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帝陵》 《九帝陵》正文 第一章 梦非梦 一切众生从无始际,由有种种恩爱贪欲,故有轮回。 巍峨宫殿,红光笼罩,可怜焦土,种种繁华得失,到头来不过黄梁一梦。 容九从梦中醒来,两眼无神的望着屋顶,晨曦从瓦缝中透出来,给简陋的木屋添了丝柔和。 一切都那么陌生,又那么自然。 “我是谁……”容九轻轻低喃,看了看稚嫩的手,不过六七岁年纪。 “噗”屋顶上有人一声嗤笑,“臭小子,睡一觉连自己是谁都不知了?” 话音未落,人影闪进了屋。 借着晨光依稀看清来人,穿着邋遢破烂,一头乱糟糟的白发胡子,一手提着酒葫芦。 “糟老头。”容九道。 “臭小子,你得恭恭敬敬的叫师父大人!”那老头气得哇哇大叫,手舞足蹈。 “你不是我师父,我的师父……”容九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他不明白,他是不记得了,还是到底只是一场梦罢了。 “是谁?”那老头掏了掏耳朵示意容九说下去,又一面拧开酒壶仰头一灌,舒服的咂咂嘴。 “不记得了。”容九泄了口气,专钻进被窝里,他不想搭理糟老头了。 “小没良心的。”老头嘀咕一句,见容九窝进被子了,又哇哇叫道:“臭小子,滚起来训练了,别想偷懒。” “小子?”容九心里一沉,伸手就往下身探去。 手却被按住。 “年纪这么小,耍什么流氓,羞不羞啊。”糟老头哼了一句。 容九嘴角抽了抽,问:“训练什么?” “东林府的杨越州不是光欺负你嘛,你不是想打回去吗?”老头的手松开。 容九趁机摸了摸,心里松了口气,“有这回事?” “那当然了,你不是允诺每天给我做叫花鸟,我就教你怎么打回去。”那糟老头似没注意到容九的东西,边喝酒边洋洋得意。 “童稚之戏你也参与?”容九睨了老头一眼,不以为然。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既然说了拜我为师,我就是你师父。”老头气得脸红。 “我是小人。”容九不紧不慢的回道。 突然,糟老头靠近容九,道“想不想知道你是谁?” 容九心里微颤了一下,低着眸沉思,“你不要骗我。” 容九跟着老头走进后山,沧州的山林里野兽常常出没,便是技艺精湛的猎人也不敢深入,而幽山有一处最险要的地方叫做绝生涯。 绝生涯也就是悬崖,有一处三千尺的瀑布,涯高万丈,听闻崖底毒物丛生,却也生长着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仙草。 六岁童稚的躯体行走在跌宕起伏的山路上已是十分不易,容九早已累得气喘吁吁。 “我走不动了。”容九一屁股坐下。 “又不是小姑娘,娇气什么”老头嘁一声。 容九不说话,歇息了一下才拍拍衣服继续走,那老头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 “老头。”容九喊了一声。 “瞎嚷嚷做什么”老头没有转过身来,步履轻快,饮了口酒,潇洒自如。 “你说这世上有公道吗?”容九捡起一片枯叶。 老头的身影顿了一下,似乎在思量。 “端得看你怎么想。”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容九低声道,谁强谁就是公道。 “臭小子,戾气别太重。”老人的声音飘远了,“你知道这世上谁是公道吗?” 容九没有回答,只问:“我到底是谁?” “沧州容式庶支一脉,族中行九,幼年早孤,总被欺负的小可怜是也”老头说话又咂咂嘴:“啧啧,这身世也是太可怜了。” “是吗?”容式阿九,是自己吗?容九垂眸,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 “不管你承不承认,你现在就是容九。” 容九面无表情,不再回话。 “到了”老头道。 刀削般的悬崖拔地而起,上顶云天,危峰兀立,悬崖陡峭,如被人用巨斧劈峭过似的,云雾缭绕。 “到这里做什么。”容九站在崖顶,一眼望去,只余深渊。 “从这里攀着石头下去。”老头笑眯眯的看着容九,指了指悬崖上凸出的一块岩石。 “不去。”容九转过头就走。为了打个黄齿小儿,她没必要把命豁出去。 “这可由不得你。”老头喝了口酒,就朝容九袭来。 一股劲风袭来,容九寒毛到竖。 下一刻,身体就迅速坠下悬崖。 “糟老头子,你疯了。”到底是敌人还是什么人,没有弄清楚就跟着他来,容九只怪自己太大意了。 “哈哈,臭小子,叫声师父我就救你。”上面响起老头夸张的笑声,那声音嘶哑难听。 容九咬着唇。 “师父”她还不想死。 “听不清。” “师~父~”容九一向面不改色的面皮涨的通红。 “哈哈哈,好”老头子的眸中盛出笑意,灰扑扑的瞳仁中意味不明,“我等了很久了。”他低低喃道。 下一秒,他甩出三根麻绳,容九的腰被紧紧缠住。 容九呼了口气,感觉手脚发软,拉了拉绳子,“拉我上去。” “我年纪大了,没有力气,你自己上来吧。”糟老头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中气十足的喊道。 “艹”脱口而出后,容九一怔。 无可奈何,只能自己爬上去,小胳膊小腿细皮嫩肉的,也没多大力气,几次差点滑下悬崖。 时间渐渐过去,已经到了饷午。手臂已经酸痛到麻木,指甲翻起,五指已经磨出了血。 肚子里的饥饿感让容九感到无力,第一次,她觉得想哭。 “师父,我饿了。”容九仰着头有气无力的喊了几声。 老头侧窝在崖顶,懒洋洋的打个呵欠,回了一句“哦。” “师父,你不要这么狠心,你才收徒弟就要饿死她吗?” “我徒弟饿不死的,我不担心。” “艹”容九放弃了,继续认命的往上攀爬。 临近黄昏,容九才终于上来,然而一到崖顶就跪着昏迷过去。 老头看着容九昏去,浑身上下都是血,脸上也有磨伤的血迹,将容九背在背上,默默的下山。 迷迷糊糊中,躺着榻上的容九只觉得热乎乎的气体在体内的乱蹿,暖洋洋的,通体舒坦。 一碗碗苦涩的汤水被灌下,容九太累了,始终睁不开眼,但能感受到头顶有一张大手轻轻摩擦,温暖无比。 “祖父。”容九闭着眼轻轻的喊道。 “没有多少时间了啊。”老头叹了口气,端着药碗闪身就不见了踪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帝陵》正文 第二章 古怪 第二日,容九是被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 “啊,小九哥哥,你的脸怎么啦” “怎么受伤的,多好一张脸啊。”那人的声音娇媚可人,但仍旧带着孩童的稚嫩。 容九皱了皱眉,艰难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软萌软萌的脸。 小姑娘扎着两股包包头,配着鹅黄色的珠花,带着婴儿肥的脸颊鼓鼓的。 “九哥哥,你醒啦。”小姑娘一下子扑了过来,把容九紧紧抱着。 “你谁?”容九把她从怀里扒拉出来。 “呜呜,你不记得我了,我才走了几日。”那姑娘眼泪汪汪的控诉容九。 “隔壁朱婶子的女儿,叫朱怜儿,臭小子,你的烂桃花,好好收拾了,别打扰老人睡觉。”容九耳际传来老头子的密音。 “我头摔着了,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容九低头解释,朱怜儿才破涕为笑。 “小九哥哥,你去我家陪我玩吧,我给你带了礼物。我前几日上盛京了,那里好大好大呀。”朱怜儿拽着容九的手臂撒娇道。 盛京? 容九心中一痛,头皮紧绷着,一股密密麻麻的痛意和悲哀袭来。 盛京,盛京是哪里? “小九哥哥,哥哥,你怎么了?”朱怜儿看见容九面色瞬间惨白,冷汗密布额际,紧咬着唇部,似乎很痛苦,吓得声音发颤。 “我没事。”容九舔了舔发白的唇,扶着床,伸手摸了摸朱怜儿的头,忍过了痛楚,慢慢缓了过来。 “你能去我家吗?我带了好多好多东西回来。”朱怜儿拉着容九的手,大大的杏眼里满是担忧。 “好。”容九点点头,扶着床起身,走了几步之后发现并没有意料之中的酸痛感。 被朱怜儿牵着出了屋,一路上容九都在反复的想着盛京,为什么,只要去想它就会头疼? 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娘亲,我把九哥哥带来啦。”朱怜儿的娘余式是秀才娘子,穿着青衫,素面朝天,一派清丽柔和。 “容哥儿来啦,今日再这用饭吧,正好你夫子今日不忙,可以考教你学业。”余氏对容九温柔的笑了笑,真真是有着好气度。 朱父是永安镇私塾里的启蒙夫子。 “唠叨了。”容九朝余氏行了礼,就被朱怜了拉着跑了。 “小九哥哥你看,这些都是爹爹在盛京给我买的。”小姑娘指了指榻上的东西。 几大匣子的物件,有着稀奇古怪的玩艺,却也有价值不菲的珠宝饰品。 容九轻轻勾起唇角,这沧州永安镇真是有趣,不知道还有多少鬼魅,神出鬼没的糟老头,眼前着朱家,还有自己身上的秘密…… 一个普通的秀才娘子一举一动不逊于世家闺秀,区区一个秀才竟能为女儿置办价值连城的珠宝。 有趣。 朱怜儿被容九的笑恍了眼睛,有些痴迷。 “小九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容九收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个给你。”朱怜儿圆乎乎带着肉窝窝的小手递过来一根玉簪,只看色泽就知道其价值连城。 容九摇了摇头。 小姑娘有些失望,又道:“那你选选有没有喜欢的,我都送给你。” 沧州有风俗,若女子心仪男子,就送玉簪给男子,争取到父母同意,待及笄后,由男子给女子亲手戴上,方可结为姻缘。 沧州因出边疆,风俗要开放些,但小姑娘心思单纯,倒是不会有如此想法,不过是喜欢容九罢了。 容九正欲摇头,却不经意间瞥见一直木簪,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容九伸手取了过来,黑色的雷击木,朴实无华,只在根部雕了一朵玉兰,上面刻了一个“女”字。 “怜儿,能将这个送给我吗?”这个东西对她来说很重要,一种异样的熟悉感在叫嚣着,驱使着他。 “当然啦,只要小九哥哥喜欢,送什么都行。”怜儿乖巧的点点头,笑得像只小狐狸。 午膳时,朱秀才细细考教了容九的课业,六岁年纪正是开蒙时,容九已经将三字经,千字文熟熟掌握了,朱秀才止不住的称赞。 其实这个年纪学过三字经,千字文在城中也不算稀奇,可要知道,容九家道中落,常年依靠族中接济度日,一直以来都没有闲钱启蒙,沧州容式近年来朝中势力越发衰弱,当今暗中打压世家子弟,人家用真才实学的人,理由光明正大,世家后辈大多因身在富贵乡,都养成了纨绔子弟,不被任重也是在所难免的。 容氏为了繁荣昌盛,继续保持世家地位,就不得不多接济庶族,只求后辈中多出些人才,毕竟这仍旧是个靠宗族才能存活的世道。 因此容氏阿九,长到五岁半才有机会入学启蒙。不过半年变学会了旁人需两年才能会的知识,最让人惊叹的便是她有着过目不忘的天赋。 临走时,朱秀才又塞给了她几本启蒙书,容九行礼答谢后才回去。 “小没良心的,就只顾自己吃香喝辣的,为师快饿死了。”一踏进门,容九就听见老头中气十足的叫嚷声。 “哦,我师父不会饿死的,我不担心。”容九笑了笑,端坐在床上,将发簪收进怀中,就拿出书籍来看。 “你在看什么?不会是……嘿嘿”糟老头贱笑一声。 容九睨了他一眼,继续看书。 “什么鬼东西,这么认真。”老头翻身进了屋,瞧了瞧书。 “呸,什么狗屁玩意,这玩意你也看?”老头两把把书抢过来,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我这个年纪的人都应该看这个。”容九用一副看智障的表情看着老头。 “那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 “你是……”老头想说什么,又顿住。 “是什么?”容九弯下腰去捡书。 糟老头却阻止了她,咬了咬牙,又涨红了脸说:“天才,你是天才,天才不需要看这些幼稚东西。”转过来又说:“当然,你是天才,我是天才的师父,也就是鬼才,嗯嗯。”这才舒服一点,一脸骄傲。 “是是,鬼才师父,能把书还我吗?”容九问。 “你喜欢读书?”老头看着容九问,有一丝凝重。 “当然。”容九点头,她的确喜欢看书。 “当文臣可没什么好下场。”老头嘁了一声,似极为不屑,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大不了培养出来个文武双全的徒弟好了。” “指不定能考个状元郎给我争光。”说完点点头,又摇头:“考状元又有个卵用。” 容九只看着他一会悲伤一会欣喜,琢磨不透他的情绪。容九微微扬起嘴角,有些人外表欣喜若狂内心却不一定,看人可不能只看皮。 “你能懂就好。”老头看着容九笑了。 容九微怔。 “所谓识人之道,识人看骨不看皮。” “明日为师来教你读书。”话音未落,人就不见了踪影。 容九怔住,低低垂眸,如伞般的睫毛微颤。 识人之道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帝陵》正文 第三章 脸皮厚 深秋时节,山中寒风凛冽,麻衣蕴袍的少年在陡峭的悬崖上攀爬,密汗布满额际,满身灰尘,手指仍旧磨出了血迹,但再也没有前些日子狼狈,十几日的训练使她手臂和腿上慢慢有力肌肉,线条紧绷,力气增大了不少。 从半腰到崖顶,如今只需一个半时辰。容九艰难的爬到崖顶,手拉着绳子,借力翻身,一屁股坐在地面上大口喘气。 “嘿嘿,不错不错,今日又快了不少,进步神速啊。”老头笑呵呵的吃着烤兔子,吃完舔了舔手指,在身上一抹,拿出怀里一本破旧的书籍:“来来来,咱们今日学个新的。” “不学《中庸》了?”容九喝了口水,轻皱着眉。这老头虽说邋遢幼稚,但也确实有真才实学,中庸之道,她虽能凭自己想通一些,老头却能四两拨千斤让她彻悟。 “不不不,今日这个有趣。”老头笑眯眯的打开书,“我都好多年没看这个了。” “怎么个有趣法?”容九坐直了身子。 “这叫《厚黑学》” “什么?” “顾名思义,就是脸皮厚,心黑的学问。”老头问道:“我且问你,这世上以何判别忠奸之臣?” “如君子与小人,君子修身养性,不因私利而害人,小人谄媚专营,一心只有利益权势。”容九想了想,回道。 “放屁!肤浅!”老头气红了脸:“这世上本没有奸贤之分,端得看君主如何用人,奸臣是重私利,贤臣却重名声,不过是各有索取罢了,焉知所谓的贤臣不会为了自身名誉做些伤天害理之事?” 容九咬住唇不语,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应该说,这和当下时人的看法都不一样。 老头平缓一下气息又道:“再说,奸臣也好,贤臣也罢,为什么一定要为人臣呢?” 容九震惊的抬头,看着老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老头古怪的笑了一下,“来来来,我们讲曹操的故事。” 容九垂眸掩住眼底的情绪,闭了闭眼,眼底一片清明。 “我们就先说这个曹操,他杀吕伯奢,杀孔融杨修,最后还杀了皇后皇子,悍然不顾,并且明目张胆的说“宁我负人,毋人负我”,其心可耻可诛,最终却成一世之雄,何为?”老头问。 “其心之黑。”容九道。 “是也,乱世之中靠仁义是行不通的,心黑才是王道,厚黑之道虽与中庸相悖,我教你,你却不一定能学会。” 容九皱眉。 “徒弟,你别嫌弃这可耻,厚黑学一年才能应用,三年才能大成,用厚黑以图谋公众利益,是志高无上道德,用以谋私利嘛……”老头捋了捋胡子,“看你怎么用吧。” “学生受教了。”容九由衷道,她虽坚守正道,却并非固执不知变通之人,甚至隐形之中,她能感受都心中那颗叛逆的种子发芽,她并非好人啊。 先生之话虽然偏左,但确实有理有据,用不同手段达到目的,或光明正大或阴私,只要目的相同,能掌控大局,用最有效的办法自然最佳。 老头满意的点点头,继续教学。 不知不觉就到了夜间。 绝生崖顶的天空浩淼空旷,几点繁星闪耀。 老人临风而立,仰头观星,叹了口气。 “您会观星相?”容九问。 “三台心中,客星倍出,紫星暗淡,是乱世之相啊。”老头点点头。 容九心中一凛,乱世吗? 靖朝建立不过几十年时间,一片欣欣向荣,百姓正是安居乐业,为何会有乱世之兆? “天道有轮回,阿九,你要记得,这世上是有公道。” “公道吗?”容九心中一痛,迷茫和不甘涌上心头,“那为什么……为什么……”她想到了梦中的火海和呛人的黑烟,“你是谁……我……又到底是谁……” “啊……”剧烈的刺痛感袭来,零零碎碎的残片冲击着容九的神经,容九抱着头惨叫。 “别想了,孩子。”老头有些焦急,“容九,你就是容九啊。” “是吗,我是容九,沧州容九……呵……”容九苍白到无助的面色挂着一抹苦笑,“我怎么就不信呢……” 渐渐昏迷过去。 “傻子,因为你本来就不是啊。”老头嘟囔一句。又背起容九下山。 老头忙碌的去煎药,若有人在,一定能发现,那药中有一味正是传说中生死人肉白骨的神仙草。 “还是不行啊。”老头叹了口气,将容九半扶起来,灌下汤药,觉得有些疲惫。 半个时辰后,容九才幽幽醒来,看见坐在床边的老头。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老头道。 “好。”容九点头。 “臭小子,你就一点都没有舍不得我?”老头又气的哇哇大叫,“没良心。” 容九只冷眼看着他。 “咳咳,我走了后你不要偷懒,自己每天去爬绝生崖,书我放在你枕头下了,细细研读,药我也给你配了几幅,头疼就自己煎来喝……”老人嘘嘘叨叨,却一下被容九抱住。 “好。”容九道。 这个老人虽然古怪,但真心为自己好。 “臭小子快放开我,我的第十八房姨太会吃醋的。”老人又哇哇大叫。 “还有人能看起你?”容九放开了老人,“走好。” “哼,偷懒了,你就洗干净脖子。”老人拍了拍衣服,似乎十分嫌弃,这一次,他是慢慢的走出木屋的。 目送老人离开后,容九躺了下来。 思绪放空,她也需要一段时间好好静静。 她是骄傲的,这是与生俱来的,她不允许自己如此迷茫,掌控不了自己的人生,乱世吗?也许她该做些什么。 翌日清晨,容九果真没在听见糟老头炸呼呼的声音,一时有些恍然。 摇了摇头,想找点吃的,却发现屋里什么也没有,前些日子都是在林中和老头打的山禽。 搜罗了全屋子,只有四百个铜钱,“真可怜。”容九叹道。 容九不会生火烧饭,只得又去后山打猎。 民以食为天啊,或许她知道,她该做些什么了。 用自己做木箭,容九轻松的就打了两只野鸡,在山中采集了些香料,抹在鸡肉上,烤的外酥里嫩的。 然而这一次,容九大意了。 忘记了这一次没有老头的绳子借力,脚一滑,容九整个人随着破碎的岩石滚向崖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帝陵》正文 第四章 闵夕 容九醒来的时候感觉不到疼痛,身上的伤口冰凉凉的,伸手摸了摸头发,惊得一下坐起。 “你醒了?”不远处亦是六七岁年纪的男孩子,在烤着火。 一袭黑色印有古朴花纹的长袍,头戴银冠。他转过脸来,容九吸了口气。 苍白到病态的脸,漂亮的眸子被蒙上一层雾气,左眼下有一滴水珠样的刺青,在黑色斗篷的映衬下多了几分诡怪,但他长得真的很精致,容九的容貌已是天人之姿,眼前这男孩子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救了我?”容九点点头。 男童摇摇头,“你也救了我。”他一笑生花:“如果不是你,我就被吃掉了。” “你有看见我的簪子吗?”容九问。 “这个吗?”男童拿出黑色的木簪。 容九点点头,才意识到男童看不到,轻声嗯了一声。 “我可以给你戴上吗?”男童的声音充满了希冀,虽然眼睛里什么情绪也看不清楚。 “好。” 男童轻轻给容九挽发,嘴角微翘,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容九问道。绝生崖底毒物丛生,没想到这下面竟然会有个小小少年。 “我也不清楚。”小小少年的声音平淡,没有一丝情绪,他想起那人,那人狰狞的表情,他不明白。 “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容九问。 “不知道,很久很久了吧。”小少年将发簪固定在容九的头上,就乖乖的挨着容九坐着。 “你不离开这里吗?”容九心里涌上悲哀,这个少年什么都不知道,好像一张白纸,他应该是被丢弃的。 小少年摇摇头。 “那你有名字吗?”容九问。 “闵夕,我叫闵夕。”小少年朝着容九笑,惨白的脸颊有了一丝红晕,生动了许多。 容九心中微惊,有名字的话,那么这个少年应该不是从记事起就被扔在这,可是谁这么狠心?将一个小孩子放在这里? “你要不要离开这里?”容九问。 男童摇了摇头,只反问:“你要走吗?”他咬着唇,看起来很是委屈。他太孤单了。 “嗯,有人会担心我。”等糟老头回来了看不到自己应该会着急吧。 “什么是担心?”闵夕的表情有些迷茫。 “我也说不清,也就是挂念,他会想你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睡好,有没有很开心。”容九望着远处的丛林。 “你能陪我玩吗?我有个朋友叫小花,我们一起玩。”闵夕拉了拉容九的手。 “我要练功的。”容九摇了摇头,老头临走前就叫她不准偷懒。 “我可以教你,你陪陪我好不好。”闵夕紧紧的拽着容九的手,又朝远处唤了一句:“小花。”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慢慢靠近。 容九看着有些头皮发麻。 那是一条花纹巨蟒,成人大腿粗的身躯,长达十米,它迅速向闵夕爬来,亲昵的伸头顶了顶闵夕的胳膊,又看向容九,嘶嘶的吐着舌头。 “别怕,小花很乖的。”闵夕摸了摸巨蟒的头,又拉着容九不放,“我带你去个很漂亮的地方,虽然我看不到,但是小花说很漂亮。” “你能听懂蛇语吗?”容九很惊异,这小孩太古怪了,到底是什么人。 闵夕没有回答,只是牵着容九走,两人一蛇沿着一条羊肠小道一直走下去。 雾气越来越浓,如同仙境,不远处传来清脆的泉水声,林里静谧无声,点点星光熠熠,萤火虫四处飘荡,四周开满了浅紫色的放生花。 很漂亮,真的如同仙境一般,容九的心慢慢静下来。 “给你。”闵夕抱着一束放生花递给容九,两只浅浅的梨涡如蜜。 微风吹来,撩开眼前的浓雾,少年的笑与花,将永生刻在容九的脑海里。 两个六七岁的孩子,无关情爱,因为孤独,因为喜欢,想用尽一切讨好。 “闵夕,对不起。”容九接过花,“我不能留下来。”她知道,他的所做所为,都是希望她留下来陪着他,他太孤单了。 “没关系,我可以看看你吗?”闵夕小心翼翼的问。 容九点头,她明白他说的看是什么。 闵夕伸手,细细的在容九脸上描摹,轻轻的勾画着她的轮廓,他说:“我看见了,你真好看。” 他笑了,露出梨涡,“我把你记在这里了。”他拍了拍心口。 如果不是他年纪太小,不是知道他什么都不懂,容九会觉得他在说情话。 “你也很漂亮,我也记下你了,闵夕,我叫容九。” “我能送你出去。”闵夕道。 “谢谢你。”容九道。 “你出去后,也能担心我吗?”闵夕望着容九,“我想知道,被人挂念是什么感觉。” “好。”容九心里有一丝酸楚。 两人在林中猎了一只狍子,容九和闵夕合力搭起烤架,刷上容九秘制的香料,两人一蛇美美的吃了一顿。 夜间,闵夕用树叶给容九吹了一支曲,曲声绵长而忧伤。 容九皱眉,他没有记错的话,这首曲应该是《凤求凰》。 一曲作罢,闵夕看着容九,“这是我在一个人那里听来的,她每天都会吹这个,我觉得很好听。”苍白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木偶一般空洞。 “那一定是个多情之人。”容九道,双手枕着头躺下,望着天际。她本不是个多言之人,但是在闵夕面前很放松,也就多了些话。 “什么是情?”闵夕又迷茫了。 “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容九笑了,情啊,她也不是很懂。 “你也没多大。”闵夕不服的嘟嘟嘴。 容九沉默了,六七岁的小孩不该懂这么多的,所以她不是容九的。 罢了,秘密总有弄清的一天。 静夜无声,容九靠着石头缓缓睡去。 闵夕摸了摸小花,露出两个梨涡,他走进容九,缓缓伸出手。 容九的神经紧绷着,却在下一刻放松了。 闵夕抱着容九,也躺了来,“这种心里暖暖的感觉是什么?” “我喜欢这样的感觉。”闵夕自言自语,也闭上眼睛。 翌日晨曦洒了满地,容九被鸟的叫声唤醒,一时有些眩晕。 “阿九。”身侧的闵夕笑了,那种单纯如纸一般的笑。 “我要走了。”容九道,她不能再耽搁了,还有很多事要做。 “好,我送你。”闵夕拉着容九的手,径直去另一条路。 绝生涯底的确有很多毒物,但也有很多极为珍贵的药草。不管是毒草还是药草,在黑市上都可以换一笔价值不菲的钱,现如今,容九最缺的,也就是这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帝陵》正文 第五章 云泽城 一路上走走停停,容九采了很多珍贵药草,要说她怎么识得的,她也说不清,脑海里零零散散的碎片中依稀有些印象。 闵夕也很高兴的帮她采药。 最终到了出口,是一条长满荒草的直径小路。 “从这里就可以出去了,你不要忘记我,阿九。”闵夕雾蒙蒙的眸中似乎装满了悲伤。 “我会担心你,挂念你。”容九回道,“你回去吧。” “嗯,我会去找你的。”闵夕说完这句话就带着小花走了。 只留下容九,沿着小道走,轻轻闭了闭眼。 那个孩子可怜却也很危险,她闻见了,丛林另一边的腐尸味,即使相隔很远,微风吹来时也有些浓郁,应该不下百人。 那孩子应该是闻不见的,或者说,他根本就习惯了。 晨曦之下,少年挺拔着身姿,行走在一条野草丛生的路上,愈走愈远。 本该走了的闵夕,此刻却站在一颗树上,望着容九的方向,他虽然看不见,但他听得见。 “小花,她应该没有发现吧。”闵夕悄悄的说,捂着心口,这种闷闷的感觉是什么? 倏的,身后闪出黑袍人影,“小主人,阁主说过凡是进来的人都得杀了。” “你在命令我?”闵夕没有转过身,只是轻轻的问。 那人却冷汗密布,瞳仁放缩,“属下不敢,可是阁主……”脖子被闵夕掐住,下一刻,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喜欢你的语气。”闵夕平淡的说道。 “咔”那人的脖子被扭断,身体被抛下树。 “吃了他。”闵夕道。 “嘶嘶嘶。”小花发出兴奋的声音,用身躯卷着那人,张开大口,将那人的尸体吞了下去,成人的躯体将小花的身子胀得鼓鼓的。 其它黑衣人都集体跪下,躬着身子低着头,不敢发一言。 闵夕不再搭理他们,跃下树,带着进食完的小花离去。 “容九,我会去找你的。”闵夕随意折了一片树叶,露出浅浅的梨涡来。 乐曲的声音绵长而忧伤,渺茫悠远。 容九沿着小路走了出去,发现眼前是一条官道,休整的平整的路上人烟稀少,只有几家得了官府应允的铺子在此卖早点。 容九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去去去,我不要吃这个,我要吃天仙楼的奶油酥卷,拿走。”熟悉的声音,一样的刁钻。 “小少爷,这里只有这个啊。”那侍卫苦着脸道。 “滚滚滚,没用的东西。” 冤家路窄啊,既然如此,那就有仇报仇有冤抱怨咯。 杨越州的侍卫只有两个,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杨越州是东林府的庶子,不过姨娘得力,权势竟与正房夫人无差,这才养成了小霸王的性子。 要说杨越州和容九的冤缘嘛,还得从去年说起。 杨越州人小鬼大,纨绔子弟的恶俗那是样样沾身,听说励志要成为盛京麟王世子那样的绕道走。初见容九时,惊为天人,要抢回去做童养媳,结果容九是个男的,害得他被一堆狐朋狗友嘲笑,气不过,就经常围殴容九。 容九的容貌并不女气,相反,眉间有一抹贵气,不过皮肤太白,加上平日性子唯唯诺诺的,自然让人觉得女气。但这性子是因为容九本来就是女的。 自此以后,容九就被一群小兔崽子喊容小兔爷。 仇是要报的,怎么报呢? 容九靠着树遮掩身子,细细思考。 目前杨越州身边只有一个侍卫,另一个想是又去买早点了。 “我要出恭!”车里的杨越州喊道。 “是,少爷。”拿侍卫扶着杨越州下车。 机会。 容九想到包袱里有一种草,点燃之后可释放迷雾,致人昏迷。 扒拉了一会,翻出那株本来打算拿去还钱的草,又在地上找了两颗石头,悄悄跟了过去。 杨越州正脱了裤子准备出恭就问到一股香甜的味道 “我饿了,我想吃奶油酥卷。” “少爷,再忍忍,咱们到了县城就去吃。” “好吧……” 迷迷糊糊中,两人倒地。 容九捏着鼻子屏住呼吸走进杨越州。 长得还挺俊,就是可恶。 容九踹了两脚。 几下将杨越州和侍卫的衣物都扒拉下来,闭着眼睛把裤衩也扒拉下来,就离开了。 侍卫的衣物都找个地埋了,杨越州的衣服是上品的锦鲤锻做的,倒是能卖不少钱,加上荷包里有个百两银子和玉佩。容九愉悦的翘起嘴角。 慢悠悠的买了素包子,花了四个铜钱搭上一辆牛车,前往县城。 买了早点回来的侍卫找不到自家少爷自然又是人仰马翻。 至于杨越州,醒来后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先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就是一声响破天际的尖叫,从此以后落下个一出恭就发抖,半晌是解不了的毛病。 这都不关容九的事,她心情好好的进了县城,容九住在永安镇上,镇上虽然也热闹,却比不过云泽城繁华。 云泽城是边陲最繁华的城,这是沧州容氏的宅,另外还有一些世家也有家业在此,边陲的物资缺乏,北方的商品在此能卖出极好的价钱来,因而世家都愿意来分一杯羹。 不过如今除了琅琊王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姑苏林氏、赵郡李氏、荥阳郑氏这六大门阀世家仍旧留有势力在原地,其他世族大多进京谋划了。 花了二十个大钱才能进入黑市,黑市是范阳卢氏所掌管之处,规矩较多,但也更安全,很少有人能不给范式面子在此作乱。 为了避免被认出,入场的人都得戴着面具。 容九的药草很受欢迎,加上杨越州的衣物玉佩拢共赚了六百两银子。 容九贴身收好,出了黑市。 “大哥,那小子往那边走了。”一人脚步虚浮,眼下乌青,一看便知是纵欲过度。 “嘿嘿,今日发大财了”那被叫做大哥的人同样是个被榨干了精血的人。 两人朝着容九的方向追去。 追到一个胡同时却发现人不见了。 “他妈的,人呢?”其中一人懊恼。 “这里。”容九清冷的声音传来。 两人顺着声音抬头,却见容九立在城墙上,手里拿着棍子。 两个正常人,容九到不会硬碰硬,不过两个饭囊酒袋嘛,就很好说了。 老头的方法狠,但的确让她收益颇多,至少解决这两人小菜一碟。 深巷中传来一片鬼哭狼嚎。 “爷爷诶,我错了。” “绕了我吧,哎呦。” 容九离开的时候两人成了猪头不说,身上唯一的一两银子加三个铜板都被搜刮了,两兄弟抱头痛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帝陵》正文 第六章 七啊 不经意间目睹了全过程的小乞丐惊得碗都掉在了地上。 “你要跟我走吗?”容九问。 小乞丐黑黝黝的脸写满震惊,看不清五官,但眉毛和眼睛都很长,应该是个男孩子。 “我可以吗?”软糯糯又甜腻腻的声音。 容九笑出了声,这反差可真大。 “当然可以。”容九踢脚就走。 小乞丐眼睛亮了一下,马上跟着容九走,也不管掉在地上的碗。 老头说过,以权压人,以术御人,以势震慑人。 所谓术,权术,也就是统治者要玩弄权术,驾驭群臣,保持各方平衡。势,势任,以巍峨之宫殿,华丽之衣着给人高贵不容侵犯之感。 他教的是韩非子的帝王权术,如今她才想明白些。他想做什么,她有些明白,但不明白为什么是她…… 是她也无妨,总归命是自己握着的。 进了一家成衣店,挑了件青色长衫,样式是偏魏晋的,又给小乞丐挑了件玄色衣服换上。 “小公子真俊俏。”那店家娘子欢喜得不得了,容九样貌极好,又是最让人舒服的长相,自然得那娘子喜爱。 容九只对她腼腆的笑笑。 魏晋之乱结束不过五六十年,人们还是很爱美男,因而这娘子折了三分之一的价钱不算,还送了容九两只绸缎荷包。 容九笑着道谢后就领着小乞丐出门直奔衙门。 边陲之地的田地买卖立契都由官府主持,因而主家有要卖的田地也都交由衙门办理,不过需要出些中介费罢了,也有私人买卖的,不过那样风险太大,因而都愿意多出些钱来。 路上容九路过粮店也问了问粮价,上等米一石八十铜钱,中等米六十五铜钱,下等米四十铜钱,至于小米和玉米面不过三十铜钱。 物件算是较低的,这在边陲由于运输费用,比起京都均要高了近十个铜钱。 到了官府,侍卫听容九说想买田地,因着她贵公子般的面相,气度不凡,倒也不敢为难,只带她去见师爷。 “小公子要买地?”那师爷起身请容九坐下。 “为家中大人办。”容九点点头。 “敢问家中大人是何家?”那师爷手里擒着毛笔,在公薄上写写画画。 “沧州容氏。”容九道。容氏是沧州地头蛇,土皇帝,就算近年来有所衰弱,但在沧州还是没人敢不给面子。再说,就算她只是庶族偏房,官府没不会闲到蛋疼去打探。 那师爷手中毛笔一顿,轻轻放下,果然语气要恭敬得多,“小公子想买多大的地?前些日子祈安镇的张大户因着家中祸事,将私下的一座田庄都交付衙门,想寻个爽快的卖家。” “田庄情况如何?”容九凝眉。 “有三百亩田,都算是粮田。外加一座果山,价格嘛,本是值个一千七百两银子,但这张大户因急需钱财愿意一千五百里出售。”师爷道。 历史上山泽是可以私人买卖的,虽然靖朝如今想弛山泽之禁,但到底根基尚浅,动弹不了世家。 一般的中产田是二两银子一亩,良田三两银子,张大户已经算是良心要价了。 “张大户还有一个要求。”师爷见容九撑着头思量,便想卖个面子。 “什么要求。”容九问。 “田庄的两天他都是租给一些贫困人家种的,如果买主愿意这些人继续租种下去,他愿意再少两百粮。”师爷道。 “是个善人。”容九道,“我须得同家中大人商量一下,这地能为我多留几日?” “我尽量为小公子留十日。”师爷道。 “多谢。”容九起身。 那师爷也起身相送。 容九让小乞丐将店家娘子赠的荷包递给师爷,那师爷悄悄掂了掂分量,笑眯了眼。 “小公子好走。”师爷施了一礼。 要说师爷这作态么,也不算稀奇。地方官由皇帝任命,在京都是皇帝的地盘,世家怎么也要给皇帝面子,在地方嘛,平常老百姓的心中也是世家要高一等。 世家啊……容九不怎么喜欢。 这天下,到底是该给更多的人行些便利的。 她身上拢共只有七百两银钱,那家田庄她势在必得,但只有十天时间,如何凑齐另外五百两银子? 回去的路上,容九给小乞丐买了碗混沌吃。 “你有名字吗?”容九看着小乞丐吃的香甜。 黝黑的脸洗干净了,看面相就是个男孩子,小麦色的肌肤,浓密而狭长的剑眉,还有长长的眼,脸庞虽然稚嫩,但如刀削一般,线条硬朗。 小乞丐埋头吃混沌,摇了摇头。 容九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戴着一串黑黝黝的手链。 仔细的看,能从圆形的铜牌上看出个“薛”字。 “姓薛么?唔”容九支着下巴看着小乞丐。 “我不擅长取名字,自己也没名字,不如……”容九想了想,给她取个什么数字好。 七,刹那间划过脑海。 “薛七,你就要薛七好不好。”容九问。 “好呀。”薛七眼睛一亮,又是甜腻腻的声音。 “噗”容九憋不住笑了,薛七的声音真甜。 “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容九问。 “应该是女孩子。”薛七开心的回答,咧出两颗虎牙。 “走吧。”摸出四枚铜钱搁在桌上就领着薛七回去了。 牛车上,路面不平,一摇一晃的,薛七摆着两条腿很开心。 容九望着越来越远的云泽城。 为什么是七呢? 脑海里闪过少年的身影,雾蒙蒙的气团遮住了少年的脸,看不清,他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唤自己,两个字。 什么字?容九吗?不是。 容九摇了摇头,头有些疼了,不能再想了。 容九摸了摸比起平常跳得更快的心。 那是谁? “小九哥哥。” 不远处传来朱怜儿的小奶音。 容九下了牛车,朱怜儿就小跑过来,扑进容九怀里。 “怎么了?”容九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小九哥哥,你跑哪去了?爹爹让我来找你,我都找不到。”小姑娘蹭了蹭,瞥见旁边还有个人,瞪大了眼睛,“小九哥哥,那是谁啊。” “她叫薛七,你叫七姐……”容九话未说完。 “七哥哥好。” “……” “怜儿,你找我有什么事?”容九问。 “不是我啦,是爹爹。”朱怜儿拉着容九直奔家门。 容九就随着朱怜儿走,想着可能是什么事。 “爹爹。”小姑娘又一下扑向朱夫子。 平时一向严谨的朱夫子笑开了花,一下将朱怜儿抱了起来,“哎,爹的婴婴。” 朱夫子人近不惑却只有一个女儿,在这么个传宗接代为第一大事的年代里,如此宠爱一个女儿是极为少见的。 “夫子。”容九看在眼里,向夫子行礼。 “来来来,小九,我正好有事找你。”夫子先踏进门,抱着朱怜儿往书房走。 容九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帝陵》正文 第七章 想起 “小九,我找你来是要和你说说童试的事。”朱夫子喝了口茶又道,“我与徐子清徐夫子一同做保人,向衙门保举你去,以你的聪颖,此事不难。” 科举吗?容九凝眉,她没有走科举的念头,但似乎在这之前她已经通过了乡试和县试,只需过了府试就能成为秀才,也就能领到官粮。 她女儿家的身份小时候看不出了,但长大了却瞒不了,到时候就是欺君之罪。 朱夫子看容九似乎有些为难,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学识不足,只宽慰道:“夫子这一生没什么成就,止步于秀才不前,但你有过目不忘的天赋,夫子相信,假以时日,你定能有很高的成就。” 容九朝朱夫子笑了笑,点点头说好,又向夫子道谢。 不过是府试罢了,等取了秀才之后不再参加考试就是了,这次总不能辜负了两位夫子的好意。 朱夫子也满意的捋捋胡子。看着容九离去的身影。 他是真的满意容九,这孩子有读书的天赋,性子又稳重不骄不躁,是个好苗子。 接着又叹了口气,自己这辈子只能如此吧,桃李满天下的愿望是没法实现了,好歹还能享受一下教书育人的乐趣。 只有怜儿平平安安就好。朱夫子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终于安安稳稳的回到家中,容九摊在床上不想动弹。 府试是在一个月后,还有时间准备,眼下最重要的是银子。 什么样的方式生钱更快?什么东西最贵? 思绪快速的转动着。 赌博? 不,纵然她会这个,但她年纪太小了,被人盯上就没有上次那么幸运了。 一系列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闪过。 “唔。”头又剧烈疼了起来,但这次容九没有停止想。 纸? 书? 知道了。 容九舔了舔疼的发白的唇,她知道要做什么了。 世族为什么能长久的做世族?那是因为他们垄断了所有的教育资源,无论是笔墨纸砚,还是学府,都由世家掌控着。 一刀最普通的纸也要六两银子,寒门弟子哪能用得起,平素只能使用竹简,更别提价格昂贵的书籍了。 她会制纸,而且是用最便宜的材料制作最好的纸。 闭着眼睛回忆。 记忆中总有个少年模样的人在,片段中,少年拿着纸很兴奋的样子,转过头来对她笑,摸了摸她的头发。 但她不卖纸,她卖书。 儒家是四书五经几乎每本价值在四十两银子,而像《资治通鉴》这样的书更是高达六七十两银子。 但她不卖这些,至于卖什么怎么卖,她已有主意。 “薛七,你知道哪里有很多小乞儿吗?”容九问一直安安静静的薛七。 “云泽城城隍庙里有很多小乞丐,他们中有一个人很厉害,那人每次能领着手下的乞丐抢到最好的食物,那些大乞丐也很怕他。”薛七回忆道。 “为什么怕他?”容九问。 “他打架很厉害,不要命。”薛七有一次见到过那人把抢他手下小乞丐食物的人往死里揍,抡着棍子砸那人的脑门,即使对方比他高壮很多,他满脸是血的把对方揍得奄奄一息,脸上挂着桀骜不驯的笑,像个疯子。 容九点点头,沐浴一番换了原本的麻衣蕴袍,头发用那根雷击木簪子束了起来。 她摸着那个“女”字,到底是是什么意思呢?玉兰花下刻着一个“女”字,是字谜还是什么? 暂且不管这些,容九和薛七一道出门。 永安镇刘家有着祖传的木活手艺。 “刘叔。”容九在店铺门口喊道。 被称作刘叔的人正专注的做木活,手上的动作不停,一把刻刀在手,片刻间,一支梨花栩栩如生,看样子应该是在做一家屏风。 “哎,是小九啊。”刘叔做刻好后,看见容九笑眯眯的,容九平素斯文有礼,长相又好,很少讨大人喜欢,“有啥事要刘叔帮忙的?尽管说来。” 容九父母双亡,平日除了靠族中接济,大多时候也有这些邻里热情想帮才能平平安安长大。 容九露出腼腆的笑,“是有事找刘叔帮忙,您的手艺在镇中是最好的,所以我就厚着脸皮来了。” “哈哈。”刘叔被夸得开怀大笑,“你小子,要做什么,直接说吧,叔是爽快人,定会帮你做好的。” 容九将画好的图纸递给刘叔。 刘叔接过来看看,都是新奇的物件,其中有一个是巨大的木桶。 “这些都是什么?”刘叔从来没见过这些物件,做来干什么用? 容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一位族叔吩咐的,刘叔你能做吗?” “能是能,不过要费些时日。”刘叔点点头。 “您看大概要多久?”容九轻轻皱眉,她的时间不多。 “最快也要六七日。”刘叔道。 容九松了眉头,将五十两银子递给刘叔“那就辛苦刘叔了。” “嗨,用不着这么多呀孩子,你听刘叔的,刘叔只收你木料费,这多余的你自个儿揣着去买纸笔,刘叔听徐夫子说你要去府试了,这就当刘叔给你添的喜庆。”刘叔憨厚的笑着,只取了三十两银子,其余的又揣回容九手里。 容九垂着眸,紧紧的拽着手里的银子,“谢谢。” “谢啥,好生读书啊。”刘叔拿着图纸就开始忙活。 时下正式深秋,粮食已经收获了,田里堆满了枯黄的麦秸,容九只花了几文铜钱就收走了一大堆。 回到家中,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容九的课业和爬陡崖都没有落下,这期间她在山中发现了一处黏土。 用最简易的方式做出一板泥活字,每刻一个字,她就有一股异样的熟悉感,她好像以前也做过这些事,每刻一个字,她就好像能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泪滑落,满面冰凉。 “祖父。”她轻轻低喃。 她想起来了,她不是容九。 她是华公最骄傲最珍爱的孙女,她是盛京名声显耀的荣华郡主,她不是沧州小可怜容九。 原来不是梦,那场弥天大火,不是一场梦。 她死了,又活了。 “祖父。师父。”容九埋头,抱着膝盖痛哭。 到底发生了什么?富贵滔天的华府为何一夜之间会成为一地废墟? 为什么,只有她活了过来。 师父,师父一定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帝陵》正文 第八章 读书 城隍废庙中十一二岁的少年双手枕着头躺在稻草铺成的床上,嘴里咬着一根稻草,闭着眼抖着腿。 “陈哥,陈哥,有人找你。”一个小乞丐兴冲冲的冲了进来。 “啪”一巴掌拍在小乞丐头上,“瞎嚷嚷什么呢,安静点。” “哦”小乞丐委屈的吸吸鼻子。 从门外走进两人,六七岁的少年,为首的一身麻衣蕴袍,黑簪束发,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琥珀色的眸中似有笑意又似拒人千里,眉间自清贵之气。 另一个面容棱角分明,眉眼狭长,到显得有些粗犷。 “你是陈冲?”那清贵无双的小少年问道。 “做甚么?”陈冲皱着眉,他不记得和两个小屁孩有什么联系。 “这里的小乞丐都归你管?”容九继续问。 “你有啥事直说,我读书少,听不懂弯弯绕绕的。”陈冲一个翻身,双腿交叉做着。 “帮我做一件事。”容九道。 “不干”陈冲想都没想就拒绝。 “想不想带着你的一邦小弟脱离乞讨的日子?”容九走到他旁边坐下。 “嘁,你一个小孩子还能帮我?”陈冲嘁了一声,显然不信。 然而容九靠近他,附耳说了什么。 陈冲眼睛瞪大,越听越惊。 “你说真的?” 容九笑着点点头,“干不干?” “干!”陈冲道。 为了掩人耳目,几日前容九就和薛七将造纸的物件搬上了后山。 只靠容九和薛七两个小孩子的能力是不可能把这件事做成的。 陈冲手下有四五十号很,大多是十岁左右的小鬼头,都是半大小子的年纪,平日里掐架厉害,力气也是足够的。 所谓造纸,第一步就是先将麦秸磨成粉末,然后拌入石灰水,放进木皇桶里蒸煮四个昼夜,最后取出过滤,压平,烘干。 几日后,陈冲拿着手里轻薄雪白的纸,止不住的颤抖。 “真的是纸啊。” “嘿嘿嘿,发了发了。”陈冲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牙。 “接下来就靠你了。”容九也捻了一张纸,比起当下店铺里卖的纸都要细腻些。 “交给我好了,嘿嘿。”陈冲挠了挠头傻笑。 ———————————————————— 向福村里曲家里。 坐在炕上的曲老头挠了挠头有些犯难。 曲家算是村中家境较好的人家了,住着仅有的几座瓦房,还养了猪仔。 但小儿子很聪明,是个读书的苗苗,这都是村长说的,可到底有五个儿子,要供小儿子读书,其它儿子儿媳那就得节衣缩食,这纸笔实在太贵了。 曲老头吸了口烟管,叹了口气。 “这可咋整诶!”曲余氏老太太也苦着脸。 老来得子,这小儿子一向是自己的心肝儿,能供出个读书人那是光宗耀祖的事。但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 “娘,儿子不读书了。”曲小五咬了咬唇,声音有些隐忍。 “唉,儿子哟,都是你爹没本事,供不起你读书。”曲老太太摸着眼泪。 底下的老大老二显然松了口气。 寻常人家一年的开支也不过三两银子,老五上学一年的开销节约着用也要近二十两,这都还是因为不曾自个掏钱买书。 老五已经考中的秀才,每月可以领到官粮,哥几个自然觉得没有必要再供他,毕竟举人老爷可不是那么容易考的。 “读吧,爹供你。”曲老头敲了敲烟管。 “爹!”老大老二自然又惊又怒,因着老五念书,自家媳妇闺女都跟着吃苦,闺女已经十二了,如今嫁妆是半分都没攒下来。 “爹,够了,您和娘,还有哥哥们为我这个不孝子做的已经够多了,儿子已经是秀才了,儿子可以做夫子养家,也没有必要再读书了。”曲五跪着,给二老磕头,将眼泪抑制了回去。 出了家门,曲五便一路散心,深呼了口气,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水。 他想念书啊。 “卖书啦,送纸啦。”不远处传来几个半大少年的喊声。 什么?书,纸? 曲五控制不住脚,向声音处走去。 “卖书啦,只要三两银子,送三刀纸。” 什么?曲五有些激动。 没有听错吧? 声音的发出处被同乡人已团团围住。 通过人群曲五依稀可以看见几个半大的少年,穿着朴素,五官平平,没有什么特色。 “骗人吧?啥书呢才值三两银子。” “就是就是,骗人的,那一刀纸也不止这个价呀。” “咳咳,乡亲们,我不骗你们,是有大善人要做善事了。”王小十,咳了两声,踩在一块石头上,加大声音,“书只要三两银子,纸每人送三刀。” 人群一片哗然 “真的?” “细伢子,你不要骗俺。” 王小十笑眯了眼,“不骗,不骗。” “善人还让我告诉你们,她要让天下寒士人人有书可读,人人有书可念。”这一声传得老远。 人人有书可读,人人有书可念。 曲五激动了,热泪盈眶。 那王小十又说,“今儿个,咱不只卖书,咱还会教你们如何造纸。” 造纸? 怎么可能? 那可是世家捏得紧紧的秘法。 “善人呀。” “文曲菩萨保佑。” “是文曲菩萨可怜我们啦” 村民们都齐齐跪下磕头,热泪盈眶。 “娘,这世上真的有文曲菩萨。”曲五怔然低喃。 拿到了书,曲五小心翼翼的打开,字迹如龙走蛇舞,锋利逼人。 “好字。”他叹道。 《华公手扎》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华公? 曲五的手颤抖起来。 “妙啊,妙,哈哈哈哈……”曲五癫狂的大笑起来。 是华公啊! “不是文曲菩萨,是华公,呜呜,是华公啊。”曲五大哭起来。 华公吗?那个令天下人折服,惊才艳绝的当世鸿儒。 不过一月,沧州二十八个郡,三百余乡人人皆会造纸,华公,这个消失了近十年的名字,再次映在人们的记忆里。 而容九要的,就是人人都记着他,人人都不能忘记他。 与此同时,沧州的所有书铺都陷入困境,所以存货积压难售。 “是谁啊,这么有能耐。”男子摸着下巴,邪魅的笑了笑。 “六郎,如今该怎么办?”王贞满脸焦急,世家的书籍纸业太原王家投入最多,如今也亏损最多。 “什么也不办。”王六郎懒懒的打个呵欠。 “六郎,你救救我……”王贞身为王家嫡子,读书却不中用,只求了家主让他打理家业,如今办成这样,少不了要吃挂落。 “我又不是神仙,那人用的都是生面孔,去的又是异乡,问了乡人,不是说文曲菩萨显灵,就是说华公回来了。我有什么办法。”王六郎翘着二郎腿,懒懒的道。 瞥了一眼王贞的苦瓜脸,道:“罢了,你且将我收藏的画作拿去,能让你少脱一层皮。” “多谢侄儿。”王贞看着王六郎闭起了眼,也就不再打扰,悄悄退了出去。 王六郎却又睁开了眼,打开《华公手札》细细看了两页。 “妙啊。”他叹道,嘴角擒着懒懒的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帝陵》正文 第九章 不简单啊 陈冲和五十个小乞丐围着容九,薛七两人坐着,一堆白晃晃扎人眼的银锭子搁在中间堆成了小山。 “有多少?”陈冲两眼亮晶晶的,一口白晃晃的牙怎么也遮不住。 “四万七千余两。”容九捏着银锭子微微翘起嘴角。 整个沧州三百多个村,每村每户出三两银子,加起来也就这么多,不算多,但也不少。 容九分出五分之一给陈冲,却被陈冲推了回来。 容九抬头望着他。 “我不要钱,我跟你混。”陈冲咧着嘴笑。 “我一个六岁小童,跟我混有什么出息?”容九低着头,把玩着银锭。 “跟你混出息大着呢!”陈冲直盯着容九,“你到底是什么人?” 容九不语。 “不说也罢,你跟华公一定是有关系的,至于我嘛,我不管那些关系,我既然参与了这件事,就和你同流合污了,就算我现在不说跟着你,今后你也会使技法达到这个结果,我是个粗人,嫌麻烦,既然如此,我倒不如爽快一点。”陈冲叼着一根野草,吊儿郎当的。 容九看着他,她早知道这人并非如果外表表现的一样懒散粗犷,内心其实心细如发。 “你很聪明。”容九夸道。 “别给我戴高帽子,不过各有所取罢了。”陈冲道。 的确各有所取,陈冲从参与这件事后就明白了,此事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被查出来,他们只有死路一条,这利益可不仅仅关于钱,要知道,当今正有意多多任用寒门子弟来打压世家之意,不过苦于人才缺少而难以施行,而如今,造纸术和《华公手札》传了出去,过不了十年,这天下寒门学子一定人才辈出,他们差的从来都不是能力,不过是资源罢了。 容九一开始用钱诱惑他,他一冲动就答应了,前些日子他路过王氏书铺,听见里面的人摔了杯子,又砸了许些物件,他忍不住好气跑去听墙角,却听见那人怒斥:“要老子知晓是哪个混蛋做出这等事,定要他死。”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那时他才意识到,到底沾上了多大的事。 至于容九么,为了不暴露自己势必会做些什么让自己一行人都留下来,至于做什么嘛,他脑子不好使,想不怎么出来,但就凭这人在如此忙的时候也能井井有条的该练功练功该,该学习学习,轻轻松松考上了旁人一辈子也难考上的秀才,还取了案首。 一想到这件事,陈冲就想摇头啧啧啧,比智商他肯定会被玩坏的。 留下,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也是个漂泊无依的人。 指不定有更好的前程。 前程啊,他从前没想过这些,现在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 张大户的田庄到底是没有拿到,但现在容九也已经不需要它了。 这次容九进城了,却不再是去衙门,而是私人买卖的黑市。 戴上面具和帷幕,又故意垫高了靴子,这一次,容九看起来九、十岁的年纪。 在黑市以一万两千的银子购得了沧州裕山的田庄,以及良田千亩,又购置了百斤米面运往山庄。 原有的田地依旧由原来的佃户租中,不过亲自露过一面,教他们晓得庄子的新主人罢了。 容九不知道老头所说的乱世还有多久,但粮食在乱世是最珍贵的,比起一堆黄白之物更能让人活命,当然,关键时刻,也更能收买人心。 大贾富民者,国之司命,掌控了一国的经济,就握住了一国之命脉。这虽仍旧是个视商人为低贱庸俗之人的时代,但容九却不管这个,她就要做这个司命。 那些世家只卖书籍和笔墨纸砚这样的所谓圣物,不过是沽名钓誉,徒个清高之名罢了。 他们不做,容九才更有机会。 用一万三千两银子置办了云泽城最繁华的地段的两个铺子,一家为酒楼,一家为布楼。 寻常的酒楼布匹店花不了这么多钱,但她要做的不是寻常的,不过慢慢来就是了,一时太好只会惹人眼红,如今她什么也没有,自然不能招惹太多麻烦。 陈冲和薛七都忧心会亏本,容九却淡淡的微笑不语,她自有法子日斗千金。 “阿九,你要做什么啊?”陈冲满脑子问号,看着容九又将十几幅画纸递给木匠,那纸上画着奇奇怪怪的东西,木匠刘叔却眼前一亮。 “过几日你就知道了。”容九没有看陈冲,而是直直的盯着刘叔,她问:“刘叔,您能做出来吗?” “能的,交给刘叔好了,半月后再来取。”刘叔握着图纸内心惊叹不已。 容九却抚摸着腰际的荷包若有所思。 不简单啊。 容九微微扬起嘴角,带着陈冲和薛七离去。 “小子是很厉害啊。”刘叔看着容九离开的背影叹道,转而又看向图纸,嘿嘿一笑,“但我也很厉害。” 不然当年怎么会做那么个决定? 去成衣店购置了几十件衣服,那店家娘子一件容九来又笑开了脸。 “小公子又来啦。”店家娘子立马亲自去接待容九,满脸亲热。 “陈姐姐。”容九腼腆的笑着和陈娘子打招呼。 陈冲和薛七都嘴角抽了抽,这幅乖巧的模样很少见啊。 而且,她叫的是姐姐,那人以她的年纪该叫婶子罢?嘴甜心黑。 那陈娘子笑意更深了,她都三十好几了,还被叫做姐姐,“什么姐姐哟,娘子已经老了。” “哪里就老了?陈姐姐你不是不过二十吗?”容九腼腆的道,显得很真诚。 “哎哟,真是可人呐。”那陈娘子忍不住喜爱,捏了捏容九的小脸,又揉了揉。 她呀,想把自家闺女嫁给这个小公子了。 “噗”陈冲憋着笑,这容九是少妇收割机吗?无论走哪,但凡在这种妇人面前她都一幅乖巧腼腆的样子,引得那些妇人都对她好得不得了。 前些日子买那酒楼的时候也是如此,那主家本来不是不想卖给一个孩子的,那主家内子霍娘子见了容九却是喜欢得不得了,逼着自己夫君就卖给容九不说,还少了一百两银子。 那主家只能面色铁青的答应了。 在成衣店也是如此,容九买了五十五件衣服,那娘子只收五十件的钱不说,又送了容九好些精致的荷包。 “以后也来陈姐姐这啊。”陈娘子将容九送到店铺门前,忍不住叮嘱道。 “自然来这里。”容九笑着点头。 城隍废庙的小乞丐们暂且被安排进了田庄里,他们本来也是出自农家,不过以前闹了灾荒,举家迁移不成才沦落为乞儿,因而田庄里的田地容九也留了些让他们耕种。 这只是暂时的安排,今后,这些人是有大用处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帝陵》正文 第十章 皇后 是夜,容九爬上了屋顶,躺在老头经常窝着的地方,双手枕着头,看着皎洁的月亮。 静夜无声。 “挺舒服的,就是有些冷。”容九轻轻嘀咕。 老头还挺会享受的,躺在这里,风景好啊。 她伸手将木簪取了下来,抚摸着那个“女”字。 她记不起了。 纵然她知晓了她是谁,记忆还是没有恢复,那场大火前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原以为老头是她的师父清虚长老,但细细想来也不一定。 清虚长老的岁数她不知晓,但她从师于他,时常见他,他的样貌不过在不惑之年,即使五年过去,也不会老成一个糟老头子。 容九闭了闭眼,但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他一定在图谋些什么。 师父不苟言笑且一心坚守正道,他不会像老头一样,教她这些旁门左道的。 厚黑学,其实还挺好用的。 他还会教她什么?她有些期待了。 “阿九。”薛七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你要上来吗?”容九看着地下的薛七眼睛亮亮的望着自己。 “有蚊子吗?”薛七问。 “没有。”容九笑了。 “哦。”薛七也缓缓地爬了上来,学着容九的姿势枕着头。 “就是有点冷。”薛七吸吸鼻子。 这薛七,容九又笑出了声。 “会唱曲吗?”容九问道,她生来就是个放浪不羁的人,祖父却捧她如至宝。 “不会。”薛七摇摇头。 “我教你,”容九看着薛七,你且仔细听着。” “好。”薛七点点头。 容九轻启唇:“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喜孜孜连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带结。将朱唇紧贴,把粉面斜偎。罗袜高挑,肩胛上露一弯新月;金钗倒溜,枕头边堆一朵乌云……”清冷的声音带着童稚的稚嫩,听得薛七起了一身鸡皮。 容九的嗓音并不适合艳曲,让人浮想联翩的艳曲倒叫她唱得如高山流水般高雅了。 曲调倒是好听。 这是她作的曲,像她这般的女儿家放在世家里人人都会视为羞耻,她逛青楼,为歌姬填艳词,她唱艳曲时,有一个锦袍少年时常在侧,照样是看不清脸的,但容九知道他在笑。 祖父从未责怪过她,反而赞她有不输男儿的真性情,待她如珍宝。 抑制住眼眶的湿润,容九问:“会了吗?” 薛七一脸懵,“那是什么曲?” 纵然不懂,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让人快活的曲子。”说这话时容九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温润如玉。 “唱给我听听。” “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喜孜孜连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带结。将朱唇紧贴,把粉面斜偎。罗袜高挑,肩胛上露一弯新月;金钗倒溜,枕头边堆一朵乌云……”甜腻腻的嗓音拌着艳词,终于有了属于它自己的风尘味。 容九点着手指,闭上了眼睛。 盛京味啊,她挺怀念的。 ------------------------------ 绝生崖底。 披着斗篷的黑衣少年坐在溪岸,已是寒冬腊月,他却将双脚伸进溪水中,轻轻摇晃着双腿,四周繁星点点。 巨蟒缠在他身上,亲昵的摇晃着头颅。 月光下苍白的脸和如枯井般毫无生气的双眼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少年用树叶吹了一曲《凤求凰》,作罢,他的脸上露出两个梨涡来,苍白的脸多了几分红晕,“阿九她,会挂念我吗?” 少年摸了摸巨蟒的头,自言自语,“要尽快出去。” “我要去找她。” 容九从梦中醒来,揉了揉额际。 她梦见闵夕了,那个小少年的梨涡和那束紫色的放生花,还有从林深处的腐尸味。 她望了望后山。 他过得好吗? 想完又笑着摇摇头,那个孩子很厉害的,也很危险。 事还有很多啊。 容九翻身下了屋,将昨日在城里买的一些点心布匹和陈娘子送的荷包收拾出来。 这些荷包是绸缎做的,绣得很精致,但颜色太艳丽,这些她都用不了。 带着东西去朱秀才家里,中了案首之后她一直在忙别的事,到底是该来致谢的。 “贱人!” “狗男女!”容九脚还未踏进院子,就听见院里响起霹雳啪啦的声音。 容九收回脚,她觉得现在还是不进去好。 “夫君,小声点。”秀才娘子余氏压低了嗓音。 “啪”又是杯子被砸碎的声音。 “你是要蓁蓁死吗?”秀才娘子气道。 院里终于安静了,只有朱夫子的悲愤叹息声。 容九转头离开,现在可不是道谢的好时机。 一路上,容九轻皱着眉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能让一介读书人骂出如此的话来,蓁蓁又是谁? 秘密可真多啊。 “好消息,好消息啦。”街道上有人敲锣打鼓。 “什么事呀”有人迷糊的问道。 “谁知道呀,去看看。” 百姓都齐齐聚了过去。 “乡亲们,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寿诞,娘娘仁慈,念民生疾苦,特地请求陛下为天下百姓免税一年,徭役减半。”那带头敲锣打鼓的人满脸喜气,扯着嗓子让远处的百姓也能听见。 “陛下英明!陛下万岁!”百姓们都齐齐跪在地,朝着盛京所在的方向磕头跪恩。 “谢主隆恩!娘娘千岁!”越来越多的百姓都出了家门来此跪拜。 听着此起彼伏的叩谢声,容九靠着城墙,垂眸沉思。 官府在为皇帝造势,皇后娘娘生辰这步棋走得不错,至少,收买了民心。 容九嗤笑一声。 但是民心,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她能想象,若她说得民心者得天下,那老头估计又得气得哇哇大叫,大喊“放屁。” 民心啊,有时候是最靠不住的。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去跪拜,容九转身离去。 她从不敬畏皇权,生前如此,如今亦是如此,她自生来就有宿慧,从不觉得皇家就高人一等。 一切的一切,都是虚幻。 华家的灭亡之事的背后尚且不知有没有皇家的动作。 毕竟华家的名声太盛,树大招风啊。 ……若是有么………… 容九笑了笑,路过朱夫子家,只见房门紧紧的关着,想来也没去跪恩。 伸手拿了几个素包子,放了几枚铜钱在桌上,容九哼着古怪的调,慢悠悠的离去。 “年少无畏啊。”茶楼上自然有人见了这一幕。 王六郎依靠在紫檀做的美人椅上,伸了个懒腰,亲手沏了杯茶,君子尖的幽香扑鼻。 王六郎深吸了一口,叹道:“香啊!” “这沧州有趣。“王六郎又饮了一口君子尖。 阿水暗自摇了摇头,王六郎近年来越发好享受贪玩乐了,这作态倒是和有一人很像,若不是王六郎是太原王氏最有才华的嫡子,家主会忍不住掐死他的。 当然,也要看家主能不能掐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帝陵》正文 第十一章 保护你 至从容九考中了案首,来小木屋的人就变得多了。 六岁半的案首,虽说出自沧州容氏,但是庶族偏房也算是寒门子弟,可谓百年难遇的天才,听说到目前为止只有十年前的崔季昀和如今的朝诀才能做到。 无论是卖豆腐的张大娘还是卖猪肉的牛大叔,平时里但凡有点交集的人都会提着点东西来坐坐,但容九通常是不在家的。 她不是在绝生崖攀爬就是在崖顶念书,《中庸》她已经自学完了,已经开始自学《大学》。 老头子留下的《厚黑学》之类的古怪书籍,太过深奥,她虽然也时常翻阅,但只懂大概意思。 她生前最喜欢专研古怪的东西,但那些都算是投机取巧,和知识没有多大关系。祖父也曾亲自教导过她学业,但那时到底年少贪玩,耽搁了许多光阴。 如今的她是要走科举路的,她要闯出一条路来,让所有人都知道,华家有她在,就不会倒。 但走科举,凭着她原来那点知识是远远不够的。 几个月以来不断重复枯燥的训练,容九从没有过一丝懈怠,攀爬在悬崖峭壁上,松懈一分就可能会丧命,衣服磨坏了一件又一件,五指和膝盖长满了老茧,两个月来,容九渐渐找到了借力的诀窍,她的力量也渐渐提升。 没有什么能比死亡更能激发人的潜力。 容九渐渐明白那老头为何狠心将六岁的自己扔下悬崖,逼着自己爬上来。 这一日,容九是万万没想到本家竟然来人了。 不过本家的人也没想到,自己去了竟然扑了个空。 而容九此刻正在裕山田庄里。 交给刘叔制作的物件都准备好了。 陈冲和五十五个小乞丐都满脸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一个个大箱子。 “都是些啥?”陈冲问。 容九揉了揉发疼的额际,拿出熬夜赶出来的计划。 “你既然说了跟着我混,那么我便直说。”容九顿了顿说,“你们若能吃得了苦,我便许你们一个前程似锦。” 容九示意薛七将其中一个箱子打开。 “什么东西?”一行人都围了过去。 “是弓弩!”其中一个小乞丐惊呼。他曾经有机会见过一次。 但这个好像和他见过的又不一样。 “兵器!容九,你到底要做什么?”陈冲问。 薛七也瞪大了眼睛。 “私造兵器是犯法的!”陈冲难以置信,他原只以为她要和世家对上,没想到,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大的图谋。 容九只淡淡的笑,她道:“人生本就是赌博。” 赌赢了封侯拜相腰缠万贯,赌输了自然就是死。 成王败寇而已。 “赌不赌全看你自己,我不过是给你个机会,你要赌一个前程似锦,还是继续苟且偷生,活的如蝼蚁一般?”容九拿起一架弓弩,插上三支箭。 陈冲的心不可控制的澎湃,活得如蝼蚁一般的乞讨,受尽侮辱才能抢到一点食物,他再也不想了。 “你不怕我嚷嚷出去?”陈冲挑着眉问道。 “嚷嚷什么?”容九看着他笑。 陈冲就泄气了。 嚷嚷什么? 嚷嚷沧州容氏阿九一个六岁孩童竟然要造反! 谁信? 他自己都不信。 “干吗?”容九板开机关,对着陈冲。 三支箭“啾啾啾”的射了出去,擦过陈冲的头发,插进了远方的树干上,没了多半。 陈冲抹了抹汗,虽然有些怕,但眼睛仍旧发亮。 这箭的射程和力道比寻常弓箭要远要大得多。 “干干干!”陈冲喊到。 总要赌一次,万一成功了…… “别急,还有东西。”容九示意薛七继续打开箱子。 带着铁针的铁网,包裹着铁屑的沙袋,巨大的石头,以及装满了沙石的小型布袋………… 陈冲和一帮小乞丐打了个寒颤,瞳孔放大。 这,这这都是刑具? 容九将几叠纸递给陈冲。 纸上是容九彻夜赶出来的计划,所有的计划都是按阶段进行的。 陈冲看了几行,他虽没怎么读过书,但字还是识得几个,加上容九又在字旁添了简易的画,他也能看懂。 “容九!你这是要我们都死吗?”陈冲的声音发颤,甚至有一丝破音。 讲真,他后悔了,他真的怀疑容九想用这种法子将他们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 “我说过,只要你们吃得了苦,我就能让你们成为这世上最强的精兵。”容九冷冷的道,“我会教你们最奇巧的兵术,给你们装备最锋利的兵器,让你们成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 最强的。 战神啊。 陈冲和小乞丐都咽了咽口水,激动起来,眼里充满渴望。 身为男儿,谁不想创造自己的神话? “付出的和得到的是成正比的,哪有人能轻轻松松就得到荣华富贵。”容九将他们的神情看在眼里,微微勾起唇角。 她转身离去,“明日就开始训练。” “容九。”陈冲喊了一句,“你为什么懂这么多?”要知道,她容九再聪明也不过六岁。 “因为我是我啊。”容九转身笑道。 真正的容九不会这些,可她不是容九啊。 看着陈冲他们被激起来的情绪,容九转过身,眼底意味不明。 “真好用啊!”她由衷的感慨。 老头子的御人之术。 她闭上眼,回忆。 “嘿嘿,所谓御人嘛,也就是攻心术,要说服人,使人为你卖命,你就先要给他们画大饼,激发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渴望,让他们觉得自己就是那样的人,自己真的能成为那样的人,自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老头子贱贱的笑声如在耳侧。 不过,她是真的打算将他们练成奇兵,让他们在乱世之中大方光彩。 瞥了一眼小乞丐们柔瘦不拉叽身子骨和怂怂的样子,容九扶额。 慢慢来吧,总有时间的。 陈冲望着容九离去的背影,胸中荡起的澎湃慢慢缓了下来,他嘀咕:“我怎么感觉被洗脑了?” 说完又咧嘴笑,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牙。 罢了罢了,这次拼了就是。 路上薛七扯了扯容九的衣袖。 “怎么了?”容九问。 “我也想训练。”声音甜软,语气却很坚定。 “为什么?”容九笑着问她。 薛七虽然长得像男孩子,但毕竟是个女的,那些训练很苦的,她带了她回来,也没想过要让她吃这些苦。 “保护你。”薛七轻轻吐出字。她不想做个无用之人,是容九带走了她,她想为他做些什么。 容九稍稍一顿,伸手摸了摸薛七的头,“我不需要保护,你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说完就迈开腿走了。 薛七摸了摸头顶残存的余温,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温柔过。 她紧紧捏着拳头,她一定要加入训练,多苦都没关系。 看着那个单薄的却充满安全感的身影。 薛七也快步地走,去追赶容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帝陵》正文 第十二章 痴儿 “小九哥哥,小七哥哥。”朱怜儿远远就看见容九和薛七。 “嗯,怎么了。”容九笑着看着小姑娘飞奔而来,扑向她。 “爹爹要我告诉你,今天容家来人啦,但是你没在家里,他们就走了。”朱怜儿搂着容九的腰,抬头笑眯眯的说道。 虽然容九只比朱怜儿大了一岁,但容九本身比起同龄的女儿家都要高些,再加上这段时间不间断的训练,便长得更高些,身体也结实些。 “本家么?”容九轻轻皱眉。 能让本家想起她这么个穷酸小可怜的事,估计也就是她取了案首的事。 容氏已经衰败到如此地步了? 虽说以往也有本家为庶族子弟铺路的旧例,但到底不会只因为个童生试就急急忙忙派遣人去,科举之路异常艰难,一个童生试的案首算不得什么。 那么当今皇家定然是有人谋划的,要知道靖朝建立五十年来从一开始就准备打压世家,祖父也曾献力过,有着祖父的压制,世家在祖父面前只能畏手畏脚的做事。 祖父死了,世家也就能放开手脚。 容九紧了紧手指,容家的灭门不知道和世家有没有关系。 但祖父也说过,世家毕竟有几百年的底蕴,打压世家只能循序渐进,用怀柔之策平息他们的怒气。如若急功近利的话,逼得他们狗急跳墙,世家若联合起来,王朝必定颠覆,这天下黎民百姓又得饱受战乱之苦。 这个人是谁? 能将世家逼成这样?容氏的衰败在近几年是极为明显的。 容九垂眸沉思,那人很聪明,照目前看来,他并没有动弹王崔卢林李郑这六大豪门,而是从次一等的世家着手。 次一等的世家虽多,但底蕴到底不足以与皇室抗争,六大豪门的利益没有受损,自然也一就不会反对朝廷。 世家,自古以来就是自私自利的。 以她容氏阿九的身份自然是应该主动到本家投名拜访,然后小心翼翼的请求依附本家,从此便受本家管束。 但她不准备去。 容九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牵着小姑娘的手往木屋走。 世家啊,她从来都是厌恶的。 而且,她的事情多着,也没空去,一切随缘吧。 进了屋子,容九取出些点心给朱怜儿,让薛七陪着她玩后,就拿出《大学》细细研读。 “小九哥哥,你看的是《大学》吗?”朱怜儿看着容九手里有些熟悉的书问。 容九放下书问:“你怎么知道?” 小姑娘开心的笑着,脸上满是骄傲,“爹爹经常看这个,还看好多好多书。” “夫子懂这些吗?”容九问。 小姑娘显然有些生气了,小脸气鼓鼓的,道:“当然了,我爹爹什么都懂,很厉害的。” “是,我也觉得夫子厉害。”容九微微扬起嘴角。 一般的启蒙夫子也不是不看这个,但很少有人看,毕竟很多人都不准备再参加考试,启蒙孩童只须教授《三字经》,《千字文》这类的书就行了。朱夫子已经是不惑之年却仍旧只是个启蒙夫子,且也不曾在外表露过要科举的念头。 明日再说罢。 容九又翻开书细细研读,仔细标记了几个不懂的问题,又翻看了糟老头留下的书。 晚饭之后送了朱怜儿回家,容九又爬上屋顶。 望着漫天繁星。 容九凝眉,怎么看星星? “老头,你什么时候回来。”容九轻声低喃。 --------------------------------------- “哎呦,哎呦,轻点。”白胡子白发老人躺在木床上叫唤着。 智深方丈如同弥勒佛一样面容含着慈悲为怀的笑,下手却十分的重。 “哎,也不知道那个小崽子怎么样了。”终于结束了,糟老头摊在榻上成了一个大字。 “哪个小崽子?”智深大师问。 “嘿嘿,我不告诉你,你们出家人不是最喜欢算吗?你算啊。”糟老头子一声贱笑。 智深大师果然老老实实闭着眼睛掐指一算,半响,他睁开沧桑的眼睛,道:“算着了。” 说罢,又叹了口气。 糟老头起身打坐,有些狐疑:“是谁?”心里一紧,臭小子不会出事了? 智深大师瞥了他一样一眼,一副深高莫测:“天机不可泄露。” “呵呵,滚犊子。”随手将木床上的木枕扔向智深。 智深大师一只手随意接过。 “啪”手腕上的菩提子却散落在地,滚向四面。 智深没有管掉落在地的菩提子,仍旧面带笑容:“看来你还能活很久。” “嘿嘿,那是当然,我要长命百岁。”糟老头喝了口茶。 智深大师离开的脚步一顿,又恢复正常,出了门,他静静闭眼的转动另一串菩提子。 长命百岁么。 “智深大师。”少年清朗的声音打断智深的沉思。 智深大师睁开眼,眼前少年未及弱冠,一条青丝系发,白袍青衫。 少年身上自由闲云野鹤的逍遥,如同洗净尘埃般静倷,他一笑,明眸皓齿,向大师深深作揖,极尽虔诚。 这少年是有佛缘的。 “痴儿,你六根未净,还是离去吧。”自五年前这少年人就放弃他的荣华富贵,一心求佛。智深大师悲悯的看着他。 “求大师同意收我为徒。”少年跪下,不愿起身。 大师摇了摇头,他已然不顾崔家凤凰的骄傲了,当年意气风发的世家子如今竟成这般。 “人有宿命,生有轮回,你不必如此。”大师已经远远离去。 “一切诸相,即非诸相,焉知所想不能成真?” 大师无悲无喜的声音传来,崔季昀一怔,虔诚的叩头。 “谢大师提点。”起身轻轻捋顺衣襟。 一切诸相,即是非相。生生死死,假假真真。 他要的,不过是再见一面罢了。 “郎君。”阿青看见自家郎君出来。 “走吧,回家。”崔纪昀道。 “回哪?”阿青迷茫了,郎君来松山寺几年了,一直客居此地。 “回盛京。”崔纪昀眼里带笑,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高兴了。 盛京? 好多年没回去了,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臭小子!嘿嘿。”糟老头翘着二郎腿,拿着根姻缘签嘿嘿一笑。 “注孤身啊,嘿嘿,跟老头子我差不多嘛。”糟老头将姻缘钱揣进衣襟里,看着窗外的风景。 “无聊啊,无聊。” “没法吃肉啊……” “想念叫花鸡啊……”糟老头一个人自言自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帝陵》正文 第十三章 试探 翌日清晨,裕山深处响起少年郎们中气十足的哼哈声。 到了饷午,只能听见奄奄一息的呼吸声。 第一阶段只是简单的锻炼体能,耐力和力量训练。 陈冲忍不住抹泪,乞讨也没这么累啊。 先是击打装有豆子的沙袋,手,肘,拳,膝,脚各三百下。 再是将腿上绑上装有五斤重的沙石绑带绕着山路跑一百公里。 还有俯卧撑………… 陈冲摊在地上不愿动弹,他真的不行了,扭头一看见容九和薛七仍旧继续训练。 他娘的,连个小孩子都比不过吗?智商他比不过,身体也比不过? 不服输的胜负欲支配着陈冲和一帮小乞丐,强忍住乏力和酸痛感爬起来继续。 每一次,他们快放弃,他们抱怨唾骂,容九都不理睬。 她只是冷冷的看他们一眼,丢给他们一个嘲讽的笑,然后继续自己的训练。 羞愧和不服输,支撑着他们继续。谁没有个少年意气? 陈冲和小乞丐们一咬牙,一个比一个发狠,总不能输给薛七这个女孩子。 累死的总要比街上乞讨饿死体面些。 寒冬腊月,少年们却满身热气,汗水淋漓。 “容九……”陈冲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休息。”容九一声令下,少年们都直挺挺的向地面倒去,气喘吁吁。 “累死了。”王小十说。 “呜呜。”还有少年小声的哭起来。 容九自然也累,她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喝了一口水,道:“记住自己想要的。” 想要的。 最强的战神啊。 少年的内心坚定了些。 “容九,你就真的有信心把我们弄成一支军队吗。”陈冲问,他实在想不出他能如何做。 就算他的办法管用,能将他们练成精兵。他们也只能做私兵,不到造反成功那一日,永远没有出头的机会。 “我这个人说一不二,说什么就是什么。”容九淡淡的道。 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来就是她的原则。 “你且等着就是。”看了一眼陈冲,容九添了一刀,“不过就你们这么个样,去了也是炮灰。” 陈冲憋的脸通红,手有些发痒。 说完容九要勾起唇角,“但我能让你们把别人变成炮灰。” 她不会武功,但是她会练兵,她会战术,还会格斗,她生来就有这样的记忆,生于文臣儒家的她却天生对军事有兴趣。 祖父从不拿她性格迥异当做妖孽,反而把她当做一生的骄傲,常常高兴的叹道“我家阿笙,是女中豪杰。” 京中无人不知,桃李满天下的华公将好享乐又古怪放浪的华笙放在了心尖上宠。 生于容家,是她一生中最幸的事。 歇息够了,容九便拿出弓弩让陈冲他们练练手。 拿着武器,陈冲他们激动得不行,小心翼翼的接过,捧着。 容九瞥了一眼道:“让你用它,没让你供着它。” 陈冲吞了吞口水,这可是兵器。 “以后会有更好的。”容九道。 更好的啊。 陈冲握着弓弩,跟着容九走。 改良过的弓弩可以一箭三发,且耗费的力气更少,射程更远。 在林中猎了两只狍子,六只兔子,五只野鸡,以及十来只鸟。 陈冲他们正是半大小子的年纪,食量很大,容九也不准备亏待他们,亲自为他们做秘制烤肉。 “唔,好吃。”陈冲恨不得把舌头吞掉。 “好吃好吃!”王小十边叹边大口的咬。 “你要在酒楼卖这个吗?”陈冲问。 说起酒楼,至从买下来,到现在还没开张。 容九摇了摇头,“卖其它的。” “布楼呢?”陈冲问。 “已经在准备了。”容九道。 她花了些钱派人去四处采购原料,出了沧州,去的地有些偏远,自然就费些时日。 “容九,你怎么什么都懂。”陈冲忍不住叹道。相处的日子不长,但他打心眼里佩服容九。 他人小聪明,却不孤高自傲,读书练功都很刻苦,做事井井有条,有些事情看似轻松,其实处理起来很困难,容九却似乎总是从容自若的样子。 会的东西也很多。 陈冲真的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多,小脑瓜到底怎么长的,怎么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 陈冲拧着眉,突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不过他知道容九不会说,不说也罢,还是吃肉罢。 容九的确没有回答,这些事她哪里能说,除了祖父,不会有人包容她这样的人,她从始自终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秘密,她只和祖父分享过,连父母也没说过。 容九离开了田庄,这一次,她又去找了刘叔。 “小九又来啦。”刘叔依旧憨厚热情,手里的刻刀不停歇。 “刘叔,您的手艺是沧州最好的。”容九笑着叹道。 “就你小子嘴甜,不过沧州的确没人比我技艺好,哈哈。”刘叔挠了挠脑门。 “您要一直呆在沧州做个木匠吗?”容九找了个地坐下。 “什么?”刘叔的手微微停顿一下。 “您的手艺去了盛京才有更好的发展。”容九盯着刘叔的手,细细思考,道。 “以后会去的,总不能白白浪费了这手艺。”刘叔继续雕刻着木床。 以后吗? 容九又乖巧的笑了笑,“刘叔,这个东西就拜托你了。”拿出图纸递给刘叔。 “说啥拜托,叔给你做就是了,七日后来取。”刘叔收到图纸继续埋头苦干。 “谢谢您了。”容九离开了木匠铺,摸了摸荷包。 时机未到么。 的确手艺好啊。 容九快步离开去了朱家。 “机灵鬼。”刘叔停下手中的活,拿出怀里的图纸嘟囔道。 ———————————————————— “夫子。”容九在朱家门外喊道。 正在屋中学绣花的朱怜儿一听见容九声音就快速放下针线,噔噔噔的向门外跑去。 秀才娘子无奈的笑道:“这丫头。” “小九哥哥。”小姑娘喜欢得不得了,笑眯了眼。 容九伸直了手臂,接着扑过来的丫头。 “爹爹,小九哥哥来找你啦。”朱怜儿冲着书房喊道。 “哎,来了来了。”朱夫子一副女儿奴的模样,快步出了书房。 “小九找我又何事?”朱夫子捋着胡须问道。 “夫子,学生有不懂的学业相问。”容九腼腆道。 “进书房说罢。”朱夫子领着容九进了书房便道,“你且说来,夫子尽力为你答解。” “畜马乘,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容九想了想,轻皱着眉背了出来,她问,“此为何意?” 朱夫子短暂思量片刻回道:“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长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灾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容九面上恍然大悟,向朱夫子施了一礼,“请夫子教我。” 朱夫子犹豫道:“你如今已取得案首,夫子已不再教你,你去城中求学,自是能有硕师教授。” “刚刚学生问的出自《大学》,学生认为夫子的才识足够教授学生。” 朱夫子一顿,这孩子,这孩子,原来是在试探自己。 “每日亥时来吧。”朱夫子叹了口气,心中却有些愉悦。 “是,学生告退。”容九恭恭敬敬的施礼离开。 “这孩子。”朱夫子笑着摇摇头。 没想到,还有一天能真正享受教书育人的乐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帝陵》正文 第十四章 急 “小子狂妄!”容氏家主将茶碗重重一放,气愤难平。 “乡村野夫,无人教导罢了,何苦气着自己。”家主夫人重新给他添了杯茶,小声安慰道。 “父亲这是怎么了?”容景问道。 “那容氏阿九当真不懂规矩,前些日子你父亲派人去接他,没见着人也就罢了,他身为小辈,但凡懂点礼数,也应该上门拜访道歉,到如今却是一点音讯也没有,你父亲自然是气的。”那夫人又为容氏家主揉了揉额际。 “儿子当是什么事呢。”容景嗤笑一声,“他不来便不来罢,这些人哪里值得放在心上。”那容九他也听说过,六岁半考取案首也算个天才,但到底只是个童生试罢了,年纪又小,变数又大,父亲着实操之过急了。 想罢,容景又笑了笑对父亲说道:“儿子听闻崔季昀回京了。” “什么?”容家主坐直了身子,“消息可当真?” “是真的。”容景点了点头道:“他已然启程,途中是有人亲眼见着了。” 容家主才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如今的六大世家眼皮短浅,只顾私利,殷氏兄妹如今盛气凌人,大行打压他们,六大世家却冷眼旁观,全然不顾他们死活,熟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崔纪昀回来就好。 这天下能让他容晔生佩服的只有三人,第一便是华公,第二是当年的帝师,这第三便是崔纪昀。 他年纪轻轻,已然有华公当年号令天下鸿儒之势。 “但他不一定会为了咱们和殷九荛对上。”容景皱了皱眉。 崔纪昀这家伙从不将世家放在眼里,从五年前他撇开崔家一心入空门就可以看出,什么家族荣耀在他眼里都一文不值,他有惊世之才,却不曾为崔家谋一分利。他求的是什么,着实让人难琢磨。 “他们一定会对上的。”容家主嘴角挂了一抹诡异的笑。 “但他到底一介白身,殷九荛已居相位,殷氏也宠冠后宫,他如何动得了?”容景问。 容家主却笑着摇摇头,“有权无权都是皇帝给得,当今不是个愚钝之人。”帝王权术他不是不会用,不过找不到人罢了。 都是带着面具活着的人,有谁又是简单的?做皇帝的又怎么会是个简单的? 他又道:“后宫不得干政,她殷氏本就来历不正,若想有什么动作,自有人出面,那就不是我们操心的事了。” “来历不正?”容景凝眉,他怎么没听说过。 容家主却没在回答,俨然不开始气愤难平的模样截然不同,他闭目养神,面上带了轻松的笑意。 好消息啊。 ————————————————— 令容九吃惊的是薛七这孩子很适合练武,不管多困难的训练她都是最快完成,又能坚持最久的,她似乎不知疲惫,越困难反而像打了鸡血是,越练越精神,十几日来变得高高壮壮,更加不像个女孩子了。 这让陈冲和小乞丐们倍受打击。好在第一阶段的训练之后,他们的身体都明显变得高壮了些,日常训练也不再觉得吃力,感受到力量的增强,倒是更加期待训练。 容九调整了一下便开始了下一步计划。 本来士气高昂的小乞丐们又再一次哀嚎到奄奄一息。 陈冲抹了抹泪,迟早有一天被容九折腾死。 装豆子的沙袋换成了铁屑,五斤重的绷带也换成了十斤,跑步的路程加长一倍,还要匍匐在地上穿越三十米长布满铁针的铁网,稍有不慎就被扎成刺猬。 陈冲抱着膀子,瑟缩的问:“真的要这样吗?” 又嘀咕道:“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哇” “扑通”一声。 陈冲便滚进了池塘。 “容九,你是要整死我吗?”陈冲被冻得手舞足蹈。 容九也下了池塘,安安静静的潜伏在冰水中,她垂眸,要变强,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乱世连活下来都不易。 “你会感谢我的。”她说。 陈冲瞪着他,到底什么也没说,最终所有人都下了池塘。 即使寒冬已过,初春的水仍旧冻人。 十多分后,冻得嘴唇发乌的容九等人就爬了出来。 亥时,容九换了身黑衣,没有打灯笼,只借着细微的月光翻身进了朱家。 书房里,朱夫子早早就准备好了当晚要讲的课业,见容九来了,愉悦的翘起嘴角。 “先生。”容九恭恭敬敬的行礼。 “坐下罢。”朱夫子示意容九坐下后便翻看书本,捋了捋胡须道:“咱们继续昨日所讲的。” “是。”容九乖乖坐下。 “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仪监于殷,峻命不易。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朱夫子讲完看着容九,却发现他今日精神不太好。 “可是太累了?”朱夫子问。到底是个孩童,夜已深了,坚持到如今已是不易。 “学生不累……”容九说完,额头却被冰凉的手掌覆盖。 “你这孩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竟是如此不知将惜自己身体,如此糟蹋自己,我教授你再多又有何用!”朱夫子啪的一声将书扔下,显然极其气愤。 容九垂眸不语。 “病弱之躯,纵使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又有何用?你且回去,今日不教了。”朱夫子愤愤的离开书房。 容九出了书房,闭了闭眼,忍住眩晕感。 的确过急了。 她睁开眼看着月光,紧了紧手指。 还有时间的。 不止一次痛恨自己如此小,什么也做不了,却又庆幸一切都还来得及。 “师父。” “唔”容九卧在床上,双手抱着剧疼的头,又是这样的疼痛。 “七七,七七。”她唤道。 没有人应。 薛七在庄子上啊。 容九强撑着起来熬药,却眼前一黑。 “臭小子,真没出息。”老头扶着晕过去的容九,又一碗碗的灌下汤药。 “不用这样拼啊。”老头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才活了过来不是吗? 容九陷入了昏迷,她只感觉到头疼得炸裂,零零碎碎的片段不断的冲击着大脑。 “七……” “七……” “祖父。” 泪滑落下来。 老头摸了摸她的头,“别想了,别想了……” 会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帝陵》正文 第十五章 注孤生 容九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床头的几个药碗。 “师父。”容九喊道。 “嚷嚷啥?臭小子,扰人好梦。”糟老头提着酒葫芦翻身下了屋顶。 容九盯着老头看了半饷,将老头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老头子大大方方的站着,任她打量,“嘿嘿嘿,是不是师父我又玉树临风了许多。” 容九摇了摇头,道:“不,师父,你又老了许多。” “放屁!”糟老头憋红了脸,气得跺脚,掏出贴身藏着的一块铜镜,对着左看看,右照照。 容九摇了摇头,他不是清虚。 清虚在容家灭亡后就消失了,消失前放出的话引得皇帝重怒,都说他死了,但容九不信,皇帝是动不了清虚的,不然清虚阁也不会再朝代更迭中一直延续下来。 她曾怀疑眼前这个人就是清虚,但她又觉得不是,五年,不足以让一个人的面貌和性情习惯都改变得这么彻底,但这个人又给了她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嘿嘿嘿。”老头收到铜镜,又从怀里拿出一根签来,他说:“臭小子,你猜这是什么?” 容九摇了摇头。 “姻缘签啊,师父我专门帮你去求了签,”说罢,他又专门把那签向容九拿近些,“鳏寡孤独之命,注孤生啊。” 容九抬头看着他。 “咋了?”老头也看着容九,将姻缘签收好。 容九盯着他认真的说:“城西买鱼的张大娘,城东买花的俞大姐…………还有卖衣服布匹的陈娘子,她们都很喜欢我。” 老头掏了掏耳朵,“所以呢?” “她们都想把女儿嫁给我,所以,我不会孤身一人。”容九认真的说。 “噗”老头正喝酒,一口喷了出来,“哈哈哈,就你这豆芽身板,还能看得起你?” ———————————————————— “六郎君,咱们什么时候回去?”阿水问。 陪着六郎君四处晃荡近一年了,六郎君只顾玩乐,银子大把大把的花,一点正事也不做。 太原王氏家主早就遣人来问过好几次了。 “崔郎君快到盛京了,家主的意思……”阿水想说什么却被王六郎抬手打断。 “虚情假意,崔纪昀到底是耐不住寂寞了。”王六郎嘁了一声,“自然要回去的,不然谁去给他添堵?” 阿水抹了抹汗,家主的意思是要去交好啊。 “清虚长老的话也不是那么可信。”王六郎抬眼看着繁华的街道,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分明是盛世太平。 “无趣!”王六郎甩了甩袖子,“这天下乱了才好玩呀。” 目前看来是不会乱了,无趣。 阿水拉了拉王六郎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劝道:“郎君。” 王六郎见他这幅谨小慎微的模样,更是肆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名不正言不顺的,本来就是嘛。 “好香啊。”王六郎叹道。 只闻香味让人垂涎三尺,口齿生津。 四周的人都闻见,吵吵嚷嚷的。 “什么味?” “哪里来的?” “那边,那边。” 闹闹嚷嚷的人群寻着香味而去,王六郎自然也跟着。 “醉神仙?什么时候开的客栈?” 醉神仙,三个烫金大字飘若浮云,矫若惊龙,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 好字啊。 王六郎望着匾额惊叹,但有些熟悉。 人群聚集在醉神仙门外,店小二殷勤的出来接待。 “各位大人里面请。” “你家卖的什么?怎的如此香?”有人问道。 “回客观,咱们醉神仙卖的是状元汤。”那小二不紧不慢的道。 “状元汤?喝了就能成状元?”人群中有人发笑。 “那到不是,是主家日后要做状元,他卖的汤自然就叫做状元汤。”那小二答道。 人群里自然又是一片哄笑声。 状元哪是那般好考的,再说,可从来没有读书人经商的道理。 “那咱俩就尝尝你家状元卖的汤。” 王六郎嘴角含着懒懒的笑。 状元么,想起那匾额上的字,也不是不可能。 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忽视了。 甩了甩衣袍,跟着人群进了客栈。 王六郎瞳孔放大。 这哪里是客栈! 墙壁上挂着诗词书画,室内有个各色梅兰竹菊屏风,桌旁围绕着七尺高的翠竹,兰花与富贵竹摆置在桌子中间,大厅中间搭了个戏台子,燃着淡雅的熏香,衣着素丽的女子带着面纱奏着琴,哼唱着诗经。 分明是文人雅士享乐的地方嘛。 妙啊。 不愧是醉神仙。 王六郎找了个座坐下,听着艺妓清唱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他舒服的点点头,微眯着眼。 “阿水,十日后再走。”他吩咐道,这沧州真是有趣。 “郎君。”阿水无奈道。 “各位客观,状元汤来了。”小二端着精致的茶壶呈了上来。 “香啊。”馋虫被勾起,都迫不及待的倒了一碗,乳白色的汤里什么杂质也没有,诱人的香气引人垂涎。 一碗接着一碗。 “再来一壶。”客人喊道。 那小二却温和的笑着,鞠了一躬,道:“这汤每人一壶,再多是没有了。” “你们主家是不想赚钱吗?”那客人问。 “一壶三十两,这汤制作技艺复杂,每日只有这么多,主家也是为诸位银子着想。”小二笑道。 “三十两?竟是这般贵。”有人叫道。 小二只笑着不回话。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这汤且不说,就冲这诗情画意的布置,这价钱不算贵。 因着开张,醉仙楼给诸位客观都送了一碟子点心。 香香脆脆带着辣味的点心自然又勾得人不行,那些嫌贵的,吃了点心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下次不来就罢了。 至此以后,醉仙楼却是日日人满为患,进进出出的都是士人学子,俨然成了文人雅士交流学术的会馆。 “你卖的这么贵竟然也有人要去?”陈冲只觉得那些客人疯了。 容九道:“这本就是给读书人准备的。” “为什么?”陈冲迷糊。 容九数着银子。 因为读书人的银子好赚。 当今的读书人大多都是豪门子弟,三十两银子对平常百姓来说是贵,对他们不过是日常开销罢了,如今崇文的风气很重,有这么个诗情画意的地儿,一是有新意,二嘛就是攀比了。 容九卖的就是一个噱头,越贵越带有文意,这些文人雅士越愿意上钩,花钱体现自己富贵体面罢了。 至于卖汤嘛。 总不济断人财路,少点是非也让她能专心自己的事。 最重要的,容九数着银子微微扬起嘴角,文人越多的地方,消息越灵通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帝陵》正文 第十六章 不甘 阳春三月,春风料峭,绝生涯顶,一老一少执棋相对而坐。 “棋虽小数,实与兵合,千变万化,奕无同局,用兵如下棋,人生也是棋,所以什么人是什么样的棋子,便起什么样的作用。”老头“啪”一粒白子落下。 “老头,我从不信人生是棋,若是棋也是自己的执棋手,旁人左右不了。”容九回道,落下一粒黑子。 老头看了容九一眼,古怪一笑,“可若这天下当真有人做了这个布局之人,只待收网,你又如何?” 容九嘴角含笑:“自然做个异数,打破他的局,撕烂他的网,让他满盘皆输。” “哈哈哈,”老头大笑起来,“不错不错,你小子就是狂妄。” “哪里哪里,名声出高徒罢了。”容九含笑捻了一个棋子,垂眸。 当真有人在暗中布局么。 “嘿嘿,你输了。”老头放下棋子道。 容九点点头,也不灰心失望,只默默放下棋子。 老头看着他道:“下围棋不能只看眼前、局部的小利益,从长远和全局出发,才是最终取得胜利的根本……” “学生受教。”容九恭敬道。 “接下来咱们继续学这个《罗织经》。”老头从怀里掏出书来。 容九坐直了身子认真的听。 “我且问你,有一小吏其才可贵,能力出众但却极其好贪,此人可用?”老头问道。 容九想了想道:“可用。” “为何?”老头小眯眯的问道。 “下有所求,其心必进,也就是说下属有贪求的东西,他的心自然会要求上进。”容九道。 老头赞叹的点点头,“是这个理,下属依附上司才能成就志向,上司依靠才属才能取得功名。但提升他应该慢慢的来,太快他就满足了。” “学生受教。”容九向老头鞠了一躬。 陈冲那边的训练还未结束,她还要过去。 老头看着容九离开的身影道:“明日将薛七带来。” 容九一怔,应声好。 自从发现薛七适合练武,她不只一次暗示老头子教她,但老头多是视而不见。 老头拧开酒壶,灌了口酒,又握着鸡腿咬了一口,满足的眯了眯眼。 成长的很快啊。 既然如此,他就舍命陪君子了。 一月之前,容九的棋艺在他手里走不过十子,老头望了一眼还未收拾的棋盘,已经布满棋子,黑白对弈。 他自然看见了,夜深时她仍旧点着有灯看《棋经十三经》,一手拿书一手下棋。 让人忍不住喜爱的孩子啊。 醉仙楼果真是按容九所说的日斗千金,不过一月便回本。 容九在人伢子处买了些签了死契的下人,让他们经营着私下收购的几家粮店,四处收购粮食。 田庄的麦苗已经开始发芽,青翠欲滴,当下租种佃户与主家都是三七分成,容九定了四六分成的规矩,自然得到了所有佃户的感激,平日里耕种更加卖力。 容九已经不再和陈冲他们一起训练了,老头回来之后继续要她攀爬悬崖,不过这一次,再她爬的时候,他却在崖顶向她掷石头,每次稍不注意就被砸个头破血流。 “三百四十三,三百四十四…………”陈冲和小乞丐们背上背着巨大的木桩子奋力的做俯卧撑,汗水如雨般滴落,流进眼睛里,嘴里。 “不错。”容九道。 听见容九的声音陈冲他们也没有歇息,直到做完四百个才一下子摊在地上。 “你来了。”陈冲弱弱的道,大口喘着粗气。 近半年的训练,陈冲等人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瘦成白斩鸡的身材,浑身硬邦邦的,肌肉鼓鼓,长成了十六七岁的模样。 “明日不用训练了,我给你们一日准备好自己觉得必要的东西,开始第三计划。”容九道。 第三计划啊。 陈冲精神一震,他期待好久了。 “输了的人,每日训练加倍。”容九又笑了笑道,“赢了的人,休息三日,我带你们逛花楼。” “吼吼!”小乞丐们一片欢欣鼓舞。 花楼哎! 十四五岁年纪的少年对这个最有兴趣,眼里都冒着向往的火花。 每天的训练都是勉强完成,累得痛不欲生,若是翻倍…… 摩擦摩擦手掌,一定要干掉对方啊。 这样就可以边搂着姑娘边看着失败的人累成狗。 看着他们激动的表情,容九摸着荷包笑了笑。 到时候可不会这么激动。 陈冲自然也激动了一下,但看着容九的样子,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挠了挠脑袋,想不出来,又摇了摇头继续激动。 “公子。”不远处传来醉仙楼店小二的声音。 这小二长得眉清目秀的,极是机灵,为人处事圆滑,又善于打探消息,容九便安排了他每日将店里文人雅士的谈话说给她听。 签的是死契,容九又对他有恩,自然也就不怕传出去什么。 容九点点头。 “今日倒是听了一件盛京的趣事。”店小二清了清嗓子,也不卖关子,“听说当今皇后最近又给殷相爷送了些美人,这些美人殷相爷都接纳了,但最终府里却是不见人影。” 他又压低了声音道:“都猜测这些美人都被处理掉了,殷相爷与皇后不和。” “殷相爷不过二十二岁就已经掌了相印,真真是年少有为,不过听说崔季昀回京后给他添了不少堵。 “崔季昀?”容九皱了皱眉,很熟悉却又记不起了。 “清河崔氏的嫡长公子,也是个惊艳才绝的人物,一身气质出尘,人们都叫他嫡仙公子。”小二笑着道。 容九松了眉,点点头便让小二走了,时隔这么久,也就一些盛京的碎事。 她紧了紧手指。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华公的名字了,没有再听见关于华家的支言片语。 那些人,那些人当真已经将华家忘记了吗? 不过五年而已。 人心当今如此瘠薄吗? 容九咬了咬唇,渗出血珠。 她会让人们永久记住华家的,华家的功劳没有人可以忘记。 她不允许。 陈冲看着那个小小少年临风而立,却又极力隐忍着什么。 陈冲摸了摸下巴沉思,她再忍什么? “薛七和我一起回去。”容九说完就走了。 薛七跟着她,望着她玉的侧颜和嘴角渗出的血珠。 薛七轻轻握了握容九的手。 她转过脸来,面上又挂着与平日无二的温和笑,如沐春风,她轻声说:“别担心。” 薛七低着头。 阿九,虽然你一直再笑,但是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快乐。 薛七握紧了拳头,终有一日,她要将欺负他的人全部都杀了,她想他快乐。 真正的快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帝陵》正文 第十七章 不腻 盛京。 天上人间里。 “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喜孜孜连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带结。将朱唇紧贴,把粉面斜偎。罗袜高挑,肩胛上露一弯新月;金钗倒溜,枕头边堆一朵乌云……”蒹葭姑娘又再唱《鸳鸯醉》。 软糯糯甜腻腻的嗓音让人浮想联翩。 “蒹葭姑娘,这曲都唱了七年了,换个曲吧。”底下有香客调笑。 蒹葭姑娘妩媚一笑,含嗲带怒,“官爷是嫌弃奴家了,就去听别家姐姐唱罢,奴家就只会唱这个。” 底下自然一片笑声,却也有香客怜香惜玉道:“蒹葭姑娘不须理他,你只唱这个,我也只喜欢听这个。” “就是。”有人附和道。 蒹葭姑娘向着香客妩媚笑了一下又伸出素手弹起琴来。 思绪有些飘远了。 都忘了。 她来记吧。 “相爷,这可真是……”有伤风化。男子一身侍卫打扮,咬了咬牙,“不如离去,也免得污了相爷的耳。” 被称做相爷的人却摇了摇头,点漆的眸放空,轻靠着马车。 那侍卫不敢再说话,心道不知道相爷原来有这样的癖好。 一曲作罢,马车才悠悠离去。 “相爷,娘娘赏了人下来。”赵管事一见马车便小跑着过来。 那被称作相爷的男人只点了点头。 赵管事便迎着相爷进屋,转头吩咐小厮将人带进来。 相爷懒懒的坐着,亲手切茶,青茗的幽香扑鼻。 “相爷”几个美人看着眼前的男子,都请了安,含羞带怯的低着头,目光流转,顾盼生辉。 相爷细细的打量了她们,从眉到眼再到下巴。 “她倒是费心了。”相爷抿了口茶,点点头。 那几个美人香腮浮上一抹红晕。 相爷未及而立之年,却已封侯拜相,又是个顶顶绝色的男子,这天下间想做他的人的多了去了。 赵管事心理松了口气,看来这次相爷是满意的。 相爷指了指中间的美人,“可会唱《鸳鸯醉》?” 那美人脸更红了,听着相爷如美酒般的声音便是要醉了。 “奴婢会。” 相爷招了招手,让其它人都退下,几位美人虽不甘不愿也只得离去。 那美人低低的笑,心里暗喜。 红唇轻启:“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呀呀气喘。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颗;酥胸荡漾,涓涓露滴牡丹心…………” 屋内只剩两人,男子起身缓缓走进美人。 长身玉立,端的是风光霁月。 美人感受到那人温存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描摹着,细细痒痒的,一时动情:“相爷……” 骨节分明的手从眉眼滑到红唇,下巴,再到细腻如雪的美人脖。 “相爷。”这一声酥酥麻麻的 红唇却再也唱不了曲,那美人瞳孔放大,软软的倒下。 “凭你也配。”相爷擦了擦手,继续端坐着喝茶,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爷……”赵管事听见房内没了声音,有些担忧的问道。 “进来。” “是。”赵管事声音微微发颤,进了屋就见软软的倒在地上的人,头也不敢抬。 “全部处理了。”冰冷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爷,娘娘也是为您……”赵管事心惊胆颤。 “叫她做好份内的事就好,别插手我的事。”相爷抽出怀里紧贴着的娟帕嗅了嗅,勾起唇,眼神柔和了许多。 “是。”赵管事会意,只得命人快速清理了这里。 出了门遇见侍卫打扮的郭闲。 “又是这般?”郭闲看着抬出去的尸体,叹了口气。 “相爷的心思哪能懂?”赵管事摇了摇头。相爷已经二十又二,后院没有一个女主人,娘娘每年都会送美人来,这些女子都是绝色之姿。往常只看一眼便叫处理了,今日留下来听了段曲,没想到结果是一样。 难琢磨啊,若相爷有心仪之人,凭着如今的权势又有谁娶不得? 夜间,相府从未有人踏入的屋子却红彤彤的亮着。 红色的纱帐,红色的锦被,大大的喜字贴在屋内。 铜镜里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眉间却带了一抹英气,细细打量却能发现与白天的女子有几分相似,她抚了抚脸颊,面上多了抹红晕,轻轻唤道:“小七叔。” “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呀呀气喘。星眼朦胧…………”咿咿呀呀的艳曲直到三更才消停。 白天,殷相爷躺在床上,发丝乱绕,称得如玉的脸多了几分慵懒妖媚。 他迷迷糊糊的唤道:“绛宁……” “为什么……” 突然惊起,轻轻皱眉揉了揉发疼的额际。 “相爷?”门人听到屋内的响声。 “无事。”殷相爷回了一句。 他打开床头的柜子,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小心翼翼的抚摸,害怕弄碎了。 “你是我的……”他低语。 紧紧的拿着盒子,重新卧上床。 “咳咳……咳。”殷相爷一直咳嗽,他被咳嗽震红的面上挂一抹苦笑:“你在怪我吗?” “不如让我死了……” 门人紧紧的咬着唇屏住呼吸站得笔直。 相爷他…… 是得了癔症吗…… 第二日,相府却是再也不见那门人了,相府里的人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个两个都虚情假意。”王六郎喝了口茶道。 阿水只满脑疑惑。 “您在说谁?” “说你,说我,说这天下人啊。”王六郎说完又肆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阿水抹了抹额头冷汗。 六郎君不是疯了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六郎君就变成了这么个模样,家主急得白发生了满头,他这性子却是扭不过来了。 愤世嫉俗。 阿水摇了摇头,他虽读书不多,却也知道这种人不长命啊。 “郎君……”您改 “不改。”王六郎摇了摇头,“你放心,我会是活得最久的那个。” 还要看看这天下要怎么乱又怎么变呢。 王六郎摇了摇扇子,“走吧,听蒹葭姑娘唱曲去。” “六郎,都听了七年了,不腻吗?”阿水问。 “啪”一扇子打在阿水的脑门上。 “蒹葭姑娘唱得好听,自然是听不腻的。”王六郎摇着扇子洒脱的走向天上人间。 阿水叹了口气,六郎越来越像个世外人了,可家主想让他出仕啊。 又得多生几根白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帝陵》正文 第十八章 失败 因着小乞丐们有些没名字有些有名字,有名字的大多叫狗蛋,虎子,小宝什么的,五十五人里有四五个都是重名。 小乞丐们都觉得今后若是成了将军,一点也不威风,就央了容九给他们取个名。 容九望着一张张渴求的脸,陷入沉思。 陈冲表示他也要换个名。 容九低着头写写画画,想了很久。 默了,她抬头。 陈冲他们一阵激动,站得笔直。 “等你们出来了,我就告诉你们。”容九笑着道,“谁赢了谁的名字更好听。” “好。”小乞丐们摩擦摩擦手掌,背上自己准备好的包裹就准备出发。 “限时七日,团队协作,成功后尽快出来,如果实在坚持不了了,就连放三个信号弹,我去救你们。”说罢,容九拿出一大把烟花弹分给小乞丐们。 “去吧。”容九一声令下,小乞丐们快速的冲进森林里。 看着陈冲和小乞丐们的兴奋的身影,容九摇了摇头,拿出《孟子》席地而坐。 薛七这次没有加入,老头教了她剑术,她正举着把巨大木剑费劲地练习。 容九在朱夫子那里请了几日假,老头倒时不时能过来一趟,喝点酒,吃口肉,看着容九专心的看书,时不时怼容九几句,又扔几块石头砸她。 “不错不错,反应还挺快,嘿嘿。”老头嘿嘿一笑。 容九没有反应,继续看书。 说罢,老头又扭头去看薛七。 “薛七啊,是你舞剑,不是剑舞你,手腕注意控制力道。”老头又喝了口酒。 “是,师父。”薛七恭敬的回道,搽了搽汗水,又拿起足足有自己一半大的木剑继续。 容九只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臭小子,你在这待多久?”老头问。 荒山野岭的地,蚊虫滋生,就算已是初春,空气依旧冰冷。 容九点了点头,轻声道:“待到他们全部出来为止。” “随你罢,”老头想了想又道,“你可听说了崔季昀一回京就做了御史大夫,位列三公,执掌天下弹劾,谏言,监察之事?” 容九点点头道:“听说了。” “皇帝一面宠幸殷氏,几乎有求必应,又赐了殷相一等爵位,一面又提拔崔季昀,你知道为何?”老头又问。 容九心知他在考验自己,想了想道:“幸非一人,专固害。机心信隐,交接靡密,庶下者知威而畏也。” 她自学了《罗织经》,倒是能明白这个道理。为人君者,宠信不要固定在一个人的身上,让一个人专权一定会带来祸害。心思一定要隐藏起来,与人交往不能过分亲密,以希望下属由此感知上司的威严而生敬畏。 老头笑眯眯的叹道:“是这个理。”没了,他又叹一口气,“却也没这么简单。” 容九凝眉。 “有些事不如表面那般简单。”老头道,他看着不远处的森林,寂静无声。 王小十领着自己队的其余四个人坐在地上谋划。 此次任务五十五人分成十一个小队,每个小队都分得两个银铃铛,在丛林中生活独自三日后才开始抢夺铃铛大战。 “咱们要尽量避开陈哥的队,还要陈小宝带的对,这两个队的实力都比咱们强。”王小十道。 “这些三日后再说,现在要在这里生活三天,你们都戴了些什么?”狗蛋问道。 “这么小个包,也没带啥,带了些零嘴。”王小十抖了抖包袱。 包袱的容九发给他们的,包袱不大,一件衣裳都装不下。 狗蛋看了看其它人。 都茫然的打开包袱,抖了抖,不是零嘴就是一些小话本子。 狗蛋抽了抽嘴角,“你们当来这里郊游吗?” 他舔了舔嘴角,“我觉得容九拿这个测验我们,他要考验的是野外生存能力,我们带什么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怎么就地取材。” “聪明啊,狗蛋!”王小十两眼亮晶晶的。 “但带的东西也不是可有可无。”狗蛋继续道,黝黑的脸上挂了一抹狡黠的笑。 “你带了什么?”几个小乞丐问道。 “驱虫散,打火折,还有仁心堂的风寒药。”狗蛋一一拿出自己的东西。 “厉害呀。”王小十叹道,又十分懊恼,自己只带了一些零嘴,填肚子只够打牙祭。 “不知道陈哥他们带了些啥。”有人道。 陈也只带了些吃的。 第一日队中大都带了些零点食物,但只够每人吃个半饱,到了夜间就被饿醒,第二日就更加饥肠辘辘了。 “陈哥,还有食物吗?”有人问。 陈冲摇了摇头,也饿得有些乏力,“再忍忍,忍一天就尽快抢到铃铛结束。” “嗯。”队友都点了点头。 没有食物,没有水,夜间又受蚊虫叮咬,还要担心毒蛇猛兽的侵袭,是他们小瞧了。 本来一直的训练让他们的力量变强,又加上训练期间一直吃得好睡得香,骤然来个大反差,很多人都接受不了。 吃的。 陈冲突然想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啊。 “不忍了,打猎去。”陈冲道。 “可是我们没有带火折子,四周也没有石头,吃生肉吗?”有人问。 “不一定要凭借那些东西,从军中什么状况都有可能遇见,吃生肉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们也可以有火。”陈冲咧开嘴笑。 容九他,是想看他们随机应变,能不能在恶劣的境遇下存活下来。 所以要三天后才开始抢夺。 因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执行完任务。 陈冲折了木枝做成简易的弓。 至于弦,队中自然有人贡献出了里裤的皮筋,弹性正好。 “走吧。”陈冲道,其余人都跟着陈冲走,贡献出了里裤皮筋的人只有撕下一缕衣裳来系紧腰际。 王小十他们烤了十来只野鸡蛋,舔了舔嘴角,虽然味道不怎么,但到底能填填肚子,这样才有力气,三日后胜利的几率也才更大。 狗蛋折了几片大叶子,卷了起来,将叶片里包裹的水都倒入口中。 三日,森林里的小乞丐们过得凄惨,自然有人已经受不住退了出来。 出来的人见容九一直在外坐着读书,薛七仍旧舞着大剑练武,羞愧不已。 他们憋红了脸,主动继续日常的训练。 不过却比平常发狠,翻倍着做,用拳,腕,膝,脚击打装有铁屑的沙袋,即使出血了也一声不吭的继续。 “五百六十一,五百六十二,五百六十………………”他们挥汗如雨,眼底发红。 容九没有说任何话。 闭了闭眼,又专注的看书。 成王败寇,少年人,总是不甘的。 有时候失败,其实是另一种成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帝陵》正文 第十九章 不安 离第七日越来越近了,也越来越多的人出来,有成功的人欢呼雀跃,吹着口哨,也有失败的人垂头丧气,满脸羞愧,只更加努力的埋头训练。 “我怎么觉得心慌慌的,有些不安呢?”成功抢到铃铛的人那股高兴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 不是赢了么? 所有人都出来了,容九才放下书站了起来,拍了拍粘上的灰尘。 容九道:“名字已经想好了。” “什么名啊?” “我的名呢?” 那些赢了的小乞丐激动了。 “从一排到五十五,胜利的人自然选最前面的数,怎么排就自己协商,队里谁的贡献最大,谁排在最前面。”容九含着笑说到。 “啊?!”小乞丐们看这容九一本正经的脸,满脸疑惑。 “排在后面的人,不管年龄大小,都得叫前面的人哥。”容九继续道。 小乞丐们一片哄笑欢呼。 薛七却阴着笑了笑,她想起第一次见容九。 “姓薛么?唔”容九支着下巴看着小乞丐。 “我不擅长取名字,自己也没名字,不如……”容九想了想,给她取个什么数字好。 “薛七,你就要薛七好不好。”容九问。 薛七看着欢呼的小乞丐们,好笑的摇了摇头。 容九她,根本就是个起名废啊。 小乞丐们迅速排好位次。 赢了的队只有三个,十五人。 “从今日起,输了的人训练加倍,赢了的人可以休息了。”容九道。 输了的人并没有怨言,技不如人,的确应该如此。 他们没有管顺着脸颊滑下来的汗水,也没有管手背渗出的血珠。 咬了咬牙,下一次,绝对不能输。 “五百九十七,五百九十八,五百九十九……”做完六百个击打,二十六又背起木桩子,绑好绷带开始长跑。 输了的人都跟着他一起跑。 陈冲看着他们,嘴角的笑意慢慢凝固。 赢了,似乎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一切都安排好,容九便带着薛七离开了。 “阿九,陈冲他们似乎不是很高兴。”薛七满脸疑惑。 容九只笑着,没有回答。 少年意气啊。 到了木屋,已然有人候着。 “郎君,你回来了。”忠叔向前给容九请安。 “粮店的事如何了?”容九进了屋,问。 “在泰州置办了两家,吴州也有三家,盛京还未置办。”忠叔道。 盛京的规矩多,地皮价钱也高,着实有些难。 “不急,再买些人去吴州重开个醉神仙。”容九想了想道。 “是,那布楼的事?”忠叔问。 “此事不急,你先将收的丝发给各乡的村民,让她们做成衣,给她们算工钱就是,长庆那边继续收丝,价钱给高些。”容九拿出笔来,在纸上写写画画。 薛七取了些银子给忠叔。 “是。”忠叔稳妥的收下,向容九施了礼就离开了。 容九放下笔,揉了揉发疼的额际。 如今的容九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容九。 “七七,我要休息会,记得叫醒我。”容九道。 “好,你睡吧。”薛七应道。 薛七拿着木剑又去屋外练习。 屋顶上,老头侧卧着,仰头喝了口酒,看着日落余晖。 “都这么拼命啊。”他叹道。 亥时。 容九准时到了朱家。 “夫子。”容九恭恭敬敬的向朱夫子行礼。 “坐下吧,”朱夫子喝了口茶,也不问容九哪里去了。 “《孟子》看到哪里了?”朱夫子问道。 “智者避危墙 。”容九道。 朱夫子笑着捋了捋胡子,显然对容九的进度十分满意。 这孩子并未耽搁学业。 “背来听听。”朱夫子道。 “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容九端坐着道。 “不错,这便是说………………”朱夫子细细的讲解道。 …………………………………………………………… 翌日清晨。 “臭小子没吃饭吗?力道太小了。”老头子叫道。 容九没有说话,只专注的瞄准。 “哎呀,眼睛怎么长得?偏了偏了。”老头子又哇哇大叫,还跺了跺脚。 飞箭从弦中射出,直中内环。 薛七目瞪口呆。 老头子却道:“不行啊,不行啊,哎……” 明明很厉害啊,薛七疑惑的看着老头。 容九摇了摇头。 的确不行。 “再练三十次,一次不中就五十次……”老头似乎有些生气。 “是。”容九应道。 继续拉开弓,瞄准。 不是老头要求严格。 战场上一厘之差,形势就可能逆转。 况且,射箭,是她生平最拿手的。 “薛七,别愣着了,继续你的。”老头子看着薛七一副傻傻的样子道。 “是。”薛七连忙拿起大剑。 “十六哥,咱们来比划一下吧。”十九对正在做俯卧撑的十六道。 “好啊。”十六做完剩下的十个就站了起来。 容九教他们的是军事近身格斗。 不管是使用什么方式都要以快、狠、猛为主。但要以刚柔相济为战术原则为中心。 在格斗时要快速打击对方的喉部、心脏、肝脏和生殖器。 在徒手时要以靠、挤、肘、膝、锁喉等快速有实效的方式进攻。 在练习防守时,主要是快速躲闪并迅速扑到对方身上或身边给对手致命的一击。 十六和十九打得水深火热,十分激烈,其它的人自然看得又是振奋不已,各自找了队友来比划。 陈冲看着他们比划垂眸沉思。 “我也想比划。”王小十被他们激起了胜负欲来。 狗蛋也皱了皱眉。 容九说过,他们赢了的人,只管休息,休息也是强制性的,并不允许再加入训练。 王小十舔了舔嘴角,心里热火朝天,“六哥,咱们也去吧。” 狗蛋紧了紧拳头,却摇了摇头。 虽然,他也想去。 他想起容九的话来。 “军令如山,现在你们是兵我是将,就得听我的,今后你们成了将,才能自己做决定。”说这话时他的眼里意味不明,琥珀色的瞳仁明明很温柔,他却感到一丝冷意。 他觉得,今后他们成了将,也不一定能自己做决定。 但是,他是服容九的。 听他的,他也是愿意的。 狗蛋看着眼前打得热火朝天的人,面上已然挂彩,却仍旧笑着呐喊着,扑上去。 稳住发抖的手和澎湃叫嚣的心。 狗蛋想起出来时,那人手里窝着书,端坐着,一如他们进去时的样子。 纵使依旧光鲜,但能见三分疲倦。 他在那里呆了七天,一直守着他们。 狗蛋摸了摸心口,一股热流滑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帝陵》正文 第二十章 守护 烟花之地,歌舞升平,烟雾缭绕,女子娇巧盼兮,眉目如画。 卿姬素手弹琴,手腕白皙如玉,唱着靡靡之音。 容九手支着下巴,看着那佳人一笑,又喝了口酒,转过头来看着陈冲他们。 妓子在侧殷勤地为他们添酒喂食,几人却反倒显得局促尴尬。 “如何?”容九问。 陈冲看着容九舒坦的饮酒又自在的吃着妓女喂的食物,显得游刃有余,不由得眼皮抽了抽。 这容九不过七岁吧。 容九也看着他,任他打量,无所谓的笑了笑,见他们实在不自在便道:“几位姐姐辛苦了,都去歇息吧。” 妓子都起身向容九行礼,取了银子就退出了。 “小郎君,下次还来这里。”卿妓也收拾了琴,亲自给容九添了一杯酒才出门,她转过面来,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姐姐的琴好听,歌也好听。”容九笑着点点头,又取了银子给卿姬,道:“姐姐今日不须接客,只管休息就是。” “奴谢小郎君。”女子娇俏一笑。 陈冲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卿姬的名声他们还是听说过的,虽说不是清妓,但的确是这香玉楼的头牌,在整个沧州也是有名气的。 竟然对他个小童另眼相待。 不过容九的样貌看起来却是十岁样子,他本身样貌雌雄莫辨,加上习武也就比起同龄人长得高些,隐隐能见其龙姿凤彰。 那卿姬不过十四而已,有些想法也不奇怪。 “说要来花楼的时候你们兴奋,怎么来了却不舒坦?”容九捏着筷子挑了一夹素菜。 她的口味一直都偏清淡。 “阿九。”陈冲喊了一句却又犹犹豫豫的。 “嗯?”容九慢条斯理的吃着菜。 “我们想回去训练。”狗蛋道。 他憋了很久了,每天看兄弟们打得热火朝天,呐喊声就像羽毛一般挠着他的心。 从来没有那般渴望过,他们在变强,而自己却贪图享乐稳步不前。 无数次,他紧捏着自己的拳头,忍着。 夜间也难以入睡。 今日也是如此,即使花楼姑娘貌美如花,即使玉盘珍馐令人垂涎,他也提不起兴趣来,坐立难安。 只想这一切快点结束。 容九却没有说话,依旧慢慢是吃饭。 陈冲咬着牙,等她说话。 容九吃完,放下筷子。 又慢条斯理的掏出手帕擦嘴。 将真,有那么一瞬间,陈冲想以下犯上捏着他的双肩猛晃他,“你他么到底答不答应。” 但是他不敢。 所以只能和其它人低着头等容九说话。 “好啊。”容九露出温和的笑。 陈冲他们集体松了口气,虽然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同意就没事了。 心事放下了,陈冲就觉得肚子饿了,一开始有妓子陪着,吃米饭放不开,就是一粒一粒数着吃的。 这么久以来养成了饭桌如战场的习惯,不过片刻,饭桌已经被席卷一空。 吃饱喝足自然就回去了。 “容九,你不是第一次进花楼吧?”陈冲用一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容九的眼神看着她。 容九看了一眼陈冲,笑着道:“容九是第一次。” 不过她不是第一次就是了。 陈冲满脸不信。 回了田庄,陈冲他们早就按耐不住了,约了实力相当的来比划。 容九看着他们格斗,眼里含了一抹笑。 突然,容九侧过身。 一粒石子锭进树干。 “臭小子,你怎么这么坏呢。”是老头的声音,却看不见他人。 “没有背后偷袭的人坏。”容九道。 “嘿嘿,那是,毕竟我是你师父,自然什么都得比你强。”糟老头椅靠在树枝上。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容九望着他的方向,笑着道。 “你现在比我厉害,但以后我更厉害。”容九又道。 老头只喝了口酒,没有回话。 臭小子真狂妄。 不过狂妄得让人喜欢啊。 “走吧,练箭了。” 绝生涯顶。 麻衣蕴袍的少年,木簪挽发,双臂拉紧,琥珀色的瞳孔专注的盯着箭靶。 三箭连发。 速度飞快。 薛七又一次目瞪口呆。 第一箭正中红心,不偏不倚。 第二箭,第三箭接连从箭尾穿梭而过。 靶上只余一支箭。 老头靠着树杆喝了一口酒,懒洋洋的微眯着眼。 他咧着嘴笑了。 嘿嘿,不错啊。 容九将箭放好,布置好棋盘。 两人落子的速度从快到慢,渐渐已到黄昏。 “你小子真的阴险。”老头叹道。 容九落子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步步为营,故意露出很多破绽来请君入瓮。 却又懂得灵机应变,在绝处逢生。 “都是先生教得好。”容九捏着棋子道。 不是先生,她不会懂得这些旁门左道,其实也不算旁门左道,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正道。 人在世,有人求名,有人求利,各有所取罢了。 “那帮小乞丐你就准备让他们成为莽夫?”老头落下白子。 “先生有何见教?”容九轻皱着眉,她需要一支亲兵。 “可有识字的人?”老头问。 识字? 容九一怔,恭敬地道:“谢先生指点。” 的确需要教他们识字,不识字看不懂军令,也看不懂情报。 是她狭隘了。 “嘿嘿,你输了。”老头贱笑着道。 容九停下思考一看棋盘,的确是输了。 “下棋,要自始至终对敌人的漏洞保持异常敏锐的感知能力。一旦发现,一定要狠命的加以追究。力求造成对方情绪上的失控。上兵伐谋,攻心是根本。”老头捏着白子,继续说道:“要让对手跟着自己的节奏走,而不能让对方打断自己的思绪。” 容九点点头,道:“学生受教。” 老头摆了摆手,又去指点薛七。 薛七举着剑,只能看见老头的残影。 几次三番,薛七跌倒在地,脸手臂都磨出了血。 “老头,七七是女孩子。”容九忍不住道。 “那又如何?”老头睨了容九一眼。 “没事的师父,请继续。”薛七从地上爬起,抹了抹脸颊的血。 她要变强啊。 这样才能保护他。 她还记得那一日师父对她说的话:“她是个逗人喜欢的孩子,我很高兴你们都能聚在她身边,薛七,我教你,你替我,替大家守护好她。“ “我会的。”薛七道。 她本来就想保护他。 他想做什么,她都帮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