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难宠》 正文 壹、落寞 ——姚姬疯啦!! 这话传遍永巷和后宫,虽然后宫宫女都懂三不闻的好处,可还是有些按不住性子的来照顾照顾已经疯了的姚姬。 姚姬是个美人,一样都是家人子的身份入宫,却不想被王上相中升为良人,接下来一路争斗到美人的地位。在宫中,一个没有背景的女人,能到姚姬这地步也是不容易的了,但也足可见姚姬也不是上善之人。 “哼。如今才陨落,她也是个狠厉角色了。”一身玫红绣芍药褙子,发髻简单却精致,几缕秀发闲散垂于耳后,一脸悠哉的苏婕妤边玩弄着手里的步摇边说道:“只可怜了她的孩子,才不过十二,接下来的路怕是不好走喽。” “说的是呀。不过要怪,也就是那姚姬太嚣张了些!生的又不是王子,一个王女而已就那么不可一世了,怪不得王后出手呢。”阿娥献媚着应和。 “呵。背后议论王后,你找死呢。”苏婕妤眉眼一个上调,狡黠的看着坐在对面的人儿:“说来你和那个姚姬还是同期,你就不嫉妒吗?” 阿娥反应极快,急忙躬身头点地,声音平静,不急不躁的说道:“夫人,我自知斤两,能为夫人效力,就足以了。” “呵。你果然是个通透的人儿,要是姚姬也能学到你半分的机灵,怕也不会惹到椒房殿的那位。”苏婕妤收为狡黠的目光,一脸乏味的样子:“行了。这事儿就让它传着吧,只是那姚姬的孩子听说有几分姿色,而且近来夏国大军又靠近了咱们边关” “夫人放心,为了安邑公主,小的一定好好照看姚姬之女,定不让她伤到半分。”阿娥笑着躬身,谨慎的向后跪走,穿上木屐后又恭谨起身小心翼翼退去。 阿娥口中的安邑公主是苏婕妤的女儿,也是如今后宫除姚姬之女外唯一的王女。 郑国兵力不强,一旦夏国要攻过来,以当朝王上的性格一定会讲和,到那时从宫里捡一个王女送给夏国是必然的。而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也就是为何宫中只有两位王女。 而此刻的姚姬之女,因为年幼体虚,加之母亲被贬到永巷,明明该给的封地到如今都没给,所以外人对她的称呼都是“姚姬之女”。不过她是有名的,只是如今姚姬疯了后,就再没人会叫了。 “公主,您还是多吃些吧,如今如今夏国大兵集结,怕是” 说话的是一位姓姜老妇,她从姚姬成为良人起就跟在姚姬身旁,亲眼见证姚姬的兴衰没落,自然对事实也是明镜似的,如今的境况她看的十分通透。 “姜姑姑,是不是我要被送去和亲?”岑涟低垂着好看的柳眉杏眼,坐在案前,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饭菜,不露情绪。 “公主”姜姑姑的声音拉的悠长,有无数怜悯藏在其中。 早慧的岑涟怎会听不懂姜姑姑话语间的怜悯,只觉苦寒 岑涟打出生见王上的次数屈指可数,却并不是说王上不垂怜姚姬,正是因为格外喜爱才每次来了就与姚姬卿卿我我,视亲生女儿为无物,丝毫没有爱屋及乌的意思。 岑涟小小年纪,如今面对的却是一盘僵局。 郑王无情,眼看姚姬变得癫狂就再不怜惜,最后默认王后将姚姬送入永巷的指令,心里哪还有岑涟。因为是王后下手,各宫嫔妃自然对她也是敬而远之,生怕沾染晦气。 姚姬一个没有母族的女人,从一开始就不过是王眼中的玩物罢了。就连岑涟,也无足轻重。 “在我之前,有三位阿姊都被送去和亲。长姊惨死,次姊自尽,三姊如今算是最好的了,虽然不受爱戴,可好歹还有命在。姜姑姑,你说我要是被送去和亲,结局会比三姊好吗?” “公主,别说这些晦气话了。”姜姑姑眼神游动几分后,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咱们前面不是还有个安邑公主嘛。您才十二,就算王上想,怕夏国也不会收啊。” “三姊被押送着上和亲的马车时,和我是同岁。”岑涟的声音终于有了些波动,她话语间有一丝悲切。 “公主”依旧是悠长的话音,却多了一份悲痛。 如今十二国杀伐的年代,小女子的命不过是花儿一般,美艳的藏于金屋却也不过是一件玩物,平平的可能劳累一生,但无论哪种却都是命如草芥。 “姜姑姑。”岑涟的声音竟有些哽咽,只看几滴泪珠落了下来,砸在她粉嫩的袄裙上。她说:“我不想死。” 一屋子空气凝结了般,姜姑姑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动了眼前这个难得显露脆弱的女孩。 就在二人相顾无言时,却听外面一阵熙攘声,紧接着就见一个宫女低垂着头,一脸恭敬的走了进来。 姜姑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想比岑涟,她在宫中的交际更加多。眼前这个宫女她自然认识,这可是苏婕妤身前的红人啊! “呦!是阿娥姑娘啊!”姜姑姑一个骨碌急忙起身,眼下多了些献媚和担忧。 “呵呵。姜姑姑,好久不见啊。”阿娥微微欠身后,就开始打量正坐案前的岑涟。 眼前的小人儿,一身粉嫩的袄裙,一头乌丝被金钗挽着,粉嫩白皙的鹅蛋脸上,柳眉杏眼c樱嘴桃腮,而眼角的红肿非但没让她看起来浮肿,到是十分惹人怜惜,徒然增生了些妩媚。 眼下,阿娥不由眼前一亮,对苏婕妤吩咐的事更加有了信心。 “奴婢阿娥,苏婕妤的贴身宫女,拜见公主。”阿娥在岑涟面前行了大礼,笑嘻嘻的说道:“我们苏婕妤体恤公主,怕永巷的日子公主过不惯,若是伤了您金贵的身子就不好了。特着奴婢来,好好照顾公主一番。” 岑涟眉头一皱,还来不及多想就看阿娥手一挥,几个宫女就忙走进来,手上捧着一个个精致的木盒。 “苏婕妤怕永巷令安排的被褥伤了公主的娇肌,特赐蚕丝锦被一套。怕下等的熏香伤了公主的脾肺,特赐春花秋叶香一套。怕”阿娥一连气说了许多,全部是苏婕妤赐下的好东西。 姜姑姑听着这些话,眼睛不由放大,心底不由咋舌苏婕妤舍下的玩意儿居然如此之多,且都是名贵物件儿。 岑涟已经完全怔住,双眼里满是惊愕,只是谁也不知道她心底满满的猜忌和提防。 因为眼前这一幕让岑涟想到——黄鼠狼给鸡拜年! ‘不安好心。’岑涟心里暗道,双手也不由捏紧。 “多谢苏婕妤厚礼。也着实有劳阿娥姑娘了。”岑涟尽量平复心绪说道:“不过岑涟尚且年幼,怕收受如此重礼,养成娇惯,到时倒毁了苏婕妤的好心。” “呵呵。公主过虑了,这些不过都是公主应得的。咱们安邑公主有的自然您也应该有。” 阿娥后话说的也不知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还是当真话里有话。 但听者有意是绝对的了。因此岑涟那双眼中闪过一丝哀怜,面露尴尬。 她到底年幼,面上藏不了太多的思绪,能绷着一张正紧严肃的脸到现在也是不容易的了。 姜姑姑如此想着,不由心中暗叹口气。 阿娥又是指挥宫女更置物件,又是安排宫女四处清扫。终于过了好一会儿,阿娥四处仔细打量之后才算满意。 “呵呵。奴婢有些僭越了,想必公主也该乏了,奴婢也就先退下了。”阿娥笑嘻嘻的说着,只是起身时却向姜姑姑投去一个眼神。 姜姑姑自然懂得,急忙说道:“那我送姑娘。” 二人说话喘息间,没给岑涟开口的机会,直接出了房子到外面的庭院去。 “诶。姚姬失势,连带公主的日子怕也不好过了。”阿娥一边走在姜姑姑身旁,一边假慈悲的说道:“我们苏婕妤眼看这位小公主和安邑公主年纪相近,却遭遇如此横祸,心生怜爱之意。” “姜姑姑。”阿娥忽然止步,笑盈盈的看向对方,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我们苏婕妤想要和小公主亲生,还要拜托姑姑呢。” 阿娥说着,将一袋分量不轻的银钱私下塞给姜姑姑。 “这姑娘!”姜姑姑压低了声音惊呼,眉眼皱在了一起,一脸为难。 “呵呵。这永巷是鱼龙混杂之所,姜姑姑要照顾一位金钗年华的小公主,想必要耗费不少心思和钱财打点各方。如今这份辛苦钱就先付与你,往后若还有缺的,再与我说,千万要照顾好小公主,莫叫那些粗鄙使人伤着公主喽。那也就不枉费咱们苏婕妤的一片好意了。” 阿娥笑盈盈的样子没有半分亲切感,倒是让姜姑姑感到更多的是威胁。 且如今几句话下来,姜姑姑已经懂了如今这是闹哪出。这是苏婕妤要让姚姬之女,代替安邑公主被送去和亲的意思啊,否则干甚如此好生照料c赏赐。 “哈哈。当然不能辜负苏婕妤的好意,那我这就暂代公主收下婕妤的好意了。”姜姑姑说着就将钱袋收了起来,只是末了还摸出几枚塞到阿娥手上,献媚的说道:“我这一定好生照看公主,还望阿娥姑娘也念及此,多为我美言几句吧。” “那是自然,姜姑姑如此精明能干,未来必当的重任。”阿娥说着一个常礼欠身,就告辞了。 姜姑姑暗暗捏了把汗,只觉得怀里的钱袋十分炙热,可心下又想自己如今照顾在岑涟身旁是没有出路又没有财路,现在苏婕妤主动送上门的差事,做好了未来也就有指望了,不怕吊死在姚姬这颗被砍了的树上。 如此想着,姜姑姑心里的担子也轻了些,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诶呦。咱们这房子现在真是变了样子了啊!”姜姑姑满面笑容的走回了屋子里,四处打量着,心里都不由咋舌宫中贵人们随便的手笔都如此贵重。 甚至如今看来,这几年王上赏给姚姬的也比不上这些玩意。 如此一来,也算看透了。姚姬从一开始就是王上把玩的物件,如今玩腻了也就没有价值了,才这样不管不顾的将姚姬母女都扔进永巷。 “姜姑姑。”岑涟的声音打断姜姑姑的思绪,她问道:“那个阿娥到底是什么意思?苏婕妤又是什么意思?往日母妃和苏婕妤也没什么交情,为何如今?” 姜姑姑眨了眨眼,想了想说辞,道:“方才阿娥和奴婢说,苏婕妤眼看公主年岁和安邑公主相近,因此苏婕妤怕公主在永巷的日子过不惯,才赐了这好些东西来。” “这些加起来估摸也逾千石了,看来苏婕妤当真厉害。”岑涟声音有些低落的自言。 “呵呵。苏婕妤的母族是掌握咱们郑国大军的苏世族,其生母更是夏国贵族出身,因此在宫中虽是婕妤位份,可就是王后也要多给一分面子呢。” “那是当真厉害。可如此的话,就算选和亲公主,也不会选到安邑公主身上啊”岑涟眼睛一眯,眼珠在眼眶里转悠一番,看似在沉思,实则在暗中关注姜妈妈。 姜姑姑在听到这话时怔了一下,也不由沉思起来。思绪被岑涟点醒,也不由怀疑其阿娥的说辞。 “姜姑姑,我如今被这么一折腾有些乏了,想歇息一下。”岑涟说着还伸手掩住嘴,微微打了个哈欠。 “是。那奴婢就先出去了,也去教教院子里新来的几个宫女一些规矩。”姜姑姑说着就起身,背着身搓着步子就离开了。 岑涟皱起眉,她心下只觉得自己处境更差了,丝毫没有被赏赐后的喜悦。 莫名其妙来的赏赐,只叫她觉得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贰、看透 等到了日落黄昏薄的时候,整个永巷都知道苏婕妤亲近了岑涟的事情,一时间原本看热闹的人们也不敢嚣张起来了,原本还躁动的思绪一时都被压了下来。 岑涟醒来后就从姜姑姑口中知道了这些。而此刻姜姑姑正在外院趾高气昂的指挥着那些新来宫女打扫那里打扫这里,与其说是在尽本分,不如说是在给路过的人看她们日子过的何其舒坦。 岑涟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竹简,看着已经渐渐落叶的树,只觉得心中凄凉。 苏婕妤没由来的亲近让她不安,父王的不闻不问让她心寒,而母妃 “姜姑姑。”岑涟想着,已经向院子里的姜姑姑开口呼喊了。 姜姑姑一听岑涟唤她,便急忙拖着裙摆走了进来。 “公主有何吩咐?” “我想去看看母妃。”岑涟犹豫片刻后,坚定说道。 姜姑姑面色一僵,手揉搓着衣裙,看起来十分的筹措,最终还是无奈叹了口气说道:“公主啊,您还是别想了。王后下旨将姚姬囚禁,更是勒令宫人不可探访,就连公主您也而且c而且现在天色也渐晚,咱们别再多做遐想了。” “可那是我母妃啊!别人不去看望情有可原,可我我们郑国最是讲究孝道,若我不闻不问,怕是而且母妃她被传疯以来,我连一面都没见上。王后怎么可以那么狠!”岑涟听了姜姑姑的话,往日里沉默的性子也压不住满腔的情绪了,一时也口不择言起来。 “嘘嘘嘘!我的小公主!这些话不能乱说啊!!万一被别人听去可怎么办啊!”姜姑姑说着焦急的舞动双手,反应过来后才急忙跑去将门关了起来。 大门‘哐当’关闭的声音,引得一院子的使用人都不由看了过来,但一转眼又继续手下的工作了。 “姜姑姑,对不起我实在是压制不住了。”岑涟说着眼泪也流了出来:“你告诉过我,这些话不能乱说,我也知道说不得。可是我心里就是过去啊!王后那样对母妃,父王真的就c不管不问了,就连我也” “诶。公主别难过了,好歹不是还有苏婕妤吗。” “苏婕妤?”岑涟嘴角一扯,竟是露出一丝冷笑,道:“母妃没疯前,她如何与母妃尔虞我诈我能不知道?她何曾问起过我,又何曾亲近过我?为何偏偏是现在,她想起要亲近我了?” “这怕是真如阿娥说的,苏婕妤就是可怜咱们小公主。”姜姑姑自己说话都越见没了底气,却还是横下心让自己平静着说出这些话。 “没这么简单。”岑涟双眸一暗,冷着声音说出来。 姜姑姑只觉得浑身一个寒战,心觉奇怪,但片刻后又觉得自己多想了。眼前的岑涟不过就是十二岁的丫头,从小爹不疼娘不管,她姜姑姑反倒是最长与之相处的人了。 按理说,她是最了解岑涟的。 可就刚才那一下,她觉得眼前的岑涟十分陌生。 “姜妈妈,你还记得上午我们说起过和亲的事。”岑涟忽然扯开话题,问道。 姜姑姑看着岑涟那双透亮的眼,只觉得心里一阵心虚。 阿娥走后,姜姑姑也在心里好好想了一番,对苏婕妤的态度也多少有了了解。 苏婕妤如今对岑涟好,使劲的看护c监视,为的就是保证岑涟的安危,保证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不被弄伤,好让岑涟挡在安邑公主身前,万无一失的被送去和亲啊。 “记得。”姜姑姑点了点头,也不往下言语,就等岑涟把话说开,她再安稳接话。 “我想了想,苏婕妤对我这么好,怕是和和亲的事有关。”岑涟说着,却皱起了眉,困惑着呢喃:“可安邑公主本身有封地,苏婕妤的母族更是厉害,在这样的条件下,就算她不多做亲近,被送去和亲的也会是我啊。我就想不透,她为何要多做无用功?” “这”姜姑姑眼珠子一转,定了心才说道:“怕是苏婕妤觉得,公主您是为安邑公主所以才对您好。” 岑涟那双清澈的眼直接望入姜姑姑的双眸,直道:“我为安邑公主挡灾了,是吗?” “话也没那么难听。”姜姑姑说的毫无底气,连看都不敢看岑涟了。 “姜姑姑,我还是不甘。”岑涟说着不再去看姜姑姑,盯着乌木的案面,声音有些沙哑哽咽,低喃:“不甘就成了安邑的挡箭牌,不甘就这样被苏婕妤把弄,不甘不甘就这样去和亲,然后把命丢了。” 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岑涟瞪着双眸盯着案面,眸里满是不甘和悲戚。 “母妃的命,母妃这个人;我的命,我这个人,真的就这样轻如鸿毛吗!?” 姜姑姑也低下了头,她被岑涟悲戚的心绪感染,只觉得心虚,又觉此刻这屋子里十分的寒冷。真心觉得自己对不起岑涟,收下了阿娥的钱,要为了苏婕妤做事,却还一面为着主子好的样子。 说起来,姚姬也没有对不起过她,这岑涟更是她从小看到现在的 如此越想,辜负人的歉意更像黑洞渐渐吞噬姜姑姑的心。 “算了。说这些,也是无用的了。”岑涟脱了力般,哀叹了起来:“姜姑姑,你c还是先出去吧。” 姜姑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言以对。 沉默着,就听姜姑姑尽量安静着步子,倒退出屋关上门为止,屋子彻底寂静了下来,徒留岑涟孤独一人留各种思绪在脑海中翻转。 而屋外姜姑姑也觉得良心被煎熬,在门前兜转了几圈后,转念想到宫外自己的家人 “算了算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姚姬已经没指望了,这小公主诶。还是自求多福吧。”姜姑姑将怀中的钱袋子往里面揣了揣,急着步子就往外走,去苏婕妤那里了。 而屋子里的岑涟此刻却是趴在门框上,将姜姑姑方才的话一字不漏的听进耳朵,眼泪已经哭干,只觉得喉咙中一阵苦涩,腥甜气血上涌,有吐血的欲念。 却还是忍住了心碎的感受,岑涟早在母妃失势那一刻就知道,再无人会站在自己这边了。 思绪不由回到过往,父王从不曾问候过她,母妃虽然对她也爱答不理,但只要知道有人伤着了岑涟,就会嚣张跋扈的冲去讨回公道。 只是每次姚姬都说,岑涟丢脸,那就是有人要打她的脸,所以才焦急去讨回公道。 只是哪怕如此冷言冷语的,也不能否认。唯一站在岑涟身后的,只有姚姬。 如今姚姬失势,她更是成了落寞王女,任谁都可以将她拿捏。 可如今心凉了,念头没了,岑涟也冷静了下来。 既然谁人都当她柔善可欺,那她自当利用这一切 岑涟再睁眼时,眼底乍现一片冰寒,她嘴角一扯,狡诈的神色,全然没了先前柔弱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叁、求见 永巷的夜冷的渗人,灯火幽幽,街巷昏暗,少女斜影只行,手持的宫灯映的她脸庞微红。 与此同时姜姑姑从漪澜殿谢恩后就出来了,心虚的四下打量后才快步向岑涟的住所而去。 岑涟持着宫灯悄摸的走出了永巷,当下就看到后宫中宫殿重檐,灯火通明,与永巷是截然相反的样子。 顺着姚姬曾带她走的路,一路小心踱步,走到脚腕都开始隐隐发疼时才站立在一座巍峨宫殿前。 ——椒房殿。 “谁人?!”侍女惊诧的声音打破寂静。 岑涟向那粉衣侍女看去,轻声道:“臣女乃姚姬之女,因有重要之事通禀才冒犯深夜前来拜见王后。” 听了这话侍女更加惊愕,她急忙低头行礼后就快步回去了椒房殿。 王后倚着凭几,坐在榻上,身后她的贴身侍女夹蕊正为她按摩颈肩。 侍女快速禀报后,王后还是闭目不语。 片刻后,夹蕊仰着笑对传话的小侍女道:“王后累了,先休下了,让姚姬之女先行回去吧。” 侍女听后退下,看着一脸期待的岑涟,一时话卡在嗓子里不知道如何是好,却还是僵硬着把话传到了。 岑涟当然知道事情没她想的那么顺利,于是道谢后毫无怨言的往回走去,那小侍女也松了口气。 只是不等她这口气散尽,岑涟又回过了身,快步走到她跟前,轻声道:“还望阿姊莫要让此事传开来。” 小侍女面露惊慌,急忙道:“请小公主放心。” 岑涟笑盈盈的点了点头,这才放心离去。 “碧莹。”夹蕊的声音突然在小侍女身后响起。 小侍女急忙转身,低下头恭敬称道:“夹蕊姑娘。” “那姚姬之女可有给你好处贿赂?”夹蕊双眸冰寒仔细审视着碧莹。 碧莹摊开双手,道:“什么也没有,她就是说不要让别人知道她来过这儿。” “不要让别人知道?”夹蕊皱眉自语,转而对碧莹挥了挥手,道:“你先去忙吧,往后她若再来便都搪塞过去就是了。” “诺。”碧莹嘴上答应,心中却不由感叹这小公主不受王后待见实在是苦。 夹蕊转身进了椒房殿,快步道王后身前,伏低着身子,轻声道:“姚姬之女已经退下,临走告诫碧莹莫让他人知晓今晚之事。” “恩?她小小年纪还要脸面?”王后眉头微促。 半晌后,夹蕊细语:“夫人,只怕这并非是小女儿的做作。” “此话怎讲?”王后睁开双眸,定睛打量夹蕊。 “今日漪澜殿的那位,大大打赏了姚姬之女一番。” 王后眉头皱起,细思片刻后,冷笑道:“怕她别是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受了苏婕妤的恩,还要来巴结孤。” “夫人,苏婕妤的打赏自然是为了安邑公主。” 王后沉默片刻后,双眼微阖,阴声道:“去查查,最近苏家是否向苏婕妤秘密递过消息。再让碧莹明日悄悄带消息给姚姬之女,让她同样的时间走后门来拜见我。” 待岑涟收到碧莹消息时已是翌日正午。 碧莹来时岑涟刚刚用过午膳,姜妈妈正在身前伺候。 “奴婢碧莲,有话通禀。” 岑涟听着碧莲的声音自然熟悉,只是一旁姜姑姑的动作却顿了一瞬,直到岑涟开口才回过神来。 等姜姑姑回过神,就见到一身青衣的碧莹站在屋中了。 “呦。这位是哪个宫中的小宫女啊?看着实在面生。”姜姑姑打量着碧莹,眼尖的看到碧莹腰上别着的一块儿玉佩。 碧莹虽然有些迟钝,但姜姑姑露骨的打量却还是察觉的出的,心下有些不满觉得姜姑姑僭越,毕竟这里地位最高的岑涟都还未开口呢。 “姑姑。奴婢碧莲,原受过姚姬之恩。” 碧莲的话堵住了姜姑姑的好奇,一时让姜姑姑面露尴尬。 “哦。原是如此公主,奴婢去安排些茶水,给您清清口。” 岑涟点头目送姜姑姑离去,这中间不曾多语。 终于屋中只有岑涟和碧莹二人。 “公主安好。”碧莹又一次行礼,恭敬道:“奴婢替王后传口谕,宣您于今晚在同样的时间,自后门入椒房殿。” 岑涟手不由紧握,她心中兴奋面上却不显露,樱唇微勾,道:“多谢碧莹姑娘了。方才多亏碧莹姑娘精明了。” 碧莹抬起头,笑道:“奴婢也只是看那位姑姑眼中无主,实在僭越,怕这其中有不妥,这才斗胆扯谎,公主莫怪罪才好。” 岑涟双眼微阖,追想到昨日阿娥前来时姜姑姑也是这般先行开口,可那阿娥何曾将她放在眼中,只顾先与姜姑姑问候 “无妨,你方才做得对。莫要让她知道了你是椒房殿来的。” 碧莹不做多想,直接答应。 等姜姑姑回来时,碧莹已经退下。 “公主啊,这是昨日苏婕妤赏的呢,可香了。”姜姑姑笑盈盈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昨日的忧愁。 岑涟心中苦,没想到这个昨天能与自己一同担忧未来的人,此刻已经一心向外,偏向了那个不知安了什么心的苏婕妤。 如今,身边再无真心,只能虚与委蛇,看谁比谁更能演。 “多谢姜姑姑。”岑涟抿了一口,笑道:“的确是好茶。苏婕妤宫中的,当真都是好的啊这清口的茶,都比母妃生前用的要好几分。” 姜姑姑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手抓着衣角,似是无措。 “小公主啊,咱咱们还是要向前看。老奴看着苏婕妤也是真心带您好的。” “她此刻带我好那等我和亲后呢?她可会替我撑腰?!” “这”姜姑姑被岑涟的话堵得开不了口,想起昨晚苏婕妤说的话,暗下决心。硬着头皮开口道:“小公主,其实老奴听说此番若是和亲,那许的也是夏国鼎鼎有名的人物呢。” “姜姑姑已经知道其中秘辛了?!”岑涟急忙上前拉住姜姑姑的手,焦急问道:“这次若是和亲,许的到底是什么人?姜姑姑若是知道就告诉涟儿,好歹让涟儿去的明白。” 话音落,泪珠坠。 姜姑姑哑口看着哭成泪人的岑涟,这下是什么说词都说不出口了。 软言细语劝了好一会儿,岑涟终于不再落泪后姜姑姑才松了口气,可转瞬又急了起来,这苏婕妤昨晚教她说的她可还未说全呢啊! “诶。小公主啊,您也别太伤心了。这苏婕妤说的话不会有假的,这次许的可是夏国年纪轻轻就拜相的曹勤公。这曹勤公虽说有些小妾,可至今无妻。而且年纪轻轻就一身之下万人之上了呢,咱们小公主若是许过去,定不会吃苦的。” 终于一口气将话说完,姜姑姑心头的担子才放了下来,不过也因此她没发现岑涟眼中闪过的惊愕。 曹勤公,姓魏,字良叔,是夏国贵戚,生来就是才子,年仅三十五就拜相,至今后院仅有几个姬妾,因常年不立妻,甚至被传他有龙阳之癖,有善妒者谣言他与夏王有私。 岑涟闷声道:“可姑姑先前不是说过,我才十二怕就算父王有此意,这曹勤公也不会收受。” “曹勤公就是再厉害,也是臣,若夏王发话,他还能不从?再者!咱们小公主这般容貌,难道还不配吗?” 姜姑姑情绪高涨,哪里有一点的伤感。 岑涟心中明镜,看出这姜姑姑是捂不热乎的白眼狼,不过一晚就已经一心倒向了苏婕妤,再无愧疚。 “姜姑姑莫要再说这些安慰的话了,我心中明白。”岑涟站起身,看着窗外的艳阳道:“我想出去走走,不想闷在这屋子里了。” “是是!是应该出去走走了,这一日日的将自己闷在这黑黢黢的屋中也不好。”姜姑姑急忙上前伺候着岑涟更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肆、花草 出了永巷往后花园去,岑涟闻着浓郁的花香,心中的忧愁哀怒也放下些许。 这后花园苏婕妤打理的最多,不过各中原由皆是因她有一个爱花如命的儿子,也正是当朝的二王子岑述。 郑王寡情,女儿无数都用做和亲,如今宫中只余两位。郑王薄义,忌惮王子握权,通通发往封地,如今王城中仅有三位王子。 三位王子分别是,苏婕妤之子二王子岑述;无母族傍身的七王子岑识;和唯一自小养在宫外无人识的三王子岑翥。 这三个能留下的王子,要么无权势倚仗,要么权势强盛至难以撼动。 而王后膝下至今未有王子 岑涟想到这里不由疑惑起来,当年岑翥生母宁美人自刎一事。 当年宁氏一族被人揭发在响玉关贪墨军饷c霸占田地的罪行,宁美人的行径自然被扣上了畏罪自刎的名头。 原本岑翥和宁氏一族都有性命之忧,还是王后不知用什么方法劝服了郑王,最终只是杀了案件主犯几人就作罢了,那之后岑翥出宫养在宫外,再没人见过了。 想到这些,岑涟看着眼前的湖水,不由有感而发:“当真是一池望不穿的污水。” “这池可叫碧天池。”一道男声突兀响起。 姜姑姑立时反应过来,急忙站在了岑涟身前。 岑涟向声音主人望去,只见一名套着碧天青色半壁长衫,穿着绿色直裰的俊朗青年自池水旁的山石后走出。 青年面目清秀,眉间有一丝哀愁。发上落有一片粉花,足履上还粘有泥土。 他看着就非宫中下作奴仆,正午时也不可能有官员进到后花园,那么这青年只能是皇亲。 岑涟看着想到苏婕妤那最爱花草的儿子 “您是二王兄?” “正是。想必你是姚姬之女。”岑述上前,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呢。” “小妹自幼多病,母妃说不宜外出,免得传染了他人。”岑涟低垂着头,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岑述头微斜,嘴角轻勾,调笑道:“那怎的现在好了?” “没了母妃的日日照料,臣妹也忘了自己还在病中” 岑涟的声音虽稚嫩,却不像同龄的小姑娘那般清脆,反倒略有沙哑,声线缥缈。 这番话c这样的语气c这样的声音都引得岑述深思起来,一句条理不通的话,却让他心中觉得难受起来。 “既是忘了,也就罢了。”岑述转过身,自花圃中折下一枝,递给岑涟后道:“现如今正是百花争艳的时候,再过一月就要渐渐凋零,再过个把月这后花园就只见松柏寒梅了。所以五妹妹还是珍惜当下这些还娇艳的花儿吧。” 岑涟接过那枝花,沉静片刻后微抬双眸看向岑述,轻声问道:“花儿这般娇弱,二王兄为何还这般喜爱?” 岑述听后面露尴尬,道:“看来五妹妹也觉得男子要多爱松柏此类才好?” “那倒不是,只是爱花要心细,心不细也是养不活这些花儿的。所以才说养花养神也费神,如今天下局势,男子怕都费不起这神来。” 岑涟的声音悠扬,姜姑姑将话听在耳中只觉得身上冷汗不停渗出,只觉得这般话简直就是指责二王子岑述玩物丧志。 岑述自然也是这般理解,原本舒展的平眉也不由皱了起来。 一时气氛如寒冰,二人都陷入静默。 姜姑姑又是抿唇又是咬牙,最终紧了紧手还是开口道:“这我家公主还年幼,望二王子莫要多想。” 又是半晌,岑述才再度开口,笑道:“姑姑多想了。” 姜姑姑听了这话膝盖都软了,当下身子就躬成了虾米。 “还望二王兄莫怪。”岑涟正式岑述,道:“如今臣妹还在病中,冒然出游,还望二王兄原谅。臣妹这就退下。” 岑涟说完就要带着姜姑姑退去。 “慢!”岑述疾步上前,压低声音柔声道:“如今姚姬不在五妹妹身旁照料,若病的不重时就多来后花园走动吧。比起在病气淤积的屋中,不如多来此处散心,估摸也能让你的病有所舒缓。” 岑涟行礼,恭敬道:“多谢二王兄费心。” 罢了,岑述目送岑涟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方才一番对话悄然拨动了他心中那根无人触及的锈弦。 与岑涟走了片刻后,姜姑姑回身不见岑述身影后才松了口气,转而急忙拉住岑涟衣摆,焦急道:“我的小公主啊,方才您说的那些都是什么话啊!那不是拐着弯说说二王子他他忘本嘛。” 姜姑姑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个字就如同自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一般。 岑涟不以为意,边走边说:“是您想多了,我不过是想到什么说了什么。” “诶。就算苏婕妤现在对您好,可那二王子才是她的亲子,更何况那是您的王兄,是王子您往后与之说话,还是小心为上。” “姑姑教训的是,岑涟记住了。” “那就好那就好。”姜姑姑拍了拍胸脯,丝毫没有察觉岑涟那双微阖的眸中压抑的烦躁。 反观岑述此刻却坐在亭中,望着碧天池中一汪清澈见底的水,心中眼中皆十分平静。 “呵。当真是一池望不穿的污水。” 岑述自语着,手中把玩着一朵几近凋零的花朵。 入了夜,岑涟又是悄悄一人只身走出了永巷前往巍峨宫殿之中,只是此番要顺利许多,可见王后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手持一盏宫灯,一名少女只身斜影走出黑暗小巷。 “参见公主。”碧莹的声音击碎了平静。 随着碧莹,岑涟走入重檐宫殿之中,四周宫灯照的她身影摇曳,明黄大殿让她追忆如入梦 过往有姚姬倚靠时,她也无忧无虑在宫殿中放肆。只是此刻,她再入时只觉得这明黄一切都来之不易,心中感慨难怪王宫中人人都为这此“刀剑相向”。 越往宫殿深处走,越觉身处寒冰之中,耳边似是响起姚姬声嘶力竭的哭喊,这一切都引得岑涟不安起来。 最终停了下来,无需抬眼就能感觉到上座之人的气势。 岑涟僵硬着身子,打起精神,恭敬行礼:“参见王后。” “你就是那个姚姬之女。”王后双眼合拢,倚靠凭几,声音似有似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伍、游说 王后似问非问,却不说让岑涟平身,于是岑涟只得保持着行礼的姿态。 “回王后,臣女乃姚姬之女。” “你身为姚姬之女,竟还敢来参拜孤,不知怀的什么心啊。” 王后话十分直白,丝毫不留情面。 岑涟就着行礼的姿势道:“怀的是求功之心。” “求功?”王后对这个回答的确感到出乎意料,原以为岑涟一上来也要先表个忠心做样子,却不想岑涟也这般直白起来。 “臣女如今求见,一是向王后请安,二是有事通禀,三是有功相求。” 王后睁开双眸,冷声道:“你这说话的方法,到是和姚姬同出一撤。” “臣女接下来所言之事皆是有利于王后。” “你一小小落寞王女,能做什么?” “昨日苏婕妤赏赐了臣女不少物件,表面上看是希望臣女代替安邑公主许到夏国和亲,可实际苏婕妤母族苏氏大族虽为郑国贵戚之首,但其根则生于夏,若当今安邑公主能许到夏国,那对苏婕妤和苏氏大族而言都是值得的。所以苏婕妤昨日所谓,十分突兀且矛盾。” 岑涟的话在王后心中激起千层浪,经过昨晚的调查王后心中以有所猜测,但当真从年仅十二的岑涟口中听来后,只觉得惊诧。 “你坐下来说吧。” “多谢王后。”岑涟起身谢拜后恭谨的入席危坐,清澈双眸直望向王后,沉声道:“只是想必臣女所能想到的,王后也必然想到了。如此一来臣女便十分疑惑,王后既然知道其中蹊跷为何不见作为呢?唯一能想通的就是,这蹊跷本身就是王后一手造成的。” “哦?”王后微笑,细长凤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此话怎讲?” “臣女毕竟年幼,唯一能想到的是王后有办法阻挠安邑公主许到夏国和亲,以此避免苏氏大族和苏婕妤进一步壮大实力。” 王后倚着凭几,调笑着斜歪起头,凤眼上下打量岑涟,朱唇微启却不言。 “可如今看来苏婕妤已经找到破计之法”岑涟危坐对面,面对王后探不到底的神色却也十分平静。 “苏婕妤是要用你这个弃子来破坏我的计划,可是?”王后直起身,还是一派悠闲的笑道:“呵呵。你安也请了,事也通禀了,如今不知到底要向我求什么功呢?” “如今若我顺着苏婕妤的意思,您的计策必然被破。可我若向您投诚,您的计策必然成功,到那时我就有功可求。” 王后听的怔了片刻后开始大笑起来,待笑了一会儿不由正色打量起了岑游。她阴声道:“那你就来猜猜,我的计策是什么?” 岑涟高昂头颅毫无惧意的说道:“和亲代表两国结约c停战,十分重要,更何况此番是郑国向夏国请求和亲,所以送往和亲的王女必须嘉懿淑德c坚贞柔顺c地位珍重,如此生母为苏氏大族嫡女的安邑公主必然比臣女合适。但如果安邑公主并非嘉懿淑德c坚贞柔顺之辈这和亲与安邑公主自然无缘了,那么苏氏大族也无法得到进一步的壮大,苏婕妤也无法撼动您的地位。” “如此可见苏婕妤是要利用臣女替安邑公主挡下您的计策,好让安邑公主平平安安许到夏国。” 王后听后哑然,她没想到岑涟这般聪慧,不由感叹:“过慧易夭。” “并非臣女过慧,不过是苏婕妤轻视臣女,才让臣女有所察觉。” “呵呵。好。既然你看透了计策,那么来说说你要如何投诚。”王后也认真了起来。 “正如臣女先前所言,此局中若臣女顺婕妤,则王后败;若臣女顺王后,则婕妤败。”岑涟随即话锋一转,正色厉声道:“但现今苏婕妤已察觉王后所为,自然会开始堤防,就算臣女顺王后,也难再将安邑公主扯入其中。” “那你能做什么?” “臣女,虽不能伤安邑公主,却能做到伤苏婕妤和苏氏大族根骨之事。” “你连安邑都无法解决,又怎么能动摇苏婕妤和苏氏大族的根骨?” “臣女不能动安邑,因为此刻苏婕妤乃至苏氏大族都注视着安邑公主,他们都盯着与夏国曹勤公和亲后带来的利益。不过正因此,他们疏忽了另一个宝贝” 王后思索一瞬后顿时危坐起来,沉声道:“你此话当真?” “臣女愿牺牲己身,成全王后。”岑涟叩拜道。 王后双目瞪大,气氛在她沉默间越见紧绷。 终于半晌后,王后开口道:“你不过金钗年华,也敢口若悬河你可知,只要我找个由头杀了你,苏婕妤手上也就没了棋子。” “王后莫要大意,没了臣女,苏婕妤总会有下一个棋子。” “你要向我证明。”王后站起身来,俯视着岑涟,冷声道:“证明你有能力摆脱苏婕妤,成为我的助力。” “多谢王后信任!”岑涟又是深深一叩。 王后不再多看一眼,转身就着夹蕊的搀扶就往内室走去。 而地上卑微叩拜的岑涟,感到猩红裙角扫过头顶,她双手越加紧扣在地上,眼中不由湿润起来 试问面对下旨囚禁生母姚姬的王后时,她作为姚姬之女,怎会不怒c不恨c不哀。 当再听不见屐敲地面的声音时,岑涟才缓缓站起,这时才发现后背已经密布冷汗。方才王后话不多但气势逼人,她就算再过慧可终究也才十二而已。 走出椒房殿时天上已明月高悬。 夜晚寒风轻拂,岑涟抱臂立在原地,看着明月想到不过一个月前姚姬还享隆恩时,她在姚姬怀中望月听故事的样子 ——‘涟儿,你不必多优秀,不要惹你父王的眼。在这宫中越是得宠,失意的时候也会越惨。所以我的涟儿,娘宁可你从一开始就不是受宠的。’ 曾经听不懂的话,此刻岑涟深得其中的意味。 如若她是个优秀的c出色的王女,只怕不等现在被苏婕妤利用,姚姬失事的那一刻她也会命丧黄泉。 现在无依无靠的岑涟细想来才发现,姚姬在这宫中就是个异类 郑国朝堂皆被贵戚门阀掌控,就看宫中妃子多少都出自这些贵戚门阀,而她的母亲不过一介平民,以家人子身份入宫受宠后竟能一路晋升到了良人。 这也难怪,姚姬最终成了王后眼中的刺。 想到那些姚姬独守宫殿的夜里的那些不安,此刻岑涟才懂得姚姬唯一的依仗就是圣宠。 “母妃,您一定要坚持住。” 岑涟声音幽幽,持着宫灯只影走回黑暗的永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陆、亲昵 翌日一早,岑涟还茫然之际就被姜姑姑带出了永巷,走了好一会儿岑涟才意识到这是去漪澜殿的路。 “姜姑姑,我们这是要去见苏婕妤?”岑涟故作疑惑的样子问道。 “是的是的。昨儿阿娥姑娘传话说苏婕妤想和您一同用早膳,所以咱可得抓紧点。”姜姑姑说着脚上步伐又快了几分。 岑涟眼见着姜姑姑的热切,心中有几分难受,但不过一瞬她就放下了这份难受的心情。 漪澜殿c椒房殿各占天地,如果说椒房殿有与天子同行的大气磅礴,那么漪澜殿则更加像个娇羞女子。 这话并不是说漪澜殿不上台面,只看院中凉台c大榻c碧树成荫,院后又有花丛花树数十,爬藤似垂帘般攀附廊庑,再看棂轩前几口大缸中盛着荷花c锦鲤,看起来好生懈意。 不过就算看着再懈意,这空着肚子的人看着这些只会觉得烦躁。 岑涟能将整个园子收入眼底,还不是因为苏婕妤还未醒! 姜姑姑面露尴尬的跟在岑涟身边,这会儿倒是一个字也不说了,似也发现自己在岑涟面前对苏婕妤太过殷勤。 想来苏婕妤这般养尊处优,就算再顺应天时,也不会在破晓时分就醒来。 “姜姑姑。”岑涟背对着姜姑姑摆弄院中花草,声音委屈嘴角却勾着一抹笑容,嘟囔道:“我饿了,也困了。” 姜姑姑听了头更低了几分,看着像缩脖子的大母鸡般。 岑涟对逗弄姜姑姑并不感兴趣,眼看一队宫女端盆端水的进了殿内,她心中也知道这苏婕妤已经醒了。 接下来她要打起十分精神面对苏婕妤。 不肖一个时辰,阿娥就从殿内走了出来,面满笑容的说道:“公主,婕妤请您进去共进早膳。” “多谢阿娥姑娘通禀。”岑涟说罢进入内殿。 姜姑姑原是想跟进去,却被阿娥拦了下来,眼看岑涟单薄较小的身影以被殿门掩住,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愧疚,但也不过是一瞬罢了。 殿内焚着花香,垂帘用的全是精致难得的丝绸,殿内八根大柱皆被雕刻上腾云和仙子,正中一颗青铜树,每个树枝上都点着烛火,树下地面凹陷,里面填满的竟都是水银。 那树之上的房顶不知做了什么机关,竟有光线进入殿中,直射青铜树。怕就是白昼将烛火灭了这树也会如此闪光灿烂,甚至更多一丝天然。 岑涟没有震惊,只是心底就王后对苏婕妤的忌惮更加明白几分。 要知道水银难得,一小捧就耗费万金,而且水银代表直通神灵,这让水银不只是金钱上的贵重。 在这王宫中,也就只有郑王处有一池水银,那也多都是进贡的。 可现在苏婕妤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设了个水银池 ——富可敌国。 这就是岑涟对苏婕妤身后的苏氏大族的理解。 “公主。”阿娥的声音自身后想起,她来到岑涟身前,笑道:“这水银池的确难得,但若因此耽搁了苏婕妤” 不等阿娥说完,岑涟急忙面色慌张的说道:“是我不好,阿娥姑娘请快带路。” 随着阿娥往殿内东角去,就看几扇直棂窗被打开,三张紫檀板条案置在席上,上座后面还有一座三扇刻山水的铁力木屏风。 苏婕妤正坐在上座,笑盈盈的向她招手,说道:“来来来。让本宫来看看。” 岑涟紧张的小步凑过去行礼,期间还偷摸用澄澈无辜的双眸也好奇的打量苏婕妤。 苏婕妤看着岑涟姣好的面容直说:“真是个小美人儿,和姚姬可真像。阿娥,你和姚姬可是同期入宫的,快来看看,是不是可像了?” 阿娥笑着上前,仔细打量岑涟后,回身面对苏婕妤笑道:“奴婢还真是眼拙,您瞧这柳眉杏眼,和姚姬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呵呵。好好好。坐,坐。” 苏婕妤笑的十分和蔼,动作亲昵,丝毫没有恶意和算计在其中,甚至有那么一瞬岑涟觉得自己猜想错 但坐下来c冷静下来,岑涟眨了眨眼,她很清楚这宫中绝无善辈。 “婕妤,安邑公主到。” 岑涟眉头一挑,她没想到苏婕妤如此着急要将她和安邑公主牵扯在一起。 只见一名身着绣百合粉色袄裙的少女步伐轻快的走到席间。少女巴掌大的瓜子脸上,精致的水湾眉和透着机灵劲儿的圆眼,精巧的鼻和与粉嫩的厚唇,皮肤更是细腻白皙的似泛光一般。 这安邑公主当真被苏婕妤养的如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而岑涟虽然五官姣好,可肌肤以及瘦小的身板与安邑相比都差了太多。 岑涟在打量安邑,安邑自然也打量起岑涟。 直到苏婕妤干咳出声才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默。 “呵呵。这位就是五妹妹吧!”安邑笑嘻嘻的落座,圆润双眸还在好奇的上下打量岑涟。 “四王姊。”岑涟危坐,急忙参礼。 安邑摆了摆手,急忙说道:“五妹妹不必那么规矩,在母妃这里啊很自由的!” 安邑说完还眉毛一挑,机灵古怪的冲苏婕妤笑。 苏婕妤无奈叹了口气,转而对岑涟笑道:“你四姊就是这样,不过她说的也是,你在我这里不必太过拘束。” 岑涟听后怔愣片刻,双眸不由湿润,急忙垂下头,轻声道:“多谢苏婕妤,多谢四姊。” “诶。”苏婕妤放下筷子,自阿娥手上接过巾帕递给岑涟,轻声安慰道:“你也是苦命的,才这般小就被迫与母妃分离,还被罚到了永巷本宫也是可怜你啊。” 岑涟双眼一眨,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自脸颊滑落。 “你这孩子怎么越说反倒哭的越凶了呢?”苏婕妤干脆招手让岑涟坐到自己跟前,哀叹道:“我与姚姬也算是稍有交情,她那么美好的人儿如今愣是被诶。咱们毕竟不能多说椒房殿什么,你自己还是要看开些。你如今在我这儿没人能说三道四,若是到了外面你哭起来,再被有心人添油加醋说道椒房殿那里去怕姚姬得为你伤心死啊。” 岑涟听着苏婕妤的话,时不时的点头迎合。 “五妹妹真可怜。”安邑说着站起身,径直走过来,坐在了岑涟身旁:“不过如今你不用怕了,往后有我有母妃陪着你。” 岑涟看着安邑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丝毫无法从中找出一丝的恶意。 要么是安邑与苏婕妤一般心机深重,以能演至心神相通。要么就是安邑——当真毫无恶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柒、同学 这一顿早膳用了近一个时辰,直到苏婕妤乏了才结束。 安邑对岑涟十分有好感,出了漪澜殿就拉起岑涟的手,欢喜道:“五妹妹你过后可以安排?” “没有。四姊有何事?” “呵呵。前些日子外祖给我找了个洵水来的绣娘姑姑,那手艺可好了,不过我一个人学的也沉闷,你要不要一起来?” 岑涟心中明白这绣娘姑姑来就是为了教安邑做嫁衣的,她过去怕不好但现在她要多和安邑相处,取得对方的信任才可以。 “当然好啊!只是我好久没有碰过女红了,只怕要在四姊面前闹出笑话了。”岑涟说着头低下来,脸不由涨红。 “呵呵。你是我亲妹妹,在我面前还害臊起来了?”安邑刮了下岑涟的鼻子。转头对恭送二人的阿娥道:“午膳还是再多备一份,直接送到鸣湖轩就好。” “诺。”阿娥送二人出了漪澜殿后才回去。 阿娥慢步走进漪澜殿,穿过明心间再往外去,就见苏婕妤正坐在棂轩内,她手中持着些饵料正悠闲喂着缸中的锦鲤。 “婕妤,安邑公主邀请姚姬之女一同去了鸣湖轩。” 苏婕妤面色平静,轻笑道:“看来琼儿还当真喜欢那孩子。” 岑琼是安邑的闺名。按着礼法能唤公主名字的只有身份尊贵长辈,如王上c王后和生母苏婕妤。 “能让安邑公主看上也是她的福。” “嗯。跟外头送信吧,让他们近几日就准备好接应。这事情得快些办成,听说月底夏国使者就要到了。”苏婕妤自一旁的小宫女手上接过净手的巾帕后站起身,转身回到殿中。 阿娥看着一池疯狂扑食的锦鲤,只觉得脖颈一阵寒气。 苏婕妤下过命令,这几缸的锦鲤只能她亲自喂养,所以如若苏婕妤忘了几日,那这些锦鲤也就一命呜呼了。 离开漪澜殿坐着小舆往王宫西面而去,不过后花园,绕道到侧面,穿过一道鹅卵石铺的僻静小道后便到了。鸣湖轩建在两座陡坡之间,坐西朝东,一片翠竹环绕,透过竹影可俯看碧天湖。 清脆雀鸟声在翠竹间萦绕,似是无处不在一般。 岑涟望着翠竹之后隐约可见的湖水,听着竹声沙沙鸟声喳喳,再静下心似乎都能听到划破水波的声音。不由感叹道:“原来这就是鸣湖轩。” “这儿就像是王宫里的一片净土。”岑琼上前站在岑涟身旁,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容,圆眼眯成月牙,她笑道:“所以我就请求父王和母后将我的住所设在这里。” “四姊当真好福气。” 岑涟尴尬笑起来的样子让岑琼赧然,她才意识到如今的岑涟正住在昏暗永巷之中。但她只是张张嘴最终还是无言。 “奴婢拜见安邑公主。”一声温软的呼唤响起。 只见一名简妆素服的少妇盈盈走来并最终站立在安邑面前行礼。 安邑点头笑应后转向岑涟,介绍道:“这就是我与你说的自洵水来的绣娘姑姑。叔何姑姑,这是五公主。” 少妇向岑涟欠身,低垂着眼眉,说道:“草民拜见五公主。草民生自洵水的何家绣坊,行三,字叔,姓何,名顷影。入宫教习安邑公主的绣工。” 何顷影语速适中,字字清晰,过程中姿态稳重,一看就是大家出来的闺秀。 说来大陆之上有名的绣坊仅有三家,各家皆独有特色,所绣织物皆为贡品。不过这其中有两家都出自洵水,何家绣坊正是洵水以北的名家。 所以岑涟当下就做惊愕的样子,呼道:“竟是何家绣坊!?” “呵呵。当初我听到时也惊讶了好一阵,听说外祖在洵水有位莫逆之交,正是在那位的帮助下才请到叔何姑姑的。” 岑涟点头应和,转而急忙扶起何顷影。她笑道:“今日本我也要麻烦叔何姑姑多费心了。” 何顷影听到岑涟话语中突变的自称不由好奇,但面上没有显露,而是微微含颚,应声道:“诺。” 随着何顷影向鸣湖轩内走去,穿过轩前的廊庑,走过回廊,推开棂窗向内走去就是与鸣湖轩相通的棂轩。 往棂轩径深处走去,几名宫女拉开四周的棂窗,一时细窄棂轩内阔亮了起来,再向外看才发现这细长棂轩竟以探出竹林,悬于碧天湖岸之上。 何顷影行至最顶头的独坐榻旁,恭等岑琼和岑涟入席。 岑琼习以为常的坐在靠右的凉席上,而岑涟则慢了半拍才入席。 如今将要入夏,天气愈加燥热起来,看着棂轩外一汪碧水只觉清凉,而棂轩内又格外安静,只能听到何顷影用温润声音教习着二人绣工。 一切都十分懈意c舒适,甚至令人享受。 不知不觉时间流逝,日以正午,阳光洒在湖水上波光粼粼,鸟儿似乎也疲惫起来不再频繁的喳喳鸣叫,风似是也疲累了不再频频吹动竹叶。 但饶是如此,两名少女还深深沉浸在指尖的绣花针之上,绣布上一只黄雀的形态以隐约可见。 同时一名宫女垫着步子悄声走到岑琼身侧跪坐下,躬腰垂头,轻声禀道:“安邑公主,饭菜已经送到。” 岑琼不做声,手上针线上下穿插,又是半晌后她手腕微挑,收针后舒了口气,才道:“在鸣湖轩后的闲亭里用吧。” 宫女回诺后又悄声退下。 一旁的岑涟也完美收针了,她看着绣布上不算栩栩如生但却也惟妙惟肖的黄雀后松了口气。 姚姬并不擅长女红,所以也没有细心教授她。也不过两年前才跟着姜姑姑开始慢慢学女红,但今日她才知道真正精致的女红得是什么样子。 “你绣的可真好!”岑琼来到岑涟身侧,手轻抚上岑涟的绣布,却不经意间瞄到岑涟布满伤口的手指,惊呼:“呀。这手怎的伤成这样。扎到手就停下来,下次可不许在如此了。” 转而岑琼不等岑涟回声就对候在棂轩里的小宫女斥道:“当真越来越不见规矩了,没看到五公主受伤了吗?!” 棂轩内四个小宫女立刻求饶,一直站在棂轩窗口出神的姜姑姑总算反应过来,即刻拿了药膏递上来。 岑涟脸泛红,弱道:“四姊这都是我不好,手笨。不管这些宫女什么事。” 岑琼接过药膏不抬眼打量姜姑姑,只是低头小心帮岑涟上药,但嘴上却说道:“咱们是主,他们是奴,做不好就要训,难不成还要惯着她们的性子?你可得记着我说的话,莫要惯着你身边的奴才,若他们惹事连带害了你可就太不值了。” 说罢岑琼将药重重放在了姜姑姑面前。 平日巧舌如簧的姜姑姑此刻是大气也不敢出,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丢脸。 过往姚姬和岑涟都念她年长且家室苦寒,不曾厉声训话,就连苏婕妤和阿娥也因要利用她所以胁迫的话也说的半遮半掩,可如今这位安邑公主是毫无忌讳的指出来。 姜姑姑只觉得在这帮小宫女面前丢足了老脸。 张了张干渴的嘴,最终姜姑姑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一口气憋在了胸口。 “诺。岑涟记住了。” 只是岑涟心中却道知道的太晚了。 “好了。那就快来用膳。”岑琼说着拉起岑涟一同起身。 岑涟点头跟上岑琼走向鸣湖轩的后廊庑,又下了台阶就是鸣湖轩的后园。 翠竹之间一座竹子搭建的小亭子里置着大榻,榻上放着两个翘脚条案,案上布着菜饭。 两人落座,宫女上前为二人净手。 “四姊这里当真是净土,一草一木都悠然懈意,亭中午膳更是闲适。”岑涟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说道。 岑琼抿唇,脸上是藏不住的自得,却在岑涟看向她时小心收起这份自得,生怕伤了岑涟的自尊。 “五妹妹如若喜欢便常来吧。”岑琼笑道:“说来你若累了,不如下午咱们去后花园游玩?听说二王兄自夏国进了新的花,我们去看看可好?” “好。”岑涟二话不说应下。 十二国争霸寻常百姓家中连粟米也没有,而宫中膳食却还十分丰盛,甚至餐餐有肉,而郑国在十二国中也仅仅是三等国家却也能如此奢侈,如此可见那最强盛的一等国家将是怎样奢靡,而百姓的日子或许又是另一个极端。 不过这对于岑涟和岑琼来说,确实不曾思考的。 因为一顿有粟米饭c青菜c炖肉和果子的午膳,对她们是稀疏平常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捌、挑衅 用过午膳乘着小舆就到了不远处的后花园。与从永巷到后花园的长路不同,鸣湖轩与后花园不过一湖相隔而已。 这次随着岑琼往后花园更深处去,穿过怪石c百花就见一片开阔洼地。自碧天湖引的小溪水贯穿这片洼地,自他国引入的花朵在这里得到细心照料。 “二王兄!”岑琼声音里带着欢喜的呼喊。 岑述将注意力自花转移到二人身上,只是在看到岑涟时他俊美的容颜有一瞬的僵硬。 “四妹妹c五妹妹。”岑述穿过花丛向二人走来。 正午灼目阳光下,身着天青色衣衫的青年如春风般温润,他嘴角含笑,桃花眼弯成月牙,手中的花如他挚爱般被小心呵护。 只是这般恬淡寡欲的谪仙样子,在十二国争霸的大陆上显得格格不入。 “咦?二王兄见过五妹妹?”岑琼敏锐的察觉道:“要不怎的一上来就知道我身旁的是五妹妹,而不是某个官宦家的好女儿。” “有幸见过一次,也是在后花园中。”岑述将手中的花递给岑琼道:“这就是我与你说的自夏国进的花,叫胭脂。” “胭脂?!”岑琼将花在手中翻看。 岑涟忽的想起曾在书上读的内容,沉思道:“夏国所产脂粉为十二国中之最,原因无非是这胭脂花了。” “五妹妹博学。四妹,你可知各国壮大都各有原因,各有本事。比如咱们郑国出响玉,洵水江河通畅,宋国产药炼丹,而夏国就盛产胭脂。” “胭脂有什么了不起的?!一盒小小脂粉连一石钱都到不了呢。” “那五妹妹作何想?”岑述并不回答岑琼,反倒将话题引到岑涟身上,一副期待的样子。 岑涟接受到岑琼的目光后才开口道:“洵水虞美人,十二国之上数一数二的美人。她最爱夏国的脂粉,传闻一日要取三盒。加之她常年盛宠,于是洵水后宫人人都开始效仿虞美人,往后甚至洵水百姓也都用起了胭脂。于是这胭脂就开始不断循环起来,甚至还常常因此买断货。随后夏国的胭脂商路也逐渐打开,自南陆一直到北陆,只要胭脂打上夏国的旗号那价格也就是翻翻儿的卖。甚至还因此传出一句——一朝美人倾,千里胭脂路。” “原来如此,当真是我小看了这胭脂。”岑琼眼中带着兴奋看着岑涟,激动道:“呵呵。我真是得了个宝贝,五妹妹的见识一点也不比二王兄的少!” 说罢岑琼拉上岑涟的胳膊,转而昂首得意的看着岑述,道:“往后我身边有了个智多星,你下次别再想出些问题来难为我。” “呵呵。好。”岑述温和笑道。 而岑涟垂头虽然也在笑,但内里却哑然起来。 她细数从初见岑琼至方才未见岑述前,对方都还在端着仪态万千的样子,可见了岑述后岑琼似乎轻松了不少,也显露了小女儿的神态 只能说当真是兄妹情深。但在苏婕妤面前,这位安邑公主似乎也还稍有拘束,行事说话也还端着礼仪架子。 想着,岑涟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容。 只是她还不知道,她狡黠的样子已经落入了那位青年的眼中。 “说来四妹妹,你今日这是和五妹妹一起学的女红?”岑述转开话题问道。 “是啊。母妃带我见了五妹妹后,我十分欢喜她,于是就带着她一起上了叔何姑姑的课。”岑琼点头承认道:“二王兄,你看五妹妹粉雕玉啄的,就是站在这儿不说话,那也是分外的惹人喜欢不是。” “呵呵。咱们都是姊妹兄弟,自然相互友爱。” “那可也不一定!” 公鸭嗓的男声打断岑涟几人的对话。 只见一名拱眉吊眼的黄衣少年自小舆上慢步下来,他随手自花丛中折了只花,闻了闻却一脸嫌弃的扔回了花丛。 “哼。夏国的胭脂花,人人以为用上就能比拟虞美人,啧啧啧。自欺欺人的人不在少数啊。”转而他一脸邪佞笑容看着岑述,调笑道:“怎么,我们二王子也想试试?” “岑裕。”岑述压低了声音,怒意以不言而喻。 “呵呵。二王兄好!”岑裕声音高昂,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呦。四妹妹也在呐。嗯?四妹妹旁边的这个呵呵。新入宫的哪家娘子?” “四王兄!您僭越了。”岑琼站在岑涟面前,将岑裕挡在了身前,昂首厉声道:“这儿不是遂安,你还是守些规矩吧!” 岑裕双手举起,挑起眉毛,笑道:“诶呦。四妹妹还挺护着他,莫不是那个落寞的五妹妹?” 岑琼和岑述担忧的看向岑涟,而岑裕还是一副不嫌事大的样子。 岑涟抿唇垂头却挪步站在了岑裕身前,轻声道:“方才也是岑涟先入为主凭初见就觉莫不是哪位王兄的这才没有及时行礼让四王兄误解。如此一来,四王兄与我也算扯平了。” 岑裕面色一僵,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可欺躲在岑琼身后的少女居然敢直面他,而且还说的让他哑口无言。 “呵哈哈。四妹妹,你看这位五妹妹可比你有趣得多啊!”岑裕双眼直勾勾盯着岑涟,挑衅道:“听母妃说姚姬是个美人,可惜疯了我也见不到了。不如五妹妹抬起头,让王兄我好好瞧瞧。” 岑述抢先开口,厉声道:“岑裕!” “啧啧。五妹妹可真厉害”岑裕双眼一眯,看起来恰似狐狸,压着的公鸭嗓声音阴冷,说道:“姚姬才疯一个月你就能扒上苏婕妤的一双儿女,当真厉害啊。” 说到最后,岑裕还鼓起了掌。 “岑裕,你回王城应当不是来滋事的吧!”岑述沉声道:“又是茹家吧。” “哼。二王兄当真是修身养性的同时也消息灵通啊。”岑裕面目紧绷,抿唇咬牙看着岑述。 岑裕浑身都是火药,他的出现就是不断点燃气氛,逐渐造成现在的剑拔弩张,就连岑涟也忍不住额头渗出了冷汗。 “阿裕!”一道略带沙哑的厚重女声打破僵局。 只见一名富态女人乘着小舆来到这片洼地,她微阖双眸,依着凭几,慵懒抬眼看向洼地中的几人。 “阿裕。”女人抬手招呼,说道:“你表兄已经过了千牛门,再过半盏茶就该到了。” 岑裕背对着女人昂声回道:“是。” 末了他狠狠瞪了岑述一眼便转身离去。 待看不到岑裕身影后,岑琼松了口气,转身安慰岑涟道:“你莫要在意,遂安王就是这样纨绔c不学无术c飞扬跋扈c心高气傲” “噗嗤。”岑涟笑出了声,她笑道:“四姊看来气得不轻。” 岑琼脸红了起来,嘟囔道:“你没在意那混不吝就好。” “四妹妹和五妹妹相处的很好。”岑述在一旁开口。 气氛又回到了先前轻松的氛围。 岑琼拉着岑述看花,岑涟跟在身后思绪却飘到了岑裕身上。 茹家,几乎半数文官都倚靠茹家,更有无数都从师茹家学堂。 当今朝堂,文有茹,武有苏,而王后母家万氏远在楚国。按理说岑裕怎么也不该如此张扬,否则王后怎么会容得下茹娙娥,郑王又如何容得下岑裕。 整个郑国说到这位年十五的遂安王岑裕时,脑海里闪现的都是不学无术四大字,可以说与夏国三王子的混账程度有的一拼。 可事实是,王后容下了茹娙娥,而郑王也容忍了岑裕,甚至分往封地的四位王子中,唯有这位遂安王岑裕常年往返王城和封地。 只是 岑涟握紧双手,她清楚如今她若不甚卷入牵扯更多利益的旋涡,那她这只叶舟也将被打的七零八落。 可接近苏婕妤c王后甚至岑琼c岑述两兄妹的行径,于她而言依然是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了。 岑涟下定决心,只此一遭。目的达成救出母妃和自己后就远离这些乌糟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玖、惨然 整整一日和岑琼巩固关系,一直到入夜才回到永巷,而分开时岑琼脸上的不舍和怜爱更加深重了几分。 岑涟躺在榻上,看着漆黑的房顶,心中只觉空虚和不安,左右翻转难眠后干脆坐了起来。 她现在还太过单薄,如若想要反抗苏婕妤,她就必须得到王后的支持,可王后也说要她先证明自己的实力 这其实很好理解,王后必然已经知道姜姑姑的心早已不系在自己身上。 于是对她而言最快的证明自己的方法就是——除去姜姑姑。 可曾今姜姑姑也是一直跟在姚姬身前的,要说她对姜姑姑一丝感情都没有,那是绝不可能的。 岑涟感到一丝烦躁,想到上午叔何姑姑说过绣能静气,于是她干脆点灯拿出早已落了灰的绣具。 不过几番寻找却找不到一块合适的绣布,于是她干脆拿出在鸣湖轩用的绣帕来。 只是当手中的绣花针要穿透绣帕时,岑涟却发现这绣帕有一丝不同。 她看着自己左手上了药的手指,又看向绣帕上的黄雀,心中一阵寒意,脑海中一阵怒火。 能轻易替换她身边物品的人只有一人,那就是姜姑姑。 而这块儿绣帕并无特殊意义,姜姑姑为何要替换? 这样看来只能代表着——苏婕妤已经开始行动了。 岑涟收好绣帕,回到床上躺好,眼眸中多了一丝毅然和决绝。 翌日一早,岑涟用过早膳后对姜姑姑道:“麻烦姑姑去鸣湖轩传个话,今日身子不适,我不去了。” “什么?!”姜姑姑脸上的笑容僵住,人怔了一瞬后才反应过来,急忙道:“诶呦我的小公主啊,您这才刚攀上大树,可千万别叫人觉得您恃宠而骄啊!” “当年就是有人这么说与母妃,才让母妃顶着病体去了中元夜宴” 岑涟悠悠然一句话虎头蛇尾,但听在姜姑姑耳中却十分难受了。 姜姑姑努了努嘴,最终叹了口气,道:“但跟着何家绣坊本家人学绣工的机遇可不多,您还是诶。算了,既然您身体不适,那便明日再说吧。” “嗯。”岑涟点头,眼见姜姑姑抬脚要跨出门时,突兀开口道:“如若四姊来探望,莫叫进来。” 姜姑姑身形一僵,却还是点头应诺。 眼见屋里安静了,岑涟自行起身换了身衣衫,将鲜艳的衣裙换成素色的,发上也只带一只银钗,洗净脸后推开门。 “公主这是要去哪里?”一名宫女快步上前来。 上次阿娥领苏婕妤的赏赐来时,也带了一批的宫女过来,用意以不言而喻了。 岑涟笑道:“我还是怕四姊担心,到底还是亲自告知的好。” 这屋中早已没了秘密,她如何吩咐姜姑姑的,这些小宫女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眼前的小宫女眼中毫无疑惑,还立刻笑道:“那自然是好的!是奴婢僭越了。” 小宫女的话毫无错漏十分恭敬,只可惜这份恭敬不及眼底。 岑涟出了永巷,眼见拐弯就到鸣湖轩,她却直往后花园走去。 入了后花园,四处游走后,果不其然在后花园深处的盎然亭中见到了她想见的人。 岑述单手背在伸手,右手提着毛笔,桌上一副画卷。眼前一个鸟笼挂在亭檐,远处一片花圃,花圃之后可见几个刚入宫的家人子仰着笑摘着花。 “二王兄。”岑涟悄然开口。 岑述身形一顿,放下笔回身看去,嘴角绽开一抹欢喜的笑容。“五妹妹。” “二王兄身旁总是不见烦杂。”岑涟迈步上前,看着远处花圃间穿梭的几个家人子道:“她们也是,笑的很开朗。” 岑述却垂下头,黯然道:“只是这花,不是好花。” “花?”岑涟看向桌上的画卷,发现这画上的花与眼前的花并不相同。 “这花圃里的是红花,若只是看是美的,若摘去做补药也可以,只是若摘去夺人性命怕就是罪孽了。” “小小花朵如何夺人性命?”岑涟疑惑起来。 “你还小,无需知道。”岑述摇了摇头,将画卷收了起来,似乎不想再多提。 “我虽不知红花是何物,却知道二王兄画上的是胭脂花。”岑涟抬眼看向岑述,笑道:“二王兄莫不是也向往胭脂商路?” 只是等了片刻,岑述却没有回答,岑涟这才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当。 她急忙道:“是小妹说的不是!还望二王兄莫怪。” 岑述皱了皱眉,最终道:“无碍。到是你无需去鸣湖轩吗?还是四妹妹招待不周?” “没有没有!四姊对我很好,只是是我自己闹别扭了。”岑涟委屈的低下了头,抿起双唇。 岑述皱眉,打量过后问道:“发生了什么?” “二王兄,您看那笼中鸟可活的潇洒?” 岑涟的问题让岑述大脑一空,怔在原地。 “其实你看,笼中鸟虽然没有了自由,却无需担忧风雨,无需担忧食水,日日还都有人照料伺候。相反野鸟要日日担惊受怕,为了活命而劳累。” “可自由却不是这些能交换的”岑述幽幽说道,他怜爱的看着岑涟,道:“你还这般小,难为你了。” 岑涟惨然笑道:“若没有苏婕妤和四姊的照顾,我如今怕还在永巷不见天日呢。” “可是发生了什么?”岑述看得出,岑涟眼中的无奈和哀伤。 “苏婕妤和四姊对我越是好,只怕身边的人也会想的多了” “你身边的人可是说了什么闲话?”岑述放缓语速,耐着性子询问。 岑涟摇头,岑述却追问。 最终她开口道:“她们说,等和亲的事订下后,苏婕妤和四姊对我就唔。二王兄,你说她们说的是真的嘛?!” “这”岑述哑口无言,他知道自己的亲妹妹不会这么做,可是他的母妃却是他不敢保证的。 听不到岑述的回复,岑涟一直憋着的眼泪最终夺眶而出。 “好了好了。莫要再哭了。”岑述替岑涟抹去眼角的泪,只是却不知用什么话来安慰。 最终岑述无奈安慰道:“你要相信至少你四姊是真心待你的。因为她不是会做戏的人,她昨日那般必定是真的欢喜你的。” “嗯!我知道的!她们说的都是闲言碎语!我知道四姊和苏婕妤一定是真心待我的!” 不知为何,岑涟一句自语,却让岑述心中一寒。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安静的看着岑涟逐渐恢复平静。 待一切归于安稳后,岑述道:“我带你去鸣湖轩吧。这样没人能责怪你去的晚了。” 岑述拉着岑涟走到大道乘上小舆。 只是当他报上去处时,一旁的贴身宫女翠然却上前,压低声音道:“方才得到消息,苏婕妤去了鸣湖轩。” 岑述拉着岑涟的手不由一紧,沉思片刻后道:“无妨。” 翠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也未再多言,退下身去,跟随在了小舆的一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拾、恶奴 抵达鸣湖轩后,果然就看到一行队伍,外面描画灵鸟的小舆自然是来自漪澜殿的。 岑述皱起双眉,心不在焉的拉着岑涟下了小舆,犹豫片刻后刚要开口,就听岑涟呼道。 “四姊!苏婕妤!”岑涟欢欢喜喜的松开了岑述的手上前躬身行礼。 鸣湖轩廊庑下的二人将视线投来,只是在看到岑述时都不由有一瞬的惊讶。 “五妹妹,你怎么来了?”岑琼也不管那么些,急忙上前拉着岑涟打量,一边还焦急问道:“今早你身边的姑姑来报说你病了,到底是怎么了?我要去探望,她还拦着呢!” “倒是母妃为何会来此?”岑述上前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苏婕妤,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疏离。 岑琼深知岑述和苏婕妤之间的结,她拉拽着岑涟到了一旁,小心的审视眼前剑拔弩张的二人。 “方才听说涟儿病了,这才打算来带上琼儿一同去探望。”苏婕妤温和笑道,姿态稳重的走到岑涟身前,笑道:“听姜姑姑说你病了,你屋里人又说你顶着病亲自来告罪,这实在让人担心啊。说来你这是在逞什么强?还不叫琼儿去探望你。” “母妃还当真清楚五妹妹屋里的事情啊。”岑述别开眼,看向岑涟,是掩不住的担忧。 苏婕妤屏息片刻压制了心中怒火,她笑道:“我亲涟儿,自然要知道的。” 岑述听着这话不由怒意横生,只是在看到岑涟着急的模样后还是压住这份怒意,平静说道:“想必母妃真正的用意也不是探病吧。是探听到五妹妹屋中事,知道有恶奴无中生有,所以为此捉急吧。” “恶奴?”苏婕妤略微皱眉,眼里是疑惑的神色。 岑述不由挑眉,他没想到苏婕妤是这样的反应。 “二王兄说的莫不是那个姜姑姑?”岑琼突然说起:“说来昨日五妹妹刺绣扎破了手,那姜姑姑是五妹妹的身边人,竟也没想着送药来。直到我发现后,才呈药上来。” “竟还有这种事?!”岑述惊呼,他看向苏婕妤,真诚道:“方才我看五妹妹在鸣湖轩外的幽径处徘徊便上前多做询问后得知,竟是那名恶奴诋毁母妃和四妹妹的好意,硬叫五妹妹装病,不要与四妹妹有过多接触。往日母妃最忌讳奴才僭越作恶,如今出了这般无中生有的事,想必母妃也是会恼怒的。” 岑述一口气说下来,眼眸中是掩不住的愤慨。 只是若仔细听这段话,却听得出这是在暗地要挟着苏婕妤,逼着对方牵扯进这件事。 半晌后苏婕妤垂眸,低声道:“自然会怒。” “儿臣还记得,上次有名宫女言辞不当冲撞了您”岑述声音有些悠扬,似是回忆着什么。他说道:“如今那名宫女已经在暴室两年多了。” 苏婕妤袖下的双手不由紧握成拳,她如何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她被岑述逼迫着处置所谓的恶奴,她不由大口喘息来平息心中怒火。 岑涟虽低垂眉眼但脑中却不断思索,通过岑述方才追思般的话和苏婕妤的反应,她可以想到,有一名宫女如同刺一般梗在二人之间。 岑琼并不想过多参与,她双目在苏婕妤和岑述之间转动,最终叹了口气却无法作为。 而另一边,永巷里,姜姑姑快步走回屋中,她此刻心中惶惶不安,不知为何自漪澜殿回来后右眼皮就不停的跳。 是的,姜姑姑还去了漪澜殿,这也就是为何苏婕妤会出现在鸣湖轩的原因。 回溯到两个时辰前的漪澜殿。 苏婕妤听着姜姑姑说岑涟似是不愿亲近安邑公主后,气的哼了一声,阴声道:“她和姚姬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的心高气傲。既然如此本宫自然要好好教训一下。” “这婕妤,其实小孩子一日一个心情,长久让二位公主相处,也就” “长久?”苏婕妤双眸一眯,冷笑着看姜姑姑,道:“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能摸爬打滚活到现在想必也不是个蠢货吧。” 姜姑姑浑身一个抖索,急忙叩拜在地,梗着脖子声音颤抖道:“是是。老奴明白。” 其实姜姑姑早就想明白了苏婕妤的意思,第一日阿娥打赏时她真心以为苏婕妤是要岑涟顶替安邑去受和亲的苦楚,可后来知道和亲对象后,她仔细一思索就觉出其中的不对。 当年陈国三分时,苏氏大族因得罪了夏国开国的静安候而被迫放弃祖产,跟着当年的国柱将军到了如今的郑国地界。 往后分自陈国的夏国c郑国和宋国之间就没少发生战事。 而如今若苏氏大族能靠着安邑公主再搭上夏国的线,那这就是拿回夏国祖产的机遇啊。 姜姑姑仔细这么一想就知道——苏婕妤根本不会让岑涟去和亲。 而如今这般亲近岑涟,只怕是另有所图。 姜姑姑脑中所想不过瞬息,却也明白过来岑涟已经是陷在了泥沼里了。 说来姚姬发疯被囚禁后,她原是要被送回永巷深处的。但好在岑涟还小,于是她寻了个由头避开灾事。 但若如今岑涟再出事,她的下场也必定好不了了。 更何况苏婕妤出手岑涟怎么躲得掉?! 她又是白丁出身,根本帮不了岑涟,若出了事她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正因此,姜姑姑一面为财一面为命的,开始诚心的效忠起苏婕妤。 哪怕是今儿岑涟装病的事,她也要原原本本一丝不差的告知苏婕妤。 只有这样讨得苏婕妤的喜,她才能保命。 想了这些,姜姑姑吁了口气,心中的不安也淡了许多,可右眼皮却还是跳个不停。 就在她还差一步就要踏入院子时,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诶呦!姜姑姑!出事啦!” 一位与姜姑姑似是同龄的姑姑自后面顶着一额头的汗,焦急的追了上来。 姜姑姑揉了揉右眼皮,忐忑的转过身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拾壹、出事【以增加字数】 随着太阳高升,天也越是炎热,姜姑姑站在屋檐之下,看着跑来的老妇心中不由紧张起来。 ——出事啦! 出什么事? 难道苏婕妤当真借着岑涟装病的由头要下手了? 可从宫女到后妃谁没装过病,苏婕妤顶多就是训斥几句。而且苏婕妤吩咐给她的事情还未办成,怎会如今就出手?! 那姑姑总算跑到了姜姑姑身前,她大喘着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疾呼:“老宋死啦!” “什么?!!”姜姑姑声音拔高,她脸上写满震惊。 “诶呀。要不你以为我急什么。” “阿雨,你不要骗我,他他怎么会死呢?!!”姜姑姑双手扣在来人身上,所有的紧张c不安都发泄在了手上。 被称阿雨的姑姑忍着疼,点头道:“是真的。听说他冲撞了茹娙娥,于是被罚了30大棍,这这人都五十多了,这自然也扛不住的了。” 阿雨姑姑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躲闪不敢去看姜姑姑悲伤的样子。 “怎么会?他那么稳重的人,怎么可能冲撞茹娙娥呢?!”姜姑姑浑身卸了力气,眼见人就要摊坐在地上。 姜姑姑当年因着家里穷,老家又闹起粮荒,她的婚事也办不成了,于是十多岁的她为了家人就入宫当了家人子。 一入一留就是近三十年,哪怕混到姑姑的位置一年到头也只许出宫探望两次罢了。 她唯一能给家人的慰藉就是钱财珠宝。 不过宫中苦寒,谁又能给她慰藉 且宫中不少人都是如此,所以也就有了对食一事。 阿雨姑姑口中的老宋正是与姜姑姑对食的宦官。 十二国中除大丹和夏国外,宦官并非指被阉割之人,所以郑国王宫中大部分宦官也乐得和宫女对食。 “诶呀。听说是茹娙娥早上突然回宫去,撞见老宋与一名宫女暧昧。” “不可能!!”姜姑姑声音拔高至刺耳的地步,她面目狰狞一瞬又出神起来,怔愣呢喃道:“我与他连孩子都” “不要命啦!”阿雨姑姑拉扯住姜姑姑的袖摆,压低声音斥道:“对食也就罢了,孩子的事情你还敢说!若不是我们姐妹几个帮着你,你和老宋早就被杖毙啦!” 姜姑姑浑身战栗,回过神来急忙慌张环顾四周,确认无碍后松了口气,随即眼泪就涌出眼眶。 阿雨姑姑看姜姑姑哭的不能言,劝道:“你也别难过了,再熬两年你就能出去了,到时候也能出宫见见荷花啦。” “荷花她呜呜。如今老宋死了,等她到了及笄年华可如何办啊!!”姜姑姑急的跺脚,她哭着说:“老宋他那么老实,不可能的啊!莫不是他得罪了什么人?!” “我的好姐姐,这是茹娙娥亲自下的命令,怎么能出错呢!” 阿雨姑姑紧张的拽着姜姑姑,压低嗓音,警告道:“姜姑姑,老宋没了不要紧好歹你有后了!这件事你可千万别犯迷糊,荷花的事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一定要挺住,要冷静,可知!!” 姜姑姑大喘几口气,逐渐冷静下来,可就在她要开口时,迎面走来一位熟人。 “姜姑姑。” 阿娥的声音想起。 阿雨姑姑松开手,紧了紧衣领,回身笑迎。 姜姑姑偷摸擦了把眼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事人般笑对阿娥。朗声问道:“呦。阿娥姑娘,这阵仗是怎么了?” “呵呵。苏婕妤传了令。”阿娥手轻微一挥。 身后四个宦官站了出来,将姜姑姑围了起来。 姜姑姑面色紧绷,笑容僵硬住。梗着脖子,声音略抖得说道:“这阿娥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苏婕妤要见您。” “这苏婕妤要见我,我自然要去,只是这” “苏婕妤在鸣湖轩,安邑公主和二王子也在。”阿娥还是从容笑着,说道:“就连姚姬之女c五公主也在。” 姜姑姑怔住,她呢喃:“不可能啊。五公主身子不适,应该在” 姜姑姑回过身看着正对院子的屋门,脑海中将今早发生的事情细思思过,双目不可置信的瞪大。 “姜姑姑?”阿雨姑姑压低声音小心提醒道。 姜姑姑脱力的转过身,浑身感到一阵寒气,身体颤抖起来。 她强扯出一抹笑容,对阿娥说道:“我有些事情想交代交代。” “可以。” 姜姑姑僵着脖子转过头,悄摸将腰间的钱袋拿下来藏在手上交付到阿雨姑姑手中,同时低声道:“帮我给我宫外的家人捎个信,一切安好。” “姜姑姑。”阿雨姑姑疑惑的看着姜姑姑,可这气氛中的紧张她已经体会到,手中不由使力紧握住对方的手。 “答应我。” 阿雨姑姑咽了口口水,边点头边声音哽咽道:“好。” 阿娥收回笑容,不在拖沓,下令道:“带走。” 四名宦官立刻出手拉开姜姑姑和阿雨姑姑,她们也立时松开双手,生怕钱袋被人发现。 姜姑姑默不作声,也不回头。阿雨姑姑皱起眉,她急忙转身离开。 王宫中的风雨不定,谁人没有经历过,只看早晚 待姜姑姑被带到鸣湖轩,气氛骤然剑拔弩张。 “大胆恶奴。”苏婕妤悠然转过身,双目泛着狠光看向姜姑姑。 姜姑姑仍是茫然,但还是自觉叩拜,大呼:“老奴冤枉,老奴不知情!!” “这位姑姑,事还没问你就不知情,到是新奇。”一旁的岑琼忍不住开口。 姜姑姑头贴着地,听出声的是安邑公主心中不由一颤,怎么也想不透这公主为何看自己不顺眼。 “恶奴,你出言诋毁苏婕妤和安邑公主,意欲何为?” 姜姑姑双目瞪大看向岑涟,她一时未反应过来,只是长久以来的经验让她知道,如今的情况与岑涟有脱不开的关系。 “怕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岑琼将岑涟向身后拉去,厉声道:“你在五公主面前诋毁本宫母妃和本宫的好意,甚至还教五公主装病。你是何居心?” 姜姑姑皱起眉,她没想到岑涟小小年纪居然想用颠倒黑白的方式来除掉她。 姜姑姑眸中不由闪现恶意,心中寒颤,心念姚姬曾今那般信任她,她也为此对岑涟百般好,可如今没想到岑涟竟是个白眼狼。 “来人,挖目。” 所有人惊愕的看向岑述。 苏婕妤也震惊起来,她阴声道:“阿述,过了。” “奴以目直视主,为僭越,当挖目惩处。”岑述寒声道。 现在岑涟面上也不由流露出惊愕的表情。 因为自初见起,岑述给她的就是恬淡寡欲c温润公子的样子,可如今的岑述却一身的戾气,双目满是敌意和寒光 暗地里,岑涟的目光不由在苏婕妤和岑述之间游走。 “来人,挖目。” “阿述!”苏婕妤怒目:“你本不该在此。” “身边有不平事,难道母妃又要儿臣视若无睹?!” 苏婕妤被岑述步步紧逼,不由大口喘气,她怒呵:“给我挖了这恶奴的双目!!” 岑述收回戾气,他双目微阖,看向地面。 一旁姜姑姑哭喊着c求饶着,但苏婕妤下的指令,谁敢不从。 立时几个宦官上前押住了苏婕妤,一个粗使站在了姜姑姑面前。 又有宫女扯开两块儿艳丽的锦布遮挡在姜姑姑身前。 “不!!不要!!!饶命啊!!老奴知罪啦!!”姜姑姑做着最后的挣扎,她拼命喊着:“小公主,五公主!!老奴知罪,求饶啊!!求” 而此时,一道嘶哑的声音突兀在姜姑姑耳边响起:“想你女儿活得好,就乖乖受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拾贰、蹊跷 女儿c荷花,这是姜姑姑的软肋之一。 她如何也没想到,此时会有人对她说出这样一句话,更没想到眼前这个从未谋面的人,竟然知道这件事! 在她怔楞时,眼前一道凉,随后就是钻心刺骨的痛。 华丽锦布后刺耳的尖叫声炸起,鲜血低落的声音却还是十分鲜明。 原本的一片净土,此刻也染上了鲜血。 岑琼叹着气别过了头,她看着已经呆若木鸡的岑涟摇了摇头。伸手握住岑涟的手,希望可以缓解对方的紧张。 只是岑涟此刻心中真正所想的是:‘太快了!太快了!太出乎意料了!!’ 她的确计划利用岑述和岑琼的同情和先入为主,逼迫苏婕妤,将黑的扭成白的,可顶多就是打姜姑姑几棍。 她甚至还准备好了之后迷惑姜姑姑的说辞,借此机会重新将姜姑姑的心拉回到中立,甚至再度拉向自己。 可岑述 这个她以为能掌控的人,在遇到苏婕妤后她丝毫无法在掌控了! ——甚至脱离她的认知。 眼前一切似乎都是因为岑述和苏婕妤之间的结而被激化。 可岑涟能感受到,这背后还有一双手在推动这件事情。 ‘是谁?是王后c不!不可能是她。还有谁?在这件事中会得到好处?帮着我的计划,除了姜姑姑到底对谁还有益?!’ 呼吸间岑涟不断思索着,当她回过身来时,锦布已经撤去,姜姑姑瘫倒在地上。 一命宦官拿上来一个盘子,上面盛着的是两颗略有泛黄的眼珠。 院子中的小宫女们已经被吓得腿软却只能硬挺着,岑琼忍住呕吐的别过头去,苏婕妤也气愤的没有去看。 唯独岑述直勾勾的看着盘子上的那双眼。 而岑涟则盯着岑述。 一时气氛僵硬,直至苏婕妤叹了口气,看向岑述,无奈道:“满意了?” “实乃母妃英明。”岑述躬身道。 苏婕妤闭上双眼,尽力掩住疲态,轻声道:“我乏了,你也该乏了。” 阿娥机灵的上前扶住苏婕妤,随后就往停在院外的小舆走去。 只是苏婕妤却突然站住,背对岑述道:“你舅舅从宋国带回了了些新奇的花草,下午会送进来,你记得接好。” 岑述原本逐渐放松的身姿又一次僵硬,他紧绷着脸,应声:“儿臣知道了。” 苏婕妤大吸一口气,欣慰的点了点头,就着阿娥的力道上了小舆。 粗使抬着小舆越走越远,鸣湖轩已经抛在了身后。 眼见快到漪澜殿,苏婕妤向阿娥招了招手,轻声附耳道:“这事有蹊跷,你一定要给我查清楚!岑涟为什么会遇到阿述?今儿阿述又为什么” 苏婕妤话语一顿,咬紧牙关,阴声道:“要和我作对。” 阿娥点头应诺,随后悄声退去。 鸣湖轩内岑琼指挥着宫人将地上清扫干净,岑涟呆立原地。 “吓到了?”岑述的声音又变的温润,似方才的事都是一场梦般。 岑涟看着眼前身着青烟色深衣的岑述,只觉得她忽然看不透对方,但似乎又懂得了什么。 她直愣愣的开口问道:“暴室里的宫女,二王兄认识?” 岑述脸上笑容僵住片刻后,他干笑几下,叹道:“在没有翠然前,都是她陪着我的。” 岑涟不由诧异道:“那苏婕妤为何?” “明明是我冲撞了她,可最后受罚的却是她。”岑述摇了摇头,他看着已经被打扫干净的地面,若有所思的低声呢喃:“此次不知算不算为她平反了一番。” “但二王兄若因此惹恼了苏婕妤,她的处境岂不是会越加危险?!”岑涟急忙说道:“二王兄还是赶快想办法,让她出了暴室吧。” 岑述看着岑涟无奈笑道:“已经没机会了。” 他不再多言,只是伸手拍了拍岑涟的头。 岑涟聪慧,自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一时也明白了方才岑述一身戾气的原因。 事到如此,课也没得上了,岑琼和岑述轮番安慰了岑涟几句后,也就散了。 只是临走,岑琼又从鸣湖轩分了两个小宫女给岑涟。 岑涟带着身后两个宫女向永巷走去,她看着湛蓝的天和夺目的阳光,心中却只觉寒冷。 她必须弄清楚这件事背后的推手是谁!! 怎么可能那么巧那名入暴室的宫女死了,刺激到岑述。让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甚至超乎想象 甚至姜姑姑最后求饶的话也是戛然而止,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与此同时,后宫一处巨石竹林间的流觞亭中,鲜衣少年盘坐在曲水旁,自水中拿起一杯酒至嘴旁却不饮。 自他胸腔低闷的笑声隐隐而出,最终他放声大笑。 “有趣有趣有趣!!” “王爷三呼有趣,所谓何意?”一旁候着的內侍轻声问道。 “司语,你看着吧,马上就有好戏要开演了。” “好。司语看着。”內侍司语薄唇微抿昂起,轻笑起来。 “你又为什么笑?” “王爷殊不知,你每每如此说时,怕对他人来说就是坏事将至了。” “哈哈。好你个司语,如今也敢打趣本王啦!?”少年一手将司语拽入怀中,一杯酒直接灌入司语口中。 他凑近司语面前,嗅着酒香,轻声私语道:“若非本王宠你,你早就被挖目了不是。” 司语咽下口中酒,笑道:“王爷舍不得。” 肌白体纤发如墨,弯眉柳目翘鼻梁,薄唇皓齿气若花,如此姿态却是男儿身。 羸弱之间掺有一丝英气,那双带着薄茧的手比女子多了分力道。 內侍司语,这个人可谓是无人不晓的。 因为说到他,就能想到那位纨绔猖狂至无礼无义的——遂安王c岑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拾叁、打探 岑涟应付了那两个宫女先行去了院子里,她则一个人回身往永巷更深出去。 永巷一道长长的巷道,左右延伸出更加细窄的路。对很多在永巷的人而言,这是一条不见尽头的路。 家人子的住屋c织坊c浣坊都在永巷深处里,只是最深处的是一处名为暴室的地方。 暴室,即染坊,用做暴晒染布。 与此同时,宫中妇女有病c有罪者皆禁于此,下至宫女上至王后,皆可被囚禁在此地,甚至接受酷刑,或被用作劳动。 因此暴室亦被称为暴室狱。 正是正午太阳足的时候,满院都铺满染布。又正巧是午膳时分,不少人都在阴凉处歇息下了。 岑涟身上没有华贵的物件,看起来也就是个普通的宫人样子,她自然的走进暴室,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下。 观察片刻,发现廊庑东角处闲坐的两三宫女最是热闹,叽叽喳喳一直说个不停,手中的饼饵倒是没吃下几口。 岑涟起身,自然走到她们身旁落座。 她们也没太在意,还是自顾自的说着。 听了半晌后,岑涟突兀开口道:“你们可听说,姜姑姑死了。” “姜姑姑?”三名宫女一同望过来。 “这都不知道?!”岑涟大笑起来,一副轻视的样子。 其中一名略胖的宫女顿时不乐意了,急忙说道:“谁说我们不知道了!姜姑姑不就是那个姚姬之女的贴身姑姑嘛。” “是呀是呀。而且我还知道她呀嘻嘻。”另一名蒜头鼻的宫女故作神秘的偷笑起来。 一旁还算端庄的宫女疑惑追问:“还知道什么呀?我怎么就不知道啊。” “哈哈。你们不知道了吧,她都那把岁数了,居然还和永巷令身旁的宦官对食。”蒜头鼻小声说道。 “天啊。这你都知道?!!”端庄的宫女惊诧。 蒜头鼻抓了抓头发,笑道:“那可不!” “厉害,真厉害。那个姜姑姑怎么如此不要脸。”略胖的宫女讥讽道:“居然和宦官对食。” “不过和宦官对食似乎也不是奇特事,咱们头顶的几位姑姑里就有和宦官对食的。”端庄宫女道:“到底都是可怜人。” “诶呀诶呀。不说这些,重点是你们可知道,今早我去定安宫送染布的时候听说,那个宦官死啦!”蒜头鼻手舞足蹈的说道:“是茹娙娥亲自下的令,直接乱棍打死的!” 岑涟脑中一阵机灵,惊诧的瞪大双目。 随后她又迅速恢复平静,神秘莫测的压低声音道:“那可真是巧了,我经过后花园的时候听到一声惨叫,你们可知道发生什么事?” “什么事?”三人一同疑问又期待看过来。 “姜姑姑被苏婕妤下令挖目啦。” “什么?!被挖目!?”端庄宫女说完就干呕起来。 蒜头鼻咋舌道:“这下完了,这姜姑姑估计也没命了。” “是呀是呀。这把年纪再没了双眼,对食宦官也正巧死了诶。你们说今儿到底什么日子,咋这么蹊跷呢?” “今儿不光死了这么多吧”岑涟眯眼,轻声道:“咱们暴室不也死了个人嘛。” 岑涟这话就是个炸,她自己也不确定那名与岑述有关的宫女是否是今日死的。只是姜姑姑和和她对食的宦官都正巧死在今天,保不齐这名宫女也是如此。 若当真应了 “是呀是呀。今早天刚蒙蒙亮,那具尸体裹着白布就被带出去了。” ——那这必然是人为。 岑涟听了蒜头鼻的话,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她此刻十分确认这背后的确有人在推动这件事。 但是是敌是友她分不清。 甚至对方为何能将她的心思和计划都摸头,她也不知道。 无法控制的局势和未知让岑涟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寒气。 从今早计划开始,她原以为她才是执棋的人c是布局的人,可如今看来她也是被人算计在其中的。 甚至,对方如何知道她要做什么!? 如果她没有骗过姜姑姑后去找岑述;如果她无法掌握岑述和岑琼的同情;如果到了鸣湖轩 是的!只要到了鸣湖轩,一切都会顺着那人的计划开始。 她只要做好开头,结尾就是既定的了。 且这个人必须十分了解岑述的性情,否则若岑述是个薄情之人,他怎会为一名小小宫女的死而和苏婕妤作对? 由此逼迫苏婕妤动手。 一旁的三人看岑涟突然不说话,便开口呼唤。 半晌后岑涟才回过神来,发现后背已不自主的渗出冷汗来。 抖了抖身子,岑涟站起来,不等三人开口,急忙说道:“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说罢不待停留,转身就快步出了永巷,一路似跑一般疾走,直至到了自己的院落前才松了口气。 入屋从内里落锁后,岑涟整个人气力一松软在了地上。 半晌后岑涟大喘一口气才觉得好些,思路也清晰不少,只是此刻她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如果说那神秘的助力杀死暴室的宫女是为了刺激岑述,那杀死对食的宦官难道只是为了降住姜姑姑? 可姜姑姑就算不是奴籍或官婢,到底也是低贱的,何至于要杀一个宦官,难道还怕姜姑姑反抗不成。 更何况是茹娙娥亲自下令乱棍打死那名宦官,难道茹娙娥就是幕后的人? 可如此做不就暴露了! 岑涟感觉头涨得慌,眼光突然扫过角落架子下一个篮筐,那是姜姑姑放刺绣的地方。 想到上次莫名被更换的绣品,她急忙又去检查,生怕被藏了些别的。 翻了好一会儿,确认里面除了被更换过的绣布和一块儿普通的绣着一朵盛开荷花的巾帕外再无其他。 岑涟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站起身活动片刻后,她从正坐后的只有零星几卷的书架上抽出一把竹简。 姚姬被囚禁后,她也被逐出宫,到了永巷来,原本爱读的书慌乱间也没带上几卷,这里放的大多是姜姑姑从四处借来的。 ——定安天下 四个大字跃入眼帘,岑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自幼读的也不过都是女儿家家的书,虽然姚姬偶尔也会给她些讲道义的书卷,可她对此却兴趣缺缺。 而此时不知为何,一股热血涌上心头,继续拉开竹简。 短短不过三尺的一册竹简上,字密密麻麻,有时还有朱砂批改,仔细再看有些字还被模糊了,只读前几句岑涟就被其深深吸引。 一个时辰后才品过大半,岑涟才意识到竟还不知是何人写出这等大论。 “巽之。” 岑涟轻声呢喃,此刻一颗无名的种子已经悄然种下,这个名字于她也深深记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拾肆、秘见【周六单更】 争而为合,合而不争。戈欤,合欤。定兮,安兮。 “定安天下。”岑涟轻喃并合上竹简。 这时才意识到已到了日落黄昏的时刻,永巷围墙高建,此刻屋中已经十分昏暗。 “公主,晚膳到了。”一名宫女声音自门外传来。 宣进后,先进两名宫女来点起灯,随后一名宫女端着托盘入屋,又有人将条案清理干净。 不过转眼岑涟面前已被摆好膳食。 “好了,你们退下吧。”岑涟吩咐道。 不过就在最后一名宫女也要退出时,岑涟又突然开口问道:“姜姑姑如何了?” “以被送入暴室了,正在疗伤。待明儿姜姑姑会亲自来告罪的。” “她随了我母妃十四年,又随了我月余。也算尽心尽力,此番是糊涂了些,可是”岑涟说着双目以满是泪水,她哽咽道:“我还是舍不得。” “公主莫要哭坏身子。”宫女垂头道。 “你帮我去看看她,若明儿还不见好,就不要勉强了。”岑涟扭过头掩泪。 “公主”宫女一时无言,不知如何做才能安慰岑涟。 “你下去吧。”岑涟声音似叹息般。 宫女筹措片刻后,暗地叹了口气才退下。 屋里重归安静后,岑涟嘴角弯起一抹笑容。 她下午回来时看出院子里多了几张陌生的面孔,可见原来的一波宫女被苏婕妤换了。 怕是苏婕妤经过今日的事情已经开始猜疑她,将原本疏忽监视她的宫女一一换成对她忠诚谨慎的宫女。 而且宫女之间都是人精,怕岑琼送她的宫女已经和苏婕妤派来的宫女站在一个阵营了。 因此,她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弱化某个宫女的警戒心,让对方倾向自己。 揉了揉额角后,她才动筷吃起眼前一盘肉饼饵。 只是就在饼饵将要吃完时,岑涟从一个饼饵中吃出一枚铜币。 急忙吐出,将铜币抹干净发现上面竟刻有字! ——亥时,流觞。 岑涟倒吸一口冷气,她握紧铜币,胸口开始猛烈跃动,腾的站起身来。她知道,这就是背后推动这一系列事情的人给她的信号。 只是如何离开这布满苏婕妤眼线的院子,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脑中突然想到先前的那名小宫女,灵光一闪,她昂声声说:“来人!” 推门而入的果然是那名小宫女。 院中就算被替换来的都是对苏婕妤诚心耿耿的宫女,不过面对一个年不过十二的丫头,都会多少有些轻视,尤其在戌时黄昏时都有些松懈了。 所以守在门口的,最后走的一定是在这波宫女中地位最低,也是最好被动摇的。 “将食器撤下吧。” 岑涟看着她小心翼翼收好食器放上托盘。 “能让我去暴室吗?” 宫女手上动作一僵,她嘴颤动,眼神四处躲闪,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拜托你,我真的好担心姜姑姑。你让我去看看她,好吗!”岑涟上前拽住宫女的胳膊,焦急道:“我知道,下令挖目的是苏婕妤。她必然不愿我去看望姜姑姑。可是我求求你了,帮帮我。让我去看看她。” “公主,公主您折煞奴婢啦!”宫女急忙跪下,双膝重重磕在地上。 “那你帮帮我,拜托了!” 宫女犹豫片刻后,大喘着气,急速说道:“我去支开她们,您快些出去。” “谢谢阿姊!” “公主折煞奴婢了,您快些去吧。”宫女仓促站起身,然后就冲了出去。 岑涟松了口气,她知道这宫女此刻的心已经倒向她了,对方不光会帮她离开,而且不会告诉苏婕妤。 ——因为同情,是人最大的软肋。 而这个宫女恰巧有这根软肋。 悄悄打开一条门缝,果然院子里的人已经都被支走了,岑涟急忙窜出又转身小心将门合上,而后快速穿过院子c院门,走入巷道。 穿过幽径,走过后花园,一片巨石竹林间流觞亭旁六座石灯点亮,亭内也点着灯。 走近看却没有人影。 岑涟不由皱起眉,她警惕的环顾四周后,还是走向了亭中。 这时她才看到,几册牍简在石桌上。 拿起面上的一册木牍,上面写的赫然是一首情诗!?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岑涟皱禁眉头,只觉得这竹简上的字格外熟悉却又陌生。 再拿起下面的一尺竹简,上面写着:“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几册牍简细看下来,竟都是想通的书信,且上面的字迹都有几分眼熟。 翻到最后,一张木牍上写着:阅后即焚。 岑涟知道不能在此太长时间,否则会被夜巡的宫人发现,于是又仔细看过一遍确认可以背下后,将几册牍简扔入石灯,眼看被一一被烧黑后才急忙离去。 她知道,对方今晚是一定不会现身了。 可这一册册的牍简一定是有隐情的,全部是相对的情话,这其中到底是何意。 说来今日背后这人似是在帮她推进计划,让姜姑姑受到比她预计更严重的惩罚。 追根究底,会对姜姑姑下手就一定知道苏婕妤想把控她,而把控她的原因定和和亲有关。 也就是说背后此人很清楚王后和苏婕妤在和亲一事上的猫腻。 并且帮她,就意味着此人与王后是一派的! 那么这些牍简 “安邑!”岑涟被脑海中灵光一闪的思绪惊住,她不由停下脚步。 她一直猜想王后的方法就是毁坏安邑的名声,只有这样夏国才会主动拒绝安邑,也就是拒绝她背后的苏氏大族。 可为什么要暗示她,要让她知道的如此清楚? 就算王后愿意利用她,却绝不会堂皇告知她全部的细节。 也就是说这个背后的人,并不完全归属王后,也不属于苏婕妤。如今有第三方的势力,出现在了她的周围! 岑涟不由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双目不由瞪大。 而这时,‘沙沙’的声音在身旁的草丛中突兀响起。 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时,就听到身后响起岑述的声音。 “五妹妹?!” 随后她就感到有人重重推了她一把,身后就是寒冷不见底的碧天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拾伍、倾诉 将入夏的时节,夜晚的湖水不算特别冰冷,只是水似是一把手,将岑涟拽住,直直往深处拉。 就在岑涟绝望时,一把手拉住了她,用力将她拉入怀中。 月下的碧天湖泛着寒光,岸旁湖水上一名素衣青年紧搂着一名青衣少女,水将二人乌发冲散,只见发尾细细交缠。 迎着月光,岑涟看着岑述无暇的面庞,一时内心悸动。 “五妹妹!” 岑述焦急的呼喊让岑涟陡然恢复冷静。 岑涟急忙道:“救我!” 用力拉拽下,岑述总算摆脱水的阻力,将岑涟送上了岸后他才气喘吁吁的回到岸上。 “五妹妹”岑述大喘着气,盘坐在岑涟面前,问道:“你无碍吧?” 岑涟惊恐的点头后又摇头,思索片刻后又点了点头。 岑述看后不由笑了出声。 听着他清朗的笑声,岑涟心中的恐慌也渐渐淡去,尔后双颊又不由泛红起来。 半晌后,岑述才恢复认真,问道:“你为何这么晚在后花园?还跌入湖中?” “我刚才心思放空,一时不察,脚下不稳,才跌倒入湖中。”岑涟垂首道。 “那你为何在此?” “我其实是去过暴室了。” 岑述双眉一竖,疾呼:“为何去那里?!” 岑涟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实在是担心姜姑姑,所以才” 岑述双瞳一缩,双手立时扣上岑涟的双臂,紧张道:“你怎么能去看她,你可知下令挖目的是母妃,是苏婕妤!如若被有心人发现将会谮言于你!” 岑涟感到双臂上越渐疼痛,她急忙道:“我知道!所以我我就是怕,我不敢真的进去啊!” 话音落,泪水也划过脸庞。 岑述一时怔住,片刻后他急忙收回双手。面对大哭的岑涟,一时慌张起来,他只能听着她倾诉悲恸。 “打我记事起姜姑姑就跟在母妃身侧,母妃出事也是姜姑姑跟着我。我说这些不是怨怼苏婕妤,更不是怨怼二王兄。只是气愤她不知言辞轻重,不知分辨善恶,还教我装病以避四姊。” 岑述听着岑涟的声音渐弱,不由叹了口气,坐起身轻拍岑涟肩膀,无奈道:“你可知,那名照顾过我的宫女如何去的暴室受罚?” 岑涟疑惑抬起头。 “因为她在我面前说了句话”岑述双眼有些迷离,他轻声呢喃:“身体壮壮,长大把弓拉。” “只因为这句话?!”岑涟诧异道。 “对。因为从母妃到外祖,他们最不愿听得就是这句话。” “这是为何?” 岑述望着岑涟澄澈的双眸,收起原本悲恸的情绪,他强扯出一抹笑容,道:“等你再大些,或许在等几年,你就明白了。” 岑涟多么想说,她知道岑述内心的悲伤。 十二国征战杀伐,英雄战神迭出不穷,世间男儿若不求平凡则非王权则军谋。 岑述堂堂男儿,温润公子的样貌之下怎会没有那份赤诚热血之心。 不过苏氏大族树大招风,郑王多疑迂腐,如若不想岑述离开苏氏大族权势中心的王城,则必须让郑王相信岑述没有王者气质,对王道毫无追求。 岑述当然知道其中的原由,只是他或许宁可离开王城,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摆脱苏氏大族的掌控。 但如今苏氏大族的族长,他的外祖苏譢伯是个可以狠心弑父的执拗老者,他的决定无人敢驳。 他决意要将岑述留在王城,如若岑述明面反抗,只怕到了封地也会被禁锢难逃,甚至直接被刺杀。 所以如今的情况其实对岑述是有好的,一有郑王信任,二有外祖傍身,相比在封地日夜费心费神的王子们,他是清闲的了。 二人皆有所思,半晌后岑述才出声打破寂静。 “五妹妹还是快些回去吧,莫要着寒了。”岑述起身拉起岑涟道。 岑涟刚要点头,却觉得脑中一阵晕眩,脚下有些仓促,多亏岑述拉着她才避免她跌倒。 “莫不是已经着寒了?!”岑述急忙伸手捂住岑涟额头,确认没有烧后大松了口气,他急忙说道:“如若五妹妹不嫌,不如先到我宫中休息片刻后,再回去。” 岑涟听后有些犹豫,却最终点头。 岑述搀扶着岑涟,两人沿着后花园的幽径往后花园南面走去。 走上一处坡地,就见宫墙。 凌飞殿并不大,处后花园以南,是岑述年十时特别为他修筑的,所以院内花种数百,树有数十,十分懈意悠然。 有人说凌飞殿外院就是个缩小的后花园,只在院中转一圈就能看到后花园所有的花种。 直通殿门的路左右两旁石灯数十,照亮二人足下。 岑涟注意到院中并无人把守,院门外也仅有侍卫两名。 “二王兄这里人好少。” “我不喜嘈杂。”岑述说这话自行推开殿门。 岑涟仔细观察,自院落至殿中都十分干净整齐,可见的确是有宫人精心打理的。 被岑述安置在凌飞殿以东的大榻上,随后又走出大殿,不过片刻就见几名宫女端着巾帕c热水c姜茶和些许点心进来。 在一番折腾中,岑涟觉得舒畅的同时也觉得疲累。 等岑述再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昏昏欲睡的岑涟。他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小,道:“若乏了,不如你就在此睡下吧。我去西侧的轩内就寝。” “好”岑涟点着头迷茫回答,等反应过来时就见岑述已经拉门要离开了。 她急忙跳下大榻,着急忙慌之间就踩到裙摆,原以为会重重跌在地上的岑涟急忙闭上眼睛,疼痛却没如预想中一般到来。 慢慢睁开眼,就看到岑述无奈叹气的样子。 岑述一边将岑涟扶回大榻上,一边道:“白日看你是个沉稳的样子,没想到入夜你竟这般形若脱兔。” 岑涟被说的双颊泛红,她局促道:“二王兄莫要打趣我了。您今晚还是宿在这里,我也得尽快回去了。” “我看时辰已晚,又怕你再出事” 岑述话不说满,只等岑涟回应。 岑涟眼神飘忽道:“我得回去,如若不回去怕院中的宫女们会不安。” “院中诶。难为你了,竟还能跑出来。”岑述说着话,手安慰的虚浮在岑涟头上。“不怕,你就宿再次。母妃不会多言。” “可其实是一名宫女帮着我离开的,她听我是要去看姜姑姑才可怜我的。” “五妹妹,你这话莫要说给别人,尤其是母妃。” “为何?” “主人怎轮得到奴仆可怜?”岑述冷声道,转而又安慰:“你放心吧。我保证,你院中无一人会因此受到连累,你就好好在此歇下吧。” 他说完转身自大榻后的柜中拿出一套羊皮褥子,而后径直铺在榻上,又以命令口吻对岑涟道:“现在,你要好好休息。若明日你病了,才当真连累那个帮助你的宫女了。” 岑涟看这岑述严肃的样子,只得妥协。 凌飞殿与以前她与姚姬同住的宫殿大小相同,不知是否因此岑涟梦中总是想着儿时在宫殿中的趣事。 亦梦亦醒间,太阳以抬高,到了辰时。 往日早在卯时她就醒来了,可今日哪怕到了辰时她仍然觉得头昏昏沉沉,呼吸都有些困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拾陆、温情 等再睁开眼,竟以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直棂窗撒入室内,四周罗帐迎着光线泛起亮来,浓郁花香焚烧的味道萦绕殿内,但仔细闻后却察觉到一丝苦涩气味。 额上被放着一块儿浸湿的巾帕,身上也加盖了一层薄被。 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一名宫女绕过三根大柱,向她走来。 “您醒啦。” 宫女一身翠竹色的褙子,头上银制钗钿,身段轻盈,皓腕如雪,端着铜盆迎光而站,一脸惊喜的看着她。 “翠然。”岑涟记得这是岑述的贴身宫女,也就是这凌飞殿的主事宫女。 “今早您发热了,却也不好请御医,于是照着以往的方子给您抓了把药。看来还真对症了。”翠然边说边上前将岑涟额上的巾帕更换成新的,她道:“二王子说了,您不必担心,只在此歇息就好。” “这怎么行!” 岑涟惊呼着就坐起身来,只是翠然一双看似柔弱无骨的手却稳稳扣在了岑涟肩上。 “二王子既如此说了,您便放心吧。难道您还不相信自家兄弟了?” 翠然的话到最后有一丝不羁的语气。 “这那我也得当面道谢。” “二王子现在在鸣湖轩,稍后怕是安邑公主也要来。” “四姊也知道了?” “二王子自由体壮不曾得病,这药方是从安邑公主处问来的,自然要叫公主知道。”翠然解释道:“而且您记着了,今儿一早您就去了鸣湖轩。” 岑涟听后大致已经知道岑述编出什么话来不叫他人多言了。 松了口气,岑涟的身体和神经彻底的松弛下来。 翠然悄声退去后,屋中十分安静,木香和花香萦绕鼻尖,岑涟只觉得心安。 歪头看向罗帐外,一副纱布绣仙鹤的屏风立在大榻前,铜器做的锃亮灯柱自殿门左右排开,直至上座左右。 上座之后三座联排博古架,每座博古架上都挂着一幅字。 透过纱布屏风看去只觉得最左边的那幅字格外眼熟。 脑海里想到昨晚看过的木牍,忽觉木牍上的笔迹竟与这幅字上的笔迹格外相似。 岑涟惊得起身,她也不管赤脚,快步走到那幅字前,手轻抚过每一笔画,忽的又想到一个表字——巽之。 于是她急忙看这幅字的提笔人,却发现是一个熟悉的人名——岑翥。 “那是三王弟的字,你喜欢?”岑述的声音自身后而来。 岑涟回过身,一时不知如何言辞。 “怎是赤足?!”少女惊呼着跑进来,粉嫩衣袖如蝶翼般划过。 岑琼快速行至岑涟身前,拉着岑涟坐到一旁。 “你真是大意,若是再病了该如何!”岑琼担心的训斥,随即关切问道:“现在感觉身体如何了?还烧吗?” “好多了,多谢四姊担心。” 岑琼松了口气,转而看向岑述问道:“二王兄也真是的,拉着五妹妹在湖边玩耍,什么时候二王兄也这般轻浮了。” “呵呵。你已经训了我一个上午,如今就饶了我吧。”岑述无奈笑道。 这时翠然以为岑涟俸上鞋履。 “说来五妹妹对这字感兴趣?”岑琼问话时,双眸中似有星光闪烁,在期待中竟还有一丝骄傲。 岑涟感到疑惑却不显露,她道:“是呀。提笔行云流水间却也刚劲有力,很难想象竟是三王兄之作。” “很难想象?”岑琼皱起眉。 “我毕竟没有见过三王兄,多是从他人口中听闻。” 岑涟话不说满,岑琼却明白。 岑翥是宁美人之子,留着宁家的血,不为郑王所喜,却因王后保全留在王城,住在城郊人烟稀少的行宫长天宫。 所以没人敢吹捧岑翥,自然岑涟听到的也不会是好的评语。 有人说岑翥狂妄自傲c睚眦必报;有人说岑翥曾花钱让乞儿给他下跪;有人说岑翥自负与人弈棋落败后不认,实为小人。 “那些话都是浑话,你莫要听去了。咱们都是兄弟姊妹,就算出了遂安王那样的混不吝,却也不会差到像他们所言那般。三王兄他没那么不堪的!” 按理,岑琼与岑涟相同,都居于王宫,就算她有封地,但也不曾前往,所以也应当是从他人口中听闻岑翥的品行。 可现在岑琼却极力为岑翥说话。 不光岑涟好奇,就连岑述也感到古怪。 “四妹妹见过三王弟了?” “我没见过。” 岑琼并不是一个惯会说谎的,尤其面对的是最信任的亲兄长。 岑述皱了皱眉,却没有出言训斥。 毕竟当年郑王下令岑翥非召不得入宫,而岑翥三岁时宁家出事,往后岑琼根本没有见岑翥的机会了。 加之岑琼躲闪的言辞,所以岑琼必定是私自出了宫。 “唔。说来五妹妹似乎对这幅字十分感兴趣呢。”岑琼眼神躲闪着岔开话题。 岑涟忍不住笑出了声,还道:“四姊真是怕二王兄呢。”转而看向岑述,道:“二王兄可莫要因此怪四姊。” 岑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似是再说:当真不叫他省心。 “连你也来打趣我了!”岑琼羞赧的轻捶岑涟的肩膀。 气氛温馨,兄妹之间的温情让岑涟心中油然而生出欣喜之感,笑容逐渐浮现在苍白的脸上。 当多年后岑涟再回忆起这一刻时,她心中依然欣喜,而更多的是苦涩c愧疚和庆幸。 不过这都是后话,此刻的岑涟不知道数十年后的她如何,她只知道珍惜当下因活着而体验到的美好。 用过午膳和点心后,岑琼还是不放心亲自送岑涟回永巷。 进了屋子,岑琼就开始四处打量,眼见一应用品俱全后才松了口气。 “我虽少来永巷却也知道,这里的宫人都是不知尊卑的糊涂东西。先前想来看看却总怕唐突了你,今儿总算来了。眼见你这里也布置的整洁,可见院里的宫人都还尽力。” 岑琼落座在岑涟一旁,放心的舒了口气。 岑涟听后笑道:“到底多亏苏婕妤的赏赐,否则我的日子还真不会过得如此优渥。” “对了。上次送你的几个宫女用的可好?” “这才一夜,她们还来不及邀功呢。”岑涟笑出声,说道:“四姊也太担心我了。” “诶。我体弱,母妃对我多有担忧,若非近两年身体渐好,母妃怕是不许我搬出漪澜殿的。”岑琼说着面上就染上一丝忧愁:“所以我与三位阿姊都少有来往,就是你也只是遥遥忘过几眼罢了。所以这次母妃亲自带我认识你” 岑琼说着拉上岑涟的手,紧握在掌心中,她欢喜又满足的笑道:“我第一次感受到姊妹温情,与我而言你与她人是不同的。” 岑涟怔住,她直言:“我亦是。” 岑涟幼时与三位阿姊还有些来往,不过三位阿姊到了幼学年纪都一一去了封地,而安邑过了幼学还能留在王宫自然是因为苏氏大族庞大的势力。 岑涟如今金钗年纪还无封地,自然也只能留在王宫。 所以如今这份姊妹温情,于她们二人都是十分珍贵的。 不过在岑涟心中清楚,这份温情之下,有着太多暗流交叉,她绝不能迷失在其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拾柒、起风 凌飞殿内,随着两姊妹的离去,重新陷入寂静。 岑述站在那幅字前,双眉紧皱,双眸有些晦暗,似是在思索什么。 随着深思他耳旁似是响起兵戟杀伐之声c妇幼哭泣之声,男人呐喊之声,他不由痛苦的摇头。 当年宁氏一族贪墨案闹的血雨腥风,每个与案件相关的人都剑悬于顶,而随着宁美人自尽案件被推向高峰,最终却因为王后与郑王的密谈,一切由陡然平静。 预想中的灭门没有来,只是杀了几个主事。 他那时虽是垂髻的五岁幼童,却因跟在苏婕妤身边而清楚案件后的秘辛。 他知道,宁美人并非自尽,而是他的母妃苏婕妤,生生逼死的。 就连王后或许也在其中掺有一脚,因为按理王后出身楚国万家,在这样牵扯郑国国财的事件上应当是避之不及的。 不过他不想去深究,他虽然不甘于现在的窝囊,却也知道如今的窝囊是他的护盾。 如今最年长的大王子江东王岑歇在去年回京办及冠礼时被不少朝臣都相邀,皆欲与其亲近。 不过好在这位王长兄是明白人,及冠礼结束后立刻快马回了江东,尔后一年再无人提及。 如今郑王体健,最不愿见的就是王子与朝臣结党,这才一一发往封地。 他岑述能留在王城,完全是这副窝囊样子伪装的好,加之苏氏大族的权压,郑王才不得已容下了他。 但只要他有一点错漏 岑述叹了口气,他其实多么想离开王城,像王长兄一样不问世事c悠然自得。 ——养花养神也费神,如今天下局势,男子怕都费不起这神来。 岑述品着岑涟曾有的无心之言,心中百味交杂。 半晌后,岑述看了一眼那幅字后才转身离开。 凌飞殿,彻底空寂了下来。 而此刻城郊的长天宫中,一名少年对着一池正要盛放的荷花作画,只是笔下无神,可见他也心不在焉。 最终他皱眉停笔,紧抿起唇看向王城的方向。 “三王子殿下,有人拜访。” 少年人面容清秀,身上湖绿的直裾深衣衬得他肌肤泛白。迎着阳光,他却毫无光鲜少年人的风采,剑眉凤眼之间的一丝阴翳让他显得生人勿进。 入了前殿,却不见有人等候,但却听到人笑声自坐东面西的檀木屏风后传来。 “真是不堪。” 岑翥说着坐到与长榻相对的榻上,抬眼毫无忌讳的看着对面私语的二人。 “哼。每次都是这张僵硬的死人脸,真是无趣。” 只见侧卧在长榻上的竟是那嚣张跋扈的岑裕,而司语则坐在一侧,手上拿着漆器壶具为岑裕斟酒。 岑裕摇晃着双耳杯,里面的酒似是随时要溅出,眼看长天宫的主人以落座在面前,却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说正事。” 岑翥还是冷静泰然,丝毫不为所动。 岑裕无趣的撇了撇嘴,将酒一口饮尽后坐起身子,正色道:“苏家有动作了。” “嗯。” “你怕是要前程不保了。” “嗯。” “不担心吗?” “无虑则无扰” “哼。你还真要做王后的走狗啊,为了她所谓的大计连名誉也不要了?”岑裕眉头皱紧,面露恼怒。 “还有其他事吗?” “岑翥!”岑裕豁的站起身来,他双眸中燃起无名火,酒杯也被他摔在地上。 一旁的司语却似是熟悉了这样的情况,一副安然自若的样子。 “你真是昏头了吗?!做戏也就罢了,难道你还真的入戏了不成?” “你若是无事,便走吧。” 岑裕感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眼见岑翥那双凤眼里的寒意,他也只能将怒气偃旗息鼓。 “我有事说!”岑裕赌气的坐了下来,他道:“苏家动手了,茹家要和王后联手,无论如何你的境地都不会好,但现在有转机了。你还记的姚姬之女吗?” “岑涟。” “对。她似乎说动了王后,如今也成了王后的走狗,但她的目标不是安邑,似乎是岑述。” “似乎?” 岑裕深吸一口气,嘟囔道:“我看的还不清楚,只是她最近突然活跃,又十分亲近他们兄妹。安邑有王后对付着,她无法多有作为,所以只能是对岑述下手了。” “她求什么?” “求命呗!若真能把岑述拖下水,那王后或许能放姚姬和她一条路。” 岑翥听后似是想到什么,身子有一瞬僵硬。 片刻后他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我的意思是苏婕妤要用岑涟移花接木安邑,而那个也不简单的岑涟大概要用同样的方法将岑述拉下水。” 岑裕一口气说完后岑翥冷声问道:“那你要在其中做什么?” 岑裕怔住后哂笑道:“当然是送苏家一份大礼。” “盲人瞎马,夜半悬崖。” 岑裕听后面上没了笑容,也冷静下来。他道:“早在五年前就是如此了。” 说吧,又是一杯酒。 “救你命,不是让你胡来了。” “哈哈。放心吧!不过三王兄”岑裕危险眯起眼看着岑翥:“你当真对王权毫无?” 说着他站起身,走进岑翥:“我最近一直在想,为什么五年前你会正巧在遂安,又为什么救我,又为什么帮我我一直在想,您能告诉我。” 岑翥抬起头,神色平静的回道:“我为人,所以救你。” 岑裕听后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他悠然道:“我懂了。希望你一直如此。” 岑翥垂下头,不再看岑裕。 岑裕回过身自司语手中夺走酒壶,一口饮尽后道:“你就继续演下去吧,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随后他双目充斥戾气,声音阴冷的说道:“这次我要用他们的局,送苏家一份大礼。” 岑裕来得快去的也快,岑翥眼看岑裕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后转过身又往荷花池走去。 “三王子心中有事。” 荷花池旁,先前通禀事宜的一名护卫模样的青年站立静候。 岑翥平静道:“要起风了。” “起风?”护卫青年一脸困惑。 “风起了,缰也要脱手了。”说着,岑翥嘴角竟勾起,露出一抹阴沉的笑容。 护卫眼里写满惊愕,却感到一阵恶寒。自幼他就知道,自家主子只要一笑,就必定没有好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拾捌、定局 一切似乎都按着应有的轨迹继续着,足足七日无是非升起。 岑涟原以为,姜姑姑废在暴室后王后会来找她;她原以为苏婕妤以急着动手;原以为背后的神秘人物早晚会寻她 可一切都没有发生,平静的让她也放下了戒备。 而就在近日,岑琼突然到访打破了这份寂静。 安邑公主是个顾忌礼数的人,可这次她却不让宫女通传,径直就冲进了屋中。 岑涟甚至还维持着咀嚼食物的动作。 “五妹妹!”岑琼说着就坐到了岑涟身旁,满脸忧虑和心伤的说道:“我怎么办!怎么办!” “四姊,你冷静些,慢慢说。”岑涟放下筷子,给身边宫女一个眼神,让她们撤下了早膳。 而她用余光瞄到院外一名宫女以悄悄退出院子,怕是以往漪澜殿去。 “夏国信使提前到了!”岑琼大呼:“母妃说要我和亲去。” 岑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她清楚安邑公主是和亲的首选,只要她名节还在。 如今信使到了,岑涟知道王后也快要收网了。 “那个曹勤公我从未见过,纵使才华横溢,要我与素未谋面的人结为连理,何来公理啊!”岑琼两只素手搅着裙摆,一脸的愤恨和悲痛。 岑涟伸手拉住岑琼的手,她垂头不看岑琼,低声道:“四姊若不愿,可将我推出来。” 岑琼怔住,一时哑言,震惊的看着岑涟后急忙辩解道:“我没有这么想!你不过金钗年华,何故要被送去他乡!五妹妹,我与你说这些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想找个人说说。” 说着岑琼就哭了起来,她心中满是委屈c不解和对母亲的恼怒。 岑涟在这几日与岑琼的接触下就知道,眼前这个比她大两岁的少女的心机远比她要少,城府也浅的可以。 可见苏婕妤将岑琼保护的很好。 而如今怕这份纯真,让苏婕妤恨其不争。 在这过程中,岑涟不是没有心软过,可是她若不争,性命难保。 苏婕妤要用移花接木,让她代替安邑陷入王后计策,那她也不会心软! 只是岑琼到底没有伤害她。 所以岑涟此刻只能低垂着头,生怕看到岑琼无助的双眸。 待岑琼哽咽不哭时,岑涟给她递上一杯水,轻声安慰道:“其实曹勤公是不错的,年纪轻轻便官拜相国,而且也是夏国皇戚。” “我不在意他有何身份,只是我不愿嫁一陌生男子。”岑琼双眸中隐有一丝坚韧和叛逆,她拉起岑涟的手,问道:“若是你,会作何选择?” “我我不知道。”岑涟的头低的更深,声音也模糊起来。 岑琼叹了口气,她摸了摸岑涟乌黑的秀发,自语道:“我也是傻了,你才多大呀” 感受头上温软的力道,岑涟感到自己的良心在痛,但生存的危机让她不能多言,只得沉默。 “若一生不见,怕思之如魅。” 听着岑琼轻声的自语呢喃,岑涟想到那晚看过的牍简。那时心中虽隐约猜到各种情由,但如今亲耳听到相似的话时,心中却还是觉惊骇。 寂静半晌后,岑琼铃音般的笑声自头顶传来。 岑涟疑惑的抬起头,却看岑琼看向门外湛蓝天空。 “相思相见两相悦,思君思情两思念。”岑琼笑着回头,双目澄澈,问道:“五妹妹,你可愿帮我?” “帮你?”岑涟疑惑的皱起眉。 “你只需来鸣湖轩住一晚,可好?”岑琼紧握住岑涟的手:“只一晚,可好?” 岑琼眼中似有亮光,岑涟心中为之震动。 看这情形,怕岑琼已经彻底陷进去了。 思索后,最终岑涟没有拒绝岑琼,或者说她应乐的看岑琼自行踏上悬崖断路。 入夜,与岑琼躺在同一榻上,岑涟却睡不着觉。 躺着的岑涟会想到白日岑琼眼中的光亮,因此她清楚这位四姊外在柔弱,内心却坚韧。 岑琼有着世间最美好的纯真,和对爱情澄澈干净的向往与追求,而在那之上她又有高贵的出身和对礼仪品格的执着。 岑涟向往又敬佩岑琼的这份性情,却害怕拥有。 因为她们生自王家,生于权利旋涡的中心,生在十二国割据征伐的年代。 就是最底层的人,都要有着一份自私和计算才能活下去。 终于在内心的煎熬下,身旁终于有了动作! 黑暗中面料磨蹭的悉索声,自以为轻盈却声声响应的脚步声,最终伴随着吱呀声,门被轻轻打开。 月光洒入的同时,一道温润细软声音打破宁静。 “公主,一切都准备好了。” 岑涟心中一紧,没想到这个会帮助岑琼的人竟然是刚刚入宫的叔何姑姑——何顷影! 原以为是局外人,却不想这个来自洵水的妇人会亲自踏入其中。 岑涟不由疑惑,她可不觉得一个异乡女人会诚心诚意帮助岑琼。 而此刻慌乱无援的岑琼,必然已经相信了她。 因为岑涟听着何顷影催促着岑琼,听着岑琼随着她快步离开。 确认屋中无人后,岑涟坐起身,她心中百味陈杂。 她岑涟绝非无情之人,七日的相处让她开始想要真心对待这份姊妹情,可无力感侵袭她全身。 岑琼是局中人,她其实又何尝不是 她在事件之初看破事态,就敢自大以为能成为设局人之一。 可如今看来,她也不过是计谋潮流中的一叶独舟,随时会被打翻。 紧握住拳头,岑涟咬紧牙关,这次泪水由心而生,划过脸庞。 听着窗外陡然响起的锣鼓声,宫中侍卫皆呼刺客,外面草木皆兵。她深知岑琼无疑以落网,王后所设局必然以定。 而就在这时,外面宫女开始呼喊安邑公主,不过半晌由远至进有人开始叫喊二王子。 只听岑述焦急呼喊着四妹妹,随后也顾不上礼数径直打开了门。 就着月光,岑述看到的是岑涟颤抖缩在床榻角落,满脸泪水的可怜样子。 他震惊的梗着脖子,声音竟略有颤抖的问道:“四妹妹呢?” 屋外一道女声惊起:“不好啦!安邑公主被带到御前了!!” 岑述心寒,岑涟闭上双眼。 今夜注定不眠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拾玖、解法 变故来得太突然,打的苏婕妤乃至苏氏大族都措手不及。 正对王宫的四乘巷内十分喧哗,豪气的院落自巷头直至巷尾,这是王城中最大也最富的氏族——苏氏本族的院落。 几近古稀年的苏譢伯双眼闭合,双拳紧握,胡坐于上位。身上是来不及更换的素白寝服,仔细看灰白的发髻也未捯饬整齐。 “这其中有猫腻,去查安邑公主身边还有什么人。”苏譢伯声音嘶哑低沉,加之面色灰白,看起来有几分病态。 苏饶在一旁看的心中发慌,几经思索还是小心出声道:“父亲若是累了,不如就” “还轮不到你们小辈的指点。”苏譢伯已经闭着眼,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以自他身上而出。 一时奢侈别致的传语堂中静的连针落得声音都听得见了。 不过一名少女服屐而行的吱吱声打破寂静。 只见几个婆子拥着一名妙龄少女进了室内,少女身着梅红色的褙子高挽着发髻,皓颈细长,下颚高昂。足下帛屐敲地,身姿微摇,如孔雀踱步般高贵优雅。 “看来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少女泰然自若的落座在苏譢伯之下坐,她嘴角微勾,漆墨般的双眸中却晦暗无比。 仔细看少女自入室来双眸便一直盯地,可见她是个眼盲的。 这是苏譢伯睁开了双眼,他浑浊的眸中毫无情绪,大手一挥,无需言语,室内除了少女外所有人皆起身,行礼后一窝蜂的退去。 最终门被合上。 “您远道而来只为告诫,怕是不值吧。” 少女听苏譢伯说话开门见山,不由嘤嘤笑出了声。 她那双狐狸眼微眯,道:“值不值得,要看天意。” “天命司罗盘轻推方可看破天意,先前是我愚钝了。还望此刻您能不计前嫌,多予指点。”苏譢伯放下身段,不过他虽看着少女,却更多是看中少女背后的势力。 天命司是十二国大陆上神秘的组织,扎根于吴国与中山国相交的无主地带乌山。行踪如幻,以观天象察大陆风云变化。 于是民间就传只要天命司现世,就必然要有一朝权势更迭。 比如当年陈国尚局势安稳时天命司却倾巢而出动,游说各方势力c大族,最终不过一年时间陈国内乱起。 陈献王因被王太子举兵合围而殣于临江行宫,螳螂捕蝉的静安候领兵覆灭王太子要自立为王时,国柱将军联通门阀氏族与之相戈。 而原本两厢对立的局势却被天命司打破! 当年不过边县小小障塞尉的开国宋元王曹诚,听信了天命司的引导,竟一步步在江北收兵。 待那头的螳螂和黄雀意识到时以晚矣。 原本最弱的江北军经由曹诚操练,竟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厉鬼军队。而其中最厉害的是天命司的无数献计。 兵力和军谋两相和,曹诚大势不可挡。 当所有人都以为要定局时,天命司一句‘未到合时’。骤然北起大旱,南起蝗灾,东起疫病,所有战事都偃旗息鼓。 一朝强悍如陈国,也抵不过天命侵扰,最终三分天下。 而就在数月前,夏队侵扰郑国边境时,这名无名盲女找上门来,自称来自天命司。 苏譢伯并非信天命之人,但他年幼孩提时却真实经历过陈国三分的闹剧。所以在见到这天命司来的盲女时,他表面冷静自持,实则内心以满是不安。 在发现王后设计安邑违妇礼时,原以为只要提防王后再利用姚姬之女来做移花接木方可躲过此劫。却不想此时安邑身周以有势力秘布,打的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苏氏大族虽握有权c财,却不能左右君主。 尤其当今郑王多疑对事情多刨根寻底,如今此事被搬到御前,安邑如何也逃脱不掉有违贞洁一罪。 到那时苏譢伯想着,拳头不由握的更紧了。 他苦等来找回祖业的机遇如今被轻易击碎,怎么甘心! 内心不由咒骂起安邑的愚蠢。早在数年前他就告诫过苏莹c也就是当下的苏婕妤,莫要娇惯了安邑,否则到头来吃苦的是咱们。 果然,一语成谶! 不过这些,都没有显露在苏譢伯老谋深算的脸上。 盲女虽看不到,但却能轻易感受到周遭的变化,不以眼辩人心是非,而是以心来辩。 所以此刻,她不过自苏譢伯几道略短促的呼吸声中就听出了他的恼怒和不甘。 于是她又笑了起来,半晌后才道:“您可还记得,我刚借住于贵府时说的话?” 苏譢伯眼微眯,无需仔细思索他便道:“苏氏相连血脉中,有阳煞c贯索长明,进来贯索越明,隐泛紫光,谓之不详。” 盲女满意点头,道:“您记得如此清楚,却还是迷失其中,真是可惜c可惜。” “还望指点。”苏譢伯在幼时见过天命司的厉害,此刻又当真到了捉襟见肘的紧要时刻,加之背后巨大利益促使他可以适时放下身段。 盲女指点道:“贯索便是尔等口中的安邑公主,如今遇到劫难,只要贵府寻得解法,不详自然淡去。” “解法?” “莫要追求过往,直面前方自有出路。” 苏譢伯抿唇静思片刻后,面色阴暗的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夏国的祖产,眼看再过数年彻底拱手于他人?或消磨在时光之中?” 当年苏氏因得罪静安候迫不得已放弃祖产,举族追随国柱将军,用数十年的时间以庞大的底蕴在郑国再造氏族风光。 可祖宗百年基业却在夏国境内,自他苏譢伯成为族长后,最大的心愿就是有生之年看到苏氏大族重得祖业的一日。 “陈国已矣,何故还思念祖业?难道前途光明,您老当真看不见吗?”盲女依旧是笑盈盈的样子,但此刻声音中却夹带寒意,她道:“终而复始,始而复終。若您当真希望苏氏大族百年昌盛,必须弃旧从新。” 苏譢伯呼吸深重,脑海中战场撕喊声不断,而母亲临死前还念叨祖业风光的样子也不断闪现。 他苏譢伯知道,此番强硬将安邑和亲去夏国,其实是把双刃剑。 苏氏大族虽然能以此为契机重得祖业,却也会让郑王再生疑心 当年宁氏究竟是否贪墨,或许也只有王上心中最是清楚。 苏譢伯想到当年的风雨欲来,年迈的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其实此番安邑被捉,加之天命司盲女谏言,何尝不是给了他另外一条路走 “您的话老夫明白了。”苏譢伯竟放下身段,向盲女躬腰。 这何尝不是意味着他放下了自幼而成的一份执念。 而此刻四乘巷外一辆马车中,一名头戴烟色帷帽的女子盯着苏府阔气漆花大门外停放着的小板舆,不由心中郁结。 咬牙暗道:“迟了一步。” 她素手轻敲车壁后,车夫一鞭下去划破空气,马儿嘶叫,随即提蹄前行。 与此同时,王宫中,安邑发髻凌乱,衣衫不整的仓皇跪与殿前,精致小脸苍白,嘴唇微抖,掩不住的惧意浮在面上。 “你还知怕?”男人浑厚的声音自头顶而来。 一身暗黄深衣,一双鹰眼还略带惺忪的男人踱步自安邑身前。 “王上,琼儿知错了。”苏婕妤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只见她卑微跪伏于地,紧张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哼。到底是你知错,还是她知错呀。”男人衣摆一挥,转身回到上座。 这个令人惧怕,为之跪伏的男人,就是当今郑王岑彻,君王号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贰拾、御前 北境夏军来犯,郑军连连后撤。前段日子郑国郑章王派去的使者嘴皮顺溜,哄的当今夏襄王同意了和亲,许下十年互不侵扰。 原以为大局已定,夏国使者月底也要来访,到那时将安邑送上和亲马车,一切都安定了。 可如今深更半夜,宫中忽然响起抓刺客的呼喊,随后岑彻就被宫中总管宦官喊醒。 被告知安邑公主在承恩门被抓了! 承恩门是王宫南门,是背阴的后门,直通永巷末尾,往日是奴仆随从走的小门。 子时所有宫门落钥,唯独承恩门会在此时打开,为的是将宫中秽物送出。 不过今日因为刺客的原因,承恩门紧闭。安邑公主行至承恩门见久不放行后原想逃走,却被不长眼的侍卫捉住。 后赶到的南军营的一名侍卫长一见就大呼公主。 误会虽然解开,可一名公主子时前来承恩门,还身着粗不衣衫,怎能叫人不多作想。 这事不过半刻如风吹野火般,大半宫人都知道了去。 甚至有人开始谣言安邑公主可能就是刺客本身。 如此一来侍卫长也不能将事情压制住了,只能将安邑公主带到了御前。 事情传的如此快,加之宫中喧闹,苏婕妤醒来后立刻更换行头就跑来了御前。 她虽以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可心思还是茫然的 因为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苏家的人还准备着将安邑公主违反妇礼的证据一一嫁祸到岑涟身上呢,这头安邑夜半闯承恩门的事就传来了。 苏婕妤跪伏于地,紧咬银牙,此刻她也想明白了,这次怕不是王后手笔,而是有别的人在对付岑琼,在对付他们苏氏大族。 因为苏婕妤相信苏家人的谨慎,断然不会轻易让王后发现了去。 重要的是,纵然昨日一早岑琼得知和亲一事,王后也不可能立即就让那人勾引岑琼离宫。就算要离宫,自幼娇养的岑琼如何知道要在子夜走承恩门,又是何人给她打点的行头?! 自发现王后计谋后,苏婕妤亲自调配人守在岑琼身旁,她王后就是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几日之内就安排亲信到岑琼身旁,还轻易取得信任。 岑琼虽然纯真,却也不是蠢得。若没有长期相处和信任,就算再焦急,她也断不会轻易着了道。 而且想想事发时那一声声高呼的:抓刺客 苏婕妤就清楚,生自楚国万家性情谨慎的王后,还不敢在郑国郑王的后宫,闹腾这么大一出戏。 御前苏婕妤一边声泪俱下替岑琼讨饶,脑中思绪以飞快转动。 “好了!”郑章王岑彻动怒呵道。 苏婕妤身子一抖紧闭上了嘴,岑琼也再撑不住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岑琼不过十四年岁,壮着胆子到承恩门要夜出王宫已经用了莫大气力,事情生变时至今一直心惊胆战。在见到郑章王后这份惧意再度升级,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大脑也陷入一片空白,这才从始至终一度沉默不言。 苏婕妤见状就扑上去,紧抱着岑琼,话也不说了就在那儿哭。 郑章王岑彻被苏婕妤的哭声扰的头痛不已,不由揉着太阳穴。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苏婕妤总算偃旗息鼓,哭声渐弱。 岑彻吁了口气,他双眼微眯,哂笑道:“寡人的婕妤当真是水做的啊。” 苏婕妤被说得低下头,一时面上尴尬。 岑彻向身后的凭几靠去,他肃穆道:“如今寡人膝下公主稀薄,原指望安邑能有大作用,却不想如此不堪。” 苏婕妤急忙上言:“琼儿是个贴心的,怎愿坏了王上大计。只怕是小人构陷啊!” “小人?哼。”岑彻讥讽道:“敢问郑国境内,王城之中谁人敢与苏氏大族敌对啊?” “说来你的几个兄长在此次和亲事上出力不少,原想着你们一族都乐的与夏国再结连理。只怕如今”岑彻话不说满,意思已经表达清楚。 其实现在岑彻即是头痛恼怒,也是轻松顺心。 一来此番若送安邑前往和亲,苏氏大族极有可能重得夏国祖业,到那时只怕他堂堂一国君主也难以将其掌控。 二来若不送安邑,其实还有姚姬之女五公主,可其身份与安邑相比低不少,年岁也小上整整两年。 不过和亲这件事上,苏氏大族也出力不少,夏国那边自然也认定郑国送出的和亲公主是安邑。 想到这些岑彻又觉头痛,按揉太阳穴的力道不由更大了。 其实和亲对苏氏大族是把双刃剑,对他郑章王岑彻又何尝不是。 就在这时,宦官传话苏典客求见圣面。 岑彻宣后,就见苏饶两步并做一步却十分平稳的快步走来。 苏婕妤大松一口气,眼见自家亲人来了,心中不免轻松不少。 “臣苏饶,参见王上。”苏饶恭敬行礼。 岑彻快速摆了摆手,他想听听这个给苏譢伯传话的人要说出什话来。 明眼人都知道,苏饶并不是个上台面的男人,作为苏氏嫡子c下一任族长却生性优柔寡断,现如今人过不惑却还总需其父苏譢伯提点。 不过苏譢伯年岁已高,所以很多事都不能亲自出面。 譬如现在,苏饶的振振有词皆是苏譢伯授意的。 “和亲为国家大事,和亲当选嘉懿淑德c坚贞柔顺的公主。而如今郑国公主仅有两名,如今安邑公主行事有差,名誉受损,而姚姬之女五公主尚是金钗年华,加之生母有疯病。怕如今二位公主皆不适于和亲大事。” 岑彻挑眉,他没想到苏饶没有立即开口为岑琼辩护,反而言辞中还承认了岑琼的过错。 静默片刻,得不到岑彻的回应,苏饶便继续道:“如今北境正处战事消磨,若长此如此下去,怕今年北境将颗粒难收,到那时怕灾荒横生啊。” 岑彻看着苏饶故作老神在在的样子,心中讥笑着苏饶怕是连苏譢伯的神色都学了来。 而就在这时,一名玄色深衣的侍卫未经通禀就进到殿内,快速行至岑彻面前,递上把木牍后又飞快退去。 岑彻翻看着一尺木牍,双眸微阖,神色高深莫测。随后一甩手,将木牍扔到一旁烛火中。 黑烟袅袅升起,气味苦涩令人难受。 半晌后待浊气散去,岑彻终于开口,他道:“今夜承恩门发现的是意欲伪装成安邑公主样貌的刺客。此事不许再议,若经发现则处绞之。” 苏婕妤大吁一口气,她这颗心总算落了下来。郑王如此说,意思就是要保全岑琼了。 想来也是她紧张过头了,宫中仅有两名公主,和亲大事在即,郑王也不希望出现纰漏或变更。 此番岑琼顶多被人议论夜半出宫有诡,但到底无实锤,没能能真无中生有造事出来。 在苏婕妤的叩谢声下岑彻回了寝宫,待殿中无人后,她也收起了喜极而涕的样子。 “此番多谢兄长了。”苏婕妤看向苏饶,问道:“父亲可还有话传来?” 苏饶面色有一瞬难看,但光线暧昧,苏婕妤也无从发现。 “无话。”苏饶平静道:“其实还望小妹莫要将今日事向父亲细说。” 苏婕妤皱眉疑惑。 苏饶解释道:“其实父亲原意是要借此事,让安邑公主避开和亲。” “避开?!!”苏婕妤惊叫出声。 苏饶点头,道:“其实和亲于咱们有利有弊,但若能得回祖业,必定是利大于弊的。此番怕父亲是有些多虑了。” “所以刚才的言论是兄长自己的想法?!” 苏饶快速点头应是。 “若叫父亲知道了去,怕又要闹腾一阵了。” 苏婕妤没想到这个一直优柔寡断的兄长也是有自己主意的,而且就这件事她十分愿意帮着苏饶。 毕竟若和亲成了,她身后也多一道倚仗了。 而此刻郑王却并未回寝宫,而是到了侧殿之后的一间小厢房。 先前突入殿中的玄衣侍卫以等候在那里。 岑彻快步上前,低声问道:“消息当真?!” “几日前就生事了。但因北境战事,我等消息传递也受到影响,因而才后知。还望王上恕罪。”说吧他就跪在地上。 岑彻点头,抬手道:“起来吧。现如今你们还能将消息自夏国内带出,已是不易了。” 说罢他回身看向紧闭的房门,却似是透过木门看向更远的人。 “夏襄王,天意如此。这算做他扰我北境的报应了。” 岑彻得意的双眼微眯,回想着先前所读木牍上的消息 ——夏三王子,因战梦魇,而人事废。 这话中意思是那位最得夏襄王宠溺的三王子,因战乱而作恶梦,醒来后发现难尽人事。 所谓难尽人事,意为不举c阳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贰壹、惊觉 鸣湖轩中,岑述忧心忡忡的坐在闲亭中,岑涟站在轩内小心翼翼观望。 “二王兄。” 听着岑涟带着惊怕语气的细软呼声,岑述的心终究还是软了。 他站起身来,回身向岑涟走去。 岑涟急忙站直了身子,期待又惧怕的望着来人。 岑述站定在岑涟面前,眉头紧皱,他问道:“你当真没有发现四妹妹离开?” “没,真的没有!直到外面喧闹起来我才惊醒,察觉四姊人不在了。我怕极了,我想到四姊今早说” 岑涟话还未说完,就被岑述的食指轻点双唇,止住了这句话。 岑述神色更加沉重,他道:“她与你说的,怕与同我说的相同。” “我我怎么也没想到四姊会如此荒唐。更没想到”岑涟垂首,细长睫翼下是难掩的悲伤,她轻声道:“四姊居然是要利用我,才让我今夜住在鸣湖轩。” 岑述抿唇,他也觉得此番岑琼有些太过自私了。 这段时间与岑涟的相处让他们之间的亲情越加深重,而如今岑琼竟利用岑涟的信任和好心,意欲让岑涟在屋中代替她。 怕若未多生变故,直到一早日上三竿才会有人发现岑涟代替岑琼躺在鸣湖轩的大榻上。 或许岑琼觉得岑涟好歹是个公主,细查也知道岑涟并不知情,到时也不会伤及她。 而岑述看似不参与世事,但实际又因此比任何人清楚如今的是非。所以他想的也远比岑琼要远。 如果岑琼的计划一切顺利,那么苏婕妤就会紧抓着岑涟不放,且和亲又事关国家要事,郑王也不会轻易原谅了岑涟。 岑涟的境况,会变得比如今更加困苦。 这也就是为何,岑述在听到岑琼请求后,毫不犹豫的训斥岑琼并拒绝了她,这是他第一次对岑琼如此绝情。 所以眼下岑述轻易谅解了岑涟。 就在气氛有所好转时,翠然高昂的声音传来。 人未到声先到,只听:“安邑公主平安无虞!” 岑述听后显露惊喜样子,他看向头顶满额汗水走来的翠然,急忙问道:“父王当真没有降罚?!其中有何原由?” 翠然行至岑述身前站定,平稳呼吸道:“苏典客亲至御前” 翠然将方才御前发生的事完完整整c条理清晰的复述给岑述。 听后岑述藏在袖中的手不由紧握住,看眼下情况,只怕岑琼必失真爱。 郑章王岑彻的心眼他们都清楚,这件事情居然没有刨根问底的查,而是被苏饶三言两语就唬住。 只能说,现在岑彻太需要这段姻亲了。 并且夏国信使以至响玉关,再过十日即抵王城。 岑彻就算有怒,也只能隐忍不发。 岑涟在一旁静思,她自然也想到了这些,正因此她十分疑惑。 毫无疑问这是在对安邑下手,可时间安排在子夜,地点是王宫,就算在宫人之间传开,也不会闹到满城皆知。 不闹到满城皆知,又如何让远在响玉关的夏国信使得知? ——何顷影。 岑涟清楚知道今晚为安邑谋划去路的是何顷影,但此刻院中却不见她人。于是,她问道:“翠然姑娘,不知叔何姑姑在何处?” “奴婢不知。五公主可有事寻她?” 岑涟摇头皱眉,忧虑道:“叔何姑姑也是刚入宫的,今晚又是刺客,又是我怕她受惊。” 翠然点头,急忙吩咐一边的小宫女去找人。而岑述却因此又一次皱紧眉头。 岑述突然制止翠然吩咐宫女的行为,他声音冷冽又夹杂焦虑的道:“不能找。” 翠然和岑涟疑惑的双双看向他。 岑述挥手,吩咐道:“去漪澜殿。” 不等她人反应,岑述大步迈出就快速离开了鸣湖轩的庭院。 岑涟眼看大批的人随着岑述离去而散开,也慢慢收起脸上的难过和忧虑 她冷着一张脸回到鸣湖轩,走入棂轩。 周遭一片漆黑,,没有人们喧嚣的声音,直棂窗外初响的蝉鸣格外响亮。 岑涟双眸凝视黑暗,只觉那神秘的背后之人就矗立在面前。双手紧紧握紧,双目中含着愤怒和焦虑以及狠厉。 如今的现状已经如同旋涡一般,一切与之相关的人都在渐渐被扯入其中。 就比如谪仙般的岑述,此刻为了亲情也好,为了利益也罢,也必当被牵扯其中。 岑涟方才提及何顷影,为的就是提醒岑述,一个来自洵水的女人在鸣湖轩中与安邑公主相伴。 就算是苏譢伯在洵水的挚友帮忙寻来的女红先生,谁又能保证那位挚友没有他心?谁又能保证何顷影是个单纯的人? 而岑涟是唯一知道何顷影在今夜的所作所为的人,且她并不相信何顷影是帮助王后的。 王后母家是楚国万家,而何顷影是洵水何家绣坊的嫡系女儿,因为她的绣工绝不是骗人的,所以这层身份是真的。 楚国和洵水隔卫国相望两相恨,百年前平襄一战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了卫国数坐城池。那之后洵水王被暗杀,楚王私访时突然暴毙。 两国之间的梁子彻底结下,至今双方只要兵力精足就会开战,若兵力虚弱则派信使互怼。 甚至因此生出无数引人发笑的故事。 所以,何顷影就是先前帮助她除去姜姑姑后又给她秘密递牍简的人。 可何顷影不过入宫两月多,她如何得来那些牍简? ‘叩叩’。 寂静之中,轻敲木板的声音突兀响起。如同平地一声雷响,打断了岑涟所有的思路。 ‘叩叩’。 又是两声,这唤醒了被怔住的岑涟。 岑涟壮着胆子,屏息向面前的黑暗摸索走去,一步一步最终来到直棂窗的门前。 侧耳贴在窗门前,却再听不到轻敲木板的声音。 又等待片刻后,岑涟小心翼翼推开窗门,月光透过薄纱似的云撒在岑涟写满紧张的面上。 推开棂轩的窗门后,眼前还是被夜风轻抚的碧天湖,只是向下看去,廊下木板上却静静放着一片木牍。 伸手拾起,上面赫然写着 ——明日正午钦天门见。 岑涟倒吸一口冷气,她知道这木牍是给岑琼的,因为上面的笔迹赫然与她曾看过的那一册册写满情话的牍简上的笔迹相同。 而这时她也才恍然意识到,她在凌飞殿看到的三王子岑翥的字,以及书写‘定安天下’的巽之的字,竟都与这木牍上的笔迹有几分相同。 且当年岑翥是在王后的庇护下才免于灾难,留在王城边郊行宫长天宫中。 此番郑王如此重视和亲,眼下就算发现安邑公主有违妇礼却也为之隐瞒。所以王后若想阻止这次和亲,那么给安邑按的罪名必须比不自重更加严重。 ——乱常伦!! 岑涟倒吸一口冷气,她感觉眼前如同有一团黑雾,她看不透也不敢再去探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贰贰、局势 王城一座漆花的小板舆出了四乘巷,板舆里点着一座小香炉,花香烟雾缭绕间只见那名狐狸眼的鲜衣盲女坐在正中。 拉开板舆的小扇木板窗,外面一名着暗褐色曲裾的女子候在窗边。 “说。” 听板舆内盲女开口,女子微躬着身子,恭敬道:“方才您在苏府时,巷口一辆马车,行踪诡异,出处不知,去往王宫以西束阳行宫。” “束阳行宫遂安王岑裕。”盲女吐了口气,阴声冷笑道:“这个时候来找苏譢伯的,除了我们也只有围花坊的人了。” 女子沉默不语,只等盲女说完。 “不过,如果她当真去了洵水,那就不一定了。” 女子这时开口道:“南坐祭司伏梦大人昨夜抵达洵水绥阳。” “看来她赌在了那位受冷落的洵水五王子身上。那么去束阳行宫的要么是围花坊的,要么是南坐下的哼。无论是谁,都不要想破坏我的计划。”盲女闭眼大吸一口气,闻着板舆内浓厚的花香只觉舒畅。 她随后又道:“如今伏梦去了洵水,束悦去了吴国,那睢鸣那个小丫头呢?” 只是这次,女子却没有立刻开口回答。 盲女眉头微皱,灰暗的双目微张,冷声道:“一个年不过十六的小丫头都能跟丢。” “祭司大人,请饶恕。着实是西坐祭司行踪诡异无常,行为脱俗,我等愚笨多次被戏弄甩开。不过,我等可以确认的是,西坐祭司如今在郑国内。”女子冷峻的面孔下是难掩的慌张,她不由腰更弯了下去。 “哼。你们能查出她在郑国,却查不到她在郑国何处?” 女子吞咽口水,声音僵硬道:“是西坐祭司自己放出的消息” 不等女子说完,木板窗重重合上。 盲女隐含怒意的声音自板舆内悠悠传出:“领三十棍。” “多谢北坐祭司大人。”女子急忙跪地磕头后,竟身影模糊起来,再仔细看去时,人以消失不见,再找不到她的行踪。 天命司实则由东南西北四方祭司主掌,如这板舆中的盲女是主掌北方为北坐祭司,名唤千离。 而方才对话中提及的伏梦为南坐祭司c束悦为东坐祭司c睢鸣为西坐祭司。 且这四位祭司之间各有较量。 天命司的创建实际起于一个赌约,这是只有各祭司才知道的。天命司是为相应天命,每每有霸星出世就要出现搅弄风云。 为的是助霸星得天下。 人人皆以为天下霸星仅有一个,可实际上霸星无数,只是各有不同星运。她们天命司助的是有天子之命的霸星,而这样的霸星也不在少数,只是在运行的轨迹上前往终点的往往只有一两个。 所以天命司之初的四位祭司相互约定,各助一个霸星,助其得到天下者得大司命之位。 就好比陈国三分的背后,就有天命司四方祭司互相角力的影子。 只可惜无论她们再如何努力,最终天命显未到合时,大灾将至,四个霸星一一陨落,最终失去天子之命,得到的不过是个王位。 而此刻王城中一座小宅邸内,一间漆黑大堂内,方才还与北坐祭司千离禀报事宜的女子此刻正趴在草席地上,水火棍无情拍在她下身,而她紧咬着布条,额上满是汗珠,却不喊一句求饶。 只是一名粉雕玉啄的小女孩身着短褐站在黑暗角落,一直屏住的呼吸在眼见惩罚结束后,才喃喃出声:“阿姊” 两名体壮女人拿着棍子出了堂屋,草席上的女子也松了口气,紧咬的牙关松开,浑身肌肉放松瘫在了草席上。 “呜呜。阿姊。”小女孩儿颠颠的跑到阿轶一旁跪坐下,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只是情急之下手忙脚乱,竟是半天打不开小药瓶。 女子原本疲惫的面上扬起一抹哭笑不得的笑容,她伸手扣上小女儿小小的双手,安慰道:“我无碍,媛儿不必担心。” 小女孩名唤宋媛,女子是她的亲姐姐宋昭。 “明明阿姊只是去禀报的,为什么要罚阿姊啊。” 宋昭急忙将宋媛拉到怀中,安慰道:“莫哭莫哭。哭坏了就不好了,媛儿就不美了。” “媛儿不要美,媛儿要姐姐平安。”宋媛小小的脸皱成了包子,双手紧紧搂着宋昭的脖子不松。 “媛儿”宋昭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 她们原都是武国人,但当年家乡闹战乱,举家搬到楚国的亲戚家时被乱民冲散了,那之后是天命司的北坐祭司千离救了她们姊妹。 所以她们也就入了天命司北坐下。 只是这几年卖命下来,宋昭最大的希望就是将宋媛送出天命司 “阿昭!” 一名与宋昭同龄的女子推开门进来,她急忙道宋昭面前,也不多客气,焦急道:“糟了糟了!苏饶在御前并未按苏譢伯所教的说,而是换了说辞。郑章王又收到夏国三王子难从人事的情报。怕是北坐祭司的计划,要出差错了。” “什么!?”宋昭说着就要坐起身,只是下身的刺痛让她倒回了地上。 女子扶稳宋昭,说道:“已经有人去通禀北坐祭司了,怕是我们都要领罚了。” 宋昭紧了紧怀中的宋媛,咬了咬牙道:“你帮帮,借我些银钱。” “这”女子看着宋昭怀中可怜巴巴的宋媛,咬了咬牙,点头道:“好。我会帮你护着宋媛的,但那些棍子还是要落下来的” “我来扛,别让那些婆子伤到我妹妹。”宋昭坚毅道。 宋媛也到了幼学年纪,这些话也是听得懂的。她转身紧紧搂住宋昭,喊道:“媛儿不要,不要姐姐为媛儿挡了!媛儿也到了幼学,也可以独当一面。” “傻媛儿,水火棍无情。你逞什么能。”宋昭就算再坚强,泪水也忍不住落下了。 女子叹了口气,道:“怕这次不简单了,一下四个天子之命的霸星出世,各方大祭司都开始活动,免不了又要一场争闹。” “苏饶为什么忽然改了言辞?他那样的性子,是谁给了他胆子。” “查不到,这么神秘估计是西坐祭司。” “不。不对。如今南坐祭司在洵水,东坐在武国。西坐祭司助的必然是郑国的天煞霸星,按如今的情况不让安邑公主和亲才是正理,这样那位天煞霸星才能在郑国王后面前博得青睐。”宋昭忍着痛快速说道,脑中已经将局势分析的七七八八。 “咱们北坐祭司大人助的是楚国,当今郑国王后是楚国万氏出身,自然要助她阻止安邑公主和亲,以免亲夏的苏氏做大,影响楚郑关系。” 宋昭眯起眼,抿唇静思后笃定道:“果然还是围花坊。” “为什么不是南坐祭司?”女子困惑皱眉。 “南坐祭司昨夜才抵洵水,她行事最为稳重,多谋定而后动。绝不会现在就出手相帮。”宋昭解释道:“楚国和洵水隔卫相望两相恨,围花坊若察觉咱们计划阻止安邑公主和亲,那必然会过来插一足,帮着苏氏大族促成和亲一事。” 女子若有所思的点头后,却道:“可咱们查到的那个疑似围花坊的那兰的女人,却在帮着姚姬之女,也就是在帮着王后啊!?” “这我不知道,太乱了围花坊”宋昭眉头皱的更紧,却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急忙问道:“那辆马车去了束阳行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贰叁、长夜 宋昭此刻强忍着痛,快速穿梭在各房瓦片之上,直至到了城东的一处院子才停下。 快步走入,两名黑衣女子疾风般至她身前,拦住宋昭的去路。 “有何事,如此唐突。” 宋昭回道:“机要大事。” 两名女子互看一眼后,其中一人道:“等着。” 下一秒就见那人消失不见了。 过了半晌,那人才回来,也不做声只是做了请的手势,许宋昭进了内院。 宋昭快步至门前后才停住,稳定呼吸后,轻叩房门,道:“奴宋昭,求见北坐祭司大人。” 没有回声,门却被打开。 屋中花香烟雾缭绕却一片昏暗,宋昭觉得嗓子痒却还是忍住咳嗽的。 门关闭后,她单膝跪下正对置着乌木屏风的上座,朗声道:“想必北坐祭司大人已知,苏饶在御前改了说辞,导致我们阻挠安邑公主和亲的计划落空。如此看来正是与楚国相恨的洵水在作乱,不是南坐祭司,就是围花坊。可实际我们却查到,围花坊的那兰花在帮助姚姬之女,这就意味着间接帮助王后。” “你要说什么?”千离慵懒的声音悠悠传来。 “那辆无名马车自四乘巷去了束阳行宫。如您所言,那时会候在四乘巷的只能是围花坊的人。以此推测,怕如今围花坊正秘密拥护遂安王,待来日郑国大乱,便可伺机而动。” 话音落,寂静半晌后,千离自屏风后走出,身上以换上水红色的齐胸襦裙。 宋昭双眼紧盯着地,大气都不敢出。 千离缓缓行至宋昭面前,尔后慢慢蹲下,伸手轻抚上宋昭的面庞。 “你果然聪明,不枉我照顾你们姊妹这么些年。”千离嘴角勾起一抹笑,她双眸空洞却紧盯着宋昭,笑如毒蛇,道:“你知北坐下有众多眼线探子,大陆各个角落的事情皆逃不过我的眼。但你知道,要拥有这些,需要付出什么吗?” 宋昭屏住呼吸,她双眸紧紧盯着千离裸露的双臂。 北坐祭司是个从不裸露肩臂肌肤的人,无论多热的天总是有一件褙子罩在身上。 而此刻,宋昭看着那似被火舌舔过的肌肤,上面满是灼伤的疤,与千离姣好的样貌比较下显得更加丑陋。 她双眸紧缩,再也忍不住紧张的呼了口气。 可逐渐的,她只觉得呼吸越来越慢,越来越难,千离的面孔也有些模糊起来。 千离却幽幽道:“宋昭,你可知我也曾是武国人呵呵。过往烟云,不提也罢。你可知每位祭司虽有秘法能延年益寿,却也有尽头的一日。而我c想要永生。你这么好的容貌,这么好的脑子,可否借我一用?” 话音落下,空气中烟雾越来越浓,宋昭再也忍不住倒了下去,脑子里想着的还是宋媛。 其实她本不需要来这一趟,以千离的智慧想到这些也是早晚的。 但她来,只是为了多记一功,少记一错,或者干脆让千离把怒火都撒在她身上。 因为她实在不想看到宋媛有一日也如她一般,伏在草席上被水火棍折磨,却还不能有半句怨言。 只是现在她什么也想不清了,只能听到千离银铃般的笑声在漆黑房屋中回荡。 而今夜于苏府怕也是难眠夜了。 苏饶刚刚走入大门就被喊道传语堂。 苏饶理了理衣服,扁了扁嘴试着让表情自然些,只是心中还是忧心忡忡,生怕苏譢伯知道他自作主张。 推开漆花贴金的两人高的乌木板门就能看到苏譢伯胡坐于榻上,只是他双眼紧闭着,头也微偏,脸上有一丝疲态。 苏饶心中叹气,心想父亲太过多疑执拗,若放下些偏执,将一些事交给他们小辈来做,又何苦如此疲累,还束缚了他们小辈的拳脚。 他是如此,他的妹妹苏莹c苏婕妤也是如此。 说一定要安邑去和亲的是苏譢伯,突然转了话锋说不许安邑和亲的还是苏譢伯。 苏饶只觉,怕这位曾也英明盖世的父亲已到了优柔寡断的年岁。 这样想着,他心中不由多了一丝忧愁,却也生起一股欢喜。袖下的手,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的,紧紧握住成拳。 “想什么呢。”苏譢伯囔着嘴说话,声音似是闷在了嗓子里一般。 苏饶急忙上前,坐在了苏譢伯对面。他行了个礼后,急忙道:“父亲,怕此番难随您的意了!” “怎么了?”苏譢伯悠悠转醒,轻微摇了摇头后才彻底清醒过来。 苏饶忙道:“将您教的话说了后,突然一位玄色深衣的侍卫闯入,给了吾王一牍密报后离去。尔后吾王话锋便转,说什么也要让安邑去和亲啊!” “密报?”苏譢伯双眼眯起,他自语:“直接闯入怕是北境来的密报。” “那不就是夏国了?”苏饶故作疑惑道。 苏譢伯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半晌后,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苏饶退下,也没再说什么。 苏饶躬着身子退出了屋,自关门时的缝隙打量过苏譢伯,他深觉此番——他做的是对了! 苏譢伯这一夜似老了十岁般。 他孤身一人坐在榻上,看着传语堂的雕梁画柱,漆花贴金,就连最次的花斛也是银做的。 地上更铺着大丹送来的染花皮毯子。 苏譢伯双眼微阖着盯着右手边,千离曾坐过的位子。 在这几时辰里,他被一名天命司来的女子说服放下对祖业的执着,而此刻似乎命运不饶过他,逼着他不许退却。 “既然不让退,就不退了!”苏譢伯双目突的睁大,猛的乍起身子,披着的锦袍被无情抛下。 手自一旁一伸一提,一柄长剑被他自坐旁的兵器架上抽出。 剑刃出鞘,直指空无一物的对面,剑刃刺破空气 这一夜似乎人人都在谋划c都在窥探,让这夜在不少人心中长了许多。 而眼见就要破晓,束阳行宫内一位婀娜多姿的温婉女子以坐上马车离去,往承恩门方向去。 似乎昭示着,漫漫长夜终将结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贰肆、初见 这一晚的事情随着太阳初升,都烟消云散。 王宫里所有的人三缄其口,岑琼也被送到漪澜殿,被苏婕妤紧紧看管起来。 苏婕妤原以为提防着王后那边的人就可以,却不想岑琼是个拎不清的。 她依靠在凭几上,只觉的头痛,昨夜在岑述提醒后她就开始吩咐人去找那个教习岑琼女工的叔何姑姑何顷影,但对方却似人间蒸发了一般,任谁也没发现她的踪迹。 这件事她也不敢宣扬大了,若是让岑彻知道这个何顷影是他们苏家放进来的 苏婕妤打起一阵恶寒,不再去想。心中此刻甚至希望,何顷影就这样消失了最好,别让她找见,也别让有心人找见喽。 而永巷里,岑涟将门紧闭,盯着桌上的两幅牍简。 右手是深夜放在鸣湖轩棂轩外的一片木牍,左手边是题写定安天下策论的竹简。 一遍毫无疑问是岑翥,而另一边是巽之。 郑国不过七位王子,最年长的王长子岑歇也只刚及冠一年有余,也只有他才有自己的表字。 岑涟虽知道各个未及冠的王子私下都会给自己起表字,但明面从不透露。所以在看到巽之这个表字时,一时也没联想到岑翥。 而且为什么岑翥所写的竹简会放在王宫中,且他的身份怎么敢写这种谋策大论。 岑涟深呼一口气,拿起那册竹简又自己看了一遍却发现,上面朱砂的字似是批改,与墨字有几分不同。 心中不由疑惑,却也只能想这或许是某个先生的批注了。 叹了口气,眼看马上就要到正午时分了,心中有些焦作,但最终她收起牍简,起身理了理衣服。 门被推开后,果然就见院子里的宫女都向她看了过来。 苏婕妤也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受人威胁,昨晚她睡在鸣湖轩的事情没有被人借题发挥,但院子里的宫女们想必也受到了警告,自然不敢再懈怠了。 “公主这是要去哪里?” 岑涟笑盈盈的看向迎面走来的小宫女,道:“去后花园。” 小宫女笑道:“不如让奴婢侍候着去吧。” 岑涟面上还是笑着,却不做声。眼神向远处飘去,看着廊庑尽头那名低垂着头的宫女。 那名就是先前助她深夜躲开这些苏婕妤眼线的宫女。 过了半晌,岑涟还未回复,所有宫女都不由看了过来。 这时,岑涟开口道:“让她陪我去吧。” 小手一挥,所有人都往廊庑尽头看去。 那名宫女被看得一哆嗦,不见迈步,反倒僵在了原地。 “这公主我” “就你了。”岑涟不给对方再多言的机会,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其余宫女一见,都急忙看向那名还神游在外的宫女,身后还有几人推搡着让她赶快跟上去。 宫女一脸又是委屈又是无奈的跟着岑涟出了院子。 正近正午时分,入夏的太阳也越发狠辣起来,多数的宫人都躲在屋檐下,一时青石板路上倒十分空旷了起来。 “你叫什么?” 岑涟冷不丁的出声,竟吓的那名宫女一个趔趄。 待宫女恢复心神后,才急忙说道:“奴婢名朗。” “哦。朗儿,呵呵。和你柔善的性子截然相反。” 朗儿被岑涟说的脸颊不由红了起来。 “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岑涟话是对身后的朗儿说的,却昂首目视前方,只留给对方一个背影去钻研。 朗儿听后因为纠结,脸都皱巴了起来。 她半天嘟嘟囔囔却吐不出半个字,而岑涟察觉到后也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现在苏婕妤如被打草的蛇,陷入了十二万分的警戒,这于她有利有弊。 一方面因为她夜宿于鸣湖轩,却没有发觉岑琼异样,少不得要被苏婕妤迁怒。 另一方面苏婕妤越是将注意力偏重在岑琼身上,那分在岑述身上的也会更少。 如今要做的,就是让苏婕妤对她放心。毫无疑问将她安插过来的眼线随身带在身旁,是最好的方法。 岑涟一个没落王女,自然摆不开岑琼的仪仗,而且她现在是要去“幽会”,怎么能闹的人尽皆知。 所以一直走了近半个时辰才总算见到了钦天门的影子。 钦天门不在后宫,而在东宫。 郑章王是个在乎集权的人,加之王后一直未生育,他又尚体壮,所以并未立储君,自然东宫也就是一处日日有人打扫的闲置宫殿。 是在王宫中十分冷清的一处。 而且东宫有直通向宫外的甬道,如若能打点好那里的侍卫,那么同是落寞的三王子岑翥,也应当能进来的。 如此想着,岑涟猜测怕那册竹简,也是如此传进宫中的。 “公主,怎们这可是到了东宫了,不是后花园啊。”朗儿环顾四周,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岑涟点了点头,转过身,一脸坏笑的看着朗儿,道:“所以呢?” “我我”朗儿紧张起来,话也有些说不利索了。 岑涟上次单纯利用对方,现在再仔细打量却觉得这个朗儿十分可爱。 包子脸,丫鬟头,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无辜。怎么看也不像是从苏婕妤那儿出来的丫头,只看样子就觉——柔善可欺! 当下还未见到岑翥,四下也无人,眼见对方这样子,惹得岑涟忍不住——暴露本性! “你说,要是我在东宫出了事,苏婕妤会不会罚你?”岑涟含笑走近朗儿。 朗儿却觉得脖颈一阵阴风吹来。 她原在漪澜殿也就是个负责打扫的,到岑涟这儿完全是凑人数的,后来一波新的宫女换来她就发现,里面甚至还有原漪澜殿的大宫女。 一时她就成了最小的,在院中也没少被欺负排斥。 上次帮着岑涟躲过那些宫女的眼线,已经让她受了不少冷眼了。 若这才再生事端 想着这些,朗儿不由一个哆嗦。 她急忙道:“不会的不会的!您不会出事的!!” 岑涟心中苦笑,她心想这个朗儿看来只是个来凑数的宫女,丝毫不知其中内情,这才是她会被其他宫女排斥的原因。 如此,岑涟也松了口气。 她脸上还是一副坏笑的样子,双手一身按在了朗儿的肩上,道:“你不用怕。你看,这里只有咱们,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苏婕妤怎么会知道我来东宫了呢?就算出了事,也不会有人责怪你啦!” “是是”吓的面色煞白的朗儿急忙点头,晕晕乎乎的附和着说。 直到岑涟转过身要走入东宫外院时,她才察觉方才话语中的弯弯绕绕。 朗儿急忙张口就要喊住岑涟,但不想岑涟却突的停下来。 岑涟背对着朗儿,声音冰冷,说道:“你守在这里。” 命令的语气,似有一丝霸气在其中。 朗儿怔住,站在原地只看岑涟远行。末了只能叹了口气,认命的候在了原地。 岑涟一直往前走,直到身后再看不见朗儿时,就见面前一道高墙矗立,一道贴金的乌木板门上悬挂牌匾。 三个大字钦天门。 “琼儿?”青年冷冽却含有温柔情谊的声音悠悠传来。 墙角阴影之下,青年与岑述一般身量,却比岑述多了一丝阴翳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是截然相反的样子。 但就是这样的青年,却在此刻,深深吸引住了岑涟的目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贰伍、抓人 正午阳光下,岑翥苍白的肌肤显得如白纸一般,身子看起来也羸弱的能一吹就倒。墨色双眸在看清岑涟那一刻,泛起寒意。 岑涟只感觉自己被一直狼紧盯着,她不由浑身肌肉紧绷,僵立在原地。 只是她脑中想的却是,原来这就是巽之,那个写出定安天下的巽之。 “你是谁?” 岑翥出声打破寂静,岑涟反应过来,急忙露出惊恐的样子。 “你你是谁?!” 岑翥皱眉,抿起唇,沉默半晌后转身就要离去。 岑涟急忙上前欲拉住岑翥的衣袖,却不想对方先一步错开,随即转身警惕的看着岑涟。 岑涟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你c你就是和四姊” 岑翥眉头皱的更深,他用低沉冷冽的声音道:“四姊?你是五公主岑涟。” 岑涟又向后退了几步,别开视线,不敢盯着岑翥瞧。 “琼儿我是说安邑公主去了哪里?”岑翥原本波澜不惊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焦虑。 “你还没说,你是谁!怎么敢直呼四姊闺名。”岑涟壮起胆子,挺胸昂首的问道。 岑翥眼神游离,却就是不回岑涟的话,反倒话锋一转问道:“你为什么来这儿?永巷到这里距离可不近吧。” 岑涟撇了撇嘴,嘟囔道:“长天宫也不近啊。” 岑翥面色一黑,不再开口。 一时气氛僵硬起来,半晌后岑涟才不甘心的开口道:“是你昨晚给四姊悄悄递的木牍吧。” 岑翥双目睁大,他质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一双墨色眼眸中毫无情绪,如同黑洞一般紧盯着岑涟,让她浑身一个寒颤。 “你当真不知道子夜时发生了什么?”岑涟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 岑翥梗着脖子摇头,直说不知道。 岑涟缓了好一会,才开口将安邑公主深夜欲自承恩门偷逃出宫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岑翥怔住片刻后,原本冰封般的面上染上忧伤的神色,他身体一个趔趄向后退了一步,自语道:“是我害了她” “真的是你!”岑涟愤怒上前,她怒斥:“是你唆使四姊的对吧!” 说着岑涟伸手拉住岑翥的手,道:“你随我去见王上,将事情说清楚。” “说清楚只会更害了她。”岑翥甩开岑涟的手,失神的摇着头。 岑涟扁着嘴,眼中不由盈满泪水。她声音哽咽道:“那现在怎么办四姊被苏婕妤禁足在漪澜殿,怕是直到和亲才呜呜。” 岑翥听着岑涟的哭声不由厌烦的皱起眉。 “诶诶!!你是谁啊!!”朗儿的声音自好远传来。 随后就见一名男子甩开她的纠缠,直朝岑涟岑翥二人跑来。 待那男子跑直眼前,岑涟不由受惊的惊呼。 “三王子,快走。”男子声音细软,面上蒙着一层薄纱,面目有些朦胧,甚至模糊了性别。 岑涟一边演着惊慌,一边尖叫着。只是这期间她眼神一直偷瞄向外院。 而这时,她忽然感觉那名神秘男子看她的视线如剑,声音一时顿住。 朗儿在二十步开外紧张的看着这剑拔弩张的场景。 岑涟紧盯着男子露在外的一双略有褐色的柳目,而那名男子也紧盯着她不放。 只是她如受惊的兔子,他如凶残的蟒蛇。 眼见岑涟不由惧怕的后退,男子便转头递给岑翥一个眼神。 接下来就见,男子和岑翥互不做声却默契的一同走过钦天门,往甬道走去。 直到看不见二人背影时,岑涟才收起面上惊愕的表情,冷着一张面孔看着钦天门后的甬道。 “公主”朗儿试探的唤了一声。 随后就听外院喧嚣起来,朗儿惊慌的跑到岑涟身旁,而岑涟却还泰然自若的站在那里。 “苏婕妤到。”宦官高昂的声音响起。 岑涟神色自然的转身,向苏婕妤行礼。抬头后,却还是低垂着没眼。 苏婕妤冷眼看着岑涟片刻后,慢步上前,侧头瞟了一眼以无人的甬道,冷声道:“东宫就算没人,也是不能大门敞开的。” 随后苏婕妤转身对几步开外的阿娥道:“将那些不尽力的奴才都送去暴室,好好学完规矩,治好眼高手低不知所谓的毛病后再回来。” 阿娥含额应诺。 岑涟还是低垂着头不做声,她对苏婕妤的到来并不惊讶,甚至如今的情况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再拿到那片木牍后她没有藏起来,而是交给一名鸣湖轩的宫女,借着对方的口告诉了苏婕妤这件事。 而苏婕妤在知道今日正午她要出门后,必然会将一切贯连起来 “苏婕妤。”岑涟轻声道:“是涟儿无用。让企图陷害四姊的人逃了,是涟儿无用。” 苏婕妤一时没有紧接上话,因为她虽然知道岑涟有意让她前来,却还摸不清岑涟的心思。 她发现了王后的计划,自然也认得岑翥的字。从那名宫女口中得知是岑涟发现的后,心中有些不安。 到了今日正午,永巷来人说岑涟出去后,她就觉出这里面有猫腻。 于是急忙赶来,但岑涟到底有何图她并不知道。 “我知道,四姊必然是受了小人蛊惑才做出那般事情,只要把那小人抓住,事情就会解释清楚了,父王也不会责怪” “蠢货。”苏婕妤声音闷在嗓子里,但牙已经紧紧咬住。 岑涟被苏婕妤如刀般的目光瞪得不敢再多言,抿住唇紧张的看着苏婕妤。 苏婕妤胸口快速起伏,待气息平静后,她心思一转,看着岑涟的目光也不在如豺狼虎豹般凶狠。 只见苏婕妤半蹲下身子,满脸和蔼的笑容的看着岑涟,柔声道:“我知道涟儿是为琼儿着想,方才是本宫为你捉急,怕你被小人伤了才一时口不择言。” 苏婕妤手抚上岑涟的头顶,眼成弯月,声音蛊惑道:“涟儿可愿意帮本宫,让那小人说出原委。” 岑涟急忙点头。 苏婕妤满意的笑道:“涟儿果然是好孩子,那你找机会,去会会那小人。待那小人露出本来面目后,本宫带人捉他个现行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贰陆、思谋【爆字数】 “公c小姐!您看那边有卖饧饼哒!!”朗儿亢奋的声音响起,她偷偷拉开小窗,兴奋又好奇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岑涟却不为所动的坐在肩舆内,她听着闹市的喧嚣一时有些反应不及。 按礼法规制王女不得随意出宫,所以宫女都比留在王宫中的王女要自由。 可就在今早,阿娥突然来到说苏婕妤为她备了肩舆,要她出宫去。 不用想也知道,苏婕妤必然安排了一场好戏就差她出演了。 岑涟看着身上新换的藕色袄裙,不由笑出了声。 “小姐,您笑什么呀?”朗儿疑惑的回过头看向岑涟。 只见岑涟摇了摇头,笑道:“你可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 “知道呀!” “那你可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唔知道的。但这与您笑有什么关系?” “呵呵。原本是螳螂,却突然要成渔翁,你说我要不要高兴。”岑涟笑的双眼都弯成了月牙。 朗儿皱着眉思索了半天却参不透其中的门道,最后也就作罢了,继续看窗外的喧嚣。 岑涟并不在意朗儿的反应,她此刻为难的是她收不住兴奋的思绪。 经过姜姑姑和安邑公主出逃承恩门的事情她就察觉这背后还有第三方势力,而这一方势力似乎偏帮着她。 如果没有人杀了宋宦官而让姜姑姑被打的措手不及,又如何能让她被顺利挖目而不是思路清晰的反驳呢? 如果她没读过那些写满情话的牍简,又怎么能认出岑翥命人悄悄送到鸣湖轩约定私会的木牍呢? 所以既然有人撑腰,那还不得趁势出击! 昨夜安邑公主外逃的事情就算传的再慢,岑翥作为她的情郎不可能丝毫不知,所以那片木牍根本是故意放过来的。 尔后又没人来搜查借机对岑琼落井下石,所以那木牍也绝不是王后手笔。 所以这也一定是第三方的手笔! 只是 岑涟思索的眯起眼,想着及时带岑翥离开的蒙面人,不由疑惑对方的身份。 岑翥按理说应当是孤立无援的,可这个时候会有人帮他,而且那人一定是知道苏婕妤会来的 可苏婕妤来了看到岑翥又会怎样? “原来如此!!”岑涟兴奋的呼出了声,气息都不稳起来。 朗儿被岑涟的惊呼吓了一跳,看着岑涟兴奋的眼中都染有一丝疯狂之色,不由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岑涟可顾不上朗儿的感受,她脑中想着的是 ——岑翥根本不是王后的人! 或者说不只是王后的人。 可随即岑涟又觉得不对,如果岑翥是第三方的人,那躲着苏婕妤就意味还是要帮助王后阻止这场和亲的。 若如此放好约定私会的木牍后,大可差人搜查,后借机打压安邑公主,接连打压苏氏大族,再趁势闹大,这样那名以至响玉关的夏国信使必定会知道一二。 而且今天那名蒙面男子明显是匆忙奔来的样子。 也就是说那木牍本就只是给她c岑涟看的,用意怕是担心她笨,到这一步了还看不透苏婕妤背后的门道。 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她看后竟会交给苏婕妤。 岑涟吁了口气,她没想到自己试图反客为主的举动,竟然惊动了第三方,甚至可能打乱了对方的计划。 如此想着她不由惴惴不安,只觉这就如同自己欠人银钱还倒打一耙一般——不道德啊 可她若不那么做,那眼下她就是背水而战。 如今只有把机会摆在苏婕妤面前,她才能反客为主。 而这个机会就是把事情摊开了摆在明面上,让苏婕妤决定直接说动她,由她配合苏婕妤演一出移花接木的好戏。 让苏婕妤以为,她纯真到蠢,真心以为抓住所谓的小人c情郎就可以解除岑琼的禁足。 让苏婕妤利用她的自以为,来收回栽赃嫁祸的手段,直接来个请君入瓮。 不过怎么请,怎么入 可就不只是苏婕妤说的准的了。 毕竟她岑涟可要自己走进去,至于怎么走进去那就要看她自己的了。 而此刻漪澜殿中苏婕妤的举动迎合了岑涟的计划。 她刚刚吩咐了阿娥,收回所有诬陷的东西,她要计划请君入瓮,在岑涟和岑翥“私会”的时候移花接木。 让王后c王上都亲眼所见,才是最好的! 与此同时,王城长天宫中,岑裕一脸享受的趴在榻上,司语正双手游走在他身上。 “舒服!”岑裕大喊一声,只感觉背部的酸痛正一点点消失。 “您昨晚看书看得太久了。”司语轻声劝道:“下次不要再熬那么晚了吧。” 岑裕不吱声,司语却知道他下次还得这么做。 毕竟岑裕是个纨绔子弟,白日在人前怎么能捧着一册竹简惹郑章王的眼。所以只能深夜人后时,偷摸着学习。 “这手法很奇特啊。” 说话的是与上次候在荷花池旁的侍卫一样的青年。 “青曜哥要学的话”司语转头看向那青年,他媚眼如丝中还带有调戏味道的说:“怕得断去阳刚之势再说。” 青曜浑身一个哆嗦,不由后退几步。 他与司语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他是虎背熊腰彪形大汉,而司语骨架纤细明眸皓齿,一刚柔,一阳阴。 按理说是难相与的,但好就好在这个青曜实在是个实诚又心眼不多的一根筋,司语就是再怼他c调戏他,只要不伤及他的主子,那青曜对他就是老鼠见猫。 “哼。青曜就是去了阳刚气怕也学不会。”岑裕说着爬起身来,转而就握住司语的手,嘴中含蜜道:“因为他还不懂情。” 司语高深莫测的一笑后点了点头。 青曜只觉得他还不是要深究的好。 “无事不登三宝殿。” 阴冷的声音自对面传来,果然还是那张阴沉的冷峻面容。 岑裕看着岑翥不由咋舌后,嘟囔:“就是因为主子是个无情的。” 青曜自幼习武,耳聪目明,听了这话手上已经起了力道。不过司语只笑眯眯看了他一眼,他就乖乖卸了力道。 此刻青曜暗戳戳的想着来日方长,早晚要说道说道四王子这个讲自家主子坏话的毛病。 不过岑翥可不管他们各自的小心思,不等三人反应站起了身就要离开。 岑裕急忙开口道:“昨天的事怎么看!” 岑翥站着,俯视岑裕,却不言语。 岑裕别嘴,他也‘噌’的站起身来。直视着岑翥的双眼,道:“我将木牍给她,原是给未来的计划铺路的。结果她居然直接让宫女给了苏婕妤,到了正午还敢赴约,果然就被苏婕妤抓了吧!原以为她有多大本事,结果哼。” 岑翥双眼微阖,冷声道:“钓鱼。” “什么?” “她是有意为之的。” “你的意思,她就是要苏婕妤去抓她,甚至看到你!?那苏婕妤连计划都不用实施就能成了,王后那边她又如何交代?!”岑裕这次绷不住的惊住。 “安邑公主刚刚出事,苏婕妤就算抓住我和岑涟,她也不敢大动干戈,这样只会引起王上的不满和猜疑,她的计划反倒容易落空。相反对岑涟却不同了”岑翥将情况解释一番,最终嘴角轻微勾起,双眼微眯,道:“反客为主。” 岑裕皱眉,厌弃道:“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心思。” “四王子似乎今年刚到束发年龄。”青曜在一旁暗戳戳的报复。 司语这次也不偏帮了,甚至还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岑裕黑着脸不去看青曜和司语。 不过岑翥却不在意气氛如何,他依旧冷着面孔,看着岑裕正色道:“你最近要小心。”c 岑裕快速脱离情绪,立刻问道:“为何这样说?” “她很聪明,从先前的铜币到昨晚的木牍,她一定已经知道有第三方插足。而昨日正午的事”岑翥说着看向司语,道:“她怕是已经猜想到我与第三方也有关系了。” “什么?!”岑裕惊诧。 “我们主子料事如神。”青曜又暗戳戳的说了一句。 司语笑眯眯上前,一脚快无影的踢在了青曜小腿上,那似乎在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青曜身形微动,痛的不由皱了皱鼻子。他觉得要不是赶紧涂药,怕过不了半个时辰小腿就都要青紫起来。 而岑裕此刻也估计不上他们了,他原以为无论苏婕妤c王后还是岑涟都是他布局中的棋子,但如今 “看来我低估她了。”岑裕双眼微眯,冷笑道:“司语,想办法安排人手在她身边。只要她发现是第三方是我们,就下手。” 司语果断应诺。 随后岑裕双手抱拳向岑翥,难得正色道:“放心。” 岑翥也不做反应,转身就往殿外走去,而青曜也立刻跟上。 岑裕遥看再不见岑翥背影后,对司语道:“昨晚岑涟无论对岑述还是对苏婕妤反应的都太快太准确了,根本不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担心她被岑涟察觉” “我已将她藏好。”随后司语皱眉,神色晦暗而阴翳,道:“但我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在行宫附近布施眼线。” “这种事情随你处置就好。”岑裕信任的看向司语。 别人都说面首如花,而在岑裕这里面首可不止于此,因为司语于他除了是最好的伪装,也是最好的幕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贰柒、楼中 自坐上肩舆后,岑涟不曾吩咐要去往何处,但扛舆的人却十分清楚目的地所在。 等下肩舆后,岑涟隔着帷帽的薄纱抬头看去,一座八角玲珑的二层飞楼,赤红匾额上三个大字珍宝楼。而飞楼四周也与先前的闹市不同,安静了些许。 “呦!贵客贵客,里面请。”店小二眼尖的瞅着岑涟一身华贵衣衫,于是谄笑着就走了上来。 岑涟点头跟随上去,也无需她多言,店小二就将她引到了二层,穿过飞楼廊桥,就到了背阴的另一栋飞楼中。 还未撩起垂帘就能听到里面叽叽喳喳的女声和迎面扑来的香粉味,店小二将岑涟送至垂帘前就转身退去,这时垂帘里走出一位夫人。 夫人躬身行礼后转而撩起垂帘,又有两名小丫鬟迎着岑涟进去。 楼中两层,中央天井之上的屋顶并未封起,阳光透过天井撒了进来,而房梁上贴金粘银的装饰折射的光更加耀眼。天井之下地势凹陷,围出一个池塘,水中锦鲤无数,荷花c睡莲浮于水面。 池塘两侧几把月牙凳,登上几名身着富贵衣裙的女子相互谈笑,手中饵食随意撒入池中。 随着丫鬟和老妇走过八个隔间外的廊道,眼见各个隔间由竹子制的直棂窗隔开,对外悬挂珠帘垂纱并设三开扇的玉石屏风,十分阔气,而楼下所设也与之相同。 最终岑涟被领至楼西北角的清芷阁。 刚落坐下,丫鬟就捧着一壶鲜花进来,加之屋中香薰不断,一时就令岑涟感到心旷神怡。 随后老妇开口道:“老妇姓李,家中行二。小姐面生,不知可否告知老妇姓氏。” 岑涟摘下帷帽,道:“我姓姬,行五。” “原来是姬五小姐。”李二娘笑眯眯的说着,有给身后的丫鬟一个神色,就见一册竹简被丫鬟呈了上来。 李二娘保养得当的纤手轻轻握住竹简后递给岑涟,说道:“姬五小姐可择些菜肴品尝,也可择茶点解闷。” 竹简上的名字十分花哨,岑涟看着有趣的同时也为金额感到担忧,只是身侧朗儿眼巴巴馋的流口水的样子是在太明显了些。 岑涟因此不由笑出了声,转手将竹简递了过去:“名头都是好的,就是我不是个会择选的。不如就让我的丫鬟来点吧。” 朗儿受宠若惊的差点叩拜起来,好在感受到李二娘的目光,她急忙稳住开始点起菜来。 等菜肴茶点点完,两名丫鬟和李二娘一同退了出去。不过岑涟还是知道,那两名丫鬟会候在门口等待吩咐。 岑涟打量起包间,又端起桌上的杯壶查看,道:“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制造精致,方才见到的几位皆身着华服,穿金戴银,绝不是寻常百姓。包括这飞楼的设计,和建造,想必也是费了不少心血。而且那位李二娘行为举止都端正恭谨,颇有几分宫中姑姑的样子。” “奴婢听过珍宝楼的名声,据说是乐府令的手笔。多是门阀贵戚欢聚之所,兴雅致客卿,不迎白丁百姓。所以这珍宝楼内的东西都十分考究,据说珍宝楼内掌事的几位都出自宫中。”朗儿仔细道来。 “原来如此”岑涟双眼微阖,不由皱眉寻思:“那苏婕妤为何安排我来此?” “想必安邑公主也经常来吧。”朗儿不假思索的说道:“虽然有礼法设公主不得随意出宫,可安邑公主到底是得了封地的,且苏氏大族为了确保和公主亲昵的关系,必然需要公主时不时到宫外了。” 岑涟点头的同时疑惑起来,这个朗儿突然之间懂事了不少,说的也绝不是寻常宫女所能知的。 “朗儿,说来方才经过闹市时你可真兴奋。” 朗儿并未立刻回答,片刻后才道:“自幼入宫,自然” “可我记得,最小幼学年纪才可入宫为家人子。除非是官婢,否则怕不能坏了这规矩。”岑涟斜乜着朗儿,目光中一丝阴狠。 朗儿吞咽口水却不作答,低垂着头沉默着,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反倒让岑涟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屏风外丫鬟的声音响起,一道道精致菜肴被端了上来。 稍后,就听朗儿说道:“不如我们先吃吧。” 朗儿岔开话题的样子太过明显,而岑涟也不想如此紧逼,因为现在朗儿于她还有些用处。 如今要么朗儿是个藏的深的,要么就是另有所属的。 至于忠诚于她 岑涟心里冷笑,她还不觉得自己能有这么大的魅力。 只是就在岑涟伸手拿起筷子时,包间外忽然嘈杂起来。 岑涟给朗儿一个眼神,命对方去查看。 过不了一会儿朗儿就回来了,一脸兴致冲冲的样子,道:“是葛家小七!” “葛家?”岑涟脑中思索着,终于想到一个人名。 ——前任少府,葛谦良。 这个人自幼平凡,但好在是葛家嫡长子,又与苏譢伯之妹结为连理,因此攀龙附凤,一直坐到了少府之位。 而岑涟之所以对这个名字有印象,还要拜当年宁美人自刎一事。 十四年前,她还未出生,但姚姬却酷爱与她谈论这些宫闱秘辛,因此她知道的不比别人少。 葛谦良作为少府掌王上私产,照料郑王生活起居。就是他面圣时发现了宁美人送与王上的香囊中加了壮阳却可至阴亏的欢宜香,也是他拦截了入宫给宁美人递送消息的宁家人。 随后不过两日,宁美人就自刎在了朝阳宫中。尔后宁氏贪墨案落定后,葛谦良竟面圣自请辞官。 因此岑涟在听到葛姓时,下意识就想到了葛谦良这个人物。 “葛家七小姐虽是葛家庶出,却是葛家年轻一辈中琴法最出众的。在前年太后还在世时,葛家小七一曲上善若水令太后落泪,大大赞赏一番。一时庶出的葛家小七的风采,压过了葛家的嫡出女儿。”朗儿兴奋的解释着:“如今葛家小七也到了说媒的年纪,听说” “听说什么?” “苏氏有意再与葛家结亲。”朗儿轻声说道。 岑涟皱眉,问道:“她就是再出众却也只是庶出啊而且葛家现在多从文行商,于苏氏有何益处?”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但坊间都是这么说的。” 只是岑涟还未来得及再言语,包间的珠帘垂纱就被打起来。 一名窈窕淑女看进来,一双明眸含着笑意,嘴角轻扬,白里透红的精致脸蛋配上一身羊脂玉的饰品和豆绿襦裙,整个人顾盼生辉。 “咦?怎的有人?” 翠如雀,柔如云的声音自她口中而出。 这人就是葛家小七,葛文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贰捌、同用 “老妇李氏见过葛家七小姐。”李二娘稳重的声音由远而近。 她步履稳健,快步至清芷阁,却不见气息凌乱。 “今日凤楼人满,加之今早询过葛家人,说是今日不会来的。老妇这才做主将清芷阁给了这位姬五小姐的。”李二娘微伏着身子,但却无卑微的样子,语气也十分理直气壮。 葛文姝一时面色不好。 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家中几位阿姊看不惯她,若珍宝楼差人去询葛家常包的清芷阁今日是否用的 那必然是说不用的了。 毕竟那几位阿姊不常来,但她葛文姝却是喜欢来珍宝楼的。这里没有家中的尔虞我诈,于她是能清心养神的地方。 只是商家终归喜欢金银钱财,清芷阁空着也是空着,能给多余的客人做,能多赚到一分钱,岂不是好的。 葛文姝心里不由扼腕怒道:到底还是因为她是庶出,否则谁能这么轻视她。 但实际,面上却是温和的微笑,说道:“即使如此,那我便走吧。” 岑涟眼看葛文姝要走,急忙道:“如若葛家七小姐不介意,便一同用这清芷阁吧。” 葛文姝犹豫的回过头打量岑涟,眼见对方身着华美,说话举止也是大家闺秀的样子,且面善,当下说了几句客气话后,便留了下来。 李二娘本就是来走个形式,眼见二人同用一个包间也未多言,转身就退去了。临走还压低声音训斥了屏风两侧的小丫鬟。 一转眼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岑涟透过竹简悄摸打量葛文姝,而葛文姝则一脸恬静的捧着一册三尺竹简,靠窗依着凭几,一派悠闲自得的样子。 转而岑涟怀着警惕的心思,转头继续看手上的竹简了。 只是清芷阁内十分安静,连落针的声音似也能听到,于是身侧朗儿昏昏欲睡的嘟囔声一时也明显起来。 岑涟无声的叹了口气,转头看葛文姝带着的小丫鬟,样子比朗儿还年幼些,却懂事的候在一旁,时不时为葛文姝斟茶。 岑涟更加觉得这个朗儿不像从漪澜殿出来的。 要知道在与苏婕妤仅几次的照面后,又通过岑琼表现出的十分分明的阶级意识来看,她敢肯定从漪澜殿出来的绝对都是一板一眼的机灵人儿。 “饧饼c饼饵”身后朗儿的嘟囔声越来越明显。 岑涟听着都不由脸红了起来,内心已经开始反思自己选择朗儿是否太过轻率,毕竟她是——这么一个只知道吃的丫头。 “呵呵。”葛文姝用竹简掩住嘴,一双鹿儿眼露在外,笑盈盈的看着岑涟身后的朗儿,道:“她迷迷糊糊也念叨多时了,不如就点些饧饼和饼饵来。” 岑涟虽埋头看着逐渐,但两边耳尖已经泛红,她悄悄戳了戳朗儿,却不想对方还是经坐于席一副迷糊点头c昏昏欲睡的样子。 “软云,去使唤丫鬟送一份饧饼和一份饼饵来。”葛文姝笑眯眯的身份身边的丫鬟。 名唤软云的葛文姝的贴身丫鬟急忙起身应诺,随后就出去吩咐门口的两名丫鬟了。 岑涟尴尬的都不敢直视葛文姝了,于是手下用了些劲,这次朗儿总算醒了过来,不过 “诶呀!公主您掐我做什么?!”朗儿突的醒来,一时反应迟钝。 岑涟再忍不住瞪了朗儿一眼,朗儿却无辜的看着她。 半晌后朗儿才想起包间里还有别人在,于是急忙转身看向葛文姝,慌张的挥舞手臂,道:“误会误会!公对!我们家小姐往日爱扮男装穿胡服出门,所以总叫公子c公子的,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望葛家七小姐见谅。” 岑涟拉下朗儿的手,对葛文姝抱歉道:“我这丫鬟刚带在身边,还未多调教。真是让葛家七小姐见笑了。” 葛文姝不闹也不嘲,只是平和笑道:“丫鬟还小,不用责怪的。俗话不是还说多吃是福嘛。” 岑涟见葛文姝温和的样子,也松了口气。 她现在并不确定葛文姝是早有预谋来的这里,还是当真凑巧? 亦或是葛文姝也是被人设计来此见到她的? 毕竟方才,葛文姝面上是真实的疑惑,也就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告诉珍宝楼今日葛家不用这清芷阁,同时那人又十分了解葛文姝,确保她今日一定会来 可苏婕妤为什么要安排她出宫,只为见到葛文姝呢? 如此想来,葛文姝也绝不简单。 岑涟内心不由叹了口气,心想这反客为主的计谋也不是好达成的。 不一会儿饧饼和饼饵就被端了出来。 岑涟实在不想看朗儿狼吞虎咽的样子,于是转过头去。 对面的葛文姝却似乎十分满意这段插曲。 她对岑涟躬身后道:“此次相逢十分愉悦,只可惜我家中事多,如若还有时间,当真想与姬五小姐多做交谈。” 岑涟转身也微伏一躬后,笑道:“我也是。家中繁杂事多,难能清净的。倒是葛家小七名头甚大,今日能有一见,也是我的幸事。” “呵呵。姬五小姐过誉了。”葛文姝赧然垂头掩眼中的得意之色,转而似是想到什么,语速略急的说道:“我也该走了,怕再晚家中会着人来催了。” “那葛家七小姐,慢走不送了。” 岑涟笑眯眯的目送葛文姝出了包厢,出了凤楼,穿过飞楼廊桥。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啊?”朗儿一手一盒饼饵一手一盒饧饼在岑涟身后慌慌张张的问道。 岑涟叹了口气,没有搭理朗儿,而是继续向前跟上葛文姝,只是这时一名珍宝楼的丫鬟不小心撞到了她。 跌倒在地,岑涟急忙向门口张望却再不见葛文姝的影子,心中觉得气急也知道今日事情绝不简单。 既然人跟丢了,岑涟也打算亲自到市井上走了走了。 在王宫待了十二年,从未踏出过宫门。此番虽是苏婕妤的安排,但岑涟内心却是藏不住欣喜。 带着朗儿从街头逛到街尾,却也不敢离停在珍宝楼的肩舆太远,毕竟回去的路她与朗儿都不认识,也走不了那么远。 “小猫,过来过来。”朗儿又一次停下来。 岑涟摇了摇头,她对朗儿有些看不透了。前一秒还觉得她知道的太多,身份定不简单,下一秒再看她就觉得上一秒自己绝对是犯糊涂了。 无奈走到朗儿身旁蹲下,果然见一只小猫躲在房檐之下。 “小姐,你等着,我去买个肉包子来喂喂它。”说罢朗儿就兴冲冲的跑开。 等朗儿拿着个咬了一半的肉包子回来时,岑涟冷冷说道:“到底是喂猫,还是要喂你自己?” “嘻嘻。”朗儿傻笑着,尴尬的将嘴边的包子拿开,然后送到小猫面前。 “这猫这么小,怕吃不了的吧。”岑涟担忧说道。 而就在这时,一道细微虚弱的声音自小猫身后没有光照进的廊下传来。 两座青砖垒的房屋之间,漆黑的廊下,小女孩似乎看了过来,细声唤道:“好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贰玖、可怜 岑涟心下一惊,仔细向暗巷里探去才发现,一个小女孩竟浑身是血的靠在墙角,脸上黑黝黝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垂耷着,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一时心中只觉难过,于是岑涟急忙从朗儿手中拿过包子,也不怕黑不怕脏的就走进了巷子里。 “好饿。”小女孩直勾勾的看着岑涟手上只剩一半的包子,嘴角似乎都有口水要流下来了。 岑涟刚将包子递到小女孩面前,小女孩就扑了上来,咬住后一口就塞进了小嘴里,尔后像是怕人抢了一般快速咀嚼吞咽着。 等半个包子下肚,小女儿呼了口气才正眼看向岑涟,然后扶着墙缓缓起身,竟是向岑涟鞠了一躬。 她说道:“谢谢恩人的包子。媛儿这辈子也不会忘哒。” “呵呵。还挺有礼貌的。”岑涟笑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两头的小丫头,道:“小丫头,你是哪里来的?家人呢?” “我我呜呜。”宋媛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一双脏兮兮的手眼见着就要往眼睛上揉。 岑涟眼疾手快急忙拉住宋媛的小手,一边拿出巾帕为之擦拭,一边道:“这样的小脏手,揉了眼睛怕要进沙子的。好了好了。你别哭了。” 岑涟眼看宋媛哭的厉害一时手忙脚乱起来,毕竟她自己也才是个十二岁的丫头。 一旁的朗儿哀叹出声:“怕是难民来的,父母恐怕是被城卫抓了去。” “为什么?!” “您养尊处优自然不知道乱世难活。这儿是富裕热闹的王城,可若是边境乡下县城诶。乱的乱,荒的荒,甚至有些地方的官员还火上浇油的搜刮民脂民膏。那些难民有亲戚的投亲戚,没亲戚的要么听天由命,要么拼一拼逃进城来。只是难民很难拿到通关文牒,若是没有通关文牒进了城又被城卫抓到,轻则关牢里饿几天送出城去,重则打的半残扔出城去。” 岑涟皱起眉来,她知道乱世人命如草芥的道理,只是眼前就有这么遭乱世祸害的小女孩,一时内心难过。 只是哪怕在王城中,她的命,她母妃的命,不也是这般轻如鸿毛吗。 岑涟不做声,只是转头看着宋媛一双铜铃般黑白分明的大眼,欲言又止,最终只得摸了摸宋媛的头以示安慰。 “不过小丫头,你看你脖子上带的。”朗儿大大咧咧走过来,轻松打破这溢满悲伤的气氛,伸手撩起宋媛脖子上的一个玉坠,道:“这玉不错的,当了的话能换好几顿包子呢!” 宋媛向后一退,宝贝的揣好玉坠,警惕的看着朗儿。“这是我阿姊给我的!你不要打歪主意!” 朗儿皱么皱鼻子,小孩子气的抬起手腕,嚣张道:“哼。我还有上等的玉镯子呢!你那个算什么呀!” “你”宋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只得憋得一脸通红。 就在这时‘咕噜’一声十分尴尬的响了起来。 宋媛捂着脸捂住肚皮,含着下巴似要将头缩回脖子里一般。 岑涟笑了出声,她拉开宋媛的小手我在掌心里,又探出头去由下而上努力仰视着宋媛,笑道:“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阿姊说过,无功不受禄。” “你小小年纪我如何给你利禄?又如何给你功劳?”说着岑涟伸手刮了下宋媛的鼻子,道:“走吧。” 宋媛眼珠转了转,最终还是扛不住饥饿,赧然的点了点头。 眼看都要走到巷口了,朗儿急忙上来喊停,道:“你看这一身脏兮兮乱糟糟的,等会儿的!” 说着朗儿蹲下身来,解开宋媛头上左右两边扎着的头发,为她顺了顺发后才给整整齐齐扎回去。 后又拿着巾帕快速跑到巷口一家卖豆腐的摊子借了点水来给宋媛擦干净了脸,转而又拍了拍宋媛身上沾满灰尘的短褐。 最后朗儿竟将自己身上套的半壁衫脱下来穿到了宋媛身上,似是给她身上穿了褙子一般。 岑涟不由挑眉,看着被重新打扮露出原本粉嫩可爱样子的宋媛,只觉得那句话怕是真的 “人靠衣裳马靠鞍啊” 朗儿也异口同声的说这话。 眼下宋媛头发理的干干净净,身上一件樱桃色的罩衫遮住她内里泛灰的短褐,干净的小脸上一双铜铃眼更加灵动了些。 “好啦。我们走吧。”岑涟说着就拉起宋媛的手走上了街。 宋媛打扮的好了些,一时在街上也不扎眼了。 岑涟和朗儿二人围着宋媛,眼见宋媛看上了什么,就眼尖的买来给宋媛吃。 是的,宋媛看上的清一色全是吃的。 从饧饼到面汤,从肉饼到饼饵,从果子到凉茶,一一没有放过。 最终是在累的走不动道了,三人才围坐一桌,点了碗茶休息下来。 “谢谢你们,你们都是我的大恩人!”宋媛说着站起身来,正对岑涟一鞠躬,又正对朗儿一鞠躬,她朗声正色道:“阿姊说过哪怕是一饭之恩也要涌泉相报!往后只要你们需要媛儿,媛儿必当当仁不让!” 岑涟看着宋媛小大人的样子只觉可爱,只是一时也对宋媛口中的阿姊好奇了起来。 “呵呵。你这么小,怕是等你长到能报答我们的年纪时,也忘了我们了。不若先叫你口中的那位阿姊来还这一饭之恩如何?” 宋媛怔住,片刻后她双眼又泛起泪光,哽咽道:“阿姊阿姊她呜呜。我找不到阿姊了。” 岑涟这才想起来宋媛的父母或是那位阿姊怕都被城卫抓了去,只是她自己也是牢中困兽,怕也难帮上什么忙。 于是岑涟只能沉默下来,看着朗儿讲笑话逗宋媛开心。 好在宋媛是个好哄的,怕也是体恤朗儿,很快就又笑了起来。 不过一个身穿蓝色短褐足服草屦的男人揣着手,垂着头一路走来,最终停在了岑涟面前。 “小姐,怕家中要落钥了。”男人低垂着头,恭敬说道。 岑涟这才意识到,她们出来有段时候了,怕太晚回去被人发现捅到王后或郑王那里去就不好了。 只是 岑涟看着眼前可怜的宋媛,抿了抿唇心中犹豫。 若是将钱给宋媛,怕对方一孩童不知节省或是被人抢去,若是不给怕又要饿肚子。 只是就在这时,一旁的小餐馆突然喧哗起来。 “我郑子牙说一行一,说二行二!!老店家,我这手指你是砍也要砍,不砍也要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叁拾、断指 一时间小餐馆外围起了不少人,人声沸起,不少人都怀着看热闹的心情往餐馆厅堂里看去。 只看柜台前,一名约三十的男人挺立在原地,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瞪着柜台里一脸为难的老店家。 男人发冠有些松散,脸上有些风霜,身上仔细一看丝绸的鹤氅里竟是麻布的衣裳,脚下一双丝履虽难得却也不见珠宝装饰,甚至还沾了些泥土。 一时不少不明真相的人开始对着男人指指点点。 但男人却不为所动,还是一手掌在柜台上,身子挺拔僵立着。 岑涟在朗儿的帮助下带着宋媛,借着身材小巧的优势就挤到了人群前面,而那扛舆的舆夫早被人群挡在了外围。 她这才看清楚这个口出妄言,自称郑子牙的男人。 “诶。这男的做什么妖?为何要老店家砍他的手指?”一名与岑涟有一样疑问的女人悄声问道。 一旁年纪稍大的丰盈妇女讥笑后道:“我的店铺就在跟前儿,这两天总见他来着。一开始看着一身丝绸段子以为多阔气的,后来仔细一打量,内里是粗麻,足服无珠饰的,想来也是个落魄典当家底的了。没想到这老店家好心容他舍了几天账,他还蹬鼻子上脸了。今儿小二找他要钱,他竟说拿手指抵债。你说这手指值什么钱?!真是不可理喻。” “啊!?看他虽然落魄,但没想到如此坏。这猪肉留下好歹还能烤了炖了,几根破手指,留着能有什么用?难不成他把手指剁了押这儿,日后再赎不成。” 妇人附和着点头说:“是啊是啊!” 岑涟觉得事情古怪,不由好奇的挑眉仔细往郑子牙身上打量去。发现郑子牙垂在身侧的左手紧握着一册泛黄的竹简,指尖还有一丝泛白,可见他一身凛冽傲骨之下也是惧怕着的。 随后她又发现地上还零零散散的有几册竹简,不由好奇的让朗儿去捡了来。 从朗儿手中接过打开来一看却是让岑涟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因为这上面的文字太过熟悉,只是笔迹有所不同——定安天下。 “嘶。感觉郑子牙这个名字好生耳熟啊。”朗儿在一旁轻声嘟囔这。 岑涟一听心中对朗儿的好奇和怀疑又翻涌了上来,但因着这个竹简的关系她现在只迫切的想知道这个郑子牙究竟是什么人物。 随后她二话不说拉着朗儿就进了小餐馆,找到紧挨柜台的一处坐下。 小二撇了撇嘴对眼前这小小年纪就爱凑热的小丫头有几分不满,上前来大手呼噜几下就算把桌子擦干净了。 他正眼也没瞧岑涟,就随意开口道:“三位来点儿什么。” 眼见小二没有认真的意思,岑涟知道只怕对方是不待见她们的。 不过这年头市侩的人多,随着岑涟就掏出半两铜钱,小二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外边那些七嘴八舌的说的我犯迷糊,不知是否属实啊?”岑涟声音轻柔,满眼期待的看着小二。 小二原本粘在钱上的目光稍稍挪开,这才发现岑涟年纪虽小,发上也只是一只随意的金钗,但身上的藕色袄裙,仔细一看却是泛着光的,袄裙上绣的荷花也十分逼真。 只怕这用的是最上等的洵水丝绸做的,这裙上荷花怕也是出自大陆名绣三家之一。 这一打量,小二顿时懊恼自己有眼无珠。 随即小二就谄媚的笑了起来,搓着手对岑涟道:“嘿嘿。这外面说的有真有假,小姐还真不能全信了去。前儿个月这郑公子初来乍到,被人骗了银钱不说,典当了些东西后这还是不够开销啊,所以也的确是赊了账。但昨儿我们掌柜儿的读了这公子写的文章后就说免了菜钱,还送了几日住宿。只是今早说了这郑公子几句。当时呢,这郑公子就不服气了,于是啊就吵了起来。最后呢他就打赌,说若掌柜儿的话若是成真了,那他就断指请罪。” “不知可否告知掌柜的今早与这郑公子说了什么话?”岑涟追问道。 “诶说实话,我也不太懂啊。好像是说什么天下不安,因人发杀机。当下杀机不平,怕王无心于政。诶呀。反正听那文绉绉的意思就是,因为当下战事不平,怕王上无心看郑公子写的文章,就算看了也难认同。” “文章”岑涟皱眉看向地上散落的竹简,却不由好奇被郑子牙紧握在手上的竹简里是什么内容。 这时朗儿开口问道:“小二哥可知道这郑公子写的都是些什么文章啊?” “诶呀这我就真不太懂了。但我看和那些个治国的大道理有关,您瞧他那样儿估计就是来求做门下客的。不过可惜啊,我们掌柜的精明,一语成谶。今早我看他器宇轩昂的出去,刚才就落水狗似的回来。估摸肯定是没心想事成啊!” 小二双手揣着,摇头晃脑的如是说道。 岑涟将铜钱给了小二做打赏,又点了壶茶后才再看向郑子牙。 郑子牙还是僵在那里,嘴里还是说这一样的话,刀子还是强硬的要交给满脸褶子的老掌柜。 老掌柜站在柜台后,一脸无奈又窘迫的看着郑子牙。 岑涟又看了会儿就知道,这郑子牙心里也是怕着的。 因为他递刀的手以微微颤抖,尤其每当有人高喊来帮老掌柜剁了他手指时,他的臂肘都会有一瞬的瑟缩。 于是岑涟不由笑了出声。 大堂里郑子牙的声音很高,余下的也都是男人们的呼和,忽然一道女儿家的嗤笑,引得所有人不由看了过去。 岑涟抬眸起身,走向郑子牙。 郑子牙怔楞的看着岑涟。 一时气氛僵硬,空气似乎都凝重了起来。 宋媛紧张的握住朗儿的手,朗儿眸中却一派平静。 “这位郑公子,你何苦为难老掌柜?”岑涟声音平静的问道。 郑子牙看岑涟衣着不凡,姿态坦然,心下觉得这怕是那位大户小姐,不过他并未多想,只当岑涟是来劝和的。 于是乎,他道:“我郑子牙,说一行一,说二行二。” “哦?原来公子是言出必行之人。”岑涟了然的点了点头,尔后又哂笑:“那郑公子可说过要赊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叁壹、解惑 原本还疑惑的人群一时大半明白了过来,只听哄堂大笑声响起。 郑子牙被岑涟说的赧然,不由暗地咬牙。 他是吴国出身,这几年虽家道中落,但好在读书多而广,又精明多能,于是就想着到各国混口门下客的饭吃。 只是真走出了吴国,他就觉得自己不做个君主客卿,怕对不起自己的才能。 于是一路从楚国走到燕国,现在来到了郑国。 先前几国君主好歹给他传过话,尤其燕国的公子输还特别赏了他一石银钱。不过可惜的是刚入郑国就被山贼盗走了。 而进了郑国他才发现,因宋夏郑三国常年不断的边境战乱,所以郑国内粒米如珠玉,炊柴如桂木。 且典当物件绝非长久之计,他有人生地不熟总被诓骗,因此才落到如今地步。 “老店家”郑子牙筹措片刻后道:“我我足服虽陋,却也是丝履。拿来抵账” “诶呀c诶呀!使不得使不得!”老掌柜急忙摆手道:“是我先前说的许你几日免费的餐宿” 老掌柜话未说完,就被郑子牙打断。 “可也只是这几日!前些日子欠下的,今日必须结清。”郑子牙说着就脱下丝履,又用衣裳擦干净丝履上的泥土后,双手捧着欲递给老掌柜。 “好。看来郑公子没有赊账的意思。”岑涟说着看向门外看热闹的人群,朗声道:“既然如此,怕方才各位所言也有不实之处。” 一时人群有开始叽叽喳喳起来,先前看不起郑子牙赊账的人,也不再刻薄了。 郑子牙这时才正眼打量岑涟,他没想到这小丫头不过几句就打消了外面那群人的刻薄。 乱世当道,多有刁蛮之辈横生,百姓中也不少市侩的。方才听着事情与钱财有关,不少都起了性子,真真假假说了不少。 而现在仅用几句话,一个行动,就让不少多事人闭了嘴。 其实说到底,若方才郑子牙不要面子,而是蛮横不讲理的怼岑涟,怕只会被外面的人一口一个唾沫淹死。 “说起来掌柜的,这断指请罪您可是答应了?”岑涟转而看向还一脸茫然的老掌柜。 掌柜的急忙道:“没有没有啊!这早上我与郑公子说话间多有矛盾之处,郑公子许下断指请罪后,就匆忙离去了。我何时应下了啊!” “老掌柜,这与你应不应无关,而是我要严己!是我鲁莽需要约定,就应当为这份鲁莽付出代价!”郑子牙声音渐高,气冲的脸都涨红起来。 岑涟含笑摇头,似是听了可乐的事情。她朗声道:“各位可听到了,这断指请罪一约与掌柜无关,那便当真是郑公子自己的事情了。自己与自己赌气,订下断指之约,实为做作!” “你!!”郑子牙没想到岑涟话如刺,一针见血。 他此番的确一是为做样子,二是与自己赌气。只是被一个小丫头当众揭穿,他只感觉脸面不保。 “小姑娘,话也不能这么说。”掌柜插话道:“郑公子乃才干之人,绝非奸小之辈,他不会如此的。” 掌柜的说着给小二一个眼色,小二急忙上前就要关门。 掌柜绕出柜台,行至敞开的三扇门前,对人群道:“此番一是我陈某未及时与郑公子说清,二是郑公子严己守律,因此才饶了各位清净,还望谅解。” 一群人好戏也看够了,于是偃旗息鼓,渐渐散去,只是不少人离开时还训话似得告诉郑子牙做人莫要只顾得自己。 但事态已然轻了不少,若今日事情不了了之,不当众弄清断指请罪的事儿,怕这几日郑子牙这名声在街上就臭了,出了这小店就要被人指指点点一阵子了。 郑子牙也反应过来,不由拍脑门懊恼自己对人情世故的思虑还不如一个小丫头,一时也没了方才逞能的气势。 “陈先生。”郑子牙正色看向松了一口气的老掌柜。 陈姓的老掌柜听后慌忙行至郑子牙身前,道:“郑公子称陈某先生,当真是折煞陈某了。” “您当得的!”郑子牙郑重道:“今早您说的当真无错,当下夏军扰郑境,郑王无心与政,而门下朝臣也虽帝王鼻息而动。只是若长久将心思放在军政,而非民政,只怕” “诶。也有明白人,可惜明白人太少。”陈掌柜无奈摇头。 岑涟觉得这陈掌柜只怕也不是普通人,但可惜年岁已高,就算满腹才学,也难以施展了。 “听二人谈及此,小女到有个疑问了。” 郑子牙和陈掌柜一同看向岑涟,等着对方开口问话。 岑涟满目真诚,问道:“如今国内之所以食玉炊桂是因万亩良田因战而废,就连军粮发放也变得也十分困难。且郑王先前已借助联姻之法免战三回,不知此回是否也会倚靠姻亲避免战火延绵。” 陈掌柜与郑子牙相互对视几眼后,这才悠悠开口道:“所谓联姻如烛上丝线,只要风势稍有变化,丝线必当断掉。只怕郑王再以姻亲处置战事,会为未来埋下无数隐患。” 见陈掌柜再无言语,郑子牙才开口道:“且此番对象是强悍的夏国,如要联姻只得许出身高贵的安邑公主。只是安邑公主母族苏氏大族生根于夏国境内,此番联姻若成,便不只成就郑王,更成就苏氏大族。” “据我所知,陈国三分后宋夏郑常年边境战乱,夏国甚至封闭与郑国的机关要道,为此当年夏国的胭脂商路愣是绕道燕国,又取道卫国,这才送到了洵水。只是近两年卫国与洵水多有争执,若长此以往夏国至洵水最宏大的商路必当断掉。” “因此此番不止郑王愿用联姻止战,就连夏国也待止战后重开与郑国相连的要道,以保留通往洵水的胭脂商路。” “也就是此番无论有何阻碍,这场联姻都不不可少。”岑涟冷静道。 陈掌柜与郑子牙一同点头。 “方才郑先生说联姻若成,便更成就了苏氏大族。不知是什么意思?” 郑子牙听着岑涟改了对他的称呼,不由挑眉,原本僵硬的表情也软了几分。 他道:“苏氏大族祖业在蒙邑,陈国三分后蒙邑划在夏国境内。如今苏氏大族虽依旧强盛,却的确不如过去。若此次夏郑要道重开,那苏氏大族便能借机重得祖业。若他们当下真诚服郑王自然是一大幸事,若并非诚服只怕于郑是把双刃剑。” “可既然如此,郑王为何还定外祖为苏氏大族的安邑公主来和亲呢?”岑涟提醒道。 “正如先前所说,夏与郑相比更加强悍,就算他们也期待止战,却也要待表面功夫做足后。若郑王随意送了个母族乃白丁的五公主去,怕夏国会因此多生思虑,不会诚心诚意与郑国交好了。” 只见郑子牙心中得意,面上沉稳的回答着岑涟的问题:“这也就是为何此次联姻筹措良久。想必郑王也是思虑甚多后,才放下对苏氏大族的戒备,决意用联姻止战,开通商路要道挽救郑国内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叁贰、请受 岑涟听后连连点头,她虽知道苏氏大族祖业在夏国内,却没有想到这么多。 如此一来,她心中对眼下的事态又多了分把握,同时也知道无论她如何做也难将岑琼拖下水。因为在夏郑两国的政治交盘上,岑琼这根丝必须拉起来。 但她反倒松了口气。 因为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夏国和安邑公主岑琼身上,那么二王子岑述自然会被忽视几分。 而现在她又利用苏婕妤速战速决来反客为主,让自己在苏婕妤与王后的博弈中多了一分自主权。 但当然,这也是一招险棋。就如今日出宫而言,她去珍宝楼“偶遇”葛家小七葛文姝,怕都是苏婕妤安排的,甚至出宫的她可能已经暴露在苏氏大族的眼下。 不过就算如此,何时为岑琼顶罪,如何行动,都将取决于她了。 如此想着,岑涟嘴角不由勾起,得意之色以隐然浮现于眼中。 “咳咳。”朗儿干咳着打断岑涟心事。 岑涟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以心思浮于面,于是急忙准备告辞。 只是离开前,她还要做一件事。 于是岑涟拿出一袋钱交到陈掌柜手中道:“今日多谢二位开导,这几日郑先生的餐宿钱便由我来付了。” “你小小年纪,快将钱拿回去。”郑子牙僵着脸,皱着眉,正色说道。 岑涟却笑道:“郑先生是嫌弃我年纪小,看不起我喽?” “你!”郑子牙发觉他往日的伶牙俐齿在岑涟面前都难起作用了。 岑涟道:“若您是想说无功不受禄,那便当我这钱是为了报答您解我的惑。” 郑子牙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岑涟感到对方近三十岁的皮囊下愣是装着个孩童性子,只觉好笑。不过这时她也想起来,自己身边还带着个难民遗子媛儿呢。 宋媛感受到岑涟的目光于是看过去。 岑涟抿了抿唇,她当真不忍心扔下宋媛不管。 于是她对陈掌柜道:“您看那小丫头,她与父母走散了,我也不好带她回家。您看我再多付些餐宿费,您就许她在此宿下可好?” 陈掌柜也往宋媛望去,仔细打量就能发现宋媛内里穿的是泛灰的短褐,外面套的是不合身的罩衫,不用细思就知道宋媛怕是流浪儿来的。 “行!”陈掌柜不想为难岑涟,也的确可怜乱世之中无依无靠的流浪儿,既然有机会,自然也愿意帮这个忙。 于是他收钱也不查数目,当即便应下了岑涟的请求,更不细问多问。 就在这时,餐馆的木门被敲响。 外面响起男人焦急的声音道:“小姐,家中真的要落钥了。” 岑涟知道这是舆夫催促了,于是躬身向郑子牙道:“今日多谢郑先生解疑,来日再见。” 郑子牙随意点了点头,转身就往餐馆后院而去,打算找个清闲地儿纾解纾解郁闷的心情。 不过几次对话岑涟就习惯了郑子牙与面相极其不相符的性格,于是也不在意。 她在向陈掌柜拜别后,才最后来到宋媛面前,叹了口气,拉起宋媛的小手道:“媛儿,我家中复杂,怕难带你回去。你便好生在这里住下,一定要乖,不要随意跑到街上去。往后我会过来看你的。” 宋媛爽快的点头,压住心中的难过,眼泪就在双目中打转,却强忍着就是不让它落下来。 ‘叩叩’的敲门声又想起后,岑涟才依依不舍的站起离开。 宋媛眼见小二帮着开了门,目送岑涟离去后,泪水就再也撑不住的落了下来。 她一双小手揉着眼睛,口齿不清的呢喃着:“阿姊,阿姊。媛儿又是一个人了,怎么办啊。” 陈掌柜叹了口气,却也不是会照顾孩子的,急忙去后院找了一名仆妇来,一边安慰着宋媛,一边将其送到后院中。 与此同时,岑涟已经坐上了肩舆,向四壁高耸的威严王宫而去。 只是岑涟原以为回宫后她第一个看见的一定是苏婕妤的人,可没想到的是一名宫女拦住了她回永巷的去路。 “五公主安好。”宫女微微欠身,动作不大也不到位,有几分应付的意思。她低头垂眸,恭谨道:“茹娙娥请公主清凉殿一叙。” 岑涟皱眉,半晌后才想起先前设计姜姑姑时那般顺利,少不了茹娙娥杖杀姜姑姑对食宦官而削弱姜姑姑意志的功劳。 只是哪怕经过暴室打探后,她依旧不能肯定茹娙娥是否有意而为。 因为若有意,那茹娙娥必然与神秘的第三方势力有关,可她的行为做法实在有些唐突,与第三方谨慎的处事方法截然相反。 不说别的,单单亲自下令杖杀宦官就已经落人话柄了。 来日若有人有意对付她,就可以借题发挥说她残暴无情,借此一点点消磨她在郑王心中留下的温婉印象。 甚至在郑王心中埋下对茹家的猜疑。 一路想了好些,再抬头是,看到的便是书写着清凉殿三字的匾额。 “五公主请吧,娙娥以等候多时。”宫女挥手令门口的宦官开了殿门,并邀岑涟入内。 岑涟也不含糊,点头后器宇轩昂,坦坦荡荡的就走了进去。 可就在这时,身侧一步距离内,朗儿的声音轻声响起:“说来十四年前宁氏贪墨案中,茹家虽未参与,但在朝堂上却为宁氏说话。而当年任御史中丞的苏譢伯大人则主张严查严惩。对应的后宫中苏婕妤与茹娙娥不和的消息也传出。但到最后却是王后几句话扭转局势,原本要满门连坐的宁氏一族最终只死了几名主犯,宁美人也只是自刎而亡。” “所以当下局势,苏婕妤c茹娙娥c万王后,各自独立,并无结盟。”岑涟双眼微眯的思索着。 她一方面感谢朗儿的情报,另一方面又十分忌讳起朗儿。 不过朗儿到底是刚刚到她身边的小宫女,处置起来总比面前的茹娙娥要简单的多。 她缕清思路后,眼眸中浮现坚毅的神色。 随着领路宫女走过四壁漆花贴金的木板棂轩后,就看到一座玉石山。而玉石山前一座檀木翘脚案,案上竟摆着一棵玉荷花,仔细看着青如竹透入水的成色就知道是用最好的响玉雕刻的。 “公主小心,娙娥突兀相邀,怕有炸。” 随着朗儿话音一同响起的是那领路宫女的声音。 “茹娙娥就在这玉石之后等您。奴婢们在此等候。” 岑涟吞咽着口水,调整呼吸后扬起恬静的笑容,慢步绕过玉石山,消失在了朗儿的视线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叁叁、交易(上) 无需朗儿提醒岑涟也知道,茹娙娥别有用意。 先不说茹娙娥是否知道她与王后的密会,单苏婕妤与她的交际就理应让茹娙娥对她避而不见。 “你来啦。” 茹娙娥的声音十分有辨识度,仅上次听过一回,岑涟就牢牢记住。 只见茹娙娥倚在凭几上,侧卧而坐,略丰盈的身姿和松散简单的发髻,以及半露香肩的罩衫,都让她身上有一丝慵懒妩媚的情趣。 岑涟行礼后落座在茹娙娥对面,她看起来十分镇定,但说不惊是假的,此刻她袖下的手正紧紧握住。 茹娙娥则故作悠闲的抿茶的样子,用余光暗自打量岑涟。 尔后,她闷声笑了,说道:“莫要紧张。” 茶杯落下,而屋内一声琴响。 岑涟望去,就见一只通体白色长毛的大猫跃下那把瑶琴,落地后就警惕的看向她,半晌后又跳上玉石山,巡视般原地转了几圈后,竟四腿一弯,卧了下来。 “哼。”茹娙娥看着这一幕冷哼,却不言语。 这时一阵风自敞开的门窗吹进来,院子的石灯不知何时已被点亮。远处暮色,内院烛影。 这里不如椒房殿霸气,不如漪澜殿精巧,却有着懈意平和的气质。 清凉殿院外一花一草一木,室内一画一玉一琴,没有表面张扬的奢华名贵,只有文人墨客才懂的难得可贵。 茹娙娥不愧对茹家书香门第的教育。 岑涟呼吸之间,似乎都能闻到淡淡墨香。 直至猫儿打着呼噜悄悄睡去后,茹娙娥才再次开口道:“今日出宫了?” 岑涟并不认为苏婕妤会蠢到用她出宫一事至她于死地,毕竟这样对苏婕妤的意图就本末倒置了。 也就是说茹娙娥早已在她身旁安插了眼线,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也正是因此,姜姑姑那次茹娙娥才能立刻做出反应。 既然如此,岑涟也不打算隐瞒,她大方承认:“是的。宫外十分热闹。” “嗯。苏婕妤待你可好?” “涟儿现在身上穿的,出宫用的,皆是苏婕妤的赏赐。” 对面茹娙娥的凤眸总是微阖着,让人看不透她的思绪,岑涟只觉心中鼓声渐渐加快。 听了岑涟回答后,她停顿片刻才道:“你可想过苏婕妤为何送你出宫?” “不知。” “敢和王后谈条件的人怎么能不知苏婕妤打的小算盘?”茹娙娥抬眸直视岑涟,一对月牙眉高挑,凤眸中是不藏匿的狡诈。 岑涟只觉背后一阵冷风吹过,脑海中‘咯噔’一下变得空白。 王后万氏的手段厉害后宫中人人皆知,椒房殿也是固若金汤,能入殿内侍奉的宫女宦官也都是谨慎之辈。 茹娙娥怎么可能知道她见过王后,又怎么会知道她与王后谈条件!? 但如果茹娙娥真知道,而她又是第三方势力,那是否就代表“他们”并非帮助她,而是帮助与王后谈过条件的她! 可如朗儿所言,王后c茹娙娥c苏婕妤三人因受当年宁氏贪墨案的影响,互不干扰也不交际, 但茹娙娥如果真是第三方势力,那么这三人之间的平衡也会被打破。 王后与娙娥联手,怎么会敌不过一个婕妤? 不过这并不代表岑涟就可以毫无忌讳的坦露一切。 “王后高贵,涟儿如今怎么能见到王后呢?茹娙娥莫要打趣涟儿了。” 茹娙娥点点头又笑道:“你果然是个谨慎的,否则王后也不会留你到现在。” 岑涟不做声,但紧盯茹娙娥的双眸里以表露出惊诧和警惕。 “你既然如此聪慧,我也不拿你当十二岁的孩子看。”茹娙娥慢悠悠起身正坐,笑道:“你与王后谈条件做交易,不如也与我来一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叁叁、交易(下) 岑涟双目不由瞪大,屏住呼吸。 “原因你无须知道,只要知道事成后于你于我皆有利。我可以帮助你完成你的计划,而你只需要在事成后” 茹娙娥笑的如含蜜一般,但却让岑涟不安。 “让王后知道即可。” 茹娙娥的话让岑涟茅塞顿开,她终于明白茹娙娥参与其中的用意。 ——望与王后同盟。 茹娙娥的出身并不低,可眼下放下芥蒂愿通过她送王后人情,与之结盟必然是有所图谋。 岑涟脑中忽然浮现遂安王岑裕的身影,仔细思索间她忆起曾今茹娙娥来阻止岑裕挑衅岑述时说过:你表兄以过千牛门。 而岑述也说:岑裕回王城是为了茹家。 莫不是茹家有了动作?!所以茹娙娥才如此做 但与虽背靠楚国大树,却只身一人在郑王宫中谋生存的王后结盟,难道对茹家的利益会大过与苏氏大族结盟?! “怎么,不愿意吗?”见岑涟半晌未回复,茹娙娥开口问道。 岑涟回过神来,平静道:“这场交易于我的确利大于弊,付出的也不过是最后告诉王后一句,涟儿之所以能成功少不了茹娙娥的助力。” 茹娙娥听这话,满意的笑了起来。 “但这却也让涟儿不安。”岑涟话锋一转,道:“涟儿母亲自幼告诉莲儿,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意为付出与得到相等才是天道。可茹娙娥方才所说的岑涟不明白,为何茹娙娥付出那么多,而我只需要为您说一句话。” “呵呵。你很机灵。”茹娙娥伸出素手,又拿起茶杯轻抿,道:“王后必然对你说过一句话” ——“过慧易夭。” 与王后相同的话自茹娙娥口中而出。 听后岑涟抿唇,不做言语。 “如你所言,若不相等则非天道。意思是防我有炸。”茹娙娥垂头新倒了一杯茶,并将两杯茶横放成一排。盯着桌上两杯茶,她说道:“但实际,你想要的是我的坦诚布公。” 茹娙娥抬眸望向岑涟,笑道:“我原也没想瞒你,毕竟只有让你知道我为你做的事,你才能好好为我说话。” 茹娙娥虽是笑着的,但双目中的神色在岑涟看来总是如蛇如狐,让岑涟浑身起鸡皮疙瘩,十分难受。 “我知道姜姑姑已经被苏婕妤收买,王后也必然知道。她不是个会轻信他人的人,所以必然会考验你是否有资格和诚心。那么除掉姜姑姑,就是证明你资格的最简单的方法。所以我才会出手帮你。” “可我的计划十分隐秘,只有我知道。您是如何知道提前杀了暴室宫女和宦官的呢?”岑涟问道。 “不知道,我并不知道。不过据我调查姜姑姑月月都往家中寄钱寄物件儿,包括她的对食宦官也自她那里取了不少好处。”茹娙娥话语一顿后,字字清晰道:“所以要打垮她的精神,只要一个个将她的精神寄托毁灭就可以了。” 茹娙娥说的轻巧,但话却十分残酷。 岑涟倒吸一口冷气,她无法想象茹娙娥慵懒温婉的外表下竟是如此狠辣的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叁肆、暴室 这话直白的告诉她,她茹娙娥根本无需知道她何时动手,只需要将姜姑姑在意的人一个个杀死,就可以达到打垮姜姑姑精神的目的。 岑涟皱了皱眉,冷静下来继续问道:“那暴室宫女?” “呵呵。那可就真是意外之喜了。”茹娙娥眼中当真闪过一丝欢喜,说道:“如果岑述知道暴室宫女暴毙必然情绪低落,以你的聪明劲儿一定会把握住机会的,不是吗?” “所以只是正巧那日暴室宫女的死推动二王兄逼迫苏婕妤挖姜姑姑双目,也只是正巧那日您杖杀宦官。”岑涟皱眉,眉目中是难掩的惊诧。 茹娙娥大方点头,道:“正是如此。” 岑涟又望着茹娙娥半晌才确信,对方根本没有说谎,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她一时只能感慨造化弄人,如果没有这些正巧姜姑姑怕不会被挖目,顶多被罚上几棍。而她或许还要为了除去姜姑姑这个隐患,多费口舌,多花力气。 忽然她想到何顷影! 如果茹娙娥就是第三方势力,那么何顷影与茹娙娥怕也又联系。 “不知何顷影与茹娙娥是何关系?”岑涟心里想着,嘴上就直白的问了出来。 “何顷影?”茹娙娥疑惑皱眉,似乎并不知道这么名字。想了半会儿才眉头一挑,笑道:“那不是苏家找来教习安邑公主绣工的姑姑嘛,我怎么会与她有关系。” 岑涟困惑,但从茹娙娥的表现和现在情况而言,对方根本没必要说谎。 “即使如此,那怕是涟儿误会了。”岑涟点头不再提及。 她也忽然意识到,茹娙娥怕与第三方势力并无关系。 首先就是那个何顷影,在茹娙娥的认知里对方只是苏家请来的教习姑姑。 再来就是那日带着岑翥自东宫钦天门逃跑的蒙面男子。 茹娙娥一后宫妇人,如何与一名男子有交集,并立刻派出救走岑翥。 岑涟只觉自己问出方才的话,实在鲁莽。于是她急忙道:“茹娙娥的决意与诚心涟儿明白了,只是” “你不必立刻回了我,三天后再与我回复则可。”茹娙娥宽容道。 她并不想逼迫岑涟与她合作,而是要岑涟心甘情愿。因为交易的最后,是要靠岑涟的一张嘴告诉王后她的所作所为。 虽然她可直接与王后说,但无奈碍于面子,她茹娙娥自然并非能轻易放下身段的人。 且王后也不一定会信她的话,不如等一切成了定局,再由岑涟向王后叙述,更为妥当,也保全了她的面子和身份。 如此想着,茹娙娥嘴角的笑容又抬高了几分。 而岑涟也松了口气,她笑道:“多谢茹娙娥体谅。” “嗯。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茹娙娥说罢又软下了身子,侧卧起来。 “多谢娙娥。”岑涟说着起身。 眼见岑涟就要绕过玉石山,茹娙娥再次开口道:“今晚好好想想。” 岑涟咽了口口水,在听到茹娙娥突兀响起的声音时,就觉得背后一寒。 方才茹娙娥狠厉的话语还萦绕在脑海,岑涟此刻只想快些离去。 绕过玉石山就看到朗儿,先前领路的宫女躬身后又领着她们离开。 除了清凉殿的范围,岑涟大松了口气,她的双手双腿都开始不住的颤抖起来。 先前在王后面前的颤栗和紧张是因为对方的威压和身份。 现在在茹娙娥面前的颤栗和紧张是因为对方外表与内里的反差,给她带来的惊诧和恐惧。 “公主,您没事吧。”朗儿上前扶住岑涟。 岑涟平稳呼吸后,握住朗儿胳膊,声音坚决道:“去暴室。” 朗儿一时惊讶,片刻后才急忙应诺。 再次走入暴室,这次她光明正大。 因为茹娙娥能轻易杀死暴室宫女,就意味着她在暴室也有人,现在她又希望和自己达成交易,必然会护着她,不让苏婕妤知道她来暴室探访。 “公主,就是这儿了。” 在暴室掌事姑姑的带领下走入暴室深处,直到一排廊下屋的最末尾。 开了门,扑面而来的就是药草味。 “姜姑姑,五公主来了。”掌事姑姑说完,从朗儿那儿拿了银钱后就退了出去。 姜姑姑发髻随意且凌乱,面上比过往老了几十岁,嘴皮也干裂着,身上的衣衫倒是换了,却也不是好的。 最醒目的就是那双眼被一块儿白布遮盖,而那之下藏着的是一双漆黑的眼窟窿。 她从破榻上爬起来,迷茫的看向门的方向。 自姜姑姑被挖眼以过去十多天,她昏昏沉沉被关在屋子中不知外面情形,也不知黑天白夜,每日送的汤汤水水也就麻木喝下。 有时甚至期盼,那些苦药被换成毒药,能让她解脱。 这十多天里,她一个人被锁在屋中,一直在想着被挖目前的种种,最想不透的就是岑涟为什么害她!! 恍惚听着那掌事姑姑说五公主来了姜姑姑只以为在梦里。 “混蛋!混蛋!”姜姑姑心里想着这是梦,就疯狂的往门口扑去。 朗儿眼疾手快将岑涟拉开,随后警惕的看着姜姑姑。 姜姑姑疯癫般原地转着圈,双手伸直似乎想够到什么,又一边自言自语道:“白眼狼!你这个小白眼狼!也不想想姚姬被禁足朝阳宫后是谁帮着你,是谁照顾着你!!你这个小白眼儿狼!姜姑姑我可是从你出生就照顾着你们母女啊,姚姬怎的对我的你没看到吗!你就应该把我供起来!!” 朗儿听后气的上前就要踹翻姜姑姑,却被岑涟阻止。 岑涟冷漠的看着姜姑姑,梗着脖子压低声音问道:“那你收下苏婕妤钱财的时候,可想过我母妃如何善待你?” “那是苏婕妤逼得!!我要是不听,我宫外的家人们都要遭殃!与之相比呜呜呜!!”姜姑姑说着说着竟然就哭了起来,她大喊道:“不活啦!!爹啊,娘啊,女儿眼睛没了!在宫里活不下去啦,要死啦!!可我的女儿呀我可怜的女儿呀!!都怪那个白眼儿狼,那个五公主,那个姚姬之女!!” 岑涟冷笑,她懊恼自己竟觉得因茹娙娥造成的造化弄人而被挖目的姜姑姑可怜! 从姜姑姑收下苏婕妤钱财开始,她与岑涟就要么是仇人,要么是阴阳两隔了。 岑涟果断的转身出屋,屋外掌事姑姑正等候着。 “姑姑,你说一个没了双目的姑姑,还能活下去吗?”岑涟嘴角含笑看向对方。 掌事姑姑低垂着头,恭敬道:“姜姑姑是您屋中的人。” 岑涟点头道:“你是聪明的。不过她也伺候我母妃和我多年了,所以送她上黄泉路前,给顿好的吧。” 说着,岑涟亲自将银钱递给掌事姑姑。 掌事姑姑手刚刚接过钱,就被岑涟按住。 岑涟压低声音阴声道:“不过在送她上路前,帮我问清一个问题。她方才口中说的女儿,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叁伍、女儿 夜已深,屋中十分安静。岑涟独坐榻上,烛火摇曳间手上是一册竹简。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岑涟应声后朗儿推门走入。 “暴室那边传来消息了,姜姑姑已经被裹了草席扔出去了。” “她发狂时说的女儿查的如何了?”岑涟不抬头问道。 朗儿摇头道:“她到死也没说,最后不等别人动手,自己先咬舌自尽了。” “姜姑姑入宫多年,认识的人不在少数。她是宫女,违禁产子足至她与那对食宦官于死地。所以绝不可能轻易让她人知道,但要瞒天过海不可能只靠她自己去查查,她在宫中有没有亲昵的人?” “公主,我去打听也是局限的。不如您看的从王后或茹娙娥那里借人手?”朗儿说道:“好在暴室有茹娙娥的人,这才顺利送走了姜姑姑。不过公主您何苦大费周章找一个人宫女私通生出的孩子啊?” “姜姑姑虽然只是宫女,又是白丁人家。可她的残死是因为一场权势博弈而被牵连的,于情我可怜她的女儿,于理” 岑涟双眸晦暗,沉吟道:“姜姑姑的死背后有太多势力和巧合。或许这样想有些多余,但若有有心人找到姜姑姑的女儿,并有意培养甚至灌输恶念,保不齐就会成为我未来的隐患。” 岑涟正色看向朗儿,坚定道:“所以在那之前,要么送她安稳一生,要么送她黄泉一遭。” 朗儿屏息,她没想到岑涟竟只听那一句就想到了这么多,只觉得恐及。 半晌后,朗儿小心翼翼道:“宫女产子是违禁的,姜姑姑也是有些精明,不一定能轻易查到,所以背后势力怕并不知道姜姑姑女儿的存在,且他们也不定会分心去查。” “不。当时在鸣湖轩姜姑姑突然停止求饶,一定与这个女儿有关。”岑涟皱眉,严肃道:“无论用什么方法必须查到,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在查。” 朗儿为难的皱起了脸,嘟囔道:“茹娙娥有意拉拢,何不利用茹娙娥的势力来查。” “好了!不用说这些,你先去查查看。”岑涟声音中有一丝烦躁,她感到一种无力感和落寞感充斥在她每一根神经里。 朗儿急忙住口,惊慌道:“是奴婢僭越了!还望公主谅解,莫要动怒啊!” “我只是乏了,你出去吧。”岑涟扶额皱眉,合上双眼不再看朗儿。 朗儿赶忙点着头,谨慎的倒退着出屋。 岑涟听到门合上的声音后,放下手中的竹简,起身走向东面的窗户。 隔着窗户,她在黑暗中遥望,自语道:“母妃,你莫要怪我没留住姜姑姑。她不仁义,我难容她。加之局势所迫,她必须死。” 后宫东面朝阳殿,当年宁美人自刎的宫殿,如今囚禁姚姬的地方。 碍于王后的命令,以及当前的局势,岑涟只能这样想念姚姬。 也是在此刻,岑涟才意识到母爱于她并非可有可无的。 相别不过一个多月,岑涟以思母如狂,只是在外人眼里是看不到也看不出的,因为冷静如她,只有当夜深人静时她才会流露真情。 说来这也是姚姬自幼传授与她的。 姚姬的哀伤和愁思,也只有在夜半无人时才会流露出。 但这并不带岑涟会因悲伤而停止思考。 “朗儿你到底是谁的人?” 岑涟微眯着双眼,食指轻揉朱唇。 朗儿是漪澜殿送来的毫无疑问,可她并未偏帮苏婕妤,甚至没有将她的事情一一告诉苏婕妤,与姜姑姑相比反倒更像自己人。 她之所以如此想,是因为今日出宫的一幕幕,且至今苏婕妤没有差人来问出宫遇到的人事。 只可能是朗儿上报说:一切无事。 可忽然岑涟想到那个舆夫。 就算朗儿不说,那舆夫呢? 岑涟收紧小手成拳,皱紧眉头思索起来。 舆夫是苏婕妤安排的,就一定是苏婕妤的人。 就算媛儿的事他不知道,那郑子牙呢?! 她很清楚,自己在外的表现与在宫中娇滴滴柔弱可怜的形象截然相反。 如果让苏婕妤知道,就会明白她往日的伪装,更会明白潜移默化的引导和言语根本无法让她主动为岑琼定罪。 一旦苏婕妤察觉,她反客为主的计划就会失败,甚至比原来更加被动。 如果逼急了苏婕妤,很可能对方会直接以蛮力手段付之,逼她顶罪。 一旦如此 岑涟浑身一个寒颤。 今日出宫经过珍宝楼偶遇葛家小七一事后她就开始猜忌朗儿。 那之后光明正大帮助媛儿和郑子牙,就为了看朗儿是否会告诉苏婕妤。 可现在仔细琢磨下来,只觉得自己测试朗儿的手段实在蠢极! 现在反应过来,就感到心有余悸。 但如果朗儿非苏婕妤的人,那么那个舆夫呢? 而方才朗儿说的那些,句句牵扯茹娙娥,但通过先前她的表现可知她是个心思缜密的。 如果真想让她依靠茹娙娥,何必如此坦诚说出?! 所以朗儿定然也非茹娙娥的人。 可朗儿到底只是聪明知事多,还是背后另有实力 “朗儿,期望你千万莫找到姜姑姑的女儿。” 如果她只是聪明知事多,顶多私处打探,如何找来人手出宫寻姜姑姑女儿。 但如果她能找到姜姑姑的女儿,这就必然代表——朗儿背后要么是第三方的人,要么就是欲盖弥彰掩饰她的确是茹娙娥的人。 而此刻王城以西,束阳行宫内,岑裕伏案而坐。 “已经把姜氏女儿送到遂安了。”司语的声音突兀响起。 “好。” “为何要留住姜氏女儿?” “哼。那个岑涟绝非纯良的人,早晚也是个祸害。先把姜氏女儿培养着,未来如果岑涟当真碍到我的路,能多一把刺向她的利刃也是于我有益的。”岑裕并不抬头,说话中语气阴狠。 “四郎英明。”司语坐下后身子一软,靠在了岑裕身上:“夏国那边办妥了,等夏信使来后,怕安邑公主要伤心死了。” “苏婕妤看起来是个精明的,实际事事依靠母族。待事出,我倒要看看她是选择女儿还是母族。” “那个蠢女人必定会左右犹豫,到时苏家一乱,您也能送他们一程了。” 岑裕听后不由闷声笑起来,但几声后又皱起了眉,忧虑道:“虽然苏婕妤和苏饶被苏譢伯养成了优柔寡断的废物,他本人如今也老矣,但” “你在担忧苏衡。” “若此番计划成了,苏譢伯和苏饶相继倒下,但苏衡自幼跟在苏譢伯身边,又是苏氏大族年轻一辈中最优秀的,只怕他会扶起苏氏大族啊。” “你也太高估他了。” 岑裕摇头,道:“不可小视他。且我总觉得,我的计划怕并不容易成功。” “有我在,就算失败想那些人也查不到你身上。”司语说话间带着骄傲。 岑裕回头欣慰的笑看司语,说到:“幸好我还有你。” “对了。今日茹娙娥见了岑涟。怕你得快些解决茹娙娥的事了,莫要” 岑裕揉着额头打断岑涟,道:“我知道了。” 司语担心的皱眉,伸手扶上岑裕的太阳穴,轻轻按揉道:“如你所言,岑涟的确不简单。她见过茹娙娥后,去了暴室,方才得到消息姜姑姑被裹尸扔到乱葬岗了。” “把尸体找出来,送到遂安。” “是。”司语点头后,郑重道:“另外她今日帮了一个人。” “谁?” “郑子牙。” “啪嗒”一声,竹简被岑裕拍在了桌子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