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德妃》 1.第 1 章 林西闲十六岁生辰这天,林府并未大张旗鼓的操办,毕竟只是个最小的女孩儿,林大人又是个清廉御史,很不宜张扬。 连族中的亲眷都不曾出面,一来,因林御史严以律己,更加严以对人,当官以来,并没有让亲戚们沾光不说,得罪人的事儿却做了不少,所以明里暗里惹了不少人记恨。 只有林府的一名世交,吏部苏郎中之妻朱夫人同其女苏舒燕来到恭贺。原来苏舒燕跟林西闲年纪相仿,自小相识,感情不同寻常。 林西闲的母亲杨夫人接了朱夫人入内,略说几句后,借故出来外头,悄悄地对儿媳妇于氏道:“人家是一片美意,中午到底要留饭,你去张罗些像样的菜,别太寒酸了。” 于青青嘀咕道:“偏是她们殷勤腿快。您又不是不知道,先前因老太太病了一场,家里的钱都要用完了,传闻朝廷的俸禄又要迟放,下个月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这会儿却又要大摆起来充门面,何苦来着。” 杨夫人道:“行了,人家来了,难道叫空着肚子回去?何况人家也不指着来大吃大喝,只是人家是好意,咱们也要拿出点诚心来,别叫人家觉着咱们不懂礼数就是了。快去吧。” 于氏很不情愿,却也只得扭身去了。 朱夫人倒也知道林家的底细,坚决不肯留下来,杨夫人跟西闲竭力挽留。 于是中午吃了饭,两位夫人在内堂吃茶叙话,林西闲便拉着苏舒燕走了出来,小姐妹们回到林西闲的房内说话。 苏舒燕进了门,见巴掌大的地方,一张老旧掉漆的圆桌子上满满当当放着些做女红的针线等物事。苏舒燕走过去瞧了瞧,见有几样没做完的针织,她挨个看了会儿,道:“你的针线活越发出色了,只是这里的活计未免太多,总不成你还是每天都熬到深更半夜的吧?” 林西闲笑道:“左右也是闲着。” 苏舒燕啧了声,道:“我觉着伯母不至于这样奔命似的催促你做活,只怕还是尊嫂子的意思?” 林西闲笑而不语。 苏舒燕道:“你不用瞒我,我早看明白了,方才吃饭的时候,我瞧着你嫂子的脸色始终不大好,她是不是嗔怪着我们多来了这一趟呢?” 林西闲才忙笑道:“偏偏是你多心。怪道没大看你吃东西,只怕都把劲头放在瞪人上去了。” 苏舒燕噗嗤一笑:“我可不敢再多吃,家里老太太一直念叨,说我胖的不像官宦人家的女孩儿,我哪里敢再多吃。” 林西闲也笑了出声,却有感而发道:“能吃是福,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再说你也不胖,我看着反比上次见你的时候瘦了呢。” 苏舒燕拍手笑道:“阿弥陀佛,屋子里终究跑出了太阳,我在家里都变成了牛马羊驴,专是吃草的,吃点荤腥都要偷偷摸摸的,要还是不瘦些,我只好喝西北风了。” 苏舒燕说着,抚过林西闲的背:“家里的姐姐们见天在我耳朵边嘀咕,说我跟你这样好,却一点你的好处都没有,若是我生得像是你一样好身量,做梦也得笑出声来。” 林西闲生得婀娜纤袅,腰肢不盈一握,可腰细臀圆,骨肉匀停,虽然穿着简陋布衣,却也遮不住这绝好的身材,苏舒燕满面艳羡地看了半晌,又看看自己圆滚滚的腰,肥嘟嘟的脸,哀叹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林西闲最喜她这娇憨的模样,笑着上前揉她的脸。苏舒燕却反手去挠她的痒痒,林西闲始终不如她力大,给逼得后退,几乎倒在小床之上,两人正闹着,林西闲的乳母来到,手里捧着一盘胡饼。 两人忙休战站起来,乳母因笑道:“苏姑娘,家里也没有什么好点心,这个是才买的,你凑合着吃点。” 这饼子虽是寻常之物,只是因是才出炉的,沾着芝麻,有些椒香之气,十分诱人。 苏舒燕摸了摸肚子,向着林西闲笑,原来她虽然想吃,又要忌口,所以犹豫。 林西闲过来撕了一块,不由分说塞到她的嘴里:“你快吃吧,吃饱了好有力气欺负我。” 苏舒燕哈哈大笑,果然狠咬了一口:“好吃。” 乳母见两人和洽,心里也喜欢,因说道:“方才我去买饼,见街上人来人往的好生热闹,听说是什么镇北小王爷打了胜仗回京了,你们何不出去看看热闹?” 苏舒燕闻听,饼都顾不得吃了,嘴里鼓鼓囊囊地叫:“是了,我怎么把这件大事忘了?”说着一把攥住林西闲的手:“快快,迟了只怕就看不着了。” 林西闲身不由己地给她拽了出门,完全由不得开口,便脚不点地地飞出了林府。正气喘吁吁,苏舒燕道:“好不容易有机会看看镇北王,怎能错失良机?这次王爷在边疆跟蛮人激战,大获全胜,还得了蛮人进献的什么珍禽异兽我早惦记着这件事,方才只顾说话,差点忘了。” 她满脸侥幸,林西闲气喘吁吁,还没缓过劲儿来,苏舒燕又拖着她往街口飞奔而去。 跑了半晌,渐渐路上人更多了起来,都是围在朱雀大街上看镇北王凯旋热闹的,林西闲最怕人多拥挤,见状忙道:“咱们别靠前,找个高处看,又自在又看的清楚。” 苏舒燕却浑然不惧:“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当然要跟王爷靠的最近才好。”话音未落,便拉着林西闲,犹如游鱼一样往前钻了进去。 林西闲自觉周围全是人,大多数都是人高马大的男子,而且都跟自己离的极尽,一不小心就撞上人的背,抵到人的肩臂等,她几乎不敢睁开眼睛看,又不敢不看,好让自己尽量缩小,跟那些人稍微地有个间隙。 耳畔只听到有人鼓噪:“来了来了!” “王爷不愧是皇家贵胄,果然英武尊贵,天人之姿,所以北蛮才会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又有叫道:“看,这队伍后面还有几个大铁笼子!那是什么怪物?好生怕人!” 苏舒燕听见,心里焦急万分,生恐错过亲睹镇北王英姿的绝世良机,于是越发奋力往前,她倒也顾念姐妹情谊,不管林西闲走的多慢,她都不曾放手。 突然间,不知是谁颤声叫道:“狮c狮子!”这声音战战兢兢,像是放在火炉上的水珠,惊恐不安地乱转,声音刺耳。 林西闲正不知如何,原本结结实实挤在身遭的人却疯了似的躁动起来,所有人都往相反的方向开始奔跑,几乎把正奋勇上前的苏舒燕撞倒,她一个踉跄,松开了林西闲的手。 林西闲原本不愿往前,此刻又给人群带的往后倒退,但见苏舒燕踉跄欲倒,却顾不得别的,忙竭力往前。 就在这短短地刹那,原先牢牢地挤在身边的众人呼啦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林西闲抬头,看见了导致众人慌乱四逃的罪魁祸首,顿时间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是一只金黄鬃毛的野兽,毛蓬蓬的巨首,仿佛天降妖兽,瞪着碧绿的两只眼睛,正威风凛凛地逼近跌倒在地的苏舒燕,而后者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皱着眉扶着腿。 苏舒燕的腿在方才跌倒的时候扭到了,一时顾不得留心周围,见林西闲在前面,便道:“真倒霉,我的脚扭伤了,小贤扶我一把。” 那狮子正不紧不慢地逼近,听了这句,鼻子一动,露出尖锐的牙齿,仿佛已经把苏舒燕当作自己的口中食。 这倒也不错,就算苏舒燕以最快的速度起身,也注定无法逃脱。 原先逃离现场的百姓们见这可怖场景,吃惊害怕的几乎无法出声,都屏息望着这一幕。 瞬间,天地寂然。 苏舒燕终于察觉异样,正想回头,林西闲哑声道:“舒燕别动!” 她极少用这样严肃的语调,且直呼其名,命令似的。 苏舒燕吃了一惊:“怎么了?”果然没有动。 林西闲咽了口唾沫,死死地盯着她背后的狮子,右脚一动,迈步往前。 “啊”周围传出惊呼。 原本在酒楼上的看客之中,有人不禁失声道:“这小姑娘是疯了不成?” 也有人大叫:“小丫头,还不快跑!” 苏舒燕莫名其妙,而那狮子原本盯着苏舒燕,却因为林西闲突然动了,便抬头看向她,目光相对的刹那,狮子扬首,迟疑了会儿,突然改了方向,往林西闲这边而来。 偏在这时候,苏舒燕因觉着不对,猝然回过头去。 林西闲正跟狮子对峙,来不及阻止,苏舒燕已经望见那可怖的庞然大物,她本能地厉声尖叫起来,爬起身想逃,却因为腿伤加上恐惧,反一个跟头栽倒地上,狮子原先给林西闲所引,可这会儿又给苏舒燕惊动,竟加快步子往她的方向奔去。 与此同时,林西闲拼命地跑向苏舒燕,就在狮子几乎扑过来的时候,林西闲一把抱住苏舒燕,以身子护住了她。 耳畔听见野兽惊天动地的吼声,苏舒燕已经晕厥过去,林西闲浑身发抖,可意料中撕裂的疼痛却并未降临,只听见清脆的一声鞭响。 长鞭破空,不偏不倚准确地打在狮子的颈项上。 雄狮硬生生地倒退了几步,又有数道身影上前,将狮子围住。 林西闲紧闭双眼,冷汗顺着长睫滑落,惊魂之际半生半死,直到一个坚硬的物事抵在自己的下颌上,微微用力。 林西闲身不由己地抬起头来,却仍是不敢睁开双眼,长睫闪烁,模模糊糊中只看见一道人影立在跟前,头顶浩然长天,此人挺身玉立,宛若神兵天降。 林西闲并没看清楚这人的脸,却只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小丫头,你这样是救不了人的,白白多送了一条命只不过,你的勇气着实可嘉,也是难得了。”这声音隐隐带笑,尾音微挑,恍惚入耳,平白地竟有几分温柔宠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这犹如神兵天降及时援手的人,自然正是赫赫威名的镇北王殿下。 这一次镇北王凯旋而回,随车带了些番邦进贡的异兽,其中一个运装狮子的笼子因路上颠簸,导致锁扣断裂,狮子才趁机逃了出来。 幸亏镇北王及时挥鞭救人,其他的狮奴也一拥而上,逐步把狮子重新逼回铁笼。 林西闲是半跪地上,紧抱着昏厥的苏舒燕,惊魂未定,自然没有发觉那抵着自己下颌迫她抬头的,竟是给镇北王握在手中的马鞭。 只听见又有个尖细的声音恭敬响起:“王爷,皇上已经亲自出宫迎接,不能再耽搁了。” 听见那声“王爷”,林西闲微震。 正欲把身前这人看清楚,耳畔一声轻笑。 林西闲觉着下颌一松,知是那人撤了手。 这一件小小插曲过后,镇北王仍是上马率领队伍而去。 剩下林西闲抱着苏舒燕,彷徨无措,如梦如幻,直到有人急急道:“林姑娘,果然是你们!” 林西闲看见来人,心顿时放宽,原来这来者正是苏舒燕的三哥苏霁卿,原先苏霁卿跟几个朋友远远地在酒楼上看热闹,起初望见狮子出笼跳车,又见众人奔逃,一个女孩子倒地,那会儿还没认出是苏舒燕,等看见林西闲的时候才惊心动魄,一路狂奔下楼赶来。 苏霁卿上前,先把苏舒燕接了过去,又扶林西闲起身。 林西闲满面冷汗,把鬓边头发都打湿了,又因受了惊吓,脸上雪白,毫无血色,越发楚楚。 苏霁卿看在眼里,不免想起方才楼上所见林西闲所做所为,极度震惊之下,几乎不知说什么好。 苏霁卿定了定神:“你可伤着了?” 林西闲望着他关切的双眼,摇头,苏霁卿又问:“可能走动?” 其实林西闲的双腿此刻还在偷偷战栗,只勉强支撑而已:“使得。苏哥哥不必担心,只看燕妹妹好不好?” 苏霁卿道:“她没事,不过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虽然林西闲并不诉苦,苏霁卿却也看出她亦受了大惊恐,恐怕支撑不住,当即唤了一辆马车来,先送了苏舒燕上车,又亲自扶着林西闲,送了她登车。 到了就近的医馆,大夫给苏舒燕看过,只说受惊过度导致晕厥,便给她扎了几针。不多时,苏舒燕果然幽幽醒来。 苏霁卿望着妹子惊悸的脸色,又爱又恨,点头道:“今日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了,以后可还胡闹不胡闹了?自己搭进去不说,还差点连累了林家妹妹。” 苏舒燕回过神来,突然没头没脑地叫道:“都怪那只臭狮子,害我没有看见镇北王。” 苏霁卿气的在她脑门上弹了一指甲:“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听见了!”苏舒燕捂着额头,转头看向林西闲,伸手拉到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幸亏那臭狮子没伤着你,不然哥哥以后可要恨死我了。” 林西闲一怔,苏霁卿微微红了脸,咳嗽了声喝道:“又胡言乱语些什么!照我说,那狮子该把你的舌头咬去,这样你才能学乖。” 苏舒燕捂住嘴,又笑道:“那也不打紧,至少留着我的嘴,能吃东西就行。” 苏霁卿恨的又要弹她的额头。 林西闲在旁边看着他们兄妹和睦,心中不由升起羡慕之意,突然又想起他们已经出来了大半天,只怕家里已经开始找人了,于是忙同苏霁卿说了。 苏三哥安抚了几句,亲送了他们两个回到林府,一路上,苏舒燕百般央告两人,叫别把今日遇险的事说出去。 林西闲自然没有这样多嘴,何况这本也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传出去,虽然出去看热闹不是她起的头,她却必然得落极大的不是。 此后,一切风平浪静。 只是有近一个月不见苏舒燕,倒是让林西闲心里不免七上八下,只是向来也不曾听说苏家有何事,于是暂且安心。 因朝廷未发俸禄,林家又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应吃穿用度开销不小,于青青很是头疼,算计的时候便每每拿林西闲生日请客说事,又催逼林西闲快些赶些女红出来。 连日来林西闲没日没夜的做活,熬得神倦力微,杨夫人心疼女儿,便也帮着她,母女两人十分辛苦。 忽一日,于青青喜滋滋地从外而来,还没进门,便一叠声地叫嚷道:“大喜事,大喜事!” 她很少这样春风满面地说话,倒是让人莫名。 杨夫人便停了手上活计问道:“什么喜事?” 于氏道:“外头来了个媒人,要为妹妹说亲的,夫人看,可是不是大喜事呢?” 林西闲的心咯噔一声,不便插嘴,便起身入内。 杨夫人目送她进了里间,问道:“是谁家说亲?” “妹妹还害羞呢,”于氏笑道:“我也还不知道,这会儿老爷不在家,幸而她哥哥在,正在厅上说话,横竖待会儿就知道了。” 过不多时,林家大爷林东来送了媒人,进内向杨夫人禀告。 跟于青青一样,东来也面有得色,笑对杨夫人说道:“来人是为户部曹老爷公子提亲的,这曹老爷在户部任郎中一职,家境十分之好,不过我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先应付了那来人,想看看母亲跟父亲的意思。” 杨夫人听说是郎中之子,也觉讶异。于青青不待她开口,已经抢着叫了起来:“了不得!户部的官儿可都富得流油,这曹老爷是京城本地人,还也是外官呢?” 东来道:“哦,他是京内人士。” 于青青越发兴奋:“这更加妥当了!京城土著,又是官宦之家,怎么不得有几套房舍的?这辈子的吃穿是不愁了!照我看,这门亲事万无一失,既然是送上门来的天赐良缘,就该早早定下才好,夫人,这还想个什么?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姻缘呀!” 杨夫人虽听着对方的家境来历是好的,只不知曹公子人品如何。便道:“若真是天赐良缘,难道怕他跑了?不急,等老爷回来,我再问问他的意思再说。” 于是把东来夫妇打发了,杨夫人才来到里间,问林西闲:“方才外头的话你都听见了?” 西闲点点头。 杨夫人道:“你觉着这曹家怎么样?” 西闲仍是不言语。 杨夫人笑道:“我的儿,你不必怕羞,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好歹得有个意思。” 西闲低着头,仍不做声,杨夫人才又要说,外头道:“苏家小姐来了。” 一别许久,再见苏舒燕,却见她竟比先前又清减了好些。 杨夫人识趣,略说几句,安排了几样简单茶果便去了,留他们小姊妹说话。 两人桌边坐了,林西闲笑道:“怎么这许久你没有来,在家里忙个什么呢?” 这本是简单的一句话,谁知苏舒燕突然满面绯红。 林西闲看的诧异:“怎么了?难不成家里真的有什么事?” 苏舒燕一点头,一改往日的活泼外向,流露几分小女儿的忸怩。 林西闲惊疑之极:“你今儿是怎么了,吃了哑巴药来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却是说呀。” 苏舒燕给她讲的忍俊不禁,又被林西闲推搡了两把,才终于期期艾艾地说道:“我我可能要订亲了。” “什么?”林西闲失声,突然想起方才上门提亲那件事,忙又问:“是谁家?” 苏舒燕更低了头:“是c是王府。”竟是声如蚊讷。 “王府?”林西闲震惊的无以言喻,“是c是哪个王府?” 苏舒燕含羞带嗔地白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傻了,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还有哪个王府?” 林西闲呆了呆,迟疑着问:“难不成是镇北王府?” 苏舒燕掩口一笑,却掩不住满面的欢喜:“除了镇北王,还有谁。” 林西闲看着苏舒燕喜悦外露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微微蹙眉道:“可是你难道忘了?王爷已经有了王妃了,难不成你要当侧妃?” “能嫁给镇北王,当侧妃又有什么不可以?”苏舒燕早就心花怒放,口没遮拦地说:“只要在他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林西闲瞠目结舌,内心滋味莫可名状。 又过了半天,林西闲才又想起一件事:“可是,好端端地怎么想到嫁去王府?之前没听过你们家有这种打算。” “以前哪里想的到嘛。”苏舒燕笑道,“自然是想也不敢想的。” “那怎么突然又” 苏舒燕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不是我们家起意的,听说,是王爷自己起意的。” 林西闲呆怔:“镇北王起意?” 苏舒燕点头:“也不知王爷哪里见过我,竟对我念念不忘是哥哥跟母亲说了后我才知道。小贤,这一定是老天有眼,知道我的心意,所以才” 林西闲也觉着这件事古怪,同时又觉着镇北王已有了王妃不说,且还是个带兵的将军,听说杀人如麻,这种皇族只有敬而远之才好,也只有苏舒燕才慧眼独具地对他恋恋不忘。 但虽然对于这门看似不大对头的姻缘心存怀疑,可是望着苏舒燕兴高采烈的样子,林西闲也不忍在这个关头给小姑娘泼冷水,于是也强打精神说道:“若真是天注定的姻缘,那我倒要先恭喜你啦,以后见了,是不是得下跪,叫一声千岁娘娘呀?” 苏舒燕嗤地一笑,却又故意板着脸道:“免礼,平身。”说罢却又忍俊不禁,捂着脸羞的大笑。 林西闲也给她引得笑了出来,转念一想,因低头轻声道:“只是将来你进了王府,咱们见面的机缘就更少了。” 苏舒燕听了这句,便敛了笑,握住林西闲的手:“不要这样说,可知我不是个无心的人,也一直记挂着你的事呢,如今索性跟你挑明了,我三哥一向很心仪你你觉着他如何?” 林西闲没想到她话锋大转,突然提起自己的事,不禁也有些赧颜,便低下头道:“呸,好端端地做什么又说我?” 苏舒燕笑道:“我们两个之间有什么说不得的?不瞒你说,原先我也隐约跟母亲透过这个意思,等我进了王府,越发能说话了,我三哥的为人你也知道,你嫁了他也不至于就辱没了你,至少三哥一定会对你很好的。你觉着是不是?” 林西闲闻听,一阵恍惚:相比较那个什么素未谋面不知深浅的曹公子,倒的确是苏霁卿更加的知根知底 一念至此,苏霁卿清俊的眉眼突然自心底跃起,林西闲的脸上便有些不自在。 苏舒燕打量着林西闲的神情,见状忖度道:“不过你也不用为难,你若觉着三哥不好,大不了我再给你细细地看顾着,找到更好的再说不迟。” 林西闲早也红了脸,甩开她的手:“越发信口胡说了。倒是三公子说的对,你那舌头很该就给狮子咬去,那样才省事呢!” 苏舒燕咯咯地笑的欢快,又摇头晃脑地说:“幸好没有咬去,不然可怎么给你说亲呢。” 林西闲恼红着脸,咬牙搓手道:“看我怎么撕你的嘴!” 苏舒燕人逢喜事精神爽,并不反抗,心甘情愿地投了降,又抱住林西闲的手臂:“好姐姐,你别总怪我欺负你,我今儿让你欺负回来且我还大人不计小人过,另有好东西孝敬你呢。” 林西闲听她说的古怪:“什么好东西?只怕又是唬人。” “谁唬你谁是小狗,”苏舒燕坐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你瞧瞧这是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两人并肩在床边坐了,苏舒燕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淡粉色锦囊荷包。 西闲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别急。”苏舒燕把荷包打开,从内倒出两颗明亮的海珠,“你只先瞧瞧看好不好?” 林西闲接了过来,在掌中细细看去,原来这是两枚镶嵌珍珠的耳珰,珠子并不算大,可浑圆无瑕,光泽婉转,洁白如雪,叫人爱不释手。 西闲虽有几样首饰,却都是杨夫人昔日的旧物,很少新添的,如今见了这两样精致东西,不由看呆了。 半晌才反应过来:“这c这是怎么说?给我的?” 苏舒燕笑道:“说了孝敬嘛,自然是给你的。” 西闲忙推了回来:“好好的,给我这样名贵的东西做什么,我不能要。” 苏舒燕见她如此,才凑在耳畔低低道:“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个不是我要给你的。是有人给你的。” 林西闲一愣:“又说什么鬼话?” 苏舒燕嘻嘻笑道:“哪里是鬼话了,明明是好话,人家费心着力地给你买了这好东西来,你却不领情不成?” 西闲毕竟不笨,略微一想,垂下眼皮问道:“这c这莫非是三哥哥” “果然是心有灵犀,我说你们两个很相衬的,如何?”苏舒燕不等她说完,便拍手喜笑颜开。 西闲忙捂住她的嘴,斥道:“你要死了,只管嚷嚷,叫人家听见了像是什么。” 苏舒燕吐舌,便也悄悄地笑道:“不叫我说,那你怎么就想起是我三哥给你的呢?若不是心里记挂又怎能想到,哼,你这是只需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西闲想辩白,转念一想又罢了。 苏舒燕拢着她的肩膀,慢慢把调笑神情收了,正经说道:“姐姐,我三哥是真的有心,朱雀街那件事后,一直惦记着你的好呢,总对我念着说要谢你,他在外头走了不知多少地方,才选了这两样可心的东西,还担心你不喜欢c不肯收呢。” 西闲听她这样温声说来,不知为何鼻子发酸:“多谢苏三哥的心意,我若是不喜欢就是不识抬举了,只是只是太破费了,我实在不敢收的。” 何况这是私底下传递东西,如果是苏舒燕给的倒是无妨,可是苏霁卿给的,那就有些不好听了。 “你又跟我见外,”苏舒燕把耳珰装回荷包,回身塞到西闲的枕头底下,气鼓鼓地说:“再跟我推来让去的,就是要跟我生分起来,那以后就只好不来找你了。” 林西闲知道她的脾气,只得笑道:“哟,这还没嫁,就摆出娘娘的款儿来了?” 这是苏舒燕的软肋,闻言顿时转怒为喜。 当夜,林御史回来,杨夫人即刻把曹家派人提亲之事告诉,又问他的意思。 林御史闻听,即刻皱紧眉头,道:“这门亲事断断不可。” 杨夫人见他神情郑重,便问缘故,林御史哼道:“你们在家里,自然是不知道的,先前有人密告曹郎中有贪墨之举,如今御史台正着手查理此事。在这个时候他们家来提亲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猛然听了这个缘故,杨夫人受惊不小:“难道说,是曹家心虚,所以想借结亲之事,让你从中放他们一马?” “多半如此,”林御史面带恼色:“不然我们家向来跟他们家毫无来往,无端端怎地想到跟咱们家结亲?必然是做贼心虚无疑。想要借儿女姻亲叫我就范,哼他们未免把我林某人看的太不堪了,也未免把他们家看的太高了。” 杨夫人半晌不言语,听林御史说完最后一句,才道:“今儿曹家来说亲,东来跟青青都喜欢的了不得,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定要失望。” 林御史不以为然:“那又如何,曹家的人心术不正,若是允了亲,非但祸害西闲,更连咱们家都要祸害了,东来耳根软,眼界又窄,改日我定要说说他。” 杨夫人道:“那就算不是曹家,女儿的终身也该好好寻思寻思了,你可有中意的人家?” 林御史镇日忙于公务,又怎会留心这些儿女之事,便摆摆手道:“尚无头绪。不过就算是寻常的平头百姓,只要身家清白,总也比曹家强上百倍。” 次日,西闲的嫂子于氏因为惦记昨日曹家提亲之事,便接着请安之名前来探听消息。 林御史因有早朝,四更天就出门了。这会儿杨夫人正兜回来补觉,里间静悄悄的。 只有旁边的耳房里有些许动静。 皇城之中寸土寸金,林御史虽也大小是个五品官,住的却也不过是两进的旧宅,这还是租了来的,毕竟林御史原不是京城土著。 外地人在京内为官,若想要富贵发达,一来要有些捞财的旁门,二来便是要身在个有油水的衙门,林御史两样都不沾,且也不屑如此,于是这么多年来,也始终只是个穷酸而已。 原先林东来没娶亲之前,东来跟西闲两个都住在后罩房里,因成了亲,西闲便搬出来,只跟父母住在正房的耳房里。 于青青知道西闲早起帮着伺候林御史出门,许会知道些消息,如今见杨夫人未起,她便先折了过来,搭起帘子瞧了一眼,却见西闲正立在桌边整理布料。于氏忙假笑道:“一大早的,何必这样忙。” 西闲见她来了,忙请坐,又叫小丫头倒茶。 于青青平日里只觉着小姑子多余,所以正眼也不想多瞧一下,如今有了昨儿的事,突然才像是窥破天机一样明白过来——小姑子总要嫁人的,原先她的眼睛只往下看,笃定西闲会嫁的寻常甚至大不好,只祷念西闲将来不会带累这家里就是了,如今有了曹家的先例,才让她幡然醒悟,也许是林家祖宗坟头冒青烟,西闲会高嫁呢? 何况评心而论,西闲生得实在不错,别看苏舒燕从小锦衣玉食,打扮的也新鲜时兴,但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素面布衣的西闲却总能轻而易举地吸引人的眼光。 于青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会儿西闲,却见肤白如雪,黛眉含翠,着实是个绝好的美人坯子。于氏心中暗叹:“偏这小贱人有当少奶奶的福气。” 心中虽嘀咕着,面上却露出一脸笑,特意握住了西闲的手,低头细看,却见指腹不出意外地有些粗糙,这当然是因为日夜做女红的缘故。 于氏啧啧了两声,道:“我的好妹妹,知道你自来能干,只是该歇着的时候也得歇着。赶明若是定了亲事,越发该好生保养起来了,难道到了曹家,也要做这些活计?自然是清清闲闲地享福去,说来你这样好的人品,合该是当少奶奶的命,只是生在咱们这家里头,实在是苦了你。” 西闲早知道她的为人,听她说出这些来,只得应付:“嫂子说哪里话,有道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何况我也没觉着什么苦,横竖都习惯了。” 于青青笑道:“这习惯可不好,若是嫁了人,那也得习惯高门大户里的规矩了,到时候可别改不过来呀。” 西闲听她越说越混,便不去理会,只默默地低头做针织。于青青才问道:“昨儿夫人可把曹家的事跟老爷说了?不知老爷是个什么道理?” 西闲摇头:“我不知道。” 于青青望着她,心里不快,但今非昔比,此刻却不敢肆意得罪,恰好听见正房里有声响,于氏起身道:“像是夫人醒了,我去探探。” 西闲起身相送,看于氏出门,才又回来坐下,微微蹙眉。 其实林御史回绝曹家提亲之事,先前杨夫人已经暗中告诉了西闲此刻西闲人在屋里,却几乎能想象于氏得知这消息后的脸色。 果不其然,大约半刻钟后,于青青气愤地从正房奔出来,走过耳房的时候特意扭头,咬牙道:“呸,真是个不上台面的!送上门的贵婿不要,倒以为自己是什么公主皇妃吗!” 西闲听了这句,微微一笑。 倒是杨夫人听见了,在屋里气的喝骂:“你又在说什么混话!” 于氏不敢还嘴,索性赌气去了,此后杨夫人不免来见西闲,安抚了她几句,叫她不要往心里去。 又过数日,并无别的事,是是于青青因惦记落空,未免发作起来,明里暗里地故技重施为难西闲,幸而西闲是个明白人,能忍则忍,能避则避,杨夫人又护着女儿,于青青不敢过分而已。 只是上回苏舒燕来说要跟王府结亲一事,并无动静。西闲每每想起来,都替苏舒燕担心,毕竟她一团烈火似的,那镇北王却摆明了不是个如意郎君的款儿,生恐苏舒燕因此而受伤等等。 如今没有消息,西闲担忧之余,却又略松了口气,只是苏舒燕也一直没来,倒不知究竟如何。 暮春时候,因时气不好,加上日夜赶工,西闲不免病倒了,连日卧床不起,请了大夫来吃了几幅药,便又惹出于青青的赤眉白眼。 这日,西闲觉着略好了些,正拿了一件活计过来,却听见窗外于青青笑道:“真是活现世,笑死个人了。” 西闲一怔,不知她又做什么妖。还以为她针对自己,便只不睬,不料于青青走了进门,道:“你先前跟那姓苏的小蹄子好的那样,如今她要活不出来了,你怎么不去看看?” 西闲正拈了针,听了这句,手一颤,便扎破了指尖。她忙咬住手指吮血,又忙问:“嫂子这话从何说起,我不明白。” 于青青靠在门框上,笑的幸灾乐祸道:“原先不是有传闻,说什么苏家要跟镇北王府结亲么?我还当镇北王打仗打太久,吃素吃的不耐烦了,想换换油腻腻的口味,所以才看上了那胖丫头呢,没想到竟是他们家白日做梦!” 西闲站起身来,心惊肉跳:“什么话?” 于青青嘻嘻笑道:“就是这个大实话,听说镇北王当面打脸说看不上那丫头,所以那丫头如今在家里寻死觅活的呢。哈,如果是我,我也没脸再活下去了。” 西闲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紧握的手有些发抖。 于青青瞥她一眼,望着她的神色,这连日来心里的闷气才仿佛都出了,便又道:“其他的我可就就不知道了,你跟她好的跟亲姊妹一样,何不亲自去瞧瞧?说来也怪,看看你们两个,一个凭着好端端地高枝儿偏偏不去站,另一个呢,拼了命的想飞上去却摔个半死,哈哈,真是一出好戏。” 西闲扶着桌子,咳嗽个不停。她的眼前出现苏舒燕先前那样欢天喜地的样子,此刻也几乎能想象她遭受打击后的痛苦。 翌日,杨夫人命人雇了一辆马车,陪着西闲前往苏府。 马车才停,门上早往内回禀,不多时,苏家三公子苏霁卿便快步迎了出来,向着杨夫人行了礼,亲陪着入内。 到了二门上,自有苏府的丫鬟扶着,西闲随在母亲身后,早着急的了不得,便故意放慢了几步,悄悄地问苏霁卿道:“燕妹妹怎么样了?” 苏霁卿是个机灵人,见西闲有意落后,早也退后了几步,此刻便回道:“已经几天不肯吃喝了。” 西闲的心一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霁卿满面愁容,抬头见杨夫人在前方,便才转头对西闲道:“说来话长,我也是才打听明白,原来都是那天朱雀街的事引出来的。” 西闲正上台阶,闻言耳畔似乎响起一声惊雷般的狮吼,不由一脚踩空,几乎栽倒。 幸而苏霁卿眼疾手快,从旁将她扶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苏霁卿见西闲恍惚失神,心中怜惜之意忽起,便安抚道:“林妹妹别急,你们先见了母亲后,我再跟你细说。” 西闲勉强点头,实则忐忑惶恐,只尽量淡定地随着母亲去拜见朱夫人。 朱夫人因忧心女儿,两眼微红,见西闲来到,仿佛见了救星,略寒暄了片刻,便忙命人领着她去到苏舒燕房中,暗暗指望着西闲能够抚慰劝解女儿回心转意。 西闲才随着丫鬟出了夫人上房,那边苏霁卿便接了人,往内院去的路上,苏三公子便把探听所知的内情尽数告诉了西闲。 原来当日镇北王赵宗冕回京,皇帝亲率领文武百官亲自出宫迎接。 后在皇家内苑设宴接风,席间龙颜大悦,便赏赐镇北王黄金珍宝,不计其数。除此之外,更还有二十名正当妙龄的宫女。 镇北王天纵英武,又风流不羁,皇帝这样也是知道他的性情,更是恩宠之意。 赵宗冕也并未推辞,只朝上谢恩,便笑着照单全收了。 北地的蛮子向来对中原虎视眈眈,之前屡屡犯境,弄得边疆民不聊生,原先朝廷并未重视,以至于让敌寇坐大,最后竟浩浩荡荡地开始攻城略地,中原子民死伤无数。 消息传到京城,这才让满朝文武跟皇帝都震惊起来,可虽然军情紧急,在那种情况下,主战派跟主和派却旗鼓相当,争执不下。 原来自太宗打天下开始,便始终不曾跟北蛮正面交锋过,而用怀柔之策。 北蛮尚武,一个个力大无穷,生性凶戾,极为强悍。而他们所要的,无非是绫罗绸缎,美人珠宝之类,于是朝廷同蛮族首领签订合约,每年都要送近百车的布匹跟珠宝,美女等笼络这些人。 只是近来随着北蛮势力扩大,原先所送之物已经无法满足这些人的胃口,于是竟起了兴兵南下的念头。 如今朝中有些主和的官员,生恐激怒了蛮人,场面无法收拾,所以想用息事宁人的法子,一百车满足不了他们的话,大不了就二百车,三百车等等,反正朝廷如今国库充足,又不是出不起。如果用百车的珠宝绫罗就能让蛮人退兵,可以免除边关百姓的兵灾之苦,又不劳损朝廷的兵力,所谓“化干戈为玉帛”,何乐而不为? 就在两派争执不下的时候,时有文安王赵宗栩自荆南发来急报奏书,秘密呈送给太子赵启,恳请太子谏言朝廷同北蛮开战,并举荐了一个人带兵。 文安王信上说明,只要那人肯出战,那这次对北蛮,就算不能大捷,也绝对不会惨败。而文安王举荐的那个人,就是镇北王赵宗冕。 当时许多太子的心腹幕僚也看过此信,有许多人规劝太子不要贸然出头,毕竟圣意难测,且虽然文安王信誓旦旦,可谁又能担保结局如何?若是战败了,少不得还得太子担责,且惹皇上不喜。所以为今之计,只能求稳,不可急进。 但虽然有许多幕僚的进言,太子赵启思忖再三,却终于向皇帝上书,言明主战意图,并且保举了镇北王赵宗冕。 其实皇帝本心也是想打的,只不过兵家之事向来难以预料,谁知道一旦开打,胜负如何?若是胜了自然可名垂青史,但若是败了史书上记下这样耻辱的一笔,可是哪个帝王都不愿意见到的。 可如今太子开口,事情仿佛迎刃而解。而且皇帝也是乐见太子如此血性,于是终于下定决心。 那时候,镇北王赵宗冕还在青海带军,接了诏书之后,赵宗冕翻身上马,振臂一呼,全场寂然。 太监以为将听见些类似忠君报国等慷慨激昂鼓舞人心的话,也忙肃然起敬地垂首聆听。 却见赵宗冕睥睨麾下,突然笑道:“你们这帮兔崽子有福了,京城里的娘们可比这地儿的浪多了,都给老子记住,只要打赢了,什么样的娘们都有!” 士兵们疯狂地轰然大笑,齐声称“必胜”,轰然雷动。 旁边,传旨太监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怎么能够想到长的这样明朗俊美,分明是个天潢贵胄,凤子龙孙,且身着铠甲的模样,活脱脱是传说中的兰陵王架势,一出口却能如此惊天动地呢。 只是镇北王虽然行为惊世骇俗,却果然是个能打仗的,这一去,竟旗开得胜,直接将嗷嗷狂吠的蛮人打的哇哇大哭,并主动派人求和。 在皇帝招待过赵宗冕后,太子赵启跟上京的文安王赵宗栩也特意设宴款待。 因为此战大捷,太子自然也更得皇帝青眼,赵启感激文安王在关键时候的点拨,便顺便为赵宗栩“美言”了几句,这一次赵宗栩是领旨进京的,先前才得了检校太保的职位,并改了清河军节度使。 席间,酒酣耳热,赵启笑敬镇北王一杯,笑道:“叔王真乃本朝军神,我已经向父皇谏言,要封叔王为护国大将军,以后便常住京城如何?” 赵宗冕摇头笑道:“太子,我是奉旨来打仗的,仗打完了,人自然也该走了。再说皇上赏赐的已经够多了,如今还惹人眼红呢,什么大将军之类,很是不必。” 文安王原本听太子说要加封,正有些担忧,便拿眼睛望着赵宗冕。突然听镇北王如此回答,便才会心一笑,知道自己是多虑了。 赵启笑道:“叔王之功,利国利民,一切都是叔王应该得的,又有谁敢眼红?我也不过是因为感慕叔王的劳苦功高,想略尽一尽心意而已。” 文安王正要插嘴,突然镇北王笑道:“若太子真的想送我点什么,我倒是正有个想要的东西。” 赵启停杯,惊奇地问:“哦?不知叔王想要的是什么?” 镇北王却又摇头道:“我虽然想要,只不知能不能得,还是不说了,免得太子给不了,大家都面上无光。” 文安王微微色变,忙又看赵宗冕,对方却仿佛没发现他的眼神。 赵启的笑有点不安,却也还撑得住:“叔王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给的,一定为叔王奉上。” 此刻席间鸦雀无声,气氛有些紧张。 “太子既然如此诚心,那我只得说了,”镇北王笑的春风摇曳,“太子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什么,虽然先前皇上送了我二十个宫女,虽然是皇上的美意,只是,那些女子也不过是那样儿罢了,不大中我的意思。” 大家做梦也想不到镇北王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瞬间惊愕之极,均都瞠目结舌而听。 太子也万万没想到:“那c那叔王的意思” 镇北王道:“我的意思,自然是想要个入我的眼的。” 太子恍然大悟,文安王以及旁边众位大臣也才明白。 文安王唇角带笑,低头喃喃:“真有你的。” 赵宗栩当然清楚太子在担心什么,——功高震主,且赵宗栩跟赵宗冕都是宗室,如果真的兵权在握,生出反叛之心来,后果自然不可想象。 方才太子跟镇北王一段对话,暗藏机锋,在座的并没有一个傻的,均都心领神会,所以方才场面才那样尴尬。 赵启则抚掌大笑道:“原来如此!那不知这京城之中,可有叔王中意的女子?” 镇北王道:“恰巧真有那么一个。” 赵启忙问是谁,连文安王也有些意外,本以为镇北王是搪塞之语,哪里会想到真有下文? 只听镇北王道:“我先前进京的时候,路上狮子挣脱,差点伤了人,那几乎受伤的一名女子生得实在极好,很中我的心意。只是当时皇上等候,所以错过了,这连日来始终想着那人,实在无法割舍,若是太子能够替我找到她,就是对我最大的赏赐了。” 赵启宽心之余,大笑不已,一口应承:“叔王放心,就包在我的身上,一定为叔王找到如意佳人。” 当时席上有一位兵部主事,恰好是苏霁卿一名朋友之父。 因为目睹了镇北王的“英姿”,回府之后便当作奇事说知,又大赞镇北王挥洒自如英俊倜傥,大有儒将风范,且谈笑风生百无禁忌,是个很“真性情”的带兵王爷。 就是不知入了王爷青眼的究竟是谁家女子。 偏这人的儿子是那天跟苏霁卿一起在酒楼上看光景的,听了父亲转述,顿时想起来那时候是苏舒燕在场,便喜的告诉了。 这兵部主事立刻告诉了太子近侍,太子闻言大喜,又想给赵宗冕一个惊喜,便打定主意要把事情给他做的妥妥当当,于是亲自派了一名太子府的詹士,前往苏府商洽事宜。 也正因如此,苏舒燕才那样笃定地觉着自己要嫁入镇北王府了。 且说在苏府之中,林西闲听完了苏霁卿所说,后背竟凉飕飕地。 原先还着急往苏舒燕房中疾走,此刻脚步不由放慢了,浑身的力气仿佛都散了大半。 苏霁卿并不催促她,反体贴地也随之放慢步子,他迟疑地看着林西闲:“原先王府派人来商洽婚事,我们并不知道缘由,他们也只说镇北王看上了燕儿而已,没想到” 林西闲举手揉了揉眉心。苏霁卿放轻声音:“可是,镇北王既然说出那样的话,总不会是戏言,只能说是太子的人误会了,可如果镇北王指的不是妹妹,那么c难不成” 林西闲抖了抖,眼中流露惊悸之色。 苏霁卿陡然心软:“妹妹,你在想什么?” 就像是石子投水,林西闲的心湖也随之晃乱。她紧紧地握了握拳,才小声说道:“当日的事,只有三哥哥还有燕妹妹知道,其他的人只怕不认得我。” 苏霁卿点头:“是呀。”苏霁卿的那些朋友,只是因为他跑了出去,才猜那女子是他的妹妹而已。却从未见过林西闲。 林西闲仰头望着他:“那,三哥哥可把此事跟别人说过?” 苏霁卿摇头。 西闲微微松了口气:“求你别说出去,可好不好?” 苏霁卿对上面前少女黑白分明的双眸,她鬓边一缕发丝荡落,有些楚楚无依地横在雪白的脸颊边,苏三公子的心柔软的无以复加,很想替她把那缕发丝抿在而后。 “你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他的手抬起,却又克制地压下,只是温柔地望着西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林西闲并未留心苏霁卿的异样,只是一边平定心绪,一边转身。 两个人各怀心思,默然而行。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苏舒燕的住处,可在进院门的时候,西闲猛然又想起一件事。 她忙止步回头,低低问苏霁卿道:“三哥哥,既然此事是太子府的人经手,为什么镇北王会说不是燕妹妹?可是其中又发生了什么?” 苏霁卿脸色不佳,勉强笑笑:“这个c你问燕儿最好。” 他的神情窘然,居然有些像是难以出口一样,这让西闲有种不妙的预感。 苏舒燕房中的丫鬟们见三少爷带了客人来到,纷纷行礼,悄无声息地退到门外了。 “燕儿?”苏霁卿上前,试着叫了两声,苏舒燕始终背对着床边,“燕儿,你看是谁来了?” 苏舒燕仍是无动于衷,苏霁卿无奈,回身对西闲道:“你都瞧见了,你们自在说说话,我先出去了。” 苏霁卿也离开后,林西闲走到床边:“是我,还不起来吗?” 苏舒燕似乎抖了抖,却仍是不动,林西闲叹了口气:“那好吧,你果然是不肯进食也好,我亲手卤的这些鹅掌,也只得扔了罢了。” 这一句却仿佛圣旨一样,苏舒燕猛地爬起来:“有鹅掌怎不早说,快给我拿来!” 林西闲冷眼看着她,苏舒燕猛地发现不对,忙举手捂住嘴,做贼心虚地望着她。 西闲冷笑了声:“藏的慢了,我都看见了,吃的是多半是金福记的栗子糕。” 苏舒燕见她如此明察秋毫,索性把手放下,果然嘴边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点心渣子。苏舒燕下地,上前挽住林西闲的手,撒娇加哀求:“好姐姐,知道瞒不过你,只是你别对他们说。” “你有能耐了,”林西闲白了她一眼,“伯母担心的眼睛都哭肿了,你三哥哥也寝食不安,你倒好。” 苏舒燕撒手,低头耷脑:“我心里是真的难受嘛。” 林西闲才叹了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那个劳什子王爷为什么又改悔了?出尔反尔,实在不是个男人。” “不许你诋毁王爷!”苏舒燕即刻抗议。 林西闲奇道:“要有个男人这样对我,便是我的仇人,你反而却还维护他?” 苏舒燕道:“是我喜欢他嘛,再说,王爷那种人物,本来我也没指望他会把我看在眼里。” “胡说!”林西闲跺脚,“你是少只眼睛还是少胳膊少腿儿?” 苏舒燕见她如此维护自己,心中感动,便吐吐舌头道:“我倒是不少什么,只是比别人多点肉罢了。” 林西闲听了这话,一时忍不住便转怒为笑,又捏着苏舒燕的腮略用力拧了一下,恨道:“我先前骂你身在福中不知福,难道都瘦骨嶙峋的跟骷髅架子一样才好?你平日里只说羡慕我,可知道是因为我家里那样的情形,我什么都吃不起的缘故?若我跟你似的,山珍海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保证你现在都不认得我呢。” 苏舒燕不禁也笑了起来,大笑了两声,又醒悟会叫外头的人听见,忙捂住嘴。 林西闲走到她身旁,拉着她转到床边,两人挨着坐了:“你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舒燕听她又问,就低下头不做声了。 林西闲想了想:“你不说也成。可到底要听我几句话才好,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镇北王的事,原先你跟我说起的时候,我就觉着不喜怎奈你一团心热。如今既然如此,索性顺势了结了,以你的出身,人品,难道还愁找一个称心如意的良人?何苦围着一个妻妾成群且又虎狼性情的皇室子弟?那种人咱们惹不起的。” “我知道你说的对,”苏舒燕不禁落下泪:“可c可我就是喜欢c仰慕王爷,之前听说他看上我,我喜欢的像是做梦一样,我c我宁肯折寿十年不,二十年也” “呸呸,童言无忌大吉大利!”话没说完,林西闲已经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臭丫头,你这是干什么,为了一个臭男人至于么!” 苏舒燕泪汪汪地看着她:“姐姐,你又没有喜欢过谁,你哪里会明白我的心。” 林西闲皱眉:“我当然不懂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可我懂的是,‘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伯父伯母把你养大,家里哥哥们又那样疼你,你却偏为了那样一个不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寻死觅活,让他们为你操心,痛不欲生的,你可对得起他们?喜不喜欢谁又怎么样,人先要对的起天地良心。” 苏舒燕愣愣怔怔地听着,不禁有感而发,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西闲说了这番话,握着苏舒燕的手:“不管怎么样,别再叫伯母为你担心流泪了好不好?” 苏舒燕红着双眼,略一点头。 西闲见她终于想通似的,倒要趁热打铁,把这僵局先破了,于是又道:“我叫三哥哥进来,可好?让他好生给你布置一桌子好菜,你也不用再去偷偷吃你那些存货了。” 西闲到底跟苏舒燕交好,知道苏舒燕很是贪嘴,屋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点心果子之类,因她家里不许她多吃,越发激发她的“自保”意志,变本加厉地往床底c纱帐顶上c暗格里等处藏了无限的吃食,所以这几天里虽然她不肯吃外头送来的饭菜,却终究捱不过饥肠辘辘,偷偷地把存粮吃了个大半。 苏舒燕噗嗤一笑,见西闲要叫苏霁卿,却又忙拉住她:“等等。” 西闲回身:“又怎么了?” 苏舒燕期期艾艾道:“你c你方才不是问,为什么王爷c王爷会翻脸吗?” 西闲缓缓重又落座:“是发生了什么?” 苏舒燕才要张口,突然脸上浮现一点红晕。 西闲看在眼里,心惊肉跳,想要催问,又怕逼急了她,便只静静等她开口。 顷刻,苏舒燕低低道:“前些日子,是我爹的上司,吏部侍郎大人的生日,母亲就带了我一块儿去,其实其实早在没有去之前我就知道,那天,镇北王也会去的。” 西闲尽量不让自己显得过于惊愕,只平静地说道:“然后呢?” 苏舒燕双颊泛红:“我原本同母亲一起在后面陪着侍郎夫人等吃酒看戏的,只是c只是突然有个人来跟我说,镇北王想见我。所以我就c我就去了。” 西闲咬着舌尖,生生地把那声“糊涂”咽下,然而身子已经微微绷紧了。 “难道c难道”她迟疑着,声音发涩,“他对你做了什么?” 西闲心中有个令她很不安的想法,只祈祷着事情没有坏到那一步。 苏舒燕突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忙道:“不,不是!” 见少女急着否认,西闲心里才默念了声“阿弥陀佛”,忙问:“那到底是怎么样?” 苏舒燕回想着那日的事,不知不觉两只眼睛闪闪烁烁有些水光。她少女怀春,一心恋慕镇北王,那人对她而言便恍如天神一样,听说王爷要见自己,不知真假,人却已经飘然失去了理智,犹如飞蛾扑火一样,明知道不可以,却仍是义无反顾地要扑上去。 她小心地避开众女眷,随着那人离开席上,院子里拐了几拐,终于将到了一处僻静地方,渐渐地那引路的人也不见了,只剩下她一个人茕茕独立。 苏舒燕左顾右盼,开始怀疑是有人故意作弄自己,正在彷徨无措,身后一只手臂横了过来,不由分说将她搂入怀中。 来人的力气好大,苏舒燕平日里跟林西闲打闹,从来都占上风,但在此人面前,却仿佛一个初生婴孩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紧接着,耳畔有个好听的声音,醺然说道:“你果然在这里?就这样迫不及待了么?京城的娘们,果然浪的厉害” 苏舒燕再活泼外向,毕竟是个闺阁少女,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缩成一团,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人笑说了那句,手抚过她的颈项,强令她转头:“让我看看你这可人怜的小模样,可知自打那天见了” 话没说完,醉眼惺忪里已经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瞬间色变,仿佛从春风和煦变成了十冬腊月,寒气逼人。 “你是谁?”他拧眉问道,眼神里流露着清清楚楚的憎恶鄙薄。 苏舒燕望着面前恍若天神的男子,方才他还环抱着自己,在耳畔说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但此刻,仿佛冰火两重。 她找不到自己的舌头,结结巴巴道:“王爷,我c我是燕儿呀。” “什么燕儿。”他不耐烦地转身,突然又止步:“你c你莫非就是太子说的那个” 听见“太子”两字,又是这样一副恍然明白的口吻,苏舒燕还以为赵宗冕明白了,当即羞红着脸低下头去。 谁知事与愿违。 苏舒燕哭着捂住脸:“王爷讨厌我,我宁肯去死,也不要他讨厌我。” 林西闲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忙将苏舒燕揽入怀中:“像镇北王那种人,本来就独特绝伦,被他讨厌也不是什么坏事,被他喜欢才是异类呢。” 苏舒燕本极伤心,听了这句却破涕为笑,无奈之际道:“姐姐,你怎么这样不喜欢王爷,他是个大英雄,长的又英武非凡。”想到那日惊鸿一瞥的俊美容颜,春/心荡漾,更加恨不起来了。 西闲笑道:“你这傻丫头,你要付出真心也不看看对象,难道没听说无情最是帝王家?皇族中人跟咱们这些凡人从来就不是一路,各走各的才是安生呢。” 苏舒燕道:“唉,我本来难受的像是万箭穿心,恨不得死了才好,怎么听了你的话,就没那么想哭了呢。” 西闲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泪,叮嘱:“今儿跟我说的事,不能对第二个人再说起,知道吗?” 虽然最坏一步并未发生,但给镇北王那样轻薄相待,传出去毕竟对苏舒燕的闺誉大有影响。 苏舒燕也明白西闲的意思,当下乖乖答应。 西闲又宽慰了她许多话,便起身去请苏霁卿进来。 原来方才他们在里头说话的时候,苏霁卿一直留在门边,细细地倒也听了个大概,心中对西闲的感激之情无法言喻。 将进门的时候,苏霁卿鼓足勇气将西闲袖子一拉,道:“林妹妹留步,其实有一件事,我c我很想告诉你。” 西闲诧异:“何事?” 苏霁卿竟有些不好意思,他别转脸去,对西闲道:“其实,我早跟父母说过上林府提亲之事,只是因为妹妹出了这意外,所以耽搁下来,如今既然妹妹终于想开了,那我想改日” 话未说完,西闲早满面通红,低头含糊说道:“我c我先进门去了。”早逃也似地转身入内。 身后,苏霁卿望着她翩若惊鸿的背影,想到方才她劝解苏舒燕的那些话,恋慕敬爱之心竟如潮水漫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林西闲来了一趟苏府,苏舒燕便肯下地吃饭了,不仅是苏霁卿,朱夫人跟苏府上下都十分感念,朱夫人更是感怀泪落,握着西闲的手,对杨夫人道:“恕我倚老卖老些,从此以后,我就当小贤是我的干女儿了。” 杨夫人笑道:“果真如此,是她的造化了。” 西闲还未开口,苏舒燕滚倒在朱夫人怀中,撒娇道:“我不依我不依。” 朱夫人诧异:“这是为什么?” 苏舒燕道:“母亲若认了她,从此越发知道她的好处,也越发比出我的不好来,用鼻子想也知道,母亲一定会喜欢她多些,必然就不疼我了。” 西闲早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只管笑而已。 朱夫人也是喜笑颜开,一手抱着一个,连声说道:“都疼,都疼。” 解决了苏舒燕这件事,朱夫人去了心中头等忧虑,临别之际,又握着杨夫人的手叮嘱:“其实还有一件正经大事,只是这会儿说出来未免仓促,等我稍微安定,再亲自去你府上跟你商议。”说着,又看了一眼夫人身后的西闲。 杨夫人虽然莫名,西闲却心知肚明,只装作不知的。 正苏舒燕悄悄跟她说:“你先前说你卤了鹅掌的,说出来的话是泼出去的水,你可不许骗我,改天定要让我吃个够。” 西闲笑道:“还以为你忘了呢,偏偏在这些吃的上头,比谁都精明。” 苏舒燕得意洋洋道:“哼,那是的,论起吃来,谁能比我精明呢,可别想糊弄我。” 西闲忍俊不禁:“是是是,你最精明了。”两人嘻嘻哈哈,十分亲密。 那边朱夫人看着苏舒燕又恢复了昔日的握着杨夫人的手,笑道:“你看他们,明明不是亲生姊妹,却比亲生的还亲密厚爱呢。” 苏氏母女跟苏霁卿一直送出了大门,在回去的车上,杨夫人先是说道:“得亏苏姑娘没事了,不然的话,可怎么是好呢。贤儿,你跟她说了什么?” 林西闲笑道:“其实也没说什么,主要是她自己能想开。再加个人去一点拨,顺势自然风平浪静。” 杨夫人点头称是,又猜测:“只是夫人临别说什么‘正经大事’,不知是什么呢?竟还要改日亲自登门。” 西闲当然知道必是苏霁卿提亲的事,便并不言语。 当夜,西闲灯下做女红,只觉心情烦躁,下针屡屡出错。 夜渐渐深了,风却突然大了起来,吹的院子里的花树哗啦啦响成一片。 西闲索性放下活计,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往外看去。 正发怔间,突然一道电光闪过,把院子照的亮如白昼,刹那间似有一道人影立在墙角,把西闲吓得心跳,几乎失声叫出来。 等镇定下来壮起胆子细看,才蓦地醒悟,那何尝是个人,只是墙角的两棵芭蕉树罢了,给电光一闪,错以为是个人的模样。 正所谓“疑心生暗鬼”,差点自己把自己吓死。 西闲抚着胸口,见风越来越大,远远地雷声轰然,想必很快就要下一场大雨,于是忙把窗户关了。 她缓步回到床边,转身望着一灯如豆,想起白天在苏府,苏霁卿对她所说的话。 半晌,西闲回身,把挂在里头的垂帐香囊摘下,从里头掏出先前苏舒燕给的那两颗珍珠耳珰,拿在手中细看。 虽然西闲跟苏舒燕交好,但多半是苏舒燕来林府,西闲极少过去苏府那边,纵然去,跟苏府的男人也极少碰面,只因苏霁卿是苏府男丁里年纪最小的,又跟苏舒燕最亲密,所以不免曾见过两次,略微熟稔。 可对西闲而言,却从未把自己的终身跟苏霁卿联系在一起。 只不过最近的情形实在是有些复杂。 曹家的提亲虽然给林御史压下了,但备不住底下还有什么张家,李家之类的,不管是谁家,同样都是不知深浅,人品相貌家境等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赌大小,不论好歹,全靠命。 何况除去这些,目前还有个最大的隐患,那就是那个令人闻风生畏的镇北王。 若不是苏霁卿今日所说,西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整件事情原来是一场大误会,而且引发所有的缘起,正是她生日那天所谓的大热闹。 那会儿给马鞭抵着下颌抬头的时候,恍惚绝望中,西闲还以为是被狮子咬住了之类。 她虽然一心想护着苏舒燕,但猛兽跟前,却仍是胆裂心摧,哪里敢睁开双眼看,何况当时冷汗跟不知不觉沁出的泪早把她的双眼浸迷的生疼,只依稀辨出身前站着的是个人而已。 当时还不知道,那就是镇北王。 那狼狈惊险的惊鸿一面,镇北王又怎会对她起意? 直到如今西闲也觉着不可思议。 或者正如她告诉苏舒燕的,那位王爷果然不是凡类,实在是个奇葩。 她尽力回忆镇北王的眉目,但心底所能记起来的,却只有那个挺身立在长天之下的傲然不羁身影。 当时尽管他语声带笑,但身上却透出慑人的杀气,仿佛比那头狮子还要可怖百倍。 西闲忙摇了摇头,将镇北王的影子甩在脑后。 假如没有镇北王的“威胁”,对于苏家的提亲,西闲或许会再多想一想,可是有这位王爷“珠玉在前”,莫说是苏霁卿,就连先前那位声名狼藉的曹公子仿佛都面目可喜起来。 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把珍珠在耳边比了比。 润泽的珠光在光线阴暗的房间里更显得皎洁动人,西闲比来比去,终究忍不住把耳珰缀在耳垂上。 镜子里的女子,长眉凤眸,雪色无瑕的珍珠越发映衬的眉眼生辉,美不胜收。 西闲禁不住微微一笑,心底浮现苏霁卿温柔注视的样子。 不料正在此刻,一道电光掠过,轰然雷动,竟像极了那日的狮吼。 西闲惊得回头,见窗户仍旧紧闭,寂静无人,而外间哗啦啦连声嘈杂,积蓄了大半夜的雨终于从天而降。 西闲突然觉着身心俱疲,看一眼桌上堆着的针线,也不想再去动了,索性明日早起再做。 起身回到床边躺倒,合眸之际,心中默默地想:“但愿那位王爷只是心血来潮,随口说说,但愿他已经忘了,一切到此为止。” 次日早上,大雨便停了,待日出之际,朱夫人果真亲自登门,同杨夫人在堂下说了半晌话。 西闲因猜到她来的原因,早特意避开了。 等朱夫人去后,母亲笑吟吟地来见她,便道:“昨晚我还悬了半宿的心呢,谁知道是这件事,可算是雨过天晴了。” 西闲埋头绣一朵牡丹花:“您老人家在说什么?” 杨夫人把朱夫人的来意说明,果然是为了提亲过来先通个气儿的。杨夫人知道西闲内有谋算,便笑握住她的手,又道:“先前那曹家是不成的,那不知道三公子合不合你的意思?” 西闲扭身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怎么又问我?” 杨夫人笑道:“那好,回头跟你父亲说说,他若允了,那这门亲事自然就准了。” 因为知道于青青嘴巴快,所以杨夫人跟西闲心有灵犀地都不曾流露半分,且朱夫人也是常来常往的,故而于氏竟不知发生了什么。 当夜杨夫人把此事告诉了林御史,林老爷这次却露出了赞同的笑容:“没想到苏家看上了西闲,霁卿这孩子我也觉着不错,倘若跟西闲成了姻缘,倒可算是天作之合了,这很好。”竟痛快地应允了。 又过数日,苏府便上门提亲,林家也应允了,于青青反而后知后觉,她惊愕之余,不免怀愤,私底下便说:“我以为姑娘眼光那样高,一定得是个王妃c诰命呢,没想到挑来挑去,也只捡了个跟我差不多的,可见是心比天高” 这话正好给东来听见,当即呵斥了她一番,从此于氏才略有些收敛。 苏林两家定亲后,西闲为避嫌,从此不去苏府了。苏舒燕倒是百无禁忌,时不时地就跑到林府来找西闲。 因为先前镇北王一事,阴差阳错,让苏家很没有面子,苏老爷虽只是个郎中,但也算是太子一党,又是正经朝臣,而太子赵启素来以“礼贤下士”“爱民如子”著称,此事又是他叫人所办,算来也是他的不是,先前苏舒燕“绝食”,赵启十分不安,先是派太子府的詹士往苏府走了一趟,隆重致歉,又传苏郎中进太子府,亲自安抚。 故而此事说来虽然是苏家吃了亏,但太子殿下诚挚示好,也算是给足了苏郎中颜面,不多时,坊间的议论都也停了,依旧太平。 苏舒燕是个闲不住,近来天气炎热,听说大家都往城郊的汇碧山庄避暑。 那山庄靠山而建,从下往上,俨然似是个小型的行宫似的,房舍少说也有五六百间。山庄之所以如此有名,是因为靠着一个不见底的深潭,唤作汇碧潭。 这汇碧潭水极为奇特,冬天不管再冷也不会结冰,但是盛夏的话,潭水冰冷沁凉,自来散发寒气,加上周围古木繁荫,遮天蔽日,映衬的整个山庄就像是暑天里的水晶宫一样,引的许多达官贵人携家带口前来度假游玩。 苏舒燕因先前在家里闷了许久,如今便撺掇西闲一块儿前往。西闲道:“劝你消停些,这会儿正是热时候,算来京城里四品以上的官儿,但凡得闲,只怕都在那里,哪里轮得到咱们靠边儿站一站?再者说,那些人多的地方必然事多。” 苏舒燕笑道:“你又拿旧事来嘲我?我上次不走运才遇到逃脱的狮子罢了,难道山庄里也会有狮子?” 西闲想了想,噗嗤笑道:“狮子未必,什么狼虫虎豹可说不定,就算没有,他们看你这样鲜美可口的,也必然不远万里找来了。” 苏舒燕扑上来打她:“揭人莫揭短,你再敢说!” 西闲被她压得摇摇欲坠,忙投降。苏舒燕道:“你得罪了我,还不赶紧赔罪?就陪我去山庄避暑,我就原谅你。” 西闲道:“给了三分颜色,你就要开染坊,我不去,你叫三公子陪你就是了。” 苏舒燕抓着她摇晃:“我哥哥忙着正经事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姐姐,反正都要是一家人了,你怎么反而不疼我了?再说,就算有那狮子老虎的,他们也是先吃我,这次我替你挡着如何?” 西闲给她软磨硬施,缠不过,随口应付道:“我家里的事我做不了主,等回头问问母亲再说。” 这本是搪塞的话,回头大不了只说夫人不允就是了。谁知苏舒燕正在兴头上,当即忙去找杨夫人询问,夫人却一口应允了。 西闲听了,十分无奈,只得答应同行。 就是这一去,偏偏狭路相逢,遇到了那个唯恐避之不及的魔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这日,苏舒燕乘着苏府的马车来接了西闲,同行的还有苏舒燕的二哥苏霖卿跟其妻洪二奶奶,携他们的儿子苏培。 苏培才满八岁,正是活泼爱动的时候,跟苏舒燕的性子最像,本来他是要跟洪二奶奶同车的,却固执地非要跟姑姑一块儿,少奶奶拗不过便由了他。 马车中,苏舒燕道:“嫂子听说我要去山庄,便也动了念,正好我三哥不得闲相陪,于是叫二哥代劳了,他们一家子趁势也出来消遣消遣。” 西闲道:“伯母如何没有同行?” 苏舒燕道:“母亲嫌坐马车又颠簸又闷,恰有二嫂子陪着,便没有来。” 西闲道:“伯母不去,只我们小辈的去受用,倒是让我觉着于心不安。” 苏培在旁听到这里,便插嘴道:“林姐姐,你说话真好听,比姑姑强上百倍。姑姑聒噪的很,常常吵的我脑仁疼,你的声音像是百灵鸟,怪不得三叔看上你呀。” 猝不及防,西闲蓦地脸热。 苏舒燕忍着笑,在旁挥手打了苏培一下:“臭小子,吃里扒外,见色忘义,你要奉承她,也不用踩着我呀!枉我平日对你那么好,以后有好吃的,你还指望我惦记着你呢!” 苏培巧舌如簧:“姑姑,我错了,只是我母亲说要对林姐姐客气些,我一时奉承的忘了形,其实你也没那么聒噪,林姐姐是百灵鸟,姑姑也算是黄鹂鸟了。” 苏舒燕听了这个,才略得意:“这还差不多。” 苏培偷笑:“我上次见过一只黄鹂,也不知吃了什么,毛都蓬松起来,肥嘟嘟的,可不正跟姑姑一个样?” 苏舒燕气的把他摁倒,狠狠地打了几下,这小子大声求饶,引得外间苏霖卿来问发生何事,见他姑侄玩闹,才笑说:“别闹得太狠了,叫林姑娘看着笑话。” 两人才方停战,苏舒燕望着西闲气定神闲的模样,本要说两句打趣的话,不过是跟苏霁卿有关的的,只因见苏培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知道这小子会学话,生恐他传了出去,于是难得的安分守己。 马车出城,足足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汇碧山脚下,苏培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此刻叫道:“姑姑,那边好多人。” 苏舒燕立刻也扑了过去往外张望,果然见上山的路口上停着数不尽的马车,只是车马虽多,却井然有序,毫不慌乱,细看,原来是汇碧山庄的人在安排指引。 他们的马车还未靠前,便也有汇碧山庄的下人走上前来导引,外间苏霖卿报了姓名,那小厮笑着行礼:“原来是苏公子,请这边来。” 里头苏培回头对林西闲道:“自打姑姑说要来,我父亲早早地便来定了房,因这会子正忙,差一点就订不到呢。” 苏舒燕拧着他的腮道:“偏你这猴儿知道的多。” 马车停妥当后,众人下车,女眷们复又乘了山庄的轿子,迤逦往上。 西闲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心中不安,但见苏舒燕兴高采烈,她便也只随着坐了。 幸好这上山的石阶路并不算太长,不多时便进了汇碧山庄的门楼,轿子方停,大家下了轿子,一起作伴往内。 这会子,洪少奶奶便把儿子苏培叫了过去,苏霖卿同山庄的接引使者在前,其他丫鬟小厮等跟在后头,苏舒燕便挽着西闲的手,趁机悄悄说道:“本来三哥也要一起来的,我看他的意思也很想来,毕竟许久没见你了只是母亲说这会子不适合私下见面,于是才换了二哥,你是不是觉着失望啊?” 西闲不回答,只是暗暗用了三分力,在苏舒燕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苏舒燕哎吆一声,撅着嘴道:“没良心的,人家怕你失望,才跟你说句贴心的话,反拧我呢,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西闲笑而不语。 山势蜿蜒而上,几人一路浏览汇碧山庄景致,果然见亭台雅致,林木繁盛,冷飒凉爽,宛若世外桃源,又似龙王之宫,跟山下简直两个世界。 不知不觉到了下榻之处,那小厮道:“爷们都是在甘醴峰,姑娘奶奶们则是在乘云峰,若是似爷这样携带家眷的,是在语冰峰,苏爷想如何安排?” 苏霖卿回头看了看,苏舒燕笑道:“哥哥别管我们,只管带了嫂子去。我们也自在些。” 苏霖卿正有此意,便笑应了。苏培嚷嚷道:“我要跟着姑姑。” 洪少奶奶拉住他,笑斥道:“那边都是小姐太太们,哪里容得下你?再这样缠闹,下次绝不带你出来了。”小孩子遂跟着两个人去了。 这边儿自有乘云峰的两名侍女来接了苏舒燕跟西闲入内,却见里头的景致又跟外间大不同,一色白墙青瓦,飞檐斗拱,大有水乡韵致,又似神仙之境。 苏舒燕先赞了声,又对西闲道:“我想他们这几个地方,分男女居处,这建筑一定也是不同的,可不知那甘醴峰跟语冰峰又是怎么样的景致。” 西闲笑道:“你又来了,得陇望蜀。这里就已经很好。我看了这里已经足够,别的地方也无心再赏玩了。” 苏舒燕也笑:“得陇望蜀,人之常情嘛,又不是单我这样。”说着便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两转,叹道:“早知道这儿如此受用,我早就来了。” 西闲道:“留神脚下。” 苏舒燕笑着转身:“叫你来的时候你还推搪呢,得亏是来了吧?这次你还不感激我?” 她只顾得意忘形,不料旁边院子里有几个人走了出来,苏舒燕转身不迭,正好撞着其中一人。 那女子被撞的踉跄,幸而给丫鬟扶住,苏舒燕忙道:“对不住”话音未落,对方已经挥手打了过来:“混账东西,乱窜什么!” 眼见苏舒燕要挨一巴掌,手臂却给人用力一拉,她身不由己后退,堪堪避开了那女子打过来的耳光。 原来是西闲见势不妙,早疾步走了过来,正好拉开了苏舒燕。 苏舒燕虽知道自己理亏,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劈头盖脸地竟然动手,一时也生了气:“你干什么就打人?” 话音未落,人又给西闲拉了一把。 而那女子身边的人呵斥道:“哪里来的毛丫头,这样不知体统,敢冲撞嘉昌县主!” 西闲早看出这女子盛气凌人,来头不小,忙屈膝行礼:“请息怒,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向县主赔礼了。”暗中又拉扯苏舒燕的袖子。 嘉昌县主是太子妃的娘家人,太子妃贤良,很得皇帝青眼,连带她的娘家也沾了光,嘉昌县主原本是太子妃的堂妹,特封为县主。 苏舒燕虽不高兴,但一来自己理亏在先,二来对方身份特殊,倒是不好得罪,于是也随着西闲行了一礼。 嘉昌县主打量着林西闲,先前西闲拉开了苏舒燕,让县主耳光落空,惹得她心中很不悦。 可见西闲身姿娉婷,容貌出众,且又和颜悦色,气度大方,倒是猜不到她的来历,也不好再动手,便哼道:“你又是谁?” 西闲还未回答,嘉昌县主旁边一个女子突然凑近,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嘉昌县主双目微睁,却是看向旁边的苏舒燕。 西闲两人正不知如何,嘉昌县主笑道:“有趣,真是什么人也能来汇碧山庄了。” 她口吻中的鄙薄之意甚浓,苏舒燕到底年轻气盛:“你说什么?” 嘉昌县主笑看着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不自量力想要攀镇北王高枝儿的那个就你这副尊荣,也敢痴心妄想,哼!你还有脸出来,闹出那样大的笑话,若我是你,早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吊死了。” 苏舒燕虽伶牙俐齿,但这件事毕竟是她情窦初开的一宗心病,听嘉昌县主句句带刺,一时又急又气,窘疼交加,眼泪都将逼出来了。 却突然听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温和响起,说道:“县主这话未免不大妥当,此事原本是太子殿下误办所致,殿下为此亲自数次向苏伯父致歉,唯恐怠慢了苏伯父且伤及了燕妹妹的闺誉,太子行事谨慎,心存仁厚,县主却背地里如此大放厥词,不怕对太子的清誉有损吗?” 嘉昌县主原本趾高气扬,突然听了这句,顿时语塞:“你c你胡说什么!” “我何尝胡说了?”西闲仍慢条斯理,含笑道:“还是说,县主这样说,便是太子的意思?倘若太子觉着先前没有错办,那此后对苏家的致歉岂非也是冤枉?回头我们也好让苏伯父向太子请罪呀。” 这简单的两句话,却仿佛重重的耳光,掴在了嘉昌县主的脸上。太子赵启最重声誉,假如西闲等回去真的告诉了苏郎中,再传到太子耳中岂非弄巧成拙? 嘉昌县主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自然不是太子的意思,只是我c我自己随便乱说的罢了。” 西闲微笑:“这种话怎好乱说?可知对一个女孩子而言,闺誉是等同性命般重要,县主这样的身份,委实不该信口开河才是。” 嘉昌县主咬牙切齿,偏无可奈何,只哼了声,拂袖欲去。 西闲却道:“县主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嘉昌县主跟众人止步回头,西闲道:“先前我们冲撞了县主,已经致歉。既然县主承认自己乱说了话,是不是也该向燕妹妹致歉呢?这样才能以正视听呀。” 嘉昌县主的脸色,就像是生吞了一只青蛙,她鼓着双眼,直直地瞪视着西闲,西闲的神情却仍淡淡然的,但偏是这淡然之中,透出了令人为之动容的坚决笃定。 半晌,嘉昌县主终于向着苏舒燕道:“苏姑娘,我方才c纯是胡说的,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从方才西闲开口直到现在,苏舒燕睁大双眼,简直不能相信。 等嘉昌县主一行人灰溜溜离开之后,苏舒燕才如梦初醒,她抓住西闲,满目震惊跟感激,却说不出一个字,只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两人一块儿进前方院子去了。 而就在众人都离开后,从小院对面的一棵合抱的大树下,缓缓地走出一道长身玉立的高挑身影。他凝视着西闲跟苏舒燕进门的院落,突然纵身一跃,龙行鹤翔,也随着消失在门口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东宫。 太子的幕僚周健快步走进书房,躬身道:“殿下,那个人终于找到了。” 赵启抬头,面上露出几分笑意:“终于找到了?可真不容易,能入镇北王的眼,这女子果然奇特。” 他先前答应赵宗冕的时候,本以为轻而易举手到擒来,又是一件大大的美事,却想不到先是弄错了人,后又找人不到。如今听见有了消息,这才松了口气。 周健的脸上却毫无喜色,反而带着忧虑。 赵启问道:“怎么了?” 周健上前,悄声同赵启回禀了一句,赵启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已经查实无误,的确是这位跟苏家三公子订亲不久的林家姑娘,林御史之女。”周健忧心忡忡,“她的闺名叫做林西闲,镇北王爷进城的那天正是她十六岁生日,苏家小姐是去给她贺寿的,两人原本是偷偷跑出门玩耍,所有人都不知道,事后又守口如瓶,且也不知是打哪里传出来许多不实消息,说什么那天苏小姐是去了其他地方,所以查找起来费了些时间。” 赵启怔怔的,也顾不及多想什么“不实消息”的事,只紧锁眉头:“订了亲还是跟苏家,这可如何是好。” 周健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看一眼太子,垂头不语。 此刻太子旁边的蓝长史道:“殿下,既然镇北王心仪的女子已经订了亲,那么不妨跟王爷直说,毕竟谁也想不到的,他应该不至于责难殿下。” 赵启瞥他一眼:“你以为,我是担心叔王责难我?你也太不知道叔王的脾气了。” 蓝长史噤口,周健道:“还有一件事,需要告知太子。” “你说。” “方才臣回来的时候,又得了个消息,今日苏家姑娘去了城外汇碧山庄,同行的还有那位林家姑娘。” 赵启道:“这又如何?” “镇北王似乎也在那里” “什么?”赵启几乎拍案而起,把旁边的蓝长史吓了一跳。 周健复低头不语。蓝长史忍不住,不以为然道:“殿下何须如此惊忧,王爷在那里避暑也是人之常情,若殿下担心两人相遇不好看,只怕也是多虑了,王爷再怎么也是天潢贵胄,面对一个订了亲的女子,也不至于怎么样的。” 赵启又撇了他一眼,不吭声。 周健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照臣看,只怕没有镇北王不敢做的事。” 太子听了这句,才重重叹了口气:“是啊。本以为成人之美总是好的,怎会想到,好端端地竟一波三折呢。” 汇碧山庄。 且说苏舒燕拉了西闲进了院中,满心感激,却不知从何说起。 西闲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便故意不去提此事,只做专心打量这院子的模样,又故意赞叹这院子的雅致明朗,这才将苏舒燕的心情给纾解开了。 那侍女道:“后面还有天然的冷泉,姑娘们洗澡是最便宜的。” 苏舒燕闻听有冷泉,飞也似地转到后面,见那池子周遭鹅卵石鲜明排布,池子里水色澄清,举手探一探,沁凉入心,她喜不自禁,便拉着西闲道:“方才路上出了一身汗,正好洗一洗。” 西闲见是露天的水池,不禁咋舌:“你要洗就去,别拉我。” 苏舒燕笑道:“好姐姐,你方才唇枪舌剑的把那个什么骄横郡主弄的铩羽而归,怎么竟还怕洗澡呢?” 西闲环顾周遭,并不跟她逞口舌之力,只笑着在藤椅上坐了,点头笑道:“好好好,就当我胆小如鼠,如何?” 苏舒燕的贴身丫鬟忙给她斟了一杯碧螺春,也说:“林姑娘可真厉害,方才好歹有您在,才没叫我们姑娘吃亏,奴婢心里也是服气的。” 苏舒燕闻言,也触动心绪,就在林西闲对面坐了:“平日里我跟你打闹,或者言语上跟你争执,你总是让着我,每每都是我占上风,但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你却偏偏比谁都硬气,好姐姐,你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明白。”说着眼圈便红了。 西闲正喝了口茶,见状忙放下茶盏:“突然又说这些干什么?”她停了停,道:“我还不知道你么?看着厉害不饶人似的,实则是个没心计的,难道就看你给人家欺负?” 苏舒燕差点掉下泪来,西闲便又故意笑道:“说来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平日里都是你欺负我,如今若有人欺负了你,岂不是等同也把我都欺负了,我当然要给自个儿争口气。好了,你可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有这样的好地方,好池子,好好的不去乐,再淌眼抹泪的,那就大煞风景了。” 苏舒燕闻言,不禁破涕为笑,举手擦着泪道:“我可说不过你。罢了,横竖将来你得嫁到我们家,到时候让三哥哥制你就是了!” 西闲本笑吟吟地,听了这句,却略有些不自在,又不便流露出来,就只举起苏舒燕跟前的茶递到她的唇边:“有这样好茶也堵不住你的嘴,快喝罢!” 两人说了会儿话,苏舒燕只管嚷热,早迫不及待地要去洗澡,把外裳一扔,又去拉西闲。西闲拼力气是绝比不过苏舒燕的,给她拽的靠近了池边。 西闲吓得叫道:“好妹妹,饶了我吧,这冷水我是洗不得的叫我干什么都成,就是这个不能。” 苏舒燕知道她比自己娇弱,想了想,果然放手,却叉腰道:“那你也不许走,就在这里陪一陪我。” 西闲笑道:“哪里找你这样的去,人家洗澡都是躲着,你却还想要人围观。” 苏舒燕挺胸道:“怕什么,又没有别人看。你也听见了这乘云峰上都是女眷,男人禁止入内的,不信你仔细听听,其他院子的她们都泡着呢,又不只是咱们。” 西闲侧耳细听,果然隐隐地随风传来女子的嬉笑声音,听有人说:“你弄湿了我的头发!”也有说:“看我不浇你一身。” 苏舒燕早按捺不住,把衣裳略脱了脱,便摸进池子里,靠着池边坐了,慢慢地舒了口气:“好舒服。” 西闲听外头女眷们嬉戏声音,又见苏舒燕这样受用,便把鞋子脱了,将裙摆跟裤脚撩起,把双脚泡了进去。 苏舒燕歪头道:“傻子,这样泡怎么过瘾,到里头才爽快呢,你下来试试就知道了。” 西闲抿着嘴笑道:“我替你把风,免得从哪里跑出一头狮子老虎来,把你叼了去,如今你把衣裳都脱了,越发吃起来顺口了。” 苏舒燕笑道:“好呀好呀,我等着呢,来吃我呀。”说着便掬了一把水,向着西闲撩了过来。 西闲歪头躲,身上到底给她打湿了。夏日的衣裳本就单薄,湿衣裳贴在身上,越发显出极好的身量,苏舒燕看呆了:“唉,我突然羡慕起三哥哥来了。” 西闲正忙着收拾湿了的发角,衣裳,闻言不解:“好好的为什么羡慕三公子?” 苏舒燕叹息:“姐姐这样好的身子,以后就是三哥哥的,我怎么就不是个男人呢,我要是男人,哪里轮得到三哥哥呀” 西闲听呆了,反应过来后,又笑又恨:“死丫头,我让着你,你偏上脸了!” 西闲这边躬身取水想要报复,苏舒燕早灵活地转身避开了,她窝在水池另一边,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你来呀来呀,有本事下来呀!” 西闲泼她不着,咬牙切齿道:“你小心下头有蛇咬你。” “你吓不到我!”苏舒燕早在水池里扑腾起来,水花四溅,“你下不下来呀?” 西闲无法靠前,反又把裙子湿了大半,裤脚湿淋淋贴在腿上有些难受,西闲哼道:“小促狭鬼,我偏不上当。你自己玩儿吧。”拎着裙子,往屋子里去换衣裳。 苏舒燕笑着叫道:“哎哎别走呀,反正衣裳都湿了,一块儿洗吗,我又不会占你便宜。” 西闲只当没听见的,又怕苏舒燕乐极忘形,便叮嘱那丫鬟:“好生看着你们姑娘。”自己忍着笑快步跑到里间儿。 西闲跑到屋里,匆匆从包袱里取了一件衣裳出来,转到屏风后,便要解衣换上。 只在举手的瞬间,目光一转,突然看见窗户边有个影子若隐若现,西闲还以为是苏舒燕又跑出来促狭,才要笑着点破她,笑容却蓦地僵住。 这人虽未露面,但从隐约透出的身形看来,绝对不是苏舒燕,更不是个女子。 西闲下意识握住领口:“是谁?!” 人未现身,先有一声轻笑响了起来,带三分熟悉。 西闲微怔,却见一支男人的手搭在窗扇上,手指干净修长,骨节分明,紧接着,那人终于转了出来,他微微抬头,似墨画般的剑眉英扬,底下双眸如同烈日之光,不偏不倚地同西闲目光相对。 赵宗冕挑唇笑道:“小美人儿,我们又见面了,想不想我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你想不想我?” 一手仍搭在窗框上,赵宗冕微微垂头含笑低语,语气自然而然,甚至有些奇异的亲切,犹如故友重逢。 加上这次他们不过是见了两面而已,甚至上次她连此人的脸都没有看清楚,他却仿佛同她熟稔了八辈子一样。 西闲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她望着赵宗冕的双眼,突然想起那天那头不疾不徐悄无声息逼近的雄狮。 西闲本能地后退,却不防碰到了身后的衣架,衣架晃了晃,歪倒在墙壁上,发出“嗒”地声响。 外头响起了丫鬟的声音:“林姑娘,是叫我吗?” 西闲回头看了一眼。 同时她发现镇北王的脸上毫无任何惊慌失措,仍是笑意不改地盯着她,仿佛并没有听见外头的异动,更加丝毫不准备就此离开。 没有听见她的回答,丫鬟的脚步声向着屋门口逼近。 西闲再看一眼镇北王,目光在刹那交汇,仿佛一次无形的短促的交锋。 瞬间胜败已出。 西闲生生咽了口唾沫:“我没事,正换衣裳,你不用进来。” 脚步声戛然而止。 赵宗冕的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嘉许神情。 偏偏苏舒燕笑嚷:“你快别进去,她那皮肉珍贵着呢,只怕除了以后给三哥哥看,其他谁也不许瞧一眼的。你敢进去,小心她把你当登徒子打出来呢。” 西闲的脸都绿了。 赵宗冕一晃身,人已经从窗口轻轻地跃了进来,在西闲反应过来之前,他竟已鬼魅般掠到了自己身旁。 西闲顿时浑身僵硬,不寒而栗。 “是吗?只能给苏霁卿看?”仍是低声轻笑,长睫下的双眼光芒更炽,目光在西闲面上略略停留,便顺着脸颊往下。 她明明衣衫完整,被他注视,却仿佛寸缕不着,无所遁形。 西闲强忍窘迫,忙把领口握的更紧了些。 赵宗冕笑:“你想把自己勒死么?”说话间,他的手毫无预兆地覆了过来。 像是给烧红的烙铁碰到,西闲用力一甩手,却无法将镇北王的手甩脱。 “王爷!”西闲身上发冷,脸色泛白,“这里是女眷们的住所,王爷请自重。” 赵宗冕堂而皇之地深情说道:“我当然自重的很,日日夜夜想着你,就来看你了,你瞧,我不仅自重,还格外重你呢。” “王爷”雪白的脸上又浮现一丝恼羞的红,西闲道:“王爷松手,您若还不退,我就” “就怎么样?”他好整以暇,仿佛是猫儿捉到了老鼠,要先玩弄一阵子才会痛快咬死的眼神,“知道你是聪明的丫头,绝不会在这时候叫嚷的,是不是?” 西闲喉头发苦:都给他说中了。 她之所以支开了丫鬟,隐忍不出声,便是清楚的知道:若这时侯大叫起来或者被人撞见,她只会更加的跳进黄河洗不清,而面前这个人对这所有显然是毫不在意。 “王爷怎会在这里?”退无可退,西闲拼命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 赵宗冕道:“想你呀。” “王爷知道我?”心微微下沉。如果镇北王早知道她是谁,难道今日是早有预谋? 赵宗冕笑道:“御史台林牧野之女,林西闲,新跟苏家老三订了亲。”说了这句,他俯首在西闲耳畔轻声,“第一次见到本王的那天,正是你十六岁生日,我记得对不对?” 湿润的气息把西闲半边脸都包围了,她不得不别转头避开,如此却更加露出了大片玉白的脖颈,落在赵宗冕的眼中,像是上好的雪白酥酪,想让人咬上一口。 镇北王永远是个想到就做到的人。 “既然”西闲听他提起“订亲”,心中一动,正要再说,突然颈间微微刺痛,她愣了愣,脑中有刹那的空白,旋即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果然,很香。”而镇北王意犹未尽的,喉头也随着动了动。 原先看见赵宗冕出现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结了冰,但此刻,却如同整块冰都化成了火,也把西闲向来的理智烧的精光。 西闲想也不想地扬手,只听“啪”地一声,镇北王的脸上已经吃了一记。 赵宗冕为人处世,行军打仗,从来都无往不利,原本以他的身手跟反应,是绝不会让一个小姑娘近身的,但是普天之下,又有哪个女子能动他c敢动他一根指头? 吃了熊心豹子胆只怕也不能够。 但偏偏就有这么一位,如今给他遇上了。 镇北王尊贵的半边脸颊上火辣辣地。 被打的愣怔了一下,仿佛也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然后,赵宗冕终于反应过来,鲜明的浓眉一锁:“你竟敢”抬手擒住西闲的手腕,脚下迈步往前,轻而易举地把人抵在了墙上。 “王爷,”西闲知道面对这位不能以常理测度的王爷,只怕无法善了,她把心一横:“王爷,士可杀不可辱。” 赵宗冕高西闲太多,他不得不微微躬身,才能离着她近一些:“知道你的嘴儿厉害,本王倒要好好尝尝。” 西闲蓦地明白他的意图,忙欲转头避开,镇北王却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无法动弹。 正在无法想象之时,只听得“咔”地一声异响。 响动的声音并不大,却令赵宗冕猛然停住,他回头不知看向何处,片刻,缓缓地松开了西闲。 “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好好的女孩儿,别学那些无能男人们的陈腐腔调。”又恢复了原先那淡淡带笑的口吻,赵宗冕退后一步。 在西闲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赵宗冕转身走到门口,却又回头望着西闲:“何况,我又怎么舍得杀你呢?疼你还来不及呢。”向着西闲含义莫名地一笑,那高挑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西闲仍是紧紧地靠着墙壁站着,生恐镇北王复从门口出现,直到确信他已经走了,才顺着墙壁缓缓跌坐在地上。 惊魂动魄,六神无主,方才的惊怕后知后觉地都发作起来,就在西闲心慌意乱的时候,隔窗又传来苏舒燕欢快的叫声:“你到底换的什么衣裳,怎么还不出来,是趁机躲开我了是不是?再不出来,我就要去揪你了!” “就好了。”声音略有些沙哑,西闲以手撑地慢慢起身,待要去解衣裳,手指却仍不听使唤地发抖。 且说镇北王悄无声息撤了出来,不多时,人已经离开了乘云峰。 他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了一间幽僻的院落。 从抄手游廊里进了厅内,便见一身白衣的文安王赵宗栩坐在桌边。 赵宗冕笑道:“你干什么?” 方才在乘云峰院子里,他听见的那一声响动,正是赵宗栩投石警示,赵宗冕因知道,所以才停了手。 “这话不是我该问你的吗?”文安王责备地看了赵宗冕一眼,把一杯茶推到他跟前儿,“先前你不是说那林家女孩子既然已经定亲,你就不要了的?今儿又是怎么了?” 其实镇北王比太子赵启更早一步知道西闲的身份。 只不过,当时在太子的接风宴上那一句回答,虽然一方面的确是心里有那么个美人影子,但另一方面,正像是文安王赵宗栩当时所担忧的。 赵宗冕的回答,只不过是巧妙的把当时的局拆解开了,同时他毫不避讳自己的好/色风流,也会让太子赵启安心。 假如一个有军功的王爷,且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的缺点,对太子殿下而言那非但不值得欣慰,反而是件极可怕的事。 所以当时赵宗冕答的那句,可谓一箭双雕。 因此在听说林西闲订了婚之后,赵宗冕心底浮现那个美人影子,虽略觉遗憾,却也并没有起强取豪夺之意。 他虽风流,却还不至于就缺了这样一个女子。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呢。 文安王说罢,赵宗冕不回答,只是起手将那盏茶一饮而尽,像是渴极了的样子。 “你从来杀伐决断,行事干净利落。且多少千娇百媚的女子任由你挑选,就别去为难人家了,”赵宗栩苦口婆心地,“听说太子那边也已经知道了,太子只怕也担心你闹事呢,闹出来,对太子也很不好你索性就到此为止吧。” 太子赵启原先大包大揽地把此事应承下来,结果第一错找了苏舒燕,差点闹出人命,弄的太子殿下忙向苏家致歉。 如今终于找到了人,却是苏家未来的儿媳妇,倘若赵宗冕再做出点什么来,太子殿下身上自然也干净不了。 “王兄,”将空杯子放在手里转来转去,赵宗冕若有所思:“王兄,我忽然改了主意了。” 文安王愣怔:“说什么?” 赵宗冕不答反问:“王兄该知道,我为什么把那二十个宫女都赏给底下那些崽子们吧?” 皇帝所赐的宫女,都被镇北王赐给了他麾下那些没成亲的将士们,这件事京城里几乎人尽皆知了。 赵宗栩笑:“你不是看不上她们嘛,那好歹是御赐的,也只有你敢做出来。”话音未落,文安王脸色一变,他仿佛猜到了赵宗冕想说什么。 果然,镇北王笑道:“林家的丫头,我看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两位王爷四目相对。 毕竟深知镇北王的为人,半晌,文安王道:“好吧,你要真非她不可,此事必然又要引发轰动。你是于国有功的,皇上跟太子都还算器重,但总也要有个限度,如果破了这个限度,他们未必会一味的容你。” 赵宗冕笑道:“你放心,这件事落不到我身上。” “什么话?” “王兄你怎么忘了,当初是谁答应我会玉成此事的?” 赵宗栩愣住:“太子?” 镇北王道:“当时那么多朝廷官员在场,他太子殿下未来的储君,说话总不能跟放屁一样,且又不是我逼他的,是他主动兜揽说包在他身上。我如今要定了那林家的美人儿,管他用什么法子呢,终归君子一诺,驷马难追,给我办成了,才是他太子殿下的威能。” 文安王瞪了他半晌,苦笑道:“我想太子这会儿一定后悔当时答应的太快了,如果再知道你不放手,还不知怎么头疼呢,不过既然你想把此事仍旧推给太子,那你可记着,事成之前,千万别再为难那林家的姑娘了,我看那女孩子不同一般,倘若逼出事来,不好收场。” 赵宗冕泰然自若地回答:“那是当然,我难道是那种急色的人吗?” 文安王闻言,几乎喷茶。 从汇碧山庄回来后,天越发热了。苏舒燕因为体胖怯热,动辄汗流不止,便懒怠动弹,也少往林家跑了,只叫下人送了几趟新鲜瓜果,叮嘱西闲得空要时常过去找她。 正七月流火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件事。 有人弹劾林牧野贪墨徇私,而那出首告发林牧野的不是别人,竟正是先前派人来提亲的曹家,户部的曹郎中。 这日林牧野怒气冲冲回府,杨夫人不知如何。林牧野道:“想不到人竟颠倒黑白c无耻卑劣到这种地步!” 杨夫人惊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这一阵子御史台正在查曹郎中贪墨一案,也不知曹家用了什么高明的手段,慢慢地竟将此事按压下去。 林御史心中自然愤懑,有一次不免放了几句话,说一定事有蹊跷之类。 谁知前几日,突然曹郎中状告林御史,说他先前在负责查证自己的案子之时,借着权势之便,要挟曹郎中家答应娶林家的姑娘。 林御史气的浑身发抖,对夫人道:“那个无耻之徒,居然说是我逼着他娶西闲的,他是想息事宁人才派了媒人上门他还假作正义地跟上司说,后来他幡然悔悟c决定不受我的胁迫之类,才主动地反悔,决定不结这门亲事了,你听听,这简直是放屁!” 杨夫人也觉闻所未闻:“这明明是把整件事颠倒过来了,难道上官会听他的?” 林御史怒道:“如果细细地查证辨明,自然不难,难的是我怕有人借机包庇,故意要整我而已。” 果然给林牧野说中了,又过数日,御史台下了命令,说是林御史涉嫌以权谋私,此事正在详查,在此期间,林御史不得接手任何案件云云。 林牧野吃了这一闷棍,却无计可施,又见小人横行,君子蒙冤,大暑天的,越发气的病倒在家里,爬不起来。 期间,西闲伺候汤药,不离左右,自己却少茶缺饭,又加上心疼父亲,忙的也清减了好些。 这日午后,门上突然报说苏三公子来了。 西闲正在父母长房里,闻言忙先入内回避。 多亏了西闲连日来的周到伺候,林御史病情也大有起色,苏霁卿入内,行礼后说了好些慰问的话,又道:“我父亲原本也要亲来,只是官差事忙,他叫小侄带好,让伯父好生保重身体为要。” 又将带的诸多补品之类,转呈给杨夫人。 这种雪中送炭之举,让杨夫人跟林御史十分感动。杨夫人望着苏霁卿眉目周正举止大方,自然越看越爱。她便故意将西闲叫了出来,道:“你三哥哥拿了好些补身的好东西来,有好些我都不知怎么炮制的,你去问问明白,再瞧瞧拿些什么给人家回礼。” 苏霁卿好久不曾跟西闲见面了,如今一见,瞧她穿一件半新不旧洗的有些发白的麻布衣裳,系着淡灰的腰带,纤腰越发不盈一握。 苏霁卿心中疼惜,不便显露,便先指点她那几样花胶c海参等的泡制方法等。待说罢,西闲道:“请三公子稍坐。”便往外去了。 苏霁卿回头望着,怅然若失。杨夫人回头笑道:“是了。我差点忘了,昨儿有邻居送了两样新鲜的瓜果,平日里只你们家送东西过来,所以我特意留着,如今你来的正好,只怕西闲也忘了就劳烦你出去跟她说一声吧。” 苏霁卿心花怒放,忙行了礼退出来。出来上房走到外间,却见西闲正穿过门洞迈步要往后面去。苏霁卿叫道:“妹妹!”三两步赶了过去。 西闲回头,等苏霁卿跑到身边:“什么事?” 苏霁卿满心想见她,待见了,又不知道如何相对,半晌只道:“你怎么又瘦了?伯父病倒了,你可要保重身子才好。” 西闲脸上微红,低头道:“我很好,多谢惦念。” 两两相对,也没别的话说,略有些尴尬,西闲问道:“对了,燕妹妹跟家中夫人们可好?” 苏霁卿道:“都好着呢。”目光掠过那鸦色的乌鬓往下,突然道:“怎不见你戴那耳珰,是不喜欢吗?” 西闲举手摸了一把耳垂:“不是,是太名贵了些。”西闲从不戴金银珠宝这些,自觉戴了实在扎眼,何况是苏霁卿所赠,倒是有些难为情。 苏霁卿道:“你喜欢就好,那不值什么的,我先前在西街的宝合号里又看了一套,觉着很衬你,等我的事完了,再给你买回来。” 西闲早就面红过耳:“使不得,我也不要那些。”又问:“三公子有什么事?” 苏霁卿道:“我原先只在禁卫中挂一个闲职,也没什么,只是毕竟要是成家的人,总不能一辈子这样没出息,所以最近在想往南衙调动。” 西闲莞尔一笑:“三哥哥越发出息了。” 苏霁卿望着她笑面如花,突然脑中一片空白,不知不觉道:“我总不能亏待了以后的夫人。” 西闲红着脸,扭头就走。 苏霁卿一时情难自禁,自知失言,也红了脸。 正这会儿,西闲的嫂子于青青从后院走了出来,苏霁卿本还想叫住西闲,见她嫂子来了,只得先又回上房去了。 月底,林御史病愈之后,便仍去御史台复职。 忽一日,林府来了一位稀客,却是太子府的长史。 当时正东来休沐在家,忙隆重地迎了进来,在堂下叙话。 长史笑道:“我这次来并无别的事,只是太子妃月初生辰,已请了众家的太太奶奶们前往同乐,如今这份帖子,是请贵府夫人c奶奶跟姑娘的。” 东来忙起身,双手接过帖子,又是诧异又且感激道:“太子妃竟连下官家里也想到了?” 长史道:“娘娘的品性是皇上亲口嘉许过的,这样做也是与民同乐之意,我方才刚从吏部苏郎中府上出来,也请了他们府里的太太小姐们,听说他们府跟贵府关系不错?一块儿同去自是最好的。” 东来觉着十分荣幸,感念惶恐。 长史道:“虽林老爷不在家,公子接了帖子也是一样的,只是下官送是送到了,公子可记得莫要缺席,让下官难以交差哟。” 东来也满口应承,又亲自送了此人出门。 回头东来便跟杨夫人说了此事,夫人亦觉愕然而荣宠,当晚同林御史告知,林牧野道:“太子的品行是无可挑剔的,比如上次虽对苏家有亏,后来却也弥补过了,如今太子妃做寿,太子又特意请了苏家等,只怕也是再次示好之意,身为储君能如此谦和,也是难得了。” 杨夫人问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是该去的了?” 林牧野笑道:“这是当然了,帖子都已经下了,难道敢忤逆太子殿下的意愿?何况是好事。且先前我病了一场,西闲侍奉的十分辛苦,也好借这个机会去见见世面放松一下了。” 于青青早从东来口中得知,大为兴奋。先在屋里换了无数衣裳,总觉着不够体面,便张罗着要做新衣,又觉着自己一个人做未免露了痕迹,便假意来问西闲,只说:“寻常人一辈子也进不了太子府一步,我们自然要打扮的体面些才好,方才我看我那些衣裳都旧的旧,不时兴的不时兴,倒要做两件新的,好歹别丢了林家的脸面,西闲,你那天穿什么?不如一块儿做两套如何?” 西闲早知她的意思,她哪里舍得在自己身上浪费银子?这不过是假客套而已。西闲便道:“嫂子自去做就是了,我的衣裳很多,不拘穿哪一套就行了。” 于青青得了想听得答案,心里高兴,便奉承道:“说的也是,西闲你年轻,生得又比别人好,就算布衣荆钗也是很好看的,不像是我嫁了你哥哥后,老了很多,若不拾掇拾掇就更不堪入目了。” 此后,西闲又特叫人去苏府探问,果然确知苏舒燕跟朱夫人也会前往,于是便把此事放下。 不觉进了八月,赴宴这日,西闲只捡了两件略新鲜颜色的衣裙穿了,思前想后,便将那荷包打开,拿了那两颗珍珠耳珰出来。 于青青穿着新做的锦衣,打扮的花团锦簇,等的不耐烦,突然见西闲出来,仍是那家常衣裳,倒也罢了,只是隐隐觉着什么东西刺眼,等西闲又走几步,于青青才看见她戴的耳珰,一时直了双眼。 “妹妹,这这是哪里来的?” 这府里是于青青管家,西闲的吃穿用度都经过于青青的手,突然冒出这样珍贵东西,让于青青脸色大变,忖度不是西闲自己偷偷置买,就是杨夫人暗中把体己给了她。 西闲道:“是苏府的燕儿妹妹给的。” 于青青闻言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原来是她,我心思怎么从没见过呢。” 杨夫人从旁瞧着,不禁叹道:“是我疏忽了,还是舒燕有心,知道给你这个,好好的姑娘,打扮的这样素净也的确不大像话。有了这件才妥当,也越发见出这极好的人品来了。” 于青青闻言又有些不大受用,西闲却笑道:“母亲这是干什么,自己夸自己的女孩儿,叫人听了像什么话?”才把此事解开,一笑了之。 一行人上车前往太子府,果然见往东宫的街上车水马龙,着实热闹。 太子府的迎宾接了入内,到进了府中,满目所见,廊下宫女内侍穿梭不停,众家女眷一个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精致的了不得。 于青青只顾看光景,瞠目结舌。西闲却留心这府内的诸人行事等,一边打量有无熟人,主要是找苏舒燕。 本来两家可一起前来,只是今儿不知是苏舒燕跟朱夫人两个,还有苏家其他女眷,所以才各走各的。 还未到正厅,果然便瞧见苏舒燕跟在朱夫人身旁,正也左顾右盼,显然是在找西闲。 两家遇见,苏舒燕便自动握紧了西闲的手,再难分开一样,于是正好一块儿入内拜见。 待进了正厅,遥遥见太子妃坐在上位,果然端庄美貌,自有一股不同凡响的天家气质。 于青青见状,又看满屋子不是王妃,就是诰命,竟隐隐怯场,浑身发抖,不敢抬头,只生硬地随着杨夫人上前行礼。 等三人见了礼,太子妃在坐上微微欠身:“快请起。赐座。”又笑道:“哪位是苏姑娘,林姑娘?” 苏舒燕跟林西闲对视一眼,复又屈膝行礼。太子妃笑道:“你们过来。让我看看。” 两人只得缓步上前,走到太子妃座前,太子妃看了苏舒燕一番,又瞧瞧西闲,点头笑道:“果然都是难得的美人,听说你们两人交情极好的,倒真像是一对姐妹花。” 待午饭之后,又有戏。众女眷都簇拥了太子妃看戏,苏舒燕偷偷地跑到西闲这边:“我要去小解,你去不去?” 西闲道:“我不去。”苏舒燕撇嘴,自己去了。 如此过了半刻钟,还不见回来,西闲心里突然不安,正后悔自己没陪着她去,有个宫女走来悄声道:“苏姑娘如今在西跨院,叫林姑娘快去。” 西闲关心情切,忙站起身来,随着那宫女将来到跨院,却不见苏舒燕,正有些疑惑,却听有人道:“哟,我当是谁,原来是林大姑娘。” 前方院门口,鱼贯有一行人走了出来,为首的竟是嘉昌县主。 宫女见状,便悄然退了。 其实西闲早看见嘉昌县主也在席上,毕竟是太子妃的亲戚,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这是东宫,嘉昌县主总不至于在此处兴风作浪。 没想到倒是低估了她。 西闲屈膝行礼:“参见县主。” 嘉昌县主挑眉,突地笑了起来:“在汇碧山庄的时候你是何等得意,这会儿怎么学乖了?” 西闲道:“县主若无别的事,请恕我告辞了。” 嘉昌县主望着她淡然不惊之态,又瞧她身上的素净布衣,自悔上次给她气势所慑,白白矮人一头自打嘴巴,这口气如何能受。 “林西闲,别忙着走,”嘉昌县主冷笑道:“你父亲在御史台给人叫‘朽木御史’,可知道是什么意思?‘朽木不可雕也’,那是有名的不识时务,人见人厌,可见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西闲心一震:“你说什么?” “说你又怎么样?”旁边另一位小姐随着冷笑:“区区五品贪官的女儿,摆出的谱却比公主王妃还要大,呸,真不要脸。” 西闲忍气道:“如果县主是惦记汇碧山庄的事,那也不过是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罢了,当时县主低头致歉,难道不是这个原因?如果县主觉得当时受了委屈,如今正是在东宫,不如去太子面前分辨” “你还敢拿太子来吓唬我!”随着一声痛斥,嘉昌县主手起,一掌掴在西闲脸上。 西闲哪会想到嘉昌县主竟跋扈到这种地步,冷不防吃了亏。 她回头看向县主,还未开口,就听身后有人叫道:“你怎么打人?”原来是苏舒燕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正目睹了这一幕。 “以为这是在汇碧山庄吗?”嘉昌县主冷笑,“打你们怎么了,打了也是白打。” 西闲冷冷地看着她,如雪的脸颊上浮现几道清晰的红色掌印:“是吗?”她冷笑一声,拉着苏舒燕要走。 却不妨苏舒燕上次汇碧山庄就受了气,如今更见嘉昌县主明目张胆地欺负西闲,她怒发冲冠的无法忍受,便大声叫道:“我跟你拼了!”竟抡圆手臂,一掌狠狠地甩了下去。 嘉昌县主猝不及防,给苏舒燕的圆手打的晕头转向,几乎抢倒在地,周围众人都惊呆了,反应过来后忙去扶住,嘉昌县主气的大叫:“还不给我教训这两个贱人!” 跟随县主身边的除了她的侍女外,还有些素日跟她结交的官宦小姐,多有些骄横之辈,有的又想讨好嘉昌,便冲过来厮打。 苏舒燕知道西闲不擅长这些,早就挡在她身前,手撕脚踹,同众人打做一团。 这些都是官家小姐,养尊处优惯了,顿时给她撞倒两个,揪住一人,大家伙儿惨叫声,喝骂声,以及零星的劝解声都混在一起,此起彼伏。 嘉昌县主站稳后,看战况激烈,又见苏舒燕挡着西闲,便也冲过来,隔着一把揪住西闲的衣裳,才要趁势再打一巴掌,手腕突地给人握住了。 “谁敢拦我!”嘉昌怒地抬头,在看见来人之时,冲天的气焰突然都消退不见。 而苏舒燕等正厮打的不可开交的众人也发现了异样,等也见了来者,均都忙不迭地停手,后退。 有那反应快的已经急急行礼,有人道:“参见王爷。”也有人涩涩:“参见太子殿下。” 原来这来的人,一个正是镇北王赵宗冕,另一个是太子赵启。 赵宗冕一手握着嘉昌的手腕,他另一只手臂却也没闲着原来是先前顺势把西闲揽到胸口去了。 “殿下,”镇北王仍气定神闲地带着那三分笑,道:“您方才对我说的贤良淑德品貌皆上的嘉昌县主,可就是这位?真真是位奇女子啊。比” 他低下头看着被自己横抱在怀中的西闲,嘴角上扬笑意更胜:“比某些‘士可杀不可辱’要率性敢为的很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原先众人打的如乱麻一般,赵宗冕一现身,却像是快刀斩乱麻。 如今又说了这两句话,听似调侃,实则暗藏机锋。 太子殿下赵启听出了一层意思,西闲听出了另一层。 太子因为西闲已经跟苏家定亲,不愿再难为苏家,所以想要把这“孽缘”拆开。 于是借着今日太子妃做寿,先前跟赵宗冕私下相处的时候,竭力赞扬嘉昌县主,想让这位风流的镇北王移情,且嘉昌是“自己人”,若给了赵宗冕,也有联姻牵制之意。 谁知偏偏目睹嘉昌大展雌威的场景,此事显然已经泡汤了,太子殿下心中暗骂嘉昌愚蠢,只是不便发作。 幸而赵宗冕虽暗藏嘲讽之意,话却说的冠冕堂皇,非但半个骂人的字儿都没有,不知情的听来反而像是赞美。 至于西闲听出的,当然就是“士可杀不可辱”那句了。 但他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言行,却让西闲心中惊悸难当,在最初的懵然之后,西闲忙挣脱赵宗冕的手臂,退后一步低头行礼:“参见太子殿下,王爷。” 此时此刻,众女发鬓散乱,衣衫不整,均都十分狼狈。 嘉昌县主也是气喘吁吁,因先前给苏舒燕打了一巴掌,脸上微微肿起,又不知太子跟镇北王看了多少,也不便就恶人先告状,因此心头忐忑,不知福祸。 见西闲见礼,太子赵启才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笑道:“不必多礼。你” 他略略沉吟,微笑:“方才是怎么了?” 嘉昌县主脸色更是难堪,做贼心虚地瞟向向西闲。 西闲平静地回答道:“回殿下,是臣女不慎冒犯了县主,引出了一点误会。是臣女之错,请殿下宽恕。” 嘉昌大为意外,无法置信。 不仅是她,连苏舒燕都吃惊不小,忙叫:“小贤!” 只有镇北王一点儿惊讶之色都没有,仍是笑吟吟地看着西闲。 “好好好,”太子一怔之下,点头笑道:“可你虽然这样说,我却如何不知道,县主是个爱闹的性子,平日里也是太子妃多纵了她,才让她这样无法无天,不知规矩。” 说到最后八个字,眼神微冷地瞥了嘉昌一眼。 嘉昌原本还有侥幸之心,听了这一句,才战战兢兢求饶道:“殿下恕罪!” 赵启冷哼了声:“今日是太子妃的好日子,你却如此不知进退,领着众人胡闹,这岂是一个县主能做出来的?就算太子妃知道了也饶不了你,只是我不想在好日子里惹她不快,即日起你就悄悄地离开皇都!若无召唤,不许回来。”说完吩咐左右,“带她离开!” 嘉昌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任由内侍扶着去了,太子又屏退了众人,现场只留下了西闲跟苏舒燕。 苏舒燕原本还有些不忿之色,听太子这样说,脸色才缓和下来,不禁抬眸看向赵启。 赵启对上她乌溜溜的双眼:“你就是苏家的舒燕姑娘?” 苏舒燕道:“回殿下,正是臣女。” 赵启笑道:“今日让你跟林姑娘受委屈了,如今我已经处罚了嘉昌县主,希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苏舒燕听他言语温和,处事公正毫不徇私,自然而然心生敬佩。忙回答:“太子殿下英明,我们是极心服的!” 赵启哈哈笑笑,目光在西闲面上掠过,看向镇北王赵宗冕:“王叔觉着我如此处置如何?” 赵宗冕拱手:“臣同样也是心服口服。” 风波平定。赵启叫人带了苏舒燕跟西闲回去王妃处,他同镇北王却往凉亭方向而去。 赵宗冕走了数步,不禁回头,却见那道窈窕的身影正消失在一簇花枝之后,突然有一种想要追过去的冲动。 只听赵启道:“王叔是在看谁?” 赵宗冕回头:“殿下怎么明知故问。” 赵启一笑,语气略带试探:“王叔难道真的非这林家的女孩子不可?” 镇北王道:“若殿下觉着为难,我自己解决就是。” “王叔将如何解决?” 镇北王并没直接回答,只是干净利落地举手,把挡在跟前的一簇花折了下来,掌心中轻轻一揉。 太子殿下眼前,那鲜嫩盛放的花朵顿时化作一抹娇艳泥红。 这就是他的回答。 且说苏舒燕陪着西闲往回,路上道:“方才太子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赶紧告那个县主一状,把她种种恶行说个明白,反而说是自己的过错呢?万一太子信了,岂不糟糕?” 西闲道:“太子那样贤明,孰是孰非,心中早已明镜一般。且嘉昌县主是太子的亲戚,若只管说她的恶行,太子面上如何过的去?” 苏舒燕眨眨眼:“但c但太子好像不在意,毕竟他自己罚了嘉昌县主了呀。” 西闲笑道:“若是别人当面揭发,是逼太子处置,又哪里比得上太子自己‘大义灭亲’?这之间怎会一样呢。” 苏舒燕哀叹:“听你说这些,怎么我的头就疼起来。总是不明白!” 西闲道:“不必多想这个了。方才那些人有没有伤着你?” 苏舒燕伸出胳膊:“就是这里扭了一下,没怎么伤到。对了,你的脸” 西闲抚了抚脸颊:“不碍事。” 苏舒燕细看半晌,见印痕隐约仍可见,不由恨道:“活该她给赶出京城去,哼,早走早好,还便宜 她了呢,做县主做到这个份上,只会连累太子也跟着她丢人!” 苏舒燕感慨了两句,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她看一眼西闲,才慢吞吞地说道:“姐姐,刚才刚才” “怎么了?”西闲见她突然吞吞吐吐,不禁疑惑。 苏舒燕终于说道:“刚才镇北王爷似乎,似乎很护着姐姐。” 西闲的心一紧:“兴许是见闹得不像话,所以才及时出手制止罢了。” 苏舒燕瞅了她半晌:“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西闲笑道:“没头没脑的,不知道你说什么?” 两个人你瞧着我,我看着你,又过了一会儿,苏舒燕才笑道:“我也不知我在说什么了,罢了,咱们还是回去看戏吧,闹了这一场,我都有些乏了,不过幸好没有白闹,结果还是好的,终于让好人扬眉吐气了一回。” 苏舒燕心满意足伸了个懒腰,又挽住西闲的手臂:“安心回去看戏啦。” 太子妃的生日过后,东宫派人往林府走了一趟,赐了好些东西。 内侍说道:“娘娘说,林姑娘兰心蕙质,很合娘娘的心意,这两样是赐给林姑娘的物件儿,林姑娘得闲,也多往东宫走动,陪娘娘说话才好。” 原来太子妃赐了金花两朵,海珠一串给西闲,另还有宝瓶一对,锦缎两匹,分别是给杨夫人跟于青青的。 林家向来极少受这种荣恩,晚上林御史回来得知,深觉惶恐,便吩咐下去,让西闲次日到东宫谢恩。 西闲自觉无缘无故得了这些赏赐,令人不安,可转念一想,许是因为嘉昌县主一事的缘故,太子看着是个聪明之君,必然也明白当时西闲的用意,又因为嘉昌是太子妃的堂妹关系,所以特意赐这些东西安抚人心。 于青青得了两匹锦缎,更是欣喜若狂,听说林御史让西闲去东宫谢恩,她便也想一块儿前去谢过太子妃,却给杨夫人拦住不许。 于青青有些不高兴:“娘娘一概都有赏赐,要谢恩自然是我们一块儿去的,不然多失礼。” 先前在东宫,于青青战战兢兢差点失礼,如今竟还不知进退,杨夫人便道:“娘娘若是想见你我,也不必让公公特意单夸西闲了。你以为若不是西闲,你我也能得这些东西?休要在这里不知天高地厚。” 于青青给斥了这两句,才嘟囔着回房去了。 次日,西闲果然梳妆打扮,去东宫谢恩。谁知西闲前脚才走,半个时辰后,苏舒燕便来了。 苏舒燕听说西闲进东宫去了,又是惊讶又是失望,道:“突然去东宫干什么呢?” 杨夫人把昨儿太子妃赏赐一节说了,苏舒燕愕然道:“原来娘娘也赏东西给林姐姐了?我也得了呢!今儿来本正是想跟她说的。” 杨夫人惊喜交加:“你也得了?” 于青青早按捺不住,忙问:“苏姑娘得了什么?家里众人呢?” 苏舒燕道:“别人没有,只我一个人得了,是两朵金花,还有这个。”说着把右手腕伸出来,果然见一个水头极好的镯子戴在腕子上,又问:“姐姐呢?” 于青青看那玉镯水色俱佳,显然价值不菲,忍着口水着说道:“西闲也有两朵金花,还有一串海珠,那珠子颗颗都有拇指大呢。” 苏舒燕忖度:“也不知别的女眷家里得了没有,还是说单给我们两个的?” 于青青咋舌道:“要是人人家里都有,那东宫这一次得拿出多少好东西呀,娘娘出手果然大方。” 苏舒燕却又懊恼道:“家里也没叫我去谢恩,早知道姐姐去,好歹一块儿!” 杨夫人才笑道:“我们也不知道你得了,不然岂不是可以作伴?”又吩咐丫鬟把浸在井水里的瓜果取来给她吃,安抚道:“你且略坐会儿,差不多该回来了。” 苏舒燕在林府之中,翘首以望等了半天,西闲仍是没有回来。 眼见晌午了,苏舒燕燥热难当,便起身告辞。她心中惦记着西闲,心不在焉地回府,下车进门,往朱夫人上房而去。 进了院子,却见丫鬟们都在外间垂手伺候,苏舒燕见这个阵仗,知道母亲房里有人,许是有正经事商议,不便打扰。 苏舒燕转身欲走,还没走出门去,就听里头有人道:“这如何使得?不,我不答应!”竟是苏霁卿的声音。 脚步戛然而止,苏舒燕不解地回头,却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三哥的声音听起来如此之惊慌,甚至隐隐地含着一丝愤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苏霁卿虽然年青,但性情温和,行事比他两个哥哥还要稳衬,苏舒燕几乎从没遇见过苏霁卿如此失态的时候。 苏舒燕吃惊之下,生恐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怕苏霁卿有个什么,当即顾不得再多想就飞奔进屋子里去,门口的丫鬟阻拦不及,只忙忙地叫:“姑娘来了。” 上房的里屋之中,朱夫人坐在椅子上,苏霁卿立在她身前,两个人都寂然无声,只是神情各异,朱夫人是愁眉不展一脸忧愁无奈,苏霁卿却眼中透着震惊跟不快,满面懊愠不加掩饰。 见苏舒燕突然跑了进来,苏霁卿回头看她一眼,拂袖出门去了。 苏舒燕只来得及叫道:“三哥”苏霁卿一言不发,匆匆地走的不见踪影。 只有朱夫人默默说道:“不要去理他,叫他去吧。” 苏舒燕忙跑到朱夫人身旁:“母亲,发生什么事了,我从来没见过三哥哥这样生气。” 朱夫人望着她,勉强一笑:“你又怎么着急忙慌地来了,都听见了什么?” 苏舒燕在朱夫人身边坐了,问道:“就正好听见三哥哥叫嚷什么‘使不得,不答应’之类,母亲快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朱夫人抬手抚过女儿的发鬓:“没什么,不跟你相干,你不必问。” 苏舒燕着急起来:“哥哥的事怎么会跟我不相干?母亲倒是快说呀。” 但任凭苏舒燕如何催促,朱夫人面有难色,欲言又止:“横竖再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对了,你怎么回来的这样快?我还以为林家会留你呢。” 苏舒燕答道:“原来小贤也得了娘娘的赏赐,今儿去东宫谢恩,我等了她半天还没回来。” 朱夫人倒是不觉着吃惊,只问道:“林姑娘得了什么赏赐?” 苏舒燕道:“两朵金花,还有一串海珠,她嫂子说有颗颗拇指大小。我还猜是不是其他府里的女眷们也都得了呢。” 朱夫人笑道:“只怕别人没有,独独给了你们两个呢。” 苏舒燕诧异:“这是为什么?” “不过是太子妃喜欢你们两个罢了。” “那为什么给我跟给小贤的东西还不一样?”苏舒燕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 朱夫人打量着她天真烂漫的脸:“这个自然是娘娘的心意。” 苏舒燕眼珠一转:“那母亲你觉着,太子妃更喜欢小贤,还是更喜欢我?” 朱夫人道:“自然是更喜欢你啦。” “我可不信。”苏舒燕回想那日跟嘉昌县主打架时候的情形,不禁喃喃道:“大家好像都喜欢小贤。” 朱夫人没听清楚:“在说什么?” 苏舒燕却又笑道:“没什么,我只不过想起来,迟早晚她是我们家的人,我却在这里说些,好没意思。” 朱夫人听着,神情微妙地僵了一下。 给朱夫人引开,苏舒燕一时忘了再追问苏霁卿的事,且又知道母亲不肯说也不便勉强,大不了就直接去问哥哥。 于是在离开夫人上房后,苏舒燕便径直去找苏三公子,谁知府内下人道:“三爷方才出门去了。” “去了哪里?” “这不知道,是自己骑了马走的。” 苏舒燕无法,只好怏怏地先回房去,一路边走边想:“到底是什么让三哥哥那样的人也能大发雷霆呢。”又想:“林姐姐在东宫干什么,这半天还不回来?” 东宫之中,西闲拜过了太子妃,太子妃和颜悦色,甚是殷切,又留她中饭。 西闲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便如此,忙起身称辞,太子妃也并不勉强,只嘉许了几句,又特意吩咐派人护送她回府。 西闲家里并没有马车,这次来只是雇了一辆车驾,随身带着一个丫头。 原本西闲有个贴身的丫头叫做杞子,只在于青青掌家后,为节省,便遣散了几个奴仆,把西闲的丫头调到夫人身边,只叫西闲的奶娘负责照料她一应起居,幸而西闲是个懂事的,自也能干,一向倒也仍旧过得。 今日因出门,杨夫人特意把这大丫头杞子又拨给她,免得姑娘独自出门,身边连个近身伺候的都没有,不仅失礼于自己,更加失礼于他人。 杞子陪着西闲在车内坐着,等车拐出了东宫长街,杞子才松了口气,道:“姑娘,太子妃娘娘可真是一团和气的很,对姑娘也是真的好呢。” 西闲一笑,实则心里明白的很,皇家的恩惠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赐给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得了他们的一样东西,往往意味着也要付出更多。 只是西闲虽隐隐担心这个,一时却也想不明白,自己以及整个林家,对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来说有什么可利用的。也许除了跟嘉昌县主有关外,还是因为苏家的原因? 正胡思乱想中,突然听外头押车的内侍喝道:“快,快先避让,是王爷殿下的车驾。” 亦有路上的行人此起彼伏的嚷嚷:“快快靠后,已经过来了!” 西闲也不知是哪个王爷,只觉着马车忙不迭地往路边上紧着靠,然后就悄悄地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耳畔响起了一阵激烈的马蹄声。 一听这马蹄声,西闲已经明白来者何人,在京城的长街上也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疾驰,引得路人纷纷然自发回避,想来除了那位横行无忌的镇北王爷,再无别人。 一念至此,西闲竟莫名地有些心跳加速,似乎那马蹄声都踩在了她的心头,让人不安。 下意识地几乎屏息静气,生恐呼吸声大了点会引出什么不期然来。 杞子却正好奇,悄悄地问:“是哪一位王爷?”掀起车帘子就想张望,西闲忙拉住她的手:“不可造次。” 这一会儿的功夫,那惊雷似的马蹄声从远及近,又飞快地掠了过去。听声音,足有十数匹似的。 等马儿过了后,两侧垂首避让的路人们才也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有人道:“果然不愧是镇北王爷,真是好相貌神采,好威风呀。” 也有人说道:“那当然啦,能打败北蛮的,当然得是天神一样的人物。” 出乎意料,西闲还以为镇北王这样大张旗鼓的扰民,会引发百姓们的抵制责骂呢,没想到竟都是赞美他的话。 也许,大家对于能够保家卫国打胜仗的“战神”王爷,内心的宽容度跟敬仰度都会无限扩大。 平心而论,假如赵宗冕跟西闲没有那种私底下的瓜葛,也许此刻的西闲也会献上自己的敬仰之意,只可惜 而杞子也因为听见了外头众人对镇北王的议论,竟不住地惋惜:“姑娘方才怎么拉住我了,也好让我看看镇北王是什么样儿的呢。” 西闲道:“不过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罢了。又不是三头六臂。” 杞子笑了起来,然后说道:“我听人家说,王爷不仅武功高强,人更是生得好,比那个以前的兰陵王还好看呢。” 这句话,差点让西闲忍俊不禁,只忙绷着脸道:“是啊,生得是不错,只可惜金玉其外”说到这里,自知失言,忙噤声。 杞子已经忙不迭问:“姑娘见过王爷?” 此刻马车终于又缓缓往前,西闲正要喝止杞子不叫她再议论赵宗冕,突然耳畔又听见如雷的马蹄声,竟像是去而复返。 西闲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正如坐针毡,那马蹄声竟真如她担心的一样停在了马车旁边,马车顿时又戛然而止。 只听那个熟悉的声音问道:“你不是东宫的那个什么升的?你跟着这辆破车是去哪儿。” 那随车的内侍早已经跳下马儿行礼,喜不自禁而又恭敬地回答道:“回王爷,小人正是洪升,王爷竟还记得小的,小的是奉太子妃娘娘的命,护送林家姑娘回府。” 依稀地一声轻笑,哒哒地马蹄声过后,车门猛地给推开。 西闲早在听见赵宗冕开口的时候,心已经沉到底了。 如今是在繁华长街,众目睽睽下,她竟无法预料这位虎狼成性的王爷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车门打开的瞬间,西闲眼前,就仿佛他凯旋而归的那日,那只狮子又从笼子里跳脱出来,巨大的阴影笼罩。 她本来垂着眼皮,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在车门推开之后,才顺势跪坐,波澜不惊地向着外头的赵宗冕微微欠身行礼:“参见殿下。” 杞子在旁早就惊得三魂走了七魄,见西闲行礼,她才忙起身,匍匐在地,声如蚊讷道:“参见c参见王爷。” 赵宗冕只望着西闲:“你去东宫干什么了?” “回殿下,”西闲道:“娘娘赏赐了东西,是去谢恩的。” 赵宗冕“哦”了声:“给了你什么好东西,还得巴巴地去谢恩。” 西闲蹙眉垂眸不答。 赵宗冕笑道:“那改日我也赏你点东西,你要不要也去我那里谢恩?” 空气几乎凝滞,西闲只得勉强道:“王爷休要玩笑。” “这可不是玩笑,”赵宗冕手中还握着马鞭,此刻便在自己下颌上顶了顶,语气暧昧,“可知我有许多好东西想给你呢。” 西闲无法忍,抬眸冷看向他。 赵宗冕对上她黑白明澈的眸子,笑道:“士可杀不可辱,又来了。” 西闲薄红了脸:“这里不是叙话的地方,王爷若无要事,就此别过。”她微微躬身,行礼告辞。 赵宗冕却突然正色道:“林姑娘,请你过来些。” 西闲吃惊,赵宗冕扫一眼杞子:“我有一句要紧的话,给别人听见了可不好。当然,我是不介意的。” 西闲暗中紧握了拳,终于挪身靠前了些。 赵宗冕道:“这才像话,我”突然在她肩头一拢,同时俯首。 “啵”地一声过后,他在西闲耳畔低笑:“还是那么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马车重新往回的时候,杞子满脸的惊奇诧异几乎要喷薄欲出。 西闲却正生闷气,懊恼自己明明早有提防,却谁知镇北王是个令人防不胜防的。 看他那样肆无忌惮的架势,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别的为难人的行事。 只是隐隐听东来说起,镇北王似乎要在入秋之前回到封地雁北去,现在只盼日子过的快一点,赶紧让这位魔王回到他该去的地方,还人以清净,不然的话,京城虽大,一旦想到此人也在,竟隐隐地像是锋芒在背,度日如年。 西闲压下翻腾的心绪,又见杞子蠢蠢欲动,略一思忖便说:“你不用疑惑,上回在东宫跟苏姑娘c嘉昌县主等一块儿,遇见过镇北王跟太子,想必他便认得我,只是今日的事你不许对别人再说出去,要知道镇北王看似面善,其实是个喜怒无常,深不可测的人,你听没听说,他先前出征,把俘虏的千多名蛮人尽数斩首的事?” 杞子打了个哆嗦,脸上的好奇之色迅速给畏惧的神情取代:“我c我只听说王爷杀人无数,这个c倒是没听过。” 听过才怪了,这不过是西闲编出来用以恐吓的罢了。 西闲见杞子深信不疑,心中发笑,面上仍淡淡的:“据说他还把死了的人喂那些老虎狮子呢,所以方才我见了他也吓得不知如何应对,生恐哪里应答的不对惹怒了他,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另外,你可知嘉昌县主为什么离开京城?可不就是因为上次在东宫说错了话,惹得镇北王不高兴的缘故,因为她是县主,才能活着被贬出京城,要是其他人就不知怎么样了。所以你记得,今日的事千万不可嘴碎乱说,免得惹祸上身。” 杞子战战兢兢,想到方才那恍若天神一般的人物,忙低头:“奴婢对天发誓,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及至回到林府,杨夫人正翘首以盼,忙接了入内,详细询问在东宫的情形。 西闲应答自若,并无纰漏,又说太子妃盛情相待之类。 杨夫人听罢长吁了口气,这才放了心。 突然于青青道:“西闲,你的耳环呢?另一只怎么不见了?” 西闲一怔,忙举手探去,果然,右边的还在,左边一只却不知何时不见了。 杨夫人也忙道:“我竟没留意,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可是不小心丢了?” 西闲也懵住了,细细回想,竟一点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更不知是在东宫丢的,还是马车上,亦或者其他地方,偌大京城犹如茫茫大海,要找自然是不可能了。 这一对耳珰是苏霁卿所赠,西闲是尤为珍爱的,自打得了后统共戴了两回,第一次是去东宫赴宴,今日因要去谢恩才特意戴着,谁知竟丢了。 西闲又是心惊又是心疼,忙叫了杞子跟奶娘,让他们先把府里这一段跟门前地方仔细找找,心里还存着那么一点失而复得的希望。 于青青看她不舍,便笑道:“嗐,这有什么,也值得心疼的?这原本还算是稀罕玩意儿,可如今妹妹已经得了太子妃的赏赐,又是金花,又是那么长的一大串海珠,一颗足有这个的两三颗大呢,索性拆下两颗来叫人做成耳珰,岂不是好?” 西闲心里仍竭力在寻思究竟丢到哪里,无瑕理会。 杨夫人忙道:“又说胡话了,那是太子妃所赐的物件,怎好私下拆了。” 杨夫人也知道西闲舍不得,便把今日苏舒燕来过一节说了,又道:“不如明儿你去苏府也瞧瞧她去。” 西闲握着仅剩的另一只耳珰,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这日东来回来,也问起西闲去东宫的事,于青青说了,又道:“原来那苏家的丫头也得了娘娘的赏赐,我看过她戴的那镯子,啧啧,总也值个千儿八百的银子,看着比贤丫头那珠串还名贵呢。” 东来道:“你不是不知道,先前苏家的那件事是太子亏办了,给他们点赏赐也是安抚之意。” 于青青忙问:“给他们家是安抚,那为什么又给贤丫头呢?且我听苏丫头说他们家里其他人都没得赏,怎么反而咱们家里我跟母亲都得了?” 东来皱眉想了会儿,也不能确实,只猜测:“兴许是因为西闲以后要嫁到苏家,所以太子给太子妃把她当作苏家的人了。” 于青青也觉着有道理:“那咱们家还是跟着苏家沾光了呢?” 东来嗤地一笑,突然想起一件事:“方才我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在咱们家门前转悠,我瞧着倒像是霁卿似的,本以为他要来咱们家,可我要招呼他的时候,他却反而快快地走了。” 于青青问:“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东来想了想:“像是没看错。只是若真是他,怎么竟过门不入,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于青青道:“能有什么事儿呢,照我看不过是血气方刚的,想你妹妹了又不不好意思,叫我看,还是提早给他们两人定了婚期,免得夜长梦多。” 东来听见“夜长梦多”四个字,隐隐刺耳,回头看了于青青一眼,却也知道她向来口没遮拦,就也罢了。 苏家。 苏霁卿给二哥苏霖卿拉着,苏霖卿道:“我知道这件事亏了你,你心里不乐意是该的,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人家已经给足了咱们面子了。” 送人到了苏郎中的书房门口,苏霖卿又悄声道:“父亲好像不大高兴,你记得别冲撞了。”抬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大丈夫何患无妻?想开些。” 苏霁卿一声不吭。 二公子推门进了书房,行礼道:“父亲,三弟回来了。” 苏郎中瞥了苏霁卿一眼,问道:“你去哪里了?” 见苏霁卿不回答,苏霖卿带笑道:“我在会宾楼找到了三弟,原来是给几个相识绊住了脚。” “没问你。”苏郎中皱眉,又道:“你出去。” 苏霖卿无奈,看一眼三弟,低头退出,顺手将房门带上。 这边苏郎中看着儿子:“我听你母亲说,你不答应。赌气跑了?” 苏霖卿始终低着头不言语,此刻才说道:“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分明已经下聘礼定了,怎么能说退婚就退婚,我不明白,也不能苟同,就算是太子殿下,也不能这样强人所难,上次是妹妹,这次是我,堂堂的一国储君,行事怎么能这样颠三倒四。” 苏郎中喝道:“你住口!” 苏霁卿见父亲发怒,便跪倒在地。 “其实,”苏郎中将怒火略平息几分:“你说的也不错,这件事说起来,的确是太子殿下有些难为人了。” 苏霁卿略觉诧异。苏郎中道:“可是,此事本来不至于到这种地步,至于为什么弄得现在进退两难的窘迫境地,你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苏霁卿微惊,不禁抬头。苏郎中对上儿子的双眼:“当初镇北王要人,太子殿下误以为是你妹妹,这件事的确是他底下人疏忽了。但是,那天你妹妹去的是林家,此事外人不知道,你却是最清楚不过的,且当时你也在场!你总该清楚镇北王要的人就是林西闲!” 苏霁卿双手握紧,无言以对。 长叹了声,苏郎中道:“至于此后你所做的那些你自己以为聪明,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甚至还在那种危难时候求你母亲去林家提亲,是你自己一步步把苏家推到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的!” 苏郎中说到这里,耳畔又响起太子赵启温和的声音:“当时我叫人去寻找镇北王看中的女孩子,谁想不知是什么有心人,故意散播些扑朔迷离的谣言,说令爱那日是去的别人府里,底下之人不免受了误导,等终于查明了是林家姑娘后,这期间贵府偏已经跟林府结了亲了。” 之前苏舒燕的事,的确是太子的人办错了。 但是听了太子的这一番话,苏郎中蓦然心惊。 太子的话很婉转,可透出的意思却叫人不寒而栗——是谁散播谣言误导太子,又是谁抢在这时候跟林家定亲? 听起来,竟好像是苏家故意如此瞒天过海。 苏郎中冷汗涔涔,当即向太子表明自己并不知此事。 赵启亲自将他扶了起来,道:“郎中勿惊,其实孤向你开这个口也十分为难,毕竟已辜负过苏家一次。若此事不是跟镇北王有关,我自然要恭祝贵府三公子百年好合,可是镇北王那个脾气,谁不知道?之前我也曾劝他令选好女,但他却竟是非林家的姑娘不可,且探他的口风,若我不理此事的话,他就要到时候必然会弄得惊天动地,无法收拾。老大人,你总该体会孤的苦心吧?” 苏郎中如何能不明白。这是太子殿下在周全苏府。 “你这孽子,既然知道镇北王看上的是林姑娘,你就该躲的远远的,可你不知死活地偏要跟王爷抢人,还自以为是地想瞒天过海,你c你是想把整个苏家都推入水火之中啊。”苏郎中指着苏霁卿,片刻又道,“你如果还是苏家的子孙,顾惜苏家满门的性命跟体面,那就听为父的话,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就在入秋之际,苏府同林府之间的亲事突然告吹了。 苏府里,苏舒燕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消息的,起初她还不信,只当是众人胡说。 等问过了朱夫人之后,苏舒燕不依不饶地大叫:“好好的为什么要退婚?林姐姐那样好,哪里配不上三哥哥了,到底是怎么昏了头才要退婚!我去问问父亲!” 朱夫人见事情已经都到了这个地步,索性不再瞒她:“傻孩子,西闲自然是好,只是咱们家配不上她罢了” 苏舒燕愣住:“这是什么话?” 朱夫人叹道:“西闲是镇北王看上的人,咱们家哪有这个福气。” 苏舒燕倒退两步,她呆呆地看了朱夫人半晌,双眼睁得圆圆的。 朱夫人知道她的心意,握住她的手道:“好孩子,是你三哥哥跟西闲没缘只是你这孩子也是的,那天是你跟西闲一块儿跑出去的,怎么竟连母亲也还瞒着?你若早把你们遇见王爷的话告诉母亲,苏家就不至于跟林家定亲又退亲弄的这样难看了。” 朱夫人话才说完,苏舒燕用力挣脱她的手,转身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这一段日子,对林家的人来说,着实如水深火热,起伏跌宕。 那天苏郎中带了苏霁卿亲自来到林府拜见,林牧野本能地以为两人是为商议亲事而来,只是不知为何苏氏父子的脸色都有些一言难尽。 苏郎中还罢了,苏霁卿通身的沉郁之气,让林御史本能地嗅到什么不对。 果然,才落座不久,苏郎中便道:“林贤弟,你我相交多年,也该知道我的为人。如今有一件为难的事,本不好开口,但就请先恕我无礼吧。” 林牧野见他举手行礼,面带愧色,且话说的郑重,更加狐疑:“可是出了什么事?大人且说就是了。” 苏郎中拧眉:“既然如此,少不得我便说了,本来林苏两家这门亲事很得我意,只是c前两日,霁卿小时候拜过的一位师傅路过京城,因知道了他将成亲,便给算了算,谁知竟算得两个孩子命中犯冲,如果成亲,必然会事事不顺,重则危及性命。所以” 林牧野一肚子狐疑,慢慢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先前已给他们两人批过八字,明明好好的,怎么突然又不对了?这种无稽之谈?” “原先不过是随意走个过场,多半是算的不准,这位师傅是世外高人,他也是一片好心才提醒我们。”苏郎中望着林牧野,“所以我想,不如,不如把这门婚事给取消了。” “笑话!”林牧野无法置信,拍案而起:“已经下聘过定的事,居然因为一个神棍的不经之谈而要取消?苏兄,你几时变得这样胆小了?这万万不可!” 苏郎中低下头去。 林牧野毕竟是当官的人,倒也不蠢,他看看苏郎中,又看向旁边双目微红的苏霁卿,突然说道:“且慢,苏兄,你向来不是那等一味迷神信鬼之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缘故?” 苏郎中把心一横,起身道:“林大人,此事就这样定了,就当是我苏家对不起你林家,聘礼等物就当作是苏家的赔礼,以后林兄若有差遣,我们也自然” 不等苏郎中说完,林御史呵斥道:“我不想听你这些!儿女婚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原本是两家子郑重商议妥当的,岂有你说悔婚就悔婚的道理?你想悔婚也成,只别拿些子虚乌有的鬼话来糊弄,或者说你其实是嫌弃了我林家所以后悔,若是如此你且直说,我的女儿,就算这辈子嫁不出去,也必不敢高攀!” “林兄”苏郎中哑然。 苏霁卿在旁边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便把镇北王看上西闲,太子错认舒燕,以及后来他如何用计等等都说了。 末了,苏霁卿红着双眼,道:“我对妹妹的敬爱之心,天日可表,如果不是怕连累父兄家族,我宁死也不肯悔婚。” 林牧野这才明白了一切。他看着地上的苏霁卿,又看向正嗐叹的苏郎中:“霁卿所说,可是当真?” 苏郎中只得点头。 林御史呆了半天:“可c可就算如此又怎么样,两家已经定亲,只叫他们快快成亲就是了,镇北王总不能强抢。” 苏郎中道:“你以为他做不出来?正是怕到时候事情无法收拾,才出此下策。” “我不信他堂堂王爷能做这种下流之事,”林御史的倔脾气上来,道:“难道就没有国法了?须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倒要试试!” 苏郎中不禁苦笑:“你可知我先前为何不肯告诉你实情,就是知道以你的脾气,必然也是不肯轻易答应息事宁人的。” 苏郎中叹息了声,对苏霁卿道:“你先出去。”苏霁卿起身,默然退了出去。 苏郎中便把太子私下跟自己所说又告知了林牧野:“如果不是霁卿暗中行事,我们倒也可以不去理会,但那会儿太子亲自保证为镇北王玉成姻缘,偏这逆子明明知道他们找的是西闲,却还不知死活就算太子宽仁,镇北王那个性子却令人难以预测,他难道能容忍有人明目张胆地跟他抢西闲?何况如今死扛下去,不免就把镇北王跟太子两方面都得罪了,所以我如此,不仅是为了霁卿着想,也是为了整个苏家,林家着想而已。” 林御史沉默。 苏郎中又道:“其实说起来,王爷战功赫赫,身份尊贵,生得又体面,皇上跟群臣们都赞不绝口,西闲给他当侧妃,也并不辱没了那孩子,比起嫁给霁卿” 林牧野色变道:“我林家没有想要攀龙附凤的人,何况镇北王如果真的能做出强抢臣女的事,这也是违法乱纪,已经是亏了德行,有辱身份。” “唉,”苏郎中向来知道他的脾气,又好声好气地说道:“你我如今这把年纪,都也是有家室的人,何苦为一口气冒玉石俱焚之险?就算不念别的,你也只疼惜霁卿那小子罢了,谁叫他之前行事莽撞惹出祸端呢。” 林御史心里窝着一口气,但苏郎中百般好言相劝,林御史也知道其中厉害,就算他想死扛,总不能一并连累苏家。 所以到底两家商议,将亲事取消了。 这日午后,突然阴云密布,起了一阵狂风。 西闲瞧着院子里养的那些花还放在外头,被风吹的东倒西歪,折了些茎叶,便让叫几个小厮进来把花搬到屋檐底下。 等了半天仍不见小厮进来,西闲知道家里的仆人忙,这一时半会儿兴许还不在家,于是索性自己下了台阶去搬那花盆。 正于青青带了丫头经过,一眼看见西闲搬花,忙拐进来道:“怎么竟干起这些粗重活来了,还不放下!” 这会儿西闲已经搬了两盆,累的有些气喘,顾不得跟她说话。 于青青忙搭住她的手,对身后的丫头使眼色:“还不去替了姑娘呢?” 丫头才忙转过来帮着,于青青打量西闲的手都给磨红了,便道:“好姑娘,快歇会儿,将来你是要进王府的人,怎么能干这些粗活,要是给王爷知道了,以为我们苛待了姑娘,责怪下来可如何是好。” 西闲听到这里,把手一甩走了开去。 于青青有些讪讪地。 先前苏家来退亲,于青青听了后几乎疯了,暗地里说什么:“从没见过给退亲的,倒是跟那苏家丫头一路货色,是两个‘难兄难弟’。”又说:“这样丢脸的事,我们娘家的人知道了只怕也会笑掉大牙。连我也跟着抬不起头来。” 幸而东来从父亲那里打听了详细,知道是镇北王看上了西闲才逼得苏家如此。 于青青听说西闲将进王府,一则心惊,一则狂喜,心惊的是自己先前多次在西闲面前嚼舌头,兴许得罪了她,狂喜的是自己也终于将是“皇亲国戚”了。 于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这一段时候于青青对西闲格外奉承,想把自己先前亏欠她的补回来,西闲倒仍是跟先前一样淡淡的,也不见格外矜贵或者喜悦。 于青青私下又嘀咕:“可不知镇北王看上了这丫头些什么,整日冷着一张脸,哼,如果不是看在你以后是个王妃,谁懒得奉承。” 此刻给西闲甩手,换作以前于青青一定要大吵起来,但此时却反而笑道:“哟,是我又说错话了 ,西闲你担待些,将来成了王妃,可千万也只记得嫂子的好处,别记恨我呢。” 西闲正仍要去搬花,闻言止步。 “嫂子,”她缓缓回头,冷道:“不是每个人都盼着去当什么公主王妃的。” 于青青见她油盐不进似的,心里懊恼非常,偏不敢跟她争执。 正在此刻,却见西闲抬眸看向她身后,于青青回头,惊见竟是苏舒燕,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正站在门口,气喘不定。 苏舒燕望着西闲,终于径直走了过来:“三哥哥跟你的婚约取消了是不是?” 西闲道:“是。” 于青青见苏舒燕的神情跟以前大不一样,又听说的是这个,不敢久留,忙叫了那丫头一起偷偷溜走了。 这会儿西闲俯身又抱起了一盆花,转身往廊下去,苏舒燕亦步亦趋跟上:“为什么取消了你可知道?” 西闲拾级而上,回答:“知道。” 苏舒燕死死地望着她平静的脸色,心中似有千万个声音在尖叫,她深吸了一口气:“你c你什么时候知道王爷” 西闲止步回头:“是在你绝食在家,我去探望的时候三公子跟我说起。” 苏舒燕最后这一句所问,却跟先前那两句毫无关系。 她是想问西闲,从什么时候知道镇北王惦记的是她林西闲而非苏舒燕的。 西闲却果真聪慧非常,且又跟她心有灵犀似的。 听了西闲的回答,苏舒燕眼中似有什么东西潮涌。 西闲却把花儿放下,重下台阶又去搬新的。 苏舒燕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她,见她又抱了两盆,才说道:“你在干什么?” 西闲淡淡道:“要下雨了,不理会的话这些花都会给风吹雨打坏了。” 苏舒燕下意识地说:“这哪里是你干的活?怎么不叫下人。” 西闲回答:“有些活儿是得自己干的,不管愿不愿意。” 苏舒燕直直地望着西闲,突然发现她的手不知给什么弄破了,血渍粘在雪白的瓷盆上显得如此刺眼。 “别弄了,”苏舒燕道:“你c你受伤了。” 西闲却好像并没察觉,又去搬一盆月季,苏舒燕看着她平静的模样,心中升起一股怒火,冲过去将她拉住:“我叫你别弄了!” 西闲给她大力一拉,花盆跌在地上,发出咔啦一声,竟是破了。 苏舒燕定定地看着她:“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西闲望着花盆里歪倒的花:“将心比心,若我是你,我宁愿一辈子不知道。且叫我怎么开口?我更不愿意因此事让你我生出嫌隙。” “我c我其实早有感觉,只是不敢承认罢了,”苏舒燕吸了吸鼻子,半天才又问道:“你当真不喜欢镇北王?” “喜欢?”西闲抬头看向别处,“我跟你不一样,你可以选择去喜欢谁,你因为喜欢镇北王可以不在乎其他,但我我不过是想择一心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罢了。镇北王就像是那天的那头狮子,在他身边没有安稳可言。” 苏舒燕聚精会神听着,听到最后一句不禁破涕为笑:“你c也说的太可怕了。” 西闲笑了笑:“可怕吗?我只是说实话罢了,他自己是头狮子,雁北王府里,兴许还有更多豺狼虎豹,所以我不想你为了这样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冒险,只是万万想不到现在竟轮到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这会儿奶娘领了小厮进来,把剩下的盆花都搬到了屋檐下,西闲则带了苏舒燕到了里屋。 西闲洗了手脸,亲自沏了茶,给苏舒燕斟了满杯端到跟前儿:“虽比不上你们家的,凑合着喝几口,你是怎么来的,跑的满头大汗。” 苏舒燕知道她取笑,低头吃茶,见茶色碧绿之中带一点玫红,嗅一嗅又觉着清香扑鼻,不由道:“这是什么茶?” 西闲道:“我先前摘的玫瑰花瓣晒干了,尝着倒也还好。” “偏你这样玲珑心,”苏舒燕喝了两口,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又问:“你的手怎么样了?” “不碍事,只是给月季扎了一下,已经好了。” 苏舒燕打量着西闲,见她肤白如雪,眉目如画,天然的风流动人。她不由叹道:“其实我倒是觉着姐姐你不用过于担心。” 西闲道:“怎么?” 苏舒燕道:“你的兰心蕙质自然是不用说了,若再论容貌才德,我觉着这京城里姐姐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而且王爷对你可算是一见倾心,以后娶进了王府一定会百般疼爱,你又何必先想的那样吓人呢?” 西闲听了这种话,笑道:“我有你这心宽就好了。可一来,我是从不信什么一见倾心的,连对方的身世c品性等一概都不知道,单看外貌就喜欢上了?若对方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强盗,贼呢?” 苏舒燕嘟着嘴道:“你怎么老是泼人冷水,明明极好的事,给你一说就不堪起来。何况你也不是强盗贼,以后王爷自会更知道你的好,只会更爱你” “你好了,越说越离谱。”西闲不得不出声打断了苏舒燕的话。 苏舒燕虽然停了口,仍是一脸的不服似的。 西闲无奈一笑:“另外,你以为镇北王是你我一样深居闺阁,平日里连个男人都见不到?他那种人,什么艳童妖姬没见识过?虽一时看着新鲜,始终有那更新鲜的来取而代之。” 苏舒燕张了张嘴:“可” 西闲摆手:“罢了,好没意思。不要再提了。” 苏舒燕只得答应,过了半晌,突然想起来:“姐姐,我家里来商议这件事,你生没生我们家的气?” 西闲摇了摇头,苏舒燕忙问:“你不生气?为什么?如果是我,我只怕要气死了。”嘴快地说了这句,突然想起上次镇北王的一句话,岂不差点让她伤心欲绝? 林御史跟苏郎中商议过后,便把此事告诉了杨夫人,夫人震惊之极,却也不得不又告诉了西闲。 出乎意料,西闲竟并没有格外震惊跟伤心的模样,反而安抚杨夫人,见女儿如此懂事,倒是又惹得杨夫人落了不少泪。 西闲道:“我知道苏家也是无奈,你三哥哥是极好的人,他这样做自有道理。” 苏舒燕道:“有什么道理,三哥哥是真心喜欢你的,叫我说,何必去想其他,直接把你娶了过门就是了。王爷若是闹,还有太子殿下呢太子不会不管吧?” 西闲听她提到太子,不知不觉面上流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她望着苏舒燕,点头笑道:“是呀,太子。” 苏舒燕见她笑的似是而非,忙问:“我说的是不是很对?找太子是不是好法子?上次在东宫见过太子,仿佛是很和善的人呢,一定可以帮得到咱们。” 西闲越听,笑意越浓,到最后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个傻丫头。” 苏舒燕叫道:“又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太子妃还赏赐给咱们东西” 西闲看着她手腕上的镯子,淡淡道:“你要是喜欢,以后还会赏赐更多呢。” 苏舒燕怔道:“什么?” 西闲笑道:“喝茶吧。别只说个没够。” 苏舒燕又略坐片刻,苏府的丫头进来道:“姑娘,家里来了人催,说是有急事让你赶紧回去。” 苏舒燕问:“偏我一出来就有什么急事了?” 丫头不能答,只催促:“来人说叫姑娘赶紧回去,不能耽误。” 西闲缓缓起身,道:“回去吧,也许真是要紧大事。” 苏舒燕见她这样说,才应承了。西闲送她出门之时,犹豫再三,终于把她拉了回来,道:“舒燕,有一件事你得记着。” “什么事?你说。” 西闲道:“以后不管是对谁,不管心里有没有,你千万别再透出半点喜欢镇北王的意思了,知道吗?” 苏舒燕一愣,继而道:“难道是因为你要嫁给他了,怕我还惦记着他?你心里不受用呢?” 西闲微怔,笑道:“你这样想也未尝不可,只是务必记得我的话就是了。” 苏舒燕叹道:“我知道了,难道我就那么花痴,得逢人就说我如何如何喜欢镇北王么?再说我喜欢他也没什么可藏着的,人人都知道。何况除了你,京里喜欢他的人多着呢,毕竟是这样的大英雄。” “口没遮拦。”西闲蹙眉,神情竟有些肃然,“才说你就忘了?” 苏舒燕吐舌:“好好好。不说就是了。” 西闲凝视着她,嘴角还有一句话,想了想,只道:“你去吧。” 此时那丫头却又来催,苏舒燕不耐烦道:“只管催命似的,什么了不得的。”到底辞别西闲,跟着出门去了。 奶娘在旁边问道:“姑娘,苏家催的十万火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还是没脸让苏姑娘在咱们家久留?” 西闲忖度道:“奶娘你想多了,瞧这个情形,是有大事。” 奶娘道:“什么大事?好事坏事?” 西闲笑笑:“应该算是好事罢。”奶娘还要再问,西闲却不说了。 是日,东来回府,才进门就说道:“了不得,出了大事。” 于青青跟杨夫人忙问,东来道:“想不到苏丫头竟有这种福分,今儿皇上下旨,封苏丫头为太子良媛,择日入东宫。” 于青青吃惊的眼珠子都要弹出来,杨夫人也大惊:“这是当真?今儿舒燕还在咱们这里,也没听她说起。” 东来问:“什么时候在?旨意是下午才有的。” 杨夫人道:“哦,我知道了,她本来正跟你妹妹说话,苏家的人十万火急叫了回去,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 东来叹道:“这可真是人各有命,之前因为苏丫头给退婚,弄得满城风雨成了笑话,却想不到居然因祸得福,成了太子身边的人。” 于青青才反应过来:“阿弥陀佛,这如何了得,以后太子殿下登基,那苏丫头苏姑娘她岂不是正经的娘娘了?” 杨夫人笑道:“这倒是个好消息,我去告诉你妹妹去。” 见杨夫人去了,于青青在发愣之余,又忍不住对东来说道:“怪不得那次太子妃特赏赐了咱们家跟苏丫头东西,原来是这个缘故!只不过太子是怎么看上苏丫头的,明明是西闲更” 还没说完,就听外头道:“老爷回来了。” 两人忙噤声去迎接林御史。林牧野进内见他两人在,问道:“你母亲呢?” 东来道:“母亲才去找妹妹,今儿苏家的丫头不是封了良媛了么?父亲也该听说了吧。” 林牧野对此却反应平淡,只心不在焉应了声,慢慢往里去了。 是夜,林府众人吃了饭,杨夫人不免也又提起苏舒燕要入东宫一事,道:“我先前跟西闲说,她倒像是早就知道一样,一点也觉着意外。唉,其实想想也是,当初太子妃赏赐他们两人东西那就是个兆头啊。西闲那孩子的心又细,只怕早想到了。” 又笑道:“我只是笑舒燕,原先为了镇北王寻死觅活,如今竟有这个福分。我也放了心了。” 她自顾自说了半天,却听林御史冷哼了声。 杨夫人一怔,转头看他:“你怎么了?” 林御史道:“什么福分不福分的,不过是失之桑榆,得之东隅罢了。” 杨夫人不解,林御史皱皱眉:“你怎么还不明白,西闲这会儿心里只怕明镜似的。上次苏丫头给镇北王羞辱,太子几次致歉。这次苏家来退亲,好好地把本该是苏家的媳妇又给了镇北王,虽然对外并未张扬此事,可迟早晚的会有流言蜚语,太子这一步走的好啊,娶了苏家的女孩子,苏家彻底没有怨言了,且更见太子的仁德。” 杨夫人目瞪口呆:“你是说,苏丫头之所以封为良媛,还是因为西闲跟镇北王这件事?” 林牧野长叹了声:“真是孽缘啊。” 杨夫人半天无法言语,只是瞪着眼看林御史,林御史摇摇头,突然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今儿遇见了王爷殿下。” 杨夫人还在震惊之中无法反应:“哪个王爷?” “还有哪个,自然就是镇北王。” “啊?发生何事了?”杨夫人这才醒悟,慌忙追问详细。 今日皇上降旨的事,御史台自然也都知晓,议论纷纷,有人便商议着要去给苏郎中贺喜。林御史因心中有事,并不跟众人多话。 林牧野收拾了东西,出御史台准备回府。因御史台跟林家相隔不远,林牧野习惯步行来回,他且走且出神,直到耳畔有人说道:“这不是朽木御史大人吗?” 旁边酒楼里鱼贯走出数人,为首一个正是曹郎中。 林牧野知道小人难惹,忍一口气正欲走开,曹郎中笑道:“林大人,别忙呀,你家里又没有要封为良媛的女儿,忙着回去接旨不成?” 身后众人轰然大笑,林牧野皱眉:“曹大人自重,休要当街胡言乱语,有失体面。” “你原来也知道什么叫体面,难怪苏家看不上,人家是皇亲国戚,自然嫌你们家不够体面,所以才跟你们退亲嘛。” 林牧野气的浑身乱颤:“你c你” 曹郎中却越发得意非凡,索性笑道:“听说令爱好像给镇北王看中了,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倘若王爷看不上,那不如来给我当个小妾,我” 话未说完,一物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正打在曹郎中的额头上。 只听“啪”地声响,曹郎中额头剧痛,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依稀嗅到酒香四溢。 原来这扔过来的是个酒壶,此刻已经碎了,酒水混合着曹郎中额头的血,糊了曹郎中满脸,看着十分吓人。 “是谁!”众人大惊,曹郎中更是捂着伤口大声叫嚣。 这一片吵闹之中,有个负手的人影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他轻轻一笑:“是我。” 所有在场之人对上来人浓墨似的剑眉,隐藏杀气的双眼,一个个不寒而栗,慌忙跪地:“参见王爷。” 连曹郎中也不顾伤口,跟着跪在地上。 赵宗冕缓步走到跟前儿:“你刚才说什么?” 曹郎中哪敢多言:“下官c下官只是玩笑” “玩笑?”赵宗冕笑的却人畜无害:“林西闲是本王的人,你敢拿她玩笑,你胆子真够大,谁纵的你?” 曹郎中听出他语声中的不善,浑身抖个不停:“王爷饶命,下官再不敢了。”说着便磕头下去。 赵宗冕也不言语,长腿抬起,竟一脚踩在曹郎中的肩头,硬是将曹郎中踩得跪趴在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杨夫人哪里听过这种,一时吓得色变:“然后呢?总不会闹出人命来吧?” 林牧野缓缓叹了口气,道:“你这会儿只是听着就如此,哪里像我一样人就在场?那时我在旁看着,唉,真不愧是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王爷,那股气势,着实非凡人也” 林御史回想当时的情形,仍有些不寒而栗。 那会儿原本不可一世的曹郎中给镇北王踩在脚下,犹如是被神祗踩着的一只微不足道的虫豸,生死由对方一念之间。 只能拼命地讨饶,求对方放自己一马。 当时甚至没有人怀疑,只要镇北王愿意,便能立刻要了曹郎中的命。 却始终没有任何人敢出一声,所有人只是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地呆看。 不知是不是镇北王用了些力道,只听曹郎中杀猪似的叫了声,四肢抽搐,声音却嘶哑微弱,流露奄奄一息之态。 还是林御史鼓足勇气,勉强在旁说了句:“王爷请c手下留情。” 曹郎中虽极可恶,毕竟罪不至死,何况王爷当街杀人,传出去还不知成了什么。 虽然镇北王俨然并不在意这个。 其实,林御史本并没有期望镇北王会听自己的话,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跟本能才说了这句。 不料赵宗冕闻听,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林御史自问一辈子无愧天地,可给镇北王这样淡淡瞥了一眼,却不知为何心里惊冷的很。 就在他觉着自己仿佛多嘴了的时候,赵宗冕垂眸看着曹郎中,道:“既然有人替你求情加上今儿本王心情不错,且饶你一条狗命。” 脚下一挪,这才将人松开了。 而曹郎中只嘶哑叫了声:“谢c谢王爷饶命。”就晕死过去。 镇北王也不理会,回头看着林御史道:“林大人脸色不好,是不是给这狗东西气坏了?” 林牧野哪里敢说别的,只垂着头回答:“多谢王爷体恤,下官很好。” 镇北王笑笑:“老大人倒要保重身体,来人,好生送林大人回府。” 林牧野忙称不敢c不必,可赵宗冕开口哪里有叫人回绝的,是以今日竟是镇北王的人亲自叫了车,“护送”了林牧野回府的。 杨夫人听罢这些,如在梦中。 林御史道:“我本觉着王爷杀伐太过,性情未免有些暴虐的,西闲以后进了王府,终究不知道怎么样。可从今日他的种种看来,倒像是个粗中有细c颇有章法的人。” 杨夫人问道:“那你是觉着王爷,如何?” 林御史道:“难说。这世上的好男子大体可分为两种,有那种经天纬地可建立不世功勋的,未必是如意郎君,而那种可做为良人相濡以沫度日的,往往才干之上有限的很。” 夫人试探问道:“那王爷属于哪一种?” 林牧野看一眼夫人,笑道:“罢了,何必操心,只看西闲的造化就是了。” “我只是怕西闲受苦。” “西闲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不至于。何况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心太多,也是枉然。” 二老说了半宿的话,次日早上,杨夫人就把此事告诉了西闲。 西闲听了不语,杨夫人趁机道:“我想,王爷这是在替你父亲出头呢。昨儿若不是他,老爷就要给那姓曹的给欺负了,先前那次已经气出病,昨儿若还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样呢?平日家都说王爷如何如何厉害,谁知也是个粗中有细,知道维护自家人的。” 杨夫人因知道西闲心里不受用,所以故意多说些镇北王的好话,也好让她放宽心罢了。 西闲也知道母亲的用意,却微一摇头:“话虽如此,岂不闻‘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当街把人打的半死,可以后他少不得要离开京城的,那曹郎中却是京内人氏,到时候曹氏再变本加厉为难父亲,可怎么说?他倒是干干净净走了,山重水远的都不知道。” 杨夫人本是夸镇北王的,突然听西闲这么说,反而忘了自己的初衷,也担心起来:“这c这可如何是好?昨儿还是你父亲给他求情才没出人命的呢,他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西闲道:“说句冷血的话,真的给镇北王打死了,反倒好些,曹氏吃这场折辱毕竟是因父亲而起,那人是小人心性,绝不会因此幡然悔悟感激父亲,他又奈何不了镇北王,所以只会把这仇变本加厉加在父亲头上。” 杨夫人听的惊心动魄:“阿弥陀佛,这是怎么说?竟又惹出祸来了?” 西闲道:“可不是么?哼骄横霸道,胡作非为,最会逞一时之凶顽,不思后果,这样的人又算什么英雄。”最后一句,却是因为想起了苏舒燕口口声声称赞赵宗冕的话。 杨夫人满怀忧虑,只追问该如何是好,又想着等林御史回来后跟他好生商议如何解祸。 谁知就在当日下午,门上小厮在外探听了一个消息,因进来报说:“也不知为什么,那个一贯跟老爷作对的户部的曹郎中,竟给大理寺满门查抄,说他贪墨贿赂之类的,家里的人都下了大狱呢。” 杨夫人闻听,犹如遮在眼前的阴霾在瞬间消散,忙抓住西闲的手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西闲也有些狐疑,问小厮道:“大理寺查办的?不是说此人无事的么?” 小厮说道:“我们也不懂,只是听人说,是太子殿下亲自过问的。满街上都在说姓曹的这次可终于恶有恶报了呢。” 上回曹郎中给御史台查办,此事也是惊动了太子赵启的,若想处置曹氏,只在那时候就可以动手,又怎会放他出来蹦跶了这么久多此一举,又秋后算账。 想来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根本有人催着太子行事。 西闲想到自己方才铁板钉钉说赵宗冕行事不思后果,此刻脸颊微热,幸而杨夫人是个后知后觉的人,并没有想到这一宗,西闲便只借口困倦,自己悄悄回房。 路过花园的时候,见那金丝菊开的正好,西闲信手折了两支,握在胸前低头嗅着,一边想那曹氏的事。 西闲心道:“难道真是我错估了他?可如果不是他从中行事,太子又怎会突然一改前态雷厉风行起来。可如果真是他,他又何必做的这样滴水不漏,难道真的如我一样想到后果,所以为了林家着想?” 走到莲池旁边,看了一会儿鱼,这才怏怏回房。 还未进门,就见于青青带着个丫头来了,后者手中抱着一匹缎子。于青青道:“西闲,你瞧瞧这缎子好不好,颜色c花样合不合心意?” 西闲道:“是要做什么的?” 于青青道:“傻丫头,自然是给你做新衣裳的。” “我用不着那些。”西闲摇头,“何必另又花费。” 于青青摆摆手让丫头退了,自己上前拢着她肩头道:“你本就生得比别人好,再略一收拾打扮,更加爱死人了。” 西闲最不爱听她说这些,低头摆弄瓶子里的花儿。 于青青察觉,便忙转开话题:“对了,那耳环还没找到?” 见西闲摇头,于青青道:“没就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以后苏姑娘当了娘娘,自还有更好的给你。” 西闲越听越刺耳:“嫂子,我困了。” 于青青忙道:“好好,那你歇着,我这也去叫人裁衣裳了。”她倒也麻溜,快步出门,顺手又把门带上,吩咐外头小丫头道:“姑娘睡中觉呢,都不许高声吵嚷。” 西闲很无奈,把身歪倒在榻上,从枕头底下翻出那仅存的一枚耳环,放在眼前看了半晌,越看越觉着伤感。 先前苏舒燕来的那回,本该把这对耳环还回去的,可偏偏丢了一只。 也许这也是个兆头,明明是好好的一对,偏偏凑不成双。 西闲看了半晌,禁不住叹道:“这会儿,也不过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了。” 才叹息了这声,就听到帘外有人嗤地笑了声。 西闲一惊,还以为是哪个丫头,但那声音偏偏不像是丫头们,而且带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 “是谁?”她猛地坐起来,把面前的帘子掀起。 面前站着的人,左手臂枕在床栏上,右手掐在腰间,两条腿大概是因为太长了,有些无处安放,右腿吊儿郎当地屈起,脚尖点地状。 整个人摆出这幅懒洋洋的姿态,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斜倚在墙边的某种兵器,仍是挺拔,锐利,不容小觑。 西闲对上镇北王明亮带笑的双眼,奇怪的很,眼见这人登堂入室,她竟并不觉着格外的惊恼。也许在她心里,早就习惯了镇北王这种惊世骇俗的行事风格,毕竟汇碧山庄那男子止步的乘云峰他还来去自如,如今自也是寻常。 “王爷,”微微挑眉,西闲把那耳环握入掌心,“您是怎么进来的。” 赵宗冕道:“说来你必不信,我原本在东宫睡觉,睡着睡着耳朵就发痒,想是有人背地念叨我,于是我的双脚就带着来到这里了。” 西闲淡淡道:“那可叫王爷失望了,这儿没人念叨您。那就劳驾您移动尊足,从这儿出去吧。” 赵宗冕笑道:“来都来了,你一个人又怪可怜的,自言自语都闹出来,索性我大发慈悲地陪你说会儿话如何?” 西闲想到方才的话给他听了去,脸颊薄红,早站起身,却不妨赵宗冕探出右臂将她拦腰一抱,西闲连挣扎都来不及,就给他牢牢地环入怀中。 “王爷!”西闲忍无可忍,双眉微扬。 赵宗冕低头望着她,长得太高有一宗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若不俯身或者竭力低头的话,看不见她的脸。 居高临下,只看见柳眉之下两排极长的睫毛,忽忽闪闪撩拨着他的心,再往下,小巧圆润的鼻头,以及那形状极好的朱唇,让人想起酸甜娇软的樱桃果。 想来有些不可思议,直到现在,他还没尝过这其中的滋味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拢在腰间的手,不知不觉中寸寸锁紧。 正在赵宗冕情思浮动,想要为所欲为的时候,突然西闲说道:“多谢王爷。” “什么?”镇北王闻言微怔,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谢我?” 西闲抬头看向他:“是。” “你”终于对上她黑白清澈的眸色,就像是清风徐来,令他不禁沉醉其中,“谢我什么呢?” 西闲正色道:“听家父说,昨儿他被人所欺,多亏了王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家父回来后,对我们说起王爷的义举,赞不绝口。” 赵宗冕挑了挑眉,笑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为这件事,那不值一提。”他瞥着西闲道,“你父亲赞我,那你呢?” “我自然也觉着王爷侠肝义胆,”西闲违心地说出这一句,又忙道:“可我有些不解之处,不知王爷能不能为我解惑。” 赵宗冕虽然意不在此,可是美人开口,倒是让他不忍不理。 何况她竟然这样温言婉色地跟自己说话,为美人解惑,也是一点情趣。 于是暂且收敛意马心猿,问道:“你哪里不解,说来听听。” 西闲顺势将他的手臂轻轻推开,镇北王哼了声,果然收手。西闲往旁边走开两步:“我不解之一的是,昨日王爷是正好路过,还是有其他原因?” 赵宗冕笑道:“我当是什么呢,说来也巧,当时有人约本王喝酒,那姓曹的等人原本就在外间,只是我懒得理会他们罢了,谁知他们不长眼,偏去为难老大人,本王这才忍无可忍,也算是他恶贯满盈。” 他说到这里,很想再把人拉入怀中多温存片刻,正走到桌边,西闲却已斟了一杯茶:“这是我自己摘的玫瑰花泡的茶,王爷且尝一尝。” 赵宗冕才一抬手,茶杯就塞到了掌中。 他嗤地一声笑出来,虽看出西闲的用意,却不说破,在桌边坐了道:“既然是你亲手泡制的,自然要好好品尝。” 本是随口调笑,不料才吃了一口,果然觉着清香满颊,不由身心受用。 西闲在他对面坐了,微笑道:“那果然是父亲的缘法,也合该是这曹郎中恶有恶报了。” 这一笑眉眼灿丽,仿佛满室生辉,赵宗冕只顾看着,不由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西闲察觉他神色不对,便敛了笑:“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不解。” 赵宗冕望着白玉杯里飘着的一点玫红,心不在焉:“你说。” 西闲道:“那位曹大人原本在京中很有根基,等闲之人都动他不得,所以先前我父亲想要弹劾他,反差点身受其害,怎么这一次大理寺的人竟这样雷厉风行的动作起来?” 赵宗冕眼中含笑,细看西闲,眼底透出的是对面前之人的探究,跟三分欣赏。 赵宗冕问道:“依你之见呢?” 西闲道:“我哪里猜得到,只觉着事有反常罢了,许是我多心了” 赵宗冕笑道:“你没有多心,反而是心细如发,昨儿我打了姓曹的后,知道这等豺虺小人反复无常,他当然惹不起我,可我始终不会长住京里,等我走了,他必然变本加厉地对付你父亲,所以我想,索性斩草除根。我便去太子府同太子殿下说明了此事,殿下还算是给面子,果然差人去办了。” 这个跟西闲心中所想差不许多,只是他果然做了出来,却出乎西闲意料。 西闲起身行礼,道:“王爷果然是胸中自有丘壑,想的周密深远,我替林家再次多谢了。” 赵宗冕笑望着她:“谢个什么,岂不知本王从来最是护短,谁叫他不知死活惹了我呢。” 西闲见他喝完了茶,又给他倒了一杯,赵宗冕凝视着那纤纤素手:“不过,你若真心想谢我,那也容易。” 西闲抬眸,赵宗冕把脸微微侧了侧,笑吟吟道:“你香我一下就使得。” 西闲故意在这会儿提起此事,不过是想转移镇北王的注意力罢了。 如今见他故态萌生,西闲道:“多谢王爷为我释疑,可还有一事” 赵宗冕“哈”地一声:“还想搪塞我?好吧,你还有什么招,只管使出来。” 西闲瞥他一眼:“王爷,那位曹郎中如今在大理寺是不是?” “当然。你难道还担心他跑了?” “我哪里敢。” “那你为何还要提起,他已经是个半死人了。”赵宗冕笑,“你这声东击西c调虎离山的法子再用就不灵了。” 西闲假装听不出他话中之意,只道:“王爷可知道曹郎中之前为何屹立不倒,反格外嚣张?” 赵宗冕哼道:“还用问?太子护着他嘛。” 西闲道:“曹郎中虽属于太子一党,太子未必就肯为了个贪官自毁声誉,其实太子殿下也并非不想动曹郎中,可却未必敢动。” “嗯?”赵宗冕本是漫不经心的神态,听到这里,却留意起来,“什么意思?” 西闲道:“我听说曹家有个族女在宫中任女官,近来很得圣宠。” 镇北王猛然抬头。 赵宗冕何等聪明,西闲虽点到为止,他却即刻明白了其中诀窍。 西闲看看他又空了的杯子,柔声道:“王爷,茶虽好却也不宜饮太多,您该走了。” 镇北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喉头猛然一动,像是要把人生生吞下。 终于,赵宗冕站起身来,将转身之时他回头看向西闲:“对了,先前你念那什么‘还君明珠’是什么意思?” 西闲没想到他还惦记此事:“没什么。随口胡诌。” 赵宗冕笑道:“我还当时你想着情郎呢。” 西闲扭头不睬:“恭送王爷。” 赵宗冕眨眨眼,突然伸出长指在自己的脸颊上点了点,道:“记得,这儿,你还欠我一个。” 他折往窗口边上,身形一闪,已经去了。 直到现在,西闲才敢松了口气。 回头看着桌上空了的茶盏,无声一叹。 总是这样也不是长法儿,每次跟此人相处,都让她感觉像是那天跟那头狮子对峙。 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 可为什么偏偏要跟他纠缠不清,甚至连抗争的机会都没有。这次总算勉强搪塞过去,但下回呢?终有一天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曹家的底细,西闲原本也不知。 是在林御史给曹郎中压倒一头后,西闲才格外留意有关曹家的消息,隐约听人说曹家有个族女在宫中,这才彻底明白太子在曹氏之事上态度模棱两可的缘由。 太子不愿得罪皇帝身边宠信之人,所以要维护曹郎中,但太子本是十分珍惜自己羽毛的,从来最恨损坏自己声誉之人,所以先前好不容情地把嘉昌县主贬出皇城去。 却在曹氏之事上无法出手,太子心中只怕早窝着一口气,如今终于有了镇北王出头,顺势拿下曹氏,以后女官问起来,自然可以都推在镇北王身上。 如今西闲给赵宗冕点破,剩下的,镇北王自然会去安排行事。 毕竟,如今得罪了曹家的人换成了赵宗冕,就连太子殿下也不敢去挑战柔媚蚀骨枕旁风的威力,何况皇帝原本就有些猜忌镇北王呢。 可赵宗冕会如何处理此事倒是让西闲着实地好奇起来。 镇北王悄然离开了林府,飞马往城西而去。 不多时到了一处貌似古旧的宅子,两扇窄窄的门,门内老者听见马蹄声探头出来,忙请了他进去。 赵宗冕径直穿过堂屋,眼前才霍然开朗,他从抄手游廊拾级而上,来到后院二层小楼。 楼门外亦有守卫,见了他便垂首行礼。 赵宗冕推门而入,进了里间,见靠窗处,身着白衫的文安王赵宗栩正在俯身不知所什么。 听见有人进门,赵宗栩回头看了一眼,道:“总算来了,派人找了你半天也没消息,你躲到哪里去了?” 赵宗冕道:“找我干什么?” 文安王把手中的笔搁下,打量他的神色:“你总不会是去找那位林家的姑娘了吧?” 赵宗冕坐在旁边的大圈椅上,笑道:“怎么总打听人家的私事儿。” “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叫你莫要惹事,”文安王洗了手,也回来落座,“京城不是你那雁北,这儿的女孩子也没你们那的大胆泼辣,不要逼得人家忍无可忍。” 赵宗冕突然想起林西闲的言行举止,虽然忍着却仍发出嘻嘻之声。 文安王瞥着他喜笑颜开的模样,心里升起一丝异样。赵宗冕却咳嗽了声:“王兄找我干什么?” 赵宗栩才说道:“是为了曹郎中的事,你可知道?他先前已经在大理寺招供,判了秋后处斩了。” “这样快?”镇北王挑眉,笑道:“太子殿下真是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文安王恨道:“你惹出事来了,还在这儿稳坐钓鱼舟,祸到临头了还不知道呢。” 赵宗冕道:“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宫里那曹家小娘们的事儿吗?” 文安王吃了一惊:“你知道?” 赵宗冕倾身望着他:“王兄满世界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文安王点了点他:“你先说,你怎么知道曹女官的?还是说你早就知道?” “我要早知道姓曹的宫里有人,也不至于就非要弄死他不可,如今反让太子殿下借刀杀人了。” 文安王微微松了口气:“这么说,你是才知道?打哪知道的?” 赵宗冕摆出一副无赖架势:“从哪里你别管,只是王兄得帮我收拾残局啊。别让那小娘们在皇上面前吹枕头风才好。” “你这混账,”文安王嗐叹了声,“为你这胡作非为,坏了我一步棋。” 赵宗冕敛笑:“什么?曹氏是王兄的人?” 文安王欲言又止:“也不算,只是她暂时能为我所用罢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可说了。” 赵宗冕看看他,忽然道:“姓曹的为非作歹,弄的怨声载道,这种人保他做什么,脏了自己的手。” 文安王似笑非笑:“你还是不懂呀。”叹了这句,突然心头一动,“你实话说,到底哪里听说曹氏的?” 赵宗冕毕竟久不在京城,对京内的势力分布等并不熟络,文安王对他的为人脾性却十分熟悉,三言两句,立刻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他背后指点。 赵宗冕本不愿说,可他一再追问,只好回答道:“你都猜到我打哪儿来了,怎么还只管问。” 文安王微震:“你是说林家的那女孩子?” 赵宗冕起身来到桌边,低头打量文安王先前所画的图,却见是一副没完成的山水画,大片的绿荫随风摇曳,栩栩如生。 “王兄的画技又高明了,”赵宗冕啧啧,指着树荫下的空白道:“只是这儿再多几个人就更好了。” 文安王凝视着他:“你还没答我呢。” 赵宗冕笑道:“是是是,就是她,怎么样王兄,我的眼力不错吧?”他得意洋洋,一副捡到宝的神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赵宗冕得意非凡,文安王看了他半晌:“瞧你,一说到女人,就高兴的什么似的,这林家的女孩子怎么知道曹家的事儿?” 镇北王道:“这个我可没问。一问就显得我什么也不知道,岂不是叫她小瞧了我。” 文安王笑道:“难得,这世间还有敢小瞧我们五弟的女子。怎么,听你的语气难道你降服不了她?” “笑话,”赵宗冕嗤之以鼻,“不过是个稍微有点见识的毛丫头罢了。” 文安王似笑非笑道:“你可留神些,这丫头恐怕跟你的那些女人不一样,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小心以后就栽在这丫头手上。” “你这是痴人说梦,那丫头见了我像是老鼠见了猫,指望她压着我,下辈子也不能。”赵宗冕不以为然,提起旁边的毛笔,比量着要在画上添上些什么似的。 赵宗栩顾不得跟他再说西闲的事,忙摁着他的手:“你干什么?” 赵宗冕道:“我想起来了,怪道眼熟,你画的这是汇碧山庄嘛,我记得这里有一块大石,我给你加上。” 文安王喝道:“别胡闹。” 赵宗冕笑道:“我的墨宝可轻易不给人的,你放心,只要我稍微润色,这画的意境就大为不同了。”说话间早瞅着不备,在那画上划了一道,不像是石头,倒像是一道晴天霹雳。 “你”文安王呆了呆,气怔,索性破罐子破摔,指着道:“好好,你画,你继续画,我倒要看看你能画出什么惊世大作来。” 赵宗冕大笑着把毛病撇在一边:“越是高明的画师,越是点到为止,你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文安王给他气笑了出来:“一片歪理邪说。” 赵宗冕回身落座:“可还有要紧事没有呢?没有我就走了。” 文安王道:“你又忙着要去哪儿?” 赵宗冕目光闪烁:“等太子娶了那苏家的女孩子,我就要回雁北了,这会儿当然要抓紧时间四处溜达溜达。” 文安王笑:“你去玩闹无妨,可记得有个度。”他看一眼那被毁了的画,忽地问道:“是了,你真的要在京内迎娶那林家姑娘?” 赵宗冕道:“我其实是无所谓的,只是太子说,西闲的家毕竟在京内,人家又不是什么无亲无故的,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倒要给她办的风光体面些。我一想也是这个理。你觉着呢?” 文安王道:“太子想的很周到,跟我想的一样。人家好好的女孩儿跟了你这个魔王,也是苦命,倒别在这上头委屈了她,办的越是风光越好。” “这话我怎么这么不爱听,”赵宗冕歪头:“跟了我怎么就苦命委屈了?难道我配她不是绰绰有余?” 文安王笑道:“是是是,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成了吧?” 赵宗冕才笑道:“这还像是句人话。” “没大没小!”文安王拂袖,“这里没你的事了,赶紧走吧。” 赵宗冕答应了声,正要出门,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忙扭头问:“宫里头那个曹家小娘们的事儿王兄可别忘了。” 文安王道:“难得你还记得正经事呢。行了,我在知道你害了姓曹的后,就已经派人着手去办了。” “王兄办事,我是最放心的。”赵宗冕嘿然一笑,转身出门。 文安王目送赵宗冕去了,回身来到桌边,低头打量那副图画。看着看着,眼前慢慢浮现的,却是一张极秀丽超逸的脸。 眼见太子赵启迎娶苏舒燕进东宫的日期将至,这天,苏家派了一辆马车来至林府,竟是接西闲过府的。 其实自打那天苏舒燕急匆匆地给叫回苏府之后,到苏舒燕被封为太子良媛的消息传开,自此,苏舒燕再也不曾来过林府。 西闲心思缜密,并不去纠结这些。 于青青却因为巴巴地盼望了好几天,指望苏舒燕再来家里,自己也好借机跟太子良媛再攀一攀交情,谁知苏舒燕竟再也不来,于青青从盼望到失望,心里生出怨气,私下抱怨:“果然这苏丫头如今身价倍增,整个人也不同了,起先三天两头地往这里跑,这下连个人影子都瞧不到,可见是世态炎凉。” 东来道:“消停些罢了,留神给西闲听了不高兴。” 于青青道:“有什么不高兴的,我也是给西闲争气嘛”说着哼道,“本以为西闲以后进了王府,自比苏家要高一头了,如今倒好,又给苏家爬到头顶上去,说起来这太子也真是的,那天明明两个都在东宫,怎么就看上苏丫头了呢,明明贤丫头哪哪都强过她呀,唉,还是西闲没有当娘娘的命。” 东来越听越皱眉,喝道:“你能不能管住你那嘴,再挑三拣四地瞎褒贬,信不信我先让你没有当奶奶的命。” 于青青一惊,待要回嘴,又的确心有畏惧,便嘀咕说:“我也是抱不平,瞎操心,大不了不说罢了。” 杨夫人却也因为苏舒燕一次也不来,暗中向西闲打听为何,杨夫人倒是没觉着苏舒燕是自恃身份的那种人,只是不明白个中原因。 西闲道:“母亲放心,她不来自有她的缘故。就像是上次因镇北王而闹起来一样,等她想开了一切自然也都好了。” 在苏舒燕入东宫的前数日,朱夫人亲自来了一趟,请林府众人那日务必赏光之类。又说苏舒燕这阵子身上一直不大受用,所以不曾亲来,让杨夫人不要介意。杨夫人听了这话,早把先前的芥蒂抛开了,只询问她好不好而已。 这日苏府派人来接,杨夫人不明所以,正想问西闲的意思,随车来的却是苏霁卿,因说道:“妹妹心里始终惦记着林姑娘,本来想自己过来,是母亲百般拦住了,林姑娘若是不肯去,只怕今晚上她一定要亲自过来的。” 杨夫人道:“明儿是她的大日子,这是什么话?” 苏霁卿道:“先前我母亲曾说我妹妹跟林姑娘虽非亲生姊妹,却比亲生的还要好,多半是妹妹有些体己的话要跟林姑娘说罢。” 杨夫人忙把西闲叫了出来,便告诉了她苏家的用意,道:“舒燕极如此惦记,你索性去陪陪她吧,明儿是她的大日子,好歹一切依着她,叫她开心些。” 西闲略一思忖便答应了,杨夫人又叫西闲的奶娘来,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 这会儿苏霁卿过来见礼,两人便对行了礼,一个善解人意知道对方的苦衷,另一个顾全大局所以只得按捺私情,所以面上都温和客气的,就如同那一桩几乎成真的姻缘从未发生过。 一时收拾了个小包袱,西闲的奶娘便陪着她出门上车,苏霁卿骑马陪同。 待一行人走后,于青青忍不住对杨夫人道:“怎么偏叫三公子来接?避嫌还避不过来,叫人知道又该有闲话了。” 杨夫人道:“不碍事,就算派了二爷来,毕竟还是去他们家,该有的闲话还是会有的,除非是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于青青笑道:“这会儿苏丫头成亲,再过些日子,西闲也出门了,那会儿她随着镇北王去了雁北,以后兴许老死不相往来的日子也有。” 杨夫人听了这句,大为刺心,竟有些喘不过气来:“你说什么!” 于青青忙自打嘴:“我只是说雁北那边儿路远没别的意思。您别恼嘛。” 杨夫人瞪向她,待要再多骂她几句,她到底是个糊涂人,杨夫人便忍了一口气,转身进屋去了。 且说苏霁卿一路随车而行,车到半路,隐隐地听外头人声鼎沸。原来前方是京城最热闹的夜市,随风甚至有管弦歌舞之声传来。 突然路边有人说道:“怪不得这样热闹,今晚上花魁楼的林皎皎姑娘要选入幕恩客,不知是哪个有福气的能被花魁看中。” 又有说:“听说上回户部侍郎的公子前去都吃了闭门羹。这林姑娘到底能看中谁呢?” 西闲听他们口口声声“林姑娘”,到底觉着讨厌。苏霁卿似乎也察觉到她的不悦,便吩咐车夫:“走快些。” 谁知这会儿赶着去看热闹的人太多,马儿走不快。 偏偏路人道:“这林皎皎仗着有些姿色,高傲的很,可知她放话出来,能当她入幕之宾的男人,第一,得有潘安宋玉之貌,二,要是定国安/邦之才。话虽说的简单,可你们瞧,满京城里有谁能担得起的?” 西闲听到这里,不禁一笑:这年头,青楼女子也会做这些噱头。 奶娘也听得明白,不由啧啧道:“姑娘,听他们说的这些话,这哪里是什么妓/女,这幅架势,倒像是公主选驸马。” 正说到这里,远远地有人叫道:“了不得,像是镇北王!”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先前议论纷纷那些人声音都变了,叫道:“真的是镇北王么?难道王爷也来凑这热闹?” 又有人大惊喜似的:“要说是王爷,那可真真正符合林姑娘这两个条件了,看样子今晚林姑娘的恩客非镇北王莫属!” 西闲先听众人惊呼镇北王出现,正在诧异,突然听到又说什么“林姑娘的恩客”“非镇北王莫属”,虽明知跟自己不相干,但脸上依旧薄薄地愠红了。 只听苏霁卿喝道:“还不快走!”又吩咐小厮们,“把人赶开!”推推搡搡,马车才终于冲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苏霁卿跟西闲的心意相通,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语,当然知道她很不受用,忙催促着马车紧赶了一阵儿,总算冲了出去。 颠簸中,车内西闲也很快平定心绪。同时暗自庆幸好歹还隔着一层车帘,可以假装没听见c不在意,不然的话这张脸竟往哪里搁。 偏偏奶娘迟疑地问:“姑娘,方才我怎么听他们说镇北王” 西闲淡淡道:“我什么也没听见。” 奶娘毕竟知道她的脾气,当下不敢再多嘴。 不多时马车到了苏府,苏霁卿翻身下马,苏府的女人迎了出来,簇拥着西闲入内。 西闲抬头的时候,见门口张灯结彩,原是早就张罗布置妥当,那红绸灯笼照的满地通红,人人笑语欢颜,喜气洋洋。 一路往内,府中更加披红挂彩,花团锦簇,西闲只顾打量,竟连苏霁卿何时不见了都没留意。 内宅之中,朱夫人被族内的女眷们围着,大家说笑,见西闲进门行礼,朱夫人亲自欠身请她过去,抚着她的手道:“你来了就好了,本打算你若不来,我得亲自过去请呢。你母亲如何没来?” 西闲道:“母亲知道伯母必忙,她又帮不上什么,索性只等明儿正日子再来贺喜。” 朱夫人听她应答妥帖,又看她如画一样的眉眼,心中着实怜爱:“好孩子,舒燕盼着你呢,我也就不多留你了,让你们姐妹们多说说体己话去。” 当即叫贴身丫鬟领着西闲去小姐房中。 不多时来至苏舒燕院子,正好苏霁卿从屋内出来,对西闲道:“我怕妹妹等急了,先来跟她说了一声。快进去吧。” 西闲道:“三哥哥也请自便。”苏霁卿后退一步,点点头,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见西闲正进了门。 苏舒燕房中堆着好些成亲日子要用的物件,床上,桌上,屏风,衣架处处皆有物事,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桌子上整齐的良媛品级服色,以及一盏极为华美耀眼的凤冠。 西闲扫了一眼,却不见苏舒燕,正疑惑,便听见屏风后有人道:“如果我不去找你,也没特意去请,你是不是就永远也不来见我了?” 西闲听了这话,不由一笑:“是呀。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我们要见都未必能有幸见得到呢。” “你说什么!”苏舒燕叫了声,从屏风后跳了出来。 她只穿着一身淡黄色的缎子里衣裤子,头发也没有好好梳理,只松散地披在身后,眼睛却红红地,有泪光闪烁。 西闲看她一眼,在桌边坐了,低头打量那凤冠霞帔:“明儿就是出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闹脾气,叫人怎么放心。” 西闲说了这两句,苏舒燕就如同一只燕子一样扑了过来,从背后抱住西闲,眼泪大颗地掉下来,打落在衣冠之上。 西闲没想到她会这样,虽然两人时常玩闹,可像是如此亲密,却还是极少见,且又是如此特殊的情形下,瞬间淡定如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苏舒燕道:“既然不放心我,怎么不来看我,你心里是不是怪我?” 西闲才说道:“我怪你什么?” 沉默了片刻,苏舒燕道:“怪我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歹,蠢笨,自私” 西闲不等她说完,点头叹道:“我们也算从小认得,我竟不知你的缺点这样多,早知道就早跟你绝交了。” 苏舒燕噗嗤一声,却又转到西闲身边,低低道:“姐姐,我是说真的。” 桌上的红烛微微摇曳,光影闪烁。 苏舒燕眼角含着泪光:“那会儿听说王爷看上的是你,我心里还有些恼火,以为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暗地里看我的笑话。谁知我竟是小人之念,把你一片好心当做藏奸。” 西闲默默地望着她,并不言语。苏舒燕道:“那天府里把我叫回来,原来是皇上下旨封我为良媛,我再傻也知道这其中不简单,三哥哥本不肯告诉我实话,是我一再逼问,才明白,只怕父亲逼着三哥哥退婚的时候,此事就已经定下了。” 苏舒燕泪落如雨:“太子殿下为安抚苏家,所以用这门更好的亲事来弥补我知道真相之后,本来不想答应,可是c父亲,母亲,哥哥嫂子们轮番劝我” “好了不要再说了,”西闲听她说到这里,才柔声道:“我明白的,舒燕,你做的没有错。” 苏舒燕性子单纯,当知道自己的姻缘几乎是苏霁卿跟西闲这门亲事换来的后,如何意能平,但家人的期望,对于终身所归的顾及,以及整个家族的荣辱,让她不得不安定下来认真考量。 毕竟她是给镇北王退过亲的,若错过了太子殿下这绝世姻缘,这辈子再难找到可跟这门好姻缘比肩的不说,能不能找到归宿还是个问题呢。 一边是荣耀赫赫,看似花团锦簇前途无量的婚姻,以及一个无可挑剔的太子夫君,另一边,是福祸未知的空空未明,苏舒燕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可正是因为这选择,让她心里有一道坎。那就是对于林西闲的愧疚。 所以这些日子里她并没有去见西闲,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直到现在。 当夜,两人同睡一张床,又说了半宿的话,毕竟久别重逢,天马行空,想到什么是什么。 两个人似乎都隐隐感知,过了今晚上,以后再如现在这样的相处,只怕再不能够了。 不知不觉过了子时,外头丫鬟进来道:“姑娘,好抓紧时间歇息会子了,四更天就要起来梳妆呢。”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只等丫头退下后,苏舒燕翻了个身,抓住西闲的手道:“听人说,你跟王爷的亲事,太子殿下会给操办,但此后王爷就要回雁北等我进了东宫,我就跟太子说,索性留你们在京内。” 西闲听了这句,微微悚然,忙道:“千万不能。” 苏舒燕道:“为什么?雁北那个地方风沙大,又偏远,一定没什么好玩的,何况你若跟着去了,以后见面都难。” 西闲道:“话虽如此,但你千万别跟太子提此事,最好有关王爷的事一概不提。” 苏舒燕眨眨眼:“你上次叮嘱我,说不许对任何人说喜欢王爷之类的话,难道,就也是这个意思?” 西闲见她终于明白过来,便在她肩头一握:“你嫁了太子,从此一心只能想着太子,太子再宽仁,也绝容不得你心里有别的人,就算你没有私情,只因先前阴差阳错那一宗,就得格外避忌。清楚了吗?” 苏舒燕顿了顿,慢慢地蹭到西闲怀中:“我知道你处处都为了我好。姐姐你放心,我清楚了。” 西闲的眼眶也微微湿润,黑暗中笑了笑,道:“先前我戏称说王府里很多豺狼虎豹,别的地方未必就是风和日丽一片祥和,好歹你多个心眼,别再像是以前一样傻乎乎的了。” 苏舒燕几乎哭出声来,勉强把头压低:“嗯。” 西闲低头看看她,其实还想再多叮嘱几句,但再说下去只怕两个人的情绪都无法控制,何况的确时候不早了,明儿事情繁多。 “好了睡吧,”西闲便只在苏舒燕发顶轻轻抚过:“可不许偷着哭,否则明儿眼睛肿了,你或许不在乎,只怕伯母要责怪我了。” 苏舒燕这才破涕为笑。 两人只睡了最多一个更次便起来了,喜娘等进来给苏舒燕梳妆打扮。 西闲就站在身后瞧着,灯火通明里,面前的少女逐渐变成了一个身着华服盛装打扮的东宫妃嫔,举手投足,已同先前有些不同。 西闲微笑看着,仿佛从这会儿的苏舒燕身上,也看到了不久的林西闲。 只不过苏舒燕对于她的未来还是怀着憧憬的,而林西闲,则是不抱任何希望,尤其是想到昨夜那一声满带兴奋的“入幕之宾”,简直令人心灰气断。 转头看看外间大明的天色,此时西闲心中竟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也不知这会儿镇北王从花魁楼里出来了没有,亦或者作为那位大名鼎鼎“林姑娘”的入幕之宾,仍然沉醉其中,乐不思蜀。 答案来的十分之快。 眼看吉时将到,太子府的迎亲车驾如约而至,鞭炮喧天锣鼓齐鸣中,苏霁卿背着妹子出门,送上了喜轿。 西闲同一干苏府的宾客女眷在内宅,听得唢呐之声渐渐远去,暗自惆怅。 她不愿同众人假做熟悉虚伪寒暄,便找了个机会退了出来。 这会儿大家都聚集在厅内吃喜酒,没有人留意西闲,连奶娘先前也去找苏府相识的人自在乐呵去了。 西闲一路往内宅苏舒燕房中而来,也遇到几个苏府的丫头婆子,却知道她是苏府的上宾,均都循规蹈矩行礼。 畅通无阻地来到苏舒燕的闺房,果然见人去房空,这么快就透出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梳妆台上还放着一支苏舒燕昔日用的旧钗,西闲举手拈起,正凝眸打量,突然听见身后有些异动。 她诧异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嘉宾仍在,鼓乐之声传墙过院,咿咿呀呀不绝于耳。 西闲望着面前之人,因是妹妹的好日子,苏霁卿穿了略鲜亮的蓝色锦衣,越发显得人沉静如玉。 忽然西闲想:如果那天没有跟着苏舒燕出去看热闹,这会子又将是什么情形?也许出嫁的不是舒燕,毕竟按理说得是身为兄长的苏霁卿先娶。 一念生,外间的鼓乐听来越发如梦似幻,还是西闲先反应过来,她笑了笑,把手中的珠钗放下:“三哥哥怎么没在外头应酬?可是那丫头丢三落四地忘了什么东西,让你来取呢?” 西闲侧身而立,似颦似笑,娉婷而立的姿态犹如一支袅娜的花枝,临风临水,风流妩媚。 苏霁卿突然有些无法做声,他不得不转开头去,半晌才说道:“并不是。”他也只不过是跟西闲差不多的心意,都想过来瞧瞧罢了,谁知心有灵犀的,竟果然在这里跟西闲遇上。 西闲点点头道:“我是偷从席上跑出来的,这会儿也该回去了。三哥哥多留一会儿。” 屈膝行了礼,西闲垂首往门口走去,眼见要绕过桌子走到门边,苏霁卿终于脱口叫道:“西闲!” 西闲止步,微微迟疑之下,才抬眸看向苏霁卿。 长袖底下的手掌暗中握紧几分,苏霁卿道:“我听舒燕说,以后妹妹会跟着王爷一块儿回雁北去,可是真的?” 西闲虽觉着他突然说起这个来有些冒昧,但苏霁卿毕竟不是别人,于是点了点头:“若无意外是会这样的。” 苏霁卿道:“若真的去了,再相见就不知何时了。” 西闲只当没听出他话中的惆怅之意,微笑道:“这话舒燕也跟我说过,我还笑她孩子气,三哥哥怎么也跟她一样了?” 苏霁卿对上她的双眼:“你知道我跟舒燕不一样。” 西闲哑然。 深深呼吸,苏霁卿道:“妹妹心里也是不愿意去雁北的,是不是?” 西闲勉强一笑:“三哥哥,我该回去了” 西闲听话锋不对,本是想阻止苏霁卿的,苏霁卿却道:“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见着妹妹,就容我把这些话都说了吧。” 西闲心中略觉不安,忍不住提醒:“三哥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后一点头,加快步子。 苏霁卿见她将走出去,鬼使神差地抬头握住西闲的手腕。 西闲受惊,猛然后退,苏霁卿才忙松开手。 苏霁卿虽然缩手,心里的堤防却仿佛因为这个动作而彻底崩塌,他把心一横,说道:“我知道你向来聪慧通透,上次退婚的事,换了别的什么人,早跟苏家断绝关系了,妹妹却云淡风清,我知道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心里早知道了我这么做是迫不得已的。” 遽然听了这些,西闲微怔之下,垂眸道:“三爷,既然明白我是知道的,又何必再说别的。” 她突然改了称呼,可见是方才冒犯到了她,苏霁卿如何听不出来。 心头刺了刺,苏霁卿苦笑道:“是,我本也不想再提,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这些话都在我心里,就像是野草一样,不管如何总是死不了” 苏霁卿说到这里,眼圈已经红了,他一眼不眨地看着西闲:“你这样的女孩子,不管是谁娶了你,都是三生有幸,都该好好的呵护敬爱你一辈子,我原本以为我有这个福分,谁知道竟也不过是白做了一场梦。” “三爷”西闲听到这里,鼻子突然微微一酸,慢慢转开身子,“别说了。” “我只说这一次,”苏霁卿望着她的动作,摇头道:“说完了这次,以后就再也不提了。太子跟镇北王两个人挟制施压,苏家若只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粉身碎骨又怎么样,但苏家偏偏不止我一个人,还有父母兄弟,妹妹,子侄们若我坚持不退婚,以后生死未卜或大祸临头,我何以对得起苏家,我要对得起苏家,就只得对不起妹妹你。” 听到这里,西闲温声道:“我都明白,也从不曾怪过你,倘若你是那种宁肯抛家舍业不顾亲人性命的,你就不是三哥哥了,我也不会” 她终于又肯叫他“三哥哥”了。苏霁卿回头,悄悄地抹了一把眼睛,听西闲欲言又止,便问道:“不会怎么样?” 西闲道:“我只是想说,若三哥哥是那种凉薄之人,我也不会敬爱你如同兄长一般了。” 苏霁卿眼中才闪出的光芒迅速地暗淡下去:“舍弃了跟妹妹的姻缘,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必然是我平生之恨。” 西闲微笑道:“天下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女子何其之多,三哥哥千万要放宽胸怀。” 苏霁卿皱眉道:“你当我是镇北王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吗?” 西闲微震,蹙眉不语。 苏霁卿也自知失言,但既然说出口了,却也并不后悔,因说道:“王爷位高权重,这种话我自然不该说,但比如昨晚上的事,你也该都听见了,连青楼女子都来者不拒,这样的人如何能是良配。” 这件事也是西闲心头的刺,然而镇北王风流声名在外,他又是那样的身份,做这些事不过是平常,也没有人能管束得了他,也无人去管。 西闲心里微乱:“别说了。” 苏霁卿正心情激愤,禁不住继续说道:“他明明将迎娶你,却仍是大张旗鼓的做那些事,何曾把你放在眼里心里了。” “三爷!”话音未落,西闲提高声音。 苏霁卿戛然而止,西闲红着眼圈儿,却笑笑:“大好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煞风景的了。”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苏霁卿看着她似能洞察一切的眼神,眼中复又涌起薄薄地泪光:“我c我只是替你觉着不值。” 这样好的女子,他一心一意想娶为妻子,只要有了她,必当一生一世以性命维护,敬之爱之,重若珍宝。 但是那个人他蛮不讲理地夺了去,却偏偏又并无丝毫爱惜。 西闲道:“我知道。”她不再看苏霁卿,也不再说别的,低头往外走去。 苏霁卿道:“妹妹!”虽然心中如火,却终究不敢再伸手冒犯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 不料就在西闲要出屋门的时候,只听得帘子外有人轻轻地咳嗽了声。 西闲听了这一声,却陡然色变,双脚竟定在了原地。 苏霁卿还未反应过来,只依稀听好似是个男子的声音,心里还以为是自己的兄长或者来寻人的小厮之类。 苏霁卿正要收拾心绪,出去查看究竟,却见帘子被一支手轻轻撩开。 有一个本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从外间现身,他一手负在身后,一边撩开帘子,抬眼在苏霁卿的面上扫过,后又看向西闲。 镇北王赵宗冕笑道:“哟,我来的真不巧。” 苏霁卿震惊之极,镇北王此刻本该在东宫观礼加吃喜酒,怎么突然钻到这里来? 而在最初的惊异之后,西闲后退一步屈膝行礼:“参见王爷。” 镇北王哼哼地笑了一声,旁若无人地迈步走了进来:“是不是打扰你们叙旧了?不要紧,你们继续。” 他走到桌子边上,双手一抖袍摆,泰然自若地落座,斜睨了苏霁卿一眼。 苏霁卿才回过神来,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又听镇北王似乎话里有话,只好硬着头皮拱手行礼:“参见王爷。” 赵宗冕瞥一眼西闲,又看向苏霁卿,笑吟吟地问道:“苏三公子,跟本王的美人儿在说什么呢?” 苏霁卿无法回答。 这位王爷人如其名,天生自带一种能把人震慑住的气势,且方才苏霁卿所说的确有些不敬,哪里能透露半分。 忽听西闲轻声道:“王爷若是来吃喜酒的,还是去前厅吧。” “喜酒?”赵宗冕笑道,“我来这儿吃什么喜酒。对了美人儿,你怎么不在前面跟人吃酒,跑到这里干什么?” 西闲道:“正要回去了。” “那你赶紧回去吧,”赵宗冕轻描淡写的,“千万别叫人等急了。” 西闲原本的确是要回去,但是如今这魔王突然驾到,怎能放心留他跟苏霁卿在一起何况还不知道他是几时来的,方才他们说的那些话他都听了多少,只希望他并没有听见,如果听见了,那可真是凶多吉少。 西闲揪着心,面上却还不动声色:“三爷也该回去了,不如请三爷陪着王爷出去吃喜酒。” 毕竟在外头人多,镇北王至少该有些顾忌。 赵宗冕笑道:“怎么着,难道这苏府里还有强盗,会把本王劫财劫色不成,我还得找个贴身侍卫啊,你要走只管走,我跟三公子也好好地叙叙旧。” 两人说话这会儿,苏霁卿已经听出味儿来,他知道西闲在担心自己,正是因为这份感知,突然让他有了直面镇北王的勇气。 苏霁卿转头看向西闲,温声道:“妹妹且去吧。”眼神中带着安抚之意,自然是想让西闲放心。 西闲哪里能放心,赵宗冕表现的越若无其事,她的心跳的就越快,眼中的忧虑再也掩饰不住。 两人目光相对只是瞬间,谁知赵宗冕在旁看的清楚,只听他笑了笑:“真是感人至深,当着本王的面儿,你们这是在眉目传情啊。” 话音刚落,手在桌上轻轻一拍,刹那间,一道白光激射而出。 苏霁卿只觉着眼前一黑,额头剧痛,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往后跌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西闲在旁眼睁睁瞧着,却也未能十分看清。 只见赵宗冕抬手起落, 电光火石间, 桌上的茶杯便飞了出去,正撞在苏霁卿的额角。 苏霁卿不及反应, 抬手捂住额头,便觉着手心湿嗒嗒地,是粘稠的鲜血流了下来, 不知是给碎裂的瓷片划伤, 还是如何。 苏霁卿倒退之时,左手胡乱往后一扶, 几乎把个酸枝花架给撞翻了, 饶是如此, 他踉踉跄跄也差点跌倒在地。 西闲本能地要过去将他扶起, 可不期然间目光转动, 瞥见赵宗冕冷冽的眼神, 西闲蓦地止步,只是也冷淡淡地看着赵宗冕。 镇北王见她并没靠近苏霁卿, 才突然笑了笑:“哎哟, 对不住,一时手滑了, 三公子伤的怎么样?” 苏霁卿额头疼得厉害,眼前发黑, 只觉着随时都会晕厥似的, 竟无法做声。 只听西闲的声音响起, 道:“王爷已经手下留情,我替三哥哥多谢了。” 赵宗冕本带着三分不怀好意的笑,听了西闲这句,笑便收了:“什么留情,谁留情了?我对他留情?” 西闲道:“我虽不懂,但私心忖度,以王爷的手劲,这样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赵宗冕淡淡道:“说了本王只是失手,你偏说什么留情,就算留情,也是对你才能。” 西闲微微一笑:“这是当然,其实我还要多谢王爷开恩,虽然这府里夫人认了我做干女儿,按理我跟三爷是兄妹的情分,但到底并非亲生,私下里见面是有不妥。” 赵宗冕似笑非笑听着,此时就抬眼看向西闲。 目光相对,西闲依旧的脸色平静,道:“今日王爷如此,倒是提醒了我们,以后不能再如此没规矩。说来三爷也是该长记性,是男子汉大丈夫,自然得像是王爷一样,外能大张旗鼓地会花魁娘子,内能大摇大摆地闯入内宅,这才是真正磊落光明的豪杰心性呢,王爷说是不是?” 赵宗冕听她说前几句的时候,还暗暗诧异,不知她为什么居然拍起自己的马屁来了,还当西闲是向自己服了软,正有几分受用,却听她说到花魁等话,这才慢慢回过味来,知道西闲是在似褒实贬,嘲讽自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还在替苏霁卿抱不平,也许,还有看不惯他的意思,当着他的面儿敢直说这些,却实在是胆气过人了。 微怔之下,赵宗冕笑道:“你能耐啊林西闲,敢当面刺本王。为了姓苏的,你倒是仗义的很。不过你们都误会了,我哪里有责难你们的意思?今儿是苏姑娘的好日子,男男女女说句话又怎么了?别说是说句话,就算你们两个真的旧情难忘又怎么样?” 他索性站起身,走到苏霁卿身旁,仔细看他额头的伤:“啧啧,本王方才失手伤了公子,还请勿怪啊。这样吧,为表本王诚恳的歉意,我答应你,苏公子你如果真的喜欢林西闲甚至非她不可,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本王索性就成全你们。” 苏霁卿正头晕目眩伤痛之中,听了这话,更是如在梦中,仿佛幻听。 西闲脸色微变,看向赵宗冕,对方却面带关切,神情真挚。 苏霁卿亦惊看镇北王,许是太过错愕,竟不知如何开口。 “别怕,胆子大些,”镇北王微笑又道:“只要说一句你想要她,我就把她给你,横竖本王的美人儿多了去了,也不差她一个。何不成全你们这对儿小鸳鸯,怎么样苏公子?” 苏霁卿定了心神,镇北王这些话一句句钻入心里,絮絮善诱。 他看看赵宗冕,嘴唇翕动,突然目光微转,望见赵宗冕背后的西闲,她正紧张地凝视着自己,微一摇头。 赵宗冕察觉他目光有异,也随着回头看了西闲一眼,却见她垂着眼皮静静地站在那里。 微一挑眉,赵宗冕才又对苏霁卿道:“男子汉大丈夫,痛痛快快的,到底要不要。” 半天,苏霁卿才默然回答:“请王爷休要玩笑。” “哪有玩笑,本王一片真心,自个儿都要给自个儿感动坏了。” 苏霁卿擦了擦眉角的血,缓缓抬眼:“如今王爷虽没跟林妹妹过媒下聘,但此事已人尽皆知。毕竟是婚姻大事,怎能出尔反尔,何况妹妹又不是那些伶人或者奴婢等,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被人任意遣送。” 竭力将那不中听的词吞下,苏霁卿深深呼吸:“霁卿恳求王爷,王爷若是不喜她,只堂堂正正地将同林家结亲之事罢休就是了,万不可再说这些调笑戏耍之言了。” 苏霁卿说了这些话,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西闲在旁听着,一则为他没有上赵宗冕的勾而松了口气,另一方面却略觉酸楚,在这种危险的情势下,他居然还能直言不讳地为自己着想。 赵宗冕望着面前貌似文弱的苏霁卿,也着实有些意外他竟能如此回答。 后退一步,赵宗冕笑道:“你们两个不错,都挺为对方着想啊。”他左臂一揽,竟把西闲生生搂了过来。 赵宗冕转头凝视西闲:“三公子说的对,你跟别的女人不同,其实本王又何尝真的会把你送给别人?方才不过是试探之意罢了,三公子果然是个正人君子,值得你去当兄长般敬爱他。” 当着苏霁卿的面给他抱着,西闲本浑身不自在,突然听到最后一句,心头却轰雷掣电,知道方才苏霁卿跟自己的大半说话都被他听了去了。 西闲浑身僵硬,抬头看向赵宗冕。 镇北王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头,竟笑道:“瞧你这小模样,我爱都爱不过来,更绝不会容别人碰你一根头发丝。” 方才西闲跟苏霁卿两人互相维护,早触怒了赵宗冕,他故意以言语诱苏霁卿,但苏霁卿如果真的中计回答说要西闲,今日苏家的喜事只怕要变了味。 他的举止轻狂,是天生性情使然,只要他不再去为难苏霁卿,西闲已经阿弥陀佛,再不求别的。 西闲将他的手轻轻推开,垂着眼皮淡淡道:“王爷言重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而已,王爷若真的体恤他人,不如且到此为止。三爷的伤需要料理,苏家还有喜酒要喝,王爷此刻也该在太子府,大家各行其是,就是王爷的恩典了。” 镇北王笑道:“你是变着法的打发我走是不是,喜酒嘛,不拘在哪里喝都成,也不必非得在太子府,我今儿就在苏府又怎么样?赶明还要让他们去喝咱们的喜酒呢。” 西闲道:“王爷在苏府,太子殿下只怕要怪罪。” “怪罪什么,苏大人也算是他的丈人了,我替他在苏家和乐和乐,他不感激我反倒怪责?” 西闲见他歪理邪说连篇,自知无法争竞,横竖风平浪静最好,便回头看苏霁卿。 苏霁卿毕竟带伤,此刻他缓步后退,勉强靠着墙壁站住,却仍是摇摇欲坠。 “三爷,”西闲看在眼里,不禁焦虑:“得快请大夫。” 苏霁卿听见她的声音,心头酸楚,想阻止她,却发不出声音,只勉强一摆手。 赵宗冕却道:“男子汉大丈夫,一点皮肉伤算什么,死不了。” 西闲道:“王爷身经百战,三爷却是文弱书生。怎能相提并论。” 赵宗冕嗤地一笑:“你可真是那好吧。”他举手在怀中探了探,终于拿了个瓷瓶出来:“这是最好的创药,敷一敷立刻就好了的。” 西闲皱眉:明明有药,却任凭苏霁卿的伤晾了这半天。 这话虽未出口,赵宗冕却仿佛读懂人心一样:“若抱怨我迟了给他,索性不给。” 西闲知道他性情反复,只怕会说到做到,情急之下,忙捉住他的手。 赵宗冕望着她的手,眼神柔和了些:“瞧你这怂样儿,如果我真想要他的命,方才就不止是失手擦破皮这样简单了。” 果然如此。 说到这里,镇北王的手在怀中,仍是掏来掏去的不知干什么。 西闲正拿了药去给苏霁卿,却见赵宗冕伸出手来,道:“你看这是什么?” 西闲回眸定睛一看,连同旁边的苏霁卿也大为意外,原来在镇北王手心里的,竟是苏霁卿送西闲的那枚珍珠耳环。 但苏霁卿虽认得是自己的东西,却不知这东西背后的故事。 而西闲却知道,她的那枚明明留在家里,这个,应该就是她以为丢了的那一枚了。 赵宗冕笑道:“上次在你的床/上捡到的,我一直当稀世珍宝一样留着呢。可瞧出我对你的心意了吧。” 苏霁卿直勾勾看着那耳环,脸色陡然惨白。 早在赵宗冕拿出这耳环的时候,西闲就在想到底是何时落入他手的,但却绝不是如镇北王自己所说的这样。 她统共就戴过两次第一次自然无碍,是去东宫谢恩那次不见了的,不管是床榻还是屋内她都曾找过,绝不可能落在床内。 突然西闲愣住,她想起那天从东宫返回,当街给他拦住轻薄之时,那会儿他的手拢在肩头,后来又迅速地从自己脸颊边擦过,恐怕就是在那里,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耳环取了去! 西闲虽心知肚明,但也知道赵宗冕故意这样说的用意,于是紧闭双唇,不去辩解。 赵宗冕笑道:“怎么了,是当着三公子的面儿不好意思?不打紧,他知道我对你上心,反而会放心呢。”把耳环在手掌心一抛,又送回怀中去了。 苏霁卿自觉魂魄飘荡,不知所栖,额头的伤反而不算什么了。 正当此刻,外间有脚步声响,有人叫道:“三爷,三爷。” 又自言自语:“明明说看着往这边来的,难道看错了?” 恰有个丫头经过:“找三爷做什么?” “前头老爷急着找他应酬客人呢,满府里找不见。你可看见过?” “没看见。我才从太太房里过来,那边说找林姑娘呢。” “怎么两个人这会子都不见了”两人说了几句,却不敢过分多嘴,仍是各自分头去找。 屋内,赵宗冕走到苏霁卿身边,张手向着他胸口抓去。 西闲以为是方才那两人的话不知如何又触怒了他,忍无可忍上前拦住:“王爷。” 赵宗冕回头:“干什么?我难道能吃了他?” 他白了西闲一眼,竟伸手入内在苏霁卿怀中一探,终于给他找出一块手帕。 镇北王捏着帕子给苏霁卿将额头的血渍擦拭了大概,又回身取了瓷瓶:“抬头。” 苏霁卿给他弄得不知所措,本能地抬起头来,赵宗冕拔开瓶塞,将药粉细细洒在他伤口处,动作极是灵活娴熟。 “放心,”赵宗冕哼道:“这药是军中特制的,管保你破不了相,赶明还能稳稳妥妥地找个德才兼备的好女子。” 也不知是药管用,还是镇北王手巧,总之经过赵宗冕这番料理,原本看着骇人的伤只略有些微肿,不细看的话几乎都看不出来了。 西闲在旁目睹所有,叹为观止,五味杂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赵宗冕自说自话,转头见西闲还在身边, 道:“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是不舍得本王?乖,以后有的是机会。” 西闲见怪不怪, 就看苏霁卿:“三爷觉着如何?万不可硬撑,实在不行就请大夫罢了,只叫人悄悄地不去惊动就是。” 西闲知道苏霁卿先前不肯请大夫的缘故, 毕竟这样的日子, 若传出去又闹出来,必然惊吓了父母跟来贺的亲戚朋友们, 有碍大局。所以说悄悄的。 苏霁卿振作精神:“妹妹放心, 你且去吧, 我已经无碍, 稍后也陪着王爷去前面了。” 方才给赵宗冕一收拾, 果然看着比先前好多了, 西闲这才又向赵宗冕辞别。镇北王哼道:“我说的话就这么不管用,非得他说才行?” 西闲当做耳旁风似的, 转身出门, 她故意放慢些脚步,隔窗只听里头苏霁卿道:“方才劳驾王爷, 感激不尽。” “谢什么,真有心谢我, 待会儿陪我多喝几杯。” “霁卿一定尽力而为。” 西闲听两人都像是心平气和了, 才缓缓吁了口气, 放心去了。 苏府众人惊见镇北王现身,起初不免都噤若寒蝉,赵宗冕挥洒自如,对苏大人笑道:“我来讨一杯喜酒,不介意吧?” 苏大人百感交集,惊喜各半,忙盛情招待。 是日,赵宗冕在苏府喝倒了一大半宾客,连向来不曾醉过的苏霁卿也都喝的过量,醉的不省人事。 这是西闲在此后听说的,那天她回到席上略又应酬了片刻,便同杨夫人一块儿告辞回府了。 因赵宗冕向来神出鬼没,所以西闲对于他突然出现在苏府一事也都见怪不怪了,其实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在那个特殊的日子忽然跑到苏府去。 这一天,雁北突然有紧急公文递送进京,原来是雁北关外小股贼匪近来有蠢动之势。 赵启接公文在手看了半晌,放置旁边。幕僚周健问道:“殿下要如何处置?” 太子道:“只是当地的匪贼,不成气候。只叫当地官员负责剿灭就是了。” 周健道:“照臣看来,还是趁着这个机会,快些打发镇北王回去。” “这是为何?”赵启扭头,“你担心雁北出事?”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毕竟雁北民风彪悍,贼寇顽强,当初镇北王没去之前,有黑衣贼占山为王,召集了数千之众,动辄冲击州县,烧杀抢掠,当地官兵不能与他们相抗。后来是镇北王去了后,连杀了几次” “行了,这个我知道。还有什么原因?” 周健噤口,又道:“还有就是,放镇北王在京城里,并非长久之计。” “怕他闹事?他整天也不过是吃喝玩乐,虽有时候也胡闹,倒还不至于太过,何况我答应了要替他操办跟林家姑娘的婚事。” 周健苦笑道:“太子只看见镇北王在京内玩乐,却不知他整天呼朋唤友,不知结识了多少士商学儒以及朝中官员。比如先前他在街头惩治曹郎中,据我所知百姓们重口称赞,在民间威望极高。且太子迎娶良媛的时候,镇北王又跑去了苏府,很有收买人心之嫌疑,不得不防啊。” 赵启听了这些,微微沉吟:“他该是无心之举,不至于故意谋算所为。” 周健道:“不管是无心还是有意,太子都要防微杜渐。如果时间一长,或者皇上想把他留下来,就不好办了。” 赵启皱眉:“照你的意思是快点打发他回去?可毕竟已经答应了要替他操办这亲事” “殿下何必这样优柔寡断,”周健说了这句,忙又打住,“殿下如果怕不好开口,不如就把这军情公文给镇北王看,下官觉着以他那种惊风闪电的脾气,定会立刻要求离京。那时候殿下只顺水推舟就是了。” “万一他也贪恋这京城的风流繁华,想多留一段呢?”太子笑问。 “那”周健虽然心里不以为然,认定镇北王绝非这种贪恋繁华之人,但太子的颜面毕竟不好拂逆,于是只隐晦地说道:“如果真是那样,太子就得越发留心,看看他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这夜太子来至苏良媛屋内,苏舒燕正在做女红,听外头宫女说太子驾到,忙丢了手中活计起身迎接。 赵启扶着她的手走到里间儿,低头瞧了眼,见像是绣的一朵花,只是才绣了两片叶子,看不出究竟。 太子笑道:“怎么竟有闲心做这些东西?是不是觉着这东宫很闷?” 苏舒燕正有此意,她本是个活泛的性子,原先在家里的时候兄弟嫂子侄儿的又多,饶是如此,她时不时地还要往外头跑,去找西闲玩闹消遣呢。 自打进了东宫,每日晨昏定省要去给太子妃请安,除此之外东宫还有一位潘良娣,张良媛,底下又有承徽,昭训,奉仪等十数人。 苏舒燕虽是个爱闹的性子,但是面对这些各怀心计的女人,等闲却也不敢亲近,她又记得西闲曾叮嘱过的话,知道自己脾气直,不如别人有那许多弯弯绕,所以宁肯少去跟她们接触,免得多做多错。 平日里除了偶尔去太子妃c良娣处请个安,又有张良媛时不时来寻她说话,偌大东宫,竟没有可肆意亲近的。 原先在苏府的时候,苏舒燕是最不爱做女红的,因为觉着埋头一针一针地用功实在是太苦闷了,但如今在东宫,她却不由得把自己最不喜的这女红针织拿了出来,至少可以打发些时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在这种日子里,太子赵启算是最大的慰藉,赵启性情温柔,虽是太子,对待苏舒燕却极为耐心体贴,让她从最初的惶恐陌生到渐渐地适应喜欢起来。 此时听太子询问,苏舒燕只说道:“我毕竟才来不多久,东宫人虽然多,到底不算太熟,以后慢慢就好了。” 赵启在桌边落座,笑道:“是这个道理,你不必担心,太子妃跟良娣他们都是极好的,你也只跟她们姐妹相处就是了,就如同你在家里的时候跟那位林姑娘。” 提到西闲,苏舒燕眼前一亮,这几天她倒是不大想念家里人,思来想去,最惦念的居然是西闲。 这会儿宫女送了茶上来,苏舒燕双手端过来递给太子,试探问道:“殿下,我改日能不能请林姐姐到东宫来陪我呀?” 赵启道:“当然可以,只不过” “不过怎么样?” “不过,她不会在京内呆太久了。” 赵启就把雁北有军情一则说了,笑道:“你总该知道,她是镇北王定了的侧妃,如果王叔惦记军情立刻要走的话,只怕连迎娶都省了,立刻就要走他当然不会撇下这位林姑娘。” 苏舒燕变了脸色,想到西闲这一去,也不知何时能见,急得两只眼睛红了起来。 赵启看在眼里,温声问:“怎么,你舍不得她?” 苏舒燕低头道:“从小到大,数她对我最好。” 赵启道:“这也是没法子的。”说着便站起身来,“我有些乏了,早些安歇吧。” 苏舒燕原本想趁机求一求太子留西闲下来,但西闲的叮嘱始终在心头回响,见太子起身,只得压下所有,上前同宫女们一块儿伺候太子更衣。 翌日苏舒燕醒来的时候,太子已经去了。她忙收拾妥当,去给太子妃请安。 因为惦记着西闲兴许立刻就要离京,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略说了几句话,正欲借故告退,太子妃笑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因有一件事,方才我派了人去林府请夫人跟姑娘过来,到时候姑娘来了,你也可以同她自在说说话了。” 苏舒燕大为惊喜:“当真?” 太子妃道:“这还有假,这会儿大概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只是你脸上还有些倦意似的,是不是身上不好?” 苏舒燕忙摇头,昨儿因伺候太子,又加上心里有事,且还得早早起身,内外交煎的不免流露出些许倦容,如今一听到西闲要来,精神一振,神采跟先前便不一样了。 太子妃笑道:“既如此我就放心了。” 不多时杨夫人果然带了西闲来到,进门拜见太子妃之时,苏舒燕在旁边坐着,几乎就忍不住跳起来跑到跟前儿。 所幸在东宫住了这些日子,倒也知道宫里的规矩,便只按捺着不动,眼睁睁看着西闲行了礼,太子妃赐座。 略说了几句话,太子妃发话道:“妹妹,你且带林姑娘去你那里坐坐。” 苏舒燕早迫不及待,忙谢恩,又向着西闲使了个眼色。西闲少不得先见了礼,才随着她出门。 两个才出门,苏舒燕便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顿足说道:“可想死我了!” 西闲也微红了双眼,却见廊下宫人侍者比比皆是,因又向她摇了摇头。 苏舒燕便拉着她来到自己房中,两个人叙说些别后之事。西闲又问她在宫内如何之类,苏舒燕恐怕她担心,便也只报喜不报忧。 两人说了许久,苏舒燕才突然想起来:“你可知道今儿太子妃叫你们来是为何事?” 西闲摇头,苏舒燕就把昨晚上太子所说告诉了西闲,西闲听后不语,只是脸色微微转白。 苏舒燕握着她的手:“姐姐,我真想叫太子把你们留下至少把你留下。” 西闲忙道:“你说了没有?” 苏舒燕摇头:“我记得你不许我提。” “总算你还记得,”西闲松了口气,“以后也不许提,千万记得。” 苏舒燕待要问为什么,又道:“你要走了,更加没有人理我了。” 西闲将她搂入怀中:“你的父母兄弟都在这里,怕什么?若是要走,我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去那个吉凶未卜的地方,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叫什么屈?别再说这些话气我了。” 苏舒燕听了这个,更觉着凄惶:“姐姐,我只顾怕跟你分开,竟没想到这个,你别怪我。” 西闲笑道:“我难道不知道你是个有口无心的?这样,我答应你,只要你好好地保重自个儿,以后咱们总有再见的时候。” “真的吗?”苏舒燕瞪圆双眼,“那是什么时候?” “我还没走,你倒是问什么时候再见,”西闲忍俊不禁,“那就尽快好不好?” 其实只要离开京城,什么时候回京却早不再是西闲能控制的,只是为了安抚苏舒燕,只得往好处说就是了。 果然,苏舒燕得了她这句允诺,便郑重点点头:“那你可要记得这话,咱们都各自保重,然后尽快相见。” 两人亲亲密密地说了半天话,太子妃那边派人来请他们过去。 苏舒燕陪着西闲往外,才走不多会儿,突然见镇北王迎面而来,一眼看见她们两个,便笑吟吟地走近过来。 苏舒燕对赵宗冕天生的敬畏,便低下头。赵宗冕只向着她一点头,便握住西闲的手:“我听说你在这儿,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当着苏舒燕的面,西闲忙要将手抽回:“王爷,我们要去见太子妃。” “不耽误,只一会儿就成。”赵宗冕不由分说,拉着西闲就走,还不忘回头对苏舒燕道,“苏良媛,你在此稍等片刻。” 苏舒燕愣愣地不知如何,这会儿,赵宗冕已拉着西闲拐过了月门。 西闲因他当着苏舒燕的面这样轻狂,却气的红了两颊,终于拼尽全身力气将手挣开:“王爷,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宗冕松开她,笑吟吟俯视着道:“西闲,跟我去雁北吧。” 西闲一惊,便想起苏舒燕方才跟自己说的话,她试图后退,背后却已经是墙壁。 西闲背靠着墙,深吸一口气道:“我可以选择吗?” “当然。”赵宗冕的手轻轻摁在她的肩头。 “嗯?”西闲诧异。 赵宗冕笑道:“你可以选择自己跟我去,或者我抱着你去。”说话间,手陡然往下,竟在她腰间一揽,生生把人抱了起来。 西闲涨红了脸:“王爷!放我下来!” 赵宗冕置若罔闻,突然双臂一振将西闲往上抛开,西闲死死按捺着脱口而出的尖叫,身子腾空,复又下落,赵宗冕长笑出声,及时伸出双手,重将她牢牢抱入怀中。 一刹那,头晕目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等西闲终于同苏舒燕回到太子妃处,入内却见杨夫人的眼圈微红。 西闲一看这情形, 就猜到必然是苏舒燕说的那件事, 八/九不离十。 太子妃笑对苏舒燕道:“可见你们之间跟别人不同,怎么就有那许多话说, 我若不叫人找,你们必还不肯回来呢。” 又对西闲道:“她才进东宫,未免有些不习惯之处, 亏得你来了, 好歹陪她开开心儿。” 众人又说了一会子,杨夫人便起身告退。苏舒燕一直依依不舍送到二门上才止步, 望着西闲离去的背影, 想到如今距她离京是见一次少一次, 不禁又湿了眼眶, 只是怕给人看见, 暗暗强忍而已。 且说西闲同杨夫人乘车往回, 杨夫人便把太子妃所说c因雁北有战事c镇北王要提前离京之事说了。 西闲因提前从苏舒燕以及赵宗冕处得知,并不讶异。不料杨夫人又道:“所以太子妃娘娘这次召我们来, 意思是想把你跟王爷的事也尽快提前办了, 不然的话,王爷又不肯撇下你, 若你就这样随着他去了,到了那边虽也能再行礼, 说出去却还是不好听的。西闲, 你觉着如何?” 西闲一愣, 苏舒燕只说也许连婚礼都不办,而赵宗冕也并未提起此节,只说要她去雁北,突然听杨夫人这样说倒是意外。 西闲问道:“娘娘是这么说的?但仓促行事,未免有些不周匆忙之处,可使得?” 杨夫人说道:“是。娘娘也说时间紧张了些,幸而东宫才给太子迎娶了良媛,有些东西都是现成的,倒是可以拿来用,且一应宾客之类的,太子殿下都会帮着张罗,只是毕竟会有疏忽之处,她说是委屈了你,让咱们家里不要介意。” 西闲忖度片刻笑道:“这原本是太子跟娘娘的美意,咱们又介意什么,母亲可谢过太子跟娘娘的恩典了?” 杨夫人道:“已经谢过了。既然你也答应了,那此事就说定了,娘娘的意思,是定在两天后。毕竟王爷是得尽快离京的。” “两天?”西闲愕然,瞬间只觉着头皮发麻。 但此事从一开始早就注定了骑虎难下,或早或晚又有什么区别。 太子妃亲自同杨夫人商议,态度谦和。毕竟太子曾允诺要为镇北王将亲事料理妥当,好与不好,都是太子的,又加上太子妃预先表明,林府众人均都以为这门亲事必将草草应景而已。 其实对镇北王而言不过是纳一个侧妃,且镇北王的家眷都在雁北,若并不张扬只低调行事也是使得的。当然,如果侧妃的出身非同一般,娘家助力自然可以隆隆重重的行事,可林西闲自然不属于后者一类。 只不过因为镇北王身份特殊,才打了胜仗不说,当初太子又乘兴大包大揽了过去才要轰动的。 如今事出有因,林府众人多半也都理解。林御史生性孤直,并不觉着成亲一定要弄得满城皆知宾客盈门才算热闹,东来也是有可无可,杨夫人虽然疼惜女儿,但太子妃已经先行说过了,倒也没有法子。 西闲的脾气更是淡泊的很,她的淡泊却跟林御史的孤直不大一样,林御史是觉着俭仆才是本色,西闲却是下意识地看淡了这些。 除了于青青觉着扫兴,毕竟这对她而言也是十分荣光之事,早就跟她的相识以及亲戚们传颂遍了,如今听说兴许连婚宴都不保,只觉得颓丧的很,她还特意给自个儿做了三套新衣裳,预备着西闲成亲那日大大地风光呢。 两天的时间,说快不过眨眼,说慢却也度日如年。 太子府派了许多人手,帮着林府洒扫庭院,张灯结彩,又有太子府的詹士跟东来接洽,预备请客的名单之类,原来林家一应宴请的酒席等,东宫也都包办了,竟是不用让林府花费一文钱。 西闲一概不理,只仍在自己的房中做些针织活计,闲着便看书,赏花,日子看似比先前还清闲。 相比较苏舒燕的情绪外露,西闲习惯把喜怒哀乐敛在心里,就如那天在东宫跟舒燕所说的,苏舒燕想的是西闲离开了,便没有人再跟她如此贴心,但却没想过,西闲是一个人离开她从小长大的京城,林家,离开家人前去那传说中风沙极大的苦寒之地雁北。 换了别人家的小姐,恐怕要愁眉不展,哭天抢地,西闲却只一如寻常,就仿佛出嫁的并不是她本人。 但毕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镇北王在京内的这段日子,下榻的地方是一处皇帝所赐的旧宅子,虽然旧些,幸喜宽敞,镇北王也并不是个穷于讲究之人,所以住的十分安稳。 因要在此行礼,太子也早派人来洒扫一新,挂了彩绸灯笼之类,于那沧桑老旧里显出了几分喜气洋洋。 这一夜,林府之中几乎无人入眠,杨夫人同林御史说了半宿话,实在睡不着,便来西闲房里看望。 果然见西闲靠在床边坐着,手中擎着一卷书,走近了看,却并没有看书,而是微合着眼。 杨夫人正担心她歇息不好,见状才要悄悄退出,西闲却并未睡着,睁眼见是母亲,便唤了声。 “你是没有睡?”杨夫人折了回来,在床边坐了,“还不赶紧合一合眼,再过半个时辰,就要收拾起来了。” 西闲道:“母亲怎么也没睡?” 杨夫人道:“跟你父亲说了会儿话,他不放心,催我来看看你。” 西闲一笑:“有什么不放心的?” 杨夫人望着她,欲言又止。 这许多年来,家里头最叫人放心的就是这个女儿了,但正是因为太叫人放心了,所以存在感极低。加上林御史并不是个以家庭为重的人,所以直到今日西闲要嫁了,且要远嫁,林御史才蓦地察觉,自己还有这样一个懂事的女儿。 林牧野回想往事,心里自然也有些不是滋味,只是他常年都是一副冷面家长的模样,不愿自己跑到女儿跟前哭哭啼啼状,便打发老妻过来探望而已。 杨夫人叹了声:“西闲,你父亲其实也是疼你的。” 西闲听了这句,低头靠在了杨夫人怀中:“我知道。” 杨夫人本来还带笑,被她窝在怀里的瞬间,突然想起当年还是小孩子的西闲,从来都是自己的小棉袄,可从此之后,母女们见一面都也难得了。杨夫人再难维持笑容,眼泪瞬间跌落。 西闲抬头见母亲落泪,本要安慰两句,可任凭她有七窍玲珑心,看待事情再通透,也无法抵御骨血天性,瞬间鼻酸之极,眼底湿润,她知道自己一旦开口声音必然沙哑,索性什么也不说,只叫了声:“母亲。”伸手抱住杨夫人的腰,把脸埋在了她的怀中,也将滚滚跌落的泪都掩藏在那重重衣襟里去了。 不知不觉窗棂纸上泛出浅浅的暗蓝,天色将明。 喜娘们七手八脚,为西闲打扮妥当,静等吉时新郎官儿来迎亲。 西闲在屋内,头上遮着红色的喜帕,这一刻突然让她想起先前苏舒燕出嫁,那会儿她在旁边望着舒燕,想起她跟苏霁卿之间无疾而终的姻缘,谁想这么快,她就也真的成了新娘子。 耳畔有各种声响,以及隔着窗户传来的鼓乐声,一切都有点不真,就仿佛整个人还在苏府,自己还只是旁观者而已。 西闲突然庆幸自己遮住了红盖头,这样她才不必去面对那形形色色的人,不用故作镇定c娇羞或者喜悦,而是可以这样肆意的面无表情,无悲无喜地面对这对她来说,本该是人生中最欢悦最重要的日子。 有杨夫人带着哽咽的叮嘱,也有于青青兴奋的有些不正常的高亢声音,诉说着某国公夫人,某家诰命来了之类。 先前杨夫人说婚期仓促,婚礼自会低调些,于青青还大不乐意,做梦也没想到是这种“低调”。她一辈子只怕也没见过这种场面,见过这么些平日里可望不可即的要人,幸而太子妃早派了人在林府照管一切,不然只靠于氏的话,应该只有一个手忙脚乱人仰马翻。 所有的喧嚣涌起,复又退下,最后是一阵激烈的鞭炮声响,有人叫道:“王爷进门啦!”声音里带着颤抖。 西闲却突然想笑。 赵宗冕骑马而来,这人本就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今儿又格外装扮了一番,越发衬得身姿卓然挺拔,玉面风流,眉目招人。 除此之外,陪他一块儿来迎亲的居然是文安王赵宗栩以及礼部尚书阮籍,有了这两位傧相,足见太子的用心,以及镇北王对这位侧妃的重视,如此架势,迎娶正妃只怕也不过如此,聚集在门口看热闹的众人复又一阵沸腾。 在礼官的指引跟众人簇拥之下,赵宗冕步入内室要接西闲出外,他打量着面前凤冠霞帔遮着脸的女子,突然出其不意地俯身,将喜帕揭开看了一眼。 西闲正垂着眼皮出神,突然眼前红影闪烁,便淡淡抬眸,正好对上赵宗冕光芒闪烁的双眼。 旁边有人哄闹:“怎可如此!” 赵宗冕向着西闲粲然一笑,小声对她说道:“总得验明正身呀。” 因看西闲脸色漠然,赵宗冕点头叹道:“世间再无第二张这般的脸,确凿无误了。” 这句众人却都听见了,顿时轰然大笑。 大家以为镇北王是称赞新娘子的绝色,却不知镇北王另有所指。 大笑声中,赵宗冕复放下喜帕,西闲眼前重又归于一片宁静的红影。喜娘过来搀扶她起身,赵宗冕在前,一根系着红绸绣球的喜带牵着她挪步出外,拜别了父母,登门上轿。 刹那间鞭炮声又响做一团,没有人听见轿子里新娘子很轻的一声叹息。 镇北王意气洋洋,翻身上马,众人正欲起轿,突然前方人群两边让开,有一道着黄的身影策马而出,看服色竟是宫内的太监。 赵宗冕浓眉微敛,一抬手示意众人停下,刹那间沸反盈天的热闹戛然而止,鼓乐声吵嚷声尽数归于沉寂。 那太监远远地看见赵宗冕,早就先行翻身下马,脚步匆匆往前,手中将圣旨高擎出来,叫道:“有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旁边文安王赵宗栩跟礼部尚书阮籍正欲上马,见状, 赵宗栩先快步上前迎了传旨太监:“公公这会儿前来, 不知何事?” 那太监笑道:“王爷莫惊,是好事, 请林家众人来接旨吧?” 文安王回头看一眼赵宗冕,对方挑了挑眉,也跳下马来。 这会儿里头林御史跟夫人, 东来等早奔了出来, 跪地接旨,连西闲也给搀扶着下轿。 赵宗冕瞅她蒙着盖头行动不便, 便迈步过去, 自握住了她的手引着。 太监展开圣旨, 念叨:“奉天承运皇帝, 诏曰:林氏女西闲, 贤良懿德, 堪为王室内助,今选为镇北王侧妃, 朕甚嘉慰, 特赐御用命妇朝服一套,常服一套, 红珊瑚两尊,玉如意一对, 明珠四斛, 锦缎十匹, 宫女c内侍各十人。再赐林家城南庄园一座,黄金百两,以资给养。布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 西闲跪拜,领旨谢恩,林家众人也都战战兢兢谢恩。 皇帝所赏赐的林家城南的庄子,说来也巧,那庄园原本是户部倒台的曹郎中所有,庄子里四五十人,养着日用家畜无数,管辖着良田百余亩,是一个极肥的地方。 早在曹郎中归案之后,这庄子就被好多人觊觎,只是因给太子罚没了,众人才不敢动手,如今却都归了林家。 那太监宣旨过后,林牧野兀自有些无法回神,赵宗栩笑吟吟地招呼道:“公公且入内吃杯喜酒。” 太监笑道:“王爷客气,这会子要赶紧回去复命呢,以后定然叨扰。”团团行了礼,飞马又去了。 镇北王见事情已了,早扶了西闲上轿,锣鼓手们反应过来,忙又开始敲敲打打,东来催促着小厮们赶紧再放鞭炮,瞬间重又热闹起来。 且说与此同时,在赵宗冕下榻的旧宅之中,外有太子殿下跟朝中众位大臣,内有太子妃,数位皇亲贵眷以及京城的几位诰命,这些都是位高权重,呼风唤雨的人物,内外相持,顿时把个原本简朴的宅子衬得熠熠生辉。 因等了良久,眼见吉时将至却不见回来,太子正问情形,突然有内侍来报,说宫内宣旨等等。 赵启笑道:“可见父皇对镇北王之偏爱器重,也是王叔劳苦功高,理当如此。”众人纷纷称是。 又等片刻,远远地见队伍来到,府门口也放起鞭炮来,刹那间锣鼓喧天,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热闹。 等众人簇拥镇北王下马,接了新娘入内,个中繁琐的礼数暂且不提,只说礼罢后,大家举杯畅饮,觥筹交错。 太子赵启以及朝臣们倒也罢了,毕竟都是心里有数的,不至于过分,然而今日来赴宴的除了这些权贵要人外,却还有赵宗冕自雁北带来的许多武将,这些人从来粗犷惯了的,且个个都是海量,待赵宗冕来敬酒的时候,他们已经都尽兴地喝了有三分醉,见了镇北王,越发意兴高昂,纷纷举杯祝贺王爷又当新郎。 赵宗冕应付那些文官之类的自然不在话下,也只有二分酒罢了,但面对这些部下,一圈灌下来,不知不觉有了四五分。 此刻文安王在前面陪同太子等,因听隔院呼呼喝喝,闹得不大像话,赵宗栩对赵启道:“只怕他们那些粗人不知体统,当真把镇北王灌醉了,待会儿入不了洞房可如何是好,我去瞧瞧。” 赵启笑道:“今儿是王叔的好日子,他心里高兴,索性不要扰他的雅兴,何况他自己就是海量,难道还怕那些底下人?” 周围众人也都起哄说无妨。 渐渐地日影西斜,忽然有人来说:“镇北王喝醉了。” 太子跟文安王等闻听,忙起身入内去看,却见这隔院之中,杯盘狼藉,在座多半将领都醉倒在地,赵宗冕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手里还握着一个酒杯,睥睨左右:“还有谁?” 突然见太子等众人进来,他便招手:“你们?来来来,不醉无归。” 赵启见状忍笑,不便靠前,文安王走到他跟前儿:“太子还说你是海量,这海如今也是酒海了。” 赵宗冕斜睨着他,嗤嗤地笑道:“你若瞧不起本王,把酒满上,我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文安王回头:“这可是真的醉了。” 赵启摇头笑道:“王叔,你多照料些,时候不早,我跟众人就先散了。” 赵宗栩领命,先送了太子出门。赵启道:“不料镇北王竟醉的如此,就多劳王叔了。” 文安王目送太子上轿而去,才回来院中,却不见了赵宗冕的身影,忙问底下人,回答说道:“王爷方才自己进洞房去了。” 赵宗栩吃了一惊,想到他醉得那个样子,总是有些不安的,于是就叫下人们把在座的众将官,那醉的厉害的就搀扶起来找地方醒酒,那醉得轻微的就护送回下处,等等善后不必赘述。 赵宗栩吩咐妥当,心里惦记着镇北王,思来想去,终究往他洞房的方向而去,谁知才进院子,就见几个半醉不醉的将士凑在廊下,有的趴在窗户上笑嘻嘻地,有的挤在一块儿,嘀嘀咕咕,鬼鬼祟祟。 赵宗栩见状,知道他们是来偷听人洞房花烛的,真是什么人教出了什么兵,他正不知要斥退众人,还是装作不知道走开,就听得屋子里有人大喝一声:“崽子们还没看够,信不信老子把你们那东西割了,送进宫里当太监!” 这五六个人听见,又惊又笑,一个个嘻嘻哈哈c脚步趔趄地逃走了。 赵宗栩见他们豕突狼奔往门口而来,忙靠墙站住,把身形在那丛竹枝后掩了掩,众人正说笑,且又半醉,自然是没留意他。纷纷去了。 只等众人都走了,赵宗栩才现身,想了想,缓步进门,自抄手游廊往里,还未到卧房处,就听里头说道:“他们都走了,这下你放心了吧。” 另一人并不回答,赵宗冕又道:“西闲,打从看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好容易今儿抱得美人归你怎么总是沉着脸,来,给本王笑一个。” 大概是西闲并未如他所愿,镇北王哼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只这一副表情。” 赵宗栩听到这里,略有些不好意思,便转过身要走。 里头却窸窸窣窣地一阵响动,然后是谁含糊呜咽似的。 赵宗栩皱皱眉,只听赵宗冕道:“混账东西,你怎么咬人。” 依稀是西闲低语了句什么,赵宗冕道:“你当我是姓苏的那种绵软书生,洞房花烛还要跟你打躬作揖三拜九叩的不成?过来,好好让本王香一个,再咬人我就不答应了。” 赵宗栩又是震惊,又有些无奈想笑,只忙加快脚步走开。 且说文安王快步走出院子,正要往前头去,就见一个侍卫疾步而来,迎面见了他,便止步行礼。 文安王道:“有事,这么匆忙?” 侍卫道:“雁北来了一封急信,要快些交给王爷。” “哦”文安王沉吟,“去吧。” 一摆手,那侍卫以后后退一步,转身去了。 文安王复又回身慢慢往前,才走几步,突然想到一件事,他惊而回头:“等” 本是要喝止那人,可回头看时,那侍卫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文安王拧眉静看片刻,仍是转身走了。 镇北王赵宗冕虽然喝的有五六分醉,但倒是没忘了自己今晚的任务。 等太子众人都去后,他自己起身,居然给他毫无差错地摸到了洞房之中。 赵宗冕进门后,不由分说把屋子里的侍女c喜娘c嬷嬷们都赶了出去,一眼看到床边的西闲。 西闲因为折腾了这大半天,神思倦怠,不知不觉地靠在床边睡着了。 赵宗冕俯身,本是要将盖头扯下来,目光一转,看到半边给西闲压在肩头,硬扯的话一定会吓到她,于是嘿然一笑,双手把盖头搭起来。 底下,西闲并没有醒,合着双眸,睡得极为恬静。 赵宗冕目不转瞬地看着这张脸,方才外间那无限的喧嚣也仿佛都迅速地尘埃落定,他凑上前去,想要在那娇艳欲滴的樱桃唇上香一香,眼见要印在上面,西闲忽然睁开了双眼。 堂堂镇北王就像是个要恶作剧却给捉了现行的孩童,两个人四只眼睛,对在一块儿,赵宗冕正不知说什么,突然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嗝。 浓重的酒气冲了出来,赵宗冕忙站直身子,挥手乱舞,想要快些将酒气挥散。 “王爷,”西闲微微侧脸避开,缓缓起身行礼:“是几时了,客人们都走了么?” 赵宗冕略觉窘然:“嗯,都走了。” 西闲举手在床柱上一撑,因为方才坐姿不对,扭得肩颈有些疼,双腿酸麻站立不稳。 赵宗冕在旁望着她一举一动,在心里翻腾的酒突然有被点燃的势头。 等终于喝退了听墙角的属下,外间也恢复了一片清静,他早就难以按捺,张手紧紧地将西闲抱住。 除了起初受惊的一颤,西闲并未挣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尝到了樱唇上的味道,只觉着娇软甘美,令人无法自拔,连方才被咬的疼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正气息转沉,神思飘荡,就听到屋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旋即,有人说道:“王爷c王爷” 西闲听见了,忙试着推他一把,赵宗冕无法理会别的,只管肆意尽情而为。 那声音却大煞风景地又响起:“王爷,雁北有急报。” 赵宗冕忍无可忍,稍微一停,中气十足地喝道:“滚!” 窗外静默了会儿,片刻,却又说道:“王爷,是雁北王府里是王妃的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听到说“王妃”,赵宗冕的动作停了停。 西闲正给他缠的喘不过气来, 当即忙定了定神, 说:“既然是府里王妃的信,又这样着急, 一定是有大事。请王爷速速去瞧瞧吧,不要耽搁了正经事。” 赵宗冕低头瞧着她,虽急不可待, 但毕竟人已经在自个儿手心里, 倒也不必抢在这一时。 于是说道:“我听爱妃的,去去就来。”俯首在西闲的脸上用力亲了一下, 这才跳下地。 他信手将衣裳整理了一下, 开门到了外间。 西闲的心仍跳的很快, 嘴唇发麻, 口中干涸, 瞧见桌上并没有茶, 只有一壶合卺酒没有吃,西闲也不顾一切, 举手自己斟了一杯。 谁知手也抖的厉害, 洒了好些酒水在桌子上,西闲深深呼吸, 一仰脖,饮鸩止渴似的灌了下去。 她吃了一杯酒后, 魂魄才好像归了位, 腹内却有一股热气缓缓升腾起来, 手上的抖略好了些。 西闲索性又倒了一杯。 此时,只听到外间依稀有说话声,然后是镇北王问道:“来人呢?” 侍卫说道:“来人正在外头厅内等候,王爷可要见他?” 镇北王踌躇了会儿,终于说道:“稍等。” 西闲听到他仿佛又回来了,不知为何心里越发慌张,忙把那残酒喝了,逃也似地回到床榻上,倒身假装睡着了的。 赵宗冕果然是进来了,本要跟西闲知会一声,见她和衣卧倒,静静地仿佛睡着了,不免诧异,待要摇醒她,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转身仍是出去了。 西闲倒身装睡,实则心跳如擂,只听脚步声远去,紧接着是外间的房门响动,知道是赵宗冕出去问那来送信的雁北王府之人了。 不管怎么样,一时半会儿他该是不会回来的。西闲总算松了口气,慢慢地从榻上爬起来。 此刻卧房里并无他人,只有她茕茕一个。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西闲突然觉着无限的惶恐跟委屈,连日来的镇定自若跟今日的波澜不惊都在瞬间分崩离析,她捂着脸想要哭,又不敢大声,只哽咽着落泪。 且说赵宗冕到了前厅,那王府里的来人果然在那等候多时,见他来到,忙上前跪地见礼。 赵宗冕落了座,问道:“究竟是怎么了,还特意派个人跑一趟,这信上也没说什么,都是些没要紧的话。” 原来王妃在信上只问了安,又说了向来思念之情,以及府内众人渴盼他回去之类。 但赵宗冕倒是很懂王妃的性情,知道她行事向来稳重,不是那种轻浮不妥的,从他带兵出雁北直到现在,这还是王妃第一次写亲笔信给他,这已经是个信号。 镇北王猜测雁北是出事了,只不过他猜的是先前兵部所得的匪贼作乱一节,却着实想不到别的,因此特意把这送信之人叫来问问。 这送信的却是王府里的人,也算是王妃的心腹,叫做孙强。 孙强磕头完了便笑回道:“其实没什么事,只是王爷久久不归,雁北未免人心浮动,王府里大家也都十分担心,故而王妃派小人过来看一看情形。” 赵宗冕打量着他,突然对旁边的侍卫跟下人们一挥手,众人鱼贯退了出去。 等众人都退了,赵宗冕才皱眉不耐烦地说道:“我不耐烦听你在这里放屁,只管说实话,到底出什么事了,着急忙慌地把你派了来。” 孙强面有难色,吞吞吐吐道:“小人其实真的没有别的事,只是王妃想念王爷,若是京城里没事,就及早回去便是。” 赵宗冕喝道:“什么京城没事,你是瞎了还是聋了,本王今儿才在这儿娶了侧妃,还想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要你来催?” 孙强忙磕头:“王爷饶命,小人不敢,实在,实在不是不肯说,只是不敢说。且王妃交代了,不许透露半点口风,也不叫小人催促王爷,恐怕坏了王爷的正事。” 赵宗冕冷笑:“别你娘啰嗦,要么说,要么就麻溜儿地滚!” 孙强咽了口唾沫,慢慢爬近了两步,才低声说道:“是瑛姬出事了。” 才说了片刻,门口人影一晃,原来是文安王赵宗栩,负手在门边上顿住。 因知道他们说事儿,所以不便就进来,赵宗栩望着厅内的赵宗冕,诧异笑道:“你真的出来了,我还当是他们胡说传错了呢。” 镇北王皱着眉,挥手示意孙强先行退下。 孙强低着头退后,经过文安王身边的时候,又躬身行了礼,才算去了。 这会儿赵宗栩才迈步进内:“这是在干什么,好好的洞房花烛夜,哪里有进去了又出来的?” 赵宗冕哼道:“我看是成心不让人安生。” “谁不让你安生了?”文安王在他旁边坐了,“这是雁北来的人,是王府里有事还是关于匪情的?” 赵宗冕哼道:“是后院起火。” 文安王大笑:“该,谁让你贪得无厌的,女人多了,总有个磕磕碰碰。不过,这种事也值当的千里来报?” 赵宗冕哼了声,目光闪烁,并不回答。 文安王打量他的脸色不佳,便自己扯了扯衣袖,沉吟说道:“我说句你不爱听的,也不要总是野浪个没完没了的,这位林家的姑娘已经算是万里挑一的了,又懂事,又明理,品貌都是上上,以后可别再见一个爱一个,亏待了人家。” 赵宗冕本不以为意,忽然一转念:“王兄,我从不曾见你这样夸赞过什么女人,你在我面前可是赞过好几次林西闲了吧?你好像也没怎么见过她,怎么就对她这样不同?” 文安王微微语塞,继而说道:“非得见着了才知道好坏?我难道不会听?且当初你进城的时候,她为了救苏良媛命都不顾,这样有胆气,又讲义气,不是比许多男人还强?” 赵宗冕笑道:“原来是这样。我以为你私下里也见过她呢。” 文安王道:“行了,我也是为了你好。人家原本是正经的苏家少奶奶,是你呼天抢地非得抢了过来如今洞房花烛还撇着不理会,我还指望你以后珍待人家呢。” 镇北王听到这里,便笑着站起身来:“说的是,不能忒冷落了美人儿。” 文安王听他如此轻浮的口吻,又道:“林侧妃是个正经的性子,你这样轻浮浪荡,小心她不喜欢。” “越是正经我越爱,这样教起来才有滋味,”赵宗冕笑道:“再者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敢不喜欢我?” 文安王见他如此惫懒,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就当我没说。” 两人说着,眼见将到了地方,镇北王突然正色道:“王兄,今日多蒙你相助,我心中感激,但这会儿我亲自上阵,就不用你了,你自己安置罢了,对了,你要觉着孤枕难熬的,这府里还有几个略看得过去的侍女,你随便挑,要几个都行,我是不介意的。” “越来越胡说,没有体统。”文安王跺脚。 镇北王笑道:“都是男人,假什么正经。” 文安王啐了口:“你赶紧去吧,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耽误了不知多少。” 两人分头而行,文安王走了两步,回头看看那挑着大红灯笼院落,看了半晌,正要走开,突然却听到隐隐地一声惊呼,竟是赵宗冕发出的。 镇北王身经百战,什么没见识过,虽看着飞扬跳脱,但向来是临危不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又有什么能惊吓到他? 赵宗栩大吃一惊,忙撩起袍摆奔进院子。 直到卧房门口,他推开门的刹那,却见西闲衣衫不整地给赵宗冕抱在怀中,发冠摇摇欲坠,落下一抹乌云似的青丝,雪肤泛红,星眸半合,竟不知如何。 文安王见状,忙扭过头不看,只问道:“出了何事!” 赵宗冕先是不答,过了会儿才叫道:“你自己看,这混账” 赵宗栩喝道:“我怎么看?!” 镇北王这才醒悟,便咬牙切齿地说:“她不知怎么喝醉了,你瞧瞧吐了我这一身。” 原来西闲因闷上心头,慢慢地把那一壶酒都喝了。 镇北王回来后,却见西闲因燥热,自己把外裳脱了大半,伏在床边上睡着了。 赵宗冕不明所以,忙到跟前儿,才嗅到她满身酒气。又看桌上的合卺酒已经给她喝光了,这才知情。 只是因为醉酒,越发显得花颜玉润,绝色无双,镇北王看的起意,便顺势蹲下身子,想要偷一个香。 不料才在西闲的唇上碰了碰,西闲若有所觉,眉峰蹙了蹙,似醒非醒。 赵宗冕按捺心跳,想要把她抱到榻上去,谁知才一动,西闲受了颠簸,越发不受用,紧皱着眉头,举手推向他。 连推了两把并未推动,人却干呕了两下,终于没忍住,吐了赵宗冕满身,连带她身上也沾了不少。 幸而西闲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 赵宗冕没想到会如此,望着自己身上的污渍,惊急大叫了一声:“林西闲!” 西闲听到呼唤,睁眼看他,这一看却越发不得了,一转头,把喝下去的酒结结实实都吐在了赵宗冕怀中。 且说文安王听了赵宗冕这句,总算心安,又且偷笑。 “长的这么美,吐的却这个腌臜样,”赵宗冕咬牙切齿,把西闲放在榻上,看看她身上,又看看自己一身,嗐叹道:“王兄,你快叫人进来收拾收拾。” 赵宗栩在门口听了,却反而笑道:“活该,哪里有洞房花烛叫一群人进来帮忙的,你不是要亲身上阵么,那你就多劳烦了。” 竟不由分说把门带上,又对听见动静奔来的侍卫仆从们说道:“你们都散了,今晚是王爷的洞房花烛,不许半个人来打扰,都出去!” 居然把这些人都撵出了院子。 剩下赵宗冕在屋里连叫数声,无人理睬,此刻酒气蔓延开来,镇北王恨恨道:“至少再给我打些水进来啊?” 外间一片寂静。赵宗冕少不得忍着,满面嫌弃地把自己的外衫除去,抬头却见西闲皱着眉心卧在榻上,看着仍是那样静婉可人。 赵宗冕又恨又爱,不肯私心,凑过去轻轻拍拍她的脸:“小闲,小闲?快起来伺候本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 26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苏霁卿突然有些无法做声, 他不得不转开头去, 半晌才说道:“并不是。”他也只不过是跟西闲差不多的心意,都想过来瞧瞧罢了, 谁知心有灵犀的, 竟果然在这里跟西闲遇上。 西闲点点头道:“我是偷从席上跑出来的, 这会儿也该回去了。三哥哥多留一会儿。” 屈膝行了礼, 西闲垂首往门口走去,眼见要绕过桌子走到门边, 苏霁卿终于脱口叫道:“西闲!” 西闲止步,微微迟疑之下,才抬眸看向苏霁卿。 长袖底下的手掌暗中握紧几分, 苏霁卿道:“我听舒燕说, 以后妹妹会跟着王爷一块儿回雁北去, 可是真的?” 西闲虽觉着他突然说起这个来有些冒昧, 但苏霁卿毕竟不是别人, 于是点了点头:“若无意外是会这样的。” 苏霁卿道:“若真的去了, 再相见就不知何时了。” 西闲只当没听出他话中的惆怅之意,微笑道:“这话舒燕也跟我说过, 我还笑她孩子气, 三哥哥怎么也跟她一样了?” 苏霁卿对上她的双眼:“你知道我跟舒燕不一样。” 西闲哑然。 深深呼吸, 苏霁卿道:“妹妹心里也是不愿意去雁北的, 是不是?” 西闲勉强一笑:“三哥哥, 我该回去了” 西闲听话锋不对,本是想阻止苏霁卿的,苏霁卿却道:“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见着妹妹,就容我把这些话都说了吧。” 西闲心中略觉不安,忍不住提醒:“三哥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后一点头,加快步子。 苏霁卿见她将走出去,鬼使神差地抬头握住西闲的手腕。 西闲受惊,猛然后退,苏霁卿才忙松开手。 苏霁卿虽然缩手,心里的堤防却仿佛因为这个动作而彻底崩塌,他把心一横,说道:“我知道你向来聪慧通透,上次退婚的事,换了别的什么人,早跟苏家断绝关系了,妹妹却云淡风清,我知道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心里早知道了我这么做是迫不得已的。” 遽然听了这些,西闲微怔之下,垂眸道:“三爷,既然明白我是知道的,又何必再说别的。” 她突然改了称呼,可见是方才冒犯到了她,苏霁卿如何听不出来。 心头刺了刺,苏霁卿苦笑道:“是,我本也不想再提,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这些话都在我心里,就像是野草一样,不管如何总是死不了” 苏霁卿说到这里,眼圈已经红了,他一眼不眨地看着西闲:“你这样的女孩子,不管是谁娶了你,都是三生有幸,都该好好的呵护敬爱你一辈子,我原本以为我有这个福分,谁知道竟也不过是白做了一场梦。” “三爷”西闲听到这里,鼻子突然微微一酸,慢慢转开身子,“别说了。” “我只说这一次,”苏霁卿望着她的动作,摇头道:“说完了这次,以后就再也不提了。太子跟镇北王两个人挟制施压,苏家若只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粉身碎骨又怎么样,但苏家偏偏不止我一个人,还有父母兄弟,妹妹,子侄们若我坚持不退婚,以后生死未卜或大祸临头,我何以对得起苏家,我要对得起苏家,就只得对不起妹妹你。” 听到这里,西闲温声道:“我都明白,也从不曾怪过你,倘若你是那种宁肯抛家舍业不顾亲人性命的,你就不是三哥哥了,我也不会” 她终于又肯叫他“三哥哥”了。苏霁卿回头,悄悄地抹了一把眼睛,听西闲欲言又止,便问道:“不会怎么样?” 西闲道:“我只是想说,若三哥哥是那种凉薄之人,我也不会敬爱你如同兄长一般了。” 苏霁卿眼中才闪出的光芒迅速地暗淡下去:“舍弃了跟妹妹的姻缘,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必然是我平生之恨。” 西闲微笑道:“天下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女子何其之多,三哥哥千万要放宽胸怀。” 苏霁卿皱眉道:“你当我是镇北王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吗?” 西闲微震,蹙眉不语。 苏霁卿也自知失言,但既然说出口了,却也并不后悔,因说道:“王爷位高权重,这种话我自然不该说,但比如昨晚上的事,你也该都听见了,连青楼女子都来者不拒,这样的人如何能是良配。” 这件事也是西闲心头的刺,然而镇北王风流声名在外,他又是那样的身份,做这些事不过是平常,也没有人能管束得了他,也无人去管。 西闲心里微乱:“别说了。” 苏霁卿正心情激愤,禁不住继续说道:“他明明将迎娶你,却仍是大张旗鼓的做那些事,何曾把你放在眼里心里了。” “三爷!”话音未落,西闲提高声音。 苏霁卿戛然而止,西闲红着眼圈儿,却笑笑:“大好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煞风景的了。”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苏霁卿看着她似能洞察一切的眼神,眼中复又涌起薄薄地泪光:“我c我只是替你觉着不值。” 这样好的女子,他一心一意想娶为妻子,只要有了她,必当一生一世以性命维护,敬之爱之,重若珍宝。 但是那个人他蛮不讲理地夺了去,却偏偏又并无丝毫爱惜。 西闲道:“我知道。”她不再看苏霁卿,也不再说别的,低头往外走去。 苏霁卿道:“妹妹!”虽然心中如火,却终究不敢再伸手冒犯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 不料就在西闲要出屋门的时候,只听得帘子外有人轻轻地咳嗽了声。 西闲听了这一声,却陡然色变,双脚竟定在了原地。 苏霁卿还未反应过来,只依稀听好似是个男子的声音,心里还以为是自己的兄长或者来寻人的小厮之类。 苏霁卿正要收拾心绪,出去查看究竟,却见帘子被一支手轻轻撩开。 有一个本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从外间现身,他一手负在身后,一边撩开帘子,抬眼在苏霁卿的面上扫过,后又看向西闲。 镇北王赵宗冕笑道:“哟,我来的真不巧。” 苏霁卿震惊之极,镇北王此刻本该在东宫观礼加吃喜酒,怎么突然钻到这里来? 而在最初的惊异之后,西闲后退一步屈膝行礼:“参见王爷。” 镇北王哼哼地笑了一声,旁若无人地迈步走了进来:“是不是打扰你们叙旧了?不要紧,你们继续。” 他走到桌子边上,双手一抖袍摆,泰然自若地落座,斜睨了苏霁卿一眼。 苏霁卿才回过神来,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又听镇北王似乎话里有话,只好硬着头皮拱手行礼:“参见王爷。” 赵宗冕瞥一眼西闲,又看向苏霁卿,笑吟吟地问道:“苏三公子,跟本王的美人儿在说什么呢?” 苏霁卿无法回答。 这位王爷人如其名,天生自带一种能把人震慑住的气势,且方才苏霁卿所说的确有些不敬,哪里能透露半分。 忽听西闲轻声道:“王爷若是来吃喜酒的,还是去前厅吧。” “喜酒?”赵宗冕笑道,“我来这儿吃什么喜酒。对了美人儿,你怎么不在前面跟人吃酒,跑到这里干什么?” 西闲道:“正要回去了。” “那你赶紧回去吧,”赵宗冕轻描淡写的,“千万别叫人等急了。” 西闲原本的确是要回去,但是如今这魔王突然驾到,怎能放心留他跟苏霁卿在一起何况还不知道他是几时来的,方才他们说的那些话他都听了多少,只希望他并没有听见,如果听见了,那可真是凶多吉少。 西闲揪着心,面上却还不动声色:“三爷也该回去了,不如请三爷陪着王爷出去吃喜酒。” 毕竟在外头人多,镇北王至少该有些顾忌。 赵宗冕笑道:“怎么着,难道这苏府里还有强盗,会把本王劫财劫色不成,我还得找个贴身侍卫啊,你要走只管走,我跟三公子也好好地叙叙旧。” 两人说话这会儿,苏霁卿已经听出味儿来,他知道西闲在担心自己,正是因为这份感知,突然让他有了直面镇北王的勇气。 苏霁卿转头看向西闲,温声道:“妹妹且去吧。”眼神中带着安抚之意,自然是想让西闲放心。 西闲哪里能放心,赵宗冕表现的越若无其事,她的心跳的就越快,眼中的忧虑再也掩饰不住。 两人目光相对只是瞬间,谁知赵宗冕在旁看的清楚,只听他笑了笑:“真是感人至深,当着本王的面儿,你们这是在眉目传情啊。” 话音刚落,手在桌上轻轻一拍,刹那间,一道白光激射而出。 苏霁卿只觉着眼前一黑,额头剧痛,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往后跌了出去。 解决了苏舒燕这件事,朱夫人去了心中头等忧虑,临别之际,又握着杨夫人的手叮嘱:“其实还有一件正经大事,只是这会儿说出来未免仓促,等我稍微安定,再亲自去你府上跟你商议。”说着,又看了一眼夫人身后的西闲。 杨夫人虽然莫名,西闲却心知肚明,只装作不知的。 正苏舒燕悄悄跟她说:“你先前说你卤了鹅掌的,说出来的话是泼出去的水,你可不许骗我,改天定要让我吃个够。” 西闲笑道:“还以为你忘了呢,偏偏在这些吃的上头,比谁都精明。” 苏舒燕得意洋洋道:“哼,那是的,论起吃来,谁能比我精明呢,可别想糊弄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 27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朱夫人诧异:“这是为什么?” 苏舒燕道:“母亲若认了她, 从此越发知道她的好处, 也越发比出我的不好来,用鼻子想也知道, 母亲一定会喜欢她多些, 必然就不疼我了。” 西闲早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只管笑而已。 朱夫人也是喜笑颜开, 一手抱着一个,连声说道:“都疼, 都疼。” 解决了苏舒燕这件事,朱夫人去了心中头等忧虑,临别之际, 又握着杨夫人的手叮嘱:“其实还有一件正经大事, 只是这会儿说出来未免仓促, 等我稍微安定, 再亲自去你府上跟你商议。”说着, 又看了一眼夫人身后的西闲。 杨夫人虽然莫名, 西闲却心知肚明,只装作不知的。 正苏舒燕悄悄跟她说:“你先前说你卤了鹅掌的, 说出来的话是泼出去的水, 你可不许骗我, 改天定要让我吃个够。” 西闲笑道:“还以为你忘了呢, 偏偏在这些吃的上头, 比谁都精明。” 苏舒燕得意洋洋道:“哼,那是的,论起吃来,谁能比我精明呢,可别想糊弄我。” 西闲忍俊不禁:“是是是,你最精明了。”两人嘻嘻哈哈,十分亲密。 那边朱夫人看着苏舒燕又恢复了昔日的握着杨夫人的手,笑道:“你看他们,明明不是亲生姊妹,却比亲生的还亲密厚爱呢。” 苏氏母女跟苏霁卿一直送出了大门,在回去的车上,杨夫人先是说道:“得亏苏姑娘没事了,不然的话,可怎么是好呢。贤儿,你跟她说了什么?” 林西闲笑道:“其实也没说什么,主要是她自己能想开。再加个人去一点拨,顺势自然风平浪静。” 杨夫人点头称是,又猜测:“只是夫人临别说什么‘正经大事’,不知是什么呢?竟还要改日亲自登门。” 西闲当然知道必是苏霁卿提亲的事,便并不言语。 当夜,西闲灯下做女红,只觉心情烦躁,下针屡屡出错。 夜渐渐深了,风却突然大了起来,吹的院子里的花树哗啦啦响成一片。 西闲索性放下活计,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往外看去。 正发怔间,突然一道电光闪过,把院子照的亮如白昼,刹那间似有一道人影立在墙角,把西闲吓得心跳,几乎失声叫出来。 等镇定下来壮起胆子细看,才蓦地醒悟,那何尝是个人,只是墙角的两棵芭蕉树罢了,给电光一闪,错以为是个人的模样。 正所谓“疑心生暗鬼”,差点自己把自己吓死。 西闲抚着胸口,见风越来越大,远远地雷声轰然,想必很快就要下一场大雨,于是忙把窗户关了。 她缓步回到床边,转身望着一灯如豆,想起白天在苏府,苏霁卿对她所说的话。 半晌,西闲回身,把挂在里头的垂帐香囊摘下,从里头掏出先前苏舒燕给的那两颗珍珠耳珰,拿在手中细看。 虽然西闲跟苏舒燕交好,但多半是苏舒燕来林府,西闲极少过去苏府那边,纵然去,跟苏府的男人也极少碰面,只因苏霁卿是苏府男丁里年纪最小的,又跟苏舒燕最亲密,所以不免曾见过两次,略微熟稔。 可对西闲而言,却从未把自己的终身跟苏霁卿联系在一起。 只不过最近的情形实在是有些复杂。 曹家的提亲虽然给林御史压下了,但备不住底下还有什么张家,李家之类的,不管是谁家,同样都是不知深浅,人品相貌家境等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赌大小,不论好歹,全靠命。 何况除去这些,目前还有个最大的隐患,那就是那个令人闻风生畏的镇北王。 若不是苏霁卿今日所说,西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整件事情原来是一场大误会,而且引发所有的缘起,正是她生日那天所谓的大热闹。 那会儿给马鞭抵着下颌抬头的时候,恍惚绝望中,西闲还以为是被狮子咬住了之类。 她虽然一心想护着苏舒燕,但猛兽跟前,却仍是胆裂心摧,哪里敢睁开双眼看,何况当时冷汗跟不知不觉沁出的泪早把她的双眼浸迷的生疼,只依稀辨出身前站着的是个人而已。 当时还不知道,那就是镇北王。 那狼狈惊险的惊鸿一面,镇北王又怎会对她起意? 直到如今西闲也觉着不可思议。 或者正如她告诉苏舒燕的,那位王爷果然不是凡类,实在是个奇葩。 她尽力回忆镇北王的眉目,但心底所能记起来的,却只有那个挺身立在长天之下的傲然不羁身影。 当时尽管他语声带笑,但身上却透出慑人的杀气,仿佛比那头狮子还要可怖百倍。 西闲忙摇了摇头,将镇北王的影子甩在脑后。 假如没有镇北王的“威胁”,对于苏家的提亲,西闲或许会再多想一想,可是有这位王爷“珠玉在前”,莫说是苏霁卿,就连先前那位声名狼藉的曹公子仿佛都面目可喜起来。 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把珍珠在耳边比了比。 润泽的珠光在光线阴暗的房间里更显得皎洁动人,西闲比来比去,终究忍不住把耳珰缀在耳垂上。 镜子里的女子,长眉凤眸,雪色无瑕的珍珠越发映衬的眉眼生辉,美不胜收。 西闲禁不住微微一笑,心底浮现苏霁卿温柔注视的样子。 不料正在此刻,一道电光掠过,轰然雷动,竟像极了那日的狮吼。 西闲惊得回头,见窗户仍旧紧闭,寂静无人,而外间哗啦啦连声嘈杂,积蓄了大半夜的雨终于从天而降。 西闲突然觉着身心俱疲,看一眼桌上堆着的针线,也不想再去动了,索性明日早起再做。 起身回到床边躺倒,合眸之际,心中默默地想:“但愿那位王爷只是心血来潮,随口说说,但愿他已经忘了,一切到此为止。” 次日早上,大雨便停了,待日出之际,朱夫人果真亲自登门,同杨夫人在堂下说了半晌话。 西闲因猜到她来的原因,早特意避开了。 等朱夫人去后,母亲笑吟吟地来见她,便道:“昨晚我还悬了半宿的心呢,谁知道是这件事,可算是雨过天晴了。” 西闲埋头绣一朵牡丹花:“您老人家在说什么?” 杨夫人把朱夫人的来意说明,果然是为了提亲过来先通个气儿的。杨夫人知道西闲内有谋算,便笑握住她的手,又道:“先前那曹家是不成的,那不知道三公子合不合你的意思?” 西闲扭身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怎么又问我?” 杨夫人笑道:“那好,回头跟你父亲说说,他若允了,那这门亲事自然就准了。” 因为知道于青青嘴巴快,所以杨夫人跟西闲心有灵犀地都不曾流露半分,且朱夫人也是常来常往的,故而于氏竟不知发生了什么。 当夜杨夫人把此事告诉了林御史,林老爷这次却露出了赞同的笑容:“没想到苏家看上了西闲,霁卿这孩子我也觉着不错,倘若跟西闲成了姻缘,倒可算是天作之合了,这很好。”竟痛快地应允了。 又过数日,苏府便上门提亲,林家也应允了,于青青反而后知后觉,她惊愕之余,不免怀愤,私底下便说:“我以为姑娘眼光那样高,一定得是个王妃c诰命呢,没想到挑来挑去,也只捡了个跟我差不多的,可见是心比天高” 这话正好给东来听见,当即呵斥了她一番,从此于氏才略有些收敛。 苏林两家定亲后,西闲为避嫌,从此不去苏府了。苏舒燕倒是百无禁忌,时不时地就跑到林府来找西闲。 因为先前镇北王一事,阴差阳错,让苏家很没有面子,苏老爷虽只是个郎中,但也算是太子一党,又是正经朝臣,而太子赵启素来以“礼贤下士”“爱民如子”著称,此事又是他叫人所办,算来也是他的不是,先前苏舒燕“绝食”,赵启十分不安,先是派太子府的詹士往苏府走了一趟,隆重致歉,又传苏郎中进太子府,亲自安抚。 故而此事说来虽然是苏家吃了亏,但太子殿下诚挚示好,也算是给足了苏郎中颜面,不多时,坊间的议论都也停了,依旧太平。 苏舒燕是个闲不住,近来天气炎热,听说大家都往城郊的汇碧山庄避暑。 那山庄靠山而建,从下往上,俨然似是个小型的行宫似的,房舍少说也有五六百间。山庄之所以如此有名,是因为靠着一个不见底的深潭,唤作汇碧潭。 这汇碧潭水极为奇特,冬天不管再冷也不会结冰,但是盛夏的话,潭水冰冷沁凉,自来散发寒气,加上周围古木繁荫,遮天蔽日,映衬的整个山庄就像是暑天里的水晶宫一样,引的许多达官贵人携家带口前来度假游玩。 苏舒燕因先前在家里闷了许久,如今便撺掇西闲一块儿前往。西闲道:“劝你消停些,这会儿正是热时候,算来京城里四品以上的官儿,但凡得闲,只怕都在那里,哪里轮得到咱们靠边儿站一站?再者说,那些人多的地方必然事多。” 苏舒燕笑道:“你又拿旧事来嘲我?我上次不走运才遇到逃脱的狮子罢了,难道山庄里也会有狮子?” 西闲想了想,噗嗤笑道:“狮子未必,什么狼虫虎豹可说不定,就算没有,他们看你这样鲜美可口的,也必然不远万里找来了。” 苏舒燕扑上来打她:“揭人莫揭短,你再敢说!” 西闲被她压得摇摇欲坠,忙投降。苏舒燕道:“你得罪了我,还不赶紧赔罪?就陪我去山庄避暑,我就原谅你。” 西闲道:“给了三分颜色,你就要开染坊,我不去,你叫三公子陪你就是了。” 苏舒燕抓着她摇晃:“我哥哥忙着正经事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姐姐,反正都要是一家人了,你怎么反而不疼我了?再说,就算有那狮子老虎的,他们也是先吃我,这次我替你挡着如何?” 西闲给她软磨硬施,缠不过,随口应付道:“我家里的事我做不了主,等回头问问母亲再说。” 这本是搪塞的话,回头大不了只说夫人不允就是了。谁知苏舒燕正在兴头上,当即忙去找杨夫人询问,夫人却一口应允了。 西闲听了,十分无奈,只得答应同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 28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西闲望着面前之人, 因是妹妹的好日子, 苏霁卿穿了略鲜亮的蓝色锦衣,越发显得人沉静如玉。 忽然西闲想:如果那天没有跟着苏舒燕出去看热闹, 这会子又将是什么情形?也许出嫁的不是舒燕, 毕竟按理说得是身为兄长的苏霁卿先娶。 一念生, 外间的鼓乐听来越发如梦似幻, 还是西闲先反应过来,她笑了笑, 把手中的珠钗放下:“三哥哥怎么没在外头应酬?可是那丫头丢三落四地忘了什么东西,让你来取呢?” 西闲侧身而立,似颦似笑, 娉婷而立的姿态犹如一支袅娜的花枝, 临风临水, 风流妩媚。 苏霁卿突然有些无法做声, 他不得不转开头去, 半晌才说道:“并不是。”他也只不过是跟西闲差不多的心意, 都想过来瞧瞧罢了,谁知心有灵犀的, 竟果然在这里跟西闲遇上。 西闲点点头道:“我是偷从席上跑出来的, 这会儿也该回去了。三哥哥多留一会儿。” 屈膝行了礼, 西闲垂首往门口走去, 眼见要绕过桌子走到门边, 苏霁卿终于脱口叫道:“西闲!” 西闲止步,微微迟疑之下,才抬眸看向苏霁卿。 长袖底下的手掌暗中握紧几分,苏霁卿道:“我听舒燕说,以后妹妹会跟着王爷一块儿回雁北去,可是真的?” 西闲虽觉着他突然说起这个来有些冒昧,但苏霁卿毕竟不是别人,于是点了点头:“若无意外是会这样的。” 苏霁卿道:“若真的去了,再相见就不知何时了。” 西闲只当没听出他话中的惆怅之意,微笑道:“这话舒燕也跟我说过,我还笑她孩子气,三哥哥怎么也跟她一样了?” 苏霁卿对上她的双眼:“你知道我跟舒燕不一样。” 西闲哑然。 深深呼吸,苏霁卿道:“妹妹心里也是不愿意去雁北的,是不是?” 西闲勉强一笑:“三哥哥,我该回去了” 西闲听话锋不对,本是想阻止苏霁卿的,苏霁卿却道:“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见着妹妹,就容我把这些话都说了吧。” 西闲心中略觉不安,忍不住提醒:“三哥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后一点头,加快步子。 苏霁卿见她将走出去,鬼使神差地抬头握住西闲的手腕。 西闲受惊,猛然后退,苏霁卿才忙松开手。 苏霁卿虽然缩手,心里的堤防却仿佛因为这个动作而彻底崩塌,他把心一横,说道:“我知道你向来聪慧通透,上次退婚的事,换了别的什么人,早跟苏家断绝关系了,妹妹却云淡风清,我知道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心里早知道了我这么做是迫不得已的。” 遽然听了这些,西闲微怔之下,垂眸道:“三爷,既然明白我是知道的,又何必再说别的。” 她突然改了称呼,可见是方才冒犯到了她,苏霁卿如何听不出来。 心头刺了刺,苏霁卿苦笑道:“是,我本也不想再提,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这些话都在我心里,就像是野草一样,不管如何总是死不了” 苏霁卿说到这里,眼圈已经红了,他一眼不眨地看着西闲:“你这样的女孩子,不管是谁娶了你,都是三生有幸,都该好好的呵护敬爱你一辈子,我原本以为我有这个福分,谁知道竟也不过是白做了一场梦。” “三爷”西闲听到这里,鼻子突然微微一酸,慢慢转开身子,“别说了。” “我只说这一次,”苏霁卿望着她的动作,摇头道:“说完了这次,以后就再也不提了。太子跟镇北王两个人挟制施压,苏家若只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粉身碎骨又怎么样,但苏家偏偏不止我一个人,还有父母兄弟,妹妹,子侄们若我坚持不退婚,以后生死未卜或大祸临头,我何以对得起苏家,我要对得起苏家,就只得对不起妹妹你。” 听到这里,西闲温声道:“我都明白,也从不曾怪过你,倘若你是那种宁肯抛家舍业不顾亲人性命的,你就不是三哥哥了,我也不会” 她终于又肯叫他“三哥哥”了。苏霁卿回头,悄悄地抹了一把眼睛,听西闲欲言又止,便问道:“不会怎么样?” 西闲道:“我只是想说,若三哥哥是那种凉薄之人,我也不会敬爱你如同兄长一般了。” 苏霁卿眼中才闪出的光芒迅速地暗淡下去:“舍弃了跟妹妹的姻缘,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必然是我平生之恨。” 西闲微笑道:“天下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女子何其之多,三哥哥千万要放宽胸怀。” 苏霁卿皱眉道:“你当我是镇北王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吗?” 西闲微震,蹙眉不语。 苏霁卿也自知失言,但既然说出口了,却也并不后悔,因说道:“王爷位高权重,这种话我自然不该说,但比如昨晚上的事,你也该都听见了,连青楼女子都来者不拒,这样的人如何能是良配。” 这件事也是西闲心头的刺,然而镇北王风流声名在外,他又是那样的身份,做这些事不过是平常,也没有人能管束得了他,也无人去管。 西闲心里微乱:“别说了。” 苏霁卿正心情激愤,禁不住继续说道:“他明明将迎娶你,却仍是大张旗鼓的做那些事,何曾把你放在眼里心里了。” “三爷!”话音未落,西闲提高声音。 苏霁卿戛然而止,西闲红着眼圈儿,却笑笑:“大好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煞风景的了。”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苏霁卿看着她似能洞察一切的眼神,眼中复又涌起薄薄地泪光:“我c我只是替你觉着不值。” 这样好的女子,他一心一意想娶为妻子,只要有了她,必当一生一世以性命维护,敬之爱之,重若珍宝。 但是那个人他蛮不讲理地夺了去,却偏偏又并无丝毫爱惜。 西闲道:“我知道。”她不再看苏霁卿,也不再说别的,低头往外走去。 苏霁卿道:“妹妹!”虽然心中如火,却终究不敢再伸手冒犯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 不料就在西闲要出屋门的时候,只听得帘子外有人轻轻地咳嗽了声。 西闲听了这一声,却陡然色变,双脚竟定在了原地。 苏霁卿还未反应过来,只依稀听好似是个男子的声音,心里还以为是自己的兄长或者来寻人的小厮之类。 苏霁卿正要收拾心绪,出去查看究竟,却见帘子被一支手轻轻撩开。 有一个本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从外间现身,他一手负在身后,一边撩开帘子,抬眼在苏霁卿的面上扫过,后又看向西闲。 镇北王赵宗冕笑道:“哟,我来的真不巧。” 苏霁卿震惊之极,镇北王此刻本该在东宫观礼加吃喜酒,怎么突然钻到这里来? 而在最初的惊异之后,西闲后退一步屈膝行礼:“参见王爷。” 镇北王哼哼地笑了一声,旁若无人地迈步走了进来:“是不是打扰你们叙旧了?不要紧,你们继续。” 他走到桌子边上,双手一抖袍摆,泰然自若地落座,斜睨了苏霁卿一眼。 苏霁卿才回过神来,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又听镇北王似乎话里有话,只好硬着头皮拱手行礼:“参见王爷。” 赵宗冕瞥一眼西闲,又看向苏霁卿,笑吟吟地问道:“苏三公子,跟本王的美人儿在说什么呢?” 苏霁卿无法回答。 这位王爷人如其名,天生自带一种能把人震慑住的气势,且方才苏霁卿所说的确有些不敬,哪里能透露半分。 忽听西闲轻声道:“王爷若是来吃喜酒的,还是去前厅吧。” “喜酒?”赵宗冕笑道,“我来这儿吃什么喜酒。对了美人儿,你怎么不在前面跟人吃酒,跑到这里干什么?” 西闲道:“正要回去了。” “那你赶紧回去吧,”赵宗冕轻描淡写的,“千万别叫人等急了。” 西闲原本的确是要回去,但是如今这魔王突然驾到,怎能放心留他跟苏霁卿在一起何况还不知道他是几时来的,方才他们说的那些话他都听了多少,只希望他并没有听见,如果听见了,那可真是凶多吉少。 西闲揪着心,面上却还不动声色:“三爷也该回去了,不如请三爷陪着王爷出去吃喜酒。” 毕竟在外头人多,镇北王至少该有些顾忌。 赵宗冕笑道:“怎么着,难道这苏府里还有强盗,会把本王劫财劫色不成,我还得找个贴身侍卫啊,你要走只管走,我跟三公子也好好地叙叙旧。” 两人说话这会儿,苏霁卿已经听出味儿来,他知道西闲在担心自己,正是因为这份感知,突然让他有了直面镇北王的勇气。 苏霁卿转头看向西闲,温声道:“妹妹且去吧。”眼神中带着安抚之意,自然是想让西闲放心。 西闲哪里能放心,赵宗冕表现的越若无其事,她的心跳的就越快,眼中的忧虑再也掩饰不住。 两人目光相对只是瞬间,谁知赵宗冕在旁看的清楚,只听他笑了笑:“真是感人至深,当着本王的面儿,你们这是在眉目传情啊。” 话音刚落,手在桌上轻轻一拍,刹那间,一道白光激射而出。 苏霁卿只觉着眼前一黑,额头剧痛,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往后跌了出去。 苏舒燕房中的丫鬟们见三少爷带了客人来到,纷纷行礼,悄无声息地退到门外了。 “燕儿?”苏霁卿上前,试着叫了两声,苏舒燕始终背对着床边,“燕儿,你看是谁来了?” 苏舒燕仍是无动于衷,苏霁卿无奈,回身对西闲道:“你都瞧见了,你们自在说说话,我先出去了。” 苏霁卿也离开后,林西闲走到床边:“是我,还不起来吗?” 苏舒燕似乎抖了抖,却仍是不动,林西闲叹了口气:“那好吧,你果然是不肯进食也好,我亲手卤的这些鹅掌,也只得扔了罢了。” 这一句却仿佛圣旨一样,苏舒燕猛地爬起来:“有鹅掌怎不早说,快给我拿来!” 林西闲冷眼看着她,苏舒燕猛地发现不对,忙举手捂住嘴,做贼心虚地望着她。 西闲冷笑了声:“藏的慢了,我都看见了,吃的是多半是金福记的栗子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 29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赵宗冕虽然意不在此, 可是美人开口,倒是让他不忍不理。 何况她竟然这样温言婉色地跟自己说话,为美人解惑, 也是一点情趣。 于是暂且收敛意马心猿, 问道:“你哪里不解,说来听听。” 西闲顺势将他的手臂轻轻推开, 镇北王哼了声,果然收手。西闲往旁边走开两步:“我不解之一的是,昨日王爷是正好路过,还是有其他原因?” 赵宗冕笑道:“我当是什么呢,说来也巧,当时有人约本王喝酒,那姓曹的等人原本就在外间,只是我懒得理会他们罢了, 谁知他们不长眼,偏去为难老大人,本王这才忍无可忍,也算是他恶贯满盈。” 他说到这里, 很想再把人拉入怀中多温存片刻,正走到桌边, 西闲却已斟了一杯茶:“这是我自己摘的玫瑰花泡的茶, 王爷且尝一尝。” 赵宗冕才一抬手, 茶杯就塞到了掌中。 他嗤地一声笑出来,虽看出西闲的用意,却不说破,在桌边坐了道:“既然是你亲手泡制的,自然要好好品尝。” 本是随口调笑,不料才吃了一口,果然觉着清香满颊,不由身心受用。 西闲在他对面坐了,微笑道:“那果然是父亲的缘法,也合该是这曹郎中恶有恶报了。” 这一笑眉眼灿丽,仿佛满室生辉,赵宗冕只顾看着,不由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西闲察觉他神色不对,便敛了笑:“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不解。” 赵宗冕望着白玉杯里飘着的一点玫红,心不在焉:“你说。” 西闲道:“那位曹大人原本在京中很有根基,等闲之人都动他不得,所以先前我父亲想要弹劾他,反差点身受其害,怎么这一次大理寺的人竟这样雷厉风行的动作起来?” 赵宗冕眼中含笑,细看西闲,眼底透出的是对面前之人的探究,跟三分欣赏。 赵宗冕问道:“依你之见呢?” 西闲道:“我哪里猜得到,只觉着事有反常罢了,许是我多心了” 赵宗冕笑道:“你没有多心,反而是心细如发,昨儿我打了姓曹的后,知道这等豺虺小人反复无常,他当然惹不起我,可我始终不会长住京里,等我走了,他必然变本加厉地对付你父亲,所以我想,索性斩草除根。我便去太子府同太子殿下说明了此事,殿下还算是给面子,果然差人去办了。” 这个跟西闲心中所想差不许多,只是他果然做了出来,却出乎西闲意料。 西闲起身行礼,道:“王爷果然是胸中自有丘壑,想的周密深远,我替林家再次多谢了。” 赵宗冕笑望着她:“谢个什么,岂不知本王从来最是护短,谁叫他不知死活惹了我呢。” 西闲见他喝完了茶,又给他倒了一杯,赵宗冕凝视着那纤纤素手:“不过,你若真心想谢我,那也容易。” 西闲抬眸,赵宗冕把脸微微侧了侧,笑吟吟道:“你香我一下就使得。” 西闲故意在这会儿提起此事,不过是想转移镇北王的注意力罢了。 如今见他故态萌生,西闲道:“多谢王爷为我释疑,可还有一事” 赵宗冕“哈”地一声:“还想搪塞我?好吧,你还有什么招,只管使出来。” 西闲瞥他一眼:“王爷,那位曹郎中如今在大理寺是不是?” “当然。你难道还担心他跑了?” “我哪里敢。” “那你为何还要提起,他已经是个半死人了。”赵宗冕笑,“你这声东击西c调虎离山的法子再用就不灵了。” 西闲假装听不出他话中之意,只道:“王爷可知道曹郎中之前为何屹立不倒,反格外嚣张?” 赵宗冕哼道:“还用问?太子护着他嘛。” 西闲道:“曹郎中虽属于太子一党,太子未必就肯为了个贪官自毁声誉,其实太子殿下也并非不想动曹郎中,可却未必敢动。” “嗯?”赵宗冕本是漫不经心的神态,听到这里,却留意起来,“什么意思?” 西闲道:“我听说曹家有个族女在宫中任女官,近来很得圣宠。” 镇北王猛然抬头。 赵宗冕何等聪明,西闲虽点到为止,他却即刻明白了其中诀窍。 西闲看看他又空了的杯子,柔声道:“王爷,茶虽好却也不宜饮太多,您该走了。” 镇北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喉头猛然一动,像是要把人生生吞下。 终于,赵宗冕站起身来,将转身之时他回头看向西闲:“对了,先前你念那什么‘还君明珠’是什么意思?” 西闲没想到他还惦记此事:“没什么。随口胡诌。” 赵宗冕笑道:“我还当时你想着情郎呢。” 西闲扭头不睬:“恭送王爷。” 赵宗冕眨眨眼,突然伸出长指在自己的脸颊上点了点,道:“记得,这儿,你还欠我一个。” 他折往窗口边上,身形一闪,已经去了。 直到现在,西闲才敢松了口气。 回头看着桌上空了的茶盏,无声一叹。 总是这样也不是长法儿,每次跟此人相处,都让她感觉像是那天跟那头狮子对峙。 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 可为什么偏偏要跟他纠缠不清,甚至连抗争的机会都没有。这次总算勉强搪塞过去,但下回呢?终有一天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曹家的底细,西闲原本也不知。 是在林御史给曹郎中压倒一头后,西闲才格外留意有关曹家的消息,隐约听人说曹家有个族女在宫中,这才彻底明白太子在曹氏之事上态度模棱两可的缘由。 太子不愿得罪皇帝身边宠信之人,所以要维护曹郎中,但太子本是十分珍惜自己羽毛的,从来最恨损坏自己声誉之人,所以先前好不容情地把嘉昌县主贬出皇城去。 却在曹氏之事上无法出手,太子心中只怕早窝着一口气,如今终于有了镇北王出头,顺势拿下曹氏,以后女官问起来,自然可以都推在镇北王身上。 如今西闲给赵宗冕点破,剩下的,镇北王自然会去安排行事。 毕竟,如今得罪了曹家的人换成了赵宗冕,就连太子殿下也不敢去挑战柔媚蚀骨枕旁风的威力,何况皇帝原本就有些猜忌镇北王呢。 可赵宗冕会如何处理此事倒是让西闲着实地好奇起来。 镇北王悄然离开了林府,飞马往城西而去。 不多时到了一处貌似古旧的宅子,两扇窄窄的门,门内老者听见马蹄声探头出来,忙请了他进去。 赵宗冕径直穿过堂屋,眼前才霍然开朗,他从抄手游廊拾级而上,来到后院二层小楼。 楼门外亦有守卫,见了他便垂首行礼。 赵宗冕推门而入,进了里间,见靠窗处,身着白衫的文安王赵宗栩正在俯身不知所什么。 听见有人进门,赵宗栩回头看了一眼,道:“总算来了,派人找了你半天也没消息,你躲到哪里去了?” 赵宗冕道:“找我干什么?” 文安王把手中的笔搁下,打量他的神色:“你总不会是去找那位林家的姑娘了吧?” 赵宗冕坐在旁边的大圈椅上,笑道:“怎么总打听人家的私事儿。” “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叫你莫要惹事,”文安王洗了手,也回来落座,“京城不是你那雁北,这儿的女孩子也没你们那的大胆泼辣,不要逼得人家忍无可忍。” 赵宗冕突然想起林西闲的言行举止,虽然忍着却仍发出嘻嘻之声。 文安王瞥着他喜笑颜开的模样,心里升起一丝异样。赵宗冕却咳嗽了声:“王兄找我干什么?” 赵宗栩才说道:“是为了曹郎中的事,你可知道?他先前已经在大理寺招供,判了秋后处斩了。” “这样快?”镇北王挑眉,笑道:“太子殿下真是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文安王恨道:“你惹出事来了,还在这儿稳坐钓鱼舟,祸到临头了还不知道呢。” 赵宗冕道:“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宫里那曹家小娘们的事儿吗?” 文安王吃了一惊:“你知道?” 赵宗冕倾身望着他:“王兄满世界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文安王点了点他:“你先说,你怎么知道曹女官的?还是说你早就知道?” “我要早知道姓曹的宫里有人,也不至于就非要弄死他不可,如今反让太子殿下借刀杀人了。” 文安王微微松了口气:“这么说,你是才知道?打哪知道的?” 赵宗冕摆出一副无赖架势:“从哪里你别管,只是王兄得帮我收拾残局啊。别让那小娘们在皇上面前吹枕头风才好。” “你这混账,”文安王嗐叹了声,“为你这胡作非为,坏了我一步棋。” 赵宗冕敛笑:“什么?曹氏是王兄的人?” 文安王欲言又止:“也不算,只是她暂时能为我所用罢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可说了。” 赵宗冕看看他,忽然道:“姓曹的为非作歹,弄的怨声载道,这种人保他做什么,脏了自己的手。” 文安王似笑非笑:“你还是不懂呀。”叹了这句,突然心头一动,“你实话说,到底哪里听说曹氏的?” 赵宗冕毕竟久不在京城,对京内的势力分布等并不熟络,文安王对他的为人脾性却十分熟悉,三言两句,立刻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他背后指点。 赵宗冕本不愿说,可他一再追问,只好回答道:“你都猜到我打哪儿来了,怎么还只管问。” 文安王微震:“你是说林家的那女孩子?” 赵宗冕起身来到桌边,低头打量文安王先前所画的图,却见是一副没完成的山水画,大片的绿荫随风摇曳,栩栩如生。 “王兄的画技又高明了,”赵宗冕啧啧,指着树荫下的空白道:“只是这儿再多几个人就更好了。” 文安王凝视着他:“你还没答我呢。” 赵宗冕笑道:“是是是,就是她,怎么样王兄,我的眼力不错吧?”他得意洋洋,一副捡到宝的神情。 苏霁卿脸色不佳,勉强笑笑:“这个c你问燕儿最好。” 他的神情窘然,居然有些像是难以出口一样,这让西闲有种不妙的预感。 苏舒燕房中的丫鬟们见三少爷带了客人来到,纷纷行礼,悄无声息地退到门外了。 “燕儿?”苏霁卿上前,试着叫了两声,苏舒燕始终背对着床边,“燕儿,你看是谁来了?” 苏舒燕仍是无动于衷,苏霁卿无奈,回身对西闲道:“你都瞧见了,你们自在说说话,我先出去了。” 苏霁卿也离开后,林西闲走到床边:“是我,还不起来吗?” 苏舒燕似乎抖了抖,却仍是不动,林西闲叹了口气:“那好吧,你果然是不肯进食也好,我亲手卤的这些鹅掌,也只得扔了罢了。” 这一句却仿佛圣旨一样,苏舒燕猛地爬起来:“有鹅掌怎不早说,快给我拿来!” 林西闲冷眼看着她,苏舒燕猛地发现不对,忙举手捂住嘴,做贼心虚地望着她。 西闲冷笑了声:“藏的慢了,我都看见了,吃的是多半是金福记的栗子糕。” 苏舒燕见她如此明察秋毫,索性把手放下,果然嘴边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点心渣子。苏舒燕下地,上前挽住林西闲的手,撒娇加哀求:“好姐姐,知道瞒不过你,只是你别对他们说。” “你有能耐了,”林西闲白了她一眼,“伯母担心的眼睛都哭肿了,你三哥哥也寝食不安,你倒好。” 苏舒燕撒手,低头耷脑:“我心里是真的难受嘛。” 林西闲才叹了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那个劳什子王爷为什么又改悔了?出尔反尔,实在不是个男人。” “不许你诋毁王爷!”苏舒燕即刻抗议。 林西闲奇道:“要有个男人这样对我,便是我的仇人,你反而却还维护他?” 苏舒燕道:“是我喜欢他嘛,再说,王爷那种人物,本来我也没指望他会把我看在眼里。” “胡说!”林西闲跺脚,“你是少只眼睛还是少胳膊少腿儿?” 苏舒燕见她如此维护自己,心中感动,便吐吐舌头道:“我倒是不少什么,只是比别人多点肉罢了。” 林西闲听了这话,一时忍不住便转怒为笑,又捏着苏舒燕的腮略用力拧了一下,恨道:“我先前骂你身在福中不知福,难道都瘦骨嶙峋的跟骷髅架子一样才好?你平日里只说羡慕我,可知道是因为我家里那样的情形,我什么都吃不起的缘故?若我跟你似的,山珍海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保证你现在都不认得我呢。” 苏舒燕不禁也笑了起来,大笑了两声,又醒悟会叫外头的人听见,忙捂住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 30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只是隐隐听东来说起, 镇北王似乎要在入秋之前回到封地雁北去,现在只盼日子过的快一点,赶紧让这位魔王回到他该去的地方,还人以清净,不然的话,京城虽大, 一旦想到此人也在,竟隐隐地像是锋芒在背, 度日如年。 西闲压下翻腾的心绪, 又见杞子蠢蠢欲动,略一思忖便说:“你不用疑惑,上回在东宫跟苏姑娘c嘉昌县主等一块儿,遇见过镇北王跟太子,想必他便认得我,只是今日的事你不许对别人再说出去,要知道镇北王看似面善, 其实是个喜怒无常, 深不可测的人, 你听没听说, 他先前出征, 把俘虏的千多名蛮人尽数斩首的事?” 杞子打了个哆嗦, 脸上的好奇之色迅速给畏惧的神情取代:“我c我只听说王爷杀人无数, 这个c倒是没听过。” 听过才怪了,这不过是西闲编出来用以恐吓的罢了。 西闲见杞子深信不疑,心中发笑,面上仍淡淡的:“据说他还把死了的人喂那些老虎狮子呢,所以方才我见了他也吓得不知如何应对,生恐哪里应答的不对惹怒了他,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另外,你可知嘉昌县主为什么离开京城?可不就是因为上次在东宫说错了话,惹得镇北王不高兴的缘故,因为她是县主,才能活着被贬出京城,要是其他人就不知怎么样了。所以你记得,今日的事千万不可嘴碎乱说,免得惹祸上身。” 杞子战战兢兢,想到方才那恍若天神一般的人物,忙低头:“奴婢对天发誓,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及至回到林府,杨夫人正翘首以盼,忙接了入内,详细询问在东宫的情形。 西闲应答自若,并无纰漏,又说太子妃盛情相待之类。 杨夫人听罢长吁了口气,这才放了心。 突然于青青道:“西闲,你的耳环呢?另一只怎么不见了?” 西闲一怔,忙举手探去,果然,右边的还在,左边一只却不知何时不见了。 杨夫人也忙道:“我竟没留意,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可是不小心丢了?” 西闲也懵住了,细细回想,竟一点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更不知是在东宫丢的,还是马车上,亦或者其他地方,偌大京城犹如茫茫大海,要找自然是不可能了。 这一对耳珰是苏霁卿所赠,西闲是尤为珍爱的,自打得了后统共戴了两回,第一次是去东宫赴宴,今日因要去谢恩才特意戴着,谁知竟丢了。 西闲又是心惊又是心疼,忙叫了杞子跟奶娘,让他们先把府里这一段跟门前地方仔细找找,心里还存着那么一点失而复得的希望。 于青青看她不舍,便笑道:“嗐,这有什么,也值得心疼的?这原本还算是稀罕玩意儿,可如今妹妹已经得了太子妃的赏赐,又是金花,又是那么长的一大串海珠,一颗足有这个的两三颗大呢,索性拆下两颗来叫人做成耳珰,岂不是好?” 西闲心里仍竭力在寻思究竟丢到哪里,无瑕理会。 杨夫人忙道:“又说胡话了,那是太子妃所赐的物件,怎好私下拆了。” 杨夫人也知道西闲舍不得,便把今日苏舒燕来过一节说了,又道:“不如明儿你去苏府也瞧瞧她去。” 西闲握着仅剩的另一只耳珰,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这日东来回来,也问起西闲去东宫的事,于青青说了,又道:“原来那苏家的丫头也得了娘娘的赏赐,我看过她戴的那镯子,啧啧,总也值个千儿八百的银子,看着比贤丫头那珠串还名贵呢。” 东来道:“你不是不知道,先前苏家的那件事是太子亏办了,给他们点赏赐也是安抚之意。” 于青青忙问:“给他们家是安抚,那为什么又给贤丫头呢?且我听苏丫头说他们家里其他人都没得赏,怎么反而咱们家里我跟母亲都得了?” 东来皱眉想了会儿,也不能确实,只猜测:“兴许是因为西闲以后要嫁到苏家,所以太子给太子妃把她当作苏家的人了。” 于青青也觉着有道理:“那咱们家还是跟着苏家沾光了呢?” 东来嗤地一笑,突然想起一件事:“方才我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在咱们家门前转悠,我瞧着倒像是霁卿似的,本以为他要来咱们家,可我要招呼他的时候,他却反而快快地走了。” 于青青问:“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东来想了想:“像是没看错。只是若真是他,怎么竟过门不入,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于青青道:“能有什么事儿呢,照我看不过是血气方刚的,想你妹妹了又不不好意思,叫我看,还是提早给他们两人定了婚期,免得夜长梦多。” 东来听见“夜长梦多”四个字,隐隐刺耳,回头看了于青青一眼,却也知道她向来口没遮拦,就也罢了。 苏家。 苏霁卿给二哥苏霖卿拉着,苏霖卿道:“我知道这件事亏了你,你心里不乐意是该的,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人家已经给足了咱们面子了。” 送人到了苏郎中的书房门口,苏霖卿又悄声道:“父亲好像不大高兴,你记得别冲撞了。”抬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大丈夫何患无妻?想开些。” 苏霁卿一声不吭。 二公子推门进了书房,行礼道:“父亲,三弟回来了。” 苏郎中瞥了苏霁卿一眼,问道:“你去哪里了?” 见苏霁卿不回答,苏霖卿带笑道:“我在会宾楼找到了三弟,原来是给几个相识绊住了脚。” “没问你。”苏郎中皱眉,又道:“你出去。” 苏霖卿无奈,看一眼三弟,低头退出,顺手将房门带上。 这边苏郎中看着儿子:“我听你母亲说,你不答应。赌气跑了?” 苏霖卿始终低着头不言语,此刻才说道:“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分明已经下聘礼定了,怎么能说退婚就退婚,我不明白,也不能苟同,就算是太子殿下,也不能这样强人所难,上次是妹妹,这次是我,堂堂的一国储君,行事怎么能这样颠三倒四。” 苏郎中喝道:“你住口!” 苏霁卿见父亲发怒,便跪倒在地。 “其实,”苏郎中将怒火略平息几分:“你说的也不错,这件事说起来,的确是太子殿下有些难为人了。” 苏霁卿略觉诧异。苏郎中道:“可是,此事本来不至于到这种地步,至于为什么弄得现在进退两难的窘迫境地,你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苏霁卿微惊,不禁抬头。苏郎中对上儿子的双眼:“当初镇北王要人,太子殿下误以为是你妹妹,这件事的确是他底下人疏忽了。但是,那天你妹妹去的是林家,此事外人不知道,你却是最清楚不过的,且当时你也在场!你总该清楚镇北王要的人就是林西闲!” 苏霁卿双手握紧,无言以对。 长叹了声,苏郎中道:“至于此后你所做的那些你自己以为聪明,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甚至还在那种危难时候求你母亲去林家提亲,是你自己一步步把苏家推到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的!” 苏郎中说到这里,耳畔又响起太子赵启温和的声音:“当时我叫人去寻找镇北王看中的女孩子,谁想不知是什么有心人,故意散播些扑朔迷离的谣言,说令爱那日是去的别人府里,底下之人不免受了误导,等终于查明了是林家姑娘后,这期间贵府偏已经跟林府结了亲了。” 之前苏舒燕的事,的确是太子的人办错了。 但是听了太子的这一番话,苏郎中蓦然心惊。 太子的话很婉转,可透出的意思却叫人不寒而栗——是谁散播谣言误导太子,又是谁抢在这时候跟林家定亲? 听起来,竟好像是苏家故意如此瞒天过海。 苏郎中冷汗涔涔,当即向太子表明自己并不知此事。 赵启亲自将他扶了起来,道:“郎中勿惊,其实孤向你开这个口也十分为难,毕竟已辜负过苏家一次。若此事不是跟镇北王有关,我自然要恭祝贵府三公子百年好合,可是镇北王那个脾气,谁不知道?之前我也曾劝他令选好女,但他却竟是非林家的姑娘不可,且探他的口风,若我不理此事的话,他就要到时候必然会弄得惊天动地,无法收拾。老大人,你总该体会孤的苦心吧?” 苏郎中如何能不明白。这是太子殿下在周全苏府。 “你这孽子,既然知道镇北王看上的是林姑娘,你就该躲的远远的,可你不知死活地偏要跟王爷抢人,还自以为是地想瞒天过海,你c你是想把整个苏家都推入水火之中啊。”苏郎中指着苏霁卿,片刻又道,“你如果还是苏家的子孙,顾惜苏家满门的性命跟体面,那就听为父的话,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就在入秋之际,苏府同林府之间的亲事突然告吹了。 苏府里,苏舒燕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消息的,起初她还不信,只当是众人胡说。 等问过了朱夫人之后,苏舒燕不依不饶地大叫:“好好的为什么要退婚?林姐姐那样好,哪里配不上三哥哥了,到底是怎么昏了头才要退婚!我去问问父亲!” 朱夫人见事情已经都到了这个地步,索性不再瞒她:“傻孩子,西闲自然是好,只是咱们家配不上她罢了” 苏舒燕愣住:“这是什么话?” 朱夫人叹道:“西闲是镇北王看上的人,咱们家哪有这个福气。” 苏舒燕倒退两步,她呆呆地看了朱夫人半晌,双眼睁得圆圆的。 朱夫人知道她的心意,握住她的手道:“好孩子,是你三哥哥跟西闲没缘只是你这孩子也是的,那天是你跟西闲一块儿跑出去的,怎么竟连母亲也还瞒着?你若早把你们遇见王爷的话告诉母亲,苏家就不至于跟林家定亲又退亲弄的这样难看了。” 朱夫人话才说完,苏舒燕用力挣脱她的手,转身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这犹如神兵天降及时援手的人,自然正是赫赫威名的镇北王殿下。 这一次镇北王凯旋而回,随车带了些番邦进贡的异兽,其中一个运装狮子的笼子因路上颠簸,导致锁扣断裂,狮子才趁机逃了出来。 幸亏镇北王及时挥鞭救人,其他的狮奴也一拥而上,逐步把狮子重新逼回铁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 31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那天苏郎中带了苏霁卿亲自来到林府拜见,林牧野本能地以为两人是为商议亲事而来,只是不知为何苏氏父子的脸色都有些一言难尽。 苏郎中还罢了,苏霁卿通身的沉郁之气,让林御史本能地嗅到什么不对。 果然,才落座不久,苏郎中便道:“林贤弟, 你我相交多年, 也该知道我的为人。如今有一件为难的事, 本不好开口, 但就请先恕我无礼吧。” 林牧野见他举手行礼,面带愧色, 且话说的郑重, 更加狐疑:“可是出了什么事?大人且说就是了。” 苏郎中拧眉:“既然如此, 少不得我便说了, 本来林苏两家这门亲事很得我意, 只是c前两日, 霁卿小时候拜过的一位师傅路过京城,因知道了他将成亲, 便给算了算, 谁知竟算得两个孩子命中犯冲, 如果成亲, 必然会事事不顺, 重则危及性命。所以” 林牧野一肚子狐疑,慢慢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先前已给他们两人批过八字,明明好好的,怎么突然又不对了?这种无稽之谈?” “原先不过是随意走个过场,多半是算的不准,这位师傅是世外高人,他也是一片好心才提醒我们。”苏郎中望着林牧野,“所以我想,不如,不如把这门婚事给取消了。” “笑话!”林牧野无法置信,拍案而起:“已经下聘过定的事,居然因为一个神棍的不经之谈而要取消?苏兄,你几时变得这样胆小了?这万万不可!” 苏郎中低下头去。 林牧野毕竟是当官的人,倒也不蠢,他看看苏郎中,又看向旁边双目微红的苏霁卿,突然说道:“且慢,苏兄,你向来不是那等一味迷神信鬼之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缘故?” 苏郎中把心一横,起身道:“林大人,此事就这样定了,就当是我苏家对不起你林家,聘礼等物就当作是苏家的赔礼,以后林兄若有差遣,我们也自然” 不等苏郎中说完,林御史呵斥道:“我不想听你这些!儿女婚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原本是两家子郑重商议妥当的,岂有你说悔婚就悔婚的道理?你想悔婚也成,只别拿些子虚乌有的鬼话来糊弄,或者说你其实是嫌弃了我林家所以后悔,若是如此你且直说,我的女儿,就算这辈子嫁不出去,也必不敢高攀!” “林兄”苏郎中哑然。 苏霁卿在旁边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便把镇北王看上西闲,太子错认舒燕,以及后来他如何用计等等都说了。 末了,苏霁卿红着双眼,道:“我对妹妹的敬爱之心,天日可表,如果不是怕连累父兄家族,我宁死也不肯悔婚。” 林牧野这才明白了一切。他看着地上的苏霁卿,又看向正嗐叹的苏郎中:“霁卿所说,可是当真?” 苏郎中只得点头。 林御史呆了半天:“可c可就算如此又怎么样,两家已经定亲,只叫他们快快成亲就是了,镇北王总不能强抢。” 苏郎中道:“你以为他做不出来?正是怕到时候事情无法收拾,才出此下策。” “我不信他堂堂王爷能做这种下流之事,”林御史的倔脾气上来,道:“难道就没有国法了?须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倒要试试!” 苏郎中不禁苦笑:“你可知我先前为何不肯告诉你实情,就是知道以你的脾气,必然也是不肯轻易答应息事宁人的。” 苏郎中叹息了声,对苏霁卿道:“你先出去。”苏霁卿起身,默然退了出去。 苏郎中便把太子私下跟自己所说又告知了林牧野:“如果不是霁卿暗中行事,我们倒也可以不去理会,但那会儿太子亲自保证为镇北王玉成姻缘,偏这逆子明明知道他们找的是西闲,却还不知死活就算太子宽仁,镇北王那个性子却令人难以预测,他难道能容忍有人明目张胆地跟他抢西闲?何况如今死扛下去,不免就把镇北王跟太子两方面都得罪了,所以我如此,不仅是为了霁卿着想,也是为了整个苏家,林家着想而已。” 林御史沉默。 苏郎中又道:“其实说起来,王爷战功赫赫,身份尊贵,生得又体面,皇上跟群臣们都赞不绝口,西闲给他当侧妃,也并不辱没了那孩子,比起嫁给霁卿” 林牧野色变道:“我林家没有想要攀龙附凤的人,何况镇北王如果真的能做出强抢臣女的事,这也是违法乱纪,已经是亏了德行,有辱身份。” “唉,”苏郎中向来知道他的脾气,又好声好气地说道:“你我如今这把年纪,都也是有家室的人,何苦为一口气冒玉石俱焚之险?就算不念别的,你也只疼惜霁卿那小子罢了,谁叫他之前行事莽撞惹出祸端呢。” 林御史心里窝着一口气,但苏郎中百般好言相劝,林御史也知道其中厉害,就算他想死扛,总不能一并连累苏家。 所以到底两家商议,将亲事取消了。 这日午后,突然阴云密布,起了一阵狂风。 西闲瞧着院子里养的那些花还放在外头,被风吹的东倒西歪,折了些茎叶,便让叫几个小厮进来把花搬到屋檐底下。 等了半天仍不见小厮进来,西闲知道家里的仆人忙,这一时半会儿兴许还不在家,于是索性自己下了台阶去搬那花盆。 正于青青带了丫头经过,一眼看见西闲搬花,忙拐进来道:“怎么竟干起这些粗重活来了,还不放下!” 这会儿西闲已经搬了两盆,累的有些气喘,顾不得跟她说话。 于青青忙搭住她的手,对身后的丫头使眼色:“还不去替了姑娘呢?” 丫头才忙转过来帮着,于青青打量西闲的手都给磨红了,便道:“好姑娘,快歇会儿,将来你是要进王府的人,怎么能干这些粗活,要是给王爷知道了,以为我们苛待了姑娘,责怪下来可如何是好。” 西闲听到这里,把手一甩走了开去。 于青青有些讪讪地。 先前苏家来退亲,于青青听了后几乎疯了,暗地里说什么:“从没见过给退亲的,倒是跟那苏家丫头一路货色,是两个‘难兄难弟’。”又说:“这样丢脸的事,我们娘家的人知道了只怕也会笑掉大牙。连我也跟着抬不起头来。” 幸而东来从父亲那里打听了详细,知道是镇北王看上了西闲才逼得苏家如此。 于青青听说西闲将进王府,一则心惊,一则狂喜,心惊的是自己先前多次在西闲面前嚼舌头,兴许得罪了她,狂喜的是自己也终于将是“皇亲国戚”了。 于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这一段时候于青青对西闲格外奉承,想把自己先前亏欠她的补回来,西闲倒仍是跟先前一样淡淡的,也不见格外矜贵或者喜悦。 于青青私下又嘀咕:“可不知镇北王看上了这丫头些什么,整日冷着一张脸,哼,如果不是看在你以后是个王妃,谁懒得奉承。” 此刻给西闲甩手,换作以前于青青一定要大吵起来,但此时却反而笑道:“哟,是我又说错话了 ,西闲你担待些,将来成了王妃,可千万也只记得嫂子的好处,别记恨我呢。” 西闲正仍要去搬花,闻言止步。 “嫂子,”她缓缓回头,冷道:“不是每个人都盼着去当什么公主王妃的。” 于青青见她油盐不进似的,心里懊恼非常,偏不敢跟她争执。 正在此刻,却见西闲抬眸看向她身后,于青青回头,惊见竟是苏舒燕,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正站在门口,气喘不定。 苏舒燕望着西闲,终于径直走了过来:“三哥哥跟你的婚约取消了是不是?” 西闲道:“是。” 于青青见苏舒燕的神情跟以前大不一样,又听说的是这个,不敢久留,忙叫了那丫头一起偷偷溜走了。 这会儿西闲俯身又抱起了一盆花,转身往廊下去,苏舒燕亦步亦趋跟上:“为什么取消了你可知道?” 西闲拾级而上,回答:“知道。” 苏舒燕死死地望着她平静的脸色,心中似有千万个声音在尖叫,她深吸了一口气:“你c你什么时候知道王爷” 西闲止步回头:“是在你绝食在家,我去探望的时候三公子跟我说起。” 苏舒燕最后这一句所问,却跟先前那两句毫无关系。 她是想问西闲,从什么时候知道镇北王惦记的是她林西闲而非苏舒燕的。 西闲却果真聪慧非常,且又跟她心有灵犀似的。 听了西闲的回答,苏舒燕眼中似有什么东西潮涌。 西闲却把花儿放下,重下台阶又去搬新的。 苏舒燕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她,见她又抱了两盆,才说道:“你在干什么?” 西闲淡淡道:“要下雨了,不理会的话这些花都会给风吹雨打坏了。” 苏舒燕下意识地说:“这哪里是你干的活?怎么不叫下人。” 西闲回答:“有些活儿是得自己干的,不管愿不愿意。” 苏舒燕直直地望着西闲,突然发现她的手不知给什么弄破了,血渍粘在雪白的瓷盆上显得如此刺眼。 “别弄了,”苏舒燕道:“你c你受伤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 32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上房的里屋之中, 朱夫人坐在椅子上,苏霁卿立在她身前, 两个人都寂然无声, 只是神情各异, 朱夫人是愁眉不展一脸忧愁无奈,苏霁卿却眼中透着震惊跟不快,满面懊愠不加掩饰。 见苏舒燕突然跑了进来,苏霁卿回头看她一眼, 拂袖出门去了。 苏舒燕只来得及叫道:“三哥”苏霁卿一言不发, 匆匆地走的不见踪影。 只有朱夫人默默说道:“不要去理他,叫他去吧。” 苏舒燕忙跑到朱夫人身旁:“母亲,发生什么事了, 我从来没见过三哥哥这样生气。” 朱夫人望着她, 勉强一笑:“你又怎么着急忙慌地来了, 都听见了什么?” 苏舒燕在朱夫人身边坐了,问道:“就正好听见三哥哥叫嚷什么‘使不得, 不答应’之类,母亲快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朱夫人抬手抚过女儿的发鬓:“没什么,不跟你相干,你不必问。” 苏舒燕着急起来:“哥哥的事怎么会跟我不相干?母亲倒是快说呀。” 但任凭苏舒燕如何催促, 朱夫人面有难色, 欲言又止:“横竖再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对了, 你怎么回来的这样快?我还以为林家会留你呢。” 苏舒燕答道:“原来小贤也得了娘娘的赏赐,今儿去东宫谢恩,我等了她半天还没回来。” 朱夫人倒是不觉着吃惊,只问道:“林姑娘得了什么赏赐?” 苏舒燕道:“两朵金花,还有一串海珠,她嫂子说有颗颗拇指大小。我还猜是不是其他府里的女眷们也都得了呢。” 朱夫人笑道:“只怕别人没有,独独给了你们两个呢。” 苏舒燕诧异:“这是为什么?” “不过是太子妃喜欢你们两个罢了。” “那为什么给我跟给小贤的东西还不一样?”苏舒燕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 朱夫人打量着她天真烂漫的脸:“这个自然是娘娘的心意。” 苏舒燕眼珠一转:“那母亲你觉着,太子妃更喜欢小贤,还是更喜欢我?” 朱夫人道:“自然是更喜欢你啦。” “我可不信。”苏舒燕回想那日跟嘉昌县主打架时候的情形,不禁喃喃道:“大家好像都喜欢小贤。” 朱夫人没听清楚:“在说什么?” 苏舒燕却又笑道:“没什么,我只不过想起来,迟早晚她是我们家的人,我却在这里说些,好没意思。” 朱夫人听着,神情微妙地僵了一下。 给朱夫人引开,苏舒燕一时忘了再追问苏霁卿的事,且又知道母亲不肯说也不便勉强,大不了就直接去问哥哥。 于是在离开夫人上房后,苏舒燕便径直去找苏三公子,谁知府内下人道:“三爷方才出门去了。” “去了哪里?” “这不知道,是自己骑了马走的。” 苏舒燕无法,只好怏怏地先回房去,一路边走边想:“到底是什么让三哥哥那样的人也能大发雷霆呢。”又想:“林姐姐在东宫干什么,这半天还不回来?” 东宫之中,西闲拜过了太子妃,太子妃和颜悦色,甚是殷切,又留她中饭。 西闲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便如此,忙起身称辞,太子妃也并不勉强,只嘉许了几句,又特意吩咐派人护送她回府。 西闲家里并没有马车,这次来只是雇了一辆车驾,随身带着一个丫头。 原本西闲有个贴身的丫头叫做杞子,只在于青青掌家后,为节省,便遣散了几个奴仆,把西闲的丫头调到夫人身边,只叫西闲的奶娘负责照料她一应起居,幸而西闲是个懂事的,自也能干,一向倒也仍旧过得。 今日因出门,杨夫人特意把这大丫头杞子又拨给她,免得姑娘独自出门,身边连个近身伺候的都没有,不仅失礼于自己,更加失礼于他人。 杞子陪着西闲在车内坐着,等车拐出了东宫长街,杞子才松了口气,道:“姑娘,太子妃娘娘可真是一团和气的很,对姑娘也是真的好呢。” 西闲一笑,实则心里明白的很,皇家的恩惠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赐给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得了他们的一样东西,往往意味着也要付出更多。 只是西闲虽隐隐担心这个,一时却也想不明白,自己以及整个林家,对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来说有什么可利用的。也许除了跟嘉昌县主有关外,还是因为苏家的原因? 正胡思乱想中,突然听外头押车的内侍喝道:“快,快先避让,是王爷殿下的车驾。” 亦有路上的行人此起彼伏的嚷嚷:“快快靠后,已经过来了!” 西闲也不知是哪个王爷,只觉着马车忙不迭地往路边上紧着靠,然后就悄悄地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耳畔响起了一阵激烈的马蹄声。 一听这马蹄声,西闲已经明白来者何人,在京城的长街上也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疾驰,引得路人纷纷然自发回避,想来除了那位横行无忌的镇北王爷,再无别人。 一念至此,西闲竟莫名地有些心跳加速,似乎那马蹄声都踩在了她的心头,让人不安。 下意识地几乎屏息静气,生恐呼吸声大了点会引出什么不期然来。 杞子却正好奇,悄悄地问:“是哪一位王爷?”掀起车帘子就想张望,西闲忙拉住她的手:“不可造次。” 这一会儿的功夫,那惊雷似的马蹄声从远及近,又飞快地掠了过去。听声音,足有十数匹似的。 等马儿过了后,两侧垂首避让的路人们才也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有人道:“果然不愧是镇北王爷,真是好相貌神采,好威风呀。” 也有人说道:“那当然啦,能打败北蛮的,当然得是天神一样的人物。” 出乎意料,西闲还以为镇北王这样大张旗鼓的扰民,会引发百姓们的抵制责骂呢,没想到竟都是赞美他的话。 也许,大家对于能够保家卫国打胜仗的“战神”王爷,内心的宽容度跟敬仰度都会无限扩大。 平心而论,假如赵宗冕跟西闲没有那种私底下的瓜葛,也许此刻的西闲也会献上自己的敬仰之意,只可惜 而杞子也因为听见了外头众人对镇北王的议论,竟不住地惋惜:“姑娘方才怎么拉住我了,也好让我看看镇北王是什么样儿的呢。” 西闲道:“不过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罢了。又不是三头六臂。” 杞子笑了起来,然后说道:“我听人家说,王爷不仅武功高强,人更是生得好,比那个以前的兰陵王还好看呢。” 这句话,差点让西闲忍俊不禁,只忙绷着脸道:“是啊,生得是不错,只可惜金玉其外”说到这里,自知失言,忙噤声。 杞子已经忙不迭问:“姑娘见过王爷?” 此刻马车终于又缓缓往前,西闲正要喝止杞子不叫她再议论赵宗冕,突然耳畔又听见如雷的马蹄声,竟像是去而复返。 西闲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正如坐针毡,那马蹄声竟真如她担心的一样停在了马车旁边,马车顿时又戛然而止。 只听那个熟悉的声音问道:“你不是东宫的那个什么升的?你跟着这辆破车是去哪儿。” 那随车的内侍早已经跳下马儿行礼,喜不自禁而又恭敬地回答道:“回王爷,小人正是洪升,王爷竟还记得小的,小的是奉太子妃娘娘的命,护送林家姑娘回府。” 依稀地一声轻笑,哒哒地马蹄声过后,车门猛地给推开。 西闲早在听见赵宗冕开口的时候,心已经沉到底了。 如今是在繁华长街,众目睽睽下,她竟无法预料这位虎狼成性的王爷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车门打开的瞬间,西闲眼前,就仿佛他凯旋而归的那日,那只狮子又从笼子里跳脱出来,巨大的阴影笼罩。 她本来垂着眼皮,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在车门推开之后,才顺势跪坐,波澜不惊地向着外头的赵宗冕微微欠身行礼:“参见殿下。” 杞子在旁早就惊得三魂走了七魄,见西闲行礼,她才忙起身,匍匐在地,声如蚊讷道:“参见c参见王爷。” 赵宗冕只望着西闲:“你去东宫干什么了?” “回殿下,”西闲道:“娘娘赏赐了东西,是去谢恩的。” 赵宗冕“哦”了声:“给了你什么好东西,还得巴巴地去谢恩。” 西闲蹙眉垂眸不答。 赵宗冕笑道:“那改日我也赏你点东西,你要不要也去我那里谢恩?” 空气几乎凝滞,西闲只得勉强道:“王爷休要玩笑。” “这可不是玩笑,”赵宗冕手中还握着马鞭,此刻便在自己下颌上顶了顶,语气暧昧,“可知我有许多好东西想给你呢。” 西闲无法忍,抬眸冷看向他。 赵宗冕对上她黑白明澈的眸子,笑道:“士可杀不可辱,又来了。” 西闲薄红了脸:“这里不是叙话的地方,王爷若无要事,就此别过。”她微微躬身,行礼告辞。 赵宗冕却突然正色道:“林姑娘,请你过来些。” 西闲吃惊,赵宗冕扫一眼杞子:“我有一句要紧的话,给别人听见了可不好。当然,我是不介意的。” 西闲暗中紧握了拳,终于挪身靠前了些。 赵宗冕道:“这才像话,我”突然在她肩头一拢,同时俯首。 “啵”地一声过后,他在西闲耳畔低笑:“还是那么香。” 一手仍搭在窗框上,赵宗冕微微垂头含笑低语,语气自然而然,甚至有些奇异的亲切,犹如故友重逢。 加上这次他们不过是见了两面而已,甚至上次她连此人的脸都没有看清楚,他却仿佛同她熟稔了八辈子一样。 西闲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她望着赵宗冕的双眼,突然想起那天那头不疾不徐悄无声息逼近的雄狮。 西闲本能地后退,却不防碰到了身后的衣架,衣架晃了晃,歪倒在墙壁上,发出“嗒”地声响。 外头响起了丫鬟的声音:“林姑娘,是叫我吗?” 西闲回头看了一眼。 同时她发现镇北王的脸上毫无任何惊慌失措,仍是笑意不改地盯着她,仿佛并没有听见外头的异动,更加丝毫不准备就此离开。 没有听见她的回答,丫鬟的脚步声向着屋门口逼近。 西闲再看一眼镇北王,目光在刹那交汇,仿佛一次无形的短促的交锋。 瞬间胜败已出。 西闲生生咽了口唾沫:“我没事,正换衣裳,你不用进来。” 脚步声戛然而止。 赵宗冕的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嘉许神情。 偏偏苏舒燕笑嚷:“你快别进去,她那皮肉珍贵着呢,只怕除了以后给三哥哥看,其他谁也不许瞧一眼的。你敢进去,小心她把你当登徒子打出来呢。” 西闲的脸都绿了。 赵宗冕一晃身,人已经从窗口轻轻地跃了进来,在西闲反应过来之前,他竟已鬼魅般掠到了自己身旁。 西闲顿时浑身僵硬,不寒而栗。 “是吗?只能给苏霁卿看?”仍是低声轻笑,长睫下的双眼光芒更炽,目光在西闲面上略略停留,便顺着脸颊往下。 她明明衣衫完整,被他注视,却仿佛寸缕不着,无所遁形。 西闲强忍窘迫,忙把领口握的更紧了些。 赵宗冕笑:“你想把自己勒死么?”说话间,他的手毫无预兆地覆了过来。 像是给烧红的烙铁碰到,西闲用力一甩手,却无法将镇北王的手甩脱。 “王爷!”西闲身上发冷,脸色泛白,“这里是女眷们的住所,王爷请自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 33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听过才怪了,这不过是西闲编出来用以恐吓的罢了。 西闲见杞子深信不疑,心中发笑, 面上仍淡淡的:“据说他还把死了的人喂那些老虎狮子呢,所以方才我见了他也吓得不知如何应对, 生恐哪里应答的不对惹怒了他, 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另外,你可知嘉昌县主为什么离开京城?可不就是因为上次在东宫说错了话, 惹得镇北王不高兴的缘故,因为她是县主, 才能活着被贬出京城,要是其他人就不知怎么样了。所以你记得, 今日的事千万不可嘴碎乱说,免得惹祸上身。” 杞子战战兢兢, 想到方才那恍若天神一般的人物, 忙低头:“奴婢对天发誓, 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及至回到林府,杨夫人正翘首以盼, 忙接了入内,详细询问在东宫的情形。 西闲应答自若, 并无纰漏, 又说太子妃盛情相待之类。 杨夫人听罢长吁了口气, 这才放了心。 突然于青青道:“西闲, 你的耳环呢?另一只怎么不见了?” 西闲一怔,忙举手探去,果然,右边的还在,左边一只却不知何时不见了。 杨夫人也忙道:“我竟没留意,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可是不小心丢了?” 西闲也懵住了,细细回想,竟一点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更不知是在东宫丢的,还是马车上,亦或者其他地方,偌大京城犹如茫茫大海,要找自然是不可能了。 这一对耳珰是苏霁卿所赠,西闲是尤为珍爱的,自打得了后统共戴了两回,第一次是去东宫赴宴,今日因要去谢恩才特意戴着,谁知竟丢了。 西闲又是心惊又是心疼,忙叫了杞子跟奶娘,让他们先把府里这一段跟门前地方仔细找找,心里还存着那么一点失而复得的希望。 于青青看她不舍,便笑道:“嗐,这有什么,也值得心疼的?这原本还算是稀罕玩意儿,可如今妹妹已经得了太子妃的赏赐,又是金花,又是那么长的一大串海珠,一颗足有这个的两三颗大呢,索性拆下两颗来叫人做成耳珰,岂不是好?” 西闲心里仍竭力在寻思究竟丢到哪里,无瑕理会。 杨夫人忙道:“又说胡话了,那是太子妃所赐的物件,怎好私下拆了。” 杨夫人也知道西闲舍不得,便把今日苏舒燕来过一节说了,又道:“不如明儿你去苏府也瞧瞧她去。” 西闲握着仅剩的另一只耳珰,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这日东来回来,也问起西闲去东宫的事,于青青说了,又道:“原来那苏家的丫头也得了娘娘的赏赐,我看过她戴的那镯子,啧啧,总也值个千儿八百的银子,看着比贤丫头那珠串还名贵呢。” 东来道:“你不是不知道,先前苏家的那件事是太子亏办了,给他们点赏赐也是安抚之意。” 于青青忙问:“给他们家是安抚,那为什么又给贤丫头呢?且我听苏丫头说他们家里其他人都没得赏,怎么反而咱们家里我跟母亲都得了?” 东来皱眉想了会儿,也不能确实,只猜测:“兴许是因为西闲以后要嫁到苏家,所以太子给太子妃把她当作苏家的人了。” 于青青也觉着有道理:“那咱们家还是跟着苏家沾光了呢?” 东来嗤地一笑,突然想起一件事:“方才我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在咱们家门前转悠,我瞧着倒像是霁卿似的,本以为他要来咱们家,可我要招呼他的时候,他却反而快快地走了。” 于青青问:“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东来想了想:“像是没看错。只是若真是他,怎么竟过门不入,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于青青道:“能有什么事儿呢,照我看不过是血气方刚的,想你妹妹了又不不好意思,叫我看,还是提早给他们两人定了婚期,免得夜长梦多。” 东来听见“夜长梦多”四个字,隐隐刺耳,回头看了于青青一眼,却也知道她向来口没遮拦,就也罢了。 苏家。 苏霁卿给二哥苏霖卿拉着,苏霖卿道:“我知道这件事亏了你,你心里不乐意是该的,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人家已经给足了咱们面子了。” 送人到了苏郎中的书房门口,苏霖卿又悄声道:“父亲好像不大高兴,你记得别冲撞了。”抬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大丈夫何患无妻?想开些。” 苏霁卿一声不吭。 二公子推门进了书房,行礼道:“父亲,三弟回来了。” 苏郎中瞥了苏霁卿一眼,问道:“你去哪里了?” 见苏霁卿不回答,苏霖卿带笑道:“我在会宾楼找到了三弟,原来是给几个相识绊住了脚。” “没问你。”苏郎中皱眉,又道:“你出去。” 苏霖卿无奈,看一眼三弟,低头退出,顺手将房门带上。 这边苏郎中看着儿子:“我听你母亲说,你不答应。赌气跑了?” 苏霖卿始终低着头不言语,此刻才说道:“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分明已经下聘礼定了,怎么能说退婚就退婚,我不明白,也不能苟同,就算是太子殿下,也不能这样强人所难,上次是妹妹,这次是我,堂堂的一国储君,行事怎么能这样颠三倒四。” 苏郎中喝道:“你住口!” 苏霁卿见父亲发怒,便跪倒在地。 “其实,”苏郎中将怒火略平息几分:“你说的也不错,这件事说起来,的确是太子殿下有些难为人了。” 苏霁卿略觉诧异。苏郎中道:“可是,此事本来不至于到这种地步,至于为什么弄得现在进退两难的窘迫境地,你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苏霁卿微惊,不禁抬头。苏郎中对上儿子的双眼:“当初镇北王要人,太子殿下误以为是你妹妹,这件事的确是他底下人疏忽了。但是,那天你妹妹去的是林家,此事外人不知道,你却是最清楚不过的,且当时你也在场!你总该清楚镇北王要的人就是林西闲!” 苏霁卿双手握紧,无言以对。 长叹了声,苏郎中道:“至于此后你所做的那些你自己以为聪明,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甚至还在那种危难时候求你母亲去林家提亲,是你自己一步步把苏家推到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的!” 苏郎中说到这里,耳畔又响起太子赵启温和的声音:“当时我叫人去寻找镇北王看中的女孩子,谁想不知是什么有心人,故意散播些扑朔迷离的谣言,说令爱那日是去的别人府里,底下之人不免受了误导,等终于查明了是林家姑娘后,这期间贵府偏已经跟林府结了亲了。” 之前苏舒燕的事,的确是太子的人办错了。 但是听了太子的这一番话,苏郎中蓦然心惊。 太子的话很婉转,可透出的意思却叫人不寒而栗——是谁散播谣言误导太子,又是谁抢在这时候跟林家定亲? 听起来,竟好像是苏家故意如此瞒天过海。 苏郎中冷汗涔涔,当即向太子表明自己并不知此事。 赵启亲自将他扶了起来,道:“郎中勿惊,其实孤向你开这个口也十分为难,毕竟已辜负过苏家一次。若此事不是跟镇北王有关,我自然要恭祝贵府三公子百年好合,可是镇北王那个脾气,谁不知道?之前我也曾劝他令选好女,但他却竟是非林家的姑娘不可,且探他的口风,若我不理此事的话,他就要到时候必然会弄得惊天动地,无法收拾。老大人,你总该体会孤的苦心吧?” 苏郎中如何能不明白。这是太子殿下在周全苏府。 “你这孽子,既然知道镇北王看上的是林姑娘,你就该躲的远远的,可你不知死活地偏要跟王爷抢人,还自以为是地想瞒天过海,你c你是想把整个苏家都推入水火之中啊。”苏郎中指着苏霁卿,片刻又道,“你如果还是苏家的子孙,顾惜苏家满门的性命跟体面,那就听为父的话,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就在入秋之际,苏府同林府之间的亲事突然告吹了。 苏府里,苏舒燕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消息的,起初她还不信,只当是众人胡说。 等问过了朱夫人之后,苏舒燕不依不饶地大叫:“好好的为什么要退婚?林姐姐那样好,哪里配不上三哥哥了,到底是怎么昏了头才要退婚!我去问问父亲!” 朱夫人见事情已经都到了这个地步,索性不再瞒她:“傻孩子,西闲自然是好,只是咱们家配不上她罢了” 苏舒燕愣住:“这是什么话?” 朱夫人叹道:“西闲是镇北王看上的人,咱们家哪有这个福气。” 苏舒燕倒退两步,她呆呆地看了朱夫人半晌,双眼睁得圆圆的。 朱夫人知道她的心意,握住她的手道:“好孩子,是你三哥哥跟西闲没缘只是你这孩子也是的,那天是你跟西闲一块儿跑出去的,怎么竟连母亲也还瞒着?你若早把你们遇见王爷的话告诉母亲,苏家就不至于跟林家定亲又退亲弄的这样难看了。” 朱夫人话才说完,苏舒燕用力挣脱她的手,转身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后在皇家内苑设宴接风,席间龙颜大悦,便赏赐镇北王黄金珍宝,不计其数。除此之外,更还有二十名正当妙龄的宫女。 镇北王天纵英武,又风流不羁,皇帝这样也是知道他的性情,更是恩宠之意。 赵宗冕也并未推辞,只朝上谢恩,便笑着照单全收了。 北地的蛮子向来对中原虎视眈眈,之前屡屡犯境,弄得边疆民不聊生,原先朝廷并未重视,以至于让敌寇坐大,最后竟浩浩荡荡地开始攻城略地,中原子民死伤无数。 消息传到京城,这才让满朝文武跟皇帝都震惊起来,可虽然军情紧急,在那种情况下,主战派跟主和派却旗鼓相当,争执不下。 原来自太宗打天下开始,便始终不曾跟北蛮正面交锋过,而用怀柔之策。 北蛮尚武,一个个力大无穷,生性凶戾,极为强悍。而他们所要的,无非是绫罗绸缎,美人珠宝之类,于是朝廷同蛮族首领签订合约,每年都要送近百车的布匹跟珠宝,美女等笼络这些人。 只是近来随着北蛮势力扩大,原先所送之物已经无法满足这些人的胃口,于是竟起了兴兵南下的念头。 如今朝中有些主和的官员,生恐激怒了蛮人,场面无法收拾,所以想用息事宁人的法子,一百车满足不了他们的话,大不了就二百车,三百车等等,反正朝廷如今国库充足,又不是出不起。如果用百车的珠宝绫罗就能让蛮人退兵,可以免除边关百姓的兵灾之苦,又不劳损朝廷的兵力,所谓“化干戈为玉帛”,何乐而不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 34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西闲压下翻腾的心绪,又见杞子蠢蠢欲动,略一思忖便说:“你不用疑惑,上回在东宫跟苏姑娘c嘉昌县主等一块儿,遇见过镇北王跟太子,想必他便认得我,只是今日的事你不许对别人再说出去, 要知道镇北王看似面善,其实是个喜怒无常, 深不可测的人, 你听没听说, 他先前出征,把俘虏的千多名蛮人尽数斩首的事?” 杞子打了个哆嗦, 脸上的好奇之色迅速给畏惧的神情取代:“我c我只听说王爷杀人无数,这个c倒是没听过。” 听过才怪了,这不过是西闲编出来用以恐吓的罢了。 西闲见杞子深信不疑,心中发笑, 面上仍淡淡的:“据说他还把死了的人喂那些老虎狮子呢, 所以方才我见了他也吓得不知如何应对, 生恐哪里应答的不对惹怒了他,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另外, 你可知嘉昌县主为什么离开京城?可不就是因为上次在东宫说错了话, 惹得镇北王不高兴的缘故, 因为她是县主,才能活着被贬出京城,要是其他人就不知怎么样了。所以你记得,今日的事千万不可嘴碎乱说,免得惹祸上身。” 杞子战战兢兢,想到方才那恍若天神一般的人物,忙低头:“奴婢对天发誓,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及至回到林府,杨夫人正翘首以盼,忙接了入内,详细询问在东宫的情形。 西闲应答自若,并无纰漏,又说太子妃盛情相待之类。 杨夫人听罢长吁了口气,这才放了心。 突然于青青道:“西闲,你的耳环呢?另一只怎么不见了?” 西闲一怔,忙举手探去,果然,右边的还在,左边一只却不知何时不见了。 杨夫人也忙道:“我竟没留意,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可是不小心丢了?” 西闲也懵住了,细细回想,竟一点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更不知是在东宫丢的,还是马车上,亦或者其他地方,偌大京城犹如茫茫大海,要找自然是不可能了。 这一对耳珰是苏霁卿所赠,西闲是尤为珍爱的,自打得了后统共戴了两回,第一次是去东宫赴宴,今日因要去谢恩才特意戴着,谁知竟丢了。 西闲又是心惊又是心疼,忙叫了杞子跟奶娘,让他们先把府里这一段跟门前地方仔细找找,心里还存着那么一点失而复得的希望。 于青青看她不舍,便笑道:“嗐,这有什么,也值得心疼的?这原本还算是稀罕玩意儿,可如今妹妹已经得了太子妃的赏赐,又是金花,又是那么长的一大串海珠,一颗足有这个的两三颗大呢,索性拆下两颗来叫人做成耳珰,岂不是好?” 西闲心里仍竭力在寻思究竟丢到哪里,无瑕理会。 杨夫人忙道:“又说胡话了,那是太子妃所赐的物件,怎好私下拆了。” 杨夫人也知道西闲舍不得,便把今日苏舒燕来过一节说了,又道:“不如明儿你去苏府也瞧瞧她去。” 西闲握着仅剩的另一只耳珰,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这日东来回来,也问起西闲去东宫的事,于青青说了,又道:“原来那苏家的丫头也得了娘娘的赏赐,我看过她戴的那镯子,啧啧,总也值个千儿八百的银子,看着比贤丫头那珠串还名贵呢。” 东来道:“你不是不知道,先前苏家的那件事是太子亏办了,给他们点赏赐也是安抚之意。” 于青青忙问:“给他们家是安抚,那为什么又给贤丫头呢?且我听苏丫头说他们家里其他人都没得赏,怎么反而咱们家里我跟母亲都得了?” 东来皱眉想了会儿,也不能确实,只猜测:“兴许是因为西闲以后要嫁到苏家,所以太子给太子妃把她当作苏家的人了。” 于青青也觉着有道理:“那咱们家还是跟着苏家沾光了呢?” 东来嗤地一笑,突然想起一件事:“方才我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在咱们家门前转悠,我瞧着倒像是霁卿似的,本以为他要来咱们家,可我要招呼他的时候,他却反而快快地走了。” 于青青问:“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东来想了想:“像是没看错。只是若真是他,怎么竟过门不入,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于青青道:“能有什么事儿呢,照我看不过是血气方刚的,想你妹妹了又不不好意思,叫我看,还是提早给他们两人定了婚期,免得夜长梦多。” 东来听见“夜长梦多”四个字,隐隐刺耳,回头看了于青青一眼,却也知道她向来口没遮拦,就也罢了。 苏家。 苏霁卿给二哥苏霖卿拉着,苏霖卿道:“我知道这件事亏了你,你心里不乐意是该的,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人家已经给足了咱们面子了。” 送人到了苏郎中的书房门口,苏霖卿又悄声道:“父亲好像不大高兴,你记得别冲撞了。”抬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大丈夫何患无妻?想开些。” 苏霁卿一声不吭。 二公子推门进了书房,行礼道:“父亲,三弟回来了。” 苏郎中瞥了苏霁卿一眼,问道:“你去哪里了?” 见苏霁卿不回答,苏霖卿带笑道:“我在会宾楼找到了三弟,原来是给几个相识绊住了脚。” “没问你。”苏郎中皱眉,又道:“你出去。” 苏霖卿无奈,看一眼三弟,低头退出,顺手将房门带上。 这边苏郎中看着儿子:“我听你母亲说,你不答应。赌气跑了?” 苏霖卿始终低着头不言语,此刻才说道:“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分明已经下聘礼定了,怎么能说退婚就退婚,我不明白,也不能苟同,就算是太子殿下,也不能这样强人所难,上次是妹妹,这次是我,堂堂的一国储君,行事怎么能这样颠三倒四。” 苏郎中喝道:“你住口!” 苏霁卿见父亲发怒,便跪倒在地。 “其实,”苏郎中将怒火略平息几分:“你说的也不错,这件事说起来,的确是太子殿下有些难为人了。” 苏霁卿略觉诧异。苏郎中道:“可是,此事本来不至于到这种地步,至于为什么弄得现在进退两难的窘迫境地,你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苏霁卿微惊,不禁抬头。苏郎中对上儿子的双眼:“当初镇北王要人,太子殿下误以为是你妹妹,这件事的确是他底下人疏忽了。但是,那天你妹妹去的是林家,此事外人不知道,你却是最清楚不过的,且当时你也在场!你总该清楚镇北王要的人就是林西闲!” 苏霁卿双手握紧,无言以对。 长叹了声,苏郎中道:“至于此后你所做的那些你自己以为聪明,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甚至还在那种危难时候求你母亲去林家提亲,是你自己一步步把苏家推到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的!” 苏郎中说到这里,耳畔又响起太子赵启温和的声音:“当时我叫人去寻找镇北王看中的女孩子,谁想不知是什么有心人,故意散播些扑朔迷离的谣言,说令爱那日是去的别人府里,底下之人不免受了误导,等终于查明了是林家姑娘后,这期间贵府偏已经跟林府结了亲了。” 之前苏舒燕的事,的确是太子的人办错了。 但是听了太子的这一番话,苏郎中蓦然心惊。 太子的话很婉转,可透出的意思却叫人不寒而栗——是谁散播谣言误导太子,又是谁抢在这时候跟林家定亲? 听起来,竟好像是苏家故意如此瞒天过海。 苏郎中冷汗涔涔,当即向太子表明自己并不知此事。 赵启亲自将他扶了起来,道:“郎中勿惊,其实孤向你开这个口也十分为难,毕竟已辜负过苏家一次。若此事不是跟镇北王有关,我自然要恭祝贵府三公子百年好合,可是镇北王那个脾气,谁不知道?之前我也曾劝他令选好女,但他却竟是非林家的姑娘不可,且探他的口风,若我不理此事的话,他就要到时候必然会弄得惊天动地,无法收拾。老大人,你总该体会孤的苦心吧?” 苏郎中如何能不明白。这是太子殿下在周全苏府。 “你这孽子,既然知道镇北王看上的是林姑娘,你就该躲的远远的,可你不知死活地偏要跟王爷抢人,还自以为是地想瞒天过海,你c你是想把整个苏家都推入水火之中啊。”苏郎中指着苏霁卿,片刻又道,“你如果还是苏家的子孙,顾惜苏家满门的性命跟体面,那就听为父的话,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就在入秋之际,苏府同林府之间的亲事突然告吹了。 苏府里,苏舒燕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消息的,起初她还不信,只当是众人胡说。 等问过了朱夫人之后,苏舒燕不依不饶地大叫:“好好的为什么要退婚?林姐姐那样好,哪里配不上三哥哥了,到底是怎么昏了头才要退婚!我去问问父亲!” 朱夫人见事情已经都到了这个地步,索性不再瞒她:“傻孩子,西闲自然是好,只是咱们家配不上她罢了” 苏舒燕愣住:“这是什么话?” 朱夫人叹道:“西闲是镇北王看上的人,咱们家哪有这个福气。” 苏舒燕倒退两步,她呆呆地看了朱夫人半晌,双眼睁得圆圆的。 朱夫人知道她的心意,握住她的手道:“好孩子,是你三哥哥跟西闲没缘只是你这孩子也是的,那天是你跟西闲一块儿跑出去的,怎么竟连母亲也还瞒着?你若早把你们遇见王爷的话告诉母亲,苏家就不至于跟林家定亲又退亲弄的这样难看了。” 朱夫人话才说完,苏舒燕用力挣脱她的手,转身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这一次镇北王凯旋而回,随车带了些番邦进贡的异兽,其中一个运装狮子的笼子因路上颠簸,导致锁扣断裂,狮子才趁机逃了出来。 幸亏镇北王及时挥鞭救人,其他的狮奴也一拥而上,逐步把狮子重新逼回铁笼。 林西闲是半跪地上,紧抱着昏厥的苏舒燕,惊魂未定,自然没有发觉那抵着自己下颌迫她抬头的,竟是给镇北王握在手中的马鞭。 只听见又有个尖细的声音恭敬响起:“王爷,皇上已经亲自出宫迎接,不能再耽搁了。” 听见那声“王爷”,林西闲微震。 正欲把身前这人看清楚,耳畔一声轻笑。 林西闲觉着下颌一松,知是那人撤了手。 这一件小小插曲过后,镇北王仍是上马率领队伍而去。 剩下林西闲抱着苏舒燕,彷徨无措,如梦如幻,直到有人急急道:“林姑娘,果然是你们!” 林西闲看见来人,心顿时放宽,原来这来者正是苏舒燕的三哥苏霁卿,原先苏霁卿跟几个朋友远远地在酒楼上看热闹,起初望见狮子出笼跳车,又见众人奔逃,一个女孩子倒地,那会儿还没认出是苏舒燕,等看见林西闲的时候才惊心动魄,一路狂奔下楼赶来。 苏霁卿上前,先把苏舒燕接了过去,又扶林西闲起身。 林西闲满面冷汗,把鬓边头发都打湿了,又因受了惊吓,脸上雪白,毫无血色,越发楚楚。 苏霁卿看在眼里,不免想起方才楼上所见林西闲所做所为,极度震惊之下,几乎不知说什么好。 苏霁卿定了定神:“你可伤着了?” 林西闲望着他关切的双眼,摇头,苏霁卿又问:“可能走动?” 其实林西闲的双腿此刻还在偷偷战栗,只勉强支撑而已:“使得。苏哥哥不必担心,只看燕妹妹好不好?” 苏霁卿道:“她没事,不过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虽然林西闲并不诉苦,苏霁卿却也看出她亦受了大惊恐,恐怕支撑不住,当即唤了一辆马车来,先送了苏舒燕上车,又亲自扶着林西闲,送了她登车。 到了就近的医馆,大夫给苏舒燕看过,只说受惊过度导致晕厥,便给她扎了几针。不多时,苏舒燕果然幽幽醒来。 苏霁卿望着妹子惊悸的脸色,又爱又恨,点头道:“今日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了,以后可还胡闹不胡闹了?自己搭进去不说,还差点连累了林家妹妹。” 苏舒燕回过神来,突然没头没脑地叫道:“都怪那只臭狮子,害我没有看见镇北王。” 苏霁卿气的在她脑门上弹了一指甲:“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听见了!”苏舒燕捂着额头,转头看向林西闲,伸手拉到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幸亏那臭狮子没伤着你,不然哥哥以后可要恨死我了。” 林西闲一怔,苏霁卿微微红了脸,咳嗽了声喝道:“又胡言乱语些什么!照我说,那狮子该把你的舌头咬去,这样你才能学乖。” 苏舒燕捂住嘴,又笑道:“那也不打紧,至少留着我的嘴,能吃东西就行。” 苏霁卿恨的又要弹她的额头。 林西闲在旁边看着他们兄妹和睦,心中不由升起羡慕之意,突然又想起他们已经出来了大半天,只怕家里已经开始找人了,于是忙同苏霁卿说了。 苏三哥安抚了几句,亲送了他们两个回到林府,一路上,苏舒燕百般央告两人,叫别把今日遇险的事说出去。 林西闲自然没有这样多嘴,何况这本也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传出去,虽然出去看热闹不是她起的头,她却必然得落极大的不是。 此后,一切风平浪静。 只是有近一个月不见苏舒燕,倒是让林西闲心里不免七上八下,只是向来也不曾听说苏家有何事,于是暂且安心。 因朝廷未发俸禄,林家又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应吃穿用度开销不小,于青青很是头疼,算计的时候便每每拿林西闲生日请客说事,又催逼林西闲快些赶些女红出来。 连日来林西闲没日没夜的做活,熬得神倦力微,杨夫人心疼女儿,便也帮着她,母女两人十分辛苦。 忽一日,于青青喜滋滋地从外而来,还没进门,便一叠声地叫嚷道:“大喜事,大喜事!” 她很少这样春风满面地说话,倒是让人莫名。 杨夫人便停了手上活计问道:“什么喜事?” 于氏道:“外头来了个媒人,要为妹妹说亲的,夫人看,可是不是大喜事呢?” 林西闲的心咯噔一声,不便插嘴,便起身入内。 杨夫人目送她进了里间,问道:“是谁家说亲?” “妹妹还害羞呢,”于氏笑道:“我也还不知道,这会儿老爷不在家,幸而她哥哥在,正在厅上说话,横竖待会儿就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 35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奶娘毕竟知道她的脾气,当下不敢再多嘴。 不多时马车到了苏府, 苏霁卿翻身下马, 苏府的女人迎了出来, 簇拥着西闲入内。 西闲抬头的时候, 见门口张灯结彩, 原是早就张罗布置妥当,那红绸灯笼照的满地通红,人人笑语欢颜,喜气洋洋。 一路往内,府中更加披红挂彩, 花团锦簇,西闲只顾打量, 竟连苏霁卿何时不见了都没留意。 内宅之中,朱夫人被族内的女眷们围着, 大家说笑, 见西闲进门行礼,朱夫人亲自欠身请她过去,抚着她的手道:“你来了就好了,本打算你若不来, 我得亲自过去请呢。你母亲如何没来?” 西闲道:“母亲知道伯母必忙, 她又帮不上什么, 索性只等明儿正日子再来贺喜。” 朱夫人听她应答妥帖, 又看她如画一样的眉眼,心中着实怜爱:“好孩子,舒燕盼着你呢,我也就不多留你了,让你们姐妹们多说说体己话去。” 当即叫贴身丫鬟领着西闲去小姐房中。 不多时来至苏舒燕院子,正好苏霁卿从屋内出来,对西闲道:“我怕妹妹等急了,先来跟她说了一声。快进去吧。” 西闲道:“三哥哥也请自便。”苏霁卿后退一步,点点头,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见西闲正进了门。 苏舒燕房中堆着好些成亲日子要用的物件,床上,桌上,屏风,衣架……处处皆有物事,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桌子上整齐的良媛品级服色,以及一盏极为华美耀眼的凤冠。 西闲扫了一眼,却不见苏舒燕,正疑惑,便听见屏风后有人道:“如果我不去找你,也没特意去请,你是不是就永远也不来见我了?” 西闲听了这话,不由一笑:“是呀。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我们要见都未必能有幸见得到呢。” “你说什么!”苏舒燕叫了声,从屏风后跳了出来。 她只穿着一身淡黄色的缎子里衣裤子,头发也没有好好梳理,只松散地披在身后,眼睛却红红地,有泪光闪烁。 西闲看她一眼,在桌边坐了,低头打量那凤冠霞帔:“明儿就是出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闹脾气,叫人怎么放心。” 西闲说了这两句,苏舒燕就如同一只燕子一样扑了过来,从背后抱住西闲,眼泪大颗地掉下来,打落在衣冠之上。 西闲没想到她会这样,虽然两人时常玩闹,可像是如此亲密,却还是极少见,且又是如此特殊的情形下,瞬间淡定如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苏舒燕道:“既然不放心我,怎么不来看我,你心里是不是怪我?” 西闲才说道:“我怪你什么?” 沉默了片刻,苏舒燕道:“怪我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歹,蠢笨,自私……” 西闲不等她说完,点头叹道:“我们也算从小认得,我竟不知你的缺点这样多,早知道就早跟你绝交了。” 苏舒燕噗嗤一声,却又转到西闲身边,低低道:“姐姐,我是说真的。” 桌上的红烛微微摇曳,光影闪烁。 苏舒燕眼角含着泪光:“那会儿听说王爷看上的是你,我心里还有些恼火,以为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暗地里看我的笑话。谁知我竟是小人之念,把你一片好心当做藏奸。” 西闲默默地望着她,并不言语。苏舒燕道:“那天府里把我叫回来,原来是皇上下旨封我为良媛,我再傻也知道这其中不简单,三哥哥本不肯告诉我实话,是我一再逼问,才明白,只怕父亲逼着三哥哥退婚的时候,此事就已经定下了。” 苏舒燕泪落如雨:“太子殿下为安抚苏家,所以用这门更好的亲事来弥补……我知道真相之后,本来不想答应,可是、父亲,母亲,哥哥嫂子们轮番劝我……” “好了不要再说了,”西闲听她说到这里,才柔声道:“我明白的,舒燕,你做的没有错。” 苏舒燕性子单纯,当知道自己的姻缘几乎是苏霁卿跟西闲这门亲事换来的后,如何意能平,但家人的期望,对于终身所归的顾及,以及整个家族的荣辱,让她不得不安定下来认真考量。 毕竟她是给镇北王退过亲的,若错过了太子殿下这绝世姻缘,这辈子再难找到可跟这门好姻缘比肩的不说,能不能找到归宿还是个问题呢。 一边是荣耀赫赫,看似花团锦簇前途无量的婚姻,以及一个无可挑剔的太子夫君,另一边,是福祸未知的空空未明,苏舒燕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可正是因为这选择,让她心里有一道坎。那就是对于林西闲的愧疚。 所以这些日子里她并没有去见西闲,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直到现在。 当夜,两人同睡一张床,又说了半宿的话,毕竟久别重逢,天马行空,想到什么是什么。 两个人似乎都隐隐感知,过了今晚上,以后再如现在这样的相处,只怕再不能够了。 不知不觉过了子时,外头丫鬟进来道:“姑娘,好抓紧时间歇息会子了,四更天就要起来梳妆呢。”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只等丫头退下后,苏舒燕翻了个身,抓住西闲的手道:“听人说,你跟王爷的亲事,太子殿下会给操办,但此后王爷就要回雁北……等我进了东宫,我就跟太子说,索性留你们在京内。” 西闲听了这句,微微悚然,忙道:“千万不能。” 苏舒燕道:“为什么?雁北那个地方风沙大,又偏远,一定没什么好玩的,何况你若跟着去了,以后见面都难。” 西闲道:“话虽如此,但你千万别跟太子提此事,……最好有关王爷的事一概不提。” 苏舒燕眨眨眼:“你上次叮嘱我,说不许对任何人说喜欢王爷之类的话,难道,就也是这个意思?” 西闲见她终于明白过来,便在她肩头一握:“你嫁了太子,从此一心只能想着太子,太子再宽仁,也绝容不得你心里有别的人,就算你没有私情,只因先前阴差阳错那一宗,就得格外避忌。清楚了吗?” 苏舒燕顿了顿,慢慢地蹭到西闲怀中:“我知道你处处都为了我好。姐姐你放心,我清楚了。” 西闲的眼眶也微微湿润,黑暗中笑了笑,道:“先前我戏称说王府里很多豺狼虎豹,别的地方未必就是风和日丽一片祥和,好歹你多个心眼,别再像是以前一样傻乎乎的了。” 苏舒燕几乎哭出声来,勉强把头压低:“嗯。” 西闲低头看看她,其实还想再多叮嘱几句,但再说下去只怕两个人的情绪都无法控制,何况的确时候不早了,明儿事情繁多。 “好了睡吧,”西闲便只在苏舒燕发顶轻轻抚过:“可不许偷着哭,否则明儿眼睛肿了,你或许不在乎,只怕伯母要责怪我了。” 苏舒燕这才破涕为笑。 两人只睡了最多一个更次便起来了,喜娘等进来给苏舒燕梳妆打扮。 西闲就站在身后瞧着,灯火通明里,面前的少女逐渐变成了一个身着华服盛装打扮的东宫妃嫔,举手投足,已同先前有些不同。 西闲微笑看着,仿佛从这会儿的苏舒燕身上,也看到了不久的林西闲。 只不过苏舒燕对于她的未来还是怀着憧憬的,而林西闲,则是不抱任何希望,尤其是想到昨夜那一声满带兴奋的“入幕之宾”,简直令人心灰气断。 转头看看外间大明的天色,此时西闲心中竟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也不知这会儿镇北王从花魁楼里出来了没有,亦或者作为那位大名鼎鼎“林姑娘”的入幕之宾,仍然沉醉其中,乐不思蜀。 答案来的十分之快。 眼看吉时将到,太子府的迎亲车驾如约而至,鞭炮喧天锣鼓齐鸣中,苏霁卿背着妹子出门,送上了喜轿。 西闲同一干苏府的宾客女眷在内宅,听得唢呐之声渐渐远去,暗自惆怅。 她不愿同众人假做熟悉虚伪寒暄,便找了个机会退了出来。 这会儿大家都聚集在厅内吃喜酒,没有人留意西闲,连奶娘先前也去找苏府相识的人自在乐呵去了。 西闲一路往内宅苏舒燕房中而来,也遇到几个苏府的丫头婆子,却知道她是苏府的上宾,均都循规蹈矩行礼。 畅通无阻地来到苏舒燕的闺房,果然见人去房空,这么快就透出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梳妆台上还放着一支苏舒燕昔日用的旧钗,西闲举手拈起,正凝眸打量,突然听见身后有些异动。 她诧异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人。 文安王似笑非笑道:“你可留神些,这丫头恐怕跟你的那些女人不一样,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小心以后就栽在这丫头手上。” “你这是痴人说梦,那丫头见了我像是老鼠见了猫,指望她压着我,下辈子也不能。”赵宗冕不以为然,提起旁边的毛笔,比量着要在画上添上些什么似的。 赵宗栩顾不得跟他再说西闲的事,忙摁着他的手:“你干什么?” 赵宗冕道:“我想起来了,怪道眼熟,你画的这是汇碧山庄嘛,我记得这里有一块大石,我给你加上。” 文安王喝道:“别胡闹。” 赵宗冕笑道:“我的墨宝可轻易不给人的,你放心,只要我稍微润色,这画的意境就大为不同了。”说话间早瞅着不备,在那画上划了一道,不像是石头,倒像是一道晴天霹雳。 “你……”文安王呆了呆,气怔,索性破罐子破摔,指着道:“好好,你画,你继续画,我倒要看看你能画出什么惊世大作来。” 赵宗冕大笑着把毛病撇在一边:“越是高明的画师,越是点到为止,你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文安王给他气笑了出来:“一片歪理邪说。” 赵宗冕回身落座:“可还有要紧事没有呢?没有我就走了。” 文安王道:“你又忙着要去哪儿?” 赵宗冕目光闪烁:“等太子娶了那苏家的女孩子,我就要回雁北了,这会儿当然要抓紧时间四处溜达溜达。” 文安王笑:“你去玩闹无妨,可记得有个度。”他看一眼那被毁了的画,忽地问道:“是了,你真的要在京内迎娶那林家姑娘?” 赵宗冕道:“我其实是无所谓的,只是太子说,西闲的家毕竟在京内,人家又不是什么无亲无故的,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倒要给她办的风光体面些。我一想也是这个理。你觉着呢?” 文安王道:“太子想的很周到,跟我想的一样。人家好好的女孩儿跟了你这个魔王,也是苦命,倒别在这上头委屈了她,办的越是风光越好。” “这话我怎么这么不爱听,”赵宗冕歪头:“跟了我怎么就苦命委屈了?难道我配她不是绰绰有余?” 文安王笑道:“是是是,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成了吧?” 赵宗冕才笑道:“这还像是句人话。” “没大没小!”文安王拂袖,“这里没你的事了,赶紧走吧。” 赵宗冕答应了声,正要出门,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忙扭头问:“宫里头那个曹家小娘们的事儿……王兄可别忘了。” 文安王道:“难得你还记得正经事呢。行了,我在知道你害了姓曹的后,就已经派人着手去办了。” “王兄办事,我是最放心的。”赵宗冕嘿然一笑,转身出门。 文安王目送赵宗冕去了,回身来到桌边,低头打量那副图画。看着看着,眼前慢慢浮现的,却是一张极秀丽超逸的脸。 眼见太子赵启迎娶苏舒燕进东宫的日期将至,这天,苏家派了一辆马车来至林府,竟是接西闲过府的。 其实自打那天苏舒燕急匆匆地给叫回苏府之后,到苏舒燕被封为太子良媛的消息传开,自此,苏舒燕再也不曾来过林府。 西闲心思缜密,并不去纠结这些。 于青青却因为巴巴地盼望了好几天,指望苏舒燕再来家里,自己也好借机跟太子良媛再攀一攀交情,谁知苏舒燕竟再也不来,于青青从盼望到失望,心里生出怨气,私下抱怨:“果然这苏丫头如今身价倍增,整个人也不同了,起先三天两头地往这里跑,这下连个人影子都瞧不到,可见是世态炎凉。” 东来道:“消停些罢了,留神给西闲听了不高兴。” 于青青道:“有什么不高兴的,我也是给西闲争气嘛……”说着哼道,“本以为西闲以后进了王府,自比苏家要高一头了,如今倒好,又给苏家爬到头顶上去,说起来这太子也真是的,那天明明两个都在东宫,怎么就看上苏丫头了呢,明明贤丫头哪哪都强过她呀,唉,还是西闲没有当娘娘的命。” 东来越听越皱眉,喝道:“你能不能管住你那嘴,再挑三拣四地瞎褒贬,信不信我先让你没有当奶奶的命。” 于青青一惊,待要回嘴,又的确心有畏惧,便嘀咕说:“我也是抱不平,瞎操心,大不了不说罢了。” 杨夫人却也因为苏舒燕一次也不来,暗中向西闲打听为何,杨夫人倒是没觉着苏舒燕是自恃身份的那种人,只是不明白个中原因。 西闲道:“母亲放心,她不来自有她的缘故。就像是上次因镇北王而闹起来一样,等她想开了一切自然也都好了。” 在苏舒燕入东宫的前数日,朱夫人亲自来了一趟,请林府众人那日务必赏光之类。又说苏舒燕这阵子身上一直不大受用,所以不曾亲来,让杨夫人不要介意。杨夫人听了这话,早把先前的芥蒂抛开了,只询问她好不好而已。 这日苏府派人来接,杨夫人不明所以,正想问西闲的意思,随车来的却是苏霁卿,因说道:“妹妹心里始终惦记着林姑娘,本来想自己过来,是母亲百般拦住了,林姑娘若是不肯去,只怕今晚上她一定要亲自过来的。” 杨夫人道:“明儿是她的大日子,这是什么话?” 苏霁卿道:“先前我母亲曾说……我妹妹跟林姑娘虽非亲生姊妹,却比亲生的还要好,多半是妹妹有些体己的话要跟林姑娘说罢。” 杨夫人忙把西闲叫了出来,便告诉了她苏家的用意,道:“舒燕极如此惦记,你索性去陪陪她吧,明儿是她的大日子,好歹一切依着她,叫她开心些。” 西闲略一思忖便答应了,杨夫人又叫西闲的奶娘来,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 这会儿苏霁卿过来见礼,两人便对行了礼,一个善解人意知道对方的苦衷,另一个顾全大局所以只得按捺私情,所以面上都温和客气的,就如同那一桩几乎成真的姻缘从未发生过。 一时收拾了个小包袱,西闲的奶娘便陪着她出门上车,苏霁卿骑马陪同。 待一行人走后,于青青忍不住对杨夫人道:“怎么偏叫三公子来接?避嫌还避不过来,叫人知道又该有闲话了。” 杨夫人道:“不碍事,就算派了二爷来,毕竟还是去他们家,该有的闲话还是会有的,除非是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于青青笑道:“这会儿苏丫头成亲,再过些日子,西闲也出门了,那会儿她随着镇北王去了雁北,以后……兴许老死不相往来的日子也有。” 杨夫人听了这句,大为刺心,竟有些喘不过气来:“你说什么!” 于青青忙自打嘴:“我只是说雁北那边儿路远……没别的意思。您别恼嘛。” 杨夫人瞪向她,待要再多骂她几句,她到底是个糊涂人,杨夫人便忍了一口气,转身进屋去了。 且说苏霁卿一路随车而行,车到半路,隐隐地听外头人声鼎沸。原来前方是京城最热闹的夜市,随风甚至有管弦歌舞之声传来。 突然路边有人说道:“怪不得这样热闹,今晚上花魁楼的林皎皎姑娘要选入幕恩客,不知是哪个有福气的能被花魁看中。” 又有说:“听说上回户部侍郎的公子前去都吃了闭门羹。这林姑娘到底能看中谁呢?” 西闲听他们口口声声“林姑娘”,到底觉着讨厌。苏霁卿似乎也察觉到她的不悦,便吩咐车夫:“走快些。” 谁知这会儿赶着去看热闹的人太多,马儿走不快。 偏偏路人道:“这林皎皎仗着有些姿色,高傲的很,可知她放话出来,能当她入幕之宾的男人,第一,得有潘安宋玉之貌,二,要是定国安邦之才。话虽说的简单,可你们瞧,满京城里有谁能担得起的?” 西闲听到这里,不禁一笑:这年头,青楼女子也会做这些噱头。 奶娘也听得明白,不由啧啧道:“姑娘,听他们说的这些话,这哪里是什么妓女,这幅架势,倒像是公主选驸马。” 正说到这里,远远地有人叫道:“了不得,像是镇北王!”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先前议论纷纷那些人声音都变了,叫道:“真的是镇北王么?难道王爷也来凑这热闹?” 又有人大惊喜似的:“要说是王爷,那可真真正符合林姑娘这两个条件了,看样子今晚林姑娘的恩客非镇北王莫属!” 西闲先听众人惊呼镇北王出现,正在诧异,突然听到又说什么“林姑娘的恩客”“非镇北王莫属”,虽明知跟自己不相干,但脸上依旧薄薄地愠红了。 只听苏霁卿喝道:“还不快走!”又吩咐小厮们,“把人赶开!”推推搡搡,马车才终于冲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 36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果然, 才落座不久, 苏郎中便道:“林贤弟, 你我相交多年, 也该知道我的为人。如今有一件为难的事,本不好开口,但……就请先恕我无礼吧。” 林牧野见他举手行礼, 面带愧色, 且话说的郑重, 更加狐疑:“可是出了什么事?大人且说就是了。” 苏郎中拧眉:“既然如此, 少不得我便说了,本来林苏两家这门亲事很得我意, 只是、前两日,霁卿小时候拜过的一位师傅路过京城, 因知道了他将成亲, 便给算了算, 谁知竟算得两个孩子命中犯冲,如果成亲,必然会事事不顺,重则危及性命。所以……” 林牧野一肚子狐疑, 慢慢听到这里, 忍不住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先前已给他们两人批过八字, 明明好好的, 怎么突然又不对了?这种无稽之谈?” “原先不过是随意走个过场,多半是算的不准,这位师傅是世外高人,他也是一片好心才提醒我们。”苏郎中望着林牧野,“所以我想,不如,不如把这门婚事给取消了。” “笑话!”林牧野无法置信,拍案而起:“已经下聘过定的事,居然因为一个神棍的不经之谈而要取消?苏兄,你几时变得这样胆小了?这万万不可!” 苏郎中低下头去。 林牧野毕竟是当官的人,倒也不蠢,他看看苏郎中,又看向旁边双目微红的苏霁卿,突然说道:“且慢,苏兄,你向来不是那等一味迷神信鬼之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缘故?” 苏郎中把心一横,起身道:“林大人,此事就这样定了,就当是我苏家对不起你林家,聘礼等物就当作是苏家的赔礼,以后林兄若有差遣,我们也自然……” 不等苏郎中说完,林御史呵斥道:“我不想听你这些!儿女婚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原本是两家子郑重商议妥当的,岂有你说悔婚就悔婚的道理?你想悔婚也成,只别拿些子虚乌有的鬼话来糊弄,或者说你其实是嫌弃了我林家所以后悔,若是如此你且直说,我的女儿,就算这辈子嫁不出去,也必不敢高攀!” “林兄……”苏郎中哑然。 苏霁卿在旁边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便把镇北王看上西闲,太子错认舒燕,以及后来他如何用计等等都说了。 末了,苏霁卿红着双眼,道:“我对妹妹的敬爱之心,天日可表,如果不是怕连累父兄家族,我宁死也不肯悔婚。” 林牧野这才明白了一切。他看着地上的苏霁卿,又看向正嗐叹的苏郎中:“霁卿所说,可是当真?” 苏郎中只得点头。 林御史呆了半天:“可、可就算如此又怎么样,两家已经定亲,只叫他们快快成亲就是了,镇北王总不能强抢。” 苏郎中道:“你以为他做不出来?正是怕到时候事情无法收拾,才出此下策。” “我不信他堂堂王爷能做这种下流之事,”林御史的倔脾气上来,道:“难道就没有国法了?须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倒要试试!” 苏郎中不禁苦笑:“你可知我先前为何不肯告诉你实情,就是知道以你的脾气,必然也是不肯轻易答应息事宁人的。” 苏郎中叹息了声,对苏霁卿道:“你先出去。”苏霁卿起身,默然退了出去。 苏郎中便把太子私下跟自己所说又告知了林牧野:“如果不是霁卿暗中行事,我们倒也可以不去理会,但那会儿太子亲自保证为镇北王玉成姻缘,偏这逆子明明知道他们找的是西闲,却还不知死活……就算太子宽仁,镇北王那个性子却令人难以预测,他难道能容忍有人明目张胆地跟他抢西闲?何况如今死扛下去,不免就把镇北王跟太子两方面都得罪了,所以我如此,不仅是为了霁卿着想,也是为了整个苏家,林家着想而已。” 林御史沉默。 苏郎中又道:“其实说起来,王爷战功赫赫,身份尊贵,生得又体面,皇上跟群臣们都赞不绝口,西闲给他当侧妃,也并不辱没了那孩子,比起嫁给霁卿……” 林牧野色变道:“我林家没有想要攀龙附凤的人,何况镇北王如果真的能做出强抢臣女的事,这也是违法乱纪,已经是亏了德行,有辱身份。” “唉,”苏郎中向来知道他的脾气,又好声好气地说道:“你我如今这把年纪,都也是有家室的人,何苦为一口气冒玉石俱焚之险?就算不念别的,你也只疼惜霁卿那小子罢了,谁叫他之前行事莽撞惹出祸端呢。” 林御史心里窝着一口气,但苏郎中百般好言相劝,林御史也知道其中厉害,就算他想死扛,总不能一并连累苏家。 所以到底两家商议,将亲事取消了。 这日午后,突然阴云密布,起了一阵狂风。 西闲瞧着院子里养的那些花还放在外头,被风吹的东倒西歪,折了些茎叶,便让叫几个小厮进来把花搬到屋檐底下。 等了半天仍不见小厮进来,西闲知道家里的仆人忙,这一时半会儿兴许还不在家,于是索性自己下了台阶去搬那花盆。 正于青青带了丫头经过,一眼看见西闲搬花,忙拐进来道:“怎么竟干起这些粗重活来了,还不放下!” 这会儿西闲已经搬了两盆,累的有些气喘,顾不得跟她说话。 于青青忙搭住她的手,对身后的丫头使眼色:“还不去替了姑娘呢?” 丫头才忙转过来帮着,于青青打量西闲的手都给磨红了,便道:“好姑娘,快歇会儿,将来你是要进王府的人,怎么能干这些粗活,要是给王爷知道了,以为我们苛待了姑娘,责怪下来可如何是好。” 西闲听到这里,把手一甩走了开去。 于青青有些讪讪地。 先前苏家来退亲,于青青听了后几乎疯了,暗地里说什么:“从没见过给退亲的,倒是跟那苏家丫头一路货色,是两个‘难兄难弟’。”又说:“这样丢脸的事,我们娘家的人知道了只怕也会笑掉大牙。连我也跟着抬不起头来。” 幸而东来从父亲那里打听了详细,知道是镇北王看上了西闲才逼得苏家如此。 于青青听说西闲将进王府,一则心惊,一则狂喜,心惊的是自己先前多次在西闲面前嚼舌头,兴许得罪了她,狂喜的是……自己也终于将是“皇亲国戚”了。 于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这一段时候于青青对西闲格外奉承,想把自己先前亏欠她的补回来,西闲倒仍是跟先前一样淡淡的,也不见格外矜贵或者喜悦。 于青青私下又嘀咕:“可不知镇北王看上了这丫头些什么,整日冷着一张脸,哼,如果不是看在你以后是个王妃,谁懒得奉承。” 此刻给西闲甩手,换作以前于青青一定要大吵起来,但此时却反而笑道:“哟,是我又说错话了 ,西闲你担待些,将来成了王妃,可千万也只记得嫂子的好处,别记恨我呢。” 西闲正仍要去搬花,闻言止步。 “嫂子,”她缓缓回头,冷道:“不是每个人都盼着去当什么公主王妃的。” 于青青见她油盐不进似的,心里懊恼非常,偏不敢跟她争执。 正在此刻,却见西闲抬眸看向她身后,于青青回头,惊见竟是苏舒燕,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正站在门口,气喘不定。 苏舒燕望着西闲,终于径直走了过来:“三哥哥跟你的婚约取消了是不是?” 西闲道:“是。” 于青青见苏舒燕的神情跟以前大不一样,又听说的是这个,不敢久留,忙叫了那丫头一起偷偷溜走了。 这会儿西闲俯身又抱起了一盆花,转身往廊下去,苏舒燕亦步亦趋跟上:“为什么取消了你可知道?” 西闲拾级而上,回答:“知道。” 苏舒燕死死地望着她平静的脸色,心中似有千万个声音在尖叫,她深吸了一口气:“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王爷……” 西闲止步回头:“是在你绝食在家,我去探望的时候三公子跟我说起。” 苏舒燕最后这一句所问,却跟先前那两句毫无关系。 她是想问西闲,从什么时候知道镇北王惦记的是她林西闲而非苏舒燕的。 西闲却果真聪慧非常,且又跟她心有灵犀似的。 听了西闲的回答,苏舒燕眼中似有什么东西潮涌。 西闲却把花儿放下,重下台阶又去搬新的。 苏舒燕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她,见她又抱了两盆,才说道:“你在干什么?” 西闲淡淡道:“要下雨了,不理会的话这些花都会给风吹雨打坏了。” 苏舒燕下意识地说:“这哪里是你干的活?怎么不叫下人。” 西闲回答:“有些活儿是得自己干的,不管愿不愿意。” 苏舒燕直直地望着西闲,突然发现她的手不知给什么弄破了,血渍粘在雪白的瓷盆上显得如此刺眼。 “别弄了,”苏舒燕道:“你、你受伤了。” 西闲却好像并没察觉,又去搬一盆月季,苏舒燕看着她平静的模样,心中升起一股怒火,冲过去将她拉住:“我叫你别弄了!” 西闲给她大力一拉,花盆跌在地上,发出咔啦一声,竟是破了。 苏舒燕定定地看着她:“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西闲望着花盆里歪倒的花:“将心比心,若我是你,我宁愿一辈子不知道。且叫我怎么开口?我更不愿意因此事让你我生出嫌隙。” “我、我其实早有感觉,只是不敢承认罢了,”苏舒燕吸了吸鼻子,半天才又问道:“你当真不喜欢镇北王?” “喜欢?”西闲抬头看向别处,“我跟你不一样,你可以选择去喜欢谁,你因为喜欢镇北王可以不在乎其他,但我……我不过是想择一心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罢了。镇北王就像是那天的那头狮子,在他身边没有安稳可言。” 苏舒燕聚精会神听着,听到最后一句不禁破涕为笑:“你、也说的太可怕了。” 西闲笑了笑:“可怕吗?我只是说实话罢了,他自己是头狮子,雁北王府里,兴许还有更多豺狼虎豹,所以我不想你为了这样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冒险,只是万万想不到……现在竟轮到我。” 苏舒燕房中的丫鬟们见三少爷带了客人来到,纷纷行礼,悄无声息地退到门外了。 “燕儿?”苏霁卿上前,试着叫了两声,苏舒燕始终背对着床边,“燕儿,你看是谁来了?” 苏舒燕仍是无动于衷,苏霁卿无奈,回身对西闲道:“你都瞧见了,你们自在说说话,我先出去了。” 苏霁卿也离开后,林西闲走到床边:“是我,还不起来吗?” 苏舒燕似乎抖了抖,却仍是不动,林西闲叹了口气:“那好吧,你果然是不肯进食也好,我亲手卤的这些鹅掌,也只得扔了罢了。” 这一句却仿佛圣旨一样,苏舒燕猛地爬起来:“有鹅掌怎不早说,快给我拿来!” 林西闲冷眼看着她,苏舒燕猛地发现不对,忙举手捂住嘴,做贼心虚地望着她。 西闲冷笑了声:“藏的慢了,我都看见了,吃的是多半是金福记的栗子糕。” 苏舒燕见她如此明察秋毫,索性把手放下,果然嘴边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点心渣子。苏舒燕下地,上前挽住林西闲的手,撒娇加哀求:“好姐姐,知道瞒不过你,只是你别对他们说。” “你有能耐了,”林西闲白了她一眼,“伯母担心的眼睛都哭肿了,你三哥哥也寝食不安,你倒好。” 苏舒燕撒手,低头耷脑:“我心里是真的难受嘛。” 林西闲才叹了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那个劳什子王爷为什么又改悔了?出尔反尔,实在不是个男人。” “不许你诋毁王爷!”苏舒燕即刻抗议。 林西闲奇道:“要有个男人这样对我,便是我的仇人,你反而却还维护他?” 苏舒燕道:“是我喜欢他嘛,再说,王爷那种人物,本来我也没指望他会……把我看在眼里。” “胡说!”林西闲跺脚,“你是少只眼睛还是少胳膊少腿儿?” 苏舒燕见她如此维护自己,心中感动,便吐吐舌头道:“我倒是不少什么,只是比别人多点肉罢了。” 林西闲听了这话,一时忍不住便转怒为笑,又捏着苏舒燕的腮略用力拧了一下,恨道:“我先前骂你身在福中不知福,难道都瘦骨嶙峋的跟骷髅架子一样才好?你平日里只说羡慕我,可知道是因为我家里那样的情形,我什么都吃不起的缘故?若我跟你似的,山珍海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保证你现在都不认得我呢。” 苏舒燕不禁也笑了起来,大笑了两声,又醒悟会叫外头的人听见,忙捂住嘴。 林西闲走到她身旁,拉着她转到床边,两人挨着坐了:“你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舒燕听她又问,就低下头不做声了。 林西闲想了想:“你不说也成。可到底要听我几句话才好,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镇北王的事,原先你跟我说起的时候,我就觉着不喜……怎奈你一团心热。如今既然如此,索性顺势了结了,以你的出身,人品,难道还愁找一个称心如意的良人?何苦围着一个妻妾成群且又虎狼性情的皇室子弟?那种人咱们惹不起的。” “我知道你说的对,”苏舒燕不禁落下泪:“可、可我就是喜欢、仰慕王爷,之前听说他看上我,我喜欢的像是做梦一样,我、我宁肯折寿十年……不,二十年也……” “呸呸,童言无忌大吉大利!”话没说完,林西闲已经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臭丫头,你这是干什么,为了一个臭男人至于么!” 苏舒燕泪汪汪地看着她:“姐姐,你又没有喜欢过谁,你哪里会明白我的心。” 林西闲皱眉:“我当然不懂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可我懂的是,‘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伯父伯母把你养大,家里哥哥们又那样疼你,你却偏为了那样一个不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寻死觅活,让他们为你操心,痛不欲生的,你可对得起他们?喜不喜欢谁又怎么样,人先要对的起天地良心。” 苏舒燕愣愣怔怔地听着,不禁有感而发,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西闲说了这番话,握着苏舒燕的手:“不管怎么样,别再叫伯母为你担心流泪了好不好?” 苏舒燕红着双眼,略一点头。 西闲见她终于想通似的,倒要趁热打铁,把这僵局先破了,于是又道:“我叫三哥哥进来,可好?让他好生给你布置一桌子好菜,你也不用再去偷偷吃你那些存货了。” 西闲到底跟苏舒燕交好,知道苏舒燕很是贪嘴,屋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点心果子之类,因她家里不许她多吃,越发激发她的“自保”意志,变本加厉地往床底、纱帐顶上、暗格里等处藏了无限的吃食,所以这几天里虽然她不肯吃外头送来的饭菜,却终究捱不过饥肠辘辘,偷偷地把存粮吃了个大半。 苏舒燕噗嗤一笑,见西闲要叫苏霁卿,却又忙拉住她:“等等。” 西闲回身:“又怎么了?” 苏舒燕期期艾艾道:“你、你方才不是问,为什么王爷、王爷会翻脸吗?” 西闲缓缓重又落座:“是发生了什么?” 苏舒燕才要张口,突然脸上浮现一点红晕。 西闲看在眼里,心惊肉跳,想要催问,又怕逼急了她,便只静静等她开口。 顷刻,苏舒燕低低道:“前些日子,是我爹的上司,吏部侍郎大人的生日,母亲就带了我一块儿去,其实……其实早在没有去之前我就知道,那天,镇北王也会去的。” 西闲尽量不让自己显得过于惊愕,只平静地说道:“然后呢?” 苏舒燕双颊泛红:“我原本同母亲一起在后面陪着侍郎夫人等吃酒看戏的,只是、只是突然有个人来跟我说,……镇北王想见我。所以我就、我……就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 37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周健的脸上却毫无喜色, 反而带着忧虑。 赵启问道:“怎么了?” 周健上前, 悄声同赵启回禀了一句,赵启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已经查实无误,的确是这位跟苏家三公子订亲不久的林家姑娘, 林御史之女。”周健忧心忡忡, “她的闺名叫做林西闲, 镇北王爷进城的那天正是她十六岁生日,苏家小姐是去给她贺寿的,两人原本是偷偷跑出门玩耍,所有人都不知道,事后又守口如瓶, 且也不知是打哪里传出来许多不实消息,说什么那天苏小姐是去了其他地方, 所以查找起来费了些时间。” 赵启怔怔的,也顾不及多想什么“不实消息”的事, 只紧锁眉头:“订了亲……还是跟苏家,这可如何是好。” 周健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看一眼太子,垂头不语。 此刻太子旁边的蓝长史道:“殿下, 既然镇北王心仪的女子已经订了亲, 那么不妨跟王爷直说, 毕竟谁也想不到的, 他应该不至于责难殿下。” 赵启瞥他一眼:“你以为,我是担心叔王责难我?你也太不知道叔王的脾气了。” 蓝长史噤口,周健道:“还有一件事,需要告知太子。” “你说。” “方才臣回来的时候,又得了个消息,今日苏家姑娘去了城外汇碧山庄,同行的……还有那位林家姑娘。” 赵启道:“这又如何?” “镇北王似乎也在那里……” “什么?”赵启几乎拍案而起,把旁边的蓝长史吓了一跳。 周健复低头不语。蓝长史忍不住,不以为然道:“殿下何须如此惊忧,王爷在那里避暑也是人之常情,若殿下担心两人相遇不好看,只怕也是多虑了,王爷再怎么也是天潢贵胄,面对一个订了亲的女子,也不至于怎么样的。” 赵启又撇了他一眼,不吭声。 周健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照臣看,只怕没有镇北王不敢做的事。” 太子听了这句,才重重叹了口气:“是啊。本以为成人之美总是好的,怎会想到,好端端地竟一波三折呢。” 汇碧山庄。 且说苏舒燕拉了西闲进了院中,满心感激,却不知从何说起。 西闲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便故意不去提此事,只做专心打量这院子的模样,又故意赞叹这院子的雅致明朗,这才将苏舒燕的心情给纾解开了。 那侍女道:“后面还有天然的冷泉,姑娘们洗澡是最便宜的。” 苏舒燕闻听有冷泉,飞也似地转到后面,见那池子周遭鹅卵石鲜明排布,池子里水色澄清,举手探一探,沁凉入心,她喜不自禁,便拉着西闲道:“方才路上出了一身汗,正好洗一洗。” 西闲见是露天的水池,不禁咋舌:“你要洗就去,别拉我。” 苏舒燕笑道:“好姐姐,你方才唇枪舌剑的把那个什么骄横郡主弄的铩羽而归,怎么竟还怕洗澡呢?” 西闲环顾周遭,并不跟她逞口舌之力,只笑着在藤椅上坐了,点头笑道:“好好好,就当我胆小如鼠,如何?” 苏舒燕的贴身丫鬟忙给她斟了一杯碧螺春,也说:“林姑娘可真厉害,方才好歹有您在,才没叫我们姑娘吃亏,奴婢心里也是服气的。” 苏舒燕闻言,也触动心绪,就在林西闲对面坐了:“平日里我跟你打闹,或者言语上跟你争执,你总是让着我,每每都是我占上风,但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你却偏偏比谁都硬气,好姐姐,你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明白。”说着眼圈便红了。 西闲正喝了口茶,见状忙放下茶盏:“突然又说这些干什么?”她停了停,道:“我还不知道你么?看着厉害不饶人似的,实则是个没心计的,难道就看你给人家欺负?” 苏舒燕差点掉下泪来,西闲便又故意笑道:“说来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平日里都是你欺负我,如今若有人欺负了你,岂不是等同也把我都欺负了,我当然要给自个儿争口气。好了,你可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有这样的好地方,好池子,好好的不去乐,再淌眼抹泪的,那就大煞风景了。” 苏舒燕闻言,不禁破涕为笑,举手擦着泪道:“我可说不过你。罢了,横竖将来你得嫁到我们家,到时候让三哥哥制你就是了!” 西闲本笑吟吟地,听了这句,却略有些不自在,又不便流露出来,就只举起苏舒燕跟前的茶递到她的唇边:“有这样好茶也堵不住你的嘴,快喝罢!” 两人说了会儿话,苏舒燕只管嚷热,早迫不及待地要去洗澡,把外裳一扔,又去拉西闲。西闲拼力气是绝比不过苏舒燕的,给她拽的靠近了池边。 西闲吓得叫道:“好妹妹,饶了我吧,这冷水我是洗不得的……叫我干什么都成,就是这个不能。” 苏舒燕知道她比自己娇弱,想了想,果然放手,却叉腰道:“那你也不许走,就在这里陪一陪我。” 西闲笑道:“哪里找你这样的去,人家洗澡都是躲着,你却还想要人围观。” 苏舒燕挺胸道:“怕什么,又没有别人看。你也听见了这乘云峰上都是女眷,男人禁止入内的,不信你仔细听听,其他院子的她们都泡着呢,又不只是咱们。” 西闲侧耳细听,果然隐隐地随风传来女子的嬉笑声音,听有人说:“你弄湿了我的头发!”也有说:“看我不浇你一身。” 苏舒燕早按捺不住,把衣裳略脱了脱,便摸进池子里,靠着池边坐了,慢慢地舒了口气:“好舒服。” 西闲听外头女眷们嬉戏声音,又见苏舒燕这样受用,便把鞋子脱了,将裙摆跟裤脚撩起,把双脚泡了进去。 苏舒燕歪头道:“傻子,这样泡怎么过瘾,到里头才爽快呢,你下来试试就知道了。” 西闲抿着嘴笑道:“我替你把风,免得从哪里跑出一头狮子老虎来,把你叼了去,如今你把衣裳都脱了,越发吃起来顺口了。” 苏舒燕笑道:“好呀好呀,我等着呢,来吃我呀。”说着便掬了一把水,向着西闲撩了过来。 西闲歪头躲,身上到底给她打湿了。夏日的衣裳本就单薄,湿衣裳贴在身上,越发显出极好的身量,苏舒燕看呆了:“唉,我突然羡慕起三哥哥来了。” 西闲正忙着收拾湿了的发角,衣裳,闻言不解:“好好的为什么羡慕三公子?” 苏舒燕叹息:“姐姐这样好的身子,以后就是三哥哥的,我怎么就不是个男人呢,我要是男人,哪里轮得到三哥哥呀……” 西闲听呆了,反应过来后,又笑又恨:“死丫头,我让着你,你偏上脸了!” 西闲这边躬身取水想要报复,苏舒燕早灵活地转身避开了,她窝在水池另一边,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你来呀来呀,有本事下来呀!” 西闲泼她不着,咬牙切齿道:“你小心下头有蛇咬你。” “你吓不到我!”苏舒燕早在水池里扑腾起来,水花四溅,“你下不下来呀?” 西闲无法靠前,反又把裙子湿了大半,裤脚湿淋淋贴在腿上有些难受,西闲哼道:“小促狭鬼,我偏不上当。你自己玩儿吧。”拎着裙子,往屋子里去换衣裳。 苏舒燕笑着叫道:“哎哎别走呀,反正衣裳都湿了,一块儿洗吗,我又不会占你便宜。” 西闲只当没听见的,又怕苏舒燕乐极忘形,便叮嘱那丫鬟:“好生看着你们姑娘。”自己忍着笑快步跑到里间儿。 西闲跑到屋里,匆匆从包袱里取了一件衣裳出来,转到屏风后,便要解衣换上。 只在举手的瞬间,目光一转,突然看见窗户边有个影子若隐若现,西闲还以为是苏舒燕又跑出来促狭,才要笑着点破她,笑容却蓦地僵住。 这人虽未露面,但从隐约透出的身形看来,绝对不是苏舒燕,更不是个女子。 西闲下意识握住领口:“是谁?!” 人未现身,先有一声轻笑响了起来,带三分熟悉。 西闲微怔,却见一支男人的手搭在窗扇上,手指干净修长,骨节分明,紧接着,那人终于转了出来,他微微抬头,似墨画般的剑眉英扬,底下双眸如同烈日之光,不偏不倚地同西闲目光相对。 赵宗冕挑唇笑道:“小美人儿,我们又见面了,想不想我啊?” 赵启抬头,面上露出几分笑意:“终于找到了?可真不容易,能入镇北王的眼,这女子果然奇特。” 他先前答应赵宗冕的时候,本以为轻而易举手到擒来,又是一件大大的美事,却想不到先是弄错了人,后又找人不到。如今听见有了消息,这才松了口气。 周健的脸上却毫无喜色,反而带着忧虑。 赵启问道:“怎么了?” 周健上前,悄声同赵启回禀了一句,赵启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已经查实无误,的确是这位跟苏家三公子订亲不久的林家姑娘,林御史之女。”周健忧心忡忡,“她的闺名叫做林西闲,镇北王爷进城的那天正是她十六岁生日,苏家小姐是去给她贺寿的,两人原本是偷偷跑出门玩耍,所有人都不知道,事后又守口如瓶,且也不知是打哪里传出来许多不实消息,说什么那天苏小姐是去了其他地方,所以查找起来费了些时间。” 赵启怔怔的,也顾不及多想什么“不实消息”的事,只紧锁眉头:“订了亲……还是跟苏家,这可如何是好。” 周健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看一眼太子,垂头不语。 此刻太子旁边的蓝长史道:“殿下,既然镇北王心仪的女子已经订了亲,那么不妨跟王爷直说,毕竟谁也想不到的,他应该不至于责难殿下。” 赵启瞥他一眼:“你以为,我是担心叔王责难我?你也太不知道叔王的脾气了。” 蓝长史噤口,周健道:“还有一件事,需要告知太子。” “你说。” “方才臣回来的时候,又得了个消息,今日苏家姑娘去了城外汇碧山庄,同行的……还有那位林家姑娘。” 赵启道:“这又如何?” “镇北王似乎也在那里……” “什么?”赵启几乎拍案而起,把旁边的蓝长史吓了一跳。 周健复低头不语。蓝长史忍不住,不以为然道:“殿下何须如此惊忧,王爷在那里避暑也是人之常情,若殿下担心两人相遇不好看,只怕也是多虑了,王爷再怎么也是天潢贵胄,面对一个订了亲的女子,也不至于怎么样的。” 赵启又撇了他一眼,不吭声。 周健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照臣看,只怕没有镇北王不敢做的事。” 太子听了这句,才重重叹了口气:“是啊。本以为成人之美总是好的,怎会想到,好端端地竟一波三折呢。” 汇碧山庄。 且说苏舒燕拉了西闲进了院中,满心感激,却不知从何说起。 西闲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便故意不去提此事,只做专心打量这院子的模样,又故意赞叹这院子的雅致明朗,这才将苏舒燕的心情给纾解开了。 那侍女道:“后面还有天然的冷泉,姑娘们洗澡是最便宜的。” 苏舒燕闻听有冷泉,飞也似地转到后面,见那池子周遭鹅卵石鲜明排布,池子里水色澄清,举手探一探,沁凉入心,她喜不自禁,便拉着西闲道:“方才路上出了一身汗,正好洗一洗。” 西闲见是露天的水池,不禁咋舌:“你要洗就去,别拉我。” 苏舒燕笑道:“好姐姐,你方才唇枪舌剑的把那个什么骄横郡主弄的铩羽而归,怎么竟还怕洗澡呢?” 西闲环顾周遭,并不跟她逞口舌之力,只笑着在藤椅上坐了,点头笑道:“好好好,就当我胆小如鼠,如何?” 苏舒燕的贴身丫鬟忙给她斟了一杯碧螺春,也说:“林姑娘可真厉害,方才好歹有您在,才没叫我们姑娘吃亏,奴婢心里也是服气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 38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林西闲接了过来, 在掌中细细看去,原来这是两枚镶嵌珍珠的耳珰,珠子并不算大, 可浑圆无瑕,光泽婉转, 洁白如雪,叫人爱不释手。 西闲虽有几样首饰, 却都是杨夫人昔日的旧物,很少新添的, 如今见了这两样精致东西, 不由看呆了。 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这是怎么说?给我的?” 苏舒燕笑道:“说了孝敬嘛,自然是给你的。” 西闲忙推了回来:“好好的,给我这样名贵的东西做什么, 我不能要。” 苏舒燕见她如此, 才凑在耳畔低低道:“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个不是我要给你的。是有人给你的。” 林西闲一愣:“又说什么鬼话?” 苏舒燕嘻嘻笑道:“哪里是鬼话了,明明是好话, 人家费心着力地给你买了这好东西来, 你却不领情不成?” 西闲毕竟不笨,略微一想, 垂下眼皮问道:“这、这莫非是三哥哥……” “果然是心有灵犀, 我说你们两个很相衬的, 如何?”苏舒燕不等她说完,便拍手喜笑颜开。 西闲忙捂住她的嘴,斥道:“你要死了,只管嚷嚷,叫人家听见了像是什么。” 苏舒燕吐舌,便也悄悄地笑道:“不叫我说,那你怎么就想起是我三哥给你的呢?若不是心里记挂又怎能想到,哼,你这是只需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西闲想辩白,转念一想又罢了。 苏舒燕拢着她的肩膀,慢慢把调笑神情收了,正经说道:“姐姐,我三哥是真的有心,朱雀街那件事后,一直惦记着你的好呢,总对我念着说要谢你,他在外头走了不知多少地方,才选了这两样可心的东西,还担心你不喜欢、不肯收呢。” 西闲听她这样温声说来,不知为何鼻子发酸:“多谢苏三哥的心意,我若是不喜欢就是不识抬举了,只是……只是太破费了,我实在不敢收的。” 何况这是私底下传递东西,如果是苏舒燕给的倒是无妨,可是苏霁卿给的,那就有些不好听了。 “你又跟我见外,”苏舒燕把耳珰装回荷包,回身塞到西闲的枕头底下,气鼓鼓地说:“再跟我推来让去的,就是要跟我生分起来,那以后就只好不来找你了。” 林西闲知道她的脾气,只得笑道:“哟,这还没嫁,就摆出娘娘的款儿来了?” 这是苏舒燕的软肋,闻言顿时转怒为喜。 当夜,林御史回来,杨夫人即刻把曹家派人提亲之事告诉,又问他的意思。 林御史闻听,即刻皱紧眉头,道:“这门亲事断断不可。” 杨夫人见他神情郑重,便问缘故,林御史哼道:“你们在家里,自然是不知道的,先前有人密告曹郎中有贪墨之举,如今御史台正着手查理此事。在这个时候他们家来提亲……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猛然听了这个缘故,杨夫人受惊不小:“难道说,是曹家心虚,所以想借结亲之事,让你从中放他们一马?” “多半如此,”林御史面带恼色:“不然我们家向来跟他们家毫无来往,无端端怎地想到跟咱们家结亲?必然是做贼心虚无疑。想要借儿女姻亲叫我就范,哼……他们未免把我林某人看的太不堪了,也未免把他们家看的太高了。” 杨夫人半晌不言语,听林御史说完最后一句,才道:“今儿曹家来说亲,东来跟青青都喜欢的了不得,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定要失望。” 林御史不以为然:“那又如何,曹家的人心术不正,若是允了亲,非但祸害西闲,更连咱们家都要祸害了,东来耳根软,眼界又窄,改日我定要说说他。” 杨夫人道:“那……就算不是曹家,女儿的终身也该好好寻思寻思了,你可有中意的人家?” 林御史镇日忙于公务,又怎会留心这些儿女之事,便摆摆手道:“尚无头绪。不过就算是寻常的平头百姓,只要身家清白,总也比曹家强上百倍。” 次日,西闲的嫂子于氏因为惦记昨日曹家提亲之事,便接着请安之名前来探听消息。 林御史因有早朝,四更天就出门了。这会儿杨夫人正兜回来补觉,里间静悄悄的。 只有旁边的耳房里有些许动静。 皇城之中寸土寸金,林御史虽也大小是个五品官,住的却也不过是两进的旧宅,这还是租了来的,毕竟林御史原不是京城土著。 外地人在京内为官,若想要富贵发达,一来要有些捞财的旁门,二来便是要身在个有油水的衙门,林御史两样都不沾,且也不屑如此,于是这么多年来,也始终只是个穷酸而已。 原先林东来没娶亲之前,东来跟西闲两个都住在后罩房里,因成了亲,西闲便搬出来,只跟父母住在正房的耳房里。 于青青知道西闲早起帮着伺候林御史出门,许会知道些消息,如今见杨夫人未起,她便先折了过来,搭起帘子瞧了一眼,却见西闲正立在桌边整理布料。于氏忙假笑道:“一大早的,何必这样忙。” 西闲见她来了,忙请坐,又叫小丫头倒茶。 于青青平日里只觉着小姑子多余,所以正眼也不想多瞧一下,如今有了昨儿的事,突然才像是窥破天机一样明白过来——小姑子总要嫁人的,原先她的眼睛只往下看,笃定西闲会嫁的寻常甚至大不好,只祷念西闲将来不会带累这家里就是了,如今有了曹家的先例,才让她幡然醒悟,也许是林家祖宗坟头冒青烟,西闲会高嫁呢? 何况……评心而论,西闲生得实在不错,别看苏舒燕从小锦衣玉食,打扮的也新鲜时兴,但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素面布衣的西闲却总能轻而易举地吸引人的眼光。 于青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会儿西闲,却见肤白如雪,黛眉含翠,着实是个绝好的美人坯子。于氏心中暗叹:“偏这小贱人有当少奶奶的福气。” 心中虽嘀咕着,面上却露出一脸笑,特意握住了西闲的手,低头细看,却见指腹不出意外地有些粗糙,这当然是因为日夜做女红的缘故。 于氏啧啧了两声,道:“我的好妹妹,知道你自来能干,只是该歇着的时候也得歇着。赶明若是定了亲事,越发该好生保养起来了,难道到了曹家,也要做这些活计?自然是清清闲闲地享福去,说来你这样好的人品,合该是当少奶奶的命,只是生在咱们这家里头,实在是苦了你。” 西闲早知道她的为人,听她说出这些来,只得应付:“嫂子说哪里话,有道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何况我也没觉着什么苦,横竖都习惯了。” 于青青笑道:“这习惯可不好,若是嫁了人,那也得习惯高门大户里的规矩了,到时候可别改不过来呀。” 西闲听她越说越混,便不去理会,只默默地低头做针织。于青青才问道:“昨儿夫人可把曹家的事跟老爷说了?不知老爷是个什么道理?” 西闲摇头:“我不知道。” 于青青望着她,心里不快,但今非昔比,此刻却不敢肆意得罪,恰好听见正房里有声响,于氏起身道:“像是夫人醒了,我去探探。” 西闲起身相送,看于氏出门,才又回来坐下,微微蹙眉。 其实林御史回绝曹家提亲之事,先前杨夫人已经暗中告诉了西闲……此刻西闲人在屋里,却几乎能想象于氏得知这消息后的脸色。 果不其然,大约半刻钟后,于青青气愤地从正房奔出来,走过耳房的时候特意扭头,咬牙道:“呸,真是个不上台面的!送上门的贵婿不要,倒以为自己是什么公主皇妃吗!” 西闲听了这句,微微一笑。 倒是杨夫人听见了,在屋里气的喝骂:“你又在说什么混话!” 于氏不敢还嘴,索性赌气去了,此后杨夫人不免来见西闲,安抚了她几句,叫她不要往心里去。 又过数日,并无别的事,是是于青青因惦记落空,未免发作起来,明里暗里地故技重施为难西闲,幸而西闲是个明白人,能忍则忍,能避则避,杨夫人又护着女儿,于青青不敢过分而已。 只是上回苏舒燕来说要跟王府结亲一事,并无动静。西闲每每想起来,都替苏舒燕担心,毕竟她一团烈火似的,那镇北王却摆明了不是个如意郎君的款儿,生恐苏舒燕因此而受伤等等。 如今没有消息,西闲担忧之余,却又略松了口气,只是苏舒燕也一直没来,倒不知究竟如何。 暮春时候,因时气不好,加上日夜赶工,西闲不免病倒了,连日卧床不起,请了大夫来吃了几幅药,便又惹出于青青的赤眉白眼。 这日,西闲觉着略好了些,正拿了一件活计过来,却听见窗外于青青笑道:“真是活现世,笑死个人了。” 西闲一怔,不知她又做什么妖。还以为她针对自己,便只不睬,不料于青青走了进门,道:“你先前跟那姓苏的小蹄子好的那样,如今她要活不出来了,你怎么不去看看?” 西闲正拈了针,听了这句,手一颤,便扎破了指尖。她忙咬住手指吮血,又忙问:“嫂子这话从何说起,我不明白。” 于青青靠在门框上,笑的幸灾乐祸道:“原先不是有传闻,说什么苏家要跟镇北王府结亲么?我还当镇北王打仗打太久,吃素吃的不耐烦了,想换换油腻腻的口味,所以才看上了那胖丫头呢,没想到竟是他们家白日做梦!” 西闲站起身来,心惊肉跳:“什么话?” 于青青嘻嘻笑道:“就是这个大实话,听说镇北王当面打脸……说看不上那丫头,所以那丫头如今在家里寻死觅活的呢。哈,如果是我,我也没脸再活下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 39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周健的脸上却毫无喜色,反而带着忧虑。 赵启问道:“怎么了?” 周健上前,悄声同赵启回禀了一句, 赵启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已经查实无误, 的确是这位跟苏家三公子订亲不久的林家姑娘, 林御史之女。”周健忧心忡忡,“她的闺名叫做林西闲, 镇北王爷进城的那天正是她十六岁生日,苏家小姐是去给她贺寿的, 两人原本是偷偷跑出门玩耍, 所有人都不知道,事后又守口如瓶, 且也不知是打哪里传出来许多不实消息, 说什么那天苏小姐是去了其他地方,所以查找起来费了些时间。” 赵启怔怔的, 也顾不及多想什么“不实消息”的事,只紧锁眉头:“订了亲……还是跟苏家, 这可如何是好。” 周健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看一眼太子, 垂头不语。 此刻太子旁边的蓝长史道:“殿下, 既然镇北王心仪的女子已经订了亲, 那么不妨跟王爷直说, 毕竟谁也想不到的, 他应该不至于责难殿下。” 赵启瞥他一眼:“你以为,我是担心叔王责难我?你也太不知道叔王的脾气了。” 蓝长史噤口,周健道:“还有一件事,需要告知太子。” “你说。” “方才臣回来的时候,又得了个消息,今日苏家姑娘去了城外汇碧山庄,同行的……还有那位林家姑娘。” 赵启道:“这又如何?” “镇北王似乎也在那里……” “什么?”赵启几乎拍案而起,把旁边的蓝长史吓了一跳。 周健复低头不语。蓝长史忍不住,不以为然道:“殿下何须如此惊忧,王爷在那里避暑也是人之常情,若殿下担心两人相遇不好看,只怕也是多虑了,王爷再怎么也是天潢贵胄,面对一个订了亲的女子,也不至于怎么样的。” 赵启又撇了他一眼,不吭声。 周健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照臣看,只怕没有镇北王不敢做的事。” 太子听了这句,才重重叹了口气:“是啊。本以为成人之美总是好的,怎会想到,好端端地竟一波三折呢。” 汇碧山庄。 且说苏舒燕拉了西闲进了院中,满心感激,却不知从何说起。 西闲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便故意不去提此事,只做专心打量这院子的模样,又故意赞叹这院子的雅致明朗,这才将苏舒燕的心情给纾解开了。 那侍女道:“后面还有天然的冷泉,姑娘们洗澡是最便宜的。” 苏舒燕闻听有冷泉,飞也似地转到后面,见那池子周遭鹅卵石鲜明排布,池子里水色澄清,举手探一探,沁凉入心,她喜不自禁,便拉着西闲道:“方才路上出了一身汗,正好洗一洗。” 西闲见是露天的水池,不禁咋舌:“你要洗就去,别拉我。” 苏舒燕笑道:“好姐姐,你方才唇枪舌剑的把那个什么骄横郡主弄的铩羽而归,怎么竟还怕洗澡呢?” 西闲环顾周遭,并不跟她逞口舌之力,只笑着在藤椅上坐了,点头笑道:“好好好,就当我胆小如鼠,如何?” 苏舒燕的贴身丫鬟忙给她斟了一杯碧螺春,也说:“林姑娘可真厉害,方才好歹有您在,才没叫我们姑娘吃亏,奴婢心里也是服气的。” 苏舒燕闻言,也触动心绪,就在林西闲对面坐了:“平日里我跟你打闹,或者言语上跟你争执,你总是让着我,每每都是我占上风,但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你却偏偏比谁都硬气,好姐姐,你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明白。”说着眼圈便红了。 西闲正喝了口茶,见状忙放下茶盏:“突然又说这些干什么?”她停了停,道:“我还不知道你么?看着厉害不饶人似的,实则是个没心计的,难道就看你给人家欺负?” 苏舒燕差点掉下泪来,西闲便又故意笑道:“说来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平日里都是你欺负我,如今若有人欺负了你,岂不是等同也把我都欺负了,我当然要给自个儿争口气。好了,你可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有这样的好地方,好池子,好好的不去乐,再淌眼抹泪的,那就大煞风景了。” 苏舒燕闻言,不禁破涕为笑,举手擦着泪道:“我可说不过你。罢了,横竖将来你得嫁到我们家,到时候让三哥哥制你就是了!” 西闲本笑吟吟地,听了这句,却略有些不自在,又不便流露出来,就只举起苏舒燕跟前的茶递到她的唇边:“有这样好茶也堵不住你的嘴,快喝罢!” 两人说了会儿话,苏舒燕只管嚷热,早迫不及待地要去洗澡,把外裳一扔,又去拉西闲。西闲拼力气是绝比不过苏舒燕的,给她拽的靠近了池边。 西闲吓得叫道:“好妹妹,饶了我吧,这冷水我是洗不得的……叫我干什么都成,就是这个不能。” 苏舒燕知道她比自己娇弱,想了想,果然放手,却叉腰道:“那你也不许走,就在这里陪一陪我。” 西闲笑道:“哪里找你这样的去,人家洗澡都是躲着,你却还想要人围观。” 苏舒燕挺胸道:“怕什么,又没有别人看。你也听见了这乘云峰上都是女眷,男人禁止入内的,不信你仔细听听,其他院子的她们都泡着呢,又不只是咱们。” 西闲侧耳细听,果然隐隐地随风传来女子的嬉笑声音,听有人说:“你弄湿了我的头发!”也有说:“看我不浇你一身。” 苏舒燕早按捺不住,把衣裳略脱了脱,便摸进池子里,靠着池边坐了,慢慢地舒了口气:“好舒服。” 西闲听外头女眷们嬉戏声音,又见苏舒燕这样受用,便把鞋子脱了,将裙摆跟裤脚撩起,把双脚泡了进去。 苏舒燕歪头道:“傻子,这样泡怎么过瘾,到里头才爽快呢,你下来试试就知道了。” 西闲抿着嘴笑道:“我替你把风,免得从哪里跑出一头狮子老虎来,把你叼了去,如今你把衣裳都脱了,越发吃起来顺口了。” 苏舒燕笑道:“好呀好呀,我等着呢,来吃我呀。”说着便掬了一把水,向着西闲撩了过来。 西闲歪头躲,身上到底给她打湿了。夏日的衣裳本就单薄,湿衣裳贴在身上,越发显出极好的身量,苏舒燕看呆了:“唉,我突然羡慕起三哥哥来了。” 西闲正忙着收拾湿了的发角,衣裳,闻言不解:“好好的为什么羡慕三公子?” 苏舒燕叹息:“姐姐这样好的身子,以后就是三哥哥的,我怎么就不是个男人呢,我要是男人,哪里轮得到三哥哥呀……” 西闲听呆了,反应过来后,又笑又恨:“死丫头,我让着你,你偏上脸了!” 西闲这边躬身取水想要报复,苏舒燕早灵活地转身避开了,她窝在水池另一边,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你来呀来呀,有本事下来呀!” 西闲泼她不着,咬牙切齿道:“你小心下头有蛇咬你。” “你吓不到我!”苏舒燕早在水池里扑腾起来,水花四溅,“你下不下来呀?” 西闲无法靠前,反又把裙子湿了大半,裤脚湿淋淋贴在腿上有些难受,西闲哼道:“小促狭鬼,我偏不上当。你自己玩儿吧。”拎着裙子,往屋子里去换衣裳。 苏舒燕笑着叫道:“哎哎别走呀,反正衣裳都湿了,一块儿洗吗,我又不会占你便宜。” 西闲只当没听见的,又怕苏舒燕乐极忘形,便叮嘱那丫鬟:“好生看着你们姑娘。”自己忍着笑快步跑到里间儿。 西闲跑到屋里,匆匆从包袱里取了一件衣裳出来,转到屏风后,便要解衣换上。 只在举手的瞬间,目光一转,突然看见窗户边有个影子若隐若现,西闲还以为是苏舒燕又跑出来促狭,才要笑着点破她,笑容却蓦地僵住。 这人虽未露面,但从隐约透出的身形看来,绝对不是苏舒燕,更不是个女子。 西闲下意识握住领口:“是谁?!” 人未现身,先有一声轻笑响了起来,带三分熟悉。 西闲微怔,却见一支男人的手搭在窗扇上,手指干净修长,骨节分明,紧接着,那人终于转了出来,他微微抬头,似墨画般的剑眉英扬,底下双眸如同烈日之光,不偏不倚地同西闲目光相对。 赵宗冕挑唇笑道:“小美人儿,我们又见面了,想不想我啊?” 西闲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她望着赵宗冕的双眼,突然想起那天那头不疾不徐悄无声息逼近的雄狮。 西闲本能地后退,却不防碰到了身后的衣架,衣架晃了晃,歪倒在墙壁上,发出“嗒”地声响。 外头响起了丫鬟的声音:“林姑娘,是叫我吗?” 西闲回头看了一眼。 同时她发现镇北王的脸上毫无任何惊慌失措,仍是笑意不改地盯着她,仿佛并没有听见外头的异动,更加丝毫不准备就此离开。 没有听见她的回答,丫鬟的脚步声向着屋门口逼近。 西闲再看一眼镇北王,目光在刹那交汇,仿佛一次无形的短促的交锋。 瞬间胜败已出。 西闲生生咽了口唾沫:“我没事,正换衣裳,你不用进来。” 脚步声戛然而止。 赵宗冕的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嘉许神情。 偏偏苏舒燕笑嚷:“你快别进去,她那皮肉珍贵着呢,只怕除了以后给三哥哥看,其他谁也不许瞧一眼的。你敢进去,小心她把你当登徒子打出来呢。” 西闲的脸都绿了。 赵宗冕一晃身,人已经从窗口轻轻地跃了进来,在西闲反应过来之前,他竟已鬼魅般掠到了自己身旁。 西闲顿时浑身僵硬,不寒而栗。 “是吗?只能给苏霁卿看?”仍是低声轻笑,长睫下的双眼光芒更炽,目光在西闲面上略略停留,便顺着脸颊往下。 她明明衣衫完整,被他注视,却仿佛寸缕不着,无所遁形。 西闲强忍窘迫,忙把领口握的更紧了些。 赵宗冕笑:“你想把自己勒死么?”说话间,他的手毫无预兆地覆了过来。 像是给烧红的烙铁碰到,西闲用力一甩手,却无法将镇北王的手甩脱。 “王爷!”西闲身上发冷,脸色泛白,“这里是女眷们的住所,王爷请自重。” 赵宗冕堂而皇之地深情说道:“我当然自重的很,日日夜夜想着你,就来看你了,你瞧,我不仅自重,还格外重你呢。” “王爷……”雪白的脸上又浮现一丝恼羞的红,西闲道:“王爷松手,您若还不退,我就……” “就怎么样?”他好整以暇,仿佛是猫儿捉到了老鼠,要先玩弄一阵子才会痛快咬死的眼神,“知道你是聪明的丫头,绝不会在这时候叫嚷的,是不是?” 西闲喉头发苦:都给他说中了。 她之所以支开了丫鬟,隐忍不出声,便是清楚的知道:若这时侯大叫起来或者被人撞见,她只会更加的跳进黄河洗不清,而面前这个人对这所有显然是毫不在意。 “王爷怎会在这里?”退无可退,西闲拼命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 赵宗冕道:“想你呀。” “王爷知道……我?”心微微下沉。如果镇北王早知道她是谁,难道今日是早有预谋? 赵宗冕笑道:“御史台林牧野之女,林西闲,新跟苏家老三订了亲。”说了这句,他俯首在西闲耳畔轻声,“第一次见到本王的那天,正是你十六岁生日,我记得对不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第 40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西闲点点头道:“我是偷从席上跑出来的, 这会儿也该回去了。三哥哥多留一会儿。” 屈膝行了礼,西闲垂首往门口走去,眼见要绕过桌子走到门边, 苏霁卿终于脱口叫道:“西闲!” 西闲止步,微微迟疑之下, 才抬眸看向苏霁卿。 长袖底下的手掌暗中握紧几分,苏霁卿道:“我听舒燕说,以后妹妹会跟着王爷一块儿回雁北去, 可是真的?” 西闲虽觉着他突然说起这个来有些冒昧,但苏霁卿毕竟不是别人, 于是点了点头:“若无意外是会这样的。” 苏霁卿道:“若真的去了, 再相见就不知何时了。” 西闲只当没听出他话中的惆怅之意, 微笑道:“这话舒燕也跟我说过, 我还笑她孩子气,三哥哥怎么也跟她一样了?” 苏霁卿对上她的双眼:“你知道我跟舒燕不一样。” 西闲哑然。 深深呼吸, 苏霁卿道:“妹妹心里也是不愿意去雁北的, 是不是?” 西闲勉强一笑:“三哥哥,我该回去了……” 西闲听话锋不对, 本是想阻止苏霁卿的,苏霁卿却道:“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见着妹妹, 就容我把这些话都说了吧。” 西闲心中略觉不安, 忍不住提醒:“三哥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后一点头,加快步子。 苏霁卿见她将走出去,鬼使神差地抬头握住西闲的手腕。 西闲受惊,猛然后退,苏霁卿才忙松开手。 苏霁卿虽然缩手,心里的堤防却仿佛因为这个动作而彻底崩塌,他把心一横,说道:“我知道你向来聪慧通透,上次退婚的事,换了别的什么人,早跟苏家断绝关系了,妹妹却云淡风清,我知道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心里早知道了我这么做是迫不得已的。” 遽然听了这些,西闲微怔之下,垂眸道:“三爷,既然明白我是知道的,又何必再说别的。” 她突然改了称呼,可见是方才冒犯到了她,苏霁卿如何听不出来。 心头刺了刺,苏霁卿苦笑道:“是,我本也不想再提,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这些话都在我心里,就像是野草一样,不管如何总是死不了……” 苏霁卿说到这里,眼圈已经红了,他一眼不眨地看着西闲:“你这样的女孩子,不管是谁娶了你,都是三生有幸,都该好好的呵护敬爱你一辈子,我原本以为我有这个福分,谁知道竟也不过是白做了一场梦。” “三爷……”西闲听到这里,鼻子突然微微一酸,慢慢转开身子,“别说了。” “我只说这一次,”苏霁卿望着她的动作,摇头道:“说完了这次,以后就再也不提了。太子跟镇北王两个人挟制施压,苏家若只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粉身碎骨又怎么样,但苏家偏偏不止我一个人,还有父母兄弟,妹妹,子侄们……若我坚持不退婚,以后生死未卜或大祸临头,我何以对得起苏家,我要对得起苏家,就只得对不起妹妹你。” 听到这里,西闲温声道:“我都明白,也从不曾怪过你,倘若你是那种宁肯抛家舍业不顾亲人性命的,你就不是三哥哥了,我也不会……” 她终于又肯叫他“三哥哥”了。苏霁卿回头,悄悄地抹了一把眼睛,听西闲欲言又止,便问道:“不会怎么样?” 西闲道:“我只是想说,若三哥哥是那种凉薄之人,我也不会敬爱你如同兄长一般了。” 苏霁卿眼中才闪出的光芒迅速地暗淡下去:“舍弃了跟妹妹的姻缘,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必然是我平生之恨。” 西闲微笑道:“天下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女子何其之多,三哥哥千万要放宽胸怀。” 苏霁卿皱眉道:“你当我是镇北王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吗?” 西闲微震,蹙眉不语。 苏霁卿也自知失言,但既然说出口了,却也并不后悔,因说道:“王爷位高权重,这种话我自然不该说,但……比如昨晚上的事,你也该都听见了,连青楼女子都来者不拒,这样的人如何能是良配。” 这件事也是西闲心头的刺,然而镇北王风流声名在外,他又是那样的身份,做这些事不过是平常,也没有人能管束得了他,也无人去管。 西闲心里微乱:“别说了。” 苏霁卿正心情激愤,禁不住继续说道:“他明明将迎娶你,却仍是大张旗鼓的做那些事,何曾把你放在眼里心里了。” “三爷!”话音未落,西闲提高声音。 苏霁卿戛然而止,西闲红着眼圈儿,却笑笑:“大好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煞风景的了。”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苏霁卿看着她似能洞察一切的眼神,眼中复又涌起薄薄地泪光:“我、我只是替你觉着不值。” 这样好的女子,他一心一意想娶为妻子,只要有了她,必当一生一世以性命维护,敬之爱之,重若珍宝。 但是那个人……他蛮不讲理地夺了去,却偏偏又并无丝毫爱惜。 西闲道:“我知道。”她不再看苏霁卿,也不再说别的,低头往外走去。 苏霁卿道:“妹妹!”虽然心中如火,却终究不敢再伸手冒犯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 不料就在西闲要出屋门的时候,只听得帘子外有人轻轻地咳嗽了声。 西闲听了这一声,却陡然色变,双脚竟定在了原地。 苏霁卿还未反应过来,只依稀听好似是个男子的声音,心里还以为是自己的兄长或者来寻人的小厮之类。 苏霁卿正要收拾心绪,出去查看究竟,却见帘子被一支手轻轻撩开。 有一个本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从外间现身,他一手负在身后,一边撩开帘子,抬眼在苏霁卿的面上扫过,后又看向西闲。 镇北王赵宗冕笑道:“哟,我来的真不巧。” 苏霁卿震惊之极,镇北王此刻本该在东宫观礼加吃喜酒,怎么突然钻到这里来? 而在最初的惊异之后,西闲后退一步屈膝行礼:“参见王爷。” 镇北王哼哼地笑了一声,旁若无人地迈步走了进来:“是不是打扰你们叙旧了?不要紧,你们继续。” 他走到桌子边上,双手一抖袍摆,泰然自若地落座,斜睨了苏霁卿一眼。 苏霁卿才回过神来,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又听镇北王似乎话里有话,只好硬着头皮拱手行礼:“参见王爷。” 赵宗冕瞥一眼西闲,又看向苏霁卿,笑吟吟地问道:“苏三公子,跟本王的美人儿在说什么呢?” 苏霁卿无法回答。 这位王爷人如其名,天生自带一种能把人震慑住的气势,且方才苏霁卿所说的确有些不敬,哪里能透露半分。 忽听西闲轻声道:“王爷若是来吃喜酒的,还是去前厅吧。” “喜酒?”赵宗冕笑道,“我来这儿吃什么喜酒。对了美人儿,你怎么不在前面跟人吃酒,跑到这里干什么?” 西闲道:“正要回去了。” “那你赶紧回去吧,”赵宗冕轻描淡写的,“千万别叫人等急了。” 西闲原本的确是要回去,但是如今这魔王突然驾到,怎能放心留他跟苏霁卿在一起……何况还不知道他是几时来的,方才他们说的那些话他都听了多少,只希望他并没有听见,如果听见了,那可真是凶多吉少。 西闲揪着心,面上却还不动声色:“三爷也该回去了,不如请三爷陪着王爷出去吃喜酒。” 毕竟在外头人多,镇北王至少该有些顾忌。 赵宗冕笑道:“怎么着,难道这苏府里还有强盗,会把本王劫财劫色不成,我还得找个贴身侍卫啊,你要走只管走,我跟三公子也好好地叙叙旧。” 两人说话这会儿,苏霁卿已经听出味儿来,他知道西闲在担心自己,正是因为这份感知,突然让他有了直面镇北王的勇气。 苏霁卿转头看向西闲,温声道:“妹妹且去吧。”眼神中带着安抚之意,自然是想让西闲放心。 西闲哪里能放心,赵宗冕表现的越若无其事,她的心跳的就越快,眼中的忧虑再也掩饰不住。 两人目光相对只是瞬间,谁知赵宗冕在旁看的清楚,只听他笑了笑:“真是感人至深,当着本王的面儿,你们这是在眉目传情啊。” 话音刚落,手在桌上轻轻一拍,刹那间,一道白光激射而出。 苏霁卿只觉着眼前一黑,额头剧痛,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往后跌了出去。 西闲却正生闷气,懊恼自己明明早有提防,却谁知镇北王是个令人防不胜防的。 看他那样肆无忌惮的架势,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别的为难人的行事。 只是隐隐听东来说起,镇北王似乎要在入秋之前回到封地雁北去,现在只盼日子过的快一点,赶紧让这位魔王回到他该去的地方,还人以清净,不然的话,京城虽大,一旦想到此人也在,竟隐隐地像是锋芒在背,度日如年。 西闲压下翻腾的心绪,又见杞子蠢蠢欲动,略一思忖便说:“你不用疑惑,上回在东宫跟苏姑娘、嘉昌县主等一块儿,遇见过镇北王跟太子,想必他便认得我,只是今日的事你不许对别人再说出去,要知道镇北王看似面善,其实是个喜怒无常,深不可测的人,你听没听说,他先前出征,把俘虏的千多名蛮人尽数斩首的事?” 杞子打了个哆嗦,脸上的好奇之色迅速给畏惧的神情取代:“我、我只听说王爷杀人无数,这个、倒是没听过。” 听过才怪了,这不过是西闲编出来用以恐吓的罢了。 西闲见杞子深信不疑,心中发笑,面上仍淡淡的:“据说他还把死了的人喂那些老虎狮子呢,所以方才我见了他也吓得不知如何应对,生恐哪里应答的不对惹怒了他,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另外,你可知嘉昌县主为什么离开京城?可不就是因为上次在东宫说错了话,惹得镇北王不高兴的缘故,因为她是县主,才能活着被贬出京城,要是其他人……就不知怎么样了。所以你记得,今日的事千万不可嘴碎乱说,免得惹祸上身。” 杞子战战兢兢,想到方才那恍若天神一般的人物,忙低头:“奴婢对天发誓,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及至回到林府,杨夫人正翘首以盼,忙接了入内,详细询问在东宫的情形。 西闲应答自若,并无纰漏,又说太子妃盛情相待之类。 杨夫人听罢长吁了口气,这才放了心。 突然于青青道:“西闲,你的耳环呢?另一只怎么不见了?” 西闲一怔,忙举手探去,果然,右边的还在,左边一只却不知何时不见了。 杨夫人也忙道:“我竟没留意,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可是不小心丢了?” 西闲也懵住了,细细回想,竟一点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更不知是在东宫丢的,还是马车上,亦或者其他地方,偌大京城犹如茫茫大海,要找自然是不可能了。 这一对耳珰是苏霁卿所赠,西闲是尤为珍爱的,自打得了后统共戴了两回,第一次是去东宫赴宴,今日因要去谢恩才特意戴着,谁知竟丢了。 西闲又是心惊又是心疼,忙叫了杞子跟奶娘,让他们先把府里这一段跟门前地方仔细找找,心里还存着那么一点失而复得的希望。 于青青看她不舍,便笑道:“嗐,这有什么,也值得心疼的?这原本还算是稀罕玩意儿,可如今妹妹已经得了太子妃的赏赐,又是金花,又是那么长的一大串海珠,一颗足有这个的两三颗大呢,索性拆下两颗来叫人做成耳珰,岂不是好?” 西闲心里仍竭力在寻思究竟丢到哪里,无瑕理会。 杨夫人忙道:“又说胡话了,那是太子妃所赐的物件,怎好私下拆了。” 杨夫人也知道西闲舍不得,便把今日苏舒燕来过一节说了,又道:“不如明儿你去苏府也瞧瞧她去。” 西闲握着仅剩的另一只耳珰,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这日东来回来,也问起西闲去东宫的事,于青青说了,又道:“原来那苏家的丫头也得了娘娘的赏赐,我看过她戴的那镯子,啧啧,总也值个千儿八百的银子,看着比贤丫头那珠串还名贵呢。” 东来道:“你不是不知道,先前苏家的那件事是太子亏办了,给他们点赏赐也是安抚之意。” 于青青忙问:“给他们家是安抚,那为什么又给贤丫头呢?且我听苏丫头说他们家里其他人都没得赏,怎么反而咱们家里我跟母亲都得了?” 东来皱眉想了会儿,也不能确实,只猜测:“兴许……是因为西闲以后要嫁到苏家,所以太子给太子妃把她当作苏家的人了。” 于青青也觉着有道理:“那咱们家还是跟着苏家沾光了呢?” 东来嗤地一笑,突然想起一件事:“方才我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在咱们家门前转悠,我瞧着倒像是霁卿似的,本以为他要来咱们家,可我要招呼他的时候,他却反而快快地走了。” 于青青问:“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东来想了想:“像是没看错。只是若真是他,怎么竟过门不入,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于青青道:“能有什么事儿呢,照我看不过是血气方刚的,想你妹妹了又不不好意思,叫我看,还是提早给他们两人定了婚期,免得夜长梦多。” 东来听见“夜长梦多”四个字,隐隐刺耳,回头看了于青青一眼,却也知道她向来口没遮拦,就也罢了。 苏家。 苏霁卿给二哥苏霖卿拉着,苏霖卿道:“我知道这件事亏了你,你心里不乐意是该的,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人家已经给足了咱们面子了。” 送人到了苏郎中的书房门口,苏霖卿又悄声道:“父亲好像不大高兴,你记得别冲撞了。”抬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大丈夫何患无妻?想开些。” 苏霁卿一声不吭。 二公子推门进了书房,行礼道:“父亲,三弟回来了。” 苏郎中瞥了苏霁卿一眼,问道:“你去哪里了?” 见苏霁卿不回答,苏霖卿带笑道:“我在会宾楼找到了三弟,原来是给几个相识绊住了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第 41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她忙止步回头, 低低问苏霁卿道:“三哥哥,既然此事是太子府的人经手, 为什么镇北王会说不是燕妹妹?可是其中又发生了什么?” 苏霁卿脸色不佳,勉强笑笑:“这个、你问燕儿最好。” 他的神情窘然, 居然有些像是难以出口一样, 这让西闲有种不妙的预感。 苏舒燕房中的丫鬟们见三少爷带了客人来到,纷纷行礼, 悄无声息地退到门外了。 “燕儿?”苏霁卿上前, 试着叫了两声, 苏舒燕始终背对着床边, “燕儿,你看是谁来了?” 苏舒燕仍是无动于衷,苏霁卿无奈, 回身对西闲道:“你都瞧见了,你们自在说说话,我先出去了。” 苏霁卿也离开后, 林西闲走到床边:“是我, 还不起来吗?” 苏舒燕似乎抖了抖,却仍是不动,林西闲叹了口气:“那好吧, 你果然是不肯进食也好, 我亲手卤的这些鹅掌, 也只得扔了罢了。” 这一句却仿佛圣旨一样,苏舒燕猛地爬起来:“有鹅掌怎不早说,快给我拿来!” 林西闲冷眼看着她,苏舒燕猛地发现不对,忙举手捂住嘴,做贼心虚地望着她。 西闲冷笑了声:“藏的慢了,我都看见了,吃的是多半是金福记的栗子糕。” 苏舒燕见她如此明察秋毫,索性把手放下,果然嘴边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点心渣子。苏舒燕下地,上前挽住林西闲的手,撒娇加哀求:“好姐姐,知道瞒不过你,只是你别对他们说。” “你有能耐了,”林西闲白了她一眼,“伯母担心的眼睛都哭肿了,你三哥哥也寝食不安,你倒好。” 苏舒燕撒手,低头耷脑:“我心里是真的难受嘛。” 林西闲才叹了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那个劳什子王爷为什么又改悔了?出尔反尔,实在不是个男人。” “不许你诋毁王爷!”苏舒燕即刻抗议。 林西闲奇道:“要有个男人这样对我,便是我的仇人,你反而却还维护他?” 苏舒燕道:“是我喜欢他嘛,再说,王爷那种人物,本来我也没指望他会……把我看在眼里。” “胡说!”林西闲跺脚,“你是少只眼睛还是少胳膊少腿儿?” 苏舒燕见她如此维护自己,心中感动,便吐吐舌头道:“我倒是不少什么,只是比别人多点肉罢了。” 林西闲听了这话,一时忍不住便转怒为笑,又捏着苏舒燕的腮略用力拧了一下,恨道:“我先前骂你身在福中不知福,难道都瘦骨嶙峋的跟骷髅架子一样才好?你平日里只说羡慕我,可知道是因为我家里那样的情形,我什么都吃不起的缘故?若我跟你似的,山珍海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保证你现在都不认得我呢。” 苏舒燕不禁也笑了起来,大笑了两声,又醒悟会叫外头的人听见,忙捂住嘴。 林西闲走到她身旁,拉着她转到床边,两人挨着坐了:“你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舒燕听她又问,就低下头不做声了。 林西闲想了想:“你不说也成。可到底要听我几句话才好,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镇北王的事,原先你跟我说起的时候,我就觉着不喜……怎奈你一团心热。如今既然如此,索性顺势了结了,以你的出身,人品,难道还愁找一个称心如意的良人?何苦围着一个妻妾成群且又虎狼性情的皇室子弟?那种人咱们惹不起的。” “我知道你说的对,”苏舒燕不禁落下泪:“可、可我就是喜欢、仰慕王爷,之前听说他看上我,我喜欢的像是做梦一样,我、我宁肯折寿十年……不,二十年也……” “呸呸,童言无忌大吉大利!”话没说完,林西闲已经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臭丫头,你这是干什么,为了一个臭男人至于么!” 苏舒燕泪汪汪地看着她:“姐姐,你又没有喜欢过谁,你哪里会明白我的心。” 林西闲皱眉:“我当然不懂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可我懂的是,‘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伯父伯母把你养大,家里哥哥们又那样疼你,你却偏为了那样一个不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寻死觅活,让他们为你操心,痛不欲生的,你可对得起他们?喜不喜欢谁又怎么样,人先要对的起天地良心。” 苏舒燕愣愣怔怔地听着,不禁有感而发,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西闲说了这番话,握着苏舒燕的手:“不管怎么样,别再叫伯母为你担心流泪了好不好?” 苏舒燕红着双眼,略一点头。 西闲见她终于想通似的,倒要趁热打铁,把这僵局先破了,于是又道:“我叫三哥哥进来,可好?让他好生给你布置一桌子好菜,你也不用再去偷偷吃你那些存货了。” 西闲到底跟苏舒燕交好,知道苏舒燕很是贪嘴,屋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点心果子之类,因她家里不许她多吃,越发激发她的“自保”意志,变本加厉地往床底、纱帐顶上、暗格里等处藏了无限的吃食,所以这几天里虽然她不肯吃外头送来的饭菜,却终究捱不过饥肠辘辘,偷偷地把存粮吃了个大半。 苏舒燕噗嗤一笑,见西闲要叫苏霁卿,却又忙拉住她:“等等。” 西闲回身:“又怎么了?” 苏舒燕期期艾艾道:“你、你方才不是问,为什么王爷、王爷会翻脸吗?” 西闲缓缓重又落座:“是发生了什么?” 苏舒燕才要张口,突然脸上浮现一点红晕。 西闲看在眼里,心惊肉跳,想要催问,又怕逼急了她,便只静静等她开口。 顷刻,苏舒燕低低道:“前些日子,是我爹的上司,吏部侍郎大人的生日,母亲就带了我一块儿去,其实……其实早在没有去之前我就知道,那天,镇北王也会去的。” 西闲尽量不让自己显得过于惊愕,只平静地说道:“然后呢?” 苏舒燕双颊泛红:“我原本同母亲一起在后面陪着侍郎夫人等吃酒看戏的,只是、只是突然有个人来跟我说,……镇北王想见我。所以我就、我……就去了。” 西闲咬着舌尖,生生地把那声“糊涂”咽下,然而身子已经微微绷紧了。 “难道、难道……”她迟疑着,声音发涩,“他对你做了什么?” 西闲心中有个令她很不安的想法,只祈祷着事情没有坏到那一步。 苏舒燕突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忙道:“不,不是!” 见少女急着否认,西闲心里才默念了声“阿弥陀佛”,忙问:“那到底是怎么样?” 苏舒燕回想着那日的事,不知不觉两只眼睛闪闪烁烁有些水光。她少女怀春,一心恋慕镇北王,那人对她而言便恍如天神一样,听说王爷要见自己,不知真假,人却已经飘然失去了理智,犹如飞蛾扑火一样,明知道不可以,却仍是义无反顾地要扑上去。 她小心地避开众女眷,随着那人离开席上,院子里拐了几拐,终于将到了一处僻静地方,渐渐地那引路的人也不见了,只剩下她一个人茕茕独立。 苏舒燕左顾右盼,开始怀疑是有人故意作弄自己,正在彷徨无措,身后一只手臂横了过来,不由分说将她搂入怀中。 来人的力气好大,苏舒燕平日里跟林西闲打闹,从来都占上风,但在此人面前,却仿佛一个初生婴孩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紧接着,耳畔有个好听的声音,醺然说道:“你果然在这里?就这样迫不及待了么?京城的娘们,果然浪的厉害……” 苏舒燕再活泼外向,毕竟是个闺阁少女,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缩成一团,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人笑说了那句,手抚过她的颈项,强令她转头:“让我看看你这可人怜的小模样,可知自打那天见了……” 话没说完,醉眼惺忪里已经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瞬间色变,仿佛从春风和煦变成了十冬腊月,寒气逼人。 “你是谁?”他拧眉问道,眼神里流露着清清楚楚的憎恶鄙薄。 苏舒燕望着面前恍若天神的男子,方才他还环抱着自己,在耳畔说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但此刻,仿佛冰火两重。 她找不到自己的舌头,结结巴巴道:“王爷,我、我是燕儿呀。” “什么燕儿。”他不耐烦地转身,突然又止步:“你、你莫非就是太子说的那个……” 听见“太子”两字,又是这样一副恍然明白的口吻,苏舒燕还以为赵宗冕明白了,当即羞红着脸低下头去。 谁知事与愿违。 苏舒燕哭着捂住脸:“王爷讨厌我,我宁肯去死,也不要他讨厌我。” 林西闲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忙将苏舒燕揽入怀中:“像镇北王那种人,本来就独特绝伦,被他讨厌也不是什么坏事,被他喜欢才是异类呢。” 苏舒燕本极伤心,听了这句却破涕为笑,无奈之际道:“姐姐,你怎么这样不喜欢王爷,他是个大英雄,长的……又英武非凡。”想到那日惊鸿一瞥的俊美容颜,春心荡漾,更加恨不起来了。 西闲笑道:“你这傻丫头,你要付出真心也不看看对象,难道没听说无情最是帝王家?皇族中人跟咱们这些凡人从来就不是一路,各走各的才是安生呢。” 苏舒燕道:“唉,我本来难受的像是万箭穿心,恨不得死了才好,怎么听了你的话,就没那么想哭了呢。” 西闲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泪,叮嘱:“今儿跟我说的事,不能对第二个人再说起,知道吗?” 虽然最坏一步并未发生,但给镇北王那样轻薄相待,传出去毕竟对苏舒燕的闺誉大有影响。 苏舒燕也明白西闲的意思,当下乖乖答应。 西闲又宽慰了她许多话,便起身去请苏霁卿进来。 原来方才他们在里头说话的时候,苏霁卿一直留在门边,细细地倒也听了个大概,心中对西闲的感激之情无法言喻。 将进门的时候,苏霁卿鼓足勇气将西闲袖子一拉,道:“林妹妹留步,其实有一件事,我、我很想告诉你。” 西闲诧异:“何事?” 苏霁卿竟有些不好意思,他别转脸去,对西闲道:“其实,我早跟父母说过……上林府提亲之事,只是因为妹妹出了这意外,所以耽搁下来,如今既然妹妹终于想开了,那我想改日……” 话未说完,西闲早满面通红,低头含糊说道:“我、我先进门去了。”早逃也似地转身入内。 身后,苏霁卿望着她翩若惊鸿的背影,想到方才她劝解苏舒燕的那些话,恋慕敬爱之心竟如潮水漫溢。 正在赵宗冕情思浮动,想要为所欲为的时候,突然西闲说道:“多谢王爷。” “什么?”镇北王闻言微怔,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谢我?” 西闲抬头看向他:“是。” “你……”终于对上她黑白清澈的眸色,就像是清风徐来,令他不禁沉醉其中,“谢我什么呢?” 西闲正色道:“听家父说,昨儿他被人所欺,多亏了王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家父回来后,对我们说起王爷的义举,赞不绝口。” 赵宗冕挑了挑眉,笑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为这件事,那不值一提。”他瞥着西闲道,“你父亲赞我,那你呢?” “我自然也觉着王爷……侠肝义胆,”西闲违心地说出这一句,又忙道:“可我有些不解之处,不知王爷能不能为我解惑。” 赵宗冕虽然意不在此,可是美人开口,倒是让他不忍不理。 何况她竟然这样温言婉色地跟自己说话,为美人解惑,也是一点情趣。 于是暂且收敛意马心猿,问道:“你哪里不解,说来听听。” 西闲顺势将他的手臂轻轻推开,镇北王哼了声,果然收手。西闲往旁边走开两步:“我不解之一的是,昨日王爷是正好路过,还是有其他原因?” 赵宗冕笑道:“我当是什么呢,说来也巧,当时有人约本王喝酒,那姓曹的等人原本就在外间,只是我懒得理会他们罢了,谁知他们不长眼,偏去为难老大人,本王这才忍无可忍,也算是他恶贯满盈。” 他说到这里,很想再把人拉入怀中多温存片刻,正走到桌边,西闲却已斟了一杯茶:“这是我自己摘的玫瑰花泡的茶,王爷且尝一尝。” 赵宗冕才一抬手,茶杯就塞到了掌中。 他嗤地一声笑出来,虽看出西闲的用意,却不说破,在桌边坐了道:“既然是你亲手泡制的,自然要好好品尝。” 本是随口调笑,不料才吃了一口,果然觉着清香满颊,不由身心受用。 西闲在他对面坐了,微笑道:“那果然是父亲的缘法,也合该是这曹郎中恶有恶报了。” 这一笑眉眼灿丽,仿佛满室生辉,赵宗冕只顾看着,不由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西闲察觉他神色不对,便敛了笑:“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不解。” 赵宗冕望着白玉杯里飘着的一点玫红,心不在焉:“你说。” 西闲道:“那位曹大人原本在京中很有根基,等闲之人都动他不得,所以先前我父亲想要弹劾他,反差点身受其害,怎么这一次大理寺的人竟这样雷厉风行的动作起来?” 赵宗冕眼中含笑,细看西闲,眼底透出的是对面前之人的探究,跟三分欣赏。 赵宗冕问道:“依你之见呢?” 西闲道:“我哪里猜得到,只觉着事有反常罢了,许是我多心了……” 赵宗冕笑道:“你没有多心,反而是心细如发,昨儿我打了姓曹的后,知道这等豺虺小人反复无常,他当然惹不起我,可我始终不会长住京里,等我走了,他必然变本加厉地对付你父亲,所以我想,索性斩草除根。我便去太子府同太子殿下说明了此事,殿下还算是给面子,果然差人去办了。” 这个跟西闲心中所想差不许多,只是他果然做了出来,却出乎西闲意料。 西闲起身行礼,道:“王爷果然是胸中自有丘壑,想的周密深远,我替林家再次多谢了。” 赵宗冕笑望着她:“谢个什么,岂不知本王从来最是护短,谁叫他不知死活惹了我呢。” 西闲见他喝完了茶,又给他倒了一杯,赵宗冕凝视着那纤纤素手:“不过,你若真心想谢我,那……也容易。” 西闲抬眸,赵宗冕把脸微微侧了侧,笑吟吟道:“你香我一下就使得。” 西闲故意在这会儿提起此事,不过是想转移镇北王的注意力罢了。 如今见他故态萌生,西闲道:“多谢王爷为我释疑,可还有一事……” 赵宗冕“哈”地一声:“还想搪塞我?好吧,你还有什么招,只管使出来。” 西闲瞥他一眼:“王爷,那位曹郎中如今在大理寺是不是?” “当然。你难道还担心他跑了?” “我哪里敢。” “那你为何还要提起,他已经是个半死人了。”赵宗冕笑,“你这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法子再用就不灵了。” 西闲假装听不出他话中之意,只道:“王爷可知道曹郎中之前为何屹立不倒,反格外嚣张?” 赵宗冕哼道:“还用问?太子护着他嘛。” 西闲道:“曹郎中虽属于太子一党,太子未必就肯为了个贪官自毁声誉,其实太子殿下也并非不想动曹郎中,可却未必敢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第 42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太子因为西闲已经跟苏家定亲,不愿再难为苏家, 所以想要把这“孽缘”拆开。 于是借着今日太子妃做寿, 先前跟赵宗冕私下相处的时候, 竭力赞扬嘉昌县主, 想让这位风流的镇北王移情, 且嘉昌是“自己人”, 若给了赵宗冕,也有联姻牵制之意。 谁知偏偏目睹嘉昌大展雌威的场景,此事显然已经泡汤了,太子殿下心中暗骂嘉昌愚蠢, 只是不便发作。 幸而赵宗冕虽暗藏嘲讽之意,话却说的冠冕堂皇,非但半个骂人的字儿都没有, 不知情的听来反而像是赞美。 至于西闲听出的, 当然就是“士可杀不可辱”那句了。 但他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言行,却让西闲心中惊悸难当, 在最初的懵然之后, 西闲忙挣脱赵宗冕的手臂,退后一步低头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王爷。” 此时此刻, 众女发鬓散乱, 衣衫不整, 均都十分狼狈。 嘉昌县主也是气喘吁吁,因先前给苏舒燕打了一巴掌,脸上微微肿起,又不知太子跟镇北王看了多少,也不便就恶人先告状,因此心头忐忑,不知福祸。 见西闲见礼,太子赵启才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笑道:“不必多礼。你……” 他略略沉吟,微笑:“方才……是怎么了?” 嘉昌县主脸色更是难堪,做贼心虚地瞟向向西闲。 西闲平静地回答道:“回殿下,是臣女不慎冒犯了县主,引出了一点误会。是臣女之错,请殿下宽恕。” 嘉昌大为意外,无法置信。 不仅是她,连苏舒燕都吃惊不小,忙叫:“小贤!” 只有镇北王一点儿惊讶之色都没有,仍是笑吟吟地看着西闲。 “好好好,”太子一怔之下,点头笑道:“可你虽然这样说,我却如何不知道,县主是个爱闹的性子,平日里也是太子妃多纵了她,才让她这样无法无天,不知规矩。” 说到最后八个字,眼神微冷地瞥了嘉昌一眼。 嘉昌原本还有侥幸之心,听了这一句,才战战兢兢求饶道:“殿下恕罪!” 赵启冷哼了声:“今日是太子妃的好日子,你却如此不知进退,领着众人胡闹,这岂是一个县主能做出来的?就算太子妃知道了也饶不了你,只是我不想在好日子里惹她不快,即日起你就悄悄地离开皇都!若无召唤,不许回来。”说完吩咐左右,“带她离开!” 嘉昌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任由内侍扶着去了,太子又屏退了众人,现场只留下了西闲跟苏舒燕。 苏舒燕原本还有些不忿之色,听太子这样说,脸色才缓和下来,不禁抬眸看向赵启。 赵启对上她乌溜溜的双眼:“你就是苏家的舒燕姑娘?” 苏舒燕道:“回殿下,正是臣女。” 赵启笑道:“今日让你跟林姑娘受委屈了,如今我已经处罚了嘉昌县主,希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苏舒燕听他言语温和,处事公正毫不徇私,自然而然心生敬佩。忙回答:“太子殿下英明,我们是极心服的!” 赵启哈哈笑笑,目光在西闲面上掠过,看向镇北王赵宗冕:“王叔觉着我如此处置如何?” 赵宗冕拱手:“臣同样也是心服口服。” 风波平定。赵启叫人带了苏舒燕跟西闲回去王妃处,他同镇北王却往凉亭方向而去。 赵宗冕走了数步,不禁回头,却见那道窈窕的身影正消失在一簇花枝之后,突然有一种想要追过去的冲动。 只听赵启道:“王叔是在看谁?” 赵宗冕回头:“殿下怎么明知故问。” 赵启一笑,语气略带试探:“王叔……难道真的非这林家的女孩子不可?” 镇北王道:“若殿下觉着为难,我自己解决就是。” “王叔将如何解决?” 镇北王并没直接回答,只是干净利落地举手,把挡在跟前的一簇花折了下来,掌心中轻轻一揉。 太子殿下眼前,那鲜嫩盛放的花朵顿时化作一抹娇艳泥红。 这就是他的回答。 且说苏舒燕陪着西闲往回,路上道:“方才太子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赶紧告那个县主一状,把她种种恶行说个明白,反而说是自己的过错呢?万一太子信了,岂不糟糕?” 西闲道:“太子那样贤明,孰是孰非,心中早已明镜一般。且嘉昌县主是太子的亲戚,若只管说她的恶行,太子面上如何过的去?” 苏舒燕眨眨眼:“但、但太子好像不在意,毕竟他自己罚了嘉昌县主了呀。” 西闲笑道:“若是别人当面揭发,是逼太子处置,又哪里比得上太子自己‘大义灭亲’?这之间怎会一样呢。” 苏舒燕哀叹:“听你说这些,怎么我的头就疼起来。总是不明白!” 西闲道:“不必多想这个了。方才那些人有没有伤着你?” 苏舒燕伸出胳膊:“就是这里扭了一下,没怎么伤到。对了,你的脸……” 西闲抚了抚脸颊:“不碍事。” 苏舒燕细看半晌,见印痕隐约仍可见,不由恨道:“活该她给赶出京城去,哼,早走早好,还便宜 她了呢,做县主做到这个份上,只会连累太子也跟着她丢人!” 苏舒燕感慨了两句,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她看一眼西闲,才慢吞吞地说道:“姐姐,刚才……刚才……” “怎么了?”西闲见她突然吞吞吐吐,不禁疑惑。 苏舒燕终于说道:“刚才镇北王爷似乎,似乎很护着姐姐。” 西闲的心一紧:“兴许是见闹得不像话,所以才及时出手制止罢了。” 苏舒燕瞅了她半晌:“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西闲笑道:“没头没脑的,不知道你说什么?” 两个人你瞧着我,我看着你,又过了一会儿,苏舒燕才笑道:“我也不知我在说什么了,罢了,咱们还是回去看戏吧,闹了这一场,我都有些乏了,不过幸好没有白闹,结果还是好的,终于让好人扬眉吐气了一回。” 苏舒燕心满意足伸了个懒腰,又挽住西闲的手臂:“安心回去看戏啦。” 太子妃的生日过后,东宫派人往林府走了一趟,赐了好些东西。 内侍说道:“娘娘说,林姑娘兰心蕙质,很合娘娘的心意,这两样是赐给林姑娘的物件儿,林姑娘得闲,也多往东宫走动,陪娘娘说话才好。” 原来太子妃赐了金花两朵,海珠一串给西闲,另还有宝瓶一对,锦缎两匹,分别是给杨夫人跟于青青的。 林家向来极少受这种荣恩,晚上林御史回来得知,深觉惶恐,便吩咐下去,让西闲次日到东宫谢恩。 西闲自觉无缘无故得了这些赏赐,令人不安,可转念一想,许是因为嘉昌县主一事的缘故,太子看着是个聪明之君,必然也明白当时西闲的用意,又因为嘉昌是太子妃的堂妹关系,所以特意赐这些东西安抚人心。 于青青得了两匹锦缎,更是欣喜若狂,听说林御史让西闲去东宫谢恩,她便也想一块儿前去谢过太子妃,却给杨夫人拦住不许。 于青青有些不高兴:“娘娘一概都有赏赐,要谢恩自然是我们一块儿去的,不然多失礼。” 先前在东宫,于青青战战兢兢差点失礼,如今竟还不知进退,杨夫人便道:“娘娘若是想见你我,也不必让公公特意单夸西闲了。你以为若不是西闲,你我也能得这些东西?休要在这里不知天高地厚。” 于青青给斥了这两句,才嘟囔着回房去了。 次日,西闲果然梳妆打扮,去东宫谢恩。谁知西闲前脚才走,半个时辰后,苏舒燕便来了。 苏舒燕听说西闲进东宫去了,又是惊讶又是失望,道:“突然去东宫干什么呢?” 杨夫人把昨儿太子妃赏赐一节说了,苏舒燕愕然道:“原来娘娘也赏东西给林姐姐了?我也得了呢!今儿来本正是想跟她说的。” 杨夫人惊喜交加:“你也得了?” 于青青早按捺不住,忙问:“苏姑娘得了什么?家里众人呢?” 苏舒燕道:“别人没有,只我一个人得了,是两朵金花,还有这个。”说着把右手腕伸出来,果然见一个水头极好的镯子戴在腕子上,又问:“姐姐呢?” 于青青看那玉镯水色俱佳,显然价值不菲,忍着口水着说道:“西闲也有两朵金花,还有一串海珠,那珠子颗颗都有拇指大呢。” 苏舒燕忖度:“也不知别的女眷家里得了没有,还是说单给我们两个的?” 于青青咋舌道:“要是人人家里都有,那东宫这一次得拿出多少好东西呀,娘娘出手果然大方。” 苏舒燕却又懊恼道:“家里也没叫我去谢恩,早知道姐姐去,好歹一块儿!” 杨夫人才笑道:“我们也不知道你得了,不然岂不是可以作伴?”又吩咐丫鬟把浸在井水里的瓜果取来给她吃,安抚道:“你且略坐会儿,差不多该回来了。” 苏舒燕在林府之中,翘首以望等了半天,西闲仍是没有回来。 眼见晌午了,苏舒燕燥热难当,便起身告辞。她心中惦记着西闲,心不在焉地回府,下车进门,往朱夫人上房而去。 进了院子,却见丫鬟们都在外间垂手伺候,苏舒燕见这个阵仗,知道母亲房里有人,许是有正经事商议,不便打扰。 苏舒燕转身欲走,还没走出门去,就听里头有人道:“这如何使得?不,我不答应!”竟是苏霁卿的声音。 脚步戛然而止,苏舒燕不解地回头,却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三哥的声音听起来如此之惊慌,甚至隐隐地含着一丝愤怒。 赵宗冕笑道:“你放心,这件事落不到我身上。” “什么话?” “王兄你怎么忘了,当初是谁答应我会玉成此事的?” 赵宗栩愣住:“太子?” 镇北王道:“当时那么多朝廷官员在场,他太子殿下未来的储君,说话总不能跟放屁一样,且又不是我逼他的,是他主动兜揽说包在他身上。我如今要定了那林家的美人儿,管他用什么法子呢,终归君子一诺,驷马难追,给我办成了,才是他太子殿下的威能。” 文安王瞪了他半晌,苦笑道:“我想太子这会儿一定后悔当时答应的太快了,如果再知道你不放手,还不知怎么头疼呢,不过既然你想把此事仍旧推给太子,那你可记着,事成之前,千万别再为难那林家的姑娘了,我看那女孩子不同一般,倘若逼出事来,不好收场。” 赵宗冕泰然自若地回答:“那是当然,我难道是那种急色的人吗?” 文安王闻言,几乎喷茶。 从汇碧山庄回来后,天越发热了。苏舒燕因为体胖怯热,动辄汗流不止,便懒怠动弹,也少往林家跑了,只叫下人送了几趟新鲜瓜果,叮嘱西闲得空要时常过去找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第 43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西闲点点头道:“我是偷从席上跑出来的,这会儿也该回去了。三哥哥多留一会儿。” 屈膝行了礼,西闲垂首往门口走去, 眼见要绕过桌子走到门边, 苏霁卿终于脱口叫道:“西闲!” 西闲止步,微微迟疑之下,才抬眸看向苏霁卿。 长袖底下的手掌暗中握紧几分,苏霁卿道:“我听舒燕说,以后妹妹会跟着王爷一块儿回雁北去,可是真的?” 西闲虽觉着他突然说起这个来有些冒昧,但苏霁卿毕竟不是别人, 于是点了点头:“若无意外是会这样的。” 苏霁卿道:“若真的去了,再相见就不知何时了。” 西闲只当没听出他话中的惆怅之意,微笑道:“这话舒燕也跟我说过, 我还笑她孩子气,三哥哥怎么也跟她一样了?” 苏霁卿对上她的双眼:“你知道我跟舒燕不一样。” 西闲哑然。 深深呼吸,苏霁卿道:“妹妹心里也是不愿意去雁北的, 是不是?” 西闲勉强一笑:“三哥哥,我该回去了……” 西闲听话锋不对,本是想阻止苏霁卿的, 苏霁卿却道:“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见着妹妹, 就容我把这些话都说了吧。” 西闲心中略觉不安, 忍不住提醒:“三哥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后一点头,加快步子。 苏霁卿见她将走出去,鬼使神差地抬头握住西闲的手腕。 西闲受惊,猛然后退,苏霁卿才忙松开手。 苏霁卿虽然缩手,心里的堤防却仿佛因为这个动作而彻底崩塌,他把心一横,说道:“我知道你向来聪慧通透,上次退婚的事,换了别的什么人,早跟苏家断绝关系了,妹妹却云淡风清,我知道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心里早知道了我这么做是迫不得已的。” 遽然听了这些,西闲微怔之下,垂眸道:“三爷,既然明白我是知道的,又何必再说别的。” 她突然改了称呼,可见是方才冒犯到了她,苏霁卿如何听不出来。 心头刺了刺,苏霁卿苦笑道:“是,我本也不想再提,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这些话都在我心里,就像是野草一样,不管如何总是死不了……” 苏霁卿说到这里,眼圈已经红了,他一眼不眨地看着西闲:“你这样的女孩子,不管是谁娶了你,都是三生有幸,都该好好的呵护敬爱你一辈子,我原本以为我有这个福分,谁知道竟也不过是白做了一场梦。” “三爷……”西闲听到这里,鼻子突然微微一酸,慢慢转开身子,“别说了。” “我只说这一次,”苏霁卿望着她的动作,摇头道:“说完了这次,以后就再也不提了。太子跟镇北王两个人挟制施压,苏家若只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粉身碎骨又怎么样,但苏家偏偏不止我一个人,还有父母兄弟,妹妹,子侄们……若我坚持不退婚,以后生死未卜或大祸临头,我何以对得起苏家,我要对得起苏家,就只得对不起妹妹你。” 听到这里,西闲温声道:“我都明白,也从不曾怪过你,倘若你是那种宁肯抛家舍业不顾亲人性命的,你就不是三哥哥了,我也不会……” 她终于又肯叫他“三哥哥”了。苏霁卿回头,悄悄地抹了一把眼睛,听西闲欲言又止,便问道:“不会怎么样?” 西闲道:“我只是想说,若三哥哥是那种凉薄之人,我也不会敬爱你如同兄长一般了。” 苏霁卿眼中才闪出的光芒迅速地暗淡下去:“舍弃了跟妹妹的姻缘,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必然是我平生之恨。” 西闲微笑道:“天下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女子何其之多,三哥哥千万要放宽胸怀。” 苏霁卿皱眉道:“你当我是镇北王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吗?” 西闲微震,蹙眉不语。 苏霁卿也自知失言,但既然说出口了,却也并不后悔,因说道:“王爷位高权重,这种话我自然不该说,但……比如昨晚上的事,你也该都听见了,连青楼女子都来者不拒,这样的人如何能是良配。” 这件事也是西闲心头的刺,然而镇北王风流声名在外,他又是那样的身份,做这些事不过是平常,也没有人能管束得了他,也无人去管。 西闲心里微乱:“别说了。” 苏霁卿正心情激愤,禁不住继续说道:“他明明将迎娶你,却仍是大张旗鼓的做那些事,何曾把你放在眼里心里了。” “三爷!”话音未落,西闲提高声音。 苏霁卿戛然而止,西闲红着眼圈儿,却笑笑:“大好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煞风景的了。”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苏霁卿看着她似能洞察一切的眼神,眼中复又涌起薄薄地泪光:“我、我只是替你觉着不值。” 这样好的女子,他一心一意想娶为妻子,只要有了她,必当一生一世以性命维护,敬之爱之,重若珍宝。 但是那个人……他蛮不讲理地夺了去,却偏偏又并无丝毫爱惜。 西闲道:“我知道。”她不再看苏霁卿,也不再说别的,低头往外走去。 苏霁卿道:“妹妹!”虽然心中如火,却终究不敢再伸手冒犯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 不料就在西闲要出屋门的时候,只听得帘子外有人轻轻地咳嗽了声。 西闲听了这一声,却陡然色变,双脚竟定在了原地。 苏霁卿还未反应过来,只依稀听好似是个男子的声音,心里还以为是自己的兄长或者来寻人的小厮之类。 苏霁卿正要收拾心绪,出去查看究竟,却见帘子被一支手轻轻撩开。 有一个本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从外间现身,他一手负在身后,一边撩开帘子,抬眼在苏霁卿的面上扫过,后又看向西闲。 镇北王赵宗冕笑道:“哟,我来的真不巧。” 苏霁卿震惊之极,镇北王此刻本该在东宫观礼加吃喜酒,怎么突然钻到这里来? 而在最初的惊异之后,西闲后退一步屈膝行礼:“参见王爷。” 镇北王哼哼地笑了一声,旁若无人地迈步走了进来:“是不是打扰你们叙旧了?不要紧,你们继续。” 他走到桌子边上,双手一抖袍摆,泰然自若地落座,斜睨了苏霁卿一眼。 苏霁卿才回过神来,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又听镇北王似乎话里有话,只好硬着头皮拱手行礼:“参见王爷。” 赵宗冕瞥一眼西闲,又看向苏霁卿,笑吟吟地问道:“苏三公子,跟本王的美人儿在说什么呢?” 苏霁卿无法回答。 这位王爷人如其名,天生自带一种能把人震慑住的气势,且方才苏霁卿所说的确有些不敬,哪里能透露半分。 忽听西闲轻声道:“王爷若是来吃喜酒的,还是去前厅吧。” “喜酒?”赵宗冕笑道,“我来这儿吃什么喜酒。对了美人儿,你怎么不在前面跟人吃酒,跑到这里干什么?” 西闲道:“正要回去了。” “那你赶紧回去吧,”赵宗冕轻描淡写的,“千万别叫人等急了。” 西闲原本的确是要回去,但是如今这魔王突然驾到,怎能放心留他跟苏霁卿在一起……何况还不知道他是几时来的,方才他们说的那些话他都听了多少,只希望他并没有听见,如果听见了,那可真是凶多吉少。 西闲揪着心,面上却还不动声色:“三爷也该回去了,不如请三爷陪着王爷出去吃喜酒。” 毕竟在外头人多,镇北王至少该有些顾忌。 赵宗冕笑道:“怎么着,难道这苏府里还有强盗,会把本王劫财劫色不成,我还得找个贴身侍卫啊,你要走只管走,我跟三公子也好好地叙叙旧。” 两人说话这会儿,苏霁卿已经听出味儿来,他知道西闲在担心自己,正是因为这份感知,突然让他有了直面镇北王的勇气。 苏霁卿转头看向西闲,温声道:“妹妹且去吧。”眼神中带着安抚之意,自然是想让西闲放心。 西闲哪里能放心,赵宗冕表现的越若无其事,她的心跳的就越快,眼中的忧虑再也掩饰不住。 两人目光相对只是瞬间,谁知赵宗冕在旁看的清楚,只听他笑了笑:“真是感人至深,当着本王的面儿,你们这是在眉目传情啊。” 话音刚落,手在桌上轻轻一拍,刹那间,一道白光激射而出。 苏霁卿只觉着眼前一黑,额头剧痛,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往后跌了出去。 朱夫人也是喜笑颜开,一手抱着一个,连声说道:“都疼,都疼。” 解决了苏舒燕这件事,朱夫人去了心中头等忧虑,临别之际,又握着杨夫人的手叮嘱:“其实还有一件正经大事,只是这会儿说出来未免仓促,等我稍微安定,再亲自去你府上跟你商议。”说着,又看了一眼夫人身后的西闲。 杨夫人虽然莫名,西闲却心知肚明,只装作不知的。 正苏舒燕悄悄跟她说:“你先前说你卤了鹅掌的,说出来的话是泼出去的水,你可不许骗我,改天定要让我吃个够。” 西闲笑道:“还以为你忘了呢,偏偏在这些吃的上头,比谁都精明。” 苏舒燕得意洋洋道:“哼,那是的,论起吃来,谁能比我精明呢,可别想糊弄我。” 西闲忍俊不禁:“是是是,你最精明了。”两人嘻嘻哈哈,十分亲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第 44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林西闲并未留心苏霁卿的异样, 只是一边平定心绪, 一边转身。 两个人各怀心思,默然而行。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苏舒燕的住处,可在进院门的时候, 西闲猛然又想起一件事。 她忙止步回头, 低低问苏霁卿道:“三哥哥, 既然此事是太子府的人经手,为什么镇北王会说不是燕妹妹?可是其中又发生了什么?” 苏霁卿脸色不佳, 勉强笑笑:“这个、你问燕儿最好。” 他的神情窘然,居然有些像是难以出口一样,这让西闲有种不妙的预感。 苏舒燕房中的丫鬟们见三少爷带了客人来到,纷纷行礼, 悄无声息地退到门外了。 “燕儿?”苏霁卿上前, 试着叫了两声,苏舒燕始终背对着床边,“燕儿,你看是谁来了?” 苏舒燕仍是无动于衷,苏霁卿无奈, 回身对西闲道:“你都瞧见了,你们自在说说话, 我先出去了。” 苏霁卿也离开后, 林西闲走到床边:“是我, 还不起来吗?” 苏舒燕似乎抖了抖,却仍是不动,林西闲叹了口气:“那好吧,你果然是不肯进食也好,我亲手卤的这些鹅掌,也只得扔了罢了。” 这一句却仿佛圣旨一样,苏舒燕猛地爬起来:“有鹅掌怎不早说,快给我拿来!” 林西闲冷眼看着她,苏舒燕猛地发现不对,忙举手捂住嘴,做贼心虚地望着她。 西闲冷笑了声:“藏的慢了,我都看见了,吃的是多半是金福记的栗子糕。” 苏舒燕见她如此明察秋毫,索性把手放下,果然嘴边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点心渣子。苏舒燕下地,上前挽住林西闲的手,撒娇加哀求:“好姐姐,知道瞒不过你,只是你别对他们说。” “你有能耐了,”林西闲白了她一眼,“伯母担心的眼睛都哭肿了,你三哥哥也寝食不安,你倒好。” 苏舒燕撒手,低头耷脑:“我心里是真的难受嘛。” 林西闲才叹了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那个劳什子王爷为什么又改悔了?出尔反尔,实在不是个男人。” “不许你诋毁王爷!”苏舒燕即刻抗议。 林西闲奇道:“要有个男人这样对我,便是我的仇人,你反而却还维护他?” 苏舒燕道:“是我喜欢他嘛,再说,王爷那种人物,本来我也没指望他会……把我看在眼里。” “胡说!”林西闲跺脚,“你是少只眼睛还是少胳膊少腿儿?” 苏舒燕见她如此维护自己,心中感动,便吐吐舌头道:“我倒是不少什么,只是比别人多点肉罢了。” 林西闲听了这话,一时忍不住便转怒为笑,又捏着苏舒燕的腮略用力拧了一下,恨道:“我先前骂你身在福中不知福,难道都瘦骨嶙峋的跟骷髅架子一样才好?你平日里只说羡慕我,可知道是因为我家里那样的情形,我什么都吃不起的缘故?若我跟你似的,山珍海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保证你现在都不认得我呢。” 苏舒燕不禁也笑了起来,大笑了两声,又醒悟会叫外头的人听见,忙捂住嘴。 林西闲走到她身旁,拉着她转到床边,两人挨着坐了:“你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舒燕听她又问,就低下头不做声了。 林西闲想了想:“你不说也成。可到底要听我几句话才好,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镇北王的事,原先你跟我说起的时候,我就觉着不喜……怎奈你一团心热。如今既然如此,索性顺势了结了,以你的出身,人品,难道还愁找一个称心如意的良人?何苦围着一个妻妾成群且又虎狼性情的皇室子弟?那种人咱们惹不起的。” “我知道你说的对,”苏舒燕不禁落下泪:“可、可我就是喜欢、仰慕王爷,之前听说他看上我,我喜欢的像是做梦一样,我、我宁肯折寿十年……不,二十年也……” “呸呸,童言无忌大吉大利!”话没说完,林西闲已经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臭丫头,你这是干什么,为了一个臭男人至于么!” 苏舒燕泪汪汪地看着她:“姐姐,你又没有喜欢过谁,你哪里会明白我的心。” 林西闲皱眉:“我当然不懂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可我懂的是,‘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伯父伯母把你养大,家里哥哥们又那样疼你,你却偏为了那样一个不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寻死觅活,让他们为你操心,痛不欲生的,你可对得起他们?喜不喜欢谁又怎么样,人先要对的起天地良心。” 苏舒燕愣愣怔怔地听着,不禁有感而发,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西闲说了这番话,握着苏舒燕的手:“不管怎么样,别再叫伯母为你担心流泪了好不好?” 苏舒燕红着双眼,略一点头。 西闲见她终于想通似的,倒要趁热打铁,把这僵局先破了,于是又道:“我叫三哥哥进来,可好?让他好生给你布置一桌子好菜,你也不用再去偷偷吃你那些存货了。” 西闲到底跟苏舒燕交好,知道苏舒燕很是贪嘴,屋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点心果子之类,因她家里不许她多吃,越发激发她的“自保”意志,变本加厉地往床底、纱帐顶上、暗格里等处藏了无限的吃食,所以这几天里虽然她不肯吃外头送来的饭菜,却终究捱不过饥肠辘辘,偷偷地把存粮吃了个大半。 苏舒燕噗嗤一笑,见西闲要叫苏霁卿,却又忙拉住她:“等等。” 西闲回身:“又怎么了?” 苏舒燕期期艾艾道:“你、你方才不是问,为什么王爷、王爷会翻脸吗?” 西闲缓缓重又落座:“是发生了什么?” 苏舒燕才要张口,突然脸上浮现一点红晕。 西闲看在眼里,心惊肉跳,想要催问,又怕逼急了她,便只静静等她开口。 顷刻,苏舒燕低低道:“前些日子,是我爹的上司,吏部侍郎大人的生日,母亲就带了我一块儿去,其实……其实早在没有去之前我就知道,那天,镇北王也会去的。” 西闲尽量不让自己显得过于惊愕,只平静地说道:“然后呢?” 苏舒燕双颊泛红:“我原本同母亲一起在后面陪着侍郎夫人等吃酒看戏的,只是、只是突然有个人来跟我说,……镇北王想见我。所以我就、我……就去了。” 西闲咬着舌尖,生生地把那声“糊涂”咽下,然而身子已经微微绷紧了。 “难道、难道……”她迟疑着,声音发涩,“他对你做了什么?” 西闲心中有个令她很不安的想法,只祈祷着事情没有坏到那一步。 苏舒燕突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忙道:“不,不是!” 见少女急着否认,西闲心里才默念了声“阿弥陀佛”,忙问:“那到底是怎么样?” 苏舒燕回想着那日的事,不知不觉两只眼睛闪闪烁烁有些水光。她少女怀春,一心恋慕镇北王,那人对她而言便恍如天神一样,听说王爷要见自己,不知真假,人却已经飘然失去了理智,犹如飞蛾扑火一样,明知道不可以,却仍是义无反顾地要扑上去。 她小心地避开众女眷,随着那人离开席上,院子里拐了几拐,终于将到了一处僻静地方,渐渐地那引路的人也不见了,只剩下她一个人茕茕独立。 苏舒燕左顾右盼,开始怀疑是有人故意作弄自己,正在彷徨无措,身后一只手臂横了过来,不由分说将她搂入怀中。 来人的力气好大,苏舒燕平日里跟林西闲打闹,从来都占上风,但在此人面前,却仿佛一个初生婴孩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紧接着,耳畔有个好听的声音,醺然说道:“你果然在这里?就这样迫不及待了么?京城的娘们,果然浪的厉害……” 苏舒燕再活泼外向,毕竟是个闺阁少女,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缩成一团,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人笑说了那句,手抚过她的颈项,强令她转头:“让我看看你这可人怜的小模样,可知自打那天见了……” 话没说完,醉眼惺忪里已经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瞬间色变,仿佛从春风和煦变成了十冬腊月,寒气逼人。 “你是谁?”他拧眉问道,眼神里流露着清清楚楚的憎恶鄙薄。 苏舒燕望着面前恍若天神的男子,方才他还环抱着自己,在耳畔说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但此刻,仿佛冰火两重。 她找不到自己的舌头,结结巴巴道:“王爷,我、我是燕儿呀。” “什么燕儿。”他不耐烦地转身,突然又止步:“你、你莫非就是太子说的那个……” 听见“太子”两字,又是这样一副恍然明白的口吻,苏舒燕还以为赵宗冕明白了,当即羞红着脸低下头去。 谁知事与愿违。 苏舒燕哭着捂住脸:“王爷讨厌我,我宁肯去死,也不要他讨厌我。” 林西闲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忙将苏舒燕揽入怀中:“像镇北王那种人,本来就独特绝伦,被他讨厌也不是什么坏事,被他喜欢才是异类呢。” 苏舒燕本极伤心,听了这句却破涕为笑,无奈之际道:“姐姐,你怎么这样不喜欢王爷,他是个大英雄,长的……又英武非凡。”想到那日惊鸿一瞥的俊美容颜,春心荡漾,更加恨不起来了。 西闲笑道:“你这傻丫头,你要付出真心也不看看对象,难道没听说无情最是帝王家?皇族中人跟咱们这些凡人从来就不是一路,各走各的才是安生呢。” 苏舒燕道:“唉,我本来难受的像是万箭穿心,恨不得死了才好,怎么听了你的话,就没那么想哭了呢。” 西闲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泪,叮嘱:“今儿跟我说的事,不能对第二个人再说起,知道吗?” 虽然最坏一步并未发生,但给镇北王那样轻薄相待,传出去毕竟对苏舒燕的闺誉大有影响。 苏舒燕也明白西闲的意思,当下乖乖答应。 西闲又宽慰了她许多话,便起身去请苏霁卿进来。 原来方才他们在里头说话的时候,苏霁卿一直留在门边,细细地倒也听了个大概,心中对西闲的感激之情无法言喻。 将进门的时候,苏霁卿鼓足勇气将西闲袖子一拉,道:“林妹妹留步,其实有一件事,我、我很想告诉你。” 西闲诧异:“何事?” 苏霁卿竟有些不好意思,他别转脸去,对西闲道:“其实,我早跟父母说过……上林府提亲之事,只是因为妹妹出了这意外,所以耽搁下来,如今既然妹妹终于想开了,那我想改日……” 话未说完,西闲早满面通红,低头含糊说道:“我、我先进门去了。”早逃也似地转身入内。 身后,苏霁卿望着她翩若惊鸿的背影,想到方才她劝解苏舒燕的那些话,恋慕敬爱之心竟如潮水漫溢。 苏舒燕知道她取笑,低头吃茶,见茶色碧绿之中带一点玫红,嗅一嗅又觉着清香扑鼻,不由道:“这是什么茶?” 西闲道:“我先前摘的玫瑰花瓣晒干了,尝着倒也还好。” “偏你这样玲珑心,”苏舒燕喝了两口,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又问:“你的手怎么样了?” “不碍事,只是给月季扎了一下,已经好了。” 苏舒燕打量着西闲,见她肤白如雪,眉目如画,天然的风流动人。她不由叹道:“其实我倒是觉着姐姐你不用过于担心。” 西闲道:“怎么?” 苏舒燕道:“你的兰心蕙质自然是不用说了,若再论容貌才德,我觉着这京城里姐姐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而且……王爷对你可算是一见倾心,以后娶进了王府一定会百般疼爱,你又何必先想的那样吓人呢?” 西闲听了这种话,笑道:“我有你这心宽就好了。可一来,我是从不信什么一见倾心的,连对方的身世、品性等一概都不知道,单看外貌就喜欢上了?若对方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强盗,贼呢?” 苏舒燕嘟着嘴道:“你怎么老是泼人冷水,明明极好的事,给你一说就不堪起来。何况你也不是强盗贼,以后王爷自会更知道你的好,只会更爱你……” “你好了,越说越离谱。”西闲不得不出声打断了苏舒燕的话。 苏舒燕虽然停了口,仍是一脸的不服似的。 西闲无奈一笑:“另外,你以为镇北王是你我一样深居闺阁,平日里连个男人都见不到?他那种人,什么艳童妖姬没见识过?虽一时看着新鲜,始终有那更新鲜的来取而代之。” 苏舒燕张了张嘴:“可……” 西闲摆手:“罢了,好没意思。不要再提了。” 苏舒燕只得答应,过了半晌,突然想起来:“姐姐,我家里来商议……这件事,你生没生我们家的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第 45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西闲忙推了回来:“好好的, 给我这样名贵的东西做什么, 我不能要。” 苏舒燕见她如此,才凑在耳畔低低道:“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个不是我要给你的。是有人给你的。” 林西闲一愣:“又说什么鬼话?” 苏舒燕嘻嘻笑道:“哪里是鬼话了, 明明是好话, 人家费心着力地给你买了这好东西来, 你却不领情不成?” 西闲毕竟不笨,略微一想, 垂下眼皮问道:“这、这莫非是三哥哥……” “果然是心有灵犀,我说你们两个很相衬的,如何?”苏舒燕不等她说完,便拍手喜笑颜开。 西闲忙捂住她的嘴, 斥道:“你要死了, 只管嚷嚷,叫人家听见了像是什么。” 苏舒燕吐舌,便也悄悄地笑道:“不叫我说,那你怎么就想起是我三哥给你的呢?若不是心里记挂又怎能想到,哼, 你这是只需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西闲想辩白, 转念一想又罢了。 苏舒燕拢着她的肩膀, 慢慢把调笑神情收了, 正经说道:“姐姐,我三哥是真的有心,朱雀街那件事后,一直惦记着你的好呢,总对我念着说要谢你,他在外头走了不知多少地方,才选了这两样可心的东西,还担心你不喜欢、不肯收呢。” 西闲听她这样温声说来,不知为何鼻子发酸:“多谢苏三哥的心意,我若是不喜欢就是不识抬举了,只是……只是太破费了,我实在不敢收的。” 何况这是私底下传递东西,如果是苏舒燕给的倒是无妨,可是苏霁卿给的,那就有些不好听了。 “你又跟我见外,”苏舒燕把耳珰装回荷包,回身塞到西闲的枕头底下,气鼓鼓地说:“再跟我推来让去的,就是要跟我生分起来,那以后就只好不来找你了。” 林西闲知道她的脾气,只得笑道:“哟,这还没嫁,就摆出娘娘的款儿来了?” 这是苏舒燕的软肋,闻言顿时转怒为喜。 当夜,林御史回来,杨夫人即刻把曹家派人提亲之事告诉,又问他的意思。 林御史闻听,即刻皱紧眉头,道:“这门亲事断断不可。” 杨夫人见他神情郑重,便问缘故,林御史哼道:“你们在家里,自然是不知道的,先前有人密告曹郎中有贪墨之举,如今御史台正着手查理此事。在这个时候他们家来提亲……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猛然听了这个缘故,杨夫人受惊不小:“难道说,是曹家心虚,所以想借结亲之事,让你从中放他们一马?” “多半如此,”林御史面带恼色:“不然我们家向来跟他们家毫无来往,无端端怎地想到跟咱们家结亲?必然是做贼心虚无疑。想要借儿女姻亲叫我就范,哼……他们未免把我林某人看的太不堪了,也未免把他们家看的太高了。” 杨夫人半晌不言语,听林御史说完最后一句,才道:“今儿曹家来说亲,东来跟青青都喜欢的了不得,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定要失望。” 林御史不以为然:“那又如何,曹家的人心术不正,若是允了亲,非但祸害西闲,更连咱们家都要祸害了,东来耳根软,眼界又窄,改日我定要说说他。” 杨夫人道:“那……就算不是曹家,女儿的终身也该好好寻思寻思了,你可有中意的人家?” 林御史镇日忙于公务,又怎会留心这些儿女之事,便摆摆手道:“尚无头绪。不过就算是寻常的平头百姓,只要身家清白,总也比曹家强上百倍。” 次日,西闲的嫂子于氏因为惦记昨日曹家提亲之事,便接着请安之名前来探听消息。 林御史因有早朝,四更天就出门了。这会儿杨夫人正兜回来补觉,里间静悄悄的。 只有旁边的耳房里有些许动静。 皇城之中寸土寸金,林御史虽也大小是个五品官,住的却也不过是两进的旧宅,这还是租了来的,毕竟林御史原不是京城土著。 外地人在京内为官,若想要富贵发达,一来要有些捞财的旁门,二来便是要身在个有油水的衙门,林御史两样都不沾,且也不屑如此,于是这么多年来,也始终只是个穷酸而已。 原先林东来没娶亲之前,东来跟西闲两个都住在后罩房里,因成了亲,西闲便搬出来,只跟父母住在正房的耳房里。 于青青知道西闲早起帮着伺候林御史出门,许会知道些消息,如今见杨夫人未起,她便先折了过来,搭起帘子瞧了一眼,却见西闲正立在桌边整理布料。于氏忙假笑道:“一大早的,何必这样忙。” 西闲见她来了,忙请坐,又叫小丫头倒茶。 于青青平日里只觉着小姑子多余,所以正眼也不想多瞧一下,如今有了昨儿的事,突然才像是窥破天机一样明白过来——小姑子总要嫁人的,原先她的眼睛只往下看,笃定西闲会嫁的寻常甚至大不好,只祷念西闲将来不会带累这家里就是了,如今有了曹家的先例,才让她幡然醒悟,也许是林家祖宗坟头冒青烟,西闲会高嫁呢? 何况……评心而论,西闲生得实在不错,别看苏舒燕从小锦衣玉食,打扮的也新鲜时兴,但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素面布衣的西闲却总能轻而易举地吸引人的眼光。 于青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会儿西闲,却见肤白如雪,黛眉含翠,着实是个绝好的美人坯子。于氏心中暗叹:“偏这小贱人有当少奶奶的福气。” 心中虽嘀咕着,面上却露出一脸笑,特意握住了西闲的手,低头细看,却见指腹不出意外地有些粗糙,这当然是因为日夜做女红的缘故。 于氏啧啧了两声,道:“我的好妹妹,知道你自来能干,只是该歇着的时候也得歇着。赶明若是定了亲事,越发该好生保养起来了,难道到了曹家,也要做这些活计?自然是清清闲闲地享福去,说来你这样好的人品,合该是当少奶奶的命,只是生在咱们这家里头,实在是苦了你。” 西闲早知道她的为人,听她说出这些来,只得应付:“嫂子说哪里话,有道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何况我也没觉着什么苦,横竖都习惯了。” 于青青笑道:“这习惯可不好,若是嫁了人,那也得习惯高门大户里的规矩了,到时候可别改不过来呀。” 西闲听她越说越混,便不去理会,只默默地低头做针织。于青青才问道:“昨儿夫人可把曹家的事跟老爷说了?不知老爷是个什么道理?” 西闲摇头:“我不知道。” 于青青望着她,心里不快,但今非昔比,此刻却不敢肆意得罪,恰好听见正房里有声响,于氏起身道:“像是夫人醒了,我去探探。” 西闲起身相送,看于氏出门,才又回来坐下,微微蹙眉。 其实林御史回绝曹家提亲之事,先前杨夫人已经暗中告诉了西闲……此刻西闲人在屋里,却几乎能想象于氏得知这消息后的脸色。 果不其然,大约半刻钟后,于青青气愤地从正房奔出来,走过耳房的时候特意扭头,咬牙道:“呸,真是个不上台面的!送上门的贵婿不要,倒以为自己是什么公主皇妃吗!” 西闲听了这句,微微一笑。 倒是杨夫人听见了,在屋里气的喝骂:“你又在说什么混话!” 于氏不敢还嘴,索性赌气去了,此后杨夫人不免来见西闲,安抚了她几句,叫她不要往心里去。 又过数日,并无别的事,是是于青青因惦记落空,未免发作起来,明里暗里地故技重施为难西闲,幸而西闲是个明白人,能忍则忍,能避则避,杨夫人又护着女儿,于青青不敢过分而已。 只是上回苏舒燕来说要跟王府结亲一事,并无动静。西闲每每想起来,都替苏舒燕担心,毕竟她一团烈火似的,那镇北王却摆明了不是个如意郎君的款儿,生恐苏舒燕因此而受伤等等。 如今没有消息,西闲担忧之余,却又略松了口气,只是苏舒燕也一直没来,倒不知究竟如何。 暮春时候,因时气不好,加上日夜赶工,西闲不免病倒了,连日卧床不起,请了大夫来吃了几幅药,便又惹出于青青的赤眉白眼。 这日,西闲觉着略好了些,正拿了一件活计过来,却听见窗外于青青笑道:“真是活现世,笑死个人了。” 西闲一怔,不知她又做什么妖。还以为她针对自己,便只不睬,不料于青青走了进门,道:“你先前跟那姓苏的小蹄子好的那样,如今她要活不出来了,你怎么不去看看?” 西闲正拈了针,听了这句,手一颤,便扎破了指尖。她忙咬住手指吮血,又忙问:“嫂子这话从何说起,我不明白。” 于青青靠在门框上,笑的幸灾乐祸道:“原先不是有传闻,说什么苏家要跟镇北王府结亲么?我还当镇北王打仗打太久,吃素吃的不耐烦了,想换换油腻腻的口味,所以才看上了那胖丫头呢,没想到竟是他们家白日做梦!” 西闲站起身来,心惊肉跳:“什么话?” 于青青嘻嘻笑道:“就是这个大实话,听说镇北王当面打脸……说看不上那丫头,所以那丫头如今在家里寻死觅活的呢。哈,如果是我,我也没脸再活下去了。” 西闲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紧握的手有些发抖。 于青青瞥她一眼,望着她的神色,这连日来心里的闷气才仿佛都出了,便又道:“其他的我可就就不知道了,你跟她好的跟亲姊妹一样,何不亲自去瞧瞧?说来也怪,看看你们两个,一个凭着好端端地高枝儿偏偏不去站,另一个呢,拼了命的想飞上去却摔个半死,哈哈,真是一出好戏。” 西闲扶着桌子,咳嗽个不停。她的眼前出现苏舒燕先前那样欢天喜地的样子,此刻也几乎能想象她遭受打击后的痛苦。 翌日,杨夫人命人雇了一辆马车,陪着西闲前往苏府。 马车才停,门上早往内回禀,不多时,苏家三公子苏霁卿便快步迎了出来,向着杨夫人行了礼,亲陪着入内。 到了二门上,自有苏府的丫鬟扶着,西闲随在母亲身后,早着急的了不得,便故意放慢了几步,悄悄地问苏霁卿道:“燕妹妹怎么样了?” 苏霁卿是个机灵人,见西闲有意落后,早也退后了几步,此刻便回道:“已经几天不肯吃喝了。” 西闲的心一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霁卿满面愁容,抬头见杨夫人在前方,便才转头对西闲道:“说来话长,我也是才打听明白,原来都是那天朱雀街的事引出来的。” 西闲正上台阶,闻言耳畔似乎响起一声惊雷般的狮吼,不由一脚踩空,几乎栽倒。 幸而苏霁卿眼疾手快,从旁将她扶住。 杞子打了个哆嗦,脸上的好奇之色迅速给畏惧的神情取代:“我、我只听说王爷杀人无数,这个、倒是没听过。” 听过才怪了,这不过是西闲编出来用以恐吓的罢了。 西闲见杞子深信不疑,心中发笑,面上仍淡淡的:“据说他还把死了的人喂那些老虎狮子呢,所以方才我见了他也吓得不知如何应对,生恐哪里应答的不对惹怒了他,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另外,你可知嘉昌县主为什么离开京城?可不就是因为上次在东宫说错了话,惹得镇北王不高兴的缘故,因为她是县主,才能活着被贬出京城,要是其他人……就不知怎么样了。所以你记得,今日的事千万不可嘴碎乱说,免得惹祸上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第 46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如今又说了这两句话, 听似调侃, 实则暗藏机锋。 太子殿下赵启听出了一层意思, 西闲听出了另一层。 太子因为西闲已经跟苏家定亲, 不愿再难为苏家, 所以想要把这“孽缘”拆开。 于是借着今日太子妃做寿,先前跟赵宗冕私下相处的时候,竭力赞扬嘉昌县主, 想让这位风流的镇北王移情,且嘉昌是“自己人”,若给了赵宗冕,也有联姻牵制之意。 谁知偏偏目睹嘉昌大展雌威的场景, 此事显然已经泡汤了, 太子殿下心中暗骂嘉昌愚蠢,只是不便发作。 幸而赵宗冕虽暗藏嘲讽之意,话却说的冠冕堂皇, 非但半个骂人的字儿都没有, 不知情的听来反而像是赞美。 至于西闲听出的, 当然就是“士可杀不可辱”那句了。 但他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言行, 却让西闲心中惊悸难当,在最初的懵然之后, 西闲忙挣脱赵宗冕的手臂, 退后一步低头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王爷。” 此时此刻,众女发鬓散乱,衣衫不整,均都十分狼狈。 嘉昌县主也是气喘吁吁,因先前给苏舒燕打了一巴掌,脸上微微肿起,又不知太子跟镇北王看了多少,也不便就恶人先告状,因此心头忐忑,不知福祸。 见西闲见礼,太子赵启才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笑道:“不必多礼。你……” 他略略沉吟,微笑:“方才……是怎么了?” 嘉昌县主脸色更是难堪,做贼心虚地瞟向向西闲。 西闲平静地回答道:“回殿下,是臣女不慎冒犯了县主,引出了一点误会。是臣女之错,请殿下宽恕。” 嘉昌大为意外,无法置信。 不仅是她,连苏舒燕都吃惊不小,忙叫:“小贤!” 只有镇北王一点儿惊讶之色都没有,仍是笑吟吟地看着西闲。 “好好好,”太子一怔之下,点头笑道:“可你虽然这样说,我却如何不知道,县主是个爱闹的性子,平日里也是太子妃多纵了她,才让她这样无法无天,不知规矩。” 说到最后八个字,眼神微冷地瞥了嘉昌一眼。 嘉昌原本还有侥幸之心,听了这一句,才战战兢兢求饶道:“殿下恕罪!” 赵启冷哼了声:“今日是太子妃的好日子,你却如此不知进退,领着众人胡闹,这岂是一个县主能做出来的?就算太子妃知道了也饶不了你,只是我不想在好日子里惹她不快,即日起你就悄悄地离开皇都!若无召唤,不许回来。”说完吩咐左右,“带她离开!” 嘉昌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任由内侍扶着去了,太子又屏退了众人,现场只留下了西闲跟苏舒燕。 苏舒燕原本还有些不忿之色,听太子这样说,脸色才缓和下来,不禁抬眸看向赵启。 赵启对上她乌溜溜的双眼:“你就是苏家的舒燕姑娘?” 苏舒燕道:“回殿下,正是臣女。” 赵启笑道:“今日让你跟林姑娘受委屈了,如今我已经处罚了嘉昌县主,希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苏舒燕听他言语温和,处事公正毫不徇私,自然而然心生敬佩。忙回答:“太子殿下英明,我们是极心服的!” 赵启哈哈笑笑,目光在西闲面上掠过,看向镇北王赵宗冕:“王叔觉着我如此处置如何?” 赵宗冕拱手:“臣同样也是心服口服。” 风波平定。赵启叫人带了苏舒燕跟西闲回去王妃处,他同镇北王却往凉亭方向而去。 赵宗冕走了数步,不禁回头,却见那道窈窕的身影正消失在一簇花枝之后,突然有一种想要追过去的冲动。 只听赵启道:“王叔是在看谁?” 赵宗冕回头:“殿下怎么明知故问。” 赵启一笑,语气略带试探:“王叔……难道真的非这林家的女孩子不可?” 镇北王道:“若殿下觉着为难,我自己解决就是。” “王叔将如何解决?” 镇北王并没直接回答,只是干净利落地举手,把挡在跟前的一簇花折了下来,掌心中轻轻一揉。 太子殿下眼前,那鲜嫩盛放的花朵顿时化作一抹娇艳泥红。 这就是他的回答。 且说苏舒燕陪着西闲往回,路上道:“方才太子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赶紧告那个县主一状,把她种种恶行说个明白,反而说是自己的过错呢?万一太子信了,岂不糟糕?” 西闲道:“太子那样贤明,孰是孰非,心中早已明镜一般。且嘉昌县主是太子的亲戚,若只管说她的恶行,太子面上如何过的去?” 苏舒燕眨眨眼:“但、但太子好像不在意,毕竟他自己罚了嘉昌县主了呀。” 西闲笑道:“若是别人当面揭发,是逼太子处置,又哪里比得上太子自己‘大义灭亲’?这之间怎会一样呢。” 苏舒燕哀叹:“听你说这些,怎么我的头就疼起来。总是不明白!” 西闲道:“不必多想这个了。方才那些人有没有伤着你?” 苏舒燕伸出胳膊:“就是这里扭了一下,没怎么伤到。对了,你的脸……” 西闲抚了抚脸颊:“不碍事。” 苏舒燕细看半晌,见印痕隐约仍可见,不由恨道:“活该她给赶出京城去,哼,早走早好,还便宜 她了呢,做县主做到这个份上,只会连累太子也跟着她丢人!” 苏舒燕感慨了两句,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她看一眼西闲,才慢吞吞地说道:“姐姐,刚才……刚才……” “怎么了?”西闲见她突然吞吞吐吐,不禁疑惑。 苏舒燕终于说道:“刚才镇北王爷似乎,似乎很护着姐姐。” 西闲的心一紧:“兴许是见闹得不像话,所以才及时出手制止罢了。” 苏舒燕瞅了她半晌:“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西闲笑道:“没头没脑的,不知道你说什么?” 两个人你瞧着我,我看着你,又过了一会儿,苏舒燕才笑道:“我也不知我在说什么了,罢了,咱们还是回去看戏吧,闹了这一场,我都有些乏了,不过幸好没有白闹,结果还是好的,终于让好人扬眉吐气了一回。” 苏舒燕心满意足伸了个懒腰,又挽住西闲的手臂:“安心回去看戏啦。” 太子妃的生日过后,东宫派人往林府走了一趟,赐了好些东西。 内侍说道:“娘娘说,林姑娘兰心蕙质,很合娘娘的心意,这两样是赐给林姑娘的物件儿,林姑娘得闲,也多往东宫走动,陪娘娘说话才好。” 原来太子妃赐了金花两朵,海珠一串给西闲,另还有宝瓶一对,锦缎两匹,分别是给杨夫人跟于青青的。 林家向来极少受这种荣恩,晚上林御史回来得知,深觉惶恐,便吩咐下去,让西闲次日到东宫谢恩。 西闲自觉无缘无故得了这些赏赐,令人不安,可转念一想,许是因为嘉昌县主一事的缘故,太子看着是个聪明之君,必然也明白当时西闲的用意,又因为嘉昌是太子妃的堂妹关系,所以特意赐这些东西安抚人心。 于青青得了两匹锦缎,更是欣喜若狂,听说林御史让西闲去东宫谢恩,她便也想一块儿前去谢过太子妃,却给杨夫人拦住不许。 于青青有些不高兴:“娘娘一概都有赏赐,要谢恩自然是我们一块儿去的,不然多失礼。” 先前在东宫,于青青战战兢兢差点失礼,如今竟还不知进退,杨夫人便道:“娘娘若是想见你我,也不必让公公特意单夸西闲了。你以为若不是西闲,你我也能得这些东西?休要在这里不知天高地厚。” 于青青给斥了这两句,才嘟囔着回房去了。 次日,西闲果然梳妆打扮,去东宫谢恩。谁知西闲前脚才走,半个时辰后,苏舒燕便来了。 苏舒燕听说西闲进东宫去了,又是惊讶又是失望,道:“突然去东宫干什么呢?” 杨夫人把昨儿太子妃赏赐一节说了,苏舒燕愕然道:“原来娘娘也赏东西给林姐姐了?我也得了呢!今儿来本正是想跟她说的。” 杨夫人惊喜交加:“你也得了?” 于青青早按捺不住,忙问:“苏姑娘得了什么?家里众人呢?” 苏舒燕道:“别人没有,只我一个人得了,是两朵金花,还有这个。”说着把右手腕伸出来,果然见一个水头极好的镯子戴在腕子上,又问:“姐姐呢?” 于青青看那玉镯水色俱佳,显然价值不菲,忍着口水着说道:“西闲也有两朵金花,还有一串海珠,那珠子颗颗都有拇指大呢。” 苏舒燕忖度:“也不知别的女眷家里得了没有,还是说单给我们两个的?” 于青青咋舌道:“要是人人家里都有,那东宫这一次得拿出多少好东西呀,娘娘出手果然大方。” 苏舒燕却又懊恼道:“家里也没叫我去谢恩,早知道姐姐去,好歹一块儿!” 杨夫人才笑道:“我们也不知道你得了,不然岂不是可以作伴?”又吩咐丫鬟把浸在井水里的瓜果取来给她吃,安抚道:“你且略坐会儿,差不多该回来了。” 苏舒燕在林府之中,翘首以望等了半天,西闲仍是没有回来。 眼见晌午了,苏舒燕燥热难当,便起身告辞。她心中惦记着西闲,心不在焉地回府,下车进门,往朱夫人上房而去。 进了院子,却见丫鬟们都在外间垂手伺候,苏舒燕见这个阵仗,知道母亲房里有人,许是有正经事商议,不便打扰。 苏舒燕转身欲走,还没走出门去,就听里头有人道:“这如何使得?不,我不答应!”竟是苏霁卿的声音。 脚步戛然而止,苏舒燕不解地回头,却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三哥的声音听起来如此之惊慌,甚至隐隐地含着一丝愤怒。 朱夫人也是喜笑颜开,一手抱着一个,连声说道:“都疼,都疼。” 解决了苏舒燕这件事,朱夫人去了心中头等忧虑,临别之际,又握着杨夫人的手叮嘱:“其实还有一件正经大事,只是这会儿说出来未免仓促,等我稍微安定,再亲自去你府上跟你商议。”说着,又看了一眼夫人身后的西闲。 杨夫人虽然莫名,西闲却心知肚明,只装作不知的。 正苏舒燕悄悄跟她说:“你先前说你卤了鹅掌的,说出来的话是泼出去的水,你可不许骗我,改天定要让我吃个够。” 西闲笑道:“还以为你忘了呢,偏偏在这些吃的上头,比谁都精明。” 苏舒燕得意洋洋道:“哼,那是的,论起吃来,谁能比我精明呢,可别想糊弄我。” 西闲忍俊不禁:“是是是,你最精明了。”两人嘻嘻哈哈,十分亲密。 那边朱夫人看着苏舒燕又恢复了昔日的握着杨夫人的手,笑道:“你看他们,明明不是亲生姊妹,却比亲生的还亲密厚爱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第 47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却始终没有任何人敢出一声, 所有人只是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地呆看。 不知是不是镇北王用了些力道, 只听曹郎中杀猪似的叫了声,四肢抽搐,声音却嘶哑微弱,流露奄奄一息之态。 还是林御史鼓足勇气,勉强在旁说了句:“王爷……请、手下留情。” 曹郎中虽极可恶, 毕竟罪不至死, 何况王爷当街杀人, 传出去还不知成了什么。 虽然镇北王俨然并不在意这个。 其实, 林御史本并没有期望镇北王会听自己的话, 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跟本能才说了这句。 不料赵宗冕闻听,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林御史自问一辈子无愧天地, 可给镇北王这样淡淡瞥了一眼, 却不知为何心里惊冷的很。 就在他觉着自己仿佛多嘴了的时候, 赵宗冕垂眸看着曹郎中, 道:“既然有人替你求情……加上今儿本王心情不错,且饶你一条狗命。” 脚下一挪,这才将人松开了。 而曹郎中只嘶哑叫了声:“谢、谢王爷饶命。”就晕死过去。 镇北王也不理会, 回头看着林御史道:“林大人脸色不好, 是不是给这狗东西气坏了?” 林牧野哪里敢说别的, 只垂着头回答:“多谢王爷体恤, 下官很好。” 镇北王笑笑:“老大人倒要保重身体,来人,好生送林大人回府。” 林牧野忙称不敢、不必,可赵宗冕开口哪里有叫人回绝的,是以今日竟是镇北王的人亲自叫了车,“护送”了林牧野回府的。 杨夫人听罢这些,如在梦中。 林御史道:“我本觉着王爷杀伐太过,性情……未免有些暴虐的,西闲以后进了王府,终究不知道怎么样。可从今日他的种种看来,倒像是个粗中有细、颇有章法的人。” 杨夫人问道:“那你是觉着王爷,如何?” 林御史道:“难说。这世上的好男子大体可分为两种,有那种经天纬地可建立不世功勋的,未必是如意郎君,而那种可做为良人相濡以沫度日的,往往才干之上有限的很。” 夫人试探问道:“那王爷属于哪一种?” 林牧野看一眼夫人,笑道:“罢了,何必操心,只看西闲的造化就是了。” “我只是怕西闲受苦。” “西闲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不至于。何况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心太多,也是枉然。” 二老说了半宿的话,次日早上,杨夫人就把此事告诉了西闲。 西闲听了不语,杨夫人趁机道:“我想,王爷这是在替你父亲出头呢。昨儿若不是他,老爷就要给那姓曹的给欺负了,先前那次已经气出病,昨儿若还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样呢?平日家都说王爷如何如何厉害,谁知也是个粗中有细,知道维护自家人的。” 杨夫人因知道西闲心里不受用,所以故意多说些镇北王的好话,也好让她放宽心罢了。 西闲也知道母亲的用意,却微一摇头:“话虽如此,岂不闻‘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当街把人打的半死,可以后他少不得要离开京城的,那曹郎中却是京内人氏,到时候曹氏再变本加厉为难父亲,可怎么说?他倒是干干净净走了,山重水远的都不知道。” 杨夫人本是夸镇北王的,突然听西闲这么说,反而忘了自己的初衷,也担心起来:“这、这可如何是好?昨儿还是你父亲给他求情……才没出人命的呢,他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西闲道:“说句冷血的话,真的给镇北王打死了,反倒好些,曹氏吃这场折辱毕竟是因父亲而起,那人是小人心性,绝不会因此幡然悔悟感激父亲,他又奈何不了镇北王,所以只会把这仇变本加厉加在父亲头上。” 杨夫人听的惊心动魄:“阿弥陀佛,这是怎么说?竟又惹出祸来了?” 西闲道:“可不是么?哼……骄横霸道,胡作非为,最会逞一时之凶顽,不思后果,这样的人又算什么英雄。”最后一句,却是因为想起了苏舒燕口口声声称赞赵宗冕的话。 杨夫人满怀忧虑,只追问该如何是好,又想着等林御史回来后跟他好生商议如何解祸。 谁知就在当日下午,门上小厮在外探听了一个消息,因进来报说:“也不知为什么,那个一贯跟老爷作对的户部的曹郎中,竟给大理寺满门查抄,说他贪墨贿赂之类的,家里的人都下了大狱呢。” 杨夫人闻听,犹如遮在眼前的阴霾在瞬间消散,忙抓住西闲的手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西闲也有些狐疑,问小厮道:“大理寺查办的?不是说此人无事的么?” 小厮说道:“我们也不懂,只是听人说,是太子殿下亲自过问的。满街上都在说姓曹的这次可终于恶有恶报了呢。” 上回曹郎中给御史台查办,此事也是惊动了太子赵启的,若想处置曹氏,只在那时候就可以动手,又怎会放他出来蹦跶了这么久……多此一举,又秋后算账。 想来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根本有人催着太子行事。 西闲想到自己方才铁板钉钉说赵宗冕行事不思后果,此刻脸颊微热,幸而杨夫人是个后知后觉的人,并没有想到这一宗,西闲便只借口困倦,自己悄悄回房。 路过花园的时候,见那金丝菊开的正好,西闲信手折了两支,握在胸前低头嗅着,一边想那曹氏的事。 西闲心道:“难道真是我错估了他?可如果不是他从中行事,太子又怎会突然一改前态雷厉风行起来。可如果真是他,他又何必做的这样滴水不漏,难道真的如我一样想到后果,所以为了林家着想?” 走到莲池旁边,看了一会儿鱼,这才怏怏回房。 还未进门,就见于青青带着个丫头来了,后者手中抱着一匹缎子。于青青道:“西闲,你瞧瞧这缎子好不好,颜色、花样合不合心意?” 西闲道:“是要做什么的?” 于青青道:“傻丫头,自然是给你做新衣裳的。” “我用不着那些。”西闲摇头,“何必另又花费。” 于青青摆摆手让丫头退了,自己上前拢着她肩头道:“你本就生得比别人好,再略一收拾打扮,更加爱死人了。” 西闲最不爱听她说这些,低头摆弄瓶子里的花儿。 于青青察觉,便忙转开话题:“对了,那耳环还没找到?” 见西闲摇头,于青青道:“没就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以后苏姑娘当了娘娘,自还有更好的给你。” 西闲越听越刺耳:“嫂子,我困了。” 于青青忙道:“好好,那你歇着,我这也去叫人裁衣裳了。”她倒也麻溜,快步出门,顺手又把门带上,吩咐外头小丫头道:“姑娘睡中觉呢,都不许高声吵嚷。” 西闲很无奈,把身歪倒在榻上,从枕头底下翻出那仅存的一枚耳环,放在眼前看了半晌,越看越觉着伤感。 先前苏舒燕来的那回,本该把这对耳环还回去的,可偏偏丢了一只。 也许这也是个兆头,明明是好好的一对,偏偏凑不成双。 西闲看了半晌,禁不住叹道:“这会儿,也不过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了。” 才叹息了这声,就听到帘外有人嗤地笑了声。 西闲一惊,还以为是哪个丫头,但那声音偏偏不像是丫头们,而且带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 “是谁?”她猛地坐起来,把面前的帘子掀起。 面前站着的人,左手臂枕在床栏上,右手掐在腰间,两条腿大概是因为太长了,有些无处安放,右腿吊儿郎当地屈起,脚尖点地状。 整个人摆出这幅懒洋洋的姿态,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斜倚在墙边的某种兵器,仍是挺拔,锐利,不容小觑。 西闲对上镇北王明亮带笑的双眼,奇怪的很,眼见这人登堂入室,她竟并不觉着格外的惊恼。也许在她心里,早就习惯了镇北王这种惊世骇俗的行事风格,毕竟……汇碧山庄那男子止步的乘云峰他还来去自如,如今自也是寻常。 “王爷,”微微挑眉,西闲把那耳环握入掌心,“您是怎么进来的。” 赵宗冕道:“说来你必不信,我原本在东宫睡觉,睡着睡着耳朵就发痒,想是有人背地念叨我,于是我的双脚就带着来到这里了。” 西闲淡淡道:“那可叫王爷失望了,这儿没人念叨您。那就劳驾您移动尊足,从这儿出去吧。” 赵宗冕笑道:“来都来了,你一个人又怪可怜的,自言自语都闹出来,索性我大发慈悲地陪你说会儿话如何?” 西闲想到方才的话给他听了去,脸颊薄红,早站起身,却不妨赵宗冕探出右臂将她拦腰一抱,西闲连挣扎都来不及,就给他牢牢地环入怀中。 “王爷!”西闲忍无可忍,双眉微扬。 赵宗冕低头望着她,长得太高有一宗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若不俯身或者竭力低头的话,看不见她的脸。 居高临下,只看见柳眉之下两排极长的睫毛,忽忽闪闪撩拨着他的心,再往下,小巧圆润的鼻头,以及那形状极好的朱唇,让人想起酸甜娇软的樱桃果。 想来有些不可思议,直到现在,他还没尝过这其中的滋味呢。 林西闲十六岁生辰这天,林府并未大张旗鼓的操办,毕竟只是个最小的女孩儿,林大人又是个清廉御史,很不宜张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第 48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林西闲接了过来,在掌中细细看去, 原来这是两枚镶嵌珍珠的耳珰, 珠子并不算大, 可浑圆无瑕, 光泽婉转,洁白如雪,叫人爱不释手。 西闲虽有几样首饰,却都是杨夫人昔日的旧物,很少新添的,如今见了这两样精致东西,不由看呆了。 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这是怎么说?给我的?” 苏舒燕笑道:“说了孝敬嘛, 自然是给你的。” 西闲忙推了回来:“好好的,给我这样名贵的东西做什么, 我不能要。” 苏舒燕见她如此,才凑在耳畔低低道:“实话跟你说了吧, 这个不是我要给你的。是有人给你的。” 林西闲一愣:“又说什么鬼话?” 苏舒燕嘻嘻笑道:“哪里是鬼话了, 明明是好话, 人家费心着力地给你买了这好东西来,你却不领情不成?” 西闲毕竟不笨,略微一想, 垂下眼皮问道:“这、这莫非是三哥哥……” “果然是心有灵犀, 我说你们两个很相衬的, 如何?”苏舒燕不等她说完,便拍手喜笑颜开。 西闲忙捂住她的嘴,斥道:“你要死了,只管嚷嚷,叫人家听见了像是什么。” 苏舒燕吐舌,便也悄悄地笑道:“不叫我说,那你怎么就想起是我三哥给你的呢?若不是心里记挂又怎能想到,哼,你这是只需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西闲想辩白,转念一想又罢了。 苏舒燕拢着她的肩膀,慢慢把调笑神情收了,正经说道:“姐姐,我三哥是真的有心,朱雀街那件事后,一直惦记着你的好呢,总对我念着说要谢你,他在外头走了不知多少地方,才选了这两样可心的东西,还担心你不喜欢、不肯收呢。” 西闲听她这样温声说来,不知为何鼻子发酸:“多谢苏三哥的心意,我若是不喜欢就是不识抬举了,只是……只是太破费了,我实在不敢收的。” 何况这是私底下传递东西,如果是苏舒燕给的倒是无妨,可是苏霁卿给的,那就有些不好听了。 “你又跟我见外,”苏舒燕把耳珰装回荷包,回身塞到西闲的枕头底下,气鼓鼓地说:“再跟我推来让去的,就是要跟我生分起来,那以后就只好不来找你了。” 林西闲知道她的脾气,只得笑道:“哟,这还没嫁,就摆出娘娘的款儿来了?” 这是苏舒燕的软肋,闻言顿时转怒为喜。 当夜,林御史回来,杨夫人即刻把曹家派人提亲之事告诉,又问他的意思。 林御史闻听,即刻皱紧眉头,道:“这门亲事断断不可。” 杨夫人见他神情郑重,便问缘故,林御史哼道:“你们在家里,自然是不知道的,先前有人密告曹郎中有贪墨之举,如今御史台正着手查理此事。在这个时候他们家来提亲……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猛然听了这个缘故,杨夫人受惊不小:“难道说,是曹家心虚,所以想借结亲之事,让你从中放他们一马?” “多半如此,”林御史面带恼色:“不然我们家向来跟他们家毫无来往,无端端怎地想到跟咱们家结亲?必然是做贼心虚无疑。想要借儿女姻亲叫我就范,哼……他们未免把我林某人看的太不堪了,也未免把他们家看的太高了。” 杨夫人半晌不言语,听林御史说完最后一句,才道:“今儿曹家来说亲,东来跟青青都喜欢的了不得,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定要失望。” 林御史不以为然:“那又如何,曹家的人心术不正,若是允了亲,非但祸害西闲,更连咱们家都要祸害了,东来耳根软,眼界又窄,改日我定要说说他。” 杨夫人道:“那……就算不是曹家,女儿的终身也该好好寻思寻思了,你可有中意的人家?” 林御史镇日忙于公务,又怎会留心这些儿女之事,便摆摆手道:“尚无头绪。不过就算是寻常的平头百姓,只要身家清白,总也比曹家强上百倍。” 次日,西闲的嫂子于氏因为惦记昨日曹家提亲之事,便接着请安之名前来探听消息。 林御史因有早朝,四更天就出门了。这会儿杨夫人正兜回来补觉,里间静悄悄的。 只有旁边的耳房里有些许动静。 皇城之中寸土寸金,林御史虽也大小是个五品官,住的却也不过是两进的旧宅,这还是租了来的,毕竟林御史原不是京城土著。 外地人在京内为官,若想要富贵发达,一来要有些捞财的旁门,二来便是要身在个有油水的衙门,林御史两样都不沾,且也不屑如此,于是这么多年来,也始终只是个穷酸而已。 原先林东来没娶亲之前,东来跟西闲两个都住在后罩房里,因成了亲,西闲便搬出来,只跟父母住在正房的耳房里。 于青青知道西闲早起帮着伺候林御史出门,许会知道些消息,如今见杨夫人未起,她便先折了过来,搭起帘子瞧了一眼,却见西闲正立在桌边整理布料。于氏忙假笑道:“一大早的,何必这样忙。” 西闲见她来了,忙请坐,又叫小丫头倒茶。 于青青平日里只觉着小姑子多余,所以正眼也不想多瞧一下,如今有了昨儿的事,突然才像是窥破天机一样明白过来——小姑子总要嫁人的,原先她的眼睛只往下看,笃定西闲会嫁的寻常甚至大不好,只祷念西闲将来不会带累这家里就是了,如今有了曹家的先例,才让她幡然醒悟,也许是林家祖宗坟头冒青烟,西闲会高嫁呢? 何况……评心而论,西闲生得实在不错,别看苏舒燕从小锦衣玉食,打扮的也新鲜时兴,但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素面布衣的西闲却总能轻而易举地吸引人的眼光。 于青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会儿西闲,却见肤白如雪,黛眉含翠,着实是个绝好的美人坯子。于氏心中暗叹:“偏这小贱人有当少奶奶的福气。” 心中虽嘀咕着,面上却露出一脸笑,特意握住了西闲的手,低头细看,却见指腹不出意外地有些粗糙,这当然是因为日夜做女红的缘故。 于氏啧啧了两声,道:“我的好妹妹,知道你自来能干,只是该歇着的时候也得歇着。赶明若是定了亲事,越发该好生保养起来了,难道到了曹家,也要做这些活计?自然是清清闲闲地享福去,说来你这样好的人品,合该是当少奶奶的命,只是生在咱们这家里头,实在是苦了你。” 西闲早知道她的为人,听她说出这些来,只得应付:“嫂子说哪里话,有道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何况我也没觉着什么苦,横竖都习惯了。” 于青青笑道:“这习惯可不好,若是嫁了人,那也得习惯高门大户里的规矩了,到时候可别改不过来呀。” 西闲听她越说越混,便不去理会,只默默地低头做针织。于青青才问道:“昨儿夫人可把曹家的事跟老爷说了?不知老爷是个什么道理?” 西闲摇头:“我不知道。” 于青青望着她,心里不快,但今非昔比,此刻却不敢肆意得罪,恰好听见正房里有声响,于氏起身道:“像是夫人醒了,我去探探。” 西闲起身相送,看于氏出门,才又回来坐下,微微蹙眉。 其实林御史回绝曹家提亲之事,先前杨夫人已经暗中告诉了西闲……此刻西闲人在屋里,却几乎能想象于氏得知这消息后的脸色。 果不其然,大约半刻钟后,于青青气愤地从正房奔出来,走过耳房的时候特意扭头,咬牙道:“呸,真是个不上台面的!送上门的贵婿不要,倒以为自己是什么公主皇妃吗!” 西闲听了这句,微微一笑。 倒是杨夫人听见了,在屋里气的喝骂:“你又在说什么混话!” 于氏不敢还嘴,索性赌气去了,此后杨夫人不免来见西闲,安抚了她几句,叫她不要往心里去。 又过数日,并无别的事,是是于青青因惦记落空,未免发作起来,明里暗里地故技重施为难西闲,幸而西闲是个明白人,能忍则忍,能避则避,杨夫人又护着女儿,于青青不敢过分而已。 只是上回苏舒燕来说要跟王府结亲一事,并无动静。西闲每每想起来,都替苏舒燕担心,毕竟她一团烈火似的,那镇北王却摆明了不是个如意郎君的款儿,生恐苏舒燕因此而受伤等等。 如今没有消息,西闲担忧之余,却又略松了口气,只是苏舒燕也一直没来,倒不知究竟如何。 暮春时候,因时气不好,加上日夜赶工,西闲不免病倒了,连日卧床不起,请了大夫来吃了几幅药,便又惹出于青青的赤眉白眼。 这日,西闲觉着略好了些,正拿了一件活计过来,却听见窗外于青青笑道:“真是活现世,笑死个人了。” 西闲一怔,不知她又做什么妖。还以为她针对自己,便只不睬,不料于青青走了进门,道:“你先前跟那姓苏的小蹄子好的那样,如今她要活不出来了,你怎么不去看看?” 西闲正拈了针,听了这句,手一颤,便扎破了指尖。她忙咬住手指吮血,又忙问:“嫂子这话从何说起,我不明白。” 于青青靠在门框上,笑的幸灾乐祸道:“原先不是有传闻,说什么苏家要跟镇北王府结亲么?我还当镇北王打仗打太久,吃素吃的不耐烦了,想换换油腻腻的口味,所以才看上了那胖丫头呢,没想到竟是他们家白日做梦!” 西闲站起身来,心惊肉跳:“什么话?” 于青青嘻嘻笑道:“就是这个大实话,听说镇北王当面打脸……说看不上那丫头,所以那丫头如今在家里寻死觅活的呢。哈,如果是我,我也没脸再活下去了。” 西闲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紧握的手有些发抖。 于青青瞥她一眼,望着她的神色,这连日来心里的闷气才仿佛都出了,便又道:“其他的我可就就不知道了,你跟她好的跟亲姊妹一样,何不亲自去瞧瞧?说来也怪,看看你们两个,一个凭着好端端地高枝儿偏偏不去站,另一个呢,拼了命的想飞上去却摔个半死,哈哈,真是一出好戏。” 西闲扶着桌子,咳嗽个不停。她的眼前出现苏舒燕先前那样欢天喜地的样子,此刻也几乎能想象她遭受打击后的痛苦。 翌日,杨夫人命人雇了一辆马车,陪着西闲前往苏府。 马车才停,门上早往内回禀,不多时,苏家三公子苏霁卿便快步迎了出来,向着杨夫人行了礼,亲陪着入内。 到了二门上,自有苏府的丫鬟扶着,西闲随在母亲身后,早着急的了不得,便故意放慢了几步,悄悄地问苏霁卿道:“燕妹妹怎么样了?” 苏霁卿是个机灵人,见西闲有意落后,早也退后了几步,此刻便回道:“已经几天不肯吃喝了。” 西闲的心一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霁卿满面愁容,抬头见杨夫人在前方,便才转头对西闲道:“说来话长,我也是才打听明白,原来都是那天朱雀街的事引出来的。” 西闲正上台阶,闻言耳畔似乎响起一声惊雷般的狮吼,不由一脚踩空,几乎栽倒。 幸而苏霁卿眼疾手快,从旁将她扶住。 苏舒燕打量着西闲,见她肤白如雪,眉目如画,天然的风流动人。她不由叹道:“其实我倒是觉着姐姐你不用过于担心。” 西闲道:“怎么?” 苏舒燕道:“你的兰心蕙质自然是不用说了,若再论容貌才德,我觉着这京城里姐姐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而且……王爷对你可算是一见倾心,以后娶进了王府一定会百般疼爱,你又何必先想的那样吓人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49.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文安王瞪了他半晌, 苦笑道:“我想太子这会儿一定后悔当时答应的太快了, 如果再知道你不放手, 还不知怎么头疼呢,不过既然你想把此事仍旧推给太子, 那你可记着,事成之前,千万别再为难那林家的姑娘了, 我看那女孩子不同一般,倘若逼出事来,不好收场。” 赵宗冕泰然自若地回答:“那是当然, 我难道是那种急色的人吗?” 文安王闻言, 几乎喷茶。 从汇碧山庄回来后,天越发热了。苏舒燕因为体胖怯热, 动辄汗流不止,便懒怠动弹, 也少往林家跑了,只叫下人送了几趟新鲜瓜果,叮嘱西闲得空要时常过去找她。 正七月流火的时候, 突然发生了一件事。 有人弹劾林牧野贪墨徇私,而那出首告发林牧野的不是别人, 竟正是先前派人来提亲的曹家, 户部的曹郎中。 这日林牧野怒气冲冲回府, 杨夫人不知如何。林牧野道:“想不到人竟颠倒黑白、无耻卑劣到这种地步!” 杨夫人惊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这一阵子御史台正在查曹郎中贪墨一案,也不知曹家用了什么高明的手段,慢慢地竟将此事按压下去。 林御史心中自然愤懑,有一次不免放了几句话,说一定事有蹊跷之类。 谁知前几日,突然曹郎中状告林御史,说他先前在负责查证自己的案子之时,借着权势之便,要挟曹郎中家答应娶林家的姑娘。 林御史气的浑身发抖,对夫人道:“那个无耻之徒,居然说是我逼着他娶西闲的,他是想息事宁人才派了媒人上门……他还假作正义地跟上司说,后来他幡然悔悟、决定不受我的胁迫之类,才主动地反悔,决定不结这门亲事了,你听听,这简直是放屁!” 杨夫人也觉闻所未闻:“这明明是把整件事颠倒过来了,难道上官会听他的?” 林御史怒道:“如果细细地查证辨明,自然不难,难的是我怕有人借机包庇,故意要整我而已。” 果然给林牧野说中了,又过数日,御史台下了命令,说是林御史涉嫌以权谋私,此事正在详查,在此期间,林御史不得接手任何案件云云。 林牧野吃了这一闷棍,却无计可施,又见小人横行,君子蒙冤,大暑天的,越发气的病倒在家里,爬不起来。 期间,西闲伺候汤药,不离左右,自己却少茶缺饭,又加上心疼父亲,忙的也清减了好些。 这日午后,门上突然报说苏三公子来了。 西闲正在父母长房里,闻言忙先入内回避。 多亏了西闲连日来的周到伺候,林御史病情也大有起色,苏霁卿入内,行礼后说了好些慰问的话,又道:“我父亲原本也要亲来,只是官差事忙,他叫小侄带好,让伯父好生保重身体为要。” 又将带的诸多补品之类,转呈给杨夫人。 这种雪中送炭之举,让杨夫人跟林御史十分感动。杨夫人望着苏霁卿眉目周正举止大方,自然越看越爱。她便故意将西闲叫了出来,道:“你三哥哥拿了好些补身的好东西来,有好些我都不知怎么炮制的,你去问问明白,再瞧瞧拿些什么给人家回礼。” 苏霁卿好久不曾跟西闲见面了,如今一见,瞧她穿一件半新不旧洗的有些发白的麻布衣裳,系着淡灰的腰带,纤腰越发不盈一握。 苏霁卿心中疼惜,不便显露,便先指点她那几样花胶、海参等的泡制方法等。待说罢,西闲道:“请三公子稍坐。”便往外去了。 苏霁卿回头望着,怅然若失。杨夫人回头笑道:“是了。我差点忘了,昨儿有邻居送了两样新鲜的瓜果,平日里只你们家送东西过来,所以我特意留着,如今你来的正好,只怕西闲也忘了……就劳烦你出去跟她说一声吧。” 苏霁卿心花怒放,忙行了礼退出来。出来上房走到外间,却见西闲正穿过门洞迈步要往后面去。苏霁卿叫道:“妹妹!”三两步赶了过去。 西闲回头,等苏霁卿跑到身边:“什么事?” 苏霁卿满心想见她,待见了,又不知道如何相对,半晌只道:“你怎么又瘦了?伯父病倒了,你可要保重身子才好。” 西闲脸上微红,低头道:“我很好,多谢惦念。” 两两相对,也没别的话说,略有些尴尬,西闲问道:“对了,燕妹妹跟家中夫人们可好?” 苏霁卿道:“都好着呢。”目光掠过那鸦色的乌鬓往下,突然道:“怎不见你戴那耳珰,是不喜欢吗?” 西闲举手摸了一把耳垂:“不是,是太名贵了些。”西闲从不戴金银珠宝这些,自觉戴了实在扎眼,何况是苏霁卿所赠,倒是有些难为情。 苏霁卿道:“你喜欢就好,那不值什么的,我先前在西街的宝合号里又看了一套,觉着很衬你,等我的事完了,再给你买回来。” 西闲早就面红过耳:“使不得,我也不要那些。”又问:“三公子有什么事?” 苏霁卿道:“我原先只在禁卫中挂一个闲职,也没什么,只是……毕竟要是成家的人,总不能一辈子这样没出息,所以最近在想往南衙调动。” 西闲莞尔一笑:“三哥哥越发出息了。” 苏霁卿望着她笑面如花,突然脑中一片空白,不知不觉道:“我总不能亏待了以后的夫人。” 西闲红着脸,扭头就走。 苏霁卿一时情难自禁,自知失言,也红了脸。 正这会儿,西闲的嫂子于青青从后院走了出来,苏霁卿本还想叫住西闲,见她嫂子来了,只得先又回上房去了。 月底,林御史病愈之后,便仍去御史台复职。 忽一日,林府来了一位稀客,却是太子府的长史。 当时正东来休沐在家,忙隆重地迎了进来,在堂下叙话。 长史笑道:“我这次来并无别的事,只是太子妃月初生辰,已请了众家的太太奶奶们前往同乐,如今这份帖子,是请贵府夫人、奶奶跟姑娘的。” 东来忙起身,双手接过帖子,又是诧异又且感激道:“太子妃竟连下官家里也想到了?” 长史道:“娘娘的品性是皇上亲口嘉许过的,这样做也是与民同乐之意,我方才刚从吏部苏郎中府上出来,也请了他们府里的太太小姐们,听说他们府跟贵府关系不错?一块儿同去自是最好的。” 东来觉着十分荣幸,感念惶恐。 长史道:“虽林老爷不在家,公子接了帖子也是一样的,只是下官送是送到了,公子可记得莫要缺席,让下官难以交差哟。” 东来也满口应承,又亲自送了此人出门。 回头东来便跟杨夫人说了此事,夫人亦觉愕然而荣宠,当晚同林御史告知,林牧野道:“太子的品行是无可挑剔的,比如上次虽对苏家有亏,后来却也弥补过了,如今太子妃做寿,太子又特意请了苏家等,只怕也是再次示好之意,身为储君能如此谦和,也是难得了。” 杨夫人问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是该去的了?” 林牧野笑道:“这是当然了,帖子都已经下了,难道敢忤逆太子殿下的意愿?何况是好事。且先前我病了一场,西闲侍奉的十分辛苦,也好借这个机会去见见世面放松一下了。” 于青青早从东来口中得知,大为兴奋。先在屋里换了无数衣裳,总觉着不够体面,便张罗着要做新衣,又觉着自己一个人做未免露了痕迹,便假意来问西闲,只说:“寻常人一辈子也进不了太子府一步,我们自然要打扮的体面些才好,方才我看我那些衣裳都旧的旧,不时兴的不时兴,倒要做两件新的,好歹别丢了林家的脸面,西闲,你那天穿什么?不如一块儿做两套如何?” 西闲早知她的意思,她哪里舍得在自己身上浪费银子?这不过是假客套而已。西闲便道:“嫂子自去做就是了,我的衣裳很多,不拘穿哪一套就行了。” 于青青得了想听得答案,心里高兴,便奉承道:“说的也是,西闲你年轻,生得又比别人好,就算布衣荆钗也是很好看的,不像是我……嫁了你哥哥后,老了很多,若不拾掇拾掇就更不堪入目了。” 此后,西闲又特叫人去苏府探问,果然确知苏舒燕跟朱夫人也会前往,于是便把此事放下。 不觉进了八月,赴宴这日,西闲只捡了两件略新鲜颜色的衣裙穿了,思前想后,便将那荷包打开,拿了那两颗珍珠耳珰出来。 于青青穿着新做的锦衣,打扮的花团锦簇,等的不耐烦,突然见西闲出来,仍是那家常衣裳,倒也罢了,只是隐隐觉着什么东西刺眼,等西闲又走几步,于青青才看见她戴的耳珰,一时直了双眼。 “妹妹,这……这是哪里来的?” 这府里是于青青管家,西闲的吃穿用度都经过于青青的手,突然冒出这样珍贵东西,让于青青脸色大变,忖度不是西闲自己偷偷置买,就是杨夫人暗中把体己给了她。 西闲道:“是苏府的燕儿妹妹给的。” 于青青闻言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原来是她,我心思怎么从没见过呢。” 杨夫人从旁瞧着,不禁叹道:“是我疏忽了,还是舒燕有心,知道给你这个,好好的姑娘,打扮的这样素净也的确不大像话。有了这件才妥当,也越发见出这极好的人品来了。” 于青青闻言又有些不大受用,西闲却笑道:“母亲这是干什么,自己夸自己的女孩儿,叫人听了像什么话?”才把此事解开,一笑了之。 一行人上车前往太子府,果然见往东宫的街上车水马龙,着实热闹。 太子府的迎宾接了入内,到进了府中,满目所见,廊下宫女内侍穿梭不停,众家女眷一个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精致的了不得。 于青青只顾看光景,瞠目结舌。西闲却留心这府内的诸人行事等,一边打量有无熟人,主要是找苏舒燕。 本来两家可一起前来,只是今儿不知是苏舒燕跟朱夫人两个,还有苏家其他女眷,所以才各走各的。 还未到正厅,果然便瞧见苏舒燕跟在朱夫人身旁,正也左顾右盼,显然是在找西闲。 两家遇见,苏舒燕便自动握紧了西闲的手,再难分开一样,于是正好一块儿入内拜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50.第 50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忽然西闲想:如果那天没有跟着苏舒燕出去看热闹, 这会子又将是什么情形?也许出嫁的不是舒燕, 毕竟按理说得是身为兄长的苏霁卿先娶。 一念生,外间的鼓乐听来越发如梦似幻, 还是西闲先反应过来,她笑了笑,把手中的珠钗放下:“三哥哥怎么没在外头应酬?可是那丫头丢三落四地忘了什么东西, 让你来取呢?” 西闲侧身而立,似颦似笑, 娉婷而立的姿态犹如一支袅娜的花枝,临风临水, 风流妩媚。 苏霁卿突然有些无法做声,他不得不转开头去, 半晌才说道:“并不是。”他也只不过是跟西闲差不多的心意, 都想过来瞧瞧罢了,谁知心有灵犀的, 竟果然在这里跟西闲遇上。 西闲点点头道:“我是偷从席上跑出来的, 这会儿也该回去了。三哥哥多留一会儿。” 屈膝行了礼, 西闲垂首往门口走去, 眼见要绕过桌子走到门边, 苏霁卿终于脱口叫道:“西闲!” 西闲止步, 微微迟疑之下, 才抬眸看向苏霁卿。 长袖底下的手掌暗中握紧几分, 苏霁卿道:“我听舒燕说,以后妹妹会跟着王爷一块儿回雁北去,可是真的?” 西闲虽觉着他突然说起这个来有些冒昧,但苏霁卿毕竟不是别人,于是点了点头:“若无意外是会这样的。” 苏霁卿道:“若真的去了,再相见就不知何时了。” 西闲只当没听出他话中的惆怅之意,微笑道:“这话舒燕也跟我说过,我还笑她孩子气,三哥哥怎么也跟她一样了?” 苏霁卿对上她的双眼:“你知道我跟舒燕不一样。” 西闲哑然。 深深呼吸,苏霁卿道:“妹妹心里也是不愿意去雁北的,是不是?” 西闲勉强一笑:“三哥哥,我该回去了……” 西闲听话锋不对,本是想阻止苏霁卿的,苏霁卿却道:“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见着妹妹,就容我把这些话都说了吧。” 西闲心中略觉不安,忍不住提醒:“三哥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后一点头,加快步子。 苏霁卿见她将走出去,鬼使神差地抬头握住西闲的手腕。 西闲受惊,猛然后退,苏霁卿才忙松开手。 苏霁卿虽然缩手,心里的堤防却仿佛因为这个动作而彻底崩塌,他把心一横,说道:“我知道你向来聪慧通透,上次退婚的事,换了别的什么人,早跟苏家断绝关系了,妹妹却云淡风清,我知道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心里早知道了我这么做是迫不得已的。” 遽然听了这些,西闲微怔之下,垂眸道:“三爷,既然明白我是知道的,又何必再说别的。” 她突然改了称呼,可见是方才冒犯到了她,苏霁卿如何听不出来。 心头刺了刺,苏霁卿苦笑道:“是,我本也不想再提,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这些话都在我心里,就像是野草一样,不管如何总是死不了……” 苏霁卿说到这里,眼圈已经红了,他一眼不眨地看着西闲:“你这样的女孩子,不管是谁娶了你,都是三生有幸,都该好好的呵护敬爱你一辈子,我原本以为我有这个福分,谁知道竟也不过是白做了一场梦。” “三爷……”西闲听到这里,鼻子突然微微一酸,慢慢转开身子,“别说了。” “我只说这一次,”苏霁卿望着她的动作,摇头道:“说完了这次,以后就再也不提了。太子跟镇北王两个人挟制施压,苏家若只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粉身碎骨又怎么样,但苏家偏偏不止我一个人,还有父母兄弟,妹妹,子侄们……若我坚持不退婚,以后生死未卜或大祸临头,我何以对得起苏家,我要对得起苏家,就只得对不起妹妹你。” 听到这里,西闲温声道:“我都明白,也从不曾怪过你,倘若你是那种宁肯抛家舍业不顾亲人性命的,你就不是三哥哥了,我也不会……” 她终于又肯叫他“三哥哥”了。苏霁卿回头,悄悄地抹了一把眼睛,听西闲欲言又止,便问道:“不会怎么样?” 西闲道:“我只是想说,若三哥哥是那种凉薄之人,我也不会敬爱你如同兄长一般了。” 苏霁卿眼中才闪出的光芒迅速地暗淡下去:“舍弃了跟妹妹的姻缘,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必然是我平生之恨。” 西闲微笑道:“天下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女子何其之多,三哥哥千万要放宽胸怀。” 苏霁卿皱眉道:“你当我是镇北王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吗?” 西闲微震,蹙眉不语。 苏霁卿也自知失言,但既然说出口了,却也并不后悔,因说道:“王爷位高权重,这种话我自然不该说,但……比如昨晚上的事,你也该都听见了,连青楼女子都来者不拒,这样的人如何能是良配。” 这件事也是西闲心头的刺,然而镇北王风流声名在外,他又是那样的身份,做这些事不过是平常,也没有人能管束得了他,也无人去管。 西闲心里微乱:“别说了。” 苏霁卿正心情激愤,禁不住继续说道:“他明明将迎娶你,却仍是大张旗鼓的做那些事,何曾把你放在眼里心里了。” “三爷!”话音未落,西闲提高声音。 苏霁卿戛然而止,西闲红着眼圈儿,却笑笑:“大好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煞风景的了。”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苏霁卿看着她似能洞察一切的眼神,眼中复又涌起薄薄地泪光:“我、我只是替你觉着不值。” 这样好的女子,他一心一意想娶为妻子,只要有了她,必当一生一世以性命维护,敬之爱之,重若珍宝。 但是那个人……他蛮不讲理地夺了去,却偏偏又并无丝毫爱惜。 西闲道:“我知道。”她不再看苏霁卿,也不再说别的,低头往外走去。 苏霁卿道:“妹妹!”虽然心中如火,却终究不敢再伸手冒犯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 不料就在西闲要出屋门的时候,只听得帘子外有人轻轻地咳嗽了声。 西闲听了这一声,却陡然色变,双脚竟定在了原地。 苏霁卿还未反应过来,只依稀听好似是个男子的声音,心里还以为是自己的兄长或者来寻人的小厮之类。 苏霁卿正要收拾心绪,出去查看究竟,却见帘子被一支手轻轻撩开。 有一个本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从外间现身,他一手负在身后,一边撩开帘子,抬眼在苏霁卿的面上扫过,后又看向西闲。 镇北王赵宗冕笑道:“哟,我来的真不巧。” 苏霁卿震惊之极,镇北王此刻本该在东宫观礼加吃喜酒,怎么突然钻到这里来? 而在最初的惊异之后,西闲后退一步屈膝行礼:“参见王爷。” 镇北王哼哼地笑了一声,旁若无人地迈步走了进来:“是不是打扰你们叙旧了?不要紧,你们继续。” 他走到桌子边上,双手一抖袍摆,泰然自若地落座,斜睨了苏霁卿一眼。 苏霁卿才回过神来,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又听镇北王似乎话里有话,只好硬着头皮拱手行礼:“参见王爷。” 赵宗冕瞥一眼西闲,又看向苏霁卿,笑吟吟地问道:“苏三公子,跟本王的美人儿在说什么呢?” 苏霁卿无法回答。 这位王爷人如其名,天生自带一种能把人震慑住的气势,且方才苏霁卿所说的确有些不敬,哪里能透露半分。 忽听西闲轻声道:“王爷若是来吃喜酒的,还是去前厅吧。” “喜酒?”赵宗冕笑道,“我来这儿吃什么喜酒。对了美人儿,你怎么不在前面跟人吃酒,跑到这里干什么?” 西闲道:“正要回去了。” “那你赶紧回去吧,”赵宗冕轻描淡写的,“千万别叫人等急了。” 西闲原本的确是要回去,但是如今这魔王突然驾到,怎能放心留他跟苏霁卿在一起……何况还不知道他是几时来的,方才他们说的那些话他都听了多少,只希望他并没有听见,如果听见了,那可真是凶多吉少。 西闲揪着心,面上却还不动声色:“三爷也该回去了,不如请三爷陪着王爷出去吃喜酒。” 毕竟在外头人多,镇北王至少该有些顾忌。 赵宗冕笑道:“怎么着,难道这苏府里还有强盗,会把本王劫财劫色不成,我还得找个贴身侍卫啊,你要走只管走,我跟三公子也好好地叙叙旧。” 两人说话这会儿,苏霁卿已经听出味儿来,他知道西闲在担心自己,正是因为这份感知,突然让他有了直面镇北王的勇气。 苏霁卿转头看向西闲,温声道:“妹妹且去吧。”眼神中带着安抚之意,自然是想让西闲放心。 西闲哪里能放心,赵宗冕表现的越若无其事,她的心跳的就越快,眼中的忧虑再也掩饰不住。 两人目光相对只是瞬间,谁知赵宗冕在旁看的清楚,只听他笑了笑:“真是感人至深,当着本王的面儿,你们这是在眉目传情啊。” 话音刚落,手在桌上轻轻一拍,刹那间,一道白光激射而出。 苏霁卿只觉着眼前一黑,额头剧痛,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往后跌了出去。 只有林府的一名世交,吏部苏郎中之妻朱夫人同其女苏舒燕来到恭贺。原来苏舒燕跟林西闲年纪相仿,自小相识,感情不同寻常。 林西闲的母亲杨夫人接了朱夫人入内,略说几句后,借故出来外头,悄悄地对儿媳妇于氏道:“人家是一片美意,中午到底要留饭,你去张罗些像样的菜,别太寒酸了。” 于青青嘀咕道:“偏是她们殷勤腿快。您又不是不知道,先前因老太太病了一场,家里的钱都要用完了,传闻朝廷的俸禄又要迟放,下个月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这会儿却又要大摆起来充门面,何苦来着。” 杨夫人道:“行了,人家来了,难道叫空着肚子回去?何况人家也不指着来大吃大喝,只是人家是好意,咱们也要拿出点诚心来,别叫人家觉着咱们不懂礼数就是了。快去吧。” 于氏很不情愿,却也只得扭身去了。 朱夫人倒也知道林家的底细,坚决不肯留下来,杨夫人跟西闲竭力挽留。 于是中午吃了饭,两位夫人在内堂吃茶叙话,林西闲便拉着苏舒燕走了出来,小姐妹们回到林西闲的房内说话。 苏舒燕进了门,见巴掌大的地方,一张老旧掉漆的圆桌子上满满当当放着些做女红的针线等物事。苏舒燕走过去瞧了瞧,见有几样没做完的针织,她挨个看了会儿,道:“你的针线活越发出色了,只是这里的活计未免太多,总不成你还是每天都熬到深更半夜的吧?” 林西闲笑道:“左右也是闲着。” 苏舒燕啧了声,道:“我觉着伯母不至于这样奔命似的催促你做活,只怕还是尊嫂子的意思?” 林西闲笑而不语。 苏舒燕道:“你不用瞒我,我早看明白了,方才吃饭的时候,我瞧着你嫂子的脸色始终不大好,她是不是嗔怪着我们多来了这一趟呢?” 林西闲才忙笑道:“偏偏是你多心。怪道没大看你吃东西,只怕都把劲头放在瞪人上去了。” 苏舒燕噗嗤一笑:“我可不敢再多吃,家里老太太一直念叨,说我胖的不像官宦人家的女孩儿,我哪里敢再多吃。” 林西闲也笑了出声,却有感而发道:“能吃是福,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再说你也不胖,我看着反比上次见你的时候瘦了呢。” 苏舒燕拍手笑道:“阿弥陀佛,屋子里终究跑出了太阳,我在家里都变成了牛马羊驴,专是吃草的,吃点荤腥都要偷偷摸摸的,要还是不瘦些,我只好喝西北风了。” 苏舒燕说着,抚过林西闲的背:“家里的姐姐们见天在我耳朵边嘀咕,说我跟你这样好,却一点你的好处都没有,若是我生得像是你一样好身量,做梦也得笑出声来。” 林西闲生得婀娜纤袅,腰肢不盈一握,可腰细臀圆,骨肉匀停,虽然穿着简陋布衣,却也遮不住这绝好的身材,苏舒燕满面艳羡地看了半晌,又看看自己圆滚滚的腰,肥嘟嘟的脸,哀叹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林西闲最喜她这娇憨的模样,笑着上前揉她的脸。苏舒燕却反手去挠她的痒痒,林西闲始终不如她力大,给逼得后退,几乎倒在小床之上,两人正闹着,林西闲的乳母来到,手里捧着一盘胡饼。 两人忙休战站起来,乳母因笑道:“苏姑娘,家里也没有什么好点心,这个是才买的,你凑合着吃点。” 这饼子虽是寻常之物,只是因是才出炉的,沾着芝麻,有些椒香之气,十分诱人。 苏舒燕摸了摸肚子,向着林西闲笑,原来她虽然想吃,又要忌口,所以犹豫。 林西闲过来撕了一块,不由分说塞到她的嘴里:“你快吃吧,吃饱了好有力气欺负我。” 苏舒燕哈哈大笑,果然狠咬了一口:“好吃。” 乳母见两人和洽,心里也喜欢,因说道:“方才我去买饼,见街上人来人往的好生热闹,听说是什么……镇北小王爷打了胜仗回京了,你们何不出去看看热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51.第 51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只能拼命地讨饶, 求对方放自己一马。 当时甚至没有人怀疑,只要镇北王愿意,便能立刻要了曹郎中的命。 却始终没有任何人敢出一声, 所有人只是战战兢兢, 噤若寒蝉地呆看。 不知是不是镇北王用了些力道, 只听曹郎中杀猪似的叫了声,四肢抽搐,声音却嘶哑微弱,流露奄奄一息之态。 还是林御史鼓足勇气, 勉强在旁说了句:“王爷……请、手下留情。” 曹郎中虽极可恶,毕竟罪不至死, 何况王爷当街杀人, 传出去还不知成了什么。 虽然镇北王俨然并不在意这个。 其实, 林御史本并没有期望镇北王会听自己的话, 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跟本能才说了这句。 不料赵宗冕闻听,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林御史自问一辈子无愧天地, 可给镇北王这样淡淡瞥了一眼, 却不知为何心里惊冷的很。 就在他觉着自己仿佛多嘴了的时候,赵宗冕垂眸看着曹郎中, 道:“既然有人替你求情……加上今儿本王心情不错, 且饶你一条狗命。” 脚下一挪, 这才将人松开了。 而曹郎中只嘶哑叫了声:“谢、谢王爷饶命。”就晕死过去。 镇北王也不理会, 回头看着林御史道:“林大人脸色不好,是不是给这狗东西气坏了?” 林牧野哪里敢说别的,只垂着头回答:“多谢王爷体恤,下官很好。” 镇北王笑笑:“老大人倒要保重身体,来人,好生送林大人回府。” 林牧野忙称不敢、不必,可赵宗冕开口哪里有叫人回绝的,是以今日竟是镇北王的人亲自叫了车,“护送”了林牧野回府的。 杨夫人听罢这些,如在梦中。 林御史道:“我本觉着王爷杀伐太过,性情……未免有些暴虐的,西闲以后进了王府,终究不知道怎么样。可从今日他的种种看来,倒像是个粗中有细、颇有章法的人。” 杨夫人问道:“那你是觉着王爷,如何?” 林御史道:“难说。这世上的好男子大体可分为两种,有那种经天纬地可建立不世功勋的,未必是如意郎君,而那种可做为良人相濡以沫度日的,往往才干之上有限的很。” 夫人试探问道:“那王爷属于哪一种?” 林牧野看一眼夫人,笑道:“罢了,何必操心,只看西闲的造化就是了。” “我只是怕西闲受苦。” “西闲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不至于。何况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心太多,也是枉然。” 二老说了半宿的话,次日早上,杨夫人就把此事告诉了西闲。 西闲听了不语,杨夫人趁机道:“我想,王爷这是在替你父亲出头呢。昨儿若不是他,老爷就要给那姓曹的给欺负了,先前那次已经气出病,昨儿若还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样呢?平日家都说王爷如何如何厉害,谁知也是个粗中有细,知道维护自家人的。” 杨夫人因知道西闲心里不受用,所以故意多说些镇北王的好话,也好让她放宽心罢了。 西闲也知道母亲的用意,却微一摇头:“话虽如此,岂不闻‘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当街把人打的半死,可以后他少不得要离开京城的,那曹郎中却是京内人氏,到时候曹氏再变本加厉为难父亲,可怎么说?他倒是干干净净走了,山重水远的都不知道。” 杨夫人本是夸镇北王的,突然听西闲这么说,反而忘了自己的初衷,也担心起来:“这、这可如何是好?昨儿还是你父亲给他求情……才没出人命的呢,他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西闲道:“说句冷血的话,真的给镇北王打死了,反倒好些,曹氏吃这场折辱毕竟是因父亲而起,那人是小人心性,绝不会因此幡然悔悟感激父亲,他又奈何不了镇北王,所以只会把这仇变本加厉加在父亲头上。” 杨夫人听的惊心动魄:“阿弥陀佛,这是怎么说?竟又惹出祸来了?” 西闲道:“可不是么?哼……骄横霸道,胡作非为,最会逞一时之凶顽,不思后果,这样的人又算什么英雄。”最后一句,却是因为想起了苏舒燕口口声声称赞赵宗冕的话。 杨夫人满怀忧虑,只追问该如何是好,又想着等林御史回来后跟他好生商议如何解祸。 谁知就在当日下午,门上小厮在外探听了一个消息,因进来报说:“也不知为什么,那个一贯跟老爷作对的户部的曹郎中,竟给大理寺满门查抄,说他贪墨贿赂之类的,家里的人都下了大狱呢。” 杨夫人闻听,犹如遮在眼前的阴霾在瞬间消散,忙抓住西闲的手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西闲也有些狐疑,问小厮道:“大理寺查办的?不是说此人无事的么?” 小厮说道:“我们也不懂,只是听人说,是太子殿下亲自过问的。满街上都在说姓曹的这次可终于恶有恶报了呢。” 上回曹郎中给御史台查办,此事也是惊动了太子赵启的,若想处置曹氏,只在那时候就可以动手,又怎会放他出来蹦跶了这么久……多此一举,又秋后算账。 想来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根本有人催着太子行事。 西闲想到自己方才铁板钉钉说赵宗冕行事不思后果,此刻脸颊微热,幸而杨夫人是个后知后觉的人,并没有想到这一宗,西闲便只借口困倦,自己悄悄回房。 路过花园的时候,见那金丝菊开的正好,西闲信手折了两支,握在胸前低头嗅着,一边想那曹氏的事。 西闲心道:“难道真是我错估了他?可如果不是他从中行事,太子又怎会突然一改前态雷厉风行起来。可如果真是他,他又何必做的这样滴水不漏,难道真的如我一样想到后果,所以为了林家着想?” 走到莲池旁边,看了一会儿鱼,这才怏怏回房。 还未进门,就见于青青带着个丫头来了,后者手中抱着一匹缎子。于青青道:“西闲,你瞧瞧这缎子好不好,颜色、花样合不合心意?” 西闲道:“是要做什么的?” 于青青道:“傻丫头,自然是给你做新衣裳的。” “我用不着那些。”西闲摇头,“何必另又花费。” 于青青摆摆手让丫头退了,自己上前拢着她肩头道:“你本就生得比别人好,再略一收拾打扮,更加爱死人了。” 西闲最不爱听她说这些,低头摆弄瓶子里的花儿。 于青青察觉,便忙转开话题:“对了,那耳环还没找到?” 见西闲摇头,于青青道:“没就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以后苏姑娘当了娘娘,自还有更好的给你。” 西闲越听越刺耳:“嫂子,我困了。” 于青青忙道:“好好,那你歇着,我这也去叫人裁衣裳了。”她倒也麻溜,快步出门,顺手又把门带上,吩咐外头小丫头道:“姑娘睡中觉呢,都不许高声吵嚷。” 西闲很无奈,把身歪倒在榻上,从枕头底下翻出那仅存的一枚耳环,放在眼前看了半晌,越看越觉着伤感。 先前苏舒燕来的那回,本该把这对耳环还回去的,可偏偏丢了一只。 也许这也是个兆头,明明是好好的一对,偏偏凑不成双。 西闲看了半晌,禁不住叹道:“这会儿,也不过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了。” 才叹息了这声,就听到帘外有人嗤地笑了声。 西闲一惊,还以为是哪个丫头,但那声音偏偏不像是丫头们,而且带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 “是谁?”她猛地坐起来,把面前的帘子掀起。 面前站着的人,左手臂枕在床栏上,右手掐在腰间,两条腿大概是因为太长了,有些无处安放,右腿吊儿郎当地屈起,脚尖点地状。 整个人摆出这幅懒洋洋的姿态,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斜倚在墙边的某种兵器,仍是挺拔,锐利,不容小觑。 西闲对上镇北王明亮带笑的双眼,奇怪的很,眼见这人登堂入室,她竟并不觉着格外的惊恼。也许在她心里,早就习惯了镇北王这种惊世骇俗的行事风格,毕竟……汇碧山庄那男子止步的乘云峰他还来去自如,如今自也是寻常。 “王爷,”微微挑眉,西闲把那耳环握入掌心,“您是怎么进来的。” 赵宗冕道:“说来你必不信,我原本在东宫睡觉,睡着睡着耳朵就发痒,想是有人背地念叨我,于是我的双脚就带着来到这里了。” 西闲淡淡道:“那可叫王爷失望了,这儿没人念叨您。那就劳驾您移动尊足,从这儿出去吧。” 赵宗冕笑道:“来都来了,你一个人又怪可怜的,自言自语都闹出来,索性我大发慈悲地陪你说会儿话如何?” 西闲想到方才的话给他听了去,脸颊薄红,早站起身,却不妨赵宗冕探出右臂将她拦腰一抱,西闲连挣扎都来不及,就给他牢牢地环入怀中。 “王爷!”西闲忍无可忍,双眉微扬。 赵宗冕低头望着她,长得太高有一宗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若不俯身或者竭力低头的话,看不见她的脸。 居高临下,只看见柳眉之下两排极长的睫毛,忽忽闪闪撩拨着他的心,再往下,小巧圆润的鼻头,以及那形状极好的朱唇,让人想起酸甜娇软的樱桃果。 想来有些不可思议,直到现在,他还没尝过这其中的滋味呢。 这日,苏舒燕乘着苏府的马车来接了西闲,同行的还有苏舒燕的二哥苏霖卿跟其妻洪二奶奶,携他们的儿子苏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52.第 52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马车中, 苏舒燕道:“嫂子听说我要去山庄,便也动了念, 正好我三哥不得闲相陪,于是叫二哥代劳了, 他们一家子趁势也出来消遣消遣。” 西闲道:“伯母如何没有同行?” 苏舒燕道:“母亲嫌坐马车又颠簸又闷, 恰有二嫂子陪着,便没有来。” 西闲道:“伯母不去,只我们小辈的去受用,倒是让我觉着于心不安。” 苏培在旁听到这里, 便插嘴道:“林姐姐,你说话真好听, 比姑姑强上百倍。姑姑聒噪的很,常常吵的我脑仁疼, 你的声音像是百灵鸟,怪不得三叔看上你呀。” 猝不及防,西闲蓦地脸热。 苏舒燕忍着笑, 在旁挥手打了苏培一下:“臭小子, 吃里扒外,见色忘义,你要奉承她, 也不用踩着我呀!枉我平日对你那么好, 以后有好吃的, 你还指望我惦记着你呢!” 苏培巧舌如簧:“姑姑,我错了,只是我母亲说要对林姐姐客气些,我一时奉承的忘了形,其实你也没那么聒噪,林姐姐是百灵鸟,姑姑也算是……黄鹂鸟了。” 苏舒燕听了这个,才略得意:“这还差不多。” 苏培偷笑:“我上次见过一只黄鹂,也不知吃了什么,毛都蓬松起来,肥嘟嘟的,可不正跟姑姑一个样?” 苏舒燕气的把他摁倒,狠狠地打了几下,这小子大声求饶,引得外间苏霖卿来问发生何事,见他姑侄玩闹,才笑说:“别闹得太狠了,叫林姑娘看着笑话。” 两人才方停战,苏舒燕望着西闲气定神闲的模样,本要说两句打趣的话,不过是跟苏霁卿有关的的,只因见苏培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知道这小子会学话,生恐他传了出去,于是难得的安分守己。 马车出城,足足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汇碧山脚下,苏培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此刻叫道:“姑姑,那边好多人。” 苏舒燕立刻也扑了过去往外张望,果然见上山的路口上停着数不尽的马车,只是车马虽多,却井然有序,毫不慌乱,细看,原来是汇碧山庄的人在安排指引。 他们的马车还未靠前,便也有汇碧山庄的下人走上前来导引,外间苏霖卿报了姓名,那小厮笑着行礼:“原来是苏公子,请这边来。” 里头苏培回头对林西闲道:“自打姑姑说要来,我父亲早早地便来定了房,因这会子正忙,差一点就订不到呢。” 苏舒燕拧着他的腮道:“偏你这猴儿知道的多。” 马车停妥当后,众人下车,女眷们复又乘了山庄的轿子,迤逦往上。 西闲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心中不安,但见苏舒燕兴高采烈,她便也只随着坐了。 幸好这上山的石阶路并不算太长,不多时便进了汇碧山庄的门楼,轿子方停,大家下了轿子,一起作伴往内。 这会子,洪少奶奶便把儿子苏培叫了过去,苏霖卿同山庄的接引使者在前,其他丫鬟小厮等跟在后头,苏舒燕便挽着西闲的手,趁机悄悄说道:“本来三哥也要一起来的,我看他的意思也很想来,毕竟许久没见你了……只是母亲说这会子不适合私下见面,于是才换了二哥,你是不是觉着失望啊?” 西闲不回答,只是暗暗用了三分力,在苏舒燕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苏舒燕哎吆一声,撅着嘴道:“没良心的,人家怕你失望,才跟你说句贴心的话,反拧我呢,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西闲笑而不语。 山势蜿蜒而上,几人一路浏览汇碧山庄景致,果然见亭台雅致,林木繁盛,冷飒凉爽,宛若世外桃源,又似龙王之宫,跟山下简直两个世界。 不知不觉到了下榻之处,那小厮道:“爷们都是在甘醴峰,姑娘奶奶们则是在乘云峰,若是似爷这样携带家眷的,是在语冰峰,苏爷想如何安排?” 苏霖卿回头看了看,苏舒燕笑道:“哥哥别管我们,只管带了嫂子去。我们也自在些。” 苏霖卿正有此意,便笑应了。苏培嚷嚷道:“我要跟着姑姑。” 洪少奶奶拉住他,笑斥道:“那边都是小姐太太们,哪里容得下你?再这样缠闹,下次绝不带你出来了。”小孩子遂跟着两个人去了。 这边儿自有乘云峰的两名侍女来接了苏舒燕跟西闲入内,却见里头的景致又跟外间大不同,一色白墙青瓦,飞檐斗拱,大有水乡韵致,又似神仙之境。 苏舒燕先赞了声,又对西闲道:“我想他们这几个地方,分男女居处,这建筑一定也是不同的,可不知那甘醴峰跟语冰峰又是怎么样的景致。” 西闲笑道:“你又来了,得陇望蜀。这里就已经很好。我看了这里已经足够,别的地方也无心再赏玩了。” 苏舒燕也笑:“得陇望蜀,人之常情嘛,又不是单我这样。”说着便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两转,叹道:“早知道这儿如此受用,我早就来了。” 西闲道:“留神脚下。” 苏舒燕笑着转身:“叫你来的时候你还推搪呢,得亏是来了吧?这次你还不感激我?” 她只顾得意忘形,不料旁边院子里有几个人走了出来,苏舒燕转身不迭,正好撞着其中一人。 那女子被撞的踉跄,幸而给丫鬟扶住,苏舒燕忙道:“对不住……”话音未落,对方已经挥手打了过来:“混账东西,乱窜什么!” 眼见苏舒燕要挨一巴掌,手臂却给人用力一拉,她身不由己后退,堪堪避开了那女子打过来的耳光。 原来是西闲见势不妙,早疾步走了过来,正好拉开了苏舒燕。 苏舒燕虽知道自己理亏,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劈头盖脸地竟然动手,一时也生了气:“你干什么就打人?” 话音未落,人又给西闲拉了一把。 而那女子身边的人呵斥道:“哪里来的毛丫头,这样不知体统,敢冲撞嘉昌县主!” 西闲早看出这女子盛气凌人,来头不小,忙屈膝行礼:“请息怒,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向县主赔礼了。”暗中又拉扯苏舒燕的袖子。 嘉昌县主是太子妃的娘家人,太子妃贤良,很得皇帝青眼,连带她的娘家也沾了光,嘉昌县主原本是太子妃的堂妹,特封为县主。 苏舒燕虽不高兴,但一来自己理亏在先,二来对方身份特殊,倒是不好得罪,于是也随着西闲行了一礼。 嘉昌县主打量着林西闲,先前西闲拉开了苏舒燕,让县主耳光落空,惹得她心中很不悦。 可见西闲身姿娉婷,容貌出众,且又和颜悦色,气度大方,倒是猜不到她的来历,也不好再动手,便哼道:“你又是谁?” 西闲还未回答,嘉昌县主旁边一个女子突然凑近,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嘉昌县主双目微睁,却是看向旁边的苏舒燕。 西闲两人正不知如何,嘉昌县主笑道:“有趣,真是什么人也能来汇碧山庄了。” 她口吻中的鄙薄之意甚浓,苏舒燕到底年轻气盛:“你说什么?” 嘉昌县主笑看着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不自量力想要攀镇北王高枝儿的那个……就你这副尊荣,也敢痴心妄想,哼!你还有脸出来,闹出那样大的笑话,若我是你,早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吊死了。” 苏舒燕虽伶牙俐齿,但这件事毕竟是她情窦初开的一宗心病,听嘉昌县主句句带刺,一时又急又气,窘疼交加,眼泪都将逼出来了。 却突然听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温和响起,说道:“县主这话未免不大妥当,此事原本是太子殿下误办所致,殿下为此亲自数次向苏伯父致歉,唯恐怠慢了苏伯父且伤及了燕妹妹的闺誉,太子行事谨慎,心存仁厚,县主却背地里如此大放厥词,不怕对太子的清誉有损吗?” 嘉昌县主原本趾高气扬,突然听了这句,顿时语塞:“你、你胡说什么!” “我何尝胡说了?”西闲仍慢条斯理,含笑道:“还是说,县主这样说,便是太子的意思?倘若太子觉着先前没有错办,那此后对苏家的致歉岂非也是冤枉?回头我们也好让苏伯父向太子请罪呀。” 这简单的两句话,却仿佛重重的耳光,掴在了嘉昌县主的脸上。太子赵启最重声誉,假如西闲等回去真的告诉了苏郎中,再传到太子耳中……岂非弄巧成拙? 嘉昌县主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自然不是太子的意思,只是我、我自己随便乱说的罢了。” 西闲微笑:“这种话怎好乱说?可知对一个女孩子而言,闺誉是等同性命般重要,县主这样的身份,委实不该信口开河才是。” 嘉昌县主咬牙切齿,偏无可奈何,只哼了声,拂袖欲去。 西闲却道:“县主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嘉昌县主跟众人止步回头,西闲道:“先前我们冲撞了县主,已经致歉。既然县主承认自己乱说了话,是不是也该向燕妹妹致歉呢?这样才能以正视听呀。” 嘉昌县主的脸色,就像是生吞了一只青蛙,她鼓着双眼,直直地瞪视着西闲,西闲的神情却仍淡淡然的,但偏是这淡然之中,透出了令人为之动容的坚决笃定。 半晌,嘉昌县主终于向着苏舒燕道:“苏姑娘,我方才、纯是胡说的,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从方才西闲开口直到现在,苏舒燕睁大双眼,简直不能相信。 等嘉昌县主一行人灰溜溜离开之后,苏舒燕才如梦初醒,她抓住西闲,满目震惊跟感激,却说不出一个字,只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两人一块儿进前方院子去了。 而就在众人都离开后,从小院对面的一棵合抱的大树下,缓缓地走出一道长身玉立的高挑身影。他凝视着西闲跟苏舒燕进门的院落,突然纵身一跃,龙行鹤翔,也随着消失在门口不见了。 外头响起了丫鬟的声音:“林姑娘,是叫我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53.第 53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杨夫人笑道:“果真如此,是她的造化了。” 西闲还未开口, 苏舒燕滚倒在朱夫人怀中, 撒娇道:“我不依我不依。” 朱夫人诧异:“这是为什么?” 苏舒燕道:“母亲若认了她,从此越发知道她的好处, 也越发比出我的不好来, 用鼻子想也知道, 母亲一定会喜欢她多些, 必然就不疼我了。” 西闲早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只管笑而已。 朱夫人也是喜笑颜开, 一手抱着一个, 连声说道:“都疼, 都疼。” 解决了苏舒燕这件事, 朱夫人去了心中头等忧虑,临别之际, 又握着杨夫人的手叮嘱:“其实还有一件正经大事,只是这会儿说出来未免仓促, 等我稍微安定, 再亲自去你府上跟你商议。”说着,又看了一眼夫人身后的西闲。 杨夫人虽然莫名,西闲却心知肚明, 只装作不知的。 正苏舒燕悄悄跟她说:“你先前说你卤了鹅掌的, 说出来的话是泼出去的水, 你可不许骗我,改天定要让我吃个够。” 西闲笑道:“还以为你忘了呢,偏偏在这些吃的上头,比谁都精明。” 苏舒燕得意洋洋道:“哼,那是的,论起吃来,谁能比我精明呢,可别想糊弄我。” 西闲忍俊不禁:“是是是,你最精明了。”两人嘻嘻哈哈,十分亲密。 那边朱夫人看着苏舒燕又恢复了昔日的握着杨夫人的手,笑道:“你看他们,明明不是亲生姊妹,却比亲生的还亲密厚爱呢。” 苏氏母女跟苏霁卿一直送出了大门,在回去的车上,杨夫人先是说道:“得亏苏姑娘没事了,不然的话,可怎么是好呢。贤儿,你跟她说了什么?” 林西闲笑道:“其实也没说什么,主要是她自己能想开。再加个人去一点拨,顺势自然风平浪静。” 杨夫人点头称是,又猜测:“只是夫人临别说什么‘正经大事’,不知是什么呢?竟还要改日亲自登门。” 西闲当然知道必是苏霁卿提亲的事,便并不言语。 当夜,西闲灯下做女红,只觉心情烦躁,下针屡屡出错。 夜渐渐深了,风却突然大了起来,吹的院子里的花树哗啦啦响成一片。 西闲索性放下活计,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往外看去。 正发怔间,突然一道电光闪过,把院子照的亮如白昼,刹那间似有一道人影立在墙角,把西闲吓得心跳,几乎失声叫出来。 等镇定下来壮起胆子细看,才蓦地醒悟,那何尝是个人,只是墙角的两棵芭蕉树罢了,给电光一闪,错以为是个人的模样。 正所谓“疑心生暗鬼”,差点自己把自己吓死。 西闲抚着胸口,见风越来越大,远远地雷声轰然,想必很快就要下一场大雨,于是忙把窗户关了。 她缓步回到床边,转身望着一灯如豆,想起白天在苏府,苏霁卿对她所说的话。 半晌,西闲回身,把挂在里头的垂帐香囊摘下,从里头掏出先前苏舒燕给的那两颗珍珠耳珰,拿在手中细看。 虽然西闲跟苏舒燕交好,但多半是苏舒燕来林府,西闲极少过去苏府那边,纵然去,跟苏府的男人也极少碰面,只因苏霁卿是苏府男丁里年纪最小的,又跟苏舒燕最亲密,所以不免曾见过两次,略微熟稔。 可对西闲而言,却从未把自己的终身跟苏霁卿联系在一起。 只不过最近的情形实在是有些复杂。 曹家的提亲虽然给林御史压下了,但备不住底下还有什么张家,李家之类的,不管是谁家,同样都是不知深浅,人品相貌家境等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赌大小,不论好歹,全靠命。 何况除去这些,目前还有个最大的隐患,那就是……那个令人闻风生畏的镇北王。 若不是苏霁卿今日所说,西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整件事情原来是一场大误会,而且引发所有的缘起,正是她生日那天所谓的大热闹。 那会儿给马鞭抵着下颌抬头的时候,恍惚绝望中,西闲还以为是被狮子咬住了之类。 她虽然一心想护着苏舒燕,但猛兽跟前,却仍是胆裂心摧,哪里敢睁开双眼看,何况当时冷汗跟不知不觉沁出的泪早把她的双眼浸迷的生疼,只依稀辨出身前站着的是个人而已。 当时还不知道,那就是镇北王。 那狼狈惊险的惊鸿一面,镇北王又怎会对她起意? 直到如今西闲也觉着不可思议。 或者正如她告诉苏舒燕的,那位王爷……果然不是凡类,实在是个奇葩。 她尽力回忆镇北王的眉目,但心底所能记起来的,却只有那个挺身立在长天之下的傲然不羁身影。 当时尽管他语声带笑,但身上却透出慑人的杀气,仿佛比那头狮子还要可怖百倍。 西闲忙摇了摇头,将镇北王的影子甩在脑后。 假如没有镇北王的“威胁”,对于苏家的提亲,西闲或许会再多想一想,可是……有这位王爷“珠玉在前”,莫说是苏霁卿,就连先前那位声名狼藉的曹公子仿佛都面目可喜起来。 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把珍珠在耳边比了比。 润泽的珠光在光线阴暗的房间里更显得皎洁动人,西闲比来比去,终究忍不住把耳珰缀在耳垂上。 镜子里的女子,长眉凤眸,雪色无瑕的珍珠越发映衬的眉眼生辉,美不胜收。 西闲禁不住微微一笑,心底浮现苏霁卿温柔注视的样子。 不料正在此刻,一道电光掠过,轰然雷动,竟像极了那日的狮吼。 西闲惊得回头,见窗户仍旧紧闭,寂静无人,而外间哗啦啦连声嘈杂,积蓄了大半夜的雨终于从天而降。 西闲突然觉着身心俱疲,看一眼桌上堆着的针线,也不想再去动了,索性明日早起再做。 起身回到床边躺倒,合眸之际,心中默默地想:“但愿……那位王爷只是心血来潮,随口说说,但愿他已经忘了,一切到此为止。” 次日早上,大雨便停了,待日出之际,朱夫人果真亲自登门,同杨夫人在堂下说了半晌话。 西闲因猜到她来的原因,早特意避开了。 等朱夫人去后,母亲笑吟吟地来见她,便道:“昨晚我还悬了半宿的心呢,谁知道是这件事,可算是雨过天晴了。” 西闲埋头绣一朵牡丹花:“您老人家在说什么?” 杨夫人把朱夫人的来意说明,果然是为了提亲过来先通个气儿的。杨夫人知道西闲内有谋算,便笑握住她的手,又道:“先前那曹家是不成的,那不知道三公子合不合你的意思?” 西闲扭身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怎么又问我?” 杨夫人笑道:“那好,回头跟你父亲说说,他若允了,那这门亲事自然就准了。” 因为知道于青青嘴巴快,所以杨夫人跟西闲心有灵犀地都不曾流露半分,且朱夫人也是常来常往的,故而于氏竟不知发生了什么。 当夜杨夫人把此事告诉了林御史,林老爷这次却露出了赞同的笑容:“没想到苏家看上了西闲,霁卿这孩子我也觉着不错,倘若跟西闲成了姻缘,倒可算是天作之合了,这很好。”竟痛快地应允了。 又过数日,苏府便上门提亲,林家也应允了,于青青反而后知后觉,她惊愕之余,不免怀愤,私底下便说:“我以为姑娘眼光那样高,一定得是个王妃、诰命呢,没想到挑来挑去,也只捡了个跟我差不多的,可见是心比天高……” 这话正好给东来听见,当即呵斥了她一番,从此于氏才略有些收敛。 苏林两家定亲后,西闲为避嫌,从此不去苏府了。苏舒燕倒是百无禁忌,时不时地就跑到林府来找西闲。 因为先前镇北王一事,阴差阳错,让苏家很没有面子,苏老爷虽只是个郎中,但也算是太子一党,又是正经朝臣,而太子赵启素来以“礼贤下士”“爱民如子”著称,此事又是他叫人所办,算来也是他的不是,先前苏舒燕“绝食”,赵启十分不安,先是派太子府的詹士往苏府走了一趟,隆重致歉,又传苏郎中进太子府,亲自安抚。 故而此事说来虽然是苏家吃了亏,但太子殿下诚挚示好,也算是给足了苏郎中颜面,不多时,坊间的议论都也停了,依旧太平。 苏舒燕是个闲不住,近来天气炎热,听说大家都往城郊的汇碧山庄避暑。 那山庄靠山而建,从下往上,俨然似是个小型的行宫似的,房舍少说也有五六百间。山庄之所以如此有名,是因为靠着一个不见底的深潭,唤作汇碧潭。 这汇碧潭水极为奇特,冬天不管再冷也不会结冰,但是盛夏的话,潭水冰冷沁凉,自来散发寒气,加上周围古木繁荫,遮天蔽日,映衬的整个山庄就像是暑天里的水晶宫一样,引的许多达官贵人携家带口前来度假游玩。 苏舒燕因先前在家里闷了许久,如今便撺掇西闲一块儿前往。西闲道:“劝你消停些,这会儿正是热时候,算来京城里四品以上的官儿,但凡得闲,只怕都在那里,哪里轮得到咱们靠边儿站一站?再者说,那些人多的地方必然事多。” 苏舒燕笑道:“你又拿旧事来嘲我?我上次不走运才遇到逃脱的狮子罢了,难道山庄里也会有狮子?” 西闲想了想,噗嗤笑道:“狮子未必,什么狼虫虎豹可说不定,就算没有,他们看你这样鲜美可口的,也必然不远万里找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54.第 54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西闲抬头的时候,见门口张灯结彩,原是早就张罗布置妥当,那红绸灯笼照的满地通红,人人笑语欢颜, 喜气洋洋。 一路往内, 府中更加披红挂彩, 花团锦簇, 西闲只顾打量, 竟连苏霁卿何时不见了都没留意。 内宅之中, 朱夫人被族内的女眷们围着,大家说笑, 见西闲进门行礼, 朱夫人亲自欠身请她过去,抚着她的手道:“你来了就好了,本打算你若不来, 我得亲自过去请呢。你母亲如何没来?” 西闲道:“母亲知道伯母必忙,她又帮不上什么, 索性只等明儿正日子再来贺喜。” 朱夫人听她应答妥帖,又看她如画一样的眉眼, 心中着实怜爱:“好孩子, 舒燕盼着你呢, 我也就不多留你了, 让你们姐妹们多说说体己话去。” 当即叫贴身丫鬟领着西闲去小姐房中。 不多时来至苏舒燕院子,正好苏霁卿从屋内出来,对西闲道:“我怕妹妹等急了,先来跟她说了一声。快进去吧。” 西闲道:“三哥哥也请自便。”苏霁卿后退一步,点点头,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见西闲正进了门。 苏舒燕房中堆着好些成亲日子要用的物件,床上,桌上,屏风,衣架……处处皆有物事,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桌子上整齐的良媛品级服色,以及一盏极为华美耀眼的凤冠。 西闲扫了一眼,却不见苏舒燕,正疑惑,便听见屏风后有人道:“如果我不去找你,也没特意去请,你是不是就永远也不来见我了?” 西闲听了这话,不由一笑:“是呀。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我们要见都未必能有幸见得到呢。” “你说什么!”苏舒燕叫了声,从屏风后跳了出来。 她只穿着一身淡黄色的缎子里衣裤子,头发也没有好好梳理,只松散地披在身后,眼睛却红红地,有泪光闪烁。 西闲看她一眼,在桌边坐了,低头打量那凤冠霞帔:“明儿就是出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闹脾气,叫人怎么放心。” 西闲说了这两句,苏舒燕就如同一只燕子一样扑了过来,从背后抱住西闲,眼泪大颗地掉下来,打落在衣冠之上。 西闲没想到她会这样,虽然两人时常玩闹,可像是如此亲密,却还是极少见,且又是如此特殊的情形下,瞬间淡定如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苏舒燕道:“既然不放心我,怎么不来看我,你心里是不是怪我?” 西闲才说道:“我怪你什么?” 沉默了片刻,苏舒燕道:“怪我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歹,蠢笨,自私……” 西闲不等她说完,点头叹道:“我们也算从小认得,我竟不知你的缺点这样多,早知道就早跟你绝交了。” 苏舒燕噗嗤一声,却又转到西闲身边,低低道:“姐姐,我是说真的。” 桌上的红烛微微摇曳,光影闪烁。 苏舒燕眼角含着泪光:“那会儿听说王爷看上的是你,我心里还有些恼火,以为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暗地里看我的笑话。谁知我竟是小人之念,把你一片好心当做藏奸。” 西闲默默地望着她,并不言语。苏舒燕道:“那天府里把我叫回来,原来是皇上下旨封我为良媛,我再傻也知道这其中不简单,三哥哥本不肯告诉我实话,是我一再逼问,才明白,只怕父亲逼着三哥哥退婚的时候,此事就已经定下了。” 苏舒燕泪落如雨:“太子殿下为安抚苏家,所以用这门更好的亲事来弥补……我知道真相之后,本来不想答应,可是、父亲,母亲,哥哥嫂子们轮番劝我……” “好了不要再说了,”西闲听她说到这里,才柔声道:“我明白的,舒燕,你做的没有错。” 苏舒燕性子单纯,当知道自己的姻缘几乎是苏霁卿跟西闲这门亲事换来的后,如何意能平,但家人的期望,对于终身所归的顾及,以及整个家族的荣辱,让她不得不安定下来认真考量。 毕竟她是给镇北王退过亲的,若错过了太子殿下这绝世姻缘,这辈子再难找到可跟这门好姻缘比肩的不说,能不能找到归宿还是个问题呢。 一边是荣耀赫赫,看似花团锦簇前途无量的婚姻,以及一个无可挑剔的太子夫君,另一边,是福祸未知的空空未明,苏舒燕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可正是因为这选择,让她心里有一道坎。那就是对于林西闲的愧疚。 所以这些日子里她并没有去见西闲,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直到现在。 当夜,两人同睡一张床,又说了半宿的话,毕竟久别重逢,天马行空,想到什么是什么。 两个人似乎都隐隐感知,过了今晚上,以后再如现在这样的相处,只怕再不能够了。 不知不觉过了子时,外头丫鬟进来道:“姑娘,好抓紧时间歇息会子了,四更天就要起来梳妆呢。”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只等丫头退下后,苏舒燕翻了个身,抓住西闲的手道:“听人说,你跟王爷的亲事,太子殿下会给操办,但此后王爷就要回雁北……等我进了东宫,我就跟太子说,索性留你们在京内。” 西闲听了这句,微微悚然,忙道:“千万不能。” 苏舒燕道:“为什么?雁北那个地方风沙大,又偏远,一定没什么好玩的,何况你若跟着去了,以后见面都难。” 西闲道:“话虽如此,但你千万别跟太子提此事,……最好有关王爷的事一概不提。” 苏舒燕眨眨眼:“你上次叮嘱我,说不许对任何人说喜欢王爷之类的话,难道,就也是这个意思?” 西闲见她终于明白过来,便在她肩头一握:“你嫁了太子,从此一心只能想着太子,太子再宽仁,也绝容不得你心里有别的人,就算你没有私情,只因先前阴差阳错那一宗,就得格外避忌。清楚了吗?” 苏舒燕顿了顿,慢慢地蹭到西闲怀中:“我知道你处处都为了我好。姐姐你放心,我清楚了。” 西闲的眼眶也微微湿润,黑暗中笑了笑,道:“先前我戏称说王府里很多豺狼虎豹,别的地方未必就是风和日丽一片祥和,好歹你多个心眼,别再像是以前一样傻乎乎的了。” 苏舒燕几乎哭出声来,勉强把头压低:“嗯。” 西闲低头看看她,其实还想再多叮嘱几句,但再说下去只怕两个人的情绪都无法控制,何况的确时候不早了,明儿事情繁多。 “好了睡吧,”西闲便只在苏舒燕发顶轻轻抚过:“可不许偷着哭,否则明儿眼睛肿了,你或许不在乎,只怕伯母要责怪我了。” 苏舒燕这才破涕为笑。 两人只睡了最多一个更次便起来了,喜娘等进来给苏舒燕梳妆打扮。 西闲就站在身后瞧着,灯火通明里,面前的少女逐渐变成了一个身着华服盛装打扮的东宫妃嫔,举手投足,已同先前有些不同。 西闲微笑看着,仿佛从这会儿的苏舒燕身上,也看到了不久的林西闲。 只不过苏舒燕对于她的未来还是怀着憧憬的,而林西闲,则是不抱任何希望,尤其是想到昨夜那一声满带兴奋的“入幕之宾”,简直令人心灰气断。 转头看看外间大明的天色,此时西闲心中竟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也不知这会儿镇北王从花魁楼里出来了没有,亦或者作为那位大名鼎鼎“林姑娘”的入幕之宾,仍然沉醉其中,乐不思蜀。 答案来的十分之快。 眼看吉时将到,太子府的迎亲车驾如约而至,鞭炮喧天锣鼓齐鸣中,苏霁卿背着妹子出门,送上了喜轿。 西闲同一干苏府的宾客女眷在内宅,听得唢呐之声渐渐远去,暗自惆怅。 她不愿同众人假做熟悉虚伪寒暄,便找了个机会退了出来。 这会儿大家都聚集在厅内吃喜酒,没有人留意西闲,连奶娘先前也去找苏府相识的人自在乐呵去了。 西闲一路往内宅苏舒燕房中而来,也遇到几个苏府的丫头婆子,却知道她是苏府的上宾,均都循规蹈矩行礼。 畅通无阻地来到苏舒燕的闺房,果然见人去房空,这么快就透出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梳妆台上还放着一支苏舒燕昔日用的旧钗,西闲举手拈起,正凝眸打量,突然听见身后有些异动。 她诧异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人。 马车中,苏舒燕道:“嫂子听说我要去山庄,便也动了念,正好我三哥不得闲相陪,于是叫二哥代劳了,他们一家子趁势也出来消遣消遣。” 西闲道:“伯母如何没有同行?” 苏舒燕道:“母亲嫌坐马车又颠簸又闷,恰有二嫂子陪着,便没有来。” 西闲道:“伯母不去,只我们小辈的去受用,倒是让我觉着于心不安。” 苏培在旁听到这里,便插嘴道:“林姐姐,你说话真好听,比姑姑强上百倍。姑姑聒噪的很,常常吵的我脑仁疼,你的声音像是百灵鸟,怪不得三叔看上你呀。” 猝不及防,西闲蓦地脸热。 苏舒燕忍着笑,在旁挥手打了苏培一下:“臭小子,吃里扒外,见色忘义,你要奉承她,也不用踩着我呀!枉我平日对你那么好,以后有好吃的,你还指望我惦记着你呢!” 苏培巧舌如簧:“姑姑,我错了,只是我母亲说要对林姐姐客气些,我一时奉承的忘了形,其实你也没那么聒噪,林姐姐是百灵鸟,姑姑也算是……黄鹂鸟了。” 苏舒燕听了这个,才略得意:“这还差不多。” 苏培偷笑:“我上次见过一只黄鹂,也不知吃了什么,毛都蓬松起来,肥嘟嘟的,可不正跟姑姑一个样?” 苏舒燕气的把他摁倒,狠狠地打了几下,这小子大声求饶,引得外间苏霖卿来问发生何事,见他姑侄玩闹,才笑说:“别闹得太狠了,叫林姑娘看着笑话。” 两人才方停战,苏舒燕望着西闲气定神闲的模样,本要说两句打趣的话,不过是跟苏霁卿有关的的,只因见苏培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知道这小子会学话,生恐他传了出去,于是难得的安分守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55.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西闲点点头道:“我是偷从席上跑出来的, 这会儿也该回去了。三哥哥多留一会儿。” 屈膝行了礼,西闲垂首往门口走去,眼见要绕过桌子走到门边,苏霁卿终于脱口叫道:“西闲!” 西闲止步, 微微迟疑之下,才抬眸看向苏霁卿。 长袖底下的手掌暗中握紧几分,苏霁卿道:“我听舒燕说, 以后妹妹会跟着王爷一块儿回雁北去, 可是真的?” 西闲虽觉着他突然说起这个来有些冒昧, 但苏霁卿毕竟不是别人, 于是点了点头:“若无意外是会这样的。” 苏霁卿道:“若真的去了, 再相见就不知何时了。” 西闲只当没听出他话中的惆怅之意,微笑道:“这话舒燕也跟我说过, 我还笑她孩子气, 三哥哥怎么也跟她一样了?” 苏霁卿对上她的双眼:“你知道我跟舒燕不一样。” 西闲哑然。 深深呼吸,苏霁卿道:“妹妹心里也是不愿意去雁北的,是不是?” 西闲勉强一笑:“三哥哥, 我该回去了……” 西闲听话锋不对,本是想阻止苏霁卿的, 苏霁卿却道:“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见着妹妹, 就容我把这些话都说了吧。” 西闲心中略觉不安, 忍不住提醒:“三哥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后一点头,加快步子。 苏霁卿见她将走出去,鬼使神差地抬头握住西闲的手腕。 西闲受惊,猛然后退,苏霁卿才忙松开手。 苏霁卿虽然缩手,心里的堤防却仿佛因为这个动作而彻底崩塌,他把心一横,说道:“我知道你向来聪慧通透,上次退婚的事,换了别的什么人,早跟苏家断绝关系了,妹妹却云淡风清,我知道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心里早知道了我这么做是迫不得已的。” 遽然听了这些,西闲微怔之下,垂眸道:“三爷,既然明白我是知道的,又何必再说别的。” 她突然改了称呼,可见是方才冒犯到了她,苏霁卿如何听不出来。 心头刺了刺,苏霁卿苦笑道:“是,我本也不想再提,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这些话都在我心里,就像是野草一样,不管如何总是死不了……” 苏霁卿说到这里,眼圈已经红了,他一眼不眨地看着西闲:“你这样的女孩子,不管是谁娶了你,都是三生有幸,都该好好的呵护敬爱你一辈子,我原本以为我有这个福分,谁知道竟也不过是白做了一场梦。” “三爷……”西闲听到这里,鼻子突然微微一酸,慢慢转开身子,“别说了。” “我只说这一次,”苏霁卿望着她的动作,摇头道:“说完了这次,以后就再也不提了。太子跟镇北王两个人挟制施压,苏家若只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粉身碎骨又怎么样,但苏家偏偏不止我一个人,还有父母兄弟,妹妹,子侄们……若我坚持不退婚,以后生死未卜或大祸临头,我何以对得起苏家,我要对得起苏家,就只得对不起妹妹你。” 听到这里,西闲温声道:“我都明白,也从不曾怪过你,倘若你是那种宁肯抛家舍业不顾亲人性命的,你就不是三哥哥了,我也不会……” 她终于又肯叫他“三哥哥”了。苏霁卿回头,悄悄地抹了一把眼睛,听西闲欲言又止,便问道:“不会怎么样?” 西闲道:“我只是想说,若三哥哥是那种凉薄之人,我也不会敬爱你如同兄长一般了。” 苏霁卿眼中才闪出的光芒迅速地暗淡下去:“舍弃了跟妹妹的姻缘,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必然是我平生之恨。” 西闲微笑道:“天下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女子何其之多,三哥哥千万要放宽胸怀。” 苏霁卿皱眉道:“你当我是镇北王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吗?” 西闲微震,蹙眉不语。 苏霁卿也自知失言,但既然说出口了,却也并不后悔,因说道:“王爷位高权重,这种话我自然不该说,但……比如昨晚上的事,你也该都听见了,连青楼女子都来者不拒,这样的人如何能是良配。” 这件事也是西闲心头的刺,然而镇北王风流声名在外,他又是那样的身份,做这些事不过是平常,也没有人能管束得了他,也无人去管。 西闲心里微乱:“别说了。” 苏霁卿正心情激愤,禁不住继续说道:“他明明将迎娶你,却仍是大张旗鼓的做那些事,何曾把你放在眼里心里了。” “三爷!”话音未落,西闲提高声音。 苏霁卿戛然而止,西闲红着眼圈儿,却笑笑:“大好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煞风景的了。”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苏霁卿看着她似能洞察一切的眼神,眼中复又涌起薄薄地泪光:“我、我只是替你觉着不值。” 这样好的女子,他一心一意想娶为妻子,只要有了她,必当一生一世以性命维护,敬之爱之,重若珍宝。 但是那个人……他蛮不讲理地夺了去,却偏偏又并无丝毫爱惜。 西闲道:“我知道。”她不再看苏霁卿,也不再说别的,低头往外走去。 苏霁卿道:“妹妹!”虽然心中如火,却终究不敢再伸手冒犯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 不料就在西闲要出屋门的时候,只听得帘子外有人轻轻地咳嗽了声。 西闲听了这一声,却陡然色变,双脚竟定在了原地。 苏霁卿还未反应过来,只依稀听好似是个男子的声音,心里还以为是自己的兄长或者来寻人的小厮之类。 苏霁卿正要收拾心绪,出去查看究竟,却见帘子被一支手轻轻撩开。 有一个本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从外间现身,他一手负在身后,一边撩开帘子,抬眼在苏霁卿的面上扫过,后又看向西闲。 镇北王赵宗冕笑道:“哟,我来的真不巧。” 苏霁卿震惊之极,镇北王此刻本该在东宫观礼加吃喜酒,怎么突然钻到这里来? 而在最初的惊异之后,西闲后退一步屈膝行礼:“参见王爷。” 镇北王哼哼地笑了一声,旁若无人地迈步走了进来:“是不是打扰你们叙旧了?不要紧,你们继续。” 他走到桌子边上,双手一抖袍摆,泰然自若地落座,斜睨了苏霁卿一眼。 苏霁卿才回过神来,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又听镇北王似乎话里有话,只好硬着头皮拱手行礼:“参见王爷。” 赵宗冕瞥一眼西闲,又看向苏霁卿,笑吟吟地问道:“苏三公子,跟本王的美人儿在说什么呢?” 苏霁卿无法回答。 这位王爷人如其名,天生自带一种能把人震慑住的气势,且方才苏霁卿所说的确有些不敬,哪里能透露半分。 忽听西闲轻声道:“王爷若是来吃喜酒的,还是去前厅吧。” “喜酒?”赵宗冕笑道,“我来这儿吃什么喜酒。对了美人儿,你怎么不在前面跟人吃酒,跑到这里干什么?” 西闲道:“正要回去了。” “那你赶紧回去吧,”赵宗冕轻描淡写的,“千万别叫人等急了。” 西闲原本的确是要回去,但是如今这魔王突然驾到,怎能放心留他跟苏霁卿在一起……何况还不知道他是几时来的,方才他们说的那些话他都听了多少,只希望他并没有听见,如果听见了,那可真是凶多吉少。 西闲揪着心,面上却还不动声色:“三爷也该回去了,不如请三爷陪着王爷出去吃喜酒。” 毕竟在外头人多,镇北王至少该有些顾忌。 赵宗冕笑道:“怎么着,难道这苏府里还有强盗,会把本王劫财劫色不成,我还得找个贴身侍卫啊,你要走只管走,我跟三公子也好好地叙叙旧。” 两人说话这会儿,苏霁卿已经听出味儿来,他知道西闲在担心自己,正是因为这份感知,突然让他有了直面镇北王的勇气。 苏霁卿转头看向西闲,温声道:“妹妹且去吧。”眼神中带着安抚之意,自然是想让西闲放心。 西闲哪里能放心,赵宗冕表现的越若无其事,她的心跳的就越快,眼中的忧虑再也掩饰不住。 两人目光相对只是瞬间,谁知赵宗冕在旁看的清楚,只听他笑了笑:“真是感人至深,当着本王的面儿,你们这是在眉目传情啊。” 话音刚落,手在桌上轻轻一拍,刹那间,一道白光激射而出。 苏霁卿只觉着眼前一黑,额头剧痛,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往后跌了出去。 太子殿下赵启听出了一层意思,西闲听出了另一层。 太子因为西闲已经跟苏家定亲,不愿再难为苏家,所以想要把这“孽缘”拆开。 于是借着今日太子妃做寿,先前跟赵宗冕私下相处的时候,竭力赞扬嘉昌县主,想让这位风流的镇北王移情,且嘉昌是“自己人”,若给了赵宗冕,也有联姻牵制之意。 谁知偏偏目睹嘉昌大展雌威的场景,此事显然已经泡汤了,太子殿下心中暗骂嘉昌愚蠢,只是不便发作。 幸而赵宗冕虽暗藏嘲讽之意,话却说的冠冕堂皇,非但半个骂人的字儿都没有,不知情的听来反而像是赞美。 至于西闲听出的,当然就是“士可杀不可辱”那句了。 但他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言行,却让西闲心中惊悸难当,在最初的懵然之后,西闲忙挣脱赵宗冕的手臂,退后一步低头行礼:“参见太子殿下,王爷。” 此时此刻,众女发鬓散乱,衣衫不整,均都十分狼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56.第 56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一手仍搭在窗框上, 赵宗冕微微垂头含笑低语,语气自然而然, 甚至有些奇异的亲切,犹如故友重逢。 加上这次他们不过是见了两面而已, 甚至上次她连此人的脸都没有看清楚,他却仿佛同她熟稔了八辈子一样。 西闲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 她望着赵宗冕的双眼, 突然想起那天那头不疾不徐悄无声息逼近的雄狮。 西闲本能地后退,却不防碰到了身后的衣架, 衣架晃了晃, 歪倒在墙壁上, 发出“嗒”地声响。 外头响起了丫鬟的声音:“林姑娘,是叫我吗?” 西闲回头看了一眼。 同时她发现镇北王的脸上毫无任何惊慌失措, 仍是笑意不改地盯着她, 仿佛并没有听见外头的异动,更加丝毫不准备就此离开。 没有听见她的回答, 丫鬟的脚步声向着屋门口逼近。 西闲再看一眼镇北王, 目光在刹那交汇, 仿佛一次无形的短促的交锋。 瞬间胜败已出。 西闲生生咽了口唾沫:“我没事,正换衣裳, 你不用进来。” 脚步声戛然而止。 赵宗冕的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嘉许神情。 偏偏苏舒燕笑嚷:“你快别进去, 她那皮肉珍贵着呢, 只怕除了以后给三哥哥看,其他谁也不许瞧一眼的。你敢进去,小心她把你当登徒子打出来呢。” 西闲的脸都绿了。 赵宗冕一晃身,人已经从窗口轻轻地跃了进来,在西闲反应过来之前,他竟已鬼魅般掠到了自己身旁。 西闲顿时浑身僵硬,不寒而栗。 “是吗?只能给苏霁卿看?”仍是低声轻笑,长睫下的双眼光芒更炽,目光在西闲面上略略停留,便顺着脸颊往下。 她明明衣衫完整,被他注视,却仿佛寸缕不着,无所遁形。 西闲强忍窘迫,忙把领口握的更紧了些。 赵宗冕笑:“你想把自己勒死么?”说话间,他的手毫无预兆地覆了过来。 像是给烧红的烙铁碰到,西闲用力一甩手,却无法将镇北王的手甩脱。 “王爷!”西闲身上发冷,脸色泛白,“这里是女眷们的住所,王爷请自重。” 赵宗冕堂而皇之地深情说道:“我当然自重的很,日日夜夜想着你,就来看你了,你瞧,我不仅自重,还格外重你呢。” “王爷……”雪白的脸上又浮现一丝恼羞的红,西闲道:“王爷松手,您若还不退,我就……” “就怎么样?”他好整以暇,仿佛是猫儿捉到了老鼠,要先玩弄一阵子才会痛快咬死的眼神,“知道你是聪明的丫头,绝不会在这时候叫嚷的,是不是?” 西闲喉头发苦:都给他说中了。 她之所以支开了丫鬟,隐忍不出声,便是清楚的知道:若这时侯大叫起来或者被人撞见,她只会更加的跳进黄河洗不清,而面前这个人对这所有显然是毫不在意。 “王爷怎会在这里?”退无可退,西闲拼命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 赵宗冕道:“想你呀。” “王爷知道……我?”心微微下沉。如果镇北王早知道她是谁,难道今日是早有预谋? 赵宗冕笑道:“御史台林牧野之女,林西闲,新跟苏家老三订了亲。”说了这句,他俯首在西闲耳畔轻声,“第一次见到本王的那天,正是你十六岁生日,我记得对不对?” 湿润的气息把西闲半边脸都包围了,她不得不别转头避开,如此却更加露出了大片玉白的脖颈,落在赵宗冕的眼中,像是上好的雪白酥酪,想让人咬上一口。 镇北王永远是个想到就做到的人。 “既然……”西闲听他提起“订亲”,心中一动,正要再说,突然颈间微微刺痛,她愣了愣,脑中有刹那的空白,旋即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果然,很香。”而镇北王意犹未尽的,喉头也随着动了动。 原先看见赵宗冕出现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结了冰,但此刻,却如同整块冰都化成了火,也把西闲向来的理智烧的精光。 西闲想也不想地扬手,只听“啪”地一声,镇北王的脸上已经吃了一记。 赵宗冕为人处世,行军打仗,从来都无往不利,原本以他的身手跟反应,是绝不会让一个小姑娘近身的,但是普天之下,又有哪个女子能动他、敢动他一根指头? 吃了熊心豹子胆只怕也不能够。 但偏偏就有这么一位,如今给他遇上了。 镇北王尊贵的半边脸颊上火辣辣地。 被打的愣怔了一下,仿佛也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然后,赵宗冕终于反应过来,鲜明的浓眉一锁:“你竟敢……”抬手擒住西闲的手腕,脚下迈步往前,轻而易举地把人抵在了墙上。 “王爷,”西闲知道面对这位不能以常理测度的王爷,只怕无法善了,她把心一横:“王爷,士可杀不可辱。” 赵宗冕高西闲太多,他不得不微微躬身,才能离着她近一些:“知道你的嘴儿厉害,本王倒要好好尝尝。” 西闲蓦地明白他的意图,忙欲转头避开,镇北王却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无法动弹。 正在无法想象之时,只听得“咔”地一声异响。 响动的声音并不大,却令赵宗冕猛然停住,他回头不知看向何处,片刻,缓缓地松开了西闲。 “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好好的女孩儿,别学那些无能男人们的陈腐腔调。”又恢复了原先那淡淡带笑的口吻,赵宗冕退后一步。 在西闲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赵宗冕转身走到门口,却又回头望着西闲:“何况,我又怎么舍得杀你呢?疼你还来不及呢。”向着西闲含义莫名地一笑,那高挑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西闲仍是紧紧地靠着墙壁站着,生恐镇北王复从门口出现,直到确信他已经走了,才顺着墙壁缓缓跌坐在地上。 惊魂动魄,六神无主,方才的惊怕后知后觉地都发作起来,就在西闲心慌意乱的时候,隔窗又传来苏舒燕欢快的叫声:“你到底换的什么衣裳,怎么还不出来,是趁机躲开我了是不是?再不出来,我就要去揪你了!” “就……好了。”声音略有些沙哑,西闲以手撑地慢慢起身,待要去解衣裳,手指却仍不听使唤地发抖。 且说镇北王悄无声息撤了出来,不多时,人已经离开了乘云峰。 他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了一间幽僻的院落。 从抄手游廊里进了厅内,便见一身白衣的文安王赵宗栩坐在桌边。 赵宗冕笑道:“你干什么?” 方才在乘云峰院子里,他听见的那一声响动,正是赵宗栩投石警示,赵宗冕因知道,所以才停了手。 “这话不是我该问你的吗?”文安王责备地看了赵宗冕一眼,把一杯茶推到他跟前儿,“先前你不是说……那林家女孩子既然已经定亲,你就不要了的?今儿又是怎么了?” 其实镇北王比太子赵启更早一步知道西闲的身份。 只不过,当时在太子的接风宴上那一句回答,虽然一方面的确是心里有那么个美人影子,但另一方面,正像是文安王赵宗栩当时所担忧的。 赵宗冕的回答,只不过是巧妙的把当时的局拆解开了,同时他毫不避讳自己的好色风流,也会让太子赵启安心。 假如一个有军功的王爷,且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的缺点,对太子殿下而言……那非但不值得欣慰,反而是件极可怕的事。 所以当时赵宗冕答的那句,可谓一箭双雕。 因此在听说林西闲订了婚之后,赵宗冕心底浮现那个美人影子,虽略觉遗憾,却也并没有起强取豪夺之意。 他虽风流,却还不至于就缺了这样一个女子。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呢。 文安王说罢,赵宗冕不回答,只是起手将那盏茶一饮而尽,像是渴极了的样子。 “你从来杀伐决断,行事干净利落。且多少千娇百媚的女子任由你挑选,就别去为难人家了,”赵宗栩苦口婆心地,“听说太子那边也已经知道了,太子只怕也担心你闹事呢,闹出来,对太子也很不好……你索性就到此为止吧。” 太子赵启原先大包大揽地把此事应承下来,结果第一错找了苏舒燕,差点闹出人命,弄的太子殿下忙向苏家致歉。 如今终于找到了人,却是苏家未来的儿媳妇,倘若赵宗冕再做出点什么来,太子殿下身上自然也干净不了。 “王兄,”将空杯子放在手里转来转去,赵宗冕若有所思:“王兄,我忽然改了主意了。” 文安王愣怔:“说什么?” 赵宗冕不答反问:“王兄该知道,我为什么把那二十个宫女都赏给底下那些崽子们吧?” 皇帝所赐的宫女,都被镇北王赐给了他麾下那些没成亲的将士们,这件事京城里几乎人尽皆知了。 赵宗栩笑:“你不是看不上她们嘛,那好歹是御赐的,也只有你敢做出来。”话音未落,文安王脸色一变,他仿佛猜到了赵宗冕想说什么。 果然,镇北王笑道:“林家的丫头,我看上了。” 一手仍搭在窗框上,赵宗冕微微垂头含笑低语,语气自然而然,甚至有些奇异的亲切,犹如故友重逢。 加上这次他们不过是见了两面而已,甚至上次她连此人的脸都没有看清楚,他却仿佛同她熟稔了八辈子一样。 西闲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她望着赵宗冕的双眼,突然想起那天那头不疾不徐悄无声息逼近的雄狮。 西闲本能地后退,却不防碰到了身后的衣架,衣架晃了晃,歪倒在墙壁上,发出“嗒”地声响。 外头响起了丫鬟的声音:“林姑娘,是叫我吗?” 西闲回头看了一眼。 同时她发现镇北王的脸上毫无任何惊慌失措,仍是笑意不改地盯着她,仿佛并没有听见外头的异动,更加丝毫不准备就此离开。 没有听见她的回答,丫鬟的脚步声向着屋门口逼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57.第 57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杞子打了个哆嗦,脸上的好奇之色迅速给畏惧的神情取代:“我、我只听说王爷杀人无数, 这个、倒是没听过。” 听过才怪了, 这不过是西闲编出来用以恐吓的罢了。 西闲见杞子深信不疑,心中发笑, 面上仍淡淡的:“据说他还把死了的人喂那些老虎狮子呢,所以方才我见了他也吓得不知如何应对, 生恐哪里应答的不对惹怒了他,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另外, 你可知嘉昌县主为什么离开京城?可不就是因为上次在东宫说错了话,惹得镇北王不高兴的缘故, 因为她是县主,才能活着被贬出京城,要是其他人……就不知怎么样了。所以你记得, 今日的事千万不可嘴碎乱说,免得惹祸上身。” 杞子战战兢兢, 想到方才那恍若天神一般的人物,忙低头:“奴婢对天发誓,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及至回到林府, 杨夫人正翘首以盼,忙接了入内, 详细询问在东宫的情形。 西闲应答自若, 并无纰漏, 又说太子妃盛情相待之类。 杨夫人听罢长吁了口气,这才放了心。 突然于青青道:“西闲,你的耳环呢?另一只怎么不见了?” 西闲一怔,忙举手探去,果然,右边的还在,左边一只却不知何时不见了。 杨夫人也忙道:“我竟没留意,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可是不小心丢了?” 西闲也懵住了,细细回想,竟一点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更不知是在东宫丢的,还是马车上,亦或者其他地方,偌大京城犹如茫茫大海,要找自然是不可能了。 这一对耳珰是苏霁卿所赠,西闲是尤为珍爱的,自打得了后统共戴了两回,第一次是去东宫赴宴,今日因要去谢恩才特意戴着,谁知竟丢了。 西闲又是心惊又是心疼,忙叫了杞子跟奶娘,让他们先把府里这一段跟门前地方仔细找找,心里还存着那么一点失而复得的希望。 于青青看她不舍,便笑道:“嗐,这有什么,也值得心疼的?这原本还算是稀罕玩意儿,可如今妹妹已经得了太子妃的赏赐,又是金花,又是那么长的一大串海珠,一颗足有这个的两三颗大呢,索性拆下两颗来叫人做成耳珰,岂不是好?” 西闲心里仍竭力在寻思究竟丢到哪里,无瑕理会。 杨夫人忙道:“又说胡话了,那是太子妃所赐的物件,怎好私下拆了。” 杨夫人也知道西闲舍不得,便把今日苏舒燕来过一节说了,又道:“不如明儿你去苏府也瞧瞧她去。” 西闲握着仅剩的另一只耳珰,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这日东来回来,也问起西闲去东宫的事,于青青说了,又道:“原来那苏家的丫头也得了娘娘的赏赐,我看过她戴的那镯子,啧啧,总也值个千儿八百的银子,看着比贤丫头那珠串还名贵呢。” 东来道:“你不是不知道,先前苏家的那件事是太子亏办了,给他们点赏赐也是安抚之意。” 于青青忙问:“给他们家是安抚,那为什么又给贤丫头呢?且我听苏丫头说他们家里其他人都没得赏,怎么反而咱们家里我跟母亲都得了?” 东来皱眉想了会儿,也不能确实,只猜测:“兴许……是因为西闲以后要嫁到苏家,所以太子给太子妃把她当作苏家的人了。” 于青青也觉着有道理:“那咱们家还是跟着苏家沾光了呢?” 东来嗤地一笑,突然想起一件事:“方才我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在咱们家门前转悠,我瞧着倒像是霁卿似的,本以为他要来咱们家,可我要招呼他的时候,他却反而快快地走了。” 于青青问:“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东来想了想:“像是没看错。只是若真是他,怎么竟过门不入,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于青青道:“能有什么事儿呢,照我看不过是血气方刚的,想你妹妹了又不不好意思,叫我看,还是提早给他们两人定了婚期,免得夜长梦多。” 东来听见“夜长梦多”四个字,隐隐刺耳,回头看了于青青一眼,却也知道她向来口没遮拦,就也罢了。 苏家。 苏霁卿给二哥苏霖卿拉着,苏霖卿道:“我知道这件事亏了你,你心里不乐意是该的,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人家已经给足了咱们面子了。” 送人到了苏郎中的书房门口,苏霖卿又悄声道:“父亲好像不大高兴,你记得别冲撞了。”抬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大丈夫何患无妻?想开些。” 苏霁卿一声不吭。 二公子推门进了书房,行礼道:“父亲,三弟回来了。” 苏郎中瞥了苏霁卿一眼,问道:“你去哪里了?” 见苏霁卿不回答,苏霖卿带笑道:“我在会宾楼找到了三弟,原来是给几个相识绊住了脚。” “没问你。”苏郎中皱眉,又道:“你出去。” 苏霖卿无奈,看一眼三弟,低头退出,顺手将房门带上。 这边苏郎中看着儿子:“我听你母亲说,你不答应。赌气跑了?” 苏霖卿始终低着头不言语,此刻才说道:“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分明已经下聘礼定了,怎么能说退婚就退婚,我不明白,也不能苟同,就算是太子殿下,也不能这样强人所难,上次是妹妹,这次是我,堂堂的一国储君,行事怎么能这样颠三倒四。” 苏郎中喝道:“你住口!” 苏霁卿见父亲发怒,便跪倒在地。 “其实,”苏郎中将怒火略平息几分:“你说的也不错,这件事说起来,的确是太子殿下有些难为人了。” 苏霁卿略觉诧异。苏郎中道:“可是,此事本来不至于到这种地步,至于为什么弄得现在进退两难的窘迫境地,你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苏霁卿微惊,不禁抬头。苏郎中对上儿子的双眼:“当初镇北王要人,太子殿下误以为是你妹妹,这件事的确是他底下人疏忽了。但是,那天你妹妹去的是林家,此事外人不知道,你却是最清楚不过的,且当时你也在场!你总该清楚镇北王要的人就是林西闲!” 苏霁卿双手握紧,无言以对。 长叹了声,苏郎中道:“至于此后你所做的那些……你自己以为聪明,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甚至还在那种危难时候求你母亲去林家提亲,是你自己一步步把苏家推到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的!” 苏郎中说到这里,耳畔又响起太子赵启温和的声音:“当时我叫人去寻找镇北王看中的女孩子,谁想不知是什么有心人,故意散播些扑朔迷离的谣言,说令爱那日是去的别人府里,底下之人不免受了误导,等终于查明了是林家姑娘后,这期间……贵府偏已经跟林府结了亲了。” 之前苏舒燕的事,的确是太子的人办错了。 但是听了太子的这一番话,苏郎中蓦然心惊。 太子的话很婉转,可透出的意思却叫人不寒而栗——是谁散播谣言误导太子,又是谁抢在这时候跟林家定亲? 听起来,竟好像是苏家故意如此瞒天过海。 苏郎中冷汗涔涔,当即向太子表明自己并不知此事。 赵启亲自将他扶了起来,道:“郎中勿惊,其实孤向你开这个口也十分为难,毕竟已辜负过苏家一次。若此事不是跟镇北王有关,我自然要恭祝贵府三公子百年好合,可是镇北王那个脾气,谁不知道?之前我也曾劝他令选好女,但他却竟是非林家的姑娘不可,且探他的口风,若我不理此事的话,他就要……到时候必然会弄得惊天动地,无法收拾。老大人,你总该体会孤的苦心吧?” 苏郎中如何能不明白。这是太子殿下在周全苏府。 “你这孽子,既然知道镇北王看上的是林姑娘,你就该躲的远远的,可你不知死活地偏要跟王爷抢人,还自以为是地想瞒天过海,你、你是想把整个苏家都推入水火之中啊。”苏郎中指着苏霁卿,片刻又道,“你如果还是苏家的子孙,顾惜苏家满门的性命跟体面,那就听为父的话,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就在入秋之际,苏府同林府之间的亲事突然告吹了。 苏府里,苏舒燕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消息的,起初她还不信,只当是众人胡说。 等问过了朱夫人之后,苏舒燕不依不饶地大叫:“好好的为什么要退婚?林姐姐那样好,哪里配不上三哥哥了,到底是怎么昏了头才要退婚!我去问问父亲!” 朱夫人见事情已经都到了这个地步,索性不再瞒她:“傻孩子,西闲自然是好,只是咱们家配不上她罢了……” 苏舒燕愣住:“这是什么话?” 朱夫人叹道:“西闲是镇北王看上的人,咱们家哪有这个福气。” 苏舒燕倒退两步,她呆呆地看了朱夫人半晌,双眼睁得圆圆的。 朱夫人知道她的心意,握住她的手道:“好孩子,是你三哥哥跟西闲没缘……只是你这孩子也是的,那天是你跟西闲一块儿跑出去的,怎么竟连母亲也还瞒着?你若早把你们遇见王爷的话告诉母亲,苏家就不至于跟林家定亲又退亲弄的这样难看了。” 朱夫人话才说完,苏舒燕用力挣脱她的手,转身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原来当日镇北王赵宗冕回京,皇帝亲率领文武百官亲自出宫迎接。 后在皇家内苑设宴接风,席间龙颜大悦,便赏赐镇北王黄金珍宝,不计其数。除此之外,更还有二十名正当妙龄的宫女。 镇北王天纵英武,又风流不羁,皇帝这样也是知道他的性情,更是恩宠之意。 赵宗冕也并未推辞,只朝上谢恩,便笑着照单全收了。 北地的蛮子向来对中原虎视眈眈,之前屡屡犯境,弄得边疆民不聊生,原先朝廷并未重视,以至于让敌寇坐大,最后竟浩浩荡荡地开始攻城略地,中原子民死伤无数。 消息传到京城,这才让满朝文武跟皇帝都震惊起来,可虽然军情紧急,在那种情况下,主战派跟主和派却旗鼓相当,争执不下。 原来自太宗打天下开始,便始终不曾跟北蛮正面交锋过,而用怀柔之策。 北蛮尚武,一个个力大无穷,生性凶戾,极为强悍。而他们所要的,无非是绫罗绸缎,美人珠宝之类,于是朝廷同蛮族首领签订合约,每年都要送近百车的布匹跟珠宝,美女等笼络这些人。 只是近来随着北蛮势力扩大,原先所送之物已经无法满足这些人的胃口,于是竟起了兴兵南下的念头。 如今朝中有些主和的官员,生恐激怒了蛮人,场面无法收拾,所以想用息事宁人的法子,一百车满足不了他们的话,大不了就二百车,三百车……等等,反正朝廷如今国库充足,又不是出不起。如果用百车的珠宝绫罗就能让蛮人退兵,可以免除边关百姓的兵灾之苦,又不劳损朝廷的兵力,所谓“化干戈为玉帛”,何乐而不为? 就在两派争执不下的时候,时有文安王赵宗栩自荆南发来急报奏书,秘密呈送给太子赵启,恳请太子谏言朝廷同北蛮开战,并举荐了一个人带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58.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这会儿奶娘领了小厮进来,把剩下的盆花都搬到了屋檐下,西闲则带了苏舒燕到了里屋。 西闲洗了手脸, 亲自沏了茶,给苏舒燕斟了满杯端到跟前儿:“虽比不上你们家的,凑合着喝几口, 你是怎么来的,跑的满头大汗。” 苏舒燕知道她取笑, 低头吃茶, 见茶色碧绿之中带一点玫红,嗅一嗅又觉着清香扑鼻, 不由道:“这是什么茶?” 西闲道:“我先前摘的玫瑰花瓣晒干了, 尝着倒也还好。” “偏你这样玲珑心, ”苏舒燕喝了两口,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又问:“你的手怎么样了?” “不碍事,只是给月季扎了一下, 已经好了。” 苏舒燕打量着西闲, 见她肤白如雪, 眉目如画, 天然的风流动人。她不由叹道:“其实我倒是觉着姐姐你不用过于担心。” 西闲道:“怎么?” 苏舒燕道:“你的兰心蕙质自然是不用说了, 若再论容貌才德, 我觉着这京城里姐姐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而且……王爷对你可算是一见倾心,以后娶进了王府一定会百般疼爱,你又何必先想的那样吓人呢?” 西闲听了这种话,笑道:“我有你这心宽就好了。可一来,我是从不信什么一见倾心的,连对方的身世、品性等一概都不知道,单看外貌就喜欢上了?若对方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强盗,贼呢?” 苏舒燕嘟着嘴道:“你怎么老是泼人冷水,明明极好的事,给你一说就不堪起来。何况你也不是强盗贼,以后王爷自会更知道你的好,只会更爱你……” “你好了,越说越离谱。”西闲不得不出声打断了苏舒燕的话。 苏舒燕虽然停了口,仍是一脸的不服似的。 西闲无奈一笑:“另外,你以为镇北王是你我一样深居闺阁,平日里连个男人都见不到?他那种人,什么艳童妖姬没见识过?虽一时看着新鲜,始终有那更新鲜的来取而代之。” 苏舒燕张了张嘴:“可……” 西闲摆手:“罢了,好没意思。不要再提了。” 苏舒燕只得答应,过了半晌,突然想起来:“姐姐,我家里来商议……这件事,你生没生我们家的气?” 西闲摇了摇头,苏舒燕忙问:“你不生气?为什么?如果是我,我只怕要气死了。”嘴快地说了这句,突然想起上次镇北王的一句话,岂不差点让她伤心欲绝? 林御史跟苏郎中商议过后,便把此事告诉了杨夫人,夫人震惊之极,却也不得不又告诉了西闲。 出乎意料,西闲竟并没有格外震惊跟伤心的模样,反而安抚杨夫人,见女儿如此懂事,倒是又惹得杨夫人落了不少泪。 西闲道:“我知道苏家也是无奈,你三哥哥是极好的人,他这样做自有道理。” 苏舒燕道:“有什么道理,三哥哥是真心喜欢你的,叫我说,何必去想其他,直接把你娶了过门就是了。王爷若是闹,还有太子殿下呢……太子不会不管吧?” 西闲听她提到太子,不知不觉面上流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她望着苏舒燕,点头笑道:“是呀,太子。” 苏舒燕见她笑的似是而非,忙问:“我说的是不是很对?找太子是不是好法子?上次在东宫见过太子,仿佛是很和善的人呢,一定可以帮得到咱们。” 西闲越听,笑意越浓,到最后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个傻丫头。” 苏舒燕叫道:“又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太子妃还赏赐给咱们东西……” 西闲看着她手腕上的镯子,淡淡道:“你要是喜欢,以后还会赏赐更多呢。” 苏舒燕怔道:“什么?” 西闲笑道:“喝茶吧。别只说个没够。” 苏舒燕又略坐片刻,苏府的丫头进来道:“姑娘,家里来了人催,说是有急事让你赶紧回去。” 苏舒燕问:“偏我一出来就有什么急事了?” 丫头不能答,只催促:“来人说叫姑娘赶紧回去,不能耽误。” 西闲缓缓起身,道:“回去吧,也许真是要紧大事。” 苏舒燕见她这样说,才应承了。西闲送她出门之时,犹豫再三,终于把她拉了回来,道:“舒燕,有一件事你得记着。” “什么事?你说。” 西闲道:“以后……不管是对谁,不管心里有没有,你千万别再透出半点喜欢镇北王的意思了,知道吗?” 苏舒燕一愣,继而道:“难道是因为你要嫁给他了,怕我还惦记着他?你心里不受用呢?” 西闲微怔,笑道:“你这样想也未尝不可,只是务必记得我的话就是了。” 苏舒燕叹道:“我知道了,难道我就那么花痴,得逢人就说我如何如何喜欢镇北王么?再说我喜欢他也没什么可藏着的,人人都知道。何况除了你,京里喜欢他的人多着呢,毕竟是这样的大英雄。” “口没遮拦。”西闲蹙眉,神情竟有些肃然,“才说你就忘了?” 苏舒燕吐舌:“好好好。不说就是了。” 西闲凝视着她,嘴角还有一句话,想了想,只道:“你去吧。” 此时那丫头却又来催,苏舒燕不耐烦道:“只管催命似的,什么了不得的。”到底辞别西闲,跟着出门去了。 奶娘在旁边问道:“姑娘,苏家催的十万火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还是没脸让苏姑娘在咱们家久留?” 西闲忖度道:“奶娘你想多了,瞧这个情形,是有大事。” 奶娘道:“什么大事?好事坏事?” 西闲笑笑:“应该算是好事罢。”奶娘还要再问,西闲却不说了。 是日,东来回府,才进门就说道:“了不得,出了大事。” 于青青跟杨夫人忙问,东来道:“想不到苏丫头竟有这种福分,今儿皇上下旨,封苏丫头为太子良媛,择日入东宫。” 于青青吃惊的眼珠子都要弹出来,杨夫人也大惊:“这是当真?今儿舒燕还在咱们这里,也没听她说起。” 东来问:“什么时候在?旨意是下午才有的。” 杨夫人道:“哦,我知道了,她本来正跟你妹妹说话,苏家的人十万火急叫了回去,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 东来叹道:“这可真是人各有命,之前因为苏丫头给退婚,弄得满城风雨成了笑话,却想不到居然因祸得福,成了太子身边的人。” 于青青才反应过来:“阿弥陀佛,这如何了得,以后太子殿下登基,那苏丫头……苏姑娘她岂不是正经的娘娘了?” 杨夫人笑道:“这倒是个好消息,我去告诉你妹妹去。” 见杨夫人去了,于青青在发愣之余,又忍不住对东来说道:“怪不得那次太子妃特赏赐了咱们家跟苏丫头东西,原来是这个缘故!只不过太子是怎么看上苏丫头的,明明是西闲更……” 还没说完,就听外头道:“老爷回来了。” 两人忙噤声去迎接林御史。林牧野进内见他两人在,问道:“你母亲呢?” 东来道:“母亲才去找妹妹,今儿苏家的丫头不是封了良媛了么?父亲也该听说了吧。” 林牧野对此却反应平淡,只心不在焉应了声,慢慢往里去了。 是夜,林府众人吃了饭,杨夫人不免也又提起苏舒燕要入东宫一事,道:“我先前跟西闲说,她倒像是早就知道一样,一点也觉着意外。唉,其实想想也是,当初太子妃赏赐他们两人东西……那就是个兆头啊。西闲那孩子的心又细,只怕早想到了。” 又笑道:“我只是笑舒燕,原先为了镇北王寻死觅活,如今竟有这个福分。我也放了心了。” 她自顾自说了半天,却听林御史冷哼了声。 杨夫人一怔,转头看他:“你怎么了?” 林御史道:“什么福分不福分的,不过是失之桑榆,得之东隅罢了。” 杨夫人不解,林御史皱皱眉:“你怎么还不明白,西闲这会儿心里只怕明镜似的。上次苏丫头给镇北王羞辱,太子几次致歉。这次苏家来退亲,好好地把本该是苏家的媳妇又给了镇北王,虽然对外并未张扬此事,可迟早晚的会有流言蜚语,太子这一步走的好啊,娶了苏家的女孩子,苏家彻底没有怨言了,且更见太子的仁德。” 杨夫人目瞪口呆:“你是说,苏丫头之所以封为良媛,还是因为西闲跟镇北王这件事?” 林牧野长叹了声:“真是孽缘啊。” 杨夫人半天无法言语,只是瞪着眼看林御史,林御史摇摇头,突然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今儿遇见了王爷殿下。” 杨夫人还在震惊之中无法反应:“哪个王爷?” “还有哪个,自然就是镇北王。” “啊?发生何事了?”杨夫人这才醒悟,慌忙追问详细。 今日皇上降旨的事,御史台自然也都知晓,议论纷纷,有人便商议着要去给苏郎中贺喜。林御史因心中有事,并不跟众人多话。 林牧野收拾了东西,出御史台准备回府。因御史台跟林家相隔不远,林牧野习惯步行来回,他且走且出神,直到耳畔有人说道:“这不是朽木御史大人吗?” 旁边酒楼里鱼贯走出数人,为首一个正是曹郎中。 林牧野知道小人难惹,忍一口气正欲走开,曹郎中笑道:“林大人,别忙呀,你家里又没有要封为良媛的女儿,忙着回去接旨不成?” 身后众人轰然大笑,林牧野皱眉:“曹大人自重,休要当街胡言乱语,有失体面。” “你原来也知道什么叫体面,难怪苏家看不上,人家是皇亲国戚,自然嫌你们家不够体面,所以才跟你们退亲嘛。” 林牧野气的浑身乱颤:“你、你……” 曹郎中却越发得意非凡,索性笑道:“听说令爱好像给镇北王看中了,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倘若王爷看不上,那不如来给我当个小妾,我……” 话未说完,一物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正打在曹郎中的额头上。 只听“啪”地声响,曹郎中额头剧痛,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依稀嗅到酒香四溢。 原来这扔过来的是个酒壶,此刻已经碎了,酒水混合着曹郎中额头的血,糊了曹郎中满脸,看着十分吓人。 “是谁!”众人大惊,曹郎中更是捂着伤口大声叫嚣。 这一片吵闹之中,有个负手的人影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他轻轻一笑:“是我。” 所有在场之人对上来人浓墨似的剑眉,隐藏杀气的双眼,一个个不寒而栗,慌忙跪地:“参见王爷。” 连曹郎中也不顾伤口,跟着跪在地上。 赵宗冕缓步走到跟前儿:“你刚才说什么?” 曹郎中哪敢多言:“下官、下官只是玩笑……” “玩笑?”赵宗冕笑的却人畜无害:“林西闲是本王的人,你敢拿她玩笑,你胆子真够大,谁纵的你?” 曹郎中听出他语声中的不善,浑身抖个不停:“王爷饶命,下官再不敢了。”说着便磕头下去。 赵宗冕也不言语,长腿抬起,竟一脚踩在曹郎中的肩头,硬是将曹郎中踩得跪趴在地上。 果然,才落座不久,苏郎中便道:“林贤弟,你我相交多年,也该知道我的为人。如今有一件为难的事,本不好开口,但……就请先恕我无礼吧。” 林牧野见他举手行礼,面带愧色,且话说的郑重,更加狐疑:“可是出了什么事?大人且说就是了。” 苏郎中拧眉:“既然如此,少不得我便说了,本来林苏两家这门亲事很得我意,只是、前两日,霁卿小时候拜过的一位师傅路过京城,因知道了他将成亲,便给算了算,谁知竟算得两个孩子命中犯冲,如果成亲,必然会事事不顺,重则危及性命。所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59.第 59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镇北王天纵英武, 又风流不羁,皇帝这样也是知道他的性情,更是恩宠之意。 赵宗冕也并未推辞, 只朝上谢恩, 便笑着照单全收了。 北地的蛮子向来对中原虎视眈眈,之前屡屡犯境, 弄得边疆民不聊生,原先朝廷并未重视, 以至于让敌寇坐大,最后竟浩浩荡荡地开始攻城略地, 中原子民死伤无数。 消息传到京城, 这才让满朝文武跟皇帝都震惊起来, 可虽然军情紧急, 在那种情况下, 主战派跟主和派却旗鼓相当, 争执不下。 原来自太宗打天下开始,便始终不曾跟北蛮正面交锋过,而用怀柔之策。 北蛮尚武, 一个个力大无穷, 生性凶戾, 极为强悍。而他们所要的, 无非是绫罗绸缎, 美人珠宝之类,于是朝廷同蛮族首领签订合约,每年都要送近百车的布匹跟珠宝,美女等笼络这些人。 只是近来随着北蛮势力扩大,原先所送之物已经无法满足这些人的胃口,于是竟起了兴兵南下的念头。 如今朝中有些主和的官员,生恐激怒了蛮人,场面无法收拾,所以想用息事宁人的法子,一百车满足不了他们的话,大不了就二百车,三百车……等等,反正朝廷如今国库充足,又不是出不起。如果用百车的珠宝绫罗就能让蛮人退兵,可以免除边关百姓的兵灾之苦,又不劳损朝廷的兵力,所谓“化干戈为玉帛”,何乐而不为? 就在两派争执不下的时候,时有文安王赵宗栩自荆南发来急报奏书,秘密呈送给太子赵启,恳请太子谏言朝廷同北蛮开战,并举荐了一个人带兵。 文安王信上说明,只要那人肯出战,那这次对北蛮,就算不能大捷,也绝对不会惨败。而文安王举荐的那个人,就是镇北王赵宗冕。 当时许多太子的心腹幕僚也看过此信,有许多人规劝太子不要贸然出头,毕竟圣意难测,且虽然文安王信誓旦旦,可谁又能担保结局如何?若是战败了,少不得还得太子担责,且惹皇上不喜。所以为今之计,只能求稳,不可急进。 但虽然有许多幕僚的进言,太子赵启思忖再三,却终于向皇帝上书,言明主战意图,并且保举了镇北王赵宗冕。 其实皇帝本心也是想打的,只不过兵家之事向来难以预料,谁知道一旦开打,胜负如何?若是胜了自然可名垂青史,但若是败了……史书上记下这样耻辱的一笔,可是哪个帝王都不愿意见到的。 可如今太子开口,事情仿佛迎刃而解。而且皇帝也是乐见太子如此血性,于是终于下定决心。 那时候,镇北王赵宗冕还在青海带军,接了诏书之后,赵宗冕翻身上马,振臂一呼,全场寂然。 太监以为将听见些类似忠君报国等慷慨激昂鼓舞人心的话,也忙肃然起敬地垂首聆听。 却见赵宗冕睥睨麾下,突然笑道:“你们这帮兔崽子有福了,京城里的娘们可比这地儿的浪多了,都给老子记住,只要打赢了,什么样的娘们都有!” 士兵们疯狂地轰然大笑,齐声称“必胜”,轰然雷动。 旁边,传旨太监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怎么能够想到……长的这样明朗俊美,分明是个天潢贵胄,凤子龙孙,且身着铠甲的模样,活脱脱是传说中的兰陵王架势,一出口却能如此惊天动地呢。 只是镇北王虽然行为惊世骇俗,却果然是个能打仗的,这一去,竟旗开得胜,直接将嗷嗷狂吠的蛮人打的哇哇大哭,并主动派人求和。 在皇帝招待过赵宗冕后,太子赵启跟上京的文安王赵宗栩也特意设宴款待。 因为此战大捷,太子自然也更得皇帝青眼,赵启感激文安王在关键时候的点拨,便顺便为赵宗栩“美言”了几句,这一次赵宗栩是领旨进京的,先前才得了检校太保的职位,并改了清河军节度使。 席间,酒酣耳热,赵启笑敬镇北王一杯,笑道:“叔王真乃本朝军神,我已经向父皇谏言,要封叔王为护国大将军,以后便常住京城如何?” 赵宗冕摇头笑道:“太子,我是奉旨来打仗的,仗打完了,人自然也该走了。再说皇上赏赐的已经够多了,如今还惹人眼红呢,什么大将军之类,很是不必。” 文安王原本听太子说要加封,正有些担忧,便拿眼睛望着赵宗冕。突然听镇北王如此回答,便才会心一笑,知道自己是多虑了。 赵启笑道:“叔王之功,利国利民,一切都是叔王应该得的,又有谁敢眼红?我也不过是因为感慕叔王的劳苦功高,想略尽一尽心意而已。” 文安王正要插嘴,突然镇北王笑道:“若太子真的想送我点什么,我倒是正有个想要的东西。” 赵启停杯,惊奇地问:“哦?不知叔王想要的是什么?” 镇北王却又摇头道:“我虽然想要,只不知能不能得,还是不说了,免得太子给不了,大家都面上无光。” 文安王微微色变,忙又看赵宗冕,对方却仿佛没发现他的眼神。 赵启的笑有点不安,却也还撑得住:“叔王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给的,一定为叔王……奉上。” 此刻席间鸦雀无声,气氛有些紧张。 “太子既然如此诚心,那我只得说了,”镇北王笑的春风摇曳,“太子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什么,虽然先前皇上送了我二十个宫女,虽然是皇上的美意,只是,那些女子也不过是那样儿罢了,不大中我的意思。” 大家做梦也想不到镇北王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瞬间惊愕之极,均都瞠目结舌而听。 太子也万万没想到:“那、那叔王的意思……” 镇北王道:“我的意思,自然是想要个入我的眼的。” 太子恍然大悟,文安王以及旁边众位大臣也才明白。 文安王唇角带笑,低头喃喃:“真有你的。” 赵宗栩当然清楚太子在担心什么,——功高震主,且赵宗栩跟赵宗冕都是宗室,如果真的兵权在握,生出反叛之心来,后果自然不可想象。 方才太子跟镇北王一段对话,暗藏机锋,在座的并没有一个傻的,均都心领神会,所以方才场面才那样尴尬。 赵启则抚掌大笑道:“原来如此!那不知这京城之中,可有叔王中意的女子?” 镇北王道:“恰巧真有那么一个。” 赵启忙问是谁,连文安王也有些意外,本以为镇北王是搪塞之语,哪里会想到真有下文? 只听镇北王道:“我先前进京的时候,路上狮子挣脱,差点伤了人,那几乎受伤的一名女子……生得实在极好,很中我的心意。只是当时皇上等候,所以错过了,这连日来始终想着那人,实在无法割舍,若是太子能够替我找到她,就是对我最大的赏赐了。” 赵启宽心之余,大笑不已,一口应承:“叔王放心,就包在我的身上,一定为叔王找到如意佳人。” 当时席上有一位兵部主事,恰好是苏霁卿一名朋友之父。 因为目睹了镇北王的“英姿”,回府之后便当作奇事说知,又大赞镇北王挥洒自如英俊倜傥,大有儒将风范,且谈笑风生百无禁忌,是个很“真性情”的带兵王爷。 就是不知入了王爷青眼的究竟是谁家女子。 偏这人的儿子是那天跟苏霁卿一起在酒楼上看光景的,听了父亲转述,顿时想起来那时候是苏舒燕在场,便喜的告诉了。 这兵部主事立刻告诉了太子近侍,太子闻言大喜,又想给赵宗冕一个惊喜,便打定主意要把事情给他做的妥妥当当,于是亲自派了一名太子府的詹士,前往苏府商洽事宜。 也正因如此,苏舒燕才那样笃定地觉着自己要嫁入镇北王府了。 且说在苏府之中,林西闲听完了苏霁卿所说,后背竟凉飕飕地。 原先还着急往苏舒燕房中疾走,此刻脚步不由放慢了,浑身的力气仿佛都散了大半。 苏霁卿并不催促她,反体贴地也随之放慢步子,他迟疑地看着林西闲:“原先王府派人来商洽婚事,我们并不知道缘由,他们也只说镇北王看上了燕儿而已,没想到……” 林西闲举手揉了揉眉心。苏霁卿放轻声音:“可是,镇北王既然说出那样的话,总不会是戏言,只能说是太子的人误会了,可如果镇北王指的不是妹妹,那么、难不成……” 林西闲抖了抖,眼中流露惊悸之色。 苏霁卿陡然心软:“妹妹,你在想什么?” 就像是石子投水,林西闲的心湖也随之晃乱。她紧紧地握了握拳,才小声说道:“当日的事,只有三哥哥……还有燕妹妹知道,其他的人只怕不认得我。” 苏霁卿点头:“是呀。”苏霁卿的那些朋友,只是因为他跑了出去,才猜那女子是他的妹妹而已。却从未见过林西闲。 林西闲仰头望着他:“那,三哥哥可把此事跟别人说过?” 苏霁卿摇头。 西闲微微松了口气:“求你别说出去,可好不好?” 苏霁卿对上面前少女黑白分明的双眸,她鬓边一缕发丝荡落,有些楚楚无依地横在雪白的脸颊边,苏三公子的心柔软的无以复加,很想替她把那缕发丝抿在而后。 “你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他的手抬起,却又克制地压下,只是温柔地望着西闲。 “笑话,”赵宗冕嗤之以鼻,“不过是个稍微有点见识的毛丫头罢了。” 文安王似笑非笑道:“你可留神些,这丫头恐怕跟你的那些女人不一样,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小心以后就栽在这丫头手上。” “你这是痴人说梦,那丫头见了我像是老鼠见了猫,指望她压着我,下辈子也不能。”赵宗冕不以为然,提起旁边的毛笔,比量着要在画上添上些什么似的。 赵宗栩顾不得跟他再说西闲的事,忙摁着他的手:“你干什么?” 赵宗冕道:“我想起来了,怪道眼熟,你画的这是汇碧山庄嘛,我记得这里有一块大石,我给你加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60.第 60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那会儿原本不可一世的曹郎中给镇北王踩在脚下, 犹如是被神祗踩着的一只微不足道的虫豸,生死由对方一念之间。 只能拼命地讨饶, 求对方放自己一马。 当时甚至没有人怀疑, 只要镇北王愿意,便能立刻要了曹郎中的命。 却始终没有任何人敢出一声, 所有人只是战战兢兢, 噤若寒蝉地呆看。 不知是不是镇北王用了些力道,只听曹郎中杀猪似的叫了声, 四肢抽搐,声音却嘶哑微弱,流露奄奄一息之态。 还是林御史鼓足勇气, 勉强在旁说了句:“王爷……请、手下留情。” 曹郎中虽极可恶,毕竟罪不至死, 何况王爷当街杀人,传出去还不知成了什么。 虽然镇北王俨然并不在意这个。 其实, 林御史本并没有期望镇北王会听自己的话, 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跟本能才说了这句。 不料赵宗冕闻听, 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林御史自问一辈子无愧天地,可给镇北王这样淡淡瞥了一眼,却不知为何心里惊冷的很。 就在他觉着自己仿佛多嘴了的时候, 赵宗冕垂眸看着曹郎中, 道:“既然有人替你求情……加上今儿本王心情不错, 且饶你一条狗命。” 脚下一挪,这才将人松开了。 而曹郎中只嘶哑叫了声:“谢、谢王爷饶命。”就晕死过去。 镇北王也不理会,回头看着林御史道:“林大人脸色不好,是不是给这狗东西气坏了?” 林牧野哪里敢说别的,只垂着头回答:“多谢王爷体恤,下官很好。” 镇北王笑笑:“老大人倒要保重身体,来人,好生送林大人回府。” 林牧野忙称不敢、不必,可赵宗冕开口哪里有叫人回绝的,是以今日竟是镇北王的人亲自叫了车,“护送”了林牧野回府的。 杨夫人听罢这些,如在梦中。 林御史道:“我本觉着王爷杀伐太过,性情……未免有些暴虐的,西闲以后进了王府,终究不知道怎么样。可从今日他的种种看来,倒像是个粗中有细、颇有章法的人。” 杨夫人问道:“那你是觉着王爷,如何?” 林御史道:“难说。这世上的好男子大体可分为两种,有那种经天纬地可建立不世功勋的,未必是如意郎君,而那种可做为良人相濡以沫度日的,往往才干之上有限的很。” 夫人试探问道:“那王爷属于哪一种?” 林牧野看一眼夫人,笑道:“罢了,何必操心,只看西闲的造化就是了。” “我只是怕西闲受苦。” “西闲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不至于。何况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心太多,也是枉然。” 二老说了半宿的话,次日早上,杨夫人就把此事告诉了西闲。 西闲听了不语,杨夫人趁机道:“我想,王爷这是在替你父亲出头呢。昨儿若不是他,老爷就要给那姓曹的给欺负了,先前那次已经气出病,昨儿若还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样呢?平日家都说王爷如何如何厉害,谁知也是个粗中有细,知道维护自家人的。” 杨夫人因知道西闲心里不受用,所以故意多说些镇北王的好话,也好让她放宽心罢了。 西闲也知道母亲的用意,却微一摇头:“话虽如此,岂不闻‘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当街把人打的半死,可以后他少不得要离开京城的,那曹郎中却是京内人氏,到时候曹氏再变本加厉为难父亲,可怎么说?他倒是干干净净走了,山重水远的都不知道。” 杨夫人本是夸镇北王的,突然听西闲这么说,反而忘了自己的初衷,也担心起来:“这、这可如何是好?昨儿还是你父亲给他求情……才没出人命的呢,他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西闲道:“说句冷血的话,真的给镇北王打死了,反倒好些,曹氏吃这场折辱毕竟是因父亲而起,那人是小人心性,绝不会因此幡然悔悟感激父亲,他又奈何不了镇北王,所以只会把这仇变本加厉加在父亲头上。” 杨夫人听的惊心动魄:“阿弥陀佛,这是怎么说?竟又惹出祸来了?” 西闲道:“可不是么?哼……骄横霸道,胡作非为,最会逞一时之凶顽,不思后果,这样的人又算什么英雄。”最后一句,却是因为想起了苏舒燕口口声声称赞赵宗冕的话。 杨夫人满怀忧虑,只追问该如何是好,又想着等林御史回来后跟他好生商议如何解祸。 谁知就在当日下午,门上小厮在外探听了一个消息,因进来报说:“也不知为什么,那个一贯跟老爷作对的户部的曹郎中,竟给大理寺满门查抄,说他贪墨贿赂之类的,家里的人都下了大狱呢。” 杨夫人闻听,犹如遮在眼前的阴霾在瞬间消散,忙抓住西闲的手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西闲也有些狐疑,问小厮道:“大理寺查办的?不是说此人无事的么?” 小厮说道:“我们也不懂,只是听人说,是太子殿下亲自过问的。满街上都在说姓曹的这次可终于恶有恶报了呢。” 上回曹郎中给御史台查办,此事也是惊动了太子赵启的,若想处置曹氏,只在那时候就可以动手,又怎会放他出来蹦跶了这么久……多此一举,又秋后算账。 想来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根本有人催着太子行事。 西闲想到自己方才铁板钉钉说赵宗冕行事不思后果,此刻脸颊微热,幸而杨夫人是个后知后觉的人,并没有想到这一宗,西闲便只借口困倦,自己悄悄回房。 路过花园的时候,见那金丝菊开的正好,西闲信手折了两支,握在胸前低头嗅着,一边想那曹氏的事。 西闲心道:“难道真是我错估了他?可如果不是他从中行事,太子又怎会突然一改前态雷厉风行起来。可如果真是他,他又何必做的这样滴水不漏,难道真的如我一样想到后果,所以为了林家着想?” 走到莲池旁边,看了一会儿鱼,这才怏怏回房。 还未进门,就见于青青带着个丫头来了,后者手中抱着一匹缎子。于青青道:“西闲,你瞧瞧这缎子好不好,颜色、花样合不合心意?” 西闲道:“是要做什么的?” 于青青道:“傻丫头,自然是给你做新衣裳的。” “我用不着那些。”西闲摇头,“何必另又花费。” 于青青摆摆手让丫头退了,自己上前拢着她肩头道:“你本就生得比别人好,再略一收拾打扮,更加爱死人了。” 西闲最不爱听她说这些,低头摆弄瓶子里的花儿。 于青青察觉,便忙转开话题:“对了,那耳环还没找到?” 见西闲摇头,于青青道:“没就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以后苏姑娘当了娘娘,自还有更好的给你。” 西闲越听越刺耳:“嫂子,我困了。” 于青青忙道:“好好,那你歇着,我这也去叫人裁衣裳了。”她倒也麻溜,快步出门,顺手又把门带上,吩咐外头小丫头道:“姑娘睡中觉呢,都不许高声吵嚷。” 西闲很无奈,把身歪倒在榻上,从枕头底下翻出那仅存的一枚耳环,放在眼前看了半晌,越看越觉着伤感。 先前苏舒燕来的那回,本该把这对耳环还回去的,可偏偏丢了一只。 也许这也是个兆头,明明是好好的一对,偏偏凑不成双。 西闲看了半晌,禁不住叹道:“这会儿,也不过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了。” 才叹息了这声,就听到帘外有人嗤地笑了声。 西闲一惊,还以为是哪个丫头,但那声音偏偏不像是丫头们,而且带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 “是谁?”她猛地坐起来,把面前的帘子掀起。 面前站着的人,左手臂枕在床栏上,右手掐在腰间,两条腿大概是因为太长了,有些无处安放,右腿吊儿郎当地屈起,脚尖点地状。 整个人摆出这幅懒洋洋的姿态,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斜倚在墙边的某种兵器,仍是挺拔,锐利,不容小觑。 西闲对上镇北王明亮带笑的双眼,奇怪的很,眼见这人登堂入室,她竟并不觉着格外的惊恼。也许在她心里,早就习惯了镇北王这种惊世骇俗的行事风格,毕竟……汇碧山庄那男子止步的乘云峰他还来去自如,如今自也是寻常。 “王爷,”微微挑眉,西闲把那耳环握入掌心,“您是怎么进来的。” 赵宗冕道:“说来你必不信,我原本在东宫睡觉,睡着睡着耳朵就发痒,想是有人背地念叨我,于是我的双脚就带着来到这里了。” 西闲淡淡道:“那可叫王爷失望了,这儿没人念叨您。那就劳驾您移动尊足,从这儿出去吧。” 赵宗冕笑道:“来都来了,你一个人又怪可怜的,自言自语都闹出来,索性我大发慈悲地陪你说会儿话如何?” 西闲想到方才的话给他听了去,脸颊薄红,早站起身,却不妨赵宗冕探出右臂将她拦腰一抱,西闲连挣扎都来不及,就给他牢牢地环入怀中。 “王爷!”西闲忍无可忍,双眉微扬。 赵宗冕低头望着她,长得太高有一宗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若不俯身或者竭力低头的话,看不见她的脸。 居高临下,只看见柳眉之下两排极长的睫毛,忽忽闪闪撩拨着他的心,再往下,小巧圆润的鼻头,以及那形状极好的朱唇,让人想起酸甜娇软的樱桃果。 想来有些不可思议,直到现在,他还没尝过这其中的滋味呢。 文安王笑道:“难得,这世间还有敢小瞧我们五弟的女子。怎么,听你的语气……难道你降服不了她?” “笑话,”赵宗冕嗤之以鼻,“不过是个稍微有点见识的毛丫头罢了。” 文安王似笑非笑道:“你可留神些,这丫头恐怕跟你的那些女人不一样,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小心以后就栽在这丫头手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61.第 61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林西闲接了过来, 在掌中细细看去,原来这是两枚镶嵌珍珠的耳珰, 珠子并不算大, 可浑圆无瑕,光泽婉转, 洁白如雪, 叫人爱不释手。 西闲虽有几样首饰,却都是杨夫人昔日的旧物, 很少新添的,如今见了这两样精致东西, 不由看呆了。 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这是怎么说?给我的?” 苏舒燕笑道:“说了孝敬嘛,自然是给你的。” 西闲忙推了回来:“好好的,给我这样名贵的东西做什么,我不能要。” 苏舒燕见她如此, 才凑在耳畔低低道:“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个不是我要给你的。是有人给你的。” 林西闲一愣:“又说什么鬼话?” 苏舒燕嘻嘻笑道:“哪里是鬼话了,明明是好话, 人家费心着力地给你买了这好东西来,你却不领情不成?” 西闲毕竟不笨, 略微一想, 垂下眼皮问道:“这、这莫非是三哥哥……” “果然是心有灵犀, 我说你们两个很相衬的, 如何?”苏舒燕不等她说完,便拍手喜笑颜开。 西闲忙捂住她的嘴,斥道:“你要死了,只管嚷嚷,叫人家听见了像是什么。” 苏舒燕吐舌,便也悄悄地笑道:“不叫我说,那你怎么就想起是我三哥给你的呢?若不是心里记挂又怎能想到,哼,你这是只需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西闲想辩白,转念一想又罢了。 苏舒燕拢着她的肩膀,慢慢把调笑神情收了,正经说道:“姐姐,我三哥是真的有心,朱雀街那件事后,一直惦记着你的好呢,总对我念着说要谢你,他在外头走了不知多少地方,才选了这两样可心的东西,还担心你不喜欢、不肯收呢。” 西闲听她这样温声说来,不知为何鼻子发酸:“多谢苏三哥的心意,我若是不喜欢就是不识抬举了,只是……只是太破费了,我实在不敢收的。” 何况这是私底下传递东西,如果是苏舒燕给的倒是无妨,可是苏霁卿给的,那就有些不好听了。 “你又跟我见外,”苏舒燕把耳珰装回荷包,回身塞到西闲的枕头底下,气鼓鼓地说:“再跟我推来让去的,就是要跟我生分起来,那以后就只好不来找你了。” 林西闲知道她的脾气,只得笑道:“哟,这还没嫁,就摆出娘娘的款儿来了?” 这是苏舒燕的软肋,闻言顿时转怒为喜。 当夜,林御史回来,杨夫人即刻把曹家派人提亲之事告诉,又问他的意思。 林御史闻听,即刻皱紧眉头,道:“这门亲事断断不可。” 杨夫人见他神情郑重,便问缘故,林御史哼道:“你们在家里,自然是不知道的,先前有人密告曹郎中有贪墨之举,如今御史台正着手查理此事。在这个时候他们家来提亲……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猛然听了这个缘故,杨夫人受惊不小:“难道说,是曹家心虚,所以想借结亲之事,让你从中放他们一马?” “多半如此,”林御史面带恼色:“不然我们家向来跟他们家毫无来往,无端端怎地想到跟咱们家结亲?必然是做贼心虚无疑。想要借儿女姻亲叫我就范,哼……他们未免把我林某人看的太不堪了,也未免把他们家看的太高了。” 杨夫人半晌不言语,听林御史说完最后一句,才道:“今儿曹家来说亲,东来跟青青都喜欢的了不得,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定要失望。” 林御史不以为然:“那又如何,曹家的人心术不正,若是允了亲,非但祸害西闲,更连咱们家都要祸害了,东来耳根软,眼界又窄,改日我定要说说他。” 杨夫人道:“那……就算不是曹家,女儿的终身也该好好寻思寻思了,你可有中意的人家?” 林御史镇日忙于公务,又怎会留心这些儿女之事,便摆摆手道:“尚无头绪。不过就算是寻常的平头百姓,只要身家清白,总也比曹家强上百倍。” 次日,西闲的嫂子于氏因为惦记昨日曹家提亲之事,便接着请安之名前来探听消息。 林御史因有早朝,四更天就出门了。这会儿杨夫人正兜回来补觉,里间静悄悄的。 只有旁边的耳房里有些许动静。 皇城之中寸土寸金,林御史虽也大小是个五品官,住的却也不过是两进的旧宅,这还是租了来的,毕竟林御史原不是京城土著。 外地人在京内为官,若想要富贵发达,一来要有些捞财的旁门,二来便是要身在个有油水的衙门,林御史两样都不沾,且也不屑如此,于是这么多年来,也始终只是个穷酸而已。 原先林东来没娶亲之前,东来跟西闲两个都住在后罩房里,因成了亲,西闲便搬出来,只跟父母住在正房的耳房里。 于青青知道西闲早起帮着伺候林御史出门,许会知道些消息,如今见杨夫人未起,她便先折了过来,搭起帘子瞧了一眼,却见西闲正立在桌边整理布料。于氏忙假笑道:“一大早的,何必这样忙。” 西闲见她来了,忙请坐,又叫小丫头倒茶。 于青青平日里只觉着小姑子多余,所以正眼也不想多瞧一下,如今有了昨儿的事,突然才像是窥破天机一样明白过来——小姑子总要嫁人的,原先她的眼睛只往下看,笃定西闲会嫁的寻常甚至大不好,只祷念西闲将来不会带累这家里就是了,如今有了曹家的先例,才让她幡然醒悟,也许是林家祖宗坟头冒青烟,西闲会高嫁呢? 何况……评心而论,西闲生得实在不错,别看苏舒燕从小锦衣玉食,打扮的也新鲜时兴,但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素面布衣的西闲却总能轻而易举地吸引人的眼光。 于青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会儿西闲,却见肤白如雪,黛眉含翠,着实是个绝好的美人坯子。于氏心中暗叹:“偏这小贱人有当少奶奶的福气。” 心中虽嘀咕着,面上却露出一脸笑,特意握住了西闲的手,低头细看,却见指腹不出意外地有些粗糙,这当然是因为日夜做女红的缘故。 于氏啧啧了两声,道:“我的好妹妹,知道你自来能干,只是该歇着的时候也得歇着。赶明若是定了亲事,越发该好生保养起来了,难道到了曹家,也要做这些活计?自然是清清闲闲地享福去,说来你这样好的人品,合该是当少奶奶的命,只是生在咱们这家里头,实在是苦了你。” 西闲早知道她的为人,听她说出这些来,只得应付:“嫂子说哪里话,有道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何况我也没觉着什么苦,横竖都习惯了。” 于青青笑道:“这习惯可不好,若是嫁了人,那也得习惯高门大户里的规矩了,到时候可别改不过来呀。” 西闲听她越说越混,便不去理会,只默默地低头做针织。于青青才问道:“昨儿夫人可把曹家的事跟老爷说了?不知老爷是个什么道理?” 西闲摇头:“我不知道。” 于青青望着她,心里不快,但今非昔比,此刻却不敢肆意得罪,恰好听见正房里有声响,于氏起身道:“像是夫人醒了,我去探探。” 西闲起身相送,看于氏出门,才又回来坐下,微微蹙眉。 其实林御史回绝曹家提亲之事,先前杨夫人已经暗中告诉了西闲……此刻西闲人在屋里,却几乎能想象于氏得知这消息后的脸色。 果不其然,大约半刻钟后,于青青气愤地从正房奔出来,走过耳房的时候特意扭头,咬牙道:“呸,真是个不上台面的!送上门的贵婿不要,倒以为自己是什么公主皇妃吗!” 西闲听了这句,微微一笑。 倒是杨夫人听见了,在屋里气的喝骂:“你又在说什么混话!” 于氏不敢还嘴,索性赌气去了,此后杨夫人不免来见西闲,安抚了她几句,叫她不要往心里去。 又过数日,并无别的事,是是于青青因惦记落空,未免发作起来,明里暗里地故技重施为难西闲,幸而西闲是个明白人,能忍则忍,能避则避,杨夫人又护着女儿,于青青不敢过分而已。 只是上回苏舒燕来说要跟王府结亲一事,并无动静。西闲每每想起来,都替苏舒燕担心,毕竟她一团烈火似的,那镇北王却摆明了不是个如意郎君的款儿,生恐苏舒燕因此而受伤等等。 如今没有消息,西闲担忧之余,却又略松了口气,只是苏舒燕也一直没来,倒不知究竟如何。 暮春时候,因时气不好,加上日夜赶工,西闲不免病倒了,连日卧床不起,请了大夫来吃了几幅药,便又惹出于青青的赤眉白眼。 这日,西闲觉着略好了些,正拿了一件活计过来,却听见窗外于青青笑道:“真是活现世,笑死个人了。” 西闲一怔,不知她又做什么妖。还以为她针对自己,便只不睬,不料于青青走了进门,道:“你先前跟那姓苏的小蹄子好的那样,如今她要活不出来了,你怎么不去看看?” 西闲正拈了针,听了这句,手一颤,便扎破了指尖。她忙咬住手指吮血,又忙问:“嫂子这话从何说起,我不明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62.第 62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苏霁卿虽然年青, 但性情温和,行事比他两个哥哥还要稳衬, 苏舒燕几乎从没遇见过苏霁卿如此失态的时候。 苏舒燕吃惊之下, 生恐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怕苏霁卿有个什么, 当即顾不得再多想就飞奔进屋子里去,门口的丫鬟阻拦不及, 只忙忙地叫:“姑娘来了。” 上房的里屋之中, 朱夫人坐在椅子上, 苏霁卿立在她身前,两个人都寂然无声,只是神情各异,朱夫人是愁眉不展一脸忧愁无奈, 苏霁卿却眼中透着震惊跟不快, 满面懊愠不加掩饰。 见苏舒燕突然跑了进来,苏霁卿回头看她一眼,拂袖出门去了。 苏舒燕只来得及叫道:“三哥……”苏霁卿一言不发, 匆匆地走的不见踪影。 只有朱夫人默默说道:“不要去理他,叫他去吧。” 苏舒燕忙跑到朱夫人身旁:“母亲, 发生什么事了, 我从来没见过三哥哥这样生气。” 朱夫人望着她, 勉强一笑:“你又怎么着急忙慌地来了, 都听见了什么?” 苏舒燕在朱夫人身边坐了,问道:“就正好听见三哥哥叫嚷什么‘使不得,不答应’之类,母亲快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朱夫人抬手抚过女儿的发鬓:“没什么,不跟你相干,你不必问。” 苏舒燕着急起来:“哥哥的事怎么会跟我不相干?母亲倒是快说呀。” 但任凭苏舒燕如何催促,朱夫人面有难色,欲言又止:“横竖再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对了,你怎么回来的这样快?我还以为林家会留你呢。” 苏舒燕答道:“原来小贤也得了娘娘的赏赐,今儿去东宫谢恩,我等了她半天还没回来。” 朱夫人倒是不觉着吃惊,只问道:“林姑娘得了什么赏赐?” 苏舒燕道:“两朵金花,还有一串海珠,她嫂子说有颗颗拇指大小。我还猜是不是其他府里的女眷们也都得了呢。” 朱夫人笑道:“只怕别人没有,独独给了你们两个呢。” 苏舒燕诧异:“这是为什么?” “不过是太子妃喜欢你们两个罢了。” “那为什么给我跟给小贤的东西还不一样?”苏舒燕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 朱夫人打量着她天真烂漫的脸:“这个自然是娘娘的心意。” 苏舒燕眼珠一转:“那母亲你觉着,太子妃更喜欢小贤,还是更喜欢我?” 朱夫人道:“自然是更喜欢你啦。” “我可不信。”苏舒燕回想那日跟嘉昌县主打架时候的情形,不禁喃喃道:“大家好像都喜欢小贤。” 朱夫人没听清楚:“在说什么?” 苏舒燕却又笑道:“没什么,我只不过想起来,迟早晚她是我们家的人,我却在这里说些,好没意思。” 朱夫人听着,神情微妙地僵了一下。 给朱夫人引开,苏舒燕一时忘了再追问苏霁卿的事,且又知道母亲不肯说也不便勉强,大不了就直接去问哥哥。 于是在离开夫人上房后,苏舒燕便径直去找苏三公子,谁知府内下人道:“三爷方才出门去了。” “去了哪里?” “这不知道,是自己骑了马走的。” 苏舒燕无法,只好怏怏地先回房去,一路边走边想:“到底是什么让三哥哥那样的人也能大发雷霆呢。”又想:“林姐姐在东宫干什么,这半天还不回来?” 东宫之中,西闲拜过了太子妃,太子妃和颜悦色,甚是殷切,又留她中饭。 西闲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便如此,忙起身称辞,太子妃也并不勉强,只嘉许了几句,又特意吩咐派人护送她回府。 西闲家里并没有马车,这次来只是雇了一辆车驾,随身带着一个丫头。 原本西闲有个贴身的丫头叫做杞子,只在于青青掌家后,为节省,便遣散了几个奴仆,把西闲的丫头调到夫人身边,只叫西闲的奶娘负责照料她一应起居,幸而西闲是个懂事的,自也能干,一向倒也仍旧过得。 今日因出门,杨夫人特意把这大丫头杞子又拨给她,免得姑娘独自出门,身边连个近身伺候的都没有,不仅失礼于自己,更加失礼于他人。 杞子陪着西闲在车内坐着,等车拐出了东宫长街,杞子才松了口气,道:“姑娘,太子妃娘娘可真是一团和气的很,对姑娘也是真的好呢。” 西闲一笑,实则心里明白的很,皇家的恩惠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赐给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得了他们的一样东西,往往意味着也要付出更多。 只是西闲虽隐隐担心这个,一时却也想不明白,自己以及整个林家,对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来说有什么可利用的。也许……除了跟嘉昌县主有关外,还是因为苏家的原因? 正胡思乱想中,突然听外头押车的内侍喝道:“快,快先避让,是王爷殿下的车驾。” 亦有路上的行人此起彼伏的嚷嚷:“快快靠后,已经过来了!” 西闲也不知是哪个王爷,只觉着马车忙不迭地往路边上紧着靠,然后就悄悄地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耳畔响起了一阵激烈的马蹄声。 一听这马蹄声,西闲已经明白来者何人,在京城的长街上也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疾驰,引得路人纷纷然自发回避,想来除了那位横行无忌的镇北王爷,再无别人。 一念至此,西闲竟莫名地有些心跳加速,似乎那马蹄声都踩在了她的心头,让人不安。 下意识地几乎屏息静气,生恐呼吸声大了点会引出什么不期然来。 杞子却正好奇,悄悄地问:“是哪一位王爷?”掀起车帘子就想张望,西闲忙拉住她的手:“不可造次。” 这一会儿的功夫,那惊雷似的马蹄声从远及近,又飞快地掠了过去。听声音,足有十数匹似的。 等马儿过了后,两侧垂首避让的路人们才也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有人道:“果然不愧是镇北王爷,真是好相貌神采,好威风呀。” 也有人说道:“那当然啦,能打败北蛮的,当然得是天神一样的人物。” 出乎意料,西闲还以为镇北王这样大张旗鼓的扰民,会引发百姓们的抵制责骂呢,没想到竟都是赞美他的话。 也许,大家对于能够保家卫国打胜仗的“战神”王爷,内心的宽容度跟敬仰度都会无限扩大。 平心而论,假如赵宗冕跟西闲没有那种私底下的瓜葛,也许此刻的西闲也会献上自己的敬仰之意,只可惜…… 而杞子也因为听见了外头众人对镇北王的议论,竟不住地惋惜:“姑娘方才怎么拉住我了,也好让我看看镇北王是什么样儿的呢。” 西闲道:“不过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罢了。又不是三头六臂。” 杞子笑了起来,然后说道:“我听人家说,王爷不仅武功高强,人更是生得好,比那个以前的兰陵王还好看呢。” 这句话,差点让西闲忍俊不禁,只忙绷着脸道:“是啊,生得是不错,只可惜金玉其外……”说到这里,自知失言,忙噤声。 杞子已经忙不迭问:“姑娘见过王爷?” 此刻马车终于又缓缓往前,西闲正要喝止杞子不叫她再议论赵宗冕,突然耳畔又听见如雷的马蹄声,竟像是去而复返。 西闲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正如坐针毡,那马蹄声竟真如她担心的一样停在了马车旁边,马车顿时又戛然而止。 只听那个熟悉的声音问道:“你不是东宫的那个什么升的?……你跟着这辆破车是去哪儿。” 那随车的内侍早已经跳下马儿行礼,喜不自禁而又恭敬地回答道:“回王爷,小人正是洪升,王爷竟还记得小的,小的是奉太子妃娘娘的命,护送林家姑娘回府。” 依稀地一声轻笑,哒哒地马蹄声过后,车门猛地给推开。 西闲早在听见赵宗冕开口的时候,心已经沉到底了。 如今是在繁华长街,众目睽睽下,她竟无法预料这位虎狼成性的王爷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车门打开的瞬间,西闲眼前,就仿佛他凯旋而归的那日,那只狮子又从笼子里跳脱出来,巨大的阴影笼罩。 她本来垂着眼皮,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在车门推开之后,才顺势跪坐,波澜不惊地向着外头的赵宗冕微微欠身行礼:“参见殿下。” 杞子在旁早就惊得三魂走了七魄,见西闲行礼,她才忙起身,匍匐在地,声如蚊讷道:“参见、参见王爷。” 赵宗冕只望着西闲:“你去东宫干什么了?” “回殿下,”西闲道:“娘娘赏赐了东西,是去谢恩的。” 赵宗冕“哦”了声:“给了你什么好东西,还得巴巴地去谢恩。” 西闲蹙眉垂眸不答。 赵宗冕笑道:“那改日我也赏你点东西,你要不要也去我那里谢恩?” 空气几乎凝滞,西闲只得勉强道:“王爷休要玩笑。” “这可不是玩笑,”赵宗冕手中还握着马鞭,此刻便在自己下颌上顶了顶,语气暧昧,“可知我有许多好东西想给你呢。” 西闲无法忍,抬眸冷看向他。 赵宗冕对上她黑白明澈的眸子,笑道:“士可杀不可辱,又来了。” 西闲薄红了脸:“这里不是叙话的地方,王爷若无要事,就此别过。”她微微躬身,行礼告辞。 赵宗冕却突然正色道:“林姑娘,请你过来些。” 西闲吃惊,赵宗冕扫一眼杞子:“我有一句要紧的话,给别人听见了可不好。当然,我是不介意的。” 西闲暗中紧握了拳,终于挪身靠前了些。 赵宗冕道:“这才像话,我……”突然在她肩头一拢,同时俯首。 “啵”地一声过后,他在西闲耳畔低笑:“还是那么香。” 马车中,苏舒燕道:“嫂子听说我要去山庄,便也动了念,正好我三哥不得闲相陪,于是叫二哥代劳了,他们一家子趁势也出来消遣消遣。” 西闲道:“伯母如何没有同行?” 苏舒燕道:“母亲嫌坐马车又颠簸又闷,恰有二嫂子陪着,便没有来。” 西闲道:“伯母不去,只我们小辈的去受用,倒是让我觉着于心不安。” 苏培在旁听到这里,便插嘴道:“林姐姐,你说话真好听,比姑姑强上百倍。姑姑聒噪的很,常常吵的我脑仁疼,你的声音像是百灵鸟,怪不得三叔看上你呀。” 猝不及防,西闲蓦地脸热。 苏舒燕忍着笑,在旁挥手打了苏培一下:“臭小子,吃里扒外,见色忘义,你要奉承她,也不用踩着我呀!枉我平日对你那么好,以后有好吃的,你还指望我惦记着你呢!” 苏培巧舌如簧:“姑姑,我错了,只是我母亲说要对林姐姐客气些,我一时奉承的忘了形,其实你也没那么聒噪,林姐姐是百灵鸟,姑姑也算是……黄鹂鸟了。” 苏舒燕听了这个,才略得意:“这还差不多。” 苏培偷笑:“我上次见过一只黄鹂,也不知吃了什么,毛都蓬松起来,肥嘟嘟的,可不正跟姑姑一个样?” 苏舒燕气的把他摁倒,狠狠地打了几下,这小子大声求饶,引得外间苏霖卿来问发生何事,见他姑侄玩闹,才笑说:“别闹得太狠了,叫林姑娘看着笑话。” 两人才方停战,苏舒燕望着西闲气定神闲的模样,本要说两句打趣的话,不过是跟苏霁卿有关的的,只因见苏培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知道这小子会学话,生恐他传了出去,于是难得的安分守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63.第 63 章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两个人各怀心思, 默然而行。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苏舒燕的住处, 可在进院门的时候,西闲猛然又想起一件事。 她忙止步回头,低低问苏霁卿道:“三哥哥, 既然此事是太子府的人经手, 为什么镇北王会说不是燕妹妹?可是其中又发生了什么?” 苏霁卿脸色不佳,勉强笑笑:“这个、你问燕儿最好。” 他的神情窘然, 居然有些像是难以出口一样, 这让西闲有种不妙的预感。 苏舒燕房中的丫鬟们见三少爷带了客人来到, 纷纷行礼,悄无声息地退到门外了。 “燕儿?”苏霁卿上前,试着叫了两声,苏舒燕始终背对着床边,“燕儿,你看是谁来了?” 苏舒燕仍是无动于衷, 苏霁卿无奈,回身对西闲道:“你都瞧见了,你们自在说说话,我先出去了。” 苏霁卿也离开后,林西闲走到床边:“是我, 还不起来吗?” 苏舒燕似乎抖了抖, 却仍是不动, 林西闲叹了口气:“那好吧,你果然是不肯进食也好,我亲手卤的这些鹅掌,也只得扔了罢了。” 这一句却仿佛圣旨一样,苏舒燕猛地爬起来:“有鹅掌怎不早说,快给我拿来!” 林西闲冷眼看着她,苏舒燕猛地发现不对,忙举手捂住嘴,做贼心虚地望着她。 西闲冷笑了声:“藏的慢了,我都看见了,吃的是多半是金福记的栗子糕。” 苏舒燕见她如此明察秋毫,索性把手放下,果然嘴边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点心渣子。苏舒燕下地,上前挽住林西闲的手,撒娇加哀求:“好姐姐,知道瞒不过你,只是你别对他们说。” “你有能耐了,”林西闲白了她一眼,“伯母担心的眼睛都哭肿了,你三哥哥也寝食不安,你倒好。” 苏舒燕撒手,低头耷脑:“我心里是真的难受嘛。” 林西闲才叹了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那个劳什子王爷为什么又改悔了?出尔反尔,实在不是个男人。” “不许你诋毁王爷!”苏舒燕即刻抗议。 林西闲奇道:“要有个男人这样对我,便是我的仇人,你反而却还维护他?” 苏舒燕道:“是我喜欢他嘛,再说,王爷那种人物,本来我也没指望他会……把我看在眼里。” “胡说!”林西闲跺脚,“你是少只眼睛还是少胳膊少腿儿?” 苏舒燕见她如此维护自己,心中感动,便吐吐舌头道:“我倒是不少什么,只是比别人多点肉罢了。” 林西闲听了这话,一时忍不住便转怒为笑,又捏着苏舒燕的腮略用力拧了一下,恨道:“我先前骂你身在福中不知福,难道都瘦骨嶙峋的跟骷髅架子一样才好?你平日里只说羡慕我,可知道是因为我家里那样的情形,我什么都吃不起的缘故?若我跟你似的,山珍海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保证你现在都不认得我呢。” 苏舒燕不禁也笑了起来,大笑了两声,又醒悟会叫外头的人听见,忙捂住嘴。 林西闲走到她身旁,拉着她转到床边,两人挨着坐了:“你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舒燕听她又问,就低下头不做声了。 林西闲想了想:“你不说也成。可到底要听我几句话才好,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镇北王的事,原先你跟我说起的时候,我就觉着不喜……怎奈你一团心热。如今既然如此,索性顺势了结了,以你的出身,人品,难道还愁找一个称心如意的良人?何苦围着一个妻妾成群且又虎狼性情的皇室子弟?那种人咱们惹不起的。” “我知道你说的对,”苏舒燕不禁落下泪:“可、可我就是喜欢、仰慕王爷,之前听说他看上我,我喜欢的像是做梦一样,我、我宁肯折寿十年……不,二十年也……” “呸呸,童言无忌大吉大利!”话没说完,林西闲已经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臭丫头,你这是干什么,为了一个臭男人至于么!” 苏舒燕泪汪汪地看着她:“姐姐,你又没有喜欢过谁,你哪里会明白我的心。” 林西闲皱眉:“我当然不懂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可我懂的是,‘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伯父伯母把你养大,家里哥哥们又那样疼你,你却偏为了那样一个不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寻死觅活,让他们为你操心,痛不欲生的,你可对得起他们?喜不喜欢谁又怎么样,人先要对的起天地良心。” 苏舒燕愣愣怔怔地听着,不禁有感而发,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西闲说了这番话,握着苏舒燕的手:“不管怎么样,别再叫伯母为你担心流泪了好不好?” 苏舒燕红着双眼,略一点头。 西闲见她终于想通似的,倒要趁热打铁,把这僵局先破了,于是又道:“我叫三哥哥进来,可好?让他好生给你布置一桌子好菜,你也不用再去偷偷吃你那些存货了。” 西闲到底跟苏舒燕交好,知道苏舒燕很是贪嘴,屋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点心果子之类,因她家里不许她多吃,越发激发她的“自保”意志,变本加厉地往床底、纱帐顶上、暗格里等处藏了无限的吃食,所以这几天里虽然她不肯吃外头送来的饭菜,却终究捱不过饥肠辘辘,偷偷地把存粮吃了个大半。 苏舒燕噗嗤一笑,见西闲要叫苏霁卿,却又忙拉住她:“等等。” 西闲回身:“又怎么了?” 苏舒燕期期艾艾道:“你、你方才不是问,为什么王爷、王爷会翻脸吗?” 西闲缓缓重又落座:“是发生了什么?” 苏舒燕才要张口,突然脸上浮现一点红晕。 西闲看在眼里,心惊肉跳,想要催问,又怕逼急了她,便只静静等她开口。 顷刻,苏舒燕低低道:“前些日子,是我爹的上司,吏部侍郎大人的生日,母亲就带了我一块儿去,其实……其实早在没有去之前我就知道,那天,镇北王也会去的。” 西闲尽量不让自己显得过于惊愕,只平静地说道:“然后呢?” 苏舒燕双颊泛红:“我原本同母亲一起在后面陪着侍郎夫人等吃酒看戏的,只是、只是突然有个人来跟我说,……镇北王想见我。所以我就、我……就去了。” 西闲咬着舌尖,生生地把那声“糊涂”咽下,然而身子已经微微绷紧了。 “难道、难道……”她迟疑着,声音发涩,“他对你做了什么?” 西闲心中有个令她很不安的想法,只祈祷着事情没有坏到那一步。 苏舒燕突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忙道:“不,不是!” 见少女急着否认,西闲心里才默念了声“阿弥陀佛”,忙问:“那到底是怎么样?” 苏舒燕回想着那日的事,不知不觉两只眼睛闪闪烁烁有些水光。她少女怀春,一心恋慕镇北王,那人对她而言便恍如天神一样,听说王爷要见自己,不知真假,人却已经飘然失去了理智,犹如飞蛾扑火一样,明知道不可以,却仍是义无反顾地要扑上去。 她小心地避开众女眷,随着那人离开席上,院子里拐了几拐,终于将到了一处僻静地方,渐渐地那引路的人也不见了,只剩下她一个人茕茕独立。 苏舒燕左顾右盼,开始怀疑是有人故意作弄自己,正在彷徨无措,身后一只手臂横了过来,不由分说将她搂入怀中。 来人的力气好大,苏舒燕平日里跟林西闲打闹,从来都占上风,但在此人面前,却仿佛一个初生婴孩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紧接着,耳畔有个好听的声音,醺然说道:“你果然在这里?就这样迫不及待了么?京城的娘们,果然浪的厉害……” 苏舒燕再活泼外向,毕竟是个闺阁少女,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缩成一团,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人笑说了那句,手抚过她的颈项,强令她转头:“让我看看你这可人怜的小模样,可知自打那天见了……” 话没说完,醉眼惺忪里已经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瞬间色变,仿佛从春风和煦变成了十冬腊月,寒气逼人。 “你是谁?”他拧眉问道,眼神里流露着清清楚楚的憎恶鄙薄。 苏舒燕望着面前恍若天神的男子,方才他还环抱着自己,在耳畔说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但此刻,仿佛冰火两重。 她找不到自己的舌头,结结巴巴道:“王爷,我、我是燕儿呀。” “什么燕儿。”他不耐烦地转身,突然又止步:“你、你莫非就是太子说的那个……” 听见“太子”两字,又是这样一副恍然明白的口吻,苏舒燕还以为赵宗冕明白了,当即羞红着脸低下头去。 谁知事与愿违。 苏舒燕哭着捂住脸:“王爷讨厌我,我宁肯去死,也不要他讨厌我。” 林西闲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忙将苏舒燕揽入怀中:“像镇北王那种人,本来就独特绝伦,被他讨厌也不是什么坏事,被他喜欢才是异类呢。” 苏舒燕本极伤心,听了这句却破涕为笑,无奈之际道:“姐姐,你怎么这样不喜欢王爷,他是个大英雄,长的……又英武非凡。”想到那日惊鸿一瞥的俊美容颜,春心荡漾,更加恨不起来了。 西闲笑道:“你这傻丫头,你要付出真心也不看看对象,难道没听说无情最是帝王家?皇族中人跟咱们这些凡人从来就不是一路,各走各的才是安生呢。” 苏舒燕道:“唉,我本来难受的像是万箭穿心,恨不得死了才好,怎么听了你的话,就没那么想哭了呢。” 西闲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泪,叮嘱:“今儿跟我说的事,不能对第二个人再说起,知道吗?” 虽然最坏一步并未发生,但给镇北王那样轻薄相待,传出去毕竟对苏舒燕的闺誉大有影响。 苏舒燕也明白西闲的意思,当下乖乖答应。 西闲又宽慰了她许多话,便起身去请苏霁卿进来。 原来方才他们在里头说话的时候,苏霁卿一直留在门边,细细地倒也听了个大概,心中对西闲的感激之情无法言喻。 将进门的时候,苏霁卿鼓足勇气将西闲袖子一拉,道:“林妹妹留步,其实有一件事,我、我很想告诉你。” 西闲诧异:“何事?” 苏霁卿竟有些不好意思,他别转脸去,对西闲道:“其实,我早跟父母说过……上林府提亲之事,只是因为妹妹出了这意外,所以耽搁下来,如今既然妹妹终于想开了,那我想改日……” 话未说完,西闲早满面通红,低头含糊说道:“我、我先进门去了。”早逃也似地转身入内。 身后,苏霁卿望着她翩若惊鸿的背影,想到方才她劝解苏舒燕的那些话,恋慕敬爱之心竟如潮水漫溢。 偏偏奶娘迟疑地问:“姑娘,方才我怎么听他们说镇北王……” 西闲淡淡道:“我什么也没听见。” 奶娘毕竟知道她的脾气,当下不敢再多嘴。 不多时马车到了苏府,苏霁卿翻身下马,苏府的女人迎了出来,簇拥着西闲入内。 西闲抬头的时候,见门口张灯结彩,原是早就张罗布置妥当,那红绸灯笼照的满地通红,人人笑语欢颜,喜气洋洋。 一路往内,府中更加披红挂彩,花团锦簇,西闲只顾打量,竟连苏霁卿何时不见了都没留意。 内宅之中,朱夫人被族内的女眷们围着,大家说笑,见西闲进门行礼,朱夫人亲自欠身请她过去,抚着她的手道:“你来了就好了,本打算你若不来,我得亲自过去请呢。你母亲如何没来?” 西闲道:“母亲知道伯母必忙,她又帮不上什么,索性只等明儿正日子再来贺喜。” 朱夫人听她应答妥帖,又看她如画一样的眉眼,心中着实怜爱:“好孩子,舒燕盼着你呢,我也就不多留你了,让你们姐妹们多说说体己话去。” 当即叫贴身丫鬟领着西闲去小姐房中。 不多时来至苏舒燕院子,正好苏霁卿从屋内出来,对西闲道:“我怕妹妹等急了,先来跟她说了一声。快进去吧。” 西闲道:“三哥哥也请自便。”苏霁卿后退一步,点点头,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见西闲正进了门。 苏舒燕房中堆着好些成亲日子要用的物件,床上,桌上,屏风,衣架……处处皆有物事,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桌子上整齐的良媛品级服色,以及一盏极为华美耀眼的凤冠。 西闲扫了一眼,却不见苏舒燕,正疑惑,便听见屏风后有人道:“如果我不去找你,也没特意去请,你是不是就永远也不来见我了?” 西闲听了这话,不由一笑:“是呀。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我们要见都未必能有幸见得到呢。” “你说什么!”苏舒燕叫了声,从屏风后跳了出来。 她只穿着一身淡黄色的缎子里衣裤子,头发也没有好好梳理,只松散地披在身后,眼睛却红红地,有泪光闪烁。 西闲看她一眼,在桌边坐了,低头打量那凤冠霞帔:“明儿就是出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闹脾气,叫人怎么放心。” 西闲说了这两句,苏舒燕就如同一只燕子一样扑了过来,从背后抱住西闲,眼泪大颗地掉下来,打落在衣冠之上。 西闲没想到她会这样,虽然两人时常玩闹,可像是如此亲密,却还是极少见,且又是如此特殊的情形下,瞬间淡定如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苏舒燕道:“既然不放心我,怎么不来看我,你心里是不是怪我?” 西闲才说道:“我怪你什么?” 沉默了片刻,苏舒燕道:“怪我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歹,蠢笨,自私……” 西闲不等她说完,点头叹道:“我们也算从小认得,我竟不知你的缺点这样多,早知道就早跟你绝交了。” 苏舒燕噗嗤一声,却又转到西闲身边,低低道:“姐姐,我是说真的。” 桌上的红烛微微摇曳,光影闪烁。 苏舒燕眼角含着泪光:“那会儿听说王爷看上的是你,我心里还有些恼火,以为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暗地里看我的笑话。谁知我竟是小人之念,把你一片好心当做藏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64.0708三更 那会儿西闲从睡梦中惊醒, 却见是奶娘俯身在唤自己:“娘娘!快醒醒!失火了!” 听见一个“火”字, 西闲竟想到方才在梦中那嬉戏空中吞吐火焰的黑龙。 西闲抬手护着肚子,在奶娘的搀扶下坐起身, 目光掠过室内,果然火光沿着墙边的一副《雪下美人图》在往上蔓延, 画上的美人一闪,已给火舌吞噬。 西闲还未来得及问别的,突然室内光芒一暗, 竟然是个人从窗口跳了进来,身后还背着个什么东西。 西闲拧眉望着来者, 不知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突然出现。 奇怪的是奶娘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反而安抚西闲道:“姑娘别怕,三夫人是来帮咱们的。” 来的人居然正是柳姬,她将背后的东西放在墙边, 飞快扫了眼内室的情形。 西闲正要再细看她带来的是什么, 柳姬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我知道娘娘心里疑惑,但这不是细说端详的时候。你只需要知道,有人容不得你在这王府里, 更绝对容不下这孩子。过了这次,必定还有让你没法想象更加无法反抗的招数。” 柳姬向来是轻狂放浪的, 但凡说话必然带笑, 让人觉着她每句话都似是而非。 但此刻的柳姬, 却仿佛换了一个人, 每一句话都有刀锋似的冷意,让人无法怀疑。 听了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西闲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帮我?” 柳姬道:“我跟小公爷说过了,我不会做他的敌人,而对你……”柳姬笑笑:“就当我为自己留了一条退路罢了。” 西闲觉着喉头发干。 那幅画已经烧的差不多了,美人跟雪夜都消失无踪,火焰却像是吃饱了一样,得意洋洋地蔓延到帐子上。 烈火如同一条贪吃的蛇,吃的越多,就越巨大,很快这屋子就也会沦为它的腹中之物。 火势如此凶猛,偏偏这三人却都视若无睹。 “外头可还有一把火在等着娘娘呢,”柳姬笑了笑,流露几分昔日的神态,但这神色只是稍纵即逝,柳姬道:“不能再犹豫了,现在府外有一辆车跟一个人等着你,这里的火也瞒不过人,要走要留都要即刻决定。” 半夜被从梦中叫醒,面对如此复杂凶险的局面,又被告知立刻要做如此重大的决定。 没有人能在一瞬间作出清醒而正确的抉择。 西闲不语。 柳姬凝视着她的双眼:“听好,这种蠢事我一辈子只做这一次。不管你决定走与不走,今晚上都从没有见过我,我也从没来过这真珠院。” 西闲从这双美艳的双眼里看出了被克制住的冷酷,也就是在这会儿,她回答:“好。我走。” 柳姬一笑,笑里隐隐有几分欣赏:“随我来。”举手从衣架上拿了一件大氅,围在西闲身上,揽着她的腰往外。 西闲却猛然止步回头:“奶娘!” 奶妈正在依依不舍地望着她,眼睛红红的,见她停住便忙赶过来。 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却仍强忍着,奶娘紧紧握住西闲的手:“好姑娘,你快去吧,我年纪大了走不动了,我若是能走动,一定跟你走,以后……要好好地照顾自己跟小主子,我就算在……我也就、很放心了。” 先前西闲来到雁北,本来就没有打算带了奶娘过来,毕竟那会儿她的年纪就不小了,且又有些老病,想让她在京内颐养天年。 可奶娘放心不下西闲,又觉着杞子并不很顶用,所以坚持要跟着来,好歹让西闲身边多个可靠的娘家人。 “不成。”西闲摇头:“我要一个走了,他们追究起来……” “别再耽搁。”柳姬道:“只要你安全离开,她们就不会有事。” 奶娘也焦急地推她道:“快些走!叫人发现就坏了。我知道这些日子姑娘过的很不开心,但你不为自己着想,好歹要为了小主子着想。” 最后一句话正落在西闲的心坎上。 西闲虽在王府住了近一年,对除了真珠院之外的其他地方却熟悉的有限,但柳姬却仿佛了若指掌似的,黑暗里带着西闲左避右闪,每每在间不容发的时候避开巡逻的侍卫。 而那本来上锁的院门不知何故都是开着的。柳姬一直护送西闲出了侧门,这会儿真珠院里的火光已经透了出来。 西闲忍不住问道:“奶娘跟杞子他们会没事吗?” 柳姬道:“她老人家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要你安好,她自安好。” 西闲还要再问,门外有个人迎上来,两下撞见,西闲几乎没忍住失声,柳姬垂了帽兜遮住半边脸:“快带她走。”此刻竟换了一副男人的嗓音。 苏霁卿正等的绝望,猛然看西闲当真出来,也顾不得避嫌了,将西闲轻轻一抱抱上马车。 西闲定了定神,从马车里坐起来往外看,却见王府的侧门已紧紧关闭,而透过那高高地王府院墙,隐隐能听到里头骚动的声响,外宅的侍卫们也已经惊动,开始严查。 望着那透过院墙而起的火光,西闲知道,这个地方……自己是再回不去了。 那一刻西闲的心中竟极为空落,但在空落之余,却又有一种极为放松的感觉,就好像出了笼子的鸟儿,就算不知道前路吉凶祸福,可仍旧能为自由自在的展翅飞翔而觉着无限欢悦。 柳姬的用意西闲当时其实已经猜到了——柳姬当然是想借这场火,制造西闲已经殒命的假相,实则让她暗度陈仓。 只是毕竟是仓促之间,西闲算不到各种细节。 比如柳姬当时现身时候所带的是什么“东西”。 在随着戏班而行之时,众人闲话起来,原先戏班里有个唱花旦的,生得最好,性情也风流,在王府唱戏的时候,跟某个管事有些勾连,一天前就没回戏班,只派人送了一笔钱给班主,说不跟着回去了。 班主因知道她向来有跳出这行当之意,且对方又是王府的人,便也一笑了之。 西闲听了后,心中发毛。想到柳姬所带的那“东西”,虽直觉猜到了什么……却不敢相信。 对戏班众人,苏霁卿只说西闲是自己同乡的妻子,丈夫本带她过来做买卖,后撇下她去了南边杳无音信,如今要带她过去找寻。 一来苏霁卿的人缘最好,大家都有意照拂。二来,众人走南闯北,听了这样说辞,都明白西闲的“丈夫”必然在江南寻花问柳,哪里还记得家里的妻子,又见西闲有了身孕,便格外怜惜。 这一行人在路上走了近两个月,快过泰州的时候,在一家客栈歇脚。西闲无意中听几个走商的客人在说起雁北王府的奇事。 西闲这才知道,死者并不只是一个,还有真珠院一名侍女,以及……奶娘。 至此西闲已经确认,那侍女跟“侧妃”,一定是柳姬的手笔。 但是,奶娘? 起初西闲惊闻消息,痛怒交加,自然以为是柳姬动的手。 可西闲无数次回想奶娘跟自己分别时候的话,奶娘显然比她更清楚柳姬的打算,也很配合柳姬的打算。 所以在柳姬背了那个人进来的时候,奶娘一点儿也不觉着意外,更没有问一声。 西闲还记得她宽厚的手掌握住自己时候的温暖跟不舍。 其实在那会儿,奶娘早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诀。 毕竟真珠院失火,如果只烧死了侧妃跟一个侍女的话,有些说不过去,但如果连侧妃最亲近的奶娘也因而出事,可信度自然就不消说了。 柳姬并没对奶娘动手,倒不是因为她心慈手软,而是她清楚西闲外柔内刚的性子。 柳姬知道若她敢对奶娘下毒手,西闲绝不会原谅。 那样的话,她非但留不成“后路”,反而会因此而树敌。 但奶娘毕竟是没了。 她让西闲安心的离开,也为了西闲的安全而牺牲了自己。 西闲越想越是不能克制情绪,心潮起伏之际,腹中孩子似乎也有所感知。 当晚折腾了半宿,竟在泰州生下了小泰儿。 当稳婆抱着那小东西给西闲看的时候,向来镇定如她,先前生产都没有晕过去的人,此刻几乎吓的晕厥。 才出生的那孩子实在是太过瘦小了。连见多识广接生了无数婴儿的稳婆都为之愕然,连说从没见过这样小的娃儿,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哭声都微弱的令人心疼。 起初大家无不揪心,生恐如此瘦弱的孩子不好养活。 苏霁卿同戏班主人商议,戏班先自回苏州,他留在泰州,照料西闲跟小孩子。 那段日子对西闲而言,又是心酸,又是甜蜜。 她按捺下所有心绪,一颗心扑在小孩子的身上,几乎日夜无眠,幸而有苏霁卿在身边,又从泰州当地请了两位有经验的奶娘帮忙,在众人的细心看护下,这小家伙也慢慢地开始长身体跟精神,半月后,哭声已经算是响亮了。 苏霁卿怕西闲产后落病,小孩子路上水土不服等等,足足休养了一个月才又启程。 西闲之所以给婴儿起名叫“泰儿”,一来是因为他是在泰州诞生的,二来,想让这从还没出生就九死一生备受波折的小家伙“否极泰来”,从此平安喜乐。 “呜哇……”内室又传来泰儿的喃喃声。 西闲忙起身入内,却见小东西闭着双眼,却挥舞着两根细细的小胳膊,睡梦中也不安生。 在他身上轻轻地拍了两下,泰儿才又睡了过去。西闲松了口气,转身之时,却见苏霁卿站在门口,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从最初在京城直到现在,两个人都经历了太多。 目光相对片刻,西闲先笑了笑,苏霁卿见她笑了,也才随着一笑。 西闲回头看一眼泰儿,道:“三哥,我方才想起这一路过来的辛苦,若不是你冒险救助维护,我们母子只怕早就性命不保了。” 苏霁卿摇头:他早说过了,他不后悔。 甚至庆幸当初随戏班北上之举,庆幸下决心去王府接她之举。 西闲道:“三哥,我有个不情之请。” 苏霁卿道:“是什么?你说就是了。” “你先答应我。” 苏霁卿无奈:“你知道我什么都会应你的。” “当年……夫人认了我做干女儿,”西闲微笑地望着苏霁卿,温声道:“现在,我想让三哥当泰儿的干爹,不知可不可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65.0709一更 苏霁卿听西闲说了这句, 眼眶微微泛红。 其实就在西闲成为了镇北王侧妃之时, 苏霁卿就知道今生自己跟她再也无缘。去雁北也是想完成自己的心愿。 后经过那惊魂一夜,一路上相扶相携, 患难与共,更亲眼见证了小泰儿的诞生, 如今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早已经不止是当初单纯的那点男女之情了。 在苏霁卿伴随西闲来到江南隐居后,对外, 他只说西闲是自己的“兄嫂”,兄长因南下办货, 嫂子产子无法跟随,所以暂时在这里养身子。 进进出出从来都是规规矩矩,以礼相待。心中对她虽然仍有的眷恋牵念斩不断理还乱,却从不曾从言行中表露出一丝一毫。 或许他要做的, 唯一能做的, 无非就是保护她的周全,让她跟小泰儿平平安安。 如今听西闲要他做小泰儿的干爹,苏霁卿也明白,这是西闲另一种周全自己的方式。 苏霁卿停了停, 笑道:“我……当然求之不得。” 当日下午,苏霁卿领了一个人来, 这人就是当初劝他去雁北的尹西园先生。 毕竟他立刻要回京城去, 可如果家中没有男子照料, 只留西闲跟泰儿母子在, 恐怕生事。 尹西园是个机灵之极的人,在戏班从雁北回江南后,因苏霁卿没有陪同,他询问起班主,得知苏霁卿陪着他同乡的妻子耽搁在泰州了。 尹西园听说西闲产子,便料到一时半会回不来,特派了心腹的家人送了些银两过去给苏霁卿。 那会儿苏霁卿留在泰州,因要给西闲养身子,又雇奶娘之类,花费不少,正有些暗中犯愁,得了尹西园的银子,犹如雪中送炭,顿时解了燃眉之急,苏霁卿心中感激万分。 后来苏霁卿同西闲回来,却并没有让她跟尹西园见面,反避开姑苏这繁盛的地方,悄悄去了古镇。 尹西园是个洒脱的人,也并没有因此而有半点怨言。只是他心中也有些数……猜测这位“同乡之妻”,多半就是苏霁卿的心上人而已。 尹西园自己是个擅写戏文的,自然猜得到两人之间一定有一段匪夷所思的纠葛,但他跟苏霁卿是知己之交,所以既然苏霁卿不说,他就不问。 如今苏霁卿要离开一段时间,想来想去,把西闲母子托付给尹西园竟是最好的选择。 乘船而来的路上,尹西园才笑道:“我以为你一辈子也不叫我看见佳人了。” 苏霁卿立刻纠正道:“待见了后,西园兄就随我称呼,以‘嫂子’相呼最好。” 尹西园道:“我本以为你是《西厢记》里张生得莺莺小姐,怎么……现在看来,却像是赵太祖千里送京娘。” 前面的《西厢》自然是人尽皆知,后面这个,说的却是宋太祖赵匡胤没有称帝前的故事,赵匡胤年青之时,救了一位被囚禁的苦命女子京娘,为了保护京娘安全,赵匡胤跟京娘结为异姓兄妹,辗转千里,把京娘送回了她的家乡京城,此事广为流传,成为美谈。 苏霁卿听到“赵太祖”的话,若有所思,道:“西园抬举我了,我怎能跟太祖相提并论,赵匡胤千里护京娘,纵然京娘对他心生爱慕,他却仍不为所动,而我……恰好相反。” 尹西园听了这话,已确认了苏霁卿的求而不得。但苏霁卿是京内的贵公子,家境极佳,品貌俱上,又能对什么样的女子如此苦恋而不得?甚至对方已经嫁人生子……倒是让他好奇起来。 苏霁卿事先已经同西闲说过此事,西闲虽不想见外人,但毕竟是苏霁卿的朋友,也是他担保过的,何况人在异乡,有些外面的事方不方便,的确得有个可靠的人周旋走动。 在码头下船,沿枕水街走到门首,尹西园打量着那精致的门头,笑赞了几句,道:“霁卿知不知道,你没去找我之前,我正寻思着去同里或木渎那边去找个僻静的地方隐居一段时间,又怕你有事找不到我,才又多留了一阵,果然给我猜中了。” 苏霁卿问:“怎么又想隐居?” 尹西园道:“还不是又给人催戏了?欠了好几家的戏文,每天给追着吵嚷,聒噪的我难以安神。” “好好地怎么又欠了戏?” “没什么,我花费大。”尹西园冲他一笑。 苏霁卿却跟他一样,都是心思玲珑的,略一想就说道:“当初在泰州,你命人送了那二百两银子,解了我燃眉之急,当时我没多想,后来想想,你是个手头不攒银子的,你哪里来那么多钱?” 尹西园笑道:“我当然有百宝囊,需要了就掏一点出来。” “所以你才欠了人家的戏?” 尹西园的戏自然有名,那些梨园班头想求还求不到,倘若尹西园主动开口,自然大把的银子送上来。 尹西园见苏霁卿已经猜到,便笑道:“何必在这清净的地方别提这些俗事,横竖我都会给他们的,现在赶紧请我见过嫂夫人吧?” 苏霁卿上前叩门,一名身着灰布麻衣的中年人过来开了门,这却是苏霁卿的贴身仆人忠叔,因可靠干练,先放在这里权当门房。 忠叔请了两人入内,苏霁卿请西园坐了,自己请了西闲出来相见。 尹西园把西闲扫了一眼,含笑上前行礼:“给嫂子请安。” 西闲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物,稍有些不自在,便回了礼:“霁卿已经将先生援手等事告诉了妾身,先生高义,妾身感激不尽,以后也多赖先生照拂。” 她从来都称呼苏霁卿“三哥”,这还是头一次叫他的名字,也是为让尹西园相信两人之间的叔嫂关系罢了。 苏霁卿听着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温温柔柔地吐出,不由失了神。 尹西园却难得的规规矩矩,正色说道:“嫂子千万不用多礼,霁卿的亲戚就是我的亲戚。他回京的这段日子,有什么吩咐只管叫我,做的不好的地方也只管呵斥。” 西闲听了这两句,却觉着心宽了不少,知道是个心无藏私的人。略说两句,仍回内室去了。 次日清早,苏霁卿便要启程回京,西闲送他出了门,想到两人一路从雁北生死相依的情谊,不免也有些离愁别绪。 尹西园送苏霁卿到了码头,叮嘱他一路多加留意保重身体,临别时候苏霁卿道:“西园兄务必记得我的话,一定得照看好他们,要知道,他们母子的性命就是我的性命,他们安好我才安好,他们若有丁点儿闪失,我只能以命相殉。” 尹西园点头道:“实在想不到你也会有这种牵肠挂肚的时候,你放心就是,我好歹也算是半个地头蛇,有我在,保他们平安无事,你安心去办事,速去速回。我保管大大小小一根头发丝也不带少的。” 江南之地最尚才气,尹西园名声最大,上到知州跟各衙官员,下到贩夫走卒三教九流,他都有交际,苏霁卿自然也知道,闻言才同他洒泪挥别。 当日,尹西园派了个贴身的人回苏州,跟各大戏班的班主交代他要闭关写戏,至少三个月出关,叫他们不要惊恐也不要找寻,不然打扰了他的清净就写不出来了。大家向来知道他的脾气,一概都答应了,反叮嘱那小厮让好生伺候西园先生。 尹西园自己在南浔,于西闲的屋子旁边又另租了一间院落,每日里喝酒赏花弹琴,西闲时不时会从后院听见他拨弄的琴声,只是很少听见完整的一曲,多半是零散的曲调,可虽然如此,却也能听出是极动听悦耳,可见颇有造诣。 日子就如同门前的流水,平缓而清澈的流动,西闲一门心思地照料小泰儿,不知不觉进了九月,小家伙看着没长多少,可力气却又大了好些,每次吃奶都把奶娘咬的很疼。 这天西闲给泰儿换了自己给他裁减的新衣裳,虽然已经尽量合身,却到底有些大了,西闲望着这小家伙裹在里头,乌溜溜的眼睛四处打量,显得十分有神,西闲又是喜欢,又有些伤感。 正在这时,外头阿芷欢天喜地地进来道:“西园先生来了!” 西闲抱着泰儿,一时来不及放下,回头看时,尹西园在门外站定,笑道:“嫂夫人好。” 西闲道:“先生来了。阿芷快看茶。” 尹西园笑打量泰儿道:“这就是麟儿?让我看看如何?” 西闲只好走到外间,小心将泰儿递给他,尹西园把泰儿抱在怀中,低头打量,啧啧道:“这孩子龙睛虎目,很有精神呀。” 西闲听他赞美泰儿,虽自己看不出泰儿又瘦又小哪里是什么“龙睛虎目”,但听了这种话,仍是忍不住喜欢,便笑道:“多谢先生吉言。” 尹西园道:“我也稍稍看些《周易》,对人的面相略有一二研究,我看小公子这面相很是贵气,将来至少是出将入相之选。” 西闲听到最后一句,却并不觉着高兴,只是微笑而已。 两人说话时候,泰儿盯着尹西园,自打出生,他所见过的男子无非是苏霁卿,突然又看见了一个人,大为惊奇,瞪大双眼瞧着西园。 突然泰儿打了个哈欠,懒懒地挣了挣身子,西闲见他仿佛困了,便将他接了过来。 此刻阿芷送了茶上来,对西闲道:“先生送了好些燕窝,鱼胶给奶奶补养身子。” 西闲忙道:“这怎么使得?实在太破费了。” 尹西园笑吟吟道:“我孝敬嫂夫人,还不是理所应当的。” 说到这里,突然掀动鼻子嗅了嗅,又低头瞧了会儿,突然“啊”地一声。 西闲不知如何,回头看时,却见尹西园揪着衣裳道:“这是什么?” 阿芷在旁探头一看,掩口笑道:“哈哈,是不是方才小公子尿了?” 尹西园这才知道吃了童子尿,目瞪口呆。 西闲本想致歉,望着他呆若木鸡的模样,又颇觉好笑,回头看泰儿,却见他仍懒洋洋的,双眼中似乎带着些许笑意。 西闲在南浔陪着泰儿安稳度日的时候,千里之外的京城,发生了一件引发了轩然大波的“小事。” 担任御史台大夫的林牧野,上了一道奏疏。 林御史为人苛直,最爱弹劾人,某官员收受贿赂,某官员礼数不周,某官员多纳了小妾……他都要弹劾一下。 大家都是知道的,这本来不足为奇。 但这次,林御史弹劾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镇北王赵宗冕。 林牧野在奏疏上,言辞激烈,弹劾镇北王沉湎酒色,内宅秽乱,侍妾侧妃相继不明不白的身亡,何况如今还涉及了皇族血脉的湮灭,恳请皇帝彻查此事,追究镇北王的不作为,严惩不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66.0709二更 因为侧妃之事委实太惨, 所以尽管朝中大人们并不很喜欢林御史, 但在这件事情上,却也不约而同地保持了缄默, 没有大规模地跳出来排斥他。 这其实已经算是一种赞同了。 何况除了林牧野之外,另外也有人很希望事情向着这个方向发展。 比如在东宫。 入秋以来, 皇帝因年事已高,龙体欠佳,便命太子监国, 将政事一概交给太子。 所以御史台的那份弹劾折子,现在就摆在了太子赵启的桌子上。 赵启把林牧野的折子反复看了几次, 尤其是最后数句,原来写的是:“赵宗冕自恃军功卓著,罔顾人伦,无视朝纲, 沉湎酒色, 失德无状,致使贤良之妃葬身火海,皇族血脉一夜沦丧,天理何在!古人云位高则持重, 功高则越谦,赵宗冕虽有功于朝廷, 私德败坏实不可忍, 若一味因为皇亲之故而放纵, 以后恐更滋生事端, 养虎为患,臣林牧野泣血恳请皇上严惩镇北王赵宗冕,为侧妃、皇嗣伸冤。” 赵启暗暗赞叹,点头道:“这林牧野果然敢说的很,骂的真是毒辣,入骨三分呀,而且难得他不用虚词,这‘养虎为患’四个字……难为他敢写上去。若是镇北王在这里亲眼看了,却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旁边蓝长史道:“翰林院都炸锅了,大家争相传看,议论纷纷。” “哦?都说什么?” 蓝长史道:“有说这林侧妃可怜,林牧野因为爱女惨死所以发了疯的。也有说这林牧野说的中肯,镇北王的确有些无法无天,仗着雁北天高皇帝远就越发肆无忌惮,朝廷该好好管管的。” 赵启点点头,问前面周健:“现在文安王还在雁北是不是,怎么一直没见他的奏报?” 周健道:“臣觉着王爷可能也在左右为难。” 赵启笑道:“为难什么?” 周健说道:“文安王跟镇北王的私交不错,但这件事闹得实在太大,如今连京内都满城风雨,何况雁北,眼见是压不下去,可镇北王那脾气……就算要追究他的责任,只怕也难,倘若再逼急了,更指不定会怎么样。够文安王焦头烂额的了。” 赵启喃喃沉吟:“逼急了……” 周简问道:“殿下打算怎么处理此事?看林御史这个样子,一定是得讨个说法,满朝文武也在观望,等待太子示下。” 赵启道:“说来虽然确实是王叔的过失,内宅接二连三的出事不说,如今更变本加厉的一尸两命。那林侧妃何等贤德聪明兰心蕙质的女子,那日在金銮殿在父皇面前还为镇北王解了围,也无怪林御史如此不留情面的上书弹劾。可,那毕竟是孤的王叔,涉及皇族体面……” 最要紧的一点也是最让太子忌惮的一点,镇北王还有兵。 蓝长史道:“殿下何必为难,既然文安王在雁北,不如就全权交付他料理,只下旨命他详细查明真相,秉公处置,还侧妃一个公道就是了,这样的话,办得好是太子的英明,办的不好,大家都知道是文安王在主事……自然跟太子不相干,而且太子还可以顺便追究文安王的责任。” 赵启回头看着蓝长史笑道:“这主意亏你怎么想出来的。” 周健道:“这倒是个两全齐美的好法子。” 赵启点点头,想了片刻又对周健说道:“孤本来想亲自去林家一趟……可是,唉,你就代替孤去走一趟,好生安抚林大人,就说我一定会替他讨回公道的。” 周健躬身领命。 赵启处理了此事,外间一个小太监突然匆匆跑来,进门后躬身道:“殿下,太子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赵启不以为然:“什么事这样着急?” 小太监道:“说是苏良媛的事,让太子尽快回去呢。” 赵启一听,皱眉道:“你先去吧,孤知道了。就对太子妃说这边儿正忙着,其他事由她看着处理就是了。” 小太监只得领命,退了出去。 先前,林侧妃惨死的消息从雁北传回京,起初没有人信,后来消息慢慢确凿,京内从朝臣到平民百姓皆都惊得不知所以。 当初镇北王大张旗鼓迎娶侧妃的盛况,还历历在目,没想到去了才一年,居然就变成如此结局收场,而且最耸人听闻的是,侧妃是身怀小王子而殒命的…… 刹那间,满城飘的都是这件事。 林家众人的震惊跟悲痛自不必说了,除了林家人外,另一个最无法接受此事的,就是苏舒燕了。 当时苏舒燕才接到西闲的最后一封来信,信中说起雁北的风物等等,以及雁北王府内的情形三两句,无非是赞颂王妃的德行,说众侍妾相待甚好等等。 苏舒燕毕竟跟她是从小长大的,竟从西闲内敛含蓄的言语里读出了另一种意思。 西闲自然不是嘴碎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跟她讨论内宅的事,苏舒燕同西闲心有灵犀,便明白她是在以王府内宅的情形提醒自己,让她在东宫善自珍重。 可纸上的字迹仿佛还未干似的,突然就传来人已经没了的噩耗。 苏舒燕从张良媛的口中得知的时候,整个人陡然色变,一反常态地厉声呵斥道:“别胡说,这也是好听风就是雨的?那是王府,怎么能有什么走水!还烧死人?说这些话也不怕烂了舌头!” 张良媛被她斥责,忙叫苦道:“我哪里敢拿这个说谎,我是才从娘娘那里听来的,外头已经都传遍了,听说林御史已经要上书了。” 苏舒燕突然觉着头皮一阵阵发麻,双腿却有些不听使唤地发颤,仿佛漫天的日影都消散了,只剩下无尽的黯淡将她笼罩其中。 张良媛兀自说:“真是可怜,最可怜的就是那快足月的小王子了,唉,按理说镇北王行军打仗,杀人如麻的煞气必然是大的,怎么内宅子却这样不安……” 话没说完,眼前没了人,她转头看时,见苏舒燕犹如游魂一样从廊上直直地去了。 苏舒燕鬼使神差地到了太子妃的正殿,太子妃正跟潘良娣也在说这件事,两人都脸色凝重。 苏舒燕走到跟前儿,行了礼。 太子妃道:“苏良媛你来了?你……你可听说了……”突然发现苏舒燕脸色异常,就知道她已经听说,太子妃叹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罢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苏舒燕道:“娘娘在说什么?” 太子妃道:“自然是雁北那边儿的事,林侧妃居然,唉!本以为她是个有福的,没想到命这样不好。” 潘良娣也说道:“我跟娘娘说了半天了,以后咱们东宫也要加倍留神,毕竟水火无情,最是凶猛的。” 苏舒燕看着太子妃道:“林姐姐真的没了?” 太子妃道:“是呀,据说是风吹到了烛台,点燃了幔帐,火是从内室烧了起来的,所以竟没有逃出来。” 苏舒燕张了张口,眼前一阵模糊,还没来得及说话,整个人就直挺挺地往后倒了过去。 醒来后,苏舒燕大哭了几回,痛不欲生,也不管东宫什么规矩了。 赵启起初也体恤她们姊妹情深,又见她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竟比其他媚笑相应的后妃别有一番风味,便耐心安抚了几回。 谁知许多天过去,苏舒燕仍是没有办法忘怀此事,因过于伤心以至于病倒了。 赵启去看过两次,见她始终并恹恹地神色哀伤,也并不梳妆打扮,不免就心生厌倦之意,于是竟不再理会。 今日小太监来报,赵启就以为是苏舒燕病情的事,所以更不想操心。直到这日夜间回到内宅,见了太子妃,太子妃笑道:“臣妾今日遣人请殿下,殿下怎么也不回来?” 赵启几乎忘了此事,问道:“怎么了?是她……又病了不成?” 太子妃笑道:“殿下且宽心,哪里是什么病,是苏良媛她有喜了呢。” 赵启惊的回头:“你说什么?” 太子妃笑道:“今儿臣妾因听说她最近不肯吃药,也不肯看太医,整个人恹恹的,怕她因为林侧妃的事抑郁成疾,于是过去劝她,好说歹说,终于叫了太医给她瞧,谁知一诊居然是喜脉,所以臣妾忙派人去请殿下回来的。” 赵启怔了会儿,笑道:“这可真是想不到,难得。既然如此,孤今晚上去看看良媛。” 太子妃笑道:“正该如此。”又叮嘱说道:“只是太医说,妹妹她因为过于悲痛,近来又不曾好好吃饭养病,所以身子有些虚弱,殿下记得要说些好听的话,让她宽心,这样才宜于养胎呢。” 赵启笑道:“难道我连这个也不知道?”说了这句,竟有些迫不及待,抬腿出门去了。 苏舒燕忽然有喜,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虽然众人都在恭喜她,她自己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一旦想起西闲,不免想起昔日跟她相处的种种,眼泪不由自主就落下来,但是……偏偏这个小家伙在这时候降临。 假如西闲还在,苏舒燕一定会欢喜雀跃迫不及待地告诉她这个消息,可现在…… ,悲欣交集,让她的心酸加倍。 正在双眼湿润的时候,外间道:“太子驾到。” 苏舒燕抬头的时候,太子赵启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他近前按住将起身迎驾的苏舒燕道:“不要动,身上觉着怎么样?” 苏舒燕道:“没什么大碍。多谢殿下慰问。” 赵启搀扶着她在床边坐了,细细打量,却见她头发蓬松,仍旧不施粉黛,整个人比先前更加瘦了,当初才进东宫的时候,珠圆玉润的令人一见可喜,但现在,下颌变得尖尖的,身上的衣裳都因此而显得宽绰好些。 赵启道:“我听太子妃说,你是有喜了。怪不得这些日子一直都精神不振的,都怪孤太粗心大意了,没叫太医早点来给你瞧,让你受了这许多天的委屈。” 苏舒燕摇了摇头:“殿下公务繁忙,臣妾是知道的。” 赵启笑了笑:“孤知道你是最贴心的……是啊,这些日子实在是太焦头烂额了,各种棘手的事……”说到这里,突然想到其中最棘手的自然是林牧野弹劾镇北王的那件,可说起来只怕又惹苏舒燕伤心,于是忙打住。 不料苏舒燕自己道:“殿下,我听说林御史上书弹劾镇北王?” “是啊。”赵启见她主动提起来,倒是有些意外。 苏舒燕的眼睛仍是微肿的,这会儿更加红通通的:“如今皇上命殿下为监国,殿下是不是就能决定这些大事啦?” 赵启见她楚楚之态,又问的这样可爱,便道:“是啊,这些事都是孤在料理。所以忙的连看你的时候都没有了。” 苏舒燕道:“那,那臣妾能不能求殿下一件事?” 赵启内心诧异:“是什么事?” 苏舒燕深吸了一口气,原本哀怨的神情慢慢地转作决绝的憎恨:“我想求殿下,就如林御史所奏,严惩镇北王,给林姐姐报仇!” 赵启吃惊不小,几乎没有立刻就接口。苏舒燕抓住他的手,哭道:“林姐姐一尸两命实在是太可怜了,求殿下应允臣妾给她报仇,别让她死的不明不白呀。” 赵启原本就想借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辖制镇北王,如今见苏舒燕如此,却也正中下怀。只是看她如此伤心未免也担心她的身体,忙抱住苏舒燕道:“好好好,别哭了,孤答应你好不好?放心就是了……” 苏舒燕抬头,含泪问:“殿下说真的?” 赵启道:“皇上说话是金口玉言,本太子如今是监国,自然也不会儿戏的。” 苏舒燕投入他的怀中:“多谢殿下。” 赵启抱着她,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孤既然答应了你,你也答应孤,从此后不许动辄就哭了,这样对身子不好,对你肚子里的皇嗣也不好。” 苏舒燕吸吸鼻子,点头道:“是。” 赵启略觉安慰,想了想,微笑道:“总之你好好养胎,最好给皇上生一个皇太孙出来。皇上一高兴,别说是区区镇北王……你要什么,孤都统统答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67.0709三更 旨意从京城传到雁北, 用的是八百里加急, 就算如此,也足走了一个多月才到。 这会儿正是雁北最冷的时节, 那些跟随文安王来到雁北的京官们,多数都是第一次来北地, 哪里见识过这种滴水成冰的天气,冬天在屋外,打个喷嚏喷出的唾沫星子都能立刻化成冰砸在自己脸上。 本来这差事就不好办, 起初还指望着横竖有文安王出头,大家都蜷缩在王爷背后避风就成了, 没想到非但避不开这北地的寒风,而且差点冻个半死。 就在几名文官觉着自己将冻死在这冷僻之地的时候,东宫的旨意及时赶来救了命。 对文安王来说,这个冬也过的格外不好受。 本来他是奉旨来嘉奖镇北王剿匪有功, 顺便因为先前内宅侍妾之死将他申饬一番, 命他勤加自省休要生事。 另外还有一件要紧的,也是最难办的,就是讨要之前赵宗冕在御前许下的那些兵。 没想到一来就遇到了更棘手的事。 安庆堂中三人对质,虽然人证物证都在, 王琴儿却抵死不肯招认,赵宗冕一怒之下几乎立刻克制不住杀了她, 多亏文安王在旁及时拦阻。 而从此之后, 镇北王整日无酒不活, 有一日喝醉了, 竟睡倒在真珠院的废墟之中睡了大半天,幸而给下人及时找到。 本来王妃想命人将真珠院清理修缮的,赵宗冕却不许人动里头的一砖一瓦。 这院子连住了两任主人,第一个瑛姬,虽然对她的下落大家众说纷纭,但却毕竟是个“不得善终”,第二位林侧妃更惨,一尸两命。 所以真珠院赫然成了整个王府的不祥之地,王府内宅的众人非但不敢靠近,平日里提都不敢多提一句。 这种不吉利的地方镇北王竟不许整修,王府中人私底下议论,都说王爷是因侧妃跟小王子之死而伤心过度,不然也不至于整天喝的醉醺醺不省人事了。 十一月,监国太子的旨意送到了雁北王府。 随着旨意一块儿来的,是林牧野弹劾赵宗冕的那封奏折。 太子殿下顾惜了镇北王的颜面,叫文安王把奏折私下里给赵宗冕过目,其实按照皇帝的意思,是要宣旨太监当众大声诵读出来。 旨意抵达之前,赵宗冕已经惯例喝了个半醉,这会儿把林牧野的折子看了一遍,念道:“‘贤良之妃葬身火海,皇族血脉一夜沦丧’,王兄,你看我这位老丈人的文采是不是很出众?” 文安王忍不住呵斥道:“大祸临头你还说笑?这有什么可笑的,林御史痛失爱女,一定锥心刺骨……” “什么痛失爱女,狗屁,”赵宗冕嗤之以鼻,“林西闲在他们家也没过什么好日子,人在的时候受他们的委屈,人死了反而如珠如宝起来了吗。” 文安王气道:“还不住口,就算在林家吃糠咽菜,侧妃也没到丧命的地步啊。” 赵宗冕往将军椅上一倒:“横竖现在人都没了,他想怎么着吧。” 文安王拧眉道:“林御史自然是想彻查真相。不过你这自身不查的罪责只怕难辞其咎。皇上的旨意是让你跟王妃等尽快上京,但是……” 文安王瞥着赵宗冕,不大敢说底下的。 赵宗冕笑道:“你怎么哑巴了,但是得让我把雁北军留下,交给陆康带着,是不是?” 文安王默然。 赵宗冕越说越觉着好笑,拍着椅子道:“二十万虎狼之师交给一个文官统领,旷古奇闻。” 文安王看着他狂呼狂笑醉态毕现的样子,很无奈:“总不能抗旨吧。” 赵宗冕突然问道:“王兄,你还记得颍川王是怎么死的吗?” 文安王一愣,眼神闪烁,低声道:“好好的怎么又提起这件事。” “我怕事情过去太久,王兄你忘了,”赵宗冕一眼不眨地望着他,“但我知道你不会忘,那时候颍川王急病,却给朝廷使者堵在颍川王府里寸步不能出,直等到死了后还不能发丧,世子被逼无奈带人闯门,却给埋伏已久的士兵当作谋反,整个王府四百余人,尽数射杀。” 文安王窒息:“别说了!” 赵宗冕长吁一口气,笑道:“那会儿我年纪还小,少不更事,在宫里头玩泥巴呢。皇上那时候见着我,带着笑问我想不想二哥,我因为没见过他,就摇头说不想。王兄,我至今想起来也不明白,皇上那时候为什么要问我那句话。如果我回答说想,会是怎么样?” 文安王是第一次听说此事,他定了定神,勉强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当年,是颍川王跟皇上争位,才落得那个下场,如今,我们又不会危及皇上……” “所以你这些年夹着尾巴做人,而我,”赵宗冕笑道:“我又何尝不是?非但要夹着尾巴,而且还时不时地要出去帮他咬人,还一定要咬赢了,其实咬赢了还不好,最好的是把自己也咬死了一了百了,你说有没有趣。” “宗冕!”文安王眉头紧锁,转开头去。 赵宗冕说到这里,敛了笑,起身往外走去。 文安王惊道:“你去哪里?” 方才赵宗冕说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文安王生怕他一时克制不住再闹出别的来,给人听见可不只是弹劾而已。 赵宗冕一声不响,开门往外而行。 文安王到底不如他走的快,拼命追上去拦着:“宗冕!” 两人一走一追,情形不对,早有宫女飞奔去告知了王妃。王妃忙带人出来查看,却见赵宗冕所去的方向,正是关押王琴儿的地方。 且说文安王不明所以,追着赵宗冕来到了北院,门口两名侍卫见了忙行礼,赵宗冕一概不理会,一脚将门踹开。 屋内,王琴儿给捆绑着坐在角落,抬头见赵宗冕走进来,脸上惧意一闪而过。 文安王以为他是想拿王琴儿撒气,正要劝阻,赵宗冕走到跟前儿,在王琴儿下颌一抬。 王琴儿被迫抬头,略有些紧张,但并不至于慌张。 赵宗冕打量着她,笑道:“区区一个农家女,能有你这种定力,稀罕。” 王琴儿道:“殿下,我真的是冤枉的。” 赵宗冕笑道:“琴儿,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王琴儿一愣,继而道:“当然记得。”她看一眼赵宗冕,吃不准他的意思,便道:“那时候王爷打猎归来,妾身正从田里摘了些新鲜蔬菜回家,因偷看王爷……崴了脚……多亏王爷及时把我抱住。” 赵宗冕问道:“你知道本王那时候为什么要抱住你吗?” 王琴儿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这自然是因为她生得貌美,而镇北王生性风流最爱美色,见了香饵岂会不上钩? 赵宗冕笑道:“以为我看见你篮子里的菜都蔫了,显然不是才摘的,要么就是摘了后放置太久,要么就是随便乱摘来应景的。那天才下过雨,你又说你是从田里来,但身上脚上都干净的一点泥巴都没有,最重要的是,你虽然是处子之身,但那会儿你看本王的眼神却一点也不干净。” 王琴儿懵了:“王爷、你……”她仿佛察觉了什么,心中突然生出寒意,于是垂死挣扎般道:“妾身实在不懂王爷在说什么,事情过去那么久,妾身早就忘了。” 赵宗冕冷冷道:“我之所以把你带进府里,就是因为我早知道你的身份,与其不要你……让你的主子再派些难缠的人来,倒不如收了你。” 王琴儿双眸睁大。 赵宗冕道:“其实我本不确信你是谁的眼线,直到你对侧妃下手。” 王琴儿铁青着脸,紧紧闭嘴。 赵宗冕笑道:“你想撑着不说,回到京城后自然有人能救你?可惜你忘了,棋子最后的下场只是给丢弃而已,你的主子现在,其实也很想把你灭口,毕竟一旦揭发出去,太失体统了……可是你放心,我不会让他这么做,我会替他清理掉没用的废棋,你说怎么样?” “镇北王!”王琴儿往后挣扎:“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你、就该知道你不能杀我。” 她转头看向文安王,叫道:“王爷,我是皇……” 一句话还未说完,赵宗冕挥手,五指如钩在她颈间一握。 只听咔嚓一声,王琴儿大睁双眼,已然断气。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太叫人猝不及防,文安王想反应都来不及。 突然间一声低呼,文安王惊而回头,发现是王妃不知何时来到,正把这一幕看了个正着。 “王兄先前不是问我去哪儿吗,”赵宗冕回头看他:“我要奉旨进京。” 赵宗冕说着迈步出门,吴王妃叫道:“王爷!”伸手要去拉他,赵宗冕却看也不看她一眼,抬手一拂将她推开。 王妃踉跄后退,多亏文安王从旁及时扶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68.0710一更 吴妃回头, 正对上文安王担忧的眼神, 他叹了口气道:“别担心,他只是正在气头上。” 王妃的目光从文安王面上转到里间倒地的王琴儿。 文安王也随着回头看了眼:“留着也是祸害, 杀了也罢了,免得叫人家猜疑我们问出了什么……不过, 看样子这趟京城之行一定不会安稳了。” 王妃叹道:“王爷最近举止反常,我着实没想到,一个林侧妃对他会有这样大的影响。当初没了瑛姬, 也照样跟无事发生一般。” 文安王道:“不打紧,林西闲对他而言毕竟是特别的, 不过这一段终究会过去,男人嘛。”文安王说到这里,突然说道:“我听说以前侧妃遇刺,陆知州的小姐表现不俗?” 王妃点头:“陆尔思也算是有胆有谋了, 看不出她那样一个丫头, 居然能临危不惧。” “听来倒是有些像是林妃,”文安王笑笑,“你总该知道,当初宗冕对林妃一见钟情, 就是因为她的‘临危不惧。’” 王妃的表情有些复杂。 文安王却又问道:“宗冕对陆姑娘的印象怎么样?” 王妃一愣,忖度着回答:“其实王爷……自然是喜欢这种美人的。不过陆康身份不一样, 所以……” 文安王若有所思道:“身份不是问题, 好了, 这件事我会安排的。让他们陪着王妃回去吧。” 很快, 雁北的百姓们都知道了镇北王要领旨上京,而且雁北军要交给陆康知州统领。 百姓们也不是蠢笨不懂的,很快都在传说是皇上忌惮镇北王的兵权,所以想借着这个机会削弱他的势力。 甚至有流言说镇北王这一次去京城,能不能再回雁北,却也是一个“吉凶难测”了。 而知州陆康虽然接了旨意,但心中却极为恐惧。 之前有人因镇北王内宅的事而弹劾,陆康便担心镇北王会以为是他所为,如今更生出这种事,他岂不是成了赵宗冕头一号死敌? 所以陆知州暗中也是惴惴不安。 启程的前一夜,赵宗冕抱了一坛子酒,在真珠院里喝的大醉,才给文安王指挥着人扶着回到了卧房里。 “就算是铁打的,你这样喝下去,身子也是会垮的。”赵宗栩皱着眉责备。 赵宗冕躺在榻上,摊开四肢笑道:“死不了,我还得留着命去跟那老家伙斗呢。” 文安王喝道:“你醉了,赶紧睡吧。”见内侍们慌里慌张地想给他脱靴,偏偏他很不安生地晃来晃去。赵宗栩上前捉住他的脚:“别动!” 亲自动手给他把靴子脱了下来。 赵宗冕昂头看了一眼:“王兄,你对我可真不赖,自古以来我只听说过高力士给李太白脱靴,如今却有王兄给我脱靴。” 文安王一愣,继而笑道:“果然喝醉了胡嚼,我好心好意的,你却当我是太监?” 赵宗冕突然坐起身来,一把揽住文安王的肩膀,他深深呼吸,又长吁了口气。浓烈的酒气几乎把文安王整个熏的醉死过去,忙捂着嘴道:“别胡闹!” 内侍们见两个王爷如此,忙都退了下去。 赵宗冕笑了笑,才说道:“王兄,你想不想……要那个东西。” 文安王道:“又开始瞎说,什么东西?” 赵宗冕抬手往东南指了指:“就是那个老家伙舍不得的东西。王兄,你想不想要?” 文安王震惊地看他。赵宗冕笑道:“你瞧,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已经知道了,可见你心里也惦记着。” 文安王喝道:“宗冕。” 赵宗冕松开他,重又躺倒:“我想过了,你退一步人家只能更进一步,不管是老子也好,儿子只怕更狠,现在还没爬上去呢,就百般地想着算计我。将来还了得?” 文安王道:“你自说自话吧,我不管你了,也管不了,我走了。” 赵宗冕歪头看他:“王兄,如果是你坐了那个位子,会不会也明里暗里想要我的命?” “你还说你还说,你是嫌你的命长还是我的命长!”文安王气的重又走回来,揪住赵宗冕道:“我不想要,也要不起,你也给我老老实实的,不许生事知道没有?” “我还不够老实?”赵宗冕又呼了口气,“当年在京城里,王妃有了身孕,怎么去一趟宫里出来,就突然小产了呢,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又用这招,我……实在是受够了。” 文安王默默地看着赵宗冕:“你如今醉了,等你醒了再说罢,我去叫人来伺候你。” 赵宗冕斜睨他一眼,翻了个身:“是啊我醉了,我也累了。” 文安王去后不多久,房门又给轻轻地推开。 赵宗冕正醉得昏睡中,只嗅到一股淡雅的香气,若有若无地袭来。 朦胧中有一只极为柔软的手在他肩上轻轻地一探。 赵宗冕一个激灵,猛然睁开双眼:“小闲!” 他的反应极为迅速,一转身将来人抱住:“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 话没说完,烛光下看清身下之人的容貌,赵宗冕猛地怔住。 “是你?”他猛地松手,声音也突然暗哑下来。 陆尔思给他突然似擒拿猎物似的捉住,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他压在身下,他的力气毕竟非同一般,勒的她的身体隐隐作痛,但给他这样近似粗暴地抱着,偏偏有一种极踏实的感觉。 知道赵宗冕先前把自己误认了林西闲,陆尔思眼中掠过一丝慌乱,现在却又迅速镇定下来。 “殿下,是妾身。”她温声回答。 “你、怎么在这里,”赵宗冕很不悦地拧眉,“出去!” 陆尔思缓缓起身,却并没有动。 赵宗冕道:“我不管是谁叫你来的,赶紧走。” 沉默片刻,黑暗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陆尔思道:“并没有人叫我来,是妾身自己要来的。” 赵宗冕冷笑:“堂堂的官家小姐,也学青楼妓子的作风,谁叫你的?” 陆尔思的脸微微一红。 陆尔思出身高贵,气质犹如空谷幽兰般高雅,容貌更是一等一的绝色,甚至在某些言行举止方面,有些类似林西闲。 “殿下,真的不喜欢妾身吗?”她的外衫已经褪去,只留下一件雪色的肚兜,暗影里,细腻无瑕的肌肤像是有珠光流溢。 赵宗冕道:“我最近还真的不喜欢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 陆尔思道:“如果殿下怀疑我另有居心,大可不必。殿下大概不知道,我从五年前来雁北第一次看到殿下,就已经倾心于您,明日您就要上京了,我自知无法跟随,就算只有一夕之欢,我也……” 赵宗冕皱眉:“你是疯了?自己这么糟蹋自己?” 陆尔思低头轻声道:“我只是心甘情愿的,只求殿下怜惜。”她温声静气,垂首默然的样子,又让赵宗冕想起了那个人。 他情不自禁地喉头一动。 陆尔思缓缓挨到他身边:“我实在不忍看殿下如此痛苦……” 暖玉温香近在咫尺,赵宗冕却猛地抬手,陆尔思猝不及防,直直地跌了下榻。 “殿下!”她回头。 赵宗冕并不做声,只翻身躺倒。 陆尔思眼中含泪,这个人她暗暗地迷恋了数年,但他身边的女人虽然多,偏偏她不能做其中的一个。 他看似风流多情,实则这样薄情绝情。 “是因为侧妃?殿下对侧妃是真心的?”陆尔思问,泪悄然无声地滑落,她有些不甘心。 赵宗冕不答。 陆尔思抬手擦了擦泪,站起身来,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道:“那天在我们府里,如果换了王妃被挟持,殿下也会不惜自残相救吗?” 赵宗冕还真的想了想:“不会。” 然后他说:“你走吧,不要在这里自作聪明,本王的确喜欢过林西闲,但也就那么回事罢了,等回了京城,自然还有更好的美人等着,只怕再过一阵子,本王连林西闲到底是谁都忘了。” 已经入冬,但古镇的冬日,却别有一番滋味。 这天日色很好,也没有风,照的整座镇子暖洋洋的,仿佛春天提前到来。 一只猫不知从哪里跑了来,趴在墙头上伸长了身子睡懒觉。 西闲叫阿芷放了个摇篮在廊下,把泰儿抱了出去,让他晒晒冬日的太阳。 泰儿在襁褓里,左顾右盼地打量了会儿,大概是阳光正好,慢慢地有些朦胧之意。 正在此刻,隔壁传来三两声琴音,响了会儿又停下来,毫无规律。 相处了这两个月,西闲也有些摸清了尹西园的脾性,这琴音乱弹的时候,就是西园先生在寻思他的戏的时候,这会儿是绝不能去打扰他的。 倒是那只猫,歪头往那边瞧了眼。 西闲见泰儿睁大了眼睛,怕他哭叫,便轻抚他的小脸,低低哼着曲子安抚。 泰儿转过头,望着她便笑。 望着小孩子这样可爱的笑容,西闲的心也像是融化了,她注视着泰儿的脸,觉着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上一辈子也不会觉着厌倦。 假如这会儿还留在王府里,又哪里能够有这样静谧美好的时光。 如此过了一刻钟,泰儿安安稳稳睡着了。 身后却传来细微的响动。 西闲回头看时,却见原本趴在墙头的那只猫躬身站起,伸了个懒腰,爪子抓着瓦片,发出了碎响。 可让西闲意外的,是在猫的旁边还趴着一个人。 尹西园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两只胳膊叠在墙头上,这会儿大概是因为讨厌那只猫弄出响动,就挥手想把它赶走。 那只猫却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不避不让地踩着西园的手臂,倨傲地离开了。 尹西园扭头,满脸的匪夷所思。 西闲因为发现尹西园好像在看她跟泰儿,略觉脸热,又看到这幅情形,却又觉好笑。 于是行了个礼,轻声问:“先生在那里干什么?” 尹西园道:“我方才听见有人唱曲,所以冒昧过来瞧一眼。嫂夫人唱得是什么曲子,我竟从未听过。” 西闲忙道:“是泰儿刚才想睡觉,我唱催眠曲给他听,必然是打扰了先生静思了。” 尹西园笑的双眼弯弯:“没有没有,我很是喜欢,只别恼我偷听就是。” 说了两句,阿芷从外头来,一眼看见尹西园在墙头上,便指着说:“先生,你怎么又爬墙了。” 尹西园笑道:“我因一整天没见到阿芷,心里想念,所以过来看看你在不在,你怎么反而赶我呢?” 阿芷捂着嘴笑道:“这些话你对姆妈说才对,她一定大耳刮子打你。” 尹西园说:“怎么你跟姆妈都喜欢霁卿兄,对我却弃之敝履呀,按理说我也不差啊。” 阿芷道:“什么驴我可不知道,只知道你油嘴滑舌,不像是我们三爷那样的诚实君子可靠!” 西闲听她说话逾矩,忙道:“阿芷。怎么能对先生如此无礼,还不道歉。” 阿芷站定了,向着尹西园行了个礼:“我口没遮拦,先生不要怪我。其实姆妈也跟我说过,先生长的俊俏又会赚钱,一定很讨女孩子喜欢的。” 尹西园笑道:“这两句还算是中听的。罢了,原谅你了。” 西闲见如此,便又回身照看泰儿,又把小被子给他拉了拉盖好。 阿芷才要转身,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问道:“先生,你最近可听说什么新闻没有?” 尹西园问道:“你说的是什么?” 阿芷道:“听说皇上召镇北王回京呢。我方才出去买糕点,满大街都在说,还说这一趟可不是好的,王爷离开雁北的时候,百姓们好多都哭着拦阻不想他走呢。也不知真假。” “哦,这有什么,迟早晚的事儿。”尹西园不以为然。 “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兔死狗烹而已,现在四野暂时平安无事,太子监国,不日只怕还要登基呢,把眼前的障碍清理清理是应当的。” “不会吧,王爷又不是障碍,他是常胜将军呀,”阿芷凑过去,仰头望着墙头上的尹西园,“我可喜欢王爷呢。他不会有危险吧?” 尹西园笑道:“你见过镇北王?怎么就喜欢他?” “王爷能打胜仗呀,听说长的也好看。”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他的一个侧妃两个侍妾都死于非命,显然是个克妻命……” “不许你这么说王爷!”阿芷尖叫。 尹西园说道“克妻命”,突然灵魂出窍一样,一动不动。 阿芷愣怔:“先生你怎么了?” 尹西园却抬手拍拍额头,叫嚷道:“有了有了,这不是现成的好戏嘛!”他一时高兴手舞足蹈,却忘了自己脚下还踩着一个鼓凳,如此乱动之下,鼓凳摇晃,只听尹西园哎吆两声,从墙头上消失了,隔着墙只听见噗通一声,想必是跌在地上。 阿芷叫道:“先生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尹西园回答,然后一叠声地催促道:“罗汉,快给我磨墨!” 西闲见尹西园说什么好戏,心中有个不大妙的预感,却也不好干涉。只得由他去了。 细看泰儿,幸而这孩子睡得很沉,并没有给两人吵醒。 等阿芷回到跟前儿,西闲才低声问道:“你打听着,镇北王是什么时候上京的?” 阿芷道:“像是腊月之前就启程了,听人说年前就能到京呢。” “是一个人吗?” “之前不是文安王爷在雁北吗,像是他陪着的。” “我是说……没有带兵?” “这个没听人说过。”阿芷说了这句,忍不住又问:“奶奶,你说镇北王真的会有危险吗?” 西闲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阿芷眨眨眼:“奶奶,你先前也是京城人,那你……有没有见过王爷呀?” 西闲垂眸一笑:“我们这种平头百姓,哪里有机会见到那种贵人呢。” 阿芷叹了口气:“说的也是。唉,我真是做梦也想见王爷一面。” 西闲哑然失笑,望着阿芷天真而向往的脸,此刻所想起的,竟是当年同样对赵宗冕一心憧憬的苏舒燕。 按照行程计算,这会儿苏霁卿应该已经回了京城了,只不知道他将如何应对那令人头疼的局面。 苏霁卿这会儿的确回了京,不仅是他,赵宗冕同文安王一行人也在半个月之后到达。 原本因为西闲的遭遇,苏家众人也极为难过,毕竟西闲跟苏舒燕那养好,夫人又当作干女儿一样。 不料苏舒燕有了身孕的消息传回来,上下才又高兴起来。 恰好苏霁卿又回京了,简直如双喜临门。 只是碍于林家仍沉浸在悲痛之中,苏大人有所顾及,府内行事也相应的低调,可毕竟苏良媛有孕此事非同小可,于是连日来府内登门祝贺者络绎不绝。 恰好苏舒燕跟太子请示过了,要趁着三哥回京,也回娘家一趟,赵启也一口答应了。 当初苏霁卿离京的原因,虽然没有说过,但满府的人岂会不知道,所以大家都没说什么,只由得苏霁卿满天下的去散心而已。 如今苏霁卿回来,苏大人夫妇也以为他是想通了,自然欢喜不尽。 正赶上苏舒燕回府,时隔经年,兄妹两人终于相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69.0710二更 兄妹两人相见, 比先前更加不同。苏舒燕一看见苏霁卿, 自然就又想到了西闲,顿时泪流不止, 旁边随着她回府的东宫嬷嬷忙上前劝止。 苏舒燕勉强止泪,又喝令众人都退下, 才问苏霁卿:“三哥一向去哪里了?可不管你去的是哪儿,你、你应该也都知道了林……”还没说完,便又泫然欲滴。 苏霁卿忙道:“妹妹如今有了身孕, 不能这样大喜大悲的。” “我知道,我就是忍不住, 太子殿下劝过我好多次,我也明白,”苏舒燕拿了帕子将泪拭干,道:“哥哥放心, 我会好好的, 毕竟还要给林姐姐报仇呢!” 苏霁卿一惊:“妹妹说什么?” 又特意打量了一眼门边无人,苏舒燕道:“我跟太子求过了,太子也答应了我,说会替林姐姐报仇的, 这次镇北王回来,一定要给他好看。” 苏霁卿听了这话, 略觉心颤:“妹妹……” 苏舒燕道:“当初这是我惹出来的事, 若不是我硬拉着她出去, 她如今就是我的嫂子了, 本以为镇北王是个盖世英雄,就算林姐姐不愿,我还是替她觉着高兴,谁知道到底她想的才是对的!才去了雁北多久就死于非命……若说这事跟镇北王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一点也不知情,我是不信的!我、我一定要替她报仇,还有那个可怜的、没出世的小宝宝……” 说到这里,苏舒燕更加情难自禁,用帕子蒙着脸,泪落不止。 苏霁卿望着她悲怒交加的神色,不知如何回答。 在从江南回到京城的路上,苏霁卿一直在天人交战,不知自己该不该把西闲的真相告诉林家,以及苏舒燕。 他本来打定主意是不说的。毕竟这是杀头的事,虽然眼前好像没什么可顾虑的,但谁知以后,如果真的有朝一日事发,只盼他一个人能担下所有就是了,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且不告诉林家跟苏舒燕等,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苏舒燕竟如此痛恨镇北王,甚至不惜冒险在太子面前恳求。 苏霁卿道:“舒燕,这些事……你以后千万不要再插手了,如今你有了身孕,太子格外宠你,所以才并不生气,但若是因此觉着你干扰政事,或者离间他们叔侄的情分,那……” “哥哥,我心里有数,”苏舒燕点头,垂下哭的有些红肿的眼皮:“我知道太子不怎么上心我,在东宫的这段日子我也看透了,整个东宫,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是些虚情假意的人。如今我有了身孕,那些人看待我的眼神才跟先前不同。” 她的语气跟神情都十分的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苏霁卿愕然。他想不到在自己离开的这一年里,东宫的生活,竟会教会了苏舒燕不再像是以前那样爱说爱笑,甚至说话的口吻都老成沧桑起来似的。 苏舒燕向他一笑:“还有,太子应该不是因为我的关系才想对付镇北王,所谓的‘叔侄情分’,应该也没有那样深厚。所以哥哥你放心,就算我没求太子,终有一日太子也要对他动手的。我只是有些等不及而已!” 苏霁卿听着苏舒燕跟自己说这些话,他几度想要开口告诉她西闲并没有死,但每次开口,喉咙里都像是有只手在死死地揪着他的舌头。 最终,苏舒燕说完了心事,轻快地松了口气:“我好久没跟人说心里话了。”直到现在,脸上才流露出几分昔日的活泼影子。 苏霁卿突然觉着心酸:“妹妹……”他伸手将苏舒燕揽入怀中,那句话冲了上来,在舌尖上撒泼打滚。 但就偏偏在这时候,院子外头有匆忙的脚步声,接着有个小丫头满是惊慌地说道:“不好了,我听他们说,王爷来了!” 门口等着伺候的嬷嬷忙喝止她:“娘娘在这儿,你失惊打怪干什么!哪个王爷来了?” “当然是、是镇北王殿下呀!” 屋内两人听到这里,不约而同的色变,苏霁卿的心跳突然开始加快,而苏舒燕却已经站起身来:“他、他来这里做什么?” 她说了这句,迈步往外,苏霁卿忙叫了声跟上。两人到了门口,那嬷嬷正要打发了丫头去,苏舒燕道:“站住!真的是镇北王来了?” 丫头道:“回娘娘,二门上都在嚷嚷。” 苏霁卿见苏舒燕脸色雪白,十分担心,忙按住她道:“好妹妹,你别着急,你好好地在这里歇会儿,我去看看……你别出来,回头我还有一件极要紧的事儿要跟你说,你听了一定高兴。” 苏舒燕胸口起伏,哪里还能听见他说什么,苏霁卿忙叫了伺候她的嬷嬷跟宫女们来,好生扶着她到里头去了。 苏霁卿出了院门一径往前去,心七上八下:赵宗冕怎么忽然来了?他为什么要来苏家?难道是冲谁来的?是他,还是苏舒燕?还是…… 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人的行事从来神秘莫测,苏霁卿百般寻思却难以猜透,但一路上撞见的苏府下人们,却也一个个脸色各异,显然也是听说了镇北王来到的消息。 一路来到前厅,今儿来恭贺的客人们都在那里,苏霁卿还没进门,就听见那熟悉的声音笑道:“今儿来了不少人啊,好久没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了,大家都不要干站着,来,喝酒。本王先干为敬!” 苏霁卿站在门边飞快地定了定神,才闪身往里看去。 透过敞开的门扇,果然见那人一枝独秀立在众人之间,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握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习武的身段格外矫健挺拔,又是皇室贵胄,天生的风采出众,举手投足风流洒脱。 无法否认,纵然于万人之中,镇北王也注定是最耀眼的那个。 只可怜了其他众宾客,也不知如何应答,只勉强装起胆子笑了两声:“王爷好酒量。” 赵宗冕笑道:“这算什么,本王在雁北的时候,都是用坛子的,谁耐烦用这小玩意儿?给娘们喝还差不多。” 苏霁卿眼睁睁地看着镇北王谈笑风生的这一幕,心中的感觉就如同此刻环绕在赵宗冕身边强颜欢笑的那些嘉宾一样:有些无法置信。 但对苏霁卿而言,在惊愕之余,却又下意识觉着这或许就是镇北王。 什么后院失火,一尸两命之类的……对他来说也许就是过眼云烟,他拿得起,可放下的更快,也许已经不能称之为放下,简直可算是扔掉了。 或者就像是西闲曾说过的一样,这种人天生跟他们不一样。 赵宗冕那边说完,突然道:“对了,这儿怎么少一个人啊。” 大家不明所以,苏大人忙问道:“不知王爷指的是谁?” 赵宗冕和颜悦色地笑道:“我听说贵府的三公子,在外游历不知所踪的,近来已经回府了?怎么不见他人呢?” 苏大人还没回答,赵宗冕突地一转头,目光越过阔朗的庭院,直直地落在了门边的苏霁卿面上。 苏霁卿觉着,给赵宗冕双眼盯上的那一瞬间,就好像给两道无形的利箭射中似的,慑人的杀气随着扑面而来,让他几乎情不自禁地要倒退两步。 但就在他定神再看的时候,镇北王却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三公子,你迟到了。” 苏霁卿发现他的目光虽锐利,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肃杀,难道……方才只是自己的错觉?但是那股发自骨子里的森寒却仍挥之不去,那寒意甚至让他的双腿发僵,迈步都觉着困难。 苏大人见儿子立在那里,忙来招呼:“霁卿快来见过殿下。” 苏霁卿终于进了门,而赵宗冕却从桌上拿了一杯酒,转身笑道:“三公子,你迟来了,罚酒一杯吧。” 呼吸也开始凝滞,苏霁卿尽量让自己不动声色:“多谢殿下赐酒。”他举手接过杯子,略一迟疑,仰头喝光了。 “好!”赵宗冕大笑:“三公子这般干净利落,倒像是雁北人的作风,对了三公子,听说你在外头四处走动,可不知道有没有去过雁北呀?” 苏霁卿道:“雁北地僻且冷,霁卿并未去过。” “那你去哪里了?” 苏霁卿道:“只在江南一带而已。” “哦……”赵宗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江南好,本王早也有意去那个地方受用受用,只可惜总没机会,是了……三公子这次回来,是长住呢,还是略住几日仍回江南?” 被这双勾魂摄魄似的眼注视着,像是有把刀子在仔细剖开他的心,想将他的秘密掏出来似的。 苏霁卿的心几乎跳出胸膛。 还是苏大人从旁陪笑说道:“回殿下,霁卿在外这一年多,好不容易回来了,自是长住。” “可惜了,本王还想着,要是三公子回江南的话,也带着本王一块儿,见识见识江南的风流才子跟绝色佳人呢。” 苏霁卿动了动唇,无话。 赵宗冕笑了笑,却又感慨似的说道:“不过不去也好。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游的话……” 他笑着点点头,往门边走了两步:“是‘游必有方’,是不是啊三公子?” 苏霁卿低头:“是。” 赵宗冕又盯了他一会儿,才笑道:“本王来了这半天,也该走了。” 苏大人跟众人忙要相送,赵宗冕道:“不不不,不惊动了,各位且自在。就让三公子送送罢了。” 苏霁卿给点了名,听天由命,转身道:“王爷请。” 两人出了正厅,往外下了台阶,出门才一转身,突然见苏舒燕同一个宫女迎面走来。 苏霁卿发现妹妹脸色不对,心知不妙,才要上前将她拦下,赵宗冕却已经先停了下来。 他打量着苏舒燕,笑的泰然自若:“苏良媛,好久不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70.0710三更 苏舒燕的反应就跟方才苏霁卿先前在厅前看见赵宗冕一样, 仿佛眼前所见并不是一个人, 而是个没心没肺的怪物。 她本来满怀怒气跟疑惑而来,但另一方面心中却也隐隐猜想, 如今的镇北王会是什么反应,他或许会悲伤悒郁, 无法自拔之类……或许见了她,会觉着于心不安等等。 但事实证明苏舒燕实在是想多了,面前的赵宗冕笑的轻松自在, 让苏舒燕生出一种他大概还不知道西闲出事的错觉。 赵宗冕仍是笑道:“对了,现在不能称呼良媛了, 听说你已经升了良娣了,可喜可贺啊。” 苏舒燕几乎给活活气死过去:“王爷!”浑身有些克制不住地发抖,声音都在打颤。 她心中有很多话要说,此刻这所有的话却好像凝结成一团, 牢不可破, 无法出口。 赵宗冕细细看了她一会儿,道:“良娣比先前瘦了好些,只不过脸色似乎不大好,听说你有了身孕, 可要多多保重啊。” 苏舒燕听到这里,终于说道:“王爷, 林姐姐也有了身孕。” 赵宗冕挑眉:“啊……是啊, 怎么了?” 苏舒燕叫道:“镇北王!” 苏霁卿早想拦住她, 如今见她给赵宗冕气的脸色大变, 忙道:“良娣请先回去歇息罢,王爷要走了。” “我不歇息,”苏舒燕叫道:“镇北王,你没有心肝,林姐姐死的那么惨,你却还在这里没事人一样,你是不是人……” 苏霁卿忙捂住她的嘴:“妹妹别说了!” 赵宗冕站在对面,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目光在兄妹两人之间逡巡。 苏舒燕竭力挣扎,苏霁卿毕竟不敢十分捂紧,苏舒燕掰开他的手:“是你!是你害了林姐姐,当初若不是你把她从三哥哥手里抢走,她就不会死!” 苏霁卿脸色灰败,苏舒燕却已经忘了所有,什么身家性命,什么皇室宗亲,她含泪看着赵宗冕:“怪不得林姐姐说你跟我们不是一路人,果然不是……我好恨自己,那时候为什么……” 直到听苏舒燕说“林姐姐说不是一路人”那句,赵宗冕的神情才终于起了一丝变化。 “是吗,”赵宗冕轻描淡写地问:“她还说过这种话?本王怎么不知道。” 苏舒燕道:“你不知道的太多了,你更不知道林姐姐是多么好的人,你得到了,就该好好地珍惜善待她,你却让她怀着孩子葬身火海……我恨你赵宗冕,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她失控地叫起来。 苏霁卿满面绝望。 其实苏霁卿很理解舒燕的此刻的心情。 倘若他不知道西闲死里逃生的真相,只怕这些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苏霁卿反复地深呼吸数次。 他转身挡在苏舒燕身前,呵斥旁边那已经呆若木鸡的小丫头:“良娣身怀有孕,受不得刺激,你还不好好地伺候她回去?” 他又握着苏舒燕的肩膀:“好了,你要说的都说了,现在乖乖回去,你难道忘了自己还有身孕?” 苏舒燕把心中的怒火倾泻出来,剩下的就全是心酸跟痛苦,听了苏霁卿温柔的声音,不由落下泪来,只喃喃哽咽:“哥哥,我好难受。” 苏霁卿温声道:“没事了,也不许多想,快回去吧。” 等丫头扶着苏舒燕去后,苏霁卿这才回身。 赵宗冕的双眼幽幽暗暗,不知里头闪烁着的是盛怒,还是杀意。 苏霁卿不敢细看,只是低下头一撩袍子,在赵宗冕面前跪了下去。 苏霁卿道:“舍妹因有孕的缘故,心情起伏的厉害,方才所说的那些话都是无心的,请王爷宽恕,若王爷怪罪,霁卿愿意代她领受。” 他没有抬头,只看见赵宗冕玄色宫靴的一角,上头用金线绣着吉祥花纹。 半晌,嗤地一声。 赵宗冕道:“苏霁卿,你妹妹现如今是太子良娣,虽然从辈分上论是她的对长辈不敬,但若从品级上说,倒也扯平了。且她一个妇人,又有身孕,本王至于跟她动真气儿吗。” 苏霁卿不知自己该不该暂时的松一口气。 赵宗冕道:“起来吧,叫人看见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呢。” 苏霁卿谢恩起身,仍陪着他穿过仪门往外,宗冕道:“其实我还真有件要紧的事儿要跟你请教呢。” “不知王爷所说何事?” “你在江南……”赵宗冕瞧着苏霁卿,“有没有格外相好的佳人啊?” 苏霁卿一时竟没弄懂他的意思。赵宗冕道:“都说江南美人水灵,这京城里的女子本王是腻歪了,尤其是那个花魁楼的什么林姑娘,实在乏味的很……本以为你要回江南,就让你做个识途老马带着本王逛逛,你既然不回去,得闲我是要去一趟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那里的美人一定也别有韵味,你既然在外头游逛了一年,哪里的姑娘最好你一定是很精通了,事先告诉本王,等本王去了,好按图索骥。” 苏霁卿的心只觉着凉透了:“让王爷失望了,霁卿并没有相好的……姑娘。” “扯谎。难道你在那一整年就干耗着?你又没有娶亲,本王有那么多女人,还……” “王爷!”苏霁卿终于也有些忍无可忍。 赵宗冕瞥着他。苏霁卿道:“林侧妃毕竟、毕竟……才出事,王爷是不是不应该如此轻佻,至少……” “至少怎么样?” “至少该对她有些敬重、缅怀。” “哈哈,”赵宗冕竟大笑了两声,然后说道:“什么狗屁缅怀,对本王来说,死了的人就是一把灰,枯骨扬尘过眼云烟,要是哪个死了的人都要我去缅怀,跟着我走南征北战死了的那些兵排起来,她林西闲大概要等到下辈子。” 苏霁卿原先还想劝苏舒燕冷静,如今听了这几句话,怒极反笑:“原来是这样。王爷……可真是个想得开的人。拿得起,放得下,果然不愧是杀伐决断的枭雄。” 赵宗冕道:“三公子,你呢?” 苏霁卿意外:“我?” “你拿得起放得下吗?” 苏霁卿道:“我拿不起,也放不下。” 赵宗冕点点头:“那你敬重缅怀林西闲吗?” 苏霁卿沉默:“不管是生是死,我对西闲,从来都敬爱有加。” “本王说的是敬重,你说敬爱,可见你果然爱极了她。那样的美人活活烧死了,你心不心疼?” 苏霁卿的眼前又出现那个惊魂的夜晚,面对这个冷酷的镇北王,他再一次庆幸那夜自己孤注一掷地去了王府。 苏霁卿知道自己该终止话题,心不心疼,不管林西闲是生是死,都轮不到他说。 但面对挑衅似的镇北王,苏霁卿回答道:“至少比王爷心疼。” 刹那间,赵宗冕负在腰后的手一抬,仿佛要抽出,却又克制地停了下来。 最终他向着苏霁卿一笑:“苏霁卿,其实本王觉着,若不是跟了我,林西闲嫁给你,好像也挺般配。” 苏霁卿不知他何意,却也知道他必有后话。 果然,赵宗冕道:“只可惜,这辈子你是不能如愿了,不管她是生是死,是人是鬼,她都是我赵宗冕的。” 镇北王说完,仰头一笑出门,翻身上马,绝尘而去。门口本有四名内侍打扮的人等候,见他策马狂奔,忙不迭地都跟着追了上去。 苏霁卿站在门口,双脚却仿佛踩在了沼泽之上。只依稀听旁边有人叫自己,然后不知是谁说道:“王爷身边跟着的这几位爷,是大内的,还是镇抚司的?” 另一个说道:“看这身手干净利落,必然是镇抚司的内卫。” “人在京内,怎么还安排镇抚司的好手跟随,这还需要保护着不成?” “你想必是傻了,这哪里是保护,这是监视……”说到这里,便忙打住,见没有人留意,且苏霁卿似在发呆,便趁机忙双双溜之大吉了。 古镇,枕水街。 因为已经是年下,镇子上也充满了春节来临的喜气洋洋,西闲也早早地打发阿芷去买了一串红红的爆竹,准备应个景。 这毕竟是她跟泰儿“重生”似的第一年,过了年,小泰儿也算是“一岁”了。 日子过的平淡而充实,对西闲来说,这样的平淡,就像是一朵花以最慢的速度开放,虽然看似一样,但是每一刻都有其静美不凡之处,令人愉悦而心醉,弥足珍贵。 而她每天面对泰儿的小脸之时,这种感觉便越发强烈。 虽然料到苏霁卿已经抵达京师,但他并没有传信回来。西闲知道他行事谨慎,这样做必有缘故,只早晚三炷香,祈念一切顺利而已。 除夕这天晚上,因为姆妈要回老家,这院子里越发人少了。 忠叔同两个小厮在外间吃饭,不肯进来。 西闲想来想去,就叫阿芷请了尹西园过来吃团年饭,横竖他并没有回苏州,也是一个人在,这些日子又多劳他照应,索性就借着节下表一表谢意。 下午趁着泰儿睡着的时候,她自己包了些水饺,又让厨娘做了几样菜,烫了一壶黄酒。 尹西园一请就来,笑道:“下午我在院子里就闻到香气了,嫂夫人做的什么好吃的。” 阿芷是地道的南方丫头,不认得饺子,便笑道:“先生你的鼻子可真长。只是你成日家说自己懂天懂地,你可见过这个?” 说着就捏了一个饺子给他看。尹西园笑道:“你以为我是你这样没出南浔的小丫头呀。当年我在京城里住了半年多,这个东西跟我很熟。” 阿芷耸了耸鼻头。 西闲笑道:“不知道合不合先生的口味,且凑合着吃些罢了。这些日子也辛苦先生为我们操心,感激不尽。” 举手倒了一杯黄酒:“我以水代酒敬先生一杯。” 尹西园笑道:“酒是要喝的,只是谢就千万不必了。若嫂夫人同我客套,我就吃不安心了。” 于是落座,尹西园吃了一个饺子,惊道:“是小茴香馅儿的,怪道香的那个样,我想了一下午竟都没猜到。”又连呼好吃,当下顾不得说话,连吃了两碗。 门口的小幺儿罗汉是贴身跟随尹西园的,这会儿就伸长脖子看,垂涎三尺,又道:“我们爷平日是最挑剔的,今儿到底见了什么好的,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阿芷哈哈大笑。 西闲正抱着泰儿,夹了一个饺子,小心地喂他吃里头的馅,泰儿仿佛也很喜欢,每次将馅吃了后,还要把勺子咬住不放。 这数月泰儿奶水吃的很足,加上西闲养护的又周到,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巴掌大的小可怜了,虽然仍是不如同龄的小孩子一样的肥胖,却胜在康健,且随着眉眼的慢慢舒展,越长越见粉妆玉琢,玉雪可爱,除了西闲外,阿芷每天都爱不释手的抱着。 这一夜尹西园酒足饭饱,趁兴让罗汉把自己的琴抱了来,略一调音,对西闲道:“我的琴技造诣一般,今日就献丑一曲,作为对嫂夫人的新春之贺吧。” 说着就弹了一首《点绛唇》,他轻轻唱道:“江南二月春,东风转绿蘋。不知谁家子,看花桃李津。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行人成息驾,争拟洛川神。” 西闲很少平心静气听这些管弦乐器,如今正当佳节,听西院唱弹双绝,一时竟觉着飘飘欲仙,此乐何极。 低头看泰儿,却见他的眼珠转来转去,似乎好奇这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西闲忙把他抱正了些,指着尹西园给他看。泰儿看了会儿,呵呵地笑了起来,手舞足蹈。 尹西园抬头看见她母子如此,若有所思,慢慢地停了曲调。 这会儿阿芷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罗汉也不在,西闲因沉浸听曲,并没在意。 尹西园道:“嫂夫人可知道,霁卿何时回来?” 西闲摇头。 尹西园的手在琴弦上一挑一挑的,似漫不经心般道:“如果说……他回不来了呢?” 西闲微怔:“先生是什么意思?难道三哥……霁卿他会遇到危险?” “不是,请放心,”尹西园否认,又道:“我猜,他多半会给家里人绊住脚罢了。” 西闲才松了口气。 尹西园道:“我近来写了一出新戏,嫂夫人想不想听听?” 方才的愉悦跟沉醉慢慢地散去,西闲终于察觉尹西园好像……有些不大一样。 不知不觉把泰儿抱紧了些,西闲道:“先生且说。我听着。” 尹西园长指一勾,琴弦又颤了两颤:“我欠了人家的戏,本来毫无头绪,那天听阿芷说起镇北王,突然就触动了灵机,所以我的这个故事,跟王爷有关。” 西闲面色平静,实则几乎窒息。此时突然觉着整个镇子格外的寂静,零星爆竹的声响显得格外清晰。 泰儿仿佛也不喜欢这个故事,张口肆无忌惮地打了个哈欠。 就在这时,“砰砰”……外间大门,似乎给人叩响了,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敲门声,此时此刻,却显得有些惊心动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71.0711一更 尹西园显然也听见了这敲门声, 他侧了侧耳朵, 却一笑道:“不着急。嫂夫人听我说完了这处戏。” “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这是美人的角色容貌。”尹西园念了两句, “行人成息驾,争拟洛川神, 可后面两句却不说美人,而是英雄,话就从一名常胜将军凯旋归来, 满城百姓争相瞻仰将军勇冠英姿的时候说起。” 他起手弹了一段,突然停下来, 思忖说道:“其实两人相遇的时候,这一段情节紧张,该用琵琶才好,只是今日没有带来, 改天再给嫂夫人弹奏。” 西闲问道:“先生还会琵琶?” “略通。我是没长性的人, 什么都会一点,可杂而不精。” 西闲微笑:“我看先生倒是博学广知,深藏不露……只怕,霁卿也小看了先生吧。” 尹西园抬头看向西闲, 眸色幽深:“正如阿芷说的,霁卿是个诚实君子。” 西闲道:“霁卿是我最信任的人, 我一直觉着, 物以类聚, 人以群分, 霁卿既然是诚实君子,他所结交的朋友,自然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先生觉着对吗?” 有夜风吹拂,烛影摇曳,光线晃乱。 尹西园的眼神越发沉暗,长指在琴上抚过,顷刻才缓缓说道:“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 西闲隐隐觉着,这句话的意味,不像是对苏霁卿说的。 事实证明她并没有猜错。 有很轻微而沉稳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檐下的灯笼照在门口之人的身上,狭长的影子隐隐约约地在地上闪烁。 尹西园推琴起身,极为恭敬地躬身行礼:“您来了。” 西闲当然也看见了来人,只是她也再想不到,此时此刻,此人会出现在这小而隐僻的古镇上,就在她的面前。 泰儿似乎察觉到母亲身上气息的不对,神情也从原先的放松变得诧异,他转头四看,也看见了门口那人。 目光相对,泰儿眨眨眼,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西闲轻轻拍拍怀中的泰儿,缓缓起身,俯身道:“参见王爷。” 就在赵宗冕大放厥词想要下江南会美人的时候,对小公爷关潜来说,这江南脂粉地,他却着实的消受不起。 他原本只是十五岁的少年郎,正是好奇贪玩的时候,如果换做以前来了苏杭等地,只怕会喜不自禁,游乐无边。 但谁叫这一次,他是背负着任务以及如山一样重的心事而来的。 先前在雁北的时候,关潜留在白山养伤,只盼那一夜自己是因为伤痛而产生了幻觉,同时祈祷西闲母子平安无事。 可虽如此,每当入睡,鹿公那句“女人跟孩子的哭声”,却总是挥之不去地在脑中盘旋。 关潜有种强烈的直觉,一定是西闲出了事。 而赵宗冕去后月余,队伍也开始往会返,与此同时,终于有些零零碎碎的消息从雁北传了过来。 关潜听身边众人面带惊疑低低说什么“失火,一尸两命”,只觉着整个世界一片混沌黑暗。 他养了一个月,虽然伤重,但仗着他年轻,且加上鹿公原先的护养得当,所以恢复的很快,伤口的愈合也很好。 但自从听了这个消息后,却仿佛是阴司的小鬼把他叉起来放在火上烤。 眼见将到雁北的时候,关潜改了主意,他要回白山。 段珍听说消息忙来劝阻,毕竟这少年的伤很重,侥幸救回已经是神佛庇佑。但现在还不算好成十分,若是随意走跳导致伤口绽裂的话,那就神仙难救。 谁知关潜执意要回去,段珍无奈道:“那边只留了几个驻守之人,大部队都撤了,你这会儿回去干什么?” 关潜道:“我有一件要紧的事,想去寻鹿公。” 段珍望着他泛红的双眼:“小公爷……这鹿公隐居白山深处,不是谁都能见到的,且你还有伤在身。有什么要紧的事,不如我差人替你去办。” 关潜极为执拗:“不,我得自己去。” 段珍竟拗不过他,总不能命人将他绑了带回雁北。思来想去,就命徐统领陪护在关潜身边,又特意交代:“这是王爷重爱之人,你记得一路上好好保护,别叫他再出什么意外。” 徐统领领命,于是又同关潜返回。路上,徐统领打听关潜到底要回去干什么,关潜只说找鹿公,其他并不多语。 这一趟白山之行,虽然不比上一次生死之间,但却也差点真出事。 在路上的时候,关潜乘车,不必大动,但到了白山,他执意要上山去,山路复杂山势险峻,马车是不中用,要抬也不方便,关潜跟徐统领带了十几个士兵徒步往山上去,怎奈对路径并不熟悉,走了半天找不到半个鹿毛。 关潜的伤口却隐隐有绽裂的势头,疼了起来,他虽然强忍不说,徐统领却是个久经沙场受伤无数的人,见他脸白如纸汗流浃背,哪里会看不出来,撕开衣裳瞧了瞧,即刻叫嚷着不能再往前了。 关潜哪里肯依,徐统领性烈如火,两人争吵起来,徐统领见说不服这少年,他的左犟性情一犯,竟要强行把关潜背下山去。 关潜毕竟受伤在身,且又年少体弱,挣扎不过,就放声大叫道:“我不去,我死也要见鹿公。我不用你们管,放我下来!让我见鹿公!” 少年沙哑的叫声在山林里回荡,听来竟有几分绝望的意味。 徐统领也有些愣了,不知到底是什么让这少年连命都可以不要似的,这时候林子里一声唿哨,一支箭飞了过来,擦着徐统领身旁射入树干。 众人忙都警戒起来,谁知回头看时,却见是先前那个曾给雁北军俘虏、还跟徐统领交手过的野人,手中拿着箭,正向着徐统领挑衅的笑。 原来徐统领跟关潜等才进白山,这些白山族人就已经发现了,只是摸不透这些士兵才撤离怎么又偷偷摸摸地跑回来,所以一直暗中跟随监视着。 一直到这时侯明白是关潜要见鹿公,这才现身。 后来,这年青的白山族人还真带关潜去见了鹿公,徐统领却无缘见到,更不知他们两人说了什么。只知道自从见过鹿公下了白山后,关潜整个人就有些不大一样了,不再像是先前那样时不时流露着绝望的气息,仿佛……平静镇定了许多。 关潜跟徐统领等返回雁北的时候,正是出殡前夕。 棺椁一早都已经封死了。 关潜望着那偌大的棺木,沉默垂首。 赵宗冕并没有问他们为何这么迟才回来,甚至都没有召见关潜。 倒是文安王询问他们为何耽搁了行程,又安抚关潜了几句。 关潜去过真珠院,也正是在这已经变成废墟的院子里,他看见赵宗冕,他跌坐在原本是雕花床的位置上,一手搭在那已经烧的只剩下一角的床,右臂却抱着一坛子酒。 这还是关潜自打回到雁北后第一次见到镇北王。 关潜早听说过赵宗冕好像很受打击,整日里喝的酩酊大醉,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关潜不动声色地走到跟前,叫了声:“舅舅。” 赵宗冕抬头。 在看见镇北王眼神的那瞬间,关潜的心也跟着一缩,他没有办法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像是刀锋一样雪亮,令人不寒而栗,也像是春天的雨一样潮软,令人心悸。 那会儿关潜突然忘了要说什么。 直到赵宗冕垂下眼皮:“你回来了。”声音也是醉醺醺的。 关潜深吸了一口气,烧毁的屋子里的气息冲入心肺,好像还带着沙尘灰烬,摩擦着他的伤突然又有些疼。 “舅舅,你在这里干什么?”关潜随口说。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喝酒啊,你要不要喝?”赵宗冕问了这句,右臂却一探,拎着酒坛子口递了过来。 关潜本不想喝,见状只得上前接了过来,却就在瞬间,他瞧见赵宗冕搁在那烧毁的床面上的左手心里,仿佛捏着一样东西。 看着有些眼熟。 关潜还没仔细看,赵宗冕已经换了个姿势,本来架起的腿随意地摊开伸长,仰头望着天道:“真是想不到啊,现在老子也成了孤家寡人了。” 关潜小心翼翼地喝了口酒,顿时给辣的皱紧眉头,想吐出来,又勉强忍住。 这样难喝,又烈又辣的酒,难为他整天抱着死灌,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多好的琼浆玉液呢。 果然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关潜把酒坛子放下,准备在这屋子里看一看……或许,有没有什么留下的东西。 赵宗冕歪头望着他,突然问:“潜儿,那天,你为什么说我不该去白山?” 关潜背对着他,闻言却一颤:“我跟舅舅说了,是无意中听见鹿公的话。” “那……那鹿公可还说什么了?” “没、没有别的了。” 赵宗冕“嗯”了声,似是而非。 关潜突然不想再留在这里了。他回头道:“舅舅,其实,我有件事想跟舅舅说。” 赵宗冕问是何事,关潜道:“我、我想离开雁北,回桃城一趟。” “怎么突然想走?” “我……有些想念家人了。” “是吗,”赵宗冕望着关潜笑笑,“先前看潜儿那么迫不及待地去打前锋,还以为你是跟舅舅一样四海为家的人呢。” 关潜低头:“我怎么能跟舅舅相比。而且这次受伤,差点没了命,我怕母亲也听说了消息未免担心,所以想回去一趟。” 赵宗冕没有立刻回答。 关潜抬眼看去,却又对上他那种目光,只不过这会儿目光里的潮软已经消失无踪了,只剩下了令人凛然生寒的刀锋色。 关潜突然不安,像是生恐给这种刀锋一样的眼神把心底的秘密给剖出来。 “你回去,也行,”赵宗冕慢慢地回答。 关潜的心一宽。 赵宗冕却又道:“只是,我本来想让你帮舅舅做一件事的。” “是什么事?”关潜忍不住问。 “还是算了,”赵宗冕摆摆手道:“你都要回去了,就不用了。” 关潜犹豫地看着他,就在要答应的时候。 冷不丁,赵宗冕冒出一句:“是关于林西闲的。” 关潜猛然噤声:“舅舅说什么?” “你过来。”赵宗冕将关潜叫到身边,在他耳畔低语了数句。 关潜的脸色变化的十分微妙,愕然,惊心,猜疑,最后他问:“舅舅说真的?” 赵宗冕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你只说做不做?” 犹豫只在一瞬,关潜道:“潜儿愿意替舅舅分忧。” 赵宗冕挑唇:“好,我再派两个心腹给你,不用耽搁,明儿就启程吧。” 关潜的心一紧,又陡然轻松,他点点头:“潜儿一定不负舅舅所望。” “但愿。”赵宗冕歪头笑道。 在关潜起身要走的时候,赵宗冕突然又叫住他:“是了潜儿,你回来后怎么不见林西闲最后一面?” 关潜猛然止步:“我、……我听说棺椁都封死了,所以想就不麻烦了。” “这样很好,不愧是我赵宗冕的侄儿,”镇北王抬手抹了抹脸,似不经意般道,“本来我以为你跟她处的那样好,一定会痛哭流涕呢。” 关潜低下头去。 他的确曾痛苦难当,嚎啕流涕,只不过那些苦痛煎熬已经都给白山厚厚的雪埋葬了。他知道棺椁里那个根本不是林西闲,那他心中的光就没有消失,所以,他一滴眼泪也不想再掉,他得留着力气,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而赵宗冕交代他的话,给了他顺水推舟的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72.0711二更 赵宗冕交代关潜的是, 让他去追查一个戏班子, 因为这戏班跟林西闲的“死”有关。 可是关潜没有告诉赵宗冕:他知道西闲并没有死。 先前小公爷跟赵宗冕说要回桃城,其实也不过是他的借口而已。 关潜就是想趁机离开雁北, 然后自己去找寻西闲,不管走遍天涯海角也好, 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能够找到。 谁知听了赵宗冕如此吩咐,小公爷在心中一想——西闲既然没有死, 那么或许就跟这戏班子有牵连,这简直就等于赵宗冕送了一条现成的线索给自己。 如此一来, 他就不用偷偷摸摸行事了,只要先找到那戏班,暗中细细审问,一定可以知道西闲的下落。 关潜按捺着心中的激动, 后退两步转身往外, 脚步也不知不觉加快。 沉浸在希冀中的少年忙着要走,当然不会回头,所以关潜没有看见,背后仍斜倚在残床旁边的赵宗冕, 那望着他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追查那从雁北出发的天宝戏班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事。 毕竟戏班子人多,且又打眼, 而且知道他们走的是往江南的路, 所以找起来简直易如反掌。 事实上如果早两个月出发, 只怕关潜在路上就会追到他们。 腊月底的时候, 关潜同赵宗冕所派的两人抵达了泰州。 在客栈里吃了饭,赵武跟齐亮两人就出去探听消息。关潜一个人坐在大堂里喝茶听消息。 那店小二见他年纪轻轻,相貌清俊,偏偏气质高贵出手阔绰,便十分殷勤,频频来添茶送水,又问要不要新出的糕点。 关潜见他勤快,打赏了一块碎银子给他,就问他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出色的戏班子?” 小二忙推荐了几个,又笑道:“听你的声音像是京内人士,就怕我们这里的戏不合公子的口味。” 关潜笑道:“你听的不错。我是京城人士,近来要往苏杭去,听说他们那里昆曲最好。对了,有个叫什么戏班的最为有名……什么宝……” 店小二一拍手:“可是天宝戏班?” 关潜道:“就是这个了。这次去也不知能不能听到。” 店小二满脸兴奋道:“客官您来迟了。早几个月来,在这儿也能见到呢。” 关潜怦然心跳:“怎么这样说?” 小二认真想了一回儿,说道:“大概是七月初的时候,天宝戏班在小店住过,据说他们去雁北……还给镇北王府唱过戏呢。果然一个个好齐整的模样。” 关潜恨不得抓着小二,把他肚子里所有知道的都摇出来,却还得故作淡定:“哦?你认得他们?可知道他们现在去了哪里?” 小二道:“小人伺候的时候,听他们闲谈,说是要先回姑苏一趟。” 关潜吃了定心丸,正忖度要继续问点什么,小二挠头笑道:“说来有趣的很,本来他们能够多留一阵子的,毕竟有个女客人要生孩子了。” 关潜正端着茶自忖,猛然听了最后一句,手一晃,滚烫的茶水洒出来。慌得小二忙来给他擦拭,又问要不要那烫伤药。 关潜抓着他的手:“别忙,我没有事。”他定了定神,“你方才说什么生孩子,这生孩子的女客人,是戏班里的人吗?” 小二见他和颜悦色并无恼意,才笑说道:“听说那位女客不是戏班里的人,是只跟他们同行而已,还有个好清俊的公子陪着她,所以最后那戏班才自己先走,留他们两人在这儿……” 关潜本想寻点线索,没想到这许多话劈头盖脸而来,几乎不知先问哪个:“什么公子?” “小人多嘴打听过那戏班里的人,听说那女客的丈夫去了江南做生意,她是要去寻夫的。这公子是她的同乡,实在是极有情有义的,一路护送。那些唱戏的背地里还说这是赵太祖千里送京娘呢!” 关潜心头疑云密布,笑道:“果然是个有情有义的,那你可知人家的名姓?” “这就不知道了。” 关潜顿了顿:“那女客是什么模样?孩子……生得可顺利?” 小二虽然觉着他问的过于详细,可见他又不讨厌,又大方,便说:“小人当然不敢盯着人家瞧,只略看了两眼,生得实在是美人一样……好看的了不得!您放心,他们母子平安着呢,就是听说那小娃儿没足月就生了,瘦弱的像是只猫崽。后来那公子似乎嫌客栈里人多,所以去外头租了房子让那女客坐月子……” “他们还在本地?”关潜毛发倒竖。 小二笑道:“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只是凭小人猜测,他们既然不是本地人,养好了身子自然就走了,这会儿眼见年下,多半是回家里团圆去了。” 关潜心里已经认定这女子多半就是西闲,可那陪着她的什么清俊公子又是哪里来的?她的同乡?世上哪里有这样巧的事。 既然已经问不出别的,关潜无心吃茶,也无心逗留,也生恐赵武跟齐亮两人回来后也问出端倪来,所以忙回到屋内收拾了行李,只等两人回来后即刻又启程赶路。 关潜心中一则担忧,一则宽慰。 他的怀疑成真,西闲竟跟戏班的人在一起,可这戏班的人知道的也太多了,要是追上去,他们尽数供认,赵宗冕的这两个心腹也不是傻的,一定能够听出蹊跷。 幸而西闲跟戏班的人又分开走了,就算找到戏班,也未必就立刻能找到西闲。 等关潜到了姑苏后,才得知天宝戏班居然又给金陵的豪门请了去唱堂会,要年后才回来,毕竟他们才去了雁北,刚返回苏州,不管是本地还是外面,自然是争相延请,简直应接不暇。 且又因知道他们在雁北的时候不仅在知州陆府唱过,而且还在镇北王府待过一阵子,偏偏王府那时候是那样一个异事迭出的时候……如此一来自然更加炙手可热了。 过了子时,外间的爆竹声零零星星。 西闲俯身行礼的功夫,那边文安王赵宗栩缓步走向她身旁,单手在她的手肘上虚虚一抬:“何必多礼。” 前一刻还满堂欢喜,这会儿遽然生变,不速之客陡然降临。 西闲却只是淡淡地垂着眼皮,看不出有什么惊惧恼怒的神情。 虽然跟她相处有一段时日了,尹西园看她如此反应,心中仍不禁为之惊叹。 文安王显然比他更了解西闲,顺势看向她怀中抱着的泰儿,笑道:“这就是那孩子?” 泰儿此刻已经停止了哭泣,却仍微微皱着眉心。 虽然先前西闲喂了他一些饺子馅之类,但他毕竟习惯了吃奶,大半宿没尝到奶,又见了陌生人打扰,脸上就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西闲轻轻拍拍泰儿,抬头的时候,却发现尹西园不知何时居然已经不在现场了。 西闲低声问道:“王爷为何会在这时候突然驾临?” 文安王道:“你一走了之,可知道背后都人仰马翻了?” 西闲道:“王爷若是知情,就该明白妾身是被逼无奈。” “我当然知道,只不过……你难道想一直都这样躲着吗?” “只要能保全泰儿,妾身宁肯一世都隐姓埋名。” “难道你对宗冕……真的一点情分都没有?” “对王爷而言,后宅只是后宅,却不知情分是何物,妾身亦不敢奢望。” 两人一问一答,说到这里,文安王仰头一笑:“西闲,本王没看错,你果然是个极冷静清醒的女子。” 西闲道:“妾身当不起王爷如此谬赞。” 文安王笑罢,吁了口气:“好了,闲话不说了,你跟我走吧。” “王爷要带我们去哪里?” “回京,见宗冕。”文安王顿了顿,定睛看西闲:“你可愿意?” 西闲不应声。 “你不愿意,是不是?”赵宗栩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笑:“你如果愿意,当初在雁北,你就不会走。” 西闲道:“求王爷放我们一条生路。” “跟我走,就是生路。”赵宗栩回答。 西闲皱眉:“妾身不懂。” “那你可知道,”赵宗栩淡淡道:“最迟明天的这个时候,宗冕派来找你的人就该进门了。” 西闲微怔:“这不可能,他不会知道我、我还活着……” “你们做的的确高明,”文安王道,“那具腹部隆起的尸体差点把我都骗过去了,应该是有个精于此道的高手在帮你。” 西闲疑惑而不安。 文安王却又道:“你放心,我不会问你那个人是谁,但是你总该知道,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既然我能发现,就更骗不过宗冕,你若是不跟我走,就只得跟他的人走了。” 沉默片刻,西闲问道:“王爷的意思,是妾身可以选择吗?” 文安王微笑道:“你是至为聪慧的女子,你说呢。” 文安王亲身夤夜来此,当然不是要跟她说三两句推心置腹的话。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能有什么选择? 西闲其实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只收拾了几件衣裳,以及泰儿的小衣裳等,又怕不知走到哪里泰儿会饿,便把包的饺子用碗盛了些,拿帕子系好一并放了起来。 出门的时候,赵宗栩正不知在跟尹西园说些什么,见她出来,西园上前接了包袱:“我来帮夫人。” 西闲道:“多谢。” 尹西园细看她的脸上,但任凭他最通人情世故,却也瞧不出西闲对他有什么恼恨。 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句什么,但文安王也在旁边。 出门往外的时候,西闲略迟疑对赵宗栩道:“王爷,阿芷还有忠叔等人,希望王爷高抬贵手。” 文安王道:“怎么在你心中,我也是杀人如麻而不眨眼的人吗?” 西闲屈膝行礼:“王爷宅心仁厚,妾身替他们谢恩了。” 夜色里,文安王笑着一点头。 西闲抬头看向眼前的沉沉院落,廊下还挂着喜气洋洋的红灯笼。 这院子才住了短短几个月,却犹如半生一样,所有发生的一切都那样美妙毫无瑕疵,只可惜,终究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尹西园才将包袱放了上去。 西闲来到车边,将上车的时候,转身看向他:“西园先生,” 尹西园抬头:“……有何吩咐?” 西闲问道:“先前你说的那处戏,只讲了个开头,可写完了吗?” 他有些诧异,回答道:“是,已经写完了。” “不知道……结局是怎么样的?” 半晌,尹西园望着她清澈的眸色,一笑道:“当然是历尽波折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西闲喃喃:“可惜。” “可惜什么?” 西闲抿了抿鬓边的发丝,目光从小院门首掠过:“为什么就不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呢?” 抱着泰儿上了车,外间赵宗栩似乎还在跟尹西园说着什么,不多会儿,马车开始往前奔驰。 西闲很想掀开车帘再往外看一眼,却知道自己一定会忍不住流泪,于是只低头望着怀中的泰儿。 除夕的夜晚并无月光,天地之间如墨染一般,只有不知谁家顽皮的点放的爆竹,如星星一样在天空短暂地闪过。 西闲不知道赵宗栩将带自己往哪里去,但是她并不觉着慌张,泰儿就躺在她的怀中,靠近她的心最近的方向,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离开了小院,仍是满脸自在悠闲,时不时地向着西闲呀呀出声,这种踏实的感觉让西闲觉着无比安稳,也毫无畏惧,似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跟危险,都会迎刃而解。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左右,慢慢停了。 然后车微微一沉,车门打开,是文安王进来了。 西闲正哄着泰儿入睡,这孩子错过了宿头,就格外难睡着,西闲方才正低低地哼唱催眠曲,试图叫他快睡,却仿佛没什么效果。 文安王进来的时候,泰儿正瞪着乌亮精神的眼睛,笑嘻嘻的。 “我到底不像是宗冕那样身子健壮,还是不太习惯骑马,再颠簸下去觉着腰都要断了,就让我在这里凑合凑合吧。”文安王笑了笑,在西闲对面坐了。 西闲垂首道:“王爷请自便。” 文安王靠在车壁上,缓缓舒了口气。 西闲因他进来了,就不再哼唱,泰儿听不见母亲的声音,便不依起来,哼唧乱叫。 西闲扫一眼文安王,见他闭着双眼仿佛假寐,便又低低安抚泰儿。 不料过了片刻,文安王笑道:“这孩子可真精神,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西闲道:“本是想让他跟大家一起守岁的。” “啊,对了,我倒是几乎忘了。”文安王温声回答,又微微坐起身来道:“方才在里头没看明白,让我看看他。” 文安王倾身,他身上是一股恰到好处的檀香气,淡淡的很温和,带一点暖意。 这跟赵宗冕完全不同,那人身上是秋风肃杀后的桂叶气息,冷而清苦。 察觉他靠近,西闲本能地往后避了避。 文安王扫她一眼,旋即不动声色地看着泰儿,打量了半晌,笑道:“果然很像是宗冕小时候。这眉毛、嘴巴……” 泰儿却并没有笑,反而又转动眼珠,露出那种斜睨似的样子。 文安王笑道:“还有这瞧不起人的神情,简直一个模子扣出来的。连脾气也很像对不对,都是这么爱折腾人。”他含笑抬眸,看向西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73.0711三更 西闲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 在陪着泰儿的这段时间, 随着小家伙眉眼一点点舒展, 也越来越得众人的喜欢。 姆妈喂他吃奶的时候,泰儿会卯足劲的吃, 就算有时候把姆妈咬疼了,姆妈都舍不得放开他, 还满是骄傲地对阿芷说:“吃奶的劲头像是一头小老虎呢,长大了一定了不得哩。” 泰儿生得实在是好看极了,粉粉嫩嫩, 眉目清秀,眼神又有点恰到好处的灵动狡黠, 而且像是格外懂事,天生讨喜。 有一次阿芷抱着泰儿在门口站着,卖果子的老婆婆经过看了会儿,喜欢的硬是塞了好些果子给阿芷。 把阿芷乐得回去跟西闲说, 道:“那王大娘, 平日里一文钱都恨不得当作十文,跟她买果子,多一个都不肯给我,这次见了咱们小公子, 就这样大方了!” 又逗弄泰儿道:“哎哟我们小公子,你还包着尿布哩, 就知道哄人开心了?真像是姆妈说的, 长大了那还了得呢!” 西闲听着好笑, 又拿了两吊钱, 让阿芷给王大娘送了过去。 其实西闲私下里打量泰儿,因为对他满怀爱意,倒也没觉着怎么样,只是偶尔的时候看着他的样貌,从那眉目神情里,不知不觉竟会想起那个人。 自从离开雁北后,西闲严禁自己想起赵宗冕。 坚决不去回想往事,仿佛就忘了此人长的什么样了,仿佛这人离自己千万里远,只怕一辈子也不会再见到,可是直到望着泰儿神游物外的时候,才悚然醒觉,原来她一点都没有忘记他的样貌,离开他之后的日子仿佛过了漫长的半生,但那个人的一言一笑却没有因为时光流转而消磨半分。 许是看见西闲眼中浮出朦朦胧胧的惘然,文安王笑道:“在想什么呢?” 西闲回过神,摇了摇头。 此刻泰儿终于有些困意了,打了个哈欠,把头往西闲怀中凑了凑。 “终于消停了,”文安王把声音放低了些,又问道:“怎么好像有些饭菜的香气呢,莫非是我太饿了?” 西闲一愣,继而明白过来:“大概是我拿着的饺子。” “饺子吗?”文安王竟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西闲望着他似乎期盼的表情:“是……我为年夜包的,小茴香馅儿的。” 文安王笑道:“你必然是怕这小家伙肚子饿了才带了的,可他现在睡了,只怕不会吃……本王……” 西闲已经明白:“王爷若不嫌弃,就在那边的包袱里。”她因抱着泰儿不便动手,便往旁边微微示意。 文安王道:“我这不是夺人所爱了吗?”一边说一边将包袱拿了过来,解开将那帕子裹着的碗拿出来。 西闲仓促中倒是忘了拿一双筷子,文安王却也并不挑拣,只用帕子擦了手,就吃了起来。 还不忘感叹:“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吃到饺子,还是小茴香的。” 竟一点不在意饺子已经凉透,不多会儿,便津津有味地把一碗十几个吃光了。 文安王擦着手笑道:“让你见笑了,只是我连着赶了两天的路,并没正经吃饭,多亏了这些救了命。” 西闲问:“已经是年下,王爷这会儿怎么不在京内?” 文安王道:“我先前领了旨意往雁北,这一去竟耽搁了近半年,封地那边也有许多事撂下了。” 西闲道:“不知王爷是想如何处置妾身?” 文安王道:“我知道你心里猜疑,但有些事仍是不便同你细说,你记得我并无歹意就好了。先前说要带你回京,不过是诈你的,就算你答应回京我也不会同意,因为……” 一顿,文安王继续说道:“这会儿宗冕在京里已是泥菩萨过江,你去了就更糟了。” 西闲道:“您的意思,是说镇北王有危险?是因为皇上,还是太子?” 文安王道:“太子是皇上的儿子,太子的意思,自然就是皇上的意思。” 西闲沉默了会儿:“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文安王眉峰一动,笑问:“你是为他担心了?” 西闲道:“我觉着,王爷还轮不到我们来担心。” 文安王又一笑:“那你是很信任他的能耐,觉着他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了?” 西闲起初并未回答,片刻,才轻声问道:“王爷,先前尹西园先生说‘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王爷可知道出自哪里?” 文安王道:“自然知道,是出自《史记》。” “那王爷必然也知道,接下来的两句吧。” 文安王道:“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君以路人待我,我以路人报之。君以草芥待我,我当以仇寇报之。” 他本不解西闲为什么会引自己说起这个,但说完之后,却突然有所思。 西闲对上他凝视的眼神,淡淡说道:“君待臣如草芥,则臣视君为仇寇。我只是觉着,王爷他不会坐以待毙。” “那他,会怎么做?” “王爷您会怎么做?” “我?” “王爷难道觉着,皇上所针对的,会只有镇北王一个吗?” 文安王脸上浮现惊愕之色,片刻道:“不怕你笑话。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再加上遁居川西的宁泽王,我们三位宗亲里,数宗冕是个最出挑的。也只有他手握兵权,皇上若要对付,第一个自然就会对他下手。” 西闲道:“但是,用什么理由?只是内宅不宁,以及我父亲弹劾的那些理由,虽可暂时将王爷拘在京城,可如果要实打实地论他的罪,夺他的权,恐怕不够,毕竟王爷军功在身在民间颇受爱戴,且如果真的对王爷动手,雁北那二十万将士,不怕引发哗变吗。” 文安王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一个看似霜冷幽兰的芊弱女子口中说出来的。 “那你的意思呢?” 西闲道:“我在家里的时候,闲来无事修剪花枝,但凡要剪去那多余的叶片,都是从最枯败弱小的开始。那略雄壮些的,不管怎么样都要留一留,不仅是舍不得,更是怕若贸然剪了去,会伤及整棵花的根本。王爷觉着,我这肤浅的道理可妥?” 马车里的风灯光线本就不强,照的人的脸不免有些暗淡,但这会儿文安王的脸色,却不能只用一个暗淡来形容了。 “古人云,治大国如烹小鲜。”文安王看着西闲,“没想到,能在今晚上见识到这样的风采。” 西闲摇头:“王爷在说什么,我只懂些日常没用的经验罢了。”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文安王闭上双眼靠在车壁上,只是眉头不知不觉皱紧起来,过了会儿,他掀起车帘,叫了一名随从过来。西闲只听见说什么“速去探听”之类。 这会儿泰儿睡得十分甜美,西闲望着他的睡容,却丝毫睡意也没有。 文安王吩咐过后,缓缓地吁了口气。抬眸打量西闲,半晌说道:“哦,对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从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了一枚铜钱似的东西。 他垂眸看了会儿,笑道:“说来也算是我第一次跟小王子见面,很该给他些见面礼,今儿又是除夕,恰好我还带着这样东西,就给了他吧。” 文安王说着,将那铜钱递了过来。 年下长辈素有给小辈们发放压胜钱的俗例,西闲知道文安王便是这个意思,却也意外于他竟这样细心。 见他已经递了过来,不好不接,便道:“我替泰儿多谢王爷。” 小心抬手,从文安王指尖将那枚制钱接了过来。 不料铜钱入手,西闲忽然觉着不对,定睛细看,却见这枚铜钱跟寻常的钱币不同,乃是鎏金的,正面刻字,清晰可辨,背面却是四灵的浮雕,栩栩如生,边角还有些许翠绿的铜锈,显然是一枚古董。 西闲不由问道:“这个……可是永安五男钱?” 文安王正在瞧着她,见她果然竟知道,不由笑道:“侧妃也见过?果然是见多识广。” 西闲忐忑:“只是听说,这还是第一次见。王爷,这个太贵重了,请恕我不能收。” 永安五铢钱是压胜钱中的珍品,寓意多子多福,有趋吉避凶之效。又因是古物珍品,所以多数都在权贵手中,或被少数豪富之家所收藏,今时今日一枚永安五铢钱,可谓千金难求。 文安王道:“这是给小孩子的,图个吉利罢了。不必多说了。” 西闲知道他既然送了出手,自然不会再拿回去,于是只好妥善地收藏起来。 次日平明,泰儿早先醒了,因为饿了便啼哭起来。 这会儿马车早出南浔,也不知到了何处,西闲正有些着急,文安王往外吩咐了两声,如此又走了一刻多钟,西闲听到外头有人声吵嚷,知道是到了城镇。 不多时,马车停在一所院落前,文安王先下车,扶了西闲进门,泰儿已经哭的声嘶力竭,大颗的泪珠滚滚而出。西闲心疼的也红了眼圈,不住声的安抚。 幸而还未落座,外头有侍卫领了个奶娘进来,忙抱了泰儿到里间,泰儿吃到奶,才终于心满意足。 西闲在里头照看泰儿的时候,文安王在厅中坐着,半个时辰后,有一人匆匆地从外头进来,跪地道:“殿下,出事了!” 文安王反而十分平静:“说。” 那人道:“王爷回封地的车驾,昨晚在驿站遇到伏击。范海跟两名侍从都死了。” 文安王从京城回封地是天下人尽皆知的,只是他从两天前就离开了队伍,自己往南浔这边来,这件事却是秘密而行的,为了掩人耳目,叫亲卫范海扮作自己的样子。 如今范海都死了,可见动手的人是冲着他赵宗栩而来的。 那侍卫见他沉默,又道:“另外,还有京内传来一个急报。” 里屋,泰儿足足吃了两刻钟才停了下来,西闲早把他的泪擦干,又在脸上亲了又亲,疼惜他先前那样大哭,嗓子都哭哑了。 泰儿吃饱了,又给母亲抱着亲,便十分得意,又开始手舞足蹈地精神起来。 “以后这脾气可要改改,一不如你的意思,就立刻翻脸了。”西闲叹了口气,“可别偏偏学那些不好的。” 正逗弄着泰儿,却见赵宗栩迈步走了进来:“可吃饱了?要赶路了。” 西闲默默地把泰儿裹好,才要重新抱入怀中,赵宗栩道:“稍等,你过来,我先同你说几句话。” 西闲看一眼泰儿,只好先往外走了两步。 两人站在门边,赵宗栩看着她淡然如水的脸色,道:“西闲。” 西闲觉着他叫自己的名字十分刺耳,尤其在这种尴尬的处境里,她后退一步:“王爷。” “真的给你说中了。” “嗯?”西闲不解。 赵宗栩把才得了的消息跟她说了,又道:“这次若不是我来找你,只怕死的就不是范海了。” 西闲道:“王爷打算怎么应对?” 赵宗栩道:“他们应已知道那不是我。我若不及时回封地,只怕就不必用阴私的手段,自有更冠冕堂皇的治罪理由了。” 西闲不语。赵宗栩既然要紧急赶回,那无非是两个选择,一,带着她们母子夺命狂奔,可这毕竟不太方便。第二则是把他们母子暂时安顿在某个地方。 西闲暗暗希望他能选第二个。 赵宗栩突然却说道:“当初你同宗冕在金銮殿上,你帮宗冕拆皇上局的时候,你可知道我心中是怎么想法?” 西闲摇了摇头。 赵宗栩道:“我很后悔,隐隐又有些担心。” 西闲不解。 “但是现在想想,也许并不是坏事。”赵宗栩长吁一声,突然毫无预兆地往前一步,在西闲措手不及的时候,赵宗栩俯身在她耳畔低语了两句。 “您、您在说什么?”西闲的脸色在瞬间惨白。 赵宗栩直视她的双眼,字字清晰:“你没听错,京内才传来的八百里加急,——镇北王赵宗冕,酒后逞凶杀害太子良娣苏舒燕。” 他的笑里拧出了一丝苦涩:“昨晚上你不还想要个处决镇北王的理由吗?你瞧,这个罪名够不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74.0712一更 六月中旬, 本该已葬身那场火海的镇北王侧妃林西闲, 突然回到了京城。 那天清晨,林家的老仆人拿了笤帚, 开门准备扫地,眼见从街角慢慢走来了一个人, 老仆只当是起早的行人,过了会儿再看,那人已经走近了些。 原来是个身段窈窕的女子, 上穿着白色的麻衣,下是灰色泛白的裙子, 风尘仆仆,头发只用一块同色的灰色麻布裹着,她像是累极了,且走且低着头, 抬手擦汗, 慢慢地走到林府这边的院墙,就靠在院墙边上,手扶着往这边挪。 老仆怔了怔,下意识觉着这女子有些眼熟, 又见她如此乏累,就想过去帮一帮。谁知走到跟前儿, 低头看时, 却吓得猛然色变, 失声叫道:“大小姐!” 西闲抬头望着他, 是一贯的从容不迫:“林叔。” 林老头惊愕不已,但看着她那浅浅淡淡的笑容,却突然又觉心安,于是惊喜交加地问:“你、你是人是鬼?” 西闲笑笑:“林叔,世上哪里有什么神鬼。是我,我回来了。” 林老头的眼睛里顿时涌出泪来,扶着西闲的手臂跪了下去,哭道:“大小姐!” 门上的小厮打着哈欠出门,却不见老林,扭头看时,正见到他对着西闲跪了下去,小厮本以为这老林头发疯了,才要说笑,不料定睛一看,也惊呆了。 “大大大……”小厮连叫了几声,脚下窜动往前想要去迎接西闲,却又停下来后退,“夫人,夫人,少爷!少奶奶,大小姐回来了!” 连滚带爬地冲进去报信。 今日林牧野早朝,故而不在家,里头杨夫人才晨起不久,还有些头脑不清,听外头嚷嚷说大小姐回来了,满心胧忪,以为自己是梦未醒。 正发呆,外头于青青喝道:“你们都疯了?一早上触什么霉头!” 那小厮也顾不得了,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道:“少奶奶快出去看看吧,真的是大小姐回来了!小人亲眼看见的再不会有错。” “我看你是活见鬼了!”于青青指着骂道,“啐,难道死了的人是诈尸给你看见了?” 这时侯东来也出来了:“别吵。我去看看是怎么样。” 东来还没出门,就见老林头扶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东来一愣,下意识觉着这人的身形好像是妹子。可又不肯信,及至西闲抬头,兄妹两人目光相对。 西闲微微一笑:“哥哥。” 东来的双眼瞪得大大地,盯着西闲看了半晌,才叫道:“妹……真是妹妹!”紧走几步到了西闲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 西闲的手仍是柔软温暖的,这明明就是大活人的手,东来激动的不能自已:“你、你不是已经……” “我没有死,”西闲的声音也仍是那样温柔而坚定:“哥哥别怕。” 只说了这一句,她的身影一晃,东来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她脸色惨白:“西闲?” 西闲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说了这句,她轻轻一叹,靠在东来身上,晕厥了过去。 东来抱着西闲往内宅去的时候,于青青因不耐烦等,也出来看,一眼看见他怀中的西闲,惊得脸色大变连连后退:“这、这是鬼吗?” 东来喝骂道:“快闭嘴,是妹妹回来了,快打发人去请大夫,还有……叫人去御史台给父亲报信!” “可、可是……你确信她不是个鬼?”于青青半天还反应不过来,倒是她身后的丫头们听见了,一个个忙不迭冲进去给杨夫人报信。 等西闲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屋子的人。 杨夫人坐在床边,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时不时地拭泪。在杨夫人身后站着的是于青青,脸上仍有些狐疑不定的神情。 外间屋子里传来说话声,林牧野已经从部里回来,同他说话的,却是苏大人。 除此之外,苏霁卿竟也在场,正同林东来一起听大夫低低地说着什么。 西闲稍微定神:“母亲。” 杨夫人怔了怔,然后叫了声:“心肝肉!”俯身抱着西闲大哭,“你没事就好了。” 外头众人听见动静,纷纷地也都走了进来。 林牧野走在最前,见西闲跟杨夫人抱在一起痛哭不停,林牧野叹了声,便没说什么。东来上前道:“母亲别只顾着哭,父亲跟苏伯父也都在,且快让妹妹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夫人这才忙敛住了,又掏帕子给西闲擦了泪。 西闲抬头,目光扫过林牧野跟苏侍郎,同苏霁卿轻轻地碰了碰,便转开了。 因西闲突然归来,林家一边派去请大夫一边去御史台请林牧野,这样一闹腾,不多时,林侧妃原来并没有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半个京城。 东宫是最先得到消息的地方之一。 太子赵启听了詹士禀报,手中的折子“嗒”地掉在桌上:“你说什么?林妃没有死,她回来了?哪里听来的消息。” 詹士说道:“并没有错,是林家的人跑到御史台急请林牧野回去,整个御史台都炸了锅了。” 正说着,周健从外进来,显然他也是听说了。太子一抬手,那詹士后退出门。 太子道:“林西闲回来了,你也知道了?” 周健回答:“才也听说。”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已经烧死了吗?” 周健道:“臣也觉着十分诡异,按理说当时文安王已经细细勘察过,且镇北王当时那个反应……绝不会有假的。” 周健猛地听说这个消息,下意识就觉着这大概跟文安王或镇北王两个有关,毕竟雁北是赵宗冕的地方,他要弄点把戏是简单的,可他如果想藏匿林西闲跟孩子,当然有更好的法子,所以绝不会是他。 “是有人……暗中捣鬼?”太子的想法跟周健差不多。 周健说道:“臣也有些搞不清了。” 赵启皱着眉:“罢了,横竖如今镇北王因良娣的事已经在镇抚司的大狱里,她回来又如何?横竖掀不起波浪。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问过她就知道了。” 周健问道:“殿下是要去林府,还是派人将林妃传来?” 赵启忖度片刻说道:“罢了,还是孤走一趟吧。” 两人说完,周健便要吩咐下人备轿,不料还没出门,就见一名内侍急匆匆地跑来,跪地道:“启禀殿下,那个本来已经死了的……林侧妃,她来了。” 赵启吃了一惊,周健也十分意外:“你是说镇北王的林妃来了?在东宫?!” 那内侍显然也是有些惊怕,战战兢兢回禀说道:“是,是林御史陪着来的,说是有要事要面见太子。” 赵启跟周健对视一眼,太子一笑:“这个林妃,还是有些见识的。很识大体。好,快传。” 内侍领命而去。周健道:“想不到她会这么快主动前来。” 太子道:“这林西闲虽是女流,却非同一般。” “太子要小心应对,如果她……” “你是说,如果她想跟孤求情,放了镇北王吗?” 周健道:“不然她又为什么这样着急前来呢。” 赵启说道:“孤心里有数,你先退下吧。” 周健去后不一会儿,林氏父女已到。 赵启心中原本还有些狐疑,毕竟侧妃身死的事轰动天下,岂能有假,这突然冒出来的侧妃,总不成是胆大包天的人假冒的吧,但当看见西闲的那一刻,这种疑虑赫然烟消云散。 西闲虽已经换下了那套半旧麻衣,却也仍穿着一身素服,珍珠白的衫子,银灰色的裙,外披着同银灰的氅衣,乌黑的头发上只簪着一支素净之极的银钗,整个人清水素颜,眉峰眼角凝着三分伤悒,却仍无法掩饰天然丽色。 赵启见她要下拜,早转出桌子,及时将她扶住:“王妃不必多礼。快请起。” 近距离看,却更见眼若秋水,唇似涂朱,虽然不施粉黛,却比那些涂脂抹粉的三千佳丽更见绝色韵致。 赵启一怔之下,又请落座,道:“孤才听闻王妃回来京城,才要准备去林府探望,不料来的这样之快。” 林牧野道:“殿下不必多礼,其实早就该到了,只是娘娘先前因体虚又加劳累,晕厥在家,请大夫看过了无碍,这才急急赶来的。” 赵启点头,又看西闲,关切说道:“本来该让你好好休息再做别的打算,只是……孤心里实在是不解之极,原先不是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西闲道:“我之所以着急赶来,就是想向太子说明个中内情。可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 赵启忙问何事,西闲道:“敢问殿下,苏良媛,是真的……身故了吗?”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问出口,声音都是颤抖的,眼中不知何时涌出的泪花也随之簌簌闪烁。 太子见西闲问起此事,脸上也流露出痛楚之色,他低下头道:“是。” 西闲张了张口,却没有力气再说出别的话,两行泪却刷地流了下来,西闲张手扶住额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泪。 太子从旁望着她肝肠寸断的样子,顿了顿:“王妃身子本就不好,千万保重,不要因此过于悲痛。” 西闲的手指撑在额上,时不时抹去眼中的泪,虽想停住,但泪仿佛泉涌一样,无法遏制。 “我……可能不能再见她最后一面?”西闲颤声问。 赵启满面感伤道:“先前停了三个月的灵,因为天热了,所以已经入土为安了。” 西闲的手一动,覆住双眼,她微微仰头喘了口气,终于缓缓止住了泪。 西闲转过头看向太子赵启,丹唇轻启:“殿下……舒燕,是怎么死的?” 这双极美的眸子被泪浸透,显出几分楚楚脆弱,却又格外的明澈,仿佛能照见人心底不见天日的阴私。 这个答案十分简单,甚至全天下此刻人尽皆知。 赵启本是要如此回答的,但望着西闲的双眼,却突然不想用那个千篇一律的说辞了。 太子咽了口唾液,垂着眼皮说道:“这个,你该去问镇北王,他比孤更清楚。” “我的确是想问一问他,这到底是为什么……”西闲的声音很轻,仿佛叹息,又像是冷笑:“不知王爷他现在何处?” “镇抚司大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75.0712二更 西闲告诉太子赵启, 事发那夜, 是王琴儿闯入房中,她先是打晕了一名守夜的宫女, 又威胁奶娘跟西闲不许做声。她放火之后,挟持西闲出了王府, 一辆马车载着西闲离开了雁北。 养心殿。 成宗听了太子所言,轻轻咳嗽了两声,问道:“她是这么说的?的确是宗冕那个侍妾动的手?” 太子说道:“是的父皇。这也跟文安王先前所禀奏的一样, 那个王琴儿可真是胆大包天。” 成宗目光阴沉,说道:“永远不要小看女人的嫉妒心, 你不知道一个疯了的女人会做出什么来,比如……”成宗停了停,说道:“可王琴儿为什么又要放她走,反而苦心布置出一具尸首, 让大家觉着林妃已经死了呢?” 太子思忖说道:“这个儿臣也想不通。本来一劳永逸地烧死林妃, 才是最简单的法子。难道王琴儿想利用林妃跟小王子做些什么?” 成宗听到这里,道:“好了。那么林妃的孩子呢?” 太子道:“林妃说,那负责押送她的人看管的十分严密,只是林妃因为赶路的缘故, 在去年六月的时候早产了。她的身体虚弱病了数日,醒来后, 孩子已经不见了, 也不知生死。幸而那看管她的人见她身体虚弱动弹不得, 就放松了警惕, 林妃因此才逃了出来。” 成宗皱紧眉头:“那你可派人去核实了没有?” 太子回到:“因为林妃并不记得确切地方,她零星所提的几处,孩儿已经派人去查询,只是详细如何至少要半月后才知道了。” “那就等人回来了再做其他打算。”成宗点头:“若果然如她所说,林妃也是不易,九死一生啊。对了,她有没有对你提起镇北王的事?” 太子道:“提了。是因为说起苏嫔的事,问起来他如今在哪里。” 苏舒燕入东宫的时候本是良媛,因为怀了身孕,便升了良娣,可后来……却因为身故,才成了太子嫔。 成宗道:“林妃她是何反应?” 太子道:“很为苏嫔伤心。对镇北王……看着倒是一般。” “林妃是有心气的人,当初她本能好好嫁到苏家的,却随宗冕去了雁北,才又遭遇了这些个事,”成宗叹道:“听说她跟苏嫔从小交好,这也是人之常情。” 赵启道:“父皇,林妃想见镇北王,不知能不能让她见?” “怎么不能?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也没有规矩不让人见。”成宗摆摆手,显得有些劳累,“你去吧。这些小事自己拿主意就行了。” 太子答应了,正要退出,成宗突然说道:“我怎么听说,文安王在往封地的路上遇到了伏击?” 赵启一震:“这件事儿臣也听说了,据说是当地的山贼劫道,误伤了车驾……不过万幸的是当时王叔他不在车中。所以并没有大碍。” 成宗凝视着太子,目光闪烁。半晌道:“他没受伤就罢了。不过他突然出了这件事,那贬斥的旨意,还是暂缓发放吧,派个人,去封地慰问安抚。” 原来先前太子接到密报,说是文安王先前在封地的时候,跟兵部一名主事私下有书信来往,这在本朝乃是大忌。 先前太子以监国的名义,拟了一封诏书,责令文安王闭门思过,没想到有人欲行刺文安王,如果在这个时候再发诏书,未免更加让人想入非非,会怀疑先前文安王遇刺之事是不是也跟朝廷有关。 成宗如此吩咐,看得出太子有些不大情愿,却只得答应了。成宗哼道:“你才监国多久,不用这样着忙,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如今最难办的都在你手中插翅难逃了,雁北也还算稳得住……你还担心别的?须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赵启慌忙领命。 且说西闲面见了太子,同林牧野才出东宫,就见一顶八人抬的轿子停在面前,轿帘子掀起,从里头躬身走出来的,赫然正是王妃吴氏。 吴妃抬头看向西闲,顷刻看清之后,便叫道:“妹妹!”紧走几步,主动迎了上来。 西闲也往前两步,屈膝行礼:“娘娘万安。”早给吴妃一把拉住。 吴妃眼中泛出泪光,一眼不眨地打量着西闲,哽咽道:“你果然没有死?我先前听他们说起,还当是在做梦……想不到今生今世还有再见的时候。” “让娘娘忧心了,”西闲道:“只是一言难尽。本来听说娘娘在京内,是该先去见过的,只是有要紧的事必要先来面见太子。” “我还计较这些么?横竖只要你平安就是。”吴妃忍着泪又道:“罢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且先随我回去吧。” 西闲回头看向林牧野。 林御史也早向王妃见了礼,王妃对他说道:“林大人,我先接了侧妃回府,少时安顿,再让你们一家人团聚。” 林牧野道:“一切但凭娘娘。” 于是王妃携着西闲的手进了轿子,离开东宫大街,径直回下榻府邸。 赵宗冕并不在京内常住,这一次众人上京的栖身之所,仍是上回他得胜归来成宗赏赐给他的那宅子。 一路上王妃握着西闲的手,询问她那夜的情形以及事后种种,西闲便按照向太子所说,也一一同王妃说了。 吴妃听果然是王琴儿,恨道:“那日我们查了出来,王爷拷问,她还死活不肯招认呢,这女子实在是心如蛇蝎。不过,她把妹妹劫持了去,却不知有什么意图?”又紧锁眉头,关切问道:“还有小世子,现在……” 西闲听她提到孩子,眼圈发红,早坠下泪来,就扭开头。 王妃看着她的样子,忙先不提,只安抚说:“妹妹如此大难不死,那孩子一定也有神佛庇佑,一定会好端端地找回来的!” 当下暂时不提此事,片刻,西闲便又问苏舒燕跟镇北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件,”王妃叹道:“自从你出事后,王爷十分消尘,在雁北的时候,天天喝酒,几乎没有一天不是酩酊大醉的,而且喝醉了往往爱往真珠院跑……罢了。上京后,我以为他会收敛些,不料也仍如此,非但自己喝,还爱拉着别人喝,每次同人吃酒,桌上一定得醉倒大半的人才肯罢休。” 轿子走的很慢,微微地上下晃动,西闲垂着眼皮,长长地睫毛时不时地也轻轻扇动。 王妃道:“事发的那天,正是东宫苏嫔的生日,我知道苏嫔她跟你向来最好,怕王爷去了后会节外生枝,且他那个脾气,也怕他在正经日子上闹事,所以规劝着叫他不要去……谁知,头天晚上,东宫居然派了人来特请,唉!” 西闲道:“毕竟是皇室宗亲,王爷在京内而不去赴宴的话,似乎说不过去,且其他人也会有议论。” 王妃点点头道:“话虽如此,但若是不去,又怎么会惹出这天大的祸事?” 西闲问道:“那天,王妃应该也是去了的,可知道些什么详细?” 吴妃道:“我跟王爷是一块儿去的,他们男人们在外,我们在里头……本来,先前我们才上京不久的时候,王爷曾去过苏府一趟,听说那会儿苏府三公子也才从江南游历回来。偏偏那次苏嫔也回了娘家,我隐约听说,苏嫔不知何故跟王爷撞见了,两人大吵一顿,不欢而散。” 西闲的心微微惊跳:“然后呢?” 王妃苦笑道:“我因为知道这件事,所以那天去赴宴也格外小心。然而我留心看苏嫔的言行举止,却极正常的,就算同我说话,也并没有什么气恼不快之色,也许是她涵养好,不肯迁怒于我,也许时过境迁,她已经释怀了……” 西闲聚精会神地听王妃说起苏舒燕的事,就算王妃的话语寥寥,但她几乎能从中看见还活着的苏舒燕,那样活泼爱笑的样子。 眼前的景物顿时模糊起来。西闲低着头,不肯让王妃看见自己眼中的泪花。 王妃想了想,继续说道:“我也放了心,大家其乐融融吃了酒,苏嫔也趁兴喝了两杯,脸颊红红的……看得出她很快活。”说到这里,王妃停下来,有些不安地看了西闲一眼。 毕竟才说苏舒燕因为西闲的死而跟镇北王闹翻,突然又说起苏舒燕释怀往事尽情吃酒,未免显得人情凉薄。 岂料西闲听着,却丝毫没在意这个,反恨不得王妃多说些苏舒燕高高兴兴的情形,因为她知道……最不好的事情很快就要发生了。 果然,王妃叹了口气,道:“当时太子妃见苏嫔有了几分酒意,就笑劝了两句,苏嫔扶着宫女起身进内更衣去了……然后……”王妃咬了咬嘴唇,眉头缩紧:“不多时,我们竟听说,王爷、王爷他喝醉了酒,闯入了东宫内宅,意图……总之,等我们急急赶去的时候,太子殿下跟苏大人等已经到场,苏嫔她……” 西闲听王妃语焉不详,仿佛掠过了最关键的,便问:“您说王爷他意图什么?” 吴妃重重嗐叹,满脸恼怒:“这话叫我怎么说出口,其实东宫的人对此也是讳莫如深不敢提起的。”她犹豫了会儿,微微凑近西闲耳畔道:“他们说,王爷趁醉意图对苏嫔用强,苏嫔反抗,王爷才失手将她……那会儿太子拦着不许我们进内,是我身边一个嬷嬷大胆偷看了一眼,苏嫔的确是衣衫凌乱……” 西闲突然觉着头晕。王妃见她脸色泛白,于是噤声不提。 两件事说完,地方也到了。王妃同西闲相携入内,往内宅去的时候,王妃道:“这里不比咱们雁北的地方大,不过也算能住人,先前我听说你回来了,特叫人立刻收拾出了一间。” 过了二门望内,遥遥地望见李夫人跟柳姬两个站在廊下,看他们来到,忙快步迎上。 大家见了礼,入内说话,王妃吩咐道:“侧妃今日才回来,一路劳苦,方才又面见太子,且别叫她太乏累了。今儿先叫她好生歇息,有什么事儿,咱们明日再说。” 说着又吩咐把陈太医叫来,让给西闲再把把脉,看看要用什么药之类。 于是西闲先回了下处,这所落脚的宅子本就是老宅子,住处也颇见沧桑,柱子都并没有整红的漆,反透出斑驳之意,虽陈设朴素,却还雅致干净。 底下人忙着准备了洗澡水,西闲正有此意,当下宽衣入内。 西闲洗澡不愿意人围着,便把下人都打发了,自己靠在浴桶里出神,心中的事千头万绪,飞来舞去,暂时落在苏舒燕跟赵宗冕这件事上。 她想着王妃所说“妃嫔衣衫凌乱”等话,心中实在惊恼的很,掬了一把水浇在脸上,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正冥思暗想,嗤地一声轻笑从身后响起,有人道:“你去哪里溜达了一圈儿,不紧着在外头逍遥,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76.0712三更 西闲因听出了这人是谁, 并不惊讶。 她转回头去, 果然看见柳姬笑吟吟地立在身后。 目光相对,柳姬脚步轻盈地走到浴桶旁边, 一挨身在边上斜斜地坐了:“可枉费我当初一片苦心。” 虽然都是女子,可被她如此近距离而居高临下地盯着看, 西闲竟有些不自在。 她不动声色地把身子往水中没入几分,道:“三夫人是怎么进来的?” 柳姬却早看出了西闲的小小动作,她越发倾身, 几乎贴着西闲耳畔说道:“就跟当初进娘娘的房间一样。” 她身上有一股浓郁的兰香,靠近过来, 香气更浓。 西闲不禁侧了侧脸:“三夫人有话跟我说?” 西闲明白,柳姬当然不可能是因为要跟她闲话才偷偷跑来,多半是因为今日她突然回来,又去过东宫。毕竟柳姬非一般人, 当初她相助西闲离开, 如今西闲死里逃生,当然得跟众人解释。 柳姬笑道:“没有,只是好久不见娘娘,格外想念。” 西闲道:“请夫人不必忧虑, 救命之恩我心中铭记,且绝不会对任何人提及夫人。” 柳姬挑眉:“我倒不怕你把我供出去, 只是你这样一来, 我就更危险了。” 西闲抬眼看向她, 柳姬漫不经心道:“我知道你多半是用王琴儿做借口, 把一切都推在她的身上,只是外人虽不知道,但你猜,王琴儿的主子会不会知道她有多少能耐?只要他肯仔细追查,一定会怀疑到别人身上。” 西闲略觉不安:“我……” “不用觉着对不起我,谁叫这是我自愿的呢?就算为你死了,也是我自认倒霉罢了。” 柳姬垂眸扫了一眼右手腕处,又不经意地问:“我只想知道你这次回来是为了谁,是……东宫的苏嫔,还是诏狱的殿下?” 西闲道:“舒燕的事,夫人可知道些许内情吗?” 柳姬捂着嘴笑道:“我说过,像是上回那种蠢事我只做一次,你还指望从我嘴里打听消息呢,除非……” “除非怎么样?” 柳姬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垂手入水:“泡了这半天,水好像凉了,娘娘不冷吗?” 西闲突然有种奇异的不适感,柳姬的手在水中摆了摆,竟是有意无意地向着自己这边游了过来,西闲忘了所有,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夫人。” 柳姬抬眸:“怎么了?” 西闲竟也有些乱了阵脚,下意识不敢跟她目光相对,只是在垂眸的时候,突然发现柳姬的手腕上似乎有一道污渍,可细看却又不像,反像是可怕的疤痕似的。 大概是察觉了西闲的注视,柳姬已经不动声色地把袖子往下拉了拉。 西闲只得暂时放弃,她掩饰似的咳嗽了声,松开了柳姬的手。 “水……很好。”西闲暗暗调息,“我还想再泡会,就请夫人,先回避吧。” 柳姬媚眼如丝,也发现了西闲的雪肤上慢慢漾起的一丝晕红:“那……好,我就不打扰娘娘沐浴了。” 她凝视着她,掩口而笑,起身缓步离开桶边。 西闲很谨慎地松了口气,却听柳姬又问:“这次回来,真的是只为了苏嫔吗?” 西闲心头一阵恍惚,就听到敲门声,是侍女们看时候不早,过来询问她好了不曾。西闲忙抬头看向窗户边,却见那边早没了柳姬窈窕的影子。 次日过午,死而复生回到京城的镇北王侧妃林西闲,来到镇抚司大狱。 太子赵启亲自安排,由太子府长史周健负责陪同,镇抚司的人也早得了消息,在侧妃下轿之时,里头就已经护送了镇北王从牢房出来,特意安排在后院的干净房间相见。 镇抚司侍卫在前面一步距离引路,一行十数人往后而来。 镇抚司果然不比别的地方,隔着十数步便有一员岗哨,每个进出门也有门卫把守,防卫的极为森严紧密。 不多时进了院子,院墙边角侍卫林立,正房门口两边各自有八个带刀侍卫,声势浩大,令人望而生畏。 周健偷眼看向西闲,却见她仍是下轿时候那样神情淡然,似乎面前这些杀气腾腾的侍卫都不存在,如入无人之境。 镇抚司的统领将门推开:“王妃请。” 周健道:“王妃且同王爷自在说话,我等都在门外恭候。若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召唤。” 西闲一点头:“多谢周大人。”这才迈步入内去了。 西闲进门后,门就又给拉了起来。这里原本是镇抚司待客的地方,内厅阔朗,摆设精致,却并不见赵宗冕。 左右各有耳房,却不知这人现在哪里。 西闲走前数步便站住,垂着眼皮道:“妾身前来给王爷请安。” 室内并没有人回答。西闲仍是立在原地不动,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句:“妾身前来给王爷请安。” 直到此刻,才听见轻轻一声笑,在左手侧的雕花镂空书架背后响起。 “请的哪门子安,有跑到监牢里来请安的吗?”赵宗冕的声音。 西闲并不言语。 书架后人影晃动,一身蓝色麻衣的赵宗冕从后面转了出来。 并不是平日里那样威扬赫赫,毫无任何点缀的朴素麻布衣裳,木冠束发,黑色衣带,皂靴。分明是寻常平民的打扮。 但他仍是他,改不了的桀骜不羁,以及天生的睥睨一切的气质,先前他惯穿黑,显得要比实际年纪老成稳重些,如今着了这纯正的蓝色,却反而显得年轻了几分,从小习武练就的腰背轩挺笔直。 这人哪里是在坐牢,看着就像是在书房里才歇息了午觉的贵公子。 西闲看着赵宗冕的时候,镇北王也正在打量着她。 事实上从西闲才进门的时候,书架背后的那双眼睛,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赵宗冕有些失望。 本以为离开了自己,又被迫仓促回来的这个人,一定会有些狼狈,或许比先前在镇北王府时候还要消瘦憔悴。 可现在所见的林西闲,身着银白缎暗云纹镶嵌珍珠扣的对襟上襦,下面是淡米色的褶裙,用银线点缀着简单的刺绣。 她的头发仍是那样乌黑如缎,肤色仍旧如雪一样白而无暇,只略扫了眉,点了唇,这样已经足够令人神魂颠倒。 她还是那么着……柔弱的像是能被人一把捏死,又坚韧的让人想把她握在掌心里永远也不放开。 赵宗冕转开头:“何况,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一个死人跑到镇抚司大牢里探望一个将死的人,你难道是阎王派来向我报信的吗?” 在远离他的日子里,西闲过的那样平静而美好,几乎忘了曾经还有这么一个奇异的人物存在。 西闲仍是淡淡说道:“很抱歉妾身没有死,让王爷失望了。” 话音未落,一阵冷风扑面,下一刻,却是赵宗冕到了她的身旁。 这种身手……西闲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外头防卫重重,犹如防备着一头随时会出闸的老虎一样。 赵宗冕探手在她腰肢上一搂,俯身贴在她脸颊上低低笑道:“本王当然很失望,当初你既然敢走,现在就不该再回来!” 西闲道:“只要王爷愿意,此间的事一了,妾身立刻就走。” “走?”赵宗冕听见自己的牙齿咬的格格作响,“等我死了你做了寡妇,自有你走的时候。” 西闲道:“妾身先多谢王爷开恩。” “你!你他娘……”赵宗冕气滞,假如头顶还没有屋顶的话,只怕要气飞到九霄云外。 他望着西闲,过了片刻,才又笑起来:“小闲,何必总要激我,我知道你毕竟舍不得你家王爷,所以才巴巴地回来,又巴巴地跑来见我,你放心,我也惦记着你呢。” 赵宗冕说着,猛然往前一步,将西闲抵在桌边,低头吻了过来。 这个吻十分的蛮横霸道,就像是他的为人,习惯了不留余地的掠夺,从里到外的得到跟霸占,西闲很快有些喘不过气来,两个人的力道相差本就悬殊,如此一来,更是任凭他为所欲为,直到西闲觉着自己将窒息而死,赵宗冕终于意犹未尽地停下。 西闲只顾喘息,缓了会儿后无意一瞥,却见赵宗冕正一眼不眨地望着自己,他的眼睛里有火似的,灼灼逼人,他的唇上有水光,不知是他的唾液,还是自己的。 西闲下意识地擦了擦自己的嘴,却又给他拥住。 “王爷!”她忍无可忍,抗议地叫了声,试图抓住他的手不叫乱动。门外足有几十名镇抚司的侍卫,还有周健等人,这个人竟丝毫也不顾忌。 “怎么了,知道你心里也想本王……”赵宗冕索性将她抱起来,放在桌上,自己欺身贴近。 仿佛发现了他的意图,西闲惊怒之余又有些慌张,知道他绝对是做的出来,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西闲将手挣脱出来,用力一个耳光掴了下去:“你是不是想逼死我!” “啪”,结实而又准确地落在了赵宗冕的脸上。 西闲的手震的又疼又麻,盛怒之下她用了十分力气,在他的左边脸颊上很快浮现几道通红鲜明的印记,鲜红的血也慢慢从嘴角流了出来。 赵宗冕却并没有在意这些,只阴冷地盯着她:“你方才说什么?” 经过方才的撕扯,他原本整齐的领口给拽开,袖子堆叠,衣衫略见凌乱。 且脸有伤痕嘴角流血,此刻赵宗冕的模样,简直像是被激怒了的野兽,正磨牙吮齿,下一刻只怕就要择人而噬,把猎物撕成粉碎。 西闲突然想起方才周健的话,她屏住呼吸,几乎忍不住要叫人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77.0713一更 厅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两个人彼此瞪视, 寂静中, 外头隐忍的咳嗽声就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西闲尽量克制的时候,赵宗冕松开她, 他用手背一抹唇角的鲜红,说道:“当初我离开雁北的那天, 几乎满城的百姓都跑了出来给我送行,却没有一个人吱声,都哭丧着脸, 那个阵仗……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送葬呢。” 赵宗冕眼前出现离开雁北的那一幕, 当时百姓们夹道而立,却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只是默默望着队伍行进。 赵宗冕虽这幅夹道欢迎的场面本来习以为常,但这还是第一次, 没有欢呼千岁, 没有笑语吵嚷,只有沉默跟死寂。 赵宗冕勒马回头,突然笑道:“这是干什么,一个个哭丧着脸, 是给老子出殡吗?” 跟随的众官员悚然而惊,文安王忙制止道:“宗冕!” 有听见的百姓面面相觑, 低声私语。 正在赵宗冕要打马离开之时, 突然有个很稚嫩的声音小声叫道:“王爷要保重呀。” 赵宗冕回头看时, 却是个垂髫小童, 眼巴巴泪汪汪地望着自己。 这一声好像是个信号,三三两两的,有人陆陆续续道:“王爷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从最初一两个声音,到最后此起彼伏无穷尽的响起。 最后只成了一声:“王爷千岁!” 赵宗冕扫视着看不到尽头的长街跟乌压压的百姓,怀疑整个雁北城的男女老幼都出来送行了,他笑了笑,随便一摆手,打马往前去了。 西闲的心一悸。 她虽不在场,却也向来知道赵宗冕很受雁北百姓爱戴,几乎立刻也能想象那种场景。 赵宗冕的大手抚上她的脸颊:“没想到果然说中了不是?横竖我就要死了,我总不会孤零零的死,皇上至少得送几个我喜欢的人陪葬吧?所以我也不亏。” 他笑看西闲,额头抵着她的,喃喃道:“你既然没死,你回来送死干什么?却说我逼死你?” 隔墙有耳,西闲也同样低声道:“王爷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 赵宗冕打量着她通身素服:“我又不是瞎子,你穿这一身,难道是提前为本王戴孝吗,当然是为了苏舒燕。对那个丫头,你倒是蛮长情的。比对我好多了。” 说到最后他的口吻竟有些薄薄地委屈跟感叹在其中。 西闲见他的情绪已经缓和,便温声说道:“那王爷,可否告诉我,那一日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太子没告诉你吗?就算太子不说,王妃也该告诉你。” 西闲道:“我想听王爷自己说……” “我?”赵宗冕凝视着她,“无非是我酒后乱性,见色起意,意图强奸,逼人至死,好了,说完了。” “王爷,我想听的是真话。” “你不相信?”赵宗冕笑道,“你为什么不相信?你是相信我不是见色起意的人呢,还是觉着,我就算酒后乱性,也不会看上那个胖丫头。” “王爷!”西闲的脸上又浮现一丝愠怒。 赵宗冕深看她的双眼:“林西闲,你这次回来,脾气见长啊,对本王动辄打骂,你是不是觉着本王死到临头,就可以任你蹂躏了?” 西闲道:“我只是想请王爷留点口德,舒燕毕竟已经是作古的人了,请不要那样说她。” 赵宗冕讥笑道:“你对她可真是没的说,活着死了,都对她尽心尽力。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你若早点回来,她也许就不会死。” 西闲的心因为这句话而猛然揪痛起来。 赵宗冕清楚地看到她脸上隐忍的痛苦,他的眼神变了变,扭开头道:“算了,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毕竟人算不如天算,我若是能算无遗策,也不会呆在这里了。” 他竟好像是在安抚自己?西闲略觉疑惑抬头,赵宗冕却并不与她对视,眼睛看似望着地上的桌子角,实则看着她垂在空中的裙摆,极淡的米色看来是那样温柔,就像是她…… 这会儿西闲仍是坐在桌上,方才情势紧张一时顾不上,这会儿便要下来,又怕不慎又惹他不快。 赵宗冕瞥她一眼,举手在她腰上轻轻一抱,却顺势又搂入怀里。 “王爷,”西闲低低叫了声。 “总对老子推三阻四,你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 西闲淡淡瞥他一眼,心中转念,便轻声道:“我不想让舒燕死的不明不白,何况也是为了王爷好。您就把那日的情形告诉我好不好?” 赵宗冕听她用了央求的语气,脸色稍微好了点:“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不过……” 西闲最怕他的峰回路转,他从不按常理出牌,往往令人防不胜防:“不过怎么样?” “我告诉你点东西,你也得告诉我一点。” “我?” “你在外头的事。” 西闲没有回答。赵宗冕道:“我是无所谓,反正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住在这里也挺好,无非是换个地方,只不过,你为了那丫头这样不辞辛苦不怕凶险的赶了回来,一定更想快点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西闲没有否认。 赵宗冕眼神一暗,却也没说什么。他将她抱着,转到侧间的罗汉榻上坐了。 西闲见他换了个地方,正有些不大自在,赵宗冕突然低头,窸窸窣窣地仿佛要解衣裳。 西闲无法置信,听天由命地看着他的动作,赵宗冕在怀中探来探去:“我还以为丢了呢。”终于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颜色已经有些旧,上面绣着一朵并蒂莲花。 这荷包又旧又不起眼,却猛然让西闲变了脸色:“你、你从哪里拿来的?” 赵宗冕晃了晃:“我要这个东西干什么,是苏舒燕叫我给你的。” 西闲的心怦怦乱跳,声音都轻了几分:“您说什么?” 赵宗冕道:“是苏舒燕临死的时候让我给你的。我本来想扔了……算了,你拿着吧。”他把荷包塞在西闲手中,“他们是没看见这个东西,若是看见了,更加认定我意图不轨了。” 西闲将那小旧荷包紧紧地攥在掌心里,又看向赵宗冕,心中的滋味竟是难以描述。 赵宗冕虽发现她的异样,只当是因为得了遗物所以才如此。便说道:“好了,我先问你一句,你答了我,你再问我一句,如此类推,怎么样?” 西闲默然点头,把荷包小心地放入袖子里,手都是有些微微发抖。 赵宗冕抱着双臂,问道:“在外头有没有饿着?有没有人为难你?” 这就是他的问题?西闲很意外:“一切都很好,也没有人为难。” “我就知道。”赵宗冕哼了声,“你问罢。” 西闲道:“我想知道那天在东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宗冕道:“那天我在东宫赴宴,喝的半醉,所以出去亭子里休息,有个宫女来找我,说苏良娣有事想见我。我当然不肯去。” “那怎么又去了?” 赵宗冕笑道:“这是第二个问题了。你想知道,我再问你。” 西闲一皱眉,又按捺住,听赵宗冕问道:“那你在外头,有没有对别的男人动过心?” 西闲愕然。 “没有。”西闲回答后,“王爷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赵宗冕嗤了声:“那宫女说,良娣有要紧事告诉我,还是关于……你的。” 西闲的心又无端地缩紧:“王爷还想再问吗?” “聪明,”赵宗冕问道:“既然没有喜欢别人,那,有没有其他男人对你勾三搭四啊?可一定要如实回答,你若撒半点谎,就不要怪我也扯谎了。” 西闲想了想:“也没有。那王爷去见了舒燕之后发生了什么?” 赵宗冕道:“我按照那宫女所说的前往,到了地方却不见人,我觉着不大对,正想离开,就听到屋里好像有呻吟声,我推门进里头看的时候,见她倒在地上……” 赵宗冕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有些异样。 那时候苏舒燕倒在地上,额头受伤,鲜血如涌,在地上微微动弹。 赵宗冕久经沙场见惯生死,一看她这个样子心凉半截,知道已经是救不得了,忙将她扶住:“谁伤了你?” 苏舒燕勉强睁开双眼,却不回答,只是盯着他:“王爷……”气若游丝。 赵宗冕道:“你先前想跟我说什么?” 苏舒燕仍是不说,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半晌,竟然向着他一笑。 赵宗冕见她神智都不清似的,道:“你撑着,我叫太医。” 苏舒燕紧紧地攥住他的手,力气之大让赵宗冕愕然。 同时他感觉苏舒燕手中握着一物,而她说道:“我知道……姐姐没死,把这个,给、给她,她会明白……” 赵宗冕来不及看手中是什么东西,就已经听见外头凌乱的脚步声。 “王爷,”而怀中的苏舒燕却仿佛没有听到,她只是直直地望着赵宗冕,轻轻叹道:“唉……我果然还是……” 这句话她没有说完。可是在闭上双眼的时候,她的脸上却带着奇异的满足的笑容,让人觉着死亡也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然后他们就赶来了……发生什么你都应该知道了。”赵宗冕说完事发后,补充了一句。 只是听着他说,西闲早已红了眼圈,眼底又泛出薄薄的泪光:“王爷、没看见是谁杀害了舒燕?” 赵宗冕道:“没看见。但想想也知道多半跟东宫的人逃不脱关系,只有贼才喊捉贼。” 正常人看见太子良娣身死,镇北王在旁边,应该会问发生了什么,但是那宫女偏说是镇北王趁醉闯入,意图不轨等话,彻底的颠倒黑白。 赵宗冕说完,道:“你欠了我两个问题。现在我要问了。” 西闲有些心不在焉,赵宗冕问道:“你身子好不好?有没有落下病根?” “这是两个问题吗?” “闭嘴。” 西闲深深呼吸:“没有病根,很好。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了。” 赵宗冕握着她柔软的手:“在外头的时候,想过我没有?” 西闲看他一眼又垂落眼皮:“没有。” 赵宗冕气滞。 外间又有低低咳嗽声,是周健道:“王爷,时候差不多了。” 两个人都听见了,但谁也没有动。 西闲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赵宗冕没好气的:“你爱问不问,我懒得理你。” 却不管他理不理,西闲低低问道:“王爷问了这许多没要紧的问题,为什么……半个字也不问,不问……” “那个孩子吗?” 原来他知道!西闲屏息:“是。” 从赵宗冕问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她就以为赵宗冕会问起泰儿,谁知道从头到尾他乱七八糟问了一堆,偏不提泰儿,她本来也想隐忍不提,却实在是忍不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78.0713二更 半晌, 赵宗冕道:“我心中最担心的是谁, 你难道不知道吗。” 西闲一怔。 赵宗冕又低笑道:“何况那是我的种,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 西闲又有种想要给他一巴掌的冲动。 这种惊世骇俗的回答, 也只有他能说的出口。 西闲望着赵宗冕的脸,不免想起泰儿那张跟他酷似的小脸, 自从跟那小孩子分开,一想起来,心口就酸软且痛, 又空落落地像是缺了最重要的什么,恨不得撇下所有回到他的身边。 但是这名为泰儿父亲的人, 对他亲生的孩子却如此轻慢无心,不问生死……真不愧是镇北王。 西闲离开镇抚司,想了想,叫了一个人来, 吩咐了几句后, 先回林府。 下轿进门,杨夫人早知道了,忙不迭迎了出来,昨儿才见了一面就分开, 杨夫人牵肠挂肚,恨不得跟着去西巷王府。 母女两人握着手往内, 到了内堂落座, 杨夫人问:“我听他们说, 你去了镇抚司……是探望王爷去了吗?” 西闲道:“是, 才出来。先回家来看看母亲,顺便还有一件事。”西闲又问:“哥哥跟父亲都不在家?” 杨夫人道:“他们都在各自部里。” 这会儿堂下并无别人,杨夫人便低声问道:“王爷可会不会有事呢?还有……太子殿下可派人去找小王子了没有?” 西闲道:“王爷的事,我也不敢说如何。太子殿下既然已经应允了,母亲放心就是。” 杨夫人想起那没见面的小外孙,眼中含泪:“那孩子怎么也这样命途多舛的,才出生就……我昨儿跟今早上都上了香,希望菩萨保佑他平安无事。” 两人说到这里,于青青从门口进来,道:“西闲回来了。” 杨夫人看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西闲也淡淡的,于青青见状,便有些不自在。 幸而不多时,外头道:“苏家三爷来了。” 西闲才对杨夫人说道:“母亲,我有件事要跟三哥哥商议。” 杨夫人道:“好好好,我们先回避。”说着起身往外。于青青回头看西闲一眼,到底也跟着去了。 不多会儿苏霁卿进了门来,西闲早打发宫女内侍们在门口等候了。 昨儿两人相见的时候,西闲就发现苏霁卿清减了好些。这会儿本要先问安,可想到苏舒燕的事,便问不出来了。只说道:“三哥哥要保重才是。” 昨天一大堆人在这里,苏霁卿也没顾得上跟西闲私下里说话,今日听说她去镇抚司,他便在家中等候,果然王府的人派人去请他来林府。 苏霁卿走近了,低低问道:“你怎么回来了?泰儿呢?” 若是把尹西园背叛的事告诉苏霁卿,只怕他又难过多心。 西闲便道:“我听说了舒燕出事,放心不下。” “你……你糊涂。”苏霁卿皱眉顿足,道:“你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怎么又轻易回来,何况舒燕已经……你回来又有什么用呢?何况你还有泰儿,泰儿现在哪里?” 西闲道:“三哥放心,泰儿现在给一个极稳妥的人看护着。” 苏霁卿本来怀疑她是把泰儿托付给了尹西园,但听这口吻不对,不由一怔。西闲在江南举目无亲,除了一个尹西园,又哪里会有个极稳妥的人? 西闲却并不想他再深问此事,只道:“三哥,舒燕的事,到底是怎么样。” 苏霁卿呆了呆,后退一步坐在椅子上。西闲道:“那天,三哥应该也在东宫是不是,那天,你可发现过什么异样?” 那日是苏舒燕生日,苏霁卿跟苏大人自然也在,苏霁卿听西闲问,白着脸摇头:“我、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那天,在赵宗冕去过苏府后,苏霁卿见苏舒燕气的几乎失去理智,生恐她冲动之下又做出其他的事来,于是那天他找了个机会,就把西闲并没有死的真相告诉了她。 苏舒燕起初不信,觉着苏霁卿是编出来哄她的话,苏霁卿索性把他们如何逃离,如何在泰州顺利生下孩子,西闲如何给孩子起名泰儿,大家又去江南隐居等话都告诉了苏舒燕,就算是捏造也捏不出来的。 苏舒燕这才信了,当下抱着苏霁卿喜极而泣。 苏霁卿又慌忙安抚了她一阵,让她好生保重,千万不要再轻举妄动之类。苏舒燕一一答应了。 苏舒燕道:“哥哥放心,我再也不乱闹了就是。从此后我只好好养胎,以后……一定可以跟姐姐再相见,毕竟她也答应过我会再见面的,也是我傻了,竟就信了她没了的鬼话。”含着泪笑的十分开心。 从此后苏舒燕果然谨谨慎慎,直到那日她生日,听说趁兴小酌了几杯。 苏霁卿道:“这是此后我听母亲说的,妹妹那会儿喝的半醉要回去歇息,母亲本要陪着她的,妹妹只叫她在外头跟客人同乐。后来听说里头出了事……” 西闲转头,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泪,她想了想,问道:“当时事发之前,外间席上,所有人可都在吗?” 苏霁卿拧眉道:“所有人?想不起来了。” 西闲道:“那太子殿下应该也在?” 苏霁卿一愣,神情有些恍惚:“太子……我记得太子在那时正好出去了。”他迟疑地看向西闲,仿佛猜到她的意思。 西闲忙道:“我只是随便问一问。三哥别放在心上。” 苏霁卿咽了口唾沫,低头想了想,问道:“你方才去了镇抚司,见过王爷了?他……他可怎么说?” 西闲把赵宗冕告诉自己的话也同他说了。苏霁卿脸色复杂,半晌没吱声。 过了会儿,苏霁卿才说道:“因为先前妹妹跟王爷争吵过,所以这一次出事,也有人说,妹妹是因为替你不忿,所以跟王爷起了冲突,才给王爷失手害死的。可是我心里明白,你的事我已经跟妹妹说了,她绝对不会因此再迁怒王爷,自然不至于什么冲突。我虽然怀疑过王爷动手的可能,但……如果不是王爷,又有谁敢对太子良娣下手,而且妹妹还怀有皇嗣?” 想来想去,能符合这种暴戾行径的,似乎只有杀人如麻视种种规矩如粪土的镇北王了。 西闲才要安抚苏霁卿几句,突然看见前方窗户外有人影若隐若现。 西闲一皱眉,道:“来人。”门外有内侍行礼,西闲向着那边示意,冷道:“去看看是什么人这样大胆。” 内侍领命出外,招手唤了两名侍卫过来,带了转到那边,果然见一个人趴在窗口鬼鬼祟祟的。 内侍喝道:“是什么人如此放肆胆大,竟敢偷听娘娘说话!给我拿下!” 那人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如此阵仗,早软了:“是我,是我,我是她的嫂子。” “什么‘她’!混账东西!敢对娘娘不敬。” 于青青见这太监脸色酸硬,忙对里头叫道:“西闲,是我!叫他们别误会了。” 却听得身旁有人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原来是西闲跟苏霁卿两人走了出来,于青青看着西闲泛着冷意的眼神,心头一凛:“我……” 西闲道:“我叫你嫂子是敬重你,你若自己不尊重,就不要怪我没有情面可讲。” 于青青脸色灰败:“我也、没做什么。” 内侍喝道:“还敢无礼?掌嘴!” 于青青吓得一躲,大叫饶恕。 西闲示意内侍住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着王爷入了镇抚司,我又自己回来了,所以现在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又得任凭你褒贬挑剔了是不是?” 于青青心怀鬼胎。 先前镇北王犯了东宫入狱,于青青倒有些庆幸西闲“死”的早,这样才不至于牵连到林家。 没想到西闲偏在这时候回来,且小王子下落不明……她心里就又犯了嘀咕。 西闲跟她生活了那么多年,她的那点儿小肚鸡肠早就摸的一清二楚。 如果放在以前,西闲只怕仍不会跟她计较,毕竟以家中和睦为要,且西闲知道,一旦两人撕开了,于青青在东来跟前必要说三道四,就算东来一时不听,时间一长了,未免会受挑唆,兄妹两人必生出嫌隙。 且于氏的嘴巴又坏,若正面得罪了,她越发变本加厉地四处去说嘴,反而落了个“小姑子欺负兄嫂”的恶名。 西闲忖度自己毕竟是要出嫁,何必生事,且又胜在她性情淡泊,所以一直都忍让着,大家相安无事,也免得让杨夫人生闲气。 可现在的西闲,经历了这许多事,同先前早已不同。 西闲淡淡道:“这次饶了你,若还有下回,我认得你是嫂子,他们却不认得。” 于青青给她点破了心中所想,又见如此阵仗,所有的心气儿早就荡然无存。 内侍们又喝道:“还不谢恩!” 于青青一哆嗦,跪在地上道:“谢娘娘恩典。” 西闲这才去跟杨夫人辞别,杨夫人才也听说她教训于青青的事,说道:“你嫂子也该给教训教训了,先前你来了,没规矩的只喊你的名。我心里已经不受用了。” 西闲说道:“我本来不愿为难她,只是现在王爷落难,我又是这个情形,若再让着她,她越发不知天高地厚地要踩上来,以后我回来一次只怕还要看她一次的脸色,听她的那些混账话,索性在今日给她一个教训,一劳永逸。且我看她这幅模样,这一年来母亲只怕也没少受她的闲气。” 杨夫人道:“我都习惯了,谁叫当初看走了眼呢。如今孩子也有了,且她对东来倒也好,就罢了。不过今儿给你这样,以后她该不会了吧。” 西闲跟苏霁卿话别,自回了西巷王府。 王妃早盼望多时,听西闲说过见了赵宗冕的种种,便道:“我是不信王爷动手,只是找不出第二个凶手。又兹事体大,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西闲道:“此事只怕只有东宫的人才最清楚。” 两人目光相对,王妃问:“你是不是有了主意?” 西闲道:“赶明往东宫走一趟是必要的。” 王妃略一思忖:“好,明日我陪你一块儿去。” 西闲交代过了,便回自己院中,才进门就见柳姬坐在躺下,正拿着扇子扇风。 见她回来,柳姬笑道:“大忙人,你才回京,就没有一刻停歇,开封府尹都没有你这么忙。” 西闲想到她昨夜之举,仍有些讪讪,只留意看她的手腕,却见柳姬今儿穿了一件俏丽的紫色纱制襟衣,宽绰的袖口低低垂落,挡住了手。 西闲道:“夫人可是有事?” 柳姬笑吟吟看她,西闲心头一动,示意宫女们退出。柳姬才说道:“见到那个薄情人了?” 西闲点头,柳姬说道:“我知道你机灵,你既然要看,让你看个够。”说着,竟大方地撩起衣袖,露出了半截手臂。 西闲一愣,然而看时,却见柳姬原来如雪的藕臂上,竟有数道已经愈合的疤痕,因为原本的肌肤细腻无瑕,更显出这痕迹的可怖跟丑陋,竟不知是什么样的伤势,才会造成这样吓人的伤疤。 “这是……怎么弄的?”西闲惊心。 “是他,”柳姬把袖子放下,轻描淡写地说道:“若不是我机灵,就不只是一根手臂的事儿了。” 西闲微睁双眸:“王爷?” 柳姬笑道:“怎么,你不信?我也不信他真做得出,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嘛。可他真的就能。” 西闲道:“这是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你?”柳姬哼了声,“那会儿他得知了你没有死,就盯上了我。那狠心该死的……嗅觉倒是灵的很,一找就找到我。” 柳姬说着在手臂上一抚,有些心有余悸。 当时赵宗冕到了她的房中,柳姬起初还以为他是要来过夜的。谁知赵宗冕竟问起西闲的事。 柳姬当然不会承认,赵宗冕毫无废话,一出手就拗断了她的手臂,当时疼得柳姬几乎晕死。 望着花容失色跌在地上的柳姬,赵宗冕挑着自个儿的手掌,冷漠说道:“你还有一次机会,要么说,要么,这次断的就不是一条胳膊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柳姬当然更知道该怎么选择。 柳姬立即将如何联络戏班,又如何传信苏霁卿等话,一一告知,只因她也不知苏霁卿护送西闲的最终目的地,所以才无法告诉。 西闲听的又是惊心又是恍惚,看了柳姬半晌,柳姬却笑吟吟地:“你不怪我出卖你吧。” “怎么会,我更不忍夫人因此伤了性命,”西闲扫一眼她的手臂,又问:“可是他是怎么知道……尸首是假的?”文安王都说差点给骗了过去。 柳姬道:“我起初也不懂,后来倒是想明白了。” 西闲忙请教,柳姬说道:“起初王妃交代文安王不让他去看那尸首,因为我在那具假冒的尸首上做了手脚,显出个怀胎数月的样子,王爷起初也真没有去。只是后来,他暗中去了一趟北院,在出来后就立刻叫人把尸首装裹,更加不许知州所派的仵作过目。大家都以为王爷是悲痛过甚,殊不知……” 西闲仍是不明白,柳姬笑道:“跟你说这些是不是不大好……当然是他自己动手查验过了。” 西闲愣了愣,却也瞬间明白了柳姬话中的意思,近七月的天气,却觉着一股寒气绕身。 等柳姬去后,西闲回想之前遇见文安王,赵宗栩说若不跟他走,稍后敲门的就是镇北王的人,原来如此。 是夜,西闲斜靠在榻上,照例先思念了一会儿泰儿,又从怀中掏出那个荷包。 这小小的荷包是在她跟苏舒燕年幼的时候,她送给苏舒燕的生日礼物。 那时候两小无猜,苏舒燕道:“这个荷包真好看,姐姐,将来我有了喜欢的人,就把它送给那个人,你说好不好呀?” 西闲笑道:“拿我给的东西送人,亏你也说的出来,你自己练好了针线,爱送多少送多少。” 苏舒燕道:“我再练十年二十年,终究不如姐姐的针线好,你就答应我吧。” 西闲被她晃得头晕,便笑道:“你那喜欢的人也是倒霉,要得这个不值钱的东西做定情信物。” 这只不过是当年的戏言而已,西闲几乎都已经忘了。更不知道有朝一日,会从赵宗冕的手中看到这个“信物”。 怔怔地望着荷包上几乎有些褪色的并蒂莲花,苏舒燕为什么要把这荷包给赵宗冕?是因为……仍是喜欢着他吗? 还是说,苏舒燕知道自己活着,听说她的死讯后一定会回京,她担心西闲会误解赵宗冕害死了自己,所以才把这个荷包特意给了。 这样的话,西闲一看,就知道她的心意,也会明白绝不是赵宗冕害她。 那个傻丫头到死,居然都在为他着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79.0713三更 这夜西闲失眠了。 她握着苏舒燕的荷包, 拒绝相信那个总是天真烂漫的女孩子就这么毫无声息的不在了。 那天在文安王跟她说了这消息后, 她甚至在心中怀疑这是赵宗栩的某个阴险的图谋。 直到赵宗栩跟她说:“我找到你,本该把你送到宗冕身边, 但我没有这样做,你大概在心里怀疑我有什么打算。” 他突然主动提起这个。 西闲道:“那王爷可有打算吗?” “其实我不想你回京的理由, 正如我在南浔跟你说过的,就是想给你一条活路。” “请恕我不明白。” 此刻屋内传来了泰儿呀呀的呼唤声。西闲忙回头,想要入内安抚那孩子。赵宗栩道:“你不要去。”看着西闲皱眉的样子, 他又说道:“等你听完我下面要说的话,就会明白我的用意。” 幸而泰儿叫的不厉害, 只是一种撒娇似的喃喃,片刻就停了下来,大概是给奶娘哄住了。 赵宗栩道:“想必你已经知道了王妃的出身,是不是?” 西闲点头, 赵宗栩道:“那你可知道她的头胎是怎么没了的?” 文安王将当年的事简略同西闲说了, 道:“聪明如你,只怕已经知道了,王妃的身体本来很好,之所以会小产, 是因为宫里头容不下那个孩子。” 那时候赵宗冕已经开始带兵,虽不似现在这样声名赫赫, 可也算是一员骁将, 而王妃的出身, 却又是曾经有过“谋逆”名声的异姓王。 虽然有些事情没有摊开在太阳底下, 但当初吴王面圣之后便暴病身亡,在民间已经有隐秘的传说,说是皇上容不下一个能征善战的吴王,所以…… 不管吴王谋逆是否是真,在这样复杂的背景下,皇帝对于镇北王跟吴妃的小世子,绝对不会带着善意去欢迎的。 西闲道:“我听说镇北王府的火,是五夫人王琴儿所纵,这又是为什么?” 赵宗栩道:“你会不会觉着奇怪,宗冕后院的这几位夫人,出身各自不同,平日里也会争风吃醋,可为什么在宗冕离开的那段时候,只有瑛姬出了意外?” “不是说是因为她最得宠,招致嫉妒么?” 文安王道:“这是其中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因为瑛姬最没有心机。也……最无后台。” 西闲听到这里:“原来是这样,然后瑛姬没了……就换了我?” 文安王道:“其实你又不同,你比瑛姬有心多了。在瑛姬的这件事上,后宅里只怕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就算没有伸手的,也是乐得旁观而已,但是对你就不一样了。” 西闲不禁想起那夜说“这种蠢事我一辈子只做一次”的柳姬,这会儿也似乎才明白了,当时柳姬说会有更加防不胜防且令人无法抗拒的招数,是什么意思。 西闲道:“有心又如何,还是被逼的亡命天涯。” 文安王笑道:“你也算是善有善报,得道多助了,不然的话,又怎会贵人相助,一路有惊无险,直到现在呢。” 西闲摇头:“王爷说笑了。多谢王爷点拨。” 文安王道:“你不必忙着谢,我现在已经改了主意。” 赵宗栩低头走了两步:“没想到他们迫不及待到这种地步,但是太子良娣之死非同小可,我怕宗冕这次招架不了。而且我这里也险象环生,所以我想……” 他看向西闲:“让你回京。” 西闲并不感觉惊讶:“王爷让我回京,是想让我相助王爷解开困局吗。只怕我没有那个能耐。” “你有,只看你愿不愿意,”赵宗栩又道,“而且,你自己也想要回去,对不对。” 西闲见他已经知道,便说:“我不信舒燕会不明不白的死了。” “你以为世间哪一个人都有你一样‘死里逃生’的运气吗?”文安王看穿她的心意,“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西闲仍不敢去深思,只怕自己一想,就会失去自制。 文安王道:“好了,话已至此,你愿不愿意回京?” 西闲道:“我是无妨,只怕对泰儿不利。”如果泰儿的突然出现让某些人觉着不安,对付一个小婴儿,明里暗里,下手的机会千千万。 文安王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帮你照看着小王子如何?” 西闲看一眼他,又垂眸道:“请恕妾身直言,泰儿跟着王爷不妥,王爷自有要事处理,绝不会分神照料一个婴儿,交给别人,我也不能放心。” 文安王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方才只是试你的,我已经给你想到了一个极合适的人。”他微微低头,轻声在西闲耳畔说了一个名字,然后含笑打量她:“这个人如何?” 文安王所提的人,赫然竟是小公爷关潜。 西闲很意外文安王会提到他,可……西闲忙问:“小公爷难道就在江南?” 文安王笑笑:“正如你所料。这次宗冕就是派他来找你的。不过你放心,如今关潜已经跟宗冕的其他两个心腹分开,所以你把泰儿交给他,宗冕是不会知道的。” 正如赵宗栩所说,在她带着西闲离开南浔的时候,关潜独自一人推开了枕水街上的院门,他望着面前陌生而空无一人的庭院,走到那被桂花香气醺然的清甜犹在的房间,他确信自己没有找错地方,但显然是来晚了一步。 直到文安王的人找到了他。 西闲早从文安王口中听说了关潜在白山重伤几乎不治的事,十分心疼这个年纪小小却受尽这许多非人折磨的少年。 当终于在苍云镇跟关潜见面之时,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关潜身上的气质却已经完全变了,整个人精干内敛,直到进门的那刻仍保持着戒备,劲瘦的身子绷紧。 直到看见前方的西闲,那个昔日的少年才仿佛在瞬间又回来了,他几乎是失态地奔到西闲身旁,猛然将她拥住,浑身都在遏制不住地发抖。 那一刻西闲发现关潜竟长高了许多,当初还差不多跟自己一样,如今竟比她高出了半个头。 把泰儿交给关潜,总比给文安王带着放心。 所以西闲才能狠心回到京城。 如今她只想找出谋害苏舒燕的真凶,为舒燕报仇,只要解决了这件事,赵宗冕自然也就无碍。而文安王答应她,到时候只要她愿意,就会会相助她离开镇北王。 其实西闲对于文安王的话也是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虽然文安王告诉了她朝廷隐秘,但西闲直觉文安王有些无法出口的理由,只是她想不到。 文安王跟西闲串通了一下离开镇北王府后的说辞,并做了相应安排。 关潜带了泰儿先行离开,文安王派了心腹之人暗中护送西闲回到京中。 就在西闲离开之后,尹西园询问文安王:“为什么又放她回去了?不是说不能让她再留在镇北王的身边吗?” 文安王道:“她的确不能留在宗冕身边,可是现在,只有她的身份才最合适在京内出现,也只有她有能力解开现在这个局。” “既然她如此能耐,为什么不让她留在镇北王身旁,对王爷而言岂不是如虎添翼。” “你不懂,”文安王转身:“宗冕从小最听我的话,也最叫我放心,可是……我担心林西闲在他身边,一切就不一样了。” 尹西园道:“难道王爷担心镇北王会生异心?如果他将不利于王爷,为什么要让林西闲回京帮他,就借着东宫的手除掉就是了。” “唇亡齿寒,”文安王沉默,“如今有宗冕在,我才最安全。可是……没想到他们竟不管不顾地要动手了。” 尹西园道:“是,王爷遇刺的事已经传开了,真的是东宫所为?” “难说。”文安王道:“蜀中传来消息,东宫遣使前往宣诏,斥宁泽王在地方上敛财伤民,如今把宁泽王府从上到下都贬为庶人,而我在朝中的人也传信回来,说是东宫查到我跟朝臣暗中通信,本也要派使臣去申饬的……我以为我忠心耿耿为朝廷奔走,不至于会造人暗嫉,我还是高估了太子的宽仁之心啊。” 尹西园道:“太子妒贤嫉能到这种田地,才监国就弄得藩王鸡犬不宁,王爷何必再继续忍下去?如果真如王爷所说,等他们平了镇北王,就该肆无忌惮对王爷下手了。宁泽王就是先例。” 文安王道:“我又何尝不知,在雁北的时候,宗冕向我透露过这个意思……但如今雁北军远水解不了近渴,且群龙无首,而我的属地只有区区八万精兵,稍有不慎,满盘皆输,不管如何正面开战都是下策,且容易招致非议。如今唯有静观其变,等一个最适合的契机。” 尹西园忖度片刻:“林西闲上京,真能解开镇北王之危?” “她若不能,我也不至于冒险放她去了。” “那若为镇北王洗脱此罪,之后呢?” “之后……”文安王眯起双眼想了会儿,“之后就看这滔天的罪名推在谁的头上了。” 尹西园有所感悟:“事情在东宫发生,最先给镇北王盖罪的就是东宫,若事情查明,不管是谁下手,只要证明了镇北王无辜,东宫就难逃其咎。” 文安王冷笑道:“太子这次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他们搅吧,搅闹到不可开交的时候,就是快刀斩乱麻的时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80.0714一更 是日, 镇北王妃跟侧妃两顶轿子从西巷王府出发, 前往太子东宫。 两位王妃去做什么暂时无人知道,可侧妃死而复生回到京城的事却是人尽皆知。 百姓们围观两侧, 有人窃窃私语道:“你们看,先前还说镇北王侧妃回京是假消息, 如今王妃陪着往东宫,这还有假?” 也有人说:“可见是我们王爷福泽深厚,他日小世子只怕也会找回来呢。王爷也一定可以逢凶化吉。” 却又有人不服冷笑:“如果镇北王真有福, 就不会现在被镇抚司扣押了。何况这种人,竟敢杀害太子嫔, 实在是太穷凶极恶了,能打仗管什么用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早晚也是个杀头。” “住口!这是污蔑!” 几个人说着说着,竟吵嚷起来。 西闲在轿子中隐约听了两三句, 雁北的百姓们爱戴镇北王也就罢了, 京城的百姓们居然也没有一边倒地辱骂指责赵宗冕杀人凶手,没想到这位殿下还颇有点人缘。 轿子来到了东宫,里头自有人请了入内。 太子妃亲自在内殿接见,对吴妃道:“昨日你特派人来送信, 说今日有事前来,何必如此见外, 先前你远在雁北, 大家无法亲近, 如今总算回了京, 倒要多多相处才好。” 吴妃道:“我虽也是这个意思,怎奈如今王爷出了事,倒是要避一避嫌。” 太子妃叹道:“那也是谁都不愿意见到的事。太子殿下至今还觉着不信,昨儿还说要为王爷周旋呢,只是毕竟人命关天,苏家那边以及满朝文武也都看着呢。” 吴妃态度十分的谦和:“此事但求太子秉公处置就罢了,绝不敢奢求别的。” “嗯,”太子妃凝视着她,说道:“我向来知道你很识大体。何况这是男人们的事,我们倒是不好插嘴,且说了也没有用。我们就说些我们自己的话罢了。” 太子妃说到这里,又看向西闲:“侧妃的身子如何了?” 西闲道:“多谢娘娘下问,已没有妨碍。” 吴妃道:“今日之所以陪着侧妃前来,的确是有一件事,就是流落在外的那孩子……侧妃惦记在心,十分的牵挂,我看她那样不安,少不得再陪着过来问一问,太子殿下是否已经派了妥帖之人四处找寻呢?” 太子妃道:“这个你们都放心,太子跟我都也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早派了人,都是心腹能干的,且已经发信州府,但凡看见可疑人物,一概的拿下询问明白。这样漫天撒网,相信不日就会有消息,小世子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吴妃听了,回头看西闲道:“你可听明白了?我对你说的话你只是不放心。如今听了太子妃说了,总该放心了吧?” 西闲起身:“是。多谢太子妃,多谢王妃。” 太子妃忙请安坐。 此时外头太监说道:“潘良娣、张良媛到。” 说话间,潘良娣跟张良媛两位前后走了进来,上前给太子妃请安。 太子妃道:“我正要派人去叫你们,今日两位有客来到,你们为什么偏迟了。” 张良媛道:“本早该来的,只是听说孙承徽突然病了,正请太医,还有人说她是有喜了,所以我们站着看了会儿。” 太子妃听说有喜,一怔,潘良娣忙道:“那不过是下人乱传,且太医还没有诊断,你怎么就好当件正经事说出来。” 吴妃道:“若是真的,可要恭喜娘娘了。” 太子妃道:“若是真的自然最好。毕竟苏嫔的事才过去多久……东宫也该有点喜事才好。” 吴妃点了点头,回头看西闲,却见她精神恍惚,忙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太子妃见状也道:“侧妃可有恙吗?” 西闲欠身:“回娘娘,妾身并无不妥,只是听提起了苏嫔娘娘,所以一时有些情难自禁。” 吴妃道:“她们从小长大,情分跟别人不同,也是可怜,当初分别后,再相见已经天人永隔了。” 西闲此刻已经流下泪来,在场众人均都动容。 西闲起身对太子妃道:“妾身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娘娘成全。” 太子妃道:“你说就是了。” 西闲道:“妾身心中惦念苏嫔娘娘,想去她的旧居看一眼,纵然见不到人,好歹见了她昔日的住处,也就当是跟她道别了。” 太子妃顿了顿,没有即刻回答。 吴妃皱眉对西闲道:“侧妃向来谨慎规矩,怎么今日这样逾矩呀。这个很不妥,东宫之地,怎么好随意去走动呢,何况苏嫔已身故,她旧日所居的地方自然是禁地了……” 说了这两句,太子妃反而道:“王妃不必介意,我岂不知侧妃跟苏嫔之间的情谊?侧妃若不是身遭大难,早就回来京内了,也不至于连苏嫔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如今她既然有这心意,我难道不肯成全吗?只不过方才是想,苏嫔才去,她那个地方未免……担心侧妃身子弱而已。” 西闲屈膝道:“多谢娘娘仁德。” 于是叫了太监来,又唤两名贴身宫女道:“带着侧妃娘娘,好生去看一看苏嫔旧居吧。” 张良媛忽然也起身道:“娘娘,我愿意陪侧妃去一趟。” 太子妃也答应了。 当下且不说吴妃跟太子妃潘良娣应酬,只说西闲同张良媛,在宫女太监陪同下往后而去。 西闲一路走一路留意打量这东宫内的路径,亭台排布。一边假意问张良媛:“方才良媛所说孙承徽,是真的有喜了吗?” 张良媛道:“也是我嘴快,未必是真。只不过先前苏嫔有孕的时候,是孙承徽最得宠的。今儿本是要一块去给娘娘请安,她却起不来身,加上连日来她总是恹恹的,所以才猜。” 西闲道:“原来如此,其实我虽跟良媛才相见,却是早就闻名了。” 张良媛诧异:“这是什么意思?” 西闲特意稍微降低了一下语调,道:“其实我曾同苏嫔书信往来过,她在信上曾提过,说在整个东宫,只有良媛跟她最为投契。也最合得来,良媛似乎还送过一支白玉兰簪子给她,她十分喜欢。” 张良媛听到最后一句,才道:“原来苏嫔对侧妃提到我,是呀,那不过是不起眼的小物件,难得她喜欢,我记得那天她生日还戴着呢。……不知为何,后来好像没有再看见过,大概是丢到哪里去了。” 随口说了几句,张良媛抬眼屡屡看向一处,面有畏缩之色。 西闲顺着她目光看去,却见在右手侧有一座精巧小院,院中一棵梧桐树,郁郁葱葱探出头来。 而在小院距离不远的湖上,又有一座水阁,遥相呼应,景物不同。 西闲问道:“这里的景色倒好。” 张良媛打起精神道:“前面那水阁,夏天避暑最好,把窗户都打开,八面来风,又是在水上,最为凉快,太子殿下常在那里小憩。” 西闲望着水阁之后,见那湖泊往外,是一道围墙,显然是隔开内宅跟前厅的。 这会儿正经过二者之间,张良媛低头不敢乱看,脚步也依稀走快了。西闲回头看水阁遥相呼应的院子:“那是什么地方?” 张良媛皱眉道:“那不正是当日苏嫔出事的地方?已经给殿下封了起来。” 前面太监听到这里,回头道:“可惜了那样一个好地方。就像是苏嫔的院子一样,从此没人敢去了。” 说完这句,忙又向西闲道:“侧妃不要介意。奴婢只是随口一说。毕竟死者为大,大家都不想冲撞了而已。” 西闲道:“公公也是好意。只是我跟苏嫔情谊不同。我是去探望,她的魂魄有知,也不会怪我冲撞的。” 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听说侧妃是死里逃生过的,只怕身上还有镇北王爷的威煞呢,自然胆气跟奴婢们不一样。” 终于到了苏舒燕的旧居,外间果然已经上了锁,太监命人开门,张良媛有些畏怯,却仍随着走了进去。 死过人的房子,总觉着格外森凉,几人才上台阶,就觉一阵阴风从廊下掠过,张良媛早倒退出来:“罢了罢了,我不进去了。” 那太监在前,两名宫女在后,陪着西闲到了里间,太监道:“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可瞧的。又不干净,侧妃站一站,咱们便走吧。” 西闲环顾周遭,想起苏舒燕就在这里过了一年多的时光,眼睛早就红了,虽然斯人已去,但她目光所及,仿佛仍能看见那道蹁跹灵动的影子,不住地在这里穿进走出。 西闲缓步走到靠窗的地方,原来那里放着绣花用的撑架,上面却只绣着两片小小的叶片,西闲俯身,抬手在叶子上轻轻抚过,眼中的泪打在布上,很快洇出两团湿润。 太监探头看了眼,道:“听说苏嫔娘娘绣了两三个月,才绣了那个呢。” 西闲转身走入内室,见屋里有些空落落的,除了绣品那种不打眼的东西,其他的珠宝首饰之类早都收拾起来了。 太监跟在身后,等了会儿便催促道:“娘娘,咱们该回去了。” 一行人退出后,又有仆妇将门牢牢锁了。 西闲转头却见张良媛正站在数丈开外,在跟一个嬷嬷打扮的说话。 看西闲出来,两人就分开了。 张良媛迎着西闲道:“方才那是孙承徽身边的,说是承徽不是喜,只是一口气不顺而已。” 太监回头笑道:“哪里那么巧就有喜了呢。” 回到前厅,太子妃道:“正要派人去看看如何了,说句不中厅的话,那不是该多呆的。” 西闲道:“娘娘,方才妾身在苏嫔房中看到一块没绣完的绣品,恳求娘娘将其作为苏嫔遗物赐给妾身。” 太子妃微怔,扫那太监一眼,太监不动声色地一点头。 太子妃道:“罢了,难得侧妃情深义重。稍后我叫人取了,送到西巷王府就是了。” 于是又略坐片刻,辞了太子妃留饭之意,王妃便同西闲离开东宫。 在回去的路上,王妃特把西闲叫过来,让她跟自己同乘一顶轿子。 王妃问道:“你可都看过了?” 西闲道:“都看过了。” 王妃道:“我知道为难你了,何况她也是不放心,特意叫那么多人看着,盯贼一样。” 西闲笑笑:“心中没有鬼的话,何必如此。” 王妃闻言也一笑,眼神沉暗:“你说的很对,那贱婢……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西闲略觉意外,王妃很少有这样失态之时。且如此称呼太子妃,口吻中似满是憎恨…… 吴妃却并不避忌,只说道:“你大概不知道,太子妃的祖父方太傅的出身吧?他可是当年我爷爷身边最信任的幕僚。” 西闲只知道太子妃出身显赫,却不知还有这种内情:“我隐约听说当年老王爷身边有一名姓方的军师,最足智多谋,难道就是今日的方太傅?” 吴妃似笑非笑道:“是啊。你若知道当初那丫头见了我是什么谦卑的模样,就该知道今日她那种种做派是何等令人作呕了。” 吴妃的祖爷爷顶着谋逆污名,死的不明不白,整个家族零落。但当初身为下官的方太傅却青云直上,甚至孙女儿成了太子妃。 若说方太傅清清白白只靠着好运气才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吴妃第一个是不信的。 西闲却也明白吴妃为什么跟自己揭露这一段。 如今她们两个“齐心协力”,为的不过是洗脱赵宗冕杀害苏舒燕的罪名。 但吴妃知道西闲不是傻子,虽然从雁北到京城,吴妃对待西闲一向是和善有礼,但既然连王琴儿那种人都能看出王妃在瑛姬一事上袖手旁观,何况是西闲? 王妃怕西闲觉着她不是真心要对付东宫,所以故意提起太子妃的出身,让西闲知道她跟东宫其实是势不两立的,也算是给西闲吃了颗定心丸。 西闲回到王府后不多久,东宫派人把苏舒燕的那块只绣了两片叶子的绣品送了来。 西闲看着那孤零零的两片绿叶,眼中含着泪,却微笑着喃喃道:“你放心,我知道你的心意,也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是夜,东宫上夜的人提灯巡逻,在经过苏嫔被封的院子之时,突然从门缝里发现里头有幽幽地光芒闪烁。 上夜的人吓了一跳,以为是失火了。忙叫人打开大门,但是在众人冲进去的刹那,一个个均都惊住在原地。 就在正厅的门上,幽幽的绿光闪闪烁烁,犹如诡异惨绿的鬼火燃烧。而这些鬼火连在一起,赫然组成了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大字: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81.0714二更 因为这院子已经封了, 所以也无人居住, 整座院子中没有其他的光亮,除了这个偌大的醒目的“冤”字, 更加显得鬼气森森。 这些本已经空荡荡的殿阁里,黑暗中也仿佛有什么东西将飘出来一样。 那十几个巡夜的人早就战战兢兢, 有一半惨叫着转身往外跑去,剩下几个大胆的抓着灯笼,还想往前几步看个仔细, 却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两道黑影,凄厉地叫了数声, 刷地掠过面前,那几个人惨叫起来,头皮发麻,有人跌坐地上。 虽然知道是两只夜鸦, 但如此邪门, 众人再也不敢逗留,当下纷纷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 等太子赵启跟太子妃等知道消息后,苏嫔院子闹鬼显冤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东宫。 赵启一惊之下,便想亲自前去查看, 因是夜间,太子妃怕生意外, 便百般劝阻。赵启就命周健带了一队侍卫前去查看。 周健赶到的时候, 因那大门没有关, 还没进门就看的分明, 那冤字如此清晰地横在眼前,像是一只绿色的偌大的眼睛,死不瞑目地瞪着尘世。 就算侍卫们素来胆大,看到这幅场景,却也不由地胆寒。 周健同众人进门,众侍卫皆都利刃出鞘,一步一步逼近,到台阶前才发现,那燃烧似的光芒竟是从门扇内透出来的,倒像是在门板上烧着了。 但是世间哪里有这种火,会持续燃烧却并没有将门扇点燃? 一瞬间众人屏息静气,周健推了一个侍卫往前,近距离去查看那字,侍卫看了会儿,突然叫道:“有什么东西……在动!” 就算周健从来行事谨慎沉稳,面对这样异状,却也几乎腿肚子抽筋。 可这样逃走却无法跟太子交代,周健喝道:“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什么鬼怪吗?把门……踹开!” 侍卫们面面相觑,竟没有人敢第一个动手,周健忍无可忍,咬牙道:“没用的东西们。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装神弄鬼……”他一个箭步上前,奋力把门踹开。 门扇破开,那个“冤”字也随着支零破散,更叫人震惊的是,冤字在瞬间散开,化成了一点点当空飘动的绿莹莹的鬼火,诡异地当空飘舞。 外间目睹这情形的家奴们,有胆小的见状早又吓晕了几个。 侍卫们也慌得大喊大叫,夜晚格外寂静,“有鬼”之声隔着院墙仍传出去数十丈。 周健也差点晕厥,半边身子瘫倒在门扇上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一点鬼火慢慢往自己飞来,周健一愣,心中微动,定神看时,却哑然失笑,顿时厉声喝道:“都镇定!” 半个时辰后。 周健回复太子赵启。 原来那些所谓的“鬼火”,说来可笑,竟是一只只的萤火虫,它们聚集在门板上,从外头看,就像是绿色的火焰燃烧,不知情的话自然会吓得半死。 赵启说道:“怪异,苏嫔房中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何况就算是这种虫子,他们怎么会写‘冤’字?” 周健道:“萤火虫当然不会写冤字,写这字的是人。” 赵启越发不懂。周健说道:“说穿了也很简单,有人用一种特殊的香料在门板上写了这个字,萤火虫最喜这种味道,便聚拢在上头,形成了字。” 赵启怒道:“这么说,果然是有人暗中捣鬼?到底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 周健道:“这个还不得而知。” 赵启说道:“看看都有谁在那院子出入过,一个个地详查,尤其是今日……” 说到这里,太子妃方氏道:“殿下……是怀疑林侧妃?” 赵启回头:“孤也正琢磨此事。会是她所为吗?” 太子妃道:“林妃去的时候,一路都有人跟着,且方才臣妾已经询问过,小禄子也看的很明白,林妃只在屋里走了一走,并没有碰触别的东西。” 周健也说道:“只怕跟林妃娘娘无关,那字写的极高,且大,一个弱女子是做不到的。” “那就把今日出入的那些人都看押起来审问。”赵启咬牙,“不管是谁,其心可诛!你速去查理此事。” 周健领命而出,赵启回头对太子妃道:“虽然未必是林妃,谅她也不至于有这份胆子,可为什么偏偏她一来就出了事?” 太子妃道:“我明日传她来,再探探她的口风?” 赵启忖度片刻,摇头道:“不必,并无证据,且这样兴师动众先问到她身上,显得我们乱了阵脚似的。” “那……”太子妃略一斟酌,“今儿张良媛陪着她去的,明日我便叫张良媛去西巷,试一试她就是了。” 太子觉着这倒是个法子,便答应了。 次日一早,昨晚上东宫闹鬼、苏嫔喊冤的消息已经开始在坊间传开。 本来涉及皇家的消息就很引人注意,何况是这种有关鬼鬼怪怪的,一传十十传百,无中生有,千变万化,早传的光怪陆离起来。 今日,东宫的张良媛果然来到西巷王府。 王妃早知其意,称身上不适并没有见,只叫人领着她去见西闲。 果然在稍事寒暄后,张良媛说道:“侧妃可听说了昨晚上东宫的异闻了?” 西闲道:“您这样问,难道果然是真?您来之前,我听底下人在说什么东宫闹鬼,还以为他们嚼舌,就呵斥他们不许乱说。” 张良媛把昨晚的骇异情形说了一遍,道:“那位周大人说,是萤火虫,但好好的萤火虫为什么要写个冤字出来,我来的路上,就听街上百姓们也在谈论此事,说是虫儿也替苏嫔喊冤,实在是千古少见,也许苏嫔的事真的有内情呢。” 西闲道:“自古有义犬报恩的传说,所谓‘虫儿喊冤’,虽然玄虚,未必不能。其实我私心里宁肯认为是苏妹妹在天之灵,知道我回来了,所以才显灵相见,也未可知……” 张良媛道:“侧妃也觉着苏嫔有冤情,或者王爷并不是凶手吗?” 西闲道:“鬼神之事,谁敢妄自揣测。不过我虽盼是苏嫔,但认真想想,未必真的是鬼神所为,也许,是有人想趁着这个机会在东宫生事呢?” 张良媛惊道:“侧妃指的是?” 西闲道:“如今王爷在镇抚司,事情悬而未决,我们都等殿下的宽恩裁夺呢。东宫突然生出此事,若太子怀疑到王府头上,岂不是对我们王爷不利吗?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浅见。” 张良媛探听了虚实,自回东宫禀告不提。 而就在张良媛离开后不久,又有一人登门来见西闲。 这人却正是苏霁卿。 西闲派宫女请了他入内,道:“三哥怎么突然来了?”心里却也知道苏霁卿必然是为了昨夜东宫之事。 果然,苏霁卿也问:“昨晚东宫闹鬼,此事娘娘可知道了。” 西闲微笑道:“难道三哥也疑心到我的头上吗?” 苏霁卿还没开口,突然听她自己说出来,微怔,又问道:“怎么……还有谁怀疑你?” 西闲便把张良媛来的事告诉了。 苏霁卿索性问道:“西闲,你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是我叫人做的。”西闲并没有遮掩,直接就承认了。 利用萤火虫的光,却不是西闲的首创,因为在南浔的时候跟尹西园为邻居,尹西园有许多奇思妙想,他得闲的时候,便弄了不少有趣的玩意逗弄泰儿,有一次他用特制的香料吸引萤火虫,捉了后塞进丝袋里发光给泰儿瞧,西闲好奇,便询问过详细,只是尹西园再也想不到西闲会利用这把戏,把东宫搅的人仰马翻。 苏霁卿窒息了半晌:“你、你认定了……此事跟镇北王无关?” 西闲说道:“我认定。” 苏霁卿有些焦急:“你是因为听了他的一面之词?” 西闲摇头。 西闲昨日在东宫走了一趟,这东宫她不熟悉,可也不算十分陌生。早年在京内的时候也算来过几回,太子妃寿诞,回头谢恩,以及后来跟身为良媛的苏舒燕见面。 赵宗冕说苏舒燕命宫女报信要见,领着他去的是在水阁对面的那雅院,可苏舒燕如果真的要暗中相见,选在那个地方是不可能的。 在跟苏舒燕的书信往来中,西闲虽尽可能的避讳,苏舒燕却没有她那样有心,除了一些实在不能说的话外,她只管告诉西闲些自己知道的觉着好玩有趣的。 比如,太子赵启最喜欢在春水阁的小亭子里小憩,有时候甚至在那里办公。 这春水阁就是先前西闲同张良媛他们经过时候所看见的八面通风的小阁子,如果苏舒燕真的有事寻赵宗冕,也绝不会选在雅院,因为那简直相当于太子的眼皮底下。 而所谓赵宗冕趁着酒兴的说法更加不对。 这倒不是说镇北王进不了东宫内院,最大的不可能,是“时间”。 西闲问苏霁卿:“三哥,你仔细想想,当时太子离席是什么时候,镇北王离席又是什么时候。” 苏霁卿因为被苏舒燕的死打击的痛心彻骨,无法理智面对,如今给西闲安抚,才勉强定神,又细细地回想。 当时,他们因是最重要的嘉宾,苏霁卿虽是别的席上,苏大人却是跟太子他们同桌。 所以苏霁卿细想之下终于记起,正午开席,众人觥筹交错,中途有内侍进来,在太子耳畔低语数句,顷刻太子便起身更衣而去。 那会儿赵宗冕还在,且时不时地会扫苏霁卿两眼,幸而隔得远,苏霁卿只当看不到的,后来赵宗冕自己起身往外,也没人敢拦他。 苏霁卿暗松了口气,毕竟今儿是苏舒燕的好日子,他不想在这时候跟镇北王有任何不快。 赵宗冕去后不到两刻钟,里头就吵嚷说出了事。 苏霁卿道:“我所知道的大概就是这些了。又有什么不对?” 西闲道:“你知道舒燕是什么时候离席的吗?” 先前在西闲第一次问苏霁卿宴席上有无异样之后,苏霁卿回到府中,暗中也询问过朱夫人内间席上的事。 朱夫人所说的跟吴妃告诉西闲的差不多,她还记得,舒燕出门的时候,里头的戏正唱到《西厢记》第二折,外间有雷声,好像要下雨,不多会儿果然落下雨来。 朱夫人未免担心,太子妃见状,便叫了自己心腹的人去伺候,朱夫人见太子妃如此上心,就不好说什么了。 幸而那雨不多会儿就停了,在唱到第四折的时候,宫女进来请太子妃离开,然后才传出了内院出事的话。 苏霁卿把朱夫人的话告诉西闲,西闲道:“当日外头也有一班戏,戏班上戏的时间是规定好了的,三哥若是有心,再想想太子离开时候,外头唱什么,镇北王离开时候,外头又唱什么。两个戏班子上戏的时间核对一下,就知道当日,太子,舒燕,太子妃,王爷几个,先后离场的顺序了。” 苏霁卿见她细微到如此地步,连这种被人忽略的地方都想到了,不由震惊:“你、你已经知道了?” 西闲道:“我托父亲询问过苏伯父,已经核实过了。太子殿下离席是午时四刻,舒燕恰也是在这时候,太子妃在两人之后一刻钟离开,至于王爷,又比太子妃晚半刻钟左右。” “然后呢?”苏霁卿悬心屏息。 西闲道:“太子离席后,去了春风阁会客,至于舒燕,她大概本是要回房的……只不过……” 只不过她永远也回不去了。 西闲停了停,又道:“昨儿我去东宫,陪同的是张良媛,舒燕在信中提到过她,我故意跟她提起舒燕喜欢她所赠簪子之事,而她也说起来,那日宴席上本看见舒燕插了那只簪子的,可后来好像并没见到。” 苏霁卿那日是见过舒燕的,只是他不记得这些女孩子的东西,纵然细想,也毫无记忆。 西闲打开手中帕子,里头放着小半截白玉断簪。 “是、是这支?我认得!”苏霁卿伸手接了过来,不禁失声:“这是哪里来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西闲道:“有人从春风阁外的廊桥上找到的。” 那一截玉簪仿佛变成炭火,烫得苏霁卿的手一颤,玉簪落在地上。 他突然想起,在他闻讯赶到后,看到镇北王同苏舒燕在雅院堂中,苏舒燕倒在地上,额头鲜血淋漓,他本能地扑过去,手碰到她的手觉着衣衫湿润。 那天午后的确有一片短暂的雨云扫过,只下了半刻钟就停了。 他虽没有留意时辰,但按照西闲所说听得折子戏上时间分辨,正是在太子离席后不久,也正跟苏舒燕离席时间契合,可见苏舒燕是淋了雨的,而她头上伤处,现在回想也是湿淋淋的。 可赵宗冕却除了胸前濡湿沾染血渍外,浑身并没淋过雨的痕迹。 因为在他离席的时候,雨早就停了。 现在回想,苏舒燕受伤的时候还下着雨,那么,显然就不可能是赵宗冕动的手了。 可如果不是赵宗冕,真凶又能是谁?又有谁敢栽赃给镇北王?又有谁能从中获利? 苏霁卿好像知道了嫌疑最大的那个人,可又心寒心惊至极。 西闲看他的神色,时而骇异,时而愤怒,时而又绝望,心中一叹。 她缓缓俯身将簪子捡起来,轻声说道:“三哥,这些话本来不该在这时候告诉你,只是你对我毕竟不同。我不想瞒你。你虽然知道了这些,也要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的,苏家现在还是苦主,不招人的眼,你若轻举妄动,苏家就不是苦主,而是太子的敌人了。舒燕已经没了,在苏家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现在只要我来做这个敌人就好,等我觉着撑不住的时候,三哥再来援手好不好?” 苏霁卿什么也不说,只是目不转瞬地望着西闲。良久才一眨眼,泪滚滚而下:“好。” 西闲又交代了苏霁卿,这些日子最好不要过来西巷王府,苏霁卿自然明白,在他去后,西闲松了口气,低头望着那把簪子。 脉络清楚了很多。 苏舒燕离席后多半去过水阁,应该在那里遇到了太子赵启,簪子必然是在慌张之时掉落,不然不会摔成粉碎无人理会。 那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这件事导致了苏舒燕的死。 没有人知道当时的具体详细了,本来最清楚这件事的就是苏舒燕身边那个贴身宫女,只可惜那宫女在事发后便自缢而亡。东宫给出的解释是,宫女自惭对不住苏嫔,所以自杀殉主了。 东宫的“冤”只是个开头,让满城臣民知道这件事并没有结束且另有隐衷。 如今,西闲还需要一个合适的人打破最重的一环。 大概是苏舒燕的魂灵在冥冥之中保佑,那个人很快出现了。 而且是西闲跟苏舒燕的“老熟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82.0714三更 苏霁卿去后, 西闲总算能够歇息会儿, 才吃了口茶,就见柳姬摇摇摆摆地从外头进来。 她装模作样地躬身行了个礼, 含笑抬头,媚眼乱飞道:“参见娘娘, 敢问娘娘现在终于得闲可以接见一下小人了吗?” 西闲淡淡道:“夫人请坐。” 柳姬扭身在旁边落座,舞着扇子哼道:“你这个人,实在是太闷而无趣了, 按理说跟王爷该是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偏偏他就对你看对眼了呢。” 西闲不答, 只是默默在心中出思量 柳姬从旁打量了她半晌,扇子遮着唇,低低问道:“这几天,我看你调兵遣将的……王爷真的把亲卫都给你调用了?” 西闲点了点头。 柳姬发了会儿呆:“难得, 他对你竟信任到这个地步。”这一句仿佛触动了她自个儿的心事, 柳姬没再说话,自顾自地坐着出神。 两个人各自想了会儿事,西闲才说道:“三夫人。” 柳姬“嗯”了声:“何事?” 西闲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问……三夫人,听命于谁?” 柳姬听她问的是此事, 笑道:“你心里一定有答案了,不如你说, 我听听看是不是。” 西闲道:“你对小公爷那样说辞, 难道, 是公主殿下的人?” 柳姬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西闲却仍是面无表情, 只是平静近乎淡然地看着柳姬。 柳姬道:“怎么了,你那是什么眼神?你难道不信?” 西闲道:“没有什么,只是有点不太懂,为什么公主要往王爷身边放人?” “这有什么,就算寻常大家子里头,还有些钩心斗角呢。何况是皇家。大家子里的勾心斗角等闲还死不了人,可是皇家呢,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的不对,那就不是死一两个人的事儿了。” “说的不错。我原先听外头的许多传闻,还以为章令公主只是个……没想到竟也如此有谋略打算。” 柳姬笑道:“皇族的人,又有哪个是笨蛋呢?” 说话间,外头有太监来到:“王妃请侧妃娘娘过去,有事相商。” 西闲应了声,那内侍去后,柳姬说道:“东宫的事做的很干净,可你要小心,如今东宫可盯上你啦,真的惹的狗急跳墙,王爷的亲卫只怕也不够往上添的。” 西闲欠身:“多谢提醒。” 柳姬本想走的,见她如此,想了想便又道:“为了一个苏嫔,也难为你做到这种地步。对了,王妃这次请你去,多半是为了七夕进宫一事,我知道你一定另有打算,但也要加倍小心,别只顾着眼前的痛快,要知道……那暂时可还是人家的地盘,就算是道理再多说破了天,也架不住一把刀。” 西闲倒是诚心诚意的感激:“多谢夫人。” 柳姬看着她正经的样子,嗤地笑了出来,摇着扇子往外走去:“口头上装模作样谢两句有什么用,我可不稀罕。” 正如柳姬所说,王妃传西闲,果然是为了七夕进宫一事。 因近来皇家之中的怪事屡出不断,宫中的端妃以和乐祈福为名,传召在京内的各皇亲女眷,诰命贵妇等,在七夕这日入宫饮宴。 是日,在凤华门前车驾如云,华盖鼎盛。各家的诰命夫人,皇亲贵子等应邀进宫同乐,镇北王如今虽然犯事,但皇恩浩荡,尚且不曾褫夺他的王封,所以仍是皇族。端妃娘娘也早派了内侍官前去传旨,故而今日王府这边,吴妃便同西闲一块儿前来赴宴。 才进宫,西闲就见到了那位“老熟人”——嘉昌县主。 嘉昌县主回到京城这件事,西闲最初是从王妃口中得知的。 西闲也猜到了原因,必然是因为太子处理了该处理的人,临近登基只有一步之遥,所以也并不紧着在意昔日那点龃龉了。 嘉昌县主又是太子妃的娘家人,家人多求了几次,太子也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只是西闲没想到的是,在吃了亏之后,嘉昌县主并没有学会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久别重逢,西闲看见嘉昌县主的时候,恰巧这位县主在训斥人。 对方是青乡侯的夫人,在众位一品诰命、国公夫人、王妃公主中算是身份低微的了,这位夫人又是第一次进宫,未免有些不知所措,方才下车往内时候没留意,竟挡在了嘉昌县主的前面。 嘉昌县主的侍女见状,毫不客气地上前在侯夫人肩头推搡了一把:“没见到县主驾到,还不让开!” 那侯夫人身娇力弱,又哪里见过这个阵仗,踉跄的几乎摔倒。嘉昌县主上下扫了一眼,哼道:“真是什么人也能进宫了。”趾高气扬地去了。 西闲跟吴妃恰好看见了这一幕,西闲不禁笑道:“真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古人诚不我欺。” 说话间西闲已经踱步上前,将青乡侯夫人扶住:“夫人如何?扭伤了脚没有?” 那侯夫人受了欺辱,满肚子的委屈怯怕,眼中泪汪汪的,因不认得西闲,仓促中也没细看她的品服,只忙摇头。 西闲安抚她说道:“今日来的人的确良莠不齐,夫人就不要跟那种蛮横之人计较了。” 侯夫人一愣,继而破涕为笑。西闲也笑了笑:“把泪擦一擦吧,别因为这种人,反坏了自己的心情。” 这会儿吴妃走了过来,把侯夫人看了一眼,一点头,对西闲道:“走罢。” 侯夫人这才看明白两人身上穿的是王服,吓得脸色发白,才要跪拜,西闲已经扶住她:“进了宫,咱们都是臣。不用如此多礼,到了里头跪的时候还有呢。” 那侯夫人本满心紧张,看西闲如此和颜悦色,才慢慢放松下来:“多谢王妃。” 等吴妃跟西闲先去了。 青乡侯夫人仍愣愣的,不多会儿,她的侍女打听了回来,道:“夫人,原来方才那位是镇北王的侧妃娘娘!” 宴席摆在了华德殿。 众家女眷按照品级排列,放眼看去,花团锦簇,赫赫扬扬,满京城里最有权势的诰命贵妇们尽都在这里云集。 端妃娘娘在上位,太子妃在次座,其他几位宫中的妃嫔也各按其序。 因为在京的王爷如今只镇北王一位,所以太子妃的下位就是镇北王妃吴氏。 两人的侧手分别是潘良娣跟西闲了,再往下,才是一品诰命,国公夫人等,而嘉昌县主本安排不到这里,却因为太子妃的缘故,也杂列其中。 青乡侯夫人则远远地排在数十位之后,在座位上时不时偷偷打量西闲,满是好奇跟感激。 端妃举杯祷了两句,又传歌舞助兴,席上也算是其乐融融,因为毕竟是在宫中,众位都很知进退,不敢过分畅饮,说话也十分谨慎留心。 嘉昌县主因也早看见西闲在座,又看镇北王妃就在太子妃不远,她心中便觉着不服。只是众人都说说笑笑,且太子妃也并无任何不快,她也不便怎么样,就边吃酒边偶尔恨恨地打量西闲。 毕竟当初嘉昌县主之所以被撵出京城,受尽羞辱,算来都是因为西闲跟苏舒燕……如今苏舒燕不在,嘉昌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死对头看成了西闲。 等到酒席散了,端妃娘娘趁兴带大家游览御花园,众人穿梭园林之中,更觉尽兴。 正莺声燕语,歌舞升平的时候,就听到有个声音喝道:“别胡说,什么冤情,哪里就冤枉了她,我明明看到她跟镇北王拉拉扯扯,就算她死了喊冤,也该去找镇北王索命才是!叫我看,死也是个糊涂鬼!” 端妃在前头隐隐听了这话,不由色变。太子妃也早听出了说话的是嘉昌,便给宫女使了个眼色。 原来嘉昌县主因为一肚子气,又总算见到了仇人,总想找个机会把昔日所受的屈辱讨回来,只恨西闲根本不跟她照面,而且西闲似乎完全没看到她,实在更叫嘉昌受不了。 嘉昌正在暗中寻思的时候,恰身边有两位诰命夫人因看见吴妃跟西闲在列,不免偷偷议论起来,说着说着,自然而然就就转到了时下闹的最厉害的东宫闹鬼身上。 嘉昌这会儿正像是一块爆炭,碰到了这点子火星,立刻就炸响了起来。 她虽然面上是斥责那两名诰命,实际上有意提高了嗓门,是说给西闲听的,因她知道西闲跟苏舒燕从来最好,所以故意这么说试图激怒她。 却不知西闲等的就是她这一句。 太子妃身边的宫女还没走到嘉昌身边,就听到有个声音道:“县主,你在说什么?”声音柔和,不露锋芒,却足以让任何人都听得清楚。 嘉昌转头看去,心中大喜:“哟,原来是镇北王的侧妃,我原先听他们说你在雁北死于非命,原来没有死呀。” 那宫女见她两人突然如此,不知要不要拦着,这会儿的功夫,西闲已经往嘉昌身边走了过来。 在场的贵妇人足有几十,见状纷纷两边退让,由西闲分波劈浪似的走出来。远处不知发生何事的也纷纷涌过来。 西闲走到嘉昌身旁:“我没死,县主是不是很失望?我既然没死,就不容许县主在这里诋毁苏嫔的清誉!” 众目睽睽之下,面对这双仍旧黑白清澈的双眼,嘉昌县主突然有些心虚,可想到昔日之辱,便道:“我诋毁她?笑话。我是有真凭实据的。那天我分明看见了,她给镇北王抱着进了雅院子……还能有假?” 西闲似乎给她问住了似的:“县主、当真亲眼所见?你……又怎么能认定那就是我们王爷?” 嘉昌见西闲面露狐疑之色,语气也仿佛少了底气似的,她的气焰便复高涨,冷笑道:“我又不瞎,我当然看见他戴的金冠,不是王爷,谁敢戴金冠呀。”说着她得意地扫了一眼在场众人。 西闲拧眉道:“金冠……那县主可看明白他的衣着打扮了?” 嘉昌哼了声:“当然,是……” 还未说完,就听太子妃厉声喝道:“嘉昌你在胡说什么!” 众人正在聚精会神听着,冷不防如此都吓了一跳,却见太子妃满面怒容:“今儿大好的日子,谁容你在这里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嘉昌虽然想当面打西闲的脸,可看太子妃如此生气,却不由怕了,不敢言语。 太子妃道:“你胡说八道惹了端妃娘娘不快,还不去请罪然后立刻出宫!” 嘉昌吃了一惊,没想到太子妃竟要赶自己走。 突然西闲道:“臣妾斗胆请太子妃饶恕嘉昌县主,毕竟她年少无知,想必信口胡说是有的。” 嘉昌本要灰溜溜离开,听了这句,怒道:“我哪里胡说了?我明明看见了镇北王,他戴着金色王冠,穿着绛红色的冕服,当时还下着雨呢,我看他衣裳都湿了,这还有假?” 嘉昌虽然蒙太子妃求情,偷偷地回了京城,但也是最近的事儿。 毕竟当初给太子怒斥的情形历历在目,所以苏舒燕生日那天,嘉昌起初并没敢跟太子照面。 只是在苏舒燕出事之后她赶着去,才远远地看了一眼。 在场的这些贵妇诰命之中,也有不少那日去东宫赴宴的。 其中有几个在早上见过太子的,这会儿听了嘉昌的话,心中开始疑惑。 现场一片静寂里,太子妃生生地咽了口唾沫。 正在她用杀人的目光看着嘉昌的时候,西闲道:“原来如此,金冠,绛红冕服。” 西闲环顾周遭,用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慢慢说道:“但我为什么听说,那日王爷所穿的是一身银灰,可偏偏早上太子殿下是戴金冠,穿绛红……若我没记错的话,是在中午那场雨后,太子殿下才换了一身的。” 嘉昌所留意的是那个抱着苏舒燕的人,且先入为主地认为是赵宗冕,所以赵宗冕穿的到底是什么颜色,她却早混淆了。 听西闲说了开始一句,本还要驳斥,但听到最后,却忽然脸色刷白,魂魄出窍。 在场的众女眷们几乎都窒息了。 能在这里出席的自然都不是心智驽钝的人,像是嘉昌这样仗着东宫名头横行的毕竟只是少数,如今听了西闲跟嘉昌的话,大家心里早就雪亮一片。 只是没有人敢出声,甚至连喘一口气都怕给人听见。 太子妃已经不再理会嘉昌县主了。 她盯着西闲,眼神阴沉:“林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太子妃问的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刀锋上磨出来似的。 这本来闲情雅趣的御花园,也仿佛无形中涌起了刀光剑影。 却不知西闲如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83.0715一更 赵宗冕把亲卫交给了西闲调用, 西闲运筹帷幄, 调度自如。 赵宗冕对苏嫔意图不轨,这说法东宫官面从不曾提过, 毕竟不少人知道苏舒燕曾跟赵宗冕起过争执,若说两人见面, 一言不合继而动手……也是有的。 至于牵扯到男女之事,却是当事人情急的一记昏招。 但其中有个异类独树一帜,又有不同的见解。 这异类就是嘉昌县主。当日嘉昌也在宴上, 事后她曾对亲近之人扬言,说是镇北王同苏嫔之间勾搭成奸之类的话。 西闲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线索, 命人明察暗访,便知嘉昌自称曾亲眼目睹。 所以今日的这个机会,正是西闲苦心等候的。 天随人愿。 两人对峙之中,现场连风吹一片花瓣落在地上都能听清清楚楚。 西闲身后吴妃眼见这样情形, 忖度着想上前, 却给她身旁的端妃轻轻拉住。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西闲慢悠悠地道:“臣妾的意思,当然……” 每个人都紧张异常,有的女眷甚至紧张的几乎要晕过去, 但凡有点智慧的,都下意识地不愿听见西闲说出那个人, 但就算不说, 又有谁猜不出来? 相比较其他人的紧张恐惧, 西闲却镇定自若的像是在闲话家常。 “当然不可能是太子殿下, 也自然不是镇北王。”西闲淡淡一笑,继续说道:“一定是有人偷偷潜入东宫,乔装改扮,对苏嫔下了毒手。” 西闲挑唇,气定神闲地看着太子妃:“娘娘说,是不是这样呢?” 听了这个回答,太子妃眉峰挑起,眼中有意外,也有瞬间的放松。 顷刻,她含笑点头道:“林妃的话,当真说到我的心坎上去了。可知我也正好儿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彼此脸上虽带着笑容,眼底却都是冰冷一片。 柳姬事先也曾提醒过西闲,不能轻举妄动图一时之快。 西闲心中也清楚,就算是所有证据都在眼前,证明镇北王无罪太子有罪,放在皇上跟前,皇帝是绝不会“主持公道”的。 甚至可能适得其反。 但西闲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 不管皇帝如何处置,这件事是注定不会给皇家蒙在鼓里秘而不宣了。 因为在场的这些各家的贵人诰命们,都是人证。 就算皇帝想灭口,能灭的了这许多家的女眷们? 西闲知道,太子妃自然也知道,但太子妃无可奈何,西闲给了个台阶,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情况了。 而就在太子妃跟众家女眷们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的时候,就在御花园之中,数丛花墙之后。却另有一队人悄然立在彼处。 “宗冕看女人的眼光不错,林妃比你的那些女人强上百倍。” 苍老的声音响起。 成宗凝视着身边的太子赵启,而赵启额头上涔涔有汗,不敢抬头同他目光对视。 皇帝道:“方才他们所说的你都听明白了?” 赵启道:“父皇,这必然是嘉昌信口胡说的,父皇不要听她……” “朕是老了,只是还没有到痴傻的地步!”成宗道:“那日东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不肯跟朕说实话吗?” 额头的汗顺着流了下来,汗水慢慢地爬过鼻梁,感觉就像是那天的雨,也是这样从眉角滑落,几乎把太子的眼睛都给模糊了。 那天赵启也喝多了几杯,内侍进来传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有三分酒意,却也无损清醒。 假称更衣出外,太子在门口见着了从雁北回来的密使。 因此地人多眼杂,且赵宗冕也在席上,天又开始零星下雨,赵启便同那密使来至水阁。 密使禀奏:“已经知会了雁北知州陆大人,他也正在加紧对于雁北军的控制,只是镇北王那些昔日的将士们……有人不肯驯顺,不知该怎么处置?” 赵启说道:“听说镇北王离开雁北的那天,有很多将领出城送他?” “正是,大概有一大半校尉以上的将官。” “哼,他们的名字都记下了没有?” “呃……若要统计应该是会记下的。” “这些人通通杀了。”赵启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那密使也吓了一跳,迟疑着问:“真的要杀吗?算起来,足也有近百人,且这些人都是难得将才……” 不仅人数众多,而且都是雁北军的精锐将官,都是跟着赵宗冕南征北战历练出来的,都是最能带兵的可造之材,就连这密使也觉着贸然杀了的话实在可惜。 太子喝道:“这些人都是镇北王的铁杆心腹,留着干什么,能带兵又有什么用?留着将来让他们反孤?” 密使不敢再说,正要领命,突然听到阁子外有奇异的动静。 赵启吃了一惊,喝道:“谁在外面?” 半晌,有个声音微颤,却还镇定禀告道:“殿下,是臣妾。” 赵启眼神微变,知道是谁了,忙对那密使挥了挥手。 密使见没有机会再说,犹豫着退了出去。 密使去后,赵启道:“外头的是苏良娣吗?进来。” 不多会儿,苏舒燕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贴身宫女,行礼参拜。 赵启道:“不用多礼,你怎么在这儿?” 苏舒燕的脸色隐约泛白:“妾身方才在席上多吃了两杯酒,太子妃体恤,叫妾身回房休息。” “你不回去,怎么反在这里?” 苏舒燕道:“因看这水色清亮,所以过来观赏。” 赵启问道:“那方才孤跟人说话,你可也听见了?” 苏舒燕眼神微变,终于道:“妾身并非有心偷听机密,请殿下宽恕。” 赵启的眼神沉沉,盯着她片刻笑道:“不知者不罪,何况你是孤最宠爱的良娣,又有了身孕,就算听见了也无妨。” 苏舒燕回答:“谢殿下开恩。”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宽慰之色。 赵启为了安抚她,便示意那宫女退到外间,自己走到苏舒燕身边:“你有身孕,怎么不知保养还吃酒呢?若是对小皇孙有碍,我可要责罚你了。” 苏舒燕勉强一笑:“以后再不喝了。” 赵启道:“不过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喝两杯却也无妨,下不为例就是了。” 说了这句,赵启又含笑道:“另外,方才你听见的那些,可记得不要对任何人透露,知道吗?镇北王如今在京内,他那个脾气……我听说先前还对你无礼呢,若知道了这消息,只怕他先把京内的天捅破一个窟窿。” 苏舒燕听他说起此事,便小声问道:“所以,殿下要先处置雁北军……这是要剪除镇北王的羽翼吗?可镇北王迟早晚会知道的呀。” 赵启微微得意:“到时候他知道了,没了羽翼,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落在我的手里。” 苏舒燕窒息:“可是,不必说王爷劳苦功高,就算跟随他的那些人,也都是军功在身,而且杀了他们,以后如果有战事的话,又去哪里找可用之人呢?” “妇人之见,”赵启不以为然地瞥她一眼,“难道就他雁北军的人可用,其他人就都是脓包了不成?都是你们这样想,纵容的他越发不可一世。” 苏舒燕心中极不受用,但是赵启显然是意思已决,不能更改了。 按照她以前的脾气,这会儿早就争执起来,但是……她毕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才进东宫的女孩子了。 只是想想,因为误以为林西闲已死的缘故,她曾失控咒骂镇北王不得好死,可如今看这情势,只怕真的有朝一日…… 苏舒燕望着赵启踌躇满志的样子:“殿下,真的要对镇北王下手吗?” 赵启道:“这些藩王,不止是我,父皇其实早就想下手收拾了,只是看合适的时机罢了,贬宁泽王一家为庶民的旨意已经拟好……不日就要送抵,镇北王,且先叫他在京内逍遥两天吧。” 赵启说罢,对苏舒燕道:“这些朝廷之事本不该跟你说,不过既然你听见了,说给你也无妨。何况你要给孤生小皇子了,等登基之后,即刻封你为贵妃,你说如何?” 赵启本以为苏舒燕会谢恩,但令他意外而失望的是,苏舒燕并没有谢恩的意思。 苏舒燕终究无法一言不发:“妾身并不懂朝廷大事,只是,总觉着太子贬斥诸王,剪杀雁北军……并不妥当。” 赵启皱眉道:“你说什么?” 苏舒燕道:“不管是文安王还是宁泽王,从没有做不利于朝廷的事,他们都是太子的叔王,如今太子还没登基就先要剪伐他们……臣民们会怎么想,至于镇北王……” “够了!”话没说完,太子怒斥一声:“孤跟你说了那么多是因为你跟孤一体,你反而说这些,行了,我不想再听,你出去吧。” 苏舒燕眼中含泪,她一忍再忍,才终于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本以为太子对自己那样宠爱,毕竟可以听一两句,却毕竟是有些自不量力了。 苏舒燕忍泪回头,缓步出门。 “你站住!”赵启见她并不行礼就要离开,便随着迈步出门:“我知道你跟死去的林妃情谊非常,当初……你也差点嫁给了镇北王,听说那会儿你对他痴心一片……只怕现在,也是旧情难忘吧!所以才要为他说话!” 天空轰隆隆一记响雷滚过。 外间的雨点瞬间密集,风吹着雨丝打在脸上,有些难受。 苏舒燕震惊回头:自打进东宫,太子从没有提过当初她差点嫁给赵宗冕的事,苏舒燕甚至觉着太子心中从无此事,所以一向安心。 没想到赵启居然都记着!而且在这时候戳心一刀。 苏舒燕定了定神,道:“我进了东宫,就是太子的人,凡事自然也为殿下着想,方才所说的话都是肺腑之言,都是为了太子,没想到太子竟这样猜忌,不仅是对诸王,如今对臣妾也这样,殿下未免太心胸狭窄了。” 赵启生平最恨人说自己“心胸狭窄”,闻言怒斥:“住口!” 他也忘了自己是怎么抬手的,只记得手掴在苏舒燕的脸上,她的脸滑腻而冰冷。他认定自己没用多大力气,但苏舒燕脚下踉跄往外倒去,汉白玉台阶上落满了雨水,她的身子无法挽回地往底下倒去,头先撞在了玉栏杆的方形柱顶上,一抹鲜红立刻蔓延,又很快给雨水冲刷殆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84.0715二更 端妃出来打了个圆场。 这以歌舞升平开始的一天, 终于在提心吊胆里结束了。 而随着各家女眷们离开了皇城, 今日在宫内发生的一切必然地也会传播开去,或早或晚, 东宫里苏嫔之死的真相,会存在于百姓们的口耳相传中。 这一夜, 东宫无眠。 太子赵启坐在桌后,脸色雪白,仿佛已经灵魂出窍。 他的脸上似乎还带着被成宗狠狠一掌打过后留下的火辣辣的痛, 但这跟此刻他心中的惨痛相比却绝算不上什么。 太子妃也知道了成宗亲询的事,她的脸色也比赵启好不了多少, 只是毕竟木已成舟,再说别的也是无益。 “殿下,”太子妃道:“事到如今,只能想对策了。皇上虽然责罚, 但殿下毕竟是皇上唯一的太子, 皇上也是爱之深责之切……殿下只要向陛下诚心认错,承认是失手……” “你还敢说!”正在沉默的赵启听了太子妃的话,就像是蓄而未发的火山终于爆发的怒吼起来,“一切都是因为你!” 太子妃低下头去:“殿下……” 赵启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他霍然起身:“事情本来不必到达这个地步,都是你乱出主意!非要说什么栽赃给镇北王, 做就做罢了, 偏偏又是嘉昌冒出来坏事!当初若不是你在我跟前求了数遍, 我为什么要出尔反尔又把她放回京来?如今竟像是放了个催命鬼回来, 你跟她竟也像是联合起来坑害我的,你现在还让我去父皇面前认错!我哪里还有这个脸!” 太子妃跪在地上:“殿下要责罚臣妾,臣妾尽数领受,只是气大伤身,殿下要保重身子。”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保重的了,”太子瞪着太子妃,摇摇头,“父皇对我失望极了,虽然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也未必就真的废了我这个太子……但是,天下人会怎么想!” 他精心呵护了多年的清誉,如今,竟像是山高九仞而功亏一篑。 太子妃伏身,又急又怒,道:“这一切都是林西闲弄出来的,臣妾、一定不会放过她。” 赵启咬牙切齿道:“就算林西闲有天大的能耐,也是咱们先把一个活活的把柄送到她手里,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纵容你那些亲戚,你非但不听,反而把我也拉下水了!” 太子妃心中也恨极了嘉昌。 其实,先前太子妃本来也听了些风言风语,说是嘉昌县主目睹了之类的,还说是苏嫔行为不检等等…… 可偏偏太子妃素来知道嘉昌的性子不端庄,又跟苏舒燕曾有宿怨,所以只当嘉昌县主是在这个时候出来踩苏舒燕一脚的,所以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把这个当回事儿。 谁知就是她不当回事的这种细枝末节,却给林西闲握在手中,成了给东宫致命一击的法宝。 太子妃恨不得打死嘉昌,也恨不得打死林西闲,怒恨交加,泪跌在地上:“是臣妾失算了。” 她定了定神道:“殿下放心,明日臣妾会去皇上面前领罪,说明、说明一切都是臣妾的主意。皇上毕竟是疼爱殿下您的,到时候必然会谅解,不会再为难殿下。” 赵启脸色微变,有些不信地看着太子妃。太子妃道:“只求殿下明白,臣妾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殿下。” 赵启的眼神变化,终于叹了口气,道:“你起来吧。” 太子妃站起身来,拭了拭泪:“但如今,要如何处置镇北王?” “方才我也想过此事,”赵启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太子妃道:“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赵启横她一眼:“你还嫌事不够大?若这个节骨眼上镇北王死了,满朝文武自然知道是孤下的手!” “毕竟是成王败寇,”太子妃道:“就算大家知道了又怎么样,太子毕竟是正统。而且只要做的让他们捉不到证据自然无碍。” 赵启看着脸色冷厉的方氏,从先前处理苏舒燕之事开始,自己的太子妃就令他意外,如今太子心中竟冒出一句:“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他有气无力地往后,仰头喃喃道:“且让我再想一想。” 七夕宫中之事,果然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而守卫最为森严的镇抚司,却几乎是在事发当日就得了消息。 这日,镇抚司的飞鱼八守之一,人称贺六爷的快步进了镇抚司大狱。 下台阶望内,七月的天气,大狱却蔓延着森冷的气息,两边侍卫见他来了,纷纷行礼。 贺六转到班房,还没进门,就听见有人拍着桌子叫道:“给钱给钱,别给老子哭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别叫我动手啊?” 里间的一张八仙桌旁坐着四个人,中间放着一个碗,里头三色骰子。正叫嚣的这人一脚踩在板凳上,倾身往前,显然是赢家逼债。 其他坐着的三家身着飞鱼服,平日里都是赫赫有名的飞鱼卫,如今却都是灰头土脸,抬不起头来似的。 贺六见状笑道:“看样子又是殿下赢了?” 那正叫嚣催债的闻言回头,剑眉星目,竟是赵宗冕,见贺六来了笑道:“小六子,过来跟我赌两把。” 贺六后退两步:“王爷饶了小人吧,小人的钱还留着娶媳妇呢。” 赵宗冕笑道:“好,知道想女人了,有出息。” 其他三家见状,借机纷纷偷偷沿着墙角往外,赵宗冕眼疾手快,揪住领头一个:“钱三,欠了钱就跑不好吧?你这样怎么带好兄弟们?” 被他捉住的这位是飞鱼八卫里的钱三爷,镇抚司的名头不怎么好,因为是有名的六亲不认手段狠辣,钱三在外行走,朝廷里二品以下的官员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 没想到如今给人揪着逼债,也算是世间罕见。 钱三爷不敢挣扎,只忙陪笑道:“王爷,我对天发誓,下不为例。” 贺六见状上前:“王爷,小人有个大消息。” “别指望老子会上你的当,先让我把他的钱挤出来再说。” 赵宗冕才要动手,贺六道:“是关于府里林侧妃的!” 赵宗冕手一停,钱三趁机忙后退一步:“今儿不是说西巷王府王妃跟侧妃进宫吗?可是有事?还不快说!”话虽如此,人却跟着其他两个弟兄溜了出去。幸而赵宗冕并未理会。 此刻屋内并无别人,贺六便把今日在宫中发生种种同赵宗冕说了一遍,又说道:“王爷放心,方才小人也探听到,王妃跟侧妃已经好端端回到府里了。” 赵宗冕听罢,缓缓地吁了口气,却并没有嬉笑宽怀之态。 贺六小心翼翼问道:“王爷怎么不大高兴?这件事过后,证明殿下无罪,自然很快就要给放出去了。” 赵宗冕不置可否:“是吗。” 贺六道:“当然,难道还要把殿下禁押在这里不成?” 赵宗冕仍有些心不在焉,手探入怀中,不知握到什么东西,在手中轻轻地揉来揉去。 贺六见他仿佛出神,不敢打扰,就悄悄地退了出来。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里头赵宗冕叫道:“三爷。” 外间钱三正跟众人也在暗暗商议此事,听了召唤忙进来,赵宗冕招手上前,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钱三爷听着,脸上露出惊讶表情。 正所谓几家欢乐几家愁。 太子妃在七夕之后便又进了一次宫,此后,根据宫中传出来的消息,皇帝龙颜大怒,有意废黜太子妃,据说跟东宫苏嫔之事有关。 七夕那天,本来苏府朱夫人也受了端妃之邀请,只是朱夫人因为苏舒燕之死,缠绵病榻数月,所以竟不曾前往。 但很快,苏府也听说了那日宫中的真相。 苏侍郎无法置信,却也因而老泪纵横,不能承受。 而满朝文武虽也心知肚明,却因为涉及储君,所以一时不敢发声,竟是满朝喑哑。 可却终究不是每个人都如此,这一次出面的,仍是御史台林牧野。 这次林牧野并没有像是上次痛骂赵宗冕一样,他只是言明苏嫔之死疑窦丛生,又有嘉昌县主的证供,说明谋害苏嫔之人并非镇北王。 林牧野恳请皇帝命大理寺联合刑部,京兆府会审,务求真相大白于天下,以塞悠悠众口。 通篇并没有提半句有关太子的不是,但如果真的三司会审,太子势必将被牵连入内。 对于林牧野的这份上书,皇帝批的很快,也很简单,只有短短地三行字: 疑犯在逃,已命镇抚司侦缉。 太子妃统理东宫不力,废黜。 镇北王无罪开释。 皇帝明显将所有责任都推在了太子妃身上,这也算是丢卒保车了。 文武百官虽然仍有些心塞,但这毕竟是圣上的旨意,且毕竟太子只有一个,皇帝已经风烛残年,若真的因太子失德而废黜,那将来承继大统的又是哪个? 所以,这仿佛是最好的处置方法了。 七月末,西巷王府。 这段日子来,吴妃连做梦都想要笑。 方氏从太子妃被贬为庶人,此事在吴妃的意料之外,但对她而言,却简直是天降喜讯。 七夕在宫中对峙的时候,方氏还是那样不可一世,仿佛把所有人的性命拿捏在掌心,哪里想到转眼间竟落了这个下场。 先前她这个镇北王妃的头衔摇摇欲坠的时候,做梦也想不到,方氏会比她先一步惨落谷底。 只不过,在高兴之余,吴妃的心弦却又有些无端地紧绷。 自从出宫,她的眼前心底时不时所想起的,都是那天西闲跟太子妃对峙的场景。 林西闲的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纵然是面对杀气凛然的方氏,气势亦丝毫不输半分。 吴妃知道在对付东宫这件事上,她跟西闲是一路的,同仇敌忾,西闲的胜利亦是她的胜利。 但她在为方氏倒台而喜悦的同时,却又有着不安的后怕。 假如有朝一日,自己站在了太子妃方氏那个位置上呢。 假如有朝一日不得不跟林西闲对上呢。 王妃绝对不愿意这一天的出现。 可事实上,自从赵宗冕带着西闲回到雁北王府的那一刻她就心知肚明,她们两个必有不得不对上的一日。 几乎是一种准确的直觉,王妃知道,林西闲跟赵宗冕曾有过的那些山花野草不一样。 所以对于王妃而言,这种扳倒太子妃的喜悦里,掺杂着一丝惶恐跟忐忑。 但是王妃不知道的是,西闲从没有思考过王妃所担心的这些事。 因为西闲没有空暇跟心思去想什么“有朝一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对西闲来说,太子妃被废并不是结局,这只是个开始。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身死,兴许这个已经可以算是圆满的结束了,但那个是苏舒燕。 是她从小到大,不似姐妹,胜似姐妹的苏舒燕。 所以,不管是谁害了苏舒燕,对西闲来说只有一个结局。 以血还血,以命抵命。 就在西闲盘算下一步的时候,赵宗冕的内卫疾步而入,向她报告了一个消息。 虽知道这些内卫个个精明强干,得到的消息往往精准无误,可西闲仍是怔了怔:“消息是真?” “确凿无误,”内卫道,“章令公主的车驾已经快到京城了,同行的是关小公爷,据哨探回报的消息……” 内卫顿了顿:“他们还带了个一两岁婴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85.0715三更 关潜先前给文安王所邀, 同西闲碰面, 得她所托将泰儿带在身边,亲自保护养育。 但他毕竟是个年少男子, 又怎会深懂看护婴儿的法子,虽然文安王派了个奶娘跟着, 但关潜心思缜密,他的想法跟西闲一样,都有些不信任文安王, 所以找了个时候,把那妇人给辞了。 幸而关潜身边跟着个小丫头阿芷。 原来先前他去南浔找西闲的时候, 扑了个空,正在院子里发呆的时候,门外有个小女孩儿进来,见了是他, 诧异道:“你是谁?我还以为是我们少奶奶回来了呢。” 关潜一听话中有玄机, 一番细问之下,才明白西闲给人带走了。阿芷说完了,眼睛红红道:“你是不是认得我们少奶奶?我们三爷明明买了我,让我好好伺候少奶奶跟小公子的, 突然就把我打发了,走的也匆忙, 都不告诉我去哪里……” 阿芷这丫头是个孤儿, 只有个乡下的叔叔带着, 当初苏霁卿见她聪明伶俐便买了她, 她的叔叔带了钱回乡下了,阿芷虽然年纪小,却十分重情重义,因西闲等走的匆忙,她恋恋不舍的,便时常在这院子周围徘徊,希望有朝一日西闲会再回来。 没想到没遇到西闲,却遇到了关潜。 关潜虽然觉着带个小丫头在身边有些麻烦,可毕竟是西闲曾用过的人,既然见不到西闲,带着她……就当是“望梅止渴”罢了。 果然这小丫头是个福星,带了她,很快跟西闲见了面,又得了小泰儿。 因为打发了那奶娘,关潜自己想再找一个,阿芷就说道:“不如回去找姆妈呀,小公子从开始就吃她的奶,姆妈又疼小公子。” 关潜正想找个稳妥的人,既然是西闲用过的就更好了,于是又特意绕道回来,叫阿芷带着去找那孙奶娘。 谁知奶娘因为离开了西闲跟泰儿,已经回了乡下,阿芷找了两天才终于打听到她所住的小村子。 姆妈见了阿芷,喜出望外,又见了关潜带了泰儿,越发高兴的流了泪。 原来奶娘先前所生的一子在月前夭亡了,正是悲痛之时,见泰儿回来,忙洗干净了手,把泰儿抱入怀中,先让泰儿饱饱地吃了一顿。 关潜见这妇人干净利落,又真心的疼泰儿,心里才有几分踏实。 这村落倒也山明水秀,只有一件不好,孙奶娘的丈夫好酒滥赌,把她之前攒下的钱都会挥霍光了,隔三岔五地又拿孙奶娘跟两个孩子撒气。 阿芷暗暗地询问奶娘要不要跟着离开,奶娘还没出声,她的丈夫已经跳出来,叫嚷着只要给钱就可以把人带走,哪怕不回来呢。 孙奶娘舍不得自己两个半大的孩子,还在犹豫。 关潜很瞧不上这样没出息的男人,给了他五两银子,又让人写了个卖身契,叫孙奶娘摁了手印,关潜又做主,把孙奶娘的一子一女送回了她的娘家,给了他们家二十两银子。 奶娘的家人倒是良善,也保证会善待孩子们,自然比留在原来的家中给那男人打骂强上百倍。 孙奶娘这才放心,转悲为喜,死心塌地跟随关潜一行。 车上,阿芷悄悄地问:“姆妈,平日里你那么厉害,连西园先生都敢顶撞,为什么那个男人对你那么坏,你却不跟他吵闹呢。” 孙奶娘黯然道:“谁让他是我的丈夫呢。女人都是这样的命……嫁人就像是投胎,嫁的好不好全靠命,不认命还要怎么样呢。” 阿芷道:“有这样的丈夫,我宁肯不嫁,就相当于不投胎了。” 孙奶娘笑道:“年纪大了自然要嫁,只有姑子才不用嫁人。” 阿芷道:“等找到了少奶奶,我跟着她一辈子,少奶奶那么通情达理,一定不会逼我嫁人的。” 孙奶娘想了想:“这倒也是一个法子。” 阿芷又说:“奶娘,你以后也不要再回去了,你又不是不会赚钱,就同我一起跟着少奶奶,咱们都不嫁人了好不好呀。” 孙奶娘笑道:“我已经卖给了关小爷,再跟那个烂人没关系了,孩子们也跟了我娘家里,衣食都不用愁。不然的话,迟早晚都要给那个烂人卖了。以后呀,我就好好照顾小公子,再不想别的了。” 阿芷道:“那这算不算又投了一次胎啊?奶娘,你投了三次胎了,你可真了不得。” 孙奶娘大笑起来,惹得怀中的泰儿也哇哇大叫。 孙奶娘忙轻轻地拍着泰儿,哼着江南的催眠曲给他,这本是西闲常唱的,泰儿听到熟悉的曲子,乐得嘻嘻地笑,过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孙奶娘才对阿芷说道:“可怜见的,年纪小小就跟少奶奶分开,对了,你可知道少奶奶只一去得多久吗?小孩子正长的时候,可不能跟亲娘分开久了呢。” 阿芷摇头:“我不知道,也不敢问,横竖咱们都跟着主子走就成了。” 两个人在里头对话,有时候用的江南的话,有时候用官话,关潜在外听在耳中,似是而非,连猜带蒙倒也懂了大半。 直到听到最后,关潜不禁也皱起眉头,若说他不为西闲担心,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可就算操再多心,却也帮不上,想到西闲临去之时的叮嘱,关潜安慰自己:横竖只要照料好了泰儿,就算是帮了西闲了。 又因泰儿身份特殊,关潜不想带他往那人多眼杂的地方去,便想在这江南之地也选一个偏僻幽静的地方,安稳居住。 不料才到了江州,关潜突然得到了一个消息。 先前因关潜在白山负伤,性命危殆,早有消息传回了桃城,章令公主听说后,急得厥了过去。 章令公主爱子心切,又因跟雁北隔得太远,消息传递不便,章令即刻收拾启程,想亲自往雁北一探究竟。 不料在章令还没到雁北的时候,关潜就已经领了赵宗冕的密令悄悄离开了雁北。 章令公主扑了个空,而赵宗冕只跟她装傻,说关潜先前跟他请辞回桃城探望母亲去了。章令公主无法可想,只以为跟关潜走岔了,于是仍回了桃城。 桃城当然找不到关潜,章令公主内忧外患,外加上连着数月的颠簸奔劳,竟病倒了,这一病非同一般,桃城派了信使回京,向皇帝禀告说公主病危的消息。 关潜虽然飘荡在外,心里却也还惦记着母亲,那日路过客栈,听几个客人在说些奇闻异事,除了先前镇北王侧妃殒命,朝中苏嫔之死外,另一件就是章令公主病危了。 这些人说道:“近来皇室很不太平,屡屡出事,是不是哪里风水不对。” “说的是啊,先是镇北王内宅不宁,连小王子都没了,如今又是太子的苏嫔出事,也没了一个皇子,这皇室的血脉接二连三的出事,可不是个好兆头。” “现在连公主都病了……还有一件,先前文安王爷遇刺,幸而王爷命大不在车驾中,这才躲过一劫,唉,照我看,这朝中只怕会有大事啊。” 关潜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心中担忧章令公主的同时,不禁也想道:“近来皇族的事实在太多,连这些走卒贩夫们都嗅到不对了,偏偏她这时侯回京……” 关潜惦记母亲,思来想去,终究放心不下,他从小很得公主爱护,这时侯母亲病重,做儿子的还在外头飘荡不回去,自然不孝,于是关潜便带了泰儿一并回了桃城。 章令公主正奄奄一息,见到儿子回来,顿时去了心病,心病既去,加上药石得当,恢复的便很快。 公主病愈后,又问关潜这段日子去了哪里,又问泰儿是哪里来的。关潜知道母亲不是好糊弄的,早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说辞,只说泰儿是阿芷的家人,阿芷的哥哥是当初为救自己身死的同僚,所以关潜为报救命之恩才特意接了这小孩子跟阿芷的。 章令公主也知道儿子向来性情凉薄,等闲绝不会如此对人掏心掏肺,听了这样的说辞,倒是可信。 关潜在桃城住了一个月,发生了一件事,泰儿突然病了。 泰儿一病,几乎把关潜逼得疯了。整天守在泰儿身边,不眠不休地照顾,又催人遍请大夫来调治。 章令公主起初不觉着如何,渐渐地看出不对,就算对生死之交的遗孤,也不至于上心到奋不顾身的地步,就是对亲儿子只怕也不过如此。 章令心中生疑,暗中弹问阿芷,阿芷倒也机灵,且跟关潜对过口供,所以并没有露出什么来。 幸亏老天保佑,泰儿病好之后,关潜便要辞行上京。 章令公主问他去京城做什么,关潜只说是去探望镇北王。 这会儿赵宗冕因为苏舒燕之事人在镇抚司,章令便不敢让关潜贸然前往,免得他掺和进这乱局之中。 可关潜去意已决,章令见拗不过,便索性同他一块儿前往,关潜拒绝无效,只得由她同行。 在路上,章令忍不住心中疑惑,敲问泰儿的来历。 关潜知道这一次上京一定瞒不住的,于是就同章令说了泰儿的来历。章令公主听说是镇北王的血脉,惊得无法出声。 半晌,章令公主回过神来:“潜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瞒着宗冕?你瞒得过他吗?若他知道真相,你当他会怎么待你?那个林妃……她也太荒唐了,居然拉你下水。” “不是她拉我下水,是我自己找过去的。”关潜道,“何况此事文安王也知道。” 章令公主道:“怎么王兄也跟着你们一块儿疯了。你抱了这孩子走也就罢了,如今却又要回京,你若回京,此事更加藏不住了。……你干什么非要这时侯进京?” 关潜低头道:“我不想让泰儿跟侧妃分开太久。先前泰儿病了那一场,我……” 泰儿那一场大病非常凶险,关潜无数次想过,若泰儿救不回来,自己该怎么向西闲交代,他这辈子只怕都没脸再见西闲了。 也正是因为泰儿的病,让关潜想通了,绝不能带着泰儿在外头,必须要让泰儿回到西闲身边。 仗着如今镇北王人在牢中,应该还不至于怎么样。关潜念头一定,恨不得立刻带着泰儿飞回京内。 章令公主为人母,又是女子,也懂关潜的心意,当下无法,只得陪他一块儿回京罢了。 这日眼见京城在望,远远地,便见一辆车迎了过来,将公主的车驾拦住。 公主的侍从才要喝问,对面之人问道:“关小公爷可在?” 关潜打马上前:“你们是何人?” 话音刚落,对面车门打开,有个戴着纱制罩面的人探身而出。 还没看见那人的容貌,关潜已知来人是谁,心潮澎湃,早就翻身下马,且走且道:“你……怎么亲自出来了?” 这来者自然正是西闲,她扶着关潜的手:“泰儿呢?” 关潜指了指第二辆马车,西闲紧走几步,那边阿芷正探头看过来,见西闲来到,喜的叫道:“少奶奶!” 西闲本是想克制的,可是看见她,就仿佛看见泰儿,两只眼睛里早蒙了泪,她脚步匆匆到了跟前,关潜也随着赶上,举手扶着她上车。 阿芷早先打开车门,西闲定睛看去,却见泰儿给孙奶娘抱在怀中,见人进来,便瞪大乌溜溜的眼睛盯着看。 才不过是短短的几个月,泰儿却已经比先前跟西闲分别的时候长了一大半,西闲离开的时候他还不能下地行走,如今却已经能够跑了,只是仍不会开口说话。 孙奶娘红着双眼,又忙道:“小公子,快叫娘亲。” 泰儿却不认得西闲,只是歪着头看她。 西闲缓缓靠前,轻声叫道:“泰儿,泰儿……”再也无法忍耐,张手将泰儿一把抱入怀中。 泰儿像是受惊,又像是觉着不对,在西闲怀中放声大哭,又试图挣开她的拥抱。 那边章令公主虽知道是西闲赶了来,却很识趣地并没有露面打扰。是以这往京城的一段路,西闲把泰儿抱在怀中,百般地疼爱。 起初泰儿还不认得她,对西闲的抚抱颇为抗拒,只要靠在孙奶妈怀中。 奶娘跟阿芷齐声引劝,西闲见孩子跟自己生疏了,虽然心酸,可见他长了这么许多,越发玉雪可爱,却又万分欣慰。 如此过了一刻多钟后,小家伙怔怔地盯着西闲,仔细打量她的眉眼,听着她柔声唤自己的名字……突然间,就像是藏在小家伙心中那些模糊美好的记忆都浮了起来,泰儿努着小嘴,语调模糊却十分响亮地大声叫道:“良!”他主动抱住西闲的颈项,哇哇地大哭不止。 自此后,小家伙一直赖在西闲怀中,半寸也不舍得离开,又因他还不会说话,却又一心想讨娘亲的欢心,便不时指手画脚,呀呀做声,各种天真无邪,憨态可掬,引得西闲心花怒放。 马车驰进宣德门的时候,西巷王府的亲卫飞马前来,向西闲报了一个最新的消息。 ——半个时辰前,镇北王从镇抚司大狱离开的时候,遇到刺客狙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86.0716一更 在听说关潜带了个孩子上京, 西闲就有些自乱阵脚。 她并没有想过这种意外情形的出现, 但除了意外跟起初的慌乱外,更多的却是喜悦跟盼望。 当母亲的天性压过了所有的理智, 西闲满心所想的只是如何尽快地见到那小孩子。 既然泰儿来了,这件事要压只怕也压不下去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拟一个合适的说辞, 在合适的时间让泰儿露面。 一路上西闲同关潜这般如此地商议着,恰也跟关潜在回来的路上所想的不差许多,两人计议已定, 望着关潜笃定的眼神,西闲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们两人一个车内, 一个车外,这样低低密密说话,期间泰儿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不知为何笑的格外开心似的, 还时不时地钻到西闲怀中撒个娇。 只是毕竟闹腾了半路,将到城门的时候,泰儿困得趴在西闲怀里睡着了。 而在听说了赵宗冕遇刺的消息后,关潜有些担忧, 低低问西闲道:“不知道舅舅怎么样了?” 那边章令公主也早按捺不住,亲卫隔的远她听不见说了什么, 便探身来问。 此刻亲卫回答道:“虽然击退了刺客, 但王爷也受了伤, 就近在镇抚司疗伤。” 关潜问西闲:“要不要过去瞧瞧?” 章令公主吃惊不小:“这当然要去的。” “公主若去亦可, ”西闲摇头:“我就先不去了。还是回王府。” 章令公主诧异:“若是宗冕有个三长两短呢?” 西闲道:“王爷不会有事的。” 关潜就对公主道:“既然这样,就先送娘娘回王府吧。” 章令公主笑道:“难道我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罢了,我也不去了。” 于是车驾仍往王府而回,将至半道,西闲掀开车帘:“潜儿。” 关潜忙倾身过来,西闲道:“还是去镇抚司吧。” 当即车驾改道往镇抚司而来,但越是靠近镇抚司,马车走的越慢,关潜命人去探,回来道:“因为今日镇北王出狱,所以有很多百姓过来围看,先前又听说王爷遇刺,不知为什么来的人更多,把街头都堵住了,马车一概都过不去。” 关潜对西闲道:“既然这样,不如还是回去王府?” 西闲想了想:“下车,步行过去。” 关潜不由捏了一把汗,此地人多不说,且龙蛇混杂,加上先前有刺客风波,其凶险简直无法估量。 但望着西闲淡然的神色,关潜便只说道:“好。” 于是奶娘跟阿芷留在车上,章令公主问明白后,心念转动,笑道:“今儿人家一家团聚,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也在这里等着罢了。只是接到了宗冕出来,以后定要让他请吃大酒。” 当即关潜召唤众家奴前头开路,左右护卫,他自己紧紧地守在西闲跟泰儿身边。 又有西闲所带的亲卫,也都下马跟随,且走且戒防着。 西闲把泰儿抱在怀中,泰儿睡得迷迷糊糊,小手却紧紧地握着西闲肩头的衣裳不放,如此走了半刻钟,突然有人叫道:“娘娘!” 关潜陡然惊动,猛然转头,看见左手边有个人在人群中向着这边大叫。 西闲抬眸看去,认得是西巷王府里走动的内侍,只是这人突然一嗓子叫出来,引得周围的百姓都看过来。 此刻这人奋力靠前,关潜恐怕不妥,喝道:“站住!” 内侍艰难地躬身行了个礼:“娘娘,您怎么在这儿?” 西闲道:“你如何在此?” 内侍道:“王妃在家里等候王爷,等来等去都不见人,又听说王爷遇刺,所以让小人在打听打听。” 两人说话之间,周围的百姓顿时都听见了,纷纷惊动起来,不时低语说道:“这里是镇北王妃!”交头接耳低声高语之间,人群纷纷地往后退去,不多时竟把西闲他们所站的地方空了出来。 关潜毛骨悚然,只屏住呼吸防范就是了。 西闲却还淡淡的,对内侍道:“我也是来见王爷的。” 内侍早看见西闲怀中抱着的泰儿,迟疑了会儿,又不敢问。这会儿因安静下来,泰儿舒服地打了个哈欠,转了转头,那内侍一眼看见泰儿的长相,顿时惊得倒退了两步。 西闲道:“怎么了?” 内侍慌里慌张地跪在地上:“娘娘,这、这小主子是……” 西闲不答,只是抱着泰儿仍往前走去。 西闲身边那四个亲卫,在看见她抱着泰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暗中震惊,只不过他们都是训练有素之辈,就算诧异也绝不多嘴,如今看着内侍如此行径,顿时也都确信了心中猜想,纵然再冷静,脸上也都忍不住露出了激动难忍之色。 不过片刻的功夫,在场百姓们渐渐都知道了镇北王的王妃亲临了。 西闲往前且走,众人且都主动地后退,竟给她让出一条十分宽阔的路,也没有人敢高声,更不敢尽情打量,只半垂着头,在他们经过之后才偷偷抬起头来看一眼。 纵然关潜捏着把汗,但这一段看似漫长而凶险的路,眼见竟要平安无事地度过,往前穿过街头,就是镇抚司的门首在望。 就在这时,镇抚司的大门突然打开了,有一个人先走了出来,龙行虎步,目无下尘,浑然不像是个受伤之人,不是赵宗冕又是何人。 在他身后是身着飞鱼服的七八个镇抚司的诏卫,威风凛凛地跟随而出。 有侍卫拉了马过来,跪地请王爷上马。 赵宗冕挽住缰绳,脚踩马镫,只是还未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浓眉一皱,赵宗冕慢慢回头,目光扫过前方围聚的人群,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那个身影。 西闲抱着泰儿,仍是不疾不徐,从容而行。 目光相对,西闲看清赵宗冕的上流露出无法置信般的乍喜。 他撤镫回身,眼中的笑就那样流溢出来,在金色的阳光底下四散蔓延。 赵宗冕不相信西闲会亲自来镇抚司接自己。 在最初的那一刻,赵宗冕眼中所见的只有林西闲,甚至自动忽略了趴在她怀中睡得正香的那个小家伙。 直到身后飞鱼八卫面面相觑,有人惊道:“那孩子……” “难道是……” 大家在猜测,却又不敢说出答案。 赵宗冕目光转动,看到紧紧地趴在西闲身上的泰儿,眼中因她而生的笑慢慢地收敛,赵宗冕看看西闲,又看看泰儿。 他脚步迟疑地放缓,直到西闲在距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西闲仍是小心翼翼地抱着泰儿,微微躬身向他行礼:“臣妾恭迎王爷万安。” 赵宗冕上前一步,瞟一眼她那小东西:“这个……” 西闲垂首道:“承天之佑,也是王爷的福德照护,才能让关小公爷找回小王子,如今王爷大赦出狱,小王子归来,父子重逢,正是万千之幸。” 西闲的声音温和平正,字字清晰。 身后围观的百姓们自然都听见了,纷纷鼓噪起来:“果然是镇北王的小世子呀!” 赵宗冕身后的飞鱼卫也都听得清楚,一个个脸上露出笑意,有人想上前道贺,又怕打扰了他们一家团聚。 只有赵宗冕愣愣地听着她说了这些话,似懂非懂,他不信地再往前一步,低头看侧脸而睡的泰儿,小孩子睡得天真无邪,手却仍紧握西闲的衣裳。 这会儿关潜也到了身边,躬身道:“舅舅,恭贺舅舅双喜临门。” 赵宗冕瞄他一眼,又看西闲:“你回来了,好、好啊。” 西闲道:“如此间的事情了结,臣妾请陪王爷回府。” 这会儿,镇抚司的诏卫们才大胆上前,纷纷道:“恭贺王爷,恭贺娘娘。” 西闲道:“诸位辛苦,待王爷进宫谢恩后,还请诸位到王府吃一杯水酒相谢。” 大家忙都道谢。 这会儿车已赶来,西闲重又登车,赵宗冕跟关潜骑马,离开镇抚司返回西巷王府。 直到他们离开,围观的百姓们才意犹未尽地四散而去,议论纷纷,都说镇北王遇难成祥,小王子也逢凶化吉,真是皇族之幸等等。 镇抚司的诏卫们送了赵宗冕去了,那贺六就说道:“哥哥们,方才看清楚那小王子的模样了?啧,真是活脱脱小一号的王爷。” 钱三爷道:“这可真是,说是冒认的都没有人信,只盼着小王子以后可别像是王爷一样,专会盘剥人的钱。” 旁边一名诏卫笑道:“幸而送了这位爷去了,不然咱们都输得剩一条底裤,说出去可太丢人了。” 大家大笑起来。 车驾回到西巷王府,那探听的内侍早把镇抚司门口遇到西闲的事禀告了王妃。 柳姬在旁笑道:“若说这侧妃娘娘也真是的,大家都在这儿等着,她干什么要去抢这个风头。” 王妃道:“不要胡说。去不去是侧妃的心意。” “回娘娘,另外还有件事,”内侍迟疑道:“侧妃还带了个小孩子,奴婢、奴婢楞眼瞧着,却像是王爷的模样。后来听那些人嚷嚷,说真的是小王子回来了,还是章令公主之子关小公爷护送回来的。” 大日头低下,王妃的身子却一凉:“你说什么?” 李夫人也道:“你没听错是小王子?” 内侍道:“奴婢绝不会听错,再说奴婢亲眼看过的,看着大概有一两岁的模样,实在是像极了王爷的眉眼。” 王妃身子一晃,有太监忙扶住。柳姬说道:“娘娘一定是在这热地上站了太久,不如到里头先歇会儿,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王妃的手紧紧一握,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不必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就等到什么时候。” 如此不知又在门首站了多久,才见前方太监喘吁吁地到跟前跪地道:“王爷已经转过街角,眼见就到了。” 王妃禁不住踏前一步,抬头看去,果然见头前几匹护卫的马儿开路,马蹄哒哒,到门口停了下来。 赵宗冕翻身下马,王妃下台阶,行礼道:“臣妾恭迎王爷回府。” 赵宗冕一点头:“王妃免礼。”便转身走到马车旁边。 车厢门打开,西闲抱着泰儿走了出来,泰儿毕竟不似襁褓中那样瘦小了,已经有了些重量,西闲抱了他一路,身子已经有些脱力,却怕转换怀抱会惊醒他的好梦,便仍是自己抱着。 赵宗冕见她动作缓慢,就知道她力气不支,索性探身过去,把她拦腰一抱,轻轻地连人带孩子一起抱了下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87.0716二更 跟西闲赵宗冕一并回来的是关潜, 至于章令公主, 她在路上跟赵宗冕简单地寒暄数句,便先进宫面圣去了。 章令公主进见的时候, 成宗正听完了镇抚司回禀镇北王遇刺之事。 听说公主已经到了,成宗便叫众人尽数退下。 章令公主进殿, 行礼道:“皇兄千秋,臣妹回来看望您了。” 成宗歪在榻上,笑道:“起来吧, 这一别可也有十年了。朕连你什么样子都要忘记了。” 章令公主起身:“皇臣可还都一直都惦记着皇兄呢,一别十年, 您怎么还是这么威武雄健的,只是头发胡子略白了些。” 太监扶着成宗坐了起来,成宗连笑了几声:“你的样子没有变,连能说会道的这嘴都没有变。” 当下赐座, 让章令公主在身旁坐了, 正此刻一名内侍从外匆匆进来,成宗道:“朕跟公主说话,不要打扰。”内侍犹豫了一下,终于退后。 成宗打量着章令公主:“不是说关潜也跟着你一块儿回来了吗?他人呢?” “别提了, ”章令公主啧了声,“才进城就听说镇北王遇刺, 他就去看热闹了。” “宗冕遇刺, 朕也才听他们说了, 幸而伤的不算严重。” 章令公主睁大双眼道:“皇兄, 是什么人这样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在镇抚司门口行刺王驾?这简直是反了天呀。” 成宗阴沉着脸:“朕方才听说也气的不得了,已经严明镇抚司跟大理寺联手去追查了。” “总有那些丧心病狂不知死的,”章令公主点点头,又道:“皇兄您可要保重身子,不要过于生气,我听说太子监国了,这些事你就不用亲自过问,都交给太子就行了。” 成宗道:“朕倒是不想管这些,只是……太子毕竟是经验尚浅呀。” 章令公主若有所思地叹道:“倒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听说先前苏嫔已经怀了身孕,怎么好好地就出了那种祸事,如果把个皇孙生下来,将来继承大统的人也有了,皇兄你见了岂不也欣慰?一定又能年轻个好几十岁。” 成宗先是紧锁眉头,自然是因为想到了东宫那些龌龊,听到章令公主最后一句,却又笑起来:“你啊,说着说着就没有正经了,倒是跟宗冕是一个性子。” 章令公主突然像是想起来似的:“我怎么忘了大事,只顾跟皇兄闲话……把这件忘了!” 成宗问道:“什么要紧事?” 章令公主说道:“皇兄也还没得到消息么?那让我来说正也好,皇兄可知道这次跟我们一起回来的还有谁?” “还能有谁?” 章令公主笑道:“任凭皇兄英明神武只怕也猜不到,跟我们一块儿回来的,是宗冕的那孩子。” 成宗几乎没反应过来:“宗冕……宗冕哪里有什么孩子。” 章令公主喜说:“就是林妃给他生的那个,一生下来就给贼人掳走的那小孩子呀?如今已经一岁多了,真个儿聪明伶俐,人见人爱。” 成宗终于明白过来,愕然侧目:“那孩子……找到了?” 章令公主点头道:“说来也是巧,原来潜儿在白山受伤后回到雁北,宗冕就叫他去追查一个可疑的人……” “什么可疑的人?” “就是因为雁北王府那场火呀,原来宗冕那人,外粗里细的,他怀疑那火并不是无缘无故烧起来的,是有人行凶,所以让潜儿暗中追查……”章令公主叹道,“潜儿辛辛苦苦找了好些日子,才终于找到线索,那王府里一个什么当差的,见了潜儿就做贼心虚地要逃,匆忙里把个襁褓丢下了,潜儿听到那襁褓里有动静,打开看了看,好可怜见儿的,比一只小猫大不了多少的孩子!” 成宗拧眉听着:“这是关潜跟你说的?” “他起初还不承认呢,是我逼问出来的。” “那……那个逃走的人可捉到了?” “我也这么问过,潜儿说当时他看到那小孩儿后就愣住了,忘了去追,唉,可惜给那贼子跑了。” 成宗眼神幽暗:“关潜怎知道是宗冕的孩子呢?” 章令公主笑道:“他哪里会知道,还以为是贼人从哪里偷来的孩子,但毕竟是一条命,总不能置之不理吧,于是潜儿就找了奶娘老妈子,终于把那孩子给喂的活了过来,可是那孩子越长开,越看着像是一个人,潜儿这才猜疑起来……总之皇上你见了那孩子就知道了。” 半晌,成宗才哑声道:“当真如此,这也算是合浦珠还,一段异闻了。林妃大难不死回来,原说过那孩子给人抢了去,没想到竟又给关潜救了回来,唉,可见这孩子也是命大的很。朕当然是得见一见。” 章令公主笑道:“见了您就知道,跟宗冕小时候一模一样,半点不带差,连那淘气的神情都如出一辙。” 成宗的眼前随之出现一个看着十分纤弱的小孩子,他略觉恍惚:“是吗。这好像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 “说来也是,”章令公主笑了笑,“司美人下世都多久了,还是那么短命的话,胎都该投了好几回了。” “司美人”是先帝的后宫之一,也是赵宗冕的亲娘。 成宗身子微颤:“好好地怎么又提到她。” 章令公主随口道:“只是突然想起来,当初若不是她仗着受宠不自量力地挑唆先皇,又怎会那么短命呢。” 成宗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章令公主忙道:“好了好了,不说了。臣妹该打,自罚如何?”说着举手在脸上轻轻地打了两下。 成宗才转开目光:“俱往矣,过去的老黄历不用提了。改日安顿下来,叫关潜进宫,听说他先前在雁北军里历练,很是出色……朕也想看看安国公的儿子出息的如何了。还有那个……宗冕那孩子叫什么?” 章令公主道:“潜儿说叫‘泰’,说是想叫他否极泰来。” “否极泰来,好名字,”成宗缓缓道,“这大半年来皇室之中波澜诡谲,也该否极泰来了。” 西巷王府。 西闲安置了泰儿,那边关潜已经将如何找到泰儿一事,同赵宗冕跟王妃禀明了。 因已经是对过口供的,所以关潜所说跟章令公主的话也大致不差。 王妃听罢对赵宗冕道:“今日王爷有惊无险,且小王子又回来了,着实可喜可贺,只不过听说王爷受了伤,不知伤在哪里,如何了?” 赵宗冕道:“臂上挨了一下,不打紧。” 王妃道:“万万不能硬撑,不如叫太医看一看。” “死不了,”镇北王似有心事,心不在焉。 王妃自然看的出来:“王爷可是惦记着小王子?臣妾心里也记挂着,不如一起去看一看?” 赵宗冕却偏说:“没什么可看的。一个小东西罢了。” 王妃笑道:“话怎好这么说,这毕竟是王府里第一个孩子,先前又是九死一生,如今好歹回来了,一定得珍而重之,好生照顾看护。”说着就吩咐嬷嬷,再去西闲院中看看情形,问她需要些什么东西之类。 王妃又对关潜道:“小公爷这次立下大功了,王爷,一定要好好地奖赏他才是。” 赵宗冕“嗯”了声:“知道了。” 王妃见他三言两语有些冷淡,便借故起身,叫人准备中饭。 王妃去后,赵宗冕才问关潜别后种种。原来关潜在寻到姑苏的时候,因那戏班去了金陵,关潜便说分头找寻,就叫那两名心腹去金陵查问,而他在本地……他却辗转因戏班而追查到尹西园,得知最近尹西园隐居一节,最终找到了南浔。 关潜并不曾瞒着赵宗冕,只没提自己是故意支开他的心腹的。 就连跟文安王碰面等等也都说了。 关潜道:“文安王爷说,其他的等他见了面后再跟舅舅交代,只不过当时京内情况复杂,很不适合把泰儿带到京内冒险,所以才命我暂时代替照看着。” 赵宗冕道:“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这会儿情形可也不怎么好。” 关潜迟疑,继而把泰儿病过的事说了:“若小王子在我手中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百死莫赎,何况小孩子不能离开亲娘太久,所以我才冒险带了泰儿回来。” 赵宗冕听了这两句,脸色慢慢缓和:“潜儿,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关潜道:“幸而侧妃跟泰儿都平安无事……是舅舅的福气,也是我的运气了。只不过,不知道现在京内是怎么个情形,为什么舅舅又给释放,又会遇刺?是什么人想置舅舅于死地?” 赵宗冕垂着眼皮道:“你回来了也好,只怕要见识百年难得一遇的盛况。什么行刺,只是开胃小菜。有意思的还在后头呢。” 关潜忙问:“可有危险?那侧妃跟泰儿……” 赵宗冕笑道:“你这傻孩子,不让他们回来是为了他们的安危,如今既然回来了,那就没别的可说,舅舅吃了半辈子哑巴亏,才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哪有什么敬人者,人恒敬之,只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跟他们干就完了!” 泰儿足足睡了一个半时辰才醒来。 他看看左右,并没有人。 泰儿也并不哭不叫,只翻身坐起,他揉揉眼睛,看看自己是在床上。 虽然地方陌生,但是有一种令他安心的气息,泰儿仰头四处打量了会儿,就慢慢地蹭到床边,回身往外,趴在床上倒退着往下。 他毕竟才一岁多,动作颤巍巍的,两条小短腿往下试探,探了半天脚尖才点了地。 泰儿左顾右盼,眼前所见都是陌生之物,他却仍是淡定自如,一一看着,从里屋走到门口,探头看外间没有人,才迈步出来。 他仰头打量屋内的摆设,却见这屋子朴素简单的很,除了桌椅板凳外,只在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图最为打眼,十分怪异,整张的白色绢布,上头只绣着孤零零的两片叶子。 泰儿正要走过去细看看,却突然听见些许动静。 小孩子的耳朵灵,于是扭头循着声音来的方向走去,才走四五步,就见躺下的一张长椅上,有个人靠在上面睡着了,因身量太过高挑,两条长腿就探了出来,交叠着胡乱搭在旁边桌子上。 泰儿一看这人,眼中便又流露出那种睥睨的表情。瞧着此人睡得正熟,他就蹑手轻脚走到跟前,望着他的半截袖子松松地挽起,泰儿张手,在他的手腕上抓了一把。 他的小手指甲已算是尖锐的了,这一抓就像是猫崽挠人。 躺椅上,赵宗冕还未睁眼,闪电般反手一握,却几乎抓了个空。 幸亏他反应最快,一扫见面前那小矮个子,才要发力的手转瞬就松开了。 饶是如此,却也把面前的泰儿吓了一跳。 泰儿立在原地,瞪大双眼盯着赵宗冕,似乎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是睡着了,怎么自己的手才碰到他,他就做出那样眼花的动作。 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会儿,赵宗冕喉头一动,道:“你、跑出来干什么?”声音还带着一点才睡醒的低哑。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臂,方才给这小孩抓了一下……居然还有点疼,不禁问:“你想干什么?” 泰儿却只盯着他瞧,也不做声。 赵宗冕知道他还不会说话,便咳嗽了声:“既然醒了……别在这里胡闹,快到别处玩去。” 泰儿仿佛听懂了似的,一声不吭地要转身。 不料就在这时候,外间脚步声响,是奶娘有些惶恐地说道:“娘娘放心,不会有事,我只走开一会儿,且王爷也在里头呢。” 赵宗冕听见这声,知道是西闲回来了,却觉着好笑。 他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一跃而起,拉住泰儿的手想亲自带他出去。 可在大手握住那孩子极小的手之时,赵宗冕微微一怔,心底有些异样的感觉。 泰儿仍是一声不响,只是转头看向赵宗冕,眼中透出一种让赵宗冕无法形容的神气……居然有点像是探究,或者类似警告之类的神色。 赵宗冕觉着自己是想多了。 此刻外头西闲见房门半掩,便悄悄推开想看看泰儿是否在此。 就在一刹那,泰儿哇地大哭起来,撇开赵宗冕的手,踉踉跄跄往前跑了过去。 门外的西闲跟里间的赵宗冕都吓了一跳,只是两个人的心情却赫然不同。 西闲推门只见泰儿哭着向自己奔来,身后赵宗冕张着手,倒像是方才不知他干了什么,才让泰儿如此害怕委屈。 赵宗冕则呆若木鸡,看看自己空着的手,又看看那趴在西闲怀中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家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西闲抱起泰儿,默默地看向赵宗冕。 虽然她一个字也没说,赵宗冕却已经看懂她的意思:“他是自己突然哭了的,跟我无关。”天地良心,他可没动这孩子一根手指。 西闲道:“是,打扰了王爷休息了。臣妾告退。” 赵宗冕瞠目结舌:“站住!” 西闲还没说话,泰儿哭的愈发大声了。西闲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垂首说道:“请王爷恕罪,我会好好教导泰儿的。”竟不等赵宗冕再说,便抱着泰儿退了出去。 赵宗冕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如果不是方才看见了泰儿凝视自己的那个复杂的眼神,他一定会觉着是自个儿无意中力气大了点,所以吓到了那小家伙。 现在看来,却分明是那个小家伙吓到了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88.0716三更 西闲抱着泰儿离开房中, 正赶上柳姬跟李夫人一块儿来探望泰儿, 见状都围过来。 加上阿芷跟奶娘也都在旁边百般安抚,场景很是热闹。 屋里只剩下赵宗冕一个人茕茕独立, 他按捺不住走到窗户边探头往外看了眼,看见泰儿似众星捧月般被围在中间, 赵宗冕不禁叹道:“这小子不太像是我亲生的。” 才说了一句,突然回过身,却惊见西闲正在自己身后, 显然已经听见了他这句话。 赵宗冕大吃一惊,反应了会儿, 忙道:“本王的意思是说,我小时候可乖巧多了,没有这样诡计多、咳……没有这样爱哭闹。” 西闲道:“王爷不必在意,泰儿还有些认生。” 赵宗冕见她并不是跟自己生气的样子, 竟松了口气。西闲又道:“其实我是有件事, 想求王爷应允。” “什么事儿?”赵宗冕走前几步,因仗着那些人都在外头围着泰儿,他便伸出胳膊又将西闲揽住。 西闲并未抗拒,只低着头:“王爷, 我想、改日带泰儿去城郊西陵……去拜祭舒燕妹妹。” 赵宗冕愣住:“你……” 西闲屈膝道:“求王爷应允。” 赵宗冕打量了她一会儿,转头看着墙上那副图:“这幅绣品针线拙劣, 样子难看, 你却这样隆而重之地挂在这里, 一定是她的遗物了?” 西闲道:“是妹妹所留。” 赵宗冕无奈地望着她, 终于叹道:“好吧好吧,答应你去就是了。” 西闲行礼致谢。 赵宗冕重把她抱住:“你今儿是怎么想到去接本王的?” 西闲道:“王爷觉着不快吗,今天看王爷并不高兴。” “见到你是很高兴,”赵宗冕叹了口气,“那个……” “王爷不喜欢泰儿?还是有别的顾虑?” 赵宗冕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都不是。只是最喜欢你而已。” 虽然知道他向来口无遮拦,时不时发些惊世骇俗之语,也仿佛习以为常了,但突然听他冒出这么一句,西闲仍有些不自在。 “王爷,我该去看泰儿了。”西闲不敢跟他对视,低下头去。 赵宗冕瞧出她脸颊上有一抹绯红之色,不禁蹭在身上,哼哼着说道:“本以为从此得了空子,总算能跟你……现在又多了个小东西搅合。” 西闲无法再听下去,又见他是这个情形,忙把他推了推:“王爷。” 赵宗冕长长一叹:“知道了知道了。伺候那小东西去吧,你们都围着他去吧,只留本王一个人在这儿,口渴了也没人倒杯茶,渴死算了。” 西闲本已经退后数步,闻言,便走到桌边儿,摸着茶壶温热,就倒了一杯茶给他送了过来。 赵宗冕笑盯着她:“其实……本王最想吃的不是这个。”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泰儿清亮的声响:“娘!” 西闲忙撤身往外。 赵宗冕握着那杯茶,愤愤地一饮而尽。 要去祭拜苏舒燕的事,西闲在询问过赵宗冕的意思后,也同吴妃请示过。 吴妃却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毕竟这件事对她来说,其实无害而有利。 西闲跟王妃谈此事的时候,泰儿也在身边,时不时地打量两个人。 王妃道:“这孩子转眼间已经这么大了,长的又这样惹人疼爱,妹妹先前为了他,确实也吃过不少的苦,幸好一切都苦尽甘来了。” 西闲道:“是,所以我现在也极少回想过往之事,只看眼前罢了。” “妹妹的心宽,是你的福气。”王妃说着又细看泰儿,见他生得粉嫩,眼睛有神,显得十分机灵,王妃不由拉住泰儿的小手:“泰儿,叫母妃呀。” 泰儿只瞪着眼睛,仿佛不懂她说什么。西闲也道:“泰儿,叫母妃。” “啊啊。”泰儿的嘴巴张的圆圆的,仿佛已经叫了。 王妃忍俊不禁:“好乖。”忙叫贴身的嬷嬷来,道:“快把那副长命金锁找出来。” 嬷嬷去了片刻回来,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走到跟前打开,王妃举手拿了一副金灿灿的长命锁出来,对西闲道:“这是当年御赐的东西,本预备着给……若不是看见了泰儿,我几乎忘了还有此物了。压了这许多年的箱底,正好给了他吧。” 西闲听是御赐之物,又听王妃欲言又止,不免想起王妃当年小产的传闻,忙推让道:“这如何使得,怕他承受不起。” 王妃道:“泰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有什么承受不起的。你若是嫌弃这个不好的话……我就不敢说了。” 西闲只得道:“那我便替泰儿多谢娘娘了。” 王妃一笑,举手亲自给泰儿戴上了。西闲道:“泰儿,快谢过娘娘。” 泰儿“啊啊”了两声,王妃笑道:“瞧这孩子,多可人疼。”说到这里的时候,眼圈突然红了。 西闲略坐片刻,便带了泰儿告辞离开。王妃送到厅门口,望着西闲牵着泰儿的小手,沿着廊下缓步而去,仍然不愿回屋。 看了半晌,连李夫人从角门口进来了也没有发觉。 李夫人看一眼那个紧紧跟在西闲身边的小家伙,轻声道:“娘娘竟把御赐的金锁也给了他,可见很喜欢那孩子。” 王妃这才发现她已经来了,便淡淡一笑,转身回屋。 忽然,李夫人轻声问道:“娘娘,心里可后悔了吗?” 王妃脚步一顿。 李夫人道:“如果我跟娘娘的孩子还活着,应该也是这样好模样,这样机灵,这样……” “够了。”王妃突然打断了李夫人的话。 李夫人噤声,王妃的声音有些冷硬,道:“我不想再听见旧事重提。如今王爷才回府,明日还要进宫谢恩,吉凶尚且无法定论,要操心的事还有很多,还不到闲话家常的时候。” 李夫人低头:“是。” 王妃背对着她,缓缓地呼吸数回,才温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只是谁叫你的身子不争气呢,你又不像我,你但凡好一些,像是先前瑛姬一样得王爷喜欢,未必不会再怀上孩子。” 李夫人苦笑道:“奴婢自忖福薄,不敢再奢求妄想了。” 王妃叹道:“如云,我知道你向来忠心,你为吴家所做的,我也永远都不会忘记。” 李夫人道:“娘娘说哪里的话,奴婢本就是老王府的人,为了老王爷,世子跟娘娘您,就算献出性命也是应当的。” 王妃把她的手轻轻握住,语重心长道:“你放心,等大事可成,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正在此时,内侍来报,说宫内有太监来传旨。 原来宫中的旨意,是着令镇北王次日带着小王子一块儿进宫面圣。 西闲听了这消息,心中隐隐地不安。忙派人去打听镇北王现在哪里。 原先西闲虽知道赵宗冕明儿要进宫,却也不以为意,横竖他自己心中有数,不必她操心。 但泰儿从没有跟他这位父亲私下相处过,且才跟西闲相聚,想到今儿泰儿跟他闹得大哭那场景,西闲心中忐忑。 黄昏时候,赵宗冕从外回来,进门见西闲坐在罗汉榻边上,便笑嘻嘻说道:“怎么了,听说你急着找我?是不是终于发现自己离不开本王了啊。” 西闲咳嗽了声。 赵宗冕目光一阵乱梭,果然见从西闲身后探出一个头来,泰儿瞪着一双亮晶晶地眼睛,又露出那种戒备的凝重神情。 赵宗冕无奈地在后颈上抚过:“他怎么还在这儿,那个……那个奶妈子呢?” 西闲把泰儿抱出来放在膝上,双手如羽翼似的环抱着他,泰儿则贴在西闲胸口,亲密无间。 赵宗冕不禁看的羡慕起来。 西闲道:“王爷可知道了明儿要带泰儿进宫的事?” 赵宗冕在她旁边坐了:“知道。”又倾身对西闲道:“你找我是为了这件事?” 正带笑看着西闲,冷不防泰儿突然伸手,向着他脸上推了过来。 幸而西闲摁住了他的手,这才没让镇北王的俊美容颜就此破相。 赵宗冕吃惊地看着泰儿:“外头满城里找刺客,我看这儿就有现成的一个。” 西闲一愣,差点忍俊不禁,却又咳嗽了声道:“王爷觉着,明儿皇上会跟您说什么呢?” “应该是跟先前东宫的事有关吧。”赵宗冕随口回答,趁西闲没看他的时候,狠狠地瞪了泰儿一眼。 但这一次,他能降龙慑虎似的眼神,在泰儿面前却赫然失效。小孩子冲着他吐了吐舌,就得意洋洋靠在西闲怀中去了,似乎知道他奈何不了自己。 西闲满心里忖度明日的事,一种本能的不安预感让她心头沉重,并没留意他们一大一小正“过招”。 默默想了会儿该怎么开口,西闲道:“皇上先前虽废黜了太子妃,但显然不会对太子如何,可是最近王爷身上发生的事都跟太子有关,且都是太子的过失,王爷觉着皇上会如何看待此事?” 赵宗冕是个能动手就甚少动口的人,此刻却是一身武功无法施展。 闻言答道:“老家伙当然会护犊子,毕竟那是他唯一的儿子了。” 说到这里,突然心头一怔,盯着面前这个自己目前“唯一的儿子”,为什么一看见这小家伙,非但不想护犊子,反而想揍一顿…… “王爷要小心啊。”西闲低低地,瞥他一眼,确认他听见了自己的话:“大概亲卫已经跟您说了,太子的人在雁北动了手。” 赵宗冕心中一动:“小闲,你是为我担心?” 西闲道:“毕竟明儿要带了泰儿进宫。那宫门岂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太子能在雁北动手就已经算是撕破脸了。这会子进宫去,王爷……就没别的想法吗?” 赵宗冕凝视着她:“假如今儿没有那道旨意,不用带这小家伙进宫的话,你会不会跟我说这些话?” 西闲眨眨眼,并没有回答。 赵宗冕道:“难道老子还是占了这儿子的光?” 西闲才微微一笑:“王爷,泰儿才一岁,先前又从没有见过您,王爷要对他好些,小孩子的心是灵的,谁对他真心好他是知道的。” 赵宗冕道:“谁对他真心好,本王不知。他对本王真心坏,我才清楚呢。” 西闲哑然。赵宗冕又道:“你也是的,你不担心老子,只担心儿子……” “我不担心王爷,因为相信王爷有足够的能力应对,”西闲声音温和而淡定,“可泰儿不一样。倘若带了他进宫,反成了挟制王爷的把柄……” 赵宗冕屏息:“原来你还是在为我担心。”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西闲,“你早点说不就行了?其实本王早……” 刹那间情动,却忘了身边还有个小刺客,泰儿见他越来越靠近,早就歪头盯着他,怎奈手还给西闲握着无法动弹,小家伙斜睨了赵宗冕半晌,突然“啊啊啊”地大叫数声。 西闲一怔:“怎么了?” 泰儿却又撒娇似的拱入她怀中,瞬间让西闲的心软的忘了自己想问什么了。 赵宗冕却听见自己咬牙的声音:“你这是生了个什么……一点也不像本王。怕不是哪里捡来的吧。” 西闲听了这句,淡淡答说:“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赵宗冕瞠目结舌,泰儿却仿佛听见什么有趣的话,咯咯地笑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89.0717一更 当夜赵宗冕不在王府, 也不知去往何处。 西闲也没再去打听, 跟泰儿吃了饭,又叮嘱他一些明日进宫面圣要注意的事, 以及如何行礼等等。 阿芷跟奶娘也吃了饭。两人原本以为苏霁卿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西闲自然就是少奶奶, 但做梦也想不到竟是镇北王妃。 幸而两个都是心底善良单纯之人,在最初的措手不及之后,很快缓和过来, 又加上西闲仍是昔日那样温和相待,丝毫未改, 所以两人也都适应了……只除了在见赵宗冕跟王妃的时候,仍有些许局促不安罢了。 奶娘来询问要不要带了泰儿去别的屋子里睡,西闲道:“不用,明儿一早他要随着王爷进宫。今晚上叫他跟我一起睡就好了。” 泰儿在西闲发话的时候, 也一直都紧紧地搂着她的腰, 仿佛怕她把自己扔出去。 等说“一起睡”,才松开手。 西闲低头看着他满脸机灵的样子:“方才娘教你的,见了皇上怎么行礼来着?” 泰儿爬起身来,跪在地上, 双手举起贴在额头,往前跪了下去。 西闲在他头上摸过, 笑道:“泰儿真乖。” 泰儿顺势又倒在她的怀中, 西闲抚着他道:“你今儿见了父王, 好好地怎么就哭了?” “啊啊。”泰儿嚷了两声。 “你……不喜欢父王吗?”西闲轻声问。 西闲当然知道, 赵宗冕就算再恶劣,也绝不会对一个孩子轻举妄动。 至于有意恐吓……却也不至于。 泰儿瞄了西闲一眼,不回答。 西闲想了会儿,柔声说道:“你父王……虽然不能说是一个好人,但他也并不是坏人,他也并不是不喜欢泰儿,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罢了。泰儿以后不要再捉弄他了,知道么?” 泰儿起初没有答应,被西闲盯着瞧了会儿,小嘴才动了动:“唔。” 西闲在他额头上亲了口,又嘱咐:“明儿进宫,且记得别离了你父王身边。”把泰儿紧紧地拥入怀中,西闲道:“不管发生了什么,娘亲跟你父王都会好好保护泰儿的。” “娘!”泰儿又亮亮地叫了声。现在他别的话还都不会说,唯有这一声叫的格外清楚。 西闲知道泰儿是感受到自己的心意了,便摸摸他的小脑袋:“睡罢,明儿还要早起呢。” 泰儿虽然答应,可仍是双目炯炯毫无睡意,西闲只得唱催眠曲给他听,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才总算睡着了。 模模糊糊过了子时,透窗似有一线凉风掠过。 又好像有人轻轻掀开帘子。 西闲勉强抬起眼皮看去,暗影里是赵宗冕长身玉立的影子,他轻声一叹,在西闲旁边缓缓躺倒。 已近八月,夜间颇冷,赵宗冕身上便透着外间清霜似的寒气,他身上久别重逢并不陌生的气息也随之袭来。 此刻西闲突然想起当初在雁北王府,他要去白山之前的那个夜晚。 假如当时他不离开,没有那场惊魂动魄生离死别,现在他们之间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西闲在心中叹了声,慢慢地往赵宗冕身边靠了靠。 感觉他的手揽了过来,然后赵宗冕低头,在她耳畔说道:“别担心,这次我会保护你……跟他,不会有事。放心睡吧。” 西闲觉着眼底涩涩,这个人强横霸道起来,令人可厌,但细心体贴起来,又令人心中宽慰无法形容。 此刻她一个字都没有说,他却猜到她心中在想什么。 西闲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王爷……也要保重。” 半晌,赵宗冕轻笑了声,然后说道:“有你这句话,就死不了。” 次日一早,镇北王父子装束妥当,赵宗冕一身金绣玄衣王族冕服,头戴藩王金冠,小泰儿却是一身六十名尚服监女官连夜赶制的朱红滚金绣礼服,虽然并未封为世子,宫里头送出来的却也是一盏小小地金冠。 小泰儿从没有这样打扮过,他原本生得粉妆玉琢很讨人喜欢,如此装束,却又多了几分小大人似的威风凛凛。 只是他的头发还有限,那金冠顶在头上,威风好看之外,更显得十分有趣。 除此之外,胸前还戴着昨日王妃所赠的那长命金锁。 赵宗冕先前看小泰儿这幅打扮,正在暗笑,直到看见了那金锁,笑容才蓦地收敛了。 昨日西闲领了泰儿从王妃处回来,因他闹了一阵要睡觉,便将金锁摘下放在枕头下面,今日才又拿了出来,是以赵宗冕昨儿竟没看见。 他问西闲:“是王妃给的?” 西闲道:“是。王爷觉着不妥?臣妾就把它取下来。” 赵宗冕道:“不用,就戴着吧。这样挺好。” 说话间王妃跟李夫人,柳姬也到了,王妃本也要跟赵宗冕说上几句话,突然看见泰儿打扮的齐齐整整,又戴着金锁,突然就失语。 柳姬早凑过去,蹲在地上道:“小王子,您今日这幅打扮可够英俊帅气的,简直比王爷还要好看三分,一进了宫,还不把宫里的那些娘娘、女官们都迷死?” 李夫人笑道:“三夫人,你就不要当着小王子的面说这些不正经的了。” 柳姬笑道:“怕什么?我在教王子好呢。” 王妃调整了神情:“好了,不必闲话,眼见时辰也到了,还是速去吧。” 泰儿不走,仰头望向西闲。 西闲俯身道:“记得娘昨晚上叮嘱你的话,跟你父王去吧。”她拉着泰儿的手,把他送到赵宗冕的身边。 赵宗冕笑道:“小子,走吧,是不是怕了啊?” 泰儿又扫了他一眼,就自己迈动小短腿往前走去,赵宗冕笑道:“臭小子,倔脾气也不知跟谁学的。” 前方泰儿正下台阶,他毕竟才一岁多,下的很不利落,眼见摇摇欲坠。 西闲提心吊胆,几乎忍不住要赶过去,冷不防赵宗冕走上前,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竟高高举起,让泰儿坐在了自己肩头。 泰儿大惊,他从未这样玩过,惊讶之余却又倍觉刺激,便在赵宗冕肩头左顾右盼,不多会儿便露出可爱的笑容,拍手大乐。 西闲在后面看着一大一小如此这般,心头宽慰,微笑以目光相送。 李夫人眼神黯淡,王妃却转开头去不看。 只有柳姬笑嘻嘻说道:“还是王爷会玩儿,哼……还说小王子不知跟谁学的呢,有这么个父王难道还不够?这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且说赵宗冕同泰儿出门,赵宗冕道:“小家伙,你要骑马呀,还是坐车?” 泰儿听见“骑马”,眼睛一亮,立刻举手指着他的那匹坐骑黑马,兴奋叫道:“呀呀呀!” 赵宗冕笑道:“小混蛋倒是会挑,只是它可不叫呀呀呀。” 于是竟不把泰儿放到车上去,只来到那高头骏马旁边,先将泰儿放在马背上,瞬间自己翻身上马,仍将小家伙抱在怀中。 泰儿乃是第一次骑马,兴奋的瞪大双眼,全然没有丝毫恐惧。 赵宗冕低头看看他:“喜欢骑马打仗,这点儿还像是你爹。” 当即镇北王王驾一行滚滚往皇宫而去,路边上的百姓们也听说消息,却没想到能够目睹他父子两人一块儿同乘,又见小王子生得那样眉目出彩,简直就是小一号的镇北王,长大了想必定也会像是镇北王一样骁勇善战护佑天朝,于是沿路的百姓们均都欢悦非常。 到了宫门前下马,一路望内,这皇宫赵宗冕从小居住,每次在其中行走,都很不耐烦,可今日有泰儿在身边跟着,心境却俨然不同,便不时地跟小家伙指点,这里是什么宫,那里是什么殿,泰儿也一反常态地听的十分认真。 于是,往日这令他讨厌的一段长路,突然间无意中缩短了一样,当眼前金銮殿在望,赵宗冕几乎有种恍惚之感……这走的也太快了,不知不觉怎么就到了? 往殿上的台阶有三十九层,对这样小孩子而言自然是太长太陡了,赵宗冕便想仍抱着泰儿上去,不料才一伸手,泰儿却推开他,竟非要自己走。 赵宗冕见他倔脾气犯了,便也笑跟着在身后,只看他脚步踉跄的时候扶住就是了。泰儿爬了□□级,已经气喘吁吁,额头上的金冠也有些摇动。 赵宗冕上前,俯身给他扶了扶冠带,又把他额头上的汗擦了擦。 泰儿定定地看着他,赵宗冕伸出手:“握着手总可以吧?如果摔坏了你这小肉团子,你娘还不找我拼命?” 泰儿听提到了西闲,便突然笑的十分开心,当即把手伸出去。 赵宗冕牵着他的小手,放慢了步子等他,泰儿则仍认认真真地迈步拾级而上。 就在父子两人将到殿前之时,头顶前方有人笑道:“朕以为怎么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原来你们父子两个是在这里贪玩啊。” 原来是成宗扶着太监的手,亲自出来查看了。 赵宗冕带了泰儿上台阶,后退一步跪在地上:“臣弟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说着看一眼泰儿,却见小家伙也随着不慌不忙地跪倒,虽没有说话,却也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 成宗哈哈笑道:“免礼,快都起来。”说着颤巍巍地上前,虚虚地扶了扶赵宗冕,却又格外躬身,探臂握住泰儿的胳膊。 赵宗冕此刻瞥着泰儿,疑心他会不会也给皇帝陛下一爪子,不料泰儿只是乖巧地站在原地,认真地咦啊了两声。 成宗背后太监道:“听说小王子还不会说话,他这样,应该就是叫皇伯伯了吧。” 成宗仔细打量泰儿,虽然脸庞稚嫩,但那五官却果然跟赵宗冕如出一辙。 一刹那皇帝的眼前突然也出现了那个看着弱小的孩童……他转头看向赵宗冕,心中一阵恍惚:他是怎么突然就长大了的。 成宗回过神来,他笑了笑:“果然是个机灵的孩子。”又对赵宗冕道:“是你的种没有错了。你想不认都不成。” 赵宗冕笑道:“皇兄说到我心坎去了,我之前还真的不想认。” 成宗诧异:“为什么?” 赵宗冕道:“这孩子顽皮的很,一点也不像我。” 成宗大笑:“你以为你小时候很乖巧?” 赵宗冕道:“那当然了。” 成宗因笑的太厉害,俯首咳嗽个不停,太监忙道:“殿外风大,皇上还是进殿内说话吧。” 成宗握着泰儿的手,领着他走到金殿门口,金銮殿的门槛很高,成宗才要叮嘱,泰儿已经抬腿迈步,居然给他轻而易举毫无阻碍地翻了过去。 成宗缓缓吁了口气:“这孩子……比你小时候聪明才是真的。” 赵宗冕吃惊地看着她:“皇兄,这话可不公道啊。” 成宗道:“你难道都忘了?你小时候从这里过,磕了多少个跟头?每次摔的那样狠,下次仍然绊倒,半点记性也不长。” 赵宗冕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再说,这会儿我可绊不倒了。”长腿一迈进了殿内。 成宗笑望着他:“好,这次你终于长记性了。” 这会儿泰儿已经自己走进殿内,像是发现好玩的地方,仰头四看。 成宗突然问道:“泰儿脖子上挂着的那个,是不是当年朕赐给吴妃的长命锁呀。” 赵宗冕道:“皇兄还记得这个?正是,当年是用不上了,还好有了泰儿。” 成宗道:“其实、朕一直都不大清楚,那时候吴妃从宫里回去,怎么突然就小产了呢?” 皇帝说着转头看向赵宗冕,目光相对,镇北王一笑:“大概是来回奔走,动了胎气,或者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皇帝流露出一副认真思忖的表情:“朕觉着不能吧。吴妃将门之后,身子向来康健,且朕记得她进宫来好像并没吃什么东西,朕之所以送那副金锁,本也是想让那小孩子长命富贵,真是没想到啊……” 琉璃砖滑,泰儿只顾玩乐,冷不防跌在地上,长命锁砸落,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太监忙不迭地想将他扶起来,泰儿却早自己爬了起来,不哭不闹。 赵宗冕看着泰儿稚嫩的小脸,眼前突然有些恍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90.0717二更 赵宗冕定睛, 前方的泰儿正举手在自个儿收拾头顶冠带, 喜的旁边太监笑道:“小王子这份懂事劲儿,可真是叫人打心里喜欢。” 赵宗冕转头, 对成宗笑道:“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皇上怎么又记起来, 再说女人天生就是麻烦,指不定她们自家有个什么伤伤难难的,也不足为奇。何况不管怎么样, 现在有了泰儿,还有什么不足的?” 成宗听了这几句, 又咳嗽了声,抬手搭在赵宗冕胳膊上,也说:“朕毕竟是这把年纪了,近来时常爱想过去的事, 前儿章令回来, 同她还说了半晌的话,她还也跟我说起泰儿来了呢。” “公主又说什么了?” “无非是也夸泰儿生得好,像极你小时候。” 赵宗冕一笑。 成宗又道:“章令那个儿子关潜,昨儿晚上朕见过了, 也的确是个俊秀出色的,皇族里还有这样的孩子, 如今又有了泰儿, 朕瞧着心里实在欣慰。” 这会儿泰儿跑到前方, 去摸那铜仙鹤, 又踮着脚想摘仙鹤口中衔着的灵芝。太监领着几个小内侍跟宫女围绕在旁边。 成宗本欲去偏殿,见状便停了下来,对赵宗冕道:“听公主说你先前派关潜去追查王府失火的凶手,阴差阳错才找到泰儿的?” 赵宗冕道:“是,也是歪打正着了。” “那府里那个……你的什么侍妾,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兄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赵宗冕一笑,迎着成宗幽深的目光道:“女人要嫉妒起来,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无非是见我多宠了他们母子而已。” 前方太监笑道:“小王子,这个可不能摘的,摘不下来,会伤了手的。” 泰儿踮着脚够不着,却又试图爬到仙鹤身上去,成宗一眼看到,笑说:“何必要那个,又不是没有真的,叫人去药阁里把那赤芝拿来给他玩。” 太监吃了一惊:“皇上,那灵芝是江西知州特意进献,为皇上入药的……” 赵宗冕忙道:“给他玩那个,一会儿工夫就全弄坏了,何必暴殄天物,皇上千万不能。” 成宗忖度了会儿:“是了,朕怎么忘了。寻常百姓人家的长辈见了孩童都会给些赏赐,如今朕第一次见泰儿,却也格外喜欢他,去藏珍阁,把那柄小黄金如意拿来给他。再不然,就带他去阁子里,喜欢什么由得他挑。” 赵宗冕忙去把泰儿抱了回来,又道:“皇兄若是这么着,以后我不敢再带泰儿来了。” “朕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怕他胡打海摔的弄坏了皇兄的宝贝,皇兄当然不会跟他计较,将来只算在我的头上,我岂不是倾家荡产也赔不出来?” 成宗道:“瞧你那点出息,跑到朕跟前哭穷来了。” “倒不是哭穷,是真穷。整天盼着皇兄赐我点好东西。” 成宗笑道:“好啊,那你说朕的东西,你都想要什么?” 赵宗冕道:“不敢要不敢要,皇上给什么都是恩典。” 领着赵宗冕父子到了偏殿,成宗落座:“说起来,朕心中的确是有些不安,觉着亏欠了你,毕竟你去镇抚司那场牢狱之灾,也是东宫里闹出来的,虽说太子并不是故意,可毕竟害你受了苦,若不是林妃聪明,这场不白之冤不知如何了局。” 赵宗冕叫泰儿安稳坐了不许乱跑,道:“这件事说起来臣弟心里的确有点不舒服,太子怎么能怀疑我害死苏嫔呢,我毕竟是他的王叔,就算平日里名声差些,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 成宗道:“他也是因为苏嫔之死大受打击乱了阵仗了,加上……你知道当初苏嫔差点儿许给你,所以他才急了。改天我叫他来给你赔礼。” 赵宗冕道:“那可当不起,我就当吃个哑巴亏了。” 说话间,太监捧着黄金如意送了上来,成宗接在手里看了会儿:“这个是藏珍阁几柄如意里最小的,适合小孩儿玩,又不像是那些玉的木头的容易坏,就赏他玩吧。” 赵宗冕谢恩,亲自接了过来,啧啧赞赏了会儿:“有这种好东西,怎么早不多给我几个?掂量着总有一百多两了,变卖了得值多少钱。” 成宗不禁笑道:“听听着败家子的口吻,得亏没有给你。这种金如意的确是有两柄,大的那些太沉,泰儿如今还玩不动,这个是正经九十九两黄金打造的,他好歹能拿得动,好生给他玩,玩厌了就摆起来,可不许卖!” 赵宗冕道:“那大的那个呢?” “大的是二百二十两的,你想怎么样?” “等泰儿大点能拿得动的时候,皇上仍赏赐给他呗?” 成宗笑道:“你是巴不得朕现在就赏了你吧?” 赵宗冕振振有辞道:“太子是皇上的儿子,我因太子受了那场牢狱之灾何等的晦气,皇上总也该给我点什么,就这个金如意挺好,扫扫晦气,就算是皇上没太偏心了。” 成宗目瞪口呆,无可奈何挥挥手道:“去去去,给他拿来,省得在这里聒噪。” 不多会儿太监果然把那柄如意也拿了来,赵宗冕立刻掂量了一下,大概是觉着分量足够,便满意笑道:“以后若还有背锅的事儿只管吩咐臣弟,只要给我这个就行了。” 泰儿拿了那黄金如意,虽然到底是沉拿着不便,却仍是奋力抱着不放手,突然见赵宗冕得了更大的,便吃惊地呆看。 成宗道:“把小王子带下去,叫人哄着那些果子给他吃。” 赵宗冕正把如意放回了檀盒,闻言道:“皇上,就让他跟在我身边儿吧,叫别人带我不放心。” 成宗道:“在宫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孩子太顽皮,我怕他又去乱爬,爬仙鹤不要紧,如果连皇兄的龙椅也要爬,那臣弟岂不是不知不觉里就犯了死罪了?还是带在我身边妥当。” 成宗垂落眼皮,片刻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看着罢了。” 一挥手,太监宫女们皆都后退,赵宗冕把泰儿抱在身边,本来还担心他不听话,没想到竟然格外乖巧。 成宗喝了口茶,道:“其实朕是想安静跟你说会儿话。怕孩子在这里不便。” “泰儿还什么也不懂,有什么话皇上只管说就是了。” 成宗颔首:“宗冕,你大概已经知道了。宁泽王已经给废黜为庶人,不知你对这有何看法?” 赵宗冕正低头给泰儿重系冠带,闻言道:“皇上问我这个做什么,人都已经给废了,再说别的也没意思。” “你对此事就没有看法?” 赵宗冕道:“我有也没用,难道我说我觉着宁泽王冤枉,太子开了个不好的头,皇上会听我的话吗?” “宁泽王于封地敛财,强占民田,倒也不算是冤枉了他。” “人无完人,要找错儿一定是会找得到的,就算找不到,不也还有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 成宗沉沉地看着他:“宗冕,这话太过了。” 赵宗冕满面无辜:“是皇上要问我看法的。那么,不知皇上觉着我又有什么错?” “你?” 赵宗冕挑眉笑道:“当然是我,宁泽王之后就是文安王,或许先是我。皇上,太子这项庄舞剑杀鸡给猴看的把戏,连民间百姓都看明白了,皇上觉着赵宗栩不知道吗?还是说我真的愚蠢到那种一无所知的地步?” 殿内突然沉寂。 “所以,”成宗道:“假如真的轮到你呢?” “不是假如,是一定,”赵宗冕轻描淡写地,像是两人如今说的并不是事关百人甚至千人的生死,而是一件无足轻重之事,“皇上你该最清楚,我跟宁泽王不一样,太子不会只把我贬为庶人,因为就算把我贬为庶人他也不会放心,我也不是宁泽王,我绝不会受那种屈辱。” 说到最后,赵宗冕抬眸对上成宗的目光。 成宗没有接口。 泰儿本坐在赵宗冕身边,这会儿突然主动向着他爬了过来,赵宗冕将他抱在膝上,拢在怀中,此刻突然想到昨夜所见西闲也是如此抱着这孩子,他在泰儿的小脸上弹了弹,云淡风轻。 成宗目睹他一举一动,终于说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不是宁泽王,也不会做颍川王。”赵宗冕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最好了,皇兄向来睿智聪明过人,不如你替我指一条明路。” 听见“颍川王”,成宗微微一震。 继而道:“雁北军已经不是你手中的棋了。你总该知道。” “我当然知道,除了这个我还知道,”赵宗冕笑笑,“苏嫔正是因为听说太子要灭雁北军精锐,她不忿而跟太子争执,所以才无辜身亡。” 成宗霍然起身:“你……你……” 赵宗冕道:“我怎么知道是吗?皇兄,虎毒不食子,太子失德到如此地步,你还要替他收拾烂摊子,你可真是个好父亲!但你这样,可算得上一个明君?” 那天太子半路撤席。 不多时,赵宗冕得了消息,有雁北来使到了东宫。 他佯醉离席,留意而行,望见那人脚步匆匆脸色灰败往外而行。 赵宗冕趁其不备上前轻轻一撞,他的擒拿功夫何其厉害,将人轻而易举制服。 来使自然是认得他的,当即神色惨然:“王、王爷,为何拿住小人。” “为什么拿你,你不知道?”赵宗冕笑道:“你跟太子商量了什么?” 赵宗冕本想用逼供的法子迫使此人招供,谁知根本没用他费多少力气,那使者道:“此地不是说话地方。” 赵宗冕带他到了僻静的空房中,来使跪地,将太子欲对雁北军的打算一一禀明,并且顺便说了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原来来使对太子禀明的时候因给苏嫔打断,此人被迫退出,只不过他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又折了回来,谁知才出院门,就看见春水阁前那一幕。 太子误杀了苏嫔。 来使本就对太子命令杀了雁北军近百精锐一事很是犹豫,又因目睹了太子对苏嫔所为,心思混乱之极,跪地对赵宗冕道:“太子失德,这样折腾下去,无异于自毁长城,小人着实不忍,这才肯倾囊相告。请殿下早作打算,小人虽无法对太子尽忠,亦算是对朝廷尽忠,对天下尽忠了。” 赵宗冕拉他起来,交代了几句,便放他自去了。 而他仍出门,无意识往春水阁方向走去,走不多时,就见一个宫女恍惚走来。赵宗冕这才假做醉了,坐等将计就计。 迎着成宗惊怒阴沉的目光。赵宗冕道:“人心不可欺,皇兄,像是你高高在上,大概觉着一个苏嫔的死也不过如此,挡不住你儿子的路,但有时候偏偏越是卑微不起眼的人,越会让天翻地覆。” 终于,成宗问道:“你、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把真相说出来,竟还担着罪名入了诏狱?” “因为那时候我还没准备好,如果说出来,只怕更是死路一条,而且他们会有更丧心病狂的罪名扣下来,倒不如先接了这招。”赵宗冕回答。 但是在他心中,却还有另一个答案。 苏舒燕出事了。凶手还是他。 不知道那个在外头的人听说了这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但是赵宗冕知道,以林西闲跟苏舒燕的感情,她绝对不会在听说苏嫔一尸两命后还会心安理得逍遥在外。 她一定会回来。 一切也正如他所想。 西闲真的回来了。 赵宗冕抚过泰儿粉嫩的小脸,昨夜她温柔的叮嘱如在耳畔:“殿下也要保重啊。” 成宗低头,掩着嘴咳嗽起来。 他抖的像是风中的落叶,而在苍老的咳嗽声中,赵宗冕听见了殿阁外头轻微的脚步声,十分整齐,训练有素,显然是宫中禁卫。 隐隐还有兵器碰撞的声响,大批的侍卫带着兵器而来,听动静应该是将整个大殿都围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91.0717三更 内殿中, 成宗咳得厉害, 却因为听见了外头嚓嚓的脚步声,皇帝心中方才泛起的一丝异样又缓缓地压下了。 一切仍在掌控, 这就好。 泰儿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仿佛在替皇帝担心。 赵宗冕对小家伙道:“放心, 你这位皇伯伯没算计完人之前,是不会死的。” 泰儿居然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 成宗闻言,又看泰儿竟答应死的, 边咳边笑了出来。 “宗冕,你果然……”他抬头向着赵宗冕笑笑, “你果然早有准备。” 赵宗冕道:“就像是皇上说的,我小时候笨得很,把这金殿走了千百次,每次进门都要给绊的碰跟头, 其实长大了其实也没聪明多少, 不过,吃的亏多了,自然就有经验了。也许是不想再吃亏了,所以逼得自己也跟人一样玩心计, 倒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成宗说道:“这当然是好事, 只有猪羊才会任人宰割。” “多谢皇上嘉勉, ”赵宗冕道:“听外头的动静, 是调了宫中内卫吗?” 成宗点点头:“知道瞒不过你。带兵你是行家, 就算整个京内也没有比你更精通的,其实朕也不想这样……” “不想怎么样?” “不想跟你刀兵相见,朕还是……很看重你的。” “但为了太子,你也只能忍痛割爱了吗。”赵宗冕冷笑道:“皇上,你如今跟我说这些,惺惺作态,猫哭耗子假慈悲,有意思吗?你以为胜券在握,我是死定了?” “宗冕,”成宗叹了口气,“朕知道你武功很好,这会儿你就算要取我性命,也是易如反掌,只是我知道你,你不会这么做。” “我当然不会去要挟一个死老头子,”赵宗冕道:“但是你呢?你特意叫我把泰儿带进来,不是想用他来挟制我吗?堂堂天子竟利用一个黄口小儿,不觉着羞耻?” “你以为,朕不传泰儿进来,他在王府里难道就安全了?”成宗缓声道,“你错了,他在王府里,比在这里更危险。” 西巷王府。 大概是赵宗冕才下车进宫的时候,五城兵马司的人便将王府团团围住。 王妃跟西闲正在厅中,闻言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对方脸上并没有惊慌失措的神情。 吴妃道:“吩咐下去,叫府内众人不要轻举妄动。” 然后她看着西闲道:“妹妹不妨猜猜看,这带兵来的会是谁?” 西闲说道:“一定是恨不得置我于死地的那个人。” 吴妃笑道:“这话不对,不是置你于死地,应该是我们。” 这会儿李夫人跟柳姬也闻讯从后面转过来看究竟。李夫人还未开口,柳姬说道:“青天白日的,越发出了怪事,难道我们是反贼不成,连五城兵马司都动了?” 五城兵马司是负责京畿防卫,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能调动,而且一定得有皇帝的旨意。 所以京内百姓们也都知道,但凡动了五城兵马司,那一定是有类似谋逆一样的大罪行出现,这时侯落马的往往也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或者……皇亲国戚,所以柳姬才这样说。 王妃淡淡道:“不要胡说。” 此刻外头有几名侍卫打扮的冲进院门,遥遥看见厅内女眷,毕竟不敢过分造次,便都止步。 不多时,又有三人走进门来,正中间一人是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左手边是个武官打扮的青年军官,风度不凡,右手边是个身形偏瘦的中年人,看打扮却像是东宫执事。 正中间的兵马司副指挥使上前,向着王妃行了礼,道:“请娘娘见谅,臣奉旨行事,府内上下人等一概不得擅动。” 王妃道:“请问是奉了谁的旨意,我等又是犯了何罪?” 副指挥使看一眼旁边那东宫之人,道:“是太子的旨意,有人举报王府内有私藏的甲胄兵器,镇北王爷有谋逆之嫌,所以让下官等过来围住查抄。” 王妃叹息一声:“太子殿下也算是苦心孤诣了,妹妹你说是不是?” 西闲道:“何尝不是,王爷前脚才从镇抚司大牢出来,后脚就又有谋逆的帽子扣下来,指挥使大人可相信吗?” 那副指挥使略觉尴尬,不能回答。 东宫那执事却冷笑道:“镇北王向来拥兵自重,妄自尊大,是不是扣帽子,搜一搜自然就知道了。” 又盯着西闲,不怀好意地说道:“早听说侧妃娘娘灵牙利口,金銮殿上能应答陛下,端妃娘娘宴上也是独领风骚,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是任凭你口灿莲花,今日只怕也插翅难逃。” “谬赞了。”西闲淡声回答。 大概是因为西闲并没流露任何惧怕之色,执事冷哼道:“听说娘娘还想去祭拜苏嫔?我看很不用劳烦了,自然有你们相见的时候!” 王妃皱眉道:“你是何人,竟敢对侧妃如此无礼!” 执事说道:“娘娘不必恼怒,下官并非对娘娘无礼。要知道太子殿下宽仁,未必会为难娘娘,但是林侧妃就未必了。” 西闲笑问:“这话是你自己想说的,还是太子殿下、或者废太子妃所言?”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西闲凝视着他,轻声道:“这决定着你的生死。” 执事本趾高气扬,可听了这句,不知为何心头一颤,竟有些莫名的惧意。 他忙回头,却见副指挥使跟那青年军官都仍在。 执事松了口气,却不敢再跟西闲叫嚣,只催促道:“范大人,还不快叫人动手?尤其、尤其是林西闲,先把她拿下!” 那范指挥使给他催促,无奈道:“娘娘,下官得罪了。” 此时柳姬走到西闲身后,在西闲耳畔带笑说道:“这次可又是个机会,你想不想走呢?” “不。”西闲罕见地面挟寒霜,半是漠然地回答:“在看着他们以命偿命之前,我哪儿也不会去。” 九重宫阙。 成宗望着泰儿,道:“所以你该明白,他在这儿,朕至少可以网开一面。” “这么说,”赵宗冕道:“我是该感激皇上了?” 成宗道:“朕这样做,也只是想……” “想你的心里好过一点?” 成宗眼神复杂:“宗冕,这不能怪朕,一山容不得二虎。要怪,就怪你太能干了。” 赵宗冕仰头长笑:“用着我的时候恨不得我是三头六臂,一旦用不着了,我连喘口气都是错的。皇上,你的如意算盘拨的挺响啊,怎么全天下的好事都让你占了。” 成宗道:“行了。不要再说些没用的。其实你该知足了,要不是当年……朕网开一面把你留了下来,你早就……” “早就跟我那个短命的母妃一样,现在只怕骨头也都化成灰了是不是。” 殿外突然有些异动,仿佛是闷哼声。又像是兵器碰在一起发出的响动。 成宗侧耳听了听,他毕竟年纪大了,耳朵并不灵光,且也没听出什么异样,便仍聚精会神地看向赵宗冕。 皇帝叹道:“你知道就好。” “我知道什么?”赵宗冕道:“既然说起往事了,皇上,不如你再告诉我,我母妃是怎么死的?” 成宗皱眉。 赵宗冕道:“我记得他们都说她是暴病身亡,不过也有人说她惹怒了先帝,所以给处死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呢。不过也没什么所谓,毕竟我连她长的什么样都忘了。” “她长的很好看,是后宫最绝色的女子,”成宗接口道,“所以先帝才那么宠爱她。” “那她为什么死了,难道也是因为她像我似的太能干了?”赵宗冕似觉着这句很有趣,笑出来。 他怀中的泰儿却并没有笑,大概是听不懂两个大人一本正经在说什么,泰儿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举起小拳头揉了揉眼睛,泰儿在赵宗冕怀中站起来,趴在他肩头往后看——而赵宗冕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有关着的殿阁门扇。 成宗闭了闭双眼:“因为什么?因为她太自不量力了。” “自不量力?” 成宗张开双眼:“罢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唉,说了这半天,朕也累了。” 赵宗冕没吱声。 泰儿却仍趴在他肩上,手指着殿阁的门扇,口中呀呀啊啊地叫起来。 赵宗冕抱着他站起身来,笑对成宗道:“这儿闷的叫人恶心,泰儿好像也想出去耍,皇兄,我就带他先走了。” 成宗喝道:“宗冕!” 赵宗冕道:“皇兄还有什么吩咐?” 成宗隐忍道:“你不要不识好歹,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了泰儿着想。” 赵宗冕笑道:“皇兄的意思,是让我把泰儿留下,就像是当年我母妃死了,留我对着你一样?” 他满面轻笑,成宗已知道了他的心意。 他紧皱眉头无奈地低声:“你如果真的想走,那就……走吧。” 赵宗冕含笑看他,眼底却是凛凛地冰寒:“皇兄,那我就走了。” 成宗不答,泰儿却兴高采烈地,身子往外面的方向倾斜。 赵宗冕道:“你这臭小子,怎么比你爹还心急。”抱着泰儿,头也不回往外去了。 成宗抬头,眼睁睁地看着他往外,不禁大声道:“宗冕,不要做傻事!” 赵宗冕置若罔闻,成宗喝道:“雁北军已经不归你手,你没什么可依仗的了,就算有万夫不当之勇,你也、也无法抵得过朕的三千……咳……” 因情绪太过激动,成宗无法继续说下去,手捂着嘴,狂咳不停。 “宗冕,现在回来,朕会饶你……”皇帝断断续续的。 赵宗冕人高腿长,这片刻功夫,已经走到了门边,他微微侧面,似乎是想回头看向成宗,却又并没有回头。 唇角微挑,镇北王轻声道:“皇兄,我说过,这门槛已经绊不倒我了。” 他一抬手,将门扇打开。 光芒一拥而入,殿内的光线都因此陡然明亮。 陡然而入的光亮刺痛了成宗的双眼,他不得不眯起眼睛,与此同时映入眼帘的,是外间整齐林立的身着甲胄的禁卫们。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太子赵启脸色雪白,失魂落魄,倘若成宗站起身来就会看到,近在太子身侧,数把雪亮的出鞘的长刀正贴着赵启腰间,逼得太子不得不绷紧了身子,不敢妄动分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92.0718一更 皇帝为了太子赵启, 也的确是尽心尽力了。 成宗心想, 如果没有东宫苏嫔之死,没有镇抚司行刺, 也许将来镇北王就算不被废为庶人,只叫他留在京城做一个有名无权的闲散王爷, 和睦相处,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然而这一系列事端横生,连民间三岁小儿都知道朝廷看不惯镇北王, 太子跟镇北王已经势同水火。 成宗知道,儿子跟弟弟两个里只能留一个。不管怎么样, 他理所当然的要扶太子上马。 皇族之间的争执杀戮,向来最讳莫如深,也最叫人诟病,唐太宗千古明君, 玄武门之变却仍是挥之不去的阴翳。 成宗本也是个好清誉的, 然而他不动手,动手的就是太子赵启。 他已经老迈,将要退位,而自己的儿子路还长, 总不能让太子在还没登基的时候就戴上残杀叔父的罪名。 何况太子动手,成宗隐隐地还有些不大放心。 今日的安排, 分为宫中跟西巷王府两处。 宫中由禁军曾金芝统领三千戒备, 内则是宣平侯所带八百龙骧卫负责。 曾金芝是成宗的心腹之人, 宣平侯顾恒少年时候是成宗的近身侍卫, 是成宗一步步提拔起来的,向来行事沉稳谨慎,雷厉风行,最主要的一点是,顾恒跟赵宗冕向来不对付。所以对于宫中的安排成宗是放心的。 而在宫外,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魏翔先前跟赵宗冕过从甚密,故而成宗命副指挥使范涯代替行事,青乡侯辅佐,东宫又派执事监督,三人成虎,自然也是无懈可击。 至于太子赵启,成宗因不想他担上恶名,所以这两处地方都不许太子涉足。 按理说他此刻应该在东宫之中,静候佳音。 成宗缓缓起身,简直不能相信,极度的震惊让他浑身乏力,双膝一屈,复又落座。 赵宗冕却笑对赵启道:“太子殿下,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赵启身后有一把刀悄然往前,抵在他的腰间,微微刺痛。 太子身不由己往前一步,迈步进了殿内。 他竭力站稳身形,转头看向赵宗冕:“镇北王、你、你想谋反?” “哈,”赵宗冕满不在乎地笑了声,“什么谋反,自古以来都是官逼民反,汉高祖,宋太祖,天经地义,百姓们还知道你逼得老子活不下去,老子就要你的命,本王好歹还是个王爷,怎么命反而就不值钱了?” 赵启脸色颓丧而又愤怒:“你这是大逆不道,你、你是从什么时候……跟这些人……” 赵启转头看向外面,众侍卫散开,闪身出来的是龙骧卫统领顾恒。 顾恒的脸上有一抹血渍,神情坦然而镇定。 赵启忍不住叫道:“顾恒!父皇待你不薄,你居然、居然相助这贼子……你不要你的身家性命了吗?” 顾恒淡淡道:“太子殿下,镇北王殿下也是姓赵,也是皇嗣,他是贼子,殿下又是什么。” 赵启双眼瞪大。 身后传来数声咳嗽,是成宗终于又站了起来。 成宗道:“宗冕,你有恃无恐,原来是跟顾恒串通好了?” 皇帝扫一眼顾恒,顾大人却只垂着眼皮并不跟他对视。 成宗又道:“这么说,西巷王府那边,你必然也早有安排?范子以总不会也是你的人吧。” 他指的自然是五成兵马司副指挥使范大人,赵宗冕道:“那是个耳根软没主见的。跟我不相干。” “那你又是怎么安排的?” “皇上,”赵宗冕并没有回答,只说道,“你信不信运气?” 成宗不懂。 赵宗冕道:“有时候运气就是这么奇怪,你困了想要个枕头,就会有人递过来,你走路遇到河,就会有人乘船来渡……” 赵启心中暴躁而恐惧,叫道:“不要说这些没有用的!你又勾结了哪个贼子乱臣?” 在场顾恒眉峰一动。 大概是见太子情绪激动,泰儿忍不住也呀呀叫起来,仿佛在跟他争吵。 赵宗冕把泰儿拍了拍,将他送到顾恒面前,顾恒一怔,便伸手抱了过来。 赵启看他如此动作,心中竟有些畏惧:“你想干什么?” 赵宗冕走到他的跟前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道:“我若动手,只怕太子承受不了我这一掌。但我又实在很想打你。就算不是以臣的身份,我好歹是你的叔叔,打应该是能打的,是不是?” 赵启咽了口唾沫,竟不能做声。 成宗唤道:“宗冕。” “当着老子教训儿子似乎不妥,”赵宗冕笑道:“好吧,你们都想知道原因,那,太子你可还记得那次端妃娘娘请众家女眷进宫?” 太子愣住,不知怎么忽然又提起了此事:“那又怎么样?” 赵宗冕似笑非笑道:“说来我倒要感谢太子,如果不是你自觉有恃无恐,仗着裙带关系,把那个骄横跋扈的嘉昌县主弄回京来,就不会便宜我这许多了。” 西巷王府。 东宫执事催促着范指挥使立刻行事,范指挥使左右观望,迟疑着命人动手之际,就听身边那青年军官道:“且慢。” 大家都看向此人,范指挥使道:“何侯爷,不知有何说法?” 这说话的却是青乡侯何友晴,笑道:“范大人,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东宫派我们来做这样惊天的大事,怎么只派了区区一个执事人?” 范指挥使愣住:“这、这……好像是有点。” 东宫执事道:“何侯爷,你是什么意思?” 何友晴笑道:“别见怪,我只是为了我们的身家性命,不得不多想了想,毕竟这涉及的是镇北王,不是哪个猫猫狗狗,一旦弄错了乃是杀头诛九族的大事,倘若我们这里得罪了人,稍后却风平浪静,东宫自然不会有干系,只怕我跟范大人成了替死鬼。” 范指挥使脸色微绿,东宫执事道:“我有太子的旨意,还能有假?你们只奉命行事就是了!何必啰嗦?” “这年头,说不准旨意是真是假啊,毕竟前些日子,不还发生过有歹人潜入东宫,把苏嫔害死的事?如今还没归案呢,如果说此人伪造了旨意,又有什么难的?” 执事倒也不是个蠢货,见何友晴如此,当即顿足:“青乡侯,你想干什么?事到临头你想退缩?你以为你退了,以后太子会放过你吗?” 他气急之下,这句话说的着实不太高明。连范指挥使也皱了眉头。 执事察觉气氛不对,忙又说:“我的意思是,你违命抗旨,以后在太子面前如何交代?” 青乡侯何友晴笑道:“你急什么?我又没说是你假传的旨意。等太子问我的时候我自有话说,只怕太子问的不是我。毕竟这里是范大人主事。” 范指挥使恨不得使一个遁地之术,立刻逃之夭夭。闻言道:“这……我们不如再派个人,回东宫核实一下?” 那执事愤恨不已,何侯爷道:“这法子不错,我看行。” 当即派了个人去东宫询问。 何友晴又朝上行礼,说道:“请娘娘们,各位夫人入内暂且稍后,指不定还怎么样呢。” 当即王妃跟西闲等重又回了里间等候消息,而在外头,那使者一来一去,小半个时辰已经过去,执事恨不得亲身前去,又怕撂下了这里的事不妥。 暴跳如雷望眼欲穿,那报信的终于回来了,却满面茫然道:“太子不在东宫。” 范指挥使的心嗖地就虚了:“这可怎么办?” 东宫执事一愣:“太子怎会不在,你问明白了?” 报信者一再确认。青乡侯笑道:“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太子不坐镇东宫,又到哪里去了呢,这叫我们做臣下的如何行事?” 东宫执事怒道:“何友晴!我看你是故意违逆太子的旨意。” 青乡侯笑看着他:“我什么都没做,只动了动舌头,哪里就是违逆太子旨意了?” 范指挥使忙打圆场:“都稍安勿躁,问问太子去了哪里。” 那报信者说道:“有说太子进宫了的,有说不是,没有个确定的去处,属下也不知道了。” 就在场面僵持的时候,又从外进来两人,却都着灰色常服,站在门口张望。 执事一眼看到,便不再叫嚣,只迈步走了过去,同那两人嘀咕起来。 青乡侯看在眼里,对范大人道:“你看那厮鬼鬼祟祟,如今太子偏又不在,别叫他坑了我们。” 范大人悄悄地问道:“侯爷,你想干什么?昨儿太子亲自召见咱们,说的明明白白,叫咱们今儿把镇北王府围住,不能放跑一个人的?你方才对这执事大人百般为难,不怕他事后找咱们麻烦吗?” 原来这范大人到底混迹官场多年,也不是个傻子。早看出青乡侯有意拦阻。 青乡侯笑道:“大人,你只管和稀泥,千万别冒头,我担保结果好歹不跟你相干。” 范大人叹了口气:“我是怕了,这场神仙斗法什么时候才能完结。” 青乡侯看一眼皇宫的方向:“该是时候落幕了。” 那执事同两人商议过后,便又回来道:“范大人,五城兵马司的人若是不听太子指挥,我少不得就动用东宫人马,自己行事了。以后太子问罪,请范大人自己领受。” 他说了这句,喝道:“东宫府兵听令,给我……” 话未说完,就听青乡侯的声音响起:“请问这是谁的命令?” 执事冷瞥他一眼,拱手朝上道:“太子殿下!” 青乡侯笑道:“太子殿下在宫中,怎么给你的命令?” 执事答不上来,却傲然道:“这跟侯爷不相干。” “是吗?”青乡侯一挥手,数名带刀侍卫一拥而上,把先前那跟执事交头接耳的灰衣人拿住,那两人大叫挣扎,却给捆绑着送到跟前。 执事喝道:“青乡侯,你这是干什么?” 何友晴不理他,上前踩在其中一名灰衣人肩头:“两位在哪里当差,听谁的命令呀?” 那两人面面相觑,并不回答。 何友晴笑道:“哟,不理我。”说话间往前一踩,脚尖压住其中一人咽喉。 侯爷脚下用力,那人无法呼吸,嘶嘶乱叫,憋红着脸道:“我们是……太子妃的……” “太子妃?”何友晴回头看向范指挥使,“范大人,我记性越发差了,我记得太子妃不是给废黜了吗,哪里又冒出一个来。” 范指挥使忐忑道:“想必是废太子妃。” 何友晴道:“原来如此,太子妃叫你们来干什么?” 那两人仍不肯回答,何友晴冷哼了声:“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执事急红了眼:“侯爷请住手。” 何友晴道:“我不住手又如何?说,废妃让你们来干什么?” “拿、拿下林妃……或……杀之!” 何友晴回头对范指挥使道:“范大人,听见了没有,这些脏活干了出来,就记在你我头上了。” 范指挥使眉头紧皱,面有愤愤却仍不敢非议太子。 执事见撕破了脸,喝道:“青乡侯,你是执意要跟太子对着干了?你想造反不成?” 青乡侯道:“区区一个废妃,还把自己跟太子等同,我看你们才是要谋逆!”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执事指着青乡侯,喝道:“东宫府兵何在。” 一不做二不休,他是想要将何友晴一并拿下,横竖背后有太子靠山,何必怕区区一个侯爷。 东宫的府兵齐齐拔刀而上,五城兵马司的侍卫不知如何,青乡侯自带的几名侍卫拔刀相向同他们对峙起来。 范指挥使忙道:“有话好好说。” “他从开始就不安好心,”执事阴狠地盯着青乡侯,“必然是跟镇北王一伙儿的,给我把青乡侯拿下!” 青乡侯笑道:“我跟镇北王虽不算一伙儿,却绝不会跟太子一伙。” “你……”执事才要叫嚣,突然戛然而止。 原来在眨眼之间,青乡侯拔剑出鞘,剑光闪烁,那执事只觉喉头发凉,已经无法出声,低头看了一眼胸口鲜血淋漓,遂轰然往后倒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93.0718二更 青乡侯的祖父何老侯爷, 曾是先帝身边的功臣, 进出伴驾很得宠信。老侯爷膝下唯一独子在十八岁那年夭亡,幸而留下青乡侯何友晴一个遗腹子。 老侯爷爱逾性命, 从小娇惯的很。 老侯爷下世后,何友晴袭爵, 他原本是个十足十的纨绔子弟,斗鸡走犬,吃酒打架, 无所不用其极。 只在二十岁成家后,才终于有所收敛, 因为老侯爷在军中的威望,他也在五城兵马司里担任副指挥一职。 只不过他毕竟纨绔惯了,也不大管事,每天只呼朋唤友地团聚喝酒, 倒是跟军中上下厮混的很熟。 因为他出手阔绰又讲义气, 再加上是老勋贵之后,长相又好人也风流,所以竟跟五城之中的大小头目都很熟络,大家都十分喜欢他。 自从太子监国后, 太子有意把五城兵马司的人手也更换一下,竟把中, 东, 西三城的指挥副使都相继换成了自己的人, 而且东西两城还都是太子妃的娘家亲戚。 对此将领们十分无奈, 私下相聚颇有牢骚。 青乡侯对此不以为意,他本就是富贵出身,在军中厮混只是不想日子过得无聊而已,又没指望飞黄腾达。 而且若算起来,其实青乡侯也算是太子一脉的人,所以在这次动荡里纹风不动。 因种种缘故,青乡侯对身边许多变故只一笑了之而已。 直到那日青乡侯夫人入宫,竟给嘉昌县主给羞辱了。 这位侯夫人的性子良善娇弱,也非伶牙俐齿之辈,受了委屈便只是哭,青乡侯却一向疼爱有加,自从娶了后,连向来流连的青楼地方都不去了。 侯夫人回家之后说起此事,青乡侯听了大怒,恨不得去东宫理论,或者把嘉昌县主先打死,但他毕竟已经不是当年那冲动的纨绔少年,思来想去,竟生生地按捺下来。 嘉昌县主是太子妃的娘家人,区区一个县主敢如此羞辱侯爷夫人,不过是仗着太子妃的权势,将来太子登基,他们这些老勋贵的子弟当然越发给人骑到头上来了。 青乡侯是个外优内慧的人,举一反三,把一切都看的十分明白。当下反而越发表现出忠心于太子之态,甚至有一次,跟一名非议太子做事的军官打了起来,果然太子听闻,十分嘉赏,竟以心腹看待。 成宗觉着兵马指挥使魏翔平日里跟赵宗冕喝过几顿酒,不值得信赖,所以便命副指挥范大人行事,又派了东宫的心腹执事跟青乡侯两人督助行事。 青乡侯在得了太子所命之后,立刻就告诉了一个人。 那人也立刻转告给了西闲。 所以才有了今日这场。 青乡侯杀了东宫执事,范大人已呆若木鸡,青乡侯握着滴血的剑,喝道:“这两个狗杂碎为证,此贼假传太子旨意欲挑起皇室相残,如今此贼已经给本侯杀了,谁还不服站出来!本侯替太子诛之!” 东宫有几个统领因为暗受了太子的授意,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只是万万想不到青乡侯居然临阵倒戈,且如此干脆地手起刀落。 起初的震惊过后,一人喝道:“青乡侯,你敢如此!”纷纷拔刀。 刹那间,东宫的府兵跟青乡侯的亲卫打了起来,五城兵马司的人没有范大人的命令,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握着兵器胆战心惊。 青乡侯的人毕竟少,正在苦斗,却见从里间有一名美艳女子走了出来,正是先前露面过的柳姬。 只见柳姬哼道:“就算是太子也不该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负人,仗着你们人多吗?” 又扬声道:“雁北王府的人还不动手,是要等人家真的把王妃拿了去吗?” 赵宗冕这次上京,不过带了二三百人的亲卫而已,多半都在西巷王府充当侍卫等。 原先因王妃有命不能擅动,一个个像是老虎给锁在笼子里,只看着外头人家厮杀热闹,本来就已经忍无可忍了,如今听了柳姬吩咐,顿时都跳起来冲入战团。 有了这些人相助,场面顿时大不同了。 青乡侯本受了点伤,此刻退了下来,范大人拉着他:“你、你怎么杀了他?这下乱成一锅粥了,该怎么办?” 青乡侯笑道:“痛快,痛快,今日才出这口鸟气。” 回头看范大人一脸惶恐,便说:“大人放心,牵连不到你,你真的以为今天的事就这么完了?咱们这里不过是小意思,你想象看宫里头吧。”说着,提着剑又跳了进去。 范大人呆站了会儿,忙跳脚吩咐道:“五城兵马司的人都不要轻举妄动,退后,退后!” 宫中。 赵宗冕道:“这叫做天作孽,尤可为,自做孽,不可活。太子你觉着是不是这样?” 赵启颓然无语。 他当然记得青乡侯,这本是他所看好的年轻勋贵子弟,所以才在这次特派了他如此秘密而重要的任务,本想让这年青人建立从龙之功,没想到竟给他反刺一刀。 成宗道:“曾金芝呢?他总不会也反叛朕吧?”曾金芝统领三千禁军,此刻却仍没有露面,成宗不信连他也叛变了。 这次回答他的,是顾恒:“回陛下,曾金芝冥顽不灵,已经被我所杀。”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仍是平静如水。 成宗的双眼蓦地睁大,他瞪了顾恒半天,仿佛不认得他。 顾恒脸上那一抹醒目的血渍显得那么刺眼,皇帝想说话,一股气却直冲而上,这让他猛然咳嗽起来,喉头隐隐地有一股腥甜涌动。 皇帝再也支撑不住,他摇摇欲坠,脸色颓败。 往后倒下的时候,皇帝听见赵启唤道:“父皇!” 一只手臂将他及时扶住,成宗模模糊糊看见小孩子的脸在面前晃动,似是而非的稚嫩的脸庞,像是泰儿,也像是小时候的赵宗冕。 成宗听见自己沉沉地叹息了声:这难道……就是命中注定吗。 然后就闭上双眼,昏厥过去。 成宗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面前坐着的人是章令公主。 见皇帝睁开双眼,章令道:“皇兄,你可算醒了。”回头叫太监将药端了上来,她亲手捧着,要喂给成宗喝。 成宗皱眉摇头,示意不想喝。 章令道:“皇兄,你知不知道你先前吐了血?可千万别再动气。” 成宗问道:“太子呢?” 章令面有难色,只道成宗催问才回答:“现在西苑。” 成宗似松了口气:“宗冕……把太子幽禁了?” 章令一点头,成宗道:“好、好。宗冕现在哪里?” 章令说道:“我听说他先前出宫去了。” “出宫?”成宗简直不信,“这会儿他出宫去干什么?他、他不是该……” “该怎么样?该逼宫,该让您下旨让他继位?”章令苦笑了声,“皇兄,你不要多想了。其实宗冕没有谋反的意思,只是你们逼的他无路可退了。” “他不谋反,那今日是怎么样?”成宗有些糊涂,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难道、难道他是想……” 章令叹道:“您已经猜到了?不错,我听了也还不信呢,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人,辛辛苦苦成了事,却叫别人来摘果子。” 章令说完,忙又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瞧我在说什么。皇兄,喝药吧。” 成宗下意识张嘴吃了口药,却又挡住:“宗冕他真的无意于皇位?” “那当然,要不怎么八百里加急地叫文安王上京呢。” “他,他是想让宗栩继承……”成宗无法置信满面错愕,半晌干哑着声音笑道:“这个人,还说自己聪明了,居然还是这样、这样……” 章令细看着他:“皇兄,你觉着宗冕这样做不妥?” “算了,”成宗却又摆手道:“让他去,让他去,他什么做不出来,简直、简直是疯了。”说着又咳嗽起来。 章令公主忙放下药碗,举手在他背上轻捶,道:“行了行了,明明一家人,偏偏弄得水火不容,横竖文安王还没到,等到了的时候再说吧。” 成宗往后一倒:“等宗栩来?哼……他倒是惦记着人家的情分,只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给他容情。”他转头看向章令公主:“这殿内外的人是不是都换了?” 章令公主道:“是。” “顾恒呢?” “顾统领在外巡视,皇兄想见他?” “朕自问没有对不住他,他向来又跟宗冕不对付,朕想不通,他为什么居然……” 章令公主笑道:“何尝不是呢,我也还记得呢,当初他们两个还小的时候,宗冕常把他打的鼻青脸肿,两个人一见面就恨不得你死我活的,今儿怎么反跟宗冕一个鼻孔出气了,简直是母鸡打鸣,铁树开花,太阳打西边出来。” 成宗听了这几句话,却突然若有所悟。 他拧眉,半晌,没有再开口。 是夜。 赵宗冕抱了泰儿回府的时候,这孩子兴奋了一整天,终于疲倦的在马背上的时候就睡着了,就算赵宗冕下马进府,都没有惊醒。 里头西闲早得了消息,忙不迭地迎了出来。 赵宗冕看她那样急切,小心将泰儿交还给她:“放心,这孩子睡得沉着呢。” 西闲细细看看泰儿,禁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问赵宗冕:“给他吃了东西没有?” 赵宗冕正凝视她亲泰儿之举,心中一动。闻言道:“吃过了,还真好喂,顾恒拿了个饼子给他,吃的还直打嗝,后来才想起来,又给了他一袋水。” 西闲见他当个笑话来说,不仅白了一眼。可说了这件小事,才又想起来今儿他在宫中必然惊险重重,便忙又问:“殿下事情可顺利吗?” 赵宗冕道:“如今我好端端站在这里,能不顺利吗?” 本还要再说两句,西闲道:“王妃也等的着急了,殿下还请入内说话。” 白天因王府的人加入,东宫府兵或死或伤,有人便丢了兵器,正收拾残局的时候,宫里有太监来宣旨,叫范副指挥使速速将五城兵马司撤回,但凡在王府闹事者,当作谋逆处置。 范指挥使听了这话,惊出了一身冷汗,后怕地看向青乡侯。若不是青乡侯先前闹了一场,这会儿动手的自然是他,那么谋逆的罪名只怕真的就落在他的头上了。 西闲命人给青乡侯将伤口包扎过了,青乡侯面谢过,道:“贱内在宫里那次,多亏了娘娘义举,本该亲自来谢,还请勿怪失礼。” 本来青乡侯夫人在那次之后,好几次央求着要往王府来交际,青乡侯只是不许她来,这自然是怕引起太子的人的忌惮,坏了自己的图谋。 西闲道:“那不过是举手之劳,且早就忘了。侯爷不必挂怀。” 青乡侯道:“娘娘这份心怀、行事,比那些空有母仪天下之名的蛇蝎毒妇强上何止百倍。” 西闲笑着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多说,青乡侯也明白过来,当即便告辞,带人离去。 王府一时又恢复了平静,王妃从内转出,同西闲说起宫里的情形,原来方才那传旨太监更传达了赵宗冕的口讯,只说一切顺利让她们不用担心。 王妃对西闲道:“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只不知往后如何。对了,今日给青乡侯拿下的那两个人原来是废太子妃府里的人?她可真是不依不饶。” 西闲道:“这就叫做自做孽,不可活。” 王妃说道:“妹妹想如何料理此事?” 西闲笑了笑,声音很轻:“我只想让苏嫔死的瞑目罢了。” 赵宗冕入内,简略同王妃叙了几句,王妃问起宫中详细,听闻太子在西苑,皇帝病倒之事,便问:“王爷真的已经传了文安王进京吗?” 赵宗冕道:“这是自然。” 王妃道:“王爷……难道……”她迟疑没有开口,赵宗冕却已经明白。 赵宗冕道:“你说让我当皇帝?我像是皇帝吗?” 王妃见他挑明,便低下头,赵宗冕道:“皇帝不是好当的,我当个王爷就已经足够,若有敌兵来犯也能亲带兵出击,倘若当了皇帝,还能打个屁,自古御驾亲征的都没有好下场,不能带兵打仗,算什么男人。” 王妃叹了口气,却没有多说,只道:“臣妾只听王爷的。” 赵宗冕笑了笑,突然说道:“王妃,其实你心里也觉着,文安王当这个皇帝比较合适吧?” 王妃一怔。 赵宗冕默然看着她,并没有说什么。顷刻他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现在这情形,你总也该满意了吧?” 王妃凝眸,眼中闪闪烁烁:“殿下……” “还有一件事,”赵宗冕道:“今日我在宫里,老家伙跟我说起当年的事,他的意思,并没有下手害那个孩子。” 王妃神情微微一变:“王爷信他的话?” 赵宗冕道:“原本我是不会信的。毕竟如果不是他,又能是谁?难不成真的是咱们运气不好?还是说有别的人害了那孩子?” 王妃的嘴角一动,却又生生忍住。 “算了,”赵宗冕垂下眼皮,重新回身:“不管如何,希望你……能睡个好觉吧。”他负着手大步往外,灯影闪烁中,那高挑挺拔的身影疏忽从眼前消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94.0718三更 赵宗冕出了王妃居处, 沿着廊下走了片刻, 来至院门口。 夜风冷飒,并没有夏日的燠热了, 但他只觉心头郁结,如鲠在喉, 不吐不快。 终于,他回头看了眼王妃正房的门口。 灯光之下,一片静寂。 赵宗冕望着那一点微光, 笑了笑。 他吁了口气,转身出了院门。 这王府宅邸原本是他上京之时下榻的所在, 其实都已经熟悉了,只是今日他历经大变,竟有些心神恍惚。 走了片刻,竟忘了路。 一时辨不清到了哪里, 赵宗冕转头张望了会儿, 却见前方门口数名侍卫走过,右手廊下有几个影子,像是女子,不知正在说什么。 赵宗冕定睛瞧了眼, 认得其中那个身形最小的,是跟随西闲身边那叫阿芷的丫头。 他不禁迈步走了过去, 那几人并没有察觉, 正自顾自说道:“今儿可真把人的魂儿都吓掉了, 听说死了不少人呢, 幸亏侍卫们把他们都挡在外头,不然若是给他们冲进来可怎么办?” 有说:“东宫的府兵哪里比得上我们王爷调教的雁北军呢,他们都是以一当十的。我就不怕。” 突然,阿芷怯生生问:“姐姐们,听说他们要对付我们娘娘,是不是真的呀?” 她的南边口音在一干清脆的官话中显得格外明显。 “怎么不是真的?”有个丫头道:“那个被青乡侯爷杀死的东宫执事,点名要咱们侧妃娘娘呢。” 阿芷道:“这是为什么?他们怎么偏针对娘娘呢?” “好像是因为侧妃娘娘先前得罪了废太子妃……” 才说到这里,突然看见男人的影子,忙道:“是谁?” 赵宗冕正在听她们闲谈,见被发现了,索性走出了几步。 那几个侍女魂飞魄散,纷纷跪地:“不知是王爷……”一个个胆战心惊,生恐赵宗冕降罪。 赵宗冕淡淡道:“都散了吧。” 大家闻听,如蒙大赦,忙都磕了头纷纷起身。 赵宗冕又道:“那个……伺候侧妃的留下。” 他忘了阿芷的名字。 阿芷知道是叫自己,只好站着不动,却不知他想做什么,吓得不敢抬头。 赵宗冕道:“我要去侧妃那里,你随我一起吧。” 才松了口气,赵宗冕又说:“这儿太黑了,到前头给本王领路。” 当即阿芷走在前,赵宗冕在后,只听两边栏杆后有草虫吱吱地在叫,赵宗冕忽然说道:“你从南边就跟着娘娘了?” 阿芷给他突然开口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回答:“是。” 赵宗冕又道:“那、你跟着他们的时候,小泰儿多大?” 阿芷毕竟天生畏惧,竟想也不想地便乖乖回答:“回王爷,那时候小主子刚满月不多久,比一只手掌大不了多少哩。听说是因为没足月就生下的,所以怪可怜见。” 赵宗冕道:“是吗。” 阿芷突然发现自己多嘴了,忙后悔地打了打自己的嘴巴。 赵宗冕却没有在意,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们日子过的怎么样?” 阿芷虽不想再说下去,可听见他问,却鬼使神差地又说:“日子过的还好,尤其是三爷在的时候,多亏……” 说到这里,阿芷悔恨地捏着自己的嘴,转身跪在地上,欲哭无泪:“求王爷不要问了,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赵宗冕望着地上的小丫头,过了会儿才回答:“你说什么也不知道,本王倒是怀疑其中有事了。你倘若坦坦诚诚地有什么说什么,本王自然明白,绝不会怪罪谁,也不会误解谁。” 阿芷一来年小,二来对赵宗冕有一种自来的敬畏,当即问道:“王爷是说真的吗?” 赵宗冕道:“本王从无戏言,你起来吧。” 他一回身,在栏杆上坐了,“把你们在南边的情形,有一说一,完完整整地跟我讲一遍。” 当即阿芷起身,果然就把苏霁卿如何买了她,如何叫照料西闲,两人乃是叔嫂之称呼……以及苏霁卿上京,尹西园搬来隔壁照料,后来除夕那天突然就不辞而别,也不要他们了。 以至关潜找了去,阴差阳错又跟西闲等重逢,原原本本地从头讲述。 说完了之后,月影已近中天。 赵宗冕起初还时不时打量一眼阿芷,渐渐地靠在栏杆旁的柱子上,微微仰头,双眸似开似闭。 阿芷说到他们跟西闲分开,见他闭眸不语,仿佛睡着了似的,就悄悄唤道:“王爷?” 赵宗冕淡淡道:“我听着呢。” 阿芷才又说了下去,此刻略有些放松,便道:“这孩子哪里能跟亲娘分开呢,果然给姆妈说中了,回到桃城后,小主子就发了病,病的可吓人了,小公爷好几天都没有合眼,一直守在小主子身旁,那一阵子他都瘦的皮包骨头了嗳。幸好老天保佑,小主子病好之后,我们大家就进京来找少奶奶……啊不对,是娘娘,也是那会儿我们才知道,小主子原来是小王子,少奶奶原来是侧妃娘娘的。” 阿芷小心翼翼瞧着赵宗冕:“王爷,奴婢说完了。” 赵宗冕沉默,就在阿芷觉着他又睡着的时候,赵宗冕抬手在眉心搓了搓:“好了。今儿的事记得不要告诉任何人,就当没发生过,知道吗?” 他翻身从栏杆跳下,挥挥衣袖,负手率先往前。 阿芷慌里慌张答应了声,也忙跟上。 西闲院中,泰儿因白天没睡,此刻睡得正香。西闲本担心他在外头没吃好,可见他正睡熟了,便不忍喊他起来。 奶娘来看了几次,便商量着把他抱回了自己房中。 西闲听说赵宗冕仍在王妃处,心想两人必有事商议,何况昨晚他半宿未归,今夜应该不会来这儿了。 于是顺势洗了个澡,正收拾,就听外头道:“王爷来了。” 隔着门扇听见,西闲略觉心慌,毕竟赵宗冕从来行事不羁,若他不由分说闯进来岂不窘迫,于是忙忙地擦拭更衣,系好带子,快快地迎了出来。 不料到了卧房,却见赵宗冕坐在桌边,不声不响,显得很安稳。 西闲上前行礼,他抬头看了眼,才笑道:“你干什么好事去了,怎么弄的湿淋淋的。” 西闲道:“才洗了澡,不知王爷这会儿会来。” 赵宗冕其实是知道的,只是随口调笑罢了,可一瞥之间,却又有些看呆了。 于他眼前,美人出浴,肌肤润泽,又加上西闲着忙赶出来,脸上越发如涂胭脂一样红润,显得目若秋水,纵是无情,已觉格外动人。 赵宗冕望着她道:“你总是这样爱洁。不过今日劳你受了这场惊恐,洗一洗去去晦气也好。” 西闲道:“王爷要不要洗?我叫人备水。” 西闲本是念在赵宗冕今日在宫里那场雷霆之争,毕竟也是耗神费力,虽然去去晦气的说法未必足信,可洗一洗好歹也舒舒筋骨,散散疲惫之意。 可是话出口,对上他的目光,无端就有点脸热,开始后悔自己多说了这句。 赵宗冕道:“我也正想洗洗呢。” 开弓哪有回头箭?西闲只得硬着头皮吩咐人去备水。 赵宗冕又问泰儿是否还睡着之类,西闲一一都说了。 西闲亦问他今日宫中泰儿是否添乱,赵宗冕笑说:“这小家伙机灵的很,连那老家伙都对他刮目相看,长大了一定也不错。” 自从父子重逢,他每每都贬视泰儿,并没什么好话,如今得了这句,西闲微笑道:“多谢王爷夸赞泰儿。” 赵宗冕道:“到底也是我的儿子……”说了这句,突然停下来咳嗽了声。 幸而这时侯宫女来说水备好了,赵宗冕才起身,又看向西闲道:“小闲,劳烦你替我擦一擦背。” 西闲的眼中流露愕然神情,瞪着他看了半天才道:“是。” 当下挪步随着他到了浴室,赵宗冕吩咐道:“这儿有侧妃就成了,你们都退下吧。” 伺候的宫女都领命退了,西闲的眼皮直跳,头皮发麻:“王爷……” 正要委婉地开辩两句,赵宗冕已经将外裳褪下:“你还不过来。” 西闲见实在避不过,只好认命地上前,替他宽衣解带。 赵宗冕垂眸望着近在咫尺的西闲,虽生下了泰儿,但此时此刻,却仍如当初他无意中撞见的那叫人怦然心动的少女。 那时候她因为紧张,汗把头发都打湿了,眼中大概是急出来的薄泪,整个人水润润的,不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却像是九天上的清女仙娥,无意中掉进了七仙女曾沐浴过的野湖,……那种天然真纯的风情妩媚,令他心湖荡漾,无法按捺。 太子设宴问他意欲要什么的时候,他即刻就想起了她。许是合该缘分,不然那锁的死紧的铁笼子好端端怎么就开了,而苏舒燕偏要在那日拽着她偷跑出门呢。 阿芷所说的那些话,跟他先前推想的大致不差,只是那些她独自带泰儿时候的细枝末节,是他再能算计也想象不到的。 明明是最平凡不过的日常,可偏偏让他的心犹如轰雷惊涛似的战栗,又像是一场春雨过后,干涸的野地上酥酥麻麻,有新鲜的嫩草萌芽。 那种强悍又酸软的滋味,太过奇特,拜她所赐。 “小闲……”轻轻叫了声,赵宗冕的目光炽热而清明,像是日影的闪耀跟月色的温柔,交织缠绵。 赵宗冕把西闲往怀中一勾,俯身在他渴盼已久的樱唇上吻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95.0719一更 这个吻又跟镇抚司里的那个不同, 赵宗冕不再焦急狂躁, 反用了十足耐心一样,循序渐进。 也不知他是有意, 还是无心为之,这样细细密密的吮吸几乎把人的魂魄都要勾出来, 想要与之共舞似的。 他身上也越来越热,加上衣衫单薄,那副热即刻快速地传到了西闲身上, 令她气喘吁吁之余香汗沁出。 良久,赵宗冕才方停下, 他垂眸细看西闲,她脸上那份淡淡的樱红已变作胭脂似的殷红,整个人如同水雾中走出来的一样,令他越发情难自禁。 赵宗冕的手抚过西闲的腰侧, 试着握住, 口干舌燥。 “自从有了那个小东西开始……到现在两年多了,”他的声音低哑,“我都没再碰过你。” 她身上是才沐浴过的气息,水汽的润泽, 空谷幽兰的暗香,也是他梦牵魂绕一度以为失去了的。 目不转睛地望着西闲。 她却只是安静地垂着眼皮, 留给他俯视之下的温柔的垂颜, 只有那时而轻动的长睫提醒着他, 她是在听的。 “你知不知道, ”赵宗冕叹道:“我甚至……觉着什么都没做,那小东西自己就冒出来了,” 那天在镇抚司突然看见西闲抱着那么一个大小子出现,赵宗冕的感觉,就仿佛是看见天崩地裂,乱石之中蹦出了一个孙猴子。 西闲却并不太懂赵宗冕的意思。 毕竟他有时候说话那样口没遮拦,半真半假。 并没真正领略过男欢女爱的西闲,当然不会明白,像是上次赵宗冕那种表现,非但不正常,甚至在医学上是可以被称之为隐疾的。 对他自己而言那也是觊觎待雪的耻辱,可惜一直还没机会。 赵宗冕唤道:“小闲……” 虽然已经将她搂在怀里,两人靠的也着实紧密,但对他来说,心里仍是空落落的。 仿佛这样还不够。 赵宗冕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跳的如此之快,就算白天在皇宫里那一场注定天翻地覆的大冒险,都没有让他如此紧张忐忑,倍觉刺激。 他不由自主地用了力,西闲给他撞的往后一晃,后腰已经抵在了浴桶边缘。 正要继续行事,“殿下。”西闲哑声唤了一句,“您……您的东西。” 赵宗冕一愣。 西闲方才给他宽衣,解开腰带,除去中衣的时候,有一样物件从他怀中掉了出来。仓促里并没有看清楚。 只是因这会儿情形又有些超出她的设想,所以忙调虎离山。 赵宗冕顿了顿,然后下意识在怀中一摸。 西闲趁势后退一步,低头将脚边的那样东西捡了起来,谁知手指才碰到,忽然就像是碰到烙铁似的抖了抖。 赵宗冕见她俯身不动,知道她已经看见了。 半晌,他先把西闲扶了起来,然后躬身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手指轻轻一掠。 “还认得这个吗?”赵宗冕问。 西闲的眼睛都定在上头,听了他的问话,才说道:“是。” 赵宗冕道:“知道本王是从哪里找到的吗?” 西闲低头不答。 他手中握着的是一件小婴儿的红色肚兜,上头欢悦的图案是西闲再清楚不过的。 她一针一线刺绣出来的。 灯影下,那红缎上流溢着珠光,更加映衬出赵宗冕幽暗的眸色。 “我想你应该知道,因为我不信,它是偶然出现在那个地方的。” 真珠院里那场大火,几乎把屋内所有东西都烧毁了,什么布匹之类的自然更是灰飞烟灭。 那次赵宗冕酒醉,在被烧毁的雕花床旁边卧倒,无意中望见床底下靠里的地方,有一个原本用来插花的美人耸肩瓷瓶。 烟熏火燎,那瓷瓶自然也不复原来,被烧的面目全非,从外头看已经跟灰烬同色,只是侥幸竟还完整。 赵宗冕本不以为意,但转念一想,不由俯身入内,往里头爬了会儿,在灰尘飞舞中,将那瓷瓶捞了出来。 那瓶子外头的釉已经给烧的酥脆,给他握在手中,粉尘细细碎碎落了一层。赵宗冕将瓷瓶倒过来,却发现瓶口竟是给一团厚厚地棉花塞住了。 那棉花团塞的很紧,赵宗冕的心也紧张的怦怦乱跳,他仿佛猜到了什么,可又有些不敢动手,生恐一动手就证明了是自己的错觉。 终于他鼓足勇气将棉花塞子拔了出来,透过瓶颈依稀看到里头有什么东西,只是够不到,赵宗冕一咬牙,将瓷瓶在地上磕破。 屋子里烧的那样厉害,瓷瓶打开后,里头居然有些湿润,可见原本里头灌满了水,而里头那样物件也随着出现在赵宗冕眼前。 是西闲曾经要给小孩子做的那件肚兜。 当初她绣的时候,是荷叶同一尾嬉水的鱼。 那会儿赵宗冕还抱怨过一条鱼孤零零的。 但是如今出现在他面前的,却竟是一副完整的鱼嬉图,两条活灵活现的鱼儿凑在一起,他们之间头顶上还有一尾精致的小鱼,正淘气地往水面上吐泡泡。 当时赵宗冕抱怨的时候,西闲曾说过地方有限,绣出来会显得局促。 却没想到她居然口是心非,真的绣了出来。 可那不过是他随口的一句而已,他何时在意过这些零碎之物了。 偏是他简单的一句话,却给她记在了心里。 赵宗冕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这件事,只是从此将肚兜藏在身上形影不离。 也正因为这个,促使他走进北院,望着那具面目全非的尸首,咬牙之极,手起刀落。 “王爷,水都凉了。”西闲轻声提醒。 “别打岔,是不是你放在下面的?”赵宗冕问道。 西闲默然:“不是。” 那夜事情发生的太急太快,几乎让人没法深思细想,加上柳姬在旁边,西闲仍没办法对她报以十分信任。 那天她正好绣好了这肚兜,看着上头满满的大鱼小鱼,韵致雅趣全无,只有无尽世俗的欢喜,西闲心里又觉着有些可笑。 这毕竟是她给小孩子所做的第一件东西,便揣在怀中。 临别之时,借着拉住奶娘手的功夫,把这东西塞给了奶娘。 西闲也说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她当然不知道奶娘会死,或许,是想让奶娘把此物交给赵宗冕。 西闲想不到奶娘会以这种方式转交给他。 浴房内一瞬沉默,然后赵宗冕问道:“那时候你为什么要走?” 西闲道:“留下来,怕更没有活路。” “后来明知道我回来了,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有些事,是连王爷也顾及不到的,何必为难。” 赵宗冕盯着西闲:“如果不是因为苏舒燕的死,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肯回来了?” 西闲的心一颤。 “那现在如果给你选择,你会留下,还是离开?” 西闲仍是沉默。 “你心里明明有我,不然就没有这个了,你为什么不承认?”赵宗冕举起手中的肚兜,因为生气,手有些微微发抖。 终于西闲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只是王爷,未必是我的一心人。” 赵宗冕听了这句,双眼泛红。 “我不是,那谁是?”泛红的眼中又涌起难以克制的怒意:“苏霁卿?或者关潜?还有谁我不知道的……那个叫尹西园的?” 猝不及防听他提起这些人,西闲错愕。 赵宗冕却没再说下去,手中的肚兜落地,他握着西闲的肩:“可毕竟你只能是我的。”一把将她的衣带扯开。 西闲本要叫他住手,可听了这句,却缄口不言,感觉他的大手在身上肆虐,只是隐忍地将脸转开。 赵宗冕轻轻捏住她的下颌:“看着我。” 西闲起初不动,给他催了几次,才抬起双眸。 就算是这时候,她的目光仍是清澈的,只是依稀多了些许惊悸,跟一丝浅浅的厌惧。 赵宗冕对上她的目光,动作陡然停下。 她知道反抗是没有用的,所以并不反抗,也不屑再跟他多说什么。 赵宗冕的心突然凉了下来。 “你……”他松开手。 西闲却又转开头,默默地看向旁边一个花梨木圆形鼓凳。 就在这时,外头有内侍道:“王爷,宫里来了人。” 赵宗冕一怔:“什么事?” 内侍道:“说是请王爷快去,皇上有急事召见。” 赵宗冕不答,只是看向西闲。 西闲举手把半边给他扯落的衣裳拉起来,手掩着衣襟:“这会儿宫里传信,怕是急事,请您快去吧。” 她的反应竟这样平静。 赵宗冕凝视着她,心中的火竟压不住:“我不去,我今晚就在这儿,哪也不去!” “王爷,”西闲深吸一口气,才又抬头看他,“这会儿整个王府的人,跟王爷一块儿并肩的那些人,以及我跟泰儿的性命,都在您身上了。” 她的眼神总算又恢复了正常,没有让他焦灼的东西了。 赵宗冕道:“你……”他想问她一句话,却又怕再得到令自己失望的答案。 事实上就算她不说,只是沉默相对的话,他已经先受不了。 终于赵宗冕转身:“那好吧。” 他索性一个字也不再多说,迈步往门口走去。 西闲看着他的背影,低头望着地上的肚兜,鱼是没有表情的,但是不知为什么,那三条鱼看着都那样快活。 “王爷。”西闲把肚兜从地上捡了起来。又将他的外衫捡起。 赵宗冕并不回头。 西闲走到他身边,把衣裳抖开给他披在身上:“入秋了,晚上冷,先穿好了再去吧。” 赵宗冕蓦地看向她。 西闲道:“雷霆雨露,都是君恩,王爷万金之躯,一个林西闲又算得了什么,王爷又何须因为我乱了章法。正如您先前所言,我终究是王爷的侧妃,这一生便只属王爷,什么一心人之类说法,也不过是一时妄言,请王爷恕罪。” 半晌,赵宗冕才说道:“你最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本王如果要怪罪你,也不用等到这时侯,早在知道你宁肯流落在外也不回来的时候,就该怪罪。什么一心不一心的,我不知道,可你却是我这半辈子,唯一看在眼里的女人,你信也好,不信也好。” 赵宗冕说完之后,自嘲般仰头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96.0719二更 赵宗冕并没有拿着那肚兜, 只自己走了。 西闲低头看着上头活泼游嬉的鱼儿们, 就像是回到在雁北那段怀孕待产的日子。 当时因为他不经意那句玩笑话,心中突然冒出来的期盼, 无法遏制。 也许…… 她所要的并不是什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或许只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团圆”。 就如她守着泰儿,度过花开花谢,世间最平凡的岁月。 也像是在南浔枕水街头, 那样安安稳稳,喜乐平淡。 不用操心尔虞我诈。 不用担心随时会有人来谋害自己跟泰儿性命。 也不用担心……那个她所嫁的男人过着刀口舔血、会受伤甚至殒命的日子。 那是尘世间任何一个女子, 所有的最寻常不过的希求吧。 但对她来说却是无法可得。 肚兜上还留着赵宗冕身上的气息,盛年男子的气息,跟他的脾性一样,陌生而熟悉, 时而温柔, 时而凶险。 西闲的手指抚过上头的活泼的鱼儿们,想象不出在自己没回来的那些日子里,赵宗冕是如何睹物思人,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大概、是恨她不回来而愤怒吧, 就像是她回来后去镇抚司探望他……现在才知道他当时为何会用一种恨恨的眼神看她。 除此之外,也许会有一丝对她的担心……所以在镇抚司里, 他才会没头没脑问了她那些好不好的话。 心突然有些乱。 西闲不敢再想下去, 只把肚兜小心叠了起来, 出了浴房。 外间宫女们都已经等候多时, 阿芷也探头探脑进来,小心打量西闲的脸色,又道:“娘娘,王爷怎么忽然走了呀?” 西闲微笑道:“王爷当然是有要紧事。” “都已经半夜了……”阿芷说了一句,不敢再提,只道:“娘娘,我方才出去送王爷的时候,听他们说,王妃娘娘也出去了。” 西闲略觉意外:“是吗,可知道去了哪里?” 阿芷摇头道:“这个倒是没有说过。会不会是跟王爷一块儿的呀?” 西闲原本觉着有这个可能,但细细想想,来人禀告的时候并没有说要王妃一同进宫,而且在这个非常时刻,应该是不会的。 只是在这深更半夜,王妃又会去哪里?可赵宗冕这会儿才走,他只怕也知道了此事……多半王妃也早跟他知会过了,仿佛不需要她再操心。 叫宫女们摊开裘枕,西闲又去孙奶妈房中看过了泰儿,见小家伙换了个睡觉姿势,睡得甚是无邪。 奶妈笑道:“娘娘别担心,小孩子多睡会儿好,会很聪明的……如果他饿了自然就醒了,就赶紧趁着小主子熟睡没腻着娘娘的时候,也多歇息歇息吧。” 西闲这才又回到自己房中,才躺下不久,就听见很轻微地一声窗响。 西闲转过头,将帘子轻轻掀开,果然见柳姬跟一只猫似的走了进来。 柳姬一溜烟跑到床边坐了,低声问:“娘娘半夜没睡,可是在等我吗?” 西闲只得欠身起来:“夫人怎么来了?” “我原本不敢来,”柳姬啧了声,说道:“本以为今晚上你会给王爷折腾死呢……没想到竟然走了。” 暗影中,西闲脸上有些发热:“请夫人不可胡说。” 柳姬笑道:“胡说?以后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胡说了,王爷他可是……” 咳嗽了声,西闲转开头去:“若没有别的事,夫人请回。” 柳姬忙道:“人家是好心来给你报信的,怎么竟赶我走呢?那好,我可不说了。” 西闲心头一动,这才又问:“夫人想说什么?” 柳姬道:“你应该知道王妃出门了吧,可知道她去哪里?” 西闲道:“我本以为是跟王爷一块儿进宫的,后来想着不是。” 柳姬瞄着她:“确实不是,她去见她以前的对头了。” 西闲原本不解,转念一想:“你是说,是废太子妃吗?可是……这时侯去见太子妃是何意?” 柳姬笑吟吟道:“先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情况反过来了,如果我是王妃,只怕我也按捺不住,想去看看废妃此刻的脸色呢,毕竟没有什么是把往日的死对头踩在脚下更扬眉吐气的,这种机会哪能放过。” 白日王府那一场过后,立刻镇抚司的人出动,将那两名灰衣人押着,径直前往太子妃的娘家,把方家里里外外围住了。 如今方家的几位大人都已带到了镇抚司,废妃也被看押在女监。 西闲略觉不妥:“这时侯,是不是太急了……一切才刚开始。” 柳姬说道:“只要王爷在,怕什么其他?” 迟疑片刻西闲问:“王妃会怎么对待废太子妃?”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想想就知道没什么好儿,你若想知道……我给你打听打听如何?” 西闲迟疑,摇了摇头。 柳姬笑道:“不知道也好,万一做噩梦呢。” 因这句话,西闲竟觉出几分冷,柳姬察觉,给她拉了拉被子,无意中看见她身边的红色肚兜。 柳姬诧异道:“这个东西又到你手中了?” 西闲绣这个的时候柳姬是见过的,当即一点头。 柳姬道:“那时候在雁北,王爷喝醉了就在真珠院那废墟里,有一次我看着他手中拿着这个,还以为看错了呢。” 西闲愣怔。 柳姬又思忖道:“总不能是你早给他的?可那天我回去后,屋子已经烧了起来,你那位奶母,我原本以为她跑出来了……”说到这里柳姬叹了口气,以她的心性,当然也知道奶娘是自己故意为之的。 西闲的心隐隐作痛,并不说话。 柳姬摆手道:“罢了,那也是阴差阳错,横竖就算她在天之灵,看着你母子平安,定也宽慰。” 西闲道:“多谢安慰。” 柳姬笑笑,望着她眉尖蹙着一丝悒郁的垂眸之态,的的确确是一位少有的美人儿,最难得的是心性脾气最好,虽有心计却从不害人,但是往后,只怕就由不得她了。 “是了,”柳姬打起精神问道:“王爷可跟你说过别的没有?” “别的?” “太子被废是定了的,那谁来继位?皇上膝下没有别的儿子了,按照前朝规制,这个时候只能从藩王里挑。而按照长幼顺序的话……宁泽王已经被贬为庶人,现在只有文安王……” 西闲轻声道:“我知道王爷的意思,他自己无心皇位,属意的是文安王。” “你觉着这个选择好吗?”柳姬问。 西闲看她一眼:“也许,总比太子继位要好一些。” “那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柳姬笑笑,“你难道不明白吗?” 西闲道:“那不然呢?如今王爷逼宫,说出去自然是被迫而为,理在王爷这边。可如果王爷自立为皇,那就是谋逆篡位了。” 柳姬说道:“你这道理也说的通。但不过也仍是五十步笑百步,都做到这份上了,怕什么担了千古的骂名?李世民还杀父屠兄呢,虽给一些史官骂的狗血淋头,但功在千秋,提起来谁不说是个明君?最重要的是,你想一想,假如真是文安王继位,他会怎么对待王爷?” 西闲无意识地握紧了那绵软的缎子。只听柳姬又说:“王爷这种人,做兄弟、知己,自然是无话可说,但是做臣子……试问哪一个帝王自信能压得住这样一个臣子?” 西闲道:“文安王,谨慎沉稳,应该不至于……” “当王爷的时候沉稳谨慎,还兄友弟恭呢,”柳姬道:“可假如成了皇帝,你猜文安王爷心里会不会记得今日王爷相助他夺位之功?也许到那时候,这份功劳就成了文安王心头的刺,他也许会想……镇北王能够帮助自己夺位,会不会也帮助别人?结果呢?” 西闲举手在眉心抚过:“别说了。” 柳姬忖度她的脸色:“你不是没想过对不对,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西闲道:“我想过又如何,王爷已经决定了,难道我会改变他的想法?” “除了你,还能有谁可以改变王爷的想法?”柳姬笑笑,“其实从我旁观者的角度出发,王妃或者可以不理此事,独独你不能不理,你该为了泰儿想想啊。” 西闲道:“我正是为了泰儿着想。” 当初在回京之前,文安王曾答应过西闲,她什么时候想要离开,他都会全力相助。 西闲没说,柳姬却已经猜到:“难道你……你还想着离开?” 她不可置信地笑笑,“我瞧我们这位王爷是绝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就算将来文安王继位,刀压在他脖子上他也不可能答应放开你,而且你看泰儿,年纪小小却已经凤头麟角,他哪里是能随便湮灭于寻常百姓里的孩子?是注定了谁走的路,怎么逃也是逃不过的。且就算真给你逃脱了,一来王爷不会撒手,二来必然还有人忌惮泰儿,就算天下之大,又哪里是平安之地?你这样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偏转不过弯来。” 梆梆梆,已经打三更了。 这一声过后,西闲突然听见泰儿的哭声。 起初以为是听错了,不料声音越来越大,柳姬道:“小王子醒了,你记得好生想想我说的话。”自己跳下地,悄悄去了。 西闲也忙披衣起身,往外转出,才出门,只觉得寒气逼人,今夜竟格外的冷。 姆妈早把泰儿抱了起来。 泰儿是最乖巧机灵的小孩子,就算睡醒了,发现无人在身旁亦极少哭闹,这一次却很特别。 姆妈见西闲来了,忙指引泰儿瞧,又把他送到西闲怀中。 泰儿泪眼朦胧,定睛看了西闲片刻,猛然又放声大哭起来。 从出生到现在,泰儿从不曾如此嚎啕大哭,也只有在跟西闲分别后,母子天性,大哭过几回,只是那时候他毕竟还小,给奶娘阿芷等围着哄劝,不多会儿就也好了,不像是现在,声音又大,又挣扎不停。 西闲焦心如焚:“这到底是怎么了?” 奶娘道:“也不啃吃奶,方才喂了他一块饼,咬了口就扔开了。” 期间泰儿也不停地哭,大颗的泪珠从眼中直直地掉出来,声嘶力竭。 而且一直斜着身子,从西闲怀中一直往外挣。 西闲看出他是要出去,但正是三更阴气最重的时候,黑天麻地,小孩子出去若是撞了什么岂不更加不好,且今夜如此之冷,又怕他着凉。 “娘娘别着急,”奶娘又道:“会不会是今天在外头受了惊吓,做了噩梦迷住了?” 此时泰儿边哭,边用含泪的眼睛瞪着外头夜色,像是能看到外间什么不好的东西。 西闲看着他这幅神情,心头一慌。 终于西闲还是把泰儿抱到了自己的房中,低头见那肚兜还在,便拿起来给了他。 泰儿含泪看了眼,双手抓着那肚兜,又哭了两声,才慢慢地停下了。 又过了半刻钟,泰儿终于睡着了,只是双手仍紧紧地揪着那肚兜不放。 西闲不敢把他放下,就借着抱着他的姿势,靠在床边睡着了。 次日西闲才听说,王妃一夜未归。 柳姬跟李夫人一起来见,柳姬说道:“昨晚上跟娘娘出去的人也没有回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歹派人回来说声。” 李夫人也似忧心忡忡:“娘娘,要不要派人去打听打听?” 西闲正有此意,当即命几个门上之人出去探听详细。 半晌,负责去打探的人回来,道:“请娘娘跟两位夫人莫要着急,小人打听说,昨晚上王妃随着王爷进了宫了。” 柳姬眉头一皱,看向西闲。西闲道:“原来如此,可还有别的事吗?” 那人道:“还有一件不相干的。听街头上的人说,昨儿晚上镇抚司的方向,好像有贼徒作乱,不过已经给镇压下去了。” 西闲问:“有没有波及到王爷跟王妃?” 那人道:“回娘娘,这倒是没听说,小人再去仔细探听。” 这人去后,西闲看看柳姬,又看看李夫人。柳姬嘀咕道:“好好的怎么就去了宫里,我看多半是有事。” 李夫人当然也明白王妃昨晚是去哪里,自然不可能好端端从镇抚司去了内宫,却说道:“既然他们说没有事,那就不用担心。横竖会有消息的。” 日上三竿,宫里的消息并没传出来,反倒有一意外之人登门。 来者不是别的,却是西闲的父亲林牧野。 西闲不知老父因何而来,即刻叫人请进堂下相见。 林牧野进门,便行跪礼,西闲忙起身,亲自扶起来。 林御史的脸色不大好,眉宇隐隐有恼色,起身后便道:“臣请娘娘恕罪,不知镇北王爷如今何在?” “父亲请坐,”西闲敛袖含笑问道:“王爷昨晚上奉旨进宫,至今未回,不知寻他有什么事?” 林御史并不坐,只仍直挺挺地站着:“臣听说了一些闲言碎语,不知道真假,特来询问王爷。” 西闲诧异:“是什么话?” 林御史抬眼,恼怒地盯着西闲:“臣听人说,昨儿王爷带兵逼宫,囚禁太子于内苑,阻断皇上跟外臣相见,意图谋朝篡位!自立为皇!不知这话到底是真是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97.0719三更 听了林牧野质问的话, 西闲道:“父亲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荒诞之语?” 林牧野听她否认, 倒是略宽了心:“自从皇上养病开始,就免除了早朝, 只让太子监理国事。但是从昨日开始太子就进了宫,毫无音信, 镇抚司又将方太傅满门给抄家囚禁了,据说这一切都是王爷操纵所为,御史台的人都在私传此事, 他们见了我甚至避而不谈,仿佛我也参与其中一样。” 西闲叹道:“可见这些人是何等的愚昧, 不过是听风就是雨而已,父亲的为人他们难道不知道?怎能行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可他们连父亲都能误解,又可见之前所谓什么谋朝篡位等言语竟是何等的荒谬了,照我看, 底下私传这些话的, 多半是些唯恐天下不乱之辈,那才是真正的居心叵测呢。” 林牧野怔了怔:“这么说,此事纯属扑风捉影?那太子为何在宫中不出?皇上更无任何指令?” 西闲道:“皇上体弱病危,太子入宫侍奉, 也是人之常情。一些有心人趁机造谣,等事态安稳后, 一定会予以追究的。” 林牧野又问道:“那、那昨儿东宫跟五城兵马司来王府里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闲缓缓道:“原本是废太子妃的心腹家人, 趁着太子离开东宫, 假传旨意要对王府不利, 尤其是因我先前在宫中同废太子妃对峙一事,他们想借机报复。幸亏青乡侯跟范指挥使大人明察秋毫,当场识破贼人奸计,将计就计将其拿下,因涉及废妃,镇抚司自然有权调查,至于他们为什么抄了方家,这件事我就不知道了,也不便过问。” 林牧野给西闲一句句分辩,无话可说,想了想又问:“王爷真的进宫了吗?” 西闲道:“昨儿近子时给皇上急召进宫的,如果真的有什么宫变,王爷怎么会轻轻松松回到王府,皇上又怎么肯急招他回去?” 林牧野急怒的心终于平复下来:“原来如此,这就好,只是那些人传的太不像话,一个个看着我的眼神也像是乱臣贼子,实在是让人……” “清者自清而已,”西闲微笑:“不过,请恕女儿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些猜测的由来,原本也是太子做事太过荒谬,失了人心,人心浮动,一有风吹草响,就风声鹤唳,开始各种猜测。比如先前苏嫔之事,王爷几乎因此蒙受千古之冤,如果王爷并非皇族,只是战功赫赫的将军的话,枉杀功臣,这难道是太子该有的所为吗?我听说外头的百姓都为王爷喊冤叫屈,且王爷出狱那日,去迎接的百姓们把路都挤得水泄不通,人心向背,由此可见。” 林牧野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西闲顿了顿,又道:“再者昨日的事,倘若不是两位大人明察秋毫,这王府里的人只怕就如方太傅一家的下场了。指挥的虽然是废妃的心腹,可太子难道真的会不知情?如果说是王爷逼宫,我看倒不如说是太子在不给人留活路,太子失德,就别怪朝野议论纷纷,错把很简单的一次进宫看成了宫变了。” 林牧野听西闲说太子失德的时候,眉头一拧,似乎想制止她,听到最后却又叹了声:“是啊,太子是有些……以后做臣子的无非死谏罢了。皇室的这些事,原本底下众人就扑朔迷离,横竖大统还在就好。”说着,才终于落了座。 西闲也才坐下,欠身问道:“这连日里甚是繁忙,也没顾得上家去,不知母亲可好?” 林牧野道:“好的很,就是想念你、想念娘娘跟小王子殿下。只不敢贸然前来罢了。” “以后有暇,自有相见的时候,”西闲又问道:“父亲可去过苏府?苏伯母的病可好些了吗?” 林牧野道:“听你母亲说,已经有了起色了。” “照我看,”西闲道:“伯母所患的还有心病。” 林牧野道:“心病?” 西闲道:“父亲可信那贼人潜入东宫犯案的说法?” 林牧野微震,西闲却也不再问,只笑了笑,叫了宫女入内:“去看看小王子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带他出来。” 宫女入内,顷刻,孙奶娘抱着泰儿走了出来。林牧野早站起身来,满脸激动之色。 自打西闲回来后,连日马不停蹄,所以竟没有跟林家的人相见。 林牧野还是第一次看到外孙,定睛瞧着泰儿粉妆玉琢,灵动可爱,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忙上前行礼:“臣参见王子殿下。” 西闲笑道:“父亲快别多礼。”便拉了泰儿到跟前:“泰儿,这是你外公,快叫外公。” 泰儿仰头望着林牧野,啊啊了两声。 西闲笑道:“他还不会说话呢。” 林牧野已经说道:“好的很,好的很。”瞬间把先前登门质问的种种都抛在脑后了。 泰儿打量了林牧野一会儿,似乎觉着没什么好玩,就拽着西闲的手要往外去。 西闲解释道:“他也不知怎么了,从昨晚上就一直想往外走。” 林牧野道:“我陪小殿下出去走走。” 西闲见父亲兴致高昂,便也笑着由他,当即林牧野俯身,小心牵着泰儿的手。 泰儿既然能出去,便也乖乖由他带着,出门往院中去了。 正两人下台阶的时候,有个人从门外进来,泰儿一看,竟乐得手舞足蹈,忙松开林牧野的手,向着那人奔去。 那进门的人看见泰儿向着自己跑来,也忙疾走数步,俯身将泰儿一把抱了起来,笑道:“泰儿想我了吗?”一大一小竟是极为亲热。 林牧野认得进门的是小公爷关潜,只是想不到关潜跟泰儿如此熟稔,一时有些惊愕。 西闲在门内瞧见,也迈步出来,站在台阶上等候。 关潜一眼看见她,便抱着泰儿往这边走来,经过林牧野身边的时候行了个礼:“林大人。” 林牧野忙还礼。 关潜因看见他先前跟泰儿玩耍,便道:“泰儿跟着林大人去玩一会儿。” 泰儿竟搂着他的脖子不放,林牧野见状,知道关潜是有事而来,虽然他私心有些舍不得泰儿,可毕竟如今君臣有别不好过分,于是先向西闲告辞。 西闲忙叫人相送林牧野出门,才同关潜入内:“有什么事?” 赵宗冕原本给了西闲他的亲卫调用,但自从赵宗冕脱困后,西闲便有意地不再动用这些人力,免得有逾矩妄为的嫌疑。 昨晚上的事若是她叫亲卫去查探,此刻自然明明白白的,然而西闲却也明白,赵宗冕行事从来进退有度,若有突变,必然会遣人送信回来,既然从昨晚到此刻都无消息,想必是他有意为之,何必勉强。 泰儿见了关潜格外高兴,腻在他身上不肯下来,关潜只得将他抱在怀中,在西闲对面坐了。 在乍见泰儿的欢喜过后,他的脸上掠过一丝犹豫,并没有先回答西闲的问话,只道:“老大人来此做什么?” 西闲道:“听了些流言蜚语,已经解开了。” “嗯。”关潜点点头,突然问:“昨晚上的事……你知道了没有?” “不知。” “宫里没有人送信?舅舅也没派人跟你说?” 西闲摇头。 “这也好,想必是舅舅故意的。”关潜低头,泰儿正在摸他的脸,一副跟他玩耍的模样。 西闲道:“你是来告诉我的?” 关潜握着泰儿的手,笑了笑:“其实我不想来。我的心意跟舅舅一样,都不想你……”说到这里他一顿,声音放低,“是母亲让我来的。” “章令公主?”西闲不动声色的问。 其实在听关潜前半句的时候,心已经一紧。 关潜道:“是,母亲让我来急跟你说声,让你最好快些进宫一趟。” “我不明白。” 关潜目光闪烁,终于跟下定决心似的说道:“你大概不知宫里现在的流言,昨晚上王妃去镇抚司,遭遇乱贼,舅舅为了救王妃,身受重伤,如今宫里也是人心惶惶,又有太子众人蠢蠢欲动……一有不慎,全盘皆输。” 西闲屏住呼吸。 她知道事情兴许会很坏,可是没想到竟到这种地步。 一瞬间,就像是群蜂于脑中嗡嗡乱响。 西闲双眼微闭,深深呼吸:“我进宫,泰儿呢?” 关潜把心一横道:“这时侯不能让泰儿跟咱们分开,一起吧。” 西闲很清楚,如今的情况是覆巢之下无完卵,假如赵宗冕有个三长两短,太子的势力反扑,最先祭刀的就是她们母子。 西闲领了泰儿入内,迅速地给自己跟泰儿都换了正式的公服,正收拾的差不多,就见柳姬缓缓而来,竟是一副宫女打扮。 西闲道:“夫人这是为何?” 柳姬娇笑道:“听说你们要进宫去,我也想看看宫里的风景。娘娘可愿带挈带挈我?” 于是大家整装而出,西闲身边只带了奶妈跟两个宫女,两名内侍并柳姬,出门的时候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二十六名王府亲卫左右护卫。 加上关潜身边的八名侍卫,一行人极快地向着皇宫的方向驰去。 宫门处,巡防的人都已经换过了,都是身着甲胄腰间佩刀的侍卫,拦下马车要检查。 关潜道:“这里是镇北王侧妃娘娘跟小王子。不可冒犯。” 话虽如此,侍卫仍是推开车门看了一眼,见西闲一身侧妃品服,又见泰儿也身着王服,才忙行礼放行,但其他所带的亲卫等却仍是给留在了宫门外,只许两名亲卫跟贴身之人跟随。 本来宫内是不许跑马走车,但是这会儿却顾不得了,沿路也见许多铠甲鲜明的侍卫来回巡逻,可见情势之紧张。 一直驱车到了文华殿,关潜才翻身下马,接了西闲跟泰儿下地。 又往内走了一刻钟,远远地见殿门口站着许多人,仿佛在议论什么,转头看见他们来到,才都噤声。 西闲扫了一眼,见在场多是些年青的武官打扮的人,其中大部分西闲不认识,只除了两个人。 一个是昨儿见过的青乡侯,但另一个,居然是苏舒燕的二哥苏霖卿。 目光相对,青乡侯跟苏霖卿不约而同地先向着西闲欠身行礼。 正在此时,门内又走出一人来,道:“为何还不到?” 此人话未说完,若有所觉地转过头来。 却见他生得身量高挑,长眉秀目,气质端方,威严内敛,正是八百龙骧卫的统领顾恒。 西闲虽是第一次见他,身边的泰儿却指着顾恒,呀呀地叫了两声。 西闲不解何意,顾恒瞧着泰儿,脸上掠过一丝浅笑,欠身行礼道:“小王子还记得微臣呢。” 又向西闲行礼:“参见娘娘。”其他众人也随着行礼,因甲胄在身,动静间铿然有声。 西闲垂首道:“有劳各位,不必多礼。” 顾恒道:“请娘娘入内。” 泰儿原先下车的时候,执意要自己走,此刻见了顾恒,不知想起什么,便蹒跚到他跟前,张开双臂要抱。 顾恒一怔,他身着甲胄,弯腰不便,关潜在旁看了,便把泰儿抱起来放在顾恒怀中,道:“小王子跟顾大人很投契啊。” 顾恒微微一笑,三人随后进殿。 其他跟随西闲的众侍从宫女等都留在外头,柳姬杂于其中并没靠前,见西闲入内,她反而退后了几步。 那边西闲一时顾不得别的,因为里头吴妃已迎了出来。 西闲一看吴妃的样子,心凉了半截。 向来端庄的吴妃,此刻双眼红肿,神情恍惚,见了她,还未说话就先掉下泪来:“妹妹……”她顿了顿,才勉强说:“王爷在内。” 西闲撇开吴妃,迈步到了内殿,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几乎让人窒息。 足足十几名太医挤在殿中,见了她来到,也纷纷行礼,西闲眼睛望着榻上的赵宗冕,这一瞬间有些灵魂出窍。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上身几乎是赤裸的,胸口裹着绷带,血却透了出来,不知是血渍洇开的缘故还是伤口过大,几乎半边绷带都湿透了。 这一刹那,西闲耳畔竟响起了昨晚上泰儿撕心裂肺的哭叫。 心弦绷紧,她忙回头仓皇说道:“别叫泰儿进来。” 关潜道:“知道,顾大人抱着他在外头。” 西闲站在原地,放慢了呼吸,仍是无法阻挡那浓烈的血腥气,然后她缓步走到赵宗冕身旁。 低头细细打量着这个人,昨儿离开的时候还那么生龙活虎,如今却是这样。 西闲的手在那沾血的绷带上,似落非落,想看看他伤的怎么样,却又放弃。 关潜说道:“太医说几乎伤到心肺,且又失血过多,幸而舅舅身体强健,不然换了常人的话只怕就……” “没有醒过吗?” “回娘娘,王爷醒了一次,”旁边一名太医大胆回答,“只是什么也没说就又昏厥了。” “用的药可妥当,可有性命之忧?” 大概是她镇定冷静的态度感染了太医们,另一名跟着说道:“仗着王爷体魄强健,目前血也暂时止住了,只要伤口不感染,应是无碍的。只是毕竟失血多了些,一时半会不知何时会醒。” 一片寂静。 顷刻,西闲环顾在场众人,温声道:“王爷先前离开雁北之时,百姓们含泪相送,依依不舍,我着实想不到,自古以来还有那个皇族是如此给百姓们爱戴拥护。”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她为何忽然说到这个。 西闲转身,低头看着赵宗冕的上身,道:“各位方才大概都看过王爷的伤了吧?” 大家齐齐回答:“是。” 西闲道:“可我所指的不是今日的伤,是其他的这些伤。” 她眼前所见的赵宗冕,除了胸口缠着绷带的那处外,其他地方,大大小小地也留着许多疤痕,甚至在颈下锁骨处斜斜地就有一道,若再上挑一寸,可就致命了。 而左手臂上,是还没有愈合的,那天从镇抚司出来遇刺时候留下的伤。 西闲从没有认真打量过赵宗冕的身子,事实上也没有这个机会,这还是第一次。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西闲笑了笑,手指轻轻地在他颈下的伤处划过:“看了这些伤,难道还不明白百姓们为何喜欢王爷吗?这些伤,是他保护臣民开疆佑壤的明证,这些伤是留在他身上,也在臣民们的心里刻着,是是非非,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众太医听到这里,悚然动容,这才明白西闲的意思。 西闲眼中略有些湿润,她深深呼吸,才又继续说道:“有这样一位王爷,是我朝之福,也是大家的福气。但现在,他的性命,却得交付由各位大人们……好生保护着了。”说到这里,西闲躬身,向着在场的太医们深深行礼。 “娘娘,使不得!”太医们纷纷出声。 “请娘娘放心,”有人已经跪地,泣泪道:“我等一定竭尽全力,若王爷有闪失,我等亦以性命相殉。” 身后关潜也红了眼圈,转开头去。 而在不远处,是抱着泰儿的顾恒,以及青乡侯,苏霖卿等将领武官们。 西闲安定了人心,垂眸看向无知无觉的赵宗冕。 手指从他的伤处离开,正欲垂落,却突然给轻轻地握住了。 西闲一惊,目光看去,却是赵宗冕搁在身侧的手指微抬。 她心头乱跳才要叫太医,却又见赵宗冕的唇动了动:“你……” 他是有话要说!西闲忙俯身,依稀只听赵宗冕声音微弱,竟道:“你、你呢……” 西闲正疑惑不解,“百姓们喜欢,那你……”赵宗冕断断续续问道:“你喜不喜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98.0720一更 西闲听明白他这两句话, 简直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从来都见赵宗冕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今儿却是第一次看清他身上的伤,新伤旧痕, 大大小小,算不清是得经历多少生死关才留下的。 震惊, 同时心里还有无限难过。 人说常胜,却不知这常胜背后,是他多少次脚踏鬼门关才夺回来的。 也直到此刻, 才明白赵宗冕为什么会那样不忿——明明是他拼死在保护着的大好河山,到头来, 反差点给扣上莫须有的罪名践踏成灰。 可所有的悲伤,难过,都在他这一句话中……烟消云散。 西闲瞪向赵宗冕,却见他双眸似开非开, 唇角却微微挑着一点浅浅的弧度。 不过……由此倒也可以放心了, 这个人绝死不了。 刹那竟也有些哑然失笑。 因为西闲侧耳倾听的动作,太医们也发现王爷已经醒来,只不过说话声音太小,大家都无法听见。 等西闲抬头之时, 却见大家都惊喜交加的:“王爷说什么?”又问:“王爷如何了?”之类。 连顾恒那一帮人也情不自禁围了过来,满面关切。 望着这一大堆因为他而寝食不安性命攸关的人, 西闲按捺心头波动, 微微含笑道:“王爷说多谢各位护佑, 他并无碍, 且一定会不负众望,尽快好起来的。” 说着回头,避开众人视线之际瞪了榻上赵宗冕一眼。 西闲之所以要说先前那一番话,不仅是鼓舞士气更是安抚人心。 毕竟昨日宫内那一场,外头的人看着扑朔迷离,宫中的人却也是似懂非懂的。 赵宗冕陡然受伤,这些太医都给拘了来,顾恒为了避免他们出外散播镇北王伤势如何严重的消息鼓惑人心,所以自然不可能放走他们,因此这殿内才有这么多人聚集。 这些太医摸不透现在是怎么情形,到底是造反谋逆,还是简单的情势有变。又见赵宗冕伤的那样重,唯恐救不了的话,就给这些武官们一怒杀了。 所以不免束手束脚,无法放开手脚尽心展开救治。 西闲的那一番话,一来表明了赵宗冕的功绩,提醒他们镇北王是臣民百姓的护佑者,让太医们心生敬畏,二来她表示将镇北王的性命交给他们,这自然是极大的信任跟托付。 所以太医们听了西闲的话,才会那样反应。 西闲本想离开,让太医们尽情救治,赵宗冕的手好死不死地仍勾着她不放。 西闲犹豫片刻,终于俯身,在他耳畔低语了一句。 无人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站的最近的太医却瞧见镇北王陡然露出了笑容。 这笑虽是为西闲而生,对太医们来说却也像是另一颗定心丸:王爷不会有事。 西闲顺势拂开赵宗冕的手,后退了数步。 这会儿泰儿在顾恒怀中,倒也不吵不闹了,只是眼巴巴地也望着这边。 顾恒见西闲退了下来,忙将泰儿先交给关潜,关潜才把泰儿又抱给了西闲。 泰儿望着西闲,又抬臂指着赵宗冕的方向,口中喃喃:“啊啊……” 关潜在旁边说道:“泰儿放心,你父王不会有事的。” 泰儿眨了眨眼,突然用模糊的语调,牙牙学语似的唤道:“父、王……” 西闲一震。 她回头看向赵宗冕,那人却给太医们围在当中,不知有没有听见。 吴妃先前去洗了脸,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 同西闲再度相见,吴妃道:“你来了,我的心才安稳了。我本来早想你进宫,只是……王爷在晕厥过去之前曾吩咐过,不许任何人透露这消息,更不许传信回王府。” 西闲道:“王爷大概是怕消息传出,给一些有心人利用引发骚动吧。” 吴妃道:“你说的对,另外王爷应该也是怕你担心的缘故。而顾大人他们也是同样的意思。就算如此,听说宫里已经蠢蠢欲动了。”说着,就指了指西苑的方向。 西闲道:“只要王爷在,一切就仍在掌握。” 吴妃点点头:“昨晚上……”才说了三个字,眼中又有泪涌了出来,“真想不到,那方家竟是如此的狠毒。” 西闲道:“昨晚的事我并不清楚,难道是方家所为?” 吴妃说道:“不是他们又是谁敢这样大胆,我本是要去镇抚司的,那些人半道截杀,显然是冲着我来的,随行的侍从死了六七个,多亏了王爷察觉不对带人来救,可……王爷他……我恨不得自己身死,也不愿王爷有半分损伤。” 西闲道:“娘娘不必如此,王爷也一定会转危为安。” 吴妃拧眉道:“王爷一定会万安,岂会让那些小人得逞。” 两人说话之时,泰儿张口打了个哈欠。西闲觉着他大概是困了,便又安抚了吴妃几句,才抱着泰儿出来。 青乡侯跟苏霖卿正站在门边,见了西闲便行礼,西闲微笑点头,道:“不料二哥也在。” “让娘娘见笑了。”苏霖卿笑说了句,看一眼青乡侯,何友晴便往旁边走开了,苏霖卿才说道:“王爷可无碍吗?” 西闲道:“自管放心。” 此刻两人身边无人,苏霖卿道:“其实说起来,当初因为三弟跟娘娘之事,我们家里对王爷自是敢怒不敢言的,只不过姻缘各有所归,妹妹又入了东宫,倒也罢了。谁知……” 提起苏舒燕,苏霖卿眼角微红:“谁知好好的妹妹,竟成了那样。起初我还以为真的是王爷所为,直到那日宫中端妃娘娘请客,我才知道……” 苏霖卿说不下去,满面悲愤。 西闲却跟他感同身受:“二哥,节哀。” 苏霖卿长吁了口气:“别的倒也罢了,妹妹的仇不能不报。我跟何侯爷向来交好,那日他告诉我太子想对镇北王动手,我才告诉了霁卿……” 西闲道:“原来是这样,我问三哥是从何得知,他还保密,不曾向我透露。只是二哥如此孤注一掷,苏大人听说只怕会不高兴。” 苏霖卿道:“先前家母病重,父亲已经休官在家,我先前也同家里分开别居了,我已经做好准备,此事不成功,便成仁就是了,好歹要给妹妹争一口气。” 西闲只觉着泪瞬间就冲上双眼,便含笑点头。 泰儿突然叫起来,伸手去擦西闲的眼。 西闲一愣,苏霖卿笑道:“小王子着实聪明的很,知道疼惜娘娘了。”西闲这才反应泰儿是要给自己拭泪,眼见泰儿如此懂事体恤,才终于把满腹伤感渐渐压下。 与此同时,皇宫西苑。 太子赵启被幽禁此处,门口自有龙骧卫把守,连负责送饭的内侍都只能在门口止步,内外之人不得交通。 赵启想要暗通消息,自然不可能,忧急如焚,寝食不安。 直到今日早上,外头送了早膳进来,赵启终于按捺不住,让内侍向门口禁卫通传,他要见皇上。 禁卫并不理会,赵启叫道:“你们竟敢囚禁孤,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禁卫们对视一眼,索性将门带上了。 赵启怒发冲冠,将一名内侍踢翻在地,又愤怒地掀翻了所有餐具,菜饭洒了一地。 众内侍才要收拾,不料赵启目光一动,却看见菜饭撒出后,露出瓷盘底儿,竟是个怪模怪样的“花纹”。 太子看了这碟子上的纹路,若有所思,当下才克制怒火,挥手令众人都退下。 眼见日影高升,赵启也熄了怒火,重叫人送饭来。 借着内侍送饭的功夫细看外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外面的侍卫比昨儿的时候多了一倍。 赵启询问身边的人:“宫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那内侍忙摇头,赵启知道他们害怕,便不再追问,可心里却也隐隐猜到,一定是有大事发生,所以这些禁卫才如此如临大敌。 他想到先前那碟子上的纹字,心头一阵涌动,暗想:“若是放孤出去,那些乱臣贼子,一个都不能留……镇北王,顾恒,苏家林家……统统诛九族,不要怪我太心狠了。” 西苑的对面麟德殿,一夜过后,皇帝的咳嗽轻了些,御膳房准备了些清粥细菜送上。 皇帝并无食欲,但为了身体还是略用了些。 正想叫人撤下去,外头内侍道:“章令公主到,镇北王侧妃到。” 不多会儿,章令公主同西闲两人一前一后进内拜见,公主道:“我们该迟些来,打扰皇兄用膳了。” 成宗表情十分轻松自在:“不妨事,来的正好。”又问:“你可用过早膳?今儿的小菜做的很清甜可口,你要不要吃些。” 章令忙笑道:“皇妹哪里敢僭越呢。” 成宗淡淡地说:“吃点皇帝的东西算什么僭越,真正的僭越你没看到吗。” 章令只得带笑低下头去。 成宗抬手把筷子轻轻放下,抬眸看向西闲:“听说你进宫来了,怎么……没带泰儿吗?” 方才西闲虽也听出了皇帝的弦外之音,却并无反应,只仍平和地回答道:“回陛下,泰儿方才睡着了,怕他突然醒了吵到皇上,所以放置在外间。” 成宗道:“朕很喜欢那个孩子,等他醒了领他过来给朕看看。” 西闲称是。 沉默了会儿,成宗才又问道:“朕听说,昨晚上宗冕遇刺了,不知他的情形怎么样了?” 章令并没回答,只看西闲,西闲说道:“回皇上,请皇上放心,王爷并无大碍。” 成宗笑笑:“是吗,若真能挺得过去这关,才是个有天命的呢。” 章令不太明白是何意思,又见两人都不做声,她便随口道:“皇兄这器皿倒是独特的很,这是汝窑白瓷?” 成宗道:“你眼力不错。”说到这里,成宗眼神闪烁,突然对西闲道:“林妃可对瓷器有研究吗?” 西闲道:“臣妾所知有限。” “其实你们都不懂,朕也并不是特爱瓷器,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章令公主说道:“皇兄,何为爱屋及乌?” 成宗用筷子把上面的菜拨开,露出底下的甲骨文似的字迹,章令公主探头看了眼:“哟,这鬼画符似的,是什么?” “无知。”成宗瞥向西闲,把碟子微微倾斜,“林妃认得吗?” 西闲抬眼,当看到碟子上的字的时候,眉峰微动。 成宗看了出来:“怎么,你认得?” 西闲道:“臣妾对于大篆所知甚少,敢问这是皇上的亲笔吗?” 成宗有些意外,笑道:“你说的不错,这是朕的字迹。你还知道什么?” 西闲道:“臣妾斗胆,这应该是个‘慎’字。” 成宗惊讶,章令公主忙又仔细认了一会儿:“林妃一提醒,臣妹才也看出来了,这可不是个慎字?” 成宗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对西闲道:“那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章令道:“这不简单吗,慎,当然是谨慎……”说了这两个字,隐约觉着不对。 西闲道:“皇上恕罪。” “你何罪之有?” 西闲道:“臣妾觉着,这既然是一套瓷器,单独挑一个字出来解读,似乎不妥。” 成宗怔住。章令诧异:“一套的?”忙扫了一眼成宗面前的各种杯盘,果然又发现还有两个看似一样的,“果然是一套,我怎么不知道?” 原来数年前成宗命制造局烧了一批瓷器出来,每个瓷器底下都有一个字,用的都是大篆体,分别是:清,慎,勤,忍。 西闲道:“我曾听家父说起此事,家父曾赞皇上睿智天纵,君子一日才能三省吾身,皇上把这省身之字烧在瓷器上,可见用心良苦。” “原来……你从林牧野那里知道的。”成宗若有所思。 这件事当初并没瞒着人,且又不是坏事,所以朝中大臣多有知道的,只是章令不在京中,所以不知这些小事。 成宗又道:“事情过去这么久了,难得你还记得。”他的眸色闪烁,突然道:“林妃,你果然是秀外慧中,令人意外,那么,你可知道这两个碟子上是什么字?” 西闲道:“清,慎,勤,忍。皇上单给臣妾看了一个‘慎’,但臣妾想看的,还有‘清’‘勤’两字。” 成宗猛然挺身:“你说什么?” 原来,当年成宗读《三国志》,看到引用《晋书》的一句,——“为官长当清,当慎,当勤,修此三者,何患不治?” 意思是当官长的,应该清廉,谨慎,勤勉,做到这三方面,就能长治久安。 成宗方才单给西闲看那个“慎”字,便是警告她镇北王做事不慎。 但西闲所说,表明镇北王清清白白,从来且又勤勉有加……而且她独独没有提那个“忍”字。 这其中,却有两层意思。 第一是镇北王足有前三项的美德,所以如今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但另一个意思,只有成宗心中最清楚。 成宗心头轰然惊动。 因为那个“忍”不在他跟前,而在西苑。 他把那个忍字给了太子赵启。 本朝已经很少人用大篆,若论起小篆,到底还能认得几个字,改成大篆,就如同艰深的花纹一样。 碟子烧成之后,太子不解,请教成宗。 成宗笑道:“太子终究是读书太少啊。”竟不解释。 赵启知道自己的父皇向来爱弄这些不为人知的,也不以为意,只勉强认得这碟子上的字罢了。 但这碟子本是一套,如今单送了一个去西苑,又偏是那个“忍”字,赵启立刻明白是成宗在警示自己。 西闲道:“《尚书》上说,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 一定要尽心忍耐,才能功成,心怀宽容,德行才能宏大。 西闲抬头直视成宗的双眼道:“皇上,不知臣妾说的对不对?” 成宗手掩住口,才咳了几声,就觉着掌心一股潮热。 他想不到西闲竟如此聪慧通透。 话说到这里份上,她当然会发现碟子少了一个,机敏如她,只怕很快就会窥知给西苑暗送消息一节。 本是想借机嘲讽她的,没想到反而被狠狠将了一军,打了脸不说,且偷鸡不着蚀把米。 章令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只是隐隐察觉到风起云涌,又看成宗如此,忙上来捶背。 半晌,成宗抬眸望着西闲:“朕本以为,你是贤德之人,却是想不到,你竟……竟是这样外柔而内烈,野心勃勃锋芒毕露之辈!” 西闲低头,声音仍是十分柔和宁静:“臣妾不敢,只是皇上问话,臣妾不得不照实回答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99.0720二更 成宗望着西闲那样不为所动的神情, 点头道:“好的很, 如今你是仗着朕不会对你如何了,是不是?你以为宗冕铁定会登基了, 是不是?” 西闲道:“皇上何出此言,臣妾不明。” 成功笑道:“林妃, 事到如今何必跟朕虚与委蛇,你难道也觉着他把朕逼到这个地步,是要拱手山河给文安王?” 西闲道:“若非太子逼得王爷无路可退, 王爷亦不会出此下策。听说王爷极幼小的时候,很蒙皇上照料, 王爷的脾性如何,皇上应是最懂的一个。”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成宗喝道,“如今朕是君, 他是臣, 纵然叫他死,他亦该从容,这种乱臣贼子的行径,却是谁教导他的!” 西闲默然, 片刻才说道:“皇上博览群书,怎不知孟子说:‘盛德之士, 君不得而臣, 父不得而子’。” 成宗怔住。 章令忍不住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西闲道:“这句话的意思是, 对待那些道德高尚之士, 君王不能将他们看做臣子,父亲不能将他们看做儿子,如今当下情形,太子失德,将来势必亦会为祸万民,当此危难之时王爷挺身而出,不仅自保,更为利民,且王爷并不为谋自身,却虚位以待请文安王爷回京,王爷何错之有,依臣妾看来,孟子所说的‘盛德之士’,便是王爷。” 成宗从头到尾听了个真切,最后,放声笑了出来:“好个林妃,当初你金銮殿替宗冕解围,我还只当时小女子一时之勇,如今看来,你却不是小勇,而是有大智。” 西闲道:“妾身不敢。” 成宗道:“那,宗冕想让宗栩来继位,你也没什么想法?” 西闲说道:“臣妾并不敢干涉此等军国大事。不过……” “不过如何?” 西闲道:“妾身只是觉着,妾身的看法并不重要,也无法左右王爷。但是……皇上就不同了。” “朕?”成宗冷笑了声,“朕说的话有用吗?” “那要看皇上说的是什么话。” 成宗皱眉,略有些不解。 西闲道:“妾身其实也觉着文安王最为合适,王爷他谨慎周全,做事沉稳,先前皇上不也屡次委以重任,器重有加的么?倘若文安王继位,以他宽仁的品性,对内自然会妥善相待太子跟皇上,对外也会施以仁政,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成宗道:“你倒是替朕跟太子想到了,那你如何没有想过……” 皇帝本是想问西闲她可想过将来他们的归宿,但话没说完,成宗慢慢停了下来。 林西闲这样通透的人,把他跟太子的下落都想到了,怎么会没想到她们母子将来的处境? 她只是故意不提而已。 实际上两个人心里都明镜一样……文安王继位的话,没有人能够吃到好果子。 “好个聪敏之人。”成宗心中不禁叹了声。他凝视着西闲,突然说道:“林妃,昨儿宗冕问朕,他的母妃是怎么死的,你可知道吗?” 西闲道:“妾身不知。” 成宗转头看章令公主:“你也不曾跟她说过?” 章令从方才开始就只顾盯着两人看,闻言道:“又不是什么好事,这岂能到处乱说。” 成宗道:“司美人被先帝宠幸的时候,正当妙龄,甚至比朕的年纪还小呢,性子又乖巧,所以先帝格外喜欢。” 皇帝的脸上流露出回忆之色:“本来当时先帝高龄,大家都觉着是断没有可能再有一个皇子的,谁知天意就是这样古怪离奇,司美人居然怀了身孕。” 当时宫里宫外闹得沸沸扬扬,都觉着先帝已经六十年纪,怎么还会有子嗣弄出来。又有的猜测是司美人青春貌美,不知跟哪个侍卫大臣之类的私通才有孕的。 谁知任凭流言飞舞,先帝竟不为所动,仍是宠爱有加,十月怀胎,司美人顺利生下了一个男孩子,可以说这个孩子是在万千好奇的眼神中诞生的。 在等待这孩子降生的人之中,一半以上却暗暗盼望着司美人生出的并非是皇帝血脉。 不料那男孩子生得虎目龙睛,起初还不怎么见的,到过了满月,及至一岁,越发看出那皇室贵胄的模样跟气象,竟是绝不会有假的。 先帝喜不自禁,整天抱着小孩儿,嬉戏玩乐,痛享天伦之乐。 不久,司美人也给封为了司贵妃。 那时候成宗早已经贵为太子,本来先帝已经有传位给他的意图了。可是不知为何竟一直耽搁下来,连大臣们上书,先帝也装聋作哑,一直拖了下来。 成宗起初还没觉出什么来,直到后宫有小道消息散播,说是司美人挑唆皇上,想让皇上废了太子,改立自己的儿子宗冕为太子。 “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已经盛年的太子,又是长子,也并没有犯什么错,居然……要给一个黄口小儿让路……哈……” 成宗说到这里,毕竟乏了,先前又气血翻涌,一时又咳嗽起来。 章令公主忙道:“皇兄,还是别说这些旧事了。” “不,”成宗眸色暗沉:“朕只是想问问林妃,你不是最会引经据典,口若滔滔么,你就告诉朕,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如果换了你是当年那长太子,你要怎么做!” 太医们趁着王爷醒了,忙把熬好的汤药让他喝下。 赵宗冕转头看看:“到哪里去了?” 顾恒道:“皇上先前召见,放心,是公主陪着。” 赵宗冕道:“这宫里到处都有咬人的嘴,多派几个人跟着,对了泰儿呢?” “已经多加派了,里头也有咱们的人盯着,”顾恒道:“小王子给小公爷看着,方才听说已经睡了。” “这小子,不管在哪里都会睡着。”赵宗冕喃喃,低头看看自己的伤。 顾恒道:“王爷……” 赵宗冕见他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 “王爷当真要等文安王爷回来继位?” “不是已经说定了的吗?” 顾恒淡声道:“但我们并不是跟文安王一条心,如果王爷继位,未必会容得下我们。” 赵宗冕一怔:“有我在,何必担心。他若想对付谁,我给你们挡着。” 顾恒静静地看着他:“王爷,恕我直言,到时候,王爷难道就能置身事外了?” 赵宗冕缄口不语。 “另外,”顾恒压低了声音,“昨夜王妃前去镇抚司,事先连王爷都不知道,那方家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赵宗冕道:“方家的人可招认了?” 顾恒道:“废妃只招认了派人想除掉林妃之事,昨夜的事,无人招认。偏昨日作乱的人死的死,逃的逃。” 赵宗冕道:“他们的武功很好,不像是寻常的门生死士。” 顾恒冷道:“这也是我所疑惑的另一点,把王爷伤成如此,就算大内侍卫也未必有如此身手。” 赵宗冕叹道:“算了,一对一或者几对一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当时他们招招夺命向着王妃,所以我……” 顾恒脸上流露不悦之色:“就算想救王妃,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难道我们所有人的命都不如王妃吗?” 赵宗冕笑笑:“当时情急就没有多想,以后再不会了。” 顾恒叹了口气,想了想,淡淡说道:“先前侧妃跟小王子也来过了,王爷总该知道,不会每一次都这样有惊无险,先前你并无世子,所以不用考虑承继大统之事,可现在有了王子,王爷不争,别人也未必就会容得下王爷。” “唉,伤口疼的厉害。”赵宗冕突然冒出一句。 顾恒瞥着他,虽知道他是故意转移话题,却也无可奈何:“我叫太医过来瞧瞧。” “等等,”赵宗冕叫住他,“你去看看,这半天了小闲怎么还不回来?别是那老家伙黄鼠狼给鸡拜年,让她吃了亏。” 顾恒道:“侧妃娘娘是胸有丘壑的女子,王爷还是担心自个儿的身子吧。” “胸有丘壑……”赵宗冕喃喃念了一句,突然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变得奇异。 “你……”顾恒毕竟跟他知己,看他眼目就知道他的心意,当即皱眉起身。 麟德殿。 成宗问罢,西闲并没回答。 成宗揶揄:“怎么,连心性聪慧无人能及的林妃也答不上来?” 西闲道:“妾身只是不敢贸然答复。” 成宗哼道:“你说就是了,现在君不成君,臣不是臣。又怕什么。” “其实,”西闲道:“这正应了先前皇上跟妾身的话了。” “哦?”成宗流露疑惑之色。 西闲垂眸道:“皇上说‘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如果套在先帝跟当时为太子的皇上您身上,长太子自然得听从先帝的旨意。” 成宗一震。 西闲道:“但,当时小皇子还是幼年,不知其德,可当时的长太子却并无过失,所以,‘盛德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臣妾觉着,太子或许可以……抗命。” 成宗盯着西闲:“你、是说……” “虽然当日之事妾身并不了解,可隐隐觉着,所谓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当年情形,想必就如同是今日的情形。” 西闲微叹了声,“皇上是当事之人,又何必妾身再多说。” 当年的长太子成宗所处的境地,就如同今日的镇北王赵宗冕所处的境地。 而当年成宗做出了什么选择,同今日的赵宗冕相比较……究竟如何,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 良久,成宗哑声道:“章令,你带了林妃去吧。朕有点累了。” 章令公主才要领命,外头内侍进来:“小王子醒了,正在找娘娘呢。” 说话间,已经传来了泰儿的叫声。 那小家伙想必听见西闲的声音,撇开关潜的手快步跑了进来:“娘,娘!”他快乐地大叫着,紧紧抱住西闲的腿。 成宗在背后,眼皮似抬非抬,看着西闲纤弱的背影在眼前恍恍惚惚,泰儿在她腿边上,依稀……竟像极是当年的司美人牵着赵宗冕。 似真似幻,满心一阵潮冷,成宗望着眼前所见,喃喃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好一个天理循环,因果报应,从他手里夺了来的,终究是要再还给他吗……” 皇帝只觉着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呼吸困难,情不自禁连声咳嗽起来。 眼前也渐渐地一片模糊,皇帝晕厥过去。 唤了太医看护皇帝,说是无碍,毕竟皇帝年高体弱,一时气滞而已。 章令公主陪着西闲出了寝殿,两人走在廊下,关潜跟随身后,再不远处,才是宫女太监,并四名龙骧卫。 西闲问道:“方才皇上所说的司美人……后来是如何下落?” 章令公主道:“她死了,宗冕才五岁的时候,先帝病危,司美人……有人说是暴病而死,有人说是她自缢殉了先帝,总之司美人死后次日,先帝也驾崩了。” 西闲听到“五岁”,心一颤,禁不住看看在自己腿边的泰儿。 西闲道:“应该不是表面这样简单吧。” 章令公主道:“里头的事情到底怎么样,谁也不敢说。可是在先帝病危那一阵子,宫里头很多流言,都在说什么……司美人求了先帝写了一道密诏。” “密诏?” “是啊,听说……”章令回头看看,才又说:“听说是传位密诏。” 当时的太子是成宗,若先帝百年后,自然是太子继位,也自然不需要传位密诏。 这道密诏是为了谁,可想而知。 而司美人为什么死的那样及时……答案,仿佛呼之欲出。 西闲定了定神:“那、密诏可是真的?” “谁也没有亲眼见过,或许亲眼见过的人早就不在这世上了,”章令公主长叹了声,“至于那密诏,也许有过,也许……也早不复存在了,谁知道呢。” 此刻泰儿指着身侧,大声叫道:“呀呀!” 大家回头,却见一名内侍快步拾级而上,关潜早上前一步拦住:“干什么?” 那太监上前,见章令公主跟西闲同行,忙跪在地上:“参见公主殿下,王妃娘娘,小公爷,是宫门处有紧急消息来报。” 关潜道:“什么消息?” 太监略一迟疑,才说道:“他们说,是文安王一行人过了陆县了。” 陆县在京城外八十里,按照这个行程,最迟大概明日中午时分文安王就会抵达京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00.0720三更 听了禀奏, 章令公主喃喃道:“文安王回来的好快呀。” 从文安王的封地到京城, 按理说就算加急赶路,至少也还得一个多月的路程。 关潜挥手叫那内侍去了, 突然抬头看向前方。 不远处就是赵宗冕养伤的殿阁,此刻有四名内侍头前走出, 紧接着又有两名宫女,中间簇拥而出的那位,正是镇北王妃。 王妃并没有往旁边看, 只目不斜视地带着人,浩浩荡荡去了。 看看他们离开的方向, 关潜道:“王妃大概是要出宫。” 章令公主目送王妃等人远去,不禁回头看了西闲一眼,公主叹了口气:“宗冕对待吴妃也算是情深义重了,竟为了她受那样重的伤, 她倒好, 就这般痛痛快快地走了。” 听了章令公主的话,关潜咳嗽了声,示意公主不要提此事。 廊檐下风大,西闲正担心泰儿衣裳传的少了, 低头在问他冷不冷。泰儿因才睡了一觉,越发精神抖擞, 丝毫不觉寒意沁人。 西闲起身的时候才笑回答:“许是王府里有事呢, 且昨晚上娘娘也守了一夜了。” 章令道:“守了一夜有什么用, 如果宗冕有个三长两短, 却不知道该怎么样呢。至少几千人的性命,都得给她葬送了。” “毕竟娘娘也不知道会遇刺。” “话虽如此,但堂堂正妃晚上出门……又是在这非常时期,唉,虽然我知道她急欲报当年平阳王的仇,不过行事也太不谨慎了。” 眼见将到了殿门口,西闲缓缓止步:“听说当初平阳王府出事后,娘娘就也给接进宫里来抚养了?” 章令公主道:“可不是呢?进宫的时候她才八岁,正好比宗冕小两岁。” 西闲假作不经意问道:“原来殿下跟娘娘那样早就认识了啊。” 章令道:“是啊,两个人年纪差不许多,那会儿早见过面了……只不过宗冕不爱跟小姑娘玩,整天都跟顾恒那些人在练功房、练武场上演戏骑射,练习拳脚呢。” 关潜也不知这些内情,他本来不愿当着西闲的面,让公主提赵宗冕跟王妃的事,可却按捺不住好奇,于是也问道:“那他们是怎么才成亲的呢?” 章令公主道:“这个却是先皇后做的媒,因为一直是皇后抚养着吴妃,对她十分宠爱,在宗冕十三岁要外封那年,就给他两个拉线订了亲。本来这门亲事皇上是不太满意的,只是那会儿先皇后病着,皇上不忍让她失望,所以就答应了。后来他们成亲后不久,皇后就病故了,那次皇上召他们回京,……也是在那次,吴妃大概是因为车马劳顿的小产了。” 关潜又问:“听说舅舅的兵法、武功,还曾蒙吴老王爷的教导?” 章令公主道:“可不是?当年老王爷活着的时候,只见了你舅舅一面就喜欢上了,说他是天生的将才,只可惜老王爷去的早……” 泰儿因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便有些无聊地张望。 此时顾恒从殿内又走了出来,一眼瞧见他们在此处,便走了过来。西闲转头,同关潜低低叮嘱了几句,关潜点头答应。 顾恒欠身行礼,章令问道:“镇北王好些了吗?” “先前服了药,才睡下,已经大有起色。”顾恒回答这句,转头对西闲道:“多亏了娘娘先前那番话,太医们才能放手救护,我们到底是粗莽之人,差点误了大事。” 西闲道:“大人们也是担心王爷的缘故,关心则乱而已。其实我也并没做什么,就算我不来,太医们自会想通。且王爷体魄强健,一定可以撑得过去。” 关潜道:“大人借一步说话。” 顾恒这才同他走到一边,关潜低低地告诉了几句,顾恒道:“有此事?” 关潜抬眸,见章令公主跟西闲已经领着泰儿进殿内去了。 关潜就把方才西闲跟成宗在殿内唇枪舌战一节说了:“皇上既然能在大人眼皮子底下传递信息,证明宫内仍有他可用之人,私通信息,许又有隐秘图谋,如今王爷又伤重,大人一定要警惕。” 顾恒道:“说的很是。”又道:“宫内如今缺乏心腹人手,小公爷不如祝我一臂之力。” 关潜即刻行礼道:“愿意效命,大人若有驱策,只管吩咐。” 据太医们说,已经给赵宗冕伤口用了药,头两天是最凶险的,因为怕伤口会感染之类,他的伤有偏是在心肺地方,一旦生变,那就神仙难救。 西闲不敢离开,抱着泰儿在旁边守着,赵宗冕睡得很沉,太医说这样很好,有益于他体质恢复。 泰儿起初还小声地问东问西,又给奶妈带着在殿内转玩了会儿,渐渐也有些发困,便又奔回西闲怀中,不多时居然睡着了。 西闲本要把他抱到别处、或交给奶妈,谁知他死死地抓着衣襟不放。西闲亦不敢把他放到赵宗冕身旁,因担心泰儿睡相不好,会碰到伤处,所以只抱在怀中,靠在床边撑着。 如此不知不觉已经天黑,有内侍进来掌灯。 西闲心中不停地想着近来以及今日的事,一会儿看看赵宗冕,一会儿看看泰儿,这一大一小的睡容倒也有些肖似,只不过西闲平日里见惯了赵宗冕飞扬跋扈的姿态,如今看他很安静地躺在榻上,直挺挺地动也不动,无端有些心慌,本能地想过去看看他是不是还好。 偏偏因为坐了半晌,半边身子已经麻了,也没办法欠身,只勉强探臂出去,试着想碰碰他的手试试看温度之类。 艰难地伸长手臂,手指尖微微一碰,却试不出温度,反而差点从椅子上歪倒过去。 正在这时一名太医进来,见状忙将她扶住:“娘娘可无恙?” 西闲双腿酸麻难耐,忍着道:“无事,你……你看看王爷。” 太医忙过去试了试赵宗冕的脉,回头道:“娘娘放心,王爷脉息强而沉稳,而且也没有发热,只要熬过了今晚上,就不至于有事了,只不过王爷一直睡着,这会儿可该吃药了,倒是不好叫醒他。” 西闲道:“劳烦把药拿来。” 等太医吩咐端药的功夫,西闲唤了奶娘上前,把熟睡的泰儿交给她抱着,泰儿的手还紧紧攥着她的衣襟,西闲好生地哄骗着,小心翼翼地才终于挣了出来。 两名宫女上前,给她轻轻地揉腿,渐渐地血气才算畅通。正太医端了药回来,亲自奉上给西闲。 西闲看着那深褐色的药汤,舀了一勺,才要尝一口,太医笑道:“娘娘不必亲口尝过了,方才端进来的时候,顾大人已经亲自尝过了。” 西闲倾身,亲自舀了药汁地喂给他喝。 只是赵宗冕正半是昏睡中,药汁入口,总是不肯咽下。 西闲只得先叫众人都退了,自己喝了一口药,俯身渡了过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甘心情愿地主动,他的唇瓣有些微凉……让西闲心中悸动,可想到太医说他并没有高热乃是好事,这才又宽慰。 赵宗冕虽然睡着,却因为在承受着伤痛煎熬,牙关紧咬,西闲舌尖抵在上面,犹如海浪轻击岩石,正愁无法可想,那岩石突然中开,主动地将她送过来的汤药吃了,同时还意犹未尽地卷住了那香甜的丁香之舌。 西闲本是心无旁骛,谁知突发如此,脸上顿时浮起淡淡地绯色。忙抬手推开他的脸。 与此同时,赵宗冕睁开双眼。 他定睛看了西闲半晌,脸上流露几分笑意:“还以为是那个女妖精趁着本王虚弱无力来吸取本王的精气,原来不是女妖精,是女神仙普度甘霖来了啊。” 西闲见他醒了,又给捉了现行,略有些脸热,便咳嗽了声:“王爷不肯喝药,我……只能出此下策。” “什么下策,分明是再好不过的上策。”赵宗冕笑道:“我还要,再给本王喂一口。” 西闲道:“王爷既然醒了,就快喝了这药。” 赵宗冕道:“不,要你喂了才喝。” 西闲道:“王爷还想不想快些好起来了,这会儿不是任性胡闹的时候。” 赵宗冕见她仿佛有两份恼色,问:“怎么真生气,我喝还不行吗?”他试着要起身,西闲忙摁住他:“别动。” 赵宗冕道:“你不是生气要我自己喝么?” 西闲叹了声,俯身探臂,从后勾住他的脖颈,微微地让他抬头,一手拿着碗,小心地送到他唇边。 等赵宗冕乖乖地把药都喝了。西闲掏出帕子给他擦了唇角的药汁,又将他放下。 赵宗冕望着她道:“你有什么心事?是不是宫里又发生什么事了?” 西闲本想让他安心养伤,但……于是道:“文安王明日就能到。” 赵宗冕却并不觉着惊讶,只说道:“估摸着也是这两天了。” 西闲问:“王爷早就知道?” 赵宗冕道:“我只知道王兄早就上路了。至于为什么上路,是不是进京,如果是进京又是为了什么,却不明白。” 说了这句,赵宗冕悄悄问道:“小闲,你白天说的话算数吗?” 西闲正想正经事,突然听他说了这个,便假装没听见。 见他目光烁烁的样子,显然一时半会是不会睡的,西闲便问道:“昨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爷是否能够告诉妾身?” 赵宗冕道:“……你想知道什么?” 西闲抬眸:“我想知道,王爷在中这一刀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手突然给他握住。 西闲并没有挣开,他的手掌宽大,手指很长,从来都霸道有力,抓住东西后就好像永远都不会放开,泰儿虽小,却也仿佛有这个习惯。 西闲曾讨厌这种感觉,可现在,感觉到他掌心的那点温度,却又觉着难能可贵——他没有死。 “我……”赵宗冕说着,仿佛又回到了昨晚受伤那一刻。 他是带兵的王爷,身先士卒,从来都是刀口舔血,对于死亡也并不觉着陌生,亦从无畏惧。可是昨晚上那一刻,他突然怕极。 “那会儿我心里所想只有一个念头,”赵宗冕望着西闲道:“绝不能死。” 他不能死,因为他现在并不是孤家寡人了。 直到西闲身后响起一声浅浅的咳嗽,将两人对视打断。 是顾恒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看着赵宗冕:“陛下想见太子,给我拦住了,如今他想见王爷你。” 西闲蓦地想起白天成宗跟自己提过的宫廷往事。她隐约猜到成宗要跟赵宗冕说什么,但是此刻他重伤在身,今晚更是至关重要的一夜,绝不能大悲大喜。 赵宗冕却道:“好啊,只是我没法子去参见陛下了,就劳烦陛下来见我吧。” 顾恒并没有立刻答应,只问:“王爷的身体可使得?” 赵宗冕笑道:“当着娘娘的面问我这话,看你是故意找茬。赶紧去吧,别让皇帝陛下久等了。” 顾恒这才退了出去。 西闲见他已经决定,便不再多话,正要起身回避,赵宗冕握住她的手:“你别走。” 西闲道:“皇上必然有要事跟王爷商议,妾身在这里不方便。” “你在这儿,本王才踏实。” 成宗给顾恒扶着,在榻边落座。 西闲垂手立在旁边。 成宗虽看见她,却仿佛没见到一样,也并没说什么。 只在顾恒退后,成宗望着赵宗冕道:“你的伤怎么样?” 赵宗冕道:“多谢皇上慰问,一时还死不了。” “不用说大话,能撑到明天吗?” 赵宗冕笑道:“我看出来了,皇上是盼着我死呢,只怕要叫您失望了。” 成宗咳嗽了两声:“朕原先的确是盼着你死,可是现在,你最好能撑得住。” 赵宗冕道:“难道又有哪一处边疆出事?只是要让皇上失望了,这会儿我可实在上不了马。” 成宗置若罔闻:“宗冕,你可知道当初颍川王为什么会死?” 这话题转的似天外飞石,令人吃惊。 赵宗冕皱眉问:“不就是因为要跟您争夺皇位吗?” “不是。他那个人,其实并无心于这些皇权之争。” “这可怪了,”赵宗冕道:“难道又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也可以这么说,”成宗脸色很坦然,像是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但是究其原因,却是因为你。” 赵宗冕敛笑:“因为我?” 成宗看向旁边的西闲:“先前朕跟林妃说起,你那位母妃之死。林妃也觉着在那种情形下,朕做的对。” 西闲本垂着眼皮,此刻微微抬眸,欲言又止。 赵宗冕下意识想看西闲,却又忍住:“是吗,皇上做了什么?” “盛德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这是林妃告诉朕的,”成宗道,“先帝那会儿,听了你母妃的撺掇,想要把这个皇位……传给当时还不满六岁的你。所以朕做了自己该做的。” 赵宗冕不言语,只是喉头一动,眼中似有火光。 成宗的冷笑却在这样死寂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又带几分寒意:“你以为,这只是朕自己的主意吗?当时的几个王爷都知道,但是没有人拦着朕,因为他们也是这么想的……朕做的就是他们想做的。” 赵宗冕仍没出声。 西闲却觉着窒息。 成宗的目光阴测测,苍老的声音继续响起:“想想也是,凭什么呢?我们一个个的竟都比不上那个宫婢出身的女人生的孩子,一个黄口小儿也要将堂堂太子取而代之,难道当我们都是死的吗?别说是皇族中人,满朝文武都为之惶惶不安。” 赵宗冕淡淡说:“所以你们对一个女人下手,实在了得。” 成宗道:“世事就是如此。你不动手,就会沦为俎上肉,阶下囚……就如同今时今日的你我。” 赵宗冕道:“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还有,颍川王又跟这个有何关系?他不是跟你们一伙儿的么?” “他太蠢了,顽固不化,也太愚孝,”成宗道:“他觉着司美人死的太冤,怪我们手段太毒辣,他把那道密诏藏了起来,甚至要挟朕……不然的话就当着满朝文武的宣布遗诏。” 赵宗冕却一反常态的冷静,甚至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你为了消除这个隐患,就将他们满门都剿除了?” “宗冕,”成宗闭了闭双眼,反而问道:“难道你不关心那道遗诏落在谁的手里了么?” “皇上,”赵宗冕的回答更绝:“比起遗诏,现在我更关心的……是怎么报杀母之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01.0721一更 成宗垂着头, 轻轻咳嗽了几声:“你是不是早就开始怀疑了?” 赵宗冕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风言风语总是能听见两句的,只是我……” 他停下来, 从不曾对谁说过一句,胸口的伤疼的厉害, 他本以为自己受伤无数,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可是这一次……不同, 像是每喘一口气都带动着伤口摩擦,疼的叫人只想永远沉睡下去。 赵宗冕暗中调息片刻, 才若无其事道:“王兄一直跟我说,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既然没法子改变,也不用再提, 提了只白白地难受而已, 所以我也一直不去想。可就像是个疮,你就算当它不在,它却一直都叫你不舒服,让你疼, 就像是这会儿,终究是得剖开了了事。” 成宗道:“那你想怎么做?” 赵宗冕笑道:“你说当年的情形跟今时今日相似, 那我问你, 此时此刻我该如何对待皇上跟太子呢?” 成宗道:“你可以杀了朕, 但是不能对太子动手。” “果然不愧是皇上, 事到如今还这样泰然自若,这样无畏,”赵宗冕道,“肯为了太子去死,那你可知道,当初你们逼死我母妃,她又是什么心情?” 成宗站起身来,他回身走了两步,才回答说道:“这不过是大势所趋。皇家的事,本就不能用简单的是非对错来区分。就如同朕此刻视你做乱臣贼子,但一旦你登上皇位,自然就是正统,不过成王败寇罢了。” 赵宗冕的声音有些许阴冷:“不要跟我提什么皇位,你们一个个当那个东西金贵的很,放在老子这里,不稀罕!” 成宗回头。 赵宗冕望着他冷笑道:“皇兄,我不像你,你想当皇帝,也拼了命的当这个皇帝,事实上你当的也着实不错,但是我不想,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可假如我一定得当,那我也无所谓,无所谓当不当,更无所谓是好皇帝还是坏皇帝,只由着我的性子罢了。” 成宗喝道:“住口!” 赵宗冕道:“怎么,你怕了?你怕赵家出一个暴君?败坏你们数百年的基业?我呸!方才你冠冕堂皇的什么‘盛德之士,君不得而臣’,什么狗屁!哪个盛德之士是能残杀女人,屠杀兄弟的?你觉着自己圣德,我却觉着你太虚伪,做了龌龊的事还要打着冠冕堂皇的名号,我就不一样,我的名声从来都不好,但我不杀女人,可若是……” 他笑笑:“杀一个皇帝跟太子,却是不在话下。” 成宗低头咳喘起来,他的声音亦很低弱:“难道、难道你真的想当杀兄屠侄的暴君?” “那也无妨。” 成宗摇头:“你果然不堪大任,你这种脾气,如何能够承天继位,可见当初先帝所做的决定也是错误的!” 赵宗冕笑道:“是啊,先帝想改变继位之人是错的,但这又如何,现在皇位仍在我的手上,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想给王兄,就给王兄,就算我想给顾恒,给潜儿,给天底下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人,又能怎么样?” 西闲忍不住道:“王爷。” 赵宗冕不理她,仍是看着成宗:“你们以为,剪除了雁北军的数百名精锐将领,就等于把雁北军的头砍去了,雁北军就不再归我管辖?今儿索性让皇兄你死心,陆康并没有听东宫的那什么狗屁命令,那些被关押的将士都好好的呢!只要我一声令下,雁北军可以一直从雁北打到京城,你信不信?” 成宗双眸微睁,死死地望着赵宗冕。 原来……这才是他最大的筹码。 赵宗冕轻描淡写道:“你信,对不对?雁北军是什么样的你更清楚,我只是不想小题大做才按兵不动,可若惹急了我,就试试看到底是谁的拳头硬,到时候生灵涂炭,天下大乱,我统统都不在乎!” “你、你这……”成宗忍无可忍,指着赵宗冕,“你这逆子……” 皇帝站立不稳,摇摇欲坠,内室却并无他人。 西闲才要过去扶着他,赵宗冕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冷道:“不许去。” 他的手劲奇大,握的手腕隐隐作痛。西闲道:“王爷,今日已经晚了,有话明天再说吧。” 赵宗冕仍是盯着成宗:“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开始成为逆子吗?” 成宗颤巍巍地,扶着椅子坐下。 赵宗冕道:“从那场雁北王府的火开始。既然你们要算计到底,那我就奉陪到底。现在,皇上你看,到底鹿死谁手?” 成宗低着头,呼呼地喘气,过了会儿,他倒是有些镇定下来。 “之前刺杀宗栩的那批人……是不是你安排的?”成宗突然问。 赵宗冕笑道:“原来你也想到了,是啊,我看王兄他对皇上还是挺忠心的,就想刺挠他一下,让他知道一味的忠心也会被踢窝心脚,事实上没有那批人,贬斥文安王的诏谕也应该早送到了……我还是帮了他呢,帮他看清楚当下的情形,毕竟皇上可是曾杀过兄弟的人,不在乎再多杀几个。” 成宗道:“你说文安王是忠心,你错了,他只是权宜之计。他也有他的打算,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赵宗冕道:“我还真不知道,所以这次先请王兄进京,看看他是来为我送葬的,还是为皇上吊孝,还是另有什么打算呢。” 成宗竟笑了起来:“你好啊,宗冕,朕果然一向都小看了你。” 他低头想了会儿,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站起身来:“横竖朕现在奈何不了你了,你现在只手遮天,这天下,就随你意吧。” 成宗转身,一步一步往外走去,可脚步踉跄,仿佛每一步都会倒地不起。 西闲不能动,便扬声道:“来人,伺候皇上起驾。” 殿外恭候的太监这才冲出来,上前扶着成宗往外去了,在出门的时候,成宗回头看向西闲,只是深深地一眼。 西闲也看清了成宗的那回头一瞥,还未反应,耳畔是赵宗冕道:“你也觉着他做的对?” 西闲转头,赵宗冕垂着眼皮,表情淡淡的:“你也觉着他当时杀害司贵妃是对的?” 先前成宗说什么“林妃也觉着朕对”的时候,西闲就觉着不妥,只是当时两人说话,自然容不得她插嘴,何况那会儿解释反显得欲盖弥彰。 赵宗冕果然记住了。 方才听了这些不为人知的内幕,西闲的心隐隐如一池秋水彀纹横生。 她向来知道赵宗冕是有心事的人,危险而不容小觑,可却想不到他竟然深不可测难以捉摸到这种地步。 “请王爷放手。”西闲轻声说道。 赵宗冕的手反而一紧,然后他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微微松开手掌。 果不其然,西闲的手腕已经给捏的白了一圈,想必不多会儿就会肿起来。 赵宗冕看了眼,却又并没有说什么。 西闲道:“王爷的伤可无碍?妾身叫太医来看一看。” 他淡淡说道:“本王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 西闲正转身,闻言道:“不同的人自有不同的选择,白天皇上问妾身的时候,妾身知道,以皇上的脾性,在那种情形下,只会有一个选择。那种选择对他而言似是唯一的,可若换了别人,结果自然不同。” “那盛德……什么之类的狗屁呢。” “原本是皇上诘问臣妾,说王爷逆反不慎的时候,臣妾为王爷表白的话。” 赵宗冕了然而笑,却又问道:“西闲,你说换了别人结果自然不同,你是想趁机给他们父子求情吗?” 西闲默然看他一眼:“一切都在王爷心中,臣妾何敢出此言。” 赵宗冕道:“你虽不敢说,你心中却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西闲不语。 赵宗冕慢慢换了个姿势,垂眸扫了一眼自己身上:“当初你为了苏舒燕回来,你不是想让他们血债血偿吗,这件事,本王帮你办好不好?还有废太子妃,她可不是个无辜之人,她比太子还更坏……如今你要她怎么死都成。” 西闲正帮他调整姿势,闻言抬眸。 最终她仍是道:“王爷还是不要再说别的了,我叫太医来给您看看。” 赵宗冕道:“林西闲!” 西闲止步,赵宗冕默默地望着她,没头没脑地说道:“别想再离开了。” 太医进内为赵宗冕检查了伤口,幸而没有绽裂。 只是赵宗冕情绪波动,身体意外地竟有些发热。 太医当然知道方才皇帝亲自来过,不敢多嘴,只是提心吊胆地说道:“王爷的体温比先前要高一些,还请王爷平心静气,不要去多想一些不高兴的事才好。” 赵宗冕淡淡道:“我若到那个平心静气的地步,除非是死人。” 宫中说“死”,乃是大忌。太医却不敢如何,只悄悄对西闲道:“臣再去熬一碗汤药,待会儿送来,请娘娘……” 西闲点头答应,太医才忙去了。 一瞬间殿内又剩下了两人,西闲并不如先前一样立在床边,反隔着两步远站着。 赵宗冕斜睨着她道:“你站那么远干什么,本王又不能吃了你,就算能吃,现在也没力气。” “臣妾……想去看看泰儿。”西闲垂首回答。 “他有人看着,你过来。” 西闲只得走到床边,赵宗冕打量她片刻,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疼不疼了?” 见她摇头,赵宗冕道:“让我看看。” 西闲略微迟疑,却终于抬起手臂,粉白色的袖管拉起,果然底下的皓腕微微青肿了一圈。 赵宗冕喉头一动:“我方才……你怎么也不提醒本王。” 西闲道:“臣妾知道王爷不是故意的。” 赵宗冕凝视着她,突然张开右臂,将她拦腰一抱。 西闲站立不稳,势不可免地望他身上倒去,她心头慌张,生怕撞到他的伤:“王爷!” 感觉他的手臂极灵活地勾着腰间,不知他如何用力的,西闲就身不由己地从床榻边儿奇异地给抱了上去,半边身子却趴在他的腰腹之上,手却几乎贴在他的伤处了。 西闲惊魂未定,见状忙将手抬起。 赵宗冕握住她的手,贴在胸口放下,笑微微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格外想吃了你。” 西闲想不到在这种情形下赵宗冕竟又犯了毛病:“太医方才已经叮嘱过了,请王爷保重。” 她试着要起身,赵宗冕却把她往身上一箍,揉着她的手问:“你不会再想着跑了吧?” 西闲定了定,迎着他似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回答:“不会了。” 赵宗冕道:“当真?会一辈子留在本王身旁?” “当真。一辈子。” 赵宗冕吁了口气:“这比喝什么药都强啊。”他抱着西闲,手抚过她的背,又轻轻地在她的发端掠过。 西闲身上仍有那种空谷幽兰似的淡香,此刻沁入心脾,连胸口那火烧火燎令人难以忍受的剧痛都仿佛减轻了几分。 西闲索性也不再动,只保持着这个姿势,横竖没有碰到他的伤就算了。 如此大概过了一刻钟,朦胧中西闲几乎都放松下来,略有睡意,直到听见殿外依稀吵嚷的声响,夹杂着小孩子稚嫩的叫声。 西闲猛然惊醒:“泰儿!” 果然一名宫女进来,小声道:“回王爷,娘娘,小王子醒了。” 西闲才要下地,赵宗冕道:“别动。叫他们带进来就是了。” 宫女去后不久,奶娘果然抱着泰儿进来,泰儿一眼看见西闲在榻上,于赵宗冕身后,便迫不及待地挣脱奶娘的怀抱跑了过来。 他毕竟人小腿短,上不了床,就伸出手来在赵宗冕的手臂上,撒脾气爹乱挥乱打。 西闲叫了两声都不听,赵宗冕转头望着发脾气的孩子,笑道:“干什么?你也造反了,敢打你老子呢?” 泰儿见碰不着他,双手搭在床沿上,抬起一条腿,竭力地想要自己爬上来。 西闲正要帮他,赵宗冕道:“别,让他自己来。想上你老子的床哪有这么容易。” 泰儿仿佛听出了他的挑衅之意,卯足了劲,咬紧牙关,终于给他单腿搭上床边,再加上双手用力,极艰难而缓慢地“拱”了上来。 西闲又惊又笑,又怕他不懂事碰到赵宗冕的伤,就把他抱到里头,放在自己身侧。 泰儿如愿以偿,一把抱住西闲撒娇,瞬间喜笑颜开。 赵宗冕在旁看着,喃喃道:“好好的多了个臭小子,真是大煞风景。” 泰儿正靠着西闲笑嘻嘻的,闻言挥拳又打了过来。 西闲忙拦住他:“不能对父王无礼。”又温声道:“你父王有伤在身,泰儿要好好照料他,知道吗?” 泰儿转头看着赵宗冕,突然伸手指着他叫道:“啊啊!”又指着他的伤:“啊啊啊!” 西闲心头一动:“白天泰儿不是已经会叫父王了吗?你叫一声,父王的伤就会好的快一些了。” 泰儿眨了眨眼,嘴唇动了动,叫道:“虎……父王……” 西闲没想到他真的会叫了出来,十分惊喜,赵宗冕也笑道:“臭小子……”突然把泰儿搂到颈下,低头在他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泰儿猝不及防,尖叫一声。 西闲生怕他吓到泰儿,又怕泰儿乱动,才要将他抱开,不料泰儿在起初的惊讶之余却又笑了起来,他似乎觉着这样十分好玩,竟主动抱住了赵宗冕的脖颈,将脸蹭在他的脸颊边上,咯咯地笑的很是开心。 这一来,赵宗冕反有些不太敢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02.0721二更 镇抚司大牢。 废妃方氏一身囚衣, 头发散乱, 她跪在地上,望着前方端坐在大圈椅上的吴王妃。 可虽然处境狼狈, 废妃的脸上却并无恐惧之色,反而望着吴王妃笑了笑。 王妃抬眼, 她身边一名嬷嬷上前,用力甩了一记耳光给方氏:“竟敢对王妃无礼?” 方氏给打的嘴角流血,跌在地上, 她动了一下身子,重新慢慢地爬起来:“你是特意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嬷嬷抬手又是一记耳光:“放肆, 面对娘娘竟说‘你’!” 吴妃抬手,示意嬷嬷退后。 “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吗?”王妃轻声问。 废妃擦擦嘴角的血,回答道:“你早就想要我的命了,这个还用问?” “这个怪不得我, 谁叫你自己作死呢?何况, ”王妃和颜悦色道:“就算不是我,也有人急着想要你的命呢,你自己在东宫做过些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拿命来抵,已经算是便宜你了。” 废妃一怔:“我在东宫?哼, 我做了什么?” 王妃道:“是什么让你沦落入现在这样境地的, 妹妹好善忘呀。” 废妃咽了口唾沫:“如果你是说我把谋害苏嫔的罪名推到镇北王身上……此事我已经跟皇上禀明, 皇上也因此废黜了我的妃位, 又能如何?” 吴妃笑道:“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若不是知道你的为人品性,我当然不会相信你会做那种穷凶极恶的行径。” 废妃眼神闪烁:“我做了什么?” 吴妃道:“你不如解释给我听,为什么苏嫔的额头会有两重伤?” 方氏的瞳孔一下子收缩起来。 风雨飘摇的那天。 苏嫔的生日,突然有心腹来同她报信。 太子妃撤席而出,回到后宅,在雅院里看见了半身是血的太子,以及地上的苏舒燕。 太子妃不知发生何事,太子慌张地抓住她的手,颤声道:“这如何是好,方才孤一时失手……伤了良娣。她、她好像没气儿了!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只是现在这么多人,孤实在不知该怎么做了!”他懊恼地抱头。 太子妃记得那会儿自己的心跳的很急,她看着地上的苏舒燕,又看看六神无主的太子赵启,然后说道:“殿下,这会儿人多,若是闹出来,只怕会给人攥住这把柄不放。殿下速去……记得把衣裳换掉,剩下的我来安排。” “把柄”那句,自然是太子所担心的,听了太子妃所说立刻点头:“说的是!绝不能让人知道,今儿苏大人他们也在,还有镇北王……” 太子想不出在这般大喜日子里,“太子打死苏良娣”的事张扬出去,下场会如何,也许由此引发众怒被废黜也不一定。 所以太子妃让他速速离开的时候,太子巴不得如此,当下忙转身去了。 赵启去后,太子妃按捺心跳上前,才要叫人来,突然发现苏舒燕的手指动了动。 太子妃吃了一惊,知道苏舒燕并没有死,倘若这会儿叫太医来,悄无声息地紧急救治,也许会救回来。 但就在太子妃想叫太医的瞬间,她突然犹豫了。 望着苏舒燕轻动的眼睫,目光往下看着她的肚子,又想到心中那个方才冒出来的念头…… 太子妃转头,看向桌上那泰山石盆景。 然后的事情,就是大家所知道的,镇北王酒醉误闯了。 本来这件事只有两名心腹知道。 可没有想到,聪明总被聪明误,从西闲回京,到宫内赴宴……事情开始往太子妃也无法预料的方向一泻而下。 那天她进宫向皇帝坦诚过错,却也并没有说尽详细,只说她是为了太子掩盖罪名才想把所有推到镇北王身上的。 直到如今。 吴妃见她脸色颓丧,冷笑道:“你可心服口服了?林西闲心心念念要给苏嫔报仇呢。只是她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如果告诉了她,只怕她要来生撕了你。” 方氏哑声:“你怎么知道?” 吴妃笑出声:“蠢货,我怎么知道?你们自以为聪明得计,却想不到都给人玩弄在掌心里而已……死也不知是怎么死的。” 方氏竟不懂这话。 吴妃换了个舒服些的坐姿,她缓缓吁了口气,此刻突然有一种真正扬眉吐气的感觉。 心情轻快了好多,吴妃凝眸想了会儿,笑望着地上的废妃:“你还记得当初我离京时候,你跟我说的话吗?” 方氏不答。 吴妃道:“毕竟这么多年了,你不记得也是有的,那会儿你握着我的手满脸笑地对我说,雁北风沙大,让我保重身体,这样以后有机会回京的时候才能再相见。” 吴妃的脸上浮现讥诮的笑:“那时节你有恃无恐,觉着我或许会死在雁北,那副惺惺作态的嘴脸,我想起来就作呕,现在……可又怎么说?谁又能想到的光景。” 半晌,方氏终于道:“是啊,哪里会想到,……当年我在王府里被你欺凌的时候,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你这种金枝玉叶也会向我低头。” 吴妃微怔,眼中浮出些许愠怒:“你还有脸说,我们吴家对你们方家不薄,你们一家却在背后捅刀子,害死了我父亲跟祖父……甚至整个王府的人。如今天道循环,终于轮到你们血债血偿,哈哈。” 废妃听着王妃的笑,轻声道:“你以为不是我们家,老王府就会安然无恙?皇上早就想处置异姓王了,偏偏老王爷还是能征善战的,这样一根戳着眼珠子的刺,皇上不拔下来扔了,还留着当宝贝不成?老王府倒台,是早晚的事儿。” 吴妃笑道:“是啊,所以今儿,害死我一家的罪魁祸首,也同样造了报应了。包括你们,一个也逃不脱,我要看着你们一个个的死!” 废妃道:“娘娘兴头这样高,我怎么听说前儿王爷遇刺,伤重危殆了,娘娘为何不寸步不离地在镇北王身边守着,那可是你的唯一的靠山了呀,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来我面前耀武扬威,可别是秋后的蚂蚱,转眼落得比我还惨的下场。” 吴妃俯视着她:“你说的对,所以我先来斩草除根,免得你们这些反骨之人又得喘息的机会。另外,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有这机会,给自己挑个不怎么难受的死法吧。” 废妃道:“看娘娘得意之态,好像镇北王即刻就能登基称帝,封你做皇后了?想想真是叫人感叹,当初你还看他不上,觉着文安王才是堪值得倚靠的良配呢。” 此刻在吴妃身边的都是她的心腹,倒也不怕废妃这些难听的话。 吴妃索性道:“是啊,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幸好上天眷顾,把个真龙赐到我身边,不像是妹妹你,花团锦簇地做了一场太子妃的春秋大梦,现在突然间梦醒了,这滋味如何呀?” 这一句话像是刀子一样尖利。废妃嘴角牵动,咬牙切齿道:“吴贞,你好得意啊,可我奉劝你不要高兴的太早,你忘了镇北王身边还有个林西闲吗,论样貌人品心智,论在镇北王心中的重量,你觉着你能比得上她?” 吴妃脸色微变。 方氏像是捉到了她的痛脚般,继续说道:“我是当不了皇后没错,可我看你也未必就能走到那一步,还有一件儿,你好歹也嫁给镇北王那么多年,除了当初小产那一胎,连个动静也没有,到底是你不能生,还是镇北王根本不喜欢你?就算给你登上凤位,生不出皇子的皇后是什么下场,你比我清楚。哈哈,你想在我面前炫耀,的确是该趁早,若是迟了……也从云端上掉下来可怎么是好呢?” “你住嘴!”王妃色变。 两边嬷嬷上前,将方氏摁在地上,不许她出声。 王妃道:“我看你的确是活够了。不如今日就送你上路,哦……对了,我不能生,你倒是不错,还有一个尊贵的小郡主呢,你说我该怎么处置她?你要带她一起上路呢,还是……” 方氏变了脸色:“吴贞!她才九岁!” 王妃道:“我差点忘了,原来已经九岁了,那陪着妹妹你去似乎有些可惜……”她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放心,我会替你好生照料她,让她吃穿不愁……” 方氏正狐疑,吴妃回头道:“记着提醒我,废妃还有个小郡主呢,回头把她送到教坊里去,好生给人调教调教,将来伺候人的时候,才不至于笨手笨脚的被人打骂。” “你、你不能这样做,”方氏声嘶力竭道,“郡主是金枝玉叶,你这样做是要遭天谴的!” 吴妃盯着她道:“你们方家在皇帝面前出卖王府的时候,想没想过要遭天谴,我弟弟那会儿才只有四岁……如果真有天谴,能容得下你们方家一门逍遥自在位极人臣吗?天谴……笑话。” 方氏呆呆地看着她,突然挣扎起来,她跪在地上求道:“娘娘,你要杀要剐我都认了,只是不要为难小郡主!求你放了她!” 吴妃缓缓起身,轻描淡写地抚了绣满了凤凰花的宽袍大袖:“你终于记得自己该怎么做了?这个卑躬屈膝,下贱可怜的样子,才是你本来该有的模样呢。太子妃?呵。” 吴妃迈步往外走去,身后方氏叫道:“娘娘,娘娘……郡主娘娘,求你饶了她……” 在听到“郡主娘娘”的时候,吴妃脚下一停,然而很快,她便一咬牙,仍是昂首出门去了。 当监牢的大门重在身后关上的时候,吴妃听到方氏的诅咒声,阴森森地传来:“吴贞,你别高兴,我的手沾着血,你的身上也不干净……我就算死了也会睁着眼,等着看你怎么下来找我!哈哈哈……”她像是疯了一样,大吼大叫,但声音很快就戛然而止了。 京郊,六十里铺。 悦来客栈的二楼,文安王洗了手脸,接过尹西园递过的帕子擦拭了,回头看着桌上的数盘菜肴,毫无食欲。 尹西园道:“连日里王爷心事重重,是不是觉着这会儿不是上京的最好时机?” 文安王道:“我也不知道,现在京内的情形实在是太扑朔迷离了。” “那为何我们还要赶的这样急?不如先回去,等消息确凿在动身。” “迟了,人家已经都知道了,这会儿再回去更是欲盖弥彰,而且……”文安王长吁了声:“不管如何,如今已经到了关键时候,我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尹西园一笑,劝说道:“既然如此,王爷暂且把这些烦心事放下,用些饭菜,连日里赶路,食不知味寝不安枕的,看着王爷都瘦了。” 赵宗栩揉了揉太阳穴:“只怕头发都花白了吧。” 尹西园笑道:“说哪里话,王爷正当盛年,且容貌英俊也跟当初西园初见王爷的时候并无不同,反而更多了些稳重儒雅之气。” 赵宗栩笑道:“你就是会哄人,已经近不惑之年,谈不到英俊不英俊了。” 正吃了一会儿,外间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尹西园忙出门查看,不多时回来禀告道:“有事。” 在文安王审视的眼神注视下,尹西园道:“是镇北王妃。” 文安王虽做足了应对一切变故的准备,但听了这个消息,仍是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迟疑了一瞬才道:“快请。” 一袭黑色衣袍,帽子遮住了大半边脸,镇北王妃拾级而上,由尹西园引着进了房中。 门在身后关上,王妃缓缓抬头,风帽拂落。 文安王道:“娘娘怎么夤夜前来,可是京中有什么大变故?” 王妃脸色肃然道:“我有几句话,想当面询问王爷。请王爷如实告诉我。” 镇北王妃走到桌边,抬头看向文安王道:“镇抚司的那场行刺,跟王爷有没有关系?” 赵宗栩震惊道:“你指的可似宗冕重伤这次?我在路上才听说此事,所以加紧赶路,又怎么会跟我有关?” 吴妃盯着他的脸色变化:“可我是临时要去镇抚司,此事只有贴身的人知道,若不是王爷的人行事,还能是谁?” 赵宗栩拧眉:“京内的时局不稳,在这种关头,宗冕是顶梁之柱,只有他在才能稳住一切,我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如此胡为?如果宗冕有个不测,皇上自然可以趁机施为,重新掌控,难道到时候皇上会饶了我?” 这的确是大道理。 赵宗栩见吴妃沉默不言,才又问道:“你既然来了,我正好一问,宗冕如何了,伤的可要紧?” “几乎……没命了。”吴妃眼圈发红,眼中泛起泪光。 赵宗栩看在眼里:“此事当真不与我相干。宗冕起事,藩王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若倒台,大家都活不了,我怎会糊涂到那种地步,要自断生路呢?” 吴妃深深呼吸:“这件事不跟王爷相干,那我就放心了。” 赵宗栩道:“可按理说宗冕的武功高强,又怎会伤的如此之重?” 吴妃垂泪道:“那些人不知为什么,一个个都冲着我下杀招,王爷他、他是为了护着我……” “他们如此针对你,难道是太傅方家?” “我本来也是这样以为,早命人细细拷问过,方家的确有几个门客死士,事发后缉捕了两人,却都否认说有此事。” 赵宗栩满怀狐疑,既然没有头绪,只得暂时按捺:“宗冕既然重伤,你为什么又在此刻出城?应当好生照看才是。” 吴妃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她忙道:“我是来通知王爷的,王爷这次,最好不要进京。” 赵宗栩道:“这是为何?” 吴妃道:“我想……宗冕他已经有所察觉了,他或许已经在怀疑王爷,王爷若是这会儿去,宗冕气怒之际,也许会对王爷下杀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03.0721三更 这一夜, 西闲倒是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 她本来不想让泰儿在这里混闹, 生恐他碰着赵宗冕的伤,谁知这孩子不玩则已, 一但上了床,就再也别想把他弄下去。 眼睁睁看泰儿在赵宗冕身上爬来爬去, 乐不可支,西闲也不便再说什么,幸而赵宗冕也没流露出厌烦的表情, 至多是用一种略有些奇异的眼神打量泰儿罢了。 期间奶娘送了一次吃食进来,泰儿也乖乖吃了, 他吃饱之后,困意涌上来,便靠在赵宗冕的身旁,蜷缩着身子乖乖地睡了。 西闲道:“我叫奶妈把他抱走吧。” 赵宗冕看看那孩子安逸的睡容:“不用麻烦了, 就留他一次, 下不为例。” 西闲道:“那……” “你也不许走。”赵宗冕看出她的心意,“这床又不是容不下你。” 不多会儿,太医又进来送药,又给他诊脉, 看伤势,折腾了一阵儿, 才终于安静了。 西闲起初还留意观察, 不知不觉中也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 竟是一觉天亮。 她突然想起如今的情形,惊得睁开双眼,却见泰儿仍趴在身旁睡着,赵宗冕却不见了。 “王爷……”西闲喃喃一声,忙翻身下地,才要往外,就听得垂帘后是赵宗冕道:“好了,我知道,你别总皱着眉,既来之则安之嘛。” 接着是顾恒那略带冷淡的声音响起:“以后这些事,王爷好不好跟我交个底儿,或约略透露几分,莫非你看着我们急得焦头烂额,心里格外高兴?” 赵宗冕笑道:“可不是怎么的,终于给你看出来了啊。” 西闲听他两个似在说正事,便不再听下去,放轻了脚步回到床边,转头望着熟睡的泰儿,想到这两天的惊心动魄,此刻虽然难得的风平浪静,西闲的眼神却略有些黯然。 正出神中,身后赵宗冕道:“怎么就起来了。” 西闲回过头,见他缓步进来,姿势略有些僵,想必是顾及身上的伤。西闲忙下地迎着:“殿下怎么就贸然起来了,若是牵动伤处,不是好玩的。” 赵宗冕道:“太医看过了,说我这一夜没死,就不会有大碍了。”他低头瞧了瞧泰儿,“这孩子真是,睡着了看着倒是乖巧。只不过以后不能让他跟咱们一块儿睡了,省得养成了这坏习惯,碍事的很。” 西闲只当什么也没听出来,垂首道:“王爷,如果这里没有别的事了,我想带泰儿先回王府。” “不用着急,顾恒才来说王兄已经快到京城了,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回来吧。”赵宗冕笑了笑,又道:“另外还有一场好戏,翰林学士跟几个内阁大人都进宫了。” 昨晚上成宗跟赵宗冕那场对峙,像是惊雷急电的交锋。 西闲道:“皇上……皇上会怎么做?” “皇兄那么睿智,应该清楚自己该怎么做,”赵宗冕淡淡道:“留一个活儿子,总比留一个死太子要强。” 西闲便不做声了。赵宗冕看她一眼又道:“另外还有个好消息,那个东宫废妃昨晚上在镇抚司里自缢身亡了。” 这虽然是西闲想要的,可却不能称之为“好消息”。 西闲道:“她自尽了?” 赵宗冕道:“自尽也好,他杀也罢,横竖她早该死了。就由她去吧。” 西闲想起昨天王妃出宫时候的身影,此刻后知后觉,才察出几分杀气凛凛。 她不由自主看了一眼赵宗冕,拿不准这个人对此事到底知不知情。 内侍鱼贯入内,竟捧着赵宗冕的王服。西闲一怔:“王爷是想外出?” 赵宗冕道:“御前会议上一定很热闹,这种热闹本王怎么能错过呢。” 西闲看着他淡定自若的脸色,知道他是非去不可的。西闲便没有再多说别的,只道:“不管如何,王爷的身体要紧。” 内侍上前帮他更衣,赵宗冕回过身来,望着西闲:“我答应你会无碍,就决不食言。你好好留在这儿,就看着那浑小子……等本王回来就是了。” 很快玄色的王服穿着停当,上金冠的时候,赵宗冕道:“小闲你来。” 西闲上前,双手端起金冠,有些踌躇,他毕竟太高挑了,她只得踮了踮脚,却有些站立不稳。 赵宗冕举手在她腰间一握,微微一笑俯身低下头。 西闲松了口气,好生将金冠给他戴上,又簪正了,把冕带理顺,才抬头道:“好了。” 眼前一花,却是他趁势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赵宗冕笑看着她脸颊的一抹淡淡桃花红,道:“有此美人香吻,于本王来说已经足够,还要什么皇权富贵?只可惜美人绝世,那当然非得天下第一的人物才能配得上。小闲说是不是?” 西闲正琢磨他话中的意思,赵宗冕已经一笑转身,身后众宫女内侍也都鱼贯尾随而去。 麟德殿。 跟昨日的冷清阴森相比,今日的麟德殿里可谓人才济济。 成宗依旧高高在上,除此之外,还有六位满腹经纶的资深翰林学士,以及五位内阁辅政大臣,四位朝中要员,两位大将军,并本朝三公之中的两位——其中的方太傅却因为废妃的缘故,已经锒铛入狱了。 众人都是耳聪目明之辈,这两日发生的事虽还不曾昭告天下,大家却都心中有了猜测,方才进宫的时候也私下里商议过。 如今见皇帝脸色阴冷,不发一言,众人也不敢擅自出头,就都沉默恭候。 直到外间太监道:“太子殿下到。” 众人大惊,纷纷转头翘首以望,果然见太子赵启疾步而入,满面愤愤之色。 大家依稀听说太子被“幽禁”内苑,可此刻见太子大摇大摆地进来,有的人在惊讶之余,松了口气,忙向着太子行礼。 谁知赵启边走边说道:“有人谋反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个还这样无动于衷!” 众大臣脸色立变,忙转头看向成宗。 此刻赵启已经走到成宗跟前:“父皇,快下旨,将谋朝篡位的镇北王拿下!” 听了这句,大家不约而同噤若寒蝉。 死寂中,成宗终于开口:“堂堂太子,出言不逊,污蔑王叔,成何体统,你还不住嘴?” 赵启大惊:“父皇?!” 这会儿,外间又有说道:“镇北王殿下到。” 此时连赵启也忙紧闭双唇,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门口,果然见一身齐整王府的赵宗冕不疾不徐地缓步而入,他环视周围,笑道:“众位大人来的好整齐,请恕本王有伤在身,不能一一见过了。” 昨日一整天,镇北王遇刺,性命危在旦夕的流言漫天乱舞,像是秋雨一样冷而尖锐,落在每个人的脸上,湿冷且疼。 虽然曾有镇北王谋逆的闲话私下流传,可一听到遇刺,众人的关注点立刻都落在了镇北王的生死上。 可在此之外,又有人暗中说……镇北王并非简单的遇刺,毕竟自从王爷上京,就一直过的很不太平,遇刺犹如家常便饭,牢狱也似第二个家,这摆明是有人针对镇北王。 群臣们当然比百姓们更懂的深一层,只是大家都不敢说出来罢了。 昨儿一整天赵宗冕没有露面,有人去镇北王府门口打听,王府却只是府门紧闭,让人摸不着头脑,只是浮想联翩。 有人觉着镇北王必然已死,心中大为惋惜,有人觉着此中还有内情,必须要等一等再说决断。 但不管如何,大部分臣民是不愿意看见镇北王落得一个“无故身死”的下场的。 所以这会儿看见赵宗冕露面,大家忙行礼恭迎,其中虽有素日里不太待见镇北王的,却也因此略觉心安。 于是众人皆都落座,成宗在上,左右手分别是太子赵启跟镇北王赵宗冕,再往下才是三公,内阁,以及其他众人。 赵启自从看见赵宗冕露面,就满面恼恨,恨不得冲上去将他立刻斩杀,只可惜赵宗冕的样子实在看不出是个有伤在身的,连成宗也忍不住在心中感慨。 成宗看看赵启,太子一脸恼怒,又因为给囚禁了一天两夜,原本算得上英俊贵气的脸,多了几分颓丧跟气急败坏之色。 反观赵宗冕,虽然看得出行动略有迟缓,脸色略白……但在此之外,却仍神采飞扬,谈吐潇洒,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有伤在身,甚至脸一丝异样都看不出来。 两人对比,简直高下立判。 成宗又是知道赵宗冕伤的非同一般,甚至觉着他过不了昨晚。如今见他如此,真叫人不禁要叹一声,也许这世间真有所谓天命。 成宗定了定神,扫了扫左右大臣,开口道:“今日请众位前来,是有几件大事要商议。” 太师问道:“请皇上明示。” 成宗道:“这第一件,你们都知道,朕日渐年迈,自觉不能胜任国事,所以,朕不日会宣布退位。” 大家都面露惊疑之色。可实则是要做做样子罢了,毕竟先前成宗早就把朝政交给太子料理,退位是迟早晚的,不足为奇。 赵启也讶异地看着成宗,心怦怦乱跳。 成宗道:“这第二件,就是要跟大家商议的,朕……想要废黜太子。” “什么?”只一声却是发自真心的惊愕,除了出自朝臣们之口外,其中一个声音,是属于太子赵启的。 方才赵启在听到成宗说退位的时候,心中还依稀升起了一丝希冀,毕竟如今朝中有分量的臣子都在,皇帝退位的话,自然是由太子继位…… 所以方才他看向赵宗冕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缕昙花一现似的得意之色。 “皇上,这如何使得?” “好好的为何要废太子?” 赵启盯着成宗,耳畔纷纷响起的朝臣们的声音,就如同他此刻的心声,反而不必他再出口质问了。 成宗咳嗽了声。 众人的惊吵才慢慢停下。 成宗道:“为什么废太子,各位爱卿只怕心中有数,只是你们都不敢说出来而已。” 大家又齐齐闭嘴。没有人替自己出声,赵启雪着脸道:“请父皇明示。” 成宗道:“那你看着你宗冕王叔,你告诉他,你都做了什么。” 赵启看一眼赵宗冕,却见他从头到尾都冷静非常地坐在大圈椅上,眼神明锐而漠然,唇角似挑非挑。 刹那间,太子眼前掠过的,是雨中苏舒燕从台阶上撞落的身体,太子妃告诉他镇北王入狱时候脸上掩不住的喜色,以及那天他拍案呵斥:“不能让他活着出来!有他就没有孤!” ……又怎么能说得出口。 成宗道:“怎么,你的舌头呢。” 赵启无法出声,他下意识扫了一眼在场群臣,却见他们也正都盯着自己看,只是那种眼神……不再是昔日一样的敬畏,反而有些难以形容的微妙。 就连负责教导他的太师跟太保,也都目光躲闪,无法跟他对视。 成宗道:“看样子你也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说不出口。” 太子的脸微微泛白,向着成宗缓缓跪地:“儿臣纵有过失,父皇教训就是了,何至于就、就废黜了儿臣,若真如此,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谁是你的仇人,明明是你自做孽!”成宗咳嗽了两声,“事到如今你还冥顽不灵,若不是你王叔向朕求情,只怕朕就不是废黜这样简单了!” 赵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着成宗,又看向赵宗冕:“不,不是这样的,明明是他逼迫父皇的……他是……” “你给我住口!”成宗怒喝一声,“逼迫?你倒是告诉朕,是谁逼迫你失手推伤苏嫔,却又耳软听从太子妃那妇人之言嫁祸镇北王,又是谁逼迫你下令对雁北军的数百将领赶尽杀绝?这些难道都是别人逼迫你的?作出此等之事,不思悔改,却只怪别人……你枉为太子,枉为朕的儿子!” 成宗一口气呵斥了这许多,又命太监,“立刻把他带下去!脱去太子冠服,以庶人对待!” 太子哑口无言,知道成宗是认真的,见太监上前,便道:“父皇,不是的,父皇,我是您唯一的儿子啊!” 成宗却并不理会。 此刻太师出列跪地道:“没有好好教导太子,是老臣失职。求陛下饶恕太子的过错,让老臣来代替他受罚吧。” 成宗道:“若他犯的是小错,朕也不至于要大动干戈到废黜的地步了。” 众位朝臣虽然知道苏舒燕的事,可却想不到,太子的手伸到雁北军……这也太过狠辣了些。怪不得皇帝无法容忍。 大家心中惊动,且当着赵宗冕的面儿,也不便出面给太子求情,又见太师的求情给驳回,于是众人便不再出声。 成宗喝了口汤水,过了片刻,才说道:“正如各位爱卿所见,太子失德,已经不堪储君之位。必须另择人以承继。” 这一句话引得众位大臣不约而同地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方才废黜太子的时候,就有朝臣在心里嘀咕,太子废掉,那谁来继位? 皇帝膝下没有儿子,只有几位王爷,但要知道除了上古时候的禅让外,就再没有将皇位传给兄弟的说法,从来都是父传子,否则此例一开,以后极容易引发皇室之间的夺位内斗,所以大臣们的反应可想而知。 有人甚至想:太子虽有劣迹,但毕竟是正统。总比开了一个引发内乱的头要好。 一刹那,礼部尚书先跳出来,群臣纷纷进言。 成宗道:“行了,稍安勿躁,朕的话还没有说完。” 大家勉强按捺,静听成宗吩咐。只听成宗道:“朕看在场的几位,太师,太保,以及镇国将军,户部尚书,以及徐阁老……你们几位都是经历两朝的,所以你们应该都知道当年的先帝后宫司美人之事吧。” 被点名的几位纷纷行礼,迟疑着称是。 成宗说道:“当初曾有流言,说先帝留下过一道遗诏,本是要让司美人之子继承皇位的,只不过司美人急病而亡,先帝也在没有交代清楚之前就驾崩了,是以这件事就此成为疑案。” 除了两朝元老们,在座各位其实都或多或少听说了此事,但这会儿仍是流露出讶异之色,有人问:“什么?竟有此事?” 太师道:“不知皇上为何在此刻提起此事呢?” 成宗说道:“因为朕、相信的确是有那道遗诏的。”他咳嗽了两声,看了赵宗冕一眼:“所以如果真的有那道遗诏,皇位承继自然就不是以兄传弟,而仍旧是父传子,不知各位爱卿意下如何?” 他勉强说完,又咳嗽起来。 群臣彼此相看,这件事关乎国体,没有人敢先发议论。 直到半刻钟后,礼部尚书才禀奏道:“皇上,若此情当真的话,便是由镇北王殿下继位了,倒是也说得通,可……臣等斗胆,必要一睹先帝的遗诏才能决断。” 这才有人跟着说道:“是啊是啊,遗诏呢?” 虽然众人隐约听说当年之事的风声,但仓促间又哪里能如此轻易相信,群臣面面相觑,震惊,狐疑,有人开始暗暗怀疑这是镇北王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但是赵宗冕仍是冷静地坐在椅子上,仿佛现在大家所谈论的事,跟他毫无关系。 在一切低微的窃窃私语中,有个声音打破了这种山雨欲来前的沉闷。 “遗诏在此。”平静而清楚的声音从寝殿门口响起。 与此同时,太监道:“文安王爷进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04.0722一更 赵宗冕离开之后, 西闲洗漱过后仍回到床边, 她守着泰儿出神思量,不知不觉半个时辰已过。 泰儿翻了个身, 睁开双眼,看见西闲的那瞬间, 小脸上竟先露出笑容。 “啊”了声,泰儿爬起身来,自然而然投入西闲怀抱, 带笑撒娇。 西闲将他拥入怀中,不禁也为这孩子的懂事天真而感染, 从早上醒来到现在,第一次也发自内心的笑了。 母子两人玩闹了会儿,奶娘同两名宫女进来,帮着给泰儿洗漱更衣, 又吃了早饭。 西闲问道:“皇上寝宫那里, 有什么消息没有?” 旁边一名太监回答道:“听说朝里能说得上话的大人都在那儿,太子殿下也去了,只是现在还没什么消息传出来。” 西闲转头,又看奶娘跟几个王府带来的人都在, 可却少了一个。 “怎么不见三夫人?”西闲叫了奶娘到跟前儿,问道。 孙奶娘道:“自从进宫后就没见夫人了, 也不知去了哪里。” 西闲想了想:“此事不用声张。” 奶娘退后, 西闲竟觉着心头隐隐烦躁, 泰儿看她一眼, 便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两人出了殿阁,西闲往前方的麟德殿看过去,却隐隐只看见两侧侍卫雁翅般而立。 出了门,泰儿才松开西闲的手,在廊下跑来跑去,因他毕竟人矮腿短,跑起来歪歪扭扭,又加上偏生要快,所以显得磕磕绊绊,仿佛随时都会跌倒,几个太监跟着围在他身旁,生怕有个磕碰。 西闲只得也紧盯着他,正在这会儿,却见关潜背着手从前方走出来。 泰儿见了他,越发高兴,尖叫着往关潜跟前跑去。 关潜俯身笑道:“泰儿,见了我这样高兴?” 他等泰儿跑到跟前,才把背后的手伸出来,原来在他手中拿着个圆圆的彩球,上面还缀着细细的彩色穗子。 泰儿正是喜欢这些玩具的时候,更是喜欢的手舞足蹈,忙不迭地接了在手上,却并不玩耍,只是抱着又飞跑回来,一直到西闲面前,献宝似的把球举高了给她看。 西闲笑道:“还不谢过哥哥?” 泰儿这才回身,向着关潜叫道:“哥哥!” 关潜听了这称呼微微一怔,却仍笑道:“不用,拿着玩儿吧。”说着把彩球接过来,往空中一抛,抬脚踢了两下。 他的动作甚是灵活敏捷,那彩球在他手中像是有灵性般上下翻飞,忽起忽落,漂亮极了,看的泰儿目瞪口呆,大为羡慕。 关潜接球在手,又俯身递给泰儿,泰儿忙抱在怀中,也学着他先前的动作,试着用脚去踢,只可惜他哪里会懂这些技巧,彩球骨碌碌地往前滚去。泰儿尖叫着追逐过去。 一群太监宫女也跟着他蜂拥而去,倒是显得十分热闹。 关潜这才在西闲身边站定了,也看向那麟德殿的方向:“这会儿他们会在说什么呢?” 西闲笑笑:“你也不知道?” 关潜道:“何止是我,先前顾大人也不知道。不过今早上舅舅不知跟他说了什么,看他的脸色还好些。” “顾大人是个能干的人。” 关潜道:“是啊。舅舅身边没有无能之辈。我也跟着历练历练罢了。” 西闲笑看着这少年:“你也太妄自菲薄了。” 关潜望着她浅浅笑颜,却觉着她的眉间有一抹说不出的悒郁似的,关潜以为西闲是为赵宗冕担心,本想安抚两句,却又觉着言语乏味,便也向着她一笑而已。 就在这时候,却见麟德殿内簇拥了一个人出来,关潜上前一步,笑道:“哟,是太子殿下。看这个样子,殿下没吃到好果子。” 西闲也正看清楚,出来的的确是太子赵启,还是给太监架拖出来的。 此消彼长,赵启既然是这个情形,那里面的赵宗冕应该就无碍。 但西闲绷着的心弦却并未因此而放松些许。 两人正打量中,关潜忽地转头低低道:“王妃到了。” 然后他后退一步,行礼道:“参见娘娘。” 西闲转身,果然见不知何时,吴妃一行人从殿后转出,正向着她们这边走来。 于是西闲也行礼:“娘娘回来了。” 吴妃笑着抬臂道:“妹妹,小公爷,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礼。” 吴妃说罢,抬头见泰儿给太监们围着,玩的正不亦乐呼,吴妃笑道:“有小孩子的地方就是热闹,让人心里都觉着喜欢。” 这话倒是不假,如果不是泰儿在旁边玩乐,在这种吉凶变化莫测的气氛下,简直要叫人窒息。 正在这会儿,泰儿举着球,向着关潜叫道:“哥哥!” 吴妃笑道:“小王子是在叫小公爷呢,且快去陪陪他。” 关潜扫了扫西闲,退后去了。 这边儿王妃见关潜去了,才道:“小公爷也越发能干了,幸而他跟章令公主都是咱们这边的,有了公主从中照应周旋,事情就好办多了。听说小公爷也随着顾恒办事了,真是后生可畏,前途无量。” 西闲道:“是。小公爷的确不错。” 王妃看向麟德殿的方向:“王爷还在里头?进去多久了呢?” 西闲道:“半个多时辰了。” 王妃看着她笑道:“妹妹别担心,王爷不会有事的。你素日是个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怎么今日愁眉不展的?” 西闲笑笑道:“臣妾哪里有娘娘说的那样,遇到小事还勉强可以应对,遇到这种大事,自然就慌了神了。” 王妃道:“不用过谦。我是知道你的。昨日若不是你及时来到……还不知后果怎么样呢。你可是王爷跟我的救星呢。” 西闲含笑垂首:“是王爷跟娘娘洪福齐天,妾身不过是萤火之光罢了,只会胡闹而已,着实算不得什么。” 王妃叹了口气:“你这份儿懂事,可真真叫人心疼。虽然是没用的话,但我总忍不住想……倘若能够早几年跟你相知就好了。” 王妃说着转头,目光一寸寸扫过面前的宫阙亭台。 过了会儿,才说道:“你大概也知道了,我跟王爷是从小儿认识的,我当初也算是在这宫里呆了几年,对这里熟悉的很……你看那边。” 她抬手一指东北的方向:“那边有个演武场,那时候,王爷跟顾恒那些人,最喜欢那个地方了,不管春夏秋冬,刮风下雨,没日没夜的胡闹。” 西闲道:“原来如此。” 王妃说道:“我还记得,有一次王爷练习骑射,那马给绊了一下,把王爷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几乎就……唉,我听人报信去看了眼,见他满头满脸的血,都看不出原来的样貌了,我心里怕极了,可又觉着庆幸,心想得了这个教训,下次再也不会骑马了吧,谁知道……” 她笑了笑:“你也看见了。现在是这个样。” 西闲道:“王爷虽受了苦,却是我朝臣民之福了。” 吴妃颔首:“你的话总是这样中听,可知我最爱跟你说话,不像是那些愚迷的人,一开口就叫人心生郁闷,跟妹妹说话,却总有春风拂面之感。” 西闲轻声道:“娘娘实在过誉,妾身将要无地自容了。” 吴妃笑道:“我也常会夸赞人,只是不像赞你这样诚心实意。也怪道王爷最爱你。” 西闲道:“娘娘……” 吴妃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掌中,却见纤手如玉,温娇软嫩,吴妃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道:“你不信?你猜我昨晚上做什么去了?” 西闲心中微微凛然,只听得旁边泰儿笑个不停,她转头看去,却见是关潜又在踢球给泰儿看,引得这孩子在原地雀跃不停。 吴妃道:“我去了镇抚司。你大概也听说了,废妃方氏已经自缢身亡。” 西闲在听赵宗冕说起的时候,就怀疑此事跟王妃有关,如今听了这句,确凿无疑了,只是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 吴妃笑道:“你一定在猜测,这是我公报私仇,还是怎么样呢?也许会觉着我做事太不容人了……不过你放心,我做这一切,王爷都是知道的,换句话说,王爷是允许了的。” 西闲垂眸,眉峰微蹙:“娘娘……为何跟我说这些?” 吴妃道:“因为这件事也跟你有关呀。你不是想为苏嫔报仇吗?” 说到这里,吴妃握着她的手往旁边走开了两步,便把在苏舒燕之死的另一层隐秘说了出来。 王妃脸色微冷:“现在,你还为废妃之死而意外吗?可知她实在早就该死了。” 西闲虽听内卫说起,苏舒燕额头有两重伤,也曾暗暗疑心过,但毕竟还无证据。 如今听王妃说罢,西闲道:“可、此事……娘娘又是怎么知道的?” 王妃道:“我又没有通天的本事,又哪里会知道呢,这……本是王爷告诉我的。” 惊愕从西闲宁静的双眸里透出来:“王爷?” 王妃突然像是觉着失言似的,却又说道:“当时王爷在场,毕竟他是久经沙场的人,知道伤是什么样的,大概那时候看了出来,昨儿我诈了废妃,她做贼心虚地就招认了。” 西闲不言语。 王妃把她的手握紧了些:“好妹妹,王爷不跟你说这些,正是因为疼惜你呀。你瞧,他容许我处决了废妃,一则了了我的心愿,二则也是成全了你。你可不要因此而多想什么,知道吗?” 西闲勉强一笑。 这会儿泰儿因成功踢了一脚球,喜喜欢欢地过来拉着西闲,想让她看自己大展神威。 吴妃也含笑看了会儿:“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个泰儿一样伶俐可爱的孩子就好了。” 西闲道:“娘娘正当年纪,假以时日,自然是不怕多些小世子小郡主的。” “但愿如此,”吴妃一笑,忽然抬头看向远处:“妹妹你看,那是谁。” 西闲闻言转头,却见从麟德殿外,有一个大步而去,正拾级而上,同样玄色的锦衣广袖在风中鼓荡飞扬。 那边关潜也看见了,不禁捧着球立住了脚。 两人自然都看的很清楚,这来者正是文安王赵宗栩。 麟德殿。 殿门处文安王赵宗栩双手拖着一物,缓步而入。 满殿群臣悚然震动,一时四座皆惊,鸦雀无声。 文安王捧着那长条锦匣上前,跪地行礼:“臣赵宗栩,叩见吾皇万岁。” 成宗道:“你起来吧,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赵宗栩道:“回皇上,这正是先帝所留下的密诏。” “是吗?”成宗问道:“那这密诏为何会在你的手中?” 这也是所有朝臣们疑惑之处。 文安王道:“请皇上容禀。当初先帝驾崩之前,留下了这份遗诏,当时颍川王在宫中,先帝知道颍川王忠诚,便把遗诏交给了他,让他负责传达百官。” 成宗脸色依旧是深不可测:“那为什么颍川王并没有当众宣读这遗诏?” “请皇上容禀,”赵宗冕道:“这是因为,先帝在写完遗诏后便龙驭归天了。颍川王觉着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皇上您,英明天纵,从无过错,又深得朝臣们爱戴,而那会儿的镇北王才只是个垂髫孩童,如果在这时候贸然出示遗诏,恐怕会在朝野掀起一场风波,颍川王思前想后,便暂时将遗诏藏匿。” 成宗紧锁眉头,微微颔首。 朝臣们面面相觑,都也随着点头,有人道:“原来是颍川王苦心孤诣。只是藏匿皇帝密诏,确是不妥啊。” 也有的说:“虽然颍川王背旨逆君,但却也情有可原。” 镇国将军出列道:“敢问王爷,既然遗诏在颍川王手中,为何又落在王爷手中了?” 赵宗栩道:“颍川王自得遗诏,回到封地后,日思夜想,难以心安。正当时有谣言说颍川王欲谋逆造反,当地的官员办事不力,竟将王府围困……颍川王见走投无路,恐怕遗诏落入不法之徒的手中,成为针对朝廷掀起天下之乱的利器,于是便命王府一名死士将遗诏送了出来。” 殿内无声。 文安王又向上说道:“臣得了遗诏,十分震惊。但是本朝在皇上的治理下,国泰民安,这时侯拿出遗诏,自然会搅乱人心……臣本想将遗诏焚毁,可这毕竟是先帝手书,而且是颍川王临死托付,所以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遗诏留了下来。先前臣在封地,突然听说镇北王因谋害东宫苏嫔给下了镇抚司,接着又有遇刺等等消息,臣觉着情势不对,所以才身负遗诏,从封地赶来京城……” 赵宗栩说到这里便又跪在地上:“这些年臣保留遗诏,一直战战兢兢,本以为这秘密会一直到死也不能告知于天下,没想到太子竟行差踏错,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臣想,这遗诏也是时候该见天日了,请皇上过目!” 他低下头,双手高举锦匣。 一名太监接了过去,上前呈现给成宗,成宗打开后,看了会儿:“给各位大人瞧瞧。” 群臣这才忙上前传看,几位两朝元老亦认得果然是先帝笔迹,且有玉玺印赫然醒目,再也做不了假的。 峰回路转,群臣惊叹之余,无话可说。 “如今终于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了,”成宗叹道:“朕其实一直觉着当年颍川王谋逆的话不真,只是地方官太过妄为!若不是宗栩你说起,朕竟不知颍川王如此的苦心忠诚,朕一定要追查,对颍川王也要进行追封!” 赵宗栩伏身,额头碰地:“臣弟替颍川王叩谢陛下!” 群臣也都纷纷跪地:“陛下圣明!” 据后史记载,成宗当朝最后一年,朝廷局势风云变化,先是太子赵启以两大罪行失德,被废,继而文安王赵宗栩进献先帝所留遗诏,遗诏乃命当时还是皇子的镇北王赵宗冕继皇帝位。 成宗皇帝英明宽仁,为社稷江山安稳着想,遂按照遗诏所训,退位让贤。 至此,一向曾受非议的镇北王赵宗冕,终于顺理成章地承继大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05.0722二更 从那一次势若雷霆的御前会议之后, 成宗便放手政事, 并将原本东宫负责的一应大小事务皆都交给了镇北王赵宗冕,原本东宫的幕僚, 官属之类的人事变化,也都交给镇北王处置。 所以如今镇北王已经代天子之职位了, 只因为还没有正式举办登基大典,不便以“陛下”称呼,所以暂时冠以监国的名号。 登基大典定在腊月九日, 在此之前,礼部跟太常寺, 光禄寺共同进行登基大典的筹备,毕竟距离只有三个多月的时间,时间未免仓促,虽然有三部联手, 其他京内各衙门也都配合帮忙, 仍是忙的人仰马翻。 入冬的时候,皇帝病了一场,原本只是每年天冷时候的旧疾,调养了一个月, 倒也无碍了。 此时此刻,西巷王府已经成了老黄历, 王府内上下主子人等尽都入了宫中居住, 皇后住了凤安宫, 西闲所住的是甘露宫, 李夫人跟柳姬两个,也自分宫别住。 这日,杨夫人进宫来探望西闲,泰儿见了外祖母,也甚是亲热,他已经能开口说话,脆生生叫人的时候,把人的心都叫化了。 杨夫人疼爱有加,满心喜欢,却又不敢过分亲近,毕竟如今泰儿也已经是小皇子了,尊卑有别。 西闲请母亲坐了,问起家中众人来,杨夫人笑道:“都好,娘娘不用惦记着,还有翼儿,本是要带他来的,又怕他淘气不懂规矩。” 翼儿便是于氏所生之子,比泰儿大一岁。 西闲道:“不妨事,泰儿好歹也有个同龄的玩伴。” 泰儿在旁听了,却皱着眉心,目光斜睨,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仿佛觉着自己不需要什么玩伴一样。 两人寒暄几句,西闲叫奶妈领着泰儿暂且出去,杨夫人才悄悄问道:“西闲,最近外头传的沸沸扬扬的,都说将来要立泰儿为太子了,不知是不是真的?” 西闲忙道:“从没有听过这样的话,母亲从哪里听来的?” 杨夫人苦笑道:“快别提了,自从太子给废黜,太上皇宣布王爷将继位后,咱们家的门都要给人踏破了,那些平日里认识不认识的,都往家里头跑,我起初还不知道为什么,只奇怪你爹打哪里来了这许多同僚相识之类的……后来才醒悟,他们哪里是冲林家,都是冲着你跟泰儿罢了。” 自打镇北王代理监国,最近京城里有许多小道传言,议论的最为火热的,自然是未来新帝的后宫。 目前看来,未来的皇后娘娘一定就非吴王妃莫属了。 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散播出来的话,说是太上皇不太喜欢吴妃,反而很喜欢林妃……而且最主要的是,吴妃虽是正王妃,但这么多年了膝下无子,林妃娘娘却生了个小皇子,所以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但虽然哪位娘娘为正宫尚无定论,可横竖小皇子是长子,又听说生得聪明伶俐,但凡见过的朝臣们亦都无不欢喜,故而小皇子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极大。 众多想要攀龙附凤的人无法进宫门,幸而林家的门槛从来就不高,所以大家蜂拥而至,几乎把林府的门槛踏平了。 杨夫人又道:“比如方才我出门前,还有户部的一位夫人去了呢。” 西闲道:“父亲怎么说?” 杨夫人道:“你父亲交代过了,他们若是寻常走动,就尽管他们罢了,如果送礼,一概不收。只是这连月来我着实有些受不了,能不见的就推掉不见了,就是怕得罪了人,对你跟泰儿不好。” 西闲笑道:“父亲的安排极是。这些人多数都是趋炎附势的,他们自然不会无故登门,送些礼物之类的,不过是为讨好之意,自然都是有所求的。这种礼着实不能收。再就是,母亲的身体要紧,这些琐碎之事不用理会。以后愿意见就见,不愿意见的打发了就是。这些影响不到我跟泰儿,想当初王爷没有继位之前,我们岂不也是过的好好的?好歹同他们不相干。” 杨夫人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西闲又想到一件事:“对了,嫂子如何?她那个脾气……见了这许多人上门,只怕按捺不住。” 杨夫人道:“你父亲教过你哥哥,东来也跟她说过,她倒也还算安分,大概是因为上次你训斥过,收敛了不少。” 西闲道:“我就怕她仍是无事生非,既然知道进退了那就很好。” 虽然西闲挽留,杨夫人仍是执意不肯留下吃饭,西闲只得跟泰儿送了出门,依依不舍。 正送了杨夫人离开,无意中抬头看了眼,却见前方有两名宫女陪着一个窈窕的少女经过,虽只是一瞥,却见那女孩子正值妙龄,身段柔美,虽还没仔细看脸,却也知道必然是个难得的美人。 只是看打扮跟举止气度,并不像是宫里的人。 西闲正疑惑,身旁有个声音笑道:“你不认得她是不是?不打紧,很快就熟悉了。” 西闲回头,却见是柳姬笑嘻嘻地走来。 她的消息自然是最灵的,西闲问道:“这位姑娘是谁?” 柳姬正等着她问呢,当即说道:“人家的来历可大了,算起来是王妃的远方亲戚,什么……表妹之类的。” 西闲心头一动,便不说话了。 柳姬凑到她身边道:“你看王妃的这位亲戚,长的是不是很出众?这要是给咱们那位风流的爷看见了,还不立刻抱走?” 西闲早捂住了泰儿的耳朵,责备道:“说不几句话,你就没正经了?” “这有什么,这还只是一个呢。当皇帝可是得三宫六院,三千佳丽的,”柳姬笑着俯身对泰儿道:“皇长子殿下,你说是不是呀?你将来若是继承皇位啊,也是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 泰儿把西闲的手推开,大声叫道:“不不!” 柳姬诧异,连西闲也觉着不解,两人都看向泰儿,却见小孩大声道:“我谁也不要,我只要母妃。”泰儿说着回身,一把抱住了西闲的腿。 两人都诧异起来,柳姬笑道:“好好好,这话我可给你记住了。” 西闲也笑道:“泰儿,不许胡说。” 泰儿大声道:“我没有胡说,我只要母妃就好了,才不要别的女人。”小孩儿的声音响亮,又清脆,有些认真生气的口吻,仿佛在恼柳姬不信自己。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自然也都听见了,有人便偷笑起来。 自从文安王进京献上遗诏之后,赵宗冕就将他留在了京城,并下令把文安王的满府亲眷等也都迁来京内同住。 后,又将他原先节度使的官爵卸了,正当户部尚书年老告休,赵宗冕便让文安王领了户部尚书的职位。 另外,又让他兼领了五城兵马司里的西城指挥使,这都算是极有实权的职位了,足见厚爱。 起初,赵宗栩恳切地辞了好几次,赵宗冕都是不肯。 今日文安王又提此事,赵宗冕才说道:“都说皇家没有血脉亲情,可我觉着我跟王兄却是最好,从小都是你提点着照应着,有我不懂的、周全不到的、甚至冒犯了别人的地方,王兄都为我收拾残局……就连最后,也是王兄出来祝我一臂之力,若不是你及时雨一样,哪这么容易就让那老家伙偃旗息鼓。” 文安王道:“你是几个兄弟里最小的,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横竖你不要怪我先前知情不报就好了。” 赵宗冕叹道:“那天王兄在御前所说的话,哪一句不恳切?将心比心,如果我是王兄,也未必一早把那遗诏拿出来,好好地岂不是引出大乱来吗?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用的恰到好处,才是真的有勇有谋,令人钦佩呢,比如这次就用的最好了。” 文安王笑道:“得亏你是个心宽的,如果是太子一样心胸狭窄的人,这会儿要做的第一件事只怕就是砍我的脑袋了吧。” 赵宗冕道:“所以他才爬不到那个位子上去。” 说到这里,赵宗冕顿了顿,道:“王兄,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传信让你紧急上京,其实是想让你来继承这个皇位的。” 文安王道:“我只当皇上有事,或者是你被太子为难无法脱身,所以才着急赶来救援的,没想到……你哪里需要人救援?这种话以后千万不要再提,否则就是陷我于粉身碎骨的境地了。再说,你一则有为帝王的能耐,二来,也有先帝遗诏为正统,哪里轮得到别人指手画脚,又还有什么可说的?” 赵宗冕道:“遗诏这件事着实出乎我所料。那会儿我受伤过重,生怕撑不到你进京就一命呜呼,岂不功亏一篑,所以豁出命来跟他们父子两个熬着……没想到结果却……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文安王笑道:“谁是命中注定的真龙天子,由此可见,天命当头,是什么也阻不住的。” 两人且说且走,不知不觉从奉先殿转出,眼前不远就是甘露宫。 赵宗冕仰头看了眼,道:“可话虽如此,王兄你一定要留在京中,不为别的,一来让天下人看看,朝廷还是有手足情深的,二来,我毕竟是行伍出身,治理朝政却是一窍不通,如果有王兄辅弼,那可就是如虎添翼,再也不用愁了。” 文安王忖度半天才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暂且留下罢了。只是有一件,俗话说万事开头难,等一切都安稳下来后,我若想离京,你可不要再劝阻了。” 赵宗冕笑道:“怎么着,还没开始干活,就也想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给自己想好退路了?” 文安王道:“我虽从不怀疑你,但毕竟人言可畏,本朝开始,从来藩王都是离京在封地居住的,我突然大喇喇地跟天子同居,怕有人闲话,闲话多了,未免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不愧是王兄,凡事都想的深远,好了,我答应你,给你留了退路就是。这样你可不怕了吧?” 文安王笑着拱手:“陛下一言九鼎,臣遵旨,也安心了。” 赵宗冕哈哈一笑:“别急,登基后再叫不迟。” 两人且说且走,彼此已经望见甘露宫前有人影闪烁,这会儿隔着不远了,文安王略略止步:“是林妃娘娘……” 赵宗冕道:“听说丈母娘今儿进宫探望她,大概是才走了。” 文安王点点头,突然说道:“对了,登基大典一日日近了,礼部魏尚书前日还在跟我打听,皇后位应该不会变了吧?还有……太子……” 赵宗冕道:“这些人真烦,整天盯着人家家事。” “这可不是家事,皇后母仪天下,皇后的册立,是正经的国家大事。”文安王说着,迟疑问道:“怎么,难道真如他们所说,你也不满意王妃?” “什么叫‘也’?” “到处都在传,说是太上皇不喜欢王妃。”文安王顿了顿,“王妃的品行倒是无可挑剔,就只有出身,犯了太上皇的忌讳吧。” 赵宗冕道:“什么忌讳,平阳王那也是隔世的事了,而且,颍川王既然是可以给冤枉的,平阳王也保不齐……” “嘘。”文安王忙打断他,“行了,太上皇能给颍川王翻案,是因为这件事涉及到遗诏,所以太上皇可以顺着台阶下来,这叫顺水推舟,可平阳王则是真的犯了功高震主的忌讳,这会儿千万别再随意提起了,免得横生枝节。” 赵宗冕笑道:“又有什么枝节?” “总之行事多仔细谨慎些,没有坏处,”文安王说了这句又问:“说了这么久,你到底属意谁?说到底太上皇虽不喜王妃,但只要你愿意,他也不至于横加干涉。不过,你如果喜欢的是林妃,想扶她为后的话……” “怎么样?” “她生了小皇子,可毕竟不是正妃,除非你、你先废黜了王妃。” 赵宗冕听在耳中,抬眼看去,却见甘露宫门口,西闲,泰儿,以及柳姬不知在说什么。 正泰儿提高声音叫嚷了一句,随风只听到“我只要母妃,不要别的女人”之类。 赵宗冕哑然失笑:“这臭小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又在瞎说什么。”说着竟快步往那边走了过去。 文安王见他又顾左右而言他,无奈一笑,也知道赵宗冕的脾气,当下不再打扰,转身自去了。 那边赵宗冕人没到甘露宫,先扬声说:“瞎说八道,你母妃是你的吗?再瞎说小心本王揍你。”” 宫人们早跪地:“参见殿下。” 西闲跟柳姬回头,纷纷行礼,泰儿仍抱着西闲的腿,拧眉望着赵宗冕。 “你这小东西,见了父王怎么也不行礼?”赵宗冕笑着低头,在他的鼻头上刮了一下。 泰儿忙闪到西闲身后,鼓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西闲忙道:“您何必跟小孩子玩笑,他什么也不懂,别吓到他。” 赵宗冕道:“若真那样胆小怕事,就不是我的儿子了。 这会儿柳姬早也识趣地告退了,赵宗冕看西闲身上只穿着一件夹棉的藕荷色对襟褙子,袖管口露出柔细的纤纤素手,也没戴什么首饰,素白的皓腕一抹无瑕玉色。 赵宗冕不由自主握了一把,果然小手冰凉。 赵宗冕不禁道:“天越来越冷,你怎么反穿的这样单薄起来?还站在这风口里说半天,是想诚心得病吗?” 西闲道:“只是来送母亲出宫,遇见柳夫人多说了两句,料想不妨事的。” 赵宗冕攥着她的手,一块儿进了甘露宫。泰儿始终跟在西闲身边,有点警惕地盯着赵宗冕。 宫女送了茶上来,西闲才要去端给他,偏偏给泰儿一把拉住,竟是不许她去的意思。 赵宗冕发现了,便道:“这小家伙今儿是怎么了,当本王是仇人似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06.0722三更 却说原先跟赵宗冕分开的文安王赵宗栩, 本是要往宫外去的, 不料走到半路,突然听见两个太监闲话。 其中一个道:“王妃的那位表妹, 生得的确不错,等王爷登基了, 怕不立刻就也要封妃的吧?” 另一个说:“王爷登基后,后宫自然是得添人,我可也听说了, 这会儿京内那些高门大户的姑娘小姐们,可都蠢蠢欲动着呢。” “谁不想趁着后宫空虚, 赶紧进来抢个好位子?只不过不知道有没有那个福气罢了。” 赵宗栩听了这几句,心中凛然。 他略一想,竟转身快步往回。 文安王疾步流星,不多会儿到了凤安宫, 进了宫门, 便瞧见躺下王妃在座,旁边坐着一个面生的女孩子,两人正不知说什么。 门口太监扬声道:“文安王到。” 王妃早看见他,此刻已经站起身来, 那女孩子也随着起身,虽然规矩地低着头, 却仍偷偷拿眼睛瞅向赵宗栩。 文安王扫了她一眼, 见果然长相不错, 算是千里挑一的美人了, 且胜在年轻,看着不过十四五岁,浑身上下透着青葱灵透的气息。 王妃已问:“王爷如何突然驾到?” 文安王道:“突然有一件事想跟娘娘商议。” 王妃微笑点头,先对那女孩子道:“你先去吧。规矩行事,记着别失礼就是了。” “是,娘娘。”女孩子行了礼,转身出门去了。 文安王转头见那少女离开,才道:“这是谁?为何突然进宫来了?” 王妃说道:“昔年从老王府远迁的宗亲,千里迢迢进京来投奔,总不好不见。” 文安王皱眉:“这么说,并不是娘娘你特叫进来的?” 王妃笑道:“我虽然愚笨,却也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这种招人恨的事。” 文安王听她否认,半信半疑,突然又道:“她方才去了哪里?” 王妃道:“是去甘露宫给林妃行礼去了。” “这时侯去?”文安王又是意外,“方才宗冕已经过去了,这时候去怕是不妥。” 王妃略露出诧异的神色:“怎么王爷也去了甘露宫么?我竟不知……不过,罢了,还是让那孩子去吧。毕竟年纪小,又仗着生得好看,心高气傲的,若是拦着不许她去,她还以为我嫉妒林妃,或者拦着她的好路呢。” 她的表情虽然无奈,但更多的是泰然。 甘露宫。 赵宗冕因见泰儿似跟自己生分,半是疑惑。 西闲听了他那句话,虽知道是他的戏言,但仍是心头一紧。 于是忙把奶娘叫来,让他领着泰儿到里间去玩,泰儿别扭不肯,西闲轻声哄了几句,又将关潜送的那绣球给他拿着,泰儿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去了。 赵宗冕在旁瞧着:“那球是哪里来的?” 西闲道:“是小公爷给了泰儿玩的,上回跟王爷提过,如何忘了。” 赵宗冕才笑道:“是了,你跟我说过,只是近来给那些事忙的头昏,一时不记得了。关潜倒是有心,很知道怎么哄孩子。” 西闲亲手将茶递给他:“王爷今日回来的早,可是事情少些?” 赵宗冕垂眸望着她端茶的手指,玉指白腻,指甲光润透明似的。 赵宗冕听了皱眉:“哪里少了,先前那阵子忙的跟狗一样,本以为总算可以喘口气了,谁知一天又有一天的新鲜事故,累积成山,偏偏翰林院那些家伙倚老卖老的,要给本王讲什么书,恨不得一天到晚不叫本王闲着,真叫人半点清闲也没有,早知道这个位子不好坐,现在骑虎难下,后悔也晚了。” 西闲笑了笑。 先前因为要养伤,有一些事不用赵宗冕亲自料理,有文安王,顾恒,关潜,青乡侯,苏霁卿以及东宫一些人等帮手。 他还得以偷闲了半个多月,但自从发现他的身体无碍后,所有事务便都排山倒海似的挤压过来,忙的分身乏术。 西闲道:“万事开头难,等理顺了就好了。” 赵宗冕哀叹道:“不知是不是旧伤复发了,最近总觉着满心烦闷,今日实在受不了,把那堆围着嗡嗡乱嚷的老夫子赶了出来,才跑出文华殿,就又给王兄追上了,跟我说什么家事国事。” 西闲听到最后,瞥他一眼,却并没有开口询问,只道:“有文安王在,殿下该轻快许多吧。” “好歹是物尽其用,别暴殄天物就是了。”赵宗冕笑笑,回头看一眼里间并无动静,便道:“小闲,你过来,给本王揉揉肩。” 西闲依言走到身后,轻轻地给他揉肩搓背。 赵宗冕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给她揉捏两下,却不禁甚是受用,端着茶闭上双眼。 只嗅到她身上淡淡幽兰似的香气,一阵阵若有似无,随着动作,自袖底飞出,他喜欢这味道,暗暗将呼吸放的绵长,却只嗅到一点就又没了,跟他捉迷藏似的,总是不能尽兴。 这瞬间,赵宗冕想扑到西闲身上尽情地闻个够,但又舍不得那双在自己身上轻揉软捏的手离开,如此天人交战,耳畔只听西闲道:“王爷小心……” 赵宗冕还不知如何,西闲已忙俯身探手,将他手中的杯子握住了。 原来赵宗冕只顾胡思乱想,竟忘了自己手里还端着茶杯,热热地茶水一晃,洒在西闲的手上。 赵宗冕一惊,忙把杯子甩开:“怎么样?” 幸喜冬日的水凉的快,但就算如此,西闲手背上仍是很快红了一团。 赵宗冕忙唤宫女进来,喝道:“快去,拿烫伤药来!” 西闲道:“不打紧,并没有伤着,用凉水泡一泡就好了。” 赵宗冕皱眉道:“你怎么这样不小心?”话一出口,想起原本是自己先弄出来的,“你管我做什么?” 他的皮肉自然不比西闲娇嫩,到底是糙些,区区热茶水还不算什么,只是情急之下,反而有些词不达意。 “是,”西闲道:“下回臣妾会留意。” 赵宗冕拧眉望着她:“忙着认错干什么?又不是怪你。”他叹了口气,把西闲的手捧着,在唇边轻轻地吹了吹:“本王是在心疼你,这个都不懂?” 他轻声说了这句,便觉着那股兰香又从西闲的袖底传来,越发心旌神驰。 赵宗冕情不自禁在她的手上亲了两下。 “小闲,”他低头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些日子里,本王忙归忙,得闲总是要来一次的,只是你不是身上不适,就是那小孩子闹腾,总没有成事的。你还记不记得本王伤重那次,你对我说什么?” 西闲道:“臣妾只是为了王爷的身子着想,毕竟伤才痊愈,不宜……不宜过于操劳。” 赵宗冕笑道:“我不爱听这话,你再推三阻四,本王要不高兴了。” 正这会儿,宫女送了烫伤膏进来,西闲想抽手,却仍给他握紧不放。 直到宫女又退下,赵宗冕才拿了膏药,用玉签子挑了给她涂在手背上,又小心地用指腹推开。 他一边推药,一边喃喃:“我伤的要死要活的那时候,听着你对太医们说的那些话……我问你‘百姓们喜欢我,那你喜不喜欢啊’。” 说到这里他抬眸看了西闲一眼,却见她脸上有淡色的晕红。 赵宗冕一笑:“你那时候对本王说……” 恍惚中,仿佛也回到那生死未卜的惊险一日,西闲在心中回答道:“你好起来,我更喜欢。” 赵宗冕凑过来:“现如今我已经好了。” 他细看西闲的脸色变化,又道:“今晚上,本王就留在这里好不好呢。本王查了,今儿不是你的信期,看你的身子也很好……嗯,本王也有空暇。” 西闲扭转头,脸上的红已经悄无声息地染到了耳根。 赵宗冕看着她玲珑的耳垂也带了一种淡淡的桃粉色,哪里还能按捺住,一把将西闲搂入怀中,便往脸颊颈间亲吻过去。 他的呼吸如此急促,湿热的气息喷在西闲的颈间,竟叫她想起那恍若隔世的一次亲密,那可绝对算不上很好的记忆,刹那间心生恐惧。 西闲只能压低声音道:“王爷,王爷……光天化日……” 赵宗冕道:“这个还得分白天黑夜?” 他倒也知道泰儿在里间,自然是不能惊动的。于是把西闲抱起来,就往相反的冬暖阁而去。 门内门外都有许多的宫女太监林立,见状都忙不迭地低下头去。 西闲知道他脾气发作起来无人能及,何况先前的确已经推阻了他许多次,这次若还不肯,只怕他就真的恼怒起来。 可是青天白日的这样,却实在是叫她情何以堪。 无可奈何,西闲只好把头埋的低低的,脸颊蹭在他胸前的缂丝锦纹上,隐隐地有些发痒,西闲嗅到他身上的气息,那微冷的桂露香气…… 东暖阁的宫女们早就退避了,赵宗冕把西闲放下,满心的迫不及待,待要动手,突然想起上次的惨痛经历……那握住她衣带的手蓦地就停了下来。 赵宗冕怔了怔,终于深吸了一口气,道:“小闲,你、你来帮本王……” 这一次不论如何都不能再失手了,如果还来一次……他所向披靡的镇北王,下个月即将登基的新帝,只好羞愤去死了。 若新帝真的不幸羞愤自裁,也算是古往今来的一件大奇事。 西闲正也心慌的很,她对什么都淡然镇定以对,可对这种事却实在难以面对,如今听赵宗冕如此吩咐,满面的羞窘几乎无法掩饰。 少不得忍恼含羞扶着床褥起身,看一眼赵宗冕,抬手去解他的衣带。 西闲是半跪在榻上,赵宗冕却立在床边,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的人面桃花,这个角度,看着她格外的温柔驯顺,越发叫人心动。 却见那如玉的纤指也颤个不停,在他的衣带上握了几回,竟都解不开那玉带扣。 赵宗冕的心意却随着她手指那并不娴熟的微动而上下窜跳,终究忍无可忍。 合身往前将西闲拥着扑倒:“老子就不信了……” 自己探手一摁,轻易地就将玉带解开,赵宗冕牙痒痒道:“小闲,你是不是故意的,嗯?” 西闲当然不是故意的,只是心慌难禁罢了。 赵宗冕磨了磨牙,用一种另西闲越发战栗的沉哑声音,半是威胁般道:“今儿……非得活吃了你。” 狠狠地把那金镶玉的腰带往地上一扔,便去撩她的裙子。 不料就在这时候,外间有个声音怯怯道:“启禀王爷……” 赵宗冕不耐烦道:“滚!” 那禀奏的宫女吓得不敢出声,西闲忙道:“王爷,许是有急事。” 赵宗冕口干舌燥:“还有什么比本王的事更急?” 西闲抗不过他,只得小声提醒:“王爷……” 与此同时,外头有人道:“回王爷,是吴姑娘奉了王妃命,来给侧妃娘娘请安。” 西闲起初还不知哪个吴姑娘,突然间想到先前进宫的那个美人:“王、王爷等等,是、是王妃的表妹……” “管他什么五姑娘六姑娘,这会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他们两人低声对话间,外头的人因听不见动静,竟主动说道:“妾身吴笺,特来给侧妃娘娘请安。” 声音娇柔婉转,犹如浸了蜜糖,一听就知道这女孩子的相貌差不到哪里去。 赵宗冕果然停了下来。 他看看西闲,又看看门口处。 西闲见他似有意离开,也忙撑着翻身坐起,抬手掩起衣襟。 一边忙,一边低声说道:“听说这位吴姑娘是今儿才进宫的,她懂得来看我乃是她的好意,王爷……” “好意?”赵宗冕眼神闪烁,唇角微挑:“不过……声音这么好听,必然是个出色的美人了?本王倒一定得见一见。还等什么,进来吧!” 这一句话,除了先前的“好意”略低些,后面这句的声音足以让外间听见。 西闲暗瞥过去,却见赵宗冕挑唇一笑,笑里竟有股说不出的邪气,这笑容让西闲心中有一股不妙之感。 而外间已经听见了他的话。 “是……”那少女柔声应答,口吻里带了些许窃喜,迈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西闲本是要下地的,却给赵宗冕一把拦住。 她无法可想,只得尽量躲在那垂着的床絩之后,咬了咬唇,虽脸上可以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但是两个人都在榻上,又是如此这般情态,却无话可说了。 而那吴氏小姐进门后,悄悄看了眼,却见床边坐着个风流俊逸眉眼如画的青年男子,偏偏衣衫不整,领口些许凌乱,露出半边蝶骨。 他也非王侯般的正襟危坐,左腿微曲踩在床沿上,右腿斜斜地长探出去,大马金刀地踏在地上。 但这种种破格逾矩,却丝毫无损他的俊美雅贵,反越发添了几分令人心折的不羁。 吴笺的心怦怦乱跳,莲步轻移上前几步,屈膝垂首行礼:“妾身……” 才一开口,就听赵宗冕慢悠悠道:“果然是个美人儿。” 吴小姐心头更如小鹿乱撞,才要接口,赵宗冕笑说:“你既然这样上赶子的想男人,倒是得成全你。” 不等吴氏反应,赵宗冕道:“来人,把她拉出去,扔到教坊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07.0723一更 早在吴氏小姐进来之前, 西闲看见赵宗冕那反常地一笑, 就知道事情不好,却只猜测他一言不合骂上几句赶人离开而已, 却想不到一出口居然如此。 那吴氏也给惊呆了,镇北王爱骑马打仗, 最好女色,风流名声传遍天下。 吴笺自幼又有美人之名,出身高门, 但凡见者无不称赞。 且又有王妃亲族这一重关系在,吴氏自忖只要跟镇北王见上一面, 以自己的姿色,立获荣宠自然不在话下。 所以方才宫女太监们不敢禀告的时候,吴氏才要故意出声,不过是想引起赵宗冕的注意, 满心盼望只要给他看上一眼, 就必定东风具备万事妥帖了。 可突然间听见这句话,几乎怀疑是不是向自己说出来的……吴氏愣了愣,外间已经有内侍进来架住她往外拖去。 吴小姐这才反应过来,高声叫道:“王爷, 王爷……”只不过毕竟太过震惊,竟不知要说什么好, 眼见要给拖出门去, 才吓得哭叫起来:“饶命啊王爷!妾身不能……” 西闲道:“王爷!” 赵宗冕回头:“怎么?” 西闲道:“她毕竟是王妃的亲族……这样做是不是、要顾及王妃的颜面?” 赵宗冕处置王妃的表妹, 而且还是在自己的甘露宫, 此事传出去,没有人会说赵宗冕如何如何,多半是把这帽子扣在西闲头上。 何况又有王妃这一层关系,臣民们闻后,剧情必然会往侧妃跟王妃争宠,所以故意处置了她的亲族这喜闻乐见的方向发展。 赵宗冕听了西闲这句,却只笑道:“小闲,也有你想不到的。” 竟然不理会,上来将她抱入怀中,见她似乎不解,才又道:“放心,这件事怪不到你。终于打发了这没眼色的东西,现在……” 他将脸埋在西闲颈间:“怎么这样好闻,让人忍不住想吃……你身上是什么香吗?” 却又不等西闲回答,便肆虐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外头依稀似乎是泰儿的叫声。 西闲原本没什么反应,闻声猛地挣了一下。 赵宗冕摁住她的手道:“别去理,有人照看着那小崽子呢。” 想想方才吴小姐的遭遇,西闲勉强按捺着不去理会外头的呼叫声。 衣裙簌簌,动作间,赵宗冕手上的力道也有些失控,西闲闭上双眼不敢看,心中默默想:“无事,无事,横竖只一会儿就好了……” 不料泰儿的叫声仍是不停,西闲不禁睁开双眼往外看去,只是未敢出声。 却在这时候,外间又有人道:“殿下……” 赵宗冕置若罔闻,大手正在西闲纤细的腰间抚过,那一抹勾人魂魄的玲珑仿佛随着掌心的摩挲传到心底。 他满心悸动,看一眼西闲,却见她的心思却不在他的身上,目光朦朦胧胧,正看着门口。 偏外间听不见应答,又唤道:“殿下……” “混账!” 赵宗冕七窍生烟,此刻杀人的心思都有了,握在腰间的手也随着一紧。 西闲察觉他身上气息的变化,忙不再往外张望,更加不敢再出声说些什么。 那门外的人仿佛也嗅到气氛不对,忙一鼓作气道:“是兵部的紧急军报,兵部尚书,镇国将军以及文安王正在御书房等候。” 如果说别的一万件事赵宗冕也可以不理,但涉及军情就不一样了。 赵宗冕带兵出身,当然知道军情如火的道理,早一刻决断跟弯一刻之间,相差的便可能就是一个“成败”,天差地远。 他从来都是个分得清轻重缓急之人。 但是此刻…… 西闲立刻觉察出他的迟疑,此时才定睛看他:“殿下……不如且去?” 赵宗冕心中烦躁之极,翻身而起,不耐烦地说道:“好,好好好,反正你的心也不在这儿。” 西闲一愣,赵宗冕不再言语,只叫人进来伺候。 不多会儿,他已经出门去了,西闲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些忐忑。 正泰儿叫道:“母妃,母妃!” 西闲茫然惊醒,忙把衣衫整理妥当,下地往外。外间奶娘跟嬷嬷们正百般哄劝,泰儿却并不听,急得四处跑来跑去地找西闲,直到看见她从东暖阁出来,才大叫着扑上去。 西闲将泰儿抱入怀中,心中那股忐忑却仍挥之不去。 带了泰儿回到寝宫,问道:“怎么只管找母妃,是不是饿了?” 泰儿摇了摇头。西闲道:“那为什么叫的那样?你可知道你父王在这里,以后可不要如此了,知道吗?” 泰儿眨了眨眼,低下头去。 西闲定神,温声道:“泰儿,可听见娘对你说什么了?以后……不可以冒犯你父王,知不知道?” 泰儿这才回答:“知道了。” 西闲把他搂在怀中:“这才乖,母妃最喜欢泰儿了。” 泰儿听了夸奖,也才喜笑颜开,抱着西闲的腰撒娇:“我也最喜欢母妃了。” 吴氏姑娘给从甘露宫拖出去,让内务司扔到教坊司的事,迅速在宫内流传开来。 先前负责送吴笺去甘露宫的宫女跟吴笺的贴身侍女们飞奔回凤安宫,向王妃禀告了此事。 那侍女哭的泣不成声,跪在地上求道:“娘娘快去求王爷,放了我们家姑娘,再迟一步就晚了。” 相比较宫内众人的震惊,吴妃却镇静的仿佛一切风平浪静,她皱皱眉道:“想必是你家姑娘冲撞了……王爷跟林妃娘娘?” 侍女哭道:“回娘娘,的确并无此事,我家姑娘只是按规矩请安,才说了一句话,就给架了出来。” 吴妃皱眉道:“本来我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但是这件事是在甘露宫发生的,林妃娘娘向来最得王爷之心,连她在旁边都求不了请,我又怎么能够呢?而且你们在甘露宫惹了王爷跟林妃娘娘不快,别人还以为是我故意指使的呢,所以,这个情我竟不能求。” 那侍女没想到王妃竟如此断然拒绝,一时绝望:“娘娘若不救,我们姑娘可就完了呀。” 王妃叹了口气:“唉,我会派人去打听,看看能不能想法儿罢了。” 侍女退后,旁边李夫人道:“合该是那小蹄子作死,如今也算是现世报。” 王妃笑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李夫人说道:“这种给捧在手心里娇惯呵护的千金小姐,初出茅庐,一心仗着自己的年轻貌美邀宠献媚,先前还没见到殿下呢,就在王妃面前流露出轻慢之色了。岂不合该她作死?” 王妃慢条斯理道:“她的确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就算留在宫中,也会添好些麻烦,不过……我不去救,却并不是因为她对我无礼。” 李夫人不解:“还有什么缘故?” 王妃说道:“你忘了咱们的出身了?你难道没听说,太上皇不喜我为皇后的传言?” 李夫人若有所思,王妃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倘若我再招揽一个跟咱们老王府有关的旧人进宫,太上皇那边会怎么想?这皇后还没当上,就开始拉帮结派提携旧人了,将来还了得?所以……” 李夫人也露出笑容:“所以王妃才叫她去甘露宫请安,正是因为那会子去会触怒王爷吧,借着王爷的手将她除掉,太上皇那边听了,见王爷并不受那小蹄子美色所惑且毫不留情地处置了,一定会安心不少。” 王妃淡淡道:“倒也不是我叫她去甘露宫请安,是她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显摆,我已经告诉她王爷宠爱林妃,此刻也正在甘露宫,她不知避嫌,兴许也不服气林妃已经生了孩子那还么得宠,反而更加着急地想去面见王爷,不过是仗着自己姿色出众,想要一鸣惊人罢了……我若拦着她,她还以为我不许她出人头地呢,如今倒好,果然一鸣惊人了不是。” 李夫人点头笑道:“这叫做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王妃道:“她这作死倒也好。外人看着咱们虽然也给王爷打了脸,实则对我们没什么妨碍,且也安了太上皇的心……另外林妃那边,我想以她的性子,应该很快就会过来致歉了吧。如此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 果然如王妃所说,半个时辰后,西闲便带了泰儿来至凤安宫,说起吴笺请安被贬之事。 王妃反而安抚她道:“这跟你有什么相干?小孩子们不懂事,惹怒了王爷而已,也是我一时缺乏思量,当时她非要去给你请安,我看她那么热心,也不好过分阻拦就答应了,谁又知道殿下在你那儿呢,也许这就是她的命罢了。” 西闲道:“只是好好一个女孩子给送去教坊司,她又是大家闺秀,到底不妥。我先前跟王爷求情,王爷不理……倒不如娘娘试着说一说,娘娘说话跟我们自然又不一样。” 王妃笑道:“你呀,王爷若连你的话都不停,还会听别人谁的?不过那孩子毕竟是我的亲戚,稍后得了机会我会跟王爷求个情的。” 话虽如此,事后,王妃却并没有对赵宗冕再提此事,浑然就当没发生过一样。 事实上王妃也极少见到赵宗冕,因为最近南边又有南蛮作乱,朝廷上正吵得沸沸扬扬。 之前南蛮各族分支而居,势力并不算强大,近几年来有孟氏一支异军突起,渐渐吞并其他群族,渐渐地呼啸山林,扩充地界,屯兵也足有上万,且又个个悍勇,几乎形成了一个小小王国。 本来听说镇北王的雁北军厉害,先前又打败了北蛮,所以孟氏不敢轻举妄动,可后来,闻道中原皇族争位,赵宗冕先是给下了大狱,后来又身负重创命悬一线,这正是可乘之机。 孟氏认定是个契机,当即挥兵北上,朝廷军队毫无提防,竟很快给他把周边几个州县拿下。 往常这个时候,成宗的目光自然是落在赵宗冕身上,可今时今日龙椅上的是镇北王,登基在即,新帝自然不能以身犯险。 赵宗冕自己倒是想带兵,毕竟这两年多都没正经打过一次仗,加上心里有火,的确需要一个宣泄的地方。 却在文安王,众朝臣的劝阻下才暂时打消了这念头。 于是暂时调拨雁北军五万,由徐副将统领,朝廷精兵十万,镇国将军为主将,青乡侯为副手,转道前去荆南,同当地的官兵汇合作战,尽快剿灭乱贼。 此事才安排妥当,大军开拔之时,已是腊月初六,三天后就是新帝登基的大日子。 就在王师南下之时,从雁北方向,知州陆康奉命回调,跟他一同而回的,还有另外五万的雁北精兵,用以留在京师,作为赵宗冕最为可靠的京畿防卫。 腊月初九这日,凌晨开始,天际飘起了零星细雪。 西闲握着泰儿的手,母子两人立在甘露宫殿门檐下。 飒飒地北风扑面,并不格外冷,反而是一种清鲜之气,令人精神一振。 北风裹着雪花悠然旋落,清早的天空还没大白,蕴着暗暗的墨蓝色,显得十分静谧。 隔着高高地宫墙,外间的喧闹几乎都听不见,整个甘露宫像是静寂琉璃世界。 泰儿第一次见了雪,格外欢喜,仰头看了半晌,又顽皮地伸手去接,望着雪花融化在掌心,发出了惊奇的感叹,又忙抬起给西闲看。 西闲怕他冰了手,便将他的小手重团入掌心。 泰儿向着她展颜一笑:“母妃。” “嗯。”西闲含笑应了声。 “母妃今天的打扮很好看。”泰儿甜甜地说。 西闲笑笑,俯身在他的鼻尖上轻轻点了点:“泰儿的打扮也很好看。” 今日是登基大典,西闲跟泰儿都是一身赫赫显耀的朝服。 不同的是,西闲着的是贵妃的服色,而泰儿身上穿着的,却是皇太子的品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08.0723二更 赵宗冕登基后, 很快到了新年。 也正是从这一年开始, 本朝改元为“永延”。 眼见春节将至,西闲在奏请赵宗冕后, 又同吴皇后知会过,终于带了泰儿出宫了一趟。 西闲这一次出宫, 却并不为别的,是因为先前她求过赵宗冕的那个原因。 她得去西陵祭拜苏舒燕。 先前因为杂事众多,不是赵宗冕受伤, 就是政局变化,或宫内有事, 竟始终没有机会,如今年底,总算空暇了些。 车驾沿着大道往外而行。 西闲因不想张扬,便并没有叫人用銮驾, 只仍是普通的马车而已, 她跟泰儿一车,奶娘宫女们又一车,另外一些香火宝烛之类备后。 泰儿趴在车窗上往外张望,目不暇给, 他在襁褓里混沌不知的时候,还曾经过江南数地, 又随着关潜转往桃城, 如今懵懂未开, 看什么都津津有味, 恨不得从车上跳下去自在玩耍。 泰儿看了半天,回头问道:“母妃,要多久才能到?” 西闲把他搂入怀中:“出城后再走一会儿就到了。” 泰儿道:“那要多久才会出城?” 西闲笑道:“大概还得半个多时辰。泰儿是不是饿了?” 泰儿靠在她怀中道:“我不饿,母妃,你再说你跟燕姨以前的故事给我听吧。” 昨儿泰儿在听说今日出宫的时候,就一直缠着西闲问东问西,自然也问起苏舒燕来,西闲就同他说起以前跟苏舒燕相处的种种,所以在泰儿心目中,苏舒燕是个极为可爱的女孩子,只是他不太懂为什么西闲说着说着眼圈就会发红。 今日随着车驾而行的,负责护卫的是顾恒带的近百龙骧卫,同时同行的,却还有苏舒燕的二哥苏霖卿。 马车出城后,又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西陵。 早有宫内的执事之人,以及皇陵执事等洒扫等候多时。除此之外,苏府那边,除了苏霖卿一路随护外,苏舒燕之母朱夫人,以及她两个嫂子,另外便是苏霁卿,一家子人也早在等候。 西闲下了车,顾恒上前接了泰儿出来,迟疑了会儿,说道:“娘娘,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顾大人有什么话?请讲无妨。”西闲知道顾恒为人谨慎细密,忙敛神静听。 顾恒道:“虽然娘娘一片心意,但太子殿下毕竟年纪还小,皇陵里阴气重,所以臣想……” 西闲心下踌躇,低头看向泰儿,泰儿毕竟还年幼,并不太懂顾恒的意思,便说道:“母妃怎么不走了?” 这会儿旁边苏霖卿也走了过来:“娘娘,不如且把太子留在外面吧。” 泰儿听了这句才明白过来,当即道:“我不要留在外面,我要跟着母妃。” 西闲笑笑,俯身在泰儿脸上抚了抚:“泰儿怕不怕啊。” 泰儿道:“我不怕。”又大声说道:“母妃说燕姨很好,泰儿也想看看她。” 苏霖卿微震,眼中就有薄泪隐隐,当下退后一步,不再说什么了。 顾恒闻听,便道:“既然如此,臣陪娘娘跟太子殿下入内就是了。” 苏府一干人等上前行礼,西闲一一见过。 朱夫人先前因丧女之痛,大病一场,如今虽然恢复过来,却比先前更憔悴苍老了许多。 先前朱夫人只当西闲如干女儿一样,又知道西闲在苏舒燕之事里出人出力,心中更是疼爱感激的无法形容,此刻相见,碍于皇家礼制不能尽情,却早眼中包着泪。 于是一行人望内,到了园寝处又拾级而上,在殿内的影像壁前驻足,却见苏舒燕的样貌在宫廷画师笔下栩栩如生,脸上笑意活泼,仿佛随时都会从墙壁上走出来。 恍惚之中,西闲也仿佛看见苏舒燕亲热地拉着自己的手,笑道:“姐姐,你终于回来了,让我好等。” 西闲一看,先忍不住涌出泪来,宫女捧了水来,西闲净手后,才又接过香朝上敬了。 仰头望着苏舒燕笑吟吟的双眼,西闲眼中的泪犹如断线的珠子,不多时把一块儿帕子都湿透了。 却因为还带着泰儿等,不便放声大哭,又有奶娘上前劝道:“娘娘节哀。” 泰儿也守在她腿边,轻声道:“母妃……” 西闲勉强止住,低头看着泰儿,道:“泰儿你过来。你知道燕姨是谁吗?” 泰儿奶声奶气地回答:“燕姨是母妃最好的姊妹。” 西闲点点头:“当初母妃离开京城的时候,曾答应过她会回来跟她见面,可是母妃回来的终究晚了一步……泰儿,你替母妃给你燕姨磕个头,告诉她,叫她别怪我……” 情深难禁,眼中的泪就算强忍也忍不住。 泰儿看母亲这样,小孩也不禁带了哭腔:“是,母妃。” 顾恒在旁边,本想劝阻,可是看母子两人如此情态,便暗叹了声,并不言语。 倒是苏府里,朱夫人跟两位嫂夫人齐齐上来,含泪求告说使不得。 泰儿却不理别人,只按照西闲吩咐,果然乖乖地跪在蒲团上。 他朝上端端正正磕了个头,口里念念有词道:“燕姨,我跟母妃都来看你啦。母妃她很想着你呢,你、你千万别怪母妃……要怪就怪泰儿吧……” 西闲听了这话,越发忍不住,便俯身一把抱住泰儿,放声大哭起来。 朱夫人等本也是勉强按捺悲痛,见西闲这样重情重义,均都忍不住,纷纷地跪地大哭。 其实这一场大哭,对苏府之人来说,自是哭苏舒燕。 但是对西闲而言却并不仅仅是为了苏舒燕,除了怀念昔日跟苏舒燕相处的种种,也为她的不幸离世而难忍悲恸,但除此之外,她自己却也有满腹的愁苦不可言说。 也许,是为昔日的不可追回,也为眼下的身不由己。 半个时辰后,祭祀完毕,皇陵执事领着在偏殿稍事休息。 朱夫人带了儿媳等上前谢恩,西闲亲自扶起,道:“当初伯母曾说过认了我为干女儿,如今……就只管当我是亲生的女儿看待,待尽的孝心,我替妹妹向您尽了就是。” 朱夫人含泪点头,感喟的无法可说。 西闲同众人说了片刻,问朱夫人道:“我看三哥哥也来了?为何不见他?” 朱夫人说道:“他自然是不便随意进见的。” 西闲便叫太监传旨,不多会儿,苏霁卿随着内侍步入内堂。 苏霁卿当初照料西闲跟泰儿的时候,泰儿在襁褓之中,自然什么也不晓得。 可是一看到苏霁卿,天生有种亲近之意,便走上前不住地打量他。 苏霁卿自从江南跟他们分开,就算后来西闲跟泰儿都回了京,但见面的机会却屈指可数,何况先前又发生了那许多风云骤变的事,如今近距离跟泰儿面对面,却见小家伙粉妆玉琢,着实难以想象当初那个蜷缩在他怀中,连哭叫声都微弱的婴儿,会变化这样大。 西闲看的奇怪,便问道:“泰儿,你在看什么?” 泰儿回头说道:“母妃,他是谁?” 西闲笑道:“他是你燕姨的三哥哥,你该叫他三叔。” 苏霁卿道:“娘娘,这很不敢当。” 泰儿问道:“我以前见过三叔吗?” 苏霁卿一怔,不禁先看了西闲一眼,然后摇头道:“小人怎会有这种机会。” 泰儿抓抓头,似乎觉着疑惑。 西闲叫奶娘把他领了回来,便问苏霁卿:“三哥一向可好吗?” 苏霁卿道:“谢娘娘记挂。只是劳烦娘娘又亲来祭拜,令人惶恐。” 西闲道:“这件事不是突发奇想,是早在数月之前,我就跟皇上提过的,那时候他也答应了。这一次,是还愿而已。” 苏霁卿垂眸,顷刻道:“妹妹跟你那样好,以她的性子,这会儿若在天有灵,也一定会高兴的了不得。” 西闲鼻子微酸,便只笑了笑。 这会儿西闲身边两侧宫女林立,并不像是先前在王府时候那样自在了,所以彼此说话也都带着顾忌。 西闲见苏霁卿似有话说,便站起身,缓步出门,在栏杆旁立住,有宫女要跟随,给她挥手止住了。 苏霁卿随着走到她的身后,虽知道西闲是故意撇开人,但仓促中竟不知要说什么。于是道:“娘娘以后、在宫中要多照料自己,还有……太子殿下。” 西闲回头:“三哥哥放心,我懂。” 苏霁卿抬眼,眼前的人明明比先前仿佛更清瘦了些,他心里分明有千万言语想说,但总觉着说什么都是逾矩。 终于,苏霁卿道:“陆知州从雁北返回的事你大概也知道了,他是有功之臣,想必很快就会得皇上重用,另外有消息说,陆家姑娘……也是要入宫的。” 西闲诧异,顿时想起那个在知州府里奋不顾身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女,道:“原来如此,这也算是皇恩霖及了……陆小姐是个不错的。” 苏霁卿见她竟赞陆尔思,脱口道:“你怎么不懂……”话说完,却又觉着不妥,苏霁卿垂下眼皮,“你千万留意,皇后、是别有用心、城府很深的人,偏偏立了泰儿做太子,你一定得打起十万分精神。如今一个陆尔思之外,只怕还有其他女人,我、我担心你……你知不知道。” 想必他自己也觉着这些话造次,便又补充说:“我不止是担心你,还有泰儿。” 西闲岂能不知苏霁卿的心意:“三哥放心。就算为了泰儿,我也会仔细应对的。” 这会儿苏霖卿拾级而上,距离一步之遥站住,提醒道:“时辰不早了。” 苏霁卿看向西闲,他心里明白,从此后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于是苏霁卿退后一步,躬身行礼后,转身下了石阶。 贵妃车驾准备妥当,苏家的人恭立路边,先送西闲跟泰儿上车,泰儿临上车之前,回头看着苏霁卿道:“你、你以后会进宫吗?” 苏霁卿一怔:“回太子殿下,也许不会。” “那、那我会再见到你吗?”泰儿盯着苏霁卿,眼中竟透出一抹不舍。 苏霁卿对上小孩期盼的眼神,竟不忍心让他失望,便微笑道:“只要太子想见,当然是能再见到的。” 泰儿这才露出笑容:“那可太好啦。”这才心满意足地给顾恒抱着上车去了。 这一来一去,到申时将过,酉时之初才回到了宫中。 泰儿在路上就困倦了,下车的时候还在睡。 顾恒抱了下来,递给奶娘,一路护送到了甘露宫才止步。 西闲见天色已暗,可到底要去跟吴皇后说上一声,便趁着泰儿睡着,先忙忙地更衣洗漱,换了素色的冠服。 来至凤安宫,还未进门,就听得里头有阵阵说笑的声音传来。 西闲忙止步,凤安宫的宫女道:“娘娘进去无妨,是雁北陆知州大人的夫人跟小姐,今日下午来拜见皇后娘娘的。” 西闲原本担心是赵宗冕在这里,自然不好此刻打扰,听是陆家之人,这才放心而入。 门口太监道:“贵妃娘娘到。” 里间众人听见,除了吴皇后外,其他都站了起来。 陆夫人跟陆尔思双双行礼:“参见娘娘。” 西闲道:“快请免礼。” 上面吴皇后也说道:“我才要叫人去看看妹妹回来了没有,她们方才还想着去你那里探望呢,我说你有事出宫了。” 陆夫人道:“娘娘今日出宫,为何我等竟没听闻?” 西闲去祭苏舒燕,此事并没有张扬,故而陆夫人竟不知。吴皇后对西闲说道:“我知道妹妹是不喜张狂的,所以也没有告诉她们,还是你自己说罢。” 西闲才说了是去了西陵。陆夫人诧异:“怪不得看贵妃眼睛略有红肿。” 陆尔思道:“娘娘实在是重情重义之人,令人钦佩。” 因时候不早,陆氏母女只略说几句,便起身告辞,陆尔思对西闲道:“今日天晚了不便,改日还是得往甘露宫正式拜见娘娘的。” 陆氏母女去后,吴皇后道:“先前不是劝妹妹,不要过于悲伤么?怎么眼睛还是肿着的?” 西闲道:“虽知道娘娘是疼恤之意,只不过,到底一时情难自已。” 皇后叹道:“这一来一去的车马劳顿,也难为你一回来就过来了,看你有些倦容,必然是乏了,且快回去好生歇息吧。” 西闲谢恩,皇后又道:“对了,太子如何呢?” 西闲道:“路上已经睡着了,不然也是要过来给娘娘请安的。” 皇后叹道:“何必知礼至此?我又不是那等挑拣礼数的,好了,妹妹快去歇着吧,明儿我还有事跟你商议呢。” 西闲这才离开凤安宫,将往回的时候,又见两个太监匆匆而来,行礼道:“陆知州夫人送了些东西给娘娘。” 西闲看着他们手中捧着之物,问道:“单给甘露宫的吗?” 太监道:“并不是,是皇后娘娘,两位夫人也都有。” 至回到甘露宫,却见泰儿仍在熟睡。 宫内的女官看着桌上陆家所送之物,请西闲的示下,西闲只说:“先收了,明儿再看。” 西闲坐了会儿,觉着身心乏累的很,恨不得倒头就睡。 思量片刻,却叫了个内侍来,道:“你去看看……看看皇上现在哪里,做什么。” 那小太监忙去了,半晌回来道:“皇上先前召见雁北的陆康大人,后来听说太上皇身子有恙,所以又去探望,现在又在文华殿内跟几位大人不知商议什么,晚膳还没用呢。” 西闲垂头想了会儿,道:“去吩咐御膳房,做几样小菜……然后……” 她迟疑着,眉头已经不知不觉中皱了起来,又过了片刻,西闲才说道:“你去看着……如果大人们都散了,就、就请皇上……来甘露宫。” 那小太监倒是个极机灵的,听了最后一句,喜形于色,忙道:“奴婢知道了。”转身忙不迭往外跑去。 西闲话一出口,却又有点后悔。 可一抬头的功夫,见那小太监已经跑到门口,因跑的太急甚至在上台阶的时候还绊了个跟头,西闲哑然失笑,一笑了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09.0723三更 勤政殿。 除了内廷辅政大臣外, 在场的另有顾恒以及文安王, 而他们此刻所议论的,则是最近紧急传回京内的一件大事。 原先因太子下旨贬废宁泽王为庶人, 前些日子,宁泽王绝食数日而死。 世子赵立一怒之下, 带领原先属于宁王旧部的五千兵卫在蜀地拉旗造反,现如今已将蜀州城攻占,原先的朝廷知州等都沦为了阶下囚, 有欲反抗的则遭杀害。 随着急报传回来的还有赵立的反书,说明要杀回京城, 向朝廷讨个公道。 其实在赵宗冕继位之后,本想改变一下原先朝廷对宁泽王的待遇,但却给文安王等劝止了。 一来宁泽王的确是罪行确凿,二来, 已经先替颍川王平了反, 如果再立刻赦免宁王,就相当于在太上皇脸上打了两记耳光,实在有点操之过急了。 没想到如今又闹出此事来。 如今朝廷调拨了精锐跟五万雁北军在对付孟氏,没想到给赵立杀了个措手不及。 新春在即, 新帝才登基,就连续起了战祸, 这兆头可不算太好。 赵宗冕道:“你们觉着该如何处置此事?” 群臣面面相觑, 辅国将军道:“赵立大逆不道, 胆大妄为, 竟敢公然造反,此风断然不可长,请皇上尽快派兵增援当地,把叛军一概斩杀!” 顾恒道:“臣也觉着,该速战速决,杀以立威,若拖延下去,引发其他居心叵测的人效仿行事,岂不天下大乱。” 兵部尚书亦道:“赵立所发的檄文用词恶毒之极,他非但对太上皇跟废太子心怀怨念,甚至更对皇上也十分不满,态度轻慢无礼,同时还鼓动说,天下的王族们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什么皇位人人可坐之类,不堪入耳,罪大恶极!”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 赵宗冕听到最后,笑了。 只有文安王并没说话,赵宗冕转头问道:“皇兄怎么看?” 文安王想了会儿,才说道:“几位大人所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是如今正当佳节,皇上又才登基不久,频繁地动兵只怕会影响民心。” 顾恒道:“那……就让赵立如此叫嚣不管了?” 赵宗栩道:“赵立手中的兵马毕竟有限,朝廷只需命地方加紧剿灭就是,直接派兵却似不必。” “王爷,”兵部尚书道:“地方上若能对付,就不至于向朝廷求援了。再拖下去,让贼寇势大反扑就晚了。” 文安王道:“地方所需要的更是士气,毕竟赵立曾是王世子,地方上不敢轻举妄动也是有的。所以现在朝廷要出的不是兵马,是人。” 文安王对赵宗冕道:“只要皇上派一名特使,手持皇命诰谕,言明立场以定军民之心,另外,臣再保举一人,让此人去对付赵立,最为妥当。” 赵宗冕道:“什么人?” 文安王道:“这人皇上也认识,还跟他打过交道,他原本是湖广水师督卫,后来……” 不等文安王说完,赵宗冕道:“你说的难道是苏尹清?” 文安王道:“皇上还记得此人?” 赵宗冕笑道:“怎么不记得,老子没吃过败仗,头一回在他那里吃瘪,不过他是仗着在水里,不算数……朕前些日子还想起过此人,怎么近来都没听见他的动静了?还以为他终于是淹死了呢。” 文安王笑道:“他并没有死,只不过藏起来了。” 赵宗冕先前带兵南下,借道湖广地界,正见水师操练。赵宗冕是陆上带兵的,看水兵们那副打扮模样,不免耻笑,说道:“这些水鸭子弄些花架子有什么用,若论兵中之王,还得靠我们。” 不料这句话偏给当时正在操练水军的水师督卫苏尹清听见,苏尹清不服这话,两人竟争执起来。 苏尹清提出要跟赵宗冕比划,不出意外给打的没有还手之力,不过苏尹清也是个不服输的,用诡计引了赵宗冕上船,又把船弄翻了,赵宗冕不会水,在水里自然是给摆布的明明白白的。 后来赵宗冕登基,苏尹清想起当年的事,怕这位皇帝念旧仇会杀自己的头,咬咬牙就辞官跑了。 如今听文安王说起来,才恍然大悟。 文安王道:“臣已经探听到他就隐居在蜀地不远的清江口,只要皇上下令,有此人担任统帅,拿下赵立指日可待。” 当即此事议定,只需要再定下传旨特使便是。 正在这会儿,赵宗冕的一名亲卫进来,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赵宗冕听了,眉峰一挑,居然是个喜上眉梢的模样,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没看错,是甘露宫?” 亲卫道:“绝没有错。” 赵宗冕笑道:“快!你问他是干什么的。快去。” 亲卫忙抽身去了,片刻回来,见赵宗冕并不想避着人,就立住脚说道:“甘露宫贵妃娘娘派人来打听皇上什么时候议事完毕,那边已经准备妥了饭菜等候。” 几位臣子面面相觑,文安王也挑眉看向赵宗冕。 “是吗?”赵宗冕满面笑容地早早站了起来,才走了两步,突然醒悟。 他站住脚看看面前的朝臣们,以及文安王的眼神,赵宗冕咳嗽了声,心思转动,却又后退一步,手按在桌面上缓缓地坐下了。 他哼道:“朕日理万机,忙得很,没空儿过去。” 亲卫见他明明是喜出望外的要走,突然又变了脸,没有办法,只好领旨而出。 出了殿门,亲卫见那小太监仍是满脸喜欢,道:“皇上还没有议事完呢,只怕还有好一阵子,你先回去吧。” 小太监很意外,满面的欢喜变成失望,他垂头丧气地回到甘露宫中,只好尽量委婉地跪地说道:“皇上还在跟各位大人商议事情,据说是很重大的军情,一时半会儿还说不完呢。” 西闲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皇上可知道你在那里?” 小太监本想不提这一节,没想到西闲偏想到了,他只好回答说:“那侍卫认得奴婢,所以才问起来,知道奴婢是甘露宫的后,还特意进去跟皇上通报过了,谁知……娘娘!奴婢觉着今天议论的一定是天大的事儿,等皇上议好了,一定会来的!” 西闲反倒笑笑,温声说道:“好了,自然是国事要紧。你先去吧。” 小太监无精打采地起身退下,走出殿门后,自顾自嘀咕道:“好容易咱家娘娘开了窍,怎么皇上反倒这样了呢。唉。再这样下去,甘露宫快变成冷宫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殿内,喃喃道:“这样好的主子,可不能呀……” 西闲听了小太监的话,心知肚明,料想是上次的事得罪了赵宗冕,所以这段日子他一直不肯来。 只是牛不喝水强按头不成?西闲索性不去想那些,吩咐宫人备水。 她已经很久没这样累过了,他不来也好,省得又要尽心竭力地应付。 靠在浴桶之中,西闲缓缓地舒了口气,只有这会儿,可以暂时什么也不用想,像是全身都放松下来。 正受用中,便听到门声响动。 宫女们都给她打发了,赵宗冕还在赌气。现在来的人只能是她,也只有她这样神神秘秘的。 西闲仍是闭着双眼,轻声道:“你又来做什么?” 身后那人的脚步一停,却不出声。 西闲突然想到了缘故,因笑道:“不会是听说了皇上不来……所以又……” 话未说完,身后那人靠了过来,一只手轻轻覆在她赤裸的肩头:“爱妃,在跟谁说话呢?” 在那手压下来的时候,西闲就察觉不对,顿时浑身不寒而栗。 又听了这句话,已经确凿无疑。 她僵在了水中,片刻终于反应过来,手掩在胸前,转身,同时将身子往水中缩低了些:“不知道是您……” “所以你以为是谁?”赵宗冕的双眸微微眯起。 这会儿若是搪塞他,无异于自寻死路。 西闲只得承认:“臣妾以为是柳夫人。” “她经常在你洗澡的时候来找你?”赵宗冕眼睛睁大。 西闲否认:“并不是,有时候是在……”说到这里,有些窘然,毕竟另一个答案也好不了多少。 “是在哪里?” “卧房。” 赵宗冕的脸色也有些不大对,磨牙:“那个小贱人,真是……” “柳夫人只是偶尔跟我说几句话。”西闲想到柳姬手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疤,生恐因此又对她不利,忙垂头道:“请皇上勿要怪她。” 赵宗冕抬手,在她脸颊上抚过:“放心,还不至于。” 他的手微微用力,已经令西闲抬起头来。 被热水熏蒸的脸,越发似人面桃花,她不经意抬眸扫过去,目光相碰,望着那一双水汪汪令人心荡神驰的眸子,赵宗冕突然失神。 西闲看到他眼中陡然而起的光。 她忙垂下眼皮:“请……您先回避,容臣妾穿好衣裳。” “穿好了再脱,是不是太麻烦了,”赵宗冕缓缓俯身,近距离盯着西闲的双眼:“朕突然想起来,如今连小崽子都有了,但是……居然没有跟小闲,正正经经地……” 洞房花烛的时候,她大醉,他一时心软,放过了。 回雁北的时候,终究按捺不住,结果……成了他至今不除的阴影跟心病。 后来她有了身孕,让他空有一身武功而无法施展。 赵宗冕说着,手在腰间一动,腰带悄无声息地松开,跌落在地。 他目不转视地凝视着西闲,手指扣在自己肩头斜襟上,慢慢把扣子解开。 到了这个地步,西闲自然知道了他的用意,但是……在这里? 无法可想。 原先在马车上那一回,已经足够她噩梦半生的了,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 西闲本能地抗拒,她想要离开这种令人无地自容的窘境,当下不再看他,只是壮胆回身,探臂去取搭在屏风上的衣衫。 可又不敢过分起身,毕竟一动,便春光乍现无法遮掩。 额头上也不知是汗还是水,湿漉漉地颇为难受。 西闲觉着自己这辈子最艰窘的时刻都是拜此人所赐,可是偏偏似命中注定,就算逃离了,最终也还是得回到他的身边。 西闲只得凝神,竭力探臂。 手指擦过衣衫,她心中一宽,才要顺势将衣裳勾过来……人却已经给一把揽住。 像是给擒住的猎物,无法动弹。 耳畔是赵宗冕的声音低低响起:“怎么这样不听话?” 她怀疑他的唇正蹭着自己的耳垂,湿润的气息顺着钻入其中,而他的手也不由分说地揉过那一抹纤腰,那骤然而至的强悍力道令人心悸。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西闲觉着这是自己做的一个最荒唐的梦境。 她听见那泼洒而起的水声,夹杂着沉重的喘。息。 她看见溅起的水花在眼前飞舞,像是打碎了的水晶。 不,也许不是水花,是汗滴。 不知道是两个人之间谁的汗滴。 按照马车上的经验,西闲本乐观的预计,只要一咬牙的功夫,很快就能了结此事。 但她显然是吃了经验太少的亏。 她心中默念着,直到发现这本来可以是眨眼间完成的事情,仿佛变得无休无止起来。 当浴桶里的水渐渐变冷变少,这个人的身子却仍炙热而强健,不知疲累。 “够了,王爷,”西闲忍无可忍。 他明明已经可以了,早就该结束了,至少在她是这样认为。 赵宗冕专心致志,一边有条不紊地问:“你叫朕,什么?” “皇上,皇上,”求饶的话西闲着实说不出口,断断续续道,“请您,停……” 回答她的,是类似报复般的出其不意。 “不行!” 西闲几乎哭出来,失魂落魄。 本是想挣脱的,才一动,却换来他隐忍的闷哼。 赵宗冕忙停下,暗中飞快调息妥当:“又想使坏……” 她微动那瞬间,差点让他重蹈覆辙地缴械投降,幸而今时不同往日了。 “这次没那么容易了,”赵宗冕定了定神,把西闲抱的更紧了些,俯身在她耳畔低低道:“看朕怎么好好的治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10.0724一更 西闲原先在林家的时候, 因为素日交际的人有限, 只有一个苏舒燕是最亲的,所以等闲也没有什么别的事缠身分神。 不过是做几件事, 刺绣,看书, 养花,如此而已。 林御史藏书颇丰,本是想把儿子东来培养成一个饱学诗书的儒学之士, 没想到东来偏是个浅尝辄止的性子,不能了解林御史的苦心, 反倒是西闲,自从认字开始,就尤其细看看书。 林御史起初以为她只是随便乱看不成气候,不料偶尔问答她两句, 每每答的中理妥帖, 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不说,另还有自己的些许想法,却比寻常儒生说的还要出色。 林御史看时常感叹, 若西闲是个男儿就好了,有这样的才学见识, 难道还怕不能蟾宫折桂金榜题名吗? 只是西闲读的不过是经史子集之类, 那些杂书, 却是极少看过。 林御史因也知道她聪明, 所以不肯把那些《西厢》《丽娘》之类的书给她瞧。 而《史记》里论起某君王跟姬妾,每每又多两句“耽于酒色”或者“溺于美色”,总觉着不是什么好话。 只有诗经里才令人觉着喜欢些,比如“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或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等等。 等西闲年纪渐大些,所有美好的想象都在这些里头了,而这些想象跟美好,仿佛都跟赵宗冕沾不上边,他好像只是来打碎这些的,果不其然,马车上的经历只是个开始,但跟现在相比,西闲突然觉着,那一次的经历简直可算是造化。 身子仿佛给捏碎揉碎,融化在水里。不知他又折腾了多久,才终于停了下来。 她原本不知什么叫做“耽”或者“溺”,又有什么可耽可溺的,如今却明白的透彻淋漓。 西闲已神智昏沉,连手指尖都是麻酥酥的,耳畔听到哗啦的水声,然后是赵宗冕不知说了什么话,仿佛是在叫人。 西闲猛然一颤,他们如今这个样子,怎么能见人? 她挣扎着动了动,竭力睁开双眸,却正对上他明亮的双眼。 西闲好不容易找回了一缕神智,发现自己却是给他抱在怀中。 赵宗冕身上披着一件湿漉漉的单衣,西闲忙要看自己。赵宗冕道:“怎么了?” 西闲愣了愣,忘了自己要问什么,只呆呆地问道:“好、好了吗?” 声音细微而嘶哑。 赵宗冕一愣,旋即眉峰微动:“嗯……”眼中漾起些许笑意。 西闲略觉安心,索性什么也不去想,委实太累了,累的让她觉着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宫女们鱼贯而入,捧着各色巾帕之类上来伺候。 赵宗冕不耐烦她们行事,索性用自己的长衫把西闲裹在怀中,抱着出门。 他径直回了里间,欲把西闲放下,西闲仿佛察觉什么,身子微微蜷缩,低头往他怀中靠过去。 赵宗冕笑道:“这回知道怕了?” 把人放下的同时,赵宗冕俯身下来,西闲朦胧里看见人影压落,道:“皇上。” 赵宗冕“嗯”了声,见她缩在自己的龙袍里头,越发显得身形娇小,楚楚可人,因为被折腾了太久,没有素日的冷静自持,反是一种恍惚之色,原本如雪的肌肤上,泛出纵情后的润泽绯红。 赵宗冕禁不住凑过去轻轻吻落,先前在浴房里本已经有了四五次之多,却仿佛怎么也无法餍足,只想一点一点地把人吃了了事。 好像一鼓作气吃进肚子里,才能放心一样。 察觉他的动作,西闲摇头,嘴里喃喃道:“不,不要!” 赵宗冕望着她迷迷糊糊憨态可掬的样子,蓦地想起新婚之夜她醉酒的时候,也是如此……这或许才是她最无防备纯属本能的时刻吧。 他无法按捺心里颤动的欢悦,情不自禁一点点俯身吻落,同时心里希望今夜最好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 西闲睁开眼睛的时候,天仍是淡淡的暗色。 她怔了怔,一瞬间不知道自己人在何处,今夕何夕。 直到外间有泰儿的声音响起:“娘怎么还不醒?”有点焦急的声音。 “泰儿!”西闲蓦地想起来,忙要坐起来,谁知才一动,从手指到身子,处处酸痛,像是给人抓着在地上狠命摔过一样。 西闲不由自主痛呼了声。 外间宫女听见,忙来挑帘,道:“娘娘醒了。”一个个喜滋滋的样子。 西闲懵懂地抬头,果然见外头还点着灯,她没头没脑问了句:“皇上走了?” “哈,早走了。”阿芷在旁回答,嘴角也挂着一抹笑,“这一整天娘娘都在昏睡,若不是皇上交代让您多睡会儿,可急坏了我们……” 这会儿泰儿已经着急地赶了过来,在床边跳跃:“母妃!” 西闲被阿芷那句“一整天昏睡”惊呆了,五雷轰顶似的不知所措。 见泰儿到跟前,才总算又喜欢起来,才要把他抱上榻,手臂却仿佛千斤之重,完全脱力。 不料泰儿忽地看见她颈间有好几处微红的痕迹很是醒目,于是睁大双眼问道:“母妃怎么了?” 西闲不知他在问什么,可这会儿才发现自己身上只凌乱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忙道:“母妃先更衣,泰儿出去等一会儿好么?” 泰儿眨了眨眼,乖乖地跟着宫女暂且退下了。 宫女们伺候着,好不容易将衣裳穿上,但西闲下地的瞬间,双腿麻软,一下子往前跪倒过去,幸而阿芷及时扶住了。 西闲靠在她身上,惊魂未定。 看看外间的天色,西闲无法置信地问:“真的……一整天了?我睡了一天一夜?” 阿芷说道:“娘娘别担心,今儿早上皇上离开的时候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没有人敢说什么的。就只有太子来看了几次,总问我们娘娘是不是病了。” 双腿酸痛且麻,每走一步都好像在打颤,腰肢疼的好像给人狠狠地掐断过。 西闲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那泰儿可吃了饭吗?” “都吃了,太子很懂事,我们劝他娘娘得好好休息,他便不肯惊扰了,三餐都的很好。” 西闲总算宽心,扶着阿芷的手走到外间,泰儿早也冲过来,将她抱住道:“母妃没有生病吗?” “没有,”西闲笑着在他的小脑袋上抚了一下,“母妃只是有些累罢了。” “一定是昨天坐车累着了。”泰儿叫道。 西闲道:“嗯,泰儿呢?” 泰儿挺胸道:“泰儿不累。” 西闲领着泰儿到外间坐了,阿芷等便忙着安排晚膳。西闲本没有食欲,可想到自己一整天正夜没有吃东西,为了身体好歹也用了些。 不料才吃了会儿,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昨日在凤安宫吴皇后曾跟说,今日有事跟西闲商议,但她偏偏没有去…… 西闲心不在焉地问道:“皇后娘娘有没有派人来过?” 阿芷道:“是派了一个内侍来,说是有事跟娘娘商议。” “你们怎么答的?” 阿芷道:“阿照姐姐出去说,娘娘今日身子欠佳,等好些了后就立刻去凤安宫。” 阿照是宫里资深的宫女,当初西闲搬到凤安宫,便是她负责接应照料的。 西闲叹了声:“到底失礼了。” 此刻阿照走进来,闻言笑道:“娘娘说什么话,自从入宫,风吹雨打日夜不改的去凤安宫请安,这宫里谁不看在眼里,再说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哪整天精精神神的呢。而且凤安宫的人也说了,让娘娘安心休养。” 西闲见她亲自捧着一盅东西,问道:“这又是什么?” 阿照道:“是银耳燕窝炖雪蛤,给娘娘补身子的。” 西闲勉强又吃了点,总是不喜欢。 泰儿在旁道:“母妃多吃些,看母妃都瘦了。” 西闲忍俊不禁:“你又知道什么瘦不瘦的。”却果然又多吃了两口。 吃了饭,西闲看看那暗沉的夜色,问道:“皇上今日做什么呢?” 阿芷笑道:“这个小江子最知道。”说着回头召唤,不多时,昨儿负责报信的小太监飞快地跑了进来,跪在地上。 阿芷道:“娘娘问你皇上在哪儿呢。” 小江子道:“皇上早上在咱们宫里吃了早膳后,就去了勤政殿,接见了几位进京述职的大臣,然后又去了演武场里骑马射箭,中午仍在勤政殿吃饭,下午的时候又会见了几位大臣,听说派了关小公爷什么差事,然后去养心殿探望太上皇,出来后到勤政殿看了两个时辰折子,现在还在那里呢。” 小江子口齿伶俐地说完,便眼巴巴地望着西闲,仿佛还在等她说“去请皇上”。 西闲听的愣愣的,她不知不觉睡了一整天,赵宗冕却马不停蹄地转了一整天……想到昨夜的零星片段,一时又有些恍惚不真。 她挥挥手:“你去吧。” 小江子没得到那句话,脸上禁不住露出失望的神色,灰溜溜地去了。 阿芷却悄悄道:“皇上这一天可真忙,但忙归忙,却还没忘了娘娘,派人来问过两次呢。” 西闲吃了一惊:“问什么?” “问娘娘怎么样了,醒了没有之类。” 西闲的心怦怦乱跳,又扫了眼外头的沉沉夜色,总觉着赵宗冕会随时从那夜影里走出来一样。 忽然泰儿问道:“母妃,父皇派了哥哥什么差事?” 西闲猛然才记得方才小江子所说的里头有这么一句,只是涉及朝堂上的事,她又怎会清楚。 阿芷道:“明儿小公爷来了就知道了。” 西闲问道:“怎么说明天?” 阿芷道:“先前小公爷来过一趟,得知娘娘在休息,便没有打扰,只说明日来见。” 西闲道:“怎么不早点说呢?” “奴婢只顾了喜欢,忘记了。”阿芷吐吐舌头。 西闲道:“你又喜欢什么?” 阿芷不敢多嘴,悄悄地退了,孙奶娘过来道:“娘娘别怪她,她们也是一心盼着娘娘好呢。” 西闲垂了眼皮,孙奶娘低低说道:“其实娘娘心里明明也有皇上,为什么总不叫他知道呢?皇上今儿派人问了两次,足见很关怀娘娘了,如今醒了,是不是也该派人去说一声?免得叫他担心。” 西闲因昨夜之事惊魂未定,恨不得不见。可听了奶娘的话倒也合情合理,只有一件,这会儿派人,万一又给他觉着是请他来呢? 索性道:“不用,我还乏累,要再去睡。就不必说了。” 泰儿突然说道:“我想陪母妃一块儿睡。”他一整天不得亲近西闲,这会儿便着了急。 西闲犹豫了片刻,可看着小孩期待的眼神,终于笑道:“好好好。” 西闲因睡了一整天,精神已经养了回来,只是神智回归后,身体上的痛却变本加厉。 泰儿因只顾贪图跟母亲在一起,又不懂这些,绕着西闲问长问短,有时候不免碰到她的腰,臂之类,疼得厉害。 泰儿又指着西闲的脖子问道:“母妃这里为何红了好几处?” 这是他第二次问,西闲疑惑,抬手摸了摸,没什么异样,只隐隐似有点儿刺痛。 茫然了半晌才突然想通,脸上也忍不住红起来。 只得搪塞泰儿道:“昨晚上睡着的时候压出来的,不碍事,快睡吧。” 泰儿道:“我还以为是虫虫咬的。” “又说笑话了,这儿是冬天,哪里有蚊虫呢。”西闲把他的小手团在掌心,柔声回答。 泰儿嘻嘻笑道:“有也不怕,有泰儿在,会给母妃赶跑的。” 总算等这小家伙睡着后,西闲才慢慢动了下身子,转头看着泰儿恬静的睡容,碰了碰他柔嫩的小脸蛋,才要忍不住去亲一下,就听外间有隐隐地声响,竟像是迎驾! 西闲睁大双眼,不知是要起身,还是继续装睡好,耳畔听到赵宗冕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西闲一咬牙,慢慢地翻身坐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11.0724二更 双足才沾地, 目光所致, 先看见他足下所踏的一双黑缎金丝缀边云头靴。 西闲来不及抬眸,便屈膝行礼:“臣妾恭迎圣驾。” 仓促中她忘了身上的不便, 只是才一屈膝躬身,身上的骨头仿佛错了节似的疼痛难忍, 刹那间整个人站立不稳。 西闲忙抬手想撑着床边站住,赵宗冕已上前一步。 探臂在她肋下一扶,顺势把人搂入怀中。 “怎么, ”唇边挑着笑意,赵宗冕垂眸望着西闲, “见了朕来,是太高兴了吗?” 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叫西闲不禁想到昨夜种种荒唐,瞬间眼睫乱动, 只得回答道:“是臣妾失礼了。” 赵宗冕才要将她打横抱起, 目光一转看见榻上的泰儿,那浓眉便皱起来了。 西闲即刻察觉:“臣妾无状,竟然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害这孩子等了一天, 所以……” 赵宗冕目光闪烁,突发发现她颈间那若隐若现的红痕, 眼中顿时满溢笑意:“那朕也等你等了一天啊, 这笔账可怎么算?” 西闲口干舌燥。 但到底是谁让她昏睡了整天的? 不敢跟他细算, 因这本就是一笔难以拿到台面上细说的糊涂账, 而此人又是最擅胡搅蛮缠的。 于是西闲息事宁人地转头道:“不知皇上吃了晚饭没有?” 赵宗冕哼了声,在桌边落座:“哪得空吃,本来以为会有人去请,偏偏没有一个人惦记。” 西闲窘然:“臣妾叫人准备……” “不用,”赵宗冕拉住她的手,把人拉到身边,又在腰间一抱,轻轻地把她抱在了膝上,虎视眈眈道:“吃别的也成。” 伺候的宫女们见状早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寝室内寂静的令人不安。 赵宗冕凝视着如玉似的颈间那几点醒目的莓红,鬼使神差地又凑上去。 “皇上……”西闲从方才见了他就开始心慌,忙侧了侧身子躲开。 本以为他昨日折腾的那样厉害,今日一整天又没空闲的时候,一定是累极了,当然不会来乱。 没想到此人根本不能以常人来论。 赵宗冕道:“怎么了?” 西闲道:“臣妾、臣妾身上不便。” “怎么不便了?”赵宗冕诧异,“早上还……” 西闲知道他的心性,未免他又以为自己是故意推搪,便咬了咬唇,低声道:“身上疼的很。” 赵宗冕愣了愣,轻抚她的脸看了会儿,见她眼角微红,眼中蕴着薄泪。 她向来冷静自持,绝少在他面前流露如此脆弱的模样,可见是真的无法忍受。 赵宗冕喉头动了动,这会儿才后知后觉。 赵宗冕哑然:“你、你怎么不早说?” 西闲低下头不吭声。 赵宗冕抬手,指腹在她眼角轻轻掠过,察觉指尖一抹湿润,他的心也即刻软了几分:“好了好了,知道了。是我一时忘了……让小闲受了委屈。” 他索性把西闲抱起来,仍送回榻上,出外叫了个嬷嬷,不知吩咐了几句什么。 不多会儿外头有太监送了些东西进来,赵宗冕拿起来瞧了会儿,仿佛中意,才回来对西闲道:“朕给小闲敷药好不好啊?” 西闲这才明白他方才是吩咐人拿药:“不敢劳烦,臣妾自己就好了。” “那岂不是又累了你?” “臣妾叫阿芷跟阿照亦可。” 赵宗冕笑看她道:“有时候你冷静聪明起来,叫人觉着害怕,有时候却又傻傻的让人怜惜。” 西闲正懵懂,赵宗冕望着里头熟睡的泰儿道:“这小子一天大似一天,以后可不能再跟你同睡了。” 最怕听见这话,西闲心头一颤,无言以对。 赵宗冕拿了两个玉瓶放进西闲怀中,自己把她抱了,仍折出此处,到了东暖阁。 “乖乖地别动。”赵宗冕吩咐了一句,便将西闲的衣裳解开,却见除了颈间几点莓红外,脖颈往下,亦零零星星分布,犹如雪地里的红梅,红白相映,又叫人看了浮想联翩。 只是往下,却瞧见纤腰两侧也胡乱留下了些青紫的痕迹,赵宗冕看的怔住,几乎不信是自己所为。 他看一眼西闲,却见她右臂抬起,遮在脸上,轻轻地咬着唇。 赵宗冕俯身,把她的手臂轻轻挪开,却见西闲双眼紧闭,眼角仿佛还噙着些泪影。 此刻才懊悔起来,昨晚不该那样失控的。 赵宗冕在西闲脸颊上亲了亲,温声说道:“下次绝不会再这样了,只是因为……因为小闲太好了,所以情难自禁……” 西闲睁开眼睛看他,这会儿她本该说几句类似“能承皇上恩泽是臣妾的福分”之类,但心口涩涩的,终究说不出来,就只是含泪默默地看着赵宗冕。 赵宗冕忙道:“别哭别哭,”将她轻轻抱住,哄小孩子般抚着背道:“朕说到做到。以后真的不会了,好不好?” 西闲吸吸鼻子:“好。” 赵宗冕道:“知道小闲最好了。所以朕也最疼你。你别动,我给你敷药。” 西闲本怕他敷药是假,未免又纵情胡做,不料赵宗冕倒的确说到做到,将那散淤消肿的药膏倒在手心里,双手一搓,掌心的热力让药膏化开。 他宽厚的大手贴在身上,热力瞬间渗透,再加上他堪称温柔的轻抚揉按,居然有一种意外的舒泰。 足过了半个多时辰才事了,赵宗冕倒在西闲身旁,望着她微红的脸色:“疼的好些了没有?” 疼倒是好些了,因为已经有另一种情绪取而代之。 西闲“嗯”了声:“多谢皇上。” 赵宗冕望着她,慢慢笑了笑:“你呀……有时候叫人恨得牙痒痒,倒是想让你吃些苦头,又不舍得。” 他凑过来,在西闲身上嗅了嗅:“他们说着是什么生香膏,最是有用的,暖玉生香……嗯,这味儿也还不错,只是仍不及小闲身上的香。” 这话他说了数次,西闲不禁奇怪:“我身上有什么香?” 赵宗冕道:“不知道,总是好闻的很,我一闻见,就像是酒鬼闻到了那绝好的酒香,总是忍不住。” 西闲给他这句逗的几乎笑出来,垂眸道:“从来也没有人说我身上有什么香,衣裳也并没有熏香。” 为什么偏在他嘴里就这么玄乎起来,只怕又是他在信口胡说罢了。 赵宗冕笑道:“没有人闻见?算了,若只我能闻到,那还更好呢,证明小闲的确得是属于我的,所以只有我才知道你的好呀。” 这会儿他也不再称“朕”,一口一个“你我”,却是难以言说的亲密口吻,让西闲心中滋味莫名。 西闲因睡了整天,一时没什么睡意,看赵宗冕,却见他竟仍龙精虎猛,毫无倦怠之色。 昨晚上到后来西闲已经浑浑噩噩,浑然不知他什么时候停了的,又或者是一整晚都在胡闹,可如果是这样,这人的精神跟体力也太可怕了。 但为什么马车上是那样,现在又是这个样? 实在叫人百思不解。 只是不管如何,西闲更习惯两个人就这样十分安静地相对,比如……当初在雁北王府他临去白山的那夜。 比如,现在。 也许是因为心里觉着安稳了,也许是因为身上的疼好了很多,西闲很快竟睡着了。 赵宗冕倒是又想起了一件事,本是想问她的,可见她睡容恬静柔美,无知无觉的,非但不忍心打扰,更叫他百看不厌似的。 最终,赵宗冕轻轻叹了声,把西闲往自己怀中揽了揽,轻声道:“你呀,以后记得对我好一点……” 西闲本是睡着了,却在睡梦中“唔”了声:“臣妾……不、不敢……” 赵宗冕意外地瞪了她一会儿,半晌,才嗤地笑了出来:“臭丫头。” 次日,西闲起身,自觉身上果然轻快了很多。 赵宗冕却早去了,据说临走还带了泰儿一起。 西闲不知他领着泰儿做什么去了,忙叫小江子去打听,回来后道:“皇上带了太子殿下,在勤政殿内呢。” 西闲又问:“太子可听话?有没有吵闹之类的?” 小江子笑嘻嘻说道:“娘娘放心,奴婢打听了皇上身边的侍卫大哥,说太子乖巧的很,还问几位大人朝堂上的事儿呢。” 西闲这才宽心。 因先前吴皇后说过有事跟她商议,偏偏昨日给耽搁了,西闲装扮妥当,起驾往凤安宫而来。 在宫内,贵妃自然是可以乘坐肩舆的,毕竟各个宫殿之间相隔甚远,只是西闲从不曾如此,因嫌弃那样太过张扬。 只是今日情形特殊,少不得就用肩舆代步了。 到了凤安宫,已经有太监扬声道:“贵妃娘娘到。” 西闲下地,缓步望内而行,拾级而上之时,却见吴皇后已经在殿内站着相迎了。 西闲忙入内行礼,吴皇后将她扶起,笑道:“妹妹身上大安了?” 西闲道:“多谢娘娘挂念,已经好了。” 吴皇后道:“昨儿听说妹妹身上不大受用,本是要过去瞧瞧的,又怕反而惊动了你不能好好休息,所以倒罢了。”当下引了西闲落座。 西闲道:“前儿娘娘说了有事同臣妾说,不知何事?昨日偏偏病的不能来,只怕耽搁了娘娘的正经事。” 吴皇后道:“不打紧,这件事是得慢慢料理的,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给皇上选秀之事。” 西闲一怔,继而道:“是吗?这……是好事。已经开始准备了?” 吴皇后道:“我倒是想过了年后再操心,只不过毕竟规制在那里,又加上内务司、礼部等每每进言让尽快充实天子后宫,所以……我若是不抓紧了料理,只怕给人说皇后善妒,怠慢后宫呢。” 说到最后,吴皇后便笑了起来。 西闲微笑道:“娘娘何出此言,这宫中上下谁不知道娘娘最是体恤宽仁的。” 吴皇后道:“罢了,也不过是尽我的本分而已。再说句不中听的,如今皇上膝下,只有太子一个独苗,兴许也是时候该多纳几个才貌相全出身清白的女子,好给皇家开枝散叶啊……妹妹觉着呢?” 西闲道:“娘娘说的很是,臣妾自然唯娘娘马首是瞻。” 吴皇后回头看看桌上的那一叠厚厚的文书,笑道:“你瞧瞧这个。” 皇后身后的女官取了来,躬身送给西闲。 西闲欠身接了过来:“不知这是什么?” 吴皇后道:“不瞒你说,皇上先前还没登基的时候,京城里就有各家显贵来我这里走动了,无非是家中有出色的女孩儿的,想送进宫里来,这些,是他们送来的女孩子的年庚八字等等,有的更笑人,还特意画了影貌图呢。我已经看过了,你再看一看。虽然不必就先选出来,好歹心里有个数。” 西闲垂首道:“是。” 吴皇后低头吃了口茶,又道:“这件事等过了年,就要正式开始张罗起来了……对了,还有一件,你觉着前日来的那位陆姑娘如何?” 西闲道:“陆姑娘知书达理,出身名门,不管是人品相貌皆都无可挑剔。” 吴皇后点点头:“果然你也觉着她好。”说到这里,皇后特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道?在先前废太子欲针对咱们皇上的时候,特派了密使前往雁北,本是要把皇上麾下雁北军的数百精锐将领尽数斩杀的……这陆康倒也很识相,明面上答应了,实际上秘密地把那些人都保护了起来,所以雁北军的根基才没有动摇。所以在这件事上,陆康可算是一大功臣。” 西闲想起苏霁卿跟自己所说的话,点头道:“陆大人建下如此大功,这次回京想必一定会升官了?” 吴皇后道:“升自然是要升的,这位陆姑娘,却也不能冷了她,且陆家也很有入宫应选的意思,照我看,不如……” 西闲早已会意:“娘娘中意陆姑娘,自然是她的福分了。” 吴皇后笑道:“你既然也觉着她好,当然就没有阻滞了。那就先内选了她就是。” 说完了此事,皇后问起泰儿,西闲便说给赵宗冕带了去。 皇后也没说别的,正李夫人跟柳姬来请安,四个人坐着说了会儿,便才散了。 西闲出了凤安宫,才要上肩舆,柳姬走过来笑道:“娘娘能不能赏光陪妾身走一会儿?” 西闲在内坐了半晌,倒也觉着筋骨酸麻,得活动活动才好,于是便同柳姬往回而行。 柳姬比西闲生得高些,眼睛斜睨着她的脖颈道:“如何,我说的对不对?” 西闲道:“什么对不对?” 柳姬说道:“我说了那位爷是很能折腾的,你先不是不信吗?” 西闲脸上一阵热,转头看她。 却见柳姬正盯着自己的脖子,西闲一惊,不禁抬手遮住。 柳姬掩口笑道:“虽然你特穿了这件儿遮住,不过有心看的话还是能看得出来的。况且皇上去你那一宿,第二天你就卧床不起,难道宫里的人都是傻子吗?谁心里不跟明镜似的,亏你还这样……” 这件高领的衫子的确是西闲故意挑了遮丑的,没想到她的眼睛这样尖。 西闲听了这话,更加无话可说,幸而柳姬没有在这件事上再说别的,反而问道:“皇后娘娘跟你说什么了?” “是说过了年选妃的事儿。” 柳姬道:“她倒是很贤惠的。早知道如此,何必当初那么麻烦,留着瑛姬跟张素华岂不还少两份力气?”说着便嗤嗤地笑。 西闲示意她谨慎:“不要提这些旧话了。” 柳姬咳嗽了声:“知道,娘娘倒是关心我,只不过怎么竟在皇上面前卖了我呢?”说到后一句,就眼透委屈地向着西闲眨动。 西闲一怔,继而反应过来必然是“洗澡”时候那件事给赵宗冕透露出去。 虽然不是她的错,可西闲仍觉着不安,便窘然解释道:“前天皇上突然来了,我还以为是你,一时大意漏了几句……你别怪我。” 又忐忑地问:“皇上可为难你了吗?” 柳姬瞥她一眼:“算你有良心,放心,只是警告我不许再去烦你罢了。哼……真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只兴他日夜霸着不放吗?” 西闲哑然:“好好的又开始瞎说了。” 柳姬仰头叹息道:“瞎说?以后只怕我连个好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她叹了这句,忽然说:“太上皇近日身子欠佳,你可听说了?” 西闲道:“是。可好转了不曾?” 柳姬并不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话怎么问我,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纵然别人说一万句,不及自己看一眼呐,娘娘秀外慧中的,这也不明白?” 西闲心头一动,柳姬却又略高了些声音笑道:“免得劳动娘娘走累了,妾身反而又要挨骂,好了,妾身先告退了,娘娘请乘轿子吧。”她说走就走,向着西闲躬身行了礼,转身离去。 西闲目送柳姬身影蹁跹地走远,心头琢磨她那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及至又登了肩舆,往回而行,眼见将到甘露宫,西闲突然吩咐:“转道,去养心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12.0724三更 自从太上皇退位后, 便去了太极宫的养心殿内休养。 从甘露宫到太极宫得走一段, 幸而有肩舆代步,约略四刻左右, 远远地见前方太极宫在望。 西闲早命停了下来,小江子忙道:“娘娘, 这还不到宫门口,至少要再走一刻呢。” 另一边阿照笑道:“你这小猴子多嘴,娘娘难道不知道?如此自有道理。” 西闲笑了一笑, 扶着她的手往前走去。 小江子不明所以,落在了后面, 还是一个年老些的太监对他说道:“你真是个小糊涂,贵妃娘娘这样,是显示着对对太上皇的尊重之意,你又懂什么?” 小江子恍然大悟, 自己在脸上打了一下:“我可真笨, 竟没想到这一层。” 那老太监道:“你呀,哪里有咱们娘娘心细,且又是真心的敬人知礼呢?慢慢学着罢嘞。” 如此又走了近一刻钟才到了太极宫门首,那边其实早就有人远远地瞧见, 且入内禀告过太上皇了。 在西闲距离门首十几步远,有几个伺候的太监们便抢先迎上来, 给西闲见礼。 西闲忙命平身, 又问太上皇此刻在做什么, 倘或休息着的话就不打扰, 等稍后再来就是。 众内侍忙道:“娘娘来的正好,先前太上皇醒了,吃过早膳后才打了个盹儿,现在正醒着呢。”却都知道这位林贵妃是新帝跟前第一个得宠的,如今见她来到,就如同天上掉下宝来似的,一个个躬身含笑,毕恭毕敬地请了西闲入内。 西闲进了太极宫,往内行过一重殿阁,才到了养心殿。 殿门敞开着,门边的太监扬声道:“贵妃娘娘到了。”亦是满脸堆笑。 西闲微笑着一点头,迈步进内,却见琉璃砖地光可鉴人,两边点着德寿永昌的仙鹤衔枝的灯蜡,闪闪烁烁,如火树银花。 往内又走一段,转弯往内,遥遥地见成宗背对站着,身前一名太监提着个笼子,里头有一只小雀上蹿下跳,啾啾发声。 西闲上前行礼道:“臣妾参见,太上皇万安。” 成宗这才缓缓回头,老人幽深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哦……是林妃啊,免礼。” 西闲起身,见他往前走动,步履蹒跚,便也上前一步,从旁扶住他的手臂。 成宗转头又扫她一眼,道:“你怎么来了?” 西闲道:“听说太上皇身子有恙,本该来探望的。还请您别怪妾身迟来请安。” 成宗走到一只金笼旁边,打量里头的一只凤头鹦哥,逗了逗,道:“我不乐意见吴氏,不想她到我面前来惺惺作态。所以先前不许你们来打扰我的清静,因为怕不叫她来只许你来的话,反而对你不好。你可明白?” 西闲低头道:“是。” 成宗自从退位静养,就也下了旨意,一概不许后妃前来请安之类。是以西闲才并不曾来养心殿。 虽然她心中猜测缘故,可却想不到竟是这样。 不妨那笼子里的鹦哥也跟着叫嚷道:“明白,明白!” 成宗笑道:“你听,这鸟儿也向着你说话,可见万物有灵,它也是喜欢你的。” 西闲也随着一笑,见成宗似要落座,便又扶着他往旁边圈椅上走去。 成宗落座,旁边太监奉上巾帕擦了手,又端了茶过来,西闲接在手中亲自奉上,成宗吃了口茶,便还给西闲,最后才是太监递了暖手,送上脚炉。 成宗笼着暖手,踩在脚炉上,舒舒服服地靠在大圈椅里,对西闲道:“我怎么听说,你前儿也有些身上欠安,现在好了吗?” 西闲道:“已经都好了。让您也操心了。” 成宗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细了,心细其实不是坏事,只是未免伤神,你的身子又不好,是之前去雁北的时候落下病根了吗?” 那次是西闲第一次出远门,车马颠簸外加跟赵宗冕相处的种种,内忧外患,何况还怀了身孕。 她的身体原本没有那么不好,却因为那次,的确是有些伤着了根基。 西闲道:“跟别的不相干的,是妾身自己不争气罢了。” 成宗叹道:“你这样却不好,毕竟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太子着想啊。” 这一点却戳在了西闲的心坎上。 成宗扫她一眼:“你心里当然也清楚的很,宗冕虽然宠你,可未必就真的宠那小孩子,别的人更加不用指望了,他们不去伸手就已算是谢天谢地,你是他的亲娘,世间除了你,没有人是真心疼护他的。” “是。”西闲低着头,心头一阵阵揪痛。 成宗道:“既然知道,那就别再把自己弄的病恹恹的,我听说,宗冕曾经交给你什么……五禽戏是不是?不用想别的,得闲也练一练,到底有好处。” 西闲见他连这个都知道,便忙又应了。 成宗见她站了这半晌,毫无不耐烦,也并无怨色,才道:“不要站着了,坐着说话吧。” 太监送了锦墩上来,西闲谢了,这才落座。 成宗仰头仿佛出神,半晌才又问道:“你从哪里来的?” 西闲道:“先前在凤安宫那里,皇后娘娘有事同妾身商议。” 成宗看一眼身旁内侍,那太监会意,当即命身遭伺候的众人皆都退后。 成宗才慢条斯理地问道:“是什么事?” 西闲就把充实后宫的事说了,成宗笑道:“我猜差不多也是此事了。听说近来凤安宫跟朝中各部重臣的内眷们来往的很是密切。怎么……没有人去找你吗?” 西闲摇了摇头,成宗道:“你这贵妃娘娘的身份虽然尊贵,到底比不上皇后正牌呀。” “妾身自然不敢跟娘娘相比。” 成宗道:“那你就想一辈子也如此吗?” 西闲抬头,眼中流露疑惑之色。 成宗也盯着她的双眼道:“林西闲,你不去跟她争,是你的本分,但是你有太子,你以为以吴氏的心性,会容忍你的儿子将来当皇帝吗?” 西闲没料到成宗会这么快把话撩开,可是这种话在宫内是犯了大忌讳的,或许……成宗能说,但是她却万万不能说,何况成宗的心意如何谁也猜不透,在此之前轻举妄言,若有人将这话透给了吴皇后……或者赵宗冕,她又将如何自处?只怕还会给泰儿招来灾祸。 成宗何等老辣,早看出西闲忌惮之事,他笑了两声:“你大概是觉着,我是来试探你的心意的,你放心,先前我虽然瞧不惯你,但跟吴氏相比,你简直已是难能可贵。你可知我为何这样说吗?” 西闲摇头。 成宗道:“你先前为了宗冕,敢当面冲撞于我,当时我虽然气极,但是之所以那样动怒……却也未尝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话有道理的缘故,正如你所知,我这皇位来的不甚光彩,所以这一辈子都在求个‘明君’之称,没想到你这小女子三言两语就把我辩的无话可说,怎叫人脸上挂的住呢。” 成宗说到这里,却笑了笑,又道:“可是朕知道,你心里只是想给宗冕争口气,或许,更是为了保全小泰儿,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叫做女本柔弱,为母则刚。所以你才敢在我面前说那些话,那样不屈不挠,不卑不亢。你可知道当时朕在想什么?” 西闲道:“妾身如何敢妄猜。” 成宗盯着她道:“当时朕心里想,这才是大明皇后的风采。” 西闲忙站起身:“太上皇……” 成宗笑道:“你怕什么。等我说完了不迟。” 西闲只好缓缓又落座,只听成宗道:“也正是从那时候起,朕知道,自己是输了,没有再反手的余地,不过也正是从那时候,朕觉着,该放手了,因为宗冕的性子虽坏,但是有你,只要你在他身边儿,他就不至于野到不知东南西北。” 西闲闻言苦笑道:“太上皇只怕是错想了,皇上为君,君心难测,妾身更加不敢揣测,只有俯仰天恩罢了。” 成宗望着西闲,笑的意味深长:“林妃,说你聪明,你真聪明的叫人讨厌,说你笨,你也笨的无可救药。” 西闲愣神,这话似乎才听过……是赵宗冕昨儿说了差不多的。 她不禁也看向成宗,不知是两个人真的兄弟间心有灵犀呢,亦或者两人商议过……商议过似乎是不可能的。 那,自己真的给人这样的印象? 成宗道:“你完全不知道你在宗冕心中是何等重要,你记不记得当时他逼宫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他说,让他醒觉的,是在雁北,你那院子失火之后。” 西闲暗暗地握紧了手指,成宗道:“其实我暗中想过无数次,起初宗冕不知道你逃出去了,但倘若,你没有逃出去呢,你若真的死在了那场火势里,你说如今的宗冕,会是什么样儿?” 西闲皱眉,她无法忖度。 成宗仰头想了会儿,眼前出现的是那个狂态毕现,无法无天似的镇北王,成宗冷笑:“他可能会变成一个疯子,一个真正的冷血而残忍的疯子。” 成宗笃定冷漠的语气让西闲不寒而栗,可偏偏她对成宗的话不敢苟同,但也不敢深思。 成宗道:“幸而他没有,苏嫔的死给了他一个引你回来的机会。而他也终于如愿以偿,他做这些也许是看破了启儿的用意将计就计,但他心中最想的,应该就是看你回到他的身边。” 成宗一笑:“宗冕……是一把天下至为锋利的刀,只有你才能当那把令他收敛的刀鞘。” 西闲虽是坐着的,头却微微地晕了晕。 突然她想起当初吴王妃对她说起的,废太子妃在镇抚司自缢一事,且说赵宗冕看出苏舒燕头上两重伤的事。 当时西闲就怀疑,赵宗冕为何没跟自己提过这一节。 如今听了成宗的话,终于确信了心中的猜测。 赵宗冕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苏舒燕为何而死,可他秘而不宣,铤而走险,一来让太子错以为他毫无防范已经入彀,二来,是为了引她回京。 西闲只顾想这件事,几乎没听见成宗接下来说了什么。 成宗看看她的脸色变化:“不用太在意,他心中若无你,就不会如此苦心孤诣了,何况你先前弃他而去,按照他的脾气本是绝不会容忍的,他却既往不咎,已经足见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了,只是可惜,你毕竟比吴妃晚了一步。” 西闲只好压下心头翻腾之意,重又凝神听成宗说道:“吴妃是平阳王之后,我从来就不太喜欢那丫头,只是当初皇后……罢了。我知道吴妃自从嫁给宗冕后就做了很多事,吴妃是想挑拨宗冕跟我的关系,想借他的手而已,对了,当初吴妃有孕小产之事你自然是知道的,可你不知的是,她那孩子是怎么没了的。” 西闲觉着身上微冷。 偌大的寝殿内,只有成宗苍老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当时她跟宗冕回京,入宫探望,我自然是不喜欢的,因为我知道,她只要生下那孩子,就会千方百计地教导孩子恨朕,恨朝廷,给老王府翻案,那孩子会成为她手中最锋利的刀,所以当时朕跟她说,想她跟宗冕留在京内。那会儿朕是想着,只要限制宗冕的兵权,吴妃生下孩子后,朕再派人时刻监管,假以时日,他们自然不成气候……谁知吴妃出宫回去后,当夜就小产了。朕那时候并没有多想,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妇人竟会这样心狠手辣呢,朕还以为那孩子注定不该出世,这是天意,自然也注定吴妃的企图不足为虑,所以也就仍叫他们离京了。” 成宗一口气说了这许多,有些喘吁吁的,西闲怔怔起身,想给他捶一捶背,却又缩手。 成宗笑道:“后来朕才知道,宗冕一直觉着那个孩子是朕所害。但这只是开始,如今她终于贵为皇后,最终她一定是要给平阳王翻案的。所以我绝不容许、咳!” 西闲不很明白老王府和成宗之间的恩怨,所以不便评论或者质疑。只是问道:“倘若是太上皇所说这样,那……那皇上难道不知道?” 成宗笑了两声道:“你别看宗冕纵天横地的,有时候他还真的……那孩子的事他必然是怀疑的,只是他大概不会想去信吴妃真的毒手如此。至于别的……” 顿了顿,成宗道:“他当然知道,比如当初御前议事,你当为什么文安王会那样及时的出现,还带了遗诏?” 西闲一怔,成宗道:“他……” 成宗还未说完,外头内侍突然扬声道:“顾统领到。” 成宗挑了挑眉,停口不言。 不多会儿,就见顾恒的身影极快地从外而来,从现身开始,他的目光就在西闲身上,直到看她端坐无恙,才肩头微沉,放松了几分,上前行礼。 成宗沉沉盯着他:“顾大人,今日是哪阵风,送了你来。” 顾恒目不斜视,淡声答道:“甘露宫有人等候娘娘良久,臣特来请娘娘回宫的。” 成宗道:“是吗?是什么要紧之人,劳动顾大人亲自来请林妃?” 顾恒道:“小公爷领旨出使,特来辞别。” 西闲听到这里,忙向成宗辞别。 成宗也并没说别的,只道:“你去吧,只是我跟你说的那些话,好生想想,别只管往后退……你是聪慧之人,应懂得举一反三。” 西闲答应了,退后数步,转身往外,顾恒也向着成宗拱手行礼,即刻跟上。 成宗本想叫住他,但因跟西闲说了这半天,未免乏神,便只冷笑着,目送顾恒跟着西闲去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了太极宫,西闲才要上肩舆,顾恒将她拦住道:“娘娘。” 西闲止步回头,却见顾恒额前浮现些许汗意,原本白皙的脸因为赶的太急,泛出了些许淡红,向来冷静的眼神里亦透出焦恼之色。 顾恒道:“娘娘为何突然改道太极宫,为何事先不说一声?” 虽然西闲要去哪里本不需要跟人交代,可见顾恒这样,却也明白他必然是为了自己的安危担忧,于是道:“这次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以后一定提前同顾大人知会的,请大人见谅。” 顾恒情急之下话说的冲了,见西闲这样平心静气的回答,他反而有些受不住,当即拧眉转开头去道:“我并非冲娘娘发脾气,只是,您若是有一点点闪失,我没有法子跟皇上交代。” 西闲微笑道:“我自然知道顾大人是好意,这次是我冒失了,让您为了我劳心劳力地奔波,我已觉很对不住,又哪里会责怪分毫。” 顾恒看她一眼,此刻脸上的恼色已经都散开了,反而有一种无奈的释然:“既然如此,臣护送娘娘回宫罢,小公爷已经等了半天……他下午就要走了。” “这么快?”西闲一怔。 顾恒道:“他昨儿领了皇上的旨意,要去蜀中向带兵作乱的赵立宣旨,定了今日启程。怎么……皇上没跟您说?” 等西闲乘坐肩舆忙忙地回到甘露宫的时候,却扑了个空。因为时辰不早,怕耽搁了启程,关潜已经出宫走了。 西闲踟躇地站在甘露宫的门口,关潜来了两次,自己两次跟他错过,可想而知那少年离开的时候是会何等失落。 顾恒看她神色不安,道:“娘娘不用担心,此行虽说略有些凶险,但小公爷是朝廷公使,为人又机敏,不会有事的。”他为人冷清,从不肯说些安慰人的话,突然说了这句,自己也觉着意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13.0725一更 西闲倒是没留意, 只是有些怅然地说道:“多谢顾大人。我只是……觉着潜儿年纪小, 又是出远门,还是那样乱军四起的地方, 没有多叮嘱他几句,所以心里不安罢了。” “唔。”顾恒随意应了声, 看她两眼,横竖已经将人安全送了回来,顾恒叹了口气, 转身走了。 顾恒一路往勤政殿的方向返回,走了不多会, 却见有个内侍领着一行人缓缓而来,中间那女子生得甚是出色,身段柔曼,且气质极佳, 看来竟有几分似曾相识。 顾恒不禁多看了两眼, 那女子也仿佛察觉了有人注视,一抬头,跟顾恒四目相对。 当看见顾恒的瞬间,女子神色微怔, 继而又低下头,若无其事。 那太监倒是先向着顾恒行了礼, 才又领着人去了。 跟随那女孩子的侍女偷偷问道:“这位大人是什么人, 竟然能在内宫行走?” 前面领路的太监笑道:“陆姑娘大概也不知道吧, 这位就是顾恒顾大人, 是八百龙骧卫的统领,前儿又封了忠靖侯,忠武将军,负责统领八万禁卫营,正是咱们皇上面前头一号的红人。” 陆尔思神色倒是淡淡的,反而对那侍女道:“不可多嘴。” 陆尔思今日来宫中拜见皇后,便又来甘露宫给西闲请安。 正西闲因为关潜的离开有些不自在,且泰儿也偏不在跟前儿,听她来了,才又打点精神。 陆尔思行了礼,落座后说道:“听说娘娘前两日身上欠佳,不知这会儿可大安了?” “已经不碍事了。”西闲打量着她,见陆尔思今日穿一身淡鹅黄对襟大袖缎褙,里头衬着乳白花枝暗纹袄子,底下是浅灰色的六幅裙。 也并没有十分浓妆,通身上下甚是低调,看来十分的清丽脱俗。 除了头上一个点翠挂珠朝阳凤钗,精致非凡,同她的淡然美貌相得益彰,也显示出她本是官家小姐的身份。 “果然是个美人儿。”西闲在心中暗暗赞了一声。 当初在雁北跟陆尔思相见,就已经觉着她很好,且又不是那种徒有其表的女子,不论谈吐行事,处处显示着非同寻常的心智跟见识。 想到这样的女子很快也将要进入后宫,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还有更多类似甚至比陆尔思更厉害或者更出色的贵女们到来……西闲心中滋味难以描述,只好一笑。 陆尔思道:“因知道娘娘的身子应当好生补养,妾今日特带了一支白山的老参送与娘娘,希望娘娘能够凤体安康。” 她身后的侍女上前,将手中捧着的锦匣送上。 小宫女走前一步,接了在手中,上前跪在地上,将匣子举高。 旁边阿照举手打开,给西闲过目。西闲扫了一眼,暗暗惊讶,原来这山参系着朱红的丝带,头身手足俱全,看着就如同一个缩小地人身一样,色泽玉白,可见其珍贵。 西闲忙道:“如此罕见珍奇之物,我怕消受不起。” 陆尔思笑道:“娘娘消受不起,还有谁消受的起呢?何况就算再罕见珍奇,不过是一样东西,最主要的是物尽其用,倘若这参对娘娘的凤体大有裨益,也不辜负它这一身造就的天地精华,亦是我等的福气了。” 西闲不禁赞道:“尔思,一别经年,你是越发会说话了。” 陆尔思听她直呼自己的名字,脸上也露出微笑:“尔思其实也不是巧言令色之辈,只是……委实是发自心底的敬爱娘娘,所以更想娘娘凤体长春康健,还请娘娘明白妾的心意,也将这老山参收下罢了。” 西闲见她如此恭顺,虽然未必说十足的真心,但做到这份上也是难得了。 可追究陆尔思如此费心讨好自己的用意……不过是因为要入宫了,所以事先尽心地打点铺路罢了。 西闲笑看着她,终于说道:“像是你这样聪慧的女孩子,我也是打心里喜欢的。何况咱们还有一段缘分。你很好,放心就是了。” 说着看阿照:“好生收起来。” 陆尔思见她收了,脸上略也露出几分欢悦之色。又坐片刻,问道:“如何不见太子殿下?” 西闲心里也正牵挂,说道:“早上给皇上带了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陆尔思立即察觉西闲有挂念之意,便道:“可见皇上真心疼爱太子,如此才肯亲带在身边照料,他们父子情深,皇上一定会照看的很妥当。” 西闲笑道:“我也是这样想,不过是白牵挂罢了。” 陆尔思窥西闲似有倦意,便起身告退。西闲又特扶着阿照起身送了几步。 陆尔思去后,阿照笑道:“娘娘,这位陆姑娘果然是大家子的出身行事,很是讨喜呀。那样的山参可谓珍品,成色委实罕见,难为她竟孝敬了娘娘。” 西闲叮嘱道:“你叫人仔细收藏,我留着有用的。” 阿照一怔:“娘娘不自己用?” 西闲道:“我虽不懂,却也知道这是真正的好东西,我才多大,又有多大的福气,怎能就消受这种罕物,自然是给能消受的人。” 阿照想了会儿:“难道娘娘想……” 西闲笑笑不答。 阿照亲自去把那山参收了起来,回来后,却见桌上还搁着一叠东西,阿照便对西闲道:“娘娘,这是从凤安宫里带回来的,娘娘可要现在看?” 西闲扫了一眼,那自然都是各家贵女的年庚、影照图之类的东西,她想到方才陆尔思,又看看这些,便摇摇头:“先放着,我小憩片刻起来再看。” 西闲在暖阁里睡了半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天已黄昏,忙先问泰儿。 伺候的宫女回答已经回来了,西闲喜出望外,忙收拾下地。 出来暖阁,见泰儿趴在她日常看书的桌子上,手里握着一支毛笔,一笔一划的不知在写些什么。 西闲先前虽也教导过泰儿写字,只是他毕竟才两岁多点儿,那小手儿握毛笔都觉着吃力,只勉强会画两下罢了,而且泰儿也仿佛不喜欢练字,所以西闲也并没十分勉强。 如今见他跟着赵宗冕去了一趟,突然竟这样认真起来,真是出息了,西闲又是意外又且喜欢,便笑唤道:“泰儿。” 泰儿本是跪坐在椅子上,趴着的姿势,抬头见是西闲,便把毛笔扔掉了:“母妃!” 西闲见他匆匆忙忙的,生怕他摔着了,便道:“慢着点儿。” 泰儿从椅子上探脚往下,迎着西闲,才要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向着西闲行礼:“参见母妃。”虽仍是奶声奶气的,却也像模像样。 西闲笑道:“好的很,越发长了本事了啊。” 泰儿听出是在夸奖自己,高兴的跳起来,这才撒娇似的抱住她:“母妃,泰儿好想你呀。” 西闲抚过他的小脑袋:“还以为泰儿在外头玩的高兴,忘了母妃呢。是了,你方才在做什么?是不是你父皇教了你什么?” 泰儿道:“先前有个太师教的,教我写字,只是还写不好。” 西闲道:“让我看看你写了什么。”拉着泰儿的小手走到桌边,低头看了眼,突然大惊。 原来面前桌子上放着的,本是那一叠从皇后那里拿回来的待选贵女的档册等等,可此刻却已经给泰儿涂抹的一塌糊涂。 最上面一张上墨渍淋漓不说,尤其让人吃惊的是,旁边有数张铺开了的,却都是夹杂在档册里的那些贵女的影照图,原本是千娇百媚的女孩子的图画,此刻却面目全非,一个个不是脸上给涂了一大团,就是给歪歪扭扭地写了字,有的直接就是画了交叉的两道,总之,几乎没有一个能看的。 西闲目瞪口呆:“这、是泰儿做的?” 泰儿道:“是啊,母后从哪里拿来的这些图画,一个个好难看,泰儿把他们改一改。” 西闲更加呆怔:“你……” 此刻阿照跟阿芷从外进来,西闲且不说泰儿,回头道:“怎么不好好看着太子呢?” 两人一惊,见西闲脸色不对,忙走上前,阿照眼尖,一下子看见桌上的东西,顿时也变了脸色:“这个怎么又拿出来了?” 原来先前顾恒送了泰儿回来后,因见西闲在休息,泰儿便并未打扰,只在外头玩耍,过了会儿,又叫说写字,叫宫女磨了墨,他一眼看见旁边那叠东西,便问是什么。 阿照知道他不懂这些,便随意说是从凤安宫带回来的,又怕他小孩儿玩心大,若是弄乱了自是不好,便命人特拿了放在柜子里头。 泰儿仿佛并没在意,只是小大人似的自顾自埋头练字。 阿照等见他如此认真,也不玩闹,便都放了心,才没有特意围着他。 没想到这半晌的功夫,却竟弄出这个来了。 阿照知道坏了事,忙跪在地上请罪。 阿芷等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可见阿照如此,均吓的不轻,纷纷跪倒。 泰儿小声问道:“母妃,是泰儿做错了什么吗?” 西闲叹了口气,便道:“都出去,阿照留下。” 众人谢恩退到外头,西闲才对阿照:“你该知道太子顽皮,就该不错眼地跟着他,岂有都走了的道理?” 阿照道:“是奴婢疏忽了,请娘娘降罪。” 西闲道:“你虽然看管不力,到底是泰儿太顽皮的缘故,罢了。只要你记得今日的事,以后加倍小心。” 阿照磕头道:“奴婢遵命。” 西闲才又吩咐,“另外,此事别对外面说起。起来吧。” 阿照迟疑着起身:“可是弄坏了这些东西,皇后娘娘那边如何交代?” 西闲道:“不妨事,娘娘那里我自有交代。” 回头看看那一桌子的狼藉,又道:“把东西整理起来,另外,今儿似格外的冷,叫人加一盆炭吧。” 阿照忙按照吩咐,先收拾了那些给画坏了的档册,又命小太监准备了炭。外头那些伺候的众奴婢未免向她打听惹了什么祸事。 阿照记得西闲的话,只说道:“还问呢,因为你们都偷懒没在跟前,太子殿下从椅子上下地的时候几乎绊倒,幸好娘娘察觉的早才没有闪失,不然的话大家可都怎么活呢?” 众宫女太监都悚然后怕,阿照趁机说道:“甘露宫里两个主子的安危,就是咱们的性命了,以后可万万不能再怠慢分毫,知道吗?” 大家齐齐应声。 剩下泰儿跟西闲在殿内,泰儿问道:“母妃,泰儿闯祸了吗?” 西闲把他抱入怀中,叮嘱说:“以后不许拿大人的东西玩了,这些还罢了,尤其是你父皇那里的……可记着千万别碰,知道吗?” 泰儿眨眨眼:“父皇那里没有这些丑丑的女人。” 西闲才要笑,又忍住:“难道你是觉着那些……不好看才画了的?” 泰儿吐吐舌头:“都没有母妃好看。泰儿讨厌他们。” 西闲本是要教导他的,听了这句,便把他紧紧搂在怀中,半晌才说道:“好了,这件事不提了,泰儿也别再对任何人说起,你把今儿在外头跟着你父皇的事儿,告诉母妃好吗?” 是夜,赵宗冕并没有来到甘露宫,小江子自作主张偷偷地去打听,听说皇帝独自一个人歇息在勤政殿内。 次日早上西闲起身,整理妥当,便去凤安宫请安。 一时来到凤安宫,同吴皇后见礼,皇后道:“妹妹今日来的早些,却也是好,昨儿内务司送了些缎子过来,你挑几匹,让他们裁衣裳。还有一些新的头面首饰,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内宫皇后跟贵妃的衣裳头面等,都是有定例规制的,皇后如此说不过是显示大度罢了。 西闲笑道:“臣妾的衣裳首饰甚多,很不必再添了。” 皇后道:“其实我跟妹妹的心意一样,但只有一件,这毕竟是皇上才登基的第一个春节,我们自然不能灰头土脸的,倒也要收拾收拾,簇然一新的好,也是个吉祥的意头是不是?你放心,李夫人跟柳夫人那边也都有。” 西闲这才答应。于是皇后同她便把那些布匹首饰之类看了一遍,西闲略点了几样。 两人重又落座吃茶,皇后问起道:“是了,昨儿你拿了那些东西回去,可看过了不曾?” 西闲听提起来,便道:“回娘娘,都看过了。” “那你觉着哪些好呢?” “臣妾……觉着都很好。都是极难得的。” 皇后微微诧异:“是吗?你没有格外喜欢或者不喜欢的?” 西闲似有不安之色:“臣妾……没有。都很好。” 皇后问道:“妹妹,你是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 西闲这才忙把茶杯放下,起身行礼道:“臣妾请罪。” 皇后大惊,忙起身扶她:“这是什么话,快起来,是怎么了?” 西闲道:“臣妾昨晚上熬夜查看的时候,因为困了,一时失手,把那些要看的帙卷都掉在了火盆里,要抢救已经来不及了。因怕娘娘责罚,所以才……” 吴皇后微睁双眼看着西闲:“都烧了?” 西闲道:“请娘娘降罪。” 半晌,吴皇后才微微地吁了口气:“罢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谁没有个失手不察呢?” 西闲忐忑道:“只是毕竟是各家精心准备的,臣妾于心不安,不然,就当全都过了便是。” 吴皇后笑道:“傻话,哪里有照单全收的,总要筛选下几个去,不然,还以为天子的后宫什么人都能进来呢。” “那……可怎么办?” 吴皇后望着她,慢声道:“也不妨事,叫他们再准备就是了。” 此事之后,一直道除夕之前,京城内的各高门女眷频繁进宫,一来是拜见皇后,二,却是给贵妃请安。 因人人都知道,各家呈现给皇后的选秀卷宗,给贵妃“失手”烧了。 贵妃是不是失手,大家不敢妄自猜测,只不过这样一烧,倘若把各家小姐的前程也都烧光了,那可如何是好。 原本大家都知道后宫皇后掌管,林贵妃又对皇后娘娘从来恭敬顺从,凭着娘娘说一不二的。 所以在送女进宫这种事上,自然只要皇后说声就是了。 却给西闲这一“失手”,让大家都回过味来。 更有人想起当年太上皇的端妃娘娘请众人进宫赴宴,林妃娘娘在那场宴席上,跟废太子妃争锋,那种当仁不让的气势。 于是各自暗呼失策,幸而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甘露宫从原本的门可罗雀,到众人纷至沓来,热闹非常。 这日,甘露宫又送走了来请安的工部侍郎夫人,阿照送人的时候,正柳姬笑嘻嘻地进门。 殿内西闲正在吃茶,柳姬上前躬身道:“给贵妃娘娘请安,请贵妃娘娘原谅奴婢这几日懒散怠慢,不登门之过。” 西闲抿嘴一笑:“恕你无罪,平身吧。” 柳姬向着她努了努嘴:“好呀,还真的摆起贵妃娘娘的谱来了。” 有宫女端茶送上,西闲道:“你尝尝这茶,是祁门红茶,叫什么天香。我觉着味儿很好。” 柳姬道:“我不爱喝茶,只爱喝酒。”话虽如此,却仍是乖乖吃了一口。 西闲道:“这是前日宋翰林的夫人送的,他们老家是徽州人,还送了一方金丝端砚给泰儿练字呢。” 柳姬噗嗤笑了出来,差点把茶喷了,她擦了擦嘴道:“我的娘娘,这才几日不见,你怎么就一副暴发户人家的口吻了?什么红茶什么端砚,这也拿出来炫耀。” 西闲淡淡笑道:“我怎么就暴发户人家了,太金贵的东西要不得,这些能吃能用的,还罢了。你既然不爱吃茶,下次我看看有没有送酒的,给你留着就是了。” 柳姬满眼含笑,偷笑了会儿,才说道:“怎么突然开窍了?” 西闲又吃了一口茶道:“也不是突然……就是觉着,有些东西我可以不要,但是……不能给人就低看一眼。” “哦?” 西闲并不回答,只又问道:“你说,在这宫内,是被人无视好呢,还是给人忌惮好?” 柳姬也慢慢地尝了一口茶,果然品出了些甜香满颊,柳姬道:“被人忌惮,招人恨,自然不好。可是被无视的话,却可能会被很多双脚踩在底下,那自然更惨。” 西闲看着那红茶朱红透明的汤色,轻声道:“是啊,我可以被无视,可我还有泰儿,他们今日小看了我,明日就敢小看泰儿。”说着一笑,“这个我绝不能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14.0725二更 除夕这夜, 皇宫家宴。 在京内的皇亲贵戚, 朝中重臣,列国使团等都在受邀之列。 西闲跟皇后自也要列席, 本来皇后跟贵妃的亲眷亦能进宫赴宴,只是皇后的亲族早就零落, 虽有一些远方眷亲,先前多不来往了,所以只有两个同姓的旁枝搪塞。 西闲这边倒是来的整齐, 林牧野跟东来,杨夫人同于青青, 还带着小儿子林翼,除此之外,却还有个意料外的人,竟是于青青的娘家堂妹, 唤作于琦。 杨夫人先带了于青青, 林翼,于琦三人来至甘露宫给西闲请安,西闲瞧见他们倒也喜欢,可是那于琦, 她却素不相识,从没有见过。 正疑惑中, 于青青说道:“回娘娘, 这是我堂妹琦儿, 她一向极仰慕娘娘, 所以今儿大胆特带她进宫见识见识。” 西闲见那于琦生得瓜子脸,微吊的眼角,倒也有几分姿色,一身紫色的绣花袄裙,头上簪花带钗,脖子上还带着璎珞,打扮的颇显贵气,只是这通身的气质有些压不住,反而显出几分轻浮。 西闲一笑:“我从未见过,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姐错跟了来呢。” 杨夫人在旁边欲言又止,那于琦上前行礼:“妾参见娘娘千岁。” 西闲点头,对阿照说道:“带他们暂到外间歇息,拿一些果子给小公子吃。” 于青青本还要说话,见西闲不由分说打发了,那一腔子暗中练习了千百遍的花言巧语就无法倾诉出来,她自然不痛快,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在临出门的时候又对杨夫人使了好些眼色。 这一干人等出外后,西闲便问杨夫人:“那于家的姑娘是怎么了?” 杨夫人才说道:“他们家的老爷原本是领的外差,去年才回了京,又派了个在太常寺的闲职。不知怎么就跟你嫂子家里亲热上了,这姑娘也常去府里走动,却显得殷勤。” 西闲道:“他们是想干什么?” 杨夫人说道:“还不是因为近来说什么选妃的事?听说好些高门大户的人家寻门路想把女儿送进宫,这位姑娘偏生也有些姿色,所以居然起了这个念头,我本来没这个想法的,只是你嫂子跟我说,如今朝中的人多都向着皇后娘娘,将来安排进了宫的那些妃嫔们,岂不都成了皇后娘娘的人吗?所以倒不如咱们也安插一个自己人进来,好歹也是你的帮手呢。” 杨夫人说到最后,就探询地看着西闲:“我听她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你觉着呢?” 西闲一笑转头:“母亲难道忘了,当初皇后娘娘那位表亲的下场?” 吴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如今这女孩子还在教坊司里任人取笑呢。 杨夫人听西闲提起此人,一惊道:“这么说是不成吗?” 西闲淡淡笑道:“别说成不成,只先看嫂子的为人,就知道她的亲戚能不能靠得住了。” 杨夫人忐忑起来:“这,这可怎么是好,我一时心软经不住他们求,就许他们一块儿来了。” 西闲道:“我是想不通这些人,难道只要进了这宫里,就能一步登天吗?难道就不会跟吴家小姐一样万劫不复?不过既然已经来了,也不用再说别的,此刻再撵走他们,叫人看了笑话,他们心里也必然不服,兴许还会再想着下次,就让他们留下吧,也免得母亲你不好做。” 杨夫人满面不安:“西闲,我……我原本是因她那句给你找个帮手的话……” 西闲温声道:“母亲不必自责,只不过这些事你以后千万别再插手了。我有没有什么帮手也活到现在了,何况,若是自家的帮手反而变成对头,那就不好说了。” 眼看时辰差不多,西闲问道:“太子殿下呢?” 孙奶妈领了泰儿出来,跟杨夫人见过,便一同往天熙宫。 正将到天熙宫之时,就见吴皇后的凤驾迎面而来,西闲止步等候。 吴皇后下了凤辇,笑道:“这样冷的天,妹妹何须如此多礼。”又见杨夫人在身后,便道:“夫人也都到了?” 杨夫人率众人上前跪地磕头,吴皇后忙叫人扶着她起来,扫了一眼在场众人,目光在于琦面上停了停,笑道:“这是?” 于青青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倒是于琦道:“回皇后娘娘,妾的父亲是太常寺祭酒,妾名于琦。” 吴皇后笑道:“是吗?那 ……是贵妃的何亲?” 于琦说道:“妾是贵妃娘娘兄嫂之妹。” 吴皇后“哦”了声,对西闲道:“我着实羡慕妹妹,竟有这许多知冷知热的亲戚。”又扫了会儿:“太子呢?” 泰儿从后面走出来,向着吴皇后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 吴皇后笑道:“你方才去哪里了?” 泰儿说道:“方才那小孩子踢了我一脚,我打他呢。”说着往后一指,却指的是林翼的方向。 大家个个色变,西闲忙道:“泰儿……说什么话?” 于青青不知林翼是不是真的踢了泰儿,却更吓得无言以对。 众人正战战兢兢,吴皇后笑道:“虽说小孩子打打闹闹是寻常,只不过太子殿下千金之躯,可别学他们一样玩闹呀,来,让母后领着你到里头坐着看戏去。” 皇后伸手要来拉泰儿,泰儿却猛地缩手,口齿伶俐地说道:“谢谢皇后娘娘,我跟着母妃就好啦。” 众目睽睽之下,皇后脸上的笑略僵了僵。 西闲皱眉:“泰儿,娘娘乃是好意,如何这样无礼?” 吴皇后却又说道:“童言无忌,妹妹不用如此多心,好了,咱们去落座吧,别叫人久等了。” 于是迤逦来至天熙宫,举目看去,却见嘉宾满座,衣香鬓影,加上灯火辉煌,映的如同天上人间。 更因为文安王的家眷也迁来了京中,所以今夜文安王妃,两名侧妃,以及膝下一名世子,两名庶子并三名郡主都在座。 众人见皇后同贵妃都到了,忙上前恭迎,吴皇后同西闲两人越过人群,到上首分左右次序坐了。 泰儿却依旧跟在西闲的身旁,因不见赵宗冕便问道:“父皇怎么还没到?” 话音未落,就听到:“太上皇驾到,皇上驾到。” 一瞬间众人复都肃然而起。 顷刻,殿门口,是赵宗冕同成宗两人的身影,一左一右地出现,大家看见,忙纷纷地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成宗身着一件寻常的明黄色宫服,步伐缓慢,但因调养得当,还能看出精神不错。 赵宗冕却穿了一身正红色滚龙袍,头戴黑色翼善冠,腰间束着玉带,脚踏同玄色宫靴。 他很少穿这种鲜亮醒目的正红,突然着这样一身,却在贵气威严之外,更显得身姿挺拔,俊美无俦。 赵宗冕扫了一眼在场众人,目光在西闲跟泰儿身上扫过,眼中多了几分明亮的笑意。 等太子上座,喝令平身,众人才都又站起来,分次序列坐。 皇家家宴正式开始,众朝臣举杯同恭贺皇帝跟太上皇。 成宗笑道:“我年纪越发大了,也懒怠动弹,本来今日不想来,是皇帝一片诚心邀劝,我才来凑这个热闹。亦不知明年还能不能看到如此光景。” 众人一怔,却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道:“泰儿觉着,太上皇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大家忙都看去,却见说话的是坐在西闲身边的泰儿。 在座众人都想不到一个这样小的孩子竟如此机灵,震惊的功夫,成宗大笑道:“好的很,我就借太子的吉言了。” 小孩子天真无邪,居然能口出此言,足见吉利,成宗眼中亦含笑,乃是真心的欢喜。 赵宗冕瞟了泰儿一眼,顺道又打量西闲,却见她虽带着一抹笑意,但神情淡淡地,并不见十分喜欢,反像是有心事。 赵宗冕心头一动,抬眸扫向林家人的方向,却发现在座有个穿紫的女孩子,正半是胆怯半是盼望地盯着自己。 赵宗冕不动声色地垂眸,举杯跟群臣同饮。 赵宗冕毕竟是行伍出身,最是海量,今晚上只敞开了三四分喝,已经是让在座众人抵受不住。 成宗因年纪大了,禁不住寒气,听了半处戏就先离席了。 其后等一整折戏唱罢,时候不早,列席众人才都各自散去。 文安王因给赵宗冕力劝,也有了四五分醉意,给世子搀扶着谢恩,带了家眷出宫而去。 那边林牧野也携带家眷上前谢恩,于青青拉了拉于琦,此刻她不敢抬头,却也知道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众人跪拜皇帝,赵宗冕笑道:“林御史,不用多礼,也不用跟朕谢恩,要谢就谢贵妃去吧。要知道朕对林家,也不过是爱屋及乌而已。” 林牧野脸色有点尴尬,勉强应道:“是。” 赵宗冕吩咐了这句,不再瞧别的人,对西闲说道:“朕有个地方得去,要领着泰儿。” 当着许多人的面,西闲不好问去哪里,就只把泰儿拉过来,俯身嘱咐道:“好好跟着父皇,不要胡闹,知道吗?” 泰儿眨眨眼,乖乖点头道:“知道了母妃。” 赵宗冕探臂把他抱入怀中,又对西闲道:“风大了,瞧你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好,快回去吧,朕稍后再去看你。”亲密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西闲垂头道:“臣妾遵命。” 赵宗冕又跟皇后道:“皇后也请自回去安歇吧。” 吴皇后道:“是。” 林牧野等都在身旁,这几句话听得明明白白的,等有胆大的抬头看去的时候,那一抹出色的轩昂身影已经去的远了。 吴皇后便握了握西闲的手,带笑说道:“皇上还另有事忙呢,咱们也回去吧。” 林御史等又叩送皇后跟贵妃,西闲回头说道:“父亲同母亲等好生回去歇息,夜深风大,留意身子要紧。” 简略交代了几句,便同皇后各自回宫。 是夜,西闲独自卧床,思来想去,想不通赵宗冕是去了哪里,竟然还带着泰儿。 本以为他或许是去探望成宗,可又不像,毕竟先前成宗才在席上,也不至于立刻又去。 她想不明白这件,便又想到今日跟着林家人来的那个于琦。 西闲又是好气,又觉着好笑,她再也想不到,满京城的大家闺秀都想进后宫,各种挖空心思,攀扯关系,倒也罢了。 她也知道,皇后的娘家虽然单薄,但却也寻了几个备选的女子。 只是西闲很放心自己这边儿,毕竟林牧野没有别的亲戚在京内,而他们家只有她一个独生女儿。 却做梦也想不到,于青青居然又来作妖。 也不知赵宗冕有没有留意到那个于琦,其实平心而论,那女孩子的气质虽然一般,但生得倒也不差,又精心地装扮过,自然过的去。 如此思前想后,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直到耳畔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西闲若有所觉,睁开眼看时,果然是赵宗冕回来了。 他还没顾得上更衣,仍穿着那件大红色的龙袍,腰间系着黑色嵌金镶玉的革带,头顶的翼善冠却有些歪歪的,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 西闲起身:“皇上……” 赵宗冕不等她说完,张手一扑将她拥入怀中。 他胸前一片濡湿,西闲有些惊吓,忙抬手在他胸前摁了一把,低头细看手指,是透明的水渍,嗅了嗅是酒气。 西闲松了口气:“您去哪里了?泰儿呢?” 赵宗冕道:“回来的路上那小家伙睡着了,已经交给了孙奶娘。”又笑说:“你猜我去了哪里?” 西闲看着他脸上余兴未尽的神情,又想到他身上那淋漓的酒水,还有什么地方是让他如此尽情的?且还要带着泰儿…… 西闲迟疑了会儿:“难道……难道是去了雁北军驻扎大营?” 赵宗冕捏了捏她的脸:“不愧是我的小闲,最懂朕的心意。” 雁北到底是他根基所在,所以在除夕这样特别的日子里,就算身为天子,赵宗冕也并没忘记那些跟自己出生入死的雁北军,且还特意带了泰儿一块儿出城到了雁北大营,同那些驻扎的将士们痛饮了一场方才回来。 他原本在跟群臣共饮的时候只有三分酒意,如今却已经带了六七分,酒力发作,情难自禁,双手摩挲游走,又在西闲脸颊上轻轻亲吻。 西闲见他醉的如此,知道势不可免,下意识地躲了躲,却又尽量放松。 不料赵宗冕的手抚在她肩下的时候突然停了停,问道:“今日在座有个穿紫色的,那是谁?” 西闲听他突然问起于琦,还是在这种时候,心头竟然微凉。 却也不便表露,只垂眸道:“是臣妾嫂子那边的亲戚。” 赵宗冕眼神一沉:“这样七拐八拐的亲戚……她怎么来了,是你叫她来的?” 西闲道:“臣妾不知此事。是臣妾的嫂子自作主张,本想让他们回去,只是怕大好的日子横生事端,所以才许她跟着。” “是吗?”赵宗冕闻言,双眼中重又显出明亮的笑意:“不过,瞧着长的其实也还不错,怎么,你不喜欢?” 西闲看他一眼:“皇上喜欢?” 目光相对,赵宗冕喉头动了动:“我喜欢谁你难道不知道?” 虎视眈眈地盯着西闲,手却半是粗鲁地把身上的玉带扯开,随意扔在了地上,大红的龙袍也给扯的变了形,里头原本整齐的雪白交领略显凌乱。 许是他身上的酒气太过浓烈,西闲竟也有些头晕,见他如此情形,先前的记忆鲜明地跳出,西闲几乎又想缩成一团。 “慢、慢些……”她喉头发干,颤声道,“皇上,轻点儿……” 赵宗冕抬手抚过西闲的脸,眼神极尽温柔:“放心,这次不会伤着小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15.0725三更 次日早上西闲醒来, 张开双眼的瞬间, 却见枕边空空的……赵宗冕显然已经又走了。 西闲怔怔看着原本他躺过的地方,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抬手抚了过去。 刹那间, 昨夜的种种在心头浮现,西闲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红了。 她几乎有些不太相信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跟先前那些两人的相处都不同。 那是一种全新的感知,也让西闲隐隐地明白古人为何说“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 那种亲密缠绵,竟到言语无法描述的地步。 正目光朦胧中, 便听外头脚步声响。 西闲忙将搭在他枕头上的手缩回,仍装作熟睡的模样。 岂料外头因见她还没有醒,便低低说道:“这可怎么是好,娘娘没醒, 太子爷也没醒……” 这是阿照的声音。 西闲正觉疑惑, 就听孙奶娘也暗暗道:“太子像是睡着了,可他从没有睡得这样沉过呀,按理说这时侯早就该起来了。” 西闲这才反应过来,忙掀开被子道:“泰儿还没有醒?” 才一动, 仍觉着腰肢酸软难当,到底是有些不适, 只是比起上次却也算是一天一地, 不能相提并论。 外间听见动静, 忙来撩起帘子, 阿照脸色忐忑:“回娘娘,不知怎么,太子殿下至今还没睡醒,奴婢们……也不敢去吵嚷,不知到底怎么样。” 西闲忙披衣下地,到了偏殿,果然见泰儿睡在床上,脸色红扑扑的,睡容仍是甜美无邪。 见他神色正常,西闲略松了口气,便在旁边坐了,轻轻地叫道:“泰儿,泰儿是时候起了。” 小家伙仍是沉沉睡着,竟好像丝毫也没听见西闲的声音。 西闲本以为自己一叫泰儿就会醒来,突然见他这样反常,心也已经慌了。 “泰儿?”西闲俯身,手轻轻在泰儿脸上轻轻拍了两下,泰儿却仍是一声不吭。 西闲的心怦怦乱跳,浑身发抖,手指颤着在泰儿鼻端一试。 因为太过惊慌几乎产生了错觉,仔仔细细地定神,才察觉鼻息沉稳。 西闲又是安心,又是慌神,既然呼吸正常,为何竟然唤不醒? 这边儿她连叫两声,背后阿照早催促着太监去传太医。 西闲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忙将泰儿紧紧抱在怀中,只觉着小家伙身体温软如常,只是不知为什么总是沉睡不醒。 终于太医先鸡飞狗跳地赶了来,上前先诊了脉,又打量泰儿的脸色等等,也诧异道:“太子的脉息正常,并不是有急病的样子,娘娘,请让臣再近一步看看。” 西闲本抱着泰儿并未放手,听了这话才松开手,仍让小孩子躺平了。 太医凑近了,先看了看泰儿的眼睛,又靠近了,突然惊的色变,回头问道:“谁给太子喝酒了吗?” 在场都是甘露宫伺候的宫人,闻言个个发怔,阿照忙道:“这是绝对没有的事,太子年纪还小,谁敢给他酒喝呢?” 西闲听见“酒”,说道:“泰儿之所以不醒,难道、难道是因为喝了酒?” 宋太医道:“娘娘且闻一闻太子爷的嘴角,明显是有酒气的。若是老臣判断的不错,太子并不是急病,也不是别的怪症,只是不知给谁喂了酒喝,太子毕竟年纪太小不能承受,所以……醉晕了。” 在场众人均都窒息,阿照急得说:“这个是绝不能的,就连昨儿娘娘带了太子去赴宴,我们也都看的好好的,别说是酒,什么沾酒的东西一样也没碰过。” 对于泰儿这样年纪的小孩子来说,酒水之类的跟毒物差不多了,如今宫内只这一个金疙瘩,又有谁敢大逆不道? 就在这时,凤安宫里吴皇后因为也听了动静,忙忙地赶了来,边往内走便问道:“太子是怎么了?” 西闲一直发愣,竟忘了给皇后请安,幸而阿照迎着,太医也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皇后。 皇后也大惊,忍不住露出怒色:“是谁这样大胆,太子这样年纪怎能喝酒,想给诛九族吗?”说着环视在场众人。 西闲却道:“娘娘……” 吴皇后见西闲两眼红红地还含着泪,吴皇后道:“妹妹别急,太子不至于有事,再多传几个太医来,看有什么法儿让太子尽快地好好醒过来。” 皇后吩咐了这句,又道:“不管是谁,总是有法子查出来的,竟敢……” 西闲道:“娘娘,这件事跟他们无关。” 吴皇后愣住:“妹妹说什么?跟他们无关?那是谁?” 西闲后退一步跌坐在椅子内,手扶着额头,并不做声。 昨晚上赵宗冕夤夜才回来,满身酒气,连胸前都酒水淋漓。 泰儿昨晚上寸步不离地随着她,自然是滴酒不沾,总不能是泰儿随着赵宗冕回来后……又给什么图谋不轨的人硬灌了酒吧。 如此说来,让泰儿喝酒的是谁,早就呼之欲出了。 皇后见西闲脸色有异,她的反应倒也还算是快,当即挥手让在场的宫女太监们尽数退下。 “妹妹,到底是谁?”吴皇后轻声地问,谁知才一靠近,突然发现西闲颈间若隐若现的数点莓红,在她如雪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醒目。 吴皇后一震,几乎后退出去,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随着往下,却见西闲并没掩好的领口处,蝶骨往下,依稀竟也若隐若现地…… 皇后突然窒息了。 西闲因为才醒来就听说泰儿有异,所以也没顾上整装就下了地,后又见泰儿唤不醒,更加顾不上自己了。 此刻因为心神巨震,浑身乏力地靠在圈椅内,乌发松松地散开,衣衫微微凌乱,全然没留意自己仪态尽失。 此时,外头李夫人跟柳姬一块儿来了,原来两人也才听说,不知何故,急急地赶了来。 皇后忙止住她们两人,把太医的话略说了几句。 柳姬走上前看了会儿泰儿,又握了握他的小手,确信脉搏呼吸都正常。 这才转身走到西闲身边,见她发髻斜坠,星眸含泪,不由道:“别担心,小孩子喝醉了不打紧,睡上一会子就好了。” 西闲略一点头,泪便随着落地。 四个人才站了片刻,外头新传的太医也到了,跟太医一块儿来的,却是赵宗冕跟顾恒。 赵宗冕拧眉道:“泰儿怎么了?”眼睛便看向西闲。 西闲坐着未动,也不答,好似全没有看见他一样。 吴皇后却道:“太医说是……是喝醉了。不知是谁给了他酒喝,臣妾方才还想审问到底是谁给了太子酒喝呢……” 赵宗冕听到“喝醉”,微微一震,像是有些疑惑。 他看看像是熟睡的泰儿,很快却又笑道:“朕还以为是怎么了呢,不过是喝醉了也弄得这样兴师动众,不用审问了,是朕给他喝的。” 吴皇后先前听西闲欲言又止,就有所猜测了,毕竟昨晚上最后是赵宗冕带了泰儿去的。如今见他承认,便道:“皇上、皇上怎么给他酒喝呢?” 赵宗冕道:“怕什么,他毕竟是个男孩子,而且只……” 赵宗冕话未说完,却给西闲打断。 “他才三岁,皇上以为他跟您一样吗?” 西闲声音冷冷的,仍是坐在椅子上,说话的时候也并未抬头。 赵宗冕一愣,在场众人也都呆住。 柳姬就在西闲身边,闻言忙笑道:“娘娘是太担心太子的安危了,不过皇上也并非故意的,再说……太子不会有事的。” 西闲这才站起身来,转头看向赵宗冕:“他现在昏迷不醒,皇上居然还不当回事?泰儿才这样小,若是醉死过去呢?皇上怎么说,难道也轻描淡写的一句兴师动众?怕什么?皇上不怕是不是,可我怕!” 泪模糊了双眼,又迅速滑落,眼前众人的脸好像浸没在海水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西闲看不清赵宗冕此刻的脸色,也不想看清。 她太心疼泰儿,怒火翻腾,如今见赵宗冕竟是一副云淡风轻,竟无法遏制。 而这会儿在场的除了吴皇后,两位夫人,四名太医外,便是赵宗冕,还有一个顾恒。 众目睽睽,赵宗冕皱眉望着西闲,喉头动了动,却没有开口。 这一团的窒息尴尬中,是吴皇后道:“好了,如今当务之急是让太医想法儿……就不必说别的了。”却对柳姬道:“贵妃太过伤心,还不扶她入内歇息?” 柳姬忙握住西闲的手,暗中微微用力,想叫她清醒。 西闲却因为方才给泰儿吓得魂飞魄散,方才仗着一腔勇怒站起来,此刻发泄过后,浑身脱力,身形晃动,几乎跌倒在地。 柳姬忙将她扶抱住:“娘娘……” 西闲无力地靠在她身上,双手揪着胸口,无声地恸哭落泪。 赵宗冕在旁边看到这里,终于拂袖转身。 顾恒一直在他背后,默然望着西闲哭的情难自已肝肠寸断,他张了张口,却也没说什么话,只转身随着赵宗冕往外。 出来见阿照奶娘等都在外头跪着,顾恒停步喝道:“还不进去伺候?!都跪在这里干什么!” 因为方才皇后赶了众人出来,甘露宫这些人都不敢入内,又听到里头西闲似乎在跟赵宗冕争执,更是吓得战战兢兢,方才见赵宗冕青着脸出来,便都纷纷跪在地上。 听了顾恒这一声,阿照等众人才忙起身入内照看。 几刻钟后,成宗因听说了,也打发了贴身太监来问情形。 吴皇后在甘露宫守了一个时辰,才跟李夫人一块儿离开,最后只剩下柳姬陪在西闲身边。 这会儿西闲却已经冷静下来,只是靠在床边坐着,她心中已经没有愤怒跟悲伤,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泰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横竖就干干净净随他去也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便没什么可愤怒,恐惧跟伤感的了。 柳姬催问了太医几次,太医只说道:“看太子的情形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终究是会醒来的。” “废话,问是什么时候醒?” 太医道:“回夫人,这个难说。” 柳姬避开西闲,小声又问道:“醒来后可保证太子无恙?” 太医用更低的声音回答:“说实话,老臣不敢保证,究竟如何,要看太子的体质……” 小孩子因为体质虚弱,五脏六腑更是柔弱娇嫩,就譬如才出生的幼苗,哪里经得起烈酒等的摧残,有的往往因此醉死,或者损伤了内脏之类留下终身病症,不过也有的会大睡数日……然后无事的。 所以太医竟也不敢保证。 “那要你们干什么?”柳姬得不到满意回答,恨不得将太医一脚踢出去。 太医也不敢多言,低头退后数步。 柳姬很无奈,回到床边,看西闲反应很平静,柳姬却知道她心里一定难过之极。 柳姬在她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太子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是断不会有事的,不许你先胡思乱想。” 西闲不言语。 柳姬想到她白日对待赵宗冕的种种,那位爷没有当场翻脸已经算是奇迹了,但是当着皇后跟顾恒等人的面,赵宗冕又是那样烈性的人物,以后这件事也不知能不能揭过。 柳姬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开口,索性不说了,只叫内侍搬了一把圈椅放在床边,她便坐在上头陪着西闲。 两个人守了整整一天,西闲寸步不离地泰儿身旁,水米不尽,亦并无睡意。 柳姬饿的了不得,自己吃了点东西,又给西闲吃,西闲犹如灵魂出窍,不管她做什么都不理会,只是盯着泰儿而已。 期间吴皇后李夫人来过两次,赵宗冕却并没有现身,柳姬暗中喃喃地骂他冷血,却不敢大胆骂出声来。 黄昏时候,西闲将泰儿抱入怀中,轻轻地给他哼唱在南边时候的催眠曲。 柳姬听的心酸,她按捺不住,才要不管不顾地冲去勤政殿,一只脚已经要迈出门槛了,却听见身后那个稚嫩的声音叫道:“母妃?” 柳姬猛然转身,却见在西闲怀中,泰儿正睁开双眼。 小孩儿满面惺忪,仿佛才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他揉了揉眼,看清楚是西闲守着自己,便笑道:“母妃。”竟蹭在西闲怀中,欢天喜地。 西闲却无法出声,两只眼睛中的泪犹如泉涌,只紧紧地将小孩子抱在怀中,拼命忍着哽咽,大悲大喜交织,几乎要晕厥过去。 柳姬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犹如梦幻。 而太医们也都围了过来,有的忙去诊泰儿的脉搏,有的问长问短,有说道:“没想到这样早就清醒了过来,且听说话的声音,一定是无碍了!” 柳姬听到这句话总算回过神,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泰儿因见这许多人围着自己,不明所以,又见西闲满脸泪痕,便慌道:“母妃你怎么了?” 西闲忍泪笑道:“没事,泰儿没事就好。” “那母妃为什么哭呢?” 西闲哽咽,颤声道:“母妃做了一个……一个很可怕的梦。” 泰儿贴心地伸手给她擦擦泪:“母妃别怕,泰儿会保护你的。” 西闲悲欣交集,虽喜欢的笑,可眼中的泪却无论如何都停不了似的。 在场的阿芷奶娘等众人见状,也都红了眼圈。 直到泰儿小声说道:“母妃,泰儿肚子饿了。” 西闲才算破涕为笑,当下满宫里的人都开始张罗。 几名太医从泰儿醒来后就密切观察,直到此刻,都宽慰放心,纷纷道:“太子殿下一点异常都没有,实在是幸甚幸甚。” 又道:“速速去报皇上,还有皇后娘娘,太上皇。” 当夜,泰儿饱饱地吃了一顿,小肚子又滚圆起来。 西闲虽然饿了一整天,却并没有食欲,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小孩子。 泰儿摸着自己的小肚子,问道:“母妃,父皇呢?” 西闲沉默。 泰儿又说道:“母妃知道父皇昨晚上带泰儿去哪里了吗?” 西闲勉强笑问:“去哪里了?” 泰儿凑过来,在她耳畔神秘地说道:“父皇带泰儿出城去了军营,那里可好玩了!” 西闲心里发酸,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是你父皇给泰儿酒喝了吗?” 泰儿摇头,西闲楞道:“怎么……难道是别人?” 泰儿小声说道:“他们都在喝酒,说是男人大丈夫才会喝酒呢,泰儿也想当大丈夫大英雄,就要父皇给我喝一口,父皇还不给我喝呢,说母妃不许,知道了会生气。” 西闲心头震动:“你、你说什么?然后呢?” 泰儿脸上露出不安神色:“泰儿趁着父皇不注意,自己偷偷喝了一口。母妃,你生泰儿气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16.0726一更 且说先前, 赵宗冕负气出了甘露宫, 疾走数步才猛然站住。 他回身想要返回,可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自始至终, 顾恒在旁边盯着他,也不说话。 赵宗冕抬头看见顾恒, 便道:“你看着朕做什么?看我的笑话?” 顾恒静静问道:“皇上有什么笑话可看。” 赵宗冕道:“没有?朕给一个女人指着鼻子骂!” 顾恒口吻淡淡的:“娘娘也不过是担心太子殿下罢了。” “你倒是替她说话?”赵宗冕瞪大双眼,“顾恒,你吃力扒外啊?” 顾恒道:“皇上, 不是每个女人都像是贵妃娘娘这样,敢为了太子跟您叫板的。” 赵宗冕愣怔。 他本是要撒气的, 却给顾恒三言两语,激的越发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赵宗冕咽了口气,不怒反笑:“好好好, 你觉着她骂得对?那你也来骂朕啊, 你们一个个的……” 顾恒默默地看着他:“我只是觉着,假如眼看太子生死不明,贵妃娘娘却仍能对您笑脸相迎温柔大度的话,那……才是最可怕的。” 赵宗冕猛地回头。 “或者, 皇上喜欢那样的女人吗?”顾恒淡淡问了这句后,也不再说别的。 沉默中彼此瞪视着, 最后赵宗冕冷笑了声, 举手在额头上抚过:“她是给惯坏了, 再说, 朕也不是气她当众打我的脸,只是……” 赵宗冕咬了咬牙:“为了那小家伙,横竖在她心中,我是怎么也比不上那小家伙的。” 顾恒听到这里,扭身走开。 赵宗冕吃惊地看着他:“你干什么去?你站住!” 顾恒回头道:“跟太子吃醋,皇上,您多大岁数了。”说完后,便仍回身走了。 赵宗冕又气又笑:“你说什么?混账东西你回来!” 顾恒哪里听他的,越走越快。 甘露宫。 西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她握住泰儿的肩:“是泰儿自己喝的?” 泰儿似有些害怕:“母妃……你真生气了吗,泰儿只喝了一小口,不好喝……” 西闲愣了愣,想到白日自己不顾一切跟赵宗冕撕破脸似的,她伸手扶着额头,痛苦地一声低吟。 当时满心都在泰儿身上,生恐他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留在这宫内,甘心算计,无非都是因为泰儿,如果泰儿出事,那又何必再忌惮赵宗冕如何。 却没想到,泰儿平安,而真相又是如此。 此时入夜,自从白天泰儿出事后,整个甘露宫就犹如死气沉沉,直到泰儿醒来才又多了些许活气儿。 外头小江子跟阿芷说道:“如今小主子平安,这娘娘可怎么是好?” 阿芷问道:“太子平安,娘娘自然也好呢,又说什么?” 小江子皱着眉道:“你是不是傻了,白天娘娘生气斥责了皇上,你是没长耳朵吗?这要是换了别人,只怕立刻拉出去杀头!可就算皇上没说什么,却也是龙颜大怒地走了。你觉着以后甘露宫的日子该怎么过?” 阿芷这才紧张起来:“我、我竟忘了还有这件事,这可怎么办?” 小江子说道:“别急,我这一整天只顾扑在这里祈祷太子平安了,也没去探听皇上的行踪,你们好生在这儿守着,我去刺探刺探。” 大家忙催他快去,小江子去了半天,青着脸回来了,大家忙问究竟,小江子颓丧地说道:“皇上上午本是要接见各位大臣进贺的,可一个人也没见,只是去了演武场,后来午膳也没用,竟带人出宫打猎去了,先前才回来……” 大家又问现在哪里,小江子耷拉着头说道:“听说去了李夫人那里。” 正在这会儿,却见殿内人影一动,小江子歪头看去,依稀见是贵妃的身影。 小江子忙捂住嘴向着宫女们使了个眼色,阿芷赶紧进内,却见西闲立在桌边,阿芷也不知她到底听见了没有,只好胆怯地在旁边伺候。 次日早上,西闲整装妥当,便领了泰儿先去太上皇处请安顺便报平安。 泰儿行了礼,成宗唤他到身边,笑道:“是个很好的孩子,看着便福相贵气,自然是神佛随身,百邪退散的。昨儿我就知道你们必定是虚惊一场,你毕竟第一次当人家娘,自然就慌了神了。” 西闲道:“您说的是,原是我没有经验,自乱了阵脚。” 成宗道:“听说,你还骂了宗冕?” 西闲深深低头:“当时、当时昏了头……” 成宗却满是云淡风轻道:“打是亲骂是爱,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亲爱呢,放眼天底下又有哪个女人干这么对他?只有你敢,也只有你,他才能忍。” 西闲不知如何回答。 成宗摸着泰儿的头,对西闲道:“既然这场风波过去,该服软的就服个软,女人要束缚男人,让他回心转意乖乖听话,有的是法子。” 西闲脸上涨红,这话私下里说就罢了,可却还当着泰儿的面呢。 泰儿果然问道:“太上皇,有什么法子让父皇像是泰儿一样乖乖听话呀?” 西闲哑然,才要劝阻,成宗大笑:“太子就不必知道了,等你大了,太上皇再告诉你。” 泰儿叹了口气:“唉,我明明已经比去年大很多了呀。” 一时引得成宗大乐。 半天,成宗又对西闲道:“先前你派人送来的那只白山老参,我看了很好,还是你有心。” 西闲道:“这是陆家姑娘送给臣妾的,臣妾自忖没有那么大福分受用,且这山参最是补身益气,给您用是最好的。” 成宗道:“陆康的女儿吗?那倒也是个机灵的。只不过……” 他敛了笑,思忖了会儿却没说别的,只道:“昨儿你家里来的人不少,瞧着倒是热闹,不过,你也得留意,如今后宫里你毕竟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是太子的生母,有人盯着你呢。” 西闲心头一凛:“是。” 从太极宫出来,泰儿仰头望着西闲道:“母妃,太上皇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西闲打起精神道:“这些泰儿听听就忘了,别记在心上。是太上皇跟母妃说的,母妃知道了就行。” 泰儿点点头:“现在去哪里呢?去拜见父皇,还是皇后娘娘?” 西闲犹豫了会儿:“你父皇大概会忙,先去拜见皇后娘娘,然后……母妃叫人打听打听,你父皇有没有空儿带你……” 泰儿立刻一脸认真地说:“母妃放心,我再也不敢喝酒了。” 西闲俯身在他脸上抚了抚:“知道了就好。那还想跟着你父皇吗?” “想呀。不过更想跟着母妃。” “小机灵孩子,”西闲心花怒放,心情也随之大好,忖度了片刻便说道:“等见过皇后娘娘,母妃叫人送你去父皇身边好不好啊?” 两人到了凤安宫,入内拜见了吴皇后,皇后笑看泰儿说道:“瞧,我说没事儿吧,看昨儿把你急的那样。” 西闲道:“臣妾无状,还请娘娘宽恕。” “若是为了别的什么事,可是饶不了你,可你毕竟是关心太子的安危,我这里自然是无碍的。” 吴皇后笑着说罢,又道:“不过,妹妹,你做的实在有点……昨儿面斥皇上,可知你把我们都吓傻了?” 西闲低头:“臣妾想起来,也觉甚是后悔,无地自容。” 皇后道:“幸而皇上没责罚你,可见他心里还是最爱你的。皇上既然不说什么,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以后若还遇到什么急事儿,可别先自乱阵脚了,你向来那么冷静的人,昨儿真叫人惊愕极了。” 西闲满面羞愧:“娘娘说的是。臣妾记住了。” 吴皇后笑道:“其实你今儿来不来我这里倒是其次,你最该的是去给皇上道个歉。” 西闲不言语,皇后道:“皇上昨晚在李夫人那里,这会儿……大概是去勤政殿了吧。好了,不如你带了太子过去瞧瞧,多说几句中听的好话,千万别寒了皇上的心。” 西闲这才道:“是。” 从凤安宫出来,西闲的脚步不知不觉变得很慢。 泰儿道:“母妃,不是要把我送去勤政殿吗,母妃也要去?” 西闲迟疑地看他,终于说道:“母妃把泰儿送过去好不好?” “当然是最好啦。”泰儿握紧西闲的手,兴高采烈。 从凤安宫到勤政殿有一段距离,加上先前又走了挺长的路,西闲怕泰儿受累,不料小家伙却精神奕奕,仿佛昨儿睡了那整天反而让他养足了体力精神似的。 西闲却是有些累了,幸而有泰儿陪在身边,且走且停,小半时辰才见勤政殿在望。 前方侍卫早就看见,有人回身通报。 西闲领着泰儿缓步拾级而上,小江子早上前问道:“皇上是在殿内吗?贵妃娘娘送了太子殿下过来。” 侍卫还未回答,就见顾恒从侧廊下快步走出来,看西闲领着泰儿,便上前行礼。 西闲微笑问道:“顾大人,皇上在吗?” 顾恒的脸色有点异样:“回娘娘,皇上在内,只是有些忙,这会儿大概不方便。” 西闲知道他向来是个冷静自持的性子,察觉他脸色不对,心就扑腾一跳,脸上笑容便收了两分。 泰儿仰头问道:“父皇又在跟大臣们商议事吗?” 顾恒眼睫动了动:“呃……” 泰儿疑惑:“难道不是?” 西闲看了顾恒半晌,又看着那紧闭的殿门,突然心头似有一道电光掠过,蓦然醒悟。 原先静谧欢喜的心湖仿佛给一只手拨弄搅乱,西闲忙低头道:“既然你父皇忙,咱们先回去,待会儿再来就是了。” 泰儿好像有些不乐意,却也并不违逆西闲的意思。 西闲握着他的手才要转身,突然听见殿内一声呻吟。 泰儿人小耳朵却尖:“是谁在叫?” 西闲屏息,片刻涩声道:“没什么,大概是听错了。” 可就像是要打西闲的脸一样,又有女子的声音叫道:“皇、皇上……” 嘤嘤呖呖,勾人魂魄。 这下不止泰儿跟西闲,身边跟随的小江子等也听见了,一干人等皆瞠目结舌。 只有顾恒拧着剑眉,面沉似水。 泰儿叫道:“谁在里头?” 西闲低着头,只想带了泰儿快离开此处。 只是匆忙转身下台阶的时候,眼前一花,脚下竟踩空了。 顾恒早看出她脸色不对,眼疾手快将她拉了回来。 “娘娘。”顾恒垂眸看她,“留神。” 西闲勉勉强强向着他一笑:“多谢顾大人。”却连仔细看他都不能,只又低着头,领着泰儿拾级而下。 顾恒松了手,他站在台阶上,凝目望着西闲的背影,久久未动。 直到西闲离去,勤政殿的门才给打开。 一个人从内走了出来。 顾恒缓缓转头看着那人。 那人却垂着头谁也不看,只在经过顾恒身边的时候,顾恒道:“陆姑娘,你这是何必。” 陆尔思脚下一顿,转头看向顾恒。 对上他冷冷的眸子,陆尔思举手撩起鬓边发丝,道:“多谢顾大人关怀。”嫣然一笑转身,脚步轻盈下了台阶。 顾恒盯着看了半晌,在他眼前,陆尔思的身影越来越远,模糊不清之际,只瞧着纤袅一抹,如幻如真,看着竟好像是…… 顾恒突然飞身跃下。 陆尔思正随着太监往凤安宫去,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还当是宫内有什么急事,直到那人奔到自己身旁。 陆尔思愕然之际,顾恒已经攥住她的手腕,将她生生一拽,抵在红墙之上。 前头太监跟身后宫女吓得色变,太监还勉强叫了声,却又停住。 谁不知道顾恒是赵宗冕跟前第一号的人。 陆尔思有些慌张地望着顾恒:“顾大人,你、你要干什么?” 顾恒垂眸看着她,眼神仍是冷冷的:“陆小姐,我想要你。” “你……你放开!”陆尔思脸上涨红,着急地要挣扎,顾恒的手劲却奇大,令她无法动上分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17.0726二更 陆尔思挣不开, 又羞又怒, 低低喝道:“顾大人,你疯了!我是皇上的人……” “是吗?”顾恒目光从陆尔思脸上到身上飞快地扫过, 双眼微微眯起,道:“陆小姐觉着, 如果我跟皇上要你,他会不会答应。” 陆尔思的眼神一窒,脸色在瞬间变得雪白。 旁边内侍见两人如此情态, 又隐约听到只言片语,焦急地弓着腰求道:“顾大人、您、您这是……” 顾恒向着陆尔思微微一笑, 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 陆尔思想给他一记耳光,但是恐惧让她浑身僵硬。 直到顾恒主动松手。 陆尔思同他对视片刻:“我是哪里招惹了顾大人吗?” 顾恒说道:“没有。” 陆尔思道:“那大人,又何必为难妾身?” 顾恒却只淡淡说道:“我是御封忠靖侯,内苑龙骧卫统领, 统管十万禁军的忠武将军, 莫非……配不起陆小姐。” 陆尔思的眼中透出焦灼的恼意,她想看清顾恒心里在想什么,但是让她失望的是,这人冷漠的眼神里什么也没有。 唯一看的出的是, 他绝非一时戏言。 半晌,陆尔思才重又转身, 只是这次, 她的脚步却不似先前那样轻盈了。 顾恒凝视着陆尔思的背影, 只看了一会儿, 也自转身往回。 两人背道而行了一阵子,顾恒已经走到岔路口。 脚步不由站住,顾恒缓缓往右边看了眼,甘露宫的方向,悄然寂静。 也是在此刻,顾恒冰冷的眼神中才透出些不大一样的东西。 且说西闲回到甘露宫,浑身冷的发抖,抱了暖手靠着炉子,半晌才觉心口那股寒意退散了些。 阿照一边给她焐脚,一边说道:“以后娘娘出去还是坐肩舆的好,至少不用这样受累挨冻。” 西闲道:“不妨事,一会儿就好了。”回头看泰儿,担心他冷不冷。 泰儿却看着阿照的行事,自己也伸出小手来捂住西闲的手:“母妃的手好冰啊。” 有宫女端了热奶茶给西闲,孙奶娘端了份扣碗酥酪给泰儿吃,上头撒着些核桃花生之类他爱吃之物。 西闲握着他的小手道:“母妃已经不冷了,泰儿去吃东西吧。” 泰儿在西闲身旁坐了,一口一口吃那酥酪,西闲端了奶茶喝了两口,才觉着缓过劲来。 正在这会儿外头道:“柳夫人到了。” 说话间柳姬走了进来,见她两人各自吃东西,便笑道:“给娘娘请安,一早上我便想着要来,还不知为什么,如今才明白必然是觉着这里有好东西吃呢……好香的味儿。” 西闲对奶娘道:“还有没有酥酪了?” 孙奶娘笑道:“预备着呢。”于是又给柳姬也呈了一份。 泰儿见柳姬跟自己一样吃,便冲她笑了笑。 柳姬道:“我抢太子的东西吃,太子居然不怪,啧啧,这份心胸,比娘娘你的还宽大呢。” 西闲道:“他吃一份都吃不了呢。” 柳姬吃了两口,说道:“先前我去凤安宫,听皇后说娘娘带了太子去勤政殿,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西闲还没回答,泰儿道:“父皇忙着呢!” 柳姬道:“忙的连见娘娘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泰儿嘟囔道:“是呀,听见殿内有人在哭叫,不知是不是又做错事给父皇责打。” “哭叫?”柳姬毕竟跟泰儿不一样,她往西闲身边靠了靠,低低道:“我来的时候,听说陆家的千金小姐今天进宫了,先前在勤政殿拜见皇上呢,你们……” 西闲淡淡地笑了笑:“你不要听小孩子的话又胡思乱想,我们只在殿外站了站,知道皇上忙,就先告退了。” 柳姬道:“是吗?” “是是是,”西闲道:“快吃吧,一会儿就散了味不好吃了。” 柳姬皱眉望着她,却也瞧不出怎么样,西闲转头看泰儿,见他吃的香甜,嘴角沾了些果子碎屑之类,她便掏出帕子给泰儿轻轻擦拭。 “看你们母慈子孝,”柳姬在旁瞧着羡慕,叹道:“我是天生没人疼的,好可怜见儿。” 西闲回头,便也抬了帕子给她擦了擦:“多大了,好好吃你的吧。” “是是是,妾身谢恩啦,”柳姬望她肩头轻轻一撞,笑道:“就知道娘娘疼我。” 泰儿在旁边看着,不由握着银勺叫道:“母妃最疼泰儿!” 一时大家都笑起来。 又过了数日,朝廷结束了年休,百官也恢复了执事。 直到过了元宵,西闲并没有主动再去勤政殿,赵宗冕也没有踏足过甘露宫。 西闲虽并没仔细打听他在做什么,却从阿芷等人的只言片语里,得知皇帝这段时候都在勤政殿,偶尔去凤安宫一探。 其他时间多歇息在延秀宫柳姬那里,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段时间柳姬也很少到甘露宫探望西闲。 而随着皇帝临朝,新年所迎来的第一件事,却很令人意外。 竟是有朝臣弹劾贵妃。 而他们弹劾的原因是——贵妃先前携太子去西陵拜祭废太子嫔苏氏的时候,竟让太子跪拜苏氏,以堂堂太子之尊去跪拜废太子的妃嫔,这自然大大地于理不合,更损及了皇族威严。 弹劾御史道:“林贵妃恃宠而骄,不仅任意妄为,横行后宫,且对陛下无礼,怠慢太子,常此以往,只怕对太子大为有害。而皇后宽和仁懿,母仪天下,为了皇嗣着想,不如将太子交由皇后照养看护。” 赵宗冕听了这话,并没表态,只是挑了挑眉。 林牧野虽是御史,但此事涉及的是西闲,他也算半个涉事之人,竟不便插嘴。 赵宗冕环顾满朝:“怎么,没有人补充了吗?” 终于又有人出列道:“林贵妃对皇上无礼,抚养太子失职,不堪为贵妃,当降级!” 赵宗冕笑笑,仍是没有说什么。 倒是文安王皱皱眉,说道:“两位大人,贵妃娘娘如何,皇上自然知道,这是皇上的家事,要如何处置皇上自有打算,又何须各位拿到朝堂上来议论呢?” 两人微怔,其中一人说道:“王爷所言虽然有理,只不过涉及太子殿下,这岂能一概以家事来论?我等所以不能坐视不理,斗胆提出,也不过是尽忠于皇上,为朝廷着想罢了。” 文安王扫两人一眼,皱眉不语。 突然又有一位言官出列道:“皇上,臣还要弹劾一人。” 赵宗冕道:“是谁?难道也是林妃?” “回皇上,臣要弹劾的并非贵妃娘娘,而是……贵妃娘娘的父亲,林御史大人。” 赵宗冕略觉意外:“什么,你弹劾林御史?” 林牧野也大为意外。 言官道:“臣查明林大人的姻亲于家,仗着林贵妃跟太子的名头,大肆收受贿赂,甚至仗势欺人,侵扰他人田产等等罪行,臣已经查明属实,请皇上过目。” 言官说着躬身,朝上递出一份折子。 林牧野听了此人所说后,脸色惨白,身形微晃。 林牧野自己就是御史,所以对今日出列上奏的三人十分熟悉。 先前弹劾西闲的那两名御史,原本就人品堪忧,所以就算他们说的话听起来很严重,但就如文安王所说,毕竟还是皇帝的家事,不必他人置喙。 何况赵宗冕先前甚宠西闲,这点林牧野是知道的,所以林御史仍还保持镇定。 可是后面出列的这个人,林牧野却无法无视。原来此人姓古,生性耿直廉明,在御史台是跟林牧野名声差不多臭的两个人,虽然平日里不怎么交际,但因为两人同是众人眼中的异类,所以暗中自也有些惺惺相惜。 林牧野知道古御史做事严谨,如今他既然上奏此事,那么此事一定不会有假,可是林牧野自己却丝毫也不晓得这种种……怎叫他不惊心? 太监走下丹墀,上前从古御史手中将奏章接了过来,又回去跪地递交赵宗冕。 赵宗冕打开,随意扫了一眼。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抬眸,目光从古御史身上转到林牧野身上:“林御史,关于古爱卿的弹劾,你有何可说的?” 林牧野愣愣怔怔,垂着头道:“臣、臣……只求皇上明察,若是此事属实,臣……愿意领罪。” “这就好,”赵宗冕道,“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给镇抚司去调查,是非黑白,总会水落石出的。在此之前,林御史……你就暂时留侯家中配合调查吧。” 林牧野颤巍巍跪地:“臣遵旨。” 先前那两名弹劾西闲的御史闻言,彼此对视一眼,均面露笑容。 赵宗冕笑道:“众位爱卿都是赤胆忠心,为朝廷着想,好吧,还有没有别的表奏了?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这样吧。” 退朝之后,百官退散。 原先林牧野身边总会围着好些“知己”相交之类,但是今日,大家却如同避开瘟疫似的,一弹三尺远。 只有苏舒燕的父亲苏侍郎走了过来,扶着他道:“林兄不必过于焦虑,皇上已经下旨命彻查了,一定不会冤枉老大人的。” 林牧野抬头看看他,道:“我倒不是怕皇上不肯明察,而是……” 这会儿古御史也走了过来,正欲目不斜视地经过,苏侍郎出声道:“古大人,你跟林大人都是御史台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为什么做事这样绝呢?就算你知道了风声,为何不事先提醒林大人?丝毫情面也不讲,未免太过分了。” 古御史这才转头道:“我食朝廷的俸禄,又不是他林家的,我若对他通风报信,岂不是便宜了那些贪赃枉法仗势欺人之辈了吗?” 苏侍郎还要仗义执言,林牧野拉住他:“不必如此,如果是我知道了有皇亲贵戚有这些犯法的行径,我也会同他一样。” 古御史打量了林牧野半晌,终于开口道:“大人虽然清廉,但眼界实在有限,为什么就看不见身边的蠹虫?既然是贵妃之父,太子之外祖父,就更加该严苛自省才是。另外,听说皇上先前盛宠贵妃,贵妃却动辄不逊,甚至当面叱骂,哼……虽是皇上的家事,却也实在叫当臣子的蒙羞。” 林牧野更加无言以对,苏侍郎喝道:“你胡说什么!贵妃贤德良善,何曾不逊了,难道你亲眼见着了?” 古御史道:“我自然并非亲眼所见,但宫里的人并不都是瞎子聋子,何况是不是真的,不如让林大人自己去问贵妃就知道了。” 说了这句,又盯着苏侍郎道:“苏大人既然问我,我也倒要请教大人了,那天去西陵祭拜,老大人家中二爷三爷都在场,夫人似乎也在,难道太子跪拜苏嫔,也能有假?这是不是逾矩?太子是将来的储君,怎么能给妇人指使着做这种荒谬失格之事!” 苏侍郎也给气的说不出话:“你、你……贵妃那是悯恤……” 古御史却不等他说完,哼了声,把袖子一拂,昂首去了。 有几个朝臣远远地站着,当然也听见他们三人所说的话了。 文安王亦听了大半,他犹豫了会儿,便往内殿方向而行。 朝臣的弹劾很快传遍了后宫。 凤安宫是最先得到消息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18.0726三更 文安王被调回京, 很得赵宗冕信任, 亦特许他进出宫禁不忌。 而这一回文安王所去的,却正是皇后的凤安宫。 “文安王爷到。”内侍一声传唤。 里头吴皇后抬头, 李夫人则缓缓站起身来。 赵宗栩入内,先向着皇后娘娘见礼, 李夫人微微屈膝,先行退避了。 文安王见她离开,才说道:“御史台两名言官弹劾林贵妃, 是娘娘的授意吗?” 吴皇后一怔:“王爷为何这样说?我极少见外臣不说,且更不曾有过这等授意。” 文安王道:“那为什么他们口口声声说贵妃该被降位, 又说太子殿下该抱给皇后娘娘抚养?” 吴皇后道:“我也是才听内侍传了这样的话回来,还有些不相信,这么说竟是真的?” 文安王见她也是满面疑惑,仿佛毫不知情, 不由皱起眉头。 吴皇后说道:“王爷为什么这样忧心忡忡的?本宫敢对天起誓这件事跟我无关, 也许是言官们也看不下去了,所以才出言弹劾的罢了。而且他们所说的不都是实话么?” 文安王看她一眼:“是实话不错,但是……这种实话倘若出现的时机不对,那恐怕会适得其反。” 皇后说道:“我不明白, 虽然此事跟我不相干,但, 难道王爷觉着现在说的时机不对?现在说又能如何呢?” 先前林西闲因为太子喝酒, 面斥了赵宗冕, 近日赵宗冕对她似乎大为冷落, 所以皇后竟瞧不出有什么不妥,非但没有不妥,看起来反而像是最佳时机才对。 皇后又道:“听说还有人弹劾林妃家里人……什么贪墨之类的?如果属实,自然是大不该,” 文安王苦笑道:“娘娘,您不必去想林妃跟那些朝臣,你该想的人是皇上。” “皇上?”皇后不明白何意。 文安王道:“出了此事,在皇上看来会怎么想,皇上会怎么认为?他势必会觉着奇怪,为什么才冷落了贵妃一阵子,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弹劾贵妃,而且在踩贵妃的同时,却又做着有利于娘娘的事……” 吴皇后毕竟不蠢,听了文安王这几句话,忙道:“王爷难道觉着,在皇上看来这些人是我指使的?” “不然呢?无端端的为什么一踩一捧?尤其是说把太子给皇后抱养这句,简直……” 皇后原本还觉着这些大臣做事实在可人的心意,但听了文安王的话,滋味却全变了,忙道:“可是这不是本宫的意思呀!是他们自作主张!” 文安王道:“我知道,可是皇上不知道。” 吴皇后拧眉,过了片刻后才说道:“皇上真的会以为是我?” 文安王不做声。 吴皇后道:“我、我去跟皇上解释。” 文安王道:“娘娘,这会儿你去,皇上会信吗?” 略微踌躇,文安王又道:“更何况,除了那个弹劾林牧野儿媳一家的古御史,其他两人,一个家中有备选入宫的女孩子,另一个娘娘也不陌生,原本是昔日老王府的门客。” “什么?”吴皇后脸色都变了。 近三月的天气,夜间却仍料峭春寒,冷彻入骨。 京城的冷并不像是雁北一样的冷烈决然,而带有一种阴晴不定的寒,侵人于冷不防之时。 这夜西闲安置了泰儿,便回到自己房中,沐浴更衣,叫宫女挑灯出门。 阿照焦虑道:“娘娘,外头风大,又冷,这会子去哪里?” 西闲只淡淡地说:“不是说皇上在勤政殿么?去那里。” 阿照事先并不知情,突然听了如此吩咐,又惊又喜。 原来这两日大家也都知道了朝臣弹劾贵妃娘娘的事,甘露宫上下都提心吊胆。 自打西闲入主甘露宫,除了原本所带的孙奶娘,阿芷,以及两名王府宫女外,其他大部分都是宫内拨过来听调使唤的宫女太监。 本来未曾相处之前,听说过林侧妃先前金銮殿上替当时的镇北王解围,后宫端妃宴上跟废太子妃争锋……且又有死里逃生,千里而归之类的传奇经历,如此等等,众人便都先入为主地觉着西闲是个再厉害不过的人。 谁知应了那句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同一个宫殿中住久了,才知道她的脾气性情是何等的好,但却也不是一味的烂好人性格,而是个谨慎绵密,待下虽宽和却叫人不容小觑的主子。 加上她虽是太子的生母,却从来不自持矜傲,虽得皇帝宠爱,却从不主动献媚邀宠。 更难得的是对待后宫众人一视同仁。所以这甘露宫上下一概都十分敬爱西闲, 如今听朝臣弹劾,一个个气不忿之余又格外担忧,而且这连日来赵宗冕并不踏足甘露宫,所以这些人也都心有戚戚然,感同身受,就仿佛自己也将大难临头似的。 如今听西闲要去勤政殿,小江子先高兴起来,忙不迭地头前领路。 西闲出门前便又叮嘱奶娘好生照看泰儿,如果他醒了,就哄着吃些东西之类。不许他去找自己。 孙奶娘有些忐忑不安,却也只得答应了。 从甘露殿到勤政殿,总也要走半个时辰,小江子本想让西闲乘肩舆,但是想到上次去太极宫的前车之鉴,便没有多嘴。 西闲也没多带宫人,只小江子挑灯开路,旁边阿照扶着。 路上不免遇到巡逻的禁卫,见是贵妃,均都退避。 今夜虽冷,月色极佳,映的地上似有一层寒霜。 西闲且走且抬头看天,却见月光皎洁,而天际除了一轮半圆不圆的月亮外,只有一颗小小的星星,若隐若现地在月亮旁边点缀。 西闲知道那叫做“伴月星”,总是出现在月亮旁侧,相依相偎,难舍难离。 有禁卫铠甲鲜明,齐齐走过,如许长的一条宫道,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她的头顶是月,面前是灯。 但是眼前那条路…… “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轻轻地吁了口气,呼出的气息便化作若隐若现的白雾,西闲轻声念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小江子回头笑道:“主子念的是什么?” 西闲道:“是宋人的一首诗。” “虽然奴婢不懂,只觉着怪好听的。” 西闲笑道:“你能觉出好听来,已经是懂了。” 小江子的心里暖暖的:“主子夸奖我呢。” 阿照见西闲似乎心情不错,也才随着宽心。她毕竟伺候了西闲一阵子,知道她是个外柔内敛的性子,虽看着柔弱,却从来自有打算主张。 今晚上这一趟,只怕必有把握。 于是阿照也凑趣地笑说:“小猴子,你好生给主子照着路,别只管得了夸奖就高兴的手舞足蹈。” 有他们两人作伴,倒是不觉着格外寂寥。 不多时三人到了勤政殿前,却见殿内灯火辉煌,小江子因先前没探听赵宗冕的行踪,本担心他不在,让他们扑了个空,如今见灯火通明才松了口气:“皇上一定在呢。” 于是引着西闲拾阶而上,殿前的禁卫早赶过来:“止步!什么人?” 小江子忙道:“是我们贵妃娘娘。” 禁卫借着灯影看了会儿,忙退后行礼:“请娘娘稍等,我们去通传。” 西闲站在殿门前,那禁卫向门口传令内侍说明,内侍忙奔到内殿。不多会儿却又跑了出来,同禁卫嘀咕。 小江子看这个架势觉着奇怪:“怎么还不宣娘娘进内呢。” 阿照也有些不安,西闲却仍款款而立,面上波澜不惊。 果然,那侍卫奔了过来,低头道:“请娘娘恕罪,皇上……这会儿正忙着,不得相见。” 小江子跟阿照像是给人狠拍了一掌似的,两人脸色都有些发白。 西闲却轻声问道:“皇上可还说别的了吗?” 禁卫摇了摇头。 西闲抬眸望着那紧闭的勤政殿门扇,突然往前走了两步,禁卫吃惊,要拦着又不敢,只道:“请娘娘止步。” 西闲又走了一步才停下,然后她垂眸,深深呼吸后道:“臣妾……特来请罪。” 里头寂然无声。 西闲重又说道:“臣妾特来请罪。”说话间,便屈膝往前跪倒在地。 “娘娘!”小江子跟阿照大惊,忙冲过来,汉白玉的地阶何等寒凉,就这样跪下去如何使得。 西闲的声音仍是温和如旧:“你们退下。” 见西闲如此,两人知道劝不得。 当即双双退后两步,对视一眼后,便也随着跪在西闲身后。 那禁卫跟门口的内侍也都惊呆了,面面相觑,半晌,内侍忙又入殿内去了。 西闲安静地跪了有一刻钟,勤政殿的门打开,先走出来的却是顾恒。 顾恒望着地上的西闲,往她身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 终于他转身退后,身形默然静立于廊下。 又过了一刻钟,西闲已有些禁受不住,月光下的脸色更如白玉一般。 寒气透过汉白玉阶石自膝头直刺入内,迅速钻上心头,天际的月光也成了无形的冰,处处飒寒。 西闲自觉双腿已经麻木,双手,脸颊……但此时此刻,心中所想的,竟是方才在寝宫里,她所照看着的泰儿那甜美安心的睡容。 西闲竟笑了笑,几乎没意识到自己在往旁边倒下。 就在廊下的顾恒将按捺不住冲过去的时候,勤政殿的门被突然打开。 赵宗冕将西闲抱入怀中,而她的脸色依旧平静如水,并没有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觉着诧异或者惊喜。 赵宗冕低头望着她,抱着进入勤政殿。 身后阿照跟小江子踉跄跟了两步,又给内侍太监挡在门外。 赵宗冕将西闲拥在怀中,手掌心里是她的手,跟冰一样。 “你是不是疯了?”他又气又恨,不住地搓着她的手,又把自己的一件裘衣拿来,给她围在身上,“你就那么笃定朕一定会叫你进来?” 西闲靠在他的肩头,又给他的衣衫裹住,久违的桂露的气息将她迅速包围,好久不见,居然有种奇怪的安心感。 只是太冷了,冷的让她现在还在哆嗦:“皇、皇上、这不是叫我进来了吗。” “你……”赵宗冕咬了咬牙,“这会儿也还可以再扔出去。” “那、那就扔出去吧。”西闲叹了口气。 赵宗冕瞪着她,仿佛不能置信。 西闲抬头对上他的双眼:“我……我知道,皇上、你……舍不得。” 赵宗冕一震。 “好冷啊。”西闲往他怀中靠了靠。 赵宗冕不由把她抱紧了些,可又后悔自己这个动作,于是说道:“怎么不冷死你。” “冷死我也罢,”西闲道:“横竖后宫佳丽三千,千娇百媚,好的多的是,一个林西闲算得了什么。” 赵宗冕细看她的神情,想看出她这话是真心还是玩笑。 西闲探臂,从他腰间探过去抱住:“皇上真的想让我死吗?”身子正慢慢地暖回来,她的声音也柔中带着一点温软,恰到好处地撩在赵宗冕的心头上。 赵宗冕却不能答,这还是西闲主动抱他,她的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赵宗冕觉着她或许会听见他正在慢慢加快的心跳。 他有点惶惑,但更多的是欢喜,于是哼道:“不许瞎说,再说那个犯忌讳的字,信不信真把你扔出去。”话虽如此,手臂却下意识勒的紧了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19.0727一更 勤政殿的门扇紧闭, 顾恒立在殿门前, 望着里头辉煌的灯影。 他仿佛能听到里头两人的低语。 却只能缓缓转身。 背后浅浅的光落撒在他的肩头,清俊如画的脸浸润在薄暗的阴影中, 微垂的眉眼显得尤为清冷。 勤政殿内,赵宗冕低头, 目光在怀中这人的容颜上描绘来去。 赵宗冕问道:“为什么这大半夜自己来请罪?” 西闲道:“你知道。” “因为殿上那些人说的话,终于知道怕了?” 西闲不回答。 赵宗冕又问道:“那是真的来请罪,还是给什么人说情呢?” 西闲道:“别的臣妾管不了, 也不会左右朝廷的行事,但只有一件, 别让泰儿离开我……皇上怎么降罪都成。” 赵宗冕哼道:“朕就知道,如果不是为了那小家伙,你又怎么会肯这样做?上回冲撞朕也是因为他,你心中大概只有他吧。”他的口吻里有无奈, 又有些微冷。 西闲坐直了些, 转头望着赵宗冕,他的目光沉沉,是无法掩饰的不快。 “泰儿是我亲生的,他还这样小, 什么也不懂,就算有一万人对他好, 终究不及他的亲生母亲想的周全, 真心疼爱。” 赵宗冕显然是不爱听, 皱着眉转开头去, 却并没打断西闲。 西闲看着他生气的样子,轻声又道:“可我心里当然也有一个人,只是那个人太过强大,不可捉摸,亦有许多人敬畏喜欢。相比较而言,我所谓的喜欢,便只是微不足道而已。” 赵宗冕蓦地回头:“你说什么?” 西闲垂眸道:“孔子说,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臣妾只能在这远近之间,顺其自然罢了。” “什么孔子孟子,”赵宗冕道:“你前一句说什么?” 西闲默然看着他:“皇上自然知道。” 赵宗冕:“朕要你自己说。” 西闲却偏不开口。 赵宗冕重将她揽住,有一份蠢蠢欲动的欢喜从心里涌出来,竟让他有一种类似垂涎的感觉。 他的喉头动了动:“小闲,你说明白,你心里那个人……” 西闲道:“为什么皇上还要继续追问,你因皇后遇刺而负伤的那日,我亲眼看到你身上的伤,你可知道我那时心里在想什么?” 赵宗冕的心怦怦大跳:“想什么?” 西闲道:“我曾经想过,如果你那会儿支持不住去了,会牵连多少人的性命,我也曾想过,你如果去了,我跟泰儿只怕是最先给拿来祭刀的。但是……但是那些都不重要。” 赵宗冕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西闲抬手,手指在他胸口轻轻地划过,仿佛隔着衣衫,触摸那伤口的所在。 西闲道:“我满心里所想的,是你。是你……是你的生死,仅仅只是你的生死。”她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到赵宗冕几乎听不清。 突然他想起那生死一线的时候,他昏昏沉沉在虚无的渊薮中无法挣扎,亦不能醒来,直到那个声音从虚空里响起。 他忽然间就有了强烈的求生之感,也突然间无比地清醒起来。 当西闲在耳畔说:“你好起来,我更喜欢。” 那瞬间,他几乎就能立刻从床榻上起身,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赵宗冕扶着西闲的脸颊,叫她微微抬头,他看见她眼中闪烁的泪影。 西闲说道:“你为什么还要问我心里有没有……其实我也不敢问自己,可是想起来当时那瞬间的心情,我想……那已经是答案了吧。” 那的确已经是答案了。 镇抚司的行事雷厉风行,只用了三天时间,很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枝枝叶叶查明。 古御史所弹劾的那些的确属实。 于青青之父早亡,家中只有一个兄弟。原本潦倒度日,全靠于青青接济,直到新帝登基,泰儿给封为太子之后,突然身价倍增,炙手可热。 因林牧野为人古板严苛,就算众人能进林家的门,但要他帮着办事那自然是不可能的,非但不能,反而可能把自己栽进去。 幸好还有于青青这一条门路。 那些习惯歪门邪道之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钻营的机会,登堂入室,相送于娘舅各色礼物,金银珠宝,乃至田产宅地之类。 这于家娘舅给众人吹捧,逐渐飘飘然起来,又有一些当官之人因知道官场里的门路,便指点他如何游走其中,借太子之名行事,竟果然给他拉虎皮扯大旗的做成了一些恶事。 镇抚司将于家卖官鬻爵,仗势欺人,结党营私等行径一一禀明。 赵宗冕听的详细,也看的明白:“这老丈人不是挺精明的吗,当初骂朕的那一封弹劾奏疏,可是入木三分,怎么轮到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就看不明白了?” 镇抚司来回话的是之前跟赵宗冕赌博输的精光的钱爷,闻言笑道:“皇上有所不知,这林御史人虽是清廉,可是架不住灯下黑呀,他又自觉治家严谨,自己身边的人是绝不会出这种事儿的,故而大意了。而且这于氏也很是巧言令色,林御史之前大概也听说了些闲言碎语,却都给于氏遮掩过去了。” 赵宗冕记得那妇人:“娶妻当娶贤,说的很对呀。”情不自禁感慨了这句,却突然愣住,“娶贤……哈,哈哈。” 钱三爷不知皇帝是什么意思,旁边的顾恒却撇了他一眼。 赵宗冕咳嗽了声,又道:“还有一件儿,这林牧野自己既然行的正坐得端,那当初怎么给儿子挑了这么一个不贤惠的媳妇?” 钱三爷道:“说来这本是一件好事的。当初林御史进京赶考,因为盘缠用尽十分潦倒,多亏了当时于家祖父慷慨解囊,助了他一臂之力,后来林御史高中,又跟杨氏结亲,并未忘了恩人,可那会儿于家却已经开始落魄……于父身死,于是那祖父临死前便求林牧野照料他家里两个孩子,一个是于家长兄,一个就是于青青了。” 赵宗冕听到这里,叹道:“原来是这样,倒也是情有可原。自古以来的长辈们仿佛心思都一样,要托付后代,无非是婚姻嫁娶……” 钱三爷见他虽然感慨,却仿佛另有一层意思。 只是不敢琢磨,悄悄问道:“皇上,如今一切查明,该如何处置?” 赵宗冕道:“林家的人可动了吗?” 钱三摇头:“毕竟是贵妃娘娘家里,没有皇上旨意,臣等怎敢妄动。” “懂事,”赵宗冕笑笑:“那于家呢?” 钱三咳嗽了声:“于家的人已经给看了起来,只等皇上令下。” 赵宗冕才说道:“你这投鼠忌器做的也不错了,好吧,把于家的人都拿下,按罪论处就是了,另外他们不是自诩皇亲吗?既然是皇亲,却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但凡牵扯其中的,该杀的杀,不用手软。” 钱三笑道:“皇上圣明。” 赵宗冕想了想:“还有一件,这于家之所以能狐假虎威,跟林牧野那儿媳妇脱不了干系。你去告诉林家,把那于氏休了,这种不贤惠的妇人留着也是祸害。” 钱三听了,就知道赵宗冕有意保全林家,所以单把于青青摘出来料理,忙答应了声,领命出门。 赵宗冕看着桌上那一叠卷宗,想到自己方才所说“娶妻当娶贤”,微微一笑。 忽然他又想起一件事,便回头问顾恒道:“那个……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是什么意思?是孔子说的。” 顾恒问:“皇上打哪里听说的?” “是……”赵宗冕多了个心眼,“你只管先说就是了。” 顾恒道:“孔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意思是妇人跟小人是最难相处的,跟他们过于亲近,他们就会变的肆无忌惮,但如果疏远了他们不理会他们,他们则会对你心生怨恨。” 赵宗冕起初还恍然大悟地笑道:“孔老夫子说话果然有道理,可不就是这样吗?” 顾恒不动声色地问道:“皇上怎知道这一句?” “还不是……”赵宗冕才要回答,突然间觉着不对,他一拍桌子,满面不信:“岂有此理,竟然把朕比做……” 他虽没有说完,顾恒已经了然了,眉峰一挑,唇边流露几分笑意。 凤安宫。 于琦正流泪道:“求娘娘明察,此事跟我们不相干,我父亲是才回京不久,又是在太常寺担任闲职,又怎会跟那些罪人有所牵连呢?” 吴皇后道:“在宫里头,不必哭哭啼啼的。可知这样也是犯忌讳的?你也不用着急,如果你父亲是清白的,镇抚司是不会冤枉好人的。更加不会牵扯到你。” 于琦忙擦干了泪,起身行礼:“多谢娘娘开恩。娘娘就是妾身的再生父母了。” 吴皇后笑道:“万万别这样说,我只是觉着你不错,且又是贵妃的亲戚,贵妃她碍于亲戚相关,所以不想招惹嫌疑……我岂能不知她的苦心,自然是会帮她的。” 原来上次除夕后,于琦又撺掇于青青,想要她说服西闲在赵宗冕面前美言几句。 于青青暗中劝说杨夫人,奈何杨夫人上次听了西闲的话,决定不再理会他们。 于青青只得带了林翼,假借探望西闲之故亲进来两回,却都在西闲处碰了钉子。 又加上当时西闲跟赵宗冕闹得不好的消息传出来,于青青一时七窍生烟,觉着西闲简直指望不上。 不料她这一进宫,虽然在西闲这里碰壁,却阴差阳错在皇后跟前打开了一条路,皇后知道她的用意,便叫于家准备一份档册交过来,意思竟是她许了。 所以于琦自然也把皇后当救命恩人似的。 于青青虽然也是林家的人,却觉着西闲太不知天高地厚,更加不知帮衬亲戚,实在可恨,这于琦也是个眼高手低的人,自忖有了皇后当靠山,自然也不把西闲放在眼里。 这次御史弹劾贵妃以及于家,于青青跟于琦都慌了神。于青青不知悔改不说,且认定是西闲惹怒了皇帝,所以皇帝才要处置于家。 林牧野给勒令在家中禁足,于青青担惊受怕,暗中对东来抱怨,叫东来进宫求西闲在皇帝面前说两句好话,却给东来打了两个耳光,才消停了。 于琦倒还好,毕竟跟于大舅家里没什么重要勾连,只是因为要跟于青青搭线,所以曾给于家送过几次礼罢了,还不算什么大罪。 皇后安抚了于琦,道:“你今日进宫,也去给贵妃请个安吧。” 于琦却是极不乐意去的,毕竟这时候,人人都知道林贵妃大厦将倾似的,谁喜欢在这会儿过去触霉头。 于琦便道:“娘娘,听说皇上要降贵妃的妃位,让太子殿下让娘娘抱养,不知是不是真的?” 吴皇后皱眉:“不要胡说。” 于琦笑着奉承道:“娘娘在宫里才不知道,外头都传遍了。说是贵妃惹怒了皇上,所以这次要严惩……娘娘这样慈仁宽和,由您来照料太子殿下是再好不过了。” 皇后虽觉着这话有理,但说出来终究不妥。 何况又有文安王的叮嘱,且赵宗冕那人的心思,不到最后一刻谁也猜不准。 故而只淡淡道:“行了。”于琦见她神情淡漠,这才停口,起身告退。 于琦往外的时候,正李夫人迎面而来,于琦退后一步行礼,待李夫人经过,自己才出宫去了。 李夫人到了皇后身边道:“先前镇抚司的人在勤政殿,大概是已经查明了林于两家之事。” 吴皇后说道:“镇抚司办事倒也勤快。” 李夫人道:“前儿听说贵妃在勤政殿前跪了一个时辰,皇上才开恩叫她进去……今儿还病着呢。娘娘觉着这件事将怎么了局?” 吴皇后想起文安王之前的警告,原先她还有些担心,怕赵宗冕认为是她想整林西闲而不喜,可现在看来,局势好像也没有那么差。 吴皇后微微一笑:“谁知道,且等着看罢了。横竖明日早朝上就有结论了。” 李夫人道:“也许这次皇上是真的厌弃了贵妃娘娘,毕竟……皇上的性子是那样,她当面斥责已经犯忌,而且事后也不知请罪,只在给弹劾之后才去跪,这简直是敷衍应景……只怕皇上的心也冷了。” 吴皇后道:“我自然不愿意背后非议。不过自古不是说么‘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就算皇上再宠她,毕竟也有个新鲜过了的时候。” 李夫人低头:“是。” 两人正说到这里,外头有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跪地道:“娘娘,不好了。” 吴皇后道:“何事惊慌。” 小太监说道:“是方才那位来给娘娘请安的于家小姐,不知为何惹怒了太子爷,太子殿下正命人责打呢,迟些只怕就没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20.0727二更 于琦同她的侍女离开凤安宫, 在太监带领下往外而行。 侍女小声问道:“姑娘, 真的不去贵妃娘娘那儿看看吗?” 于琦撇嘴道:“去她那做什么?空有个贵妃的名头,还是太子的生母, 却一点也不带挈娘家的人不说,还惹怒了皇上, 弄得大家也跟着倒霉……先前本想让她牵线让我入宫呢,谁知她居然一点不理会,还嘲骂堂姐, 也不知是不是怕我进宫分她的宠,她哪里有皇后这样大度宽和。” 侍女道:“那这次贵妃真的会降位?太子殿下由皇后娘娘认领抚养?” 于琦道:“阿弥陀佛, 我巴不得这样,免得以后我进了宫,她瞧我不顺眼,又来刁难。” 两人正说着, 就见前方来了数人, 中间簇拥着的是个矮矮的小孩子。 前头太监道:“快退避行礼,是太子殿下。” 于琦忙退后一步,跪地行礼。 泰儿起初不以为意,扫了她一眼后却站住了, 问道:“这是谁,怎么看着眼熟?” 身边小江子道:“回殿下, 这是于家的姑娘。先前除夕宴上该是见过的。” 泰儿道:“原来是她, 我觉着有点眼熟呢。”便问于琦, “你从哪里来, 到哪里去?” 于琦听他声音稚嫩,又是三岁的孩子,自然不会多想,便恭顺状回答:“妾方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现在要出宫了。” 泰儿皱皱眉:“你不是于家的人吗?你怎么没去给我母妃请安呀。” 于琦一愣,没想到这孩子居然会冒出这么一句,忙支吾道:“本想去的,因听说贵妃娘娘身体欠佳,所以不敢打扰。” 泰儿哼了声,倒也没说什么,转头对一个禁卫道:“走吧,我等不及要骑马了。” 周围众人领命随行。 于琦瞧着泰儿走出四五步,便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对侍女道:“你可看到了,才多大,就这样做派,叫我看还是赶紧给皇后娘娘,留在她的手里,指不定养成什么样呢。” 不料才说了这句,就见前方那一行人站住了,身后两名太监退开,泰儿回头望着于琦的方向。 于琦吓了一跳,却自忖自己的声音不大,他应该听不见的,所以忙仓促地向着泰儿一笑。 可是一笑之下反而更坏事了似的,泰儿盯着她,竟回身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泰儿道:“你方才说什么?” 于琦早在看他回身之时就已经觉着不妙,又听他问,更是惊心,可仗着隔着远他未必听见,便忙道:“太子殿下,妾哪里说什么了?” 泰儿哼了声,却不再问她,只看着旁边侍女:“她刚才说什么了。” 侍女吓的色变:“太子……” 泰儿看向小江子,小江子心领神会,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太子殿下问话,可要如实回答,故意欺瞒,是不是想尝尝内务司抽筋扒皮的滋味?” 侍女早跪在地上求饶,于琦拉了她一把,想警告她不要乱说话,但这会儿却早就晚了。 吴皇后赶到现场的时候,远远听到哀声连天,有些过路的宫女太监远远地站着,不敢过去。 通明门口,于琦给两个太监用廷杖架着,已经打了数下,疼得冷汗直流,惨叫连天。 可她又怎能知道,内苑的廷杖是最厉害的,如果是有意要致人死地的话,不必多,只需要四五下,处处敲在内脏要害处,表面上虽看不出什么,里头却已经悄然伤重。 于琦还没死,这也是因为行刑的太监不知道上头真正的意思,生怕是太子任性,所以只先让她受些皮肉之苦。 如今见皇后来到,两人便停手跪地。 于琦抬头见皇后来到,如见救星,忙大声呼救。 吴皇后也看见泰儿一行人在场,当即并不理会于琦。 凤安宫的太监先上前道:“这里出了何事?” 众人还没有回答,却是泰儿上前,仰头说道:“母后,这人该死!泰儿命人处罚她呢。” 吴皇后道:“太子为什么要罚他?” 泰儿道:“她背后说母后坏话。” 众人都惊呆,连小江子也有点讶异地瞧了泰儿一眼。 吴皇后迟疑:“太子说,此人说我的坏话?说什么了?” 于琦一愣之下叫道:“妾身没有,娘娘救命!” 泰儿看一眼小江子:“你把他们说的话跟皇后娘娘说一遍。” 小江子低着头:“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奴婢不敢说。” 皇后见情形有异,便喝道:“恕你无罪,快说。” 小江子才领命道:“这于琦私下里议论,说、说是贵妃娘娘空有名头,早该给降位了,皇后娘娘其实也看不惯贵妃,太子就该交给皇后抚养……” 话没说完,吴皇后喝道:“住口!” 于琦脸白如纸,瘫软在地。 方才泰儿一阵恐吓,她的侍女战战兢兢,六神无主,竟把两人先前所说也都供认出来。 就在这令人不安窒息的时候,泰儿皱着眉心对吴皇后说道:“母后跟我母妃向来像是姐妹一样,母妃也一向敬爱母后,这个人竟把母后说的这样坏,简直罪大恶极,母后说她该不该死?” 吴皇后听了这话,缓了缓神,她看一眼于琦:“不错,居然敢在内宫胡说八道,挑拨离间。果然很该死。”说着,便看了一眼那两个行刑太监。 吴皇后使了眼色,那两人便知如何行事了。 皇后才又拉着泰儿的手道:“这里不干净,太子不要在这里看着了,剩下的让他们料理就是。” 泰儿答应:“北蛮进贡了两匹矮马,父皇说适合我骑,赏赐给我了,现在要去试试呢。” 皇后温声笑道:“太子才多大,竟能骑马了?只是一定要留意安全。”说着又叮嘱跟随的人,“好生照看着太子,不许马虎。” 众人领命,这才陪着泰儿去了。 身后通明门的方向早就没有了声响。 吴皇后回头看看,皱眉冷道:“真是个扶不上墙的蠢货!” 早朝。 赵宗冕将镇抚司递上来的卷宗扔下,让文安王跟各位辅臣过目,最后又给了林牧野父子。 先前镇抚司查明于家后,又领了赵宗冕之意,把林家也彻查了一遍,林牧野夫妇那里倒也罢了,于青青房中却搜出了好些别人贿赂所给的东西。也算是证据确凿。 林牧野看罢,跪在地上,无话可说。 赵宗冕道:“林爱卿,你是贵妃的父亲,向来又是个清廉自省的人,且犯事者乃是你儿媳一家,虽然你也有个不察之罪,但朕还是想对你网开一面。” 朝臣们面面相觑,并不敢说什么。 赵宗冕道:“可为什么朕听说,你不愿意休掉你的儿媳?” 东来在旁战战兢兢道:“皇上,此事是贱内欺上瞒下所致,父母皆不知情。臣本想要休掉那贱妇,只是父亲……” 林牧野叩头道:“于氏的祖父曾对臣有恩,如今听说于家长男犯了死罪,臣自然不敢左右王法,但是在这时候休弃儿媳,她以后一定也是没了活路……臣自觉如此自保,很有忘恩负义之嫌。请皇上降罪。” 原来镇抚司先前将赵宗冕的意思传达给林府之后,东来却毫无阻隔地立刻答应了,但是林牧野却在反复思量后拒绝。 理由便是他方才所说。 满殿寂然。人人都在看皇帝将如何处理现在的局势。 赵宗冕似笑非笑地看着地上的林牧野:“林御史,你真不愧是‘朽木御史’,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要一条道走到黑呀。” 说了这句,心里突然想到林西闲,她先前那个“士可杀不可辱”的倔脾气,应该就是跟这老头子学的。 赵宗冕道:“既然如此,也好,自古忠义难两全,你要报恩,要保全你那个儿媳妇,那就不要怪朕不留情面。即日起,革除林牧野御史一职,永不启用。以后再有听闻林家之人仗着太子之名招摇,就不止是罢官这样简单。” 东来落泪叫道:“父亲!” 林牧野颤巍巍地将头顶的官帽摘下:“臣谢主隆恩。” 东来擦擦泪,扶着他起来,踉跄地退出殿去。 满殿百官听赵宗冕如此处置,却也颇为心服。齐声高呼吾皇万岁。 而其中先前弹劾贵妃的两名御史见处置了林家,暗中得意,其中一人出列道:“皇上圣明,如今林府之事尘埃落定,却不知关于贵妃之事,皇上将如何处置?” 赵宗冕抬眼看去:“是了,还有这回事,你不提,朕几乎忘了。” 那人道:“不知圣意如何?” 赵宗冕笑笑道:“你们说什么贵妃触犯朕,却也得看明白原因,不过是那日朕让太子喝了酒导致太子晕厥,贵妃担心太子,才跟朕吵了两句。” 说到这里,赵宗冕又道:“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不好,打是亲骂是爱嘛。何况就算民间两口子,还有个床头打架床尾和呢,难道你们觉着贵妃眼见太子出事却仍隐忍奉承才是真贤良?叫朕看,能豁出性命去护着自己的小崽子的,才算是真贤良呢。” 这一番话说的略显粗俗直白,可却叫人无从辩驳。 突然,先前那另一名弹劾的御史出列道:“皇上所言极是,臣不敢质疑,只是除了这件,还有去祭拜苏嫔之事,这却又作何解释呢?” 赵宗冕道:“去祭拜苏嫔,贵妃事先是跟朕说过的……其实她早就说过,在朕还是镇北王的时候就提了。那时候朕就应承了她。所以这是事先答应好的,就算太子还不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板上钉钉了。” 底下苏侍郎跟苏霖卿听提到苏舒燕,不禁又各自红了双眼。 赵宗冕道:“贵妃是个有情有义的,她还是苏府的义女,从小跟苏嫔情同姐妹,那苏嫔就等于是太子的姨母,太子跪一跪他姨母算个什么大不了的?何况苏嫔为什么死难道你们都不知道?皇家亏欠了苏嫔的,太子替皇家跪一跪,也算是赔礼道歉了,这又有什么不妥?” 百官听在耳中,信服之余,感慨良多。 苏侍郎跟苏霖卿更是双双跪了下去,落泪拜道:“臣等惶恐。” 两名御史对视,无言以对。 赵宗冕命苏氏父子起身,却又道:“先前文安王说的对,贵妃好不好,朕心里是最清楚的。是要升还是要降她份位,要如何奖罚,都是朕的家事,你们两个闲着没事,盯着这些干什么?竟还敢说要让太子给皇后抚养,太子有亲娘,为什么要给别人去养,难道你们从小都是后娘养的?” “这……”御史们痴痴傻傻,“臣、臣等也是为了皇上……皇嗣着想。” “混账东西们,手未免伸的太长了,”赵宗冕拧眉又道:“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来对朕的女人评头论足,还妄图安排朕的家事,来人,把这两个居心叵测的家伙拉下去砍了!” 朝堂上的氛围才有所缓和,突然间就像是一阵寒冷飓风吹来,两名首当其冲的御史更是手足无措:“皇上!臣不是……” “饶命啊皇上!” 却有殿上侍卫冲进来,将两人横拉竖拽地拖了出去。 满殿噤若寒蝉。 赵宗冕环视群臣:“别总盯着朕的后宫使劲,去年郊县雪灾,今春钱塘水患,再加上孟氏兵祸,赵立那边也不消停,还要时刻提防着北边……哪一件不是事关朝廷国计民生、生死存亡的大事,怎么没见人踊跃的献计献策,先前废太子监国的时候你们也都这样?” 死寂之后,群臣纷纷跪地:“臣等惶恐,皇上息怒。” 赵宗冕索性站起来,指着底下众人道:“你们一个个饱读诗书的,都知道‘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在其位谋其政’的道理,谁若是不想干了,趁早把告老等死的折子递上来,朕一概成全,但只要还在这个位子上,你们都警醒些,多干点儿利国利民的正经事,都听清楚了没有!” 朝臣们匍匐低头,齐声应道:“臣等谨遵皇上教诲。” 退朝之后,赵宗冕转往内宫,顾恒本以为他要去勤政殿,谁知竟不是。 赵宗冕吩咐道:“朕去凤安宫一趟,你不必跟着,到勤政殿等着就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21.0727三更 凤安宫。 吴皇后才听了朝堂上的处置, 在反应过来之前, 赵宗冕已经到了。 赵宗冕这会儿来,皇后也猜到必然跟朝堂上的风云变幻有关, 刹那间文安王的警告又在耳畔响起,她竟然有些许的心虚。 起初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赵宗冕垂着眼皮仿佛在想什么事情,吴皇后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是苍白的,在赵宗冕说明意图之前, 她宁肯不出声。 半晌,赵宗冕道:“林牧野的儿媳妇不好。” 这个出人意料的开场白, 让吴皇后胧忪了一下。 赵宗冕道:“我本想看在贵妃面上保全他们家,只是林牧野冥顽不灵,拿旧日跟于家老爷子的约定来说事,宁肯丢官罢职也要留下于氏。” 吴皇后抬眼望着他:“虽然林御史看似有些不知变通, 不过, 倒也算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赵宗冕道:“是啊,当初林西闲为了苏舒燕,不也是一样?乃至今日被朝堂弹劾,也跟姓苏的有关。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吴皇后见他突然提起西闲来, 正要赞上两句,赵宗冕道:“可是朕不太懂的是, 于氏明明靠不住, 而且从此后林家的仕途也就断了, 牵连林家后代, 这也值得?” 吴皇后想了想:“林御史是当事之人,当事之人的想法,别人很难理解。” 赵宗冕点点头,看着吴皇后道:“子非鱼,当然不知道鱼是高兴还是难过,但是皇后,你不觉着林牧野跟于家的牵绊,有点耳熟吗。” 吴皇后从方才开始就有种恍惚的想法,听赵宗冕如此说,心里已经确凿。 “皇上您的意思是……”她只能假装不知道。 赵宗冕道:“当初我在宫里,是老王爷教我练第一套拳,也是他传授我第一册兵法。我这个人虽有些没心没肺,但是谁对我好,我至死不忘。” 皇后屏住呼吸,赵宗冕道:“所以后来老王爷叫我以后善待你的时候,我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吴皇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些来了。” “是啊,这些你好像不爱听,且你都知道,那就说点你不知道的,”赵宗冕笑笑:“后来咱们都长大了,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皇上跟内侍说话,说是北蛮每年都来犯境,令人十分头疼,朝廷现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击垮他们,所以要用权宜之计。你知道权宜之计是什么吗?” 吴皇后愣住了。赵宗冕道:“那就是和亲。但是皇上并不想用真公主和亲,可有个人从小在宫里长大,仿佛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吴皇后站起身来,她盯着赵宗冕,仿佛不相信这话。 赵宗冕仍是淡淡地说道:“太上皇一直都想成为千古名君,所以这些有关国计民生的大事,都有随行史官记录,你可以去库房里,或者直接去问他。” 吴皇后后退一步,灵魂出窍般。 赵宗冕道:“我知道他一直不喜欢我,因为老王爷的原因当然也不喜欢你,如果让你去和亲,自然是一举两得。可我记得老王爷的话,我才去求皇后说要娶你,皇后还是很仁善的,可惜死的早……她答应了我,不然的话,又有谁能够让当时的皇帝改变主意呢。” 吴皇后手在圈椅上扶了扶,缓缓落座。 赵宗冕道:“我以为我做了一件好事,因为这本是我应承老王爷的,也算是报他的恩了,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你并不满意这门亲事,但对我来说那不算什么,横竖我履行诺言保了你周全。” 吴皇后听到这里:“不要说了。” 赵宗冕道:“怎么了,朕哪里说错了吗?” 吴皇后道:“皇上……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和亲的事?” 赵宗冕并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再往后,就是你小产那次。那时候你告诉我是太上皇所为,你说太上皇一直想除掉你我,也容不得那个孩子的出生。你要我答应给那孩子报仇,给老王爷报仇。” 吴皇后深深呼吸,往事在心底闪现,那时候赵宗冕毕竟年轻,当即就要去找成宗,是她不顾一切跪在地上拦住,求他先壮大羽翼,然后再图报仇之事。 赵宗冕道:“我一直不愿意回想此事,我也一直没跟你说过,我很在意那个孩子,但是……现在你告诉我,那真的是太上皇所为吗。” 良久,吴皇后才用暗哑的嗓子回答道:“他已经暗示过了,他不可能放那个孩子离开京城。只有那样做,你我才能离京,脱离他掌控之外。” 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亲耳听了这句,赵宗冕在瞬间心头冰寒。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赵宗冕的脸色却好像还平静,他喃喃道:“只是奇怪的很,有林西闲那样拼命保护自己孩子的,也有你这样,为了自保跟报仇而害死亲生骨肉的。” 吴皇后听他提到西闲,突然一阵心酸,她咬牙叫道:“是,我自然跟她不同,她身上没有背负着血海深仇,假如她也经历我所遭遇过的,她会做的比我还狠。” “也许你说的对,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她不会冲自己的骨血下手。” 吴皇后浑身微抖:“你、你就这么护着她……我早知道她的出现不是个好兆头。” 赵宗冕一笑:“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容不下她,因此才处心积虑地趁着雁北军去白山的时候,叫人挑拨离间,引我离开王府?” 吴皇后一震。 当初雁北军在白山遇袭,起初赵宗冕以为是误会所致,后来命段珍暗中追查,才知有人故意挑拨。但是为什么要让雁北军跟白山族人动手呢,毕竟白山族人人手有限,雁北军就算伤亡也注定不大,联想到后来城中发生的事,不过是有人想引赵宗冕离开而已。 赵宗冕打量皇后脸色变化,笑了出声:“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吴皇后突然道:“可我不这样做呢?” 赵宗冕挑眉。 皇后昂首道:“你口口声声说祖父,可如果不是林西闲在雁北出事,你真心想过要反朝廷,为他们报仇吗?” 赵宗冕神色淡冷。皇后不以为意道:“也许你想过,但你一定不会主动去做,你忘了当初答应我的话,同时你也不可救药地沉迷于林妃,而且我知道只要有她在,你越发会跟我渐行渐远,我要为王府报仇也越发会不可能。” 赵宗冕只是问道:“如果不是王琴儿,你会怎么做?” 吴皇后恍惚出神,这瞬间她的人仿佛回到了当初的雁北王府,深夜她目睹真珠院冲天的火势,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竟让她想起了当初在京内失去腹中孩子的感觉,那时候她居然没有快意,也没有劲敌除去的松一口气之感,只是觉着难受,莫名其妙的难受。 吴皇后深深呼吸。 她平静地看着赵宗冕:“所以,你早知道这些,这些日子来冷落林妃,也是为了做戏。想引蛇出洞,看看我如何行事吗?” 赵宗冕道:“我知道你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于家,只是想不到你会这样急不可待。” 吴皇后轻轻笑了笑:“假如我说,这一次弹劾林妃,不是我指使的,皇上你会相信吗?” 偌大的凤安宫,数百名的宫女内侍,仿佛在这瞬间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只有他们两个人对峙。 似乎能听见风细细潜入的声响,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皇后记不清自己说过多少谎话,所以赵宗冕不相信,也是情有可原。 吴皇后吁了口气,说道:“怪不得我嫉恨林妃,她实在是太好了,有勇有谋,温柔贤良,好的叫人挑不出错来,可也正是因为她好的无可挑剔,才更招人恨。” 赵宗冕冷笑:“先前你从不恨任何人。” “因为我知道你对张素华王琴儿等,不过逢场作戏。她们也不值得我去在意。”吴皇后说道:“可是,在林西闲出现之前,你在我面前明明白白,我不用猜也知道你想什么,但是自从她出现……” 赵宗冕道:“为了复仇,你没什么不可以牺牲,甚至连我在内都是你利用的兵器,你有什么资格去怨恨她,就因为我真心喜欢她?” “笑话,”吴皇后仰头笑道:“皇上对所有人都只是玩弄,凭什么对她要是真心?” “我知道了,”赵宗冕看了吴皇后一会儿:“对你而言,我只配是兵器,不配当个人是不是?” 赵宗冕来到甘露宫的时候,特制止了门口内侍的通报。 他放轻了脚步入内,隐隐听到那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在说话。 赵宗冕站住脚,心里那股阴寒不适,也随着母子两人的声音入耳,一点点散去。 里头泰儿正兴高采烈地向西闲描述,那两匹矮马是何等的可爱,骑上去又是何等的威风。 他又轻轻摇动西闲的肩头央求道:“母妃快把病养好,等亲自去看泰儿骑马就知道了。” 西闲笑道:“知道了,明儿就去好不好?” 西闲病了这两天,宫里都传说是贵妃为请罪在勤政殿前跪了半宿,所以落下了病,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西闲自己心里清楚,这哪里就是病了,只是那个人一时得意,又情难自禁了而已。 想到那句“近之不逊,远之则怨”,又哪里是说女人跟小人,在男人身上一样适用。 泰儿听她答应了,喜不自禁,跪在西闲身旁道:“我给母妃揉揉腿吧。” 西闲笑道:“好好的,怎么这样孝顺?” 泰儿乌溜溜地看她一眼,却只是低下头去。 西闲看他如此,突然想起于琦之事,便问道:“昨天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就打死人了?” 泰儿道:“母妃,泰儿会一直都在母妃身边是不是?” 西闲听话出有因,欠身道:“当然了,怎么突然说这话?” 泰儿的眼睛红红的,不做声。 西闲道:“是不是有听人胡言乱语了?你是男孩子,不能动辄落泪。再说,别人的闲话如何就能当真?” “他们说,母妃为了请罪,在勤政殿跪了一夜,才病倒的。还说泰儿会给皇后抚养。”泰儿说着,忍不住流下泪来。 西闲忙将他拥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母妃向你保证,绝不会让泰儿离开母妃的,难道泰儿不信母妃的话吗?” 泰儿努力伸长手臂把西闲抱住,破涕为笑:“泰儿相信!” 赵宗冕在帷幕旁边看着这一幕。 他记忆中的司美人其实早就面目模糊,更加记不得跟她相处的种种了,但是,每当看见西闲同泰儿在一起,脑海中就会忍不住也跳出一副类似的场景。 可是他不喜欢记忆中的那个小男孩,因为那孩子小而柔弱,毫无用处,且他的出生没有带给生母任何欢悦,反而注定了她的惨死。 正在出神的赵宗冕突然察觉有人拉扯自己的衣袍。 他低头一看,正对上泰儿仰视的脸。 小孩子叫道:“父皇,为什么站在这里?” 泰儿身后,西闲笑容里些许疑惑,缓步走到跟前。 就在西闲欲行礼的时候,赵宗冕在她臂上轻轻一握,右手腰间轻揽,不由分说地低头吻落。 泰儿站在两人之间,目瞪口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22.0728一更 泰儿仰着头, 乌溜溜地眼珠瞪得溜圆, 小嘴也吃惊地张大。 西闲也是想不到赵宗冕居然又故态萌生的,而且还是当着泰儿的面, 她下意识地挣了一挣,想要让他适可而止。 不料泰儿见她挣扎, 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忙扑过来,小小地拳头捶在赵宗冕的腿上, 大声叫道:“放开母妃,放开母妃!” 赵宗冕正意犹未尽地放手, 低头看着小家伙。 却见泰儿满面愤怒,正又抬脚踢向赵宗冕的腿上:“父皇是坏人!” 西闲抬手在唇上掩着,甚是窘迫,听泰儿突然这样说, 才忙道:“泰儿, 还不住口。” 赵宗冕扫她一眼,却拧眉俯视着泰儿:“你方才说什么?” 泰儿张手将西闲的腿抱住,扭头叫道:“父皇欺负母妃,是坏人!” 西闲见赵宗冕脸色不对, 忙道:“泰儿……不许胡说,父皇、父皇没有欺负母妃。” “明明有, 泰儿看见的。”泰儿抗议地叫了声, 他仰头望着西闲, 还没出声, 大颗的眼泪先从眼眶里滚了出来,然后,才张嘴,哇地大哭起来。 西闲见泰儿哭的如此,心立刻先软了。 可是赵宗冕在旁边,脸色……令人无法揣测。 西闲不禁惊心,忙说道:“泰儿是小孩子,有口无心,他并不知自己说的什么,皇上别怪他。” 赵宗冕看看哭的满脸泪痕的泰儿,又深看着她:“你是怕我因此责罚他?” 西闲低头:“是臣妾教导无方。” 赵宗冕张了张口,却又笑了笑道:“你这话是当真,还是虚应我的?” 西闲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皇上……” 赵宗冕道:“你如果是当真,明儿起我就点两个饱学的翰林学士,再派几个得力的人,日常负责教导泰儿,如何?” “皇上!”西闲有些慌。他的脸色显然是当真的。 泰儿却也听见了,愤愤地又踢向赵宗冕:“泰儿不要去,要跟着母妃!”说完了又哭。 “还敢踢朕,”赵宗冕瞪向这小孩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一个男孩子,整天腻在女人的身边,会有什么出息!是该好好教教你了。” 西闲俯身护住泰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皇上息怒,泰儿还小,童言无忌罢了,臣妾担保绝不会再有下回了,且他只有三岁……”但虽然她已经竭力克制,声音仍有些微微地颤抖。 她用力抱紧泰儿小小地身体,泰儿仿佛察觉了她的异样,含着泪望着她。 赵宗冕抬手,在西闲下颌上一抬,果不其然,望见她泛红的眼睛里是强忍着的泪花。 泰儿因见到西闲掉泪,吓得不敢哭了,反而叫道:“母妃……”又伸手,愤愤地去打赵宗冕。 赵宗冕端详着西闲的神情,叹道:“看样子的确只有这小崽子,才会让你如此关心情切。” 赵宗冕回头道:“来人。把太子带下去。” 西闲大惊,本能地矮下身子抱紧了泰儿。 泰儿仿佛也感觉到,忙大声叫道:“我不要走,我不要走!” 西闲道:“皇上,是有什么过错都在妾身身上,泰儿还小,求网开一面。妾身甘愿领罚。” 赵宗冕挑眉:“领罚?你真的甘愿领罚吗?” 西闲突然觉着有哪里不对。 正在懵懂,赵宗冕俯身,在她耳畔低低说道:“像是那天在勤政殿里一样……只是要你心甘情愿的,也可以吗?” 西闲的心猛地一跳,脸颊滚热。 赵宗冕却向着她一笑,慢慢地蹲在地上。 赵宗冕望着泰儿,先给他整了整衣裳,才说道:“到底是男孩子,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让你去骑马,让你跟着太师学练字读书,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将来能够堂堂正正地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那时候你才能保护你母妃呢。不会像是现在一样,什么也做不了,只有没用的泪。” 泰儿愣了愣,赵宗冕抬手,把他脸上的泪轻轻地擦去:“听明白了没有?” 小孩子眨了眨眼,才用力点了点头。 “现在乖乖地出去,父皇有正经事……跟你母妃商议。”他咳嗽了声,看向西闲,眼中已经尽是闪闪烁烁的笑意。 等奶娘进来领了泰儿出外后,赵宗冕才又长长地吁了口气,回到床边落座。 西闲给赵宗冕这忽而雷霆将起忽而阳光满布的弄糊涂了,因还牵挂着泰儿,便往外张望,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 赵宗冕向着西闲一招手,意思是叫她到跟前儿。 西闲只得从命,走到床边儿道:“皇上……” 赵宗冕道:“你什么都好,就有一点不好。你太疼他了,这样下去,很容易把这小子惯坏。” 西闲低下头,她自己其实也知道……是有点太疼护泰儿了,可是看着他那可爱机灵的模样,偏又这样弱小,不自觉地就想多疼护他一些。 赵宗冕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亲了一下,又嗅着袖口的香气,似乎只有这样才会令他安神。 整理了一下思绪,赵宗冕道:“我今儿罢了林牧野的官,因为他顽固的不肯休了于氏。你会不会怪朕?” 西闲道:“父亲为官太过偏狭了,连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若是能够休官保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赵宗冕微微一笑:“那连累了林家往后呢?” 西闲道:“若林家的人有出息,就谈不上连累之说。” 赵宗冕把她往身旁拉了拉:“不愧是朕的小闲……不过,朕是故意要罢你爹的官,也是故意要整治林家的,正如你所说,他这个官当的招人恨,其实对太子跟你都不好。” 西闲有些意外。 赵宗冕揽着她的腰,忖度着又道:“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以后你就会知道。” “是。”西闲想不到是什么,便只答应了声,才道:“那朝堂上的一切可都还顺利?” 赵宗冕道:“顺利。” “可皇上好像还有心事。” “是吗,你看得出?”赵宗冕一笑,抬眸看她。 西闲道:“是还有什么事?” 赵宗冕笑道:“有,你上来朕跟你说。” 西闲见这个说话的地方不太妙,本能地有些不肯,赵宗冕搂着她的腰,故技重施地用了几分力,便将西闲抱到身旁。 西闲身不由己地趴在他的胸口,赵宗冕是从朝上直接回来的,身上还穿着锦黄的龙袍,给人一种不容亵渎的感觉。 西闲忐忑地盯着面前那刺绣金龙精光明锐的双眼,总觉着这龙好像真的在瞪视着自己一样。 赵宗冕并没发现西闲的不安,抬手在她发端抚过,道:“朕方才去了凤安宫。” 西闲抬头,却见赵宗冕眼底惘然,若有所思的模样。西闲即刻知道这一趟凤安宫之行必然不是普通的探视,下意识地不敢擅问。毕竟如果赵宗冕想,无论如何都会让你知道,可如果他不想,不管如何询问打探只是徒劳。 果然,赵宗冕说道:“你大概不知道,皇后对于朕,就像是于氏对于林牧野。” 西闲从成宗那里听说了赵宗冕跟吴皇后旧日的纠葛,听了这句话,并不怎么意外。 赵宗冕道:“你更不知道的是,朕毕竟不是林牧野,我曾经想过……” 赵宗冕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很少这样犹豫不决的说话。西闲禁不住轻声问道:“怎么了?” 可在赵宗冕的眼前,却浮现那次他为吴皇后而受伤,困居宫中的情形。 那会儿西闲去见成宗,只吴贞在他身旁。 虽然太医用了药,赵宗冕仍旧疼的无法入眠,她看着身边的吴贞,望着她双眼通红的样子,问道:“文安王到了吗?” 吴贞回答:“听说差不多明日就能到。” 赵宗冕道:“也好,希望他能够快一些到,我怕是要撑不了那么久了。” 吴贞忙道:“王爷,不可说这些丧气的话!王爷一定会无碍的!” “你是真心这样想的吗?”因为伤重,赵宗冕每出一声,都好像牵动胸口的伤口发颤,剧痛令每一个字都很难出口。 他的声音如此微弱,丝毫没有平日里那样强势的感觉:“还是,心里盼着我早点死呢?” 吴贞吃惊地瞪着他:“您、你怎么能这么说?” 赵宗冕道:“只要我死了,王兄会回来……继位,剩下的事他可以帮你做完。你心里,是不是很高兴。” “我不许你这样说,”吴贞几乎是咬牙切齿,泪也从眼中坠下,“您若有个三长两短,我……” “你会怎么样,”赵宗冕缓缓地出了一小口气,却仍是引得伤处沙沙地疼,“你不会怎么样,你还有事儿没完成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赵宗冕突然想到了林西闲,假如自己在那会儿死了,林西闲会如何? 她大概也会想方设法地带了泰儿远走高飞吧,毕竟她已经做过一次了。 但是一想到,心里仍是大不受用的很,几乎忍不住要立刻叫人把林西闲找来,只有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而听了赵宗冕的话,吴贞默然。 赵宗冕嘴角一动,作出一个笑笑的模样:“你见过顾恒了吗?” 此刻他突然提起顾恒,让吴贞意外:“是。” 赵宗冕道:“顾恒只忠心于我,他先前已经跟我表示过了,假如我死了,他会立刻拥立泰儿为幼主登基。” 吴贞脸色大变,失声道:“拥立……泰儿?” 幸而身边并没有别人。 赵宗冕道:“你说的不错,其实顾恒的选择也没有错,毕竟,除了我他不相信任何人,皇上那边自然是再容不下他的,就算王兄回来,也未必会饶了他,所以对顾恒来说最好的法子就是拥立泰儿。” 这份变故令人猝不及防,吴贞失语。 赵宗冕道:“顾恒办事我是放心的,只不过……若是这样,未免就让你失望了。他跟老王府毫无瓜葛,自然不会相助你做什么。而文安王一旦回京,只怕就会给顾恒控制……生死……” 吴贞望着赵宗冕,心乱如麻,她不知道赵宗冕为什么在这会儿告诉自己这些机密,他到底又是什么意图。 赵宗冕道:“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他说了这许多话,早就体力不支,事实上如果不是仗着天生的体魄强健过人,此刻早就疼得昏死不醒。 吴贞一愣,察觉他的意图,便俯身侧耳过来。 赵宗冕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吴贞眼中疑惑跟震惊交织,看了赵宗冕半晌,才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会去,只是王爷您绝不能有事。” 她伸出手,在赵宗冕的手上握了一把,赵宗冕记得她手掌的温度,很冷。 西闲听说顾恒拥立泰儿一节,闻所未闻。 终于她问道:“那是顾大人的主意,还是您的主意?” “他的主意,就是我的主意。”赵宗冕笑道:“毕竟要给他们留一条后路,也给你跟泰儿留一条生路,顾恒跟我想的是一样的。” 当时西闲并没有想别的,满心只有赵宗冕的安危生死。 更完全不知他跟顾恒私下里居然还有这种安排。 西闲瞥了赵宗冕一眼:“那、您是交代了皇后娘娘做什么事?” 她知道那天吴皇后去了镇抚司,然后废太子就身死了。当时她还猜测赵宗冕是否知道此事,现在看来,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赵宗冕回答:“我让她出城,去告诉文安王,让他不要进京。” 但是那会儿,假如文安王真的按照吴贞所说一走了之,那才真的是死路一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23.0728二更 吴贞一心复仇, 自然是得找一个最能助力的人, 可偏偏嫁给了赵宗冕。 当时赵宗冕只不过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少年,徒有一个王封, 并且司贵妃之子的身份注定了他的处境尴尬,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出息。 而且他的脾气暴烈, 行事青涩,正如赵宗冕自己所说,对吴贞来说他可以做一柄锋利的杀人利器, 但是帮助复仇……显然不是最好的人选。 所以吴贞开始所相中了的人是文安王赵宗栩。 赵宗栩性情内敛,为人宽厚, 行事缜密。 不仅在朝中很有贤名,连皇帝也对他跟对别的王爷不同,每每委以重任。 赵宗栩跟赵宗冕的关系也很好,年少时候赵宗冕屡屡惹祸, 都是文安王出面替他开解的, 赵宗冕对文安王也是言听计从。 这对吴贞而言,自然是最好的复仇框架了,一位主事的王爷,一个行事的利器。 赵宗冕跟她说明顾恒的秘密打算, 吴贞立刻意识到,假如赵宗冕有个三长两短, 而泰儿登基后, 她这位名义上的皇太后, 只怕再也没有任何行事的机会, 能不能活下去还是未知。 顾恒是绝不会容许赵宗冕之外的其他藩王登基,文安王自然也不会为顾恒所容,那时候吴贞将是四面楚歌。 赵宗冕让她出京,告诫文安王不要进京,回封地保存实力,等局势稳定后再做打算。 那样不管顾恒行事的成败,文安王那边仍保存着东山再起的实力。 吴贞以为这的确是眼下唯一的选择了。 可文安王显然不是轻易被左右的人。 赵宗冕传文安王上京,自然不会用“进京夺位”等类似字眼,反只是说皇帝病重,让快回京探望。 可话虽如此,以文安王对赵宗冕的了解,以及安排在朝中的各种密探,他当然早知道发生了什么。 最终文安王选择回京。 在做了这个决定之前,文安王问吴贞:“你认为宗冕会死吗?” 吴王妃沉默片刻:“我不知道。” 文安王又问了她第二个问题:“你觉着宗冕真的会对我下杀手吗?” 吴王妃道:“宗冕已知道我同你私下交际,而且王爷这样紧急上京……涉及皇位之争,本就没什么手足之情可言,何况就算宗冕不肯为难王爷,若他无法主事,顾恒等也是容不下王爷。” 文安王道:“那我告诉你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我觉着宗冕会度过这一关。” 吴王妃意外:“王爷说什么?” “只要宗冕无事,我就会无事。” 吴王妃震惊。 文安王却长长地叹了声:“你说的对,他疑心我了,所以才叫了你来警告我。我现在所要做的,就是信任宗冕,毫无异议地站在他一边,但我若在这时候逃离,就相当于做贼心虚,从此对他而言,我就等同是弃子跟对手。以后这天下将再无我立足之地。” 吴王妃仍半信半疑:“这样未免太过冒险。” 文安王道:“我会让宗冕再次相信我。你放心吧。” 他说了这句,半晌,又喃喃说道:“也许,这就是天意注定。谋事在人,而成事在天。” 那时候吴王妃并不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 西闲问赵宗冕:“你怎么知道皇后同文安王爷私下有交际?” 赵宗冕道:“我原本并没疑心什么,直到你出事后,我突然想到,王府后宅里,有太子的人,皇上的人,甚至还有公主的人……那么,王兄是不是真的就那么放心我?再加上当初在京内,吴贞跟王兄相处的也很不错,那次挑拨白山族人跟雁北军起冲突,她能调用的,也只有王兄暗中留给她的棋。” 西闲想了想:“你不生气?” 赵宗冕道:“她的家人死的很惨,她做梦都想复仇,这也怪不得。” 可是,赵宗冕可以无视这些,但狠心到绞杀了那个可怜的孩子,却是罪无可赦了。 “那对王爷呢?” “王兄很有才干,又一向隐忍,我知道他素有大志,原本还想辅佐他,只是……”赵宗冕把西闲往身上搂得紧了些,“那一场火,把我那些念头都烧没了。” 西闲抬头看他:“是、是吗?” 赵宗冕垂眸,迎着她的目光道:“你懂什么。你当然也不信,我开始的时候真以为你已经……有多少次我想干脆带兵反了,直到发现了你亲手刺绣的肚兜,然后……确信了那不是你。” 他现在还记得,他独自一人在月黑风高之夜,来到王府北院。 面对那被烧的面目全非的狰狞难看的尸首。 当剖开那尸首肚子之后,他仿佛看见世界上最恐怖的场景。 但是那恐怖对他来说,却仿佛救赎。 那不是林西闲。 那一刻赵宗冕本该是愤怒的,因为被欺骗。 可他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愤怒。 恰恰相反,他想抱着那具尸首痛哭流涕。 因为感激。 不管那是谁,他都因而感激。 为保守这个秘密,他严禁任何人再接触尸首。 并用侧妃的仪仗安置。 西闲却因为赵宗冕的话,突然想起太极宫里成宗告诫自己的那些:“如果你当初真的死了……他会变成什么样?” 正恍神中,耳畔听到赵宗冕说道:“可也是从那时候起我知道,谁也靠不住,王妃靠不住,就算是王兄也靠不住,要想不被人欺负,还是得自己说了算。” 赵宗冕感慨似的说了这句,滋味万千,然后他低头看西闲:“小闲能不能靠的住?” 西闲眨眨眼,竟不能回答,她低头,掩饰似的把脸藏在他胸口。 “至少小闲不会……不会觉着我就算是死了也无所谓,是不是?” 西闲跟他胸口那栩栩如生的龙对视,顷刻:“嗯。” 赵宗冕笑了笑。 过了会儿,西闲问道:“那么,你事先可知道文安王手中有遗诏么?” 赵宗冕的笑里透出几分孩子式的得意:“这个我是真不知道。” 西闲疑惑:“真的?” “真的。”赵宗冕看着她怀疑的样子,竟别有一种可爱,便在她后颈上一握,抬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赵宗冕道:“我只是想试一试王兄对我还有没有一点情意,可是想不到,他非但有深情厚谊,还送了我那样一份大礼呢,只能说,是冥冥中苍天有眼,注定了你夫君我坐那把椅子。” 其实就算没有遗诏,以他的脾气,想坐也自然就坐了。 但有的话更好,至少更名正言顺,少了更多人流血的麻烦……比如他那个倔驴一样的老丈人,因为知道有遗诏,所以才没有跳出来找事。 且到底对泰儿的将来也有好处。 至于事实像不像是文安王在御前所解释的那样,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那个合适的时机,他做了一件最合适不过的事,相助赵宗冕顺理成章地登上了皇位,同时也把自己摘清了出去。 话说到此,仿佛没什么可解释的疑团了。 赵宗冕一翻身,将西闲覆住身侧。 西闲正在回味他方才所说“夫君”一词,心里有种难以描述的滋味。 突然见他动作,忙道:“干什么?这是……大白天。” “大白天的怎么样?”赵宗冕抚过她的脸,“我想小闲了。” 西闲转开头:“还嫌我得的骂名不多么?” “以后不会有人敢骂了。”赵宗冕俯首,在她颈间细嗅,只是怎么也不够似的,便轻轻吸吮。 西闲略觉刺痛,忙道:“轻点儿……”若又留下痕迹,给其他人看见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泰儿越来越大,迟早会知道。 赵宗冕突然笑道:“泰儿那孩子的确得好好教一教了,居然敢说我欺负你。” 西闲一听提到泰儿,就留神起来,忙解释道:“他并不懂这些,何况,以后皇上……别再当着泰儿的面、留神教坏了他。” 赵宗冕笑道:“那他若整天粘着你,叫朕怎么是好?” 西闲忙道:“他没有。这两日时刻惦记着那两匹矮马……” 赵宗冕嗯了声:“看出是朕的种了,从小就喜欢骏马美人。” 西闲叫道:“皇上!” 赵宗冕轻叹:“其实泰儿没说错。” “什么?” 赵宗冕盯着她的双眼,仿佛亦能透过眼神看清她的心意:“朕是欺负你……还想一直都这样欺负下去。” 太极宫。 当看见皇后的凤驾遥遥出现的时候,太极宫的内侍们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直到凤驾逼近宫门处,有几个才忙不迭入内通报,剩下的跪地参见皇后。 吴皇后双足落地,仰头看了一眼太极宫的门匾。 她缓步进内,脚步踏过地面的青砖石,一步步拾级而上,进了殿内。 养心殿里透着熏人的药气,还有一种形容不出的味道,仔细闻一闻,却像是什么东西腐朽了似的。 内侍过来请安,头前指引皇后望内,终于,在点燃的仙鹤灯前,吴皇后看见了坐在圈椅上的太上皇。 自从太上皇退位,吴皇后只在除夕宴席上见过,如今再相见,突然发现这老人的头发胡须都一片雪白,老态毕现,看来随时都会驾崩似的。 皇后只欠了欠身:“给太上皇请安。” 过了会儿,椅子上的成宗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仿佛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说道:“是林妃来了吗?快、快赐座。” 吴皇后笑了笑。成宗身边的太监忙道:“太上皇,是皇后娘娘来看望您了。” 成宗又定睛看了吴皇后片刻:“哦,原来是你。你怎么来了?” 吴皇后道:“许久不见太上皇,颇为惦记您的龙体,不知近来可好?” 成宗笑笑:“好的很,不用你惦记,先前林妃送了一支难得的白山老参来,近来精神也觉着强了不少。” 吴皇后缓缓落座:“既然如此,臣妾就放心了。太上皇如此精神矍铄,那应该也知道近来朝堂上的事吧。” “你是说,林妃被弹劾的事?” “这件事很蹊跷,皇上觉着是臣妾做的,太上皇可也这么认为吗?” 成宗道:“这如何问我呢,何况清者自清,若不是你做的,好好地跟宗冕解释就是了。” 吴皇后道:“我原先也是这样以为的,清者自清,可现在才发现,是不是清者自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别人眼中你是清白的。” “我大概是老了,不太懂这些话。” 吴皇后道:“那两名御史弹劾林妃,并提出让我抚养太子,看起来的确是对我有利。当时我也以为是大臣们自己这样想的,就没有当回事,可直到现在才发现,这哪里是对我有利,这是‘预先取之,必先予之’,以退为进的计策罢了。” 皇后是后知后觉才明白过来。 原来文安王的警告果然是明智的。 原先御史所提,看似对她有利,但现在这结果,除了明面上的林牧野被罢官外,林西闲的地位非但毫无动摇,且再无动摇的可能。 皇帝果断地杀了那两名言官,已经斩断了所有想把手伸到林贵妃身上的可能。 而赵宗冕先前往凤安宫的一行,两人开诚布公的话,可谓是“新仇旧恨”,赵宗冕的言谈举止里,已经透出明显的厌弃之意。 他甚至用林牧野对待于青青,来比喻他跟皇后之间的关系。 也只有在尘埃落定的这一刻,皇后才发现,这场看似对自己有利的风云变幻,到最后伤及的却是她的根本,得利的……是甘露宫。 这件事不是她做的,虽然她的确暗中派人盯着于家作奸犯科的种种,准备在适当的时机进行弹劾。 可是没有人相信,至少赵宗冕不信。 那么问题是,到底是谁,指使了这一场荒唐的弹劾。吴皇后绝对不信,这只是两名御史为了拍她马屁而脑袋一热作出的决定。 听了皇后的话,成宗原本耷拉着的眼皮抬了抬。 本看似干涸的双眼里透出一抹锐光。 成宗的胡须抖了抖,似笑了笑:“你还是聪明的,只不过你当局者迷……知道的晚了些。” 吴皇后几乎按捺不住站起身来,她一眼不眨地盯着成宗:“果然、是你吗?” 成宗的眼珠定定地,像是凝固似的:“你觉着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24.0728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赵宗冕笑道:“你放心,这件事落不到我身上。” “什么话?” “王兄你怎么忘了, 当初是谁答应我会玉成此事的?” 赵宗栩愣住:“太子?” 镇北王道:“当时那么多朝廷官员在场,他太子殿下未来的储君, 说话总不能跟放屁一样,且又不是我逼他的,是他主动兜揽说包在他身上。我如今要定了那林家的美人儿, 管他用什么法子呢,终归君子一诺, 驷马难追,给我办成了,才是他太子殿下的威能。” 文安王瞪了他半晌,苦笑道:“我想太子这会儿一定后悔当时答应的太快了, 如果再知道你不放手, 还不知怎么头疼呢,不过既然你想把此事仍旧推给太子,那你可记着,事成之前, 千万别再为难那林家的姑娘了,我看那女孩子不同一般, 倘若逼出事来, 不好收场。” 赵宗冕泰然自若地回答:“那是当然, 我难道是那种急色的人吗?” 文安王闻言, 几乎喷茶。 从汇碧山庄回来后,天越发热了。苏舒燕因为体胖怯热,动辄汗流不止,便懒怠动弹,也少往林家跑了,只叫下人送了几趟新鲜瓜果,叮嘱西闲得空要时常过去找她。 正七月流火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件事。 有人弹劾林牧野贪墨徇私,而那出首告发林牧野的不是别人,竟正是先前派人来提亲的曹家,户部的曹郎中。 这日林牧野怒气冲冲回府,杨夫人不知如何。林牧野道:“想不到人竟颠倒黑白、无耻卑劣到这种地步!” 杨夫人惊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这一阵子御史台正在查曹郎中贪墨一案,也不知曹家用了什么高明的手段,慢慢地竟将此事按压下去。 林御史心中自然愤懑,有一次不免放了几句话,说一定事有蹊跷之类。 谁知前几日,突然曹郎中状告林御史,说他先前在负责查证自己的案子之时,借着权势之便,要挟曹郎中家答应娶林家的姑娘。 林御史气的浑身发抖,对夫人道:“那个无耻之徒,居然说是我逼着他娶西闲的,他是想息事宁人才派了媒人上门……他还假作正义地跟上司说,后来他幡然悔悟、决定不受我的胁迫之类,才主动地反悔,决定不结这门亲事了,你听听,这简直是放屁!” 杨夫人也觉闻所未闻:“这明明是把整件事颠倒过来了,难道上官会听他的?” 林御史怒道:“如果细细地查证辨明,自然不难,难的是我怕有人借机包庇,故意要整我而已。” 果然给林牧野说中了,又过数日,御史台下了命令,说是林御史涉嫌以权谋私,此事正在详查,在此期间,林御史不得接手任何案件云云。 林牧野吃了这一闷棍,却无计可施,又见小人横行,君子蒙冤,大暑天的,越发气的病倒在家里,爬不起来。 期间,西闲伺候汤药,不离左右,自己却少茶缺饭,又加上心疼父亲,忙的也清减了好些。 这日午后,门上突然报说苏三公子来了。 西闲正在父母长房里,闻言忙先入内回避。 多亏了西闲连日来的周到伺候,林御史病情也大有起色,苏霁卿入内,行礼后说了好些慰问的话,又道:“我父亲原本也要亲来,只是官差事忙,他叫小侄带好,让伯父好生保重身体为要。” 又将带的诸多补品之类,转呈给杨夫人。 这种雪中送炭之举,让杨夫人跟林御史十分感动。杨夫人望着苏霁卿眉目周正举止大方,自然越看越爱。她便故意将西闲叫了出来,道:“你三哥哥拿了好些补身的好东西来,有好些我都不知怎么炮制的,你去问问明白,再瞧瞧拿些什么给人家回礼。” 苏霁卿好久不曾跟西闲见面了,如今一见,瞧她穿一件半新不旧洗的有些发白的麻布衣裳,系着淡灰的腰带,纤腰越发不盈一握。 苏霁卿心中疼惜,不便显露,便先指点她那几样花胶、海参等的泡制方法等。待说罢,西闲道:“请三公子稍坐。”便往外去了。 苏霁卿回头望着,怅然若失。杨夫人回头笑道:“是了。我差点忘了,昨儿有邻居送了两样新鲜的瓜果,平日里只你们家送东西过来,所以我特意留着,如今你来的正好,只怕西闲也忘了……就劳烦你出去跟她说一声吧。” 苏霁卿心花怒放,忙行了礼退出来。出来上房走到外间,却见西闲正穿过门洞迈步要往后面去。苏霁卿叫道:“妹妹!”三两步赶了过去。 西闲回头,等苏霁卿跑到身边:“什么事?” 苏霁卿满心想见她,待见了,又不知道如何相对,半晌只道:“你怎么又瘦了?伯父病倒了,你可要保重身子才好。” 西闲脸上微红,低头道:“我很好,多谢惦念。” 两两相对,也没别的话说,略有些尴尬,西闲问道:“对了,燕妹妹跟家中夫人们可好?” 苏霁卿道:“都好着呢。”目光掠过那鸦色的乌鬓往下,突然道:“怎不见你戴那耳珰,是不喜欢吗?” 西闲举手摸了一把耳垂:“不是,是太名贵了些。”西闲从不戴金银珠宝这些,自觉戴了实在扎眼,何况是苏霁卿所赠,倒是有些难为情。 苏霁卿道:“你喜欢就好,那不值什么的,我先前在西街的宝合号里又看了一套,觉着很衬你,等我的事完了,再给你买回来。” 西闲早就面红过耳:“使不得,我也不要那些。”又问:“三公子有什么事?” 苏霁卿道:“我原先只在禁卫中挂一个闲职,也没什么,只是……毕竟要是成家的人,总不能一辈子这样没出息,所以最近在想往南衙调动。” 西闲莞尔一笑:“三哥哥越发出息了。” 苏霁卿望着她笑面如花,突然脑中一片空白,不知不觉道:“我总不能亏待了以后的夫人。” 西闲红着脸,扭头就走。 苏霁卿一时情难自禁,自知失言,也红了脸。 正这会儿,西闲的嫂子于青青从后院走了出来,苏霁卿本还想叫住西闲,见她嫂子来了,只得先又回上房去了。 月底,林御史病愈之后,便仍去御史台复职。 忽一日,林府来了一位稀客,却是太子府的长史。 当时正东来休沐在家,忙隆重地迎了进来,在堂下叙话。 长史笑道:“我这次来并无别的事,只是太子妃月初生辰,已请了众家的太太奶奶们前往同乐,如今这份帖子,是请贵府夫人、奶奶跟姑娘的。” 东来忙起身,双手接过帖子,又是诧异又且感激道:“太子妃竟连下官家里也想到了?” 长史道:“娘娘的品性是皇上亲口嘉许过的,这样做也是与民同乐之意,我方才刚从吏部苏郎中府上出来,也请了他们府里的太太小姐们,听说他们府跟贵府关系不错?一块儿同去自是最好的。” 东来觉着十分荣幸,感念惶恐。 长史道:“虽林老爷不在家,公子接了帖子也是一样的,只是下官送是送到了,公子可记得莫要缺席,让下官难以交差哟。” 东来也满口应承,又亲自送了此人出门。 回头东来便跟杨夫人说了此事,夫人亦觉愕然而荣宠,当晚同林御史告知,林牧野道:“太子的品行是无可挑剔的,比如上次虽对苏家有亏,后来却也弥补过了,如今太子妃做寿,太子又特意请了苏家等,只怕也是再次示好之意,身为储君能如此谦和,也是难得了。” 杨夫人问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是该去的了?” 林牧野笑道:“这是当然了,帖子都已经下了,难道敢忤逆太子殿下的意愿?何况是好事。且先前我病了一场,西闲侍奉的十分辛苦,也好借这个机会去见见世面放松一下了。” 于青青早从东来口中得知,大为兴奋。先在屋里换了无数衣裳,总觉着不够体面,便张罗着要做新衣,又觉着自己一个人做未免露了痕迹,便假意来问西闲,只说:“寻常人一辈子也进不了太子府一步,我们自然要打扮的体面些才好,方才我看我那些衣裳都旧的旧,不时兴的不时兴,倒要做两件新的,好歹别丢了林家的脸面,西闲,你那天穿什么?不如一块儿做两套如何?” 西闲早知她的意思,她哪里舍得在自己身上浪费银子?这不过是假客套而已。西闲便道:“嫂子自去做就是了,我的衣裳很多,不拘穿哪一套就行了。” 于青青得了想听得答案,心里高兴,便奉承道:“说的也是,西闲你年轻,生得又比别人好,就算布衣荆钗也是很好看的,不像是我……嫁了你哥哥后,老了很多,若不拾掇拾掇就更不堪入目了。” 此后,西闲又特叫人去苏府探问,果然确知苏舒燕跟朱夫人也会前往,于是便把此事放下。 不觉进了八月,赴宴这日,西闲只捡了两件略新鲜颜色的衣裙穿了,思前想后,便将那荷包打开,拿了那两颗珍珠耳珰出来。 于青青穿着新做的锦衣,打扮的花团锦簇,等的不耐烦,突然见西闲出来,仍是那家常衣裳,倒也罢了,只是隐隐觉着什么东西刺眼,等西闲又走几步,于青青才看见她戴的耳珰,一时直了双眼。 “妹妹,这……这是哪里来的?” 这府里是于青青管家,西闲的吃穿用度都经过于青青的手,突然冒出这样珍贵东西,让于青青脸色大变,忖度不是西闲自己偷偷置买,就是杨夫人暗中把体己给了她。 西闲道:“是苏府的燕儿妹妹给的。” 于青青闻言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原来是她,我心思怎么从没见过呢。” 杨夫人从旁瞧着,不禁叹道:“是我疏忽了,还是舒燕有心,知道给你这个,好好的姑娘,打扮的这样素净也的确不大像话。有了这件才妥当,也越发见出这极好的人品来了。” 于青青闻言又有些不大受用,西闲却笑道:“母亲这是干什么,自己夸自己的女孩儿,叫人听了像什么话?”才把此事解开,一笑了之。 一行人上车前往太子府,果然见往东宫的街上车水马龙,着实热闹。 太子府的迎宾接了入内,到进了府中,满目所见,廊下宫女内侍穿梭不停,众家女眷一个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精致的了不得。 于青青只顾看光景,瞠目结舌。西闲却留心这府内的诸人行事等,一边打量有无熟人,主要是找苏舒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25.0729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不碍事,只是给月季扎了一下, 已经好了。” 苏舒燕打量着西闲,见她肤白如雪, 眉目如画,天然的风流动人。她不由叹道:“其实我倒是觉着姐姐你不用过于担心。” 西闲道:“怎么?” 苏舒燕道:“你的兰心蕙质自然是不用说了,若再论容貌才德, 我觉着这京城里姐姐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而且……王爷对你可算是一见倾心, 以后娶进了王府一定会百般疼爱,你又何必先想的那样吓人呢?” 西闲听了这种话,笑道:“我有你这心宽就好了。可一来,我是从不信什么一见倾心的, 连对方的身世、品性等一概都不知道, 单看外貌就喜欢上了?若对方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强盗,贼呢?” 苏舒燕嘟着嘴道:“你怎么老是泼人冷水,明明极好的事,给你一说就不堪起来。何况你也不是强盗贼, 以后王爷自会更知道你的好,只会更爱你……” “你好了, 越说越离谱。”西闲不得不出声打断了苏舒燕的话。 苏舒燕虽然停了口, 仍是一脸的不服似的。 西闲无奈一笑:“另外, 你以为镇北王是你我一样深居闺阁, 平日里连个男人都见不到?他那种人,什么艳童妖姬没见识过?虽一时看着新鲜,始终有那更新鲜的来取而代之。” 苏舒燕张了张嘴:“可……” 西闲摆手:“罢了,好没意思。不要再提了。” 苏舒燕只得答应,过了半晌,突然想起来:“姐姐,我家里来商议……这件事,你生没生我们家的气?” 西闲摇了摇头,苏舒燕忙问:“你不生气?为什么?如果是我,我只怕要气死了。”嘴快地说了这句,突然想起上次镇北王的一句话,岂不差点让她伤心欲绝? 林御史跟苏郎中商议过后,便把此事告诉了杨夫人,夫人震惊之极,却也不得不又告诉了西闲。 出乎意料,西闲竟并没有格外震惊跟伤心的模样,反而安抚杨夫人,见女儿如此懂事,倒是又惹得杨夫人落了不少泪。 西闲道:“我知道苏家也是无奈,你三哥哥是极好的人,他这样做自有道理。” 苏舒燕道:“有什么道理,三哥哥是真心喜欢你的,叫我说,何必去想其他,直接把你娶了过门就是了。王爷若是闹,还有太子殿下呢……太子不会不管吧?” 西闲听她提到太子,不知不觉面上流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她望着苏舒燕,点头笑道:“是呀,太子。” 苏舒燕见她笑的似是而非,忙问:“我说的是不是很对?找太子是不是好法子?上次在东宫见过太子,仿佛是很和善的人呢,一定可以帮得到咱们。” 西闲越听,笑意越浓,到最后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个傻丫头。” 苏舒燕叫道:“又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太子妃还赏赐给咱们东西……” 西闲看着她手腕上的镯子,淡淡道:“你要是喜欢,以后还会赏赐更多呢。” 苏舒燕怔道:“什么?” 西闲笑道:“喝茶吧。别只说个没够。” 苏舒燕又略坐片刻,苏府的丫头进来道:“姑娘,家里来了人催,说是有急事让你赶紧回去。” 苏舒燕问:“偏我一出来就有什么急事了?” 丫头不能答,只催促:“来人说叫姑娘赶紧回去,不能耽误。” 西闲缓缓起身,道:“回去吧,也许真是要紧大事。” 苏舒燕见她这样说,才应承了。西闲送她出门之时,犹豫再三,终于把她拉了回来,道:“舒燕,有一件事你得记着。” “什么事?你说。” 西闲道:“以后……不管是对谁,不管心里有没有,你千万别再透出半点喜欢镇北王的意思了,知道吗?” 苏舒燕一愣,继而道:“难道是因为你要嫁给他了,怕我还惦记着他?你心里不受用呢?” 西闲微怔,笑道:“你这样想也未尝不可,只是务必记得我的话就是了。” 苏舒燕叹道:“我知道了,难道我就那么花痴,得逢人就说我如何如何喜欢镇北王么?再说我喜欢他也没什么可藏着的,人人都知道。何况除了你,京里喜欢他的人多着呢,毕竟是这样的大英雄。” “口没遮拦。”西闲蹙眉,神情竟有些肃然,“才说你就忘了?” 苏舒燕吐舌:“好好好。不说就是了。” 西闲凝视着她,嘴角还有一句话,想了想,只道:“你去吧。” 此时那丫头却又来催,苏舒燕不耐烦道:“只管催命似的,什么了不得的。”到底辞别西闲,跟着出门去了。 奶娘在旁边问道:“姑娘,苏家催的十万火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还是没脸让苏姑娘在咱们家久留?” 西闲忖度道:“奶娘你想多了,瞧这个情形,是有大事。” 奶娘道:“什么大事?好事坏事?” 西闲笑笑:“应该算是好事罢。”奶娘还要再问,西闲却不说了。 是日,东来回府,才进门就说道:“了不得,出了大事。” 于青青跟杨夫人忙问,东来道:“想不到苏丫头竟有这种福分,今儿皇上下旨,封苏丫头为太子良媛,择日入东宫。” 于青青吃惊的眼珠子都要弹出来,杨夫人也大惊:“这是当真?今儿舒燕还在咱们这里,也没听她说起。” 东来问:“什么时候在?旨意是下午才有的。” 杨夫人道:“哦,我知道了,她本来正跟你妹妹说话,苏家的人十万火急叫了回去,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 东来叹道:“这可真是人各有命,之前因为苏丫头给退婚,弄得满城风雨成了笑话,却想不到居然因祸得福,成了太子身边的人。” 于青青才反应过来:“阿弥陀佛,这如何了得,以后太子殿下登基,那苏丫头……苏姑娘她岂不是正经的娘娘了?” 杨夫人笑道:“这倒是个好消息,我去告诉你妹妹去。” 见杨夫人去了,于青青在发愣之余,又忍不住对东来说道:“怪不得那次太子妃特赏赐了咱们家跟苏丫头东西,原来是这个缘故!只不过太子是怎么看上苏丫头的,明明是西闲更……” 还没说完,就听外头道:“老爷回来了。” 两人忙噤声去迎接林御史。林牧野进内见他两人在,问道:“你母亲呢?” 东来道:“母亲才去找妹妹,今儿苏家的丫头不是封了良媛了么?父亲也该听说了吧。” 林牧野对此却反应平淡,只心不在焉应了声,慢慢往里去了。 是夜,林府众人吃了饭,杨夫人不免也又提起苏舒燕要入东宫一事,道:“我先前跟西闲说,她倒像是早就知道一样,一点也觉着意外。唉,其实想想也是,当初太子妃赏赐他们两人东西……那就是个兆头啊。西闲那孩子的心又细,只怕早想到了。” 又笑道:“我只是笑舒燕,原先为了镇北王寻死觅活,如今竟有这个福分。我也放了心了。” 她自顾自说了半天,却听林御史冷哼了声。 杨夫人一怔,转头看他:“你怎么了?” 林御史道:“什么福分不福分的,不过是失之桑榆,得之东隅罢了。” 杨夫人不解,林御史皱皱眉:“你怎么还不明白,西闲这会儿心里只怕明镜似的。上次苏丫头给镇北王羞辱,太子几次致歉。这次苏家来退亲,好好地把本该是苏家的媳妇又给了镇北王,虽然对外并未张扬此事,可迟早晚的会有流言蜚语,太子这一步走的好啊,娶了苏家的女孩子,苏家彻底没有怨言了,且更见太子的仁德。” 杨夫人目瞪口呆:“你是说,苏丫头之所以封为良媛,还是因为西闲跟镇北王这件事?” 林牧野长叹了声:“真是孽缘啊。” 杨夫人半天无法言语,只是瞪着眼看林御史,林御史摇摇头,突然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今儿遇见了王爷殿下。” 杨夫人还在震惊之中无法反应:“哪个王爷?” “还有哪个,自然就是镇北王。” “啊?发生何事了?”杨夫人这才醒悟,慌忙追问详细。 今日皇上降旨的事,御史台自然也都知晓,议论纷纷,有人便商议着要去给苏郎中贺喜。林御史因心中有事,并不跟众人多话。 林牧野收拾了东西,出御史台准备回府。因御史台跟林家相隔不远,林牧野习惯步行来回,他且走且出神,直到耳畔有人说道:“这不是朽木御史大人吗?” 旁边酒楼里鱼贯走出数人,为首一个正是曹郎中。 林牧野知道小人难惹,忍一口气正欲走开,曹郎中笑道:“林大人,别忙呀,你家里又没有要封为良媛的女儿,忙着回去接旨不成?” 身后众人轰然大笑,林牧野皱眉:“曹大人自重,休要当街胡言乱语,有失体面。” “你原来也知道什么叫体面,难怪苏家看不上,人家是皇亲国戚,自然嫌你们家不够体面,所以才跟你们退亲嘛。” 林牧野气的浑身乱颤:“你、你……” 曹郎中却越发得意非凡,索性笑道:“听说令爱好像给镇北王看中了,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倘若王爷看不上,那不如来给我当个小妾,我……” 话未说完,一物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正打在曹郎中的额头上。 只听“啪”地声响,曹郎中额头剧痛,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依稀嗅到酒香四溢。 原来这扔过来的是个酒壶,此刻已经碎了,酒水混合着曹郎中额头的血,糊了曹郎中满脸,看着十分吓人。 “是谁!”众人大惊,曹郎中更是捂着伤口大声叫嚣。 这一片吵闹之中,有个负手的人影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他轻轻一笑:“是我。” 所有在场之人对上来人浓墨似的剑眉,隐藏杀气的双眼,一个个不寒而栗,慌忙跪地:“参见王爷。” 连曹郎中也不顾伤口,跟着跪在地上。 赵宗冕缓步走到跟前儿:“你刚才说什么?” 曹郎中哪敢多言:“下官、下官只是玩笑……” “玩笑?”赵宗冕笑的却人畜无害:“林西闲是本王的人,你敢拿她玩笑,你胆子真够大,谁纵的你?” 曹郎中听出他语声中的不善,浑身抖个不停:“王爷饶命,下官再不敢了。”说着便磕头下去。 赵宗冕也不言语,长腿抬起,竟一脚踩在曹郎中的肩头,硬是将曹郎中踩得跪趴在地上。 林牧野一肚子狐疑,慢慢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先前已给他们两人批过八字,明明好好的,怎么突然又不对了?这种无稽之谈?” “原先不过是随意走个过场,多半是算的不准,这位师傅是世外高人,他也是一片好心才提醒我们。”苏郎中望着林牧野,“所以我想,不如,不如把这门婚事给取消了。” “笑话!”林牧野无法置信,拍案而起:“已经下聘过定的事,居然因为一个神棍的不经之谈而要取消?苏兄,你几时变得这样胆小了?这万万不可!” 苏郎中低下头去。 林牧野毕竟是当官的人,倒也不蠢,他看看苏郎中,又看向旁边双目微红的苏霁卿,突然说道:“且慢,苏兄,你向来不是那等一味迷神信鬼之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缘故?” 苏郎中把心一横,起身道:“林大人,此事就这样定了,就当是我苏家对不起你林家,聘礼等物就当作是苏家的赔礼,以后林兄若有差遣,我们也自然……” 不等苏郎中说完,林御史呵斥道:“我不想听你这些!儿女婚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原本是两家子郑重商议妥当的,岂有你说悔婚就悔婚的道理?你想悔婚也成,只别拿些子虚乌有的鬼话来糊弄,或者说你其实是嫌弃了我林家所以后悔,若是如此你且直说,我的女儿,就算这辈子嫁不出去,也必不敢高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26.0729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苏舒燕忍着笑,在旁挥手打了苏培一下:“臭小子, 吃里扒外,见色忘义, 你要奉承她,也不用踩着我呀!枉我平日对你那么好,以后有好吃的, 你还指望我惦记着你呢!” 苏培巧舌如簧:“姑姑,我错了, 只是我母亲说要对林姐姐客气些,我一时奉承的忘了形,其实你也没那么聒噪,林姐姐是百灵鸟, 姑姑也算是……黄鹂鸟了。” 苏舒燕听了这个, 才略得意:“这还差不多。” 苏培偷笑:“我上次见过一只黄鹂,也不知吃了什么,毛都蓬松起来,肥嘟嘟的, 可不正跟姑姑一个样?” 苏舒燕气的把他摁倒,狠狠地打了几下, 这小子大声求饶, 引得外间苏霖卿来问发生何事, 见他姑侄玩闹, 才笑说:“别闹得太狠了,叫林姑娘看着笑话。” 两人才方停战,苏舒燕望着西闲气定神闲的模样,本要说两句打趣的话,不过是跟苏霁卿有关的的,只因见苏培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知道这小子会学话,生恐他传了出去,于是难得的安分守己。 马车出城,足足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汇碧山脚下,苏培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此刻叫道:“姑姑,那边好多人。” 苏舒燕立刻也扑了过去往外张望,果然见上山的路口上停着数不尽的马车,只是车马虽多,却井然有序,毫不慌乱,细看,原来是汇碧山庄的人在安排指引。 他们的马车还未靠前,便也有汇碧山庄的下人走上前来导引,外间苏霖卿报了姓名,那小厮笑着行礼:“原来是苏公子,请这边来。” 里头苏培回头对林西闲道:“自打姑姑说要来,我父亲早早地便来定了房,因这会子正忙,差一点就订不到呢。” 苏舒燕拧着他的腮道:“偏你这猴儿知道的多。” 马车停妥当后,众人下车,女眷们复又乘了山庄的轿子,迤逦往上。 西闲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心中不安,但见苏舒燕兴高采烈,她便也只随着坐了。 幸好这上山的石阶路并不算太长,不多时便进了汇碧山庄的门楼,轿子方停,大家下了轿子,一起作伴往内。 这会子,洪少奶奶便把儿子苏培叫了过去,苏霖卿同山庄的接引使者在前,其他丫鬟小厮等跟在后头,苏舒燕便挽着西闲的手,趁机悄悄说道:“本来三哥也要一起来的,我看他的意思也很想来,毕竟许久没见你了……只是母亲说这会子不适合私下见面,于是才换了二哥,你是不是觉着失望啊?” 西闲不回答,只是暗暗用了三分力,在苏舒燕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苏舒燕哎吆一声,撅着嘴道:“没良心的,人家怕你失望,才跟你说句贴心的话,反拧我呢,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西闲笑而不语。 山势蜿蜒而上,几人一路浏览汇碧山庄景致,果然见亭台雅致,林木繁盛,冷飒凉爽,宛若世外桃源,又似龙王之宫,跟山下简直两个世界。 不知不觉到了下榻之处,那小厮道:“爷们都是在甘醴峰,姑娘奶奶们则是在乘云峰,若是似爷这样携带家眷的,是在语冰峰,苏爷想如何安排?” 苏霖卿回头看了看,苏舒燕笑道:“哥哥别管我们,只管带了嫂子去。我们也自在些。” 苏霖卿正有此意,便笑应了。苏培嚷嚷道:“我要跟着姑姑。” 洪少奶奶拉住他,笑斥道:“那边都是小姐太太们,哪里容得下你?再这样缠闹,下次绝不带你出来了。”小孩子遂跟着两个人去了。 这边儿自有乘云峰的两名侍女来接了苏舒燕跟西闲入内,却见里头的景致又跟外间大不同,一色白墙青瓦,飞檐斗拱,大有水乡韵致,又似神仙之境。 苏舒燕先赞了声,又对西闲道:“我想他们这几个地方,分男女居处,这建筑一定也是不同的,可不知那甘醴峰跟语冰峰又是怎么样的景致。” 西闲笑道:“你又来了,得陇望蜀。这里就已经很好。我看了这里已经足够,别的地方也无心再赏玩了。” 苏舒燕也笑:“得陇望蜀,人之常情嘛,又不是单我这样。”说着便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两转,叹道:“早知道这儿如此受用,我早就来了。” 西闲道:“留神脚下。” 苏舒燕笑着转身:“叫你来的时候你还推搪呢,得亏是来了吧?这次你还不感激我?” 她只顾得意忘形,不料旁边院子里有几个人走了出来,苏舒燕转身不迭,正好撞着其中一人。 那女子被撞的踉跄,幸而给丫鬟扶住,苏舒燕忙道:“对不住……”话音未落,对方已经挥手打了过来:“混账东西,乱窜什么!” 眼见苏舒燕要挨一巴掌,手臂却给人用力一拉,她身不由己后退,堪堪避开了那女子打过来的耳光。 原来是西闲见势不妙,早疾步走了过来,正好拉开了苏舒燕。 苏舒燕虽知道自己理亏,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劈头盖脸地竟然动手,一时也生了气:“你干什么就打人?” 话音未落,人又给西闲拉了一把。 而那女子身边的人呵斥道:“哪里来的毛丫头,这样不知体统,敢冲撞嘉昌县主!” 西闲早看出这女子盛气凌人,来头不小,忙屈膝行礼:“请息怒,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向县主赔礼了。”暗中又拉扯苏舒燕的袖子。 嘉昌县主是太子妃的娘家人,太子妃贤良,很得皇帝青眼,连带她的娘家也沾了光,嘉昌县主原本是太子妃的堂妹,特封为县主。 苏舒燕虽不高兴,但一来自己理亏在先,二来对方身份特殊,倒是不好得罪,于是也随着西闲行了一礼。 嘉昌县主打量着林西闲,先前西闲拉开了苏舒燕,让县主耳光落空,惹得她心中很不悦。 可见西闲身姿娉婷,容貌出众,且又和颜悦色,气度大方,倒是猜不到她的来历,也不好再动手,便哼道:“你又是谁?” 西闲还未回答,嘉昌县主旁边一个女子突然凑近,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嘉昌县主双目微睁,却是看向旁边的苏舒燕。 西闲两人正不知如何,嘉昌县主笑道:“有趣,真是什么人也能来汇碧山庄了。” 她口吻中的鄙薄之意甚浓,苏舒燕到底年轻气盛:“你说什么?” 嘉昌县主笑看着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不自量力想要攀镇北王高枝儿的那个……就你这副尊荣,也敢痴心妄想,哼!你还有脸出来,闹出那样大的笑话,若我是你,早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吊死了。” 苏舒燕虽伶牙俐齿,但这件事毕竟是她情窦初开的一宗心病,听嘉昌县主句句带刺,一时又急又气,窘疼交加,眼泪都将逼出来了。 却突然听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温和响起,说道:“县主这话未免不大妥当,此事原本是太子殿下误办所致,殿下为此亲自数次向苏伯父致歉,唯恐怠慢了苏伯父且伤及了燕妹妹的闺誉,太子行事谨慎,心存仁厚,县主却背地里如此大放厥词,不怕对太子的清誉有损吗?” 嘉昌县主原本趾高气扬,突然听了这句,顿时语塞:“你、你胡说什么!” “我何尝胡说了?”西闲仍慢条斯理,含笑道:“还是说,县主这样说,便是太子的意思?倘若太子觉着先前没有错办,那此后对苏家的致歉岂非也是冤枉?回头我们也好让苏伯父向太子请罪呀。” 这简单的两句话,却仿佛重重的耳光,掴在了嘉昌县主的脸上。太子赵启最重声誉,假如西闲等回去真的告诉了苏郎中,再传到太子耳中……岂非弄巧成拙? 嘉昌县主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自然不是太子的意思,只是我、我自己随便乱说的罢了。” 西闲微笑:“这种话怎好乱说?可知对一个女孩子而言,闺誉是等同性命般重要,县主这样的身份,委实不该信口开河才是。” 嘉昌县主咬牙切齿,偏无可奈何,只哼了声,拂袖欲去。 西闲却道:“县主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嘉昌县主跟众人止步回头,西闲道:“先前我们冲撞了县主,已经致歉。既然县主承认自己乱说了话,是不是也该向燕妹妹致歉呢?这样才能以正视听呀。” 嘉昌县主的脸色,就像是生吞了一只青蛙,她鼓着双眼,直直地瞪视着西闲,西闲的神情却仍淡淡然的,但偏是这淡然之中,透出了令人为之动容的坚决笃定。 半晌,嘉昌县主终于向着苏舒燕道:“苏姑娘,我方才、纯是胡说的,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从方才西闲开口直到现在,苏舒燕睁大双眼,简直不能相信。 等嘉昌县主一行人灰溜溜离开之后,苏舒燕才如梦初醒,她抓住西闲,满目震惊跟感激,却说不出一个字,只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两人一块儿进前方院子去了。 而就在众人都离开后,从小院对面的一棵合抱的大树下,缓缓地走出一道长身玉立的高挑身影。他凝视着西闲跟苏舒燕进门的院落,突然纵身一跃,龙行鹤翔,也随着消失在门口不见了。 西闲侧身而立,似颦似笑,娉婷而立的姿态犹如一支袅娜的花枝,临风临水,风流妩媚。 苏霁卿突然有些无法做声,他不得不转开头去,半晌才说道:“并不是。”他也只不过是跟西闲差不多的心意,都想过来瞧瞧罢了,谁知心有灵犀的,竟果然在这里跟西闲遇上。 西闲点点头道:“我是偷从席上跑出来的,这会儿也该回去了。三哥哥多留一会儿。” 屈膝行了礼,西闲垂首往门口走去,眼见要绕过桌子走到门边,苏霁卿终于脱口叫道:“西闲!” 西闲止步,微微迟疑之下,才抬眸看向苏霁卿。 长袖底下的手掌暗中握紧几分,苏霁卿道:“我听舒燕说,以后妹妹会跟着王爷一块儿回雁北去,可是真的?” 西闲虽觉着他突然说起这个来有些冒昧,但苏霁卿毕竟不是别人,于是点了点头:“若无意外是会这样的。” 苏霁卿道:“若真的去了,再相见就不知何时了。” 西闲只当没听出他话中的惆怅之意,微笑道:“这话舒燕也跟我说过,我还笑她孩子气,三哥哥怎么也跟她一样了?” 苏霁卿对上她的双眼:“你知道我跟舒燕不一样。” 西闲哑然。 深深呼吸,苏霁卿道:“妹妹心里也是不愿意去雁北的,是不是?” 西闲勉强一笑:“三哥哥,我该回去了……” 西闲听话锋不对,本是想阻止苏霁卿的,苏霁卿却道:“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见着妹妹,就容我把这些话都说了吧。” 西闲心中略觉不安,忍不住提醒:“三哥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后一点头,加快步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27.0729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林御史回想当时的情形,仍有些不寒而栗。 那会儿原本不可一世的曹郎中给镇北王踩在脚下, 犹如是被神祗踩着的一只微不足道的虫豸,生死由对方一念之间。 只能拼命地讨饶, 求对方放自己一马。 当时甚至没有人怀疑,只要镇北王愿意,便能立刻要了曹郎中的命。 却始终没有任何人敢出一声, 所有人只是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地呆看。 不知是不是镇北王用了些力道, 只听曹郎中杀猪似的叫了声,四肢抽搐,声音却嘶哑微弱,流露奄奄一息之态。 还是林御史鼓足勇气, 勉强在旁说了句:“王爷……请、手下留情。” 曹郎中虽极可恶, 毕竟罪不至死,何况王爷当街杀人,传出去还不知成了什么。 虽然镇北王俨然并不在意这个。 其实,林御史本并没有期望镇北王会听自己的话, 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跟本能才说了这句。 不料赵宗冕闻听,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林御史自问一辈子无愧天地, 可给镇北王这样淡淡瞥了一眼, 却不知为何心里惊冷的很。 就在他觉着自己仿佛多嘴了的时候, 赵宗冕垂眸看着曹郎中, 道:“既然有人替你求情……加上今儿本王心情不错,且饶你一条狗命。” 脚下一挪,这才将人松开了。 而曹郎中只嘶哑叫了声:“谢、谢王爷饶命。”就晕死过去。 镇北王也不理会,回头看着林御史道:“林大人脸色不好,是不是给这狗东西气坏了?” 林牧野哪里敢说别的,只垂着头回答:“多谢王爷体恤,下官很好。” 镇北王笑笑:“老大人倒要保重身体,来人,好生送林大人回府。” 林牧野忙称不敢、不必,可赵宗冕开口哪里有叫人回绝的,是以今日竟是镇北王的人亲自叫了车,“护送”了林牧野回府的。 杨夫人听罢这些,如在梦中。 林御史道:“我本觉着王爷杀伐太过,性情……未免有些暴虐的,西闲以后进了王府,终究不知道怎么样。可从今日他的种种看来,倒像是个粗中有细、颇有章法的人。” 杨夫人问道:“那你是觉着王爷,如何?” 林御史道:“难说。这世上的好男子大体可分为两种,有那种经天纬地可建立不世功勋的,未必是如意郎君,而那种可做为良人相濡以沫度日的,往往才干之上有限的很。” 夫人试探问道:“那王爷属于哪一种?” 林牧野看一眼夫人,笑道:“罢了,何必操心,只看西闲的造化就是了。” “我只是怕西闲受苦。” “西闲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不至于。何况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心太多,也是枉然。” 二老说了半宿的话,次日早上,杨夫人就把此事告诉了西闲。 西闲听了不语,杨夫人趁机道:“我想,王爷这是在替你父亲出头呢。昨儿若不是他,老爷就要给那姓曹的给欺负了,先前那次已经气出病,昨儿若还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样呢?平日家都说王爷如何如何厉害,谁知也是个粗中有细,知道维护自家人的。” 杨夫人因知道西闲心里不受用,所以故意多说些镇北王的好话,也好让她放宽心罢了。 西闲也知道母亲的用意,却微一摇头:“话虽如此,岂不闻‘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当街把人打的半死,可以后他少不得要离开京城的,那曹郎中却是京内人氏,到时候曹氏再变本加厉为难父亲,可怎么说?他倒是干干净净走了,山重水远的都不知道。” 杨夫人本是夸镇北王的,突然听西闲这么说,反而忘了自己的初衷,也担心起来:“这、这可如何是好?昨儿还是你父亲给他求情……才没出人命的呢,他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西闲道:“说句冷血的话,真的给镇北王打死了,反倒好些,曹氏吃这场折辱毕竟是因父亲而起,那人是小人心性,绝不会因此幡然悔悟感激父亲,他又奈何不了镇北王,所以只会把这仇变本加厉加在父亲头上。” 杨夫人听的惊心动魄:“阿弥陀佛,这是怎么说?竟又惹出祸来了?” 西闲道:“可不是么?哼……骄横霸道,胡作非为,最会逞一时之凶顽,不思后果,这样的人又算什么英雄。”最后一句,却是因为想起了苏舒燕口口声声称赞赵宗冕的话。 杨夫人满怀忧虑,只追问该如何是好,又想着等林御史回来后跟他好生商议如何解祸。 谁知就在当日下午,门上小厮在外探听了一个消息,因进来报说:“也不知为什么,那个一贯跟老爷作对的户部的曹郎中,竟给大理寺满门查抄,说他贪墨贿赂之类的,家里的人都下了大狱呢。” 杨夫人闻听,犹如遮在眼前的阴霾在瞬间消散,忙抓住西闲的手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西闲也有些狐疑,问小厮道:“大理寺查办的?不是说此人无事的么?” 小厮说道:“我们也不懂,只是听人说,是太子殿下亲自过问的。满街上都在说姓曹的这次可终于恶有恶报了呢。” 上回曹郎中给御史台查办,此事也是惊动了太子赵启的,若想处置曹氏,只在那时候就可以动手,又怎会放他出来蹦跶了这么久……多此一举,又秋后算账。 想来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根本有人催着太子行事。 西闲想到自己方才铁板钉钉说赵宗冕行事不思后果,此刻脸颊微热,幸而杨夫人是个后知后觉的人,并没有想到这一宗,西闲便只借口困倦,自己悄悄回房。 路过花园的时候,见那金丝菊开的正好,西闲信手折了两支,握在胸前低头嗅着,一边想那曹氏的事。 西闲心道:“难道真是我错估了他?可如果不是他从中行事,太子又怎会突然一改前态雷厉风行起来。可如果真是他,他又何必做的这样滴水不漏,难道真的如我一样想到后果,所以为了林家着想?” 走到莲池旁边,看了一会儿鱼,这才怏怏回房。 还未进门,就见于青青带着个丫头来了,后者手中抱着一匹缎子。于青青道:“西闲,你瞧瞧这缎子好不好,颜色、花样合不合心意?” 西闲道:“是要做什么的?” 于青青道:“傻丫头,自然是给你做新衣裳的。” “我用不着那些。”西闲摇头,“何必另又花费。” 于青青摆摆手让丫头退了,自己上前拢着她肩头道:“你本就生得比别人好,再略一收拾打扮,更加爱死人了。” 西闲最不爱听她说这些,低头摆弄瓶子里的花儿。 于青青察觉,便忙转开话题:“对了,那耳环还没找到?” 见西闲摇头,于青青道:“没就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以后苏姑娘当了娘娘,自还有更好的给你。” 西闲越听越刺耳:“嫂子,我困了。” 于青青忙道:“好好,那你歇着,我这也去叫人裁衣裳了。”她倒也麻溜,快步出门,顺手又把门带上,吩咐外头小丫头道:“姑娘睡中觉呢,都不许高声吵嚷。” 西闲很无奈,把身歪倒在榻上,从枕头底下翻出那仅存的一枚耳环,放在眼前看了半晌,越看越觉着伤感。 先前苏舒燕来的那回,本该把这对耳环还回去的,可偏偏丢了一只。 也许这也是个兆头,明明是好好的一对,偏偏凑不成双。 西闲看了半晌,禁不住叹道:“这会儿,也不过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了。” 才叹息了这声,就听到帘外有人嗤地笑了声。 西闲一惊,还以为是哪个丫头,但那声音偏偏不像是丫头们,而且带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 “是谁?”她猛地坐起来,把面前的帘子掀起。 面前站着的人,左手臂枕在床栏上,右手掐在腰间,两条腿大概是因为太长了,有些无处安放,右腿吊儿郎当地屈起,脚尖点地状。 整个人摆出这幅懒洋洋的姿态,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斜倚在墙边的某种兵器,仍是挺拔,锐利,不容小觑。 西闲对上镇北王明亮带笑的双眼,奇怪的很,眼见这人登堂入室,她竟并不觉着格外的惊恼。也许在她心里,早就习惯了镇北王这种惊世骇俗的行事风格,毕竟……汇碧山庄那男子止步的乘云峰他还来去自如,如今自也是寻常。 “王爷,”微微挑眉,西闲把那耳环握入掌心,“您是怎么进来的。” 赵宗冕道:“说来你必不信,我原本在东宫睡觉,睡着睡着耳朵就发痒,想是有人背地念叨我,于是我的双脚就带着来到这里了。” 西闲淡淡道:“那可叫王爷失望了,这儿没人念叨您。那就劳驾您移动尊足,从这儿出去吧。” 赵宗冕笑道:“来都来了,你一个人又怪可怜的,自言自语都闹出来,索性我大发慈悲地陪你说会儿话如何?” 西闲想到方才的话给他听了去,脸颊薄红,早站起身,却不妨赵宗冕探出右臂将她拦腰一抱,西闲连挣扎都来不及,就给他牢牢地环入怀中。 “王爷!”西闲忍无可忍,双眉微扬。 赵宗冕低头望着她,长得太高有一宗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若不俯身或者竭力低头的话,看不见她的脸。 居高临下,只看见柳眉之下两排极长的睫毛,忽忽闪闪撩拨着他的心,再往下,小巧圆润的鼻头,以及那形状极好的朱唇,让人想起酸甜娇软的樱桃果。 想来有些不可思议,直到现在,他还没尝过这其中的滋味呢。 林西闲的母亲杨夫人接了朱夫人入内,略说几句后,借故出来外头,悄悄地对儿媳妇于氏道:“人家是一片美意,中午到底要留饭,你去张罗些像样的菜,别太寒酸了。” 于青青嘀咕道:“偏是她们殷勤腿快。您又不是不知道,先前因老太太病了一场,家里的钱都要用完了,传闻朝廷的俸禄又要迟放,下个月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这会儿却又要大摆起来充门面,何苦来着。” 杨夫人道:“行了,人家来了,难道叫空着肚子回去?何况人家也不指着来大吃大喝,只是人家是好意,咱们也要拿出点诚心来,别叫人家觉着咱们不懂礼数就是了。快去吧。” 于氏很不情愿,却也只得扭身去了。 朱夫人倒也知道林家的底细,坚决不肯留下来,杨夫人跟西闲竭力挽留。 于是中午吃了饭,两位夫人在内堂吃茶叙话,林西闲便拉着苏舒燕走了出来,小姐妹们回到林西闲的房内说话。 苏舒燕进了门,见巴掌大的地方,一张老旧掉漆的圆桌子上满满当当放着些做女红的针线等物事。苏舒燕走过去瞧了瞧,见有几样没做完的针织,她挨个看了会儿,道:“你的针线活越发出色了,只是这里的活计未免太多,总不成你还是每天都熬到深更半夜的吧?” 林西闲笑道:“左右也是闲着。” 苏舒燕啧了声,道:“我觉着伯母不至于这样奔命似的催促你做活,只怕还是尊嫂子的意思?” 林西闲笑而不语。 苏舒燕道:“你不用瞒我,我早看明白了,方才吃饭的时候,我瞧着你嫂子的脸色始终不大好,她是不是嗔怪着我们多来了这一趟呢?” 林西闲才忙笑道:“偏偏是你多心。怪道没大看你吃东西,只怕都把劲头放在瞪人上去了。” 苏舒燕噗嗤一笑:“我可不敢再多吃,家里老太太一直念叨,说我胖的不像官宦人家的女孩儿,我哪里敢再多吃。” 林西闲也笑了出声,却有感而发道:“能吃是福,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再说你也不胖,我看着反比上次见你的时候瘦了呢。” 苏舒燕拍手笑道:“阿弥陀佛,屋子里终究跑出了太阳,我在家里都变成了牛马羊驴,专是吃草的,吃点荤腥都要偷偷摸摸的,要还是不瘦些,我只好喝西北风了。” 苏舒燕说着,抚过林西闲的背:“家里的姐姐们见天在我耳朵边嘀咕,说我跟你这样好,却一点你的好处都没有,若是我生得像是你一样好身量,做梦也得笑出声来。” 林西闲生得婀娜纤袅,腰肢不盈一握,可腰细臀圆,骨肉匀停,虽然穿着简陋布衣,却也遮不住这绝好的身材,苏舒燕满面艳羡地看了半晌,又看看自己圆滚滚的腰,肥嘟嘟的脸,哀叹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林西闲最喜她这娇憨的模样,笑着上前揉她的脸。苏舒燕却反手去挠她的痒痒,林西闲始终不如她力大,给逼得后退,几乎倒在小床之上,两人正闹着,林西闲的乳母来到,手里捧着一盘胡饼。 两人忙休战站起来,乳母因笑道:“苏姑娘,家里也没有什么好点心,这个是才买的,你凑合着吃点。” 这饼子虽是寻常之物,只是因是才出炉的,沾着芝麻,有些椒香之气,十分诱人。 苏舒燕摸了摸肚子,向着林西闲笑,原来她虽然想吃,又要忌口,所以犹豫。 林西闲过来撕了一块,不由分说塞到她的嘴里:“你快吃吧,吃饱了好有力气欺负我。” 苏舒燕哈哈大笑,果然狠咬了一口:“好吃。” 乳母见两人和洽,心里也喜欢,因说道:“方才我去买饼,见街上人来人往的好生热闹,听说是什么……镇北小王爷打了胜仗回京了,你们何不出去看看热闹?” 苏舒燕闻听,饼都顾不得吃了,嘴里鼓鼓囊囊地叫:“是了,我怎么把这件大事忘了?”说着一把攥住林西闲的手:“快快,迟了只怕就看不着了。” 林西闲身不由己地给她拽了出门,完全由不得开口,便脚不点地地飞出了林府。正气喘吁吁,苏舒燕道:“好不容易有机会看看镇北王,怎能错失良机?这次王爷在边疆跟蛮人激战,大获全胜,还得了蛮人进献的什么珍禽异兽……我早惦记着这件事,方才只顾说话,差点忘了。” 她满脸侥幸,林西闲气喘吁吁,还没缓过劲儿来,苏舒燕又拖着她往街口飞奔而去。 跑了半晌,渐渐路上人更多了起来,都是围在朱雀大街上看镇北王凯旋热闹的,林西闲最怕人多拥挤,见状忙道:“咱们别靠前,找个高处看,又自在又看的清楚。” 苏舒燕却浑然不惧:“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当然要跟王爷靠的最近才好。”话音未落,便拉着林西闲,犹如游鱼一样往前钻了进去。 林西闲自觉周围全是人,大多数都是人高马大的男子,而且都跟自己离的极尽,一不小心就撞上人的背,抵到人的肩臂等,她几乎不敢睁开眼睛看,又不敢不看,好让自己尽量缩小,跟那些人稍微地有个间隙。 耳畔只听到有人鼓噪:“来了来了!” “王爷不愧是皇家贵胄,果然英武尊贵,天人之姿,所以北蛮才会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又有叫道:“看,这队伍后面还有几个大铁笼子!那是什么怪物?好生怕人!” 苏舒燕听见,心里焦急万分,生恐错过亲睹镇北王英姿的绝世良机,于是越发奋力往前,她倒也顾念姐妹情谊,不管林西闲走的多慢,她都不曾放手。 突然间,不知是谁颤声叫道:“狮、狮子!”这声音战战兢兢,像是放在火炉上的水珠,惊恐不安地乱转,声音刺耳。 林西闲正不知如何,原本结结实实挤在身遭的人却疯了似的躁动起来,所有人都往相反的方向开始奔跑,几乎把正奋勇上前的苏舒燕撞倒,她一个踉跄,松开了林西闲的手。 林西闲原本不愿往前,此刻又给人群带的往后倒退,但见苏舒燕踉跄欲倒,却顾不得别的,忙竭力往前。 就在这短短地刹那,原先牢牢地挤在身边的众人呼啦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林西闲抬头,看见了导致众人慌乱四逃的罪魁祸首,顿时间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是一只金黄鬃毛的野兽,毛蓬蓬的巨首,仿佛天降妖兽,瞪着碧绿的两只眼睛,正威风凛凛地逼近跌倒在地的苏舒燕,而后者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皱着眉扶着腿。 苏舒燕的腿在方才跌倒的时候扭到了,一时顾不得留心周围,见林西闲在前面,便道:“真倒霉,我的脚扭伤了,小贤扶我一把。” 那狮子正不紧不慢地逼近,听了这句,鼻子一动,露出尖锐的牙齿,仿佛已经把苏舒燕当作自己的口中食。 这倒也不错,就算苏舒燕以最快的速度起身,也注定无法逃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28.0730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那会儿原本不可一世的曹郎中给镇北王踩在脚下,犹如是被神祗踩着的一只微不足道的虫豸, 生死由对方一念之间。 只能拼命地讨饶,求对方放自己一马。 当时甚至没有人怀疑, 只要镇北王愿意,便能立刻要了曹郎中的命。 却始终没有任何人敢出一声,所有人只是战战兢兢, 噤若寒蝉地呆看。 不知是不是镇北王用了些力道,只听曹郎中杀猪似的叫了声, 四肢抽搐,声音却嘶哑微弱,流露奄奄一息之态。 还是林御史鼓足勇气,勉强在旁说了句:“王爷……请、手下留情。” 曹郎中虽极可恶, 毕竟罪不至死, 何况王爷当街杀人,传出去还不知成了什么。 虽然镇北王俨然并不在意这个。 其实,林御史本并没有期望镇北王会听自己的话,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跟本能才说了这句。 不料赵宗冕闻听, 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林御史自问一辈子无愧天地,可给镇北王这样淡淡瞥了一眼, 却不知为何心里惊冷的很。 就在他觉着自己仿佛多嘴了的时候, 赵宗冕垂眸看着曹郎中, 道:“既然有人替你求情……加上今儿本王心情不错, 且饶你一条狗命。” 脚下一挪,这才将人松开了。 而曹郎中只嘶哑叫了声:“谢、谢王爷饶命。”就晕死过去。 镇北王也不理会,回头看着林御史道:“林大人脸色不好,是不是给这狗东西气坏了?” 林牧野哪里敢说别的,只垂着头回答:“多谢王爷体恤,下官很好。” 镇北王笑笑:“老大人倒要保重身体,来人,好生送林大人回府。” 林牧野忙称不敢、不必,可赵宗冕开口哪里有叫人回绝的,是以今日竟是镇北王的人亲自叫了车,“护送”了林牧野回府的。 杨夫人听罢这些,如在梦中。 林御史道:“我本觉着王爷杀伐太过,性情……未免有些暴虐的,西闲以后进了王府,终究不知道怎么样。可从今日他的种种看来,倒像是个粗中有细、颇有章法的人。” 杨夫人问道:“那你是觉着王爷,如何?” 林御史道:“难说。这世上的好男子大体可分为两种,有那种经天纬地可建立不世功勋的,未必是如意郎君,而那种可做为良人相濡以沫度日的,往往才干之上有限的很。” 夫人试探问道:“那王爷属于哪一种?” 林牧野看一眼夫人,笑道:“罢了,何必操心,只看西闲的造化就是了。” “我只是怕西闲受苦。” “西闲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不至于。何况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心太多,也是枉然。” 二老说了半宿的话,次日早上,杨夫人就把此事告诉了西闲。 西闲听了不语,杨夫人趁机道:“我想,王爷这是在替你父亲出头呢。昨儿若不是他,老爷就要给那姓曹的给欺负了,先前那次已经气出病,昨儿若还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样呢?平日家都说王爷如何如何厉害,谁知也是个粗中有细,知道维护自家人的。” 杨夫人因知道西闲心里不受用,所以故意多说些镇北王的好话,也好让她放宽心罢了。 西闲也知道母亲的用意,却微一摇头:“话虽如此,岂不闻‘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当街把人打的半死,可以后他少不得要离开京城的,那曹郎中却是京内人氏,到时候曹氏再变本加厉为难父亲,可怎么说?他倒是干干净净走了,山重水远的都不知道。” 杨夫人本是夸镇北王的,突然听西闲这么说,反而忘了自己的初衷,也担心起来:“这、这可如何是好?昨儿还是你父亲给他求情……才没出人命的呢,他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西闲道:“说句冷血的话,真的给镇北王打死了,反倒好些,曹氏吃这场折辱毕竟是因父亲而起,那人是小人心性,绝不会因此幡然悔悟感激父亲,他又奈何不了镇北王,所以只会把这仇变本加厉加在父亲头上。” 杨夫人听的惊心动魄:“阿弥陀佛,这是怎么说?竟又惹出祸来了?” 西闲道:“可不是么?哼……骄横霸道,胡作非为,最会逞一时之凶顽,不思后果,这样的人又算什么英雄。”最后一句,却是因为想起了苏舒燕口口声声称赞赵宗冕的话。 杨夫人满怀忧虑,只追问该如何是好,又想着等林御史回来后跟他好生商议如何解祸。 谁知就在当日下午,门上小厮在外探听了一个消息,因进来报说:“也不知为什么,那个一贯跟老爷作对的户部的曹郎中,竟给大理寺满门查抄,说他贪墨贿赂之类的,家里的人都下了大狱呢。” 杨夫人闻听,犹如遮在眼前的阴霾在瞬间消散,忙抓住西闲的手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西闲也有些狐疑,问小厮道:“大理寺查办的?不是说此人无事的么?” 小厮说道:“我们也不懂,只是听人说,是太子殿下亲自过问的。满街上都在说姓曹的这次可终于恶有恶报了呢。” 上回曹郎中给御史台查办,此事也是惊动了太子赵启的,若想处置曹氏,只在那时候就可以动手,又怎会放他出来蹦跶了这么久……多此一举,又秋后算账。 想来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根本有人催着太子行事。 西闲想到自己方才铁板钉钉说赵宗冕行事不思后果,此刻脸颊微热,幸而杨夫人是个后知后觉的人,并没有想到这一宗,西闲便只借口困倦,自己悄悄回房。 路过花园的时候,见那金丝菊开的正好,西闲信手折了两支,握在胸前低头嗅着,一边想那曹氏的事。 西闲心道:“难道真是我错估了他?可如果不是他从中行事,太子又怎会突然一改前态雷厉风行起来。可如果真是他,他又何必做的这样滴水不漏,难道真的如我一样想到后果,所以为了林家着想?” 走到莲池旁边,看了一会儿鱼,这才怏怏回房。 还未进门,就见于青青带着个丫头来了,后者手中抱着一匹缎子。于青青道:“西闲,你瞧瞧这缎子好不好,颜色、花样合不合心意?” 西闲道:“是要做什么的?” 于青青道:“傻丫头,自然是给你做新衣裳的。” “我用不着那些。”西闲摇头,“何必另又花费。” 于青青摆摆手让丫头退了,自己上前拢着她肩头道:“你本就生得比别人好,再略一收拾打扮,更加爱死人了。” 西闲最不爱听她说这些,低头摆弄瓶子里的花儿。 于青青察觉,便忙转开话题:“对了,那耳环还没找到?” 见西闲摇头,于青青道:“没就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以后苏姑娘当了娘娘,自还有更好的给你。” 西闲越听越刺耳:“嫂子,我困了。” 于青青忙道:“好好,那你歇着,我这也去叫人裁衣裳了。”她倒也麻溜,快步出门,顺手又把门带上,吩咐外头小丫头道:“姑娘睡中觉呢,都不许高声吵嚷。” 西闲很无奈,把身歪倒在榻上,从枕头底下翻出那仅存的一枚耳环,放在眼前看了半晌,越看越觉着伤感。 先前苏舒燕来的那回,本该把这对耳环还回去的,可偏偏丢了一只。 也许这也是个兆头,明明是好好的一对,偏偏凑不成双。 西闲看了半晌,禁不住叹道:“这会儿,也不过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了。” 才叹息了这声,就听到帘外有人嗤地笑了声。 西闲一惊,还以为是哪个丫头,但那声音偏偏不像是丫头们,而且带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 “是谁?”她猛地坐起来,把面前的帘子掀起。 面前站着的人,左手臂枕在床栏上,右手掐在腰间,两条腿大概是因为太长了,有些无处安放,右腿吊儿郎当地屈起,脚尖点地状。 整个人摆出这幅懒洋洋的姿态,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斜倚在墙边的某种兵器,仍是挺拔,锐利,不容小觑。 西闲对上镇北王明亮带笑的双眼,奇怪的很,眼见这人登堂入室,她竟并不觉着格外的惊恼。也许在她心里,早就习惯了镇北王这种惊世骇俗的行事风格,毕竟……汇碧山庄那男子止步的乘云峰他还来去自如,如今自也是寻常。 “王爷,”微微挑眉,西闲把那耳环握入掌心,“您是怎么进来的。” 赵宗冕道:“说来你必不信,我原本在东宫睡觉,睡着睡着耳朵就发痒,想是有人背地念叨我,于是我的双脚就带着来到这里了。” 西闲淡淡道:“那可叫王爷失望了,这儿没人念叨您。那就劳驾您移动尊足,从这儿出去吧。” 赵宗冕笑道:“来都来了,你一个人又怪可怜的,自言自语都闹出来,索性我大发慈悲地陪你说会儿话如何?” 西闲想到方才的话给他听了去,脸颊薄红,早站起身,却不妨赵宗冕探出右臂将她拦腰一抱,西闲连挣扎都来不及,就给他牢牢地环入怀中。 “王爷!”西闲忍无可忍,双眉微扬。 赵宗冕低头望着她,长得太高有一宗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若不俯身或者竭力低头的话,看不见她的脸。 居高临下,只看见柳眉之下两排极长的睫毛,忽忽闪闪撩拨着他的心,再往下,小巧圆润的鼻头,以及那形状极好的朱唇,让人想起酸甜娇软的樱桃果。 想来有些不可思议,直到现在,他还没尝过这其中的滋味呢。 正在赵宗冕情思浮动,想要为所欲为的时候,突然西闲说道:“多谢王爷。” “什么?”镇北王闻言微怔,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谢我?” 西闲抬头看向他:“是。” “你……”终于对上她黑白清澈的眸色,就像是清风徐来,令他不禁沉醉其中,“谢我什么呢?” 西闲正色道:“听家父说,昨儿他被人所欺,多亏了王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家父回来后,对我们说起王爷的义举,赞不绝口。” 赵宗冕挑了挑眉,笑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为这件事,那不值一提。”他瞥着西闲道,“你父亲赞我,那你呢?” “我自然也觉着王爷……侠肝义胆,”西闲违心地说出这一句,又忙道:“可我有些不解之处,不知王爷能不能为我解惑。” 赵宗冕虽然意不在此,可是美人开口,倒是让他不忍不理。 何况她竟然这样温言婉色地跟自己说话,为美人解惑,也是一点情趣。 于是暂且收敛意马心猿,问道:“你哪里不解,说来听听。” 西闲顺势将他的手臂轻轻推开,镇北王哼了声,果然收手。西闲往旁边走开两步:“我不解之一的是,昨日王爷是正好路过,还是有其他原因?” 赵宗冕笑道:“我当是什么呢,说来也巧,当时有人约本王喝酒,那姓曹的等人原本就在外间,只是我懒得理会他们罢了,谁知他们不长眼,偏去为难老大人,本王这才忍无可忍,也算是他恶贯满盈。” 他说到这里,很想再把人拉入怀中多温存片刻,正走到桌边,西闲却已斟了一杯茶:“这是我自己摘的玫瑰花泡的茶,王爷且尝一尝。” 赵宗冕才一抬手,茶杯就塞到了掌中。 他嗤地一声笑出来,虽看出西闲的用意,却不说破,在桌边坐了道:“既然是你亲手泡制的,自然要好好品尝。” 本是随口调笑,不料才吃了一口,果然觉着清香满颊,不由身心受用。 西闲在他对面坐了,微笑道:“那果然是父亲的缘法,也合该是这曹郎中恶有恶报了。” 这一笑眉眼灿丽,仿佛满室生辉,赵宗冕只顾看着,不由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西闲察觉他神色不对,便敛了笑:“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不解。” 赵宗冕望着白玉杯里飘着的一点玫红,心不在焉:“你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29.0730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苏舒燕吃惊之下,生恐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怕苏霁卿有个什么,当即顾不得再多想就飞奔进屋子里去, 门口的丫鬟阻拦不及,只忙忙地叫:“姑娘来了。” 上房的里屋之中,朱夫人坐在椅子上, 苏霁卿立在她身前,两个人都寂然无声, 只是神情各异,朱夫人是愁眉不展一脸忧愁无奈,苏霁卿却眼中透着震惊跟不快,满面懊愠不加掩饰。 见苏舒燕突然跑了进来, 苏霁卿回头看她一眼, 拂袖出门去了。 苏舒燕只来得及叫道:“三哥……”苏霁卿一言不发,匆匆地走的不见踪影。 只有朱夫人默默说道:“不要去理他,叫他去吧。” 苏舒燕忙跑到朱夫人身旁:“母亲,发生什么事了, 我从来没见过三哥哥这样生气。” 朱夫人望着她,勉强一笑:“你又怎么着急忙慌地来了, 都听见了什么?” 苏舒燕在朱夫人身边坐了, 问道:“就正好听见三哥哥叫嚷什么‘使不得, 不答应’之类, 母亲快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朱夫人抬手抚过女儿的发鬓:“没什么,不跟你相干,你不必问。” 苏舒燕着急起来:“哥哥的事怎么会跟我不相干?母亲倒是快说呀。” 但任凭苏舒燕如何催促,朱夫人面有难色,欲言又止:“横竖再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对了,你怎么回来的这样快?我还以为林家会留你呢。” 苏舒燕答道:“原来小贤也得了娘娘的赏赐,今儿去东宫谢恩,我等了她半天还没回来。” 朱夫人倒是不觉着吃惊,只问道:“林姑娘得了什么赏赐?” 苏舒燕道:“两朵金花,还有一串海珠,她嫂子说有颗颗拇指大小。我还猜是不是其他府里的女眷们也都得了呢。” 朱夫人笑道:“只怕别人没有,独独给了你们两个呢。” 苏舒燕诧异:“这是为什么?” “不过是太子妃喜欢你们两个罢了。” “那为什么给我跟给小贤的东西还不一样?”苏舒燕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 朱夫人打量着她天真烂漫的脸:“这个自然是娘娘的心意。” 苏舒燕眼珠一转:“那母亲你觉着,太子妃更喜欢小贤,还是更喜欢我?” 朱夫人道:“自然是更喜欢你啦。” “我可不信。”苏舒燕回想那日跟嘉昌县主打架时候的情形,不禁喃喃道:“大家好像都喜欢小贤。” 朱夫人没听清楚:“在说什么?” 苏舒燕却又笑道:“没什么,我只不过想起来,迟早晚她是我们家的人,我却在这里说些,好没意思。” 朱夫人听着,神情微妙地僵了一下。 给朱夫人引开,苏舒燕一时忘了再追问苏霁卿的事,且又知道母亲不肯说也不便勉强,大不了就直接去问哥哥。 于是在离开夫人上房后,苏舒燕便径直去找苏三公子,谁知府内下人道:“三爷方才出门去了。” “去了哪里?” “这不知道,是自己骑了马走的。” 苏舒燕无法,只好怏怏地先回房去,一路边走边想:“到底是什么让三哥哥那样的人也能大发雷霆呢。”又想:“林姐姐在东宫干什么,这半天还不回来?” 东宫之中,西闲拜过了太子妃,太子妃和颜悦色,甚是殷切,又留她中饭。 西闲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便如此,忙起身称辞,太子妃也并不勉强,只嘉许了几句,又特意吩咐派人护送她回府。 西闲家里并没有马车,这次来只是雇了一辆车驾,随身带着一个丫头。 原本西闲有个贴身的丫头叫做杞子,只在于青青掌家后,为节省,便遣散了几个奴仆,把西闲的丫头调到夫人身边,只叫西闲的奶娘负责照料她一应起居,幸而西闲是个懂事的,自也能干,一向倒也仍旧过得。 今日因出门,杨夫人特意把这大丫头杞子又拨给她,免得姑娘独自出门,身边连个近身伺候的都没有,不仅失礼于自己,更加失礼于他人。 杞子陪着西闲在车内坐着,等车拐出了东宫长街,杞子才松了口气,道:“姑娘,太子妃娘娘可真是一团和气的很,对姑娘也是真的好呢。” 西闲一笑,实则心里明白的很,皇家的恩惠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赐给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得了他们的一样东西,往往意味着也要付出更多。 只是西闲虽隐隐担心这个,一时却也想不明白,自己以及整个林家,对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来说有什么可利用的。也许……除了跟嘉昌县主有关外,还是因为苏家的原因? 正胡思乱想中,突然听外头押车的内侍喝道:“快,快先避让,是王爷殿下的车驾。” 亦有路上的行人此起彼伏的嚷嚷:“快快靠后,已经过来了!” 西闲也不知是哪个王爷,只觉着马车忙不迭地往路边上紧着靠,然后就悄悄地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耳畔响起了一阵激烈的马蹄声。 一听这马蹄声,西闲已经明白来者何人,在京城的长街上也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疾驰,引得路人纷纷然自发回避,想来除了那位横行无忌的镇北王爷,再无别人。 一念至此,西闲竟莫名地有些心跳加速,似乎那马蹄声都踩在了她的心头,让人不安。 下意识地几乎屏息静气,生恐呼吸声大了点会引出什么不期然来。 杞子却正好奇,悄悄地问:“是哪一位王爷?”掀起车帘子就想张望,西闲忙拉住她的手:“不可造次。” 这一会儿的功夫,那惊雷似的马蹄声从远及近,又飞快地掠了过去。听声音,足有十数匹似的。 等马儿过了后,两侧垂首避让的路人们才也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有人道:“果然不愧是镇北王爷,真是好相貌神采,好威风呀。” 也有人说道:“那当然啦,能打败北蛮的,当然得是天神一样的人物。” 出乎意料,西闲还以为镇北王这样大张旗鼓的扰民,会引发百姓们的抵制责骂呢,没想到竟都是赞美他的话。 也许,大家对于能够保家卫国打胜仗的“战神”王爷,内心的宽容度跟敬仰度都会无限扩大。 平心而论,假如赵宗冕跟西闲没有那种私底下的瓜葛,也许此刻的西闲也会献上自己的敬仰之意,只可惜…… 而杞子也因为听见了外头众人对镇北王的议论,竟不住地惋惜:“姑娘方才怎么拉住我了,也好让我看看镇北王是什么样儿的呢。” 西闲道:“不过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罢了。又不是三头六臂。” 杞子笑了起来,然后说道:“我听人家说,王爷不仅武功高强,人更是生得好,比那个以前的兰陵王还好看呢。” 这句话,差点让西闲忍俊不禁,只忙绷着脸道:“是啊,生得是不错,只可惜金玉其外……”说到这里,自知失言,忙噤声。 杞子已经忙不迭问:“姑娘见过王爷?” 此刻马车终于又缓缓往前,西闲正要喝止杞子不叫她再议论赵宗冕,突然耳畔又听见如雷的马蹄声,竟像是去而复返。 西闲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正如坐针毡,那马蹄声竟真如她担心的一样停在了马车旁边,马车顿时又戛然而止。 只听那个熟悉的声音问道:“你不是东宫的那个什么升的?……你跟着这辆破车是去哪儿。” 那随车的内侍早已经跳下马儿行礼,喜不自禁而又恭敬地回答道:“回王爷,小人正是洪升,王爷竟还记得小的,小的是奉太子妃娘娘的命,护送林家姑娘回府。” 依稀地一声轻笑,哒哒地马蹄声过后,车门猛地给推开。 西闲早在听见赵宗冕开口的时候,心已经沉到底了。 如今是在繁华长街,众目睽睽下,她竟无法预料这位虎狼成性的王爷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车门打开的瞬间,西闲眼前,就仿佛他凯旋而归的那日,那只狮子又从笼子里跳脱出来,巨大的阴影笼罩。 她本来垂着眼皮,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在车门推开之后,才顺势跪坐,波澜不惊地向着外头的赵宗冕微微欠身行礼:“参见殿下。” 杞子在旁早就惊得三魂走了七魄,见西闲行礼,她才忙起身,匍匐在地,声如蚊讷道:“参见、参见王爷。” 赵宗冕只望着西闲:“你去东宫干什么了?” “回殿下,”西闲道:“娘娘赏赐了东西,是去谢恩的。” 赵宗冕“哦”了声:“给了你什么好东西,还得巴巴地去谢恩。” 西闲蹙眉垂眸不答。 赵宗冕笑道:“那改日我也赏你点东西,你要不要也去我那里谢恩?” 空气几乎凝滞,西闲只得勉强道:“王爷休要玩笑。” “这可不是玩笑,”赵宗冕手中还握着马鞭,此刻便在自己下颌上顶了顶,语气暧昧,“可知我有许多好东西想给你呢。” 西闲无法忍,抬眸冷看向他。 赵宗冕对上她黑白明澈的眸子,笑道:“士可杀不可辱,又来了。” 西闲薄红了脸:“这里不是叙话的地方,王爷若无要事,就此别过。”她微微躬身,行礼告辞。 赵宗冕却突然正色道:“林姑娘,请你过来些。” 西闲吃惊,赵宗冕扫一眼杞子:“我有一句要紧的话,给别人听见了可不好。当然,我是不介意的。” 西闲暗中紧握了拳,终于挪身靠前了些。 赵宗冕道:“这才像话,我……”突然在她肩头一拢,同时俯首。 “啵”地一声过后,他在西闲耳畔低笑:“还是那么香。” 西闲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别急。”苏舒燕把荷包打开,从内倒出两颗明亮的海珠,“你只先瞧瞧看好不好?” 林西闲接了过来,在掌中细细看去,原来这是两枚镶嵌珍珠的耳珰,珠子并不算大,可浑圆无瑕,光泽婉转,洁白如雪,叫人爱不释手。 西闲虽有几样首饰,却都是杨夫人昔日的旧物,很少新添的,如今见了这两样精致东西,不由看呆了。 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这是怎么说?给我的?” 苏舒燕笑道:“说了孝敬嘛,自然是给你的。” 西闲忙推了回来:“好好的,给我这样名贵的东西做什么,我不能要。” 苏舒燕见她如此,才凑在耳畔低低道:“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个不是我要给你的。是有人给你的。” 林西闲一愣:“又说什么鬼话?” 苏舒燕嘻嘻笑道:“哪里是鬼话了,明明是好话,人家费心着力地给你买了这好东西来,你却不领情不成?” 西闲毕竟不笨,略微一想,垂下眼皮问道:“这、这莫非是三哥哥……” “果然是心有灵犀,我说你们两个很相衬的,如何?”苏舒燕不等她说完,便拍手喜笑颜开。 西闲忙捂住她的嘴,斥道:“你要死了,只管嚷嚷,叫人家听见了像是什么。” 苏舒燕吐舌,便也悄悄地笑道:“不叫我说,那你怎么就想起是我三哥给你的呢?若不是心里记挂又怎能想到,哼,你这是只需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西闲想辩白,转念一想又罢了。 苏舒燕拢着她的肩膀,慢慢把调笑神情收了,正经说道:“姐姐,我三哥是真的有心,朱雀街那件事后,一直惦记着你的好呢,总对我念着说要谢你,他在外头走了不知多少地方,才选了这两样可心的东西,还担心你不喜欢、不肯收呢。” 西闲听她这样温声说来,不知为何鼻子发酸:“多谢苏三哥的心意,我若是不喜欢就是不识抬举了,只是……只是太破费了,我实在不敢收的。” 何况这是私底下传递东西,如果是苏舒燕给的倒是无妨,可是苏霁卿给的,那就有些不好听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30.0730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这犹如神兵天降及时援手的人,自然正是赫赫威名的镇北王殿下。 这一次镇北王凯旋而回, 随车带了些番邦进贡的异兽,其中一个运装狮子的笼子因路上颠簸, 导致锁扣断裂,狮子才趁机逃了出来。 幸亏镇北王及时挥鞭救人,其他的狮奴也一拥而上, 逐步把狮子重新逼回铁笼。 林西闲是半跪地上,紧抱着昏厥的苏舒燕, 惊魂未定,自然没有发觉那抵着自己下颌迫她抬头的,竟是给镇北王握在手中的马鞭。 只听见又有个尖细的声音恭敬响起:“王爷,皇上已经亲自出宫迎接, 不能再耽搁了。” 听见那声“王爷”, 林西闲微震。 正欲把身前这人看清楚,耳畔一声轻笑。 林西闲觉着下颌一松,知是那人撤了手。 这一件小小插曲过后,镇北王仍是上马率领队伍而去。 剩下林西闲抱着苏舒燕, 彷徨无措,如梦如幻, 直到有人急急道:“林姑娘, 果然是你们!” 林西闲看见来人, 心顿时放宽, 原来这来者正是苏舒燕的三哥苏霁卿,原先苏霁卿跟几个朋友远远地在酒楼上看热闹,起初望见狮子出笼跳车,又见众人奔逃,一个女孩子倒地,那会儿还没认出是苏舒燕,等看见林西闲的时候才惊心动魄,一路狂奔下楼赶来。 苏霁卿上前,先把苏舒燕接了过去,又扶林西闲起身。 林西闲满面冷汗,把鬓边头发都打湿了,又因受了惊吓,脸上雪白,毫无血色,越发楚楚。 苏霁卿看在眼里,不免想起方才楼上所见林西闲所做所为,极度震惊之下,几乎不知说什么好。 苏霁卿定了定神:“你可伤着了?” 林西闲望着他关切的双眼,摇头,苏霁卿又问:“可能走动?” 其实林西闲的双腿此刻还在偷偷战栗,只勉强支撑而已:“使得。苏哥哥不必担心,只看燕妹妹好不好?” 苏霁卿道:“她没事,不过……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虽然林西闲并不诉苦,苏霁卿却也看出她亦受了大惊恐,恐怕支撑不住,当即唤了一辆马车来,先送了苏舒燕上车,又亲自扶着林西闲,送了她登车。 到了就近的医馆,大夫给苏舒燕看过,只说受惊过度导致晕厥,便给她扎了几针。不多时,苏舒燕果然幽幽醒来。 苏霁卿望着妹子惊悸的脸色,又爱又恨,点头道:“今日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了,以后可还胡闹不胡闹了?自己搭进去不说,还差点连累了林家妹妹。” 苏舒燕回过神来,突然没头没脑地叫道:“都怪那只臭狮子,害我没有看见镇北王。” 苏霁卿气的在她脑门上弹了一指甲:“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听见了!”苏舒燕捂着额头,转头看向林西闲,伸手拉到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幸亏那臭狮子没伤着你,不然哥哥以后可要恨死我了。” 林西闲一怔,苏霁卿微微红了脸,咳嗽了声喝道:“又胡言乱语些什么!照我说,那狮子该把你的舌头咬去,这样你才能学乖。” 苏舒燕捂住嘴,又笑道:“那也不打紧,至少留着我的嘴,能吃东西就行。” 苏霁卿恨的又要弹她的额头。 林西闲在旁边看着他们兄妹和睦,心中不由升起羡慕之意,突然又想起他们已经出来了大半天,只怕家里已经开始找人了,于是忙同苏霁卿说了。 苏三哥安抚了几句,亲送了他们两个回到林府,一路上,苏舒燕百般央告两人,叫别把今日遇险的事说出去。 林西闲自然没有这样多嘴,何况这本也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传出去,虽然出去看热闹不是她起的头,她却必然得落极大的不是。 此后,一切风平浪静。 只是有近一个月不见苏舒燕,倒是让林西闲心里不免七上八下,只是向来也不曾听说苏家有何事,于是暂且安心。 因朝廷未发俸禄,林家又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应吃穿用度开销不小,于青青很是头疼,算计的时候便每每拿林西闲生日请客说事,又催逼林西闲快些赶些女红出来。 连日来林西闲没日没夜的做活,熬得神倦力微,杨夫人心疼女儿,便也帮着她,母女两人十分辛苦。 忽一日,于青青喜滋滋地从外而来,还没进门,便一叠声地叫嚷道:“大喜事,大喜事!” 她很少这样春风满面地说话,倒是让人莫名。 杨夫人便停了手上活计问道:“什么喜事?” 于氏道:“外头来了个媒人,要为妹妹说亲的,夫人看,可是不是大喜事呢?” 林西闲的心咯噔一声,不便插嘴,便起身入内。 杨夫人目送她进了里间,问道:“是谁家说亲?” “妹妹还害羞呢,”于氏笑道:“我也还不知道,这会儿老爷不在家,幸而她哥哥在,正在厅上说话,横竖待会儿就知道了。” 过不多时,林家大爷林东来送了媒人,进内向杨夫人禀告。 跟于青青一样,东来也面有得色,笑对杨夫人说道:“来人是为户部曹老爷公子提亲的,这曹老爷在户部任郎中一职,家境十分之好,不过我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先应付了那来人,想看看母亲跟父亲的意思。” 杨夫人听说是郎中之子,也觉讶异。于青青不待她开口,已经抢着叫了起来:“了不得!户部的官儿可都富得流油,这曹老爷是京城本地人,还也是外官呢?” 东来道:“哦,他是京内人士。” 于青青越发兴奋:“这更加妥当了!京城土著,又是官宦之家,怎么不得有几套房舍的?这辈子的吃穿是不愁了!照我看,这门亲事万无一失,既然是送上门来的天赐良缘,就该早早定下才好,夫人,这还想个什么?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姻缘呀!” 杨夫人虽听着对方的家境来历是好的,只不知曹公子人品如何。便道:“若真是天赐良缘,难道怕他跑了?不急,等老爷回来,我再问问他的意思再说。” 于是把东来夫妇打发了,杨夫人才来到里间,问林西闲:“方才外头的话你都听见了?” 西闲点点头。 杨夫人道:“你觉着这曹家怎么样?” 西闲仍是不言语。 杨夫人笑道:“我的儿,你不必怕羞,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好歹得有个意思。” 西闲低着头,仍不做声,杨夫人才又要说,外头道:“苏家小姐来了。” 一别许久,再见苏舒燕,却见她竟比先前又清减了好些。 杨夫人识趣,略说几句,安排了几样简单茶果便去了,留他们小姊妹说话。 两人桌边坐了,林西闲笑道:“怎么这许久你没有来,在家里忙个什么呢?” 这本是简单的一句话,谁知苏舒燕突然满面绯红。 林西闲看的诧异:“怎么了?难不成……家里真的有什么事?” 苏舒燕一点头,一改往日的活泼外向,流露几分小女儿的忸怩。 林西闲惊疑之极:“你今儿是怎么了,吃了哑巴药来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却是说呀。” 苏舒燕给她讲的忍俊不禁,又被林西闲推搡了两把,才终于期期艾艾地说道:“我……我可能要订亲了。” “什么?”林西闲失声,突然想起方才上门提亲那件事,忙又问:“是谁家?” 苏舒燕更低了头:“是、是王府。”竟是声如蚊讷。 “王府?”林西闲震惊的无以言喻,“是、是哪个王府?” 苏舒燕含羞带嗔地白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傻了,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还有哪个王府?” 林西闲呆了呆,迟疑着问:“难不成是镇北王府?” 苏舒燕掩口一笑,却掩不住满面的欢喜:“除了镇北王,还有谁。” 林西闲看着苏舒燕喜悦外露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微微蹙眉道:“可是你难道忘了?王爷已经有了王妃了,难不成你要当侧妃?” “能嫁给镇北王,当侧妃又有什么不可以?”苏舒燕早就心花怒放,口没遮拦地说:“只要在他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林西闲瞠目结舌,内心滋味莫可名状。 又过了半天,林西闲才又想起一件事:“可是,好端端地……怎么想到嫁去王府?之前没听过你们家有这种打算。” “以前哪里想的到嘛。”苏舒燕笑道,“自然是想也不敢想的。” “那怎么突然又……” 苏舒燕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不是我们家起意的,听说,是王爷自己起意的。” 林西闲呆怔:“镇北王起意?” 苏舒燕点头:“也不知王爷哪里见过我,竟对我念念不忘……是哥哥跟母亲说了后我才知道。小贤,这一定是老天有眼,知道我的心意,所以才……” 林西闲也觉着这件事古怪,同时又觉着镇北王已有了王妃不说,且还是个带兵的将军,听说杀人如麻,这种皇族只有敬而远之才好,也只有苏舒燕才慧眼独具地对他恋恋不忘。 但虽然对于这门看似不大对头的姻缘心存怀疑,可是望着苏舒燕兴高采烈的样子,林西闲也不忍在这个关头给小姑娘泼冷水,于是也强打精神说道:“若真是天注定的姻缘,那我倒要先恭喜你啦,以后见了,是不是得下跪,叫一声千岁娘娘呀?” 苏舒燕嗤地一笑,却又故意板着脸道:“免礼,平身。”说罢却又忍俊不禁,捂着脸羞的大笑。 林西闲也给她引得笑了出来,转念一想,因低头轻声道:“只是将来你进了王府,咱们见面的机缘就更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31.0731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马车中,苏舒燕道:“嫂子听说我要去山庄, 便也动了念,正好我三哥不得闲相陪, 于是叫二哥代劳了,他们一家子趁势也出来消遣消遣。” 西闲道:“伯母如何没有同行?” 苏舒燕道:“母亲嫌坐马车又颠簸又闷,恰有二嫂子陪着, 便没有来。” 西闲道:“伯母不去,只我们小辈的去受用, 倒是让我觉着于心不安。” 苏培在旁听到这里,便插嘴道:“林姐姐,你说话真好听,比姑姑强上百倍。姑姑聒噪的很, 常常吵的我脑仁疼, 你的声音像是百灵鸟,怪不得三叔看上你呀。” 猝不及防,西闲蓦地脸热。 苏舒燕忍着笑,在旁挥手打了苏培一下:“臭小子, 吃里扒外,见色忘义, 你要奉承她, 也不用踩着我呀!枉我平日对你那么好, 以后有好吃的, 你还指望我惦记着你呢!” 苏培巧舌如簧:“姑姑,我错了,只是我母亲说要对林姐姐客气些,我一时奉承的忘了形,其实你也没那么聒噪,林姐姐是百灵鸟,姑姑也算是……黄鹂鸟了。” 苏舒燕听了这个,才略得意:“这还差不多。” 苏培偷笑:“我上次见过一只黄鹂,也不知吃了什么,毛都蓬松起来,肥嘟嘟的,可不正跟姑姑一个样?” 苏舒燕气的把他摁倒,狠狠地打了几下,这小子大声求饶,引得外间苏霖卿来问发生何事,见他姑侄玩闹,才笑说:“别闹得太狠了,叫林姑娘看着笑话。” 两人才方停战,苏舒燕望着西闲气定神闲的模样,本要说两句打趣的话,不过是跟苏霁卿有关的的,只因见苏培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知道这小子会学话,生恐他传了出去,于是难得的安分守己。 马车出城,足足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汇碧山脚下,苏培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此刻叫道:“姑姑,那边好多人。” 苏舒燕立刻也扑了过去往外张望,果然见上山的路口上停着数不尽的马车,只是车马虽多,却井然有序,毫不慌乱,细看,原来是汇碧山庄的人在安排指引。 他们的马车还未靠前,便也有汇碧山庄的下人走上前来导引,外间苏霖卿报了姓名,那小厮笑着行礼:“原来是苏公子,请这边来。” 里头苏培回头对林西闲道:“自打姑姑说要来,我父亲早早地便来定了房,因这会子正忙,差一点就订不到呢。” 苏舒燕拧着他的腮道:“偏你这猴儿知道的多。” 马车停妥当后,众人下车,女眷们复又乘了山庄的轿子,迤逦往上。 西闲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心中不安,但见苏舒燕兴高采烈,她便也只随着坐了。 幸好这上山的石阶路并不算太长,不多时便进了汇碧山庄的门楼,轿子方停,大家下了轿子,一起作伴往内。 这会子,洪少奶奶便把儿子苏培叫了过去,苏霖卿同山庄的接引使者在前,其他丫鬟小厮等跟在后头,苏舒燕便挽着西闲的手,趁机悄悄说道:“本来三哥也要一起来的,我看他的意思也很想来,毕竟许久没见你了……只是母亲说这会子不适合私下见面,于是才换了二哥,你是不是觉着失望啊?” 西闲不回答,只是暗暗用了三分力,在苏舒燕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苏舒燕哎吆一声,撅着嘴道:“没良心的,人家怕你失望,才跟你说句贴心的话,反拧我呢,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西闲笑而不语。 山势蜿蜒而上,几人一路浏览汇碧山庄景致,果然见亭台雅致,林木繁盛,冷飒凉爽,宛若世外桃源,又似龙王之宫,跟山下简直两个世界。 不知不觉到了下榻之处,那小厮道:“爷们都是在甘醴峰,姑娘奶奶们则是在乘云峰,若是似爷这样携带家眷的,是在语冰峰,苏爷想如何安排?” 苏霖卿回头看了看,苏舒燕笑道:“哥哥别管我们,只管带了嫂子去。我们也自在些。” 苏霖卿正有此意,便笑应了。苏培嚷嚷道:“我要跟着姑姑。” 洪少奶奶拉住他,笑斥道:“那边都是小姐太太们,哪里容得下你?再这样缠闹,下次绝不带你出来了。”小孩子遂跟着两个人去了。 这边儿自有乘云峰的两名侍女来接了苏舒燕跟西闲入内,却见里头的景致又跟外间大不同,一色白墙青瓦,飞檐斗拱,大有水乡韵致,又似神仙之境。 苏舒燕先赞了声,又对西闲道:“我想他们这几个地方,分男女居处,这建筑一定也是不同的,可不知那甘醴峰跟语冰峰又是怎么样的景致。” 西闲笑道:“你又来了,得陇望蜀。这里就已经很好。我看了这里已经足够,别的地方也无心再赏玩了。” 苏舒燕也笑:“得陇望蜀,人之常情嘛,又不是单我这样。”说着便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两转,叹道:“早知道这儿如此受用,我早就来了。” 西闲道:“留神脚下。” 苏舒燕笑着转身:“叫你来的时候你还推搪呢,得亏是来了吧?这次你还不感激我?” 她只顾得意忘形,不料旁边院子里有几个人走了出来,苏舒燕转身不迭,正好撞着其中一人。 那女子被撞的踉跄,幸而给丫鬟扶住,苏舒燕忙道:“对不住……”话音未落,对方已经挥手打了过来:“混账东西,乱窜什么!” 眼见苏舒燕要挨一巴掌,手臂却给人用力一拉,她身不由己后退,堪堪避开了那女子打过来的耳光。 原来是西闲见势不妙,早疾步走了过来,正好拉开了苏舒燕。 苏舒燕虽知道自己理亏,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劈头盖脸地竟然动手,一时也生了气:“你干什么就打人?” 话音未落,人又给西闲拉了一把。 而那女子身边的人呵斥道:“哪里来的毛丫头,这样不知体统,敢冲撞嘉昌县主!” 西闲早看出这女子盛气凌人,来头不小,忙屈膝行礼:“请息怒,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向县主赔礼了。”暗中又拉扯苏舒燕的袖子。 嘉昌县主是太子妃的娘家人,太子妃贤良,很得皇帝青眼,连带她的娘家也沾了光,嘉昌县主原本是太子妃的堂妹,特封为县主。 苏舒燕虽不高兴,但一来自己理亏在先,二来对方身份特殊,倒是不好得罪,于是也随着西闲行了一礼。 嘉昌县主打量着林西闲,先前西闲拉开了苏舒燕,让县主耳光落空,惹得她心中很不悦。 可见西闲身姿娉婷,容貌出众,且又和颜悦色,气度大方,倒是猜不到她的来历,也不好再动手,便哼道:“你又是谁?” 西闲还未回答,嘉昌县主旁边一个女子突然凑近,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嘉昌县主双目微睁,却是看向旁边的苏舒燕。 西闲两人正不知如何,嘉昌县主笑道:“有趣,真是什么人也能来汇碧山庄了。” 她口吻中的鄙薄之意甚浓,苏舒燕到底年轻气盛:“你说什么?” 嘉昌县主笑看着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不自量力想要攀镇北王高枝儿的那个……就你这副尊荣,也敢痴心妄想,哼!你还有脸出来,闹出那样大的笑话,若我是你,早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吊死了。” 苏舒燕虽伶牙俐齿,但这件事毕竟是她情窦初开的一宗心病,听嘉昌县主句句带刺,一时又急又气,窘疼交加,眼泪都将逼出来了。 却突然听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温和响起,说道:“县主这话未免不大妥当,此事原本是太子殿下误办所致,殿下为此亲自数次向苏伯父致歉,唯恐怠慢了苏伯父且伤及了燕妹妹的闺誉,太子行事谨慎,心存仁厚,县主却背地里如此大放厥词,不怕对太子的清誉有损吗?” 嘉昌县主原本趾高气扬,突然听了这句,顿时语塞:“你、你胡说什么!” “我何尝胡说了?”西闲仍慢条斯理,含笑道:“还是说,县主这样说,便是太子的意思?倘若太子觉着先前没有错办,那此后对苏家的致歉岂非也是冤枉?回头我们也好让苏伯父向太子请罪呀。” 这简单的两句话,却仿佛重重的耳光,掴在了嘉昌县主的脸上。太子赵启最重声誉,假如西闲等回去真的告诉了苏郎中,再传到太子耳中……岂非弄巧成拙? 嘉昌县主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自然不是太子的意思,只是我、我自己随便乱说的罢了。” 西闲微笑:“这种话怎好乱说?可知对一个女孩子而言,闺誉是等同性命般重要,县主这样的身份,委实不该信口开河才是。” 嘉昌县主咬牙切齿,偏无可奈何,只哼了声,拂袖欲去。 西闲却道:“县主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嘉昌县主跟众人止步回头,西闲道:“先前我们冲撞了县主,已经致歉。既然县主承认自己乱说了话,是不是也该向燕妹妹致歉呢?这样才能以正视听呀。” 嘉昌县主的脸色,就像是生吞了一只青蛙,她鼓着双眼,直直地瞪视着西闲,西闲的神情却仍淡淡然的,但偏是这淡然之中,透出了令人为之动容的坚决笃定。 半晌,嘉昌县主终于向着苏舒燕道:“苏姑娘,我方才、纯是胡说的,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从方才西闲开口直到现在,苏舒燕睁大双眼,简直不能相信。 等嘉昌县主一行人灰溜溜离开之后,苏舒燕才如梦初醒,她抓住西闲,满目震惊跟感激,却说不出一个字,只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两人一块儿进前方院子去了。 而就在众人都离开后,从小院对面的一棵合抱的大树下,缓缓地走出一道长身玉立的高挑身影。他凝视着西闲跟苏舒燕进门的院落,突然纵身一跃,龙行鹤翔,也随着消失在门口不见了。 “偏你这样玲珑心,”苏舒燕喝了两口,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又问:“你的手怎么样了?” “不碍事,只是给月季扎了一下,已经好了。” 苏舒燕打量着西闲,见她肤白如雪,眉目如画,天然的风流动人。她不由叹道:“其实我倒是觉着姐姐你不用过于担心。” 西闲道:“怎么?” 苏舒燕道:“你的兰心蕙质自然是不用说了,若再论容貌才德,我觉着这京城里姐姐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而且……王爷对你可算是一见倾心,以后娶进了王府一定会百般疼爱,你又何必先想的那样吓人呢?” 西闲听了这种话,笑道:“我有你这心宽就好了。可一来,我是从不信什么一见倾心的,连对方的身世、品性等一概都不知道,单看外貌就喜欢上了?若对方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强盗,贼呢?” 苏舒燕嘟着嘴道:“你怎么老是泼人冷水,明明极好的事,给你一说就不堪起来。何况你也不是强盗贼,以后王爷自会更知道你的好,只会更爱你……” “你好了,越说越离谱。”西闲不得不出声打断了苏舒燕的话。 苏舒燕虽然停了口,仍是一脸的不服似的。 西闲无奈一笑:“另外,你以为镇北王是你我一样深居闺阁,平日里连个男人都见不到?他那种人,什么艳童妖姬没见识过?虽一时看着新鲜,始终有那更新鲜的来取而代之。” 苏舒燕张了张嘴:“可……” 西闲摆手:“罢了,好没意思。不要再提了。” 苏舒燕只得答应,过了半晌,突然想起来:“姐姐,我家里来商议……这件事,你生没生我们家的气?” 西闲摇了摇头,苏舒燕忙问:“你不生气?为什么?如果是我,我只怕要气死了。”嘴快地说了这句,突然想起上次镇北王的一句话,岂不差点让她伤心欲绝? 林御史跟苏郎中商议过后,便把此事告诉了杨夫人,夫人震惊之极,却也不得不又告诉了西闲。 出乎意料,西闲竟并没有格外震惊跟伤心的模样,反而安抚杨夫人,见女儿如此懂事,倒是又惹得杨夫人落了不少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32.0731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林御史回想当时的情形,仍有些不寒而栗。 那会儿原本不可一世的曹郎中给镇北王踩在脚下, 犹如是被神祗踩着的一只微不足道的虫豸,生死由对方一念之间。 只能拼命地讨饶, 求对方放自己一马。 当时甚至没有人怀疑,只要镇北王愿意,便能立刻要了曹郎中的命。 却始终没有任何人敢出一声, 所有人只是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地呆看。 不知是不是镇北王用了些力道, 只听曹郎中杀猪似的叫了声,四肢抽搐,声音却嘶哑微弱,流露奄奄一息之态。 还是林御史鼓足勇气, 勉强在旁说了句:“王爷……请、手下留情。” 曹郎中虽极可恶, 毕竟罪不至死,何况王爷当街杀人,传出去还不知成了什么。 虽然镇北王俨然并不在意这个。 其实,林御史本并没有期望镇北王会听自己的话, 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跟本能才说了这句。 不料赵宗冕闻听,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林御史自问一辈子无愧天地, 可给镇北王这样淡淡瞥了一眼, 却不知为何心里惊冷的很。 就在他觉着自己仿佛多嘴了的时候, 赵宗冕垂眸看着曹郎中, 道:“既然有人替你求情……加上今儿本王心情不错,且饶你一条狗命。” 脚下一挪,这才将人松开了。 而曹郎中只嘶哑叫了声:“谢、谢王爷饶命。”就晕死过去。 镇北王也不理会,回头看着林御史道:“林大人脸色不好,是不是给这狗东西气坏了?” 林牧野哪里敢说别的,只垂着头回答:“多谢王爷体恤,下官很好。” 镇北王笑笑:“老大人倒要保重身体,来人,好生送林大人回府。” 林牧野忙称不敢、不必,可赵宗冕开口哪里有叫人回绝的,是以今日竟是镇北王的人亲自叫了车,“护送”了林牧野回府的。 杨夫人听罢这些,如在梦中。 林御史道:“我本觉着王爷杀伐太过,性情……未免有些暴虐的,西闲以后进了王府,终究不知道怎么样。可从今日他的种种看来,倒像是个粗中有细、颇有章法的人。” 杨夫人问道:“那你是觉着王爷,如何?” 林御史道:“难说。这世上的好男子大体可分为两种,有那种经天纬地可建立不世功勋的,未必是如意郎君,而那种可做为良人相濡以沫度日的,往往才干之上有限的很。” 夫人试探问道:“那王爷属于哪一种?” 林牧野看一眼夫人,笑道:“罢了,何必操心,只看西闲的造化就是了。” “我只是怕西闲受苦。” “西闲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不至于。何况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心太多,也是枉然。” 二老说了半宿的话,次日早上,杨夫人就把此事告诉了西闲。 西闲听了不语,杨夫人趁机道:“我想,王爷这是在替你父亲出头呢。昨儿若不是他,老爷就要给那姓曹的给欺负了,先前那次已经气出病,昨儿若还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样呢?平日家都说王爷如何如何厉害,谁知也是个粗中有细,知道维护自家人的。” 杨夫人因知道西闲心里不受用,所以故意多说些镇北王的好话,也好让她放宽心罢了。 西闲也知道母亲的用意,却微一摇头:“话虽如此,岂不闻‘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当街把人打的半死,可以后他少不得要离开京城的,那曹郎中却是京内人氏,到时候曹氏再变本加厉为难父亲,可怎么说?他倒是干干净净走了,山重水远的都不知道。” 杨夫人本是夸镇北王的,突然听西闲这么说,反而忘了自己的初衷,也担心起来:“这、这可如何是好?昨儿还是你父亲给他求情……才没出人命的呢,他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西闲道:“说句冷血的话,真的给镇北王打死了,反倒好些,曹氏吃这场折辱毕竟是因父亲而起,那人是小人心性,绝不会因此幡然悔悟感激父亲,他又奈何不了镇北王,所以只会把这仇变本加厉加在父亲头上。” 杨夫人听的惊心动魄:“阿弥陀佛,这是怎么说?竟又惹出祸来了?” 西闲道:“可不是么?哼……骄横霸道,胡作非为,最会逞一时之凶顽,不思后果,这样的人又算什么英雄。”最后一句,却是因为想起了苏舒燕口口声声称赞赵宗冕的话。 杨夫人满怀忧虑,只追问该如何是好,又想着等林御史回来后跟他好生商议如何解祸。 谁知就在当日下午,门上小厮在外探听了一个消息,因进来报说:“也不知为什么,那个一贯跟老爷作对的户部的曹郎中,竟给大理寺满门查抄,说他贪墨贿赂之类的,家里的人都下了大狱呢。” 杨夫人闻听,犹如遮在眼前的阴霾在瞬间消散,忙抓住西闲的手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西闲也有些狐疑,问小厮道:“大理寺查办的?不是说此人无事的么?” 小厮说道:“我们也不懂,只是听人说,是太子殿下亲自过问的。满街上都在说姓曹的这次可终于恶有恶报了呢。” 上回曹郎中给御史台查办,此事也是惊动了太子赵启的,若想处置曹氏,只在那时候就可以动手,又怎会放他出来蹦跶了这么久……多此一举,又秋后算账。 想来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根本有人催着太子行事。 西闲想到自己方才铁板钉钉说赵宗冕行事不思后果,此刻脸颊微热,幸而杨夫人是个后知后觉的人,并没有想到这一宗,西闲便只借口困倦,自己悄悄回房。 路过花园的时候,见那金丝菊开的正好,西闲信手折了两支,握在胸前低头嗅着,一边想那曹氏的事。 西闲心道:“难道真是我错估了他?可如果不是他从中行事,太子又怎会突然一改前态雷厉风行起来。可如果真是他,他又何必做的这样滴水不漏,难道真的如我一样想到后果,所以为了林家着想?” 走到莲池旁边,看了一会儿鱼,这才怏怏回房。 还未进门,就见于青青带着个丫头来了,后者手中抱着一匹缎子。于青青道:“西闲,你瞧瞧这缎子好不好,颜色、花样合不合心意?” 西闲道:“是要做什么的?” 于青青道:“傻丫头,自然是给你做新衣裳的。” “我用不着那些。”西闲摇头,“何必另又花费。” 于青青摆摆手让丫头退了,自己上前拢着她肩头道:“你本就生得比别人好,再略一收拾打扮,更加爱死人了。” 西闲最不爱听她说这些,低头摆弄瓶子里的花儿。 于青青察觉,便忙转开话题:“对了,那耳环还没找到?” 见西闲摇头,于青青道:“没就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以后苏姑娘当了娘娘,自还有更好的给你。” 西闲越听越刺耳:“嫂子,我困了。” 于青青忙道:“好好,那你歇着,我这也去叫人裁衣裳了。”她倒也麻溜,快步出门,顺手又把门带上,吩咐外头小丫头道:“姑娘睡中觉呢,都不许高声吵嚷。” 西闲很无奈,把身歪倒在榻上,从枕头底下翻出那仅存的一枚耳环,放在眼前看了半晌,越看越觉着伤感。 先前苏舒燕来的那回,本该把这对耳环还回去的,可偏偏丢了一只。 也许这也是个兆头,明明是好好的一对,偏偏凑不成双。 西闲看了半晌,禁不住叹道:“这会儿,也不过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了。” 才叹息了这声,就听到帘外有人嗤地笑了声。 西闲一惊,还以为是哪个丫头,但那声音偏偏不像是丫头们,而且带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 “是谁?”她猛地坐起来,把面前的帘子掀起。 面前站着的人,左手臂枕在床栏上,右手掐在腰间,两条腿大概是因为太长了,有些无处安放,右腿吊儿郎当地屈起,脚尖点地状。 整个人摆出这幅懒洋洋的姿态,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斜倚在墙边的某种兵器,仍是挺拔,锐利,不容小觑。 西闲对上镇北王明亮带笑的双眼,奇怪的很,眼见这人登堂入室,她竟并不觉着格外的惊恼。也许在她心里,早就习惯了镇北王这种惊世骇俗的行事风格,毕竟……汇碧山庄那男子止步的乘云峰他还来去自如,如今自也是寻常。 “王爷,”微微挑眉,西闲把那耳环握入掌心,“您是怎么进来的。” 赵宗冕道:“说来你必不信,我原本在东宫睡觉,睡着睡着耳朵就发痒,想是有人背地念叨我,于是我的双脚就带着来到这里了。” 西闲淡淡道:“那可叫王爷失望了,这儿没人念叨您。那就劳驾您移动尊足,从这儿出去吧。” 赵宗冕笑道:“来都来了,你一个人又怪可怜的,自言自语都闹出来,索性我大发慈悲地陪你说会儿话如何?” 西闲想到方才的话给他听了去,脸颊薄红,早站起身,却不妨赵宗冕探出右臂将她拦腰一抱,西闲连挣扎都来不及,就给他牢牢地环入怀中。 “王爷!”西闲忍无可忍,双眉微扬。 赵宗冕低头望着她,长得太高有一宗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若不俯身或者竭力低头的话,看不见她的脸。 居高临下,只看见柳眉之下两排极长的睫毛,忽忽闪闪撩拨着他的心,再往下,小巧圆润的鼻头,以及那形状极好的朱唇,让人想起酸甜娇软的樱桃果。 想来有些不可思议,直到现在,他还没尝过这其中的滋味呢。 西闲抬头看向他:“是。” “你……”终于对上她黑白清澈的眸色,就像是清风徐来,令他不禁沉醉其中,“谢我什么呢?” 西闲正色道:“听家父说,昨儿他被人所欺,多亏了王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家父回来后,对我们说起王爷的义举,赞不绝口。” 赵宗冕挑了挑眉,笑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为这件事,那不值一提。”他瞥着西闲道,“你父亲赞我,那你呢?” “我自然也觉着王爷……侠肝义胆,”西闲违心地说出这一句,又忙道:“可我有些不解之处,不知王爷能不能为我解惑。” 赵宗冕虽然意不在此,可是美人开口,倒是让他不忍不理。 何况她竟然这样温言婉色地跟自己说话,为美人解惑,也是一点情趣。 于是暂且收敛意马心猿,问道:“你哪里不解,说来听听。” 西闲顺势将他的手臂轻轻推开,镇北王哼了声,果然收手。西闲往旁边走开两步:“我不解之一的是,昨日王爷是正好路过,还是有其他原因?” 赵宗冕笑道:“我当是什么呢,说来也巧,当时有人约本王喝酒,那姓曹的等人原本就在外间,只是我懒得理会他们罢了,谁知他们不长眼,偏去为难老大人,本王这才忍无可忍,也算是他恶贯满盈。” 他说到这里,很想再把人拉入怀中多温存片刻,正走到桌边,西闲却已斟了一杯茶:“这是我自己摘的玫瑰花泡的茶,王爷且尝一尝。” 赵宗冕才一抬手,茶杯就塞到了掌中。 他嗤地一声笑出来,虽看出西闲的用意,却不说破,在桌边坐了道:“既然是你亲手泡制的,自然要好好品尝。” 本是随口调笑,不料才吃了一口,果然觉着清香满颊,不由身心受用。 西闲在他对面坐了,微笑道:“那果然是父亲的缘法,也合该是这曹郎中恶有恶报了。” 这一笑眉眼灿丽,仿佛满室生辉,赵宗冕只顾看着,不由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西闲察觉他神色不对,便敛了笑:“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不解。” 赵宗冕望着白玉杯里飘着的一点玫红,心不在焉:“你说。” 西闲道:“那位曹大人原本在京中很有根基,等闲之人都动他不得,所以先前我父亲想要弹劾他,反差点身受其害,怎么这一次大理寺的人竟这样雷厉风行的动作起来?” 赵宗冕眼中含笑,细看西闲,眼底透出的是对面前之人的探究,跟三分欣赏。 赵宗冕问道:“依你之见呢?” 西闲道:“我哪里猜得到,只觉着事有反常罢了,许是我多心了……” 赵宗冕笑道:“你没有多心,反而是心细如发,昨儿我打了姓曹的后,知道这等豺虺小人反复无常,他当然惹不起我,可我始终不会长住京里,等我走了,他必然变本加厉地对付你父亲,所以我想,索性斩草除根。我便去太子府同太子殿下说明了此事,殿下还算是给面子,果然差人去办了。” 这个跟西闲心中所想差不许多,只是他果然做了出来,却出乎西闲意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33.0731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西闲点点头道:“我是偷从席上跑出来的,这会儿也该回去了。三哥哥多留一会儿。” 屈膝行了礼, 西闲垂首往门口走去,眼见要绕过桌子走到门边, 苏霁卿终于脱口叫道:“西闲!” 西闲止步, 微微迟疑之下,才抬眸看向苏霁卿。 长袖底下的手掌暗中握紧几分, 苏霁卿道:“我听舒燕说, 以后妹妹会跟着王爷一块儿回雁北去, 可是真的?” 西闲虽觉着他突然说起这个来有些冒昧, 但苏霁卿毕竟不是别人,于是点了点头:“若无意外是会这样的。” 苏霁卿道:“若真的去了, 再相见就不知何时了。” 西闲只当没听出他话中的惆怅之意, 微笑道:“这话舒燕也跟我说过, 我还笑她孩子气,三哥哥怎么也跟她一样了?” 苏霁卿对上她的双眼:“你知道我跟舒燕不一样。” 西闲哑然。 深深呼吸,苏霁卿道:“妹妹心里也是不愿意去雁北的, 是不是?” 西闲勉强一笑:“三哥哥, 我该回去了……” 西闲听话锋不对,本是想阻止苏霁卿的,苏霁卿却道:“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见着妹妹, 就容我把这些话都说了吧。” 西闲心中略觉不安, 忍不住提醒:“三哥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后一点头,加快步子。 苏霁卿见她将走出去,鬼使神差地抬头握住西闲的手腕。 西闲受惊,猛然后退,苏霁卿才忙松开手。 苏霁卿虽然缩手,心里的堤防却仿佛因为这个动作而彻底崩塌,他把心一横,说道:“我知道你向来聪慧通透,上次退婚的事,换了别的什么人,早跟苏家断绝关系了,妹妹却云淡风清,我知道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心里早知道了我这么做是迫不得已的。” 遽然听了这些,西闲微怔之下,垂眸道:“三爷,既然明白我是知道的,又何必再说别的。” 她突然改了称呼,可见是方才冒犯到了她,苏霁卿如何听不出来。 心头刺了刺,苏霁卿苦笑道:“是,我本也不想再提,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这些话都在我心里,就像是野草一样,不管如何总是死不了……” 苏霁卿说到这里,眼圈已经红了,他一眼不眨地看着西闲:“你这样的女孩子,不管是谁娶了你,都是三生有幸,都该好好的呵护敬爱你一辈子,我原本以为我有这个福分,谁知道竟也不过是白做了一场梦。” “三爷……”西闲听到这里,鼻子突然微微一酸,慢慢转开身子,“别说了。” “我只说这一次,”苏霁卿望着她的动作,摇头道:“说完了这次,以后就再也不提了。太子跟镇北王两个人挟制施压,苏家若只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粉身碎骨又怎么样,但苏家偏偏不止我一个人,还有父母兄弟,妹妹,子侄们……若我坚持不退婚,以后生死未卜或大祸临头,我何以对得起苏家,我要对得起苏家,就只得对不起妹妹你。” 听到这里,西闲温声道:“我都明白,也从不曾怪过你,倘若你是那种宁肯抛家舍业不顾亲人性命的,你就不是三哥哥了,我也不会……” 她终于又肯叫他“三哥哥”了。苏霁卿回头,悄悄地抹了一把眼睛,听西闲欲言又止,便问道:“不会怎么样?” 西闲道:“我只是想说,若三哥哥是那种凉薄之人,我也不会敬爱你如同兄长一般了。” 苏霁卿眼中才闪出的光芒迅速地暗淡下去:“舍弃了跟妹妹的姻缘,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必然是我平生之恨。” 西闲微笑道:“天下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女子何其之多,三哥哥千万要放宽胸怀。” 苏霁卿皱眉道:“你当我是镇北王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吗?” 西闲微震,蹙眉不语。 苏霁卿也自知失言,但既然说出口了,却也并不后悔,因说道:“王爷位高权重,这种话我自然不该说,但……比如昨晚上的事,你也该都听见了,连青楼女子都来者不拒,这样的人如何能是良配。” 这件事也是西闲心头的刺,然而镇北王风流声名在外,他又是那样的身份,做这些事不过是平常,也没有人能管束得了他,也无人去管。 西闲心里微乱:“别说了。” 苏霁卿正心情激愤,禁不住继续说道:“他明明将迎娶你,却仍是大张旗鼓的做那些事,何曾把你放在眼里心里了。” “三爷!”话音未落,西闲提高声音。 苏霁卿戛然而止,西闲红着眼圈儿,却笑笑:“大好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煞风景的了。”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苏霁卿看着她似能洞察一切的眼神,眼中复又涌起薄薄地泪光:“我、我只是替你觉着不值。” 这样好的女子,他一心一意想娶为妻子,只要有了她,必当一生一世以性命维护,敬之爱之,重若珍宝。 但是那个人……他蛮不讲理地夺了去,却偏偏又并无丝毫爱惜。 西闲道:“我知道。”她不再看苏霁卿,也不再说别的,低头往外走去。 苏霁卿道:“妹妹!”虽然心中如火,却终究不敢再伸手冒犯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 不料就在西闲要出屋门的时候,只听得帘子外有人轻轻地咳嗽了声。 西闲听了这一声,却陡然色变,双脚竟定在了原地。 苏霁卿还未反应过来,只依稀听好似是个男子的声音,心里还以为是自己的兄长或者来寻人的小厮之类。 苏霁卿正要收拾心绪,出去查看究竟,却见帘子被一支手轻轻撩开。 有一个本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从外间现身,他一手负在身后,一边撩开帘子,抬眼在苏霁卿的面上扫过,后又看向西闲。 镇北王赵宗冕笑道:“哟,我来的真不巧。” 苏霁卿震惊之极,镇北王此刻本该在东宫观礼加吃喜酒,怎么突然钻到这里来? 而在最初的惊异之后,西闲后退一步屈膝行礼:“参见王爷。” 镇北王哼哼地笑了一声,旁若无人地迈步走了进来:“是不是打扰你们叙旧了?不要紧,你们继续。” 他走到桌子边上,双手一抖袍摆,泰然自若地落座,斜睨了苏霁卿一眼。 苏霁卿才回过神来,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又听镇北王似乎话里有话,只好硬着头皮拱手行礼:“参见王爷。” 赵宗冕瞥一眼西闲,又看向苏霁卿,笑吟吟地问道:“苏三公子,跟本王的美人儿在说什么呢?” 苏霁卿无法回答。 这位王爷人如其名,天生自带一种能把人震慑住的气势,且方才苏霁卿所说的确有些不敬,哪里能透露半分。 忽听西闲轻声道:“王爷若是来吃喜酒的,还是去前厅吧。” “喜酒?”赵宗冕笑道,“我来这儿吃什么喜酒。对了美人儿,你怎么不在前面跟人吃酒,跑到这里干什么?” 西闲道:“正要回去了。” “那你赶紧回去吧,”赵宗冕轻描淡写的,“千万别叫人等急了。” 西闲原本的确是要回去,但是如今这魔王突然驾到,怎能放心留他跟苏霁卿在一起……何况还不知道他是几时来的,方才他们说的那些话他都听了多少,只希望他并没有听见,如果听见了,那可真是凶多吉少。 西闲揪着心,面上却还不动声色:“三爷也该回去了,不如请三爷陪着王爷出去吃喜酒。” 毕竟在外头人多,镇北王至少该有些顾忌。 赵宗冕笑道:“怎么着,难道这苏府里还有强盗,会把本王劫财劫色不成,我还得找个贴身侍卫啊,你要走只管走,我跟三公子也好好地叙叙旧。” 两人说话这会儿,苏霁卿已经听出味儿来,他知道西闲在担心自己,正是因为这份感知,突然让他有了直面镇北王的勇气。 苏霁卿转头看向西闲,温声道:“妹妹且去吧。”眼神中带着安抚之意,自然是想让西闲放心。 西闲哪里能放心,赵宗冕表现的越若无其事,她的心跳的就越快,眼中的忧虑再也掩饰不住。 两人目光相对只是瞬间,谁知赵宗冕在旁看的清楚,只听他笑了笑:“真是感人至深,当着本王的面儿,你们这是在眉目传情啊。” 话音刚落,手在桌上轻轻一拍,刹那间,一道白光激射而出。 苏霁卿只觉着眼前一黑,额头剧痛,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往后跌了出去。 西闲回头看了一眼。 同时她发现镇北王的脸上毫无任何惊慌失措,仍是笑意不改地盯着她,仿佛并没有听见外头的异动,更加丝毫不准备就此离开。 没有听见她的回答,丫鬟的脚步声向着屋门口逼近。 西闲再看一眼镇北王,目光在刹那交汇,仿佛一次无形的短促的交锋。 瞬间胜败已出。 西闲生生咽了口唾沫:“我没事,正换衣裳,你不用进来。” 脚步声戛然而止。 赵宗冕的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嘉许神情。 偏偏苏舒燕笑嚷:“你快别进去,她那皮肉珍贵着呢,只怕除了以后给三哥哥看,其他谁也不许瞧一眼的。你敢进去,小心她把你当登徒子打出来呢。” 西闲的脸都绿了。 赵宗冕一晃身,人已经从窗口轻轻地跃了进来,在西闲反应过来之前,他竟已鬼魅般掠到了自己身旁。 西闲顿时浑身僵硬,不寒而栗。 “是吗?只能给苏霁卿看?”仍是低声轻笑,长睫下的双眼光芒更炽,目光在西闲面上略略停留,便顺着脸颊往下。 她明明衣衫完整,被他注视,却仿佛寸缕不着,无所遁形。 西闲强忍窘迫,忙把领口握的更紧了些。 赵宗冕笑:“你想把自己勒死么?”说话间,他的手毫无预兆地覆了过来。 像是给烧红的烙铁碰到,西闲用力一甩手,却无法将镇北王的手甩脱。 “王爷!”西闲身上发冷,脸色泛白,“这里是女眷们的住所,王爷请自重。” 赵宗冕堂而皇之地深情说道:“我当然自重的很,日日夜夜想着你,就来看你了,你瞧,我不仅自重,还格外重你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34.0801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颠簸中,车内西闲也很快平定心绪。同时暗自庆幸好歹还隔着一层车帘,可以假装没听见、不在意,不然的话这张脸竟往哪里搁。 偏偏奶娘迟疑地问:“姑娘, 方才我怎么听他们说镇北王……” 西闲淡淡道:“我什么也没听见。” 奶娘毕竟知道她的脾气, 当下不敢再多嘴。 不多时马车到了苏府,苏霁卿翻身下马, 苏府的女人迎了出来,簇拥着西闲入内。 西闲抬头的时候, 见门口张灯结彩, 原是早就张罗布置妥当, 那红绸灯笼照的满地通红,人人笑语欢颜, 喜气洋洋。 一路往内, 府中更加披红挂彩, 花团锦簇,西闲只顾打量, 竟连苏霁卿何时不见了都没留意。 内宅之中, 朱夫人被族内的女眷们围着, 大家说笑,见西闲进门行礼, 朱夫人亲自欠身请她过去, 抚着她的手道:“你来了就好了, 本打算你若不来,我得亲自过去请呢。你母亲如何没来?” 西闲道:“母亲知道伯母必忙,她又帮不上什么,索性只等明儿正日子再来贺喜。” 朱夫人听她应答妥帖,又看她如画一样的眉眼,心中着实怜爱:“好孩子,舒燕盼着你呢,我也就不多留你了,让你们姐妹们多说说体己话去。” 当即叫贴身丫鬟领着西闲去小姐房中。 不多时来至苏舒燕院子,正好苏霁卿从屋内出来,对西闲道:“我怕妹妹等急了,先来跟她说了一声。快进去吧。” 西闲道:“三哥哥也请自便。”苏霁卿后退一步,点点头,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见西闲正进了门。 苏舒燕房中堆着好些成亲日子要用的物件,床上,桌上,屏风,衣架……处处皆有物事,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桌子上整齐的良媛品级服色,以及一盏极为华美耀眼的凤冠。 西闲扫了一眼,却不见苏舒燕,正疑惑,便听见屏风后有人道:“如果我不去找你,也没特意去请,你是不是就永远也不来见我了?” 西闲听了这话,不由一笑:“是呀。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我们要见都未必能有幸见得到呢。” “你说什么!”苏舒燕叫了声,从屏风后跳了出来。 她只穿着一身淡黄色的缎子里衣裤子,头发也没有好好梳理,只松散地披在身后,眼睛却红红地,有泪光闪烁。 西闲看她一眼,在桌边坐了,低头打量那凤冠霞帔:“明儿就是出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闹脾气,叫人怎么放心。” 西闲说了这两句,苏舒燕就如同一只燕子一样扑了过来,从背后抱住西闲,眼泪大颗地掉下来,打落在衣冠之上。 西闲没想到她会这样,虽然两人时常玩闹,可像是如此亲密,却还是极少见,且又是如此特殊的情形下,瞬间淡定如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苏舒燕道:“既然不放心我,怎么不来看我,你心里是不是怪我?” 西闲才说道:“我怪你什么?” 沉默了片刻,苏舒燕道:“怪我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歹,蠢笨,自私……” 西闲不等她说完,点头叹道:“我们也算从小认得,我竟不知你的缺点这样多,早知道就早跟你绝交了。” 苏舒燕噗嗤一声,却又转到西闲身边,低低道:“姐姐,我是说真的。” 桌上的红烛微微摇曳,光影闪烁。 苏舒燕眼角含着泪光:“那会儿听说王爷看上的是你,我心里还有些恼火,以为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暗地里看我的笑话。谁知我竟是小人之念,把你一片好心当做藏奸。” 西闲默默地望着她,并不言语。苏舒燕道:“那天府里把我叫回来,原来是皇上下旨封我为良媛,我再傻也知道这其中不简单,三哥哥本不肯告诉我实话,是我一再逼问,才明白,只怕父亲逼着三哥哥退婚的时候,此事就已经定下了。” 苏舒燕泪落如雨:“太子殿下为安抚苏家,所以用这门更好的亲事来弥补……我知道真相之后,本来不想答应,可是、父亲,母亲,哥哥嫂子们轮番劝我……” “好了不要再说了,”西闲听她说到这里,才柔声道:“我明白的,舒燕,你做的没有错。” 苏舒燕性子单纯,当知道自己的姻缘几乎是苏霁卿跟西闲这门亲事换来的后,如何意能平,但家人的期望,对于终身所归的顾及,以及整个家族的荣辱,让她不得不安定下来认真考量。 毕竟她是给镇北王退过亲的,若错过了太子殿下这绝世姻缘,这辈子再难找到可跟这门好姻缘比肩的不说,能不能找到归宿还是个问题呢。 一边是荣耀赫赫,看似花团锦簇前途无量的婚姻,以及一个无可挑剔的太子夫君,另一边,是福祸未知的空空未明,苏舒燕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可正是因为这选择,让她心里有一道坎。那就是对于林西闲的愧疚。 所以这些日子里她并没有去见西闲,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直到现在。 当夜,两人同睡一张床,又说了半宿的话,毕竟久别重逢,天马行空,想到什么是什么。 两个人似乎都隐隐感知,过了今晚上,以后再如现在这样的相处,只怕再不能够了。 不知不觉过了子时,外头丫鬟进来道:“姑娘,好抓紧时间歇息会子了,四更天就要起来梳妆呢。”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只等丫头退下后,苏舒燕翻了个身,抓住西闲的手道:“听人说,你跟王爷的亲事,太子殿下会给操办,但此后王爷就要回雁北……等我进了东宫,我就跟太子说,索性留你们在京内。” 西闲听了这句,微微悚然,忙道:“千万不能。” 苏舒燕道:“为什么?雁北那个地方风沙大,又偏远,一定没什么好玩的,何况你若跟着去了,以后见面都难。” 西闲道:“话虽如此,但你千万别跟太子提此事,……最好有关王爷的事一概不提。” 苏舒燕眨眨眼:“你上次叮嘱我,说不许对任何人说喜欢王爷之类的话,难道,就也是这个意思?” 西闲见她终于明白过来,便在她肩头一握:“你嫁了太子,从此一心只能想着太子,太子再宽仁,也绝容不得你心里有别的人,就算你没有私情,只因先前阴差阳错那一宗,就得格外避忌。清楚了吗?” 苏舒燕顿了顿,慢慢地蹭到西闲怀中:“我知道你处处都为了我好。姐姐你放心,我清楚了。” 西闲的眼眶也微微湿润,黑暗中笑了笑,道:“先前我戏称说王府里很多豺狼虎豹,别的地方未必就是风和日丽一片祥和,好歹你多个心眼,别再像是以前一样傻乎乎的了。” 苏舒燕几乎哭出声来,勉强把头压低:“嗯。” 西闲低头看看她,其实还想再多叮嘱几句,但再说下去只怕两个人的情绪都无法控制,何况的确时候不早了,明儿事情繁多。 “好了睡吧,”西闲便只在苏舒燕发顶轻轻抚过:“可不许偷着哭,否则明儿眼睛肿了,你或许不在乎,只怕伯母要责怪我了。” 苏舒燕这才破涕为笑。 两人只睡了最多一个更次便起来了,喜娘等进来给苏舒燕梳妆打扮。 西闲就站在身后瞧着,灯火通明里,面前的少女逐渐变成了一个身着华服盛装打扮的东宫妃嫔,举手投足,已同先前有些不同。 西闲微笑看着,仿佛从这会儿的苏舒燕身上,也看到了不久的林西闲。 只不过苏舒燕对于她的未来还是怀着憧憬的,而林西闲,则是不抱任何希望,尤其是想到昨夜那一声满带兴奋的“入幕之宾”,简直令人心灰气断。 转头看看外间大明的天色,此时西闲心中竟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也不知这会儿镇北王从花魁楼里出来了没有,亦或者作为那位大名鼎鼎“林姑娘”的入幕之宾,仍然沉醉其中,乐不思蜀。 答案来的十分之快。 眼看吉时将到,太子府的迎亲车驾如约而至,鞭炮喧天锣鼓齐鸣中,苏霁卿背着妹子出门,送上了喜轿。 西闲同一干苏府的宾客女眷在内宅,听得唢呐之声渐渐远去,暗自惆怅。 她不愿同众人假做熟悉虚伪寒暄,便找了个机会退了出来。 这会儿大家都聚集在厅内吃喜酒,没有人留意西闲,连奶娘先前也去找苏府相识的人自在乐呵去了。 西闲一路往内宅苏舒燕房中而来,也遇到几个苏府的丫头婆子,却知道她是苏府的上宾,均都循规蹈矩行礼。 畅通无阻地来到苏舒燕的闺房,果然见人去房空,这么快就透出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梳妆台上还放着一支苏舒燕昔日用的旧钗,西闲举手拈起,正凝眸打量,突然听见身后有些异动。 她诧异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人。 林牧野缓缓叹了口气,道:“你这会儿只是听着就如此,哪里像我一样人就在场?那时我在旁看着,唉,真不愧是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王爷,那股气势,着实非凡人也……” 林御史回想当时的情形,仍有些不寒而栗。 那会儿原本不可一世的曹郎中给镇北王踩在脚下,犹如是被神祗踩着的一只微不足道的虫豸,生死由对方一念之间。 只能拼命地讨饶,求对方放自己一马。 当时甚至没有人怀疑,只要镇北王愿意,便能立刻要了曹郎中的命。 却始终没有任何人敢出一声,所有人只是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地呆看。 不知是不是镇北王用了些力道,只听曹郎中杀猪似的叫了声,四肢抽搐,声音却嘶哑微弱,流露奄奄一息之态。 还是林御史鼓足勇气,勉强在旁说了句:“王爷……请、手下留情。” 曹郎中虽极可恶,毕竟罪不至死,何况王爷当街杀人,传出去还不知成了什么。 虽然镇北王俨然并不在意这个。 其实,林御史本并没有期望镇北王会听自己的话,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跟本能才说了这句。 不料赵宗冕闻听,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林御史自问一辈子无愧天地,可给镇北王这样淡淡瞥了一眼,却不知为何心里惊冷的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35.0801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一路往内,府中更加披红挂彩,花团锦簇,西闲只顾打量, 竟连苏霁卿何时不见了都没留意。 内宅之中, 朱夫人被族内的女眷们围着,大家说笑, 见西闲进门行礼,朱夫人亲自欠身请她过去, 抚着她的手道:“你来了就好了, 本打算你若不来, 我得亲自过去请呢。你母亲如何没来?” 西闲道:“母亲知道伯母必忙,她又帮不上什么, 索性只等明儿正日子再来贺喜。” 朱夫人听她应答妥帖, 又看她如画一样的眉眼, 心中着实怜爱:“好孩子,舒燕盼着你呢, 我也就不多留你了, 让你们姐妹们多说说体己话去。” 当即叫贴身丫鬟领着西闲去小姐房中。 不多时来至苏舒燕院子, 正好苏霁卿从屋内出来,对西闲道:“我怕妹妹等急了, 先来跟她说了一声。快进去吧。” 西闲道:“三哥哥也请自便。”苏霁卿后退一步, 点点头, 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见西闲正进了门。 苏舒燕房中堆着好些成亲日子要用的物件,床上,桌上,屏风,衣架……处处皆有物事,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桌子上整齐的良媛品级服色,以及一盏极为华美耀眼的凤冠。 西闲扫了一眼,却不见苏舒燕,正疑惑,便听见屏风后有人道:“如果我不去找你,也没特意去请,你是不是就永远也不来见我了?” 西闲听了这话,不由一笑:“是呀。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我们要见都未必能有幸见得到呢。” “你说什么!”苏舒燕叫了声,从屏风后跳了出来。 她只穿着一身淡黄色的缎子里衣裤子,头发也没有好好梳理,只松散地披在身后,眼睛却红红地,有泪光闪烁。 西闲看她一眼,在桌边坐了,低头打量那凤冠霞帔:“明儿就是出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闹脾气,叫人怎么放心。” 西闲说了这两句,苏舒燕就如同一只燕子一样扑了过来,从背后抱住西闲,眼泪大颗地掉下来,打落在衣冠之上。 西闲没想到她会这样,虽然两人时常玩闹,可像是如此亲密,却还是极少见,且又是如此特殊的情形下,瞬间淡定如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苏舒燕道:“既然不放心我,怎么不来看我,你心里是不是怪我?” 西闲才说道:“我怪你什么?” 沉默了片刻,苏舒燕道:“怪我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歹,蠢笨,自私……” 西闲不等她说完,点头叹道:“我们也算从小认得,我竟不知你的缺点这样多,早知道就早跟你绝交了。” 苏舒燕噗嗤一声,却又转到西闲身边,低低道:“姐姐,我是说真的。” 桌上的红烛微微摇曳,光影闪烁。 苏舒燕眼角含着泪光:“那会儿听说王爷看上的是你,我心里还有些恼火,以为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暗地里看我的笑话。谁知我竟是小人之念,把你一片好心当做藏奸。” 西闲默默地望着她,并不言语。苏舒燕道:“那天府里把我叫回来,原来是皇上下旨封我为良媛,我再傻也知道这其中不简单,三哥哥本不肯告诉我实话,是我一再逼问,才明白,只怕父亲逼着三哥哥退婚的时候,此事就已经定下了。” 苏舒燕泪落如雨:“太子殿下为安抚苏家,所以用这门更好的亲事来弥补……我知道真相之后,本来不想答应,可是、父亲,母亲,哥哥嫂子们轮番劝我……” “好了不要再说了,”西闲听她说到这里,才柔声道:“我明白的,舒燕,你做的没有错。” 苏舒燕性子单纯,当知道自己的姻缘几乎是苏霁卿跟西闲这门亲事换来的后,如何意能平,但家人的期望,对于终身所归的顾及,以及整个家族的荣辱,让她不得不安定下来认真考量。 毕竟她是给镇北王退过亲的,若错过了太子殿下这绝世姻缘,这辈子再难找到可跟这门好姻缘比肩的不说,能不能找到归宿还是个问题呢。 一边是荣耀赫赫,看似花团锦簇前途无量的婚姻,以及一个无可挑剔的太子夫君,另一边,是福祸未知的空空未明,苏舒燕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可正是因为这选择,让她心里有一道坎。那就是对于林西闲的愧疚。 所以这些日子里她并没有去见西闲,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直到现在。 当夜,两人同睡一张床,又说了半宿的话,毕竟久别重逢,天马行空,想到什么是什么。 两个人似乎都隐隐感知,过了今晚上,以后再如现在这样的相处,只怕再不能够了。 不知不觉过了子时,外头丫鬟进来道:“姑娘,好抓紧时间歇息会子了,四更天就要起来梳妆呢。”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只等丫头退下后,苏舒燕翻了个身,抓住西闲的手道:“听人说,你跟王爷的亲事,太子殿下会给操办,但此后王爷就要回雁北……等我进了东宫,我就跟太子说,索性留你们在京内。” 西闲听了这句,微微悚然,忙道:“千万不能。” 苏舒燕道:“为什么?雁北那个地方风沙大,又偏远,一定没什么好玩的,何况你若跟着去了,以后见面都难。” 西闲道:“话虽如此,但你千万别跟太子提此事,……最好有关王爷的事一概不提。” 苏舒燕眨眨眼:“你上次叮嘱我,说不许对任何人说喜欢王爷之类的话,难道,就也是这个意思?” 西闲见她终于明白过来,便在她肩头一握:“你嫁了太子,从此一心只能想着太子,太子再宽仁,也绝容不得你心里有别的人,就算你没有私情,只因先前阴差阳错那一宗,就得格外避忌。清楚了吗?” 苏舒燕顿了顿,慢慢地蹭到西闲怀中:“我知道你处处都为了我好。姐姐你放心,我清楚了。” 西闲的眼眶也微微湿润,黑暗中笑了笑,道:“先前我戏称说王府里很多豺狼虎豹,别的地方未必就是风和日丽一片祥和,好歹你多个心眼,别再像是以前一样傻乎乎的了。” 苏舒燕几乎哭出声来,勉强把头压低:“嗯。” 西闲低头看看她,其实还想再多叮嘱几句,但再说下去只怕两个人的情绪都无法控制,何况的确时候不早了,明儿事情繁多。 “好了睡吧,”西闲便只在苏舒燕发顶轻轻抚过:“可不许偷着哭,否则明儿眼睛肿了,你或许不在乎,只怕伯母要责怪我了。” 苏舒燕这才破涕为笑。 两人只睡了最多一个更次便起来了,喜娘等进来给苏舒燕梳妆打扮。 西闲就站在身后瞧着,灯火通明里,面前的少女逐渐变成了一个身着华服盛装打扮的东宫妃嫔,举手投足,已同先前有些不同。 西闲微笑看着,仿佛从这会儿的苏舒燕身上,也看到了不久的林西闲。 只不过苏舒燕对于她的未来还是怀着憧憬的,而林西闲,则是不抱任何希望,尤其是想到昨夜那一声满带兴奋的“入幕之宾”,简直令人心灰气断。 转头看看外间大明的天色,此时西闲心中竟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也不知这会儿镇北王从花魁楼里出来了没有,亦或者作为那位大名鼎鼎“林姑娘”的入幕之宾,仍然沉醉其中,乐不思蜀。 答案来的十分之快。 眼看吉时将到,太子府的迎亲车驾如约而至,鞭炮喧天锣鼓齐鸣中,苏霁卿背着妹子出门,送上了喜轿。 西闲同一干苏府的宾客女眷在内宅,听得唢呐之声渐渐远去,暗自惆怅。 她不愿同众人假做熟悉虚伪寒暄,便找了个机会退了出来。 这会儿大家都聚集在厅内吃喜酒,没有人留意西闲,连奶娘先前也去找苏府相识的人自在乐呵去了。 西闲一路往内宅苏舒燕房中而来,也遇到几个苏府的丫头婆子,却知道她是苏府的上宾,均都循规蹈矩行礼。 畅通无阻地来到苏舒燕的闺房,果然见人去房空,这么快就透出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梳妆台上还放着一支苏舒燕昔日用的旧钗,西闲举手拈起,正凝眸打量,突然听见身后有些异动。 她诧异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人。 苏舒燕打量着西闲,见她肤白如雪,眉目如画,天然的风流动人。她不由叹道:“其实我倒是觉着姐姐你不用过于担心。” 西闲道:“怎么?” 苏舒燕道:“你的兰心蕙质自然是不用说了,若再论容貌才德,我觉着这京城里姐姐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而且……王爷对你可算是一见倾心,以后娶进了王府一定会百般疼爱,你又何必先想的那样吓人呢?” 西闲听了这种话,笑道:“我有你这心宽就好了。可一来,我是从不信什么一见倾心的,连对方的身世、品性等一概都不知道,单看外貌就喜欢上了?若对方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强盗,贼呢?” 苏舒燕嘟着嘴道:“你怎么老是泼人冷水,明明极好的事,给你一说就不堪起来。何况你也不是强盗贼,以后王爷自会更知道你的好,只会更爱你……” “你好了,越说越离谱。”西闲不得不出声打断了苏舒燕的话。 苏舒燕虽然停了口,仍是一脸的不服似的。 西闲无奈一笑:“另外,你以为镇北王是你我一样深居闺阁,平日里连个男人都见不到?他那种人,什么艳童妖姬没见识过?虽一时看着新鲜,始终有那更新鲜的来取而代之。” 苏舒燕张了张嘴:“可……” 西闲摆手:“罢了,好没意思。不要再提了。” 苏舒燕只得答应,过了半晌,突然想起来:“姐姐,我家里来商议……这件事,你生没生我们家的气?” 西闲摇了摇头,苏舒燕忙问:“你不生气?为什么?如果是我,我只怕要气死了。”嘴快地说了这句,突然想起上次镇北王的一句话,岂不差点让她伤心欲绝? 林御史跟苏郎中商议过后,便把此事告诉了杨夫人,夫人震惊之极,却也不得不又告诉了西闲。 出乎意料,西闲竟并没有格外震惊跟伤心的模样,反而安抚杨夫人,见女儿如此懂事,倒是又惹得杨夫人落了不少泪。 西闲道:“我知道苏家也是无奈,你三哥哥是极好的人,他这样做自有道理。” 苏舒燕道:“有什么道理,三哥哥是真心喜欢你的,叫我说,何必去想其他,直接把你娶了过门就是了。王爷若是闹,还有太子殿下呢……太子不会不管吧?” 西闲听她提到太子,不知不觉面上流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她望着苏舒燕,点头笑道:“是呀,太子。” 苏舒燕见她笑的似是而非,忙问:“我说的是不是很对?找太子是不是好法子?上次在东宫见过太子,仿佛是很和善的人呢,一定可以帮得到咱们。” 西闲越听,笑意越浓,到最后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个傻丫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36.0801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一念生,外间的鼓乐听来越发如梦似幻, 还是西闲先反应过来,她笑了笑, 把手中的珠钗放下:“三哥哥怎么没在外头应酬?可是那丫头丢三落四地忘了什么东西, 让你来取呢?” 西闲侧身而立,似颦似笑,娉婷而立的姿态犹如一支袅娜的花枝,临风临水, 风流妩媚。 苏霁卿突然有些无法做声, 他不得不转开头去,半晌才说道:“并不是。”他也只不过是跟西闲差不多的心意,都想过来瞧瞧罢了, 谁知心有灵犀的,竟果然在这里跟西闲遇上。 西闲点点头道:“我是偷从席上跑出来的,这会儿也该回去了。三哥哥多留一会儿。” 屈膝行了礼, 西闲垂首往门口走去,眼见要绕过桌子走到门边,苏霁卿终于脱口叫道:“西闲!” 西闲止步, 微微迟疑之下, 才抬眸看向苏霁卿。 长袖底下的手掌暗中握紧几分, 苏霁卿道:“我听舒燕说, 以后妹妹会跟着王爷一块儿回雁北去, 可是真的?” 西闲虽觉着他突然说起这个来有些冒昧,但苏霁卿毕竟不是别人,于是点了点头:“若无意外是会这样的。” 苏霁卿道:“若真的去了,再相见就不知何时了。” 西闲只当没听出他话中的惆怅之意,微笑道:“这话舒燕也跟我说过,我还笑她孩子气,三哥哥怎么也跟她一样了?” 苏霁卿对上她的双眼:“你知道我跟舒燕不一样。” 西闲哑然。 深深呼吸,苏霁卿道:“妹妹心里也是不愿意去雁北的,是不是?” 西闲勉强一笑:“三哥哥,我该回去了……” 西闲听话锋不对,本是想阻止苏霁卿的,苏霁卿却道:“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见着妹妹,就容我把这些话都说了吧。” 西闲心中略觉不安,忍不住提醒:“三哥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后一点头,加快步子。 苏霁卿见她将走出去,鬼使神差地抬头握住西闲的手腕。 西闲受惊,猛然后退,苏霁卿才忙松开手。 苏霁卿虽然缩手,心里的堤防却仿佛因为这个动作而彻底崩塌,他把心一横,说道:“我知道你向来聪慧通透,上次退婚的事,换了别的什么人,早跟苏家断绝关系了,妹妹却云淡风清,我知道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心里早知道了我这么做是迫不得已的。” 遽然听了这些,西闲微怔之下,垂眸道:“三爷,既然明白我是知道的,又何必再说别的。” 她突然改了称呼,可见是方才冒犯到了她,苏霁卿如何听不出来。 心头刺了刺,苏霁卿苦笑道:“是,我本也不想再提,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这些话都在我心里,就像是野草一样,不管如何总是死不了……” 苏霁卿说到这里,眼圈已经红了,他一眼不眨地看着西闲:“你这样的女孩子,不管是谁娶了你,都是三生有幸,都该好好的呵护敬爱你一辈子,我原本以为我有这个福分,谁知道竟也不过是白做了一场梦。” “三爷……”西闲听到这里,鼻子突然微微一酸,慢慢转开身子,“别说了。” “我只说这一次,”苏霁卿望着她的动作,摇头道:“说完了这次,以后就再也不提了。太子跟镇北王两个人挟制施压,苏家若只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粉身碎骨又怎么样,但苏家偏偏不止我一个人,还有父母兄弟,妹妹,子侄们……若我坚持不退婚,以后生死未卜或大祸临头,我何以对得起苏家,我要对得起苏家,就只得对不起妹妹你。” 听到这里,西闲温声道:“我都明白,也从不曾怪过你,倘若你是那种宁肯抛家舍业不顾亲人性命的,你就不是三哥哥了,我也不会……” 她终于又肯叫他“三哥哥”了。苏霁卿回头,悄悄地抹了一把眼睛,听西闲欲言又止,便问道:“不会怎么样?” 西闲道:“我只是想说,若三哥哥是那种凉薄之人,我也不会敬爱你如同兄长一般了。” 苏霁卿眼中才闪出的光芒迅速地暗淡下去:“舍弃了跟妹妹的姻缘,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必然是我平生之恨。” 西闲微笑道:“天下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女子何其之多,三哥哥千万要放宽胸怀。” 苏霁卿皱眉道:“你当我是镇北王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吗?” 西闲微震,蹙眉不语。 苏霁卿也自知失言,但既然说出口了,却也并不后悔,因说道:“王爷位高权重,这种话我自然不该说,但……比如昨晚上的事,你也该都听见了,连青楼女子都来者不拒,这样的人如何能是良配。” 这件事也是西闲心头的刺,然而镇北王风流声名在外,他又是那样的身份,做这些事不过是平常,也没有人能管束得了他,也无人去管。 西闲心里微乱:“别说了。” 苏霁卿正心情激愤,禁不住继续说道:“他明明将迎娶你,却仍是大张旗鼓的做那些事,何曾把你放在眼里心里了。” “三爷!”话音未落,西闲提高声音。 苏霁卿戛然而止,西闲红着眼圈儿,却笑笑:“大好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煞风景的了。”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苏霁卿看着她似能洞察一切的眼神,眼中复又涌起薄薄地泪光:“我、我只是替你觉着不值。” 这样好的女子,他一心一意想娶为妻子,只要有了她,必当一生一世以性命维护,敬之爱之,重若珍宝。 但是那个人……他蛮不讲理地夺了去,却偏偏又并无丝毫爱惜。 西闲道:“我知道。”她不再看苏霁卿,也不再说别的,低头往外走去。 苏霁卿道:“妹妹!”虽然心中如火,却终究不敢再伸手冒犯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 不料就在西闲要出屋门的时候,只听得帘子外有人轻轻地咳嗽了声。 西闲听了这一声,却陡然色变,双脚竟定在了原地。 苏霁卿还未反应过来,只依稀听好似是个男子的声音,心里还以为是自己的兄长或者来寻人的小厮之类。 苏霁卿正要收拾心绪,出去查看究竟,却见帘子被一支手轻轻撩开。 有一个本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从外间现身,他一手负在身后,一边撩开帘子,抬眼在苏霁卿的面上扫过,后又看向西闲。 镇北王赵宗冕笑道:“哟,我来的真不巧。” 苏霁卿震惊之极,镇北王此刻本该在东宫观礼加吃喜酒,怎么突然钻到这里来? 而在最初的惊异之后,西闲后退一步屈膝行礼:“参见王爷。” 镇北王哼哼地笑了一声,旁若无人地迈步走了进来:“是不是打扰你们叙旧了?不要紧,你们继续。” 他走到桌子边上,双手一抖袍摆,泰然自若地落座,斜睨了苏霁卿一眼。 苏霁卿才回过神来,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又听镇北王似乎话里有话,只好硬着头皮拱手行礼:“参见王爷。” 赵宗冕瞥一眼西闲,又看向苏霁卿,笑吟吟地问道:“苏三公子,跟本王的美人儿在说什么呢?” 苏霁卿无法回答。 这位王爷人如其名,天生自带一种能把人震慑住的气势,且方才苏霁卿所说的确有些不敬,哪里能透露半分。 忽听西闲轻声道:“王爷若是来吃喜酒的,还是去前厅吧。” “喜酒?”赵宗冕笑道,“我来这儿吃什么喜酒。对了美人儿,你怎么不在前面跟人吃酒,跑到这里干什么?” 西闲道:“正要回去了。” “那你赶紧回去吧,”赵宗冕轻描淡写的,“千万别叫人等急了。” 西闲原本的确是要回去,但是如今这魔王突然驾到,怎能放心留他跟苏霁卿在一起……何况还不知道他是几时来的,方才他们说的那些话他都听了多少,只希望他并没有听见,如果听见了,那可真是凶多吉少。 西闲揪着心,面上却还不动声色:“三爷也该回去了,不如请三爷陪着王爷出去吃喜酒。” 毕竟在外头人多,镇北王至少该有些顾忌。 赵宗冕笑道:“怎么着,难道这苏府里还有强盗,会把本王劫财劫色不成,我还得找个贴身侍卫啊,你要走只管走,我跟三公子也好好地叙叙旧。” 两人说话这会儿,苏霁卿已经听出味儿来,他知道西闲在担心自己,正是因为这份感知,突然让他有了直面镇北王的勇气。 苏霁卿转头看向西闲,温声道:“妹妹且去吧。”眼神中带着安抚之意,自然是想让西闲放心。 西闲哪里能放心,赵宗冕表现的越若无其事,她的心跳的就越快,眼中的忧虑再也掩饰不住。 两人目光相对只是瞬间,谁知赵宗冕在旁看的清楚,只听他笑了笑:“真是感人至深,当着本王的面儿,你们这是在眉目传情啊。” 话音刚落,手在桌上轻轻一拍,刹那间,一道白光激射而出。 苏霁卿只觉着眼前一黑,额头剧痛,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往后跌了出去。 西闲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别急。”苏舒燕把荷包打开,从内倒出两颗明亮的海珠,“你只先瞧瞧看好不好?” 林西闲接了过来,在掌中细细看去,原来这是两枚镶嵌珍珠的耳珰,珠子并不算大,可浑圆无瑕,光泽婉转,洁白如雪,叫人爱不释手。 西闲虽有几样首饰,却都是杨夫人昔日的旧物,很少新添的,如今见了这两样精致东西,不由看呆了。 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这是怎么说?给我的?” 苏舒燕笑道:“说了孝敬嘛,自然是给你的。” 西闲忙推了回来:“好好的,给我这样名贵的东西做什么,我不能要。” 苏舒燕见她如此,才凑在耳畔低低道:“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个不是我要给你的。是有人给你的。” 林西闲一愣:“又说什么鬼话?” 苏舒燕嘻嘻笑道:“哪里是鬼话了,明明是好话,人家费心着力地给你买了这好东西来,你却不领情不成?” 西闲毕竟不笨,略微一想,垂下眼皮问道:“这、这莫非是三哥哥……” “果然是心有灵犀,我说你们两个很相衬的,如何?”苏舒燕不等她说完,便拍手喜笑颜开。 西闲忙捂住她的嘴,斥道:“你要死了,只管嚷嚷,叫人家听见了像是什么。” 苏舒燕吐舌,便也悄悄地笑道:“不叫我说,那你怎么就想起是我三哥给你的呢?若不是心里记挂又怎能想到,哼,你这是只需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西闲想辩白,转念一想又罢了。 苏舒燕拢着她的肩膀,慢慢把调笑神情收了,正经说道:“姐姐,我三哥是真的有心,朱雀街那件事后,一直惦记着你的好呢,总对我念着说要谢你,他在外头走了不知多少地方,才选了这两样可心的东西,还担心你不喜欢、不肯收呢。” 西闲听她这样温声说来,不知为何鼻子发酸:“多谢苏三哥的心意,我若是不喜欢就是不识抬举了,只是……只是太破费了,我实在不敢收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37.0802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林西闲十六岁生辰这天,林府并未大张旗鼓的操办,毕竟只是个最小的女孩儿, 林大人又是个清廉御史, 很不宜张扬。 连族中的亲眷都不曾出面, 一来,因林御史严以律己,更加严以对人,当官以来,并没有让亲戚们沾光不说, 得罪人的事儿却做了不少,所以明里暗里惹了不少人记恨。 只有林府的一名世交,吏部苏郎中之妻朱夫人同其女苏舒燕来到恭贺。原来苏舒燕跟林西闲年纪相仿,自小相识, 感情不同寻常。 林西闲的母亲杨夫人接了朱夫人入内,略说几句后, 借故出来外头, 悄悄地对儿媳妇于氏道:“人家是一片美意, 中午到底要留饭,你去张罗些像样的菜, 别太寒酸了。” 于青青嘀咕道:“偏是她们殷勤腿快。您又不是不知道, 先前因老太太病了一场, 家里的钱都要用完了, 传闻朝廷的俸禄又要迟放,下个月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这会儿却又要大摆起来充门面,何苦来着。” 杨夫人道:“行了,人家来了,难道叫空着肚子回去?何况人家也不指着来大吃大喝,只是人家是好意,咱们也要拿出点诚心来,别叫人家觉着咱们不懂礼数就是了。快去吧。” 于氏很不情愿,却也只得扭身去了。 朱夫人倒也知道林家的底细,坚决不肯留下来,杨夫人跟西闲竭力挽留。 于是中午吃了饭,两位夫人在内堂吃茶叙话,林西闲便拉着苏舒燕走了出来,小姐妹们回到林西闲的房内说话。 苏舒燕进了门,见巴掌大的地方,一张老旧掉漆的圆桌子上满满当当放着些做女红的针线等物事。苏舒燕走过去瞧了瞧,见有几样没做完的针织,她挨个看了会儿,道:“你的针线活越发出色了,只是这里的活计未免太多,总不成你还是每天都熬到深更半夜的吧?” 林西闲笑道:“左右也是闲着。” 苏舒燕啧了声,道:“我觉着伯母不至于这样奔命似的催促你做活,只怕还是尊嫂子的意思?” 林西闲笑而不语。 苏舒燕道:“你不用瞒我,我早看明白了,方才吃饭的时候,我瞧着你嫂子的脸色始终不大好,她是不是嗔怪着我们多来了这一趟呢?” 林西闲才忙笑道:“偏偏是你多心。怪道没大看你吃东西,只怕都把劲头放在瞪人上去了。” 苏舒燕噗嗤一笑:“我可不敢再多吃,家里老太太一直念叨,说我胖的不像官宦人家的女孩儿,我哪里敢再多吃。” 林西闲也笑了出声,却有感而发道:“能吃是福,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再说你也不胖,我看着反比上次见你的时候瘦了呢。” 苏舒燕拍手笑道:“阿弥陀佛,屋子里终究跑出了太阳,我在家里都变成了牛马羊驴,专是吃草的,吃点荤腥都要偷偷摸摸的,要还是不瘦些,我只好喝西北风了。” 苏舒燕说着,抚过林西闲的背:“家里的姐姐们见天在我耳朵边嘀咕,说我跟你这样好,却一点你的好处都没有,若是我生得像是你一样好身量,做梦也得笑出声来。” 林西闲生得婀娜纤袅,腰肢不盈一握,可腰细臀圆,骨肉匀停,虽然穿着简陋布衣,却也遮不住这绝好的身材,苏舒燕满面艳羡地看了半晌,又看看自己圆滚滚的腰,肥嘟嘟的脸,哀叹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林西闲最喜她这娇憨的模样,笑着上前揉她的脸。苏舒燕却反手去挠她的痒痒,林西闲始终不如她力大,给逼得后退,几乎倒在小床之上,两人正闹着,林西闲的乳母来到,手里捧着一盘胡饼。 两人忙休战站起来,乳母因笑道:“苏姑娘,家里也没有什么好点心,这个是才买的,你凑合着吃点。” 这饼子虽是寻常之物,只是因是才出炉的,沾着芝麻,有些椒香之气,十分诱人。 苏舒燕摸了摸肚子,向着林西闲笑,原来她虽然想吃,又要忌口,所以犹豫。 林西闲过来撕了一块,不由分说塞到她的嘴里:“你快吃吧,吃饱了好有力气欺负我。” 苏舒燕哈哈大笑,果然狠咬了一口:“好吃。” 乳母见两人和洽,心里也喜欢,因说道:“方才我去买饼,见街上人来人往的好生热闹,听说是什么……镇北小王爷打了胜仗回京了,你们何不出去看看热闹?” 苏舒燕闻听,饼都顾不得吃了,嘴里鼓鼓囊囊地叫:“是了,我怎么把这件大事忘了?”说着一把攥住林西闲的手:“快快,迟了只怕就看不着了。” 林西闲身不由己地给她拽了出门,完全由不得开口,便脚不点地地飞出了林府。正气喘吁吁,苏舒燕道:“好不容易有机会看看镇北王,怎能错失良机?这次王爷在边疆跟蛮人激战,大获全胜,还得了蛮人进献的什么珍禽异兽……我早惦记着这件事,方才只顾说话,差点忘了。” 她满脸侥幸,林西闲气喘吁吁,还没缓过劲儿来,苏舒燕又拖着她往街口飞奔而去。 跑了半晌,渐渐路上人更多了起来,都是围在朱雀大街上看镇北王凯旋热闹的,林西闲最怕人多拥挤,见状忙道:“咱们别靠前,找个高处看,又自在又看的清楚。” 苏舒燕却浑然不惧:“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当然要跟王爷靠的最近才好。”话音未落,便拉着林西闲,犹如游鱼一样往前钻了进去。 林西闲自觉周围全是人,大多数都是人高马大的男子,而且都跟自己离的极尽,一不小心就撞上人的背,抵到人的肩臂等,她几乎不敢睁开眼睛看,又不敢不看,好让自己尽量缩小,跟那些人稍微地有个间隙。 耳畔只听到有人鼓噪:“来了来了!” “王爷不愧是皇家贵胄,果然英武尊贵,天人之姿,所以北蛮才会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又有叫道:“看,这队伍后面还有几个大铁笼子!那是什么怪物?好生怕人!” 苏舒燕听见,心里焦急万分,生恐错过亲睹镇北王英姿的绝世良机,于是越发奋力往前,她倒也顾念姐妹情谊,不管林西闲走的多慢,她都不曾放手。 突然间,不知是谁颤声叫道:“狮、狮子!”这声音战战兢兢,像是放在火炉上的水珠,惊恐不安地乱转,声音刺耳。 林西闲正不知如何,原本结结实实挤在身遭的人却疯了似的躁动起来,所有人都往相反的方向开始奔跑,几乎把正奋勇上前的苏舒燕撞倒,她一个踉跄,松开了林西闲的手。 林西闲原本不愿往前,此刻又给人群带的往后倒退,但见苏舒燕踉跄欲倒,却顾不得别的,忙竭力往前。 就在这短短地刹那,原先牢牢地挤在身边的众人呼啦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林西闲抬头,看见了导致众人慌乱四逃的罪魁祸首,顿时间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是一只金黄鬃毛的野兽,毛蓬蓬的巨首,仿佛天降妖兽,瞪着碧绿的两只眼睛,正威风凛凛地逼近跌倒在地的苏舒燕,而后者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皱着眉扶着腿。 苏舒燕的腿在方才跌倒的时候扭到了,一时顾不得留心周围,见林西闲在前面,便道:“真倒霉,我的脚扭伤了,小贤扶我一把。” 那狮子正不紧不慢地逼近,听了这句,鼻子一动,露出尖锐的牙齿,仿佛已经把苏舒燕当作自己的口中食。 这倒也不错,就算苏舒燕以最快的速度起身,也注定无法逃脱。 原先逃离现场的百姓们见这可怖场景,吃惊害怕的几乎无法出声,都屏息望着这一幕。 瞬间,天地寂然。 苏舒燕终于察觉异样,正想回头,林西闲哑声道:“舒燕别动!” 她极少用这样严肃的语调,且直呼其名,命令似的。 苏舒燕吃了一惊:“怎么了?”果然没有动。 林西闲咽了口唾沫,死死地盯着她背后的狮子,右脚一动,迈步往前。 “啊……”周围传出惊呼。 原本在酒楼上的看客之中,有人不禁失声道:“这小姑娘是疯了不成?” 也有人大叫:“小丫头,还不快跑!” 苏舒燕莫名其妙,而那狮子原本盯着苏舒燕,却因为林西闲突然动了,便抬头看向她,目光相对的刹那,狮子扬首,迟疑了会儿,突然改了方向,往林西闲这边而来。 偏在这时候,苏舒燕因觉着不对,猝然回过头去。 林西闲正跟狮子对峙,来不及阻止,苏舒燕已经望见那可怖的庞然大物,她本能地厉声尖叫起来,爬起身想逃,却因为腿伤加上恐惧,反一个跟头栽倒地上,狮子原先给林西闲所引,可这会儿又给苏舒燕惊动,竟加快步子往她的方向奔去。 与此同时,林西闲拼命地跑向苏舒燕,就在狮子几乎扑过来的时候,林西闲一把抱住苏舒燕,以身子护住了她。 耳畔听见野兽惊天动地的吼声,苏舒燕已经晕厥过去,林西闲浑身发抖,可意料中撕裂的疼痛却并未降临,只听见清脆的一声……鞭响。 长鞭破空,不偏不倚准确地打在狮子的颈项上。 雄狮硬生生地倒退了几步,又有数道身影上前,将狮子围住。 林西闲紧闭双眼,冷汗顺着长睫滑落,惊魂之际半生半死,直到一个坚硬的物事抵在自己的下颌上,微微用力。 林西闲身不由己地抬起头来,却仍是不敢睁开双眼,长睫闪烁,模模糊糊中只看见一道人影立在跟前,头顶浩然长天,此人挺身玉立,宛若神兵天降。 林西闲并没看清楚这人的脸,却只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小丫头,你这样是救不了人的,白白多送了一条命……只不过,你的勇气着实可嘉,也是难得了。”这声音隐隐带笑,尾音微挑,恍惚入耳,平白地竟有几分温柔宠溺。 “原先不过是随意走个过场,多半是算的不准,这位师傅是世外高人,他也是一片好心才提醒我们。”苏郎中望着林牧野,“所以我想,不如,不如把这门婚事给取消了。” “笑话!”林牧野无法置信,拍案而起:“已经下聘过定的事,居然因为一个神棍的不经之谈而要取消?苏兄,你几时变得这样胆小了?这万万不可!” 苏郎中低下头去。 林牧野毕竟是当官的人,倒也不蠢,他看看苏郎中,又看向旁边双目微红的苏霁卿,突然说道:“且慢,苏兄,你向来不是那等一味迷神信鬼之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缘故?” 苏郎中把心一横,起身道:“林大人,此事就这样定了,就当是我苏家对不起你林家,聘礼等物就当作是苏家的赔礼,以后林兄若有差遣,我们也自然……” 不等苏郎中说完,林御史呵斥道:“我不想听你这些!儿女婚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原本是两家子郑重商议妥当的,岂有你说悔婚就悔婚的道理?你想悔婚也成,只别拿些子虚乌有的鬼话来糊弄,或者说你其实是嫌弃了我林家所以后悔,若是如此你且直说,我的女儿,就算这辈子嫁不出去,也必不敢高攀!” “林兄……”苏郎中哑然。 苏霁卿在旁边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便把镇北王看上西闲,太子错认舒燕,以及后来他如何用计等等都说了。 末了,苏霁卿红着双眼,道:“我对妹妹的敬爱之心,天日可表,如果不是怕连累父兄家族,我宁死也不肯悔婚。” 林牧野这才明白了一切。他看着地上的苏霁卿,又看向正嗐叹的苏郎中:“霁卿所说,可是当真?” 苏郎中只得点头。 林御史呆了半天:“可、可就算如此又怎么样,两家已经定亲,只叫他们快快成亲就是了,镇北王总不能强抢。” 苏郎中道:“你以为他做不出来?正是怕到时候事情无法收拾,才出此下策。” “我不信他堂堂王爷能做这种下流之事,”林御史的倔脾气上来,道:“难道就没有国法了?须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倒要试试!” 苏郎中不禁苦笑:“你可知我先前为何不肯告诉你实情,就是知道以你的脾气,必然也是不肯轻易答应息事宁人的。” 苏郎中叹息了声,对苏霁卿道:“你先出去。”苏霁卿起身,默然退了出去。 苏郎中便把太子私下跟自己所说又告知了林牧野:“如果不是霁卿暗中行事,我们倒也可以不去理会,但那会儿太子亲自保证为镇北王玉成姻缘,偏这逆子明明知道他们找的是西闲,却还不知死活……就算太子宽仁,镇北王那个性子却令人难以预测,他难道能容忍有人明目张胆地跟他抢西闲?何况如今死扛下去,不免就把镇北王跟太子两方面都得罪了,所以我如此,不仅是为了霁卿着想,也是为了整个苏家,林家着想而已。” 林御史沉默。 苏郎中又道:“其实说起来,王爷战功赫赫,身份尊贵,生得又体面,皇上跟群臣们都赞不绝口,西闲给他当侧妃,也并不辱没了那孩子,比起嫁给霁卿……” 林牧野色变道:“我林家没有想要攀龙附凤的人,何况镇北王如果真的能做出强抢臣女的事,这也是违法乱纪,已经是亏了德行,有辱身份。” “唉,”苏郎中向来知道他的脾气,又好声好气地说道:“你我如今这把年纪,都也是有家室的人,何苦为一口气冒玉石俱焚之险?就算不念别的,你也只疼惜霁卿那小子罢了,谁叫他之前行事莽撞惹出祸端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38.0802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苏培才满八岁, 正是活泼爱动的时候, 跟苏舒燕的性子最像, 本来他是要跟洪二奶奶同车的,却固执地非要跟姑姑一块儿, 少奶奶拗不过便由了他。 马车中, 苏舒燕道:“嫂子听说我要去山庄, 便也动了念,正好我三哥不得闲相陪, 于是叫二哥代劳了,他们一家子趁势也出来消遣消遣。” 西闲道:“伯母如何没有同行?” 苏舒燕道:“母亲嫌坐马车又颠簸又闷,恰有二嫂子陪着, 便没有来。” 西闲道:“伯母不去,只我们小辈的去受用,倒是让我觉着于心不安。” 苏培在旁听到这里,便插嘴道:“林姐姐,你说话真好听, 比姑姑强上百倍。姑姑聒噪的很, 常常吵的我脑仁疼, 你的声音像是百灵鸟, 怪不得三叔看上你呀。” 猝不及防, 西闲蓦地脸热。 苏舒燕忍着笑, 在旁挥手打了苏培一下:“臭小子, 吃里扒外,见色忘义,你要奉承她,也不用踩着我呀!枉我平日对你那么好,以后有好吃的,你还指望我惦记着你呢!” 苏培巧舌如簧:“姑姑,我错了,只是我母亲说要对林姐姐客气些,我一时奉承的忘了形,其实你也没那么聒噪,林姐姐是百灵鸟,姑姑也算是……黄鹂鸟了。” 苏舒燕听了这个,才略得意:“这还差不多。” 苏培偷笑:“我上次见过一只黄鹂,也不知吃了什么,毛都蓬松起来,肥嘟嘟的,可不正跟姑姑一个样?” 苏舒燕气的把他摁倒,狠狠地打了几下,这小子大声求饶,引得外间苏霖卿来问发生何事,见他姑侄玩闹,才笑说:“别闹得太狠了,叫林姑娘看着笑话。” 两人才方停战,苏舒燕望着西闲气定神闲的模样,本要说两句打趣的话,不过是跟苏霁卿有关的的,只因见苏培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知道这小子会学话,生恐他传了出去,于是难得的安分守己。 马车出城,足足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汇碧山脚下,苏培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此刻叫道:“姑姑,那边好多人。” 苏舒燕立刻也扑了过去往外张望,果然见上山的路口上停着数不尽的马车,只是车马虽多,却井然有序,毫不慌乱,细看,原来是汇碧山庄的人在安排指引。 他们的马车还未靠前,便也有汇碧山庄的下人走上前来导引,外间苏霖卿报了姓名,那小厮笑着行礼:“原来是苏公子,请这边来。” 里头苏培回头对林西闲道:“自打姑姑说要来,我父亲早早地便来定了房,因这会子正忙,差一点就订不到呢。” 苏舒燕拧着他的腮道:“偏你这猴儿知道的多。” 马车停妥当后,众人下车,女眷们复又乘了山庄的轿子,迤逦往上。 西闲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心中不安,但见苏舒燕兴高采烈,她便也只随着坐了。 幸好这上山的石阶路并不算太长,不多时便进了汇碧山庄的门楼,轿子方停,大家下了轿子,一起作伴往内。 这会子,洪少奶奶便把儿子苏培叫了过去,苏霖卿同山庄的接引使者在前,其他丫鬟小厮等跟在后头,苏舒燕便挽着西闲的手,趁机悄悄说道:“本来三哥也要一起来的,我看他的意思也很想来,毕竟许久没见你了……只是母亲说这会子不适合私下见面,于是才换了二哥,你是不是觉着失望啊?” 西闲不回答,只是暗暗用了三分力,在苏舒燕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苏舒燕哎吆一声,撅着嘴道:“没良心的,人家怕你失望,才跟你说句贴心的话,反拧我呢,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西闲笑而不语。 山势蜿蜒而上,几人一路浏览汇碧山庄景致,果然见亭台雅致,林木繁盛,冷飒凉爽,宛若世外桃源,又似龙王之宫,跟山下简直两个世界。 不知不觉到了下榻之处,那小厮道:“爷们都是在甘醴峰,姑娘奶奶们则是在乘云峰,若是似爷这样携带家眷的,是在语冰峰,苏爷想如何安排?” 苏霖卿回头看了看,苏舒燕笑道:“哥哥别管我们,只管带了嫂子去。我们也自在些。” 苏霖卿正有此意,便笑应了。苏培嚷嚷道:“我要跟着姑姑。” 洪少奶奶拉住他,笑斥道:“那边都是小姐太太们,哪里容得下你?再这样缠闹,下次绝不带你出来了。”小孩子遂跟着两个人去了。 这边儿自有乘云峰的两名侍女来接了苏舒燕跟西闲入内,却见里头的景致又跟外间大不同,一色白墙青瓦,飞檐斗拱,大有水乡韵致,又似神仙之境。 苏舒燕先赞了声,又对西闲道:“我想他们这几个地方,分男女居处,这建筑一定也是不同的,可不知那甘醴峰跟语冰峰又是怎么样的景致。” 西闲笑道:“你又来了,得陇望蜀。这里就已经很好。我看了这里已经足够,别的地方也无心再赏玩了。” 苏舒燕也笑:“得陇望蜀,人之常情嘛,又不是单我这样。”说着便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两转,叹道:“早知道这儿如此受用,我早就来了。” 西闲道:“留神脚下。” 苏舒燕笑着转身:“叫你来的时候你还推搪呢,得亏是来了吧?这次你还不感激我?” 她只顾得意忘形,不料旁边院子里有几个人走了出来,苏舒燕转身不迭,正好撞着其中一人。 那女子被撞的踉跄,幸而给丫鬟扶住,苏舒燕忙道:“对不住……”话音未落,对方已经挥手打了过来:“混账东西,乱窜什么!” 眼见苏舒燕要挨一巴掌,手臂却给人用力一拉,她身不由己后退,堪堪避开了那女子打过来的耳光。 原来是西闲见势不妙,早疾步走了过来,正好拉开了苏舒燕。 苏舒燕虽知道自己理亏,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劈头盖脸地竟然动手,一时也生了气:“你干什么就打人?” 话音未落,人又给西闲拉了一把。 而那女子身边的人呵斥道:“哪里来的毛丫头,这样不知体统,敢冲撞嘉昌县主!” 西闲早看出这女子盛气凌人,来头不小,忙屈膝行礼:“请息怒,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向县主赔礼了。”暗中又拉扯苏舒燕的袖子。 嘉昌县主是太子妃的娘家人,太子妃贤良,很得皇帝青眼,连带她的娘家也沾了光,嘉昌县主原本是太子妃的堂妹,特封为县主。 苏舒燕虽不高兴,但一来自己理亏在先,二来对方身份特殊,倒是不好得罪,于是也随着西闲行了一礼。 嘉昌县主打量着林西闲,先前西闲拉开了苏舒燕,让县主耳光落空,惹得她心中很不悦。 可见西闲身姿娉婷,容貌出众,且又和颜悦色,气度大方,倒是猜不到她的来历,也不好再动手,便哼道:“你又是谁?” 西闲还未回答,嘉昌县主旁边一个女子突然凑近,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嘉昌县主双目微睁,却是看向旁边的苏舒燕。 西闲两人正不知如何,嘉昌县主笑道:“有趣,真是什么人也能来汇碧山庄了。” 她口吻中的鄙薄之意甚浓,苏舒燕到底年轻气盛:“你说什么?” 嘉昌县主笑看着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不自量力想要攀镇北王高枝儿的那个……就你这副尊荣,也敢痴心妄想,哼!你还有脸出来,闹出那样大的笑话,若我是你,早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吊死了。” 苏舒燕虽伶牙俐齿,但这件事毕竟是她情窦初开的一宗心病,听嘉昌县主句句带刺,一时又急又气,窘疼交加,眼泪都将逼出来了。 却突然听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温和响起,说道:“县主这话未免不大妥当,此事原本是太子殿下误办所致,殿下为此亲自数次向苏伯父致歉,唯恐怠慢了苏伯父且伤及了燕妹妹的闺誉,太子行事谨慎,心存仁厚,县主却背地里如此大放厥词,不怕对太子的清誉有损吗?” 嘉昌县主原本趾高气扬,突然听了这句,顿时语塞:“你、你胡说什么!” “我何尝胡说了?”西闲仍慢条斯理,含笑道:“还是说,县主这样说,便是太子的意思?倘若太子觉着先前没有错办,那此后对苏家的致歉岂非也是冤枉?回头我们也好让苏伯父向太子请罪呀。” 这简单的两句话,却仿佛重重的耳光,掴在了嘉昌县主的脸上。太子赵启最重声誉,假如西闲等回去真的告诉了苏郎中,再传到太子耳中……岂非弄巧成拙? 嘉昌县主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自然不是太子的意思,只是我、我自己随便乱说的罢了。” 西闲微笑:“这种话怎好乱说?可知对一个女孩子而言,闺誉是等同性命般重要,县主这样的身份,委实不该信口开河才是。” 嘉昌县主咬牙切齿,偏无可奈何,只哼了声,拂袖欲去。 西闲却道:“县主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嘉昌县主跟众人止步回头,西闲道:“先前我们冲撞了县主,已经致歉。既然县主承认自己乱说了话,是不是也该向燕妹妹致歉呢?这样才能以正视听呀。” 嘉昌县主的脸色,就像是生吞了一只青蛙,她鼓着双眼,直直地瞪视着西闲,西闲的神情却仍淡淡然的,但偏是这淡然之中,透出了令人为之动容的坚决笃定。 半晌,嘉昌县主终于向着苏舒燕道:“苏姑娘,我方才、纯是胡说的,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从方才西闲开口直到现在,苏舒燕睁大双眼,简直不能相信。 等嘉昌县主一行人灰溜溜离开之后,苏舒燕才如梦初醒,她抓住西闲,满目震惊跟感激,却说不出一个字,只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两人一块儿进前方院子去了。 而就在众人都离开后,从小院对面的一棵合抱的大树下,缓缓地走出一道长身玉立的高挑身影。他凝视着西闲跟苏舒燕进门的院落,突然纵身一跃,龙行鹤翔,也随着消失在门口不见了。 苏舒燕吃惊之下,生恐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怕苏霁卿有个什么,当即顾不得再多想就飞奔进屋子里去,门口的丫鬟阻拦不及,只忙忙地叫:“姑娘来了。” 上房的里屋之中,朱夫人坐在椅子上,苏霁卿立在她身前,两个人都寂然无声,只是神情各异,朱夫人是愁眉不展一脸忧愁无奈,苏霁卿却眼中透着震惊跟不快,满面懊愠不加掩饰。 见苏舒燕突然跑了进来,苏霁卿回头看她一眼,拂袖出门去了。 苏舒燕只来得及叫道:“三哥……”苏霁卿一言不发,匆匆地走的不见踪影。 只有朱夫人默默说道:“不要去理他,叫他去吧。” 苏舒燕忙跑到朱夫人身旁:“母亲,发生什么事了,我从来没见过三哥哥这样生气。” 朱夫人望着她,勉强一笑:“你又怎么着急忙慌地来了,都听见了什么?” 苏舒燕在朱夫人身边坐了,问道:“就正好听见三哥哥叫嚷什么‘使不得,不答应’之类,母亲快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朱夫人抬手抚过女儿的发鬓:“没什么,不跟你相干,你不必问。” 苏舒燕着急起来:“哥哥的事怎么会跟我不相干?母亲倒是快说呀。” 但任凭苏舒燕如何催促,朱夫人面有难色,欲言又止:“横竖再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对了,你怎么回来的这样快?我还以为林家会留你呢。” 苏舒燕答道:“原来小贤也得了娘娘的赏赐,今儿去东宫谢恩,我等了她半天还没回来。” 朱夫人倒是不觉着吃惊,只问道:“林姑娘得了什么赏赐?” 苏舒燕道:“两朵金花,还有一串海珠,她嫂子说有颗颗拇指大小。我还猜是不是其他府里的女眷们也都得了呢。” 朱夫人笑道:“只怕别人没有,独独给了你们两个呢。” 苏舒燕诧异:“这是为什么?” “不过是太子妃喜欢你们两个罢了。” “那为什么给我跟给小贤的东西还不一样?”苏舒燕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 朱夫人打量着她天真烂漫的脸:“这个自然是娘娘的心意。” 苏舒燕眼珠一转:“那母亲你觉着,太子妃更喜欢小贤,还是更喜欢我?” 朱夫人道:“自然是更喜欢你啦。” “我可不信。”苏舒燕回想那日跟嘉昌县主打架时候的情形,不禁喃喃道:“大家好像都喜欢小贤。” 朱夫人没听清楚:“在说什么?” 苏舒燕却又笑道:“没什么,我只不过想起来,迟早晚她是我们家的人,我却在这里说些,好没意思。” 朱夫人听着,神情微妙地僵了一下。 给朱夫人引开,苏舒燕一时忘了再追问苏霁卿的事,且又知道母亲不肯说也不便勉强,大不了就直接去问哥哥。 于是在离开夫人上房后,苏舒燕便径直去找苏三公子,谁知府内下人道:“三爷方才出门去了。” “去了哪里?” “这不知道,是自己骑了马走的。” 苏舒燕无法,只好怏怏地先回房去,一路边走边想:“到底是什么让三哥哥那样的人也能大发雷霆呢。”又想:“林姐姐在东宫干什么,这半天还不回来?” 东宫之中,西闲拜过了太子妃,太子妃和颜悦色,甚是殷切,又留她中饭。 西闲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便如此,忙起身称辞,太子妃也并不勉强,只嘉许了几句,又特意吩咐派人护送她回府。 西闲家里并没有马车,这次来只是雇了一辆车驾,随身带着一个丫头。 原本西闲有个贴身的丫头叫做杞子,只在于青青掌家后,为节省,便遣散了几个奴仆,把西闲的丫头调到夫人身边,只叫西闲的奶娘负责照料她一应起居,幸而西闲是个懂事的,自也能干,一向倒也仍旧过得。 今日因出门,杨夫人特意把这大丫头杞子又拨给她,免得姑娘独自出门,身边连个近身伺候的都没有,不仅失礼于自己,更加失礼于他人。 杞子陪着西闲在车内坐着,等车拐出了东宫长街,杞子才松了口气,道:“姑娘,太子妃娘娘可真是一团和气的很,对姑娘也是真的好呢。” 西闲一笑,实则心里明白的很,皇家的恩惠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赐给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得了他们的一样东西,往往意味着也要付出更多。 只是西闲虽隐隐担心这个,一时却也想不明白,自己以及整个林家,对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来说有什么可利用的。也许……除了跟嘉昌县主有关外,还是因为苏家的原因? 正胡思乱想中,突然听外头押车的内侍喝道:“快,快先避让,是王爷殿下的车驾。” 亦有路上的行人此起彼伏的嚷嚷:“快快靠后,已经过来了!” 西闲也不知是哪个王爷,只觉着马车忙不迭地往路边上紧着靠,然后就悄悄地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耳畔响起了一阵激烈的马蹄声。 一听这马蹄声,西闲已经明白来者何人,在京城的长街上也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疾驰,引得路人纷纷然自发回避,想来除了那位横行无忌的镇北王爷,再无别人。 一念至此,西闲竟莫名地有些心跳加速,似乎那马蹄声都踩在了她的心头,让人不安。 下意识地几乎屏息静气,生恐呼吸声大了点会引出什么不期然来。 杞子却正好奇,悄悄地问:“是哪一位王爷?”掀起车帘子就想张望,西闲忙拉住她的手:“不可造次。” 这一会儿的功夫,那惊雷似的马蹄声从远及近,又飞快地掠了过去。听声音,足有十数匹似的。 等马儿过了后,两侧垂首避让的路人们才也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有人道:“果然不愧是镇北王爷,真是好相貌神采,好威风呀。” 也有人说道:“那当然啦,能打败北蛮的,当然得是天神一样的人物。” 出乎意料,西闲还以为镇北王这样大张旗鼓的扰民,会引发百姓们的抵制责骂呢,没想到竟都是赞美他的话。 也许,大家对于能够保家卫国打胜仗的“战神”王爷,内心的宽容度跟敬仰度都会无限扩大。 平心而论,假如赵宗冕跟西闲没有那种私底下的瓜葛,也许此刻的西闲也会献上自己的敬仰之意,只可惜…… 而杞子也因为听见了外头众人对镇北王的议论,竟不住地惋惜:“姑娘方才怎么拉住我了,也好让我看看镇北王是什么样儿的呢。” 西闲道:“不过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罢了。又不是三头六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39.0803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林牧野缓缓叹了口气, 道:“你这会儿只是听着就如此, 哪里像我一样人就在场?那时我在旁看着, 唉,真不愧是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王爷, 那股气势, 着实非凡人也……” 林御史回想当时的情形,仍有些不寒而栗。 那会儿原本不可一世的曹郎中给镇北王踩在脚下, 犹如是被神祗踩着的一只微不足道的虫豸, 生死由对方一念之间。 只能拼命地讨饶, 求对方放自己一马。 当时甚至没有人怀疑,只要镇北王愿意, 便能立刻要了曹郎中的命。 却始终没有任何人敢出一声, 所有人只是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地呆看。 不知是不是镇北王用了些力道,只听曹郎中杀猪似的叫了声,四肢抽搐, 声音却嘶哑微弱,流露奄奄一息之态。 还是林御史鼓足勇气, 勉强在旁说了句:“王爷……请、手下留情。” 曹郎中虽极可恶,毕竟罪不至死, 何况王爷当街杀人, 传出去还不知成了什么。 虽然镇北王俨然并不在意这个。 其实, 林御史本并没有期望镇北王会听自己的话,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跟本能才说了这句。 不料赵宗冕闻听,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林御史自问一辈子无愧天地,可给镇北王这样淡淡瞥了一眼,却不知为何心里惊冷的很。 就在他觉着自己仿佛多嘴了的时候,赵宗冕垂眸看着曹郎中,道:“既然有人替你求情……加上今儿本王心情不错,且饶你一条狗命。” 脚下一挪,这才将人松开了。 而曹郎中只嘶哑叫了声:“谢、谢王爷饶命。”就晕死过去。 镇北王也不理会,回头看着林御史道:“林大人脸色不好,是不是给这狗东西气坏了?” 林牧野哪里敢说别的,只垂着头回答:“多谢王爷体恤,下官很好。” 镇北王笑笑:“老大人倒要保重身体,来人,好生送林大人回府。” 林牧野忙称不敢、不必,可赵宗冕开口哪里有叫人回绝的,是以今日竟是镇北王的人亲自叫了车,“护送”了林牧野回府的。 杨夫人听罢这些,如在梦中。 林御史道:“我本觉着王爷杀伐太过,性情……未免有些暴虐的,西闲以后进了王府,终究不知道怎么样。可从今日他的种种看来,倒像是个粗中有细、颇有章法的人。” 杨夫人问道:“那你是觉着王爷,如何?” 林御史道:“难说。这世上的好男子大体可分为两种,有那种经天纬地可建立不世功勋的,未必是如意郎君,而那种可做为良人相濡以沫度日的,往往才干之上有限的很。” 夫人试探问道:“那王爷属于哪一种?” 林牧野看一眼夫人,笑道:“罢了,何必操心,只看西闲的造化就是了。” “我只是怕西闲受苦。” “西闲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不至于。何况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心太多,也是枉然。” 二老说了半宿的话,次日早上,杨夫人就把此事告诉了西闲。 西闲听了不语,杨夫人趁机道:“我想,王爷这是在替你父亲出头呢。昨儿若不是他,老爷就要给那姓曹的给欺负了,先前那次已经气出病,昨儿若还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样呢?平日家都说王爷如何如何厉害,谁知也是个粗中有细,知道维护自家人的。” 杨夫人因知道西闲心里不受用,所以故意多说些镇北王的好话,也好让她放宽心罢了。 西闲也知道母亲的用意,却微一摇头:“话虽如此,岂不闻‘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当街把人打的半死,可以后他少不得要离开京城的,那曹郎中却是京内人氏,到时候曹氏再变本加厉为难父亲,可怎么说?他倒是干干净净走了,山重水远的都不知道。” 杨夫人本是夸镇北王的,突然听西闲这么说,反而忘了自己的初衷,也担心起来:“这、这可如何是好?昨儿还是你父亲给他求情……才没出人命的呢,他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西闲道:“说句冷血的话,真的给镇北王打死了,反倒好些,曹氏吃这场折辱毕竟是因父亲而起,那人是小人心性,绝不会因此幡然悔悟感激父亲,他又奈何不了镇北王,所以只会把这仇变本加厉加在父亲头上。” 杨夫人听的惊心动魄:“阿弥陀佛,这是怎么说?竟又惹出祸来了?” 西闲道:“可不是么?哼……骄横霸道,胡作非为,最会逞一时之凶顽,不思后果,这样的人又算什么英雄。”最后一句,却是因为想起了苏舒燕口口声声称赞赵宗冕的话。 杨夫人满怀忧虑,只追问该如何是好,又想着等林御史回来后跟他好生商议如何解祸。 谁知就在当日下午,门上小厮在外探听了一个消息,因进来报说:“也不知为什么,那个一贯跟老爷作对的户部的曹郎中,竟给大理寺满门查抄,说他贪墨贿赂之类的,家里的人都下了大狱呢。” 杨夫人闻听,犹如遮在眼前的阴霾在瞬间消散,忙抓住西闲的手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西闲也有些狐疑,问小厮道:“大理寺查办的?不是说此人无事的么?” 小厮说道:“我们也不懂,只是听人说,是太子殿下亲自过问的。满街上都在说姓曹的这次可终于恶有恶报了呢。” 上回曹郎中给御史台查办,此事也是惊动了太子赵启的,若想处置曹氏,只在那时候就可以动手,又怎会放他出来蹦跶了这么久……多此一举,又秋后算账。 想来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根本有人催着太子行事。 西闲想到自己方才铁板钉钉说赵宗冕行事不思后果,此刻脸颊微热,幸而杨夫人是个后知后觉的人,并没有想到这一宗,西闲便只借口困倦,自己悄悄回房。 路过花园的时候,见那金丝菊开的正好,西闲信手折了两支,握在胸前低头嗅着,一边想那曹氏的事。 西闲心道:“难道真是我错估了他?可如果不是他从中行事,太子又怎会突然一改前态雷厉风行起来。可如果真是他,他又何必做的这样滴水不漏,难道真的如我一样想到后果,所以为了林家着想?” 走到莲池旁边,看了一会儿鱼,这才怏怏回房。 还未进门,就见于青青带着个丫头来了,后者手中抱着一匹缎子。于青青道:“西闲,你瞧瞧这缎子好不好,颜色、花样合不合心意?” 西闲道:“是要做什么的?” 于青青道:“傻丫头,自然是给你做新衣裳的。” “我用不着那些。”西闲摇头,“何必另又花费。” 于青青摆摆手让丫头退了,自己上前拢着她肩头道:“你本就生得比别人好,再略一收拾打扮,更加爱死人了。” 西闲最不爱听她说这些,低头摆弄瓶子里的花儿。 于青青察觉,便忙转开话题:“对了,那耳环还没找到?” 见西闲摇头,于青青道:“没就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以后苏姑娘当了娘娘,自还有更好的给你。” 西闲越听越刺耳:“嫂子,我困了。” 于青青忙道:“好好,那你歇着,我这也去叫人裁衣裳了。”她倒也麻溜,快步出门,顺手又把门带上,吩咐外头小丫头道:“姑娘睡中觉呢,都不许高声吵嚷。” 西闲很无奈,把身歪倒在榻上,从枕头底下翻出那仅存的一枚耳环,放在眼前看了半晌,越看越觉着伤感。 先前苏舒燕来的那回,本该把这对耳环还回去的,可偏偏丢了一只。 也许这也是个兆头,明明是好好的一对,偏偏凑不成双。 西闲看了半晌,禁不住叹道:“这会儿,也不过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了。” 才叹息了这声,就听到帘外有人嗤地笑了声。 西闲一惊,还以为是哪个丫头,但那声音偏偏不像是丫头们,而且带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 “是谁?”她猛地坐起来,把面前的帘子掀起。 面前站着的人,左手臂枕在床栏上,右手掐在腰间,两条腿大概是因为太长了,有些无处安放,右腿吊儿郎当地屈起,脚尖点地状。 整个人摆出这幅懒洋洋的姿态,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斜倚在墙边的某种兵器,仍是挺拔,锐利,不容小觑。 西闲对上镇北王明亮带笑的双眼,奇怪的很,眼见这人登堂入室,她竟并不觉着格外的惊恼。也许在她心里,早就习惯了镇北王这种惊世骇俗的行事风格,毕竟……汇碧山庄那男子止步的乘云峰他还来去自如,如今自也是寻常。 “王爷,”微微挑眉,西闲把那耳环握入掌心,“您是怎么进来的。” 赵宗冕道:“说来你必不信,我原本在东宫睡觉,睡着睡着耳朵就发痒,想是有人背地念叨我,于是我的双脚就带着来到这里了。” 西闲淡淡道:“那可叫王爷失望了,这儿没人念叨您。那就劳驾您移动尊足,从这儿出去吧。” 赵宗冕笑道:“来都来了,你一个人又怪可怜的,自言自语都闹出来,索性我大发慈悲地陪你说会儿话如何?” 西闲想到方才的话给他听了去,脸颊薄红,早站起身,却不妨赵宗冕探出右臂将她拦腰一抱,西闲连挣扎都来不及,就给他牢牢地环入怀中。 “王爷!”西闲忍无可忍,双眉微扬。 赵宗冕低头望着她,长得太高有一宗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若不俯身或者竭力低头的话,看不见她的脸。 居高临下,只看见柳眉之下两排极长的睫毛,忽忽闪闪撩拨着他的心,再往下,小巧圆润的鼻头,以及那形状极好的朱唇,让人想起酸甜娇软的樱桃果。 想来有些不可思议,直到现在,他还没尝过这其中的滋味呢。 两位王爷四目相对。 毕竟深知镇北王的为人,半晌,文安王道:“好吧,你要真非她不可,此事必然又要引发轰动。你是于国有功的,皇上跟太子都还算器重,但总也要有个限度,如果破了这个限度,他们未必会一味的容你。” 赵宗冕笑道:“你放心,这件事落不到我身上。” “什么话?” “王兄你怎么忘了,当初是谁答应我会玉成此事的?” 赵宗栩愣住:“太子?” 镇北王道:“当时那么多朝廷官员在场,他太子殿下未来的储君,说话总不能跟放屁一样,且又不是我逼他的,是他主动兜揽说包在他身上。我如今要定了那林家的美人儿,管他用什么法子呢,终归君子一诺,驷马难追,给我办成了,才是他太子殿下的威能。” 文安王瞪了他半晌,苦笑道:“我想太子这会儿一定后悔当时答应的太快了,如果再知道你不放手,还不知怎么头疼呢,不过既然你想把此事仍旧推给太子,那你可记着,事成之前,千万别再为难那林家的姑娘了,我看那女孩子不同一般,倘若逼出事来,不好收场。” 赵宗冕泰然自若地回答:“那是当然,我难道是那种急色的人吗?” 文安王闻言,几乎喷茶。 从汇碧山庄回来后,天越发热了。苏舒燕因为体胖怯热,动辄汗流不止,便懒怠动弹,也少往林家跑了,只叫下人送了几趟新鲜瓜果,叮嘱西闲得空要时常过去找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贤德妃》正文 140.0803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林牧野一肚子狐疑, 慢慢听到这里, 忍不住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先前已给他们两人批过八字,明明好好的, 怎么突然又不对了?这种无稽之谈?” “原先不过是随意走个过场, 多半是算的不准,这位师傅是世外高人,他也是一片好心才提醒我们。”苏郎中望着林牧野, “所以我想, 不如, 不如把这门婚事给取消了。” “笑话!”林牧野无法置信,拍案而起:“已经下聘过定的事,居然因为一个神棍的不经之谈而要取消?苏兄,你几时变得这样胆小了?这万万不可!” 苏郎中低下头去。 林牧野毕竟是当官的人, 倒也不蠢,他看看苏郎中,又看向旁边双目微红的苏霁卿,突然说道:“且慢,苏兄,你向来不是那等一味迷神信鬼之人,这其中, 是不是有什么缘故?” 苏郎中把心一横, 起身道:“林大人, 此事就这样定了,就当是我苏家对不起你林家,聘礼等物就当作是苏家的赔礼,以后林兄若有差遣,我们也自然……” 不等苏郎中说完,林御史呵斥道:“我不想听你这些!儿女婚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原本是两家子郑重商议妥当的,岂有你说悔婚就悔婚的道理?你想悔婚也成,只别拿些子虚乌有的鬼话来糊弄,或者说你其实是嫌弃了我林家所以后悔,若是如此你且直说,我的女儿,就算这辈子嫁不出去,也必不敢高攀!” “林兄……”苏郎中哑然。 苏霁卿在旁边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便把镇北王看上西闲,太子错认舒燕,以及后来他如何用计等等都说了。 末了,苏霁卿红着双眼,道:“我对妹妹的敬爱之心,天日可表,如果不是怕连累父兄家族,我宁死也不肯悔婚。” 林牧野这才明白了一切。他看着地上的苏霁卿,又看向正嗐叹的苏郎中:“霁卿所说,可是当真?” 苏郎中只得点头。 林御史呆了半天:“可、可就算如此又怎么样,两家已经定亲,只叫他们快快成亲就是了,镇北王总不能强抢。” 苏郎中道:“你以为他做不出来?正是怕到时候事情无法收拾,才出此下策。” “我不信他堂堂王爷能做这种下流之事,”林御史的倔脾气上来,道:“难道就没有国法了?须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倒要试试!” 苏郎中不禁苦笑:“你可知我先前为何不肯告诉你实情,就是知道以你的脾气,必然也是不肯轻易答应息事宁人的。” 苏郎中叹息了声,对苏霁卿道:“你先出去。”苏霁卿起身,默然退了出去。 苏郎中便把太子私下跟自己所说又告知了林牧野:“如果不是霁卿暗中行事,我们倒也可以不去理会,但那会儿太子亲自保证为镇北王玉成姻缘,偏这逆子明明知道他们找的是西闲,却还不知死活……就算太子宽仁,镇北王那个性子却令人难以预测,他难道能容忍有人明目张胆地跟他抢西闲?何况如今死扛下去,不免就把镇北王跟太子两方面都得罪了,所以我如此,不仅是为了霁卿着想,也是为了整个苏家,林家着想而已。” 林御史沉默。 苏郎中又道:“其实说起来,王爷战功赫赫,身份尊贵,生得又体面,皇上跟群臣们都赞不绝口,西闲给他当侧妃,也并不辱没了那孩子,比起嫁给霁卿……” 林牧野色变道:“我林家没有想要攀龙附凤的人,何况镇北王如果真的能做出强抢臣女的事,这也是违法乱纪,已经是亏了德行,有辱身份。” “唉,”苏郎中向来知道他的脾气,又好声好气地说道:“你我如今这把年纪,都也是有家室的人,何苦为一口气冒玉石俱焚之险?就算不念别的,你也只疼惜霁卿那小子罢了,谁叫他之前行事莽撞惹出祸端呢。” 林御史心里窝着一口气,但苏郎中百般好言相劝,林御史也知道其中厉害,就算他想死扛,总不能一并连累苏家。 所以到底两家商议,将亲事取消了。 这日午后,突然阴云密布,起了一阵狂风。 西闲瞧着院子里养的那些花还放在外头,被风吹的东倒西歪,折了些茎叶,便让叫几个小厮进来把花搬到屋檐底下。 等了半天仍不见小厮进来,西闲知道家里的仆人忙,这一时半会儿兴许还不在家,于是索性自己下了台阶去搬那花盆。 正于青青带了丫头经过,一眼看见西闲搬花,忙拐进来道:“怎么竟干起这些粗重活来了,还不放下!” 这会儿西闲已经搬了两盆,累的有些气喘,顾不得跟她说话。 于青青忙搭住她的手,对身后的丫头使眼色:“还不去替了姑娘呢?” 丫头才忙转过来帮着,于青青打量西闲的手都给磨红了,便道:“好姑娘,快歇会儿,将来你是要进王府的人,怎么能干这些粗活,要是给王爷知道了,以为我们苛待了姑娘,责怪下来可如何是好。” 西闲听到这里,把手一甩走了开去。 于青青有些讪讪地。 先前苏家来退亲,于青青听了后几乎疯了,暗地里说什么:“从没见过给退亲的,倒是跟那苏家丫头一路货色,是两个‘难兄难弟’。”又说:“这样丢脸的事,我们娘家的人知道了只怕也会笑掉大牙。连我也跟着抬不起头来。” 幸而东来从父亲那里打听了详细,知道是镇北王看上了西闲才逼得苏家如此。 于青青听说西闲将进王府,一则心惊,一则狂喜,心惊的是自己先前多次在西闲面前嚼舌头,兴许得罪了她,狂喜的是……自己也终于将是“皇亲国戚”了。 于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这一段时候于青青对西闲格外奉承,想把自己先前亏欠她的补回来,西闲倒仍是跟先前一样淡淡的,也不见格外矜贵或者喜悦。 于青青私下又嘀咕:“可不知镇北王看上了这丫头些什么,整日冷着一张脸,哼,如果不是看在你以后是个王妃,谁懒得奉承。” 此刻给西闲甩手,换作以前于青青一定要大吵起来,但此时却反而笑道:“哟,是我又说错话了 ,西闲你担待些,将来成了王妃,可千万也只记得嫂子的好处,别记恨我呢。” 西闲正仍要去搬花,闻言止步。 “嫂子,”她缓缓回头,冷道:“不是每个人都盼着去当什么公主王妃的。” 于青青见她油盐不进似的,心里懊恼非常,偏不敢跟她争执。 正在此刻,却见西闲抬眸看向她身后,于青青回头,惊见竟是苏舒燕,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正站在门口,气喘不定。 苏舒燕望着西闲,终于径直走了过来:“三哥哥跟你的婚约取消了是不是?” 西闲道:“是。” 于青青见苏舒燕的神情跟以前大不一样,又听说的是这个,不敢久留,忙叫了那丫头一起偷偷溜走了。 这会儿西闲俯身又抱起了一盆花,转身往廊下去,苏舒燕亦步亦趋跟上:“为什么取消了你可知道?” 西闲拾级而上,回答:“知道。” 苏舒燕死死地望着她平静的脸色,心中似有千万个声音在尖叫,她深吸了一口气:“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王爷……” 西闲止步回头:“是在你绝食在家,我去探望的时候三公子跟我说起。” 苏舒燕最后这一句所问,却跟先前那两句毫无关系。 她是想问西闲,从什么时候知道镇北王惦记的是她林西闲而非苏舒燕的。 西闲却果真聪慧非常,且又跟她心有灵犀似的。 听了西闲的回答,苏舒燕眼中似有什么东西潮涌。 西闲却把花儿放下,重下台阶又去搬新的。 苏舒燕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她,见她又抱了两盆,才说道:“你在干什么?” 西闲淡淡道:“要下雨了,不理会的话这些花都会给风吹雨打坏了。” 苏舒燕下意识地说:“这哪里是你干的活?怎么不叫下人。” 西闲回答:“有些活儿是得自己干的,不管愿不愿意。” 苏舒燕直直地望着西闲,突然发现她的手不知给什么弄破了,血渍粘在雪白的瓷盆上显得如此刺眼。 “别弄了,”苏舒燕道:“你、你受伤了。” 西闲却好像并没察觉,又去搬一盆月季,苏舒燕看着她平静的模样,心中升起一股怒火,冲过去将她拉住:“我叫你别弄了!” 西闲给她大力一拉,花盆跌在地上,发出咔啦一声,竟是破了。 苏舒燕定定地看着她:“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西闲望着花盆里歪倒的花:“将心比心,若我是你,我宁愿一辈子不知道。且叫我怎么开口?我更不愿意因此事让你我生出嫌隙。” “我、我其实早有感觉,只是不敢承认罢了,”苏舒燕吸了吸鼻子,半天才又问道:“你当真不喜欢镇北王?” “喜欢?”西闲抬头看向别处,“我跟你不一样,你可以选择去喜欢谁,你因为喜欢镇北王可以不在乎其他,但我……我不过是想择一心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罢了。镇北王就像是那天的那头狮子,在他身边没有安稳可言。” 苏舒燕聚精会神听着,听到最后一句不禁破涕为笑:“你、也说的太可怕了。” 西闲笑了笑:“可怕吗?我只是说实话罢了,他自己是头狮子,雁北王府里,兴许还有更多豺狼虎豹,所以我不想你为了这样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冒险,只是万万想不到……现在竟轮到我。” 幸亏镇北王及时挥鞭救人,其他的狮奴也一拥而上,逐步把狮子重新逼回铁笼。 林西闲是半跪地上,紧抱着昏厥的苏舒燕,惊魂未定,自然没有发觉那抵着自己下颌迫她抬头的,竟是给镇北王握在手中的马鞭。 只听见又有个尖细的声音恭敬响起:“王爷,皇上已经亲自出宫迎接,不能再耽搁了。” 听见那声“王爷”,林西闲微震。 正欲把身前这人看清楚,耳畔一声轻笑。 林西闲觉着下颌一松,知是那人撤了手。 这一件小小插曲过后,镇北王仍是上马率领队伍而去。 剩下林西闲抱着苏舒燕,彷徨无措,如梦如幻,直到有人急急道:“林姑娘,果然是你们!” 林西闲看见来人,心顿时放宽,原来这来者正是苏舒燕的三哥苏霁卿,原先苏霁卿跟几个朋友远远地在酒楼上看热闹,起初望见狮子出笼跳车,又见众人奔逃,一个女孩子倒地,那会儿还没认出是苏舒燕,等看见林西闲的时候才惊心动魄,一路狂奔下楼赶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1.0803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太子的幕僚周健快步走进书房, 躬身道:“殿下, 那个人终于找到了。” 赵启抬头,面上露出几分笑意:“终于找到了?可真不容易, 能入镇北王的眼, 这女子果然奇特。” 他先前答应赵宗冕的时候, 本以为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又是一件大大的美事,却想不到先是弄错了人,后又找人不到。如今听见有了消息, 这才松了口气。 周健的脸上却毫无喜色,反而带着忧虑。 赵启问道:“怎么了?” 周健上前,悄声同赵启回禀了一句,赵启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已经查实无误, 的确是这位跟苏家三公子订亲不久的林家姑娘, 林御史之女。”周健忧心忡忡,“她的闺名叫做林西闲, 镇北王爷进城的那天正是她十六岁生日,苏家小姐是去给她贺寿的, 两人原本是偷偷跑出门玩耍, 所有人都不知道, 事后又守口如瓶, 且也不知是打哪里传出来许多不实消息, 说什么那天苏小姐是去了其他地方,所以查找起来费了些时间。” 赵启怔怔的,也顾不及多想什么“不实消息”的事,只紧锁眉头:“订了亲还是跟苏家,这可如何是好。” 周健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看一眼太子,垂头不语。 此刻太子旁边的蓝长史道:“殿下,既然镇北王心仪的女子已经订了亲,那么不妨跟王爷直说,毕竟谁也想不到的,他应该不至于责难殿下。” 赵启瞥他一眼:“你以为,我是担心叔王责难我?你也太不知道叔王的脾气了。” 蓝长史噤口,周健道:“还有一件事,需要告知太子。” “你说。” “方才臣回来的时候,又得了个消息,今日苏家姑娘去了城外汇碧山庄,同行的还有那位林家姑娘。” 赵启道:“这又如何?” “镇北王似乎也在那里” “什么?”赵启几乎拍案而起,把旁边的蓝长史吓了一跳。 周健复低头不语。蓝长史忍不住,不以为然道:“殿下何须如此惊忧,王爷在那里避暑也是人之常情,若殿下担心两人相遇不好看,只怕也是多虑了,王爷再怎么也是天潢贵胄,面对一个订了亲的女子,也不至于怎么样的。” 赵启又撇了他一眼,不吭声。 周健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照臣看,只怕没有镇北王不敢做的事。” 太子听了这句,才重重叹了口气:“是啊。本以为成人之美总是好的,怎会想到,好端端地竟一波三折呢。” 汇碧山庄。 且说苏舒燕拉了西闲进了院中,满心感激,却不知从何说起。 西闲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便故意不去提此事,只做专心打量这院子的模样,又故意赞叹这院子的雅致明朗,这才将苏舒燕的心情给纾解开了。 那侍女道:“后面还有天然的冷泉,姑娘们洗澡是最便宜的。” 苏舒燕闻听有冷泉,飞也似地转到后面,见那池子周遭鹅卵石鲜明排布,池子里水色澄清,举手探一探,沁凉入心,她喜不自禁,便拉着西闲道:“方才路上出了一身汗,正好洗一洗。” 西闲见是露天的水池,不禁咋舌:“你要洗就去,别拉我。” 苏舒燕笑道:“好姐姐,你方才唇枪舌剑的把那个什么骄横郡主弄的铩羽而归,怎么竟还怕洗澡呢?” 西闲环顾周遭,并不跟她逞口舌之力,只笑着在藤椅上坐了,点头笑道:“好好好,就当我胆小如鼠,如何?” 苏舒燕的贴身丫鬟忙给她斟了一杯碧螺春,也说:“林姑娘可真厉害,方才好歹有您在,才没叫我们姑娘吃亏,奴婢心里也是服气的。” 苏舒燕闻言,也触动心绪,就在林西闲对面坐了:“平日里我跟你打闹,或者言语上跟你争执,你总是让着我,每每都是我占上风,但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你却偏偏比谁都硬气,好姐姐,你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明白。”说着眼圈便红了。 西闲正喝了口茶,见状忙放下茶盏:“突然又说这些干什么?”她停了停,道:“我还不知道你么?看着厉害不饶人似的,实则是个没心计的,难道就看你给人家欺负?” 苏舒燕差点掉下泪来,西闲便又故意笑道:“说来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平日里都是你欺负我,如今若有人欺负了你,岂不是等同也把我都欺负了,我当然要给自个儿争口气。好了,你可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有这样的好地方,好池子,好好的不去乐,再淌眼抹泪的,那就大煞风景了。” 苏舒燕闻言,不禁破涕为笑,举手擦着泪道:“我可说不过你。罢了,横竖将来你得嫁到我们家,到时候让三哥哥制你就是了!” 西闲本笑吟吟地,听了这句,却略有些不自在,又不便流露出来,就只举起苏舒燕跟前的茶递到她的唇边:“有这样好茶也堵不住你的嘴,快喝罢!” 两人说了会儿话,苏舒燕只管嚷热,早迫不及待地要去洗澡,把外裳一扔,又去拉西闲。西闲拼力气是绝比不过苏舒燕的,给她拽的靠近了池边。 西闲吓得叫道:“好妹妹,饶了我吧,这冷水我是洗不得的叫我干什么都成,就是这个不能。” 苏舒燕知道她比自己娇弱,想了想,果然放手,却叉腰道:“那你也不许走,就在这里陪一陪我。” 西闲笑道:“哪里找你这样的去,人家洗澡都是躲着,你却还想要人围观。” 苏舒燕挺胸道:“怕什么,又没有别人看。你也听见了这乘云峰上都是女眷,男人禁止入内的,不信你仔细听听,其他院子的她们都泡着呢,又不只是咱们。” 西闲侧耳细听,果然隐隐地随风传来女子的嬉笑声音,听有人说:“你弄湿了我的头发!”也有说:“看我不浇你一身。” 苏舒燕早按捺不住,把衣裳略脱了脱,便摸进池子里,靠着池边坐了,慢慢地舒了口气:“好舒服。” 西闲听外头女眷们嬉戏声音,又见苏舒燕这样受用,便把鞋子脱了,将裙摆跟裤脚撩起,把双脚泡了进去。 苏舒燕歪头道:“傻子,这样泡怎么过瘾,到里头才爽快呢,你下来试试就知道了。” 西闲抿着嘴笑道:“我替你把风,免得从哪里跑出一头狮子老虎来,把你叼了去,如今你把衣裳都脱了,越发吃起来顺口了。” 苏舒燕笑道:“好呀好呀,我等着呢,来吃我呀。”说着便掬了一把水,向着西闲撩了过来。 西闲歪头躲,身上到底给她打湿了。夏日的衣裳本就单薄,湿衣裳贴在身上,越发显出极好的身量,苏舒燕看呆了:“唉,我突然羡慕起三哥哥来了。” 西闲正忙着收拾湿了的发角,衣裳,闻言不解:“好好的为什么羡慕三公子?” 苏舒燕叹息:“姐姐这样好的身子,以后就是三哥哥的,我怎么就不是个男人呢,我要是男人,哪里轮得到三哥哥呀” 西闲听呆了,反应过来后,又笑又恨:“死丫头,我让着你,你偏上脸了!” 西闲这边躬身取水想要报复,苏舒燕早灵活地转身避开了,她窝在水池另一边,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你来呀来呀,有本事下来呀!” 西闲泼她不着,咬牙切齿道:“你小心下头有蛇咬你。” “你吓不到我!”苏舒燕早在水池里扑腾起来,水花四溅,“你下不下来呀?” 西闲无法靠前,反又把裙子湿了大半,裤脚湿淋淋贴在腿上有些难受,西闲哼道:“小促狭鬼,我偏不上当。你自己玩儿吧。”拎着裙子,往屋子里去换衣裳。 苏舒燕笑着叫道:“哎哎别走呀,反正衣裳都湿了,一块儿洗吗,我又不会占你便宜。” 西闲只当没听见的,又怕苏舒燕乐极忘形,便叮嘱那丫鬟:“好生看着你们姑娘。”自己忍着笑快步跑到里间儿。 西闲跑到屋里,匆匆从包袱里取了一件衣裳出来,转到屏风后,便要解衣换上。 只在举手的瞬间,目光一转,突然看见窗户边有个影子若隐若现,西闲还以为是苏舒燕又跑出来促狭,才要笑着点破她,笑容却蓦地僵住。 这人虽未露面,但从隐约透出的身形看来,绝对不是苏舒燕,更不是个女子。 西闲下意识握住领口:“是谁?!” 人未现身,先有一声轻笑响了起来,带三分熟悉。 西闲微怔,却见一支男人的手搭在窗扇上,手指干净修长,骨节分明,紧接着,那人终于转了出来,他微微抬头,似墨画般的剑眉英扬,底下双眸如同烈日之光,不偏不倚地同西闲目光相对。 赵宗冕挑唇笑道:“小美人儿,我们又见面了,想不想我啊?” 一念生,外间的鼓乐听来越发如梦似幻,还是西闲先反应过来,她笑了笑,把手中的珠钗放下:“三哥哥怎么没在外头应酬?可是那丫头丢三落四地忘了什么东西,让你来取呢?” 西闲侧身而立,似颦似笑,娉婷而立的姿态犹如一支袅娜的花枝,临风临水,风流妩媚。 苏霁卿突然有些无法做声,他不得不转开头去,半晌才说道:“并不是。”他也只不过是跟西闲差不多的心意,都想过来瞧瞧罢了,谁知心有灵犀的,竟果然在这里跟西闲遇上。 西闲点点头道:“我是偷从席上跑出来的,这会儿也该回去了。三哥哥多留一会儿。” 屈膝行了礼,西闲垂首往门口走去,眼见要绕过桌子走到门边,苏霁卿终于脱口叫道:“西闲!” 西闲止步,微微迟疑之下,才抬眸看向苏霁卿。 长袖底下的手掌暗中握紧几分,苏霁卿道:“我听舒燕说,以后妹妹会跟着王爷一块儿回雁北去,可是真的?” 西闲虽觉着他突然说起这个来有些冒昧,但苏霁卿毕竟不是别人,于是点了点头:“若无意外是会这样的。” 苏霁卿道:“若真的去了,再相见就不知何时了。” 西闲只当没听出他话中的惆怅之意,微笑道:“这话舒燕也跟我说过,我还笑她孩子气,三哥哥怎么也跟她一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2.0804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后在皇家内苑设宴接风,席间龙颜大悦,便赏赐镇北王黄金珍宝,不计其数。除此之外, 更还有二十名正当妙龄的宫女。 镇北王天纵英武, 又风流不羁, 皇帝这样也是知道他的性情, 更是恩宠之意。 赵宗冕也并未推辞,只朝上谢恩, 便笑着照单全收了。 北地的蛮子向来对中原虎视眈眈, 之前屡屡犯境, 弄得边疆民不聊生, 原先朝廷并未重视, 以至于让敌寇坐大, 最后竟浩浩荡荡地开始攻城略地, 中原子民死伤无数。 消息传到京城, 这才让满朝文武跟皇帝都震惊起来, 可虽然军情紧急,在那种情况下,主战派跟主和派却旗鼓相当,争执不下。 原来自太宗打天下开始, 便始终不曾跟北蛮正面交锋过, 而用怀柔之策。 北蛮尚武, 一个个力大无穷,生性凶戾,极为强悍。而他们所要的,无非是绫罗绸缎,美人珠宝之类,于是朝廷同蛮族首领签订合约,每年都要送近百车的布匹跟珠宝,美女等笼络这些人。 只是近来随着北蛮势力扩大,原先所送之物已经无法满足这些人的胃口,于是竟起了兴兵南下的念头。 如今朝中有些主和的官员,生恐激怒了蛮人,场面无法收拾,所以想用息事宁人的法子,一百车满足不了他们的话,大不了就二百车,三百车等等,反正朝廷如今国库充足,又不是出不起。如果用百车的珠宝绫罗就能让蛮人退兵,可以免除边关百姓的兵灾之苦,又不劳损朝廷的兵力,所谓“化干戈为玉帛”,何乐而不为? 就在两派争执不下的时候,时有文安王赵宗栩自荆南发来急报奏书,秘密呈送给太子赵启,恳请太子谏言朝廷同北蛮开战,并举荐了一个人带兵。 文安王信上说明,只要那人肯出战,那这次对北蛮,就算不能大捷,也绝对不会惨败。而文安王举荐的那个人,就是镇北王赵宗冕。 当时许多太子的心腹幕僚也看过此信,有许多人规劝太子不要贸然出头,毕竟圣意难测,且虽然文安王信誓旦旦,可谁又能担保结局如何?若是战败了,少不得还得太子担责,且惹皇上不喜。所以为今之计,只能求稳,不可急进。 但虽然有许多幕僚的进言,太子赵启思忖再三,却终于向皇帝上书,言明主战意图,并且保举了镇北王赵宗冕。 其实皇帝本心也是想打的,只不过兵家之事向来难以预料,谁知道一旦开打,胜负如何?若是胜了自然可名垂青史,但若是败了史书上记下这样耻辱的一笔,可是哪个帝王都不愿意见到的。 可如今太子开口,事情仿佛迎刃而解。而且皇帝也是乐见太子如此血性,于是终于下定决心。 那时候,镇北王赵宗冕还在青海带军,接了诏书之后,赵宗冕翻身上马,振臂一呼,全场寂然。 太监以为将听见些类似忠君报国等慷慨激昂鼓舞人心的话,也忙肃然起敬地垂首聆听。 却见赵宗冕睥睨麾下,突然笑道:“你们这帮兔崽子有福了,京城里的娘们可比这地儿的浪多了,都给老子记住,只要打赢了,什么样的娘们都有!” 士兵们疯狂地轰然大笑,齐声称“必胜”,轰然雷动。 旁边,传旨太监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怎么能够想到长的这样明朗俊美,分明是个天潢贵胄,凤子龙孙,且身着铠甲的模样,活脱脱是传说中的兰陵王架势,一出口却能如此惊天动地呢。 只是镇北王虽然行为惊世骇俗,却果然是个能打仗的,这一去,竟旗开得胜,直接将嗷嗷狂吠的蛮人打的哇哇大哭,并主动派人求和。 在皇帝招待过赵宗冕后,太子赵启跟上京的文安王赵宗栩也特意设宴款待。 因为此战大捷,太子自然也更得皇帝青眼,赵启感激文安王在关键时候的点拨,便顺便为赵宗栩“美言”了几句,这一次赵宗栩是领旨进京的,先前才得了检校太保的职位,并改了清河军节度使。 席间,酒酣耳热,赵启笑敬镇北王一杯,笑道:“叔王真乃本朝军神,我已经向父皇谏言,要封叔王为护国大将军,以后便常住京城如何?” 赵宗冕摇头笑道:“太子,我是奉旨来打仗的,仗打完了,人自然也该走了。再说皇上赏赐的已经够多了,如今还惹人眼红呢,什么大将军之类,很是不必。” 文安王原本听太子说要加封,正有些担忧,便拿眼睛望着赵宗冕。突然听镇北王如此回答,便才会心一笑,知道自己是多虑了。 赵启笑道:“叔王之功,利国利民,一切都是叔王应该得的,又有谁敢眼红?我也不过是因为感慕叔王的劳苦功高,想略尽一尽心意而已。” 文安王正要插嘴,突然镇北王笑道:“若太子真的想送我点什么,我倒是正有个想要的东西。” 赵启停杯,惊奇地问:“哦?不知叔王想要的是什么?” 镇北王却又摇头道:“我虽然想要,只不知能不能得,还是不说了,免得太子给不了,大家都面上无光。” 文安王微微色变,忙又看赵宗冕,对方却仿佛没发现他的眼神。 赵启的笑有点不安,却也还撑得住:“叔王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给的,一定为叔王奉上。” 此刻席间鸦雀无声,气氛有些紧张。 “太子既然如此诚心,那我只得说了,”镇北王笑的春风摇曳,“太子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什么,虽然先前皇上送了我二十个宫女,虽然是皇上的美意,只是,那些女子也不过是那样儿罢了,不大中我的意思。” 大家做梦也想不到镇北王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瞬间惊愕之极,均都瞠目结舌而听。 太子也万万没想到:“那c那叔王的意思” 镇北王道:“我的意思,自然是想要个入我的眼的。” 太子恍然大悟,文安王以及旁边众位大臣也才明白。 文安王唇角带笑,低头喃喃:“真有你的。” 赵宗栩当然清楚太子在担心什么,——功高震主,且赵宗栩跟赵宗冕都是宗室,如果真的兵权在握,生出反叛之心来,后果自然不可想象。 方才太子跟镇北王一段对话,暗藏机锋,在座的并没有一个傻的,均都心领神会,所以方才场面才那样尴尬。 赵启则抚掌大笑道:“原来如此!那不知这京城之中,可有叔王中意的女子?” 镇北王道:“恰巧真有那么一个。” 赵启忙问是谁,连文安王也有些意外,本以为镇北王是搪塞之语,哪里会想到真有下文? 只听镇北王道:“我先前进京的时候,路上狮子挣脱,差点伤了人,那几乎受伤的一名女子生得实在极好,很中我的心意。只是当时皇上等候,所以错过了,这连日来始终想着那人,实在无法割舍,若是太子能够替我找到她,就是对我最大的赏赐了。” 赵启宽心之余,大笑不已,一口应承:“叔王放心,就包在我的身上,一定为叔王找到如意佳人。” 当时席上有一位兵部主事,恰好是苏霁卿一名朋友之父。 因为目睹了镇北王的“英姿”,回府之后便当作奇事说知,又大赞镇北王挥洒自如英俊倜傥,大有儒将风范,且谈笑风生百无禁忌,是个很“真性情”的带兵王爷。 就是不知入了王爷青眼的究竟是谁家女子。 偏这人的儿子是那天跟苏霁卿一起在酒楼上看光景的,听了父亲转述,顿时想起来那时候是苏舒燕在场,便喜的告诉了。 这兵部主事立刻告诉了太子近侍,太子闻言大喜,又想给赵宗冕一个惊喜,便打定主意要把事情给他做的妥妥当当,于是亲自派了一名太子府的詹士,前往苏府商洽事宜。 也正因如此,苏舒燕才那样笃定地觉着自己要嫁入镇北王府了。 且说在苏府之中,林西闲听完了苏霁卿所说,后背竟凉飕飕地。 原先还着急往苏舒燕房中疾走,此刻脚步不由放慢了,浑身的力气仿佛都散了大半。 苏霁卿并不催促她,反体贴地也随之放慢步子,他迟疑地看着林西闲:“原先王府派人来商洽婚事,我们并不知道缘由,他们也只说镇北王看上了燕儿而已,没想到” 林西闲举手揉了揉眉心。苏霁卿放轻声音:“可是,镇北王既然说出那样的话,总不会是戏言,只能说是太子的人误会了,可如果镇北王指的不是妹妹,那么c难不成” 林西闲抖了抖,眼中流露惊悸之色。 苏霁卿陡然心软:“妹妹,你在想什么?” 就像是石子投水,林西闲的心湖也随之晃乱。她紧紧地握了握拳,才小声说道:“当日的事,只有三哥哥还有燕妹妹知道,其他的人只怕不认得我。” 苏霁卿点头:“是呀。”苏霁卿的那些朋友,只是因为他跑了出去,才猜那女子是他的妹妹而已。却从未见过林西闲。 林西闲仰头望着他:“那,三哥哥可把此事跟别人说过?” 苏霁卿摇头。 西闲微微松了口气:“求你别说出去,可好不好?” 苏霁卿对上面前少女黑白分明的双眸,她鬓边一缕发丝荡落,有些楚楚无依地横在雪白的脸颊边,苏三公子的心柔软的无以复加,很想替她把那缕发丝抿在而后。 “你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他的手抬起,却又克制地压下,只是温柔地望着西闲。 林西闲来了一趟苏府,苏舒燕便肯下地吃饭了,不仅是苏霁卿,朱夫人跟苏府上下都十分感念,朱夫人更是感怀泪落,握着西闲的手,对杨夫人道:“恕我倚老卖老些,从此以后,我就当小贤是我的干女儿了。” 杨夫人笑道:“果真如此,是她的造化了。” 西闲还未开口,苏舒燕滚倒在朱夫人怀中,撒娇道:“我不依我不依。” 朱夫人诧异:“这是为什么?” 苏舒燕道:“母亲若认了她,从此越发知道她的好处,也越发比出我的不好来,用鼻子想也知道,母亲一定会喜欢她多些,必然就不疼我了。” 西闲早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只管笑而已。 朱夫人也是喜笑颜开,一手抱着一个,连声说道:“都疼,都疼。” 解决了苏舒燕这件事,朱夫人去了心中头等忧虑,临别之际,又握着杨夫人的手叮嘱:“其实还有一件正经大事,只是这会儿说出来未免仓促,等我稍微安定,再亲自去你府上跟你商议。”说着,又看了一眼夫人身后的西闲。 杨夫人虽然莫名,西闲却心知肚明,只装作不知的。 正苏舒燕悄悄跟她说:“你先前说你卤了鹅掌的,说出来的话是泼出去的水,你可不许骗我,改天定要让我吃个够。” 西闲笑道:“还以为你忘了呢,偏偏在这些吃的上头,比谁都精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3.0804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林牧野缓缓叹了口气, 道:“你这会儿只是听着就如此,哪里像我一样人就在场?那时我在旁看着, 唉,真不愧是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王爷,那股气势, 着实非凡人也” 林御史回想当时的情形,仍有些不寒而栗。 那会儿原本不可一世的曹郎中给镇北王踩在脚下,犹如是被神祗踩着的一只微不足道的虫豸, 生死由对方一念之间。 只能拼命地讨饶, 求对方放自己一马。 当时甚至没有人怀疑,只要镇北王愿意, 便能立刻要了曹郎中的命。 却始终没有任何人敢出一声, 所有人只是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地呆看。 不知是不是镇北王用了些力道,只听曹郎中杀猪似的叫了声, 四肢抽搐,声音却嘶哑微弱,流露奄奄一息之态。 还是林御史鼓足勇气,勉强在旁说了句:“王爷请c手下留情。” 曹郎中虽极可恶, 毕竟罪不至死, 何况王爷当街杀人, 传出去还不知成了什么。 虽然镇北王俨然并不在意这个。 其实, 林御史本并没有期望镇北王会听自己的话,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跟本能才说了这句。 不料赵宗冕闻听,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林御史自问一辈子无愧天地,可给镇北王这样淡淡瞥了一眼,却不知为何心里惊冷的很。 就在他觉着自己仿佛多嘴了的时候,赵宗冕垂眸看着曹郎中,道:“既然有人替你求情加上今儿本王心情不错,且饶你一条狗命。” 脚下一挪,这才将人松开了。 而曹郎中只嘶哑叫了声:“谢c谢王爷饶命。”就晕死过去。 镇北王也不理会,回头看着林御史道:“林大人脸色不好,是不是给这狗东西气坏了?” 林牧野哪里敢说别的,只垂着头回答:“多谢王爷体恤,下官很好。” 镇北王笑笑:“老大人倒要保重身体,来人,好生送林大人回府。” 林牧野忙称不敢c不必,可赵宗冕开口哪里有叫人回绝的,是以今日竟是镇北王的人亲自叫了车,“护送”了林牧野回府的。 杨夫人听罢这些,如在梦中。 林御史道:“我本觉着王爷杀伐太过,性情未免有些暴虐的,西闲以后进了王府,终究不知道怎么样。可从今日他的种种看来,倒像是个粗中有细c颇有章法的人。” 杨夫人问道:“那你是觉着王爷,如何?” 林御史道:“难说。这世上的好男子大体可分为两种,有那种经天纬地可建立不世功勋的,未必是如意郎君,而那种可做为良人相濡以沫度日的,往往才干之上有限的很。” 夫人试探问道:“那王爷属于哪一种?” 林牧野看一眼夫人,笑道:“罢了,何必操心,只看西闲的造化就是了。” “我只是怕西闲受苦。” “西闲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不至于。何况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心太多,也是枉然。” 二老说了半宿的话,次日早上,杨夫人就把此事告诉了西闲。 西闲听了不语,杨夫人趁机道:“我想,王爷这是在替你父亲出头呢。昨儿若不是他,老爷就要给那姓曹的给欺负了,先前那次已经气出病,昨儿若还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样呢?平日家都说王爷如何如何厉害,谁知也是个粗中有细,知道维护自家人的。” 杨夫人因知道西闲心里不受用,所以故意多说些镇北王的好话,也好让她放宽心罢了。 西闲也知道母亲的用意,却微一摇头:“话虽如此,岂不闻‘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当街把人打的半死,可以后他少不得要离开京城的,那曹郎中却是京内人氏,到时候曹氏再变本加厉为难父亲,可怎么说?他倒是干干净净走了,山重水远的都不知道。” 杨夫人本是夸镇北王的,突然听西闲这么说,反而忘了自己的初衷,也担心起来:“这c这可如何是好?昨儿还是你父亲给他求情才没出人命的呢,他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西闲道:“说句冷血的话,真的给镇北王打死了,反倒好些,曹氏吃这场折辱毕竟是因父亲而起,那人是小人心性,绝不会因此幡然悔悟感激父亲,他又奈何不了镇北王,所以只会把这仇变本加厉加在父亲头上。” 杨夫人听的惊心动魄:“阿弥陀佛,这是怎么说?竟又惹出祸来了?” 西闲道:“可不是么?哼骄横霸道,胡作非为,最会逞一时之凶顽,不思后果,这样的人又算什么英雄。”最后一句,却是因为想起了苏舒燕口口声声称赞赵宗冕的话。 杨夫人满怀忧虑,只追问该如何是好,又想着等林御史回来后跟他好生商议如何解祸。 谁知就在当日下午,门上小厮在外探听了一个消息,因进来报说:“也不知为什么,那个一贯跟老爷作对的户部的曹郎中,竟给大理寺满门查抄,说他贪墨贿赂之类的,家里的人都下了大狱呢。” 杨夫人闻听,犹如遮在眼前的阴霾在瞬间消散,忙抓住西闲的手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西闲也有些狐疑,问小厮道:“大理寺查办的?不是说此人无事的么?” 小厮说道:“我们也不懂,只是听人说,是太子殿下亲自过问的。满街上都在说姓曹的这次可终于恶有恶报了呢。” 上回曹郎中给御史台查办,此事也是惊动了太子赵启的,若想处置曹氏,只在那时候就可以动手,又怎会放他出来蹦跶了这么久多此一举,又秋后算账。 想来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根本有人催着太子行事。 西闲想到自己方才铁板钉钉说赵宗冕行事不思后果,此刻脸颊微热,幸而杨夫人是个后知后觉的人,并没有想到这一宗,西闲便只借口困倦,自己悄悄回房。 路过花园的时候,见那金丝菊开的正好,西闲信手折了两支,握在胸前低头嗅着,一边想那曹氏的事。 西闲心道:“难道真是我错估了他?可如果不是他从中行事,太子又怎会突然一改前态雷厉风行起来。可如果真是他,他又何必做的这样滴水不漏,难道真的如我一样想到后果,所以为了林家着想?” 走到莲池旁边,看了一会儿鱼,这才怏怏回房。 还未进门,就见于青青带着个丫头来了,后者手中抱着一匹缎子。于青青道:“西闲,你瞧瞧这缎子好不好,颜色c花样合不合心意?” 西闲道:“是要做什么的?” 于青青道:“傻丫头,自然是给你做新衣裳的。” “我用不着那些。”西闲摇头,“何必另又花费。” 于青青摆摆手让丫头退了,自己上前拢着她肩头道:“你本就生得比别人好,再略一收拾打扮,更加爱死人了。” 西闲最不爱听她说这些,低头摆弄瓶子里的花儿。 于青青察觉,便忙转开话题:“对了,那耳环还没找到?” 见西闲摇头,于青青道:“没就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以后苏姑娘当了娘娘,自还有更好的给你。” 西闲越听越刺耳:“嫂子,我困了。” 于青青忙道:“好好,那你歇着,我这也去叫人裁衣裳了。”她倒也麻溜,快步出门,顺手又把门带上,吩咐外头小丫头道:“姑娘睡中觉呢,都不许高声吵嚷。” 西闲很无奈,把身歪倒在榻上,从枕头底下翻出那仅存的一枚耳环,放在眼前看了半晌,越看越觉着伤感。 先前苏舒燕来的那回,本该把这对耳环还回去的,可偏偏丢了一只。 也许这也是个兆头,明明是好好的一对,偏偏凑不成双。 西闲看了半晌,禁不住叹道:“这会儿,也不过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了。” 才叹息了这声,就听到帘外有人嗤地笑了声。 西闲一惊,还以为是哪个丫头,但那声音偏偏不像是丫头们,而且带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 “是谁?”她猛地坐起来,把面前的帘子掀起。 面前站着的人,左手臂枕在床栏上,右手掐在腰间,两条腿大概是因为太长了,有些无处安放,右腿吊儿郎当地屈起,脚尖点地状。 整个人摆出这幅懒洋洋的姿态,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斜倚在墙边的某种兵器,仍是挺拔,锐利,不容小觑。 西闲对上镇北王明亮带笑的双眼,奇怪的很,眼见这人登堂入室,她竟并不觉着格外的惊恼。也许在她心里,早就习惯了镇北王这种惊世骇俗的行事风格,毕竟汇碧山庄那男子止步的乘云峰他还来去自如,如今自也是寻常。 “王爷,”微微挑眉,西闲把那耳环握入掌心,“您是怎么进来的。” 赵宗冕道:“说来你必不信,我原本在东宫睡觉,睡着睡着耳朵就发痒,想是有人背地念叨我,于是我的双脚就带着来到这里了。” 西闲淡淡道:“那可叫王爷失望了,这儿没人念叨您。那就劳驾您移动尊足,从这儿出去吧。” 赵宗冕笑道:“来都来了,你一个人又怪可怜的,自言自语都闹出来,索性我大发慈悲地陪你说会儿话如何?” 西闲想到方才的话给他听了去,脸颊薄红,早站起身,却不妨赵宗冕探出右臂将她拦腰一抱,西闲连挣扎都来不及,就给他牢牢地环入怀中。 “王爷!”西闲忍无可忍,双眉微扬。 赵宗冕低头望着她,长得太高有一宗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若不俯身或者竭力低头的话,看不见她的脸。 居高临下,只看见柳眉之下两排极长的睫毛,忽忽闪闪撩拨着他的心,再往下,小巧圆润的鼻头,以及那形状极好的朱唇,让人想起酸甜娇软的樱桃果。 想来有些不可思议,直到现在,他还没尝过这其中的滋味呢。 苏舒燕房中的丫鬟们见三少爷带了客人来到,纷纷行礼,悄无声息地退到门外了。 “燕儿?”苏霁卿上前,试着叫了两声,苏舒燕始终背对着床边,“燕儿,你看是谁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4.0804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不知是不是镇北王用了些力道, 只听曹郎中杀猪似的叫了声, 四肢抽搐, 声音却嘶哑微弱, 流露奄奄一息之态。 还是林御史鼓足勇气, 勉强在旁说了句:“王爷请c手下留情。” 曹郎中虽极可恶, 毕竟罪不至死,何况王爷当街杀人, 传出去还不知成了什么。 虽然镇北王俨然并不在意这个。 其实, 林御史本并没有期望镇北王会听自己的话, 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跟本能才说了这句。 不料赵宗冕闻听, 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林御史自问一辈子无愧天地,可给镇北王这样淡淡瞥了一眼,却不知为何心里惊冷的很。 就在他觉着自己仿佛多嘴了的时候,赵宗冕垂眸看着曹郎中,道:“既然有人替你求情加上今儿本王心情不错, 且饶你一条狗命。” 脚下一挪,这才将人松开了。 而曹郎中只嘶哑叫了声:“谢c谢王爷饶命。”就晕死过去。 镇北王也不理会, 回头看着林御史道:“林大人脸色不好,是不是给这狗东西气坏了?” 林牧野哪里敢说别的,只垂着头回答:“多谢王爷体恤, 下官很好。” 镇北王笑笑:“老大人倒要保重身体, 来人, 好生送林大人回府。” 林牧野忙称不敢c不必,可赵宗冕开口哪里有叫人回绝的,是以今日竟是镇北王的人亲自叫了车,“护送”了林牧野回府的。 杨夫人听罢这些,如在梦中。 林御史道:“我本觉着王爷杀伐太过,性情未免有些暴虐的,西闲以后进了王府,终究不知道怎么样。可从今日他的种种看来,倒像是个粗中有细c颇有章法的人。” 杨夫人问道:“那你是觉着王爷,如何?” 林御史道:“难说。这世上的好男子大体可分为两种,有那种经天纬地可建立不世功勋的,未必是如意郎君,而那种可做为良人相濡以沫度日的,往往才干之上有限的很。” 夫人试探问道:“那王爷属于哪一种?” 林牧野看一眼夫人,笑道:“罢了,何必操心,只看西闲的造化就是了。” “我只是怕西闲受苦。” “西闲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不至于。何况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心太多,也是枉然。” 二老说了半宿的话,次日早上,杨夫人就把此事告诉了西闲。 西闲听了不语,杨夫人趁机道:“我想,王爷这是在替你父亲出头呢。昨儿若不是他,老爷就要给那姓曹的给欺负了,先前那次已经气出病,昨儿若还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样呢?平日家都说王爷如何如何厉害,谁知也是个粗中有细,知道维护自家人的。” 杨夫人因知道西闲心里不受用,所以故意多说些镇北王的好话,也好让她放宽心罢了。 西闲也知道母亲的用意,却微一摇头:“话虽如此,岂不闻‘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当街把人打的半死,可以后他少不得要离开京城的,那曹郎中却是京内人氏,到时候曹氏再变本加厉为难父亲,可怎么说?他倒是干干净净走了,山重水远的都不知道。” 杨夫人本是夸镇北王的,突然听西闲这么说,反而忘了自己的初衷,也担心起来:“这c这可如何是好?昨儿还是你父亲给他求情才没出人命的呢,他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西闲道:“说句冷血的话,真的给镇北王打死了,反倒好些,曹氏吃这场折辱毕竟是因父亲而起,那人是小人心性,绝不会因此幡然悔悟感激父亲,他又奈何不了镇北王,所以只会把这仇变本加厉加在父亲头上。” 杨夫人听的惊心动魄:“阿弥陀佛,这是怎么说?竟又惹出祸来了?” 西闲道:“可不是么?哼骄横霸道,胡作非为,最会逞一时之凶顽,不思后果,这样的人又算什么英雄。”最后一句,却是因为想起了苏舒燕口口声声称赞赵宗冕的话。 杨夫人满怀忧虑,只追问该如何是好,又想着等林御史回来后跟他好生商议如何解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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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闲看了半晌,禁不住叹道:“这会儿,也不过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了。” 才叹息了这声,就听到帘外有人嗤地笑了声。 西闲一惊,还以为是哪个丫头,但那声音偏偏不像是丫头们,而且带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 “是谁?”她猛地坐起来,把面前的帘子掀起。 面前站着的人,左手臂枕在床栏上,右手掐在腰间,两条腿大概是因为太长了,有些无处安放,右腿吊儿郎当地屈起,脚尖点地状。 整个人摆出这幅懒洋洋的姿态,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斜倚在墙边的某种兵器,仍是挺拔,锐利,不容小觑。 西闲对上镇北王明亮带笑的双眼,奇怪的很,眼见这人登堂入室,她竟并不觉着格外的惊恼。也许在她心里,早就习惯了镇北王这种惊世骇俗的行事风格,毕竟汇碧山庄那男子止步的乘云峰他还来去自如,如今自也是寻常。 “王爷,”微微挑眉,西闲把那耳环握入掌心,“您是怎么进来的。” 赵宗冕道:“说来你必不信,我原本在东宫睡觉,睡着睡着耳朵就发痒,想是有人背地念叨我,于是我的双脚就带着来到这里了。” 西闲淡淡道:“那可叫王爷失望了,这儿没人念叨您。那就劳驾您移动尊足,从这儿出去吧。” 赵宗冕笑道:“来都来了,你一个人又怪可怜的,自言自语都闹出来,索性我大发慈悲地陪你说会儿话如何?” 西闲想到方才的话给他听了去,脸颊薄红,早站起身,却不妨赵宗冕探出右臂将她拦腰一抱,西闲连挣扎都来不及,就给他牢牢地环入怀中。 “王爷!”西闲忍无可忍,双眉微扬。 赵宗冕低头望着她,长得太高有一宗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若不俯身或者竭力低头的话,看不见她的脸。 居高临下,只看见柳眉之下两排极长的睫毛,忽忽闪闪撩拨着他的心,再往下,小巧圆润的鼻头,以及那形状极好的朱唇,让人想起酸甜娇软的樱桃果。 想来有些不可思议,直到现在,他还没尝过这其中的滋味呢。 西闲侧身而立,似颦似笑,娉婷而立的姿态犹如一支袅娜的花枝,临风临水,风流妩媚。 苏霁卿突然有些无法做声,他不得不转开头去,半晌才说道:“并不是。”他也只不过是跟西闲差不多的心意,都想过来瞧瞧罢了,谁知心有灵犀的,竟果然在这里跟西闲遇上。 西闲点点头道:“我是偷从席上跑出来的,这会儿也该回去了。三哥哥多留一会儿。” 屈膝行了礼,西闲垂首往门口走去,眼见要绕过桌子走到门边,苏霁卿终于脱口叫道:“西闲!” 西闲止步,微微迟疑之下,才抬眸看向苏霁卿。 长袖底下的手掌暗中握紧几分,苏霁卿道:“我听舒燕说,以后妹妹会跟着王爷一块儿回雁北去,可是真的?” 西闲虽觉着他突然说起这个来有些冒昧,但苏霁卿毕竟不是别人,于是点了点头:“若无意外是会这样的。” 苏霁卿道:“若真的去了,再相见就不知何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5.0805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偏你这样玲珑心, ”苏舒燕喝了两口,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又问:“你的手怎么样了?” “不碍事, 只是给月季扎了一下,已经好了。” 苏舒燕打量着西闲,见她肤白如雪,眉目如画,天然的风流动人。她不由叹道:“其实我倒是觉着姐姐你不用过于担心。” 西闲道:“怎么?” 苏舒燕道:“你的兰心蕙质自然是不用说了, 若再论容貌才德,我觉着这京城里姐姐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而且王爷对你可算是一见倾心,以后娶进了王府一定会百般疼爱,你又何必先想的那样吓人呢?” 西闲听了这种话, 笑道:“我有你这心宽就好了。可一来,我是从不信什么一见倾心的,连对方的身世c品性等一概都不知道, 单看外貌就喜欢上了?若对方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强盗,贼呢?” 苏舒燕嘟着嘴道:“你怎么老是泼人冷水,明明极好的事, 给你一说就不堪起来。何况你也不是强盗贼, 以后王爷自会更知道你的好, 只会更爱你” “你好了, 越说越离谱。”西闲不得不出声打断了苏舒燕的话。 苏舒燕虽然停了口,仍是一脸的不服似的。 西闲无奈一笑:“另外,你以为镇北王是你我一样深居闺阁,平日里连个男人都见不到?他那种人,什么艳童妖姬没见识过?虽一时看着新鲜,始终有那更新鲜的来取而代之。” 苏舒燕张了张嘴:“可” 西闲摆手:“罢了,好没意思。不要再提了。” 苏舒燕只得答应,过了半晌,突然想起来:“姐姐,我家里来商议这件事,你生没生我们家的气?” 西闲摇了摇头,苏舒燕忙问:“你不生气?为什么?如果是我,我只怕要气死了。”嘴快地说了这句,突然想起上次镇北王的一句话,岂不差点让她伤心欲绝? 林御史跟苏郎中商议过后,便把此事告诉了杨夫人,夫人震惊之极,却也不得不又告诉了西闲。 出乎意料,西闲竟并没有格外震惊跟伤心的模样,反而安抚杨夫人,见女儿如此懂事,倒是又惹得杨夫人落了不少泪。 西闲道:“我知道苏家也是无奈,你三哥哥是极好的人,他这样做自有道理。” 苏舒燕道:“有什么道理,三哥哥是真心喜欢你的,叫我说,何必去想其他,直接把你娶了过门就是了。王爷若是闹,还有太子殿下呢太子不会不管吧?” 西闲听她提到太子,不知不觉面上流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她望着苏舒燕,点头笑道:“是呀,太子。” 苏舒燕见她笑的似是而非,忙问:“我说的是不是很对?找太子是不是好法子?上次在东宫见过太子,仿佛是很和善的人呢,一定可以帮得到咱们。” 西闲越听,笑意越浓,到最后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个傻丫头。” 苏舒燕叫道:“又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太子妃还赏赐给咱们东西” 西闲看着她手腕上的镯子,淡淡道:“你要是喜欢,以后还会赏赐更多呢。” 苏舒燕怔道:“什么?” 西闲笑道:“喝茶吧。别只说个没够。” 苏舒燕又略坐片刻,苏府的丫头进来道:“姑娘,家里来了人催,说是有急事让你赶紧回去。” 苏舒燕问:“偏我一出来就有什么急事了?” 丫头不能答,只催促:“来人说叫姑娘赶紧回去,不能耽误。” 西闲缓缓起身,道:“回去吧,也许真是要紧大事。” 苏舒燕见她这样说,才应承了。西闲送她出门之时,犹豫再三,终于把她拉了回来,道:“舒燕,有一件事你得记着。” “什么事?你说。” 西闲道:“以后不管是对谁,不管心里有没有,你千万别再透出半点喜欢镇北王的意思了,知道吗?” 苏舒燕一愣,继而道:“难道是因为你要嫁给他了,怕我还惦记着他?你心里不受用呢?” 西闲微怔,笑道:“你这样想也未尝不可,只是务必记得我的话就是了。” 苏舒燕叹道:“我知道了,难道我就那么花痴,得逢人就说我如何如何喜欢镇北王么?再说我喜欢他也没什么可藏着的,人人都知道。何况除了你,京里喜欢他的人多着呢,毕竟是这样的大英雄。” “口没遮拦。”西闲蹙眉,神情竟有些肃然,“才说你就忘了?” 苏舒燕吐舌:“好好好。不说就是了。” 西闲凝视着她,嘴角还有一句话,想了想,只道:“你去吧。” 此时那丫头却又来催,苏舒燕不耐烦道:“只管催命似的,什么了不得的。”到底辞别西闲,跟着出门去了。 奶娘在旁边问道:“姑娘,苏家催的十万火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还是没脸让苏姑娘在咱们家久留?” 西闲忖度道:“奶娘你想多了,瞧这个情形,是有大事。” 奶娘道:“什么大事?好事坏事?” 西闲笑笑:“应该算是好事罢。”奶娘还要再问,西闲却不说了。 是日,东来回府,才进门就说道:“了不得,出了大事。” 于青青跟杨夫人忙问,东来道:“想不到苏丫头竟有这种福分,今儿皇上下旨,封苏丫头为太子良媛,择日入东宫。” 于青青吃惊的眼珠子都要弹出来,杨夫人也大惊:“这是当真?今儿舒燕还在咱们这里,也没听她说起。” 东来问:“什么时候在?旨意是下午才有的。” 杨夫人道:“哦,我知道了,她本来正跟你妹妹说话,苏家的人十万火急叫了回去,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 东来叹道:“这可真是人各有命,之前因为苏丫头给退婚,弄得满城风雨成了笑话,却想不到居然因祸得福,成了太子身边的人。” 于青青才反应过来:“阿弥陀佛,这如何了得,以后太子殿下登基,那苏丫头苏姑娘她岂不是正经的娘娘了?” 杨夫人笑道:“这倒是个好消息,我去告诉你妹妹去。” 见杨夫人去了,于青青在发愣之余,又忍不住对东来说道:“怪不得那次太子妃特赏赐了咱们家跟苏丫头东西,原来是这个缘故!只不过太子是怎么看上苏丫头的,明明是西闲更” 还没说完,就听外头道:“老爷回来了。” 两人忙噤声去迎接林御史。林牧野进内见他两人在,问道:“你母亲呢?” 东来道:“母亲才去找妹妹,今儿苏家的丫头不是封了良媛了么?父亲也该听说了吧。” 林牧野对此却反应平淡,只心不在焉应了声,慢慢往里去了。 是夜,林府众人吃了饭,杨夫人不免也又提起苏舒燕要入东宫一事,道:“我先前跟西闲说,她倒像是早就知道一样,一点也觉着意外。唉,其实想想也是,当初太子妃赏赐他们两人东西那就是个兆头啊。西闲那孩子的心又细,只怕早想到了。” 又笑道:“我只是笑舒燕,原先为了镇北王寻死觅活,如今竟有这个福分。我也放了心了。” 她自顾自说了半天,却听林御史冷哼了声。 杨夫人一怔,转头看他:“你怎么了?” 林御史道:“什么福分不福分的,不过是失之桑榆,得之东隅罢了。” 杨夫人不解,林御史皱皱眉:“你怎么还不明白,西闲这会儿心里只怕明镜似的。上次苏丫头给镇北王羞辱,太子几次致歉。这次苏家来退亲,好好地把本该是苏家的媳妇又给了镇北王,虽然对外并未张扬此事,可迟早晚的会有流言蜚语,太子这一步走的好啊,娶了苏家的女孩子,苏家彻底没有怨言了,且更见太子的仁德。” 杨夫人目瞪口呆:“你是说,苏丫头之所以封为良媛,还是因为西闲跟镇北王这件事?” 林牧野长叹了声:“真是孽缘啊。” 杨夫人半天无法言语,只是瞪着眼看林御史,林御史摇摇头,突然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今儿遇见了王爷殿下。” 杨夫人还在震惊之中无法反应:“哪个王爷?” “还有哪个,自然就是镇北王。” “啊?发生何事了?”杨夫人这才醒悟,慌忙追问详细。 今日皇上降旨的事,御史台自然也都知晓,议论纷纷,有人便商议着要去给苏郎中贺喜。林御史因心中有事,并不跟众人多话。 林牧野收拾了东西,出御史台准备回府。因御史台跟林家相隔不远,林牧野习惯步行来回,他且走且出神,直到耳畔有人说道:“这不是朽木御史大人吗?” 旁边酒楼里鱼贯走出数人,为首一个正是曹郎中。 林牧野知道小人难惹,忍一口气正欲走开,曹郎中笑道:“林大人,别忙呀,你家里又没有要封为良媛的女儿,忙着回去接旨不成?” 身后众人轰然大笑,林牧野皱眉:“曹大人自重,休要当街胡言乱语,有失体面。” “你原来也知道什么叫体面,难怪苏家看不上,人家是皇亲国戚,自然嫌你们家不够体面,所以才跟你们退亲嘛。” 林牧野气的浑身乱颤:“你c你” 曹郎中却越发得意非凡,索性笑道:“听说令爱好像给镇北王看中了,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倘若王爷看不上,那不如来给我当个小妾,我” 话未说完,一物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正打在曹郎中的额头上。 只听“啪”地声响,曹郎中额头剧痛,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依稀嗅到酒香四溢。 原来这扔过来的是个酒壶,此刻已经碎了,酒水混合着曹郎中额头的血,糊了曹郎中满脸,看着十分吓人。 “是谁!”众人大惊,曹郎中更是捂着伤口大声叫嚣。 这一片吵闹之中,有个负手的人影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他轻轻一笑:“是我。” 所有在场之人对上来人浓墨似的剑眉,隐藏杀气的双眼,一个个不寒而栗,慌忙跪地:“参见王爷。” 连曹郎中也不顾伤口,跟着跪在地上。 赵宗冕缓步走到跟前儿:“你刚才说什么?” 曹郎中哪敢多言:“下官c下官只是玩笑” “玩笑?”赵宗冕笑的却人畜无害:“林西闲是本王的人,你敢拿她玩笑,你胆子真够大,谁纵的你?” 曹郎中听出他语声中的不善,浑身抖个不停:“王爷饶命,下官再不敢了。”说着便磕头下去。 赵宗冕也不言语,长腿抬起,竟一脚踩在曹郎中的肩头,硬是将曹郎中踩得跪趴在地上。 太子因为西闲已经跟苏家定亲,不愿再难为苏家,所以想要把这“孽缘”拆开。 于是借着今日太子妃做寿,先前跟赵宗冕私下相处的时候,竭力赞扬嘉昌县主,想让这位风流的镇北王移情,且嘉昌是“自己人”,若给了赵宗冕,也有联姻牵制之意。 谁知偏偏目睹嘉昌大展雌威的场景,此事显然已经泡汤了,太子殿下心中暗骂嘉昌愚蠢,只是不便发作。 幸而赵宗冕虽暗藏嘲讽之意,话却说的冠冕堂皇,非但半个骂人的字儿都没有,不知情的听来反而像是赞美。 至于西闲听出的,当然就是“士可杀不可辱”那句了。 但他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言行,却让西闲心中惊悸难当,在最初的懵然之后,西闲忙挣脱赵宗冕的手臂,退后一步低头行礼:“参见太子殿下,王爷。” 此时此刻,众女发鬓散乱,衣衫不整,均都十分狼狈。 嘉昌县主也是气喘吁吁,因先前给苏舒燕打了一巴掌,脸上微微肿起,又不知太子跟镇北王看了多少,也不便就恶人先告状,因此心头忐忑,不知福祸。 见西闲见礼,太子赵启才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笑道:“不必多礼。你” 他略略沉吟,微笑:“方才是怎么了?” 嘉昌县主脸色更是难堪,做贼心虚地瞟向向西闲。 西闲平静地回答道:“回殿下,是臣女不慎冒犯了县主,引出了一点误会。是臣女之错,请殿下宽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6.0805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林西闲接了过来, 在掌中细细看去, 原来这是两枚镶嵌珍珠的耳珰,珠子并不算大,可浑圆无瑕, 光泽婉转, 洁白如雪,叫人爱不释手。 西闲虽有几样首饰,却都是杨夫人昔日的旧物, 很少新添的, 如今见了这两样精致东西,不由看呆了。 半晌才反应过来:“这c这是怎么说?给我的?” 苏舒燕笑道:“说了孝敬嘛, 自然是给你的。” 西闲忙推了回来:“好好的, 给我这样名贵的东西做什么,我不能要。” 苏舒燕见她如此,才凑在耳畔低低道:“实话跟你说了吧, 这个不是我要给你的。是有人给你的。” 林西闲一愣:“又说什么鬼话?” 苏舒燕嘻嘻笑道:“哪里是鬼话了, 明明是好话, 人家费心着力地给你买了这好东西来,你却不领情不成?” 西闲毕竟不笨, 略微一想, 垂下眼皮问道:“这c这莫非是三哥哥” “果然是心有灵犀, 我说你们两个很相衬的, 如何?”苏舒燕不等她说完,便拍手喜笑颜开。 西闲忙捂住她的嘴,斥道:“你要死了,只管嚷嚷,叫人家听见了像是什么。” 苏舒燕吐舌,便也悄悄地笑道:“不叫我说,那你怎么就想起是我三哥给你的呢?若不是心里记挂又怎能想到,哼,你这是只需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西闲想辩白,转念一想又罢了。 苏舒燕拢着她的肩膀,慢慢把调笑神情收了,正经说道:“姐姐,我三哥是真的有心,朱雀街那件事后,一直惦记着你的好呢,总对我念着说要谢你,他在外头走了不知多少地方,才选了这两样可心的东西,还担心你不喜欢c不肯收呢。” 西闲听她这样温声说来,不知为何鼻子发酸:“多谢苏三哥的心意,我若是不喜欢就是不识抬举了,只是只是太破费了,我实在不敢收的。” 何况这是私底下传递东西,如果是苏舒燕给的倒是无妨,可是苏霁卿给的,那就有些不好听了。 “你又跟我见外,”苏舒燕把耳珰装回荷包,回身塞到西闲的枕头底下,气鼓鼓地说:“再跟我推来让去的,就是要跟我生分起来,那以后就只好不来找你了。” 林西闲知道她的脾气,只得笑道:“哟,这还没嫁,就摆出娘娘的款儿来了?” 这是苏舒燕的软肋,闻言顿时转怒为喜。 当夜,林御史回来,杨夫人即刻把曹家派人提亲之事告诉,又问他的意思。 林御史闻听,即刻皱紧眉头,道:“这门亲事断断不可。” 杨夫人见他神情郑重,便问缘故,林御史哼道:“你们在家里,自然是不知道的,先前有人密告曹郎中有贪墨之举,如今御史台正着手查理此事。在这个时候他们家来提亲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猛然听了这个缘故,杨夫人受惊不小:“难道说,是曹家心虚,所以想借结亲之事,让你从中放他们一马?” “多半如此,”林御史面带恼色:“不然我们家向来跟他们家毫无来往,无端端怎地想到跟咱们家结亲?必然是做贼心虚无疑。想要借儿女姻亲叫我就范,哼他们未免把我林某人看的太不堪了,也未免把他们家看的太高了。” 杨夫人半晌不言语,听林御史说完最后一句,才道:“今儿曹家来说亲,东来跟青青都喜欢的了不得,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定要失望。” 林御史不以为然:“那又如何,曹家的人心术不正,若是允了亲,非但祸害西闲,更连咱们家都要祸害了,东来耳根软,眼界又窄,改日我定要说说他。” 杨夫人道:“那就算不是曹家,女儿的终身也该好好寻思寻思了,你可有中意的人家?” 林御史镇日忙于公务,又怎会留心这些儿女之事,便摆摆手道:“尚无头绪。不过就算是寻常的平头百姓,只要身家清白,总也比曹家强上百倍。” 次日,西闲的嫂子于氏因为惦记昨日曹家提亲之事,便接着请安之名前来探听消息。 林御史因有早朝,四更天就出门了。这会儿杨夫人正兜回来补觉,里间静悄悄的。 只有旁边的耳房里有些许动静。 皇城之中寸土寸金,林御史虽也大小是个五品官,住的却也不过是两进的旧宅,这还是租了来的,毕竟林御史原不是京城土著。 外地人在京内为官,若想要富贵发达,一来要有些捞财的旁门,二来便是要身在个有油水的衙门,林御史两样都不沾,且也不屑如此,于是这么多年来,也始终只是个穷酸而已。 原先林东来没娶亲之前,东来跟西闲两个都住在后罩房里,因成了亲,西闲便搬出来,只跟父母住在正房的耳房里。 于青青知道西闲早起帮着伺候林御史出门,许会知道些消息,如今见杨夫人未起,她便先折了过来,搭起帘子瞧了一眼,却见西闲正立在桌边整理布料。于氏忙假笑道:“一大早的,何必这样忙。” 西闲见她来了,忙请坐,又叫小丫头倒茶。 于青青平日里只觉着小姑子多余,所以正眼也不想多瞧一下,如今有了昨儿的事,突然才像是窥破天机一样明白过来——小姑子总要嫁人的,原先她的眼睛只往下看,笃定西闲会嫁的寻常甚至大不好,只祷念西闲将来不会带累这家里就是了,如今有了曹家的先例,才让她幡然醒悟,也许是林家祖宗坟头冒青烟,西闲会高嫁呢? 何况评心而论,西闲生得实在不错,别看苏舒燕从小锦衣玉食,打扮的也新鲜时兴,但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素面布衣的西闲却总能轻而易举地吸引人的眼光。 于青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会儿西闲,却见肤白如雪,黛眉含翠,着实是个绝好的美人坯子。于氏心中暗叹:“偏这小贱人有当少奶奶的福气。” 心中虽嘀咕着,面上却露出一脸笑,特意握住了西闲的手,低头细看,却见指腹不出意外地有些粗糙,这当然是因为日夜做女红的缘故。 于氏啧啧了两声,道:“我的好妹妹,知道你自来能干,只是该歇着的时候也得歇着。赶明若是定了亲事,越发该好生保养起来了,难道到了曹家,也要做这些活计?自然是清清闲闲地享福去,说来你这样好的人品,合该是当少奶奶的命,只是生在咱们这家里头,实在是苦了你。” 西闲早知道她的为人,听她说出这些来,只得应付:“嫂子说哪里话,有道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何况我也没觉着什么苦,横竖都习惯了。” 于青青笑道:“这习惯可不好,若是嫁了人,那也得习惯高门大户里的规矩了,到时候可别改不过来呀。” 西闲听她越说越混,便不去理会,只默默地低头做针织。于青青才问道:“昨儿夫人可把曹家的事跟老爷说了?不知老爷是个什么道理?” 西闲摇头:“我不知道。” 于青青望着她,心里不快,但今非昔比,此刻却不敢肆意得罪,恰好听见正房里有声响,于氏起身道:“像是夫人醒了,我去探探。” 西闲起身相送,看于氏出门,才又回来坐下,微微蹙眉。 其实林御史回绝曹家提亲之事,先前杨夫人已经暗中告诉了西闲此刻西闲人在屋里,却几乎能想象于氏得知这消息后的脸色。 果不其然,大约半刻钟后,于青青气愤地从正房奔出来,走过耳房的时候特意扭头,咬牙道:“呸,真是个不上台面的!送上门的贵婿不要,倒以为自己是什么公主皇妃吗!” 西闲听了这句,微微一笑。 倒是杨夫人听见了,在屋里气的喝骂:“你又在说什么混话!” 于氏不敢还嘴,索性赌气去了,此后杨夫人不免来见西闲,安抚了她几句,叫她不要往心里去。 又过数日,并无别的事,是是于青青因惦记落空,未免发作起来,明里暗里地故技重施为难西闲,幸而西闲是个明白人,能忍则忍,能避则避,杨夫人又护着女儿,于青青不敢过分而已。 只是上回苏舒燕来说要跟王府结亲一事,并无动静。西闲每每想起来,都替苏舒燕担心,毕竟她一团烈火似的,那镇北王却摆明了不是个如意郎君的款儿,生恐苏舒燕因此而受伤等等。 如今没有消息,西闲担忧之余,却又略松了口气,只是苏舒燕也一直没来,倒不知究竟如何。 暮春时候,因时气不好,加上日夜赶工,西闲不免病倒了,连日卧床不起,请了大夫来吃了几幅药,便又惹出于青青的赤眉白眼。 这日,西闲觉着略好了些,正拿了一件活计过来,却听见窗外于青青笑道:“真是活现世,笑死个人了。” 西闲一怔,不知她又做什么妖。还以为她针对自己,便只不睬,不料于青青走了进门,道:“你先前跟那姓苏的小蹄子好的那样,如今她要活不出来了,你怎么不去看看?” 西闲正拈了针,听了这句,手一颤,便扎破了指尖。她忙咬住手指吮血,又忙问:“嫂子这话从何说起,我不明白。” 于青青靠在门框上,笑的幸灾乐祸道:“原先不是有传闻,说什么苏家要跟镇北王府结亲么?我还当镇北王打仗打太久,吃素吃的不耐烦了,想换换油腻腻的口味,所以才看上了那胖丫头呢,没想到竟是他们家白日做梦!” 西闲站起身来,心惊肉跳:“什么话?” 于青青嘻嘻笑道:“就是这个大实话,听说镇北王当面打脸说看不上那丫头,所以那丫头如今在家里寻死觅活的呢。哈,如果是我,我也没脸再活下去了。” 西闲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紧握的手有些发抖。 于青青瞥她一眼,望着她的神色,这连日来心里的闷气才仿佛都出了,便又道:“其他的我可就就不知道了,你跟她好的跟亲姊妹一样,何不亲自去瞧瞧?说来也怪,看看你们两个,一个凭着好端端地高枝儿偏偏不去站,另一个呢,拼了命的想飞上去却摔个半死,哈哈,真是一出好戏。” 西闲扶着桌子,咳嗽个不停。她的眼前出现苏舒燕先前那样欢天喜地的样子,此刻也几乎能想象她遭受打击后的痛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7.0805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一路往内,府中更加披红挂彩, 花团锦簇,西闲只顾打量,竟连苏霁卿何时不见了都没留意。 内宅之中, 朱夫人被族内的女眷们围着, 大家说笑,见西闲进门行礼,朱夫人亲自欠身请她过去, 抚着她的手道:“你来了就好了, 本打算你若不来, 我得亲自过去请呢。你母亲如何没来?” 西闲道:“母亲知道伯母必忙,她又帮不上什么, 索性只等明儿正日子再来贺喜。” 朱夫人听她应答妥帖,又看她如画一样的眉眼, 心中着实怜爱:“好孩子,舒燕盼着你呢,我也就不多留你了,让你们姐妹们多说说体己话去。” 当即叫贴身丫鬟领着西闲去小姐房中。 不多时来至苏舒燕院子, 正好苏霁卿从屋内出来,对西闲道:“我怕妹妹等急了, 先来跟她说了一声。快进去吧。” 西闲道:“三哥哥也请自便。”苏霁卿后退一步, 点点头, 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见西闲正进了门。 苏舒燕房中堆着好些成亲日子要用的物件,床上,桌上,屏风,衣架处处皆有物事,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桌子上整齐的良媛品级服色,以及一盏极为华美耀眼的凤冠。 西闲扫了一眼,却不见苏舒燕,正疑惑,便听见屏风后有人道:“如果我不去找你,也没特意去请,你是不是就永远也不来见我了?” 西闲听了这话,不由一笑:“是呀。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我们要见都未必能有幸见得到呢。” “你说什么!”苏舒燕叫了声,从屏风后跳了出来。 她只穿着一身淡黄色的缎子里衣裤子,头发也没有好好梳理,只松散地披在身后,眼睛却红红地,有泪光闪烁。 西闲看她一眼,在桌边坐了,低头打量那凤冠霞帔:“明儿就是出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闹脾气,叫人怎么放心。” 西闲说了这两句,苏舒燕就如同一只燕子一样扑了过来,从背后抱住西闲,眼泪大颗地掉下来,打落在衣冠之上。 西闲没想到她会这样,虽然两人时常玩闹,可像是如此亲密,却还是极少见,且又是如此特殊的情形下,瞬间淡定如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苏舒燕道:“既然不放心我,怎么不来看我,你心里是不是怪我?” 西闲才说道:“我怪你什么?” 沉默了片刻,苏舒燕道:“怪我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歹,蠢笨,自私” 西闲不等她说完,点头叹道:“我们也算从小认得,我竟不知你的缺点这样多,早知道就早跟你绝交了。” 苏舒燕噗嗤一声,却又转到西闲身边,低低道:“姐姐,我是说真的。” 桌上的红烛微微摇曳,光影闪烁。 苏舒燕眼角含着泪光:“那会儿听说王爷看上的是你,我心里还有些恼火,以为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暗地里看我的笑话。谁知我竟是小人之念,把你一片好心当做藏奸。” 西闲默默地望着她,并不言语。苏舒燕道:“那天府里把我叫回来,原来是皇上下旨封我为良媛,我再傻也知道这其中不简单,三哥哥本不肯告诉我实话,是我一再逼问,才明白,只怕父亲逼着三哥哥退婚的时候,此事就已经定下了。” 苏舒燕泪落如雨:“太子殿下为安抚苏家,所以用这门更好的亲事来弥补我知道真相之后,本来不想答应,可是c父亲,母亲,哥哥嫂子们轮番劝我” “好了不要再说了,”西闲听她说到这里,才柔声道:“我明白的,舒燕,你做的没有错。” 苏舒燕性子单纯,当知道自己的姻缘几乎是苏霁卿跟西闲这门亲事换来的后,如何意能平,但家人的期望,对于终身所归的顾及,以及整个家族的荣辱,让她不得不安定下来认真考量。 毕竟她是给镇北王退过亲的,若错过了太子殿下这绝世姻缘,这辈子再难找到可跟这门好姻缘比肩的不说,能不能找到归宿还是个问题呢。 一边是荣耀赫赫,看似花团锦簇前途无量的婚姻,以及一个无可挑剔的太子夫君,另一边,是福祸未知的空空未明,苏舒燕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可正是因为这选择,让她心里有一道坎。那就是对于林西闲的愧疚。 所以这些日子里她并没有去见西闲,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直到现在。 当夜,两人同睡一张床,又说了半宿的话,毕竟久别重逢,天马行空,想到什么是什么。 两个人似乎都隐隐感知,过了今晚上,以后再如现在这样的相处,只怕再不能够了。 不知不觉过了子时,外头丫鬟进来道:“姑娘,好抓紧时间歇息会子了,四更天就要起来梳妆呢。”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只等丫头退下后,苏舒燕翻了个身,抓住西闲的手道:“听人说,你跟王爷的亲事,太子殿下会给操办,但此后王爷就要回雁北等我进了东宫,我就跟太子说,索性留你们在京内。” 西闲听了这句,微微悚然,忙道:“千万不能。” 苏舒燕道:“为什么?雁北那个地方风沙大,又偏远,一定没什么好玩的,何况你若跟着去了,以后见面都难。” 西闲道:“话虽如此,但你千万别跟太子提此事,最好有关王爷的事一概不提。” 苏舒燕眨眨眼:“你上次叮嘱我,说不许对任何人说喜欢王爷之类的话,难道,就也是这个意思?” 西闲见她终于明白过来,便在她肩头一握:“你嫁了太子,从此一心只能想着太子,太子再宽仁,也绝容不得你心里有别的人,就算你没有私情,只因先前阴差阳错那一宗,就得格外避忌。清楚了吗?” 苏舒燕顿了顿,慢慢地蹭到西闲怀中:“我知道你处处都为了我好。姐姐你放心,我清楚了。” 西闲的眼眶也微微湿润,黑暗中笑了笑,道:“先前我戏称说王府里很多豺狼虎豹,别的地方未必就是风和日丽一片祥和,好歹你多个心眼,别再像是以前一样傻乎乎的了。” 苏舒燕几乎哭出声来,勉强把头压低:“嗯。” 西闲低头看看她,其实还想再多叮嘱几句,但再说下去只怕两个人的情绪都无法控制,何况的确时候不早了,明儿事情繁多。 “好了睡吧,”西闲便只在苏舒燕发顶轻轻抚过:“可不许偷着哭,否则明儿眼睛肿了,你或许不在乎,只怕伯母要责怪我了。” 苏舒燕这才破涕为笑。 两人只睡了最多一个更次便起来了,喜娘等进来给苏舒燕梳妆打扮。 西闲就站在身后瞧着,灯火通明里,面前的少女逐渐变成了一个身着华服盛装打扮的东宫妃嫔,举手投足,已同先前有些不同。 西闲微笑看着,仿佛从这会儿的苏舒燕身上,也看到了不久的林西闲。 只不过苏舒燕对于她的未来还是怀着憧憬的,而林西闲,则是不抱任何希望,尤其是想到昨夜那一声满带兴奋的“入幕之宾”,简直令人心灰气断。 转头看看外间大明的天色,此时西闲心中竟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也不知这会儿镇北王从花魁楼里出来了没有,亦或者作为那位大名鼎鼎“林姑娘”的入幕之宾,仍然沉醉其中,乐不思蜀。 答案来的十分之快。 眼看吉时将到,太子府的迎亲车驾如约而至,鞭炮喧天锣鼓齐鸣中,苏霁卿背着妹子出门,送上了喜轿。 西闲同一干苏府的宾客女眷在内宅,听得唢呐之声渐渐远去,暗自惆怅。 她不愿同众人假做熟悉虚伪寒暄,便找了个机会退了出来。 这会儿大家都聚集在厅内吃喜酒,没有人留意西闲,连奶娘先前也去找苏府相识的人自在乐呵去了。 西闲一路往内宅苏舒燕房中而来,也遇到几个苏府的丫头婆子,却知道她是苏府的上宾,均都循规蹈矩行礼。 畅通无阻地来到苏舒燕的闺房,果然见人去房空,这么快就透出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梳妆台上还放着一支苏舒燕昔日用的旧钗,西闲举手拈起,正凝眸打量,突然听见身后有些异动。 她诧异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人。 “原先不过是随意走个过场,多半是算的不准,这位师傅是世外高人,他也是一片好心才提醒我们。”苏郎中望着林牧野,“所以我想,不如,不如把这门婚事给取消了。” “笑话!”林牧野无法置信,拍案而起:“已经下聘过定的事,居然因为一个神棍的不经之谈而要取消?苏兄,你几时变得这样胆小了?这万万不可!” 苏郎中低下头去。 林牧野毕竟是当官的人,倒也不蠢,他看看苏郎中,又看向旁边双目微红的苏霁卿,突然说道:“且慢,苏兄,你向来不是那等一味迷神信鬼之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缘故?” 苏郎中把心一横,起身道:“林大人,此事就这样定了,就当是我苏家对不起你林家,聘礼等物就当作是苏家的赔礼,以后林兄若有差遣,我们也自然” 不等苏郎中说完,林御史呵斥道:“我不想听你这些!儿女婚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原本是两家子郑重商议妥当的,岂有你说悔婚就悔婚的道理?你想悔婚也成,只别拿些子虚乌有的鬼话来糊弄,或者说你其实是嫌弃了我林家所以后悔,若是如此你且直说,我的女儿,就算这辈子嫁不出去,也必不敢高攀!” “林兄”苏郎中哑然。 苏霁卿在旁边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便把镇北王看上西闲,太子错认舒燕,以及后来他如何用计等等都说了。 末了,苏霁卿红着双眼,道:“我对妹妹的敬爱之心,天日可表,如果不是怕连累父兄家族,我宁死也不肯悔婚。” 林牧野这才明白了一切。他看着地上的苏霁卿,又看向正嗐叹的苏郎中:“霁卿所说,可是当真?” 苏郎中只得点头。 林御史呆了半天:“可c可就算如此又怎么样,两家已经定亲,只叫他们快快成亲就是了,镇北王总不能强抢。” 苏郎中道:“你以为他做不出来?正是怕到时候事情无法收拾,才出此下策。” “我不信他堂堂王爷能做这种下流之事,”林御史的倔脾气上来,道:“难道就没有国法了?须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倒要试试!” 苏郎中不禁苦笑:“你可知我先前为何不肯告诉你实情,就是知道以你的脾气,必然也是不肯轻易答应息事宁人的。” 苏郎中叹息了声,对苏霁卿道:“你先出去。”苏霁卿起身,默然退了出去。 苏郎中便把太子私下跟自己所说又告知了林牧野:“如果不是霁卿暗中行事,我们倒也可以不去理会,但那会儿太子亲自保证为镇北王玉成姻缘,偏这逆子明明知道他们找的是西闲,却还不知死活就算太子宽仁,镇北王那个性子却令人难以预测,他难道能容忍有人明目张胆地跟他抢西闲?何况如今死扛下去,不免就把镇北王跟太子两方面都得罪了,所以我如此,不仅是为了霁卿着想,也是为了整个苏家,林家着想而已。” 林御史沉默。 苏郎中又道:“其实说起来,王爷战功赫赫,身份尊贵,生得又体面,皇上跟群臣们都赞不绝口,西闲给他当侧妃,也并不辱没了那孩子,比起嫁给霁卿” 林牧野色变道:“我林家没有想要攀龙附凤的人,何况镇北王如果真的能做出强抢臣女的事,这也是违法乱纪,已经是亏了德行,有辱身份。” “唉,”苏郎中向来知道他的脾气,又好声好气地说道:“你我如今这把年纪,都也是有家室的人,何苦为一口气冒玉石俱焚之险?就算不念别的,你也只疼惜霁卿那小子罢了,谁叫他之前行事莽撞惹出祸端呢。” 林御史心里窝着一口气,但苏郎中百般好言相劝,林御史也知道其中厉害,就算他想死扛,总不能一并连累苏家。 所以到底两家商议,将亲事取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8.0806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听见那声“王爷”,林西闲微震。 正欲把身前这人看清楚, 耳畔一声轻笑。 林西闲觉着下颌一松, 知是那人撤了手。 这一件小小插曲过后,镇北王仍是上马率领队伍而去。 剩下林西闲抱着苏舒燕, 彷徨无措, 如梦如幻,直到有人急急道:“林姑娘,果然是你们!” 林西闲看见来人,心顿时放宽,原来这来者正是苏舒燕的三哥苏霁卿,原先苏霁卿跟几个朋友远远地在酒楼上看热闹,起初望见狮子出笼跳车, 又见众人奔逃, 一个女孩子倒地, 那会儿还没认出是苏舒燕,等看见林西闲的时候才惊心动魄,一路狂奔下楼赶来。 苏霁卿上前,先把苏舒燕接了过去,又扶林西闲起身。 林西闲满面冷汗, 把鬓边头发都打湿了, 又因受了惊吓, 脸上雪白, 毫无血色,越发楚楚。 苏霁卿看在眼里,不免想起方才楼上所见林西闲所做所为,极度震惊之下,几乎不知说什么好。 苏霁卿定了定神:“你可伤着了?” 林西闲望着他关切的双眼,摇头,苏霁卿又问:“可能走动?” 其实林西闲的双腿此刻还在偷偷战栗,只勉强支撑而已:“使得。苏哥哥不必担心,只看燕妹妹好不好?” 苏霁卿道:“她没事,不过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虽然林西闲并不诉苦,苏霁卿却也看出她亦受了大惊恐,恐怕支撑不住,当即唤了一辆马车来,先送了苏舒燕上车,又亲自扶着林西闲,送了她登车。 到了就近的医馆,大夫给苏舒燕看过,只说受惊过度导致晕厥,便给她扎了几针。不多时,苏舒燕果然幽幽醒来。 苏霁卿望着妹子惊悸的脸色,又爱又恨,点头道:“今日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了,以后可还胡闹不胡闹了?自己搭进去不说,还差点连累了林家妹妹。” 苏舒燕回过神来,突然没头没脑地叫道:“都怪那只臭狮子,害我没有看见镇北王。” 苏霁卿气的在她脑门上弹了一指甲:“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听见了!”苏舒燕捂着额头,转头看向林西闲,伸手拉到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幸亏那臭狮子没伤着你,不然哥哥以后可要恨死我了。” 林西闲一怔,苏霁卿微微红了脸,咳嗽了声喝道:“又胡言乱语些什么!照我说,那狮子该把你的舌头咬去,这样你才能学乖。” 苏舒燕捂住嘴,又笑道:“那也不打紧,至少留着我的嘴,能吃东西就行。” 苏霁卿恨的又要弹她的额头。 林西闲在旁边看着他们兄妹和睦,心中不由升起羡慕之意,突然又想起他们已经出来了大半天,只怕家里已经开始找人了,于是忙同苏霁卿说了。 苏三哥安抚了几句,亲送了他们两个回到林府,一路上,苏舒燕百般央告两人,叫别把今日遇险的事说出去。 林西闲自然没有这样多嘴,何况这本也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传出去,虽然出去看热闹不是她起的头,她却必然得落极大的不是。 此后,一切风平浪静。 只是有近一个月不见苏舒燕,倒是让林西闲心里不免七上八下,只是向来也不曾听说苏家有何事,于是暂且安心。 因朝廷未发俸禄,林家又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应吃穿用度开销不小,于青青很是头疼,算计的时候便每每拿林西闲生日请客说事,又催逼林西闲快些赶些女红出来。 连日来林西闲没日没夜的做活,熬得神倦力微,杨夫人心疼女儿,便也帮着她,母女两人十分辛苦。 忽一日,于青青喜滋滋地从外而来,还没进门,便一叠声地叫嚷道:“大喜事,大喜事!” 她很少这样春风满面地说话,倒是让人莫名。 杨夫人便停了手上活计问道:“什么喜事?” 于氏道:“外头来了个媒人,要为妹妹说亲的,夫人看,可是不是大喜事呢?” 林西闲的心咯噔一声,不便插嘴,便起身入内。 杨夫人目送她进了里间,问道:“是谁家说亲?” “妹妹还害羞呢,”于氏笑道:“我也还不知道,这会儿老爷不在家,幸而她哥哥在,正在厅上说话,横竖待会儿就知道了。” 过不多时,林家大爷林东来送了媒人,进内向杨夫人禀告。 跟于青青一样,东来也面有得色,笑对杨夫人说道:“来人是为户部曹老爷公子提亲的,这曹老爷在户部任郎中一职,家境十分之好,不过我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先应付了那来人,想看看母亲跟父亲的意思。” 杨夫人听说是郎中之子,也觉讶异。于青青不待她开口,已经抢着叫了起来:“了不得!户部的官儿可都富得流油,这曹老爷是京城本地人,还也是外官呢?” 东来道:“哦,他是京内人士。” 于青青越发兴奋:“这更加妥当了!京城土著,又是官宦之家,怎么不得有几套房舍的?这辈子的吃穿是不愁了!照我看,这门亲事万无一失,既然是送上门来的天赐良缘,就该早早定下才好,夫人,这还想个什么?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姻缘呀!” 杨夫人虽听着对方的家境来历是好的,只不知曹公子人品如何。便道:“若真是天赐良缘,难道怕他跑了?不急,等老爷回来,我再问问他的意思再说。” 于是把东来夫妇打发了,杨夫人才来到里间,问林西闲:“方才外头的话你都听见了?” 西闲点点头。 杨夫人道:“你觉着这曹家怎么样?” 西闲仍是不言语。 杨夫人笑道:“我的儿,你不必怕羞,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好歹得有个意思。” 西闲低着头,仍不做声,杨夫人才又要说,外头道:“苏家小姐来了。” 一别许久,再见苏舒燕,却见她竟比先前又清减了好些。 杨夫人识趣,略说几句,安排了几样简单茶果便去了,留他们小姊妹说话。 两人桌边坐了,林西闲笑道:“怎么这许久你没有来,在家里忙个什么呢?” 这本是简单的一句话,谁知苏舒燕突然满面绯红。 林西闲看的诧异:“怎么了?难不成家里真的有什么事?” 苏舒燕一点头,一改往日的活泼外向,流露几分小女儿的忸怩。 林西闲惊疑之极:“你今儿是怎么了,吃了哑巴药来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却是说呀。” 苏舒燕给她讲的忍俊不禁,又被林西闲推搡了两把,才终于期期艾艾地说道:“我我可能要订亲了。” “什么?”林西闲失声,突然想起方才上门提亲那件事,忙又问:“是谁家?” 苏舒燕更低了头:“是c是王府。”竟是声如蚊讷。 “王府?”林西闲震惊的无以言喻,“是c是哪个王府?” 苏舒燕含羞带嗔地白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傻了,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还有哪个王府?” 林西闲呆了呆,迟疑着问:“难不成是镇北王府?” 苏舒燕掩口一笑,却掩不住满面的欢喜:“除了镇北王,还有谁。” 林西闲看着苏舒燕喜悦外露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微微蹙眉道:“可是你难道忘了?王爷已经有了王妃了,难不成你要当侧妃?” “能嫁给镇北王,当侧妃又有什么不可以?”苏舒燕早就心花怒放,口没遮拦地说:“只要在他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林西闲瞠目结舌,内心滋味莫可名状。 又过了半天,林西闲才又想起一件事:“可是,好端端地怎么想到嫁去王府?之前没听过你们家有这种打算。” “以前哪里想的到嘛。”苏舒燕笑道,“自然是想也不敢想的。” “那怎么突然又” 苏舒燕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不是我们家起意的,听说,是王爷自己起意的。” 林西闲呆怔:“镇北王起意?” 苏舒燕点头:“也不知王爷哪里见过我,竟对我念念不忘是哥哥跟母亲说了后我才知道。小贤,这一定是老天有眼,知道我的心意,所以才” 林西闲也觉着这件事古怪,同时又觉着镇北王已有了王妃不说,且还是个带兵的将军,听说杀人如麻,这种皇族只有敬而远之才好,也只有苏舒燕才慧眼独具地对他恋恋不忘。 但虽然对于这门看似不大对头的姻缘心存怀疑,可是望着苏舒燕兴高采烈的样子,林西闲也不忍在这个关头给小姑娘泼冷水,于是也强打精神说道:“若真是天注定的姻缘,那我倒要先恭喜你啦,以后见了,是不是得下跪,叫一声千岁娘娘呀?” 苏舒燕嗤地一笑,却又故意板着脸道:“免礼,平身。”说罢却又忍俊不禁,捂着脸羞的大笑。 林西闲也给她引得笑了出来,转念一想,因低头轻声道:“只是将来你进了王府,咱们见面的机缘就更少了。” 苏舒燕听了这句,便敛了笑,握住林西闲的手:“不要这样说,可知我不是个无心的人,也一直记挂着你的事呢,如今索性跟你挑明了,我三哥一向很心仪你你觉着他如何?” 林西闲没想到她话锋大转,突然提起自己的事,不禁也有些赧颜,便低下头道:“呸,好端端地做什么又说我?” 苏舒燕笑道:“我们两个之间有什么说不得的?不瞒你说,原先我也隐约跟母亲透过这个意思,等我进了王府,越发能说话了,我三哥的为人你也知道,你嫁了他也不至于就辱没了你,至少三哥一定会对你很好的。你觉着是不是?” 林西闲闻听,一阵恍惚:相比较那个什么素未谋面不知深浅的曹公子,倒的确是苏霁卿更加的知根知底 一念至此,苏霁卿清俊的眉眼突然自心底跃起,林西闲的脸上便有些不自在。 苏舒燕打量着林西闲的神情,见状忖度道:“不过你也不用为难,你若觉着三哥不好,大不了我再给你细细地看顾着,找到更好的再说不迟。” 林西闲早也红了脸,甩开她的手:“越发信口胡说了。倒是三公子说的对,你那舌头很该就给狮子咬去,那样才省事呢!” 苏舒燕咯咯地笑的欢快,又摇头晃脑地说:“幸好没有咬去,不然可怎么给你说亲呢。” 林西闲恼红着脸,咬牙搓手道:“看我怎么撕你的嘴!” 苏舒燕人逢喜事精神爽,并不反抗,心甘情愿地投了降,又抱住林西闲的手臂:“好姐姐,你别总怪我欺负你,我今儿让你欺负回来且我还大人不计小人过,另有好东西孝敬你呢。” 林西闲听她说的古怪:“什么好东西?只怕又是唬人。” “谁唬你谁是小狗,”苏舒燕坐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你瞧瞧这是什么?” 颠簸中,车内西闲也很快平定心绪。同时暗自庆幸好歹还隔着一层车帘,可以假装没听见c不在意,不然的话这张脸竟往哪里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9.0806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当时甚至没有人怀疑,只要镇北王愿意,便能立刻要了曹郎中的命。 却始终没有任何人敢出一声,所有人只是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地呆看。 不知是不是镇北王用了些力道,只听曹郎中杀猪似的叫了声, 四肢抽搐,声音却嘶哑微弱,流露奄奄一息之态。 还是林御史鼓足勇气,勉强在旁说了句:“王爷请c手下留情。” 曹郎中虽极可恶, 毕竟罪不至死,何况王爷当街杀人, 传出去还不知成了什么。 虽然镇北王俨然并不在意这个。 其实,林御史本并没有期望镇北王会听自己的话, 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跟本能才说了这句。 不料赵宗冕闻听,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林御史自问一辈子无愧天地,可给镇北王这样淡淡瞥了一眼, 却不知为何心里惊冷的很。 就在他觉着自己仿佛多嘴了的时候, 赵宗冕垂眸看着曹郎中, 道:“既然有人替你求情加上今儿本王心情不错, 且饶你一条狗命。” 脚下一挪, 这才将人松开了。 而曹郎中只嘶哑叫了声:“谢c谢王爷饶命。”就晕死过去。 镇北王也不理会, 回头看着林御史道:“林大人脸色不好, 是不是给这狗东西气坏了?” 林牧野哪里敢说别的,只垂着头回答:“多谢王爷体恤,下官很好。” 镇北王笑笑:“老大人倒要保重身体,来人,好生送林大人回府。” 林牧野忙称不敢c不必,可赵宗冕开口哪里有叫人回绝的,是以今日竟是镇北王的人亲自叫了车,“护送”了林牧野回府的。 杨夫人听罢这些,如在梦中。 林御史道:“我本觉着王爷杀伐太过,性情未免有些暴虐的,西闲以后进了王府,终究不知道怎么样。可从今日他的种种看来,倒像是个粗中有细c颇有章法的人。” 杨夫人问道:“那你是觉着王爷,如何?” 林御史道:“难说。这世上的好男子大体可分为两种,有那种经天纬地可建立不世功勋的,未必是如意郎君,而那种可做为良人相濡以沫度日的,往往才干之上有限的很。” 夫人试探问道:“那王爷属于哪一种?” 林牧野看一眼夫人,笑道:“罢了,何必操心,只看西闲的造化就是了。” “我只是怕西闲受苦。” “西闲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不至于。何况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心太多,也是枉然。” 二老说了半宿的话,次日早上,杨夫人就把此事告诉了西闲。 西闲听了不语,杨夫人趁机道:“我想,王爷这是在替你父亲出头呢。昨儿若不是他,老爷就要给那姓曹的给欺负了,先前那次已经气出病,昨儿若还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样呢?平日家都说王爷如何如何厉害,谁知也是个粗中有细,知道维护自家人的。” 杨夫人因知道西闲心里不受用,所以故意多说些镇北王的好话,也好让她放宽心罢了。 西闲也知道母亲的用意,却微一摇头:“话虽如此,岂不闻‘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当街把人打的半死,可以后他少不得要离开京城的,那曹郎中却是京内人氏,到时候曹氏再变本加厉为难父亲,可怎么说?他倒是干干净净走了,山重水远的都不知道。” 杨夫人本是夸镇北王的,突然听西闲这么说,反而忘了自己的初衷,也担心起来:“这c这可如何是好?昨儿还是你父亲给他求情才没出人命的呢,他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西闲道:“说句冷血的话,真的给镇北王打死了,反倒好些,曹氏吃这场折辱毕竟是因父亲而起,那人是小人心性,绝不会因此幡然悔悟感激父亲,他又奈何不了镇北王,所以只会把这仇变本加厉加在父亲头上。” 杨夫人听的惊心动魄:“阿弥陀佛,这是怎么说?竟又惹出祸来了?” 西闲道:“可不是么?哼骄横霸道,胡作非为,最会逞一时之凶顽,不思后果,这样的人又算什么英雄。”最后一句,却是因为想起了苏舒燕口口声声称赞赵宗冕的话。 杨夫人满怀忧虑,只追问该如何是好,又想着等林御史回来后跟他好生商议如何解祸。 谁知就在当日下午,门上小厮在外探听了一个消息,因进来报说:“也不知为什么,那个一贯跟老爷作对的户部的曹郎中,竟给大理寺满门查抄,说他贪墨贿赂之类的,家里的人都下了大狱呢。” 杨夫人闻听,犹如遮在眼前的阴霾在瞬间消散,忙抓住西闲的手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西闲也有些狐疑,问小厮道:“大理寺查办的?不是说此人无事的么?” 小厮说道:“我们也不懂,只是听人说,是太子殿下亲自过问的。满街上都在说姓曹的这次可终于恶有恶报了呢。” 上回曹郎中给御史台查办,此事也是惊动了太子赵启的,若想处置曹氏,只在那时候就可以动手,又怎会放他出来蹦跶了这么久多此一举,又秋后算账。 想来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根本有人催着太子行事。 西闲想到自己方才铁板钉钉说赵宗冕行事不思后果,此刻脸颊微热,幸而杨夫人是个后知后觉的人,并没有想到这一宗,西闲便只借口困倦,自己悄悄回房。 路过花园的时候,见那金丝菊开的正好,西闲信手折了两支,握在胸前低头嗅着,一边想那曹氏的事。 西闲心道:“难道真是我错估了他?可如果不是他从中行事,太子又怎会突然一改前态雷厉风行起来。可如果真是他,他又何必做的这样滴水不漏,难道真的如我一样想到后果,所以为了林家着想?” 走到莲池旁边,看了一会儿鱼,这才怏怏回房。 还未进门,就见于青青带着个丫头来了,后者手中抱着一匹缎子。于青青道:“西闲,你瞧瞧这缎子好不好,颜色c花样合不合心意?” 西闲道:“是要做什么的?” 于青青道:“傻丫头,自然是给你做新衣裳的。” “我用不着那些。”西闲摇头,“何必另又花费。” 于青青摆摆手让丫头退了,自己上前拢着她肩头道:“你本就生得比别人好,再略一收拾打扮,更加爱死人了。” 西闲最不爱听她说这些,低头摆弄瓶子里的花儿。 于青青察觉,便忙转开话题:“对了,那耳环还没找到?” 见西闲摇头,于青青道:“没就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以后苏姑娘当了娘娘,自还有更好的给你。” 西闲越听越刺耳:“嫂子,我困了。” 于青青忙道:“好好,那你歇着,我这也去叫人裁衣裳了。”她倒也麻溜,快步出门,顺手又把门带上,吩咐外头小丫头道:“姑娘睡中觉呢,都不许高声吵嚷。” 西闲很无奈,把身歪倒在榻上,从枕头底下翻出那仅存的一枚耳环,放在眼前看了半晌,越看越觉着伤感。 先前苏舒燕来的那回,本该把这对耳环还回去的,可偏偏丢了一只。 也许这也是个兆头,明明是好好的一对,偏偏凑不成双。 西闲看了半晌,禁不住叹道:“这会儿,也不过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了。” 才叹息了这声,就听到帘外有人嗤地笑了声。 西闲一惊,还以为是哪个丫头,但那声音偏偏不像是丫头们,而且带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 “是谁?”她猛地坐起来,把面前的帘子掀起。 面前站着的人,左手臂枕在床栏上,右手掐在腰间,两条腿大概是因为太长了,有些无处安放,右腿吊儿郎当地屈起,脚尖点地状。 整个人摆出这幅懒洋洋的姿态,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斜倚在墙边的某种兵器,仍是挺拔,锐利,不容小觑。 西闲对上镇北王明亮带笑的双眼,奇怪的很,眼见这人登堂入室,她竟并不觉着格外的惊恼。也许在她心里,早就习惯了镇北王这种惊世骇俗的行事风格,毕竟汇碧山庄那男子止步的乘云峰他还来去自如,如今自也是寻常。 “王爷,”微微挑眉,西闲把那耳环握入掌心,“您是怎么进来的。” 赵宗冕道:“说来你必不信,我原本在东宫睡觉,睡着睡着耳朵就发痒,想是有人背地念叨我,于是我的双脚就带着来到这里了。” 西闲淡淡道:“那可叫王爷失望了,这儿没人念叨您。那就劳驾您移动尊足,从这儿出去吧。” 赵宗冕笑道:“来都来了,你一个人又怪可怜的,自言自语都闹出来,索性我大发慈悲地陪你说会儿话如何?” 西闲想到方才的话给他听了去,脸颊薄红,早站起身,却不妨赵宗冕探出右臂将她拦腰一抱,西闲连挣扎都来不及,就给他牢牢地环入怀中。 “王爷!”西闲忍无可忍,双眉微扬。 赵宗冕低头望着她,长得太高有一宗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若不俯身或者竭力低头的话,看不见她的脸。 居高临下,只看见柳眉之下两排极长的睫毛,忽忽闪闪撩拨着他的心,再往下,小巧圆润的鼻头,以及那形状极好的朱唇,让人想起酸甜娇软的樱桃果。 想来有些不可思议,直到现在,他还没尝过这其中的滋味呢。 至于西闲听出的,当然就是“士可杀不可辱”那句了。 但他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言行,却让西闲心中惊悸难当,在最初的懵然之后,西闲忙挣脱赵宗冕的手臂,退后一步低头行礼:“参见太子殿下,王爷。” 此时此刻,众女发鬓散乱,衣衫不整,均都十分狼狈。 嘉昌县主也是气喘吁吁,因先前给苏舒燕打了一巴掌,脸上微微肿起,又不知太子跟镇北王看了多少,也不便就恶人先告状,因此心头忐忑,不知福祸。 见西闲见礼,太子赵启才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笑道:“不必多礼。你” 他略略沉吟,微笑:“方才是怎么了?” 嘉昌县主脸色更是难堪,做贼心虚地瞟向向西闲。 西闲平静地回答道:“回殿下,是臣女不慎冒犯了县主,引出了一点误会。是臣女之错,请殿下宽恕。” 嘉昌大为意外,无法置信。 不仅是她,连苏舒燕都吃惊不小,忙叫:“小贤!” 只有镇北王一点儿惊讶之色都没有,仍是笑吟吟地看着西闲。 “好好好,”太子一怔之下,点头笑道:“可你虽然这样说,我却如何不知道,县主是个爱闹的性子,平日里也是太子妃多纵了她,才让她这样无法无天,不知规矩。” 说到最后八个字,眼神微冷地瞥了嘉昌一眼。 嘉昌原本还有侥幸之心,听了这一句,才战战兢兢求饶道:“殿下恕罪!” 赵启冷哼了声:“今日是太子妃的好日子,你却如此不知进退,领着众人胡闹,这岂是一个县主能做出来的?就算太子妃知道了也饶不了你,只是我不想在好日子里惹她不快,即日起你就悄悄地离开皇都!若无召唤,不许回来。”说完吩咐左右,“带她离开!” 嘉昌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任由内侍扶着去了,太子又屏退了众人,现场只留下了西闲跟苏舒燕。 苏舒燕原本还有些不忿之色,听太子这样说,脸色才缓和下来,不禁抬眸看向赵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0.0807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偏偏奶娘迟疑地问:“姑娘, 方才我怎么听他们说镇北王” 西闲淡淡道:“我什么也没听见。” 奶娘毕竟知道她的脾气, 当下不敢再多嘴。 不多时马车到了苏府, 苏霁卿翻身下马,苏府的女人迎了出来,簇拥着西闲入内。 西闲抬头的时候,见门口张灯结彩,原是早就张罗布置妥当,那红绸灯笼照的满地通红,人人笑语欢颜, 喜气洋洋。 一路往内,府中更加披红挂彩, 花团锦簇, 西闲只顾打量,竟连苏霁卿何时不见了都没留意。 内宅之中,朱夫人被族内的女眷们围着, 大家说笑, 见西闲进门行礼, 朱夫人亲自欠身请她过去, 抚着她的手道:“你来了就好了, 本打算你若不来, 我得亲自过去请呢。你母亲如何没来?” 西闲道:“母亲知道伯母必忙, 她又帮不上什么, 索性只等明儿正日子再来贺喜。” 朱夫人听她应答妥帖,又看她如画一样的眉眼,心中着实怜爱:“好孩子,舒燕盼着你呢,我也就不多留你了,让你们姐妹们多说说体己话去。” 当即叫贴身丫鬟领着西闲去小姐房中。 不多时来至苏舒燕院子,正好苏霁卿从屋内出来,对西闲道:“我怕妹妹等急了,先来跟她说了一声。快进去吧。” 西闲道:“三哥哥也请自便。”苏霁卿后退一步,点点头,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见西闲正进了门。 苏舒燕房中堆着好些成亲日子要用的物件,床上,桌上,屏风,衣架处处皆有物事,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桌子上整齐的良媛品级服色,以及一盏极为华美耀眼的凤冠。 西闲扫了一眼,却不见苏舒燕,正疑惑,便听见屏风后有人道:“如果我不去找你,也没特意去请,你是不是就永远也不来见我了?” 西闲听了这话,不由一笑:“是呀。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我们要见都未必能有幸见得到呢。” “你说什么!”苏舒燕叫了声,从屏风后跳了出来。 她只穿着一身淡黄色的缎子里衣裤子,头发也没有好好梳理,只松散地披在身后,眼睛却红红地,有泪光闪烁。 西闲看她一眼,在桌边坐了,低头打量那凤冠霞帔:“明儿就是出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闹脾气,叫人怎么放心。” 西闲说了这两句,苏舒燕就如同一只燕子一样扑了过来,从背后抱住西闲,眼泪大颗地掉下来,打落在衣冠之上。 西闲没想到她会这样,虽然两人时常玩闹,可像是如此亲密,却还是极少见,且又是如此特殊的情形下,瞬间淡定如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苏舒燕道:“既然不放心我,怎么不来看我,你心里是不是怪我?” 西闲才说道:“我怪你什么?” 沉默了片刻,苏舒燕道:“怪我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歹,蠢笨,自私” 西闲不等她说完,点头叹道:“我们也算从小认得,我竟不知你的缺点这样多,早知道就早跟你绝交了。” 苏舒燕噗嗤一声,却又转到西闲身边,低低道:“姐姐,我是说真的。” 桌上的红烛微微摇曳,光影闪烁。 苏舒燕眼角含着泪光:“那会儿听说王爷看上的是你,我心里还有些恼火,以为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暗地里看我的笑话。谁知我竟是小人之念,把你一片好心当做藏奸。” 西闲默默地望着她,并不言语。苏舒燕道:“那天府里把我叫回来,原来是皇上下旨封我为良媛,我再傻也知道这其中不简单,三哥哥本不肯告诉我实话,是我一再逼问,才明白,只怕父亲逼着三哥哥退婚的时候,此事就已经定下了。” 苏舒燕泪落如雨:“太子殿下为安抚苏家,所以用这门更好的亲事来弥补我知道真相之后,本来不想答应,可是c父亲,母亲,哥哥嫂子们轮番劝我” “好了不要再说了,”西闲听她说到这里,才柔声道:“我明白的,舒燕,你做的没有错。” 苏舒燕性子单纯,当知道自己的姻缘几乎是苏霁卿跟西闲这门亲事换来的后,如何意能平,但家人的期望,对于终身所归的顾及,以及整个家族的荣辱,让她不得不安定下来认真考量。 毕竟她是给镇北王退过亲的,若错过了太子殿下这绝世姻缘,这辈子再难找到可跟这门好姻缘比肩的不说,能不能找到归宿还是个问题呢。 一边是荣耀赫赫,看似花团锦簇前途无量的婚姻,以及一个无可挑剔的太子夫君,另一边,是福祸未知的空空未明,苏舒燕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可正是因为这选择,让她心里有一道坎。那就是对于林西闲的愧疚。 所以这些日子里她并没有去见西闲,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直到现在。 当夜,两人同睡一张床,又说了半宿的话,毕竟久别重逢,天马行空,想到什么是什么。 两个人似乎都隐隐感知,过了今晚上,以后再如现在这样的相处,只怕再不能够了。 不知不觉过了子时,外头丫鬟进来道:“姑娘,好抓紧时间歇息会子了,四更天就要起来梳妆呢。”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只等丫头退下后,苏舒燕翻了个身,抓住西闲的手道:“听人说,你跟王爷的亲事,太子殿下会给操办,但此后王爷就要回雁北等我进了东宫,我就跟太子说,索性留你们在京内。” 西闲听了这句,微微悚然,忙道:“千万不能。” 苏舒燕道:“为什么?雁北那个地方风沙大,又偏远,一定没什么好玩的,何况你若跟着去了,以后见面都难。” 西闲道:“话虽如此,但你千万别跟太子提此事,最好有关王爷的事一概不提。” 苏舒燕眨眨眼:“你上次叮嘱我,说不许对任何人说喜欢王爷之类的话,难道,就也是这个意思?” 西闲见她终于明白过来,便在她肩头一握:“你嫁了太子,从此一心只能想着太子,太子再宽仁,也绝容不得你心里有别的人,就算你没有私情,只因先前阴差阳错那一宗,就得格外避忌。清楚了吗?” 苏舒燕顿了顿,慢慢地蹭到西闲怀中:“我知道你处处都为了我好。姐姐你放心,我清楚了。” 西闲的眼眶也微微湿润,黑暗中笑了笑,道:“先前我戏称说王府里很多豺狼虎豹,别的地方未必就是风和日丽一片祥和,好歹你多个心眼,别再像是以前一样傻乎乎的了。” 苏舒燕几乎哭出声来,勉强把头压低:“嗯。” 西闲低头看看她,其实还想再多叮嘱几句,但再说下去只怕两个人的情绪都无法控制,何况的确时候不早了,明儿事情繁多。 “好了睡吧,”西闲便只在苏舒燕发顶轻轻抚过:“可不许偷着哭,否则明儿眼睛肿了,你或许不在乎,只怕伯母要责怪我了。” 苏舒燕这才破涕为笑。 两人只睡了最多一个更次便起来了,喜娘等进来给苏舒燕梳妆打扮。 西闲就站在身后瞧着,灯火通明里,面前的少女逐渐变成了一个身着华服盛装打扮的东宫妃嫔,举手投足,已同先前有些不同。 西闲微笑看着,仿佛从这会儿的苏舒燕身上,也看到了不久的林西闲。 只不过苏舒燕对于她的未来还是怀着憧憬的,而林西闲,则是不抱任何希望,尤其是想到昨夜那一声满带兴奋的“入幕之宾”,简直令人心灰气断。 转头看看外间大明的天色,此时西闲心中竟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也不知这会儿镇北王从花魁楼里出来了没有,亦或者作为那位大名鼎鼎“林姑娘”的入幕之宾,仍然沉醉其中,乐不思蜀。 答案来的十分之快。 眼看吉时将到,太子府的迎亲车驾如约而至,鞭炮喧天锣鼓齐鸣中,苏霁卿背着妹子出门,送上了喜轿。 西闲同一干苏府的宾客女眷在内宅,听得唢呐之声渐渐远去,暗自惆怅。 她不愿同众人假做熟悉虚伪寒暄,便找了个机会退了出来。 这会儿大家都聚集在厅内吃喜酒,没有人留意西闲,连奶娘先前也去找苏府相识的人自在乐呵去了。 西闲一路往内宅苏舒燕房中而来,也遇到几个苏府的丫头婆子,却知道她是苏府的上宾,均都循规蹈矩行礼。 畅通无阻地来到苏舒燕的闺房,果然见人去房空,这么快就透出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梳妆台上还放着一支苏舒燕昔日用的旧钗,西闲举手拈起,正凝眸打量,突然听见身后有些异动。 她诧异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人。 西闲道:“我先前摘的玫瑰花瓣晒干了,尝着倒也还好。” “偏你这样玲珑心,”苏舒燕喝了两口,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又问:“你的手怎么样了?” “不碍事,只是给月季扎了一下,已经好了。” 苏舒燕打量着西闲,见她肤白如雪,眉目如画,天然的风流动人。她不由叹道:“其实我倒是觉着姐姐你不用过于担心。” 西闲道:“怎么?” 苏舒燕道:“你的兰心蕙质自然是不用说了,若再论容貌才德,我觉着这京城里姐姐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而且王爷对你可算是一见倾心,以后娶进了王府一定会百般疼爱,你又何必先想的那样吓人呢?” 西闲听了这种话,笑道:“我有你这心宽就好了。可一来,我是从不信什么一见倾心的,连对方的身世c品性等一概都不知道,单看外貌就喜欢上了?若对方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强盗,贼呢?” 苏舒燕嘟着嘴道:“你怎么老是泼人冷水,明明极好的事,给你一说就不堪起来。何况你也不是强盗贼,以后王爷自会更知道你的好,只会更爱你” “你好了,越说越离谱。”西闲不得不出声打断了苏舒燕的话。 苏舒燕虽然停了口,仍是一脸的不服似的。 西闲无奈一笑:“另外,你以为镇北王是你我一样深居闺阁,平日里连个男人都见不到?他那种人,什么艳童妖姬没见识过?虽一时看着新鲜,始终有那更新鲜的来取而代之。” 苏舒燕张了张嘴:“可” 西闲摆手:“罢了,好没意思。不要再提了。” 苏舒燕只得答应,过了半晌,突然想起来:“姐姐,我家里来商议这件事,你生没生我们家的气?” 西闲摇了摇头,苏舒燕忙问:“你不生气?为什么?如果是我,我只怕要气死了。”嘴快地说了这句,突然想起上次镇北王的一句话,岂不差点让她伤心欲绝? 林御史跟苏郎中商议过后,便把此事告诉了杨夫人,夫人震惊之极,却也不得不又告诉了西闲。 出乎意料,西闲竟并没有格外震惊跟伤心的模样,反而安抚杨夫人,见女儿如此懂事,倒是又惹得杨夫人落了不少泪。 西闲道:“我知道苏家也是无奈,你三哥哥是极好的人,他这样做自有道理。” 苏舒燕道:“有什么道理,三哥哥是真心喜欢你的,叫我说,何必去想其他,直接把你娶了过门就是了。王爷若是闹,还有太子殿下呢太子不会不管吧?” 西闲听她提到太子,不知不觉面上流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她望着苏舒燕,点头笑道:“是呀,太子。” 苏舒燕见她笑的似是而非,忙问:“我说的是不是很对?找太子是不是好法子?上次在东宫见过太子,仿佛是很和善的人呢,一定可以帮得到咱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1.0807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这一段日子, 对林家的人来说, 着实如水深火热, 起伏跌宕。 那天苏郎中带了苏霁卿亲自来到林府拜见,林牧野本能地以为两人是为商议亲事而来, 只是不知为何苏氏父子的脸色都有些一言难尽。 苏郎中还罢了, 苏霁卿通身的沉郁之气, 让林御史本能地嗅到什么不对。 果然,才落座不久,苏郎中便道:“林贤弟, 你我相交多年, 也该知道我的为人。如今有一件为难的事,本不好开口, 但就请先恕我无礼吧。” 林牧野见他举手行礼, 面带愧色,且话说的郑重, 更加狐疑:“可是出了什么事?大人且说就是了。” 苏郎中拧眉:“既然如此,少不得我便说了,本来林苏两家这门亲事很得我意, 只是c前两日,霁卿小时候拜过的一位师傅路过京城, 因知道了他将成亲, 便给算了算, 谁知竟算得两个孩子命中犯冲,如果成亲,必然会事事不顺,重则危及性命。所以” 林牧野一肚子狐疑,慢慢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先前已给他们两人批过八字,明明好好的,怎么突然又不对了?这种无稽之谈?” “原先不过是随意走个过场,多半是算的不准,这位师傅是世外高人,他也是一片好心才提醒我们。”苏郎中望着林牧野,“所以我想,不如,不如把这门婚事给取消了。” “笑话!”林牧野无法置信,拍案而起:“已经下聘过定的事,居然因为一个神棍的不经之谈而要取消?苏兄,你几时变得这样胆小了?这万万不可!” 苏郎中低下头去。 林牧野毕竟是当官的人,倒也不蠢,他看看苏郎中,又看向旁边双目微红的苏霁卿,突然说道:“且慢,苏兄,你向来不是那等一味迷神信鬼之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缘故?” 苏郎中把心一横,起身道:“林大人,此事就这样定了,就当是我苏家对不起你林家,聘礼等物就当作是苏家的赔礼,以后林兄若有差遣,我们也自然” 不等苏郎中说完,林御史呵斥道:“我不想听你这些!儿女婚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原本是两家子郑重商议妥当的,岂有你说悔婚就悔婚的道理?你想悔婚也成,只别拿些子虚乌有的鬼话来糊弄,或者说你其实是嫌弃了我林家所以后悔,若是如此你且直说,我的女儿,就算这辈子嫁不出去,也必不敢高攀!” “林兄”苏郎中哑然。 苏霁卿在旁边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便把镇北王看上西闲,太子错认舒燕,以及后来他如何用计等等都说了。 末了,苏霁卿红着双眼,道:“我对妹妹的敬爱之心,天日可表,如果不是怕连累父兄家族,我宁死也不肯悔婚。” 林牧野这才明白了一切。他看着地上的苏霁卿,又看向正嗐叹的苏郎中:“霁卿所说,可是当真?” 苏郎中只得点头。 林御史呆了半天:“可c可就算如此又怎么样,两家已经定亲,只叫他们快快成亲就是了,镇北王总不能强抢。” 苏郎中道:“你以为他做不出来?正是怕到时候事情无法收拾,才出此下策。” “我不信他堂堂王爷能做这种下流之事,”林御史的倔脾气上来,道:“难道就没有国法了?须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倒要试试!” 苏郎中不禁苦笑:“你可知我先前为何不肯告诉你实情,就是知道以你的脾气,必然也是不肯轻易答应息事宁人的。” 苏郎中叹息了声,对苏霁卿道:“你先出去。”苏霁卿起身,默然退了出去。 苏郎中便把太子私下跟自己所说又告知了林牧野:“如果不是霁卿暗中行事,我们倒也可以不去理会,但那会儿太子亲自保证为镇北王玉成姻缘,偏这逆子明明知道他们找的是西闲,却还不知死活就算太子宽仁,镇北王那个性子却令人难以预测,他难道能容忍有人明目张胆地跟他抢西闲?何况如今死扛下去,不免就把镇北王跟太子两方面都得罪了,所以我如此,不仅是为了霁卿着想,也是为了整个苏家,林家着想而已。” 林御史沉默。 苏郎中又道:“其实说起来,王爷战功赫赫,身份尊贵,生得又体面,皇上跟群臣们都赞不绝口,西闲给他当侧妃,也并不辱没了那孩子,比起嫁给霁卿” 林牧野色变道:“我林家没有想要攀龙附凤的人,何况镇北王如果真的能做出强抢臣女的事,这也是违法乱纪,已经是亏了德行,有辱身份。” “唉,”苏郎中向来知道他的脾气,又好声好气地说道:“你我如今这把年纪,都也是有家室的人,何苦为一口气冒玉石俱焚之险?就算不念别的,你也只疼惜霁卿那小子罢了,谁叫他之前行事莽撞惹出祸端呢。” 林御史心里窝着一口气,但苏郎中百般好言相劝,林御史也知道其中厉害,就算他想死扛,总不能一并连累苏家。 所以到底两家商议,将亲事取消了。 这日午后,突然阴云密布,起了一阵狂风。 西闲瞧着院子里养的那些花还放在外头,被风吹的东倒西歪,折了些茎叶,便让叫几个小厮进来把花搬到屋檐底下。 等了半天仍不见小厮进来,西闲知道家里的仆人忙,这一时半会儿兴许还不在家,于是索性自己下了台阶去搬那花盆。 正于青青带了丫头经过,一眼看见西闲搬花,忙拐进来道:“怎么竟干起这些粗重活来了,还不放下!” 这会儿西闲已经搬了两盆,累的有些气喘,顾不得跟她说话。 于青青忙搭住她的手,对身后的丫头使眼色:“还不去替了姑娘呢?” 丫头才忙转过来帮着,于青青打量西闲的手都给磨红了,便道:“好姑娘,快歇会儿,将来你是要进王府的人,怎么能干这些粗活,要是给王爷知道了,以为我们苛待了姑娘,责怪下来可如何是好。” 西闲听到这里,把手一甩走了开去。 于青青有些讪讪地。 先前苏家来退亲,于青青听了后几乎疯了,暗地里说什么:“从没见过给退亲的,倒是跟那苏家丫头一路货色,是两个‘难兄难弟’。”又说:“这样丢脸的事,我们娘家的人知道了只怕也会笑掉大牙。连我也跟着抬不起头来。” 幸而东来从父亲那里打听了详细,知道是镇北王看上了西闲才逼得苏家如此。 于青青听说西闲将进王府,一则心惊,一则狂喜,心惊的是自己先前多次在西闲面前嚼舌头,兴许得罪了她,狂喜的是自己也终于将是“皇亲国戚”了。 于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这一段时候于青青对西闲格外奉承,想把自己先前亏欠她的补回来,西闲倒仍是跟先前一样淡淡的,也不见格外矜贵或者喜悦。 于青青私下又嘀咕:“可不知镇北王看上了这丫头些什么,整日冷着一张脸,哼,如果不是看在你以后是个王妃,谁懒得奉承。” 此刻给西闲甩手,换作以前于青青一定要大吵起来,但此时却反而笑道:“哟,是我又说错话了 ,西闲你担待些,将来成了王妃,可千万也只记得嫂子的好处,别记恨我呢。” 西闲正仍要去搬花,闻言止步。 “嫂子,”她缓缓回头,冷道:“不是每个人都盼着去当什么公主王妃的。” 于青青见她油盐不进似的,心里懊恼非常,偏不敢跟她争执。 正在此刻,却见西闲抬眸看向她身后,于青青回头,惊见竟是苏舒燕,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正站在门口,气喘不定。 苏舒燕望着西闲,终于径直走了过来:“三哥哥跟你的婚约取消了是不是?” 西闲道:“是。” 于青青见苏舒燕的神情跟以前大不一样,又听说的是这个,不敢久留,忙叫了那丫头一起偷偷溜走了。 这会儿西闲俯身又抱起了一盆花,转身往廊下去,苏舒燕亦步亦趋跟上:“为什么取消了你可知道?” 西闲拾级而上,回答:“知道。” 苏舒燕死死地望着她平静的脸色,心中似有千万个声音在尖叫,她深吸了一口气:“你c你什么时候知道王爷” 西闲止步回头:“是在你绝食在家,我去探望的时候三公子跟我说起。” 苏舒燕最后这一句所问,却跟先前那两句毫无关系。 她是想问西闲,从什么时候知道镇北王惦记的是她林西闲而非苏舒燕的。 西闲却果真聪慧非常,且又跟她心有灵犀似的。 听了西闲的回答,苏舒燕眼中似有什么东西潮涌。 西闲却把花儿放下,重下台阶又去搬新的。 苏舒燕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她,见她又抱了两盆,才说道:“你在干什么?” 西闲淡淡道:“要下雨了,不理会的话这些花都会给风吹雨打坏了。” 苏舒燕下意识地说:“这哪里是你干的活?怎么不叫下人。” 西闲回答:“有些活儿是得自己干的,不管愿不愿意。” 苏舒燕直直地望着西闲,突然发现她的手不知给什么弄破了,血渍粘在雪白的瓷盆上显得如此刺眼。 “别弄了,”苏舒燕道:“你c你受伤了。” 西闲却好像并没察觉,又去搬一盆月季,苏舒燕看着她平静的模样,心中升起一股怒火,冲过去将她拉住:“我叫你别弄了!” 西闲给她大力一拉,花盆跌在地上,发出咔啦一声,竟是破了。 苏舒燕定定地看着她:“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西闲望着花盆里歪倒的花:“将心比心,若我是你,我宁愿一辈子不知道。且叫我怎么开口?我更不愿意因此事让你我生出嫌隙。” “我c我其实早有感觉,只是不敢承认罢了,”苏舒燕吸了吸鼻子,半天才又问道:“你当真不喜欢镇北王?” “喜欢?”西闲抬头看向别处,“我跟你不一样,你可以选择去喜欢谁,你因为喜欢镇北王可以不在乎其他,但我我不过是想择一心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罢了。镇北王就像是那天的那头狮子,在他身边没有安稳可言。” 苏舒燕聚精会神听着,听到最后一句不禁破涕为笑:“你c也说的太可怕了。” 西闲笑了笑:“可怕吗?我只是说实话罢了,他自己是头狮子,雁北王府里,兴许还有更多豺狼虎豹,所以我不想你为了这样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冒险,只是万万想不到现在竟轮到我。” 听见那声“王爷”,林西闲微震。 正欲把身前这人看清楚,耳畔一声轻笑。 林西闲觉着下颌一松,知是那人撤了手。 这一件小小插曲过后,镇北王仍是上马率领队伍而去。 剩下林西闲抱着苏舒燕,彷徨无措,如梦如幻,直到有人急急道:“林姑娘,果然是你们!” 林西闲看见来人,心顿时放宽,原来这来者正是苏舒燕的三哥苏霁卿,原先苏霁卿跟几个朋友远远地在酒楼上看热闹,起初望见狮子出笼跳车,又见众人奔逃,一个女孩子倒地,那会儿还没认出是苏舒燕,等看见林西闲的时候才惊心动魄,一路狂奔下楼赶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2.0807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颠簸中, 车内西闲也很快平定心绪。同时暗自庆幸好歹还隔着一层车帘,可以假装没听见c不在意, 不然的话这张脸竟往哪里搁。 偏偏奶娘迟疑地问:“姑娘, 方才我怎么听他们说镇北王” 西闲淡淡道:“我什么也没听见。” 奶娘毕竟知道她的脾气,当下不敢再多嘴。 不多时马车到了苏府, 苏霁卿翻身下马,苏府的女人迎了出来, 簇拥着西闲入内。 西闲抬头的时候,见门口张灯结彩, 原是早就张罗布置妥当,那红绸灯笼照的满地通红,人人笑语欢颜,喜气洋洋。 一路往内,府中更加披红挂彩,花团锦簇, 西闲只顾打量,竟连苏霁卿何时不见了都没留意。 内宅之中,朱夫人被族内的女眷们围着, 大家说笑,见西闲进门行礼, 朱夫人亲自欠身请她过去, 抚着她的手道:“你来了就好了, 本打算你若不来,我得亲自过去请呢。你母亲如何没来?” 西闲道:“母亲知道伯母必忙,她又帮不上什么,索性只等明儿正日子再来贺喜。” 朱夫人听她应答妥帖,又看她如画一样的眉眼,心中着实怜爱:“好孩子,舒燕盼着你呢,我也就不多留你了,让你们姐妹们多说说体己话去。” 当即叫贴身丫鬟领着西闲去小姐房中。 不多时来至苏舒燕院子,正好苏霁卿从屋内出来,对西闲道:“我怕妹妹等急了,先来跟她说了一声。快进去吧。” 西闲道:“三哥哥也请自便。”苏霁卿后退一步,点点头,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见西闲正进了门。 苏舒燕房中堆着好些成亲日子要用的物件,床上,桌上,屏风,衣架处处皆有物事,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桌子上整齐的良媛品级服色,以及一盏极为华美耀眼的凤冠。 西闲扫了一眼,却不见苏舒燕,正疑惑,便听见屏风后有人道:“如果我不去找你,也没特意去请,你是不是就永远也不来见我了?” 西闲听了这话,不由一笑:“是呀。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我们要见都未必能有幸见得到呢。” “你说什么!”苏舒燕叫了声,从屏风后跳了出来。 她只穿着一身淡黄色的缎子里衣裤子,头发也没有好好梳理,只松散地披在身后,眼睛却红红地,有泪光闪烁。 西闲看她一眼,在桌边坐了,低头打量那凤冠霞帔:“明儿就是出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闹脾气,叫人怎么放心。” 西闲说了这两句,苏舒燕就如同一只燕子一样扑了过来,从背后抱住西闲,眼泪大颗地掉下来,打落在衣冠之上。 西闲没想到她会这样,虽然两人时常玩闹,可像是如此亲密,却还是极少见,且又是如此特殊的情形下,瞬间淡定如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苏舒燕道:“既然不放心我,怎么不来看我,你心里是不是怪我?” 西闲才说道:“我怪你什么?” 沉默了片刻,苏舒燕道:“怪我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歹,蠢笨,自私” 西闲不等她说完,点头叹道:“我们也算从小认得,我竟不知你的缺点这样多,早知道就早跟你绝交了。” 苏舒燕噗嗤一声,却又转到西闲身边,低低道:“姐姐,我是说真的。” 桌上的红烛微微摇曳,光影闪烁。 苏舒燕眼角含着泪光:“那会儿听说王爷看上的是你,我心里还有些恼火,以为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暗地里看我的笑话。谁知我竟是小人之念,把你一片好心当做藏奸。” 西闲默默地望着她,并不言语。苏舒燕道:“那天府里把我叫回来,原来是皇上下旨封我为良媛,我再傻也知道这其中不简单,三哥哥本不肯告诉我实话,是我一再逼问,才明白,只怕父亲逼着三哥哥退婚的时候,此事就已经定下了。” 苏舒燕泪落如雨:“太子殿下为安抚苏家,所以用这门更好的亲事来弥补我知道真相之后,本来不想答应,可是c父亲,母亲,哥哥嫂子们轮番劝我” “好了不要再说了,”西闲听她说到这里,才柔声道:“我明白的,舒燕,你做的没有错。” 苏舒燕性子单纯,当知道自己的姻缘几乎是苏霁卿跟西闲这门亲事换来的后,如何意能平,但家人的期望,对于终身所归的顾及,以及整个家族的荣辱,让她不得不安定下来认真考量。 毕竟她是给镇北王退过亲的,若错过了太子殿下这绝世姻缘,这辈子再难找到可跟这门好姻缘比肩的不说,能不能找到归宿还是个问题呢。 一边是荣耀赫赫,看似花团锦簇前途无量的婚姻,以及一个无可挑剔的太子夫君,另一边,是福祸未知的空空未明,苏舒燕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可正是因为这选择,让她心里有一道坎。那就是对于林西闲的愧疚。 所以这些日子里她并没有去见西闲,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直到现在。 当夜,两人同睡一张床,又说了半宿的话,毕竟久别重逢,天马行空,想到什么是什么。 两个人似乎都隐隐感知,过了今晚上,以后再如现在这样的相处,只怕再不能够了。 不知不觉过了子时,外头丫鬟进来道:“姑娘,好抓紧时间歇息会子了,四更天就要起来梳妆呢。”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只等丫头退下后,苏舒燕翻了个身,抓住西闲的手道:“听人说,你跟王爷的亲事,太子殿下会给操办,但此后王爷就要回雁北等我进了东宫,我就跟太子说,索性留你们在京内。” 西闲听了这句,微微悚然,忙道:“千万不能。” 苏舒燕道:“为什么?雁北那个地方风沙大,又偏远,一定没什么好玩的,何况你若跟着去了,以后见面都难。” 西闲道:“话虽如此,但你千万别跟太子提此事,最好有关王爷的事一概不提。” 苏舒燕眨眨眼:“你上次叮嘱我,说不许对任何人说喜欢王爷之类的话,难道,就也是这个意思?” 西闲见她终于明白过来,便在她肩头一握:“你嫁了太子,从此一心只能想着太子,太子再宽仁,也绝容不得你心里有别的人,就算你没有私情,只因先前阴差阳错那一宗,就得格外避忌。清楚了吗?” 苏舒燕顿了顿,慢慢地蹭到西闲怀中:“我知道你处处都为了我好。姐姐你放心,我清楚了。” 西闲的眼眶也微微湿润,黑暗中笑了笑,道:“先前我戏称说王府里很多豺狼虎豹,别的地方未必就是风和日丽一片祥和,好歹你多个心眼,别再像是以前一样傻乎乎的了。” 苏舒燕几乎哭出声来,勉强把头压低:“嗯。” 西闲低头看看她,其实还想再多叮嘱几句,但再说下去只怕两个人的情绪都无法控制,何况的确时候不早了,明儿事情繁多。 “好了睡吧,”西闲便只在苏舒燕发顶轻轻抚过:“可不许偷着哭,否则明儿眼睛肿了,你或许不在乎,只怕伯母要责怪我了。” 苏舒燕这才破涕为笑。 两人只睡了最多一个更次便起来了,喜娘等进来给苏舒燕梳妆打扮。 西闲就站在身后瞧着,灯火通明里,面前的少女逐渐变成了一个身着华服盛装打扮的东宫妃嫔,举手投足,已同先前有些不同。 西闲微笑看着,仿佛从这会儿的苏舒燕身上,也看到了不久的林西闲。 只不过苏舒燕对于她的未来还是怀着憧憬的,而林西闲,则是不抱任何希望,尤其是想到昨夜那一声满带兴奋的“入幕之宾”,简直令人心灰气断。 转头看看外间大明的天色,此时西闲心中竟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也不知这会儿镇北王从花魁楼里出来了没有,亦或者作为那位大名鼎鼎“林姑娘”的入幕之宾,仍然沉醉其中,乐不思蜀。 答案来的十分之快。 眼看吉时将到,太子府的迎亲车驾如约而至,鞭炮喧天锣鼓齐鸣中,苏霁卿背着妹子出门,送上了喜轿。 西闲同一干苏府的宾客女眷在内宅,听得唢呐之声渐渐远去,暗自惆怅。 她不愿同众人假做熟悉虚伪寒暄,便找了个机会退了出来。 这会儿大家都聚集在厅内吃喜酒,没有人留意西闲,连奶娘先前也去找苏府相识的人自在乐呵去了。 西闲一路往内宅苏舒燕房中而来,也遇到几个苏府的丫头婆子,却知道她是苏府的上宾,均都循规蹈矩行礼。 畅通无阻地来到苏舒燕的闺房,果然见人去房空,这么快就透出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梳妆台上还放着一支苏舒燕昔日用的旧钗,西闲举手拈起,正凝眸打量,突然听见身后有些异动。 她诧异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人。 赵启问道:“怎么了?” 周健上前,悄声同赵启回禀了一句,赵启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已经查实无误,的确是这位跟苏家三公子订亲不久的林家姑娘,林御史之女。”周健忧心忡忡,“她的闺名叫做林西闲,镇北王爷进城的那天正是她十六岁生日,苏家小姐是去给她贺寿的,两人原本是偷偷跑出门玩耍,所有人都不知道,事后又守口如瓶,且也不知是打哪里传出来许多不实消息,说什么那天苏小姐是去了其他地方,所以查找起来费了些时间。” 赵启怔怔的,也顾不及多想什么“不实消息”的事,只紧锁眉头:“订了亲还是跟苏家,这可如何是好。” 周健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看一眼太子,垂头不语。 此刻太子旁边的蓝长史道:“殿下,既然镇北王心仪的女子已经订了亲,那么不妨跟王爷直说,毕竟谁也想不到的,他应该不至于责难殿下。” 赵启瞥他一眼:“你以为,我是担心叔王责难我?你也太不知道叔王的脾气了。” 蓝长史噤口,周健道:“还有一件事,需要告知太子。” “你说。” “方才臣回来的时候,又得了个消息,今日苏家姑娘去了城外汇碧山庄,同行的还有那位林家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3.0808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别急。”苏舒燕把荷包打开, 从内倒出两颗明亮的海珠, “你只先瞧瞧看好不好?” 林西闲接了过来,在掌中细细看去,原来这是两枚镶嵌珍珠的耳珰, 珠子并不算大,可浑圆无瑕,光泽婉转,洁白如雪,叫人爱不释手。 西闲虽有几样首饰, 却都是杨夫人昔日的旧物, 很少新添的, 如今见了这两样精致东西, 不由看呆了。 半晌才反应过来:“这c这是怎么说?给我的?” 苏舒燕笑道:“说了孝敬嘛, 自然是给你的。” 西闲忙推了回来:“好好的, 给我这样名贵的东西做什么,我不能要。” 苏舒燕见她如此,才凑在耳畔低低道:“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个不是我要给你的。是有人给你的。” 林西闲一愣:“又说什么鬼话?” 苏舒燕嘻嘻笑道:“哪里是鬼话了,明明是好话, 人家费心着力地给你买了这好东西来, 你却不领情不成?” 西闲毕竟不笨, 略微一想, 垂下眼皮问道:“这c这莫非是三哥哥” “果然是心有灵犀,我说你们两个很相衬的,如何?”苏舒燕不等她说完,便拍手喜笑颜开。 西闲忙捂住她的嘴,斥道:“你要死了,只管嚷嚷,叫人家听见了像是什么。” 苏舒燕吐舌,便也悄悄地笑道:“不叫我说,那你怎么就想起是我三哥给你的呢?若不是心里记挂又怎能想到,哼,你这是只需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西闲想辩白,转念一想又罢了。 苏舒燕拢着她的肩膀,慢慢把调笑神情收了,正经说道:“姐姐,我三哥是真的有心,朱雀街那件事后,一直惦记着你的好呢,总对我念着说要谢你,他在外头走了不知多少地方,才选了这两样可心的东西,还担心你不喜欢c不肯收呢。” 西闲听她这样温声说来,不知为何鼻子发酸:“多谢苏三哥的心意,我若是不喜欢就是不识抬举了,只是只是太破费了,我实在不敢收的。” 何况这是私底下传递东西,如果是苏舒燕给的倒是无妨,可是苏霁卿给的,那就有些不好听了。 “你又跟我见外,”苏舒燕把耳珰装回荷包,回身塞到西闲的枕头底下,气鼓鼓地说:“再跟我推来让去的,就是要跟我生分起来,那以后就只好不来找你了。” 林西闲知道她的脾气,只得笑道:“哟,这还没嫁,就摆出娘娘的款儿来了?” 这是苏舒燕的软肋,闻言顿时转怒为喜。 当夜,林御史回来,杨夫人即刻把曹家派人提亲之事告诉,又问他的意思。 林御史闻听,即刻皱紧眉头,道:“这门亲事断断不可。” 杨夫人见他神情郑重,便问缘故,林御史哼道:“你们在家里,自然是不知道的,先前有人密告曹郎中有贪墨之举,如今御史台正着手查理此事。在这个时候他们家来提亲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猛然听了这个缘故,杨夫人受惊不小:“难道说,是曹家心虚,所以想借结亲之事,让你从中放他们一马?” “多半如此,”林御史面带恼色:“不然我们家向来跟他们家毫无来往,无端端怎地想到跟咱们家结亲?必然是做贼心虚无疑。想要借儿女姻亲叫我就范,哼他们未免把我林某人看的太不堪了,也未免把他们家看的太高了。” 杨夫人半晌不言语,听林御史说完最后一句,才道:“今儿曹家来说亲,东来跟青青都喜欢的了不得,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定要失望。” 林御史不以为然:“那又如何,曹家的人心术不正,若是允了亲,非但祸害西闲,更连咱们家都要祸害了,东来耳根软,眼界又窄,改日我定要说说他。” 杨夫人道:“那就算不是曹家,女儿的终身也该好好寻思寻思了,你可有中意的人家?” 林御史镇日忙于公务,又怎会留心这些儿女之事,便摆摆手道:“尚无头绪。不过就算是寻常的平头百姓,只要身家清白,总也比曹家强上百倍。” 次日,西闲的嫂子于氏因为惦记昨日曹家提亲之事,便接着请安之名前来探听消息。 林御史因有早朝,四更天就出门了。这会儿杨夫人正兜回来补觉,里间静悄悄的。 只有旁边的耳房里有些许动静。 皇城之中寸土寸金,林御史虽也大小是个五品官,住的却也不过是两进的旧宅,这还是租了来的,毕竟林御史原不是京城土著。 外地人在京内为官,若想要富贵发达,一来要有些捞财的旁门,二来便是要身在个有油水的衙门,林御史两样都不沾,且也不屑如此,于是这么多年来,也始终只是个穷酸而已。 原先林东来没娶亲之前,东来跟西闲两个都住在后罩房里,因成了亲,西闲便搬出来,只跟父母住在正房的耳房里。 于青青知道西闲早起帮着伺候林御史出门,许会知道些消息,如今见杨夫人未起,她便先折了过来,搭起帘子瞧了一眼,却见西闲正立在桌边整理布料。于氏忙假笑道:“一大早的,何必这样忙。” 西闲见她来了,忙请坐,又叫小丫头倒茶。 于青青平日里只觉着小姑子多余,所以正眼也不想多瞧一下,如今有了昨儿的事,突然才像是窥破天机一样明白过来——小姑子总要嫁人的,原先她的眼睛只往下看,笃定西闲会嫁的寻常甚至大不好,只祷念西闲将来不会带累这家里就是了,如今有了曹家的先例,才让她幡然醒悟,也许是林家祖宗坟头冒青烟,西闲会高嫁呢? 何况评心而论,西闲生得实在不错,别看苏舒燕从小锦衣玉食,打扮的也新鲜时兴,但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素面布衣的西闲却总能轻而易举地吸引人的眼光。 于青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会儿西闲,却见肤白如雪,黛眉含翠,着实是个绝好的美人坯子。于氏心中暗叹:“偏这小贱人有当少奶奶的福气。” 心中虽嘀咕着,面上却露出一脸笑,特意握住了西闲的手,低头细看,却见指腹不出意外地有些粗糙,这当然是因为日夜做女红的缘故。 于氏啧啧了两声,道:“我的好妹妹,知道你自来能干,只是该歇着的时候也得歇着。赶明若是定了亲事,越发该好生保养起来了,难道到了曹家,也要做这些活计?自然是清清闲闲地享福去,说来你这样好的人品,合该是当少奶奶的命,只是生在咱们这家里头,实在是苦了你。” 西闲早知道她的为人,听她说出这些来,只得应付:“嫂子说哪里话,有道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何况我也没觉着什么苦,横竖都习惯了。” 于青青笑道:“这习惯可不好,若是嫁了人,那也得习惯高门大户里的规矩了,到时候可别改不过来呀。” 西闲听她越说越混,便不去理会,只默默地低头做针织。于青青才问道:“昨儿夫人可把曹家的事跟老爷说了?不知老爷是个什么道理?” 西闲摇头:“我不知道。” 于青青望着她,心里不快,但今非昔比,此刻却不敢肆意得罪,恰好听见正房里有声响,于氏起身道:“像是夫人醒了,我去探探。” 西闲起身相送,看于氏出门,才又回来坐下,微微蹙眉。 其实林御史回绝曹家提亲之事,先前杨夫人已经暗中告诉了西闲此刻西闲人在屋里,却几乎能想象于氏得知这消息后的脸色。 果不其然,大约半刻钟后,于青青气愤地从正房奔出来,走过耳房的时候特意扭头,咬牙道:“呸,真是个不上台面的!送上门的贵婿不要,倒以为自己是什么公主皇妃吗!” 西闲听了这句,微微一笑。 倒是杨夫人听见了,在屋里气的喝骂:“你又在说什么混话!” 于氏不敢还嘴,索性赌气去了,此后杨夫人不免来见西闲,安抚了她几句,叫她不要往心里去。 又过数日,并无别的事,是是于青青因惦记落空,未免发作起来,明里暗里地故技重施为难西闲,幸而西闲是个明白人,能忍则忍,能避则避,杨夫人又护着女儿,于青青不敢过分而已。 只是上回苏舒燕来说要跟王府结亲一事,并无动静。西闲每每想起来,都替苏舒燕担心,毕竟她一团烈火似的,那镇北王却摆明了不是个如意郎君的款儿,生恐苏舒燕因此而受伤等等。 如今没有消息,西闲担忧之余,却又略松了口气,只是苏舒燕也一直没来,倒不知究竟如何。 暮春时候,因时气不好,加上日夜赶工,西闲不免病倒了,连日卧床不起,请了大夫来吃了几幅药,便又惹出于青青的赤眉白眼。 这日,西闲觉着略好了些,正拿了一件活计过来,却听见窗外于青青笑道:“真是活现世,笑死个人了。” 西闲一怔,不知她又做什么妖。还以为她针对自己,便只不睬,不料于青青走了进门,道:“你先前跟那姓苏的小蹄子好的那样,如今她要活不出来了,你怎么不去看看?” 西闲正拈了针,听了这句,手一颤,便扎破了指尖。她忙咬住手指吮血,又忙问:“嫂子这话从何说起,我不明白。” 于青青靠在门框上,笑的幸灾乐祸道:“原先不是有传闻,说什么苏家要跟镇北王府结亲么?我还当镇北王打仗打太久,吃素吃的不耐烦了,想换换油腻腻的口味,所以才看上了那胖丫头呢,没想到竟是他们家白日做梦!” 西闲站起身来,心惊肉跳:“什么话?” 于青青嘻嘻笑道:“就是这个大实话,听说镇北王当面打脸说看不上那丫头,所以那丫头如今在家里寻死觅活的呢。哈,如果是我,我也没脸再活下去了。” 西闲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紧握的手有些发抖。 于青青瞥她一眼,望着她的神色,这连日来心里的闷气才仿佛都出了,便又道:“其他的我可就就不知道了,你跟她好的跟亲姊妹一样,何不亲自去瞧瞧?说来也怪,看看你们两个,一个凭着好端端地高枝儿偏偏不去站,另一个呢,拼了命的想飞上去却摔个半死,哈哈,真是一出好戏。” 西闲扶着桌子,咳嗽个不停。她的眼前出现苏舒燕先前那样欢天喜地的样子,此刻也几乎能想象她遭受打击后的痛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4.0808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林西闲十六岁生辰这天, 林府并未大张旗鼓的操办, 毕竟只是个最小的女孩儿,林大人又是个清廉御史,很不宜张扬。 连族中的亲眷都不曾出面,一来, 因林御史严以律己,更加严以对人,当官以来, 并没有让亲戚们沾光不说, 得罪人的事儿却做了不少,所以明里暗里惹了不少人记恨。 只有林府的一名世交, 吏部苏郎中之妻朱夫人同其女苏舒燕来到恭贺。原来苏舒燕跟林西闲年纪相仿, 自小相识, 感情不同寻常。 林西闲的母亲杨夫人接了朱夫人入内,略说几句后, 借故出来外头, 悄悄地对儿媳妇于氏道:“人家是一片美意, 中午到底要留饭, 你去张罗些像样的菜, 别太寒酸了。” 于青青嘀咕道:“偏是她们殷勤腿快。您又不是不知道, 先前因老太太病了一场, 家里的钱都要用完了, 传闻朝廷的俸禄又要迟放,下个月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这会儿却又要大摆起来充门面,何苦来着。” 杨夫人道:“行了,人家来了,难道叫空着肚子回去?何况人家也不指着来大吃大喝,只是人家是好意,咱们也要拿出点诚心来,别叫人家觉着咱们不懂礼数就是了。快去吧。” 于氏很不情愿,却也只得扭身去了。 朱夫人倒也知道林家的底细,坚决不肯留下来,杨夫人跟西闲竭力挽留。 于是中午吃了饭,两位夫人在内堂吃茶叙话,林西闲便拉着苏舒燕走了出来,小姐妹们回到林西闲的房内说话。 苏舒燕进了门,见巴掌大的地方,一张老旧掉漆的圆桌子上满满当当放着些做女红的针线等物事。苏舒燕走过去瞧了瞧,见有几样没做完的针织,她挨个看了会儿,道:“你的针线活越发出色了,只是这里的活计未免太多,总不成你还是每天都熬到深更半夜的吧?” 林西闲笑道:“左右也是闲着。” 苏舒燕啧了声,道:“我觉着伯母不至于这样奔命似的催促你做活,只怕还是尊嫂子的意思?” 林西闲笑而不语。 苏舒燕道:“你不用瞒我,我早看明白了,方才吃饭的时候,我瞧着你嫂子的脸色始终不大好,她是不是嗔怪着我们多来了这一趟呢?” 林西闲才忙笑道:“偏偏是你多心。怪道没大看你吃东西,只怕都把劲头放在瞪人上去了。” 苏舒燕噗嗤一笑:“我可不敢再多吃,家里老太太一直念叨,说我胖的不像官宦人家的女孩儿,我哪里敢再多吃。” 林西闲也笑了出声,却有感而发道:“能吃是福,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再说你也不胖,我看着反比上次见你的时候瘦了呢。” 苏舒燕拍手笑道:“阿弥陀佛,屋子里终究跑出了太阳,我在家里都变成了牛马羊驴,专是吃草的,吃点荤腥都要偷偷摸摸的,要还是不瘦些,我只好喝西北风了。” 苏舒燕说着,抚过林西闲的背:“家里的姐姐们见天在我耳朵边嘀咕,说我跟你这样好,却一点你的好处都没有,若是我生得像是你一样好身量,做梦也得笑出声来。” 林西闲生得婀娜纤袅,腰肢不盈一握,可腰细臀圆,骨肉匀停,虽然穿着简陋布衣,却也遮不住这绝好的身材,苏舒燕满面艳羡地看了半晌,又看看自己圆滚滚的腰,肥嘟嘟的脸,哀叹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林西闲最喜她这娇憨的模样,笑着上前揉她的脸。苏舒燕却反手去挠她的痒痒,林西闲始终不如她力大,给逼得后退,几乎倒在小床之上,两人正闹着,林西闲的乳母来到,手里捧着一盘胡饼。 两人忙休战站起来,乳母因笑道:“苏姑娘,家里也没有什么好点心,这个是才买的,你凑合着吃点。” 这饼子虽是寻常之物,只是因是才出炉的,沾着芝麻,有些椒香之气,十分诱人。 苏舒燕摸了摸肚子,向着林西闲笑,原来她虽然想吃,又要忌口,所以犹豫。 林西闲过来撕了一块,不由分说塞到她的嘴里:“你快吃吧,吃饱了好有力气欺负我。” 苏舒燕哈哈大笑,果然狠咬了一口:“好吃。” 乳母见两人和洽,心里也喜欢,因说道:“方才我去买饼,见街上人来人往的好生热闹,听说是什么镇北小王爷打了胜仗回京了,你们何不出去看看热闹?” 苏舒燕闻听,饼都顾不得吃了,嘴里鼓鼓囊囊地叫:“是了,我怎么把这件大事忘了?”说着一把攥住林西闲的手:“快快,迟了只怕就看不着了。” 林西闲身不由己地给她拽了出门,完全由不得开口,便脚不点地地飞出了林府。正气喘吁吁,苏舒燕道:“好不容易有机会看看镇北王,怎能错失良机?这次王爷在边疆跟蛮人激战,大获全胜,还得了蛮人进献的什么珍禽异兽我早惦记着这件事,方才只顾说话,差点忘了。” 她满脸侥幸,林西闲气喘吁吁,还没缓过劲儿来,苏舒燕又拖着她往街口飞奔而去。 跑了半晌,渐渐路上人更多了起来,都是围在朱雀大街上看镇北王凯旋热闹的,林西闲最怕人多拥挤,见状忙道:“咱们别靠前,找个高处看,又自在又看的清楚。” 苏舒燕却浑然不惧:“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当然要跟王爷靠的最近才好。”话音未落,便拉着林西闲,犹如游鱼一样往前钻了进去。 林西闲自觉周围全是人,大多数都是人高马大的男子,而且都跟自己离的极尽,一不小心就撞上人的背,抵到人的肩臂等,她几乎不敢睁开眼睛看,又不敢不看,好让自己尽量缩小,跟那些人稍微地有个间隙。 耳畔只听到有人鼓噪:“来了来了!” “王爷不愧是皇家贵胄,果然英武尊贵,天人之姿,所以北蛮才会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又有叫道:“看,这队伍后面还有几个大铁笼子!那是什么怪物?好生怕人!” 苏舒燕听见,心里焦急万分,生恐错过亲睹镇北王英姿的绝世良机,于是越发奋力往前,她倒也顾念姐妹情谊,不管林西闲走的多慢,她都不曾放手。 突然间,不知是谁颤声叫道:“狮c狮子!”这声音战战兢兢,像是放在火炉上的水珠,惊恐不安地乱转,声音刺耳。 林西闲正不知如何,原本结结实实挤在身遭的人却疯了似的躁动起来,所有人都往相反的方向开始奔跑,几乎把正奋勇上前的苏舒燕撞倒,她一个踉跄,松开了林西闲的手。 林西闲原本不愿往前,此刻又给人群带的往后倒退,但见苏舒燕踉跄欲倒,却顾不得别的,忙竭力往前。 就在这短短地刹那,原先牢牢地挤在身边的众人呼啦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林西闲抬头,看见了导致众人慌乱四逃的罪魁祸首,顿时间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是一只金黄鬃毛的野兽,毛蓬蓬的巨首,仿佛天降妖兽,瞪着碧绿的两只眼睛,正威风凛凛地逼近跌倒在地的苏舒燕,而后者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皱着眉扶着腿。 苏舒燕的腿在方才跌倒的时候扭到了,一时顾不得留心周围,见林西闲在前面,便道:“真倒霉,我的脚扭伤了,小贤扶我一把。” 那狮子正不紧不慢地逼近,听了这句,鼻子一动,露出尖锐的牙齿,仿佛已经把苏舒燕当作自己的口中食。 这倒也不错,就算苏舒燕以最快的速度起身,也注定无法逃脱。 原先逃离现场的百姓们见这可怖场景,吃惊害怕的几乎无法出声,都屏息望着这一幕。 瞬间,天地寂然。 苏舒燕终于察觉异样,正想回头,林西闲哑声道:“舒燕别动!” 她极少用这样严肃的语调,且直呼其名,命令似的。 苏舒燕吃了一惊:“怎么了?”果然没有动。 林西闲咽了口唾沫,死死地盯着她背后的狮子,右脚一动,迈步往前。 “啊”周围传出惊呼。 原本在酒楼上的看客之中,有人不禁失声道:“这小姑娘是疯了不成?” 也有人大叫:“小丫头,还不快跑!” 苏舒燕莫名其妙,而那狮子原本盯着苏舒燕,却因为林西闲突然动了,便抬头看向她,目光相对的刹那,狮子扬首,迟疑了会儿,突然改了方向,往林西闲这边而来。 偏在这时候,苏舒燕因觉着不对,猝然回过头去。 林西闲正跟狮子对峙,来不及阻止,苏舒燕已经望见那可怖的庞然大物,她本能地厉声尖叫起来,爬起身想逃,却因为腿伤加上恐惧,反一个跟头栽倒地上,狮子原先给林西闲所引,可这会儿又给苏舒燕惊动,竟加快步子往她的方向奔去。 与此同时,林西闲拼命地跑向苏舒燕,就在狮子几乎扑过来的时候,林西闲一把抱住苏舒燕,以身子护住了她。 耳畔听见野兽惊天动地的吼声,苏舒燕已经晕厥过去,林西闲浑身发抖,可意料中撕裂的疼痛却并未降临,只听见清脆的一声鞭响。 长鞭破空,不偏不倚准确地打在狮子的颈项上。 雄狮硬生生地倒退了几步,又有数道身影上前,将狮子围住。 林西闲紧闭双眼,冷汗顺着长睫滑落,惊魂之际半生半死,直到一个坚硬的物事抵在自己的下颌上,微微用力。 林西闲身不由己地抬起头来,却仍是不敢睁开双眼,长睫闪烁,模模糊糊中只看见一道人影立在跟前,头顶浩然长天,此人挺身玉立,宛若神兵天降。 林西闲并没看清楚这人的脸,却只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小丫头,你这样是救不了人的,白白多送了一条命只不过,你的勇气着实可嘉,也是难得了。”这声音隐隐带笑,尾音微挑,恍惚入耳,平白地竟有几分温柔宠溺。 连族中的亲眷都不曾出面,一来,因林御史严以律己,更加严以对人,当官以来,并没有让亲戚们沾光不说,得罪人的事儿却做了不少,所以明里暗里惹了不少人记恨。 只有林府的一名世交,吏部苏郎中之妻朱夫人同其女苏舒燕来到恭贺。原来苏舒燕跟林西闲年纪相仿,自小相识,感情不同寻常。 林西闲的母亲杨夫人接了朱夫人入内,略说几句后,借故出来外头,悄悄地对儿媳妇于氏道:“人家是一片美意,中午到底要留饭,你去张罗些像样的菜,别太寒酸了。” 于青青嘀咕道:“偏是她们殷勤腿快。您又不是不知道,先前因老太太病了一场,家里的钱都要用完了,传闻朝廷的俸禄又要迟放,下个月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这会儿却又要大摆起来充门面,何苦来着。” 杨夫人道:“行了,人家来了,难道叫空着肚子回去?何况人家也不指着来大吃大喝,只是人家是好意,咱们也要拿出点诚心来,别叫人家觉着咱们不懂礼数就是了。快去吧。” 于氏很不情愿,却也只得扭身去了。 朱夫人倒也知道林家的底细,坚决不肯留下来,杨夫人跟西闲竭力挽留。 于是中午吃了饭,两位夫人在内堂吃茶叙话,林西闲便拉着苏舒燕走了出来,小姐妹们回到林西闲的房内说话。 苏舒燕进了门,见巴掌大的地方,一张老旧掉漆的圆桌子上满满当当放着些做女红的针线等物事。苏舒燕走过去瞧了瞧,见有几样没做完的针织,她挨个看了会儿,道:“你的针线活越发出色了,只是这里的活计未免太多,总不成你还是每天都熬到深更半夜的吧?” 林西闲笑道:“左右也是闲着。” 苏舒燕啧了声,道:“我觉着伯母不至于这样奔命似的催促你做活,只怕还是尊嫂子的意思?” 林西闲笑而不语。 苏舒燕道:“你不用瞒我,我早看明白了,方才吃饭的时候,我瞧着你嫂子的脸色始终不大好,她是不是嗔怪着我们多来了这一趟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5.0809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苏霁卿虽然年青, 但性情温和,行事比他两个哥哥还要稳衬, 苏舒燕几乎从没遇见过苏霁卿如此失态的时候。 苏舒燕吃惊之下,生恐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怕苏霁卿有个什么, 当即顾不得再多想就飞奔进屋子里去,门口的丫鬟阻拦不及, 只忙忙地叫:“姑娘来了。” 上房的里屋之中, 朱夫人坐在椅子上, 苏霁卿立在她身前, 两个人都寂然无声, 只是神情各异, 朱夫人是愁眉不展一脸忧愁无奈, 苏霁卿却眼中透着震惊跟不快, 满面懊愠不加掩饰。 见苏舒燕突然跑了进来,苏霁卿回头看她一眼, 拂袖出门去了。 苏舒燕只来得及叫道:“三哥”苏霁卿一言不发, 匆匆地走的不见踪影。 只有朱夫人默默说道:“不要去理他, 叫他去吧。” 苏舒燕忙跑到朱夫人身旁:“母亲, 发生什么事了, 我从来没见过三哥哥这样生气。” 朱夫人望着她, 勉强一笑:“你又怎么着急忙慌地来了, 都听见了什么?” 苏舒燕在朱夫人身边坐了,问道:“就正好听见三哥哥叫嚷什么‘使不得,不答应’之类,母亲快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朱夫人抬手抚过女儿的发鬓:“没什么,不跟你相干,你不必问。” 苏舒燕着急起来:“哥哥的事怎么会跟我不相干?母亲倒是快说呀。” 但任凭苏舒燕如何催促,朱夫人面有难色,欲言又止:“横竖再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对了,你怎么回来的这样快?我还以为林家会留你呢。” 苏舒燕答道:“原来小贤也得了娘娘的赏赐,今儿去东宫谢恩,我等了她半天还没回来。” 朱夫人倒是不觉着吃惊,只问道:“林姑娘得了什么赏赐?” 苏舒燕道:“两朵金花,还有一串海珠,她嫂子说有颗颗拇指大小。我还猜是不是其他府里的女眷们也都得了呢。” 朱夫人笑道:“只怕别人没有,独独给了你们两个呢。” 苏舒燕诧异:“这是为什么?” “不过是太子妃喜欢你们两个罢了。” “那为什么给我跟给小贤的东西还不一样?”苏舒燕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 朱夫人打量着她天真烂漫的脸:“这个自然是娘娘的心意。” 苏舒燕眼珠一转:“那母亲你觉着,太子妃更喜欢小贤,还是更喜欢我?” 朱夫人道:“自然是更喜欢你啦。” “我可不信。”苏舒燕回想那日跟嘉昌县主打架时候的情形,不禁喃喃道:“大家好像都喜欢小贤。” 朱夫人没听清楚:“在说什么?” 苏舒燕却又笑道:“没什么,我只不过想起来,迟早晚她是我们家的人,我却在这里说些,好没意思。” 朱夫人听着,神情微妙地僵了一下。 给朱夫人引开,苏舒燕一时忘了再追问苏霁卿的事,且又知道母亲不肯说也不便勉强,大不了就直接去问哥哥。 于是在离开夫人上房后,苏舒燕便径直去找苏三公子,谁知府内下人道:“三爷方才出门去了。” “去了哪里?” “这不知道,是自己骑了马走的。” 苏舒燕无法,只好怏怏地先回房去,一路边走边想:“到底是什么让三哥哥那样的人也能大发雷霆呢。”又想:“林姐姐在东宫干什么,这半天还不回来?” 东宫之中,西闲拜过了太子妃,太子妃和颜悦色,甚是殷切,又留她中饭。 西闲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便如此,忙起身称辞,太子妃也并不勉强,只嘉许了几句,又特意吩咐派人护送她回府。 西闲家里并没有马车,这次来只是雇了一辆车驾,随身带着一个丫头。 原本西闲有个贴身的丫头叫做杞子,只在于青青掌家后,为节省,便遣散了几个奴仆,把西闲的丫头调到夫人身边,只叫西闲的奶娘负责照料她一应起居,幸而西闲是个懂事的,自也能干,一向倒也仍旧过得。 今日因出门,杨夫人特意把这大丫头杞子又拨给她,免得姑娘独自出门,身边连个近身伺候的都没有,不仅失礼于自己,更加失礼于他人。 杞子陪着西闲在车内坐着,等车拐出了东宫长街,杞子才松了口气,道:“姑娘,太子妃娘娘可真是一团和气的很,对姑娘也是真的好呢。” 西闲一笑,实则心里明白的很,皇家的恩惠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赐给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得了他们的一样东西,往往意味着也要付出更多。 只是西闲虽隐隐担心这个,一时却也想不明白,自己以及整个林家,对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来说有什么可利用的。也许除了跟嘉昌县主有关外,还是因为苏家的原因? 正胡思乱想中,突然听外头押车的内侍喝道:“快,快先避让,是王爷殿下的车驾。” 亦有路上的行人此起彼伏的嚷嚷:“快快靠后,已经过来了!” 西闲也不知是哪个王爷,只觉着马车忙不迭地往路边上紧着靠,然后就悄悄地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耳畔响起了一阵激烈的马蹄声。 一听这马蹄声,西闲已经明白来者何人,在京城的长街上也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疾驰,引得路人纷纷然自发回避,想来除了那位横行无忌的镇北王爷,再无别人。 一念至此,西闲竟莫名地有些心跳加速,似乎那马蹄声都踩在了她的心头,让人不安。 下意识地几乎屏息静气,生恐呼吸声大了点会引出什么不期然来。 杞子却正好奇,悄悄地问:“是哪一位王爷?”掀起车帘子就想张望,西闲忙拉住她的手:“不可造次。” 这一会儿的功夫,那惊雷似的马蹄声从远及近,又飞快地掠了过去。听声音,足有十数匹似的。 等马儿过了后,两侧垂首避让的路人们才也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有人道:“果然不愧是镇北王爷,真是好相貌神采,好威风呀。” 也有人说道:“那当然啦,能打败北蛮的,当然得是天神一样的人物。” 出乎意料,西闲还以为镇北王这样大张旗鼓的扰民,会引发百姓们的抵制责骂呢,没想到竟都是赞美他的话。 也许,大家对于能够保家卫国打胜仗的“战神”王爷,内心的宽容度跟敬仰度都会无限扩大。 平心而论,假如赵宗冕跟西闲没有那种私底下的瓜葛,也许此刻的西闲也会献上自己的敬仰之意,只可惜 而杞子也因为听见了外头众人对镇北王的议论,竟不住地惋惜:“姑娘方才怎么拉住我了,也好让我看看镇北王是什么样儿的呢。” 西闲道:“不过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罢了。又不是三头六臂。” 杞子笑了起来,然后说道:“我听人家说,王爷不仅武功高强,人更是生得好,比那个以前的兰陵王还好看呢。” 这句话,差点让西闲忍俊不禁,只忙绷着脸道:“是啊,生得是不错,只可惜金玉其外”说到这里,自知失言,忙噤声。 杞子已经忙不迭问:“姑娘见过王爷?” 此刻马车终于又缓缓往前,西闲正要喝止杞子不叫她再议论赵宗冕,突然耳畔又听见如雷的马蹄声,竟像是去而复返。 西闲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正如坐针毡,那马蹄声竟真如她担心的一样停在了马车旁边,马车顿时又戛然而止。 只听那个熟悉的声音问道:“你不是东宫的那个什么升的?你跟着这辆破车是去哪儿。” 那随车的内侍早已经跳下马儿行礼,喜不自禁而又恭敬地回答道:“回王爷,小人正是洪升,王爷竟还记得小的,小的是奉太子妃娘娘的命,护送林家姑娘回府。” 依稀地一声轻笑,哒哒地马蹄声过后,车门猛地给推开。 西闲早在听见赵宗冕开口的时候,心已经沉到底了。 如今是在繁华长街,众目睽睽下,她竟无法预料这位虎狼成性的王爷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车门打开的瞬间,西闲眼前,就仿佛他凯旋而归的那日,那只狮子又从笼子里跳脱出来,巨大的阴影笼罩。 她本来垂着眼皮,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在车门推开之后,才顺势跪坐,波澜不惊地向着外头的赵宗冕微微欠身行礼:“参见殿下。” 杞子在旁早就惊得三魂走了七魄,见西闲行礼,她才忙起身,匍匐在地,声如蚊讷道:“参见c参见王爷。” 赵宗冕只望着西闲:“你去东宫干什么了?” “回殿下,”西闲道:“娘娘赏赐了东西,是去谢恩的。” 赵宗冕“哦”了声:“给了你什么好东西,还得巴巴地去谢恩。” 西闲蹙眉垂眸不答。 赵宗冕笑道:“那改日我也赏你点东西,你要不要也去我那里谢恩?” 空气几乎凝滞,西闲只得勉强道:“王爷休要玩笑。” “这可不是玩笑,”赵宗冕手中还握着马鞭,此刻便在自己下颌上顶了顶,语气暧昧,“可知我有许多好东西想给你呢。” 西闲无法忍,抬眸冷看向他。 赵宗冕对上她黑白明澈的眸子,笑道:“士可杀不可辱,又来了。” 西闲薄红了脸:“这里不是叙话的地方,王爷若无要事,就此别过。”她微微躬身,行礼告辞。 赵宗冕却突然正色道:“林姑娘,请你过来些。” 西闲吃惊,赵宗冕扫一眼杞子:“我有一句要紧的话,给别人听见了可不好。当然,我是不介意的。” 西闲暗中紧握了拳,终于挪身靠前了些。 赵宗冕道:“这才像话,我”突然在她肩头一拢,同时俯首。 “啵”地一声过后,他在西闲耳畔低笑:“还是那么香。” 只听见又有个尖细的声音恭敬响起:“王爷,皇上已经亲自出宫迎接,不能再耽搁了。” 听见那声“王爷”,林西闲微震。 正欲把身前这人看清楚,耳畔一声轻笑。 林西闲觉着下颌一松,知是那人撤了手。 这一件小小插曲过后,镇北王仍是上马率领队伍而去。 剩下林西闲抱着苏舒燕,彷徨无措,如梦如幻,直到有人急急道:“林姑娘,果然是你们!” 林西闲看见来人,心顿时放宽,原来这来者正是苏舒燕的三哥苏霁卿,原先苏霁卿跟几个朋友远远地在酒楼上看热闹,起初望见狮子出笼跳车,又见众人奔逃,一个女孩子倒地,那会儿还没认出是苏舒燕,等看见林西闲的时候才惊心动魄,一路狂奔下楼赶来。 苏霁卿上前,先把苏舒燕接了过去,又扶林西闲起身。 林西闲满面冷汗,把鬓边头发都打湿了,又因受了惊吓,脸上雪白,毫无血色,越发楚楚。 苏霁卿看在眼里,不免想起方才楼上所见林西闲所做所为,极度震惊之下,几乎不知说什么好。 苏霁卿定了定神:“你可伤着了?” 林西闲望着他关切的双眼,摇头,苏霁卿又问:“可能走动?” 其实林西闲的双腿此刻还在偷偷战栗,只勉强支撑而已:“使得。苏哥哥不必担心,只看燕妹妹好不好?” 苏霁卿道:“她没事,不过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虽然林西闲并不诉苦,苏霁卿却也看出她亦受了大惊恐,恐怕支撑不住,当即唤了一辆马车来,先送了苏舒燕上车,又亲自扶着林西闲,送了她登车。 到了就近的医馆,大夫给苏舒燕看过,只说受惊过度导致晕厥,便给她扎了几针。不多时,苏舒燕果然幽幽醒来。 苏霁卿望着妹子惊悸的脸色,又爱又恨,点头道:“今日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了,以后可还胡闹不胡闹了?自己搭进去不说,还差点连累了林家妹妹。” 苏舒燕回过神来,突然没头没脑地叫道:“都怪那只臭狮子,害我没有看见镇北王。” 苏霁卿气的在她脑门上弹了一指甲:“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听见了!”苏舒燕捂着额头,转头看向林西闲,伸手拉到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幸亏那臭狮子没伤着你,不然哥哥以后可要恨死我了。” 林西闲一怔,苏霁卿微微红了脸,咳嗽了声喝道:“又胡言乱语些什么!照我说,那狮子该把你的舌头咬去,这样你才能学乖。” 苏舒燕捂住嘴,又笑道:“那也不打紧,至少留着我的嘴,能吃东西就行。” 苏霁卿恨的又要弹她的额头。 林西闲在旁边看着他们兄妹和睦,心中不由升起羡慕之意,突然又想起他们已经出来了大半天,只怕家里已经开始找人了,于是忙同苏霁卿说了。 苏三哥安抚了几句,亲送了他们两个回到林府,一路上,苏舒燕百般央告两人,叫别把今日遇险的事说出去。 林西闲自然没有这样多嘴,何况这本也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传出去,虽然出去看热闹不是她起的头,她却必然得落极大的不是。 此后,一切风平浪静。 只是有近一个月不见苏舒燕,倒是让林西闲心里不免七上八下,只是向来也不曾听说苏家有何事,于是暂且安心。 因朝廷未发俸禄,林家又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应吃穿用度开销不小,于青青很是头疼,算计的时候便每每拿林西闲生日请客说事,又催逼林西闲快些赶些女红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6.0809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苏霁卿跟西闲的心意相通, 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语,当然知道她很不受用, 忙催促着马车紧赶了一阵儿, 总算冲了出去。 颠簸中,车内西闲也很快平定心绪。同时暗自庆幸好歹还隔着一层车帘, 可以假装没听见c不在意, 不然的话这张脸竟往哪里搁。 偏偏奶娘迟疑地问:“姑娘, 方才我怎么听他们说镇北王” 西闲淡淡道:“我什么也没听见。” 奶娘毕竟知道她的脾气,当下不敢再多嘴。 不多时马车到了苏府, 苏霁卿翻身下马,苏府的女人迎了出来, 簇拥着西闲入内。 西闲抬头的时候,见门口张灯结彩,原是早就张罗布置妥当, 那红绸灯笼照的满地通红,人人笑语欢颜, 喜气洋洋。 一路往内, 府中更加披红挂彩,花团锦簇,西闲只顾打量, 竟连苏霁卿何时不见了都没留意。 内宅之中, 朱夫人被族内的女眷们围着, 大家说笑,见西闲进门行礼,朱夫人亲自欠身请她过去,抚着她的手道:“你来了就好了,本打算你若不来,我得亲自过去请呢。你母亲如何没来?” 西闲道:“母亲知道伯母必忙,她又帮不上什么,索性只等明儿正日子再来贺喜。” 朱夫人听她应答妥帖,又看她如画一样的眉眼,心中着实怜爱:“好孩子,舒燕盼着你呢,我也就不多留你了,让你们姐妹们多说说体己话去。” 当即叫贴身丫鬟领着西闲去小姐房中。 不多时来至苏舒燕院子,正好苏霁卿从屋内出来,对西闲道:“我怕妹妹等急了,先来跟她说了一声。快进去吧。” 西闲道:“三哥哥也请自便。”苏霁卿后退一步,点点头,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见西闲正进了门。 苏舒燕房中堆着好些成亲日子要用的物件,床上,桌上,屏风,衣架处处皆有物事,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桌子上整齐的良媛品级服色,以及一盏极为华美耀眼的凤冠。 西闲扫了一眼,却不见苏舒燕,正疑惑,便听见屏风后有人道:“如果我不去找你,也没特意去请,你是不是就永远也不来见我了?” 西闲听了这话,不由一笑:“是呀。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我们要见都未必能有幸见得到呢。” “你说什么!”苏舒燕叫了声,从屏风后跳了出来。 她只穿着一身淡黄色的缎子里衣裤子,头发也没有好好梳理,只松散地披在身后,眼睛却红红地,有泪光闪烁。 西闲看她一眼,在桌边坐了,低头打量那凤冠霞帔:“明儿就是出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闹脾气,叫人怎么放心。” 西闲说了这两句,苏舒燕就如同一只燕子一样扑了过来,从背后抱住西闲,眼泪大颗地掉下来,打落在衣冠之上。 西闲没想到她会这样,虽然两人时常玩闹,可像是如此亲密,却还是极少见,且又是如此特殊的情形下,瞬间淡定如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苏舒燕道:“既然不放心我,怎么不来看我,你心里是不是怪我?” 西闲才说道:“我怪你什么?” 沉默了片刻,苏舒燕道:“怪我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歹,蠢笨,自私” 西闲不等她说完,点头叹道:“我们也算从小认得,我竟不知你的缺点这样多,早知道就早跟你绝交了。” 苏舒燕噗嗤一声,却又转到西闲身边,低低道:“姐姐,我是说真的。” 桌上的红烛微微摇曳,光影闪烁。 苏舒燕眼角含着泪光:“那会儿听说王爷看上的是你,我心里还有些恼火,以为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暗地里看我的笑话。谁知我竟是小人之念,把你一片好心当做藏奸。” 西闲默默地望着她,并不言语。苏舒燕道:“那天府里把我叫回来,原来是皇上下旨封我为良媛,我再傻也知道这其中不简单,三哥哥本不肯告诉我实话,是我一再逼问,才明白,只怕父亲逼着三哥哥退婚的时候,此事就已经定下了。” 苏舒燕泪落如雨:“太子殿下为安抚苏家,所以用这门更好的亲事来弥补我知道真相之后,本来不想答应,可是c父亲,母亲,哥哥嫂子们轮番劝我” “好了不要再说了,”西闲听她说到这里,才柔声道:“我明白的,舒燕,你做的没有错。” 苏舒燕性子单纯,当知道自己的姻缘几乎是苏霁卿跟西闲这门亲事换来的后,如何意能平,但家人的期望,对于终身所归的顾及,以及整个家族的荣辱,让她不得不安定下来认真考量。 毕竟她是给镇北王退过亲的,若错过了太子殿下这绝世姻缘,这辈子再难找到可跟这门好姻缘比肩的不说,能不能找到归宿还是个问题呢。 一边是荣耀赫赫,看似花团锦簇前途无量的婚姻,以及一个无可挑剔的太子夫君,另一边,是福祸未知的空空未明,苏舒燕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可正是因为这选择,让她心里有一道坎。那就是对于林西闲的愧疚。 所以这些日子里她并没有去见西闲,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直到现在。 当夜,两人同睡一张床,又说了半宿的话,毕竟久别重逢,天马行空,想到什么是什么。 两个人似乎都隐隐感知,过了今晚上,以后再如现在这样的相处,只怕再不能够了。 不知不觉过了子时,外头丫鬟进来道:“姑娘,好抓紧时间歇息会子了,四更天就要起来梳妆呢。”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只等丫头退下后,苏舒燕翻了个身,抓住西闲的手道:“听人说,你跟王爷的亲事,太子殿下会给操办,但此后王爷就要回雁北等我进了东宫,我就跟太子说,索性留你们在京内。” 西闲听了这句,微微悚然,忙道:“千万不能。” 苏舒燕道:“为什么?雁北那个地方风沙大,又偏远,一定没什么好玩的,何况你若跟着去了,以后见面都难。” 西闲道:“话虽如此,但你千万别跟太子提此事,最好有关王爷的事一概不提。” 苏舒燕眨眨眼:“你上次叮嘱我,说不许对任何人说喜欢王爷之类的话,难道,就也是这个意思?” 西闲见她终于明白过来,便在她肩头一握:“你嫁了太子,从此一心只能想着太子,太子再宽仁,也绝容不得你心里有别的人,就算你没有私情,只因先前阴差阳错那一宗,就得格外避忌。清楚了吗?” 苏舒燕顿了顿,慢慢地蹭到西闲怀中:“我知道你处处都为了我好。姐姐你放心,我清楚了。” 西闲的眼眶也微微湿润,黑暗中笑了笑,道:“先前我戏称说王府里很多豺狼虎豹,别的地方未必就是风和日丽一片祥和,好歹你多个心眼,别再像是以前一样傻乎乎的了。” 苏舒燕几乎哭出声来,勉强把头压低:“嗯。” 西闲低头看看她,其实还想再多叮嘱几句,但再说下去只怕两个人的情绪都无法控制,何况的确时候不早了,明儿事情繁多。 “好了睡吧,”西闲便只在苏舒燕发顶轻轻抚过:“可不许偷着哭,否则明儿眼睛肿了,你或许不在乎,只怕伯母要责怪我了。” 苏舒燕这才破涕为笑。 两人只睡了最多一个更次便起来了,喜娘等进来给苏舒燕梳妆打扮。 西闲就站在身后瞧着,灯火通明里,面前的少女逐渐变成了一个身着华服盛装打扮的东宫妃嫔,举手投足,已同先前有些不同。 西闲微笑看着,仿佛从这会儿的苏舒燕身上,也看到了不久的林西闲。 只不过苏舒燕对于她的未来还是怀着憧憬的,而林西闲,则是不抱任何希望,尤其是想到昨夜那一声满带兴奋的“入幕之宾”,简直令人心灰气断。 转头看看外间大明的天色,此时西闲心中竟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也不知这会儿镇北王从花魁楼里出来了没有,亦或者作为那位大名鼎鼎“林姑娘”的入幕之宾,仍然沉醉其中,乐不思蜀。 答案来的十分之快。 眼看吉时将到,太子府的迎亲车驾如约而至,鞭炮喧天锣鼓齐鸣中,苏霁卿背着妹子出门,送上了喜轿。 西闲同一干苏府的宾客女眷在内宅,听得唢呐之声渐渐远去,暗自惆怅。 她不愿同众人假做熟悉虚伪寒暄,便找了个机会退了出来。 这会儿大家都聚集在厅内吃喜酒,没有人留意西闲,连奶娘先前也去找苏府相识的人自在乐呵去了。 西闲一路往内宅苏舒燕房中而来,也遇到几个苏府的丫头婆子,却知道她是苏府的上宾,均都循规蹈矩行礼。 畅通无阻地来到苏舒燕的闺房,果然见人去房空,这么快就透出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梳妆台上还放着一支苏舒燕昔日用的旧钗,西闲举手拈起,正凝眸打量,突然听见身后有些异动。 她诧异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人。 苏舒燕道:“你的兰心蕙质自然是不用说了,若再论容貌才德,我觉着这京城里姐姐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而且王爷对你可算是一见倾心,以后娶进了王府一定会百般疼爱,你又何必先想的那样吓人呢?” 西闲听了这种话,笑道:“我有你这心宽就好了。可一来,我是从不信什么一见倾心的,连对方的身世c品性等一概都不知道,单看外貌就喜欢上了?若对方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强盗,贼呢?” 苏舒燕嘟着嘴道:“你怎么老是泼人冷水,明明极好的事,给你一说就不堪起来。何况你也不是强盗贼,以后王爷自会更知道你的好,只会更爱你” “你好了,越说越离谱。”西闲不得不出声打断了苏舒燕的话。 苏舒燕虽然停了口,仍是一脸的不服似的。 西闲无奈一笑:“另外,你以为镇北王是你我一样深居闺阁,平日里连个男人都见不到?他那种人,什么艳童妖姬没见识过?虽一时看着新鲜,始终有那更新鲜的来取而代之。” 苏舒燕张了张嘴:“可” 西闲摆手:“罢了,好没意思。不要再提了。” 苏舒燕只得答应,过了半晌,突然想起来:“姐姐,我家里来商议这件事,你生没生我们家的气?” 西闲摇了摇头,苏舒燕忙问:“你不生气?为什么?如果是我,我只怕要气死了。”嘴快地说了这句,突然想起上次镇北王的一句话,岂不差点让她伤心欲绝? 林御史跟苏郎中商议过后,便把此事告诉了杨夫人,夫人震惊之极,却也不得不又告诉了西闲。 出乎意料,西闲竟并没有格外震惊跟伤心的模样,反而安抚杨夫人,见女儿如此懂事,倒是又惹得杨夫人落了不少泪。 西闲道:“我知道苏家也是无奈,你三哥哥是极好的人,他这样做自有道理。” 苏舒燕道:“有什么道理,三哥哥是真心喜欢你的,叫我说,何必去想其他,直接把你娶了过门就是了。王爷若是闹,还有太子殿下呢太子不会不管吧?” 西闲听她提到太子,不知不觉面上流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她望着苏舒燕,点头笑道:“是呀,太子。” 苏舒燕见她笑的似是而非,忙问:“我说的是不是很对?找太子是不是好法子?上次在东宫见过太子,仿佛是很和善的人呢,一定可以帮得到咱们。” 西闲越听,笑意越浓,到最后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个傻丫头。” 苏舒燕叫道:“又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太子妃还赏赐给咱们东西” 西闲看着她手腕上的镯子,淡淡道:“你要是喜欢,以后还会赏赐更多呢。” 苏舒燕怔道:“什么?” 西闲笑道:“喝茶吧。别只说个没够。” 苏舒燕又略坐片刻,苏府的丫头进来道:“姑娘,家里来了人催,说是有急事让你赶紧回去。” 苏舒燕问:“偏我一出来就有什么急事了?” 丫头不能答,只催促:“来人说叫姑娘赶紧回去,不能耽误。” 西闲缓缓起身,道:“回去吧,也许真是要紧大事。” 苏舒燕见她这样说,才应承了。西闲送她出门之时,犹豫再三,终于把她拉了回来,道:“舒燕,有一件事你得记着。” “什么事?你说。” 西闲道:“以后不管是对谁,不管心里有没有,你千万别再透出半点喜欢镇北王的意思了,知道吗?” 苏舒燕一愣,继而道:“难道是因为你要嫁给他了,怕我还惦记着他?你心里不受用呢?” 西闲微怔,笑道:“你这样想也未尝不可,只是务必记得我的话就是了。” 苏舒燕叹道:“我知道了,难道我就那么花痴,得逢人就说我如何如何喜欢镇北王么?再说我喜欢他也没什么可藏着的,人人都知道。何况除了你,京里喜欢他的人多着呢,毕竟是这样的大英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7.0809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林西闲是半跪地上,紧抱着昏厥的苏舒燕, 惊魂未定,自然没有发觉那抵着自己下颌迫她抬头的, 竟是给镇北王握在手中的马鞭。 只听见又有个尖细的声音恭敬响起:“王爷, 皇上已经亲自出宫迎接,不能再耽搁了。” 听见那声“王爷”, 林西闲微震。 正欲把身前这人看清楚,耳畔一声轻笑。 林西闲觉着下颌一松,知是那人撤了手。 这一件小小插曲过后,镇北王仍是上马率领队伍而去。 剩下林西闲抱着苏舒燕, 彷徨无措,如梦如幻, 直到有人急急道:“林姑娘,果然是你们!” 林西闲看见来人, 心顿时放宽,原来这来者正是苏舒燕的三哥苏霁卿,原先苏霁卿跟几个朋友远远地在酒楼上看热闹, 起初望见狮子出笼跳车, 又见众人奔逃,一个女孩子倒地, 那会儿还没认出是苏舒燕, 等看见林西闲的时候才惊心动魄, 一路狂奔下楼赶来。 苏霁卿上前,先把苏舒燕接了过去,又扶林西闲起身。 林西闲满面冷汗,把鬓边头发都打湿了,又因受了惊吓,脸上雪白,毫无血色,越发楚楚。 苏霁卿看在眼里,不免想起方才楼上所见林西闲所做所为,极度震惊之下,几乎不知说什么好。 苏霁卿定了定神:“你可伤着了?” 林西闲望着他关切的双眼,摇头,苏霁卿又问:“可能走动?” 其实林西闲的双腿此刻还在偷偷战栗,只勉强支撑而已:“使得。苏哥哥不必担心,只看燕妹妹好不好?” 苏霁卿道:“她没事,不过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虽然林西闲并不诉苦,苏霁卿却也看出她亦受了大惊恐,恐怕支撑不住,当即唤了一辆马车来,先送了苏舒燕上车,又亲自扶着林西闲,送了她登车。 到了就近的医馆,大夫给苏舒燕看过,只说受惊过度导致晕厥,便给她扎了几针。不多时,苏舒燕果然幽幽醒来。 苏霁卿望着妹子惊悸的脸色,又爱又恨,点头道:“今日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了,以后可还胡闹不胡闹了?自己搭进去不说,还差点连累了林家妹妹。” 苏舒燕回过神来,突然没头没脑地叫道:“都怪那只臭狮子,害我没有看见镇北王。” 苏霁卿气的在她脑门上弹了一指甲:“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听见了!”苏舒燕捂着额头,转头看向林西闲,伸手拉到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幸亏那臭狮子没伤着你,不然哥哥以后可要恨死我了。” 林西闲一怔,苏霁卿微微红了脸,咳嗽了声喝道:“又胡言乱语些什么!照我说,那狮子该把你的舌头咬去,这样你才能学乖。” 苏舒燕捂住嘴,又笑道:“那也不打紧,至少留着我的嘴,能吃东西就行。” 苏霁卿恨的又要弹她的额头。 林西闲在旁边看着他们兄妹和睦,心中不由升起羡慕之意,突然又想起他们已经出来了大半天,只怕家里已经开始找人了,于是忙同苏霁卿说了。 苏三哥安抚了几句,亲送了他们两个回到林府,一路上,苏舒燕百般央告两人,叫别把今日遇险的事说出去。 林西闲自然没有这样多嘴,何况这本也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传出去,虽然出去看热闹不是她起的头,她却必然得落极大的不是。 此后,一切风平浪静。 只是有近一个月不见苏舒燕,倒是让林西闲心里不免七上八下,只是向来也不曾听说苏家有何事,于是暂且安心。 因朝廷未发俸禄,林家又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应吃穿用度开销不小,于青青很是头疼,算计的时候便每每拿林西闲生日请客说事,又催逼林西闲快些赶些女红出来。 连日来林西闲没日没夜的做活,熬得神倦力微,杨夫人心疼女儿,便也帮着她,母女两人十分辛苦。 忽一日,于青青喜滋滋地从外而来,还没进门,便一叠声地叫嚷道:“大喜事,大喜事!” 她很少这样春风满面地说话,倒是让人莫名。 杨夫人便停了手上活计问道:“什么喜事?” 于氏道:“外头来了个媒人,要为妹妹说亲的,夫人看,可是不是大喜事呢?” 林西闲的心咯噔一声,不便插嘴,便起身入内。 杨夫人目送她进了里间,问道:“是谁家说亲?” “妹妹还害羞呢,”于氏笑道:“我也还不知道,这会儿老爷不在家,幸而她哥哥在,正在厅上说话,横竖待会儿就知道了。” 过不多时,林家大爷林东来送了媒人,进内向杨夫人禀告。 跟于青青一样,东来也面有得色,笑对杨夫人说道:“来人是为户部曹老爷公子提亲的,这曹老爷在户部任郎中一职,家境十分之好,不过我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先应付了那来人,想看看母亲跟父亲的意思。” 杨夫人听说是郎中之子,也觉讶异。于青青不待她开口,已经抢着叫了起来:“了不得!户部的官儿可都富得流油,这曹老爷是京城本地人,还也是外官呢?” 东来道:“哦,他是京内人士。” 于青青越发兴奋:“这更加妥当了!京城土著,又是官宦之家,怎么不得有几套房舍的?这辈子的吃穿是不愁了!照我看,这门亲事万无一失,既然是送上门来的天赐良缘,就该早早定下才好,夫人,这还想个什么?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姻缘呀!” 杨夫人虽听着对方的家境来历是好的,只不知曹公子人品如何。便道:“若真是天赐良缘,难道怕他跑了?不急,等老爷回来,我再问问他的意思再说。” 于是把东来夫妇打发了,杨夫人才来到里间,问林西闲:“方才外头的话你都听见了?” 西闲点点头。 杨夫人道:“你觉着这曹家怎么样?” 西闲仍是不言语。 杨夫人笑道:“我的儿,你不必怕羞,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好歹得有个意思。” 西闲低着头,仍不做声,杨夫人才又要说,外头道:“苏家小姐来了。” 一别许久,再见苏舒燕,却见她竟比先前又清减了好些。 杨夫人识趣,略说几句,安排了几样简单茶果便去了,留他们小姊妹说话。 两人桌边坐了,林西闲笑道:“怎么这许久你没有来,在家里忙个什么呢?” 这本是简单的一句话,谁知苏舒燕突然满面绯红。 林西闲看的诧异:“怎么了?难不成家里真的有什么事?” 苏舒燕一点头,一改往日的活泼外向,流露几分小女儿的忸怩。 林西闲惊疑之极:“你今儿是怎么了,吃了哑巴药来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却是说呀。” 苏舒燕给她讲的忍俊不禁,又被林西闲推搡了两把,才终于期期艾艾地说道:“我我可能要订亲了。” “什么?”林西闲失声,突然想起方才上门提亲那件事,忙又问:“是谁家?” 苏舒燕更低了头:“是c是王府。”竟是声如蚊讷。 “王府?”林西闲震惊的无以言喻,“是c是哪个王府?” 苏舒燕含羞带嗔地白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傻了,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还有哪个王府?” 林西闲呆了呆,迟疑着问:“难不成是镇北王府?” 苏舒燕掩口一笑,却掩不住满面的欢喜:“除了镇北王,还有谁。” 林西闲看着苏舒燕喜悦外露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微微蹙眉道:“可是你难道忘了?王爷已经有了王妃了,难不成你要当侧妃?” “能嫁给镇北王,当侧妃又有什么不可以?”苏舒燕早就心花怒放,口没遮拦地说:“只要在他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林西闲瞠目结舌,内心滋味莫可名状。 又过了半天,林西闲才又想起一件事:“可是,好端端地怎么想到嫁去王府?之前没听过你们家有这种打算。” “以前哪里想的到嘛。”苏舒燕笑道,“自然是想也不敢想的。” “那怎么突然又” 苏舒燕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不是我们家起意的,听说,是王爷自己起意的。” 林西闲呆怔:“镇北王起意?” 苏舒燕点头:“也不知王爷哪里见过我,竟对我念念不忘是哥哥跟母亲说了后我才知道。小贤,这一定是老天有眼,知道我的心意,所以才” 林西闲也觉着这件事古怪,同时又觉着镇北王已有了王妃不说,且还是个带兵的将军,听说杀人如麻,这种皇族只有敬而远之才好,也只有苏舒燕才慧眼独具地对他恋恋不忘。 但虽然对于这门看似不大对头的姻缘心存怀疑,可是望着苏舒燕兴高采烈的样子,林西闲也不忍在这个关头给小姑娘泼冷水,于是也强打精神说道:“若真是天注定的姻缘,那我倒要先恭喜你啦,以后见了,是不是得下跪,叫一声千岁娘娘呀?” 苏舒燕嗤地一笑,却又故意板着脸道:“免礼,平身。”说罢却又忍俊不禁,捂着脸羞的大笑。 林西闲也给她引得笑了出来,转念一想,因低头轻声道:“只是将来你进了王府,咱们见面的机缘就更少了。” 苏舒燕听了这句,便敛了笑,握住林西闲的手:“不要这样说,可知我不是个无心的人,也一直记挂着你的事呢,如今索性跟你挑明了,我三哥一向很心仪你你觉着他如何?” 林西闲没想到她话锋大转,突然提起自己的事,不禁也有些赧颜,便低下头道:“呸,好端端地做什么又说我?” 苏舒燕笑道:“我们两个之间有什么说不得的?不瞒你说,原先我也隐约跟母亲透过这个意思,等我进了王府,越发能说话了,我三哥的为人你也知道,你嫁了他也不至于就辱没了你,至少三哥一定会对你很好的。你觉着是不是?” 林西闲闻听,一阵恍惚:相比较那个什么素未谋面不知深浅的曹公子,倒的确是苏霁卿更加的知根知底 一念至此,苏霁卿清俊的眉眼突然自心底跃起,林西闲的脸上便有些不自在。 苏舒燕打量着林西闲的神情,见状忖度道:“不过你也不用为难,你若觉着三哥不好,大不了我再给你细细地看顾着,找到更好的再说不迟。” 林西闲早也红了脸,甩开她的手:“越发信口胡说了。倒是三公子说的对,你那舌头很该就给狮子咬去,那样才省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8.0810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苏舒燕忍着笑,在旁挥手打了苏培一下:“臭小子, 吃里扒外,见色忘义,你要奉承她,也不用踩着我呀!枉我平日对你那么好,以后有好吃的, 你还指望我惦记着你呢!” 苏培巧舌如簧:“姑姑,我错了, 只是我母亲说要对林姐姐客气些,我一时奉承的忘了形, 其实你也没那么聒噪,林姐姐是百灵鸟,姑姑也算是黄鹂鸟了。” 苏舒燕听了这个, 才略得意:“这还差不多。” 苏培偷笑:“我上次见过一只黄鹂,也不知吃了什么,毛都蓬松起来, 肥嘟嘟的,可不正跟姑姑一个样?” 苏舒燕气的把他摁倒,狠狠地打了几下,这小子大声求饶, 引得外间苏霖卿来问发生何事, 见他姑侄玩闹, 才笑说:“别闹得太狠了,叫林姑娘看着笑话。” 两人才方停战,苏舒燕望着西闲气定神闲的模样,本要说两句打趣的话,不过是跟苏霁卿有关的的,只因见苏培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知道这小子会学话,生恐他传了出去,于是难得的安分守己。 马车出城,足足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汇碧山脚下,苏培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此刻叫道:“姑姑,那边好多人。” 苏舒燕立刻也扑了过去往外张望,果然见上山的路口上停着数不尽的马车,只是车马虽多,却井然有序,毫不慌乱,细看,原来是汇碧山庄的人在安排指引。 他们的马车还未靠前,便也有汇碧山庄的下人走上前来导引,外间苏霖卿报了姓名,那小厮笑着行礼:“原来是苏公子,请这边来。” 里头苏培回头对林西闲道:“自打姑姑说要来,我父亲早早地便来定了房,因这会子正忙,差一点就订不到呢。” 苏舒燕拧着他的腮道:“偏你这猴儿知道的多。” 马车停妥当后,众人下车,女眷们复又乘了山庄的轿子,迤逦往上。 西闲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心中不安,但见苏舒燕兴高采烈,她便也只随着坐了。 幸好这上山的石阶路并不算太长,不多时便进了汇碧山庄的门楼,轿子方停,大家下了轿子,一起作伴往内。 这会子,洪少奶奶便把儿子苏培叫了过去,苏霖卿同山庄的接引使者在前,其他丫鬟小厮等跟在后头,苏舒燕便挽着西闲的手,趁机悄悄说道:“本来三哥也要一起来的,我看他的意思也很想来,毕竟许久没见你了只是母亲说这会子不适合私下见面,于是才换了二哥,你是不是觉着失望啊?” 西闲不回答,只是暗暗用了三分力,在苏舒燕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苏舒燕哎吆一声,撅着嘴道:“没良心的,人家怕你失望,才跟你说句贴心的话,反拧我呢,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西闲笑而不语。 山势蜿蜒而上,几人一路浏览汇碧山庄景致,果然见亭台雅致,林木繁盛,冷飒凉爽,宛若世外桃源,又似龙王之宫,跟山下简直两个世界。 不知不觉到了下榻之处,那小厮道:“爷们都是在甘醴峰,姑娘奶奶们则是在乘云峰,若是似爷这样携带家眷的,是在语冰峰,苏爷想如何安排?” 苏霖卿回头看了看,苏舒燕笑道:“哥哥别管我们,只管带了嫂子去。我们也自在些。” 苏霖卿正有此意,便笑应了。苏培嚷嚷道:“我要跟着姑姑。” 洪少奶奶拉住他,笑斥道:“那边都是小姐太太们,哪里容得下你?再这样缠闹,下次绝不带你出来了。”小孩子遂跟着两个人去了。 这边儿自有乘云峰的两名侍女来接了苏舒燕跟西闲入内,却见里头的景致又跟外间大不同,一色白墙青瓦,飞檐斗拱,大有水乡韵致,又似神仙之境。 苏舒燕先赞了声,又对西闲道:“我想他们这几个地方,分男女居处,这建筑一定也是不同的,可不知那甘醴峰跟语冰峰又是怎么样的景致。” 西闲笑道:“你又来了,得陇望蜀。这里就已经很好。我看了这里已经足够,别的地方也无心再赏玩了。” 苏舒燕也笑:“得陇望蜀,人之常情嘛,又不是单我这样。”说着便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两转,叹道:“早知道这儿如此受用,我早就来了。” 西闲道:“留神脚下。” 苏舒燕笑着转身:“叫你来的时候你还推搪呢,得亏是来了吧?这次你还不感激我?” 她只顾得意忘形,不料旁边院子里有几个人走了出来,苏舒燕转身不迭,正好撞着其中一人。 那女子被撞的踉跄,幸而给丫鬟扶住,苏舒燕忙道:“对不住”话音未落,对方已经挥手打了过来:“混账东西,乱窜什么!” 眼见苏舒燕要挨一巴掌,手臂却给人用力一拉,她身不由己后退,堪堪避开了那女子打过来的耳光。 原来是西闲见势不妙,早疾步走了过来,正好拉开了苏舒燕。 苏舒燕虽知道自己理亏,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劈头盖脸地竟然动手,一时也生了气:“你干什么就打人?” 话音未落,人又给西闲拉了一把。 而那女子身边的人呵斥道:“哪里来的毛丫头,这样不知体统,敢冲撞嘉昌县主!” 西闲早看出这女子盛气凌人,来头不小,忙屈膝行礼:“请息怒,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向县主赔礼了。”暗中又拉扯苏舒燕的袖子。 嘉昌县主是太子妃的娘家人,太子妃贤良,很得皇帝青眼,连带她的娘家也沾了光,嘉昌县主原本是太子妃的堂妹,特封为县主。 苏舒燕虽不高兴,但一来自己理亏在先,二来对方身份特殊,倒是不好得罪,于是也随着西闲行了一礼。 嘉昌县主打量着林西闲,先前西闲拉开了苏舒燕,让县主耳光落空,惹得她心中很不悦。 可见西闲身姿娉婷,容貌出众,且又和颜悦色,气度大方,倒是猜不到她的来历,也不好再动手,便哼道:“你又是谁?” 西闲还未回答,嘉昌县主旁边一个女子突然凑近,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嘉昌县主双目微睁,却是看向旁边的苏舒燕。 西闲两人正不知如何,嘉昌县主笑道:“有趣,真是什么人也能来汇碧山庄了。” 她口吻中的鄙薄之意甚浓,苏舒燕到底年轻气盛:“你说什么?” 嘉昌县主笑看着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不自量力想要攀镇北王高枝儿的那个就你这副尊荣,也敢痴心妄想,哼!你还有脸出来,闹出那样大的笑话,若我是你,早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吊死了。” 苏舒燕虽伶牙俐齿,但这件事毕竟是她情窦初开的一宗心病,听嘉昌县主句句带刺,一时又急又气,窘疼交加,眼泪都将逼出来了。 却突然听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温和响起,说道:“县主这话未免不大妥当,此事原本是太子殿下误办所致,殿下为此亲自数次向苏伯父致歉,唯恐怠慢了苏伯父且伤及了燕妹妹的闺誉,太子行事谨慎,心存仁厚,县主却背地里如此大放厥词,不怕对太子的清誉有损吗?” 嘉昌县主原本趾高气扬,突然听了这句,顿时语塞:“你c你胡说什么!” “我何尝胡说了?”西闲仍慢条斯理,含笑道:“还是说,县主这样说,便是太子的意思?倘若太子觉着先前没有错办,那此后对苏家的致歉岂非也是冤枉?回头我们也好让苏伯父向太子请罪呀。” 这简单的两句话,却仿佛重重的耳光,掴在了嘉昌县主的脸上。太子赵启最重声誉,假如西闲等回去真的告诉了苏郎中,再传到太子耳中岂非弄巧成拙? 嘉昌县主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自然不是太子的意思,只是我c我自己随便乱说的罢了。” 西闲微笑:“这种话怎好乱说?可知对一个女孩子而言,闺誉是等同性命般重要,县主这样的身份,委实不该信口开河才是。” 嘉昌县主咬牙切齿,偏无可奈何,只哼了声,拂袖欲去。 西闲却道:“县主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嘉昌县主跟众人止步回头,西闲道:“先前我们冲撞了县主,已经致歉。既然县主承认自己乱说了话,是不是也该向燕妹妹致歉呢?这样才能以正视听呀。” 嘉昌县主的脸色,就像是生吞了一只青蛙,她鼓着双眼,直直地瞪视着西闲,西闲的神情却仍淡淡然的,但偏是这淡然之中,透出了令人为之动容的坚决笃定。 半晌,嘉昌县主终于向着苏舒燕道:“苏姑娘,我方才c纯是胡说的,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从方才西闲开口直到现在,苏舒燕睁大双眼,简直不能相信。 等嘉昌县主一行人灰溜溜离开之后,苏舒燕才如梦初醒,她抓住西闲,满目震惊跟感激,却说不出一个字,只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两人一块儿进前方院子去了。 而就在众人都离开后,从小院对面的一棵合抱的大树下,缓缓地走出一道长身玉立的高挑身影。他凝视着西闲跟苏舒燕进门的院落,突然纵身一跃,龙行鹤翔,也随着消失在门口不见了。 周健上前,悄声同赵启回禀了一句,赵启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已经查实无误,的确是这位跟苏家三公子订亲不久的林家姑娘,林御史之女。”周健忧心忡忡,“她的闺名叫做林西闲,镇北王爷进城的那天正是她十六岁生日,苏家小姐是去给她贺寿的,两人原本是偷偷跑出门玩耍,所有人都不知道,事后又守口如瓶,且也不知是打哪里传出来许多不实消息,说什么那天苏小姐是去了其他地方,所以查找起来费了些时间。” 赵启怔怔的,也顾不及多想什么“不实消息”的事,只紧锁眉头:“订了亲还是跟苏家,这可如何是好。” 周健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看一眼太子,垂头不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9.0810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加上这次他们不过是见了两面而已, 甚至上次她连此人的脸都没有看清楚,他却仿佛同她熟稔了八辈子一样。 西闲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 她望着赵宗冕的双眼,突然想起那天那头不疾不徐悄无声息逼近的雄狮。 西闲本能地后退,却不防碰到了身后的衣架,衣架晃了晃,歪倒在墙壁上,发出“嗒”地声响。 外头响起了丫鬟的声音:“林姑娘,是叫我吗?” 西闲回头看了一眼。 同时她发现镇北王的脸上毫无任何惊慌失措, 仍是笑意不改地盯着她, 仿佛并没有听见外头的异动,更加丝毫不准备就此离开。 没有听见她的回答, 丫鬟的脚步声向着屋门口逼近。 西闲再看一眼镇北王, 目光在刹那交汇,仿佛一次无形的短促的交锋。 瞬间胜败已出。 西闲生生咽了口唾沫:“我没事,正换衣裳,你不用进来。” 脚步声戛然而止。 赵宗冕的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嘉许神情。 偏偏苏舒燕笑嚷:“你快别进去, 她那皮肉珍贵着呢, 只怕除了以后给三哥哥看,其他谁也不许瞧一眼的。你敢进去, 小心她把你当登徒子打出来呢。” 西闲的脸都绿了。 赵宗冕一晃身, 人已经从窗口轻轻地跃了进来, 在西闲反应过来之前,他竟已鬼魅般掠到了自己身旁。 西闲顿时浑身僵硬,不寒而栗。 “是吗?只能给苏霁卿看?”仍是低声轻笑,长睫下的双眼光芒更炽,目光在西闲面上略略停留,便顺着脸颊往下。 她明明衣衫完整,被他注视,却仿佛寸缕不着,无所遁形。 西闲强忍窘迫,忙把领口握的更紧了些。 赵宗冕笑:“你想把自己勒死么?”说话间,他的手毫无预兆地覆了过来。 像是给烧红的烙铁碰到,西闲用力一甩手,却无法将镇北王的手甩脱。 “王爷!”西闲身上发冷,脸色泛白,“这里是女眷们的住所,王爷请自重。” 赵宗冕堂而皇之地深情说道:“我当然自重的很,日日夜夜想着你,就来看你了,你瞧,我不仅自重,还格外重你呢。” “王爷”雪白的脸上又浮现一丝恼羞的红,西闲道:“王爷松手,您若还不退,我就” “就怎么样?”他好整以暇,仿佛是猫儿捉到了老鼠,要先玩弄一阵子才会痛快咬死的眼神,“知道你是聪明的丫头,绝不会在这时候叫嚷的,是不是?” 西闲喉头发苦:都给他说中了。 她之所以支开了丫鬟,隐忍不出声,便是清楚的知道:若这时侯大叫起来或者被人撞见,她只会更加的跳进黄河洗不清,而面前这个人对这所有显然是毫不在意。 “王爷怎会在这里?”退无可退,西闲拼命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 赵宗冕道:“想你呀。” “王爷知道我?”心微微下沉。如果镇北王早知道她是谁,难道今日是早有预谋? 赵宗冕笑道:“御史台林牧野之女,林西闲,新跟苏家老三订了亲。”说了这句,他俯首在西闲耳畔轻声,“第一次见到本王的那天,正是你十六岁生日,我记得对不对?” 湿润的气息把西闲半边脸都包围了,她不得不别转头避开,如此却更加露出了大片玉白的脖颈,落在赵宗冕的眼中,像是上好的雪白酥酪,想让人咬上一口。 镇北王永远是个想到就做到的人。 “既然”西闲听他提起“订亲”,心中一动,正要再说,突然颈间微微刺痛,她愣了愣,脑中有刹那的空白,旋即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果然,很香。”而镇北王意犹未尽的,喉头也随着动了动。 原先看见赵宗冕出现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结了冰,但此刻,却如同整块冰都化成了火,也把西闲向来的理智烧的精光。 西闲想也不想地扬手,只听“啪”地一声,镇北王的脸上已经吃了一记。 赵宗冕为人处世,行军打仗,从来都无往不利,原本以他的身手跟反应,是绝不会让一个小姑娘近身的,但是普天之下,又有哪个女子能动他c敢动他一根指头? 吃了熊心豹子胆只怕也不能够。 但偏偏就有这么一位,如今给他遇上了。 镇北王尊贵的半边脸颊上火辣辣地。 被打的愣怔了一下,仿佛也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然后,赵宗冕终于反应过来,鲜明的浓眉一锁:“你竟敢”抬手擒住西闲的手腕,脚下迈步往前,轻而易举地把人抵在了墙上。 “王爷,”西闲知道面对这位不能以常理测度的王爷,只怕无法善了,她把心一横:“王爷,士可杀不可辱。” 赵宗冕高西闲太多,他不得不微微躬身,才能离着她近一些:“知道你的嘴儿厉害,本王倒要好好尝尝。” 西闲蓦地明白他的意图,忙欲转头避开,镇北王却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无法动弹。 正在无法想象之时,只听得“咔”地一声异响。 响动的声音并不大,却令赵宗冕猛然停住,他回头不知看向何处,片刻,缓缓地松开了西闲。 “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好好的女孩儿,别学那些无能男人们的陈腐腔调。”又恢复了原先那淡淡带笑的口吻,赵宗冕退后一步。 在西闲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赵宗冕转身走到门口,却又回头望着西闲:“何况,我又怎么舍得杀你呢?疼你还来不及呢。”向着西闲含义莫名地一笑,那高挑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西闲仍是紧紧地靠着墙壁站着,生恐镇北王复从门口出现,直到确信他已经走了,才顺着墙壁缓缓跌坐在地上。 惊魂动魄,六神无主,方才的惊怕后知后觉地都发作起来,就在西闲心慌意乱的时候,隔窗又传来苏舒燕欢快的叫声:“你到底换的什么衣裳,怎么还不出来,是趁机躲开我了是不是?再不出来,我就要去揪你了!” “就好了。”声音略有些沙哑,西闲以手撑地慢慢起身,待要去解衣裳,手指却仍不听使唤地发抖。 且说镇北王悄无声息撤了出来,不多时,人已经离开了乘云峰。 他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了一间幽僻的院落。 从抄手游廊里进了厅内,便见一身白衣的文安王赵宗栩坐在桌边。 赵宗冕笑道:“你干什么?” 方才在乘云峰院子里,他听见的那一声响动,正是赵宗栩投石警示,赵宗冕因知道,所以才停了手。 “这话不是我该问你的吗?”文安王责备地看了赵宗冕一眼,把一杯茶推到他跟前儿,“先前你不是说那林家女孩子既然已经定亲,你就不要了的?今儿又是怎么了?” 其实镇北王比太子赵启更早一步知道西闲的身份。 只不过,当时在太子的接风宴上那一句回答,虽然一方面的确是心里有那么个美人影子,但另一方面,正像是文安王赵宗栩当时所担忧的。 赵宗冕的回答,只不过是巧妙的把当时的局拆解开了,同时他毫不避讳自己的好/色风流,也会让太子赵启安心。 假如一个有军功的王爷,且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的缺点,对太子殿下而言那非但不值得欣慰,反而是件极可怕的事。 所以当时赵宗冕答的那句,可谓一箭双雕。 因此在听说林西闲订了婚之后,赵宗冕心底浮现那个美人影子,虽略觉遗憾,却也并没有起强取豪夺之意。 他虽风流,却还不至于就缺了这样一个女子。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呢。 文安王说罢,赵宗冕不回答,只是起手将那盏茶一饮而尽,像是渴极了的样子。 “你从来杀伐决断,行事干净利落。且多少千娇百媚的女子任由你挑选,就别去为难人家了,”赵宗栩苦口婆心地,“听说太子那边也已经知道了,太子只怕也担心你闹事呢,闹出来,对太子也很不好你索性就到此为止吧。” 太子赵启原先大包大揽地把此事应承下来,结果第一错找了苏舒燕,差点闹出人命,弄的太子殿下忙向苏家致歉。 如今终于找到了人,却是苏家未来的儿媳妇,倘若赵宗冕再做出点什么来,太子殿下身上自然也干净不了。 “王兄,”将空杯子放在手里转来转去,赵宗冕若有所思:“王兄,我忽然改了主意了。” 文安王愣怔:“说什么?” 赵宗冕不答反问:“王兄该知道,我为什么把那二十个宫女都赏给底下那些崽子们吧?” 皇帝所赐的宫女,都被镇北王赐给了他麾下那些没成亲的将士们,这件事京城里几乎人尽皆知了。 赵宗栩笑:“你不是看不上她们嘛,那好歹是御赐的,也只有你敢做出来。”话音未落,文安王脸色一变,他仿佛猜到了赵宗冕想说什么。 果然,镇北王笑道:“林家的丫头,我看上了。” 镇北王道:“当时那么多朝廷官员在场,他太子殿下未来的储君,说话总不能跟放屁一样,且又不是我逼他的,是他主动兜揽说包在他身上。我如今要定了那林家的美人儿,管他用什么法子呢,终归君子一诺,驷马难追,给我办成了,才是他太子殿下的威能。” 文安王瞪了他半晌,苦笑道:“我想太子这会儿一定后悔当时答应的太快了,如果再知道你不放手,还不知怎么头疼呢,不过既然你想把此事仍旧推给太子,那你可记着,事成之前,千万别再为难那林家的姑娘了,我看那女孩子不同一般,倘若逼出事来,不好收场。” 赵宗冕泰然自若地回答:“那是当然,我难道是那种急色的人吗?” 文安王闻言,几乎喷茶。 从汇碧山庄回来后,天越发热了。苏舒燕因为体胖怯热,动辄汗流不止,便懒怠动弹,也少往林家跑了,只叫下人送了几趟新鲜瓜果,叮嘱西闲得空要时常过去找她。 正七月流火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件事。 有人弹劾林牧野贪墨徇私,而那出首告发林牧野的不是别人,竟正是先前派人来提亲的曹家,户部的曹郎中。 这日林牧野怒气冲冲回府,杨夫人不知如何。林牧野道:“想不到人竟颠倒黑白c无耻卑劣到这种地步!” 杨夫人惊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这一阵子御史台正在查曹郎中贪墨一案,也不知曹家用了什么高明的手段,慢慢地竟将此事按压下去。 林御史心中自然愤懑,有一次不免放了几句话,说一定事有蹊跷之类。 谁知前几日,突然曹郎中状告林御史,说他先前在负责查证自己的案子之时,借着权势之便,要挟曹郎中家答应娶林家的姑娘。 林御史气的浑身发抖,对夫人道:“那个无耻之徒,居然说是我逼着他娶西闲的,他是想息事宁人才派了媒人上门他还假作正义地跟上司说,后来他幡然悔悟c决定不受我的胁迫之类,才主动地反悔,决定不结这门亲事了,你听听,这简直是放屁!” 杨夫人也觉闻所未闻:“这明明是把整件事颠倒过来了,难道上官会听他的?” 林御史怒道:“如果细细地查证辨明,自然不难,难的是我怕有人借机包庇,故意要整我而已。” 果然给林牧野说中了,又过数日,御史台下了命令,说是林御史涉嫌以权谋私,此事正在详查,在此期间,林御史不得接手任何案件云云。 林牧野吃了这一闷棍,却无计可施,又见小人横行,君子蒙冤,大暑天的,越发气的病倒在家里,爬不起来。 期间,西闲伺候汤药,不离左右,自己却少茶缺饭,又加上心疼父亲,忙的也清减了好些。 这日午后,门上突然报说苏三公子来了。 西闲正在父母长房里,闻言忙先入内回避。 多亏了西闲连日来的周到伺候,林御史病情也大有起色,苏霁卿入内,行礼后说了好些慰问的话,又道:“我父亲原本也要亲来,只是官差事忙,他叫小侄带好,让伯父好生保重身体为要。” 又将带的诸多补品之类,转呈给杨夫人。 这种雪中送炭之举,让杨夫人跟林御史十分感动。杨夫人望着苏霁卿眉目周正举止大方,自然越看越爱。她便故意将西闲叫了出来,道:“你三哥哥拿了好些补身的好东西来,有好些我都不知怎么炮制的,你去问问明白,再瞧瞧拿些什么给人家回礼。” 苏霁卿好久不曾跟西闲见面了,如今一见,瞧她穿一件半新不旧洗的有些发白的麻布衣裳,系着淡灰的腰带,纤腰越发不盈一握。 苏霁卿心中疼惜,不便显露,便先指点她那几样花胶c海参等的泡制方法等。待说罢,西闲道:“请三公子稍坐。”便往外去了。 苏霁卿回头望着,怅然若失。杨夫人回头笑道:“是了。我差点忘了,昨儿有邻居送了两样新鲜的瓜果,平日里只你们家送东西过来,所以我特意留着,如今你来的正好,只怕西闲也忘了就劳烦你出去跟她说一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0.0810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马车中,苏舒燕道:“嫂子听说我要去山庄, 便也动了念,正好我三哥不得闲相陪, 于是叫二哥代劳了,他们一家子趁势也出来消遣消遣。” 西闲道:“伯母如何没有同行?” 苏舒燕道:“母亲嫌坐马车又颠簸又闷, 恰有二嫂子陪着, 便没有来。” 西闲道:“伯母不去,只我们小辈的去受用, 倒是让我觉着于心不安。” 苏培在旁听到这里,便插嘴道:“林姐姐, 你说话真好听, 比姑姑强上百倍。姑姑聒噪的很, 常常吵的我脑仁疼,你的声音像是百灵鸟,怪不得三叔看上你呀。” 猝不及防, 西闲蓦地脸热。 苏舒燕忍着笑,在旁挥手打了苏培一下:“臭小子,吃里扒外, 见色忘义,你要奉承她, 也不用踩着我呀!枉我平日对你那么好, 以后有好吃的, 你还指望我惦记着你呢!” 苏培巧舌如簧:“姑姑,我错了,只是我母亲说要对林姐姐客气些,我一时奉承的忘了形,其实你也没那么聒噪,林姐姐是百灵鸟,姑姑也算是黄鹂鸟了。” 苏舒燕听了这个,才略得意:“这还差不多。” 苏培偷笑:“我上次见过一只黄鹂,也不知吃了什么,毛都蓬松起来,肥嘟嘟的,可不正跟姑姑一个样?” 苏舒燕气的把他摁倒,狠狠地打了几下,这小子大声求饶,引得外间苏霖卿来问发生何事,见他姑侄玩闹,才笑说:“别闹得太狠了,叫林姑娘看着笑话。” 两人才方停战,苏舒燕望着西闲气定神闲的模样,本要说两句打趣的话,不过是跟苏霁卿有关的的,只因见苏培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知道这小子会学话,生恐他传了出去,于是难得的安分守己。 马车出城,足足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汇碧山脚下,苏培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此刻叫道:“姑姑,那边好多人。” 苏舒燕立刻也扑了过去往外张望,果然见上山的路口上停着数不尽的马车,只是车马虽多,却井然有序,毫不慌乱,细看,原来是汇碧山庄的人在安排指引。 他们的马车还未靠前,便也有汇碧山庄的下人走上前来导引,外间苏霖卿报了姓名,那小厮笑着行礼:“原来是苏公子,请这边来。” 里头苏培回头对林西闲道:“自打姑姑说要来,我父亲早早地便来定了房,因这会子正忙,差一点就订不到呢。” 苏舒燕拧着他的腮道:“偏你这猴儿知道的多。” 马车停妥当后,众人下车,女眷们复又乘了山庄的轿子,迤逦往上。 西闲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心中不安,但见苏舒燕兴高采烈,她便也只随着坐了。 幸好这上山的石阶路并不算太长,不多时便进了汇碧山庄的门楼,轿子方停,大家下了轿子,一起作伴往内。 这会子,洪少奶奶便把儿子苏培叫了过去,苏霖卿同山庄的接引使者在前,其他丫鬟小厮等跟在后头,苏舒燕便挽着西闲的手,趁机悄悄说道:“本来三哥也要一起来的,我看他的意思也很想来,毕竟许久没见你了只是母亲说这会子不适合私下见面,于是才换了二哥,你是不是觉着失望啊?” 西闲不回答,只是暗暗用了三分力,在苏舒燕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苏舒燕哎吆一声,撅着嘴道:“没良心的,人家怕你失望,才跟你说句贴心的话,反拧我呢,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西闲笑而不语。 山势蜿蜒而上,几人一路浏览汇碧山庄景致,果然见亭台雅致,林木繁盛,冷飒凉爽,宛若世外桃源,又似龙王之宫,跟山下简直两个世界。 不知不觉到了下榻之处,那小厮道:“爷们都是在甘醴峰,姑娘奶奶们则是在乘云峰,若是似爷这样携带家眷的,是在语冰峰,苏爷想如何安排?” 苏霖卿回头看了看,苏舒燕笑道:“哥哥别管我们,只管带了嫂子去。我们也自在些。” 苏霖卿正有此意,便笑应了。苏培嚷嚷道:“我要跟着姑姑。” 洪少奶奶拉住他,笑斥道:“那边都是小姐太太们,哪里容得下你?再这样缠闹,下次绝不带你出来了。”小孩子遂跟着两个人去了。 这边儿自有乘云峰的两名侍女来接了苏舒燕跟西闲入内,却见里头的景致又跟外间大不同,一色白墙青瓦,飞檐斗拱,大有水乡韵致,又似神仙之境。 苏舒燕先赞了声,又对西闲道:“我想他们这几个地方,分男女居处,这建筑一定也是不同的,可不知那甘醴峰跟语冰峰又是怎么样的景致。” 西闲笑道:“你又来了,得陇望蜀。这里就已经很好。我看了这里已经足够,别的地方也无心再赏玩了。” 苏舒燕也笑:“得陇望蜀,人之常情嘛,又不是单我这样。”说着便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两转,叹道:“早知道这儿如此受用,我早就来了。” 西闲道:“留神脚下。” 苏舒燕笑着转身:“叫你来的时候你还推搪呢,得亏是来了吧?这次你还不感激我?” 她只顾得意忘形,不料旁边院子里有几个人走了出来,苏舒燕转身不迭,正好撞着其中一人。 那女子被撞的踉跄,幸而给丫鬟扶住,苏舒燕忙道:“对不住”话音未落,对方已经挥手打了过来:“混账东西,乱窜什么!” 眼见苏舒燕要挨一巴掌,手臂却给人用力一拉,她身不由己后退,堪堪避开了那女子打过来的耳光。 原来是西闲见势不妙,早疾步走了过来,正好拉开了苏舒燕。 苏舒燕虽知道自己理亏,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劈头盖脸地竟然动手,一时也生了气:“你干什么就打人?” 话音未落,人又给西闲拉了一把。 而那女子身边的人呵斥道:“哪里来的毛丫头,这样不知体统,敢冲撞嘉昌县主!” 西闲早看出这女子盛气凌人,来头不小,忙屈膝行礼:“请息怒,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向县主赔礼了。”暗中又拉扯苏舒燕的袖子。 嘉昌县主是太子妃的娘家人,太子妃贤良,很得皇帝青眼,连带她的娘家也沾了光,嘉昌县主原本是太子妃的堂妹,特封为县主。 苏舒燕虽不高兴,但一来自己理亏在先,二来对方身份特殊,倒是不好得罪,于是也随着西闲行了一礼。 嘉昌县主打量着林西闲,先前西闲拉开了苏舒燕,让县主耳光落空,惹得她心中很不悦。 可见西闲身姿娉婷,容貌出众,且又和颜悦色,气度大方,倒是猜不到她的来历,也不好再动手,便哼道:“你又是谁?” 西闲还未回答,嘉昌县主旁边一个女子突然凑近,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嘉昌县主双目微睁,却是看向旁边的苏舒燕。 西闲两人正不知如何,嘉昌县主笑道:“有趣,真是什么人也能来汇碧山庄了。” 她口吻中的鄙薄之意甚浓,苏舒燕到底年轻气盛:“你说什么?” 嘉昌县主笑看着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不自量力想要攀镇北王高枝儿的那个就你这副尊荣,也敢痴心妄想,哼!你还有脸出来,闹出那样大的笑话,若我是你,早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吊死了。” 苏舒燕虽伶牙俐齿,但这件事毕竟是她情窦初开的一宗心病,听嘉昌县主句句带刺,一时又急又气,窘疼交加,眼泪都将逼出来了。 却突然听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温和响起,说道:“县主这话未免不大妥当,此事原本是太子殿下误办所致,殿下为此亲自数次向苏伯父致歉,唯恐怠慢了苏伯父且伤及了燕妹妹的闺誉,太子行事谨慎,心存仁厚,县主却背地里如此大放厥词,不怕对太子的清誉有损吗?” 嘉昌县主原本趾高气扬,突然听了这句,顿时语塞:“你c你胡说什么!” “我何尝胡说了?”西闲仍慢条斯理,含笑道:“还是说,县主这样说,便是太子的意思?倘若太子觉着先前没有错办,那此后对苏家的致歉岂非也是冤枉?回头我们也好让苏伯父向太子请罪呀。” 这简单的两句话,却仿佛重重的耳光,掴在了嘉昌县主的脸上。太子赵启最重声誉,假如西闲等回去真的告诉了苏郎中,再传到太子耳中岂非弄巧成拙? 嘉昌县主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自然不是太子的意思,只是我c我自己随便乱说的罢了。” 西闲微笑:“这种话怎好乱说?可知对一个女孩子而言,闺誉是等同性命般重要,县主这样的身份,委实不该信口开河才是。” 嘉昌县主咬牙切齿,偏无可奈何,只哼了声,拂袖欲去。 西闲却道:“县主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嘉昌县主跟众人止步回头,西闲道:“先前我们冲撞了县主,已经致歉。既然县主承认自己乱说了话,是不是也该向燕妹妹致歉呢?这样才能以正视听呀。” 嘉昌县主的脸色,就像是生吞了一只青蛙,她鼓着双眼,直直地瞪视着西闲,西闲的神情却仍淡淡然的,但偏是这淡然之中,透出了令人为之动容的坚决笃定。 半晌,嘉昌县主终于向着苏舒燕道:“苏姑娘,我方才c纯是胡说的,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从方才西闲开口直到现在,苏舒燕睁大双眼,简直不能相信。 等嘉昌县主一行人灰溜溜离开之后,苏舒燕才如梦初醒,她抓住西闲,满目震惊跟感激,却说不出一个字,只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两人一块儿进前方院子去了。 而就在众人都离开后,从小院对面的一棵合抱的大树下,缓缓地走出一道长身玉立的高挑身影。他凝视着西闲跟苏舒燕进门的院落,突然纵身一跃,龙行鹤翔,也随着消失在门口不见了。 “你这是痴人说梦,那丫头见了我像是老鼠见了猫,指望她压着我,下辈子也不能。”赵宗冕不以为然,提起旁边的毛笔,比量着要在画上添上些什么似的。 赵宗栩顾不得跟他再说西闲的事,忙摁着他的手:“你干什么?” 赵宗冕道:“我想起来了,怪道眼熟,你画的这是汇碧山庄嘛,我记得这里有一块大石,我给你加上。” 文安王喝道:“别胡闹。” 赵宗冕笑道:“我的墨宝可轻易不给人的,你放心,只要我稍微润色,这画的意境就大为不同了。”说话间早瞅着不备,在那画上划了一道,不像是石头,倒像是一道晴天霹雳。 “你”文安王呆了呆,气怔,索性破罐子破摔,指着道:“好好,你画,你继续画,我倒要看看你能画出什么惊世大作来。” 赵宗冕大笑着把毛病撇在一边:“越是高明的画师,越是点到为止,你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文安王给他气笑了出来:“一片歪理邪说。” 赵宗冕回身落座:“可还有要紧事没有呢?没有我就走了。” 文安王道:“你又忙着要去哪儿?” 赵宗冕目光闪烁:“等太子娶了那苏家的女孩子,我就要回雁北了,这会儿当然要抓紧时间四处溜达溜达。” 文安王笑:“你去玩闹无妨,可记得有个度。”他看一眼那被毁了的画,忽地问道:“是了,你真的要在京内迎娶那林家姑娘?” 赵宗冕道:“我其实是无所谓的,只是太子说,西闲的家毕竟在京内,人家又不是什么无亲无故的,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倒要给她办的风光体面些。我一想也是这个理。你觉着呢?” 文安王道:“太子想的很周到,跟我想的一样。人家好好的女孩儿跟了你这个魔王,也是苦命,倒别在这上头委屈了她,办的越是风光越好。” “这话我怎么这么不爱听,”赵宗冕歪头:“跟了我怎么就苦命委屈了?难道我配她不是绰绰有余?” 文安王笑道:“是是是,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成了吧?” 赵宗冕才笑道:“这还像是句人话。” “没大没小!”文安王拂袖,“这里没你的事了,赶紧走吧。” 赵宗冕答应了声,正要出门,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忙扭头问:“宫里头那个曹家小娘们的事儿王兄可别忘了。” 文安王道:“难得你还记得正经事呢。行了,我在知道你害了姓曹的后,就已经派人着手去办了。” “王兄办事,我是最放心的。”赵宗冕嘿然一笑,转身出门。 文安王目送赵宗冕去了,回身来到桌边,低头打量那副图画。看着看着,眼前慢慢浮现的,却是一张极秀丽超逸的脸。 眼见太子赵启迎娶苏舒燕进东宫的日期将至,这天,苏家派了一辆马车来至林府,竟是接西闲过府的。 其实自打那天苏舒燕急匆匆地给叫回苏府之后,到苏舒燕被封为太子良媛的消息传开,自此,苏舒燕再也不曾来过林府。 西闲心思缜密,并不去纠结这些。 于青青却因为巴巴地盼望了好几天,指望苏舒燕再来家里,自己也好借机跟太子良媛再攀一攀交情,谁知苏舒燕竟再也不来,于青青从盼望到失望,心里生出怨气,私下抱怨:“果然这苏丫头如今身价倍增,整个人也不同了,起先三天两头地往这里跑,这下连个人影子都瞧不到,可见是世态炎凉。” 东来道:“消停些罢了,留神给西闲听了不高兴。” 于青青道:“有什么不高兴的,我也是给西闲争气嘛”说着哼道,“本以为西闲以后进了王府,自比苏家要高一头了,如今倒好,又给苏家爬到头顶上去,说起来这太子也真是的,那天明明两个都在东宫,怎么就看上苏丫头了呢,明明贤丫头哪哪都强过她呀,唉,还是西闲没有当娘娘的命。” 东来越听越皱眉,喝道:“你能不能管住你那嘴,再挑三拣四地瞎褒贬,信不信我先让你没有当奶奶的命。” 于青青一惊,待要回嘴,又的确心有畏惧,便嘀咕说:“我也是抱不平,瞎操心,大不了不说罢了。” 杨夫人却也因为苏舒燕一次也不来,暗中向西闲打听为何,杨夫人倒是没觉着苏舒燕是自恃身份的那种人,只是不明白个中原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1.0811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林西闲十六岁生辰这天,林府并未大张旗鼓的操办,毕竟只是个最小的女孩儿, 林大人又是个清廉御史, 很不宜张扬。 连族中的亲眷都不曾出面, 一来,因林御史严以律己, 更加严以对人,当官以来,并没有让亲戚们沾光不说, 得罪人的事儿却做了不少, 所以明里暗里惹了不少人记恨。 只有林府的一名世交,吏部苏郎中之妻朱夫人同其女苏舒燕来到恭贺。原来苏舒燕跟林西闲年纪相仿,自小相识, 感情不同寻常。 林西闲的母亲杨夫人接了朱夫人入内, 略说几句后, 借故出来外头,悄悄地对儿媳妇于氏道:“人家是一片美意,中午到底要留饭, 你去张罗些像样的菜,别太寒酸了。” 于青青嘀咕道:“偏是她们殷勤腿快。您又不是不知道, 先前因老太太病了一场, 家里的钱都要用完了, 传闻朝廷的俸禄又要迟放,下个月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这会儿却又要大摆起来充门面,何苦来着。” 杨夫人道:“行了,人家来了,难道叫空着肚子回去?何况人家也不指着来大吃大喝,只是人家是好意,咱们也要拿出点诚心来,别叫人家觉着咱们不懂礼数就是了。快去吧。” 于氏很不情愿,却也只得扭身去了。 朱夫人倒也知道林家的底细,坚决不肯留下来,杨夫人跟西闲竭力挽留。 于是中午吃了饭,两位夫人在内堂吃茶叙话,林西闲便拉着苏舒燕走了出来,小姐妹们回到林西闲的房内说话。 苏舒燕进了门,见巴掌大的地方,一张老旧掉漆的圆桌子上满满当当放着些做女红的针线等物事。苏舒燕走过去瞧了瞧,见有几样没做完的针织,她挨个看了会儿,道:“你的针线活越发出色了,只是这里的活计未免太多,总不成你还是每天都熬到深更半夜的吧?” 林西闲笑道:“左右也是闲着。” 苏舒燕啧了声,道:“我觉着伯母不至于这样奔命似的催促你做活,只怕还是尊嫂子的意思?” 林西闲笑而不语。 苏舒燕道:“你不用瞒我,我早看明白了,方才吃饭的时候,我瞧着你嫂子的脸色始终不大好,她是不是嗔怪着我们多来了这一趟呢?” 林西闲才忙笑道:“偏偏是你多心。怪道没大看你吃东西,只怕都把劲头放在瞪人上去了。” 苏舒燕噗嗤一笑:“我可不敢再多吃,家里老太太一直念叨,说我胖的不像官宦人家的女孩儿,我哪里敢再多吃。” 林西闲也笑了出声,却有感而发道:“能吃是福,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再说你也不胖,我看着反比上次见你的时候瘦了呢。” 苏舒燕拍手笑道:“阿弥陀佛,屋子里终究跑出了太阳,我在家里都变成了牛马羊驴,专是吃草的,吃点荤腥都要偷偷摸摸的,要还是不瘦些,我只好喝西北风了。” 苏舒燕说着,抚过林西闲的背:“家里的姐姐们见天在我耳朵边嘀咕,说我跟你这样好,却一点你的好处都没有,若是我生得像是你一样好身量,做梦也得笑出声来。” 林西闲生得婀娜纤袅,腰肢不盈一握,可腰细臀圆,骨肉匀停,虽然穿着简陋布衣,却也遮不住这绝好的身材,苏舒燕满面艳羡地看了半晌,又看看自己圆滚滚的腰,肥嘟嘟的脸,哀叹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林西闲最喜她这娇憨的模样,笑着上前揉她的脸。苏舒燕却反手去挠她的痒痒,林西闲始终不如她力大,给逼得后退,几乎倒在小床之上,两人正闹着,林西闲的乳母来到,手里捧着一盘胡饼。 两人忙休战站起来,乳母因笑道:“苏姑娘,家里也没有什么好点心,这个是才买的,你凑合着吃点。” 这饼子虽是寻常之物,只是因是才出炉的,沾着芝麻,有些椒香之气,十分诱人。 苏舒燕摸了摸肚子,向着林西闲笑,原来她虽然想吃,又要忌口,所以犹豫。 林西闲过来撕了一块,不由分说塞到她的嘴里:“你快吃吧,吃饱了好有力气欺负我。” 苏舒燕哈哈大笑,果然狠咬了一口:“好吃。” 乳母见两人和洽,心里也喜欢,因说道:“方才我去买饼,见街上人来人往的好生热闹,听说是什么镇北小王爷打了胜仗回京了,你们何不出去看看热闹?” 苏舒燕闻听,饼都顾不得吃了,嘴里鼓鼓囊囊地叫:“是了,我怎么把这件大事忘了?”说着一把攥住林西闲的手:“快快,迟了只怕就看不着了。” 林西闲身不由己地给她拽了出门,完全由不得开口,便脚不点地地飞出了林府。正气喘吁吁,苏舒燕道:“好不容易有机会看看镇北王,怎能错失良机?这次王爷在边疆跟蛮人激战,大获全胜,还得了蛮人进献的什么珍禽异兽我早惦记着这件事,方才只顾说话,差点忘了。” 她满脸侥幸,林西闲气喘吁吁,还没缓过劲儿来,苏舒燕又拖着她往街口飞奔而去。 跑了半晌,渐渐路上人更多了起来,都是围在朱雀大街上看镇北王凯旋热闹的,林西闲最怕人多拥挤,见状忙道:“咱们别靠前,找个高处看,又自在又看的清楚。” 苏舒燕却浑然不惧:“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当然要跟王爷靠的最近才好。”话音未落,便拉着林西闲,犹如游鱼一样往前钻了进去。 林西闲自觉周围全是人,大多数都是人高马大的男子,而且都跟自己离的极尽,一不小心就撞上人的背,抵到人的肩臂等,她几乎不敢睁开眼睛看,又不敢不看,好让自己尽量缩小,跟那些人稍微地有个间隙。 耳畔只听到有人鼓噪:“来了来了!” “王爷不愧是皇家贵胄,果然英武尊贵,天人之姿,所以北蛮才会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又有叫道:“看,这队伍后面还有几个大铁笼子!那是什么怪物?好生怕人!” 苏舒燕听见,心里焦急万分,生恐错过亲睹镇北王英姿的绝世良机,于是越发奋力往前,她倒也顾念姐妹情谊,不管林西闲走的多慢,她都不曾放手。 突然间,不知是谁颤声叫道:“狮c狮子!”这声音战战兢兢,像是放在火炉上的水珠,惊恐不安地乱转,声音刺耳。 林西闲正不知如何,原本结结实实挤在身遭的人却疯了似的躁动起来,所有人都往相反的方向开始奔跑,几乎把正奋勇上前的苏舒燕撞倒,她一个踉跄,松开了林西闲的手。 林西闲原本不愿往前,此刻又给人群带的往后倒退,但见苏舒燕踉跄欲倒,却顾不得别的,忙竭力往前。 就在这短短地刹那,原先牢牢地挤在身边的众人呼啦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林西闲抬头,看见了导致众人慌乱四逃的罪魁祸首,顿时间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是一只金黄鬃毛的野兽,毛蓬蓬的巨首,仿佛天降妖兽,瞪着碧绿的两只眼睛,正威风凛凛地逼近跌倒在地的苏舒燕,而后者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皱着眉扶着腿。 苏舒燕的腿在方才跌倒的时候扭到了,一时顾不得留心周围,见林西闲在前面,便道:“真倒霉,我的脚扭伤了,小贤扶我一把。” 那狮子正不紧不慢地逼近,听了这句,鼻子一动,露出尖锐的牙齿,仿佛已经把苏舒燕当作自己的口中食。 这倒也不错,就算苏舒燕以最快的速度起身,也注定无法逃脱。 原先逃离现场的百姓们见这可怖场景,吃惊害怕的几乎无法出声,都屏息望着这一幕。 瞬间,天地寂然。 苏舒燕终于察觉异样,正想回头,林西闲哑声道:“舒燕别动!” 她极少用这样严肃的语调,且直呼其名,命令似的。 苏舒燕吃了一惊:“怎么了?”果然没有动。 林西闲咽了口唾沫,死死地盯着她背后的狮子,右脚一动,迈步往前。 “啊”周围传出惊呼。 原本在酒楼上的看客之中,有人不禁失声道:“这小姑娘是疯了不成?” 也有人大叫:“小丫头,还不快跑!” 苏舒燕莫名其妙,而那狮子原本盯着苏舒燕,却因为林西闲突然动了,便抬头看向她,目光相对的刹那,狮子扬首,迟疑了会儿,突然改了方向,往林西闲这边而来。 偏在这时候,苏舒燕因觉着不对,猝然回过头去。 林西闲正跟狮子对峙,来不及阻止,苏舒燕已经望见那可怖的庞然大物,她本能地厉声尖叫起来,爬起身想逃,却因为腿伤加上恐惧,反一个跟头栽倒地上,狮子原先给林西闲所引,可这会儿又给苏舒燕惊动,竟加快步子往她的方向奔去。 与此同时,林西闲拼命地跑向苏舒燕,就在狮子几乎扑过来的时候,林西闲一把抱住苏舒燕,以身子护住了她。 耳畔听见野兽惊天动地的吼声,苏舒燕已经晕厥过去,林西闲浑身发抖,可意料中撕裂的疼痛却并未降临,只听见清脆的一声鞭响。 长鞭破空,不偏不倚准确地打在狮子的颈项上。 雄狮硬生生地倒退了几步,又有数道身影上前,将狮子围住。 林西闲紧闭双眼,冷汗顺着长睫滑落,惊魂之际半生半死,直到一个坚硬的物事抵在自己的下颌上,微微用力。 林西闲身不由己地抬起头来,却仍是不敢睁开双眼,长睫闪烁,模模糊糊中只看见一道人影立在跟前,头顶浩然长天,此人挺身玉立,宛若神兵天降。 林西闲并没看清楚这人的脸,却只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小丫头,你这样是救不了人的,白白多送了一条命只不过,你的勇气着实可嘉,也是难得了。”这声音隐隐带笑,尾音微挑,恍惚入耳,平白地竟有几分温柔宠溺。 苏舒燕知道她取笑,低头吃茶,见茶色碧绿之中带一点玫红,嗅一嗅又觉着清香扑鼻,不由道:“这是什么茶?” 西闲道:“我先前摘的玫瑰花瓣晒干了,尝着倒也还好。” “偏你这样玲珑心,”苏舒燕喝了两口,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又问:“你的手怎么样了?” “不碍事,只是给月季扎了一下,已经好了。” 苏舒燕打量着西闲,见她肤白如雪,眉目如画,天然的风流动人。她不由叹道:“其实我倒是觉着姐姐你不用过于担心。” 西闲道:“怎么?” 苏舒燕道:“你的兰心蕙质自然是不用说了,若再论容貌才德,我觉着这京城里姐姐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而且王爷对你可算是一见倾心,以后娶进了王府一定会百般疼爱,你又何必先想的那样吓人呢?” 西闲听了这种话,笑道:“我有你这心宽就好了。可一来,我是从不信什么一见倾心的,连对方的身世c品性等一概都不知道,单看外貌就喜欢上了?若对方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强盗,贼呢?” 苏舒燕嘟着嘴道:“你怎么老是泼人冷水,明明极好的事,给你一说就不堪起来。何况你也不是强盗贼,以后王爷自会更知道你的好,只会更爱你” “你好了,越说越离谱。”西闲不得不出声打断了苏舒燕的话。 苏舒燕虽然停了口,仍是一脸的不服似的。 西闲无奈一笑:“另外,你以为镇北王是你我一样深居闺阁,平日里连个男人都见不到?他那种人,什么艳童妖姬没见识过?虽一时看着新鲜,始终有那更新鲜的来取而代之。” 苏舒燕张了张嘴:“可” 西闲摆手:“罢了,好没意思。不要再提了。” 苏舒燕只得答应,过了半晌,突然想起来:“姐姐,我家里来商议这件事,你生没生我们家的气?” 西闲摇了摇头,苏舒燕忙问:“你不生气?为什么?如果是我,我只怕要气死了。”嘴快地说了这句,突然想起上次镇北王的一句话,岂不差点让她伤心欲绝? 林御史跟苏郎中商议过后,便把此事告诉了杨夫人,夫人震惊之极,却也不得不又告诉了西闲。 出乎意料,西闲竟并没有格外震惊跟伤心的模样,反而安抚杨夫人,见女儿如此懂事,倒是又惹得杨夫人落了不少泪。 西闲道:“我知道苏家也是无奈,你三哥哥是极好的人,他这样做自有道理。” 苏舒燕道:“有什么道理,三哥哥是真心喜欢你的,叫我说,何必去想其他,直接把你娶了过门就是了。王爷若是闹,还有太子殿下呢太子不会不管吧?” 西闲听她提到太子,不知不觉面上流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她望着苏舒燕,点头笑道:“是呀,太子。” 苏舒燕见她笑的似是而非,忙问:“我说的是不是很对?找太子是不是好法子?上次在东宫见过太子,仿佛是很和善的人呢,一定可以帮得到咱们。” 西闲越听,笑意越浓,到最后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个傻丫头。” 苏舒燕叫道:“又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太子妃还赏赐给咱们东西” 西闲看着她手腕上的镯子,淡淡道:“你要是喜欢,以后还会赏赐更多呢。” 苏舒燕怔道:“什么?” 西闲笑道:“喝茶吧。别只说个没够。” 苏舒燕又略坐片刻,苏府的丫头进来道:“姑娘,家里来了人催,说是有急事让你赶紧回去。” 苏舒燕问:“偏我一出来就有什么急事了?” 丫头不能答,只催促:“来人说叫姑娘赶紧回去,不能耽误。” 西闲缓缓起身,道:“回去吧,也许真是要紧大事。” 苏舒燕见她这样说,才应承了。西闲送她出门之时,犹豫再三,终于把她拉了回来,道:“舒燕,有一件事你得记着。” “什么事?你说。” 西闲道:“以后不管是对谁,不管心里有没有,你千万别再透出半点喜欢镇北王的意思了,知道吗?” 苏舒燕一愣,继而道:“难道是因为你要嫁给他了,怕我还惦记着他?你心里不受用呢?” 西闲微怔,笑道:“你这样想也未尝不可,只是务必记得我的话就是了。” 苏舒燕叹道:“我知道了,难道我就那么花痴,得逢人就说我如何如何喜欢镇北王么?再说我喜欢他也没什么可藏着的,人人都知道。何况除了你,京里喜欢他的人多着呢,毕竟是这样的大英雄。” “口没遮拦。”西闲蹙眉,神情竟有些肃然,“才说你就忘了?” 苏舒燕吐舌:“好好好。不说就是了。” 西闲凝视着她,嘴角还有一句话,想了想,只道:“你去吧。” 此时那丫头却又来催,苏舒燕不耐烦道:“只管催命似的,什么了不得的。”到底辞别西闲,跟着出门去了。 奶娘在旁边问道:“姑娘,苏家催的十万火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还是没脸让苏姑娘在咱们家久留?” 西闲忖度道:“奶娘你想多了,瞧这个情形,是有大事。” 奶娘道:“什么大事?好事坏事?” 西闲笑笑:“应该算是好事罢。”奶娘还要再问,西闲却不说了。 是日,东来回府,才进门就说道:“了不得,出了大事。” 于青青跟杨夫人忙问,东来道:“想不到苏丫头竟有这种福分,今儿皇上下旨,封苏丫头为太子良媛,择日入东宫。” 于青青吃惊的眼珠子都要弹出来,杨夫人也大惊:“这是当真?今儿舒燕还在咱们这里,也没听她说起。” 东来问:“什么时候在?旨意是下午才有的。” 杨夫人道:“哦,我知道了,她本来正跟你妹妹说话,苏家的人十万火急叫了回去,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2.0811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西闲道:“伯母不去,只我们小辈的去受用,倒是让我觉着于心不安。” 苏培在旁听到这里, 便插嘴道:“林姐姐,你说话真好听, 比姑姑强上百倍。姑姑聒噪的很,常常吵的我脑仁疼, 你的声音像是百灵鸟,怪不得三叔看上你呀。” 猝不及防,西闲蓦地脸热。 苏舒燕忍着笑,在旁挥手打了苏培一下:“臭小子,吃里扒外,见色忘义, 你要奉承她, 也不用踩着我呀!枉我平日对你那么好,以后有好吃的, 你还指望我惦记着你呢!” 苏培巧舌如簧:“姑姑,我错了,只是我母亲说要对林姐姐客气些, 我一时奉承的忘了形,其实你也没那么聒噪, 林姐姐是百灵鸟, 姑姑也算是黄鹂鸟了。” 苏舒燕听了这个, 才略得意:“这还差不多。” 苏培偷笑:“我上次见过一只黄鹂,也不知吃了什么,毛都蓬松起来,肥嘟嘟的,可不正跟姑姑一个样?” 苏舒燕气的把他摁倒,狠狠地打了几下,这小子大声求饶,引得外间苏霖卿来问发生何事,见他姑侄玩闹,才笑说:“别闹得太狠了,叫林姑娘看着笑话。” 两人才方停战,苏舒燕望着西闲气定神闲的模样,本要说两句打趣的话,不过是跟苏霁卿有关的的,只因见苏培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知道这小子会学话,生恐他传了出去,于是难得的安分守己。 马车出城,足足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汇碧山脚下,苏培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此刻叫道:“姑姑,那边好多人。” 苏舒燕立刻也扑了过去往外张望,果然见上山的路口上停着数不尽的马车,只是车马虽多,却井然有序,毫不慌乱,细看,原来是汇碧山庄的人在安排指引。 他们的马车还未靠前,便也有汇碧山庄的下人走上前来导引,外间苏霖卿报了姓名,那小厮笑着行礼:“原来是苏公子,请这边来。” 里头苏培回头对林西闲道:“自打姑姑说要来,我父亲早早地便来定了房,因这会子正忙,差一点就订不到呢。” 苏舒燕拧着他的腮道:“偏你这猴儿知道的多。” 马车停妥当后,众人下车,女眷们复又乘了山庄的轿子,迤逦往上。 西闲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心中不安,但见苏舒燕兴高采烈,她便也只随着坐了。 幸好这上山的石阶路并不算太长,不多时便进了汇碧山庄的门楼,轿子方停,大家下了轿子,一起作伴往内。 这会子,洪少奶奶便把儿子苏培叫了过去,苏霖卿同山庄的接引使者在前,其他丫鬟小厮等跟在后头,苏舒燕便挽着西闲的手,趁机悄悄说道:“本来三哥也要一起来的,我看他的意思也很想来,毕竟许久没见你了只是母亲说这会子不适合私下见面,于是才换了二哥,你是不是觉着失望啊?” 西闲不回答,只是暗暗用了三分力,在苏舒燕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苏舒燕哎吆一声,撅着嘴道:“没良心的,人家怕你失望,才跟你说句贴心的话,反拧我呢,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西闲笑而不语。 山势蜿蜒而上,几人一路浏览汇碧山庄景致,果然见亭台雅致,林木繁盛,冷飒凉爽,宛若世外桃源,又似龙王之宫,跟山下简直两个世界。 不知不觉到了下榻之处,那小厮道:“爷们都是在甘醴峰,姑娘奶奶们则是在乘云峰,若是似爷这样携带家眷的,是在语冰峰,苏爷想如何安排?” 苏霖卿回头看了看,苏舒燕笑道:“哥哥别管我们,只管带了嫂子去。我们也自在些。” 苏霖卿正有此意,便笑应了。苏培嚷嚷道:“我要跟着姑姑。” 洪少奶奶拉住他,笑斥道:“那边都是小姐太太们,哪里容得下你?再这样缠闹,下次绝不带你出来了。”小孩子遂跟着两个人去了。 这边儿自有乘云峰的两名侍女来接了苏舒燕跟西闲入内,却见里头的景致又跟外间大不同,一色白墙青瓦,飞檐斗拱,大有水乡韵致,又似神仙之境。 苏舒燕先赞了声,又对西闲道:“我想他们这几个地方,分男女居处,这建筑一定也是不同的,可不知那甘醴峰跟语冰峰又是怎么样的景致。” 西闲笑道:“你又来了,得陇望蜀。这里就已经很好。我看了这里已经足够,别的地方也无心再赏玩了。” 苏舒燕也笑:“得陇望蜀,人之常情嘛,又不是单我这样。”说着便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两转,叹道:“早知道这儿如此受用,我早就来了。” 西闲道:“留神脚下。” 苏舒燕笑着转身:“叫你来的时候你还推搪呢,得亏是来了吧?这次你还不感激我?” 她只顾得意忘形,不料旁边院子里有几个人走了出来,苏舒燕转身不迭,正好撞着其中一人。 那女子被撞的踉跄,幸而给丫鬟扶住,苏舒燕忙道:“对不住”话音未落,对方已经挥手打了过来:“混账东西,乱窜什么!” 眼见苏舒燕要挨一巴掌,手臂却给人用力一拉,她身不由己后退,堪堪避开了那女子打过来的耳光。 原来是西闲见势不妙,早疾步走了过来,正好拉开了苏舒燕。 苏舒燕虽知道自己理亏,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劈头盖脸地竟然动手,一时也生了气:“你干什么就打人?” 话音未落,人又给西闲拉了一把。 而那女子身边的人呵斥道:“哪里来的毛丫头,这样不知体统,敢冲撞嘉昌县主!” 西闲早看出这女子盛气凌人,来头不小,忙屈膝行礼:“请息怒,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向县主赔礼了。”暗中又拉扯苏舒燕的袖子。 嘉昌县主是太子妃的娘家人,太子妃贤良,很得皇帝青眼,连带她的娘家也沾了光,嘉昌县主原本是太子妃的堂妹,特封为县主。 苏舒燕虽不高兴,但一来自己理亏在先,二来对方身份特殊,倒是不好得罪,于是也随着西闲行了一礼。 嘉昌县主打量着林西闲,先前西闲拉开了苏舒燕,让县主耳光落空,惹得她心中很不悦。 可见西闲身姿娉婷,容貌出众,且又和颜悦色,气度大方,倒是猜不到她的来历,也不好再动手,便哼道:“你又是谁?” 西闲还未回答,嘉昌县主旁边一个女子突然凑近,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嘉昌县主双目微睁,却是看向旁边的苏舒燕。 西闲两人正不知如何,嘉昌县主笑道:“有趣,真是什么人也能来汇碧山庄了。” 她口吻中的鄙薄之意甚浓,苏舒燕到底年轻气盛:“你说什么?” 嘉昌县主笑看着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不自量力想要攀镇北王高枝儿的那个就你这副尊荣,也敢痴心妄想,哼!你还有脸出来,闹出那样大的笑话,若我是你,早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吊死了。” 苏舒燕虽伶牙俐齿,但这件事毕竟是她情窦初开的一宗心病,听嘉昌县主句句带刺,一时又急又气,窘疼交加,眼泪都将逼出来了。 却突然听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温和响起,说道:“县主这话未免不大妥当,此事原本是太子殿下误办所致,殿下为此亲自数次向苏伯父致歉,唯恐怠慢了苏伯父且伤及了燕妹妹的闺誉,太子行事谨慎,心存仁厚,县主却背地里如此大放厥词,不怕对太子的清誉有损吗?” 嘉昌县主原本趾高气扬,突然听了这句,顿时语塞:“你c你胡说什么!” “我何尝胡说了?”西闲仍慢条斯理,含笑道:“还是说,县主这样说,便是太子的意思?倘若太子觉着先前没有错办,那此后对苏家的致歉岂非也是冤枉?回头我们也好让苏伯父向太子请罪呀。” 这简单的两句话,却仿佛重重的耳光,掴在了嘉昌县主的脸上。太子赵启最重声誉,假如西闲等回去真的告诉了苏郎中,再传到太子耳中岂非弄巧成拙? 嘉昌县主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自然不是太子的意思,只是我c我自己随便乱说的罢了。” 西闲微笑:“这种话怎好乱说?可知对一个女孩子而言,闺誉是等同性命般重要,县主这样的身份,委实不该信口开河才是。” 嘉昌县主咬牙切齿,偏无可奈何,只哼了声,拂袖欲去。 西闲却道:“县主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嘉昌县主跟众人止步回头,西闲道:“先前我们冲撞了县主,已经致歉。既然县主承认自己乱说了话,是不是也该向燕妹妹致歉呢?这样才能以正视听呀。” 嘉昌县主的脸色,就像是生吞了一只青蛙,她鼓着双眼,直直地瞪视着西闲,西闲的神情却仍淡淡然的,但偏是这淡然之中,透出了令人为之动容的坚决笃定。 半晌,嘉昌县主终于向着苏舒燕道:“苏姑娘,我方才c纯是胡说的,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从方才西闲开口直到现在,苏舒燕睁大双眼,简直不能相信。 等嘉昌县主一行人灰溜溜离开之后,苏舒燕才如梦初醒,她抓住西闲,满目震惊跟感激,却说不出一个字,只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两人一块儿进前方院子去了。 而就在众人都离开后,从小院对面的一棵合抱的大树下,缓缓地走出一道长身玉立的高挑身影。他凝视着西闲跟苏舒燕进门的院落,突然纵身一跃,龙行鹤翔,也随着消失在门口不见了。 西闲正色道:“听家父说,昨儿他被人所欺,多亏了王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家父回来后,对我们说起王爷的义举,赞不绝口。” 赵宗冕挑了挑眉,笑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为这件事,那不值一提。”他瞥着西闲道,“你父亲赞我,那你呢?” “我自然也觉着王爷侠肝义胆,”西闲违心地说出这一句,又忙道:“可我有些不解之处,不知王爷能不能为我解惑。” 赵宗冕虽然意不在此,可是美人开口,倒是让他不忍不理。 何况她竟然这样温言婉色地跟自己说话,为美人解惑,也是一点情趣。 于是暂且收敛意马心猿,问道:“你哪里不解,说来听听。” 西闲顺势将他的手臂轻轻推开,镇北王哼了声,果然收手。西闲往旁边走开两步:“我不解之一的是,昨日王爷是正好路过,还是有其他原因?” 赵宗冕笑道:“我当是什么呢,说来也巧,当时有人约本王喝酒,那姓曹的等人原本就在外间,只是我懒得理会他们罢了,谁知他们不长眼,偏去为难老大人,本王这才忍无可忍,也算是他恶贯满盈。” 他说到这里,很想再把人拉入怀中多温存片刻,正走到桌边,西闲却已斟了一杯茶:“这是我自己摘的玫瑰花泡的茶,王爷且尝一尝。” 赵宗冕才一抬手,茶杯就塞到了掌中。 他嗤地一声笑出来,虽看出西闲的用意,却不说破,在桌边坐了道:“既然是你亲手泡制的,自然要好好品尝。” 本是随口调笑,不料才吃了一口,果然觉着清香满颊,不由身心受用。 西闲在他对面坐了,微笑道:“那果然是父亲的缘法,也合该是这曹郎中恶有恶报了。” 这一笑眉眼灿丽,仿佛满室生辉,赵宗冕只顾看着,不由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西闲察觉他神色不对,便敛了笑:“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不解。” 赵宗冕望着白玉杯里飘着的一点玫红,心不在焉:“你说。” 西闲道:“那位曹大人原本在京中很有根基,等闲之人都动他不得,所以先前我父亲想要弹劾他,反差点身受其害,怎么这一次大理寺的人竟这样雷厉风行的动作起来?” 赵宗冕眼中含笑,细看西闲,眼底透出的是对面前之人的探究,跟三分欣赏。 赵宗冕问道:“依你之见呢?” 西闲道:“我哪里猜得到,只觉着事有反常罢了,许是我多心了” 赵宗冕笑道:“你没有多心,反而是心细如发,昨儿我打了姓曹的后,知道这等豺虺小人反复无常,他当然惹不起我,可我始终不会长住京里,等我走了,他必然变本加厉地对付你父亲,所以我想,索性斩草除根。我便去太子府同太子殿下说明了此事,殿下还算是给面子,果然差人去办了。” 这个跟西闲心中所想差不许多,只是他果然做了出来,却出乎西闲意料。 西闲起身行礼,道:“王爷果然是胸中自有丘壑,想的周密深远,我替林家再次多谢了。” 赵宗冕笑望着她:“谢个什么,岂不知本王从来最是护短,谁叫他不知死活惹了我呢。” 西闲见他喝完了茶,又给他倒了一杯,赵宗冕凝视着那纤纤素手:“不过,你若真心想谢我,那也容易。” 西闲抬眸,赵宗冕把脸微微侧了侧,笑吟吟道:“你香我一下就使得。” 西闲故意在这会儿提起此事,不过是想转移镇北王的注意力罢了。 如今见他故态萌生,西闲道:“多谢王爷为我释疑,可还有一事” 赵宗冕“哈”地一声:“还想搪塞我?好吧,你还有什么招,只管使出来。” 西闲瞥他一眼:“王爷,那位曹郎中如今在大理寺是不是?” “当然。你难道还担心他跑了?” “我哪里敢。” “那你为何还要提起,他已经是个半死人了。”赵宗冕笑,“你这声东击西c调虎离山的法子再用就不灵了。” 西闲假装听不出他话中之意,只道:“王爷可知道曹郎中之前为何屹立不倒,反格外嚣张?” 赵宗冕哼道:“还用问?太子护着他嘛。” 西闲道:“曹郎中虽属于太子一党,太子未必就肯为了个贪官自毁声誉,其实太子殿下也并非不想动曹郎中,可却未必敢动。” “嗯?”赵宗冕本是漫不经心的神态,听到这里,却留意起来,“什么意思?” 西闲道:“我听说曹家有个族女在宫中任女官,近来很得圣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3.0811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西闲望着面前之人,因是妹妹的好日子,苏霁卿穿了略鲜亮的蓝色锦衣, 越发显得人沉静如玉。 忽然西闲想:如果那天没有跟着苏舒燕出去看热闹, 这会子又将是什么情形?也许出嫁的不是舒燕, 毕竟按理说得是身为兄长的苏霁卿先娶。 一念生, 外间的鼓乐听来越发如梦似幻,还是西闲先反应过来, 她笑了笑, 把手中的珠钗放下:“三哥哥怎么没在外头应酬?可是那丫头丢三落四地忘了什么东西, 让你来取呢?” 西闲侧身而立,似颦似笑,娉婷而立的姿态犹如一支袅娜的花枝,临风临水, 风流妩媚。 苏霁卿突然有些无法做声,他不得不转开头去, 半晌才说道:“并不是。”他也只不过是跟西闲差不多的心意, 都想过来瞧瞧罢了,谁知心有灵犀的, 竟果然在这里跟西闲遇上。 西闲点点头道:“我是偷从席上跑出来的,这会儿也该回去了。三哥哥多留一会儿。” 屈膝行了礼, 西闲垂首往门口走去, 眼见要绕过桌子走到门边, 苏霁卿终于脱口叫道:“西闲!” 西闲止步,微微迟疑之下,才抬眸看向苏霁卿。 长袖底下的手掌暗中握紧几分,苏霁卿道:“我听舒燕说,以后妹妹会跟着王爷一块儿回雁北去,可是真的?” 西闲虽觉着他突然说起这个来有些冒昧,但苏霁卿毕竟不是别人,于是点了点头:“若无意外是会这样的。” 苏霁卿道:“若真的去了,再相见就不知何时了。” 西闲只当没听出他话中的惆怅之意,微笑道:“这话舒燕也跟我说过,我还笑她孩子气,三哥哥怎么也跟她一样了?” 苏霁卿对上她的双眼:“你知道我跟舒燕不一样。” 西闲哑然。 深深呼吸,苏霁卿道:“妹妹心里也是不愿意去雁北的,是不是?” 西闲勉强一笑:“三哥哥,我该回去了” 西闲听话锋不对,本是想阻止苏霁卿的,苏霁卿却道:“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见着妹妹,就容我把这些话都说了吧。” 西闲心中略觉不安,忍不住提醒:“三哥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后一点头,加快步子。 苏霁卿见她将走出去,鬼使神差地抬头握住西闲的手腕。 西闲受惊,猛然后退,苏霁卿才忙松开手。 苏霁卿虽然缩手,心里的堤防却仿佛因为这个动作而彻底崩塌,他把心一横,说道:“我知道你向来聪慧通透,上次退婚的事,换了别的什么人,早跟苏家断绝关系了,妹妹却云淡风清,我知道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心里早知道了我这么做是迫不得已的。” 遽然听了这些,西闲微怔之下,垂眸道:“三爷,既然明白我是知道的,又何必再说别的。” 她突然改了称呼,可见是方才冒犯到了她,苏霁卿如何听不出来。 心头刺了刺,苏霁卿苦笑道:“是,我本也不想再提,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这些话都在我心里,就像是野草一样,不管如何总是死不了” 苏霁卿说到这里,眼圈已经红了,他一眼不眨地看着西闲:“你这样的女孩子,不管是谁娶了你,都是三生有幸,都该好好的呵护敬爱你一辈子,我原本以为我有这个福分,谁知道竟也不过是白做了一场梦。” “三爷”西闲听到这里,鼻子突然微微一酸,慢慢转开身子,“别说了。” “我只说这一次,”苏霁卿望着她的动作,摇头道:“说完了这次,以后就再也不提了。太子跟镇北王两个人挟制施压,苏家若只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粉身碎骨又怎么样,但苏家偏偏不止我一个人,还有父母兄弟,妹妹,子侄们若我坚持不退婚,以后生死未卜或大祸临头,我何以对得起苏家,我要对得起苏家,就只得对不起妹妹你。” 听到这里,西闲温声道:“我都明白,也从不曾怪过你,倘若你是那种宁肯抛家舍业不顾亲人性命的,你就不是三哥哥了,我也不会” 她终于又肯叫他“三哥哥”了。苏霁卿回头,悄悄地抹了一把眼睛,听西闲欲言又止,便问道:“不会怎么样?” 西闲道:“我只是想说,若三哥哥是那种凉薄之人,我也不会敬爱你如同兄长一般了。” 苏霁卿眼中才闪出的光芒迅速地暗淡下去:“舍弃了跟妹妹的姻缘,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必然是我平生之恨。” 西闲微笑道:“天下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女子何其之多,三哥哥千万要放宽胸怀。” 苏霁卿皱眉道:“你当我是镇北王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吗?” 西闲微震,蹙眉不语。 苏霁卿也自知失言,但既然说出口了,却也并不后悔,因说道:“王爷位高权重,这种话我自然不该说,但比如昨晚上的事,你也该都听见了,连青楼女子都来者不拒,这样的人如何能是良配。” 这件事也是西闲心头的刺,然而镇北王风流声名在外,他又是那样的身份,做这些事不过是平常,也没有人能管束得了他,也无人去管。 西闲心里微乱:“别说了。” 苏霁卿正心情激愤,禁不住继续说道:“他明明将迎娶你,却仍是大张旗鼓的做那些事,何曾把你放在眼里心里了。” “三爷!”话音未落,西闲提高声音。 苏霁卿戛然而止,西闲红着眼圈儿,却笑笑:“大好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煞风景的了。”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苏霁卿看着她似能洞察一切的眼神,眼中复又涌起薄薄地泪光:“我c我只是替你觉着不值。” 这样好的女子,他一心一意想娶为妻子,只要有了她,必当一生一世以性命维护,敬之爱之,重若珍宝。 但是那个人他蛮不讲理地夺了去,却偏偏又并无丝毫爱惜。 西闲道:“我知道。”她不再看苏霁卿,也不再说别的,低头往外走去。 苏霁卿道:“妹妹!”虽然心中如火,却终究不敢再伸手冒犯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 不料就在西闲要出屋门的时候,只听得帘子外有人轻轻地咳嗽了声。 西闲听了这一声,却陡然色变,双脚竟定在了原地。 苏霁卿还未反应过来,只依稀听好似是个男子的声音,心里还以为是自己的兄长或者来寻人的小厮之类。 苏霁卿正要收拾心绪,出去查看究竟,却见帘子被一支手轻轻撩开。 有一个本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从外间现身,他一手负在身后,一边撩开帘子,抬眼在苏霁卿的面上扫过,后又看向西闲。 镇北王赵宗冕笑道:“哟,我来的真不巧。” 苏霁卿震惊之极,镇北王此刻本该在东宫观礼加吃喜酒,怎么突然钻到这里来? 而在最初的惊异之后,西闲后退一步屈膝行礼:“参见王爷。” 镇北王哼哼地笑了一声,旁若无人地迈步走了进来:“是不是打扰你们叙旧了?不要紧,你们继续。” 他走到桌子边上,双手一抖袍摆,泰然自若地落座,斜睨了苏霁卿一眼。 苏霁卿才回过神来,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又听镇北王似乎话里有话,只好硬着头皮拱手行礼:“参见王爷。” 赵宗冕瞥一眼西闲,又看向苏霁卿,笑吟吟地问道:“苏三公子,跟本王的美人儿在说什么呢?” 苏霁卿无法回答。 这位王爷人如其名,天生自带一种能把人震慑住的气势,且方才苏霁卿所说的确有些不敬,哪里能透露半分。 忽听西闲轻声道:“王爷若是来吃喜酒的,还是去前厅吧。” “喜酒?”赵宗冕笑道,“我来这儿吃什么喜酒。对了美人儿,你怎么不在前面跟人吃酒,跑到这里干什么?” 西闲道:“正要回去了。” “那你赶紧回去吧,”赵宗冕轻描淡写的,“千万别叫人等急了。” 西闲原本的确是要回去,但是如今这魔王突然驾到,怎能放心留他跟苏霁卿在一起何况还不知道他是几时来的,方才他们说的那些话他都听了多少,只希望他并没有听见,如果听见了,那可真是凶多吉少。 西闲揪着心,面上却还不动声色:“三爷也该回去了,不如请三爷陪着王爷出去吃喜酒。” 毕竟在外头人多,镇北王至少该有些顾忌。 赵宗冕笑道:“怎么着,难道这苏府里还有强盗,会把本王劫财劫色不成,我还得找个贴身侍卫啊,你要走只管走,我跟三公子也好好地叙叙旧。” 两人说话这会儿,苏霁卿已经听出味儿来,他知道西闲在担心自己,正是因为这份感知,突然让他有了直面镇北王的勇气。 苏霁卿转头看向西闲,温声道:“妹妹且去吧。”眼神中带着安抚之意,自然是想让西闲放心。 西闲哪里能放心,赵宗冕表现的越若无其事,她的心跳的就越快,眼中的忧虑再也掩饰不住。 两人目光相对只是瞬间,谁知赵宗冕在旁看的清楚,只听他笑了笑:“真是感人至深,当着本王的面儿,你们这是在眉目传情啊。” 话音刚落,手在桌上轻轻一拍,刹那间,一道白光激射而出。 苏霁卿只觉着眼前一黑,额头剧痛,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往后跌了出去。 西闲侧身而立,似颦似笑,娉婷而立的姿态犹如一支袅娜的花枝,临风临水,风流妩媚。 苏霁卿突然有些无法做声,他不得不转开头去,半晌才说道:“并不是。”他也只不过是跟西闲差不多的心意,都想过来瞧瞧罢了,谁知心有灵犀的,竟果然在这里跟西闲遇上。 西闲点点头道:“我是偷从席上跑出来的,这会儿也该回去了。三哥哥多留一会儿。” 屈膝行了礼,西闲垂首往门口走去,眼见要绕过桌子走到门边,苏霁卿终于脱口叫道:“西闲!” 西闲止步,微微迟疑之下,才抬眸看向苏霁卿。 长袖底下的手掌暗中握紧几分,苏霁卿道:“我听舒燕说,以后妹妹会跟着王爷一块儿回雁北去,可是真的?” 西闲虽觉着他突然说起这个来有些冒昧,但苏霁卿毕竟不是别人,于是点了点头:“若无意外是会这样的。” 苏霁卿道:“若真的去了,再相见就不知何时了。” 西闲只当没听出他话中的惆怅之意,微笑道:“这话舒燕也跟我说过,我还笑她孩子气,三哥哥怎么也跟她一样了?” 苏霁卿对上她的双眼:“你知道我跟舒燕不一样。” 西闲哑然。 深深呼吸,苏霁卿道:“妹妹心里也是不愿意去雁北的,是不是?” 西闲勉强一笑:“三哥哥,我该回去了” 西闲听话锋不对,本是想阻止苏霁卿的,苏霁卿却道:“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见着妹妹,就容我把这些话都说了吧。” 西闲心中略觉不安,忍不住提醒:“三哥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后一点头,加快步子。 苏霁卿见她将走出去,鬼使神差地抬头握住西闲的手腕。 西闲受惊,猛然后退,苏霁卿才忙松开手。 苏霁卿虽然缩手,心里的堤防却仿佛因为这个动作而彻底崩塌,他把心一横,说道:“我知道你向来聪慧通透,上次退婚的事,换了别的什么人,早跟苏家断绝关系了,妹妹却云淡风清,我知道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心里早知道了我这么做是迫不得已的。” 遽然听了这些,西闲微怔之下,垂眸道:“三爷,既然明白我是知道的,又何必再说别的。” 她突然改了称呼,可见是方才冒犯到了她,苏霁卿如何听不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4.0812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谁知偏偏目睹嘉昌大展雌威的场景,此事显然已经泡汤了,太子殿下心中暗骂嘉昌愚蠢, 只是不便发作。 幸而赵宗冕虽暗藏嘲讽之意,话却说的冠冕堂皇,非但半个骂人的字儿都没有, 不知情的听来反而像是赞美。 至于西闲听出的, 当然就是“士可杀不可辱”那句了。 但他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言行,却让西闲心中惊悸难当, 在最初的懵然之后,西闲忙挣脱赵宗冕的手臂,退后一步低头行礼:“参见太子殿下,王爷。” 此时此刻,众女发鬓散乱, 衣衫不整, 均都十分狼狈。 嘉昌县主也是气喘吁吁, 因先前给苏舒燕打了一巴掌, 脸上微微肿起,又不知太子跟镇北王看了多少, 也不便就恶人先告状,因此心头忐忑, 不知福祸。 见西闲见礼, 太子赵启才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 笑道:“不必多礼。你” 他略略沉吟,微笑:“方才是怎么了?” 嘉昌县主脸色更是难堪,做贼心虚地瞟向向西闲。 西闲平静地回答道:“回殿下,是臣女不慎冒犯了县主,引出了一点误会。是臣女之错,请殿下宽恕。” 嘉昌大为意外,无法置信。 不仅是她,连苏舒燕都吃惊不小,忙叫:“小贤!” 只有镇北王一点儿惊讶之色都没有,仍是笑吟吟地看着西闲。 “好好好,”太子一怔之下,点头笑道:“可你虽然这样说,我却如何不知道,县主是个爱闹的性子,平日里也是太子妃多纵了她,才让她这样无法无天,不知规矩。” 说到最后八个字,眼神微冷地瞥了嘉昌一眼。 嘉昌原本还有侥幸之心,听了这一句,才战战兢兢求饶道:“殿下恕罪!” 赵启冷哼了声:“今日是太子妃的好日子,你却如此不知进退,领着众人胡闹,这岂是一个县主能做出来的?就算太子妃知道了也饶不了你,只是我不想在好日子里惹她不快,即日起你就悄悄地离开皇都!若无召唤,不许回来。”说完吩咐左右,“带她离开!” 嘉昌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任由内侍扶着去了,太子又屏退了众人,现场只留下了西闲跟苏舒燕。 苏舒燕原本还有些不忿之色,听太子这样说,脸色才缓和下来,不禁抬眸看向赵启。 赵启对上她乌溜溜的双眼:“你就是苏家的舒燕姑娘?” 苏舒燕道:“回殿下,正是臣女。” 赵启笑道:“今日让你跟林姑娘受委屈了,如今我已经处罚了嘉昌县主,希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苏舒燕听他言语温和,处事公正毫不徇私,自然而然心生敬佩。忙回答:“太子殿下英明,我们是极心服的!” 赵启哈哈笑笑,目光在西闲面上掠过,看向镇北王赵宗冕:“王叔觉着我如此处置如何?” 赵宗冕拱手:“臣同样也是心服口服。” 风波平定。赵启叫人带了苏舒燕跟西闲回去王妃处,他同镇北王却往凉亭方向而去。 赵宗冕走了数步,不禁回头,却见那道窈窕的身影正消失在一簇花枝之后,突然有一种想要追过去的冲动。 只听赵启道:“王叔是在看谁?” 赵宗冕回头:“殿下怎么明知故问。” 赵启一笑,语气略带试探:“王叔难道真的非这林家的女孩子不可?” 镇北王道:“若殿下觉着为难,我自己解决就是。” “王叔将如何解决?” 镇北王并没直接回答,只是干净利落地举手,把挡在跟前的一簇花折了下来,掌心中轻轻一揉。 太子殿下眼前,那鲜嫩盛放的花朵顿时化作一抹娇艳泥红。 这就是他的回答。 且说苏舒燕陪着西闲往回,路上道:“方才太子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赶紧告那个县主一状,把她种种恶行说个明白,反而说是自己的过错呢?万一太子信了,岂不糟糕?” 西闲道:“太子那样贤明,孰是孰非,心中早已明镜一般。且嘉昌县主是太子的亲戚,若只管说她的恶行,太子面上如何过的去?” 苏舒燕眨眨眼:“但c但太子好像不在意,毕竟他自己罚了嘉昌县主了呀。” 西闲笑道:“若是别人当面揭发,是逼太子处置,又哪里比得上太子自己‘大义灭亲’?这之间怎会一样呢。” 苏舒燕哀叹:“听你说这些,怎么我的头就疼起来。总是不明白!” 西闲道:“不必多想这个了。方才那些人有没有伤着你?” 苏舒燕伸出胳膊:“就是这里扭了一下,没怎么伤到。对了,你的脸” 西闲抚了抚脸颊:“不碍事。” 苏舒燕细看半晌,见印痕隐约仍可见,不由恨道:“活该她给赶出京城去,哼,早走早好,还便宜 她了呢,做县主做到这个份上,只会连累太子也跟着她丢人!” 苏舒燕感慨了两句,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她看一眼西闲,才慢吞吞地说道:“姐姐,刚才刚才” “怎么了?”西闲见她突然吞吞吐吐,不禁疑惑。 苏舒燕终于说道:“刚才镇北王爷似乎,似乎很护着姐姐。” 西闲的心一紧:“兴许是见闹得不像话,所以才及时出手制止罢了。” 苏舒燕瞅了她半晌:“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西闲笑道:“没头没脑的,不知道你说什么?” 两个人你瞧着我,我看着你,又过了一会儿,苏舒燕才笑道:“我也不知我在说什么了,罢了,咱们还是回去看戏吧,闹了这一场,我都有些乏了,不过幸好没有白闹,结果还是好的,终于让好人扬眉吐气了一回。” 苏舒燕心满意足伸了个懒腰,又挽住西闲的手臂:“安心回去看戏啦。” 太子妃的生日过后,东宫派人往林府走了一趟,赐了好些东西。 内侍说道:“娘娘说,林姑娘兰心蕙质,很合娘娘的心意,这两样是赐给林姑娘的物件儿,林姑娘得闲,也多往东宫走动,陪娘娘说话才好。” 原来太子妃赐了金花两朵,海珠一串给西闲,另还有宝瓶一对,锦缎两匹,分别是给杨夫人跟于青青的。 林家向来极少受这种荣恩,晚上林御史回来得知,深觉惶恐,便吩咐下去,让西闲次日到东宫谢恩。 西闲自觉无缘无故得了这些赏赐,令人不安,可转念一想,许是因为嘉昌县主一事的缘故,太子看着是个聪明之君,必然也明白当时西闲的用意,又因为嘉昌是太子妃的堂妹关系,所以特意赐这些东西安抚人心。 于青青得了两匹锦缎,更是欣喜若狂,听说林御史让西闲去东宫谢恩,她便也想一块儿前去谢过太子妃,却给杨夫人拦住不许。 于青青有些不高兴:“娘娘一概都有赏赐,要谢恩自然是我们一块儿去的,不然多失礼。” 先前在东宫,于青青战战兢兢差点失礼,如今竟还不知进退,杨夫人便道:“娘娘若是想见你我,也不必让公公特意单夸西闲了。你以为若不是西闲,你我也能得这些东西?休要在这里不知天高地厚。” 于青青给斥了这两句,才嘟囔着回房去了。 次日,西闲果然梳妆打扮,去东宫谢恩。谁知西闲前脚才走,半个时辰后,苏舒燕便来了。 苏舒燕听说西闲进东宫去了,又是惊讶又是失望,道:“突然去东宫干什么呢?” 杨夫人把昨儿太子妃赏赐一节说了,苏舒燕愕然道:“原来娘娘也赏东西给林姐姐了?我也得了呢!今儿来本正是想跟她说的。” 杨夫人惊喜交加:“你也得了?” 于青青早按捺不住,忙问:“苏姑娘得了什么?家里众人呢?” 苏舒燕道:“别人没有,只我一个人得了,是两朵金花,还有这个。”说着把右手腕伸出来,果然见一个水头极好的镯子戴在腕子上,又问:“姐姐呢?” 于青青看那玉镯水色俱佳,显然价值不菲,忍着口水着说道:“西闲也有两朵金花,还有一串海珠,那珠子颗颗都有拇指大呢。” 苏舒燕忖度:“也不知别的女眷家里得了没有,还是说单给我们两个的?” 于青青咋舌道:“要是人人家里都有,那东宫这一次得拿出多少好东西呀,娘娘出手果然大方。” 苏舒燕却又懊恼道:“家里也没叫我去谢恩,早知道姐姐去,好歹一块儿!” 杨夫人才笑道:“我们也不知道你得了,不然岂不是可以作伴?”又吩咐丫鬟把浸在井水里的瓜果取来给她吃,安抚道:“你且略坐会儿,差不多该回来了。” 苏舒燕在林府之中,翘首以望等了半天,西闲仍是没有回来。 眼见晌午了,苏舒燕燥热难当,便起身告辞。她心中惦记着西闲,心不在焉地回府,下车进门,往朱夫人上房而去。 进了院子,却见丫鬟们都在外间垂手伺候,苏舒燕见这个阵仗,知道母亲房里有人,许是有正经事商议,不便打扰。 苏舒燕转身欲走,还没走出门去,就听里头有人道:“这如何使得?不,我不答应!”竟是苏霁卿的声音。 脚步戛然而止,苏舒燕不解地回头,却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三哥的声音听起来如此之惊慌,甚至隐隐地含着一丝愤怒。 听见那声“王爷”,林西闲微震。 正欲把身前这人看清楚,耳畔一声轻笑。 林西闲觉着下颌一松,知是那人撤了手。 这一件小小插曲过后,镇北王仍是上马率领队伍而去。 剩下林西闲抱着苏舒燕,彷徨无措,如梦如幻,直到有人急急道:“林姑娘,果然是你们!” 林西闲看见来人,心顿时放宽,原来这来者正是苏舒燕的三哥苏霁卿,原先苏霁卿跟几个朋友远远地在酒楼上看热闹,起初望见狮子出笼跳车,又见众人奔逃,一个女孩子倒地,那会儿还没认出是苏舒燕,等看见林西闲的时候才惊心动魄,一路狂奔下楼赶来。 苏霁卿上前,先把苏舒燕接了过去,又扶林西闲起身。 林西闲满面冷汗,把鬓边头发都打湿了,又因受了惊吓,脸上雪白,毫无血色,越发楚楚。 苏霁卿看在眼里,不免想起方才楼上所见林西闲所做所为,极度震惊之下,几乎不知说什么好。 苏霁卿定了定神:“你可伤着了?” 林西闲望着他关切的双眼,摇头,苏霁卿又问:“可能走动?” 其实林西闲的双腿此刻还在偷偷战栗,只勉强支撑而已:“使得。苏哥哥不必担心,只看燕妹妹好不好?” 苏霁卿道:“她没事,不过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虽然林西闲并不诉苦,苏霁卿却也看出她亦受了大惊恐,恐怕支撑不住,当即唤了一辆马车来,先送了苏舒燕上车,又亲自扶着林西闲,送了她登车。 到了就近的医馆,大夫给苏舒燕看过,只说受惊过度导致晕厥,便给她扎了几针。不多时,苏舒燕果然幽幽醒来。 苏霁卿望着妹子惊悸的脸色,又爱又恨,点头道:“今日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了,以后可还胡闹不胡闹了?自己搭进去不说,还差点连累了林家妹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5.0812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她忙止步回头, 低低问苏霁卿道:“三哥哥,既然此事是太子府的人经手, 为什么镇北王会说不是燕妹妹?可是其中又发生了什么?” 苏霁卿脸色不佳, 勉强笑笑:“这个c你问燕儿最好。” 他的神情窘然, 居然有些像是难以出口一样, 这让西闲有种不妙的预感。 苏舒燕房中的丫鬟们见三少爷带了客人来到, 纷纷行礼,悄无声息地退到门外了。 “燕儿?”苏霁卿上前, 试着叫了两声,苏舒燕始终背对着床边, “燕儿, 你看是谁来了?” 苏舒燕仍是无动于衷,苏霁卿无奈, 回身对西闲道:“你都瞧见了, 你们自在说说话, 我先出去了。” 苏霁卿也离开后,林西闲走到床边:“是我,还不起来吗?” 苏舒燕似乎抖了抖,却仍是不动,林西闲叹了口气:“那好吧, 你果然是不肯进食也好, 我亲手卤的这些鹅掌, 也只得扔了罢了。” 这一句却仿佛圣旨一样,苏舒燕猛地爬起来:“有鹅掌怎不早说,快给我拿来!” 林西闲冷眼看着她,苏舒燕猛地发现不对,忙举手捂住嘴,做贼心虚地望着她。 西闲冷笑了声:“藏的慢了,我都看见了,吃的是多半是金福记的栗子糕。” 苏舒燕见她如此明察秋毫,索性把手放下,果然嘴边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点心渣子。苏舒燕下地,上前挽住林西闲的手,撒娇加哀求:“好姐姐,知道瞒不过你,只是你别对他们说。” “你有能耐了,”林西闲白了她一眼,“伯母担心的眼睛都哭肿了,你三哥哥也寝食不安,你倒好。” 苏舒燕撒手,低头耷脑:“我心里是真的难受嘛。” 林西闲才叹了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那个劳什子王爷为什么又改悔了?出尔反尔,实在不是个男人。” “不许你诋毁王爷!”苏舒燕即刻抗议。 林西闲奇道:“要有个男人这样对我,便是我的仇人,你反而却还维护他?” 苏舒燕道:“是我喜欢他嘛,再说,王爷那种人物,本来我也没指望他会把我看在眼里。” “胡说!”林西闲跺脚,“你是少只眼睛还是少胳膊少腿儿?” 苏舒燕见她如此维护自己,心中感动,便吐吐舌头道:“我倒是不少什么,只是比别人多点肉罢了。” 林西闲听了这话,一时忍不住便转怒为笑,又捏着苏舒燕的腮略用力拧了一下,恨道:“我先前骂你身在福中不知福,难道都瘦骨嶙峋的跟骷髅架子一样才好?你平日里只说羡慕我,可知道是因为我家里那样的情形,我什么都吃不起的缘故?若我跟你似的,山珍海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保证你现在都不认得我呢。” 苏舒燕不禁也笑了起来,大笑了两声,又醒悟会叫外头的人听见,忙捂住嘴。 林西闲走到她身旁,拉着她转到床边,两人挨着坐了:“你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舒燕听她又问,就低下头不做声了。 林西闲想了想:“你不说也成。可到底要听我几句话才好,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镇北王的事,原先你跟我说起的时候,我就觉着不喜怎奈你一团心热。如今既然如此,索性顺势了结了,以你的出身,人品,难道还愁找一个称心如意的良人?何苦围着一个妻妾成群且又虎狼性情的皇室子弟?那种人咱们惹不起的。” “我知道你说的对,”苏舒燕不禁落下泪:“可c可我就是喜欢c仰慕王爷,之前听说他看上我,我喜欢的像是做梦一样,我c我宁肯折寿十年不,二十年也” “呸呸,童言无忌大吉大利!”话没说完,林西闲已经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臭丫头,你这是干什么,为了一个臭男人至于么!” 苏舒燕泪汪汪地看着她:“姐姐,你又没有喜欢过谁,你哪里会明白我的心。” 林西闲皱眉:“我当然不懂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可我懂的是,‘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伯父伯母把你养大,家里哥哥们又那样疼你,你却偏为了那样一个不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寻死觅活,让他们为你操心,痛不欲生的,你可对得起他们?喜不喜欢谁又怎么样,人先要对的起天地良心。” 苏舒燕愣愣怔怔地听着,不禁有感而发,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西闲说了这番话,握着苏舒燕的手:“不管怎么样,别再叫伯母为你担心流泪了好不好?” 苏舒燕红着双眼,略一点头。 西闲见她终于想通似的,倒要趁热打铁,把这僵局先破了,于是又道:“我叫三哥哥进来,可好?让他好生给你布置一桌子好菜,你也不用再去偷偷吃你那些存货了。” 西闲到底跟苏舒燕交好,知道苏舒燕很是贪嘴,屋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点心果子之类,因她家里不许她多吃,越发激发她的“自保”意志,变本加厉地往床底c纱帐顶上c暗格里等处藏了无限的吃食,所以这几天里虽然她不肯吃外头送来的饭菜,却终究捱不过饥肠辘辘,偷偷地把存粮吃了个大半。 苏舒燕噗嗤一笑,见西闲要叫苏霁卿,却又忙拉住她:“等等。” 西闲回身:“又怎么了?” 苏舒燕期期艾艾道:“你c你方才不是问,为什么王爷c王爷会翻脸吗?” 西闲缓缓重又落座:“是发生了什么?” 苏舒燕才要张口,突然脸上浮现一点红晕。 西闲看在眼里,心惊肉跳,想要催问,又怕逼急了她,便只静静等她开口。 顷刻,苏舒燕低低道:“前些日子,是我爹的上司,吏部侍郎大人的生日,母亲就带了我一块儿去,其实其实早在没有去之前我就知道,那天,镇北王也会去的。” 西闲尽量不让自己显得过于惊愕,只平静地说道:“然后呢?” 苏舒燕双颊泛红:“我原本同母亲一起在后面陪着侍郎夫人等吃酒看戏的,只是c只是突然有个人来跟我说,镇北王想见我。所以我就c我就去了。” 西闲咬着舌尖,生生地把那声“糊涂”咽下,然而身子已经微微绷紧了。 “难道c难道”她迟疑着,声音发涩,“他对你做了什么?” 西闲心中有个令她很不安的想法,只祈祷着事情没有坏到那一步。 苏舒燕突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忙道:“不,不是!” 见少女急着否认,西闲心里才默念了声“阿弥陀佛”,忙问:“那到底是怎么样?” 苏舒燕回想着那日的事,不知不觉两只眼睛闪闪烁烁有些水光。她少女怀春,一心恋慕镇北王,那人对她而言便恍如天神一样,听说王爷要见自己,不知真假,人却已经飘然失去了理智,犹如飞蛾扑火一样,明知道不可以,却仍是义无反顾地要扑上去。 她小心地避开众女眷,随着那人离开席上,院子里拐了几拐,终于将到了一处僻静地方,渐渐地那引路的人也不见了,只剩下她一个人茕茕独立。 苏舒燕左顾右盼,开始怀疑是有人故意作弄自己,正在彷徨无措,身后一只手臂横了过来,不由分说将她搂入怀中。 来人的力气好大,苏舒燕平日里跟林西闲打闹,从来都占上风,但在此人面前,却仿佛一个初生婴孩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紧接着,耳畔有个好听的声音,醺然说道:“你果然在这里?就这样迫不及待了么?京城的娘们,果然浪的厉害” 苏舒燕再活泼外向,毕竟是个闺阁少女,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缩成一团,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人笑说了那句,手抚过她的颈项,强令她转头:“让我看看你这可人怜的小模样,可知自打那天见了” 话没说完,醉眼惺忪里已经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瞬间色变,仿佛从春风和煦变成了十冬腊月,寒气逼人。 “你是谁?”他拧眉问道,眼神里流露着清清楚楚的憎恶鄙薄。 苏舒燕望着面前恍若天神的男子,方才他还环抱着自己,在耳畔说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但此刻,仿佛冰火两重。 她找不到自己的舌头,结结巴巴道:“王爷,我c我是燕儿呀。” “什么燕儿。”他不耐烦地转身,突然又止步:“你c你莫非就是太子说的那个” 听见“太子”两字,又是这样一副恍然明白的口吻,苏舒燕还以为赵宗冕明白了,当即羞红着脸低下头去。 谁知事与愿违。 苏舒燕哭着捂住脸:“王爷讨厌我,我宁肯去死,也不要他讨厌我。” 林西闲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忙将苏舒燕揽入怀中:“像镇北王那种人,本来就独特绝伦,被他讨厌也不是什么坏事,被他喜欢才是异类呢。” 苏舒燕本极伤心,听了这句却破涕为笑,无奈之际道:“姐姐,你怎么这样不喜欢王爷,他是个大英雄,长的又英武非凡。”想到那日惊鸿一瞥的俊美容颜,春/心荡漾,更加恨不起来了。 西闲笑道:“你这傻丫头,你要付出真心也不看看对象,难道没听说无情最是帝王家?皇族中人跟咱们这些凡人从来就不是一路,各走各的才是安生呢。” 苏舒燕道:“唉,我本来难受的像是万箭穿心,恨不得死了才好,怎么听了你的话,就没那么想哭了呢。” 西闲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泪,叮嘱:“今儿跟我说的事,不能对第二个人再说起,知道吗?” 虽然最坏一步并未发生,但给镇北王那样轻薄相待,传出去毕竟对苏舒燕的闺誉大有影响。 苏舒燕也明白西闲的意思,当下乖乖答应。 西闲又宽慰了她许多话,便起身去请苏霁卿进来。 原来方才他们在里头说话的时候,苏霁卿一直留在门边,细细地倒也听了个大概,心中对西闲的感激之情无法言喻。 将进门的时候,苏霁卿鼓足勇气将西闲袖子一拉,道:“林妹妹留步,其实有一件事,我c我很想告诉你。” 西闲诧异:“何事?” 苏霁卿竟有些不好意思,他别转脸去,对西闲道:“其实,我早跟父母说过上林府提亲之事,只是因为妹妹出了这意外,所以耽搁下来,如今既然妹妹终于想开了,那我想改日” 话未说完,西闲早满面通红,低头含糊说道:“我c我先进门去了。”早逃也似地转身入内。 身后,苏霁卿望着她翩若惊鸿的背影,想到方才她劝解苏舒燕的那些话,恋慕敬爱之心竟如潮水漫溢。 林西闲的母亲杨夫人接了朱夫人入内,略说几句后,借故出来外头,悄悄地对儿媳妇于氏道:“人家是一片美意,中午到底要留饭,你去张罗些像样的菜,别太寒酸了。” 于青青嘀咕道:“偏是她们殷勤腿快。您又不是不知道,先前因老太太病了一场,家里的钱都要用完了,传闻朝廷的俸禄又要迟放,下个月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这会儿却又要大摆起来充门面,何苦来着。” 杨夫人道:“行了,人家来了,难道叫空着肚子回去?何况人家也不指着来大吃大喝,只是人家是好意,咱们也要拿出点诚心来,别叫人家觉着咱们不懂礼数就是了。快去吧。” 于氏很不情愿,却也只得扭身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6.0812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赵宗冕笑道:“我的墨宝可轻易不给人的,你放心,只要我稍微润色, 这画的意境就大为不同了。”说话间早瞅着不备,在那画上划了一道,不像是石头,倒像是一道晴天霹雳。 “你”文安王呆了呆, 气怔, 索性破罐子破摔,指着道:“好好,你画, 你继续画, 我倒要看看你能画出什么惊世大作来。” 赵宗冕大笑着把毛病撇在一边:“越是高明的画师,越是点到为止,你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文安王给他气笑了出来:“一片歪理邪说。” 赵宗冕回身落座:“可还有要紧事没有呢?没有我就走了。” 文安王道:“你又忙着要去哪儿?” 赵宗冕目光闪烁:“等太子娶了那苏家的女孩子,我就要回雁北了,这会儿当然要抓紧时间四处溜达溜达。” 文安王笑:“你去玩闹无妨, 可记得有个度。”他看一眼那被毁了的画, 忽地问道:“是了, 你真的要在京内迎娶那林家姑娘?” 赵宗冕道:“我其实是无所谓的,只是太子说, 西闲的家毕竟在京内, 人家又不是什么无亲无故的, 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倒要给她办的风光体面些。我一想也是这个理。你觉着呢?” 文安王道:“太子想的很周到,跟我想的一样。人家好好的女孩儿跟了你这个魔王,也是苦命,倒别在这上头委屈了她,办的越是风光越好。” “这话我怎么这么不爱听,”赵宗冕歪头:“跟了我怎么就苦命委屈了?难道我配她不是绰绰有余?” 文安王笑道:“是是是,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成了吧?” 赵宗冕才笑道:“这还像是句人话。” “没大没小!”文安王拂袖,“这里没你的事了,赶紧走吧。” 赵宗冕答应了声,正要出门,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忙扭头问:“宫里头那个曹家小娘们的事儿王兄可别忘了。” 文安王道:“难得你还记得正经事呢。行了,我在知道你害了姓曹的后,就已经派人着手去办了。” “王兄办事,我是最放心的。”赵宗冕嘿然一笑,转身出门。 文安王目送赵宗冕去了,回身来到桌边,低头打量那副图画。看着看着,眼前慢慢浮现的,却是一张极秀丽超逸的脸。 眼见太子赵启迎娶苏舒燕进东宫的日期将至,这天,苏家派了一辆马车来至林府,竟是接西闲过府的。 其实自打那天苏舒燕急匆匆地给叫回苏府之后,到苏舒燕被封为太子良媛的消息传开,自此,苏舒燕再也不曾来过林府。 西闲心思缜密,并不去纠结这些。 于青青却因为巴巴地盼望了好几天,指望苏舒燕再来家里,自己也好借机跟太子良媛再攀一攀交情,谁知苏舒燕竟再也不来,于青青从盼望到失望,心里生出怨气,私下抱怨:“果然这苏丫头如今身价倍增,整个人也不同了,起先三天两头地往这里跑,这下连个人影子都瞧不到,可见是世态炎凉。” 东来道:“消停些罢了,留神给西闲听了不高兴。” 于青青道:“有什么不高兴的,我也是给西闲争气嘛”说着哼道,“本以为西闲以后进了王府,自比苏家要高一头了,如今倒好,又给苏家爬到头顶上去,说起来这太子也真是的,那天明明两个都在东宫,怎么就看上苏丫头了呢,明明贤丫头哪哪都强过她呀,唉,还是西闲没有当娘娘的命。” 东来越听越皱眉,喝道:“你能不能管住你那嘴,再挑三拣四地瞎褒贬,信不信我先让你没有当奶奶的命。” 于青青一惊,待要回嘴,又的确心有畏惧,便嘀咕说:“我也是抱不平,瞎操心,大不了不说罢了。” 杨夫人却也因为苏舒燕一次也不来,暗中向西闲打听为何,杨夫人倒是没觉着苏舒燕是自恃身份的那种人,只是不明白个中原因。 西闲道:“母亲放心,她不来自有她的缘故。就像是上次因镇北王而闹起来一样,等她想开了一切自然也都好了。” 在苏舒燕入东宫的前数日,朱夫人亲自来了一趟,请林府众人那日务必赏光之类。又说苏舒燕这阵子身上一直不大受用,所以不曾亲来,让杨夫人不要介意。杨夫人听了这话,早把先前的芥蒂抛开了,只询问她好不好而已。 这日苏府派人来接,杨夫人不明所以,正想问西闲的意思,随车来的却是苏霁卿,因说道:“妹妹心里始终惦记着林姑娘,本来想自己过来,是母亲百般拦住了,林姑娘若是不肯去,只怕今晚上她一定要亲自过来的。” 杨夫人道:“明儿是她的大日子,这是什么话?” 苏霁卿道:“先前我母亲曾说我妹妹跟林姑娘虽非亲生姊妹,却比亲生的还要好,多半是妹妹有些体己的话要跟林姑娘说罢。” 杨夫人忙把西闲叫了出来,便告诉了她苏家的用意,道:“舒燕极如此惦记,你索性去陪陪她吧,明儿是她的大日子,好歹一切依着她,叫她开心些。” 西闲略一思忖便答应了,杨夫人又叫西闲的奶娘来,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 这会儿苏霁卿过来见礼,两人便对行了礼,一个善解人意知道对方的苦衷,另一个顾全大局所以只得按捺私情,所以面上都温和客气的,就如同那一桩几乎成真的姻缘从未发生过。 一时收拾了个小包袱,西闲的奶娘便陪着她出门上车,苏霁卿骑马陪同。 待一行人走后,于青青忍不住对杨夫人道:“怎么偏叫三公子来接?避嫌还避不过来,叫人知道又该有闲话了。” 杨夫人道:“不碍事,就算派了二爷来,毕竟还是去他们家,该有的闲话还是会有的,除非是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于青青笑道:“这会儿苏丫头成亲,再过些日子,西闲也出门了,那会儿她随着镇北王去了雁北,以后兴许老死不相往来的日子也有。” 杨夫人听了这句,大为刺心,竟有些喘不过气来:“你说什么!” 于青青忙自打嘴:“我只是说雁北那边儿路远没别的意思。您别恼嘛。” 杨夫人瞪向她,待要再多骂她几句,她到底是个糊涂人,杨夫人便忍了一口气,转身进屋去了。 且说苏霁卿一路随车而行,车到半路,隐隐地听外头人声鼎沸。原来前方是京城最热闹的夜市,随风甚至有管弦歌舞之声传来。 突然路边有人说道:“怪不得这样热闹,今晚上花魁楼的林皎皎姑娘要选入幕恩客,不知是哪个有福气的能被花魁看中。” 又有说:“听说上回户部侍郎的公子前去都吃了闭门羹。这林姑娘到底能看中谁呢?” 西闲听他们口口声声“林姑娘”,到底觉着讨厌。苏霁卿似乎也察觉到她的不悦,便吩咐车夫:“走快些。” 谁知这会儿赶着去看热闹的人太多,马儿走不快。 偏偏路人道:“这林皎皎仗着有些姿色,高傲的很,可知她放话出来,能当她入幕之宾的男人,第一,得有潘安宋玉之貌,二,要是定国安/邦之才。话虽说的简单,可你们瞧,满京城里有谁能担得起的?” 西闲听到这里,不禁一笑:这年头,青楼女子也会做这些噱头。 奶娘也听得明白,不由啧啧道:“姑娘,听他们说的这些话,这哪里是什么妓/女,这幅架势,倒像是公主选驸马。” 正说到这里,远远地有人叫道:“了不得,像是镇北王!”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先前议论纷纷那些人声音都变了,叫道:“真的是镇北王么?难道王爷也来凑这热闹?” 又有人大惊喜似的:“要说是王爷,那可真真正符合林姑娘这两个条件了,看样子今晚林姑娘的恩客非镇北王莫属!” 西闲先听众人惊呼镇北王出现,正在诧异,突然听到又说什么“林姑娘的恩客”“非镇北王莫属”,虽明知跟自己不相干,但脸上依旧薄薄地愠红了。 只听苏霁卿喝道:“还不快走!”又吩咐小厮们,“把人赶开!”推推搡搡,马车才终于冲了出去。 文安王闻言,几乎喷茶。 从汇碧山庄回来后,天越发热了。苏舒燕因为体胖怯热,动辄汗流不止,便懒怠动弹,也少往林家跑了,只叫下人送了几趟新鲜瓜果,叮嘱西闲得空要时常过去找她。 正七月流火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件事。 有人弹劾林牧野贪墨徇私,而那出首告发林牧野的不是别人,竟正是先前派人来提亲的曹家,户部的曹郎中。 这日林牧野怒气冲冲回府,杨夫人不知如何。林牧野道:“想不到人竟颠倒黑白c无耻卑劣到这种地步!” 杨夫人惊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这一阵子御史台正在查曹郎中贪墨一案,也不知曹家用了什么高明的手段,慢慢地竟将此事按压下去。 林御史心中自然愤懑,有一次不免放了几句话,说一定事有蹊跷之类。 谁知前几日,突然曹郎中状告林御史,说他先前在负责查证自己的案子之时,借着权势之便,要挟曹郎中家答应娶林家的姑娘。 林御史气的浑身发抖,对夫人道:“那个无耻之徒,居然说是我逼着他娶西闲的,他是想息事宁人才派了媒人上门他还假作正义地跟上司说,后来他幡然悔悟c决定不受我的胁迫之类,才主动地反悔,决定不结这门亲事了,你听听,这简直是放屁!” 杨夫人也觉闻所未闻:“这明明是把整件事颠倒过来了,难道上官会听他的?” 林御史怒道:“如果细细地查证辨明,自然不难,难的是我怕有人借机包庇,故意要整我而已。” 果然给林牧野说中了,又过数日,御史台下了命令,说是林御史涉嫌以权谋私,此事正在详查,在此期间,林御史不得接手任何案件云云。 林牧野吃了这一闷棍,却无计可施,又见小人横行,君子蒙冤,大暑天的,越发气的病倒在家里,爬不起来。 期间,西闲伺候汤药,不离左右,自己却少茶缺饭,又加上心疼父亲,忙的也清减了好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7.0813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杨夫人道:“行了,人家来了,难道叫空着肚子回去?何况人家也不指着来大吃大喝, 只是人家是好意, 咱们也要拿出点诚心来,别叫人家觉着咱们不懂礼数就是了。快去吧。” 于氏很不情愿,却也只得扭身去了。 朱夫人倒也知道林家的底细,坚决不肯留下来,杨夫人跟西闲竭力挽留。 于是中午吃了饭,两位夫人在内堂吃茶叙话, 林西闲便拉着苏舒燕走了出来, 小姐妹们回到林西闲的房内说话。 苏舒燕进了门,见巴掌大的地方, 一张老旧掉漆的圆桌子上满满当当放着些做女红的针线等物事。苏舒燕走过去瞧了瞧,见有几样没做完的针织, 她挨个看了会儿,道:“你的针线活越发出色了, 只是这里的活计未免太多, 总不成你还是每天都熬到深更半夜的吧?” 林西闲笑道:“左右也是闲着。” 苏舒燕啧了声,道:“我觉着伯母不至于这样奔命似的催促你做活, 只怕还是尊嫂子的意思?” 林西闲笑而不语。 苏舒燕道:“你不用瞒我, 我早看明白了, 方才吃饭的时候, 我瞧着你嫂子的脸色始终不大好,她是不是嗔怪着我们多来了这一趟呢?” 林西闲才忙笑道:“偏偏是你多心。怪道没大看你吃东西,只怕都把劲头放在瞪人上去了。” 苏舒燕噗嗤一笑:“我可不敢再多吃,家里老太太一直念叨,说我胖的不像官宦人家的女孩儿,我哪里敢再多吃。” 林西闲也笑了出声,却有感而发道:“能吃是福,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再说你也不胖,我看着反比上次见你的时候瘦了呢。” 苏舒燕拍手笑道:“阿弥陀佛,屋子里终究跑出了太阳,我在家里都变成了牛马羊驴,专是吃草的,吃点荤腥都要偷偷摸摸的,要还是不瘦些,我只好喝西北风了。” 苏舒燕说着,抚过林西闲的背:“家里的姐姐们见天在我耳朵边嘀咕,说我跟你这样好,却一点你的好处都没有,若是我生得像是你一样好身量,做梦也得笑出声来。” 林西闲生得婀娜纤袅,腰肢不盈一握,可腰细臀圆,骨肉匀停,虽然穿着简陋布衣,却也遮不住这绝好的身材,苏舒燕满面艳羡地看了半晌,又看看自己圆滚滚的腰,肥嘟嘟的脸,哀叹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林西闲最喜她这娇憨的模样,笑着上前揉她的脸。苏舒燕却反手去挠她的痒痒,林西闲始终不如她力大,给逼得后退,几乎倒在小床之上,两人正闹着,林西闲的乳母来到,手里捧着一盘胡饼。 两人忙休战站起来,乳母因笑道:“苏姑娘,家里也没有什么好点心,这个是才买的,你凑合着吃点。” 这饼子虽是寻常之物,只是因是才出炉的,沾着芝麻,有些椒香之气,十分诱人。 苏舒燕摸了摸肚子,向着林西闲笑,原来她虽然想吃,又要忌口,所以犹豫。 林西闲过来撕了一块,不由分说塞到她的嘴里:“你快吃吧,吃饱了好有力气欺负我。” 苏舒燕哈哈大笑,果然狠咬了一口:“好吃。” 乳母见两人和洽,心里也喜欢,因说道:“方才我去买饼,见街上人来人往的好生热闹,听说是什么镇北小王爷打了胜仗回京了,你们何不出去看看热闹?” 苏舒燕闻听,饼都顾不得吃了,嘴里鼓鼓囊囊地叫:“是了,我怎么把这件大事忘了?”说着一把攥住林西闲的手:“快快,迟了只怕就看不着了。” 林西闲身不由己地给她拽了出门,完全由不得开口,便脚不点地地飞出了林府。正气喘吁吁,苏舒燕道:“好不容易有机会看看镇北王,怎能错失良机?这次王爷在边疆跟蛮人激战,大获全胜,还得了蛮人进献的什么珍禽异兽我早惦记着这件事,方才只顾说话,差点忘了。” 她满脸侥幸,林西闲气喘吁吁,还没缓过劲儿来,苏舒燕又拖着她往街口飞奔而去。 跑了半晌,渐渐路上人更多了起来,都是围在朱雀大街上看镇北王凯旋热闹的,林西闲最怕人多拥挤,见状忙道:“咱们别靠前,找个高处看,又自在又看的清楚。” 苏舒燕却浑然不惧:“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当然要跟王爷靠的最近才好。”话音未落,便拉着林西闲,犹如游鱼一样往前钻了进去。 林西闲自觉周围全是人,大多数都是人高马大的男子,而且都跟自己离的极尽,一不小心就撞上人的背,抵到人的肩臂等,她几乎不敢睁开眼睛看,又不敢不看,好让自己尽量缩小,跟那些人稍微地有个间隙。 耳畔只听到有人鼓噪:“来了来了!” “王爷不愧是皇家贵胄,果然英武尊贵,天人之姿,所以北蛮才会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又有叫道:“看,这队伍后面还有几个大铁笼子!那是什么怪物?好生怕人!” 苏舒燕听见,心里焦急万分,生恐错过亲睹镇北王英姿的绝世良机,于是越发奋力往前,她倒也顾念姐妹情谊,不管林西闲走的多慢,她都不曾放手。 突然间,不知是谁颤声叫道:“狮c狮子!”这声音战战兢兢,像是放在火炉上的水珠,惊恐不安地乱转,声音刺耳。 林西闲正不知如何,原本结结实实挤在身遭的人却疯了似的躁动起来,所有人都往相反的方向开始奔跑,几乎把正奋勇上前的苏舒燕撞倒,她一个踉跄,松开了林西闲的手。 林西闲原本不愿往前,此刻又给人群带的往后倒退,但见苏舒燕踉跄欲倒,却顾不得别的,忙竭力往前。 就在这短短地刹那,原先牢牢地挤在身边的众人呼啦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林西闲抬头,看见了导致众人慌乱四逃的罪魁祸首,顿时间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是一只金黄鬃毛的野兽,毛蓬蓬的巨首,仿佛天降妖兽,瞪着碧绿的两只眼睛,正威风凛凛地逼近跌倒在地的苏舒燕,而后者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皱着眉扶着腿。 苏舒燕的腿在方才跌倒的时候扭到了,一时顾不得留心周围,见林西闲在前面,便道:“真倒霉,我的脚扭伤了,小贤扶我一把。” 那狮子正不紧不慢地逼近,听了这句,鼻子一动,露出尖锐的牙齿,仿佛已经把苏舒燕当作自己的口中食。 这倒也不错,就算苏舒燕以最快的速度起身,也注定无法逃脱。 原先逃离现场的百姓们见这可怖场景,吃惊害怕的几乎无法出声,都屏息望着这一幕。 瞬间,天地寂然。 苏舒燕终于察觉异样,正想回头,林西闲哑声道:“舒燕别动!” 她极少用这样严肃的语调,且直呼其名,命令似的。 苏舒燕吃了一惊:“怎么了?”果然没有动。 林西闲咽了口唾沫,死死地盯着她背后的狮子,右脚一动,迈步往前。 “啊”周围传出惊呼。 原本在酒楼上的看客之中,有人不禁失声道:“这小姑娘是疯了不成?” 也有人大叫:“小丫头,还不快跑!” 苏舒燕莫名其妙,而那狮子原本盯着苏舒燕,却因为林西闲突然动了,便抬头看向她,目光相对的刹那,狮子扬首,迟疑了会儿,突然改了方向,往林西闲这边而来。 偏在这时候,苏舒燕因觉着不对,猝然回过头去。 林西闲正跟狮子对峙,来不及阻止,苏舒燕已经望见那可怖的庞然大物,她本能地厉声尖叫起来,爬起身想逃,却因为腿伤加上恐惧,反一个跟头栽倒地上,狮子原先给林西闲所引,可这会儿又给苏舒燕惊动,竟加快步子往她的方向奔去。 与此同时,林西闲拼命地跑向苏舒燕,就在狮子几乎扑过来的时候,林西闲一把抱住苏舒燕,以身子护住了她。 耳畔听见野兽惊天动地的吼声,苏舒燕已经晕厥过去,林西闲浑身发抖,可意料中撕裂的疼痛却并未降临,只听见清脆的一声鞭响。 长鞭破空,不偏不倚准确地打在狮子的颈项上。 雄狮硬生生地倒退了几步,又有数道身影上前,将狮子围住。 林西闲紧闭双眼,冷汗顺着长睫滑落,惊魂之际半生半死,直到一个坚硬的物事抵在自己的下颌上,微微用力。 林西闲身不由己地抬起头来,却仍是不敢睁开双眼,长睫闪烁,模模糊糊中只看见一道人影立在跟前,头顶浩然长天,此人挺身玉立,宛若神兵天降。 林西闲并没看清楚这人的脸,却只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小丫头,你这样是救不了人的,白白多送了一条命只不过,你的勇气着实可嘉,也是难得了。”这声音隐隐带笑,尾音微挑,恍惚入耳,平白地竟有几分温柔宠溺。 苏舒燕忙跑到朱夫人身旁:“母亲,发生什么事了,我从来没见过三哥哥这样生气。” 朱夫人望着她,勉强一笑:“你又怎么着急忙慌地来了,都听见了什么?” 苏舒燕在朱夫人身边坐了,问道:“就正好听见三哥哥叫嚷什么‘使不得,不答应’之类,母亲快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朱夫人抬手抚过女儿的发鬓:“没什么,不跟你相干,你不必问。” 苏舒燕着急起来:“哥哥的事怎么会跟我不相干?母亲倒是快说呀。” 但任凭苏舒燕如何催促,朱夫人面有难色,欲言又止:“横竖再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对了,你怎么回来的这样快?我还以为林家会留你呢。” 苏舒燕答道:“原来小贤也得了娘娘的赏赐,今儿去东宫谢恩,我等了她半天还没回来。” 朱夫人倒是不觉着吃惊,只问道:“林姑娘得了什么赏赐?” 苏舒燕道:“两朵金花,还有一串海珠,她嫂子说有颗颗拇指大小。我还猜是不是其他府里的女眷们也都得了呢。” 朱夫人笑道:“只怕别人没有,独独给了你们两个呢。” 苏舒燕诧异:“这是为什么?” “不过是太子妃喜欢你们两个罢了。” “那为什么给我跟给小贤的东西还不一样?”苏舒燕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 朱夫人打量着她天真烂漫的脸:“这个自然是娘娘的心意。” 苏舒燕眼珠一转:“那母亲你觉着,太子妃更喜欢小贤,还是更喜欢我?” 朱夫人道:“自然是更喜欢你啦。” “我可不信。”苏舒燕回想那日跟嘉昌县主打架时候的情形,不禁喃喃道:“大家好像都喜欢小贤。” 朱夫人没听清楚:“在说什么?” 苏舒燕却又笑道:“没什么,我只不过想起来,迟早晚她是我们家的人,我却在这里说些,好没意思。” 朱夫人听着,神情微妙地僵了一下。 给朱夫人引开,苏舒燕一时忘了再追问苏霁卿的事,且又知道母亲不肯说也不便勉强,大不了就直接去问哥哥。 于是在离开夫人上房后,苏舒燕便径直去找苏三公子,谁知府内下人道:“三爷方才出门去了。” “去了哪里?” “这不知道,是自己骑了马走的。” 苏舒燕无法,只好怏怏地先回房去,一路边走边想:“到底是什么让三哥哥那样的人也能大发雷霆呢。”又想:“林姐姐在东宫干什么,这半天还不回来?” 东宫之中,西闲拜过了太子妃,太子妃和颜悦色,甚是殷切,又留她中饭。 西闲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便如此,忙起身称辞,太子妃也并不勉强,只嘉许了几句,又特意吩咐派人护送她回府。 西闲家里并没有马车,这次来只是雇了一辆车驾,随身带着一个丫头。 原本西闲有个贴身的丫头叫做杞子,只在于青青掌家后,为节省,便遣散了几个奴仆,把西闲的丫头调到夫人身边,只叫西闲的奶娘负责照料她一应起居,幸而西闲是个懂事的,自也能干,一向倒也仍旧过得。 今日因出门,杨夫人特意把这大丫头杞子又拨给她,免得姑娘独自出门,身边连个近身伺候的都没有,不仅失礼于自己,更加失礼于他人。 杞子陪着西闲在车内坐着,等车拐出了东宫长街,杞子才松了口气,道:“姑娘,太子妃娘娘可真是一团和气的很,对姑娘也是真的好呢。” 西闲一笑,实则心里明白的很,皇家的恩惠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赐给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得了他们的一样东西,往往意味着也要付出更多。 只是西闲虽隐隐担心这个,一时却也想不明白,自己以及整个林家,对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来说有什么可利用的。也许除了跟嘉昌县主有关外,还是因为苏家的原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8.0813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加上这次他们不过是见了两面而已,甚至上次她连此人的脸都没有看清楚, 他却仿佛同她熟稔了八辈子一样。 西闲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她望着赵宗冕的双眼,突然想起那天那头不疾不徐悄无声息逼近的雄狮。 西闲本能地后退,却不防碰到了身后的衣架, 衣架晃了晃, 歪倒在墙壁上,发出“嗒”地声响。 外头响起了丫鬟的声音:“林姑娘,是叫我吗?” 西闲回头看了一眼。 同时她发现镇北王的脸上毫无任何惊慌失措,仍是笑意不改地盯着她, 仿佛并没有听见外头的异动, 更加丝毫不准备就此离开。 没有听见她的回答, 丫鬟的脚步声向着屋门口逼近。 西闲再看一眼镇北王, 目光在刹那交汇, 仿佛一次无形的短促的交锋。 瞬间胜败已出。 西闲生生咽了口唾沫:“我没事,正换衣裳,你不用进来。” 脚步声戛然而止。 赵宗冕的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嘉许神情。 偏偏苏舒燕笑嚷:“你快别进去, 她那皮肉珍贵着呢,只怕除了以后给三哥哥看, 其他谁也不许瞧一眼的。你敢进去, 小心她把你当登徒子打出来呢。” 西闲的脸都绿了。 赵宗冕一晃身, 人已经从窗口轻轻地跃了进来, 在西闲反应过来之前,他竟已鬼魅般掠到了自己身旁。 西闲顿时浑身僵硬,不寒而栗。 “是吗?只能给苏霁卿看?”仍是低声轻笑,长睫下的双眼光芒更炽,目光在西闲面上略略停留,便顺着脸颊往下。 她明明衣衫完整,被他注视,却仿佛寸缕不着,无所遁形。 西闲强忍窘迫,忙把领口握的更紧了些。 赵宗冕笑:“你想把自己勒死么?”说话间,他的手毫无预兆地覆了过来。 像是给烧红的烙铁碰到,西闲用力一甩手,却无法将镇北王的手甩脱。 “王爷!”西闲身上发冷,脸色泛白,“这里是女眷们的住所,王爷请自重。” 赵宗冕堂而皇之地深情说道:“我当然自重的很,日日夜夜想着你,就来看你了,你瞧,我不仅自重,还格外重你呢。” “王爷”雪白的脸上又浮现一丝恼羞的红,西闲道:“王爷松手,您若还不退,我就” “就怎么样?”他好整以暇,仿佛是猫儿捉到了老鼠,要先玩弄一阵子才会痛快咬死的眼神,“知道你是聪明的丫头,绝不会在这时候叫嚷的,是不是?” 西闲喉头发苦:都给他说中了。 她之所以支开了丫鬟,隐忍不出声,便是清楚的知道:若这时侯大叫起来或者被人撞见,她只会更加的跳进黄河洗不清,而面前这个人对这所有显然是毫不在意。 “王爷怎会在这里?”退无可退,西闲拼命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 赵宗冕道:“想你呀。” “王爷知道我?”心微微下沉。如果镇北王早知道她是谁,难道今日是早有预谋? 赵宗冕笑道:“御史台林牧野之女,林西闲,新跟苏家老三订了亲。”说了这句,他俯首在西闲耳畔轻声,“第一次见到本王的那天,正是你十六岁生日,我记得对不对?” 湿润的气息把西闲半边脸都包围了,她不得不别转头避开,如此却更加露出了大片玉白的脖颈,落在赵宗冕的眼中,像是上好的雪白酥酪,想让人咬上一口。 镇北王永远是个想到就做到的人。 “既然”西闲听他提起“订亲”,心中一动,正要再说,突然颈间微微刺痛,她愣了愣,脑中有刹那的空白,旋即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果然,很香。”而镇北王意犹未尽的,喉头也随着动了动。 原先看见赵宗冕出现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结了冰,但此刻,却如同整块冰都化成了火,也把西闲向来的理智烧的精光。 西闲想也不想地扬手,只听“啪”地一声,镇北王的脸上已经吃了一记。 赵宗冕为人处世,行军打仗,从来都无往不利,原本以他的身手跟反应,是绝不会让一个小姑娘近身的,但是普天之下,又有哪个女子能动他c敢动他一根指头? 吃了熊心豹子胆只怕也不能够。 但偏偏就有这么一位,如今给他遇上了。 镇北王尊贵的半边脸颊上火辣辣地。 被打的愣怔了一下,仿佛也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然后,赵宗冕终于反应过来,鲜明的浓眉一锁:“你竟敢”抬手擒住西闲的手腕,脚下迈步往前,轻而易举地把人抵在了墙上。 “王爷,”西闲知道面对这位不能以常理测度的王爷,只怕无法善了,她把心一横:“王爷,士可杀不可辱。” 赵宗冕高西闲太多,他不得不微微躬身,才能离着她近一些:“知道你的嘴儿厉害,本王倒要好好尝尝。” 西闲蓦地明白他的意图,忙欲转头避开,镇北王却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无法动弹。 正在无法想象之时,只听得“咔”地一声异响。 响动的声音并不大,却令赵宗冕猛然停住,他回头不知看向何处,片刻,缓缓地松开了西闲。 “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好好的女孩儿,别学那些无能男人们的陈腐腔调。”又恢复了原先那淡淡带笑的口吻,赵宗冕退后一步。 在西闲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赵宗冕转身走到门口,却又回头望着西闲:“何况,我又怎么舍得杀你呢?疼你还来不及呢。”向着西闲含义莫名地一笑,那高挑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西闲仍是紧紧地靠着墙壁站着,生恐镇北王复从门口出现,直到确信他已经走了,才顺着墙壁缓缓跌坐在地上。 惊魂动魄,六神无主,方才的惊怕后知后觉地都发作起来,就在西闲心慌意乱的时候,隔窗又传来苏舒燕欢快的叫声:“你到底换的什么衣裳,怎么还不出来,是趁机躲开我了是不是?再不出来,我就要去揪你了!” “就好了。”声音略有些沙哑,西闲以手撑地慢慢起身,待要去解衣裳,手指却仍不听使唤地发抖。 且说镇北王悄无声息撤了出来,不多时,人已经离开了乘云峰。 他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了一间幽僻的院落。 从抄手游廊里进了厅内,便见一身白衣的文安王赵宗栩坐在桌边。 赵宗冕笑道:“你干什么?” 方才在乘云峰院子里,他听见的那一声响动,正是赵宗栩投石警示,赵宗冕因知道,所以才停了手。 “这话不是我该问你的吗?”文安王责备地看了赵宗冕一眼,把一杯茶推到他跟前儿,“先前你不是说那林家女孩子既然已经定亲,你就不要了的?今儿又是怎么了?” 其实镇北王比太子赵启更早一步知道西闲的身份。 只不过,当时在太子的接风宴上那一句回答,虽然一方面的确是心里有那么个美人影子,但另一方面,正像是文安王赵宗栩当时所担忧的。 赵宗冕的回答,只不过是巧妙的把当时的局拆解开了,同时他毫不避讳自己的好/色风流,也会让太子赵启安心。 假如一个有军功的王爷,且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的缺点,对太子殿下而言那非但不值得欣慰,反而是件极可怕的事。 所以当时赵宗冕答的那句,可谓一箭双雕。 因此在听说林西闲订了婚之后,赵宗冕心底浮现那个美人影子,虽略觉遗憾,却也并没有起强取豪夺之意。 他虽风流,却还不至于就缺了这样一个女子。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呢。 文安王说罢,赵宗冕不回答,只是起手将那盏茶一饮而尽,像是渴极了的样子。 “你从来杀伐决断,行事干净利落。且多少千娇百媚的女子任由你挑选,就别去为难人家了,”赵宗栩苦口婆心地,“听说太子那边也已经知道了,太子只怕也担心你闹事呢,闹出来,对太子也很不好你索性就到此为止吧。” 太子赵启原先大包大揽地把此事应承下来,结果第一错找了苏舒燕,差点闹出人命,弄的太子殿下忙向苏家致歉。 如今终于找到了人,却是苏家未来的儿媳妇,倘若赵宗冕再做出点什么来,太子殿下身上自然也干净不了。 “王兄,”将空杯子放在手里转来转去,赵宗冕若有所思:“王兄,我忽然改了主意了。” 文安王愣怔:“说什么?” 赵宗冕不答反问:“王兄该知道,我为什么把那二十个宫女都赏给底下那些崽子们吧?” 皇帝所赐的宫女,都被镇北王赐给了他麾下那些没成亲的将士们,这件事京城里几乎人尽皆知了。 赵宗栩笑:“你不是看不上她们嘛,那好歹是御赐的,也只有你敢做出来。”话音未落,文安王脸色一变,他仿佛猜到了赵宗冕想说什么。 果然,镇北王笑道:“林家的丫头,我看上了。” 苏郎中还罢了,苏霁卿通身的沉郁之气,让林御史本能地嗅到什么不对。 果然,才落座不久,苏郎中便道:“林贤弟,你我相交多年,也该知道我的为人。如今有一件为难的事,本不好开口,但就请先恕我无礼吧。” 林牧野见他举手行礼,面带愧色,且话说的郑重,更加狐疑:“可是出了什么事?大人且说就是了。” 苏郎中拧眉:“既然如此,少不得我便说了,本来林苏两家这门亲事很得我意,只是c前两日,霁卿小时候拜过的一位师傅路过京城,因知道了他将成亲,便给算了算,谁知竟算得两个孩子命中犯冲,如果成亲,必然会事事不顺,重则危及性命。所以” 林牧野一肚子狐疑,慢慢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先前已给他们两人批过八字,明明好好的,怎么突然又不对了?这种无稽之谈?” “原先不过是随意走个过场,多半是算的不准,这位师傅是世外高人,他也是一片好心才提醒我们。”苏郎中望着林牧野,“所以我想,不如,不如把这门婚事给取消了。” “笑话!”林牧野无法置信,拍案而起:“已经下聘过定的事,居然因为一个神棍的不经之谈而要取消?苏兄,你几时变得这样胆小了?这万万不可!” 苏郎中低下头去。 林牧野毕竟是当官的人,倒也不蠢,他看看苏郎中,又看向旁边双目微红的苏霁卿,突然说道:“且慢,苏兄,你向来不是那等一味迷神信鬼之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缘故?” 苏郎中把心一横,起身道:“林大人,此事就这样定了,就当是我苏家对不起你林家,聘礼等物就当作是苏家的赔礼,以后林兄若有差遣,我们也自然” 不等苏郎中说完,林御史呵斥道:“我不想听你这些!儿女婚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原本是两家子郑重商议妥当的,岂有你说悔婚就悔婚的道理?你想悔婚也成,只别拿些子虚乌有的鬼话来糊弄,或者说你其实是嫌弃了我林家所以后悔,若是如此你且直说,我的女儿,就算这辈子嫁不出去,也必不敢高攀!” “林兄”苏郎中哑然。 苏霁卿在旁边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便把镇北王看上西闲,太子错认舒燕,以及后来他如何用计等等都说了。 末了,苏霁卿红着双眼,道:“我对妹妹的敬爱之心,天日可表,如果不是怕连累父兄家族,我宁死也不肯悔婚。” 林牧野这才明白了一切。他看着地上的苏霁卿,又看向正嗐叹的苏郎中:“霁卿所说,可是当真?” 苏郎中只得点头。 林御史呆了半天:“可c可就算如此又怎么样,两家已经定亲,只叫他们快快成亲就是了,镇北王总不能强抢。” 苏郎中道:“你以为他做不出来?正是怕到时候事情无法收拾,才出此下策。” “我不信他堂堂王爷能做这种下流之事,”林御史的倔脾气上来,道:“难道就没有国法了?须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倒要试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9.0813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苏舒燕只来得及叫道:“三哥”苏霁卿一言不发,匆匆地走的不见踪影。 只有朱夫人默默说道:“不要去理他,叫他去吧。” 苏舒燕忙跑到朱夫人身旁:“母亲, 发生什么事了, 我从来没见过三哥哥这样生气。” 朱夫人望着她, 勉强一笑:“你又怎么着急忙慌地来了,都听见了什么?” 苏舒燕在朱夫人身边坐了, 问道:“就正好听见三哥哥叫嚷什么‘使不得,不答应’之类,母亲快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朱夫人抬手抚过女儿的发鬓:“没什么, 不跟你相干, 你不必问。” 苏舒燕着急起来:“哥哥的事怎么会跟我不相干?母亲倒是快说呀。” 但任凭苏舒燕如何催促, 朱夫人面有难色,欲言又止:“横竖再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对了, 你怎么回来的这样快?我还以为林家会留你呢。” 苏舒燕答道:“原来小贤也得了娘娘的赏赐, 今儿去东宫谢恩,我等了她半天还没回来。” 朱夫人倒是不觉着吃惊, 只问道:“林姑娘得了什么赏赐?” 苏舒燕道:“两朵金花,还有一串海珠, 她嫂子说有颗颗拇指大小。我还猜是不是其他府里的女眷们也都得了呢。” 朱夫人笑道:“只怕别人没有, 独独给了你们两个呢。” 苏舒燕诧异:“这是为什么?” “不过是太子妃喜欢你们两个罢了。” “那为什么给我跟给小贤的东西还不一样?”苏舒燕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 朱夫人打量着她天真烂漫的脸:“这个自然是娘娘的心意。” 苏舒燕眼珠一转:“那母亲你觉着, 太子妃更喜欢小贤, 还是更喜欢我?” 朱夫人道:“自然是更喜欢你啦。” “我可不信。”苏舒燕回想那日跟嘉昌县主打架时候的情形, 不禁喃喃道:“大家好像都喜欢小贤。” 朱夫人没听清楚:“在说什么?” 苏舒燕却又笑道:“没什么,我只不过想起来,迟早晚她是我们家的人,我却在这里说些,好没意思。” 朱夫人听着,神情微妙地僵了一下。 给朱夫人引开,苏舒燕一时忘了再追问苏霁卿的事,且又知道母亲不肯说也不便勉强,大不了就直接去问哥哥。 于是在离开夫人上房后,苏舒燕便径直去找苏三公子,谁知府内下人道:“三爷方才出门去了。” “去了哪里?” “这不知道,是自己骑了马走的。” 苏舒燕无法,只好怏怏地先回房去,一路边走边想:“到底是什么让三哥哥那样的人也能大发雷霆呢。”又想:“林姐姐在东宫干什么,这半天还不回来?” 东宫之中,西闲拜过了太子妃,太子妃和颜悦色,甚是殷切,又留她中饭。 西闲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便如此,忙起身称辞,太子妃也并不勉强,只嘉许了几句,又特意吩咐派人护送她回府。 西闲家里并没有马车,这次来只是雇了一辆车驾,随身带着一个丫头。 原本西闲有个贴身的丫头叫做杞子,只在于青青掌家后,为节省,便遣散了几个奴仆,把西闲的丫头调到夫人身边,只叫西闲的奶娘负责照料她一应起居,幸而西闲是个懂事的,自也能干,一向倒也仍旧过得。 今日因出门,杨夫人特意把这大丫头杞子又拨给她,免得姑娘独自出门,身边连个近身伺候的都没有,不仅失礼于自己,更加失礼于他人。 杞子陪着西闲在车内坐着,等车拐出了东宫长街,杞子才松了口气,道:“姑娘,太子妃娘娘可真是一团和气的很,对姑娘也是真的好呢。” 西闲一笑,实则心里明白的很,皇家的恩惠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赐给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得了他们的一样东西,往往意味着也要付出更多。 只是西闲虽隐隐担心这个,一时却也想不明白,自己以及整个林家,对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来说有什么可利用的。也许除了跟嘉昌县主有关外,还是因为苏家的原因? 正胡思乱想中,突然听外头押车的内侍喝道:“快,快先避让,是王爷殿下的车驾。” 亦有路上的行人此起彼伏的嚷嚷:“快快靠后,已经过来了!” 西闲也不知是哪个王爷,只觉着马车忙不迭地往路边上紧着靠,然后就悄悄地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耳畔响起了一阵激烈的马蹄声。 一听这马蹄声,西闲已经明白来者何人,在京城的长街上也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疾驰,引得路人纷纷然自发回避,想来除了那位横行无忌的镇北王爷,再无别人。 一念至此,西闲竟莫名地有些心跳加速,似乎那马蹄声都踩在了她的心头,让人不安。 下意识地几乎屏息静气,生恐呼吸声大了点会引出什么不期然来。 杞子却正好奇,悄悄地问:“是哪一位王爷?”掀起车帘子就想张望,西闲忙拉住她的手:“不可造次。” 这一会儿的功夫,那惊雷似的马蹄声从远及近,又飞快地掠了过去。听声音,足有十数匹似的。 等马儿过了后,两侧垂首避让的路人们才也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有人道:“果然不愧是镇北王爷,真是好相貌神采,好威风呀。” 也有人说道:“那当然啦,能打败北蛮的,当然得是天神一样的人物。” 出乎意料,西闲还以为镇北王这样大张旗鼓的扰民,会引发百姓们的抵制责骂呢,没想到竟都是赞美他的话。 也许,大家对于能够保家卫国打胜仗的“战神”王爷,内心的宽容度跟敬仰度都会无限扩大。 平心而论,假如赵宗冕跟西闲没有那种私底下的瓜葛,也许此刻的西闲也会献上自己的敬仰之意,只可惜 而杞子也因为听见了外头众人对镇北王的议论,竟不住地惋惜:“姑娘方才怎么拉住我了,也好让我看看镇北王是什么样儿的呢。” 西闲道:“不过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罢了。又不是三头六臂。” 杞子笑了起来,然后说道:“我听人家说,王爷不仅武功高强,人更是生得好,比那个以前的兰陵王还好看呢。” 这句话,差点让西闲忍俊不禁,只忙绷着脸道:“是啊,生得是不错,只可惜金玉其外”说到这里,自知失言,忙噤声。 杞子已经忙不迭问:“姑娘见过王爷?” 此刻马车终于又缓缓往前,西闲正要喝止杞子不叫她再议论赵宗冕,突然耳畔又听见如雷的马蹄声,竟像是去而复返。 西闲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正如坐针毡,那马蹄声竟真如她担心的一样停在了马车旁边,马车顿时又戛然而止。 只听那个熟悉的声音问道:“你不是东宫的那个什么升的?你跟着这辆破车是去哪儿。” 那随车的内侍早已经跳下马儿行礼,喜不自禁而又恭敬地回答道:“回王爷,小人正是洪升,王爷竟还记得小的,小的是奉太子妃娘娘的命,护送林家姑娘回府。” 依稀地一声轻笑,哒哒地马蹄声过后,车门猛地给推开。 西闲早在听见赵宗冕开口的时候,心已经沉到底了。 如今是在繁华长街,众目睽睽下,她竟无法预料这位虎狼成性的王爷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车门打开的瞬间,西闲眼前,就仿佛他凯旋而归的那日,那只狮子又从笼子里跳脱出来,巨大的阴影笼罩。 她本来垂着眼皮,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在车门推开之后,才顺势跪坐,波澜不惊地向着外头的赵宗冕微微欠身行礼:“参见殿下。” 杞子在旁早就惊得三魂走了七魄,见西闲行礼,她才忙起身,匍匐在地,声如蚊讷道:“参见c参见王爷。” 赵宗冕只望着西闲:“你去东宫干什么了?” “回殿下,”西闲道:“娘娘赏赐了东西,是去谢恩的。” 赵宗冕“哦”了声:“给了你什么好东西,还得巴巴地去谢恩。” 西闲蹙眉垂眸不答。 赵宗冕笑道:“那改日我也赏你点东西,你要不要也去我那里谢恩?” 空气几乎凝滞,西闲只得勉强道:“王爷休要玩笑。” “这可不是玩笑,”赵宗冕手中还握着马鞭,此刻便在自己下颌上顶了顶,语气暧昧,“可知我有许多好东西想给你呢。” 西闲无法忍,抬眸冷看向他。 赵宗冕对上她黑白明澈的眸子,笑道:“士可杀不可辱,又来了。” 西闲薄红了脸:“这里不是叙话的地方,王爷若无要事,就此别过。”她微微躬身,行礼告辞。 赵宗冕却突然正色道:“林姑娘,请你过来些。” 西闲吃惊,赵宗冕扫一眼杞子:“我有一句要紧的话,给别人听见了可不好。当然,我是不介意的。” 西闲暗中紧握了拳,终于挪身靠前了些。 赵宗冕道:“这才像话,我”突然在她肩头一拢,同时俯首。 “啵”地一声过后,他在西闲耳畔低笑:“还是那么香。” 奶娘毕竟知道她的脾气,当下不敢再多嘴。 不多时马车到了苏府,苏霁卿翻身下马,苏府的女人迎了出来,簇拥着西闲入内。 西闲抬头的时候,见门口张灯结彩,原是早就张罗布置妥当,那红绸灯笼照的满地通红,人人笑语欢颜,喜气洋洋。 一路往内,府中更加披红挂彩,花团锦簇,西闲只顾打量,竟连苏霁卿何时不见了都没留意。 内宅之中,朱夫人被族内的女眷们围着,大家说笑,见西闲进门行礼,朱夫人亲自欠身请她过去,抚着她的手道:“你来了就好了,本打算你若不来,我得亲自过去请呢。你母亲如何没来?” 西闲道:“母亲知道伯母必忙,她又帮不上什么,索性只等明儿正日子再来贺喜。” 朱夫人听她应答妥帖,又看她如画一样的眉眼,心中着实怜爱:“好孩子,舒燕盼着你呢,我也就不多留你了,让你们姐妹们多说说体己话去。” 当即叫贴身丫鬟领着西闲去小姐房中。 不多时来至苏舒燕院子,正好苏霁卿从屋内出来,对西闲道:“我怕妹妹等急了,先来跟她说了一声。快进去吧。” 西闲道:“三哥哥也请自便。”苏霁卿后退一步,点点头,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见西闲正进了门。 苏舒燕房中堆着好些成亲日子要用的物件,床上,桌上,屏风,衣架处处皆有物事,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桌子上整齐的良媛品级服色,以及一盏极为华美耀眼的凤冠。 西闲扫了一眼,却不见苏舒燕,正疑惑,便听见屏风后有人道:“如果我不去找你,也没特意去请,你是不是就永远也不来见我了?” 西闲听了这话,不由一笑:“是呀。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我们要见都未必能有幸见得到呢。” “你说什么!”苏舒燕叫了声,从屏风后跳了出来。 她只穿着一身淡黄色的缎子里衣裤子,头发也没有好好梳理,只松散地披在身后,眼睛却红红地,有泪光闪烁。 西闲看她一眼,在桌边坐了,低头打量那凤冠霞帔:“明儿就是出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闹脾气,叫人怎么放心。” 西闲说了这两句,苏舒燕就如同一只燕子一样扑了过来,从背后抱住西闲,眼泪大颗地掉下来,打落在衣冠之上。 西闲没想到她会这样,虽然两人时常玩闹,可像是如此亲密,却还是极少见,且又是如此特殊的情形下,瞬间淡定如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苏舒燕道:“既然不放心我,怎么不来看我,你心里是不是怪我?” 西闲才说道:“我怪你什么?” 沉默了片刻,苏舒燕道:“怪我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歹,蠢笨,自私” 西闲不等她说完,点头叹道:“我们也算从小认得,我竟不知你的缺点这样多,早知道就早跟你绝交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0.0814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苏舒燕道:“你的兰心蕙质自然是不用说了, 若再论容貌才德,我觉着这京城里姐姐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而且王爷对你可算是一见倾心, 以后娶进了王府一定会百般疼爱,你又何必先想的那样吓人呢?” 西闲听了这种话, 笑道:“我有你这心宽就好了。可一来, 我是从不信什么一见倾心的, 连对方的身世c品性等一概都不知道, 单看外貌就喜欢上了?若对方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强盗,贼呢?” 苏舒燕嘟着嘴道:“你怎么老是泼人冷水,明明极好的事,给你一说就不堪起来。何况你也不是强盗贼, 以后王爷自会更知道你的好, 只会更爱你” “你好了, 越说越离谱。”西闲不得不出声打断了苏舒燕的话。 苏舒燕虽然停了口, 仍是一脸的不服似的。 西闲无奈一笑:“另外, 你以为镇北王是你我一样深居闺阁, 平日里连个男人都见不到?他那种人,什么艳童妖姬没见识过?虽一时看着新鲜,始终有那更新鲜的来取而代之。” 苏舒燕张了张嘴:“可” 西闲摆手:“罢了, 好没意思。不要再提了。” 苏舒燕只得答应, 过了半晌, 突然想起来:“姐姐,我家里来商议这件事,你生没生我们家的气?” 西闲摇了摇头,苏舒燕忙问:“你不生气?为什么?如果是我,我只怕要气死了。”嘴快地说了这句,突然想起上次镇北王的一句话,岂不差点让她伤心欲绝? 林御史跟苏郎中商议过后,便把此事告诉了杨夫人,夫人震惊之极,却也不得不又告诉了西闲。 出乎意料,西闲竟并没有格外震惊跟伤心的模样,反而安抚杨夫人,见女儿如此懂事,倒是又惹得杨夫人落了不少泪。 西闲道:“我知道苏家也是无奈,你三哥哥是极好的人,他这样做自有道理。” 苏舒燕道:“有什么道理,三哥哥是真心喜欢你的,叫我说,何必去想其他,直接把你娶了过门就是了。王爷若是闹,还有太子殿下呢太子不会不管吧?” 西闲听她提到太子,不知不觉面上流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她望着苏舒燕,点头笑道:“是呀,太子。” 苏舒燕见她笑的似是而非,忙问:“我说的是不是很对?找太子是不是好法子?上次在东宫见过太子,仿佛是很和善的人呢,一定可以帮得到咱们。” 西闲越听,笑意越浓,到最后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个傻丫头。” 苏舒燕叫道:“又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太子妃还赏赐给咱们东西” 西闲看着她手腕上的镯子,淡淡道:“你要是喜欢,以后还会赏赐更多呢。” 苏舒燕怔道:“什么?” 西闲笑道:“喝茶吧。别只说个没够。” 苏舒燕又略坐片刻,苏府的丫头进来道:“姑娘,家里来了人催,说是有急事让你赶紧回去。” 苏舒燕问:“偏我一出来就有什么急事了?” 丫头不能答,只催促:“来人说叫姑娘赶紧回去,不能耽误。” 西闲缓缓起身,道:“回去吧,也许真是要紧大事。” 苏舒燕见她这样说,才应承了。西闲送她出门之时,犹豫再三,终于把她拉了回来,道:“舒燕,有一件事你得记着。” “什么事?你说。” 西闲道:“以后不管是对谁,不管心里有没有,你千万别再透出半点喜欢镇北王的意思了,知道吗?” 苏舒燕一愣,继而道:“难道是因为你要嫁给他了,怕我还惦记着他?你心里不受用呢?” 西闲微怔,笑道:“你这样想也未尝不可,只是务必记得我的话就是了。” 苏舒燕叹道:“我知道了,难道我就那么花痴,得逢人就说我如何如何喜欢镇北王么?再说我喜欢他也没什么可藏着的,人人都知道。何况除了你,京里喜欢他的人多着呢,毕竟是这样的大英雄。” “口没遮拦。”西闲蹙眉,神情竟有些肃然,“才说你就忘了?” 苏舒燕吐舌:“好好好。不说就是了。” 西闲凝视着她,嘴角还有一句话,想了想,只道:“你去吧。” 此时那丫头却又来催,苏舒燕不耐烦道:“只管催命似的,什么了不得的。”到底辞别西闲,跟着出门去了。 奶娘在旁边问道:“姑娘,苏家催的十万火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还是没脸让苏姑娘在咱们家久留?” 西闲忖度道:“奶娘你想多了,瞧这个情形,是有大事。” 奶娘道:“什么大事?好事坏事?” 西闲笑笑:“应该算是好事罢。”奶娘还要再问,西闲却不说了。 是日,东来回府,才进门就说道:“了不得,出了大事。” 于青青跟杨夫人忙问,东来道:“想不到苏丫头竟有这种福分,今儿皇上下旨,封苏丫头为太子良媛,择日入东宫。” 于青青吃惊的眼珠子都要弹出来,杨夫人也大惊:“这是当真?今儿舒燕还在咱们这里,也没听她说起。” 东来问:“什么时候在?旨意是下午才有的。” 杨夫人道:“哦,我知道了,她本来正跟你妹妹说话,苏家的人十万火急叫了回去,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 东来叹道:“这可真是人各有命,之前因为苏丫头给退婚,弄得满城风雨成了笑话,却想不到居然因祸得福,成了太子身边的人。” 于青青才反应过来:“阿弥陀佛,这如何了得,以后太子殿下登基,那苏丫头苏姑娘她岂不是正经的娘娘了?” 杨夫人笑道:“这倒是个好消息,我去告诉你妹妹去。” 见杨夫人去了,于青青在发愣之余,又忍不住对东来说道:“怪不得那次太子妃特赏赐了咱们家跟苏丫头东西,原来是这个缘故!只不过太子是怎么看上苏丫头的,明明是西闲更” 还没说完,就听外头道:“老爷回来了。” 两人忙噤声去迎接林御史。林牧野进内见他两人在,问道:“你母亲呢?” 东来道:“母亲才去找妹妹,今儿苏家的丫头不是封了良媛了么?父亲也该听说了吧。” 林牧野对此却反应平淡,只心不在焉应了声,慢慢往里去了。 是夜,林府众人吃了饭,杨夫人不免也又提起苏舒燕要入东宫一事,道:“我先前跟西闲说,她倒像是早就知道一样,一点也觉着意外。唉,其实想想也是,当初太子妃赏赐他们两人东西那就是个兆头啊。西闲那孩子的心又细,只怕早想到了。” 又笑道:“我只是笑舒燕,原先为了镇北王寻死觅活,如今竟有这个福分。我也放了心了。” 她自顾自说了半天,却听林御史冷哼了声。 杨夫人一怔,转头看他:“你怎么了?” 林御史道:“什么福分不福分的,不过是失之桑榆,得之东隅罢了。” 杨夫人不解,林御史皱皱眉:“你怎么还不明白,西闲这会儿心里只怕明镜似的。上次苏丫头给镇北王羞辱,太子几次致歉。这次苏家来退亲,好好地把本该是苏家的媳妇又给了镇北王,虽然对外并未张扬此事,可迟早晚的会有流言蜚语,太子这一步走的好啊,娶了苏家的女孩子,苏家彻底没有怨言了,且更见太子的仁德。” 杨夫人目瞪口呆:“你是说,苏丫头之所以封为良媛,还是因为西闲跟镇北王这件事?” 林牧野长叹了声:“真是孽缘啊。” 杨夫人半天无法言语,只是瞪着眼看林御史,林御史摇摇头,突然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今儿遇见了王爷殿下。” 杨夫人还在震惊之中无法反应:“哪个王爷?” “还有哪个,自然就是镇北王。” “啊?发生何事了?”杨夫人这才醒悟,慌忙追问详细。 今日皇上降旨的事,御史台自然也都知晓,议论纷纷,有人便商议着要去给苏郎中贺喜。林御史因心中有事,并不跟众人多话。 林牧野收拾了东西,出御史台准备回府。因御史台跟林家相隔不远,林牧野习惯步行来回,他且走且出神,直到耳畔有人说道:“这不是朽木御史大人吗?” 旁边酒楼里鱼贯走出数人,为首一个正是曹郎中。 林牧野知道小人难惹,忍一口气正欲走开,曹郎中笑道:“林大人,别忙呀,你家里又没有要封为良媛的女儿,忙着回去接旨不成?” 身后众人轰然大笑,林牧野皱眉:“曹大人自重,休要当街胡言乱语,有失体面。” “你原来也知道什么叫体面,难怪苏家看不上,人家是皇亲国戚,自然嫌你们家不够体面,所以才跟你们退亲嘛。” 林牧野气的浑身乱颤:“你c你” 曹郎中却越发得意非凡,索性笑道:“听说令爱好像给镇北王看中了,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倘若王爷看不上,那不如来给我当个小妾,我” 话未说完,一物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正打在曹郎中的额头上。 只听“啪”地声响,曹郎中额头剧痛,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依稀嗅到酒香四溢。 原来这扔过来的是个酒壶,此刻已经碎了,酒水混合着曹郎中额头的血,糊了曹郎中满脸,看着十分吓人。 “是谁!”众人大惊,曹郎中更是捂着伤口大声叫嚣。 这一片吵闹之中,有个负手的人影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他轻轻一笑:“是我。” 所有在场之人对上来人浓墨似的剑眉,隐藏杀气的双眼,一个个不寒而栗,慌忙跪地:“参见王爷。” 连曹郎中也不顾伤口,跟着跪在地上。 赵宗冕缓步走到跟前儿:“你刚才说什么?” 曹郎中哪敢多言:“下官c下官只是玩笑” “玩笑?”赵宗冕笑的却人畜无害:“林西闲是本王的人,你敢拿她玩笑,你胆子真够大,谁纵的你?” 曹郎中听出他语声中的不善,浑身抖个不停:“王爷饶命,下官再不敢了。”说着便磕头下去。 赵宗冕也不言语,长腿抬起,竟一脚踩在曹郎中的肩头,硬是将曹郎中踩得跪趴在地上。 苏舒燕打量着西闲,见她肤白如雪,眉目如画,天然的风流动人。她不由叹道:“其实我倒是觉着姐姐你不用过于担心。” 西闲道:“怎么?” 苏舒燕道:“你的兰心蕙质自然是不用说了,若再论容貌才德,我觉着这京城里姐姐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而且王爷对你可算是一见倾心,以后娶进了王府一定会百般疼爱,你又何必先想的那样吓人呢?” 西闲听了这种话,笑道:“我有你这心宽就好了。可一来,我是从不信什么一见倾心的,连对方的身世c品性等一概都不知道,单看外貌就喜欢上了?若对方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强盗,贼呢?” 苏舒燕嘟着嘴道:“你怎么老是泼人冷水,明明极好的事,给你一说就不堪起来。何况你也不是强盗贼,以后王爷自会更知道你的好,只会更爱你” “你好了,越说越离谱。”西闲不得不出声打断了苏舒燕的话。 苏舒燕虽然停了口,仍是一脸的不服似的。 西闲无奈一笑:“另外,你以为镇北王是你我一样深居闺阁,平日里连个男人都见不到?他那种人,什么艳童妖姬没见识过?虽一时看着新鲜,始终有那更新鲜的来取而代之。” 苏舒燕张了张嘴:“可” 西闲摆手:“罢了,好没意思。不要再提了。” 苏舒燕只得答应,过了半晌,突然想起来:“姐姐,我家里来商议这件事,你生没生我们家的气?” 西闲摇了摇头,苏舒燕忙问:“你不生气?为什么?如果是我,我只怕要气死了。”嘴快地说了这句,突然想起上次镇北王的一句话,岂不差点让她伤心欲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1.0814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苏培在旁听到这里,便插嘴道:“林姐姐, 你说话真好听, 比姑姑强上百倍。姑姑聒噪的很,常常吵的我脑仁疼,你的声音像是百灵鸟, 怪不得三叔看上你呀。” 猝不及防, 西闲蓦地脸热。 苏舒燕忍着笑,在旁挥手打了苏培一下:“臭小子,吃里扒外,见色忘义,你要奉承她, 也不用踩着我呀!枉我平日对你那么好, 以后有好吃的, 你还指望我惦记着你呢!” 苏培巧舌如簧:“姑姑, 我错了, 只是我母亲说要对林姐姐客气些,我一时奉承的忘了形, 其实你也没那么聒噪,林姐姐是百灵鸟,姑姑也算是黄鹂鸟了。” 苏舒燕听了这个, 才略得意:“这还差不多。” 苏培偷笑:“我上次见过一只黄鹂, 也不知吃了什么, 毛都蓬松起来,肥嘟嘟的,可不正跟姑姑一个样?” 苏舒燕气的把他摁倒,狠狠地打了几下,这小子大声求饶,引得外间苏霖卿来问发生何事,见他姑侄玩闹,才笑说:“别闹得太狠了,叫林姑娘看着笑话。” 两人才方停战,苏舒燕望着西闲气定神闲的模样,本要说两句打趣的话,不过是跟苏霁卿有关的的,只因见苏培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知道这小子会学话,生恐他传了出去,于是难得的安分守己。 马车出城,足足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汇碧山脚下,苏培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此刻叫道:“姑姑,那边好多人。” 苏舒燕立刻也扑了过去往外张望,果然见上山的路口上停着数不尽的马车,只是车马虽多,却井然有序,毫不慌乱,细看,原来是汇碧山庄的人在安排指引。 他们的马车还未靠前,便也有汇碧山庄的下人走上前来导引,外间苏霖卿报了姓名,那小厮笑着行礼:“原来是苏公子,请这边来。” 里头苏培回头对林西闲道:“自打姑姑说要来,我父亲早早地便来定了房,因这会子正忙,差一点就订不到呢。” 苏舒燕拧着他的腮道:“偏你这猴儿知道的多。” 马车停妥当后,众人下车,女眷们复又乘了山庄的轿子,迤逦往上。 西闲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心中不安,但见苏舒燕兴高采烈,她便也只随着坐了。 幸好这上山的石阶路并不算太长,不多时便进了汇碧山庄的门楼,轿子方停,大家下了轿子,一起作伴往内。 这会子,洪少奶奶便把儿子苏培叫了过去,苏霖卿同山庄的接引使者在前,其他丫鬟小厮等跟在后头,苏舒燕便挽着西闲的手,趁机悄悄说道:“本来三哥也要一起来的,我看他的意思也很想来,毕竟许久没见你了只是母亲说这会子不适合私下见面,于是才换了二哥,你是不是觉着失望啊?” 西闲不回答,只是暗暗用了三分力,在苏舒燕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苏舒燕哎吆一声,撅着嘴道:“没良心的,人家怕你失望,才跟你说句贴心的话,反拧我呢,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西闲笑而不语。 山势蜿蜒而上,几人一路浏览汇碧山庄景致,果然见亭台雅致,林木繁盛,冷飒凉爽,宛若世外桃源,又似龙王之宫,跟山下简直两个世界。 不知不觉到了下榻之处,那小厮道:“爷们都是在甘醴峰,姑娘奶奶们则是在乘云峰,若是似爷这样携带家眷的,是在语冰峰,苏爷想如何安排?” 苏霖卿回头看了看,苏舒燕笑道:“哥哥别管我们,只管带了嫂子去。我们也自在些。” 苏霖卿正有此意,便笑应了。苏培嚷嚷道:“我要跟着姑姑。” 洪少奶奶拉住他,笑斥道:“那边都是小姐太太们,哪里容得下你?再这样缠闹,下次绝不带你出来了。”小孩子遂跟着两个人去了。 这边儿自有乘云峰的两名侍女来接了苏舒燕跟西闲入内,却见里头的景致又跟外间大不同,一色白墙青瓦,飞檐斗拱,大有水乡韵致,又似神仙之境。 苏舒燕先赞了声,又对西闲道:“我想他们这几个地方,分男女居处,这建筑一定也是不同的,可不知那甘醴峰跟语冰峰又是怎么样的景致。” 西闲笑道:“你又来了,得陇望蜀。这里就已经很好。我看了这里已经足够,别的地方也无心再赏玩了。” 苏舒燕也笑:“得陇望蜀,人之常情嘛,又不是单我这样。”说着便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两转,叹道:“早知道这儿如此受用,我早就来了。” 西闲道:“留神脚下。” 苏舒燕笑着转身:“叫你来的时候你还推搪呢,得亏是来了吧?这次你还不感激我?” 她只顾得意忘形,不料旁边院子里有几个人走了出来,苏舒燕转身不迭,正好撞着其中一人。 那女子被撞的踉跄,幸而给丫鬟扶住,苏舒燕忙道:“对不住”话音未落,对方已经挥手打了过来:“混账东西,乱窜什么!” 眼见苏舒燕要挨一巴掌,手臂却给人用力一拉,她身不由己后退,堪堪避开了那女子打过来的耳光。 原来是西闲见势不妙,早疾步走了过来,正好拉开了苏舒燕。 苏舒燕虽知道自己理亏,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劈头盖脸地竟然动手,一时也生了气:“你干什么就打人?” 话音未落,人又给西闲拉了一把。 而那女子身边的人呵斥道:“哪里来的毛丫头,这样不知体统,敢冲撞嘉昌县主!” 西闲早看出这女子盛气凌人,来头不小,忙屈膝行礼:“请息怒,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向县主赔礼了。”暗中又拉扯苏舒燕的袖子。 嘉昌县主是太子妃的娘家人,太子妃贤良,很得皇帝青眼,连带她的娘家也沾了光,嘉昌县主原本是太子妃的堂妹,特封为县主。 苏舒燕虽不高兴,但一来自己理亏在先,二来对方身份特殊,倒是不好得罪,于是也随着西闲行了一礼。 嘉昌县主打量着林西闲,先前西闲拉开了苏舒燕,让县主耳光落空,惹得她心中很不悦。 可见西闲身姿娉婷,容貌出众,且又和颜悦色,气度大方,倒是猜不到她的来历,也不好再动手,便哼道:“你又是谁?” 西闲还未回答,嘉昌县主旁边一个女子突然凑近,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嘉昌县主双目微睁,却是看向旁边的苏舒燕。 西闲两人正不知如何,嘉昌县主笑道:“有趣,真是什么人也能来汇碧山庄了。” 她口吻中的鄙薄之意甚浓,苏舒燕到底年轻气盛:“你说什么?” 嘉昌县主笑看着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不自量力想要攀镇北王高枝儿的那个就你这副尊荣,也敢痴心妄想,哼!你还有脸出来,闹出那样大的笑话,若我是你,早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吊死了。” 苏舒燕虽伶牙俐齿,但这件事毕竟是她情窦初开的一宗心病,听嘉昌县主句句带刺,一时又急又气,窘疼交加,眼泪都将逼出来了。 却突然听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温和响起,说道:“县主这话未免不大妥当,此事原本是太子殿下误办所致,殿下为此亲自数次向苏伯父致歉,唯恐怠慢了苏伯父且伤及了燕妹妹的闺誉,太子行事谨慎,心存仁厚,县主却背地里如此大放厥词,不怕对太子的清誉有损吗?” 嘉昌县主原本趾高气扬,突然听了这句,顿时语塞:“你c你胡说什么!” “我何尝胡说了?”西闲仍慢条斯理,含笑道:“还是说,县主这样说,便是太子的意思?倘若太子觉着先前没有错办,那此后对苏家的致歉岂非也是冤枉?回头我们也好让苏伯父向太子请罪呀。” 这简单的两句话,却仿佛重重的耳光,掴在了嘉昌县主的脸上。太子赵启最重声誉,假如西闲等回去真的告诉了苏郎中,再传到太子耳中岂非弄巧成拙? 嘉昌县主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自然不是太子的意思,只是我c我自己随便乱说的罢了。” 西闲微笑:“这种话怎好乱说?可知对一个女孩子而言,闺誉是等同性命般重要,县主这样的身份,委实不该信口开河才是。” 嘉昌县主咬牙切齿,偏无可奈何,只哼了声,拂袖欲去。 西闲却道:“县主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嘉昌县主跟众人止步回头,西闲道:“先前我们冲撞了县主,已经致歉。既然县主承认自己乱说了话,是不是也该向燕妹妹致歉呢?这样才能以正视听呀。” 嘉昌县主的脸色,就像是生吞了一只青蛙,她鼓着双眼,直直地瞪视着西闲,西闲的神情却仍淡淡然的,但偏是这淡然之中,透出了令人为之动容的坚决笃定。 半晌,嘉昌县主终于向着苏舒燕道:“苏姑娘,我方才c纯是胡说的,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从方才西闲开口直到现在,苏舒燕睁大双眼,简直不能相信。 等嘉昌县主一行人灰溜溜离开之后,苏舒燕才如梦初醒,她抓住西闲,满目震惊跟感激,却说不出一个字,只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两人一块儿进前方院子去了。 而就在众人都离开后,从小院对面的一棵合抱的大树下,缓缓地走出一道长身玉立的高挑身影。他凝视着西闲跟苏舒燕进门的院落,突然纵身一跃,龙行鹤翔,也随着消失在门口不见了。 当时甚至没有人怀疑,只要镇北王愿意,便能立刻要了曹郎中的命。 却始终没有任何人敢出一声,所有人只是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地呆看。 不知是不是镇北王用了些力道,只听曹郎中杀猪似的叫了声,四肢抽搐,声音却嘶哑微弱,流露奄奄一息之态。 还是林御史鼓足勇气,勉强在旁说了句:“王爷请c手下留情。” 曹郎中虽极可恶,毕竟罪不至死,何况王爷当街杀人,传出去还不知成了什么。 虽然镇北王俨然并不在意这个。 其实,林御史本并没有期望镇北王会听自己的话,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跟本能才说了这句。 不料赵宗冕闻听,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林御史自问一辈子无愧天地,可给镇北王这样淡淡瞥了一眼,却不知为何心里惊冷的很。 就在他觉着自己仿佛多嘴了的时候,赵宗冕垂眸看着曹郎中,道:“既然有人替你求情加上今儿本王心情不错,且饶你一条狗命。” 脚下一挪,这才将人松开了。 而曹郎中只嘶哑叫了声:“谢c谢王爷饶命。”就晕死过去。 镇北王也不理会,回头看着林御史道:“林大人脸色不好,是不是给这狗东西气坏了?” 林牧野哪里敢说别的,只垂着头回答:“多谢王爷体恤,下官很好。” 镇北王笑笑:“老大人倒要保重身体,来人,好生送林大人回府。” 林牧野忙称不敢c不必,可赵宗冕开口哪里有叫人回绝的,是以今日竟是镇北王的人亲自叫了车,“护送”了林牧野回府的。 杨夫人听罢这些,如在梦中。 林御史道:“我本觉着王爷杀伐太过,性情未免有些暴虐的,西闲以后进了王府,终究不知道怎么样。可从今日他的种种看来,倒像是个粗中有细c颇有章法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2.0814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苏舒燕只来得及叫道:“三哥”苏霁卿一言不发, 匆匆地走的不见踪影。 只有朱夫人默默说道:“不要去理他, 叫他去吧。” 苏舒燕忙跑到朱夫人身旁:“母亲, 发生什么事了,我从来没见过三哥哥这样生气。” 朱夫人望着她,勉强一笑:“你又怎么着急忙慌地来了, 都听见了什么?” 苏舒燕在朱夫人身边坐了, 问道:“就正好听见三哥哥叫嚷什么‘使不得,不答应’之类, 母亲快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朱夫人抬手抚过女儿的发鬓:“没什么, 不跟你相干,你不必问。” 苏舒燕着急起来:“哥哥的事怎么会跟我不相干?母亲倒是快说呀。” 但任凭苏舒燕如何催促,朱夫人面有难色,欲言又止:“横竖再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对了,你怎么回来的这样快?我还以为林家会留你呢。” 苏舒燕答道:“原来小贤也得了娘娘的赏赐, 今儿去东宫谢恩,我等了她半天还没回来。” 朱夫人倒是不觉着吃惊, 只问道:“林姑娘得了什么赏赐?” 苏舒燕道:“两朵金花,还有一串海珠,她嫂子说有颗颗拇指大小。我还猜是不是其他府里的女眷们也都得了呢。” 朱夫人笑道:“只怕别人没有,独独给了你们两个呢。” 苏舒燕诧异:“这是为什么?” “不过是太子妃喜欢你们两个罢了。” “那为什么给我跟给小贤的东西还不一样?”苏舒燕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 朱夫人打量着她天真烂漫的脸:“这个自然是娘娘的心意。” 苏舒燕眼珠一转:“那母亲你觉着, 太子妃更喜欢小贤, 还是更喜欢我?” 朱夫人道:“自然是更喜欢你啦。” “我可不信。”苏舒燕回想那日跟嘉昌县主打架时候的情形, 不禁喃喃道:“大家好像都喜欢小贤。” 朱夫人没听清楚:“在说什么?” 苏舒燕却又笑道:“没什么,我只不过想起来,迟早晚她是我们家的人,我却在这里说些,好没意思。” 朱夫人听着,神情微妙地僵了一下。 给朱夫人引开,苏舒燕一时忘了再追问苏霁卿的事,且又知道母亲不肯说也不便勉强,大不了就直接去问哥哥。 于是在离开夫人上房后,苏舒燕便径直去找苏三公子,谁知府内下人道:“三爷方才出门去了。” “去了哪里?” “这不知道,是自己骑了马走的。” 苏舒燕无法,只好怏怏地先回房去,一路边走边想:“到底是什么让三哥哥那样的人也能大发雷霆呢。”又想:“林姐姐在东宫干什么,这半天还不回来?” 东宫之中,西闲拜过了太子妃,太子妃和颜悦色,甚是殷切,又留她中饭。 西闲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便如此,忙起身称辞,太子妃也并不勉强,只嘉许了几句,又特意吩咐派人护送她回府。 西闲家里并没有马车,这次来只是雇了一辆车驾,随身带着一个丫头。 原本西闲有个贴身的丫头叫做杞子,只在于青青掌家后,为节省,便遣散了几个奴仆,把西闲的丫头调到夫人身边,只叫西闲的奶娘负责照料她一应起居,幸而西闲是个懂事的,自也能干,一向倒也仍旧过得。 今日因出门,杨夫人特意把这大丫头杞子又拨给她,免得姑娘独自出门,身边连个近身伺候的都没有,不仅失礼于自己,更加失礼于他人。 杞子陪着西闲在车内坐着,等车拐出了东宫长街,杞子才松了口气,道:“姑娘,太子妃娘娘可真是一团和气的很,对姑娘也是真的好呢。” 西闲一笑,实则心里明白的很,皇家的恩惠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赐给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得了他们的一样东西,往往意味着也要付出更多。 只是西闲虽隐隐担心这个,一时却也想不明白,自己以及整个林家,对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来说有什么可利用的。也许除了跟嘉昌县主有关外,还是因为苏家的原因? 正胡思乱想中,突然听外头押车的内侍喝道:“快,快先避让,是王爷殿下的车驾。” 亦有路上的行人此起彼伏的嚷嚷:“快快靠后,已经过来了!” 西闲也不知是哪个王爷,只觉着马车忙不迭地往路边上紧着靠,然后就悄悄地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耳畔响起了一阵激烈的马蹄声。 一听这马蹄声,西闲已经明白来者何人,在京城的长街上也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疾驰,引得路人纷纷然自发回避,想来除了那位横行无忌的镇北王爷,再无别人。 一念至此,西闲竟莫名地有些心跳加速,似乎那马蹄声都踩在了她的心头,让人不安。 下意识地几乎屏息静气,生恐呼吸声大了点会引出什么不期然来。 杞子却正好奇,悄悄地问:“是哪一位王爷?”掀起车帘子就想张望,西闲忙拉住她的手:“不可造次。” 这一会儿的功夫,那惊雷似的马蹄声从远及近,又飞快地掠了过去。听声音,足有十数匹似的。 等马儿过了后,两侧垂首避让的路人们才也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有人道:“果然不愧是镇北王爷,真是好相貌神采,好威风呀。” 也有人说道:“那当然啦,能打败北蛮的,当然得是天神一样的人物。” 出乎意料,西闲还以为镇北王这样大张旗鼓的扰民,会引发百姓们的抵制责骂呢,没想到竟都是赞美他的话。 也许,大家对于能够保家卫国打胜仗的“战神”王爷,内心的宽容度跟敬仰度都会无限扩大。 平心而论,假如赵宗冕跟西闲没有那种私底下的瓜葛,也许此刻的西闲也会献上自己的敬仰之意,只可惜 而杞子也因为听见了外头众人对镇北王的议论,竟不住地惋惜:“姑娘方才怎么拉住我了,也好让我看看镇北王是什么样儿的呢。” 西闲道:“不过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罢了。又不是三头六臂。” 杞子笑了起来,然后说道:“我听人家说,王爷不仅武功高强,人更是生得好,比那个以前的兰陵王还好看呢。” 这句话,差点让西闲忍俊不禁,只忙绷着脸道:“是啊,生得是不错,只可惜金玉其外”说到这里,自知失言,忙噤声。 杞子已经忙不迭问:“姑娘见过王爷?” 此刻马车终于又缓缓往前,西闲正要喝止杞子不叫她再议论赵宗冕,突然耳畔又听见如雷的马蹄声,竟像是去而复返。 西闲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正如坐针毡,那马蹄声竟真如她担心的一样停在了马车旁边,马车顿时又戛然而止。 只听那个熟悉的声音问道:“你不是东宫的那个什么升的?你跟着这辆破车是去哪儿。” 那随车的内侍早已经跳下马儿行礼,喜不自禁而又恭敬地回答道:“回王爷,小人正是洪升,王爷竟还记得小的,小的是奉太子妃娘娘的命,护送林家姑娘回府。” 依稀地一声轻笑,哒哒地马蹄声过后,车门猛地给推开。 西闲早在听见赵宗冕开口的时候,心已经沉到底了。 如今是在繁华长街,众目睽睽下,她竟无法预料这位虎狼成性的王爷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车门打开的瞬间,西闲眼前,就仿佛他凯旋而归的那日,那只狮子又从笼子里跳脱出来,巨大的阴影笼罩。 她本来垂着眼皮,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在车门推开之后,才顺势跪坐,波澜不惊地向着外头的赵宗冕微微欠身行礼:“参见殿下。” 杞子在旁早就惊得三魂走了七魄,见西闲行礼,她才忙起身,匍匐在地,声如蚊讷道:“参见c参见王爷。” 赵宗冕只望着西闲:“你去东宫干什么了?” “回殿下,”西闲道:“娘娘赏赐了东西,是去谢恩的。” 赵宗冕“哦”了声:“给了你什么好东西,还得巴巴地去谢恩。” 西闲蹙眉垂眸不答。 赵宗冕笑道:“那改日我也赏你点东西,你要不要也去我那里谢恩?” 空气几乎凝滞,西闲只得勉强道:“王爷休要玩笑。” “这可不是玩笑,”赵宗冕手中还握着马鞭,此刻便在自己下颌上顶了顶,语气暧昧,“可知我有许多好东西想给你呢。” 西闲无法忍,抬眸冷看向他。 赵宗冕对上她黑白明澈的眸子,笑道:“士可杀不可辱,又来了。” 西闲薄红了脸:“这里不是叙话的地方,王爷若无要事,就此别过。”她微微躬身,行礼告辞。 赵宗冕却突然正色道:“林姑娘,请你过来些。” 西闲吃惊,赵宗冕扫一眼杞子:“我有一句要紧的话,给别人听见了可不好。当然,我是不介意的。” 西闲暗中紧握了拳,终于挪身靠前了些。 赵宗冕道:“这才像话,我”突然在她肩头一拢,同时俯首。 “啵”地一声过后,他在西闲耳畔低笑:“还是那么香。” “燕儿?”苏霁卿上前,试着叫了两声,苏舒燕始终背对着床边,“燕儿,你看是谁来了?” 苏舒燕仍是无动于衷,苏霁卿无奈,回身对西闲道:“你都瞧见了,你们自在说说话,我先出去了。” 苏霁卿也离开后,林西闲走到床边:“是我,还不起来吗?” 苏舒燕似乎抖了抖,却仍是不动,林西闲叹了口气:“那好吧,你果然是不肯进食也好,我亲手卤的这些鹅掌,也只得扔了罢了。” 这一句却仿佛圣旨一样,苏舒燕猛地爬起来:“有鹅掌怎不早说,快给我拿来!” 林西闲冷眼看着她,苏舒燕猛地发现不对,忙举手捂住嘴,做贼心虚地望着她。 西闲冷笑了声:“藏的慢了,我都看见了,吃的是多半是金福记的栗子糕。” 苏舒燕见她如此明察秋毫,索性把手放下,果然嘴边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点心渣子。苏舒燕下地,上前挽住林西闲的手,撒娇加哀求:“好姐姐,知道瞒不过你,只是你别对他们说。” “你有能耐了,”林西闲白了她一眼,“伯母担心的眼睛都哭肿了,你三哥哥也寝食不安,你倒好。” 苏舒燕撒手,低头耷脑:“我心里是真的难受嘛。” 林西闲才叹了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那个劳什子王爷为什么又改悔了?出尔反尔,实在不是个男人。” “不许你诋毁王爷!”苏舒燕即刻抗议。 林西闲奇道:“要有个男人这样对我,便是我的仇人,你反而却还维护他?” 苏舒燕道:“是我喜欢他嘛,再说,王爷那种人物,本来我也没指望他会把我看在眼里。” “胡说!”林西闲跺脚,“你是少只眼睛还是少胳膊少腿儿?” 苏舒燕见她如此维护自己,心中感动,便吐吐舌头道:“我倒是不少什么,只是比别人多点肉罢了。” 林西闲听了这话,一时忍不住便转怒为笑,又捏着苏舒燕的腮略用力拧了一下,恨道:“我先前骂你身在福中不知福,难道都瘦骨嶙峋的跟骷髅架子一样才好?你平日里只说羡慕我,可知道是因为我家里那样的情形,我什么都吃不起的缘故?若我跟你似的,山珍海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保证你现在都不认得我呢。” 苏舒燕不禁也笑了起来,大笑了两声,又醒悟会叫外头的人听见,忙捂住嘴。 林西闲走到她身旁,拉着她转到床边,两人挨着坐了:“你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舒燕听她又问,就低下头不做声了。 林西闲想了想:“你不说也成。可到底要听我几句话才好,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镇北王的事,原先你跟我说起的时候,我就觉着不喜怎奈你一团心热。如今既然如此,索性顺势了结了,以你的出身,人品,难道还愁找一个称心如意的良人?何苦围着一个妻妾成群且又虎狼性情的皇室子弟?那种人咱们惹不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3.0815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加上这次他们不过是见了两面而已,甚至上次她连此人的脸都没有看清楚,他却仿佛同她熟稔了八辈子一样。 西闲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 她望着赵宗冕的双眼, 突然想起那天那头不疾不徐悄无声息逼近的雄狮。 西闲本能地后退, 却不防碰到了身后的衣架,衣架晃了晃,歪倒在墙壁上, 发出“嗒”地声响。 外头响起了丫鬟的声音:“林姑娘,是叫我吗?” 西闲回头看了一眼。 同时她发现镇北王的脸上毫无任何惊慌失措,仍是笑意不改地盯着她, 仿佛并没有听见外头的异动, 更加丝毫不准备就此离开。 没有听见她的回答,丫鬟的脚步声向着屋门口逼近。 西闲再看一眼镇北王, 目光在刹那交汇, 仿佛一次无形的短促的交锋。 瞬间胜败已出。 西闲生生咽了口唾沫:“我没事,正换衣裳,你不用进来。” 脚步声戛然而止。 赵宗冕的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嘉许神情。 偏偏苏舒燕笑嚷:“你快别进去, 她那皮肉珍贵着呢, 只怕除了以后给三哥哥看, 其他谁也不许瞧一眼的。你敢进去, 小心她把你当登徒子打出来呢。” 西闲的脸都绿了。 赵宗冕一晃身, 人已经从窗口轻轻地跃了进来, 在西闲反应过来之前,他竟已鬼魅般掠到了自己身旁。 西闲顿时浑身僵硬,不寒而栗。 “是吗?只能给苏霁卿看?”仍是低声轻笑,长睫下的双眼光芒更炽,目光在西闲面上略略停留,便顺着脸颊往下。 她明明衣衫完整,被他注视,却仿佛寸缕不着,无所遁形。 西闲强忍窘迫,忙把领口握的更紧了些。 赵宗冕笑:“你想把自己勒死么?”说话间,他的手毫无预兆地覆了过来。 像是给烧红的烙铁碰到,西闲用力一甩手,却无法将镇北王的手甩脱。 “王爷!”西闲身上发冷,脸色泛白,“这里是女眷们的住所,王爷请自重。” 赵宗冕堂而皇之地深情说道:“我当然自重的很,日日夜夜想着你,就来看你了,你瞧,我不仅自重,还格外重你呢。” “王爷”雪白的脸上又浮现一丝恼羞的红,西闲道:“王爷松手,您若还不退,我就” “就怎么样?”他好整以暇,仿佛是猫儿捉到了老鼠,要先玩弄一阵子才会痛快咬死的眼神,“知道你是聪明的丫头,绝不会在这时候叫嚷的,是不是?” 西闲喉头发苦:都给他说中了。 她之所以支开了丫鬟,隐忍不出声,便是清楚的知道:若这时侯大叫起来或者被人撞见,她只会更加的跳进黄河洗不清,而面前这个人对这所有显然是毫不在意。 “王爷怎会在这里?”退无可退,西闲拼命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 赵宗冕道:“想你呀。” “王爷知道我?”心微微下沉。如果镇北王早知道她是谁,难道今日是早有预谋? 赵宗冕笑道:“御史台林牧野之女,林西闲,新跟苏家老三订了亲。”说了这句,他俯首在西闲耳畔轻声,“第一次见到本王的那天,正是你十六岁生日,我记得对不对?” 湿润的气息把西闲半边脸都包围了,她不得不别转头避开,如此却更加露出了大片玉白的脖颈,落在赵宗冕的眼中,像是上好的雪白酥酪,想让人咬上一口。 镇北王永远是个想到就做到的人。 “既然”西闲听他提起“订亲”,心中一动,正要再说,突然颈间微微刺痛,她愣了愣,脑中有刹那的空白,旋即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果然,很香。”而镇北王意犹未尽的,喉头也随着动了动。 原先看见赵宗冕出现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结了冰,但此刻,却如同整块冰都化成了火,也把西闲向来的理智烧的精光。 西闲想也不想地扬手,只听“啪”地一声,镇北王的脸上已经吃了一记。 赵宗冕为人处世,行军打仗,从来都无往不利,原本以他的身手跟反应,是绝不会让一个小姑娘近身的,但是普天之下,又有哪个女子能动他c敢动他一根指头? 吃了熊心豹子胆只怕也不能够。 但偏偏就有这么一位,如今给他遇上了。 镇北王尊贵的半边脸颊上火辣辣地。 被打的愣怔了一下,仿佛也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然后,赵宗冕终于反应过来,鲜明的浓眉一锁:“你竟敢”抬手擒住西闲的手腕,脚下迈步往前,轻而易举地把人抵在了墙上。 “王爷,”西闲知道面对这位不能以常理测度的王爷,只怕无法善了,她把心一横:“王爷,士可杀不可辱。” 赵宗冕高西闲太多,他不得不微微躬身,才能离着她近一些:“知道你的嘴儿厉害,本王倒要好好尝尝。” 西闲蓦地明白他的意图,忙欲转头避开,镇北王却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无法动弹。 正在无法想象之时,只听得“咔”地一声异响。 响动的声音并不大,却令赵宗冕猛然停住,他回头不知看向何处,片刻,缓缓地松开了西闲。 “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好好的女孩儿,别学那些无能男人们的陈腐腔调。”又恢复了原先那淡淡带笑的口吻,赵宗冕退后一步。 在西闲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赵宗冕转身走到门口,却又回头望着西闲:“何况,我又怎么舍得杀你呢?疼你还来不及呢。”向着西闲含义莫名地一笑,那高挑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西闲仍是紧紧地靠着墙壁站着,生恐镇北王复从门口出现,直到确信他已经走了,才顺着墙壁缓缓跌坐在地上。 惊魂动魄,六神无主,方才的惊怕后知后觉地都发作起来,就在西闲心慌意乱的时候,隔窗又传来苏舒燕欢快的叫声:“你到底换的什么衣裳,怎么还不出来,是趁机躲开我了是不是?再不出来,我就要去揪你了!” “就好了。”声音略有些沙哑,西闲以手撑地慢慢起身,待要去解衣裳,手指却仍不听使唤地发抖。 且说镇北王悄无声息撤了出来,不多时,人已经离开了乘云峰。 他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了一间幽僻的院落。 从抄手游廊里进了厅内,便见一身白衣的文安王赵宗栩坐在桌边。 赵宗冕笑道:“你干什么?” 方才在乘云峰院子里,他听见的那一声响动,正是赵宗栩投石警示,赵宗冕因知道,所以才停了手。 “这话不是我该问你的吗?”文安王责备地看了赵宗冕一眼,把一杯茶推到他跟前儿,“先前你不是说那林家女孩子既然已经定亲,你就不要了的?今儿又是怎么了?” 其实镇北王比太子赵启更早一步知道西闲的身份。 只不过,当时在太子的接风宴上那一句回答,虽然一方面的确是心里有那么个美人影子,但另一方面,正像是文安王赵宗栩当时所担忧的。 赵宗冕的回答,只不过是巧妙的把当时的局拆解开了,同时他毫不避讳自己的好/色风流,也会让太子赵启安心。 假如一个有军功的王爷,且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的缺点,对太子殿下而言那非但不值得欣慰,反而是件极可怕的事。 所以当时赵宗冕答的那句,可谓一箭双雕。 因此在听说林西闲订了婚之后,赵宗冕心底浮现那个美人影子,虽略觉遗憾,却也并没有起强取豪夺之意。 他虽风流,却还不至于就缺了这样一个女子。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呢。 文安王说罢,赵宗冕不回答,只是起手将那盏茶一饮而尽,像是渴极了的样子。 “你从来杀伐决断,行事干净利落。且多少千娇百媚的女子任由你挑选,就别去为难人家了,”赵宗栩苦口婆心地,“听说太子那边也已经知道了,太子只怕也担心你闹事呢,闹出来,对太子也很不好你索性就到此为止吧。” 太子赵启原先大包大揽地把此事应承下来,结果第一错找了苏舒燕,差点闹出人命,弄的太子殿下忙向苏家致歉。 如今终于找到了人,却是苏家未来的儿媳妇,倘若赵宗冕再做出点什么来,太子殿下身上自然也干净不了。 “王兄,”将空杯子放在手里转来转去,赵宗冕若有所思:“王兄,我忽然改了主意了。” 文安王愣怔:“说什么?” 赵宗冕不答反问:“王兄该知道,我为什么把那二十个宫女都赏给底下那些崽子们吧?” 皇帝所赐的宫女,都被镇北王赐给了他麾下那些没成亲的将士们,这件事京城里几乎人尽皆知了。 赵宗栩笑:“你不是看不上她们嘛,那好歹是御赐的,也只有你敢做出来。”话音未落,文安王脸色一变,他仿佛猜到了赵宗冕想说什么。 果然,镇北王笑道:“林家的丫头,我看上了。” “你想不想我?” 一手仍搭在窗框上,赵宗冕微微垂头含笑低语,语气自然而然,甚至有些奇异的亲切,犹如故友重逢。 加上这次他们不过是见了两面而已,甚至上次她连此人的脸都没有看清楚,他却仿佛同她熟稔了八辈子一样。 西闲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她望着赵宗冕的双眼,突然想起那天那头不疾不徐悄无声息逼近的雄狮。 西闲本能地后退,却不防碰到了身后的衣架,衣架晃了晃,歪倒在墙壁上,发出“嗒”地声响。 外头响起了丫鬟的声音:“林姑娘,是叫我吗?” 西闲回头看了一眼。 同时她发现镇北王的脸上毫无任何惊慌失措,仍是笑意不改地盯着她,仿佛并没有听见外头的异动,更加丝毫不准备就此离开。 没有听见她的回答,丫鬟的脚步声向着屋门口逼近。 西闲再看一眼镇北王,目光在刹那交汇,仿佛一次无形的短促的交锋。 瞬间胜败已出。 西闲生生咽了口唾沫:“我没事,正换衣裳,你不用进来。” 脚步声戛然而止。 赵宗冕的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嘉许神情。 偏偏苏舒燕笑嚷:“你快别进去,她那皮肉珍贵着呢,只怕除了以后给三哥哥看,其他谁也不许瞧一眼的。你敢进去,小心她把你当登徒子打出来呢。” 西闲的脸都绿了。 赵宗冕一晃身,人已经从窗口轻轻地跃了进来,在西闲反应过来之前,他竟已鬼魅般掠到了自己身旁。 西闲顿时浑身僵硬,不寒而栗。 “是吗?只能给苏霁卿看?”仍是低声轻笑,长睫下的双眼光芒更炽,目光在西闲面上略略停留,便顺着脸颊往下。 她明明衣衫完整,被他注视,却仿佛寸缕不着,无所遁形。 西闲强忍窘迫,忙把领口握的更紧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4.0815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这日, 苏舒燕乘着苏府的马车来接了西闲, 同行的还有苏舒燕的二哥苏霖卿跟其妻洪二奶奶,携他们的儿子苏培。 苏培才满八岁,正是活泼爱动的时候,跟苏舒燕的性子最像,本来他是要跟洪二奶奶同车的, 却固执地非要跟姑姑一块儿,少奶奶拗不过便由了他。 马车中, 苏舒燕道:“嫂子听说我要去山庄, 便也动了念,正好我三哥不得闲相陪, 于是叫二哥代劳了, 他们一家子趁势也出来消遣消遣。” 西闲道:“伯母如何没有同行?” 苏舒燕道:“母亲嫌坐马车又颠簸又闷,恰有二嫂子陪着, 便没有来。” 西闲道:“伯母不去, 只我们小辈的去受用, 倒是让我觉着于心不安。” 苏培在旁听到这里, 便插嘴道:“林姐姐, 你说话真好听, 比姑姑强上百倍。姑姑聒噪的很, 常常吵的我脑仁疼, 你的声音像是百灵鸟, 怪不得三叔看上你呀。” 猝不及防,西闲蓦地脸热。 苏舒燕忍着笑,在旁挥手打了苏培一下:“臭小子,吃里扒外,见色忘义,你要奉承她,也不用踩着我呀!枉我平日对你那么好,以后有好吃的,你还指望我惦记着你呢!” 苏培巧舌如簧:“姑姑,我错了,只是我母亲说要对林姐姐客气些,我一时奉承的忘了形,其实你也没那么聒噪,林姐姐是百灵鸟,姑姑也算是黄鹂鸟了。” 苏舒燕听了这个,才略得意:“这还差不多。” 苏培偷笑:“我上次见过一只黄鹂,也不知吃了什么,毛都蓬松起来,肥嘟嘟的,可不正跟姑姑一个样?” 苏舒燕气的把他摁倒,狠狠地打了几下,这小子大声求饶,引得外间苏霖卿来问发生何事,见他姑侄玩闹,才笑说:“别闹得太狠了,叫林姑娘看着笑话。” 两人才方停战,苏舒燕望着西闲气定神闲的模样,本要说两句打趣的话,不过是跟苏霁卿有关的的,只因见苏培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知道这小子会学话,生恐他传了出去,于是难得的安分守己。 马车出城,足足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汇碧山脚下,苏培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此刻叫道:“姑姑,那边好多人。” 苏舒燕立刻也扑了过去往外张望,果然见上山的路口上停着数不尽的马车,只是车马虽多,却井然有序,毫不慌乱,细看,原来是汇碧山庄的人在安排指引。 他们的马车还未靠前,便也有汇碧山庄的下人走上前来导引,外间苏霖卿报了姓名,那小厮笑着行礼:“原来是苏公子,请这边来。” 里头苏培回头对林西闲道:“自打姑姑说要来,我父亲早早地便来定了房,因这会子正忙,差一点就订不到呢。” 苏舒燕拧着他的腮道:“偏你这猴儿知道的多。” 马车停妥当后,众人下车,女眷们复又乘了山庄的轿子,迤逦往上。 西闲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心中不安,但见苏舒燕兴高采烈,她便也只随着坐了。 幸好这上山的石阶路并不算太长,不多时便进了汇碧山庄的门楼,轿子方停,大家下了轿子,一起作伴往内。 这会子,洪少奶奶便把儿子苏培叫了过去,苏霖卿同山庄的接引使者在前,其他丫鬟小厮等跟在后头,苏舒燕便挽着西闲的手,趁机悄悄说道:“本来三哥也要一起来的,我看他的意思也很想来,毕竟许久没见你了只是母亲说这会子不适合私下见面,于是才换了二哥,你是不是觉着失望啊?” 西闲不回答,只是暗暗用了三分力,在苏舒燕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苏舒燕哎吆一声,撅着嘴道:“没良心的,人家怕你失望,才跟你说句贴心的话,反拧我呢,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西闲笑而不语。 山势蜿蜒而上,几人一路浏览汇碧山庄景致,果然见亭台雅致,林木繁盛,冷飒凉爽,宛若世外桃源,又似龙王之宫,跟山下简直两个世界。 不知不觉到了下榻之处,那小厮道:“爷们都是在甘醴峰,姑娘奶奶们则是在乘云峰,若是似爷这样携带家眷的,是在语冰峰,苏爷想如何安排?” 苏霖卿回头看了看,苏舒燕笑道:“哥哥别管我们,只管带了嫂子去。我们也自在些。” 苏霖卿正有此意,便笑应了。苏培嚷嚷道:“我要跟着姑姑。” 洪少奶奶拉住他,笑斥道:“那边都是小姐太太们,哪里容得下你?再这样缠闹,下次绝不带你出来了。”小孩子遂跟着两个人去了。 这边儿自有乘云峰的两名侍女来接了苏舒燕跟西闲入内,却见里头的景致又跟外间大不同,一色白墙青瓦,飞檐斗拱,大有水乡韵致,又似神仙之境。 苏舒燕先赞了声,又对西闲道:“我想他们这几个地方,分男女居处,这建筑一定也是不同的,可不知那甘醴峰跟语冰峰又是怎么样的景致。” 西闲笑道:“你又来了,得陇望蜀。这里就已经很好。我看了这里已经足够,别的地方也无心再赏玩了。” 苏舒燕也笑:“得陇望蜀,人之常情嘛,又不是单我这样。”说着便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两转,叹道:“早知道这儿如此受用,我早就来了。” 西闲道:“留神脚下。” 苏舒燕笑着转身:“叫你来的时候你还推搪呢,得亏是来了吧?这次你还不感激我?” 她只顾得意忘形,不料旁边院子里有几个人走了出来,苏舒燕转身不迭,正好撞着其中一人。 那女子被撞的踉跄,幸而给丫鬟扶住,苏舒燕忙道:“对不住”话音未落,对方已经挥手打了过来:“混账东西,乱窜什么!” 眼见苏舒燕要挨一巴掌,手臂却给人用力一拉,她身不由己后退,堪堪避开了那女子打过来的耳光。 原来是西闲见势不妙,早疾步走了过来,正好拉开了苏舒燕。 苏舒燕虽知道自己理亏,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劈头盖脸地竟然动手,一时也生了气:“你干什么就打人?” 话音未落,人又给西闲拉了一把。 而那女子身边的人呵斥道:“哪里来的毛丫头,这样不知体统,敢冲撞嘉昌县主!” 西闲早看出这女子盛气凌人,来头不小,忙屈膝行礼:“请息怒,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向县主赔礼了。”暗中又拉扯苏舒燕的袖子。 嘉昌县主是太子妃的娘家人,太子妃贤良,很得皇帝青眼,连带她的娘家也沾了光,嘉昌县主原本是太子妃的堂妹,特封为县主。 苏舒燕虽不高兴,但一来自己理亏在先,二来对方身份特殊,倒是不好得罪,于是也随着西闲行了一礼。 嘉昌县主打量着林西闲,先前西闲拉开了苏舒燕,让县主耳光落空,惹得她心中很不悦。 可见西闲身姿娉婷,容貌出众,且又和颜悦色,气度大方,倒是猜不到她的来历,也不好再动手,便哼道:“你又是谁?” 西闲还未回答,嘉昌县主旁边一个女子突然凑近,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嘉昌县主双目微睁,却是看向旁边的苏舒燕。 西闲两人正不知如何,嘉昌县主笑道:“有趣,真是什么人也能来汇碧山庄了。” 她口吻中的鄙薄之意甚浓,苏舒燕到底年轻气盛:“你说什么?” 嘉昌县主笑看着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不自量力想要攀镇北王高枝儿的那个就你这副尊荣,也敢痴心妄想,哼!你还有脸出来,闹出那样大的笑话,若我是你,早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吊死了。” 苏舒燕虽伶牙俐齿,但这件事毕竟是她情窦初开的一宗心病,听嘉昌县主句句带刺,一时又急又气,窘疼交加,眼泪都将逼出来了。 却突然听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温和响起,说道:“县主这话未免不大妥当,此事原本是太子殿下误办所致,殿下为此亲自数次向苏伯父致歉,唯恐怠慢了苏伯父且伤及了燕妹妹的闺誉,太子行事谨慎,心存仁厚,县主却背地里如此大放厥词,不怕对太子的清誉有损吗?” 嘉昌县主原本趾高气扬,突然听了这句,顿时语塞:“你c你胡说什么!” “我何尝胡说了?”西闲仍慢条斯理,含笑道:“还是说,县主这样说,便是太子的意思?倘若太子觉着先前没有错办,那此后对苏家的致歉岂非也是冤枉?回头我们也好让苏伯父向太子请罪呀。” 这简单的两句话,却仿佛重重的耳光,掴在了嘉昌县主的脸上。太子赵启最重声誉,假如西闲等回去真的告诉了苏郎中,再传到太子耳中岂非弄巧成拙? 嘉昌县主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自然不是太子的意思,只是我c我自己随便乱说的罢了。” 西闲微笑:“这种话怎好乱说?可知对一个女孩子而言,闺誉是等同性命般重要,县主这样的身份,委实不该信口开河才是。” 嘉昌县主咬牙切齿,偏无可奈何,只哼了声,拂袖欲去。 西闲却道:“县主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嘉昌县主跟众人止步回头,西闲道:“先前我们冲撞了县主,已经致歉。既然县主承认自己乱说了话,是不是也该向燕妹妹致歉呢?这样才能以正视听呀。” 嘉昌县主的脸色,就像是生吞了一只青蛙,她鼓着双眼,直直地瞪视着西闲,西闲的神情却仍淡淡然的,但偏是这淡然之中,透出了令人为之动容的坚决笃定。 半晌,嘉昌县主终于向着苏舒燕道:“苏姑娘,我方才c纯是胡说的,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从方才西闲开口直到现在,苏舒燕睁大双眼,简直不能相信。 等嘉昌县主一行人灰溜溜离开之后,苏舒燕才如梦初醒,她抓住西闲,满目震惊跟感激,却说不出一个字,只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两人一块儿进前方院子去了。 而就在众人都离开后,从小院对面的一棵合抱的大树下,缓缓地走出一道长身玉立的高挑身影。他凝视着西闲跟苏舒燕进门的院落,突然纵身一跃,龙行鹤翔,也随着消失在门口不见了。 原先众人打的如乱麻一般,赵宗冕一现身,却像是快刀斩乱麻。 如今又说了这两句话,听似调侃,实则暗藏机锋。 太子殿下赵启听出了一层意思,西闲听出了另一层。 太子因为西闲已经跟苏家定亲,不愿再难为苏家,所以想要把这“孽缘”拆开。 于是借着今日太子妃做寿,先前跟赵宗冕私下相处的时候,竭力赞扬嘉昌县主,想让这位风流的镇北王移情,且嘉昌是“自己人”,若给了赵宗冕,也有联姻牵制之意。 谁知偏偏目睹嘉昌大展雌威的场景,此事显然已经泡汤了,太子殿下心中暗骂嘉昌愚蠢,只是不便发作。 幸而赵宗冕虽暗藏嘲讽之意,话却说的冠冕堂皇,非但半个骂人的字儿都没有,不知情的听来反而像是赞美。 至于西闲听出的,当然就是“士可杀不可辱”那句了。 但他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言行,却让西闲心中惊悸难当,在最初的懵然之后,西闲忙挣脱赵宗冕的手臂,退后一步低头行礼:“参见太子殿下,王爷。” 此时此刻,众女发鬓散乱,衣衫不整,均都十分狼狈。 嘉昌县主也是气喘吁吁,因先前给苏舒燕打了一巴掌,脸上微微肿起,又不知太子跟镇北王看了多少,也不便就恶人先告状,因此心头忐忑,不知福祸。 见西闲见礼,太子赵启才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笑道:“不必多礼。你” 他略略沉吟,微笑:“方才是怎么了?” 嘉昌县主脸色更是难堪,做贼心虚地瞟向向西闲。 西闲平静地回答道:“回殿下,是臣女不慎冒犯了县主,引出了一点误会。是臣女之错,请殿下宽恕。” 嘉昌大为意外,无法置信。 不仅是她,连苏舒燕都吃惊不小,忙叫:“小贤!” 只有镇北王一点儿惊讶之色都没有,仍是笑吟吟地看着西闲。 “好好好,”太子一怔之下,点头笑道:“可你虽然这样说,我却如何不知道,县主是个爱闹的性子,平日里也是太子妃多纵了她,才让她这样无法无天,不知规矩。” 说到最后八个字,眼神微冷地瞥了嘉昌一眼。 嘉昌原本还有侥幸之心,听了这一句,才战战兢兢求饶道:“殿下恕罪!” 赵启冷哼了声:“今日是太子妃的好日子,你却如此不知进退,领着众人胡闹,这岂是一个县主能做出来的?就算太子妃知道了也饶不了你,只是我不想在好日子里惹她不快,即日起你就悄悄地离开皇都!若无召唤,不许回来。”说完吩咐左右,“带她离开!” 嘉昌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任由内侍扶着去了,太子又屏退了众人,现场只留下了西闲跟苏舒燕。 苏舒燕原本还有些不忿之色,听太子这样说,脸色才缓和下来,不禁抬眸看向赵启。 赵启对上她乌溜溜的双眼:“你就是苏家的舒燕姑娘?” 苏舒燕道:“回殿下,正是臣女。” 赵启笑道:“今日让你跟林姑娘受委屈了,如今我已经处罚了嘉昌县主,希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苏舒燕听他言语温和,处事公正毫不徇私,自然而然心生敬佩。忙回答:“太子殿下英明,我们是极心服的!” 赵启哈哈笑笑,目光在西闲面上掠过,看向镇北王赵宗冕:“王叔觉着我如此处置如何?” 赵宗冕拱手:“臣同样也是心服口服。” 风波平定。赵启叫人带了苏舒燕跟西闲回去王妃处,他同镇北王却往凉亭方向而去。 赵宗冕走了数步,不禁回头,却见那道窈窕的身影正消失在一簇花枝之后,突然有一种想要追过去的冲动。 只听赵启道:“王叔是在看谁?” 赵宗冕回头:“殿下怎么明知故问。” 赵启一笑,语气略带试探:“王叔难道真的非这林家的女孩子不可?” 镇北王道:“若殿下觉着为难,我自己解决就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5.0815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苏舒燕房中的丫鬟们见三少爷带了客人来到,纷纷行礼,悄无声息地退到门外了。 “燕儿?”苏霁卿上前,试着叫了两声, 苏舒燕始终背对着床边,“燕儿,你看是谁来了?” 苏舒燕仍是无动于衷,苏霁卿无奈, 回身对西闲道:“你都瞧见了, 你们自在说说话, 我先出去了。” 苏霁卿也离开后,林西闲走到床边:“是我,还不起来吗?” 苏舒燕似乎抖了抖, 却仍是不动, 林西闲叹了口气:“那好吧, 你果然是不肯进食也好,我亲手卤的这些鹅掌, 也只得扔了罢了。” 这一句却仿佛圣旨一样, 苏舒燕猛地爬起来:“有鹅掌怎不早说, 快给我拿来!” 林西闲冷眼看着她,苏舒燕猛地发现不对, 忙举手捂住嘴, 做贼心虚地望着她。 西闲冷笑了声:“藏的慢了, 我都看见了,吃的是多半是金福记的栗子糕。” 苏舒燕见她如此明察秋毫,索性把手放下,果然嘴边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点心渣子。苏舒燕下地,上前挽住林西闲的手,撒娇加哀求:“好姐姐,知道瞒不过你,只是你别对他们说。” “你有能耐了,”林西闲白了她一眼,“伯母担心的眼睛都哭肿了,你三哥哥也寝食不安,你倒好。” 苏舒燕撒手,低头耷脑:“我心里是真的难受嘛。” 林西闲才叹了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那个劳什子王爷为什么又改悔了?出尔反尔,实在不是个男人。” “不许你诋毁王爷!”苏舒燕即刻抗议。 林西闲奇道:“要有个男人这样对我,便是我的仇人,你反而却还维护他?” 苏舒燕道:“是我喜欢他嘛,再说,王爷那种人物,本来我也没指望他会把我看在眼里。” “胡说!”林西闲跺脚,“你是少只眼睛还是少胳膊少腿儿?” 苏舒燕见她如此维护自己,心中感动,便吐吐舌头道:“我倒是不少什么,只是比别人多点肉罢了。” 林西闲听了这话,一时忍不住便转怒为笑,又捏着苏舒燕的腮略用力拧了一下,恨道:“我先前骂你身在福中不知福,难道都瘦骨嶙峋的跟骷髅架子一样才好?你平日里只说羡慕我,可知道是因为我家里那样的情形,我什么都吃不起的缘故?若我跟你似的,山珍海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保证你现在都不认得我呢。” 苏舒燕不禁也笑了起来,大笑了两声,又醒悟会叫外头的人听见,忙捂住嘴。 林西闲走到她身旁,拉着她转到床边,两人挨着坐了:“你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舒燕听她又问,就低下头不做声了。 林西闲想了想:“你不说也成。可到底要听我几句话才好,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镇北王的事,原先你跟我说起的时候,我就觉着不喜怎奈你一团心热。如今既然如此,索性顺势了结了,以你的出身,人品,难道还愁找一个称心如意的良人?何苦围着一个妻妾成群且又虎狼性情的皇室子弟?那种人咱们惹不起的。” “我知道你说的对,”苏舒燕不禁落下泪:“可c可我就是喜欢c仰慕王爷,之前听说他看上我,我喜欢的像是做梦一样,我c我宁肯折寿十年不,二十年也” “呸呸,童言无忌大吉大利!”话没说完,林西闲已经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臭丫头,你这是干什么,为了一个臭男人至于么!” 苏舒燕泪汪汪地看着她:“姐姐,你又没有喜欢过谁,你哪里会明白我的心。” 林西闲皱眉:“我当然不懂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可我懂的是,‘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伯父伯母把你养大,家里哥哥们又那样疼你,你却偏为了那样一个不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寻死觅活,让他们为你操心,痛不欲生的,你可对得起他们?喜不喜欢谁又怎么样,人先要对的起天地良心。” 苏舒燕愣愣怔怔地听着,不禁有感而发,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西闲说了这番话,握着苏舒燕的手:“不管怎么样,别再叫伯母为你担心流泪了好不好?” 苏舒燕红着双眼,略一点头。 西闲见她终于想通似的,倒要趁热打铁,把这僵局先破了,于是又道:“我叫三哥哥进来,可好?让他好生给你布置一桌子好菜,你也不用再去偷偷吃你那些存货了。” 西闲到底跟苏舒燕交好,知道苏舒燕很是贪嘴,屋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点心果子之类,因她家里不许她多吃,越发激发她的“自保”意志,变本加厉地往床底c纱帐顶上c暗格里等处藏了无限的吃食,所以这几天里虽然她不肯吃外头送来的饭菜,却终究捱不过饥肠辘辘,偷偷地把存粮吃了个大半。 苏舒燕噗嗤一笑,见西闲要叫苏霁卿,却又忙拉住她:“等等。” 西闲回身:“又怎么了?” 苏舒燕期期艾艾道:“你c你方才不是问,为什么王爷c王爷会翻脸吗?” 西闲缓缓重又落座:“是发生了什么?” 苏舒燕才要张口,突然脸上浮现一点红晕。 西闲看在眼里,心惊肉跳,想要催问,又怕逼急了她,便只静静等她开口。 顷刻,苏舒燕低低道:“前些日子,是我爹的上司,吏部侍郎大人的生日,母亲就带了我一块儿去,其实其实早在没有去之前我就知道,那天,镇北王也会去的。” 西闲尽量不让自己显得过于惊愕,只平静地说道:“然后呢?” 苏舒燕双颊泛红:“我原本同母亲一起在后面陪着侍郎夫人等吃酒看戏的,只是c只是突然有个人来跟我说,镇北王想见我。所以我就c我就去了。” 西闲咬着舌尖,生生地把那声“糊涂”咽下,然而身子已经微微绷紧了。 “难道c难道”她迟疑着,声音发涩,“他对你做了什么?” 西闲心中有个令她很不安的想法,只祈祷着事情没有坏到那一步。 苏舒燕突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忙道:“不,不是!” 见少女急着否认,西闲心里才默念了声“阿弥陀佛”,忙问:“那到底是怎么样?” 苏舒燕回想着那日的事,不知不觉两只眼睛闪闪烁烁有些水光。她少女怀春,一心恋慕镇北王,那人对她而言便恍如天神一样,听说王爷要见自己,不知真假,人却已经飘然失去了理智,犹如飞蛾扑火一样,明知道不可以,却仍是义无反顾地要扑上去。 她小心地避开众女眷,随着那人离开席上,院子里拐了几拐,终于将到了一处僻静地方,渐渐地那引路的人也不见了,只剩下她一个人茕茕独立。 苏舒燕左顾右盼,开始怀疑是有人故意作弄自己,正在彷徨无措,身后一只手臂横了过来,不由分说将她搂入怀中。 来人的力气好大,苏舒燕平日里跟林西闲打闹,从来都占上风,但在此人面前,却仿佛一个初生婴孩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紧接着,耳畔有个好听的声音,醺然说道:“你果然在这里?就这样迫不及待了么?京城的娘们,果然浪的厉害” 苏舒燕再活泼外向,毕竟是个闺阁少女,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缩成一团,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人笑说了那句,手抚过她的颈项,强令她转头:“让我看看你这可人怜的小模样,可知自打那天见了” 话没说完,醉眼惺忪里已经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瞬间色变,仿佛从春风和煦变成了十冬腊月,寒气逼人。 “你是谁?”他拧眉问道,眼神里流露着清清楚楚的憎恶鄙薄。 苏舒燕望着面前恍若天神的男子,方才他还环抱着自己,在耳畔说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但此刻,仿佛冰火两重。 她找不到自己的舌头,结结巴巴道:“王爷,我c我是燕儿呀。” “什么燕儿。”他不耐烦地转身,突然又止步:“你c你莫非就是太子说的那个” 听见“太子”两字,又是这样一副恍然明白的口吻,苏舒燕还以为赵宗冕明白了,当即羞红着脸低下头去。 谁知事与愿违。 苏舒燕哭着捂住脸:“王爷讨厌我,我宁肯去死,也不要他讨厌我。” 林西闲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忙将苏舒燕揽入怀中:“像镇北王那种人,本来就独特绝伦,被他讨厌也不是什么坏事,被他喜欢才是异类呢。” 苏舒燕本极伤心,听了这句却破涕为笑,无奈之际道:“姐姐,你怎么这样不喜欢王爷,他是个大英雄,长的又英武非凡。”想到那日惊鸿一瞥的俊美容颜,春/心荡漾,更加恨不起来了。 西闲笑道:“你这傻丫头,你要付出真心也不看看对象,难道没听说无情最是帝王家?皇族中人跟咱们这些凡人从来就不是一路,各走各的才是安生呢。” 苏舒燕道:“唉,我本来难受的像是万箭穿心,恨不得死了才好,怎么听了你的话,就没那么想哭了呢。” 西闲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泪,叮嘱:“今儿跟我说的事,不能对第二个人再说起,知道吗?” 虽然最坏一步并未发生,但给镇北王那样轻薄相待,传出去毕竟对苏舒燕的闺誉大有影响。 苏舒燕也明白西闲的意思,当下乖乖答应。 西闲又宽慰了她许多话,便起身去请苏霁卿进来。 原来方才他们在里头说话的时候,苏霁卿一直留在门边,细细地倒也听了个大概,心中对西闲的感激之情无法言喻。 将进门的时候,苏霁卿鼓足勇气将西闲袖子一拉,道:“林妹妹留步,其实有一件事,我c我很想告诉你。” 西闲诧异:“何事?” 苏霁卿竟有些不好意思,他别转脸去,对西闲道:“其实,我早跟父母说过上林府提亲之事,只是因为妹妹出了这意外,所以耽搁下来,如今既然妹妹终于想开了,那我想改日” 话未说完,西闲早满面通红,低头含糊说道:“我c我先进门去了。”早逃也似地转身入内。 身后,苏霁卿望着她翩若惊鸿的背影,想到方才她劝解苏舒燕的那些话,恋慕敬爱之心竟如潮水漫溢。 赵宗冕也并未推辞,只朝上谢恩,便笑着照单全收了。 北地的蛮子向来对中原虎视眈眈,之前屡屡犯境,弄得边疆民不聊生,原先朝廷并未重视,以至于让敌寇坐大,最后竟浩浩荡荡地开始攻城略地,中原子民死伤无数。 消息传到京城,这才让满朝文武跟皇帝都震惊起来,可虽然军情紧急,在那种情况下,主战派跟主和派却旗鼓相当,争执不下。 原来自太宗打天下开始,便始终不曾跟北蛮正面交锋过,而用怀柔之策。 北蛮尚武,一个个力大无穷,生性凶戾,极为强悍。而他们所要的,无非是绫罗绸缎,美人珠宝之类,于是朝廷同蛮族首领签订合约,每年都要送近百车的布匹跟珠宝,美女等笼络这些人。 只是近来随着北蛮势力扩大,原先所送之物已经无法满足这些人的胃口,于是竟起了兴兵南下的念头。 如今朝中有些主和的官员,生恐激怒了蛮人,场面无法收拾,所以想用息事宁人的法子,一百车满足不了他们的话,大不了就二百车,三百车等等,反正朝廷如今国库充足,又不是出不起。如果用百车的珠宝绫罗就能让蛮人退兵,可以免除边关百姓的兵灾之苦,又不劳损朝廷的兵力,所谓“化干戈为玉帛”,何乐而不为? 就在两派争执不下的时候,时有文安王赵宗栩自荆南发来急报奏书,秘密呈送给太子赵启,恳请太子谏言朝廷同北蛮开战,并举荐了一个人带兵。 文安王信上说明,只要那人肯出战,那这次对北蛮,就算不能大捷,也绝对不会惨败。而文安王举荐的那个人,就是镇北王赵宗冕。 当时许多太子的心腹幕僚也看过此信,有许多人规劝太子不要贸然出头,毕竟圣意难测,且虽然文安王信誓旦旦,可谁又能担保结局如何?若是战败了,少不得还得太子担责,且惹皇上不喜。所以为今之计,只能求稳,不可急进。 但虽然有许多幕僚的进言,太子赵启思忖再三,却终于向皇帝上书,言明主战意图,并且保举了镇北王赵宗冕。 其实皇帝本心也是想打的,只不过兵家之事向来难以预料,谁知道一旦开打,胜负如何?若是胜了自然可名垂青史,但若是败了史书上记下这样耻辱的一笔,可是哪个帝王都不愿意见到的。 可如今太子开口,事情仿佛迎刃而解。而且皇帝也是乐见太子如此血性,于是终于下定决心。 那时候,镇北王赵宗冕还在青海带军,接了诏书之后,赵宗冕翻身上马,振臂一呼,全场寂然。 太监以为将听见些类似忠君报国等慷慨激昂鼓舞人心的话,也忙肃然起敬地垂首聆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6.0816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西闲正色道:“听家父说, 昨儿他被人所欺,多亏了王爷路见不平, 拔刀相助。家父回来后,对我们说起王爷的义举, 赞不绝口。” 赵宗冕挑了挑眉, 笑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为这件事,那不值一提。”他瞥着西闲道, “你父亲赞我, 那你呢?” “我自然也觉着王爷……侠肝义胆,”西闲违心地说出这一句, 又忙道:“可我有些不解之处, 不知王爷能不能为我解惑。” 赵宗冕虽然意不在此, 可是美人开口, 倒是让他不忍不理。 何况她竟然这样温言婉色地跟自己说话, 为美人解惑, 也是一点情趣。 于是暂且收敛意马心猿, 问道:“你哪里不解, 说来听听。” 西闲顺势将他的手臂轻轻推开,镇北王哼了声, 果然收手。西闲往旁边走开两步:“我不解之一的是, 昨日王爷是正好路过, 还是有其他原因?” 赵宗冕笑道:“我当是什么呢,说来也巧,当时有人约本王喝酒,那姓曹的等人原本就在外间,只是我懒得理会他们罢了,谁知他们不长眼,偏去为难老大人,本王这才忍无可忍,也算是他恶贯满盈。” 他说到这里,很想再把人拉入怀中多温存片刻,正走到桌边,西闲却已斟了一杯茶:“这是我自己摘的玫瑰花泡的茶,王爷且尝一尝。” 赵宗冕才一抬手,茶杯就塞到了掌中。 他嗤地一声笑出来,虽看出西闲的用意,却不说破,在桌边坐了道:“既然是你亲手泡制的,自然要好好品尝。” 本是随口调笑,不料才吃了一口,果然觉着清香满颊,不由身心受用。 西闲在他对面坐了,微笑道:“那果然是父亲的缘法,也合该是这曹郎中恶有恶报了。” 这一笑眉眼灿丽,仿佛满室生辉,赵宗冕只顾看着,不由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西闲察觉他神色不对,便敛了笑:“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不解。” 赵宗冕望着白玉杯里飘着的一点玫红,心不在焉:“你说。” 西闲道:“那位曹大人原本在京中很有根基,等闲之人都动他不得,所以先前我父亲想要弹劾他,反差点身受其害,怎么这一次大理寺的人竟这样雷厉风行的动作起来?” 赵宗冕眼中含笑,细看西闲,眼底透出的是对面前之人的探究,跟三分欣赏。 赵宗冕问道:“依你之见呢?” 西闲道:“我哪里猜得到,只觉着事有反常罢了,许是我多心了……” 赵宗冕笑道:“你没有多心,反而是心细如发,昨儿我打了姓曹的后,知道这等豺虺小人反复无常,他当然惹不起我,可我始终不会长住京里,等我走了,他必然变本加厉地对付你父亲,所以我想,索性斩草除根。我便去太子府同太子殿下说明了此事,殿下还算是给面子,果然差人去办了。” 这个跟西闲心中所想差不许多,只是他果然做了出来,却出乎西闲意料。 西闲起身行礼,道:“王爷果然是胸中自有丘壑,想的周密深远,我替林家再次多谢了。” 赵宗冕笑望着她:“谢个什么,岂不知本王从来最是护短,谁叫他不知死活惹了我呢。” 西闲见他喝完了茶,又给他倒了一杯,赵宗冕凝视着那纤纤素手:“不过,你若真心想谢我,那……也容易。” 西闲抬眸,赵宗冕把脸微微侧了侧,笑吟吟道:“你香我一下就使得。” 西闲故意在这会儿提起此事,不过是想转移镇北王的注意力罢了。 如今见他故态萌生,西闲道:“多谢王爷为我释疑,可还有一事……” 赵宗冕“哈”地一声:“还想搪塞我?好吧,你还有什么招,只管使出来。” 西闲瞥他一眼:“王爷,那位曹郎中如今在大理寺是不是?” “当然。你难道还担心他跑了?” “我哪里敢。” “那你为何还要提起,他已经是个半死人了。”赵宗冕笑,“你这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法子再用就不灵了。” 西闲假装听不出他话中之意,只道:“王爷可知道曹郎中之前为何屹立不倒,反格外嚣张?” 赵宗冕哼道:“还用问?太子护着他嘛。” 西闲道:“曹郎中虽属于太子一党,太子未必就肯为了个贪官自毁声誉,其实太子殿下也并非不想动曹郎中,可却未必敢动。” “嗯?”赵宗冕本是漫不经心的神态,听到这里,却留意起来,“什么意思?” 西闲道:“我听说曹家有个族女在宫中任女官,近来很得圣宠。” 镇北王猛然抬头。 赵宗冕何等聪明,西闲虽点到为止,他却即刻明白了其中诀窍。 西闲看看他又空了的杯子,柔声道:“王爷,茶虽好却也不宜饮太多,您该走了。” 镇北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喉头猛然一动,像是要把人生生吞下。 终于,赵宗冕站起身来,将转身之时他回头看向西闲:“对了,先前你念那什么‘还君明珠’是什么意思?” 西闲没想到他还惦记此事:“没什么。随口胡诌。” 赵宗冕笑道:“我还当时你想着情郎呢。” 西闲扭头不睬:“恭送王爷。” 赵宗冕眨眨眼,突然伸出长指在自己的脸颊上点了点,道:“记得,这儿,你还欠我一个。” 他折往窗口边上,身形一闪,已经去了。 直到现在,西闲才敢松了口气。 回头看着桌上空了的茶盏,无声一叹。 总是这样也不是长法儿,每次跟此人相处,都让她感觉像是那天跟那头狮子对峙。 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 可为什么偏偏要跟他纠缠不清,甚至连抗争的机会都没有。这次总算勉强搪塞过去,但下回呢?终有一天……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曹家的底细,西闲原本也不知。 是在林御史给曹郎中压倒一头后,西闲才格外留意有关曹家的消息,隐约听人说曹家有个族女在宫中,这才彻底明白太子在曹氏之事上态度模棱两可的缘由。 太子不愿得罪皇帝身边宠信之人,所以要维护曹郎中,但太子本是十分珍惜自己羽毛的,从来最恨损坏自己声誉之人,所以先前好不容情地把嘉昌县主贬出皇城去。 却在曹氏之事上无法出手,太子心中只怕早窝着一口气,如今终于有了镇北王出头,顺势拿下曹氏,以后女官问起来,自然可以都推在镇北王身上。 如今西闲给赵宗冕点破,剩下的,镇北王自然会去安排行事。 毕竟,如今得罪了曹家的人换成了赵宗冕,就连太子殿下也不敢去挑战柔媚蚀骨枕旁风的威力,何况皇帝原本就有些猜忌镇北王呢。 可赵宗冕会如何处理此事……倒是让西闲着实地好奇起来。 镇北王悄然离开了林府,飞马往城西而去。 不多时到了一处貌似古旧的宅子,两扇窄窄的门,门内老者听见马蹄声探头出来,忙请了他进去。 赵宗冕径直穿过堂屋,眼前才霍然开朗,他从抄手游廊拾级而上,来到后院二层小楼。 楼门外亦有守卫,见了他便垂首行礼。 赵宗冕推门而入,进了里间,见靠窗处,身着白衫的文安王赵宗栩正在俯身不知所什么。 听见有人进门,赵宗栩回头看了一眼,道:“总算来了,派人找了你半天也没消息,你躲到哪里去了?” 赵宗冕道:“找我干什么?” 文安王把手中的笔搁下,打量他的神色:“你……总不会是去找那位林家的姑娘了吧?” 赵宗冕坐在旁边的大圈椅上,笑道:“怎么总打听人家的私事儿。” “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叫你莫要惹事,”文安王洗了手,也回来落座,“京城不是你那雁北,这儿的女孩子也没你们那的大胆泼辣,不要逼得人家忍无可忍。” 赵宗冕突然想起林西闲的言行举止,虽然忍着却仍发出嘻嘻之声。 文安王瞥着他喜笑颜开的模样,心里升起一丝异样。赵宗冕却咳嗽了声:“王兄找我干什么?” 赵宗栩才说道:“是为了曹郎中的事,你可知道?他先前已经在大理寺招供,判了秋后处斩了。” “这样快?”镇北王挑眉,笑道:“太子殿下真是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文安王恨道:“你惹出事来了,还在这儿稳坐钓鱼舟,祸到临头了还不知道呢。” 赵宗冕道:“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宫里那曹家小娘们的事儿吗?” 文安王吃了一惊:“你知道?” 赵宗冕倾身望着他:“王兄满世界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文安王点了点他:“你先说,你怎么知道曹女官的?还是说你早就知道?” “我要早知道姓曹的宫里有人,也不至于就非要弄死他不可,如今反让太子殿下借刀杀人了。” 文安王微微松了口气:“这么说,你是才知道?打哪知道的?” 赵宗冕摆出一副无赖架势:“从哪里你别管,只是王兄得帮我收拾残局啊。别让那小娘们在皇上面前吹枕头风才好。” “你这混账,”文安王嗐叹了声,“为你这胡作非为,坏了我一步棋。” 赵宗冕敛笑:“什么?曹氏是王兄的人?” 文安王欲言又止:“也不算,只是她暂时能为我所用罢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可说了。” 赵宗冕看看他,忽然道:“姓曹的为非作歹,弄的怨声载道,这种人保他做什么,脏了自己的手。” 文安王似笑非笑:“你还是不懂呀。”叹了这句,突然心头一动,“你实话说,到底哪里听说曹氏的?” 赵宗冕毕竟久不在京城,对京内的势力分布等并不熟络,文安王对他的为人脾性却十分熟悉,三言两句,立刻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他背后指点。 赵宗冕本不愿说,可他一再追问,只好回答道:“你都猜到我打哪儿来了,怎么还只管问。” 文安王微震:“你是说……林家的那女孩子?” 赵宗冕起身来到桌边,低头打量文安王先前所画的图,却见是一副没完成的山水画,大片的绿荫随风摇曳,栩栩如生。 “王兄的画技又高明了,”赵宗冕啧啧,指着树荫下的空白道:“只是这儿再多几个人就更好了。” 文安王凝视着他:“你还没答我呢。” 赵宗冕笑道:“是是是,就是她,怎么样王兄,我的眼力不错吧?”他得意洋洋,一副捡到宝的神情。 忽然西闲想:如果那天没有跟着苏舒燕出去看热闹,这会子又将是什么情形?也许出嫁的不是舒燕,毕竟按理说得是身为兄长的苏霁卿先娶。 一念生,外间的鼓乐听来越发如梦似幻,还是西闲先反应过来,她笑了笑,把手中的珠钗放下:“三哥哥怎么没在外头应酬?可是那丫头丢三落四地忘了什么东西,让你来取呢?” 西闲侧身而立,似颦似笑,娉婷而立的姿态犹如一支袅娜的花枝,临风临水,风流妩媚。 苏霁卿突然有些无法做声,他不得不转开头去,半晌才说道:“并不是。”他也只不过是跟西闲差不多的心意,都想过来瞧瞧罢了,谁知心有灵犀的,竟果然在这里跟西闲遇上。 西闲点点头道:“我是偷从席上跑出来的,这会儿也该回去了。三哥哥多留一会儿。” 屈膝行了礼,西闲垂首往门口走去,眼见要绕过桌子走到门边,苏霁卿终于脱口叫道:“西闲!” 西闲止步,微微迟疑之下,才抬眸看向苏霁卿。 长袖底下的手掌暗中握紧几分,苏霁卿道:“我听舒燕说,以后妹妹会跟着王爷一块儿回雁北去,可是真的?” 西闲虽觉着他突然说起这个来有些冒昧,但苏霁卿毕竟不是别人,于是点了点头:“若无意外是会这样的。” 苏霁卿道:“若真的去了,再相见就不知何时了。” 西闲只当没听出他话中的惆怅之意,微笑道:“这话舒燕也跟我说过,我还笑她孩子气,三哥哥怎么也跟她一样了?” 苏霁卿对上她的双眼:“你知道我跟舒燕不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7.0816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原来当日镇北王赵宗冕回京, 皇帝亲率领文武百官亲自出宫迎接。 后在皇家内苑设宴接风, 席间龙颜大悦,便赏赐镇北王黄金珍宝,不计其数。除此之外, 更还有二十名正当妙龄的宫女。 镇北王天纵英武, 又风流不羁, 皇帝这样也是知道他的性情,更是恩宠之意。 赵宗冕也并未推辞, 只朝上谢恩, 便笑着照单全收了。 北地的蛮子向来对中原虎视眈眈, 之前屡屡犯境, 弄得边疆民不聊生,原先朝廷并未重视,以至于让敌寇坐大,最后竟浩浩荡荡地开始攻城略地, 中原子民死伤无数。 消息传到京城, 这才让满朝文武跟皇帝都震惊起来, 可虽然军情紧急,在那种情况下,主战派跟主和派却旗鼓相当, 争执不下。 原来自太宗打天下开始, 便始终不曾跟北蛮正面交锋过, 而用怀柔之策。 北蛮尚武,一个个力大无穷,生性凶戾,极为强悍。而他们所要的,无非是绫罗绸缎,美人珠宝之类,于是朝廷同蛮族首领签订合约,每年都要送近百车的布匹跟珠宝,美女等笼络这些人。 只是近来随着北蛮势力扩大,原先所送之物已经无法满足这些人的胃口,于是竟起了兴兵南下的念头。 如今朝中有些主和的官员,生恐激怒了蛮人,场面无法收拾,所以想用息事宁人的法子,一百车满足不了他们的话,大不了就二百车,三百车……等等,反正朝廷如今国库充足,又不是出不起。如果用百车的珠宝绫罗就能让蛮人退兵,可以免除边关百姓的兵灾之苦,又不劳损朝廷的兵力,所谓“化干戈为玉帛”,何乐而不为? 就在两派争执不下的时候,时有文安王赵宗栩自荆南发来急报奏书,秘密呈送给太子赵启,恳请太子谏言朝廷同北蛮开战,并举荐了一个人带兵。 文安王信上说明,只要那人肯出战,那这次对北蛮,就算不能大捷,也绝对不会惨败。而文安王举荐的那个人,就是镇北王赵宗冕。 当时许多太子的心腹幕僚也看过此信,有许多人规劝太子不要贸然出头,毕竟圣意难测,且虽然文安王信誓旦旦,可谁又能担保结局如何?若是战败了,少不得还得太子担责,且惹皇上不喜。所以为今之计,只能求稳,不可急进。 但虽然有许多幕僚的进言,太子赵启思忖再三,却终于向皇帝上书,言明主战意图,并且保举了镇北王赵宗冕。 其实皇帝本心也是想打的,只不过兵家之事向来难以预料,谁知道一旦开打,胜负如何?若是胜了自然可名垂青史,但若是败了……史书上记下这样耻辱的一笔,可是哪个帝王都不愿意见到的。 可如今太子开口,事情仿佛迎刃而解。而且皇帝也是乐见太子如此血性,于是终于下定决心。 那时候,镇北王赵宗冕还在青海带军,接了诏书之后,赵宗冕翻身上马,振臂一呼,全场寂然。 太监以为将听见些类似忠君报国等慷慨激昂鼓舞人心的话,也忙肃然起敬地垂首聆听。 却见赵宗冕睥睨麾下,突然笑道:“你们这帮兔崽子有福了,京城里的娘们可比这地儿的浪多了,都给老子记住,只要打赢了,什么样的娘们都有!” 士兵们疯狂地轰然大笑,齐声称“必胜”,轰然雷动。 旁边,传旨太监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怎么能够想到……长的这样明朗俊美,分明是个天潢贵胄,凤子龙孙,且身着铠甲的模样,活脱脱是传说中的兰陵王架势,一出口却能如此惊天动地呢。 只是镇北王虽然行为惊世骇俗,却果然是个能打仗的,这一去,竟旗开得胜,直接将嗷嗷狂吠的蛮人打的哇哇大哭,并主动派人求和。 在皇帝招待过赵宗冕后,太子赵启跟上京的文安王赵宗栩也特意设宴款待。 因为此战大捷,太子自然也更得皇帝青眼,赵启感激文安王在关键时候的点拨,便顺便为赵宗栩“美言”了几句,这一次赵宗栩是领旨进京的,先前才得了检校太保的职位,并改了清河军节度使。 席间,酒酣耳热,赵启笑敬镇北王一杯,笑道:“叔王真乃本朝军神,我已经向父皇谏言,要封叔王为护国大将军,以后便常住京城如何?” 赵宗冕摇头笑道:“太子,我是奉旨来打仗的,仗打完了,人自然也该走了。再说皇上赏赐的已经够多了,如今还惹人眼红呢,什么大将军之类,很是不必。” 文安王原本听太子说要加封,正有些担忧,便拿眼睛望着赵宗冕。突然听镇北王如此回答,便才会心一笑,知道自己是多虑了。 赵启笑道:“叔王之功,利国利民,一切都是叔王应该得的,又有谁敢眼红?我也不过是因为感慕叔王的劳苦功高,想略尽一尽心意而已。” 文安王正要插嘴,突然镇北王笑道:“若太子真的想送我点什么,我倒是正有个想要的东西。” 赵启停杯,惊奇地问:“哦?不知叔王想要的是什么?” 镇北王却又摇头道:“我虽然想要,只不知能不能得,还是不说了,免得太子给不了,大家都面上无光。” 文安王微微色变,忙又看赵宗冕,对方却仿佛没发现他的眼神。 赵启的笑有点不安,却也还撑得住:“叔王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给的,一定为叔王……奉上。” 此刻席间鸦雀无声,气氛有些紧张。 “太子既然如此诚心,那我只得说了,”镇北王笑的春风摇曳,“太子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什么,虽然先前皇上送了我二十个宫女,虽然是皇上的美意,只是,那些女子也不过是那样儿罢了,不大中我的意思。” 大家做梦也想不到镇北王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瞬间惊愕之极,均都瞠目结舌而听。 太子也万万没想到:“那、那叔王的意思……” 镇北王道:“我的意思,自然是想要个入我的眼的。” 太子恍然大悟,文安王以及旁边众位大臣也才明白。 文安王唇角带笑,低头喃喃:“真有你的。” 赵宗栩当然清楚太子在担心什么,——功高震主,且赵宗栩跟赵宗冕都是宗室,如果真的兵权在握,生出反叛之心来,后果自然不可想象。 方才太子跟镇北王一段对话,暗藏机锋,在座的并没有一个傻的,均都心领神会,所以方才场面才那样尴尬。 赵启则抚掌大笑道:“原来如此!那不知这京城之中,可有叔王中意的女子?” 镇北王道:“恰巧真有那么一个。” 赵启忙问是谁,连文安王也有些意外,本以为镇北王是搪塞之语,哪里会想到真有下文? 只听镇北王道:“我先前进京的时候,路上狮子挣脱,差点伤了人,那几乎受伤的一名女子……生得实在极好,很中我的心意。只是当时皇上等候,所以错过了,这连日来始终想着那人,实在无法割舍,若是太子能够替我找到她,就是对我最大的赏赐了。” 赵启宽心之余,大笑不已,一口应承:“叔王放心,就包在我的身上,一定为叔王找到如意佳人。” 当时席上有一位兵部主事,恰好是苏霁卿一名朋友之父。 因为目睹了镇北王的“英姿”,回府之后便当作奇事说知,又大赞镇北王挥洒自如英俊倜傥,大有儒将风范,且谈笑风生百无禁忌,是个很“真性情”的带兵王爷。 就是不知入了王爷青眼的究竟是谁家女子。 偏这人的儿子是那天跟苏霁卿一起在酒楼上看光景的,听了父亲转述,顿时想起来那时候是苏舒燕在场,便喜的告诉了。 这兵部主事立刻告诉了太子近侍,太子闻言大喜,又想给赵宗冕一个惊喜,便打定主意要把事情给他做的妥妥当当,于是亲自派了一名太子府的詹士,前往苏府商洽事宜。 也正因如此,苏舒燕才那样笃定地觉着自己要嫁入镇北王府了。 且说在苏府之中,林西闲听完了苏霁卿所说,后背竟凉飕飕地。 原先还着急往苏舒燕房中疾走,此刻脚步不由放慢了,浑身的力气仿佛都散了大半。 苏霁卿并不催促她,反体贴地也随之放慢步子,他迟疑地看着林西闲:“原先王府派人来商洽婚事,我们并不知道缘由,他们也只说镇北王看上了燕儿而已,没想到……” 林西闲举手揉了揉眉心。苏霁卿放轻声音:“可是,镇北王既然说出那样的话,总不会是戏言,只能说是太子的人误会了,可如果镇北王指的不是妹妹,那么、难不成……” 林西闲抖了抖,眼中流露惊悸之色。 苏霁卿陡然心软:“妹妹,你在想什么?” 就像是石子投水,林西闲的心湖也随之晃乱。她紧紧地握了握拳,才小声说道:“当日的事,只有三哥哥……还有燕妹妹知道,其他的人只怕不认得我。” 苏霁卿点头:“是呀。”苏霁卿的那些朋友,只是因为他跑了出去,才猜那女子是他的妹妹而已。却从未见过林西闲。 林西闲仰头望着他:“那,三哥哥可把此事跟别人说过?” 苏霁卿摇头。 西闲微微松了口气:“求你别说出去,可好不好?” 苏霁卿对上面前少女黑白分明的双眸,她鬓边一缕发丝荡落,有些楚楚无依地横在雪白的脸颊边,苏三公子的心柔软的无以复加,很想替她把那缕发丝抿在而后。 “你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他的手抬起,却又克制地压下,只是温柔地望着西闲。 苏舒燕道:“母亲若认了她,从此越发知道她的好处,也越发比出我的不好来,用鼻子想也知道,母亲一定会喜欢她多些,必然就不疼我了。” 西闲早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只管笑而已。 朱夫人也是喜笑颜开,一手抱着一个,连声说道:“都疼,都疼。” 解决了苏舒燕这件事,朱夫人去了心中头等忧虑,临别之际,又握着杨夫人的手叮嘱:“其实还有一件正经大事,只是这会儿说出来未免仓促,等我稍微安定,再亲自去你府上跟你商议。”说着,又看了一眼夫人身后的西闲。 杨夫人虽然莫名,西闲却心知肚明,只装作不知的。 正苏舒燕悄悄跟她说:“你先前说你卤了鹅掌的,说出来的话是泼出去的水,你可不许骗我,改天定要让我吃个够。” 西闲笑道:“还以为你忘了呢,偏偏在这些吃的上头,比谁都精明。” 苏舒燕得意洋洋道:“哼,那是的,论起吃来,谁能比我精明呢,可别想糊弄我。” 西闲忍俊不禁:“是是是,你最精明了。”两人嘻嘻哈哈,十分亲密。 那边朱夫人看着苏舒燕又恢复了昔日的握着杨夫人的手,笑道:“你看他们,明明不是亲生姊妹,却比亲生的还亲密厚爱呢。” 苏氏母女跟苏霁卿一直送出了大门,在回去的车上,杨夫人先是说道:“得亏苏姑娘没事了,不然的话,可怎么是好呢。贤儿,你跟她说了什么?” 林西闲笑道:“其实也没说什么,主要是她自己能想开。再加个人去一点拨,顺势自然风平浪静。” 杨夫人点头称是,又猜测:“只是夫人临别说什么‘正经大事’,不知是什么呢?竟还要改日亲自登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8.0816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听见那声“王爷”, 林西闲微震。 正欲把身前这人看清楚,耳畔一声轻笑。 林西闲觉着下颌一松,知是那人撤了手。 这一件小小插曲过后, 镇北王仍是上马率领队伍而去。 剩下林西闲抱着苏舒燕, 彷徨无措, 如梦如幻, 直到有人急急道:“林姑娘,果然是你们!” 林西闲看见来人, 心顿时放宽,原来这来者正是苏舒燕的三哥苏霁卿,原先苏霁卿跟几个朋友远远地在酒楼上看热闹, 起初望见狮子出笼跳车, 又见众人奔逃, 一个女孩子倒地,那会儿还没认出是苏舒燕, 等看见林西闲的时候才惊心动魄, 一路狂奔下楼赶来。 苏霁卿上前, 先把苏舒燕接了过去,又扶林西闲起身。 林西闲满面冷汗,把鬓边头发都打湿了, 又因受了惊吓, 脸上雪白, 毫无血色,越发楚楚。 苏霁卿看在眼里,不免想起方才楼上所见林西闲所做所为,极度震惊之下,几乎不知说什么好。 苏霁卿定了定神:“你可伤着了?” 林西闲望着他关切的双眼,摇头,苏霁卿又问:“可能走动?” 其实林西闲的双腿此刻还在偷偷战栗,只勉强支撑而已:“使得。苏哥哥不必担心,只看燕妹妹好不好?” 苏霁卿道:“她没事,不过……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虽然林西闲并不诉苦,苏霁卿却也看出她亦受了大惊恐,恐怕支撑不住,当即唤了一辆马车来,先送了苏舒燕上车,又亲自扶着林西闲,送了她登车。 到了就近的医馆,大夫给苏舒燕看过,只说受惊过度导致晕厥,便给她扎了几针。不多时,苏舒燕果然幽幽醒来。 苏霁卿望着妹子惊悸的脸色,又爱又恨,点头道:“今日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了,以后可还胡闹不胡闹了?自己搭进去不说,还差点连累了林家妹妹。” 苏舒燕回过神来,突然没头没脑地叫道:“都怪那只臭狮子,害我没有看见镇北王。” 苏霁卿气的在她脑门上弹了一指甲:“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听见了!”苏舒燕捂着额头,转头看向林西闲,伸手拉到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幸亏那臭狮子没伤着你,不然哥哥以后可要恨死我了。” 林西闲一怔,苏霁卿微微红了脸,咳嗽了声喝道:“又胡言乱语些什么!照我说,那狮子该把你的舌头咬去,这样你才能学乖。” 苏舒燕捂住嘴,又笑道:“那也不打紧,至少留着我的嘴,能吃东西就行。” 苏霁卿恨的又要弹她的额头。 林西闲在旁边看着他们兄妹和睦,心中不由升起羡慕之意,突然又想起他们已经出来了大半天,只怕家里已经开始找人了,于是忙同苏霁卿说了。 苏三哥安抚了几句,亲送了他们两个回到林府,一路上,苏舒燕百般央告两人,叫别把今日遇险的事说出去。 林西闲自然没有这样多嘴,何况这本也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传出去,虽然出去看热闹不是她起的头,她却必然得落极大的不是。 此后,一切风平浪静。 只是有近一个月不见苏舒燕,倒是让林西闲心里不免七上八下,只是向来也不曾听说苏家有何事,于是暂且安心。 因朝廷未发俸禄,林家又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应吃穿用度开销不小,于青青很是头疼,算计的时候便每每拿林西闲生日请客说事,又催逼林西闲快些赶些女红出来。 连日来林西闲没日没夜的做活,熬得神倦力微,杨夫人心疼女儿,便也帮着她,母女两人十分辛苦。 忽一日,于青青喜滋滋地从外而来,还没进门,便一叠声地叫嚷道:“大喜事,大喜事!” 她很少这样春风满面地说话,倒是让人莫名。 杨夫人便停了手上活计问道:“什么喜事?” 于氏道:“外头来了个媒人,要为妹妹说亲的,夫人看,可是不是大喜事呢?” 林西闲的心咯噔一声,不便插嘴,便起身入内。 杨夫人目送她进了里间,问道:“是谁家说亲?” “妹妹还害羞呢,”于氏笑道:“我也还不知道,这会儿老爷不在家,幸而她哥哥在,正在厅上说话,横竖待会儿就知道了。” 过不多时,林家大爷林东来送了媒人,进内向杨夫人禀告。 跟于青青一样,东来也面有得色,笑对杨夫人说道:“来人是为户部曹老爷公子提亲的,这曹老爷在户部任郎中一职,家境十分之好,不过我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先应付了那来人,想看看母亲跟父亲的意思。” 杨夫人听说是郎中之子,也觉讶异。于青青不待她开口,已经抢着叫了起来:“了不得!户部的官儿可都富得流油,这曹老爷是京城本地人,还也是外官呢?” 东来道:“哦,他是京内人士。” 于青青越发兴奋:“这更加妥当了!京城土著,又是官宦之家,怎么不得有几套房舍的?这辈子的吃穿是不愁了!照我看,这门亲事万无一失,既然是送上门来的天赐良缘,就该早早定下才好,夫人,这还想个什么?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姻缘呀!” 杨夫人虽听着对方的家境来历是好的,只不知曹公子人品如何。便道:“若真是天赐良缘,难道怕他跑了?不急,等老爷回来,我再问问他的意思再说。” 于是把东来夫妇打发了,杨夫人才来到里间,问林西闲:“方才外头的话你都听见了?” 西闲点点头。 杨夫人道:“你觉着这曹家怎么样?” 西闲仍是不言语。 杨夫人笑道:“我的儿,你不必怕羞,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好歹得有个意思。” 西闲低着头,仍不做声,杨夫人才又要说,外头道:“苏家小姐来了。” 一别许久,再见苏舒燕,却见她竟比先前又清减了好些。 杨夫人识趣,略说几句,安排了几样简单茶果便去了,留他们小姊妹说话。 两人桌边坐了,林西闲笑道:“怎么这许久你没有来,在家里忙个什么呢?” 这本是简单的一句话,谁知苏舒燕突然满面绯红。 林西闲看的诧异:“怎么了?难不成……家里真的有什么事?” 苏舒燕一点头,一改往日的活泼外向,流露几分小女儿的忸怩。 林西闲惊疑之极:“你今儿是怎么了,吃了哑巴药来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却是说呀。” 苏舒燕给她讲的忍俊不禁,又被林西闲推搡了两把,才终于期期艾艾地说道:“我……我可能要订亲了。” “什么?”林西闲失声,突然想起方才上门提亲那件事,忙又问:“是谁家?” 苏舒燕更低了头:“是、是王府。”竟是声如蚊讷。 “王府?”林西闲震惊的无以言喻,“是、是哪个王府?” 苏舒燕含羞带嗔地白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傻了,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还有哪个王府?” 林西闲呆了呆,迟疑着问:“难不成是镇北王府?” 苏舒燕掩口一笑,却掩不住满面的欢喜:“除了镇北王,还有谁。” 林西闲看着苏舒燕喜悦外露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微微蹙眉道:“可是你难道忘了?王爷已经有了王妃了,难不成你要当侧妃?” “能嫁给镇北王,当侧妃又有什么不可以?”苏舒燕早就心花怒放,口没遮拦地说:“只要在他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林西闲瞠目结舌,内心滋味莫可名状。 又过了半天,林西闲才又想起一件事:“可是,好端端地……怎么想到嫁去王府?之前没听过你们家有这种打算。” “以前哪里想的到嘛。”苏舒燕笑道,“自然是想也不敢想的。” “那怎么突然又……” 苏舒燕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不是我们家起意的,听说,是王爷自己起意的。” 林西闲呆怔:“镇北王起意?” 苏舒燕点头:“也不知王爷哪里见过我,竟对我念念不忘……是哥哥跟母亲说了后我才知道。小贤,这一定是老天有眼,知道我的心意,所以才……” 林西闲也觉着这件事古怪,同时又觉着镇北王已有了王妃不说,且还是个带兵的将军,听说杀人如麻,这种皇族只有敬而远之才好,也只有苏舒燕才慧眼独具地对他恋恋不忘。 但虽然对于这门看似不大对头的姻缘心存怀疑,可是望着苏舒燕兴高采烈的样子,林西闲也不忍在这个关头给小姑娘泼冷水,于是也强打精神说道:“若真是天注定的姻缘,那我倒要先恭喜你啦,以后见了,是不是得下跪,叫一声千岁娘娘呀?” 苏舒燕嗤地一笑,却又故意板着脸道:“免礼,平身。”说罢却又忍俊不禁,捂着脸羞的大笑。 林西闲也给她引得笑了出来,转念一想,因低头轻声道:“只是将来你进了王府,咱们见面的机缘就更少了。” 苏舒燕听了这句,便敛了笑,握住林西闲的手:“不要这样说,可知我不是个无心的人,也一直记挂着你的事呢,如今索性跟你挑明了,我三哥一向很心仪你……你觉着他如何?” 林西闲没想到她话锋大转,突然提起自己的事,不禁也有些赧颜,便低下头道:“呸,好端端地做什么又说我?” 苏舒燕笑道:“我们两个之间有什么说不得的?不瞒你说,原先我也隐约跟母亲透过这个意思,等我进了王府,越发能说话了,我三哥的为人你也知道,你嫁了他……也不至于就辱没了你,至少三哥一定会对你很好的。你觉着是不是?” 林西闲闻听,一阵恍惚:相比较那个什么素未谋面不知深浅的曹公子,倒的确是苏霁卿更加的知根知底…… 一念至此,苏霁卿清俊的眉眼突然自心底跃起,林西闲的脸上便有些不自在。 苏舒燕打量着林西闲的神情,见状忖度道:“不过你也不用为难,你若觉着三哥不好,大不了我再给你细细地看顾着,找到更好的再说不迟。” 林西闲早也红了脸,甩开她的手:“越发信口胡说了。倒是三公子说的对,你那舌头很该就给狮子咬去,那样才省事呢!” 苏舒燕咯咯地笑的欢快,又摇头晃脑地说:“幸好没有咬去,不然可怎么给你说亲呢。” 林西闲恼红着脸,咬牙搓手道:“看我怎么撕你的嘴!” 苏舒燕人逢喜事精神爽,并不反抗,心甘情愿地投了降,又抱住林西闲的手臂:“好姐姐,你别总怪我欺负你,我今儿让你欺负回来……且我还大人不计小人过,另有好东西孝敬你呢。” 林西闲听她说的古怪:“什么好东西?只怕又是唬人。” “谁唬你谁是小狗,”苏舒燕坐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你瞧瞧这是什么?” 猝不及防,西闲蓦地脸热。 苏舒燕忍着笑,在旁挥手打了苏培一下:“臭小子,吃里扒外,见色忘义,你要奉承她,也不用踩着我呀!枉我平日对你那么好,以后有好吃的,你还指望我惦记着你呢!” 苏培巧舌如簧:“姑姑,我错了,只是我母亲说要对林姐姐客气些,我一时奉承的忘了形,其实你也没那么聒噪,林姐姐是百灵鸟,姑姑也算是……黄鹂鸟了。” 苏舒燕听了这个,才略得意:“这还差不多。” 苏培偷笑:“我上次见过一只黄鹂,也不知吃了什么,毛都蓬松起来,肥嘟嘟的,可不正跟姑姑一个样?” 苏舒燕气的把他摁倒,狠狠地打了几下,这小子大声求饶,引得外间苏霖卿来问发生何事,见他姑侄玩闹,才笑说:“别闹得太狠了,叫林姑娘看着笑话。” 两人才方停战,苏舒燕望着西闲气定神闲的模样,本要说两句打趣的话,不过是跟苏霁卿有关的的,只因见苏培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知道这小子会学话,生恐他传了出去,于是难得的安分守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9.0817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不多时马车到了苏府, 苏霁卿翻身下马, 苏府的女人迎了出来,簇拥着西闲入内。 西闲抬头的时候,见门口张灯结彩, 原是早就张罗布置妥当, 那红绸灯笼照的满地通红,人人笑语欢颜,喜气洋洋。 一路往内,府中更加披红挂彩, 花团锦簇,西闲只顾打量, 竟连苏霁卿何时不见了都没留意。 内宅之中, 朱夫人被族内的女眷们围着,大家说笑,见西闲进门行礼,朱夫人亲自欠身请她过去,抚着她的手道:“你来了就好了,本打算你若不来,我得亲自过去请呢。你母亲如何没来?” 西闲道:“母亲知道伯母必忙, 她又帮不上什么, 索性只等明儿正日子再来贺喜。” 朱夫人听她应答妥帖, 又看她如画一样的眉眼, 心中着实怜爱:“好孩子,舒燕盼着你呢,我也就不多留你了,让你们姐妹们多说说体己话去。” 当即叫贴身丫鬟领着西闲去小姐房中。 不多时来至苏舒燕院子,正好苏霁卿从屋内出来,对西闲道:“我怕妹妹等急了,先来跟她说了一声。快进去吧。” 西闲道:“三哥哥也请自便。”苏霁卿后退一步,点点头,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见西闲正进了门。 苏舒燕房中堆着好些成亲日子要用的物件,床上,桌上,屏风,衣架……处处皆有物事,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桌子上整齐的良媛品级服色,以及一盏极为华美耀眼的凤冠。 西闲扫了一眼,却不见苏舒燕,正疑惑,便听见屏风后有人道:“如果我不去找你,也没特意去请,你是不是就永远也不来见我了?” 西闲听了这话,不由一笑:“是呀。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我们要见都未必能有幸见得到呢。” “你说什么!”苏舒燕叫了声,从屏风后跳了出来。 她只穿着一身淡黄色的缎子里衣裤子,头发也没有好好梳理,只松散地披在身后,眼睛却红红地,有泪光闪烁。 西闲看她一眼,在桌边坐了,低头打量那凤冠霞帔:“明儿就是出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闹脾气,叫人怎么放心。” 西闲说了这两句,苏舒燕就如同一只燕子一样扑了过来,从背后抱住西闲,眼泪大颗地掉下来,打落在衣冠之上。 西闲没想到她会这样,虽然两人时常玩闹,可像是如此亲密,却还是极少见,且又是如此特殊的情形下,瞬间淡定如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苏舒燕道:“既然不放心我,怎么不来看我,你心里是不是怪我?” 西闲才说道:“我怪你什么?” 沉默了片刻,苏舒燕道:“怪我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歹,蠢笨,自私……” 西闲不等她说完,点头叹道:“我们也算从小认得,我竟不知你的缺点这样多,早知道就早跟你绝交了。” 苏舒燕噗嗤一声,却又转到西闲身边,低低道:“姐姐,我是说真的。” 桌上的红烛微微摇曳,光影闪烁。 苏舒燕眼角含着泪光:“那会儿听说王爷看上的是你,我心里还有些恼火,以为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暗地里看我的笑话。谁知我竟是小人之念,把你一片好心当做藏奸。” 西闲默默地望着她,并不言语。苏舒燕道:“那天府里把我叫回来,原来是皇上下旨封我为良媛,我再傻也知道这其中不简单,三哥哥本不肯告诉我实话,是我一再逼问,才明白,只怕父亲逼着三哥哥退婚的时候,此事就已经定下了。” 苏舒燕泪落如雨:“太子殿下为安抚苏家,所以用这门更好的亲事来弥补……我知道真相之后,本来不想答应,可是、父亲,母亲,哥哥嫂子们轮番劝我……” “好了不要再说了,”西闲听她说到这里,才柔声道:“我明白的,舒燕,你做的没有错。” 苏舒燕性子单纯,当知道自己的姻缘几乎是苏霁卿跟西闲这门亲事换来的后,如何意能平,但家人的期望,对于终身所归的顾及,以及整个家族的荣辱,让她不得不安定下来认真考量。 毕竟她是给镇北王退过亲的,若错过了太子殿下这绝世姻缘,这辈子再难找到可跟这门好姻缘比肩的不说,能不能找到归宿还是个问题呢。 一边是荣耀赫赫,看似花团锦簇前途无量的婚姻,以及一个无可挑剔的太子夫君,另一边,是福祸未知的空空未明,苏舒燕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可正是因为这选择,让她心里有一道坎。那就是对于林西闲的愧疚。 所以这些日子里她并没有去见西闲,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直到现在。 当夜,两人同睡一张床,又说了半宿的话,毕竟久别重逢,天马行空,想到什么是什么。 两个人似乎都隐隐感知,过了今晚上,以后再如现在这样的相处,只怕再不能够了。 不知不觉过了子时,外头丫鬟进来道:“姑娘,好抓紧时间歇息会子了,四更天就要起来梳妆呢。”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只等丫头退下后,苏舒燕翻了个身,抓住西闲的手道:“听人说,你跟王爷的亲事,太子殿下会给操办,但此后王爷就要回雁北……等我进了东宫,我就跟太子说,索性留你们在京内。” 西闲听了这句,微微悚然,忙道:“千万不能。” 苏舒燕道:“为什么?雁北那个地方风沙大,又偏远,一定没什么好玩的,何况你若跟着去了,以后见面都难。” 西闲道:“话虽如此,但你千万别跟太子提此事,……最好有关王爷的事一概不提。” 苏舒燕眨眨眼:“你上次叮嘱我,说不许对任何人说喜欢王爷之类的话,难道,就也是这个意思?” 西闲见她终于明白过来,便在她肩头一握:“你嫁了太子,从此一心只能想着太子,太子再宽仁,也绝容不得你心里有别的人,就算你没有私情,只因先前阴差阳错那一宗,就得格外避忌。清楚了吗?” 苏舒燕顿了顿,慢慢地蹭到西闲怀中:“我知道你处处都为了我好。姐姐你放心,我清楚了。” 西闲的眼眶也微微湿润,黑暗中笑了笑,道:“先前我戏称说王府里很多豺狼虎豹,别的地方未必就是风和日丽一片祥和,好歹你多个心眼,别再像是以前一样傻乎乎的了。” 苏舒燕几乎哭出声来,勉强把头压低:“嗯。” 西闲低头看看她,其实还想再多叮嘱几句,但再说下去只怕两个人的情绪都无法控制,何况的确时候不早了,明儿事情繁多。 “好了睡吧,”西闲便只在苏舒燕发顶轻轻抚过:“可不许偷着哭,否则明儿眼睛肿了,你或许不在乎,只怕伯母要责怪我了。” 苏舒燕这才破涕为笑。 两人只睡了最多一个更次便起来了,喜娘等进来给苏舒燕梳妆打扮。 西闲就站在身后瞧着,灯火通明里,面前的少女逐渐变成了一个身着华服盛装打扮的东宫妃嫔,举手投足,已同先前有些不同。 西闲微笑看着,仿佛从这会儿的苏舒燕身上,也看到了不久的林西闲。 只不过苏舒燕对于她的未来还是怀着憧憬的,而林西闲,则是不抱任何希望,尤其是想到昨夜那一声满带兴奋的“入幕之宾”,简直令人心灰气断。 转头看看外间大明的天色,此时西闲心中竟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也不知这会儿镇北王从花魁楼里出来了没有,亦或者作为那位大名鼎鼎“林姑娘”的入幕之宾,仍然沉醉其中,乐不思蜀。 答案来的十分之快。 眼看吉时将到,太子府的迎亲车驾如约而至,鞭炮喧天锣鼓齐鸣中,苏霁卿背着妹子出门,送上了喜轿。 西闲同一干苏府的宾客女眷在内宅,听得唢呐之声渐渐远去,暗自惆怅。 她不愿同众人假做熟悉虚伪寒暄,便找了个机会退了出来。 这会儿大家都聚集在厅内吃喜酒,没有人留意西闲,连奶娘先前也去找苏府相识的人自在乐呵去了。 西闲一路往内宅苏舒燕房中而来,也遇到几个苏府的丫头婆子,却知道她是苏府的上宾,均都循规蹈矩行礼。 畅通无阻地来到苏舒燕的闺房,果然见人去房空,这么快就透出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梳妆台上还放着一支苏舒燕昔日用的旧钗,西闲举手拈起,正凝眸打量,突然听见身后有些异动。 她诧异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人。 这犹如神兵天降及时援手的人,自然正是赫赫威名的镇北王殿下。 这一次镇北王凯旋而回,随车带了些番邦进贡的异兽,其中一个运装狮子的笼子因路上颠簸,导致锁扣断裂,狮子才趁机逃了出来。 幸亏镇北王及时挥鞭救人,其他的狮奴也一拥而上,逐步把狮子重新逼回铁笼。 林西闲是半跪地上,紧抱着昏厥的苏舒燕,惊魂未定,自然没有发觉那抵着自己下颌迫她抬头的,竟是给镇北王握在手中的马鞭。 只听见又有个尖细的声音恭敬响起:“王爷,皇上已经亲自出宫迎接,不能再耽搁了。” 听见那声“王爷”,林西闲微震。 正欲把身前这人看清楚,耳畔一声轻笑。 林西闲觉着下颌一松,知是那人撤了手。 这一件小小插曲过后,镇北王仍是上马率领队伍而去。 剩下林西闲抱着苏舒燕,彷徨无措,如梦如幻,直到有人急急道:“林姑娘,果然是你们!” 林西闲看见来人,心顿时放宽,原来这来者正是苏舒燕的三哥苏霁卿,原先苏霁卿跟几个朋友远远地在酒楼上看热闹,起初望见狮子出笼跳车,又见众人奔逃,一个女孩子倒地,那会儿还没认出是苏舒燕,等看见林西闲的时候才惊心动魄,一路狂奔下楼赶来。 苏霁卿上前,先把苏舒燕接了过去,又扶林西闲起身。 林西闲满面冷汗,把鬓边头发都打湿了,又因受了惊吓,脸上雪白,毫无血色,越发楚楚。 苏霁卿看在眼里,不免想起方才楼上所见林西闲所做所为,极度震惊之下,几乎不知说什么好。 苏霁卿定了定神:“你可伤着了?” 林西闲望着他关切的双眼,摇头,苏霁卿又问:“可能走动?” 其实林西闲的双腿此刻还在偷偷战栗,只勉强支撑而已:“使得。苏哥哥不必担心,只看燕妹妹好不好?” 苏霁卿道:“她没事,不过……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虽然林西闲并不诉苦,苏霁卿却也看出她亦受了大惊恐,恐怕支撑不住,当即唤了一辆马车来,先送了苏舒燕上车,又亲自扶着林西闲,送了她登车。 到了就近的医馆,大夫给苏舒燕看过,只说受惊过度导致晕厥,便给她扎了几针。不多时,苏舒燕果然幽幽醒来。 苏霁卿望着妹子惊悸的脸色,又爱又恨,点头道:“今日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了,以后可还胡闹不胡闹了?自己搭进去不说,还差点连累了林家妹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0.0817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只听见又有个尖细的声音恭敬响起:“王爷, 皇上已经亲自出宫迎接, 不能再耽搁了。” 听见那声“王爷”,林西闲微震。 正欲把身前这人看清楚, 耳畔一声轻笑。 林西闲觉着下颌一松, 知是那人撤了手。 这一件小小插曲过后,镇北王仍是上马率领队伍而去。 剩下林西闲抱着苏舒燕,彷徨无措,如梦如幻, 直到有人急急道:“林姑娘, 果然是你们!” 林西闲看见来人,心顿时放宽, 原来这来者正是苏舒燕的三哥苏霁卿, 原先苏霁卿跟几个朋友远远地在酒楼上看热闹, 起初望见狮子出笼跳车, 又见众人奔逃,一个女孩子倒地,那会儿还没认出是苏舒燕, 等看见林西闲的时候才惊心动魄, 一路狂奔下楼赶来。 苏霁卿上前,先把苏舒燕接了过去, 又扶林西闲起身。 林西闲满面冷汗, 把鬓边头发都打湿了, 又因受了惊吓,脸上雪白,毫无血色,越发楚楚。 苏霁卿看在眼里,不免想起方才楼上所见林西闲所做所为,极度震惊之下,几乎不知说什么好。 苏霁卿定了定神:“你可伤着了?” 林西闲望着他关切的双眼,摇头,苏霁卿又问:“可能走动?” 其实林西闲的双腿此刻还在偷偷战栗,只勉强支撑而已:“使得。苏哥哥不必担心,只看燕妹妹好不好?” 苏霁卿道:“她没事,不过……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虽然林西闲并不诉苦,苏霁卿却也看出她亦受了大惊恐,恐怕支撑不住,当即唤了一辆马车来,先送了苏舒燕上车,又亲自扶着林西闲,送了她登车。 到了就近的医馆,大夫给苏舒燕看过,只说受惊过度导致晕厥,便给她扎了几针。不多时,苏舒燕果然幽幽醒来。 苏霁卿望着妹子惊悸的脸色,又爱又恨,点头道:“今日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了,以后可还胡闹不胡闹了?自己搭进去不说,还差点连累了林家妹妹。” 苏舒燕回过神来,突然没头没脑地叫道:“都怪那只臭狮子,害我没有看见镇北王。” 苏霁卿气的在她脑门上弹了一指甲:“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听见了!”苏舒燕捂着额头,转头看向林西闲,伸手拉到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幸亏那臭狮子没伤着你,不然哥哥以后可要恨死我了。” 林西闲一怔,苏霁卿微微红了脸,咳嗽了声喝道:“又胡言乱语些什么!照我说,那狮子该把你的舌头咬去,这样你才能学乖。” 苏舒燕捂住嘴,又笑道:“那也不打紧,至少留着我的嘴,能吃东西就行。” 苏霁卿恨的又要弹她的额头。 林西闲在旁边看着他们兄妹和睦,心中不由升起羡慕之意,突然又想起他们已经出来了大半天,只怕家里已经开始找人了,于是忙同苏霁卿说了。 苏三哥安抚了几句,亲送了他们两个回到林府,一路上,苏舒燕百般央告两人,叫别把今日遇险的事说出去。 林西闲自然没有这样多嘴,何况这本也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传出去,虽然出去看热闹不是她起的头,她却必然得落极大的不是。 此后,一切风平浪静。 只是有近一个月不见苏舒燕,倒是让林西闲心里不免七上八下,只是向来也不曾听说苏家有何事,于是暂且安心。 因朝廷未发俸禄,林家又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应吃穿用度开销不小,于青青很是头疼,算计的时候便每每拿林西闲生日请客说事,又催逼林西闲快些赶些女红出来。 连日来林西闲没日没夜的做活,熬得神倦力微,杨夫人心疼女儿,便也帮着她,母女两人十分辛苦。 忽一日,于青青喜滋滋地从外而来,还没进门,便一叠声地叫嚷道:“大喜事,大喜事!” 她很少这样春风满面地说话,倒是让人莫名。 杨夫人便停了手上活计问道:“什么喜事?” 于氏道:“外头来了个媒人,要为妹妹说亲的,夫人看,可是不是大喜事呢?” 林西闲的心咯噔一声,不便插嘴,便起身入内。 杨夫人目送她进了里间,问道:“是谁家说亲?” “妹妹还害羞呢,”于氏笑道:“我也还不知道,这会儿老爷不在家,幸而她哥哥在,正在厅上说话,横竖待会儿就知道了。” 过不多时,林家大爷林东来送了媒人,进内向杨夫人禀告。 跟于青青一样,东来也面有得色,笑对杨夫人说道:“来人是为户部曹老爷公子提亲的,这曹老爷在户部任郎中一职,家境十分之好,不过我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先应付了那来人,想看看母亲跟父亲的意思。” 杨夫人听说是郎中之子,也觉讶异。于青青不待她开口,已经抢着叫了起来:“了不得!户部的官儿可都富得流油,这曹老爷是京城本地人,还也是外官呢?” 东来道:“哦,他是京内人士。” 于青青越发兴奋:“这更加妥当了!京城土著,又是官宦之家,怎么不得有几套房舍的?这辈子的吃穿是不愁了!照我看,这门亲事万无一失,既然是送上门来的天赐良缘,就该早早定下才好,夫人,这还想个什么?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姻缘呀!” 杨夫人虽听着对方的家境来历是好的,只不知曹公子人品如何。便道:“若真是天赐良缘,难道怕他跑了?不急,等老爷回来,我再问问他的意思再说。” 于是把东来夫妇打发了,杨夫人才来到里间,问林西闲:“方才外头的话你都听见了?” 西闲点点头。 杨夫人道:“你觉着这曹家怎么样?” 西闲仍是不言语。 杨夫人笑道:“我的儿,你不必怕羞,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好歹得有个意思。” 西闲低着头,仍不做声,杨夫人才又要说,外头道:“苏家小姐来了。” 一别许久,再见苏舒燕,却见她竟比先前又清减了好些。 杨夫人识趣,略说几句,安排了几样简单茶果便去了,留他们小姊妹说话。 两人桌边坐了,林西闲笑道:“怎么这许久你没有来,在家里忙个什么呢?” 这本是简单的一句话,谁知苏舒燕突然满面绯红。 林西闲看的诧异:“怎么了?难不成……家里真的有什么事?” 苏舒燕一点头,一改往日的活泼外向,流露几分小女儿的忸怩。 林西闲惊疑之极:“你今儿是怎么了,吃了哑巴药来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却是说呀。” 苏舒燕给她讲的忍俊不禁,又被林西闲推搡了两把,才终于期期艾艾地说道:“我……我可能要订亲了。” “什么?”林西闲失声,突然想起方才上门提亲那件事,忙又问:“是谁家?” 苏舒燕更低了头:“是、是王府。”竟是声如蚊讷。 “王府?”林西闲震惊的无以言喻,“是、是哪个王府?” 苏舒燕含羞带嗔地白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傻了,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还有哪个王府?” 林西闲呆了呆,迟疑着问:“难不成是镇北王府?” 苏舒燕掩口一笑,却掩不住满面的欢喜:“除了镇北王,还有谁。” 林西闲看着苏舒燕喜悦外露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微微蹙眉道:“可是你难道忘了?王爷已经有了王妃了,难不成你要当侧妃?” “能嫁给镇北王,当侧妃又有什么不可以?”苏舒燕早就心花怒放,口没遮拦地说:“只要在他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林西闲瞠目结舌,内心滋味莫可名状。 又过了半天,林西闲才又想起一件事:“可是,好端端地……怎么想到嫁去王府?之前没听过你们家有这种打算。” “以前哪里想的到嘛。”苏舒燕笑道,“自然是想也不敢想的。” “那怎么突然又……” 苏舒燕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不是我们家起意的,听说,是王爷自己起意的。” 林西闲呆怔:“镇北王起意?” 苏舒燕点头:“也不知王爷哪里见过我,竟对我念念不忘……是哥哥跟母亲说了后我才知道。小贤,这一定是老天有眼,知道我的心意,所以才……” 林西闲也觉着这件事古怪,同时又觉着镇北王已有了王妃不说,且还是个带兵的将军,听说杀人如麻,这种皇族只有敬而远之才好,也只有苏舒燕才慧眼独具地对他恋恋不忘。 但虽然对于这门看似不大对头的姻缘心存怀疑,可是望着苏舒燕兴高采烈的样子,林西闲也不忍在这个关头给小姑娘泼冷水,于是也强打精神说道:“若真是天注定的姻缘,那我倒要先恭喜你啦,以后见了,是不是得下跪,叫一声千岁娘娘呀?” 苏舒燕嗤地一笑,却又故意板着脸道:“免礼,平身。”说罢却又忍俊不禁,捂着脸羞的大笑。 林西闲也给她引得笑了出来,转念一想,因低头轻声道:“只是将来你进了王府,咱们见面的机缘就更少了。” 苏舒燕听了这句,便敛了笑,握住林西闲的手:“不要这样说,可知我不是个无心的人,也一直记挂着你的事呢,如今索性跟你挑明了,我三哥一向很心仪你……你觉着他如何?” 林西闲没想到她话锋大转,突然提起自己的事,不禁也有些赧颜,便低下头道:“呸,好端端地做什么又说我?” 苏舒燕笑道:“我们两个之间有什么说不得的?不瞒你说,原先我也隐约跟母亲透过这个意思,等我进了王府,越发能说话了,我三哥的为人你也知道,你嫁了他……也不至于就辱没了你,至少三哥一定会对你很好的。你觉着是不是?” 林西闲闻听,一阵恍惚:相比较那个什么素未谋面不知深浅的曹公子,倒的确是苏霁卿更加的知根知底…… 一念至此,苏霁卿清俊的眉眼突然自心底跃起,林西闲的脸上便有些不自在。 苏舒燕打量着林西闲的神情,见状忖度道:“不过你也不用为难,你若觉着三哥不好,大不了我再给你细细地看顾着,找到更好的再说不迟。” 林西闲早也红了脸,甩开她的手:“越发信口胡说了。倒是三公子说的对,你那舌头很该就给狮子咬去,那样才省事呢!” 苏舒燕咯咯地笑的欢快,又摇头晃脑地说:“幸好没有咬去,不然可怎么给你说亲呢。” 林西闲恼红着脸,咬牙搓手道:“看我怎么撕你的嘴!” 苏舒燕人逢喜事精神爽,并不反抗,心甘情愿地投了降,又抱住林西闲的手臂:“好姐姐,你别总怪我欺负你,我今儿让你欺负回来……且我还大人不计小人过,另有好东西孝敬你呢。” 林西闲听她说的古怪:“什么好东西?只怕又是唬人。” “谁唬你谁是小狗,”苏舒燕坐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你瞧瞧这是什么?” 西闲回头看了一眼。 同时她发现镇北王的脸上毫无任何惊慌失措,仍是笑意不改地盯着她,仿佛并没有听见外头的异动,更加丝毫不准备就此离开。 没有听见她的回答,丫鬟的脚步声向着屋门口逼近。 西闲再看一眼镇北王,目光在刹那交汇,仿佛一次无形的短促的交锋。 瞬间胜败已出。 西闲生生咽了口唾沫:“我没事,正换衣裳,你不用进来。” 脚步声戛然而止。 赵宗冕的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嘉许神情。 偏偏苏舒燕笑嚷:“你快别进去,她那皮肉珍贵着呢,只怕除了以后给三哥哥看,其他谁也不许瞧一眼的。你敢进去,小心她把你当登徒子打出来呢。” 西闲的脸都绿了。 赵宗冕一晃身,人已经从窗口轻轻地跃了进来,在西闲反应过来之前,他竟已鬼魅般掠到了自己身旁。 西闲顿时浑身僵硬,不寒而栗。 “是吗?只能给苏霁卿看?”仍是低声轻笑,长睫下的双眼光芒更炽,目光在西闲面上略略停留,便顺着脸颊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1.0817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西闲望着面前之人, 因是妹妹的好日子,苏霁卿穿了略鲜亮的蓝色锦衣,越发显得人沉静如玉。 忽然西闲想:如果那天没有跟着苏舒燕出去看热闹,这会子又将是什么情形?也许出嫁的不是舒燕,毕竟按理说得是身为兄长的苏霁卿先娶。 一念生,外间的鼓乐听来越发如梦似幻, 还是西闲先反应过来,她笑了笑,把手中的珠钗放下:“三哥哥怎么没在外头应酬?可是那丫头丢三落四地忘了什么东西, 让你来取呢?” 西闲侧身而立,似颦似笑, 娉婷而立的姿态犹如一支袅娜的花枝, 临风临水,风流妩媚。 苏霁卿突然有些无法做声,他不得不转开头去,半晌才说道:“并不是。”他也只不过是跟西闲差不多的心意,都想过来瞧瞧罢了, 谁知心有灵犀的,竟果然在这里跟西闲遇上。 西闲点点头道:“我是偷从席上跑出来的,这会儿也该回去了。三哥哥多留一会儿。” 屈膝行了礼, 西闲垂首往门口走去, 眼见要绕过桌子走到门边, 苏霁卿终于脱口叫道:“西闲!” 西闲止步,微微迟疑之下,才抬眸看向苏霁卿。 长袖底下的手掌暗中握紧几分,苏霁卿道:“我听舒燕说,以后妹妹会跟着王爷一块儿回雁北去,可是真的?” 西闲虽觉着他突然说起这个来有些冒昧,但苏霁卿毕竟不是别人,于是点了点头:“若无意外是会这样的。” 苏霁卿道:“若真的去了,再相见就不知何时了。” 西闲只当没听出他话中的惆怅之意,微笑道:“这话舒燕也跟我说过,我还笑她孩子气,三哥哥怎么也跟她一样了?” 苏霁卿对上她的双眼:“你知道我跟舒燕不一样。” 西闲哑然。 深深呼吸,苏霁卿道:“妹妹心里也是不愿意去雁北的,是不是?” 西闲勉强一笑:“三哥哥,我该回去了……” 西闲听话锋不对,本是想阻止苏霁卿的,苏霁卿却道:“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见着妹妹,就容我把这些话都说了吧。” 西闲心中略觉不安,忍不住提醒:“三哥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后一点头,加快步子。 苏霁卿见她将走出去,鬼使神差地抬头握住西闲的手腕。 西闲受惊,猛然后退,苏霁卿才忙松开手。 苏霁卿虽然缩手,心里的堤防却仿佛因为这个动作而彻底崩塌,他把心一横,说道:“我知道你向来聪慧通透,上次退婚的事,换了别的什么人,早跟苏家断绝关系了,妹妹却云淡风清,我知道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心里早知道了我这么做是迫不得已的。” 遽然听了这些,西闲微怔之下,垂眸道:“三爷,既然明白我是知道的,又何必再说别的。” 她突然改了称呼,可见是方才冒犯到了她,苏霁卿如何听不出来。 心头刺了刺,苏霁卿苦笑道:“是,我本也不想再提,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这些话都在我心里,就像是野草一样,不管如何总是死不了……” 苏霁卿说到这里,眼圈已经红了,他一眼不眨地看着西闲:“你这样的女孩子,不管是谁娶了你,都是三生有幸,都该好好的呵护敬爱你一辈子,我原本以为我有这个福分,谁知道竟也不过是白做了一场梦。” “三爷……”西闲听到这里,鼻子突然微微一酸,慢慢转开身子,“别说了。” “我只说这一次,”苏霁卿望着她的动作,摇头道:“说完了这次,以后就再也不提了。太子跟镇北王两个人挟制施压,苏家若只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粉身碎骨又怎么样,但苏家偏偏不止我一个人,还有父母兄弟,妹妹,子侄们……若我坚持不退婚,以后生死未卜或大祸临头,我何以对得起苏家,我要对得起苏家,就只得对不起妹妹你。” 听到这里,西闲温声道:“我都明白,也从不曾怪过你,倘若你是那种宁肯抛家舍业不顾亲人性命的,你就不是三哥哥了,我也不会……” 她终于又肯叫他“三哥哥”了。苏霁卿回头,悄悄地抹了一把眼睛,听西闲欲言又止,便问道:“不会怎么样?” 西闲道:“我只是想说,若三哥哥是那种凉薄之人,我也不会敬爱你如同兄长一般了。” 苏霁卿眼中才闪出的光芒迅速地暗淡下去:“舍弃了跟妹妹的姻缘,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必然是我平生之恨。” 西闲微笑道:“天下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女子何其之多,三哥哥千万要放宽胸怀。” 苏霁卿皱眉道:“你当我是镇北王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吗?” 西闲微震,蹙眉不语。 苏霁卿也自知失言,但既然说出口了,却也并不后悔,因说道:“王爷位高权重,这种话我自然不该说,但……比如昨晚上的事,你也该都听见了,连青楼女子都来者不拒,这样的人如何能是良配。” 这件事也是西闲心头的刺,然而镇北王风流声名在外,他又是那样的身份,做这些事不过是平常,也没有人能管束得了他,也无人去管。 西闲心里微乱:“别说了。” 苏霁卿正心情激愤,禁不住继续说道:“他明明将迎娶你,却仍是大张旗鼓的做那些事,何曾把你放在眼里心里了。” “三爷!”话音未落,西闲提高声音。 苏霁卿戛然而止,西闲红着眼圈儿,却笑笑:“大好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煞风景的了。”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苏霁卿看着她似能洞察一切的眼神,眼中复又涌起薄薄地泪光:“我、我只是替你觉着不值。” 这样好的女子,他一心一意想娶为妻子,只要有了她,必当一生一世以性命维护,敬之爱之,重若珍宝。 但是那个人……他蛮不讲理地夺了去,却偏偏又并无丝毫爱惜。 西闲道:“我知道。”她不再看苏霁卿,也不再说别的,低头往外走去。 苏霁卿道:“妹妹!”虽然心中如火,却终究不敢再伸手冒犯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 不料就在西闲要出屋门的时候,只听得帘子外有人轻轻地咳嗽了声。 西闲听了这一声,却陡然色变,双脚竟定在了原地。 苏霁卿还未反应过来,只依稀听好似是个男子的声音,心里还以为是自己的兄长或者来寻人的小厮之类。 苏霁卿正要收拾心绪,出去查看究竟,却见帘子被一支手轻轻撩开。 有一个本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从外间现身,他一手负在身后,一边撩开帘子,抬眼在苏霁卿的面上扫过,后又看向西闲。 镇北王赵宗冕笑道:“哟,我来的真不巧。” 苏霁卿震惊之极,镇北王此刻本该在东宫观礼加吃喜酒,怎么突然钻到这里来? 而在最初的惊异之后,西闲后退一步屈膝行礼:“参见王爷。” 镇北王哼哼地笑了一声,旁若无人地迈步走了进来:“是不是打扰你们叙旧了?不要紧,你们继续。” 他走到桌子边上,双手一抖袍摆,泰然自若地落座,斜睨了苏霁卿一眼。 苏霁卿才回过神来,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又听镇北王似乎话里有话,只好硬着头皮拱手行礼:“参见王爷。” 赵宗冕瞥一眼西闲,又看向苏霁卿,笑吟吟地问道:“苏三公子,跟本王的美人儿在说什么呢?” 苏霁卿无法回答。 这位王爷人如其名,天生自带一种能把人震慑住的气势,且方才苏霁卿所说的确有些不敬,哪里能透露半分。 忽听西闲轻声道:“王爷若是来吃喜酒的,还是去前厅吧。” “喜酒?”赵宗冕笑道,“我来这儿吃什么喜酒。对了美人儿,你怎么不在前面跟人吃酒,跑到这里干什么?” 西闲道:“正要回去了。” “那你赶紧回去吧,”赵宗冕轻描淡写的,“千万别叫人等急了。” 西闲原本的确是要回去,但是如今这魔王突然驾到,怎能放心留他跟苏霁卿在一起……何况还不知道他是几时来的,方才他们说的那些话他都听了多少,只希望他并没有听见,如果听见了,那可真是凶多吉少。 西闲揪着心,面上却还不动声色:“三爷也该回去了,不如请三爷陪着王爷出去吃喜酒。” 毕竟在外头人多,镇北王至少该有些顾忌。 赵宗冕笑道:“怎么着,难道这苏府里还有强盗,会把本王劫财劫色不成,我还得找个贴身侍卫啊,你要走只管走,我跟三公子也好好地叙叙旧。” 两人说话这会儿,苏霁卿已经听出味儿来,他知道西闲在担心自己,正是因为这份感知,突然让他有了直面镇北王的勇气。 苏霁卿转头看向西闲,温声道:“妹妹且去吧。”眼神中带着安抚之意,自然是想让西闲放心。 西闲哪里能放心,赵宗冕表现的越若无其事,她的心跳的就越快,眼中的忧虑再也掩饰不住。 两人目光相对只是瞬间,谁知赵宗冕在旁看的清楚,只听他笑了笑:“真是感人至深,当着本王的面儿,你们这是在眉目传情啊。” 话音刚落,手在桌上轻轻一拍,刹那间,一道白光激射而出。 苏霁卿只觉着眼前一黑,额头剧痛,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往后跌了出去。 两人并肩在床边坐了,苏舒燕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淡粉色锦囊荷包。 西闲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别急。”苏舒燕把荷包打开,从内倒出两颗明亮的海珠,“你只先瞧瞧看好不好?” 林西闲接了过来,在掌中细细看去,原来这是两枚镶嵌珍珠的耳珰,珠子并不算大,可浑圆无瑕,光泽婉转,洁白如雪,叫人爱不释手。 西闲虽有几样首饰,却都是杨夫人昔日的旧物,很少新添的,如今见了这两样精致东西,不由看呆了。 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这是怎么说?给我的?” 苏舒燕笑道:“说了孝敬嘛,自然是给你的。” 西闲忙推了回来:“好好的,给我这样名贵的东西做什么,我不能要。” 苏舒燕见她如此,才凑在耳畔低低道:“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个不是我要给你的。是有人给你的。” 林西闲一愣:“又说什么鬼话?” 苏舒燕嘻嘻笑道:“哪里是鬼话了,明明是好话,人家费心着力地给你买了这好东西来,你却不领情不成?” 西闲毕竟不笨,略微一想,垂下眼皮问道:“这、这莫非是三哥哥……” “果然是心有灵犀,我说你们两个很相衬的,如何?”苏舒燕不等她说完,便拍手喜笑颜开。 西闲忙捂住她的嘴,斥道:“你要死了,只管嚷嚷,叫人家听见了像是什么。” 苏舒燕吐舌,便也悄悄地笑道:“不叫我说,那你怎么就想起是我三哥给你的呢?若不是心里记挂又怎能想到,哼,你这是只需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西闲想辩白,转念一想又罢了。 苏舒燕拢着她的肩膀,慢慢把调笑神情收了,正经说道:“姐姐,我三哥是真的有心,朱雀街那件事后,一直惦记着你的好呢,总对我念着说要谢你,他在外头走了不知多少地方,才选了这两样可心的东西,还担心你不喜欢、不肯收呢。” 西闲听她这样温声说来,不知为何鼻子发酸:“多谢苏三哥的心意,我若是不喜欢就是不识抬举了,只是……只是太破费了,我实在不敢收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2.0818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林西闲十六岁生辰这天,林府并未大张旗鼓的操办, 毕竟只是个最小的女孩儿, 林大人又是个清廉御史, 很不宜张扬。 连族中的亲眷都不曾出面,一来, 因林御史严以律己, 更加严以对人, 当官以来, 并没有让亲戚们沾光不说, 得罪人的事儿却做了不少, 所以明里暗里惹了不少人记恨。 只有林府的一名世交, 吏部苏郎中之妻朱夫人同其女苏舒燕来到恭贺。原来苏舒燕跟林西闲年纪相仿,自小相识,感情不同寻常。 林西闲的母亲杨夫人接了朱夫人入内,略说几句后,借故出来外头,悄悄地对儿媳妇于氏道:“人家是一片美意, 中午到底要留饭,你去张罗些像样的菜,别太寒酸了。” 于青青嘀咕道:“偏是她们殷勤腿快。您又不是不知道, 先前因老太太病了一场, 家里的钱都要用完了, 传闻朝廷的俸禄又要迟放,下个月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这会儿却又要大摆起来充门面,何苦来着。” 杨夫人道:“行了,人家来了,难道叫空着肚子回去?何况人家也不指着来大吃大喝,只是人家是好意,咱们也要拿出点诚心来,别叫人家觉着咱们不懂礼数就是了。快去吧。” 于氏很不情愿,却也只得扭身去了。 朱夫人倒也知道林家的底细,坚决不肯留下来,杨夫人跟西闲竭力挽留。 于是中午吃了饭,两位夫人在内堂吃茶叙话,林西闲便拉着苏舒燕走了出来,小姐妹们回到林西闲的房内说话。 苏舒燕进了门,见巴掌大的地方,一张老旧掉漆的圆桌子上满满当当放着些做女红的针线等物事。苏舒燕走过去瞧了瞧,见有几样没做完的针织,她挨个看了会儿,道:“你的针线活越发出色了,只是这里的活计未免太多,总不成你还是每天都熬到深更半夜的吧?” 林西闲笑道:“左右也是闲着。” 苏舒燕啧了声,道:“我觉着伯母不至于这样奔命似的催促你做活,只怕还是尊嫂子的意思?” 林西闲笑而不语。 苏舒燕道:“你不用瞒我,我早看明白了,方才吃饭的时候,我瞧着你嫂子的脸色始终不大好,她是不是嗔怪着我们多来了这一趟呢?” 林西闲才忙笑道:“偏偏是你多心。怪道没大看你吃东西,只怕都把劲头放在瞪人上去了。” 苏舒燕噗嗤一笑:“我可不敢再多吃,家里老太太一直念叨,说我胖的不像官宦人家的女孩儿,我哪里敢再多吃。” 林西闲也笑了出声,却有感而发道:“能吃是福,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再说你也不胖,我看着反比上次见你的时候瘦了呢。” 苏舒燕拍手笑道:“阿弥陀佛,屋子里终究跑出了太阳,我在家里都变成了牛马羊驴,专是吃草的,吃点荤腥都要偷偷摸摸的,要还是不瘦些,我只好喝西北风了。” 苏舒燕说着,抚过林西闲的背:“家里的姐姐们见天在我耳朵边嘀咕,说我跟你这样好,却一点你的好处都没有,若是我生得像是你一样好身量,做梦也得笑出声来。” 林西闲生得婀娜纤袅,腰肢不盈一握,可腰细臀圆,骨肉匀停,虽然穿着简陋布衣,却也遮不住这绝好的身材,苏舒燕满面艳羡地看了半晌,又看看自己圆滚滚的腰,肥嘟嘟的脸,哀叹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林西闲最喜她这娇憨的模样,笑着上前揉她的脸。苏舒燕却反手去挠她的痒痒,林西闲始终不如她力大,给逼得后退,几乎倒在小床之上,两人正闹着,林西闲的乳母来到,手里捧着一盘胡饼。 两人忙休战站起来,乳母因笑道:“苏姑娘,家里也没有什么好点心,这个是才买的,你凑合着吃点。” 这饼子虽是寻常之物,只是因是才出炉的,沾着芝麻,有些椒香之气,十分诱人。 苏舒燕摸了摸肚子,向着林西闲笑,原来她虽然想吃,又要忌口,所以犹豫。 林西闲过来撕了一块,不由分说塞到她的嘴里:“你快吃吧,吃饱了好有力气欺负我。” 苏舒燕哈哈大笑,果然狠咬了一口:“好吃。” 乳母见两人和洽,心里也喜欢,因说道:“方才我去买饼,见街上人来人往的好生热闹,听说是什么……镇北小王爷打了胜仗回京了,你们何不出去看看热闹?” 苏舒燕闻听,饼都顾不得吃了,嘴里鼓鼓囊囊地叫:“是了,我怎么把这件大事忘了?”说着一把攥住林西闲的手:“快快,迟了只怕就看不着了。” 林西闲身不由己地给她拽了出门,完全由不得开口,便脚不点地地飞出了林府。正气喘吁吁,苏舒燕道:“好不容易有机会看看镇北王,怎能错失良机?这次王爷在边疆跟蛮人激战,大获全胜,还得了蛮人进献的什么珍禽异兽……我早惦记着这件事,方才只顾说话,差点忘了。” 她满脸侥幸,林西闲气喘吁吁,还没缓过劲儿来,苏舒燕又拖着她往街口飞奔而去。 跑了半晌,渐渐路上人更多了起来,都是围在朱雀大街上看镇北王凯旋热闹的,林西闲最怕人多拥挤,见状忙道:“咱们别靠前,找个高处看,又自在又看的清楚。” 苏舒燕却浑然不惧:“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当然要跟王爷靠的最近才好。”话音未落,便拉着林西闲,犹如游鱼一样往前钻了进去。 林西闲自觉周围全是人,大多数都是人高马大的男子,而且都跟自己离的极尽,一不小心就撞上人的背,抵到人的肩臂等,她几乎不敢睁开眼睛看,又不敢不看,好让自己尽量缩小,跟那些人稍微地有个间隙。 耳畔只听到有人鼓噪:“来了来了!” “王爷不愧是皇家贵胄,果然英武尊贵,天人之姿,所以北蛮才会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又有叫道:“看,这队伍后面还有几个大铁笼子!那是什么怪物?好生怕人!” 苏舒燕听见,心里焦急万分,生恐错过亲睹镇北王英姿的绝世良机,于是越发奋力往前,她倒也顾念姐妹情谊,不管林西闲走的多慢,她都不曾放手。 突然间,不知是谁颤声叫道:“狮、狮子!”这声音战战兢兢,像是放在火炉上的水珠,惊恐不安地乱转,声音刺耳。 林西闲正不知如何,原本结结实实挤在身遭的人却疯了似的躁动起来,所有人都往相反的方向开始奔跑,几乎把正奋勇上前的苏舒燕撞倒,她一个踉跄,松开了林西闲的手。 林西闲原本不愿往前,此刻又给人群带的往后倒退,但见苏舒燕踉跄欲倒,却顾不得别的,忙竭力往前。 就在这短短地刹那,原先牢牢地挤在身边的众人呼啦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林西闲抬头,看见了导致众人慌乱四逃的罪魁祸首,顿时间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是一只金黄鬃毛的野兽,毛蓬蓬的巨首,仿佛天降妖兽,瞪着碧绿的两只眼睛,正威风凛凛地逼近跌倒在地的苏舒燕,而后者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皱着眉扶着腿。 苏舒燕的腿在方才跌倒的时候扭到了,一时顾不得留心周围,见林西闲在前面,便道:“真倒霉,我的脚扭伤了,小贤扶我一把。” 那狮子正不紧不慢地逼近,听了这句,鼻子一动,露出尖锐的牙齿,仿佛已经把苏舒燕当作自己的口中食。 这倒也不错,就算苏舒燕以最快的速度起身,也注定无法逃脱。 原先逃离现场的百姓们见这可怖场景,吃惊害怕的几乎无法出声,都屏息望着这一幕。 瞬间,天地寂然。 苏舒燕终于察觉异样,正想回头,林西闲哑声道:“舒燕别动!” 她极少用这样严肃的语调,且直呼其名,命令似的。 苏舒燕吃了一惊:“怎么了?”果然没有动。 林西闲咽了口唾沫,死死地盯着她背后的狮子,右脚一动,迈步往前。 “啊……”周围传出惊呼。 原本在酒楼上的看客之中,有人不禁失声道:“这小姑娘是疯了不成?” 也有人大叫:“小丫头,还不快跑!” 苏舒燕莫名其妙,而那狮子原本盯着苏舒燕,却因为林西闲突然动了,便抬头看向她,目光相对的刹那,狮子扬首,迟疑了会儿,突然改了方向,往林西闲这边而来。 偏在这时候,苏舒燕因觉着不对,猝然回过头去。 林西闲正跟狮子对峙,来不及阻止,苏舒燕已经望见那可怖的庞然大物,她本能地厉声尖叫起来,爬起身想逃,却因为腿伤加上恐惧,反一个跟头栽倒地上,狮子原先给林西闲所引,可这会儿又给苏舒燕惊动,竟加快步子往她的方向奔去。 与此同时,林西闲拼命地跑向苏舒燕,就在狮子几乎扑过来的时候,林西闲一把抱住苏舒燕,以身子护住了她。 耳畔听见野兽惊天动地的吼声,苏舒燕已经晕厥过去,林西闲浑身发抖,可意料中撕裂的疼痛却并未降临,只听见清脆的一声……鞭响。 长鞭破空,不偏不倚准确地打在狮子的颈项上。 雄狮硬生生地倒退了几步,又有数道身影上前,将狮子围住。 林西闲紧闭双眼,冷汗顺着长睫滑落,惊魂之际半生半死,直到一个坚硬的物事抵在自己的下颌上,微微用力。 林西闲身不由己地抬起头来,却仍是不敢睁开双眼,长睫闪烁,模模糊糊中只看见一道人影立在跟前,头顶浩然长天,此人挺身玉立,宛若神兵天降。 林西闲并没看清楚这人的脸,却只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小丫头,你这样是救不了人的,白白多送了一条命……只不过,你的勇气着实可嘉,也是难得了。”这声音隐隐带笑,尾音微挑,恍惚入耳,平白地竟有几分温柔宠溺。 马车重新往回的时候,杞子满脸的惊奇诧异几乎要喷薄欲出。 西闲却正生闷气,懊恼自己明明早有提防,却谁知镇北王是个令人防不胜防的。 看他那样肆无忌惮的架势,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别的为难人的行事。 只是隐隐听东来说起,镇北王似乎要在入秋之前回到封地雁北去,现在只盼日子过的快一点,赶紧让这位魔王回到他该去的地方,还人以清净,不然的话,京城虽大,一旦想到此人也在,竟隐隐地像是锋芒在背,度日如年。 西闲压下翻腾的心绪,又见杞子蠢蠢欲动,略一思忖便说:“你不用疑惑,上回在东宫跟苏姑娘、嘉昌县主等一块儿,遇见过镇北王跟太子,想必他便认得我,只是今日的事你不许对别人再说出去,要知道镇北王看似面善,其实是个喜怒无常,深不可测的人,你听没听说,他先前出征,把俘虏的千多名蛮人尽数斩首的事?” 杞子打了个哆嗦,脸上的好奇之色迅速给畏惧的神情取代:“我、我只听说王爷杀人无数,这个、倒是没听过。” 听过才怪了,这不过是西闲编出来用以恐吓的罢了。 西闲见杞子深信不疑,心中发笑,面上仍淡淡的:“据说他还把死了的人喂那些老虎狮子呢,所以方才我见了他也吓得不知如何应对,生恐哪里应答的不对惹怒了他,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另外,你可知嘉昌县主为什么离开京城?可不就是因为上次在东宫说错了话,惹得镇北王不高兴的缘故,因为她是县主,才能活着被贬出京城,要是其他人……就不知怎么样了。所以你记得,今日的事千万不可嘴碎乱说,免得惹祸上身。” 杞子战战兢兢,想到方才那恍若天神一般的人物,忙低头:“奴婢对天发誓,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及至回到林府,杨夫人正翘首以盼,忙接了入内,详细询问在东宫的情形。 西闲应答自若,并无纰漏,又说太子妃盛情相待之类。 杨夫人听罢长吁了口气,这才放了心。 突然于青青道:“西闲,你的耳环呢?另一只怎么不见了?” 西闲一怔,忙举手探去,果然,右边的还在,左边一只却不知何时不见了。 杨夫人也忙道:“我竟没留意,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可是不小心丢了?” 西闲也懵住了,细细回想,竟一点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更不知是在东宫丢的,还是马车上,亦或者其他地方,偌大京城犹如茫茫大海,要找自然是不可能了。 这一对耳珰是苏霁卿所赠,西闲是尤为珍爱的,自打得了后统共戴了两回,第一次是去东宫赴宴,今日因要去谢恩才特意戴着,谁知竟丢了。 西闲又是心惊又是心疼,忙叫了杞子跟奶娘,让他们先把府里这一段跟门前地方仔细找找,心里还存着那么一点失而复得的希望。 于青青看她不舍,便笑道:“嗐,这有什么,也值得心疼的?这原本还算是稀罕玩意儿,可如今妹妹已经得了太子妃的赏赐,又是金花,又是那么长的一大串海珠,一颗足有这个的两三颗大呢,索性拆下两颗来叫人做成耳珰,岂不是好?” 西闲心里仍竭力在寻思究竟丢到哪里,无瑕理会。 杨夫人忙道:“又说胡话了,那是太子妃所赐的物件,怎好私下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3.0818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西闲却正生闷气,懊恼自己明明早有提防,却谁知镇北王是个令人防不胜防的。 看他那样肆无忌惮的架势, 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别的为难人的行事。 只是隐隐听东来说起, 镇北王似乎要在入秋之前回到封地雁北去,现在只盼日子过的快一点,赶紧让这位魔王回到他该去的地方,还人以清净,不然的话,京城虽大,一旦想到此人也在,竟隐隐地像是锋芒在背, 度日如年。 西闲压下翻腾的心绪,又见杞子蠢蠢欲动, 略一思忖便说:“你不用疑惑,上回在东宫跟苏姑娘、嘉昌县主等一块儿,遇见过镇北王跟太子, 想必他便认得我, 只是今日的事你不许对别人再说出去, 要知道镇北王看似面善,其实是个喜怒无常, 深不可测的人, 你听没听说, 他先前出征,把俘虏的千多名蛮人尽数斩首的事?” 杞子打了个哆嗦,脸上的好奇之色迅速给畏惧的神情取代:“我、我只听说王爷杀人无数,这个、倒是没听过。” 听过才怪了,这不过是西闲编出来用以恐吓的罢了。 西闲见杞子深信不疑,心中发笑,面上仍淡淡的:“据说他还把死了的人喂那些老虎狮子呢,所以方才我见了他也吓得不知如何应对,生恐哪里应答的不对惹怒了他,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另外,你可知嘉昌县主为什么离开京城?可不就是因为上次在东宫说错了话,惹得镇北王不高兴的缘故,因为她是县主,才能活着被贬出京城,要是其他人……就不知怎么样了。所以你记得,今日的事千万不可嘴碎乱说,免得惹祸上身。” 杞子战战兢兢,想到方才那恍若天神一般的人物,忙低头:“奴婢对天发誓,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及至回到林府,杨夫人正翘首以盼,忙接了入内,详细询问在东宫的情形。 西闲应答自若,并无纰漏,又说太子妃盛情相待之类。 杨夫人听罢长吁了口气,这才放了心。 突然于青青道:“西闲,你的耳环呢?另一只怎么不见了?” 西闲一怔,忙举手探去,果然,右边的还在,左边一只却不知何时不见了。 杨夫人也忙道:“我竟没留意,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可是不小心丢了?” 西闲也懵住了,细细回想,竟一点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更不知是在东宫丢的,还是马车上,亦或者其他地方,偌大京城犹如茫茫大海,要找自然是不可能了。 这一对耳珰是苏霁卿所赠,西闲是尤为珍爱的,自打得了后统共戴了两回,第一次是去东宫赴宴,今日因要去谢恩才特意戴着,谁知竟丢了。 西闲又是心惊又是心疼,忙叫了杞子跟奶娘,让他们先把府里这一段跟门前地方仔细找找,心里还存着那么一点失而复得的希望。 于青青看她不舍,便笑道:“嗐,这有什么,也值得心疼的?这原本还算是稀罕玩意儿,可如今妹妹已经得了太子妃的赏赐,又是金花,又是那么长的一大串海珠,一颗足有这个的两三颗大呢,索性拆下两颗来叫人做成耳珰,岂不是好?” 西闲心里仍竭力在寻思究竟丢到哪里,无瑕理会。 杨夫人忙道:“又说胡话了,那是太子妃所赐的物件,怎好私下拆了。” 杨夫人也知道西闲舍不得,便把今日苏舒燕来过一节说了,又道:“不如明儿你去苏府也瞧瞧她去。” 西闲握着仅剩的另一只耳珰,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这日东来回来,也问起西闲去东宫的事,于青青说了,又道:“原来那苏家的丫头也得了娘娘的赏赐,我看过她戴的那镯子,啧啧,总也值个千儿八百的银子,看着比贤丫头那珠串还名贵呢。” 东来道:“你不是不知道,先前苏家的那件事是太子亏办了,给他们点赏赐也是安抚之意。” 于青青忙问:“给他们家是安抚,那为什么又给贤丫头呢?且我听苏丫头说他们家里其他人都没得赏,怎么反而咱们家里我跟母亲都得了?” 东来皱眉想了会儿,也不能确实,只猜测:“兴许……是因为西闲以后要嫁到苏家,所以太子给太子妃把她当作苏家的人了。” 于青青也觉着有道理:“那咱们家还是跟着苏家沾光了呢?” 东来嗤地一笑,突然想起一件事:“方才我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在咱们家门前转悠,我瞧着倒像是霁卿似的,本以为他要来咱们家,可我要招呼他的时候,他却反而快快地走了。” 于青青问:“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东来想了想:“像是没看错。只是若真是他,怎么竟过门不入,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于青青道:“能有什么事儿呢,照我看不过是血气方刚的,想你妹妹了又不不好意思,叫我看,还是提早给他们两人定了婚期,免得夜长梦多。” 东来听见“夜长梦多”四个字,隐隐刺耳,回头看了于青青一眼,却也知道她向来口没遮拦,就也罢了。 苏家。 苏霁卿给二哥苏霖卿拉着,苏霖卿道:“我知道这件事亏了你,你心里不乐意是该的,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人家已经给足了咱们面子了。” 送人到了苏郎中的书房门口,苏霖卿又悄声道:“父亲好像不大高兴,你记得别冲撞了。”抬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大丈夫何患无妻?想开些。” 苏霁卿一声不吭。 二公子推门进了书房,行礼道:“父亲,三弟回来了。” 苏郎中瞥了苏霁卿一眼,问道:“你去哪里了?” 见苏霁卿不回答,苏霖卿带笑道:“我在会宾楼找到了三弟,原来是给几个相识绊住了脚。” “没问你。”苏郎中皱眉,又道:“你出去。” 苏霖卿无奈,看一眼三弟,低头退出,顺手将房门带上。 这边苏郎中看着儿子:“我听你母亲说,你不答应。赌气跑了?” 苏霖卿始终低着头不言语,此刻才说道:“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分明已经下聘礼定了,怎么能说退婚就退婚,我不明白,也不能苟同,就算是太子殿下,也不能这样强人所难,上次是妹妹,这次是我,堂堂的一国储君,行事怎么能这样颠三倒四。” 苏郎中喝道:“你住口!” 苏霁卿见父亲发怒,便跪倒在地。 “其实,”苏郎中将怒火略平息几分:“你说的也不错,这件事说起来,的确是太子殿下有些难为人了。” 苏霁卿略觉诧异。苏郎中道:“可是,此事本来不至于到这种地步,至于为什么弄得现在进退两难的窘迫境地,你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苏霁卿微惊,不禁抬头。苏郎中对上儿子的双眼:“当初镇北王要人,太子殿下误以为是你妹妹,这件事的确是他底下人疏忽了。但是,那天你妹妹去的是林家,此事外人不知道,你却是最清楚不过的,且当时你也在场!你总该清楚镇北王要的人就是林西闲!” 苏霁卿双手握紧,无言以对。 长叹了声,苏郎中道:“至于此后你所做的那些……你自己以为聪明,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甚至还在那种危难时候求你母亲去林家提亲,是你自己一步步把苏家推到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的!” 苏郎中说到这里,耳畔又响起太子赵启温和的声音:“当时我叫人去寻找镇北王看中的女孩子,谁想不知是什么有心人,故意散播些扑朔迷离的谣言,说令爱那日是去的别人府里,底下之人不免受了误导,等终于查明了是林家姑娘后,这期间……贵府偏已经跟林府结了亲了。” 之前苏舒燕的事,的确是太子的人办错了。 但是听了太子的这一番话,苏郎中蓦然心惊。 太子的话很婉转,可透出的意思却叫人不寒而栗——是谁散播谣言误导太子,又是谁抢在这时候跟林家定亲? 听起来,竟好像是苏家故意如此瞒天过海。 苏郎中冷汗涔涔,当即向太子表明自己并不知此事。 赵启亲自将他扶了起来,道:“郎中勿惊,其实孤向你开这个口也十分为难,毕竟已辜负过苏家一次。若此事不是跟镇北王有关,我自然要恭祝贵府三公子百年好合,可是镇北王那个脾气,谁不知道?之前我也曾劝他令选好女,但他却竟是非林家的姑娘不可,且探他的口风,若我不理此事的话,他就要……到时候必然会弄得惊天动地,无法收拾。老大人,你总该体会孤的苦心吧?” 苏郎中如何能不明白。这是太子殿下在周全苏府。 “你这孽子,既然知道镇北王看上的是林姑娘,你就该躲的远远的,可你不知死活地偏要跟王爷抢人,还自以为是地想瞒天过海,你、你是想把整个苏家都推入水火之中啊。”苏郎中指着苏霁卿,片刻又道,“你如果还是苏家的子孙,顾惜苏家满门的性命跟体面,那就听为父的话,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就在入秋之际,苏府同林府之间的亲事突然告吹了。 苏府里,苏舒燕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消息的,起初她还不信,只当是众人胡说。 等问过了朱夫人之后,苏舒燕不依不饶地大叫:“好好的为什么要退婚?林姐姐那样好,哪里配不上三哥哥了,到底是怎么昏了头才要退婚!我去问问父亲!” 朱夫人见事情已经都到了这个地步,索性不再瞒她:“傻孩子,西闲自然是好,只是咱们家配不上她罢了……” 苏舒燕愣住:“这是什么话?” 朱夫人叹道:“西闲是镇北王看上的人,咱们家哪有这个福气。” 苏舒燕倒退两步,她呆呆地看了朱夫人半晌,双眼睁得圆圆的。 朱夫人知道她的心意,握住她的手道:“好孩子,是你三哥哥跟西闲没缘……只是你这孩子也是的,那天是你跟西闲一块儿跑出去的,怎么竟连母亲也还瞒着?你若早把你们遇见王爷的话告诉母亲,苏家就不至于跟林家定亲又退亲弄的这样难看了。” 朱夫人话才说完,苏舒燕用力挣脱她的手,转身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只能拼命地讨饶,求对方放自己一马。 当时甚至没有人怀疑,只要镇北王愿意,便能立刻要了曹郎中的命。 却始终没有任何人敢出一声,所有人只是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地呆看。 不知是不是镇北王用了些力道,只听曹郎中杀猪似的叫了声,四肢抽搐,声音却嘶哑微弱,流露奄奄一息之态。 还是林御史鼓足勇气,勉强在旁说了句:“王爷……请、手下留情。” 曹郎中虽极可恶,毕竟罪不至死,何况王爷当街杀人,传出去还不知成了什么。 虽然镇北王俨然并不在意这个。 其实,林御史本并没有期望镇北王会听自己的话,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跟本能才说了这句。 不料赵宗冕闻听,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林御史自问一辈子无愧天地,可给镇北王这样淡淡瞥了一眼,却不知为何心里惊冷的很。 就在他觉着自己仿佛多嘴了的时候,赵宗冕垂眸看着曹郎中,道:“既然有人替你求情……加上今儿本王心情不错,且饶你一条狗命。” 脚下一挪,这才将人松开了。 而曹郎中只嘶哑叫了声:“谢、谢王爷饶命。”就晕死过去。 镇北王也不理会,回头看着林御史道:“林大人脸色不好,是不是给这狗东西气坏了?” 林牧野哪里敢说别的,只垂着头回答:“多谢王爷体恤,下官很好。” 镇北王笑笑:“老大人倒要保重身体,来人,好生送林大人回府。” 林牧野忙称不敢、不必,可赵宗冕开口哪里有叫人回绝的,是以今日竟是镇北王的人亲自叫了车,“护送”了林牧野回府的。 杨夫人听罢这些,如在梦中。 林御史道:“我本觉着王爷杀伐太过,性情……未免有些暴虐的,西闲以后进了王府,终究不知道怎么样。可从今日他的种种看来,倒像是个粗中有细、颇有章法的人。” 杨夫人问道:“那你是觉着王爷,如何?” 林御史道:“难说。这世上的好男子大体可分为两种,有那种经天纬地可建立不世功勋的,未必是如意郎君,而那种可做为良人相濡以沫度日的,往往才干之上有限的很。” 夫人试探问道:“那王爷属于哪一种?” 林牧野看一眼夫人,笑道:“罢了,何必操心,只看西闲的造化就是了。” “我只是怕西闲受苦。” “西闲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不至于。何况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心太多,也是枉然。” 二老说了半宿的话,次日早上,杨夫人就把此事告诉了西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4.0819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朱夫人诧异:“这是为什么?” 苏舒燕道:“母亲若认了她, 从此越发知道她的好处,也越发比出我的不好来,用鼻子想也知道, 母亲一定会喜欢她多些,必然就不疼我了。” 西闲早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只管笑而已。 朱夫人也是喜笑颜开, 一手抱着一个, 连声说道:“都疼,都疼。” 解决了苏舒燕这件事,朱夫人去了心中头等忧虑, 临别之际, 又握着杨夫人的手叮嘱:“其实还有一件正经大事, 只是这会儿说出来未免仓促, 等我稍微安定, 再亲自去你府上跟你商议。”说着,又看了一眼夫人身后的西闲。 杨夫人虽然莫名,西闲却心知肚明, 只装作不知的。 正苏舒燕悄悄跟她说:“你先前说你卤了鹅掌的,说出来的话是泼出去的水, 你可不许骗我, 改天定要让我吃个够。” 西闲笑道:“还以为你忘了呢, 偏偏在这些吃的上头, 比谁都精明。” 苏舒燕得意洋洋道:“哼,那是的,论起吃来,谁能比我精明呢,可别想糊弄我。” 西闲忍俊不禁:“是是是,你最精明了。”两人嘻嘻哈哈,十分亲密。 那边朱夫人看着苏舒燕又恢复了昔日的握着杨夫人的手,笑道:“你看他们,明明不是亲生姊妹,却比亲生的还亲密厚爱呢。” 苏氏母女跟苏霁卿一直送出了大门,在回去的车上,杨夫人先是说道:“得亏苏姑娘没事了,不然的话,可怎么是好呢。贤儿,你跟她说了什么?” 林西闲笑道:“其实也没说什么,主要是她自己能想开。再加个人去一点拨,顺势自然风平浪静。” 杨夫人点头称是,又猜测:“只是夫人临别说什么‘正经大事’,不知是什么呢?竟还要改日亲自登门。” 西闲当然知道必是苏霁卿提亲的事,便并不言语。 当夜,西闲灯下做女红,只觉心情烦躁,下针屡屡出错。 夜渐渐深了,风却突然大了起来,吹的院子里的花树哗啦啦响成一片。 西闲索性放下活计,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往外看去。 正发怔间,突然一道电光闪过,把院子照的亮如白昼,刹那间似有一道人影立在墙角,把西闲吓得心跳,几乎失声叫出来。 等镇定下来壮起胆子细看,才蓦地醒悟,那何尝是个人,只是墙角的两棵芭蕉树罢了,给电光一闪,错以为是个人的模样。 正所谓“疑心生暗鬼”,差点自己把自己吓死。 西闲抚着胸口,见风越来越大,远远地雷声轰然,想必很快就要下一场大雨,于是忙把窗户关了。 她缓步回到床边,转身望着一灯如豆,想起白天在苏府,苏霁卿对她所说的话。 半晌,西闲回身,把挂在里头的垂帐香囊摘下,从里头掏出先前苏舒燕给的那两颗珍珠耳珰,拿在手中细看。 虽然西闲跟苏舒燕交好,但多半是苏舒燕来林府,西闲极少过去苏府那边,纵然去,跟苏府的男人也极少碰面,只因苏霁卿是苏府男丁里年纪最小的,又跟苏舒燕最亲密,所以不免曾见过两次,略微熟稔。 可对西闲而言,却从未把自己的终身跟苏霁卿联系在一起。 只不过最近的情形实在是有些复杂。 曹家的提亲虽然给林御史压下了,但备不住底下还有什么张家,李家之类的,不管是谁家,同样都是不知深浅,人品相貌家境等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赌大小,不论好歹,全靠命。 何况除去这些,目前还有个最大的隐患,那就是……那个令人闻风生畏的镇北王。 若不是苏霁卿今日所说,西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整件事情原来是一场大误会,而且引发所有的缘起,正是她生日那天所谓的大热闹。 那会儿给马鞭抵着下颌抬头的时候,恍惚绝望中,西闲还以为是被狮子咬住了之类。 她虽然一心想护着苏舒燕,但猛兽跟前,却仍是胆裂心摧,哪里敢睁开双眼看,何况当时冷汗跟不知不觉沁出的泪早把她的双眼浸迷的生疼,只依稀辨出身前站着的是个人而已。 当时还不知道,那就是镇北王。 那狼狈惊险的惊鸿一面,镇北王又怎会对她起意? 直到如今西闲也觉着不可思议。 或者正如她告诉苏舒燕的,那位王爷……果然不是凡类,实在是个奇葩。 她尽力回忆镇北王的眉目,但心底所能记起来的,却只有那个挺身立在长天之下的傲然不羁身影。 当时尽管他语声带笑,但身上却透出慑人的杀气,仿佛比那头狮子还要可怖百倍。 西闲忙摇了摇头,将镇北王的影子甩在脑后。 假如没有镇北王的“威胁”,对于苏家的提亲,西闲或许会再多想一想,可是……有这位王爷“珠玉在前”,莫说是苏霁卿,就连先前那位声名狼藉的曹公子仿佛都面目可喜起来。 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把珍珠在耳边比了比。 润泽的珠光在光线阴暗的房间里更显得皎洁动人,西闲比来比去,终究忍不住把耳珰缀在耳垂上。 镜子里的女子,长眉凤眸,雪色无瑕的珍珠越发映衬的眉眼生辉,美不胜收。 西闲禁不住微微一笑,心底浮现苏霁卿温柔注视的样子。 不料正在此刻,一道电光掠过,轰然雷动,竟像极了那日的狮吼。 西闲惊得回头,见窗户仍旧紧闭,寂静无人,而外间哗啦啦连声嘈杂,积蓄了大半夜的雨终于从天而降。 西闲突然觉着身心俱疲,看一眼桌上堆着的针线,也不想再去动了,索性明日早起再做。 起身回到床边躺倒,合眸之际,心中默默地想:“但愿……那位王爷只是心血来潮,随口说说,但愿他已经忘了,一切到此为止。” 次日早上,大雨便停了,待日出之际,朱夫人果真亲自登门,同杨夫人在堂下说了半晌话。 西闲因猜到她来的原因,早特意避开了。 等朱夫人去后,母亲笑吟吟地来见她,便道:“昨晚我还悬了半宿的心呢,谁知道是这件事,可算是雨过天晴了。” 西闲埋头绣一朵牡丹花:“您老人家在说什么?” 杨夫人把朱夫人的来意说明,果然是为了提亲过来先通个气儿的。杨夫人知道西闲内有谋算,便笑握住她的手,又道:“先前那曹家是不成的,那不知道三公子合不合你的意思?” 西闲扭身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怎么又问我?” 杨夫人笑道:“那好,回头跟你父亲说说,他若允了,那这门亲事自然就准了。” 因为知道于青青嘴巴快,所以杨夫人跟西闲心有灵犀地都不曾流露半分,且朱夫人也是常来常往的,故而于氏竟不知发生了什么。 当夜杨夫人把此事告诉了林御史,林老爷这次却露出了赞同的笑容:“没想到苏家看上了西闲,霁卿这孩子我也觉着不错,倘若跟西闲成了姻缘,倒可算是天作之合了,这很好。”竟痛快地应允了。 又过数日,苏府便上门提亲,林家也应允了,于青青反而后知后觉,她惊愕之余,不免怀愤,私底下便说:“我以为姑娘眼光那样高,一定得是个王妃、诰命呢,没想到挑来挑去,也只捡了个跟我差不多的,可见是心比天高……” 这话正好给东来听见,当即呵斥了她一番,从此于氏才略有些收敛。 苏林两家定亲后,西闲为避嫌,从此不去苏府了。苏舒燕倒是百无禁忌,时不时地就跑到林府来找西闲。 因为先前镇北王一事,阴差阳错,让苏家很没有面子,苏老爷虽只是个郎中,但也算是太子一党,又是正经朝臣,而太子赵启素来以“礼贤下士”“爱民如子”著称,此事又是他叫人所办,算来也是他的不是,先前苏舒燕“绝食”,赵启十分不安,先是派太子府的詹士往苏府走了一趟,隆重致歉,又传苏郎中进太子府,亲自安抚。 故而此事说来虽然是苏家吃了亏,但太子殿下诚挚示好,也算是给足了苏郎中颜面,不多时,坊间的议论都也停了,依旧太平。 苏舒燕是个闲不住,近来天气炎热,听说大家都往城郊的汇碧山庄避暑。 那山庄靠山而建,从下往上,俨然似是个小型的行宫似的,房舍少说也有五六百间。山庄之所以如此有名,是因为靠着一个不见底的深潭,唤作汇碧潭。 这汇碧潭水极为奇特,冬天不管再冷也不会结冰,但是盛夏的话,潭水冰冷沁凉,自来散发寒气,加上周围古木繁荫,遮天蔽日,映衬的整个山庄就像是暑天里的水晶宫一样,引的许多达官贵人携家带口前来度假游玩。 苏舒燕因先前在家里闷了许久,如今便撺掇西闲一块儿前往。西闲道:“劝你消停些,这会儿正是热时候,算来京城里四品以上的官儿,但凡得闲,只怕都在那里,哪里轮得到咱们靠边儿站一站?再者说,那些人多的地方必然事多。” 苏舒燕笑道:“你又拿旧事来嘲我?我上次不走运才遇到逃脱的狮子罢了,难道山庄里也会有狮子?” 西闲想了想,噗嗤笑道:“狮子未必,什么狼虫虎豹可说不定,就算没有,他们看你这样鲜美可口的,也必然不远万里找来了。” 苏舒燕扑上来打她:“揭人莫揭短,你再敢说!” 西闲被她压得摇摇欲坠,忙投降。苏舒燕道:“你得罪了我,还不赶紧赔罪?就陪我去山庄避暑,我就原谅你。” 西闲道:“给了三分颜色,你就要开染坊,我不去,你叫三公子陪你就是了。” 苏舒燕抓着她摇晃:“我哥哥忙着正经事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姐姐,反正都要是一家人了,你怎么反而不疼我了?再说,就算有那狮子老虎的,他们也是先吃我,这次我替你挡着如何?” 西闲给她软磨硬施,缠不过,随口应付道:“我家里的事我做不了主,等回头问问母亲再说。” 这本是搪塞的话,回头大不了只说夫人不允就是了。谁知苏舒燕正在兴头上,当即忙去找杨夫人询问,夫人却一口应允了。 西闲听了,十分无奈,只得答应同行。 就是这一去,偏偏狭路相逢,遇到了那个唯恐避之不及的魔星。 太子的幕僚周健快步走进书房,躬身道:“殿下,那个人终于找到了。” 赵启抬头,面上露出几分笑意:“终于找到了?可真不容易,能入镇北王的眼,这女子果然奇特。” 他先前答应赵宗冕的时候,本以为轻而易举手到擒来,又是一件大大的美事,却想不到先是弄错了人,后又找人不到。如今听见有了消息,这才松了口气。 周健的脸上却毫无喜色,反而带着忧虑。 赵启问道:“怎么了?” 周健上前,悄声同赵启回禀了一句,赵启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已经查实无误,的确是这位跟苏家三公子订亲不久的林家姑娘,林御史之女。”周健忧心忡忡,“她的闺名叫做林西闲,镇北王爷进城的那天正是她十六岁生日,苏家小姐是去给她贺寿的,两人原本是偷偷跑出门玩耍,所有人都不知道,事后又守口如瓶,且也不知是打哪里传出来许多不实消息,说什么那天苏小姐是去了其他地方,所以查找起来费了些时间。” 赵启怔怔的,也顾不及多想什么“不实消息”的事,只紧锁眉头:“订了亲……还是跟苏家,这可如何是好。” 周健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看一眼太子,垂头不语。 此刻太子旁边的蓝长史道:“殿下,既然镇北王心仪的女子已经订了亲,那么不妨跟王爷直说,毕竟谁也想不到的,他应该不至于责难殿下。” 赵启瞥他一眼:“你以为,我是担心叔王责难我?你也太不知道叔王的脾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5.0819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林牧野一肚子狐疑, 慢慢听到这里, 忍不住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先前已给他们两人批过八字, 明明好好的,怎么突然又不对了?这种无稽之谈?” “原先不过是随意走个过场, 多半是算的不准, 这位师傅是世外高人,他也是一片好心才提醒我们。”苏郎中望着林牧野,“所以我想,不如,不如把这门婚事给取消了。” “笑话!”林牧野无法置信,拍案而起:“已经下聘过定的事,居然因为一个神棍的不经之谈而要取消?苏兄,你几时变得这样胆小了?这万万不可!” 苏郎中低下头去。 林牧野毕竟是当官的人,倒也不蠢,他看看苏郎中,又看向旁边双目微红的苏霁卿, 突然说道:“且慢, 苏兄,你向来不是那等一味迷神信鬼之人, 这其中, 是不是有什么缘故?” 苏郎中把心一横, 起身道:“林大人, 此事就这样定了,就当是我苏家对不起你林家,聘礼等物就当作是苏家的赔礼,以后林兄若有差遣,我们也自然……” 不等苏郎中说完,林御史呵斥道:“我不想听你这些!儿女婚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原本是两家子郑重商议妥当的,岂有你说悔婚就悔婚的道理?你想悔婚也成,只别拿些子虚乌有的鬼话来糊弄,或者说你其实是嫌弃了我林家所以后悔,若是如此你且直说,我的女儿,就算这辈子嫁不出去,也必不敢高攀!” “林兄……”苏郎中哑然。 苏霁卿在旁边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便把镇北王看上西闲,太子错认舒燕,以及后来他如何用计等等都说了。 末了,苏霁卿红着双眼,道:“我对妹妹的敬爱之心,天日可表,如果不是怕连累父兄家族,我宁死也不肯悔婚。” 林牧野这才明白了一切。他看着地上的苏霁卿,又看向正嗐叹的苏郎中:“霁卿所说,可是当真?” 苏郎中只得点头。 林御史呆了半天:“可、可就算如此又怎么样,两家已经定亲,只叫他们快快成亲就是了,镇北王总不能强抢。” 苏郎中道:“你以为他做不出来?正是怕到时候事情无法收拾,才出此下策。” “我不信他堂堂王爷能做这种下流之事,”林御史的倔脾气上来,道:“难道就没有国法了?须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倒要试试!” 苏郎中不禁苦笑:“你可知我先前为何不肯告诉你实情,就是知道以你的脾气,必然也是不肯轻易答应息事宁人的。” 苏郎中叹息了声,对苏霁卿道:“你先出去。”苏霁卿起身,默然退了出去。 苏郎中便把太子私下跟自己所说又告知了林牧野:“如果不是霁卿暗中行事,我们倒也可以不去理会,但那会儿太子亲自保证为镇北王玉成姻缘,偏这逆子明明知道他们找的是西闲,却还不知死活……就算太子宽仁,镇北王那个性子却令人难以预测,他难道能容忍有人明目张胆地跟他抢西闲?何况如今死扛下去,不免就把镇北王跟太子两方面都得罪了,所以我如此,不仅是为了霁卿着想,也是为了整个苏家,林家着想而已。” 林御史沉默。 苏郎中又道:“其实说起来,王爷战功赫赫,身份尊贵,生得又体面,皇上跟群臣们都赞不绝口,西闲给他当侧妃,也并不辱没了那孩子,比起嫁给霁卿……” 林牧野色变道:“我林家没有想要攀龙附凤的人,何况镇北王如果真的能做出强抢臣女的事,这也是违法乱纪,已经是亏了德行,有辱身份。” “唉,”苏郎中向来知道他的脾气,又好声好气地说道:“你我如今这把年纪,都也是有家室的人,何苦为一口气冒玉石俱焚之险?就算不念别的,你也只疼惜霁卿那小子罢了,谁叫他之前行事莽撞惹出祸端呢。” 林御史心里窝着一口气,但苏郎中百般好言相劝,林御史也知道其中厉害,就算他想死扛,总不能一并连累苏家。 所以到底两家商议,将亲事取消了。 这日午后,突然阴云密布,起了一阵狂风。 西闲瞧着院子里养的那些花还放在外头,被风吹的东倒西歪,折了些茎叶,便让叫几个小厮进来把花搬到屋檐底下。 等了半天仍不见小厮进来,西闲知道家里的仆人忙,这一时半会儿兴许还不在家,于是索性自己下了台阶去搬那花盆。 正于青青带了丫头经过,一眼看见西闲搬花,忙拐进来道:“怎么竟干起这些粗重活来了,还不放下!” 这会儿西闲已经搬了两盆,累的有些气喘,顾不得跟她说话。 于青青忙搭住她的手,对身后的丫头使眼色:“还不去替了姑娘呢?” 丫头才忙转过来帮着,于青青打量西闲的手都给磨红了,便道:“好姑娘,快歇会儿,将来你是要进王府的人,怎么能干这些粗活,要是给王爷知道了,以为我们苛待了姑娘,责怪下来可如何是好。” 西闲听到这里,把手一甩走了开去。 于青青有些讪讪地。 先前苏家来退亲,于青青听了后几乎疯了,暗地里说什么:“从没见过给退亲的,倒是跟那苏家丫头一路货色,是两个‘难兄难弟’。”又说:“这样丢脸的事,我们娘家的人知道了只怕也会笑掉大牙。连我也跟着抬不起头来。” 幸而东来从父亲那里打听了详细,知道是镇北王看上了西闲才逼得苏家如此。 于青青听说西闲将进王府,一则心惊,一则狂喜,心惊的是自己先前多次在西闲面前嚼舌头,兴许得罪了她,狂喜的是……自己也终于将是“皇亲国戚”了。 于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这一段时候于青青对西闲格外奉承,想把自己先前亏欠她的补回来,西闲倒仍是跟先前一样淡淡的,也不见格外矜贵或者喜悦。 于青青私下又嘀咕:“可不知镇北王看上了这丫头些什么,整日冷着一张脸,哼,如果不是看在你以后是个王妃,谁懒得奉承。” 此刻给西闲甩手,换作以前于青青一定要大吵起来,但此时却反而笑道:“哟,是我又说错话了 ,西闲你担待些,将来成了王妃,可千万也只记得嫂子的好处,别记恨我呢。” 西闲正仍要去搬花,闻言止步。 “嫂子,”她缓缓回头,冷道:“不是每个人都盼着去当什么公主王妃的。” 于青青见她油盐不进似的,心里懊恼非常,偏不敢跟她争执。 正在此刻,却见西闲抬眸看向她身后,于青青回头,惊见竟是苏舒燕,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正站在门口,气喘不定。 苏舒燕望着西闲,终于径直走了过来:“三哥哥跟你的婚约取消了是不是?” 西闲道:“是。” 于青青见苏舒燕的神情跟以前大不一样,又听说的是这个,不敢久留,忙叫了那丫头一起偷偷溜走了。 这会儿西闲俯身又抱起了一盆花,转身往廊下去,苏舒燕亦步亦趋跟上:“为什么取消了你可知道?” 西闲拾级而上,回答:“知道。” 苏舒燕死死地望着她平静的脸色,心中似有千万个声音在尖叫,她深吸了一口气:“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王爷……” 西闲止步回头:“是在你绝食在家,我去探望的时候三公子跟我说起。” 苏舒燕最后这一句所问,却跟先前那两句毫无关系。 她是想问西闲,从什么时候知道镇北王惦记的是她林西闲而非苏舒燕的。 西闲却果真聪慧非常,且又跟她心有灵犀似的。 听了西闲的回答,苏舒燕眼中似有什么东西潮涌。 西闲却把花儿放下,重下台阶又去搬新的。 苏舒燕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她,见她又抱了两盆,才说道:“你在干什么?” 西闲淡淡道:“要下雨了,不理会的话这些花都会给风吹雨打坏了。” 苏舒燕下意识地说:“这哪里是你干的活?怎么不叫下人。” 西闲回答:“有些活儿是得自己干的,不管愿不愿意。” 苏舒燕直直地望着西闲,突然发现她的手不知给什么弄破了,血渍粘在雪白的瓷盆上显得如此刺眼。 “别弄了,”苏舒燕道:“你、你受伤了。” 西闲却好像并没察觉,又去搬一盆月季,苏舒燕看着她平静的模样,心中升起一股怒火,冲过去将她拉住:“我叫你别弄了!” 西闲给她大力一拉,花盆跌在地上,发出咔啦一声,竟是破了。 苏舒燕定定地看着她:“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西闲望着花盆里歪倒的花:“将心比心,若我是你,我宁愿一辈子不知道。且叫我怎么开口?我更不愿意因此事让你我生出嫌隙。” “我、我其实早有感觉,只是不敢承认罢了,”苏舒燕吸了吸鼻子,半天才又问道:“你当真不喜欢镇北王?” “喜欢?”西闲抬头看向别处,“我跟你不一样,你可以选择去喜欢谁,你因为喜欢镇北王可以不在乎其他,但我……我不过是想择一心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罢了。镇北王就像是那天的那头狮子,在他身边没有安稳可言。” 苏舒燕聚精会神听着,听到最后一句不禁破涕为笑:“你、也说的太可怕了。” 西闲笑了笑:“可怕吗?我只是说实话罢了,他自己是头狮子,雁北王府里,兴许还有更多豺狼虎豹,所以我不想你为了这样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冒险,只是万万想不到……现在竟轮到我。” 于青青嘀咕道:“偏是她们殷勤腿快。您又不是不知道,先前因老太太病了一场,家里的钱都要用完了,传闻朝廷的俸禄又要迟放,下个月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这会儿却又要大摆起来充门面,何苦来着。” 杨夫人道:“行了,人家来了,难道叫空着肚子回去?何况人家也不指着来大吃大喝,只是人家是好意,咱们也要拿出点诚心来,别叫人家觉着咱们不懂礼数就是了。快去吧。” 于氏很不情愿,却也只得扭身去了。 朱夫人倒也知道林家的底细,坚决不肯留下来,杨夫人跟西闲竭力挽留。 于是中午吃了饭,两位夫人在内堂吃茶叙话,林西闲便拉着苏舒燕走了出来,小姐妹们回到林西闲的房内说话。 苏舒燕进了门,见巴掌大的地方,一张老旧掉漆的圆桌子上满满当当放着些做女红的针线等物事。苏舒燕走过去瞧了瞧,见有几样没做完的针织,她挨个看了会儿,道:“你的针线活越发出色了,只是这里的活计未免太多,总不成你还是每天都熬到深更半夜的吧?” 林西闲笑道:“左右也是闲着。” 苏舒燕啧了声,道:“我觉着伯母不至于这样奔命似的催促你做活,只怕还是尊嫂子的意思?” 林西闲笑而不语。 苏舒燕道:“你不用瞒我,我早看明白了,方才吃饭的时候,我瞧着你嫂子的脸色始终不大好,她是不是嗔怪着我们多来了这一趟呢?” 林西闲才忙笑道:“偏偏是你多心。怪道没大看你吃东西,只怕都把劲头放在瞪人上去了。” 苏舒燕噗嗤一笑:“我可不敢再多吃,家里老太太一直念叨,说我胖的不像官宦人家的女孩儿,我哪里敢再多吃。” 林西闲也笑了出声,却有感而发道:“能吃是福,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再说你也不胖,我看着反比上次见你的时候瘦了呢。” 苏舒燕拍手笑道:“阿弥陀佛,屋子里终究跑出了太阳,我在家里都变成了牛马羊驴,专是吃草的,吃点荤腥都要偷偷摸摸的,要还是不瘦些,我只好喝西北风了。” 苏舒燕说着,抚过林西闲的背:“家里的姐姐们见天在我耳朵边嘀咕,说我跟你这样好,却一点你的好处都没有,若是我生得像是你一样好身量,做梦也得笑出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6.0819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听过才怪了, 这不过是西闲编出来用以恐吓的罢了。 西闲见杞子深信不疑,心中发笑, 面上仍淡淡的:“据说他还把死了的人喂那些老虎狮子呢, 所以方才我见了他也吓得不知如何应对, 生恐哪里应答的不对惹怒了他, 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另外,你可知嘉昌县主为什么离开京城?可不就是因为上次在东宫说错了话, 惹得镇北王不高兴的缘故, 因为她是县主, 才能活着被贬出京城,要是其他人……就不知怎么样了。所以你记得, 今日的事千万不可嘴碎乱说, 免得惹祸上身。” 杞子战战兢兢,想到方才那恍若天神一般的人物,忙低头:“奴婢对天发誓, 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及至回到林府,杨夫人正翘首以盼,忙接了入内,详细询问在东宫的情形。 西闲应答自若, 并无纰漏, 又说太子妃盛情相待之类。 杨夫人听罢长吁了口气, 这才放了心。 突然于青青道:“西闲, 你的耳环呢?另一只怎么不见了?” 西闲一怔,忙举手探去,果然,右边的还在,左边一只却不知何时不见了。 杨夫人也忙道:“我竟没留意,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可是不小心丢了?” 西闲也懵住了,细细回想,竟一点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更不知是在东宫丢的,还是马车上,亦或者其他地方,偌大京城犹如茫茫大海,要找自然是不可能了。 这一对耳珰是苏霁卿所赠,西闲是尤为珍爱的,自打得了后统共戴了两回,第一次是去东宫赴宴,今日因要去谢恩才特意戴着,谁知竟丢了。 西闲又是心惊又是心疼,忙叫了杞子跟奶娘,让他们先把府里这一段跟门前地方仔细找找,心里还存着那么一点失而复得的希望。 于青青看她不舍,便笑道:“嗐,这有什么,也值得心疼的?这原本还算是稀罕玩意儿,可如今妹妹已经得了太子妃的赏赐,又是金花,又是那么长的一大串海珠,一颗足有这个的两三颗大呢,索性拆下两颗来叫人做成耳珰,岂不是好?” 西闲心里仍竭力在寻思究竟丢到哪里,无瑕理会。 杨夫人忙道:“又说胡话了,那是太子妃所赐的物件,怎好私下拆了。” 杨夫人也知道西闲舍不得,便把今日苏舒燕来过一节说了,又道:“不如明儿你去苏府也瞧瞧她去。” 西闲握着仅剩的另一只耳珰,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这日东来回来,也问起西闲去东宫的事,于青青说了,又道:“原来那苏家的丫头也得了娘娘的赏赐,我看过她戴的那镯子,啧啧,总也值个千儿八百的银子,看着比贤丫头那珠串还名贵呢。” 东来道:“你不是不知道,先前苏家的那件事是太子亏办了,给他们点赏赐也是安抚之意。” 于青青忙问:“给他们家是安抚,那为什么又给贤丫头呢?且我听苏丫头说他们家里其他人都没得赏,怎么反而咱们家里我跟母亲都得了?” 东来皱眉想了会儿,也不能确实,只猜测:“兴许……是因为西闲以后要嫁到苏家,所以太子给太子妃把她当作苏家的人了。” 于青青也觉着有道理:“那咱们家还是跟着苏家沾光了呢?” 东来嗤地一笑,突然想起一件事:“方才我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在咱们家门前转悠,我瞧着倒像是霁卿似的,本以为他要来咱们家,可我要招呼他的时候,他却反而快快地走了。” 于青青问:“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东来想了想:“像是没看错。只是若真是他,怎么竟过门不入,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于青青道:“能有什么事儿呢,照我看不过是血气方刚的,想你妹妹了又不不好意思,叫我看,还是提早给他们两人定了婚期,免得夜长梦多。” 东来听见“夜长梦多”四个字,隐隐刺耳,回头看了于青青一眼,却也知道她向来口没遮拦,就也罢了。 苏家。 苏霁卿给二哥苏霖卿拉着,苏霖卿道:“我知道这件事亏了你,你心里不乐意是该的,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人家已经给足了咱们面子了。” 送人到了苏郎中的书房门口,苏霖卿又悄声道:“父亲好像不大高兴,你记得别冲撞了。”抬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大丈夫何患无妻?想开些。” 苏霁卿一声不吭。 二公子推门进了书房,行礼道:“父亲,三弟回来了。” 苏郎中瞥了苏霁卿一眼,问道:“你去哪里了?” 见苏霁卿不回答,苏霖卿带笑道:“我在会宾楼找到了三弟,原来是给几个相识绊住了脚。” “没问你。”苏郎中皱眉,又道:“你出去。” 苏霖卿无奈,看一眼三弟,低头退出,顺手将房门带上。 这边苏郎中看着儿子:“我听你母亲说,你不答应。赌气跑了?” 苏霖卿始终低着头不言语,此刻才说道:“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分明已经下聘礼定了,怎么能说退婚就退婚,我不明白,也不能苟同,就算是太子殿下,也不能这样强人所难,上次是妹妹,这次是我,堂堂的一国储君,行事怎么能这样颠三倒四。” 苏郎中喝道:“你住口!” 苏霁卿见父亲发怒,便跪倒在地。 “其实,”苏郎中将怒火略平息几分:“你说的也不错,这件事说起来,的确是太子殿下有些难为人了。” 苏霁卿略觉诧异。苏郎中道:“可是,此事本来不至于到这种地步,至于为什么弄得现在进退两难的窘迫境地,你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苏霁卿微惊,不禁抬头。苏郎中对上儿子的双眼:“当初镇北王要人,太子殿下误以为是你妹妹,这件事的确是他底下人疏忽了。但是,那天你妹妹去的是林家,此事外人不知道,你却是最清楚不过的,且当时你也在场!你总该清楚镇北王要的人就是林西闲!” 苏霁卿双手握紧,无言以对。 长叹了声,苏郎中道:“至于此后你所做的那些……你自己以为聪明,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甚至还在那种危难时候求你母亲去林家提亲,是你自己一步步把苏家推到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的!” 苏郎中说到这里,耳畔又响起太子赵启温和的声音:“当时我叫人去寻找镇北王看中的女孩子,谁想不知是什么有心人,故意散播些扑朔迷离的谣言,说令爱那日是去的别人府里,底下之人不免受了误导,等终于查明了是林家姑娘后,这期间……贵府偏已经跟林府结了亲了。” 之前苏舒燕的事,的确是太子的人办错了。 但是听了太子的这一番话,苏郎中蓦然心惊。 太子的话很婉转,可透出的意思却叫人不寒而栗——是谁散播谣言误导太子,又是谁抢在这时候跟林家定亲? 听起来,竟好像是苏家故意如此瞒天过海。 苏郎中冷汗涔涔,当即向太子表明自己并不知此事。 赵启亲自将他扶了起来,道:“郎中勿惊,其实孤向你开这个口也十分为难,毕竟已辜负过苏家一次。若此事不是跟镇北王有关,我自然要恭祝贵府三公子百年好合,可是镇北王那个脾气,谁不知道?之前我也曾劝他令选好女,但他却竟是非林家的姑娘不可,且探他的口风,若我不理此事的话,他就要……到时候必然会弄得惊天动地,无法收拾。老大人,你总该体会孤的苦心吧?” 苏郎中如何能不明白。这是太子殿下在周全苏府。 “你这孽子,既然知道镇北王看上的是林姑娘,你就该躲的远远的,可你不知死活地偏要跟王爷抢人,还自以为是地想瞒天过海,你、你是想把整个苏家都推入水火之中啊。”苏郎中指着苏霁卿,片刻又道,“你如果还是苏家的子孙,顾惜苏家满门的性命跟体面,那就听为父的话,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就在入秋之际,苏府同林府之间的亲事突然告吹了。 苏府里,苏舒燕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消息的,起初她还不信,只当是众人胡说。 等问过了朱夫人之后,苏舒燕不依不饶地大叫:“好好的为什么要退婚?林姐姐那样好,哪里配不上三哥哥了,到底是怎么昏了头才要退婚!我去问问父亲!” 朱夫人见事情已经都到了这个地步,索性不再瞒她:“傻孩子,西闲自然是好,只是咱们家配不上她罢了……” 苏舒燕愣住:“这是什么话?” 朱夫人叹道:“西闲是镇北王看上的人,咱们家哪有这个福气。” 苏舒燕倒退两步,她呆呆地看了朱夫人半晌,双眼睁得圆圆的。 朱夫人知道她的心意,握住她的手道:“好孩子,是你三哥哥跟西闲没缘……只是你这孩子也是的,那天是你跟西闲一块儿跑出去的,怎么竟连母亲也还瞒着?你若早把你们遇见王爷的话告诉母亲,苏家就不至于跟林家定亲又退亲弄的这样难看了。” 朱夫人话才说完,苏舒燕用力挣脱她的手,转身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太子殿下赵启听出了一层意思,西闲听出了另一层。 太子因为西闲已经跟苏家定亲,不愿再难为苏家,所以想要把这“孽缘”拆开。 于是借着今日太子妃做寿,先前跟赵宗冕私下相处的时候,竭力赞扬嘉昌县主,想让这位风流的镇北王移情,且嘉昌是“自己人”,若给了赵宗冕,也有联姻牵制之意。 谁知偏偏目睹嘉昌大展雌威的场景,此事显然已经泡汤了,太子殿下心中暗骂嘉昌愚蠢,只是不便发作。 幸而赵宗冕虽暗藏嘲讽之意,话却说的冠冕堂皇,非但半个骂人的字儿都没有,不知情的听来反而像是赞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7.0820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西闲抬头看向他:“是。” “你……”终于对上她黑白清澈的眸色, 就像是清风徐来,令他不禁沉醉其中, “谢我什么呢?” 西闲正色道:“听家父说, 昨儿他被人所欺, 多亏了王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家父回来后, 对我们说起王爷的义举,赞不绝口。” 赵宗冕挑了挑眉,笑道:“我当是什么, 原来是为这件事,那不值一提。”他瞥着西闲道,“你父亲赞我,那你呢?” “我自然也觉着王爷……侠肝义胆,”西闲违心地说出这一句, 又忙道:“可我有些不解之处,不知王爷能不能为我解惑。” 赵宗冕虽然意不在此,可是美人开口, 倒是让他不忍不理。 何况她竟然这样温言婉色地跟自己说话, 为美人解惑,也是一点情趣。 于是暂且收敛意马心猿, 问道:“你哪里不解, 说来听听。” 西闲顺势将他的手臂轻轻推开, 镇北王哼了声,果然收手。西闲往旁边走开两步:“我不解之一的是,昨日王爷是正好路过,还是有其他原因?” 赵宗冕笑道:“我当是什么呢,说来也巧,当时有人约本王喝酒,那姓曹的等人原本就在外间,只是我懒得理会他们罢了,谁知他们不长眼,偏去为难老大人,本王这才忍无可忍,也算是他恶贯满盈。” 他说到这里,很想再把人拉入怀中多温存片刻,正走到桌边,西闲却已斟了一杯茶:“这是我自己摘的玫瑰花泡的茶,王爷且尝一尝。” 赵宗冕才一抬手,茶杯就塞到了掌中。 他嗤地一声笑出来,虽看出西闲的用意,却不说破,在桌边坐了道:“既然是你亲手泡制的,自然要好好品尝。” 本是随口调笑,不料才吃了一口,果然觉着清香满颊,不由身心受用。 西闲在他对面坐了,微笑道:“那果然是父亲的缘法,也合该是这曹郎中恶有恶报了。” 这一笑眉眼灿丽,仿佛满室生辉,赵宗冕只顾看着,不由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西闲察觉他神色不对,便敛了笑:“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不解。” 赵宗冕望着白玉杯里飘着的一点玫红,心不在焉:“你说。” 西闲道:“那位曹大人原本在京中很有根基,等闲之人都动他不得,所以先前我父亲想要弹劾他,反差点身受其害,怎么这一次大理寺的人竟这样雷厉风行的动作起来?” 赵宗冕眼中含笑,细看西闲,眼底透出的是对面前之人的探究,跟三分欣赏。 赵宗冕问道:“依你之见呢?” 西闲道:“我哪里猜得到,只觉着事有反常罢了,许是我多心了……” 赵宗冕笑道:“你没有多心,反而是心细如发,昨儿我打了姓曹的后,知道这等豺虺小人反复无常,他当然惹不起我,可我始终不会长住京里,等我走了,他必然变本加厉地对付你父亲,所以我想,索性斩草除根。我便去太子府同太子殿下说明了此事,殿下还算是给面子,果然差人去办了。” 这个跟西闲心中所想差不许多,只是他果然做了出来,却出乎西闲意料。 西闲起身行礼,道:“王爷果然是胸中自有丘壑,想的周密深远,我替林家再次多谢了。” 赵宗冕笑望着她:“谢个什么,岂不知本王从来最是护短,谁叫他不知死活惹了我呢。” 西闲见他喝完了茶,又给他倒了一杯,赵宗冕凝视着那纤纤素手:“不过,你若真心想谢我,那……也容易。” 西闲抬眸,赵宗冕把脸微微侧了侧,笑吟吟道:“你香我一下就使得。” 西闲故意在这会儿提起此事,不过是想转移镇北王的注意力罢了。 如今见他故态萌生,西闲道:“多谢王爷为我释疑,可还有一事……” 赵宗冕“哈”地一声:“还想搪塞我?好吧,你还有什么招,只管使出来。” 西闲瞥他一眼:“王爷,那位曹郎中如今在大理寺是不是?” “当然。你难道还担心他跑了?” “我哪里敢。” “那你为何还要提起,他已经是个半死人了。”赵宗冕笑,“你这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法子再用就不灵了。” 西闲假装听不出他话中之意,只道:“王爷可知道曹郎中之前为何屹立不倒,反格外嚣张?” 赵宗冕哼道:“还用问?太子护着他嘛。” 西闲道:“曹郎中虽属于太子一党,太子未必就肯为了个贪官自毁声誉,其实太子殿下也并非不想动曹郎中,可却未必敢动。” “嗯?”赵宗冕本是漫不经心的神态,听到这里,却留意起来,“什么意思?” 西闲道:“我听说曹家有个族女在宫中任女官,近来很得圣宠。” 镇北王猛然抬头。 赵宗冕何等聪明,西闲虽点到为止,他却即刻明白了其中诀窍。 西闲看看他又空了的杯子,柔声道:“王爷,茶虽好却也不宜饮太多,您该走了。” 镇北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喉头猛然一动,像是要把人生生吞下。 终于,赵宗冕站起身来,将转身之时他回头看向西闲:“对了,先前你念那什么‘还君明珠’是什么意思?” 西闲没想到他还惦记此事:“没什么。随口胡诌。” 赵宗冕笑道:“我还当时你想着情郎呢。” 西闲扭头不睬:“恭送王爷。” 赵宗冕眨眨眼,突然伸出长指在自己的脸颊上点了点,道:“记得,这儿,你还欠我一个。” 他折往窗口边上,身形一闪,已经去了。 直到现在,西闲才敢松了口气。 回头看着桌上空了的茶盏,无声一叹。 总是这样也不是长法儿,每次跟此人相处,都让她感觉像是那天跟那头狮子对峙。 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 可为什么偏偏要跟他纠缠不清,甚至连抗争的机会都没有。这次总算勉强搪塞过去,但下回呢?终有一天……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曹家的底细,西闲原本也不知。 是在林御史给曹郎中压倒一头后,西闲才格外留意有关曹家的消息,隐约听人说曹家有个族女在宫中,这才彻底明白太子在曹氏之事上态度模棱两可的缘由。 太子不愿得罪皇帝身边宠信之人,所以要维护曹郎中,但太子本是十分珍惜自己羽毛的,从来最恨损坏自己声誉之人,所以先前好不容情地把嘉昌县主贬出皇城去。 却在曹氏之事上无法出手,太子心中只怕早窝着一口气,如今终于有了镇北王出头,顺势拿下曹氏,以后女官问起来,自然可以都推在镇北王身上。 如今西闲给赵宗冕点破,剩下的,镇北王自然会去安排行事。 毕竟,如今得罪了曹家的人换成了赵宗冕,就连太子殿下也不敢去挑战柔媚蚀骨枕旁风的威力,何况皇帝原本就有些猜忌镇北王呢。 可赵宗冕会如何处理此事……倒是让西闲着实地好奇起来。 镇北王悄然离开了林府,飞马往城西而去。 不多时到了一处貌似古旧的宅子,两扇窄窄的门,门内老者听见马蹄声探头出来,忙请了他进去。 赵宗冕径直穿过堂屋,眼前才霍然开朗,他从抄手游廊拾级而上,来到后院二层小楼。 楼门外亦有守卫,见了他便垂首行礼。 赵宗冕推门而入,进了里间,见靠窗处,身着白衫的文安王赵宗栩正在俯身不知所什么。 听见有人进门,赵宗栩回头看了一眼,道:“总算来了,派人找了你半天也没消息,你躲到哪里去了?” 赵宗冕道:“找我干什么?” 文安王把手中的笔搁下,打量他的神色:“你……总不会是去找那位林家的姑娘了吧?” 赵宗冕坐在旁边的大圈椅上,笑道:“怎么总打听人家的私事儿。” “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叫你莫要惹事,”文安王洗了手,也回来落座,“京城不是你那雁北,这儿的女孩子也没你们那的大胆泼辣,不要逼得人家忍无可忍。” 赵宗冕突然想起林西闲的言行举止,虽然忍着却仍发出嘻嘻之声。 文安王瞥着他喜笑颜开的模样,心里升起一丝异样。赵宗冕却咳嗽了声:“王兄找我干什么?” 赵宗栩才说道:“是为了曹郎中的事,你可知道?他先前已经在大理寺招供,判了秋后处斩了。” “这样快?”镇北王挑眉,笑道:“太子殿下真是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文安王恨道:“你惹出事来了,还在这儿稳坐钓鱼舟,祸到临头了还不知道呢。” 赵宗冕道:“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宫里那曹家小娘们的事儿吗?” 文安王吃了一惊:“你知道?” 赵宗冕倾身望着他:“王兄满世界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文安王点了点他:“你先说,你怎么知道曹女官的?还是说你早就知道?” “我要早知道姓曹的宫里有人,也不至于就非要弄死他不可,如今反让太子殿下借刀杀人了。” 文安王微微松了口气:“这么说,你是才知道?打哪知道的?” 赵宗冕摆出一副无赖架势:“从哪里你别管,只是王兄得帮我收拾残局啊。别让那小娘们在皇上面前吹枕头风才好。” “你这混账,”文安王嗐叹了声,“为你这胡作非为,坏了我一步棋。” 赵宗冕敛笑:“什么?曹氏是王兄的人?” 文安王欲言又止:“也不算,只是她暂时能为我所用罢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可说了。” 赵宗冕看看他,忽然道:“姓曹的为非作歹,弄的怨声载道,这种人保他做什么,脏了自己的手。” 文安王似笑非笑:“你还是不懂呀。”叹了这句,突然心头一动,“你实话说,到底哪里听说曹氏的?” 赵宗冕毕竟久不在京城,对京内的势力分布等并不熟络,文安王对他的为人脾性却十分熟悉,三言两句,立刻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他背后指点。 赵宗冕本不愿说,可他一再追问,只好回答道:“你都猜到我打哪儿来了,怎么还只管问。” 文安王微震:“你是说……林家的那女孩子?” 赵宗冕起身来到桌边,低头打量文安王先前所画的图,却见是一副没完成的山水画,大片的绿荫随风摇曳,栩栩如生。 “王兄的画技又高明了,”赵宗冕啧啧,指着树荫下的空白道:“只是这儿再多几个人就更好了。” 文安王凝视着他:“你还没答我呢。” 赵宗冕笑道:“是是是,就是她,怎么样王兄,我的眼力不错吧?”他得意洋洋,一副捡到宝的神情。 朱夫人诧异:“这是为什么?” 苏舒燕道:“母亲若认了她,从此越发知道她的好处,也越发比出我的不好来,用鼻子想也知道,母亲一定会喜欢她多些,必然就不疼我了。” 西闲早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只管笑而已。 朱夫人也是喜笑颜开,一手抱着一个,连声说道:“都疼,都疼。” 解决了苏舒燕这件事,朱夫人去了心中头等忧虑,临别之际,又握着杨夫人的手叮嘱:“其实还有一件正经大事,只是这会儿说出来未免仓促,等我稍微安定,再亲自去你府上跟你商议。”说着,又看了一眼夫人身后的西闲。 杨夫人虽然莫名,西闲却心知肚明,只装作不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8.0820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文安王似笑非笑道:“你可留神些, 这丫头恐怕跟你的那些女人不一样,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你小心以后就栽在这丫头手上。” “你这是痴人说梦, 那丫头见了我像是老鼠见了猫,指望她压着我, 下辈子也不能。”赵宗冕不以为然, 提起旁边的毛笔,比量着要在画上添上些什么似的。 赵宗栩顾不得跟他再说西闲的事,忙摁着他的手:“你干什么?” 赵宗冕道:“我想起来了, 怪道眼熟,你画的这是汇碧山庄嘛,我记得这里有一块大石, 我给你加上。” 文安王喝道:“别胡闹。” 赵宗冕笑道:“我的墨宝可轻易不给人的, 你放心,只要我稍微润色,这画的意境就大为不同了。”说话间早瞅着不备,在那画上划了一道, 不像是石头,倒像是一道晴天霹雳。 “你……”文安王呆了呆, 气怔, 索性破罐子破摔, 指着道:“好好, 你画,你继续画,我倒要看看你能画出什么惊世大作来。” 赵宗冕大笑着把毛病撇在一边:“越是高明的画师,越是点到为止,你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文安王给他气笑了出来:“一片歪理邪说。” 赵宗冕回身落座:“可还有要紧事没有呢?没有我就走了。” 文安王道:“你又忙着要去哪儿?” 赵宗冕目光闪烁:“等太子娶了那苏家的女孩子,我就要回雁北了,这会儿当然要抓紧时间四处溜达溜达。” 文安王笑:“你去玩闹无妨,可记得有个度。”他看一眼那被毁了的画,忽地问道:“是了,你真的要在京内迎娶那林家姑娘?” 赵宗冕道:“我其实是无所谓的,只是太子说,西闲的家毕竟在京内,人家又不是什么无亲无故的,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倒要给她办的风光体面些。我一想也是这个理。你觉着呢?” 文安王道:“太子想的很周到,跟我想的一样。人家好好的女孩儿跟了你这个魔王,也是苦命,倒别在这上头委屈了她,办的越是风光越好。” “这话我怎么这么不爱听,”赵宗冕歪头:“跟了我怎么就苦命委屈了?难道我配她不是绰绰有余?” 文安王笑道:“是是是,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成了吧?” 赵宗冕才笑道:“这还像是句人话。” “没大没小!”文安王拂袖,“这里没你的事了,赶紧走吧。” 赵宗冕答应了声,正要出门,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忙扭头问:“宫里头那个曹家小娘们的事儿……王兄可别忘了。” 文安王道:“难得你还记得正经事呢。行了,我在知道你害了姓曹的后,就已经派人着手去办了。” “王兄办事,我是最放心的。”赵宗冕嘿然一笑,转身出门。 文安王目送赵宗冕去了,回身来到桌边,低头打量那副图画。看着看着,眼前慢慢浮现的,却是一张极秀丽超逸的脸。 眼见太子赵启迎娶苏舒燕进东宫的日期将至,这天,苏家派了一辆马车来至林府,竟是接西闲过府的。 其实自打那天苏舒燕急匆匆地给叫回苏府之后,到苏舒燕被封为太子良媛的消息传开,自此,苏舒燕再也不曾来过林府。 西闲心思缜密,并不去纠结这些。 于青青却因为巴巴地盼望了好几天,指望苏舒燕再来家里,自己也好借机跟太子良媛再攀一攀交情,谁知苏舒燕竟再也不来,于青青从盼望到失望,心里生出怨气,私下抱怨:“果然这苏丫头如今身价倍增,整个人也不同了,起先三天两头地往这里跑,这下连个人影子都瞧不到,可见是世态炎凉。” 东来道:“消停些罢了,留神给西闲听了不高兴。” 于青青道:“有什么不高兴的,我也是给西闲争气嘛……”说着哼道,“本以为西闲以后进了王府,自比苏家要高一头了,如今倒好,又给苏家爬到头顶上去,说起来这太子也真是的,那天明明两个都在东宫,怎么就看上苏丫头了呢,明明贤丫头哪哪都强过她呀,唉,还是西闲没有当娘娘的命。” 东来越听越皱眉,喝道:“你能不能管住你那嘴,再挑三拣四地瞎褒贬,信不信我先让你没有当奶奶的命。” 于青青一惊,待要回嘴,又的确心有畏惧,便嘀咕说:“我也是抱不平,瞎操心,大不了不说罢了。” 杨夫人却也因为苏舒燕一次也不来,暗中向西闲打听为何,杨夫人倒是没觉着苏舒燕是自恃身份的那种人,只是不明白个中原因。 西闲道:“母亲放心,她不来自有她的缘故。就像是上次因镇北王而闹起来一样,等她想开了一切自然也都好了。” 在苏舒燕入东宫的前数日,朱夫人亲自来了一趟,请林府众人那日务必赏光之类。又说苏舒燕这阵子身上一直不大受用,所以不曾亲来,让杨夫人不要介意。杨夫人听了这话,早把先前的芥蒂抛开了,只询问她好不好而已。 这日苏府派人来接,杨夫人不明所以,正想问西闲的意思,随车来的却是苏霁卿,因说道:“妹妹心里始终惦记着林姑娘,本来想自己过来,是母亲百般拦住了,林姑娘若是不肯去,只怕今晚上她一定要亲自过来的。” 杨夫人道:“明儿是她的大日子,这是什么话?” 苏霁卿道:“先前我母亲曾说……我妹妹跟林姑娘虽非亲生姊妹,却比亲生的还要好,多半是妹妹有些体己的话要跟林姑娘说罢。” 杨夫人忙把西闲叫了出来,便告诉了她苏家的用意,道:“舒燕极如此惦记,你索性去陪陪她吧,明儿是她的大日子,好歹一切依着她,叫她开心些。” 西闲略一思忖便答应了,杨夫人又叫西闲的奶娘来,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 这会儿苏霁卿过来见礼,两人便对行了礼,一个善解人意知道对方的苦衷,另一个顾全大局所以只得按捺私情,所以面上都温和客气的,就如同那一桩几乎成真的姻缘从未发生过。 一时收拾了个小包袱,西闲的奶娘便陪着她出门上车,苏霁卿骑马陪同。 待一行人走后,于青青忍不住对杨夫人道:“怎么偏叫三公子来接?避嫌还避不过来,叫人知道又该有闲话了。” 杨夫人道:“不碍事,就算派了二爷来,毕竟还是去他们家,该有的闲话还是会有的,除非是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于青青笑道:“这会儿苏丫头成亲,再过些日子,西闲也出门了,那会儿她随着镇北王去了雁北,以后……兴许老死不相往来的日子也有。” 杨夫人听了这句,大为刺心,竟有些喘不过气来:“你说什么!” 于青青忙自打嘴:“我只是说雁北那边儿路远……没别的意思。您别恼嘛。” 杨夫人瞪向她,待要再多骂她几句,她到底是个糊涂人,杨夫人便忍了一口气,转身进屋去了。 且说苏霁卿一路随车而行,车到半路,隐隐地听外头人声鼎沸。原来前方是京城最热闹的夜市,随风甚至有管弦歌舞之声传来。 突然路边有人说道:“怪不得这样热闹,今晚上花魁楼的林皎皎姑娘要选入幕恩客,不知是哪个有福气的能被花魁看中。” 又有说:“听说上回户部侍郎的公子前去都吃了闭门羹。这林姑娘到底能看中谁呢?” 西闲听他们口口声声“林姑娘”,到底觉着讨厌。苏霁卿似乎也察觉到她的不悦,便吩咐车夫:“走快些。” 谁知这会儿赶着去看热闹的人太多,马儿走不快。 偏偏路人道:“这林皎皎仗着有些姿色,高傲的很,可知她放话出来,能当她入幕之宾的男人,第一,得有潘安宋玉之貌,二,要是定国安邦之才。话虽说的简单,可你们瞧,满京城里有谁能担得起的?” 西闲听到这里,不禁一笑:这年头,青楼女子也会做这些噱头。 奶娘也听得明白,不由啧啧道:“姑娘,听他们说的这些话,这哪里是什么妓女,这幅架势,倒像是公主选驸马。” 正说到这里,远远地有人叫道:“了不得,像是镇北王!”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先前议论纷纷那些人声音都变了,叫道:“真的是镇北王么?难道王爷也来凑这热闹?” 又有人大惊喜似的:“要说是王爷,那可真真正符合林姑娘这两个条件了,看样子今晚林姑娘的恩客非镇北王莫属!” 西闲先听众人惊呼镇北王出现,正在诧异,突然听到又说什么“林姑娘的恩客”“非镇北王莫属”,虽明知跟自己不相干,但脸上依旧薄薄地愠红了。 只听苏霁卿喝道:“还不快走!”又吩咐小厮们,“把人赶开!”推推搡搡,马车才终于冲了出去。 上房的里屋之中,朱夫人坐在椅子上,苏霁卿立在她身前,两个人都寂然无声,只是神情各异,朱夫人是愁眉不展一脸忧愁无奈,苏霁卿却眼中透着震惊跟不快,满面懊愠不加掩饰。 见苏舒燕突然跑了进来,苏霁卿回头看她一眼,拂袖出门去了。 苏舒燕只来得及叫道:“三哥……”苏霁卿一言不发,匆匆地走的不见踪影。 只有朱夫人默默说道:“不要去理他,叫他去吧。” 苏舒燕忙跑到朱夫人身旁:“母亲,发生什么事了,我从来没见过三哥哥这样生气。” 朱夫人望着她,勉强一笑:“你又怎么着急忙慌地来了,都听见了什么?” 苏舒燕在朱夫人身边坐了,问道:“就正好听见三哥哥叫嚷什么‘使不得,不答应’之类,母亲快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朱夫人抬手抚过女儿的发鬓:“没什么,不跟你相干,你不必问。” 苏舒燕着急起来:“哥哥的事怎么会跟我不相干?母亲倒是快说呀。” 但任凭苏舒燕如何催促,朱夫人面有难色,欲言又止:“横竖再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对了,你怎么回来的这样快?我还以为林家会留你呢。” 苏舒燕答道:“原来小贤也得了娘娘的赏赐,今儿去东宫谢恩,我等了她半天还没回来。” 朱夫人倒是不觉着吃惊,只问道:“林姑娘得了什么赏赐?” 苏舒燕道:“两朵金花,还有一串海珠,她嫂子说有颗颗拇指大小。我还猜是不是其他府里的女眷们也都得了呢。” 朱夫人笑道:“只怕别人没有,独独给了你们两个呢。” 苏舒燕诧异:“这是为什么?” “不过是太子妃喜欢你们两个罢了。” “那为什么给我跟给小贤的东西还不一样?”苏舒燕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 朱夫人打量着她天真烂漫的脸:“这个自然是娘娘的心意。” 苏舒燕眼珠一转:“那母亲你觉着,太子妃更喜欢小贤,还是更喜欢我?” 朱夫人道:“自然是更喜欢你啦。” “我可不信。”苏舒燕回想那日跟嘉昌县主打架时候的情形,不禁喃喃道:“大家好像都喜欢小贤。” 朱夫人没听清楚:“在说什么?” 苏舒燕却又笑道:“没什么,我只不过想起来,迟早晚她是我们家的人,我却在这里说些,好没意思。” 朱夫人听着,神情微妙地僵了一下。 给朱夫人引开,苏舒燕一时忘了再追问苏霁卿的事,且又知道母亲不肯说也不便勉强,大不了就直接去问哥哥。 于是在离开夫人上房后,苏舒燕便径直去找苏三公子,谁知府内下人道:“三爷方才出门去了。” “去了哪里?” “这不知道,是自己骑了马走的。” 苏舒燕无法,只好怏怏地先回房去,一路边走边想:“到底是什么让三哥哥那样的人也能大发雷霆呢。”又想:“林姐姐在东宫干什么,这半天还不回来?” 东宫之中,西闲拜过了太子妃,太子妃和颜悦色,甚是殷切,又留她中饭。 西闲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便如此,忙起身称辞,太子妃也并不勉强,只嘉许了几句,又特意吩咐派人护送她回府。 西闲家里并没有马车,这次来只是雇了一辆车驾,随身带着一个丫头。 原本西闲有个贴身的丫头叫做杞子,只在于青青掌家后,为节省,便遣散了几个奴仆,把西闲的丫头调到夫人身边,只叫西闲的奶娘负责照料她一应起居,幸而西闲是个懂事的,自也能干,一向倒也仍旧过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9.0821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朱夫人倒也知道林家的底细,坚决不肯留下来, 杨夫人跟西闲竭力挽留。 于是中午吃了饭,两位夫人在内堂吃茶叙话,林西闲便拉着苏舒燕走了出来,小姐妹们回到林西闲的房内说话。 苏舒燕进了门,见巴掌大的地方,一张老旧掉漆的圆桌子上满满当当放着些做女红的针线等物事。苏舒燕走过去瞧了瞧, 见有几样没做完的针织, 她挨个看了会儿,道:“你的针线活越发出色了, 只是这里的活计未免太多,总不成你还是每天都熬到深更半夜的吧?” 林西闲笑道:“左右也是闲着。” 苏舒燕啧了声, 道:“我觉着伯母不至于这样奔命似的催促你做活, 只怕还是尊嫂子的意思?” 林西闲笑而不语。 苏舒燕道:“你不用瞒我,我早看明白了, 方才吃饭的时候, 我瞧着你嫂子的脸色始终不大好,她是不是嗔怪着我们多来了这一趟呢?” 林西闲才忙笑道:“偏偏是你多心。怪道没大看你吃东西,只怕都把劲头放在瞪人上去了。” 苏舒燕噗嗤一笑:“我可不敢再多吃, 家里老太太一直念叨, 说我胖的不像官宦人家的女孩儿, 我哪里敢再多吃。” 林西闲也笑了出声, 却有感而发道:“能吃是福,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再说你也不胖,我看着反比上次见你的时候瘦了呢。” 苏舒燕拍手笑道:“阿弥陀佛,屋子里终究跑出了太阳,我在家里都变成了牛马羊驴,专是吃草的,吃点荤腥都要偷偷摸摸的,要还是不瘦些,我只好喝西北风了。” 苏舒燕说着,抚过林西闲的背:“家里的姐姐们见天在我耳朵边嘀咕,说我跟你这样好,却一点你的好处都没有,若是我生得像是你一样好身量,做梦也得笑出声来。” 林西闲生得婀娜纤袅,腰肢不盈一握,可腰细臀圆,骨肉匀停,虽然穿着简陋布衣,却也遮不住这绝好的身材,苏舒燕满面艳羡地看了半晌,又看看自己圆滚滚的腰,肥嘟嘟的脸,哀叹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林西闲最喜她这娇憨的模样,笑着上前揉她的脸。苏舒燕却反手去挠她的痒痒,林西闲始终不如她力大,给逼得后退,几乎倒在小床之上,两人正闹着,林西闲的乳母来到,手里捧着一盘胡饼。 两人忙休战站起来,乳母因笑道:“苏姑娘,家里也没有什么好点心,这个是才买的,你凑合着吃点。” 这饼子虽是寻常之物,只是因是才出炉的,沾着芝麻,有些椒香之气,十分诱人。 苏舒燕摸了摸肚子,向着林西闲笑,原来她虽然想吃,又要忌口,所以犹豫。 林西闲过来撕了一块,不由分说塞到她的嘴里:“你快吃吧,吃饱了好有力气欺负我。” 苏舒燕哈哈大笑,果然狠咬了一口:“好吃。” 乳母见两人和洽,心里也喜欢,因说道:“方才我去买饼,见街上人来人往的好生热闹,听说是什么……镇北小王爷打了胜仗回京了,你们何不出去看看热闹?” 苏舒燕闻听,饼都顾不得吃了,嘴里鼓鼓囊囊地叫:“是了,我怎么把这件大事忘了?”说着一把攥住林西闲的手:“快快,迟了只怕就看不着了。” 林西闲身不由己地给她拽了出门,完全由不得开口,便脚不点地地飞出了林府。正气喘吁吁,苏舒燕道:“好不容易有机会看看镇北王,怎能错失良机?这次王爷在边疆跟蛮人激战,大获全胜,还得了蛮人进献的什么珍禽异兽……我早惦记着这件事,方才只顾说话,差点忘了。” 她满脸侥幸,林西闲气喘吁吁,还没缓过劲儿来,苏舒燕又拖着她往街口飞奔而去。 跑了半晌,渐渐路上人更多了起来,都是围在朱雀大街上看镇北王凯旋热闹的,林西闲最怕人多拥挤,见状忙道:“咱们别靠前,找个高处看,又自在又看的清楚。” 苏舒燕却浑然不惧:“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当然要跟王爷靠的最近才好。”话音未落,便拉着林西闲,犹如游鱼一样往前钻了进去。 林西闲自觉周围全是人,大多数都是人高马大的男子,而且都跟自己离的极尽,一不小心就撞上人的背,抵到人的肩臂等,她几乎不敢睁开眼睛看,又不敢不看,好让自己尽量缩小,跟那些人稍微地有个间隙。 耳畔只听到有人鼓噪:“来了来了!” “王爷不愧是皇家贵胄,果然英武尊贵,天人之姿,所以北蛮才会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又有叫道:“看,这队伍后面还有几个大铁笼子!那是什么怪物?好生怕人!” 苏舒燕听见,心里焦急万分,生恐错过亲睹镇北王英姿的绝世良机,于是越发奋力往前,她倒也顾念姐妹情谊,不管林西闲走的多慢,她都不曾放手。 突然间,不知是谁颤声叫道:“狮、狮子!”这声音战战兢兢,像是放在火炉上的水珠,惊恐不安地乱转,声音刺耳。 林西闲正不知如何,原本结结实实挤在身遭的人却疯了似的躁动起来,所有人都往相反的方向开始奔跑,几乎把正奋勇上前的苏舒燕撞倒,她一个踉跄,松开了林西闲的手。 林西闲原本不愿往前,此刻又给人群带的往后倒退,但见苏舒燕踉跄欲倒,却顾不得别的,忙竭力往前。 就在这短短地刹那,原先牢牢地挤在身边的众人呼啦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林西闲抬头,看见了导致众人慌乱四逃的罪魁祸首,顿时间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是一只金黄鬃毛的野兽,毛蓬蓬的巨首,仿佛天降妖兽,瞪着碧绿的两只眼睛,正威风凛凛地逼近跌倒在地的苏舒燕,而后者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皱着眉扶着腿。 苏舒燕的腿在方才跌倒的时候扭到了,一时顾不得留心周围,见林西闲在前面,便道:“真倒霉,我的脚扭伤了,小贤扶我一把。” 那狮子正不紧不慢地逼近,听了这句,鼻子一动,露出尖锐的牙齿,仿佛已经把苏舒燕当作自己的口中食。 这倒也不错,就算苏舒燕以最快的速度起身,也注定无法逃脱。 原先逃离现场的百姓们见这可怖场景,吃惊害怕的几乎无法出声,都屏息望着这一幕。 瞬间,天地寂然。 苏舒燕终于察觉异样,正想回头,林西闲哑声道:“舒燕别动!” 她极少用这样严肃的语调,且直呼其名,命令似的。 苏舒燕吃了一惊:“怎么了?”果然没有动。 林西闲咽了口唾沫,死死地盯着她背后的狮子,右脚一动,迈步往前。 “啊……”周围传出惊呼。 原本在酒楼上的看客之中,有人不禁失声道:“这小姑娘是疯了不成?” 也有人大叫:“小丫头,还不快跑!” 苏舒燕莫名其妙,而那狮子原本盯着苏舒燕,却因为林西闲突然动了,便抬头看向她,目光相对的刹那,狮子扬首,迟疑了会儿,突然改了方向,往林西闲这边而来。 偏在这时候,苏舒燕因觉着不对,猝然回过头去。 林西闲正跟狮子对峙,来不及阻止,苏舒燕已经望见那可怖的庞然大物,她本能地厉声尖叫起来,爬起身想逃,却因为腿伤加上恐惧,反一个跟头栽倒地上,狮子原先给林西闲所引,可这会儿又给苏舒燕惊动,竟加快步子往她的方向奔去。 与此同时,林西闲拼命地跑向苏舒燕,就在狮子几乎扑过来的时候,林西闲一把抱住苏舒燕,以身子护住了她。 耳畔听见野兽惊天动地的吼声,苏舒燕已经晕厥过去,林西闲浑身发抖,可意料中撕裂的疼痛却并未降临,只听见清脆的一声……鞭响。 长鞭破空,不偏不倚准确地打在狮子的颈项上。 雄狮硬生生地倒退了几步,又有数道身影上前,将狮子围住。 林西闲紧闭双眼,冷汗顺着长睫滑落,惊魂之际半生半死,直到一个坚硬的物事抵在自己的下颌上,微微用力。 林西闲身不由己地抬起头来,却仍是不敢睁开双眼,长睫闪烁,模模糊糊中只看见一道人影立在跟前,头顶浩然长天,此人挺身玉立,宛若神兵天降。 林西闲并没看清楚这人的脸,却只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小丫头,你这样是救不了人的,白白多送了一条命……只不过,你的勇气着实可嘉,也是难得了。”这声音隐隐带笑,尾音微挑,恍惚入耳,平白地竟有几分温柔宠溺。 正在赵宗冕情思浮动,想要为所欲为的时候,突然西闲说道:“多谢王爷。” “什么?”镇北王闻言微怔,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谢我?” 西闲抬头看向他:“是。” “你……”终于对上她黑白清澈的眸色,就像是清风徐来,令他不禁沉醉其中,“谢我什么呢?” 西闲正色道:“听家父说,昨儿他被人所欺,多亏了王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家父回来后,对我们说起王爷的义举,赞不绝口。” 赵宗冕挑了挑眉,笑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为这件事,那不值一提。”他瞥着西闲道,“你父亲赞我,那你呢?” “我自然也觉着王爷……侠肝义胆,”西闲违心地说出这一句,又忙道:“可我有些不解之处,不知王爷能不能为我解惑。” 赵宗冕虽然意不在此,可是美人开口,倒是让他不忍不理。 何况她竟然这样温言婉色地跟自己说话,为美人解惑,也是一点情趣。 于是暂且收敛意马心猿,问道:“你哪里不解,说来听听。” 西闲顺势将他的手臂轻轻推开,镇北王哼了声,果然收手。西闲往旁边走开两步:“我不解之一的是,昨日王爷是正好路过,还是有其他原因?” 赵宗冕笑道:“我当是什么呢,说来也巧,当时有人约本王喝酒,那姓曹的等人原本就在外间,只是我懒得理会他们罢了,谁知他们不长眼,偏去为难老大人,本王这才忍无可忍,也算是他恶贯满盈。” 他说到这里,很想再把人拉入怀中多温存片刻,正走到桌边,西闲却已斟了一杯茶:“这是我自己摘的玫瑰花泡的茶,王爷且尝一尝。” 赵宗冕才一抬手,茶杯就塞到了掌中。 他嗤地一声笑出来,虽看出西闲的用意,却不说破,在桌边坐了道:“既然是你亲手泡制的,自然要好好品尝。” 本是随口调笑,不料才吃了一口,果然觉着清香满颊,不由身心受用。 西闲在他对面坐了,微笑道:“那果然是父亲的缘法,也合该是这曹郎中恶有恶报了。” 这一笑眉眼灿丽,仿佛满室生辉,赵宗冕只顾看着,不由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0.0821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上房的里屋之中,朱夫人坐在椅子上, 苏霁卿立在她身前,两个人都寂然无声,只是神情各异, 朱夫人是愁眉不展一脸忧愁无奈, 苏霁卿却眼中透着震惊跟不快,满面懊愠不加掩饰。 见苏舒燕突然跑了进来, 苏霁卿回头看她一眼,拂袖出门去了。 苏舒燕只来得及叫道:“三哥”苏霁卿一言不发,匆匆地走的不见踪影。 只有朱夫人默默说道:“不要去理他,叫他去吧。” 苏舒燕忙跑到朱夫人身旁:“母亲, 发生什么事了,我从来没见过三哥哥这样生气。” 朱夫人望着她, 勉强一笑:“你又怎么着急忙慌地来了,都听见了什么?” 苏舒燕在朱夫人身边坐了, 问道:“就正好听见三哥哥叫嚷什么‘使不得, 不答应’之类, 母亲快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朱夫人抬手抚过女儿的发鬓:“没什么, 不跟你相干, 你不必问。” 苏舒燕着急起来:“哥哥的事怎么会跟我不相干?母亲倒是快说呀。” 但任凭苏舒燕如何催促, 朱夫人面有难色, 欲言又止:“横竖再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对了, 你怎么回来的这样快?我还以为林家会留你呢。” 苏舒燕答道:“原来小贤也得了娘娘的赏赐,今儿去东宫谢恩,我等了她半天还没回来。” 朱夫人倒是不觉着吃惊,只问道:“林姑娘得了什么赏赐?” 苏舒燕道:“两朵金花,还有一串海珠,她嫂子说有颗颗拇指大小。我还猜是不是其他府里的女眷们也都得了呢。” 朱夫人笑道:“只怕别人没有,独独给了你们两个呢。” 苏舒燕诧异:“这是为什么?” “不过是太子妃喜欢你们两个罢了。” “那为什么给我跟给小贤的东西还不一样?”苏舒燕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 朱夫人打量着她天真烂漫的脸:“这个自然是娘娘的心意。” 苏舒燕眼珠一转:“那母亲你觉着,太子妃更喜欢小贤,还是更喜欢我?” 朱夫人道:“自然是更喜欢你啦。” “我可不信。”苏舒燕回想那日跟嘉昌县主打架时候的情形,不禁喃喃道:“大家好像都喜欢小贤。” 朱夫人没听清楚:“在说什么?” 苏舒燕却又笑道:“没什么,我只不过想起来,迟早晚她是我们家的人,我却在这里说些,好没意思。” 朱夫人听着,神情微妙地僵了一下。 给朱夫人引开,苏舒燕一时忘了再追问苏霁卿的事,且又知道母亲不肯说也不便勉强,大不了就直接去问哥哥。 于是在离开夫人上房后,苏舒燕便径直去找苏三公子,谁知府内下人道:“三爷方才出门去了。” “去了哪里?” “这不知道,是自己骑了马走的。” 苏舒燕无法,只好怏怏地先回房去,一路边走边想:“到底是什么让三哥哥那样的人也能大发雷霆呢。”又想:“林姐姐在东宫干什么,这半天还不回来?” 东宫之中,西闲拜过了太子妃,太子妃和颜悦色,甚是殷切,又留她中饭。 西闲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便如此,忙起身称辞,太子妃也并不勉强,只嘉许了几句,又特意吩咐派人护送她回府。 西闲家里并没有马车,这次来只是雇了一辆车驾,随身带着一个丫头。 原本西闲有个贴身的丫头叫做杞子,只在于青青掌家后,为节省,便遣散了几个奴仆,把西闲的丫头调到夫人身边,只叫西闲的奶娘负责照料她一应起居,幸而西闲是个懂事的,自也能干,一向倒也仍旧过得。 今日因出门,杨夫人特意把这大丫头杞子又拨给她,免得姑娘独自出门,身边连个近身伺候的都没有,不仅失礼于自己,更加失礼于他人。 杞子陪着西闲在车内坐着,等车拐出了东宫长街,杞子才松了口气,道:“姑娘,太子妃娘娘可真是一团和气的很,对姑娘也是真的好呢。” 西闲一笑,实则心里明白的很,皇家的恩惠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赐给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得了他们的一样东西,往往意味着也要付出更多。 只是西闲虽隐隐担心这个,一时却也想不明白,自己以及整个林家,对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来说有什么可利用的。也许除了跟嘉昌县主有关外,还是因为苏家的原因? 正胡思乱想中,突然听外头押车的内侍喝道:“快,快先避让,是王爷殿下的车驾。” 亦有路上的行人此起彼伏的嚷嚷:“快快靠后,已经过来了!” 西闲也不知是哪个王爷,只觉着马车忙不迭地往路边上紧着靠,然后就悄悄地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耳畔响起了一阵激烈的马蹄声。 一听这马蹄声,西闲已经明白来者何人,在京城的长街上也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疾驰,引得路人纷纷然自发回避,想来除了那位横行无忌的镇北王爷,再无别人。 一念至此,西闲竟莫名地有些心跳加速,似乎那马蹄声都踩在了她的心头,让人不安。 下意识地几乎屏息静气,生恐呼吸声大了点会引出什么不期然来。 杞子却正好奇,悄悄地问:“是哪一位王爷?”掀起车帘子就想张望,西闲忙拉住她的手:“不可造次。” 这一会儿的功夫,那惊雷似的马蹄声从远及近,又飞快地掠了过去。听声音,足有十数匹似的。 等马儿过了后,两侧垂首避让的路人们才也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有人道:“果然不愧是镇北王爷,真是好相貌神采,好威风呀。” 也有人说道:“那当然啦,能打败北蛮的,当然得是天神一样的人物。” 出乎意料,西闲还以为镇北王这样大张旗鼓的扰民,会引发百姓们的抵制责骂呢,没想到竟都是赞美他的话。 也许,大家对于能够保家卫国打胜仗的“战神”王爷,内心的宽容度跟敬仰度都会无限扩大。 平心而论,假如赵宗冕跟西闲没有那种私底下的瓜葛,也许此刻的西闲也会献上自己的敬仰之意,只可惜 而杞子也因为听见了外头众人对镇北王的议论,竟不住地惋惜:“姑娘方才怎么拉住我了,也好让我看看镇北王是什么样儿的呢。” 西闲道:“不过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罢了。又不是三头六臂。” 杞子笑了起来,然后说道:“我听人家说,王爷不仅武功高强,人更是生得好,比那个以前的兰陵王还好看呢。” 这句话,差点让西闲忍俊不禁,只忙绷着脸道:“是啊,生得是不错,只可惜金玉其外”说到这里,自知失言,忙噤声。 杞子已经忙不迭问:“姑娘见过王爷?” 此刻马车终于又缓缓往前,西闲正要喝止杞子不叫她再议论赵宗冕,突然耳畔又听见如雷的马蹄声,竟像是去而复返。 西闲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正如坐针毡,那马蹄声竟真如她担心的一样停在了马车旁边,马车顿时又戛然而止。 只听那个熟悉的声音问道:“你不是东宫的那个什么升的?你跟着这辆破车是去哪儿。” 那随车的内侍早已经跳下马儿行礼,喜不自禁而又恭敬地回答道:“回王爷,小人正是洪升,王爷竟还记得小的,小的是奉太子妃娘娘的命,护送林家姑娘回府。” 依稀地一声轻笑,哒哒地马蹄声过后,车门猛地给推开。 西闲早在听见赵宗冕开口的时候,心已经沉到底了。 如今是在繁华长街,众目睽睽下,她竟无法预料这位虎狼成性的王爷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车门打开的瞬间,西闲眼前,就仿佛他凯旋而归的那日,那只狮子又从笼子里跳脱出来,巨大的阴影笼罩。 她本来垂着眼皮,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在车门推开之后,才顺势跪坐,波澜不惊地向着外头的赵宗冕微微欠身行礼:“参见殿下。” 杞子在旁早就惊得三魂走了七魄,见西闲行礼,她才忙起身,匍匐在地,声如蚊讷道:“参见c参见王爷。” 赵宗冕只望着西闲:“你去东宫干什么了?” “回殿下,”西闲道:“娘娘赏赐了东西,是去谢恩的。” 赵宗冕“哦”了声:“给了你什么好东西,还得巴巴地去谢恩。” 西闲蹙眉垂眸不答。 赵宗冕笑道:“那改日我也赏你点东西,你要不要也去我那里谢恩?” 空气几乎凝滞,西闲只得勉强道:“王爷休要玩笑。” “这可不是玩笑,”赵宗冕手中还握着马鞭,此刻便在自己下颌上顶了顶,语气暧昧,“可知我有许多好东西想给你呢。” 西闲无法忍,抬眸冷看向他。 赵宗冕对上她黑白明澈的眸子,笑道:“士可杀不可辱,又来了。” 西闲薄红了脸:“这里不是叙话的地方,王爷若无要事,就此别过。”她微微躬身,行礼告辞。 赵宗冕却突然正色道:“林姑娘,请你过来些。” 西闲吃惊,赵宗冕扫一眼杞子:“我有一句要紧的话,给别人听见了可不好。当然,我是不介意的。” 西闲暗中紧握了拳,终于挪身靠前了些。 赵宗冕道:“这才像话,我”突然在她肩头一拢,同时俯首。 “啵”地一声过后,他在西闲耳畔低笑:“还是那么香。” 东宫。 太子的幕僚周健快步走进书房,躬身道:“殿下,那个人终于找到了。” 赵启抬头,面上露出几分笑意:“终于找到了?可真不容易,能入镇北王的眼,这女子果然奇特。” 他先前答应赵宗冕的时候,本以为轻而易举手到擒来,又是一件大大的美事,却想不到先是弄错了人,后又找人不到。如今听见有了消息,这才松了口气。 周健的脸上却毫无喜色,反而带着忧虑。 赵启问道:“怎么了?” 周健上前,悄声同赵启回禀了一句,赵启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已经查实无误,的确是这位跟苏家三公子订亲不久的林家姑娘,林御史之女。”周健忧心忡忡,“她的闺名叫做林西闲,镇北王爷进城的那天正是她十六岁生日,苏家小姐是去给她贺寿的,两人原本是偷偷跑出门玩耍,所有人都不知道,事后又守口如瓶,且也不知是打哪里传出来许多不实消息,说什么那天苏小姐是去了其他地方,所以查找起来费了些时间。” 赵启怔怔的,也顾不及多想什么“不实消息”的事,只紧锁眉头:“订了亲还是跟苏家,这可如何是好。” 周健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看一眼太子,垂头不语。 此刻太子旁边的蓝长史道:“殿下,既然镇北王心仪的女子已经订了亲,那么不妨跟王爷直说,毕竟谁也想不到的,他应该不至于责难殿下。” 赵启瞥他一眼:“你以为,我是担心叔王责难我?你也太不知道叔王的脾气了。” 蓝长史噤口,周健道:“还有一件事,需要告知太子。” “你说。” “方才臣回来的时候,又得了个消息,今日苏家姑娘去了城外汇碧山庄,同行的还有那位林家姑娘。” 赵启道:“这又如何?” “镇北王似乎也在那里” “什么?”赵启几乎拍案而起,把旁边的蓝长史吓了一跳。 周健复低头不语。蓝长史忍不住,不以为然道:“殿下何须如此惊忧,王爷在那里避暑也是人之常情,若殿下担心两人相遇不好看,只怕也是多虑了,王爷再怎么也是天潢贵胄,面对一个订了亲的女子,也不至于怎么样的。” 赵启又撇了他一眼,不吭声。 周健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照臣看,只怕没有镇北王不敢做的事。” 太子听了这句,才重重叹了口气:“是啊。本以为成人之美总是好的,怎会想到,好端端地竟一波三折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1.0822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笑话, ”赵宗冕嗤之以鼻, “不过是个稍微有点见识的毛丫头罢了。” 文安王似笑非笑道:“你可留神些,这丫头恐怕跟你的那些女人不一样, 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小心以后就栽在这丫头手上。” “你这是痴人说梦,那丫头见了我像是老鼠见了猫, 指望她压着我, 下辈子也不能。”赵宗冕不以为然, 提起旁边的毛笔, 比量着要在画上添上些什么似的。 赵宗栩顾不得跟他再说西闲的事, 忙摁着他的手:“你干什么?” 赵宗冕道:“我想起来了, 怪道眼熟, 你画的这是汇碧山庄嘛,我记得这里有一块大石, 我给你加上。” 文安王喝道:“别胡闹。” 赵宗冕笑道:“我的墨宝可轻易不给人的,你放心, 只要我稍微润色,这画的意境就大为不同了。”说话间早瞅着不备, 在那画上划了一道, 不像是石头, 倒像是一道晴天霹雳。 “你”文安王呆了呆, 气怔, 索性破罐子破摔,指着道:“好好,你画,你继续画,我倒要看看你能画出什么惊世大作来。” 赵宗冕大笑着把毛病撇在一边:“越是高明的画师,越是点到为止,你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文安王给他气笑了出来:“一片歪理邪说。” 赵宗冕回身落座:“可还有要紧事没有呢?没有我就走了。” 文安王道:“你又忙着要去哪儿?” 赵宗冕目光闪烁:“等太子娶了那苏家的女孩子,我就要回雁北了,这会儿当然要抓紧时间四处溜达溜达。” 文安王笑:“你去玩闹无妨,可记得有个度。”他看一眼那被毁了的画,忽地问道:“是了,你真的要在京内迎娶那林家姑娘?” 赵宗冕道:“我其实是无所谓的,只是太子说,西闲的家毕竟在京内,人家又不是什么无亲无故的,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倒要给她办的风光体面些。我一想也是这个理。你觉着呢?” 文安王道:“太子想的很周到,跟我想的一样。人家好好的女孩儿跟了你这个魔王,也是苦命,倒别在这上头委屈了她,办的越是风光越好。” “这话我怎么这么不爱听,”赵宗冕歪头:“跟了我怎么就苦命委屈了?难道我配她不是绰绰有余?” 文安王笑道:“是是是,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成了吧?” 赵宗冕才笑道:“这还像是句人话。” “没大没小!”文安王拂袖,“这里没你的事了,赶紧走吧。” 赵宗冕答应了声,正要出门,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忙扭头问:“宫里头那个曹家小娘们的事儿王兄可别忘了。” 文安王道:“难得你还记得正经事呢。行了,我在知道你害了姓曹的后,就已经派人着手去办了。” “王兄办事,我是最放心的。”赵宗冕嘿然一笑,转身出门。 文安王目送赵宗冕去了,回身来到桌边,低头打量那副图画。看着看着,眼前慢慢浮现的,却是一张极秀丽超逸的脸。 眼见太子赵启迎娶苏舒燕进东宫的日期将至,这天,苏家派了一辆马车来至林府,竟是接西闲过府的。 其实自打那天苏舒燕急匆匆地给叫回苏府之后,到苏舒燕被封为太子良媛的消息传开,自此,苏舒燕再也不曾来过林府。 西闲心思缜密,并不去纠结这些。 于青青却因为巴巴地盼望了好几天,指望苏舒燕再来家里,自己也好借机跟太子良媛再攀一攀交情,谁知苏舒燕竟再也不来,于青青从盼望到失望,心里生出怨气,私下抱怨:“果然这苏丫头如今身价倍增,整个人也不同了,起先三天两头地往这里跑,这下连个人影子都瞧不到,可见是世态炎凉。” 东来道:“消停些罢了,留神给西闲听了不高兴。” 于青青道:“有什么不高兴的,我也是给西闲争气嘛”说着哼道,“本以为西闲以后进了王府,自比苏家要高一头了,如今倒好,又给苏家爬到头顶上去,说起来这太子也真是的,那天明明两个都在东宫,怎么就看上苏丫头了呢,明明贤丫头哪哪都强过她呀,唉,还是西闲没有当娘娘的命。” 东来越听越皱眉,喝道:“你能不能管住你那嘴,再挑三拣四地瞎褒贬,信不信我先让你没有当奶奶的命。” 于青青一惊,待要回嘴,又的确心有畏惧,便嘀咕说:“我也是抱不平,瞎操心,大不了不说罢了。” 杨夫人却也因为苏舒燕一次也不来,暗中向西闲打听为何,杨夫人倒是没觉着苏舒燕是自恃身份的那种人,只是不明白个中原因。 西闲道:“母亲放心,她不来自有她的缘故。就像是上次因镇北王而闹起来一样,等她想开了一切自然也都好了。” 在苏舒燕入东宫的前数日,朱夫人亲自来了一趟,请林府众人那日务必赏光之类。又说苏舒燕这阵子身上一直不大受用,所以不曾亲来,让杨夫人不要介意。杨夫人听了这话,早把先前的芥蒂抛开了,只询问她好不好而已。 这日苏府派人来接,杨夫人不明所以,正想问西闲的意思,随车来的却是苏霁卿,因说道:“妹妹心里始终惦记着林姑娘,本来想自己过来,是母亲百般拦住了,林姑娘若是不肯去,只怕今晚上她一定要亲自过来的。” 杨夫人道:“明儿是她的大日子,这是什么话?” 苏霁卿道:“先前我母亲曾说我妹妹跟林姑娘虽非亲生姊妹,却比亲生的还要好,多半是妹妹有些体己的话要跟林姑娘说罢。” 杨夫人忙把西闲叫了出来,便告诉了她苏家的用意,道:“舒燕极如此惦记,你索性去陪陪她吧,明儿是她的大日子,好歹一切依着她,叫她开心些。” 西闲略一思忖便答应了,杨夫人又叫西闲的奶娘来,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 这会儿苏霁卿过来见礼,两人便对行了礼,一个善解人意知道对方的苦衷,另一个顾全大局所以只得按捺私情,所以面上都温和客气的,就如同那一桩几乎成真的姻缘从未发生过。 一时收拾了个小包袱,西闲的奶娘便陪着她出门上车,苏霁卿骑马陪同。 待一行人走后,于青青忍不住对杨夫人道:“怎么偏叫三公子来接?避嫌还避不过来,叫人知道又该有闲话了。” 杨夫人道:“不碍事,就算派了二爷来,毕竟还是去他们家,该有的闲话还是会有的,除非是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于青青笑道:“这会儿苏丫头成亲,再过些日子,西闲也出门了,那会儿她随着镇北王去了雁北,以后兴许老死不相往来的日子也有。” 杨夫人听了这句,大为刺心,竟有些喘不过气来:“你说什么!” 于青青忙自打嘴:“我只是说雁北那边儿路远没别的意思。您别恼嘛。” 杨夫人瞪向她,待要再多骂她几句,她到底是个糊涂人,杨夫人便忍了一口气,转身进屋去了。 且说苏霁卿一路随车而行,车到半路,隐隐地听外头人声鼎沸。原来前方是京城最热闹的夜市,随风甚至有管弦歌舞之声传来。 突然路边有人说道:“怪不得这样热闹,今晚上花魁楼的林皎皎姑娘要选入幕恩客,不知是哪个有福气的能被花魁看中。” 又有说:“听说上回户部侍郎的公子前去都吃了闭门羹。这林姑娘到底能看中谁呢?” 西闲听他们口口声声“林姑娘”,到底觉着讨厌。苏霁卿似乎也察觉到她的不悦,便吩咐车夫:“走快些。” 谁知这会儿赶着去看热闹的人太多,马儿走不快。 偏偏路人道:“这林皎皎仗着有些姿色,高傲的很,可知她放话出来,能当她入幕之宾的男人,第一,得有潘安宋玉之貌,二,要是定国安/邦之才。话虽说的简单,可你们瞧,满京城里有谁能担得起的?” 西闲听到这里,不禁一笑:这年头,青楼女子也会做这些噱头。 奶娘也听得明白,不由啧啧道:“姑娘,听他们说的这些话,这哪里是什么妓/女,这幅架势,倒像是公主选驸马。” 正说到这里,远远地有人叫道:“了不得,像是镇北王!”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先前议论纷纷那些人声音都变了,叫道:“真的是镇北王么?难道王爷也来凑这热闹?” 又有人大惊喜似的:“要说是王爷,那可真真正符合林姑娘这两个条件了,看样子今晚林姑娘的恩客非镇北王莫属!” 西闲先听众人惊呼镇北王出现,正在诧异,突然听到又说什么“林姑娘的恩客”“非镇北王莫属”,虽明知跟自己不相干,但脸上依旧薄薄地愠红了。 只听苏霁卿喝道:“还不快走!”又吩咐小厮们,“把人赶开!”推推搡搡,马车才终于冲了出去。 西闲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她望着赵宗冕的双眼,突然想起那天那头不疾不徐悄无声息逼近的雄狮。 西闲本能地后退,却不防碰到了身后的衣架,衣架晃了晃,歪倒在墙壁上,发出“嗒”地声响。 外头响起了丫鬟的声音:“林姑娘,是叫我吗?” 西闲回头看了一眼。 同时她发现镇北王的脸上毫无任何惊慌失措,仍是笑意不改地盯着她,仿佛并没有听见外头的异动,更加丝毫不准备就此离开。 没有听见她的回答,丫鬟的脚步声向着屋门口逼近。 西闲再看一眼镇北王,目光在刹那交汇,仿佛一次无形的短促的交锋。 瞬间胜败已出。 西闲生生咽了口唾沫:“我没事,正换衣裳,你不用进来。” 脚步声戛然而止。 赵宗冕的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嘉许神情。 偏偏苏舒燕笑嚷:“你快别进去,她那皮肉珍贵着呢,只怕除了以后给三哥哥看,其他谁也不许瞧一眼的。你敢进去,小心她把你当登徒子打出来呢。” 西闲的脸都绿了。 赵宗冕一晃身,人已经从窗口轻轻地跃了进来,在西闲反应过来之前,他竟已鬼魅般掠到了自己身旁。 西闲顿时浑身僵硬,不寒而栗。 “是吗?只能给苏霁卿看?”仍是低声轻笑,长睫下的双眼光芒更炽,目光在西闲面上略略停留,便顺着脸颊往下。 她明明衣衫完整,被他注视,却仿佛寸缕不着,无所遁形。 西闲强忍窘迫,忙把领口握的更紧了些。 赵宗冕笑:“你想把自己勒死么?”说话间,他的手毫无预兆地覆了过来。 像是给烧红的烙铁碰到,西闲用力一甩手,却无法将镇北王的手甩脱。 “王爷!”西闲身上发冷,脸色泛白,“这里是女眷们的住所,王爷请自重。” 赵宗冕堂而皇之地深情说道:“我当然自重的很,日日夜夜想着你,就来看你了,你瞧,我不仅自重,还格外重你呢。” “王爷”雪白的脸上又浮现一丝恼羞的红,西闲道:“王爷松手,您若还不退,我就” “就怎么样?”他好整以暇,仿佛是猫儿捉到了老鼠,要先玩弄一阵子才会痛快咬死的眼神,“知道你是聪明的丫头,绝不会在这时候叫嚷的,是不是?” 西闲喉头发苦:都给他说中了。 她之所以支开了丫鬟,隐忍不出声,便是清楚的知道:若这时侯大叫起来或者被人撞见,她只会更加的跳进黄河洗不清,而面前这个人对这所有显然是毫不在意。 “王爷怎会在这里?”退无可退,西闲拼命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 赵宗冕道:“想你呀。” “王爷知道我?”心微微下沉。如果镇北王早知道她是谁,难道今日是早有预谋? 赵宗冕笑道:“御史台林牧野之女,林西闲,新跟苏家老三订了亲。”说了这句,他俯首在西闲耳畔轻声,“第一次见到本王的那天,正是你十六岁生日,我记得对不对?” 湿润的气息把西闲半边脸都包围了,她不得不别转头避开,如此却更加露出了大片玉白的脖颈,落在赵宗冕的眼中,像是上好的雪白酥酪,想让人咬上一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2.0822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解决了苏舒燕这件事, 朱夫人去了心中头等忧虑, 临别之际,又握着杨夫人的手叮嘱:“其实还有一件正经大事, 只是这会儿说出来未免仓促,等我稍微安定,再亲自去你府上跟你商议。”说着, 又看了一眼夫人身后的西闲。 杨夫人虽然莫名, 西闲却心知肚明, 只装作不知的。 正苏舒燕悄悄跟她说:“你先前说你卤了鹅掌的, 说出来的话是泼出去的水, 你可不许骗我, 改天定要让我吃个够。” 西闲笑道:“还以为你忘了呢, 偏偏在这些吃的上头,比谁都精明。” 苏舒燕得意洋洋道:“哼, 那是的,论起吃来, 谁能比我精明呢,可别想糊弄我。” 西闲忍俊不禁:“是是是, 你最精明了。”两人嘻嘻哈哈, 十分亲密。 那边朱夫人看着苏舒燕又恢复了昔日的握着杨夫人的手, 笑道:“你看他们, 明明不是亲生姊妹, 却比亲生的还亲密厚爱呢。” 苏氏母女跟苏霁卿一直送出了大门,在回去的车上,杨夫人先是说道:“得亏苏姑娘没事了,不然的话,可怎么是好呢。贤儿,你跟她说了什么?” 林西闲笑道:“其实也没说什么,主要是她自己能想开。再加个人去一点拨,顺势自然风平浪静。” 杨夫人点头称是,又猜测:“只是夫人临别说什么‘正经大事’,不知是什么呢?竟还要改日亲自登门。” 西闲当然知道必是苏霁卿提亲的事,便并不言语。 当夜,西闲灯下做女红,只觉心情烦躁,下针屡屡出错。 夜渐渐深了,风却突然大了起来,吹的院子里的花树哗啦啦响成一片。 西闲索性放下活计,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往外看去。 正发怔间,突然一道电光闪过,把院子照的亮如白昼,刹那间似有一道人影立在墙角,把西闲吓得心跳,几乎失声叫出来。 等镇定下来壮起胆子细看,才蓦地醒悟,那何尝是个人,只是墙角的两棵芭蕉树罢了,给电光一闪,错以为是个人的模样。 正所谓“疑心生暗鬼”,差点自己把自己吓死。 西闲抚着胸口,见风越来越大,远远地雷声轰然,想必很快就要下一场大雨,于是忙把窗户关了。 她缓步回到床边,转身望着一灯如豆,想起白天在苏府,苏霁卿对她所说的话。 半晌,西闲回身,把挂在里头的垂帐香囊摘下,从里头掏出先前苏舒燕给的那两颗珍珠耳珰,拿在手中细看。 虽然西闲跟苏舒燕交好,但多半是苏舒燕来林府,西闲极少过去苏府那边,纵然去,跟苏府的男人也极少碰面,只因苏霁卿是苏府男丁里年纪最小的,又跟苏舒燕最亲密,所以不免曾见过两次,略微熟稔。 可对西闲而言,却从未把自己的终身跟苏霁卿联系在一起。 只不过最近的情形实在是有些复杂。 曹家的提亲虽然给林御史压下了,但备不住底下还有什么张家,李家之类的,不管是谁家,同样都是不知深浅,人品相貌家境等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赌大小,不论好歹,全靠命。 何况除去这些,目前还有个最大的隐患,那就是那个令人闻风生畏的镇北王。 若不是苏霁卿今日所说,西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整件事情原来是一场大误会,而且引发所有的缘起,正是她生日那天所谓的大热闹。 那会儿给马鞭抵着下颌抬头的时候,恍惚绝望中,西闲还以为是被狮子咬住了之类。 她虽然一心想护着苏舒燕,但猛兽跟前,却仍是胆裂心摧,哪里敢睁开双眼看,何况当时冷汗跟不知不觉沁出的泪早把她的双眼浸迷的生疼,只依稀辨出身前站着的是个人而已。 当时还不知道,那就是镇北王。 那狼狈惊险的惊鸿一面,镇北王又怎会对她起意? 直到如今西闲也觉着不可思议。 或者正如她告诉苏舒燕的,那位王爷果然不是凡类,实在是个奇葩。 她尽力回忆镇北王的眉目,但心底所能记起来的,却只有那个挺身立在长天之下的傲然不羁身影。 当时尽管他语声带笑,但身上却透出慑人的杀气,仿佛比那头狮子还要可怖百倍。 西闲忙摇了摇头,将镇北王的影子甩在脑后。 假如没有镇北王的“威胁”,对于苏家的提亲,西闲或许会再多想一想,可是有这位王爷“珠玉在前”,莫说是苏霁卿,就连先前那位声名狼藉的曹公子仿佛都面目可喜起来。 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把珍珠在耳边比了比。 润泽的珠光在光线阴暗的房间里更显得皎洁动人,西闲比来比去,终究忍不住把耳珰缀在耳垂上。 镜子里的女子,长眉凤眸,雪色无瑕的珍珠越发映衬的眉眼生辉,美不胜收。 西闲禁不住微微一笑,心底浮现苏霁卿温柔注视的样子。 不料正在此刻,一道电光掠过,轰然雷动,竟像极了那日的狮吼。 西闲惊得回头,见窗户仍旧紧闭,寂静无人,而外间哗啦啦连声嘈杂,积蓄了大半夜的雨终于从天而降。 西闲突然觉着身心俱疲,看一眼桌上堆着的针线,也不想再去动了,索性明日早起再做。 起身回到床边躺倒,合眸之际,心中默默地想:“但愿那位王爷只是心血来潮,随口说说,但愿他已经忘了,一切到此为止。” 次日早上,大雨便停了,待日出之际,朱夫人果真亲自登门,同杨夫人在堂下说了半晌话。 西闲因猜到她来的原因,早特意避开了。 等朱夫人去后,母亲笑吟吟地来见她,便道:“昨晚我还悬了半宿的心呢,谁知道是这件事,可算是雨过天晴了。” 西闲埋头绣一朵牡丹花:“您老人家在说什么?” 杨夫人把朱夫人的来意说明,果然是为了提亲过来先通个气儿的。杨夫人知道西闲内有谋算,便笑握住她的手,又道:“先前那曹家是不成的,那不知道三公子合不合你的意思?” 西闲扭身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怎么又问我?” 杨夫人笑道:“那好,回头跟你父亲说说,他若允了,那这门亲事自然就准了。” 因为知道于青青嘴巴快,所以杨夫人跟西闲心有灵犀地都不曾流露半分,且朱夫人也是常来常往的,故而于氏竟不知发生了什么。 当夜杨夫人把此事告诉了林御史,林老爷这次却露出了赞同的笑容:“没想到苏家看上了西闲,霁卿这孩子我也觉着不错,倘若跟西闲成了姻缘,倒可算是天作之合了,这很好。”竟痛快地应允了。 又过数日,苏府便上门提亲,林家也应允了,于青青反而后知后觉,她惊愕之余,不免怀愤,私底下便说:“我以为姑娘眼光那样高,一定得是个王妃c诰命呢,没想到挑来挑去,也只捡了个跟我差不多的,可见是心比天高” 这话正好给东来听见,当即呵斥了她一番,从此于氏才略有些收敛。 苏林两家定亲后,西闲为避嫌,从此不去苏府了。苏舒燕倒是百无禁忌,时不时地就跑到林府来找西闲。 因为先前镇北王一事,阴差阳错,让苏家很没有面子,苏老爷虽只是个郎中,但也算是太子一党,又是正经朝臣,而太子赵启素来以“礼贤下士”“爱民如子”著称,此事又是他叫人所办,算来也是他的不是,先前苏舒燕“绝食”,赵启十分不安,先是派太子府的詹士往苏府走了一趟,隆重致歉,又传苏郎中进太子府,亲自安抚。 故而此事说来虽然是苏家吃了亏,但太子殿下诚挚示好,也算是给足了苏郎中颜面,不多时,坊间的议论都也停了,依旧太平。 苏舒燕是个闲不住,近来天气炎热,听说大家都往城郊的汇碧山庄避暑。 那山庄靠山而建,从下往上,俨然似是个小型的行宫似的,房舍少说也有五六百间。山庄之所以如此有名,是因为靠着一个不见底的深潭,唤作汇碧潭。 这汇碧潭水极为奇特,冬天不管再冷也不会结冰,但是盛夏的话,潭水冰冷沁凉,自来散发寒气,加上周围古木繁荫,遮天蔽日,映衬的整个山庄就像是暑天里的水晶宫一样,引的许多达官贵人携家带口前来度假游玩。 苏舒燕因先前在家里闷了许久,如今便撺掇西闲一块儿前往。西闲道:“劝你消停些,这会儿正是热时候,算来京城里四品以上的官儿,但凡得闲,只怕都在那里,哪里轮得到咱们靠边儿站一站?再者说,那些人多的地方必然事多。” 苏舒燕笑道:“你又拿旧事来嘲我?我上次不走运才遇到逃脱的狮子罢了,难道山庄里也会有狮子?” 西闲想了想,噗嗤笑道:“狮子未必,什么狼虫虎豹可说不定,就算没有,他们看你这样鲜美可口的,也必然不远万里找来了。” 苏舒燕扑上来打她:“揭人莫揭短,你再敢说!” 西闲被她压得摇摇欲坠,忙投降。苏舒燕道:“你得罪了我,还不赶紧赔罪?就陪我去山庄避暑,我就原谅你。” 西闲道:“给了三分颜色,你就要开染坊,我不去,你叫三公子陪你就是了。” 苏舒燕抓着她摇晃:“我哥哥忙着正经事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姐姐,反正都要是一家人了,你怎么反而不疼我了?再说,就算有那狮子老虎的,他们也是先吃我,这次我替你挡着如何?” 西闲给她软磨硬施,缠不过,随口应付道:“我家里的事我做不了主,等回头问问母亲再说。” 这本是搪塞的话,回头大不了只说夫人不允就是了。谁知苏舒燕正在兴头上,当即忙去找杨夫人询问,夫人却一口应允了。 西闲听了,十分无奈,只得答应同行。 就是这一去,偏偏狭路相逢,遇到了那个唯恐避之不及的魔星。 那会儿原本不可一世的曹郎中给镇北王踩在脚下,犹如是被神祗踩着的一只微不足道的虫豸,生死由对方一念之间。 只能拼命地讨饶,求对方放自己一马。 当时甚至没有人怀疑,只要镇北王愿意,便能立刻要了曹郎中的命。 却始终没有任何人敢出一声,所有人只是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地呆看。 不知是不是镇北王用了些力道,只听曹郎中杀猪似的叫了声,四肢抽搐,声音却嘶哑微弱,流露奄奄一息之态。 还是林御史鼓足勇气,勉强在旁说了句:“王爷请c手下留情。” 曹郎中虽极可恶,毕竟罪不至死,何况王爷当街杀人,传出去还不知成了什么。 虽然镇北王俨然并不在意这个。 其实,林御史本并没有期望镇北王会听自己的话,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跟本能才说了这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3.0823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笑话!”林牧野无法置信,拍案而起:“已经下聘过定的事,居然因为一个神棍的不经之谈而要取消?苏兄, 你几时变得这样胆小了?这万万不可!” 苏郎中低下头去。 林牧野毕竟是当官的人, 倒也不蠢, 他看看苏郎中,又看向旁边双目微红的苏霁卿,突然说道:“且慢,苏兄,你向来不是那等一味迷神信鬼之人, 这其中, 是不是有什么缘故?” 苏郎中把心一横, 起身道:“林大人,此事就这样定了,就当是我苏家对不起你林家,聘礼等物就当作是苏家的赔礼, 以后林兄若有差遣, 我们也自然” 不等苏郎中说完,林御史呵斥道:“我不想听你这些!儿女婚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原本是两家子郑重商议妥当的, 岂有你说悔婚就悔婚的道理?你想悔婚也成, 只别拿些子虚乌有的鬼话来糊弄, 或者说你其实是嫌弃了我林家所以后悔,若是如此你且直说,我的女儿,就算这辈子嫁不出去,也必不敢高攀!” “林兄”苏郎中哑然。 苏霁卿在旁边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便把镇北王看上西闲,太子错认舒燕,以及后来他如何用计等等都说了。 末了,苏霁卿红着双眼,道:“我对妹妹的敬爱之心,天日可表,如果不是怕连累父兄家族,我宁死也不肯悔婚。” 林牧野这才明白了一切。他看着地上的苏霁卿,又看向正嗐叹的苏郎中:“霁卿所说,可是当真?” 苏郎中只得点头。 林御史呆了半天:“可c可就算如此又怎么样,两家已经定亲,只叫他们快快成亲就是了,镇北王总不能强抢。” 苏郎中道:“你以为他做不出来?正是怕到时候事情无法收拾,才出此下策。” “我不信他堂堂王爷能做这种下流之事,”林御史的倔脾气上来,道:“难道就没有国法了?须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倒要试试!” 苏郎中不禁苦笑:“你可知我先前为何不肯告诉你实情,就是知道以你的脾气,必然也是不肯轻易答应息事宁人的。” 苏郎中叹息了声,对苏霁卿道:“你先出去。”苏霁卿起身,默然退了出去。 苏郎中便把太子私下跟自己所说又告知了林牧野:“如果不是霁卿暗中行事,我们倒也可以不去理会,但那会儿太子亲自保证为镇北王玉成姻缘,偏这逆子明明知道他们找的是西闲,却还不知死活就算太子宽仁,镇北王那个性子却令人难以预测,他难道能容忍有人明目张胆地跟他抢西闲?何况如今死扛下去,不免就把镇北王跟太子两方面都得罪了,所以我如此,不仅是为了霁卿着想,也是为了整个苏家,林家着想而已。” 林御史沉默。 苏郎中又道:“其实说起来,王爷战功赫赫,身份尊贵,生得又体面,皇上跟群臣们都赞不绝口,西闲给他当侧妃,也并不辱没了那孩子,比起嫁给霁卿” 林牧野色变道:“我林家没有想要攀龙附凤的人,何况镇北王如果真的能做出强抢臣女的事,这也是违法乱纪,已经是亏了德行,有辱身份。” “唉,”苏郎中向来知道他的脾气,又好声好气地说道:“你我如今这把年纪,都也是有家室的人,何苦为一口气冒玉石俱焚之险?就算不念别的,你也只疼惜霁卿那小子罢了,谁叫他之前行事莽撞惹出祸端呢。” 林御史心里窝着一口气,但苏郎中百般好言相劝,林御史也知道其中厉害,就算他想死扛,总不能一并连累苏家。 所以到底两家商议,将亲事取消了。 这日午后,突然阴云密布,起了一阵狂风。 西闲瞧着院子里养的那些花还放在外头,被风吹的东倒西歪,折了些茎叶,便让叫几个小厮进来把花搬到屋檐底下。 等了半天仍不见小厮进来,西闲知道家里的仆人忙,这一时半会儿兴许还不在家,于是索性自己下了台阶去搬那花盆。 正于青青带了丫头经过,一眼看见西闲搬花,忙拐进来道:“怎么竟干起这些粗重活来了,还不放下!” 这会儿西闲已经搬了两盆,累的有些气喘,顾不得跟她说话。 于青青忙搭住她的手,对身后的丫头使眼色:“还不去替了姑娘呢?” 丫头才忙转过来帮着,于青青打量西闲的手都给磨红了,便道:“好姑娘,快歇会儿,将来你是要进王府的人,怎么能干这些粗活,要是给王爷知道了,以为我们苛待了姑娘,责怪下来可如何是好。” 西闲听到这里,把手一甩走了开去。 于青青有些讪讪地。 先前苏家来退亲,于青青听了后几乎疯了,暗地里说什么:“从没见过给退亲的,倒是跟那苏家丫头一路货色,是两个‘难兄难弟’。”又说:“这样丢脸的事,我们娘家的人知道了只怕也会笑掉大牙。连我也跟着抬不起头来。” 幸而东来从父亲那里打听了详细,知道是镇北王看上了西闲才逼得苏家如此。 于青青听说西闲将进王府,一则心惊,一则狂喜,心惊的是自己先前多次在西闲面前嚼舌头,兴许得罪了她,狂喜的是自己也终于将是“皇亲国戚”了。 于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这一段时候于青青对西闲格外奉承,想把自己先前亏欠她的补回来,西闲倒仍是跟先前一样淡淡的,也不见格外矜贵或者喜悦。 于青青私下又嘀咕:“可不知镇北王看上了这丫头些什么,整日冷着一张脸,哼,如果不是看在你以后是个王妃,谁懒得奉承。” 此刻给西闲甩手,换作以前于青青一定要大吵起来,但此时却反而笑道:“哟,是我又说错话了 ,西闲你担待些,将来成了王妃,可千万也只记得嫂子的好处,别记恨我呢。” 西闲正仍要去搬花,闻言止步。 “嫂子,”她缓缓回头,冷道:“不是每个人都盼着去当什么公主王妃的。” 于青青见她油盐不进似的,心里懊恼非常,偏不敢跟她争执。 正在此刻,却见西闲抬眸看向她身后,于青青回头,惊见竟是苏舒燕,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正站在门口,气喘不定。 苏舒燕望着西闲,终于径直走了过来:“三哥哥跟你的婚约取消了是不是?” 西闲道:“是。” 于青青见苏舒燕的神情跟以前大不一样,又听说的是这个,不敢久留,忙叫了那丫头一起偷偷溜走了。 这会儿西闲俯身又抱起了一盆花,转身往廊下去,苏舒燕亦步亦趋跟上:“为什么取消了你可知道?” 西闲拾级而上,回答:“知道。” 苏舒燕死死地望着她平静的脸色,心中似有千万个声音在尖叫,她深吸了一口气:“你c你什么时候知道王爷” 西闲止步回头:“是在你绝食在家,我去探望的时候三公子跟我说起。” 苏舒燕最后这一句所问,却跟先前那两句毫无关系。 她是想问西闲,从什么时候知道镇北王惦记的是她林西闲而非苏舒燕的。 西闲却果真聪慧非常,且又跟她心有灵犀似的。 听了西闲的回答,苏舒燕眼中似有什么东西潮涌。 西闲却把花儿放下,重下台阶又去搬新的。 苏舒燕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她,见她又抱了两盆,才说道:“你在干什么?” 西闲淡淡道:“要下雨了,不理会的话这些花都会给风吹雨打坏了。” 苏舒燕下意识地说:“这哪里是你干的活?怎么不叫下人。” 西闲回答:“有些活儿是得自己干的,不管愿不愿意。” 苏舒燕直直地望着西闲,突然发现她的手不知给什么弄破了,血渍粘在雪白的瓷盆上显得如此刺眼。 “别弄了,”苏舒燕道:“你c你受伤了。” 西闲却好像并没察觉,又去搬一盆月季,苏舒燕看着她平静的模样,心中升起一股怒火,冲过去将她拉住:“我叫你别弄了!” 西闲给她大力一拉,花盆跌在地上,发出咔啦一声,竟是破了。 苏舒燕定定地看着她:“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西闲望着花盆里歪倒的花:“将心比心,若我是你,我宁愿一辈子不知道。且叫我怎么开口?我更不愿意因此事让你我生出嫌隙。” “我c我其实早有感觉,只是不敢承认罢了,”苏舒燕吸了吸鼻子,半天才又问道:“你当真不喜欢镇北王?” “喜欢?”西闲抬头看向别处,“我跟你不一样,你可以选择去喜欢谁,你因为喜欢镇北王可以不在乎其他,但我我不过是想择一心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罢了。镇北王就像是那天的那头狮子,在他身边没有安稳可言。” 苏舒燕聚精会神听着,听到最后一句不禁破涕为笑:“你c也说的太可怕了。” 西闲笑了笑:“可怕吗?我只是说实话罢了,他自己是头狮子,雁北王府里,兴许还有更多豺狼虎豹,所以我不想你为了这样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冒险,只是万万想不到现在竟轮到我。” 杨夫人哪里听过这种,一时吓得色变:“然后呢?总不会闹出人命来吧?” 林牧野缓缓叹了口气,道:“你这会儿只是听着就如此,哪里像我一样人就在场?那时我在旁看着,唉,真不愧是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王爷,那股气势,着实非凡人也” 林御史回想当时的情形,仍有些不寒而栗。 那会儿原本不可一世的曹郎中给镇北王踩在脚下,犹如是被神祗踩着的一只微不足道的虫豸,生死由对方一念之间。 只能拼命地讨饶,求对方放自己一马。 当时甚至没有人怀疑,只要镇北王愿意,便能立刻要了曹郎中的命。 却始终没有任何人敢出一声,所有人只是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地呆看。 不知是不是镇北王用了些力道,只听曹郎中杀猪似的叫了声,四肢抽搐,声音却嘶哑微弱,流露奄奄一息之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4.0823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苏舒燕道:“母亲若认了她, 从此越发知道她的好处,也越发比出我的不好来, 用鼻子想也知道, 母亲一定会喜欢她多些,必然就不疼我了。” 西闲早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只管笑而已。 朱夫人也是喜笑颜开,一手抱着一个, 连声说道:“都疼, 都疼。” 解决了苏舒燕这件事, 朱夫人去了心中头等忧虑, 临别之际,又握着杨夫人的手叮嘱:“其实还有一件正经大事,只是这会儿说出来未免仓促, 等我稍微安定, 再亲自去你府上跟你商议。”说着, 又看了一眼夫人身后的西闲。 杨夫人虽然莫名,西闲却心知肚明, 只装作不知的。 正苏舒燕悄悄跟她说:“你先前说你卤了鹅掌的, 说出来的话是泼出去的水,你可不许骗我, 改天定要让我吃个够。” 西闲笑道:“还以为你忘了呢, 偏偏在这些吃的上头, 比谁都精明。” 苏舒燕得意洋洋道:“哼,那是的,论起吃来,谁能比我精明呢,可别想糊弄我。” 西闲忍俊不禁:“是是是,你最精明了。”两人嘻嘻哈哈,十分亲密。 那边朱夫人看着苏舒燕又恢复了昔日的握着杨夫人的手,笑道:“你看他们,明明不是亲生姊妹,却比亲生的还亲密厚爱呢。” 苏氏母女跟苏霁卿一直送出了大门,在回去的车上,杨夫人先是说道:“得亏苏姑娘没事了,不然的话,可怎么是好呢。贤儿,你跟她说了什么?” 林西闲笑道:“其实也没说什么,主要是她自己能想开。再加个人去一点拨,顺势自然风平浪静。” 杨夫人点头称是,又猜测:“只是夫人临别说什么‘正经大事’,不知是什么呢?竟还要改日亲自登门。” 西闲当然知道必是苏霁卿提亲的事,便并不言语。 当夜,西闲灯下做女红,只觉心情烦躁,下针屡屡出错。 夜渐渐深了,风却突然大了起来,吹的院子里的花树哗啦啦响成一片。 西闲索性放下活计,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往外看去。 正发怔间,突然一道电光闪过,把院子照的亮如白昼,刹那间似有一道人影立在墙角,把西闲吓得心跳,几乎失声叫出来。 等镇定下来壮起胆子细看,才蓦地醒悟,那何尝是个人,只是墙角的两棵芭蕉树罢了,给电光一闪,错以为是个人的模样。 正所谓“疑心生暗鬼”,差点自己把自己吓死。 西闲抚着胸口,见风越来越大,远远地雷声轰然,想必很快就要下一场大雨,于是忙把窗户关了。 她缓步回到床边,转身望着一灯如豆,想起白天在苏府,苏霁卿对她所说的话。 半晌,西闲回身,把挂在里头的垂帐香囊摘下,从里头掏出先前苏舒燕给的那两颗珍珠耳珰,拿在手中细看。 虽然西闲跟苏舒燕交好,但多半是苏舒燕来林府,西闲极少过去苏府那边,纵然去,跟苏府的男人也极少碰面,只因苏霁卿是苏府男丁里年纪最小的,又跟苏舒燕最亲密,所以不免曾见过两次,略微熟稔。 可对西闲而言,却从未把自己的终身跟苏霁卿联系在一起。 只不过最近的情形实在是有些复杂。 曹家的提亲虽然给林御史压下了,但备不住底下还有什么张家,李家之类的,不管是谁家,同样都是不知深浅,人品相貌家境等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赌大小,不论好歹,全靠命。 何况除去这些,目前还有个最大的隐患,那就是那个令人闻风生畏的镇北王。 若不是苏霁卿今日所说,西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整件事情原来是一场大误会,而且引发所有的缘起,正是她生日那天所谓的大热闹。 那会儿给马鞭抵着下颌抬头的时候,恍惚绝望中,西闲还以为是被狮子咬住了之类。 她虽然一心想护着苏舒燕,但猛兽跟前,却仍是胆裂心摧,哪里敢睁开双眼看,何况当时冷汗跟不知不觉沁出的泪早把她的双眼浸迷的生疼,只依稀辨出身前站着的是个人而已。 当时还不知道,那就是镇北王。 那狼狈惊险的惊鸿一面,镇北王又怎会对她起意? 直到如今西闲也觉着不可思议。 或者正如她告诉苏舒燕的,那位王爷果然不是凡类,实在是个奇葩。 她尽力回忆镇北王的眉目,但心底所能记起来的,却只有那个挺身立在长天之下的傲然不羁身影。 当时尽管他语声带笑,但身上却透出慑人的杀气,仿佛比那头狮子还要可怖百倍。 西闲忙摇了摇头,将镇北王的影子甩在脑后。 假如没有镇北王的“威胁”,对于苏家的提亲,西闲或许会再多想一想,可是有这位王爷“珠玉在前”,莫说是苏霁卿,就连先前那位声名狼藉的曹公子仿佛都面目可喜起来。 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把珍珠在耳边比了比。 润泽的珠光在光线阴暗的房间里更显得皎洁动人,西闲比来比去,终究忍不住把耳珰缀在耳垂上。 镜子里的女子,长眉凤眸,雪色无瑕的珍珠越发映衬的眉眼生辉,美不胜收。 西闲禁不住微微一笑,心底浮现苏霁卿温柔注视的样子。 不料正在此刻,一道电光掠过,轰然雷动,竟像极了那日的狮吼。 西闲惊得回头,见窗户仍旧紧闭,寂静无人,而外间哗啦啦连声嘈杂,积蓄了大半夜的雨终于从天而降。 西闲突然觉着身心俱疲,看一眼桌上堆着的针线,也不想再去动了,索性明日早起再做。 起身回到床边躺倒,合眸之际,心中默默地想:“但愿那位王爷只是心血来潮,随口说说,但愿他已经忘了,一切到此为止。” 次日早上,大雨便停了,待日出之际,朱夫人果真亲自登门,同杨夫人在堂下说了半晌话。 西闲因猜到她来的原因,早特意避开了。 等朱夫人去后,母亲笑吟吟地来见她,便道:“昨晚我还悬了半宿的心呢,谁知道是这件事,可算是雨过天晴了。” 西闲埋头绣一朵牡丹花:“您老人家在说什么?” 杨夫人把朱夫人的来意说明,果然是为了提亲过来先通个气儿的。杨夫人知道西闲内有谋算,便笑握住她的手,又道:“先前那曹家是不成的,那不知道三公子合不合你的意思?” 西闲扭身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怎么又问我?” 杨夫人笑道:“那好,回头跟你父亲说说,他若允了,那这门亲事自然就准了。” 因为知道于青青嘴巴快,所以杨夫人跟西闲心有灵犀地都不曾流露半分,且朱夫人也是常来常往的,故而于氏竟不知发生了什么。 当夜杨夫人把此事告诉了林御史,林老爷这次却露出了赞同的笑容:“没想到苏家看上了西闲,霁卿这孩子我也觉着不错,倘若跟西闲成了姻缘,倒可算是天作之合了,这很好。”竟痛快地应允了。 又过数日,苏府便上门提亲,林家也应允了,于青青反而后知后觉,她惊愕之余,不免怀愤,私底下便说:“我以为姑娘眼光那样高,一定得是个王妃c诰命呢,没想到挑来挑去,也只捡了个跟我差不多的,可见是心比天高” 这话正好给东来听见,当即呵斥了她一番,从此于氏才略有些收敛。 苏林两家定亲后,西闲为避嫌,从此不去苏府了。苏舒燕倒是百无禁忌,时不时地就跑到林府来找西闲。 因为先前镇北王一事,阴差阳错,让苏家很没有面子,苏老爷虽只是个郎中,但也算是太子一党,又是正经朝臣,而太子赵启素来以“礼贤下士”“爱民如子”著称,此事又是他叫人所办,算来也是他的不是,先前苏舒燕“绝食”,赵启十分不安,先是派太子府的詹士往苏府走了一趟,隆重致歉,又传苏郎中进太子府,亲自安抚。 故而此事说来虽然是苏家吃了亏,但太子殿下诚挚示好,也算是给足了苏郎中颜面,不多时,坊间的议论都也停了,依旧太平。 苏舒燕是个闲不住,近来天气炎热,听说大家都往城郊的汇碧山庄避暑。 那山庄靠山而建,从下往上,俨然似是个小型的行宫似的,房舍少说也有五六百间。山庄之所以如此有名,是因为靠着一个不见底的深潭,唤作汇碧潭。 这汇碧潭水极为奇特,冬天不管再冷也不会结冰,但是盛夏的话,潭水冰冷沁凉,自来散发寒气,加上周围古木繁荫,遮天蔽日,映衬的整个山庄就像是暑天里的水晶宫一样,引的许多达官贵人携家带口前来度假游玩。 苏舒燕因先前在家里闷了许久,如今便撺掇西闲一块儿前往。西闲道:“劝你消停些,这会儿正是热时候,算来京城里四品以上的官儿,但凡得闲,只怕都在那里,哪里轮得到咱们靠边儿站一站?再者说,那些人多的地方必然事多。” 苏舒燕笑道:“你又拿旧事来嘲我?我上次不走运才遇到逃脱的狮子罢了,难道山庄里也会有狮子?” 西闲想了想,噗嗤笑道:“狮子未必,什么狼虫虎豹可说不定,就算没有,他们看你这样鲜美可口的,也必然不远万里找来了。” 苏舒燕扑上来打她:“揭人莫揭短,你再敢说!” 西闲被她压得摇摇欲坠,忙投降。苏舒燕道:“你得罪了我,还不赶紧赔罪?就陪我去山庄避暑,我就原谅你。” 西闲道:“给了三分颜色,你就要开染坊,我不去,你叫三公子陪你就是了。” 苏舒燕抓着她摇晃:“我哥哥忙着正经事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姐姐,反正都要是一家人了,你怎么反而不疼我了?再说,就算有那狮子老虎的,他们也是先吃我,这次我替你挡着如何?” 西闲给她软磨硬施,缠不过,随口应付道:“我家里的事我做不了主,等回头问问母亲再说。” 这本是搪塞的话,回头大不了只说夫人不允就是了。谁知苏舒燕正在兴头上,当即忙去找杨夫人询问,夫人却一口应允了。 西闲听了,十分无奈,只得答应同行。 就是这一去,偏偏狭路相逢,遇到了那个唯恐避之不及的魔星。 苏舒燕只来得及叫道:“三哥”苏霁卿一言不发,匆匆地走的不见踪影。 只有朱夫人默默说道:“不要去理他,叫他去吧。” 苏舒燕忙跑到朱夫人身旁:“母亲,发生什么事了,我从来没见过三哥哥这样生气。” 朱夫人望着她,勉强一笑:“你又怎么着急忙慌地来了,都听见了什么?” 苏舒燕在朱夫人身边坐了,问道:“就正好听见三哥哥叫嚷什么‘使不得,不答应’之类,母亲快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朱夫人抬手抚过女儿的发鬓:“没什么,不跟你相干,你不必问。” 苏舒燕着急起来:“哥哥的事怎么会跟我不相干?母亲倒是快说呀。” 但任凭苏舒燕如何催促,朱夫人面有难色,欲言又止:“横竖再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对了,你怎么回来的这样快?我还以为林家会留你呢。” 苏舒燕答道:“原来小贤也得了娘娘的赏赐,今儿去东宫谢恩,我等了她半天还没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5.0824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原先不过是随意走个过场,多半是算的不准, 这位师傅是世外高人,他也是一片好心才提醒我们。”苏郎中望着林牧野,“所以我想, 不如, 不如把这门婚事给取消了。” “笑话!”林牧野无法置信, 拍案而起:“已经下聘过定的事,居然因为一个神棍的不经之谈而要取消?苏兄, 你几时变得这样胆小了?这万万不可!” 苏郎中低下头去。 林牧野毕竟是当官的人, 倒也不蠢,他看看苏郎中,又看向旁边双目微红的苏霁卿, 突然说道:“且慢,苏兄,你向来不是那等一味迷神信鬼之人, 这其中, 是不是有什么缘故?” 苏郎中把心一横, 起身道:“林大人, 此事就这样定了,就当是我苏家对不起你林家, 聘礼等物就当作是苏家的赔礼, 以后林兄若有差遣, 我们也自然” 不等苏郎中说完,林御史呵斥道:“我不想听你这些!儿女婚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原本是两家子郑重商议妥当的,岂有你说悔婚就悔婚的道理?你想悔婚也成,只别拿些子虚乌有的鬼话来糊弄,或者说你其实是嫌弃了我林家所以后悔,若是如此你且直说,我的女儿,就算这辈子嫁不出去,也必不敢高攀!” “林兄”苏郎中哑然。 苏霁卿在旁边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便把镇北王看上西闲,太子错认舒燕,以及后来他如何用计等等都说了。 末了,苏霁卿红着双眼,道:“我对妹妹的敬爱之心,天日可表,如果不是怕连累父兄家族,我宁死也不肯悔婚。” 林牧野这才明白了一切。他看着地上的苏霁卿,又看向正嗐叹的苏郎中:“霁卿所说,可是当真?” 苏郎中只得点头。 林御史呆了半天:“可c可就算如此又怎么样,两家已经定亲,只叫他们快快成亲就是了,镇北王总不能强抢。” 苏郎中道:“你以为他做不出来?正是怕到时候事情无法收拾,才出此下策。” “我不信他堂堂王爷能做这种下流之事,”林御史的倔脾气上来,道:“难道就没有国法了?须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倒要试试!” 苏郎中不禁苦笑:“你可知我先前为何不肯告诉你实情,就是知道以你的脾气,必然也是不肯轻易答应息事宁人的。” 苏郎中叹息了声,对苏霁卿道:“你先出去。”苏霁卿起身,默然退了出去。 苏郎中便把太子私下跟自己所说又告知了林牧野:“如果不是霁卿暗中行事,我们倒也可以不去理会,但那会儿太子亲自保证为镇北王玉成姻缘,偏这逆子明明知道他们找的是西闲,却还不知死活就算太子宽仁,镇北王那个性子却令人难以预测,他难道能容忍有人明目张胆地跟他抢西闲?何况如今死扛下去,不免就把镇北王跟太子两方面都得罪了,所以我如此,不仅是为了霁卿着想,也是为了整个苏家,林家着想而已。” 林御史沉默。 苏郎中又道:“其实说起来,王爷战功赫赫,身份尊贵,生得又体面,皇上跟群臣们都赞不绝口,西闲给他当侧妃,也并不辱没了那孩子,比起嫁给霁卿” 林牧野色变道:“我林家没有想要攀龙附凤的人,何况镇北王如果真的能做出强抢臣女的事,这也是违法乱纪,已经是亏了德行,有辱身份。” “唉,”苏郎中向来知道他的脾气,又好声好气地说道:“你我如今这把年纪,都也是有家室的人,何苦为一口气冒玉石俱焚之险?就算不念别的,你也只疼惜霁卿那小子罢了,谁叫他之前行事莽撞惹出祸端呢。” 林御史心里窝着一口气,但苏郎中百般好言相劝,林御史也知道其中厉害,就算他想死扛,总不能一并连累苏家。 所以到底两家商议,将亲事取消了。 这日午后,突然阴云密布,起了一阵狂风。 西闲瞧着院子里养的那些花还放在外头,被风吹的东倒西歪,折了些茎叶,便让叫几个小厮进来把花搬到屋檐底下。 等了半天仍不见小厮进来,西闲知道家里的仆人忙,这一时半会儿兴许还不在家,于是索性自己下了台阶去搬那花盆。 正于青青带了丫头经过,一眼看见西闲搬花,忙拐进来道:“怎么竟干起这些粗重活来了,还不放下!” 这会儿西闲已经搬了两盆,累的有些气喘,顾不得跟她说话。 于青青忙搭住她的手,对身后的丫头使眼色:“还不去替了姑娘呢?” 丫头才忙转过来帮着,于青青打量西闲的手都给磨红了,便道:“好姑娘,快歇会儿,将来你是要进王府的人,怎么能干这些粗活,要是给王爷知道了,以为我们苛待了姑娘,责怪下来可如何是好。” 西闲听到这里,把手一甩走了开去。 于青青有些讪讪地。 先前苏家来退亲,于青青听了后几乎疯了,暗地里说什么:“从没见过给退亲的,倒是跟那苏家丫头一路货色,是两个‘难兄难弟’。”又说:“这样丢脸的事,我们娘家的人知道了只怕也会笑掉大牙。连我也跟着抬不起头来。” 幸而东来从父亲那里打听了详细,知道是镇北王看上了西闲才逼得苏家如此。 于青青听说西闲将进王府,一则心惊,一则狂喜,心惊的是自己先前多次在西闲面前嚼舌头,兴许得罪了她,狂喜的是自己也终于将是“皇亲国戚”了。 于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这一段时候于青青对西闲格外奉承,想把自己先前亏欠她的补回来,西闲倒仍是跟先前一样淡淡的,也不见格外矜贵或者喜悦。 于青青私下又嘀咕:“可不知镇北王看上了这丫头些什么,整日冷着一张脸,哼,如果不是看在你以后是个王妃,谁懒得奉承。” 此刻给西闲甩手,换作以前于青青一定要大吵起来,但此时却反而笑道:“哟,是我又说错话了 ,西闲你担待些,将来成了王妃,可千万也只记得嫂子的好处,别记恨我呢。” 西闲正仍要去搬花,闻言止步。 “嫂子,”她缓缓回头,冷道:“不是每个人都盼着去当什么公主王妃的。” 于青青见她油盐不进似的,心里懊恼非常,偏不敢跟她争执。 正在此刻,却见西闲抬眸看向她身后,于青青回头,惊见竟是苏舒燕,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正站在门口,气喘不定。 苏舒燕望着西闲,终于径直走了过来:“三哥哥跟你的婚约取消了是不是?” 西闲道:“是。” 于青青见苏舒燕的神情跟以前大不一样,又听说的是这个,不敢久留,忙叫了那丫头一起偷偷溜走了。 这会儿西闲俯身又抱起了一盆花,转身往廊下去,苏舒燕亦步亦趋跟上:“为什么取消了你可知道?” 西闲拾级而上,回答:“知道。” 苏舒燕死死地望着她平静的脸色,心中似有千万个声音在尖叫,她深吸了一口气:“你c你什么时候知道王爷” 西闲止步回头:“是在你绝食在家,我去探望的时候三公子跟我说起。” 苏舒燕最后这一句所问,却跟先前那两句毫无关系。 她是想问西闲,从什么时候知道镇北王惦记的是她林西闲而非苏舒燕的。 西闲却果真聪慧非常,且又跟她心有灵犀似的。 听了西闲的回答,苏舒燕眼中似有什么东西潮涌。 西闲却把花儿放下,重下台阶又去搬新的。 苏舒燕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她,见她又抱了两盆,才说道:“你在干什么?” 西闲淡淡道:“要下雨了,不理会的话这些花都会给风吹雨打坏了。” 苏舒燕下意识地说:“这哪里是你干的活?怎么不叫下人。” 西闲回答:“有些活儿是得自己干的,不管愿不愿意。” 苏舒燕直直地望着西闲,突然发现她的手不知给什么弄破了,血渍粘在雪白的瓷盆上显得如此刺眼。 “别弄了,”苏舒燕道:“你c你受伤了。” 西闲却好像并没察觉,又去搬一盆月季,苏舒燕看着她平静的模样,心中升起一股怒火,冲过去将她拉住:“我叫你别弄了!” 西闲给她大力一拉,花盆跌在地上,发出咔啦一声,竟是破了。 苏舒燕定定地看着她:“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西闲望着花盆里歪倒的花:“将心比心,若我是你,我宁愿一辈子不知道。且叫我怎么开口?我更不愿意因此事让你我生出嫌隙。” “我c我其实早有感觉,只是不敢承认罢了,”苏舒燕吸了吸鼻子,半天才又问道:“你当真不喜欢镇北王?” “喜欢?”西闲抬头看向别处,“我跟你不一样,你可以选择去喜欢谁,你因为喜欢镇北王可以不在乎其他,但我我不过是想择一心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罢了。镇北王就像是那天的那头狮子,在他身边没有安稳可言。” 苏舒燕聚精会神听着,听到最后一句不禁破涕为笑:“你c也说的太可怕了。” 西闲笑了笑:“可怕吗?我只是说实话罢了,他自己是头狮子,雁北王府里,兴许还有更多豺狼虎豹,所以我不想你为了这样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冒险,只是万万想不到现在竟轮到我。” 苏舒燕吃惊之下,生恐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怕苏霁卿有个什么,当即顾不得再多想就飞奔进屋子里去,门口的丫鬟阻拦不及,只忙忙地叫:“姑娘来了。” 上房的里屋之中,朱夫人坐在椅子上,苏霁卿立在她身前,两个人都寂然无声,只是神情各异,朱夫人是愁眉不展一脸忧愁无奈,苏霁卿却眼中透着震惊跟不快,满面懊愠不加掩饰。 见苏舒燕突然跑了进来,苏霁卿回头看她一眼,拂袖出门去了。 苏舒燕只来得及叫道:“三哥”苏霁卿一言不发,匆匆地走的不见踪影。 只有朱夫人默默说道:“不要去理他,叫他去吧。” 苏舒燕忙跑到朱夫人身旁:“母亲,发生什么事了,我从来没见过三哥哥这样生气。” 朱夫人望着她,勉强一笑:“你又怎么着急忙慌地来了,都听见了什么?” 苏舒燕在朱夫人身边坐了,问道:“就正好听见三哥哥叫嚷什么‘使不得,不答应’之类,母亲快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朱夫人抬手抚过女儿的发鬓:“没什么,不跟你相干,你不必问。” 苏舒燕着急起来:“哥哥的事怎么会跟我不相干?母亲倒是快说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6.0824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一念生,外间的鼓乐听来越发如梦似幻,还是西闲先反应过来,她笑了笑,把手中的珠钗放下:“三哥哥怎么没在外头应酬?可是那丫头丢三落四地忘了什么东西,让你来取呢?” 西闲侧身而立, 似颦似笑,娉婷而立的姿态犹如一支袅娜的花枝, 临风临水,风流妩媚。 苏霁卿突然有些无法做声, 他不得不转开头去, 半晌才说道:“并不是。”他也只不过是跟西闲差不多的心意, 都想过来瞧瞧罢了,谁知心有灵犀的, 竟果然在这里跟西闲遇上。 西闲点点头道:“我是偷从席上跑出来的,这会儿也该回去了。三哥哥多留一会儿。” 屈膝行了礼,西闲垂首往门口走去,眼见要绕过桌子走到门边, 苏霁卿终于脱口叫道:“西闲!” 西闲止步, 微微迟疑之下,才抬眸看向苏霁卿。 长袖底下的手掌暗中握紧几分, 苏霁卿道:“我听舒燕说, 以后妹妹会跟着王爷一块儿回雁北去, 可是真的?” 西闲虽觉着他突然说起这个来有些冒昧,但苏霁卿毕竟不是别人,于是点了点头:“若无意外是会这样的。” 苏霁卿道:“若真的去了,再相见就不知何时了。” 西闲只当没听出他话中的惆怅之意,微笑道:“这话舒燕也跟我说过,我还笑她孩子气,三哥哥怎么也跟她一样了?” 苏霁卿对上她的双眼:“你知道我跟舒燕不一样。” 西闲哑然。 深深呼吸,苏霁卿道:“妹妹心里也是不愿意去雁北的,是不是?” 西闲勉强一笑:“三哥哥,我该回去了” 西闲听话锋不对,本是想阻止苏霁卿的,苏霁卿却道:“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见着妹妹,就容我把这些话都说了吧。” 西闲心中略觉不安,忍不住提醒:“三哥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后一点头,加快步子。 苏霁卿见她将走出去,鬼使神差地抬头握住西闲的手腕。 西闲受惊,猛然后退,苏霁卿才忙松开手。 苏霁卿虽然缩手,心里的堤防却仿佛因为这个动作而彻底崩塌,他把心一横,说道:“我知道你向来聪慧通透,上次退婚的事,换了别的什么人,早跟苏家断绝关系了,妹妹却云淡风清,我知道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心里早知道了我这么做是迫不得已的。” 遽然听了这些,西闲微怔之下,垂眸道:“三爷,既然明白我是知道的,又何必再说别的。” 她突然改了称呼,可见是方才冒犯到了她,苏霁卿如何听不出来。 心头刺了刺,苏霁卿苦笑道:“是,我本也不想再提,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这些话都在我心里,就像是野草一样,不管如何总是死不了” 苏霁卿说到这里,眼圈已经红了,他一眼不眨地看着西闲:“你这样的女孩子,不管是谁娶了你,都是三生有幸,都该好好的呵护敬爱你一辈子,我原本以为我有这个福分,谁知道竟也不过是白做了一场梦。” “三爷”西闲听到这里,鼻子突然微微一酸,慢慢转开身子,“别说了。” “我只说这一次,”苏霁卿望着她的动作,摇头道:“说完了这次,以后就再也不提了。太子跟镇北王两个人挟制施压,苏家若只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粉身碎骨又怎么样,但苏家偏偏不止我一个人,还有父母兄弟,妹妹,子侄们若我坚持不退婚,以后生死未卜或大祸临头,我何以对得起苏家,我要对得起苏家,就只得对不起妹妹你。” 听到这里,西闲温声道:“我都明白,也从不曾怪过你,倘若你是那种宁肯抛家舍业不顾亲人性命的,你就不是三哥哥了,我也不会” 她终于又肯叫他“三哥哥”了。苏霁卿回头,悄悄地抹了一把眼睛,听西闲欲言又止,便问道:“不会怎么样?” 西闲道:“我只是想说,若三哥哥是那种凉薄之人,我也不会敬爱你如同兄长一般了。” 苏霁卿眼中才闪出的光芒迅速地暗淡下去:“舍弃了跟妹妹的姻缘,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必然是我平生之恨。” 西闲微笑道:“天下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女子何其之多,三哥哥千万要放宽胸怀。” 苏霁卿皱眉道:“你当我是镇北王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吗?” 西闲微震,蹙眉不语。 苏霁卿也自知失言,但既然说出口了,却也并不后悔,因说道:“王爷位高权重,这种话我自然不该说,但比如昨晚上的事,你也该都听见了,连青楼女子都来者不拒,这样的人如何能是良配。” 这件事也是西闲心头的刺,然而镇北王风流声名在外,他又是那样的身份,做这些事不过是平常,也没有人能管束得了他,也无人去管。 西闲心里微乱:“别说了。” 苏霁卿正心情激愤,禁不住继续说道:“他明明将迎娶你,却仍是大张旗鼓的做那些事,何曾把你放在眼里心里了。” “三爷!”话音未落,西闲提高声音。 苏霁卿戛然而止,西闲红着眼圈儿,却笑笑:“大好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煞风景的了。”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苏霁卿看着她似能洞察一切的眼神,眼中复又涌起薄薄地泪光:“我c我只是替你觉着不值。” 这样好的女子,他一心一意想娶为妻子,只要有了她,必当一生一世以性命维护,敬之爱之,重若珍宝。 但是那个人他蛮不讲理地夺了去,却偏偏又并无丝毫爱惜。 西闲道:“我知道。”她不再看苏霁卿,也不再说别的,低头往外走去。 苏霁卿道:“妹妹!”虽然心中如火,却终究不敢再伸手冒犯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 不料就在西闲要出屋门的时候,只听得帘子外有人轻轻地咳嗽了声。 西闲听了这一声,却陡然色变,双脚竟定在了原地。 苏霁卿还未反应过来,只依稀听好似是个男子的声音,心里还以为是自己的兄长或者来寻人的小厮之类。 苏霁卿正要收拾心绪,出去查看究竟,却见帘子被一支手轻轻撩开。 有一个本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从外间现身,他一手负在身后,一边撩开帘子,抬眼在苏霁卿的面上扫过,后又看向西闲。 镇北王赵宗冕笑道:“哟,我来的真不巧。” 苏霁卿震惊之极,镇北王此刻本该在东宫观礼加吃喜酒,怎么突然钻到这里来? 而在最初的惊异之后,西闲后退一步屈膝行礼:“参见王爷。” 镇北王哼哼地笑了一声,旁若无人地迈步走了进来:“是不是打扰你们叙旧了?不要紧,你们继续。” 他走到桌子边上,双手一抖袍摆,泰然自若地落座,斜睨了苏霁卿一眼。 苏霁卿才回过神来,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又听镇北王似乎话里有话,只好硬着头皮拱手行礼:“参见王爷。” 赵宗冕瞥一眼西闲,又看向苏霁卿,笑吟吟地问道:“苏三公子,跟本王的美人儿在说什么呢?” 苏霁卿无法回答。 这位王爷人如其名,天生自带一种能把人震慑住的气势,且方才苏霁卿所说的确有些不敬,哪里能透露半分。 忽听西闲轻声道:“王爷若是来吃喜酒的,还是去前厅吧。” “喜酒?”赵宗冕笑道,“我来这儿吃什么喜酒。对了美人儿,你怎么不在前面跟人吃酒,跑到这里干什么?” 西闲道:“正要回去了。” “那你赶紧回去吧,”赵宗冕轻描淡写的,“千万别叫人等急了。” 西闲原本的确是要回去,但是如今这魔王突然驾到,怎能放心留他跟苏霁卿在一起何况还不知道他是几时来的,方才他们说的那些话他都听了多少,只希望他并没有听见,如果听见了,那可真是凶多吉少。 西闲揪着心,面上却还不动声色:“三爷也该回去了,不如请三爷陪着王爷出去吃喜酒。” 毕竟在外头人多,镇北王至少该有些顾忌。 赵宗冕笑道:“怎么着,难道这苏府里还有强盗,会把本王劫财劫色不成,我还得找个贴身侍卫啊,你要走只管走,我跟三公子也好好地叙叙旧。” 两人说话这会儿,苏霁卿已经听出味儿来,他知道西闲在担心自己,正是因为这份感知,突然让他有了直面镇北王的勇气。 苏霁卿转头看向西闲,温声道:“妹妹且去吧。”眼神中带着安抚之意,自然是想让西闲放心。 西闲哪里能放心,赵宗冕表现的越若无其事,她的心跳的就越快,眼中的忧虑再也掩饰不住。 两人目光相对只是瞬间,谁知赵宗冕在旁看的清楚,只听他笑了笑:“真是感人至深,当着本王的面儿,你们这是在眉目传情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7.0824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只是隐隐听东来说起,镇北王似乎要在入秋之前回到封地雁北去,现在只盼日子过的快一点,赶紧让这位魔王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还人以清净,不然的话, 京城虽大, 一旦想到此人也在, 竟隐隐地像是锋芒在背, 度日如年。 西闲压下翻腾的心绪,又见杞子蠢蠢欲动, 略一思忖便说:“你不用疑惑,上回在东宫跟苏姑娘c嘉昌县主等一块儿,遇见过镇北王跟太子,想必他便认得我,只是今日的事你不许对别人再说出去, 要知道镇北王看似面善, 其实是个喜怒无常,深不可测的人,你听没听说,他先前出征, 把俘虏的千多名蛮人尽数斩首的事?” 杞子打了个哆嗦, 脸上的好奇之色迅速给畏惧的神情取代:“我c我只听说王爷杀人无数, 这个c倒是没听过。” 听过才怪了,这不过是西闲编出来用以恐吓的罢了。 西闲见杞子深信不疑,心中发笑,面上仍淡淡的:“据说他还把死了的人喂那些老虎狮子呢,所以方才我见了他也吓得不知如何应对,生恐哪里应答的不对惹怒了他,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另外,你可知嘉昌县主为什么离开京城?可不就是因为上次在东宫说错了话,惹得镇北王不高兴的缘故,因为她是县主,才能活着被贬出京城,要是其他人就不知怎么样了。所以你记得,今日的事千万不可嘴碎乱说,免得惹祸上身。” 杞子战战兢兢,想到方才那恍若天神一般的人物,忙低头:“奴婢对天发誓,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及至回到林府,杨夫人正翘首以盼,忙接了入内,详细询问在东宫的情形。 西闲应答自若,并无纰漏,又说太子妃盛情相待之类。 杨夫人听罢长吁了口气,这才放了心。 突然于青青道:“西闲,你的耳环呢?另一只怎么不见了?” 西闲一怔,忙举手探去,果然,右边的还在,左边一只却不知何时不见了。 杨夫人也忙道:“我竟没留意,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可是不小心丢了?” 西闲也懵住了,细细回想,竟一点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更不知是在东宫丢的,还是马车上,亦或者其他地方,偌大京城犹如茫茫大海,要找自然是不可能了。 这一对耳珰是苏霁卿所赠,西闲是尤为珍爱的,自打得了后统共戴了两回,第一次是去东宫赴宴,今日因要去谢恩才特意戴着,谁知竟丢了。 西闲又是心惊又是心疼,忙叫了杞子跟奶娘,让他们先把府里这一段跟门前地方仔细找找,心里还存着那么一点失而复得的希望。 于青青看她不舍,便笑道:“嗐,这有什么,也值得心疼的?这原本还算是稀罕玩意儿,可如今妹妹已经得了太子妃的赏赐,又是金花,又是那么长的一大串海珠,一颗足有这个的两三颗大呢,索性拆下两颗来叫人做成耳珰,岂不是好?” 西闲心里仍竭力在寻思究竟丢到哪里,无瑕理会。 杨夫人忙道:“又说胡话了,那是太子妃所赐的物件,怎好私下拆了。” 杨夫人也知道西闲舍不得,便把今日苏舒燕来过一节说了,又道:“不如明儿你去苏府也瞧瞧她去。” 西闲握着仅剩的另一只耳珰,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这日东来回来,也问起西闲去东宫的事,于青青说了,又道:“原来那苏家的丫头也得了娘娘的赏赐,我看过她戴的那镯子,啧啧,总也值个千儿八百的银子,看着比贤丫头那珠串还名贵呢。” 东来道:“你不是不知道,先前苏家的那件事是太子亏办了,给他们点赏赐也是安抚之意。” 于青青忙问:“给他们家是安抚,那为什么又给贤丫头呢?且我听苏丫头说他们家里其他人都没得赏,怎么反而咱们家里我跟母亲都得了?” 东来皱眉想了会儿,也不能确实,只猜测:“兴许是因为西闲以后要嫁到苏家,所以太子给太子妃把她当作苏家的人了。” 于青青也觉着有道理:“那咱们家还是跟着苏家沾光了呢?” 东来嗤地一笑,突然想起一件事:“方才我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在咱们家门前转悠,我瞧着倒像是霁卿似的,本以为他要来咱们家,可我要招呼他的时候,他却反而快快地走了。” 于青青问:“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东来想了想:“像是没看错。只是若真是他,怎么竟过门不入,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于青青道:“能有什么事儿呢,照我看不过是血气方刚的,想你妹妹了又不不好意思,叫我看,还是提早给他们两人定了婚期,免得夜长梦多。” 东来听见“夜长梦多”四个字,隐隐刺耳,回头看了于青青一眼,却也知道她向来口没遮拦,就也罢了。 苏家。 苏霁卿给二哥苏霖卿拉着,苏霖卿道:“我知道这件事亏了你,你心里不乐意是该的,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人家已经给足了咱们面子了。” 送人到了苏郎中的书房门口,苏霖卿又悄声道:“父亲好像不大高兴,你记得别冲撞了。”抬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大丈夫何患无妻?想开些。” 苏霁卿一声不吭。 二公子推门进了书房,行礼道:“父亲,三弟回来了。” 苏郎中瞥了苏霁卿一眼,问道:“你去哪里了?” 见苏霁卿不回答,苏霖卿带笑道:“我在会宾楼找到了三弟,原来是给几个相识绊住了脚。” “没问你。”苏郎中皱眉,又道:“你出去。” 苏霖卿无奈,看一眼三弟,低头退出,顺手将房门带上。 这边苏郎中看着儿子:“我听你母亲说,你不答应。赌气跑了?” 苏霖卿始终低着头不言语,此刻才说道:“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分明已经下聘礼定了,怎么能说退婚就退婚,我不明白,也不能苟同,就算是太子殿下,也不能这样强人所难,上次是妹妹,这次是我,堂堂的一国储君,行事怎么能这样颠三倒四。” 苏郎中喝道:“你住口!” 苏霁卿见父亲发怒,便跪倒在地。 “其实,”苏郎中将怒火略平息几分:“你说的也不错,这件事说起来,的确是太子殿下有些难为人了。” 苏霁卿略觉诧异。苏郎中道:“可是,此事本来不至于到这种地步,至于为什么弄得现在进退两难的窘迫境地,你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苏霁卿微惊,不禁抬头。苏郎中对上儿子的双眼:“当初镇北王要人,太子殿下误以为是你妹妹,这件事的确是他底下人疏忽了。但是,那天你妹妹去的是林家,此事外人不知道,你却是最清楚不过的,且当时你也在场!你总该清楚镇北王要的人就是林西闲!” 苏霁卿双手握紧,无言以对。 长叹了声,苏郎中道:“至于此后你所做的那些你自己以为聪明,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甚至还在那种危难时候求你母亲去林家提亲,是你自己一步步把苏家推到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的!” 苏郎中说到这里,耳畔又响起太子赵启温和的声音:“当时我叫人去寻找镇北王看中的女孩子,谁想不知是什么有心人,故意散播些扑朔迷离的谣言,说令爱那日是去的别人府里,底下之人不免受了误导,等终于查明了是林家姑娘后,这期间贵府偏已经跟林府结了亲了。” 之前苏舒燕的事,的确是太子的人办错了。 但是听了太子的这一番话,苏郎中蓦然心惊。 太子的话很婉转,可透出的意思却叫人不寒而栗——是谁散播谣言误导太子,又是谁抢在这时候跟林家定亲? 听起来,竟好像是苏家故意如此瞒天过海。 苏郎中冷汗涔涔,当即向太子表明自己并不知此事。 赵启亲自将他扶了起来,道:“郎中勿惊,其实孤向你开这个口也十分为难,毕竟已辜负过苏家一次。若此事不是跟镇北王有关,我自然要恭祝贵府三公子百年好合,可是镇北王那个脾气,谁不知道?之前我也曾劝他令选好女,但他却竟是非林家的姑娘不可,且探他的口风,若我不理此事的话,他就要到时候必然会弄得惊天动地,无法收拾。老大人,你总该体会孤的苦心吧?” 苏郎中如何能不明白。这是太子殿下在周全苏府。 “你这孽子,既然知道镇北王看上的是林姑娘,你就该躲的远远的,可你不知死活地偏要跟王爷抢人,还自以为是地想瞒天过海,你c你是想把整个苏家都推入水火之中啊。”苏郎中指着苏霁卿,片刻又道,“你如果还是苏家的子孙,顾惜苏家满门的性命跟体面,那就听为父的话,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就在入秋之际,苏府同林府之间的亲事突然告吹了。 苏府里,苏舒燕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消息的,起初她还不信,只当是众人胡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8.0825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外头响起了丫鬟的声音:“林姑娘, 是叫我吗?” 西闲回头看了一眼。 同时她发现镇北王的脸上毫无任何惊慌失措,仍是笑意不改地盯着她, 仿佛并没有听见外头的异动, 更加丝毫不准备就此离开。 没有听见她的回答,丫鬟的脚步声向着屋门口逼近。 西闲再看一眼镇北王, 目光在刹那交汇, 仿佛一次无形的短促的交锋。 瞬间胜败已出。 西闲生生咽了口唾沫:“我没事,正换衣裳, 你不用进来。” 脚步声戛然而止。 赵宗冕的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嘉许神情。 偏偏苏舒燕笑嚷:“你快别进去, 她那皮肉珍贵着呢,只怕除了以后给三哥哥看,其他谁也不许瞧一眼的。你敢进去,小心她把你当登徒子打出来呢。” 西闲的脸都绿了。 赵宗冕一晃身,人已经从窗口轻轻地跃了进来, 在西闲反应过来之前, 他竟已鬼魅般掠到了自己身旁。 西闲顿时浑身僵硬,不寒而栗。 “是吗?只能给苏霁卿看?”仍是低声轻笑,长睫下的双眼光芒更炽,目光在西闲面上略略停留, 便顺着脸颊往下。 她明明衣衫完整, 被他注视, 却仿佛寸缕不着, 无所遁形。 西闲强忍窘迫,忙把领口握的更紧了些。 赵宗冕笑:“你想把自己勒死么?”说话间,他的手毫无预兆地覆了过来。 像是给烧红的烙铁碰到,西闲用力一甩手,却无法将镇北王的手甩脱。 “王爷!”西闲身上发冷,脸色泛白,“这里是女眷们的住所,王爷请自重。” 赵宗冕堂而皇之地深情说道:“我当然自重的很,日日夜夜想着你,就来看你了,你瞧,我不仅自重,还格外重你呢。” “王爷”雪白的脸上又浮现一丝恼羞的红,西闲道:“王爷松手,您若还不退,我就” “就怎么样?”他好整以暇,仿佛是猫儿捉到了老鼠,要先玩弄一阵子才会痛快咬死的眼神,“知道你是聪明的丫头,绝不会在这时候叫嚷的,是不是?” 西闲喉头发苦:都给他说中了。 她之所以支开了丫鬟,隐忍不出声,便是清楚的知道:若这时侯大叫起来或者被人撞见,她只会更加的跳进黄河洗不清,而面前这个人对这所有显然是毫不在意。 “王爷怎会在这里?”退无可退,西闲拼命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 赵宗冕道:“想你呀。” “王爷知道我?”心微微下沉。如果镇北王早知道她是谁,难道今日是早有预谋? 赵宗冕笑道:“御史台林牧野之女,林西闲,新跟苏家老三订了亲。”说了这句,他俯首在西闲耳畔轻声,“第一次见到本王的那天,正是你十六岁生日,我记得对不对?” 湿润的气息把西闲半边脸都包围了,她不得不别转头避开,如此却更加露出了大片玉白的脖颈,落在赵宗冕的眼中,像是上好的雪白酥酪,想让人咬上一口。 镇北王永远是个想到就做到的人。 “既然”西闲听他提起“订亲”,心中一动,正要再说,突然颈间微微刺痛,她愣了愣,脑中有刹那的空白,旋即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果然,很香。”而镇北王意犹未尽的,喉头也随着动了动。 原先看见赵宗冕出现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结了冰,但此刻,却如同整块冰都化成了火,也把西闲向来的理智烧的精光。 西闲想也不想地扬手,只听“啪”地一声,镇北王的脸上已经吃了一记。 赵宗冕为人处世,行军打仗,从来都无往不利,原本以他的身手跟反应,是绝不会让一个小姑娘近身的,但是普天之下,又有哪个女子能动他c敢动他一根指头? 吃了熊心豹子胆只怕也不能够。 但偏偏就有这么一位,如今给他遇上了。 镇北王尊贵的半边脸颊上火辣辣地。 被打的愣怔了一下,仿佛也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然后,赵宗冕终于反应过来,鲜明的浓眉一锁:“你竟敢”抬手擒住西闲的手腕,脚下迈步往前,轻而易举地把人抵在了墙上。 “王爷,”西闲知道面对这位不能以常理测度的王爷,只怕无法善了,她把心一横:“王爷,士可杀不可辱。” 赵宗冕高西闲太多,他不得不微微躬身,才能离着她近一些:“知道你的嘴儿厉害,本王倒要好好尝尝。” 西闲蓦地明白他的意图,忙欲转头避开,镇北王却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无法动弹。 正在无法想象之时,只听得“咔”地一声异响。 响动的声音并不大,却令赵宗冕猛然停住,他回头不知看向何处,片刻,缓缓地松开了西闲。 “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好好的女孩儿,别学那些无能男人们的陈腐腔调。”又恢复了原先那淡淡带笑的口吻,赵宗冕退后一步。 在西闲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赵宗冕转身走到门口,却又回头望着西闲:“何况,我又怎么舍得杀你呢?疼你还来不及呢。”向着西闲含义莫名地一笑,那高挑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西闲仍是紧紧地靠着墙壁站着,生恐镇北王复从门口出现,直到确信他已经走了,才顺着墙壁缓缓跌坐在地上。 惊魂动魄,六神无主,方才的惊怕后知后觉地都发作起来,就在西闲心慌意乱的时候,隔窗又传来苏舒燕欢快的叫声:“你到底换的什么衣裳,怎么还不出来,是趁机躲开我了是不是?再不出来,我就要去揪你了!” “就好了。”声音略有些沙哑,西闲以手撑地慢慢起身,待要去解衣裳,手指却仍不听使唤地发抖。 且说镇北王悄无声息撤了出来,不多时,人已经离开了乘云峰。 他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了一间幽僻的院落。 从抄手游廊里进了厅内,便见一身白衣的文安王赵宗栩坐在桌边。 赵宗冕笑道:“你干什么?” 方才在乘云峰院子里,他听见的那一声响动,正是赵宗栩投石警示,赵宗冕因知道,所以才停了手。 “这话不是我该问你的吗?”文安王责备地看了赵宗冕一眼,把一杯茶推到他跟前儿,“先前你不是说那林家女孩子既然已经定亲,你就不要了的?今儿又是怎么了?” 其实镇北王比太子赵启更早一步知道西闲的身份。 只不过,当时在太子的接风宴上那一句回答,虽然一方面的确是心里有那么个美人影子,但另一方面,正像是文安王赵宗栩当时所担忧的。 赵宗冕的回答,只不过是巧妙的把当时的局拆解开了,同时他毫不避讳自己的好/色风流,也会让太子赵启安心。 假如一个有军功的王爷,且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的缺点,对太子殿下而言那非但不值得欣慰,反而是件极可怕的事。 所以当时赵宗冕答的那句,可谓一箭双雕。 因此在听说林西闲订了婚之后,赵宗冕心底浮现那个美人影子,虽略觉遗憾,却也并没有起强取豪夺之意。 他虽风流,却还不至于就缺了这样一个女子。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呢。 文安王说罢,赵宗冕不回答,只是起手将那盏茶一饮而尽,像是渴极了的样子。 “你从来杀伐决断,行事干净利落。且多少千娇百媚的女子任由你挑选,就别去为难人家了,”赵宗栩苦口婆心地,“听说太子那边也已经知道了,太子只怕也担心你闹事呢,闹出来,对太子也很不好你索性就到此为止吧。” 太子赵启原先大包大揽地把此事应承下来,结果第一错找了苏舒燕,差点闹出人命,弄的太子殿下忙向苏家致歉。 如今终于找到了人,却是苏家未来的儿媳妇,倘若赵宗冕再做出点什么来,太子殿下身上自然也干净不了。 “王兄,”将空杯子放在手里转来转去,赵宗冕若有所思:“王兄,我忽然改了主意了。” 文安王愣怔:“说什么?” 赵宗冕不答反问:“王兄该知道,我为什么把那二十个宫女都赏给底下那些崽子们吧?” 皇帝所赐的宫女,都被镇北王赐给了他麾下那些没成亲的将士们,这件事京城里几乎人尽皆知了。 赵宗栩笑:“你不是看不上她们嘛,那好歹是御赐的,也只有你敢做出来。”话音未落,文安王脸色一变,他仿佛猜到了赵宗冕想说什么。 果然,镇北王笑道:“林家的丫头,我看上了。” 那会儿原本不可一世的曹郎中给镇北王踩在脚下,犹如是被神祗踩着的一只微不足道的虫豸,生死由对方一念之间。 只能拼命地讨饶,求对方放自己一马。 当时甚至没有人怀疑,只要镇北王愿意,便能立刻要了曹郎中的命。 却始终没有任何人敢出一声,所有人只是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地呆看。 不知是不是镇北王用了些力道,只听曹郎中杀猪似的叫了声,四肢抽搐,声音却嘶哑微弱,流露奄奄一息之态。 还是林御史鼓足勇气,勉强在旁说了句:“王爷请c手下留情。” 曹郎中虽极可恶,毕竟罪不至死,何况王爷当街杀人,传出去还不知成了什么。 虽然镇北王俨然并不在意这个。 其实,林御史本并没有期望镇北王会听自己的话,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跟本能才说了这句。 不料赵宗冕闻听,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林御史自问一辈子无愧天地,可给镇北王这样淡淡瞥了一眼,却不知为何心里惊冷的很。 就在他觉着自己仿佛多嘴了的时候,赵宗冕垂眸看着曹郎中,道:“既然有人替你求情加上今儿本王心情不错,且饶你一条狗命。” 脚下一挪,这才将人松开了。 而曹郎中只嘶哑叫了声:“谢c谢王爷饶命。”就晕死过去。 镇北王也不理会,回头看着林御史道:“林大人脸色不好,是不是给这狗东西气坏了?” 林牧野哪里敢说别的,只垂着头回答:“多谢王爷体恤,下官很好。” 镇北王笑笑:“老大人倒要保重身体,来人,好生送林大人回府。” 林牧野忙称不敢c不必,可赵宗冕开口哪里有叫人回绝的,是以今日竟是镇北王的人亲自叫了车,“护送”了林牧野回府的。 杨夫人听罢这些,如在梦中。 林御史道:“我本觉着王爷杀伐太过,性情未免有些暴虐的,西闲以后进了王府,终究不知道怎么样。可从今日他的种种看来,倒像是个粗中有细c颇有章法的人。” 杨夫人问道:“那你是觉着王爷,如何?” 林御史道:“难说。这世上的好男子大体可分为两种,有那种经天纬地可建立不世功勋的,未必是如意郎君,而那种可做为良人相濡以沫度日的,往往才干之上有限的很。” 夫人试探问道:“那王爷属于哪一种?” 林牧野看一眼夫人,笑道:“罢了,何必操心,只看西闲的造化就是了。” “我只是怕西闲受苦。” “西闲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不至于。何况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心太多,也是枉然。” 二老说了半宿的话,次日早上,杨夫人就把此事告诉了西闲。 西闲听了不语,杨夫人趁机道:“我想,王爷这是在替你父亲出头呢。昨儿若不是他,老爷就要给那姓曹的给欺负了,先前那次已经气出病,昨儿若还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样呢?平日家都说王爷如何如何厉害,谁知也是个粗中有细,知道维护自家人的。” 杨夫人因知道西闲心里不受用,所以故意多说些镇北王的好话,也好让她放宽心罢了。 西闲也知道母亲的用意,却微一摇头:“话虽如此,岂不闻‘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当街把人打的半死,可以后他少不得要离开京城的,那曹郎中却是京内人氏,到时候曹氏再变本加厉为难父亲,可怎么说?他倒是干干净净走了,山重水远的都不知道。” 杨夫人本是夸镇北王的,突然听西闲这么说,反而忘了自己的初衷,也担心起来:“这c这可如何是好?昨儿还是你父亲给他求情才没出人命的呢,他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西闲道:“说句冷血的话,真的给镇北王打死了,反倒好些,曹氏吃这场折辱毕竟是因父亲而起,那人是小人心性,绝不会因此幡然悔悟感激父亲,他又奈何不了镇北王,所以只会把这仇变本加厉加在父亲头上。” 杨夫人听的惊心动魄:“阿弥陀佛,这是怎么说?竟又惹出祸来了?” 西闲道:“可不是么?哼骄横霸道,胡作非为,最会逞一时之凶顽,不思后果,这样的人又算什么英雄。”最后一句,却是因为想起了苏舒燕口口声声称赞赵宗冕的话。 杨夫人满怀忧虑,只追问该如何是好,又想着等林御史回来后跟他好生商议如何解祸。 谁知就在当日下午,门上小厮在外探听了一个消息,因进来报说:“也不知为什么,那个一贯跟老爷作对的户部的曹郎中,竟给大理寺满门查抄,说他贪墨贿赂之类的,家里的人都下了大狱呢。” 杨夫人闻听,犹如遮在眼前的阴霾在瞬间消散,忙抓住西闲的手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西闲也有些狐疑,问小厮道:“大理寺查办的?不是说此人无事的么?” 小厮说道:“我们也不懂,只是听人说,是太子殿下亲自过问的。满街上都在说姓曹的这次可终于恶有恶报了呢。” 上回曹郎中给御史台查办,此事也是惊动了太子赵启的,若想处置曹氏,只在那时候就可以动手,又怎会放他出来蹦跶了这么久多此一举,又秋后算账。 想来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根本有人催着太子行事。 西闲想到自己方才铁板钉钉说赵宗冕行事不思后果,此刻脸颊微热,幸而杨夫人是个后知后觉的人,并没有想到这一宗,西闲便只借口困倦,自己悄悄回房。 路过花园的时候,见那金丝菊开的正好,西闲信手折了两支,握在胸前低头嗅着,一边想那曹氏的事。 西闲心道:“难道真是我错估了他?可如果不是他从中行事,太子又怎会突然一改前态雷厉风行起来。可如果真是他,他又何必做的这样滴水不漏,难道真的如我一样想到后果,所以为了林家着想?” 走到莲池旁边,看了一会儿鱼,这才怏怏回房。 还未进门,就见于青青带着个丫头来了,后者手中抱着一匹缎子。于青青道:“西闲,你瞧瞧这缎子好不好,颜色c花样合不合心意?” 西闲道:“是要做什么的?” 于青青道:“傻丫头,自然是给你做新衣裳的。” “我用不着那些。”西闲摇头,“何必另又花费。” 于青青摆摆手让丫头退了,自己上前拢着她肩头道:“你本就生得比别人好,再略一收拾打扮,更加爱死人了。” 西闲最不爱听她说这些,低头摆弄瓶子里的花儿。 于青青察觉,便忙转开话题:“对了,那耳环还没找到?” 见西闲摇头,于青青道:“没就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以后苏姑娘当了娘娘,自还有更好的给你。” 西闲越听越刺耳:“嫂子,我困了。” 于青青忙道:“好好,那你歇着,我这也去叫人裁衣裳了。”她倒也麻溜,快步出门,顺手又把门带上,吩咐外头小丫头道:“姑娘睡中觉呢,都不许高声吵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9.0825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林西闲十六岁生辰这天, 林府并未大张旗鼓的操办, 毕竟只是个最小的女孩儿,林大人又是个清廉御史,很不宜张扬。 连族中的亲眷都不曾出面,一来, 因林御史严以律己, 更加严以对人, 当官以来, 并没有让亲戚们沾光不说, 得罪人的事儿却做了不少, 所以明里暗里惹了不少人记恨。 只有林府的一名世交,吏部苏郎中之妻朱夫人同其女苏舒燕来到恭贺。原来苏舒燕跟林西闲年纪相仿, 自小相识, 感情不同寻常。 林西闲的母亲杨夫人接了朱夫人入内, 略说几句后,借故出来外头,悄悄地对儿媳妇于氏道:“人家是一片美意, 中午到底要留饭,你去张罗些像样的菜, 别太寒酸了。” 于青青嘀咕道:“偏是她们殷勤腿快。您又不是不知道, 先前因老太太病了一场, 家里的钱都要用完了, 传闻朝廷的俸禄又要迟放,下个月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这会儿却又要大摆起来充门面,何苦来着。” 杨夫人道:“行了,人家来了,难道叫空着肚子回去?何况人家也不指着来大吃大喝,只是人家是好意,咱们也要拿出点诚心来,别叫人家觉着咱们不懂礼数就是了。快去吧。” 于氏很不情愿,却也只得扭身去了。 朱夫人倒也知道林家的底细,坚决不肯留下来,杨夫人跟西闲竭力挽留。 于是中午吃了饭,两位夫人在内堂吃茶叙话,林西闲便拉着苏舒燕走了出来,小姐妹们回到林西闲的房内说话。 苏舒燕进了门,见巴掌大的地方,一张老旧掉漆的圆桌子上满满当当放着些做女红的针线等物事。苏舒燕走过去瞧了瞧,见有几样没做完的针织,她挨个看了会儿,道:“你的针线活越发出色了,只是这里的活计未免太多,总不成你还是每天都熬到深更半夜的吧?” 林西闲笑道:“左右也是闲着。” 苏舒燕啧了声,道:“我觉着伯母不至于这样奔命似的催促你做活,只怕还是尊嫂子的意思?” 林西闲笑而不语。 苏舒燕道:“你不用瞒我,我早看明白了,方才吃饭的时候,我瞧着你嫂子的脸色始终不大好,她是不是嗔怪着我们多来了这一趟呢?” 林西闲才忙笑道:“偏偏是你多心。怪道没大看你吃东西,只怕都把劲头放在瞪人上去了。” 苏舒燕噗嗤一笑:“我可不敢再多吃,家里老太太一直念叨,说我胖的不像官宦人家的女孩儿,我哪里敢再多吃。” 林西闲也笑了出声,却有感而发道:“能吃是福,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再说你也不胖,我看着反比上次见你的时候瘦了呢。” 苏舒燕拍手笑道:“阿弥陀佛,屋子里终究跑出了太阳,我在家里都变成了牛马羊驴,专是吃草的,吃点荤腥都要偷偷摸摸的,要还是不瘦些,我只好喝西北风了。” 苏舒燕说着,抚过林西闲的背:“家里的姐姐们见天在我耳朵边嘀咕,说我跟你这样好,却一点你的好处都没有,若是我生得像是你一样好身量,做梦也得笑出声来。” 林西闲生得婀娜纤袅,腰肢不盈一握,可腰细臀圆,骨肉匀停,虽然穿着简陋布衣,却也遮不住这绝好的身材,苏舒燕满面艳羡地看了半晌,又看看自己圆滚滚的腰,肥嘟嘟的脸,哀叹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林西闲最喜她这娇憨的模样,笑着上前揉她的脸。苏舒燕却反手去挠她的痒痒,林西闲始终不如她力大,给逼得后退,几乎倒在小床之上,两人正闹着,林西闲的乳母来到,手里捧着一盘胡饼。 两人忙休战站起来,乳母因笑道:“苏姑娘,家里也没有什么好点心,这个是才买的,你凑合着吃点。” 这饼子虽是寻常之物,只是因是才出炉的,沾着芝麻,有些椒香之气,十分诱人。 苏舒燕摸了摸肚子,向着林西闲笑,原来她虽然想吃,又要忌口,所以犹豫。 林西闲过来撕了一块,不由分说塞到她的嘴里:“你快吃吧,吃饱了好有力气欺负我。” 苏舒燕哈哈大笑,果然狠咬了一口:“好吃。” 乳母见两人和洽,心里也喜欢,因说道:“方才我去买饼,见街上人来人往的好生热闹,听说是什么镇北小王爷打了胜仗回京了,你们何不出去看看热闹?” 苏舒燕闻听,饼都顾不得吃了,嘴里鼓鼓囊囊地叫:“是了,我怎么把这件大事忘了?”说着一把攥住林西闲的手:“快快,迟了只怕就看不着了。” 林西闲身不由己地给她拽了出门,完全由不得开口,便脚不点地地飞出了林府。正气喘吁吁,苏舒燕道:“好不容易有机会看看镇北王,怎能错失良机?这次王爷在边疆跟蛮人激战,大获全胜,还得了蛮人进献的什么珍禽异兽我早惦记着这件事,方才只顾说话,差点忘了。” 她满脸侥幸,林西闲气喘吁吁,还没缓过劲儿来,苏舒燕又拖着她往街口飞奔而去。 跑了半晌,渐渐路上人更多了起来,都是围在朱雀大街上看镇北王凯旋热闹的,林西闲最怕人多拥挤,见状忙道:“咱们别靠前,找个高处看,又自在又看的清楚。” 苏舒燕却浑然不惧:“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当然要跟王爷靠的最近才好。”话音未落,便拉着林西闲,犹如游鱼一样往前钻了进去。 林西闲自觉周围全是人,大多数都是人高马大的男子,而且都跟自己离的极尽,一不小心就撞上人的背,抵到人的肩臂等,她几乎不敢睁开眼睛看,又不敢不看,好让自己尽量缩小,跟那些人稍微地有个间隙。 耳畔只听到有人鼓噪:“来了来了!” “王爷不愧是皇家贵胄,果然英武尊贵,天人之姿,所以北蛮才会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又有叫道:“看,这队伍后面还有几个大铁笼子!那是什么怪物?好生怕人!” 苏舒燕听见,心里焦急万分,生恐错过亲睹镇北王英姿的绝世良机,于是越发奋力往前,她倒也顾念姐妹情谊,不管林西闲走的多慢,她都不曾放手。 突然间,不知是谁颤声叫道:“狮c狮子!”这声音战战兢兢,像是放在火炉上的水珠,惊恐不安地乱转,声音刺耳。 林西闲正不知如何,原本结结实实挤在身遭的人却疯了似的躁动起来,所有人都往相反的方向开始奔跑,几乎把正奋勇上前的苏舒燕撞倒,她一个踉跄,松开了林西闲的手。 林西闲原本不愿往前,此刻又给人群带的往后倒退,但见苏舒燕踉跄欲倒,却顾不得别的,忙竭力往前。 就在这短短地刹那,原先牢牢地挤在身边的众人呼啦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林西闲抬头,看见了导致众人慌乱四逃的罪魁祸首,顿时间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是一只金黄鬃毛的野兽,毛蓬蓬的巨首,仿佛天降妖兽,瞪着碧绿的两只眼睛,正威风凛凛地逼近跌倒在地的苏舒燕,而后者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皱着眉扶着腿。 苏舒燕的腿在方才跌倒的时候扭到了,一时顾不得留心周围,见林西闲在前面,便道:“真倒霉,我的脚扭伤了,小贤扶我一把。” 那狮子正不紧不慢地逼近,听了这句,鼻子一动,露出尖锐的牙齿,仿佛已经把苏舒燕当作自己的口中食。 这倒也不错,就算苏舒燕以最快的速度起身,也注定无法逃脱。 原先逃离现场的百姓们见这可怖场景,吃惊害怕的几乎无法出声,都屏息望着这一幕。 瞬间,天地寂然。 苏舒燕终于察觉异样,正想回头,林西闲哑声道:“舒燕别动!” 她极少用这样严肃的语调,且直呼其名,命令似的。 苏舒燕吃了一惊:“怎么了?”果然没有动。 林西闲咽了口唾沫,死死地盯着她背后的狮子,右脚一动,迈步往前。 “啊”周围传出惊呼。 原本在酒楼上的看客之中,有人不禁失声道:“这小姑娘是疯了不成?” 也有人大叫:“小丫头,还不快跑!” 苏舒燕莫名其妙,而那狮子原本盯着苏舒燕,却因为林西闲突然动了,便抬头看向她,目光相对的刹那,狮子扬首,迟疑了会儿,突然改了方向,往林西闲这边而来。 偏在这时候,苏舒燕因觉着不对,猝然回过头去。 林西闲正跟狮子对峙,来不及阻止,苏舒燕已经望见那可怖的庞然大物,她本能地厉声尖叫起来,爬起身想逃,却因为腿伤加上恐惧,反一个跟头栽倒地上,狮子原先给林西闲所引,可这会儿又给苏舒燕惊动,竟加快步子往她的方向奔去。 与此同时,林西闲拼命地跑向苏舒燕,就在狮子几乎扑过来的时候,林西闲一把抱住苏舒燕,以身子护住了她。 耳畔听见野兽惊天动地的吼声,苏舒燕已经晕厥过去,林西闲浑身发抖,可意料中撕裂的疼痛却并未降临,只听见清脆的一声鞭响。 长鞭破空,不偏不倚准确地打在狮子的颈项上。 雄狮硬生生地倒退了几步,又有数道身影上前,将狮子围住。 林西闲紧闭双眼,冷汗顺着长睫滑落,惊魂之际半生半死,直到一个坚硬的物事抵在自己的下颌上,微微用力。 林西闲身不由己地抬起头来,却仍是不敢睁开双眼,长睫闪烁,模模糊糊中只看见一道人影立在跟前,头顶浩然长天,此人挺身玉立,宛若神兵天降。 林西闲并没看清楚这人的脸,却只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小丫头,你这样是救不了人的,白白多送了一条命只不过,你的勇气着实可嘉,也是难得了。”这声音隐隐带笑,尾音微挑,恍惚入耳,平白地竟有几分温柔宠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0.0825三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不知是不是镇北王用了些力道,只听曹郎中杀猪似的叫了声, 四肢抽搐,声音却嘶哑微弱,流露奄奄一息之态。 还是林御史鼓足勇气,勉强在旁说了句:“王爷请c手下留情。” 曹郎中虽极可恶,毕竟罪不至死,何况王爷当街杀人, 传出去还不知成了什么。 虽然镇北王俨然并不在意这个。 其实, 林御史本并没有期望镇北王会听自己的话,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跟本能才说了这句。 不料赵宗冕闻听, 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林御史自问一辈子无愧天地,可给镇北王这样淡淡瞥了一眼,却不知为何心里惊冷的很。 就在他觉着自己仿佛多嘴了的时候,赵宗冕垂眸看着曹郎中, 道:“既然有人替你求情加上今儿本王心情不错,且饶你一条狗命。” 脚下一挪, 这才将人松开了。 而曹郎中只嘶哑叫了声:“谢c谢王爷饶命。”就晕死过去。 镇北王也不理会,回头看着林御史道:“林大人脸色不好, 是不是给这狗东西气坏了?” 林牧野哪里敢说别的,只垂着头回答:“多谢王爷体恤, 下官很好。” 镇北王笑笑:“老大人倒要保重身体, 来人, 好生送林大人回府。” 林牧野忙称不敢c不必,可赵宗冕开口哪里有叫人回绝的,是以今日竟是镇北王的人亲自叫了车,“护送”了林牧野回府的。 杨夫人听罢这些,如在梦中。 林御史道:“我本觉着王爷杀伐太过,性情未免有些暴虐的,西闲以后进了王府,终究不知道怎么样。可从今日他的种种看来,倒像是个粗中有细c颇有章法的人。” 杨夫人问道:“那你是觉着王爷,如何?” 林御史道:“难说。这世上的好男子大体可分为两种,有那种经天纬地可建立不世功勋的,未必是如意郎君,而那种可做为良人相濡以沫度日的,往往才干之上有限的很。” 夫人试探问道:“那王爷属于哪一种?” 林牧野看一眼夫人,笑道:“罢了,何必操心,只看西闲的造化就是了。” “我只是怕西闲受苦。” “西闲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不至于。何况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心太多,也是枉然。” 二老说了半宿的话,次日早上,杨夫人就把此事告诉了西闲。 西闲听了不语,杨夫人趁机道:“我想,王爷这是在替你父亲出头呢。昨儿若不是他,老爷就要给那姓曹的给欺负了,先前那次已经气出病,昨儿若还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样呢?平日家都说王爷如何如何厉害,谁知也是个粗中有细,知道维护自家人的。” 杨夫人因知道西闲心里不受用,所以故意多说些镇北王的好话,也好让她放宽心罢了。 西闲也知道母亲的用意,却微一摇头:“话虽如此,岂不闻‘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当街把人打的半死,可以后他少不得要离开京城的,那曹郎中却是京内人氏,到时候曹氏再变本加厉为难父亲,可怎么说?他倒是干干净净走了,山重水远的都不知道。” 杨夫人本是夸镇北王的,突然听西闲这么说,反而忘了自己的初衷,也担心起来:“这c这可如何是好?昨儿还是你父亲给他求情才没出人命的呢,他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西闲道:“说句冷血的话,真的给镇北王打死了,反倒好些,曹氏吃这场折辱毕竟是因父亲而起,那人是小人心性,绝不会因此幡然悔悟感激父亲,他又奈何不了镇北王,所以只会把这仇变本加厉加在父亲头上。” 杨夫人听的惊心动魄:“阿弥陀佛,这是怎么说?竟又惹出祸来了?” 西闲道:“可不是么?哼骄横霸道,胡作非为,最会逞一时之凶顽,不思后果,这样的人又算什么英雄。”最后一句,却是因为想起了苏舒燕口口声声称赞赵宗冕的话。 杨夫人满怀忧虑,只追问该如何是好,又想着等林御史回来后跟他好生商议如何解祸。 谁知就在当日下午,门上小厮在外探听了一个消息,因进来报说:“也不知为什么,那个一贯跟老爷作对的户部的曹郎中,竟给大理寺满门查抄,说他贪墨贿赂之类的,家里的人都下了大狱呢。” 杨夫人闻听,犹如遮在眼前的阴霾在瞬间消散,忙抓住西闲的手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西闲也有些狐疑,问小厮道:“大理寺查办的?不是说此人无事的么?” 小厮说道:“我们也不懂,只是听人说,是太子殿下亲自过问的。满街上都在说姓曹的这次可终于恶有恶报了呢。” 上回曹郎中给御史台查办,此事也是惊动了太子赵启的,若想处置曹氏,只在那时候就可以动手,又怎会放他出来蹦跶了这么久多此一举,又秋后算账。 想来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根本有人催着太子行事。 西闲想到自己方才铁板钉钉说赵宗冕行事不思后果,此刻脸颊微热,幸而杨夫人是个后知后觉的人,并没有想到这一宗,西闲便只借口困倦,自己悄悄回房。 路过花园的时候,见那金丝菊开的正好,西闲信手折了两支,握在胸前低头嗅着,一边想那曹氏的事。 西闲心道:“难道真是我错估了他?可如果不是他从中行事,太子又怎会突然一改前态雷厉风行起来。可如果真是他,他又何必做的这样滴水不漏,难道真的如我一样想到后果,所以为了林家着想?” 走到莲池旁边,看了一会儿鱼,这才怏怏回房。 还未进门,就见于青青带着个丫头来了,后者手中抱着一匹缎子。于青青道:“西闲,你瞧瞧这缎子好不好,颜色c花样合不合心意?” 西闲道:“是要做什么的?” 于青青道:“傻丫头,自然是给你做新衣裳的。” “我用不着那些。”西闲摇头,“何必另又花费。” 于青青摆摆手让丫头退了,自己上前拢着她肩头道:“你本就生得比别人好,再略一收拾打扮,更加爱死人了。” 西闲最不爱听她说这些,低头摆弄瓶子里的花儿。 于青青察觉,便忙转开话题:“对了,那耳环还没找到?” 见西闲摇头,于青青道:“没就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以后苏姑娘当了娘娘,自还有更好的给你。” 西闲越听越刺耳:“嫂子,我困了。” 于青青忙道:“好好,那你歇着,我这也去叫人裁衣裳了。”她倒也麻溜,快步出门,顺手又把门带上,吩咐外头小丫头道:“姑娘睡中觉呢,都不许高声吵嚷。” 西闲很无奈,把身歪倒在榻上,从枕头底下翻出那仅存的一枚耳环,放在眼前看了半晌,越看越觉着伤感。 先前苏舒燕来的那回,本该把这对耳环还回去的,可偏偏丢了一只。 也许这也是个兆头,明明是好好的一对,偏偏凑不成双。 西闲看了半晌,禁不住叹道:“这会儿,也不过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了。” 才叹息了这声,就听到帘外有人嗤地笑了声。 西闲一惊,还以为是哪个丫头,但那声音偏偏不像是丫头们,而且带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 “是谁?”她猛地坐起来,把面前的帘子掀起。 面前站着的人,左手臂枕在床栏上,右手掐在腰间,两条腿大概是因为太长了,有些无处安放,右腿吊儿郎当地屈起,脚尖点地状。 整个人摆出这幅懒洋洋的姿态,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斜倚在墙边的某种兵器,仍是挺拔,锐利,不容小觑。 西闲对上镇北王明亮带笑的双眼,奇怪的很,眼见这人登堂入室,她竟并不觉着格外的惊恼。也许在她心里,早就习惯了镇北王这种惊世骇俗的行事风格,毕竟汇碧山庄那男子止步的乘云峰他还来去自如,如今自也是寻常。 “王爷,”微微挑眉,西闲把那耳环握入掌心,“您是怎么进来的。” 赵宗冕道:“说来你必不信,我原本在东宫睡觉,睡着睡着耳朵就发痒,想是有人背地念叨我,于是我的双脚就带着来到这里了。” 西闲淡淡道:“那可叫王爷失望了,这儿没人念叨您。那就劳驾您移动尊足,从这儿出去吧。” 赵宗冕笑道:“来都来了,你一个人又怪可怜的,自言自语都闹出来,索性我大发慈悲地陪你说会儿话如何?” 西闲想到方才的话给他听了去,脸颊薄红,早站起身,却不妨赵宗冕探出右臂将她拦腰一抱,西闲连挣扎都来不及,就给他牢牢地环入怀中。 “王爷!”西闲忍无可忍,双眉微扬。 赵宗冕低头望着她,长得太高有一宗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若不俯身或者竭力低头的话,看不见她的脸。 居高临下,只看见柳眉之下两排极长的睫毛,忽忽闪闪撩拨着他的心,再往下,小巧圆润的鼻头,以及那形状极好的朱唇,让人想起酸甜娇软的樱桃果。 想来有些不可思议,直到现在,他还没尝过这其中的滋味呢。 至于西闲听出的,当然就是“士可杀不可辱”那句了。 但他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言行,却让西闲心中惊悸难当,在最初的懵然之后,西闲忙挣脱赵宗冕的手臂,退后一步低头行礼:“参见太子殿下,王爷。” 此时此刻,众女发鬓散乱,衣衫不整,均都十分狼狈。 嘉昌县主也是气喘吁吁,因先前给苏舒燕打了一巴掌,脸上微微肿起,又不知太子跟镇北王看了多少,也不便就恶人先告状,因此心头忐忑,不知福祸。 见西闲见礼,太子赵启才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笑道:“不必多礼。你” 他略略沉吟,微笑:“方才是怎么了?” 嘉昌县主脸色更是难堪,做贼心虚地瞟向向西闲。 西闲平静地回答道:“回殿下,是臣女不慎冒犯了县主,引出了一点误会。是臣女之错,请殿下宽恕。” 嘉昌大为意外,无法置信。 不仅是她,连苏舒燕都吃惊不小,忙叫:“小贤!” 只有镇北王一点儿惊讶之色都没有,仍是笑吟吟地看着西闲。 “好好好,”太子一怔之下,点头笑道:“可你虽然这样说,我却如何不知道,县主是个爱闹的性子,平日里也是太子妃多纵了她,才让她这样无法无天,不知规矩。” 说到最后八个字,眼神微冷地瞥了嘉昌一眼。 嘉昌原本还有侥幸之心,听了这一句,才战战兢兢求饶道:“殿下恕罪!” 赵启冷哼了声:“今日是太子妃的好日子,你却如此不知进退,领着众人胡闹,这岂是一个县主能做出来的?就算太子妃知道了也饶不了你,只是我不想在好日子里惹她不快,即日起你就悄悄地离开皇都!若无召唤,不许回来。”说完吩咐左右,“带她离开!” 嘉昌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任由内侍扶着去了,太子又屏退了众人,现场只留下了西闲跟苏舒燕。 苏舒燕原本还有些不忿之色,听太子这样说,脸色才缓和下来,不禁抬眸看向赵启。 赵启对上她乌溜溜的双眼:“你就是苏家的舒燕姑娘?” 苏舒燕道:“回殿下,正是臣女。” 赵启笑道:“今日让你跟林姑娘受委屈了,如今我已经处罚了嘉昌县主,希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苏舒燕听他言语温和,处事公正毫不徇私,自然而然心生敬佩。忙回答:“太子殿下英明,我们是极心服的!” 赵启哈哈笑笑,目光在西闲面上掠过,看向镇北王赵宗冕:“王叔觉着我如此处置如何?” 赵宗冕拱手:“臣同样也是心服口服。” 风波平定。赵启叫人带了苏舒燕跟西闲回去王妃处,他同镇北王却往凉亭方向而去。 赵宗冕走了数步,不禁回头,却见那道窈窕的身影正消失在一簇花枝之后,突然有一种想要追过去的冲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1.0826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一手仍搭在窗框上, 赵宗冕微微垂头含笑低语, 语气自然而然, 甚至有些奇异的亲切, 犹如故友重逢。 加上这次他们不过是见了两面而已, 甚至上次她连此人的脸都没有看清楚, 他却仿佛同她熟稔了八辈子一样。 西闲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 她望着赵宗冕的双眼, 突然想起那天那头不疾不徐悄无声息逼近的雄狮。 西闲本能地后退,却不防碰到了身后的衣架, 衣架晃了晃, 歪倒在墙壁上, 发出“嗒”地声响。 外头响起了丫鬟的声音:“林姑娘,是叫我吗?” 西闲回头看了一眼。 同时她发现镇北王的脸上毫无任何惊慌失措,仍是笑意不改地盯着她,仿佛并没有听见外头的异动, 更加丝毫不准备就此离开。 没有听见她的回答,丫鬟的脚步声向着屋门口逼近。 西闲再看一眼镇北王, 目光在刹那交汇,仿佛一次无形的短促的交锋。 瞬间胜败已出。 西闲生生咽了口唾沫:“我没事,正换衣裳, 你不用进来。” 脚步声戛然而止。 赵宗冕的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嘉许神情。 偏偏苏舒燕笑嚷:“你快别进去, 她那皮肉珍贵着呢, 只怕除了以后给三哥哥看,其他谁也不许瞧一眼的。你敢进去,小心她把你当登徒子打出来呢。” 西闲的脸都绿了。 赵宗冕一晃身,人已经从窗口轻轻地跃了进来,在西闲反应过来之前,他竟已鬼魅般掠到了自己身旁。 西闲顿时浑身僵硬,不寒而栗。 “是吗?只能给苏霁卿看?”仍是低声轻笑,长睫下的双眼光芒更炽,目光在西闲面上略略停留,便顺着脸颊往下。 她明明衣衫完整,被他注视,却仿佛寸缕不着,无所遁形。 西闲强忍窘迫,忙把领口握的更紧了些。 赵宗冕笑:“你想把自己勒死么?”说话间,他的手毫无预兆地覆了过来。 像是给烧红的烙铁碰到,西闲用力一甩手,却无法将镇北王的手甩脱。 “王爷!”西闲身上发冷,脸色泛白,“这里是女眷们的住所,王爷请自重。” 赵宗冕堂而皇之地深情说道:“我当然自重的很,日日夜夜想着你,就来看你了,你瞧,我不仅自重,还格外重你呢。” “王爷”雪白的脸上又浮现一丝恼羞的红,西闲道:“王爷松手,您若还不退,我就” “就怎么样?”他好整以暇,仿佛是猫儿捉到了老鼠,要先玩弄一阵子才会痛快咬死的眼神,“知道你是聪明的丫头,绝不会在这时候叫嚷的,是不是?” 西闲喉头发苦:都给他说中了。 她之所以支开了丫鬟,隐忍不出声,便是清楚的知道:若这时侯大叫起来或者被人撞见,她只会更加的跳进黄河洗不清,而面前这个人对这所有显然是毫不在意。 “王爷怎会在这里?”退无可退,西闲拼命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 赵宗冕道:“想你呀。” “王爷知道我?”心微微下沉。如果镇北王早知道她是谁,难道今日是早有预谋? 赵宗冕笑道:“御史台林牧野之女,林西闲,新跟苏家老三订了亲。”说了这句,他俯首在西闲耳畔轻声,“第一次见到本王的那天,正是你十六岁生日,我记得对不对?” 湿润的气息把西闲半边脸都包围了,她不得不别转头避开,如此却更加露出了大片玉白的脖颈,落在赵宗冕的眼中,像是上好的雪白酥酪,想让人咬上一口。 镇北王永远是个想到就做到的人。 “既然”西闲听他提起“订亲”,心中一动,正要再说,突然颈间微微刺痛,她愣了愣,脑中有刹那的空白,旋即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果然,很香。”而镇北王意犹未尽的,喉头也随着动了动。 原先看见赵宗冕出现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结了冰,但此刻,却如同整块冰都化成了火,也把西闲向来的理智烧的精光。 西闲想也不想地扬手,只听“啪”地一声,镇北王的脸上已经吃了一记。 赵宗冕为人处世,行军打仗,从来都无往不利,原本以他的身手跟反应,是绝不会让一个小姑娘近身的,但是普天之下,又有哪个女子能动他c敢动他一根指头? 吃了熊心豹子胆只怕也不能够。 但偏偏就有这么一位,如今给他遇上了。 镇北王尊贵的半边脸颊上火辣辣地。 被打的愣怔了一下,仿佛也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然后,赵宗冕终于反应过来,鲜明的浓眉一锁:“你竟敢”抬手擒住西闲的手腕,脚下迈步往前,轻而易举地把人抵在了墙上。 “王爷,”西闲知道面对这位不能以常理测度的王爷,只怕无法善了,她把心一横:“王爷,士可杀不可辱。” 赵宗冕高西闲太多,他不得不微微躬身,才能离着她近一些:“知道你的嘴儿厉害,本王倒要好好尝尝。” 西闲蓦地明白他的意图,忙欲转头避开,镇北王却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无法动弹。 正在无法想象之时,只听得“咔”地一声异响。 响动的声音并不大,却令赵宗冕猛然停住,他回头不知看向何处,片刻,缓缓地松开了西闲。 “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好好的女孩儿,别学那些无能男人们的陈腐腔调。”又恢复了原先那淡淡带笑的口吻,赵宗冕退后一步。 在西闲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赵宗冕转身走到门口,却又回头望着西闲:“何况,我又怎么舍得杀你呢?疼你还来不及呢。”向着西闲含义莫名地一笑,那高挑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西闲仍是紧紧地靠着墙壁站着,生恐镇北王复从门口出现,直到确信他已经走了,才顺着墙壁缓缓跌坐在地上。 惊魂动魄,六神无主,方才的惊怕后知后觉地都发作起来,就在西闲心慌意乱的时候,隔窗又传来苏舒燕欢快的叫声:“你到底换的什么衣裳,怎么还不出来,是趁机躲开我了是不是?再不出来,我就要去揪你了!” “就好了。”声音略有些沙哑,西闲以手撑地慢慢起身,待要去解衣裳,手指却仍不听使唤地发抖。 且说镇北王悄无声息撤了出来,不多时,人已经离开了乘云峰。 他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了一间幽僻的院落。 从抄手游廊里进了厅内,便见一身白衣的文安王赵宗栩坐在桌边。 赵宗冕笑道:“你干什么?” 方才在乘云峰院子里,他听见的那一声响动,正是赵宗栩投石警示,赵宗冕因知道,所以才停了手。 “这话不是我该问你的吗?”文安王责备地看了赵宗冕一眼,把一杯茶推到他跟前儿,“先前你不是说那林家女孩子既然已经定亲,你就不要了的?今儿又是怎么了?” 其实镇北王比太子赵启更早一步知道西闲的身份。 只不过,当时在太子的接风宴上那一句回答,虽然一方面的确是心里有那么个美人影子,但另一方面,正像是文安王赵宗栩当时所担忧的。 赵宗冕的回答,只不过是巧妙的把当时的局拆解开了,同时他毫不避讳自己的好/色风流,也会让太子赵启安心。 假如一个有军功的王爷,且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的缺点,对太子殿下而言那非但不值得欣慰,反而是件极可怕的事。 所以当时赵宗冕答的那句,可谓一箭双雕。 因此在听说林西闲订了婚之后,赵宗冕心底浮现那个美人影子,虽略觉遗憾,却也并没有起强取豪夺之意。 他虽风流,却还不至于就缺了这样一个女子。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呢。 文安王说罢,赵宗冕不回答,只是起手将那盏茶一饮而尽,像是渴极了的样子。 “你从来杀伐决断,行事干净利落。且多少千娇百媚的女子任由你挑选,就别去为难人家了,”赵宗栩苦口婆心地,“听说太子那边也已经知道了,太子只怕也担心你闹事呢,闹出来,对太子也很不好你索性就到此为止吧。” 太子赵启原先大包大揽地把此事应承下来,结果第一错找了苏舒燕,差点闹出人命,弄的太子殿下忙向苏家致歉。 如今终于找到了人,却是苏家未来的儿媳妇,倘若赵宗冕再做出点什么来,太子殿下身上自然也干净不了。 “王兄,”将空杯子放在手里转来转去,赵宗冕若有所思:“王兄,我忽然改了主意了。” 文安王愣怔:“说什么?” 赵宗冕不答反问:“王兄该知道,我为什么把那二十个宫女都赏给底下那些崽子们吧?” 皇帝所赐的宫女,都被镇北王赐给了他麾下那些没成亲的将士们,这件事京城里几乎人尽皆知了。 赵宗栩笑:“你不是看不上她们嘛,那好歹是御赐的,也只有你敢做出来。”话音未落,文安王脸色一变,他仿佛猜到了赵宗冕想说什么。 果然,镇北王笑道:“林家的丫头,我看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2.0826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朱夫人诧异:“这是为什么?” 苏舒燕道:“母亲若认了她,从此越发知道她的好处,也越发比出我的不好来, 用鼻子想也知道, 母亲一定会喜欢她多些,必然就不疼我了。” 西闲早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只管笑而已。 朱夫人也是喜笑颜开,一手抱着一个, 连声说道:“都疼,都疼。” 解决了苏舒燕这件事, 朱夫人去了心中头等忧虑, 临别之际,又握着杨夫人的手叮嘱:“其实还有一件正经大事,只是这会儿说出来未免仓促, 等我稍微安定,再亲自去你府上跟你商议。”说着,又看了一眼夫人身后的西闲。 杨夫人虽然莫名,西闲却心知肚明, 只装作不知的。 正苏舒燕悄悄跟她说:“你先前说你卤了鹅掌的,说出来的话是泼出去的水,你可不许骗我, 改天定要让我吃个够。” 西闲笑道:“还以为你忘了呢, 偏偏在这些吃的上头, 比谁都精明。” 苏舒燕得意洋洋道:“哼,那是的,论起吃来,谁能比我精明呢,可别想糊弄我。” 西闲忍俊不禁:“是是是,你最精明了。”两人嘻嘻哈哈,十分亲密。 那边朱夫人看着苏舒燕又恢复了昔日的握着杨夫人的手,笑道:“你看他们,明明不是亲生姊妹,却比亲生的还亲密厚爱呢。” 苏氏母女跟苏霁卿一直送出了大门,在回去的车上,杨夫人先是说道:“得亏苏姑娘没事了,不然的话,可怎么是好呢。贤儿,你跟她说了什么?” 林西闲笑道:“其实也没说什么,主要是她自己能想开。再加个人去一点拨,顺势自然风平浪静。” 杨夫人点头称是,又猜测:“只是夫人临别说什么‘正经大事’,不知是什么呢?竟还要改日亲自登门。” 西闲当然知道必是苏霁卿提亲的事,便并不言语。 当夜,西闲灯下做女红,只觉心情烦躁,下针屡屡出错。 夜渐渐深了,风却突然大了起来,吹的院子里的花树哗啦啦响成一片。 西闲索性放下活计,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往外看去。 正发怔间,突然一道电光闪过,把院子照的亮如白昼,刹那间似有一道人影立在墙角,把西闲吓得心跳,几乎失声叫出来。 等镇定下来壮起胆子细看,才蓦地醒悟,那何尝是个人,只是墙角的两棵芭蕉树罢了,给电光一闪,错以为是个人的模样。 正所谓“疑心生暗鬼”,差点自己把自己吓死。 西闲抚着胸口,见风越来越大,远远地雷声轰然,想必很快就要下一场大雨,于是忙把窗户关了。 她缓步回到床边,转身望着一灯如豆,想起白天在苏府,苏霁卿对她所说的话。 半晌,西闲回身,把挂在里头的垂帐香囊摘下,从里头掏出先前苏舒燕给的那两颗珍珠耳珰,拿在手中细看。 虽然西闲跟苏舒燕交好,但多半是苏舒燕来林府,西闲极少过去苏府那边,纵然去,跟苏府的男人也极少碰面,只因苏霁卿是苏府男丁里年纪最小的,又跟苏舒燕最亲密,所以不免曾见过两次,略微熟稔。 可对西闲而言,却从未把自己的终身跟苏霁卿联系在一起。 只不过最近的情形实在是有些复杂。 曹家的提亲虽然给林御史压下了,但备不住底下还有什么张家,李家之类的,不管是谁家,同样都是不知深浅,人品相貌家境等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赌大小,不论好歹,全靠命。 何况除去这些,目前还有个最大的隐患,那就是那个令人闻风生畏的镇北王。 若不是苏霁卿今日所说,西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整件事情原来是一场大误会,而且引发所有的缘起,正是她生日那天所谓的大热闹。 那会儿给马鞭抵着下颌抬头的时候,恍惚绝望中,西闲还以为是被狮子咬住了之类。 她虽然一心想护着苏舒燕,但猛兽跟前,却仍是胆裂心摧,哪里敢睁开双眼看,何况当时冷汗跟不知不觉沁出的泪早把她的双眼浸迷的生疼,只依稀辨出身前站着的是个人而已。 当时还不知道,那就是镇北王。 那狼狈惊险的惊鸿一面,镇北王又怎会对她起意? 直到如今西闲也觉着不可思议。 或者正如她告诉苏舒燕的,那位王爷果然不是凡类,实在是个奇葩。 她尽力回忆镇北王的眉目,但心底所能记起来的,却只有那个挺身立在长天之下的傲然不羁身影。 当时尽管他语声带笑,但身上却透出慑人的杀气,仿佛比那头狮子还要可怖百倍。 西闲忙摇了摇头,将镇北王的影子甩在脑后。 假如没有镇北王的“威胁”,对于苏家的提亲,西闲或许会再多想一想,可是有这位王爷“珠玉在前”,莫说是苏霁卿,就连先前那位声名狼藉的曹公子仿佛都面目可喜起来。 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把珍珠在耳边比了比。 润泽的珠光在光线阴暗的房间里更显得皎洁动人,西闲比来比去,终究忍不住把耳珰缀在耳垂上。 镜子里的女子,长眉凤眸,雪色无瑕的珍珠越发映衬的眉眼生辉,美不胜收。 西闲禁不住微微一笑,心底浮现苏霁卿温柔注视的样子。 不料正在此刻,一道电光掠过,轰然雷动,竟像极了那日的狮吼。 西闲惊得回头,见窗户仍旧紧闭,寂静无人,而外间哗啦啦连声嘈杂,积蓄了大半夜的雨终于从天而降。 西闲突然觉着身心俱疲,看一眼桌上堆着的针线,也不想再去动了,索性明日早起再做。 起身回到床边躺倒,合眸之际,心中默默地想:“但愿那位王爷只是心血来潮,随口说说,但愿他已经忘了,一切到此为止。” 次日早上,大雨便停了,待日出之际,朱夫人果真亲自登门,同杨夫人在堂下说了半晌话。 西闲因猜到她来的原因,早特意避开了。 等朱夫人去后,母亲笑吟吟地来见她,便道:“昨晚我还悬了半宿的心呢,谁知道是这件事,可算是雨过天晴了。” 西闲埋头绣一朵牡丹花:“您老人家在说什么?” 杨夫人把朱夫人的来意说明,果然是为了提亲过来先通个气儿的。杨夫人知道西闲内有谋算,便笑握住她的手,又道:“先前那曹家是不成的,那不知道三公子合不合你的意思?” 西闲扭身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怎么又问我?” 杨夫人笑道:“那好,回头跟你父亲说说,他若允了,那这门亲事自然就准了。” 因为知道于青青嘴巴快,所以杨夫人跟西闲心有灵犀地都不曾流露半分,且朱夫人也是常来常往的,故而于氏竟不知发生了什么。 当夜杨夫人把此事告诉了林御史,林老爷这次却露出了赞同的笑容:“没想到苏家看上了西闲,霁卿这孩子我也觉着不错,倘若跟西闲成了姻缘,倒可算是天作之合了,这很好。”竟痛快地应允了。 又过数日,苏府便上门提亲,林家也应允了,于青青反而后知后觉,她惊愕之余,不免怀愤,私底下便说:“我以为姑娘眼光那样高,一定得是个王妃c诰命呢,没想到挑来挑去,也只捡了个跟我差不多的,可见是心比天高” 这话正好给东来听见,当即呵斥了她一番,从此于氏才略有些收敛。 苏林两家定亲后,西闲为避嫌,从此不去苏府了。苏舒燕倒是百无禁忌,时不时地就跑到林府来找西闲。 因为先前镇北王一事,阴差阳错,让苏家很没有面子,苏老爷虽只是个郎中,但也算是太子一党,又是正经朝臣,而太子赵启素来以“礼贤下士”“爱民如子”著称,此事又是他叫人所办,算来也是他的不是,先前苏舒燕“绝食”,赵启十分不安,先是派太子府的詹士往苏府走了一趟,隆重致歉,又传苏郎中进太子府,亲自安抚。 故而此事说来虽然是苏家吃了亏,但太子殿下诚挚示好,也算是给足了苏郎中颜面,不多时,坊间的议论都也停了,依旧太平。 苏舒燕是个闲不住,近来天气炎热,听说大家都往城郊的汇碧山庄避暑。 那山庄靠山而建,从下往上,俨然似是个小型的行宫似的,房舍少说也有五六百间。山庄之所以如此有名,是因为靠着一个不见底的深潭,唤作汇碧潭。 这汇碧潭水极为奇特,冬天不管再冷也不会结冰,但是盛夏的话,潭水冰冷沁凉,自来散发寒气,加上周围古木繁荫,遮天蔽日,映衬的整个山庄就像是暑天里的水晶宫一样,引的许多达官贵人携家带口前来度假游玩。 苏舒燕因先前在家里闷了许久,如今便撺掇西闲一块儿前往。西闲道:“劝你消停些,这会儿正是热时候,算来京城里四品以上的官儿,但凡得闲,只怕都在那里,哪里轮得到咱们靠边儿站一站?再者说,那些人多的地方必然事多。” 苏舒燕笑道:“你又拿旧事来嘲我?我上次不走运才遇到逃脱的狮子罢了,难道山庄里也会有狮子?” 西闲想了想,噗嗤笑道:“狮子未必,什么狼虫虎豹可说不定,就算没有,他们看你这样鲜美可口的,也必然不远万里找来了。” 苏舒燕扑上来打她:“揭人莫揭短,你再敢说!” 西闲被她压得摇摇欲坠,忙投降。苏舒燕道:“你得罪了我,还不赶紧赔罪?就陪我去山庄避暑,我就原谅你。” 西闲道:“给了三分颜色,你就要开染坊,我不去,你叫三公子陪你就是了。” 苏舒燕抓着她摇晃:“我哥哥忙着正经事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姐姐,反正都要是一家人了,你怎么反而不疼我了?再说,就算有那狮子老虎的,他们也是先吃我,这次我替你挡着如何?” 西闲给她软磨硬施,缠不过,随口应付道:“我家里的事我做不了主,等回头问问母亲再说。” 这本是搪塞的话,回头大不了只说夫人不允就是了。谁知苏舒燕正在兴头上,当即忙去找杨夫人询问,夫人却一口应允了。 西闲听了,十分无奈,只得答应同行。 就是这一去,偏偏狭路相逢,遇到了那个唯恐避之不及的魔星。 太子殿下赵启听出了一层意思,西闲听出了另一层。 太子因为西闲已经跟苏家定亲,不愿再难为苏家,所以想要把这“孽缘”拆开。 于是借着今日太子妃做寿,先前跟赵宗冕私下相处的时候,竭力赞扬嘉昌县主,想让这位风流的镇北王移情,且嘉昌是“自己人”,若给了赵宗冕,也有联姻牵制之意。 谁知偏偏目睹嘉昌大展雌威的场景,此事显然已经泡汤了,太子殿下心中暗骂嘉昌愚蠢,只是不便发作。 幸而赵宗冕虽暗藏嘲讽之意,话却说的冠冕堂皇,非但半个骂人的字儿都没有,不知情的听来反而像是赞美。 至于西闲听出的,当然就是“士可杀不可辱”那句了。 但他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言行,却让西闲心中惊悸难当,在最初的懵然之后,西闲忙挣脱赵宗冕的手臂,退后一步低头行礼:“参见太子殿下,王爷。” 此时此刻,众女发鬓散乱,衣衫不整,均都十分狼狈。 嘉昌县主也是气喘吁吁,因先前给苏舒燕打了一巴掌,脸上微微肿起,又不知太子跟镇北王看了多少,也不便就恶人先告状,因此心头忐忑,不知福祸。 见西闲见礼,太子赵启才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笑道:“不必多礼。你” 他略略沉吟,微笑:“方才是怎么了?” 嘉昌县主脸色更是难堪,做贼心虚地瞟向向西闲。 西闲平静地回答道:“回殿下,是臣女不慎冒犯了县主,引出了一点误会。是臣女之错,请殿下宽恕。” 嘉昌大为意外,无法置信。 不仅是她,连苏舒燕都吃惊不小,忙叫:“小贤!” 只有镇北王一点儿惊讶之色都没有,仍是笑吟吟地看着西闲。 “好好好,”太子一怔之下,点头笑道:“可你虽然这样说,我却如何不知道,县主是个爱闹的性子,平日里也是太子妃多纵了她,才让她这样无法无天,不知规矩。” 说到最后八个字,眼神微冷地瞥了嘉昌一眼。 嘉昌原本还有侥幸之心,听了这一句,才战战兢兢求饶道:“殿下恕罪!” 赵启冷哼了声:“今日是太子妃的好日子,你却如此不知进退,领着众人胡闹,这岂是一个县主能做出来的?就算太子妃知道了也饶不了你,只是我不想在好日子里惹她不快,即日起你就悄悄地离开皇都!若无召唤,不许回来。”说完吩咐左右,“带她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3.0827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苏舒燕知道她取笑, 低头吃茶, 见茶色碧绿之中带一点玫红, 嗅一嗅又觉着清香扑鼻, 不由道:“这是什么茶?” 西闲道:“我先前摘的玫瑰花瓣晒干了, 尝着倒也还好。” “偏你这样玲珑心, ”苏舒燕喝了两口, 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又问:“你的手怎么样了?” “不碍事, 只是给月季扎了一下, 已经好了。” 苏舒燕打量着西闲,见她肤白如雪,眉目如画, 天然的风流动人。她不由叹道:“其实我倒是觉着姐姐你不用过于担心。” 西闲道:“怎么?” 苏舒燕道:“你的兰心蕙质自然是不用说了, 若再论容貌才德,我觉着这京城里姐姐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而且王爷对你可算是一见倾心, 以后娶进了王府一定会百般疼爱,你又何必先想的那样吓人呢?” 西闲听了这种话,笑道:“我有你这心宽就好了。可一来, 我是从不信什么一见倾心的, 连对方的身世c品性等一概都不知道, 单看外貌就喜欢上了?若对方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强盗, 贼呢?” 苏舒燕嘟着嘴道:“你怎么老是泼人冷水,明明极好的事,给你一说就不堪起来。何况你也不是强盗贼,以后王爷自会更知道你的好,只会更爱你” “你好了,越说越离谱。”西闲不得不出声打断了苏舒燕的话。 苏舒燕虽然停了口,仍是一脸的不服似的。 西闲无奈一笑:“另外,你以为镇北王是你我一样深居闺阁,平日里连个男人都见不到?他那种人,什么艳童妖姬没见识过?虽一时看着新鲜,始终有那更新鲜的来取而代之。” 苏舒燕张了张嘴:“可” 西闲摆手:“罢了,好没意思。不要再提了。” 苏舒燕只得答应,过了半晌,突然想起来:“姐姐,我家里来商议这件事,你生没生我们家的气?” 西闲摇了摇头,苏舒燕忙问:“你不生气?为什么?如果是我,我只怕要气死了。”嘴快地说了这句,突然想起上次镇北王的一句话,岂不差点让她伤心欲绝? 林御史跟苏郎中商议过后,便把此事告诉了杨夫人,夫人震惊之极,却也不得不又告诉了西闲。 出乎意料,西闲竟并没有格外震惊跟伤心的模样,反而安抚杨夫人,见女儿如此懂事,倒是又惹得杨夫人落了不少泪。 西闲道:“我知道苏家也是无奈,你三哥哥是极好的人,他这样做自有道理。” 苏舒燕道:“有什么道理,三哥哥是真心喜欢你的,叫我说,何必去想其他,直接把你娶了过门就是了。王爷若是闹,还有太子殿下呢太子不会不管吧?” 西闲听她提到太子,不知不觉面上流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她望着苏舒燕,点头笑道:“是呀,太子。” 苏舒燕见她笑的似是而非,忙问:“我说的是不是很对?找太子是不是好法子?上次在东宫见过太子,仿佛是很和善的人呢,一定可以帮得到咱们。” 西闲越听,笑意越浓,到最后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个傻丫头。” 苏舒燕叫道:“又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太子妃还赏赐给咱们东西” 西闲看着她手腕上的镯子,淡淡道:“你要是喜欢,以后还会赏赐更多呢。” 苏舒燕怔道:“什么?” 西闲笑道:“喝茶吧。别只说个没够。” 苏舒燕又略坐片刻,苏府的丫头进来道:“姑娘,家里来了人催,说是有急事让你赶紧回去。” 苏舒燕问:“偏我一出来就有什么急事了?” 丫头不能答,只催促:“来人说叫姑娘赶紧回去,不能耽误。” 西闲缓缓起身,道:“回去吧,也许真是要紧大事。” 苏舒燕见她这样说,才应承了。西闲送她出门之时,犹豫再三,终于把她拉了回来,道:“舒燕,有一件事你得记着。” “什么事?你说。” 西闲道:“以后不管是对谁,不管心里有没有,你千万别再透出半点喜欢镇北王的意思了,知道吗?” 苏舒燕一愣,继而道:“难道是因为你要嫁给他了,怕我还惦记着他?你心里不受用呢?” 西闲微怔,笑道:“你这样想也未尝不可,只是务必记得我的话就是了。” 苏舒燕叹道:“我知道了,难道我就那么花痴,得逢人就说我如何如何喜欢镇北王么?再说我喜欢他也没什么可藏着的,人人都知道。何况除了你,京里喜欢他的人多着呢,毕竟是这样的大英雄。” “口没遮拦。”西闲蹙眉,神情竟有些肃然,“才说你就忘了?” 苏舒燕吐舌:“好好好。不说就是了。” 西闲凝视着她,嘴角还有一句话,想了想,只道:“你去吧。” 此时那丫头却又来催,苏舒燕不耐烦道:“只管催命似的,什么了不得的。”到底辞别西闲,跟着出门去了。 奶娘在旁边问道:“姑娘,苏家催的十万火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还是没脸让苏姑娘在咱们家久留?” 西闲忖度道:“奶娘你想多了,瞧这个情形,是有大事。” 奶娘道:“什么大事?好事坏事?” 西闲笑笑:“应该算是好事罢。”奶娘还要再问,西闲却不说了。 是日,东来回府,才进门就说道:“了不得,出了大事。” 于青青跟杨夫人忙问,东来道:“想不到苏丫头竟有这种福分,今儿皇上下旨,封苏丫头为太子良媛,择日入东宫。” 于青青吃惊的眼珠子都要弹出来,杨夫人也大惊:“这是当真?今儿舒燕还在咱们这里,也没听她说起。” 东来问:“什么时候在?旨意是下午才有的。” 杨夫人道:“哦,我知道了,她本来正跟你妹妹说话,苏家的人十万火急叫了回去,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 东来叹道:“这可真是人各有命,之前因为苏丫头给退婚,弄得满城风雨成了笑话,却想不到居然因祸得福,成了太子身边的人。” 于青青才反应过来:“阿弥陀佛,这如何了得,以后太子殿下登基,那苏丫头苏姑娘她岂不是正经的娘娘了?” 杨夫人笑道:“这倒是个好消息,我去告诉你妹妹去。” 见杨夫人去了,于青青在发愣之余,又忍不住对东来说道:“怪不得那次太子妃特赏赐了咱们家跟苏丫头东西,原来是这个缘故!只不过太子是怎么看上苏丫头的,明明是西闲更” 还没说完,就听外头道:“老爷回来了。” 两人忙噤声去迎接林御史。林牧野进内见他两人在,问道:“你母亲呢?” 东来道:“母亲才去找妹妹,今儿苏家的丫头不是封了良媛了么?父亲也该听说了吧。” 林牧野对此却反应平淡,只心不在焉应了声,慢慢往里去了。 是夜,林府众人吃了饭,杨夫人不免也又提起苏舒燕要入东宫一事,道:“我先前跟西闲说,她倒像是早就知道一样,一点也觉着意外。唉,其实想想也是,当初太子妃赏赐他们两人东西那就是个兆头啊。西闲那孩子的心又细,只怕早想到了。” 又笑道:“我只是笑舒燕,原先为了镇北王寻死觅活,如今竟有这个福分。我也放了心了。” 她自顾自说了半天,却听林御史冷哼了声。 杨夫人一怔,转头看他:“你怎么了?” 林御史道:“什么福分不福分的,不过是失之桑榆,得之东隅罢了。” 杨夫人不解,林御史皱皱眉:“你怎么还不明白,西闲这会儿心里只怕明镜似的。上次苏丫头给镇北王羞辱,太子几次致歉。这次苏家来退亲,好好地把本该是苏家的媳妇又给了镇北王,虽然对外并未张扬此事,可迟早晚的会有流言蜚语,太子这一步走的好啊,娶了苏家的女孩子,苏家彻底没有怨言了,且更见太子的仁德。” 杨夫人目瞪口呆:“你是说,苏丫头之所以封为良媛,还是因为西闲跟镇北王这件事?” 林牧野长叹了声:“真是孽缘啊。” 杨夫人半天无法言语,只是瞪着眼看林御史,林御史摇摇头,突然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今儿遇见了王爷殿下。” 杨夫人还在震惊之中无法反应:“哪个王爷?” “还有哪个,自然就是镇北王。” “啊?发生何事了?”杨夫人这才醒悟,慌忙追问详细。 今日皇上降旨的事,御史台自然也都知晓,议论纷纷,有人便商议着要去给苏郎中贺喜。林御史因心中有事,并不跟众人多话。 林牧野收拾了东西,出御史台准备回府。因御史台跟林家相隔不远,林牧野习惯步行来回,他且走且出神,直到耳畔有人说道:“这不是朽木御史大人吗?” 旁边酒楼里鱼贯走出数人,为首一个正是曹郎中。 林牧野知道小人难惹,忍一口气正欲走开,曹郎中笑道:“林大人,别忙呀,你家里又没有要封为良媛的女儿,忙着回去接旨不成?” 身后众人轰然大笑,林牧野皱眉:“曹大人自重,休要当街胡言乱语,有失体面。” “你原来也知道什么叫体面,难怪苏家看不上,人家是皇亲国戚,自然嫌你们家不够体面,所以才跟你们退亲嘛。” 林牧野气的浑身乱颤:“你c你” 曹郎中却越发得意非凡,索性笑道:“听说令爱好像给镇北王看中了,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倘若王爷看不上,那不如来给我当个小妾,我” 话未说完,一物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正打在曹郎中的额头上。 只听“啪”地声响,曹郎中额头剧痛,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依稀嗅到酒香四溢。 原来这扔过来的是个酒壶,此刻已经碎了,酒水混合着曹郎中额头的血,糊了曹郎中满脸,看着十分吓人。 “是谁!”众人大惊,曹郎中更是捂着伤口大声叫嚣。 这一片吵闹之中,有个负手的人影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他轻轻一笑:“是我。” 所有在场之人对上来人浓墨似的剑眉,隐藏杀气的双眼,一个个不寒而栗,慌忙跪地:“参见王爷。” 连曹郎中也不顾伤口,跟着跪在地上。 赵宗冕缓步走到跟前儿:“你刚才说什么?” 曹郎中哪敢多言:“下官c下官只是玩笑” “玩笑?”赵宗冕笑的却人畜无害:“林西闲是本王的人,你敢拿她玩笑,你胆子真够大,谁纵的你?” 曹郎中听出他语声中的不善,浑身抖个不停:“王爷饶命,下官再不敢了。”说着便磕头下去。 赵宗冕也不言语,长腿抬起,竟一脚踩在曹郎中的肩头,硬是将曹郎中踩得跪趴在地上。 不多时马车到了苏府,苏霁卿翻身下马,苏府的女人迎了出来,簇拥着西闲入内。 西闲抬头的时候,见门口张灯结彩,原是早就张罗布置妥当,那红绸灯笼照的满地通红,人人笑语欢颜,喜气洋洋。 一路往内,府中更加披红挂彩,花团锦簇,西闲只顾打量,竟连苏霁卿何时不见了都没留意。 内宅之中,朱夫人被族内的女眷们围着,大家说笑,见西闲进门行礼,朱夫人亲自欠身请她过去,抚着她的手道:“你来了就好了,本打算你若不来,我得亲自过去请呢。你母亲如何没来?” 西闲道:“母亲知道伯母必忙,她又帮不上什么,索性只等明儿正日子再来贺喜。” 朱夫人听她应答妥帖,又看她如画一样的眉眼,心中着实怜爱:“好孩子,舒燕盼着你呢,我也就不多留你了,让你们姐妹们多说说体己话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4.0827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西闲抬头的时候, 见门口张灯结彩, 原是早就张罗布置妥当, 那红绸灯笼照的满地通红, 人人笑语欢颜, 喜气洋洋。 一路往内, 府中更加披红挂彩, 花团锦簇, 西闲只顾打量, 竟连苏霁卿何时不见了都没留意。 内宅之中, 朱夫人被族内的女眷们围着,大家说笑,见西闲进门行礼, 朱夫人亲自欠身请她过去, 抚着她的手道:“你来了就好了,本打算你若不来, 我得亲自过去请呢。你母亲如何没来?” 西闲道:“母亲知道伯母必忙, 她又帮不上什么,索性只等明儿正日子再来贺喜。” 朱夫人听她应答妥帖,又看她如画一样的眉眼, 心中着实怜爱:“好孩子, 舒燕盼着你呢, 我也就不多留你了, 让你们姐妹们多说说体己话去。” 当即叫贴身丫鬟领着西闲去小姐房中。 不多时来至苏舒燕院子,正好苏霁卿从屋内出来,对西闲道:“我怕妹妹等急了,先来跟她说了一声。快进去吧。” 西闲道:“三哥哥也请自便。”苏霁卿后退一步,点点头,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见西闲正进了门。 苏舒燕房中堆着好些成亲日子要用的物件,床上,桌上,屏风,衣架处处皆有物事,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桌子上整齐的良媛品级服色,以及一盏极为华美耀眼的凤冠。 西闲扫了一眼,却不见苏舒燕,正疑惑,便听见屏风后有人道:“如果我不去找你,也没特意去请,你是不是就永远也不来见我了?” 西闲听了这话,不由一笑:“是呀。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我们要见都未必能有幸见得到呢。” “你说什么!”苏舒燕叫了声,从屏风后跳了出来。 她只穿着一身淡黄色的缎子里衣裤子,头发也没有好好梳理,只松散地披在身后,眼睛却红红地,有泪光闪烁。 西闲看她一眼,在桌边坐了,低头打量那凤冠霞帔:“明儿就是出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闹脾气,叫人怎么放心。” 西闲说了这两句,苏舒燕就如同一只燕子一样扑了过来,从背后抱住西闲,眼泪大颗地掉下来,打落在衣冠之上。 西闲没想到她会这样,虽然两人时常玩闹,可像是如此亲密,却还是极少见,且又是如此特殊的情形下,瞬间淡定如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苏舒燕道:“既然不放心我,怎么不来看我,你心里是不是怪我?” 西闲才说道:“我怪你什么?” 沉默了片刻,苏舒燕道:“怪我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歹,蠢笨,自私” 西闲不等她说完,点头叹道:“我们也算从小认得,我竟不知你的缺点这样多,早知道就早跟你绝交了。” 苏舒燕噗嗤一声,却又转到西闲身边,低低道:“姐姐,我是说真的。” 桌上的红烛微微摇曳,光影闪烁。 苏舒燕眼角含着泪光:“那会儿听说王爷看上的是你,我心里还有些恼火,以为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暗地里看我的笑话。谁知我竟是小人之念,把你一片好心当做藏奸。” 西闲默默地望着她,并不言语。苏舒燕道:“那天府里把我叫回来,原来是皇上下旨封我为良媛,我再傻也知道这其中不简单,三哥哥本不肯告诉我实话,是我一再逼问,才明白,只怕父亲逼着三哥哥退婚的时候,此事就已经定下了。” 苏舒燕泪落如雨:“太子殿下为安抚苏家,所以用这门更好的亲事来弥补我知道真相之后,本来不想答应,可是c父亲,母亲,哥哥嫂子们轮番劝我” “好了不要再说了,”西闲听她说到这里,才柔声道:“我明白的,舒燕,你做的没有错。” 苏舒燕性子单纯,当知道自己的姻缘几乎是苏霁卿跟西闲这门亲事换来的后,如何意能平,但家人的期望,对于终身所归的顾及,以及整个家族的荣辱,让她不得不安定下来认真考量。 毕竟她是给镇北王退过亲的,若错过了太子殿下这绝世姻缘,这辈子再难找到可跟这门好姻缘比肩的不说,能不能找到归宿还是个问题呢。 一边是荣耀赫赫,看似花团锦簇前途无量的婚姻,以及一个无可挑剔的太子夫君,另一边,是福祸未知的空空未明,苏舒燕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可正是因为这选择,让她心里有一道坎。那就是对于林西闲的愧疚。 所以这些日子里她并没有去见西闲,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直到现在。 当夜,两人同睡一张床,又说了半宿的话,毕竟久别重逢,天马行空,想到什么是什么。 两个人似乎都隐隐感知,过了今晚上,以后再如现在这样的相处,只怕再不能够了。 不知不觉过了子时,外头丫鬟进来道:“姑娘,好抓紧时间歇息会子了,四更天就要起来梳妆呢。”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只等丫头退下后,苏舒燕翻了个身,抓住西闲的手道:“听人说,你跟王爷的亲事,太子殿下会给操办,但此后王爷就要回雁北等我进了东宫,我就跟太子说,索性留你们在京内。” 西闲听了这句,微微悚然,忙道:“千万不能。” 苏舒燕道:“为什么?雁北那个地方风沙大,又偏远,一定没什么好玩的,何况你若跟着去了,以后见面都难。” 西闲道:“话虽如此,但你千万别跟太子提此事,最好有关王爷的事一概不提。” 苏舒燕眨眨眼:“你上次叮嘱我,说不许对任何人说喜欢王爷之类的话,难道,就也是这个意思?” 西闲见她终于明白过来,便在她肩头一握:“你嫁了太子,从此一心只能想着太子,太子再宽仁,也绝容不得你心里有别的人,就算你没有私情,只因先前阴差阳错那一宗,就得格外避忌。清楚了吗?” 苏舒燕顿了顿,慢慢地蹭到西闲怀中:“我知道你处处都为了我好。姐姐你放心,我清楚了。” 西闲的眼眶也微微湿润,黑暗中笑了笑,道:“先前我戏称说王府里很多豺狼虎豹,别的地方未必就是风和日丽一片祥和,好歹你多个心眼,别再像是以前一样傻乎乎的了。” 苏舒燕几乎哭出声来,勉强把头压低:“嗯。” 西闲低头看看她,其实还想再多叮嘱几句,但再说下去只怕两个人的情绪都无法控制,何况的确时候不早了,明儿事情繁多。 “好了睡吧,”西闲便只在苏舒燕发顶轻轻抚过:“可不许偷着哭,否则明儿眼睛肿了,你或许不在乎,只怕伯母要责怪我了。” 苏舒燕这才破涕为笑。 两人只睡了最多一个更次便起来了,喜娘等进来给苏舒燕梳妆打扮。 西闲就站在身后瞧着,灯火通明里,面前的少女逐渐变成了一个身着华服盛装打扮的东宫妃嫔,举手投足,已同先前有些不同。 西闲微笑看着,仿佛从这会儿的苏舒燕身上,也看到了不久的林西闲。 只不过苏舒燕对于她的未来还是怀着憧憬的,而林西闲,则是不抱任何希望,尤其是想到昨夜那一声满带兴奋的“入幕之宾”,简直令人心灰气断。 转头看看外间大明的天色,此时西闲心中竟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也不知这会儿镇北王从花魁楼里出来了没有,亦或者作为那位大名鼎鼎“林姑娘”的入幕之宾,仍然沉醉其中,乐不思蜀。 答案来的十分之快。 眼看吉时将到,太子府的迎亲车驾如约而至,鞭炮喧天锣鼓齐鸣中,苏霁卿背着妹子出门,送上了喜轿。 西闲同一干苏府的宾客女眷在内宅,听得唢呐之声渐渐远去,暗自惆怅。 她不愿同众人假做熟悉虚伪寒暄,便找了个机会退了出来。 这会儿大家都聚集在厅内吃喜酒,没有人留意西闲,连奶娘先前也去找苏府相识的人自在乐呵去了。 西闲一路往内宅苏舒燕房中而来,也遇到几个苏府的丫头婆子,却知道她是苏府的上宾,均都循规蹈矩行礼。 畅通无阻地来到苏舒燕的闺房,果然见人去房空,这么快就透出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梳妆台上还放着一支苏舒燕昔日用的旧钗,西闲举手拈起,正凝眸打量,突然听见身后有些异动。 她诧异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人。 西闲压下翻腾的心绪,又见杞子蠢蠢欲动,略一思忖便说:“你不用疑惑,上回在东宫跟苏姑娘c嘉昌县主等一块儿,遇见过镇北王跟太子,想必他便认得我,只是今日的事你不许对别人再说出去,要知道镇北王看似面善,其实是个喜怒无常,深不可测的人,你听没听说,他先前出征,把俘虏的千多名蛮人尽数斩首的事?” 杞子打了个哆嗦,脸上的好奇之色迅速给畏惧的神情取代:“我c我只听说王爷杀人无数,这个c倒是没听过。” 听过才怪了,这不过是西闲编出来用以恐吓的罢了。 西闲见杞子深信不疑,心中发笑,面上仍淡淡的:“据说他还把死了的人喂那些老虎狮子呢,所以方才我见了他也吓得不知如何应对,生恐哪里应答的不对惹怒了他,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另外,你可知嘉昌县主为什么离开京城?可不就是因为上次在东宫说错了话,惹得镇北王不高兴的缘故,因为她是县主,才能活着被贬出京城,要是其他人就不知怎么样了。所以你记得,今日的事千万不可嘴碎乱说,免得惹祸上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5.0828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文安王喝道:“别胡闹。” 赵宗冕笑道:“我的墨宝可轻易不给人的, 你放心, 只要我稍微润色,这画的意境就大为不同了。”说话间早瞅着不备,在那画上划了一道,不像是石头,倒像是一道晴天霹雳。 “你”文安王呆了呆,气怔, 索性破罐子破摔, 指着道:“好好,你画, 你继续画,我倒要看看你能画出什么惊世大作来。” 赵宗冕大笑着把毛病撇在一边:“越是高明的画师,越是点到为止, 你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文安王给他气笑了出来:“一片歪理邪说。” 赵宗冕回身落座:“可还有要紧事没有呢?没有我就走了。” 文安王道:“你又忙着要去哪儿?” 赵宗冕目光闪烁:“等太子娶了那苏家的女孩子, 我就要回雁北了,这会儿当然要抓紧时间四处溜达溜达。” 文安王笑:“你去玩闹无妨, 可记得有个度。”他看一眼那被毁了的画,忽地问道:“是了, 你真的要在京内迎娶那林家姑娘?” 赵宗冕道:“我其实是无所谓的,只是太子说, 西闲的家毕竟在京内, 人家又不是什么无亲无故的, 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倒要给她办的风光体面些。我一想也是这个理。你觉着呢?” 文安王道:“太子想的很周到,跟我想的一样。人家好好的女孩儿跟了你这个魔王,也是苦命,倒别在这上头委屈了她,办的越是风光越好。” “这话我怎么这么不爱听,”赵宗冕歪头:“跟了我怎么就苦命委屈了?难道我配她不是绰绰有余?” 文安王笑道:“是是是,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成了吧?” 赵宗冕才笑道:“这还像是句人话。” “没大没小!”文安王拂袖,“这里没你的事了,赶紧走吧。” 赵宗冕答应了声,正要出门,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忙扭头问:“宫里头那个曹家小娘们的事儿王兄可别忘了。” 文安王道:“难得你还记得正经事呢。行了,我在知道你害了姓曹的后,就已经派人着手去办了。” “王兄办事,我是最放心的。”赵宗冕嘿然一笑,转身出门。 文安王目送赵宗冕去了,回身来到桌边,低头打量那副图画。看着看着,眼前慢慢浮现的,却是一张极秀丽超逸的脸。 眼见太子赵启迎娶苏舒燕进东宫的日期将至,这天,苏家派了一辆马车来至林府,竟是接西闲过府的。 其实自打那天苏舒燕急匆匆地给叫回苏府之后,到苏舒燕被封为太子良媛的消息传开,自此,苏舒燕再也不曾来过林府。 西闲心思缜密,并不去纠结这些。 于青青却因为巴巴地盼望了好几天,指望苏舒燕再来家里,自己也好借机跟太子良媛再攀一攀交情,谁知苏舒燕竟再也不来,于青青从盼望到失望,心里生出怨气,私下抱怨:“果然这苏丫头如今身价倍增,整个人也不同了,起先三天两头地往这里跑,这下连个人影子都瞧不到,可见是世态炎凉。” 东来道:“消停些罢了,留神给西闲听了不高兴。” 于青青道:“有什么不高兴的,我也是给西闲争气嘛”说着哼道,“本以为西闲以后进了王府,自比苏家要高一头了,如今倒好,又给苏家爬到头顶上去,说起来这太子也真是的,那天明明两个都在东宫,怎么就看上苏丫头了呢,明明贤丫头哪哪都强过她呀,唉,还是西闲没有当娘娘的命。” 东来越听越皱眉,喝道:“你能不能管住你那嘴,再挑三拣四地瞎褒贬,信不信我先让你没有当奶奶的命。” 于青青一惊,待要回嘴,又的确心有畏惧,便嘀咕说:“我也是抱不平,瞎操心,大不了不说罢了。” 杨夫人却也因为苏舒燕一次也不来,暗中向西闲打听为何,杨夫人倒是没觉着苏舒燕是自恃身份的那种人,只是不明白个中原因。 西闲道:“母亲放心,她不来自有她的缘故。就像是上次因镇北王而闹起来一样,等她想开了一切自然也都好了。” 在苏舒燕入东宫的前数日,朱夫人亲自来了一趟,请林府众人那日务必赏光之类。又说苏舒燕这阵子身上一直不大受用,所以不曾亲来,让杨夫人不要介意。杨夫人听了这话,早把先前的芥蒂抛开了,只询问她好不好而已。 这日苏府派人来接,杨夫人不明所以,正想问西闲的意思,随车来的却是苏霁卿,因说道:“妹妹心里始终惦记着林姑娘,本来想自己过来,是母亲百般拦住了,林姑娘若是不肯去,只怕今晚上她一定要亲自过来的。” 杨夫人道:“明儿是她的大日子,这是什么话?” 苏霁卿道:“先前我母亲曾说我妹妹跟林姑娘虽非亲生姊妹,却比亲生的还要好,多半是妹妹有些体己的话要跟林姑娘说罢。” 杨夫人忙把西闲叫了出来,便告诉了她苏家的用意,道:“舒燕极如此惦记,你索性去陪陪她吧,明儿是她的大日子,好歹一切依着她,叫她开心些。” 西闲略一思忖便答应了,杨夫人又叫西闲的奶娘来,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 这会儿苏霁卿过来见礼,两人便对行了礼,一个善解人意知道对方的苦衷,另一个顾全大局所以只得按捺私情,所以面上都温和客气的,就如同那一桩几乎成真的姻缘从未发生过。 一时收拾了个小包袱,西闲的奶娘便陪着她出门上车,苏霁卿骑马陪同。 待一行人走后,于青青忍不住对杨夫人道:“怎么偏叫三公子来接?避嫌还避不过来,叫人知道又该有闲话了。” 杨夫人道:“不碍事,就算派了二爷来,毕竟还是去他们家,该有的闲话还是会有的,除非是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于青青笑道:“这会儿苏丫头成亲,再过些日子,西闲也出门了,那会儿她随着镇北王去了雁北,以后兴许老死不相往来的日子也有。” 杨夫人听了这句,大为刺心,竟有些喘不过气来:“你说什么!” 于青青忙自打嘴:“我只是说雁北那边儿路远没别的意思。您别恼嘛。” 杨夫人瞪向她,待要再多骂她几句,她到底是个糊涂人,杨夫人便忍了一口气,转身进屋去了。 且说苏霁卿一路随车而行,车到半路,隐隐地听外头人声鼎沸。原来前方是京城最热闹的夜市,随风甚至有管弦歌舞之声传来。 突然路边有人说道:“怪不得这样热闹,今晚上花魁楼的林皎皎姑娘要选入幕恩客,不知是哪个有福气的能被花魁看中。” 又有说:“听说上回户部侍郎的公子前去都吃了闭门羹。这林姑娘到底能看中谁呢?” 西闲听他们口口声声“林姑娘”,到底觉着讨厌。苏霁卿似乎也察觉到她的不悦,便吩咐车夫:“走快些。” 谁知这会儿赶着去看热闹的人太多,马儿走不快。 偏偏路人道:“这林皎皎仗着有些姿色,高傲的很,可知她放话出来,能当她入幕之宾的男人,第一,得有潘安宋玉之貌,二,要是定国安/邦之才。话虽说的简单,可你们瞧,满京城里有谁能担得起的?” 西闲听到这里,不禁一笑:这年头,青楼女子也会做这些噱头。 奶娘也听得明白,不由啧啧道:“姑娘,听他们说的这些话,这哪里是什么妓/女,这幅架势,倒像是公主选驸马。” 正说到这里,远远地有人叫道:“了不得,像是镇北王!”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先前议论纷纷那些人声音都变了,叫道:“真的是镇北王么?难道王爷也来凑这热闹?” 又有人大惊喜似的:“要说是王爷,那可真真正符合林姑娘这两个条件了,看样子今晚林姑娘的恩客非镇北王莫属!” 西闲先听众人惊呼镇北王出现,正在诧异,突然听到又说什么“林姑娘的恩客”“非镇北王莫属”,虽明知跟自己不相干,但脸上依旧薄薄地愠红了。 只听苏霁卿喝道:“还不快走!”又吩咐小厮们,“把人赶开!”推推搡搡,马车才终于冲了出去。 西闲洗了手脸,亲自沏了茶,给苏舒燕斟了满杯端到跟前儿:“虽比不上你们家的,凑合着喝几口,你是怎么来的,跑的满头大汗。” 苏舒燕知道她取笑,低头吃茶,见茶色碧绿之中带一点玫红,嗅一嗅又觉着清香扑鼻,不由道:“这是什么茶?” 西闲道:“我先前摘的玫瑰花瓣晒干了,尝着倒也还好。” “偏你这样玲珑心,”苏舒燕喝了两口,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又问:“你的手怎么样了?” “不碍事,只是给月季扎了一下,已经好了。” 苏舒燕打量着西闲,见她肤白如雪,眉目如画,天然的风流动人。她不由叹道:“其实我倒是觉着姐姐你不用过于担心。” 西闲道:“怎么?” 苏舒燕道:“你的兰心蕙质自然是不用说了,若再论容貌才德,我觉着这京城里姐姐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而且王爷对你可算是一见倾心,以后娶进了王府一定会百般疼爱,你又何必先想的那样吓人呢?” 西闲听了这种话,笑道:“我有你这心宽就好了。可一来,我是从不信什么一见倾心的,连对方的身世c品性等一概都不知道,单看外貌就喜欢上了?若对方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强盗,贼呢?” 苏舒燕嘟着嘴道:“你怎么老是泼人冷水,明明极好的事,给你一说就不堪起来。何况你也不是强盗贼,以后王爷自会更知道你的好,只会更爱你” “你好了,越说越离谱。”西闲不得不出声打断了苏舒燕的话。 苏舒燕虽然停了口,仍是一脸的不服似的。 西闲无奈一笑:“另外,你以为镇北王是你我一样深居闺阁,平日里连个男人都见不到?他那种人,什么艳童妖姬没见识过?虽一时看着新鲜,始终有那更新鲜的来取而代之。” 苏舒燕张了张嘴:“可” 西闲摆手:“罢了,好没意思。不要再提了。” 苏舒燕只得答应,过了半晌,突然想起来:“姐姐,我家里来商议这件事,你生没生我们家的气?” 西闲摇了摇头,苏舒燕忙问:“你不生气?为什么?如果是我,我只怕要气死了。”嘴快地说了这句,突然想起上次镇北王的一句话,岂不差点让她伤心欲绝? 林御史跟苏郎中商议过后,便把此事告诉了杨夫人,夫人震惊之极,却也不得不又告诉了西闲。 出乎意料,西闲竟并没有格外震惊跟伤心的模样,反而安抚杨夫人,见女儿如此懂事,倒是又惹得杨夫人落了不少泪。 西闲道:“我知道苏家也是无奈,你三哥哥是极好的人,他这样做自有道理。” 苏舒燕道:“有什么道理,三哥哥是真心喜欢你的,叫我说,何必去想其他,直接把你娶了过门就是了。王爷若是闹,还有太子殿下呢太子不会不管吧?” 西闲听她提到太子,不知不觉面上流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她望着苏舒燕,点头笑道:“是呀,太子。” 苏舒燕见她笑的似是而非,忙问:“我说的是不是很对?找太子是不是好法子?上次在东宫见过太子,仿佛是很和善的人呢,一定可以帮得到咱们。” 西闲越听,笑意越浓,到最后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个傻丫头。” 苏舒燕叫道:“又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太子妃还赏赐给咱们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6.0828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那会儿原本不可一世的曹郎中给镇北王踩在脚下, 犹如是被神祗踩着的一只微不足道的虫豸, 生死由对方一念之间。 只能拼命地讨饶,求对方放自己一马。 当时甚至没有人怀疑, 只要镇北王愿意, 便能立刻要了曹郎中的命。 却始终没有任何人敢出一声, 所有人只是战战兢兢, 噤若寒蝉地呆看。 不知是不是镇北王用了些力道, 只听曹郎中杀猪似的叫了声, 四肢抽搐,声音却嘶哑微弱,流露奄奄一息之态。 还是林御史鼓足勇气, 勉强在旁说了句:“王爷请c手下留情。” 曹郎中虽极可恶,毕竟罪不至死,何况王爷当街杀人,传出去还不知成了什么。 虽然镇北王俨然并不在意这个。 其实,林御史本并没有期望镇北王会听自己的话,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跟本能才说了这句。 不料赵宗冕闻听, 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林御史自问一辈子无愧天地,可给镇北王这样淡淡瞥了一眼, 却不知为何心里惊冷的很。 就在他觉着自己仿佛多嘴了的时候, 赵宗冕垂眸看着曹郎中, 道:“既然有人替你求情加上今儿本王心情不错, 且饶你一条狗命。” 脚下一挪,这才将人松开了。 而曹郎中只嘶哑叫了声:“谢c谢王爷饶命。”就晕死过去。 镇北王也不理会,回头看着林御史道:“林大人脸色不好,是不是给这狗东西气坏了?” 林牧野哪里敢说别的,只垂着头回答:“多谢王爷体恤,下官很好。” 镇北王笑笑:“老大人倒要保重身体,来人,好生送林大人回府。” 林牧野忙称不敢c不必,可赵宗冕开口哪里有叫人回绝的,是以今日竟是镇北王的人亲自叫了车,“护送”了林牧野回府的。 杨夫人听罢这些,如在梦中。 林御史道:“我本觉着王爷杀伐太过,性情未免有些暴虐的,西闲以后进了王府,终究不知道怎么样。可从今日他的种种看来,倒像是个粗中有细c颇有章法的人。” 杨夫人问道:“那你是觉着王爷,如何?” 林御史道:“难说。这世上的好男子大体可分为两种,有那种经天纬地可建立不世功勋的,未必是如意郎君,而那种可做为良人相濡以沫度日的,往往才干之上有限的很。” 夫人试探问道:“那王爷属于哪一种?” 林牧野看一眼夫人,笑道:“罢了,何必操心,只看西闲的造化就是了。” “我只是怕西闲受苦。” “西闲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不至于。何况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心太多,也是枉然。” 二老说了半宿的话,次日早上,杨夫人就把此事告诉了西闲。 西闲听了不语,杨夫人趁机道:“我想,王爷这是在替你父亲出头呢。昨儿若不是他,老爷就要给那姓曹的给欺负了,先前那次已经气出病,昨儿若还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样呢?平日家都说王爷如何如何厉害,谁知也是个粗中有细,知道维护自家人的。” 杨夫人因知道西闲心里不受用,所以故意多说些镇北王的好话,也好让她放宽心罢了。 西闲也知道母亲的用意,却微一摇头:“话虽如此,岂不闻‘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当街把人打的半死,可以后他少不得要离开京城的,那曹郎中却是京内人氏,到时候曹氏再变本加厉为难父亲,可怎么说?他倒是干干净净走了,山重水远的都不知道。” 杨夫人本是夸镇北王的,突然听西闲这么说,反而忘了自己的初衷,也担心起来:“这c这可如何是好?昨儿还是你父亲给他求情才没出人命的呢,他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西闲道:“说句冷血的话,真的给镇北王打死了,反倒好些,曹氏吃这场折辱毕竟是因父亲而起,那人是小人心性,绝不会因此幡然悔悟感激父亲,他又奈何不了镇北王,所以只会把这仇变本加厉加在父亲头上。” 杨夫人听的惊心动魄:“阿弥陀佛,这是怎么说?竟又惹出祸来了?” 西闲道:“可不是么?哼骄横霸道,胡作非为,最会逞一时之凶顽,不思后果,这样的人又算什么英雄。”最后一句,却是因为想起了苏舒燕口口声声称赞赵宗冕的话。 杨夫人满怀忧虑,只追问该如何是好,又想着等林御史回来后跟他好生商议如何解祸。 谁知就在当日下午,门上小厮在外探听了一个消息,因进来报说:“也不知为什么,那个一贯跟老爷作对的户部的曹郎中,竟给大理寺满门查抄,说他贪墨贿赂之类的,家里的人都下了大狱呢。” 杨夫人闻听,犹如遮在眼前的阴霾在瞬间消散,忙抓住西闲的手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西闲也有些狐疑,问小厮道:“大理寺查办的?不是说此人无事的么?” 小厮说道:“我们也不懂,只是听人说,是太子殿下亲自过问的。满街上都在说姓曹的这次可终于恶有恶报了呢。” 上回曹郎中给御史台查办,此事也是惊动了太子赵启的,若想处置曹氏,只在那时候就可以动手,又怎会放他出来蹦跶了这么久多此一举,又秋后算账。 想来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根本有人催着太子行事。 西闲想到自己方才铁板钉钉说赵宗冕行事不思后果,此刻脸颊微热,幸而杨夫人是个后知后觉的人,并没有想到这一宗,西闲便只借口困倦,自己悄悄回房。 路过花园的时候,见那金丝菊开的正好,西闲信手折了两支,握在胸前低头嗅着,一边想那曹氏的事。 西闲心道:“难道真是我错估了他?可如果不是他从中行事,太子又怎会突然一改前态雷厉风行起来。可如果真是他,他又何必做的这样滴水不漏,难道真的如我一样想到后果,所以为了林家着想?” 走到莲池旁边,看了一会儿鱼,这才怏怏回房。 还未进门,就见于青青带着个丫头来了,后者手中抱着一匹缎子。于青青道:“西闲,你瞧瞧这缎子好不好,颜色c花样合不合心意?” 西闲道:“是要做什么的?” 于青青道:“傻丫头,自然是给你做新衣裳的。” “我用不着那些。”西闲摇头,“何必另又花费。” 于青青摆摆手让丫头退了,自己上前拢着她肩头道:“你本就生得比别人好,再略一收拾打扮,更加爱死人了。” 西闲最不爱听她说这些,低头摆弄瓶子里的花儿。 于青青察觉,便忙转开话题:“对了,那耳环还没找到?” 见西闲摇头,于青青道:“没就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以后苏姑娘当了娘娘,自还有更好的给你。” 西闲越听越刺耳:“嫂子,我困了。” 于青青忙道:“好好,那你歇着,我这也去叫人裁衣裳了。”她倒也麻溜,快步出门,顺手又把门带上,吩咐外头小丫头道:“姑娘睡中觉呢,都不许高声吵嚷。” 西闲很无奈,把身歪倒在榻上,从枕头底下翻出那仅存的一枚耳环,放在眼前看了半晌,越看越觉着伤感。 先前苏舒燕来的那回,本该把这对耳环还回去的,可偏偏丢了一只。 也许这也是个兆头,明明是好好的一对,偏偏凑不成双。 西闲看了半晌,禁不住叹道:“这会儿,也不过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了。” 才叹息了这声,就听到帘外有人嗤地笑了声。 西闲一惊,还以为是哪个丫头,但那声音偏偏不像是丫头们,而且带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 “是谁?”她猛地坐起来,把面前的帘子掀起。 面前站着的人,左手臂枕在床栏上,右手掐在腰间,两条腿大概是因为太长了,有些无处安放,右腿吊儿郎当地屈起,脚尖点地状。 整个人摆出这幅懒洋洋的姿态,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斜倚在墙边的某种兵器,仍是挺拔,锐利,不容小觑。 西闲对上镇北王明亮带笑的双眼,奇怪的很,眼见这人登堂入室,她竟并不觉着格外的惊恼。也许在她心里,早就习惯了镇北王这种惊世骇俗的行事风格,毕竟汇碧山庄那男子止步的乘云峰他还来去自如,如今自也是寻常。 “王爷,”微微挑眉,西闲把那耳环握入掌心,“您是怎么进来的。” 赵宗冕道:“说来你必不信,我原本在东宫睡觉,睡着睡着耳朵就发痒,想是有人背地念叨我,于是我的双脚就带着来到这里了。” 西闲淡淡道:“那可叫王爷失望了,这儿没人念叨您。那就劳驾您移动尊足,从这儿出去吧。” 赵宗冕笑道:“来都来了,你一个人又怪可怜的,自言自语都闹出来,索性我大发慈悲地陪你说会儿话如何?” 西闲想到方才的话给他听了去,脸颊薄红,早站起身,却不妨赵宗冕探出右臂将她拦腰一抱,西闲连挣扎都来不及,就给他牢牢地环入怀中。 “王爷!”西闲忍无可忍,双眉微扬。 赵宗冕低头望着她,长得太高有一宗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若不俯身或者竭力低头的话,看不见她的脸。 居高临下,只看见柳眉之下两排极长的睫毛,忽忽闪闪撩拨着他的心,再往下,小巧圆润的鼻头,以及那形状极好的朱唇,让人想起酸甜娇软的樱桃果。 想来有些不可思议,直到现在,他还没尝过这其中的滋味呢。 杨夫人笑道:“果真如此,是她的造化了。” 西闲还未开口,苏舒燕滚倒在朱夫人怀中,撒娇道:“我不依我不依。” 朱夫人诧异:“这是为什么?” 苏舒燕道:“母亲若认了她,从此越发知道她的好处,也越发比出我的不好来,用鼻子想也知道,母亲一定会喜欢她多些,必然就不疼我了。” 西闲早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只管笑而已。 朱夫人也是喜笑颜开,一手抱着一个,连声说道:“都疼,都疼。” 解决了苏舒燕这件事,朱夫人去了心中头等忧虑,临别之际,又握着杨夫人的手叮嘱:“其实还有一件正经大事,只是这会儿说出来未免仓促,等我稍微安定,再亲自去你府上跟你商议。”说着,又看了一眼夫人身后的西闲。 杨夫人虽然莫名,西闲却心知肚明,只装作不知的。 正苏舒燕悄悄跟她说:“你先前说你卤了鹅掌的,说出来的话是泼出去的水,你可不许骗我,改天定要让我吃个够。” 西闲笑道:“还以为你忘了呢,偏偏在这些吃的上头,比谁都精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7.0829一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西闲淡淡道:“我什么也没听见。” 奶娘毕竟知道她的脾气, 当下不敢再多嘴。 不多时马车到了苏府,苏霁卿翻身下马,苏府的女人迎了出来,簇拥着西闲入内。 西闲抬头的时候,见门口张灯结彩, 原是早就张罗布置妥当,那红绸灯笼照的满地通红, 人人笑语欢颜,喜气洋洋。 一路往内, 府中更加披红挂彩,花团锦簇,西闲只顾打量,竟连苏霁卿何时不见了都没留意。 内宅之中, 朱夫人被族内的女眷们围着, 大家说笑,见西闲进门行礼,朱夫人亲自欠身请她过去, 抚着她的手道:“你来了就好了,本打算你若不来,我得亲自过去请呢。你母亲如何没来?” 西闲道:“母亲知道伯母必忙, 她又帮不上什么, 索性只等明儿正日子再来贺喜。” 朱夫人听她应答妥帖, 又看她如画一样的眉眼,心中着实怜爱:“好孩子,舒燕盼着你呢,我也就不多留你了,让你们姐妹们多说说体己话去。” 当即叫贴身丫鬟领着西闲去小姐房中。 不多时来至苏舒燕院子,正好苏霁卿从屋内出来,对西闲道:“我怕妹妹等急了,先来跟她说了一声。快进去吧。” 西闲道:“三哥哥也请自便。”苏霁卿后退一步,点点头,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见西闲正进了门。 苏舒燕房中堆着好些成亲日子要用的物件,床上,桌上,屏风,衣架处处皆有物事,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桌子上整齐的良媛品级服色,以及一盏极为华美耀眼的凤冠。 西闲扫了一眼,却不见苏舒燕,正疑惑,便听见屏风后有人道:“如果我不去找你,也没特意去请,你是不是就永远也不来见我了?” 西闲听了这话,不由一笑:“是呀。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我们要见都未必能有幸见得到呢。” “你说什么!”苏舒燕叫了声,从屏风后跳了出来。 她只穿着一身淡黄色的缎子里衣裤子,头发也没有好好梳理,只松散地披在身后,眼睛却红红地,有泪光闪烁。 西闲看她一眼,在桌边坐了,低头打量那凤冠霞帔:“明儿就是出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闹脾气,叫人怎么放心。” 西闲说了这两句,苏舒燕就如同一只燕子一样扑了过来,从背后抱住西闲,眼泪大颗地掉下来,打落在衣冠之上。 西闲没想到她会这样,虽然两人时常玩闹,可像是如此亲密,却还是极少见,且又是如此特殊的情形下,瞬间淡定如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苏舒燕道:“既然不放心我,怎么不来看我,你心里是不是怪我?” 西闲才说道:“我怪你什么?” 沉默了片刻,苏舒燕道:“怪我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歹,蠢笨,自私” 西闲不等她说完,点头叹道:“我们也算从小认得,我竟不知你的缺点这样多,早知道就早跟你绝交了。” 苏舒燕噗嗤一声,却又转到西闲身边,低低道:“姐姐,我是说真的。” 桌上的红烛微微摇曳,光影闪烁。 苏舒燕眼角含着泪光:“那会儿听说王爷看上的是你,我心里还有些恼火,以为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暗地里看我的笑话。谁知我竟是小人之念,把你一片好心当做藏奸。” 西闲默默地望着她,并不言语。苏舒燕道:“那天府里把我叫回来,原来是皇上下旨封我为良媛,我再傻也知道这其中不简单,三哥哥本不肯告诉我实话,是我一再逼问,才明白,只怕父亲逼着三哥哥退婚的时候,此事就已经定下了。” 苏舒燕泪落如雨:“太子殿下为安抚苏家,所以用这门更好的亲事来弥补我知道真相之后,本来不想答应,可是c父亲,母亲,哥哥嫂子们轮番劝我” “好了不要再说了,”西闲听她说到这里,才柔声道:“我明白的,舒燕,你做的没有错。” 苏舒燕性子单纯,当知道自己的姻缘几乎是苏霁卿跟西闲这门亲事换来的后,如何意能平,但家人的期望,对于终身所归的顾及,以及整个家族的荣辱,让她不得不安定下来认真考量。 毕竟她是给镇北王退过亲的,若错过了太子殿下这绝世姻缘,这辈子再难找到可跟这门好姻缘比肩的不说,能不能找到归宿还是个问题呢。 一边是荣耀赫赫,看似花团锦簇前途无量的婚姻,以及一个无可挑剔的太子夫君,另一边,是福祸未知的空空未明,苏舒燕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可正是因为这选择,让她心里有一道坎。那就是对于林西闲的愧疚。 所以这些日子里她并没有去见西闲,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直到现在。 当夜,两人同睡一张床,又说了半宿的话,毕竟久别重逢,天马行空,想到什么是什么。 两个人似乎都隐隐感知,过了今晚上,以后再如现在这样的相处,只怕再不能够了。 不知不觉过了子时,外头丫鬟进来道:“姑娘,好抓紧时间歇息会子了,四更天就要起来梳妆呢。”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只等丫头退下后,苏舒燕翻了个身,抓住西闲的手道:“听人说,你跟王爷的亲事,太子殿下会给操办,但此后王爷就要回雁北等我进了东宫,我就跟太子说,索性留你们在京内。” 西闲听了这句,微微悚然,忙道:“千万不能。” 苏舒燕道:“为什么?雁北那个地方风沙大,又偏远,一定没什么好玩的,何况你若跟着去了,以后见面都难。” 西闲道:“话虽如此,但你千万别跟太子提此事,最好有关王爷的事一概不提。” 苏舒燕眨眨眼:“你上次叮嘱我,说不许对任何人说喜欢王爷之类的话,难道,就也是这个意思?” 西闲见她终于明白过来,便在她肩头一握:“你嫁了太子,从此一心只能想着太子,太子再宽仁,也绝容不得你心里有别的人,就算你没有私情,只因先前阴差阳错那一宗,就得格外避忌。清楚了吗?” 苏舒燕顿了顿,慢慢地蹭到西闲怀中:“我知道你处处都为了我好。姐姐你放心,我清楚了。” 西闲的眼眶也微微湿润,黑暗中笑了笑,道:“先前我戏称说王府里很多豺狼虎豹,别的地方未必就是风和日丽一片祥和,好歹你多个心眼,别再像是以前一样傻乎乎的了。” 苏舒燕几乎哭出声来,勉强把头压低:“嗯。” 西闲低头看看她,其实还想再多叮嘱几句,但再说下去只怕两个人的情绪都无法控制,何况的确时候不早了,明儿事情繁多。 “好了睡吧,”西闲便只在苏舒燕发顶轻轻抚过:“可不许偷着哭,否则明儿眼睛肿了,你或许不在乎,只怕伯母要责怪我了。” 苏舒燕这才破涕为笑。 两人只睡了最多一个更次便起来了,喜娘等进来给苏舒燕梳妆打扮。 西闲就站在身后瞧着,灯火通明里,面前的少女逐渐变成了一个身着华服盛装打扮的东宫妃嫔,举手投足,已同先前有些不同。 西闲微笑看着,仿佛从这会儿的苏舒燕身上,也看到了不久的林西闲。 只不过苏舒燕对于她的未来还是怀着憧憬的,而林西闲,则是不抱任何希望,尤其是想到昨夜那一声满带兴奋的“入幕之宾”,简直令人心灰气断。 转头看看外间大明的天色,此时西闲心中竟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也不知这会儿镇北王从花魁楼里出来了没有,亦或者作为那位大名鼎鼎“林姑娘”的入幕之宾,仍然沉醉其中,乐不思蜀。 答案来的十分之快。 眼看吉时将到,太子府的迎亲车驾如约而至,鞭炮喧天锣鼓齐鸣中,苏霁卿背着妹子出门,送上了喜轿。 西闲同一干苏府的宾客女眷在内宅,听得唢呐之声渐渐远去,暗自惆怅。 她不愿同众人假做熟悉虚伪寒暄,便找了个机会退了出来。 这会儿大家都聚集在厅内吃喜酒,没有人留意西闲,连奶娘先前也去找苏府相识的人自在乐呵去了。 西闲一路往内宅苏舒燕房中而来,也遇到几个苏府的丫头婆子,却知道她是苏府的上宾,均都循规蹈矩行礼。 畅通无阻地来到苏舒燕的闺房,果然见人去房空,这么快就透出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梳妆台上还放着一支苏舒燕昔日用的旧钗,西闲举手拈起,正凝眸打量,突然听见身后有些异动。 她诧异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人。 林牧野缓缓叹了口气,道:“你这会儿只是听着就如此,哪里像我一样人就在场?那时我在旁看着,唉,真不愧是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王爷,那股气势,着实非凡人也” 林御史回想当时的情形,仍有些不寒而栗。 那会儿原本不可一世的曹郎中给镇北王踩在脚下,犹如是被神祗踩着的一只微不足道的虫豸,生死由对方一念之间。 只能拼命地讨饶,求对方放自己一马。 当时甚至没有人怀疑,只要镇北王愿意,便能立刻要了曹郎中的命。 却始终没有任何人敢出一声,所有人只是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地呆看。 不知是不是镇北王用了些力道,只听曹郎中杀猪似的叫了声,四肢抽搐,声音却嘶哑微弱,流露奄奄一息之态。 还是林御史鼓足勇气,勉强在旁说了句:“王爷请c手下留情。” 曹郎中虽极可恶,毕竟罪不至死,何况王爷当街杀人,传出去还不知成了什么。 虽然镇北王俨然并不在意这个。 其实,林御史本并没有期望镇北王会听自己的话,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跟本能才说了这句。 不料赵宗冕闻听,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林御史自问一辈子无愧天地,可给镇北王这样淡淡瞥了一眼,却不知为何心里惊冷的很。 就在他觉着自己仿佛多嘴了的时候,赵宗冕垂眸看着曹郎中,道:“既然有人替你求情加上今儿本王心情不错,且饶你一条狗命。” 脚下一挪,这才将人松开了。 而曹郎中只嘶哑叫了声:“谢c谢王爷饶命。”就晕死过去。 镇北王也不理会,回头看着林御史道:“林大人脸色不好,是不是给这狗东西气坏了?” 林牧野哪里敢说别的,只垂着头回答:“多谢王爷体恤,下官很好。” 镇北王笑笑:“老大人倒要保重身体,来人,好生送林大人回府。” 林牧野忙称不敢c不必,可赵宗冕开口哪里有叫人回绝的,是以今日竟是镇北王的人亲自叫了车,“护送”了林牧野回府的。 杨夫人听罢这些,如在梦中。 林御史道:“我本觉着王爷杀伐太过,性情未免有些暴虐的,西闲以后进了王府,终究不知道怎么样。可从今日他的种种看来,倒像是个粗中有细c颇有章法的人。” 杨夫人问道:“那你是觉着王爷,如何?” 林御史道:“难说。这世上的好男子大体可分为两种,有那种经天纬地可建立不世功勋的,未必是如意郎君,而那种可做为良人相濡以沫度日的,往往才干之上有限的很。” 夫人试探问道:“那王爷属于哪一种?” 林牧野看一眼夫人,笑道:“罢了,何必操心,只看西闲的造化就是了。” “我只是怕西闲受苦。” “西闲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不至于。何况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心太多,也是枉然。” 二老说了半宿的话,次日早上,杨夫人就把此事告诉了西闲。 西闲听了不语,杨夫人趁机道:“我想,王爷这是在替你父亲出头呢。昨儿若不是他,老爷就要给那姓曹的给欺负了,先前那次已经气出病,昨儿若还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样呢?平日家都说王爷如何如何厉害,谁知也是个粗中有细,知道维护自家人的。” 杨夫人因知道西闲心里不受用,所以故意多说些镇北王的好话,也好让她放宽心罢了。 西闲也知道母亲的用意,却微一摇头:“话虽如此,岂不闻‘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当街把人打的半死,可以后他少不得要离开京城的,那曹郎中却是京内人氏,到时候曹氏再变本加厉为难父亲,可怎么说?他倒是干干净净走了,山重水远的都不知道。” 杨夫人本是夸镇北王的,突然听西闲这么说,反而忘了自己的初衷,也担心起来:“这c这可如何是好?昨儿还是你父亲给他求情才没出人命的呢,他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8.0829二更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西闲本能地后退, 却不防碰到了身后的衣架, 衣架晃了晃,歪倒在墙壁上,发出“嗒”地声响。 外头响起了丫鬟的声音:“林姑娘, 是叫我吗?” 西闲回头看了一眼。 同时她发现镇北王的脸上毫无任何惊慌失措, 仍是笑意不改地盯着她,仿佛并没有听见外头的异动, 更加丝毫不准备就此离开。 没有听见她的回答, 丫鬟的脚步声向着屋门口逼近。 西闲再看一眼镇北王,目光在刹那交汇, 仿佛一次无形的短促的交锋。 瞬间胜败已出。 西闲生生咽了口唾沫:“我没事,正换衣裳, 你不用进来。” 脚步声戛然而止。 赵宗冕的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嘉许神情。 偏偏苏舒燕笑嚷:“你快别进去,她那皮肉珍贵着呢,只怕除了以后给三哥哥看, 其他谁也不许瞧一眼的。你敢进去, 小心她把你当登徒子打出来呢。” 西闲的脸都绿了。 赵宗冕一晃身,人已经从窗口轻轻地跃了进来,在西闲反应过来之前,他竟已鬼魅般掠到了自己身旁。 西闲顿时浑身僵硬, 不寒而栗。 “是吗?只能给苏霁卿看?”仍是低声轻笑, 长睫下的双眼光芒更炽, 目光在西闲面上略略停留,便顺着脸颊往下。 她明明衣衫完整,被他注视,却仿佛寸缕不着,无所遁形。 西闲强忍窘迫,忙把领口握的更紧了些。 赵宗冕笑:“你想把自己勒死么?”说话间,他的手毫无预兆地覆了过来。 像是给烧红的烙铁碰到,西闲用力一甩手,却无法将镇北王的手甩脱。 “王爷!”西闲身上发冷,脸色泛白,“这里是女眷们的住所,王爷请自重。” 赵宗冕堂而皇之地深情说道:“我当然自重的很,日日夜夜想着你,就来看你了,你瞧,我不仅自重,还格外重你呢。” “王爷”雪白的脸上又浮现一丝恼羞的红,西闲道:“王爷松手,您若还不退,我就” “就怎么样?”他好整以暇,仿佛是猫儿捉到了老鼠,要先玩弄一阵子才会痛快咬死的眼神,“知道你是聪明的丫头,绝不会在这时候叫嚷的,是不是?” 西闲喉头发苦:都给他说中了。 她之所以支开了丫鬟,隐忍不出声,便是清楚的知道:若这时侯大叫起来或者被人撞见,她只会更加的跳进黄河洗不清,而面前这个人对这所有显然是毫不在意。 “王爷怎会在这里?”退无可退,西闲拼命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 赵宗冕道:“想你呀。” “王爷知道我?”心微微下沉。如果镇北王早知道她是谁,难道今日是早有预谋? 赵宗冕笑道:“御史台林牧野之女,林西闲,新跟苏家老三订了亲。”说了这句,他俯首在西闲耳畔轻声,“第一次见到本王的那天,正是你十六岁生日,我记得对不对?” 湿润的气息把西闲半边脸都包围了,她不得不别转头避开,如此却更加露出了大片玉白的脖颈,落在赵宗冕的眼中,像是上好的雪白酥酪,想让人咬上一口。 镇北王永远是个想到就做到的人。 “既然”西闲听他提起“订亲”,心中一动,正要再说,突然颈间微微刺痛,她愣了愣,脑中有刹那的空白,旋即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果然,很香。”而镇北王意犹未尽的,喉头也随着动了动。 原先看见赵宗冕出现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结了冰,但此刻,却如同整块冰都化成了火,也把西闲向来的理智烧的精光。 西闲想也不想地扬手,只听“啪”地一声,镇北王的脸上已经吃了一记。 赵宗冕为人处世,行军打仗,从来都无往不利,原本以他的身手跟反应,是绝不会让一个小姑娘近身的,但是普天之下,又有哪个女子能动他c敢动他一根指头? 吃了熊心豹子胆只怕也不能够。 但偏偏就有这么一位,如今给他遇上了。 镇北王尊贵的半边脸颊上火辣辣地。 被打的愣怔了一下,仿佛也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然后,赵宗冕终于反应过来,鲜明的浓眉一锁:“你竟敢”抬手擒住西闲的手腕,脚下迈步往前,轻而易举地把人抵在了墙上。 “王爷,”西闲知道面对这位不能以常理测度的王爷,只怕无法善了,她把心一横:“王爷,士可杀不可辱。” 赵宗冕高西闲太多,他不得不微微躬身,才能离着她近一些:“知道你的嘴儿厉害,本王倒要好好尝尝。” 西闲蓦地明白他的意图,忙欲转头避开,镇北王却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无法动弹。 正在无法想象之时,只听得“咔”地一声异响。 响动的声音并不大,却令赵宗冕猛然停住,他回头不知看向何处,片刻,缓缓地松开了西闲。 “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好好的女孩儿,别学那些无能男人们的陈腐腔调。”又恢复了原先那淡淡带笑的口吻,赵宗冕退后一步。 在西闲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赵宗冕转身走到门口,却又回头望着西闲:“何况,我又怎么舍得杀你呢?疼你还来不及呢。”向着西闲含义莫名地一笑,那高挑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西闲仍是紧紧地靠着墙壁站着,生恐镇北王复从门口出现,直到确信他已经走了,才顺着墙壁缓缓跌坐在地上。 惊魂动魄,六神无主,方才的惊怕后知后觉地都发作起来,就在西闲心慌意乱的时候,隔窗又传来苏舒燕欢快的叫声:“你到底换的什么衣裳,怎么还不出来,是趁机躲开我了是不是?再不出来,我就要去揪你了!” “就好了。”声音略有些沙哑,西闲以手撑地慢慢起身,待要去解衣裳,手指却仍不听使唤地发抖。 且说镇北王悄无声息撤了出来,不多时,人已经离开了乘云峰。 他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了一间幽僻的院落。 从抄手游廊里进了厅内,便见一身白衣的文安王赵宗栩坐在桌边。 赵宗冕笑道:“你干什么?” 方才在乘云峰院子里,他听见的那一声响动,正是赵宗栩投石警示,赵宗冕因知道,所以才停了手。 “这话不是我该问你的吗?”文安王责备地看了赵宗冕一眼,把一杯茶推到他跟前儿,“先前你不是说那林家女孩子既然已经定亲,你就不要了的?今儿又是怎么了?” 其实镇北王比太子赵启更早一步知道西闲的身份。 只不过,当时在太子的接风宴上那一句回答,虽然一方面的确是心里有那么个美人影子,但另一方面,正像是文安王赵宗栩当时所担忧的。 赵宗冕的回答,只不过是巧妙的把当时的局拆解开了,同时他毫不避讳自己的好/色风流,也会让太子赵启安心。 假如一个有军功的王爷,且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的缺点,对太子殿下而言那非但不值得欣慰,反而是件极可怕的事。 所以当时赵宗冕答的那句,可谓一箭双雕。 因此在听说林西闲订了婚之后,赵宗冕心底浮现那个美人影子,虽略觉遗憾,却也并没有起强取豪夺之意。 他虽风流,却还不至于就缺了这样一个女子。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呢。 文安王说罢,赵宗冕不回答,只是起手将那盏茶一饮而尽,像是渴极了的样子。 “你从来杀伐决断,行事干净利落。且多少千娇百媚的女子任由你挑选,就别去为难人家了,”赵宗栩苦口婆心地,“听说太子那边也已经知道了,太子只怕也担心你闹事呢,闹出来,对太子也很不好你索性就到此为止吧。” 太子赵启原先大包大揽地把此事应承下来,结果第一错找了苏舒燕,差点闹出人命,弄的太子殿下忙向苏家致歉。 如今终于找到了人,却是苏家未来的儿媳妇,倘若赵宗冕再做出点什么来,太子殿下身上自然也干净不了。 “王兄,”将空杯子放在手里转来转去,赵宗冕若有所思:“王兄,我忽然改了主意了。” 文安王愣怔:“说什么?” 赵宗冕不答反问:“王兄该知道,我为什么把那二十个宫女都赏给底下那些崽子们吧?” 皇帝所赐的宫女,都被镇北王赐给了他麾下那些没成亲的将士们,这件事京城里几乎人尽皆知了。 赵宗栩笑:“你不是看不上她们嘛,那好歹是御赐的,也只有你敢做出来。”话音未落,文安王脸色一变,他仿佛猜到了赵宗冕想说什么。 果然,镇北王笑道:“林家的丫头,我看上了。” 只是隐隐听东来说起,镇北王似乎要在入秋之前回到封地雁北去,现在只盼日子过的快一点,赶紧让这位魔王回到他该去的地方,还人以清净,不然的话,京城虽大,一旦想到此人也在,竟隐隐地像是锋芒在背,度日如年。 西闲压下翻腾的心绪,又见杞子蠢蠢欲动,略一思忖便说:“你不用疑惑,上回在东宫跟苏姑娘c嘉昌县主等一块儿,遇见过镇北王跟太子,想必他便认得我,只是今日的事你不许对别人再说出去,要知道镇北王看似面善,其实是个喜怒无常,深不可测的人,你听没听说,他先前出征,把俘虏的千多名蛮人尽数斩首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9.0830结局上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晋江首发, 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已经查实无误, 的确是这位跟苏家三公子订亲不久的林家姑娘, 林御史之女。”周健忧心忡忡,“她的闺名叫做林西闲,镇北王爷进城的那天正是她十六岁生日,苏家小姐是去给她贺寿的,两人原本是偷偷跑出门玩耍, 所有人都不知道,事后又守口如瓶,且也不知是打哪里传出来许多不实消息,说什么那天苏小姐是去了其他地方,所以查找起来费了些时间。” 赵启怔怔的,也顾不及多想什么“不实消息”的事,只紧锁眉头:“订了亲还是跟苏家,这可如何是好。” 周健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看一眼太子, 垂头不语。 此刻太子旁边的蓝长史道:“殿下,既然镇北王心仪的女子已经订了亲, 那么不妨跟王爷直说,毕竟谁也想不到的,他应该不至于责难殿下。” 赵启瞥他一眼:“你以为, 我是担心叔王责难我?你也太不知道叔王的脾气了。” 蓝长史噤口, 周健道:“还有一件事, 需要告知太子。” “你说。” “方才臣回来的时候,又得了个消息,今日苏家姑娘去了城外汇碧山庄,同行的还有那位林家姑娘。” 赵启道:“这又如何?” “镇北王似乎也在那里” “什么?”赵启几乎拍案而起,把旁边的蓝长史吓了一跳。 周健复低头不语。蓝长史忍不住,不以为然道:“殿下何须如此惊忧,王爷在那里避暑也是人之常情,若殿下担心两人相遇不好看,只怕也是多虑了,王爷再怎么也是天潢贵胄,面对一个订了亲的女子,也不至于怎么样的。” 赵启又撇了他一眼,不吭声。 周健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照臣看,只怕没有镇北王不敢做的事。” 太子听了这句,才重重叹了口气:“是啊。本以为成人之美总是好的,怎会想到,好端端地竟一波三折呢。” 汇碧山庄。 且说苏舒燕拉了西闲进了院中,满心感激,却不知从何说起。 西闲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便故意不去提此事,只做专心打量这院子的模样,又故意赞叹这院子的雅致明朗,这才将苏舒燕的心情给纾解开了。 那侍女道:“后面还有天然的冷泉,姑娘们洗澡是最便宜的。” 苏舒燕闻听有冷泉,飞也似地转到后面,见那池子周遭鹅卵石鲜明排布,池子里水色澄清,举手探一探,沁凉入心,她喜不自禁,便拉着西闲道:“方才路上出了一身汗,正好洗一洗。” 西闲见是露天的水池,不禁咋舌:“你要洗就去,别拉我。” 苏舒燕笑道:“好姐姐,你方才唇枪舌剑的把那个什么骄横郡主弄的铩羽而归,怎么竟还怕洗澡呢?” 西闲环顾周遭,并不跟她逞口舌之力,只笑着在藤椅上坐了,点头笑道:“好好好,就当我胆小如鼠,如何?” 苏舒燕的贴身丫鬟忙给她斟了一杯碧螺春,也说:“林姑娘可真厉害,方才好歹有您在,才没叫我们姑娘吃亏,奴婢心里也是服气的。” 苏舒燕闻言,也触动心绪,就在林西闲对面坐了:“平日里我跟你打闹,或者言语上跟你争执,你总是让着我,每每都是我占上风,但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你却偏偏比谁都硬气,好姐姐,你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明白。”说着眼圈便红了。 西闲正喝了口茶,见状忙放下茶盏:“突然又说这些干什么?”她停了停,道:“我还不知道你么?看着厉害不饶人似的,实则是个没心计的,难道就看你给人家欺负?” 苏舒燕差点掉下泪来,西闲便又故意笑道:“说来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平日里都是你欺负我,如今若有人欺负了你,岂不是等同也把我都欺负了,我当然要给自个儿争口气。好了,你可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有这样的好地方,好池子,好好的不去乐,再淌眼抹泪的,那就大煞风景了。” 苏舒燕闻言,不禁破涕为笑,举手擦着泪道:“我可说不过你。罢了,横竖将来你得嫁到我们家,到时候让三哥哥制你就是了!” 西闲本笑吟吟地,听了这句,却略有些不自在,又不便流露出来,就只举起苏舒燕跟前的茶递到她的唇边:“有这样好茶也堵不住你的嘴,快喝罢!” 两人说了会儿话,苏舒燕只管嚷热,早迫不及待地要去洗澡,把外裳一扔,又去拉西闲。西闲拼力气是绝比不过苏舒燕的,给她拽的靠近了池边。 西闲吓得叫道:“好妹妹,饶了我吧,这冷水我是洗不得的叫我干什么都成,就是这个不能。” 苏舒燕知道她比自己娇弱,想了想,果然放手,却叉腰道:“那你也不许走,就在这里陪一陪我。” 西闲笑道:“哪里找你这样的去,人家洗澡都是躲着,你却还想要人围观。” 苏舒燕挺胸道:“怕什么,又没有别人看。你也听见了这乘云峰上都是女眷,男人禁止入内的,不信你仔细听听,其他院子的她们都泡着呢,又不只是咱们。” 西闲侧耳细听,果然隐隐地随风传来女子的嬉笑声音,听有人说:“你弄湿了我的头发!”也有说:“看我不浇你一身。” 苏舒燕早按捺不住,把衣裳略脱了脱,便摸进池子里,靠着池边坐了,慢慢地舒了口气:“好舒服。” 西闲听外头女眷们嬉戏声音,又见苏舒燕这样受用,便把鞋子脱了,将裙摆跟裤脚撩起,把双脚泡了进去。 苏舒燕歪头道:“傻子,这样泡怎么过瘾,到里头才爽快呢,你下来试试就知道了。” 西闲抿着嘴笑道:“我替你把风,免得从哪里跑出一头狮子老虎来,把你叼了去,如今你把衣裳都脱了,越发吃起来顺口了。” 苏舒燕笑道:“好呀好呀,我等着呢,来吃我呀。”说着便掬了一把水,向着西闲撩了过来。 西闲歪头躲,身上到底给她打湿了。夏日的衣裳本就单薄,湿衣裳贴在身上,越发显出极好的身量,苏舒燕看呆了:“唉,我突然羡慕起三哥哥来了。” 西闲正忙着收拾湿了的发角,衣裳,闻言不解:“好好的为什么羡慕三公子?” 苏舒燕叹息:“姐姐这样好的身子,以后就是三哥哥的,我怎么就不是个男人呢,我要是男人,哪里轮得到三哥哥呀” 西闲听呆了,反应过来后,又笑又恨:“死丫头,我让着你,你偏上脸了!” 西闲这边躬身取水想要报复,苏舒燕早灵活地转身避开了,她窝在水池另一边,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你来呀来呀,有本事下来呀!” 西闲泼她不着,咬牙切齿道:“你小心下头有蛇咬你。” “你吓不到我!”苏舒燕早在水池里扑腾起来,水花四溅,“你下不下来呀?” 西闲无法靠前,反又把裙子湿了大半,裤脚湿淋淋贴在腿上有些难受,西闲哼道:“小促狭鬼,我偏不上当。你自己玩儿吧。”拎着裙子,往屋子里去换衣裳。 苏舒燕笑着叫道:“哎哎别走呀,反正衣裳都湿了,一块儿洗吗,我又不会占你便宜。” 西闲只当没听见的,又怕苏舒燕乐极忘形,便叮嘱那丫鬟:“好生看着你们姑娘。”自己忍着笑快步跑到里间儿。 西闲跑到屋里,匆匆从包袱里取了一件衣裳出来,转到屏风后,便要解衣换上。 只在举手的瞬间,目光一转,突然看见窗户边有个影子若隐若现,西闲还以为是苏舒燕又跑出来促狭,才要笑着点破她,笑容却蓦地僵住。 这人虽未露面,但从隐约透出的身形看来,绝对不是苏舒燕,更不是个女子。 西闲下意识握住领口:“是谁?!” 人未现身,先有一声轻笑响了起来,带三分熟悉。 西闲微怔,却见一支男人的手搭在窗扇上,手指干净修长,骨节分明,紧接着,那人终于转了出来,他微微抬头,似墨画般的剑眉英扬,底下双眸如同烈日之光,不偏不倚地同西闲目光相对。 赵宗冕挑唇笑道:“小美人儿,我们又见面了,想不想我啊?” 苏培在旁听到这里,便插嘴道:“林姐姐,你说话真好听,比姑姑强上百倍。姑姑聒噪的很,常常吵的我脑仁疼,你的声音像是百灵鸟,怪不得三叔看上你呀。” 猝不及防,西闲蓦地脸热。 苏舒燕忍着笑,在旁挥手打了苏培一下:“臭小子,吃里扒外,见色忘义,你要奉承她,也不用踩着我呀!枉我平日对你那么好,以后有好吃的,你还指望我惦记着你呢!” 苏培巧舌如簧:“姑姑,我错了,只是我母亲说要对林姐姐客气些,我一时奉承的忘了形,其实你也没那么聒噪,林姐姐是百灵鸟,姑姑也算是黄鹂鸟了。” 苏舒燕听了这个,才略得意:“这还差不多。” 苏培偷笑:“我上次见过一只黄鹂,也不知吃了什么,毛都蓬松起来,肥嘟嘟的,可不正跟姑姑一个样?” 苏舒燕气的把他摁倒,狠狠地打了几下,这小子大声求饶,引得外间苏霖卿来问发生何事,见他姑侄玩闹,才笑说:“别闹得太狠了,叫林姑娘看着笑话。” 两人才方停战,苏舒燕望着西闲气定神闲的模样,本要说两句打趣的话,不过是跟苏霁卿有关的的,只因见苏培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知道这小子会学话,生恐他传了出去,于是难得的安分守己。 马车出城,足足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汇碧山脚下,苏培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此刻叫道:“姑姑,那边好多人。” 苏舒燕立刻也扑了过去往外张望,果然见上山的路口上停着数不尽的马车,只是车马虽多,却井然有序,毫不慌乱,细看,原来是汇碧山庄的人在安排指引。 他们的马车还未靠前,便也有汇碧山庄的下人走上前来导引,外间苏霖卿报了姓名,那小厮笑着行礼:“原来是苏公子,请这边来。” 里头苏培回头对林西闲道:“自打姑姑说要来,我父亲早早地便来定了房,因这会子正忙,差一点就订不到呢。” 苏舒燕拧着他的腮道:“偏你这猴儿知道的多。” 马车停妥当后,众人下车,女眷们复又乘了山庄的轿子,迤逦往上。 西闲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心中不安,但见苏舒燕兴高采烈,她便也只随着坐了。 幸好这上山的石阶路并不算太长,不多时便进了汇碧山庄的门楼,轿子方停,大家下了轿子,一起作伴往内。 这会子,洪少奶奶便把儿子苏培叫了过去,苏霖卿同山庄的接引使者在前,其他丫鬟小厮等跟在后头,苏舒燕便挽着西闲的手,趁机悄悄说道:“本来三哥也要一起来的,我看他的意思也很想来,毕竟许久没见你了只是母亲说这会子不适合私下见面,于是才换了二哥,你是不是觉着失望啊?” 西闲不回答,只是暗暗用了三分力,在苏舒燕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苏舒燕哎吆一声,撅着嘴道:“没良心的,人家怕你失望,才跟你说句贴心的话,反拧我呢,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西闲笑而不语。 山势蜿蜒而上,几人一路浏览汇碧山庄景致,果然见亭台雅致,林木繁盛,冷飒凉爽,宛若世外桃源,又似龙王之宫,跟山下简直两个世界。 不知不觉到了下榻之处,那小厮道:“爷们都是在甘醴峰,姑娘奶奶们则是在乘云峰,若是似爷这样携带家眷的,是在语冰峰,苏爷想如何安排?” 苏霖卿回头看了看,苏舒燕笑道:“哥哥别管我们,只管带了嫂子去。我们也自在些。” 苏霖卿正有此意,便笑应了。苏培嚷嚷道:“我要跟着姑姑。” 洪少奶奶拉住他,笑斥道:“那边都是小姐太太们,哪里容得下你?再这样缠闹,下次绝不带你出来了。”小孩子遂跟着两个人去了。 这边儿自有乘云峰的两名侍女来接了苏舒燕跟西闲入内,却见里头的景致又跟外间大不同,一色白墙青瓦,飞檐斗拱,大有水乡韵致,又似神仙之境。 苏舒燕先赞了声,又对西闲道:“我想他们这几个地方,分男女居处,这建筑一定也是不同的,可不知那甘醴峰跟语冰峰又是怎么样的景致。” 西闲笑道:“你又来了,得陇望蜀。这里就已经很好。我看了这里已经足够,别的地方也无心再赏玩了。” 苏舒燕也笑:“得陇望蜀,人之常情嘛,又不是单我这样。”说着便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两转,叹道:“早知道这儿如此受用,我早就来了。” 西闲道:“留神脚下。” 苏舒燕笑着转身:“叫你来的时候你还推搪呢,得亏是来了吧?这次你还不感激我?” 她只顾得意忘形,不料旁边院子里有几个人走了出来,苏舒燕转身不迭,正好撞着其中一人。 那女子被撞的踉跄,幸而给丫鬟扶住,苏舒燕忙道:“对不住”话音未落,对方已经挥手打了过来:“混账东西,乱窜什么!” 眼见苏舒燕要挨一巴掌,手臂却给人用力一拉,她身不由己后退,堪堪避开了那女子打过来的耳光。 原来是西闲见势不妙,早疾步走了过来,正好拉开了苏舒燕。 苏舒燕虽知道自己理亏,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劈头盖脸地竟然动手,一时也生了气:“你干什么就打人?” 话音未落,人又给西闲拉了一把。 而那女子身边的人呵斥道:“哪里来的毛丫头,这样不知体统,敢冲撞嘉昌县主!” 西闲早看出这女子盛气凌人,来头不小,忙屈膝行礼:“请息怒,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向县主赔礼了。”暗中又拉扯苏舒燕的袖子。 嘉昌县主是太子妃的娘家人,太子妃贤良,很得皇帝青眼,连带她的娘家也沾了光,嘉昌县主原本是太子妃的堂妹,特封为县主。 苏舒燕虽不高兴,但一来自己理亏在先,二来对方身份特殊,倒是不好得罪,于是也随着西闲行了一礼。 嘉昌县主打量着林西闲,先前西闲拉开了苏舒燕,让县主耳光落空,惹得她心中很不悦。 可见西闲身姿娉婷,容貌出众,且又和颜悦色,气度大方,倒是猜不到她的来历,也不好再动手,便哼道:“你又是谁?” 西闲还未回答,嘉昌县主旁边一个女子突然凑近,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嘉昌县主双目微睁,却是看向旁边的苏舒燕。 西闲两人正不知如何,嘉昌县主笑道:“有趣,真是什么人也能来汇碧山庄了。” 她口吻中的鄙薄之意甚浓,苏舒燕到底年轻气盛:“你说什么?” 嘉昌县主笑看着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不自量力想要攀镇北王高枝儿的那个就你这副尊荣,也敢痴心妄想,哼!你还有脸出来,闹出那样大的笑话,若我是你,早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吊死了。” 苏舒燕虽伶牙俐齿,但这件事毕竟是她情窦初开的一宗心病,听嘉昌县主句句带刺,一时又急又气,窘疼交加,眼泪都将逼出来了。 却突然听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温和响起,说道:“县主这话未免不大妥当,此事原本是太子殿下误办所致,殿下为此亲自数次向苏伯父致歉,唯恐怠慢了苏伯父且伤及了燕妹妹的闺誉,太子行事谨慎,心存仁厚,县主却背地里如此大放厥词,不怕对太子的清誉有损吗?” 嘉昌县主原本趾高气扬,突然听了这句,顿时语塞:“你c你胡说什么!” “我何尝胡说了?”西闲仍慢条斯理,含笑道:“还是说,县主这样说,便是太子的意思?倘若太子觉着先前没有错办,那此后对苏家的致歉岂非也是冤枉?回头我们也好让苏伯父向太子请罪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0.0830结局下 八月薇妮甜点系列, 晋江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林西闲来了一趟苏府, 苏舒燕便肯下地吃饭了,不仅是苏霁卿,朱夫人跟苏府上下都十分感念, 朱夫人更是感怀泪落, 握着西闲的手, 对杨夫人道:“恕我倚老卖老些, 从此以后, 我就当小贤是我的干女儿了。” 杨夫人笑道:“果真如此,是她的造化了。” 西闲还未开口,苏舒燕滚倒在朱夫人怀中,撒娇道:“我不依我不依。” 朱夫人诧异:“这是为什么?” 苏舒燕道:“母亲若认了她, 从此越发知道她的好处, 也越发比出我的不好来, 用鼻子想也知道,母亲一定会喜欢她多些, 必然就不疼我了。” 西闲早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只管笑而已。 朱夫人也是喜笑颜开, 一手抱着一个, 连声说道:“都疼, 都疼。” 解决了苏舒燕这件事, 朱夫人去了心中头等忧虑, 临别之际, 又握着杨夫人的手叮嘱:“其实还有一件正经大事,只是这会儿说出来未免仓促,等我稍微安定,再亲自去你府上跟你商议。”说着,又看了一眼夫人身后的西闲。 杨夫人虽然莫名,西闲却心知肚明,只装作不知的。 正苏舒燕悄悄跟她说:“你先前说你卤了鹅掌的,说出来的话是泼出去的水,你可不许骗我,改天定要让我吃个够。” 西闲笑道:“还以为你忘了呢,偏偏在这些吃的上头,比谁都精明。” 苏舒燕得意洋洋道:“哼,那是的,论起吃来,谁能比我精明呢,可别想糊弄我。” 西闲忍俊不禁:“是是是,你最精明了。”两人嘻嘻哈哈,十分亲密。 那边朱夫人看着苏舒燕又恢复了昔日的握着杨夫人的手,笑道:“你看他们,明明不是亲生姊妹,却比亲生的还亲密厚爱呢。” 苏氏母女跟苏霁卿一直送出了大门,在回去的车上,杨夫人先是说道:“得亏苏姑娘没事了,不然的话,可怎么是好呢。贤儿,你跟她说了什么?” 林西闲笑道:“其实也没说什么,主要是她自己能想开。再加个人去一点拨,顺势自然风平浪静。” 杨夫人点头称是,又猜测:“只是夫人临别说什么‘正经大事’,不知是什么呢?竟还要改日亲自登门。” 西闲当然知道必是苏霁卿提亲的事,便并不言语。 当夜,西闲灯下做女红,只觉心情烦躁,下针屡屡出错。 夜渐渐深了,风却突然大了起来,吹的院子里的花树哗啦啦响成一片。 西闲索性放下活计,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往外看去。 正发怔间,突然一道电光闪过,把院子照的亮如白昼,刹那间似有一道人影立在墙角,把西闲吓得心跳,几乎失声叫出来。 等镇定下来壮起胆子细看,才蓦地醒悟,那何尝是个人,只是墙角的两棵芭蕉树罢了,给电光一闪,错以为是个人的模样。 正所谓“疑心生暗鬼”,差点自己把自己吓死。 西闲抚着胸口,见风越来越大,远远地雷声轰然,想必很快就要下一场大雨,于是忙把窗户关了。 她缓步回到床边,转身望着一灯如豆,想起白天在苏府,苏霁卿对她所说的话。 半晌,西闲回身,把挂在里头的垂帐香囊摘下,从里头掏出先前苏舒燕给的那两颗珍珠耳珰,拿在手中细看。 虽然西闲跟苏舒燕交好,但多半是苏舒燕来林府,西闲极少过去苏府那边,纵然去,跟苏府的男人也极少碰面,只因苏霁卿是苏府男丁里年纪最小的,又跟苏舒燕最亲密,所以不免曾见过两次,略微熟稔。 可对西闲而言,却从未把自己的终身跟苏霁卿联系在一起。 只不过最近的情形实在是有些复杂。 曹家的提亲虽然给林御史压下了,但备不住底下还有什么张家,李家之类的,不管是谁家,同样都是不知深浅,人品相貌家境等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赌大小,不论好歹,全靠命。 何况除去这些,目前还有个最大的隐患,那就是那个令人闻风生畏的镇北王。 若不是苏霁卿今日所说,西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整件事情原来是一场大误会,而且引发所有的缘起,正是她生日那天所谓的大热闹。 那会儿给马鞭抵着下颌抬头的时候,恍惚绝望中,西闲还以为是被狮子咬住了之类。 她虽然一心想护着苏舒燕,但猛兽跟前,却仍是胆裂心摧,哪里敢睁开双眼看,何况当时冷汗跟不知不觉沁出的泪早把她的双眼浸迷的生疼,只依稀辨出身前站着的是个人而已。 当时还不知道,那就是镇北王。 那狼狈惊险的惊鸿一面,镇北王又怎会对她起意? 直到如今西闲也觉着不可思议。 或者正如她告诉苏舒燕的,那位王爷果然不是凡类,实在是个奇葩。 她尽力回忆镇北王的眉目,但心底所能记起来的,却只有那个挺身立在长天之下的傲然不羁身影。 当时尽管他语声带笑,但身上却透出慑人的杀气,仿佛比那头狮子还要可怖百倍。 西闲忙摇了摇头,将镇北王的影子甩在脑后。 假如没有镇北王的“威胁”,对于苏家的提亲,西闲或许会再多想一想,可是有这位王爷“珠玉在前”,莫说是苏霁卿,就连先前那位声名狼藉的曹公子仿佛都面目可喜起来。 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把珍珠在耳边比了比。 润泽的珠光在光线阴暗的房间里更显得皎洁动人,西闲比来比去,终究忍不住把耳珰缀在耳垂上。 镜子里的女子,长眉凤眸,雪色无瑕的珍珠越发映衬的眉眼生辉,美不胜收。 西闲禁不住微微一笑,心底浮现苏霁卿温柔注视的样子。 不料正在此刻,一道电光掠过,轰然雷动,竟像极了那日的狮吼。 西闲惊得回头,见窗户仍旧紧闭,寂静无人,而外间哗啦啦连声嘈杂,积蓄了大半夜的雨终于从天而降。 西闲突然觉着身心俱疲,看一眼桌上堆着的针线,也不想再去动了,索性明日早起再做。 起身回到床边躺倒,合眸之际,心中默默地想:“但愿那位王爷只是心血来潮,随口说说,但愿他已经忘了,一切到此为止。” 次日早上,大雨便停了,待日出之际,朱夫人果真亲自登门,同杨夫人在堂下说了半晌话。 西闲因猜到她来的原因,早特意避开了。 等朱夫人去后,母亲笑吟吟地来见她,便道:“昨晚我还悬了半宿的心呢,谁知道是这件事,可算是雨过天晴了。” 西闲埋头绣一朵牡丹花:“您老人家在说什么?” 杨夫人把朱夫人的来意说明,果然是为了提亲过来先通个气儿的。杨夫人知道西闲内有谋算,便笑握住她的手,又道:“先前那曹家是不成的,那不知道三公子合不合你的意思?” 西闲扭身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怎么又问我?” 杨夫人笑道:“那好,回头跟你父亲说说,他若允了,那这门亲事自然就准了。” 因为知道于青青嘴巴快,所以杨夫人跟西闲心有灵犀地都不曾流露半分,且朱夫人也是常来常往的,故而于氏竟不知发生了什么。 当夜杨夫人把此事告诉了林御史,林老爷这次却露出了赞同的笑容:“没想到苏家看上了西闲,霁卿这孩子我也觉着不错,倘若跟西闲成了姻缘,倒可算是天作之合了,这很好。”竟痛快地应允了。 又过数日,苏府便上门提亲,林家也应允了,于青青反而后知后觉,她惊愕之余,不免怀愤,私底下便说:“我以为姑娘眼光那样高,一定得是个王妃c诰命呢,没想到挑来挑去,也只捡了个跟我差不多的,可见是心比天高” 这话正好给东来听见,当即呵斥了她一番,从此于氏才略有些收敛。 苏林两家定亲后,西闲为避嫌,从此不去苏府了。苏舒燕倒是百无禁忌,时不时地就跑到林府来找西闲。 因为先前镇北王一事,阴差阳错,让苏家很没有面子,苏老爷虽只是个郎中,但也算是太子一党,又是正经朝臣,而太子赵启素来以“礼贤下士”“爱民如子”著称,此事又是他叫人所办,算来也是他的不是,先前苏舒燕“绝食”,赵启十分不安,先是派太子府的詹士往苏府走了一趟,隆重致歉,又传苏郎中进太子府,亲自安抚。 故而此事说来虽然是苏家吃了亏,但太子殿下诚挚示好,也算是给足了苏郎中颜面,不多时,坊间的议论都也停了,依旧太平。 苏舒燕是个闲不住,近来天气炎热,听说大家都往城郊的汇碧山庄避暑。 那山庄靠山而建,从下往上,俨然似是个小型的行宫似的,房舍少说也有五六百间。山庄之所以如此有名,是因为靠着一个不见底的深潭,唤作汇碧潭。 这汇碧潭水极为奇特,冬天不管再冷也不会结冰,但是盛夏的话,潭水冰冷沁凉,自来散发寒气,加上周围古木繁荫,遮天蔽日,映衬的整个山庄就像是暑天里的水晶宫一样,引的许多达官贵人携家带口前来度假游玩。 苏舒燕因先前在家里闷了许久,如今便撺掇西闲一块儿前往。西闲道:“劝你消停些,这会儿正是热时候,算来京城里四品以上的官儿,但凡得闲,只怕都在那里,哪里轮得到咱们靠边儿站一站?再者说,那些人多的地方必然事多。” 苏舒燕笑道:“你又拿旧事来嘲我?我上次不走运才遇到逃脱的狮子罢了,难道山庄里也会有狮子?” 西闲想了想,噗嗤笑道:“狮子未必,什么狼虫虎豹可说不定,就算没有,他们看你这样鲜美可口的,也必然不远万里找来了。” 苏舒燕扑上来打她:“揭人莫揭短,你再敢说!” 西闲被她压得摇摇欲坠,忙投降。苏舒燕道:“你得罪了我,还不赶紧赔罪?就陪我去山庄避暑,我就原谅你。” 西闲道:“给了三分颜色,你就要开染坊,我不去,你叫三公子陪你就是了。” 苏舒燕抓着她摇晃:“我哥哥忙着正经事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姐姐,反正都要是一家人了,你怎么反而不疼我了?再说,就算有那狮子老虎的,他们也是先吃我,这次我替你挡着如何?” 西闲给她软磨硬施,缠不过,随口应付道:“我家里的事我做不了主,等回头问问母亲再说。” 这本是搪塞的话,回头大不了只说夫人不允就是了。谁知苏舒燕正在兴头上,当即忙去找杨夫人询问,夫人却一口应允了。 西闲听了,十分无奈,只得答应同行。 就是这一去,偏偏狭路相逢,遇到了那个唯恐避之不及的魔星。 果然,才落座不久,苏郎中便道:“林贤弟,你我相交多年,也该知道我的为人。如今有一件为难的事,本不好开口,但就请先恕我无礼吧。” 林牧野见他举手行礼,面带愧色,且话说的郑重,更加狐疑:“可是出了什么事?大人且说就是了。” 苏郎中拧眉:“既然如此,少不得我便说了,本来林苏两家这门亲事很得我意,只是c前两日,霁卿小时候拜过的一位师傅路过京城,因知道了他将成亲,便给算了算,谁知竟算得两个孩子命中犯冲,如果成亲,必然会事事不顺,重则危及性命。所以” 林牧野一肚子狐疑,慢慢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先前已给他们两人批过八字,明明好好的,怎么突然又不对了?这种无稽之谈?” “原先不过是随意走个过场,多半是算的不准,这位师傅是世外高人,他也是一片好心才提醒我们。”苏郎中望着林牧野,“所以我想,不如,不如把这门婚事给取消了。” “笑话!”林牧野无法置信,拍案而起:“已经下聘过定的事,居然因为一个神棍的不经之谈而要取消?苏兄,你几时变得这样胆小了?这万万不可!” 苏郎中低下头去。 林牧野毕竟是当官的人,倒也不蠢,他看看苏郎中,又看向旁边双目微红的苏霁卿,突然说道:“且慢,苏兄,你向来不是那等一味迷神信鬼之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缘故?” 苏郎中把心一横,起身道:“林大人,此事就这样定了,就当是我苏家对不起你林家,聘礼等物就当作是苏家的赔礼,以后林兄若有差遣,我们也自然” 不等苏郎中说完,林御史呵斥道:“我不想听你这些!儿女婚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原本是两家子郑重商议妥当的,岂有你说悔婚就悔婚的道理?你想悔婚也成,只别拿些子虚乌有的鬼话来糊弄,或者说你其实是嫌弃了我林家所以后悔,若是如此你且直说,我的女儿,就算这辈子嫁不出去,也必不敢高攀!” “林兄”苏郎中哑然。 苏霁卿在旁边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便把镇北王看上西闲,太子错认舒燕,以及后来他如何用计等等都说了。 末了,苏霁卿红着双眼,道:“我对妹妹的敬爱之心,天日可表,如果不是怕连累父兄家族,我宁死也不肯悔婚。” 林牧野这才明白了一切。他看着地上的苏霁卿,又看向正嗐叹的苏郎中:“霁卿所说,可是当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