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杨柳暗飞声》 《谁家杨柳暗飞声》正文 前言 中原大地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长河,散发着诱人的魅力。这种魅力深入每一个人的骨髓,让每一个人认同中国的传统文化,热爱积淀下来的无数珍宝。 本小说,即《谁家杨柳暗飞声》(原暂定名《无影无踪》),就以历史的冰山一角,演绎一段流传在江湖上的传说往事。 《庄子·大宗师》有言:“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就我的理解而言,历史上本没有对错,只是我们看待的角度不同。因此,我将以一个独特的“家国”视角,描写不同人,不同家族,不同阶层,不同统治者乃至不同民族之间的冲突,来诠释我眼中的“侠”。 小时候很喜欢看小说,喜欢看欧亨利的出人意料,喜欢看冯骥才的民间逸事,喜欢看都德和鲁迅的讽刺叙事,不过最喜欢的还是金庸,古龙,梁羽生等名家的武侠小说。 当初看《笑傲江湖》的时候,为林平之的剧情走势伤心难过;又在《神雕侠侣》中,为杨过的少年不羁心生厌恶。大师们的字里行间调动着我的情感,渐渐地,自己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关于江湖武侠的故事。 于是,我便将这憧憬中的武侠故事跃于纸上,篆于小说之中。 再说“霉兰”这个笔名:其中“霉”取自闻一多先生《死水》中的“霉菌给他蒸出些云霞”,我希望在自己匮乏的笔法下能讲出生动的故事;至于“兰”,取自“君子如兰”的寓意。 因为有一段时间沉溺于游戏之中,总觉得自己的生活很空洞乏味,于是重新拾起了多年少读的书本,写下埋藏在心中的故事。 这本《谁家杨柳暗飞声》灵感来源很复杂,在此先按下不表,待到小说完结,在后记中一一道来。总的来说,我想写一个刻画一位在自己心中理想的武侠人物,驰骋在我所构想的武侠世界之中。 略微在此借机解释一下题目。“谁家杨柳暗飞声”取自于两首古诗金句。一首是李白《春夜洛城闻笛》中的“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另一首是王之涣《凉州词》中的“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我认为这两首其中隐约地体现了我想表达本小说主人公的经历情感,于是取作此名字。 在写小说的时候参考了一些北宋以及五代十国间的历史,以及诸如《三侠五义》,《儒林外史》,《东京梦华录》,《水浒传》一类的书籍。迫于学校图书馆和网上资料所限,并不能完美呈现一个北宋年间的生活风貌,但我会尽己所能,给读者一个真实的历史体验。 本小说在创作的时候因为自己的考虑不周,遇到过逻辑方面的阻碍,自认为有些情节写的很牵强,于是做了巨大的变动,以至于主角更迭以及剧情走向重新构思,所以其中有些剧情或者细节如果有一些突兀的问题,我会在自己反复地阅读复校之中一一更正,毕竟书中有一些纰漏是正常的事情。本小说还在慢慢地撰写连载当中,有时候对之前的章节会做出细微修改,希望不会太大地影响读者的体验。 感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谁家杨柳暗飞声》正文 楔子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当年这首战歌鼓舞着秦军踏破雒邑,进而攫取山东诸国,最后一统天下,成就一番雄图伟业。 而今,一千多年后,敌人再次兵临洛都,压的让人喘不过来气。站在城楼上坐镇的李重美知道,如此下去,洛阳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从兵围龙城晋阳到如今被人攻打洛阳都城,战事急转直下。他心里想,战争打到现在,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让父皇逃出去,不然城破国亡,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他立即下令自己的副将接替自己指挥守军,带领随身的士兵赶回皇宫。 李重美的副将也是块硬骨头,他领头大喊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上下听了倍受鼓舞,众志成城,然而敌人太过强大,一切都无法挽回。 一路上可见的,全是四处奔走的百姓,由于城门禁闭,只得到处抱头鼠窜。他到达皇宫,那些宫女太监大抵都已经逃难去了,不过,宫廷内剩下的人三三两两地将一捆捆木柴从御膳房搬进宫殿大厅里。宫内积薪于地,毫无平日里的庄严,简直是有失皇威。 他上前拦住一个正在搬木柴的侍卫呵问道:“圣上在哪?你们这是作何?” 侍卫忙下手中的木柴,哆哆嗦嗦地回到:“回雍王,这是皇后下令让小的们做的,属下不敢怠慢,请雍王恕罪。” “娘亲怎会让你们做如此荒诞之事,你们当急之事应是去护卫圣上逃出洛阳才是。” “美儿,是我下令让他们做的。”从侧殿走来一位女子,身着金袍,头戴金冠,点缀碧玉珠宝,想必她便是当今大唐的刘皇后了。 刘皇后继续说到:“唉,如今洛都将破,你父皇不愿暂避锋芒,重整旗鼓。我大唐的基业如若不能在你父皇手上继承下去,一把火烧了,也不留给石敬瑭那个逆贼!” “母后,恕儿臣大不敬。朝代更迭不算是鲜事,不然何所谓“历朝历代”。天下皆天下人,虽大唐大势危急,然父皇乃天下子民之皇帝,而非这一宫一院之皇帝。如今新的天子马上就要踏着千千万万人的尸骨占领这都城,戴上他那朝思暮想的玉旒黈纩,若是焚毁宫殿,那石敬瑭定然不会在这废墟旁去当他的天子,重建宫殿,大兴土木,百姓又要多添重赋,劳民伤财,以后李唐,怕是只会留存在百姓的怨念之中了。遗臭万年的骂名,母后定然也不会春风临面。” 刘皇后感叹到:“也罢,是我考虑的不周。没想到美儿在如此关头还能心系百姓,确实有一个王者的体量,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你们,都散去吧,免得城破之时成了刀下的替死鬼。美儿,你父皇不愿逃走,来吧,不论怎样,一家人总应该在一起。不知吉儿和小妹怎么样了,唉……” 唐皇李从柯手捧着传国玉玺,领着妻儿老母登上玄武楼。 他手上的传国玉玺,从先秦一直传到现在,经历了近千年的风风雨雨,边角上的黄金补料见证了无数野心家的崛起与灭亡,李从柯知道,下一个便是他自己。 “受命於天,既寿永昌”,可惜历朝历代无不淹没在历史长河中。 远处,可以看到叛军与契丹人攻破了城墙,大军向这里杀来。 他还记得当初自己攻破洛都时豪言壮志,若取城则赏赐每个士兵一百钱,那等光景还历历在目,而今已是英雄末路。 他用手扶摸着传国玉玺,站在玄武楼上,长呼一口气,问到:“美儿,你怕不怕?” 李重美身着将军铠甲,腰胯宝剑,英气逼人,全无颓废之气。他行礼回到:“回父皇,父皇不怕,美儿何惧之有,大不了一死。” 刘皇后在一旁哭到:“可怜了我的美儿……” 李从柯打断到:“欸,朕英名一世,吾儿也是磊磊英雄,一方大将。而今敌众我寡,势孤援绝。赴君难,忠也;死王事,义也。惟忠与义,夫复何求!” 石敬瑭的士兵和契丹人一路烧杀至皇城,远处可见玄武楼燃起了熊熊大火。 据《五代史记》载:“废帝,后及重美与俱死。”此后,传国玉玺亦不知所踪。 几十年后,另一位李姓皇族面临同样的抉择。 暮霭星辰,江宁府陷入一片死寂,到处笼罩着恐惧的气氛。火把勾勒起坚固的城墙,雄伟得看起来似乎任何人都难以逾越。 城墙上的士兵一个个严阵以待,一只飞鸟都难以飞过,等待他们的,将是残酷的一战。 隔江能看到一片星火,那是宋军的营地,就像一头沉睡的巨龙,在做着最后的蓄力,等到天明,就直扑而来。 此时已是深秋,自古逢秋悲寂寥,萧瑟中弥漫着战争的悲凉。秦淮河的血迹还没有冲刷殆尽,听,寒风中还能感受到冤魂的怒号。 这一年来,宋军势如破竹。大军顺江东下,池州,采石,乃至溧水,秦淮,一路上风卷残云。几十年的蛰伏换来的“比年丰稔,兵食有余”,依然不抵赵宋的雄雄大军。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李煜懂得,如果去帝冠,削礼制,一味地俯首称臣尚不能委求一方安宁,等待着他的只有灭亡。 江宁江宁,江南安宁。这是江南最后的壁垒,如果宋军夺去了,那一切都结束了。他站在城头眺望远方的宋军,心里踌躇万分。 下属来报:“车架已经备好,其他也准备妥当,公主陛下马上出城!” 李煜听了心里稍有宽慰,挥袖让下属退下。栏杆拍遍,却又无可奈何。 他自吟到:“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吟罢,李煜仰天长叹,转身而去。 “轰隆隆!”江宁府城门打开,一架马车掩着夜色奔出城去。 驾车的是一位看起来壮实的青年,车上载着的是江南国主的公主李霖露。李霖露被人困住四肢,堵住了口舌。她挣扎着,嘶喊着,那么苍白无力,顺着卷起的车窗转眼望去,江宁的城门缓缓关闭,灯火渐渐消失在天涯尽头,那是一个即将走向灭亡的帝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谁家杨柳暗飞声》正文 第一回 山道巧遇奇少女 宴上怪盗惹是非 大宋大中祥符元年,经历了咸平之志和澶渊之盟后,与契丹人持续四十余年的战事已经结束了三年多,大宋国力日盛,百姓安居乐业,街市繁荣,一切处在太平盛世之中。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这黄山风光可当真是旖旎多姿。”脱口的是一位手持雅扇,华美服饰的公子哥。 公子站在黄山山腰,悬目而视,甚是惬意。天都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此时此景,大有吟诗之欲。太平盛世,当饱览天下河山湖光。公子心想:“好不容易来一次黄山,这次要好好游玩一番才算过瘾。” 此是佳景时,黄山上游人络绎不绝。商贾们也是乐开了花,在这山上行道两侧扎了根,肆意叫卖货物。 不过游人也不全是为了这“松风饮茵露,翠湿香袅袅”,亦有香客为这遍布丛林而来,更为重要的是这黄山上的武林名门黄山派掌门新任,广布告示开门宴请江湖群雄四海亲朋。 黄山派的名号在徽州大地上可是响当当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门派与各方交情也是深厚,无论是黑道白道还是匪贼官府都敬其三分。 就这样,这徽州地界武林大大小小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基本齐聚黄山,前来道喜赴宴。至于那些无名之辈,也慕名前来,只为一睹名门风采。 再看刚才说话的那公子,可谓玉树临风,气度不凡,行为举止都有圣贤之气,腰着佩剑,看似能文能武之辈,对着壮美景色时不时地还赋诗几句,这显然不是一般人物。 他身边站着一个身形瘦削的老者,一看就是习武之人,不过衣服简朴,与那公子甚是不答,像是大户人家聘请的护卫,但是却又不像下人那般低三下四。老者身着一袭青衣,面颊有点凹陷,对这黄山美景也是颇有兴致。 原来此人名叫满亭方,是那公子的拳脚师傅,功夫也算是了得,至少在这江湖中算是叫得上号的前辈。 满亭方对那公子言道:“老夫曾以为这黄山不过寥寥翠色,不如那五岳绝色。而今看来,真应了所谓“黄山归来不看岳”,这绝非市井一家之言。至少这黄山的景色不知要比咱们那里的衡山要雄丽多少。此次前来赴宴,真是不虚此行。等宴席结束,如若咱们不着急,可在这黄山盘桓几日,到时候,你我师徒二人映着黄山绝色,在这树下对饮,岂不美哉!”听这话,他们似乎是来自衡山,也是来此恭贺黄山掌门的。 公子站在山腰眺望远方,笑谈到:“师傅,这黄山湖光山色,倒是让我想起了黄山派有一绝学,无影剑法。黄山无影剑法曾威震八方,雄霸武林,万夫莫敌啊。可惜未能亲眼所见,可惜,可惜!” 满亭方向来对武学颇有见解,甚至有些孤傲,对这黄山派的无影剑法倒是大大地不屑,心想:”这无影剑法名号倒是响亮,却从未见过其真容。”于是他放声笑道:“无影剑法到也算如雷贯耳,人道‘无影剑法,胜人以无形之势,天下剑法难以与之相争一二。’不过,在我看来都是些坊间之言,吹的神乎其神而不可信。只听闻数十年前他黄山派开山鼻祖刘千里在华山之巅,武林大会之上一鸣惊人,击败各路好手之后,以无影剑法开门创派,之后就再也没什么人见过有人使过这招式,恐怕是这些黄山后辈荒于练功,资质疏浅,剑法早已失传了吧。这才几十年而已,哈哈,已经没有活着的人见过无影剑法了,不知道是本就是夸夸其谈之物,还是另有所因。总之现在的黄山武功不过是黄山长拳,落英剑法之流。招式在我看来实在是难入发言,也没有什么精妙绝伦之处,无趣无趣,还不如这黄山之景,让人流连忘返,如痴如醉。” 那公子听了这话,冲着远方也跟着老者哈哈大笑。“世上所谓上乘武功,哪有那么容易一睹真容的。天下妒才者甚,若是招来杀身之祸,岂不是得不偿失。” 满亭方是个暴脾气,知道他这徒儿在讥讽自己,哇哇大叫到:“好啊你这不肖徒儿,竟敢说起你师傅来了。老夫向来眼见为实,那种没边的吹乎之语不可信。” 公子知道满亭方平时溺爱他这个徒儿,不是真生自己气,说到:“有机会我定要找易掌门讨教讨教,到时候就知道这其中如何。不过师傅,咱们赶还是路要紧,可不能误了时辰。怕到时候传到父亲耳里,我又要被数落。陆川他们先登一步,应该早就到了。走,继续赶路吧。” 这公子名叫柳迢青,衡潭人氏,是雁城蒲柳山庄的少庄主。蒲柳山庄庄主柳汤经营柳家商会,是做跑商营生的。 师徒二人稍作整备,并肩而行,愈往上则人愈罕至,忽闻少女歌声,余音袅袅,却是听不懂所唱之语:“ 黑头石城漠水边, 赤面父冢白河上, 青背三山天际处, 高木雅国在彼方……” 继续沿山道向上前行,峰回路转,见到一位少女悬坐崖壁。原来吟歌之人便是她。少女一袭白衣,腰别白玉短笛,似是羌笛形制,腰后挂着短剑一柄,剑鞘做工精致巧妙。她面露芙蓉,望着远方的山谷,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迢青盯着这个少女,总觉得这人不像是个正常人家的姑娘,怕是某个孤僻高手带出来的疯丫头,前来此地赴宴,也不加管束,让她四处乱窜。满亭方也是在一旁满心狐疑。 少女察觉到一老一少在底下越走越近,一直盯着她看,突然噗嗤一笑,顺势溜到路上,身手矫捷。柳迢青吓了一跳,心里暗道这少女果然是个野丫头。 少女出口让师徒二人有些惊讶,全然不同那些市井人家的孩子,倒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诸君类我皆行客,萍水相逢又一云。二位可是去黄山派的。” 柳迢青笑道:“正如姑娘所言,我师徒二人前去恭贺黄山派易掌门任新。” 姑娘笑道:“那便是巧了,可否同行?” 迢青回到:“怎有不可,只是姑娘只身一人?” 少女边走边说:“一人又何妨?” 满亭方跟在后面说到:“女娃子听这语调不像是中原人啊。” “老伯,小女是绥州人氏。” 满亭方听完顿了一下,接着说到:“你是西夏人?” “是,也不是。那要看绥州由谁占领了。” “呵,没想到你这小娃子倒是言辞犀利。原是来自绥州,不知现在绥州父老在那拓拔小儿统领过的如何。说来让人愤懑,灵凉二州本原来是我大宋西北之重镇,乃我大宋与西域互通之重镇要地。先是灵州,后是凉州,西北皆失。武林中人闻者无不落涕长流,怎奈而今小人当朝,一个个弄权而不图大业,让人唏嘘不已。只可惜夏绥至今未能收复,更对不起灵凉两地的父老乡亲。唉,不说这些了,你一个女娃子,怎会只身来此?” 少女听了眨眨眼睛,笑道:“只为一览大好河山,风俗人情。绥州地处偏僻,又不怎么与中原互通,怎么会有如此风情,此处真让人神清气爽,流连忘返。” 满亭方忙说到:“小丫头,这么做可是大大的胡闹了,你爹娘知道你孤身一人,还不得急死。” 少女听了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接着说:“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长大了,总要出去闯荡一番。我父母是懂道理的人,肯定也不会阻止我远行的。更何况,我此行更有父母所托,去中原见一脉迁移远方的亲戚。” 迢青跟在后面摇摇头言到:“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男子闯荡江湖尚且刀尖舔血。姑娘千里行,没个护伴,未免也太荒唐了。” 无论说什么,白衣少女总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她拍了拍腰后的短剑,笑到:“豺狼虎豹尽管过来,这些年阿爹阿妈给我请的先生和师傅可不是白请的,更何况阿爹给我教过家传的功夫。” 陵迅心想,这个少女果然不是一般出身,如此可不是寻常百姓负担起的。他道歉到:“在下可是有眼无珠,料不到姑娘文武双全。” 满亭方听他们一席话,在一旁摇手道:“欸,迢青,你们这些读书人不能老拿那些旧袋子来看人。女子怎么不能行侠仗义,浪迹江湖?刚才老夫也是看走眼了,小娃子不要放在心上。” 少女回头道:“孔圣人也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更何况其他人呢?此次路过徽州,幸闻黄山掌门之事,以前只听他人讲过中原的武林总总,从未亲见,特来一探,行至半途,多有乏累,引家乡小调一首,遇到二位,不期而遇,实在是缘分。” 迢青点头到:“姑娘妙语连珠,必是满腹经纶。在下雁城柳迢青,在此偶会,幸甚至哉。” 满亭方是个武人,听不惯他们在这里之乎者也,于是故作生气道:“莫要再咬文嚼字了,老夫听得头疼。既然都去黄山派,那便同路吧,小娃子你也给咱们讲讲西边的事。” 少女笑道:“老伯,我也不叫什么‘女娃子’,‘白玉桐’才是我的名姓。” 柳迢青说到:“白玉桐?可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不知,白姑娘中原亲戚何处,姓甚名谁啊,柳某略有些人际往来,不妨帮姑娘参谋一二。” 白玉桐一直在笑,也不知道笑什么。她回到:“不可说,不过早晚你们会知道。”柳迢青愈发地觉得这个白玉桐奇怪了。 一行人一路攀谈,不知走了多远,迎面站了两个年轻人。 两个年轻人一样的装束,从身手来看起来似乎会些拳脚。右首的年轻人向一行人行礼,言道:“三位可是来我黄山赴宴的?” 柳迢青点了点头,指着白玉桐和满亭方,道:“我们正是。请问阁下是?” 那人抱拳俯身,继续说到:“‘阁下’不敢当。我二人是黄山派的弟子,黄山派山门就在前方不远处。请问三位来自何处?” “原来是黄山派的弟子,失敬。我们来自雁城蒲柳山庄。至于这位姑娘……”“我不过一介布衣,慕名而来。姓甚名谁,也没什么重要的。” “蒲柳山庄?两位可是柳少庄主和满老前辈?”年轻人的声音更加恭敬了。 “正是我二人。” 那两位黄山弟子听了再次行礼。“贵庄先行的人已在山上安顿好了。我们两个奉新掌门之命前来恭迎宾客。二位还有这位姑娘,前行至山门会有人引领前去休憩之所,稍息至宴会始时。掌门因筹备庆宴未能亲自前来相迎,还请诸位宽罪。” 少年合扇向前一指,说到:“无妨。我蒲柳山庄向来与武林中人交情不浅。贵派新掌门登位宴请武林群雄,我奉庄主之命亲自前来道喜,自然是理所应当。” “蒲柳山庄的人能亲临本派赴宴,本派深感蓬荜生辉,请!柳公子,满前辈,这位姑娘!”两人侧身做谦让状。 柳迢青点头示意。白玉桐走在最前面,师徒二人并肩其后,向山上走去。 黄山地处徽州境内,是天下数的上的名山,也是佛教道教圣地。人道“四绝三瀑七十二峰”。所谓“四绝”,即奇松、怪石、云海、温泉。所谓“三瀑”,为人字瀑、百丈泉、九龙瀑。至于那“七十二峰”,分为三峰,三十六小峰。最高的莲花峰与光明顶、天都峰并称三大黄山主峰。 历代文人墨客都在此处有感而发,留下自己的痕迹。唐人李白有诗:“黄山四千仞,三十二莲峰。丹崔夹石柱,菡萏金芙蓉。伊昔升绝顶,俯窥天目松。仙人炼玉处,羽化留遗踪。亦闻温伯雪,独往今相逢。采秀辞五岳,攀岩历万重。归休白鹅岭,渴饮丹砂井。风吹我时来,云车尔当整。去去陵阳东,行行芳桂丛。回溪十六渡,碧嶂尽睛空。他日还相访,乘桥蹑彩虹。” 问天观内全是忙碌的奴仆和黄山弟子,毕竟新掌门执掌门派乃是门中头等大事,马虎的不得。虽在耸山之巅,但这宴席可谓豪华超群。请的是徽州地界有名的厨师,食材也是花大价钱从各大商铺采购而来,请挑山工一点一点从山下运上去的,这院落墙根码放的都是上好的古井酒,透着酒坛子散发出陈香。自然菜品也是毫不逊色,腌鳜鱼,炖山鸽,方腊鱼,中和汤,凤炖牡丹,双脆锅巴等,这徽州赫赫有名的菜肴算是到齐了。桌子凳子整齐分置在院中。每个桌子还配着几个小木桌子供人放武器和随身杂物。大红绫子也缠满了屋檐,到处都是喜气的氛围。 宴席虽未开始,偏院已聚满了人物。江湖数的上的名门正派来了不少,被安排在各个房间里歇息,连丐帮都有分舵主前来赴会,更别提其他有名无名的各路豪侠,这阵势不可谓不大。江湖匆匆,难得一聚,人人英雄相惜,不由得多寒暄几句。柳迢青也一一认识拜会了各路豪杰。 “嗒!嗒!嗒……”一群官兵闯进了院子,后面跟着一个神气的大官,旁边有几个奴仆弄扇,好不威风。 众人皆指指点点,心想:“这人好大的排场啊,不知道是何人啊。”毕竟武林中忌讳与官府打交道,尤其是官兵和大官,对这庙堂之事也知之甚少。 大官整了整官服,大步地走向首席坐下,谁都不放在眼里。他冲着边上的黄山弟子说到:“你们掌门呢?” 那个黄山弟子毕恭毕敬地回话。“回大人,掌门正在准备,宴席马上开始,还请大人稍等。” “嗯,快给我上好茶。本官日理万机,还有很多政务等待处理,可不要让本官久等啊。”大官敲了敲空空的桌子。 “是,大人!” 对于官府如此迎合,众人大有不满,趋炎附势简直是妄为江湖中人。 “连王大人都请来了,这宴会可是热闹。”柳迢青盯着那个大官,心中暗自好笑。 满亭方心想:“这黄山派的人一味地讨好官府中的人,实在是煞了我武林中人的脸。”他刚欲发问,便让一同落坐的白玉桐抢了先。 她轻轻地捅了一下柳迢青的手肘,另一只手悄悄地指着那个官问道:“柳公子,那个人是谁啊,如此这般,倒像是个大官。” 满亭方接道:“是啊,柳家商会和官府多有交道,这孙子是何人啊。竟如此跋扈,把我们都不放在眼里,难不成他是天王老子。” 迢青笑道:“这武林中人对于官府之事多有不知。师傅,您可知当今除了圣上谁最有权有势?”迢青侧身向满亭方偏了偏。 “当然是抗辽英雄寇丞相!”满亭方双手一拱,满是敬意。 “非也,寇丞相早就被贬谪了。现在朝中权臣非王校书莫属。” “王校书?王钦若那个怂蛋!整个北疆都让他卖……”满亭方一听到这个人就气不打一出来,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这桌子还算结实,只是出现了裂痕。 众人听到嘭的一声都来看他们。柳迢青忙摆了摆手,向众人示意没有什么事,又瞧了一眼那个大官,那个大官还在听手下说话,没注意到这边的事,长舒一口气。 “师傅莫动怒!天降符瑞,圣上封禅泰山,此人便是头等功绩。那个大官就是王校书的侄子,仗着他伯父在这徽州的地界可是能横着走的人物。” 白玉桐说到:“怪不得,老伯你也别太生气。” 满亭方心里装的都是天下大义,听了更是愤愤不平。“不信忠臣,宠信佞臣,沉溺神神鬼鬼的,圣上昏庸啊。” 柳迢青安慰道:“还好如今天下太平,有一两个蛀虫也无法撼动我大宋基业,再说,师傅是何等的武林中人,大丈夫当叱咤风云,在乎什么庙堂之事。” “迢青说的有道理,不过寇英雄实在是让人可惜,有机会,老夫定当前去拜会敬仰。” 柳迢青转了转茶杯,说道:“师傅有所不知,这庙堂,水深的很,不是谁忠诚我大宋谁就能得到重用。官场可比江湖险恶的多,各个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今日还高高在上,说不准明天就人头落地。此等头疼之事还是不提吧。” 白玉桐不知为何,听着这席话也是一脸阴沉。迢青察觉到白姑娘脸色一变,问到:“怎么?在下是不是有什么失言?引得姑娘不悦了?” 白玉桐忙摆手,脸上又恢复平时的神情,辩解到:“公子不要误会,只是公子一番话勾起了我一些回忆,想起了往事。” “徒儿说的对,大丈夫逍遥江湖,管什么官府。”随后,陆川和广洋两位蒲柳山庄的随从,从别院赶过来落坐在迢青一行人身旁。柳迢青予以一一介绍给白玉桐。 院口出现一阵骚动,看来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 “诸位,诸位!我易古感谢诸位前来捧场!也感谢王大人光临寒门,前来赏光。” 一中年汉子踏进院子,抱拳朗声道。王大人在那里点了点头。此言一出,群雄立刻安静下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黄山派新任掌门易古。迢青心想:“原来这就是易掌门,和料想中的确实差不多。” “我黄山派乃是名门正派。唉,本派老掌门,也就我父何老前辈不日前突发急疾,驾鹤西去,弥留之际将门派托付给在下。我易古何德何能去做这个一派之主啊。但有煌煌掌门遗训在上,我易古定义不容辞,发扬黄山派,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让我黄山威扬江湖。今继业大典,感谢诸位豪杰前来捧场,我易古在此向各位行礼了,这是诸位给我黄山派面子。这份恩情我易古不会忘记。那请各位稍适休息,典宴如期开始。”说着易古在此抱拳一振。 易古,何许人也?曰:商于人氏,自幼父母双亡,流落易州,昔黄山派老掌门何误云游四方时被其好心收养,收为徒弟,本无名无氏,因相遇易州赐姓易,至于“古”,取自《诗经》的《大雅·烝民》中的“古训是式,威仪是力”,以此来勉励他做人要方方正正。易古虽无过人天资,但刻苦好学,所谓天道酬勤,其武功逐渐位列众弟子之首,何老掌门也将家女嫁给他。既身具功夫,又有亲缘,这继任掌门自是非他莫属。易古大步流星迈进院中,率领黄山弟子向各位来宾一一行礼。 “易掌门,我等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开口的是一位老者,身高六尺有余,目光炯炯,面露铁青,看似有些不苟言笑。此人乃华山掌门骆悼,武林中一顶一的高手,身姿挺拔,人称“不倒松”。 “骆掌门既是宾客,武林中有名望的前辈,又是华山之主,我等后辈恭耳倾听之,请。” “也不是什么强人所难,就是贵派何老掌门在武林中人望不浅,与我等也有些交情,来此宾客中不乏其故交,可否让老夫及群雄们祭奠一下令尊灵位,以抒心中悲痛,以敬悯惜之意。”柳迢青心想:“不错,何老前辈我应该好好敬仰一番。” “是啊,何老掌门我等万分敬仰,想以一送。”人群中有人附和到。 “诸位挂怀,我父所有天之灵,也会感谢各位。愚儿在此万谢!诸位请跟我来。” 院中大家三三两两地跟着黄山众人去到别院。这其中定有武林前辈,也有仰慕何老掌讲门的后生和白衣。 柳迢青挥扇示意。“我等蒲柳山庄众人也应该吊奠一下何老前辈,师傅您说是不是这个理?”“不错,走,跟上去。”于是蒲柳山庄的众人和白姑娘也跟着群雄前去别院。 何老掌门灵位依照祖制供于开山堂。这里供奉着黄山派的列位故去掌门的灵位,为首的牌位便是开山鼻祖刘千里。 要说刘千里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传闻此人仪表堂堂,本是江湖中默默无名的小辈,初出茅庐便在华山论剑中击败各路高手,成就了他“刘无敌”的美名。 他的武功不知是何套路,也不知师从何人,他人问起,便言:“此是家传的无影剑法。”至于无影剑法,更没有人听说过。刘千里右臂有灼烧的伤疤,大家于是都称他“无影花臂刘千里”。 后来刘千里在这黄山开宗立派,成就一番伟业,至于再后来,也不知为何销声匿迹了。 开山堂虽不狭小,但无法同时容纳下群雄,所以众人在院中等候依次进堂拜祭。 “易掌门,节哀。”柳迢青及跟随其的蒲柳山庄众人左手握拳,右手成掌,向易古作揖而拜。 “这位可是江湖中人称‘白云大侠’的满亭方老前辈,失敬失敬!”易古只与满亭方有一面之缘,其他人却全然不认识。满亭方给他介绍到:“哪里,这位是我的徒儿,也是雁城蒲柳山庄的少东家,名叫柳迢青。” 柳迢青连忙行礼道:“晚辈柳迢青见过易掌门,代家父柳汤前来前来。” “其他人便是也来自蒲柳山庄的兄弟。”白玉桐见易古也把她当成了蒲柳山庄的人,也不做分说,只是撇了他一眼。 易古一一回礼,言到:“谢谢蒲柳山庄的诸位!我想家父也会在冥冥之中感谢诸位的。蒲柳山庄与我黄山深情易古不敢言忘。柳迢青小兄弟少年英雄,年纪轻轻就如此器宇轩昂,令人生畏。” 听到别人夸他,是个人都会心动,何况是少年。柳迢青自然很是高兴。“岂敢岂敢,迢青才乏兼人,承蒙祖上高光,承蒙恩师与兄弟们不弃,才如此备位将相,做个少东家混混日子罢了,本有行侠仗义之心,实无惩奸除恶之力,说来也真是惭愧。” 原来雁城柳家家大业大,多年来做往来货殖,而且柳家尚武,柳家老爷柳汤与白云大侠满亭方不知道因何而又何时相识,只知道二人私交甚深,柳汤便将其儿子柳迢青的功夫交与满亭方相教。柳家少主天资聪颖,小小年纪便功夫尚佳,对各路拳脚也是略懂一二,且善于交际,品学俱佳。满亭方在多次考验之后,认为柳迢青是个练武功的料,遂将其收为徒弟,并把自身功夫传与柳少主,自己也住在蒲柳山庄。白云大侠的名号在武林上十分响亮,但其收徒之事倒是不为人所知。 忽然一位黄山弟子神色匆匆地跑进院子,像有急事禀报。他先向蒲柳山庄众行礼,然后在易古耳畔有所耳语。他没说几句,易古就手一挥,示意让他不要再继续,面色似有波澜。 柳迢青看在眼里,心想“这黄山恐怕发生了什么乱子。”于是开口:“易掌门若有急事,在下不便再搅扰。” 易古一脸苦笑。“唉,那个柳少庄主,还有满老前辈啊,对不住,这本派确有急事,实在万分抱歉,一会儿宴席上多赔诸位豪杰几杯酒哈哈。” 迢青等人再次行礼之后,又回到了大院。 易古快步跟随刚才的那位黄山弟子前往更深处的院子。 “此事当真?”易古神色焦急。 “是,掌门。弟子们就差掘地三尺了。” “可恶,怎么搞的,连此等贵重物什都看管不好!可看见有他人出入?” “没人看见有任何人出入。” “这恐怕是高手所为,不好啊不好!速命谷复率人,守住山门,只许进,不许出,如有意欲下山者,记下名姓,以‘宴会之名’强留,并派人跟随!快去!” “是掌门!” “你们跟着我去终鹿堂,不许任何人接近,剩下的人去看看大院里的群雄有什么异样。” “是!” “黄山的镇山之宝不能在我手上丢了,不然无颜面对黄山的列祖列宗和众位兄弟!”易古心想:“这恐怕是要完了。” 众宾客已经跟从黄山弟子的指引在宴会落坐。迢青也是第一次看到江湖中这么大阵势的聚会。 院落那头,蒲柳山庄的众人也已经安置妥当。 陆川从门外奔了过来,还没坐下便小声说到:“少庄主,满爷,似乎后院发生了什么变故。” “哦,何事?”柳迢青抿了抿口茶水,心想:“果然不出所料。” “院外黄山弟子一个个行色匆匆,不知发生了什么。”陆川坐下来喝了口茶,和大家说到。 白玉桐听了倒是有些兴致,她曾听人讲武林中的恩怨情仇,却不亲眼看过,忙说到:“莫不是有仇人上门来闹事。” 柳迢青放下了手中的瓷杯。“无妨,我们是宾客,黄山家事自不用去操心。” “嗯,确实黄山的内事我们不便插手。” “我等好生吃喝,行尽礼节便可。这茶确实不错。甘泉加山茶,别有一番风味啊。黄山是个好地方。” 众人正在相互寒暄攀谈。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生,听这阵势,人数还不少。原来是黄山弟子,将这宴席大院围了起来。 群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此情形,一个个不知道如何是好,有的还按住兵器,却有蓄势待发之状。 迢青也是心里不解:“莫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江湖恩怨。” “此是何意啊,易掌门。”一长冉老者怒目而呼。此人人称“独铁判官”,使得好一双判官笔。声音洪亮,内力雄浑,响彻黄山院落。 “易古,你这要做什么?”王大人喝问到。 易古带着一群黄山弟子走了进来,向各位行礼。 “诸位,诸位,恕易古无礼。如今我黄山突生变故,不得已而为之,还望见谅。” 迢青和张长老对视交流,皆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 一个黑皮汉子拍案而起。“我等赴宴,何有此等待客之道。”“是啊……这算什么。”“是啊……”群雄各有说辞,皆是不满。有的已经握紧兵器,意欲冲杀出去。几个官兵也将王大人围住保护他。不过几个名门大派还算镇定,只是窃窃私语,没有什么什么过激的反应。 “各位!”坐在首席的道士朗声道,“诸位可否听我这个老道一言。”此话一出,众人便渐渐停止了聒噪。 满亭方告诉迢青,这就是武当的笛逸子长老。迢青点了点头,暗下记住了。 笛逸子,武当派长老,笛逸子是其道号,真名已无人记得。此人武艺深厚,为人正直,在武林中极具威望。笛逸子一开口,诸位自然是信服。 “谢诸位卖我这个面子。请问易掌门这是缘何啊?如若我等有任何罪过,还请明示责罚。” “岂敢,笛长老。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才如此无礼。诸位知道我黄山有一物扬名天下,那就是无影剑法。开山圣祖刘千里以区区一剑无影剑法,击败各路武林好手。” “难道是……” “实不相瞒,我派镇山绝学无影剑法剑谱就在刚刚失窃,在一切查明之前,还望诸位稍安勿躁,在此待我一一询查。” 话音刚落,群雄一下子炸开了锅。“原来真有无影剑谱。”“我等皆豪侠,岂是鸡鸣狗盗之辈……”“无影剑谱被盗,这可了不得啊!”“此人也太胆大了,连黄山派的绝学都敢偷。”“易掌门,请尽快抓到凶手,还我等一个清白啊!”王大人更是高声说到“我只是来赴宴,你们江湖中的事和我有何关系?” 迢青心想:“这无影剑法看来确实存在,不过居然被盗了,这可是大大的不妙。” “诸位!诸位!我等应请易掌门讲讲经过,我等好助其抓住这贼寇啊。” “这无影剑谱乃我黄山镇山之宝,放在一个烫有“静笃”两个金字的古木匣子里,平时都封存在门派禁地,只有掌门可以一睹其真容,如今为了这掌门正式就任仪式特意请了出来,命人守其于终鹿堂,不料却遭此贼手。贼人可恶啊!” 群雄听了这话更是哇哇大叫。武林中讲究的是“忠义”二字,哪怕技不如人也绝非会干不忠不义之事,而此等偷鸡摸狗更是为武林正派所不齿。更别说这次失窃的是人家的镇派之宝。 就在大家义愤填膺的时候,一名黄山弟子突然闪身而来,欲抓住一个女娃子的手,他旁边的汉子见此状来不及掏兵器,立刻伸手格挡,口中大叫:“你们这是要做甚!”。那位弟子见无法得便退到一旁,刷刷刷,又有三名黄山弟子即到,将他们围在当中。 刚才那位上手的弟子冲着易古喊到:“掌门,这女娃手中有恨天高!必是他们干的。” “恨天高是什么?你们黄山为什么为难一个女娃子?”“是啊,她就是个女娃子怎么能偷的了这剑谱?”“怎能凭空指人为贼?”几个急性子更是拔出兵器想要解救这对父女。 “先退下!不可造次。”易古让几个弟子先退下 “是!掌门。”几个弟子收起兵器,返回原处。 王大人甚是害怕,说到:“你们江湖中的事不干我事,宴席已赴,我,我回去了!”说着,王大人带领官兵想要从正门出去了。黄山弟子也不敢阻拦,易古心想:“他不过一介纨绔子弟,放他走吧。”于是他致歉相送。王大人也不敢久留此地惹上什么麻烦事,于是带着他的人一溜烟地奔出了。迢青心道:“这事是越来越乱了,不过那王大人跑的倒是比谁都快,不愧是个昏官。” 王大人走后,易古冲着众人说:“各位有所不知。那女娃手中所握的茶花叫恨天高,是家父生前托人从云南府带过来的,是这天下最名贵的云南茶花。家父生前将其种在陵光阁附近,这陵光阁地处我黄山派腹地,离终鹿堂不过一墙之隔耳。此花甚是名贵,不敢说徽州,但这黄山的地界仅此一家啊。所以我弟子才如此唐突,还望见谅。”迢青心想:“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去盗剑谱呢?如果是她父亲去盗,为什么要带上她去呢?” 小姑娘让这阵势给吓住了,脸色苍白半天不敢一动。他爹胡绍站在其旁护住她。 “原是如此,这实在是天大的误会啊。我胡三刀是什么人我想江湖中的朋友都一清二楚,决绝不会做此等下贱勾当。滢儿啊,不要怕,给大伙儿讲讲这花儿是怎样得的。” 胡滢儿还未从刚才的惊吓走出来,一时失语,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爹爹。 胡绍轻轻地拍了拍胡滢儿的手。“滢儿,别怕,在座的都是好人,黑的白的你一说自然都明白。” “是是那个” “是我给她的,哈哈!”滢儿刚说到一半,院外飘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头。只听“飒!飒!飒!”三声。院堂之顶多出了个人影,此人轻功之盛绝非等闲之辈所能及。迢青暗自称赞,此人轻功是相当厉害。 众人见这身手闻其声音,面面相觑,又窥这身形,不由得脸色一沉。 “不好,是……” “不错,是我顾某人。今天,这诸位名门正派欺辱个少女的事端倒是让在下瞧个一清二楚,啧啧。” 这人就是鼎鼎大名的大盗顾理,人送外号“怪盗”,因为他只看财物,不看出身,盗富人,盗官府,就算是穷人的救命钱也要盗,连同行匪贼的赃物也不放过。凭着他一顶一的轻功和身手,只要他看上的,没有他得不到的。武林中皆视他为污流,人人得而诛之。 “顾狗屁!你个贼人!拿命来!”左边的汉子是个火爆脾气,抄起手边的斧子就向顾理掷去。顾理是何等身手,身体一偏就躲过去了,斧子没入了后院的草垛里。 “这又是什么待客之道?传出去不怕天下人笑话?”顾理盈笑道。 “顾理!你平时就为恶四方,此次又偷我派无影剑谱?”易古喝到。 顾理似乎有些得意“是我偷的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几个黄山弟子跃跃欲试,意欲将顾理围杀其中。易古摆手示意,让他们不可轻举妄动。 “我易某人不是小气之人。那剑谱虽然珍贵但也不值什么钱,还会惹上一身麻烦。这样吧,留下剑谱,我给你千足通宝,并且在我黄山的地界,让诸位豪杰饶你一条生路,敢问顾大侠意下如何?”易古虽怒气难平,但剑谱是天大的事,他也就暂时抑住自己的脾气。迢青心想:“此话一出武林中人可是看不起他黄山了。” “千足钱,那可就是十万文啊,易掌门好大的手笔。”顾理笑的更加猖狂。 “易掌门,怎能和贼子做交易?”“这岂是名门正派所为?快杀了他!”“在场的群雄都会帮你,不要让他活着逃走!”几个大派的人已经起身,摆开阵势,大战在即。 “诸位,我和各位一样嫉恶如仇,但是今天乃我黄山大庆之日,不宜见刀光血影。看在我的面子上,还请群雄们手下留情,出了黄山,大家如何我自然是不管。顾大侠,也请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顾理坐在了屋顶上。“我这个人大家也都知道,我就一个爱好钱,有钱的话,什么都好说啊。易掌门,那快点准备十万文钱吧。” “好!请顾大侠稍等。” 不一会儿一个黄山弟子跑进院子,从身上拿出一张票子递给了易古。 “这是永川钱铺的十万文凭据,还请顾大侠归还我派剑谱。” “易掌门,爽快人,好!”顾理轻落院中。易古一摆手,身旁的那个黄山弟子恭恭敬敬地捧着一张票子向前走去。 “等下,顾大侠能否将装有剑谱的古木匣子亮出来,也让我易古心安呐。” “剑谱匣子嘛。这剑谱匣子和我关我何事?”顾理身子一矮,直扑银票子。易古暗道不好,抢身上前,群雄见此情形也抢向前去,意欲留下顾理。可是在场的人要么离着远,要么身手不如顾理敏捷。顾理直夺那个捧着钱票子黄山弟子的命门。那个黄山弟子赶紧伸手格挡。顾理趁机夺了银票子,纵身窜上屋顶。 “各位不要再上前,否则我可不客气。”顾理在屋顶上叫到。 与贼人交易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下中套更是让易古丢尽了面子。他面红耳赤,破口大骂。“好你个顾贼子,我诚心待你,给你条生路,你却诓骗我。今天你休想走出这黄山!” “哈哈!我顾大侠一向来去自如,这可听不得你们。” 几个轻功好的武林人士和黄山弟子已经抢上屋顶,将顾理团团围住。 “你们欺人太甚,那就可怪不得我了!”顾理挥手一放,竟是暗箭四起。这暗器力道十足,众人皆心叫不妙。只见几个人已经从屋顶跌落进了院子,扑腾了几下,断了气。簌的一声,又有几件暗器向人群中发来。其中有件向易古面门发来,以易古的身手,本能轻易地躲避,但易古心想如果他躲避,那身后的人必遭大祸。于是易古提起武器意欲拍落,怎料这暗器甚是急疾,碰到兵器后嘭的一声竟改变了方向,飞向了其他人,只见一人中镖后倒地一命呜呼了。再看那顾理,惹下了这么大滩乱子,早就趁乱没影了。 就这样,好好的宴会演变成了横尸场。在场的人无不骇然。 易古捶胸痛叫道:“此事皆因我黄山而起,死去的武林侠义之士,我黄山派定当妥善抚恤。我易某人阻止诸位豪杰诛杀恶贼,致使如此,罪责难赎。祖上传下来的剑谱在我手上被偷走,我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只求一死。刘笃,以后就请你提领我黄山派了,一定要替我手刃顾贼,可不要没了我黄山的名气。也请各大门派诸位好生照顾我黄山。” 易古提起长剑,架在脖子上。 “掌门!”“易掌门!”“易掌门,好好活着找那厮夺回剑谱啊!” 迢青心想:“这易掌门这自裁谢罪也算是英雄行径了。” 易古摇了摇头。“我以长歌谢西去,肝胆自有后人论。”说罢,易古便自刎而去了…… 群雄更是悲痛自责,恶人作祟,竟没有人能够除恶扬善,导致如此草芥人命的祸事。 黄山通火了一天一夜,几大门派在黄山及附近全翻遍了也没找到顾理的踪迹。众人在黄山选了块宝地,厚葬了易掌门和死去的黄山众弟子。黄山派内各个庭院也撤下了红绫挽起了白纱。几大门派留有少量弟子镇守黄山,领着各自弟子的尸首与易夫人辞别,并相约三月后既望之日华山议事,召开武林大会,共同商讨如何诛杀顾理,夺回黄山绝学和其他不义之财,除掉这个武林中的败类。 顾理大闹黄山的事情很快就在江湖中传开了,人们无不义愤填膺,对顾理咬牙切齿。各大门派也加强了各自门派的戒备,谨防顾理偷袭,毕竟顾理能从众多好手中全身而退也绝非一般人。 黄山山脚,天下第一山的暮色并没有因为这黄山变故而有丝毫逊色。山村小驿,四人围桌正对饮正酣。这四人不是别人,正是蒲柳山庄少庄主柳迢青和满亭方,还有陆川广洋二人。原来师徒二人流连黄山之景,又打算在黄山盘桓了几日。那日宴会蒲柳山庄众人位置离顾理较远,所幸无人伤亡。 “师傅,接着昨日之言,你说这顾理为什么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如此之事?” “为的就是这无影剑谱嘛。你也知道,平时这剑谱都保密森严,也就在这个时候能出来透个气。这绝学江湖中哪个人不垂涎三尺。”张长老又叫了两盘炙肉来二人分食。 迢青回忆了一遍那天所发生的事情。“可是,这疑点还是有的。其一,这顾理我之前也曾耳闻,他之前只爱财,不曾听闻他对什么武林绝学感兴趣。其二,这顾理得手后为何不速速离开,反而要以身犯险,非要和群雄一拼呢?这,又是为何?”柳迢青盯着酒杯左转右转,轻放在桌子上。 “嗯,却是疑点。在老夫看来,这一嘛,说不定是有人雇他来偷。这二嘛,说不定是雇他的人故意让他这样做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不错,正是如此。” “师傅所说有道理。”柳迢青又给自己满了一杯酒。“这背后黑手没准就在宴会上,也未可知……” “哐当!”客栈的的角落传来响亮的器物掉落的声音。柳迢青立刻拔剑而起,左右四顾。原来角落里落坐着一个人,看着身形矮小,不合身的斗篷将他罩在阴影里,若不是有掉落掉落,一般人不会察觉到她。 “你是何人?为何要偷听我们谈话!”满亭方撇了一眼,喝问到。 “羁旅之所,难免人多眼杂,怎能言偷听二字。如若冒犯,那我便是道歉了。”听说话的声音似乎是个少女。语气倒是倔气十足。这人摘下斗篷,竟然是白玉桐。那日黄山事发之后,白姑娘就不知所踪,没想到在此又遇见了。白玉桐偷听被人发现,也是小脸一红,就像那刚摘下来的水蜜桃一般。 柳迢青放下酒器,睥睨了一眼白玉桐,又重新打量一番。白玉桐年纪不大,眉宇间有几分西域风情,烛光灯下也算俏丽动人。 满亭方见说话的是白玉桐,言道:“怎么,女娃子又跟上来了?” 白玉桐也是临危不乱,起身回到:“老伯,柳公子。又见面了,怎么,不欢迎我?” 满亭方继续说到:“女娃子误会了,那日老夫跟你可没聊够,近些来说话,不知姑娘这短剑身手师从何人啊?” 少女坐近挤眼笑道:“这个我师傅不让我说。” 满亭方听闻长叹一口气:“不愿说就不说吧,女娃子这两天怎么还在黄山,不害怕么?那顾理可是个不通人性的家伙!” 白玉桐却没有丝毫畏惧,依然笑道:“那人目的已经达到,恐怕早就离开这里了。” 迢青思绪又想到了那个顾理,此人真是让人生畏。“师傅,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大丈夫壮志豪情,扭扭捏捏做什么。讲!” “师傅武功与那顾理比,谁跟厉害呢?” 满亭方顿了一下,投箸不语,然后狂笑。 “如有不妥,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无妨。顾理功夫确实在武林中数一数二,论轻功,咱是比不上,论刀剑拳脚,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难说,难说啊!”柳迢青心想:“果然,连堂堂白云大侠都难敌他,我自然是不用说了。” “人家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此事恐怕是棘手的很……” 白玉桐倒是不这么认为。她说到:“我看以老伯的功力,什么顾理还是不在话下的。”满亭方听了哈哈大笑,痛饮一杯浊酒下肚。 柳迢青冲着白玉桐问到:“白姑娘今后有什么打算?” 白玉桐擦着自己的白玉羌笛,没抬头回到:“没想好,我看人生地不熟,不如跟着你们走吧?” 满亭方轻拍一声桌子,说到:“我看行,我这徒儿没事老跟我扯这扯那什么书袋子话,有你在,他说不过你,也能消停会儿。” 柳迢青连忙摆手道:“师傅,这有些不妥,若是让家父知道了……” “诶,你爹是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蒲柳山庄养客不少这一个,再说过些日子华山武林盛事,也让这丫头涨涨见识。” “可是,这一路上恐怕不方便……” 白玉桐赶紧插嘴:“我自己难道不能能照顾自己?从绥州到徽州,又不是飞过来的。” “好了,这事老夫来做决定,小丫头一路跟着我们,可不能惹乱子。这江湖中的有些事,本来就是让人头疼啊。来,干了这杯。早些休息,明日上路……” 正是:逆旅隐魅影,佳人同上路。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谁家杨柳暗飞声》正文 第二回 茶楼听戏训恶卒 洪州相逢故人郎 “嘀嗒!嘀嗒!嘀嗒!”梅雨时节,江南绵雨不断。正所谓:“雨打黄梅头,四十五日无日头。” 这是一座笼罩在暮霭中江南村落。夜色将至,点点灯火,泥泞的路上难觅行人的踪迹。这种道路,就算是上好的官马骏马也难以快行,搞不好就陷在泥地里。 “嗙……嗙,嗙……”一户普通的农家正在吃晚饭,门外忽然传来急促而又无力的扣门声。 这一家人吓了一跳,每个人都愣住,不敢作声。当家的老头子护住一家子人,向门外喊到:“这么晚,谁啊!”门外无人应答,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老头子,你去看看。”农妇拉了拉那个老头子。老头心想:“怕是什么野兽吧,可也没听见什么嚎叫声。” 老头子抄起墙边的长叉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木门。门外没有人,只有星光,细雨和泥泞的土地。 “啊!”老头子忽然跌坐在地上,急忙向后蹭了几步。就在门坎外,他眼皮子底下,一动不动地蜷缩着一个人。此人满身泥泞,伤痕累累,似乎刚刚经历过恶战。 老叟用长叉子碰了碰他,但他没有任何反应。老头子哆哆嗦嗦地伸手试探鼻息。人,已经死了。 “老太婆!快,快去喊人!死人啦!” 屋内传来了瓷碗破碎的声音。 再说迢青一行人。辞别驿站之后,迢青写了一封书信将黄山之事详述,寄于家父柳汤,然后买了几匹快马想要直奔雁城。但是这白玉桐说自己不会骑马,于是他们又雇了一架马车,向西南行进。 一行人来到了舒州,街上熙熙攘攘,说不尽的繁华,是这徽州地界数得上的大城。 来到了大城镇,迢青自然是说不出的高兴。“人道,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这舒州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柳迢青等人在街上闲逛,寻找下榻之所。 “在家乡时听闻中原繁盛,至黄山时,以为如此,没想到这舒州更甚,百闻当真不如一见。” “白姑娘,先别溢美,等到两京之时,怕是要词穷了。” 满亭方笑道:“小丫头,东京可比这里还要热闹,到时候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听说这舒州有一民调,兴起于黄梅,名曰黄梅戏,甚是好听,这一路很是无聊,不如我们去听听。白姑娘,师傅,你们说呢?” 白玉桐僻居西域,从未听过黄梅戏,这下来了精神。“听戏?好啊好啊,这一路可闷死我了。”白姑娘一边四顾,一边拍手叫好。 “那我们找个戏楼休息一下。” 迢青一行人正在品茶听戏,这戏楼忽然闯进来几个官兵,戏楼老板赶紧笑脸相迎。 头领的大兵抓起了个点心,在手上掂了掂。“你这个戏楼,该交‘天恩银’了!” “军爷,这上个月不是才交了三贯通宝么?怎么又要收啊。” “这上边有令,圣上封禅泰山,天恩降临。我舒州深受皇恩,本来收的那点‘天恩银’修的宫观怎么对得起这浩浩皇恩。” “那这次,又要交多少‘天恩银’啊。” “不多,五贯耳。” 戏楼老板直摇头。“哎呦,军爷。我们这小本买卖,拿出五贯上交,我们怎么活啊!” “这我可管不了,我是奉命行事。如果你拿不出来这五贯钱,我就封了你的茶楼,拿你去见官府。” “这,这让我如何是好啊!” “这帮官兵怎么能欺压百姓。”白玉桐一旁愤愤不平,心想:“这帮狗兵我要痛打他们,为民申冤。”“看我去教训他们。” 柳迢青见白玉桐有异色,立刻按住了她的肩头,摇头示意。这千万可别惹什么麻烦,不然就棘手了。“别人是官,我们是民,而且我们只是过客,不可徒生事端。” 白玉桐更是气愤,暗暗痛骂蒲柳山庄众是小狗。“你们这般,他了就要被官兵欺负了,在我们那里,决计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白姑娘暂且被按住,但满亭方柳迢青可管不住。只见满亭方恶狠狠地盯着那帮官兵,抄起热茶,泼向了他们。 那几个官兵平时骄横惯了,突然被人泼了一身热茶,那可受不了,气的哇哇直叫,抄着家伙就奔柳迢青一行人而来。陆川广洋也已经站了起来,手抵宝剑。 迢青抱怨道:“唉,师傅,你们又惹麻烦了。” “哼,徒儿,你竟埋怨起师傅来了。我就是这个脾气,看见不公就要拔刀相助。”满亭方话还没说完,迢青将两个茶壶盖向那群宋兵掷了过去。“啪!啪!啪!啪!”四人应声倒地。这可奇怪了,掷出去两个茶盖,怎么有四个人到底。原来在迢青出手的同时,对面桌子上的那个人也出手了。 迢青觉得此人身手不在自己之下,赞道:“英雄好身手!” 那个人拱手笑道:“岂敢岂敢!少侠身手也是不凡啊。” 满亭方称赞道:“你小子可以,比我这个逆徒好多了。” “好啊!好啊!你们都是一伙的!竟然公然与官府作对,等着!”领头的那个官兵爬起身,拍拍屁股,领着那群残兵败将冲出戏楼跑了。 迢青暗道不好,这可是惹到了官府,要想平事,这腰包又要出血了。发生了这种事,戏是看不下去了,柳迢青四人起身欲走。 戏楼老板瘫坐在地上:“惹了这么大乱子,我这生意算是开不成了。造孽啊。” 这事可不能让戏楼老板兜着。柳迢青伸手去扶,言到:“不要紧,这事既然是我们惹出来的,我们自然是会摆平。” 说罢,迢青转身向刚才那位出手的年青人行礼。“江湖匆匆,多结交几个好汉总是好的。敢问英雄姓甚名谁?” 那个人也起身回礼。“罗弋!敢问少侠何名?” 罗弋,此人到是没听说过。“原来是罗英雄,在下姓王名门,萍水相逢,就此告别。” “王少侠再会!” 出了戏楼,五人没入了一条小巷。 “痛打了这帮狗兵,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咱百姓,哼,痛快!痛快!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还叫他们好看。”满亭方边比划,边拍手称快。 白玉桐是第一次见这种事,把官兵打跑了也是特别高兴。她扭向迢青,问到:“对了,你为什么骗他说你叫王门?” “陌生人,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不得不防。” “那你还问他姓名?不怕他也骗你?” “这,这是最基本的礼数,不可失,不可失!”柳迢青摇着头。 “你们中原人的礼节还真是奇怪。” “姑娘莫怪。师傅,以后这种事情能不能听我一劝,别再莽撞行事。” “迢青,咱总不能看着那店家被狗官兵欺负吧。”满亭方听了他这话一脸的不高兴。 “我觉得老伯说得对,你们闯江湖,不就是为了个行侠仗义么?”白玉桐在一旁帮衬道。 “诚然,然而被我们教训的那帮官兵誓不会罢休,我们走后,兵丁找不到我们,茶楼店主人便就要遭殃了。” 经过迢青提醒,满亭方有些懊恼。“徒儿说的也有些道理,然而木已成舟,却又如何是好?” “这样,师傅先带着大家去客栈。我去探探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就听徒儿的,你可要小心。” “陆川广洋,兄弟们要照顾好大家。”说罢,柳迢青便拱手告辞,转身而去。 傍晚时分,柳迢青夜归客栈,整个人似有些疲倦。 满亭方近身询问到:“徒儿啊,这么晚,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那些官府刁难你了?” “那些官府倒是好办,我是去找这舒州地界的丐帮弟兄了解了一下现在江湖的近况。白姑娘呢?怎么不看见她。平时就属她劲头大。” “小丫头说她累了,早些休息去了。,陆川广洋我也打发他们休息去了,毕竟明早还要赶路。” “嗯,师傅,顾理又犯事了。” “哦,这倒是奇怪了。按理来说,这黄山之事他成了众矢之的,应该隐姓埋名,躲避风头啊。怪哉,怪哉!” “是啊,师傅。”迢青接过满亭方递来的酒。“我也觉得奇怪。据说是泰州有一农户被屠,一家人明显被暗器所伤,在屋内角落找到了一柄暗器,与那日黄山顾理所用暗器一致。此暗器造型别致,不是铁匠出产的通用货,所以是断定顾理所为。” “这可就更奇怪了,迢青。你说这顾理为什么要屠一家农户,又为什么要留下把柄让人知道是他所为,这难道是要把我们都引过去?” “师傅,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这疑点也是一个接着一个,恐怕,这江湖又要不太平了。” “唉,”满亭方叹了口气,又斟满一杯酒。“这武林天天打打杀杀,你争我争,什么时候太平过。” “不说这事了,还有些事咱们又得仔细研究一番了。” “迢青,又是何事?” 柳迢青俯身将所知之事一一道来:“这舒州及多地官府以宫观为名征收‘天恩银’,而且征收量不菲,百姓多有怨言。荆湖南北两路,江南东西两路有宋兵征兵集结,意欲不明。” “这天恩银啊,估计又是那帮狗官蒙蔽圣上,搞的什么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名堂,至于这集结兵卒,我是搞不懂了。莫非圣上要收复燕云?” “我也是一头雾水,所以,明天你们继续向西南行进,我去会会我一个故交,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套得什么情报。” “那好,迢青啊,你要小心啊。” “放心吧,师傅。” 翌日,满亭方带着其他等三人向雁城进发。白玉桐也想跟着柳迢青而去,怎奈不会骑马,只得作罢。柳迢青则纵马向东奔去。 “哒!哒!哒!”迢青骑着骏马掠过洪州城,勒马在城南江川街转角的一户宅邸前。他拴好马匹,整了整衣冠,上前扣门。迢青心想:“这户人家应该没错,好久不见,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 “谁啊?”院内传来一个汉子的声音。是他!准是这里。 “莫黎兄,是我啊。恒鹿!”恒鹿原是柳迢青的字,但武林中没有过多客套礼节,因此他不怎么提,也没什么人称他字。而这莫黎兄,是迢青的故友,名叫罗瑞之,莫黎是他的字,年纪轻轻便在文学上颇有造诣,考取了功名,在这洪州府当上了小小的都监。 门即打开,里面冲出来一个衣冠不整的青年。那个青年一把将迢青抱在怀中,甚是激动。 “恒鹿啊,这一别多日你我兄弟终相见啊。” 迢青心道:“这瑞之还是老样子。”“哈哈,不知这罗大都监近来可好啊。” “就别打趣愚兄我了,这官场不比江湖,你倒是逍遥自在啊。对了,进来说话,来看看家父和家母。他们知道你来了肯定高兴。” 迢青跟着罗瑞之走了进去。这宅子虽然不大,但还算整洁。 “爹,娘!迢青来了。”罗瑞之冲着里屋喊到。 “迢青这孩子来了啊。”罗老爷子和罗老夫人从里屋走了出来。 “伯父伯母!可还安康?”柳迢青在长辈面前作揖行礼。 “硬朗的很哩!来来来,快进屋。你爹娘怎么样?”罗老爷子招呼柳迢青进屋。 “家父家母很好。”迢青跟着走进了里屋。 一群人坐定。罗瑞之打趣到:“没想到堂堂蒲柳山庄少庄主也来看望我一个小小的都监啊。” “罗兄别取笑我了。跟家父奔波南北,哪像你混个一官半职,在这富庶之地过太平日子。” “唉,这官务就像把枷锁,抽不开身啊。等我哪天想开了,就辞去官职和你去这大好河山逍遥快活。算了,不提这些了。恒鹿啊,最近你们在忙什么?听说有个叫顾理的恶贼到处犯案,官府也是头疼得很啊。 迢青心想:“看来官府也在通缉顾理,不过我此次前来是问军队之事的。”他回到:“此人确实是穷凶恶极。我们武林中也是人人得而诛之。对了,最近你们官府有什么动作?听说,这到处都在集兵调兵,是不是要打仗啊。” “这军队之事,和我这个都监是搭不上边,听同僚们说,这是东京直接派人来统辖,我们地方官也无权过问啊。不过这筹措粮草之事倒是我们负责。现在粮草的征发上面来人接手了,我们现在倒是清闲的很啊。” “哦,这倒是奇怪。”迢青心里琢磨着这件事,越想越不明白。 “对了,这些日子晏寺丞可是客居洪州,你可有没有兴趣前去拜访?” “晏寺丞?晏同叔那个天才少年?” “正是他!人家年龄比咱们还小,已经坐上堂堂寺丞了,这你我可甚是不及。” “这等天人我自然是前去拜访,不过他一个寺丞不在东京呆着,为何会来洪州。” “听说是家中丧父,归乡服丧,路过洪州地界。这等人物驾临我们洪州地方官也是亲自前去接人,风光的很。不说这些案牍之事了,你我久日未见,可要好好喝几酎。” “好,那今天我可要借宿于此,不醉不归啊。” “酒逢知己千杯少,来,干!” 两人相谈甚欢,从庙堂趣事聊到武林风闻,对饮到窗边又泛白光才算罢了。 次日,柳迢青想到这洪州还有晏殊这等人物,不由得内心一喜,于是他整冠正服,从货市买了些礼品,写了封拜谒帖,前去拜访。 到了客栈门口,门口多了一队巡逻的兵士。柳迢青绕开了这群兵士,走进了客栈。没想到这客栈里里面比外面还热闹,坐满了各种各样的富商权贵。显然这些人也都是慕名而来的。这客栈老板和伙计也是忙的不停,哪个都不敢怠慢。 迢青叫来了伙计,问他,哪个是晏寺丞的部属。伙计指了指那个楼梯口那个被人围着的年轻人,然后继续忙碌去了。迢青心想:“这人就是晏寺丞的部下,我要想见到他,还得通过这个年轻人。” 于是他上前,递过拜谒帖,说到:“雁城布衣柳恒鹿想要拜见晏寺丞,还烦阁下通秉。” 那个年轻人打量了一下迢青,问到“敢问阁下所拜何事?” “久闻寺丞诗词冠绝天下,还望讨教一二。” 年轻人看了一眼迢青手中的礼品,回到:“我家主人晏寺丞说了,闲杂人等谁也不见。” 迢青听了有些愠怒,但还是忍住了,拜了一拜,闪在一旁坐下。心想:“这晏寺丞果然是难见,看来我想一睹真容得琢磨个办法。” 于是柳迢青起身来客栈外,走到一茶摊小贩前,给了他几文,吩咐了几句,将礼品寄放在了那里,又返回了客栈。 这客栈进进出出人无数,也没有个人能够去见到晏寺丞。 突然,柳迢青高声吟唱到:“美酒一杯新熟,高歌数阕堪听。不向尊前同一醉,可奈熟谙阳春白雪,难闻下里巴人。” “哈哈”旁边几个有些地位的人听了迢青这几句不由得大声而笑。 迢青问到,“几位为何而笑?” “你这小子不学无术,还敢来此班门弄斧。先不说你这首晏寺丞的《破阵子》词都记错了,就说是你自己所作,也不符合这歌词的结构。好笑,好笑的很。就凭你这点墨水也想见到晏寺丞?” “哦?好一个阳春白雪,下里巴人。”楼上从房间里走出来一位俊气青年,十七八岁模样。 “晏寺丞!”“晏寺丞!”几个人见到那个青年跪身行礼。剩下的人见此形状也纷纷屈身行礼。 迢青想到:看来就是他了,我这计算是成功了。 “众位免礼,不知刚才是何人所诵,将我的《破阵子》一歌改的毫无音律可言。”众人皆想,恐怕这晏寺丞是不高兴了,忙低头一旁不语。 迢青向前俯身,说到:“正是在下。” “原来是你。” 楼梯口的那个仆人喊到:“晏寺丞,这宾客打搅了大人您的雅兴,要不然我找人把他叉出去!” “慢着,不用,让他进来说话。”说罢,晏寺承便转身回屋了。 迢青心想:“终于可以和这天下第一才子攀谈几句了。”于是他卸下了佩剑交与店家保管,随仆人指引上楼而去。众人见他竟面露笑容,皆想:此人不光是疯言疯语,还是个傻子。寺丞叫他上去肯定是狠狠地责罚,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很是高兴,真是无可救药。 晏寺丞坐在红木椅子上,旁边放着几本书籍,笑道:“这位公子刚才在大厅之上讽刺我曲高和寡,不近人情,这可是大大地不敬啊。” 迢青回笑到:“岂敢岂敢!我要是不出如此下策,何以见到寺丞庐山真面目。你那个仆人,真的是忠诚的很。” “哈哈,我的仆人小白就是这个样子,耿直。他定是把你当成阿谀奉承之徒了。你与我年纪相仿,这又不是庙堂之上,就叫我同叔吧,随便坐,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迢青将拜谒帖递上,在一旁行礼落坐。“我是来自雁城一介布衣柳恒鹿,久闻同叔才学绝代,前来拜谒,还望赐教一二。” “雁城?柳家?那可是富贾世家。” “原来同叔也知道雁城柳家?” “东京的部分生辰纲花石纲不就是你们筹备的。” “正是我家,没想到柳家在京城也是有所耳闻。” “我身为寺丞,管理这些事宜,当然是知道。对了,你也是个读书人,怎么样,解试几何?” “恒鹿才学短浅,不过是个碌碌无为的秀才。” “对了,我忘了,你们柳家各个好习武闯荡,这圣上的‘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在你们那里怕是行不通地。” “我们这些地方还是习武之风盛行,难易,难易。” “你们这武林之中最近可不太平。” “哦?同叔可有什么耳闻?” “听说你们江湖中有个叫顾理的,为恶一方,连东京都有所耳闻,人人听了无不闻风丧胆。” “顾理罪不容赦,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 “嗯,这等恶人自然是留不得,如果武林中人能够帮助官府除掉这个祸患,那是我大宋子民之福。对了,怎么都聊到这件事了,既然恒鹿是前来理论诗词,不知道对我的词有何见教啊?” “见教是不敢,同叔之词我是多有传颂。晏词温文尔雅,多有闲情逸致,浑然天成,朗朗上口,乃佳词,只不过,在我看来少了一分豪气……” 两人聊到了诗词。迢青没想到这晏同叔一点架子都没有,与其情投意合,竟称兄道弟,吟诗弄词,对饮成歌。客栈下面的人不知道这屋内发生了什么,又无望见到晏寺丞,天色渐晚,于是就四散归家。 酒酣尽兴之后,晏寺丞亲自到客栈门外相送。临走时,晏寺丞突然将迢青唤到身边,在他耳畔低语:“天之将明,其黑尤烈;飓风过岗,伏草惟存。这武林要起风浪了,还望柳兄珍重。” 柳迢青听到这话有些惊讶,心想晏兄深居高台,自然是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看来以后行事要多加小心,这官府可能要有什么动作,莫不是……。迢青不敢再想下去,如果正如其所想,那必然是大祸临头。柳迢青礼别晏寺丞,回到了罗府。 柳迢青在罗家逗留了几日,夜夜目不交睫,始终想不明白同叔所言,罗瑞之见其从客栈归来之后面露愁态,也不多问缘由,加以开导,迢青也就不再挂怀这件事。 又过了几天,迢青想到还有华山之约,于是告辞。迢青推脱了罗瑞之的再三挽留,纵马西去。 正是:忘却烦心事,纵马向西归。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谁家杨柳暗飞声》正文 第三回 蒲柳山庄平添趣 飞马迫离江陵城 寒光一闪,一柄短剑直刺迢青心窝而来,迢青一招“春风化雨”想要格开反制,不料这剑又中途转而斜下刺向大股。迢青下剑格挡,可这剑锋一转,又向迢青左肩削去。 迢青心里一笑,矮身躲开向对方大腿疾刺,对方躲闪不急,向后连退。迢青向前一招“千军万马”,逼得对方又是一阵后退。迢青势盛,又是一招“马到功成”,对方身子不稳,短剑落地,迢青赶忙转为“凤还巢”,避开对方,将剑法收势。 迢青还剑入鞘,笑道:“承让,姑娘。这武器讲究一寸长,一寸强。长剑在短剑面前可谓占尽优势。”与他对剑的正是白玉桐。 白玉桐面涨通红,怒道:“不服再来!”说罢,短剑反执,化剑为刺,矮身划向下盘。短剑虽长度短,然来去灵活,进退自如。 迢青插剑格挡,顺着短剑锋芒向上刺去。白玉桐转而近身向胸口捅去,柳迢青的长剑也趁机逼近了白姑娘的脖颈。两人相视而笑,自知已是死局,便各自收回兵器。 白姑娘坐在树下,迢青便坐在她边上。她解下腰间的白玉羌笛,摆弄在手上。羌笛与中原的玉笛大为不同,相较于中原玉笛,羌笛双管齐下,也更加短小精悍。 柳迢青开口道:“所谓近世双笛从羌起,白姑娘何不吹奏一曲?也让我这个不通音律的开开眼界。我洗耳恭听之。” 白玉桐调皮地回到:“公子想听?那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柳公子故作气愤,言到:“姑娘也太强人所难了,难道听个曲儿也要做工计价?” 白玉桐晃了晃腰后的短剑,笑道:“别人可以,可刚才公子比试时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让人不悦。” “若是刚才之事,那我先陪个罪给姑娘,这总可以了吧。” “哼,想的美,你得把你所用的剑法指点我一二,这样我才原谅你。” “这是我柳家的‘回春剑法’,讲究的是后发制人,你使得是短剑,又非长剑,让我如何教你?再说姑娘短剑常以出奇制胜,何须再学我柳家的寻常剑法?” “好啊,你又嘲讽我!你们中原的公子哥是不是都好欺负人,一会儿我肯定要和满前辈分说,让他教训你一顿才肯罢休。”说着,白玉桐将头扭过去不理柳迢青。 柳迢青心想:“这白姑娘怕是在家娇惯惯了,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我得故意让着她几分。柳家剑法又不是什么传家的绝技,教她一二也未尝不可。”于是他柔声细语地安慰道:“教你罢了,不过短剑我可教不了,你得去庄里的铁匠那里寻个长剑。” 白玉桐听到迢青答应了,开心地笑着像个孩子,忙说:“好啊,那你可要发誓。” “好好好!我柳迢青,对天立誓,教白姑娘剑法,否则天打雷劈。” 白姑娘凑近指着柳迢青笑道:“可不许反悔。” 迢青苦笑了一声,摆手言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过你得认我做师傅。” 白玉桐像换了一个人,忽然认真起来,起身行礼,并做叩拜后说到:“弟子白玉桐向师傅行礼。” 这幅情形柳迢青也未想到,他忙起身揽起她,说到:“白姑娘突然行此大礼,我怕要折寿了。” 白玉桐起身回坐,又恢复了平时的嬉皮笑脸,说到:“我们那里,拜师傅可是件大事,听说中原更甚,当然要认真。” “不错,我大宋礼仪之邦,当然要如此,不过以后白姑娘不用师徒相称,我可收受不起。” “那你以后可别忘了教我剑法。这是我家乡的小调儿,不知你听不听得惯。”说罢,白玉桐竖起白玉羌笛,迎风而奏,吹法更近玉箫。笛声悠扬凄婉,让人无比神伤。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柳迢青虽然不是特别通晓音律,但也十分满足。曲罢了,他说到:“姑娘一曲笛音真是涤荡人心,不错不错。我看快到正午时分了,姑娘不如咱们先去休息一下吧。” 白玉桐心想半天确实累的够呛,休息一下自然是极好的。“好啊好啊,中原美食远胜于家乡,每天都能换个花样,不知道今天黄叔能做什么好吃的。”黄叔是蒲柳山庄里负责伙食的领头。 柳树亭中,微风徐徐,这饭吃的也算惬意。白姑娘将刚才如何与柳迢青比试武功的事和满亭方等蒲柳山庄的几人分说,并且还亲承了拜柳迢青为师的事情,众人想到柳公子出师的样子,皆是哈哈大笑。 柳公子身后站着一个小丫鬟。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幼一直跟随迢青一起长大的丫鬟白苧。白苧比迢青要小上好几岁,她爹爹是蒲柳山庄中的人,迢青觉得她还是个小孩子,不便带在身边侍奉,就一直留在这雁城的山庄中。所谓‘白苧’,是一种词牌的名字。山庄中多数人不知“白苧”,只道小丫头叫“白柱”。 “这倒是奇怪了,蒲柳山庄叫山庄,不在衡山上,而在这雁城之中。”白玉桐想到那山庄都是依山而建,而蒲柳山庄却在这城郊,不由得好奇。 迢青解释到:“这衡山山上是衡山剑派的地界,也有蒲柳山庄的院落房子,不过平时都住在这山下,因为我柳家上祖有言‘孤山不祥’,认为住在山上,不利于山庄发展,于是安家于这雁城。” “原来如此,那蒲柳山庄的上祖可真是英明,这雁城可比那什么荒山野岭有趣的多。” “白姑娘,我们明天去山上打打猎,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一同随行。对了,唉,瞧我这记性,怎忘了白姑娘不会骑术。” “打猎那可好玩,骑术嘛,你教教我不就行了。” “骑马可不像别的,不是教教就能明白的,得看学的人。” “你,你的意思是我笨咯。” “怎敢,只是怕这徒弟不听师傅的,耍小性子。” “我听你的,我肯定听你的。叫你一声‘柳师傅’总行了吧。” “这可把我说老咯。”众人听了也是哈哈大笑。 “抓毛撑鞍而跨”迢青挑了匹温顺的小白马,领着缰绳教到……不知是迢青这个师傅当的好,还是玉桐聪明的伶俐,没些功夫,白姑娘就能自己掉马转头,来去自如。迢青也索性放开了缰绳,任其驰骋。白玉桐是个小孩子性子,骑到日落时分方肯罢休…… 嗖的一声,一支箭镞划过空中刺入了白兔身上,白兔扑腾几下,断了气,摊在了地上。数十丈外传来了叫好声。迢青心里也是高兴,纵马前去,左手长吹一声口哨,几只猎犬闻声窜向白兔,叼取猎物。 白玉桐微微一笑,领着白马驰骋在山谷中,虽是刚学不久,可是这骑射的功夫就像与生俱来一样,举手投足间仿佛一位熟练的老猎户,令人刮目相看。她双腿夹紧马儿,身体微侧,双手拉满迢青借给她紫檀弓,只听“嗖”的一声,箭矢在空中划过,直中一只野山鸡。 一行人追赶迢青,而白姑娘奔在一行人的前面,她叫到:“你这只弓不如送我吧,或者我可以拿钱去换!” 柳迢青回头笑道:“姑娘既然喜欢那便送你了,不过可要好好珍惜,这只弓庄里的张叔可费了不少心血。” 白玉桐听了这话心中窃喜,她确实喜欢这张弓,用起来十分顺手。“那就谢谢柳公子和那位张叔叔了!看我帮你多打几只猎物!”说罢,白玉桐又给了良驹加了一鞭,快马向前。 柳迢青奔在前面,高声唱到:“湘江水北雁城外,提缰纵马射天狼。铁蹄溅青水,飞黄啸万丈。搭弓迎风逐日去,哪管身后卷扬尘。西风歌一曲,浪迹满江湖。” 白玉桐听了也是满心豪情。“你这调子倒是不错,我们那里也有很多类似的号子。” “呦?那姑娘不如唱一首给咱们听听!” 白玉桐听了故作不情愿。“哼,你说唱便唱,好似你柳家的仆人,自作多情!” 满亭方追上了他们,说到:“欸,小丫头别跟我徒儿置气了,就当是唱给老夫听可否?” “满老伯,那要看看您这个徒弟打猎水平如何了?如果比我打的多,我唱几首都不嫌多!打猎的一只小兔子有什么激动的,我今天非要猎匹野狼给你瞧瞧不可。驾!” “姑娘好兴致啊,那我柳迢青也要奉陪到底。驾!”二人并驾齐驱,你争我赶,好不热闹…… 日近西山,一行人提着猎来的野味,高高兴兴地返回雁城宿地白玉桐虽是第一次打猎,收获却也不小,马儿驮着一串猎物甚是得意。她唱着家乡的小调,大家静静地听着。 “阿爹赶马嘞嘞,阿娘煮茶呦吼! 黄沙黄嘞,红山红呦……” 路过雁城门,见一家人架着马车风尘仆仆地往外赶。迢青心想这黄昏时分,倒有人出城,很是好奇,于是向那个马车上的老夫问到:“老人家,这么晚还要出城啊。” 老人勒缓了马车,叹气到:“混不下去了,去绵州投奔亲戚。”迢青心想:这太平盛世,混不下去倒是可怜。 “老人家听口音不是我雁城人啊,更像是江南那里的。” “公子说的是,我们是吉州人氏,说起来还是那当今那个大名鼎鼎的少年天才晏寺丞的同乡哩。” “晏寺丞啊,我也算是有一面之缘。那你们要投奔哪里,这一路上可够羁旅劳顿的。”迢青忽然想起晏殊和他说的那些话,心中又泛一阵隐隐不安。 “公子,我姓欧阳,去投奔这绵州推官欧阳观。他爹欧阳偃以前是我们欧阳氏族的老族长,我已经寄过书信了,从绵州那里给我们谋口饭吃。” “那老人家从吉州到绵州也是不易啊!” “没办法,这不是还有一家子人要养嘛。” “那老人家,不耽误赶路了,打搅!”迢青想到那天同叔之语应该和几个长辈商议一下,说不定他们见识广,有什么见解。 回到山庄之后,白玉桐支不住一身疲惫,早早回屋休息了。迢青请满亭方等山庄前辈到他房中议事,并吩咐下去没有他这个少庄主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柳迢青将晏寺丞之话和诸位前辈分说了。 “这句话明着说就是江湖中要发生什么大事啊。”满亭方说到。 另一个名叫杜代的前辈却不这样想。他反驳道:“可又是什么事呢?官府虽然和武林中人没有那么泾渭分明,然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眼下除了顾理,也不见有什么其他大事。” 满亭方问到:“可是那晏寺丞是官府的关口,怎么会知道我们江湖中的事,莫不是,莫不是六扇门有什么动作?” 柳迢青忽然想到那日从舒州丐帮兄弟口中得到信息,说到:“师傅!你可记得舒州的时候我和你说的那些消息。” “青儿可说的是,那,那个官府聚兵?” “对啊,这官府聚兵定是他大文章。” “难道是有人利用官府来平江湖恩怨?” “不应该,就算他是二郎神,哪能叫来这么多哮天犬,再说这不是六扇门的勾当。” “也说不准是官府看不惯武林中某些人出风头,想杀一儆百。毕竟朝里那些小人整日阿谀奉承,蝇营狗苟,见不得有志之士挑起什么风波。” “家父不在山庄,那便我做主。总之我们山庄这些日子要低调行事,虽说柳家商会是做正经生意的商贾,然而我们难免会受到波及。偃旗息鼓,躲一躲风头,不管是福是祸,一步一步走着瞧吧。” 过了几日,白姑娘开始缠着迢青学剑法,迢青也是无奈,于是将回春剑法一步一步教与白玉桐。 恰逢桃花盛开,若是树下与花舞剑,倒是多了一分英姿。“这回春剑法是我柳家的入门剑法,共二十三式,讲究的是后发制人。要点在于守住门户,伺机而动。”迢青在桃花下给玉桐讲解回春剑法。“这剑法是柳家先祖当年在衡山桃林山花浪漫时有感而发所作,看起来虽毫无利势,但动作优雅,大有绵里藏针之意。” “后发制人,柔中带刚,那自然是好的,以后遇到坏人作恶,我先来个故弄玄虚,再等他动手,把他打个落花流水。” 这果然还是个孩童心性。迢青也跟着哈哈大笑,然后继续讲:“白女侠,听我接着讲。这长剑的使法和你们那里短剑走的不是一个路子,练的时候切不可带入。起式,为桃之夭夭。你看这歪歪斜斜的枝叉上面点缀满了桃花。起式如同一般。左右斜劈,点点尖刺。护住自身的同时用剑刺来试探对方。”说着,迢青一手捏起剑诀,一手握紧青钢剑,夹紧大臂,快速摆动小臂,让剑雨笼罩自身,剑风将落下的桃花吹到远处,然后从中不断地向空气刺去,一阵比划之后,迢青脚下的落英比周围要少好多,一个花圈若隐若现。 “可曾看明白了?”迢青收起剑锋问到。 “这还不简单!”白玉桐纵身一跃,照着刚才迢青所示舞剑,看样子,倒有几分相似,不过招式尚不熟练,身下积落了些新飘下来的花瓣。 “我这个徒弟倒也不笨。”迢青在一旁笑道。 白玉桐听了不知道该是开心还是气愤,只觉得这句话充满了讥讽之意。“徒弟是不笨,就不知道这师傅怎样了。” 迢青饶舌道:“被人求着学剑的师傅,自是不错。” “你,你!如此字字藏刀,怎会是君子所言!”白姑娘气得挥剑砍在树干上,桃树飒飒作响,桃花桃叶稀稀拉拉落了一地…… 华山之约临近,迢青想到晏寺丞之语啊,料到此行定是风险未知,于是就只叫上白玉桐,满亭方和另一位功夫了得的卢六哥,一行四人起身北上。一路上纵马驰骋,倒也不慢,不日到达了江陵。 进了江陵城已是傍晚时分,人困马乏,于是大家寻个落脚之处,远处打着大红灯笼,映着“纪南客栈”几个大字。几人下马,领着马儿走近,果然是座大客栈,上面可见“纪南客栈”的匾额,外面虽是灯火通明,可是大门却是禁闭,里面似有瑟音,声音悲婉绵延。 柳迢青让一行人先拴好马,然后上前,拍门。 “店家!我四人前来打尖住店。” 不会儿,店门微开,探出一个头,像是跑堂伙计。伙计摆了摆手,说到:“不好意思,这房间满了,你还是另寻他处吧。”然后就要把门关上。 迢青瞧了一眼客栈,泛起烛光的房间不过一两间,于是伸手挡住了门,指了指房间说到:“店家可不要欺我,这房钱我们一文都不会少的。” “实不相瞒,整个客栈让一位小姐给包……”店小二话还没说完,“刷!刷!刷!”三声从阴影里窜出来四个人,各个手里拿着钢刀。 其中一个大胡子喊到:“你们几个!快滚!别搅扰我家小姐。” 满亭方,卢六哥也已拔出兵器护在柳白二人左右,白姑娘更是跃跃欲试,心想:“前些日子学的几式回春剑法终于可以拿别人开刀了。” 迢青心想:“恐怕店里住着的是什么富家千金,我们人生地不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上前行礼道歉:“我们只是前来投宿的旅客,原来是贵府千金在此,失敬失敬,我们走。”说着,迢青伸手去接马缰,摆手示意他们走人。 白姑娘自小桀骜不驯,见他如此懦弱,年轻气盛,心里有气不出,说什么也不肯去牵马。客栈中的瑟声闻不到了。 “嘎吱……”客栈门又开了,出来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小姑娘说到:“福寿你们几个搞什么名堂,都吵到小姐抚瑟了,你们是不是想惹小姐生气!这几个又是什么人,赶快轰走!” “是,是!都是这几个人在这里捣乱。请你好好安抚小姐!我们几个定把他们打发走走。”那四个人连忙点头哈腰,声音也柔顺了许多。 小姑娘点了点头,说到:“再有什么动静有你们好看的。”说罢,便转身进屋合上大门。 那个“福寿”的大胡子又恢复了凶相,喝到:“你们几个还不快滚!” 迢青心想再要耽搁怕是要惹麻烦了,不顾三七二十一拉着白姑娘的手,示意他们快走。 白玉桐见玉手被人握住,不由得春心荡漾,脸泛微霞,迅速甩开,怒骂道:“你,你干什么?” 迢青没想到这点,赶忙缩手,也是不好意思。白姑娘脾气不小,又是在气头上,拔剑冲着那四个汉子说到:“凡事总要讲道理,这江陵又不是你们家的,凭什么让我们走我们就要走?” 迢青心想:“这麻烦是躲不过了,怎么摊上了这么个麻烦主。”于是他底下做手势暗示其他两位准备好家伙什儿。两人看到少庄主的示意,也是按住兵器,蓄势待发。 那个大胡子脾气暴躁,见到身前这个女娃子如此不知深浅,也是怒火冲天,挥刀大喝:“你们几个家伙别给脸不要脸!看在你们是外边人就绕你们一条狗命。出去打听打听,这苏州丁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是在这荆襄也是能横着走的人物。”苏州丁家,迢青思索到,怕是丁大夫的家眷,这可不好惹。满亭方虽然抑住脾气,但听到这个大胡子如此羞辱自己,也是怒火中烧。 白玉桐更是怒不可遏,叫到:“饶谁的狗命还不一定呢!”说罢,直剑刺向那个大胡子,满卢二人也是纵身向前。 迢青心想:“这打斗躲不了了。”于是,他也拔剑而上。八人打作一团,好不热闹。那四个汉子虽无什么招式,力气奇大,钢刀使得霍霍作响,白姑娘横剑硬接了一招,虎口隐隐作痛,差点把持不住。不过这些汉子在迢青看来倒是笨拙,与一个汉子斗的游刃有余,还时不时地帮衬白玉桐对付那个大胡子。柳迢青和其他二人都不敢伤了对方,两边斗的倒是难解难分。 这一动静又惹得刚才那丫鬟开门教训,不过丫鬟见此情景,倒是吓了一跳,连忙退回客栈,吩咐小二去叫官府。迢青四人步步紧逼那四个汉子,谁也没注意到店小二从后门溜走。 没一会儿,白玉桐便吃不住了,退到墙角横剑护住自身,上气不接下气。于是变成了三斗四,那四个汉子也是耗不住一次次全力挥刀,头冒青烟,脚下踩棉花,晃晃悠悠。 “噔噔噔……”迢青听到脚步声,知道敌人援兵来了,心想这件事不可再闹大了,示意骑马突围,于是三人向马匹退去。 白玉桐虽然自知不敌那个大胡子,但是心里却傲气的很,竟不向骏马移动半步。迢青三人一阵急攻,逼的那四个汉子向后连连退却几步,三人趁机上马。迢青见白姑娘如此执着,也是没办法,马上俯身伸手挽腰将她抱在马上。四人三马向北疾驰。 一行人一口气奔出江陵城十几里,见后面没有追兵,便放慢了马步。 白姑娘跨在迢青身前的马上闷不作声,眼睛只顾盯着前方,显然是生了气。迢青从未离白玉桐如此之近,她秀发时不时地拂过脸庞,香气扑鼻。迢青虽然通晓世事,但不谙男女之事,情窦初开,面露羞色。 柳迢青生怕丁家追究此事派官兵来查,一路上路边有客栈也不敢停歇,走了一个时辰,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地。天色已黑,大伙儿点着了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远处能听见狼嚎之声。白玉桐听这狼嚎声甚是害怕,离迢青更近了。 转弯之后,望到了不远处有处灯火,迢青决定前去借宿。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户农家。 “哐!哐!哐!”柳迢青轻扣房门,喊到:“农家!我们是路过的旅人,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可否借宿一宿?”门开了,是位老叟。 是夜,柳迢青,满亭方和卢六哥委身卧在杂物房,白玉桐睡在了偏屋。 白玉桐念着今日种种,心乱如麻,也是睡不着觉。想到那四个汉子,是又气又恨,自小被奉为掌上明珠的她从没受过如此窝囊气,思量着以后再来报复那四个壮汉。又想到今日被迢青握手挽腰,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皎洁的月光洒满了简陋的窗框,睹月思乡,自吟到:“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想到爹爹那年中六谷之奸计,丧命于流矢之下,自己为报杀父之仇几经寻找机会,终能悄悄逃走,羁旅他乡,不由得黯然神伤,泪流满面。哭着哭着,恐怕是太累了,竟睡过去了。 第二日,四人收拾行装,准备继续动身。昨夜,迢青听到白玉桐的哭声,想着今天如何安慰她,怎料看见白姑娘又是一脸嬉皮,心里暗道:“果真是顽童脾气,说怒就怒,说哭就哭。” 白玉桐的马落在了那纪南客栈,只得与迢青共乘一骑。没想到一向盛气凌人的白姑娘竟扭捏起来,说什么也不肯坐在马前面,于是迢青坐在前面,玉桐在后面搂着他腰部,目光一触便各个扭头自顾,一路上两人皆不言一句。满亭方似乎看出了什么,也不言话,到达下个市镇,迢青又买了匹骏马,补充了些路上的吃食,问清道路,四人奔京兆府而去。 正是:男女共一骑,夜泣思故乡。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谁家杨柳暗飞声》正文 第四回 夜探食店见阴谋 京兆街巷有千秋 路过金州时,正是烈日当头,一行人决定找个地方歇歇脚,看见一家茶楼,便走上去了。 金州是西北重镇,虽不及京兆府与兴元府繁华,但还是汇聚各色人等。北边的契丹,西边的吐蕃和党项,甚至西域的回鹘和南边的大理都有,有的是商旅为了做生意,有的是拿异域的特产来换中原的手工品,好不热闹。 迢青四人不远处,坐着两个番僧,这倒也不是稀奇的事,迢青也没在意。不过白姑娘神色有些激动。 这两个番僧只是坐着盯着外面,也不叫茶。过会儿,楼下上来一个人,穿着是大宋边民的服饰,坐在那两个番僧边上,那两个番僧眼神相对,相互点了点头。 其中的那个胖番僧开口道:“萨瓦尔嘎玛苏匝没。”迢青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这语言更像是梵语。 那个边民模样的人回到:“几达辛里雅啊唉。”那两个番僧听了这话,又点了点头,起身向那个边民行佛礼。 边民也起身,操着不太熟练的中原语言:“郞(两)位请更(跟)我走吧,我们的人已经鼎(等)候多时了。” 就在这时候,店小二见这几个外族人坐这多时也不点什么,就上前打招呼。那个边民从袍中掏出足足一贯钱,给了那个店小二,并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店小二连连答应,高高兴兴地捧着钱就走了。 那个边民扫了一眼迢青这边,迢青立刻低头饮茶。就听一阵下楼梯的声音,再抬起头,两个番僧和那个边民却是不见了。 白姑娘在一旁也看在眼里,嘟囔到:“这两个吐蕃的番僧,肯定没安好心!”迢青倒也不在意,怕是几个夷族来我大宋境内交易什么异域奇珍异宝吧,又想:休息的差不多了,也该起身了。 迢青起身言道:“此处外族人很多,倒也不是什么罕事。休息的差不多了,我们该启程了。”便叫店小二过来结账,取回在店家柜子存放的行囊和兵器。 四人正要出门,门口横过来一条腿,顺着腿往上瞧,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那乞丐挂着袋子,应该是丐帮的兄弟。 那乞丐伸了伸懒腰,笑嘻嘻地说:“这几位可否借面让我这个乞饭的说句话。”迢青点了点头,心想:“这丐帮找我们有什么事,倒是稀奇。” 拐角之后,那个乞丐开口:“不知道几位刚才在茶楼上可听见那几个西域人说了什么?” 迢青笑答:“他们几个秃噜了几句梵语,然后就走了,怎么,小兄弟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是我老乞丐多嘴了。”然后那个乞丐就溜走了。 白玉桐一脸狐疑,问到:“可真是奇怪,一个丑乞丐问三个番子的事,可真是奇怪。” 满亭方说到:“怕是有什么事吧。丐帮向来家国天下,是我大宋保家卫国之栋梁,那三个番子必定有什么问题。” 迢青向两位长老行了个眼神。“师傅,卢六哥,姑娘,我看这天如此炎热,今天就在这金州休息吧,明天在上路。”白玉桐本来就不想接着走,听了这话连连拍手叫好。 傍晚,三个人翻墙闪进一家店铺的后院。月冷星稀,店铺匾额上依稀可见“毕罗食店”四个大字,显然是西域人开的饭馆。 三人矮着身子循着墙根走,在屋内传出昏黄的灯光下,可见其面孔。原是迢青,白天的那个乞丐还有一个不认识的汉子。白天的乞丐叫骆永年,那个个不认识的汉子叫张奉淮,算是丐帮里的一个堂主。打头的那个汉子突然停住了,迢青指了指屋内,那个汉子点了点头。 三人小心地点破窗户纸,屋内的情形尽收眼底。没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食店后院屋内的装饰竟如此精致,迢青心想,这几个人定是来头不小。 屋内,最左边坐着白天茶楼里的那两个番僧。中间坐着一个汉子,旁边站着一个年轻人,两人皆是契丹人的装束,最右边坐着那个白天那个接头的边民和另一个西边夷族模样的男人。那个男人一脸严肃,似乎有所不满,后面还站着一个仆从。 原来,丐帮有一个兄弟在洋州被害了,一路追查下去,跟到了金州,竟发现个惊天阴谋,几个胡族相聚密议,对我大宋图谋不轨。迢青对此也是颇有疑惑,为何这些人不在自己的领地上密谋,而是来到中原呢? 他们在屋内各聊各的,就好像互相不认识一样。张堂主示意他们不要打草惊蛇,接着等。食店后门外忽然有动静,刷刷刷,迢青三人窜上房顶,趴着不敢动声。 嘎吱,后门开,溜进来五个黑衣人。待他们进了房门内,柳迢青等人才敢又伏在墙下。黑衣人一进屋内,除了两个番僧,剩下的人皆起身行礼。那个边民冲着两个番僧秃噜了几句,两个番僧也站了起来。五个黑衣人中间那个似乎是领头,他摆了摆手,坐在了中间的座位。脱下黑袍,原来是一位俊气的女子,也不见得有多大。 边民说到:“李,不,冯公主,几个国家的人都到齐了,我给您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个是西夏的特使拓跋珞王爷,原姓李,也算和您是远房本家了。这两位是北边辽国来的,这是耶律克郡王和他的部属。那两位是来自吐蕃的高僧,桑罗贝和他的弟弟桑罗阔。” 那女子点了点头,说到:“知道了,诸位不远万里来到中原,辛苦了。”开口果然是个清脆的少女声音。 那个所谓的“拓跋珞王爷”指着那两个番僧,不由分说地怒斥到:“李公主,我国诚心与大唐交好,可这怎么会有吐蕃的人!兀卒刚被他们用奸计害死,又怎么能和他们共谋大计。我们邦泥定人向来有仇必报。我看啊,还是你们谈吧,告辞!”说罢,便要领着仆从离去。 那个黑衣公主忙拦住,说到:“夏国主遇害的事情我也知晓,此事确实是吐蕃人的错!然而,大家都是相邻之邦,刀兵言欢未免又要误国苦民。别忘了你们皇族还被软禁在东京。这样,待到我大唐复兴之日,我亲自派人护送西夏皇族到达夏州,并令吐蕃的首领给你们道歉赔罪,到时候,不光是定难军,朔方所辖等地也尽归大夏所有。” 珞王爷气焰消半,重新坐在席位上,喝了两口茶说到:“我邦泥定人世居西域,从来都是龟缩自保,向中原称臣,绝无贪图中原北地之意。世代兀卒仰慕中原风土人情,常拜中原为师。然而,我们邦泥定人有仇必报,也不是好欺负的,知道这点就好。李公主还恕本王爷失礼。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还需公主帮助,晚些时候我会对公主细细将来。”桑罗贝桑罗阔二人不太懂中原话,似乎也对他们所谈之言也不感兴趣,只道是他们起了争议。 公主说到:“珞王爷字字珠玑,鞭辟入里,何来失礼失言?至于所求之事,虽不知道是什么,但我必定会鼎力相助。诸位,我大唐中兴就要靠大家帮忙了。诸位都知道,宋赵姓是以兵变开国,所属皆是逆党叛贼,此等不忠之徒,何以统治天下。我大唐天子乃宪宗之后,以光复盛唐为任,承天意,顺民心,只求天下安定,结好四方,从来不轻言刀兵。” 耶律克郡王点了点头,说到:“是啊,我国历来与大唐交好,与逆宋恩怨甚深。我以为,大唐才是中原之正统。” “所以这次我邀请诸位前来,是共商破……”桑罗阔忽然摆手示意不让他们再说了。 柳迢青等人见机不妙,又攀上屋顶。桑罗贝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向房顶发去,嗖嗖嗖,筷子穿过了屋顶。迢青几个人连忙躲避。 迢青心想,怕是被发现了,低声到:“快跑!”三人跃下屋顶,向北发足飞奔。两个番僧破门而出,紧追其后。 奔出几里,两个番僧功力深厚,不仅没拉远,反而是愈发的近。迢青心想对方两个人,我们三个人,不如分开去跑,便说到:“我们三个分开跑,之后城南老庙再会。” “嗯!听这位王兄弟的。” 于是三人分三个方向各自逃走。番僧见三个人分开走,又见迢青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认为这个年纪轻轻定然功夫不行,于是两个人朝迢青追去。 迢青见两个番僧都来追自己,心里一凉,心道:“这两人功夫和身手都在我之上,硬拼不行,耗着迟早要被追上,得想个办法。” 跑着跑着,他听着后面步伐接近,谁知前头转角,面前车马盈门,原来是风月之场所。柳迢青心想有救了,于是拍了拍身上的土,正正身子走了进去。 番僧一向戒律森严,见他进了青楼,也是无奈,于是就在门外守着。 迢青一路格开前来相迎的妓女,看见了个老鸨子模样的人,使了使了眼色,问到:“老妈妈,请问后门怎么走?”说着,塞给了老鸨子一袋钱。 老鸨子见到钱立刻笑脸相迎,说到:“懂!懂!懂!我们这里每天都有从后门走的老爷,都懂!来来来,公子,跟我走。”迢青从后门溜走,直奔城南老庙。 城南老庙内,骆永年和张奉淮焦急地走动着。他们见追兵没了影子,就道是追别人去了,两人就赶往老庙,两人一碰头,才明白这番僧都去追迢青了。 他二人知道柳迢青不是那两个番僧的对手,而且他又是相识不久的江湖兄弟,正人君子,如果他出了什么事,自己就算粉身碎骨也没脸见到武林同仁了。 啪,老庙门被推开了,柳迢青踏了进去,骆张二人赶紧前来相迎。骆永年是个急性子,拉着他的衣服说到:“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柳迢青笑道:“没事没事,就是逃脱手法惭愧的很啊。逃进了青楼,气的这两个蛮僧哇哇大叫。”两人听了也是哈哈大笑。 张堂主让他们坐下,言道:“没事就好,这次虽说是打草惊蛇了,但是收获了不少有用的消息。这番子,鞑子,西夏,连上旧唐的老顽固都齐了,可真是热闹。” 骆永年接口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夷族亡我之心不死,还有这中原的旧势力也很是棘手,他们在中原扎根已久,痼疾难除。兹事体大,我们得上报帮主,王兄弟,你不是要赴华山之约么?也烦请你通知你家庄主,在华山上与各大门派商议此事。” “嗯,两位说得对,这是关乎到我大宋基业的大事,我迢青定不辱使命,不过,我们不先该通知官府么?” 张堂主听了又是大笑:“官府?那帮天天窝在庙堂之内的书生能有什么用?再说这武林一向忌讳与官府打交道,麻烦的很。这事情就由我们自己来解决吧。” “张兄说的是,不过我们既然被发现,可又如何追查下去。” “王兄,别忘了这虽然常有外商往来,但是乃我中原之地,几个夷族还是还是很显眼的,我丐帮多安插几个兄弟,肯定能找到。” “嗯,张堂主,王兄弟,我这去通知帮主,告辞。” “那咱们三个人就辞别吧。” “各位,再会。” 三人出了老庙各奔东西。折腾一个晚上,已见东方之既白。柳迢青回到客栈,也是累的不行,倒头便睡了。 第二天醒来,已是艳阳高照,他走出房门,见到白姑娘,满亭方和卢六哥已经坐在堂中闲聊。柳迢青慢慢地走下去,坐在其中。白玉桐在其旁边,忽然怒道:“好啊,柳公子,昨晚一宿未归,看样子一定是行侠仗义去了,竟然不带上我!” 迢青心想:“不好,昨天去青楼,怕是沾了一身脂粉味,还未处理,这可要大大的误会了。”他连忙辩解:“昨天,昨天遇到几个江湖上的朋友,晚上去办点事。” “哼,不用说了,我不想听你讲那些话,有什么好事都不带我出去玩!”说罢,白姑娘拍剑而起,拿着宝剑气冲冲的走出去了。 满亭方平日里心里顶待见这个小丫头,赶忙前去相劝,迢青摆了摆手,说到:“她出去转转也好,不然我怕她又摆架子,到时候可不好应付。正好,师傅,六哥,咱们聊聊正事。” 于是迢青将昨晚如何潜伏偷听,几个人密会以及被发现如何逃跑等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满卢二人事先已经知晓丐帮的事情,现在听了此事也是大呼惊讶,对于他们意欲瓜分大宋之事更是咬牙切齿。 满亭方忿忿道:“华山会盟,必须要和各位豪强好好商量这事,我们中原也不是好欺负的!”三人聊到如何破蛮敌也是头头是道,讲到精彩之处,更是拍案而起叫绝。 聊了半天时辰,柳迢青见玉桐还没回来,心里有些着急了,毕竟她是孤身一人,又地处异乡,可不能出什么差错,于是独自前来寻找。 出门左转,不远处有个护城河,望见白姑娘正在岸边发呆。白玉桐其实火气早就消了,但是怕挂不住面子就不想回去,半天没人出来寻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她想入菲菲的时候,后背被人轻拍了一下。她没料到,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前躲避,拔剑后挥,定睛一看,原来是迢青,想到他彻夜未归,又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也就扭头不言语了。 迢青背着手笑道:“怎么,还在生气啊,我再给你陪不是。” 玉桐并不言声。 “你是气这个山亭儿土偶儿还是气这个摩喝乐。城郭外瓦子,可惜了。”说着,迢青从身后拿出两个小玩意儿,在面前比划。 白玉桐没见过中原的玩意儿,听了有好东西,眼睛直放光,虽然有闷气,但毕竟小孩子心境,转身一把就从迢青手中抢过来了。 “这还差不多,不然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你怎不早来,我怕差点让蚊虫吃了!”白玉桐拿着玩具,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 “好好好,谢白女侠不杀之恩,外边天冷,回客栈吧,下次行侠仗义,定带上你。” 次日清晨,四人收拾好行囊,继续向华山进发,比起前些日子,这路上倒是波澜不惊,没些时日就抵达了京兆府,华山已是不远。 以白玉桐的性子,每到一处大城,总要游览一番,对此迢青也是欣然接受。京兆府被本就是繁华之地,如今更是汇集了前去会盟的武林各群雄。 “吾皇德化,福临太平多暇,千戈铸犁卸衣甲。这世为人,白甚不欢洽?茶楼酒肆鸳鸯对,风流稍是有声价。教惺惺浪儿每都伏咱。不曾胡来,俏倬是生涯。”楼内传来弹词之声,茶博士出来相迎,迢青等人进去挑个好地方落坐。 环视周围绿林好汉倒是不少,各个都有家伙把式。再看拿台上之人,是个中年男子,唱的正是上瘾,手握着琵琶伴奏,不过这琵琶却是裱过金边的。迢青心道:“这宫调杂曲再加上金琵琶,此人说不准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金琵琶刘洞。” 那人继续唱到:“端一壶儿酒,携一方儿剑。醉时歌,狂时舞,醒时罢。每日价疏散不曾着家。放二四不拘束,尽人团剥。”戏词腔调纯正,引得众人纷纷喝彩叫好。 “王兄,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真的是缘分。”忽然,柳迢青身后传来一个青年的声音。迢青转头一看,却不认识,仔细一想,原是那日舒州戏楼的英雄少年。 “什么王,他叫……”白玉桐在一旁刚欲辩清,迢青赶忙使眼色示意她不要揭穿自己的真实名姓。白姑娘忽然想到当初迢青用的是假名,也就不接口说了。 “原来是罗弋兄弟,果然是缘分啊。”迢青连忙搬来一个凳子让罗弋落坐。 罗弋连连道谢,坐下之后,说到:“王兄不远万里来此,莫不是也来华山会盟的?” “罗兄好眼力,实不相瞒,在下是蒲柳山庄的弟兄,这位是我们的满老前辈,这位是我们的卢六哥,这位是白姑娘。之前见过的。” “原来是蒲柳山庄的同仁,失敬失敬!”罗弋赶忙起身行礼,动作英气逼人。“那我也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在下罗弋,来自泓谷。” “泓谷,可是那铸剑圣地。”“原来诸位也听过泓谷。我们这里确实习于铸剑,靠铸剑为生,不少名剑都是出自这里。”说到这里,罗弋还颇有些得意,拿出自己佩剑给他们看。 满亭方接过佩剑,拔剑一挥,青光一闪,刷的一声,然后收回剑鞘。他一脸敬畏地捧着这把剑说到:“这果然是把好剑。” 白玉桐在一旁大呼不解,问到:“就凭这么一挥,怎就能说他是把宝剑呢?” 迢青指了指地上,笑道:“看地上。”地上有只虫子在挣扎,扑腾了几下然后就断了气,仔细一看,不是什么虫子,而是没了翅膀的苍蝇,苍蝇的翅膀齐刷刷地从背上断掉了。 白姑娘拍手叫到:“果真是把宝剑。” 罗弋收回佩剑拱手说到:“这满老前辈的剑法也是技艺高超,在下佩服佩服。” “萧萧败叶辞芳树,切切寒蝉会絮。淅零零疏雨滴梧桐,听哑哑雁归南浦。澄澄水印千江月,淅淅风筛一岸蒲。穷秋尽,千林如削,万木皆枯。”那唱戏的还兴致正高。 迢青话题一转,说到:“不知罗兄对这顾理贼人有什么看法。” “顾理恶贯满盈江湖中早就人尽皆知,那日我虽不在黄山,但对黄山惨剧亦有所知。这种恶人,应当碎尸万段!” “罗兄果然少年英雄,我看着天将至午时,不知罗兄可否借光,与我等来个一醉方休,岂不美哉?” “既然这么给我面子,那我罗弋恭敬不如从命了,哈哈。” “果然豪爽,走,喝酒去!”迢青几人起身,走出茶楼,与罗弋沿街寻觅酒家,没走几步,看见映着“太白酒家”四个大字的牌子。 五人坐下,小二迎上,报了一通菜名。白玉桐是忍不住了,叫到:“饿死了,小二你就别报了,看着上,来最好的菜,那位公子可是有钱人。”迢青心想:“这又被白姑娘打趣了。” 酒菜上齐了,大家正吃着,酒楼进来一个老头子,走路一摇一摆的,像是醉了酒,他倚着柜台,摇了摇手中的酒壶,说到:“小,小二!嗝儿……上好的女儿红,满上。” 白玉桐看着这老头滑稽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老头暼了一眼,怕是听到了。 迢青心想:“这老头不知道是何许人也?如今这京兆府已遍地皆是武林高手,怠慢的不得。”于是起身,向那个醉酒老头鞠躬行礼,说到:“这姑娘不懂礼数,我替她道歉,还请这位老前辈不要挂在心上,您的这壶酒算是我请的。” 老头笑了笑,又打了个嗝儿,接过小二满上的酒壶,指着迢青说到:“这,这小子说了,替我结账,找他。”然后拎着酒壶,一摇一晃地走出去了。 迢青冲着白玉桐埋怨到:“你说说你,凭白地笑别人,也就别人脾气好,不然非打起来不可。” 白玉桐听了很不服气,回到:“不就是个老头么?虽说公然嘲笑有失礼节,但他模样确实可笑的很!” “你……” 罗弋宽慰到:“白姑娘也是无心,王兄你就原谅她吧。” “看在罗兄的面子上,这次就饶了你,以后可别再惹麻烦。” 满亭方忽然笑着插话到:“你们小辈可知刚才那个老叟是何人?” 迢青心想:“莫不真的是什么世外高人,差点酿成了大错。”白玉桐不怎么知晓中原武林中形形色色的人物,就知他是个贪酒的糟老头子,不知是何人,摇了摇头。罗弋也没见过这个人,于是也摇了摇头。 卢六哥笑道:“满老爷子就别打哑迷了,我告诉你们,刚才那个就是黄湖老人,我曾有过一面之缘,他标志性的酒壶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你们总听说过吧。” 迢青心道:“原来是黄湖老人,这可是个厉害的人物,早年投师武当,后来脱离师门云隐四方,将武当拳脚与酒结合,创立了醉拳,那功夫可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他说到:“幸好刚才赔礼了,不然那就是大大地怠慢了武林前辈。” 罗弋接到:“原来是黄湖老前辈,刚才真的是失敬失敬。” 白姑娘从小居住在西域,未听说过什么黄湖老人,见他们如此恭敬也有些害怕了,嘟囔到:“不就是个老伯伯么?很,很厉害?” 迢青吓唬她:“这可是武林中的高手,幸好刚才我替你道歉了,不然一阵掌风过来你就能立刻毙命。” 白玉桐想到刚才罗弋的恭敬状,对这话是十分信服,心里更为害怕,想到刚才幸亏只是笑了一下,不由得长舒一口气。罗弋见白姑娘脸色发白,连忙辩解:“王兄,没有你说的那么……” 迢青心想,这话要是被戳破了,白玉桐定是绕不过自己,赶紧打断:“那个,罗兄,喝酒喝酒!” 酒锋正劲,门口传来一阵骚动,闯进来四个汉子,为首的大胡子喊到:“你们老板呢?出来!”迢青定睛一看,那四人不是别人正是江陵与他们打斗的那四个汉子。 迢青心想:“今天可真是巧了,老熟人全碰上了。”于是低下头去,用扇子指了指那四个汉子,说到:“麻烦来了,咱们后门走吧。白姑娘,当着这么多人你可不要再耍小性子。” 白姑娘是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她也是个识大体的人,知道在此惹乱子绝非好事,闷声到:“那几个就像跟屁虫一样!真是让人生厌!” 罗弋不知道之前的事情,一脸不解,见大家目光都盯着那几个壮汉,问到:“你们之前是不是被他们欺负过,要是有什么兄弟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提。” 白玉桐揶揄到:“是啊,罗大哥你是不知道。在江陵我们一直被人家追到大山里。这伙恶霸,我们柳,不,我们王大公子可是害怕的很。” “哼!这帮人可恶啊,白姑娘以及诸位有何惧哉,我罗弋要伸张正义!” 迢青见罗弋意欲发动,心里埋怨白姑娘挑事,连忙解释到:“没有白姑娘说的那么厉害,我们只是不想徒生事端。” 满亭方也是帮衬到:“这帮恶小子也值得动手?无趣无趣。” 酒楼老板恭恭敬敬地走到那个叫“福寿”的大胡子面前,问到:“我就是这酒楼老板,这位客官有什么吩咐?” 大胡子凶凶巴巴的,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你们这里爷包了,付五倍价,闲杂人等都给我撵出去!” 老板也是一脸无奈,支支吾吾。“可是,这不是钱的事。我这……” 福寿怒了,破口骂道:“废他妈什么话,赶紧的,我家小姐可马上就要到了,耽搁不得!” 迢青心想:“他家小姐不好好地在江南吟风弄月,来这里做什么,真是奇怪。” 老板吓的一哆嗦,连连答是,吩咐伙计来劝客人走,鞠躬致歉到:“各位,各位对不住了!这顿算我请各位的,还请各位移驾别家,谢谢,谢谢!” 罗弋英雄少年,一身正气,看到这人为霸一方,怒不可遏。“王兄你们也别走了,我罗弋看不下去,” 罗弋拍桌而起,抵着剑指着那四个汉子。“你们这些狗奴才,这京兆府又不是你家,是我大宋的土地,还讲不讲王法了,你们给我滚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罗弋这里了。那大胡子汉子听到有人骂他,也是气的哇哇大叫:“你算个什么东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唉,这不是江陵那四个人么?好啊!新账旧账一块儿算,兄弟们给我上!” 说着,那四个汉子拔出大刀,福寿挥着大刀就向罗弋劈来,罗弋也是气势正盛,竟不躲避,拔剑横空硬接。哐的一声,罗弋被震的虎口发麻,五指生痛,向后急退几步。宝剑就是宝剑,福寿的大刀刃上留下一条深深的缺口。 “你,你这恶汉,力气倒是不小!” 酒楼里的客人吓的四散逃去,店家和小二也蜷缩在一个角落不敢言语。迢青四人也拔剑前来支援。 “福寿,这是怎么回事?” 外面传进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四个汉子听了一阵颤抖,连忙低着头向后退去。 “一点小事都弄不好!”丫鬟先进来了,指着那福寿埋怨到。福寿低头不语,像个犯错的孩子,任凭数落。 “福寿,这是你的不对,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还不给别人和店家道歉。”丁家小姐也走踏了酒楼。只见她一袭轻纱罗裙,皓腕穿着翡翠手链,白皙的皮肤就像皎洁的月光,头上插着一支精美的银簪子,举止言谈甚为知书达礼。 罗弋自幼在泓谷长大,周围都是痴迷铸剑的汉子,长大之后行走江湖,也是市井田野之间,从没见过如此华美的富家小姐,一时竟看呆。白姑娘见到丁家小姐,此小姐与他们那里的大户千金大相径庭,感叹天下有这么美丽的女孩子,竟有些相形见愧。迢青也是心有所思,丁家小姐果然是名门闺秀,气度不凡,白玉桐虽说也是饱读诗书,但并非中原书香门第出身。丁小姐不知道比那个丫头知书达礼到哪里去。 丁家小姐见罗弋盯着她,宛然一笑,也是不好意思,白月泛起红霞,羞羞地说:“这位公子,没受伤吧。对不住,我手下人冒犯了。” 罗弋听到这话才回过神来,想到刚才失礼地盯着别人有些恼悔,连忙答道:“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福寿你们还不快给人家道歉。” “是是!这几位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该死该死!” “这是点小意思,算是我替手下赔给你们的,惜誓。”丁家小姐解下香袋交给了丫鬟。 “是,小姐!”那个叫“惜誓”的丫鬟拿钱袋,先去角落赔了店家,店家点头道谢。丫鬟又走向罗弋,罗弋连忙挥手称:“不打紧,不打紧,我没事,不用给我。”并拒绝了丫鬟递来的钱币。 “我家小姐说给你你就拿着,”惜誓直接把香囊塞到了他手里,转身返回到小姐身边。 “公子就不要推脱了,小女再次道歉。这里我们惹了乱子,也不再耽误诸位了,那我们告辞!”丁家小姐转身而去,福寿四个汉子赶去开道,惜誓蹦哒蹦哒地在后面跟着。罗弋握着那个香包,痴痴地站在那里,一脸傻笑。 “哼,你们中原男人见到好看的女孩子,都是这个样子?孔子说君子有九思,你们看样子可绝非正人君子。罗公子,醒醒啦,人都早走了,擦擦口水。”白玉桐在一旁吐语连珠打趣道。 罗弋如梦方醒。“啊,嗷!失态,失态了!” 白玉桐继续嘲讽到:“我看你是犯花痴了吧。” “啊,哈,姑娘见笑了,没事,没事,只是在想事情,想事情而已。那个,我还有事,恕不能奉陪,告辞,告辞了!华山见!”罗弋小心收好香包,向大家拱手行礼,转身出酒楼然后走了。 “柳大公子,你不会也喜欢上那个丁家小姐了吧。”白玉桐毒嘴连迢青也不放过。 “你这,你这不是凭空污秽人么!我可不是那种人。” 满亭方在一旁帮腔到:“迢青啊,我看那丁家小姐不错,和你们柳家也算门当户对。” “师傅,你就别给我难堪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正常的人都会多看一眼嘛。白姑娘,我看你刚才不是也眼直了么?” “哼,我又娶不了她,眼直了又怎样?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足,戒之在色。” “好好好,我是怕了你了。少言两句,吃饱了带你去逛瓦市。”白玉桐一听要去逛瓦市,别的立刻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满亭方说:“不着急,我和卢六弟思量好了,咱们先寻个落脚的地方。” “好,听师傅的。” 四人付了账,拿好行囊,沿着街走。京兆府,繁华之地,客栈林立。迢青挑了间僻静的客栈入住,店面还算干净。 “跟着我,可要听话。”柳迢青心想:“这话说了也没用,依白姑娘的脾气,遇到事怕是不听我的。” “只要你不惹我生气,我就才不管别的破事呢。”白玉桐从包裹里拿出一个小瓶放在边上,从小二那里叫来一条柔布,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木块,在那里摩擦刀刃盘剑。 “呦,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也懂得这养剑之法。” “哼,别以为就你们中原人武功厉害,可不要小瞧我,我们那里也有人精通舞剑之道,我师傅便是养剑大师。” “那你这拭剑油可得借我看看。”迢青论身手其实不如白玉桐矫捷的,但胜在突然,一把就掠过了拭剑油,在手上勘察一番。 白玉桐见拭剑油被夺,大惊失色,生气道:“还给我!还给我!再不还我可就不客气了!” 迢青本想开个玩笑,没想到白玉桐却如此怒气,赶紧将拭剑油放回远处。 白玉桐快速把拭剑油包好,收进了包裹里,说到:“这瓶拭剑油是我师傅给我的最后一个物什,是他临去中原前给……”想到那日她师傅辞别,白姑娘悲上心头,眼泪就就像决了堤洪水流了下来。 柳迢青迢青心想:“这玩笑又开错了,小孩子心情真的是忽阴忽晴,这可怎么办。”他赶快掏出手绢,递给白姑娘。这中途还失手打翻了茶壶,迢青也没在意。白玉桐只顾失声痛哭,并不理睬他。迢青甚是尴尬,心里一横,竟上前亲自给她拭眼泪。 白玉桐也未料到迢青会亲自给自己擦眼泪,心里是又惊又喜,一向豪爽的她还有些扭捏起来。“你,我,你给我罢,我自己来。” 柳迢青将手绢交到了白姑娘的玉手中,一不注意踩在了刚才茶壶的碎片上,滑了一跤,重重地摔在白玉童话面前。白姑娘毕竟是少女心肠,看见此情此景破涕为笑,说到:“此等大礼我可消受不起。”迢青没料到自己摔了个大马趴,见白玉桐多云转晴,心想这出丑也算是好使,于是也跟着白姑娘哈哈大笑。 迢青起身,摸了摸,还好衣服没有划破,不过这屁股确实肿了。迢青心道:“晚上看来要劳烦卢六哥涂红花油了。” 白玉桐瞧着这手绢,绣的是一朵杜鹃花,心里甚是喜欢。柳迢青看在眼里,便说:“宝剑赠英雄,手绢送佳人。这手绢,你若是喜欢,就赠予你了。” “你这么说还算有良心,就算你赔礼道歉了。”白玉桐边说边欢欢喜喜地将手绢收进了衣袍,然后便跟柳迢青聊起了她的师傅。 她师傅是中原人,自称叫吴员,年纪轻轻的时候便逃到他们那里了,却不知缘由,使得一柄好剑,她父亲便聘请他做自己的拳脚老师。吴员这个人教别人虽然兢兢业业,又会一身好功夫,但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直到有一天他前来辞行。此时大家已经相处几年,多有不舍,对辞行大感不解。大伙儿问他为何要离开,他只是摇头说是时候重返中原完成一件夙愿之事。 白玉桐至今思念这位师傅,此次来中原,也是来找寻他的踪迹。两人相谈良久,柳迢青见天色渐晚,于是说到:“白姑娘,那咱们还逛不逛瓦市去?” “当然要去,我要让你倾家荡产。” “好好好,千金难买红颜笑,都听白姑娘的。” “这还差不多,虽说你现在教我回春剑法,算是我半个师傅,但论年纪咱俩可是平辈,以后可不能对我盛气凌人。” “我什么时候……”“总之别惹我生气,快走吧!去晚了就错过好玩的东西了。”白玉桐一扫往事神伤,急不可耐地推着迢青往门外走。 京兆府的瓦市,在这中原算是排的上号的。来自五湖四海走货卖艺的这都能瞅到。白玉桐儿到处乱跑,像是什么都没见过似的乡下佬,兴奋极了。迢青在后面跟着,还要帮她付钱,也是无奈。 “等等我,小心点,别撞到别人。” 白姑娘忽然停住了脚步,面露诧异,招呼迢青快过了。迢青赶忙赶来,顺着白玉桐的指向看去,可不了得,在繁华市铺中有一条暗巷,巷口血迹若隐若现,像是被人特意擦去的。 迢青心想:“这莫不是出了什么人命吧。”他循着走进小巷,白姑娘在后面小心地跟着。血迹越来越清晰,可见伤的不轻,到后来干脆就不隐藏痕迹了,四周能见到磕碰的痕迹。迢青放慢了脚步,挺着宝剑,眼神示意白玉桐要小心。白玉桐点了点头,左右环视,心里却有点窃喜:若是有歹人作祟,我就将他碎尸万段,打不过的话,还有那个公子哥。 “是,呼,是谁!”深巷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有气无力,呼哧带喘,像是受了重伤。 白玉桐急切回到:“你又是谁!” 那女子听了白玉桐的话反而松了一口气,挤出了几个字:“不,管,你,们,事。快滚!” 白姑娘听了甚是生气,破口到:“你这个人倒是无礼,我们好心过来帮你,你倒是瞎咬人!” “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滚,唔……”一个“滚”字还没说完,便没了声响。 柳迢青迅速向里探去,白玉桐跟紧,只见一个女子蜷缩在墙角昏厥过去,手还按着一柄剑,身上地上满是鲜血,肚子微挺,似乎还有身孕。迢青抢身扶起女子上身,用手封住了女子几处穴道,从自己衣服里拿出一个小药瓶,里面满是白色粉末,撒在她伤口上,撕去自身衣角布料,为她包扎堵住伤口,吩咐白姑娘到:“快去叫一辆马车!” 白玉桐从未见过这厮情景,也是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拔腿跑出暗巷。迢青又拿出了一个药瓶,磕出了几粒小药丸,扒开那女子的嘴给那她服用,将自身外衣脱下,裹起她抱着向巷口走去。 一张纸条从她身上掉了下来,迢青捡起,仔细一看,上面一眼看见“子时,户络街”几个字,后面还有一行小字,迢青也顾不得看,将它收进衣服内。白玉桐这时也赶回来了,两人将她抱上马车,赶往客栈。 “不错,是峨眉的弟子。”满亭方看了看那女子的随身之物说到。卢六哥在一旁也点了点头。 女子呼吸均匀地横卧在白玉桐房内,虽然还没醒,已没有刚才那样凶险,还好迢青救治及时,女子的命算抱住了,胎儿也没见大出血的迹象。迢青几人坐在边上,商讨这件事。 迢青猜测到:“莫不是峨眉派出了什么变故?” 满亭方回到:“我看未必,最近可没风闻到有什么事情。不管如何,此女身怀六甲,咱们虽粗通治跌打损伤之法,但毕竟并不是郎中,应快找大夫才是。” 迢青听了觉得十分有理,说到:“现在首要的就是救人性命以及摸清事情来龙去脉。对了,那女子身上掉下了一个小纸条。”迢青拿出那张小纸条给他们看。“上面写着‘子时,户络街’几个字,后面还有一行小字‘衰荣无定在,彼此更共之’,这是陶渊明的诗,说不定是接头暗号。这样吧,白姑娘,麻烦你去请个好大夫,我去会会这个接头的人。” 户络街,亥时。柳迢青本以为这会是一个僻静之处,没想到却是灯火通明的街市,靠近河畔,有绿窗朱户高高低低的房子,微风拂岸,杨柳依依,确实是个饮酒赏景的好去处。 迢青找了处酒家,上到二层,点了盘下酒菜和几两烧酒,月下自酌,注视着户络街的风吹草动。繁华之所,识得一个未曾谋面的人确实不易。 迢青默念着那句陶潜的“衰荣无定在,彼此更共之”,又续吟到“邵生瓜田中,宁似东陵时。寒暑有代谢,人道每如兹。达人解其会,逝将不复疑。忽与一觞酒,日夕欢相持。” “好诗,好诗啊!”迢青后面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佳诗,好酒,却没有佳人啊,一人对影,岂不孤寂。” 迢青转身一看,却是一个书生模样青年。迢青笑道:“阁下有如此雅兴,正好我一人饮酒孤芳自赏也没意思,不妨共饮三杯。” “好啊,我也正愁没有人说话呢?”这人坐在迢青对座。“阁下看来也颇晓辞赋啊。” “我柳某人略懂,略懂。此次进京赶考,一路羁旅沉闷,没想到在这帝王之畔遇到吟风弄月的知己。” “巧了,我也是柳姓,咱们百年前或是亲戚也未可知。少年乐新知,来,我敬你一杯。” 攀谈下来,迢青才知道这个人的底细。他叫柳三变,出身官宦世家。平时里喜好词曲,曾浪迹江南。此次是奉父母之命前来考取功名,也是来证明自己的才学。此人迢青也早有耳闻,江南填词曾名噪一时。 “车马喧街,兰灯满市,皎月初照故城。清都绛阙夜景,风传萧瑟,暮绕艾香。巷陌纵横,过酒肆款辔,缓听吟诗。凤烛荧荧,那公子,未尽残樽。” “柳兄唱的不错,这最后还打趣了一下在下,有趣!有趣!” “风闻京城有平康北里之音,此次前去,定要赏听一番的。”迢青虽然在和这位柳公子谈笑风生,心里却想的是子时之约,面对敬酒,也是一再推脱,怕醉酒误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却没有值得注意的人。 忽然迢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白玉桐。白姑娘四处张望,估计是在找什么。柳迢青心想:“她来干什么,莫不是有什么变故?”于是他起座,委身说到:“柳兄,在下有事,不能再陪君同醉,先行告辞了。” “可惜了,这月下佳景良宵,不能接着与君共饮。不过既然阁下有事,那请便请便。对了,不知阁下名姓,以后相见如何相认啊,哈哈。” “在下柳迢青,柳兄以后金榜题名之后可去雁城找我。” “借柳兄吉言,来,干了这杯辞行酒!”迢青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柳兄,告辞,他日再会!”“再会!”迢青辞别柳三变之后,忙下楼去寻玉桐。白姑娘也没想到户络街这么多人,左看右看也不知道哪里去找他,正在没脑子似的到处乱转,听见后面有人唤她。转身一看,原来是迢青。 “你不在那受伤女子身边,来这里做什么?”柳迢青发问到。 “哼,我好心过来通知你,不听我就回去了” “好好好,白大小姐,快说。” “听好了!那姐姐醒了,这里不会有人接头的,她还有话要说,我们等你回去。” “哦?她醒了,那我这颗悬着的心算是落地了。快走,看看她说什么。” 柳迢青跟着白玉桐走进客栈,满卢二人正和一个不认识中年汉子攀谈,这汉子一袭白衣,带着个小腰盒,估摸着就是大夫。 白姑娘指着那个汉子道:“那人可是个神医!”迢青心想:“五湖四海的高手都聚集于此,这位恐怕也是什么了不得的高手。” 二长老见迢青归来,忙把他叫过来,介绍这个汉子。原来他就是骆华英,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神医,人称“玉佛手”,此次前来京兆府,也是为了华山会盟。本欲来客栈歇歇脚,在门口撞上了白玉桐。白姑娘见他一副江湖郎中的模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他过来救急,没想到这误打误撞竟请来一位江湖神医。 “晚生柳迢青见过骆神医前辈。”迢青忙向骆华英行礼。 “原来这位公子就是柳少庄主,不敢当,年纪轻轻就有此作为,不得了,少年英雄,少年英雄!” “哪里哪里,骆前辈妙手回春,救人性命,晚生佩服的很。” “要不是你封住了那女子的穴道,恐怕华佗再世也无可奈何。” “对了,那峨眉弟子不知境况如何?” “已无大碍,母婴平安。就是身子还很虚,需要多调养,另外临盆期也已临近,不知道她这个弱身子骨能不能撑得住。我开了几副单子,但愿能有用。” “那就好,劳烦前辈了,我去看看她。” 客房内,那受伤女子半躺在床上,上身靠着香枕,脸色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垂手闭目不语,听见有人进来,哼的一声,意思知道了。 “姐姐,你可感觉好多了?”那女子闭目点头,小声回答道:“好多了,谢谢你们了。你说,你们都是些好人,等我能走动了,自然会走,不给你们找麻烦了。” 柳迢青接道:“这位姑娘想养多长时间便多长时间,别的自有我们应付。” “这是?” “这就是和我救你的那个家伙,你要找的那个人,蒲柳山庄的少庄主柳迢青公子。” 那女子听了这话,挣扎地直起上身睁开了眼。 “无妨,躺着便可。” “只道柳公子英雄少年,一睹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哪里,江湖中人人相助。” “柳公子,只是小女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我定当竭尽所能。” “我还有一子,名唤’狄云’,乳名‘云儿’,寄养在京兆郊外落杭村村东头第一家,不知公子可否把他接来。” “这事我一定亲自去办,你就安心养伤吧,别动了胎气,别的事不用想。还有你别老如此客套的,让我听着不舒服。” “柳公子之恩,小女没齿难忘。” 迢青换了一身行头,因为屁股早时摔了,也不敢颠马,找本地人问清了路子,奔到了落杭村,和村里人家说清楚了情况,接回了小孩子狄云。狄云可不省心见有陌生人抱走他,闹腾了一路上,还咬了迢青一口,迢青也是好脾气,心想小孩子见到陌生人如此亦是正常,便没有发怒。 那女子见到孩子,长舒一口气,气色一下子好多了。那狄云见到娘亲,也是扑上去不住地哭泣。母子见面之后,狄云便被安排到隔壁房间。 女子将事情原委合盘托出。正如黄长老所料,她是峨眉弟子,名叫刘姑洗。 “我痴于男女私情,自己沉溺红尘,有愧师恩,于是自请辞别师门。” “退出师门,那姐姐不至于此啊?” “那男人是青城派的。我二人之事他师门并不知情,他说,跟着门派中人去华山会盟,近日,向师门坦白,然后和我去一处僻静乡下过日子,与我约定好了在这京兆府户络街午时相会。 我将长子在郊外安顿好,便来见他,没想到他来时却是神色慌张,将一个木匣子塞给我,吩咐我带着木匣子赶紧跑,然后他就跑向了另一个地方。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带着木匣子就往城外跑,但是实在不熟悉城内的情况,加上光线愈发昏暗,我寻不得出城的道路,忽然发现后面有几个人在追我,他们让我交出木匣子,我知道这个是重要物什,于是不肯交,因为我怀有身孕,所以跑的不是很远,让他们追上,逼进了一个暗巷里,拼死抵护,终究是被夺了去,然后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渐渐有了知觉,但身子虚弱的无法动弹。之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原来如此,事情还真是一波三折,对了,那木匣子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唔……表面印着两个金字,似乎是‘静笃’。” “静笃?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好像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了。算了,刘姑娘你说了这么多,也累了,先休息吧。我们暂且先不打扰了。” 几人回到客栈大堂,对于刘姑娘所述之事也是大感意外。 “静笃,木匣子,确是十分耳熟,但又想不起来了。”迢青思索着,却毫无头绪。 “那对哥哥姐姐如此舍命相护,定是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满亭方说到:“徒儿啊,这件事我们得追查下去,不能让什么好东西落到坏人之手。还有那个青城派的弟子,我们也要竭力营救。”众人皆点头同意。 卢六哥想到那个姑娘,开口道:“过几日我们就要拔身去华山了,那刘姑娘却又如何安置。” 白玉桐也附和到:“总不能把姐姐带到华山之巅吧,也不能将她留在客栈,万一那伙人找到她灭口,更是棘手。” “这确实是个问题。我看这样,我在北方虽不认识什么人,但在汾州有个我爹的熟人,曾与我家多有来往,是可托付之人,要不让他们帮忙照料一下。” “嗯,我看可行,汾州离这里也算不是太遥远。” “可一路颠簸怕又是苦了那个姐姐。” “这也是没办法,我即刻书信一封,派人加急送去,让他们来人接她,这你总放心了吧。” 过了几日汾州的熟人派人来接,大伙客栈前作别。 “柳公子和诸位前辈,我家夫君,你们一有消息就尽快通知我。” “嗯,刘姑娘请放心,这件事我们会追查下去。” “柳公子和白姑娘之恩小女永世难忘,这样,小女腹中之子不久将临世,还请公子赐名。” “起名字,嗯……既然,孩子姓狄,长子叫狄云,那仲子就叫狄青吧。不负青云之志。你看如何?” “谢公子赐名,是个好名字,却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爹爹……” 一个月之后,刘姑娘产下狄青。待到狄青志学之年,其兄狄云与乡人私斗,狄青代兄受过,窜名赤籍,没入军队,屡建奇功,后成为一代名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此处按下不再详表。 正是:乳婴得新名,不负青云志。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谁家杨柳暗飞声》正文 第五回 城郊佛门悟禅机 派内争位起血光 “大师,这寺庙相比嵩山少林寺,却是如何?”亭下一青年和老僧对坐。 老僧听了这个问题,笑了笑,言道:“皆是无尘之所,不分高下。” 那青年听了这个回答很是失望,想了想,于是追问了:“佛与道哪个更能参透万物?” 老僧还是笑了笑。“佛,看透生死。道,执迷长生。” “如此看来,佛倒是高上一筹。” “那你说江水和河水哪个更像水呢?井水呢?” “这倒是个问题,警延大师,容我好好想想。” “我昔初机学道迷,万水千山觅见知。明今辨古终难会,直说无心转更疑。阿弥陀佛。” “今日一谈,真是有趣,大师不知道有没有雅兴与我对弈一局。” “甚好。施主如此好问,真像老衲年轻的样子。” “哦,没想到大师也曾和我一样东问西问的。” “不解,自然要问,年轻时候问,老了更要问。” “哦?那我以后有问题还望大师指点一二。” “若贫僧知道,自然是会相告。” 那青年先手三连星,警延随即以双飞燕夹击。几回合后,青年又先提劫,老僧始终以后中先相对。青年棒粘,险些被老僧花聚六。青年屡屡骗着不成,心态略见浮躁,最后眼见大好形式丧尽,数子必败,于是认输。 “施主确是输了。” “还是大师厉害,在下惭愧。” “入界宜缓,攻彼顾我,施主还是过于急躁。这局不是我赢了,而是你输了。” “我输了不就是你赢了?这两者又有何区别?” “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步步为营,却不一定有十成的把握,而你自己慌了阵脚,主动认输,如此便不是我赢了,而是施主你输了。” “大师解释的透彻,不错不错。” 二人正你问我答,远处奔来一个年轻的小和尚。小和尚行礼之后,言道:“阿弥陀佛。门外有二人前来拜谒方丈,打头的施主自称骆悼。” “原来是骆掌门,快请!施主,在下有一友人来见,还请见谅。” “哪里,警延大师要不然我就告辞了。” “不用劳烦,这是我故友华山派骆掌门,你们都是江湖中人,怕也认得。” “在下初入江湖,恕我直言,倒是从不认得什么人。哈哈!” 小和尚引着两个人来到警延和年轻人面前。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华山派掌门骆悼以及柳迢青。骆悼与警延大师是老友了。早年二人在金陵相遇,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遂成好友。 “警延啊,来到我华山的地界,也不来见见老夫,一别数载咯。” “确是怠慢了故友,贫僧赔罪。” “可惜你是个佛门中人,不然非得来个不醉不归。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小兄弟是蒲柳山庄的少庄主柳迢青,少年英雄啊。迢青,这位便是我跟你提及过的警延大师,少林寺的大方丈,也是我骆某的故友。” “原来这就是警延大师,我早就风闻过您的禅悟之道,晚辈这厢有礼了。” “哪里,柳公子英姿勃发,后生可畏啊。” “这位,是?”骆悼看见了坐在一旁的那个青年,却不曾见过,心里直打鼓。柳迢青仔细端详了一番,更是不认识。 “我叫阮亭,不过是一介初入江湖的无名小辈,慕名前来拜谒警延大师。这次能够见到诸位武林中鼎鼎大名的人物,真是三生有幸。” “原来是阮小兄弟,不知道是何方人氏,会些什么拳脚啊,这次也是来我华山一聚么?”说着,骆柳二人已经落坐亭中。 “在下东京陈留人氏。此次嘛。一来,拜访警延大师,谈禅问佛,二来是闯荡江湖,开阔眼界,三来,确实是来见见华山会盟盛况。至于拳脚,会一些祖传的护家功夫,拿不出手。” “好啊,小兄弟虽然不是威震一方的大侠。但我江湖人人同仇敌忾,不如加入我们华山会盟,惩奸除恶,他顾狗贼必死无葬身之地。” “骆掌门这么盛情相邀,我阮亭自然是要参与会盟,共杀一方恶贼。” 柳迢青心想:“这人听他的话也不像什么坏人,何不交识。”于是他说到:“这位阮公子和我年龄相仿,又有同样除恶扬善的愿望,不如我二人结成君子之交,以后互相也有个照应。” “既然柳公子,不,柳兄想要结交,我阮亭正是求之不得呢。以后你当大侠惩恶扬善的时候,别忘了带上我,哈哈。” “嗯,好啊,老夫我也做个见证,热血少年,相惜相识,那是最好的啦。” 杯茶下肚,柳,骆,阮三个人哈哈大笑。警延在一旁开口道:“二人相遇,因因果果,缘也。” 四人围坐亭中。骆悼开口道:“此次华山会盟,乃武林中第一大事,也是罕事,不知道警延对这次齐力灭顾怎么看啊。” “行恶之人必遭天谴,天道轮回,因果相报。” “看来我们定是要出师必胜了。” “警延,还有一件大事,关乎国家社稷,柳少庄主,快给大家仔细说说。” 于是柳迢青将茶楼遭遇,出门碰乞丐,夜潜西域食店,几大势力图谋不轨,三人分路而逃的事跟大伙儿描述了一遍,至于青楼脱身这种难以启口的事,便避开不提了。 骆悼义正言辞道:“哼,西夏贼王这叫自取灭亡,死的好啊。这几个蛮子还没被打够,区区蕞尔夷邦,也敢谋图我中原大地,不自量力。更有逆党遗毒,妄图复辟,真是笑话!对了,荆湖两路江南两路都在调遣军队,囤运粮草之事诸位可都知晓?前日江湖中的兄弟探得大军已经集于河中,怕是圣上又要开疆拓土了,这次倒霉的不是西夏,就是辽夷,哈哈。” 迢青附和到:“那些蛮子吃些苦头,自然会安定了。”但他内心里又想到那日晏寺丞所言之语,想说,但又想,此等空穴来风之言,说出来怕是被别人当笑话听,便没有提。 接下来,大家又聊了一些江湖中的事情。阮亭看来真的是没混过江湖,对于很多武林通知的事情不解,问东问西的,当然,迢青对于这位新结识的兄弟自然是有求必应,通过一番畅聊,迢青心里对这个家伙更是有些好感,警备心也放下了。不过,阮亭始终没肯透露自己的身世,迢青也不在意。寺院多规矩,不能把酒言欢,迢青觉得倒也不自在。于是三人约定改日酒楼再叙。 柳,骆,阮三人作别警延大师后,在寺院山下分手。阮亭说他还没有找落脚之处,迢青便带他回客栈。 回去的一路上,阮亭甚是兴奋,问来问去。诸如什么衡山派与恒山派有什么区别,五岳门派谁势力更大,京兆府有什么好吃的之类的。迢青心道:“这真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快到客栈的时候,阮亭又突然问到:“当今天下第一武功是谁?” “天下武功繁杂,又各有说辞,难言伯仲叔季。不过我倒是想起来,一个多甲子以前,黄山开山建派,邀请群雄前来恭贺,以武会友,其祖师爷刘千里凭一柄长剑,以一记无影剑法击败各路好手于黄山,威震天下,当时无人出其右。很多有名的前辈也曾领教过,败下阵来。若说无影剑法为天下前三的功夫,大多数人绝对是信服的。只可惜……” 阮亭听的津津有味。“只可惜什么?” “现在难窥其之一二。而且前些日子黄山遭恶人顾理独守,无影剑谱失窃,实在是可惜。” “我也曾听说黄山的事,没想到这么严重,等有时间你再和我好好说说黄山发生了什么。” “我的大公子,原来你可还识得客栈!”两人刚到门口,就听见客栈内有人讥讽到。毫无疑问,肯定是白玉桐。白姑娘心想:“这京兆府汇聚了无数武林中大大小小的人物,这个柳迢青定是去拜会什么世外高人,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一人闷了一天,又不熟悉中原大城弯弯绕绕,只得呆在客栈中,真是越想越生气。” “我可不是去干什么闲事去了,是和华山派骆掌门去拜会少林寺警延大师去了。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新结识阮兄弟,来,阮兄弟。” “小生阮亭,东京陈留人士,出入江湖,见过这位,额,这位小姐。不知小姐芳名,敢请赐教。” “她啊,她叫……” “本姑娘姓白名玉桐,见过这位阮公子。公子看似不像是走江湖的,倒像是个读圣贤书的。” “姑娘说笑了,在下确实是个寒窗苦读的书生,不过此次倒是想要摆脱书生这个名号,闯荡江湖一番,落个侠客的美名,效仿当初谪仙人,岂不快哉!” 白玉桐听了他这一席话,心里倒是十分赞同,说到:“如此,我与这位阮公子有一同志向了。” 阮亭听了回到:“同志偶遇,幸甚至哉。对了,柳兄,不知你和这位妙语姑娘是何关系?” “一般朋友,一般朋友尔。过来,来坐,坐。对了,我师傅和卢六哥呢?” “他们啊不知道被哪个叔叔伯伯婶婶姑姑拉去喝酒了,什么一个姓黄,一个姓杜,让我告诉你,说什么提这两个名字你就知道了。” “黄叔叔和杜伯伯啊,唉,忘了去拜访他们二位了。好久未见,让他们喝个一醉方休去吧。” “这两个人看起来来头不小,身边还有跟班,不知道是什么人啊。” “黄叔叔是这京兆府柳家商会的管事,那杜伯伯是云行镖局的大镖头,也是老爷,经常和我家有生意上的来往,都是老熟人。” “这么说,你们柳家可真是威风的很啊。”白玉桐在一旁说到。 “都是托先辈的福分,不说这些了。诶?阮亭兄弟,你既是东京人氏,不知道汉末时期建安七子阮瑀竹林七贤阮籍可是你祖上什么人物。” “不才,我家正是陈留阮氏后人的一支,至今家中仍摆有祖上传下来的东西。” “原来如此,那阮兄也算名门之后,不知文学造诣如何?” “天性好动,粗读过一些书,难言造诣二字,实在是惭愧之至。” “我看公子一副文人风骨,想必在那四书五经上比那柳公子更胜一筹。” “我若要是出手成章,怎么会还没考取个一官半职的功名,二位还是莫嘲笑小生了。对了,柳兄,我还有很多江湖上的事情想问你,还请你不吝赐教。” “好好好,总得先让我歇歇脚润润嗓子。小二!来壶茶。” “得嘞!客官请稍候!” 一壶清茶过后,柳迢青与白阮二人谈天论地。论年纪,柳迢青与其二人相仿,但自小听爹爹叔叔伯伯们讲一些江湖中的流言轶事,再加上自己顶着少庄主的名号和各方结交互通,懂的自然比寻常人要多。 柳迢青便将自己知晓的江湖往事和盘托出,还添油加醋,让故事多了几分神奇色彩。白玉桐与阮亭果真是没见过世面,只道如同那书中所言,说书所讲般,对此是深信不疑。 “欲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再叙。喏……师傅和卢六哥回来了!”满亭方和卢六哥满面春风地走进客栈,满身酒气,看来喝了不少酒。 卢六哥笑道:“少庄主啊,那黄文忠和杜子汝可真能喝啊。你师傅可算碰上对手了。有时间你应该去看看他们。” 满亭方大手一挥驳斥到:“哼,他俩论喝酒和我比道行还不够。诶,这个小子是?” “这是江湖上新认识的朋友,阮亭。阮兄,这是我师傅满亭方老前辈和卢六哥。” “在下阮亭,一介初入江湖的后生,拜见两位前辈。” 两人落坐,满亭方开口问到:“不知,这位阮亭小兄弟是哪里人,做什么营生的。” “回前辈,东京陈留人,家里是做字画纸张文房古董生意的。” “原来是书香门第,失敬失敬。那小兄弟怎么又来混江湖。” “行侠仗义,执剑天涯,这正是我想做的。” “很好,不知阮亭小兄弟有没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参加华山会盟,共诛顾贼。” “那不知你学过些什么路数,有没有师从何人?” “跟自家护院的武师学过些拳脚,不值一提。” “那阮亭小兄弟有没有兴趣跟我们讨教一二,学一两个防身的功夫,迢青,你说呢?” “是呀,阮兄既然想混迹江湖,就要应该学些护身的功夫。我蒲柳山庄的功夫虽然称不上独步武林,但对付一般毛贼还是没问题的,阮兄想要行侠仗义,确实该多学些功夫。” 阮亭听了,想到能学些真材实料的功夫,甚是激动,但又想到这样仓促就拜别人做师傅,父亲知道了定会雷霆大怒。他站起来说到:“久闻诸位大名,肯招收我这一介弱生,乃三生有幸。但在下实在是有不言之隐,恐怕难以拜师称徒。” “哪里须得拜师,我师傅和卢六哥古道热肠,教一两个功夫自然不是难事,再说,作为朋友我还是会一些拳脚,全部授予你也无妨。” “那真是太好了,会些功夫才能闯荡江湖嘛。” 天色渐晚,迢青又给他们讲了江湖奇事,听得二人深陷其中,时候不早,便约定好了以后在讲。 晚上,迢青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一群官兵将一处田亩团团包围,并令一些夯夫拿着锄头掘地三尺,不知在找什么。 “嚓……咚……嚓……”窗外传来了嘈杂声吵醒了正在熟睡的柳迢青。他睡意朦胧,翻了个身,并没有在意窗外之事。又听见有人敲锣喊到:“官府公务,刀剑无眼,紧关门窗,切莫生事。” 他起身睁开眼,透过窗纱能看到屋外一个个火把掠过,看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打开窗户,一股夜晚的凉意浸透脸庞,立刻清醒了,只见客栈楼外一个个人举着火把跑过,看衣着似乎是官兵,其中也有官衙的捕快。 柳迢青思虑到:能够惊动这么多官兵,至少也是个命案。他决定去看看,穿好衣服,打开房门。虽然没点灯,但是可以看出很多房客都被吵醒,打开房门探视。 只见白玉桐换好了装束,来到柳房门外,手抵着剑问到:“迢青,发生了什么?” “不知,外面甚多官兵。” 阮亭也被吵醒了,他似乎没睡醒,竟问到:“是不是契丹人打到这里了。” 白姑娘听了噗嗤一笑,调侃到:“我看你是没睡醒吧,这里可是天子之畔,如果契丹人打到这里,大宋早就亡了。” 柳满师徒二人眼神一个交流。两人立刻意会到了,点了点头。“白姑娘,阮兄,卢六哥你们带在这里,我和师傅去探探发生了什么。” 白玉桐一脸急不可耐,说到:“我也去!” “你留在这里,阮兄功夫尚浅,你得保护他。” “那好吧,看在阮亭的份上我就不去了,你们早点回来,别紧着凑热闹,出了什么事端。” “不会,这种事情我们还是有分寸的。我们走。” 店家正在拿方桌条凳抵门,迢青表明他们要出去,店家劝到:“没听捕快们喊不要出去,现在外面可危险了。”柳迢青指了指腰间的宝剑,意思是他们能保护好自己。店家叹了口气,放他们出去,又赶紧把门插好。 柳迢青心想:“这个时分,让巡逻的碰到,定然是要被仔细盘问一番,那样会甚是麻烦。” 于是二人窜上房顶。官兵们已经过去了,不过目的还是很好找的,城南有一点火光冲天,一定是哪里。师徒提足疾奔。越来越接近亮处。官兵已经将这里围住了。大火烧透数个房子,依稀能够看见木杆上烧到一半的客栈旗帜,附近的几个院子也被波及,地上没有活人,布满尸体和兵器,显然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这种事情在天子之畔是让人震惊的,周围都是逃散的百姓。 迢青窜下房子,向一个躲在墙角的人打探:“发生了什么?” 那人畏畏缩缩,几句话到口边都没说出来。满亭方忙安抚道:“小子别惧,官兵已抵得此处,大可不如此慌张。” “回老爷们,那,那是处客栈,小的是里面的伙计。前些日子来了一群会武功的人,人人拿着兵器。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他们领头的在房间里死了,然后他底下的人吵了起来,最后打了起来,把客栈也给烧了。还好我手脚麻利,算是逃了出来。掌柜的好像给砸里面了,这招谁惹谁了,官府得给我们做主啊……” 师徒二人一合计,也不知是哪路神仙住在这里,那小二哥不通晓江湖,只知道是一群脑袋别裤腰带上的,再说此地官兵甚多不宜久留,决定先回客栈,第二天再去打探。 第二天迢青去当地丐帮那里打探了一下消息。要论打听消息,丐帮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经过一番打听才知道,昨晚是恒山派惹得乱子。恒山派掌门康无庸突然暴毙而亡,大弟子穆林与师叔程光争夺掌门之位。门派分成两派针锋相对,大打出手,导致人间横祸,如今两人已经分别带人快马加鞭赶回恒山,以正自己掌门之位。迢青听了心里一冷,如今,武林中人应该精诚团结,某些人却为了个人利益,各为其主,全无大义,令人心寒。 回去路上,柳迢青也见知府在城中张榜,述得作业客栈打架失火之事,并全城通缉这伙人,他们哪里知道,这些人已经连夜奔恒山而去。 到客栈后,他与众人分说了昨晚的事端,众人听了皆连连叹息。恒山武林大派,经落得如此分裂之状。不过这是别派家事,他们也不好干涉。迢青心想:“骆悼老前辈作为华山派掌门,在武林中名望极高,让他出面调停,也许是个法子。” 正是:群龙无首领,邪火心不压。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谁家杨柳暗飞声》正文 第六回 群英荟萃华山路 各展本事夺冠首 自古华山一条路。太华山山势险峻,自前朝有道家仙人在此修栈建道,才得以通向山上,最险之处侧身沿壁而行才可通过。 这对于江湖中人来说倒成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好地方。轻功了得的可依靠凸起的乱石攀壁而上,当然也有因此粉身碎骨的。也有依靠钩索爪索的,不过走栈道还是最为妥当。 武林人士生性好斗,这次来了这么多群雄,定是要较量一番。山道本就难行,柳迢青怕上山途中徒生变数,便早几个时辰动身。 此次盟会地点名为会仙台,相传为黄帝会盟群仙之所,如此安排,也算是名副其实了。柳迢青一行人走在上山的路上。此处人烟稀少,与京兆府大相径庭,不过也不乏云游人士,更何况有会盟之事,武林中人自然不会少。迢青心想:“此处虽是荒野之地,倒是个修道练武,田园归隐的好去处。” “俺先走!”“俺先走!”前面两个人争吵挡住了去路。这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一个头小身子高像个竹竿,一个脑袋大个子小像棒槌。 那个小个子见迢青等人过来,闪身一下抬手,想要把迢青抓过来,迢青赶忙横臂格挡,不料反而被他擒住手肘。别看此人个子小,力气可不小,迢青几下没挣脱开,伸出另一只手直夺其面门,其他人也拔剑过来。那人躲开了掌击,后退了几步,把迢青转了几圈拽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到:“小兄弟,嘻嘻,没别的恶意,过来,过来帮我们两个评评理,嘻嘻嘻!” 迢青见这个人疯疯癫癫的,意欲逃走,但均未如愿,只好作罢。只见满亭方抢向身前,义正言辞地说道:“你们两个黄毛小儿是要做甚,还不快快放了我徒儿。” 那个高个子回到:“嘻嘻,咱是不会拿这小子怎么样的。嘻嘻,你这个老头子放心。” 满亭方心想这两人样貌举止奇特,嬉皮笑脸,手法古怪,似与江湖中所说的欢喜兄弟并无二致,于是开口问到:“二位可是江湖中人称欢喜兄弟的郭氏二兄弟!” 小个子笑着回道:“竟让你这老头子看出来了。” “久仰久仰!听说你二人也是行侠仗义的好汉,不知今日为何挟持我家公子,阻挡我等前去会仙台会盟啊。” 小个子抓的更紧了,回到:“哪里哪里!嘻嘻,我这是要劳烦这位小兄弟给我俩评评理。” 迢青心想脱身要紧,连忙叫到:“你不说什么事,我如何辨明黑白?再说你这般挟持我,天下哪有如此待客的道理,我又不会跑。” “小兄弟说的是!嘻嘻,松手,松手。”小个子放开了他,柳迢青赶紧后退了两步。阮亭第一次见到这么怪的人,觉得甚是有趣。白玉桐见柳迢青如此狼狈,不由得嗤笑几声,但对于那对兄弟实在是打心底的害怕。 小个子指着自己说:“嘻嘻,俺是大哥叫郭高伟。”众人听到他的名字暗暗好笑,哪有这么矮小的人叫高伟的。 高个子接着说到“我是他弟弟,俺叫郭小渺。”没想到这两人说话怪,长的怪名字也怪。白姑娘心想:“这两兄弟的父母一定是瞎了眼睛才起得如此名字。” “小兄弟,你说俺们两个谁应该先向前迈步子呢?”奇哉怪也。迢青从来没听别人问过如此古怪的问题。其他人听了也是面面相觑,心中直言好笑。白玉桐在一旁笑道:“你二人为何要纠结此事呢?” 郭小渺笑呵呵回到:“俺二人就是要争一下,嘻嘻,小兄弟,你给评评理。论武功,俺在俺哥之上。论个头,更不用比。是不是俺先走?” 阮亭向来对这些武林奇人异事很有兴趣。他调侃到:“郭高伟是你哥哥,论长幼,应该哥哥先走。” “这位小哥说的有道理嘻嘻,弟弟,我可不客气了,先行一步。”郭高伟欲走,被郭小渺按在了地上。“等等,嘻嘻。咱们可是让这位兄弟评的理,又不是他。小兄弟你给评评理?” 迢青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他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说到:“你们两个不如比一下,谁先到会仙台谁就先走。” 郭小渺拍手到:“好啊,好啊!嘻嘻,论腿脚上的功夫各个肯定不如我。”说完拔腿就跑。郭高伟也不敢示弱,紧跟后面,别看他人小腿短,但腿摆起来不亚于任何人。 迢青长舒一口气,和这种人打交道,让人琢磨不透,还是敬而远之为上。白姑娘想着刚才那个两个怪人,说到:“刚才那对兄弟可真有趣,就是脑子似乎有些不正常。” 卢六哥说到:“各位,刚才那对欢喜兄弟确实与常人行径不同,不过两个人也经常行侠仗义,功夫了得,为武林中人所敬。” 阮亭心想平常人都叫什么大侠,双雄之类的,这“欢喜兄弟”的名号甚是古怪,于是问到:“这两个人为什么叫欢喜兄弟,听起来有些别扭,为什么不叫什么郭氏双侠之类的。” 满亭方边走边说到:“哼,我听闻这二人平时嘻嘻哈哈的,如疯子那般,没什么正行,于是大家都叫他们欢喜兄弟,他们这两人也是没心没肺,听了竟甚是高兴,于是就传开了。”迢青想到刚才被愚弄,心里一寒,若是这二人是什么歹人,自己早已命丧黄泉了。 白玉桐见迢青面露难堪,揶揄到:“某人可是被这对欢喜二兄弟敬仰啊。”迢青干笑两声,没作答,心里暗暗许愿以后再也不要和这古怪兄弟打交道。 他连忙转移话题,诵到:“谁将倚天剑,削出倚天峰。西岳华山果然是名不虚传。” 阮亭在一旁附和:“若不是此次出来,仅凭诗词是无法悟到华山之壮丽。此所谓不可名状也。” 白玉桐抬头望去,山峦耸立而不见其峰,垒石摇摇欲坠,其状可怖。她心里直打鼓,于是问到:“这条道真可通向山顶?” 迢青见她畏于山之险,吓唬到:“可通是可通,不过道阻且长,俞往上则俞险,这山崖下不知埋葬了多少英雄豪杰。可惜,可惜。” 白玉桐听了大惊失色,心想,如果坠落山崖,葬身于此,不光心中所想之事未可实现,自己也要丧命,那可太不值当了,于是不愿再走。 迢青继续说到:“白姑娘怕了?中原山中多猛兽,相比西域荒野也是如此,姑娘如果留在这里,想必这细皮嫩肉那些粗野之辈是吃不惯咯。” “你……哼!谁怕了,不过是想歇歇脚罢了。”白玉桐紧跟几步,生怕落下,落入兽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行人七绕八绕,还是没到会仙台。阮亭和白姑娘可是吃不住了,两人不善脚力,迢青决定现在这半山腰歇歇脚。 迢青坐在石头上,向远处望去,有感而发:“虽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可历来名山大川,哪个不是雄伟壮丽。就拿这华山来说,前人在绝壁上开凿修筑栈道,才得以一睹真容。登高望远之后,方才知晓什么叫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白玉桐也是有感而发,出口旧时所学之诗:“渭水绿溶溶,华山青崇崇。山水一何丽,君子在其中。” 阮亭自然也奈不住,附诗一首前朝刘宾客的《华山歌》:“洪垆作高山,元气鼓其橐。俄然神功就,峻拔在寥廓。灵迹露指爪,杀气见棱角。凡木不敢生,神仙聿来托。天资帝王宅,以我为关钥。能令下国人,一见换神骨。高山固无限,如此方为岳。丈夫无特达,虽贵犹碌碌。”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好不兴甚。 忽地,远处传来声响,似乎有人上山了,人数还不少。不会儿,前呼后拥的来了一群人,为首皆是家丁的装扮,中间是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衣着华贵,一看就是大户人家,一路上有说有笑,好不自在。男子生的俊朗,女子轻纱掩面,难窥其一二。 这群人路过迢青等人歇息处时,视他们无物,好不威风。迢青心想:“这群人倒是没见过,看这架势,非富即贵。”待到青年男女和众人走过,迢青询问他们来头。满亭方和卢六哥也是不知这帮人的底细,其他人更不知晓了。迢青心道:“有机会定要找骆掌门这般相交广泛的问问这帮人的来头。” “哼,这帮人不知道来此做甚的,前呼后拥,气派得很,我看倒是更像尽览山水的。” 柳迢青笑道:“正如你所言,我看他们不过富贵人家来此游乐,与咱们不是一路人。继续上路吧,此地不宜久留,若是那欢喜兄弟折回来,可就麻烦了。” 会仙台为华山一峰上平台,此处物料难以运抵,所以布置朴素,仅有几个石桌石凳以及四周飘扬的彩旗。站在会仙台上远远望去,能够隐约看见华山岩石草木中修行的道士,练功的华山弟子,深居的隐士抑或飞禽走兽。 欢喜兄弟在平台前方争吵,满亭方向其他人示意了一下眼神,众人从边上绕了过去。虽然时辰还早,但已经来了不少人。迢青放眼望去,大多是不认识的武林前辈与后生。之前见到的那对男女也在其中,占着几个为数不多的石桌凳。 迢青等人找到一处角落空地,席地而坐。人来的越来越多,其中怪人也是不少,欢喜兄弟与之相比可以说是自叹不如。有的带兜帽子掩面,有的干脆戴面具,还有的面露狰狞,袒胸露乳,总之各色人等是面面俱到。更多的人就算满亭方这种江湖中的老前辈也不认识,更没听说过。由此他华山派掌门骆悼的人望也可可窥一二,短时间内竟召集这么多的群雄豪杰。武林盛事,盛事如此,比那争锋一二的武林大会更甚。 “那些人杂七杂八的,又是什么派。”白姑娘指着远处那群刚站定的人说道。 迢青说到:“那是昆仑派。” 阮亭接着说到:“昆仑派,那从昆仑山一路来中原可甚是羁苦啊。” 满亭方和卢六哥听了皆是哈哈大笑。迢青解释到:“此昆仑非彼昆仑。昆仑派乃邢州临清龙潭寺昆仑大师所创,得名昆仑派,又名临清派,擅于腿法,拳法,剑法。因此昆仑派在河北路,京东路一带,而非西域昆仑山。” 白玉桐阮亭纷纷点头记下。白姑娘笑着说到:“那本女侠以后创派,岂非叫‘玉桐派’?” 迢青调侃到:“我看不如叫‘白派’,和你这个掌门一穷二白的功夫也算是相得益彰。” “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会儿,又来了一群道士和和尚,也有俗家弟子混在其中,似乎他们还是一起的。阮亭笑道:“这又是什么门派?总不是武当少林嵩山合为一派了吧。” 白玉桐调皮道:“要我说,他们估计是哪个山头上和尚老道自立了一个什么派。听闻武林中人不就是这样,占山为王,自立一派。” 迢青摇了摇头,说到:“你啊,可真会胡说。若是那群人听了,出家人耳根清净到还好,俗家弟子非把你大卸八块。如今天下名山多佛道皆有,而门派则偏居一教,能够兼顾所有者,唯有峨眉。” “原来是刘姐姐的峨嵋派,以后有机会,非要找他们讨教讨教。这两天本公……哼,本女侠的短剑可又有所长进。” 满亭方笑道::“女娃子你就别胡闹了,人家出家人不会与你相争一二的。” 阮亭说到:“世人皆言峨嵋派是一群女尼,没想到如此。果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有道士,有僧人,还有侠客,怪不得有言:天下武功出峨眉。” 柳迢青解释到:“峨眉山本为道教圣地,唐朝盛佛,有僧人来此传经修行,于是峨眉山便亦道亦佛,至本朝亦是如此。” 最后到达的名派是崆峒派,其他门派武器多为刀剑棍枪一类,只有这个门派武器五花八门,让人叫不出名字。白玉桐在一旁瞧着他们的武器,竟只能认出一两个,其他的却一个都认不出来,便说到:“这帮人可真是古怪,身上带的都不知道是什么兵器,其中几个倒是有点我家乡那里的样子。” 满亭方回答道:“这是崆峒派,常以奇招制胜著称,不光兵器怪,功夫更是怪得很,异于中原寻常武术套路。” 各大门派基本都是来了门派中的铁中铮铮,佣中佼佼者,好不气派,就连刚刚受到重创黄山派也由临时掌门刘笃带着几个大弟子前来。比上那些名望卓著的名门正派,蒲柳山庄倒算是小巫见大巫了,阮亭等不过五人,与之相比毫无风采。 迢青心想,一会儿如果碰上罗弋或是丐帮的骆老兄和张堂主,可不能暴露自己柳迢青这个蒲柳山庄少庄主的身份,于是对阮亭说:“阮兄,你帮我一件事可否?” 阮亭回到:“不知我何事能帮到柳兄?” “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会儿的时候你能不能当回蒲柳山庄的少庄主。” 其他人听了皆是哈哈大笑,阮亭连连摆手。迢青笑了笑,抽出腰间的一把扇子,说到:“我之前私下接触江湖中的朋友时,都言自己是蒲柳山庄底下的兄弟。今日若他们相见,知晓我非名更非位,他们又如何想?昔日他们对我开诚布公,而我却不把我真实身份透露给他们。武林中人人视忠义诚信为人之本,我岂非心存芥蒂,两面三刀之徒耳,以后又如何再混迹武林,世人又如何看我蒲柳山庄。” 阮亭听了更是推辞:“我又不会什么武功,更不了解蒲柳山庄。使不得!使不得!我看满前辈和卢前辈更像。” 迢青拍了拍阮亭的肩膀,笑道:“二位前辈名满江湖,怕是糊弄不过去人。” 满亭方说到:“这么做,要是让别人发现,更是不妥啊。再说,你这么做也没什么意义啊。” “叔父,这不是为了行事方便嘛,只要不自报家门,绝不冒充。我年纪轻轻,也没有什么人知晓我这少庄主长什么样,他们知道的只是我柳迢青这个名字而已。就不知阮兄肯不肯帮了。” 阮亭连忙解释:“柳兄的忙,我是一定要帮的。只是我初入江湖,什么都不懂。既然柳兄吩咐了,我也不好推脱,不过出了什么差错可不要责怪我。” “阮兄能够应承,我哪里还敢责怪。”柳迢青心想:“这下做什么事情便于那蒲柳山庄无干,倒也方便许多。” 远处传来一阵骚动,上来几个道士,为首的肥头大耳,身着一套枣红色的道袍,即使袍子再宽松,也难掩盖底下微微隆起的肚子。后面跟着两个小道士,一人执宝剑,一人执拂尘。再后面就是一些深蓝色道袍的弟子。 几个华山弟子前去接风,只听有一个华山弟子问到:“在下华山弟子,不知几位何门何派,或是来自何处。” 只见那个胖道士合手回到:“在下武当派掌门钟云长,道名清潭真人,率弟子前来会盟,共诛恶贼。” 几位华山弟子听了皆是一怔,然后赶忙引领他们去一处空地。满亭方听了一脸疑云,喃喃自语到:“从未听闻过武当掌门钟云长的名讳。”迢青心里也犯嘀咕,武当派天下皆知,不过武当只听说过长老道长主持之类的名号,确实不知是否有掌门之位。也没人问过,武林中也没人提起过此事,只道武当功夫。 于是迢青开口问到:“钟云长道长莫不是在什么闭关修炼,不然怎么从未听说过。” 白玉桐一向喜欢看新鲜事。她执起短剑剑鞘捅了捅柳迢青,笑道:“走,从未见过这么胖的道士。我倒要过去看看这个肥头大耳的老道士有什么名堂。”迢青也想一探究竟,于是点头同意,并嘱咐她别惹是非。阮亭也不甘在此地呆着,毕竟武林盛事,是大开眼界的好机会。 三个人从人群中靠了过去。见到骆掌门也带着几个弟子过来了。骆掌门拱手冲那个胖道士行礼,那个胖道士也回礼。白姑娘又戳了戳迢青,指着北边让他看。迢青顺着望过去。看见又是几个道士,这几个道士要比胖道士这些人来的早,其中一个迢青是认得的,是笛逸子道长,当初在黄山师傅是指认过的。不过那几个人看见胖道士这群人,面色铁青,似有不快,这其中怕是有什么渊源。 骆掌门和那个钟云长寒暄几句后,骆掌门指了指笛逸子长老的方向问到:“冒昧一句,为何钟掌门不和其他武当侠士一同前来呢?”钟云龙听了哈哈大笑,说到:“我怕他们是不肯见我的。” 骆掌门听了一脸狐疑,于是又问到:“这又是为何?” 钟云龙接着说到:“自我从张鼎庭老掌门接受武当掌门信物,承继武当掌门之位后,武当山中的某些人一直不肯承认我这个武当掌门,还企图另立门户,说出来怕是要让华山诸位群雄耻笑喽。” 骆悼一听这其中更有渊源因果,话里有话,这武当家事他华山也不便多问,于是回到:“原来如此,那我也就不作多问了。武当派名满天下,定会是伸张正义的中流砥柱。” “我武当派自当是惩恶扬善,诛杀顾贼。” 迢青几人回到了远处,把看见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和两位长老分说了。众人都知道武当张鼎庭,对于继任掌门和武当现状却是一概不知。 白玉桐说到:“我看啊,定是这个胖道士用什么手段窃取了掌门之位。道士一向修身养性,哪有这么胖的。再看他穿的,红不拉几的,哪有出家人的样子。” “欸……不要妄下定论,具体什么变故咱们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 柳迢青忽然想起那日酒家的黄湖老人,便问道:“倒是奇怪,这么多人却不见那位黄湖前辈?” 满亭方听了笑着回到:“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说不定在山上哪棵树上看着呢。” “欸……你那个丁家大小姐也来了,还有你那个罗兄,还在她边上,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白姑娘撇了撇嘴,用手指着远边。只见四个大汉分列两边,丁家小姐在正中,那个叫“惜誓”的小丫鬟陪侍在后面,而罗弋正在丁家小姐旁边有说有笑。 迢青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怒火,其实他也是对丁家小姐一见钟情,而如今丁家小姐边上的是罗弋而不是他,自然是嫉妒得不得了。 不过很快他就理智下来。他心想:“这丁家小姐身为大家闺秀,不好好的在闺房里呆着,却要抛头露面。就算是为了游山玩水,那为何又来此会盟,怪哉怪哉。”她一个弱女子,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她那几个恶丁空有一身蛮力,也就能对付一般毛贼,难堪大用。 白玉桐见迢青望的出神,不由得醋意大发,一脚跺在了迢青靴子上。迢青心里想事,未察觉到白姑娘神情大变,挨了这么一下,生得吃痛。他是读过圣贤书的,自然不会破口大骂。 他痛叫几声,盯着白玉桐问到:“你要做甚!这一下可折煞我也。” 白姑娘笑道:“若不是我把你拉回来,恐怕你口水就要在这华山之巅成飞瀑了。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切记,切记啊!” 柳迢青心想:“玉桐还真是小孩子脾气。”他转身俯下隔着靴子揉了揉自己的脚,忿忿道:“你这一下怕是用了十成的功力。你看阮兄,他可是比我还要出神。” 果不其然,阮亭还在傻傻地望着丁家小姐发呆。阮亭自小深居大院,平日里只见丫鬟亲戚,却从未见过如此宛若天仙的妙龄少女。 白玉桐看了怒道:“哼,你们啊,就好似没见过女子一般。你看那伊底眼又不瞧上你们一瞧。”说罢,腰间短剑一闪,拍打在阮亭背上。阮亭向前踉跄几步,亏得迢青身手去拉,才未摔个倒栽葱。 阮亭回过神,脸现羞晕,搔首道:“失态,失态!有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伊人即是如此,妙哉妙哉。此所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白玉桐听了他一句句吐出,觉得甚是好笑,说到:“回你一句,先秦有言: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说的就是你们这种好色之徒。” 阮亭连忙辩解:“君子坦荡荡,却有爱慕之心,实非好色之徒。” 迢青笑到:“不知那丁家小姐怎么你了,一口一个如此揶揄阮兄,无礼无礼。” “我看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属下那帮恶人更是让人生厌。” 会仙台中有一凸起巨石,巨石上面平整,显然是人为雕琢过。此次会盟,江湖中人汇聚此地,各个正义凛然,斗志昂扬,让人倍受激励。华山派掌门骆悼站在巨石上,向四周群雄抱拳示意,大家立刻安静了下来,虽然还有一些人自顾自的交谈争吵,比如早前碰到的那对欢喜兄弟。 “诸位,诸位豪杰,我,骆悼,华山派掌门,敬各位前来会盟。黄山的事想必大家都知晓了。顾理罪恶滔天,不但偷了人家剑谱,还杀了十几口人,此人罪不容诛。顾贼轻功了得,心狠手辣,仅凭一派一人难以根除。我们武林中人各个侠肝义胆,结盟同誓,定会叫顾理无处可逃,碎尸万段!” 群雄激愤,一个个附和到:“诛杀顾贼!诛杀顾贼!” 那个武当掌门钟云长插话到:“这么说,骆掌门是要建个武林同盟。” 骆悼回到:“不错,正有此意。如果大家各自为战,恐怕顾理就如同游鱼入水一般。” 钟云长接着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是武林同盟没有领头之人,就如同散沙一般。那骆掌门以为,这武林盟主,该当何人啊。” 骆悼说到:“钟掌门所言有道理,既然是武林同盟,就要有盟主。我华山位列五岳之中,因此我推举五岳之尊泰山派柯乔掌门。”柳迢青心想:“不错,岱宗乃五岳之首,五岳应推举泰山派为武林盟主。” 只见一个仙风道骨模样的老者连忙推脱,说到:“我泰山向来只会评经讲道,贫道更是一个功夫平平的道士。你若让我教你修身养性,那我倒是能说道一二,但要我统领武林众人,那是万万使不得的。” 突然人群中有一人喊到:“武林不是五岳。江湖中向来敬重少林,应以警延大师为盟主。” “对,少林!少林!” “警延大师当盟主,我服!” 警延大师笑了笑,挥手道:“老衲不过一介和尚,怎担得起如此大任。再说,出家人耳根清净,听不得风风雨雨。担不得,担不得……” “俗话说,南武当,北少林。既然少林派不愿当着个武林盟主,我们不如推举武当。”只听得钟云长背后有弟子喊到。 钟云长听了脸色突然一变,呵斥到:“胡闹,人家还没开口,怎可如此!”迢青心里暗暗好笑。好一出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骆悼虽看不上这个钟云长,但是敬仰武当的名望,于是说到:“诶,钟掌门莫怒。武当确实名满天下,钟掌门担任武林盟主也未尝不可。既然大家不认可五岳,那我推举钟云长道长。” 钟云长听了更是满脸不悦,言到:“我钟某人何德何能担此重……”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破口大骂。寻声一看,似乎发声者是笛逸子长老旁边的一个小道士。 只见笛逸子长老没有好气地训斥:“湖清,不得多言,出家人怎能口出粗鄙之语!回去以后面壁,罚抄。骆掌门,湖清不谙世事,口无遮拦,多有得罪。”边说他边向骆掌门致歉,却不理钟云长。 笛逸子边上的那个老道士也开口了:“诸位见笑,贫道乃武当山道总太知行。武当弟子出言不逊,我等不愿再搅扰会盟。骆掌门,各位,在此辞过。”说罢,他领着身边的武当众人奔向下山口。骆掌门一再劝阻,终还是下山去了。 钟云长见状冷笑两声,说到:“我钟某身上是非多,骆掌门还是另请高明吧。” 就在骆掌门为武林盟主左右为难时,上山时遇到的那对大户男女青年身边的家丁喊到:“我看不如大伙比一比,谁武功高就听谁的!” “对!既然谁也不服谁,那就功夫见真章!” 群雄听了一个个摩拳擦掌。骆掌门本想推举一两个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为武林盟主,不过现在看来,也只好进行一次比武了。 于是骆悼说到:“大家静一静!好,既然诸位都想通过比武来决定武林盟主,咱们就来个华山论剑。由我华山派坐庄,以这巨石为擂台,一一对战,轮流打擂。从这巨石上被打下来或者认输的就被淘汰。不过话说在前面,点到为止,不可嗜杀他人性命,但刀剑无眼,一但出了闪失,只能自认倒霉,不可结成仇家。” 白玉桐和阮亭听了都很是兴奋。两人对江湖中了解半斤八两,乐于看到这种大场面的比武。 “谁先来!”骆悼向人群中问到。 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舞着两个斧子往台上走,叫嚣道:“我谢老五来会会你们!” “好,已经有一位侠士站上来了,谁来挑战!” “我来!小姐,让小的给您长长光。”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丁家的福寿。丁家小姐点头嘱咐几句之后,福寿挥着大刀就奔上面去了。迢青心想:“这两个人都是身强力壮,怕是要刀刀硬拼,比谁力量更大。” 谢老五哇呀呀地持着两柄板斧砍了过去,出乎迢青意料的事,福寿只是躲闪,没有硬接,更没有砍回去,只是一味地躲闪。不过这对于体型庞大的福寿来说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谢老五一下没打住,两下也没打住,心里更加焦躁,两把斧子舞得也是更没有章法,每一下都想猛地砍在对方身上。谢老五攻得吃不住,这福寿也非闪转腾挪之辈。 “梆!梆!梆!”两人兵器终于交接在一起。不过谢老五怕是刚才舞累了,几下砍下来竟是直落下风。福寿见占上风,更是乘胜追击,大刀砍得是让谢老五难以应付。 “吧嗒”两声,谢老五没握住,两柄板斧是双双被打落在地,那便是输了。福寿见赢了,一脸得意,收回大刀是哈哈大笑。谢老五捡起板斧,羞愧地溜了下去。 骆悼喊到:“好!这局是这位拿大刀的壮士赢了,不知壮士何名何姓?” 福寿回到:“我叫福寿,是苏州丁晋公丁大人的家丁。这次跟小姐过来参加华山会盟,顺便会会武林同仁们!”众人听闻这是官府的人,皆是不悦。 骆悼听到他自称什么丁大人的家丁,也是眉头一皱,不过,规矩已经定下了,技高者胜。于是骆掌门接着喊到:“这位福寿大侠,何人来挑战?” 众人皆想煞煞这公门仆人的威风,谁料竟让他抢了先。“嘻嘻嘻,俺来!俺来!”柳迢青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欢喜兄弟,循声探去,果不其然。郭小渺在那里叫嚷着,而郭高伟闪身到了他前面。 “凭什么你先来!俺是你哥哥,暗先来会会这个傻大个!嘻嘻嘻!” “俺先来!俺比你先到上面的……” 两兄弟为了谁上叽叽喳喳地吵成一团。众人看到此情此景,更是哭笑不得。不过还好两人很快达成了一致。 “俺先把那傻大个打下来,再来打你!嘻嘻……”郭小渺晃晃悠悠地溜上巨石,也没见他手里拿了什么兵器。 福寿哼了一声,说到:“既然你不拿什么家伙什儿,那也别怪我不客气!哇呀呀!吃我一刀!”说罢,他挥着大刀就冲着郭小渺面门砍去。在场的众人都为郭小渺捏一把汗。此人虽疯疯癫癫的,但是没做过什么坏事,如果殒命比武台,实在是可惜。 只见郭小渺不慌不忙,待到大刀临近面门,侧身闪过,翻手成爪,直抓福寿手腕。福寿被这一抓吓的不行,赶紧挥臂躲闪,不料郭小渺另一只手直抓胸口。福寿立刻将刀横在身前保护软肋。 郭小渺似乎并不想直驱要害,而是要把福寿戏弄一番。他忽而闪到福寿侧翼攻击他的肋部,忽而矮身到福寿面前擎制他的关节。福寿虽然钢刀使得霍霍作响,但身手愚笨,一时忙于应付,束手无策。两人功夫相差悬殊,众人看的已经明明白白。 “福寿,小姐说罢了!”只听丁家那个小丫鬟惜誓嚷到。 “是,小姐!”福寿知道自己不如那个怪物,如此再打下去怕是要折煞了丁家的面子,再说不知那怪人还有些什么古怪手段。于是他收起大刀,向后连退几步,拱手到:“在下认输!”说完就退到丁家小姐身边了。 “嘻嘻嘻,真无聊,哥哥你快来,咱俩斗一斗!”郭小渺只道没打过瘾,急切想和他那个兄弟一决雌雄。 “嘻嘻嘻,来了!”别看他哥哥郭高伟身材矮小,这身手可不是一般人可以企及的。他三步两步跃上巨石,和郭小渺斗在一起。 两个人拳掌都是不按套路出牌,也看不出是哪里的功夫,不过都是是以擒拿关节和击打软肋为目的。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四只肉掌舞来舞去,甚是有趣。斗了半天,两人难分伯仲。 “弟弟,你就认输吧,嘻嘻嘻……” “俺怎么会输给你?” “弟弟咱俩下去打,这里打得不宽敞。” “嘻嘻嘻,好!别说我欺负你!” 欢喜兄弟同时跳了下去。白玉桐见到大笑:“这两个傻子,这样两个人不都输了。” 欢喜兄弟互搏正酣,周围的人赶紧让开给他们留出空地。这时郭高伟意识到他们已经离开擂台了,于是说到:“嘻嘻嘻,这回咱俩都输了,嘻嘻嘻……” 郭小渺一边挥掌一边说:“胜负未分,怎么能说都输了?” “弟弟,俺俩都在在擂台之外,可以说是输了。”说罢,郭高伟躲开,收回双臂。 郭小渺骚了骚头,笑道:“嘻嘻嘻……果然是输了。” 骆掌门喊到:“两人都认输了,那么,还有哪位壮士愿意守擂呢?” “我来!”只见武当掌门钟云长身后一个弟子几步窜上台上。他站定后说到:“在下乃武当派掌门钟云长道长门下弟子郎志华,道号风采子。我愿代师傅以武会友,会会各位群雄,切磋一下武艺。既然是以武会友,那就不好见血光,所以我这次单凭双掌。” “好,我要探探这武当拳脚!”巨石上上来一个精壮汉子,迢青并不认识。他继续说到:“俗话说南拳北腿,今天我要来一决高下。在下河间府陈平,会得家传的腿法,来探探你的武当拳脚。” 河间陈家的腿法在江湖中还是有些名气的。早些年陈老爷子在少林寺当过俗家弟子,又周游四方学了一些民间的腿法,后来自己自创了一套陈氏腿法。 “好,这位陈兄弟,得罪!”只见郎志华抢步向前,起势舒缓,波澜不惊,突然猛然出招,双掌掌拳风直掠陈平面前,似青龙出水,一时间数招连发,似有翻江倒海,雷霆万钧之势,让陈平难以架应。 陈平没料到他出拳如此直快,忙后退几步,矮身格挡。这一套下来引得众人喝喝叫彩。满亭方告诉众人,这郎志华使得是武当的内家拳法龙华拳。 陈平也不能含糊。只见他两腿成“丁”字型,后脚上提,前脚掌前戳,拳脚并用,拳掌刚劲有力。见此戳脚翻子,郎志华忽而步走龙蛇,飘忽不定,如游龙戏水,潮涨潮落,忽而闪转腾跃,如飞龙在天,翻云驾雾。 陈平便以九翻鸳鸯腿应对,动作舒展,大开大合,变化多端,大有大鹏展翅,孔雀开屏之势。两人龙腾虎跃,各展大侠之风,比之前欢喜兄弟的四掌互斗更要要好看多了。 郎志华一招空中横腿被陈平委身躲开,随即陈平一套连环无影脚便拍马赶到,被郎志华用抱球式一一化解。 武当功夫的步法多以七星步和九宫步为主,但走位灵活,变化多端,让人难以揣度。陈平左臂短拳侧击,郎志华左手格开,并翻掌制住陈平手腕,向自己拉过来,右掌砍向陈平脖颈。陈平忙右手过来横档,不料肋部已被郎志华左腿踹到。郎志华随即松手,陈平跌落至巨石之下。 郎志华几步登下去察看陈平情况,陈平并无大碍。只见陈平双手行礼言到:“武当功夫果然了得,陈某人资质不佳,我认输。” 郎志华忙将陈平扶起,说到:“以武会友,以武会友。陈家的腿法名不虚传,领教了。”迢青心想:“这武当功夫名不虚传,就凭刚才那几下龙华拳,我个人恐怕都难以应付。” 骆悼心想:“虽然这钟云长难堪武当掌门之风骨,不过其弟子郎志华真真英雄少年,风华正茂,龙华拳打的有声有色,颇有大侠风范。”他朗声到:“郎少侠真乃武当奇侠。河间陈氏腿法也名不虚传。好,还有何人来挑战武当功夫!” 白玉桐在迢青耳边言道:“那死胖子的徒弟那么厉害,你们也不去上面杀杀他们的威风!” 迢青心想:“这武林中的前辈碍于情面,都不愿意先上,此等会武良机,不如自己上去讨教讨教,但如果输了,那是太煞我蒲柳山庄的颜面。”于是他小声问到:“师傅,我去上前讨教一二如何?” 满亭方说到:“那小子功夫不错,下盘稳健,恐怕……” 白玉桐插道:“既然你不愿意去,那我先去探探他。” 柳迢青心想,怎么可让小女子先上,于是说到:“我去就去,也让师傅看看我功夫有何长进了。” 阮亭在一旁听了更是兴奋:“柳兄,这回你可要露两手。” “好!”言罢,柳迢青提剑登上巨石,朗声说到:“蒲柳山庄王门愿讨教武当剑法。” 骆悼之前已知柳迢青化身王门之事,并不惊诧。大伙儿也从未见过柳迢青真容,只知这少年是蒲柳山庄的小弟子。骆掌门说到:“好,终于有人站出来了。这位王门小兄弟是蒲柳山庄的豪杰。” 罗弋见到迢青上台挑战,为他叫好。其他众人见有个年青人上台,也是给他鼓舞欢呼。 “志华,接剑!”钟云长从身后小道士手中拿来一把宝剑扔向郎志华。郎志华飞身接住,落地将剑拔出。只见青光一闪,直泛寒气,真是一把好剑。群雄皆称赞这是一把绝品之剑。迢青也是心中连连赞叹。 郎志华抱拳到:“得罪!”两人在巨石之上斗在一起。迢青先使得一记“桃之夭夭”来试探对方。郎志华不慌不忙,先是腕花点剑按住迢青的剑刃,然后顺着迢青的剑上步锁喉,直抵脖颈。迢青忙仰身躲避,同时斜刺郎志华肋部。 郎志华画剑缠住迢青,忽然换左手持剑,剑峰一转,剑柄直撞迢青胸口,迢青躲避不及被狠狠地顶了一下,只觉得胸口发闷,四肢无力。接着,郎志华贴近迢青身体,转身扔起宝剑换成右手,顺势斜劈迢青脑袋。迢青横起宝剑格挡,郎志华侧身又是一腿击打在迢青肋部。迢青生得吃痛,下盘不稳,身子一软倒在了巨石上。 他跃身而起,脚扫郎志华下路,上插胸口。郎志华侧身翻躲过,转而绕到迢青背后,柳迢青只得转身应对。两人是短兵相接,各展身手。经过一番交手,迢青已经知道自己的功夫不如这位俊朗青年。但胜负未出,他还在踅摸出奇制胜的方法。 斗着斗着,迢青已被郎志华压制,他每一招都被被其算到,致使被其轻而易举地化解。迢青资历尚浅,经过一番翻江倒海之后,早已经力不从心,连使剑的动作都有些变形。他听得白玉桐这小丫头在身后的嘲讽之声,不由得面红耳赤。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当着这么多人被对手压着打,确实是件很丢脸的事情。 柳迢青心想:不能如此束手待毙,必须挽回颓势,找出敌人破绽。他开始绕着场子躲闪迂回,闭户不出,伺机而动。郎志华并没有跟着迢青走,而是以不变应万变。 柳迢青见他动作舒缓,忽而急疾,柔中带刚,绵里藏针,一剑一式之中并无杀意,只教人知难而退,似乎是武当内家剑法。他半天寻不得半点破绽,只得知难而上。他先是一记“蜻蜓点水”施压对手,待到郎志华拆招转而又是“百花齐放”,剑尖一次次从郎志华腹部前划过,好不惊险,一时间数招连发,竟把郎志华打的退却了数步。 郎志华矮身持剑直奔迢青的腿,迢青忙按剑格挡。郎志华化刃为刺,刺向迢青小腿。迢青挥剑上撩击向其下颚。郎志华躺身滑过迢青身侧,顺势去砍他的大股。迢青竖剑格挡同时抽身,两剑相交,只听“咔嚓”一声,迢青的剑折为两段,剑尖一半弹起,飞落在巨石上。 折剑如折臂膀,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拦腰斩断的剑没有必要比下去了,更何况迢青功夫本就不如郎志华。两人见一方的武器损坏,便双双停手。 迢青心知早已经输了,便接着这个由头顺坡下驴,于是开口道:“在下输了,阁下的武当派功夫果然了得。” 郎志华回到:“柳家剑法名不虚传,在下讨教了。断兵取胜,胜之不武,见笑。” 迢青笑道:“以后有机会再和阁下切磋一二。”说罢,他捡起断剑,退到巨石下。 满亭方小声道:“那小子使的是武当的太乙玄门剑,功夫不错,你不是他的对手。” 迢青点头同意,并把他的剑法套路和满卢二人交流了一番。白玉桐和阮亭在一旁一知半解,只知道这个郎志华是个高手。远看钟云长,弟子连胜两人,他是春风满面,一脸得意。 骆悼心想:“这武当小子果然功夫不错,我来会会他。”于是他喊到:“好!这武当秘不外传的太乙玄门剑果然了得。老夫作为五岳的华山派掌门,来领教一下你们武当真武派的剑法。”迢青心想:“郎志华虽然厉害,但毕竟是年轻人,身手肯定不如骆掌门。” 郎志华躬身行礼道:“骆掌门既然亲自来战,在下求之不得,还请手下留情。” 骆掌门拿起宝剑窜上巨石,笑道:“后生可畏,看看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扛得住!” “得罪了!”一段客套话之后,两人便刀剑言欢。骆掌门不愧一派之主,跃起成燕,出手成风,剑法犀利。几招下来便让郎志华吃了不少苦头。郎志华见这个前辈毫不手软,自己也就针锋相对。只见郎志华,下盘马步扎稳,步形化弓,剑势如游龙戏凤,好不刚猛。 满亭方跟迢青等人说到:“这骆掌门使的是华山派的荡风剑法,而郎志华使的是武当派的七星剑法。” “梆!梆!梆!”两人是打的甚是火热,青锋交接更是火星四溅。迢青在底下察看残剑的断口,摇头笑道:“白姑娘,你说这两个人谁会赢?” 白玉桐回到:“你还好意思笑?哼,刚才打的真是窝囊,他们无论谁输都比你强。” 阮亭帮迢青辩解到:“白姑娘,切莫再责难柳兄了。剑折而败也不是什么耻辱的事。” 迢青摇了摇手接着说:“阮兄不用帮我说好话。只怪我自己出了个不肖的徒弟。哈哈……” 白玉桐知道他再说自己,听了怒气难平,眼看手就要抓住剑鞘。迢青连忙按住她的佩剑,求饶到:“白女侠,饶命啊。我错了还不行么?” 三个人在这里插科打诨,那边已经胜负见分晓了。骆悼作为江湖前辈,自然是技高一着,不过他也对郎志华高度称赞:“武当风采子道长年纪轻轻功夫便有如此见地,未来可期。” 钟云长亲自来安慰弟子,并笑道:“郎志华是我的关门大弟子传人,未来可是要接武当班子的,功夫自然是不会差的。” 正是:荡风退七星,高徒败尤荣。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谁家杨柳暗飞声》正文 第七回 瓮中绝命无生路 别有洞天遇贵人 正当骆掌门站在巨石上,冲着四周喊到:“哪位豪杰愿意挑战老夫……” 崖边奔过来一个华山弟子打断了骆悼的话,边跑边喊:“报……” 骆悼连忙跳下巨石,询问到:“何事?” 那个弟子将手里的信卷呈给了骆掌门,说到:“山下飞鸽急书!” 群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封信。骆悼接过信,展开来看,只见上面潦草的几个字:“官兵来围,危!”他看到信上的内容大为震惊,连脸色都变了。众人见到他如此之状,也一个个抓耳挠腮,想知道山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听有人喊到:“骆掌门,什么事情?说啊!” “是啊,出什么事了?” 骆掌门手握信纸,定了定神,说到:“山下来报,说是官兵围了华山道,大家还请入深山暂且躲避,我和几个人下去看看!章阂,带着几个人去引领大家进山!” 群雄听了都是一脸茫然,然后七嘴八舌地炸开了锅。这武林盛事怎么又惹到官府了呢。 一个拄着木杖粗布袍子的中年汉子站了出来,说到:“我丐帮向来家国天下,正气凛然,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这次参与会盟,更重要的是和大家商量如何粉碎那些觊觎我大宋基业的阴谋。丐帮兄弟无愧于朝廷。弟兄们,我们同骆掌门下去看看,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此人便是丐帮的帮主白杭天,此人在江湖中可是能呼风唤雨的人物。 “对!对!”白杭天身后众人捶杖附和到。其中的骆永年和张奉淮,柳迢青是认得的。 几个华山派弟子引着众人向深山里走。剩下的华山派,丐帮还有一群愿意同行的群侠一齐下山。蒲柳山庄众本欲下山去看看,但想到白玉桐阮亭功夫尚浅,如有差池不能安顾他们,于是便随众人深入华山。 一路上众人皆对此事各有猜疑,柳迢青他们也是各抒己见。 满亭方先道:“这次会盟看见了太多不认识的生面孔,人多眼杂,其中是否混了夷族前唐的奸细也未可知。” 卢六哥附和到:“如果是这样那就要小心些,人心不可不防。” 白姑娘倒是面露轻松,一口一个“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 阮亭初入江湖,没见过这种阵势,显得很紧张。迢青安抚到:“没事,说不定就是些误会。官府一向疏于管这些武林之事,没什么大事。”但迢青心里清楚,之前大兵集结的消息,晏寺丞的警告都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兵围华山,绝不是搅黄会盟或者有什么误会前来兴师问罪这么简单。 另一头,骆悼和白杭天等人同行下山,一路上都能看见逃向山上的华山弟子和其他人,各个伤痕累累。 骆悼一向义薄云天,如此更是难以抑制怒火,连连破口大骂。众人更是忿忿难平。白杭天见到此情此景,面露愠色,不知道说什么好。临近山脚,已经能够隔着薄雾看到盔甲兵器以及感受到震耳发聩的喊杀声。 宋军见到上面下来人了,将领立刻命令部下集火众人。这袭击打得让他们措手不及。一阵箭雨过后,群侠多有负伤。白杭天也是身中一箭,不过好在不是要害部位,没有什么大碍。 骆悼在底下见到了固守山门的弟子霍达,他已经身负多创。骆悼一向爱护弟子,见到霍达也是忍不住老泪纵横。他边点穴止住流血,边擦金疮药问到:“感觉如何?” “谢师傅,好多了……这官兵,突然大军压境,一言不发就开打。我们人少,顶不住,只能往上退。” 周围的官兵不知道什么原因开始向后退。骆悼怒不可遏,连斩几个退却的士兵。 官兵在不远处列阵,里面出来一个领头的将军,身着银甲,好不气派。他向众人喊到:“反贼骆悼在此地聚众起义,企图占山为王,罪不容诛。我乃宣抚使魏齐威将军。我等奉天子诏命在此征讨逆贼,持有枢密院的兵符。汝等小儿,还不快快受降。” 骆悼怒道:“我等在此议论的是惩奸除恶的善事,怎成了聚众起义。” “杀!杀死这个狗皇帝!”“兄弟们,杀!攻下汴州!”两侧不知道忽然涌出来一群穿着布衣的汉子,一个个舞刀弄枪,其中可见有字样“反宋”“复唐”“杀赵”等字样的旗帜。他们嘴里叫嚣着口号,奔宋军而去。 魏齐威喊到:“军中秘书郎何在?” 只见有一个士兵跑到魏将军边上,单膝跪地道:“在!” 魏齐威指了指骆悼这边,说到:“反贼之口号,你要如实记录!将来作为起义实证和反贼旗帜呈给圣上。如今已经言之凿凿。三军听命!上!诛杀反贼!” “杀!” 大军立刻涌了上去。骆悼心知,两侧的天降神兵实为宋军的栽赃陷害,自己更是百口难辩,如今只有避其锋芒,再从长计议。他扶起霍达,冲众人喊到:“撤!撤到山里!” 华山山峦地势绵延,一路上迢青等人能看见山林中华山弟子或者山中道士隐士隐居修炼之所。众人行至谷道,两边都是高不可攀的耸峰。 前方忽然喊杀震天,更有乱箭飞来。众人乱作一团,皆喊到:“不好,有埋伏!”引路的章阂等华山弟子趁乱不知跑到了哪里去了,没了踪影。落石是从天而降,砸死了不少英雄好汉。 满亭方向迢青等人喊到:“向前冲过去!”大伙儿一股脑儿的向谷口冲过去,很多跌倒的人,有些功底差的竟被活活踩死。 谷口虽然有头戴面巾的伏兵,但抵不住众豪侠的冲击。敌人开始准备用巨石封住谷口,如果堵住了,除了一些身手敏捷之辈,所有人都要葬身于此。 眼看一个落石就奔着白玉桐而去,迢青一个鱼跃将白姑娘扑开。白玉桐躺在地上,面露惨色,刚才差点被落石砸死,吓的不敢动弹。迢青怎么拉她她都不肯走,于是抱起她就随众人冲过去。 谷外,群雄正在和敌人厮杀正酣。迢青心里直打鼓:“华山内隐有这么多的贼人,骆掌门怎会不知?” 只听远处的敌人挥舞着“反宋”“杀赵”“复唐”字样的旗子,近处的边打边喊:“将军骆悼,大显神威!拥立李皇,光复大唐!杀尽宋狗!”迢青更是疑心重重:“这莫不是骆掌门设下的圈套?可骆掌门声望威震江湖,众人皆知其是个家国天下的好汉,一向心怀大宋,前些日子还亲眼看到他大骂夷族反唐,怎么会做如此悖逆之事?定是被冤枉的!” 大伙儿都打散了,迢青也不知道他到了什么地方。他身边还剩白姑娘,阮亭,还有一个嵩山的弟子,满亭方和卢六哥不见踪影。几番交谈之后,得知那个嵩山弟子名叫李邙。 几个人找了一处倚着山石僻静的屋子,经历过了一场大战,众人皆是疲惫不堪,心有余悸,斜躺在屋子里喘息。柳迢青倚着墙上窗洞,向外探望有没有追兵,身上依旧有白姑娘的体香,想到刚才怀抱之举,不由得脸红。 白玉桐从未见过此等阵势,心有余悸断断续续地问到:“刚才那……那群坏人……是谁?为什么……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迢青回到:“他们打着唐和骆掌门的旗号,不过我觉得这其中另有蹊跷。总之,咱们先逃出去。” 李邙附和到:“这位柳兄弟说得对。大家都走散了。以咱们的实力,杀掉那群蒙面人是万万做不到的。所以咱们先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我有木子剑,能劈朱邪石。纵剑华山里,缠根复生枝。记,刘千里。”阮亭指着屋顶念到。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屋面上有方才阮亭念叨的几个字,似乎是用剑刻的。 “刘千里?莫不是黄山派的祖师爷么?”李邙说到,其他人点头表示赞同。迢青心想:“刘千里这个人真是奇怪,怎会在这华山偏居一隅的破屋子上刻字题诗,而且这几句话看的让人不知所云。”柳迢青一直在盯着外面,没有注意屋子里的情况,借着看字的功夫,他好好地环视了一遍屋内。 屋子里只有些简陋摆设,石头物件都积满了灰,而木头家具已经腐坏。显然是很多年没人来过这里隐修了。不过墙上的凸起的石块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墙上一共六个石块,依次分别是“致”,“笃”,“虚”,“极”,“静”,“守”。 阮亭说到:“这几个字读不通啊,我只识得老子《道德经》第十六章的‘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李邙拿剑敲了敲,发现那堵墙是空的。 白玉桐说到:“这屋子是依山而建,墙后面就是大山石,怎会是空的?” 李邙起身,捡起一根地上的木棒,戳向有字的凸起石头,随着轻轻地“哐当”一声,石块竟能陷进去。白姑娘一向对什么机关新鲜事上心,她连忙拍手道:“快按照老子的话顺序去按,看看有什么变化!” 李邙先是嘱咐大家要小心,然后依次去按石头。他看得出也很紧张,木棍颤颤巍巍的,毕竟不知道机关后面是什么东西。随着“笃”字被按进去,轰然巨响,惊得附近的鸟儿都被吓跑了。只见灰尘四起,墙体从中间齐整裂开,下半部分向下沉去。众人见到这扇暗门都是又惊又喜。 李邙想要矮身进去探探,被迢青阻止了。迢青说到:“这里面不知安不安全,更不知通向何处,还是别进去为好。”白玉桐顽童心境,那肯错过这个进密室的机会,连连嘲讽迢青是胆小鬼。李邙和阮亭二人虽也想进去看看,但想到十密九险,里面不知有何方妖魔鬼怪,万一葬身于此那就不值当了,于是便作罢。 那声巨响不光打开了暗门和吓走了禽兽,也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就在他们揣摩这密室里有什么东西时,蒙面人已经赶到他们附近。柳迢青回过神来,发现周围的草丛有异动,心知已经有人摸上了他们。他赶忙低头,向别人招手低语到:“不好!快趴下,噤声!” 只听“嗖!嗖!嗖!”,几支火矢顺着窗口射了进来,屋内的腐木烂纸和枯枝烂叶一下子就被点燃了,众人只得躲向墙角。 迢青向外探视,发现敌人人数还不少,仅凭他们几个是万万敌不过的。于是,他当机立断地下令:“快,我们打不过的,钻密道!李兄,来帮我一把!” 柳迢青用剑挑起一根着了火的木条扔进了密室,发现里面是通向下面的石阶。火条顺着石阶滚到了底下停住了,依稀可见里面泛着火条的微光。木条没有熄灭,说明里面有空气。他示意白玉桐和阮亭赶紧进去,自己则和李邙推倒石桌石凳掩盖暗门,仅留下一个只能一个人爬过去的洞口。 柳迢青最后一个钻进去。进去的时候蒙面人已经破门翻窗而入,他不知如何是好,无意间摸到石壁内部有一块松动的石板。眼见蒙面人准备钻进来,柳迢青慌了神,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拳打在石板上,心想死马当活马医吧。 又是一阵轰隆隆,石门开始上升,但是被他们之前推倒的石器卡住了。只见,蒙面人拉弓,迢青心道不好,大叫:“趴身,快下去!” 他的声音在石甬里回响。“嗖!嗖!嗖!”迢青挨着暗门,躲避不及,左膀连中两箭,一箭穿了个窟窿,一箭没入肉身。他即刻跌落了下去,阮亭身手拦到,才算没一跌到底。 阮亭扶着柳迢青,几个人摸着黑拾阶而下,能听见暗门那里蒙面人的动静。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终于到底了。 李邙捡起地上之前扔进来的火棍,察看柳迢青的伤口。还好都不是什么要害的部位,不过血如泉涌,看来也是伤的不轻。白姑娘看他一脸痛苦,伤口可怖,焦急地询问到:“他怎样?会不会死?” 李邙说到:“没射中要害,不过伤口不浅,至少不会现在毙命。” 柳迢青颤颤巍巍地从衣袍里摸出金疮药递给李邙。李邙接过药瓶,先打开倒出些看看闻闻,接着封住了迢青的穴道,然后说到:“柳兄,忍住!越挣扎越疼!” 他一手抓住箭杆,一手扼断,伤口又渗出了不少血。柳迢青感觉就像自己的肉被剜过去了一样,从未经历过如此的痛苦,痛的惨叫,竟流下眼泪。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由此可见这箭伤有多么痛苦。 李邙拿火棍燎了一下伤口,然后往伤口上悼金疮药,从身上扯下一大条布,绕箭包住迢青的伤口。他说到:“箭现在不能取出来,先这样包着,下山之后再说。” 柳迢青因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也不愿多说话,就点头示意了一下。 “这位阮亭兄弟,跟我扶着他,贼人一时进不来,我们得继续走。” 白玉桐虽然害怕,但是目前就她无事可做,于是承下了探路的责任。她心里记挂着柳迢青。虽然她讨厌他书生意气,好慕虚荣,患得患失,毫无英雄气概,但是两人相处已经一段时日了,日久生情,豆蔻花开,打心里还是希望他能活下去。 如果说刚开始还是人工开凿的话,走到现在已经是地下河水冲刷出来的甬道。 众人循着石道走,白玉桐突然大叫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原来前方是个石室,透着幽暗的光亮,依稀能看到石室里似乎地上有什么东西。 李邙让白姑娘帮忙扶着迢青,自己接过火棍,向前走去。这是一个不大的石室,旁边都是些石架子,架子上的东西早已腐烂,分不清原先是什么东西。地上的原来是两副一半化作了土的骨头架子。 李邙示意两个人过来,在这里先休息下,再接着走。两个人扶着迢青靠在架子上,然后分别落坐。 白玉桐有些害怕地说到:“这两个是什么?怎么会死在这里?” 李邙打探了一番,说到:“不知,感觉应该是两个人的尸首,看样子至少在这里死去不知多少个岁月了。” 阮亭试探性地问到:“这两个人会不会是闯入这个密道走不出去,活活死在这里面了?” 李邙回到:“应该不是,你看石室里这些石头摆设,平时这里应该是隐居之所。我能感觉到有风,说明这里至少有两个出口。” 白姑娘虽然害怕,但是她对没见过的东西还是有极大的兴趣。她见临近他们的那具尸体上边上,有个玉牌,上面穿着金线,在黑暗中泛着荧光,甚是好看,便鼓起胆子伸手去摸来。 这块玉尽管在这里呆了很多年,但并没有如同这石室一般冰冷,而是温润细腻,由此而见这块玉的主人生前一定很珍惜它。白玉桐能摸到上面刻着三个字,却辨不出来。 阮亭和李邙见她捡了块宝贝,便都凑过来,火把一打,看见玉石洁白无瑕,乃玉中尚品,上面赫然刻着“千里美”三个字,背面则刻着弯弯绕绕的纹路。白姑娘说到:“真奇怪,这玉主人莫非叫‘千里美’?” 阮亭说:“我看不见得,虽说玉牌上常有名姓,但我认为这玉上所刻不是祥瑞便是主人珍惜之物。” 李邙在一旁摇了摇头,说到:“我不懂这个,不过千里美若是一个人的名姓也未可知。” 白玉桐嘟囔到:“千里美,倒是像一匹马的名字。咱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吧。去晚了,迢青怕是要卸掉一侧臂膀了。”剩下二人点头称是。白姑娘将玉佩系在腰间,三人又起身继续赶路。 此时迢青已处于半昏状态,不省人事,只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在说话,感到自己在一点点前移,其它的毫无意识。 一行人听到了水声,越走声音愈发的响亮。直到一个转角过后,看见一处瀑布,流水声震耳欲聋。 李邙让其他人在这里呆着,然后他穿过瀑布,只见脚下有不高的石头,飞瀑化作河流奔向远方,不远处有一座小村庄,能见到炊烟和听到人声畜叫。他立刻回来把这个情况告诉大家,众人皆是欢欣鼓舞。 四人行到村子里,找了一户农家安定下来。那户农家见到迢青这等模样,其他人皆腰佩兵器,衣冠不整,以为他们是来打劫的贼人,好说歹说施点恩惠才开了门。 众人将迢青安置在铺上。此时柳迢青已经高烧不退,满嘴胡话,伤口处也化脓了。白姑娘借来毛巾打湿给他敷上,握着他的手,见到他这个样子不由得伤心落泪。 阮亭问到:“农家,这附近可有什么郎中大夫?” 农家刚刚收了阮亭给的钱,当然是有问必答。他毕恭毕敬地回道:“这位公子,咱们村最东头就住着一个神医,可神了,死的都能给瞧活了。不过这人脾气古怪,不大爱与外人交流,不知他肯不肯见你们。” 李邙和阮亭致谢后,便出去去找神医,留白玉桐下来照顾柳迢青。 李阮二人来到村东头,看见一个大院子,里面种满了草药,药香老远都能嗅到,有一个老头正在照料这些草药。 李邙上前问到:“敢问您就是神医前辈?”那个老头好像没听见一样,低头接着干活。 阮亭接着他说:“老人家,有一个人快死了,求您救救他。” 那老头总算有反应了,边干活,边慢慢悠悠地问到:“什么症状?” 李邙忙答到:“肩膀中箭,已经化脓了!” 那个老头子摇了摇头,往屋子里走去,边摆手说到:“治不了,等死吧。” 阮亭说到:“您妙手回春,怎会治不了呢?” 老头走进屋里,笑道:“谁说自己妙手回春,你们就找谁去吧!”说罢,他便把门关上了。 李邙和阮亭相顾示意,两人走进院子,去敲神医的门。神医老头打开门,有些生气,说到:“都说了治不了了,你们怎么还不肯罢休?” 阮亭说到:“救人一命,功德无量。还请您救救他。” 神医又笑道:“救他,然后让他好去杀更多的人?罪过,罪过。我只是个乡野郎中,懂的一些头疼脚痛的药理,其他的还是另请高明吧。” 李邙见这个老头如此顽固,想到迢青奄奄一息,心里很是着急,一时失态道:“既然你不讲道理,那就休怪我无礼了!”说罢,他就伸手去抓那个神医的肩头,想要把他带到迢青那里。神医身手不凡,侧身躲开,顺手抄起小木板就打在李邙手上,说道:“怎么,还想为难我这把老骨头不行?” 这一下,李邙和阮亭已知对方会功夫,不是些什么普通的村中赤脚大夫。 李邙拱手致歉到:“老前辈,刚才多有得罪,可是我那个兄弟快要死了,请您救救他。” 神医笑道:“救他可以,不过你们两个得一人帮我办一件事。”两人心想救人要紧,于是连连答应。 神医又笑道:“至于做什么,我现在还没想好。走,先去看看你那个朋友。” 白姑娘见到二人带着一个老头回来,心里的石头落下一半。神医也不问这箭伤来由,上前揭开布条,看了一眼情况,摸了摸脉象,说到:“算他小子命大,箭头没毒,死不了。拿酒来!” 李邙从农户那里讨来一碗自酿的米酒递给神医。神医往酒里面倒了些粉末,交与白姑娘让她喂服。迢青喝了酒之后,不久就一声也不吭了。 阮亭见此情形赶快伸手去探他口鼻,还有气息。他忙问到:“神医这是什么药,这么厉害?” 神医哼了一声,轻蔑到:“蒙汗药!你们这些人怎会连这个也不知?江湖中的后辈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神医拿出小刀子,在火上燎一下,然后割开迢青箭头附近的肉。白玉桐不忍直视,扭头偷偷流泪。神医将箭头取出,割除附近的腐肉,敷上自己的药,然后重新换上绷布。神医又留下一些药,吩咐好他们。 他离开时无意间看见白姑娘拾来的玉佩,大感诧异。他指着玉佩说到:“小姑娘,这玉佩能否给我瞧瞧?”白玉桐先是一愣,然后赶紧解开递给神医。神医接过来反复察看,竟兴致盎然。 他问到:“这玉佩你是如何得来的?”玉桐怕这其中有什么差子,支支吾吾不敢说话。李邙于是替她回答:“回前辈,这玉佩是我们在华山某处石室里拾到的。玉佩旁有两句尸体,相对而坐。” 神医听了竟然仰天狂笑两声:“我早该想到,没想到他竟然死在这里。小子,你再给我仔细说说。” 李邙继续说到:“我们来华山会盟,为的是……” 神医打断道:“不要跟我说你们那些什么江湖中的事,我听不得。” 李邙回到:“是,前辈。我们在华山某处一陋屋内,无意间发现一个机关。一排六个石块,分别刻着‘致’,‘笃’,‘虚’,“极”,“静”,“守”几个字。于是我们按照‘致虚极守静笃’的顺序按下,石墙从中间分开,下面沉下去,形成一个通道。 因为被人追杀,我们干脆就顺着石甬下去了。先开始是一层层石阶,往下便是天然的洞穴。其中有一处石室,室内皆为寻常起居之摆设,有两具尸体对坐其间。尸身腐化严重,大部分都化作抔土,不知是如何而死的。其中一处尸体旁寻得这个玉佩。循着洞穴走出,便见一飞瀑,出来就到了这里。” 神医听了若有所思,举着玉佩问到:“呵,你们可知这玉佩是什么东西,死的又是何人么?” 其他三人皆摇头不解,只猜测这其中定然有什么江湖秘史。 神医接着说到:“这是黄山派开山鼻祖刘千里的贴身信物,名唤‘无踪’,上面刻着“千里美”三字,刘千里执他的佩剑“木子剑”以无影剑法开宗立派。你们总知晓他的名号吧。黄山派弟子见此玉牌如见掌门。当年他留下一个号称藏有无影剑谱的木匣子便失踪了,他的黄山传人只得推举新掌门,以木匣子作为掌门信物流传下去。” 阮亭听了兴奋到:“没想到石室内竟是黄山祖师爷。那他旁边的又是何人?” 神医答到:“这点我也不知。不过无影剑谱从未见黄山后人再展现给世人过。” 白玉桐说到:“死在那里一定很窝囊。” 神医将玉佩还给白姑娘,转身出门说道:“两个小子别忘了约定,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去找你们。” 阮亭把“一人帮他办一件事”的承诺告诉了玉桐。白玉桐心想:“这家伙还真是个怪人,但总归是救了柳公子的命,也算是半个恩公吧。” 按照神医的嘱托每日给迢青换药喂药之后,柳迢青的境况日渐好转。虽然处在同一个村子,但自从第一次神医来给迢青治病之后,就再也没有来往过。李邙每日都出去打探现在武林中的情况。阮亭留下和白姑娘一起照顾迢青。阮亭和柳迢青身上还有不少盘缠,日子过的不算差。 迢青醒来后,他们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告与他。他说等好利索之后一定登门拜访神医。李邙探得,华山派掌门骆悼私通外族内患,聚兵谋反,现在已经被官府镇压了,而其余党被通缉搜捕,至于其他武林同仁有没有脱离骆悼的魔爪,那是没有半点消息的。对于骆悼叛宋一事,迢青和阮亭曾在京兆府清凉寺听过骆掌门亢奋之语,所以他们是不信的,其他人也认为这事不明朗。 他们借住的是农家的偏房,环境比较差,除了迢青能躺在床上以外,其他人只能睡草垛。 是夜,李邙从外面归来。他说:“今日巧遇了一个丐帮兄弟,从他口里得知,江湖中很多参与会盟的人都杀出来了,还有一些比如他们丐帮帮主白杭天被官府软禁起来了。 不过现在官府查的紧,这华山周围村镇里受过兵器伤的人都要被当做骆悼余党的嫌犯抓走审问,所以咱们还是要谨慎些。” 柳迢青说到:“不知道师傅他们如何,我想师傅武功超群,想必已是逃脱。这一桩桩事情倒是搞得我一头雾水,我们什么都没做,被人一路追杀,倒是成了叛党逆贼。” 阮亭也感叹到:“这其中是是非非很难说的清楚。” 窗外突然传来吵闹声,透过窗纸可见院外灯火通明,迢青一向谨慎,连忙吹灭烛火。众人立刻默不作声,捅破窗户纸向外窥探,只见一个不认识的农夫,领着官兵往院子里闯。迢青心想:“糟糕怕是附近的农户为了那点赏钱把我们通报官府了。” 李邙说到:“敌人人多,不宜久战。村南头有两匹马,是我备好了留着明日和阮亭进城预备的。咱们冲过去,两人一匹,趁机逃跑。”其他人点头表示赞同。 李邙接着安排到:“迢青你们三个先走,我去引开他们,然后咱们在村南头汇合。” 柳迢青犹豫道:“我去引开……” 李邙打断他,摆手示意让他们走,小声说到:“你刚痊愈,身手还不行……你们快走!”说罢,他提起宝剑推门而出。官兵见他一脸冷静,恐有什么陷阱,都不敢向前。其他人从侧窗翻出,直奔村东头。 官兵领头的喊到:“你,以及里边的人听好了,骆悼逆党,妄图谋朝,罪不容诛,然圣上天降祥瑞,不忍见血光,于是恩泽众人。叛党乱贼中,凡是主动投降者,免于死罪。凡是抗拒不从者,立斩!” 李邙笑道:“我乃嵩山派弟子,向来以除暴安良为己任,忠心我大宋,怎会是逆贼?” 那官兵领头的叫嚣到:“你一个嵩山弟子,却在这华山脚下,分明是来投靠叛党的。是不是骆逆可由不得你说了算。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呵,吃不吃罚酒也由不得你说了算,也要问问我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好,给我上!有建军功者,赏五贯!” 另一边,柳迢青他们掩着夜色逃出,听见院内一阵刀剑碰撞声,就知道两边交上了手。三人均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希望在村南头还能见到李邙。 这些兵士不同于地方的乡兵,蕃兵,而是驻扎在各地用于“内外相维”的侍卫亲兵,是禁军。各个训练有素,都学过不少军中拳脚。李邙一时难以招架,只得向后门退却。李邙心想:“迢青他们估计已经撤了,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庸手,我也快逃吧,不然就走不了了。” 于是他转身发奔想要逃跑,但是右肩头被别人抓住了,此人内劲不小,感觉肩膀都要被撕裂了。李邙被这只手抓了回去,佩剑也握不住落在了地上,定睛一看,抓他的是一位老头。他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那个老头子开口道:“你的同党呢?” 李邙断断续续地回到:“哪里……有……什么同党?我们……向来心向大宋,没想到落得……这个下场!” 老头子哼了一声,接着说到:“嘴头还挺硬,杀了你那是便宜你了。来人,把他带回去交给魏将军!”说完,他出手封住李邙的穴道,让他既不能太动弹也不能发声。几个禁军拥上来歪歪扭扭地把他李邙五花大绑,押他回军营。 柳迢青等人这边左等右等也不见李邙过来,大家都知道这其中肯定出了什么问题,最坏的可能就是李邙命丧刀下。 柳迢青先让其他人呆在这里,然后自己溜回去,院子里已经人去楼空,农家也不见了身影。迢青不知道怎么办,然后就返回了村南头,阮亭和白玉桐一人牵着一匹马等他回来。 阮亭和白姑娘见他孤身一个人回来,就知道李邙遇到了什么不测。柳迢青将情况和其他人说了,众人一合计,在这里等着总不是办法,还是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做打算。 迢青和阮亭合乘一骑,三人一路向西奔,路过一个小镇时,迢青是在吃不住了,落下马来,伤口没有完全愈合,一经颠簸不住地渗血。见天色已晚,迢青又是如此状况,白玉桐阮亭扶着迢青去寻一家客栈好休歇。 小镇不大,又地处偏僻,只有一间客栈。柳迢青进店时强撑着自己,以免让店家看出他受过重伤去报官府。几人不敢分宿,只要了一间房子,店家见他们三人只定了一间房,心里奇怪,但又见这些人出手爽快,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这年头什么怪人怪事都有,倒也不是特别稀奇。 到房间内,白玉桐揭开柳迢青的布条,上上药,又重新包扎了一遍伤口,他才算好受些。 小二依照吩咐送来餐食,几人早就饥肠辘辘,饱餐一番才肯罢休。众人风卷残云之后,盘算着之后的行程。 迢青把大多数盘缠都留在了叔父那里,他提议先去京兆府柳家商会取些盘缠,再打探李邙和其他人。其他人心想没有钱什么也做不了,于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经过一天的奔波,几个人都疲惫不堪,白玉桐卧床而眠,阮亭趴在桌子上,而柳迢青席地倚门,为的是防止有人趁他们不注意推门而入。 还好一夜无事,大家收拾行装准备上路。迢青心想如果再骑马自己可能受不了如此颠簸,于是打算雇佣一架马车。经过店家指点找到了个做车马营生的。 那汉子是个本地人,有着北方汉子的豪爽,说着关中片,上来就问到:“伙计去啊达?” 迢青对当地话只能懂个大概齐,回到:“兄弟,我们要去京兆府,我身体不大舒服,想雇辆马车。” 那汉子接着说:“嚒嘛哒,价钱好说。” 谈好加钱之后,众人把两匹马换做了盘缠,又买了些路上的吃食三人乘马车向京兆府赶去。三人行进在官道上,想当初从此处去华山论剑是何等的风光,现在又是何等的落寞。 临近城门外的茶水摊子,众人从马车上下来。柳迢青将剩下的酬金交与车夫。在茶水摊呆了片刻,京兆府的城门入口与之前并没什么两样,三人倒还算松口气。 进城之后,众人直奔柳家商会,虽然柳家在雁城算得上一方富甲,但在这纸醉金迷天子之畔,简直是毫不起眼。 比起前朝的坊市规制,大宋的城市显得是那么不拘一格。所谓里中有坊,坊中有市。 众人七转八拐,在绕过一处喧闹的瓦子之后,来到一条临近湖水的大道,总算是见到柳家商会的不大匾额。 走进店铺里,四处都是摆着柳家托云行镖局从南方押运而来的货品。掌堂的不在,铺里就两个跑腿的,迢青并不认识。跑腿的见迢青等人过来,以为是客人,忙上迎问到:“几位公子小姐想要些什么?我们柳家商会天南地北的稀罕东西是一应俱全。” 柳迢青开口回道:“你们黄管事在哪?” 跑腿的仔细打探这三人皆是污衣浊袍,尤其是中间的那个青年,好像还受过伤,一时拿不了主意,便答到:“咱家管事的在后面有事,您有什么吩咐跟小的们说就行。” 柳迢青取出在华山比武后折断的佩剑包裹,把他交与了其中一个跑腿的,说:“把这个呈给你们黄管事,他自然会明白。” 两个跑腿的面面相觑,不知道面前这三人什么来头,只觉得甚是古怪。不过柳家一向和天南海北的各色人等有交集,也不是特别意外。那个拿着包裹的人应了一声,捧着包裹就进了后院。剩下的那个帮工跟柳迢青打探底细。 店里全是白玉桐姑娘没见过的玩意儿。白玉桐东瞧瞧西看看,四处探问,阮亭对于此等奢物也算见多识广,耐心与她一一解释是什么东西,做什么用的,有什么掌故。 不一会儿,后院走出来三个人。“爹!”柳迢青如是喊到。 正是:狼狈归家来,伙计不识君。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谁家杨柳暗飞声》正文 第八回 安宿柳府养伤病 茅屋师徒再相逢 柳迢青的爹柳汤一看就是个干练的人物,虽人到中年,但器宇轩昂,身着的华服看起来样式简单,用料到裁制都是极为考究。 柳汤见到柳迢青,喜形于色,连连叫到:“青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在一旁,黄管事也叫到:“哈哈!此次少爷能够死里逃生,真是吉人自有天相。这里怕是人多眼杂,我们快进去再说!小吉,关店打烊,今天有些事就不做生意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云行镖局的杜镖头也是笑容满面。 一行人来到屋内,柳汤已经察觉到迢青受过伤,上前宽衣察看,见到如此深的箭伤,爱子心切,不由得老泪纵横。柳迢青见到家父如此悲切,连忙赔笑宽慰道:“幸得一位神医相助,已无大碍,不碍事的,养上几天便好。” 柳汤说到:“那便好,不只是哪位神医,来日定要大礼相谢。” 柳迢青回到:“神医来无影去无踪,下次见到怕是要缘分了。” 柳父叹气自责到:“是我考虑不周,就不该让你这么早就去江湖中闯荡,还好没有命丧刀剑之下,不然你娘亲非要把我大卸八块。” 杜镖头说到:“兄弟你说什么丧气话,侄子这不是回来了么?这两位小友看的面生,贤侄你给介绍介绍。” 迢青将白阮二人依次介绍给众人:“这位是绥州的白玉桐。这位是陈留的阮兄,阮亭。” 柳汤若有所思,言道:“这位小姑娘我是知道的,青儿和白苧跟我讲过。至于这位阮亭小兄弟,陈留人氏,那错不了了,东京陈府的少爷,名门望族,你父亲和我还算有些交情,他托人去寻他的宝贝儿子,没想到让我碰见了。你姐……” 阮亭赶快摆手打断说到:“原来是相熟之人,柳伯父,千万别跟家父说看到我的事情!我好不容易……” “那可由不得你,我的亲弟弟!”声音从门口传来,放眼望去,是一个女子,身后跟着两个仆从。那女子看起来没好脸色,言到:“柳伯父,托您的福,我才找到我这个出逃的小弟弟。此恩我们阮家是断断不会忘掉的。” 柳迢青和白玉桐面面相觑,他们哪里知道阮亭是逃出来的。阮亭更是垂首连连道歉。 原来这是阮亭的姐姐,唤作阮谣。阮亭还有个妹妹,芳名阮歌。阮谣在边上的红椅落坐,气愤着说到:“道歉,哼!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今天要抖落抖落你那点破事。阿亭,你不辞而别,害得阮府上下鸡犬升天。帮你的丫鬟小梅被阿爸一通责骂,关了禁闭。连娘亲都急病了!小妹天天跑去大相国寺给你烧香拜佛祈福你能平安归来。整个京西京东河南府都找遍了也没看见你,我就猜到你又想什么去做执剑天涯的蠢事情,参加什么武林会盟去了。你说不在家好好呆着又去外面惹什么乱子。别忘了,你和沐叶昔的……” 阮亭上前解释到:“好啦!姐你可是冤枉我了。我只是去清凉寺寻禅问佛,没想到赶上了这武林盛事,就前去看了看。” “还在嚼舌,你知道这华山道上有多少艰难险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柳迢青也来劝慰:“阮姊姊可别太生气了。我确实是在清凉寺偶遇阮兄,实在万万不该带阮兄前去华山。阮姊姊要怪就怪我吧,与阮兄并无干系。” 阮谣胸中的愤懑已释,火气也大半消了,语气也不如刚才那般针锋相对。她言到:“并没有责怪柳公子之意,还请公子不要误解,只是我们阮家就这么一个子嗣,还要靠他传承家业,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姐姐,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孰轻孰重以及自我安危还是有分寸的。” 阮谣嘲讽到:“亭弟居然不是小孩子了,不简单啊不简单……” 柳汤看到阮家姐弟见面就相互拌嘴,也是插不上话,待到大家都平静下来,才开口:“既然阮亭已经平安归来,阮侄女也别太责罚他了,毕竟仗剑江湖是每个童龀男儿的梦想,回来就好。” “柳伯伯说的是,我还要带家弟去面见家父,恕不能再在这里逗留了,家父还在等消息呢。” “侄女请便,代我向令尊问好,来日还要去阮府讨教一番,和阮老爷比比酒力呢?” 阮谣笑道:“柳伯伯酒力定然更是技高一筹了,也请柳伯伯代我向柳夫人请福。柳公子,以及这位不知名姓的小姐,有缘再见。黄管事,杜镖头,诸位,告辞。亭儿,我们走。”阮亭注视着迢青和白玉桐,能看出心有不舍,但又不敢说什么。 “柳兄,白姑娘,有缘再见!”说罢,阮亭便随其姊姊离开了。 阮府的人走后,柳迢青将他们这几天的经历与大家分说,而白玉桐在一旁添油加醋。当谈到幽谷伏兵时,听得大家满脸狐疑。毕竟华山派掌门骆悼乃忠义之士,这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事情。出师反宋,伏击各路豪杰实在是让人大感意外。况且宋军的动向也让人大为不解,骆悼刚露出反叛的苗头,宋军便予以镇压,这一切似乎就像安排好的一样。至于满亭方和卢六哥,是生是死实无半点消息。 经过多少日夜的颠簸,迢青终换得一夜安宁。身处在京兆府的柳家宅邸内,虽有伤病在身,但心里安稳。这宅子平日里都是预备给从南方来的商会人士的。虽说是安稳,但想到那些群雄以及叔父们不知道如何,又不得入眠。 此沦惑,去去不足观。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既然睡不着,那就不如出去转转。宋朝不比前唐,并无宵禁,夜夜笙歌,夜景下的京兆府自然是繁华无比。 “砰,砰,砰。”房门被敲响。迢青大吃一惊,心想:“这么晚不知是何人,莫不是玉桐那个丫头?”打开房门,柳迢青是又惊又喜。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丫鬟白苧。 柳迢青觉得她带在身边甚不方便,将其留在这雁城潭州的蒲柳山庄里。此次柳汤北上,本没有带其他人,拗不过白苧心系迢青,便让她随其他人在后跟随而至。白苧一到这京兆府便一路打听,直奔迢青卧榻之处。她见到迢青后,更是喜极而泣。 迢青叫到:“怎会是苧儿!”他看隔壁白姑娘的屋子没有半点烛火,意识到周围人都已经入睡了,不可过多言语,但他心中有无数的话想和白苧分说,于是拉着白苧溜出了宅邸。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宋朝的长安虽不如前朝都城那般“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但也算是数的上的大城市。 晚来风急,竟有些冷了。白苧不过一介仆从,没见过世面,在迢青身边畏畏缩缩,大没有刚才心切寻迢青时风风火火的样子。柳迢青带着白苧钻进附近的一家脚店,叫来了些热饮子暖暖身子。 两人坐定,迢青问到:“老夫人近况如何?还有苧儿你怎会来此?我爹他可知道?”提到这个,白苧觉得有些委屈,哭哭啼啼像个孩子。 “嗯?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白苧摇摇头,伸手擦了擦泪珠,呢喃到:“夫人很好,只是许久未见到公子,禁不住喜极而泣。” 柳迢青抚摩着白苧的小脑袋,笑道:“苧儿果真还是小孩子,你怎会来此,随家父来的?” 白苧回到:“苧儿只是听闻公子出事了,心中挂念公子,便随老爷之后来到了北方。” 迢青小酌了一口汤饮子,说到:“好苧儿,回头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 白苧在一旁摇着头言道:“想着公子是苧儿的本分,公子心里能想着苧儿,苧儿便满足了。” 迢青扭头向窗外探视,跟白苧说到:“你这个小嘴儿,真的是比蜜糖还甜。对了,这京兆府长安城你觉得怎样?是不是要比雁城要有趣得许多?” 提到这个,苧儿来了精神。她说到:“以前做公子的书童。常陪公子诵读前朝的诗篇。譬如‘暗闻歌吹声,知是长安路’,又如‘宫苑傍山明,云林带天碧’。那时候不懂,以为长安不过雁城模样。今日一见,方如梦初醒。雁城和这长安比,连城门都比不上哩。” 迢青将饮子钱交与店家后,坐下笑道:“那是自然,长安城自上古开始便是大都,延续十几个朝代至此,咱们雁城哪里比的了。长安亦是如此,如若是汴州东京,怕是又要惊起你一番赞叹了。正好趁这段我养伤的时节,带你去到处好好看看。” 白苧毕竟心境单纯,听到公子要带她去玩,自然是高兴无比,但是她又想到老爷最在乎公子的安康,怕是不会同意此事的,心情一下子又失落了。 柳迢青看出了她的心事,言道:“我爹决计不会干预此事,再说我要是天天呆在宅邸里怕是要闷死了。” 白苧又恢复了笑容。她说到:“公子可不要打趣苧儿,一定要带苧儿出去玩。对了,我们还是快回去吧,老爷如果见到公子不在房子内,肯定会心急如焚的。” 柳迢青起身说:“苧儿说的有道理,走,咱们比比谁先跑回去!” 白玉桐曾在蒲柳山庄见过白苧,知道白苧的存在,但见到这么个小妹妹突然冒出,也很是惊讶,忙拉其过来问东问西。白苧一向对外人怯懦,更何况是白玉桐这般风风火火的姑娘,于是怎么问都支支吾吾地都不肯回口。 迢青帮她解围到:“白苧昨夜刚至,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怎么敢跟外人说话,白姑娘就不要再为难她了。” 白玉桐揶揄道:“果然是富贵人家,竟还有书童相伴,想必知晓不少柳大公子的趣事。不过这名字倒也奇怪,词牌名那么多,怎么会点中‘白苧’,他人若不知晓此中缘由,只道是‘白柱’,那多难堪。” 听到这里,柳迢青解释到:“这是老夫人,也就是我母亲起得,至于为何是这二字,我问过母亲却不答,便无从知晓。”不会儿,柳老爷派人来叫迢青过去,似乎有什么急事。 柳迢青领着白苧赶到门口,白玉桐跟在后面,见到柳汤在马车外来回踱步。柳汤一脸喜色,见到迢青说到:“青儿,上马车再说!苧儿,白姑娘,你们也来吧。”不等迢青和其他人,马车就奔驰而出,车内颠簸得很。马车上还有黄管事,他也是十分高兴。 柳汤摆手示意所有人不要讲话,然后说到:“青儿,你师傅他老人家命大,卢六兄弟也没什么大事。没想到这回那满老骨头能活下来,啊哈哈。”迢青听了,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柳汤继续说到:“不过找到的时候,两人真可谓狼狈至极。唉,华山此等惨状我平生也未见过。”说完便没有人再愿意开口了,只听得外面车夫和马车的声响。 迢青想到华山死了那么多英雄好汉,虽然悲上心头,但师傅他们幸免于难,还是喜极而泣。白苧也是为满亭方感到高兴,忙谢仙拜佛,好似一个虔诚的信徒。白玉桐心想:“那个满老头子功夫那么高,待人也不坏,吉人自有天相,怎么如此草草丢掉性命。”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慢慢放缓停下,一行人下了车。柳汤开口道:“官道到这里便停了,剩下的我们得自己走。”寻着山野小径一路向下,来到一片地势较低的浅滩,穿过浅滩踏着石阶拾级而上走去便可看到村落。这里临近华山,不远处能够看到连绵起伏的山势。村里的乡民就是在此处发现了一群奄奄一息的江湖中人。 在一个汉子的引领下,一行人钻进了一个不起眼的院子。院子里看着住了了不少着了伤的英雄好汉。柳迢青一眼就看到了师傅。此刻,满亭方正和那些搭得上话的汉子谈天论地,一副愤世嫉俗的模样。 柳迢青忙上前叩拜师傅,满亭方见到迢青更是喜出望外,吼到:“哼,诸位看看,我就知道我这乖徒儿死不了!对了,那小丫头呢?”一众人等进了茅屋,白玉桐笑脸迎道:“我可是快活得很,倒是您这位爱徒差点丢了性命。” 满亭方听了揽起柳迢青,看到箭伤之后难免心中生怜。白苧不知柳公子受伤之事,听到他自己提及之后,也赶快上前察看,见到寸深之口,禁不住掩面而泣。 满亭方指着大腿说道:“真他娘的晦气,临了让恶贼砍了一刀,还好只是皮肉伤,要不老夫命葬在那破山沟沟里,岂非没了我一世英名。” 卢六哥在一旁附和到:“这帮恶贼,就好像从地里长出来似的,杀都杀不完。” 有个不认识的汉子喊到:“这事真是邪门了,本来想着诛杀那顾理恶贼,反倒是让狗咬了一口,我是绝对不信这是骆掌门所计,说不好是那顾理与什么恶人勾结而为……”其他几个人也赞同这点。 柳汤言道:“而今兵封华山,各路豪侠四散溃败,有的到现在也毫无音信,是死是活也未可知,一切皆不明朗。其中贼人何来,骆悼是否反宋复唐,以及官兵在其中又是什么角色,都不知晓啊。我认为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施救各方,重振旗鼓,切莫再生事端。” “柳庄主所言甚是,不过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是啊,定要把后面的推手碎尸万段!” 满亭方纵横江湖几十年,受过的伤大大小小几十年,这点皮肉伤不算什么。当日便和卢汤他们回府了。众人在堂中梳理这几日大大小小的事情,盘算一二也未得结果,忽听得下人来报,说是在院内立柱之上拾得一封书信,信上没入箭枝,乃是飞矢所送。 柳汤遣人合上堂门,忙打开信纸,念给众人听:“柳庄众位英雄朋友,华山杀戮,闻者无不惊骇。血流成河,骸骨遍地,蒙冤深重,威灵震怒,至于泾渭不分清浊,天地不辨黑白。这背后缘由繁复,各个势力犬牙相交,绝非三言两语可陈出。河南东云衣山庄陈书天下英豪,于十日后戌时搬身庄内一叙,其中种种所知皆告知诸位,共议应对之法。云衣山庄主人拜表。毕,诸位怎么看?” 满亭方拍了一下桌子,说到:“别又是歹人设下的圈套!咱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黄管事说到:“不尽然,歹人那般歹毒,若是要取你我性命,何不闯进府宅来大开杀戒。此信我看可以去探探一二。” 柳迢青插话说到:“黄伯伯说的是,哪怕龙潭虎穴也想去看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可不想不明不白地挨着两三穿心箭。父亲以为如何?” 柳汤合起信封思忖一番,说到:“那便晋拜一下这个云衣山庄,我倒要看看这其中有什么名堂。老黄,到时候你就守在这里,如果我们次日申时还未能归来,就去报官。” 卢六哥感叹:“也只能如此了。咱们有胆去,他们可没那能力给咱们设鸿门宴。” 柳汤话锋一转,忽然问到:“青儿,你那位小朋友怎么没看到?” 柳迢青也想到:“平时就属那小丫头爱问东问西的。怎么这一回府就不见了踪影?”他便开口问身边的白苧:“苧儿,可见到那位白姑娘?” 白苧回到:“公子,自回府以后一直伴在公子身边,却不知白姑娘何时离开了。” 柳迢青听完心想:“京兆长安千年古都,怕是那姑娘又见到什么有兴致的瓦子去玩了。”于是他笑道:“白玉桐这个丫头,贪玩的很,不知跑哪里去了,天黑前准回来。” 果真,天黑前白玉桐回来了,满面桃花。柳迢青问她去哪了,所答非所问,只说到见到几个家乡的商人,问得几分家乡的情况。柳迢青见惯了白姑娘东奔西跑,听罢也不在意,心想:“这丫头也不知道是何出身,明明饱读诗书,却不如一般大家小姐那般琴棋书画,织布刺绣。真是怪哉怪哉。” 正是:娇娃踪不定,心中有乾坤。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谁家杨柳暗飞声》正文 第九回 云衣山庄聚六合 火烧寺院妙计成 云衣山庄地处河南府东部丘陵,依山傍水,远离官道,是一个极佳的幽静休憩之所,至于山庄的主人姓甚名谁,谁也不清楚。问得附近乡民,此山庄早就有了,山庄里的人不怎么和外人交谈,最近一下子热闹起来,常有车马出入,炊烟也升起来了。 白玉桐自称身体抱恙,于是便没能一同前来,白苧也主动留下来照顾白姑娘。蒲柳山庄一行人一路上看到不少从华山死里逃生出来的英雄豪杰,接到飞书,半信半疑地被邀请来此。 迢青在人群中见到了罗弋,罗弋见到迢青等人无恙,也是十分欣喜。罗弋说到:“王兄竟能绝处求生,让你我二人在此重逢,实在是吉人自有天相。” 迢青回到:“侥幸而已,差点就葬身刀剑之下。对了,不知罗兄如何逃脱?” 罗弋接着说到:“一路跟着丁家小姐一行人,还好没有遇到什么阻拦。” “对了,丁家小姐和她的那些家丁呢?” “他们走了,说是丁家老爷担心小姐安危,派人让他们回去了,就我一个人来会会这云衣山庄。” 顺着云衣山庄石台阶而上,最高处便是云衣山庄的主堂,外面是一个宽阔的平台,和华山的那个会仙台类似。 此时主堂外聚集了不少人,但比起华山会盟那是大大的不及。大家一见面,有的汉子竟相拥而泣,实无半点平日里铁骨铮铮的模样。谈及牺牲的兄弟和被抓走的各路高手,化悲愤为愤怒,叫嚷着要凶手付出代价。 “诸位稍安勿躁,是我家庄主人邀请大家来这里的。”主堂里走出一个男子,后面跟着一群随从。那个男子看起来比迢青等人大不了多少,却显出少有的老成之态。他说到:“诚谢大家来此共谋大计,具体事宜还请我家主人与大家分说。”说罢,他退到一旁,屋内出来一位身着常服的青年。 不同于一般公子哥,此人器宇轩昂,身材魁梧,两臂有些僵直,走路还有些圈腿,似乎长期骑马,必是出自军营。他出口便底气十足,声音洪亮,上来开门见山:“华山之事大家都亲身经历过了。大家先是被叛军所戮,又转而被禁军所追杀,惨不忍视。诸位可知为何?” “为何?为何!”底下群雄们听了一个个怒发冲冠,更有甚者大呼小叫来抒胸中愤懑。 “此事皆因王钦若,丁谓两位佞臣蛊惑圣上。致使圣上不问朝政,旁落大权。两位权臣一面谄媚圣上,一面好大喜功,才导致如今惨祸!” 底下有人问到:“我们又不是官府中人,又不是流贼匪寇,更和这两位白痴丞相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怎会受到波及?” “是呀,你有是何人?凭什么要相信你!” 那青年上前两步,又是一番慷慨陈词:“诸位,有人问我,你是何人?问得好!我在此告诉诸位,告诉各位侠士好汉,我乃……”刚才那个庄园管事的忙插话到:“主公,不可多言,这可是要诛九族的!”那青年罢手示意,笑道:“我不开诚布公,各位英雄又如何取信与我?若当真要诛杀九族,那也算青史留名了,我想我氏族里的人都是有情有义之人,没有人会缩脑袋。”寥寥几句说到大家心坎里去了,江湖中人最敬仰那些诚实可靠,不畏生死的大侠士。 青年转身回屋,提着一杆长银枪出来,指着银枪说到:“这江湖中向来少有人摆弄这长枪,多是军中使唤。我家便是靠这个发迹的,祖祖辈辈皆是戎马生涯,提着这银枪,跨着高头大马,在敌人中是七进七出,好不威风。” 众人见到这个银枪,又听了他一席话,皆言:“你莫不是杨无敌的后人?” “正是,我乃当今鲁国公之子杨破。爹爹取这个名字意在想让我成为一方将领,大破边疆来犯之敌。唉,可是如今这权臣当朝,整天想着都是自己的那些旁门左道,置于圣上利害与国家利害于不顾,欲铸剑戟以为农器,躬身以迎外敌。可惜前人的鲜血撒在我大宋的土地上,却没有后人去瞻仰,只能任由蛮夷之辈的铁蹄肆意践踏。” 底下有人吆喝到:“杨家将各个都是大英雄,世人哪个不知道。连黄毛小儿的歌谣里都唱着:‘杨门辈辈俱虎将,一心忠良保家邦。且教朔虏休猖狂,旌旗蔽日凯旋唱!’若小兄弟真是杨家后人,那且受我等一拜。” 有人附和道:“是啊,受我等一拜!” 杨破忙说到:“而今燕云十六州还在敌人手中,无论是高梁河还是四年前的北伐,哪一次不是乘盛而去,惨败而归。无数宋军曝尸荒野,无数百姓殷殷期待,最后却又不得不蝇营狗苟。破乃至杨家还怎敢收各位一拜,那不就是恬不知耻?岂非禽兽不如?”一番壮志豪言过后,在场的武林群雄无一不被这个青年所感染。 那青年接着说到:“王钦若和丁谓两位奸臣假称泰山祥瑞,诓骗圣上。圣上乃圣德之人,读圣贤书,讲德论道,一时难察这些肮脏小人的手法。而后两人聚兵在华山屠戮诸位,一来是消除中原主张抗战的有识之士,二来伪造镇压叛乱之状,为自己戴军功高帽。此二人实在是手段歹毒,其心可诛!只可惜骆悼,白杭天二位忠志之士和众豪杰蒙受不白之冤,不白之冤啊!”众人听了之后气得哇哇大叫,恨不得现在就奔赴汴梁,取王钦若丁谓他二人的狗头。 杨破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到:“如今内患未除,又添新伤。先是北辽屡屡犯境,要知道据燕云便可图中原,一路南下便可取汴梁,这实在是让人寝食难安。而后西边的党项羌蠢蠢欲动,一刻也不消停,怕是打算和中原的旧唐复辟势力里应外合,不得不防。此诚我大宋危急存亡之秋也!” 有人喊到:“我大宋怏怏万千子民,怎会怕这些蛮夷之流?” 杨破回到:“是啊,大宋不惧,大宋能战!内有诸位一腔热血的忠义之士,外有家父杨延昭这样保家卫国的精兵强将,大业可期!” “将军,可而今我们背负血海深仇,却又如何去报,还请明示!” “这如何报华山之仇,如何攘外安内,你尽管吩咐,我等任凭调遣!” “是啊,你说怎么做!都听你的!” 杨破继续说到:“之内,莫非宋土。我欲建一个聚集众人力量的帮盟,名字就唤‘会’。众人拾柴火焰高,以此,好网罗天下侠士,统一协调行动,以免被敌人各个击破,顾此失彼。会志在解救忠义之士,内惩奸佞,外除敌患,匡扶正义,涤荡!此次华山会盟,便是各自为战致使被人家分割瓦解,才落得如此下场。” 柳迢青心想:“此人不简单。寥寥数语便说出家国天下之大义,引得众人满腔热血。又欲聚合江湖之力,惩恶扬善。” 华山惨象历历在目,众人知道,敌人之强大,依凭个人力量如以卵击石,不堪一击,此等会,与武林联盟无二,意在同舟共济,集聚力量。 只听得人群之中一女子之声:“华山一役,黄山无人幸免,这会,我们黄山派自然会参加,定要报仇雪恨。” “阁下是?” “小女便是黄山派掌门易古的遗孀何皎皎。” 杨破说到:“黄山的事情大家都是知晓的,顾理这等恶贼,也是我会的敌人。我手下也有官府的同仁,他们不是你们的敌人,更不会放任此等恶贼逍遥法外,帮你们黄山派抓住顾理。黄山派加入我会,那自然是双手欢迎。”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是役,我武当玄武派折损多人。道家讲究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一切都是遵照自然的规律。我们已经不道,致使弟子多有死伤。虽然我武当有惩奸除恶之心,却无再刀光剑影之意,出家人便是出家人,休整些时日便,便返回武当山,但若是会的英雄们来我武当山,亦可会相迎招待。”寻声而去,红色道袍很是显眼,发声的便是武当掌门清潭真人钟云长道长。显然他率领武当诸位从华山围剿中死里逃生。 最开始那个发话的山庄管家站出来替杨破说到:“开口的莫不是堂堂武当钟掌门?” “正是贫道。” “诸位武当道长,在下是杨将军的下属,名叫落寒声。刚才钟掌门说的独处不争,道法自然,在下十分认同。然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如今,肉食者鄙,蛮夷肆虐,忠志之士身陷囹圄,黎民百姓苦不堪言。平日里修身养性,如今应该到了兼爱天下的时候了。加入我们会,便是为天下人申冤,便是利天下人,为而不争。” 郎志华替其师傅回到:“曲则全,枉则直。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 杨破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强求了,不过武当名门正派,虽不是我会的人,依旧是我会的兄弟。” 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到:“此次华山被围,我华山派自然是首当其冲。不仅道观被毁,掌门被擒,师兄弟们生死未卜。最心寒的是,堂堂华山名门正派竟被污蔑成逆反。此恨不出,我华山还有何颜面立足与江湖,世人又如何看我华山。虽然掌门不在,但我们这些弟子商议决定先临时加入会,等救出掌门再做定夺。” “此次华山惨遭血洗,江湖中人应同仇敌忾,如果有华山派相助,我会如虎添翼。华山现在还不能回去,你们就暂居在我云衣山庄。” 少林,丐帮,崆峒,峨眉,五岳剑派等帮派纷纷表态要加入会,救出武林同仁,粉碎小人阴谋。 柳汤因其身居商会总领,蒲柳山庄少与这种改天换地的大事。一来怕身惹江湖是是非非,毕竟经商多与官府打交道,结识太多绿林草莽必定会影响商会的运作,二来是分身乏术,难以两头兼顾。 柳迢青思忖着蒲柳山庄弟兄们加入会的事,便就这事与柳汤商议。柳汤笑道:“青儿,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这会,其中利害,你是明白的。” 迢青心想:“会惩奸除恶,拯救江湖英雄,保家卫国,照理蒲柳山庄应该加入。然蒲柳山庄经营柳家商会,虽常行侠仗义,但一向浪迹天涯,寄情山水,从未有轰轰烈烈之壮举,也避免与江湖有太多瓜葛。会,背地里有太多复杂的势力,无论是杨家还是官府,牵一发则动全身。柳家不过是偏居一隅的大家,若是仍卷入风雨飘摇之中,恐怕难以保全。” 于是迢青对柳汤说到:“蒲柳山庄切不可卷入其中,还请父亲定夺。师傅您看如何呢?” 满亭方知道柳家绝非武林中那些闲云孤鹤,这会又深浅未知,独善其身乃明智之举,于是开口道:“我想汤弟已经有决定了。什么鸟会,难道没有那个将军儿子,咱就不能保卫大宋了?” 柳汤哈哈大笑,说到:“还是我兄弟和犬子了解我柳某人的心思。柳家从来不踩不知深浅的洼地,然惩奸除恶矢志不渝。” 只见群雄们争先恐后,一个个在那会的名册上签字画押。杨破说到:“好啊,来的都是侠义之士,都是我们会的兄弟,更是我杨破的兄弟。我们会乃汇集天下之正义所在,定会领着大家树德务滋,除恶务本。前些日子愚弟杨文广新学了一首前人高适所作的《燕歌行》,听得让我颇有感怀,不妨借此时机唱来给诸位听听。歌道: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边庭飘飘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高歌过后,虽然江湖中多是些粗人,就听个大概,但也是催人泪下,感人肺腑。 杨破接着说到:“诸位,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救出那些被宋军抓走的江湖侠士。如今,我属下探得,那些幸存的兄弟有部分被囚禁在清凉寺,内外有禁军把守,皆只听那大将军魏齐威的命令,硬拼是不行的,禁军各个训练有素,虽算不上什么高手,但是必会折损更多的兄弟。更不可大开杀戒,毕竟那些兵士只是服从命令,并无恶意,需寻得一个两全之策。我虽然是将门之后,家父又是鲁国公,但实无调兵之权,只有一些护院的私兵和门客,无法拆换里外的守卫,实在是让人头疼。” 有一个瘦高的人喊到:“我等在寺院正面佯装声势,那些人势必会调兵于前,后面便可露出破绽,然后再让几个身手好的从寺院后面后面杀入,解救群雄,再从后面逃走。” 杨破说到:“这位兄弟说得对不错,但实施起来颇有些难度。镇守清凉寺的是魏齐威,此人是王丁二人的心腹,亦将亦帅,更有左右大军相互,不好对付。不光如此,王丁二人虽然是文弱之辈,但却心狠手辣,手下豢养了不少武林高手。恐怕清凉寺中也有不少身手不亚于我们的劲敌。” “这可怎么办,强攻不成,智取也不成!” “是呀!” “诸位,我倒有一个办法,不知可否。”说话的便是杨破属下落寒声。 杨破说到:“落兄是我属下的军师,与我年纪相仿,但满腹经纶,是个绝顶的智囊,认识的人都称他为运筹帷帐小张良,大伙儿不妨听听他的妙计。” “我这个法子不敢说有什么高明,甚至有些凶险,那就是放火烧了清凉寺,趁乱救出被困在里面的兄弟。” 底下有人喊到:“万一把自己兄弟烧死了可怎么办?” “是啊,火烧寺庙那可是犯了大忌讳。” “诸位,正是因为这事别人不敢做才能出奇制胜。如今圣上求道笃佛,倘若这天子之畔的丛林毁于大火,定会龙颜大怒。朝堂争斗错综复杂,寺庙着火之事若被有心人听闻,参他们一折,怕是要天威震怒。我想他们那些人决计尽全力扑灭明火,那时,把守的卫士大部分都被叫去灭火,救人是水到渠成。” “倘若救了人,我们又去向何处呢?”迢青定睛一看,说话的人竟是当初华山山道上那个遇到的那对富家男女。 杨破说到:“救了兄弟,我们定然会成为某些小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到时候先避其锋芒,化整为零,向山里走,之后再做打算。至于之后如何通知诸位,武林派系众多,下令起来却有难处。诸位请看,”杨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令牌,看起来像是精钢铸造的。“这是我令人打造的十二只会的令牌,此乃世间独一无二,每只令牌上都各刻有一个字,代表着十二地支,恰好我手下有十二个弟兄,一旦有什么行动,我便会让手下领着一只令牌去找大伙儿。接下来,请落军师具体跟大家说说这具体的救人之法……” 清凉寺内外灯火通明,处处是执着火把兵器的甲士。那日云衣山庄一聚之后,虽说不少英雄豪杰加入会,但因华山之事事发突然以及其他等种种事端,不得不赶回家乡门派安定人心,临报平安。剩下的人依计行事,趁着夜色身着黑衣黑巾,将稻草车推到清凉寺附近外的山坳附近。 柳汤等人埋伏远处,等待接应救出来的群雄们,给大家做掩护。只听得落寒声响箭下令,“嗖嗖嗖”火矢向寺内建筑齐射。远处事先预布好的人一面敲锣打鼓一面向远处撤离,引得寺外的士兵前去追赶,其他人趁乱将稻草推到寺庙墙根点燃。一件件飞钩掠过空中挂在寺内的屋顶上,一群人凭着飞钩后面的如意索攀过外墙,窜到屋顶。 众人一看,其他地方多为军装打扮的禁军,只有东北角的大殿的守卫五花八门,料定这定然是被关在这里,雇的江湖高手来护卫。大伙儿眼神一对,直扑东北角大殿。到了大殿门口,各路豪杰和守卫交上了手。 这些雇来的江湖高手不知来自何方,所用武学套路与中原大不相同,一番交手下来竟不落下风。落寒声打破门窗,向里探视,果然里面关了不少英雄好汉,他认得其中的几个掌门长老。 尽管外面风声鹤唳,但屋内所有人都闭目养神,显然是被封了穴道。崆峒派掌门鸣东山摆手一示意,其他会的人便撤出战斗进屋救人,这是落寒声事先安排好的。崆峒派向来已奇招制胜,与高手较量更能多拖几个回合。这些雇来的高手没怎么和中原的好手交手过,这次也是打上了瘾,崆峒派几人且战且退,把守卫引至别处。 剩下的好汉们冲进屋内,割断了绳索,解开诸位的穴道。屋内的人见有人前来解救,各个喜出望外,待到身子骨活动开了,随手抄起家伙就要去报仇。落寒声赶忙拦到:“其他弟兄为拖延敌人已经陷入苦战,此时敌人回过神来,久战不利,逃出去再做打算吧。”众人点头。 此时华山派的弟子喊到:“华山掌门何在?” 白杭天怒道:“昨个骆悼让几个狗兵丁押走了,不知去哪里了,这可如何是好!” 落寒声言道:“那些人不会拿骆掌门如何的,咱们还是先撤要紧!”说罢,大家翻出屋子,向外墙根奔去。 另一头,魏齐威已经知道寺庙被劫之事,气得哇哇大叫,让传令兵下令让他们严守清凉寺,不得让一只鸟飞出去,然后点上私兵亲兵,并派令兵去遣大营中的大军,杀奔而来。崆峒派等人一力死战,也不是对方的对手,先后几名崆峒弟子被斩于刀下。 空中连爆三声爆竹,这是军中下令让他们坚守阵地,这些守卫高手知道自己已经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不多恋战,连忙回奔,回至始处,已是人去楼空。 此次夜袭清凉寺,虽折损多人,但更救出了不少英雄豪杰。迢青等人见到被救出来的李邙,也是欣喜万分。到城郊小树林碰头之后,大家都分头离开,李邙也简单寒暄几句之后,随嵩山派向南离去。 柳汤带着柳家的人以及白姑娘赶回长安城,先是探得守城兵士并没有什么异样,才敢扮作运货的商贾进入。回到下榻处,皆是疲惫不堪。柳汤窥视门外无人跟随之后,大家便四散去休息。白苧见大家平安归来,说不出的高兴,将新做的点心与大家分食。 正是:火烧清凉寺,群雄出魔掌。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谁家杨柳暗飞声》正文 第十回 大闹长安劫法场 至交共赴黄泉路 可能是太过疲惫,一夜无梦,醒来已是次日午时初刻。柳汤把大家召集进大厅,说到:“昨日虽说有惊无险,但还是成了,至于骆掌门自然会有会人前去解救。此次来到北方,眼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商会洽谈一笔大生意。如今圣上即将诞辰,各地大小官员王公贵族皆献生辰纲,若是我柳家商会做成这笔生意,其中获利倍十不止,所以大家还是先启程回雁城,至于白姑娘,亦可一同前去,雁城风光也是别具一格,到时候去东京,那里汇通四海消息,也帮你四处打探一下你的远亲。生辰纲至关重要,万万不可耽搁。” 白玉桐听到他们要带她去东京,心里十分激动,说到:“那就先谢谢柳伯伯了。”她这几日和京兆府的西域商人打听到了她那位远亲的线索,线索所指便是大宋京城。 大家从长安向雁城进发,一路上近两千多里的脚程,云行镖局的杜镖头也率人架着空镖车伴行,柳迢青还未好利索,所以马车也不可走太快,一路走走停停,行进了半个多月,总算是赶回了雁城。 再说另一头,虽说群雄被救出,但骆悼依旧下落不明。魏齐威将军带着援军赶到时,已经是人去楼空,赶快下令扑灭大火,使得清凉寺免于毁于一炬。 此次被人偷袭得逞,魏齐威是大为火光,他急忙连派三批令兵,第一批是通知东京方面这里的情况,尤其是王钦若和丁谓两位大人。第二批令兵领着部分官军,赶回京兆府天牢,加强那里的守卫,因为华山派掌门骆悼正是被关在里面。第三批令兵通知附近各个关隘,为的是防止那些叛军逃窜。 他见到之前抓住李邙的老头,呵问到:“刁留,你怎么会让他们跑了!”刁留笑道:“大将军,王大人给老夫的命令是帮你对付叛军,可没说让老夫看住他们。” 魏齐威长叹一声,说到:“刁留,刁老,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么?这般我如何向王丁两位大人交代,如何向圣上交代?” 刁留回到:“如今还是等上面下命令再做决断吧,这种样子不是你我所能预料到的。” 魏齐威说到:“也罢,看看东京方面如何应付。”他令属下将寺内的尸体器械抬走,星火灭尽,昨夜争斗的血迹洗刷干净。最终,饱受摧残的清凉寺稍加修缮,还到了僧人们的手中。 逃出来的群雄们几经辗转,暂时安置在了云衣山庄,云衣山庄地处偏僻,并不是官军能找到的地方。杨破亲自准备酒席,为江湖好汉们接风洗尘。白杭天这些日子经历了起起落落,酒到酣处引吭高歌,听得众人泣体连连。大伙儿英雄相惜,杯酒难停。 与此同时,在京城汴州,王钦若,丁谓和他们的同党林特,陈彭年等人坐立难安。这四人加上内宫的刘承规位高权重,好大喜功,常诓骗圣上,陷害忠良,贪亏库银,欺压百姓,时人称其为“五鬼”。 这四人聚在王钦若府上议事,他们刚刚收到了魏将军的来报。王钦若说到:“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前脚刚接到京南密报牡丹教之事,这又发生了此事,魏齐威办的太不牢靠,竟让那些叛逆逃走了,诸位认为如何是好?” 林特是其中最为年长的,他首先开口道:“大伙儿既然都不愿意先说,那老夫便倚老卖老。此时余认为必须要速速了结,怠则会再生事端,到时候祸及你我,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陈彭年附和到:“林老说的有道理,我也这么看。华山之事本来算计的挺好的,谁料到竟会进展到如此地步,那个魏齐威也太不会办事了,将那等逆贼中的和尚道士遣回,其他人一律就地处斩,不就好了,非得要准备进京献给圣上,真是画猫不成反类犬。” 丁谓说到:“林老和陈兄说的有理,是我和王兄考虑不周,我看啊,而今……” 这时,屋外传来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刘公公到!”众人皆起身迎接刘公公。刘公公走进屋内,侍从在屋外候着。只见刘公公身穿内宫宦官的行头,发须皆有些斑白。 两边礼毕,丁谓说到:“刘大人,没想到您已到享乐之年,且圣上也已封官赐府,依然守在宫内服侍圣上,其心可嘉,可嘉矣。” 刘公公回道:“那可不是,谁让官家是咱的主子呢?咱们做臣子的就得对圣上一心一意,诸位大人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对了,这么着急叫咱,有什么天大的事啊?” 众人坐定,王钦若便将华山之事与刘公公说了。刘公公怒道:“这帮逆贼,竟敢劫囚,我看啊他们真是十恶不做,罪深恶极,应该千刀万剐!” 丁谓接到:“谁说不是呢?而今这般情形,老夫有一个法子不知可否?” 王钦若忙说:“丁兄快讲!” 丁谓起身说到:“说实话,这事啊,咱家小女都打探清楚了,那群贼子是被杀了不少,反逆阴谋已经被挫败,这可是大功一件,应临表圣上,为诸位功臣们邀功请赏。如今又生变故,全是老夫考虑不周所致,那群乌合之众怕是早已经做鸟兽散,遁入深山,再把他们赶尽杀绝,耗费人力物力不说,那事情办的不周全,圣上怕又会责怪。我看啊,庆父不死,鲁难未已,那逆贼头目还在我们手上,那就别送到京城来了。在那京兆府当众问斩,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更振吾皇之威。再将那贼人首级献给圣上,岂不一举两得?还有,这军队集结已有数月,所耗粮草甚多,还是早日还给地方吧。” 众人听了皆点头,认为丁谓出的主意可行。刘公公最后拍板,说到:“那就这么定了,咱还要回去伺候官家呢!自从这圣上见了祥瑞,天天龙颜大悦,这是万民之福。对了,那件通天的大事办的如何了?” 丁谓回到:“刘大人请放心,如果没差错,现在正在赴京的路上。” 刘公公行礼辞行道:“那便好,此事如果办成,你我都有自开朝以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绩,哈哈,告辞。”众人也纷纷回府,王钦若将定下的决定修书一封,派属下火速呈给魏齐威将军。 这一边,云衣山庄内大办法事。逃出来的警延大师率领众弟子唱诵《地藏经》,超度在华山冤死和清凉寺战死的忠魂。 之后杨破探得骆悼被关在京兆府天牢,超度完毕后便将此消息告知群雄,与大家研究施救之法。 警延大师是骆悼的老朋友了,也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元老,他先开口道:“因果相报,凡事皆有命数。施救骆掌门,顺天意则成事,逆天则惘,命中注定。此事你们商议,出家人在一旁谛听诸位高见。” 白杭天说到:“既然如此,那我说说。救骆掌门,咱们可以来个故计重施。” 杨破问到:“敢问前辈如何故计重施?” 白杭天继续说到:“放火烧了他长安城的天牢,趁乱把那骆掌门救出,以兄弟们的身手,此事绝对可行!”众人听了都觉得有几分道理。 一旁的落寒声说到:“白帮主,这样救骆掌门,有些地方还需要斟酌再三啊。” 白杭天问到:“哦,不知这位小兄弟有何看法?” 落寒声走上前回到:“算不上什么看法,但是这么做有几个要命的地方。其一,放火烧牢,若是牢门砍不开可怎么办?据在下所知,天牢的锁链都有碗大那么粗。其二,即使救出骆掌门,那牢里的其他人怎么办?若不管不顾,岂不是会被活活呛死。他们其中也都不一定是罪大恶极之人,含冤入狱也未可知。其三,不管其他的,就算就出来骆掌门,那可是搅动长安的大事,外城十二门势必或关闭或严加查察,到时候咱们可就成了瓮中之鳖。” 白杭天点了点头,说到:“小兄弟说的有道理,是我考虑不周。不知大伙儿还有什么法子?” 杨破说到:“我想,那个魏齐威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将被捕的好汉们痛下杀手,就是为了进京请赏。” 底下有人问到:“那又如何?” 杨破继续说到:“所以说,这骆掌门肯定会被那魏齐威运到京城让圣上亲自做决断。咱们便在这路上做手脚,打他个措手不及,完后他魏齐威找人也寻不得庙门。” 白杭天说到:“杨将军这个法子好,只是这官军的时辰安排,咱丐帮虽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也触不到那军中的绝密消息,对此,还需杨将军下功夫。” 杨破说到:“前辈请放心,这点杨某还是做得到的。等到救回骆掌门,大家就共商诛奸大业!” 蒲柳山庄这边,自从柳汤等人回来之后,热闹无比,庄内上上都在准备权贵们送给圣上的生辰纲。同时,柳汤挑选一些蒲柳山庄中的精兵强将,与云行镖局的镖师们编成护卫,路上虽然只选官道行进,夜伏昼出,也难免有强人艺高人胆大,对过往的行人商贾乃至车队图谋不轨。 整备多日待到准备的差不多了,是时候上路了。蒲柳山庄的弟兄们都是柳家商会的帮手,干这种活也不是第一次,大家准备好行囊,检查好车架,护队轰轰烈烈便出发了。 柳迢青娘亲昆氏本就心疼他的宝贝公子,说什么也不让他上路了,好好在蒲柳山庄养伤,最后拗不过柳迢青一再请求,还是同意他跟着他父亲去做这笔买卖,但要把白苧安排在他身边照顾他。柳迢青是个孝子,不会做为难母亲的事情,于是两人都相互谈妥了。 这柳家商会的生辰纲衡潭地界的地方官皆有一份,他们也知道圣上寿诞兹事体大,便派地方官军一路护送商队到达江陵府的管界。一路上柳迢青只能坐的了马车,与白苧为伴,闲来无事便翻翻书,记记帐,盘算今后的路程。 白玉桐纵着骏马在他窗前横来竖去,好不神气,闷得柳迢青万分懊恼,只悔当初不早一步让众人进地道。 再看云衣山庄这里,杨破打探到骆掌门即将当众问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赶快召集大家议事。 落寒声说到:“如今事情急转直下,也只有劫法场一条路子,还请将军速速决断!” 白杭天说到:“落小兄弟之前说过,哪怕劫了法场,外城一关,便成了瓮中捉鳖。咱总不能真的去攻打下城门放大家出来吧。且不说墙高门坚,就算打下来,那叛军的名头不就坐实了么!” 崆峒派掌门鸣东山说到:“白帮主言之有理,这可如何是好?” 杨破说:“城门的事情,确实棘手,但是,延平门的守城将领庞志远原是家父部下的勇将,后任作守城将军。之前一些关于魏齐威的消息也都是他透露出来的,此人十分可信。我想我可以找他让大家在劫法场之后能逃出城去。” 落寒声说到:“能有城内相助,那就太好了。那些守卫法场的兵丁自然更不成问题。如此,我有一个详尽的规划,诸位不妨听听……” 这早上还晴空万里,眼下就日色无光,愁云漫空。魏齐威坐在椅子心里打鼓:“此天象乃是凶兆,然行刑之事不能有半点偏差。”他问身边的官役道:“几时了?” 边上的下属回到:“回将军,已经午正时分了。” 魏齐威说到:“这么说已经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了。传令下去,让所有人打起精神,看住囚犯,不得有误!” 此次当众问斩,是由魏齐威将军和知府大人作为主监斩官。此时行刑之处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似乎这长安城的人都来看热闹,会的弟兄们也埋伏在其中。 骆悼早些时候已经在牢狱中用过送行酒饭,洗面梳发,心知此命休矣。他走出天牢,闭目长呼:“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而后登上牢车,被几十个官兵前呼后拥押解到斩头台。 行刑地哀鼓三鸣,棒震冤魂,再加上四下阴风怒号,实在是让人瑟瑟难安。正所谓“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这骆悼也不好受,但他绝不屈服。验明正身之后,兵丁让他跪下,他却宁死不肯。 魏齐威见状怒喝到:“此贼如此蛮横,来人,给我打弯!我劝你还是言听计从,免得见阎王之前还受皮肉之苦。”几棍杀威棒直打要害,骆悼应声而跪。只见他瞋目而视,怒发冲冠,一副大义赴死的样子。身后刽子手满面狰狞,磨刀霍霍,法器已经布好,仵作也准备好麻布袋上去收尸,一切只等午时三刻。 魏齐威忽地醒木一拍,两旁的衙役闻声杵棍恶叫,引得气镇八方,威灵怼怒,现场立刻肃静下来。 魏齐威手执公文,起身念到:“京兆府恶犯一名,骆悼,聚兵华山,意欲造反,罪恶滔天,人神共愤,律斩!监斩官御敕宣抚使魏齐威。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怎么,恶犯你临刑前还有何遗言可讲?” 骆悼垂泪答到:“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世道如此,悲夫骆子!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魏齐威听了怒不可遏,指着他大骂道:“大胆恶徒,竟敢狂言不逊,出口伤人!哼,用前朝的诗来诬陷本朝的官,我看你是无法无天!谅你时日不多,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但不镇镇你的嚣张,有损我大宋官威,更有损天子圣名!左右来人,掌嘴二十,煞煞他的威风!” 左右各一人拿着行刑板上前轮流扇他嘴巴。会的众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他们不能动手,因为商议好了在午时三刻开刀问斩的最后时刻再前去解救,为的是逃走的时候城门那里能够做好准备。 掌脸已毕,左右退下,只见骆悼面容溃肿,嘴流血涎,不堪入目。但他面不改色,骨子里依旧坚毅。 不会儿,有官役喊来:“午时三刻!”魏齐威起身拿起令牌扔了出去,斩钉截铁的喝到:“午时三刻,斩立决,斩讫来报!”说罢,骆悼开枷去铐,只留束锁,头颅被按在台上。侩子手法刀提起,便要砍下。 说时迟,侩子手挥刀落斩就要人头落地;那时快,落军师神机妙算马上一定乾坤。只见落寒声张弓搭箭,不慌不忙,白羽飞过,侩子手是倒地呜呼。 魏齐威与知府见此立刻惊起,连连呼叫:“左右卫军,赶快护场,有人来劫!”一时间噪声四起,一片狼藉,哪有人听得见监斩官传令。官军疲于应付惊吓下奔走的百姓,哪里还管的上待斩的骆悼。 只见会众弟兄一齐动手,窜出人群,扑上前去,如飞龙出海,直捣黄龙。西边破衫褴褛的抄起要饭的棍棒,将一个个狱卒打翻在地。东边的客商从箱子里抽出刀剑利器,见到兵士迎头便杀。 那知府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吓得赶紧躲到法场之后,那魏齐威更是大惊失色,手足无措,嘴里喊到:“反了,全反了!”那些官兵众哪里挡的住各路武林高手,向后簇拥而去。 白杭天直奔骆悼而来,砍掉镣铐。骆悼本以为自身难保,谁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见到群雄来解救他喜极而泣,跪拜苍天。他握紧白杭天的手哭道:“白帮主,一言难尽呐……”白杭天背起他回到:“此地不是说话的时候,有什么以后再讲!” 会众人见骆掌门已经被救下,赶紧缩紧阵型,交替掩护跨上事先备好的快马,奔延平门而去。魏齐威这才冷静下来,连忙下令道:“快去府衙喊王校书的人过来,以及去点兵台升起狼烟,通知长安十二城门即刻关闭!” 这里打的热闹,谁知延平门那里差点又起波澜。城门守军见到点兵台升起狼烟,就知道上面下令关闭城门。守城将军庞志远却下令道:“不得关闭城门,一切照旧!” 其副将武德光曾与他一起出生入死,乃是刎颈之交,见到他不守军令,便质问道:“志远,上边下令关门,你怎么不守军令?” 庞志远招手道:“德光过来说话,进里面再跟你解释。” 两人进了城楼之内,对桌而坐。庞志远令左右退下,俯身向前小声道:“武兄,你我乃是刎颈之交。我便与你说实话吧。此刻城中正有人劫法场,而我正是放他们出城。” 武德光听闻吓了一跳,拍案说到:“劫法场?是那个叫骆悼的逆贼?你为何要这么做!” 庞志远说:“正是他,那人是被冤陷的,我必须救他!如果你要反对,那就砍了我的脑袋献给上面换奖赏,我绝不还手!” 武德光怒道:“你我都是食君禄,拿君俸的忠臣良将,怎么能做如此违逆军令之事!更何况是放走这等有损大宋江山社稷的逆贼!” 庞志远直着脖子闭着眼说到:“多说无益,动手吧!” 武德光气得将头盔重重摔在地上,吼到:“你我都是生死与共的弟兄,你死,我他妈的就得死!” 会弟兄们拍马赶到延平门,冲卡而过。守城的兵士赶紧赶到城楼来报。谁知,一进城楼,只见两位将军桌前对坐,武德光右手拿刀砍在了庞志远脖子上,庞志远右手持刀砍在武德光脖子上。两人早就断了气,但刀刀相架,上身立而不倒。鲜血顺着刀刃滴在桌子上,两人鲜血相汇,最后流到了地面。小兵见此状吓破了胆,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嗟乎,此所谓“刎颈之交”耳! 会众人冲到城外兵分两路,一路埋伏两侧,谨防追兵,一路赶回云衣山庄。然魏齐威那头已经无力回天,只能捶胸仰天长叹。 正是:长安闹法场,飞骑闯门关。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谁家杨柳暗飞声》正文 第十一回 客栈氤氲会黑影 雨倾官道生风波 再说蒲柳山庄的车队进了江陵城,众人下马下车改为步行,柳迢青感叹道:“那日来纪南,欢欣而来,悻悻而逃,而今又抵此处,实在是缘分,缘分啊。” 白玉桐说到:“你还真敢提,那实在太羞脸了。” 满亭方笑道:“这回总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吧,哼,咱非得那纪南客栈不住,看这次还有何人阻拦。” 柳汤并不知晓这其中的前因后果,便言道:“大伙儿听来在此处有什么灰头土脸的往迹,我看今日便在这江陵城内歇脚,顺便也听听你们的趣事。”众人循着大道便找到纪南客栈。 呼呼拉拉一堆拿着家伙的人进了客栈,这可把店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毕恭毕敬地问到:“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柳汤回到:“在下是路过的商旅,店家,不知客栈内还有多少空房?” 店家翻着店薄回到:“咱可是大客栈,我看看,咱还有天字号头房两间,地字号稍房八间,其他上房还有少十来间,这还不算后院的大铺,不知贵客如何?” 柳汤说到:“天地玄黄上房都且定下了,僦钱先清,顺便给我们备些上好草料喂马,房间内送来热汤饭食,这恐怕就要劳烦店家了,不知否?” 掌柜的笑道:“哪有嫌钱多道理,阁下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进咱客栈就是看得上咱。” 柳汤摆手让众人抬着装有生辰纲的箱子进来。柳迢青在一旁问到:“如何见得?上回我们可是吃了个闭门羹。” 掌柜哈腰回到:“咱可不知道这事,怕是小二们做的不周全,给诸位爷道歉。” 柳迢青指着那个跑堂的说到:“你家小二哥心里可跟明镜似的。” 那跑堂听见之后畏畏缩缩,忙给掌柜的用手圈个圈。掌柜的立刻就明白了,说到:“原来是这事啊,真不好意思,上回那可是让丁府的小姐给包下来,他家老爷是堂堂宰相,咱平头百姓哪里惹得起。再说人家也没亏待咱不是,出手就是五两银锭,咱这辈子都没见过有人拿银子来这破费的,更别说五两了,咱一年也花不完这么多钱。哪有送走财神爷道理?给客官们赔不是,赔不是!” 柳迢青择了一个最里头的地字号房间,和满亭方住在一起,隔壁是白玉桐和白苧。马车和马匹领进后院拴好,喂好草料,生辰纲的箱子按房间分好,两三个弟兄住一间,江陵城一向太平,也不可掉以轻心。虽说一路风光无限,可没日没夜守着这生辰纲,也是枯燥的很。 众人在大堂用饭食,外面进来两位商人模样的人,却各胯一把大刀,滑稽极了。两人坐在离离柳汤他们不远的地方。店小二见有客人来,赶快迎了上去。 其中一人说到:“祝兄,咱俩好不如容易到了这江陵城,还有一半的行程就能完成这鬼生意了,要不咱叫两壶花雕酒解解乏。” 另一个正左顾右盼,回到:“我说陈兄,这可是上边派下来的要紧要务,咱家老爷还急等着这批货,咱们可马虎不得。这酒,还是免了吧。” 那个人笑道:“也罢,小二,来些拿手菜,顺便收拾两间上房。” 那小二连忙赔笑到:“真不好意思,上房实在没空了。这样吧,这后院还有个独间,不过位置不好,您二位就将就一下?” 那个陈兄叹气到:“真他娘的晦气,连官驿咱们也住不了,也罢,就这样吧,速速上菜,填饱肚子要紧,这钱一个子都少不了你的。” 柳迢青听了心想:“这两人定有名堂。官驿岂是一般人能住的地方?” 那祝兄神情一变,压低声音说到:“有的话可说不得。”那陈兄意识到刚才说的有纰漏,连连点头称是。柳汤等人眼神相对,都知道那两个人大有来头,但他们有生辰纲在身,也不好细究下去。 这时候,又有一批人进了客栈,这回可不又是什么耍大刀的商人,而是真真正正的练家伙。几个汉子各个五大三粗,手里提溜着兵器,显然来势汹汹。 之前那两个商人见到这些人之后,神情有些不自然,草草往嘴里塞了几口,便起身麻溜溜地进后院了。 再说那几个大汉,一共六人,真是毫不客气,分坐在几个空桌盘,兵器往桌子上一拍,对柳迢青这边嗤之以鼻,不放在眼里。 店家一看这些人来者不善,连忙亲自迎上去。只听那为首的大汉喊到:“好酒好菜尽管上来,咱大爷们有的是钱,顺便问下掌柜的,后院可有给兄弟们落脚的地方。” 掌柜的苦笑道:“实在不好意思,这生意红火,只剩下后院的通铺了。要不匀一间通铺给诸位,您看如何?” 那汉子听了哼了一声,眯着眼回到:“咱且问你,刚才坐在这里的那两个商人住在哪里?” 虽说这客人的事不好与外人讲,但掌柜的见那几个彪形大汉心里直打鼓,有问必答,哪里敢搪塞,忙回到:“回几位,就在里院,东头末间便是。” 那领头汉子听了哈哈大笑道:“如此,便包下一间通铺,让兄弟们也歇歇脚。” 柳汤发现那帮汉子在打量他们,便小声说到:“我看咱们也吃的差不多了,早些休息吧。切记,一定不要大意。” 柳迢青回至屋内,闲来无事,便指着东边问到:“师傅,您可知城外那个方向是哪?” 满亭方躺着答到:“江陵东方,那不就是鄂州?” 柳迢青笑道:“我说的是城郊的华容古道。” 满亭方回到:“华容道?别瞎琢磨,咱可不是曹操。” 柳迢青接着说:“我也是这么想,可这前面一路有官军相护,走的也太顺了。后面靠我们自己,怕是歹人少不了。” 满亭方翻了个身,不屑地说到:“欸,怕什么,别看这活你是第一次做,老夫可是跟着你爹干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歹人强人又怎样,还不是敌不过咱手上的家伙。” 柳迢青也躺下了,说到:“也罢,是我多心了。可是与咱们同住客栈的那两伙儿人不知什么来头,这可不得不防。” 柳迢青心思重,所以睡的轻,谁知半夜被屋外的动静弄醒。他轻轻起身,看见大家都熟睡如常,摸到窗户边,慢慢捅破窗纸。这窗户外便能将纪南客栈的后院收入眼中。只见东头房上伏着几个黑影,惊的柳迢青差点叫出来。 他静静地退后,悄悄地把屋内的满亭方都唤醒。满亭方半夜被人唤醒,自然是一脸不情愿。待柳迢青细细耳语完原委之后,一下清醒起来。他暗叫不好,拍是贼人摸上来,忙让柳迢青去通知柳汤,自己则守在床边观察外面的局势。 不出一会儿,又见得有黑影从墙外面窜到房上。这时,一间通铺亮起,只听屋内传来一个汉子的声音,底气十足,连客栈上房内都听得一清二楚:“房上的弟兄,下来吧,上面风大,小心着了风寒!” 只听那群黑影有人回到:“屋内的弟兄是哪个山头的。亮亮底!” 只听得屋内笑道:“爷爷们可追着这批货半个多月。你们管咱是哪个山头的!这东西咱们可是追了半个多月。绿林里道上的规矩可不能坏!” 屋顶的黑影回到:“你们可知道这是谁的地界?煮熟的鸭子飞了,到了别人嘴里。怎么,还想砸了别人饭碗不成?” 那通铺中狂笑道:“咱说,你们趴在房顶上累不累,下来说话。那两块肥肉早就着了我们的道。你们不用这么着。”说罢,只听嗖嗖嗖几声,那些黑影都落到了院子里,化作一个个黑衣人。 其实客栈里大部分住客都被吵醒了,但这一声声听得直害怕,谁也没敢吱一声,生怕触了霉头。柳汤也伏在窗户边,他小声对柳迢青等人说到:“看来不是针对我们,大家要奈住性子,黑白难辨,万万不可卷入其中。” 再看外面那边,通铺的门被踹开了,白天那六个汉子依次走了出来。为首的汉子笑道:“呵,原来是荆帮的弟兄。” 那帮黑衣人像是吃了一惊,为首的问到:“哼,如何看出?” 那汉子说到:“不知河的深浅咱哪敢过河,进江陵城之前就知道你们这帮人定是坐不住。” 黑衣人领头的哼了一声,冷笑道:“看你们不曾面熟,不知是哪里的名号?” 汉子笑道:“你们可听过陕西响马认谁做祖宗?” 那黑衣人一怔,忙问到:“可是米仓六雄?” 汉子哈哈笑道:“老子就是米仓山的老大秦严达。亏你们还知道爷爷们的名号,还不快滚!咱还等着你们荆帮打来的鱼哩!”说罢,那米仓六雄都哈哈大笑。 米仓六雄何人?那可是一群盘踞在米仓山的匪贼,分别是老大秦严达,老二胡大山,老三柯从乌,老四楚令开,老五石占真,老六凤元贵。其中老大老二老三皆是落了草的农民,老四读过书,是个没落秀才,而老五是个养马的,老六则是个铁匠。川陕地区山穷水恶,净出这等蛮横的人物。米仓六雄用了几年的时间就让这川陕的响马都认了他们做头子,连当地官府都管不了他们。 柳迢青眉头一皱,心想:“米仓六雄,那可是川陕有名的悍匪头子。当地的响马都尊他们为盟主,就连朝廷都拿他们无可奈何。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让米仓六雄和荆帮如此这般。” 那群荆帮的人哪受得这般羞辱,但知道自己不是米仓六雄的对手,不肯退却又不肯上前。就在这双方僵持的时候,只听见客栈楼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是西边的偷马贼!” 声音完了,柳汤等人只见一个男子径直从窗前呼扇着手臂落下。众人皆吃了一惊,心想:“这般高度哪怕是武林高手也要掂量一番,怎料想到他如此轻盈。”再一看,月下可见那人匀称身材,样子较高,戴着面巾,背冲柳汤他们,腰间有一把宝剑。 秦严达赞叹到:“好一个武当的飞崖坠。平素武当和咱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你骂咱是偷马贼,咱可不答应。老六,去给这小子一点教训。” 柳迢青心想:“听那人所言,这是武当的轻功,必定也是武当的弟子。可武当的人掺乎进这件事不知为什么?” 凤元贵抄起一双沉重的狼牙铁棒,使得呼呼作响,抢上前去,上来就是“双鬼拍门”。那武当弟子抽出宝剑,一个斜身晃过,直砍凤元贵脚面。凤元贵见一击不成,连忙抽脚躲开剑锋,一只狼牙棒转眼就奔武当弟子面门而去。武当弟子何等闪转腾挪,这种笨拙兵器哪里打的到。他又沉下身体躲开,单腿上前成弓步,宝剑直点凤元贵手腕。 凤元贵见要害被制住,挥起另一只铁棒击向武当弟子的后背。武当弟子趁机收回宝剑,躺身一脚踹向凤元贵胸口。凤元贵没料想到这般招式,胸前硬生生地接了一脚,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只觉得胸中十分难受,呕了好几口鲜血。 秦严达见老六受伤,正想发作。听得一个不知哪里传来的老头的声音喊到:“货都飞了,你们还在这里叽叽喳喳你争我争,真是没用。” 秦严达喝到:“哪里说话,还不快现身来!” 又听见老头笑道:“就凭你们,也想探听我的身份。言至于此,咱走了。”然后便没了声响。 那秦严达一摆手,老三和老五窜上房顶,却不见老头的踪迹,另一边老四楚令开打来东头房门进去,却听他疾呼到:“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然后待他出来,秦严达忙问到:“老四,怎么了?” 楚令开回到:“大哥,闷倒的是店家。咱快追吧!”说完,那秦严达大骂几句,便领着米仓六雄顺着后门冲了出去。 见他们走了,这荆帮领头的对那武当弟子言道:“咱们要不要追上去?”原来他们是一头的。武当弟子笑道:“不用了,这东西经他们一闹,更到不了他们手上。用马贼的手法在这儿可行不通。走吧,且听听上面如何吩咐。”说罢,武当弟子和荆帮的人也离开了客栈。 柳迢青这才松了一口气,说到:“好家伙,这阵势,幸好盯上的不是咱们。不然有三头六臂也不顶用。” 满亭方一旁说到:“也不知那两个人手上有什么奇珍异宝,竟让那些人如此紧追不舍。” 柳汤说到:“能让米仓六雄盯上的,料想不是什么一般什物。也肯定不是什么金银财物,那两人不过一个小包袱,看似也不甚沉重。”众人皆点头赞同。 柳迢青又说到:“大家接着休息吧,别做他想。虽说那群人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但明日我们还是早早离开这江陵城,以免有别的变数。” 第二日柳汤将大家召集在一起,商量今后的行程。柳汤先说到:“昨夜虽说虚惊一场,但大家也千万别掉以轻心。自这江陵之后,车队就没有官军的保护了。我们还是老办法,所有人分成三波。最前面的人打探路子,中间的人保护生辰纲,后面的人看着有没有人盯上咱们。”大家点头表示赞同。 柳汤继续说到:“我,卢六和杜镖头等六人走最前面探路,老满陆川广洋等五人殿后,其他人跟随车队。切不可再同之前那般舞旗张扬,一定要扮作普通商旅的模样,大伙儿可有疑问?” 柳迢青说到:“爹,我老是跟着人群走,那多无聊啊。我早就好了,也想出把力气,不如也让我跟你们做先锋。” 柳汤摇了摇头,说到:“荒唐,这不是儿戏,临走之前你娘千叮咛万嘱咐这路上你可不能出半点差池。” 柳迢青知道这是为他好,虽心有不甘,但还是接受了。白玉桐不住地调侃:“少庄主有那么多典籍可看,还有小仆为伴,怎么会无聊?”柳迢青有口难言,心想以后定要这个小丫头好看,只得默默坐上马车。车队出了江陵城,顺着汉水直奔襄州而去。 已是深秋时分,所谓“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天空不做美,瓢泼大雨倾然而至,将车外面的弟兄淋了个落汤鸡。众人连忙披上长斗笠,给生辰纲的箱子铺上草席。柳迢青看到白玉桐等人一身狼狈的样子,深感上天对自己不薄。他心里却没在这雨上,而是想的是昨夜那个身手不凡的武当弟子。 谁料走至中途这夯土大道禁不住大雨滂沱,变得泥泞不堪。又走了没多久,底下来报,由于生辰纲都是货真价实的赘手货,好几辆马车陷进这泥潭里去了。 柳汤在前面探路,这车队便由柳迢青说了算。他下令车队暂缓行进,让白苧呆在车上,自己则撑起油纸伞去察看情况。官道实在是太糟糕了,马车陷得很深,人推马拉都不顶用。于是柳迢青说到:“大伙儿先把货物从车上搬下来,再将马车从中拖出!” 白玉桐在一旁说到:“还要行啊?” 蒲柳山庄一个叫冯四的兄弟附和到:“少庄主,这他姥姥的鬼天气,咱这回把马车推出来,估计走不了两三路又得趴下。” 另一个押车的弟兄说到:“是啊,欸!少庄主您看前面,两箭之地左右有个茶棚,不如咱先避避雨,派个人上前头请示庄主,您看如何?” 柳迢青平素最讨厌阴湿天气,他看到远处果然有个茶棚,心想:“不如就这样办吧。两步一停,还不如不走。”于是他令大家或搬或拖,将车队移至前方茶摊,大伙儿避避雨再行打算。 待到了茶铺,只见一个老翁,一名小童,小童看似与白苧年龄相仿。老翁见到众人,即刻披上蓑衣,就要撤棚走人。柳迢青连忙上前问到:“老人家这是作何?” 只见那老翁嘘声言道:“这天气怕是生意做不成咯,若不是我这孙子懒得走,咱早就撤摊了。” 白玉桐上前问到:“这阴雨绵绵,方圆就这一个茶摊,避雨的行人想必是不少,何愁生意不成?” 那老翁回到:“这么大的雨哪有来喝茶的,还嫌水不够多么?若是占地方避雨不喝茶,那咱还不如早早回家哩。”说着,那小童收拾起碗碟。 柳迢青边拦边说:“老人家,咱今天就让你做成这笔生意。兄弟们,都进来。” 白玉桐坐下摘下斗笠帽,高兴地喊到:“大伙儿都进来,热茶随便喝,少庄主请客。” 冯四在柳迢青耳边小声到:“少庄主,柳老爷吩咐过了,不然咱们随便吃喝别人,以防歹人做手脚!” 那老翁似乎听到了,一脸不悦地说:“信不过咱老骨头那就算了,诸位一看就是有钱的商贾,如果在咱这贱摊上丢了东西,把咱爷孙卖了也还不起啊。阿伍,咱收拾收拾就回家吧。”那小童点了点头,继续开始收拾。 柳迢青忙说到:“老人家误会了,我们行走江湖的就是喜欢自己吓唬自己,还莫见怪。”他又转头冲着后面喊到:“一个老翁,一个小童,能奈咱们如何?我做主,咱就在这里吃茶,谁都不许落下,在这等着我爹给咱们传主意。”说罢,众人将马车安置好,生辰纲的箱子抬进茶棚底下,三三两两地坐在木墩上,没有地方坐的便挤在棚子底下的青石上,顺便护着箱子。 只见那老人围着炉子煮茶,看面色似乎还在生刚才冯四出言不逊的气。而那小童阿伍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给每个人分发碗碟。 不一会儿,茶香和着雨中泥土的芳香扑鼻而来,柳迢青有感而发道:“荆城朝雨裛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茶一碗,征马还度北山阿。”吟罢,老翁举着茶壶哆哆嗦嗦地给众人上茶,那小童自顾自的,也不来帮忙。白苧见此忙上前接过茶壶,给众弟兄们满上热茶,最后给自己倒上。 柳迢青心想:“这热茶虽比不上热酒,但这阴冷阴冷的天气里总比没有好。”他拿起扇子借着山风,待茶微凉,一饮而尽,果真是暖和身子。这路边的山茶配清泉,也别有一番味道。一碗罢了,虽说是抵住阴冷,但头愈发地昏沉。柳迢青心想:“这等狂风骤雨,怕是刚才偶染风寒了吧。”刚如此这般想,便头一歪,昏睡了过去。 等到睡醒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日了,柳迢青被五花大绑,堵住口舌。他细细想来,恍然大悟自己着了歹人的道,那热茶之中定有玄机。他挣扎着左右环视,周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更不知道身处何处。他心想:“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若是遭了强人毒手,那自己也就没脸活在这个世上。生辰纲尽落在歹人之手,我林家就是倾家荡产也凑不齐这么多金银珠宝,父亲现在肯定是勃然大怒。”柳迢青一遍遍地想着自己在茶摊所作所为,越想心里越后悔。若是他多加小心,事情就不会到如此地步。 只听“嘎吱”一声,天上像是打开了一个太阳,刺得柳迢青睁不开眼睛。待到他眼睛看的清除,身体已经被架起来了。柳迢青两侧各一个汉子架着他依着石阶往上走,这才知道他被关的地方是一方地窖。 从地窖出来,他传过院子被带到了一个大厅里。大厅里面前有三个宝座,中间坐着一个壮年汉子,左边坐着一个少女,右边坐着一个老头,这三宝座边上站着诸多小啰啰。柳迢青一眼便认出宝座上的老头正是茶摊里的那位。 只见迢青被安置在一个凳子上,除去口上的塞物。一旦口无遮拦,柳迢青便破口大骂,也顾不上什么君子风度了。他思索着平日里身边那些江湖兄弟的低俗粗鄙之语,一股脑儿地吐露出来,由于骂的太快,所骂的东西旁人根本听不清楚。大厅里的人见此情景,也不加阻拦,均是哈哈大笑。 待到柳迢青骂累了,座首的精壮汉子开口,大家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汉子说到:“你这小子看似文质彬彬,不料却是个狂徒,如此满口污秽,真想把你这臭小子大卸八块!” 柳迢青还嫌不过瘾,忙喊到:“你倒是把我杀了,又有何妨?” 那汉子哼了一声,回到:“我倒是想,只是你这小子身体太精贵,我还想换两个钱花花。也不知道放走的那个女娃子有没有把信送到。”柳迢青心想:“女娃子?白玉桐,还是白苧?两人都不认道啊。若是白玉桐这个小丫头还好,白苧不善奔走,再加上而今种种或致使急火攻心,这路上非出问题不可。” 那汉子见柳迢青心有所想,接着说到:“怎么,臭小子,你是在想那堆财宝,还是那个女娃子?” 柳迢青虽然已经乱了神,但是故作不卑不亢道:“贼杀才,你可知你们劫的是什么?” 那少女见汉子被骂作“贼杀才”,拍座而起,喊到:“来人,把这纨绔子弟的嘴给我扇烂!”两边的小弟们于是一拥而上,柳迢青横下心眼睛一闭,心想:“反正已经是如此懒得去,要杀要剐随便好了。” 但那个汉子也不生气,摆手让众人退下。他说到:“欸,对这厮置什么气,让他骂去好了,也只能逞口舌之快!” 柳迢青叫到:“你们有命劫这些财宝,也怕是无福消受。我看啊,你们不如取些金银,剩下送还罢了。”众人听了更是哈哈大笑。 汉子言道:“咱取了这么多钱财,还没有烫手的时候,你这小子在这里大放厥词,也不怕闪了舌头?” 柳迢青也不知道回什么好,于是叫到:“那些箱子里的财物都是官家的,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汉子更加狂妄,大声笑道:“什么官家的,还不是民脂民膏!小子,我劝你少言语两句,没准咱一高兴还赏你一两个鸡骨头。来人,把这小子嘴堵上,扔一边去。咱听着看着都觉得烦。” 众人一哄而上将柳迢青拽到一旁。柳迢青倚着立柱闭目神思,心想:“时也,运也,命也!而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谁知那一头也是乱作一团。柳汤见到突降暴雨,料到车队行进必是艰难,忙率先锋回头,怎奈为时已晚。殿后的满亭方领着陆川广洋等人赶上大部队,远见众人瘫倒在树下,猜到出了事情,连呼:“完了!完了!” 临近,只见众人三三两两地被围捆在树干上,狼狈至极。满亭方等人连忙砍断绳子,将众人平躺在大树底下。白云大侠来到一个方才苏醒的弟兄面前问到:“出了何事?为何会如此?” 那弟兄见到满亭方,哭道:“满老,咱是被劫了道了!” 满亭方接着问到:“何人干的?” 那弟兄回到:“不知,咱来到一处茶摊避雨,怎料茶中被下了药!” 满亭方左右看看却不见柳迢青,更不见白苧那个小丫鬟,不过不远处发现空置的马车。满亭方大腿一拍,喊到:“遭了!” 卢汤等人纵马赶回来,见到众人分坐在地上,知道出了事情,连忙问到:“出了什么事?” 冯四哭着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卢汤。卢庄主心想:“青儿这孩子还是太年轻,着了歹人的道。可是我之前怎么没看到有什么茶摊。”于是他问到:“茶摊何处?” 只见原来茶摊的地方连一条木柱也见不得。卢汤接着说到:“地面泥泞,生辰纲沉重不堪,他们只能人力抬走,地上必留下脚印。陆川广洋你们两个留在这里,看着车架马匹。其他人拿上家伙跟我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物敢劫蒲柳山庄的货。” 白苧被吓坏了,更未见过如此的阵势。她只知土匪们掳去了公子和货物,还给她指了一个方向,让她去通风报信。山路本就难走,再加上刚下完雨,道路泥泞,她行进得无比艰难。 褙子早就被密枝刮破,身上也沾满泥水,但白苧不能停。她心想:“得速速将这件事报告老爷才可。”谁知山道走了水土,绣花鞋一沉,白苧从道上翻了下来,没进乱石之中没了声响。 柳迢青这一边是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那土匪首领领着底下的弟兄们大吃大喝,庆祝这次大获而归,好不热闹。忽听得堂外面喊杀震天,心里一阵窃喜:“应是爹爹师傅带人来就我了!”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 只见一名小啰啰奔进大堂,向那首座汉子报道:“老大,不好,有人来闯营寨了!五哥正率领弟兄们在寨门口顶着呢!” 那贼老大气得将酒杯摔了,一脚把桌子踹翻。旁边少女说到:“哥,来人攻寨,怕是那小子惹得祸水。带那小子过去,不行就砍了他给咱们祭旗。”柳迢青知道少女说的是自己,心想:“这女子年龄不大,心眼可真是够狠辣的。” 贼老大起身提起大刀,下令到:“带上那小子,弟兄们跟咱走,我倒要看看对面什么来头。” 山寨门口厮杀正酣,来者不善,那群土匪不过乌合之众,根本不是对手。只见寨子口那帮前来攻寨的不过普通百姓的装束,但一个个训练有素,武器也是整齐划一,手法刀刀致命,定是来头不小。但这些人柳迢青一个也不认识,又非官府打扮,肯定不是来救他的。 还没等柳迢青细想,贼老大将他抓过来,一手提着他一手将刀架在他脖子上,冲着那帮人喊到:“狗日的,再打我就杀了这狗娘养的畜牲!” 他这么一喊那帮人倒是退却了,从中站出一个人,只见那个人喊到:“其他的我们没兴趣,把剑谱交出来,不然平了你这个贼窝!” 贼老大听了直纳闷,心想:“这帮人不是为那一车珠宝和这小子来的。剑谱不当吃不当传我拿他做甚,再说也没见过什么剑谱。”于是他一脚把柳迢青从台子上踹翻滚到地上,喊到:“老子没见过什么劳什子剑谱,咱弟兄们也从不私下吃独食。你们若是想黑吃黑,那要先问问咱手上的家伙答不答应!”柳迢青挨了这一下只觉得血气上涌,胸前的之前箭伤又要炸裂开了。 来攻的首领似乎没什么耐性,听后冷笑道:“装蒜?那我们只好亲手找了,动手!”林子里埋伏不少弓箭手,刚听见“动手”两声,箭雨便从天而降。贼老大护住堂中座上的那位少女,但自己当即身中数箭,倒地一命呜呼。柳迢青暗自庆幸自己被那个贼老大踹下台来,不然非得成筛子不可,那箭矢之苦自己可再受不得。 少女伏尸而哭,堂中右座老头大喊:“弟兄们,给老大报仇,杀啊!”那些匪贼多是低贱出身,生性好钱,但更好命,见老大已经死去,对面敌人又是手段强硬,便做鸟兽散。但攻寨子的人一个也不放过,一路杀奔而来。 老头见此情形喊到:阿栾,快走吧!敌人要杀过来了!” 那叫“阿栾”少女哭着回到:“三爷,咱哥死的好惨啊!” 老头子拉这少女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罢,老头子一手抄起贼老大的尸首抗在肩上。阿栾一把擦掉脸上的泪水,通红的双眸中迸发出仇恨。她舞着匕首说:“此仇不报,天诛地灭!” 两人路经台下,看见了狼狈不堪的柳迢青。阿栾先是用匕首划了他腿一道,接着割开他身上的绳索,恶狠狠带着哭腔地说到:“这一刀是替我哥给你的,以后长点记性!有钱人可恶,但罪不至死。大哥在时也是劫钱不拿命。你这公子哥逃命去吧!” 柳迢青先是被划了这一下疼得想哇哇大叫,但嘴里塞着东西,喊不出声音。不过后来那个叫“阿栾”的少女放他走倒是让他大感意外。他摘下嘴里的东西,连咳好几声,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腿上的伤口,心想:“还好这下不深,还能走动。而今也顾不得什么生辰纲了。那群人也不知什么来头,一看就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自己逃命要紧。我看那老头少女是这里当家的,定知道此处的逃生密道。”于是柳迢青一边躲避,一边在后面紧紧跟着那个三爷和阿栾。 再说柳汤那一头。蒲柳山庄和云行镖局的众人循着痕迹上了山,不料竟遇到了官军阻拦。那群官兵见柳汤等人携着兵器,不分三七二十一就围了上来。 柳汤命令众人放下武器,自己举着双手,拿着衡潭二州府给的官凭,边向前边说:“官爷们刀下留情,咱是奉上边的命令押送生辰纲到京城的商队,途径这里遇到了山中匪贼的埋伏,这不是想去山里探个方向然后好去报官府。这里有官凭为证。” 那官军领头的接过官凭,仔细地看了一眼,说到:“原来是送到京里的生辰纲,这可怠慢不得,圣上四十圣诞乃是天大的事情。不过咱也是奉上面的命令来此封山,前面已经有京里来的人去剿匪。你们速速去写一份清单名录,交与襄州知府衙门,晚几日自有人与你们交割货物。” 柳汤心想:“这莫不是巧了,刚被劫就遇上剿匪的官军。”他回到:“官爷们这么说在下就放心了,只是商队里还有人被掳了去,这可如何是好?” 那官军领头的说到:“那只能听天由命了,这咱想管也管不了。前面那帮可是京里三司来的人,具体咱连过问的权力都没有。你们还是速速去襄州吧。” 柳汤爱子心切,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其他人也心里惦念着柳迢青和那和蔼可亲的小丫鬟白苧。众人下至半山腰一合计,决定几个身手好的潜去山上打探一下。白玉桐也想去,但是被柳汤按住了。柳汤心想:“这个女娃子虽然身手矫健,但非亲非故,一但出了什么差错可不行。” 众人分行两路,一路由卢六带领,前去襄州,另一路由柳汤,满亭方,云行镖局大镖头杜子汝等五人组成,前去解救柳迢青和白苧。 柳迢青一路跟着阿栾和三爷溜进了山寨大堂,这里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各顾各的抢东西逃命,谁也没注意他们。只见阿栾扳动宝座后面的开关,座后地上裂开一条地道。之后三爷抱着贼老大和阿栾走了进去,地道的入口又合上了。 柳迢青心想:“这两人准是要逃出去。”于是,他溜到宝座后面,寻着刚才的方向找到机关,打开密道大门。密道里幽暗无比,柳迢青值得摸索着石壁前进。忽然碰到了机关,身后的入口门应声而关。柳迢青小心地向前走着,路遇转角,之后一切都明亮可见,原是前方壁上插着一支火把。 柳迢青正暗自庆幸,谁料耳边寒光一闪,身后一柄剑锋直抵脖颈。他只听背后老头的声音:“都饶你一命了,却又为何跟踪我们!” 柳迢青知道说话的是那个三爷,便笑道:“不跟着你们,却又如何逃命?” 三爷嗔怪:“还敢笑!你小子最好老实点。唉,劫了你这个丧门星,害得咱家大哥丧命,真他娘的晦气!”柳迢青真是有苦说不出。他看见阿栾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住地往下流。那三爷背着贼老大的尸体一手举着火把在前面领路,阿栾一言不发地拿匕首抵着柳迢青跟在后面。 等到出了密道,柳迢青已经不知道方向。那阿栾忽然开口道:“等下了山,你这公子哥就能滚多远就滚多远,不要让我们看见,不然一刀宰了你!”柳迢青默默点头,心想:“我还巴不得不和你们这群土匪在一起。一个个都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凶神恶煞。” 一行人下到山脚,忽见山下乱石中躺着一个人,杂草之中看不清楚。阿栾首先跳下去,一番察看之后喊到:“是放走的那个送信的女娃子!” 柳迢青听到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扑了过去,跪在地上抱起身来。清秀的面庞混着泥土和伤痕。柳迢青心想:“没想到真的是白苧,真是苦了这小丫头了。”他忙伸手去摸鼻息,还好只是昏睡过去。 柳迢青起身抱起白苧,冲着阿栾喊到:“还不是你们害的,真真禽兽不如!” 阿栾听了暴跳如雷,吼到:“当初就不该让你们活着!” 三爷在后面看到远处有官兵,于是说到:“不好,阿栾,有官兵,咱们快走吧!”说罢,就拉着阿栾往远离官军的方向跑。 柳迢青心想:“这群官兵不知是不是来剿匪的。自己和白苧如果让他们发现,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如接着跟那群匪徒走。”于是,柳迢青抱着白苧也尾随而去。 柳汤等人已经绕开了官兵潜入山中。他们寻得了山寨,然而寨外都有哨位巡视,不得靠近。山寨里是堆尸成山,血流成河,显然刚刚寨内发生了一场血战。 满亭方在柳汤边上嘀咕道:“好家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有如此惨状!” 杜子汝一旁点头道:“看来那些土匪如同妇孺一般被剿灭了。” 柳汤细细想来,说到:“那些官军说这帮人是京里三司派来的,莫不是六扇门的人?怎么会对地方匪寇如此上心?” 满亭方说到:“六扇门向来神出鬼没,江湖中谁也摸不清他们的庙门。也不知道我那乖徒儿如何了?照着架势咱们也溜不进去。我估计以那小子的机灵,应该是逃出去了。” 柳汤叹了口气,说到:“但愿如此吧,我们在这里再看看情况。这帮匪徒也是倒霉,撞上了六扇门,算是罪有应得吧。” 三爷,阿栾,柳迢青和白苧逃离了危险。三爷和阿栾用大刀匕首轮番上阵,竟在地上刨出一个不深不浅的坑。柳迢青抱着白苧坐在一旁看着,他心里也觉得这两个人怪可怜的。两人合力将贼老大埋在其中,盖上土堆,将自己的武器插在坟前当做墓碑。两人伏在墓前边哭边磕头,听见乌鸦在上空悲鸣,让人有一种“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凄凉感。 阿栾回头一看,看见柳迢青抱着那个女娃子坐着向这边看,哭着喊到:“还不快滚!别让我在看见你!”柳迢青心想:“本来想看看他们去哪里,以后好教训他们一顿。现在看他们这么可怜,干脆我一不做二不休,走为上计吧。”于是柳迢青抱起白苧,头也不回地奔官道而去。 正是:末匪葬老大,公子抱仆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谁家杨柳暗飞声》正文 第十二回 闹市抓贼留仇敌 西墙花下藏文章 柳迢青沿着官道边走边想:“这也邪门了,自那日黄山顾理出现之后,坏事是一桩接着一桩。办什么什么砸,去哪儿哪儿死人。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又言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真是点背至极。” 他正想着,只听后面有人拍马赶来,回头一看,哪知正是柳汤他们。柳迢青喜极而泣,喝到:“不开口笑是痴人!不开口笑是痴人!” 柳汤正内心挣扎,忽然听见前面有人说怪话,定睛一看,居然是儿子,忙喊到:“是青儿!是青儿!” 柳汤不等马停,便从鞍上跳下来,冲迢青飞奔而去,喊到:“我就知道我这个儿子命大!” 柳迢青回到:“爹!我和白苧还活着!” 柳汤问到:“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柳迢青用眼神瞟了一眼怀中的白苧,向柳汤努努嘴,说到:“路上再说吧。苧儿晕过去了,受了不少苦。咱们还是先去襄州给她请个郎中吧。” 其他人赶来,满亭方将自己的马缰递给柳迢青,用拳狠狠地锤了他一下,笑道:“好徒儿,咱就知道你没事!” 柳迢青笑着埋怨到:“师傅这一下徒儿可消受不起!”说罢,他跃上骏马,怀里揽着苧儿,紧跟众人向襄州方向驰去。 一路上柳迢青将自己如何在茶摊被蒙蔽,苏醒后被带入大堂,以及山寨如何被攻陷,自己如何逃出来种种和众人分说了。大伙听了都直呼好险,对于六扇门踏平山寨的事情更是大感不解。 满亭方说:“而今江湖是愈发的险恶了,同样是为了剑谱,先是黄山惨剧,现在又是整个山寨被屠。虽说那些土匪罪有应得,但这样死去未免也太残忍了。” 柳汤点头道:“我总觉得这一件件事情之后肯定有丝丝缕缕的关联,没准这后面有什么我们无法触及的阴谋,所以我们更要小心。” 众人进了襄州城,城门内卢六早早就在那儿候着。他见到柳迢青,忙上前执马,连连叫到:“我就说这少庄主是贵人,怎么会死?呸呸呸,瞧我这破嘴。”众人下了马,由卢六带着去商队下榻的客栈。 柳迢青主仆俩一进客栈,就被大伙儿围上来。白玉桐见到他们二人安然无恙,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了地。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白玉桐与白苧这个小丫鬟相交十分投机,早就把苧儿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她见到白苧昏睡在柳迢青怀中,忙上前接过饱受煎熬的苧儿,小心翼翼地上楼,将她安置在自己的房间里,褪去沾满泥水的褙子和裙裾,见到身上的伤痕,忍不住地小声啜泣,赶快给她擦上金疮药并换上干净的衣物。 这等事情其他大男人也不好掺手,便在大堂中听柳迢青将他们的遭遇。柳迢青一边给自己伤口缠上纱布,一边娓娓道来山寨里的情景。不会儿,冯四请来郎中,柳汤父子领着郎中去给白苧瞧病。郎中把完脉象,开了个方子,并嘱咐好其他诸事。白玉桐拿来方子急忙去药房买药,找掌柜借着客栈后堂煎药,亲自给白苧喂服。白苧连睡上两天三夜,总算是睁开眼睛了,好在没有什么大恙。她自知已经脱离险境,哇哇大哭起来,众人一番好劝才安稳下来,不一会儿又睡下去了。 柳迢青把白玉桐拉到一个没人的房间,跟她小声商议:“白姑娘,我有一件事求你不知可否?” 白玉桐听了笑着答到:“若是什么有悖人伦,作奸犯科之事,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柳迢青苦笑摇头道:“没想到我在你心中竟是这副模样,难道我就不能找你做些正人君子该做的事情么?” 白玉桐眼珠转了一圈,回到:“那你说说看。” 柳迢青继续说到:“这不是苧儿身体虚弱,但是我们不能再在这襄州城呆下去了,到时候接手完生辰纲便出发上路。这去京城的一路上你能不能在马车中照顾苧儿。我这男子身,多有不方便。” 白玉桐点点头,说到:“白苧与我情同姐妹,这有什么的,我答应你便是。诶?不对,你是想让我进那马车,你好骑着我的骏马逍遥快活!哼,我看你是死了这份心吧。” 柳迢青听了连连哈腰哀求到:“求求你还不行,我可闷了半路,再说这照料别人我是大大不擅长的。” 白玉桐掂起当初华山腹洞拾来的玉牌,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子,笑道:“让你骑马,我呆在那‘囚牢’,那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柳迢青想了想,回到:“襄州虽不比长安江陵,但也算是富庶的大城,想必白姑娘一定有很多朝思暮想的珍玩。” 白玉桐笑着说:“本姑娘确实有很多想要的好玩意儿。若是能得到一二,也算是差强人意了。到时候没准我就能改变主意。” 中原无论是珍馐还是寻常之物,都是白玉桐家乡所不能见到的,更是千金难求的稀罕物。此次来中原,其实白玉桐谁也没有告诉,是逃出来的,所以所带盘缠有限,遇见柳迢青之后,还要靠他一路打点,更别提如何在其他方面有所开销。这次柳迢青来求她,白玉桐虽心有不甘,但想到能把那些逸物据为己有,还是乐于与他做交易,毕竟照料白苧妹妹也不是一件坏事。柳迢青见她有意答应,满心欢喜,心想接下来终于不用窝在马车里了。 待到白苧境况有所好转,白玉桐催着柳迢青履行诺言。柳迢青心想这个坎早晚躲不过,便欣然答应了,带着她去逛闹市。 街市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更有两边的瓦市车水马龙,吹拉弹唱。柳迢青一路紧跟白玉桐,生怕丢了方向。不过他还是另有打算,自从那日华山比武之后,就一直没有兵器伴身,此次路上被土匪打劫之后,心里的阴影就一直挥之不去,不如在这襄州城内买一件趁手的长剑,哪怕是临时拿来应付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在人群中传来传去,对于玉桐想买的物什,柳迢青一律满口答应。两人拿着的东西多了,柳迢青提议找家酒店尝尝当地的特色菜,顺便歇歇脚。白玉桐虽还未尽兴,不过也饿得肚子咕咕直叫。 两人正商量去哪家酒楼好,忽听得前面小贩大喊:“抓住他,抢咱东西不给钱,还有没有王法了!”定睛一看,远处有一个人正灵活地从人群中逃跑。柳迢青和白玉桐眼神相对,点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两人迅速把买来的东西寄放在身边的炊饼摊,直扑那人而去。 柳迢青和白玉桐都是身手敏捷的角色,这小小毛贼哪里是对手,不出二十步,就一人一边抓住了他的两侧肩头。 那小毛贼背后看衣服有些破烂,边跑边吃,偷走的几个包子早进了肚子。柳迢亲心想:“这人也是怪可怜的,待会儿抓住他给那家小贩道个歉就算了吧,自己帮他把钱补了,活到这个程度也不容易。” 两人正欲把那个小毛贼转过身,带到小贩面前。谁知那毛贼不老实,冲着柳迢青手上就是一口,咬得他哇哇痛叫。柳迢青心想:“这小痞子这么不知好歹,非得教训他一下出出恶气”他顿时火冒三丈,发了狠,不顾疼痛,一只手将他拽过来面朝自己,另一手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整套动作下来一气呵成,也令旁边的白玉桐大吃一惊。她从未见过柳迢青如此暴躁大发雷霆。 那小混混脸颊立刻红肿,嘴里还未吞下的食物都吐了出来,坐在地上长哭不起。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直呼打的好。不过柳迢青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赶忙矮身去扶起那个拿包子的小偷,仔细一看,柳迢青也不由得大吃一惊。虽然灰头土脸,身上衣衫褴褛,但这稚嫩的脸庞分明就是那日茶摊里,山寨中的少女阿栾么?他惊呼道:“怎么,竟然是你?”那一脸土模土样的阿栾正嚎啕大哭,将自己心中的委屈宣泄出来,哪里管的上迢青的问话。 白玉桐在一旁小声问到:“你认识他。他是什么人?” 没等迢青回答,那小贩赶来破口就是指着鼻子大骂。柳迢青上前安慰小贩,并替阿栾赔给他包子钱。这等举动更让白玉桐摸不到头脑。众人一看钱也赔了,也就没什么热闹,便四散而去。 柳迢青让白玉桐帮忙,扶阿栾进临近的一个酒家。那阿栾这些日子经历了寻常人所不能经历的东西,更别说她这个年龄,使得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对柳迢青等人的所作所为也不反抗了。 柳迢青叫来了店小二,先是把小店里有名的菜都点了一通,然后给了小二几文小费,吩咐他去摊贩那里把他们所买的东西带过来。店小二欢欢喜喜接过钱,跑出客栈。 白玉桐还不知阿栾的女儿身,只当他是一个街边的小混混,一脸狐疑地问到:“柳公子,这位究竟是?” 柳迢青指着大腿笑道:“这就是那个给我腿上划上一刀的那个女贼。” 白玉桐心想:“他居然是个女的,竟没看出来。沦落至此真是罪有应得。”于是她说到:“那你怎么会救她,未免也太菩萨心肠了。要是我,便将她扭送到官府,打上她二十棍那才算解气。” 阿栾听了十分害怕,缩在木凳上双眸下垂,不敢说话。柳迢青笑道:“人家都沦落至此,白姑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再说如果没有他们引路,我早就命丧在那荒郊野岭了。” 店家将菜一道道上到桌子上。阿栾闻到了香味,眼睛抬起来,先是瞧了一眼白玉桐,只见白玉桐睁着大眼好奇地打量她。阿栾感到灼热和恐惧,连忙收回目光,她有看了一眼柳迢青,柳迢青却在翻弄手上的扇子。只见阿栾将手搭在桌子上,一点点向筷子处蹭。白玉桐知道眼前这个少女想吃东西却又要看他们脸色,觉得甚是好笑,但还是故作严肃,板着脸。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阿栾摸到筷子,如排山倒海一般往嘴里送菜,也不顾旁人如何去看。 白玉桐看了终于憋不住了,戳着柳迢青说到:“我看啊,你这是请来了一个饿鬼,还未见过如此不顾情面的吃法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的恩人。” 柳迢青笑着回到:“君子当以德服人,怎么会睚眦必报?”转过头来,他又说到:“阿栾,慢点吃,我可不想噎死你!” 白玉桐给阿栾递过茶水,说到:“原来你叫阿栾,倒是个朗朗上口的名字。” 阿栾撑得很难受,便不再进食了。她接过茶水,抹着嘴红肿的脸颊说到:“我就叫阿栾,无论怎样都叫阿栾。现在吃饱了,要杀要剐随你们便了。” 白玉桐更是对眼前这个少女感兴趣了。她怪声怪气地说到:“那是自然,害得我家公子如此磨难,可不能便宜了你。”不等柳迢青插话,她接着说到:“看见没,那些东西,都是我家公子买的,你到时候在后面帮我家公子搬回去。” 柳迢青知道这是白玉桐故意刁难阿栾,心想:“如果她替我出出气,那也是极好的。”自始至终,白玉桐和柳迢青没动过筷子。不一会儿,柳迢青解开腰囊付了菜钱,起身回客栈。白玉桐大大咧咧地站在柳迢青旁边同行。后面阿栾紧跟着,如同仆役一般唯唯诺诺地抱着与她体型不符的货品。 柳迢青等人回了客栈,柳汤看见他们后面跟着一个下人装束的仆人,只道是店铺帮忙的伙计,忙叫商队里的阿贵前去接应。那阿贵接过东西之后阿栾却不走,只是靠着墙根不敢说话。 柳迢青令阿栾坐过来,跟柳汤说到:“父亲,这人就是那日劫走咱们生辰纲,后与孩儿一齐逃走的山寨贼老大的妹妹阿栾。” 柳汤听了很是惊讶,蹙眉说到:“她,怎么会在这儿,又怎么会如此?” 柳迢青笑道:“这恐怕得让她自己开口。” 众人的目光皆注视这阿栾,阿栾更为扭捏,不愿开口。白玉桐在一旁给她递湿毛巾,一旁劝到:“虽说你们劫了我们的车队十分可恶,但与你如此流落无关,如果阿栾你若不开口,那便没人能帮你了。” 阿栾接过毛巾敷在红肿的脸上叹了口气,说到:“不知如何开口,那就从头开始说吧……” 柳汤见她脸部有被打痕迹,打断道:“你的脸不碍事吧?用不用请郎中来瞧瞧?” 柳迢青赶快上前请罪,说到:“父亲这是儿子失手所致,请父亲责罚!” 白玉桐刚想替他辩解,但柳汤斩钉截铁地说到:“青儿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打别人。但我教导你多少次要心境如水,怎么会如此暴躁不定?罚抄二十遍道德经磨磨你的性子。还有这位阿栾姑娘你必须要负责到底!” 柳迢青回到:“孩儿知错了,愿受责罚。”说完,柳迢青向阿栾赔礼道歉。阿栾没说什么,只是点了一下头。 柳汤接着说到:“我儿子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还请这位阿栾姑娘接着讲下去。” 阿栾又是点了点头,继续说到:“没有人天生下来就落草为寇。我,大哥,三爷还有山寨里的一些弟兄本来都是燕云逃过来的流民。我本来生在瀛洲,家里是作木匠营生的,因为在栾树下出生,所以爹娘唤我作‘阿栾’。 四五年前,北边蛮子一路掠夺过来,家里向南逃难便成了流民。逃到大名府的时候我便和家人走散了,幸遇到同为流民的大哥和三爷才得以生活下去。 我们三人和一些同乡靠乞讨过活一路向西南而去。大哥说这总不是个办法,便商议好做些劫富济贫的营生,大伙儿在均州落草为寇,后来迁移到了襄州以南,这些都是前话了。” 白玉桐插嘴到:“这等遭遇,也算是万般无奈的办法。” 阿栾点了点头,继续说到:“谁说不是呢?一切都照搬进行,人也越来越多,直至发展为山寨。手法常常是利用那个茶摊下蒙汗药取人财物。 就在劫你们之前,我和三爷干了一票,劫了两个和你们装扮类似也带着兵器的客商。” 柳汤打断到:“可是两个跨着刀的商人?带有一个小包袱?” 阿栾忙点头道:“正是如此,劫了才知道那两人早已经身受重伤,不会儿便呜呼了。我们将二人草草在山上埋了。” 满亭方听了惊呼到:“竟是客栈中那两个!”柳汤也点点头,示意阿栾继续说下去。 阿栾继续说到:“谁知那客商包裹里装的除了一些财物,还有一个木匣子,木匣子上面好像还刻着字。三爷瞧那木匣子精致得可爱,便收入自己怀中。 劫了你们之后,忽地一群人气势汹汹来攻寨。老大还以为是因为劫了你们的商队捅了什么篓子。哪知那些人为什么劳什子剑谱而来。我们哪里见过,再说劫那剑谱做甚,不当吃不当喝又不能换铜板。那些人二话不说上来就屠寨,简直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畜牲,咱们平时劫财的时候还知道拿钱不杀人呢。 大哥当场就为了保护我被射死。我和三爷顺着密道逃了出来,埋葬了大哥。 本想就此撒手不干了,做些正经买卖。结果夜宿城隍庙的时候竟被人找上门来。那些人瞧见三爷上来就痛下杀手。三爷寡不敌众,就此殒命。那些人又翻起三爷的衣袍,翻出了木匣子,拿走之后便没在这城隍庙内继续寻找。我躲在仙像后面才算逃过一劫,不过身无分文地,只得再次流落街头,实在顶不住了便去抢别人的包子吃,之后便被这位公子和这位小姐抓住了。”这其中原委是众人所想不到的。 柳迢青忙问:“是什么样的木匣子?你可还记得?” 阿栾摇摇头说到:“记不清了,只记得上面刻有几枚金字。” 白玉桐忽然想起什么,惊呼道:“那日长安救下的刘姊姊也提到过那个木匣子,我还记得上面金字是‘静笃’二字!” 陆川听见静笃二字,忽地恍然大悟一般,起身说到:“庄主,我才想起来,黄山的时候与公子亲耳听见易掌门所述黄山派失窃的《无影剑谱》就是这般模样!” 柳迢青连连用扇脊敲击桌面,笑道:“怪不得那群人攻击山庄的时候让他们交出剑谱,缘是如此!” 柳汤听了更是满怀疑云,慢声细道:“竟为了一本剑谱,惹得江湖中如此血雨腥风。米仓六雄他们想学一门独步天下的功夫倒好理解,六扇门怎么会不惜余力去得到一本剑谱?” 满亭方说到:“虽说这武林绝学人人想要得到,但是官府取它做甚?” 柳迢青点头道:“事情远远没有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还须从长计议。” 柳汤起身说到:“这样吧,阿栾姑娘既然无亲无故,身陷困境,我看不如留在我们蒲柳山庄做一个帮手,就算是替青儿给你赔罪,你看如何?” 阿栾将心中压着的事情全都倒了出来,正为以后的日子发愁,不知如何是好,听见柳庄主主动给个差事去做,赶快上前叩谢。柳汤笑道:“快快起身,我们蒲柳山庄不像外边,只有兄弟,没有主仆之分。”白玉桐上前挽起阿栾扶她坐下。 满亭方也笑着说:“听我徒儿说你拿匕首在他大股刺了一刀?”阿栾才知道这个老头是那个公子哥的师傅,以为他要替徒儿报仇,于是起身边摆手边向后退。满亭方招手让她过来,继续说到:“欸,别害怕。我是说你既然能伤我徒儿,那让老夫白云大侠的面子往哪里放。不如你拜我做师傅,这样传出去也无损我的面子。” 阿栾这才知道那个白云大侠是想收自己做徒弟,心想学了一身功夫才能替大哥和三爷报仇,于是在此上前叩首。满亭方起身让她起来,说到:“这拜师大礼还是要得。以后啊,咱这徒儿就要多一个师妹了,老夫也好让他们相互上进。” 柳迢青心想:“这路上遇到的土匪竟成了自己的兄弟和师妹,真是一件奇事,不过她身世这么悲惨,收留她也算是一件大大的善事。”于是他上前说到:“那我这个徒儿就要恭喜师傅,也贺喜师妹。我看阿栾姑娘一路颠簸,不如先让她修整一番。” 白玉桐拉着阿栾的手小声说到:“我叫白玉桐,阿栾,跟我来。”说罢,阿栾跟着白玉桐上楼而去。 阿栾离开后,杜子汝感叹到:“燕云的老百姓日子不好过,希望早日能看到我大宋收复燕云的一天。” 柳汤说到:“这孩子命苦,青儿啊,你以后要把她当做妹妹看待,过往的事情你就既往不咎了吧。” 柳迢青回到:“阿栾虽然曾劫了咱们的道,但毕竟是穷苦人家出身,无奈才落了草,再说她看似比那白姑娘还小,对于世事还没有什么概念,以后我肯定会把她当做妹妹看待。” 白玉桐将阿栾带到楼上自己的房间沐浴更衣,梳妆打扮。白苧坐在床上,看到阿栾忽然惊起,呼叫到:“是她,是她!” 白玉桐上前安抚道:“苧儿妹妹别激动。她也是苦命人,不得已才落了草,如今你家老爷收她当了帮工。” 白苧听了才长吁而坐。那阿栾内心有愧,上前说到:“这位姑娘,我之前对不起你,请你责罚我。” 白苧听老爷已经收她做了帮工,以后便是蒲柳山庄的人,心里也就不再责怪她了。她忙起身说到:“先生曾说,《尚书》有言:‘有容,德乃大。’既然你已经成为我们的一份子,那那之前的事情都烟消云散吧。” 在白玉桐和白苧二人的帮助收拾下,阿栾穿着白苧的衣服,竟有几分高阁千金的风范。白玉桐感叹到:“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阿栾妹子竟脱胎换骨般,让人生羡。” 阿栾穷苦百姓出身,少小便颠沛流离,从来没接触过如此装束,自然娇羞无状,如出水莲花,含苞待放。白苧替她整理衣裙,说到:“还未介绍自己,我是柳公子的伴读丫鬟白苧,你可以叫我苧儿。以后,我也可以叫你阿栾么?” 阿栾执起白苧的腻手莞尔一笑,点了点头,全然没有山寨里风风火火女匪贼的样子。 另一边柳迢青虽被父亲数落了一番,但也没生闷气。他先是赶去药铺买些三七膏交与白玉桐,吩咐她替自己帮阿栾涂抹,然后独自一人前往城内大大小小的铁铺,寻觅趁手的兵刃。然而逛遍之后,现成的是大路货,并不能让人心满意足。 眼见即将日落,柳迢青垂头丧气准备回客栈。谁知,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回来的路上,柳迢青竟撞到一把上好宝剑,明晃晃地摆在一个青年面前,剑旁边还摆着一卷字画。 他心想:“怕是那青年家道中落,不得已才卖祖上的东西。”于是,他上前问到:“这剑如何卖得?” 那青年抬头看了柳迢青一眼,一脸阴郁,昏昏沉沉地回答到:“剑和画一起作卖,具体价值几何我个也不清楚,你看着给吧。” 柳迢青心道:“这厮真是奇怪,哪有卖东西不讲价钱的,别是偷来的赃物吧。”于是他直言:“哪有剑和画一齐卖的道理?既然如此,这画就先让我掌掌眼。” 那青年默不作声,就相当于同意了。柳迢青拿过画来,心想:“那古剑精雕细作,这画定然也是什么传世精品。”于是他解开画绳,展开画轴,谁知这画拙劣不堪,更似小儿涂鸦之笔,粗略可见卷上画的是一枝梅花伏于墙边。 柳迢青放下画轴哈哈大笑道:“这等拙作,也要值个价钱?” 不料那青年怒道:“这可是家父生前留给我的,你怎么能说个一文不值?” 柳迢青一听这其中定有原委,便请他到路边茶楼坐下细细道来,不说出个一二就不买这两样东西。那青年着急将这两样物件换钱去应付日常生计,于是跟迢青同去茶楼,打开话匣子,将这剑和画的始末一一道来。 原来他叫李墨,家里在这襄州城里也算是殷实人家,自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愁吃不愁穿,更不愁去何方逍遥自在。谁知晴空霹雳,李老爷子重病而亡,他母亲也相继而去,只留下遗书一份。遗书里明明确确地只给他留下书画一幅,祖传宝剑一柄,再无其他,却将家财万贯,田宅店铺给了他那个吝啬的叔叔。他叔叔向来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一事无成,更与他们家不和,却不知为何能继承这祖业。他叔叔见到此遗书,于是按约定将剑和画交与李墨,之后就把他赶出李府。李墨乃一纨绔子弟,哪懂得如何养活自己,便流落街头卖剑卖画打算换两钱应付三餐。 柳迢青心想,这其中果然有故事,于是问到:“你与令尊关系如何。” 李墨感叹到:“家父生前与我向来深情如一,谁料竟便宜了那水火不容的族叔,真是令我大为震惊。” 柳迢青听了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到:“此事定有蹊跷!欸?李府中是否有如同这画卷中的情景,墙边有一株梅花?” 那李墨仔细想来,说到:“确实如此,你怎会知晓?家父生前最爱那株红梅。” 柳迢青说到:“那这画中的秘密我大概知晓一二了。对了,这剑和画我先定下,你今晚就住在对面的客栈,僦钱饭食我算在我头上。我要替你讨回应得的东西,一切明日便会知晓。” 李墨见此便知道父亲留给自己的画中定是大有文章,于是连连道谢。柳迢青接着说到:“那你将李府的位置以及梅花的位置细细道与于我听……” 柳迢青回到客栈,偷偷地找来白玉桐,小声说到:“今晚我要去行侠仗义,你要不要一同前去?” 白玉桐听了两眼直放光,立刻回到:“当然要,如此之事我白女侠怎么能错过?” 柳迢青于是揶揄到:“怎么,不去陪你新交识的阿栾妹妹了?” 白玉桐撅着嘴回到:“以后我有的是时间与她们呆在一起,不差这一夜。” 柳迢青笑道:“那便好,一会儿,你去找店家借来掘地的家伙,记住,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我去找其他东西,晚上行动,现在别问为什么,倒时候便和你解释……” 是夜,已到亥末,城内道路两侧楼台依旧歌舞升平,所谓夜夜笙歌。柳迢青在路上将今日买剑的所见所闻以及自己的打算告与白玉桐。白玉桐向来才思敏捷,一点就透,已经猜中了柳迢青的打算。 两人推着一辆运物的两轮车摸近了李府墙根,听见隔墙院里面并无仆人家丁巡逻的响动声。柳迢青一手抓住掘铲踩着两轮车翻上墙头骑在那墙上。白玉桐也踩上那车踏上外墙顺势被柳迢青拉了上去。 柳迢青再三小声嘱咐到:“照计行事,如果有人来便躲进那花草之中,别害怕。” 那白玉桐只是歪嘴一笑,就顺着墙溜了进去,接过柳迢青递给她的掘铲。她依着柳迢青之前的描述凭着月光找到了那株梅花枝。她观察一遍四周,小心翼翼地掘着梅花底下的软泥土,生怕出一点大声。白玉桐心里却埋怨:“他倒好,骑在墙上望风景,为何这些脏活累活他不做,却让我我出手卖力。”想罢,铲子触到了硬物,她仔细刨开,竟是一个坛子。 白玉桐本想在此开启坛子,但又想到随时有可能会有人过来,于是作罢。她草草填上土坑,速速将坛子交与柳迢青。柳迢青见她交过来一个坛子,喜笑颜开,跳到外面去将坛子置在地上,然后踩着推车爬墙回来。白玉桐交过掘铲,向后退却,离墙十步以内,一个健步窜墙而上紧抓柳迢请的另一只手。柳迢青一使劲将她拽上墙头。两人双双跳下,将掘铲和坛子放在推车上,返回下榻之处。 回到客栈,见众人还在熟睡,白玉桐偷偷将掘铲还给店家,柳迢青也把推车归去。两人悄悄地溜进一间无人的屋子,点亮暗烛,围着坛子而坐。 白玉桐兴奋地小声催促到:“快打开,瞧瞧里面是什么宝贝?” 柳迢青也不卖弄关子,揭开坛封。里面的东西都是一封封包裹好的条块。剥开外面的红布,让两人大吃一惊。这坛子其中竟都是黄灿灿的金子,幽暗的烛光映衬下也让人有蓬荜生辉之感! 白玉桐小声言道:“好家伙,看来那李老爷还真疼爱他那个一无所长的宝贝公子。这些黄金他挥霍几辈子都用不完。” 柳迢青在包裹黄金的布上发现一个泛黄的纸条,说到:“是呀,你再看这纸条,上面写着的是靖节先生的诗句:‘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这还是一个充满学问的坛子。” 白玉桐插话道:“但话又说回来,那李老爷为何不一同将其他家财留给他儿子,却只埋下了这坛黄金。更何况这黄金也要遮遮掩掩,藏在那字画谜面之中。” 柳迢青包好黄金,放回纸条,重新合上坛子回到:“你有所不知,他有一个恶毒的亲叔叔。我想如果这公子继承家业,他那叔叔定会想方设法地弄过来,以那公子的城府定然远远不是对手,公子的下场可想而知,所以才偷偷留下这比财产。这坛中的饮酒诗也揭示了那李老爷子想要那公子拿了这笔黄金就远离是非,安心过日子。” 白玉桐笑道:“不错,与我所想一致,你也不愚笨嘛。” 柳迢青回到:“哼,怎能如此和我说话,别忘了我还是你师傅呢。” 白玉桐轻拍一声桌子,急声说到:“不对,那阿栾妹子岂不是要大我一辈,幸亏你提醒,这可万万没想到。不行,明天我得和满老前辈说说,也拜他做师傅!” 柳迢青轻声说到:“你可别让他老人家为难。时候不早了,咱们各自回房睡觉去吧,明日把这坛黄金还给那李墨。” 柳迢青回到房间,轻轻合上门,将坛子藏在床下,脱靴褪衣后躺在床上,只听隔壁说到:“徒儿这么晚做什么去了?”原来同房的满亭方还没睡着。 柳迢青起身回到:“师傅,我白天遇见一桩不明不白之事,夜里便和那玉桐姑娘一同前去行侠仗义。” 满亭方一听来了精神,便让迢青将来龙去脉仔仔细细地讲述一遍,听罢说到:“没想到这买剑的事情竟牵扯出一件黄金悬密,真是有趣,有趣。” 柳迢青想到玉桐想要拜师,便推波助澜道:“师傅,那白玉桐姑娘在您身边仰慕已久,想要拜您为师,不知您意欲如何?” 满亭方听了也不感到吃惊,笑道:“拜老夫为师?定是那丫头又打着什么鬼算盘。” 柳迢青说到:“果然什么都逃不出师傅的法眼,那白姑娘说阿栾姑娘是她的妹子,又是您的徒弟,她就你阿栾低了一辈,于是想要拜您为师。” 满亭方听闻哈哈大笑道:“这个丫头,一天到晚不知脑子里在转些什么。我要是收了这小丫头做徒儿,那老夫不就和你同是他的师傅,岂非同辈乎?” 柳迢青知道师傅在开玩笑忙说到:“徒儿哪敢!不过这个白玉桐天资聪慧,又有习武根基。你若是收下,定又有一位高徒。” 满亭方笑道:“自从那日黄山见这小丫头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是个可造之材。” 柳迢青回到:“师傅这么说,徒儿就放心了。” 第二日,柳迢青取来床下的坛子直奔李墨下榻的那家客栈,谁知李墨一夜难眠,早早地就在客栈门口候着。 柳迢青见到李墨,说到:“李公子,这坛子便是答案,我们进房间再叙。” 两人进了房间,柳迢青将昨夜之事一一与之道来,那李墨总算是弄懂了家父留给他字画的含义。柳迢青又将坛子打开,里面的黄金让李墨喜出望外。柳迢青却不先言黄金,而是先说了那个字条。 他先是把字条上的饮酒诗与李墨念了一遍,然后说到:“令尊留下这坛黄金和字条,就想让你拿着这些黄金,平平淡淡地去过日子,不要在外面沾花惹草招惹是非,以免引祸上身。” 李墨明白了家父的意思,想要叩谢却被柳迢青拦住了,塞给他金条柳迢青也不要,最后打算将家传的宝剑赠予他,说到:“宝剑赠英雄,恩公就不要在推脱了,这柄宝剑本就是卖给你的,现今恩公对我有天大的恩情,我便将这宝剑送给恩公。反正我也不会舞刀弄枪的,留着它也没什么用处。”柳迢青确实喜欢这宝剑,便满口答应下来。 他问到:“不知这祖传宝剑大名?” 那李墨指着宝剑回到:“唉,在家父生前,我从没关注过这些东西,却也不知,还请恩公见谅。” 柳迢青笑着回到:“无妨,那就谢谢李公子,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墨说到:“恩公哪里的话,来,我来陪恩公喝上几酎。” 柳迢青摆手言道:“多谢李公子美意,只是我还有事情,就不能陪公子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以后有机会定然会请公子好好喝几杯。萍水相逢,我们后会有期!” 柳迢青做了一件行侠仗义的善事,又得到称心如意的宝剑,自然是得意扬扬。不过他走进客栈时,却看见白玉桐比他还高兴地冲他走过来。不等柳迢青开口便问到:“你猜如何?” 柳迢青知道她定是拜师成功了,故作玄虚地答到:“不知,为何事?” 白玉桐拉着他一脸生气地说到:“你知道何事,却不说!” 柳迢青回到:“好吧,看来你定是拜了位好师傅!” 远处满亭方替她答到:“当然,老夫双喜临门,又多了一位爱徒。” 柳迢青行礼说到:“那便恭喜师傅了。” 白玉桐挤眉弄眼地说到:“以后我们就是师兄妹了,可不能再用师傅的身份压我。” 柳迢青笑道:“自是当然。对了,玉桐,借一步说话。”柳迢青一高兴,嘴上便没把门的,居然直呼白玉桐为“玉桐”,这可让他大为尴尬。 白玉桐倒是脸上自然。她笑道:“怎么,不叫我白姑娘了?我就觉得姑娘公子什么的听起来生分。既然你叫我玉桐,那我以后也叫你迢青,这样咱们两个就扯平了。” 满亭方听他这两徒弟叫得亲热,也是万分高兴。他说到:“这才像话,都是老夫的徒弟嘛。” 柳迢青心想,如此这么相称倒是遂了他的心意。他小声在白玉桐耳边说到:“玉桐,给你看件宝贝。” 两人一前一后溜出客栈,来到一处无人的墙角。柳迢青解下腰间刚得到的宝剑交与白玉桐看,同时说到:“这便是那李墨的祖传宝剑,他送给了我。” 白玉桐扑扇扑扇地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柳迢青如此近距离相对,竟望得出神。好在白玉桐注意力都在这宝剑上,不然看到柳迢青一脸痴想,不知作何想法。她问到:“这剑做工倒是十分精致,是件上了年纪的宝物,不知唤作何名?” 柳迢青笑着回到:“那李公子也是不知,要不,玉桐你古灵精怪,不如帮我起一个好听的名字,你看如何?” 白玉桐盘算着这把剑,转了一圈眼珠答到:“既然是晚上偷掘一坛黄金的换来的,不如就叫‘偷金剑’吧?” 柳迢青听了大失所望,连连挥手道:“我道你能想出什么名字,没想到如此粗俗不看,不可,不可。” 那白玉桐摆弄着宝剑笑道:“逗你玩的。不过理是这个理,我想就叫‘夜来剑’你看如何?正所谓‘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与这把剑的获得也算是相得益彰,更平添几分情趣。” 柳迢青拍手喝到:“如此妙啊,妙啊!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美哉,美哉。” 白玉桐将夜来剑交还给柳迢青,笑道:“我帮你给宝剑起了一个好名字。迢青你却又如何感谢我?” 柳迢青回到:“嗯,这确实是一个伤脑筋的问题。玉桐你想如何?” 白玉桐吐完舌头说到:“以后若是有人与我作对,那你得帮着我。” 柳迢青笑道:“自是当然,前提是你有理在先。” 柳迢青像是一个得了赏赐的小孩子,迫不及待地把夜来剑交给柳汤,满亭方,杜子汝等众人传看。大伙儿看了之后皆称赞这是一把好剑。柳迢青得到宝剑后,茶不思饭不想,兀自到客栈后院的空地处练起剑来。 白苧调养了几日,总算是作息自如了。生辰纲也已经从官府那里交割回来,柳汤心想离圣诞时日紧迫,决定商队再出发,而且如果到达唐州不做修整,风尘仆仆直接赶往颍昌府。因为到了颍昌府,便离东京不远了。 正是:院后试新剑,车队再起行。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谁家杨柳暗飞声》正文 第十三回 方城偷循夜泣客 羞玉识字学书忙 车队途经唐州境内的方城县,柳汤决定在方城内留宿。众人进了城中,怎料竟是一幅萧条的景象,大家皆觉得奇怪。 找到一处客栈,怎奈客栈狭小,只得几人共挤一室。这生辰纲也搬上房中,车架也已经安排好了在后院。柳汤叫来掌柜问到:“这店家,向你打听一下,这方城也不算是穷乡僻壤,怎会是如此荒凉?” 那店家左右环顾,小声说到:“一看贵客们就是外乡人。事先说好了可不兴外传。您是有所不知,我们这里旬月前京城来人,说什么缉捕反宋复唐的牡丹教。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这里好像有个什么打着复唐旗号的帮派,具体是咱什么也不知道。 谁知,这不声不响连杀十几户人口,搞得是人人自危,前些日子才走。这不,县城里是一下安静起来,可是一到晚上外面就是另一番光景。嘿,您瞧,我跟您说这个干嘛,要是把您吓跑了,我生意还做不做了。” 柳汤听了笑着回到:“无妨,咱们商人旅途烦闷,正好听来就当是乐子了。” 店家接着说到:“你可别真当乐子,忘了说了晚上千万别出去。这正是我要说的另一件事,这一到晚上啊,外面就好像闹鬼一般。店门口常常有一群人路过。 有一次我忍不住窥探窗外,谁知外面那些人都是披麻戴孝的大活人,怕是之前那些被当逆党处死了的亲人。他们嘴里神神叨叨的,真是可怕。” 柳汤一皱眉,追问到:“此事,官府有何说法?” 店家叹了口气言道:“说来也奇怪,官府对此事不闻不问,想必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说这些是想给您提个醒,千万要注意。” 柳汤等人听到这件事,大伙儿都觉得新鲜,便聊开了,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没想到到了晚上突起雷电暴雨,真如那店家所说,窗外有哀怨之音,交织在雷电雨声之中,闻者胆战心惊,甚是害怕。 柳汤,柳迢青,满亭方还有卢六共处一室。柳迢青缩在椅子上说到:“这是什么名堂,竟如此吓人!” 柳汤说到:“事在人为,肯定是什么人在搬弄鬼怪。” 满亭方倒是乐见新鲜,他说到:“不如咱们出去瞧瞧,也不枉在此夜宿。反正这雷声雨声甚是烦人,也睡不着觉。” 柳迢青笑道:“我看可行,不如再叫上您那个乖徒儿白玉桐。她对这种事情可是大大的感兴趣。” 柳汤说到:“你们倒是逍遥了,这生辰纲谁来保护!” 卢六笑着说到:“不是还有我在么,外面这么大的雨,我可不给自己找罪受。” 柳汤笑道:“也罢,其实我也想看看这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柳迢青轻轻敲响白玉桐她们的房门,小声道:“玉桐,是我。”只听见屋内白玉桐哆哆嗦嗦地喊到:“进,进来。” 柳迢青推门而入,只见白玉桐,白苧,阿栾三人抱做一团,显然是被窗外的声音吓到了。柳迢青合上门,转身笑道:“我还说带你出去一探究竟,不料你们三人竟吓成这副模样。也罢也罢,那我走了。” 白玉桐放开手,说到:“谁害怕了,只不过深秋这鬼天气实在是太冷,我们三人才互相取暖,要去便去。” 阿栾也是个倔脾气,她说到:“既然白姊姊不怕,那阿栾我也要去!” 只有白苧摇摇小手怯懦地说:“公子,我害怕……” 柳迢青点了点头,他知道苧儿天性胆小,于是说到:“苧儿,你快去我们屋子,那里有你卢六哥守着你,不就不害怕了。”白苧眨眨眼睛,换好绣花鞋,披上外袍,打开房门去到隔壁屋子。 柳迢青笑着对剩下两个师妹说到:“你们两位女侠赶快换好衣服,披上蓑衣,带上家伙,一会儿客栈大堂见。记住,千万别妄自行动。” 不会儿,众人到堂前集合,柳汤还叫上了杜镖头以防万一。六人除去客栈大门的挡板,一阵狂风将大门吹开,大雨倾斜而至,远处街道两侧的店铺都已歇业,只见那群白衣人举着幽灯,哼着冥曲缓缓前行。 众人远远跟了上去,那群人朝县城外走去,城门上也不见有卫兵值守。大家跟着走了几里,只见那群人进了一座郊外的荒废破庙。 大家挨在破庙外墙根,通过破墙的缝隙窥伺其中。庙前有一座贡台,贡台之前摆有祭品,贡台后面庙室之中似有火光之相。瓢泼大雨之中一群白巾白袍之人站在台下,披着黑衣的人站在四周,更有一个黑衣之人登在台上。只见台上的那个黑衣人左臂一摆,院内所有人便都伏地叩拜。那黑衣人雨中诵读诔诗: “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 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 生也何恩,杀之何咎?其存其没,家莫闻知。 人或有言,将信将疑。悁悁心目,寤寐见之。 布奠倾觞,哭望天涯。天地为愁,草木凄悲。 吊祭不至,精魂无依。必有凶年,人其流离。 呜呼噫嘻!时耶命耶?从古如斯!为之奈何? 昭祭忠杰,高祖庇之。雄魂不灭,守在四夷。 火起中州,燎及忽汗。民心所顺,江汉朝宗。 大业未毕,前赴后继。浮云澌灭,来日可期。 呜呼哀哉!尚飨!” 从这黑衣人的声音可以辨出他似乎是一位中年汉子。在这雷雨交加的夜里,听着这一篇诔文让大家都觉得不寒而栗。阿栾虽听不大明白,但也为那男声所惧,吓的躲在白玉桐身后不敢露头。 白玉桐好像看到了什么,指着院口那里,众人目光投了过去。只见院口有一块歪斜的石碑,看起来如同这破庙一样有些年头了,在院内微光的映衬下,依稀可见上面刻着几个斑驳大字:“景武大将军李卫公”,原来这破庙曾是一座将军庙。 李卫公何许人也?原来就是前唐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卫国公李靖。此人随唐高祖太宗皇帝东征西伐,奠定大唐基业并立下赫赫战功,后被封为卫国公。死后这位将军受到百姓敬仰,四处广建其将军庙来祈求显灵保佑,此处就是百姓为李卫公修建的将军庙,但而今人心非同彼时,庙院荒废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院内又出动静,那黑衣人诵完之后,披麻戴孝的诸位白衣人起身,台上的黑衣人又右臂一摆,院内四周的黑衣人出来两三个人,每个人都提着看似梯子模样的小东西奔进庙内,只听噼啪作响,就知道他们把那些东西投进火里。又听见台上中年汉子的声音:“头七已至,亲人来见。天梯送去,轮回莫念……” 言毕,院内的人无不流涕长泣。那台上黑衣男子下去,又一更为瘦削的黑衣人登上台来。那黑衣人摘下斗篷,柳迢青差点叫了出来。虽然灯光昏暗,但这依然可以看出那个黑衣人分明就是金州那夜毕罗食店内的黑衣公主嘛。 只见那黑衣公主说到:“诸位父老乡亲,我知道,你们哀悼自己的亲人,但更痛恨逆宋的鹰犬。他们不是人,而是一群嗜血如命的畜牲!十六户李唐子民,七十八位忠烈之士。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他们是永不磨灭的英雄。 但我们不能沉湎于悲痛,更不能让仇恨冲昏头脑,而是要厚积薄发,伺机而动。而今,金州,均州,唐州,蔡州,光州乃至整个汉淮两地皆都是我们地盘。宋廷想要打草惊蛇,那他们也太小看我们了。此仇不是不报,是时机未到。 等到东风一起,我们的盟友便会从北发难,直取长安汴城,到时候逆宋便会群龙无首。我们从汉水淮水两地起兵,西取兴元,东抵江宁,整个逆宋便会土崩瓦解,到时候再整备国力,效仿太宗,北伐收复大唐故土,重振卫公之风,那便是盛世再临的时候了。” 柳汤等人听了皆为震惊。柳迢青心想:“这真是好歹毒的计谋啊!如果他们阴谋得逞,到时候我大宋便一分为二,黎明百姓便再无宁日了。” 只听那黑衣公主继续说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所以我们盔甲箭羽需大量集积,战马粮草远远不足。 然而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周秦不过蕞尔小邦,偏居一隅,却能横扫中原。汉太祖高皇帝不过一介亭长,却能一统天下。这正所谓‘正义’天下,即‘名正言顺者得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 赵元朗世受君恩,却密谋叛上,伪宣军情,行至陈桥驿黄袍加身,真真罪不容诛,更不说澶渊之耻。他日窃国,然后一而再再而三恭送蛮夷,百姓何有出头之日!” 柳汤等人正听得一肚子气,却见有三两个黑衣人奔院外而来。柳汤不想多惹风波,一个手势,众人便退回方城而去。 回至客栈,大伙儿脱去蓑衣,总算好受些,可怒火总算能发泄出来。阿栾曾是幽云流民,深知金人铁蹄,她叫到:“这帮人竟与契丹勾结,引狼入室。他们怎敢如此!殊不知那帮蛮夷何等残暴,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柳迢青言道:“那日金州夜探西域食店,看到的便是他们与贼谋划,窥伺我中原王土,没想到已至如此根深蒂固的程度。” 满亭方说到:“他们好好的日子不过,这是做甚,白白搭了性命。” 平时一向健谈的白玉桐听了那黑衣公主的种种之语后,却一脸阴郁,不愿言语。柳迢青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当她是风寒上了身子神情萎靡。果真白玉桐支吾自己身体不适,返回了房间。 柳汤听了众人一通义愤填膺之后,最后说到:“此事兹事体大,更何况听他们言,朝廷在管这件事,便是咱们所不能涉及的。此处是非之地,明日还是早早离开去颍昌府吧。” 话没说完,他又小声地说到:“这么大的动静,官府却没有任何举动,城门连个守卫都没有,可见县衙也牵扯其中。其中错综复杂,咱们还是不要惹是非。” 第二日众人动身,只见天空阴霾消散,大路畅通。谁知出了方城没多少行程,瑞雪初降,柳汤见了高兴地直言道“这是好兆头”。更意外的是,白玉桐执起了腰间许久不问的羌笛,吹奏起来,呜咽动人,与这雪花相映成趣。 一路上风平浪静,抵至颖昌府,这里也算京南的大城市,热闹与那小小的方城大相径庭。众人安顿下来,从丐帮弟兄那里一番打听,才知道原来会的弟兄大闹长安城,救下了华山骆掌门,致使那魏齐威被免去宣抚使,灰溜溜地返回了东京。而后会召集人手赶往恒山调停恒山派内乱之事。 大伙儿听了皆叫好,不过又隐隐担心会惹了京城的权佞,这云衣山庄迟早要被六扇门挖出来,不说还在那里的豪杰们恐怕又遭一难,杨家满门忠烈也难逃干系。 柳迢青忽然想到了他还有一位在东京的朋友阮亭好久没见,此次到东京来,定要登门阮府与旧友一叙。 阿栾逃难时来过颍昌城,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记忆中满是悲伤与恐惧。然而现在不一样了,柳庄主收留了她,使得她的日子改天换地,更不用草莽山中,再临颍昌城,心境自然是不一样。 这一路走来,与白苧,白玉桐为伴,她深知自己出身卑微,大字都不识一箩筐,常听她二人在说话中无意间吟诗弄词,自己却不知所以,自惭形秽。这次见颍昌之繁华,阿栾更是有感而发。众人在客栈吃过饭食之后,阿栾找机会拉白玉桐至无人处,与她独处。 白玉桐不知道阿栾要做什么,于是笑道:“怎么,栾妹妹,有什么非得只和我说,莫不是入月抱恙?” 只见阿栾拉着白玉桐的手,摇着她那涨红了的脸,断断续续地小声排出滴滴细语:“白姊姊,常听你们说诗道词,令人生羡,而我却不知其然,偷偷翻看那车中经典,只识得‘一’,‘二’,‘大’,‘小’,‘日’,私下想来,我连‘阿栾’二字都不曾写下。如今得了空,白姊姊与亭儿妹妹若是能教我一二,那便欢喜极了。至于识得与否,那就是我的造化了。” 白玉桐听到原来是这事,细想这妹子少小罹祸,命途多舛,流落他乡,实在是可怜,自己本是古道心肠,更何况与阿栾,白苧三人情同姐妹,此等小忙怎能不帮。于是玉桐笑道:“你要识字读书,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我与苧儿妹妹虽不是什么大家,倒也教的起一文半篇。不过既然想学字,就得拜我为师,顺便几言‘好姊姊’相称。” 阿栾听了,高兴地将白玉桐抱在怀里,连连叫到:“好姊姊!好姊姊!好姊姊!好师傅!” 白玉桐抱着她笑道:“好好好,那我便认了你这个乖徒儿。识字读书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怕你朝三暮四,写得名姓之后就起烦腻了。” 阿栾忙答到:“不会,我知道读书之后便能识大体懂道理,怎会轻言放弃。” 白玉桐说到:“文字流传千百年,其中底蕴深不可测,我也只是浅尝辄止。你若是能认得字,那便是堂中立柱,懂得圣人之道,吟诵文章诗词也就水到渠成。” 阿栾点着头说:“这两日我听你们聊到一本叫《云谣集》的词集,甚是有趣,不如就从它教起吧。” 白玉桐摇着头笑道:“识字要循序渐进,那本《云瑶集》还看不得。一会儿,咱们去找处书斋买些笔墨纸砚,再寻一两本诸如《千字文》,《凡将篇》,《急就篇》,《百家姓》一类蒙书教你。你若是把他们揣摩熟了,再读起其他书来便没有那么费事。”柳迢青听说阿栾读书识字,哈哈大乐,取些金钱交与白玉桐买东西,算是当初那一巴掌的赔偿。 白玉桐带着阿栾与苧儿奔上街去,到很晚才算回来。见他们大包小包,柳迢青笑问到:“你们都淘了什么宝贝,让我掌掌眼。” 白玉桐一一摆开介绍到:“中原果然物博,我家乡可未见过这些东西。纸张是宣州的楮皮纸。墨本来想买前朝徽州的奚墨或本朝的潘墨,怎奈你给的钱还不够进人家商铺的门,于是退而求其次买了一盒普通的徽墨。” 柳迢青心想:“奚墨潘墨都是尚品名墨,就算家父也舍不得用,幸好没陪她们一起去,否则非得暴殄天物不可。” 只听白玉桐接着说到:“至于毫锥,买了几支紫羊兼毫的湖颖,用起来有力道,方便阿栾妹子找行笔感觉。 最后砚台,选了一方徽州的乐石砚,和其他相比也算是名副其实。 蒙书选购了一本咸平三年的《百家姓》,一本太平兴国五年的精刻《千字文》,便已足矣。剩下的钱所剩无几,便换了几块羊肉签与大家分食。怎么,迢青认为我这眼光如何?” 柳迢青翻弄了一番,笑道:“东西是好东西,就是太过铺张。若是生得寻常人家,非叫你家寒屋漏不可。阿栾,你可要跟着玉桐和苧儿读书写字,要不我这钱可就打水漂了。” 阿栾听了不住点头称谢,让白玉桐领着上屋去了。柳迢青心想:“这白玉桐出身西边,怎么对这些东西如数家珍,家中几何,从不说来,倒也奇怪。” 屋内白玉桐已经指着《百家姓》教授起来,而白苧在一旁为她们研墨。她与白苧和阿栾对坐桌前,说道:“这《百家姓》顾名思义,就是一堆姓氏。因此,只需识得其形,不用晓得其意。先不说这书中姓氏,拿你我举例。虽不知你姓甚,但知道你叫‘阿栾’。” 白玉桐用镇尺压住宣纸两头,一手挽起衣袖,一手执起毛笔蘸上白苧磨好的墨汁,在宣纸上写下“阿欒”两字大楷。阿栾见到这两字,不由得叫到:“这便是‘阿栾’,这横横竖竖也太繁琐了。” 白玉桐笑道:“这字初识繁琐无比,再见不知所云,而后便觉得其中别有韵味。你看这‘欒’字,是否与那栾树一般无二。” 阿栾细细看来,回到:“别说,还真有几分相像。”白玉桐站在阿栾身后,手把手教她执笔写字。阿栾也不是愚笨之人,一番功夫下来,总算能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而后白玉桐和白苧依次将其他人的名姓一一教与她。阿栾学的真诚,每一个名字都认真临摹,牢牢记在心中。 另一边柳迢青也不闲着,自从华山身中数箭之后,就一直没好利索,更别说习武练剑,而今身体痊愈,又幸得夜来宝剑,那便闲不得了,在后院和满亭方操练起来,而柳汤在一旁兴致盎然地观看。 柳迢青想起那日被郎志华打的极为狼狈,深知自己的功夫在同龄人中也火候不到。他回想那日郎志华所使的太乙玄门剑,一下一下地模仿起来,满亭方在一旁与他拆招,告诉他应对应对之法。两人拆解一通之后,又变幻招式的顺序继续拆解。两人对招精彩之处时,柳汤在一旁叫好喝彩;遇到难解难分的死局之时,柳汤又阐述自己的想法。 这是一件费体力的事情,柳迢青累得连晚饭都顾不得,早早便入睡了。同样没吃晚饭的还有阿栾,只见她拿起笔,一遍遍抄写大家的名字,顾不得其他事情,更惹上一身墨臭味。白苧连催她数次去吃饭,阿栾也不去。白苧只得作罢,见她如此努力学字,只能随她而去了。 晚上大家都洗漱完毕,准备入睡,还见阿栾点灯抄写《百家姓》。白玉桐笑道:“学字读书,功不在一朝一夕,要做到劳逸结合,你如此下去,身体可如何吃的了。” 白苧在一旁点头道:“栾姐姐,还是睡觉吧,你这样写下去,耽误了养精神的时辰,明天一天都会萎靡不振,那样岂不是得不偿失?” 阿栾听了觉得有理,谁知这笔刚一放下,才感觉手腕手肘已经乏得不听使唤。玉桐白苧见状忙来帮收拾桌子,按摩手肘,湿布敷了一会儿,才算好受些,洗漱之后便上床睡了。 这般宁静祥和的日子过了两三天,前去京城上报礼部主客司的卢六也回来了,大伙儿准备妥当领车入京。 这时候,短短几天,阿栾已经能把所有人的名字一笔写下,还能写出《三字经》中的一部分姓氏。卢汤见她如此志学,一高兴便买了一把精致的骨雕匕首送给了她。阿栾那把划破柳迢青大腿的匕首早已经插在大哥坟前,现在又得到一把更为漂亮的匕首,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抱着匕首观赏半天。 正是:侠女忙识字,得赏骨雕匕。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谁家杨柳暗飞声》正文 第十四回 京城繁华须尽欢 月下吴刚追嫦娥 商队众人抖擞精神,向北离开颍昌城。只听柳汤下令“展旃”,车队一边挂起“柳”样黑字黄底朱红边大旗,一边展出“衡潭州府贡圣上寿典”字样,行进官道上,好不威风。 两天的路程,中间歇了一宿,第二日傍晚才算赶到汴梁城。很远就能看见东京城那耸然城墙,不愧为天下第一都。柳汤率众人走戴楼门进入罗城,只见普天同庆圣寿,到处都挂满红布,张贴红纸,可听闻远处吹拉弹唱,戏剧烟火,好不喜庆。 大家一路向北至大道岔路,而后转东过郑门入阙城,直至送进左藏内库,才算终矣。 左藏内库再往北就是大内禁宫,远处可见宣德门金钉朱漆,砖石之间龙飞凤舞,祥云相衬,没有一处地方不显露皇家奢靡。朱红色的檥子横在御街路中间的御道上,能够有效阻止车马和行人往来。而御道两旁的地面上都是大宋最为中枢的省部,掌管着天下苍生。虽说如此,但御街两侧的御廊挤满了做买卖的人,倒是十分热闹。宣德门那一端就没这么喧闹了,两侧和城上的禁卫排成行列,时时提防远处。他们肃穆而立,不苟言笑,一心保卫这大宋王朝最崇高的地方。 生辰纲的事情圆满完成了,柳汤对着笑道:“此事总算是圆满了,咱们总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活了。圣上大寿之下这京城好不热闹,咱们看来得在这儿好好放松几日,哈哈!我听说城西曲院街有一酒肆十分有名,这京里人称作‘台上’,是一处有名的去处,咱们不如去那里品品这京城上品,我来请客,大伙儿以为如何?”众人听了要去京中上档的酒家,都欣喜无比,毕竟那种去处可能他们此生也只有寥寥几次机会。 这京城柳迢青也是第一次来,一路下来目不暇接,到处都想游览一番,这里可比长安城更是繁华。 大家一路走马观花,走走停停,终于到了这“台上”。只见这酒家上面挂着“遇仙正店”四字的金匾,酒楼内外装潢用料和制作匠心独运,极尽奢华,一看就不是普通布衣去得起的地方。酒楼前门庭若市,来去的都是锦衣玉带,华冠绸缎的大人物。柳汤等人相比下来竟像个乡下来城里售山货木柴的农家。遇仙正店前有楼房,后有台阁,此所谓“台上”。 众人登上酒楼,选择几处靠近窗户的桌子坐下来,远处能够望到城南的蔡河。 柳家向来没有上下主仆之分,更近江湖习气,众人无论地位高低皆坐在桌前。佳酿名肴摆上桌来,大家伙儿正喝着高兴,忽听见远方噼啪作响,顺着响声方向看去,惊讶地见到空地上方有人在舞动。只见路人团团围住,或驻足观望,或拍手叫好。柳迢青定睛一看,那不是什么人,而是一个喷着火花的傀儡木偶。 店小二上来送羊羔酒,柳汤便摆手笑着问到:“这位小哥,那舞着的是什么新鲜?我们是路过的商旅,却不曾见过。” 店小二放下羊羔酒回到:“一看诸位就是第一次见这个东西吧。其实咱第一次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名堂,还以为是什么土地爷显灵了呢。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那玩意儿叫什么‘药发傀儡’,好像就是吊着的傀儡木偶全身关节装满火药,然后点燃火药驱动木偶做动作,这其中具体什么机理咱也是不懂。” 白玉桐听了眼睛直转,小声地在柳迢青耳畔说到:“走,咱们去看看那药发傀儡。” 柳迢青笑着回到:“人这么多,一会儿你挤我推,走丢了那可如何是好。” 阿栾挨着白玉桐近,她也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连忙恳求到:“你们要出去玩,能不能也带着我?” 柳汤看到那几个少男少女你一眼我一语,微微一笑,说到:“你们几个古灵精怪的,在那儿嘟囔什么,莫不是想去瞧热闹?” 白玉桐笑着回到:“柳伯父大人,汴京是这天下最大的城市,汇聚天下的能人异士,奇珍异宝。这不仅是热闹,圣寿将至,这乃是是天大的热闹。如此若不亲眼见得,亲身体会,那便是终身的遗憾。” 柳汤笑道:“好一片能言善道的巧嘴。这样吧,你们跟卢六先去把下榻的事情安排一下,然后再去好好享受我大宋国都的繁盛。青儿,我们就在这酒楼附近呆至日暮。我把这些姑娘托付给你,可不能有半点差池,否则拿你是问。” 柳迢青起身撇着眼回到:“只怕有人擅自行动,那我可管不住。” 柳汤笑道:“我把私囊只交与你支配,那便没有人敢不听你的话了。”他又转身冲着阿栾说到:“阿栾,记得我给你的东西,别忘了要看,不懂得要多问这位白姑娘。”阿栾拍拍自己背着的包袱,点了点头。 柳迢青知道白苧没见过这种大世面,但她又心性懦弱,或怯于跟他们出去玩闹。于是他便转头对一旁白苧招呼到:“苧儿要不要一同?” 白苧心想:“以公子和白姐姐的常例定会买不少东西,我须得帮他们提弄,这是作为仆人的本分。”于是她点头回到:“公子若去,苧儿也会跟着。” 柳迢青一干人离席,路上柳迢青想起家父的话,向阿栾询问到:“阿栾,家父和你所说的东西是什么?” 不等阿栾回答,白玉桐便插嘴到:“就是一本《九章算术》,真不知为何栾妹不过刚学得几个字,柳伯父竟让她研习如此枯燥的东西,真是想不通。” 柳迢青笑道:“原来如此,那就先恭喜阿栾了。这是家父在提点她,怕是想让她做账房。”阿栾听了点点头,也不做其他言语。柳迢青心想:“这阿栾也是奇怪,那日山寨里风风火火,再到襄州遇见她初也顽佞不阿,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比苧儿还更为温顺,不知她心中所想,让人好生奇怪。” 众人向西走着,卢六在柳迢青旁附耳道:“少庄主,再往前走便是‘院街’,花街柳巷之地,带着小姐丫头,那可去不得,咱们便在对面的逆旅落脚吧。” 柳迢青心想:“若是去那种地方那可麻烦了,家父知道了必会狠狠责怪。”于是他说到:“那便这里吧。” 和店家约定好了房间,预付了半月房钱。谁知他们刚出了门,天上便飘下大雪。白玉桐嘟囔到:“这下可好,那些耍戏的唱曲的卖艺的都要被雪吓跑了。” 柳迢青笑道:“州桥雪景我看也别有一番滋味。再说我都打听好了,南城小吃天下无出其右,咱们一家家尝遍,不也是一件趣事。 之后咱们再去大相国寺,听说那里是个东京最大的市集,热闹非凡,再说这恰逢圣寿将至,佛门奉旨大开,咱们可求一炷香,听说相国寺的祈愿灵验无比。” 白玉桐回头笑道:“那只能如此了,阿栾,苧儿,你们看如何?”阿栾和苧儿皆在身后点头。 柳迢青笑道:“阿栾,我怎么总觉得你一直有所拘束,那可把我们当外人了,莫非还在生我那一掌的气?” 阿栾听了停下了脚步,低头道:“阿栾不敢,阿栾只是怕说错话。” 白玉桐牵起阿栾的手,拉到身前,解下腰间的那块“千里美”玉牌硬塞在她手里,在她耳旁小声几句。阿栾听了掩面而笑,但又不肯收玉牌。白玉桐赶忙从她身边闪开,赶到众人前头,阿栾便只得收下。 柳迢青对玉桐问到:“你对她说了什么,怎么会笑成这样?” 白玉桐笑道:“不说,怕你生气。” 柳迢青说到:“我怎么会生气?快说说看,我可没见过她这样开心过。” 白玉桐小声说到:“我说啊,你在那山寨中的大堂里,听见阿栾斥责,心里一凉,吓的尿了裤子。” 柳迢青听了脸红,小声气道:“怎么会凭空污蔑我,更何况还是如此为君子所不齿的事!” 白玉桐笑着小声答到:“你啊,不知如何一般人家打交道。她是流民出身,见到你这种大富大贵之人你可知她会如何想?” 柳迢青小声接着问:“如何?总不会把我当成吃人血肉的怪物吧。” 白玉桐接着说到:“我想,她会又恨又惧又爱。” 柳迢青和白玉桐有意与其他两人拉开距离好说话。柳迢青又问到:“恨我是知道的,毕竟我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打了她一掌,对此我也很惭愧。惧,恐怕也是这个道理。至于爱,或许是家父收留她,给她一个活做的缘故。” 白玉桐笑道:“错,全都错!若论人情世故,看来你和令尊还是差的不止一星半点的。” 柳迢青饶有兴致地问到:“那我可要讨教一二了。这些年随家父到处跑商,见多了各路人等,自认为对别人的心思猜的十之。你个小丫头我看也不是寻常人家出身,料想对于一般人懂得自然不如我明白。” 白玉桐笑道:“你连我的心思都猜不透,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别忘了,阿栾可与我情同姐妹,我与苧儿,阿栾无话不谈,知道的自然比你多。 这么与你说吧,先言所谓的‘恨’。这‘恨’,并非针对你一个人,而是所有人。你出身富贵人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她少小离家,飘零流亡,每每想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都会在心头怨恨你们这些权贵。她也恨国家不顾他们这些黎民生死,更恨那些宁可让仓粮被虫鼠噬食,也不拿出来分发给流民的富贾。如此反官府,恨权贵,成为山贼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阿栾提过,他们每次得手都会分一部分钱财给附近的乡民和穷苦百姓,这也是他们在被六扇门清剿前立而不倒的原因。” 柳迢青插话笑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柳家之所以发展到如此境地,一不靠偷,二不靠抢,三不靠骗。在商言商,我们也有为商之道。这么说,倒是有钱便成了罪状。” 白玉桐向后看了一眼,笑着回到:“天下的穷人,哪有喜欢富人的道理。刚才说完‘恨’,再说这‘惧’,那就再简单不过了。阿栾妹妹的那些相依为命的流民亲人被官府屠戮的一人不剩,其状可怖,令人发指,你家又多与官府打交道,自然是怕你们三分。 最后说‘爱’,自是在阿栾落魄街头无依无靠的时候你们收留了她,待她如亲人无二,如此这般,是个人都会对你们感恩戴德,心存感激。 三种心思集于一身,换作我也会无所是从,寝食难安。” 柳迢青听她娓娓道来,终于明白其中缘故。他笑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阿栾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可这么中间隔着柱子,我却又如何是好?” 白玉桐让临街的小贩用油纸包好了几个煎夹子,柳迢青替她付了钱。她笑道:“这煎夹子没吃过,包两个尝尝鲜。你和阿栾不是师兄妹么?若想让她消除心中魔障,还需要与她多些交流。” 柳迢青心想有理,于是他接过几个煎夹子递给了白苧和阿栾。他又说到:“若是好吃,回来的时候,再多买几个,也让其他人尝尝。” 白玉桐抓起一个夹子咬开,外酥里嫩,肉香四溢,少量热油顺着咬开的缝隙流了出来,嚼在嘴里口感饱满,清脆的竹笋调和了油腻的肉馅,味道比寻常馅饼可是好上不少。 柳迢青也吃了一个,直言道:“这夹子果然名不虚传,好吃!” 几人一路向南边吃边走,白玉桐说到:“我看吃的差不多了,咱们还是去相国寺吧。”于是大家奔相国寺而去,远处就能看到香客的队伍一直排到了寺庙外。 白玉桐拉着柳迢青的手,指着庙口言道:“快看,是阮兄!”柳迢青远远望到,雪中断断续续看不大清楚,定睛仔细瞧来,果真是阮亭,也认出了他姐姐阮谣。他们正前呼后拥地进寺庙内,想要上香拜佛求签。白苧阿栾二人并不认识阮亭,只能顺着玉桐所指远远地望着。 柳迢青小声说到:“说来惭愧,竟差点忘了在这东京城我还有这么一位兄弟。这样,待到阮亭他们办完正事,咱们必定要上前拜会。自上次柳家商会一别,也不知他过得如何。” 白玉桐笑道:“怕是你早把这位结拜之交抛到九霄云外了,人家春风得意,身边又有丽人相伴,肯定比你过的滋润。” 柳迢青仔细看下,果然正如玉桐所说,阮亭多有伊人相伴。他身后阮谣柳迢青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阮谣旁边的少女看似比阮亭还要小。柳迢青心想,阮谣曾言阮亭有一个妹妹名唤“阮歌”,在这位置上的少女估摸着就是此人。阮亭右侧也有一位少女,与阮亭年龄相仿,却不只是何人。 等到阮亭他们祈福出来,柳迢青众人便上前一探究竟。阮亭身前有一位慈眉善目的夫人。夫人见有人迎面走来,就先发问到:“诸位是?” 不等柳迢青开口,阮亭便叫到:“没想到在此竟遇到柳兄,真是缘分!” 那夫人笑道:“哦?亭儿,这几位小友原来你认识,可给我介绍介绍?” 阮亭接着介绍到:“母亲,这位便是柳家商会的柳公子。” 柳迢青上前行礼到:“原来是阮伯母,失敬。晚辈柳迢青有礼了。” 那夫人见状笑道:“贤侄快免礼,原来是柳家的公子。早就听闻蒲柳山庄少庄主少年得志,一表人才,今天见得果然不凡。你们怎么会来这东京,也不到府上坐坐。” 柳迢青回到:“伯母谬赞,迢青只不过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当今天子圣诞将临,这次随家父来京城,是来押送生辰纲。” 阮夫人说到:“原来是生辰纲,那可是件重要的差事,马虎不得。听贤侄所说,令尊也来京城了?” 柳迢青回到:“回伯母,正是如此。这不,差事办完,听闻大相国寺奉旨开放,便领得庄上的人前来讨个彩运。怎么,伯母也是来烧香拜佛的。” 阮夫人笑道:“贤侄有所不知,我家这亭儿就要成亲了,特意来这相国寺求个夫妻二人顺顺当当。巧了,既然柳家的人也来到京城,晚些时候便令人登门拜访送上请帖,还请务必赏光。” 柳迢青笑道:“这可是大喜事一件,恭喜阮兄,恭喜阮伯母。晚辈代表家父预祝阮兄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阮夫人笑道:“还是贤侄会说话。来,咱们别杵在这里了,边走边说。” 众人向寺外行进,柳迢青一一将身边的三位说与阮夫人。阮夫人笑着打趣道:“柳家的人就是不一样,各个都会一招半式,哪像我们手无缚鸡之力,遇到个什么强人非得吓个半死不可。” 柳迢青回到:“伯母说笑了,咱们柳家那是在刀尖上行走,不如阮府安稳幸福。” 阮夫人转头对白玉桐接着说到:“这位白姑娘,听贤侄说你在这京城寻访亲戚,我们阮家也算是识得一些人,不妨说说看。” 白玉桐一副处世不惊的样子。她笑着问到:“阮夫人,不知这京城中王府贵胄之所在?” 阮夫人听了吃惊到:“这么说,白姑娘某权贵名门之后?” 白玉桐摇摇头笑道:“也不全是,只不过知道这位远房亲戚定不是什么寻常人家。” 阮夫人笑道:“容我想想……嗯,州桥东西大街,西至朱雀门,东至保康门,其间皆有王府馆驿,不乏显贵之人,你们可以在此处探探。” 白玉桐听了高兴道:“谢谢夫人指点,如此足够了。” 阮夫人笑道:“能帮上忙便好。对了,光听你们介绍了。我还没给你说说我们阮家的人。谣儿相比你们已经认识了。”阮谣向众人行礼,阮夫人指着阮谣身边的少女继续说到:“这位是小女儿阮歌。歌儿,还不快给柳公子行礼。”阮歌目视柳迢青,忽地含羞一笑,尽显女儿态,而后屈膝行礼。柳迢青也拱手还礼。白玉桐在一旁看二人眉来眼去,甚是好气。阮夫人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又把阮亭身边的少女介绍给众人,原来这就是阮亭待过门的妻子沐叶昔,也是名门闺秀,与阮家门当户对,自小便定下了娃娃亲。 大伙儿一路向南行至州桥前,雪方停止,阮府的人向东,柳家的人向西,就此分道。柳迢青忽地问到:“玉桐,未料到你一直想寻到的远房亲戚,竟是这京城中的贵胄。” 白玉桐笑道:“也不确定,只是觉得隐隐有些瓜葛,到时候一番打探,便见分晓。” 柳迢青小声说到:“你不愿意透露任何与我,如何帮你打探?” 白玉桐睁大了眼睛笑道:“咳,这其中确实有难言之隐,时机成熟时你便会知道。” 柳迢青心想:“这白玉桐背后的家族,究竟是何方神圣?莫不是当年镇守边关有功之臣的后人?” 柳迢青一行人回到客栈。白玉桐与白苧阿栾将买回来的吃食与大家分了。柳迢青则坐在大伙儿其中将大相国寺偶遇阮家的事情说个明明白白。 他刚刚说完,看见客栈门口有人勒停骏马走了进来。这人便是阮府的仆人,前来送请帖的。他曾在阮府多次见过柳汤,也算是面熟,进了客栈之后,见到柳汤,一个健步上前行礼,报了家门,说明了来由,并将请帖恭恭敬敬地递与柳汤。 柳汤接下请帖,又请他坐下,寒嘘几句,相互说了不少客套话。过了一会儿,那仆人收好赏钱,高高兴兴地回报去了。 柳迢青四下看去,刚才白玉桐还在,现今不见了踪影,问来白苧阿栾,却也不知,还是店小二告知出了客栈。他心想:“这白玉桐是个急性子,定是去寻她那亲戚去了,这里人生地不熟,别出了什么差错。”但又想那丫头精灵聪明,出去也不一定能找到她,到头来或许白费气力,也就作罢。 果真晚饭时分,白玉桐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柳迢青不等她坐定便责问到:“白女侠可以啊!好一手不辞而别,让大家连寻都没个方向。” 白玉桐意识到自己做的有些不妥,不好意思地回到:“瞧我这记性,竟忘了和你们说了。” 柳汤发问到:“白姑娘可是去寻亲戚去了?可有什么收获?” 白玉桐笑着回到:“正是如此,不过这找人确实如大海捞针一般。” 满亭方笑道:“徒儿慢慢找,不着急,咱个过两天这月初七还要去吃阮亭这小子的席呢。” 白玉桐便听了连连点头,却丝毫没有那种寻找亲人急切的神情,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柳迢青看了心想:“玉桐这小姑娘今天必有斩获。” 待到腊月七日良辰吉日,阮家和沐家的一对金童玉女便要喜结连理。这一大早就热闹起来,阮家派人挑着点缀满鲜花的肩舆,在头戴冠子黄巾,身着禙子,手持青伞的媒人指引下,一路风风光光地到了沐府。 沐府的人早就在那里等候好了,吹拉弹唱,只等肩舆过来。肩舆落定,沐府的人便围上来端茶送水,款待一番。男方的人哪里还呆的住,忙进府催促沐小姐上花轿,所谓“催妆”。 沐叶昔头戴花胜凤冠,身着青绿的钿钗礼衣,看起来光彩照人,被一路推推委委,总算进了轿子。 谁知这还不算完,车夫不肯启程,依照习俗吵嚷地要“起檐子”,即喜钱。肩舆的车夫讨来了喜钱,兴高采烈地上路了,一帮子人无论男方还是女方的人拥在周围,热闹极了。 大家稀稀拉拉地过了几条街巷,总算把新娘子接到阮府门前。这又是一道必须经历的坎。不等花轿站定,所有人拥上来索要喜钱礼物等吉祥物,这便是风俗中的“拦门”。 待沐叶昔下了花轿,有参通阴阳的法师上前,手中持斗,斗中有谷豆,钱果,草节等物。他一面祷告祝福,一面朝门口撒去斗中之物,周围的小孩子们便抢上前争相拾取。 自肩舆至外挂碎裂彩缎的内室,铺着一条长长的青色毡毯,上面从外到内分别放置马鞍平秤,取“马鞍”“平秤”各一字,为平平安安的寓意。有丫鬟捧着铜镜倒着行走,引着沐叶昔跨过马鞍平秤,过中门,入内室,安坐于悬挂的帐帷之中。 沐叶昔独自坐在虚帐之中,更加紧张,她自己忖度着自己要嫁给一个怎样的男人。沐叶昔自小深居闺阁,鲜与外面有所接触,与阮亭更是仅有几面之缘,没有什么了解,只知道沐家需要像阮家这样的名门望族作秦晋之好,谈不上一见钟情,婚约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前来送新娘的客人们饮过三杯酒之后,便退下了,此所谓“走送”。 此时大堂中央也放置好了“高坐”。媒人斟满一杯酒,饮下敬请阮家老爷落坐高堂,而后阮府的一位女眷来敬请,最后是沐叶昔的母亲归氏来斟酒敬请,这阮家老爷方可安稳在“高坐”之上,阮夫人坐在旁边。 那一头阮亭已经被下人换好了绯红色的梁冠礼服,活脱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新郎。他在簇拥之下进了内室,大伙儿连忙去扯外面的彩缎碎尾,叫做“利市缴门红”。 阮亭愣愣地站在帷幔之外,望着其中待嫁的她,青衣叠袍,实在是好看极了,一时出神,竟忘了如何去做。好在男女两家人连忙上前,一手塞给阮亭绑着绸缎牵巾的笏板,一手将绸缎的另一头递给沐叶昔,这牵巾中间打成一个同心结。 众人忙催促到:“快请娘子,快请娘子。” 阮亭这才醒悟,忙上前掀开帷帐,身体向前微屈,颤颤巍巍地说到:“山海相生,草木连理。凤凰比翼,琴瑟和鸣。结发成霜,恩爱不疑。我作冀缺,卿卿如何?” 沐叶昔听了,点了点头,起身搭住锦缎。两人脸对着脸,从未有如此之靠近。阮亭细细打量沐叶昔的脸庞,只觉得眼前这个蜜桃清纯可人。沐叶昔被看得有些发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无所适从地扑扇,引得阮亭禁不住嗤笑。 沐叶昔向前一探,轻柔地问到:“你笑什么?” 阮亭笑着回到:“只笑自己做不成冀缺,而要成了呼韩邪。” 沐叶昔知道这是阮亭把自己比作落雁明君,更显女儿羞媚,连忙嗔到:“不许胡说,可知那呼韩邪娶妻之后不至两年便薨了,你是让我守你一世的寡不成。”没等说完,两人便相视而笑了,都觉得对方并不是个无趣的富家公子小姐。 阮亭一路受人引着倒退而行,而沐叶昔则是正着走。两人出了院子,行至了家庙,拜祭了诸位列祖列宗,又祈求祖先庇佑。离开家庙,两人依旧对视,不过调换成沐叶昔倒着走,阮亭正着走。 进入房内,两人对拜,有女眷在屋内四下撒掷金钱,绸缎,瓜果等物。二人行至床边,男左女右分立,两名丫鬟上前,各手握一把标致银剪,取下阮亭沐叶昔些许头发,放在金盘之中,又有人呈来绸缎,木梳,簪子归在一起,此所谓结发合髻之礼。 这时,丫鬟捧上来两盏有绸缎相连的交杯酒,各递给两人。阮亭与沐叶昔相视笑着共饮完交杯酒,与鲜花一同掷于床下。 只见一个酒盏扣在地上,另一个酒盏转了一圈,稳稳地立在床下,这是大吉之兆,众人见了皆来道喜。 而后阮亭挽起沐叶昔的玉手一同前去大堂礼拜长辈。柳迢青等客人早就在大堂外等候,见这对新人一起进了大堂,柳迢青打心底替他这位阮兄高兴。两人跪拜在长辈面前,依照程序一一答谢诸位族里的亲人们,而后起身复饮酒,这宴席便是开始了。 白玉桐跟着人群目睹了整个过程,她在一旁兴奋地对柳迢青说到:“都言中原重礼,今日一看,成婚竟有如此之多的讲究,让人叹服。” 柳迢青笑道:“这还是限于礼制,若是皇亲国戚,可要比这更甚十倍。” 白玉桐又说到:“那新娘的青袍真是好看,层层叠叠,如万花绽放。” 柳迢青回到:“若有一日你要出嫁,我便献上这一套花钗襦裙作礼,你看可好?” 白玉桐小脸一红,但转脸又一白,话到嘴边,又吞到腹中。 阮,沐两家排场可不小,单是京官就来了好几个,更别提其他名门望族,送来的贺礼都堆成了山。 阮亭到柳汤等人这边的桌子来敬酒,先是问候了柳汤,满亭方等老前辈和柳迢青,白玉桐这等朋友,又打听警延大师的近况,听到他并无大碍,方才放心,又小声跟柳迢青言道:“若他日有机会,定去再拜访警延大师。” 他本有很多话与迢青他们说,另一边紧等着他去敬酒,只得不情愿而去。满亭方酒到兴处,忽对柳汤道:“也不知我这个乖徒儿何时能娶个一妻半妾,给你们柳家续续香火。我这把老骨头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你们柳家三代单传,你也不着急?这事可耽搁不得。” 柳迢青在一旁听了大为尴尬。柳汤举酒扫了柳迢青和白玉桐一眼,笑道:“舟到桥头自然直,这事情顺其自然就好。更何况木已成舟,无须推波助澜。” 柳迢青知道他的意思,却从未为此深思熟虑过。白玉桐见柳汤刚才说话的时候看了她与柳迢青一眼,心中更是乱如麻。 平康里教坊请来的名唱在院内演小杂剧,引得众人阵阵喝彩,更有杂手伎,讲说,舞旋,影戏,散乐的京瓦名艺,看来阮家为了这排场是花了不少心血。良辰易逝,席毕已是明月挂枝,柳家商会的人也谢别主家,归客栈去。 行至半途,柳迢青左右不见白玉桐,细细想来出门的时候她是跟着的,也许是半路走了岔子。于是,他跟众人说明此事,并决意翻回去去找人。柳汤心想京城巷陌横纵,难辨东西,人走丢了可不是一件好事情,于是吩咐一行人先回客栈,自己,青儿与满亭方返回寻人。 白苧忽地把柳迢青唤到一旁,塞给他一张纸条,小声说到:“这是朝时白姐姐给我的,让我在晚上回客栈的时候交给公子,我还当它是……” 不等白苧说完,柳迢青就打开纸条,灯火下可见四句清秀大字:“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柳迢青心想:“这是要不辞而别啊,怎会如此?莫不是……” 他叫到:“我知道她去哪里了,定能把她带回来。父亲,师傅你们请先回去吧。”说罢,他攥着纸条飞奔向州桥而去。 另一头阮亭迷迷糊糊被人推入了新房。他已经喝的酩酊大醉,有些酒后失态。沐叶昔早就正襟坐在床上,静静地等着她的新夫婿。 阮亭却不急于会那新娘,坐在房中木椅之上,边给自己倒杯茶醒酒,边胡思乱想到:“自己虽抱得美人归,却是被别人安排的,而那女子也不一定喜欢我。自己平日里种种事情都要听爹,大姐的安排,这类终身大事更无例外,什么自己又无法决定。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那日华山会盟,那些人是何等洒脱豪放。” 平日里阮亭也有此等怨言,但以他的性情始终压在心里,今日借着酒劲,似乎天不怕地不怕了。阮亭越想越不舒服,悲上心头,突然大声疾呼:“还倾四五酌,自咏猛虎词。近作十日欢,远为千载期。风流自簸荡,谑浪偏相宜。酣来上马去,却笑高阳池。” 沐叶昔被吓了一跳,以为阮亭喝多了在撒酒疯,忙上前取来湿布为他拭脸。阮亭气血上涌,见沐叶昔执湿布过来,怒道:“过来做甚!” 沐叶昔想到早些成婚的时候还言笑晏晏,怎会性情大变,自己不过是想照顾新夫君,竟落得如此呵责。于是她退到一旁,但不由得潸然泪下。谁知这边沐叶昔满心委屈,那边阮亭更是伏案大哭。 阮府的人还想喜气洋洋地闹洞房,但屋门外听见里面又喊叫又哭闹,还道小两口新婚之夜闹了别扭,心想不妥,只得退下了。 这般情形是沐叶昔远未料及的,她自小锦衣玉食,还从不受得如此委屈。也顾不得礼节情面,只见她上前把凤冠一摔,分庭抗礼道:“还未见过你这等蛮横无理的竖子,竟如此对新妇,是哪位圣贤教你的道理么?我们沐家又不是攀龙附凤之流。你若无意,我何必强求,这婚,不结也罢!” 阮亭大哭过后,杯茶下肚,方才有些清醒,知道刚才自己酒后失礼,迁怒他人。但他之前从未有过如此的过界之举,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低头不语。 沐叶昔盛怒之下,直奔门去,想一气之下去到沐府,永不回来。阮亭知道只要她踏出这个房门,自己便闯下天大的乱子,忙上前去阻止,但也不知如何拦人,竟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这下沐叶昔也没想到,更不知如何是好,先是就着火气一番挣扎,但阮亭哪里能让她出去,最后只得低头生闷气。 阮亭见事已至此,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竟对沐叶昔说到:“刚才是我过分了,我真真罪该万死。然而我知道这婚约从未听过你所意愿,你若是真想与我红绳相系,那就要和我同心同德。否则我不会强求你,你去吧。”说完,阮亭松开了两臂,向后退了两步。 沐叶昔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她盯着阮亭,只见他双眸黯然神伤,定有说不出的隐衷。沐叶昔哭着说到:“嫁狗随狗鸡随鸡,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我们既然拜了堂,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阮亭接着问到:“如果我欲逃离这里呢?” 沐叶昔被这一问吓住了。这更是让沐叶昔没想到的。她心里只想今后做一位教子相夫的贤妻,打理这好这府内的事务,让沐家阮家不至于家道中落,却从没想到阮亭要的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一盏茶的功夫,阮府后门飞出一骑,马上前赤后青,消失在月色之中。 白玉桐缩在阴影下,望着对街的府宅,那府宅上有一块金匾,上面写着“赵侯府”三个字,显然这是一位侯爵的府邸。 她刚刚不辞而别,离开朝夕相处的众人,只留下一张纸条。这么做一是不想让大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二是不想与其他人再做挂念。 她心想,一会儿待到巡街的兵士走远了,自己便前去了结心中的疙瘩,然后远走高飞,去为家父报仇。殊不知,白玉桐在盯着街对面的侯府,而不远处的楼台之上正有一个人看着她。 那人便是柳迢青,柳迢青猜到白玉桐定是去在朱雀保康之间的那户所谓远房亲戚那里,便来到州桥,寻一处楼台高处眺望,或许是上天要如此,不费一番功夫就探到了白玉桐,月下她那羌笛隐隐泛着幽光。但他没有急于上前,而是远远望着。他想知道白玉桐为何辞别,究竟想做什么。他又细想白玉桐所盯得赵侯府,却不记得是哪家王侯将相。 挑灯的金吾卫和打更人都走远了,白玉桐抢步上前至王府门前,轻轻敲门。与此同时,柳迢青也下了楼台,紧追脚步。 不一会儿,门微开了,出来一个老者,似乎是管家,却不近中原人模样。那管家没想到这么晚还有外人来敲门,见到白玉桐一愣。白玉桐把腰间的短剑和玉笛给管家看了,说了几句。管家大吃一惊,左右四顾确认无人,连忙招呼白玉桐进来,又禁闭了大门。 柳迢青在一旁看的一头雾水,不知其中缘由,见大门闭上,墙头又高,四下看来,看到街角有闲置的木箱,抱来垫脚,才能窜进院内。 柳迢青躲在灌木中,周围幽暗无人,只有一处屋子有灯亮。他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躲在屋檐下,沾湿手指戳破窗纸,方窥得里面情形。只见屋内白玉桐与一位老妇人相拥而泣,似乎是血亲。他们周围不少人也流下眼泪。柳迢青仔细看下,似乎所有人都不近中原样貌。 白玉桐又和那妇人说起话来,柳迢青却一字也听不懂,说的更似戎狄之语。两人越说越神伤,最后哭着也说不下去了。白玉桐忽地抽身,拍了拍腰间的短剑,又说了一通,其他人直摆手,又是一番阻拦,但见她双眸迸光,似有深仇大恨一般。 柳迢青见一行人要从屋内出来,赶忙躲在一旁。只见白玉桐离开屋子直奔大门,打开侯府门冲了出去。柳迢青也顾不得什么了,跋身在后面跟了过去。 追至一处流水石桥之上,柳迢青在后面喊到:“玉桐!” 白玉桐一怔,她知道这是柳迢青的声音。她站住在石桥上面,却不愿回头,慢慢说到:“我准备回家乡了,你找来做甚。” 柳迢青一步步走进,问到:“你,究竟是谁!” 白玉桐不作回答,拿起腰间的羌笛一边啜泣一边吹了一首小调,然后一字一顿哭腔道:“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说罢,她头也不回地便跑了。 柳迢青听了似乎被点醒,但他想要问个明白。于是他脚下用十足的劲,一路飞奔,非得要追上白玉桐。他见路边有食客拴上树的马,心生一计,便偷偷解开一匹,骑上高头大马,奔白玉桐方向而去。 此时白玉桐只想不再于柳迢青有所瓜葛,不顾东西,迎头而去。柳迢青骑马赶近,侧身伸手将白玉桐带上骏马,就如同那日逃离江陵所作那般。 白玉桐没想料到被柳迢青这般“擒住”,再也控制不住了,伏在柳迢青肩头痛哭。柳迢青也不言语,纵马将二人带到一处河岸旁。 两人下了马,也不顾马儿如何,相依向河边缓缓走去。白玉桐也不啼哭了,小声重新介绍了自己:“我真名姓‘李’,乃祖上被前朝僖宗皇帝赐姓,原姓‘拓跋’。” 柳迢青这才明白,白玉桐原来就是真真正正的西夏人。当年党项人平黄巢起义有功,被唐僖宗封藩镇,赐李姓。怪不得她长得有几分西域情调,还自称绥州人士,方才屋内一句话都听不懂也是这般缘由。 柳迢青只是点了点头,又听白玉桐继续说到:“我名叫李玉桐,哥哥名叫李德明,父亲是李继迁,叔叔便是李继捧。” 柳迢青听了倒吸一口凉气。他只当白玉桐是外族人,却没想到地位竟如此之高。李德明何人?当今西夏国王。李继迁,李继捧何人?这是一对西夏皇族的兄弟,皆为西夏先王。当年太宗皇帝为削除藩镇的兵权,将李继捧的李氏亲族诱至京城,其族弟李继迁成漏网之鱼,遁入草原之中不得踪迹。之后李继迁率人反宋,重新建立起西夏的根据,宋真宗为了息事宁人,默许了西夏的存在。四年前李继迁与吐蕃会盟,不料却遭吐蕃暗算,被劲弩射伤,不治而亡。三人一一介绍下来,可知白玉桐便是当今夏国王的妹妹,西夏人的公主。 柳迢青颤声回到:“你,竟是西夏的公主!” 那白玉桐默默地点头,转而眺望明月,说到:“大白高国命途多舛,这公主又有什么用。叔叔被软禁在宋朝京城,家父又遭六谷阴谋陷害而死,哥哥只身撑起这个国家。” 柳迢青又问到:“那赵侯府便是你叔叔的宅邸?” 白玉桐点头道:“是,阿叔被宋朝皇帝赐名‘赵保忠’,又被封为‘宥罪侯’,于是宅邸便叫‘赵侯府’。只叹那阿叔太过忠厚老实,被宋朝皇帝玩弄于鼓掌之中,落得客死他乡的下场。” 柳迢青听了却有所不悦,毕竟他是大宋子民,消除夷邦的祸患也是必须所作的事情,但他又想:“古人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此,玉桐所想也算意料之中。” 白玉桐转身对柳迢青道:“你现在知道我的身份了,我此次外出,一是为了找寻阿叔,二是为了替父报仇,而今阿叔已然病逝,吐蕃和宋皇便都是我的敌人,你还是走吧。我可不想,我可不想咱们两个刀剑相向……”说罢,白玉桐背转坐在河边。 柳迢青心里七上八下,一面是往日深情,一面是家国天下,像两股乱麻缠在他心中,剪不断,理还乱。他坐在白玉桐边上,冲她问到:“你,你恨宋人?” 白玉桐摇了摇头,答到:“我只恨宋朝皇帝。我们西夏人一直尊重中原风土人情,怎么会恨宋人?我若恨宋人,又哪里学来唐诗宋词。” 柳迢青听了点点头,认为言之有理,又问到:“天子皇城乃是天下最为固若金汤,守备森严之所,你又如何见得了皇帝一面?更别提弑君这等妄言。”白玉桐沉默不语,心想:“如迢青所言,我又如何近的了那宋朝皇帝的身。”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就当二人沉寂的时候,忽听见东边近水楼台有人放声大唱:“ 渐觉芳郊明媚,夜来膏雨,一洒尘埃。满目浅桃深杏,露染风裁。银塘静、鱼鳞簟展,烟岫翠、龟甲屏开。殷晴雷,云中鼓吹,游遍蓬莱。 徘徊。集旟前后,三千珠履,十二金钗。雅俗熙熙,下车成宴尽春台。好雍容、东山妓女,堪笑傲、北海尊罍。且追陪,凤池归去,那更重来。” 柳迢青细细听完这首《玉蝴蝶》,失声道:“三变兄!”这声音分明就是那日长安酒楼与他把酒言欢的柳三变。柳迢青心想:“在此处遇到他,真是有缘。也不知他为明年春闱准备的如何?” 白玉桐正在柳三变歌声中摆弄心思,忽听见柳迢青大喊,也是吓了一跳。柳迢青起身,向白玉桐身手道:“今日月色正盛,既然想不出结果,不如来个一醉方休。” 白玉桐正心中愁云惨雾,心猿意马,难受得不行,也想把酒浇愁,喝个痛快,于是便接过手也站了起来。两人并肩而行,也不管那偷来的骏马,向那东边的酒楼而去。 天台之上,柳三变正举酒高歌,旁边正坐一位秋娘为他斟酒和调。 柳迢青领着白玉桐登上楼台,笑道:“三变兄佳人美酒,倒是逍遥快活。” 柳三变见是那日户络街酒楼的相识,忙起身道:“原来是迢青兄,竟在京城遇见你。那日长安城可是没喝过瘾啊。来,快坐!” 白玉桐未见过柳三变,只当是柳迢青的旧友。柳三变见柳迢青后面跟着一位少女,便问到:“迢青兄,这位佳人是?” 柳迢青笑道:“这是我的一位熟识好友,芳名白玉桐。” 白玉桐对柳三变说到:“见过公子。” 柳迢青又反问到:“不知三变兄又哪里来的红颜知己?” 柳三变笑道:“这是虫娘,可是我在京城认识的弄弦高手。”然后他又小声对虫娘道:“虫虫,去拿琵琶来,给这两位朋友来一首《绿腰》助助酒兴。”声音甚是暧昧,可见两人关系不一般。 那虫娘轻轻一笑,放下酒器,奔楼梯而去。柳迢青看在眼里,打趣道:“三变兄,可别沉溺声色,忘了明年的春闱啊。” 柳三变举起酒杯说到:“哪里会忘,这次定然魁甲登高第!对了,你们怎么会到京城而来,莫非是来看看这普天同乐的圣诞庆典?” 柳迢青回到:“实不相瞒,这次是随家父来京城做生意,顺便一览东京盛景。” 柳三变忽地上身向前一探,指着白玉桐与柳迢青二人笑道:“你们二人怎么都是眼圈红肿,莫不是恋人间吵架,或有什么忧愁之事,于是同来这天台拼酒!” 柳迢青连忙摆手道:“怎会,只是晚来风急恰巧都迷了眼睛罢了。” 虫娘抱着琵琶回到天台,端坐在胡椅上,拨弄《绿腰》,声声扣人心弦。三人把酒言欢,一时复仇的事情白玉桐也抛在脑后了…… 已是夜半时分,二人辞别了柳三变与虫娘,盲目而行,借着晚风酒意也慢慢消散。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昔日,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汇成滋味愁。 柳迢青忽地开口,对白玉桐说到:“你想进皇宫,找圣上,把其中种种恩怨问个一清二楚,我定会舍命相陪。” 白玉桐望着他点点头说到:“这么说,你是要陪我去复仇!” 柳迢青闭目摇头道:“并非如此,正好我也有很多作为一位大宋子民的肺腑之言想与圣上说。但你若是想伤圣上体肤,我也会上前保护圣上。” 白玉桐停下脚步,冷笑道:“果然如此,你还是站在大宋皇帝的那边。”这句话满含怨恨与失望,好似白玉桐换了一个人般。 柳迢青也停下来说:“先见到圣上再说吧。”他又转头对白玉桐继续说到:“我就算是折了性命,也要让你见到天子。但在此之前,须让我修书一封,与家人断了关系,以免波及了他人。” 白玉桐心想:“迢青他为帮自己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豫备,虽说他拥护那个仇人,但对自己的情义决计不假。”她语气缓和下来,说到:“你没必要这样,我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像牵连你。” 柳迢青听了望天哈哈大笑道:“这事情,你可说了不算!” 正是:男女相嗔欢,心中已决绝。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谁家杨柳暗飞声》正文 第十五回 皇城闪影多无眠 野山庄中藏贵人 柳家商会的人在客栈里焦急地等待柳迢青与白玉桐归来,不料却进来一个瘦矮汉子。他自称是受一位公子所托,送来一封信。柳汤谢过之后,那送信人便离开了。 他连忙拆开信,上面写道:“孩儿不肖,徒生事端,前行未料,恐难侍奉身前,更恐连及左右,特写信与您恩断义绝,往情逝水,以后再无父子相称。此举有悖人伦,禽兽不如,罪恶深重,下辈子再做牛马。其中缘由,难以述之。故留诗一首,曰:‘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劣子再叩首。望您能平安归庄。” 全信只说因故与柳汤断绝父子关系,未提玉桐之名。柳汤细细看完,双手微颤,闭目不语。 满亭方不过一介武夫,看了柳迢青要与柳汤断绝父子情深,气得破口大骂,抄起家伙便要前去找他这个不肖徒儿算账。 杜子汝赶忙上前拦下满亭方,说到:“满兄消消气。我看着封信很是蹊跷,虽然是公子的亲笔字迹,但总觉得其中言不由衷,定是另有难言之隐。平素柳贤侄的为人大家是知道的,无故决计做不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那白姑娘也未归来,两人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 白苧也在一旁点头道:“老爷,公子仁孝,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才会如此。” 柳汤捏着信纸默念那信中留下的那首诗,这也是白玉桐在石桥之上说与柳迢青听的:“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忽地,柳汤放下信纸,张目说到:“能让青儿如此煎熬的,一定是家国大事。那白姑娘果真不是一般人。如此他们要去闯下弥天大祸去了,为了不牵连我们才出此下策。看来我们也只能观望事情发展,无法帮上什么忙。大家,唉,都去休息吧……” 已是寅初时分,东华门前金吾卫禁军依旧丝毫不敢松懈。柳迢青与白玉桐在远处张望,寻找破绽,只觉得皇宫之内遥不可及。 柳迢青转而望着身边的白玉桐,总觉得他们之中生了隔膜,玉桐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再也回不成以前无忧无虑的笑嘻嘻模样。 白玉桐发觉柳迢青盯着她,嗔怪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突然可怕了?” 柳迢青笑道:“恰恰相反,只觉得你更亲近了。” 白玉桐低头问到:“为何?” 柳迢青接着说到:“以前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底细,只当你是个西边来的野丫头。现在你和盘托出了,我也就释然了。” 白玉桐把脸贴近柳迢青,问到:“我要是拿短剑捅了皇帝,你会如何对我?” 柳迢青心中不愿面对这种令人头疼的抉择。他眼睛一转,故作严肃道:“我会把你逼到一个墙脚,用剑制住你的手腕,然后另一只手封住你的穴道,让你动弹不得,再依次点住你的哑穴,笑穴和痒穴,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行,再待宫中卫士前来把你捉住,任凭他们处置。” 白玉桐知道柳迢青这是在与她开玩笑,但听到种种羞辱手段,也是火冒三丈。她怒道:“若是你敢阻拦,我也对你毫不手下留情!” 柳迢青趁机一把把她抱在怀里,轻声说到:“你不会把我怎样,不然我也在你身边活不至现在。我劝你还是束手吧。逝者如斯夫,何必沉溺往日仇恨。” 白玉桐也不急声驳斥,卧在他怀中小声问到:“若是你的亲人被别人囚禁起来,抑郁中病亡,你会如何?” 柳迢青心想不错,自己遇到这种事情,也肯定会不顾其他,提剑前去快意恩仇。白玉桐见他不答话,知道他被自己问住了,也不再多说什么。 柳迢青忽地发现,皇城东华门前和那段城墙上的侍卫都不见了,忙指着对怀中的白玉桐叫到:“你快看,怎么守卫都没了?” 白玉桐忙起身,向城门望去,果然如此,喜不自禁道:“真是天赐良机,我们快去!” 柳迢青觉得此事蹊跷,皇城乃要地,怎么会有这等差错,便摇头道:“这不对劲,别是圈套吧,我们还须再观望一下。” 白玉桐拉起柳迢青急声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管它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 两人靠近城门,却看见有黑影比他们先到了,并过了东华门。两人一对视,决定无论如何进城再说。 东京皇城殿宇连天,柳迢青他们哪里知道方向,一进皇城便迷了道路。两人躲在花丛草木之中,抑或雕栏玉砌之下,躲避巡查的金吾卫。 两人把握住时机,在一处偏僻连廊打晕两个路过的太监,偷偷把他们拖到灌木中,用绳子绑好,堵住口舌,褪去他们的衣衫,并给自己套上,扮作宫里的宦官,料想远远看去自己绝不会被识破。 谁知道两人没走出去多远,迎面便来了一队禁军,柳迢青心想这袍子中还藏有兵器,怕那群金吾卫细细看来盘问下露了破绽,便拉白玉桐一同扎进了临近的宫殿之中。 宫殿外面看起来幽黑无人,哪里料得进去又别有洞天。这哪里是一处宫殿,分明就是道观的模样:中间一鼎熄灭的炼丹炉,前有香烟缭绕的祭台,地上布满八卦阵,太极图以及七星九宫。左手满壁皆是经文,右手挂有老子等历代道教名人的画像,柱上皆雕有或神龙或仙鹤的图样。 柳迢青心里暗道:“好家伙,不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 白玉桐拉住他的衣襟,指了指祭台旁,只见他那里蒲团上有一位身着道袍的倒是在闭目打坐,毫不动摇,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两人决定向前一探究竟。于是他们鼓起勇气,蹑手蹑脚地向前迈步。没走几步,那道士忽地闭目张问道:“何人?不是说了清修之所不准任何人进来么?” 两人知道,宫中答话他们是对不上来的,更编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对面不过一位牛鼻子老道,还须用强方可达到目的。 只见白玉桐抽出宝剑一个健步上前,将兵刃搭在那道士的肩头,说到:“我也不想为难你,但你得告诉我们皇帝的寝宫如何去!” 要搁别的人被人用兵器架在脖子上,早就吓的屁滚尿流了,谁知那道士只是睁开眼睛撇了一眼,又不动如山地打坐。柳迢青心里十分焦急,如果这时候有人进来叫来卫士,一切便都前功尽弃了。 那道士慢慢悠悠地回到:“你们找圣上做甚?” 白玉桐叫到:“这不干你的事情,只须告诉我们寝宫如何走。” 那道士听了哈哈大笑,兀自说到:“这世间相见皇帝的何止千千万,但圣上不在寝宫,你们是寻不得他的。” 柳迢青一听皇上不在寝宫,想必是出宫去了,这样就避免与白玉桐针锋相对,一想到这悬着的心放进了肚子里。 白玉桐听了十分生气,他们好不容易闯入皇宫,皇帝却不在寝宫,这又如何报仇。她逼得紧了,喝问到:“那皇帝究竟去哪里!” 道士睁开眼睛,答到:“我一个道士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看你们一男一女年纪轻轻,却不像是宫里的人,想必是抢来的宦官衣服。天平盛世,为何非要执着凶器去找那圣上?惊了圣驾,那可是诛灭九族的罪状,你们担待不起。”柳迢青心想:“这道士临危不乱,还反客为主起来,不知是什么来头。” 白玉桐冷笑道:“那皇帝老儿害了我的家人,怎会不去寻他!” 那道士听了这话面起波澜,回到:“当今圣上师从汉孝文帝,一直简朴生活,以德待人,宽俭待民,仁孝躬身,无为而治,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粮谷溢仓。虽说不功盖尧舜禹汤,但也是一位贤明的好君主,怎么会害了你的家人?” 柳迢青心想,圣上就是被这等谄媚的小人蒙蔽了,才使得佞臣横行。他不待白玉桐开口反驳到:“汉太宗之贾生,当今者何人?好一个以德待人,致使燕云十六州百姓皆为流民。好一个宽俭待民,不知这普天之下宫观林立,那些贪官污吏掠去多少民脂民膏。圣上马上不惑之年,却好生糊涂。” 那道士听了身体颤抖,又平静地答到:“贾生者文靖先生李太初,也有咸平盛世。但夷辽兵临澶州之后,皇帝也有七情六欲。他厌了,倦了,难以亲临政事,只求能安享晚年。” 柳迢青心想,这道士所言却不像是出自一个道士之口。白玉桐听了之后,觉得这道士定然是天子心腹,不然怎么敢妄揣皇帝的心思,风闻真宗皇帝沉溺封禅,重用一两个道士也在情理之中,这道士也一定知道皇帝的行踪。 她正想问个明白,忽看见外面有灯火摇曳,听见有卫士大喊:“抓刺客!抓刺客!” 两人吓的一激灵,不知如何是好。柳迢青忙说:“看来是被发现了,别管这个老道了,冲出去再做长议吧。” 白玉桐心想若是被大内卫士围杀在这宫殿之中,报仇也就无从谈起了,于是向迢青点头。 两人慌忙冲出宫殿,只见远处有殿宇燃起大火,正有金吾卫奔他们这里杀来。柳迢青喊到:“顾不得了,快跑!去东华门!”说罢,他便拉着白玉桐的手奔东华门方向奔去。 有禁军见到两个太监奔走,便招呼他们去灭火,谁知这两个太监充耳不闻,直直向东华门方向而去,料想到宫中出了刺客,便怀疑这两人别是刺客假扮的吧。几名金吾卫立刻追了上去。 另一边金吾卫围了柳迢青他们所闯的宫殿,那禁军领头率这两名属下扣门进了大殿,竟拜跪在那名道士面前。 道士起身问到:“宫中出了何事?” 那禁军领头连磕了几个响头,回到:“回圣上,属下万死!谁知金吾卫中出了奸细,掉换了宫中值班的牌子,致使东华门无人值守,才让刺客闯入皇宫,一把火烧了福寿宫。臣罪该万死!” 原来,那位道士便是当今的宋真宗皇帝赵恒。他正在宫中为自己的大寿虔心闭关修行,并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谁知竟让柳迢青白玉桐他们误打误撞闯了进去。还好柳迢青白玉桐他们没见过龙颜,不然非得为这真宗皇帝大打出手。 这一头,柳迢青白玉桐褪去了碍手碍脚的宦官制服,慌不择路,竟晕了东华门的方向。眼看金吾卫越逼越紧,忽见两骑奔来,一前一后,跃马绕过禁军。柳迢青心里直打鼓,这又是何人。 两骑近了,可以看出上面各是一个雄壮的汉子。一个用罗汉刀,另一个腰间别着双锏。只听见其中一个汉子喊到:“不是三哥他们!” 另一个人喊到:“管他呢!三哥让咱们来接人,又没说是谁!” 那个汉子又冲着柳迢青他们喊到:“二位,快上马!” 柳迢青不知这两个汉子是何方神圣,但要想出了这皇宫,也只能依仗他们。柳迢青白玉桐分乘一骑,四人两骑从东华门闯出。谁知也不知什么缘故,那群禁军好似得到了命令,一路竟未下狠手,好像是要活捉,但未得愿。 四人没入一条深巷,下了马匹。那使双锏的人对柳迢青他们说到:“闹了皇城,咱们得出这汴梁城才算安全。跟咱们走,什么事之后再说!” 他们从那深巷之中七拐八拐,总算又出去了。那两个汉子跳上一辆事先备好的马车,让柳迢青他们坐后面。待柳迢青白玉桐坐定,马车几经颠簸向东出了二曹门,总算是逃出了东京城。 一路上大家都不肯说话。其中那两个汉子是不愿说话,而柳迢青他们是不知汉子身份,不敢说话。 行至到山中,马车忽然停下,那用双锏的汉子说到:“三哥让我们把你们送到这里。” 柳迢青白玉桐下了马车,只见双锏汉子指着山上的院落喊到:“那里自然会有贵人相助你们,我们告辞了。” 柳迢青行礼道:“不知两位恩人的名号,也好来日前去致谢。” 那执双锏的汉子回到:“在下是京东五虎中的小叔宝秦亮。” 用刀的汉子说到:“咱是京东五虎中小义贞程恭。” 柳迢青心想:“京东五虎倒是在绿林里上有些名号,却不知为什么他们会来皇城救自己。”他说到:“原来两位义士是东京五虎,早就听闻过诸位的大名,失敬失敬。不知怎么会在皇城遇见二位。”秦亮程恭还礼后,也不说其中缘由,直接驾车而去。 柳迢青对身旁白玉桐笑道:“这下可有趣了,咱们两个成了这天下甲子号的要犯,看来要浪迹天涯了。” 白玉桐边向山上走边问到:“你可后悔?” 柳迢青笑道:“你看我可像后悔的样子。想到以后就如脱胎换骨般过新的生活就高兴,只可惜以后为防牵连再也无法见到父母亲朋,着实让人伤感。” 白玉桐淡淡说到:“此次趁乱进入皇城,却连皇帝都没见到,看来还是我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复仇,是一件近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柳迢青笑道:“怎么,你还想复仇的事情?咱们折腾了一晚上,还是先想想今晚在哪里住宿吧。不知京东五虎所指的院落里到底有没有他们提到的贵人。” 这是一处地处在山上的深院,外面的院墙围得密不透风,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何模样。柳迢青与白玉桐呼哧带喘地到了寻得了院门,心想究竟是什么人竟把院子修建在这种往来困难,人烟罕迹的深山上。 虽是五更天,但柳迢青顾不得许多,还是轻轻敲击大门,与白玉桐都疲累到极点,这初冬又山风凛冽,只能相互倚立。 不一会儿,院门开了,只见一个少女探出头来,冲他们笑道:“爹爹吩咐你们进来。咦,怎么不见柴哥哥他们。” 柳迢青不知道什么柴哥哥,便说到:“这位小姐,送我们前来的是京东五虎小叔宝秦亮以及小义贞程恭二位大侠。” 那少女“哦”了一声,满是失望,便不再问其他的了。柳迢青和白玉桐进了那院子,不由得大吃一惊,这院子内外宛如两个世界。亭台楼阁,园林修竹,就好像仙境一般。 那少女见二人望得出神,又笑道:“爹爹还没醒,由我领着你们去偏院稍事休息。” 顺着画廊行至偏院,一路下来遇到不少打着灯笼的仆人。柳迢青心想:“就这等规格而言,哪怕不是皇亲国戚,也肯定是一方大员。” 到了一处池塘边,那少女推开房门,一间主厅,左右各有一个卧房,显然都是新打扫收拾出来的。 那少女便要退下,柳迢青忙上前问到:“这位小姐,不知令尊大人贵姓,还烦告之。” 那少女回到:“等你们亲自见到爹爹他老人家,便自会知道了。”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迢青和白玉桐在主厅内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白玉桐说到:“管他如何,先睡一觉要紧,哪怕就算把咱们押去官府,我也得睡一觉了。” 柳迢青点头,心想不错,已经到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可顾及的呢。两人男左女右分房而进,也不褪去沾满尘土的外袍,倒头就呼呼大睡。 醒来也不知是什么光景,怕是晨钟也未能叫醒他们。柳迢青只觉得头有些痛,应是昨晚奔波一夜的缘故。 他稍作收拾,拿起床头的夜来剑,起身走到正厅,向另一侧卧房望去,垂帘之下床上隐隐有人。柳迢青心想:“玉桐看来还没醒来。” 他见桌子上摆有吃食,还冒着热气,应该是庄主人刚刚遣人端来的。柳迢青醒来正觉得腹中无物,咕咕直叫,便坐下抓来吃。 只听见门前有少女笑道:“不怕这饭食下了毒?”柳迢青一愣,不知这房外还有人看着,只觉得刚才吃东西的不雅样子极为尴尬。 柳迢青起身一看,原来是昨天那位接他们进庄的少女。他忙委身说到:“谢谢小姐如此招待,此恩柳某终身难忘。” 那少女听了嗤笑道:“一顿粗茶淡饭竟成了大恩,怕是普天之下净为你的恩人吧。” 那柳迢青不知该如何回话,忙岔开话题道:“小姐,敢问是不是令尊大人前来叫我?” 那少女点头道:“本是叫你们一同前去。看来那姑娘睡得安稳,那便你一个来吧。”柳迢青点点头,紧随其后而行。 两人出了房门,只听得远远有戛玉鸣金之音,并伴有钟鼓之声。柳迢青边走边问到:“借宿了一夜,还不知恩人芳名。” 那少女笑道:“小女子赵紫烟,可别提恩人二字了,听了让人发笑。” 柳迢青心想:“赵紫烟这个名字从未听说过,不知是哪家的千金。”他说到:“原来是赵小姐,那令尊也便是赵先生。”那赵紫烟听了一阵窃笑。 柳迢青心想:“这位赵小姐这般爱笑,倒似以前的白玉桐。” 转过画廊之后,一路向上,愈发寒冷,过了石阶只见山顶一处大殿,这音律便是从里面传来的。赵紫烟站住脚,示意让柳迢青进去。 柳迢青独自走了进去,倒吸一口凉气,这里的布置完全不是当今的格局,更似先秦的模样。 大殿两侧都是成排的金色铜编钟,编钟前有身着红黑深衣的乐师正在敲打乐器。左手编钟侧方也有一队正坐的乐手,敲击桌上安置的瓦缶。右手编钟侧方有两位鼓瑟的乐师,两位弹琴的乐师。 正对柳迢青的,只见有一位男子踱步在大殿之内,独吹陶埙,正沉迷其中。所有乐器各有分工,井然有序,听起来不觉得吵闹。柳迢青不便上前打扰,就候在一旁,等那男子尽完雅兴。柳迢青心想:“这等规模的乐工,到古代便是天子诸侯才能享有的礼乐。” 那男子吹奏完,面朝柳迢青问到:“公子以为如何?” 柳迢青回到:“钟缶大气磅礴,弦乐高山流水,陶埙独具一格。别有师旷,嵇康之风采。” 那男子摆手示意所有乐工退下,将手中陶缶安放好,对柳迢青笑道:“公子见笑了,我偏有这一门爱好。怎么,在庄内还算吃的惯吧。” 柳迢青上前行礼回到:“感谢贵庄相助,阁下可是赵庄主。”说话之时,柳迢青瞥见大殿之内挂有一方金匾,上面刻着“钧天广乐”四个金字。 那男子听笑道:“可好久没听有人称我作庄主了,如此相称倒也方便。” 柳迢青问到:“冒昧相问,赵庄主为何接纳我二人。实不相瞒,阁下可知我二人,我二人如今可是钦犯,阁下不怕受到牵连?” 怎料那赵庄主听了并不惊讶慌张,转身淡淡说到:“我有金书铁券护身,何惧之有?”这下倒让柳迢青惊到了,连忙下跪行礼。 金书铁券何物?那可是历朝历代开国皇帝御赐给亲族功臣的免死金牌。柳迢青心想此人既然姓赵,定然也是皇族,大礼是少不了的。 赵庄主见柳迢青跪拜,上前揽起笑道:“我虽贵为藩王,但早已闲云野鹤。大礼到此便为止了。” 柳迢青起身问到:“在下与那位姑娘闯了大内皇宫,已经犯了天大的罪过。王爷怎么会出手相助?” 赵王爷笑道:“我不问你是何等身份,或是何等缘由来到我庄内,只因受朋友所托,于是便收纳你们,区区举手之劳耳。” 柳迢青心想:“家父的朋友多有贵胄显赫之辈,但绝没有请的动藩王的。自己相识的,最大也不过是有一面之缘的晏寺丞。但他与自己无亲无故,怎么会冒险去让人救自己。虽说白玉桐是一国之公主,但赵王爷乃是大宋的皇亲,怎么会受夷族所托?之前的京东五虎想必也是受这个人所托。” 于是他便问到:“王爷,不知哪位恩公愿冒天大的风险请您来施救?” 赵王爷说到:“是一位曾经对我有救命之恩的江湖朋友相托的,也是一位神医,名叫‘朱阁’,你可曾想起来了?” 柳迢青摇了摇头,心想:“‘朱阁’大名,却从未听说过,自己更没有一位神医朋友。” 赵王爷见柳迢青并不记得朱阁,便说到:“其实朱阁恩人我也竟有好多年未见面了。约半个月前,他忽然来庄上拜访,本王差点也没认出来。朱阁说近日会有人来庄上寻求避难,请我好生招待,我便满口答应下来,谁料他留下话便匆匆离开了。” 柳迢青问到:“王爷可详实地描述一下这位朱阁神医,在下一时记不起来了。” 赵王爷说到:“这人虽说待人热肠,却有一股子古怪脾气,来无影去无踪让人琢磨不透。他家本王倒是知道在登州,可是徒有地址,路途太过于遥远,从未曾拜访过,想必他云游四方,应当是不怎么着家的。 他还通晓杂七杂八的医术,想必是与皇城的太医相比也毫不逊色,只不过那些医治手段不甚上台面。至于其他,本王不怎么知道江湖中的那些流闻,于是便也不知晓了。” 柳迢青细细想来,也记不起有这等厉害人物。赵王爷问到:“公子,与你同行的那个女伴本王怎么没见得?” 柳迢青回到:“王爷,在下出来的时候那姑娘还没有睡醒,所以便没有一同前来,还望王爷恕罪。” 赵王爷摆手道:“何罪之有。庄内好久没有生人前来了,可随本王拼醉一桌?” 柳迢青连忙躬身道:“在下本是布衣,怎敢与王爷同席?” 赵王爷笑道:“你是来客,怎么有主人怠慢贵客的道理,再说本王除却一套空名头,又与常人有何不同?” 柳迢青心想:“若是天下的王公贵胄都如同眼前这位赵王爷一样宽厚待人就好了,那我大宋必然是上下一心。”他苦笑道:“既然王爷有请,在下也不好推脱。” 赵王爷向门口大迈几步,哈哈大笑道:“好啊,好久没人与我把酒言欢了。本王也派人叫上你那女伴,咱们好好痛饮一番。” 白玉桐从床上醒来,睡得迷糊,竟忘了自己身处何处,拍了拍脑袋,才想起自己与迢青凌晨落宿了山中一处神秘大户的人家。 她摸起玉笛短剑,直奔主厅,只见领他们入庄的少女坐在椅子,正专心摆弄一串铁环模样的玩意儿。 白玉桐也对这铁环感兴趣,并不打扰她,站在一旁端详个明白。只见赵紫烟纤纤细手左右摆弄那东西,一个个把扁形钢环上解下来,退了两个便卡住了,急得叫到:“柴哥哥可真坏,竟送我这种头疼的东西。” 赵紫烟猛一抬头,才发现屋中的白玉桐早已经醒了,正看她玩,便不好意思道:“家父唤我来叫姑娘。我见姑娘还没醒,也不好唤醒,便在这房中摆弄这九连环消耗时间,让姑娘见笑了。” 白玉桐说到:“小姐哪里的话,原来这东西叫九连环,造型看起来倒是奇特别致。” 赵紫烟笑道:“这是前些日子柴哥哥送我的,没想到却是个费神的东西。对了,路上再说这些闲话,家父和那公子还等着呢。”白玉桐点点头便跟在后面,心想:“她所说的公子应该是柳迢青。” 远远望去,可见亭下坐着赵王爷与柳迢青,旁边还站有仆人服侍。此处名叫“归鸟亭”,是观赏庄内风景极佳的地方,赵王爷通常都在此处接待宾客。 赵紫烟与白玉桐赶到,赵王爷忙介绍到:“这位便是小女赵紫烟,她性子顽劣,不知有没有对你们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 赵紫烟一听爹爹在生人面前揭自己短处,气得跺脚连叫“爹爹!” 柳迢青忙说到:“令公主聪慧可人,实在是令人生羡。” 白玉桐听了吃了一惊,心想:“柳迢青对这位少女叫‘公主’,莫不是他们是什么皇亲国戚。我与柳迢青刚从皇城逃出来,别又落入天罗地网之中。” 柳迢青见白玉桐表情有异样,便继续说到:“玉桐莫慌,这位是大宋赵王爷,也是救了我们的贵人,不是我们的敌人。” 白玉桐这才放下心来,心想:“柳迢青一向有分寸,看来这些人并没有什么恶意。”她依次向赵王爷赵紫烟行礼道:“感谢王爷公主相助我二人。” 赵王爷笑道:“他人所托而已。说来好笑,到现在二位还没自报家门,也不知如何称呼。” 柳迢青起身说到:“在下雁城布衣柳迢青,见过王爷公主。” 白玉桐心想要不要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又想到对面是大宋的皇族,说出也许会沾惹什么麻烦,于是便说到:“小女名叫白玉桐。赵王爷赵公主,这厢有礼了。”赵王爷和赵紫烟纷纷点头还礼。 众人都落坐好之后,白玉桐一看,心道:“这王爷和公主与平时所想的不一样,言谈举止之间毫无架子可言。再看这桌上的菜肴,也绝非豪奢,皆是就地取材。” 众人边吃边聊,却不问其他,只谈这音律和这庄院。聊起这院子,赵紫烟嗔道:“别人家的王府要么聚集京城的繁华地段,要么远离东京择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建府立宅。谁料家父竟在这荒山之上另辟蹊径。” 柳迢青回到:“王爷这才叫匠心独具,进到院子之前,哪里料想到这其中的满园春色。” 赵王爷笑道:“此处幽静宜人,倒是满足了本王的雅好。平时弄些丝竹管弦,钟缶竽埙,岂不神仙一样的日子。” 白玉桐也称赞到:“王爷好心性。” 赵王爷看到白玉桐腰间别着特别样式的玉笛,很感兴趣,便说道:“白姑娘这玉笛模样倒是特别。” 白玉桐抽出羌笛递给王爷察看,并回到:“王爷,这是西边的羌笛,形制与中原不同。” 赵王爷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把羌笛还给了白玉桐,说到:“真让本王大开眼界,在这里可寻不到如此精致的羌笛。” 白玉桐拿起羌笛笑道:“王爷既然有意,那小女不如献丑为您吹奏一曲。” 赵王爷说到:“那真是幸运,本王便洗耳恭听之。” 白玉桐双手执羌笛,一曲悠扬婉转的调子回荡在山中。正所谓:“谁家吹笛画楼中,断续声随断续风。响遏行云横碧落,清和冷月到帘栊。” 曲子罢了,赵紫烟不等王爷开口,便鼓掌到:“着实有趣,可比爹爹平日里那些传了几百年的陈词滥调悦耳多了。” 赵王爷也说到:“西域情调别有一番风味,让本王长了见识。” 正当众人谈到兴头上,忽见一矫捷的身影向归鸟亭奔来。赵紫烟忽地拍手起来,叫道:“是柴哥哥来啦!” 赵王爷笑道:“你心中除了那个柴哥哥还是柴哥哥,可还有你爹爹我的位置。” 赵紫烟吐了吐舌头,冲上前去迎接那团黑影。柳迢青定睛一看,那“柴哥哥”是一位英俊潇洒的俊俏汉子,要比柳迢青他们大不少。 赵紫烟把俊俏生领到亭中。白玉桐见眼前的君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也不由得怦然心动。柳迢青看来那俊俏生腰间胯着宝剑,身形又如此灵巧,应该江湖中的朋友。 那人见到有生人在,不免有些拘谨,腼腆地杵在一旁。赵王爷像亲生儿子般把他拉在前面,让他介绍自己。俊俏生见躲不过,只好上前说到:“在下京东五虎柴扉,人送诨名外号‘小子龙’。” 柳迢青忙起身回到:“原来是京东五虎,请受在下一拜,我们便是秦亮程恭二位弟兄救出来的,此等恩德实在是永世不忘。” 那柴扉赶忙扶起他,说到:“这还是王爷运筹帷幄,我们京东五虎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这位兄台实在是折煞我了。” 赵王爷笑道:“我这位贤侄谦虚了,出谋划策都是他的主意,执行的也是他的兄弟,本王何功之有,哈哈。”那柴扉听了更是不好意思,眼睛闪闪硕硕地望着赵紫烟。 柳迢青和白玉桐也分别与柴扉介绍了自己,又再次感谢了京东五虎的救命之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柳迢青与白玉桐抵不住酒力,只得向王爷告退。两人由仆人领着回到房中。 卧房内早已经备好了木盆热汤。柳迢青泡在木盆之中,只觉得全身舒服下来,心想:“这以后总不能总呆在这王爷府,那像什么话,得想个法子帮王爷做些差事,顺便探探东京那里的情况。还有朱阁何人,又要一番调查。” 正是:亭下拜恩人,汤中思前程。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谁家杨柳暗飞声》正文 第十六回 受托同行起征程 恒山比武平公正 翌日,柳迢青便将昨夜的想法讲与白玉桐。白玉桐心想:“确实正如柳迢青所言,一味地呆在王府之中,总不是长久之计。若是讨来一两个差事,走南闯北,不光是能磨砺自己,若能结识一两个隐士高人,求些不世出的功夫,也让自己可以去找那皇帝老儿报仇雪恨。”于是她说到:“正如你所说,咱们可不能在此处吃白食,但是咱们惹下大祸,又替王爷做活,要让他人知道,岂不是连累了王爷?” 柳迢青点头道:“玉桐所思有些道理,不过普天之下百姓千千万,除了那道士以外又无人近距离见过咱们样貌。若要隐姓埋名,与旧人再无往来,应当没人知道咱们真实的身份。”柳迢青想到自己的父母定是日夜挂怀自己,不由得黯然神伤。 两人出门拦下一位路过丫鬟,问得了王爷的位置,便直奔会客堂而去。 两人临了会客堂,却见赵王爷正与那柴扉谈论事情,便守在门外等他们说完。赵王爷看到二人伫立在门外,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说,便把他们唤进来。 赵王爷坐在红木椅子上笑着问到:“两位可有什么事情?” 柳迢青行礼后说到:“小可觉得在这王府多有打扰,实在是寝食难安。” 那赵王爷忙问到:“可是在这院中有什么不顺心意的事情?不要紧,说出来。” 柳迢青摇头道:“俗话讲,无功不受禄。我与白姑娘在贵府之中白吃白喝,内心难免对不住,还请问王爷有什么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定是不辱使命。” 赵王爷听完笑道:“原来是如此。无功不受禄,果然二位有担当。可府内上下没有劳烦二位的地方。” 待到王爷说完,柴扉饶有兴致地在一旁问到:“二位功夫不知如何?” 白玉桐插话回到:“平庸之辈,不过应付一两个毛贼还是不在话下的。柴公子可有吩咐?” 柴扉说到:“眼下王爷委派了一件急务,若是同行,也可有个照应。” 赵王爷摆手道:“他们是恩人托付给我的客人,怎么能让他们去做如此凶险未知的事情。” 柳迢青说到:“不知是什么事情,如果出的上力,我们万万不会推辞。” 赵王爷笑道:“我委托柴扉去帮本王送一件重要的东西,只是路途遥远,怕有强人起歹意,须给他找个同伴好相互照应。” 柳迢青回到:“王爷,实不相瞒,我与玉桐曾经跟父亲向京城押送过生辰纲,所以说这种事情让我们为伴,定会事半功倍,圆满完成。” 赵王爷听了蹙眉道:“本王可不能为自己的私事连累二位。” 柴扉忙插话到:“不如我试试这位柳兄的功夫,如果禁得住考验,那王爷也好心安。” 柳迢青心想:“自己的剑法也不知道这些日子长进如何。”于是他便点头道:“如此也甚合我的心意。” 赵王爷笑道:“既然如此,也只好这样了。正好,本王也看看柳公子的功夫如何。” 白玉桐偷偷在柳迢青耳边说到:“那柴公子看起来很厉害,我觉得你不会是他的对手。” 柳迢青也小声对她笑道:“不比试怎么知道,再说,与人比武我也能看看自己的剑法是否比起以前有长足的长进。” 星月台是王爷府院内一处石板平台,本是赏月或者祭典等活动的地方,现在划归给柴扉与柳迢青比武之用。赵王爷在两人比武之前,一再叮咛嘱咐:“点到为止,以武会友,万万不可伤到对方。”赵紫烟听闻柴扉要与柳迢青比武,也高兴极了,特意找来几个仆人给柴扉加油打气。 白玉桐心站在一旁观战,暗暗心想:“如果柳迢青不能让柴扉和王爷信服,自己便上前也去挑战。” 柳迢青执夜来剑在左,柴扉执剑在右。柳迢青心里很紧张,因为不知道对手的功夫深浅。谁料那柴扉更紧张,因为心上人赵紫烟在一旁盯着他,并为他呐喊助力。 两人行完礼之后,柴扉率先出招,手上毫不留情。只见他长剑一字而去,行至半途忽然转向柳迢青下胁,上来就给柳迢青一个下马威。柳迢青赶忙一个腕花缠下他的剑,并趁机上步去去刺他的面部。这一招“春风化雨”的反制术柳迢青用的是十分纯熟。 柴扉转而去攻柳迢青的手腕和肘部,这下让他措手不及,连连后退。柴扉又借柳迢青下盘不稳之际矮下身来去砍他的小腿。柳迢青连忙一个纵身跳起,随即将夜来剑斜着劈下,直奔面门而去,这叫作“投桃报李”。怎料那柴扉身法远在柳迢青之上,横移躲开然后挥剑插向胸前的步廊穴。 柳迢青向后退去,又听那柴扉喊了一句:“着!”只见宝剑又转而向咽喉挑去。这下惊得白玉桐“呦”的一叫,直为柳迢青捏把汗。柳迢青见对方此招如此犀利,忽然想起那日郎志华对自己所用的“太乙玄门剑”中的一招“白猿献枝”,立刻施展开来,目视夜来剑推住对方的剑锋,抢步上前然后单脚抬起,然后刺出。 柴扉转而躲开那一剑,又对左肩斜劈下来。柳迢青矮身横档,又使得白云大侠传授的白云剑法中的一招“朝秦暮楚”,先弓步向上刺去,后转而直击下盘。柴扉“嚯”的一声竟从他身上翻过,直抵他的后心,这是让柳迢青所未预料到的。众人看了柴扉施展轻功,化险势为优势,连连叫好。 柳迢青见势不妙,赶快向前翻滚躲避对方的钳制,顺势跳起来一记回马枪,正是“回头望月”。柴扉躲开剑尖,窜到柳迢青侧面,又一剑直刺下胁的京门穴。柳迢青暗叫不好,收腹向另一方胯腰躲开攻击,然后一招“桃之夭夭”化开对方的剑锋。 双方斗几十回合,虽说柳迢青极为被动,但也没让对方制住自己的要害。之前柴扉都只是试探,并没有用上全力。他见柳迢青还算身负一些功夫,于是便故意考考他,故计重施,先是飘忽不定,然后直指正中膻中大穴,这下用上了十成的功力。 柳迢青用腕花化不开,心里直着急,忽地灵机一动,来了一招“鲤鱼打挺”,躲开了剑锋。 柴扉见他躲开了自己的招式,叫了声“好”,又道:“比剑就至如此。再试试你的身法,若是躲不开,还请不要记恨我。”说罢,柴扉退后,手缩至袖子之中,暗夹三枚铁珠,顺势而发,直奔柳迢青身前气户,神藏,中庭三穴而去。 柳迢青还没从剑法比试中抽出来,见到三枚铁珠飞来,大叫一声,向侧前方翻滚,看起来十分狼狈。柳迢青正庆幸自己躲开了那三发暗器,转而又有四枚铁珠拍马赶到,柳迢青赶忙挥起夜来剑一一拍落。 柴扉大喊:“柳兄,注意了!”然后只见他扔下宝剑,左右开弓,各有三枚,发出来的这回不是铁珠,却是暗镖。这暗镖与那铁珠看似同为暗器,实则迥异。铁珠走的是直线,而这暗镖却是因为构造原因走的是曲线。柳迢青见那两拨暗镖直奔自己而来,咬下牙关,施展出自己平时不怎么做的后翻步,还好没出差错,两路暗镖皆扑了空。 柴扉捡起宝剑,走下星月台,冲着柳迢青笑道:“柳兄虽不说功夫了得,但机敏过人,应当自如,我想这一路上定能帮上忙。” 柳迢青知道比武结束了,长嘘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行礼回到:“柴少侠身手非凡,远在我之上,感谢少侠手下留情,柳某差点就应付不了了。” 白玉桐来到柳迢青身边,称赞道:“好几次让我提心吊胆,还好逢凶化吉,不错,要是我可就不行了。” 赵王爷说到:“看来柳公子能与我这位贤侄不分上下,能承担那任务,这倒让本王安心了。我看这争斗半天,想必大会儿都累了,本王早已经在临春堂设好了食宴,走吧,顺道给你们讲讲我托付给柴贤侄的事。” 赵王爷在路上一五一十地把此次要务具体给柳迢青他们讲了。原来那次朱阁来拜访,不光是委托王爷营救柳迢青他们,还让王爷替他寻找一个极其珍贵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东西,赵王爷闭口不说,柳迢青和白玉桐也就没好意思过问。这珍贵的东西赵王爷昨日刚恰巧让属下给寻到了,便打算按照约定,遣人将东西送到他登州的老家。 柳迢青说到:“这样再好不过了,我们正想见那朱恩人一面,却是巧了。” 白玉桐心道:“此行一路向东,远离东京是非,倒是遂了我的心愿。虽说远离了大宋皇帝,但以自己现在的能力还不能复仇。” 赵紫烟这才知道柴扉要远行,忙对父王要求同去。那赵王爷心疼那宝贝女儿,怎么说也不肯答应。气得赵紫烟哭着独自离开他们跑去生闷气。见此情形,赵王爷摇头道:“本王小女平素欠缺管教,竟如此任性,让诸位见笑了。” 那柴扉见赵紫烟跑开,本想上前去劝慰,但又想到她皆因自己要远行才如此痛哭,自己若是前去,恐怕更难以控制,便收住了想法。 众人到了临春堂,主客依次坐定。赵王爷先是说到:“这些都是下面刚打到的猎物或者摘取的山中美味。冬天山中物匮,也就这点东西了,亏得家仆一点手艺,还请不要笑话。” 白玉桐摆手道:“王爷哪里的话。山中的东西,若搁集市上,那都是有价无市的稀物。” 赵王爷笑道:“还是这位白姑娘会说话。对了,瞧本王这个记性,差点忘了与你们说了,这些日子本王眼线来报东京那里的情况。说是自打你们闹了皇宫以后,这皇城附近立刻戒严了。虽说没闹得满城风雨,但也让圣上心有余悸。他虽明里没有张榜告示,却暗地里派出六扇门调查闯宫者。这点柳公子你们一定要小心,那些六扇门的人都是高手,行事狠辣。 当然还不至于改名换姓的地步,毕竟圣上也不知你们姓甚名谁。所以去这登州一定要切记低调行事,以免惊了六扇门的天罗地网。” 白玉桐与柳迢青齐声答到:“在下谨记。” 柳迢青心想:“看来果然龙颜大怒,惹了圣驾,以后需得小心行事。但既然自己没有被张榜通缉,还是给父母修书一封,说明情况吧。毕竟自从那夜一别,自己也挺挂怪蒲柳山庄诸位的。”于是他开口说到:“王爷,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赵王爷笑道:“不知是何事,柳公子但讲无妨。” 柳迢青正声说到:“闯皇宫之前,在下抱了必死的决心,于是写了一封大逆不道的信与父母。但如今幸得王爷救命之恩,圣上也没大动干戈地追捕我们,于是我又想修书一封澄清其中缘由,请王爷帮忙送到老家,已慰年迈的父母。” 赵王爷听了笑着回到:“圣朝以仁孝治理天下。如此孝心有何不可。” 柳迢青连忙起身行礼道谢到:“那就先谢谢王爷了。” 赵王爷又说到:“这位白姑娘是否也需要递家书?” 白玉桐听了淡淡回到:“谢王爷,不过家中除了哥哥已无他人,所以说这家书也就没有没必要了。” 赵王爷摇了摇头道:“本王不该提这事,还向白姑娘致歉。丧父母之痛我这把年龄也曾经历过,想想也是无比伤痛。” 柴扉见氛围不对,又岔开话题,去说刚才的比武来去招式。 天蒙蒙亮,柴扉,柳迢青与白玉桐三人就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赵王爷亲自来院门口送行,却不见赵紫烟同来,想必是还在生闷气。柴扉见到赵紫烟没来送行,心里很是沉痛,又极其失落,独自先跨上骏马。柳迢青与白玉桐也紧随起上了马。赵王爷又再三嘱咐,一直望到三人三骑隐没在山坳之中。 李邙与会的众人行走在晋州附近的山道上。此次嵩山派掌门龚阔容只留下了他门下的两位大弟子听凭会调遣,随他们来到晋州调解恒山的矛盾,其中一位便是李邙,另一位是李邙的师哥王世博。罗弋也跟随会前来,已完成他此次出谷云游修行的目的。 此次会不可谓不八面威风,前前后后几十位高手,在会辰字金令使的率领下前去恒山处理掌门之争。 自从会火烧清凉寺,长安劫法场之后,自然就成了江湖群雄眼中的武林同盟。杨破推举德高望重的骆悼为会盟主,怎奈骆悼推脱,只好自己代掌管盟主之位。 此次辰字金令使也是杨破的属下,名叫翟唐,也曾经当过军中前将,使得一杆白缨长枪。 先前翟唐已经派孟浪,孟宇二兄弟探得恒山之形势。这两人人称“奔狼二兄弟”,是轻功高手,派他们去做斥候再合适不过了。如今恒山派分为两部分,穆林与程光各占据一部分。两人势同水火,都想做新任的恒山掌门,怎奈谁也掰不过谁的手腕,只得针锋相对,门派内部残杀从不停歇。 众人临近恒山山门,听见有人嚎啕大哭,哭声在山中回荡,愈近愈发地响亮。果然,只见一个青年伏在一个坟包模样的土包前大哭,听起来悲痛欲绝。翟唐觉得奇怪,就带众人上去前询问。那青年见一堆江湖人士气势汹汹地朝他过来,吓的撒腿就跑。翟唐一看大伙儿吓跑了他,就吩咐其他人继续向恒山上走,自己去跟随这个青年一探究竟。 青年顺着一条不起眼的山道扎进深山中,翟唐一直谨慎跟着,不敢让他发觉。最终,青年停在了一处茅草屋前,走了进去。翟唐这才敢现身,摸近茅草屋。忽地,一柄寒光从茅草屋窗口冒了出来,里面听得青年喝到:“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翟唐连忙后退几步,将长枪放在地上,躬身自报家门道:“会辰字金令使翟唐见过阁下。” 青年已经许久没离开过山中,并不知道会的事情,更不知道金令使是作何的。只见青年踏出屋门,问到:“会是江湖哪个道上的?” 翟唐听了心想:“如今会已经妇孺皆知,这青年怎会没听说过,还是故意辱我。”于是他不答问题,反问到:“不知阁下和恒山派有何渊源?” 那青年义正言辞道:“我乃恒山派弟子江空佑。我说,无论你们是程光师叔请来的帮手,还是穆林师哥请来的。我劝你们还是速速离开恒山,不要去淌这潭浑水,因为最后无论谁赢了,你们都拿不到半点好处,还要折在这泥潭里面。” 翟唐从没听说过江空佑,便说到:“我们正是来调解此事的。” 那江空佑笑道:“你们凭白无故来此调解我派内争端,为何?这与你们何干?” 翟唐一步步解释到:“你可知华山惨剧?” 那江空佑摇头道:“我只知道师傅为除掉顾理这个江湖祸患,带领弟子前去长安,不幸暴毙在客栈之中。于是师哥和师叔们带着师傅的遗体回来争夺掌门之位。这其中我一直守在山中,只是听他们所说的。” 那翟唐心道:“看来这江空佑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必须得费一番口舌。”于是他把华山血戮,云衣山庄成立会,救出群雄的事情一一与江空佑讲了。 江空佑哪里料的到发生了这么多骇人听闻的事情,吓的直冒冷汗。他听了这些之后,了解了其中发生的种种事端,语气也放缓和了,说到:“原来你们真的是来调解门派之争的,若此等掌门之争得以平息,那真是恒山派的万幸。” 翟唐问到:“那土坟中所葬的是什么人,江少侠竟如此悲伤。” 那江空佑听了缓缓答到:“他们把师傅葬在那里,便去争自己的掌门之位去了。我不愿卷入其中,便自愿在这茅屋之中给师傅守灵。” 翟唐这才明白,感叹到:“康无庸老前辈生前何等英雄磊落,却不料身后却落得这个下场,悲哀,悲哀啊。” 那江空佑听了也感叹到:“门内为了一个掌门之位大打出手,恒山怎么出了这般势利之徒。师傅天上有知,定然也不会瞑目的。” 翟唐提议到:“这样,你随我上山,会中没人比你更懂恒山内部的事情,有你在做个帮手,也好尽快平息这场风波。” 江空佑心想:“自己协助会,恒山派就会尽早地走上正轨,这样告慰师傅在天之灵。”于是他点了点头,提剑随翟唐而去。 再说会众人进了恒山深处,没走两步便不再进去前行,怕引起恒山两方的误会。孟浪孟宇作为会的先锋使者,分别前去穆林,程光那里,接洽两位领头。不会儿,翟唐带着江空佑拍马赶到,一一给群雄介绍了这位恒山弟子。 翟唐已经大体掌握了恒山的情况。他心想:“目前最重要的便是让两方不在相互残杀。既然两边谁都不服谁,不如就按照江湖中的旧例规矩,两方的领袖,即穆林与程光,让两人签下生死状,同台比武,命各由天。认输或者战死者败,须得尊另一方为掌门。”他把这种想法与众人说了,除却江空佑沉默不语外,其他人都表示赞同。 那江空佑沉默了好一会儿,幽幽地说到:“也只好如此了。” 孟浪孟宇二兄弟分别赶了回来。虽然穆林程光二人都不愿会掺乎这件事,但惧于那几十号各门各派的高手,也只好接见了会使者,并都严词声明了自己的掌门之位。 翟唐又让孟氏二兄弟将比武的建议转达给两人,地点则定在山下江空佑的茅草屋之外。穆程二人分别见了使者之后,都心想:“天天这样你拼我夺不是个办法,既然你我谁都不服,那就擂台上见真章,尊技高者为掌门,一战则定乾坤,让诸位江湖高手做个见证,也省去许多麻烦。”于是他们都同意了暂且偃旗息鼓,并于翌日仅带一名随从来茅草屋前比武。 会得到二人同意比武的消息十分高兴,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只能在这恒山山麓野宿一晚。山中多蚊虫,翟唐便下令在四下布置艾草,通过焚烧艾草来驱除蚊虫。 李邙留在了会,每日都会与师哥王世博相互拆解功夫招式,以来检验自己是否有所长进。今日虽说不得不要宿于野外,但也不例外。 两人悄悄离开众人,找到一处无人的空地,一是为了怕他人搅扰他们,二是为了怕别人窥伺嵩山剑法,三是拍自己一旦施展不佳让别人看见有辱师门。 两人先是赤手空拳相互拆解拳脚,然后再上兵器。谁知他们两个人在这里一举一动都让别人看了个正着。那偷偷窥探的不是别人,正是程光派来暗暗监视会的哨子,名叫庞风耀。两人正拆的尽兴,也隐隐感觉有人在暗中看着他们。王世博大喝:“哪位英雄在此,现身吧,别藏着掖着了!” 那庞风耀吃了一惊,知道自己已经被察觉了,正想出去会会他们,谁料丛中却走一出一位少年。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罗弋。罗弋见被人发现,极为尴尬,说到:“两位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观摩一下二位的功夫。” 李邙和王世博一看是会的兄弟,稍稍宽心。李邙说到:“罗弋兄弟想看我师兄弟练功,说一声便好,何必如此偷偷摸摸。” 那罗弋听了挠挠头,愧疚道:“我是怕搅扰了二位练功,实在是不好意思。” 王世博笑道:“无妨,我还当是歹人图谋不轨。” 罗弋站在一旁,师兄弟二人又当着他的面把刚才的招式拆解了一遍。忽听见树木丛中有人大吼一声:“小贼,哪里跑!”只见会这次一同前来的泰山派长老殷叶秋像老鹰捉小鸡一般拎着一个汉子从林子里走了出来。那被拎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庞风耀。 原来那庞风耀见自己没暴露,就继续伏在一旁窥伺他们,谁料正让身后殷叶秋逮了个正着。他哪里是殷叶秋的对手,正欲逃跑,却被殷叶秋铁爪一把抓起,揪了出来。 李邙,王世博和罗弋三人不知道山中还埋伏着其他人,直呼好险。殷叶秋把那庞风耀扔在地上,用剑直抵他的脖子上的廉泉穴,喝到:“你是何人!从实说来!” 那庞风耀吓的瑟瑟发抖,回到:“我,我是恒山派弟子。” 殷叶秋接着问到:“是谁派你来的?” 那庞风耀不敢隐瞒,忙回到:“是程师叔!” 那王世博上前问到:“程光派你来最甚?” 庞风耀说到:“程师叔让我来瞧瞧,你们安排的比武背后有什么猫腻。” 殷叶秋听了冷笑一声,说到:“程光看来还是不放心我们会插手。我且放你回去,回去告诉程光,让他少打一些歪算盘。”说罢,他把剑抽了回来。庞风耀连连道谢,向恒山山上跑了,不会儿便看不见身影。 四人回到宿营地,将庞风耀的事情与众人说了。翟唐听闻后笑道:“殷长老做的极是,先敲打一下那程光。呵,那程光还真是多疑,可这老虎屁股他可摸不得。” 大伙儿听了皆哈哈大笑。不过翟唐又说到:“咱们虽说人多势众,但也不可掉以轻心,那二人中若是有一个狗急跳墙,咬了咱们一口的话,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这样吧,今晚大伙儿轮番值班,以防不测风云。” 约定比武的时间临近,程光与穆林各带一人来到茅屋之前。江空佑见到师哥和师叔,也不问候。那程光和穆林看江空佑也形同路人。翟唐上前正声说到:“话不多说,两位已经知道规矩了,那便来我这里签下生死签。我们群雄在这里做个见证,让你们二人来个公平较量。” 程光和穆林谁也不正眼瞧谁,匆匆在这生死签上写了名姓,两人势同水火,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拉开架势就要干架。 那程光怪啸一声,抢步上前就要率先发难。只见他不用恒山派所擅长的长剑,却用单鞭,上来便劈头盖下。那穆林也不用剑,双手执一对梅花月牙双钩,伸出去缠住那鞭子。李邙心道奇怪,五岳皆以剑法闻名,二人却为何不用长剑。 原来,程光和穆林都是故意不施展剑法,而是采用了各自偏门的独技功夫。因为他们以前都曾一起练过剑,对彼此的剑法套路都相互心知肚明,为了让敌人拿不准自己的路数,于是决定用自己拿手的其他兵器,谁料他们都想到了一块儿去了。 再说两人比武,那穆林一手缠住了单鞭,另一手钩子便要奔程光脖颈而去。程光赶忙一个松劲,抽回单鞭,又奔穆林小腿抽去。穆林大叫一声,飞身跃起,双钩拍下,这是一招恒山派三十二钩法中的“双钩齐下”。 程光暗道不好,立刻在地上翻了一个滚儿躲开了攻击,回首一记“猴子望月”,用上了十成功力。这鞭子甚是急疾,直奔飞穆林背后中枢穴而去。这下狠辣无比,如果着了,那穆林便会立刻瘫痪在地,恐怕终身也起不来了。穆林见势不妙,赶忙向前一窜,伏在地上,虽说样子狼狈,总算躲开了这一鞭。 程光见一击不着,便抢身上去,对着伏在地上的穆林再施一鞭。穆林赶快侧身翻滚躲开,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来,气得破口大骂。 程光冷笑道:“小儿接招!”于是他跃过去,飞鞭拍马赶到。穆林吼到:“师叔得罪了!”只见他背弓舞起双钩,向程光两肋夹去。程光赶快用单鞭缠住其中一只梅花月牙钩,用尽气劲向一旁拽去。论内力穆林哪里比的上他这位师兄浑厚,立刻被拉着偏离了方向。 那一旁会众人观看正起劲。他们对这两位势利小人都深恶痛绝,所以心里谁也不偏向,倒也看个痛快。 程光见对方内力不如自己,便霍霍挥起单鞭,一下下抽去。这是一记“梨花带雨”,其中挥击手法也格外的讲究,只教人摸不清鞭子的走向。那穆林双钩架起,然而自己吃不住一次次鞭打,终究惨叫一声,面门挨了一鞭,在脸颊上留下一道甚深的血痕。 穆林见了血光,急火攻心,一下失了心智,也不顾章法,双钩发了狂似地直向程光挥去。那程光虽说功力高穆林一筹,但却哪里料的到这般招式,只得连连后退,左臂膀也被双钩掀去一道口子,痛的大叫。 翟唐见二人都杀红了眼,便在一旁添油加醋地喊到:“程光,你也算他的师叔,怎么连晚辈都敌不过。” 那程光听了勃然大怒,心想不能在群雄面前丢了面子,也不顾疼痛,施展一招“飞龙出海”,抖起铁鞭直奔那穆林上身紫宫穴而去。穆林此时走火入魔,如疯子一般,不顾这飞来的鞭子,双钩向那程光双肩砍下。 谁料想这鞭子走到一半,那程光身子便软了,也恰巧躲开了那双钩的攻击。他闪到一旁骂道:“穆林,你竟敢往双钩上淬毒。就凭这等下流无耻的阴谋诡计也想当掌门,我呸!” 原来那穆林自知自己单打独斗难胜他这位师叔,便出此下策,在那双钩锋刃淬上这恒山山中十几种种毒草提取出来的剧毒。刚才那程光臂膀被双钩所伤,同时也中了百草剧毒,再加上他全身运功,一下子加速毒发,身子便软下来。 这等情形见了群雄也十分愤慨,破口大骂穆林,却没人愿意上前去相助程光。程光为了保命,只得暂且扔下兵器,原地打坐调息,暂且封住全身脉络,防止中毒进一步加深。但如此,他也无了防护,只能任人宰割。 穆林失心哈哈大笑,听得慎人,上前准备给程光最后一击。谁知,有人飞剑上前一挡,格开了穆林拍下的双钩。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江空佑。 他执剑冲穆林喊到:“穆师哥,你竟使得如此下作手段,简直妄为名门正派之徒。我平日里虽不喜师叔,但也不能让你的阴谋得逞。” 程光与穆林的各自随从本也想上前,却被群雄拦住了。那程光见到竟是自己唾弃的晚辈救了自己,不由得仰天长叹,但也一下乱了定力,剧毒愈发地猛烈了。 穆林见到江空佑挡在他身前,心里只想着掌门之位,也不顾他是谁,挥钩便上,满是杀气。程光知道这种剧毒若是知道何种草药调制,也需调配解药的时间,更何况那穆林这种情形只求自己速死,料到现在自己已然时日不多,便干脆来个鱼死网破,拉上穆林一起上路。 于是他借机暗扣三枚暗器,突然发向穆林。那穆林眼前只顾杀了江空佑,早已经没了警觉,立刻身中三发暗器,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下,随即毙命。 那程光发暗器的时候用尽毕生功力,一下也卸了气,瞬间剧毒攻心,也随穆林而去。 在场的人见到两条横尸无不骇然,怎料比武最后竟如此结局。那翟唐放两位随从奔向各自领袖的尸体,不屑一顾地说到:“两位虽言比武,却各怀鬼胎,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死得其所,因果报应。” 殷叶秋在一旁喝到:“这两人一个淬毒,一个发暗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这江少侠一身正气,这才应该做掌门。” 那江空佑见到师哥师叔相继毙命,内心十分难过,又听见殷叶秋之语,连忙说到:“掌门是个是非之位,我只想埋了穆师哥和程师叔,住在我的茅草屋里继续为师傅守坟。” 翟唐感叹到:“其心可嘉,但恒山派不可一日无主,否则非得骨肉残杀至灭门。现今两位觊觎掌门之位的人都离开了,我看我们会就拥立你为新掌门。” 那江空佑其实本是恒山派康无庸门下的二弟子,功夫仅在程光和穆林之下。但自从师傅长安暴毙之后,他过度悲伤,一下颓废下来,不想过问任何派中事务,也不想与任何江湖武林有瓜葛。 那两位弟子见到程光和穆林一同横尸在茅草屋前,想到现今门派中只有江空佑能担此重任,便纷纷拜倒在江空佑面前,大呼:“还请江师哥继任掌门之位。” 江空佑苦笑道:“目前门派混乱,群龙无首,我可暂领掌门之职,帮助师兄弟们发扬恒山派,但万万做不得掌门之位。一切待到我为师傅守灵三年之后再说。” 翟唐叹道:“一切便只能如此了。”众人把穆林和程光二人埋在茅屋之旁,虽说二人生前利欲熏心,冲昏了头脑,但还是入土为安。江空佑在两人坟前各行三次大拜,之后领着二位弟子和会的众人上山去恒山派。 此时山上的两方弟子正翘首以盼,等待比武结果,远远地看到众人,却无半点程光或者穆林的踪迹,心中疑惑不知是谁胜了。江空佑到了山上,将比武结果与两边的人都说了,大家听了皆不敢相信二人同时毙命,又听会的人与两位随从弟子描述才肯接受。 两边的人心道:“而今师傅早已经死去,师哥师叔又双双亡了,只有江师哥可堪掌门大任。”想罢,于是两边的人都摒弃前嫌,恳请江空佑为掌门。江空佑心中无奈,只好说到:“由我代理掌门,待到恒山派重整旗鼓,须得再另禅让高明。” 了却了恒山的争端,会众人在康无庸前辈坟前再拜之后,准备马不停蹄地赶回云衣山庄,另议铲除大宋奸佞的事情。 正是:两邪双亡命,孝徒领名门。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谁家杨柳暗飞声》正文 第十七回 小路挺身救侠士 悬崖险中化夷途 柴扉,柳迢青与白玉桐三人骑马漫步在林间小道上,已至深冬时分,放眼望去,皆是满目萧瑟的景色。忽听见身后有人喊马嘶的声音,柴扉一摆手,众人下了马,牵着坐骑扎进了灌木雪丛之中,准备一看究竟。 只见有三名身着公门衣服的捕头骑着马在追捕一位正在逃跑的侠客。那侠客身上有数处刀伤,虽发力飞奔,但由于身受多创,尤不及马快,被三名捕头玩弄于股掌之中。那侠士一脚没踩稳,便扑倒在地上。那三名捕头随即下了马,把侠客围在中间。 柴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拔剑想上前去解救。柳迢青忙对他小声说到:“那人不知因何被公门追杀,咱们不可轻举妄动。”柴扉心想有道理,便点了一下头继续伏在丛中观察。 其中一个捕头提起马鞭,冲那侠客一顿劈头盖脸的鞭打,一边打还一边大啸。那侠士跪地求饶,无奈还是被抽的皮开肉绽,不会儿便晕了过去。其他二人哼哼冷笑,伸手就要把他带走。 柴扉这下看不过去了。他拾起三枚小石子,冲那三名捕头发射过去。“啪!啪!啪!”三人各中了一枚石子,生得吃痛,忍不住破口大骂。其中一个捕头喊到:“何人竟敢在此阻拦官府拿人?还不快快现身!躲在暗处里搞偷袭算什么英雄,招子都放亮点。” 柴扉喊到:“看我收拾了你们这三条仗势欺人的走狗!”喊罢,他执剑连登三步,飞身跃到三名捕头面前。两名挟持侠士的捕头气得扔下人,挥起朴刀便向柴扉砍去。眼看双刀将至,柴扉横剑接住,用内力向外一顶,那两位捕头不得不向后连退两步。 刚才喊话的那个捕头见状又问到:“哼,你可是这人的帮凶?” 那柴扉提剑回到:“我不认识这人,却看见你们好一番欺辱他。” 右首的那个捕头喊到:“跟他说他妈什么废话,阻挠办案,一并捉去!” 两边呈剑拔弩张之势。柳迢青心想:“这位柴兄弟,也太好打抱不平了吧。我们是替王爷去办事,怎么能惹到公门中人,若是牵连到王爷可怎么办。” 正想着,白玉桐在他身边耳语道:“我们要不要上去帮他?” 柳迢青小声回道:“我看那前两个捕头的身手根本不是柴兄弟的对手,后面那个领头的却不知如何。我们暂且按兵不动,待到柴扉兄弟势危再杀他个措手不及。” 白玉桐称“好!”然后她拔出短剑按在身下,时刻准备上去解救。 前面的两个捕头,一个叫郑贞,一个叫宋秋晏,都是兖州地界有名的捕头。两人是师兄弟,师从河北一刀黄赫高老前辈,使得一把好朴刀。他们学有所成之后,本着惩恶扬善的侠客风骨,双双告别师门,在这兖州地界当上捕快,抓捕各类为非作歹的贼人。由于二人都师承名门,且有一定的功夫,没多久就被提拔成捕头,成了兖州大地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而那郑,宋二人之后的捕头名头更是响亮。此人名叫楚白君,是大理寺派来协助拿人的京里神捕。他使得是家传的一对铜锤绝技,人送外号“八面旋风”。此次他奉命来到兖州,会同郑贞,宋秋晏二人捉拿要犯。 那柴扉不管三七二十一,执剑先发制人,与郑,宋二人斗在一起。他上来施展一招“左右逢源”,先刺向郑贞的胸前紫宫穴,再挥向宋秋晏的肩侧,剑锋犀利,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那郑,宋二人也不是庸手,双双躲开之后,各自挥刀向柴扉。左边的郑贞砍向柴扉下盘的小腿足三里,而右边的宋秋晏削向柴扉的面门而去。两人师出同门,加上心有灵犀,使得刀法相得益彰,似有左右夹击之势。 柴扉何等身手,怎么会让二人得手。一个空翻出了两人的圈子,转身就是一记“残影斜阳”,劈向二人侧方下胁。其中宋秋晏上前挥刀制住柴扉的宝剑,另一边郑贞斜刀砍向他的脖颈。就在这时,只听见“嗖!嗖!”两声,郑贞手中的朴刀飞了出去,自己也迎面倒下伏在地上不动。 那宋秋晏见了连忙收起朴刀,拔身扶起郑贞。谁知那郑贞早已经倒地气绝,仔细一看身上,背后灵台,阳纲二穴正流着鲜血,应该是被暗器飞镖所伤。他伏尸嚎啕大哭,叫到:“你这恶贼,竟暗算我师弟,还不留下命来!”说罢,宋秋晏拔起朴刀便迎头砍去。 那柴扉也暗暗一惊,心道:“也不知是是何人发的暗器,未免也太过阴险了,那群官府的只道是我做的,这让我以后有何颜面立于江湖之中。”他本想辩解,但见到朴刀砍来也不得不先应付一下。 楚白君本想在一旁伺机而动,看看敌人是否还有何援手,见得同僚郑贞被暗器所杀之后,怒气难平,挥起两支铜锤便攻了上去。那柳迢青与白玉桐在暗处虽不知何人用暗器杀了郑贞,但见楚白君上去,他们二人也飞身纷纷即到。 楚白君见到柳迢青与白玉桐,大叫:“好啊,你果然还有同谋,看我楚某人今天便要替天行道!”喊罢,一记“飞火流星”纷至沓来,一锤砸向柳迢青,一锤砸向白玉桐。柳迢青一个腕花化开了那支铜锤,而白玉桐则是一个灵巧的闪身躲避开了。 柴扉这侧哪里料到宋秋晏为师兄弟报仇发了狠,被他用朴刀砍得连退好几步。他心想如此不妙,又见身后有一棵粗壮的树,便转身踏树干而上,回身一招“从天而降”,直插宋秋晏头颅。宋秋晏此刻眼中只有柴扉,一时间闭了六识,见长剑飞来,一时躲避不开,被生生削去了左耳。 他痛的连连惨叫,左手捂住脸颊,只剩下一个耳洞,血如泉涌,赶快割下自己腰带缠在头上止血。柴扉只是想绝地反击,杀退敌人,却没想到宋秋晏竟不躲开,被齐齐断下了左耳。 楚白君见宋秋晏受伤,抡起双锤强攻过来,对他说到:“可还受得?”那宋秋晏回到:“只觉得剜心之痛!”楚白君对宋秋晏又说到:“你且退下疗伤,看我的!”说罢,他长啸一声,一记“飞尘漫天”,就奔柴扉而来。柳迢青哪里能让楚白君伤得柴扉,夜来剑一领,直插他后心心愈穴。白玉桐见状也不能置之不理,矮身短剑砍向楚白君委中腿弯。 楚白君心知已是四面楚歌,但他毫不畏惧,后仰飞身两脚点在柴扉肩头之上,而后使出全身力气来了一招“长虹贯日”,明晃晃的铜锤与二人剑锋相对。柳迢青和白玉桐的进招一下都被格开了。楚白君躺在地上,一波扫腿起身,又攻向柴扉。 柴扉刚才被踹了两脚,只觉得肩膀生疼,气得也挥剑上去。两人的兵器在空中相交得“梆梆”作响,直擦火花。 楚白君喝到:“我乃京中大理寺捕头八面旋风楚白君。留下万儿,以免你死在我刀下坟前石碑不知刻什么名姓!” 柴扉也义正言辞地回到:“我就是京东五虎小子龙柴扉!狗官还不束手就擒!”那楚白君听了更是哇哇大叫,两支锤子舞得愈发“嚯嚯”作响。 两人正斗着,柳迢青过来察看那位侠士的情况,见他气若游丝,连忙喂他吞下赵王爷赠给他的十全大补丸,总算吊住了一口气。 白玉桐对柳迢青说:“迢青你在这照顾这位壮士,我去杀了那一只耳恶捕!” 柳迢青赶忙抬手拦住,说到:“那人已经身受重伤,我们与他们无怨无仇,何必痛下杀手!” 白玉桐没好气道:“你看这位壮士被他们欺辱成什么样子,也不知是死是活。我是看不下去了,非得让那恶人以命抵命。”不等柳迢青开口,她便执短剑杀向断了一只耳朵的宋秋晏。宋秋晏见那位姑娘气势汹汹地杀来,赶忙挥刀格挡。谁知他失血过多,身上又恰好没有伤药医治,根本拿不住刀子,结果转而又被砍伤了右侧臂膀。他一下失了刀子,倒地惨叫,却又无可奈何。 白玉桐毕竟女子柔弱心肠,见到宋秋晏如此惨状,也提剑不前,难以下手了断他。宋秋晏倒地之后,心知此命休矣,与其让那小姑娘杀了让后人耻笑,不如自裁痛快。于是他左手摸起朴刀,翻腕在头下一抹,遂而谢世。 楚白君见到两具尸首,狂啸:“好啊!好啊!”他又挥起双锤本白玉桐而来。白玉桐哪里料到眼前这人竟会寻短见,正暗暗自愧,却不注意铜锤拍来。 柳迢青在一旁叫到:“身后!铜锤!”然后急得把手中夜来剑向那楚白君掷了过去。楚白君正想借机杀了那小姑娘为宋秋晏报仇,却见到一柄长剑飞来,吓的赶紧回身去挡,不知背后柴扉已然赶到,一剑穿心,结果了他的性命。 柴扉等三人为了救一位不曾谋面的江湖中人,与三位朝廷鹰犬恶战一场,连毙三人,最终救下了那名侠士。 柳迢青抱着怀中的重伤侠士,见道中三具横尸,心中五味杂陈,便说到:“埋了这三人吧,咱们快行找一处落脚的地方,好给这位壮士疗伤。”其他二人也未料到事情会到如此地步,便与柳迢青齐力在路边用那公门的朴刀在雪土中铲出三个大坑,将三人的尸首草草埋了,武器则在草木丛中掩埋起来。 柴扉将侠士横在自己的马匹上,领着柳白二人继续向前奔去,一路上对于刚才的打斗,三人都不愿意多提。 三人顺着小道进了官道,到了兖州城郊的一处小镇。经一个老叟指点才知道此处名叫“济西古镇”。那老叟见他们马上有一个重伤青年,便好心又给他们指了镇上医馆。 柴扉谢过老叟之后,牵马驼着那侠士这本医馆。谁知那郎中见了侠士浑身刀伤,不知是因何缘由负伤,遂不敢医治,恐受牵连。三人苦口婆心地好说歹说,才肯开了副方子,让他们自己去弄。 三人又找了一处客栈,把侠士背到床上放置安稳。虽然那侠士吃了十全大补丸之后经脉也顺畅了,面色有所红润,但依旧不容乐观。白玉桐依照方子去镇上药屋抓来内服外敷的草药,先是给那侠士五花大绑般地仔细敷上伤药包扎好,又借来客栈厨房熬制汤剂。 那客栈掌柜见她奔波得辛苦,便好心跟白玉桐搭讪到:“姑娘,你一看就是外乡人吧。” 白玉桐听了回到:“不错,确实是路过此地,路上搭救了一位壮士,借您小店休整一下。” 掌柜的又说到:“那姑娘,您得小心一点,别离开您那些同伴。” 白玉桐笑问道:“却是为何?” 掌柜的小声回到:“您可有所不知,最近有一位采花大盗在这兖州地界肆虐,连辱了好几户千金小姐,连官府都抓他不住。您可得小心点。” 白玉桐听了拍了拍腰间的短剑,笑道:“店家,你可看我腰间是何物?小小淫贼又能奈我。” 店家点点头,叹了口气,又上前堂招呼客人去了。对店家的善意提醒,白玉桐仗着自己身负武功,又有同伴在畔,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待到汤剂初凉,便扶起那侠士,轻轻执起汤勺一口一口让他服了。一碗下去,她又摆好枕头,慢慢助他躺稳。 柴扉坐在房中冲其他二人小声说到:“那位侠士还算命大,就是不知如何被官府所追。” 白玉桐说到:“我看啊,定是他看不惯了什么,做了行侠仗义的事情,却被官府诬陷。” 柴扉又说到:“方才还有人偷偷发暗器相助于我,却不知是何人?” 柳迢青摇头道:“一切要等他醒了才知道怎么回事。” 等到傍晚,那侠士终究是醒了,见到柴扉等三人,吓的缩做一团,大声疾呼:“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柴扉赶紧说到:“壮士你身受重伤,莫要动弹,那伙儿鹰犬,已经让我们合力杀了。” 那人听了先是一怔,然后拜在床上大呼:“我傅山卢谢谢诸位英雄救命之恩,此恩德终身难报!” 柳迢青问到:“我且问你,为何那群捕头会拿你?” 傅山卢长吁一口气,道:“唉,说来话长,我便简而言之吧。只因我看到了那群恶官调戏良家女子,上前打抱不平,却让他们诬告我图谋不轨,于是被他们追逐至小道之上。哼,若是他们与我一一打来,决计不会是我的对手。谁料到他们竟这么不要脸,三人抢攻上来,才让我如此狼狈。” 白玉桐在一旁拍手说:“我就说嘛,那三个人肯定没安好心。傅少侠,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让坏人再伤到你了。” 傅山卢听了苦笑道:“只怕你们把那三人杀了,其他的朝廷鹰犬会闻风而动,追来截杀我们。我死不足惜,只是拖累了你们。” 那柴扉听了厉声道:“江湖中人人相惜,怎么会是拖累,那帮走狗来了也好,就当是替百姓除掉祸患。” 那傅山卢听了神情激动,再次叩拜道:“诸位果然是真英雄,再受在下一拜。” 之后,柴扉,柳迢青与白玉桐一一与这位傅山卢介绍了自己,傅山卢心里暗暗记下了。柴扉三人为了照顾傅山卢,决定缓行,暂居客栈三日。 等到第三日晚上,白玉桐正闭目躺在床上休息,忽听见房内有动静,轻声问到:“可是迢青?有什么事?” 只听见有一个男声淡淡回到:“嗯……”白玉桐闭着眼睛只觉得心里砰砰直跳,她不知柳迢青为何深夜闯进她的屋子。忽地,她感觉自己的床纱被撩开了,有一只大手摸在自己腿上。这可把白玉桐惹恼了,虽说柳迢青是自己知心之人,但这么做未免也太过下流。 她立刻睁眼起身,欲怒斥他,却见那人从窗外纵身一跃。白玉桐这才明白,闯进她屋子中的根本不是柳迢青。她想到几天前掌柜的所说之事,立刻想到没准这人便是他口中的“采花大盗。”白玉桐抄起短剑随即追了上去,边追边骂道:“淫贼莫跑!” 其他人也被白玉桐的骂声吵醒。柳迢青暗道不好,于是也飞身出了客栈,紧追白玉桐而去,再后面跟着的是柴扉。由于傅山卢大病初愈,腿脚不利索,被落在了最后。 四人前前后后一路向西北,越拉距离越大。柳迢青这才懊悔,出门的时候为何不纵上骏马去追。月黑风高,采花贼终究寻不得踪影,白玉桐气得直砍空气。 回来的路上柳迢青安慰道:“他又未得逞,这次让他跑了,下次绝不绕他。”白玉桐只觉得这种事情让自己摊上了十分羞愧,也不开口说别的,独自忿忿返回了客栈。 柳迢青他们也跟着她返回,中途遇到了正在路边休息的傅山卢。傅山卢见到柳迢青他们便开口道:“真抱歉,没能帮上忙。刚才遇到白姑娘,她好像也不理我,莫不是生气了。” 柴扉说到:“让那淫贼跑了,谁不生气。咱们还是先回去安慰白姑娘要紧。” 三人赶回客栈,却见那白玉桐闭门哭哭啼啼。柳迢青示意让其他二人先回自己屋子里休息,自己则溜进白玉桐的房间。只看那白玉桐伏在床上抽泣,短剑也被扔在地上。 柳迢青悄悄俯身捡起短剑,放在桌子上。白玉桐听到了细微动静,便猜到是柳迢青过来安慰自己,哭的更加厉害了。 迢青轻轻地拍着白玉桐背部,柔声说到:“怎么,还在难受?” 白玉桐撒娇打泼道:“要你管!” 柳迢青从背后揽起她,抱在怀中说到:“若我不惦记你,天下还有能管你的人么?” 白玉桐破涕为笑道:“我可没要求你管。” 柳迢青说到:“今夜你放宽心,好好休息,我便守在这屋子内,让别人不敢近来。”说罢,他放下白玉桐,起身坐在屋中椅子上。 白玉桐小声问到:“若你在,我自然是放心。可你要守一夜,可还吃的住?” 柳迢青笑道:“我有很多的事情须得细细还好盘算,这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你还是快睡吧,别打扰我想事情。” 那白玉桐撅起嘴笑道:“遵命。”然后她就躺在床上入睡了。 柳迢青静坐在房中,望着明月出神,心道:“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有些事情,确实得好好想想了。” 第二日,白玉桐听闻五更鸡鸣,慢慢从梦中苏醒,尤看见柳迢青左手托着下巴痴痴地望着窗外。她伸腰起身,笑道:“你还真是在这呆了一晚上,倒让我睡得安稳。” 柳迢青望着她回到:“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真让我一夜好守。” 白玉桐嗔到:“这种肉麻的话以后不可再说,若让别人听了该多不好意思。” 两人收拾好行李出了房门,今天本就是约定好出发的日子,却不料昨夜遇到了采花大盗。柴扉和傅山卢本担心白玉桐的情况,但瞧见她精神焕发,也就放下心来。傅山卢也决定随他们到兖州城去,这本也是他的目的地。 四人纵马行进在官道上,一路上可看见两边的崇山峻岭和飞鸟水泊,让人心旷神怡,也让白玉桐忘却了昨夜的烦心事。 正当一行人流连于景色之间时,忽听得空中一声长哨。傅山卢连忙大叫:“这是官哨,有公门的人在附近。那日也听见他们如此联络的。” 柴扉听了有些紧张,不知对面有多少人,是否冲他们来的。那日虽连毙三人,却是因为暗中有人发暗器,导致对面阵脚大乱才险胜的。 果然只见前方飞出一骑,马上身着公门服饰之人长剑指天,英姿飒爽,器宇轩昂。只听他喝叫到:“呵呵,不料这淫贼之中竟还有女流!你们三个留下命来!”转而柴扉他们后面又多出四人四马,一个个同仇敌忾,气势汹汹。 柴扉领马上前正声说到:“好啊,我不找你们,你们却自己来了,正好让我们杀个痛快,解决了你们这些蛀虫。”说罢,就要纵马上前与那人交战。 柳迢青心想:“那些公门之人为何却叫我们为淫贼?若是随便安插个罪名,我们之中可有姑娘,如何担得起淫贼的罪名。须得上前问个清楚。”于是他忽地驱马横在柴扉前面,冲那公人行礼道:“傅少侠不就是看不惯你们胡作非为,行侠仗义罢了,何苦苦相逼。虽然你们兄弟折我们手上,却是失手致死,非得争个你死我活不可么?” 那人听了冷笑道:“呸,傅山卢这等狗贼也配的上少侠的名号。你们这群采花大盗就不要在这里装蒜了。我们在这里苦苦守了两天,一则为民除害,二则替兄弟报仇。闲话少说,拿命来!” 柳迢青越想越糊涂,正当两边马上短兵相接的时候,他冲那横在官道上的捕快喝到:“你说谁是采花大盗!士可杀不可辱!” 那人从怀中抽出一卷纸扔在前面地上,冷笑道:“你可看看这画上是谁?” 柳迢青提马前去一探,只见那纸是官府的通缉张榜,那肖像画的与傅山卢十分相像,心里暗道不好。 傅山卢一见事情就要败露,纵身一跃到了白玉桐马上,袖尽匕首现,用它抵着白玉桐后心叫嚣道:“快走!去山上!”白玉桐感到后心被人制住,不敢怠慢,夹住骏马直奔侧面山上而去。 傅山卢其实就是这兖州地界那个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他那日失了手仓皇而逃,被早先埋伏好的三位捕头楚白君,郑贞和宋秋晏一路追杀。他吃不住跌倒在地上,本想装晕等那三人靠近了再用暗器袭击,不料却半路杀出了程咬金。柴扉飞身出来救他,倒也遂了他的心愿。他趁人不注意,偷偷用暗器帮柴扉解决了那郑贞,又装作晕倒被三人抬回去救治。傅山卢见三人把他当做落难的侠客,便将计就计演了一出好戏。 昨天晚上,他奈不住旧习想要非礼白玉桐,却被她警觉,他只好走一步看一步。眼见就要得手,傅山卢却被白玉桐发现不是柳迢青,赶紧溜到床底下。这时正好她白玉桐屋子床前确实有人埋伏,帮他吸引了注意力。傅山卢借机装作帮他们追凶手,更让那些人相信自己,直到今天早上被那捕头一语道破。 那捕头不是别人,也是随楚白君从京城大理寺来的神捕,名叫杨潘,擅长使剑,是神捕中的高手,武功在那楚白君之上。而剩下四人分别是云天,白贯,海不断和石。他们都是兖州当地的捕头。 原来傅山卢侮辱过的女子当中,也有高官家眷的千金,一下惊动了京里。于是大理寺便派人伙同兖州捕头全力抓捕傅山卢。 柴扉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被剩下四名捕头团团围住,动弹不得。而那杨潘与柳迢青驾乘飞黄追傅山卢和白玉桐而去。 柳迢青心知自己和同伴被那歹人利用了,忙对身边飞驰的杨潘喊到:“我们被那淫贼利用啦!一会儿我一定要亲手结果了他。”那杨潘听了轻蔑地哼了一声,却回到:“你若是碍事,连你一并解决!” 只见前面那二人二马勒住了脚步。原是因为白玉桐被人拿兵器顶着,一下慌不择路,再加上不熟悉兖州山川,竟误上了悬崖绝径。 两人下了马,傅山卢站在白玉桐后面,用匕首抵住她的脖颈,背冲悬崖哈哈狂笑,等着杨潘他们过来。杨潘和柳迢青见他们下了马,又看到了身后的悬崖,也纷纷勒住下马,一步步紧逼过去。 傅山卢见到这两人逼近,大吼道:“再过来,我就让这个小姑娘血溅此地!” 柳迢青急忙喊到:“手下留情!” 两人都停住了脚步。那傅山卢冷笑道:“谅你们不敢造次。把我逼到这步田地,又是何苦。” 杨潘喝到:“傅山卢,把那姑娘放了,我会考虑留你一具全尸!” 傅山卢听了杨潘之话,纵情大笑道:“留我全尸?哈哈哈哈!” 柳迢青心想:“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玉桐的安全。”于是他上前蹭了一步,长叹一口,平静地对傅山卢说到:“我换白姑娘,你要挟我可好?”说罢,柳迢青把夜来剑扔在岩石上。 傅山卢听了笑道:“好一对痴情儿!好,那我就成全你们。柳少侠,只要你杀了你身边的那个臭鹰犬,我就放了这个白姑娘。”杨潘气得直喊:“放屁!放屁!” 柳迢青心道:“这个人城府极深,反复无常,而且擅于利用别人,他的话断断不可信。况且让我去杀那个捕头,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如果不按照他的话去做,白玉桐就变得危险了。这可如何是好?” 白玉桐此时也是心潮澎湃,她听见身后的傅山卢以自己做要挟让面前的两人自相残杀,又想到前两天自己对这个淫贼的悉心呵护,气得咬牙切齿。 傅山卢见他们犹豫不决,一边伸手乱摸一边笑道:“快点杀了他!不然,好一位可惜的美娘子……” 白玉桐心里一横,怒道:“恶贼休得乱动!否则,我咬舌自尽!让他们上来砍死你替我报仇!”柳迢青见到那傅山卢行此淫邪之举,也是怒不可遏,指着他破口大骂。 就在这时候,一阵清脆的响声划破长空,傅山卢应声倒地。白玉桐赶紧挣开,以免被他手中的匕首带到要害。远处可见凸起的岩石上有人影消失。 杨潘上前冲那个方向喊到:“好汉留名!” 只听见山谷中回荡着一个汉子的声音:“吴员!” 白玉桐听了大吃一惊,失声叫到:“师傅!” 听见山谷中那汉子回到:“哈哈,几年不见,倒是出落成美人了!可曾还记得你师傅我?” 白玉桐哭着喊到:“时刻挂念您,师傅别走!” 那吴员又在山中喊到:“以后有机会再见面,别荒废了师傅教你的短剑!”说罢,就没人声音。 白玉桐万万没想到,竟是自己以前在西夏的师傅吴员暗中救了她。而吴员救她之后,也不现身,消失在山麓之中。 正是:绝壁险相持,暗人救徒儿。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谁家杨柳暗飞声》正文 第十八回 一事未平风又起 误入地下成鸳鸯 如此情况也是其他人所未料想到的。杨潘和柳迢青纷纷抢上前去,一个察看傅山卢是否真的死去,一个察看白玉桐是否受伤。杨潘在见到傅山卢确实毙命之后,忽地长剑一闪,要挟住柳迢青和白玉桐二人。他说到:“二位与另一位少侠杀了我三位捕头兄弟,得与我走一趟官府,把事情弄个明白。” 柳迢青心道:“我们杀了公门众人,虽非心中本愿,可是官府一但问责下来,轻则充军发配,重则非得不日开刀问斩不可。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先带着白玉桐先逃了,之后再去找柴兄弟。”想罢,柳迢青偷偷对白玉桐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她立刻心领神会。柳迢青一个流星大步窜上白玉桐的骏马,拉起跑过来的白玉桐让她跨在自己身后抱住自己,然后牵起马缰,夹住马肚就向绝径上来的方向冲去。 杨潘见他们要逃跑,赶紧纵身上前,矮身挥剑便砍向他们的马腿。柳迢青见状提起马头,骏马一个飞跃跨过了杨潘,向山下奔去。杨潘一击不成,也骑上马来,直追他们而来。 柳迢青边操纵马儿边小声对白玉桐说到:“一会儿咱们去救下柴兄,就赶紧向北逃出兖州地界,绕道齐州在做打算。咱们杀了官府的人,那些人一定不会放过咱们。” 白玉桐在身后回到:“早知道就不去多管闲事了,没想到竟惹下什么多事端。也不知道师傅现在如何了。” 柳迢青问到:“你师傅为何突然现身,也不知个缘由?” 白玉桐细细想了想,说到:“也许是他恰巧遇见了我们,于是便一路暗中相护。” 柳迢青又继续问到:“既然你和他是师徒旧识,为何他相见却不上前相认?” 白玉桐低着头说:“他应该正在做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像那年不辞而别一样。” 转眼两人已到山下,杨潘还在后面穷追不舍。不远处可以看见道上柴扉正和四名捕头战成一团。他身上衣冠不整,而且有破损,想必是身上挨了不少刀伤。 原来柳迢青他们刚才一去追傅山卢,柴扉一时没明白过来,也要追去,四个捕头不肯让他走。柴扉也有些年少轻狂,和那四个捕头便出手打了起来。他虽说学有所成,自负一身本领,但那四个捕头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一番比试下来觉得自己迎战四人还是力不从心。 柳迢青忙对白玉桐说到:“一会儿你抢去一匹边上的马向北逃走,我去救柴兄。” 白玉桐点了点头,但又看到那四名捕头斗得正狠,于是担心道:“你如何救得了他?” 柳迢青微微一笑,小声道:“你瞧好吧。”转而他又大声地对柴扉那里疾呼到:“诸位住手!那傅恶贼跑了!快追!” 云天和白贯听了一想抓捕傅山卢的大事要紧,便先撤出了战斗。海不断和石正与柴扉缠斗在兴头上,便没理柳迢青的话。白玉桐从自己的鞍袋中摸出当初在衡山柳迢青送她的紫檀弓以及白羽袋,以防敌人追击。 柳迢青临近了勒住马缰,放白玉桐下去,又对柴扉喊到:“柴兄上马!”柴扉立刻急攻几招,讲那二人暂且击退,然后飞上柳迢青所骑的马。白玉桐也寻得了刚才傅山卢落下的骏马。 这个时候,只听杨潘也赶了过来,他长啸到:“别让他们跑了!”四人这才知道中了柳迢青的奸计,哇哇大叫一起攻来。柳迢青连忙调转马头,与白玉桐一同纵马向北逃去。 柳迢青在马上与柴扉说了事情的经过。柴扉才恍然大悟,懊悔当初不该轻言刀兵,叹声到:“如今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柳迢青说到:“先去齐州,甩开这些人再说!” 这下杨潘可急了,把骏马抽的紧了,一路狂追柳迢青他们。柳迢青心想:“这么追下去哪里是个头。”他对身后的柴扉说到:“柴兄,还有没有暗器,好让他们的马停下来。” 柴扉苦笑道:“暗器都落在鞍袋里了。” 白玉桐在一旁笑到:“让你们瞧瞧我的本事。”说罢,只见她放开马缰,偏坐在马鞍之上,冲着后面喊到:“你们还是别追了!我们又不是有意的!不然给你们点颜色瞧瞧!” 那杨潘听了气得大喊:“是黑是白,先押你们去见官府再说!” 白玉桐一见这群人不死心,便冷笑道:“得罪了!” 只瞧她用两腿固住马鞍,一手张弓,一手搭上三支羽箭,转身便射。三发白羽直奔他们身后地上扎去,那将是杨潘他们坐骑即将踏上的地方。 杨潘暗道不好,连忙去偏马头,只可惜飞黄奔跑速度太快,来不起躲开,三发羽箭中的一发插在了马腿之上。杨潘使劲全身力气登出马去,才护的自身周全。他在地上翻了一个滚儿卸掉自身的冲击力,远处那三人早已经奔远,再回头看那马儿,翻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了。 杨潘怒拍大腿冲前方喊到:“你们等着,跑不了多远!”不一会儿那四个捕头追了过来,瞧见杨潘如此狼狈,再看地上有他的那匹马已经站不起来了,心知杨潘他失了手。 云天赶忙下马上前,问到:“杨兄,你有没有受伤!” 杨潘一脸阴郁,摆了摆手,没好气地回到:“无妨。唉!只是让他们跑了,不能给死去的弟兄们一个交代。” 石说到:“不如我们先敛了那淫贼的尸首,先交了官差。兄弟们的账再慢慢算。” 那杨潘摇了摇头,长剑一挥,结束了那苟延残喘的马儿性命,答到:“也只好如此了。” 再说柳迢青这一头,他们虽说甩开了紧跟的追兵,但是人生地不熟,再加上逃跑的时候没加注意,早就迷了方向。柳迢青见柴扉不好意思在马身上抱着自己,便主动将马儿让给他,自己与玉桐合乘一骑。 他眼见太阳便要落山,他对其他人建议到:“不如我们先寻个地方过夜吧。”可是又奔了几里路却连个灯火也瞧不见。 白玉桐一脸丧气,嘟囔到:“看来我们要夜宿于此了。” 这时,柴扉忽地下了马,趴在地上扣上了一个碗状的物什,支起耳朵倾听,还招手示意大家不要走动。柳迢青和白玉桐见此,却不知道是什么名堂,只觉得他的动作十分滑稽可笑。 大家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只见柴扉忽地起身窜上马去,冲着他们大喊:“跟着我走,保证大家今晚能睡在屋子里!” 白玉桐觉得十分好奇,便让迢青纵起马儿紧跟在柴扉后面。她问到:“柴大哥,这又是什么功夫。” 柴扉笑道:“我趴在地上,听到这边有动静传来,一定是有大热闹。这种‘地耳朵’行军打仗的时候判断军情也经常用到,我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咱们快走吧,去晚了怕是人家都睡下了。”柳迢青和白玉桐这才明白,又加了几鞭,三人向同一方向疾驰。 人已经困倦不堪,马更吃不住了。果然又走了没几步,那两匹马都渐渐放慢了脚步,无论再怎样抽鞭子也不愿继续走了。白玉桐眼见四下漆黑一片,气得破口大骂这两个畜牲。柳迢青安慰道:“咱们还是走吧,拿上马鞍和东西。如果柴兄所料不错的话,那村子离咱们应该不远了。” 三人沿着那个方向继续一步一挨地走去,只觉得愈发的步履蹒跚。白玉桐还一个不小心扭到了脚,三人相互搀扶,只觉得行进更加艰难。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穿过这片林子之后,忽然觉得视野变得明亮开阔,果真不远处有一座他们朝思暮想的村镇。虽然已经到了人定末时,但远处就能感受到村镇里格外热闹,吹拉弹唱,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三人一看见人烟,也一时忘却了身体的疲惫,行动也更为迅速了。他们进了村子,凑到一个村民前面齐声问到:“老人家,我们是过路的旅人,可是这天色已黑,村上可有住宿的地方?” 那村民指了指回到:“俺们村里可没有客栈,不过你们可以去找陈三松。他是村子里的大户,屋子也多。今天他高兴,一准儿收留你们。” 白玉桐也问到:“老伯伯,不知村子里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这般热闹?” 那村民回到:“就是陈三松他们家大喜,这不,整个村子都忙起来了。”三个人谢过村民之后,顺着他指的方向去找陈三松家。 他家十分显眼,毕竟全村的人都来庆贺。三人顺着人群进了院子,喜庆之景不绝于色,欢乐之声不绝于耳。他们见到来的人都在先生那里交了贺礼才进去,一想身上并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礼物,便送去了一些钱。 柴扉对那账房先生问到:“不知主人家在哪里,我们几个有要事相求。” 那账房先生一愣神,细细打量一番,见眼前这几个人面生,应该是外来的人,又见他们三个身负兵器,也不敢耽搁,应承下来,便去请陈三松。 不一会儿,陈三松带着仆人过来。只见眼前的这位陈三松慈眉善目,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那陈三松见到柴扉他们三人,笑道:“我便是这里的主人陈三松,不知几位来客有何事吩咐。” 那柴扉上前抱拳道:“不敢,只是我们三人本是路过的行客,但迷了方向,恰好走到这里,求陈老爷府上能给我们几个人歇脚的地方,僦宿钱自然是不会少的。” 那陈三松听了哈哈大笑到:“今天是我家小女大喜的日子。诸位既然来了那便都是贵客。咱就是不缺屋子,钱不钱的什么就免了,就当讨个喜气,还请诸位多多说些吉祥话。” 柴扉笑道:“那就先谢谢陈老爷了,祝贵府那对佳人百年好合。如果有用的上我们的地方,尽管吩咐。”迢青和玉桐也纷纷上前恭喜陈三松。 他们三人由家仆带着进了后院,把三个人分别领到三个不远的屋子里安排下来。然后家仆邀请他们三人一起来参加喜宴,但是他们觉得实在是太过乏累,便婉言拒绝了。几人草草洗漱,便上床呼呼大睡。 柳迢青感觉自己睡了好长时间,等他醒来,一下子就感觉到不对劲。他呼吸发闷,摸到的地方都是木板,感觉自己在一个木箱子里一般。他心想:“这是什么情况,莫不是被歹人劫了。”柳迢青大声呼救,但只能听到自己的回音。他愈发地觉得自己口中焦渴,便不再说话了。 忽地,柳迢青仿佛摸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仔细感觉,这轮廓差点把迢青吓个半死。若不是有木板束缚,他能即刻跳起来。这分明就是一只手,寻常人的腰,这就是一个人,只不过没了正常人应有的温度,也就是一具已经做了防腐处理的尸体。 他心里一冷,大口喘着粗气,差点晕厥过去,以前从没经历或者听闻过一个大活人和一具尸体在一起。而此时候,柳迢青正在和一具无名尸体共处在一口大棺材之中。柳迢青猜不清这其中有什么名堂,他心中胡思乱想:“我与一具尸体被关在一个地方。莫不是陈家出了什么情况?” 越想柳迢青越觉得头痛胸闷,棺材里的空气也一点点减少。他暗道:“不行,管他发生了什么,我给想个办法出去。”于是迢青运起全身功力与两双肉掌之上,挥起便攻那木板。他盘算着如果这个是棺材的话,应该是有木盖子,若是能够使劲挣开棺材盖子便能出去。他哪里知道,自己已经随那具尸体被埋入土里。 柳迢青几番努力下来,那棺材盖子却岿然不动。柳迢青心中焦躁,口中干渴,再加上空气不畅,一下子晕了过去。 再说另一头柴扉和白玉桐双双醒来,却在一处荒郊野岭之上。他们左右打探,哪里还寻得刚才村子的半点踪迹,都显得十分惊恐。 白玉桐摸了摸脑袋,对柴扉说到:“咱们是不是入了妖怪老家,让人家给施了法术。对了,迢青呢?”两人身边只见柳迢青的夜来剑,却不见他身在何处。 柴扉刚刚醒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他仔细嗅了嗅衣服,回答道:“看来我们入了歹人的圈套,我嗅到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香的味道。” 白玉桐说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下找到迢青要紧。” 柳迢青只觉得被人用手摆弄,他一个激灵,一下从棺材中上窜了起来,却发现棺材盖子已经被除去。周围围着三个汉子举着蜡烛,一见柳迢青惊起,以为是诈尸了,连忙扔下手中东西,头也不回哇哇大叫地跑了。 柳迢青这才又发现地上蜷缩着一个人,便用手爪制住他,喝问到:“你们是什么人?” 那汉子哆哆嗦嗦地拜在地上,回到:“小的们一时利欲熏心,破了土,求鬼大人饶命饶命!” 柳迢青接着烛光看到,自己刚才的棺材中,躺着一具女尸,样子十分年轻,想到刚才与那女尸身处一室,便浑身不自在。他又见到地上散落着陪葬的金银财宝,心想:“这群人准是干掘人坟墓,抢死人钱的勾当,他既然把我当成还了魂的尸体,那我便将计就计套个虚实。” 于是柳迢青装作怪声怪气的声音问到:“你们是干什么的?从实招来!” 那汉子又有问必答到:“我们见了有大户举办冥婚,便见财起意,一路跟了过来,想借死人的钱花花,不料却遇到您老人家又回这人间巡游。鬼大人饶命啊!” 柳迢青心想,他是被当成了这小姐的丈夫一同下葬了。冥婚顾名思义,便是死人成婚。有的人家小姐公子英年早逝,长辈们挂念心疼自己的亲人,便寻来相同岁数的尸体,给他们举办冥婚,让他们做一对阴间的鸳鸯鬼。 他心想:“我自己明明在陈府上睡觉,却怎么做了鬼新郎。”柳迢青于是厉声喝问到:“大胆,你可知掘了谁家的坟墓么?” 那汉子吓的赶紧磕头道:“咱个再也不敢了,求陈家女婿开恩啊。”柳迢青冷汗涔涔,心道:“陈家女婿,莫不是那陈三松拿我去做他女儿的陪葬……” 他越想越觉得后怕,于是他喊到:“你快滚吧,别再让我看见你,不然让你怨气上身,永世不得安宁!”那汉子听了连连道谢,连滚带爬地逃跑了。 柳迢青心生怨恨,只厌那陈三松人面兽心,一下子怒气难平。他心想:“既然你不管我死活,那我便让你女儿永世不得超生。”想罢,他随手捡起那群盗墓贼掘土的家伙,便想要毁去那小姐的尸体。 但柳迢青望着那陈家小姐,又想到这位千金本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却不得不成为人世间的匆匆过客,实在是让人怜香惜玉。 他心道:“活人的过错不应该由死人来承担,既然我已经与她结作地下连理,那就尽一点自己的本分吧。”于是柳迢青把偷出来的陪葬品全部放回到棺椁里,挑了一根结实的木棍代替自己陪伴那小姐,又盖上棺盖,嵌入钉子用盗墓贼的工具钉上,重新用土掩埋。 一切都做好以后,他跪拜在陈家小姐坟前,小声道:“陈家千金,我还阳寿未尽,等到我百年之后再去阴间找你做咱们的夫妻,莫念……” 柳迢青再次行礼之后,忽然想到自己身无分文,不知道此是何地,又如何找到柴扉他们,一下后悔放刚才的那个汉子走了。他在坟前踌躇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角落那里躺着一个人,上前探去耳鼻,只是晕过去了,应该是那群盗墓贼干的。柳迢青见他穿着与那陈府家丁无二,想必在此替陈家小姐守灵的吧。 他心想:“暂不可弄醒他,若是他跑去唤来陈家的人那边麻烦了。”于是柳迢青在他身上摸了摸,得到了几枚铜板,想要装在自己兜里,这才发现自己穿的竟然是给死人穿的衣服。于是他扒下那家丁的衣袍给自己穿上,手里拿着那群贼人留下的一把匕首,另一只手拿着蜡烛,直奔他们逃走的方向而去。 谁知这个方向竟上了官道,柳迢青向一个过路的打探道:“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白衣少女腰间别着短剑玉笛,背后背着弓箭,还有一个公子背后背着一把长剑。”那路人摇了摇手,只觉得眼前这个衣冠不整,蓬头垢面,像是一个疯子,就赶紧跑开了。 柳迢青心知自己现在的形象吓人,衣服刚才也不小心划破了,于是赶紧找了一条临近的小溪,梳洗一番,总算正常许多。他又拦下一名路人询问陈三松的所在,那人也不知道,只告诉他沿着这条路走,前面便是齐州治所所在的历城。 柳迢青拜谢之后,心想:“城里人多消息广,说不定就能探查到他们的消息。再说历城在我们的行程之上,如果他们逃脱了一定会来历城来。”于是柳迢青跟着官道上往来的人群,奔历城而去。 柴扉这边打探到了陈三松之所在,便要和白玉桐前去兴师问罪,讨要活人。原来他们之前到过的那个地方叫陈家庄,都是陈姓的人家,陈三松是那里的族长。 之后柴扉和白玉桐又从别人口中探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那夜他们所看到的婚庆,竟然是给死人举办的。那陈三松老来得女,却不料天降霹雳,在那陈家小姐破瓜之年,不小心溺亡在水中,于是那陈三松伤心欲绝,便主持了这次冥婚。 白玉桐与柴扉一盘算,这还了得,柳迢青肯定是被那陈三松当做冥夫了,非得活埋不可,于是他们两个急急忙忙赶到陈家庄。两人径直来到陈府,见门口禁闭,便在门口叫骂。 柴扉见那院墙并非高不可攀,对身边的白玉桐说到:“我翻进去找那陈三松讨要说法。”白玉桐点头回到:“你可要小心。”谁知大门打开了,柴白二人趁机冲了进去。 进到院子里之后,只见那陈三松端坐在院子中间,看来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了。柴扉上来便责问到:“好啊,陈老爷。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的圈套!快放了你们捉去的那个公子,不然我们便不客气了。” 那陈三松还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淡淡地说到:“是我害了你们的同伴,你们取我性命吧。只要阿囡她在下面能幸福,我此生便足矣。” 这话是他们来之前所未料想到的。柴扉和白玉桐来之前想仗着他们身负功夫,用武力相威胁,谁知落了空,这陈三松竟不怕死。 白玉桐急忙上前问到:“你们把那公子怎么了?” 陈三松又回到:“只是让他随我小女躺在地下了而已。”白玉桐听了以为柳迢青死了,悲愤上了心头,把剑便冲陈三松砍来。柴扉一听柳迢青已经在地下去陪那陈家千金去了,心道柳兄已死,也抢攻上来。 虽说陈三松下令让他们取他性命,可那些家丁与老爷相处已久,早已经沆瀣一气,哪里容得了外人来伤自家老爷,于是便抄上家伙去阻止二人。那陈三松闭目躺在椅子上,充耳不闻身边的事情,做好了等死的准备。 柴白二人都已经急红了眼,满心都是悲痛和仇恨。他们也顾不得别的,出手招招都取人性命。那些家丁虽说会一些看门护院的功夫,毕竟浅薄,哪里是柴扉和白玉桐的对手。 这边一阵惨叫,三名攻上来的家丁被那柴扉用长剑一招“平沙落雁”,齐刷刷地砍掉了拿着武器的臂膀,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那边又节生血花,两名横在陈三松前面的仆人都被她用短剑划到了胸前要害,双双倒地毙命。 白玉桐带着哭腔吼到:“陈贼,拿命来。”吼罢,她向前一领,短剑瞬即穿胸而过,那陈三松含笑躺在椅子上气绝。白玉桐还嫌不够泄恨,连捅好几剑下去。那陈老爷的鲜血直接溅在她脸上,一下子让她清醒了。白玉桐从未见过自己如此冷酷无情的样子,不知怎么办才好。 她瞧见那陈三松已经血肉模糊,便哭着对那柴扉喊到:“我们走吧!”于是她发足逃离陈府而去。柴扉又斩了几名家丁,也紧随她离去。 正是:为情成凶恶因爱变痴狂。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