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的风》 正文 第一章 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吧 滚滚长江东逝水,遥遥山峰两相望。 住在山城的人说:“有太阳的地方就有风,风之所向,必有暖阳。可是在山城住久了,像蒲公英,东方的太阳缓缓升起,我看着太阳,随风飘扬,飘着飘着,太阳在山城不见了,却还是有风。” 寒冬接近尾声的时候,水仙提着刚买的蔬菜走在山城的街道上,阳光透过新叶泄在灌木丛里,风里夹杂着湿润c木叶还有一丝温暖的气息,万物生长,白云一片一片地飘过,翠绿逐渐侵染整个城市。天气不错,心情也不错。 回到家中,一股清香味儿扑面而来,老公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泡茶,她的孩子在旁边玩弄着茶具,装模作样地品着茶,水仙过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好不好喝啊?” “好喝,妈妈,你喝不喝?”小孩津津有味地喝着。 她老公说:“尝尝我的茶是不是越来越醇厚古香了。” “树叶子泡水能有多好喝,我要喝咖啡。”水仙语气里满是不屑。 “不懂得生活,”老公转身泡了一杯咖啡递给张冰,“喝茶是一种清闲c寂静的情怀,喝咖啡只能说明你浮躁c肤浅。” “装起一对q,非要让我诀你才安逸。”水仙哂笑道,“我打扫卫生了,你就坐在那里慢慢享受吧!” “好啊。”她老公顺水推舟地说。 整个房间有一种惬意闲适的感觉,你一句我一句不争个胜负,却都恰到好处。时光,闲聊;安静,微笑。这大概就是家的感觉。 “对了,我又买了一盆水仙。”她老公说。 “你怎么又买了一盆?” “好看嘛!” “这么多年你还没看烦吗?”水仙笑着说。 “花怎么会看烦呢?” “天天看就一个样子就看烦了嘛!” 她老公假装很认真地说:“我跟你说,其它的花我可能会看烦,唯独水仙,越看越好看,越看越美丽。” “别说了,恶心!”水仙看着现在的这个家,很安逸,她觉得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所有的希望都能踮起脚尖触摸到,实实在在的,那不是梦啊,是只有人幸福的时候才能拥抱的亲吻的。 水仙打扫的时候突然看见角落里有一个袋子,袋子里有一个标有“阿米替林”的药瓶子,她淡然一笑,把那药瓶扔进了垃圾桶。她在袋子里面还找到了一个本子,两年了,她写的这些故事都如云烟般散去,再一次翻开这沉重的记忆扉页,她一边看一边想起了以前的事,那些事仿佛很远,远得模糊不清,却让她更加珍惜现在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她慢慢地看着,平淡如水地看着。故事是这样写的: 一c追逐 1c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吧 这座城市就像一座迷宫,你可能转了好久,过了好几座桥,走了很远,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跑了很久,流了很多汗,还是记得有些人c有些事。 “五条” “二条” “九筒。”麦柯不要筒。 “杠” “别慌,不好意思,陆九筒,清一色带八筒杠的极品。”麦柯的对家抢先把麦柯刚打出去的幺鸡拿了过去,放在牌末,笑着说道。 “x你先人。”麦柯看着自己的牌还没下叫,愤怒地骂道,今天已经遭了人家四次极品,这会儿囊中不免有些羞涩。 这座城市就是这样,无论是高楼大厦还是低矮平房,总有很多茶馆儿,茶馆儿却不是喝茶的地方,是打麻将的地方;无论是老态龙钟的老者,还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小伙,总有坐在茶馆里打麻将的;无论是歌舞长街,还是寻常巷陌,总有一群人吆喝着“碰,杠,自摸”那些骂人的粗犷的地方俚语不过是语气助词,那些外地人看来闲散无聊的小输小赢不过是生活的一种享受。 这是雾都—山城。 山城最美就是农历二c四c八月,这些时节的清晨,云雾在山间翻腾流转,车辆在雾中穿梭,两条江像一条青龙和一条黄龙盘旋在山间,若隐若现。各式各样的优美的长桥连接着各个区。很难想象这些山里面能建造那么多高楼,让人有种童话里的梦幻感觉。 最主要的是,在有些终日见不到阳光的地方,电线盘根错节,错落分布着叫人垂涎的小吃店。巷子里,那些红的绿的黑的招牌锈迹斑斑,滋滋的油炸声十分清脆,混杂着麻c辣c鲜的香气飘满了各个角落,路上走着或等着的行人都忍不住蠕动着喉咙,有的还会忽然打个喷嚏。 麦柯打完牌已经天黑了,他看见手机上有个未接电话和一条下午的信息,他家里的人叫他回去吃饭。可这会儿恐怕家里的饭也吃完了,便回了句“下午有事,没听见”。 赢了钱的周广请大家去吃烧烤,烤了四盘耗儿鱼,几个茄子,一把羊肉串,各种肉,麦柯挑了一盘蒜香的茄子,一边吃着一边望着对面的长江,远处高楼上的五颜六色的灯束交错照在江上,隔得有点远,麦柯看不清照的什么。倒是江对面的洪崖洞在这座城市中别具一格,每当夜幕降临,金色的灯光笼罩着那座吊脚楼,在凉爽的江边熠熠生辉。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夜生活开始了。山城最吸引人的不是风景,而是杂七杂八的小吃。就像森林里总有猫头鹰那种夜猫子,山城也有夜晚才寻寻觅觅的人,他们有的寻觅激情狂欢,有的寻觅暧昧艳遇,有的寻觅烂醉如泥,还有的寻觅好吃的夜宵。麦柯喝了几瓶啤酒,又点了一些烤的蔬菜,吃饱了周广问大家: “大家晚上有空吗?去哪儿玩一玩儿呗?” 麦柯想了想,说:“算了吧,你们去吧,这两天人不怎么舒服,有点困了。” “走走走,你别磨磨蹭蹭的,我请客。” 麦柯拿起衣服,挥了挥手,拦了一个出租车走了。 麦柯买的房子在二十五楼,屋里采光很好,从阳台上可以看见嘉陵江。几个月前他和谈了三年的女朋友分手了,原因至今不明,成了悬案。 刚刚分手的时候麦柯感觉如释重负,还颇有一点放松,觉得自由了很多,下了班可以叫上周广到处浪而不用担心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可以去玩自己喜欢的游戏而不用担心今晚是不是有什么事,可以去做好多幼稚的事而不怕被说无聊,不用去想还房贷的事。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多么美好如初啊。 可是还没过一周他就受不了了,到了周末他一睡就睡到了中午,点了一份外卖。他没事做的时候就容易想起与她有关的事,也没什么特别值得怀念值得感动的事,只是一些闲聊和琐事,所以他尽力去做别的事情,使他忙碌起来。于是他就经常叫上周广一起去玩儿。 今天他喝了点酒,他想给她打个电话,随便问问近况,就算是作为朋友的问候,他想起以前他在外面喝多了她还会搭车来接他,分手后他就再也没有喝多过了。尽管那个电话他极力控制着没打出去,可是仍然编辑成短信发给了她,结果没有消息就是消息。 他也不止一次在喝多了的深夜看着镜子看着天花板问自己:“你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不然她为什么一走了之。”他清楚地记得分手那天,他手里剥着橘子,还提着两斤橘子回去,一进门她就说:“我们算了吧!” “啊?”然后麦柯就看见她拉着箱子走了,“干嘛?”麦柯拉着她。 “你不觉得我俩不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就像企鹅和北极熊永远碰不到一起去。” 麦柯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甩了。 总之,他也没有想过她一走了之是不是心里有其他人了。他只是时常想起她,又不想想起她,想快点结束这该死的回忆,或者把这些回忆藏进树洞里面,等白蚁把它蛀蚀,老了再挖出来,看看年轻时候大概的爱情模样。 他发誓,以后的女朋友要是再一走了之他找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她,问清楚原因。 这几个月他下班后经常打牌,打牌能暂时忘记很多事情,满脑子想的就是自己胡哪张牌,别人胡哪张牌。他每天总是很晚才回家,晚饭也吃得很随便。他都能记得各种口味的泡面了,他喜欢一边吃饭一边看电影,还只看爱情电影,什么悲剧喜剧都看,最喜欢王家卫的电影,本来也想像重庆森林里那样尝尝过期的凤梨罐头,“食品行业都搞得这么正规了,过期的罐头都不卖了?”这就是他去超市后说的话。有时候他看电影哭得稀里哗啦,完全置身电影世界里面,嘴边挂着泡面,泪水和鼻涕落在泡面里,一口又一口,偶尔他扔泡面盒子的时候会说:“我草,泡面也卖假的给老子,咸死老子了。” 每天都是一样,慢慢的他对这种生活也开始厌倦,也想着是不是该安定下来再成个家,虽然有些拘束,但每天都有回家的期待,不至于飘来飘去的,可是他的心里总有一团薄雾浓云,让他看不清现实,他期待一阵风把它吹散,可是风迟迟不来,于是就这样拖着也没个完。 麦柯在律师事务所上班,前两天他上班的时候看见个人名,那个人至今记忆犹新,当初念高中的的时候麦柯真的很喜欢她,麦柯追的她,可最后也是麦柯提出的分手,她很伤心,麦柯在难受不安中无可奈何,纵然多么舍不得,可那会儿以为的世俗的限制究竟没跨过去。归根结底,麦柯对不起她。而如今她的父亲被判刑,从开庭到结束她都没有来,麦柯很担心,虽然觉得彼此都不可能了,但还是给她打了电话:“喂,你好,我是律师事务所的工作人员。” “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有些变化,变得沉郁,可是“吗”字的尾音还是让麦柯很熟悉。 麦柯有些感慨,情不自禁地说:“你还好吗?” “哦,谢谢,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你父亲” “我知道了,谢谢!”对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她的声音很坚毅,丝毫没有对他父亲的爱和同情,也没有了那时的爽朗和大方,那时的她像叽叽喳喳的麻雀,此时却像深山里的孤鹰,他觉得这个世界对她有些残忍,可是这都与他无关,他只是想起了从前而已。 一天他回到家后已经快十二点了,一看今天立冬,他突然想改变生活方式,那阵风就这样吹来了,他想像窗外黄桷树的叶子,在冬天里褪落,在来年的春天里迎风生长。他洗了澡躺在沙发上,决定以后不打牌不熬夜,决定每天跑步,决定成个家,下班回家能够和家人谈笑风生。 第二天早上天刚刚亮,麦柯就醒了。他出门买了一袋汤圆,把一个挂在墙上满是灰尘的锅好好洗了洗,煮了一个荷包蛋和一碗汤圆,看着这碗汤圆,他有种很久都没有过的满足感。一个人生活久了,每天早上都匆匆忙忙,迅速地起床,胡乱地吃早餐,好像从来没有给自己留下过时间,从来没有真正地坐下过。这一碗汤圆能让他很满足,让他感受到了很悠闲很慢的日子。 吃完早饭,麦柯穿上一套运动装,慢悠悠地走着,初冬带点凉意的风让他精神了不少。去公交车站会经过一个公园,公园里有银杏树,有白鸽,还能每天在同一个时间看见一个老奶奶陪她孙子玩,麦柯看着那个小孩一天天成长,从蹒跚学步到牙牙学语,忍不住会去逗一逗他,小孩一开始会露出疑惑还有点害怕的表情,熟了后看见麦柯笑得嘴都合不拢,两颗门牙露出来,像两朵刚打花骨朵的小白花,一笑起来两颊还有两个酒窝,像雨滴滴在水面上露出的小涟漪,看着特别可爱。一场雨一场寒,天气逐渐变得寒冷,公园里的银杏树的叶子纷纷扬扬,在地上画了一个黄叶铺满的圆。麦柯便很少再看见那个小孩出来玩,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少了点什么。人就是这样,有很多每天都能在同一个地方看见的人,虽然不熟甚至一句话也没说过,可是光看着就很亲切,没有特别注意过他们,可如果哪天不在那儿了,又会在路上突然发现少了点什么,会驻足停留,哦,原来这儿这个人不见了。 冬至吃狗肉一直是山城的习俗,据说因为冬至这天汉高祖刘邦吃了樊哙做的狗肉赞不绝口,所以就这样流传了下来。麦柯提前一天给家里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他父亲:“喂?麦柯吗?” “恩,爸,明天就冬至了,我想回来吃点狗肉。” “我上次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他父亲接着悄悄地说:“你阿姨得了胃癌,不能劳累了,你自己去店里面吃,明天你回来看看吧!”麦柯一想上次父亲给他打电话他还在和麦柯打麻将,心里突然有些愧疚。 电话那头又响起声音,是阿姨在说话:“是麦柯吗?明天回来,我给你烧狗肉。”阿姨笑嘻嘻地说着,麦柯赶紧回答道:“不用不用,我随便吃点儿就行,别麻烦了。” “哎呀,不麻烦,你只管来就行了。” 第二天麦柯回去,敲门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能让气氛变得很伤感。他听见了脚步声,还听见了阿姨问是不是麦柯的声音,说着说着门就开了,麦柯笑着说: “阿姨好!”他脸上没有特别大的变化,但心里一震,眼前的这个人眼袋很重,脸上好像多了许多皱纹,脸颊也凹陷了,头发像沾了一些白灰,整个人失去了以前的神采,看起来格外的憔悴瘦削。麦柯看着有些心酸。 “快进来,快进来,坐在那边烤火,肉还有一会儿才好。”阿姨很高兴地说,丝毫没有表现生病的忧愁。 “不是叫你别做这么多菜了嘛!” “你难得回来一趟,再说也没几个菜。” “爸呢?” “你爸爸出去买香菜了!” “我来帮你洗菜吧!” “谁要你做这些,去沙发上坐着看电视。” 过了一会儿阿姨陆陆续续把菜端到桌子上,不仅有红烧的狗肉,还有干豇豆炖的猪蹄,干煸肥肠,嫩姜爆炒的鸭子,凉拌的西兰花。每一样菜都是麦柯喜欢吃的。他父亲也回来了,大概是因为他母亲的原因,他和他父亲话不怎么多,他只叫了一声“爸”就没后话了。 “你在律师事务所工作怎么样?”他爸问。 “还行!”麦柯吃着鲜辣可口的饭菜,对面的阿姨只望着麦柯吃。 “你不吃吗?”麦柯问阿姨。 “我吃不下,一会儿喝点汤就行了。”阿姨微笑着,麦柯听着心里很酸楚。 “狗肉烧得真好吃,比饭店里的还好吃呢!”麦柯说。 “那就多吃点,快点再找个女朋友给你做。” “那还得你教才行啊!” “那怕是不行咯!也不知道见不见得到。”阿姨笑着说,说得云淡风轻。 麦柯笃定地说:“行的,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好,那你得抓紧了。” 接下来沉默了片刻,麦柯说:“阿姨,这么久也没回来看你,对不起。” “没事儿,你工作也挺忙的。” 麦柯心想自己就算再忙这点时间还是有的,而且也不太忙。阿姨叹了口气说道:“我也知道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过了几十年了,别的呢,什么遗憾都没有,就想早点看见周广结个婚安定下来,可是你看看他,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一点都不踏实,阿姨还请你以后能帮就多帮他一点。” 麦柯心里很愧疚,他前几天还在和周广打牌,他只能瞒着说:“好,阿姨你放心,我一定找他好好谈谈。” 周广比麦柯小一岁,和麦柯读的同一个高中。虽然麦柯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但一直拿他当好兄弟,两人从高中起就一起打篮球打游戏,说话也从来不顾忌。回到家麦柯给周广打了个电话,说: “我今天回去了一趟,才知道你妈妈得了癌症,其实吧,我也算不上你哥,没有权利在你面前指指点点,但作为好兄弟我还是想劝你一句,也当是劝自己,以后还是少打麻将,也都别到处浪了,踏踏实实工作,我知道我说这个很怎么说呢,我自己也算不上个榜样,说这话我也没什么底气,但我俩都好好调整一下吧。” “恩”周广那边没了声音,隔了一会儿,他说,“好吧,那你好好调整一下。” “恩?”麦柯说完就知道周广的意思了,“差不多了。” “你要不快点找个女朋友带回去给你妈看看?哪怕随便租一个也行,这算是你妈妈唯一的心愿了。” 周广说:“你当是娃娃那么好租吗?缘分这东西不好说,你找它比登天还难,它要找你,你就被安上gps了。” “你何必执着于缘分呢?” “那你又何必执着于前任呢?” 山城的冬天很难看见太阳,在林立的高楼之间更是如此。灰蒙蒙的天有时候让人觉得很压抑,常常还像一个爱哭的小孩,没事儿流几滴眼泪。咄咄逼人的寒气借此在山间游荡,没有放过任何一个骨瘦如柴c在被子里裹了很久都感觉不到温暖的人。又会有很多病人熬不过这个冬天,冬天还没过完,山城的温度持续下降,大寒前后,阿姨终究没熬过这个冬天。 阿姨的遗体被送回了老家,麦柯回去了一趟,帮着周广处理了阿姨的后事,阿姨生前一直很关心他,他却很少去看望她,并不是因为忙,而是忘了,他很愧疚,所以殡葬这一块儿他也很用心。周广看起来手足无措,在麦柯眼里周广还是像个弟弟,做事情不够成熟,能帮的他都帮,三天下来,周广没怎么睡过觉,疲惫不堪,麦柯让他好好睡一觉,自己回去了。 麦柯回去时天下起小雨,往事一幕一幕重现,让他有些难过。乌云密布的阴暗的城市中没有看着舒心的景色,就连路边种的黄桷树在雨中也呈现出暗黑的绿色,只有远处的红绿灯特别耀眼。麦柯甚至认为山城的冬天一下雨就应该开路灯,虽然感觉不到暖,但能看到暖。 整个冬天麦柯过着单调但充满满足感的生活,忘记了很多以前的事,其实也说不上忘记,只是很难再想起,那些难忘的回忆像石头一样沉入了大海,只有偶尔地震海啸才会触动这些记忆。 (下一章:遇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遇见 阳春三月,随着公园里的银杏树长出点点绿叶,公园里的那个小孩也能一步一步走来走去。有一天麦柯看见那个小孩,一个冬天倒是变白了,小孩看着麦柯,笑了笑,竟然还认识麦柯。 “给”,小孩说着听不太懂的话,把一枝水仙花递给麦柯,水仙看样子刚摘下来不久,晶莹的花瓣就像小孩的皮肤。麦柯不好接受小孩的东西,但是小孩执意要给他,麦柯看着小孩天真无邪的笑,就收下了,说:“等我下班后给你买糖。” 麦柯就这样拿着一枝水仙走过公园,走到公交站牌的时候,站牌下今天只有一个人,麦柯感到有点奇怪,又有点幸运,旁边站着一个身材很好的女生,穿着白色的鞋,蓝色的牛仔裤,腿看起来特别修长,上身着一件针织黄色毛衣,头发散在两肩,从发梢开始有一点点卷,仲春的风轻轻撩起她的发丝,露出她的侧脸,脸上还有小酒窝。麦柯一眼就注意到这个阳光的女生,接着在风中闻到一丝淡淡的茉莉香。那女生站在站牌的前端,麦柯站在站牌的末端,他朝着公交车来的方向张望,为了看清楚那女生的脸,他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女生大概感觉有人在看她,回头看了麦柯一眼,麦柯闭开了她的眼神,低头假装看着手机。女生注意到麦柯手上摇摇晃晃的水仙,有点似曾相识,女生朝麦柯这边挪了几步,腼腆地开口了: “喂!你好,你这花挺好看的,在哪儿摘的?” 麦柯有点局促不安,微笑着回答她: “哦,这朵水仙花吗?刚才一个小朋友送给我的。”麦柯称之为小朋友是因为那个小孩确实是他的朋友。 “哦,我就说嘛!那是我给她的。”麦柯瞬间觉得有点尴尬,但也有点窃喜——这算是缘分和爱情的感觉吗?麦柯忽然觉得女生直直地盯着他,他直视她的时候,她惊讶地说:“麦柯?” 麦柯十分惊讶,仔细看着眼前的这个女生,画了妆,画了眉毛,涂了淡淡的口红,他从回忆的沼泽里一瞬间就抓出了这张相似的脸,虽然还原度只有百分之六七十,但通过声音,他认出了她。 “水仙?” “你怎么在这儿?哇,好久没见了。” “我住那边的小区,毕业就没见过了吧!你呢,你又怎么在这儿?” “那边那个吗?”水仙顺着麦柯的方向指给他看。 “恩,就那个,你不会也住那个小区吧?”麦柯感到难以置信。 “对啊!” 麦柯望着水仙,发生的一切都让他猝不及防,有点惊讶,有点尴尬,更多的是感叹命运之手在时间的钢琴上弹出如此自然和谐的音律,仿佛大家都在山城里转了一个很大的圈,正当晕头转向的时候,那个她会以一种始料不及的方式出现在街头巷尾,你没认出她,她也会认出你。 水仙对麦柯说:“这是我亲手种的,好看吗?” 尴尬的氛围让麦柯刻意挤出一丝笑,回答说:“还不错,挺香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麦柯先开口问:“你什么时候买的房子?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哦,我妈住在这儿,以前我偶尔过来,立春我才搬过来。” “哦,那以后就是邻居了。” “恩。”水仙只是笑笑,嘴角的弧线仍像花一样美。 “对了,你种了很多花吗?我也想种点花,让室内看着清新舒畅一点,可是又不知道种哪种?” “我等的公交车到站了,”一辆公交车缓缓停靠在路边,“这样吧,下次遇见了,如果有空我带你去花市买。” “行,拜!”麦柯抬了一下右手。 水仙回头望了麦柯一眼,微笑,转身。 麦柯望着车消失在路的转弯处才想起来忘了问她的联系方式。麦柯期待着再次遇见她,他觉得缘分这个东西还真说不清楚,有时候觉得自己已经过了相信小说相信电视剧的年纪,有时候又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在青春的尾巴里里潇洒走一回。 下午下班下得很早,太阳暖暖地,大地生机盎然,到处都有春天的原始的气息,那股混杂着清香的气息让人毛孔舒张,血液流动加快,每个人的脸上都很红润,都是幸福的表情。麦柯很感激公园里那个小孩,如果他不送水仙花给麦柯,水仙说不定就不会注意到他,也就没有了重逢。回家的时候他去超市买了个变形金刚。走到公园,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小孩,走过去把变形金刚拿出来说:“想不想玩?” “嘻嘻!”小孩傻笑了两声,露出两颗小小的牙齿不说话, 麦柯说:“想要就叫叔叔。” 他思考了一下,说:“都督。” “哈哈,你是个大舌头嘛!我不是都督,大清都亡了。” 小孩当真露出舌头,做了一个怪相,发出“诶诶”。 “小孩不准做怪相,恩,送给你!”他婆婆连忙叫他说谢谢,他拿着变形金刚爱不释手,说了声谢谢就瞎掰扯变形金刚了。 第二天,为了遇见水仙,麦柯比昨天那个时间点还提前了半个小时起床,他不知道水仙结婚了没,不知道水仙变了没,不知道水仙还想不想继续听企鹅北上的故事,他只是在寒暑假偶尔听高中同学说起过她,即使说起,他也不大关心,在他意识里,过去了就过去了,覆水难收,云散难聚,流沙难积,大概是因为他过得很慢,所以一直在追逐生活,别人都随波逐流,他赶都赶不上,这让他很苦恼,他并没有想过是不是生活节奏太快了,他只是想让自己变得和普通人一样,追逐着普通人拥有的一切。他躺在床上越想越精神,最后从钱包深处掏出一块珍藏多年的硬币,正面就继续前行,反面就从头再来,硬币在空中翻转——他忽然想起了高中在奶茶店和水仙掷硬币的场景,那次也是他掷的硬币,那天阳光如水一般流淌,白云如老棉袄里的棉花,空气里充满了奶香——硬币落在他额头上,他摸了一下硬币,朝上的是正面,结果明了,可是知道结果后他又犹豫了,他把硬币从额头上移到眼前,看到的是反面,忽然之间他希望这个世界是颠倒的,他翻身起床,决定从头再来。 他随便吃了点早点,刮了个胡子,把皮鞋擦得锃亮,里面穿了一件酒红色的衬衣,外面套一件深棕色休闲西装,在鞋架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捋了一下衣领,然后推开门,阳光照进榻榻米上,迎面吹来舒爽的风。 出门后,阳光特别暖,暖得公园的长椅和草坪都坐满了谈笑风生的恋人;又是那么柔,透过新叶照在林中,掀起和煦的风。麦柯迎着暖阳和风走在木制的小路上,木头缝里冒出株株鹅黄的野草,像极了麦柯内心隐隐的情愫。他想起水仙有点微小的激动,内心如沐春风,似水波流转,似清风徐来,到后来嘴角竟有一丝微笑。 穿过公园,麦柯满怀期待走到公交站牌下,可是没有看见水仙,不免有一点点失落。 “她应该还在路上吧。”他心里这么想着,任一辆又一辆公交车在眼前驶过,一次又一次回头却不见水仙的身影。“再等五分钟。”他心里这么想着。可直到等了半个小时,依然没等到水仙。他有点失望,眼看就快要上班了,他只得无奈地走了。一路上再美好的春色都勾不起他的兴致。 第三天,第四天,麦柯依旧没见到水仙,有点疑惑,疑惑世界这么大,彼此都早已经是过客却为什么又要遇见,疑惑小区这么小为什么又总是遇不见她。他下班坐在轻轨上的时候,望着林立着的栋栋高楼,看着旁边滚滚的长江,仿佛看见青春渐行渐远。 山城里的城市被灯光师做出的一束一束的闪烁的霓虹打扮得繁华璀璨,却遗忘了社会角落里的那些歇斯底里的狂吼与沉在酒杯里的孤独厌世。 麦柯现在内心一团糟,前任又在脑中挥之不去了,又出来个初恋,翻过了这座山以为就能迎来太阳,哪想到山城的山这么多,还有雾,结果又回到了原点。他很想找周广出来喝酒,想随便找个轻轨站下了,然后去江边吃铁辣的麻辣烫和烧烤,让麻辣让自己麻木,忘记生活中的种种不快。他开始安慰自己:不就偶尔遇见了,见了她一眼,阴差阳错拿了她的一朵水仙嘛,也不至于。他克制住了那股冲动,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来,心里平静了许多。他下了轻轨打算去吃顿好的,挑了个豪放的饭馆儿,饭馆的招牌有许多斑驳的锈迹,红色的广告布在晚风中摆来摆去,似乎老板刻意要显示出这家店年代的久远。门前的桌子大大小小,散落在门前,像小孩的玩具。客人形形色色,挤满了整个店的里里外外。麦柯挑了一张小桌子坐下,点了一个毛血旺个粉蒸排骨和一瓶白酒,晚上的风有点凉飕飕的,他拧开酒呷了一口,浑身暖和了许多。 一个人吃了饭,麦柯走在步行街上,微醺的他有点分不清这是哪一条街,暗红的灯光看起来让人心神荡漾,似乎周边都是软语雅谑。他的眼睛渐渐变得朦胧,脸上有酥酥的轻柔之感,他抹了抹眼睛,定神一看,天下起了小雨,凉凉的触感让麦柯清醒了一点,麦柯马上反应过来这是烟花柳巷,看了一下路标,朝着路口走去。经过一家招牌上写着按摩却也有露骨的画面的店时,麦柯忽然闻到了一阵香水味,很劣质很浓郁,仿佛是那天早上水仙身上的那种茉莉花的味道,周围只有不远处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越走近香味越浓,那个女人看起来很年纪,穿着一件绛红低v紧身裹臀短裙,脚抬起来,在画脚指甲。麦柯不自觉地走过去,看了她一眼,她看了麦柯一眼,微微一笑,有些勉强,丝毫没有妩媚,女人说:“等我一会儿。”麦柯站在女人面前,没有拒绝,看着她把最后一抹红涂在小指的指甲上。女人站起身来,头往屋里微微一偏,望着麦柯,表情是疑问他进不进去,麦柯看了看天,把上衣脱了拿在手上,拉着女人就进去了,女人刻意表现出挣脱,半推半就地跟着麦柯。麦柯虽然解决了身体上的,心里却仍是空落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做人要诚实 第二天清晨,麦柯走出来发现天还很暗,雨已经停了,地面还有一团一团的积水,这条街蜷缩在城市的一角,经过一夜的花天酒地,现在还处在沉睡当中,麦柯望向街的尽头,却望不到边,山城的雾像小时候他奶奶纺的纱,只是纺得更大了,把整个城市蒙了起来。麦柯如同沉浸在他奶奶讲的故事里,云里雾里分不清梦和现实。他就这么走着,浓雾让他越来越清醒,前额的头发滴着一滴一滴的露水,一丝丝凉意透过衬衫的缝隙,逼人肌肤,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走着走着麦柯突然听到了喇叭声,接着感觉有一束光从后面照了来,光在雾里慢慢清晰,他回过头,看见公交车缓缓驶来。他搭上了第一辆公交车,公交车上没有一个人,他找了个自以为向着东方的座位,想看看山城里的第一缕光。可是山城里分不清东西南北,在浓雾山城前行,犹如爱丽丝梦游仙境。 麦柯有点困,闭上眼睛凭借周围的声音感受公交车穿过寂静山林,穿过喧闹早市,穿过十字街头。穿过朝天门大桥的时候,麦柯感到光透过了眼睑,睁开眼,麦柯看到朦朦胧胧的太阳从山上爬出来,雾里面的太阳白的有点像月亮。此时这公交车行驶到了桥心,白鹭从桥的底下飞过去,长长的两条江把这座山城分成了几半,一苇扁舟已经在为两岸的人摆渡,麦柯感觉自己正立于江渚之上,却又隐约能闻到茉莉的清香,麦柯本以为有些事能带走内心的空虚,现在才知道好像没用。 下了公交车,太阳已经有些泛白,眼前还是很模糊,当公交车驶离站牌后,麦柯隐约看见对面的站牌下也站着个人,她两只手揣在卡其色风衣的口袋里,白色的衬衣配着破洞牛仔裤,穿着一双白色的涂鸦高帮鞋,看着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早晨带点凉意的风吹起她微卷的头发,麦柯又定睛看了看她的身影,好像真有点熟悉,他见路上没车慢慢走过去,忽然一缕香气钻进了鼻子,待他反应过来那是茉莉花香,看见水仙正笑着望着他。 “好久不见。”水仙带点嘲弄的语气笑着说。 麦柯尴尬地望着她,努力回忆之前编织的如果遇见她说的话,大脑却一片空白。匆忙之间本来想说“我等了你好几天了,等你带我去买花呢,这一周你去了哪儿?”可是不知道是清晨时分嘴巴太干还是怎么,几个字在舌尖黏住了,始终没有说出口。 “好久不见!”麦柯憋出了相同的话,憋出了一个笑。 “你也喜欢茉莉花香吗?”水仙仍笑着问她,笑得让麦柯有点不知所措。 “恩。”说完后,麦柯第一反应以为她问自己是否喜欢茉莉花香,但想到那个“也”字马上明白了自己身上好像也有淡淡的茉莉花香,神经在那一瞬间打了个结。麦柯觉得特别尴尬。 水仙看见麦柯的脸色有点微红,调侃着说道:“呀!你这是怎么了?像个小男生似的脸红了?” “没有没有,太阳出来了,有点热,”麦柯礼貌性地解了衬衣的第一颗扣子,问道,“今天周六,你应该不上班吧?吃早饭了吗?要不一起去吃个早饭?” “你怎么一下问这么多问题?搞得我要跑了一样。” “可能是吧。”麦柯好像慢慢缓了过来。 水仙看了麦柯一眼,说:“本来打算在公司门口随便买点再吃的,既然这样,走咯!”水仙走在了前面。 “你喜欢吃什么?那边有个新开的西式糕点店还不错。”麦柯跟了上来。 “我都行!” 两人走在还有一丝雾气的林荫大道上,走着走着从隔着一米的距离走到了只有一支水仙花的距离。麦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新雨之后空气里有淡淡的木叶的味道,其中夹杂着丝丝茉莉清香,路旁的桃树下积满了一地桃花,圆圆的像一个玉盘,树枝上却青翠欲滴,含苞欲放。 “你上周” “你昨晚” 他俩异口同声地问对方,随之有那么片刻的沉默,仿佛周围的一切花草树木都窒息了。麦柯想问水仙上周去了哪儿,听到水仙这么问,心想应该是看见我这么早回来,随口问问,一时还没想清楚怎么回答那个问题,便先开口问水仙:“上周一见过你之后就再没见过你了,你没去上班吗?” “恩,上周感冒发烧,请了两天假!” “我就说嘛!” “你怎么知道我没去上班,你等我了?”水仙嘴角噙着一丝笑。 麦柯忘了水仙一眼,说:“额!没有。” 过马路的时候麦柯刻意地换了个位置,走在车来的那一方,水仙眼睛盯着前面,问走在旁边的麦柯:“你大学应该撩过不少的妹子吧,高中也没见你这么细心。” 麦柯左右打量着少得可怜的车,对水仙说:“哪有!”麦柯还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说了。 糕点店在路口对面,进去之后麦柯挑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两杯咖啡,一碟面包,一碟蛋糕。不知不觉太阳已经穿透了层层浓雾,从灰白色变成了淡黄色,透过复古的半圆欧式玻璃窗照了进来。水仙正低着头喝咖啡,阳光从右侧撒进来,她白皙的脸上有了丝丝红润,从脖颈下开始微卷的头发披散在左侧,如一树春天的花开,又如一束黑色的瀑布。眨眼间,睫毛微微一动,清晰可见。 水仙觉得麦柯在看她,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起身从包里掏出个镜子,说: “时候不早了,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下次遇见了我请你吃早餐,这儿有个镜子,一会儿你照一照再出去吧。”水仙脸上有一点嘲笑,接着说:“这个镜子下次遇见了还给我吧,如果遇不见的话就叫那小朋友给我,应该还会再见的,又是邻居又是同学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嘛!” 走到门口的时候水仙回头半嗔半笑地说: “还有,你那企鹅的心变了。高中你看人也没这么直勾勾,色迷迷的。” 麦柯还没来得及说话,水仙已经转身走了,水仙还记得企鹅的故事,这让麦柯很高兴,是那种丢了很久的东西突然被找到了的感觉,就像以前丢了一百块钱,后来在另一件衣服里摸了出来。他拿起那个镜子,红色磨砂的圆圆的小镜子,他以为自己嘴上或者脸上有什么饭粒子呢,打开照了照,什么都没有,挺纳闷地关上镜子,在关上镜子的一霎那,他发现自己衬衣解开的扣子底下有一道淡淡的红唇印,愤怒地嘀咕了一句,后悔走之前没再洗一次澡。心中有些惶恐:她什么时候看见的?在路上问我“昨晚上”就已经看见了吗?下次遇见她该怎么解释呢?说我昨晚上喝多了?可是又忘了问她家住几栋几零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希望 麦柯一路上边走边纠结这个事儿,想起昨晚的事十分后悔,想着下次遇见干脆不解释了。回到家麦柯好好洗了澡,本想补一觉,可是躺了半个小时也没睡着,拿着镜子看了半天,突然想起今天是周六,一会儿下午去公园等等她。 中午麦柯给自己做了一顿好吃的,换了一身衣服,去公园里找了一片可以看见主路上行人的空地坐了下来。天气特别好,万里无云,太阳不那么刺眼,飞向江北机场的飞机在林立的高楼上空缓缓飞行,高高的,像一个模型飞机,感觉不到风却能看见远处风筝的尾巴像鱼尾巴摇摆不定。麦柯把外套脱了,打开手机随便看了部爱情电影,电影里也是一样的春风十里,也是一片生机盎然,也有飞机滑过长空。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斜,有些发红,麦柯有了几分倦意,躺在草地上小憩一会儿,闭上眼睛,阳光透过眼睑,只有红红的一片,麦柯就找了一片叶子盖在眼睛上。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好像被谁触碰了一下,麦柯突然醒过来,吹开了眼睛上的叶子,夕阳早已经被远处的高楼挡住了,城市里红红的,让人看着很暖。他刚看见光,眼前有点模糊,只见正上方有一个黑影,麦柯揉了揉眼睛,一双眼睛渐渐清楚,眉毛似远方黛色的山,头发散落在胸前。眼前的这个人的脸在麦柯看来是倒着的,她咧着嘴朝麦柯笑了笑。 “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麦柯立即清醒了很多,看着水仙,本想起身,犹豫了片刻,干脆两只手枕在头后面,看着水仙: “周末嘛,还能干嘛?” “出去玩儿啊!” “去哪儿玩?晒太阳多舒服。” “我也不知道,长大了就特别无聊。” 说完水仙坐在了麦柯的旁边,面朝另一方,麦柯只能看见水仙被头发遮住一半的侧脸。 水仙若有所思地问:“你常常这样悠闲嘛?” “什么叫悠闲?” “就是这样坐着晒太阳,一晒能晒一下午。”水仙眼中露出羡慕的神情。 “现在还好,去年的生活就很没有规律,常常晚上打牌,白天上班没精神。” “只是打牌吗?”水仙一脸坏笑地望着麦柯。 “那还能怎样?打牌的时候只想着赢钱嘛!”麦柯说得很真实,想借此掩盖上次被她看到脖子上的口红印的事情,接着说:“直到有一天,”麦柯掏了包烟,拿出一根,刚点火,水仙就把火吹灭了,说: “多年不见都学会抽烟了,我不喜欢烟味儿,这会儿就别抽了。” 麦柯无奈道:“好吧,正好今天开始把烟也戒了,今天多少号?” “喜欢抽就抽嘛!” “算了吧!也不全是为了你,”麦柯笑着对水仙说,“早就想戒了,只不过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 麦柯看着水仙不说话,接着说“直到有一天,可能生命中总有这么一天,你会想忘记所有的过去,然后开始一个全然不同的人生,对我来说,那天是去年立冬,从那天开始我就告别过去了。” “也就是你之前过得也很烦?” 麦柯想问:“什么叫‘也’?”,心想问这些事有点不礼貌,想着谁没有个过去呢,接着说:“也不叫烦,反正不正常。” 麦柯忽然想起来了一件重中之重的事,问水仙:“对了,两次都忘了问你电话了。” 水仙斜眼看着麦柯,说:“不告诉你。” “不告诉就算了。” “那就算了吧!” 麦柯立即起身说:“好尴尬。” “你不说不想给就算了吗?”水仙脸上的酒窝更加深了,“手机号”水仙一口气把她手机号报了一遍。 麦柯白了水仙一眼,看出她并没有再说的意思,赶紧掏出手机,记了一遍。水仙以为麦柯记不住,看他掏出手机输号码,眼睛睁得更大,说:“哇塞,这都能记住,可以啊!” 输完之后麦柯拿给水仙看,问:“是不是这个?”水仙看他把最后一位输错了,仍是说:“恩,就这个,不准没事儿骚扰我哈!” “没问题!” 水仙站起身,打算走了,又想什么,说: “对了,我镜子呢?” “哦”麦柯本来想给她,但想着这次是她来给我打招呼的,不是我专门为还她镜子等她的,想想这之间虽然没多大的区别,但又觉得还是有很大的区别:“我怎么知道在这儿晒太阳会遇见你啊?而且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时时刻刻把镜子带在身上吧,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是个变态。” “好吧,一脸无辜不代表你懵懂。”水仙唱起了王菲的歌,往地上踢了一脚,扬起几片绿叶飘落在麦柯身上。 “我本来就不知道嘛,我俩又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不成我说这是缘分吗?老大个人了,还相信这些?”麦柯看着水仙修长的背影,说出了这段没有逻辑的话。 “滚!” 水仙还是那样,喜欢唱王菲的歌,喜欢王菲,喜欢朴树。 回家吃过饭才想起又忘了问她家住几栋几零几,虽有些遗憾,不过知道了联系方式。麦柯拿起手机,看着新存的电话号码,其实当时水仙念完电话号码,他不是特别肯定最后一个数是不是五,问水仙,水仙也承认电话号码没错。可现在麦柯感觉有点不对,给那个电话号码发了个短信:“水仙,你的镜子我找不到了。” 可是迟迟没有回复,麦柯感觉被她骗了,打了个电话过去,听见说话的是个老大爷,立刻就挂了。 麦柯想了想,然后给尾数除了五以外的每一个号码都发了相同的短信,等了一会儿,手机震动了,麦柯拿起手机,尾数是八的人回复:“你找错人了吧?” 接着尾数为七的发来一条消息:“水仙,我x你妈还茉莉花呢。” 然后连续发来了两条: “对不起,找错人了。” “水仙是谁?你是谁?你给老子老婆发的啥?王八蛋” 看完这条消息麦柯哭笑不得,可仍然没有水仙的回复,正当麦柯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记错了,手机再一次震动,尾数是九:“找不到以后就别来见我。” 过了几十秒,这个号码又发来一段文字:“不过我很好奇,我告诉你的明明是尾数为二的错误的电话号码,你输入的是尾数为五的电话号码,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你一个一个试的?” “对啊!”麦柯只发了两个字。 水仙回复了一个感动得要哭的表情。 麦柯接着回复:“有一个男的看见我给他老婆发消息,以为他老婆还有小名儿,问我是谁,我也没有和他解释。” 水仙回复了一个笑脸。 麦柯突然有阵很暖的感觉。 见水仙没有回复什么,麦柯回复道:“晚安,明天早上我把镜子带着,在公交车站等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你变了吗 周一早上麦柯很早就起床了,洗漱完了,没有在家吃早饭,出门看见雾霭沉沉,只能依稀看见公园里的路。到了公交车站,浓浓的雾中带着一点凉意,麦柯把手揣在裤兜里,等着水仙。 公交车站不断有人来,不断有人上车,每从雾中走来一个人麦柯都会看一眼,可接踵而至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麦柯看了看时间,本来想给水仙打个电话,可是他没有,他怕水仙有急事早走了,他不想让水仙觉得他催了她。于是,他随便搭了个车去上班了。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他给水仙发了条短信: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 发了短信后麦柯更加坐立难安,望着桌子上的仙人球出神。 良久,桌子传来震动的声音,麦柯打开手机,水仙回复道:今天晚上上班,有点晚才能回家,改天行吗? 麦柯无奈地回复道:好吧! 下班后麦柯直接回家,再没刻意想那些弯弯拐拐的情思,任这件事顺其自然,心中敞亮透彻。 由于早上起来得很早,中午只昏昏沉沉躺了一会儿,晚上还没到十点麦柯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隐约还能听见远方的鸣笛。就在麦柯半睡半醒时,手机突然震动,麦柯开始以为是幻觉,后来手机又震动了一会儿,麦柯睁开眼睛,看见屏幕上显着“水仙”,意识一下清醒了,拿起手机: “喂。”麦柯静静地等待那一头的回答。 “呕”麦柯更加清醒,一下子就听见了水仙呕吐的声音。 那边又没声音了,屋里窗帘缝隙间的光忽明忽暗,仍能听见丝丝鸣笛的声音。麦柯猜测水仙这会儿应该把手机听筒塞住了,想到这里,麦柯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沉默了片刻,那边传来声音:“你那边好安静,你睡觉了吗?你觉得山城闹吗?呕” 麦柯又听见半声呕吐的声音,接着又是漫长的等待,麦柯知道喝多了人就喜欢发点感叹,说点惆怅的话,等那一头再次有声音,麦柯终于忍不住开口: “山城嘛!一直都闹哄哄的,有时候自己哄哄自己就好了,你现在在哪儿?我来接你吧!”说完麦柯开始穿衣服。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好像很熟悉,好像又很陌生,哈哈哈!” 麦柯想了想,急中生智,说:“你马上加我微信,发送位置共享会吧?” “切,位置共享谁不会啊?你先别说话,我试试。” 过了一分钟,水仙话语中有些颤抖: “你快同意啊。”麦柯点击同意。 又过了一分钟,水仙发来一个位置—在江对面。 麦柯说:“你先留在那附近,找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肯德基或者麦当劳坐下,等我四十分钟。” 麦柯匆匆披了件外套,出门后感觉风很大,像是要下雨。麦柯既想着漫天风雨驻足等她,又盼着春风十里凉不到她丝毫。他到路边正好遇见一个出租车,在车上看了一下水仙所在的位置,不远就有一个肯德基店,他怕水仙着凉,就在肯德基订了一份餐,然后给店里打电话,问能不能将水仙带到他们店,山城里充满了爱,他们很热心地答应了。 麦柯到了那儿,已是凌晨十二点半,天空下起了小雨,人潮已经退去,三三两两的裹紧衣衫的行人显得这条街更孤寂。麦柯找到了那家肯德基店,路旁的灯光洒在玻璃窗的水珠上,有些泛黄,透过玻璃看见水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满脸皱成一团,麦柯笑了笑,进去感谢了服务员,坐在水仙对面,将外套脱下来披在水仙身上,眼前的水仙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头发变长了,眉毛更加清楚,穿着打扮还有说话都不似以前。麦柯看着她,想起自己以前不得已提出了分手,她哭成了个泪人,说到底,是自己伤害了她。麦柯希望彼此都忘了从前,从现在重新认识,重新开始一段恋爱。 麦柯小声地说:“睡着了吗?喝了多少?” 水仙没有应声,麦柯以为她睡着了,忽然,像是桌子底下传来了声音:“没喝多少。” “没喝多少是多少?起来喝点白开水吧!这时候附近也没酸奶卖了。” 水仙抬起头,捋了捋头发,喝了两大口白开水。 麦柯微笑着说:“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水仙只是莞尔一笑:“我酒都快醒了你才来。” “额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水仙挤出了一抹笑容说道,“走吧,回去了。” “等一会儿吧,在下雨呢,现在连把伞也买不到,我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基本上的店都关门了。” “不用了,这雨看着也不大,正好可以清醒一下。” 水仙穿着一双高跟鞋,走路有些不稳,麦柯看路上有些湿滑,说: “看你摇摇晃晃的,要不我背你吧?” “算了吧。”水仙说完仿佛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包里还有一双平底鞋。”水仙从包里拿出一双白色运动鞋,四周望了望。 “周围有凳子也是湿的,鞋给我,”麦柯把水仙手里的鞋拿过来,蹲下身,“手搭着我。” 霏霏细雨的路灯下,水仙两只手搭在麦柯肩膀上,麦柯为她脱下高跟鞋,用纸将她脚上的水擦干,再轻轻地给她穿上左脚的鞋。 水仙看着麦柯蹲下的身影,整个世界很寂静,寂静得让人觉得很孤独,眼前这一幕又温暖得让人想流泪。麦柯用纸巾擦过水仙脚背,一刹那她泪如泉涌,滴在麦柯的头上。 “雨怎么越下越大了。”麦柯给水仙穿上右脚的鞋,水仙哭笑着低头看麦柯。 麦柯给她的鞋带系好后,她赶紧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笑着说:“谢谢!” “这有啥!”麦柯站起身来,以为水仙脸上的是雨。 两人过了步行街,搭了个出租车,在回去的路上,雨下得稍微有点大,雨刮器刮掉了玻璃上一层又一层被光晕染的涟漪,山城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水仙软软地靠在麦柯的肩膀上,微红的脸让她看起来更楚楚动人,两个眼睛闭着,睫毛清晰可见,麦柯看不出来她睡着了没有,只是觉得一股暖流洋溢在心间。 回到小区,麦柯和水仙到了口子二十栋楼下,麦柯本想送水仙回去,水仙执意不肯,说酒已经醒了,走路却还是晃。 “那好吧,你到家了给我发个微信。” “恩。”麦柯看着水仙进去了,麦柯还是担心水仙,进去看见电梯停了才回去。 刚回到家,水仙通过微信发来消息:“靠在你肩膀上,想起了以前,安安静静,无忧无虑。” 麦柯深深思考了片刻,回复:“不提以前了,我们都变了,当重新认识彼此吧。” “怎么重新认识,以前多好,那些事情就像岩石上刻的字,忘不了啊,那些说看云卷云舒去留无意的,哪有?其实只有匆匆经过的风而已。 “好吧,不过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以后别一个人喝闷酒了,就算喝酒,记得叫上我。” “恩,好,晚安。” “晚安。”麦柯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那天麦柯看见了另外一个水仙,一个脆弱的水仙,他很诧异这些年她怎么过的,她变得忧伤,又不怎么表露出来,内心里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又自己找了块滚烫的大石头压下去了。她像只吃鱼被鱼刺卡住的猫,又不能说出来,因为她是猫啊,就只能忍着痛,生硬地咽着口水,其它东西她也排斥。 这让麦柯有些心疼,睡得并不好,做了一个梦,梦里一直在追逐逃跑的水仙,他不知道水仙为什么要跑,他要拼命地追上水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热恋吧 一觉醒来麦柯感觉自己要迟到了,一看表,果不其然,匆匆洗漱后拿起外套就出门,想着迟到了该找个什么借口。经过公园,前面站着一个人,穿着长长的针织毛衣,提着一袋东西,麦柯一眼就认出来了。 “看你急匆匆的,是不是要迟到了?”水仙站着说。 “你怎么知道?” “猜的,那么晚睡觉,我还以为你班都不会去上了呢!给。”待麦柯走近,水仙递给麦柯一杯热咖啡,两个蛋糕,一个面包。 “这么好,好感动啊,谢谢!” “不用了,快去上班吧!”说完水仙转过身走了,麦柯拿着早餐,感觉周围的风都浸着温柔。公园里一路上的花竞相开放,红的紫的黄的,在麦柯的心里映出动人的颜色。 爱情的新鲜感冲刷了麦柯一整天的困意,下班后麦柯回家倒头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八点,麦柯拿起手机给水仙发了条短信:水仙,明天晚上去十字街吃饭,去不去? 片刻,水仙回复:好啊! 麦柯:那明天下午我在公园老地方等你。 水仙:恩。 第二天,麦柯下班比较早,在家稍微收拾了一下,出门看见水仙坐在公园靠湖的长椅上,樱花落了一地,留出一条依稀可见的小径,水仙坐在长椅的右边,在看手机,麦柯悄悄地坐在长椅的右边,看着水仙,花瓣落在她头发末端微微卷起的地方,点缀着美丽的脸。如此自然,如山间的落花飘进一泓清泉,如二月的风拂过山城的花木。 不知什么时候头发从耳畔滑落,水仙抬起头准备挽一下,忽然觉得旁边多了个人,侧眼看见麦柯正拿着手机,咔擦照了一张相,然后放下手机,看着她,像欣赏一幕自然的风景。 “刚才那一幕,光和影的交织,色彩和角度的和谐,我发誓,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一幅画,而你在画中央,可惜没有带相机。” 水仙讪讪地笑了笑:“花言巧语,哪儿去学的套路!” “这次真没有,不信我发给你看。” “这次真没有?那以前是有咯?”水仙歪着头似笑非笑地问道。 “以前也没有。”麦柯严肃地说道。 “走。”水仙起身大步走去。 “你怎么就不相信呢!”麦柯苦笑道。 水仙站在那里,等麦柯走过去,右手从风衣里拿出来,挽住麦柯的左手。 每个城市都有一些十字街头,人来人往,有特别好吃的餐馆,麦柯问水仙喜欢吃什么,水仙想吃一些传统的川菜,两人去了一家中餐馆。 水仙先尝了口粉蒸羊肉,又尝了粉蒸肥肠,宫保鸡丁,“真好吃,从来没吃过的那种好吃,干脆以后想吃什么问你得了吧!” “以前经常和周广他们找好吃的,觉得烹饪也是一门艺术,品尝美食是一种特别的享受,让你觉得人世间好像只剩吃的了。” “啧啧啧。” “你还别不信,有的店不光菜好吃,还很有氛围。很特别,但说不上来,唉就跟你一样,很特别,对对对,就这个意思。” “哈哈哈,这嘴真甜,来,赏你一块肉吃。” “我以后老了就想开个那样的店,就像日剧深夜食堂,做得有特点,比如周一开一个小时,周二开两个小时,周三开三个小时,周四开四个小时,周五开五个小时,周六开六个小时,周天开七个小时。比如,”麦柯想了想,“吃一个小时和吃七个小时一个价,时间到了就收盘子,不能预订,有钱你也得跑快点,八大菜系都会做,提前来说食材,好去买。专门为一群吃得惯的人服务,吃不惯的我就叫他们以后也别来了,我们店不欢迎口味不投的人,只招呼性情中人。” “性情中人是哪种?明知酒兑了水的还付钱?” “那是喝多了的人,那不是性情中人,性情中人就是希望遇见性情中人的人,我只是提供一个地方。” “那想约会的算不算,人家也希望遇见性情中人?” “也行嘛,隔那么久办一场婚姻介绍,大家摇号,摇到几号坐几号,能面对面都是久别重逢,都是缘分,如果成了,在我的店里面办婚礼就打折,婚礼当天二十四小时开放,你看,多人性化,多温暖!” “那我们算不算久别重逢?”水仙若有所思地问。 “啊?”麦柯还沉浸在幻想中,“算啊怎么不算。” 水仙笑着,麦柯吃了点菜,说:“很久都没有吃过这家店的菜了,上次还是和周广来吃的。” “周广是不是高中那会儿你阿姨的儿子,跟我们一个年级?我叫你叫上他一起出去玩过一次,后来他就不和我们一起玩了,我那会儿总觉得你俩有故事!” “瞎说,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他是不想当电灯泡。” “女生都有第六感,他对我都不屑一顾,我只是感觉他看我的眼神里时不时有羡慕” “停止这个话题,你没救了。” “哈哈哈,好吧。” “这些年他妈妈对我还不错,每次我放假回去她就给我做一大桌菜,全是我爱吃的,以至于后来我想吃好吃的就回去。” “人家都不喜欢后妈,骂人也说什么后娘养的,你后妈做了几炖好吃的就把你给打发了,德行!”水仙蔑视道。 “哈哈哈,她对我确实挺好的!”麦柯只是笑,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带着伤感地说,“我和周广关系倒还不错,常常一起喝酒。去年阿姨得了胃癌,立冬那天我爸给我打电话叫我回去吃好的,我正和周广在打牌。后来我也一直不知道这个事,周广也没提过。冬至那天我想吃阿姨烧的狗肉,提前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才知道,回去看见阿姨憔悴了很多,但仍是那样和蔼可亲c端庄美丽。我爸那天说,他之前给我打电话打算告诉我,可是没打通,后来阿姨提醒说别告诉我。”麦柯停下来喝了口水,接着说,“阿姨那天单独对我说,虽然周广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也算朋友,希望以后我能帮就帮帮周广。之后我很愧疚,我不知道周广怎么想的,但我确实不该叫上周广打牌喝酒。” 水仙安慰道:“可我们都会长大,大人也会变老,离开我们,留下的只有回忆,这份回忆弥足珍贵,不是你的,是他们保存在你这儿的,是无价之宝。” “说得真好。” 吃过饭后两人走在步行道上,突然,水仙叹说:“我从小生活在这座山城,一年又一年,感受春天的雨季,夏天的酷暑,秋天的凉爽,冬天的寒冷阴郁。从小就想去看大海,看沙漠,看草原,看雪山,可是没有一个梦想实现了。” “什么时候一起去啊!” “以后吧,现在,要不去坐摩天轮?” “好啊!” 两人坐在摩天轮上,摩天轮缓缓转动,远处的夜景越来越低,长江倒映出城市一部分的颜色,江水似乎折叠了整个城市。麦柯没什么感觉,总觉得摩天轮不够高,或者说高楼太多了,挡住了很多风景,虽然挡住的那边也差不多,但既然挡住了,就让他特别想要看到那边的风景。当他和水仙在摩天轮的顶端的时候,水仙望着长江消失的尽头,眼神里有感动,又有感伤。麦柯问:“怎么了?” 水仙像是没有听见,隔了一会儿说:“挺好玩的。” 麦柯说:“下次再来呗!” “算了吧,有些事情做过一次就好,这样记忆不会重叠,会永远怀念。” 两个人在两边闲散地走着,麦柯看着水仙,微笑里潜藏着一分感动。 “看我干嘛?”水仙突然问。 “没什么,”麦柯转过头去,想了好一会儿,“风有点大,你冷吗?要不回去吧?” “恩。” 以后的每个早上麦柯都能遇见水仙,然后和水仙一起吃早饭。周末就去看看电影,有一部电影里面大胆地融合了红色和绿色,红色象征着似火的爱情,绿色象征着爱情的温柔。看到结尾,导演用蒙太奇手法来表现伤感,最后,电影中的两个人相视而笑,彼此在对方的世界里扮演了一个过客,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随着钢琴慢慢弹奏,麦柯看见水仙眼睛滑落一滴泪,接着连成线。 “电影嘛,不要太当真了。”麦柯递给水仙一张纸。 “有时候明知道它是假的,可是还是会感动。” “我有时候看电影看见伤感的部分就把注意力放在背景音乐上,因为我发现我只看画面没什么感觉,但是加上悲伤的音乐就容易伤感。当我把注意力放在背景音乐上我就不会太关注画面和音乐的契合了。” “我只听伤感的背景音乐就容易感动,还别说伤感的电影。” “恩。”两人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没说什么话,也没有刻意想说什么,走着走着经过一堵红色的墙,水仙摩挲着墙的纹路,对麦柯说: “红色看着心神不宁” 麦柯侧过头吻了水仙,水仙眼睛睁得很大,看见麦柯闭着眼睛。 过了几秒钟,麦柯看着水仙,说:“我还是很喜欢你。” 水仙扑哧一声笑了,独自先走到前面去了。 麦柯抹了一下嘴唇,跟了上去,觉得这不像谈恋爱,更像是叙旧,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追逐,可能是不明白为什么水仙还愿意和自己在一起,这样挺好,但又少点什么。 水仙两只手揣在风衣里,麦柯走在她旁边,一直走到小区里,麦柯停在分叉路,说: “明早见,拜。” “哦!”水仙笑里面有带着点其他感情。 麦柯坏笑着说:“那还能怎么怎么?” “哇,真不正经。”说完后水仙就转身走了。 麦柯看着她走远,一阵茉莉花香钻入鼻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真相 月份麦柯有个年假,他想和水仙去外面玩一玩,一方面他也从来没出过远门,另一方面他想借此机会寻找真正想和水仙一起生活的理由,以前出于世俗他提出了分手,现在他想打破世俗的限制,跟着自己的心走下去。 他给水仙打了个电话:“我五月份有个年假,我们出去玩儿吧!” “去哪儿玩?” “去新疆吧!新疆有你想路过的高山c湖泊c森林c沙漠。” “朴树的歌是真的美,生活如他的歌就好了。那你提前通知我。” 其实麦柯高中就和水仙说好了毕业两个人去新疆,分手之后这么多年他一个人也想过去看一看天山c走一走那拉提草原c游一游赛里木湖,但终于还是没有去,麦柯有纠结的逻辑,有些约定虽然已经过期了,可是约定了就是一生一世,可以当作过去式,但不能违约。 终于迎来了五月,山城已经进入了夏天,新疆才从漫长的冬季苏醒过来。出发的头一天,麦柯想找水仙准备一些必带的东西,可是水仙的电话打了几次都打不通。 麦柯记得水仙家住二十栋二十楼,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没去过她家,要不然给她一个惊喜。 电梯里的灯坏了一个,手机拿出来也没信号,上升的时候麦柯有种深深的压抑感。这栋楼每层只有两户人家,麦柯出电梯凭直觉右转,按下门铃,过了片刻,门缓缓打开。 “请问你找谁?”一个五十来岁女人打开门,麦柯很惊讶,她就是公园里那个小朋友的奶奶。 “咦,您住这儿呢,这么巧,我敲错门了,不好意思!” 她望着麦柯礼貌地微笑,缓缓合上了门,就在合上门的一瞬间,麦柯看见鞋柜上摆着一张照片,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孩,那个小孩就是公园里常常看见的小朋友,等他凝神再看一眼,那个女人却让他惊讶万分。 小朋友的样子在他脑子里渐渐清晰,那个小孩在他脑海里笑着,闹着,哭着,水仙在他脑海里笑着,闹着,哭着,这两张脸凑在一起如此相似,他早该看出来,而水仙早该说出来。麦柯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却像决堤的洪水,翻滚着,吼叫着,激烈地拍打着,那些记忆像给死人烧过的纸化成的残灰,失去了热度,漫天飞舞,任风吹着打转,最后承受不住了,化成粉末。 他乘了另外一个好电梯,在电梯里给水仙打电话,想问的不是那个小朋友,而是隐瞒与欺骗,可仍然打不通。 此时的水仙在另外一个没信号的电梯,满心欢喜地提着去旅行的东西,她再也没有像现在这么高兴了,那些过去都被麦柯的出现淹没,麦柯带给了她一个柔软安静的春天,让她感觉岁月都停止了流转,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在前面等着她去触摸去感受,而且这个春天还会一直延长下去。 五月的花开遍了小区,那些小鸟穿梭在夹竹桃c杜鹃花之间,美丽而小巧,活泼而自由,像以前那个无拘无束的水仙。这段时间麦柯想带着水仙走出世俗,去云端上看夕阳,去云根下讲故事。他想起以前高中,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坎儿,他最后没有跨过去牵住水仙的手,如今他变得深刻,但水仙变得没有那么纯粹,他一直觉得水仙多了一些束缚,像被夹断羽毛仍奋力飞行的黄鹂,像落入深渊看不见光的鱼,他想不明白,他想跨过现在这道坎儿,但希望水仙能够伸出手,给他一个牵手跨过去的机会。 可是,都有家庭了是什么意思?把他当什么人了?情夫?这都是什么事儿嘛?麦柯越想越气,越想越恶心。他不想相信又不得不信,出去后拿着手机编辑了很多次短信又删除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问,以前有些事他不问是觉得没必要,他想让水仙无所谓地生活,可这次不能就这样装作不知道。 最后他给水仙发了一条微信: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去过你家,既然你都有家庭了,为什么还来找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水仙的过去 水仙的过去 雾气从两江和山林中升腾,天从火红渐变为暗蓝,继而成了死灰,像一朵鲜艳的花被一瓣一瓣地剥落。 水仙在回忆录里写道:我出生于一个不平凡的家庭,像一个坐着五彩绚烂的热气球的公主,幸福而快乐。在空中看山城,它真的很美,曲线美,色彩也很美。 我希望我永远待在热气球上,因为我下去过,街上浮着一尺厚的黑色的黏糊糊的淤泥,淤泥里面有玉米大的蛐,街上有衣衫不整的茶花女,有长着翅膀的吃人的大象,随处可见和人差不多大的穿着西装的老鼠,喷了浓浓的香水。一切都那么的不尽人意。 但是我不能。 那天我走在滨江路上,天气变化莫测,还没立冬温度已经低于十度,山城笼罩着沉沉的雾霭,整个世界喧嚣暗淡。凛冽的秋风像刀一样割得耳朵疼,耳朵到最后完全没有了感觉,大概又要长冻疮了。江里的水汹涌而澎湃,光看着就冰冷得狠。江上一声盖过一声的货船汽笛声悠长又沉郁,我随即加快了脚步,想逃离这一切,找个温暖又安静的地方。 忽然来了一个陌生电话,我急躁地摸出手机结束了这铃声,对方说他们是火葬场的,叫我去领父亲的骨灰,我让他们直接处理了,然后就挂了。挂完电话后我心里沉重压抑,一阵又一阵的爱和恨交织着。很远很远的事像上个世纪的胶片一样一张接着一张被放映机照射在眼前的幕布上。 我的父亲比我的母亲大十岁,我小时候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只知道我父亲很爱我的母亲,他给她买手镯买耳环买项链,买衣服买包,我以为这就是爱,但是我母亲好像总是郁郁寡欢,有时候就连见到我都不是特别高兴。我上的区里最好的学校,受的最好的教育,老师很关心我,我学习也很好。在家里,我被父母捧在手心,别的同学有的我都有,别的同学没有的只要我想要也会有,但我生活却很低调,我父亲说太高调了影响学习,还叫我在学校不要提他的名字。 我十岁生日那天,家里办了很大一场酒席,来了很多人,送了我很多礼物,有芭比娃娃,有漂亮的衣服,有各种名著,有吉他,也有直接给红包的。尽管每年我过生都有人送礼物,但这次是送的最多的一次,我的书房都装不下了。我最高兴的也不是这些,而是我的老师也来了,她送了我一本《城南旧事》,我的母亲热情地和她聊起了天,顺便叫我一边去玩。我隐约听到老师在我母亲面前夸我遵守纪律,成绩也好,勤奋努力。听到这些我高兴得手舞足蹈,围着宴席跑了好多圈,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那是虚荣。那天我和我的小伙伴到处玩,玩遍了我们知道的所有游戏,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人逗我c祝我生日快乐,有的人我只是见过,有的人我都不认识。我本来不想理那些我都不认识的人,可是父亲叫我要有礼貌,对任何人都笑脸相迎。我只得装出主人家的样子。 我小时候很有同情心,近乎于悲天悯人。当我在街上遇到乞丐,我觉得他们太可怜了,我会很伤感,我忍不住从兜里摸出当天的零花钱捐给他们,我问我父亲:“他们都好可怜,为什么他们会那么穷?” 我父亲说:“有些是因为好吃懒做,有些是因为残疾不能挣钱。你只可以帮助他们一时,但帮不了他们一世。” “那我以后有钱了一定帮助他们找个好工作。” 我父亲微笑着说:“你光有钱还不行,你还得改变制度,这个时代已经逐渐出现了很有钱的人和很穷的人。” “那我以后要做什么才能改变制度呢?” 我父亲哈哈大笑:“我也不知道,我只会做生意,你要好好读书才行。” 小的时候不像现在这么小康,学费也很贵,电视节目里面的感动人物总能看得我泪眼涟涟。在街上隔三岔五也能看见几个衣衫褴褛,在垃圾堆旁边找空瓶子c找吃的的穷人。我庆幸自己生在富裕的家庭,也同情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人。 我记得上六年级时候我还交了一个朋友。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偷偷摸摸的,像个贼一般。 那天放学后,老师将开学交的书本费退了几十块钱给我们,说最后打折了,我拿零头买了一瓶果汁,悠哉游哉地边走边喝。可是我无意识回头却发现一个提着空口袋的男孩似乎跟着我,他见我回头立刻往墙角走去,一副假装只是到处逛逛的样子,就像电视剧里跟踪别人的人,等到时机成熟就原形毕露,一瞬间我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颤抖起来,尽管如此我还是故作轻松地加快了脚步,我害怕他发现我看见他了,走两步转头斜着眼睛看一眼,他的身影还在后面,他穷追不舍。我虽然从来没遇见过坏人,但我怕鬼,我一个人走在夜里总觉得后面有人,那些黑夜里的树影让我浮想联翩,一阵风吹过,沙沙的声音更让我毛骨悚然。后面那个小男孩就像鬼一样,我想跑又怕他比我跑得快,不跑周围又没什么人可以帮我,我记得我父亲教过我如果遇到坏人就往人多的地方跑,我知道哪里人多,可我怕后面那个小男孩也知道。希望离我不远,可他离我更近,仿佛比片刻前还要近了,我屏住呼吸,在心跳的间隙听见他走路的声音做来越近。我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学生,他可能有绳子有刀,随时就能把我逼到墙角抢了我身上的钱。我死死地把钱拽得特别紧。时间慌不择路地逃窜跑路,我总算挨到了转角处,经过一个垃圾桶,当我把易拉罐扔进垃圾桶的时候朝后面极速地瞥了一眼,好像他也跑了过来,然后我飞快地跑了,头也不回地跑,只管跑,几十米的路我跑了很久,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脏狂乱地跳着,我庆幸我终于跑到了人群中,一摸兜里,钱没了。我回头一看,那小男孩真像个鬼一样,他站在我后面,我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声紧接着一声,我焦急,我害怕得眼泪即将流出来,我都要大喊出来了,只见他把右手张开,里面有几十块钱: “恩,你掉的钱吧!”他温和地望着我。 我一时吓懵了,手足无措,只好接过钱慌乱地跑了,连句谢谢也没说。 我回去给我爸爸妈妈讲了这个故事,我爸爸一开始听的时候神色紧张,好像生怕有坏人在追我,我妈刚听了一半就对我爸发脾气:“你看,就是因为你。” 我爸满脸愁容打断道:“把话听完,听完再说。”我妈气愤地望着旁边。 我不太明白他们讲的,我快速地讲完了,听到后来他们才明白了这件事。我父亲这才放松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对我说: “你知道他为什么跟着你吗?” “他真的是在跟着我?” “他跟着你是想捡你的易拉罐,易拉罐可以卖钱,一个可以卖一到两毛。” 我恍然大悟,父亲又说:“以后还是要小心点,还有,永远要记住,天上不会掉粑粑的。” 我俩都笑了,可是我妈还是一脸担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回不去的时光 第二天我想请那个小男孩吃零食,算是表示感谢,可是没有遇见他,很有趣的是第三天我买了两瓶易拉罐装的果汁时他就出现了。 他坐在街沿,我仔细地打量了他,他大约比我小一两岁,身高比我矮一些了,校服前有一层光亮的污渍,裤子有点短,露出黑色的袜子,裤子上还有一个补丁,鞋子上沾满了灰尘,瘦小的脚踝被不合适的鞋遮了一半。他的眉毛浓得如炭一般,让眼睛看起来更加清澈,用手擦过鼻涕的腮帮子黑黢黢的,还好脸比较圆,让整个本来很瘦的人看起来胖了一点。 他坐在那儿一个人数着手里的卡片,忽然注意到我在看他,盯着我手里的易拉罐。我走过去,将一瓶果汁递给他:“恩,昨天谢谢你!” 他接过去,以为是空瓶,差点儿没接住。他笑着对我说:“谢谢!” 我打开了易拉罐,一边喝一边和他聊天,我问他:“那钱你为什么没有揣在自己兜里。” “怕警察呀!” “他们又不知道?” “可是你认出我了,如果在没人的情况下我捡了可能就真揣在兜里了。”他随之笑了起来。 “你倒很诚实,”我也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杨志,你呢?” “你就叫我水仙吧,你这名字是不是水浒传里面的那个?” “就是,我从小就看水浒传,杨志记得太清楚了。” 第二天我又遇见了他,他坐在路边,好像在等我,他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本说新不新说旧不旧的书递给我:“前几天我从一个老爷爷手里收了一箱旧书,我挑了这本还比较新的,你不嫌弃就送给你吧!” 我一看,是本来打算买的鹿鼎记,我又一想,不如把它手里我喜欢的旧书全部买过来,我说:“你从那个老爷爷手里收了多少书?” “几十本吧,那个老爷爷论斤卖给我的。” “那我论本买,你回去把你手里的书的书名写下来,明天给我看看,等我确定了买哪些,后天你就回去拿书,我回去拿钱,我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好不好?” “算了,我也论斤卖给你吧,我赚点路费就行了。”他嘻嘻地笑着说。 “那好吧!”看着他的样子我没有拒绝,其实说实话,要论本买我的零花钱还真买不了几本。 第二天他抄下了所有的书名,我一看,高兴得手舞足蹈,他有天龙八部c神雕侠侣c倚天屠龙记c陆小凤传奇c楚留香传奇c白发魔女传c福尔摩斯探案集c东方快车谋杀案c尼罗河上的惨案至于还有一些和医生有关的书我就没看了。他见我欣喜若狂,问我:“这些书你都很喜欢吗?” “恩,特别喜欢,就是太贵了,不好意思找父母要钱买,”我迫不及待地一边拿出笔勾画一边接着说:“这本,这本,这本,还有这本,这本” 我说完了他有点无奈,我一想这么远,这么多书他搬得来吗?我问道:“是不是有点多,你不好搬?” 他羞涩地说:“恩,从那老爷爷手里弄回去都费了好大的劲儿。” “那你家在哪儿?你今天带我去你家,明天我骑自行车来拉书。” “走!”他在前面带路。 我问他:“那些书你不喜欢看吗?” “自己看多麻烦,好多字还不认识,我喜欢听别人讲,光听声音就令人惊心动魄。” “哈哈哈,好吧!” “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我嫌说书的太慢了。你用什么听那些故事?” “几个月前别人卖给我一个收音机,他说坏了,我自己拿回去弄了弄就好了,我常常听见朴树的歌。” “你还会修收音机呢?” “乱弄就弄好了,运气好。”他傻笑道。 “还有,朴素的歌?歌怎么会是朴素的?” “哈哈哈,那个唱歌的人叫朴树。” “唱得好听不?” “还行吧!刚开始觉得很有趣,后来逐渐听得懂每一句话,我喜欢听他唱的旅途,其实听他唱歌就像在讲故事。” “我回头也听一听。” 一路上爬坡上坎,有很多低矮的房屋,房屋上铺着石棉瓦或者红蓝条纹的塑料布,有些房子的门还是一扇一扇的木头做的,隔得近还能看见虫蛀的孔。走走着走着转进了一条弯弯窄窄的石板铺的小巷,就再也看不见那些花花绿绿的房顶,小巷的两边都是一些卖小吃的,有米花糖c烧烤c油饼c豆腐c红糖 听他说他喜欢听故事,我闲着没事儿,就给杨志讲鬼故事,一开头都很老套: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江边的柳树飘啊飘,却看不清柳树的影子!小夏一家开车回老家,走着走着忽然一道闪电劈在前面的山头上,接着就下起了特别特别大的雨,江边又没有路灯,小夏的父亲开太快了,一时刹不住,这时小夏忽然心跳加速,他看见远处出现了一个没有身子的头,头发披在脸上,还被雨打湿了,眼睛里流着血。”我声情并茂地讲着这个故事,还一边给杨志解释:“就是血顺着眼窝这么汩汩地流。然后小夏‘啊’地一声尖叫了起来,他爸爸回头看他,问他怎么了,他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被鬼附身了,然后‘嘭嘭嘭!’” 我把最后三个字说得特别大声,看见杨志一脸惊恐地听着,特别好笑,“然后他爸爸就把车开进了江里面。”讲到这儿我就不讲了。 杨志迫切地问我:“然后呢?” “你不怕吗?” “怕,可是太有意思啦!你快说小夏怎么样了,死了没?”他很激动地问。 “明天我再给你讲,你家是不是要到了?”我像那些说书的一样给他留了个悬念。 “再一转角就到了,你快点讲,还有几步路。” 他脸上有点惊恐,又有点焦急,我笑着说:“哎呀!明天再讲嘛,我们走快点,我还急着回去呢!” “你”他无奈地说了一个字,往前走了,一转角确实就到了,他把胸前的钥匙掏出来打开了门,一股说不上来的味儿扑面而来,他家里有很多破铜烂铁,他从角落里提出来一袋书,把书倒了出来,挑出了我要的书,我爱不释手地翻开了目录,光看目录就很喜欢。 “明天下午这个时候你就在家里等我,我骑自行车过来,咱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先走回去了,拜拜。” “拜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第二天上学我骑着自行车去的学校,一放学我就迫不及待地骑车冲向杨志他家,杨志早早地就坐在他家门口等我,他第一句就问:“小夏怎么样了。” 把我笑得,我说:“你先把书卖给我再说。” “这儿,你看一看。” “这是之前说好的钱,你数一数。” “好,”他数了一下,“你快点说小夏他怎么了?” 他越焦急我就越想笑,我想了想,欲言又止,最后说:“我们讲到哪儿了?” “小夏他爸一转头,没刹住车,掉江里面了。” “哦,话说小夏他们全家掉江里面后,他从水里游了出来,看见他的爸爸和妈妈抱着一个人哭,小夏走进一看,那个人和小夏穿的一模一样的衣服,长得也一模一样,小夏不知道为什么,他大声地问他的爸爸妈妈那个小孩是谁,可是他的爸爸妈妈却好像听不见了,他去摸他的爸爸妈妈,可是抓不住他们,他竟然能够穿过他爸爸妈妈的身体。他哭得特别特别惨,旁边一个路人看见他手足无措,就对他说:‘小夏,你已经被淹死了,别哭了’” “可是路人怎么知道他叫小夏呢?”杨志打断了我,问道。 这把我问住了,我自圆其说:“因为那个路人是鬼,鬼什么都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鬼什么都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我一时语塞,“你还想不想听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接着讲吧”杨志恳求地说。 我接着讲:“路人说:‘小夏啊,你已经被淹死了,快别哭了,一会儿就有黑白无常来带你去地狱。’不一会儿小夏就听见了锁链的声音,迷雾中跳着走来两个人,他俩的头发拖到了地上,扫过的地方全是血,左边那个穿着黑衣服,右边那个穿着白衣服,小夏赶紧拼命地跑,黑白无常在后面使劲儿地追,眼看就要追上了。”我戛然而止,我面带焦虑地说:“我忽然想起来了,我今天作业特别多,明天我再给你讲吧,好不好?” 他斜眼看着我:“说好了,明天我在学校那儿等你。” 2c故事大王 明天,明天,很多个明天,讲到后来我发现我越来越能讲了,我以前只知道自己喜欢听故事,没想到给别人讲故事也别有一番趣味,开始就只有杨志听我讲,后来他叫上了他的两个朋友也来听,我就只好坐在路边给他们讲,再到后来又来了几个,他们围着我,津津有味地听着,我嗑着瓜子,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俨然一个说书的。讲的有些故事是书里面看的,有些是突发奇想加上的。路人都投来诧异的目光,偶尔也有一两个停下来听我有模有样地说上一段。当然,我涉猎的范围更广了,鬼故事,神人魔的故事,武侠故事等等,讲完了回家还得抓紧时间看书,不然第二天该没得讲了,有时候自己都忘了讲到哪儿了,或者忘了这一段讲过没,他们还是专心地听着,看见他们听见幸福的故事会高兴,听见恐怖的故事会惊呼,听见快意恩仇的故事会捶胸顿足,他们用大人们看起来很夸张的笑,夸张的怒,夸张的尖叫表达内心,他们有那么多的情绪,一张脸都表达不过来。我看见他们的反应感到由衷的高兴,后来他们叫我故事大王,在那一刻,我有一种当小老师的自豪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飘飘然,给了我动力让我不断绞尽脑汁构思故事脉络的发展。正当我有了当小老师的感觉时,老师就来了。 有天我嗑着瓜子,喝着可乐,校服系在腰上,眉飞色舞间远远地就看见班主任老陈骑着自行车往这边驶来,我一看情况,跑是跑不掉的,只好叫他们向我靠近一点,将我挡住,另叫一个人随时注意老陈的动向,然后小声说给我听:“过来了,过来了,在看我们,在看我们。”我感觉我的脸都快贴到地上了,她要是认出了我肯定会告诉我妈,这种聚众玩耍的事儿要是被我妈知道了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我闭着眼睛,祈祷她认不出我,祈祷她快点离开,越祈祷时间过得越慢,相比讲故事而言实在是太慢了。忽然听到一个声音:“瞥了几眼就走了,走了走了,没事儿了。”然后我又接着讲。 开满山茶花的五月就这样在一天天的故事中过去了。两边的梧桐树逐渐长得枝繁叶茂,把路藏在里面,阳光愈来愈刺眼,在路上印出斑驳的暗影。走在路上,偶尔会有从树叶间隙透过的阳光在眼前一闪而过。蓊郁的树叶引来了许多蝉,蝉接着引来了许多小学生,小学生带来了欢笑,有些人爬上去捉蝉,蝉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可是好像无论哪棵树都有人,蝉就只能一直飞一直飞。 好景不长。那天我讲故事讲得如火如荼,正讲到小夏遇到一个仙风道骨白衣飘飘面容清癯的道士,小夏一蹦一跳地走在路上,正巧和道士擦肩而过,道士的铃铛一瞬间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小夏听起来特别刺耳,顿时头痛欲裂,有种即将魂飞魄散的感觉 “水仙!”这一声倒让我浑身一颤,有种魂飞魄散的感觉,本来毫无波澜的心转眼翻江倒海。那熟悉的声音顿时就能让我想到那熟悉的身影,我哪里敢回头看,可是在座的人都齐刷刷地盯着我后面,我从他们眼中约莫看出了老陈大致的轮廓。 我慢慢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慢慢低下头。 她严肃地问我:“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一时语塞,杨志挺身而出,说:“我们在讲故事。” 其他人也附和着说。 “讲什么故事?我在学校怎么讲的?” 我选择沉默,杨志在旁边说:“主要是讲鬼故事,还穿插了一些其他的。” 可是老陈压根儿没理他,“还不快回去!”就几句话就把我赶回家去了。 所谓坏事传千里,一回到家我妈就知道消息了,她很平和地问我:“听你们老师说,你在路上和一些其他学校的学生逗留玩耍?” 我很惊讶,实话实说:“额,就给他们讲讲故事什么的。” “你还会讲故事了?” “恩。” “讲些什么故事?” “主要讲鬼故事。” 我妈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管怎么说,马上就要上初中了,要以学习为重。” “知道了。”我这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但还是有点诧异我妈的态度。 第二天一放学我就赶紧回家。杨志在街口等我,他看见我过去了,说:“那几个在巷口等着,要是今天接着讲故事我就叫他们。” “故事还是要讲的,只不过今天没空。你先听我分析分析,我们老师和我根本不顺路,她往东,我往西,你说她怎么会一而再地路过我讲鬼故事的地方?而且我们的根据地还不在大路上。” “她亲戚住这边?” “屁,明摆着就是有人举报我,肯定是这样,上次她路过根据地我就该想到的,唉,大意了!” “那现在怎么办?” “当务之急就是揪出凶手,查明原因。” “怎么揪?” 我揪着他胳膊,说:“怎么揪,这么揪!” “哎哟,哎哟,好好好。” “我们去根据地旁边的巷子里面守着,看看我们班的谁会从那儿经过,一旦发现,就去质问她。” 我俩在那儿守了五分钟就来了我们班的一个女生,叫张小红,我又不太确定是不是她,踌躇之际,杨志说:“我们往她面前一站不就知道了,做贼心虚,知道吧?” 我瞬间就会意了,夸赞地说:“看来你有经验啊!” 我俩突然从巷子里跳出来,张小红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在这儿?” “回家啊!”她神色慌张,眼珠乱动,不敢直视我,也不停下来,只想往前走。 我突然凑近了盯着她说:“你为什么要举报我?” “我没有。” “哈哈,露馅了吧!你应该回答‘什么举报’或者‘什么啊’才对,一听就知道你在狡辩。” “我没有,你不要诬陷我。” “别装了,绝对是你,你看你紧张的表情,快说,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举报我?” 她忽然硬气了,说:“看不惯,怎么了?” 这时杨志的小伙伴过来了,她露出怯意。 我问她:“你为什么看不惯我?” “谁叫你那么不得了,实话告诉你吧,好多人都看不惯你。” 我怒不可遏,说:“看不惯我那就滚!” 她默默地走了。 我还是不服气,又大声朝她说:“以后谁再打我的小报告,我绝不会放过她!” 一路上我一直耿耿于怀,我跟他们说第二天再接着讲,自己一个人回去了,杨志看我不高兴,跟我说:“别听她胡说,刚才就该吓唬吓唬她。” “你回去吧!”我闷闷不乐地说。 我回家特别委屈地和我妈说了,我妈说:“看不惯就看不惯呗,别人看不惯你你又不操心,你们这些小孩啊,看不惯谁大都是因为嫉妒什么的,然后没主见的人跟着附和,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就愈发放大了这些人心中的怨恨。不过你低调一点总是好的。” 我从来没想到我妈三言两语能说出这么深刻的道理,虽然我那时候没理解到,可是后来理解了—喜欢一个人会让她们成为仇人,讨厌一个人会让她们成为朋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第二天我和杨志商量,换了一个新的根据地,在一棵老黄桷树背后,粗大的树根正好可以当板凳,他们有时候坐在树根上,有时候坐在树上听我讲故事。关于小夏的鬼故事我一直讲啊讲,从那以后也没有人举报我了,我从一个小小的鬼故事牵引出另一个鬼神的世界:小夏后来遇到了熊姥姥,熊姥姥救了他,条件是让他守着一座墓穴,不让任何人靠近,可是小夏不听话,自己却进去了 到放假之前常来听的有七八个人,还有几个偶尔来凑热闹的。人越多,我灵感越多,思维越开阔,情节越大气。可有时候也生怕哪天突然没有灵感就讲完了,又怕放假了还没讲完,让人遗憾。庆幸的是我刚好在放假前讲完,讲完前一天我给大家说:“这个故事明天就结尾了,希望大家都来听哦!” 最后一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早早地就过去了,谁知道我到的时候那些常来的和不常来的人都早早地到了。黄桷树下一点雨都没有,我站在树根上,看见他们露出期待的样子,娓娓道来。天色渐晚,大家都忘了时间,讲到最后:“小夏走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点,在那里,他的爸爸牵着他的妈妈慢慢地走着,他的妈妈挺着肚子,眼神里满是怀念。而小夏看见天上照下来一束七彩的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看着他的家人,微笑着去了天国。” 大家都热烈地拍手,杨志从书包里提出一袋零食,说:“大家为了感谢你,给你买了一些零食。” “哇!谢谢,谢谢你们来听我讲故事。想着下学期我就要上初中了,可能再也不会给大家讲故事了。这段时间我很高兴,真的谢谢你们!”说着说着我竟然泣不成声,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心情,有对他们的舍不得,有对过去的怀念,有再也没人听我讲故事的失落等等。 看着他们陆陆续续离开,我也回家了,我想着我的小学就读完了,将要离开很多人,我有点舍不得,想到将要认识新同学,我又有点害怕不适应。走在路上,灰色的天很沉很低,像是要落下来了,雨轻轻地洒在脸上,眼前变得朦朦胧胧,我流出清鼻涕。 放暑假之前我跟杨志说要放假了,问他有没有时间出去玩儿。他说要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我提前一天给我妈说了我要出去玩儿,我妈看我要毕业了,也没多说。那天下午一出校门杨志就在门口等着我。 “你带我去哪儿玩儿?”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杨志搞得很神秘的样子。 我们又穿过大大小小的暗淡无光的巷子,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头。看起来都差不多,走着走着我问他:“我们上次是不是路过这个地方的?” “没有,那是另一条路,那条路今天死人了,不好!” “怎么不好,哈哈哈!” 没走多久杨志在一个墙根儿拿了两根细竹竿,放在肩上,竹竿上还有浮漂,原来他要带我去钓鱼,虽然我觉得钓鱼很无趣,因为我很难钓到鱼,但这次我还是兴致勃勃地一路小跑着。又穿过了很多看着差不多的巷子,我俩来到了江边,江边有一些散步纳凉的人,也有钓鱼的老爷爷,他带着我直直地去了一棵梧桐树下面,梧桐树很高,不用担心鱼钩会挂在树上。坐在旁边的老爷爷对杨志说:“小屁孩,你又来跟我抢鱼了?还带了个帮手。” “这地方还是我告诉你的,后来你比我还钓得多,还说我抢你鱼了,你好不好意思?” “哈哈哈,你小子不要乱说,你钓了多少鱼我还晓不得吗?你只是不想让我们知道。”那个老头很是和蔼。 “不跟你说了,我要钓鱼了。” 他在我的鱼钩上穿上鱼饵,把鱼饵一抛,然后就把鱼竿递给我,说只要漂子往下沉就往上拉,这我还是知道的。 没多久我就看见漂子下沉,激动得我马上拉线,立即感到手上有一股拉力,一道淡黄色的亮影越出水面: “你看你看,我钓起来了!”看见鱼在线上摆来摆去,那一瞬间我特别高兴,一方面是我钓到鱼了,另一方面是我比杨志先钓到鱼。 “哇,你运气不错嘛,一下就钓了条黄腊丁。” “黄腊丁?” “黄腊丁特别贵,特别好吃。”他小心翼翼地把鱼从鱼钩上取下来。 我又断断续续钓了几条小鲫鱼,杨志换了鱼饵,钓了两条鲤鱼。 太阳慢慢从山顶上藏进山里,江上开始起风,浮漂不一会儿就飘远了,我开始有些不耐烦。 杨志说:“这会儿风太大了,不好钓了,走,我带你回去了。”那个画面让人很难忘——他扛着两根鱼竿,手提一袋鱼,在前面大摇大摆地走着,没有和同学斤斤计较的不开心,没有担心考不好的忧愁,没有怕上课回答不上来问题的担忧。他无忧无虑地走着,仿佛行走在开满蓝天白云的朝阳里。 我和他走过又一棵黄桷树的时候我停了下来,这棵斑驳的黄桷树上绑了几根铁链子,铁链子上挂满了许多形形色色的锁,我问:“你看那树周围的链子上,好多漂亮的锁,那是谁挂的,挂着干嘛?” “我也不知道,我看一般都是男男女女一起去挂的,可能图个吉利吧!你想不想要一个漂亮的,我去取一个下来。” “你还会开锁吗?”开锁这事情我还只在电视里见过。 “那种锁太容易开了,我还取下来卖过废铁,但是有个老婆婆常常在那里,不让我取下来,这会儿老婆婆不在,你看哪个好看?” 我看了看,心想,偷东西,真刺激。我说:“那个绿色的吧!” 杨志不知道从哪儿找了根铁丝,折了折,从锁孔里面插进去转,转了几圈,只听见清脆的一声,锁就开了。他刚取下来给我,不远处一个老太太就来了,吓得我俩拔腿就跑,老婆婆一边追一边大喊:“看我逮到你了我不”隔了好远还能听见老婆婆苍老但有劲的骂声。我做贼心虚,心怦怦地跳,他也气喘吁吁,手里的袋子里的水漏了一大半,鱼在里面乱跳。 我走着走着突然疑惑道:“我们把那些情侣挂的锁取了,他们是不是就有可能要分手了?” “额”杨志挠了挠头,说,“他们又不知道,管他呢!” “好吧!” 到公交车站,他把鱼递给我,说,“这鱼全给你,叫你妈妈清炖,汤很好喝。” “我俩一人一半吧!” “算了,我都吃腻了,全给你。” 我叫他先提着,从书包里拿出一支钢笔和一瓶墨水递给他:“恩,送给你!” 他拔出钢笔盖,摸着钢笔笔尖,高兴地看着,说:“真好,谢谢!” “不客气。” 他突然热泪盈眶,我也有点难过,不一会儿公交车就来了。 “拜拜!”他说。 “拜拜,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我比了个手势就上车了。 一路上鱼一直在摆动,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我很盼望,很期待,想着有一天我被欺负了他会勇敢地挺身而出。我又很遗憾,在那个小孩没有联系方式的年代,离别对我们来说真的意味着很久很久都见不到,真的需要巨大的阴差阳错才能换来再见。多年以后,我确实阴差阳错地又见到了杨志,而且不止见到了。 回到家里我妈问我去哪儿玩儿了,我提着鱼说: “妈,记得清炖啊!” “不错嘛,比你爸技术好多了。” 虽然我妈的厨艺不太好,但那天她做的那鱼确实特别细滑,鱼汤可口鲜香。 我后来上初中了经常去那棵黄桷树下面,看有没有一个穿着补丁c头圆脸黑的小孩打那儿经过,每次去我都挂一个锁。有次我和我同学去,同学问我为什么一个人来挂同心锁,我说,如果真的同心的话那么他应该就能看上我挂的锁吧! 我长大了又去过那些地方,房子都被拆迁了,在那最偏僻的角落,我仿佛看见那个最愉快的我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叫杨志背着书包,而我自己嗑着瓜子,活灵活现地讲着故事,迈着正步大步向前,却越走越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小时候我十分佩服父亲,不仅是因为父亲撑起了这个家,也是因为我知道他总是乐于助人。常常有人来我家找他帮忙,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他好像无所不能,无论多复杂的问题他都能处理。每次老师叫我们写作文我都写我的父亲,每次我写的都不一样,有突出他沧桑奔波的一面的,有突出他古道热肠的一面的,有突出他顾家的一面的。 我依稀记得小学六年级我和父亲去过法院,那天很难忘,我第一次去我们老师说有国徽的地方,那天起我有了理想。我站在法院门口凝视着,法院修得特别气派,前面有很多级阶梯,几根又大又圆的柱子立在门口,上面有一个特别大的国徽。当我走进去,大理石的地板干净明亮,一面特别大的镜子立在面前,我照了照镜子,把头发整理了一下。老师教过,法院是为人伸张正义的地方。在里面我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感觉空气很沉重,不应该大声说话,不能到处乱跑乱碰。我的父亲带我去法院是因为一个对我特别好的叔叔出了车祸,那个叔叔现在还躺在医院,而肇事者却耍无赖,我的父亲需要帮他打官司。我看见律师呈上证据,相互辩论,法官在上面耐心地倾听,一切都好有趣,一种正义感油然而生。我带有主观性地暗自骂那些骗子,骂他们犯了错还不肯承认,他们会遭到报应的。最后法官拿着锤子敲了敲桌子,说了一大堆我听不大懂的话,但是父亲告诉我,叔叔的官司打赢了,我欢喜地跳了起来,抱着我父亲说:“爸爸,我以后也要学法律,当法官,将那些坏人统统打倒。” 父亲说:“好好好,那要好好学习,先考上最好的初中。” 最后,我考上了区里最好的初中。 刚进初中的时候,老师叫填家庭信息表,我忽然很惊讶我竟然不知道在父亲那一栏填什么,在母亲那一栏填什么。 下晚自习后我回家问:“爸c妈,学校要求填家庭信息表,你俩的职业怎么填?” 我妈说:“我就填无业呗!” 我爸说:“别填无业,都填经商。” 我只好填经商,我知道我父亲每天在外面做生意特别累,可是我母亲除了逛街就是打牌,实在没个正经,我有时候都嫌弃。 进入青春期后,女同学们都更加注重打扮,更加虚荣,有的花枝招展,有的争奇斗艳,各自也都开始有一些小秘密,常常能听见她们窃窃私语。男生们因为一句话大打出手的也有。而我都不在乎,我除了学习就是看课外书,从杨志那儿买来的书反复地看,实在没得看了,就去买旧书。晚上就躲被子里听一会儿歌,主要听朴树,那时候渐渐开始明白朴树歌里的东西。初三父母花钱让老师给我补课,我考上了区里最好的高中,整个初中一帆风顺。 可是青春和爱情总是形影不离啊! 山城哪里会下雪呀? 高一一进校我爸给学校打了招呼,班主任秦老师让我当副班长,麦柯是班长。麦柯虽然成绩没我好但人缘特别好,说话一套一套的,物理老师说他是个搞传销的胚子,历史老师说他可以去算卦,要我说,他就像个小孩。 事情的开始总得有个由头。班上需要办黑板报,由班长负责,副班长协同。我字写得不错,周五就留下来办黑板报,我需要站在凳子上写字,麦柯就在后面扶着凳子,递彩色粉笔。后面有人我总有点不适应,不时回头看看,回过头他傻乎乎地抬头望着我:“放心,不会倒的。” 几个做扫除的同学开始起哄:“男女搭配,工作不累嘛!”那会儿都很单纯,忍不了什么流言蜚语,他立刻放开凳子去打他的朋友,我一回头就觉得凳子晃了晃,身体直接往后扬,下意识地尖叫,还好他动作快,一把扶住了我。我妈说过,男生的头,女生的腰,不能摸。我刚想臭骂他一顿,他连忙说对不起,弄得我一肚子话没说出口,憋得脸通红。之后我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办完之后太阳快落山了,操场的跑道上还有余辉,红砖围墙边种的银杏开始发黄,在万绿从中特别显眼,地上的树叶还打着转儿,追着三两个人的脚踝。眼看秋天就快要过去了。我在想着周末该画什么交给补习的老师。后面一直埋头走着的麦柯忽然说道:“谢谢你协助我办黑板报,害你差点摔倒实在不好意思,要不我请你吃烧烤吧!” “没空。”我头也不回地朝公交站走着。晚秋的风真的凉,我又忘带校服了,胳膊上都快起鸡皮疙瘩了,他多半看见我摩挲着胳膊,就把校服递给了我,我说不要,他硬塞给我就跑了。天气确实有点冷,我就穿上了,衣服上一股子男生身上的味儿。回到家我把校服直接扔进了洗衣机,进洗手间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忘穿内衣了,立刻想起了麦柯的校服,开始想麦柯的真实想法,暗自不停地骂,脸都气红了。 吃完饭我妈洗衣服的时候问我,那衣服那么大的号,是谁的?我一时语塞,说那是我同学的。我妈只说了句好好学习。 周天晚上返校我把校服还给了麦柯,他倒一脸懵懂无知的表情,表现得特别正经,像金庸小说里的段誉,给我一种大丈夫的形象,但我总有像木婉清一样想挖了他的眼睛的歹毒心理,只是不形于色,都装着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以免弄得很尴尬。 日子照样过,写作业,上厕所,广播体操,吃饭,睡觉,闲着的时候听同学八卦谁和谁谈恋爱了或者分手了,或者就自己一个人看小说。每天早上从窗缝里钻进来的风越来越冷,起床也越来越难,用了十分的力气睁开双眼,只用了一分的力气就闭上了,然后又得用十分的力气睁开,就这样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开,时间就在眼角溜走了,闹钟再一响,吓得自己把被子一掀,赶紧洗漱,洗漱的时候脑子里还残留着昨晚看的小说,洗漱完匆匆搭个公交车就去上学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早上我到教室打开作业本的时候发现一张信纸,字很丑,我先看了落款,是麦柯,让我有点好奇又有点害怕。仔细一看,写了一些情意绵绵的话,大概就是表白信,诸如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了,喜欢上我之后怎么相思入骨辗转难眠,如果我同意了他会怎么怎么样的表决心之类的话。和言情小说别无二致,我直接就扔进了垃圾桶,不料里面还有个泡面盒子,纸正好落进了泡面盒子,又不料他正注视着我,眼里像是噙着泪水,十分空虚迷离,我突然想掩饰一下,再不料他走了过来,我情急之下只好拦着他,结巴地说:“今天我值日,忘倒垃圾了。”扭头提着垃圾袋就跑了,更没有料到垃圾袋是漏的,泡面汤洒了我一脚,我还没生气他就严厉地朝班里的人说道:“以后吃了泡面倒厕所去!”吓得我颤抖了一下,撒腿就跑,他把我叫住,从兜里掏出一包纸给我,我接过纸尴尬地跑了,连谢谢都没说。我跑到楼下用树枝把垃圾袋翻了过来,可是那封信早就一股泡面味了。一路上我纠结回不回点什么,后来觉得没意思,就没回信。过了两天他又写了一封信,大概就是绝望中问我给能不能他一次机会,他如白莲花一样的心坚贞地爱着我,他愿意一直等着我。我打算回复他一下,让他死了这条心,于是画了幅画,画的一条河,河这边的人望着河对面的那个人,河对面那个人走了,只留下一个背影。河很宽,波涛汹涌。 中午我趁没人的时候把画夹进了他的书里面,没想到下午他给我也画了一幅画塞在我抽屉里面,我一看,他以我的画为模板,画了一些雪花,怕我看不出来还在右上角写了个大雪,河应该是被冻住了,河这边的人直接走了过去,他的画太过通俗易懂,几乎接近幼儿园的水平,在入了门的人眼里着实有点好笑,而且矛盾的是,山城哪里会下雪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就这样沉静了两天,我以为他就这样算了,就像书里的那些小男生一样,只不过一时冲动,过三分钟,或者三天,热度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没想到周五上课的时候物理老师叫他代上一节课,他物理成绩好大家都知道,可是物理老师让他代课就实在是太器重他了。他上课先自谦了一番:“鄙人才疏学浅,若有讲错了的地方,希望大家及时纠正,若有讲得通俗易懂的地方(说到这儿他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希望大家不要吝啬你们的掌声。”然后教室里掌声一片。 “咱们言归正传,首先,这节课我们讲牛二,”听到牛二,我很好奇地从书里抬起头看向他,他好像一直盯着我,连忙解释说,“牛二定律就是牛顿第二定律,还有牛顿第一定律,第三定律,简称牛一定律牛二定律牛三定律。牛一说爱情是改变物体运动的原因。牛二说爱情使物体获得了加速度。牛三说爱情的作用是相互的,也可以这样说,如果不是相互的,那这就不是爱情,”他气定神闲地讲着,挺有范儿的,“铁牛家三大定律从哲学的角度讨论了爱情。刚开始学牛家三大定律的时候,你就像进入了牛家村——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那份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的怡然自乐肯定会让你陷入爱情不能自拔。此乃爱情第一境界;之后你会在薄冰上战战兢兢,但仍然心花怒放,甜甜蜜蜜,人不堪其忧,也不改其乐。此乃爱情第二境界;最后你要么被拒绝,拖着沉重的身躯,要么在爱情里发胖c膨胀,这时候冰就该裂了,因为牛三说过,爱情的作用是相互的。然后你就沉入了爱情冰冷的水里,心拔凉拔凉的,周围的红鲤鱼在你面前缠绵悱恻地游来游去,水底的王八笑嘻嘻地看着你流泪心痛。等你反应过来爬起来,只得扶孤松而盘桓。此乃爱情第三境界。体会过这三大境界之后你就知道物理有多难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教室里的人都觉得太精辟了,然后他仿佛看着我似的,一本正经地说:“虽然难,虽然可能学不好,可能盘桓,但是我还是喜欢她,有时候,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她很有可能说的是我,但是我不想承认,显得自己很自恋,于是我马上埋头看我的课本,想静下心来写一道物理题,可是笔杆子咬了老半天也没咬出来解法,不觉旁边多了个人影,停了两秒就走了,在台上说:“我转了一圈,有好几个同学书上八十一页的第六题都空着,那我就讲一讲吧!”我刚想翻到八十一页,睁大眼睛一看,我做的就是八十一页的第六题,我前后左右瞅了一圈,大家都写了这道题。而且答案都一样,可见这道题并不难。经过他在台上细致入微的讲述,我发现这道题很简单,只是当时走神了,心想:这下丢人丢大发了,他要不要当着全班的面讲这么简单的题?但他说好几个人这道题都空着的时候,还说这道题虽然不难但是容易出错的时候,我瞬间感觉心里像插了一根水银温度计,里面的汞柱蹭蹭地往上升。 下课了,我站在走廊上让冷风吹散脸上的热量,他神不知地走过来悄悄地问我:“诶,会了吗?” 我白了他一眼,不屑地说:“我本来就会!” “那你有不会的吗?我给你讲。”他一副死不要脸的样子。 “没有。” “那我可以问你一道题吗?” “没空。” “没空你站在外面干嘛?” “放松放松而已。” “是不是我上课太压抑了?” 我本想说是,可是这样做人好像太毒了,侧过头对他勉强地说:“还好!” 他笑了笑,笑得很轻,很柔,像温暖的风。我转身就回教室了。 我开始有点心心念念,有点像坐秋千的感觉飘飘荡荡,超重失重,说不上来。睡觉的时候会有些浪漫的想法,会睡不着,虽然我很克制,可还是会想起他,泛起微笑。那就是我初尝恋爱的时候。 周五放学前他跟我说,让我留一下,要商量商量商量班上的事,我问他商量什么,他没说。放学了,大家都走了,我问他:“商量什么啊?我还有事呢!” 他说:“最近有一个问题困扰着我,我喜欢一个女生,可是那个女生不同意,你作为我的助手,能不能帮我分析分析我该怎么办?” 我心底虽然泛起一丝窃喜,但忍住了,说:“你这分明就是私事儿,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如果你帮我解决了,以后我就有更好的精力放在管理班级上了啊,这说到底还是公事嘛!” “你这是典型的以权谋私。” “我就以权谋私了怎么了!” “我走了,不理你了!” 他拦住了我,看着我,我说:“你为什么喜欢那个女生?” 他盯着我说:“因为她漂亮,性格好,落落大方,不拘一格。” “还有呢?” “额” “你看,你就这点理由,连我都说服不了,还说服她,做梦去吧你,哈哈哈!”然后我就绕着笑着走了。 他在我背后严肃地说:“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我陷入了纠结,都能感觉到脸颊特别红特别热,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说:“我不知道。”我飞快地跑了。 跑了好久,凉风总算吹散了脸上的红晕,我跑到了奶茶店,借着店门口的玻璃看了看自己,头发散乱,还流着汗。忽然我瞥见麦柯跑了过来,我没地方跑了,他说:“你说不知道说明你不确定,那我们掷硬币吧!如果正面你就当我女朋友,如果反面你就再考虑,或许我们还有掷硬币的机会,老板作证。”麦柯直接买了两杯奶茶,老板高兴地看着我。 “那我来掷。”我大胆地说,小心翼翼的从他手里接过硬币,硬币上全是汗,我抹掉了汗,拿着硬币在手里翻转着,片刻后,我弹出了硬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很多年后我都记得那个阳光如水一般流泻的下午,空气凝成了冰,红棕色装饰的奶茶店氤氲着奶香,放着朴树的生如夏花,硬币在半明半暗的屋里极速翻转,谁也不知道硬币落在地上是正是反。老板很好奇地看着,麦柯穿着校服,额头上全是汗,捏着拳头,神色紧张,我很平静地看着,因为扔的那一刻我的内心就已经有了答案。硬币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滚了好多圈停了下来,是反面。麦柯目光里充满了遗憾和伤感。我把硬币捡了起来,拿过他的右手,把硬币换成正面,放在他的手心。 “奶茶我拿走了!”我一路小跑上了公交车,他站在奶茶店门口朝我挥手。阳光下的阳光男孩,在青涩的苹果树下一脸的青涩。 “王二今年八岁了,从他五岁起他每年生日都会问他爸爸: ‘爸爸,我今天都五岁了,为什么还叫我王二?’ ‘那应该叫你什么。’ ‘叫我王五啊!’ ‘王五不好,因为还有个人叫王老五,是个老光棍。’ 王二六岁的时候问他爸爸:‘爸爸,我今年都六岁了,为什么还叫我王二。’ ‘那应该叫你什么?’ ‘叫我王六啊!’ ‘王六不好念,我们的方言没有边音,只有笔音,王六叫着叫着会叫成王牛。’ 王二七岁的时候问他爸爸:‘爸爸,我今年都七岁了,为什么还是叫我王二?’ ‘那应该叫你什么?’ ‘叫我王七啊!’ ‘王七?叫你王二叫了好多年了,你就叫王二吧!’ 王二八岁的时候问他爸爸:‘爸爸,我今年都八岁了,为什么还是叫我王二啊?’ ‘那应该叫你什么?’ ‘叫我王八啊!’” 麦柯左手拿着一个有三根头发的大头手套,右手拿着一个有胡子的小头手套,给我讲着关于王二的笑话。 “你想象力真好,尽讲些萌萌的笑话,像个小孩一样。” “王二还养了一只小乌龟,叫王八,王八前几天死了,于是他决定再去买一只乌龟,叫做王九。” “那加上王八岂不是死了七个了?” “对啊!” “哈哈哈哈!” 我问他:“你怎么不去演戏啊?” “演戏会遇到好多美女,那你怎么办?” “见异思迁嘛!” “我是那样的人嘛!” “我都怀疑你当时在我面前是不是演出来的,让天真无知的我轻易地信了你认真的表情。” “那都是我发自肺腑的心里话” “你看你看,一会儿是发自肺腑的话,一会儿又是心里话,善变!再也不信你的鬼话了。”我打断道。 “唉,当时被美色遮住了眼睛,说的真的全是心里话!” “哼”我忍俊不禁。 和麦柯在一起很高兴,他总有很多故事讲给我听,好笑的故事,恐怖的故事,温情的故事。讲故事的时候他很认真,从来不笑场,到了关键时刻把声音压得很低沉,像模像样的。虽然我内心觉得他肯定没有六年级的我讲得好,但我还是喜欢他给我讲故事。听他讲故事,能听出故事,超出故事本身的故事,就像听朴树的歌,能听出歌词以外的东西。他演技也还不错,但赶我还差点。尤以声音让我倾心,但还是没有朴树的声音好听。他讲故事的声音听着能沉到心底去,然后从心底泛起波澜。总之,听他讲故事,像十里的春风拂过全身,像站在山顶上,云层之上晒太阳,像躺在一望无际的花海里。 德育处的老刘严禁学生在学校牵手,大放厥词,说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此举伤风败俗,严重影响校风建设,如果逮到了就请家长领回去办酒席,班主任去当证婚人。讲得大家都想笑都不敢笑。很多情侣都从地上转移到了地下。因为班上的事情大都是麦柯和我管,而且我俩的保密工作做得特别好,所以我俩常在一起也没人八卦。 直到有一天,一个难忘的周末,麦柯叫我去游乐园玩,我俩去坐过山车,小时候做过山车只有害怕,和麦柯做却有一种安全感,他捏紧我的手,我也捏紧了他的手,倒立的时候他看着我尖叫,我也看着他尖叫,刺激又开心,流着害怕的眼泪却又格外地舒心。 下了车,他牵着我的手走在人群中,甩啊甩,恨不得有多高甩多高,彼此十指紧扣的幸福感让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很放松,恋爱的血液充满了每一根毛细血管,我们都笑而不语。 走着走着我们的手差点碰到了一个孩子,孩子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我俩本来笑着看着他孩子的脸倏尔变得铁青,宛如阳光下的一座青山慢慢被云层遮住,逐渐变成铁青色,他就这样看了我俩片刻,我俩赶紧缩回了手。 “秦老师好!”麦柯毕恭毕敬地说。 “秦老师好!”我轻声说,青色不见了,红色从脸颊蔓延到了耳根。 “你俩在这儿干嘛?”秦老师站在那儿,像一具青铜铸的高大的雕像,严肃地说。 “好久没坐过过山车了,放假放松一下。”麦柯临危不乱地说。 “这就是你们的放松方式吗” “老师” “你这班长还想不想干了?”老师用食指连续指着地,咬牙切齿地说。 麦柯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也一句话不说。 “下周把你们的家长叫到学校来。”老秦把话撩下完就走了。麦柯没当回事儿,我却有点后怕,他问我:“你怎么办?” “不知道,我和我妈好好说一说吧!” “唉!看来我们面临的第一道难题不是我俩对彼此冷淡了,也不是变心了,而是世俗的限制啊!可这又不是封建社会,我们要恋爱自由!”麦柯高举手臂,像个抗议的青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在家里我始终不敢提这个事。我妈妈一直反复唠叨叫我别谈恋爱,怕我影响学习。这天她和我闲聊,给我切了一个苹果,说: “马上就要高三了,你以后打算学什么啊?” 我说:“我想学法律!” 我妈嘴角微微颤动的笑突然凝滞住了,皱着眉头问:“你怎么想学法律?” “法律不好吗?法律可以维护正义,法官可以用法律惩处坏人。” “好,你喜欢就好!既然想学就考个好的政法大学,考到北京去。” “去那么远你舍得吗?” “我有麻将打就不会惦记。”她逐渐变得温和。 “哼!” 我迟迟没有告诉她白天发生的事,其实我已经打算找豆芽巷卖豆腐的老板娘代我妈妈开家长会,她能说会道,口若悬河,对付我们班主任那样的书呆子一定绰绰有余。 周日下午我去找她,心里忐忑不安,眼看她都在收摊了,她见我走进,脸上立马堆起笑容,说:“小妹妹,不好意思啊,今天的豆腐卖完了,明天早上来,我一定给你留块最好的。” 虽然我买东西不喜欢听废话,但是还是听她解释一番再说:“阿姨,我不买豆腐,我想找你帮个忙,我老师叫我妈明天去开家长会,因为他发现我谈恋爱了,要告诉我家长,说不定还要叫我退学,您能不能?”我故意把事态严重化,说得可怜兮兮的,一边说一边掏出我两个星期的零花钱——一张二十块给了她,我看她有点犹豫,接着说:“一个多小时就好了,您就帮帮忙吧!求您了!” “好吧!那我找人明天帮看一下摊儿。” “这是学校的具体地址和我的名字,我十点准时在门口接你。”我给了她一张小纸条。 “好!”阿姨笑嘻嘻地说。 周一早上那个阿姨很准时,她穿得比昨天正式多了,身材看起来还有几分曼妙。一路上她都在夸奖我们的学校如何美如何壮观,希望他在我们班主任面前也能游刃有余。刚到教学楼门口就遇到了麦柯,麦柯以为阿姨是我妈,一边走一边不说话,阿姨对我说:“这是你同学吗?” “对,我是我们班班长!”林一本正经地说,平常的不正经一点也看不见了。 “那是不是要班长带我去找班主任?”阿姨问。 “是的,阿姨,您这边走!” “好,你真有礼貌!” “哈哈,你喝水吗?我给你倒杯水。”麦柯以为我的“假妈”对他没有芥蒂,得了便宜就卖乖,一路上献殷勤,完全不顾我使的眼色。 “不用不用,唉,小伙子,你太客气了。”话还没说完麦柯就双手递过来一杯水,水里面还泡了茶。 “你就是她的男朋友吧!”阿姨的这句话吓得麦柯手里的水溅了出来,阿姨连忙接住了水。我费力忍住了笑,特别想看麦柯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麦柯以少有的慌张说:“恩,阿姨!” “这有啥?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都结婚了!”阿姨喝了一口水。 这句谈婚论嫁的话让麦柯更像丈二和尚了,十分局促,支支吾吾地笑着说:“嘿嘿!” 等阿姨进了办公室,我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地笑了出来。麦柯不知所以然地望着我:“你妈的思想真开放。” “你妈的思想才开放。” “你母亲你母亲。” 我和麦柯在门外偷听,阿姨先说:“秦老师,你好,我来给我女儿开家长会。” “你好你好,坐这儿吧!” 然后他俩沉默了一会儿,秦老师说:“你也知道,现在马上高三了,这些孩子都处在青春期,啥都不懂,谈恋爱特别容易分心,还希望你们家长一起配合学校阻止这些不该有的感情。” “啥都不懂分个什么心啊?” 这句话貌似让秦老师十分诧异,阿姨紧接着又说:“孩子嘛,只要不影响学习,谈恋爱也不算犯错,你看那些电视剧,谈恋爱多有趣!” 我没想到这阿姨还喜欢看偶像剧,秦老师有些无奈,说:“本来有些事我们老师也管不了,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会回去好好教育她的” 最后本来语言逻辑就不好的秦老师终于无言以对。 阿姨出来后跟我说:“说是说,笑归笑,俗话说‘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理解你们,你们这些孩子也是要理解父母。” “恩!” “那小男生还不错,谈着但不能影响学习。”我把她送到了校门口。我很诧异我竟然从一个陌生人的话中感觉到了我妈对我的爱。 回头看见麦柯在不远处的槐树下等着我,等我走过去,他迫不及待地问我:“你妈怎么说?”他这么一问倒令我笑了:“哈哈哈哈,那不是我妈,是我请的卖豆腐的阿姨。” 他很无语:“你为什么不早说,亏我表现得那么热情。” “你热情个屁!一想起你那副蠢样我就想笑。” “你妈问我是不是你的男朋友真吓死我了。” “还好你当时说的是,你要是说不是,哼哼” 他笑着说:“我哪儿敢,在你面前我可从来没说过谎。” “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也是需要的。” “比如说?” “比如说夸一夸我。” “虚伪。”他鄙夷地望着我。 “你说啥?你再说一句!” 冬天就这样过完了,比以往的冬天都过得要短,过得零零碎碎的,大概是因为爱情就是零零碎碎的,在此之前,我以为爱情是一副我画不出来的色彩浪漫的油画,冬天之后,爱情就成了山水画,朦朦胧胧,隐隐绰绰,我也只留下了一些片段式的美好记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寒假快完的时候也就是春天来的时候,太阳在山城捉了一个季节的迷藏,终于也在草长莺飞的二月结束了这个年复一年的枯燥烦闷的游戏。那天,春风一路上扬起了花草木的香气,用手把它们搅匀混合,再吹向更远的大地。 麦柯突然叫我去放风筝,对于放风筝我很没有自信,我放的风筝不知道是恐高还是怎么,从来没有飞过四层楼的高度,我不想表现出来我是一个连风筝都不会放的高中生,就干脆说春风里还夹杂着一丝寒气,我怕受寒,不想出去。 他兴致勃勃地说:“多穿一点嘛,我也多穿一点,就不会显得不协调了。” 在他再三的劝说下,我不得不答应了。 他带我去了一个很大的草坪上,绿草地上坐着c躺着很多晒太阳的人,有白发垂髫也有少男少女,都享受着春风和暖阳。天上已经有风筝托着彩色尾巴迎风飘扬。 “来,你拿着风筝,我说放你就放”麦柯说。 “好!” 然后他拿着风筝跑到十米开外,叫我放我就放,他拖着风筝用力奔跑,风筝左摇右晃,挣扎着往上爬,我看风筝有栽跟头的趋势,嘲笑他:“一看你技术就不行,这哪是放风筝,这是拉风筝吧,快把它拉下来算了。”我刚说完就来了一阵风,风筝趁势借风而起,滚轮飞速地旋转,风筝一跃成了周围飞得最高的。 他使了一个蔑视的眼神,我一向嘴硬:“看把你能的!”然后他就把滚轮给了我,掏出两个塑料袋垫在地上,叫我先坐下,我拿着滚轮胆战心惊地坐下了,生怕一个走神风筝就栽了下来,可是无论我怎么动,风筝都稳稳地在那朵像花一样的云下面飞翔。 突然麦柯说:“水仙,你看风筝上面那朵云像不像水仙花?” “你还别说,还真有点像。” 他用手牵引着线,一来一回间还朝我笑,太阳晒得他的脸通红通红的,满满的幸福洋溢在他的脸上,他像一个小孩那样天真顽皮,整天乐呵乐呵的,又像那只风筝一样不受任何世俗的限制。有一瞬间我希望自己能像那朵如水仙花的云,可以一直看着风筝一样的他迎风飞翔。 我问他:“麦柯,你说爱情是什么?” “我觉得就是:在两个人生活有了交集或者情感有了交集的前提下,能在一瞬间看见对方的美,那一瞬间是爱情的源。” “说通俗易懂一点!”我不耐烦地说。 “我想一想,大概就是两个人在菜市场,一个买青菜,一个买萝卜,然后都看见了土豆,接着就看见了对方,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对嘛,这么说我就懂了,不过你这说得太土了哈,我要批评你一下。” “对不起,我不接受。” 我刚要上手打,他就求饶了。 躺着很无聊,我对麦柯说:“给我讲个故事吧!” “你想听什么故事?” “随便吧!” “我最讨厌别人说随便了,我压根儿就不是个随便的人!” “是,你随便起来不是人!” “那我就让你看看我怎么随便起来不是人!”他刚说完就亲了我,我心跳猛地加速,满脸通红,立刻就把他推开了,心里很甜蜜可又觉得有点不爽,那可是我的初吻,就这样不正式,搞得我猝不及防。他倒好,知道我喜欢听故事,就讲起了故事,我尴尬地也不好说什么。故事很长很长,我记得个大概,在故事里,有时能看见他的影子和他向往的东西。 白雪茫茫里有一只小企鹅,小企鹅肚子像西瓜一样圆,眼睛很大,也很调皮,走得慢,跑不快,还不慌不忙,懒惰迟钝是对他最好的概括,跟他一起玩儿的企鹅看着他就着急,他父母也是恨铁不成钢。南极没有猪,如果猪遇见他,估计猪走路都会趾高气昂然后发生猪撞树上的奇异事件。他看见水里的海豹丑要骂人家,看见海鸥飞嫉妒人家——都长着翅膀,凭啥他们能飞。于是他跑到悬崖上俯冲想学海鸥飞,结果因为没有初速度直接从悬崖边儿垂直落入了海里,幸好遇上涨潮,要不然他早摔死了。他看见邻居家的企鹅蛋偷偷拿回家玩儿可又弄碎了,他的爸爸养了这样一个混世魔王甚是头疼,但还是苦口婆心地教育他。 直到有一天,他肚子突然很痛,他跑去问他爸爸,他爸爸摸了摸他的肚子,有个硬硬的一坨东西,于是他爸爸带着他去问了几里外的山顶上的老企鹅,老企鹅拄着鲸鱼骨头做的拐杖,他太老了,其他企鹅身上很多地方还是黑的,他却全身都老白了,小企鹅后来才知道那只老企鹅是得了白化病。老企鹅瘦骨嶙峋,还长了雪白的胡子,他摸了好一会儿小企鹅的肚子,最后悄悄地对小企鹅的爸爸说,汝小儿腹内有一肿瘤,命不久矣” 我打断道:“你这是哪儿跟哪儿啊,还文言文,文言文里哪来肿瘤这个词啊?最多叫气血不畅,以至瘀结。” “你这就叫鸡蛋里挑骨头,还想不想听了?” “好好好,你接着讲,接着讲。” “小企鹅的爸爸听到命不久矣很伤心,又不能够在小企鹅面前表现出来,他害怕小企鹅的妈妈看着小企鹅一天天消瘦难受,于是他一直瞒着大家。不久在一次大迁徙中,他的爸爸给他捉了两条他最喜欢吃的但很少见的鱼,叫他在原地等他爸爸,他爸爸独自走了。 小企鹅就一直在原地等着,吃多了又有点犯困,打了个哈欠就在旁边的冰石头上小憩了一会儿。醒来之后环顾四周,他都忘了他爸爸叫他在原地等着,只见到处都是长得差不多的企鹅,他有点发慌,是不是企鹅太多以至于他和他爸爸走散了,于是他在企鹅群中尖叫着,呼唤着他的爸爸妈妈,一边声嘶力竭地叫一边在企鹅群里疯狂地到处乱找,他跑着跑着突然又想起来他爸爸叫他呆在原地等着,于是他又飞快地连滚带爬回到了那个地方,他在那周围东望西望,跳着望,踩在冰块上望,等到那只拄着拐杖的白企鹅都离开了他都没有等到他的爸爸,他知道,他和他爸爸走散了,他一个人坐着哭了起来,全身的热量都在温暖那颗心却也没用,坐久了又觉得屁股冷,他就站起来追那些企鹅,勉强追上了拄着拐杖的老企鹅,老企鹅问他:“累跟着我做咩啊?” “我哪里跟着你了嘛!我和我父母走散了,找不到他们了!”小企鹅一脸的不耐烦。 我听得津津有味,忽然反应过来“企鹅还说粤语吗?” “方言嘛!哪儿没有个方言呢!” “哦!你接着讲。” “老企鹅对小企鹅说:“累叫乜啊?” “不知道了啦,累能不能不要问我?很烦了”小企鹅学着老企鹅的话说道。 “喂,累告诉我累的名字我可以帮你问问啊,小孩子不要那么不耐烦吗!” 小企鹅更加不耐烦了:“你看看前面,先不说你挤不挤得进去那个企鹅群,你能撵上他们就很不错了。” 这时突然天上飞来一只蓝色的风筝,拖着长长的尾巴,”麦柯一边讲着一边看着天上的风筝,“风筝的线拉着一只竹篮子,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小企鹅灵机一动,趁竹篮子下来的时候跳了进去,准备在空中寻找他的父母,风筝渐渐上升,地下的企鹅密密麻麻,他哪里找得到,他正准备跳到水里,这时起大风了,风筝一下子飞了十万八千里,带他离开了南极,离开了他的故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他飞过了大海,飞过了彩虹,飞到了云上,看见了航母,看见了飞机,看见从地上的孩子手里飞走的气球都聚集到了一个地方,形成了一片五彩的天空。他不知不觉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撞了一下,他睁开眼,篮子卡在了岩石上的一棵树上,周围是一片他从没见过的郁郁葱葱的森林,他从篮子上下来,想着转一圈再回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到处都是藤藤蔓蔓,五颜六色的花看着眼睛也花,他没走两步就跌倒了,这个绿色的世界让他既害怕又好奇。他的眼睛看久了白光,在绿色的森林里面看得特别远,他首先就看见了一只老虎,当然,老虎也不是吃素的,也看见了他。他一看老虎长得凶神恶煞的就不是什么好鸟,老虎也从来没看见过这种动物,不敢贸然行动。小企鹅说的语言属于鸟语系,老虎说的语言属于猫语系,小企鹅说:“你让我过去,我给你吃鱼。”他以为世界上的动物都吃鱼,而且他自己的肚子都咕咕叫,哪来的鱼,他只不过想忽悠忽悠老虎,可是他肚子叫一声,老虎也跟着叫一声,老虎不让路,让了就怂了,以后还怎么在森林里混。小企鹅没辙,又不敢过去,看见起风了就又坐上了竹篮子,老虎见他飞走了,爬上树上看着他,他还朝老虎挥了挥手。 老虎对树上的雌猫头鹰说了这事儿,猫头鹰困死了,没当回事。雌猫头鹰年方二八,正值青春,被父母强制学习了巫术医术学术,会卜吉凶算祸福,通晓森林里的各种语言,森林里老的少的,大的小的,一有事就找她,可是她越来越不耐烦,对谁都冷言冷语。 小企鹅在森林上空飞着,在一棵云树旁边遇见了好多鸟儿,也算是遇到近亲了,勉强还能打两句招呼,一股温暖从深凉的心底油然而生。这时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动物都吵闹了起来,他们从来没看见过如此奇怪又可爱的动物,也从来没看见过坐着竹篮子飞的动物,他们议论着,尖叫着,有的兴奋,有的缄默,有的恐惧。那只雌猫头鹰终于被吵醒了,她代表众生飞到小企鹅的篮子上,大家看见她的影子立刻安静了下来,整个森林里只有水流声,连风声都没了,大家都知道这一任巫医声音小,性格差,脾气坏,以至于谁都不敢得罪她。猫头鹰问小企鹅:“你是哪个?从哪里来,要去哪里?” 小企鹅连猜带蒙听懂了,说:“我是企鹅,从冰上来,走天涯。”这会儿他肚子又痛了起来,又说,“顺便寻医问药。” “你啷个了?” “我肚子里有个硬硬的一坨。” “吃了人类乱扔的东西?” “人类?” “看来你还没看到过,过来,我摸一哈你肚儿。”小企鹅凑过去,猫头鹰用翅膀揉了揉他的肚子,打了个哈欠,还是有点犯困,无奈地说道: “你这个是结石,太大了,没救了!哪儿来哪儿回去,趁活着快去找个女朋友见你父母最后一面吧。” 然后猫头鹰对大家说了情况就飞走了,云树周围的动物面面相觑,接着又吵闹了起来:这他妈随口说的准确吗?可是大家又不敢怀疑她,最近一次怀疑她的是一头单身的老大象,老大象脸肿了个椰子大的胞,像破了的椰子流出白水,老大象晚上去找她,她诊断出老大象的象牙根发炎了,得拔掉才能上药。老大象说他活了几十年都没见过拔牙治病的,而且还想来一场黄昏恋!老大象也就发发牢骚,猫头鹰却说,这么说你是不相信我咯,拔牙治病算什么,刮骨疗伤听过没?不相信我来找我干嘛?说完她就飞走了,没两天老大象发炎死了。 周围的动物只好唏嘘不已。小企鹅一边听着,一边眼泪刷刷地流,顺着毛像水珠一样洒落。森林里的食肉动物叹了口气,食草动物给了他一些果子。大家都望着小企鹅,他们随波逐流,没有梦想,缺少动力,蜗居一隅,看惯了生死。 小企鹅将竹篮子绑在云树上,望着远方的夕阳,忽然明白他的父母为什么不要他了,他忽然不想回去,想走出这片迷雾森林再看看其他世界,可是肚子又特别饿,他看见前面有一个湖,深吸一口气,从空中跳了下去。森林里哗声一片,以为他寻了短见,都像看热闹一样纷纷跑去看,假惺惺地装着可怜,只见小企鹅在一个湖里像鱼一样飞快地游着,对生活在南极的他来说这湖就像温泉,他时不时穿出水面,在空中画出美丽的弧线,发出爽朗的笑声。森林里的人笑他都要死了还这么开心,真是个傻子,也难怪会到处乱跑。 吃饱了喝足了小企鹅坐在岩石上,天空没有南极的好看,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找个动物说话又找不到,突然他想起了那只雌猫头鹰,勉强还能听懂彼此的话,于是在森林的河里一边找一边喊猫头鹰,猫头鹰在河边眼看就要捉住一只田鼠,却被小企鹅吓跑了,她对小企鹅吼道:“你有病啊?大晚上不睡觉找我干嘛?我治不了你。” 小企鹅说:“你不是知道我有病嘛你还问,那你晚上为什么不睡觉?” “大哥,我白天睡觉,晚上做事,我还没吃饭,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猫头鹰不耐烦地说。 “你们这儿太热了,我这一身的脂肪去哪儿都不凉快。” “那就先跑跑步,减减脂肪。” “那冬天怎么办?” “放心,你活不到冬天了。” “ y一u,你能对我温柔一点吗?” “y一u 一therer,别以为我听不懂,欺骗才是对你最大的伤害。” “好好,那我们做朋友吧” “谁跟你做朋友啊,你刚才还骂我呢!”小企鹅都还没说完就被猫头鹰打断了。 “那你吃水里的东西吗?我可以帮你捉。” “不吃!” 猫头鹰看见小企鹅怏怏不乐地走了,突然那一刻又觉得自己有点太残忍了,以前从来都没有这种感觉,不忍地说:“你去捉条上来。” “马上。”小企鹅一头扎进水里,捉了一条大鱼放在猫头鹰脚底下。 猫头鹰吃了觉得还不错,说:“你生前还有没有什么愿望,我可以帮你实现?” “你能不能不要提生死,一提起这个就让我很遗憾。” “为什么遗憾?” “还没找到我喜欢的事物就要离开了。” “现在去找啊!” “你不说来不及了嘛!” “任何时候做任何事都来得及。” “那你可以带着我逛一逛森林吗?这里面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你看我和蔼善良助人吗?” “不太那个但是别人都听不懂我说话。” “滚!” “我都快死了,你就答应我嘛!” “滚!以后不要提生死了!” “哈哈哈,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再抓条鱼上来。” “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第二天早上小企鹅一醒来就在阴暗的树下叫猫头鹰,猫头鹰这才想起来他俩的作息时间完全相反,看见小企鹅在下面整装待发,心想还要戴墨镜,倒时差,这小企鹅可真是个大包袱。猫头鹰站在小企鹅的肩上说:“你想往哪边走?” “不知道,希望有一天我能够找到一种什么东西我就回去,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可能走着走着看见日出日落,云聚云散,一瞬间就泪流满面,就想回去了。” 猫头鹰在空中飞着,打了个哈欠。小企鹅听见了,说:“来,你站在我肩上吧!”猫头鹰太困了,站在了小企鹅的肩上,说:“你就顺着这条河走,前面有一片瀑布。” 不一会儿猫头鹰就睡着了,站在小企鹅肩上,小企鹅一摇一摆地走着,猫头鹰的脚紧抓着小企鹅的毛,画面太萌,森林里的动物都另眼相看。 小企鹅看不见肩上的猫头鹰,但感觉得到她的重量,他走路小心翼翼,尽量不摇摆,不让枝桠碰到猫头鹰的头,他走了很久还是觉得在原地晃悠,直到听到轰轰的水声他才知道要到了,水声越来越近,就在这时,两条毒蛇盘旋在前面,小企鹅不知道有多危险,直接过去,毒蛇对小企鹅没恶意,但对猫头鹰怀恨在心,猫头鹰联合其他势力一直欺压他们。毒蛇看猫头鹰眼睛上还粘了两片黄瓜,站在这个动物身上,纯粹是在挑衅,毒蛇决定左右夹击,等小企鹅越走越近,只有三步的时候两条毒蛇箭一般射来,小企鹅一看不对,一巴掌将两条蛇都扇过去了,这时猫头鹰也醒了,看情况不对,飞起来叫小企鹅往前跑,小企鹅说:“我跑得慢。” “跑得慢也要跑,快跑啊。”猫头鹰飞得很高,毒蛇失手了,于是悄悄地溜了。 “你看他们走了。”小企鹅说。 “我说你是猪脑子吗?毒蛇有毒,咬到你你会死的。” “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被咬了也是命嘛。” “可是我还在你肩上,你想死不要拉着我。”猫头鹰好像生气了。彼此沉默了片刻,小企鹅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自私,说:“额对不起,让你陷入危险,我该和你说一下的,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猫头鹰没说什么,忽然她发现自己脚上有一点血,她一下就想到了小企鹅,她看见小企鹅的肩上有丝丝红印,这一路小企鹅从来没说过,猫头鹰想对小企鹅说没关系,可是想想又没说,她不想在小企鹅面前承认,只是去石头上磨了磨指甲。 两人默默到了瀑布前面,瀑布的声音很大,猫头鹰在天上看着小企鹅,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小企鹅仰头对猫头鹰说:“瀑布好漂亮。”猫头鹰听不清小企鹅说的话,就当成了“没关系”。前面水雾中有一道彩虹横插进山里,像山中间长出的五彩的桥。 小企鹅从没见过飞流直下的水,也没见过柔软清新的雾,企鹅感受着雾珠洒在身上的感觉,一股温暖从脚底上升。小企鹅看着远方,一切都未可知,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看看更美的世界,他的肚子里又隐隐作痛,阻碍着他前行。他看着脚下一泻千里的水,他想试试。 小企鹅说:“感谢你陪我来看瀑布,我从前想学海鸥飞,后来摔过痛过才知道自己翅膀没力,看着这条瀑布,我想顺着瀑布下去,就当在水里飞翔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跳进瀑布里面跳下去?你以为那里面是水帘洞吗?” “水帘洞是什么?” “别管那个,你跳下去很有可能会摔死的。” “至少我实现了一个梦想。”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这你只有一个梦想吗?” “我有很多美好的梦,有的梦被别人说是如泡影,有的梦远远看着美丽,等走近了它就了。我想着,实现一个算一个吧!” “恩,我还能说什么” “唉,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咱们就此别过吧,我要是还活着就来找你,我要是死了,如果看到我的尸体,能不能把我尸体弄到那个竹篮子里,我相信风会带我飞往南极的天堂,看着那儿的星辰。”小企鹅说得很洒脱。 “不要提生死了,要跳就跳吧,我只治病不收尸。”猫头鹰说话的时候心里像有什么毛毛刺在刺着,隐隐有些痛。 “谢谢你!”说完小企鹅就顺着瀑布跳了下去,他只感觉瀑布在推着他下落,像是乘虚御风,霎那之间他感觉到了轻盈,感觉到了来自水的柔软流动,感觉到了变化无常的水终将归于平静,像一个人走了十万八千里,经历过千山万水,也终将回归内心的强大的平静,最后终将归于尘土。于他而言,在那短短的两秒钟,他的从前快进式地播放,无数剪影在瀑布中显现,他反应不过来,只感到水流过眼角,然后大脑一望无垠的白,虚无中有一棵种子在破土生长开花结果,重建了一个世界。 猫头鹰没有去找小企鹅的尸体,她怕看见了难受,她又开始睡觉,开始忘记这几天,对她而言,所有的人都是过客,她在书里读了太多的故事,在森林里目睹了太多书里的故事,她需要忘记很多不重要的事情,不然脑子不够用。 故事讲到这儿他就不讲了,我问他:“小企鹅死了?” “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 “你猜。” “我才不猜。” “他肯定没死嘛!” “那后来呢?” “下次再讲吧!” 他没讲出个结局,这个故事很长,但听着很天真,有时候很好笑,有时候很伤感,里面的企鹅像他像我也像很多其他人,我问他:“这个故事好长啊,这是讲的谁?” “我瞎编的。” “啊?” “不信吗?” “信信!可是你讲的时候声音的抑扬顿挫和露出的神情真的跟真的一样。” “什么蒸的煮的,我又不是企鹅。” “哈哈哈” 夕阳渐渐西斜,沉入傍晚的浓雾里面,还没到五点风就有些凉了,人们陆续朝着各个方向散去。麦柯收了风筝,左手拿着风筝,右手拉着我的手。路上他问我:“你以后打算考到哪儿念大学?” “就在山城吧,我比较念家,虽然我妈喜欢打麻将,但她和我还算聊得来,我也很佩服我爸。” “那我也留在山城!我打算学法律。” “这么巧,我也打算学法律,”我想了想,问,“你为什么想学法律?” “尽力给丑恶的世界修建一条通往公平的路。” “好,好男儿当志存高远,”我捏着拳头举着手,“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假期一过我们就高三上了,门口的金桂树和银桂树开出了两种颜色的花,对于它们来说这才叫新的一年,新入学的同学细细地嗅着桂花香,慢慢瞻仰刻在墙上的校史,仔细阅读学校一本录取率,在校园里悠哉游哉地欣赏,在食堂里品尝第一口饭菜。 而我已经高三了,感叹幸福的新学生时,各科的卷子已经铺天盖地地飞来,密密麻麻的公式在脑子里重叠,一摸一大把,只好再翻手册找。每天早上的闹钟一上午一上午地回荡在我耳边,有时候都恨不得像猫和老鼠里面的汤姆一样用牙签把眼皮撑起来。时间像碰到了黑洞,坍塌紧缩,计划根本赶不上变化。日子开始重复,过得跟流水帐一样,昨天今天和明天都差不多,整个教室的氛围很压抑,人人头上都像悬着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一刻不停地忙碌。 麦柯和我也都忙着学习,我每次回头看他的时候他都埋着头奋笔疾书,看见他那么努力,我更不敢懈怠,我有时候会怕我和他会不会毕业就劳燕分飞,他去他的远方,我望着他的背影说着再见。每想到这里我就会安慰自己说别想太多了,要珍惜现在,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或者狠心地说如果真有那一天也没办法,天意如此,大家好聚好散,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再也不要相见。 一场秋雨一场寒,一场考试一场悲欢。正当大家都忙于考试时,班主任老秦忽然宣布班长换人了。我很诧异,疑惑麦柯为什么忽然不当班长了,也有点不舒服——这种事竟然都不和我商量。 那天十月十五号,山城少有的秋高气爽。下午上体育课,老师让大家跑了两圈后就自由活动,我和麦柯走在种着两排小叶榕的物理路上,还有以其他学科命名的路,物理路上正有春光泄在小路上,人际罕至的地方长出了青苔。麦柯走在前面,穿着一件连帽青色长外套,上面有很多光斑,让他看起来很瘦。周围的树叶声加重了沉默,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想打破沉闷: “你怎么不当班长了?” 他犹豫了一下,像是回避,我看出来了,他从来没有这么犹豫不决过,他有事情,他很轻声地说:“水仙?” “恩?”我往前走了两步,凑近了听,见他没说话,“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我们分手吧!”他好像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说了一句话。 我以为我听错了:“我们干嘛?” “我们分手吧。”他还是说得很轻声,但更加决绝,我听出来了。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让人猝不及防,刚知道我很平静,我觉得这很像玩笑,我把这句话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过了一会儿心里最深处的想法就猛地放大了。 我凝视着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愧疚和怯懦,他不敢直视我。那一瞬间我像喝了一口冰凉的水,嗓子被冻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心里的火喷上来把嗓子解冻。 “凭什么?”我压住了声音,小声而颤抖地说。 “你我们生活的环境差别太大了,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我问的是你凭什么说分手?凭什么?你放弃当班长的时候就想好了是吧?麦柯,你没有权利,我不同意。”转眼我已经声嘶力竭,泪流满面。 “你们家有权有势,我们差别太大了。” 我整个人都懵了,有权有势?这算什么借口?他的确很成熟,成熟得考虑得太多了,但我不相信这突如其来的说辞,我感觉他还有其他的理由,我的感性和理性像冰与火在脑子里碰撞,我头晕目眩,看着麦柯走远:“麦柯,麦柯你放屁。”我使劲全身力气地喊他,希望他回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希望他抱住我c安慰我,以后哪怕还有一点挽留的机会我也会努力。 他走着走着手抹了一下脸上,我以为他也很纠结,他会回来。我听见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得好沉重,每一声都震动着我的心脏,刺激我用意念让他回头。我忘了像个傻子一样叫了多少次他的名字,忘了多少人投来惊异的目光,我只看见他一个人加快了脚步。我仅存的自尊让我没有去追他,我就那样伫立在原地,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走过,看着我木然的姿势漠然走过。我心里一阵一阵地绞痛,越想越痛,痛不知道来自身体哪个地方,只是流泪不停地流,痛得我想起了三毛说的那种树,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一想到从不依靠从不寻找我总算鼓起零星的勇气给我妈妈打了个电话,呜咽地说我谈恋爱被人甩了,她没有责备我,反而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说我生病了,然后开车接我回去。我躺在车后面,每想起以前的零零碎碎,眼泪就像春天醒过来的小溪一样越流越快,不停地抽纸擦鼻涕擦眼泪,哽咽一阵接着一阵。我妈心疼地从镜子里面看着我,开玩笑地说:“嗨,我女儿这么优秀,还愁找不到男朋友吗?” 我望着车窗外:“他说他和我的生活环境千差万别,不和弦。” 我妈有点担心地问:“他知道我们家什么?” 我很疑惑她为什么这种表情,说:“他说我家有权有势。” “还有吗?” “没了,我当时觉得那只是个说辞,我希望他还有其他理由,可后来想想,都已经是说辞了,何必说那么多呢!” 我妈想了想,说:“人生总有许多挫折,很多时候爱情都敌不过世俗,爱情变淡了还可以重新加东西让它变浓,但如果有了隔阂就很难破镜重圆了。”她接着说:“分手了也好,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开始全新的生活。”一提到大学我就想起了我幻想过的我和他一起去上大学,像两个陌生人如初见般从头再来,眼泪又如荷叶上的水珠突然就滑落了。那些以前安慰自己的话全然不记得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偶尔有和他在一起的画面浮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第二天,我一进教师就看见麦柯从书中抬头看着我,我大步走到自己座位上,趴在桌子上,使劲憋回了将要流出的眼泪,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一副思考难题的表情,想要表明自己从来没珍惜过在乎过彼此的感情,想要证明自己没那么脆弱。可是每到夜深人静,做着枯燥乏味的数理化时,就忍不住想起他,就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恨他影响了自己做作业,于是抓着头发,锤着桌子,恨自己的眼泪是如此的廉价,如流过到处都是垃圾的房顶的屋檐水,如人来人往的大街旁生着红锈的水龙头滴出来的连成线的水,我从来没发现自己会这么脆弱,不知道原来初恋是这幅鬼样子。后来我终于找到了个方法,快流泪的时候就打开冰箱,深吸一口凉气,眼泪立刻就流回去了。那一刻我又喜又悲,喜的是再也不怕哭了,悲的还是那点儿事儿。 就这样人面前端着,私底下难受着,刻着正字过着每一天。可是,着凉了,体质好的人三天就好了,体质差的两个星期就好了。我妈给我削了水果拿进我屋,看见我草稿纸上的一滴一滴的水,坐在我床上,对我说:“水仙啊,从来没见你这样过,我希望你能忘记这一切,这样你就不会再伤心了,可是这是属于你的回忆,这种回忆很弥足珍贵,我不想干涉。一个人不能靠回忆生活,但是有回忆才是一个完整的人。”我当时知道别人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但我突然觉得我妈说得感同身受,我从来没有看见我妈这一面,我一直觉得我妈除了打麻将逛街之外再没有其他深刻的思想,隔了一会儿她又说:“我的人生过得不幸福,怀上你之后我都还很讨厌你爸,但我还是很单纯地活着。我希望你能够过得无拘无束,能自由地选择。” 很多人比喻过时间,如水,如风,如沙,而时间于我终于像一个木匠,慢慢砍下我爱情树上的枝桠,最后一刀砍倒,将木头做成工艺品给我留作纪念。我自虐地又去了一遍我和麦柯之前去过的地方,去了放风筝的地方,那儿还是有很多风筝,幸福地飞着,却再没有水仙花一样的云,那只风筝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阳光刺眼,我看不见了。 我突然就好了。 想想那时候我们都有念想,都想着地久天长,多年后他讲着我们的或荒诞或感动或伤感的故事,只不过后来念想变成了泡沫。 那个冬天很冷,夜很长,起风,打霜,下雾,阴雨绵绵,天黑。直到春天在远处招手,我才慢慢觉得那些事都过去了。期间我看了三毛的几本书。 高考我考上了政法大学,我听说麦柯考上了中国政法大学,我很高兴,因为他还是那么优秀,因为我告别了我的青春,也在心底告别了他,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甜甜酸酸的,如今都酿成了回味悠长的酒。从此以后,他在我心里是美好的,是爱笑的,是青涩的。我提着箱子,带着向往,迈进了大学的门。 大学一晃就两年过去了,生活渐渐没多大意思,既没有紧张感,又没有新鲜感,无聊至极,无聊透顶。 有天我在图书馆看《百年孤独》,有人给我打电话:“喂,学姐,你好,你现在在哪儿?” 我一听是个学弟,说:“我在图书馆,你是谁?找我有事吗?” “我是法学系大一的,找你有点事。” 我没有拒绝:“那你来图书馆三楼吧!”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男生坐在我对面:“水仙?” 吓我一大跳,一个陌生的男生直接叫我小名,我一阵恶心。 “你找我有事?” “有点历史有点悠久的事了。” “恩?”我都怀疑他找错人了。 “你还记得黄桷树下的小夏吗?”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我当然记得,那是多么快乐的时光,那个故事的结束差不多就意味着小学的结束。我常常都会去那棵黄桷树旁边吃一碗小面,总能看见一群小孩在树下玩儿。可面前的这个人我却认不出了,我问他:“你也来听过我讲故事吗?” “一直听到了结尾,你讲得真好——小夏望着七彩的霞光,骑着七彩祥云去了天堂。” “哈哈哈,瞎讲的你都还记得。”我认不出来面前的这个人,但共同的回忆把我们的距离拉近了。 “我记得那会儿有个男孩,好像叫杨志来着,水浒传里的杨志,你认识吗?” “认识啊,我记得他很会钓鱼。” “对对对,他还带我去钓过鱼。” “那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好像有吧,我找一找,他电话是” “稍等,我拿手机输一下。”输完了后我刚想打过去就看到这个电话给我打过一次,再看时间就是片刻以前,我立刻反应过来,惊讶地问他:“你就是杨志?” “恩。”他微笑着说。 “你怎么不早说啊?”看见故人内心特别温暖特别高兴。 “你不是没认出我来嘛!” “那会儿你还是小平头,现在都有刘海了,我哪里还记得?” “我一下就认出你了,都说女大十八变,你好像没怎么变嘛!” “怎么说话的?” “哦哦,变漂亮了,变漂亮了。” “你也在法学系吗?” “对啊!法学大一二班。” “不错嘛!你怎么知道我也在这个学校的法学系的?” “我读完高一在你们学校的一本录取榜上看见的,然后就考了你们系。” “小伙子挺上心的嘛,还记得我。” “学姐当年可是把我们讲的五迷三道的。” “这会儿知道叫学姐了?” “礼貌还是要有的嘛!” “对了,你那会儿卖给我的二手书都还在,有些我都看过好多遍了。” “我都忘了,那会儿没卖你高价吧?” “多半是以高价卖给我的。” “那我现在把钱补给你?” “现在都通货膨胀了,你能补多少?” “这个就比较难算了,我不会啊!” “说着玩儿的,那会儿你都是以收来的原价卖给我的。” “我只记得我带你去钓过鱼,所以刚才提起钓鱼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我想起来了,从那以后我就没见过你了。” “就是的,唉!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是啊!” 这几乎就是我记忆中整个的学生时代,是我最华丽的时光,这些人物如项链上的珍珠被时间的线串起来,我看着这串项链,它弥足珍贵,在我眼前熠熠生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后来,杨志热烈追求我,他帅气,成熟,幽默,我的心也不是木头做的,我终于被打动了。和杨志在一起,我生活得很高兴,只是感觉他和记忆中的杨志大不一样,说话处事都很现实圆滑,对社会的规则轻车熟路,我不太喜欢那一套,但我想可能确实需要这样的人陪着我。 相处久了,我有时候觉得他不适合我,我活的很高兴,但是总感觉他活得很累,他在世俗里摸爬滚打,为了生活,为了毕业后的工作,也为了我,他在我面前那么快乐,可是我看得出,他的背后有很多的不如意,他想控制自己的前途,可是逃不出社会的黑暗规则,他只能适应,适应这让他受挫c挣扎c奋斗的社会。他付出得太多了,而我付出得太少,对我来说,这不平衡,我不喜欢这种关系,可是没办法,我心里总有一点芥蒂。 我问过他:“我看你太努力了,其实不至于,不要活得那么累嘛!而且我也可以帮你。” “人生只能活一次,这一次闲也是过,累也是过,而且人生哪有一帆风顺,为了你,也值得的。” 我感动地笑着说:“你感觉你过得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我该生活得怎样,只是想有更好的生活,更好而已。”他抽着烟说。 “恩,我相信你。” 他爱我,爱得太深,像人生只有一次地那么爱我,我想回报他,可是他那么的优秀,他给了我太多自由,这自由太重了,这爱情我有些承受不起,可是说拒绝又对他太残忍了。 总的来说,我和他还是很合拍的。大学毕业,我考进了法院,做一些基础轻松的事情。又过了两年,杨志考进了检察院,杨志想结婚,我没意见,就把我爸妈期待了很久的男朋友带回家了,带回家之前我生怕我爸妈难为他,或者不满意,不过还好,我爸和杨志喝着酒,那天晚上谈了很久,从工作到政治,但大都是工作上的事,我看见他俩聊得很好,心里总算放心了。 举办婚礼那天,杨志已经升到了副科,很多人都羡慕我,我一一接受他们的祝福。人们都说那天是女人一辈子最漂亮的一天,我没多大感觉,只是感觉自己真的长大了,觉得我的爸妈很不容易,也很难受,因为我即将从一个家搬到另一个家。前一个家让我怀念,这一个家让我期待,我想在这个家里种上我喜欢的花花草草,装修成我喜欢的样子,有我以前的家的感觉,这将是一个舒适温暖的家。我想和他过完一生,幸福美好的一生。 而之后的生活也像我期待的那样,无论是洗衣做饭,还是拖地打扫卫生,杨志都很勤快,下班以后有时候我还会偷点懒,一起聊聊天,看看电视,生活安静闲适,美满舒坦,这大概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8c曲终人散 生活的节奏很快,那年汶川地震震得整个中国都哭泣了。那年奥运会在北京举行。那年山城严厉采取了扫黄打黑的一系列手段,那些开赌场开妓院害得男盗女娼的黑社会,那些收保护费的官僚,接连被肃清,整个山城的政府开始重构,人们拍手称快,我却觉得这来得有些迟,以前我只是错误地以为官官相护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可黑社会不应该大行其道,这是政府的失职。 炎热的农历七月,天气阴沉沉的,闷闷的,江风又湿又热。我怀着孩子,在茶馆无聊地打着麻将,胡了牌等着他们打完。 忽然我妈给我打电话,“你在哪儿?”她焦急地问道。 “我在楼下打麻将。” “你马上回来一趟。” “哎呀,这会儿运气比较好呢,等一会儿吧!” “快回来。”我妈的语气突然不对,大声地说。我意识到多半出了什么事,可是又想不出有什么事,匆匆忙忙地回去,我妈正在焦急地打着电话,完了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爸被抓了。” “啊?我爸怎么了?” “你爸涉黑,直接被中级人民法院带走了。” 我脑中一片空白,这像个荒诞不经的笑话,像是有人在和我开玩笑,突然听到会觉得很滑稽,可是我妈的神情充满了无助痛苦,眼泪即将涌出来,可我根本不在乎她伤不伤心,我想骂她,骂我父亲。我宁愿手机静音,还在刚才的茶馆不管不顾地打牌。有那么一瞬间我头脑空白,整个人恍惚了一下,我像是突然能说话了,大声地吼道:“以前怎么不告诉我,他不说他一直在做生意吗?” 她哭着,近乎喑哑地说:“我们没告诉你,还不是想你过得没那么多烦恼。” “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我去学法学?” “都怪我们,都怪我们。” 她的头发湿成一根一根的,前不久染的头发又露出了丝丝灰白,她承受不了。 我坐在板凳上,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那现在怎么办,情节恶劣吗?” “我刚才接连打了十几个电话,要么关机要么说无能为力。” “你先别急,我打电话马上问杨志。”一想到杨志这两年的风生水起,我立即感到不安。 电话还没打通杨志就回来了,说:“我知道了,你还怀着孩子,先别着急,我拿点现金马上出去一趟,没事儿的,相信我。” 那天昏昏暗暗的,那场雨在云里面深深地隐藏着,酝酿着,终于承受不住,下了下来,下得平地起水,下得远处的山都看不见了,下得整个山城都没了。我既担心我爸,又担心杨志。 “爸,你是我爸吗?你的灵魂安宁吗?你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做了多坏的事?伤天害理吗?我们应该帮你吗?你从小教我的都是什么?从小学我就以你是我最佩服的人,你是我最尊敬的人为题写作文。从小学你教我要诚实善良,要真诚待人。从小学我就梦想着在法院工作,能够通过法律帮助那些受到不公平对待的人。可是你呢?”这些我都想一一大声地问他,我的内心开始绞痛,我的道德世界一瞬间坍塌了。我知道杨志可能去做一些违法的事了,可我不能阻止他,大义灭亲的事我做不了,他是我的父亲,不管他错得多离谱,我都会想办法帮他。 到了傍晚,雨停了,还有一些晚霞,路上的积水被人踩了一下,变得浑浊,已然映不出晚霞的颜色。我坐在楼下的椅子上,发呆,默默地想着以前的种种,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职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靠努力赢来的现在,怀疑杨志一帆风顺的仕途。我正想到这么多年为什么谁也没告诉过我时,突然想起麦柯和我分手时说的话,我猛然明白了他分手的原因,我潸然泪下:他是那么的天真无邪,那么的可爱善良,他就像《边城》里的那些可爱的人,怎么能和我在一起呢,想着真是可笑。 有一瞬间我看见了那些美好回忆后的丑陋,像是知道了捧在手心里的花是食人花,是吸了血才长得那么美丽。 晚上,杨志披着外套一身酒气地回来,脸上尽是愧疚悔恨,他坐在我旁边的石阶上,靠在我腿上,他的样子告诉了我结果。 我无力地问道:“爸情节严重吗?” 他几乎没什么力气地说道:“恩,可能要判好多年。” “那你会受牵连吗?” 他抽了一根烟,我以前很少看见过他抽烟,他平静地说:“应该会的,虽然我没有贪污受贿,但是我身上有污点,快了。”其实这些我都想到了,他一口接着一口,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水仙?” “恩?” “如果我也进去了,你要坚强地把孩子好好带大。可是如果影响了你,你就把他给我妈带,你自己追求你的自由。” 我已经泪如雨下:“我会把他带大的。” “呵呵,你说我们的孩子会像谁?我希望他像你,千万不要像我,你也不要告诉他我的事,我不想他自卑。”他接着说,“我俩就算了吧,你明天去辞职,以后换个工作吧。” “恩恩,我给他讲他的父亲很有责任感,很爱这个家,我们一起等你。” “不要等我了,耗不起的,说真的,你快些找个下家吧,离婚协议我都写好了,这儿,你签个字就好了。”他半开着玩笑地说,拿出两页纸,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我不签。”我一把推开了。 “你不签我会恨你的,我还不起的,”他握着我的手写下了我的名字,完了他把纸揣进兜里,很欣慰,“这几年我很庆幸又认识了你,和你在一起很暖,像春天的阳光那么暖,和你结婚让我自豪,自豪我取了这么好个老婆。你还记得小时候那棵黄桷树吗?你给我讲着鬼故事,有时候天黑得早,我怕得一路上飞奔着回去;还有那次我俩去抓告你状的人,她吓得直哆嗦,打死都不承认,还是被你给诈出来了” 我就一会儿笑着一会儿哭着听他诉说着回忆,我舍不得他,我第一次想牢牢地抓紧时光,希望钟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希望我和他的故事长一点,再长一点。 我还没听够他就说完了,他沉默了很久,就安静地躺在我身边,月亮高高挂,满天的星辰,夜静得我像是沉入了水里。 忽然,他起身说:“水仙,我爱你,搬家吧,开始新的生活,祝你幸福。我先上去了。”他披着衣服独自走了。那一霎那,我泪如雨下,却没哭出声来,结婚那天的“祝我们幸福”就这样变成了“祝我幸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等待 山城的天气变幻莫测,前两天还阴雨绵绵,冬天仿佛杀了个回马枪,这两天又热了起来。周广感觉自己像鬼一样在山城游荡,没有想见的人,没有方向,写着像屎一样的东西,还莫名其妙地流泪。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麦柯了,他不想见他,以前很少的事可以用很多的话说出来,现在很多的事却可以用很少的话说出来。他不喜欢这种心照不宣的感觉。今年麦柯找到了他以前深爱过的水仙,有了他的生活,周广就再也没有见过麦柯。 那天周广独自走在大学城,这儿的生活更简单,人与人之间没有物质交缠,能看见有趣的人,在一些细微之处更能看到青春的样子。他忽然写道:这天啊,阴晴不定。这人啊,哭笑两难。这时光啊,匆匆易逝。这心啊,无所遁形。 这会儿电话响了,周广一看,是水仙打过来的,让他有些差异: “喂。” “周广吗?你在哪儿?我想找你帮个忙。” “我在大学城看少男少女。” “悠闲啊!你等我半个小时好不好?” “恩。”周广猜测他俩多半发生了大事,要他在中间调和一下。 周广坐在川美门口,看见仍然很有简单气质的水仙走过来,给了他一个很厚的牛皮本,给了周广,说: “你帮我把这个给周广吧!” “这是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了,帮我给他吧,这段时间带他出去玩一玩儿吧!”水仙勉强地笑着。 周广看着她,大概懂了:“你要去哪儿?” “去趟海南再去西北。” 周广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 麦柯,谢谢你这段时间陪伴我,带我努力变得开朗,这本回忆录你看了之后你就知道了。那之后,我坚强地过着每一天,生了孩子后,我的脑子里有时候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它们让我记忆模糊,心情压抑,烦躁失落,它们蒙住了我的眼睛,让我只能看见黑暗c痛苦c失望,我强忍着挣脱,逃离,可是它们拼命地把我往回拽,往浓浓的雾里面拽,那里只有潮湿和阴暗,让人瑟瑟发抖,它们越是拉我我越是急躁,有时候我逃离了,有时候我没逃出来。有一段时间我甚至连话都不想说,别人在我眼里只是匆匆的物体,他们拿着竹筷子夹起饭菜往嘴里送,然后咀嚼,吞咽,发出喉头蠕动的声音;他们在路上移动,完全不怕飞快移动的车,他们的脸大都板着,没有丝毫的表情,他们在我眼里都是痛苦的存在。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有轻度的抑郁。 对不起,你没问过关于我的过去,我也没向你提过,不过说到底,我还是骗了你。这几个月我既盼着你爱我,有时候也怕你爱上我。我写下了这些,怕我忘了,寄给你,希望你好好考虑,帮我保存着吧。我喜欢你,看见你就像看见以前的简单贪玩儿的我,看见了春暖花开,阳光明媚,和你在一起我心情好多了,可是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好起来,如果我有一天我看见世界就像我第一次遇见你们的那一天,云淡风轻,阳光如水,我就来找你拿那本我的回忆录。不要恨我,不要难过,不要等我,期待与你再见! 底下一个水仙的签名。 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周广还是会偶尔听见麦柯提起水仙,他知道麦柯重情重义,他等着麦柯来找他喝酒,他太了解麦柯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俩一有什么烦心事就找对方出来喝酒摆龙门阵。麦柯第一次见到周广并不是很想说话,毕竟他是继母的儿子。可是他俩读一个高中,所以常常一起回家,一起打篮球,一起上网,一起唱歌,甚至一起打架。打球打架麦柯总是先上的那个,从来都是麦柯打主力,周广打辅助。 对周广来说,麦柯像兄弟却又不是那么的亲,有距离,这个距离很微妙,可能恰好就是一朵云与一朵云的距离,看起来很近,实际上很远,还随风改变着。周广大多数时候不是特别想见麦柯,有时候还会觉得尴尬。 麦柯高中和水仙在一起的时候,周广就独来独往了,一开始不适应,久而久之就好多了。 这些年来周广就像站在第三视角看着麦柯的生活,时不时进去陪他说说话,周广一直想去另外的城市生活,因为麦柯总是影响着他,他失去了某种自由,某种独立。这是最让他恨自己的地方。 一上午,麦柯惴惴不安,水仙电话始终打不通,他又去了a栋二十楼找水仙,水仙的母亲说:“她上午说她要出去一段时间。” “去哪儿?” “她没说,应该是去外面玩儿吧。” 出来的时候,天空密布着阴云,像是要下雨,麦柯的头昏昏沉沉的,他问自己究竟是恨水仙骗了自己还是恨水仙不明不白就走了。麦柯没有回家,朝着长江的方向走,路过每天早上都会去的公交站牌,经过一个有茉莉花香的花市,走过一条绿叶红墙的巷子,仿佛一路上都是水仙的影子。到了江边,麦柯找了家火锅店,叫周广出来喝酒。 周广来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小雨,麦柯用双手抹着脸,想清醒一下,可是头更加沉重。 周广坐下点了菜,明知故问:“你有女朋友之后,好久都没出来了,看你很忧伤,怎么了,和水仙吵架了?” “没有。” “那怎么了?” “分开了。” “分手了?” “不是分手,是分开了。” “这有啥区别吗?分手了,要么你去追回来,要么就let her g一;分开了,要么你去追回来,要么let it g一。有区别吗?”周广不苟言笑地说着。 “一nly kn一 y一u l一ve her hen y一u let her g一。”麦柯唱了起来。 “那为什么分手了?” “鬼知道,但是我就算找遍天涯海角也要把她找出来,问清楚。” “说得跟杨过一样。大概小龙女中毒了,怕耽误你就走了?” “你知道吗?这么久了,我今天才知道她有孩子了,这他妈是几个意思?”说完麦柯把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麦柯看了一眼周广,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她今天告诉我的。” “她给了你东西?” “卧槽,你怎么知道。” “我看你眼神儿就知道了。” “为了你好,理性一点点,我俩先聊聊,明天再给你看她留下的东西。” “聊什么?” “来!先喝杯酒。”两人喝了又倒满了。 “你恨她吗?” “她骗我,我还不知道她为什么骗我,说不恨是假的。” “哈哈哈,这还不好吗?平白无故多了个孩子,多省事儿啊!” “这种事儿还是亲力亲为的好。” “那你爱她吗?” “爱!”麦柯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那就去找她嘛!” “你他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她有孩子,这说明她都有家庭了,我还去找她?我他妈不是勾引良家妇女吗?” “哈哈哈,一支水仙出墙来。一边是舆论,一边是爱情,你终究要如何选择?” “笑个铲铲儿,这事儿真的恶心,她骗的我团团转,我还傻里傻气地围着她转。” “那你说你还找她干嘛?” 麦柯不说话了,喝了口酒,吃了一夹菜,说:“也许我不想再找其他人了吧,也许 “你想挖墙角?” 麦柯没有理周广,说:“即使这样,我还是想见到她,说个明白,大家善始善终吧。” 周广不停地开着玩笑,缓解悲伤的气氛,麦柯也没那么难受了。 雨越下天越亮,麦柯看着店门口的篷布上像珍珠帘子一样的雨,整个山城被笼罩在迷蒙的烟雾之中,远处的高楼大厦在眼中更加模糊,山城的红色和黄色在雨中有些暗淡,大自然像一个画家,用雨水改变了山城的主色调。 周广说: “她给了我一本她的回忆录,我随便翻了翻,这两年她的生活出现了重大变故,她没有红杏出墙,她离婚了,孩子跟着她的。但是她确实喜欢你。” “离婚了?”麦柯凝视着黄色的酒,里面不断鼓着气泡,火锅的汤记不得加了多少次了,鼓的翻滚的汤里面不断出现辣椒籽c菜屑,麦柯还想吃点什么,但锅里似乎看不清了。餐馆里的人越来越少,不知不觉已经十二点多了,周围只有麦柯那一桌的火锅还冒着热气,店里的伙计坐在门口昏昏欲睡。 麦柯站起身说:“走吧,不喝了,老板也该关门了。” 两个人都喝得有点多,摇摇晃晃地走着。快十五了,广袤的天空没有没有云层,浑圆的月亮一动不动,周广说:“你看那月亮,像不像自己把自己锁在了天上,那些黑暗的阴影就像是是月亮的伤疤,多好看的月亮啊,可就是太孤寂了。” “是啊!”麦柯又唱道:“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两个人跟癫了一样,走着走着周广去旁边还开着的店里买酸奶去了,麦柯慢遥遥地边走边循环唱着“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这一条路就那么窄,四个人过不了,三个人过多余,对面忽然走来三个人,麦柯放慢了脚步,对面三个人排成一排走,让都不带让一下,最旁边的人直接和麦柯撞了一下,把喝多了的麦柯撞得不爽。 “走路没长眼睛吗?”麦柯骂道。 那三个人回过头,撞麦柯的人说: “你说谁呢?”那个人指着麦柯。 “说的就是你,”麦柯说,“你指谁呢?指你妈?” 对面一个人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一拳打了过来,被麦柯用胳膊挡下了,另外两个人刚想一起冲过来,突然听到一声玻璃碎了的清脆声,接着又听到一声,只见周广两只手里剩两瓶啤酒的酒把,还在滴着泡沫,那两个人的头上全是啤酒和水,然后麦柯趁他面前的人回头,一拳打在他脸上,他鼻血汩汩地流。 “跑啊!”周广吼道。说时迟那时快,两个人默契地跑向了同一个地方,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得整个夜里只剩下风声和路灯,麦柯回头看见没人了,只有长长地影子,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别跑了,别跑了,跑不动了。” 周广很享受这个过程,仿佛回到了高中,说:“你还记得高中我被别人打了,晚上我俩偷偷地把那人打得像杀猪一样直叫唤,然后我俩就跑啊跑,每次都跑到那棵老黄桷树下坐着。” “哈哈哈,对,现在不行了,反应不够快,没那么狠了。” “刚才咋了?”周广问。 “路就那么宽,那几个人排成一排走过来,他妈的撞我。” “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他们有三个人,要不是我跑得快” “不能怂,我现在有种想杀个回马枪的冲动。”麦柯刚要转身周广把他拉了回来。 周广慢吞吞地说:“走了,我终于知道你这个律师为啥穷困潦倒了,不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不文明不礼貌,知法犯法,素质尤其低下。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要不然我们上网去吧?” “那好,那就放他们三个一马下次一定为民除害” “走了走了。” 两个人到了网吧,都差不多是些高中生,精力旺盛,都在打时下最火的游戏。 麦柯说:“你还记得那会儿你叫我去打游戏,水仙找不到我就来网吧找我,总能找到。” “别说得那么清白,几乎都是你叫的我。” “是吗?” “是的,她走进来总是不声不响地站在你背后,叫我不要说话,”周广隔了一会儿说,“你还记得这些事呢?” 麦柯打开穿越火线,说:“你不也记得嘛!” “我记得是因为我记性好。” “我记得是因为我” 周广看了麦柯一眼,笑道:“哈哈哈哈,你他妈没救了!”周广笑得声音嘶哑,大声地朝着麦柯喊道。 两个人打游戏打得热火朝天,忘记了许多事。 上完网已经五点了,麦柯伸了一下懒腰,叫周广一起回去了,出了门,天微微亮,空气很清新湿润,周广唱着朴树的那些花儿,麦柯想起了水仙,和水仙聊朴树聊王菲,忽然问:“那会儿好喜欢朴树,现在朴树是不是很久没出新歌了?” “恩,都快消失了。” “可是我们还在唱他的歌,怀念那个时代。” “我们是怀念青春想起了他还是想起他怀念起了青春?” “都有吧!” 两人走着,昨夜的雨还没干,路灯下的积水微微闪亮,偶尔能听见屋檐的水滴在路上的声音,那声音很清脆,清脆得唤醒了鸟儿,鸟儿也开始叽叽喳喳。麦柯说着一些无与伦次的话,周广点了一根烟,说: “你要是怎么都放不了,就追回来,要是心里一直耿耿于怀,就放手吧!” “如果你是我呢?” “我不是你,”周广接着说,“你还是出去转一转,好好想一想,山城的雨季让人感到压抑,高低起伏c淅淅沥沥的山路更容易让人产生错觉。出去看看,就像去年冬至,可能你会想忘了所有的过去,去追逐一个全新的自己。” 麦柯没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麦柯请了年假,开着车,叫上周广一起去玩儿,终点:霍尔果斯。 麦柯开过崇山峻岭,终于驶离了高低起伏的重庆和四川,路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肉夹馍,拉面,大饼等面食食物,陕西话让他听着特别亲切,接着又从河西走廊经过甘肃,一路上,都是戈壁,在高速路上行驶,很少遇见车辆,没有很明显的参照物,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广撇一眼时速表才马上提醒麦柯,他俩在服务区停了下来,一看这已经过了玉门。火红的太阳正慢慢从戈壁滩的地平线上落下去,高压线把太阳一分为二,周围没有人烟,连云都没有,一片苍凉渺茫,麦柯突然感到孤寂,想起了水仙,脑中的画面越来越多,麦柯心里特别难受,加上有点疲乏,终于忍不住了,在路边呕吐。 周广说:“感冒了吗?我来开吧!” “好!我睡一觉。” “这些地方太荒芜了,光看着就无聊。” “但是这些地方开阔,一眼望不到边,不像山城,翻过一座山还是一座山。不过这里太干了,得常喝水。” 水仙一个人去了三亚,水仙住在一个靠海的地方,早晨起来,面朝大海蔚蓝的天空蔚蓝的海,海风中仿佛带着咸味,吹得水仙一阵一阵地想哭。夜晚入睡前,海浪声一声漫过一声,似哭泣似嘲笑。白天,水仙在沙滩上散步,心里还是感觉缺点什么。 就这样,麦柯在遥远的北方回忆起山城的湿润雨季,水仙在海边回忆起山城的味道。而更多的是回忆起对方的脸。 麦柯和周广一路上走走停停,南边的天山山脉一直戴着白色的帽子,小白杨整齐划一地站在公路两边,路边有时候还有书中画的清真寺,天山融化的水冰凉沁骨。开始进入伊犁哈萨克自治州,黄色的野花,紫色的薰衣草开始出现,一切都是南方没有的景色,让麦柯心情舒畅。麦柯和周广聊得开怀大笑,会忽然停下来拿出单反拍出瞬间的美丽,会找个牧民聊聊天,尽管别人听不太懂他们说的什么,也会不要脸地去蒙古包里蹭一碗奶茶,会美美地睡一觉,会忘记以前。他俩去了那拉提草原,草原绿色的草原和蓝色的天空夹着白色的云,让麦柯想起了三层蛋糕;还去了雨后的赛里木湖,像棵蓝宝石,湖光潋滟,云低风软。麦柯和周广穿着背心和短裤,在赛里木湖边脱了鞋,踩着水里的黄色的鹅卵石,这太阳辐射比较大,晒得人不舒服,而水有点凉快,麦柯越走越远,直到大腿都被淹了,他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水清澈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鹅卵石好像摇摇摆摆的,一霎那他好像也看见了自己不定的心,他有些害怕,他已经看了水仙的回忆录,他害怕他不够成熟,他的内心不够强大,不能够包容水仙的一切,他有一丝放手的念头,可是他更害怕不能走进水仙的内心,害怕水仙会因为他过得更痛苦,害怕水仙会永远消失不见。他一想到这里,一股拉力把他拉了出来,周广说:“走,游一会儿!” 两人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漂浮着,深蓝的天上有几只鸟儿在飞,一下接着一下,飞得很沉重,大概是飞往那边还有一些积雪的森林里面。麦柯突然说:“这水太清澈了,我俩在这里面游,不会被罚款吧。” “如果是因为我俩思想不纯洁,玷污了这湖,我认。其他的我不认。” “哈哈哈,希望这一湖水能洗涤我的灵魂。” “差不多了,回去了。” 两人坐在鹅卵石上,拧干了衣服,干燥的凉风不一会儿就吹干了身上的水珠,水里多了几只野鸭,周广扔了个石头,野鸭从一处扎进水里,忽然从那头钻了出来。而天色将晚,西北的太阳少了云雾,似火都不足以形容,大概红得像枫叶。夕阳渐渐落在在雪山的那边,将银白的雪山照得闪发红光,山这边的云的顶端也多了一抹霞光。 麦柯说:“想着能在大西洋的最后一滴眼泪里游过泳还是很不错的。” “又不是什么有素质的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趁年轻多体验一些刺激的事情嘛!” “我老了,跑不动了,不过你放心,如果我做坏事儿被抓了,绝不会牵连你的。”麦柯义薄云天地说。 “唉,这是外省,我也救不了你,你好自为之。” “搞得在山城” “在山城我可是拿钱来派出所找过你的。” “额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 两人欣赏着日落,聊着天,麦柯忽然说:“要不是水仙走了,这么美丽的地方还该叫上水仙一起看的。” “那我俩怕是游不了泳了。” “为啥?” “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儿不该是小孩玩儿的嘛?” “这有啥?这说明我们童心未泯。” 周广很无语,说:“好吧,我说你怎么还想着水仙啊?你看完了她的回忆录?” “看完了。” “有啥想法?” “不知道。” “一个有情有义,一个念念不忘。就差一吻定终身了!” “念念不忘?这两天我提过她吗?” “你做梦都在叫,水仙,你不要走!”周广跟演戏一样说着。 “你他妈能不能不要叫得这么淫荡?” “你就是叫得这么淫荡的。” 麦柯想了一会儿,说:“你说那我真的该去接受她” “和拖油瓶吗?”周广补充道,接着像想加入少先队员的一年级学生一样,高举着手大声地说,“要勇敢摆脱旧思想和偏见,大胆地追求爱情。” “拖油瓶以后不认我怎么办?” “你不说之前他很喜欢你的嘛!” “看来这小孩有先见之明,提前就认了我做干爹了。” “我还是要劝你慎重一点,虽然要有简爱的勇气,可也要有罗切斯特的款款深情。” 麦柯掏出那个钱包里放了很多年的硬币,每次看见它就想起水仙,想起那个奶茶店的下午,他说:“正面就同意,反面就拜拜。”周广很无语,麦柯抛了出去,硬币从空中落入了水中,缓缓地沉了下去,是反面,周广刚想说话:“唉!”谁知一浪打过来,硬币翻了过来。 “走!”麦柯起身豁然开朗地说。 “无论怎样,希望生活都如你希望的那样。” 晚上他俩开车回了伊宁市,麦柯很少说话。第二天,麦柯很早就起来了,一脸快意地迎风走着,周广拿着地图,麦柯拿着相机,两人去了汉人街,想体验一下民族风情,路上有一个很大的白色的清真寺,四个宣礼塔中间有一个很大的绿色的穹顶,穹顶上有一根金色的圆圈。街上有很多络腮胡的男人,也有很多围着头巾的女人,有的店里里面有很多琳琅满目的衣服饰物,金色的餐具茶具十分耀眼。麦柯的面前人来人往,大都是少数民族的人,他拿着相机在不同的角度拍了很多张照片,他边走边看拍的照片,里面的少数民族的女人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睛,黛色的眉毛,看着好像很忧郁,可是还是在笑着。可是翻到最后一张照片时,他看见一个身影,穿着深绿色的风衣,有点熟悉,他又放大了照片,他很惊讶,是那个头发不长不短的身影,是那个常常遇见的女人,是那个身上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的女人。他拍到了水仙。 他又找周广确认了一下,周广仔细看了看,惊讶地问:“你家之前是不是约定来这儿玩儿?” “啥我家?是说了一起来玩儿的,可是她走了嘛!” “我想想,她那天好像和我说过她去了海南再来西北,想想我俩开的车,她应该做的飞机,时间也差不多。” “不带这么巧的吧?跟演戏一样!”麦柯怀疑地说。 “你俩不就是这么天造地设的有缘吗?” “这话说得”此时有很多感觉涌上心头,他多么盼着自己能忘了她,可照下她的照片后又是多么高兴,多么盼着自己能找到她。他在人海中寻找着,在找不到方向的街里寻找。他用手机把这张照片照下来,用微信发给了水仙,希望水仙能停下脚步,等一个转身,能再看见自己站在她面前。 周广说:“愣着干嘛?找啊!” “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两人在周围转啊转,手机一直握在手上,不觉手心已经出了汗,麦柯心里似乎压着一块石头,压得他神经紧绷,压得他迫不及待想喘口气,可是空气很干燥,每吸一口气嘴巴都会干一分。这几个月,他有时候在现实中寻找水仙,有时候在回忆中寻找水仙,现在他终于决定不肯放弃,拿着相机疯了似的寻找。他用镜头看那些远处的地方,,定格在行人的脸上,拉近看清他们的脸,每在人群中看见一点绿色他都会拉近了仔细地看。每一次着急之后便是失望。那些脸都一样,喜笑颜开,快乐得让麦柯有些羡慕。一瞬间那些和水仙相隔很多年的画面被压缩,一幕幕如瓢泼大雨打在眼帘,一闭眼更加清楚了。 他跑到高处,站在台阶上,站在凳子上,踮起脚尖搜索着,他知道,如果他找到了他会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相信感性的决定,他会倍加珍惜;如果找不到,水仙对他来说真的就只存在于回忆里,她会逐渐从他的水中央沉下去,被一层一层的浪淹没,他很有可能再也找不到她,无论是在以前还是以后。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穿过人群中拉着她的手,说句和我回去吧,把她从那些死灰色的泥淖里拉出来,从浑浊厚重的乌云里拉出来,从她不幸的过去中拉回来,带她洗尽铅华,走进一个安全且无忧无虑的生活,就像他讲的那只企鹅。 麦柯又找了一圈,走出了人群,有些失望,可能他和水仙的缘分已经尽了,彼此就算擦肩而过也是看的两个不同的方向;可能水仙也看见了他,只是走了;可能以后他只能在回忆里想起水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算放弃这段几番周折的爱情,放弃从希望到绝望的苦循环。他掏出手机准备给周广打电话,麦柯的手机正在通话中,他想周广多半也在给他打电话,便只拿着相机随便拍拍。 “走了!”吵杂的街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一个藏着期待藏着喜悦的声音,这声音不算好听,甚至有些清脆,但清清楚楚近在耳旁,麦柯不由得诧异,跟产生了错觉一样,可慢慢地镜头里的确出现了一个面孔,这个面孔的嘴角有那么一抹笑,那一抹笑还是那么好看,弯弯的,像月初的月亮那一绺渐隐的圆弧,里面充满了五味杂陈感情,更多的是深情。麦柯不敢取下相机,他怕她又只是一闪而过,他不停地按着快门,后来干脆连拍了,照出了她的每一丝表情。她在镜头里,像初见的那朵水仙花,有被折断后的花容失色;像初见时的她,那笑如一朵水仙的绽放。 终于,面前的这个人变得真实立体,这是他深爱的水仙啊,他放下相机,抱住了水仙。 水仙吻了他,水仙吻他的时候心情很复杂,她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在告别过去,她希望如此。她很感动,她的眼泪要眼眶里转了好几圈,终于被她的深呼吸止住了,麦柯对他的爱和杨志的爱不一样,因为她的父亲,杨志爱他有功利性的一面,而麦柯只是简单地爱着她,没有任何计较。 麦柯说:“高中我放手了,这次我不会,我会紧紧地拽住你的手。” “恩。”水仙微笑着说,脸上有想哭的感动,有想笑的喜悦。 水仙挽着麦柯的手臂走着,麦柯再没有问那天水仙走的事,水仙也没说,他俩彼此享受着没隔多少天的相聚,但更像是久别后的重逢。 麦柯带着不相信的语气问:“你说这是不是叫缘分?” “叫他乡遇故知吧!” “对,他乡遇故知,说得真好,那洞房花烛夜呢?”谁知麦柯话风斗转。 “什么意思?” “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 麦柯想了想,指着旁边烤的羊肉串,“就是羊肉串挺好吃的,吃两串吗?” “今天都快吃撑了,明天吧!” 一路上水仙隐约有点矛盾,她问;“你想明白了吗?” “想明白了。” “不过没事儿,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大男人从来不磨叽。”他虽然这么说,可还是看出了水仙心里的犹豫,他有些担心。 “走,回去了。” 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水仙问躺在旁边的麦柯:“我饿了,出去吃点什么好不好?” “走啊!”两人穿上了衣服,麦柯内心有一层涟漪。 十点多钟的街上仍然亮堂堂的,太阳刚从地平线上落下去。 “离家很远吗?这都有时差了,”水仙望着西边的火烧云,露出一切美好的神情,“真美,和我们那儿差别太大了。山城的太阳总是从高楼上或者山上落下去,白天总是很短暂,很多人早早地就开始了糜烂的夜生活。” “没了山,没了对照,西边的云看起来也特别低了。” “恩,那儿有家店,走。”水仙拉着麦柯到了旁边的一家维族人开的店,门楣上木质的镂空的花纹之间夹着彩色的玻璃,那花纹和中国结很像。烤肉的维族人戴着一个白色的帽子,茶色的脸上沟壑纵横。他正在烤着羊肉串,旁边有馕c烤包子,戴着橘色头巾的老板娘正在帮着打杂。 “老板,要一个馕份架子肉c二十串烤肉。” “可以啊,这么熟,做过攻略的吧!”水仙转头对老板说:“老板,放辣点!有啤酒吗?先拿五瓶吧!” “别喝多了,明天还要出去玩儿呢。”麦柯担心地说道。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两人一口肉一口酒,如墨的夜幕慢慢降落,昏黄的灯泡看起来亮了些许,下面的人影早已没先前那么直了。 水仙说:“来,干,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说着说着水仙眼泪唰唰地就流出来了。 “怎么了?” “喝你的酒。” 麦柯看着旁边一圈的空啤酒瓶,瓶壁上还残留着许多泡沫,他在想如果这些泡沫像水仙痛苦的回忆就好了,不一会儿就散开了。他看见水仙脸上已经有了酡红,劝阻道:“要不回去了?” “别管我,你以前不说喝酒叫上你吗?我叫了,你喝还是不喝。”水仙举杯,麦柯只得干了。 水仙没喝多少就趴下了。麦柯结了帐背着水仙走着,夕阳在他们背后,还有一小半露在地平线以上,水仙趴在麦柯背上说:“你看,我们俩的影子,像不像两根竹竿串着一坨肉?就这样,走慢点,我们慢慢摇回去。” “你把手伸长就像两根竹竿抬着一个人了。” “还真是的。”水仙闭起了眼睛,说,“其实吧,我一个人也过得挺好的,如果你之前就知道我的情况,你还会” “打住!” “唉!不是我说你,你大可不必来找” “叫你别说了就别说了,你说话一用力就更重了,再说我就把你扔下去。”麦柯大声但含着温柔地吼道。 却不知水仙也越来越大声地说“可是麦柯,我不是你的仙子了,我有孩子,我有病,你也有病吗,你真的很像个傻子,你知道我要是你我会怎么说吗?我会说,水仙,我已经把你忘了,我俩再没有任何瓜葛了,你快走吧!”水仙说得几乎声嘶力竭。 “可是我他妈忘不了啊!”麦柯说。然后水仙陷入了沉默,两个人都默默有些伤感,麦柯的背上湿了一些,干燥凉爽的风一会儿就吹干了。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其实水仙说的麦柯何尝不懂,他知道得越深,有时候就像傍晚前湖里的水,越深意味着越冷,越寂静。还不如简单点,要么顺应天意,要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第二天麦柯醒来时水仙已经不见了,桌上留了一张纸条: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就像一条鱼,遇见你之前,那是一个很深很深的深渊,没有光,只能凭感觉游,之前我游得很快,越游越快,越游越快,直到撞到珊瑚上c带刺的水草上c礁石上,撞得遍体鳞伤,后来游慢了神经又太麻木。直到遇见了你,像遇见了一条发光的鱼,带着我看珊瑚看水草看动物,看瀑布看晚霞,我突然觉得我自由了。 可是,恨不相逢未嫁时。 我需要独自生活一段时间,你不用担心我,我回山城了,我昨晚说的意思你都懂,其实知道你不介意那一刻我激动得都快跳起来了,可是我没有立刻表现出来,没有给你一个明明确确的回答,因为我的人生已经真正难过了一次了,我需要更重的承诺才足以支撑起心里更大更结实的伞,才能做回我自己。这个承诺你许给了我,我也相信你,可是我并不那么相信自己,我怕我背负不了你的承诺,我的自由只存在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我希望在你给了我希望之后没有你的时候我也是自由快乐的。 或许你以前只是因为没有得到,我就像是害你相思的红豆,或者说是“床前明月光”,现在得到了,你好好考虑考虑,我想知道我究竟是像朱砂痣还是饭粒子?” 麦柯想了很久,这些天他一直以为是水仙在等他的答复,或者说等他的一个明明确确的承诺,可其实一直都是他在等水仙给他一个机会,给他一个能够爱她的机会。她这两年脆弱,迷失,惶惑,畏惧,但现在她终于心生美好。麦柯给水仙发了条消息:“其实你并不像那鱼,而像天空中成长的鸟,飞入了城市里,你只要无意间抬头看看,家就在眼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尾声: 周广和麦柯走到机场的时候,五月的风有春天的绿叶和泥土的气息,也有初夏的燥热和汗水的气息。阳光在眼前形成七彩的线,杨絮在空中飞舞,轻盈地依附在行人的衣袂上。热闹的街道,欢喜的人们熙熙攘攘,周广置身在里面,面前的人闪来闪去,他忽然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他有种迷路的感觉,像小时候第一次走进陌生的城里,很吵很烦,有一点无助,有一点茫然。 “其实一个人生活久了,会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听旁人无头无尾的故事,或者是两个女生从窃窃私语到开怀大笑,或者是一对夫妻为衣服没人洗吵吵闹闹,或者是一对恋人不停地打情骂俏,你甚至会发现你越缺少什么越能听见什么。甚至能听见一些不常见的事,这些不常见的事只能听见只言片语,大多数画面需要脑补,但你确信故事就是这样发展的。”周广忽然自言自语地说。 麦柯回过头,直接问:“你在说什么?” “我不走了,我在其他地方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结婚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扯淡吧!你在哪儿找的?山城不好吗?” “好是好,可是我需要远离一些地方一些人才知道什么可贵,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什么需要摆脱。” 麦柯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不走不行吗?” “你别这样说。” 只那一瞬间两人交换了无数个极其细微的眼神,似一缕风轻抬起一丝杨絮,似天山的树上的雪花落入水面泛起的涟漪,似花苞开放的一瞬间吐出的香气。眨眼之际麦柯懂了周广想说什么,周广也懂了麦柯想说什么,但大家都没有多说,都没有表现出离别的伤感,那隐忍却好似花了巨大的力气。 周广想表现出男人坚强的一面,麦柯不想让气氛变得很凝重,只是说:“还记得那首歌吗?来时莫徘徊。” 一转身周广的脸上既露出不舍又露出决绝,那种心情复杂得像缠在一起的杨絮。他分不清此刻的感受,就像在一座城呆太久了会习惯,习惯了春夏秋冬的变换,习惯了走小路回家,习惯了在固定的地方理发,和一个人来往太久也会习惯,习惯了终日游荡,习惯了一唱一和,习惯了对酒当歌。山城究竟是他想要逃走的地方还是留恋的地方?不为谁逃走也不为谁留恋,他这样想着,撕了那张回山城的票。 看见周广慢慢消失在人群中,麦柯知道,周广很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除了他,周广在这个城市没什么牵挂的,而他又找到了水仙,会有个家,有自己的生活和时间,周广再也不会一吃到好吃的就叫他一起去,再也不会随时打电话过来,再也不会连电话都没打,直接坐在他家楼下的门口,看见他出来,毫不在意地说,“走,玩儿去!”。麦柯似乎知道周广需要找到一种生活方式,过着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生活。可是麦柯转念一想,以前好像更多的时候是他找周广一起鬼混,一起通宵达旦,一起去ktv鬼哭狼嚎,一起游山玩水,自己才是那个鼓动的人,周广一直都很无所谓,甚至说并没有那么的积极。麦柯已经走了很远,但像是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周广离开了,那些一起挥霍的时光碎片化似的一起涌来,模模糊糊但数不胜数,如一滴墨水浸入青花瓷装的白水里面,一霎那弥漫,挡都挡不住。 他连再见也没有说,也许是因为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怎样的语气说再见,也许是因为他懂,周广也懂,他不用说,那样太形式,兄弟之间不需要形式感,这种东西太虚假,假得会让周广寒心,他不需要这么做;也许周广那个没有手势的匆匆离去的背影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任由暗流涌动;只能感叹长大真的很残忍;只能默默地对很多人说再见,默默地将离别形成的疤一层一层撕去,可能鲜血淋漓,可能早已麻木不仁。 他一个人,喝着新疆本地的乌苏,对自己说:“周广真不错,人确实需要这样一个可以随时喝酒的朋友。” 可是仿佛又有声音在他耳边说:“可是人终归要长大呀,长大了会更坚强的,坚强成一个我们都不认识的自己。” 麦柯一个人回到了山城,下了地铁走在步行街上,阳光像sunshe的发音那样温柔宁静,这大概就是最能体现女孩儿穿着打扮的季节,女孩儿们或以色彩彰显个性,或以紧身衣服突出修长身姿,或以半遮半掩留出令人遐想的空间。麦柯却觉得有点凄清,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他回了趟老家,自从他阿姨去世以后他父亲就在老家生活了。他远远地就看见他父亲在街沿坐着,一边晒太阳一边织背篓,他父亲忽然看见了他,问他回去干嘛,他说回去看看。他父亲说,家里还是他高中毕业时的老样子。他说,一切都是老样子该多好啊。他父亲问他,他的那些书还要不要,不要的话就拿去卖了,放在家里太占地方。他说不要了。他去把书搬了出来,坐在街沿上,他父亲织着背篓,他翻开一年级的书,书角早已卷了很多卷,一股霉味儿或者说旧书的味儿弥漫开来,他从一去二三里读到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再到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那些歪歪扭扭的字,那些奇奇怪怪的图,那些让小时候的自己害羞得写在书的角落的话,看见这些他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喜欢的人,讨厌的人,那些原因稀奇古怪——因为她给了自己一棵棒棒糖,因为她也爱吃香椿炒鸡蛋,因为一和他玩儿就倒霉,因为打架打不过他,如今想来不禁眉梢舒展喜笑颜开。 麦柯终于还是翻到了那本快被翻烂了的笔记本,纸脱落成了一张一张的,他小心翼翼地翻开,那些物理公式还有个印象,题却看不懂了,有个化学方程式怎么配平也配不出来,只有生物还能勉强看懂。翻着翻着他翻到有一页画着一朵花,由于是铅笔画的,花的轮廓很淡,这不是他画的,可他怎么会认不出来呢!他继续翻着,翻到最后,夹着一幅画,画中间隔着一条河,河对面的那个人走了。 他从惨白色的书纸读到暗黄色,太阳已经落到西边山上的老寨子后面去了,他看见门前的洋槐树,新叶比老叶子翠绿很多,他折了很多枝条下来,编了一个圈。 他没有去找水仙,只是把那幅画和编的圈寄给了水仙。他知道水仙一定记得这种洋槐树编的圈。 他只知道水仙记得,可是他不知道世界上不止一个人给水仙编过这种用洋槐树叶子编的圈。 大概隔了很久,六月的雨,七月的荷花,八月的稻香,九月的风,十月的桂酿,于麦柯而言,这些都只是淡淡的细微的变化。麦柯习惯了等待,在清晨等一朵花开,在盛夏等一场暴雨,在夜里等一阵海潮声,有些人有些事,因为等待才尤其可贵,就算等不到,也不能算荒废了流年,因为大概流年似水本就需要如花美眷。 他从没遇见过水仙,他想着总有一天会遇见的,遇见的那一天该说些什么他还没想好,不说的话可能又没有亲切感。之后水仙也给他寄了一幅很旧的画,画上有一条河,河这边有一个人,河那边也有一个人,河上结了一层冰,这边这个人走了过去。这幅画虽然画得简直不像话,也不像画,更像是随随便便简简单单的涂鸦,却真真切切发出了他的青春之芽。 山城的冬季寒冷潮湿,有时候终日不见阳光,这里的雨不似北方的那样豪爽干脆,也不似江南的那样如牛毛细丝,倒有点像小孩的眼泪,有重量但表达不出来很重的情感,麦柯打着伞在离小区不远的十字路口等红绿灯,伞的骨架被凛冽的寒风弄得扭曲,为了避雨他把伞压得很低。绿灯只有十秒,对面的人匆匆过来,麦柯快步走过去,麦柯回头看一眼,那个人回头,两人已经在路的两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又是60秒的红灯,红色的数字一秒一秒地跳动着,比麦柯的心跳快一点点,他俩在六车道的路两端注视着对方,城市被雨弄得匆忙,中间的车流飞快驶过,卷起一团一团寒冷的水雾。麦柯站着没动,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怕一个车驶过去遮住她,然后她就消失了。麦柯只是看着她,眼里充满了像水那般柔软清亮的期待。她也很淡然,淡淡地笑着,看起来比灰蒙蒙的天透亮多了。距离绿灯还有30秒的时候,两边的路口又多了许多人,一边摩拳擦掌一边焦急地等着红灯,他们心里默默跟着红灯倒数着,恨不得这红灯再快点,以能早些逃离这刺骨的寒风。 人群逐渐把他俩遮住,麦柯看不见红灯,只能等着人流何时流动。慢慢的那些车停在了白线外,它们的绿灯变成了红灯,人流开始涌动,麦柯站在那里,看见她在打电话,她走到路中间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掏出手机,没有看显示屏,直接接了:“喂?” “让我们谈一场多年前的恋爱怎么样,你好,我叫水仙。” “你好,我叫麦柯。” 水仙收起了伞,挽着麦柯离开了路口。 立冬那天,麦柯和水仙趁着山城立冬极少有的晴天出去散步,水仙说:“感觉我们那时候都好傻!” “不然怎么叫痴情。” “呵呵。” “晚上去吃啥,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吃麻辣烫!” “为什么?” “生活就是那麻c辣c烫嘛!” “那走,吃麻辣烫去。” 水仙忽然想到说:“对了,叫上周广啊,他有女朋友没?我给他介绍一个。” “他离开山城了,去其他城市工作了。” “啊?”水仙心里本来想感谢周广,其实哪有什么巧合,那天在汉人街,周广给她打的电话,找到的她,让她等在那里,麦柯才找到的他。大概周广觉得她确实适合麦柯,她相信周广说的麦柯爱她,会接受她的。 两人又走了很久,水仙说:“你还记得你高中给我讲的企鹅的故事吗?其实很多时候像极了我们。” “那就像是我的企鹅。” “你给我讲了,也成了我的了。” “我以前没有讲完吧!” “恩” “猫头鹰睡了很久,森林里都忘记了小企鹅这个外来客,可是某天猫头鹰回忆的时候,还是记得起小企鹅的事,小企鹅是她从没遇见过的动物,他很傻,很纯真,很特别。她后悔当初没有拦着小企鹅跳下去,以她的智商,随便找个借口就能让小企鹅不跳下去。这时,森林里又吵吵闹闹了起来,她敲响了森林的钟,森林顿时安静,她吼道:“吼个屁,不知道老娘白天睡觉吗?” “等你睡醒了,我们去森林更深处好吗?” 猫头鹰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睁眼一看,小企鹅在河边坐着,像个南瓜。 “炸尸了”猫头鹰又吼道。森林里更安静了,然后窸窸窣窣全是树和草的声音,动物们都躲了起来。 小企鹅说:“啊?” “你还活着?” “我现在身轻如燕,走路都快了,跑着也不费劲。” “回光返照?”猫头鹰飞快地摸了一下小企鹅的肚子,“奇怪,那么大个结石被你腐蚀了?” “那天我跳下去,肚子撞到了水里的乌龟的壳,乌龟被撞到了水底,我的肚子里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然后我就被水卷走了。醒来了我就舒坦多了,我想我的病多半好了,就来找你了。” “找我干嘛?” “北上。” “稍等,我把这个结石疗法记下来,以后谁要是得结石了我就叫他从那儿跳下去。” 水仙听着这个故事,突然就泪流满面。笑着说:“我要把这个故事记下来,再给我讲一遍。” “白雪茫茫里有一只企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