会被饿得头昏眼花。 如果一个人一天不吃饭，就会产生各种焦虑c烦躁的心情，就好像是在等死。 等死的滋味并不好受，所以盖伦现在解决饥饿的办法只有睡觉。 可是现在车水马龙，冷风呼啸，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仿佛被扩大了十倍。 他只能眼巴巴地坐在这里，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 可是饥饿，寒冷所带来的焦虑感，又使他的内心格外烦躁。 盖伦只能叹气，不停地叹气！然后再畏畏缩缩地使自己的身子缩得更紧。 野狗看着他，发出低咛的哀嚎。 然后它两腿撒欢，跑到那个馒头铺子前放声大叫。 “汪！汪汪！汪！” 它的大叫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影响了馒头铺的生意。 馒头铺的老板驱赶它，它不走。用石头砸它，它还是不走。即使被打得伤痕累累，它还是不依不饶地放声大叫。 顾客们买完馒头就走。店里的小儿子看得有些心疼，道：“它一条狗，就是饿了，你丢给它个馒头不就好了？” 当爹的没办法，只好丢了个馒头给它。 野狗有了馒头，兴冲冲地叼回给了盖伦。 盖伦脏兮兮的手握着那个雪白的馒头，激动地流下眼泪。刚想吃下去时，看见了可怜的狗，却又不忍心独吞这个馒头。 盖伦撕开馒头，道：“狗儿，你一半，我一半。” 野狗把头往回一别，不要这个馒头。 盖伦道：“这是你要回来的，理应你一半，我一半。” 野狗还是不要。 盖伦叹了口气，犹犹豫豫。他虽然很饿，但决也不想独吞这个馒头。 可是就在这时，他看见一群人走了过来。 三把刀，六个人。 他们披头散发，满身污垢，脸上的淤泥挤巴在眼眶和皱纹之间。眼眶深深凹陷，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疲倦。 可是他们还只是一群孩子，胸脯紧贴在肋骨上。在他们风华正茂的年级里，就已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凄惨悲凉。 操刀的小伙子道：“馒头，滚！” 盖伦的手紧握，喉结上下窜动。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这个馒头。 操刀的小伙子见他无动于衷，大叫道：“挂啦他！” 然后一群孩子们便像一群疯狗似的扑了上来。盖伦立刻趴在地上，啃着馒头。他宁肯被人打死，也绝不愿意被饿死。 可是这三把刀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能算作是刀。破布裹在烂铁片上，刀身已经生锈，刀面比操刀的主人的脸色还要蜡黄。 铁片砍在盖伦的身上时，甚至连盖伦的衣服都砍不破。 另外三个孩子干脆跪在盖伦的面前，用手去抠盖伦的馒头c盖伦的嘴c盖伦的鼻子和眼睛。盖伦的血c眼泪c鼻涕一起流了出来，却依然在不停地啃馒头。 野狗在叫，不停地叫。直到它发现根本就没有人在乎它的时候，它的犬齿深深地咬进了一个孩子的大腿里。 那个孩子哀嚎着，似乎骨头已被咬断。就立刻用铁片去砍这条不要命的狗。 可是他无论怎么砍，都不能让野狗松开口。 另外两个操刀的小伙子也立刻注意到了这条疯狗，他们三个人一齐在砍这条狗。当三把刀轮流砍在狗的身上时，就像是有人在活剥它的皮。 可是它的眼睛里只有盖伦。 它的眼睛一直在盯着盖伦有没有把那个馒头吃完。 它的骨头露在外面，身体逐渐冷透。 直到它的犬牙逐渐松开，被丢到一旁一动不动。 被咬的那个人又气又恨，对着野狗的尸体拳打脚踢。 另一个孩子拦住了他，道：“别打了，今晚吃狗肉。” 听到有狗肉吃，那三个还在抢馒头的孩子爬了起来，跟上了带刀的小伙子。 人已经走了，狗也死了，盖伦却还在反抗，还在拼命地吃那个馒头。 等他吃完馒头之后，他才逐渐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的狗为了让自己吃饱，被人活活砍死。 ——而它的身体，却要供他们果腹。 盖伦想流泪，却已流不出；想呕吐，却又吐不出。 他恶心，反胃，却又无可奈何地独自忍受。 他倒在地上，很想沉沉地睡过去，不再醒来。 ——死吧！死了就不必再忍受痛苦了。 可是人生的痛苦，又怎能以死来一了百了？ 他还有个妹妹在家里等着他，他父亲的嫌疑还等着他去尘埃昭雪。 这是他的责任。无论如何也逃避不了。 雪越大了，风越刺骨。 盖伦走在雪地里，漫无目的地走。 他又饿又乏，最后在一家酒馆的招牌旁倒了下去。 里面刺眼的光线，将欢笑声c碰杯声，一齐带了出来。 他羡慕里面的温暖，却又对人世间充满畏惧。 他紧靠在墙壁上，却又害怕被漆黑的夜晚所吞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