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田种良缘》 正文 001、团子别怕,姐姐养你 杜晓瑜睁开眼睛,身下躺着冷硬的木板床,头上一片枯朽的茅草屋顶,由于常年没修缮的缘故,还破了几个大洞,床角的毛坯墙上,挂着几串干辣椒和干豆皮,干豆秧子一溜儿地顺在茅草檐下的竹竿上。 房间很小,摆放了一间木板床以后就没剩多少位置,但仅剩的那一点点空间,也被堆满了粗细不一的柴火。 很明显,这是堆放杂物的房间。 杜晓瑜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三秒再睁开,对上一张团子小脸。 “姐姐,给。”奶声奶气。 团子手里捏着个白皮鸡蛋,上面还沾着少许新鲜鸡屎,一看就是老母鸡刚下的。 他眨巴着大眼睛,也不知道生的不能吃就往杜晓瑜跟前递。 杜晓瑜坐直身子,长叹一口气。 三天了。 简直难以置信,她堂堂医学世家传人,大半夜的开车竟然被导航带进了沟里,然后穿越到这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来? 最关键的是,她成了这家人的童c养c媳! 穿越三天,她始终没法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根据原主那点子可怜的回忆,她应该是在两岁多一点的时候就和家人走丢了,然后被人贩子卖到白头村来。 爹娘是谁,完全不记得。 买她的这家人,姓李,他们家有个傻儿子,十七岁还会尿床,每天的吃喝拉撒都得有人伺候。 作为买来给这家人冲喜延续香火的童养媳,原主杜晓瑜今年十三岁了,再过两年,就得和李大傻子圆房为他们家传宗接代。 想到这里,杜晓瑜冷笑了一下,若非自己的到来,原主两年后必定会被逼着给傻子做媳妇。 至于原主? 她是从房顶上摔下来摔死的。 这间房是她来到李家的时候给她临时搭建的睡房,后来慢慢就变成了杂物间,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往里面塞。 前几天下了一场雨,屋顶上漏得厉害,那破洞又正对着原主的床,淋了个透,根本没法睡人,原主去找当家的李老三,求他想办法遮一遮房顶上的破洞,却被他媳妇,李大傻子的黑心娘给拦住了,跑来原主房里转悠一圈儿,顺手捞起一根细柴就往原主身上招呼,边打边骂,“又淋不到柴火,你嚷嚷什么,要死人呐?给我麻溜儿的地里割猪草去,要放猪饿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原主被她打了一身的伤,又不敢反抗,只能淋着雨背着小背篓去地里割了一篓子猪草回来。 回到家,雨越发大,原主索性抓了一大把玉米杆子抱着,艰难地顺着外面的大梨树爬到自己房顶上来,打算用玉米杆子遮一遮,谁料雨天茅草屋顶湿滑,原主没踩稳,一脚踏空摔了下来,命丧黄泉。 眼前这个干瘪得面黄肌瘦的团子是原主半个月前进山捡柴的时候碰到的,他无家可归,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爹娘在何处。 原主见他可怜,就给带了回来。 多个人就多张嘴,李大傻子的娘孟氏成天叨咕,也不给团子饭吃,原主就把自己的口粮分成两份,多出来的一份给团子。 到了晚上,又让团子跟自己挤一张床,这半个月,原主和两岁多的团子便是这么过来的。 伸手接过团子手里的鸡蛋,杜晓瑜问:“哪儿来的?” “鸡鸡”他说不清楚,只是伸出小手指着外面。 团子开口晚,原主捡到他的时候,他还不会说话,原主教了半个月,团子只学会了简单的几个字,一句一句地说完整,他还做不到。 不过,虽然只说了两个字,杜晓瑜却也听得懂了。 孟氏养着一只母鸡,每天下蛋,她一天攒一个鸡蛋,隔四五天又给她那傻儿子煮上一个,攒下来的就拿去镇上卖钱。 团子手里的这个鸡蛋,想必是他亲自看着老母鸡下了,趁着热乎劲给偷偷拿来的,原主从房顶上摔下来,可摔得不轻,小家伙定是想拿鸡蛋来给她补身子。 杜晓瑜满心感动,没想到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世,还能有个如此关心自己的人。 只不过,孟氏一会儿要是发现鸡蛋不翼而飞,一准儿炸毛。 果然—— “小贱种,你给老娘滚出来!” 门外马上就传来孟氏撕着嗓子的吼骂声,她手中拿着一根拇指粗的细竹杆儿,显然是给团子准备的。 一听到这个声音,团子就吓得缩成一团,躲到杜晓瑜身后,忍不住瑟瑟发抖。 团子被原主带回来的这半个月,也没少被孟氏打骂,小身板儿上青一块紫一块,就没个能看的地方。 “团子,别怕,有姐姐在,姐姐不会让你受欺负的。”杜晓瑜把团子抱到床上坐着,随意拉了拉打满补丁的衣裳,走向门边。 “婶子,你这是做什么呢?” 门外站着的圆脸妇人,穿着洗得掉色的粗布衣裳,面色黧黑,一看就是常年四季下地干活的农奴命。 正是李大傻子的娘孟氏。 孟氏瞧着杜晓瑜,见她已经能下地走动,心中不免舒了口气。 虽然她平时不怎么待见这小蹄子,但毕竟是花了钱买来给大宝儿做媳妇的,要真死了,可就白费她那一两银子了。 不过,松口气归松口气,偷鸡蛋这账,还是要算的。 “你把那秃小子交出来!”孟氏恶狠狠瞪着杜晓瑜身后,凶神恶煞的眼神恨不能生吞活剥了躲在里面的团子,“胆敢偷鸡蛋,他皮痒了是吧?” “婶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团子才两岁多,哪经得住你打,你要真为了个鸡蛋把他打死了,就算他是外乡人,村里人照样只会戳你脊梁骨,说你心肠歹毒虐待幼童。” 杜晓瑜尽量把态度放到最好。 一来,她这副身子骨还很虚弱,没什么精神头与孟氏吵闹。 二来,她初来乍到,前两天又都是躺在那冷硬的木板床上渡过的,对周围的环境还不熟悉,贸然与孟氏发生冲突,绝对讨不得好。 孟氏一听,噎了噎。 这死丫头以前就是个任劳任怨的主,打不敢还手,骂不敢还口,怎么一觉醒来连说话都利索了? “不行!”孟氏一向欺负这丫头惯了,今儿一见她竟敢同自己顶嘴,就浑身都不得劲,嚷嚷道:“你赶紧把那小贱种交出来,做贼偷鸡蛋,你们还有理了?” 声音尖刺儿似的,一下拔得比一下高。 杜晓瑜从早上到现在滴米未进,饿得头晕眼花,哪里还有力气与孟氏争执,一咬牙,她道:“不就是个鸡蛋么?大不了晚上我赔你两个就是了。” 孟氏那双势利的三角眼往上一吊,“这可是你说的,晚上要拿不出俩鸡蛋来,我连你一块儿收拾!” 丢了一个鸡蛋,便等同于丢了三文钱,孟氏正肉疼,不过听到这野丫头说还她两个,沉痛的心顿时敞亮起来。 甭管那野丫头是自己下一个出来还是去别家鸡窝里偷一个来,总而言之,她只认那俩鸡蛋,要拿不出来,到时候就别怪她不给饭吃! 临走之际,孟氏轻轻瞄了杜晓瑜一眼,“还死不了呢?” 杜晓瑜还没答话,孟氏就再次嚷道:“死不了就给我干活去,别成天有事没事儿就搁那装病,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整个白头村,谁家孩子不是打小就跟着大人下地干活,让你躺床上吃几天闲饭,你倒好日子过上瘾了是吧” 好日子? 原主过得如何就不提了,单论她穿越而来的这三天,每顿就只有半个窝头,她再分一半给团子,下肚的,就只有一嘴。 能捱到现在还不死,杜晓瑜都有些佩服自己这副小身板儿。 孟氏还在叨咕不停。 杜晓瑜只觉得耳边“嗡嗡嗡”的,吵得她心烦意乱,“行了,一会儿我会去地里割猪草。” “把宝儿给我照顾好了!” 孟氏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扛起锄头就下地去了。 李老三早就去了地里,现如今家里就只有杜晓瑜c团子和李大傻子(李大宝)三人。 李大傻子这会子还在酣睡,杜晓瑜才没那么傻去吵醒他。 她转身进房。 团子嘟着小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见到杜晓瑜,“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出于母性泛滥,杜晓瑜心下不忍,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团子乖,咱不哭啊,以后谁再欺负你,姐姐就帮你欺负回去,好不好?” 团子哭得更厉害了。 他只是表达不出来,其实是万分后悔拿了那个鸡蛋的,因为这样一来,姐姐就得多赔大娘一个,姐姐病了,上哪多找一个鸡蛋去? 杜晓瑜明白团子为啥哭,她忍了好久才没让自己落泪,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终于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哄乖,“团子,把那个鸡蛋拿出来吧,姐姐这就去煮给你吃。” 她好歹十三岁,算半个大人了,少吃一顿无所谓,可团子才两岁多,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再这么三餐不饱下去,指定长残。 团子枯瘦的小手紧紧攥着鸡蛋。不能给,不能给,给了这个,姐姐就得多找两个鸡蛋,找不出来,晚上还得挨打。 望着他倔强的小脸,杜晓瑜好笑,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不把这个吃了,咱们哪里有力气去找那两个来赔给大娘啊?” 团子还是不给,小手攥得更紧。 “好啦小家伙。”杜晓瑜把他攥着鸡蛋的小手拉过来,“你再捏,鸡蛋就得碎了。” 团子极不甘愿地把鸡蛋给了杜晓瑜,她马上就去灶房,孟氏刚出门不久,灶膛里还有些火星子,她吹了吹,又添了些细柴进去,不多一会儿就烧出火焰来。 杜晓瑜先把鸡蛋洗干净在冷水里泡了一会儿,再往锅里添水,撤出灶膛里的多余薪柴,改为小火,等烧开以后再用温火煮几分钟。 虽然只是一个鸡蛋,但她不想因为煮的方法不当而导致鸡蛋在锅内撞碎,她和团子今天可得靠这一个鸡蛋过活呢! 鸡蛋熟了的时候,杜晓瑜取出来放在凉水中放了一两分钟才拿出来回到房间。 团子已经睡着了,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潮湿的被子怎么睡肯定都不安逸,他在睡梦中冷得发抖。 杜晓瑜一看,顿时心酸。 什么人家这么狠,如此可爱的孩子说扔就扔,好在遇到了她,否则要再被人贩子拐走,那他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轻轻叹息一声,杜晓瑜摸着他的小脸,“团子乖啊,从今往后,姐姐养你,一定让你顿顿有肉吃,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她这一碰,把团子碰醒了。 他坐起来,揉揉眼睛。 杜晓瑜把鸡蛋剥了壳,递过去,“团子,来,快吃。” 团子把小手背到身后,不肯接,湿漉漉的双眼望着她,小嘴含糊地道:“姐姐吃。” 杜晓瑜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这鸡蛋是她一个人的。 “咱们俩一人一半,好不好?”放这么小的孩子饿着,她怎么可能咽得下去? 团子直甩脑袋。 杜晓瑜威胁道:“你要是不吃,我也不吃了,一会儿没精神出去找鸡蛋,咱们俩就都等着挨打吧!” 团子吓得小脸一白。 杜晓瑜暗暗好笑,掰了一小半喂进他嘴里,然后自己又装模作样地吃一点点给他看。 等团子把鸡蛋都吃完了,杜晓瑜才抱着他去外面洗手。 拿上小镰刀,背上小背篓,拉着团子的小手,杜晓瑜信心满满,“团子,姐姐带你找鸡蛋去。” ------题外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乖巧懂事的小人儿 杜晓瑜将背篓垫在屁股下坐在埂子上抻着脖子望向不远处的村落,团子抓了一把鹅肠草过来,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了半天,意思是这东西猪猪能不能吃。 杜晓瑜此前一直在走神,听到团子的声音才晃过来,见他那枯瘦的小手连捏都捏不稳猪草,反倒抠了一指甲的泥,小手心里也是。 心中一动,她赶紧接过来塞进背篓,一面拿自己的袖子给他擦手,一面道:“团子,割猪草的事儿姐姐能自己来,你还那么小哪能做这个,地里刺藤子多,扎了手就不好了,乖乖的,就坐在这儿等着啊,姐姐去。” 团子鼓着小脸,挺了挺小胸脯,好像在证明自己也是很能干的。 杜晓瑜被她逗乐了,摸摸他的小脑袋,“等你长大了,你想做什么姐姐都不拦着你,但是现在不行,你要听姐姐的话,姐姐才喜欢你,知道吗?” 团子见她不准,小脑袋耷拉下去,最后只能听话地坐在小背篓上等着杜晓瑜。 割猪草这种事,杜晓瑜上辈子小的时候在外婆家没少干,虽然如今身处古代,不过猪草都是差不多的,她认准了自己百分百认识的那几种割,至于其他不认识的,便只能小心翼翼的避开,顺路割顺路捆起来放在地脚。 大概割了五六捆的样子,杜晓瑜便往回走,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把之前放在地脚的猪草抱起来,然而抱了两捆之后就发现其他的都不见了,偷猪草这种事,村东头狗剩家那位手脚不干净的懒婆娘就经常干,猪草没了可以再割,杜晓瑜担心的是团子的安危。 然而地里的玉米叶子太高,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 杜晓瑜放下镰刀,费力爬上埂子,然后就远远地看见小人儿抱着她捆好的猪草沿着地埂一摇一晃地朝着摆放背篓的方向走,他个儿小,双手没什么力道,再加上猪草本来就捆得不紧实,被他那么一抱,散了,一路走一路撒,等到背篓边的时候,便只剩下一大把那么多。 团子把剩下的塞进背篓里,然后又一摇一晃地沿路回来捡,再送回去,再回来抱捆好的。 他似乎是把所有捆好的都提前集中到了一处,也难怪杜晓瑜看不见自己之前割的猪草哪儿去了。 小人儿如此不知疲倦地跑了好几次才终于把所有的猪草都搬完,杜晓瑜看到他似乎累得喘了一口气,然后学着大人的样子撩起袖子擦了擦小脑门上的汗,之后便乖乖坐在埂子上等着。 一种心酸感动的情绪在杜晓瑜心底疯狂滋生,虽然是萍水相逢,她却从这孩子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爬下埂子,杜晓瑜抱起剩下的两捆猪草,拿着镰刀,很快穿过玉米地到达地埂边。 小背篓已经被团子塞满了,见到杜晓瑜回来,他很高兴,不过小眼神又露出几分害怕,似乎是在担心杜晓瑜会怪他不听话,甚至是不要他。 有这么个让人心疼的听话宝宝陪着,是杜晓瑜穿越到现在最为欣慰的一件事,她怎么可能不要他。 把猪草担在小背篓上拉过后面的绳子捆好,杜晓瑜蹲下身来,看着团子那张因为出汗被他自己抹花而不自知的小脸,忍不住笑了起来,往身上擦了擦手,假意揪揪他的小耳朵,“不是让你乖乖等着吗,怎么又干活了?万一走不稳跌倒了,我又不在,你怎么办?”指着他满是泥土的鞋子,“你看,都脏了。” 团子无措地绞着手指,双脚往后缩了缩,看起来有些自责。 这个样子,更让人心疼了,杜晓瑜本来就无心责怪他,拉着他的小手站起来,“团子,咱们该回去了。” 团子抬起脑袋看她。 杜晓瑜便笑着说,“团子最乖了,姐姐不会怪你的,鞋子脏了,回去姐姐帮你洗便是。” 团子紧绷的小脸终于露出笑容,等杜晓瑜背起背篓来,他就主动将小手递给她,然后一大一小回到李家。 找鸡蛋的法子杜晓瑜是有的,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给团子洗个热水澡。 猪草背到猪圈外放着,杜晓瑜就去了灶房烧水。 李家在这贫穷落后的白头村算中等人家,当家人李老三是个勤勤恳恳的老实人,每年的收成都不错,别人家青黄不接的时候,他们家还能拿出棒子面来做窝头。 就连洗衣服用的木盆,他们家的也比别人家的大上一圈。 刚好,够小小的团子坐进去。 杜晓瑜撩动水花给团子洗澡,发现他屁股上有一处青色的胎记,她留了个心眼,一般与生俱来的胎记什么的,都是身份的标识,说不准将来团子的爹娘良心发现,回头来找他了呢,这胎记一准能帮上大忙。 洗完澡给他擦干,杜晓瑜习惯性地想去给团子找套干净衣服换上,等扫了一眼这满是杂物的房间,才反应过来团子自来到李家都没做过新衣裳,孟氏每天少打他几回骂他几句就算不错了,哪舍得扯布给他做衣裳。 杜晓瑜无奈,只能把他之前穿过的再换上去,虽然知道汗津津的穿在身上肯定不舒服,可是没办法,只有等晚上团子睡了她才能把他的衣服脱下来洗了,夜里晾干,明早再给他换上。 团子似乎一点不在意自己没有新衣裳,只是看着自己被洗得白净的小胳膊小手掌,笑得很开心。 杜晓瑜趁着天晴把被褥抱去外面的竹竿上晒,又把杂乱的房间拾掇了一通,勉强看起来顺眼之后才松口气,对着团子道:“天色不早,叔和婶子就快回来了,咱们得尽快把鸡蛋找回来,否则今晚就得饿肚子没饭吃了。” 团子马上鼓了鼓小肚皮,说,“不饿。” 杜晓瑜满嘴发苦,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一个鸡蛋,哪能不饿,小人儿只不过是不想拖累她,所以宽慰她罢了。 “不饿咱也去。”杜晓瑜笑笑,治病救人是她前世的初衷,她相信在这里自己也能闯出一条路子来。 李大傻子竟然到现在还没醒,杜晓瑜担心出了什么事,偷摸去他房间看了一眼,鼾声打得贼响,分明是睡成死猪了,哪里像是有事的样子,杜晓瑜放了心,悄悄退出来,这下终于能带着团子去找鸡蛋了。 ------题外话------ 文文很弱小很无助,但是能吃收藏,小仙女们不要大意地喂点吧_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一不小心变干娘 杜晓瑜拉着团子顺着土路一直走,在这种地方,鸡蛋可是稀罕物,谁家有了都不会轻易舍得吃,全攒着去卖钱,可见李大傻子几天就能吃一个鸡蛋有多幸福,傻成那样儿,孟氏还能有点什么好的都紧着他,站在生母的角度来说,孟氏对亲生儿子是相当不错的,只不过对团子就不一样了。 团子不是她生的,更因为团子乖巧懂事还不是她生的,所以孟氏打心眼里嫉妒,打骂团子就成了她每天解气的法子。 不过么,往后有自己护着,孟氏便休想动团子一根汗毛。 想到之前给团子洗澡的时候他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杜晓瑜心中更不是滋味了,得尽快想法子摆脱现状才行,否则再这么下去,团子哪撑得住。 不过当务之急,自然是找鸡蛋。 在这种地儿,什么人家能见到鸡蛋,自然是产妇家里。 白头村有个习俗,但凡是生了孩子的人家,月子里头给产妇吃的鸡蛋壳都不能扔,有一个攒一个,等出了月子,用笸箩端到岔路口一起倒,倒出来还得踩碎以防被村里的小孩捡去玩,再放三个辣椒,听老人说,只有这么做,以后孩子才能乖。 当然,能有这么多鸡蛋吃的前提是生了儿子,在这儿,女儿就是赔钱货,小媳妇要是生了女儿,别说鸡蛋,能有口热乎饭吃就算不错了。 杜晓瑜还没来的时候,原主在村西岔路口见到了好多鸡蛋壳,多嘴问了句,知道是里正丁大伯家的儿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里正两口子高兴,那鸡蛋是不要钱地往媳妇嘴里塞,从那一大堆鸡蛋壳就能看出那小媳妇有多受婆母和公爹待见了。 杜晓瑜继续拉着团子往前走,前面有个小水沟,本来平日里能直接跨过去的,今天竟然搭了个木桩子桥,桥上绑了红巾子。 “这” 杜晓瑜很想绕道,奈何一只脚已经不小心踩到了桥上,她顿时急出一脑门子的冷汗。 “小鱼儿,可等到你了,来来来,快跟我走。” 丁里正欢喜的声音从一旁的苞米地里传出来,把杜晓瑜吓得够呛,“丁伯伯,您躲那儿干啥呢?” “等你啊!”丁里正说着,人已经走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杜晓瑜,“你这娃,都踩了我们家桥了,就不打算上我们家坐坐?” 杜晓瑜哭笑不得,她是打算带着团子去里正家来着,但不是以这种方式啊! 搭桥是因为家里的孩子不安生了,成天成夜的哭闹,所以在有水沟的地方搭桥绑红巾子,第一个经过桥的人就默认成了孩子干爹或者干娘,必须要去搭桥的人家坐坐,给孩子取名儿。 杜晓瑜心想,我都还是个孩子呢,就给人当干娘了。 无奈归无奈,规矩还是要守的。 于是,杜晓瑜短短片刻就成了里正孙子的干娘,丁里正高高兴兴地带着她和团子往家去,进门把情况给他家婆娘胡氏说了一通,胡氏忙出来热情地招待着,捧了一大捧糖粘苞米花放进笸箩里端过来给俩姐弟,又给一人倒了杯水,笑着说:“小鱼儿,小团子,你们俩快吃,这玩意儿是刚炸的,我又连夜熬了糖给粘上,脆着呢!” 在这里,炸爆米花的方法很简单,苞米晒干了以后往灶上架口锅,把干苞米都倒进去不断翻炒,掐着时间用锅盖闷着炸,而沾苞米花的糖则是用小麦发芽熬出来的。 对于一天没吃饭的杜晓瑜和团子来说,笸箩里的糖粘苞米花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姐弟俩不约而同地吞了吞口水。 胡氏见杜晓瑜不动,又说:“吃呀,能吃多少吃多少,我琢磨着,你们也带不回去,那就在这儿吃,一会儿伯母给你们做饭去。” 可不是带不回去么,要让孟氏发现了他们俩在外面找吃的,放李大傻子饿着,少不得又是一顿毒打。 杜晓瑜很想吃,她也知道团子饿坏了,可是她还有任务在身,强行把目光从那香脆诱人的糖粘苞米花上挪开,抬头看向胡氏,“伯母,一会儿给你们家娃取了名,能给我俩生鸡蛋吗?” 胡氏愣了一下,“你要生鸡蛋做什么?” “有用。”杜晓瑜没好意思详细解释。 胡氏看着杜晓瑜瘦得皮包骨头的模样,心中叹气,可怜见的,李老三家的也怪下得去狠心,这么小的俩娃,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害得娃连口饱饭都吃不上,“成,但是伯母得提醒你,一定要藏好了,等你叔和婶子下地了再拿出来煮着吃,否则要让你婶子发现了,一准儿啊又打你们。” “谢谢伯母。”杜晓瑜高兴地点点头。 团子也跟着杜晓瑜学,说得很费劲,“谢谢伯母。” 胡氏咧开嘴笑,“这小宝,真乖。” 也正因为杜晓瑜捡了这孩子,而且带得很乖,里正两口子才会在发现第一个过桥的人是杜晓瑜之后高兴成那样,虽然小鱼儿还小,不过让她这么个心善的女孩儿给自家孙子做干娘,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本来认干儿子这种事,杜晓瑜多多少少要给那孩子一点表示才行,不过里正两口子都知道这女娃处境艰难,所以直接忽略这个环节,反倒是给俩姐弟做了一桌子香喷喷的饭菜。 得到了胡氏的首肯,团子才敢端起小碗来,拿着小木勺舀里面的红薯拌饭吃。 在白头村,吃得起精米的人家可不多,里正家宽裕些,不过也吃不上纯的,都是与别的粗粮一起拌着吃,听说因为儿媳生了大胖小子,里正前些日子刚去镇上买了两袋精米回来,可羡煞了村子里多少过得不好的小媳妇。 团子自从来到白头村,都没正正经经吃过一顿饭,对他来说,不吃菜,光吃这一碗红薯拌饭都行。 杜晓瑜怕他噎着,忙道:“团子,慢点儿吃。” 胡氏给他盛了一碗菜汤,“来,小团子,喝点汤。” 团子抬起头来,嘴边沾着饭粒,杜晓瑜用手给他擦去。 胡氏问:“小团子吃饱没?” 团子看了杜晓瑜一眼,又看向胡氏,摸着不算圆滚的肚皮说:“饱,饱饱的了。” 胡氏好笑,把他的小碗拖过来,“再吃一碗吧,否则过了今儿,又不知多早晚才能吃顿饱饭了。” 团子小嘴巴一舔一舔的,明显就是没吃饱,伸手接过碗嘿嘿笑了两声,继续埋头吃。 吃完饭,胡氏便带着杜晓瑜去往隔壁房间看那刚满月的小孙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庸医害人(大修) 还没进门,就听到小儿无力的啼哭声,有些嘶哑,想来有日子不安生了。 那哭声,连杜晓瑜自己都觉得揪心。 胡氏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向杜晓瑜,“小鱼儿,你进来吧!” “嗳。”杜晓瑜应了声,拉着团子走进去,空气中飘着银翘c牛蒡子c金银花等好几种中药的味道,她马上辨认出来这是银翘马勃散的方子,站到炕前看向那啼哭的婴儿,裹在襁褓里见不到手脚,唯独露在外面的小脸因为啼哭而涨红。 杜晓瑜摸了摸他的额头和小脸颊,很烫,出了些汗,小眼睛紧紧闭着,哭过那几声之后就只剩似有若无的哼唧声了,整个人神志不清。 很明显,这是急惊风,而且还是兼症,这孩子才足月,经络肺腑都没发育完全,暑c湿c热三气又来势凶猛,若是学问粗疏医技不到家的大夫,一个不小心就能诊错。 可偏巧,丁家之前请来的大夫就诊错脉还开错了方子,药不对症,孩子怎能安生? 庸医害人啊! 杜晓瑜坐下来,看向丁家长媳廉氏,小声询问,“孩子这么啼哭多久了?” 廉氏抹泪道:“有三日了,娃他爹去镇上请了大夫来看过,也开了方子,可就是不顶用,每次一听到娃哭,我这心里就直抽抽。” 胡氏忙道:“你也别太伤神了,才刚出月子,仔细哭坏了眼睛,这不你公爹搭了桥给娃认干娘了么,这下好了,让丫头给娃取个名儿,一准能乖。” 廉氏皱着眉头,半信半疑地看了面前枯瘦的小丫头一眼。 杜晓瑜有些无语,病了自然要看大夫,什么搭桥认干亲,那都是迷信说法,信不得的。 可是自己在这些大人眼里就只是个干瘪瘦弱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到底该怎么说服她们同意自己给这孩子扶脉呢? 正想着,外面就挑帘进来三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个提着医箱的老大夫,后面两位,正是丁里正和大儿子丁文章,丁家祖上出过一举人俩秀才,到了丁里正这一辈就没落了,他大半辈子啥名头也没混上,便把希望都落在大儿子身上,望他长大是块能做锦绣文章的料,哪曾想,取个举子名,养成庄稼汉,反倒是十五岁的小儿子丁文志成器些,听说明年以童生资格下场,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他爹考个秀才回来。 丁文章一眼看到坐在炕前的杜晓瑜,这丫头他认识,李老三家的童养媳,人倒是乖巧懂事,就是命不好,再过两年就得嫁给傻子做媳妇。 去请大夫的这一路上,他爹也跟他说了,第一个过桥的便是这丫头,家里给她做了顿饭,算是认了干亲,如今就等着她给娃取名了。 屋子小,窗又关得严实,如今人一多,气儿就闷起来,丁文章皱皱眉,看向杜晓瑜,态度还算慈和,“晓瑜妹子,一会儿大夫还得给娃看病,你要是方便的话,现在就给娃取个名儿吧!” 杜晓瑜虽然只是个十三岁的外壳,内里却装着三十岁的医学博士芯子,这点言外之意,哪能听不出来,丁文章不相信什么搭桥认干亲给娃拴红线取名这一套,嫌她碍事儿,赶她走呢! 杜晓瑜本身的性子有点小傲,但在病患面前,绝对秉持着医者仁心的态度,那娃一看就病得不轻,若再被庸医乱用药,说不准连今夜都熬不过去。 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两下,杜晓瑜道:“我暂时没想好,能容我再想想吗?” 丁文章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丁里正倒是随和,“小鱼儿,来来来,跟我外边儿坐去,等大夫给看完诊你再进来取名也不迟。”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若是再强行留下,丁文章绝对能把她扔出去。 杜晓瑜走到外间坐下,示意团子别出声,自己竖直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孩子被廉氏从襁褓中解出来,老大夫给扶了脉,又问廉氏:“小儿吃了老夫开的方子以后还有什么症状?” 廉氏低泣道:“身上越发的燥热了,昨儿还能睁开眼睛吃奶,今儿今儿除了难受的时候哭两声,整个人都病蔫蔫的打不起精神来,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啊!” 廉氏眼泪汪汪,好不可怜。 老大夫皱眉,“小儿患的急惊风,湿邪加风寒,银翘马勃散是最有效的方子,已经连服三日还不见好转,准是你们没照顾好,白日过分闷热,夜里又受凉,如此,病情才会反复。” 外面杜晓瑜刚好听到这一句,忍不住低嗤。 “谁在外面?”老大夫一听有人不屑,眉毛都竖了起来,满脸怒容。 丁文章也听到声音,忙走出去一看,除了杜晓瑜和团子,再没旁人。 “杜晓瑜,刚才是你发出的声音?”丁文章脸色不善地问。 杜晓瑜坦然承认,“是啊!” 丁文章一听火就上头了,直接过来撵人,“我们家已经够闹腾的了,妹子你就别跟这儿添乱了成不,算我求求你,带着团子走吧!” 人命关天的事,杜晓瑜怎么可能不管,“丁大哥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弄出声音来吗?” 丁文章没什么耐性,拉着她枯瘦的胳膊将她一把拽起来,“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总而言之,我们家今儿不欢迎你。” 说着连推带搡地将杜晓瑜往门边送。 杜晓瑜急了,“我要是走了,你们家娃准活不过今晚!” 丁文章整张脸都黑了,“你说什么!” 那语气,恨不能将她给生吞活剥。 杜晓瑜转过身来,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里面那位大夫诊错脉开错方子,孩子已经很严重了,若是再不正确就诊,你们会害了他的!” “放屁!”丁文章大怒,瞪着眼珠子,“再敢胡咧咧一句,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他千盼万盼盼来这么个儿子,竟然被人诅咒活不过今晚?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丫头恁的嚣张,不给她点颜色瞧瞧,看来她是不知道嘴贱的下场。 杜晓瑜焦急地朝着里屋方向看了看,“已经连服三日还不见效的方子,你们为什么还敢给孩子继续喝药,就不怕喝出事儿来吗?” 丁文章面皮僵了一下。 里面那位老大夫已经走了出来,铁青着脸瞪着杜晓瑜,“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满口胡说八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谢礼,上手抢 小丫头说得没错,暑痉分湿热两种邪气,他给这小儿断的是湿邪,方子开的也是去湿邪的方子,又因为小儿除了邪气入体之外,还感染了风寒,是为兼症,所以稍有不慎便能在诊脉上出差错。 经过小丫头一提醒,老大夫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连服三日不见效,并非丁家没把小儿照顾好,而是自己开的方子不对症,没办法根治小儿体内的热邪。 丁文章见到老大夫激动的样子,有些懵,“大夫,这咋回事儿啊?” 老大夫摆手,“还请容我片刻。” 说完,再一次走向炕边,重新给婴儿扶脉,又捏开他的嘴巴查看舌苔,舌苔并没发白,而是不正常的烧热红,的确是热邪无疑。 再一次证明他诊错脉开错了方子。 且根据小儿出汗的情况来看,该用那小丫头所说的银翘散重加桑叶治疗。 “是老夫的疏忽大意,之前给错了方子。”老大夫倒也实诚,不怕被丁家怪罪,直接认错。 “什么?”丁文章急了,“之前的方子是错的?” “都怪老夫一时大意。”老大夫很是自责。 丁文章怒火中烧,正准备对着大夫劈头盖脸一顿骂,却被丁里正拦住了,恭敬地看着大夫,“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老大夫既然能坦然认错,那么还请把正确的方子开给我们就是了,至于之前的” 大夫忙道:“之前的方子错了,是老夫之过,这样,正确的方子我给你们一份,但是抓药这事儿你们就不必费心了,等我回去便让我那小徒儿把足量的药送来,就当是一点小小的补偿。” 丁里正笑着道:“那就有劳大夫了。” 老大夫站起身,出门的时候多看了杜晓瑜两眼,暗叹,可惜了是个女娃,否则要是个男娃,倒可以考虑收为徒弟,将来必定能有一番作为。 老大夫走后没多久,他的小徒弟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药给送来,胡氏亲自给煎来让孩子服下,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孩子浑身的燥热散去大半,眼睛也勉强能睁开喝奶了。 丁里正和胡氏双双大喜。 廉氏瞅着自家男人,“要我说啊,爹这桥没白搭,小鱼儿就是咱家娃的贵人,你一会儿可得好好谢谢人家,若不是她多了句嘴,娃能有好转吗?”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丁文章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转身出去。 杜晓瑜和团子还坐在外面,她倒不是等丁家给什么谢礼,而是想亲眼看看孩子有没有好转。 “晓瑜妹子。”丁文章站到她面前,之前横眉怒眼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到了,憨笑两声,“刚才是我不对,不该那么对你,丁大哥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还望你能原谅我,别跟我一般见识。” 杜晓瑜笑笑,“关心则乱嘛,丁大哥也是因为担心孩子才会那样,能理解的。” 杜晓瑜不计较,丁文章越发的不好意思了,转身找个布袋舀了二斤多精米,放了几个鸡蛋进去,又把胡氏做的腊肠拿了一根,酱黄豆舀了小半罐,“晓瑜妹子,这个给你。” 杜晓瑜忙拒绝,“这丁大哥,我不能要。”精米多贵啊,二两多银子一石呢,丁里正家的确是宽裕些,可谁家的钱不是钱,人家也是有家有口的,丁文章拿来的这些东西,足够刚出月子的小媳妇好几顿的量了,她当然不能要。 丁文章坚持要塞给她。 胡氏从里面出来,也道:“小鱼儿,既然都是干亲了,这些东西你就收下吧,再说,今儿要没有你,那老大夫也发现不了他自己开错方子,我这小孙孙还不知多时候才能好转呢,这点东西,是你应得的。” 杜晓瑜推拒不过,只好厚颜收下,又说,“我希望这孩子以后能平安长大,无病无忧,不如,就叫他‘安生’吧!” 正巧这时候丁文志从外面回来,听到杜晓瑜给取的名,道了声清脆响亮的“好”。 杜晓瑜看了来人一眼,有礼貌地喊,“丁二哥。” “晓瑜妹妹这名儿取得好。”不同于魁梧黑壮的哥哥丁文章,丁文志生得眉清目秀,肤色偏白,笑起来很好看。 “既然二弟都说好,那肯定就是好的。”丁文章再次抓抓后脑勺,傻笑起来。 杜晓瑜看看天色,再不走不行了,“丁伯伯,丁伯母,丁大哥丁二哥,我得回去了。” “小鱼儿,我送送你。”丁里正道。 “不用了。”杜晓瑜拉着小团子,笑道:“我找得到路的。” “你这孩子。”丁里正嗔她一眼,越是乖巧的孩子越让人心疼,尤其是像小鱼儿这样命不好的,“刚好我去拆桥,顺道送送你。” 这个真是没法拒绝的理由了,杜晓瑜只得点头,“嗳,谢谢丁伯伯。” “谢谢丁伯伯。”团子也跟着道。 丁里正从杜晓瑜手里接过团子的小手,说:“你拿着东西不方便,我帮你拉他。” 杜晓瑜再次道谢,三人朝着李家方向走去。 丁里正送到桥边就止步了,目送着姐弟俩瘦弱的背影走远才开始拆桥。 到家的时候,夕阳彻底沉下去,李老三和孟氏早就从地里回来了。 孟氏四处瞅了瞅,没瞧见杜晓瑜和团子,只看到晒在外面的床褥和猪圈外面的猪草,心知那死丫头怕是外头偷鸡蛋去了,便抱着双手坐在门外等着。 见到杜晓瑜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回来,孟氏眼睛都直了,“你手里拿的什么?” 杜晓瑜没回答,伸手把插在米上的鸡蛋拿出两个来递给孟氏,“喏,这是早上答应给婶婶的鸡蛋。” “嘿!”孟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偷来的?” “哪敢。”杜晓瑜脸色平静地道:“是里正大伯家给的。” 孟氏一听是里正家,神情收敛了些,眼睛又瞥向杜晓瑜手里的布袋,她闻到了腊肠味,“剩下的呢,又是什么?” 杜晓瑜往后退了一步,“这是我给团子留的口粮,婶婶可不能拿走。” 孟氏冷哼一声,直接上手抢,拿过来看到里面是精米根腊肠和半罐酱黄豆,顿时骂天扯地,“好哇,这么多好东西你敢私藏?”又挖着团子的鼻子道:“这秃小子就是外面跑来的小野种而已,吃那么精细做什么,饿死他活该!” 杜晓瑜眼睁睁看着孟氏把布袋拿回了自个的屋子,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得亏她早料到孟氏会抢,所以在回来的路上摘了荷叶把米包了一半多进去刨个坑埋在大柳树下面,想着改明儿李老三和孟氏都下地去了,自己再偷偷拿一点回来煮粥给团子吃,至于腊肠和酱黄豆,一是不好藏,二是这两样东西味儿大,自己就算藏了,等拿出来吃的时候,一定会留下味道。与其让孟氏发现,还不如趁早把这两样都给她,自己留点精米就成。 ------题外话------ 昨天的章节后半部分衣衣觉得不合理,大修了一下,没看到的亲清除缓存重新看一遍哦,否则跟今天的章节接不上轨了! 看评论区提到男主,衣衣这里说一下,这本文的男主出场慢一点,有可能比九爷还慢,但是亲们要相信,这本会比前面所有的文都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年龄小就是好 孟氏把布袋里的东西藏好以后,拿了两个贴饼子出来递给杜晓瑜,没好气地道:“锅里还有玉米糊糊,自己去盛,吃完饭给我把猪喂了。” “哦。”杜晓瑜随口应道,伸手接过热乎乎的贴饼子,又去屋里盛了两碗玉米糊糊,带着团子回自个屋吃去。 大概是看在杜晓瑜今天“收获颇丰”的份上,孟氏难得的没有冲她嚷嚷不给团子饭吃之类的话。 坐在杜晓瑜拾掇过的木板床上,团子对着贴饼子和玉米糊糊一个劲咽口水,就是没敢动手。 “团子,快吃,吃饱了晚上才睡得着知道吗?” 团子摇摇脑袋,自打来到这里,他从来没见过婶婶一次性给这么多吃的,担心今晚全吃完明天就没有了。 “姐姐,明天吃。”他口齿不清地说,今天才在丁伯伯家吃过饭,能撑一晚上呢! 杜晓瑜把贴饼子递过去,笑着说:“有姐姐在,团子只管放开肚皮吃,从今往后,姐姐绝对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自打杜晓瑜醒来以后,诸多行为已经让团子对她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信任,听到杜晓瑜这么说,他双眼亮晶晶的,接过贴饼子咬了一口,咧开小嘴笑:“好吃。” 杜晓瑜也跟着笑,鼻尖却有些泛酸,在丁家吃饭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团子正是吃长饭的时候,最容易饿,可他一点都不闹腾,生怕给她拖后腿,总会去想一些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龄去想的问题,两岁多接近三岁的年纪,还是个小宝宝,他却过得如此凄苦,想让人不心疼都难。 “鱼儿” 门口传来李大傻子粗憨的声音。 杜晓瑜抬头望去,见到他手里端着个盘子,盘子里是个刚炸出来的荷包蛋,还冒着热气。 “这个给你。”他看着杜晓瑜傻笑,一说话,口水四溅。 杜晓瑜嘴角抽了抽,连哄带骗地道:“我就快吃饱了,吃不下了呢!” 她不想要李大傻子送来的东西,可是不敢明着拒绝,原主曾经拒绝过一回,结果就是把李大傻子给气哭了,孟氏二话不说先抡她一耳巴子。 虽然此杜晓瑜非彼杜晓瑜,不过李大傻子还是李大傻子,杜晓瑜可不想因为自己的鲁莽再往自己身上添新伤。 “荷包蛋,很香的。”他故意把盘子凑近鼻尖使劲闻了闻。 杜晓瑜正在想着怎么委婉地拒绝他,李大傻子就被孟氏一把揪出去,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你吃饱了撑的还是怎么着?鸡蛋多了没肠子装?你要不吃,下回我可就全拿去镇子上卖钱了。” 李大傻子满脸委屈:“娘不是说鱼儿将来是我媳妇儿吗,我给她吃个鸡蛋咋了?” 孟氏往屋内一瞥,“你没见她有吃的吗?” 李大傻子气哼哼地道:“贴饼子哪有鸡蛋好吃?” 孟氏快被他气死,“你这死小子,白白长个脑瓜子,里头装的都是糠吧,这还没娶上媳妇儿呢,就敢忘了娘,我看你八成是皮痒了找抽!” 李老三不悦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这大晚上的,你就不能消停消停,骂骂咧咧的,成泼妇了还。” 孟氏一转头,看见李老三提着猪食桶,马上又嚷起来,“你干啥去?” “喂猪。”李老三头也不回,“你倒是吃饱了有劲儿骂人,猪还饿着呢!” “哎我说”孟氏不依了,“猪有那姓杜的小蹄子会喂,你凑啥热闹?” 孟氏说着,急匆匆跑到猪圈边拦住李老三,“你给我放下!” 李老三推开她,把猪食倒进猪槽里,又抓了糠拌匀,圈里那三头架子猪一下子涌过来埋头吃。 见一旁的孟氏气得不行,李老三无奈,“我说你这是养媳妇儿呢还是养奴婢呢,人才十三岁,你就什么粗活累活都推给她,要给累出个好歹来,将来还怎么给你生大胖孙子?” “十三岁咋了?”孟氏不服气,“我十三岁的时候,吃的苦受的累还能比她少啊,我说啥了我?” “这娃前些日子从房顶上摔下来伤得不轻,你就让她多休息两天咋了?” “那不行!”孟氏不同意,“咱们家可养不起闲人,你没见她又带了个回来,那一张嘴还不得吃饭啊?” “行了行了,你给我回屋,大晚上的,别跟这儿丢人现眼。”李老三连推带搡把孟氏给弄回去。 这两口子吵架的内容,一字不漏全进了杜晓瑜耳朵,之前的原主或许会为此害怕得缩在墙角,不过对于现在的杜晓瑜来说完全没什么影响,该吃吃该睡睡,吃饱了才有力气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给李大傻子做媳妇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一时半会儿的,杜晓瑜也想不到法子摆脱现状离开李家,就只能先这么着,走一步算一步。 等团子吃完了饭,杜晓瑜便把外面晒干的床褥拿进来。 虽然还是有股子霉味,不过比起之前的潮湿已经好太多,被太阳晒过以后摸起来暖暖的。 杜晓瑜铺了床让团子上去睡,睡前又把他衣服都给脱光光,将他整个儿裹在暖和的被子里以防着凉,这才把团子的衣服鞋子拿出去洗了,怕晚上下雨,晾在房檐下。 等洗完衣服回来,杜晓瑜就看到团子已经睡着了,再不同之前那几个晚上被潮湿的褥子冷得缩成一团,今晚的团子手脚拉长了睡,很安静,没有翻来覆去。 杜晓瑜不禁弯了弯嘴角,在他旁边躺下,轻轻将他挪到自己臂弯里来。 第二天,李老三和孟氏同样是早早就下地去,走前给杜晓瑜安排了任务,放羊。 杜晓瑜去灶房溜达一圈,锅里只剩一个贴饼子了,她拿起来塞进兜里,又倒了点盐包好,磨好砍柴刀,背上背篓,把那头黑羊牵来,再带上团子,走到大柳树下的时候趁没人把荷叶包着的米拿了一小部分出来,其余的又放回去埋好,这才朝着山上走去。 穿上洗干净的衣服,团子看起来格外的兴奋,杜晓瑜问他,“小团子,乐啥呢?” 团子仰着脑袋,咧嘴笑,“有姐姐,开心。” 杜晓瑜明白,他是想说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果然年龄小就是好啊,容易满足,“既然团子这么开心,那一会儿到了山上,姐姐给你烧竹筒饭吃怎么样?” “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放羊日常 杜晓瑜左手牵着黑山羊,右手牵着小团子,走了好久才到山上。 把羊拴在大松树脚,割了两捆草扔给它,杜晓瑜找个背阴的地方坐下来,问团子,“饿不饿?” 团子刚想说不饿,小肚皮就传来咕噜噜的声音。 杜晓瑜把贴饼子拿出来给他,“你先吃这个,等姐姐去捡柴生火给你烧竹筒饭。” 团子接过,掰了一半给她,“姐姐,吃。” 杜晓瑜笑着推回去,“团子吃。” 团子摇头,“姐姐,不吃,团子,不吃。” 杜晓瑜无奈,只好把那一半贴饼子拿过来三两下吃完,起身用镰刀割了一把没刺没虫的树叶铺在地上给他坐,“你就在这儿等着姐姐啊,我很快回来。” 杜晓瑜把镰刀放回背篓里,只身朝着林子深处走去,不多会儿抱了不少干柴出来。 团子还坐在背阴处的树底下,不过杜晓瑜看到的却是他不知什么时候把羊给牵过来了,还把草也给挪了过来,羊没拴,绳子被他紧紧攥在小手里,而他自己则是靠坐在大树下,脑袋一磕一磕的,明显在打盹儿。 这小家伙也太聪明了,知道自己睡着了羊有可能会挣脱绳子跑,索性自己牵着。 可那小模样儿,分明是困极了又不敢睡着,只敢随便眯会儿。 杜晓瑜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干柴放下,想说悄悄把绳子从团子手里拿出来让他好好睡,哪曾想才一动作团子就醒了。 “姐姐。”他揉揉眼睛,软糯糯地喊了一声。 杜晓瑜把绳子牵过来拴好,笑着说,“团子要是困了,就睡会儿,等饭好了,姐姐再叫你好不好?” 团子咂咂嘴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只是点点头。 杜晓瑜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顷刻间想到了什么,之前她给团子吃贴饼子的时候没给他水,该是渴了。 她倒是没带水,不过她知道哪儿有水。 “团子,姐姐刚才在那边的大岩石下面看到山泉水,咱们过去喝。” 团子闻言,一下子打起精神来。 “你先等我会儿。”杜晓瑜说着,拿出砍柴刀去砍了一棵竹子,没有锯子很难把竹筒锯出来,所以一棵竹子她才弄了四个完好的竹筒,不过也够用了,她拿起其中两个,带着团子直奔大岩石边,这里的石缝里有山泉流出来,只不过水流小,量不大。 杜晓瑜一手抓着藤子,一手拿着竹筒,歪着身子去接水,把两个竹筒都洗干净才接满水递过来给团子。 团子一口气喝完,轻轻喘了一口气。 杜晓瑜问:“还要不要?” 团子点头,“要。” 杜晓瑜又接了一回,团子再一次喝光才说不要了。 杜晓瑜自己也喝了不少水,这才重新接了两竹筒的水带着团子往回走,看到旁边的矮树丛下面有小鸡枞,把竹筒递给团子:“来,你拿着这个。” 杜晓瑜走过去,确定真是小鸡枞以后高兴地摘了捧在手里,拿回去大岩石下的小水塘里洗干净再捧着回来,带着团子回到拴羊的地方。 找了干净的叶子把鸡枞放在上面,杜晓瑜开始生火。 钻木取火的本事她不会,但是原主会,所以沾了点运气把火堆给点燃了,然后把米拿出来放进装水的竹筒里简单淘了一下,再把带来的盐和洗干净的小鸡枞放进去,把开口的一端封好放到火上烧,等竹筒外面的表皮变黄,杜晓瑜小心翼翼地用木棍将竹筒夹出来,摘叶子包住手把竹筒打开,将里面的香喷喷的饭倒入另一个竹筒,然后递给团子,“很香的,快吃吧!” 团子好奇地看着竹筒里面冒着热气的米饭。 “这个就叫竹筒饭哦!”杜晓瑜道:“是姐姐亲手做的。” 说着,折了两根干蒿枝递给他当筷子,“快吃吧,一会儿吃完了,姐姐再给你摘松果。” 见他不动,杜晓瑜佯装生气,“你要是不吃,改天姐姐可不带你上山了。” 团子吓了一跳,赶紧接过细蒿枝,他拿不来筷子,杜晓瑜就耐心地教一点一点地把竹筒里的饭挑出来吃。 见他吃得津津有味,杜晓瑜心中说不出的满足,她想,要是没有这个小团子,自己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动力活下去,毕竟一个人穿越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异世来,又挂着个童养媳的身份,要想摆脱命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有团子陪着,她有个心理安慰不说,就连活下去的目标都明确了。 等团子吃完饭,杜晓瑜就把砍柴刀绑在背上,找棵松果最多的大松树吭哧吭哧爬上去,对着下面的团子喊,“团子你走开,一会儿松果掉下来砸到你。” 团子往后挪了挪。 杜晓瑜取下刀开始砍,松果噼里啪啦往下掉,大概砍了二十个左右,她收了刀,慢慢顺着大松树下来,和团子一起把松果都搬回去。 松果很大,有的已经张口,有的还没张口,不过因为松果外壳过分坚硬,所以即便是张口了也没法直接拿出来,杜晓瑜便全都放到火堆里烧,等松果外面的绿色快要变黑,她才刨出来趁热借助尖锐的石块一瓣一瓣打开把里面的松子取出来。 刚烧出来的松子很香,杜晓瑜考虑到团子咬不动,便用石头轻轻砸开,将里面的嫩白果肉递给他。 团子从来没吃过松子,尝到嘴里的时候小眼睛一亮。 “怎么样?”杜晓瑜问。 “好香啊!”团子忍不住说道。 “那就多吃点。”杜晓瑜心情愉悦,继续给他砸松子。 刚才这么转了一圈儿,她竟然在这山上发现了石斛和卷柏,这两样可都是中药上品啊,虽然数量不多,不过只要有法子拿到镇上去,就一定能换到钱,具体能换多少,杜晓瑜也没个数,因为不管是她还是原主对于这里的物价都不是太清楚,得去了才知道。 姐弟俩一人吃了一把松子,剩下的杜晓瑜就包好放在背篓里,尽快去把石斛和卷柏采了来,这才开始捡柴,傍晚时分,拉着吃饱的羊和团子下山回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团子打架,教训 回到家,杜晓瑜又开始了“日常任务”,把羊关到羊圈里以后撒糠喂鸡,喂完鸡剁猪食,剁完猪食得去挑水。 这村小,只有二十多户人家,全都吃村头沙枣树下那口井里的水,杜晓瑜身板小,可没办法用扁担一次性挑两桶,只拿了一只桶去提。 原主以前就是这么干的,要把灶房里那口大缸给装满的话,能累到虚脱,可是不做不行,没饭吃。 现在的杜晓瑜倒不是担心没饭吃,而是为了团子。 只要她把该做的都做了,孟氏还敢打骂团子,那就是孟氏的不是,到时候自己驳起理来腰杆也能挺直几分。 否则要是犯懒,到时候被打被骂,自个便只能噎着受着。 再怎么说,她现在还挂着个“李家童养媳”的身份,一天不摆脱,就一天要帮李家做家务。 好在杜晓瑜养了两日好转不少,一桶水而已,小菜一碟。 带着团子才刚出门,隔壁张婶子家的二丫就来了,脸上笑嘻嘻的,“团子团子,咱们去玩儿吧!” 这是二丫第三次来叫团子出去玩了,之前两次是原主还在的时候,团子连饭都吃不饱,经常被孟氏又掐又打,自保都难,哪敢出去玩,所以每次都只敢站在矮院墙门口眼巴巴望着外面的孩子们玩。 杜晓瑜看得出来,团子是很想跟二丫去玩的,不过没有她的同意,他哪敢去啊? 所以等团子抬起头来看她的时候,杜晓瑜就果断点头,“团子要是想,就和二丫一起去吧!”又嘱咐二丫,“二丫妹妹,你一会儿可要早早的把团子送回来才行,否则太晚了你们俩孩子还在外头不好,我不放心。” “小鱼姐姐,二丫知道了。”梳着俩丸子头的二丫乐呵呵道,很快带着团子走远。 这下,杜晓瑜便安心去井边打水了。 才将将把水缸装满想说坐下歇会儿,二丫就边哭边跑进来,“小鱼姐姐,不好了,团子跟铁蛋他们打起来了。” “什么!”杜晓瑜腾地一下站起来,火急火燎地跟着二丫往出事的地点去,就见到草垛子旁围了三四个小孩子,中间的空地上,团子和铁蛋睡在地上,铁蛋揪着团子耳朵,团子抓着铁蛋头发,双脚不停地噼啪噼啪踢着对方,两个孩子打得面红耳赤,谁也不服谁。 杜晓瑜推开那几个孩子往里一看,顿时沉了脸色,“铁蛋,团子,你们俩干嘛呢?” 二人仿佛没听见,仇视的目光瞅着彼此,就是不松手,就是不起来。 旁边一孩子幸灾乐祸地道:“铁蛋说小鱼姐姐是傻子媳妇,将来生了娃也是小傻子,团子气不过,俩人就打起来了。” 杜晓瑜蹲下身,准备先把铁蛋拉开。 “哎哟哟,杜晓瑜,你干什么呢?” 铁蛋娘尖酸刻薄的声音传了过来,杜晓瑜抬起头,见对方连锄头都还来不及扛回家就颠颠朝这边跑来。 看到铁蛋躺倒在地上脸红脖子粗,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她马上就炸了,“这么大个人欺负一个四岁孩子,杜晓瑜你还要不要脸!” 杜晓瑜把团子拉起来,心疼地望着他红通通的耳朵,又给他拍了身上的灰,这才抬起头望向铁蛋娘,“说话可得凭良心,你什么时候看到我欺负铁蛋了?” “听听这话说的,你要是没欺负我儿子,刚才在干什么?” 杜晓瑜眼神发冷,“你们家铁蛋才四岁是吧?” 铁蛋娘见杜晓瑜这副样子,心中吓了一跳,“是又怎么样?” “一个四岁的孩子,他能知道啥叫娶媳妇儿,啥叫生娃?说我是傻子媳妇,将来生了娃也是小傻子,这些话是婶子你教的吧?” 铁蛋娘被堵得一声都吭不出来,不过很快就找到发泄口,“就算铁蛋真说了几句不中听的,那他也还是个孩子,你一个半大人,跟个孩子计较还有脸了?瞧瞧我们家铁蛋这脑袋,八成伤得不轻,杜晓瑜,你给我赔钱!” 教儿子损人清誉坏人名声还想来讹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还有,什么叫“就算说了几句不中听的,他也是个孩子”? 他小他弱他随便骂人就有理了? 杜晓瑜把团子拉过来,指了指他身上,“我瞧着团子伤得也不轻,不如咱一起去里正大伯家评评理,谁家伤得轻谁赔钱!” 四岁的孩子和两岁多的孩子打架,谁伤得重用脚丫子都能想清楚。 再说,杜晓瑜成了里正孙子干娘这事儿早就传遍了整个白头村,谁都知道一旦闹过去,里正偏帮的只可能是杜晓瑜。 没讹到钱,铁蛋娘怨毒地瞪了杜晓瑜一眼,又掐了自家儿子一把,这死小子,什么时候说不好,偏要让人给听见,不过那话说得是一点没错,杜晓瑜本来就是李家养给大傻子做媳妇的,脸蛋儿再水灵又怎么样,以后生出来的,就是一窝小傻子,跟大傻子差不了多少。 杜晓瑜在白头村生活了这么多年,铁蛋娘什么性子她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一看那贼溜的眼神都知道在想什么,不过依旧是好声好气地道:“婶子要是想好,那就带着铁蛋回去,我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婶子要是想闹,那我也奉陪,咱们一起去找里正大伯把话说清楚了,看看是你教孩子骂人有理还是我劝架有理。” 铁蛋娘咬着牙根,显然是把杜晓瑜给恨毒了,“你给我走着瞧!” 里头装着三十岁的芯子,杜晓瑜能怕了她?“我不计较,不是我懦弱,只是想借此告诫婶子,三四岁的孩子正是模仿力强的时候,你大人在这儿又吵又骂,一会儿他就能把你骂人的话拿去骂别人,从小不教好,长大没人教,婶子为人母,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吧,你是为儿子好呢还是坑儿子呢?” “你!” “最后一句,也是奉劝婶子的话,往后若是再让我听到铁蛋说些不中听的话,甭管他有几岁,我照样收拾!我是傻子媳妇,那也总好过婶子你守寡啊!” 说完,再不管铁蛋娘要吃人的凶神恶煞模样,直接带着团子回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9、哄傻子 打发走了二丫,杜晓瑜把团子叫到屋里,问:“是不是你先动的手?” 团子嘟着小嘴不说话。 “团子!”杜晓瑜表情严肃起来。 团子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蔫头耷脑地杵在那儿。 “以后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不准先动手知道吗?”杜晓瑜打来温水,一边给他洗脸洗手一边嘱咐,“不是所有问题都能用打架解决的,嘴长他们身上,他们爱咋说咋说,咱们装作听不见就行了。”杜晓瑜抬起头来看看团子一脸茫然的样子,想着自己说这些,他也不一定听得懂,轻叹,“总而言之,以后不能先出手,否则姐姐就不喜欢你了。” 听到这一句,团子一头扎进杜晓瑜怀里,把所有的委屈都哭了出来,本来就说不完整话,这一哭,更加断断续续的,“姐姐别c别生气,团子c团子下次不c不敢了。” 杜晓瑜顺势搂住他,眼睛里包了泪,“团子,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想到法子离开李家的,到时候姐姐准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看在杜晓瑜这两天的表现都不错的份上,孟氏的唠叨便少了几句,李老三主动来把杜晓瑜这间房的屋顶修补好。 吃完晚饭,杜晓瑜哄着团子睡下,这才把白天采来的卷柏和石斛拿出来。 草药都是要晒干了卖才值钱的,否则新鲜的容易坏,遇上黑心一点的药铺,人家也不一定就照着草药本身的价值给你那点钱。 可是算算日子,明天就赶集了,杜晓瑜等不了,更何况卷柏和石斛只有这么一点点,就算晒干来,也多不了几个铜子,还不如趁着明天去镇上转转,说不准能有点意外收获呢? 这里的镇子赶二c七,也就是每个月初二c初七c十二c十七c二十二c二十七这几天都会很热闹,而平时去镇上是没有人出来摆摊贩卖的,只有少数米粮盐茶铺子会开门做生意,至于小吃摊或者别的小玩意儿摊子,你只要等到赶集日,附近几个村的村民扎堆往镇上来,就什么都有,那热闹的,都快赶上过年了。 盘算好要去镇上,杜晓瑜便起了个大早,等李老三和孟氏下地之后就提前把该做的家务活都做完,又给团子洗了个热水澡擦干头发,才把昨天晚上洗干净的衣服拿进来给他换上。 自打杜晓瑜醒来以后,只要眼瞅着晚上不会下雨,就都会把他的衣服洗了晾在茅草屋檐下。 这小家伙似乎挺爱干净,每次一洗完澡换上干爽衣服就能自个傻乐半天,有时候杜晓瑜都能被他那份欢愉的情绪给感染。 “团子,姐姐今天带你去镇上。”换好衣服,杜晓瑜高兴地说道。 至于怎么去,她早就有了主意。 团子很开心,笑着点头。 关好门,杜晓瑜带着团子准备出去,李大傻子突然追了出来,“鱼儿,鱼儿你要去哪里?” 杜晓瑜一阵头疼,她怎么险些把这活祖宗给忘了? “那个,团子昨天被铁蛋打伤了,我去里正大伯家给他讨点膏药。”杜晓瑜道:“你乖乖待在家里,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不干我不干!”李大傻子站在原地直跺脚,溅起一地的灰,他气呼呼地看着她,“你带上我。” “我一会儿就回来了。”杜晓瑜好声好气地重复了一遍。 “那我也要跟你去。”李大傻子似乎是铁了心要揪着她不放了,一副她不同意他就哭给她看的样子 杜晓瑜直皱眉,这么个连拉屎都得伺候的祖宗,她怎么敢带他去镇上,再说,万一要遇到点什么事儿,晚上回来孟氏还不得扒了她的皮啊? 左想右想,杜晓瑜觉得还是别冒险了,既然李大傻子这么执着,那她索性也别去了,直接转个身,拉着团子回屋,没好气地扔下一句话,“我不去了,要去,你自个去吧!” “鱼儿,你是不是生气了?”李大傻子追过来。 杜晓瑜很讨厌看到他,虽然李大傻子到目前为止都没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不过杜晓瑜觉得但凡脑子正常点的女人,都不可能对着这样一个脑子有病的“未婚夫”开心得起来,更何况她还是新世纪来的芯子,除非她自愿,否则封建婚姻在她这里是行不通的。 见杜晓瑜不吭声,李大傻子急了,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鱼儿你别生气,我给你好东西。” 他说着,不知从哪儿摸了两枚铜板出来递给她,“娘说这个能买到糖的,来,你拿着。” 两文钱啊,的确能买到很多糖,不过杜晓瑜压根就没打算要他的钱,这一看就知道准是孟氏拿出来哄李大傻子开心的,自己要是接了,让孟氏晓得,还不得掐死她? “你自己拿着吧!”杜晓瑜道:“我要这钱没用。” 镇上都去不了,有钱也只能望着干瞪眼,有啥用? 见她还是不高兴,李大傻子道:“只要鱼儿不生气,我就去睡觉,你想去哪都成。” 杜晓瑜眼睛一亮,“真的?” 李大傻子把铜钱往她手边递。 杜晓瑜无奈接下,李大傻子蹬蹬蹬跑回房,不知又从哪摸了个钱袋出来,全都拿给杜晓瑜。 杜晓瑜随便瞄了一眼,里面大概有三四十枚铜钱的样子,她吓了一跳,“你哪来的?” “姥姥给的。”李大傻子如实道:“姥姥说,让我都存起来,以后娶媳妇儿用。”他抓抓脑袋,“可是鱼儿就是我媳妇儿啊,所以我都给你。” 杜晓瑜沉默了一下,把那两枚铜钱放到钱袋里,又把钱袋拉紧,塞回他手里,“既然是姥姥给的,那你就好好收着,将来用处可多了。” “你为啥不要?”李大傻子气得想哭。 杜晓瑜当然不能直接说她不可能嫁给他,勉强笑了笑,“因为不够啊!”指着钱袋,“像这样的,你要存好多好多才能娶到媳妇儿。” 李大傻子半信半疑地望着她,“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我就藏起来,以后姥姥再给我,我继续藏着,等有多多的钱了再全部给鱼儿。”他傻呵呵地笑。 杜晓瑜道:“那你现在乖乖回去睡觉。” “好。”因为刚才惹恼了杜晓瑜,李大傻子再不敢跟着去了。 杜晓瑜终于脱身,带着团子一溜烟跑出去,今天赶集,里正家那辆村里唯一的牛车一定早就等在了村口,只要能赶上,她就能顺利去镇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0、能否帮老夫一个忙? 带着团子气喘吁吁跑到村口的时候,牛车果然还停在那儿,已经有好几个人坐了上去。 这是丁里正给村里人的“福利”,但凡赶集日,他们家的牛车都免费载着村民们去镇上,所以要去的人就得抓点儿紧,过时不候。 好在杜晓瑜掐在了点上,牛车刚要走。 今天赶牛车的是丁文章,见到杜晓瑜,他马上热情地喊,“晓瑜妹子,你怎么来了,也要去镇上吗?” 杜晓瑜喘了口气,点点头,“丁c丁大哥,捎我一程吧!” “好嘞,快上来。” 原本已经没位置了的,丁文章愣是让大家挤一挤给挪个位出来,又不知从哪儿弄个软垫子出来垫上,笑呵呵看着杜晓瑜,“妹子来这儿坐,时辰不早了,咱得马上走,否则一会儿该耽误大伙儿了。” “嗳,谢谢丁大哥。”杜晓瑜拉着团子上去,坐下以后又把团子抱在自己腿上。 其他村民去镇上可没有给软垫这么好的事儿,全都坐在硬板上,要么自带垫子,唯独杜晓瑜享了这么一份待遇,有那么些人就眼红坐不住了。 尤其是昨天才跟杜晓瑜掐过一架的铁蛋娘。 她故意拍了拍铁蛋的屁股,指桑骂槐,“你屁股生疮了还是怎么的,这还没走呢就坐不稳了,是不是还得我去把炕给你搬来躺着?” 这一巴掌虽然是做做样子打得不疼,可毕竟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铁蛋倍感委屈,“哇”一声哭了出来。 这小子声音尖细,特别炸耳朵,牛车上的其他人都不悦地皱了皱眉。 杜晓瑜第一时间听出来铁蛋娘是在骂她,不过没搭理,这种逮谁咬谁的疯狗,跟她计较只会让她疯得更厉害,不搭理她,她顶多自言自语两句就消停下来了。 二丫的娘张婶子轻轻瞪了铁蛋娘一眼,看向杜晓瑜,面上带笑:“听说之前里正家的小孙孙不安生,多亏了小鱼儿提醒,那看病的老大夫才发现自己把方子给弄错了,真是了不起啊!” 丁文章听到张婶子的话,马上乐呵呵地插了句嘴,“可不是么,要没有晓瑜妹子,我们家那娃哪能好这么快,我爹娘啊,可稀罕晓瑜妹子了。对了晓瑜妹子,往后你没事儿可得多去我们家走动走动,我爹娘都念着你呢!” 杜晓瑜微笑着,“谢谢丁大哥,改明儿有空了,我一定去。” “晓瑜妹子今儿去镇上做什么?”丁文章问,在他的印象里,杜晓瑜从来没坐过他们家牛车去镇上,更确切地说,杜晓瑜在白头村生活了这么多年,到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山上,似乎从来没到过镇子上,难得见她出趟门,丁文章觉得很好奇。 杜晓瑜随口应道:“团子受了轻伤,我去镇上买点伤膏药。” 她一说完,就有不少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铁蛋娘。 白头村就这么大,屁大点事儿马上就能传得人尽皆知。 昨天团子和铁蛋打架的事儿,牛车上的这几位差不多都听说了,先不说铁蛋嘴贱c四岁孩子与两岁孩子打架摆明了是以大欺小众人看不惯,就单论铁蛋娘,她就不是个让人讨喜的货色,守寡你就好好守寡,成天嘴巴叨叨叨地闲不住,也不动动脑子张口就来。就因为这个,每年农忙的时候愿意帮她家下地的人都没几个,自个把日子作成这样了心里还没点数,小鱼儿的确是命生得不好成了李家童养媳,可这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谁听了心里能舒坦,小鱼儿不与她计较,那是人家大度,她可倒好,还不知足,拐着弯儿地骂人。 几位老人看到团子胳膊上脖子里的抓伤,心疼得不行,一人掏了两三个铜板出来,非要杜晓瑜拿去凑着给团子买伤药。 杜晓瑜笑着说不用,自己有。 铁蛋娘被众人排挤得面红耳赤,最后受不住,没等牛车启程就带着铁蛋一溜烟回去了。 这下,丁文章黑沉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一抖鞭子赶着牛车朝镇子上去。 到达镇口的时候,丁文章嘱咐大家买东西要抓紧,定好离开的时辰,众人就各自散去了。 杜晓瑜直接带着团子去药铺。 伙计客气地问:“姑娘要买点什么药?” 杜晓瑜小心翼翼地把包住草药的布包拿出来轻轻打开,将里面保存完好的卷柏和石斛放到柜台上,“这位大哥,我能否用这个跟你们换一点伤膏药?” 原本是想换钱的,不过团子伤着了,杜晓瑜总不能不管他。 那伙计拿过草药去看了一眼,又仔细闻了闻。 杜晓瑜满心期待地等着。 之前在牛车上拒绝了老人们的铜板说自己有,那都是扯幌子的,她没钱,只能取巧。 不多会儿,伙计放下草药,说:“倒是两样好东西,就是少了点儿。” 杜晓瑜咬了咬唇,若是有,她也想多多采来,只可惜卷柏和石斛都是稀罕物,哪里能见到那么多。 伙计道:“虽然我也很想给姑娘换伤药,不过这事儿得跟我们掌柜的打个招呼,你且在这儿等着,我进去问问。” 杜晓瑜点点头,拉着团子在一旁坐下,很快有小童子给她倒茶。 杜晓瑜不渴,端起来喂团子。 其实以药换药这种事在药铺时有发生,并不新鲜,不过换药的人要是个小女娃,那就稀罕了。 掌柜的一听伙计说来人是个十二三岁大的女娃,一时好奇,亲自出来看,见到杜晓瑜,他有些难以相信,走过来道:“这位姑娘,是你要换伤药?” 杜晓瑜点点头,站起身来,“我没有钱,只有这几株草药,还望老伯伯行个方便。” 两株卷柏,三株石斛,哪怕数量不多,但要换点伤膏药,那绝对是绰绰有余的,掌柜的不是不换,而是好奇,“姑娘识草药?” 虽然在那个世界她医术了得,不过对于这里是初来乍到,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能人异士,万万不敢托大,谦虚地说:“略懂。” “识得多少?”掌柜的又问。 这话该怎么回答呢,要说《神农本草经》上二百五十二种草药,六十七种动物药和四十六种矿物药她都认识,对方会不会觉得她是在夸夸其谈?“也不多,就一二十种常见的草药。” 掌柜的眼睛亮了亮,越发的客气起来,“姑娘能否帮老夫一个忙?你若是帮得了,伤膏药我免费给你,你这卷柏和石斛,我会另外出钱跟你买。” 杜晓瑜问:“老伯伯想让我做什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1、姐姐咬一口 掌柜的道:“实不相瞒,老夫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一直想继承老夫的衣钵学医,奈何老是分辨不清草药,老夫教一次他忘一次,老夫瞧着姑娘小小年纪竟然就能辨认草药,想来定有自己的一套法子,若是你能把我那小儿子教会辨认草药,老夫感激不尽。” 杜晓瑜了然,“原来是老伯伯的儿子在辨认草药这一块上遇到了困难,那他人现如今在哪,还请老伯伯带我过去看看。” 掌柜感激地点点头,“有劳姑娘了。” 杜晓瑜笑笑,“希望我能帮到老伯伯。” 掌柜的领着姐弟俩去了后院。 院里有很多专门晒草药的架子,一个大概有三四层,每一层都放了一样大的笸箩,笸箩里面是各种各样的草药,有的新鲜,有的半干,一个身穿青布衫的儒雅少年正站在架子旁边,他一手捏着笔,一手拿着小册子,正在看草药,每到一种草药前头,他就张嘴咬着笔管,用腾出来的那只手抓起一株草药来仔细观察,然后记录在小册子上。 杜晓瑜不知道他都观察到了什么,不过他这个样子让她想起自己刚学着辨认草药的时候,的确是很难。 好在她在学习的过程中总结了不少经验和小诀窍。 若是真能帮到这个少年,那就太好了,做了一桩好事不说,最重要的是,团子的伤膏药有着落了。 掌柜的向他儿子介绍,“峰儿,这是爹给你找的小师傅,她识草药,相信能教你一些特殊的辨认方法。” “她?”贺云峰转过身,狐疑地看了一眼杜晓瑜,然后把贺掌柜拉到一边小声问:“爹,您找个女娃来,靠谱吗?” 贺掌柜拈了拈胡须,“靠不靠谱,你问问就知道了。” 贺掌柜虽然没亲眼见识过杜晓瑜辨认草药的本事,不过光是从她保存卷柏和石斛的手法来看,这女娃一定长期接触草药,要么,是她家里有医者,要么,是她本人就懂医,否则保存草药的细节她不可能抓得这么清楚。 贺云峰无奈,“爹,儿子我是在辨认草药这一点上遇到点困难不假,可您也不至于找个女娃来糊弄我啊,还让我问她?一会儿要真答不上来,岂不落了您老的面子?” 见贺掌柜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贺云峰只好走过来看着杜晓瑜,“既然这位姑娘自诩识得草药,那你说说,这是什么?”他随手从架子上的笸箩里拿了一株草药出来,语气充斥着几分傲慢。 因为是新鲜的,杜晓瑜一眼就辨认出来,“是柴胡。” “这个呢?” “白头翁。” “还有这个。” “黄芪。” “麻黄。” “附子。” “郁李。” “甘草。” 贺云峰一一问下去,有一部分甚至连他自己都辨认不了,而杜晓瑜却能在看过一眼闻过一下或者摸过一下之后就说出名字。 看到他老爹那赞许的眼神,贺云峰就知道这丫头全说对了。 他觉得难以置信,神色间对杜晓瑜已然起了几分肃静之意,拱了拱手,“还请姑娘赐教。” 杜晓瑜道:“公子觉得难以辨认,是因为新鲜草药有些外形相似对吧?” 贺云峰忙不迭点头,“的确如此。” “那就把外形相似的草药放在一排。” 贺云峰苦恼地道:“正是因为辨认不开才会分开晾晒的,若是放到一起,岂不又让我给弄混了?” 杜晓瑜莞尔,“人有双胎,药有相似,辨认双子的办法是找出不同之处,性格亦或者习惯,用在草药上也一样,把相似的放到一起,你就能从中找出不同点来,而这些不同的地方,正是它们的特殊标识,你只要记住了。很容易就能将它们区分开来。” “你看这紫苏子和菟丝子。”杜晓瑜从两个笸箩里面各抓起一把来,“这两味药材外形十分的相似,辨认的最佳办法就是闻气味,紫苏子味辛,菟丝子味淡,这边的相思子和赤小豆也一样有特别的辨认方法。” “说得好!”贺掌柜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哪曾想真给儿子找了个能手,他赞不绝口,“姑娘先前说只认识常见的一二十种草药,依老夫看来,恐怕不止吧?” 杜晓瑜小脸红了红。 贺掌柜倒也没怪她刻意隐瞒,毕竟是头一回见面,小姑娘家家的,有点防备意识很正常。 不过杜晓瑜越是隐瞒,贺掌柜就越好奇她到底师承何处,要说这一带的医者他差不多都认识,也没听谁说收了个女娃徒弟啊,为何凭空钻出一个对草药如此熟识的小女娃来了呢? 前面铺子里的伙计来话说有客人要掌柜亲自配药,贺掌柜这才回过神,嘱咐了杜晓瑜和贺云峰几句就出去了。 杜晓瑜绕着所有的架子走了一圈一一看过去,确保这里的草药她都认识以后才开始给贺云峰讲解。 贺云峰也还不算太呆,见到杜晓瑜把团子安置在条凳上坐着,马上就让小厮去外面给团子买糖人。 团子没吃过糖人,接过来的时候很有礼貌地道了谢,并没有急着吃,而是伸出干净的小手指在糖人边角上摸了摸,然后伸进嘴巴里舔了舔,尝到甜味之后很高兴,之后就没动静了,小手紧紧地捏着糖人,眼巴巴地望着架子前正在和贺云峰说话的杜晓瑜。 他很喜欢糖人甜甜的味道,可是只有一个,得等着姐姐一起吃,然而嘴巴里的口水很不争气地打着转儿。 团子吞了吞口水,又伸出小手去刚才摸过的地方摸了摸,再塞进嘴巴里舔上面的甜味。 杜晓瑜把辨认草药的小诀窍跟贺云峰说了以后转过头来就看到这一幕,险些直接泪崩,她别开头偷偷抹了泪以后走过来,“团子,既然是大哥哥给你买的糖人,怎么不吃呢?” 团子笑嘻嘻地看着她,“等姐姐。” “不用等我。”杜晓瑜摸着他的小脑袋,“团子最乖,这糖人是奖励给你吃的。” 团子伸出手,“姐姐,一口。” 见他坚持,杜晓瑜哭笑不得,张开嘴小小地咬了一块下来,然后含着泪说:“真甜!” “嗯,甜甜的,好吃。” 他说着,自己也咬了一口,从咀嚼的声音里都能听出他很开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2、第一笔钱 杜晓瑜呆呆看着团子吃糖人的开心小模样,眼角再一次湿润。 直到贺云峰在一旁喊她才反应过来。 “姑娘,我还有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想请教你。”贺云峰说。 杜晓瑜收敛了情绪,点点头,“嗯,还有哪里不懂的,公子只管说。” 贺云峰又问了一些不太懂的,杜晓瑜耐心地一一为他解答。 等贺云峰差不多把问题都问完,杜晓瑜才发现与丁大哥约定好回村的时辰就快到了,她看了看还在埋头苦学的贺云峰,“公子,天色不早,我得走了。” “哎,姑娘请等一下。”贺云峰急急忙忙去了房间,再回来,手里多了个钱袋,他递给杜晓瑜,“这个给你。” 杜晓瑜没接,“公子这是做什么?” 贺云峰笑道:“这是给姑娘的束脩,我爹带你来的时候不是说了么,给我找个小师傅,虽然我没拜你为师,不过你这半天也不能白辛苦不是。” 见杜晓瑜犹豫,他又把钱袋往前送了送,“就算没有姑娘,我爹要专程给我请个师傅来教,这点银子也是要给的,没准儿更多的钱都花出去了我还什么都没学到,所以这钱是姑娘自食其力赚来的,你应当收下。” 正巧贺掌柜配完药回来,听到贺云峰的话,便笑着问:“峰儿,都学得差不多了?” 贺云峰高兴地点点头,满脸成就感,就连腰杆都挺得直直的,“爹这回果然给我请了个高手,这位姑娘辨认草药的方法简直妙极,以前听都没听说过,不过学起来既简单又上手,仅仅半天的工夫,我就已经能辨认数十种草药了。” 贺掌柜一听,乐坏了,要知道他自己手把手地教了大半年,这瓜儿子就是怎么都没办法区分开外形相似的那些“双胎”药,没想到一个小女娃竟然才用了半天的时间就把他儿子给教会了。 虽然这种事对于贺掌柜来说有点打脸,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儿子从今往后学会辨认草药,能在柜上帮他大忙了。 “姑娘若是不介意,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吧!”掌柜的道。 杜晓瑜摇摇头,“不了老伯伯,我还有事。” 贺掌柜有些遗憾,却也没强求她,“那既然姑娘要走,还请收下我儿的束脩。” “这是一两银子。”贺云峰上前来,再一次将钱袋递给她,“姑娘若是拒绝,可就是打了我们爷俩的脸了。——哦对了,认识这么半天,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杜晓瑜推拒不过,只好收下,客气地道:“我叫杜晓瑜。” 她不太清楚这里的物价,只是简单的知道一两银子能买两石糙米,而这里的一旦大约有94公斤,也就是说,一两银子能买到188公斤的糙米。 二丫爹张伯伯在县城里做长工,听说一天能挣三十文钱,这么一算,贺云峰给她做束脩的一两银子快赶上张伯伯一年的工薪了,这对父子出手可真够大方的! 杜晓瑜盘算明白以后,赶忙道谢。 贺掌柜笑眯眯的,“无须客气,这是杜姑娘应得的报酬。” 说完,掌柜的又去柜上数了两百个铜板给她,“刚才的叫束脩,现在这个,是给你买草药的钱,姑娘既然懂药,当知新鲜草药不及晒干的值钱,你的两株卷柏三株石斛属于上品,而且保存完好,二钱银子,这是我能出到的最大数了。” 杜晓瑜忙道:“老伯伯肯相信我,带我去后院教公子辨认草药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我哪能再收这个钱,这两株卷柏和三株石斛,就当做是感谢老伯伯的信任之恩,我分文不取。” 贺掌柜不同意,“一码事归一码事,两者岂可混为一谈,姑娘还是快快收下吧。” 杜晓瑜笑了笑,“老伯伯若是非要给我钱,那你不如换成伤膏药吧,刚好我用得到。” 其实贺掌柜早就发现了,这一大一小两个娃身上都有伤,只是人家不愿说,他自然要尊重他人隐私不能随意打听,这会儿一听杜晓瑜提起伤膏药,他马上让柜上的伙计取了两瓶来,温和地说:“每日两次,早晚涂抹,效果很不错的,若是不碰水,大概三四天就能见效了。——对了还有一件事,姑娘往后要是再采到新鲜草药,可以考虑拿到我们仁济堂来卖,老夫不会亏了你的。” “谢谢老伯伯。” 杜晓瑜收回伤膏药,与贺掌柜父子道别后带着团子出了药铺。 天色已经不早,杜晓瑜不敢再耽误,抓紧时间去了布庄。 团子没有多余的衣服和鞋子换可不行,如今有钱了,自然要第一时间把小家伙身上紧缺的东西给添置齐活才行,在她的努力下,“吃饱”基本不成问题了,现在该轮到“穿暖”。 进了布庄,杜晓瑜一问才知道这里最便宜的是潮蓝布,一匹三钱二分。 来布庄的路上,杜晓瑜找人打听了一下,她身处的国家叫大魏,现在是多少年她没记清楚,不过已经能肯定这并不是她那个时代魏晋时期的魏,而是她认知的历史以内根本不存在的朝代,官方定价一两银子等于一贯c十钱银子百分银子千文钱。 那么,一匹潮蓝布三钱二分就等于三百二十文钱。 一两银子一千文,买一匹布就得去掉三分之一,这下,杜晓瑜终于知道白头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舍不得扯布做衣裳了,除非是过年才舍得一两匹回去,而娃多的人家是不可能给所有孩子都做新衣裳的,总是大的穿旧了给小的穿,新衣裳就给大的做,若是还有边料,才给小的做个夹袄裤子什么的,至于大人,常年四季也就那么两套换洗的衣裳,实在破得没地儿补了才不得不割肉做一套。 杜晓瑜毫不犹豫买下了一匹潮蓝布c纳鞋底做鞋帮要用的料和针线,出了布庄又去小摊上请师傅吹了两个糖人给团子拿着,再买了些果脯之类的零嘴包好,这才去镇口找丁大哥汇合。 这一圈逛下来,她身上还剩六百二十文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3、误会,赔钱 丁文章已经买好了东西在牛车上等着,杜晓瑜过去的时候,见到早上来的那几个村民都陆陆续续地过来汇合了。 见到杜晓瑜手里拿了不少东西,丁文章忙过来搭把手,“妹子,给我吧,我帮你拿过去。” 搭顺风车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杜晓瑜哪好得再麻烦他,摇摇头笑着说,“不用了丁大哥,我自己能行的。” “听听,见外了不是。”丁文章说什么也要帮她拿,杜晓瑜只好把手里的包裹都交给他。 全是包好的,看不到里面都放了什么,张婶子担忧地问:“小鱼儿,李家是不是要提前办喜事了?” 原本成婚是好事儿,就算问的人也该露个笑脸,可是杜晓瑜这么扫了一圈,坐上牛车的村民们全都愁眉苦脸,一个个担忧不已。 杜晓瑜心中一暖,看来白头村淳朴热心的村民还是有很多的,她笑道:“没有的事,婶子宽心,我今年才十三岁呢,还不能成婚。” 可就算现在不成,两年后还不是照样得嫁给李大傻子。 张婶子轻声叹口气,其他人也都纷纷低下了脑袋。 原主在白头村就是个人见人疼的乖孩子,手脚勤快,吃苦耐劳,除了长期营养不良过分偏瘦之外,脸蛋是挺水灵的,若她不是李家从小买来的童养媳,要她的人家指定多了去了,只可惜 现在的杜晓瑜也是个乖孩子,李家的家务活每天一样不落地做,不过她和原主性格上不同,原主选择认命任劳任怨,农忙季节,李家人都睡了,交代她要把收回来的苞米全部挂完,否则就不准睡觉,原主熬更守夜好不容易做完了活,也只能随便眯会儿,因为天就快亮了,天一亮又得开始做新一天的家务活。 对原主来说,没黑没白地干活那都是家常便饭。 有句话李老三说对了,李家这不是养媳妇,而是在养伺候人伺候家禽家畜的丫鬟,难怪在原主的记忆里她会那么绝望,难怪她看到团子的时候会忍不住把他带回来,可怜团子恐怕还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最重要的是,原主给自己找到了一份活下去的希望和动力,虽然她知道多了一个人自己会更吃不饱穿不暖,生存下去会更艰难,可她还是想给自己一点点的心理慰藉。 杜晓瑜觉得自己就是上天安排来帮原主“逆天改命”的,虽然目前她什么也做不了,不过她有着不服输的倔性和乐观的心态,坚信自己早晚能摆脱童养媳的身份带着团子离开李家,而她也正在一步步地努力。 所以,别说两年后才嫁给李大傻子,就算是二十天以后就嫁,她也绝对不会慌作一团,更不会叹口气埋怨完上天不公以后就无所作为认命地嫁,冷静是她的特质,越冷静越能理智地分析和应对突发情况。 更何况,两年呢,压根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她就能找到另一条生路。 回到家,杜晓瑜远远看到李大傻子焦急地等在外面,她问:“怎么了?” 李大傻子支吾半天,说:“我娘知道鱼儿去镇上了,很生气。” 杜晓瑜一点都不意外,早在她打算去镇上的时候就想好了被发现的可能。 可她不能不去,因为团子没衣裳换洗,她倒是可以每天趁他睡觉的时候把他身上穿的脱下来洗干净,可是万一夜里下雨呢?第二天穿什么? 杜晓瑜才拉着团子走过去准备开门进去把东西摆好,斜刺里突然飞出一个玉米棒子来。 得亏杜晓瑜闪躲得快,否则脑瓜子准得开瓢。 “杜晓瑜,你好大的胆子!”孟氏出了门,指着她就骂,“谁让你去镇上的?” 杜晓瑜抬头望着孟氏,脸色出奇地冷淡,“家里的活儿我都做完了,为什么不能去镇上?” 孟氏恨恨盯着她,那眼神,就好像要把她给生撕了,“好好好,咱们先不说你私自去镇上的事儿,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杜晓瑜道:“我给团子做衣裳的布料。” “你还有脸说?”孟氏暴跳起来,“为了个小野种,你敢偷宝儿的钱去给他买布料,看我不打死你!” 孟氏说完,顺手从旁边捡起一根细木棍来,扬手就要打在杜晓瑜身上,却被身后跟出来的李老三一把推开,呵斥,“你这是做什么?” 孟氏被推倒在地上,马上爬起来,嗓门越发的大,“好哇,你敢为了个外人来欺负我,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一边嚷嚷一边做出抹泪的样子来。 李老三一阵头疼,“你差不多得了,话还没问清楚呢,就拿着娃撒气,这要是打出个好歹来,还不照样白瞎了你当年那一两银子。” 孟氏双眼喷火,“合着我这么些年就养了个白眼儿狼了,吃我家的喝我家的也就算了,我老娘拢共就给了宝儿那几十个铜子儿,说让他攒着娶媳妇儿用的,这死丫头可倒好,真能狠得下心啊,一个不剩全拿走了,你说要是自个嘴馋偷去买点零嘴我都还没这么气的,偏生她拿去给个来路不明的野娃买布料做衣裳,老娘可不管,今儿要不拿出个说法来,我非打死她不可!” 杜晓瑜算是听明白了,孟氏误会她买布料的钱是偷了李大傻子的,她转过身看着李大傻子,“是你告诉婶婶我拿了你的钱?” 李大傻子抓着脑袋,一副很苦恼的样子,其实他压根不记得杜晓瑜到底有没有拿过他的钱了,不过他的钱连同钱袋都不见了倒是真的。 “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放在什么地方给忘记了?”杜晓瑜好声好气地道。 李大傻子忘性大,记不住东西,这一点杜晓瑜知道,所以并没第一时间责怪他反咬自己一口,很大可能就是他自己把钱换了个地方藏,可是到晚上想不起来藏哪儿了,只记得自己曾经把钱拿给她这一茬,所以潜意识里认为钱都给她了。 李大傻子想了半天,还是摇头。 孟氏的声音再次炸起来,指着杜晓瑜的鼻头,“你给我把钱全还回来,否则我非扒了你的皮!” 杜晓瑜眼神发冷,“我一没偷二没抢,用的也不是你们家的钱,凭什么要还?”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4、打赌,十两银子 孟氏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杜晓瑜,偷了银子你还敢死磕着不承认?” 杜晓瑜脸上表情依旧淡淡的,“那婶婶倒是说说,大宝丢了多少个铜子?” 孟氏之前一心只想着嚷嚷了,哪里知道具体丢了多少,拉过李大傻子来问,“宝儿你说,那钱袋里到底有多少个铜子儿?” 李大傻子伸出手比划了半天也比划不清楚——他不识数。 杜晓瑜有些好笑地看着孟氏,“既然你们连丢了多少钱都不知道还想来讹我,当我傻的么?” 孟氏脸色古怪地盯了杜晓瑜一眼,不对啊,这死丫头以前从来不敢挺直腰杆子跟她说话的,今儿胆肥私自去镇上也就算了,回来还敢理直气壮地跟她顶嘴?让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牵着鼻子走,这还了得! 孟氏一把将李老三拽到一旁,小声说:“他爹,你有没有觉得杜晓瑜这丫头自从摔个半死再醒来以后,变得越来越胆大了?” 李老三白她一眼,“你成天就是没事找事,这人都去鬼门关打了个转了,醒来要再不学机灵点儿,等着再死一回吗?” 这说得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孟氏皱皱眉,“那她也不能偷钱啊!” 李老三道:“前些日子摔下来伤了筋骨,这娃看着也怪可怜的,那钱就当做是给她的一点补偿了,你也别再抠着不放往回要,这事儿,我看就这么着吧!” “那不行!”几十个呢,又不是几个,他们家又没人出去做工,全靠卖卖一年到头养出来的猪和平时七攒八攒的鸡蛋来维持进项。 一头猪虽然能卖二两多银子,可多难养啊,算算一年下来,得吃多少糠,尤其是家家户户去地里割猪草,总有猪草长不赢的时候,那就得拔水萝卜割荞麦叶土豆叶来拌糠喂,可别小看了一头猪,食量大得惊人。 所以说,这年头钱多难挣,隔壁二丫爹在县城做长工一天都只能挣三十个的,自家这一损失就是几十个,全让个没良心的死丫头白眼儿狼给霍霍光了。 孟氏越想越不对味儿,转过头来瞅着杜晓瑜。 杜晓瑜神情坦然,任她随意打量,横竖自己人就在这儿,孟氏骂她两句可以,但要说诬陷她干那鸡鸣狗盗的事,这绝对不能忍。 “婶婶,商量好丢多少钱了吗?”杜晓瑜似笑非笑地望着孟氏。 那眼神儿看得孟氏心里直突突,虽然宝儿他爹说得有道理,可她还是觉得杜晓瑜自打醒来以后就变了,具体哪里变了,孟氏其实也说不上来,只是有一种直觉,以前的杜晓瑜能任由她随意欺负,现在不行,自己瞪着她的时候,她分明什么都没做,只是淡淡地回望过来,就好像能要老命似的让人害怕。 “六十个!”孟氏盯死了不放,其实宝儿的钱袋前一阵子她才看过,压根没这么多铜子儿在里头,顶天一半,不过谁让这死丫头成了丁家小孙子的干娘了呢,大好的机会自然要趁机讹她一笔,逼她一把,没准儿丁家看不下去了,直接数钱来替她还上。 “好,六十就六十。”杜晓瑜答应得爽快,问孟氏,“婶婶说钱是丢了的,一会儿我就进屋找,不过咱得先说好,我若是找不到,就赔你六十个,可我要是找到了,婶婶要如何给我个交代?” “呵!”孟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你还想要交代?” “那当然。”杜晓瑜抬了抬下巴,“好赖我也是丁家长孙的干娘,平白无故被人给冤枉了,我自己倒是受得这份气,总不能给丁家丢脸吧?” 孟氏一听她拿里正说事儿,脸色就变了变。 李老三从中调和,“丫头,你婶婶就这咋咋呼呼的性子,你也别往心里去,这事儿啊,不管你有没有拿宝儿的铜板,叔都不计较了,就这么着了啊,快回房吧!” 李老三是个老实人,可就是因为太老实了,所以在很多事情上显得比较懦弱没主见,他以为凭借自己一张嘴就能让这场误会和嘴仗平息下来,又岂知女人的战场远远没那么简单了结,更何况杜晓瑜还想趁机把这件事闹大以开启自己离开李家的计划呢! 看向孟氏,杜晓瑜问:“婶婶怎么说?” 孟氏开始犹豫,因为杜晓瑜实在是自信过头,看起来那就是十成十没偷过钱的做派,可如果不是偷来的,她哪里来钱买布料,况且,宝儿的钱袋能这么巧刚好就不在了?准就是她偷的,死丫头,还敢耍滑头,一会儿拿不出钱来,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孟氏挺挺胸脯,“姓杜的,你要是能从宝儿的屋里找出六十个铜板来,我就” “就放我离开你们家。”杜晓瑜接过话去。 孟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我能从大宝的屋子里找出六十个铜板来,那你就是在污蔑我,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横竖你也看不惯团子,我还不如带着他离开,反倒给你们家省了不少口粮。” 孟氏呆住,十一年,十一年了啊,这死丫头自打来到他们家到现在,哪天说过要离开?家里那么多的活儿,那么多牲口要招呼,她要是走了,谁来做? 啊呸呸,这死丫头是她买来给宝儿做媳妇儿的,她走了,谁来给他们家传宗接代? “杜晓瑜,你敢威胁我?”孟氏气得脸色铁青。 杜晓瑜微笑,“我这哪里是威胁,好生生地跟婶婶讲道理呢,你敢说我偷了大宝的钱,怎么就不敢跟我赌一把?” 孟氏不干了,“你这是讲道理?十一年前我卖了一头半大猪才把你给买回来的,这会儿想凭借六十个铜子儿就离开,天底下没这么便宜的买卖吧,杜晓瑜,你把老娘当猴儿耍呢?想要离开我们家,一个月之内你拿出十两银子来,我保证二话不说放你走。” 杜晓瑜挑挑眉,看来孟氏虽然泼辣蛮横,还是有几分脑子的,算盘打得精着呢!只不过,十两银子,还得在一个月之内,她上哪找这么一大笔巨款去? ------题外话------ 给媳妇儿送钱的男主表示,他已经到县城了一(n_n)一哈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5、我们不会吃闲饭的 孟氏脑袋后仰,用鼻孔看着她,“刚才还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儿,这才一会儿的工夫就怂了,要我说,黄毛丫头就是黄毛丫头,再能耐,你也逃不出老娘我的五指山。” 杜晓瑜一咬牙根,冷眼盯着孟氏,“倘若一个月之内我能拿得出十两银子,你是不是就真的放我和团子走?” “等你拿得出银子再来跟我谈。”孟氏一副看破穷酸的高高在上模样,笑话,杜晓瑜是她一手养大的,这死丫头多少斤两,她会不知道?别说十两,她身上除了偷宝儿的那些钱,多一个铜子都拿不出来,十两银子,四五头猪才能卖出来的数,她上哪儿找去,到最后还不是得认命乖乖待在他们家干活儿。 分明是丫头命,竟然敢得主子病,哼!不识好歹。 杜晓瑜沉默了一会,“好,既然婶婶答应了,就不许反悔,我马上去请里正大伯和村民来为我作证。” 听到杜晓瑜的话,孟氏脸色狠狠一变,怎么听着死丫头的语气还真像那么回事儿,难不成她真能在一个月之内拿出十两银子来? 孟氏拧着眉头,显然在考虑十两银子是不是要得少了点儿。 杜晓瑜又岂会给她反悔的机会,拉着团子快速地朝着丁里正家跑去。 当把情况跟丁家人说了以后,丁里正和丁文章马上露出愤怒的神色来。 “太过分了!”丁文章一揽袖子,对着杜晓瑜道:“妹子,他们家欺人太甚,走,丁大哥去给你出口气。” 杜晓瑜暗暗扶额,这种事,光靠武力是完全不能解决的好么?不过,丁文章是个粗人,在粗人的眼里,没什么是拳头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上脚踹。知道丁文章的秉性,杜晓瑜并不怪他鲁莽。 “胡闹!”丁里正一看丁文章那真想冲去打人的架势,忙拉住他,“你怎么不听人小鱼儿把话给说完?” 丁文章勃然大怒,“摆明了是李老三家讹诈我妹子,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还觉得人好欺负,爹你别拦我,看我不去把他们家房顶给掀翻!” 杜晓瑜忙阻止他:“丁大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来找你们,并不是让你去给我出气的,而是想请里正大伯出面召集村民都去李家帮我作证。” “作证?”丁文章不理解,“作什么证?” 杜晓瑜道:“就是请你们帮忙见证我婶婶说过的话,一个月之内,只要我拿得出十两银子来,她就放我和团子离开李家。” 丁文章急了,“妹子,你可得想想清楚,十两银子不是什么小数目,莫说你还只是个孩子,就算是大人,外出做工一个月也只能挣到一两银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丁大哥说得没错。”丁里正蹲在墙角,吸了一口旱烟,苦闷地吐出烟圈来,满脸愁容地望着杜晓瑜,“孩子,你在李家受了委屈,这事儿大伯都知道,往后大伯多敲打敲打李老三,让他们家对你好点儿就是了,至于你说的要离开唉,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傻呢?” 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娃,拖着个两岁多的孩子,她能上哪儿去?这年头坏人又多,出了这个村,谁都不敢保证她的安全。 况且在丁里正看来,杜晓瑜就是一时的孩子气而已,等将来吃了苦头,准会后悔,所以作为一个吃苦比吃过的盐米还多的老人,他很有必要把这孩子那点小歪心思给掰正。 不管是丁文章的鲁莽,还是丁里正的规劝,杜晓瑜都能理解他们站在各自立场的说法,只不过,“丁伯伯,丁大哥,如果我不离开李家,再过两年就得嫁给李大傻子做媳妇了,你们真的觉得我能有口饭吃比嫁给傻子过一辈子重要吗?” 丁里正和儿子同时陷入了沉默。 爷俩都明白,谁家都不舍得把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被傻子给糟蹋了,杜晓瑜虽然不是丁家人,但自从认了干亲以后,丁里正是一直把她当成女儿待的,这小丫头长得水灵,乖巧又懂事,谁看了不心疼,他自然希望她能过上好日子,可杜晓瑜说的这桩事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拍得了板的。 “丫头,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吧!”丁里正还是担心她离开李家无所依托。 丁文章心一横,道:“爹,要不咱就去给我妹子作证,到时候离开了李家,妹子要没去处,就让她来咱们家,左不过就是添两副碗筷的事儿,咱们家不至于养不起俩孩子。” “我看成。”丁里正家的出来倒水,刚好听到丁文章的话,赞同地道:“他爹,你就听大娃一回,要真能让小鱼儿离开李老三家,接来咱们家就是了,大不了咱少吃两口,把姐弟俩的口粮均出来,还愁养不活吗?” 丁里正抖了抖烟灰,望着杜晓瑜,“丫头,你愿不愿意来我们家?” 杜晓瑜没点头,只说:“倘若真走投无路来了丁伯伯家,你们放心,我和团子都不会吃闲饭的,我会努力干活儿。”当然,这只是保守估计,倘若有可能,她一定不会选择来投靠丁家,这家人的确是好心,可是想想,一个十三岁的女娃,一个两岁大的孩子,要真接手养,绝不是上下嘴皮一碰那么简单的事儿,一年得消耗掉多少粮食,平日里要有个头疼脑热的,看病不还得花钱么,再说,这又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一旦接了手,就只能把他们养大。 一算下来,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谁家都不富裕,哪能白出钱养俩毫无血缘关系的娃。 丁文章道:“妹子客气啥,你要真过来,咱就是一家人了,我爹娘不会亏待了你们姐弟俩的,放心吧啊。” “谢谢丁大哥。” 丁里正把烟斗交给胡氏拿进去,他带着丁文章以及杜晓瑜姐弟俩来到李老三家。 孟氏正在给羊喂草,见到丁里正带着一帮村民气势汹汹朝他们家走来,吓得一哆嗦,忙对着里屋喊,“他爹,他爹你快出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6、离开李家 李老三听到孟氏急吼吼的声音,忙走了出来,就看到丁里正已经带着一二十个村民进了自家院子,站得满当当的。 “里正,这这咋回事儿啊?”李老三吓了一跳。 孟氏哼了一声,目光落在丁里正旁边的杜晓瑜身上,还能咋回事儿,准是这死丫头跑去里正跟前告状,这会儿里正带人兴师问罪来了。 明明恨得牙根痒,面上却装出笑容来,孟氏正准备开口,就被丁里正冷着脸打断,“小鱼儿已经把事情都跟我说了,他叔,他婶儿,你们说过的只要一个月之内小鱼儿拿出十两银子来就放她离开,是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 “当然是真的!” 李老三没说完的话被自家婆娘抢了过去。 既然话都说开了,孟氏也没什么好再避讳的,声音透着一股子狠劲儿,摆明了破罐子破摔,“我养了她十一年,她在我们家吃了多少粮食花了多少钱,两个巴掌可数不过来,她自个儿心里也该有个数,十两银子不算多,里正要是觉得我过分了,那你就当我没说过这话,往后这丫头还是我李家的童养媳,谁要是敢站出来掰扯我的不是,我非撕烂他的嘴!” 丁里正看了一眼杜晓瑜,杜晓瑜点点头,表示没异议。 十两银子,要一次性拿出来确实是笔巨款,可回过头想想李家养了她十一年,就算平时吃的穿的不咋样吧,人家还挂个“养育之恩”的名头,十两银子也不算太过分。 杜晓瑜之所以这么做,一是图个耳根子清净为自己赎身,二则,她不想让人戳着脊梁骨骂她没良心。 只要能带着团子离开李家,哪怕吃再多苦受再多累,她也会想法子把这十两银子凑齐。 至于往后是带着团子吃糠咽菜还是大鱼大肉,只要不是李家童养媳,她都是打心眼里高兴的。 杜晓瑜都同意了,丁里正也没什么好争议的,直接拍板,“咱全村人都看着呢,既然你们两口子表了态,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一个月以后,小鱼儿还你们家十两银子,从此恢复自由身,与你李家再无瓜葛。” 孟氏得意地挑了挑眉,十两银子呢,够本儿娶三个媳妇的了,更何况他们家只要一个,杜晓瑜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指着她做自家媳妇,还不如将她卖了换钱使。隔壁村有个傻妞,脑袋虽然不灵光,可人听话,又有一身使不完的蛮劲儿,干起活来跟个糙汉子似的,压根不是杜晓瑜这瘦火柴棍能比的。而且她私底下打听过了,那傻妞娘家就没指着她能换多少彩礼,只要能嫁出去,咋都成。这不是现成的么?重金卖了“前儿媳”,再买个更听话更便宜的进来,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事儿了。 事情定下,丁里正担心杜晓瑜留下来受了欺负,便说道:“这一个月内,小鱼儿都搬去我们家住,等一个月到了,她要是拿得出银子,就再不是你李家的人,若是拿不出来,我会亲自把她给你们家送回来的。” 孟氏虽然不甘心杜晓瑜少帮她家干了一个月的活儿,不过想想十两银子,也就忍了。 丁里正遣散了众人,等着杜晓瑜回屋收拾东西。 这时,李大傻子从自个屋里跑出来,兴奋地道:“娘,铜子儿,铜子儿找到了,就在我屋的那堆灰里。”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之前说丢了的那个钱袋,上面还沾着不少的灰,里头鼓鼓囊囊的,可见铜子儿一个没少。 李老三见状,黑了脸。 孟氏眼瞅着丁里正要开口问,她一巴掌拍在李大傻子脑门上,“嚷嚷什么,回屋去!” 李大傻子被她吓得一哆嗦,再不敢说话,憋屈着回了屋。 杜晓瑜在李家并没有多少东西,除了身上穿着的那套衣裳,就只剩一套换洗的,都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做的了,打补丁还是小事,最主要的是,她已经穿不下了,就连脚上那张口的布鞋都是因为脚长大了穿不下她自己用剁猪食的刀划开的。 一套衣服收拾起来倒也快,之前在镇上买来的东西也都还没打开,不需要重新打包,直接扛在肩上提在手上就出了门。 丁里正忙走过去帮她拿着,又关切地问:“小鱼儿,东西都收拾完了吗?可别落下了。” 杜晓瑜点点头,“丁伯伯,已经没有了,我就这点儿东西。” 丁里正心里一酸,默默叹口气,“跟我走吧!” 杜晓瑜拉着团子,跟在丁里正父子背后,到了那棵大柳树边,她蹲身把自己埋在树下的精米和松子刨了出来。 丁里正问清楚她藏米的原因以后,越发的心疼姐弟俩,就连喜欢咋咋呼呼的丁文章都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说:“妹子你放心,来了我们家,谁也不会亏待了你们姐弟俩的,准能让你们吃饱穿暖。” 杜晓瑜笑着道:“谢谢丁伯伯,谢谢丁大哥。” 回到丁家,胡氏带着儿媳多炒了几个菜,团子小肚皮吃得圆滚滚的,打嗝的样子又滑稽又可爱,惹得众人捧腹大笑。 晚上杜晓瑜给团子洗了个热水澡,擦干以后把药铺里买来的膏药拿出来给他抹上,又嘱咐他不能在涂过药的地方沾水。 团子很听话地点了点小脑袋。 等团子睡过去,杜晓瑜才把布料拿出来,借着屋内豆油灯的光亮扯布裁衣,原主在李家最主要的是干粗活,针线活学得不是很到位,针脚也不算细,不过做身简简单单的小衣服还是不成问题的。 第二天给团子穿上的时候,他直接高兴坏了,跑去丁里正跟前显摆,指着自己的新衣服说:“丁伯伯,姐姐,给做的。” 丁里正满脸笑容,“姐姐给做的新衣服啊?哎,真好看。” 团子又跑回来跟杜晓瑜说丁伯伯他们都夸他的新衣服好看。 杜晓瑜笑了笑,“等以后有了钱,姐姐再给你多多的做几套衣服好不好?” “嗯,谢谢姐姐。” 团子出去玩以后,杜晓瑜去找丁里正,丁里正问她,“小鱼儿,你想好要怎么还李家这个钱了吗?” 他们家不是拿不出十两银子来,可一旦替她还了,全家就得扎着脖子勒紧裤腰带过,长媳正是哺乳期,营养断不得,还得防着小孙孙有个头疼脑热的看病抓药,另外,二娃明年就下场了,少不得又是一番打点,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这满打满算下来,家里没点余钱可不行。 杜晓瑜又岂会不知道丁里正的难处,“丁伯伯,我想好了,上山采药去镇上卖钱,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去县城里转转。”天无绝人之路,她就不信凭自己的脑子找不到赚钱的路子。 ------题外话------ 男主:媳妇儿,来县城吧,为夫等候你多时了。 杜晓瑜:你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7、楚王殿下,傅凉枭 “采药?”丁里正面上露出疑惑来,“小鱼儿何时认得草药了?” 已经搬到了丁里正家,这件事无论如何都瞒不过去,可是一说出来必定遭到质疑,所以杜晓瑜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昨天我带着团子去镇上买药的时候碰巧见到了一种我经常在山上看到的草药,药堂的大夫说,倘若我能按照他说的法子把药采来送到他那儿,他就给我钱。” “这事儿靠谱吗?”丁里正表示担忧,不过半大女娃而已,可千万不能被人给骗了啊! “靠谱的。”杜晓瑜笑道:“药堂的大夫可好了,不仅在我买的药膏上少收了钱,还免费教我认了好几种常见的草药呢,只要往后我去山上见着,都可以采下来拿去卖给他。” 丁里正激动起来,“要真靠谱的话,那可就太好了。”这也不失为能赚钱的好法子,总比在家干坐着强。 “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杜晓瑜高兴道。 打通了丁里正这一关,其他人那儿基本就没什么阻碍了,丁文志大部分时间都在学堂念书,很少巴家,并不知道此事,丁文章倒是咕哝了几句,不过很快就被丁里正压下去,说大不了到时候丁文章陪着杜晓瑜去药堂卖草药就是了。 反正每一场赶集他们家都会出个人把村民送到镇上去,不管谁去,只要碰上小鱼儿去卖草药,都得陪着她去。 也只能这样了,丁文章最后消停下来。 杜晓瑜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帮丁里正家喂了鸡,把鸭子赶到河边,又把两只大缸里面都打满了水,等丁里正他们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做了不少的家务。 胡氏吓坏了,“小鱼儿,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不都说了来了咱们家,不用你做那些的吗?你说说你一个女娃,老干这么重的活,仔细落下病根老来不安生啊!” 杜晓瑜笑了笑说:“伯母,这些都是轻省活儿,累不着人的,我都已经习惯了,你就别拦我吧,否则往后真该在你们家闲懒了。” 团子还小,什么都做不了,杜晓瑜总得把他那份也做进去才能对得起每天在丁家吃的那几碗饭,她是个自律的人,也是个做事讲良心的人,丁家对她好,她不可能不回报。 胡氏叹口气,“那行,喂鸡放鸭的事儿你做做可以,不过挑水这种重活往后可不许再碰了,你看你细胳膊细腿儿的,很容易就伤到腰身的,你丁大哥一身的劲儿,让他去做就好了。”胡氏只是不好明说,小姑娘家家的要是干重活伤到了腰腹,往后很有可能难以生养,这也是为了她的将来着想。 杜晓瑜点点头,吃了早饭就带着团子去山上采草药。 这次可没有之前那么运气好,再找不见石斛和卷柏那样的上品草药了,扒拉了快半个山头也只采了几株半夏摘了几个杨桃。 这两样都是下品草药,值不了几个钱。 如此一来,就完全没有拿去镇上卖给贺掌柜的必要了,杜晓瑜倒也没有灰心,找不到草药,便砍了不少松果放在火堆里烧了把里面的松子弄出来背回去。 晚饭过后,杜晓瑜提出要去县城,丁里正知道这女娃是个有主意的,也没多加劝阻,把丁文章唤来,说:“大娃,你明儿不用下地了,送小鱼儿去趟县城吧,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 丁文章乐呵呵地道:“爹你就放心吧,我一定眼不离背地跟着妹子,绝不会让她吃亏上当的。” 县城比镇上远,要去的话得赶早,于是天刚蒙蒙亮,杜晓瑜和团子就起身了,收拾洗漱好之后坐上丁文章的牛车朝着县城方向去,今天不载其他人,牛车上只有姐弟俩,位置宽敞,杜晓瑜抓了一大把稻草铺开让眼皮打架的团子躺下去,又把自己连夜做的布毯子盖在他身上,团子没多久就睡着了。 —— 渔阳县县城,有一家名为“和韵”的茶馆,乃本县最出名的茶馆,位置最佳的雅间在三楼,里头的布置十分的清雅,墙上挂着一幅松烟入墨图,左右垂下一副对联,对联下摆放着一张香杉木书案,书案一头是质地细腻的青花梅瓶,另一头是个梅花纹三足铜香炉,镂空的炉盖上轻轻袅袅地飘着淡淡清香。 而房间一侧,坐着个与眼前宁静淡雅格格不入的男子。 着玄色衣袍,除了一条镶白玉的腰带之外,通身上下再无多余缀饰,俊美非凡的脸上,那双黑沉沉的眼无端让人心生惧意,眉目间的阴戾让他通身的黑更上一层楼。 没人愿意多看一眼这样的人,哪怕他拥有一张堪比圣手精细雕琢出来的面孔。 ——当今圣上的皇七子,楚王傅凉枭。 “爷,找到杜姑娘了。” 单膝跪在男子跟前的暗卫小心翼翼地禀奏着打探来的消息,把杜晓瑜的艰难处境事无巨细地数了出来。 闻言,傅凉枭捏着书卷的手猛地抓紧,生生将书页抓出几个洞来,呼吸的不平稳昭示着他内心强烈的波动。 若是有人敢与他直视,便会发现那双眼睛里原本的黑沉逐渐被一抹柔色和心疼取代,那样的小心,那样的悱恻缠绵,不像个二十刚出头的儿郎,倒像是历经诸事磨难终于走到头的老夫盼着老妻的归来。 傅凉枭一度以为,陪她走完了一世,重来一回,他的心态会放宽许多,至少至少不会再像前世那样无法自控。 可事实上,他太低估自己对她的情了,哪怕已经从少不更事走到年华迟暮寿终正寝,本该老成持重的他再次听到她的名字,还是没办法让心跳慢一点,让悸动少一点。 面对旁人的淡定从容一到她面前马上就会溃不成军。 暗卫悄悄抬起一丝眼缝儿,得见自家主子这副模样,不由得暗暗心惊。 主子让他们找这位姑娘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次关乎她,主子的反应都很不同寻常,却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反应大。 大到近乎失控的地步。 暗卫低垂着脑袋,越发的大气不敢喘,虽然不知道主子到底是何时认识这位姑娘的,不过光是从主子的各种反应来看,已经能确定她是主子心头碰不得的朱砂痣白月光没错了,嗯,往后得当成王妃来尊敬。 “不要惊动她打扰她。”上头的人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道:“另外,让芸娘去把白头村西边那几块地全部收购过来,改成药田。” ------题外话------ 正文不难看出来,男女主前世he无误会无虐无血海深仇(单指男女主)。 也就是两人寿终正寝以后男主意外重生回来再追妻的故事,绝对甜一(n_n)一哈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8、二两银子的谢礼 从白头村到县城的路很不好走,有些颠簸,为了让团子睡好,杜晓瑜特地让丁文章行得慢了一些,等到县城的时候,差不多快午时了。 都已经是一家人,丁文章便也没那么拘束,将牛车安置好以后对杜晓瑜道:“妹子,饿了吧,大哥带你去吃臊子面。” 杜晓瑜将团子从牛车上抱下来,才打算将他背在背上,团子就醒了,揉揉眼睛。 “姐姐。” “团子,吵到你了?”杜晓瑜心疼地看着他,昨天晚上睡得晚,今天又一大早起来,对于这个年龄的团子来说,睡不饱是相当伤神的。 团子摇摇头,将小手递给她拉着,示意不要背,要自己走。 杜晓瑜顺手将他的衣领拉正,温和地说:“团子,大哥哥要带我们去吃面,你去不去?” 团子看了一眼丁文章,见对方乐呵呵地望着他,这才点点头,咧开小嘴,“去。” 丁文章带着姐弟俩进了面馆,给杜晓瑜和他各点了一大碗臊子面,给团子来了个小碗的,不放辣椒。 团子耷拉着小短腿坐在凳子上,他才刚学会用筷子不久,夹菜还勉强,但要想把面条送进嘴里可就难了,索性把两只筷子并拢,夹住面条一圈一圈地裹起来,然后送进嘴里。 杜晓瑜看得好笑,“团子,我喂你吃吧!” 团子道:“自己吃。” 丁文章早就把自己那碗面吸溜完了,见杜晓瑜不得空,便说道:“妹子你吃你的,我来喂他。” 杜晓瑜笑着摇摇头,“丁大哥,让团子自己来。” 其实要喂他吃个面很简单,但她不想一直这样。 要说团子这样小的年纪,你去跟他讲什么大道理让他为你分忧,那跟拔苗助长没什么分别,想想也不切实际,不过他这个年龄段该懂的该会的,杜晓瑜不希望他落于人后,哪怕只是用个筷子,只要是他自己动的手,不管他是挑着吃还是裹着吃,总归法子都是出在他自己手上,说明他在吃面之前动过小脑瓜了。而如果是她来喂,团子能很快把那碗面吃完,可他什么都学不到,今天得她喂,十天后还得她喂,那么一个月后半年甚至是几年后呢? 杜晓瑜不准,丁文章就不再坚持,安静地坐着等她们姐弟俩。 杜晓瑜也很快吃完了一碗面,等着团子。 他那小手笨是笨,好在多用两下筷子就摸出门道来了,没多久把一碗面给吃完。 丁文章付了钱,三人走出面馆。 “妹子,你接下来要去哪?” 杜晓瑜四下扫了一圈,“咱们先去药铺看看吧!” 昨天采的半夏和杨桃虽然不多,但应该能换几个铜子。 县城比镇子大,相对的,药铺医馆这些地方肯定也更全面,杜晓瑜就是想来看看这个时代的医技究竟到了什么程度,还有没有自己发展的空间。 先去药铺把半夏和杨桃拿出来,果然没换得几个铜子,不过也总比没有的好。 杜晓瑜出来以后,丁文章也没问她卖了多少钱,只是问她药铺里有没有人为难她。 杜晓瑜道,“没有,药铺的伙计还算客气,直接给估了价就付钱了,丁大哥,咱们去医馆看看吧!” 三人又来到医馆,大概是因为这家医馆比较出名的原因,排队看病的人很多,其中有一个老妇人,口唇青紫,眼球下陷,一只手拍拍心口又去捂嘴巴,好像随时要吐的样子,另外一只手捂着肚腹,满脸痛苦。 光是看气色,杜晓瑜大概猜测她应该是得了急性肠胃炎,但是因为前面排队的人实在太多了,就算是医馆里的小学徒们都上阵了也忙不过来,一时半会儿轮不到她。 杜晓瑜走过去,关切地问了一句,“这位大娘,你是不是犯恶心还拉肚子?” 妇人听到杜晓瑜的声音,才转过头,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就马上跑到一旁哇哇吐了起来,看那样子,来医馆之前就吐了不知多少回,胃里面已经没东西,黄胆水都吐出来了。 杜晓瑜走过去帮她捶了捶。 妇人好不容易止了吐,感激地看了杜晓瑜一眼,“谢谢姑娘,你真是个好人。” 杜晓瑜望了一眼前头排队的人,半天都不见挪动一下,“大娘,你这个症状很严重了,若是等着排队,还不知要吐到啥时候去呢!” 妇人也很无奈,“我倒是想早点看病,可是人那么多,我没办法啊!” 杜晓瑜道:“我爷爷就是大夫,我跟着学了不少,倒是懂得刮痧的法子,大娘若是信我,不如让我帮你看看?” 妇人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你你会吗?” “只要大娘信我,我就能让你好转。”对于这具十三岁的外壳,她没有任何的优势,只能用人心来打赌。 那妇人疼得只差满地打滚了,想着只要有希望就行,于是马上点了头。 杜晓瑜将妇人搀扶到没人经过的废弃小巷里,让丁文章和团子在外面把风,又把妇人安置在废巷内的破箩筐上坐着,轻轻脱了她的衣裳只剩一层薄薄的里衣,在这种地方自然不能脱光,杜晓瑜也只能将就着来了,她快速从钱袋里把自己刚卖草药得来的铜子掏出一个,找准了背部的胃俞穴和大肠俞穴,用铜钱照着一个方向刮,等出现黑紫色痧点以后就停下动作,又刮了一下手腕上的内关穴和小腿上的足三里,最后再给她推拿。 等做完这一切,那妇人的脸色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也没再捂着肚子喊疼了,妇人抹去满头的冷汗,激动地拉着她的手,“小姑娘,真的太感谢你了,若不是你,保不齐等排上号的时候,我早就被疼死了。” 亲眼看到病患摆脱痛苦的折磨,是医者最高兴的事,杜晓瑜问:“大娘现在可感觉好些了?” “好好好,好太多了。”刚才疼得死去活来,险些就去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会儿好了,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妇人心情大好,顺手从腰间的钱袋里掏出一些碎银递给她,“这是给姑娘的谢礼,你务必要收下。” 杜晓瑜哪可能接这种钱,推拒道:“我只是帮大娘暂时的医治了一下,你后续还得去药铺里抓药回去喝才行呢!” 妇人坚持要给,“买药是一码事,你给我医治又是一码事,怎么说也是救命之恩,你若是不收下银子,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杜晓瑜脸色尴尬地接过来,老妇人又千恩万谢一番才离开去药铺抓药。 杜晓瑜摊开手心一看,老妇人竟然给了二两银子作谢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9、挖土豆 二两银子? 杜晓瑜吓了一跳,之前在镇上,贺掌柜的小儿子贺云峰给了一两银子,那是因为她教会了他辨认草药,可今天,自己不过是顺路救了个耽误不得病情的老妇人罢了,她的穿戴的确是比一般人好上许多,可也不至于直接就塞二两银子给她吧? 杜晓瑜回过神来,飞跑着追出去,哪还有老妇人的身影,早就走没影儿了。 “妹子,怎么了?”丁文章见她慌慌张张的,开口问道。 “刚才那位大娘呢?” “已经走远了。”丁文章纳闷,“妹子你这是” 杜晓瑜皱皱眉,“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拿个铜板给她刮了一下痧,她就给了我二两银子,这也太吓人了。” 听到她得了二两银子,丁文章倒是挺高兴,“妹子,这是好事儿啊,说明你出门遇贵人,这头一回来县城就发财,看来一个月之内要凑足十两银子是不成问题了。” 事已至此,追不到老妇人,杜晓瑜总不能把银子给扔了,无奈收下。 今天县城内的人实在太多,杜晓瑜想去医馆看看都去不了,三人只好重新坐上牛车回白头村。 还没进村就见到陈二狗背着一篓子土豆从山上下来。 杜晓瑜纳闷,“这土豆都还没长成呢,二狗叔叔家怎么就开始挖了?” 丁文章也觉得好奇,跳下牛车过去问了问,然后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怎么样?”杜晓瑜看着他。 丁文章道:“二狗叔说,他们家山上这一大片土豆地都被人给买下了,至于买下做什么,他们也不清楚,不过主家说了,要他们在最短时间内把地里的土豆给刨完。” 两人说话间,陈二狗已经背着土豆走了过来。 杜晓瑜和丁文章客气地给他打了个招呼。 丁文章道:“咱们村就数二狗叔家的地最多,平时忙都忙不过来,这下可好了,一次性卖掉这么多,往后少干点活儿,多享享清福。” 陈二狗把背篓放下来坐在埂子边歇脚,点了旱烟,这才看向杜晓瑜和丁文章,高兴地道:“主家说了,要我们在最短时间内把土豆刨了再把地翻一翻,可是这么多,一时半会儿的,谁刨得完啊,所以主家从明天开始招工挖土豆,但凡是来的,四十文钱一天,我呢,是提前给你俩透个信儿,小鱼儿的事,我也听说了,别的忙呢,我们家也帮不上,就这事儿吧,我觉得有点盼头,看看这一大片土豆地,还不知刨到啥时候去呢,小鱼儿要是来了,一天能挣四十文钱,多来几天,不就能多凑点儿钱了吗?” 杜晓瑜听得心痒痒,“二狗叔叔,我也能来吗?” 陈二狗道:“当然能,到时候啊,你就跟在你丁大哥他们身后提个篮子捡捡土豆都有钱。” 什么叫天上掉馅饼?这就是了。 丁文章激动坏了,“真的啊?”一天四十文钱,这村也就二十来户人家,能出工的没多少人,这么一大片土地,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才挖得完吧?“妹子,我说什么来着,天无绝人之路,你看,这赚钱的路子说来就来。” “这得谢谢二狗叔叔呢!”杜晓瑜满脸感激,“要不是二狗叔叔提前给咱们透信儿,咱们哪里晓得挖土豆也能挣钱啊?” 陈二狗摆摆手,“这谁都有走窄的时候,你这娃啊是我看着长大的,遇到麻烦我帮不上忙,心里头也过意不去,挖土豆这事儿,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杜晓瑜又感谢了一番,这才跟着丁文章回家。 第二天,陈二狗家土豆地招工挖土豆的事儿就传开了,一大早,村民都聚集到村西头去报名。 主家来了人,支了张桌子给报名的村民登记,那穿着绸衣的妇人,正是傅凉枭手下的芸娘,她看了看挤挤嚷嚷的村民们,温和地笑着说,“都别挤,后边儿排队去啊,我一个个登记。” 村民们马上站成一条长龙,虽然是零工,可一天四十文钱,谁不想挣啊,这下,佝偻着的,腿瘸着的,手不利索的,全都来了,只不过有没有那个机会,主家说了算。 杜晓瑜和丁文章一家因为是提前知道的内幕消息,所以来得最早,排队也在最前面,等丁家人都报了名轮到杜晓瑜的时候,芸娘问:“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叫杜晓瑜。” 芸娘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杜晓瑜生怕主家嫌弃她太小,忙说:“地里的活儿我都能做的。” 芸娘笑道:“能做就好。” 杜晓瑜指了指自己拉着的团子,小声问:“如果我弟弟也跟着去捡土豆,能有钱吗?” “他?”芸娘看向团子,愣了一下点点头道:“能是能,不过他太小了,一天只能给十文钱。” 十文钱也是钱,况且还是团子自己挣来的钱,要真到了手,就能给他多多的买些零嘴了。 杜晓瑜高兴地道:“谢谢夫人。” 芸娘被她这称呼吓出一身冷汗,心道姑娘您可是主子的心头宝,若是让他晓得你把我当主子,以活阎王那乖张阴鸷的性子,他非剥了奴婢的皮。 后面的人也陆陆续续报了名,然后大家回去准备好中午饭就开始去地里了。 丁家出工的是丁里正c丁里正家的和丁文章三口人,外加杜晓瑜和团子两个。 于是三个大人在前面挖,杜晓瑜和团子提着竹篮在后面捡,一边捡一边把土豆上的泥给扒拉掉。 所有人都干得很卖力,因为除了给天工的钱一天四十文之外,还按照每家挖土豆的袋数来给额外的酬劳,前提是土豆得完整,不能坏,否则主家收了也卖不出去。 丁里正家出工的人最多,再加上分工明确,所以挖得最快。 别看丁文章平时五大三粗,挖起土豆来相当有经验,钉耙总是能避开土豆,挖了半天都没见挖坏一个。 团子跟在杜晓瑜身边忙得大汗小水,水里捞上来似的,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中午的时候,所有人都歇下来吃饭喝水。 杜晓瑜把烙饼掰小递给团子,自己也拿了一个开吃。 芸娘正在检查各家挖出来的土豆,趁着众人不备,暗卫悄悄将她叫到大树后,眉眼严肃地道:“主子说了,从今往后,杜姑娘每顿吃什么,你就给主子送什么,今天吃的烙饼和水吧?一会儿找机会送过去,主子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饭,等着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0、捡到俊美猎户 原本做这种天工,拖得时间越长对上工的人越有利,不过因为主家要根据各家挖的土豆多少给额外酬劳,所以把大伙儿的积极性给激发出来了,才用五天时间就把所有的土豆都给挖完,还把地都翻好。 望着空落落的土豆地,杜晓瑜叹了一口气,主家已经把他们做工的钱结算下来了,她挣了两百个铜板,团子五十个,丁家三个大人每人两百个,再加上额外的两百个,算起来五天时间他们就挣了一两银子。 “姐姐,给。”团子顺着地埂走过来,他用衣服兜着自己挣来的五十个铜板,小心翼翼地送上前。 “团子,姐姐不要你的钱。”杜晓瑜笑着说。 “姐姐,拿着。”团子小嘴一撅,一手拉着兜铜板的衣服,另外一只小手去抓铜板,手太小,只能捏的稳几个,捏稳了就往杜晓瑜手里送。 杜晓瑜有些心塞,“这可是你用汗水换来的钱,姐姐哪狠得下心要啊?” 团子还是继续往她手里塞钱,小脑袋摇了摇,“团子,不喜欢,吃糖人了。” 杜晓瑜拿着那五十个铜板,手心像被烙铁烫了似的,喉咙堵得难受。 “小鱼儿,你就拿着吧!”丁里正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团子的钱,你暂且收下,等改天有机会去镇上再给他买好吃的就是了。” 杜晓瑜点点头,喊了一声,“丁伯伯。” “这个是我们家这几天挖土豆的钱,你拿去凑着。” 丁里正拿出一个钱袋来。 杜晓瑜一惊,忙道:“丁伯伯,我和团子这些日子没少麻烦你们,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哪能再要你们的钱啊,这钱来得有多辛苦,我可都看着呢,您呀,赶快收回去,给伯母和嫂嫂买点补品,这四五天为了挖土豆,我看伯母都瘦了一大圈儿了,好好给她补补。” 丁里正非但不收回,还强硬地拉过杜晓瑜的手去接钱袋,“你这娃,打小就是个能吃苦又听话的,只可惜错生在李老三家,大伯身为里正,本来就该想法子帮你出苦海,但是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再多的钱呢我也拿不出来,这次挖土豆的钱,我跟娃他娘和大娃合计过了,全拿出来帮你凑那十两银子。” “丁伯伯。”杜晓瑜紧紧蹙着眉头。 丁里正摸摸她的脑袋,叹气道:“能凑一文是一文吧,先别想那么多,把李老三家的钱还了再说。” 杜晓瑜郑重点点头,“等我以后自己挣了钱,会把这些都还给丁伯伯的。” 丁里正本来就没打算要她还钱,但是看着小丫头那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好,大伯等着你挣钱。” 有了丁里正的帮补,这下有三两多银子了,虽然距离十两又近了一步,不过总数还是差得很远。 瞧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杜晓瑜心里着急得不得了,这天,带着团子再上山,想着有蘑菇采蘑菇,有野果采野果,有草药那更好,总而言之就是不能在家闲着。 姐弟俩翻过一个小山头,来到以前没来过的林子,杜晓瑜给团子擦了擦汗,喘着气道:“咱们坐下歇歇,等歇够了再进林子。” 团子坐下来,接过杜晓瑜递来的水囊喝了一大口,等他喝够了,杜晓瑜才拿过来喝一小口,水囊就这么大,也不知道这边的山头有没有水,还是得省着点儿,否则一会团子要是渴了没水可就糟糕了。 歇够了脚,杜晓瑜便拉着团子进林子,因为太远的缘故,这山头很少有人来,很多的草药和野果没人采,所以才走进林子没多久,杜晓瑜就采到了好几株兰草,还在杨梅树脚见到了一株黑灵芝。 运气真不错,杜晓瑜心中大喜,正准备蹲下身去把黑灵芝采回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响动声。 团子马上害怕得躲到她身后。 杜晓瑜警惕起来。 记得出门前丁里正嘱咐她千万不能进没人走过的林子,否则一旦有野兽出没,他们两个小人儿都会有危险。 十两银子的负债压在脑袋上,杜晓瑜哪管得了那么多,一心只想着采药卖钱,没成想 这山里的野兽,该不会真被她给撞上了吧? “团子,咱们悄悄地离开这儿。”杜晓瑜压低了声音说,她可不想因为好奇心而过去送人头,一会要真钻出老虎狮子之类的猛兽,那她和团子都没命活着回去。 团子点点头,攥紧了杜晓瑜的衣袖,两人正准备开跑,就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 是人的声音。 杜晓瑜停了下来,循着声源方向望去,只隐约能看到丛林那头有个模糊的人影瘫倒在地上,空气中飘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这个人受伤了。 作为医者,见死不救有悖医德,杜晓瑜没有丝毫的犹豫,小声吩咐团子,“你就在这儿等着,我过去看看。” 小心翼翼地拨开矮山茶树,杜晓瑜发现大松树脚靠着一个受了伤的年轻男子,他手臂上的衣服被撕破,鲜血不断地冒出来,看起来像是爪子锋利的动物所为。 杜晓瑜有些呆愣,前世活了那么多年,净顾着钻研学术了,都没正正经经谈过一次恋爱,曾有过两次相亲经历,是她那替她恨嫁的老妈给安排的,对方一听说她是女博士,吓得扭头就走,所以其实从上辈子到现在,她都很少接触过男子,像眼前这位颜值爆表到犯规的,还是头一回得见。 哪怕是受了伤痛苦地皱着眉头,那张脸也俊美得不像话。 而且看他的打扮和摆放在一旁的弓箭以及两只刚猎杀不久的山鸡,竟然是个猎户。 猎户也长得这么好看,没天理啊! 杜晓瑜赶紧拉回思绪,深吸一口气稳定下狂乱的心跳,走过去蹲下,轻声问,“大哥哥,你怎么样?疼不疼?” 傅凉枭睁开眼睛,对上杜晓瑜清瘦的小脸,以及那双眼睛里实实在在的担忧。 他看了一眼自己左手臂上的伤口,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摇摇头。 “你不会说话?” 傅凉枭点点头。 天知道他有多想在见到她的这一刻将她搂进怀里狠狠揉入自己的骨血,可是他必须克制,害怕自己一说话就忍不住,他的筱筱(杜晓瑜乳名)是从乡野间长大的,只有顺着她的成长轨迹走,她才能长成前世那样,善良有原则,大方有底线,低调不怯懦,懂藏锋,善守拙。 也只有那样的筱筱才承得住皇后凤冠的重量,撑得起母仪天下的气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1、阿福哥哥 “大哥哥,你等我一下。”杜晓瑜走开,找了好久找到一株车前草拿回来,捡了两块比较干净的石块把车前草捣烂,然后拿过来,扒拉开他受伤处的衣服轻轻敷上去,再用力把他的袖子从受伤的地方给撕下来包扎伤口,红着脸道:“我的衣服不能撕,只能用你自己的了,否则这药没法敷上去。” 傅凉枭露出笑容来,示意没关系。 杜晓瑜看看天色,还早,“大哥哥家住哪儿,一会我早点下山送你回去吧!” 傅凉枭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似乎还有些难过,垂下了脑袋。 杜晓瑜暗道不好,自己怕是戳到人家伤口上了,只是,为何提起他家住哪儿他会难过呢?难道他家里已经没人了吗? 可他不告诉她家住哪儿,她也没法送他回去啊,他这个样子一个人下山可不放心,万一再遇到爪子锋利的动物就惨了。 再说,看到他被抓伤,说明这山里是真有凶猛动物的,她心里也害怕呀,自己和团子平时下地干干活还行,要是真遇上老虎之类的,她可不敢拿自己这副瘦精干巴的小身板儿去拼。 哪怕他受了伤,好歹是个猎户,跟他一起下山的话,多多少少会有点安全感。 傅凉枭想了想,捡起一根细枝在地上写自己的名字。 他不知道现在的筱筱认不认字了,若是不识字,那往后他一个一个教就是。 “阿福你叫阿福?”杜晓瑜高兴地看着他。 傅凉枭陷入沉思,筱筱两岁多就来了白头村,李家的人绝无可能让她有念书的机会,她是怎么认字的? 杜晓瑜忙说:“收留我的那户人家有个哥哥在县城里念书,他一回来就会教我认字,所以我认得这两个字,你是叫阿福对吧?” 傅凉枭点头。 杜晓瑜仔细看他一眼,应该差不多二十上下的样子,“你比我年长,那我以后叫你阿福哥哥好不好?” 傅凉枭笑了笑。 “阿福哥哥等我一下,我去把那朵灵芝摘来,咱们跟着就下山了。” 杜晓瑜站起身,走到之前的杨梅树边,蹲身把黑灵芝采下来放到小背篓里,又把一直等在外面的团子拉过去,跟他介绍,“团子,以后叫他阿福哥哥。” 团子甜甜地喊了一声,“阿福哥哥。” 傅凉枭看了团子一眼,蹙眉沉思,这孩子看起来有点眼熟,尤其是那双眼睛,他快速地在脑海里搜索着前世的记忆,终于想起来了,竟然是他?没想到他小的时候是被筱筱养大的,难怪后来会 “阿福哥哥疼不疼?”团子见到傅凉枭包扎起来的那只手臂,蹲下身用小嘴吹了吹,“姐姐说,吹吹就不疼了。” 对于筱筱,他有着绝对的占有欲,若是换在前世,他是绝不可能让人这么黏在她身边的,就算是个毛绒动物都不行,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既然换到了今生,自然一切得按照筱筱的喜好来,她离不开这个小不点,那就让他暂时待着好了,不过,仅限于待在筱筱身边,至于亲亲抱抱什么的,往后想都别想,他连手都还没拉过的媳妇儿,怎么能先让别人占了便宜? 杜晓瑜将他扶起来,说:“阿福哥哥若是没去处,我先带你回白头村吧!” 傅凉枭把自己猎来的两只山鸡递给杜晓瑜,这意思很明显了,感谢她出手相救。 杜晓瑜只收一只,说:“大哥哥既然靠打猎为生,那这些野味都是要拿去镇子上卖的吧,我收下这一只呢,是打算一会儿回去给你炖汤喝,至于另一只,你就自己留着吧,这山鸡很肥,应该能多卖几个钱。” 傅凉枭没说话,等杜晓瑜转身,他就把剩下那只山鸡放进她的背篓里。 杜晓瑜转过头,本来想说不要的,就见他在比划手势。 对于哑语,杜晓瑜不是很懂,他比划了半天她才反应过来,他是说,自己没家,已经在山里游荡多时,如果她愿意收留他,他以后可以打很多的猎物送给她,她也可以拿去卖钱。 杜晓瑜有点犹豫,“虽然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可我现在也是寄人篱下呢,我不知道能不能带你回去。” 见他一脸的失落,杜晓瑜又心软了,咬咬牙,“好吧,我带你回去,不过能不能留下来,我得跟丁伯伯商量一下。” 他双眼一亮,忙不迭点头,看起来很高兴。 杜晓瑜叹气,这么好看的人,竟然才二十出头就无家可归了,也是个可怜人啊! 拿上打猎的弓箭,傅凉枭跟在杜晓瑜身后回了白头村。 杜晓瑜把他安置在土墙院里坐着,她去地里找丁里正,把情况跟他说明白。 丁里正皱皱眉,“小鱼儿的意思是,要他一直留在我们家?” 杜晓瑜道:“长留自然是不可能的,丁伯伯,若是您同意,在我还清李家的钱这段时间内,就让他留下好不好?阿福哥哥是猎户,等他的伤好了就能去猎好多好多的野味,到时候我们拿去卖钱,卖了钱就可以把他在你们家吃的口粮给补上了。” 她原本也就打算好的,只要还清了李家的钱,她就去镇上找仁济堂的贺掌柜,在他那里当学徒,只要有吃住的地方,往后她会努力想法子赚钱的,所以阿福也只能在丁家待到她离开。 丁里正道:“小鱼儿,大伯不是心肠坏,只是咱们家这么多人要吃饭,若是再添张嘴,我怕你们会吃不饱,不过既然你说他受了伤,那就让他留下来养伤吧,至于钱不钱的,咱也不指望,毕竟救人是出自好心,哪能盼着人给回报不是。” 杜晓瑜心里一阵感动,高兴地道:“谢谢丁伯伯。” 回去的路上,杜晓瑜看到不少野菜,她没带工具,只能用手拔,一连拔了好多拿在手里。 到丁家的时候,傅凉枭还坐在土墙院子里,团子拿着毛巾,踮着脚尖给他洗脸。 其实傅凉枭内心是拒绝的,他不喜欢外人靠近,但是这个小鬼事儿太多了,非说他受了伤不能碰水,自己端着盆去打了水来给他洗。 杜晓瑜看到这一幕,心里暖暖的,笑着说:“阿福哥哥,你先坐坐,我去宰山鸡,一会儿给你炖山鸡肉做野菜团子吃。” 杀鸡的本事,杜晓瑜是在李家学会的,每年过年的时候都特别忙,孟氏和李老三就把活儿扔给她,杀鸡剁肉砍骨头什么的,全是她上。 在李家这么多年,也只有每年杀鸡宰猪过年的时候能吃上几块肉,否则平时,想都别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2、不爱吃肉 丁文志在县城里念书,丁里正,胡氏和丁文章都在地里干活,家里就长媳廉氏看家,杜晓瑜收留了个受伤猎户的事儿她听说了,见她要去宰山鸡,廉氏忙道:“妹子,我来吧,你去把野菜洗一洗。” 杜晓瑜摇摇头,“嫂嫂虽然出了月子,但也是哺乳期呢,还是少碰水的好,这鸡我能杀,一会儿啊,准让你们吃上一锅香喷喷的鸡肉。” 廉氏哪里过意得去,“那要不,我去洗菜和面做野菜团子吧!” “嫂嫂,你就歇会儿吧!”杜晓瑜将她摁到凳子上,笑了笑,“不就是炖山鸡烀几个菜团子吗?我都会的。” 廉氏很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嫂嫂快回屋歇着,一会儿我那干儿子见不着你可要哭了。” 廉氏捂着嘴笑,转身回了屋。 杜晓瑜去灶房烧了水把山鸡的毛给拔了,掏干净内脏以后剁成小块放盐腌着,削了几个土豆和一块姜,土豆切丁姜切片,又把墙上挂着的干辣椒拿了两个下来剪成段,等锅烧热,舀了半勺油进去,把姜片和干辣椒放进去炒出香味来,再把鸡肉下锅不断翻炒,鸡肉块变了颜色以后把土豆倒进去,再倒点酱油翻炒几下加水,大火烧开以后,把灶膛里的柴撤掉几根转小火,盖上锅盖慢炖。 原本是打算给阿福炖汤喝的,但是考虑到人太多了,炖了汤分不匀,而且那汤只是营养,不管饱,干脆直接弄成土豆炖鸡,这样的话,鸡肉不够还有沾了鸡肉味儿的土豆能填肚子。 鸡肉在火上发出“咕嘟咕嘟”的涨泡声,杜晓瑜趁着得空,把野菜洗了放到砧板上切细,再舀了半盆棒子面加水,把切好的野菜放进去一起拌匀,然后捏成一个一个的团子放到箅子上。 这里每家每户的灶房都差不多,砌个土坑把锅埋进去,打通烟囱,底下烧柴就能做饭了,所谓的蒸锅,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自己砍竹子来做成隔水的箅子,要蒸点什么东西,直接把食物放在箅子上,锅里加水再盖上盖就成。 好在丁里正家有两个灶,可以同时用,于是杜晓瑜一边炖着山鸡肉,另一边烀着野菜团子。 不多会儿,香味就飘了出去。 团子忍不住跑了进来,对着那锅鸡肉不断地咽口水,“姐姐,好香啊,团子都饿了。” 杜晓瑜正在洗手,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笑道:“乖,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团子摸了摸小肚皮,又跑出去找傅凉枭。 丁里正一家三口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刚一进门就闻到土豆炖鸡的香味。 丁文章一下子馋得不得了,“爹,娘,我去看看俺媳妇儿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怎么那么香。” 他以为做饭的是长媳廉氏。 丁里正斜他一眼,“有客人呢,你怎么招呼也不打,像什么话。” 丁文章这才注意到院里坐着的傅凉枭,顿时憨厚地笑了两声,走过去,“大兄弟,你就是我妹子带回来的人吧?听她说,你叫阿福?” 傅凉枭点点头。 丁文章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想着一个猎户竟然长得比他二弟文志还好看,这一对比,自己简直就是个糙汉子,不由得尴尬起来,抓着后脑勺支支吾吾地道:“那个,我妹子是个心肠好的,她既然带了你回来,说明你心眼儿也不坏,这段时间就先留在我们家养伤吧,等好了又再说。” 傅凉枭比了个感激的手势。 丁文章乐呵呵地道:“不必谢,谁都有走窄的时候,大家乡里乡亲的,往后说不准我们家就有求到大兄弟你的地方呢?” 丁里正也走过来,知道阿福不会说话,便只简单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又亲自看了看他包扎过的伤口,见伤得不重才松了口气。 胡氏同样也笑着跟问候了傅凉枭一句,然后放下钉耙,“我去灶房帮着做饭。” 傅凉枭扫了一眼这家人,心眼儿好,淳朴敦厚,想来在自己出现之前,他们家待筱筱都不错,那么,往后也算是他傅凉枭的半个恩人了,既然是恩人,便不会亏待了他们家。 胡氏进了灶房,见到做饭的人是杜晓瑜,顿时满脸惊讶,“小鱼儿,你怎么来灶房了?” 杜晓瑜道:“今天给伯母和嫂嫂炖鸡肉吃,是阿福哥哥从山上猎来的。” 胡氏也闻到了香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没想到你个小丫头小小年纪竟然还会做饭。” 杜晓瑜扯谎说,“在李家的时候学的。” 毕竟在李家待了这么多年,什么家务没尝试过,她说是在李家学的,胡氏一点都不怀疑。 单独盛了一碗肉多的放在旁边,杜晓瑜道:“伯母,你帮我拿个菜盆子过来。” “嗳。”胡氏洗了把手,帮忙把鸡肉盛起来端到外面去,丁文章已经支了桌子摆好板凳,所有人都围坐在桌前等开饭。 杜晓瑜又揭开另一个灶上的锅盖把里面的菜团子拿出来,因为太烫,旁边放了碗水,拿一个蘸点水吹吹再拿。 野菜不少,做出来的菜团子分量足,有二十多个。 单独留下了三个,其余的都让胡氏端出去给他们吃。 又搅了一锅玉米糊糊,杜晓瑜才把那碗鸡肉和三个菜团子送到廉氏的屋里,“嫂嫂,吃饭了。” 廉氏端过鸡肉尝了一口,然后惊讶地望着她,“晓瑜妹子,这都是你自个做的?” “嗯。” “瞧你那小手巧的。”廉氏忍不住夸赞道:“嫂嫂我都自愧不如了。” 杜晓瑜脸红了红,“其实都是鸡肉香,要说我做得有多好吃,也不见得。” “好吃啊,怎么不好吃。”廉氏道:“比镇上的厨子做的还好吃。” 杜晓瑜嘿嘿笑了两声,“那嫂嫂你慢慢吃,我出去了。” 来到外面的时候,他们早就开吃了,野鸡肉比家养的鸡肉香,再加上杜晓瑜厨艺不赖,大家都吃得很热闹。 丁文章吃得最欢乐,连连说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鸡肉。 杜晓瑜过去坐下的时候,发现阿福一块肉都没吃,把他自己的份全扒拉到她碗里来了,她惊讶地望着他,“阿福哥哥,你怎么不吃呢?” 傅凉枭摇头,比划说自己不爱吃肉。 “可是,这鸡肉是专门为你炖的啊!”杜晓瑜拿起筷子要把肉夹回他碗里,被他伸手一挡,拼命摇头,好像吃块肉真能要了他小命似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3、从零开始,同甘共苦 杜晓瑜无奈了,这锅山鸡肉,本来就是想着阿福受了伤,特地做给他补身子的,到头来他反而不吃,把自己的份都给扒拉到她碗里来,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哥哥,吃肉肉。”团子也夹了一块鸡肉给傅凉枭,傅凉枭夹回去,还是摇头。 丁里正道,“小鱼儿,刚才我们就给他夹过肉了,但是他好像真不喜欢吃,倒是把玉米糊糊喝了不少。” 杜晓瑜有些惊讶,抬头望着傅凉枭,傅凉枭微微一笑,表示很喜欢她搅的玉米糊糊。 杜晓瑜高兴地道:“阿福哥哥要是喜欢,以后我再给你做就是了。” 傅凉枭没吃那些鸡肉,倒是便宜了杜晓瑜,她又匀了一部分给团子,姐弟俩吃得饱饱的。 饭后,胡氏去给傅凉枭收拾屋子,原本是有多余的房间的,但是杜晓瑜和团子来了以后占满了,所以只能临时把丁文志的房间腾出来给傅凉枭住。丁文志一年也回不了几趟家,再说,明年就要下场了,他这阵子都在学院里温书,压根没空回来,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 傅凉枭进去看了一下,到底是读书人的房间,相对干净些,挺合他意,他有洁癖,吃的住的怎么差都可以,但一定得干净。 杜晓瑜带着团子从外面散步回来,手里捧了一大捧槐花,她快速地找了一个不用的瓦罐装水插起来端到傅凉枭的房间,“阿福哥哥,这个是我和团子给你摘的,很香哦。” 傅凉枭凑近闻了闻,的确有一股清香味,他满意地笑了笑。 杜晓瑜总觉得,这个人的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染力,就好像他原本是属于不经常笑的人,所以一旦笑起来就特别的好看,特别的能影响周围的人。 果然颜值即正义,颜值高的人,别说笑,就连哭都是好看的。 意识到自己老盯着他看,杜晓瑜忙收回目光,掩饰性地咳了两声,“前几天我在镇上买了伤膏药,这就去给阿福哥哥拿来抹上。” 说完,蹬蹬蹬跑回自己那屋,大喘一口气平复心情之后把那次贺掌柜给的伤膏药拿出一瓶来,再给他送过去。 只是伤在手臂,傅凉枭倒是可以自己抹,不过清洗就得杜晓瑜亲自来,她去灶房烧水,利用锅盖弄了一点简易的蒸馏水,小心而仔细地给他清洗。 幸好白天敷药及时让血止住,否则要捱到了现在,还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清洗完以后,傅凉枭自己抹了药,她才再次帮他包扎好。 包扎的布就是她之前买的那匹潮蓝布边料。 “阿福哥哥记得不要让伤口碰水,不要大幅度地动作,过不了几天,这伤口一准痊愈。” 傅凉枭点点头。 “那你歇着吧,我回屋了。”杜晓瑜转身就跑。 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有毒! 老待在他房间她就老想看他的颜。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内敛的姑娘,在这种礼教森严的时代,就更得矜持了,哪怕没有父母长辈的管束,老这么盯着外男看那也是不对的。 而被她数次盯着看过的傅凉枭,早就感觉到了,等她走后,愉悦地扬了扬唇,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这张脸还能有这么大的作用。 他能说自己是想用实际行动打动她而不是用脸的吗? 不过,脸能得她喜欢,那是脸的荣幸。 —— 第二天,杜晓瑜照常起得早,推开门准备先活动活动筋骨,就看到傅凉枭早起来了,不仅起来,还猎了一只野兔和另外一种杜晓瑜叫不上名儿的动物。 她大吃一惊,忙走过去,“阿福哥哥,这都是你猎的?” 傅凉枭点头示意。 杜晓瑜急了,“那你是什么时辰起来的啊?” 傅凉枭用眼神说起多早都没事。 “我看看你的伤口。”杜晓瑜第一时间将他胳膊拉过来掀开衣袖,见到包扎着的潮蓝布已经被鲜血给染红了,她顿时又气又恼,“你怎么不听话呢,这伤口都还没好就去打猎,这下好了,更严重,要再这么下去,可就真好不了了。” 傅凉枭其实很想听媳妇儿的话,可是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十多天的时间,她上哪找剩下的那几两银子?所以他必须赶早去打猎,虽然伤口再次裂开还出了血,可好歹猎了一只花脸獐,这个可比野兔野鸡来得值钱。 十两银子,他动动手指头就能拿出来给她,只不过,那样的话还有什么意思? 他要的,是从艰苦的乡野生活中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踩长大的筱筱,而不是被金钱遮蔽双眼,被富足日子养歪没了本心的筱筱。 前世遇到她,是在他登基以后,虽然她是他甘愿为她空置后宫的唯一之妻,可是对于她的过去,他知之甚少,换句话说,哪怕筱筱亲自告诉他,他也顶多是觉得心疼,而不会有什么感同身受。 好在上天有眼,给了他重来的机会,那么这一世,他会把自己本身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清零,陪她从无到有,体会挣到一个铜板的欣喜,体会能吃饱饭的开心,体会有新衣服穿的满足。 杜晓瑜一边生闷气一边给他重新捣鼓伤口,包好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站起身,“这样吧,一会儿我们去镇上,让大夫给你看看,顺便把猎来的野味都卖了。” 今天正好是赶集日,丁里正起得早,这次由他送村民们去镇上。 看到摆在院子里的野兔和獐子,丁里正吓了一跳,“这这哪儿来的?” 昨天明明只有一只山鸡,今天竟然多出来了? 杜晓瑜愁眉苦脸地道:“是阿福哥哥一大早去山上猎来的。” 丁里正歪了歪嘴巴,随后又皱皱眉,“阿福不是受了伤吗?怎么一大早的还去打猎?” 杜晓瑜叹了一口气,她也解释不清楚,反正那个人的性子比她想象的倔,劝是劝不了了,“丁伯伯,或许是他着急用钱,那咱们赶紧的帮他把野味都卖了吧!” 丁里正点头,“那你们准备一下,我这就去套牛车。” 杜晓瑜回房洗把脸,又把团子给叫醒,没多大会儿的工夫,几人就到村头汇合了,早就在那等着的几个婆娘,一看到杜晓瑜身旁的傅凉枭,眼睛都直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4、发财了 二丫娘笑着问丁里正,“里正大哥,这哪来的大小伙子,长得可真俊。” 丁里正笑着说:“我们家的远房亲戚。” 他这么说,一是为了应付,不想过多解释,二来,是为了杜晓瑜的名声着想。 就算她是从小被人贩子卖到白头村来的孩子,那也是个还没出嫁的黄花大闺女,要是让人知道她从外面带了个男人回来,哪怕住在他们家,也会有人嘴巴闲不住嘚啵嘚啵个没完没了。 杜晓瑜和傅凉枭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丁里正的用意,两人几乎是同时向丁里正投去感激的眼神,那动作齐整的,让丁里正都愣了一下。 上了牛车以后,妇人们的目光就全都落在傅凉枭身上,问东问西,有拐着弯儿的,也有胆大直接的,问他可曾婚配了。 傅凉枭没说话,几人急了,一问丁里正才知道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刚才出声问的那几个纷纷打消了念头,心中惋惜,可惜了这样一副好皮囊,竟然说不了话,这得耽误多少事儿啊? 杜晓瑜有些好笑,她倒不是觉得这些人市侩,毕竟处在她们的立场,不想把闺女嫁给一个连话都说不了的男人很正常,她只是想起自己从认识阿福到现在,竟然都没觉得他不会说话有什么不妥。 与这些急着给女儿访婆家的妇人不同,杜晓瑜很喜欢阿福的安静,因为开不了口,所以他所有的话都会用实际行动来代替,这种无声的表现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感。 到镇上的时候,牛车上的人拿好自己的东西各自散去买东西,丁里正过来帮忙拿野味,傅凉枭想去拿,被杜晓瑜伸手一拦,“你伤口都裂开了,可不许再碰重物,一会儿让大夫好好瞧瞧,痊愈之前都不可以再去打猎了,否则你就自己回家去,我不会再收留你,听到没?” 这一威胁,好像还挺管用,他犹豫了片刻,只得缩回手,点点头。 杜晓瑜总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她作为以“救死扶伤”为宗旨的医者,在看到病患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儿的时候是很抓狂的,好在阿福手臂上的伤口虽然裂开了,却不是很严重,再加上他“认错”态度好,杜晓瑜的怒火才得以压下去,否则他要是还死倔,她一准翻脸。 怕耽搁了救治,杜晓瑜先不急着卖野味,把傅凉枭送去医馆请坐诊大夫给看看。 大夫说需要重新清洗上药。 杜晓瑜感激地道:“有劳老大夫费心了。” 说完,让团子陪着傅凉枭在医馆等,她自己和丁里正出去卖野味。 丁里正道:“我认识镇上聚缘酒楼的掌柜,咱们的野味卖给他准不会吃亏,否则你要是卖给外头来给主人家采买的下人,那些黑心人为了赚中间差价只会可劲压价,这只花脸獐子一看就错不了,能多值几个钱,你要是信得过大伯,大伯就带你去酒楼。” “当然信得过丁伯伯。”杜晓瑜想也不想就说道。 若不是丁里正,她哪里有今天,所以别说是带着她往好了钻,就算是让她多吃点苦受点累,她都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两人很快来到酒楼,丁里正单独去找掌柜,把情况说明了以后,掌柜的亲自出来验货。 看来也是内行人,那掌柜一来,目光就直接落在獐子身上,对于另外的野兔和野鸡,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他扫视了一圈,看向杜晓瑜,“小姑娘准备卖多少价位?” 杜晓瑜先不直接回答,道:“我听人说过,普通獐子没有香味,有香味的叫香獐,也称麝獐,我带来的,是只香獐,价值可不俗,不如掌柜的先给估个价,我看看是不是跟我预算的差不多。” 刚才说这番话的时候,杜晓瑜心都在滴血,早上因为直接摆放在院子里她没看清楚,所以没认出来,后来上了牛车,她才仔细翻看了一下,的确是只香獐,还是只成年雄獐,名贵药材麝香便是从它们身上取下来的,然而取麝香要麝獐活着的时候取出来最值钱,死了以后不是不可以取,只是价钱会跌很多。 要知道,这玩意儿这在她那个世界可是国家级的保护动物啊,有多珍贵可想而知。 杜晓瑜有一种捶胸顿足欲哭无泪的感觉,早知道,自己就起早一点跟着阿福去山上了,一定有办法把它活捉的。 可现在死了,也没办法让它再活过来,便只能尽快处理。 按照杜晓瑜的估算,怎么也值最少二十两银子,毕竟獐子身上的麝香还没取下来,哪怕次一点,那也是上品药材。 掌柜的原本想放黑心价,可一听对方什么都懂,他又临时改了主意,毕竟跟丁里正是老熟人,在老熟人跟前耍这种花招,跌份儿! “看来小姑娘是个内行人,那我也不跟你讨价还价了,我给你一口价,五十两,獐子和野鸡野兔我一起收。” 杜晓瑜暗暗倒吸一口冷气。 五十两!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这么多的钱。 只不过,掌柜的这么干脆,会不会是麝香在这个世界的药用价值更高更珍贵? 杜晓瑜突然后悔了,她觉得自己该过去问问贺掌柜一只成年雄獐能卖多少钱的。 “呵呵,掌柜的开玩笑吧,这可是麝獐,药用价值远远高过食用价值,五十两你拿去药铺买麝香,也只能有指甲盖那么多,我这可是一整只,它脐下的香还没取,再说,它的肉晒干来也是不可多得的药材,若是掌柜的不懂行,那我直接拿去药铺卖。” “这只獐的价值的确不止五十两。”楼上有声音传来,杜晓瑜回过头,就看到贺掌柜带着儿子贺云峰刚从上面吃饭下来。 “贺掌柜。”杜晓瑜大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贺掌柜看向酒楼的掌柜,笑着说,“老兄,借一步说话?” 酒楼掌柜本来就是给自己的好友贺掌柜买的獐子,如今真正的买主来了,他让杜晓瑜稍等会儿,两人走到一旁说话。 酒楼掌柜道:“贺掌柜,那獐子可是我替你收的,你这么抬价,一会儿给钱的时候可别哭。” 贺掌柜哈哈一笑,“就知道老兄是替我收的,不过,我与这姑娘是熟人,黑她的钱,怎么都说不过去吧?你给的价,与它真正的价,可差老鼻子钱了。” 酒楼掌柜一惊,“怎么,你们认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5、摸头 “当然认识。”贺掌柜道:“你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教会了我们家峰儿辨识草药的小姑娘吧?” 酒楼掌柜一脸的难以置信,“你说的那个人,难不成就是她?” 贺掌柜点点头道:“正是。” 酒楼掌柜转过头偷瞄了杜晓瑜一眼,说道:“这看上去也才十二三岁的模样,哪里学来的一身本事?” 贺掌柜也是一脸茫然,“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今天的事,幸好我及时出现,否则你可把人小姑娘给坑惨了。” 酒楼掌柜老脸红了红,“我这不是想着帮你一把吗?自然能省一两是一两,谁知道你会这么实诚,五十两的生意不做,上赶着给人送钱。” 贺掌柜笑了笑,没答话。 他之所以会出面,有三个原因。 一来,都说医者仁心,他虽然只是个开药铺的掌柜,医术比不得隔壁的坐诊大夫,不过悬壶济世的那颗心是有的,所以他向来心慈,不会在这种事上赚黑心钱。 二来,他与杜晓瑜相识,打心眼里觉得跟这姑娘有缘,没准儿往后自己还有求到她的地方,所以提前善待她,也是善待他自己。 这第三嘛,酒楼掌柜虽然平时与他称兄道弟,可靠做生意吃饭的,谁没两把刷子,嘴上说着是为他省钱,实际上还不是想赚差价,五十两买来,再翻倍翻倍地卖给他。 如果不曾亲眼见到,那么贺掌柜到时候一定会按照酒楼掌柜开的价买下这只獐子,可是自己既然撞到了,那么他宁愿让那钱给小姑娘赚了,也绝不会让酒楼掌柜有黑自己的机会。 趁着贺掌柜和酒楼掌柜还在商议,贺云峰已经走过去和杜晓瑜搭上话,“杜姑娘,这只獐子是你们自己猎到的吗?” 杜晓瑜点了点头,想着还是不要暴露阿福了,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是丁伯伯今早刚猎来的。” 丁里正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也跟着附和,“对对对,今天一大早我就上山了,碰巧在林子里见到,就给猎来了。” 贺云峰满脸崇敬之色,“那你们可真了不起。” 麝獐稀少,而且难猎,他们竟然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只可惜啊,麝獐已经死了,若是还活着,肯定会比现在还值钱。 贺云峰想到杜晓瑜刚才谈及麝獐时的自信从容,便知这姑娘知道的东西远比自己想象得多,“还未请教,姑娘师承何处?” 杜晓瑜笑道:“我就是个山里长大的小女娃而已,哪里来的什么师父,至于上次教公子辨识草药的法子,那都是我经常上山总结出来的经验,要真正比起贺掌柜来,可差得远了。” 丁里正在场,杜晓瑜生怕贺云峰把自己懂医术的事情给暴露了引来怀疑,索性先一步把自己撇清。 贺云峰难以相信地瞪大眼睛,“自己总结的经验?” “嗯。” 贺云峰震惊过后,崇敬之色更甚了,想着自己有个医术不错的爹竟然还比不得一个小女娃,又觉得羞愧难当,“那想来,姑娘在这方面一定有着很深的见识,改天有机会了,可一定得教教我,你放心,我会再给束脩的。” 杜晓瑜忙道:“我知道的,也就那么多,是公子你抬举我了。” 贺云峰原本想再说点什么,贺掌柜已经走了过来,笑看着杜晓瑜,“杜姑娘,这只麝獐我收了,二百两银子。” 杜晓瑜顿时一呆。 二二百两!她没听错吧? 丁里正也是吓了一跳,问贺掌柜,“这位老爷,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贺掌柜捻着胡须道:“我与杜姑娘是熟人,开没开玩笑,你问问她就知道了。” 丁里正只好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点点头,说:“我跟贺掌柜的确是熟人。” 丁里正还是难以平复心情,没想到这不打眼的獐子,竟然能卖这么多的钱。 “峰儿,给杜姑娘取银票。”贺掌柜说完,让个伙计来把麝獐扛回去。 贺云峰取了二百两银票递给杜晓瑜。 杜晓瑜接过,连连道谢,又说:“贺掌柜,既然你们高价买下了麝獐,那么这只山鸡和野兔就归你们了,拿回去做菜吃,味道很不错的。” 贺掌柜连道两个好,又单独把杜晓瑜拉到一边,小声说:“姑娘既然懂得药理,那么往后这些有药用价值的小动物就别拿来卖给酒楼了,你直接去我那儿,绝对给你良心价。” 杜晓瑜之前没想那么多,但是今天开了眼界知道商人有多奸诈,她道:“贺掌柜只管放心,往后一定常来光顾你的铺子。” 贺掌柜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喊上贺云峰回铺子。 贺云峰深深看了杜晓瑜一眼,温柔地笑了一下。 杜晓瑜忙看向别处。 出了酒楼,杜晓瑜和丁里正去了医馆。 傅凉枭的伤口已经清洗包扎好,杜晓瑜给了钱以后几人走了出来。 杜晓瑜走在傅凉枭旁边,高兴地道:“阿福哥哥,那只花脸的獐子可真值钱,卖了不少银子呢!” 说着,她便把那二百两银票掏出来递给他。 傅凉枭摇摇头,表示不要。 杜晓瑜愣愣地道:“这可是你用血汗换来的钱。” 傅凉枭指了指对面的米粮铺子,又比划了几个手势,大意是他虽然只在丁家待了一天,可收容之恩不能忘,一会儿多买些米和白面回去答谢他们家。 杜晓瑜笑了笑,知恩图报,阿福哥哥可真善良。 傅凉枭继续打哑语:剩下的银子,你收着。 杜晓瑜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不不不,我不能收。” 人家拿命换来的钱,她要是收了,就真背德了。 傅凉枭比划说:救命之恩,值这个数。 “可是你”他不是急缺银子吗?再说,这么多银子,就算他以后什么也不干,也够他娶个媳妇儿过上十年八年的了,全给了她,那他吃什么用什么? 傅凉枭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杜晓瑜有些愣,因为他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了,而她竟然没有排斥,就好像在此之前他也经常这样摸自己脑袋一样。 脸突然有些热,杜晓瑜心虚地后退两步,躲开他的触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6、感动 杜晓瑜很快追上前面的丁里正,丁里正高兴地道:“我怎么都没想到,一只獐子能这么值钱,这一趟啊,咱们没白来。” 杜晓瑜笑道:“丁伯伯,并不是所有的獐子都这么值钱的,只是因为阿福哥哥猎来的这只比较特殊罢了。” 刚才在酒楼杂院里的话,丁里正全都听到了,知道那是一只能入药的獐子,忍不住看向傅凉枭,一阵夸,“阿福真是了不起,那么珍贵的麝獐都能被你猎到。”目光移到他刚敷过药的手臂上,又道:“这次卖的银子不少,足够你花的了,打明儿起,就听我的,先养伤,等你伤好了,想干啥都成,我一定不拦你。” 傅凉枭安静地点点头。 几人先去小酒馆简单地吃了饭,杜晓瑜才提出去买大米和白面。 丁里正一听是给他们家买的,急眼了,“我说你们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家里又不是没有口粮,买什么买?” “丁伯伯,不是我,是阿福哥哥让买的。”杜晓瑜道。 丁里正皱皱眉,望着傅凉枭,“阿福,你在我们家也就待了一天而已,我们家收留你,不是贪图你的钱,而是看在小鱼儿的面子上暂时让你留下养伤,再说,这钱是你流了血换来的,小鱼儿说你急着用钱,还是哪缺拿去补哪吧,你的钱啊,大伯不会要,口粮也不要你买。” 傅凉枭不同意,摇头,双眼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继续劝道:“丁伯伯,我们不买多的,就随便买一点,买一点就好,你想啊,阿福哥哥要不是个心眼儿好的人,他能在赚了钱之后想起来给丁伯伯家买口粮吗?丁伯伯你就不要推辞了,否则你不收,阿福哥哥就待不下去了,你这是变相赶他走啊!” 丁里正忙道:“小丫头别胡说,我哪里赶他走了?” 杜晓瑜俏皮地笑了笑,“不赶他走,那就收下他买的口粮。” 丁里正无奈地道:“好好好,就听你们一回,不过咱先说好,不买多的,随便买点意思意思就成。” “好嘞!”杜晓瑜欢欢喜喜地去了米粮铺子。 不多会儿,里面的伙计就不断扛着麻袋往外走,直接送去镇口他们的牛车上。 丁里正瞪直了眼,“小鱼儿!” 杜晓瑜走出来道:“丁伯伯听我解释,这些口粮啊,有一半是阿福哥哥的,另外一半是我和团子的。” “你” “这段时间,我和团子没少麻烦丁伯伯一家,不管是丁伯伯你,还是伯母c丁大哥和嫂嫂,他们都对我和团子很好,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我也知道,如今地里的粮食还没成熟,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更何况我那干儿子还在吃奶,嫂嫂的营养得跟上,光是嫂嫂身上的开销就不少,再多我们三张口,就更是个大负担了,所以我才会想着把自己和团子的口粮也买回去。丁伯伯要是不收,我和团子就得离开你们家无处可去了。” 丁里正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我是在为你省钱啊!” 杜晓瑜道:“欠李家的银子,我自己会想办法,但口粮是一定得买的。” 丁里正说不过她,只好眼睁睁看着那一袋袋的大米和白面被送上牛车。 之后,几人坐上牛车,很快回了白头村,丁里正的意思是口粮买的太多了,坐不下那么多人,等把口粮送往家再回镇上接那几个赶集的妇人。 “爹,爹你快来啊!” 大老远地就听到丁文章嚷嚷。 丁里正瞅他一眼,“急三火四的,被鬼撵了是咋的?” 丁文章一路跑一路喘,看了牛车上安安静静的傅凉枭一眼,脸上有些挂不住,忙解释,“爹,我这不是一时激动吗?” “咋了?” 丁文章这才转入正题,“是村民们,全都聚在咱们家门前了。” 丁里正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跳下牛车跟着丁文章去看。 杜晓瑜把牛车赶去栓好,也顾不上牛车里的口粮,带着团子和傅凉枭往丁家赶。 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结果走近却看到村民们都站在丁家门前排着队,人人手里拿着东西,有的是半袋棒子面,有的是一大碗白面,有的是一麻袋土豆,有的是几个鸡蛋 丁里正不明所以,“大家伙儿这是干啥呢?” 为首的村民道:“前年我家栓子不小心掉进池塘,是小鱼儿跳下去救的,这份大恩,我一直搁心里放着呢,这次知道她走了难,别的忙我也帮不上,这筐子鸡蛋是我和栓子他娘商量过后拿出来的,应该值几个钱,还望里正受累,帮她拿去卖了凑钱。” 说完,将摆满鸡蛋的竹篮放到墙边。 “这是半袋白面。”后面的村民走上前,“有回我媳妇儿上山放羊的时候把羊给弄丢了,是小鱼儿帮忙找回来的,这事儿,我也一直记着呢,我们家不富裕,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这个了,希望能帮到她。” 后面的村民也陆陆续续上前来,送上东西之前都说了不少话,那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原主在世时做的善事,他们因为感恩,所以想在最后的时限内帮她凑够十两银子助她成功离开李家。 杜晓瑜站上前,原本想说什么的,但实在哽咽得厉害,还没说话,眼泪就止不住地滚了出来。 二丫娘送了一块腊肉,上前拍拍杜晓瑜的肩膀道:“你这娃,打小就是个心善的,李老三家那么对你,那是他们良心被狗吃了,丫头别哭,等凑够了钱离开他们家,以后没去处了,来婶子家,婶子不怕添你们姐弟两张嘴吃饭。” 杜晓瑜哭了好久,抹去眼泪抽噎道:“谢谢婶子,谢谢大家。”她诚挚地朝着所有人鞠了一躬,然后站直,“但是这些粮食,我不能要。” “小鱼儿,你咋能不要呢?”二丫娘急了,“这可都是大伙儿诚心诚意帮你筹起来凑钱还债的。” “我知道。”杜晓瑜使劲咳了咳,想让沙哑的嗓子好受些,“就是因为知道大家都在为我担心,所以我才更不能欺骗爷爷奶奶叔叔伯伯们,我今天去镇上,已经凑够了十两银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7、快跟我回家 “小鱼儿。”刚才送一筐子鸡蛋的村民道:“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哪那么容易凑齐,想必你也费了不少工夫,不管你那银子是怎么来的,那都是你自个的,今儿我们给你送的,是我们的心意,你要是不收下,可就是拿刀捅了我们的心肝子肺了。” “这”杜晓瑜为难地看向丁里正。 丁里正点点头,“既然是大伙儿的一片心意,小鱼儿你就收下吧!” 杜晓瑜心中愧疚,这都是原主做善事得来的回报,她就这么收下,总感觉心里有个疙瘩解不开。 感觉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杜晓瑜回过头,见到阿福站在她身后,冲她微微一笑。 杜晓瑜心中的犹豫忽然都退了下去,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是了,原主在李家的压榨下不甘死去,将身体托付与她,她是该替原主好好活下去的。 想通了,心里便没那么难受,杜晓瑜再次一一道了谢,等村民们散去,才帮着把他们送来的口粮都搬进去。 丁里正带着丁文章去把牛车里的口粮搬回来,这才又赶着牛车回了镇上去接那几个赶集的妇人。 杜晓瑜趁机把傅凉枭拉到一边,将银票掏出来,从中拿掉十两,其余的都给他,“阿福哥哥,这个是你打猎换来的钱。” 傅凉枭眉头微蹙。 “那天在山上,你伤得并没有那么严重,所以谈不上救命之恩。”杜晓瑜道:“若你真要答谢我,那就给十两银子好了,帮我离开李家。” 傅凉枭还是不要。 杜晓瑜有些生气,“虽然丁伯伯对外说你是他们家的远房亲戚,可事实上你我都明白,你是我从山上带回来的,本来就才刚认识不久,你给我这么多银子,会让人误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的。” 傅凉枭沉默了片刻,伸手接过那剩下的一百九十两银票。 杜晓瑜脸上的颜色这才阴转晴,“我不知道你是哪里人,也不知道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但是我知道在这地方,没钱寸步难行,就像我,被十两银子折腾得够呛,所以我希望你能把这些钱都攒起来,这样以后要真遇到什么事儿了,手头也宽裕。” 傅凉枭点点头。 杜晓瑜已经忘了刚才的不快,“那我去做饭了,今天给你们蒸一笼白面馒头吃。” 终于摆脱了十两银子的束缚,杜晓瑜心情不错,站在灶台前,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和面做馒头。 团子跟在她屁股后面转,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得一脸面粉,杜晓瑜见了,忍不住笑起来,“不都让你去外面玩儿吗?怎么来灶房了?” 团子伸出小手抹去脸上的面粉,没说话,只是咯咯笑。 每次一见他傻乐的模样,杜晓瑜的心情就会很好,“小团子,你是不是也知道咱们就快彻底离开李家不用再受人欺负了?” 团子点了点小脑袋。 杜晓瑜宠溺地戳戳他的额头,“真是个小机灵鬼,没错,咱们很快就能摆脱李家了,以后姐姐会努力赚钱,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好不好?” “好。”团子高兴地道。 “那你现在出去玩,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团子听话地出了灶房去洗脸。 杜晓瑜蒸了一笼白面馒头,烧了一锅菜汤,再把挖土豆那几天自己做的酱菜盛出一碟来。 好像还是不够丰盛。 杜晓瑜抬头看了看,二丫娘刚才送的腊肉就挂在灶房里,她切下一小半来,炒了一锅腊肉分装两盘,把少的那盘拿出来,再盛一碗菜汤,放上酱菜和几个白面馒头送到廉氏屋里。 廉氏正在给孩子换尿布,见到杜晓瑜端着吃食进来,笑着问道:“妹子今天又给做好吃的了?” 杜晓瑜道:“也没什么好的,就是几个白面馒头而已,嫂嫂你别嫌弃。” “哪能嫌弃啊?”廉氏说道:“妹子做的饭菜可好吃了,你没见你来了我们家以后,我饭量都涨了不少。” “嫂嫂要喂奶,多吃点才好呢!” 杜晓瑜把吃食摆在炕桌上,顺道坐下把小安生抱在怀里疼,一边与廉氏说话。 廉氏去洗了把手再回来,打算让杜晓瑜跟她一起吃,杜晓瑜摇头道:“外面有的,管够,我坐会儿就出去吃。” 廉氏看了一眼盘子里的腊肉,“这是之前村民们送来的吧,你怎么不自个留着呢?” “村民们送来的口粮,还不是托付丁伯伯养我和团子的,我人在你们家,哪能白吃白喝呢,自然要拿出来大家一起吃才咽得下去。”杜晓瑜道。 廉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腊肉放进嘴里,然后不住地赞道:“妹子厨艺见长,这菜啊,是越做越好吃了。” 杜晓瑜满脸高兴,“嫂嫂喜欢,那就多吃点,眼瞅着丁伯伯快回来了,那你慢慢吃着,我这就出去了。” 廉氏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她,脸色有些凝重,“我今天抱着娃去串门的时候,路过李家门前,那个李大宝一下子窜出来拽着我,非要我还他的鱼儿,我好说歹说一番他才肯撒手。妹子,你这些日子仔细着点,李老三家的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整个儿一泼妇,我担心她会对你不利。” 孟氏的脾气,没人会比杜晓瑜更清楚了,她点点头,“谢谢嫂嫂提醒,我会注意的。” 丁里正回来以后,一家人围坐在桌前高高兴兴地吃了顿饱饭,丁文章一抹嘴,问她,“妹子,同样都是腊肉,怎么我娘做的就没有你做的好吃呢?” 杜晓瑜捂着嘴笑,“丁大哥你这么说话,一会儿伯母要打你的。” 胡氏白了丁文章一眼,笑看着杜晓瑜,“大娃说得没错,小鱼儿你做的饭的确是很好吃,改天伯母给你打下手,你也教教我。” 杜晓瑜点头说好。 饭后,她照常带着团子出去散步消食,路过村口的大榕树下,一条黑影突然窜出来,紧紧地拉住她的胳膊,“鱼儿,我可找着你了,来,快跟我回家,我让娘给你做好吃的。”一边说一边将她往家拖,力气大得惊人。 杜晓瑜脸色狠狠一变。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28、人不见了 拽着杜晓瑜的不是旁人,正是一段日子不见的李大傻子。 杜晓瑜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不过要她跟他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你撒手!” 胳膊被拽得生疼,杜晓瑜一只手抠在大榕树上,另外那只手使劲往回收,想要摆脱李大傻子。 “媳妇儿,你为啥不要我了?”李大傻子一脸的委屈,好像真被杜晓瑜给抛弃了似的,眼见着杜晓瑜不跟他走,他就想来抱她。 杜晓瑜眼神一冷,正准备躲避,一个石块就飞了过来打在李大傻子的小腿肚子上。 李大傻子疼得“啊”一声蹲了下去。 杜晓瑜往后一看,见团子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小脸上满是惊恐。 刚才那个石块,正是团子扔过来的。 见他害怕得不行,杜晓瑜忙走过去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团子别怕,别怕啊,姐姐这就带你回去。” 团子还是很害怕,哪怕是在她怀里也抖个不停,他这样子,让杜晓瑜想起了原主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躲在山里的乱石堆后面,又冷又饿,明明已经支撑不住,他也不敢睡,只是缩成一团,警惕地望着外面,似乎是有什么人在追杀他。 刚才李大傻子抓住自己的时候,一定让团子想起了那些坏人,所以他才会怕成这样。 想到此,杜晓瑜更加的心疼了,抱紧他,“团子乖,姐姐背着你回去。” 杜晓瑜将团子背起来,正准备回家,就听到后面“咚”地一声闷响,急于来追她的李大傻子没踩稳,一下子栽倒,脑门磕在尖利的石块上,很快就出了血。 杜晓瑜吓坏了,她很想就这么背着团子一走了之,可是看到那团血迹越变越大,到底还是医德作祟,一咬牙,把团子放下来,吩咐他,“你先回去,一会儿丁伯伯他们要是问你,你什么都不要说,他们要问你我去了哪,你就回答不知道,明白没?” 团子眼圈红红的,看着像是要哭的样子。 杜晓瑜将手指竖到唇边“嘘”了一声,“不能哭,否则一会儿让人发现就完了,趁着天色暗,团子你快走,一定要记住姐姐的话,什么都不能说。” 团子转过身,一边抹泪一边朝着丁里正家跑去。 杜晓瑜看了一眼不远处拴着的丁里正家那头还没来得及卸下来的牛车,皱皱眉头蹲下身去,将李大傻子往牛车上拖。 —— 团子回到丁家的时候,已经不敢哭了,傅凉枭最先发现异常,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 团子小眼睛有些闪躲,什么都没说,直接往屋里去。 傅凉枭心里顿时涌上不好的预感。 自打来到丁家以后,所有的暗卫都被他遣回京了,唯一留在这里的只有芸娘一个,芸娘最近忙着准备药田的事,所以没有人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早在筱筱出去散步的时候他就想跟着去的,只是后来想到了白天她的那番话,知道她目前对他还没有任何的好感,需要循序渐进,怕她知道了生气,也就没敢真的跟上去,再说,只是个小村庄而已,总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哪里想得到,他不过是没在小半个时辰的工夫就真的出事了。 傅凉枭没再多想,拔腿就想去外面找人。 丁文章叫住他,“阿福,这天都快黑了,外面黑灯瞎火的,你干啥去?” 傅凉枭不能说话,没法回答,转过头来指了指杜晓瑜的房间,又摆摆手。 丁文章看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我妹子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傅凉枭点点头。 “可是我都看见小团子了啊!”丁文章说道。 傅凉枭心急如焚,已经没耐心再跟丁文章耗下去,转身就走。 看来晓瑜妹子是真没回家,丁文章慌了,急忙回屋把油灯取出来跟上傅凉枭,两人在外面找了一圈都没发现人影,丁文章抹了把脸,道:“阿福,这么找不是办法,要不,我们回去问团子吧!” 傅凉枭看他一眼,用手语示意丁文章回去问,他留下来继续找。 丁文章熟悉村里的路,不用照亮也能摸黑回去,把油灯递给傅凉枭,自己转身飞快往家跑。 老远就听到了吵闹声。 丁文章走过去,发现李老三家的拿着菜刀站在丁家门外骂骂咧咧,声音越嚷越大,已经惊动了不少村民过来围观。 “杜晓瑜,你别以为躲到里正家我就治不了你了,你把我们家宝儿藏哪去了,给我交出来,否则老娘今儿非剁了你喂狗!” 孟氏声音破锣一样,刺得人耳朵相当不舒服。 旁边的铁蛋抬起下巴,添油加醋道:“伯母,我亲眼看见的,杜晓瑜和团子把大宝哥推倒,大宝哥脑袋上出了好多血,肯定很疼。” 孟氏一听,双眼都要喷出火来,“里正,今儿这事你要是不给个说法,咱们就闹到镇上去!” 丁里正是听到声音刚出来的,见孟氏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深深地皱了眉,“大晚上拎把菜刀来我们家门前嚷嚷,老三家的,你啥意思?” “啥意思你们心里没点数?”孟氏把铁蛋推上前,愤怒地道:“铁蛋儿都告诉我了,他亲眼看见杜晓瑜打伤了我们家宝儿,如今人都不见了,你们还想替她瞒着?还有没有天理了!” 丁里正愣了一下,看向气喘吁吁刚进门的丁文章,丁文章走到丁里正旁边,小声说道:“爹,不仅是李大宝,就连晓瑜妹子都不见了。” 丁里正脸色大变,“什么叫不见了?” 丁文章急了一脑门子的汗,“我也不知道,是阿福跟我说的,我们俩出去找了一路都没见着人影,小团子倒是在屋里。” 孟氏眉毛倒竖,用菜刀指了一圈周围的人,“大伙儿都听见了吧,杜晓瑜那个小贱人打伤了我儿子,不敢出来露面了,人命关天的事,里正要是不把人交出来给我个交代,我就,我就把你们家房顶掀了!”说完,菜刀一扔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娘的宝儿哎,你可是老李家的独苗啊,要有个三长两短,可让娘咋活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29、找人 孟氏一边哭一边大骂,听得丁里正心烦意乱,怒吼一声,“够了!” 孟氏吓得一哆嗦。 “人都还没找到,啥情况谁也说不清楚你就敢拎把菜刀来讨债,刀不长眼,万一你今儿误伤了人,等找到李大宝,我就把你送去蹲大牢!”丁里正继续威胁道。 孟氏脸色一变再变,连哭都忘了,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丁里正。 丁里正冷哼一声,望向铁蛋,“你刚才说,看到小鱼儿和团子把李大宝打伤了,这些话是不是真的?” 铁蛋被丁里正逼视的眼神吓得不轻,毫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颤着嘴皮子说:“是……是真的,就是杜晓瑜和团子打的大宝哥,我亲眼看到的。” 丁文章揽起袖子活动了一下手腕,恶狠狠地道:“臭小子,你要敢扯谎,我这拳头也是不长眼的。” 铁蛋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他的确是目睹到了李大宝受伤的那一幕,可事实上不是这样的,是他见到杜晓瑜带着团子出来散步,然后急急忙忙跑到李家告诉李大宝说他媳妇儿往村头去了,李大宝这几日因为杜晓瑜不在他们家闹得很凶,一听说媳妇儿出现,他想也不想就提前去大榕树后面等着。 前些日子铁蛋和团子打过架,这件事虽然最后不了了之,可他和他娘却因为这两个外乡人遭尽了村里人的白眼,铁蛋气不过,就想着找个机会整一整杜晓瑜,可他哪里想得到李大宝会那么草包,连追个人都能跌倒,跌倒也就算了,还把脑门给磕了个洞,当时铁蛋就吓傻了,回家问他娘咋办,事情来得太突然,铁蛋娘哪里想得到什么好法子,只能让他先去李家告状,一口咬死了人是杜晓瑜和团子给打伤的,孟氏那么恨杜晓瑜,一定不会怀疑事情的真相。 铁蛋随后去了李家,把他娘教的原原本本和李老三家的说了一遍,李老三家的果然没怀疑,他便跟着来到丁家。 撒谎诬陷人的时候,铁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可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四岁多的孩子而已,被丁文章这样孔武有力的糙汉子威胁,心里自然是会害怕的,这一害怕,浑身就哆嗦起来,止不住地哭。 “行了,你别跟着添乱。”丁里正白了丁文章一眼,走过去扶住险些连站都站不稳的铁蛋,又问:“既然你说你看见了,那你告诉我,小鱼儿和李大宝去了哪里?” 铁蛋摇着脑袋,“我只是看到杜晓瑜打了大宝哥,之后我就吓得赶紧回家了,没看到他们去了哪里。” “那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就在村口的大榕树下。”铁蛋说道。 丁里正脸色沉了沉,吩咐丁文章,“你赶快请几个人帮忙去找。” 丁文章怕孟氏听到,将丁里正拉到一边低声道:“爹,小团子在屋里呢,我回去问问他,或许他知道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丁里正点点头。 丁文章很快就进了屋。 团子缩在床角,一个劲地抖,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吓得险些跌下来。 “小团子,你这是怎么了?”丁文章被他惨白惨白的脸色骇了一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不烫也不冷,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姐姐……”团子说话带着哭腔。 丁文章眼眸一闪,“你知道小鱼儿在哪?” 团子本来想实话实说的,因为只有这样,大哥哥他们才能去把姐姐找回来,可是他脑海里突然浮现了姐姐临走前交代的话,纠结了一小会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姐姐了。” 一说,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 丁文章忙安慰道:“小团子不哭啊,大哥哥这就去给你找姐姐,一定把她全须全尾地带回来给你。” 团子哽咽着“嗯”了一声,还是很想哭。 丁文章拍拍他瘦弱的小肩膀,“天黑了,你乖乖的睡一觉,等天亮了睁开眼睛就能见到姐姐。” 团子听话地躺下。 丁文章扯过被子给他盖好,这才起身走了出去,然后喊上几个村民,有的拿着油灯,有的点了火把,挨家挨户地去找。 最后到大榕树下汇合的时候发现丁家的牛车不见了。 —— “主子,杜姑娘赶着牛车往镇上去了。” 作为傅凉枭手下唯一的女暗卫,芸娘可谓是尽职尽责,在准备药田的同时,也没落下关注未来女主人的一举一动,这不,天色擦黑的时候她下山来准备食材顺便暗中看看女主人,刚好看到杜晓瑜慌慌忙忙赶着牛车朝镇上去,她料准主子不知道此事,便一直等在暗处,终于见到主子出来找,急忙第一时间把杜晓瑜的事情告诉了他。 “带着李大宝去的?”傅凉枭问,声音透着濒临边缘的狂怒。 芸娘“嗯”一声,心惊过后,背上迅速地起了一层白毛汗,自打主子下令让他们找这位姑娘的一天开始,他就有些“不正常”,但凡与杜姑娘沾边的事,主子的反应都特别大,尤其是还在京城的时候,刚听到杜姑娘是被人贩子卖到乡下的消息,他都敢直接把火发到皇上身上去。 等确定了杜姑娘的位置是在汾州渔阳县白头村,活阎王更是惊世骇俗,“不小心失手”打翻烛台一把火烧了皇后寝宫,皇上一向拿这个不听话的孽障儿子没法,龙颜大怒过后让他哪里好滚滚哪里。 活阎王卷铺盖滚了,直接滚到耳根子清净的乡下来。 ……好吧,外人不知道,他们这些做暗卫的必须承认,脸皮厚到堪比城墙嘴巴损到出口成毒而又暴戾无常的活阎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来见那个叫做“杜晓瑜”的姑娘。 按说,主子虽然性子不讨喜,可架不住身份尊贵,等着嫁入楚王府的官宦千金世家姑娘多了去了,怎么也轮不到杜晓瑜这样一个身无二两肉的黄毛丫头头上,可事实就是如此,主子为了那个小丫头,已经着了魔了,纡尊降贵穿上粗布麻衣假扮猎户不说,还把自己弄成“哑巴”,这也就算了,还三天两头的伤。 那些伤可不是故意弄的,尤其是猎麝獐的那天,不知道费了多大劲…… “你回去吧,我去找她。”傅凉枭大步朝前走。 芸娘问:“主子,要不要属下去给您找匹马?” “马能等着你去找,本王的筱筱可等不得。” 冷淡的语气,昭示着主人心情十分糟糕——在这出门就能听到蛙鸣声的黑灯瞎火的地方找马?没脑子的蠢东西! 芸娘马上闭了嘴,掏出一颗夜明珠递给他,然后把他手里的油灯换过来,心里暗暗想着,李大傻子胆敢让杜姑娘跟着操心受累,自求多福吧! 傅凉枭拿着夜明珠,再不犹豫,脚下带风朝着镇上狂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30、看不起人 杜晓瑜赶着牛车直接来到仁济堂外,贺掌柜带着柜上的伙计正准备关门休息,见到杜晓瑜,贺掌柜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杜姑娘?”不是白天才来过镇上吗?这大晚上的又来,莫非有要紧事? “是我。”杜晓瑜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地道:“贺掌柜能不能晚一点再关门,我这有个伤患昏迷不醒,急需救治。” 贺掌柜犹豫了一下,“行吧,你进来歇着,我让人把病人抬进来。” “爹,你跟谁说话呢?”里面突然传出声音来,带着几分不悦。 贺掌柜转头看向来人,温和地道:“正是早上卖麝獐给我的杜姑娘,她送了病患来,咱们可能得晚点回去了。” 男人马上皱了眉,“今天是我爷爷寿辰,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可全都眼巴巴等着咱们回去吃饭呢,爹你说你这叫什么事儿?” 贺掌柜道:“咱们是大夫,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说话的人正是贺掌柜的大儿子贺云坤,他当然知道医者不能见死不救,可今天日子特殊,是他爷爷的寿辰,原本奶奶早就劝他爹把今天的事都推给柜上的伙计回去准备的,奈何他爹性子倔,非要来铺子里。 这都耽搁一天了,要再耽搁下去,爷爷这老寿星非怪罪他们爷俩不可。 贺云坤瞪了杜晓瑜一眼,咬牙切齿地道:“这镇上又不止我们一家药堂,你就不会换一家?真碍事儿!” 杜晓瑜听罢,面无表情地将牛车调了个头准备去找下一家。 说实在的,这个时辰不论是医馆还是药堂,大多已经关门了,杜晓瑜也是一路走来只看到仁济堂还亮着灯才会求上贺掌柜的,不过既然遭了白眼,那她走就是了,何必浪费口水跟那种人争论,先救治李大宝才是正经。 “哎,杜姑娘!”贺掌柜急了,三两步跑下来拦在牛车前,满脸歉意地道:“我儿无状,得罪了姑娘,还望你见谅,这个时辰,镇上恐怕只有我们一家药堂还没关门了,你要是一家一家去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去,不如就在我们药堂医治吧,我这个大儿虽然说话口无遮拦,医术却不赖,赶紧的让他给看看,否则耽误了救治的时辰,病人可就遭殃了。” 说完,冲着贺云坤招手,“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来把病人背进去。” 贺云坤恨恨地咬着牙,“爹,你真要留下他们?” 贺掌柜拧起眉头,怒声道:“你要是不愿意医治就滚回家去,别在这儿碍眼!” 贺云坤莫名其妙被吼了一通,憋了一肚子的火,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下来把李大宝背进去放在病人临时休憩的榻上。 李大宝额头上磕了一道口子,已经流了不少血,必须尽快止血救治。 贺掌柜亲自去打了水来准备给他清洗。 杜晓瑜道:“我来吧!” 贺掌柜把毛巾递给她。 杜晓瑜接过,仔细而小心地帮李大宝擦洗干净。 贺掌柜已经把止血的金疮药取了来,准备给李大宝敷上。 杜晓瑜皱眉道:“伤口有些宽,就这么敷药很难愈合,掌柜的能不能借我针线?” 贺掌柜一愣,“杜姑娘要针线做什么?” 杜晓瑜道:“缝合伤口。” 贺掌柜目瞪口呆,“缝合……伤口?”他还是头一回听说“缝合”,这是怎么个疗法? 杜晓瑜一看他反应就知道这个时代大概是没有给伤口进行缝合这项医技的,原本她在贺掌柜跟前只是个懂得一部分草药的农家女形象,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想暴露自己的医术,可眼下的情况迫在眉睫,李大宝绝对不能出事,否则她和团子就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所以她不得不亲自出手。 拉回思绪,杜晓瑜点点头,“麻烦掌柜的了。” 趁着贺掌柜去拿针线,贺云坤低声怒道:“臭丫头,你怎么那么多事儿?屁大点伤口,敷上药缠好纱布就行了,你非得一再地整幺蛾子拖延时间,成心的吧?” 杜晓瑜凉声道:“没想到人命在贺大公子眼里是如此的卑贱不值钱,作为大夫,你让我刮目相看。” 贺云坤噎了一下,脸色越发的难看,“你少拿医德来说事,比起我,你也不是个好的,否则早上那只已经死了的獐子,你怎么敢昧着良心二百两银子卖给我爹?” 杜晓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情我愿的买卖,怎么就叫昧着良心了?那只獐子真正值多少钱,想必贺大公子心中比我有数,你不是为你爹感到不值,而是觉得我这种人不配得到二百两银子,倘若今天卖獐子的人是个有权有势的贵人,贺大公子还会觉得二百两多吗?” 同样一只獐子,从贵人手中买,他会觉得那是珍品,二百两值当,但如果是从杜晓瑜手中买的,他就会觉得对方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片子,就这么得了二百两银子,那是白白便宜了她,心中自然不忿。 贺云坤被戳中了心思,脸色乍青乍白。 “杜姑娘,针线取来了。”贺掌柜喜欢钻研医术,一听说杜晓瑜要给病人“缝合”,他马上就来了兴致,准备一睹缝合全过程。 杜晓瑜接过,道了谢,又对着贺云坤道:“麻烦贺大公子帮我取点麻沸散和酒。” 这是要先麻醉了。 贺云坤冷哼一声,站着不动。 贺掌柜瞪着他,“让你去你就去,愣着做什么呢?” “爹,你是不是被这丫头给迷惑心智了?”贺云坤大声嚷嚷起来,“这是我们家的药堂,凭什么让她一个外人来支使我?” 杜晓瑜当然知道这是他们贺家的地盘,可是贺云坤的态度让她感到深深的厌恶,虽然这是个人分三六九等的时代,可作为医者,怎么能带着有色眼镜看人,二百两银子的麝獐,贵人来卖那是理所应当,她一个十三岁的乡下丫头来卖,那就是狮子大开口,只因为她出身卑微,不配得到那么多的银子。 贺掌柜怕耽误李大宝的救治时辰,没跟贺云坤争论,很快把麻沸散取来,又把李大宝扶起来,将麻沸散倒进李大宝嘴里,再喂酒灌下去。 杜晓瑜这才拿起针开始缝合,银针一针一针戳穿皮肉带动棉线缝合的场景以及杜晓瑜熟稔的手法,给贺掌柜带来了很大的视觉冲击力,一张老脸吓得惨白惨白的,就连贺云坤都不由得暗暗心惊。 ------题外话------ 希望小仙女们看完能留个言,让衣衣知道你们还在,这几天是首推,看不到留言好心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31、医治 贺掌柜全程瞪大眼睛,直到杜晓瑜收针。 “杜姑娘,你这”贺掌柜说话打结,“你这是哪里学来的?”他竟然从来没见过。 杜晓瑜眼眸一闪,“是我爷爷教的。” “敢问杜姑娘的爷爷是?”贺掌柜的态度越发小心翼翼。 杜晓瑜做出难过的样子来,“爷爷就是个乡野村夫而已,已经不在了。” 贺掌柜暗道可惜,叹一口气,“是老夫莽撞了,还望姑娘见谅。” 杜晓瑜利索地清理了一下,看向贺掌柜,“掌柜的,我有个不情之请。” 贺掌柜道:“姑娘请说。” 杜晓瑜看了仍旧昏迷不醒的李大宝一眼,抿了抿嘴唇,“病人彻底痊愈之前,掌柜的能不能收留我在这住下?到时候花了多少银子,你一并给算算,我一个铜板都不会少你的。” “不行!” 贺掌柜还没来得及开口,贺云坤就直接拒绝,“臭丫头,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杜晓瑜没搭理他,而是看向贺掌柜。 贺掌柜一听就知道这姑娘八成遇到了什么事连客栈都不能去,点点头,“行,药堂后院就有厢房,一会儿我亲自带姑娘去,只是我们家没人住在铺子里,所以厨房空了好久,但里面还是有做饭厨具的,姑娘恐怕得自己动手了。” “多谢贺掌柜,我会自己买食材来做饭的。”杜晓瑜感激地道。 “爹,你疯了!”贺云坤额头上青筋突突跳,愤怒地望着贺掌柜,“你怎么能收个野丫头留在铺子里,万一她是别有居心趁我们不在的时候偷盗毁坏铺子里的药材,到时候你怎么向我爷爷交代?” 贺掌柜一脸坚定:“杜姑娘不是这样的人。” “人心隔肚皮。”贺云坤不屑地道:“爹你总共才见过她几次,就认为她是好人了?你仔细吃亏上当,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贺掌柜是个医痴,一门心思全都放到杜晓瑜让他屡屡惊艳的本事上了,哪里还听得进去贺云坤的话,一脸客气地看着杜晓瑜,“姑娘安心在这儿住下,银钱我分文不收,只是想请姑娘教我缝合。” 杜晓瑜想都没想就点头,“如果贺掌柜真心想学,我可以教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以后若是有人问起,你都不能说是我教的。” “那是自然。”为病人保密是作为医者的基本道德,虽然杜姑娘不是病人,不过只要能把缝合技术学到手,不就是保密吗?完全没问题。 贺云坤恼恨地盯她一眼,“你有完没完!” 杜晓瑜淡淡道:“听说贺大公子医术了得,在整个镇上都是出了名的,想必智力不全这种病症对你而言小菜一碟,不过今天天色已晚,既然贺大公子还有事,我就不耽搁你了,等明天我便以病人亲属的身份带着银子来找你看病,你该不会拒绝病人见死不救吧?” 贺云坤直接被激怒,“何必等到明天,我现在就给他看!” 看着贺云坤这孩子心性,杜晓瑜无奈失笑,起身把位置让给他。 贺云坤坐下给李大宝诊脉,贺掌柜紧张地瞧着,等他收了手才问:“怎么样?” 贺云坤脸色古怪,一时没吭声。 “你倒是说啊!”贺掌柜急得不得了,“病人到底怎么样了?” 贺云坤皱着眉头,“病人智力不全并非天生,而是后来不小心伤到脑瓜子导致脑颅受损而造成的,只不过年代已久,要想彻底根治,难度很大,可能性微乎其微。” 杜晓瑜就站在旁边,那双水灵秀气的眼睛里分明什么情绪也没有,贺云坤却莫名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迫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贺掌柜让贺云坤起身,他自己也去看了一下,的确如同贺云坤所说,脑颅受损多年,是不可能根治让他变成正常人的。 “杜姑娘,这位病人,老夫怕是无能为力了。”贺掌柜歉疚地道。 杜晓瑜微微一笑,“掌柜的肯收留我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医治不了,那就算了吧!” 贺掌柜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想让这位姑娘失望,可自己实在能力有限,再说,这么复杂的病症,就算是神医来了也没法保证一定能把他医好的吧? “贺掌柜能不能借我一套银针?”杜晓瑜道。 “姑娘会使银针?你要来作何用?”贺掌柜再一次觉得震撼,这位姑娘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是他不知道的? “我们家有一套祖传的针法,或许可以试一试。”杜晓瑜说道。 贺云坤一下子满脸嘲讽地道:“臭丫头,之前还拐着弯地骂我没医德,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把病人拿来做试验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要真出了个三长两短,我们仁济堂还得背上医死人的骂名,敢连累了我们家,我要你好看!” 杜晓瑜眼神微凉,“贺大公子既然没本事医治,又何必小瞧了别人,我是个出身卑微的乡下丫头没错,但我们家祖传的医术是高尚的,任何人都没资格用言论抨击它。再说,你提前把话说得这么满,万一我真把病人医治好了,到时候你岂不是很没脸?” 贺云坤再一次噎住,拳头捏得紧紧的。 贺掌柜急急忙忙把贺云坤踹到后面去,第一时间取了银针来,殷勤地道:“姑娘,我今天晚些回去也没什么,病人的情况要紧,你赶快给他施针吧!”其实他就是想开开眼界到底是怎样的祖传针法能这么厉害把傻子变成正常人。 贺云坤原本想说他爹几句的,但见杜晓瑜已经开始施针,他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口出不来,只剩满脸的惊愕,整个人雕塑一样僵在原地不会动弹,双眼直勾勾定在杜晓瑜熟稔的手法上。 杜晓瑜针施到一半的时候,李大宝突然醒了过来,他完全摸不清楚状况,只是在看清楚杜晓瑜的时候怕她又扔下他,急忙张开双臂要抱。 杜晓瑜错让开,冷冰冰地道:“你若是不想死,就给我乖乖躺下,否则我现在就让你去见阎王!” 李大宝第一次见到这么严肃的杜晓瑜,心中说不出的害怕,浑身哆嗦起来。 “放松!”杜晓瑜命令。 李大宝咽了咽口水,再不敢轻举妄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32、帮倒忙 杜晓瑜又继续给李大宝施针,神情异常专注,贺掌柜和贺云坤父子俩还沉浸在震惊当中久久不能平复,都没上前打扰她。 等她施针完起身去洗手,贺掌柜才巴巴地跟上去问,“杜姑娘的爷爷一定是位世外高人吧?”这套针法他从来没见过,但是光从杜晓瑜施针的穴位来看,用法十分的巧妙,可对于银针的把控要求相当高,毫厘不到位都不行,否则病人很容易就会出事。 面对贺掌柜的疑问,杜晓瑜对答如流,“世外高人是先祖,由于种种原因隐居到了乡下,好在先祖并没有让杜家医术绝迹,而是一代一代传了下来,到我的时候,爷爷见我有天赋,就特地传给了我。” 她说的,是她在那个世界的家史,先祖的确曾在宫里任过职事过主,只是后来卷入了夺嫡风波,为了不牵连家族,先祖明智辞官隐居,这才会有几百年后的“杜氏中医”。 作为独生女,她很光荣地成为了医学世家的继承人,也不辱使命,在这一块上取得了非凡的成就。 只不过让杜晓瑜觉得可惜的是,自己白活了那么多年,连场恋爱都没来得及谈就莫名其妙穿越到了这种地方,成了人人可欺的村姑小可怜。 贺掌柜脸上越发的恭敬,“姑娘竟有如此来历,老夫真是失敬,失敬了。” 杜晓瑜失笑着摇摇头,“那都是先祖的荣光,轮到我头上便不剩什么了,我如今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贺掌柜千万别这么客气,否则我都不好意思再在您这儿待下去了。” 贺掌柜笑了笑。 两人说话间,外面传来贺云坤的嚷嚷声,还越来越大,像是在吵架。 杜晓瑜急忙擦了手,与贺掌柜一起快速走出来,然后就见到门口站着一个人,被贺云坤挡在了门外,他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可那双黑幽幽的眼睛却让人产生一种他在生气而且到了狂怒边缘的错觉。 “阿福哥哥?” 杜晓瑜十分意外,“你怎么来了?” 见他闭着嘴巴,杜晓瑜就知道自己白问了,人家不会说话。 还在骂骂咧咧的贺云坤转过头看了杜晓瑜一眼,“你认识他?” “呃是我哥哥。”杜晓瑜尴尬地道,随后又解释,“阿福哥哥不会说话,还请贺大公子不要为难他,让他进来吧!” 贺云坤再次看了杜晓瑜一眼,神色十分复杂——一个傻子,一个哑巴,臭丫头身边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阿福哥哥,你是来找我的吗?”杜晓瑜上前问。 傅凉枭暗暗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点点头。 刚才站在门外见到小榻上被扎了银针的李大宝,傅凉枭恨不能冲进去一把掐死他,就为了这个傻子,她大晚上的不顾自己安危将他从那么远的地方送来医治,倘若平日里是个善人也还罢了,可筱筱在他们家待了这么多年,一丝丝的亲情都没享受过,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睡不够的觉,分明才十三岁的年纪,却瘦得皮包骨头跟火柴棍似的。 倘若杜晓瑜不出来,傅凉枭恐怕真会控制不住一脚踹翻贺云坤然后进去就着银针杀了李大宝。 躺在榻上的李大宝朝着门口望去,刚好与傅凉枭的视线对上,对方那怨毒的眼神,就好像把自己当成了猎物,随时都能用锋利的爪子将自己撕得粉碎,他虽然傻,可傻子与婴孩一样,对于有些看不见的东西特别敏感——他在第一时间感觉到傅凉枭眼睛里的森森杀气,吓得后背直冒冷汗,手脚都有些哆嗦。 “丁伯伯他们肯定急坏了。”杜晓瑜皱皱眉道:“我这也是无奈之举,算了,等回去以后再跟他详细解释吧!——对了阿福哥哥,团子怎么样了?” 傅凉枭比划了一下团子没事的手势。 杜晓瑜终于放了心,让傅凉枭进去坐,亲自给他倒了杯茶,“你这一路是走着来的吗?” 傅凉枭喝了茶,又点点头。 杜晓瑜露出惊诧的眼神来,从白头村到镇上,那么远的距离,他是怎么走着来的?难怪刚才见他第一眼的时候他额头上还冒着汗。 杜晓瑜请贺掌柜多准备了一间厢房,想把傅凉枭送去歇息,他摇头表示不困,能帮她的忙。 杜晓瑜无奈,只好让他留下,只是,他这忙怎么帮得有点怪? “阿福哥哥,洗脸不能太用力了,会扯到他伤口的。” “阿福哥哥,喂药嘴巴不用捏这么大,他下巴快被卸掉了。” “阿福哥哥,你快松手,他这只胳膊快断了。” 杜晓瑜止不住地倒吸冷气,还好阿福和李大宝并不认识,否则任谁看了这样一幕都会以为阿福想谋杀李大宝。 傅凉枭停下来,眼神十分无辜,表示自己从来没这么伺候过人,屡屡失误很抱歉。 杜晓瑜道:“没关系,我来吧!” 傅凉枭又岂会让她近别的男人的身,一伸手挡住,比划说自己会努力的。 杜晓瑜站往一边,其实她也不想去伺候李大宝。 等把李大宝送去厢房歇下,傅凉枭才打着手语问她:为什么要救他? 杜晓瑜道:“我也不想救,我甚至想他直接死了,可是这么做并不能解决问题,你不知道,当时是李大宝躲在大榕树后面想袭击我,我也没怎么他,他自己没站稳栽下去磕成这样,我只好把他送到镇上来医治。而我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没人比我更了解李大宝他娘了,一准会借着此事狮子大开口,让我赔偿更多的钱,我哪里来钱,所以只能让李大宝彻底好起来,变成正常人。” 傅凉枭:你就不怕李大宝好起来以后反咬你一口? 杜晓瑜双眼露出坚毅冷硬的光,凉凉一笑,“他不敢,因为这套针法的最后一个疗程是关键,到时候我不会给他施针,我要他去当着全村人的面承认自己是怎么受的伤,说清楚从今往后我跟他们家半个铜钱的关系都没有,否则,他就等死吧!” 傅凉枭挑了挑眉,原来她的用意是这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33、过肩摔 第二天,贺掌柜父子俩一大早就来了铺子里。 杜晓瑜也起得挺早,帮贺掌柜把所有的草药都搬出去晒。 贺云坤见到满架子整整齐齐的笸箩以及里面的草药,轻哼一声,“臭丫头,你昨天晚上没做什么坏事吧?” 杜晓瑜没搭理他,自顾自地用手去翻弄着笸箩里面的草药,把下面的翻上来晒。 “喂,我跟你说话呢!”贺云坤大步走过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杜晓瑜没看他,淡淡地道:“我有名有姓,不叫臭丫头。” 贺云坤道:“我爱怎么叫就怎么叫,你管得着吗?” 见杜晓瑜再一次不搭理自己,贺云坤心里头滋滋冒火,一把擒住她翻弄草药的那只手,“臭丫头,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杜晓瑜手腕被他捏得疼了起来,皱皱眉,“我跟贺掌柜说好的,只要他收留我,银子可以照算,我还会教他缝合。” “谁稀罕你的银子和破医术,限你今天之内收拾东西麻溜滚蛋,否则我不客气了!”贺云坤恶狠狠地威胁道。 自从他二弟贺云峰学会了辨认草药,他爹回去以后是成天“杜姑娘”不离口,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才是他亲生女儿呢,之前没见过杜晓瑜的时候他就对她没什么好感,如今见到了,更是厌恶,一个小丫头带着两个男人住在他们铺子里,想想就不可能是什么正经人,要真传了出去,仁济堂的名声都得被这臭丫头败坏,他们贺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杜晓瑜眼神突然冷了下来,手腕翻转,一个过肩摔将贺云坤狠狠摔在地上。 老虎不发威,这里的人都当她好欺负是吧,前世跆拳道黑带可不是闹着玩的。 贺云坤疼得满地打滚,嘴里凄惨地“啊啊啊”叫着。 “我昨天就警告过你,你可以侮辱我本人,但对于我们家的祖传医术,谁要是敢说一句大不敬的话,我绝对不会饶过他,你都当耳旁风了是吧?” 贺云坤疼得满头汗,看了一眼居高临下的杜晓瑜,见她那双眼睛里滋滋冒着冷气,他更是吓得话都说不出来,连哀嚎声都憋了回去,没想到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臭丫头竟然能有如此身手,她刚才动手的那股蛮劲儿简直太恐怖了。 贺掌柜刚好进来见到这一幕,吓得脸色都变了,急急忙忙过来把贺云坤扶起来,问:“坤儿,这是怎么了?” 贺云坤捂着摔疼的手臂,警惕性地看了杜晓瑜一眼。 杜晓瑜没说话,她本来就没打算否认,随便贺云坤怎么告状。 没想到贺云坤抿了抿嘴巴,低声道:“地上有水,我刚才不小心滑倒,摔了一跤,爹你别担心。” “真是这样吗?”贺掌柜上上下下检查着贺云坤的身体,生怕他摔出个三长两短来。 “是真的。”贺云坤道,“没摔到哪儿,我歇会就好。” “你可吓死爹了。”贺掌柜拍拍胸脯,这才看向杜晓瑜,神情都带着恭敬,“杜姑娘,刚刚来了一位病人,手臂上划拉了好长一道口子,我琢磨着应该可以缝合,不如咱们趁此机会试一试?” 听到贺掌柜的话,杜晓瑜冷冰冰的眼神慢慢软化下来,仿佛刚才那一切都只是幻觉,点点头,笑着道:“好。” 贺掌柜马上乐开了花,往前头去了。 杜晓瑜跟上,路过贺云坤身边的时候,特地停顿了一下,用只有他们两个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下一次,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再敢随便喷粪,就不是一个过肩摔这么简单了。” 贺云坤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躲在大水缸后面目睹了这一切的傅凉枭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原来筱筱前世那深藏不露的身手早在乡下就有了,难怪他查不到,一直以为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丫头,“调戏”她的时候数次着了道。 杜晓瑜来到前面的铺子里,那位伤者已经躺在了小榻上,伙计正在给他清洗伤口。 贺掌柜已经准备好了缝合的针c棉线以及麻醉用的麻沸散和酒。 杜晓瑜先给伤者看了看情况,确定真的可以缝合以后才让人给他喂麻沸散。 这次她不亲自动手,在一旁当指挥。 贺掌柜穿好线拿起针,苍老的手指有些颤。 不仅是他,就连小榻上的那位伤者都吓得瑟瑟发抖,“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杜晓瑜冷静地道:“你伤得太重,伤口需要缝合处理,否则很难愈合。” 伤者目光落在贺掌柜手里闪着寒光的银针上,又是一哆嗦,脸色白得不像话,“可是这也c这也太吓人了。” 杜晓瑜又道:“你刚刚服用过麻沸散,不会痛的,放心。” “真的吗?”伤者有些不相信地问。 “嗯。”杜晓瑜安抚地笑笑。 小姑娘虽然瘦瘦弱弱,笑起来的时候却很有感染力,好像阳光全都照进了屋子,伤者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认命地闭了闭眼,对着贺掌柜道:“开始吧!” 贺掌柜转头看了看杜晓瑜,杜晓瑜对他点点头,又用眼神示意不用紧张,否则紧张容易出错。 贺掌柜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拉过伤者的手臂开始缝合。 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慢慢就适应了,上手得挺快,不过缝合完毕以后还是弄得满头大汗。 伙计马上打水来给他洗脸。 贺掌柜洗了脸之后感激地对杜晓瑜道:“今天的事,多谢姑娘了。” 杜晓瑜浅浅一笑,“应当的,贺掌柜不必客气,哦对了,记得嘱咐他十天以后回来拆线。” “拆线?” “对。”杜晓瑜道:“我们用的是棉线,不能一直留在手臂上的,伤口好得差不多就能拆了。” 贺掌柜陷入为难,“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拆。” 杜晓瑜想了一下,“这样吧,第十天的时候我尽量赶来。” “那可真是要好好感谢一下杜姑娘了。”贺掌柜心里喜滋滋的,又问她,“对了,你昨天带来的那个人什么时候能医治好?” 杜晓瑜问:“贺掌柜也想赶我走吗?” “不不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贺掌柜急忙解释,“我只是想问一下,然后让人给你们买足够的大米和油以及其他要用的东西。” 杜晓瑜道:“大概要七八天的时间。” 当然,这只是第一个疗程,如果把握得当,能让李大宝恢复一半,至于剩下的另一半,那就得看他的表现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34、榨花生油 贺掌柜说到做到,很快就让人买了足够的大米和干货送来,没办法,今天不是赶集日,买不到新鲜蔬菜,只有米粮铺子开门,卖油的铺子没开,卖肉的摊贩也没来,贺掌柜出去转了一圈,见到有人家办喜事杀猪,回来跟杜晓瑜商议,“这样吧杜姑娘,我去跟那家人买点板油回来,咱们自己炼油。” 杜晓瑜一听,摇头道:“不用了贺掌柜,油我会自己想办法的。”猪油里面胆固醇太高,她可不敢一直吃,得想想办法弄点植物油才行。 可是据她了解,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吃板油炼出来的猪油,板油便宜,自己买回去炼十分划算,至于植物油,根据原主的记忆来看,除了点灯用的豆油之外,再没见过其他能食用的,想来是还没有。 “贺掌柜,这附近有卖花生的吗?”杜晓瑜问。 “有有有。”贺掌柜连连点头道:“卖米的铺子里就顺带卖了花生,姑娘若是想吃花生的话,我这就让人折回去给你买。” “我不是想吃花生。”杜晓瑜失笑道:“买来另有用处,就麻烦贺掌柜帮我多买一些回来了,要颗粒饱满的。” “成。”贺掌柜一口应下,“姑娘可还有其他要买的,我让人记下一并给你买回来。” 杜晓瑜仔细想了想,也没让他买什么特别的,就是几样调料。 等贺掌柜安排去买东西的人出了门,杜晓瑜才来到后院,见到傅凉枭正在打水,她过去问:“阿福哥哥,李大宝醒过来了没有?” 傅凉枭点点头。 “那他跟昨天比有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杜晓瑜问出口才一拍脑袋,有些懊恼,怎么总是忘了阿福哥哥不能说话呢?于是马上改口,“算了,我自己去看。” 傅凉枭把水倒进木盆里,端着跟在她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李大宝的房间。 李大宝果然早就醒来了,肚子饿得咕咕叫,见到杜晓瑜进来,本来想像以前在家那样喊一声“鱼儿”的,可是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就被杜晓瑜那毫无情绪的眼神给堵了回去,抿了抿嘴唇,什么都不敢说。 “今天感觉怎么样?”杜晓瑜坐下来问。 “脑袋疼。”李大宝一边说一边抱着脑瓜子,满脸痛苦。 “能自己洗脸吗?”杜晓瑜又问。 之前在李家的时候,李大宝不管做什么都要人招呼,原本孟氏是让她去伺候李大宝衣食起居的,但原主实在受不了,就故意每次都出错,孟氏怕她一失手伤了李大宝,后来就没敢再让她伺候了,现在芯子换成了来自现代的她,自然更不可能受得了为奴为婢伺候人,索性只能让他自个来。 李大宝习惯了吃个饭都有人盛好送到嘴边的日子,突然之间听到要自己洗脸,心里有些抗拒,可是对上杜晓瑜冷漠的神色,莫名地后脖子一凉,哆嗦着点头,含糊地道:“能能的。” “能就好,自己洗吧!”杜晓瑜示意傅凉枭把木盆端到他面前来。 李大宝咬了咬嘴皮,走过去洗脸。 到底是被人伺候惯了的,连洗个脸的动作都那么僵硬生涩,看得杜晓瑜频频皱眉,想来第一疗程的效果还不是太明显,他这样子,跟之前没太大的差别,晚上得继续施针。 确认好了李大宝的状况,杜晓瑜心中便有了数,打算带着傅凉枭出去。 李大宝低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肚子饿,能不能给我个饼子吃?” 以前的原主通常是天刚亮就得掐着点起来给他做早饭,因为这傻子饿得比较早,她要是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他就不停地哭闹,其结果就是惹恼了孟氏,然后招来一顿打。 想起这个,杜晓瑜胸中怒火就直往头顶冒,呵斥一声,“饿一会儿又不会死,你给我闭嘴!” 李大宝不敢再出声了,默默躺回去。 以前的鱼儿从来不会大声对他说话的,昨天晚上和今天的鱼儿好可怕,他怕自己说错了话会被她直接掐死。 杜晓瑜也不想这样,可是穿越过来这么些日子,她算是看透了,有的人,你跟她讲道理完全就是对牛弹琴,比如孟氏这种典型的农村妇人,咋咋呼呼,眼皮子浅还无利不起早。 既然讲道理行不通,那就以暴制暴。 走出房门的时候,杜晓瑜发现贺云坤站在外面。 “你来干嘛?”杜晓瑜看着他问。 “没想到杜姑娘看起来柔弱,脾气却挺火爆。”贺云坤意味不明地道。 杜晓瑜回以一个微笑,“贺大公子,咱们俩这是豁牙子吃肥肉,肥也别说肥。” 贺云坤想起早上自己被她徒手过肩摔的惨相,顿时觉得她这笑容瘆得慌,双腿不觉往后退了退,马上转移了话题,“你让买的花生已经买回来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接下来的事,我自己会处理。”杜晓瑜再没给他一个正眼,转头看向身后的傅凉枭,语气温软了不少,“阿福哥哥,你一会儿帮我个忙吧!” 傅凉枭微笑着点头。 杜晓瑜带着他去往厨房。 花生全是照着杜晓瑜的吩咐买的,每一颗都很饱满。 杜晓瑜先烧了火,找来石臼和细网纱布分别洗干净烘干,这才拿来小板凳,和傅凉枭两个人坐下,动作利索地把花生皮去了然后架锅,锅烧热以后将花生仁全部倒下去不断翻炒,等白嫩的花生仁炒出金黄色就马上出锅,把花生仁倒在纱布上包起来打成死结放进石臼,然后把捣东西的杵递给傅凉枭,还没等说话,傅凉枭就直接接了过去开始舂,劲儿很大,没多久,花生油就顺着细网慢慢渗透出来。 杜晓瑜满脸惊奇,“阿福哥哥知道我要你做什么?” 傅凉枭只能回她一个笑容。 拥有这样独一无二的好皮囊已经是百里挑一,再笑起来,那真是要人命了。 杜晓瑜暗骂一声妖孽,捂着发烫的耳根子转过身去。 傅凉枭没用多久就把所有的花生油都捣了出来。 杜晓瑜取过洗干净的另一块纱布把石臼里的倒出来过滤,最后终于得到了一大碗颜色纯正的花生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35、荞疙瘩饭、连渣捞 油的问题解决好,杜晓瑜起身准备开始做饭。 眼睛一瞥见到门口放着一个白色的小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着东西。 正巧这时,贺掌柜指挥着伙计把一麻袋土豆送来,拎起那个小麻袋就要走。 杜晓瑜好奇地问:“贺掌柜,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贺掌柜道:“是苦荞,峰儿他大姨家送的,孩子们都不爱吃,我怕放在厨房里拦脚绊手的影响你,就打算拿出去问问伙计们,谁家要给谁,没人要就扔了。” 苦荞?杜晓瑜眼睛一亮,“给我吧!” 贺掌柜纳闷,“姑娘要苦荞有何用?” 杜晓瑜回他一个神秘的微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贺掌柜只好把小麻袋交到她手里。 贺掌柜走远后,杜晓瑜找来盆子,把苦荞面倒进去,加入一些冷开水不断搅拌,等面粉潮湿以后又让双手沾了些水,将盆子里的面粉搓成疙瘩,一边搓一边吩咐正在削土豆的傅凉枭,“阿福哥哥,你帮我架上蒸锅。” 傅凉枭放下手中的活,起身把蒸锅搬到灶台上,加了水。 水烧开,杜晓瑜把大小均匀的荞疙瘩倒进蒸锅,抽掉一部分干柴保持中火,大约半个小时以后,杜晓瑜揭开锅盖,用筷子戳开比较大的疙瘩看了一下,确定已经透心才起锅,倒入之前的菜盆子,再往盆子里加冷水。 这一道叫“分水”,目的是把粘在一起的疙瘩都一颗一颗分开来,再者,这么做能让疙瘩更软,吃起来口感更好。 泡上几分钟以后,杜晓瑜把疙瘩都捞出来放入铺了纱布的笊篱沥干水,再次入蒸锅,大约蒸上十五分钟就停了火。 还没揭盖,一股荞疙瘩饭的香味就飘散了出来。 傅凉枭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苦了吧唧的苦荞做出这么诱惑人的香味来,同时也有些纳闷,筱筱这么好的厨艺,前世怎么没给他展现展现呢?不过想想也是,认识筱筱的时候,他都已经是皇帝了,她一入宫就贵为皇后,哪里有那么多的机会下厨,就如同这花生油,他只知道是后来兴起的,却不知,原来出自筱筱之手,她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真是好想把这瘦巴巴的小丫头搂到怀里狠狠疼爱疼爱呢! 这么想着,傅凉枭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杜晓瑜刚好看到这一幕,有些疑惑,“阿福哥哥,你看着我干嘛?” 傅凉枭猛地回过神来,还好不用说话,比划说闻到荞疙瘩的香味,犯馋了。 “土豆削好了吗?”杜晓瑜问。 傅凉枭指了指已经削了皮清洗干净的土豆。 杜晓瑜拿到菜板上很快切成丝,把土豆丝泡在水里去淀粉,准备做个醋溜土豆丝。 油烧热的时候,贺掌柜急匆匆跑进来。 杜晓瑜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问:“怎么了?” 贺掌柜一脸惊奇地看着锅内清亮的油,凑近鼻子闻了闻,的确是有一股淡淡的油炸花生味,但没有猪油的油脂味,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杜晓瑜,“刚才坤儿告诉我说你买那些花生来不是为了吃,而是炒熟以后让阿福帮你给使劲舂碎,他还偷看到你最后从石臼里倒出小半碗油来,我一开始不相信,你这油一下锅,香味马上飘了出去,我这才迫不及待地过来看,果然不是猪油,也太香了,你告诉我怎么做的,改明儿我让孩他娘自己也做一些。” 杜晓瑜笑道:“就是花生舂出来的,贺掌柜如果想要的话,一会儿吃了饭我们再做一些送给你就是了,方法我不怕告诉你,但是舂这种油对于火候的掌控相当严格,稍微不注意花生没炒熟或者炒过头就出不了油,另外”她说着,看了一眼后面削萝卜的傅凉枭,又道:“就算是炒花生的火候掌控到位,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给舂出油来的,需要舂油的人劲儿特别大,你看看,我这小半碗油可费了阿福哥哥不少的力气呢!” 也亏得傅凉枭是练家子,劲儿不是一般的大,否则一般人还真没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那么多花生舂成半碗油。 贺掌柜一听说花生舂成油这么难,有些失望,不过想到杜晓瑜会自己做一些送给他,又高兴起来,很不好意思地说道:“花生油这么香,我都快馋出口水来了,杜姑娘能多做点饭吗?我和峰儿想跟你们一起吃。” “当然可以。”杜晓瑜道:“一会儿我让阿福哥哥过去请你们来吃饭,管饱!” “嗳,好好好,那就劳烦杜姑娘了。”贺掌柜脸上笑容越发的灿烂。 杜晓瑜很快做了一个醋溜土豆丝烧了个胡辣椒酸萝卜汤,怕他们吃不惯,又烙了几个贴饼子,给李大宝熬了一碗稀粥送去,这才让傅凉枭去前面请贺掌柜父子来吃饭。 杜晓瑜已经摆好了碗筷,等这对父子进门就开始盛饭。 一揭盖,荞疙瘩饭热气腾腾的香味就飘过来。 贺掌柜愣愣地看着饭碗里疙瘩状的颗粒,问:“这是什么?” 杜晓瑜耐心地解释道:“这就是用贺掌柜给我的苦荞做出来的荞疙瘩饭,您尝尝?” 贺掌柜早就被荞疙瘩饭的香味勾出馋虫来了,赶紧拿起筷子扒拉了一点送进嘴里,经过两道蒸一道分水以后,荞面的苦味已经淡去不少,吃进嘴里的都是香味。 “好吃!”贺掌柜满脸震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饭?” 杜晓瑜亲自夹了一筷子醋溜土豆丝放进贺掌柜的碗里,轻声说道:“疙瘩饭噎脖子,配着酸辣味的汤和菜吃才爽口。”说到这里,又不禁遗憾,“要是有碗连渣捞,再打一碗油辣椒蘸水儿撒上香菜和葱花就更完美了。”可惜没有豆浆,也买不到新鲜蔬菜。 明明被胡辣椒酸萝卜汤辣得满头大汗,贺云坤还是吃得停不下来,恨不能连舌头都给吞下去,听到杜晓瑜的话,抬起头来问:“什么是连渣捞?” 杜晓瑜眨眨眼,还真没有啊?“改天能买到新鲜蔬菜的话,我做给你们吃。” 贺云坤看着被贺掌柜和傅凉枭两个抢食得就快空了的盘子,幽怨地道:“你们给我留点儿。”又对杜晓瑜说,“只要杜姑娘肯做,新鲜蔬菜我明天就想法子帮你弄来。” 杜晓瑜挑挑眉,之前还“臭丫头”叫个不停,这会儿倒乖,一口一个“杜姑娘”简直喊得不要太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36、卖方子 “不做。”杜晓瑜突然拒绝道。 贺云坤脸上表情僵了一下,“为什么?” 杜晓瑜没说话,心道之前对我那么凶,打我一巴掌还想我捧着你,想得倒美! 傅凉枭知道杜晓瑜什么意思,暗暗笑了一下,这不肯吃半点亏的小丫头,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盘子和汤碗已经空了,汤渣都不剩,杜晓瑜c傅凉枭和贺掌柜三人已经吃饱,就剩贺云坤一个人端着半碗荞疙瘩饭发愣,随后讨好道:“杜姑娘,我保证明天一定帮你弄到新鲜蔬菜,你别生气好不好?” 怪只怪她做的饭太好吃,好吃到让人没脾气,所以就算是舔着脸,他也要想法子再吃一回。 杜晓瑜道:“我做的饭啊,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儿,要扔进某些人的肚子里,再从嘴巴出来就变成粪了,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贺大公子你会做?” 贺掌柜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言外之意,狠狠瞪了贺云坤一眼, 贺云坤被说得面红耳赤,很不好意思地道:“杜姑娘,之前是我态度不对,冲撞了你,我给你赔不是,还望你见谅。” 杜晓瑜轻哼一声,“我臭骂你一顿再给你道歉,你原不原谅我?” “我”贺云坤一下子噎住。 贺掌柜看向杜晓瑜,也是一脸的歉意,“杜姑娘,我这儿子说话没个轻重,你别往心里去,要真不痛快了,你说个你能让你痛快的法子,老夫一定满足你。” “对对对。”贺云坤连连点头附和,“只要能让姑娘消气,我一定竭尽所能去做。” 杜晓瑜眼珠子转了两下,“李大宝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那就是个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的,我是姑娘家,不方便,阿福哥哥不会说话,也不方便,我见贺大公子四肢发达,五官健全,浑身上下有的是干劲儿,不如,由你去伺候李大宝,直到他痊愈,如何?” 贺云坤马上瞪大眼睛,“你要我去伺候那个傻子吃喝拉撒?” 杜晓瑜微微一笑,“没有啊,我只是建议,你不想去,没人会勉强你的。” 分明很灿烂的笑容,却无端让人觉得后背一凉,贺云坤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他暗暗咬了咬牙,心一横,说道:“好,我去,我去就是了,杜姑娘可别忘了给我们做好吃的。” 杜晓瑜眨眨眼,“我做的吃食好不好吃,那就得看贺大公子的表现好不好了。” 贺云坤浑身一个激灵,赶忙道:“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大宝兄弟的。” “还有哦,哪有光吃饭不干活的。”杜晓瑜指着桌上的碗筷,“你要留下来吃饭,就得负责洗涮碗筷。” “好好好,没问题。”为了吃到好吃的,贺云坤也是豁出去了,连照顾傻子都能做到,不就是洗几个碗,有什么大不了的。 答应得可真快! 杜晓瑜颇为满意,本来心中的怒气早就在过肩摔的时候发泄完了,她也没想再把贺云坤怎么着,不过既然有人上赶着找罪受,那她也无须客气。 贺云坤洗涮完碗筷,又把厨房清理好才去照看李大宝。 杜晓瑜和傅凉枭则是留在厨房。 因为贺掌柜又找人买了不少的花生回来请她舂油。 两人依旧按照早上的工序来,先把花生去皮,再倒进热锅里翻炒,最后放进石臼里舂。 一麻袋的花生,杜晓瑜和傅凉枭弄了整整一个下午才舂出一罐油来,冷却以后抱去给贺掌柜,贺掌柜打开看了看,惊奇地道:“怎么冷了以后也是化开的。” 杜晓瑜笑道:“因为花生油本身就不会凝固啊,所以不管放多久都是这个样子,炒菜也一样。” “真的吗?”贺掌柜高兴得合不拢嘴,“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 每到冬天的时候,他家那口子会提前做好饭等他们回去吃,可是因为用的猪油,等他们到家的时候都有些冷了,一冷,猪油就凝固起来,必须重新热一下,再热出来的菜失了口感,没那么好吃。要是有了花生油,就不用担心这种问题了,尤其是冷来也能下酒的炸花生米,不凝固就不用反复地倒进锅里热,更不用担心一不小心弄糊。 宝贝儿似的抱着陶罐,贺掌柜惊喜地道:“多谢杜姑娘了。” 杜晓瑜笑了笑,“掌柜的无须客气,说不准往后我还有求得上你的地方呢,到时候还望你多多关照。”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贺掌柜抱着油罐来到前堂,正巧有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来买药,他鼻子灵敏,很快就闻到了花生油的香味,笑着问贺掌柜,“掌柜的,你这是炸了一罐花生抱着上哪儿去?” 贺掌柜神秘兮兮地道:“我这可不是花生,而是炒菜用的油。” “炒菜用的油?”中年人好奇地看着他,“怎么有股花生味儿?” “因为就是花生做成的油啊!” 中年人更好奇了,“你能否打开盖子让我看看?” 贺掌柜掩饰不住地想要跟别人分享这份惊喜,把中年人带到一旁,缓缓打开陶罐。 中年人探头一看,里头果然全是油,没有花生,他一脸错愕,“这这就是花生油?”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成色这样清亮的油,比点灯用的浑浊豆油可好太多了。 “对,能炒菜吃。”贺掌柜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而且炸点下酒的蚕豆花生还不会凝固起来,特别好用。” 中年人听得心痒痒,“掌柜的,我就是跑油生意的,但是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油,怎么做的你能不能告诉我?” 贺掌柜一下子收了声音。 “我可以出钱买做油的法子。”中年人激动地道。 这可是从来没见过的油种,一旦得了法子自己大肆开发,将来的利润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中年人抑制不住的兴奋。 贺掌柜道:“不是我做出来的,你想买方子,我得去问问舂油的人。” 中年人感激地道:“那就有劳掌柜的了。” 贺掌柜把油罐藏好,来到后院找杜晓瑜,把来意说明以后,杜晓瑜皱皱眉,问:“那个人可说他打算出多少钱?” 贺掌柜问:“这么说,杜姑娘愿意卖方子?” “那就得看他到底够不够诚意了。”杜晓瑜淡淡道。 很快就能彻底摆脱李家了,以后该何去何从,这是个大问题,她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本来榨花生油就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若是能顺道把方子卖出去换点钱,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题外话------ 空间丑女:夫君辣宠田蜜蜜/传闻中的美七 希望同样得到亲们的支持,去收藏一下吧~ 简介: 为啥一睁眼,亲娘被亲爹一脚踢死了! 为啥又一睁眼,亲爹就将后娘娶进门了! 又是为什么一眨眼,自己就被贱卖给人当媳妇了? 我去! 她穿越的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走过了人生红白几件大事了。 然鹅,塞翁失马,谁说不是福呢? 这里有身残志坚毒舌傲娇的小哥哥一枚! 还有勇敢睿智温柔善良的大哥哥一个。 但是,个个都嫌她丑? 太肤浅! 漂亮有啥用,咱有随身空间,能挣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37、黑吃黑 “具体给多少价,那位客人并未明说。”贺掌柜道:“若是姑娘得空,我可以带你出去看。” “好。”杜晓瑜洗了洗手,跟着贺掌柜来到前堂。 那位衣着华贵的中年人已经被铺子里的伙计请到一边坐下喝茶了,见到贺掌柜带了个十二三岁大的小姑娘出来,顿时面露疑惑,“掌柜的,你说去请做油的人,莫非就是她?” 贺掌柜笑着道:“正是。” “胡扯,这怎么可能呢?”中年人明显不信。 贺掌柜看着中年人惊诧的反应,再看一眼瘦巴巴的杜晓瑜,心中竟然升腾起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来,捻了捻须道:“的确是这位姑娘做出来的,您若是觉得有兴趣,就拿出诚意跟她谈谈,若是临时改主意了,那我们也不勉强。” “不不不。”中年人急忙辩解道:“我没有改主意,只是难以置信这么小的丫头竟然会做出花生油来。” 贺掌柜挑挑眉,心道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哩,人家不但厨艺好,医术也是一绝。 “姑娘还请这边坐。”确认了花生油的确出自这个看起来又瘦又小的小姑娘手上,中年人神情都变得有些恭敬,礼貌地请她坐下。 杜晓瑜也不客气,坐下以后接过伙计递来的茶喝了一口,这才抬头看向中年人,“我听贺掌柜说,老伯伯对我的花生油感兴趣?” “是。”中年人点头道:“我想出钱把做花生油的法子买下来,不知姑娘可愿意卖给我?” 杜晓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道:“刚才掌柜的去后院找我去的匆忙,什么都没跟我说,我还没来得及请教,老伯伯买方子的目的是什么?” 掌柜的竟然什么都没跟这小丫头说吗?中年人目光闪了一下,“无意中看到花生油,我觉得很新奇,又听掌柜的介绍了花生油的诸多好处,就想着自己也做一些出来吃。” 杜晓瑜勾起唇,那笑容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暖意,“这么说,老伯伯的目的只是想让自己家里人也吃上花生油了?” “对对对。”中年人连连点头,“就是家里吃。” “那好办。”杜晓瑜道:“刚好我们今天做的还剩一些,我把剩下的都给你,能吃上一段时间的了,以后你若是还想要,随时可以回来找我,我都免费送一些给你。”只要你还有脸来。杜晓瑜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说完,她作势要起身去给他拿花生油。 中年人一下子愣住了,僵笑道:“姑娘,我是想出钱买你的方子。” 杜晓瑜耐着好性儿问:“那么,你愿意出多少钱呢?” 中年人那双贼溜转的眼睛再次闪了闪,不答反问,“敢问姑娘是这家药堂掌柜的什么人?” 杜晓瑜很配合地回答他,“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厨娘而已,不是掌柜家什么亲戚。” 只是个小厨娘吗? 中年人暗暗松了一口气,直接给价,“一百两。” 见杜晓瑜呆愣住,中年人还以为她是高兴傻了,直接伸手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壕气地拍在桌子上,满脸的优越感,“以后还有什么好方子,姑娘都可以留着卖给我,我不会亏了你的,一定给你良心价。” 杜晓瑜微微一笑,两指夹起那张银票揣进怀里,“我的方子很简单,只需把花生买回来,榨出油就行了。” “把花生买回来,炸出油?用猪油炸吗?” “对啊!”杜晓瑜见他理解错了,索性顺着点点头,“不然你以为贺掌柜那罐子油里面为何会有花生味儿呢,那就是用猪油炸花生炸出来的。” 中年人仔细想了一下,不对劲啊,贺掌柜明明说的是用纯花生做出来的油,怎么这会儿又需要用猪油了,猪油炸花生他又不是没吃过。 反应过来的中年人脸色马上变得黑沉无比,语气不善地道:“姑娘这是想弄个假方子黑我一百两?” “哪能呢?”杜晓瑜脸上笑盈盈的,“我人在这儿,银票也在这儿,还能跑了不成?” 说完,把刚揣进去还没捂热的银票拿了出来,学着中年人的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劲儿大得惊人,桌子抖了三抖。 中年人被她骨子里那股说不出来的威慑力给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喘了几口气才重新爬起来,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姑姑娘,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杜晓瑜正色道:“老伯伯似乎不太相信我啊!” 中年人想起她所说的那个方子,顿时皱眉,有些生气地道:“贺掌柜抱来的那罐子油我闻过,一点猪油味儿都没有,花生油怎么可能是用猪油炸花生炸出来的,姑娘如此没有诚意,叫我如何信你?” 杜晓瑜托腮,继续微笑,温柔地问,“老伯伯会下厨吗?” “不会。”中年人没好气地说道。 “不会下厨,可你又能随便闻一下就知道罐子里没有猪油味儿,莫非,老伯伯经常接触油?嗯,让我想想,不下厨又接触油的,那就只能是做油生意了。” 中年人一听,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杜晓瑜神情随意地拢了拢头发,“老伯伯想利用我的方子发财,却只肯出一百两,做生意讲究一分钱一分货,你拿着一百两来,自然只能买我一百两的方子,您觉得呢?” 不动怒,不骂人,全程笑脸,出口的话甚至找不出一个脏字,却一步一步将他拖入陷阱里,最后狠狠给了他一大耳巴子。 中年人被她堵得哑口无言,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杜晓瑜把一百两银票推到他面前,“这钱,老伯伯还是收回去吧,我不欺负老人。” 这话再一次让中年人脸上火辣辣的疼,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实话实说就是了,姑娘推测得没错,我的确是在府城做油生意的,买姑娘的方子,也不全是让家人吃上花生油,更多的是为了赚钱。” 见杜晓瑜的表情逐渐变得冷漠,中年人急切地道:“姑娘,你看我都坦白了,咱们是不是可以正儿八经地重新谈谈价钱?”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油生意,对于油是相当敏感的,今天是头一回见花生油,他敢肯定绝对是首次面世,这是大商机,一旦把握不住,就得错过大把大把的银子。 杜晓瑜打心眼里不想把做花生油的方子卖给这样一个人,于是狮子大开口,想逼他知难而退,“你要是敢把一百两往上翻二十倍,或许我会考虑考虑。” 二十倍,两千两。 中年人吓傻了,好久才缓过神来,咬咬牙道:“好,两千两就两千两,但是我今天没带这么多银票,明儿一早一定给姑娘送来。” 花生油有着一本万利的前景,绝对不能被两千两束了手脚,否则他会后悔死的,但他的确是拿不出这么多的闲钱来,只能先去钱庄借,把方子买回去再说。 这下,换杜晓瑜愣住了,这人到底是人傻钱多还是他真内行,看到了花生油的商机?——管他呢,反正只要他肯出钱,她就把大量加工花生油的方法以及要请人打造的工具都告诉他,于是笑眯眯的一口道:“成交!”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38、我有个条件 中年人走后,贺掌柜走过来,瞠目结舌地看着杜晓瑜,“姑娘,老夫刚才没听错吧,你开价两千两银子?” 杜晓瑜笑了起来,“我只是吓唬吓唬他,想让他知难而退的,其实要真有人诚心买,我大概五十两银子就卖了,刚才那位老伯伯一来就骗我说是买回去做花生油给自家人吃,如此奸诈之人,我又岂会让他得逞,至于他最后答应的那些话,我也没放在心上,两千两银子是个什么概念,大家都清楚,要真有那么多钱,他抱着都能吃一辈子了,又何必巴心巴肺拿来买一个不靠谱的方子呢?” 贺掌柜觉得她说得很对,想到那个中年人前后两副不同的嘴脸,啐一声后叱骂道:“第一眼我还以为是个实诚人,哪里想得到,竟会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奸诈之徒,幸好姑娘机智想法子应付了他,否则做花生油的法子要落在这种人手里,将来他一准会坐地起价,到时候不知道多少百姓要遭殃。” 杜晓瑜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身去往后院。 正准备把厨房清理一下开始做晚饭,贺云坤又再一次急匆匆跑来,“杜姑娘,外面有人说要找你。” 杜晓瑜愣了一下,“谁?” 贺云坤也是一脸茫然,“我只听他管你叫妹子。” 一听,杜晓瑜就知道是谁了,她擦了擦手,跟着贺云坤来到药堂外面。 门外站着的正是丁文章,见到杜晓瑜平安无事,他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下去,急切地问道:“妹子,你怎么来了镇上?” 杜晓瑜愧疚地说道:“丁大哥,对不起,让你们跟着担惊受怕了。” 丁文章顺势摸摸她的脑袋,“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你人没事就好,快跟我回去吧,小团子因为你一个晚上不在,哭得可伤心了。” 他并没告诉杜晓瑜孟氏那个泼妇因为李大宝的事拿着菜刀闹上他们家,甚至扬言说他们一天不把人交出去,她就搬到他们家来白吃白住。晓瑜妹子是个心慈的,要知道了这些事,一准着急,还是暂时瞒着的好。 杜晓瑜咬咬唇,脸上的歉意越发的明显了,摇头道:“丁大哥,我暂时还不能回去。” 丁文章急了,“为什么?” “因为李大宝。” “李大宝也在这里?”丁文章问:“他是否真如李老三家的说的那样,受了伤?” 杜晓瑜犹豫着点点头。 丁文章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你快仔细跟我说说,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杜晓瑜请他进去坐,亲自给丁文章倒了茶以后才慢慢地把昨天晚上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丁文章听罢,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满脸愤怒,“这么说,是李大宝想把你拽回去,结果自己没站稳栽倒在地上摔伤的?” 杜晓瑜颔首。 丁文章道:“既然是这样,那就更好办了,妹子你跟我回去把话说清楚,我爹是里正,李老三家两口子不敢过分为难你的。” 杜晓瑜摇头道:“丁大哥,光凭我的一面之词,孟氏是不可能相信的,更何况这么做,治标不治本,孟氏没从我身上讹到点什么,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倒不如想个法子永绝后患。” 丁文章讶异地看着她,“什么法子?” 杜晓瑜半真半假地说道:“贺掌柜说他能医治好李大宝的痴傻症,等他痊愈之后,我就有办法让他亲口承认是自己摔伤的,并且我还能让他亲自出面撇清我和他们李家的关系,从今往后再无瓜葛,只有这样,我才能彻底离开李家,否则哪怕我人已经不在他们家了,孟氏也会三天两头找上门来闹,我有预感,十两银子绝对满足不了她的胃口,要想断了孟氏的念头,只能把主意打在她儿子身上。” 丁文章想了想,也觉得她说得有理,“妹子,那你有把握能把这事儿办稳妥吗?” “放心吧丁大哥。”杜晓瑜对他露出一个宽心的笑容来,“我有分寸的。” 不知为什么,丁文章看到这样的笑容,潜意识里就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了她,“那好,我这便折回去给我爹娘报个平安。” “谢谢丁大哥。”杜晓瑜又想起了什么,说道:“你是走路来的吧,那么远,难为你遭罪了,一会儿赶着牛车回去,我记得牛车上放着一把镰刀,这样你还能在半路打几捆牛草。” 丁文章道:“没事的妹子,我浑身有的是劲儿,走得动,牛车留着给你回家的时候坐。” 杜晓瑜心下一暖,嘴上还是坚持,“丁大哥放心,等回去的时候,我会请贺掌柜帮忙雇车的,你只管把牛车赶回去,留在我这儿,万一家里要用牛,岂不是耽搁了。” 说完,很快去后厨用葫芦装了一壶水,又拿了几个饼子包好送出来给他,“这是给丁大哥路上吃的,你拿着。” “这”丁文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天色不早,丁大哥赶紧走吧,否则天黑了可就看不见路了。”杜晓瑜道。 “嗳,那我走了,妹子记得照顾好自己。”丁文章本来还想去看看李大宝的,但是看看天色的确不能再耽搁,他赶紧拿上杜晓瑜给的东西转身出了仁济堂。 原先杜晓瑜还想着请阿福回去保平安,如今既然见着丁文章,那就不用了。 吃完晚饭,杜晓瑜又给李大宝扎了针,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才回屋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杜晓瑜才起身准备晨练活动一下这副软弱的小身板儿把自己前世的体格找回来,前堂的伙计就来找她说昨天那个买方子的中年人又来了。 杜晓瑜一挑眉,难道那个人还真带了两千两银票来买方子? 她来到前堂,看到中年人时却大吃了一惊,只见他鼻青脸肿,腿还有些瘸,看样子,像是来的路上被谁给揍了一顿。 “老伯伯这是怎么了?”杜晓瑜好奇地问。 中年人蔫头耷脑地叹了一口气道:“姑娘,你的方子我买不了了。” 杜晓瑜并没觉得多意外,两千两买一个方子,除非这人是傻子。 中年人又接着说道:“我昨天去钱庄借钱没借到,只好从朋友那儿东拼西凑了五百两,哪曾想到来的途中被一伙天杀的劫匪给劫走了,还把我狂揍了一顿。”一面说一面捂了捂自己红肿的脸,疼得龇牙咧嘴。 杜晓瑜不知道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所以反应很平淡,“老伯伯之所以赶早来,就是想告诉我你买不了方子了?” 中年人一脸委屈,“姑娘,并非我不讲信用,而是我浑身上下只剩昨天给你的那一百两了,不信你看。”他一边说一边脱了鞋,从鞋垫下面拿出那张折过的银票来。 杜晓瑜嘴角微抽,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 中年人尴尬地穿好鞋,又把银票塞进怀里,“我是特地来跟你说一声的,这就告辞。” 杜晓瑜眼眸微眯,昨天还满口谎言想诓她的方子去发财,今天却能因为一句话而天不亮就从府城往镇上赶,只为了亲自告诉她他没钱买方子?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你等等。”杜晓瑜叫住他。 中年人一愣,转过头来,“姑娘还有事?” 杜晓瑜打算赌一把,“这样吧,你把你的一百两给我,方子我卖给你,但我有个条件。” ------题外话------ 好友文推荐,2p中,求收! 书名:侯门衣香/by风雨归来兮 简介: 天武国第一美男,光风霁月、英明神武的镇国公世子,最近新得了一种难以启齿的病。 隔壁广平侯府的世子夫人撩他,他气,气她不守妇道,勾引男人; 隔壁广平侯府的世子夫人撩别人,他更气,气她不守妇道,勾引别的男人! 气得人都冒烟了,怎么办? 那就想办法逼她和离,再想办法娶回家锁起来,看她还怎么撩人! (要撩也只能撩他一个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39、想有个家 中年人一听杜晓瑜愿意把方子卖给自己,顿时喜不自胜,“什么条件,姑娘请说。” 杜晓瑜道:“如果你能把花生油的生意开发出来并做大,那么我要抽三成利,如果你没成,弄瞎了,那我分文不取,老伯伯要是答应的话,一百两银子你留给我,做花生油的方子你带走,你若是觉得不妥,那就当我没说。” 三成利? 中年人蹙眉想了一下,花生油蕴藏着巨大的商机,他又在京城有人脉,一旦做到天子脚下,利润有多庞大可想而知。 “好,我答应你。”中年人目光坚定地道。 杜晓瑜看了他一眼,那样的眼神不像是作假,她有些疑惑,这个人不算是坏到底的那种,至少是还有良知的,那么昨天他为何要那样骗自己呢? 中年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脸有些热,很不好意思地道:“我在生意场上也算是老油条了,做我们这一行的,一个比一个精,昨天跟姑娘谈价的时候,我习惯性地拿出与别的顾客谈生意的做派来,惹得姑娘不痛快,还请姑娘别往心上去。” 原来如此。 杜晓瑜仔细想想也对,商人本来就无利不往,每一笔生意自然都要站在自己利益最大化的那一边,古往今来皆是如此,那么他会想着给自己下套也无可厚非了。 谈妥了,杜晓瑜请贺掌柜帮她写了契约书,又跟着中年人去镇长办公的署衙摁手印盖了章缴了税,契约书才算正式生效。 中年人姓秦,名宗成。 走出镇长署衙的时候,秦宗成把之前那张一百两的银票掏出来递给杜晓瑜,杜晓瑜想起这银票曾被他塞在鞋垫下面,有些嫌弃,便说道:“我不要银票,你去兑换成散银给我。” 秦宗成不敢忤逆她,很快兑换成散银装在钱袋里递给她。 杜晓瑜收下银子,回到药堂才肯说做花生油的法子,“我这几天做的少,所以是用石臼舂出来的,但是数量多的话,就不能这么做了。” 秦宗成好奇地问,“那具体到底要怎么做呢?” 杜晓瑜道:“工序有点儿复杂,我说着,你去找纸笔记下来。” 秦宗成又去贺掌柜那儿借了纸笔过来。 杜晓瑜缓缓开口,“这第一道就是筛选花生,要颗粒饱满的,尽量别把不好的掺杂进去。” “第二道,把筛选出来的花生碾碎成坯子,然后把碎花生放到蒸屉里面蒸,要蒸到手指头捻一下都能出油的地步,接下来用稻草将蒸出来的碎花生包成饼,厚度一定要均匀,再让力气大的工人压实踩平,你可以找人做模型,这样就能保证每个饼都一样了。” “最后,把所有的饼都放进油槽,插上楔子,再利用重物敲击楔子,达到榨油效果,这个重物最好是很沉的石器铁器之类,要是没有,就去砍一棵粗一点的树,总而言之,一定要重,然后招几个力大无穷的工匠专门负责这一块。” 杜晓瑜一面说,一面从秦宗成手里拿过笔把油饼模型和油槽图案画下来,又交代他如何在出油口进行第一道过滤,以及花生油的保存方法。 秦宗成听完,目瞪口呆地望着杜晓瑜,“姑娘是怎么知道这些办法的?” 他做了很多年的油生意,但全都是动物油,植物油也只有豆油,而且豆油不是食用的,只是点灯用,价钱十分便宜,做法跟杜晓瑜嘴里说出来的一点都不同。 他很好奇,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法子,这瘦巴巴的小丫头是从哪儿看来的? “怎么知道的你无需过问。”杜晓瑜神色平静地道:“但我能保证,你要是做得出来,绝对是大魏第一家,能带来多大的利润,秦老伯比我更清楚。” 秦宗成心潮澎湃,“太好了,我回去以后就抓紧时间让人建油坊,把姑娘交代的工具都备齐,等开工了,我再请姑娘亲自去过目监督。” 杜晓瑜颔首,“若是花生油做成功了,你也可以试试大豆和菜籽,做法一样。” 秦宗成拿起杜晓瑜画的图纸,如获至宝地小心揣进怀里,已经预想到花生油大好前景的他激动得险些给杜晓瑜跪下了。 动物油的做法相当简单,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贫苦百姓家,都能自己买板油回去炼油,光是这一点,就削弱了很大一部分市场,再加上吃这碗饭的同行也多,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 他这次出来,本来是想多跑几个地方,看能不能突破一下传统动物油的,不曾想遇到了杜晓瑜这个福星,给了这么个新奇的方子。 秦宗成早就激动得不行,恨不能插双翅膀飞回府城马上开工。 送走了秦宗成,杜晓瑜才把自己一直忍着没显露出来的兴奋表现在脸上,拿着鼓鼓囊囊的钱袋第一时间去后院找傅凉枭。 “阿福哥哥你看,我有钱了,是靠我自己的本事赚来的。”她稚嫩的声音满含激动与兴奋,脸上全是笑容,的确是穿越以来自己赚的第一笔大钱,心情那叫一个激动,连早饭都可以不吃了。 傅凉枭看着她开心的样子,自己也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来,打着哑语问她:那么多钱,想做什么呢? 杜晓瑜顿了一下,说道:“我要盖房子。” 傅凉枭愣住。 “我马上就要带着团子离开李家了啊!”杜晓瑜满脸憧憬地道:“虽然还不知道将来会漂泊到哪里去,但我总觉得,该在白头村建个落脚的地方,万一以后在外面落魄了或者闯累了,我还能有个家可以回。所以这一百两银子,我要拿去盖房子,嗯,盖两间卧房,一个小客厅,一个小厨房,再围一个大大的篱笆院,院子里种些蔬菜,团子喜欢小动物,我可以给他买两只兔子来养,等过了年开了春,我就得送他去私塾念书了,哎呀,这么一算,又是好大一笔钱,我得想想办法尽快赚到钱才行,否则老是不够花。” 傅凉枭憧憬着她憧憬的那种平淡温馨的日子,心中全是羡慕,他也好想加入那个家,一个有她有温暖的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40、我不会让你走的 杜晓瑜憧憬完,这才看向傅凉枭的手臂,他伤的是左臂,昨天舂油虽然用的是右臂,但难免有所牵扯。 想到他一个人拼了劲儿把那一麻袋花生给舂出来,杜晓瑜心里很不是滋味,眉头一蹙,关切地问:“阿福哥哥,你的手疼不疼?” 傅凉枭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绕到这个话题上来,不过既然有人关心,那他是不介意“疼一疼”的,于是马上做出有点痛苦的样子来。 杜晓瑜吓坏了,拉着他的衣袖就往外走,“也到了换药的日子了,出去我给你瞧瞧。” 傅凉枭没反抗,就这么跟着她来到前堂。 杜晓瑜找来剪刀,动作利索地给他剪开之前包扎的纱布,仔细检查了一番,还好,虽然伤口被扯到,但因为结了痂,问题不大,她很快给他敷药包扎。 傅凉枭纹丝不动地坐着,任由她伺候,目光落在她的发顶上,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眼神有些飘忽。 杜晓瑜察觉到他盯着自己看,脸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在那个世界的时候,舅舅是跆拳道教练,老爸担心她因为容貌太过引人注目招来不必要的灾祸,于是不由分说将她扔给舅舅,日复一日地学跆拳道,学简单的近身格斗术防身,成功把她操练成了“女汉子”,但实际上,她内心是很矜持内敛的,尤其是接触的异性比较少,刚穿越过来又遇上这么个颜值爆表的美男子,再被他这么盯着一看,心里面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好在杜晓瑜够淡定,喜怒不形于色,除了面颊有些红之外,再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取来新纱布帮傅凉枭包扎好才起身回了房间。 望着她仓惶而逃的身影,傅凉枭摇头失笑,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 —— 贺云坤果然说到做到,跑回家去把地里的油菜大白菜白萝卜拔了一筐子背到药堂后院来,还顺带拔了一把香葱和香菜。 杜晓瑜没想到他动作那么迅速,却也难得的没跟他吵,当即去厨房泡豆子,泡好豆子,杜晓瑜又去洗石磨。 贺云坤很是不解地望着她,“这是要做什么?” “磨豆浆。”杜晓瑜道:“咱们没有驴子,一会儿你自己来推磨,我要去洗菜。” 贺云坤脸有些黑,“你把我当驴子使?” 杜晓瑜已经把石磨清洗干净了,站起身,很无所谓地道:“你要是不乐意,就去找头驴子来代替你。” 贺云坤脸更黑,又不是赶集日,他上哪儿找驴子去,他们家又没有。 杜晓瑜把泡好的豆子端了过来,用木勺舀起来倒进石磨中间的圆孔里,一边舀一边对着贺云坤道:“还不赶紧的过来推磨,你还真等着驴子来拉啊?我这做的豆浆,又不是碾米,驴子来了一身的味儿,能吃得下去吗?” 贺云坤嘟囔两句,最终还是乖乖过来推磨,豆浆磨好,杜晓瑜过滤了两道,把残渣都过滤完以后才倒进铁锅里,大火煮,让贺云坤看在一旁搅动以免糊了粘在锅底,她切菜。 这时,傅凉枭进来了,见到贺云坤站在杜晓瑜旁边,目光突然就冷了下来。 好在杜晓瑜忙着切菜,没见到傅凉枭眼中的冷意,但她知道是他来了,顺嘴说道:“阿福哥哥手臂受了伤不方便,我这边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去歇着吧,过不了多久就能吃上饭了。” 傅凉枭没听她的,直接走了进来,戳戳她的手臂,比划着手势。 杜晓瑜抬头看他,反应了好半天,这才看向贺云坤,蹙眉道:“李大宝醒了,你快过去看看。” 傅凉枭眼中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自然而然地从贺云坤手里接过勺子搅豆浆。 贺云坤只好急急忙忙去看李大宝。 豆浆煮开以后,杜晓瑜拿出三四个碗来,一个碗里盛小半碗豆浆,再逐一放适量的糖,搅拌均匀以后,首先端起一碗来递给跟着她忙活的傅凉枭,笑着道:“阿福哥哥你尝尝这个,好不好喝。” 傅凉枭接过,吹了吹热气后喝了一大口,眼睛亮了亮。 杜晓瑜一看他反应就知道好喝,心情顿时愉快起来。 傅凉枭很快把半碗豆浆喝完,咂咂嘴巴,又把碗递给她。 杜晓瑜道:“没了,一人就半碗,剩下的要用来做菜,你要是喜欢,等以后我盖了房子有自己的石磨,我可以经常做,你来喝就是了。” 傅凉枭笑着点了点头,神情十分的温柔,之前瞪着贺云坤的那股子阴戾早就不知所踪。 杜晓瑜转过身,把切好的白菜放进锅里煮。 忙活了大早上,饭菜终于上桌。 贺掌柜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掐着饭点第一时间赶过来,见到桌上的饭菜,很是好奇,“姑娘今天早上做的又叫什么饭?” 杜晓瑜笑着说道:“是昨天剩的疙瘩饭,我用同样的方法把疙瘩饭和米饭拌在一起,这种也很好吃的,您可以尝尝,若是吃不惯,我还烙了饼子。” 贺掌柜拿起筷子,挑起疙瘩饭尝了一口,不住地点头赞道:“荞面和米饭的味道混合,竟然会这么好吃,姑娘这手艺,实在是让人惊喜。” 杜晓瑜得了夸,脸有些红,这些手艺都是小时候在外婆家,外婆教她的,对她来说,这是外婆的味道,不是酒店里的顶厨能做出来的。 贺掌柜又看向一旁的大碗以及旁边小碗里撒了嫩绿葱花的油辣椒蘸水,问道:“这就是姑娘说的‘连渣捞’?” 杜晓瑜点头道:“这是土话喊法,其实叫做菜豆腐,贺掌柜应该也没吃过,快坐下来尝尝吧!” 贺掌柜欣喜不已,一屁股坐了下来。 杜晓瑜把他的饭推过去,再盛了一碗递给傅凉枭,又盛一碗给刚进门的贺云坤,这才最后盛自己的。 除了菜豆腐,她还做了一盘干锅土豆,炸了一碟花生米,还凉拌了一盘木耳,这木耳是贺掌柜买来的干货泡发的。 面对这么新奇又丰盛可口的一桌子饭菜,贺掌柜父子吃得很是痛快,傅凉枭也没落下,在她面前,他不会故作矜持,更不会端架子,就只是普通人那样的吃饭。 杜晓瑜看着吃得心满意足的三人,弯起眉眼笑了笑。 抹了嘴,贺云坤才打着饱嗝说道:“杜姑娘,我觉得你的治疗应该有效果了,李大宝今天看起来就有点怪怪的。” 杜晓瑜呼吸一顿,忙问:“怎么个怪法?” 贺云坤挠着脑袋,“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要不,我带你去看看吧!” “好。”忙不及收拾碗筷,杜晓瑜随意擦了擦手就跟着贺云坤来到李大宝的房间,后面跟着贺掌柜和傅凉枭。 李大宝正在喝粥,这是杜晓瑜单独给他煮的纯米粥,他在家那会儿一年到头也喝不上几回,况且又是出自杜晓瑜之手,他可爱喝了,一手拿着勺子,另外一只手拿着烙饼,咬一口饼子喝一口粥,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 杜晓瑜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忙望向一旁的贺云坤,小声问,“这就是你说的效果?”分明更傻了,哪里有好转的迹象? 贺云坤对着她“嘘”了一声,小心地走近李大宝,然后一跺脚,大声喊道:“李大宝!” 李大宝一下子呛住,咳了好久才缓过气,愤怒地盯着贺云坤,“你干嘛?吓死我了!” 听到李大宝说话的声音,杜晓瑜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试探地问:“李大宝,你恢复了?” 李大宝转过头来看向杜晓瑜,抿了抿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知道在这里住了两天,自己以前尿床的习惯没有了,说话也不再磕磕巴巴,正常了许多,更重要的是,脑袋似乎灵光了不少。 “你知道我是谁吗?”杜晓瑜又问。 李大宝再次抿唇,他当然知道,要不是他娘一再虐待,眼前这位就还是他媳妇儿,再过两年就能圆房的,可是 “你别跟我装傻充愣!”杜晓瑜的声音慢慢冷了下来,呵斥道:“好了就是好了,你要再不吱声,就别怪我使手段。” 李大宝被她吼得抖抖索索,“鱼儿,我” “闭嘴!”杜晓瑜冷冷道:“从今往后叫我杜姑娘。” “是,杜姑娘。”李大宝低垂着脑袋,慢吞吞地挤出一句话来。 杜晓瑜捏紧拳头,看了一眼他脑袋上还绑着白纱的伤口,“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李大宝又不说话了。 杜晓瑜很想给他一脑掌,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平静地说道:“你那天晚上偷袭我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李大宝双眼一亮,抬起脑袋来,欣喜地看着她。 “但你别高兴得太早。”杜晓瑜依旧是冷淡的语气,“我原谅你的前提,是你必须自己去你娘跟前承认是你偷袭的我才会自己跌倒受了伤,还有,你得当着全村人的面说明白,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是你们李家的童养媳。” 李大宝一听她要永远离开李家,马上不乐意了,“我不去,我不会让你走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41、买珠花 听到李大宝说的话,杜晓瑜冷笑起来,“你人如今在我手上,我若要把你怎么样,也就是一根银针的事儿,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能耐拦着我离开李家。” 李大宝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杜晓瑜伸手摁了摁他脑袋上的一个穴位,李大宝马上疼得嗷嗷直叫。 “你要是乖乖的听话按照我说的去做,那么,从今往后你就会恢复成正常人,再也没有人会说你是傻子,可你要是死磕着不放我走,那么,刚才有多疼,过不了几天,那疼就会十倍百倍地往上翻,直到把你疼死为止。”清晰地看到李大宝眼中的恐惧,杜晓瑜心下很是满意,“你若是答应,再过三天我们就回去,不答应,那就在这儿等死吧!” 李大宝吓得脸色煞白,哆嗦着牙关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杜晓瑜冷哼一声不再看他,转身就出了门。 贺云坤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很快追上杜晓瑜,问道:“杜姑娘,你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童养媳,这到底咋回事儿啊?” 杜晓瑜心情不好,不想回答他。 贺云坤还要追问,却被后面的傅凉枭一把掐住肩膀往旁边狠狠一推。 贺云坤撞在墙上,疼得直抽气,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本想呵斥这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两句,哪曾想对方正盯着自己,那戾气森森的眼神,让贺云坤瞬间觉得自己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但凡他敢吭声多说一个字,这条毒蛇马上就能扑过来咬断他的脖子。 后背不知不觉起了一层白毛汗,贺云坤到口的那些话全都堵了回去,大气不敢出。 等反应过来对方不过是个不会说话的山村野夫,对方早就走没了影儿。 “真是邪了门儿了!”贺云坤一脚踹在墙上,愤怒不已,他竟然被个哑巴给吓软了?这事儿要传出去,往后他这张脸还往哪搁。 傅凉枭就跟在杜晓瑜身后,知道她心情不好,他也没上前打扰,安安静静,就连走路的脚步声都特意放得很轻。 杜晓瑜一路心事重重,压根没注意到后面傅凉枭和贺云坤的那个小插曲,这下转过身来,看到傅凉枭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有些讶异,“阿福哥哥,你跟着我做什么?” 傅凉枭抬起头来,脸上的冷色和眉目间的阴翳顷刻间全部退去,只剩柔和,打着哑语说:我担心你。 杜晓瑜无奈地笑了起来,“我没事,真的。” 她不是在生李大宝的气,而是为原身这么些年的任劳任怨感到不值,所以心中有些难过。 不过这一路走来,也消散了不少。 见傅凉枭不相信,杜晓瑜又抚慰道:“我只是在合计以后日子该怎么过,毕竟要建新家,怎么着也得有个大致计划的。” 傅凉枭点点头,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 李大宝白天被杜晓瑜吓得不轻,可是他不想她离开他们家,所以接下来饭不吃了,药也不喝,一直闹情绪。 天色将将暗下来,杜晓瑜准备过来给李大宝扎第三次针,见到贺云坤端着原封不动的汤药出来,她拧着眉,“怎么,李大宝没喝?” 贺云坤直接把药给倒了,瞄了一眼杜晓瑜身后没跟着那个哑巴,这才愤怒地说道:“听你白天说的话,我寻思着这傻子一家对你不好,那你干嘛还巴心巴肺地想法子治好他,直接撂在一边得了,你管他是死是活。” 杜晓瑜抿了抿嘴巴,自家人知自家事,贺云坤不是她,当然明白不了她的苦衷。 不过,看到李大宝这倔样儿,杜晓瑜心中的确生气,索性针也不扎了,直接回房。 贺掌柜已经回去了,贺云坤因为要照顾李大宝,就留了下来跟李大宝住一间房,李大宝在里屋,他在外屋。 夜间的时候,贺云坤火急火燎地敲响了杜晓瑜的房门。 杜晓瑜被惊醒,穿衣下床打开门见到是贺云坤,蹙眉问他,“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跑这儿干啥来了?” 贺云坤喘着气道:“是李大宝,他疼得满地打滚,你快去瞧瞧吧!” 杜晓瑜道:“你不是大夫吗?怎么不先给他看看?” “我看了啊!”贺云坤解释道:“可是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只能推测大概是因为睡前没扎针的缘故,所以才敢来叫醒你。” 杜晓瑜了然,快速跟着贺云坤来到李大宝的房间。 李大宝躺在地上抱着脑袋左右翻滚,疼得又哭又叫,见到杜晓瑜,顿时犹如看到了救星,嘴巴里断断续续地道:“救我,鱼儿,救我。” 杜晓瑜冷眼望着他。 李大宝生怕她转身就走,马上道:“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杜晓瑜紧绷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吩咐贺云坤,“取银针来。” —— 三天后,赶集日。 杜晓瑜心情不错,起了个大早,这个时辰集市上摆摊的小贩还不算多,但卖零食的那几位差不多都来了,杜晓瑜给团子买了不少零食,又买了几斤排骨两条鱼,鱼儿是鲜活的,她向卖鱼的老板买了个小桶,就这么提着在水里游得欢快的鱼上了雇来的牛车,远远就见到傅凉枭拎着一个大包袱走过来。 杜晓瑜很好奇,问他,“阿福哥哥,你买了什么?” 傅凉枭上了牛车以后把包袱打开,杜晓瑜看到里面放着好几匹布,有女款碎花的,也有颜色深一些的男款。 这些布杜晓瑜见过,每一匹都要好几百文钱,可不便宜。 “阿福哥哥买这么多布料做什么?”她惊讶地问。 傅凉枭比划:给你做衣裳。 杜晓瑜呆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之前手里有点钱,也买过布料,但那是给团子做衣裳的,做不成她的,现如今她身上穿的虽然不是之前在李家破破烂烂的那一身,却是丁文章媳妇廉氏送给她的旧衣裳,她穿起来一点都不合身,太蓬松了,而且也旧得不像话。 在此之前,杜晓瑜暂时还没想过给自己买布做衣裳,没想到阿福替她想到了,杜晓瑜有些过意不去,“你买都买了,我要是拒绝,也太不像话,这样吧,你买了多少钱,我给你钱就是了。” 她一面说一面要掏银子。 傅凉枭一个劲摇头,表示不要她的钱,伸手扒拉开布料,从下面拿出两朵珠花递过来。 杜晓瑜满脸惊讶,“送给我的?” 傅凉枭颔首。 “真漂亮。”原身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戴过珠花,杜晓瑜接过去,有些爱不释手。 傅凉枭从她手中抽出一朵来亲自给她戴上,又打哑语解释回去以后他不会告诉别人这是他给她买的。 这是考虑到她的名声问题了。 杜晓瑜嘴角露出甜甜的笑意,心下暖暖的,“阿福哥哥,谢谢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42、再无瓜葛(一更) 李大宝那天晚上被折腾怕了,乖乖坐在牛车上一声不敢吭,几人回家的路还算顺畅,刚要入村,遇到了砍柴回来的陈二狗。 陈二狗见到杜晓瑜和李大宝以及丁里正家那位远房亲戚阿福坐在一辆牛车上,愣愣地看着几人半晌才回过神来,面色复杂地对着杜晓瑜道:“小鱼儿,你可算回来了,丁里正家那头就快闹翻天了,赶快回去看看吧!” 杜晓瑜一听就猜到准是孟氏上门闹去了,当即沉下脸色来,但还是客气地跟陈二狗道了谢,然后吩咐赶牛车的大叔加快速度。 才到丁家门外就听到石头堆砌成的院子里传来嚷骂声,“丁文章你个天杀的,你竟然敢推我,杜晓瑜那个害人精把我儿子弄丢,你们家不给个交代也就算了,还敢这么对我,你等着,我要去县衙告你们欺压村民!” 孟氏的声音越来越近,听着像是走出来的样子。 果不其然,不多会儿,丁家的大门就被打开了,孟氏一身的灰,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眼睛肿得不像话,看得出来这些日子没少为李大宝失踪一事操心。 见到外面的牛车以及牛车上的几个人,孟氏的哭骂声一下子就卡在了嗓子里,瞳孔慢慢放大,难以置信地望着全须全尾的李大宝,好久才缓过劲儿,激动地喊:“宝儿,宝儿你回来了?” 嘴里说着,人就已经扑了过去。 李大宝想到自己这几天在药堂里过的憋屈日子,没忍住红了眼圈,任由孟氏抱着,委屈地喊了一声,“娘。” 见到这巨婴又像以前一样遇到什么事都喜欢往他娘怀里钻,杜晓瑜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李大宝听到了杜晓瑜的声音,后脖子一凉,脊背僵住,抿了抿嘴巴以后从孟氏怀里挣脱出来。 孟氏愣愣地望着他,“宝儿,你这是咋的了?” 这时才注意到李大宝额头上有个疤,孟氏马上尖叫起来,厉声问:“宝儿你实话告诉娘,这是不是那天晚上杜晓瑜给打的?要是,娘今儿非给你做主一分不少的讨还回来不可!” 李大宝瘪着嘴巴,一副想哭想哭的样子。 后面跟出来的丁文章拳头捏得咯吱作响,这几日丁家让孟氏这泼妇闹得鸡犬不宁,小团子更是连房门都不敢踏出半步,生怕一出来就被孟氏给逮回去毒打,就连他那两个月大的儿子也被孟氏的吵闹声吓得可劲儿哭,若非他爹拦着他说一定要等杜晓瑜回来,他早就忍不住动手了,哪还会任由孟氏成天来丁家撒泼。 杜晓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对着孟氏道:“之前跟婶婶的约定,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孟氏瞅她一眼,“怎么着,银子凑齐了?” 杜晓瑜淡笑,“看来婶婶还真没忘,那么,趁着今儿这么多人在,咱们当着里正大伯的面把事儿给了了吧?” “你等等!”看到杜晓瑜准备掏银子,孟氏阻止道:“十两银子是之前说好的你给自己赎身的钱,可你把我们家宝儿打成重伤,这笔账总不能不声不响地就给了了吧?” 孟氏声音尖细刻薄,现在又是从地里干活回来吃中饭的时辰,因此没多久就引来不少村民围观。 李大宝被打伤之后不见的事,村民们早就听说过了,虽然她们都相信杜晓瑜的为人,可李大宝失踪了是事实,而且一失踪就是这么多天,就算杜晓瑜人品过硬,也架不住山里人的八卦心思。 所以,有那么一部分人看向杜晓瑜的眼神就带着质疑。 杜晓瑜也不在意,旁若无人地反驳孟氏的话,“李大宝额头上的伤跟我无关。” “杜晓瑜!”孟氏手指挖过来,劈头盖脸地骂,“铁蛋都亲眼见着了你还敢狡辩?合着我这么多年就养了个白眼狼是吧,你个吃里扒外的混蛋玩意儿,宝儿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杜晓瑜反问,“铁蛋看见什么了?” 人群后面被点到名的铁蛋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撒丫子跑回自个家里躲了起来。 孟氏嚷道:“他看见你亲自动手打了我家宝儿。” 杜晓瑜脸色十分平静,“那你怎么不问问你儿子,别人看见的,能有你儿子自己看见的清楚吗?” 孟氏气哼哼地看向李大宝,哄道:“宝儿,那天晚上这小蹄子是怎么打伤你的,你给娘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别怕啊,有这么多叔叔伯伯在这儿,他们会给你做主的。” 李大宝双腿有些抖,害怕地看了杜晓瑜一眼。 杜晓瑜什么都没说,她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不怕李大宝会反咬一口。 “宝儿,你倒是快说啊!”孟氏急得不得了。 李大宝脸色憋得通红,最后架不住傅凉枭的眼刀子,忙说道:“娘,你不要怪杜姑娘了,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的。” 孟氏瞪大了眼睛,看李大宝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 这还是她儿子吗? 李大宝会帮杜晓瑜说话,这点孟氏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可是她儿子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利索了? “宝儿,你别吓唬娘啊!”孟氏生怕李大宝是脑子又伤着了说胡话,眼神满是担忧。 “娘,我没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李大宝说完,看向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大声道:“正好大家伙儿都在,你们仔细听着,那天晚上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受的伤,杜姑娘没有打我,她反而才是救了我的人,要不是她把我送到镇上,我额头上的血不可能止住,要不是她,我就一辈子是个傻子。” 李大宝的声音虽然还是憨笨憨笨的,可所有人都听得清楚,他说话很利索,脑子似乎比以前清醒了不少,否则要换了以前,这些话他也说不出来。 孟氏直接吓傻了。 李大宝走过去,低声道:“娘,鱼儿救了我,她是我们全家的恩人,你就别再为难她了,放她走吧!” 见孟氏一张脸皱成苦瓜,杜晓瑜适时道:“各位叔伯,你们也都听清楚了,李大宝不是我打伤的,我无需偿还他什么,至于之前让你们见证的那十两银子,我现在就给钱。” 说完,掏出十两银子送到孟氏跟前,大声道:“接了这钱,从今往后,我杜晓瑜就跟你们李家没有任何瓜葛了。” 孟氏还沉浸在儿子脑子恢复的震撼中,完全没听到杜晓瑜说什么,只是出于贪财的本能伸手接过了那十两银子。 ------题外话------ 今天要pk,二更在十二点以后,希望亲们能多多追文留言,助衣衣顺利过pk^^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43、恢复自由身(二更) 等拿稳了那十两银子,孟氏才突然反应过来,正打算叱骂杜晓瑜奸诈,却被李大宝和颠颠赶来的李老三给拽住往后拖。 “我这才出去掰个玉米的工夫,你就闲不住又来了,这些日子还嫌闹得不够丢人是吧?”李老三一脸的怨愤,也不管孟氏那张牙舞爪要生吃了杜晓瑜的模样,直接拖着她往家走。 李大宝跟在后面,脚步停了停,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杜晓瑜一眼。 杜晓瑜忙别开眼去,之前在仁济药堂就说好的,只要李大宝出面让她顺利离开李家,那么再过四五天,她就亲自帮他扎完最后一针让他脑颅内的瘀血彻底清散恢复完整,至于其他的,他想都别想。 “哎呀,小鱼儿总算是苦尽甘来了。”二丫娘笑着上前来道喜。 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 “是啊,被李老三家那口子折腾了这么些年,都瘦得不成人样儿了,这回可好,眼瞅着苦日子过到头,从今往后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了,小鱼儿,你要是没去处,就来叔家啊,叔不怕多添两副碗筷。” “去去去,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跟这抢个丫头像什么话,小鱼儿,你别听你牛三叔胡咧咧,婶子这肚皮不争气,一连给老赵家生了俩儿子,还一个赛一个都是不省心的混球,我们家啊就缺个暖心丫头,你要是不嫌弃,就来我们家,一准儿把你当亲闺女待。” 众人七嘴八舌,全都是想把杜晓瑜领家养的声音。 丁文章听不下去了,扯着嗓子大声道:“都别争了,晓瑜妹子是我们家的,谁要也不给。”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杜晓瑜暗暗好笑,她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了香饽饽了? 丁里正上前,仔细端看了杜晓瑜一眼,确定她无事才对众人道:“这娃刚回家,想来累着了,让她回屋歇歇吧啊,大伙儿都散了,要唠嗑的,改天再来,改天再来。” 村民们散去以后,杜晓瑜这才帮着傅凉枭把牛车里的东西拿下来。 丁里正以为全都是傅凉枭自己花钱买的,很是过意不去,“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老想着往我们家里买东西,上次买来的米面都还没动呢,这回又是鱼肉又是布料的,你要再这么破费,我可不好意思再收留你了。” 傅凉枭知道丁里正误会了,打算解释,却被杜晓瑜先一步接了话头,“丁伯伯,这是阿福哥哥的一份心意,您就收下吧,否则不用您赶,他也不好意思继续在你们家待下去了。” 傅凉枭当即明白了杜晓瑜不想丁里正因为银钱的事跟她说道,于是附和着点点头,把买鱼肉的功劳都揽到了自个儿身上。 丁里正无奈,只好吩咐丁文章帮着杜晓瑜拿东西,进屋之后对她说:“你们还没吃饭吧,我这就让你嫂嫂做去,至于李家那头,小鱼儿你不必担心,我这就去把你的卖身契给要回来,从今往后,你便再也不是李家人了。” 杜晓瑜一脸感激,“谢谢丁伯伯。” 之后,丁里正就动身去了李家讨要卖身契。 廉氏则是去厨房给他们做饭。 “姐姐!”团子从外面跑进来,奶声奶气地喊,喊完就哭着扑进杜晓瑜怀里。 杜晓瑜一颗心都快被他给喊碎哭碎了,轻轻地抱着他,哄道:“团子别哭,姐姐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扔下团子一个人的。” 团子还是止不住地想哭。 杜晓瑜转身拿出自己给他买的零食,笑道:“团子你看姐姐给你买了什么,有好吃的,还有好玩的哦!” 团子抽泣了几声,愣愣地看了一眼杜晓瑜手里的东西,然后拼命摇脑袋,不停地说道:“团子不要,团子不吃。” “怎么了?”杜晓瑜捏捏他的小脸,大概是这几日没吃好也没睡好,好不容易长起来的一点肉也瘦了回去,杜晓瑜看得心疼,声音越发轻柔,“团子,姐姐不在的这些日子,你都有按时吃饭睡觉吗?” 团子嘟着嘴巴,不说话。 这小家伙,还会使小性儿呢! 杜晓瑜无奈,解释道:“这些东西花不了几个钱的,姐姐有钱了,以后能经常给团子买好吃的了,你就放心吃吧!” 软磨硬泡了一番,杜晓瑜终于把团子给哄乖,让他拿着零食去外面玩。 傅凉枭脸色不太好看,若非筱筱护着,他一准把这小子扔沟里去。 廉氏很快就做好了饭,杜晓瑜和傅凉枭刚吃完,丁里正就拿着杜晓瑜的卖身契回来了,杜晓瑜接过,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撕了卖身契,笑的很轻松,“从今往后,我就是自由身了。” 丁里正满脸欣慰,“看到你离开李家,大伯打心眼儿里为你高兴。” 杜晓瑜想了想,说道:“丁伯伯,我想盖房子,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周边那块地合适,我去买下来。” 丁里正吓了一跳,“在我们家住得好好的,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盖房子?” 杜晓瑜笑着说:“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我总不能一辈子待在你们家,所以我就想着建个自己的家。” 丁里正瞬间明白小女娃心里的打算,叹了口气不再劝,“那成,一会儿我去给你访访,要有合适的,就给你留个心眼儿。” “嗳,谢谢丁伯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44、盖房计划(一更) 撕了那张卖身契,就如同粉碎了杜晓瑜心里的一块大石,那种“无债一身轻”的感觉,让她整个人身心愉悦,烧了一大锅热水好好洗了洗身子换身干净衣裳就回房睡了。 团子本来想进去找杜晓瑜的,廉氏告诉他说姐姐太累了,让她好好睡会儿,团子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回去,拿着杜晓瑜刚给他买的小风车在院子里跑个不停,晃得傅凉枭头晕,数次忍住把那风车拆成几瓣的冲动。 “大哥哥,你的手手好了没?”团子玩累了就跑过来,眨巴着眼睛看向傅凉枭。 傅凉枭当然不可能回答他,继续埋头用磨石打磨有些生锈的捕兽夹以便改天上山打猎。 对方不理睬,团子也不气馁,蹲下来替他撩水沾到磨石上。 傅凉枭不能说话,伸手拍拍团子的狗头,却也只是象征性地拍了拍,不敢过分用力,毕竟他再不待见这个小混蛋,那也是筱筱心里头割舍不下的人,为了一个两岁多三岁的孩子惹得筱筱不高兴,得不偿失。 团子见傅凉枭不再像以前一样排斥自己,越发胆大起来,咯咯笑着,小手伸在盆子里扑腾,玩得很是欢愉,最后弄得一身脏水,还是傅凉枭黑着脸去烧水亲自帮他洗的澡。 杜晓瑜一觉好眠,醒来的时候已经傍晚,她出了屋子去往厨房,见到廉氏对着桶里的两条鱼发愁,她走上前,“嫂嫂,怎么了?” 廉氏听到杜晓瑜的声音,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妹子,我们家很少买鱼来吃,我也不知道咋弄,可愁死我了。” 杜晓瑜了然,笑道:“嫂嫂给我打下手就成,我来做。” 廉氏一听,顿时面露喜色,“那太好了。” 杜晓瑜把排骨洗干净,让廉氏用砍刀剁小焯水过后放了调料切了水萝卜丁进去小火炖上,这才开始杀鱼刮鳞片,早就盘算好要做两条红烧鱼,杜晓瑜调料买得齐全,又有廉氏帮忙打下手,速度很快,没多久,一锅香喷喷的萝卜炖排骨和两盘淋了汤汁的红烧鱼就上了桌,另外还有一大盘回锅腊肉和两盘素菜,因为人多,每一顿的饭和菜都必须做多一点。 团子早就被红烧鱼的香味勾出了馋虫,站在桌子前直流哈喇子,就连傅凉枭都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中饭是廉氏急忙做出来的,因为事先不知道他们回来,所以没准备什么好菜,只是把剩菜热了热又炒了一盘西红柿鸡蛋,好在杜晓瑜和傅凉枭两个都不挑食,吃得精光,不过早上的菜对比眼前这盆冒着热气的炖排骨和汤汁香浓的红烧鱼就完全不够看了。 杜晓瑜早看出来那一大一小的馋样儿,赶紧给盛了饭让他们坐下,又去屋里请胡氏。 胡氏刚随着杜晓瑜出来,去看地皮的丁里正和丁文章也回来了,父子俩脸上都挂着笑容,看来是带了好消息,杜晓瑜也不急着问,一一给盛了饭。 今天吃的是大白米饭,纯的,不拌红薯以及其他杂粮,每个人都比平时多吃了一些,丁文章饭量大,一连吃了三大碗,锅里还剩最后半碗饭,杜晓瑜以隔夜饭不好吃为由全部扒拉进他的碗里,丁文章也不客气,端起装排骨的盆子把里面剩的肉汤倒进碗里,就着酱菜,三两下就吞进肚子里,然后一抹嘴,歪往一边坐着去。 庄稼人吃饭都这样,众人见怪不怪,杜晓瑜要去收拾碗筷,却被胡氏摁住坐下来,说道:“你这丫头忙活好一阵了,这洗洗涮涮的事儿,还是我来吧,你歇会儿。” 杜晓瑜的确是有些累,索性也没推辞,等胡氏和廉氏两婆媳进了屋,杜晓瑜才看向拿着烟斗抖烟灰的丁里正,小声问,“丁伯伯,看地的事儿,有进展了吗?” 丁里正道:“我和你丁大哥今天特地请了隔壁村的木匠和瓦匠来帮着看的,倒是瞧中了一块地,只可惜” “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杜晓瑜眉心一蹙。 丁里正为难地道:“那块地是铁蛋家的,铁蛋爹不在了,他们家少个劳动力,铁蛋娘一个人忙活不过来,就给放荒了,我今天去找她探过口风,她一口价要三两银子,连半个铜子儿都不肯让。” 三两银子也还好,起码在杜晓瑜的预算范围内,她并不担心,说道:“如果是银钱的问题,丁伯伯大可不必为难,只要您觉得那地儿好,三两就三两,我比较关心的是,他们家这块地的地契文书可齐全,若是不齐全,以后盖了房子再扯皮就不好了,若是齐全,咱们可以马上付银子去镇上把地契转让的文书办了,我好尽快请人帮忙盖房子。” “地契文书都在的。”丁里正说完又疑惑地看着杜晓瑜,“丫头,你想要盖什么样的房子?” 这些杜晓瑜早就细细的盘算过了,当下斩钉截铁地道:“我要盖砖瓦房。” 这村子里所有人家都是夯土墙,近两年盖的还看不出来,年代久远一点的,已经裂开手指宽的裂缝,一到下雨天就得想方设法堵住雨水漏进去。 夯土墙比起砖瓦房来便宜得多,可杜晓瑜不想白出力一场,既然要盖,那就得盖几间像样的,就算再过十几二十年都不会出现太大质量问题的那种,所以,砖瓦房是她的首选。 丁里正满脸惊愕,“砖瓦房很贵的,要真盖下来可得花不少钱呢!” 杜晓瑜道:“这次去镇上,我又挣了点钱,丁伯伯帮我算算,盖了砖瓦房,再置办一套上好的家具,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大概要多少银子,我也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若是不够,想法子凑够就是了。” 丁里正算了一下,叹气道:“不少呢,得四五十两银子,你一个小丫头,上哪找那么多银钱来盖房子啊?” 四五十两的话,也还承受得起,杜晓瑜松了一口气,抚慰道:“丁伯伯就宽心吧,盖房子的钱我有,否则也不敢劳烦您去帮我看地了。” 从那次在酒楼卖麝獐的时候,丁里正就看出来这丫头是个有能耐的,没想到出去这短短的时日,竟然连盖房子的钱都给挣回来了,果真不得了。 赞许地望着杜晓瑜,丁里正道:“那好,明天咱们就叫上铁蛋娘去镇上把地契转让的事儿给办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45、撒泼,狗腿(二更) 第二天天刚亮,丁里正就带着杜晓瑜来到铁蛋家。 铁蛋娘早就把地契文书翻找出来了,见到杜晓瑜跟在丁里正身后,脸色不太好看,“里正这是怎么个意思,咱们办正事儿还得捎带个女娃?” 铁蛋娘是个长舌妇,嘴巴不关风,平日里就喜欢这里嘚啵两句,那里嘚啵两句,没少在背后编排杜晓瑜的不是,那次因为铁蛋和团子打架,杜晓瑜借机把这事儿捅出来撕破脸皮,铁蛋娘就一直耿耿于怀,哪怕后来因为村民们的议论收敛了不少,没敢再对杜晓瑜怎么样,那心里,也是恨毒了的。 所以大清八早的见到杜晓瑜,铁蛋娘卖地的好心情全都没了,拉下脸来,语气也不太友善。 丁里正很反感铁蛋娘这般做派,可眼下地契还没到手,总不能因为一时之气把事情给搞砸,只能耐着好性儿道:“买地的人就是小鱼儿,她当然得跟着去摁手印了。” 铁蛋娘一听,不敢相信地看了丁里正一眼,随后又把目光落到杜晓瑜身上,这丫头还穿着廉氏给的旧衣裳,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多余的肉来,就这穷酸样儿,哪里来的三两银子买地? 看来,也只能是丁里正在背后帮衬她了。 铁蛋娘暗恨,自己没了男人,这么些年日子过得紧巴巴,也不见得丁里正拿点银钱来接济接济,他可倒好,一出手就给这丫头买块三两银子的地,实在太气人了! 这么一想,铁蛋娘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小声哭了起来。 丁里正被她吓得不轻,忙问:“铁蛋娘,这是咋的了?” 铁蛋娘一边抹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道:“我这才想起来,我当家的在世时说过,那块地我们家是准备给铁蛋盖房子将来娶媳妇儿用的,如今我当家的不在了,我也没钱给铁蛋盖房,可我要是三两银子就给便宜卖出去了,我当家的泉下有知可不得恨死我么?” 铁蛋娘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丁里正家既然这么有钱,就该多拿出些来接济一下他们孤儿寡母,否则哪有不帮衬自家村里人反而去帮一个野丫头的道理。 杜晓瑜一听,冷冷地笑了一下,敢情在这儿等着她呢,知道是她来买地就想找个由头坐地起价,那块地她知道,只是位置好,其他没什么特别的,顶天能卖二两银子,铁蛋娘要价三两已经开了狮子口,怎么着,这会儿还想往上加?真当她的钱是天上掉的啊? 丁里正大概也明白了铁蛋娘的意思,有些为难地道:“铁蛋娘,我也知道你一个人拖着个半大儿子日子不好过,所以每年农忙的时候,我都尽量想法子召集大伙儿来你们家无偿帮忙了,这些你也都是知道的,可一码归一码,咱们昨儿说得好好的三两银子,你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 铁蛋娘擤了一把鼻涕,往脚底上一抹,拍拍手站起来,理直气壮地道:“三两银子太少了,里正你怎么也得看在我们孤儿寡母的份上多加点啊!我男人没了,三两银子够咋过活。”说完,又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得,这不是买地,是筹钱养他们母子了。 一个李老三家的,一个铁蛋娘,白头村两大泼妇,都是让丁里正头疼不完的人,眉头皱了又皱也没拿出个主意来,他倒是想一走了之,可是没法对小鱼儿有个交代。 杜晓瑜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丁伯伯,既然是婶子要留着给铁蛋盖房子的,那咱们就别强人所难了,去别家看看吧,说不准二两银子就能买到一块不错的地皮,咱既能省一两,也不会得罪婶子,岂不更好。” 丁里正听到这话,心里舒坦了不少,站起身来准备带着杜晓瑜折回去。 铁蛋娘急了,“咋地,你们这是打算把我们孤儿寡母撇在一边不管了?” 杜晓瑜转过身来,冷声道:“我明白婶子什么意思,你不就是以为我买地的钱是丁伯伯帮我出的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买地的钱,包括以后我盖房子的银钱,全都是靠我自己的双手挣来的,不是谁好心施舍给我的,我又不是叫花子,有手有脚的自己能干活,人家凭啥施舍给我?” 这话讽刺的味道太明显,铁蛋娘被戳了脊梁骨,脸色很难看,可她真的很需要这几两银子,否则他们母子就连这个年都过不好了。 呆愣了好久,铁蛋娘才回过神来,嘬着牙花子道:“三两就三两。” 她刚才之所以撒泼,的确是以为丁里正自己掏腰包帮杜晓瑜买地,完全没想到这死丫头自己就有钱。 杜晓瑜凑足了十两银子还清李家债的事儿,铁蛋娘知道,她还亲眼见着了,当时也是觉得丁里正一定在背后帮衬了不少,哪曾想,这丫头竟然一分钱都没花丁家的,而且杜晓瑜刚才说要盖房子,那看来,她手里应该有不少钱。 心里打了几个弯弯绕,铁蛋娘快速跟着丁里正和杜晓瑜去镇上把手续办妥,这下,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很狗腿了,舔着笑脸道:“小鱼儿,你以后要是真盖房子了,有用得着婶子的地方,只管知会一声,婶子一定二话不说来给你帮忙。” 杜晓瑜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一个铜板的工钱都不付,婶子也乐意来吗?” 铁蛋娘噎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46、做衣裳(一更) 回到白头村,杜晓瑜把地契文书藏好以后,第一时间带着团子去那块地看了一下,是块荒了很久的地,但因为地埂边有小河流过,常年浸水,所以并没有干涸得太厉害。 这个位置在村东,与丁里正家有些距离,但不算太远,还没出村。 丁里正说他请来看地的木匠和瓦匠因为常年干这行,所以会看些简单的风水,这块地的风水极好。 杜晓瑜不懂那些,不过这么一看,这块地她还真挺喜欢的,隔着那些村民们远些也好,省得成天不是这样事就是那样事,太闹心。 团子拉着杜晓瑜的手,不解地问:“姐姐在看什么?” 杜晓瑜伸手指了指,温柔地说道:“这块地啊,从今往后就是姐姐自己的了,等我盖了房子,这里就是咱们的家,只有姐姐和团子两个人的家,到时候搭个又大又暖的炕,再做几床暖和的棉被,这样等冬天来,咱们就再也不必像以前那样晚上冷得睡不着觉了,团子开不开心?” 团子高兴地咧着小嘴,重重点头,“开心!” “真乖。”杜晓瑜牵着他,“咱们回去吧,还得给大人们做饭呢!” 杜晓瑜回到丁家的时候,丁里正c丁文章和傅凉枭都不在,只有胡氏和廉氏婆媳俩在屋里做针线活。 “伯母,嫂嫂,你们都在呢?”杜晓瑜进门打了个招呼。 胡氏笑看着杜晓瑜,“小鱼儿,你去哪了?” “我去看看那块地。”杜晓瑜四下扫了一眼,问道:“丁伯伯他们人呢?” 胡氏道:“你丁伯伯和你丁大哥都是闲不得的,一从镇上回来就想着下地去,阿福也坐不住,跟着去了。” 杜晓瑜了然,“那我去给你们做饭。” 胡氏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说道:“我跟你去吧,你一个小丫头每天做那么多人的饭,怪累的。” 杜晓瑜也没拒绝,之前就答应过胡氏让她来打下手的,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厨房,配合得很默契,等丁里正他们从地里回来的时候,香喷喷的饭菜刚好上桌。 几人饿得不行,端起碗来就大口大口的吃,谁也没多话。 吃完饭,杜晓瑜正准备开口,丁文章就先提起来了,“妹子,你那块地还需要开垦一下,不过我看荒了这么久,这一时半会儿怕是不成,赶明儿我和我爹去挖个沟,把河里的水引一部分过去,过几天土质松软得差不多了,咱拉着牛去直接给犁了。” 杜晓瑜愧疚地道:“这不是就快到秋收季节了吗,我是想着让丁大哥帮忙挖个沟就成,剩下的,我自己去弄,一天弄不好就两天,两天弄不好就三天,只要不耽搁你们秋收,多花点工夫也没事儿。” 丁文章一脸不乐意,“这是怎么话说的,见外了不是,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哪里干得了那么重的活儿,还是让我们这些糙老爷们儿去吧,我和我爹,再加一个阿福,三个人去,一准儿啊,两天就给你整完。” 这么大的恩,杜晓瑜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廉氏看了看杜晓瑜的脸色,心下了然,劝说道:“妹子你别想那么多,你是我们娃的干娘,娃他爹帮你做点活儿,应当的,当初要不是你,我们家安生还不知道会咋样呢!”这说着,眼圈就泛了红。 丁文章也叹气,“是啊,当初娃病得那么厉害,若不是妹子你误打误撞提醒了老大夫,这会儿只怕是” “丁大哥!”杜晓瑜截断了他还没说完的话,笑着道:“这事儿你们不必一直放在心上,我那也是瞎猫碰死耗子了,你们要强行把功劳记我头上的话,我可受不起啊,要我说,那是小安生福大命大。” 丁文章满目坚定,“总而言之,妹子,以后只要是你的事儿,只管知会一声,丁大哥马上就去帮你。” 杜晓瑜看着这两口子,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第二天吃了早饭,丁里正果然带着丁文章和傅凉枭去挖沟引水,家里只剩胡氏廉氏两婆媳以及杜晓瑜和团子两姐弟。 杜晓瑜想起傅凉枭买的那些布料,就去拿了出来,送给胡氏和廉氏一人一匹碎花布,一匹青布和一匹细棉布。 两婆媳死活不肯收,杜晓瑜解释道:“伯母嫂嫂,我是有事请你们帮忙的,你们要不收,我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胡氏廉氏两个无奈收下了布料,胡氏仔细打量着这布,比他们家里人身上穿的都要好,顿时一阵唏嘘,“哎哟,这布可不便宜啊,小鱼儿,花了不少钱买的吧?” 杜晓瑜撒谎道:“没花多少钱,刚好我在镇上的时候给布庄的东家办了件事儿,他便宜卖给我的,所以我就多买了几匹。” 胡氏心中的不安这才退了一部分。 廉氏问:“小鱼儿,你有什么事要我们帮忙吗?” 杜晓瑜直接道:“盖房子的时候要不少人,到时候伯母能不能帮我请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来,只要他们来上工,我可以付工钱的。” 胡氏一口应下,“成,没问题,你就放心吧,这事儿伯母一定给你办得顺顺当当的。” 杜晓瑜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屋后把剩下的布拿出来准备裁衣,很快就要换季了,得抓紧时间给团子和阿福哥哥做几身保暖一点的衣裳才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47、舍不得穿(二更) 挖沟引水的事很顺利,让河水浸了两三天,丁文章扛着犁赶着牛去,一个早上就给犁了出来。 而这期间,杜晓瑜也抽空去了趟镇上,帮贺掌柜给之前来缝合的那位病人拆了线,贺掌柜知道杜晓瑜性情,直接给她钱她一准不要,就背着杜晓瑜去买了不少猪肉和牛肉,再加两只肥鸡。 杜晓瑜不肯收,贺掌柜又是一番软磨硬泡,最后杜晓瑜无奈收了猪肉和牛肉,那两只鸡留下了。 回来以后,她一得空就拿起针线来做衣裳,她针线活不太好,担心到时候阿福嫌弃,就花了点工夫请廉氏教,虽然最后出来的成品还是比不上廉氏和胡氏做的,不过对于杜晓瑜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这天,傅凉枭起了个大早,他手臂上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准备赶早去打猎。 来到白头村这么长时间,他已经完全融入了农家生活,也完全把自己代入了猎户的身份,若是宫里那几位见到一向以损人悦己为乐趣c非上等货色瞧不上眼的活阎王竟然过上这种日子,一准能吓傻。 可是傅凉枭自己却知道,只要有筱筱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家,不管过的是什么日子,他都不在乎,她吃过的苦,他都愿意陪着她去尝一遍,但若是对别人,他绝对是高标准严要求,谁都别想得他一分好脸色,哪怕是他老子也不例外。 可见活阎王的这份恩宠,从前世到今生都只针对一人。 背上打猎的工具,傅凉枭正准备启程,杜晓瑜突然推门出来,喊了一声,“阿福哥哥。” 傅凉枭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一脸疑惑。 杜晓瑜笑得神秘兮兮的,一转身把给他做的新衣裳裤子鞋子鞋垫捧出一整套来送到他面前,“你看,我给你做的新衣裳,你换上再去吧!” 傅凉枭直接愣住,当初买布送给她的时候他的确是有想让她帮自己做衣服的小心机,可是后来一直没动静,他也就没抱希望了,毕竟筱筱才十三岁,开窍晚一点也正常,没想到她早就偷偷做了,还一做就是一整套的行头。 傅凉枭尽量抑制住内心的狂喜,颤着手接过那套新衣裳,脸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来。 杜晓瑜看懂了,忙说:“不客气,毕竟在镇上的时候,你帮了我不少忙,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想到了什么,杜晓瑜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珠花,又道:“伯母和嫂嫂都说我戴上这珠花很好看,谢谢阿福哥哥。” 傅凉枭眼眸内快速闪过一丝宠溺,把打猎工具放下回了屋。 杜晓瑜还以为他是去换衣服,结果出来的时候压根没换,杜晓瑜有些失落,“怎么了,是我做的不合身还是你不喜欢?” 傅凉枭比划:新衣服要留着以后穿。 杜晓瑜顿时哭笑不得,“这是你自己买的布料做的啊,你只管穿就是了。” 见他真真一副舍不得穿的样子,杜晓瑜说道:“你如果担心穿旧了没人给做的话,只要你还待在白头村的一天,我就都给你做。” 傅凉枭眼睛一亮。 “我说真的。”杜晓瑜笑了,“不骗你。” 傅凉枭这下才肯重新回屋换衣服,虽然针脚的确不怎么样,但在他看来,穿在身上比什么绫罗绸缎都要来得柔软舒适。 傅凉枭走出来的时候,杜晓瑜看得呆了,这个男人的颜值,果然一再的刷新她的感官,不管穿的什么,任何人见到他的第一眼绝对都会把重点放在那张俊美非凡的脸上,更关键的是,百看不腻。 傅凉枭上前来,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表示很合身。 杜晓瑜深怕他误会,忙解释道:“我见你和丁二哥身形差不了多少,就问了伯母丁二哥的尺寸,再往上加了一点点做出来的,没想到竟然这么合身。” 傅凉枭满意地笑笑,带着打猎工具上山去了。 杜晓瑜趁他走远,悄悄摸去他房里把他换下来的脏衣服拿出来洗了,之前傅凉枭都是自己洗的,这还是杜晓瑜头一回给他洗衣服。 傅凉枭这次没受伤,猎了一只狍子回来,丁里正几人趁着新鲜劲儿直接给宰了,当天吃了一小部分,有一部分用盐腌了挂起来,杜晓瑜把他们剔下来的骨头收集起来熬了一锅骨头汤,第二天一早赶在他们下地之前给每个人煮了一碗面,就用的骨头汤做汤底,丁文章直呼好吃,吃了两大碗还问杜晓瑜有没有,杜晓瑜无奈道:“这是早饭,又不是中饭,吃撑了一会儿干不了活了,再说,好吃的东西一次性吃这么多,会直接吃腻的,明天我再给你们煮。” 丁文章舔舔嘴巴,把碗里剩的汤喝得见底才准备动身。 傅凉枭昨天就看到了晾晒在院子里的衣服,心下了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路过那衣服旁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杜晓瑜刚好出来见到这一幕,红着脸解释道:“我只是看你打猎太辛苦了,没时间洗衣服,这才帮你洗的。” 傅凉枭暗暗笑了一下,转身就走。 胡氏帮忙请的人已经都联系好了,跟杜晓瑜说了一声,杜晓瑜大喜,与丁里正商议想去县城看看盖砖瓦房的材料。 丁里正怕她一个小女娃独自去了吃亏,就停了一天的活,陪着她去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48、动工 从白头村这一路到县城,杜晓瑜从丁里正嘴里知道了不少信息。 原来,大魏赋税并不重,基本就是每亩田一斗米上下的水平,又因为总人口少,国土面积辽阔,导致房价普遍偏低。 丁里正的小舅子家在县城,前年因为婆娘病重急需用钱,无奈把房子给卖了,两间正房,四间厢房,两间门面,总的卖了43两银子,医治好了婆娘的病以后,丁里正的小舅子又花12两银子买了一座小院,里面是一间正房两间厢房一间厨房一个猪圈。 杜晓瑜问了问那房子的具体面积,然后默默地算了算。 这一算,把自个算得目瞪口呆,大魏的一两银子相当于后世的500元人民币上下,按照这个标准去算,这里的房价就差不多在200到300元人民币一平方左右,在县城做长工的工人一年能挣八九两银子,可见只要省着点,两年就能买一套还算可以的房子,要是多攒几年攒个几十两,那就能买到楼房甚至是小型一点的四合院。 想想她穿越前住的那地段,四万多一个平方,杜晓瑜顿时觉得自己真是无比幸运,竟然穿越到了一个无需为房价发愁的国家。 到了县城,丁里正直接带着杜晓瑜往买建材的街道去。 这里就等同于后世的建材城,一整条街都是卖建房材料的铺子。 丁里正挑了一家铺子装修不错的,两人走了进去。 里面的伙计一见有客人,十分恭敬地过来打招呼,“两位客官,要买建房的材料吗?” “我们想看看青砖。”丁里正道。 伙计道:“我们家的青砖只有样品留在铺子里,我这就带你们去看,若是客官决定要了,我跟着就会联系东家让下面的人开始烧。” 杜晓瑜挑眉,“你们家的青砖是自己烧的?” “对,是自己烧的,质量绝对是整条街上最好的,价钱也算公道。”伙计点点头,一面说一面带着杜晓瑜和丁里正去往后院库房。 的确有不少青砖样品堆在库房里。 杜晓瑜不太会看这个,暗中给丁里正使了个眼色。 丁里正会意,拿起两块砖来仔细看了看。 伙计问:“客官觉得如何?” 丁里正道:“你既然敢拍着胸脯说你们家的青砖是整条街上质量最好的,那你敢不敢让我去比对比对?” 伙计坦然笑道:“当然,客官大可以拿着一块青砖去别家比对,我们家是老本行了,东家祖上传承下来的手艺,错不了,不都说人叫人声声不语,货叫人一呼百应吗?要没有那质量,咱也不敢夸下这海口自打脸面不是。” “哈哈哈,爽快!”丁里正大笑起来,把青砖放下,直接道:“就冲你这番话,我们也不去别家看了,就要你们家的货,不过我可有话说在前头,要是价钱不公道的话,咱可是转身就要走的。” 伙计笑呵呵地道:“客官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不跟你遛弯子,上好的,别家一文钱三块,我们家的,一文钱两块,次一点的,别家一文钱五六块,我们家三块,下等的,别人家一文钱七八块,我们家一文钱四块。” 丁里正瞪眼,“就这价钱,你还好意思说公道?” 伙计道:“客官稍安勿躁,我们家的青砖一直是照这个价卖的,县城里有不少的贵人,他们建房也都是首选我们家的货,不是人家钱多了没地儿花,主要还是看质量,您要不出去打听打听,我们家这质量的青砖卖这个价,已经很良心了。” 杜晓瑜没见过其他铺子的货如何,不过她觉得这伙计既然敢夸下如此海口,那就证明他对他们家青砖的质量是完全敢打包票的,见丁里正还要讨价还价,杜晓瑜先一步开口道:“这位大哥,我们不讲价也成,一会儿你能不能从总价上给我们减一减?” 伙计道:“姑娘,你这是为难我了,从总价上减,我顶多给你抹去零头,至于更多的,我这个小伙计也做不了主啊!” 丁里正小声道:“要不算了吧丫头,咱们再去别处看看。” 杜晓瑜点点头,两人出了铺子去往别家,把整条街卖建材的铺子逛了个遍,最后发现不管是青砖c瓦片还是木料,谁家也比不上刚才看的那家,难怪价钱会比别家贵上那么多,质量的确是过硬。 叹了一口气,杜晓瑜道:“丁伯伯,咱们折回去买吧!” 丁里正有些不赞同地道:“其实我看着别家的也不错,咱们那地儿,建个普通一点的砖瓦房就行了,整那么老贵的,实在不划算。” 杜晓瑜笑道:“若是建个一般的,那我还不如请人建个夯土房,可我既然决定了要建砖瓦房,材料就得往好了挑,否则弄个不上不下的,住着也不舒坦。” 丁里正说不过杜晓瑜,最后只得陪着她折回去先前那家,把地皮的尺寸和墙体以及房型告诉了伙计,伙计拿起算盘扒拉几下,很快就给杜晓瑜算出大致要用的材料数量范围,杜晓瑜付了十两银子的订金,这才安心地跟着丁里正走出来。 原本她是打算按照之前说的,盖一间堂屋,两间卧房,围个小院子就行了,可是来的途中突然得知房价并不高,她又改主意了,想要建一座小型的四合院,反正那块地皮够大,盖一座小的四合院绰绰有余。 杜晓瑜是这么想的,丁里正一家待她恩重如山,到时候房子建好,她可以把他们一家接过去住,她给丁里正两口子养老,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谁,就把丁里正一家当成亲人,热热闹闹的那才叫家。 操心完材料,差不多就可以动工了,胡氏帮杜晓瑜联系的工人都是村子里的,木匠和瓦匠是丁里正请的,是隔壁村的人,考虑到来回跑不方便,就给安排在村里住下,丁里正家住了杜晓瑜c团子和傅凉枭,没法安置,就给安置到了其中一个工人的家里,也只是提供个睡觉的地方而已,招工的时候就说好了的,一天供两顿饭。 杜晓瑜不想让那些人来丁里正家哄闹,就让他们在那块地的旁边搭了一个临时的棚子,里面搭了灶台,杜晓瑜趁着赶集日去镇上买了一套厨具和大量食材,她不擅长大锅饭,请了二丫娘和陈二狗家的两个妇人去做饭。 听说做一天饭能得二十个铜板,那二人高兴坏了。 ------题外话------ 文里面的房价是以明末房价作为参照的,并非作者君凭空想象_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49、脸红,救赎 胡氏知道杜晓瑜请了二丫娘和陈二狗家的去给工人们做饭的事,嗔怪道:“你这丫头也是,放着我和你嫂嫂两个大闲人不使唤,干啥还得花钱请人呢?” 杜晓瑜当然是不想让胡氏和廉氏过多操劳,可是被胡氏这一说,顿时觉得无从辩解,只好临时找借口道:“伯母,这不是丁伯伯和丁大哥去县城里帮我张罗运送建材的事儿了吗,家里还有一帮子牲畜要招呼,地里的活也要有人做,这时候我要是再麻烦您和嫂嫂来帮忙,那家里岂不是要乱套了。” 胡氏一听也觉得有理,遂点点头,又叹气,“只可惜马上就到农忙季节,否则说什么我也过去帮帮忙,我都听你丁伯伯说了,你光是买砖瓦材料就花了不少银钱,我这也是想着能为你省一点是一点,毕竟你这是新房子,以后搬进去了要用到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这钱啊,得靠平时一文一文地攒下来,否则你要没个度全都花光了,万一突然有个什么紧急状况大病小灾,一时之间上哪找人借那么多银子去,况且这年头没那么多好心人,就算人家有了也不一定就借给你。” 这话说得在理,杜晓瑜心里也暖和,越发坚定了要把丁里正两口子当亲生爹娘孝敬的想法。 县城那家建材铺子的速度也算快,才半个月就开始往白头村运送材料了。 刚开始是丁里正带着丁文章去,后来丁文章熟悉了章程,丁里正就让他一个人去了,丁里正自己则是去帮着盖房子。 这么一来,丁家还剩下的闲人就有胡氏c廉氏c傅凉枭和杜晓瑜几个。 傅凉枭原本也要去帮着盖房子的,被丁里正阻拦了,说地里的玉米和土豆能收了,请傅凉枭帮着收一收,至于盖房这种苦力活,还是让丁里正自己去做。 廉氏要在家带孩子,没法下地干活,杜晓瑜就把做饭的重任交给她,自己则是磨了镰刀背上背篓,背篓里放了两个装水的大葫芦和几个小碗,然后拉着团子,与傅凉枭和胡氏一起下地去。 玉米地里有很多长到膝盖高的猪草,杜晓瑜在前面割,团子在她后面抱回去装进背篓,胡氏和傅凉枭在她割过猪草的地方开始收玉米。 这时候是先用镰刀从跟脚把玉米杆子连同玉米一起砍下来成堆放在地埂边。 等杜晓瑜猪草割得差不多了,再带着团子过来,把他们砍下来的玉米掰下来装到篮筐里,至于玉米杆子,得暂时铺在地里,等干得差不多了再弄回去堆成草垛子。 其实这些活计傅凉枭都是不会的,但他有样学样,基本看一遍就会,多做几遍就能完全上手。 因为不管学什么都学得太快,所以这个过程杜晓瑜从来没发现过,以为他一开始就什么都会。 在杜晓瑜的认知里,自己穿成了小村姑,好日子能过到有房有田有铺子就顶天了,将来或许能遇到个真心实意对她好的男人,那她是不介意与他结合一辈子平淡安定的。 至于遇到皇子甚至是遇到将来的皇帝这种事,压根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一个村姑遇到皇帝并且终成眷属的可能性有多渺小,杜晓瑜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所以即便觉得傅凉枭此人骨子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贵族气质,杜晓瑜也从来没往更高处想过,只是觉得他在来白头村之前应该受过些良好的教育,所以气质相较于他人要特殊一点。 中午太阳热辣,杜晓瑜把藏在树荫下用蒿草盖着的葫芦和小碗取了出来,把每个碗都倒满水,自己和团子各喝了一碗,再给胡氏和傅凉枭送去。 胡氏擦了擦汗,接过杜晓瑜递来的水,很快就喝得一滴不剩。 傅凉枭也接过去,倒是没急着喝,而是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道:“还有的,阿福哥哥放心喝吧,我带了好多水,一会儿要不够了,我就先把猪草送回去,再装一些回来。” 听她说完,傅凉枭才肯抬起碗喝水。 对于一个大男人来说,那一碗水根本不顶用,所以杜晓瑜也不问他们还渴不渴,直接折回去把剩下的半葫芦水以及另外一个还没开过的葫芦拿过来,说道:“伯母,阿福哥哥,你们快喝,喝完了,我再回去取,顺便把西瓜带来。” 前两日去镇上买食材和厨具的时候,杜晓瑜见到了西瓜,直接买了两个大的回来,当天吃了一个,还剩一个,来地里之前趁着村里所有人都出去干活了,悄悄绑在打水的桶上放进村头那口井里冰镇,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 等傅凉枭和胡氏把葫芦里的水都喝光,杜晓瑜才背上猪草带着团子回家。 西瓜果然还绑在桶上,拿上来的时候杜晓瑜摸了摸,很凉,特别适合解暑。 找了把小匕首拿上,杜晓瑜背着西瓜和水回到地里,把西瓜切开来,第一时间给干活的那两人送去。 胡氏歇下来吁了一口气,看向还在干活的傅凉枭,“阿福,你也歇歇吧,从下地到现在就一直没停过,这日头太辣了,一会儿你会吃不消的。” 傅凉枭看了杜晓瑜一眼。 杜晓瑜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看自己,而且那眼神,就好像在征询她的意见,她有些脸红,“是啊,阿福哥哥,你坐下来歇口气,这是我放在井里冰镇过的西瓜,可冰爽了,你尝尝?” 傅凉枭这才肯坐下来,擦了擦手之后接过杜晓瑜递来的西瓜咬了一口,的确是又水又甜,还冰冰凉凉的,他不由得扬了扬唇角,这丫头是个很会过日子的,苦日子都能被她过得到处充斥着温馨感,让绝望的人看到希望,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前世心理阴暗的他才会在遇到筱筱之后把她当成自己生命中的救赎,从此就像中了毒,前世今生非她不可。 “好吃吗?”杜晓瑜眨巴着眼睛看向傅凉枭,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似乎有点期盼着他能夸自己一句,虽然一早就知道他不能说话。 “小鱼儿,今天的西瓜可比前两天吃的那个解暑多了。”胡氏先接了话,赞叹不已。 杜晓瑜从傅凉枭身上收回视线,尴尬地咳了一声,尔后笑道:“伯母喜欢的话,就多吃几块,那边还有,我这就过去给你们拿。” 说完,逃也似的往团子所在的树荫下跑, ------题外话------ 推荐轻轻子衿《无良郡主要出嫁》 无良郡主云净初,才疏学浅,品性不佳,还有个爱好,喜欢美人。 纨绔侯爷白慕喻,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唯一的优点就是长得美。 后来,一纸婚约把两人凑到了一块。 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一个貌美嘴巴毒,一个黄暴性子野,这两人凑一块,那叫为民除害。 不熟之前,他们的相处是这样的。 某将军,“本将军这不收没用的人,你带兵去把这一带的山匪给端了。” 众士兵:将军又在为难新来的美人了。 熟了之后,他们的相处是这样的。 某将军,“初初,这任务放着让我来,你歇着!” 众士兵:将军又在出卖色相,讨好未来将军夫人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50、药田,药市,回春堂 盖房的事情还在继续,傅凉枭和杜晓瑜他们也一如既往地帮着胡氏收庄稼,前前后后忙活了半个月才收得差不多,终于得空歇了一天,丁文章从县城里带了两只烧鹅回来,一家子人吃得意犹未尽,尤其是团子,小嘴巴还一舔一舔的。 这段时间每天下地,团子脸都晒黑了不少,不过好在伙食不错,所以虽然辛苦些,那小胳膊小腿儿却是见天的长肉,总算不再像之前那样面黄肌瘦了。 当夜下了一场雨,第二天杜晓瑜打算赶早上山去采蘑菇。 傅凉枭不放心,拿了打猎的工具与她一道,表示有他在会安全些。 杜晓瑜也没拒绝,两人很快朝着山上走去。 这一次收获颇丰,杜晓瑜采到了不少刚长出来的鸡枞和青头菌,而傅凉枭猎到了一只小山猪,山猪背上的鬃毛又长又硬,不能像扛寻常猎物那样直接扛回家,杜晓瑜便建议砍树做个拖板拖着回去,两人折腾了好半晌才终于把山猪捆绑在拖板上,用结实的藤蔓拖着,这样一来,就不能走原先上来的小路了。 傅凉枭目光微闪,带着杜晓瑜绕了一条道。 在杜晓瑜的认知里,傅凉枭本就是这一带的猎户,他会多认识几条路也正常,所以潜意识里选择相信了他,一丁点的怀疑都没有。 傅凉枭拖着山猪在前面走的也从容,不知不觉就经过了芸娘买下的那几块地,杜晓瑜随意扫了一眼,然后整个人都呆住了,只见一个多月前才被提前挖了土豆的地里,已经种上了一排排整齐的绿油油的秧苗,在周围玉米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娇嫩。 杜晓瑜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特地走近一看,这才越发的肯定,地里种了掌叶大黄。 掌叶大黄虽然也能秋播,但在短短时间内绝对没法长出这么高的秧苗来,那就只能是移栽的了。 之前她还一直好奇那位夫人为何突然之间跑到这穷乡僻壤来买地,还以为是想盖山庄之类的产业,杜晓瑜这时才反应过来,人家是想种药田。 杜晓瑜仔细看了看那几块田,是微沙质土壤,正是掌叶大黄所需的生长环境。 杜晓瑜觉得很震撼,因为不管是原身还是她自己,一直以来都遵循着春种秋收农作物的规律,从来没想过往地里种除了土豆玉米大豆小麦以外不常见的东西。 傅凉枭站在不远处,看着杜晓瑜陷入沉默,他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之所以让芸娘在这里种药田,就是为了提示杜晓瑜可以朝着这方面发展,所以他刚才特地绕道带着她来“偶遇”这片药田,见到她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就知道她自己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其实这个想法并非傅凉枭一时兴起,而是前世筱筱入宫的时候曾经提起过她在乡下种过药田。 也就是说,不管他提不提示,筱筱最终都会走上种药田这条路,他此举不过是把她的事业提前罢了。 回家的一路上杜晓瑜都没再说话,傅凉枭也没打扰她,安静地拖着山猪回家。 按照傅凉枭的意思,是想把山猪宰了,留一扇肉给丁家,剩下的再拿去卖,丁里正不同意,说上次猎来的狍子宰了以后就没拿去卖,肉全留给他们家吃了,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要,让他一整只都拿去卖。 傅凉枭看向杜晓瑜,杜晓瑜有些心不在焉,随便说了一句,“明天赶集,刚好我要去给工人们买点米粮,阿福哥哥要卖山猪的话,一起吧!” 傅凉枭抿了抿唇,目送着她回屋。 第二天,杜晓瑜收拾好东西带上银两以后就跟着傅凉枭出了门坐上丁家牛车。 这次没带团子,又因为杜晓瑜在盖房子,村里一大半人都去挣钱了,所以今天难得的没有其他人去镇上,就他们俩。 杜晓瑜见没有其他村民去,就对丁文章道:“丁大哥,要不你回去帮着干活吧,镇上的路我认识,我和阿福哥哥自己赶着牛车去就成,不用劳烦你了。” 丁文章挠挠头,“就你们俩,我不太放心啊!” 杜晓瑜轻笑,“上次我摸黑载着李大宝,不也照样去了镇上吗?放心吧,有阿福哥哥在,我不会有事的。”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丁文章对于傅凉枭自然是完全放心的,遂点点头,“那好吧!”又嘱咐傅凉枭,“阿福,你可一定要保护好我妹子平安归来啊!” 傅凉枭点了点头。 等丁文章走远,两人才赶着牛车去了镇上。 山猪卖到了酒楼,因为是小山猪,分量不重,所以比成年山猪便宜,总的换了七两银子,之后,两人又去了米粮铺,买了不少的碎米c糙米和面粉以及其他的干货。 再之后,杜晓瑜打算去仁济堂看看贺掌柜。 刚好见到贺掌柜要出门,杜晓瑜疑惑地问道:“贺掌柜,你有事出去?” 贺掌柜道:“清水镇今天有药市,我想去看看,顺便办点药。” 杜晓瑜更疑惑了,“药市?”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种地方? 贺掌柜耐心地解释道:“就是专门批售干药材的集市,距离咱们这儿有点远,我早上有事耽搁一时给忘了,这才想起来,得尽快去才行,否则错过了,又得等一个月。” 杜晓瑜顿时来了兴趣,“贺掌柜,能不能也带我去看看?” “这”贺掌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到傅凉枭身上。 傅凉枭自然是抱着筱筱去他就去的心思,再加上他不能说话,所以没表态。 杜晓瑜目光坚定,当机立断,“只要能在今天之内赶回来,贺掌柜就带我去看看吧,我也想长长见识。” 贺掌柜这才让铺子里的伙计帮杜晓瑜把牛车以及牛车里面的货都弄到后院去,然后带着傅凉枭和杜晓瑜两人另外租了驴车去往清水镇。 杜晓瑜是第一次来药市,觉得十分新鲜。 贺掌柜知道她没来过,就一路耐心地讲解。 原来药市一个月才有一次,摊贩们会挑着大量的干草药来卖,这儿会有很多药铺的人来办药,买的多的,几十斤几百斤都很常见。 不管是哪家的草药,一旦成交,都会有伙计在一旁喊话。 杜晓瑜他们几个才刚穿过拥挤的人群,就听到前面传来一声拖着尾音的高喊,“京城杜家回春堂,田七五百斤——” “京城杜家回春堂,天麻五百斤——” “京城杜家回春堂,连翘八百斤——” 一连串听下来都是这家药铺买的最多,杜晓瑜皱皱眉,问贺掌柜,“贺掌柜,这个京城杜家回春堂是不是很大?” 否则一般的小药铺,哪可能一次性买得起这么多草药的。 贺掌柜满脸激动地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大名鼎鼎的回春堂乃是咱们这一行的翘楚,京城杜家更是领头人,杜老太爷的医术就已经出神入化,他们家那位杜三爷更是青出于蓝,这回春堂的‘回春’二字,乃先帝亲赐,本意杜家医术妙手回春,老夫万万没想到啊,回春堂的人竟然会来清水镇这种小地方办药。” 杜晓瑜看着前头来办药的那两位管事,神情有些飘忽。 京城杜家回春堂? 为什么她总觉得听起来有点耳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51、岳父属性,计划买田 傅凉枭看着杜家那两位管事的背影,微微地眯了眯眼睛。 他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杜家的人。 不过目前看来,他们只是单纯地来办药而并非来找筱筱,更何况来的不是杜程松那只老狐狸,所以就算筱筱站到这两位管事的面前,他们也绝对认不出来,毕竟丢失了十一年,杜家还有多少人记得这位五小姐都还不一定呢! 想到杜家三爷杜程松,他未来的岳父,傅凉枭攥紧指节,已经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磨后槽牙的声音。 不为别的,只因为杜程松那油盐不进霸道蛮横而又护犊子的土匪性子,跟傅凉枭这只活阎王有得一拼。 前世傅凉枭遇到杜晓瑜的时候,她已经许了人家,不过杜晓瑜没见过她的未婚夫,便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况且因为傅凉枭的“蓄意勾引”,杜晓瑜在有婚约的情况下先喜欢上了他。 傅凉枭是个占有欲极强的阴鸷性子,但凡是看上的,管她有没有主,硬抢也要抢到自己手里来攥着,可素来强势惯了的他偏偏在杜程松手上碰了硬钉子,那老家伙精明狡猾得很,成天防贼似的防着他,深怕一个不慎让饿狼逞叼走了宝贝女儿,总有办法巧妙地避开他和杜晓瑜见面的机会。 于是,已经贵为九五之尊的皇帝傅凉枭跟他岳父斗了大半年才终于抢得美人归。 想起那段过往,傅凉枭额头上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袖子突然被人扯了一下,耳边传来杜晓瑜关切的声音,“阿福哥哥,你脸色这么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 傅凉枭这才晃过神来,眼底的戾气瞬间退散,只剩满目柔和,微微一笑,摇头表示没事。 杜家那两位管事已经把买好的药材装车拉着走了,贺掌柜也买了不少的药材,杜晓瑜帮他分担了一些。 傅凉枭见状眉头一蹙,伸手从杜晓瑜手里帮她把所有东西都接到自己手上来。 杜晓瑜正准备说点什么,却见傅凉枭已经抱着包好的药材大步朝着驴车走去。 这一趟药市之行,杜晓瑜见识了不少东西,同时也坚定了她要跟风种药田的心思。 由于中途跟着贺掌柜去了清水镇,因此回到白头村时天已经黑了。 丁家人早就急得一团乱,见到两人扛着米面进了屋才齐齐喘了口气。 胡氏急忙问道:“小鱼儿,你们赶个集怎么从早上赶到晚上来了,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杜晓瑜接过廉氏递来的温水猛灌,狠狠地喘了一口气才愧疚地说道:“让丁伯伯和伯母担心了,我和阿福哥哥很好,没什么事,只是因为中途去了一趟清水镇,所以回来晚了。” “清水镇?”胡氏面露不解,“你们到清水镇干啥去?” 廉氏忙道:“娘,晓瑜妹子和阿福才刚回来,先让他们吃口热乎饭填饱肚子再问吧!” 被廉氏这一提醒,胡氏一拍脑袋,有些自责地道:“你看我,这一着急就把正事儿给忘了。”一边指挥着廉氏,“快快快,快把灶上温着的饭菜端上来。” 廉氏动作迅速,没多久就把单独为杜晓瑜和傅凉枭留下的那份饭菜端上桌。 这两人也的确是饿得狠了,拿起筷子就快速开动,等吃完了饭,胡氏才重新问杜晓瑜关于清水镇的事,杜晓瑜就把自己看到的那些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并且告诉他们自己打算买田来种草药。 胡氏和廉氏都属于头发长见识短的农家妇人,面对这种事没什么主见,各自把目光投向自家男人。 丁文章是个大老粗,他只懂得干重活使蛮力,而且满脑子装的都是庄稼,对于“药田”这种新鲜的东西,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丁家这几个人中,就只有丁里正有点见识,听到杜晓瑜的打算,脸上闪过一抹纠结,最终还是决定劝一劝,“小鱼儿,你真的打算好了要种药田吗?可别是脑袋一热想一出是一出啊,药田我以前见到其他村的人种过,很难培养,况且草药不像庄稼那样春天种下去秋天就能收,有很多药,三四年才能收成,你若是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药田上,我怕到时候一个弄不好全种坏了,白白浪费你的银钱啊!” 杜晓瑜在回来的这一路上就已经盘算好了,当下丁里正说的这些全都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听完以后轻轻笑道:“丁伯伯,我都找懂行的人打听清楚了,药田里面不一定只种药材,还可以跟别的农作物一起套种。” 丁里正听懵了,“套种?啥意思?” 杜晓瑜缓缓说道:“举个简单的例子,柴胡可以和玉米一起种植,这是药粮套种;枣树、柿子这类型发芽较晚的果树,可以套种有夏眠习惯的石蒜;树荫浓密的樱桃葡萄,可以套种黄连、三七之类喜欢阴湿环境的草药,这是药果套种。套种的最大好处就是只要摸准了草药和粮食或者果蔬的习性,让它们的生长环境能互补,到最后就能达到很明显的增产效果,最大程度的利用了土地空间,一举多得。” 丁里正大约听明白了些,心中激动得不得了,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杜晓瑜,“丫头,要真照你这么说的种,那岂不是咱们既能收成粮食和药材,又能收成水果?” 杜晓瑜郑重地点了点头,“所以哪怕有的药材三四年才能成熟,咱们也不怕饿到肚子了,况且您想啊,回春堂那样的大药铺每年的药材需求量是非常大的,咱们要是能一茬接一茬地种出草药来直接供应给回春堂,将来一定能挣到不少钱。” 这下,丁里正算是彻底明白了。 正当丁文章、胡氏和廉氏还处在一脸茫然的状态时,丁里正已经心潮澎湃起来,恨不能现在就找块田来试验试验。 然而想归想,终究要面对现实,“丫头,这可是一项大工程啊,你打算怎么开头?” 杜晓瑜当然想过了,她目前最缺的就是银子,眼下只能期盼着秦宗成那边的花生油能尽快做出来并且热销出去,这样她就能分到一部分钱来忙活自己的药田计划。 只不过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计划都是急不得的,毕竟她连房子都还没盖好呢,要想有自己的田,首先还得有个家才行。 “丁伯伯,我就是暂时规划一下而已。”杜晓瑜轻柔地道:“咱们暂时还是先把心思花在房子上,等房子盖好了又再进行下一步,没关系的,咱们慢慢来。” 丁里正那颗热血澎湃的心被她一安抚,慢慢平静了下去,认同地点点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52、招工,意外之客 药田这事儿暂且被压后,杜晓瑜没再提及,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一有时间就去看看附近这些田地都适合种些什么草药,偶尔也会去看看建房子的进度。 这天杜晓瑜过去的时候,听到棚子里做饭的二丫娘和陈二狗家的正在说着什么。 杜晓瑜笑看着两人,“两位婶子说什么呢,这么神秘?” 陈二狗家的正在和面准备蒸馒头,听到杜晓瑜的声音,手上动作不停,说道:“小鱼儿你来得刚好,我们正说到你呢!” “说我?”杜晓瑜满脸疑惑。 “是啊!”陈二狗家的利索地道:“我刚才过来的时候路过李老三家门前,隐隐听到里面有吵架的声音,就贴在墙角听了一耳朵,你猜怎么着?” 杜晓瑜满额黑线,没想到陈二狗家的这么稳重老练的人也会去听别人家的墙角。 见杜晓瑜愣愣的,陈二狗家的以为这孩子吓着了,赶紧解释道:“是李老三家两口子吵起来了,听那口气,孟氏见你一离开他们家就盖了这么气派的房子,心里那叫一个悔,自己又拉不下脸来,只好怂恿李老三来找你,让他带些粮食和腊肉来给你赔不是,李老三不肯,孟氏就劈头盖脸把李老三骂得跟三孙子似的,李老三火了,不小心打了孟氏,孟氏这会儿正闹着回娘家呢!” 二丫娘皱皱眉头道:“孟氏是个不肯消停的,闹了这么一出,无非就是想重新拉关系从你这儿得到些好处,小鱼儿,你可不能心软,想想那些年吃的苦受的累,他们家再有多大的养育之恩,也全都算作十两银子还回去了,你不欠他们什么,可别因为一点点的小恩小惠就把孟氏对你的不好都给忘了。” “就是就是!”陈二狗家的附和道:“有这么个勤劳能吃苦脑瓜子还聪明的儿媳妇,他们家李大宝算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也只有孟氏这恶妇才会做得出来不把你当人看,你呀,听婶子的,甭管她带什么礼上门来找你,都不能跟他们家讲和,否则,孟氏日后指不定又得如何折磨你,咱不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去找罪受啊!” 杜晓瑜点点头,“多谢两位婶子的提醒,小鱼儿都记住了。” 见她眼神飘忽,二丫娘以为真是吓坏了,忙安抚道,“我就是给你提个醒,你也别太往心上去,毕竟村里这么多人向着你呢,想来那孟氏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你做什么。” 杜晓瑜嘴上笑着应声,心里却不这么想,她不怕孟氏上门来闹,就怕孟氏不来。 凭她的直觉,这件事还没完,要来就趁早的,她一次性都给解决完了,免得往后没完没了地折腾人,闹心。 接下来的几天,杜晓瑜一直在等孟氏找上门。 然而出乎意料的,李家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好像陈二狗家的撒了谎,压根没那回事一样,不过杜晓瑜宁愿相信是李老三拦住了孟氏,又或许,孟氏真的回娘家去了。 这些事情,杜晓瑜都不想去关注,她依旧是帮着胡氏给秋收过后的土地翻耕,偶尔去镇上给上工的村民们买米面。 白头村没几家富裕,吃得起糙米的人家连一个巴掌都没有,对于不用出村就能挣到钱这种事,村民们更是想都不敢想,可如今不仅不用出村,还能每天挣到四十个铜板,更重要的是,杜晓瑜管两顿饭,每一顿都有白米饭和白面馒头,盘子里虽然是大锅菜,却是荤素都有,绝不含糊,另外还有一大锅香喷喷的骨头汤。 这种差事和待遇,怕是县城里的长工都没有的。 上工的村民一个比一个积极,杜晓瑜不在的时候就表现良好,她一来,工人们更加卖力了,就怕一个不小心惹得这有钱的小丫头不高兴不让他们继续做工。 又因为隔壁村的木匠和瓦匠都在,这二人尝到了甜头,很快就把话传了回去,于是没几天,隔壁村不少男人就找上门来,问杜晓瑜这里还缺不缺人,他们随时都能来上工。 杜晓瑜盖的是小型四合院,虽然比不得县城里大户人家的那种标准大宅院,却也绝不是什么简单的工程,一时半会儿是盖不出来的,所以说很缺人手,可是她没盖工人住的宿舍,要是收下隔壁村的人,两顿饭倒是不成问题,就是住宿比较麻烦。 看着几个满脸期盼的男人,杜晓瑜为难地道:“我这儿确实是需要人手,可是你们的家离得太远了,丁伯伯他们喜欢加班加点的干活,除非是下雨,否则很少会按时下工,虽然加班我会另外付工钱,可这大晚上的你们还得往家赶,我也不放心啊!” 其中一个男人恳求道:“只要姑娘肯让我们来,住宿问题我们会自己解决的,绝不让姑娘担忧。” 杜晓瑜疑惑地看着几人,“你们自己能解决?” 几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我们几个在白头村都有亲戚,说一声就能借个地儿睡觉了。” “那太好了!”杜晓瑜笑了笑,“你们回去准备吧,明天一早来上工,不懂的就去问丁里正,他会给你们安排差事的。” 几个男人千恩万谢过后,高兴地回去了。 多了七八个工人,每天的食量又增加了不少,米粮上次买的多,倒是暂时不缺,蔬菜是从村民们地里买新鲜的,也不用发愁,眼下最缺的是佐料和猪肉。 于是杜晓瑜再一次去了镇上。 村里的男人们去盖房,妇人忙着秋收,这次依旧只有傅凉枭陪着杜晓瑜去。 这段时间,她几乎成了杂货铺和猪肉铺的常客,每次一见到她来,这两家铺子的掌柜就笑得见牙不见眼,甭管前头还有多少客人要招待,绝对都会先给杜晓瑜“开后门”,今天也不例外。 所有的调料里面,盐最为精贵,杜晓瑜一来就要了二十斤,可把杂货铺掌柜的高兴坏了,亲自给她包起来,杜晓瑜又另外买了不少辣椒花椒和酱油陈醋,掌柜的态度越发恭敬,深怕她下次去光顾了别家。 买了调料,又去猪肉铺,几乎买了一整头猪的分量,卖肉的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好听的话不要钱地往出说。 杜晓瑜没工夫听,摸了摸空瘪瘪的钱袋,叹了口气,赶着牛车去了仁济堂。 本来只是想买些换季常备的草药回去,哪曾想见到了一个意外之客——秦宗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53、团子的身份 其实秦宗成已经来了三天了,但是一直没见到杜晓瑜的影子,一问贺掌柜才知道杜晓瑜压根就不是仁济堂的小厨娘,只不过是这里的客人,秦宗成险些怀疑她是个骗子,可是看了一眼那张印有镇长印戳的契约书,他又淡定了,那小丫头要真是个骗子,断然不敢签下这份契约书,要知道当天因为他身上没钱,缴税的钱都是她给垫上的。 贺掌柜也不知道杜晓瑜究竟住在哪里,便只能让秦宗成等着,说马上就到赶集日了,杜晓瑜没准儿会出现。 于是秦宗成只能在镇上的客栈住下,白天来仁济堂守着,晚上回去睡觉,今天终于把杜晓瑜这活祖宗给盼来了。 “杜姑娘。”一见到杜晓瑜,秦宗成就殷勤地迎了上来,声音满含激动。 杜晓瑜挑挑眉,“花生油做出来了?” “哪能这么快的。”秦宗成尴尬地道:“只是把油坊建好了,正准备开工,我打算请姑娘去看看可还有哪里不妥的,趁早改进。” 杜晓瑜暗笑,没想到这老头还挺上道,随后皱皱眉,“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你去府城?” 秦宗成点点头,“对,去府城。” 杜晓瑜眉头皱得更深,“你从府城来这儿花了多长时间?” 秦宗成道:“我坐的马车,也不长,就三四天。” 杜晓瑜瞠目结舌,“三四天?那上次你来通知我没法买方子的时候怎么那么快,一大早就赶到了。” 秦宗成忙解释,“姑娘误会了,我那次并没有回府城借钱,只去到县城,就一个晚上的时间,哪能到得了府城啊?” “原来如此。”杜晓瑜恍然,“那照你这么说,我要去府城的话,一个来回得七八天的时间?” 秦宗成想了想,“如果马儿脚程好的话,五六天就差不多了。” 杜晓瑜有些纠结,“这么远,我得考虑考虑。” 秦宗成急得额头上都冒了汗,“姑娘,你可一定要去啊,否则你不亲自监督着,我哪知道那花生油做出来是好是赖,万一跟你说的不一样,到时候我岂不是白费工夫了。” 去当然是要去的,杜晓瑜只是觉得府城太远了,从白头村到镇上,来早一点的话能赶在吃中饭的时候回去,去县城的话,早上出发,得下晌才能到,买东西要抓紧,否则很容易就混到天黑都回不来。 而现在要去的是府城,一个来回那么多天,还是在坐马车的前提下,要是坐牛车,杜晓瑜怀疑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到不了的。 原身十多年一直待在山旮旯里连镇上都没去过,更别提府城了,这让杜晓瑜心里产生了一丝丝的抵触。 不过这种抵触的情绪很快就消散了,因为她看到旁边默不作声的阿福给自己投了个鼓励的眼神。 刚才的纠结很快没了,杜晓瑜开口说道:“既然秦老伯都亲自来了,那我要是不跟你走一趟也说不过去,不过在走之前,我得先回去一趟跟家人有个交代。” 这是人之常情,都可以理解,秦宗成没有为难杜晓瑜,也不敢为难她,爽快地点了头,然后几人商定以后就走出了仁济堂。 杜晓瑜正准备上牛车,秦宗成走过来道:“让我的小厮来给姑娘赶牛车吧,你们二位跟着我一起坐马车,这会儿日头热辣,还是躲在马车里凉爽一些。” 有这么好的待遇,杜晓瑜当然不会推辞,给傅凉枭知会了一声,然后两人上了马车,秦宗成亲自给他们赶车。 马儿的脚程比老牛快得多,他们到了丁家都已经吃完饭,赶牛的小厮才颠颠跟来。 杜晓瑜看了那小厮一眼,见他满头热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劳烦这位大哥了。” 小厮客气地朝着杜晓瑜笑了笑,随后帮他们把猪肉和佐料搬进去。 临时搭起来做饭的那个棚子并不保险,杜晓瑜担心哪天来一阵暴雨就给摧毁,所以没敢把米面之类的东西堆放在里面,都是囤积在丁家,做饭的两个妇人要用到了才过来扛。 准备去府城的事,杜晓瑜已经跟胡氏说了一下,胡氏完全听不懂什么叫花生油,只是听到杜晓瑜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心里着急,“小鱼儿,你要不去找你丁伯伯商量商量吧,我这也六神无主的,不敢随随便便答应了你啊!” 杜晓瑜能理解胡氏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可这一趟她必须去,药田的事能否落实,就得靠花生油的利润带动了,否则她上哪去找那么多钱来买田买种子,而且将来还得雇佣一大批工人帮着照料药田果树呢,哪哪都是花钱的地方,容不得她松半口气。 带着秦宗成,杜晓瑜去了工地上找丁里正。 丁里正歇下来往烟斗里点了旱烟塞在嘴里吧嗒吧嗒地抽着,听完杜晓瑜的话,脸上有些不大甘愿,却没当着秦宗成的面说,只是悄悄地把秦宗成打量了一遍,这才单独把杜晓瑜拉到一边问话。 “小鱼儿,我咋觉得你这事儿有些着三不着两的,这人靠谱吗?你跟着他去那么远的地儿,万一有个好歹” 杜晓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傅凉枭,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一种感觉,只要带着他去,他就一定能保证她的安危。 抿了抿嘴巴,杜晓瑜问道:“丁伯伯,你相信阿福吗?” 丁里正一愣。 杜晓瑜接着道:“如果你相信他,就让他跟着我去府城,一路上保护我,我相信他不会让丁伯伯失望的。” 丁里正还没开口,丁文章就搭了腔,“爹,让我去吧,您不相信外人,总该相信你儿子我了吧,我一定能保护好妹子的。” 丁文章虽然不是练家子,也不懂拳脚功夫,不过凭他这大块头,一般的小土匪见着了也不敢轻易招惹他。 丁里正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几分,对着杜晓瑜道:“你要去的话,再带上你丁大哥,有他在我才放心。” “成,没问题。” 杜晓瑜一口应下,这事儿就算是定了,几人抓紧时间回去收拾东西。 临走的时候,团子抱着杜晓瑜哭成了泪人,死活要跟着去。 杜晓瑜无奈,只好不断地安抚他,“团子乖啊,等姐姐回来,一定给你买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你就乖乖待在丁伯伯家每天帮他把鸭子赶到河边去,晚上再去找回来好不好?” 团子说不出话,只是打着哭嗝。 秦宗成走近几步,看清了团子的小脸,心下疑惑,这孩子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傅凉枭注意到了秦宗成的举动,目光闪烁了片刻,心道:那就是你秦家宗族、国公秦宗元的老来子,能不眼熟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54、暴雨,背着过河 秦宗成越看越觉得这个孩子太过眼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不由得张口问:“杜姑娘,这位是?” 杜晓瑜想都没想,顺口就答:“哦,他是我弟弟团子,一向跟我最亲,知道我要出远门,他舍不得我呢,还望秦老伯见谅,我再多哄哄他,等他乖了咱们就立即启程。” 秦宗成心里的怀疑瞬间被打散,脸上露出笑意,“小孩子嘛,挺正常,那姑娘慢慢哄,我们先过去等你。” 杜晓瑜点点头。 秦宗成便先带傅凉枭朝着马车走去。 秦宗成属于京城秦氏旁支,理论上是恩国公秦宗元的堂弟,他与秦宗元打过几次交道,曾经在恩国公府上见过国公大人的老来子秦枫眠一面,那孩子长得粉雕玉琢,因为是国公唯一的子嗣,被倾注了太多的爱和期待,秦宗成当时还看得一阵羡慕。 那样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子绝对不可能会流落到这种地方来,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况且他一直没听说过恩国公府小公子丢了的消息。 秦宗成甩甩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出去,回头恭敬地对着傅凉枭说了声“请”。 他只是个商人,见识过的最大权贵也就只到恩国公,至于傅凉枭这样的天潢贵胄,他自然没机会得见。 所以,傅凉枭认识秦宗成,秦宗成却不认识他。 傅凉枭演戏成精,要想装作不认识秦宗成,也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更何况他现在是个“哑巴”,不用说话能省很多事儿。 杜晓瑜费了好大劲才把团子哄乖来到马车上。 这次是秦宗成的小厮赶车,他们三个都坐在车厢里。 杜晓瑜掀开车帘的时候见到这二人在里面,一时有些尴尬。 杜晓瑜坐过驴车牛车,那时候不管有多少人在上面都不觉得有什么,因为是露天的,可马车是有顶棚的,跟两个大男人这么往里一坐,她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秦宗成大约也看出来了,歉意地说道:“路途遥远,马车又只有一辆,还望姑娘担待着些。” 杜晓瑜摇摇头,“哪里的话,是秦老伯太客气了,我只是第一次坐马车,有些不习惯而已,过会儿就好。” 马车缓缓启程。 从白头村出去的路是土路,坑坑洼洼,马车颠簸得厉害,秦宗成特地吩咐小厮放慢速度,因此这一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 不过好在不管是原身还是杜晓瑜都不晕车,人虽然瘦了些,体质却不错,所以没出现什么特殊情况。 即将到达府城的头天晚上下了一场暴雨,杜晓瑜几人是住在客栈的,第二天才听到秦宗成的小厮说暴雨冲垮了路段,马车过不去,暂时没办法去府城了。 “这可怎么办?”杜晓瑜听完一脸焦急,她本来就打算好花上几天的工夫来府城看看油坊以及花生油榨取过程的,这下一场暴雨把路给堵住了,要是去不了府城折返的话,岂不是说明她下次还得花很多时间来府城走一趟? 这么一想,杜晓瑜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秦老伯,难道咱们只有一条路可走吗?” 秦宗成想了一下,说道:“也并不是没有其他路能走,就是有点绕。” 杜晓瑜心里顿时燃起了希望,“有就好啊,绕一点算得了什么,咱们马上收拾东西。” 房子再过些日子就要上梁了,她没有更多的时间耽误,眼下做什么都得抓点儿紧。 秦宗成见杜晓瑜态度坚决,便没再说什么,收拾好东西以后带着两人离开了客栈。 因为要步行,马车用不了,秦宗成只能让小厮留下来看守马车,并嘱咐他一旦路通了就赶紧赶着马车去府城汇合,他们三个则是改了一条道往山上去。 根据秦宗成所说,只要翻过这座山,中间过一条河,再翻一座山就能到达府城。 听着是有点远,可也是没办法的事。 杜晓瑜不是什么精贵人,爬起山路来完全不带喘的,傅凉枭这练家子就更不用说了,最慢的是秦宗成,他一向出门都是坐马车,哪里受过这份罪,爬一段就得歇一歇,整张脸上都是汗,喘得顾不上说话。 刚下过暴雨的山路十分泥泞,虽然已经尽可能地小心避让,三人的裤腿和鞋子还是沾了大量的黄泥。 终于在傍晚时分翻过了第一座山来到河边,却意外的发现小河涨水了,水流湍急,河流里夹带着大量的泥沙,浑浊不堪,河中间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大块巨石,看样子是昨夜从山上滚下来的。 这条两丈多宽的河夹在两山之间,河对面的山腰上有人家,隐隐约约能看到烟囱里升起了炊烟,亮灯早的人家已经把油灯给点上了。 那星星点点的灯光以及烟囱里看不太真切的炊烟让寂静的山谷添了几分生活的气息。 “咱们得尽快过河去山腰上找人家借宿,否则天一黑,山上的猛兽要是冲了下来,咱们三人可招架不住。” 秦宗成说完,捡了一根长长的树枝探了探河水的深度,确定河水只没过腰身以后惊喜地对着杜晓瑜和傅凉枭道:“还好不算太深,这条河我来过几次,底下都是碎石块,就算因为这场暴雨带了不少泥沙下来,估摸着也积不了多厚,不会陷得太深,咱们小心一点,扶着河里的大石块,应该能走过去。” 傅凉枭脸色不大好看,让他自己来过这么湍急凶险的河是完全没问题的,他只是不愿意让筱筱跟着冒险,要早知道,就不该选这条路。 这一路上秦宗成也算是察觉到了点东西,眼前这个被杜姑娘称作“阿福哥哥”的猎户虽然不会说话,身上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极冷,他的关注点似乎随时都在杜晓瑜身上,对于其他人其他事一律呈无所谓的态度。 更深的东西,秦宗成没多想,也没时间去想,因为天色越来越暗了,如果再不过河,他们没准今天晚上就得交代在这儿。 默默拉回视线,秦宗成打算先做探路石,一手拿着那根树枝往河里探,一手扶着河里的大石块,一步一步地往对岸挪。 双脚跨上岸边的时候,秦宗成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劫后余生的欢呼,回过头看着傅凉枭和杜晓瑜,“你们俩找根树枝拿着,尽量朝着我走过的那个位置走,一定能安全过来的。” 杜晓瑜已经就着河水简单地把泥泞的裤腿和鞋子清理了一下,正准备起身去捡两根坚实的树枝,却被傅凉枭一把拦住。 杜晓瑜不解地看着他,“阿福哥哥,怎么了?” 她以为傅凉枭是觉得危险,不让她过河,没想到他直接背着她蹲下身,示意她趴上去。 杜晓瑜一时愣住,“你你要背我过河?” 傅凉枭微微颔首,他是个心眼极小的人,容不得别人伤害他的筱筱一根汗毛,哪怕是条河都不行。如果是人对筱筱不利,他或许还能背地里想办法狠狠地收拾一顿再踩上几脚,可若是河这种自然外力,发火无疑显得愚蠢,背着她过河才是正经,或许还能给筱筱增添几分好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55、借宿,学会感恩(二更) 杜晓瑜看了一眼湍急的河水,又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傅凉枭,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让他背过去,毕竟对岸还站着一个秦宗成,虽然秦宗成不可能嘴巴闲不住把这种事往出说,可杜晓瑜就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莫名的心跳有些乱。 秦宗成见杜晓瑜还在那磨叽,心下急得不得了,双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大喊,“杜姑娘,别犹豫了,赶紧的让阿福背你过来吧,一会儿天就要黑了,咱们还得抓紧时间去找人家借宿呢!” 被秦宗成这一喊,杜晓瑜马上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以后趴到傅凉枭背上。 后背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傅凉枭心神一颤,随后轻而易举就把她背了起来挪动步子没入浑水中慢慢朝着对岸走。 杜晓瑜呼吸放得很轻,哪怕知道自己并不重,可还是想通过各种自以为有效的法子减轻重量让他少受些罪。 下巴搁在他肩头,嗅到了他领口上清淡的皂角粉味,大概是穿过林子的时候沾到了露珠,多了几分清冽微涩的味道,闻到鼻腔里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记忆中,阿福是个很爱干净的猎户,每次干活回来都会烧一大桶水把自己收拾得清爽利索,她给他做了衣服以后他更是换得勤,每天都会自己动手洗衣服,房间里被褥叠得整齐,就连晒衣服的时候哪里有个褶皱都会拉得平平整整,杜晓瑜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干净的男人,只是可惜了,他不会说话。 杜晓瑜陷入沉思的时候,那轻柔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喷薄在傅凉枭的脖颈上,险些就击垮了他的伪装。 在她面前,纵使他再有多强大的定力也完全不够用,她的一个举动一句话,甚至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有可能让他在顷刻之间溃不成军缴械投降。 重生以来,傅凉枭还是第一次像今天这样心跳狂乱,那种想就这么背着她走一辈子永远不放下来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以至于他险些发疯,眼球开始充血,好在天色渐暗没人看得到,所以发现不了这一刻的傅凉枭有多可怕。 “阿福哥哥小心!” 背上突然传来杜晓瑜的惊呼声。 傅凉枭侧目,原来是汹涌的河水夹带着碎石滚了下来打在他腿上,疼是有点疼的,可远远比不上心中的甜蜜。 深深吸一口气,傅凉枭抬起步子继续往前走,河水很深,没过了他的腰身,为了不让她沾到水,他尽量用双手将她托高,脚底踩在淤泥里,走得慢,却很稳。 终于到达对岸的时候,傅凉枭十分小心地将她放下来,杜晓瑜顾不及别的,第一时间问他,“你的腿怎么样,有没有被石头伤到?” 傅凉枭很淡定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杜晓瑜这才松了口气,想起刚才的事,后知后觉地从脖子红到耳朵尖,嗫喏着道:“谢谢你。” 傅凉枭微微一笑。 秦宗成催促道:“好了,既然大家都没事,那咱们赶紧上山吧,否则一会儿该看不见路了。” 几人不再耽搁,脚步利索地朝着山腰有人烟的地方走去,终于在天黑时分到了寨子里。 这寨子大约有十来户人家,全都是靠山吃山的平头百姓,住的是土坯房茅草屋,杜晓瑜他们来到一个老爷爷家,把借宿的意图说明以后,那位老爷爷非常友好地招待了他们,山中人家日子过得不容易,没什么吃食,就用火钳扒拉了一堆烧成灰但还热烫无比的木炭灰,倒了半筐子红薯进去焖,又让他老伴把白天摘来的香椿洗干净,打了三四个他们攒了好久都舍不得吃的鸡蛋炒出来。 一盘香椿炒鸡蛋,半筐子焖得熟烂的红薯,赶了一天路的三人吃得很香,吃完以后,杜晓瑜帮着老奶奶收拾碗筷,傅凉枭出去了一趟,杜晓瑜也没在意,只是他回来后没多久,那位老爷爷也跟着从外面进来,苍老的面容上表情有些微妙。 杜晓瑜敏锐地察觉到了,只是眼下不适合开口问,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等老奶奶把隔壁屋子收拾出来带着傅凉枭和秦宗成去休息以后杜晓瑜才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来递给老人,“老爷爷,这些钱给你,就当是答谢你如此热情地招待了我们。” 老人忙摆手,大概是身体不好,声音有些中气不足,微喘,“我们这地儿偏僻,难得见到外人进山,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不过就是几个鸡蛋红薯罢了,又不过钱,姑娘用不着这么客气的。” 其实刚才傅凉枭在外面已经给了老人五两银子,只是他嘱咐了老人不能告诉杜晓瑜和秦宗成他会说话的事,至于银子就更不能说了,老人本来是不肯接的,傅凉枭好话说尽,老人才十分愧疚地收下。 老人万万没想到杜晓瑜也想用银子答谢他,而且一出手就是五两,他活了一辈子,从来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老人越想越觉得过意不去,便如实说道:“其实姑娘的那位朋友已经给过我五两银子了。” 杜晓瑜一愣,“是年轻那位还是中年那位?” “是那个年轻的小伙儿。”老人叹息着道:“本来我不该说的,可是姑娘你太客气了,让老汉我无地自容。” 他一面说,一面把那五两银子掏出来递给杜晓瑜,“那小伙子不会说话,我跟他说不明白,便把银子交给姑娘,等你们离开的时候再帮我还给他吧!” “老爷爷。”杜晓瑜身子往后缩了缩,不接,“这是阿福哥哥给您的,您就收下吧,我知道山里距离镇上和县城府城都很远,你们讨生活不容易,我们虽然只是路过,但也不能白吃白喝啊,快收回去,等往后有机会了,拿着出山置办东西。” 老爷爷还是摇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杜晓瑜,“姑娘若真要报恩,等你下次有机会回来,请帮我带一些盐和板油,我们家就快没盐和油炒菜了。” 杜晓瑜一听,明白了,老人腿脚不利索,就算有银子也没那精神头出山去买东西。 她沉默了一瞬,点点头收下银子,“老爷爷放心,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定会给你带很多油和盐的。” 老人脸上这才露出感激的笑容来。 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的傅凉枭透过门缝见到杜晓瑜那张在火光下带着笑意的柔和小脸,嘴角不觉往上扬了扬。 这是第一次,他因为她,学会了感恩于他人。 ------题外话------ o(╥╥)o我好像把丁大哥写丢了,一会儿去前一张改一下他没来的原因,若是有小伙伴提前发现了bug,请自动忽略哈。 另外,衣衣今天2p,各种求收藏追文评论,么么哒! 推荐好基友文文农女当家:捡个王爷来种田by落翘,同样pk中,请求亲们支援。 穿越成农家女,面对一个穷得叮当响,温饱也只能勉强的家,还有一堆奇葩亲戚时不时的找茬,安黎一脸苦相,这可怎么办? 幸好她有农事宝典作为金手指,当金手指大开,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开酒楼挣钱也不在话下,还能开辟非常多缙国没有的新鲜物种,那小日子也越发的滋润了,让人羡慕不已。 只是他捡回来的便宜相公越来越撩人了,撩身不说还撩心,这可让她这个从未谈过恋爱的无知少女怎么办?是从还是不从?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56、心有灵犀(一更) 借宿了一晚,杜晓瑜他们天刚亮就起了床,老奶奶打算给他们做早饭来着,让这么大年纪的人操劳,杜晓瑜可过意不去,委婉地拒绝了老奶奶,并且说明他们赶时间,不能留下来吃早饭,马上就得离开。 老奶奶张了张嘴巴,挽留的话也说不出来了,站在破败的木门口目送着几人离开,眼神呆滞,眼眶里隐隐有泪花。 老两口原本是有个儿子的,只是很多年前河里发大水,去对面山上打猎的儿子就这么被冲走了,从此再也没回来,因此见到外来的这几个人,老两口觉得分外亲切,把舍不得吃的都拿出来招待他们。 以前儿子在的时候,打了猎物出山去卖就能顺便给他们带面粉和油盐,儿子去世以后,没人照顾老两口,其实他们已经很久没尝过油盐的滋味了,一直都是用水煮了对付着吃淡的,昨天晚上炒香椿鸡蛋用的那些油和盐,还是从隔壁邻居家借来的。 杜晓瑜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些,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等从府城回来,一定多多带些米面油盐来给两位老人。 他们今天要翻过寨子所在的这座山,下山就能到府城了。 杜晓瑜趁着秦宗成走远,把老爷爷给的那五两银子掏出来递给傅凉枭。 傅凉枭满脸不解。 杜晓瑜说道:“这是你给老爷爷的钱,他不要,让我还给你。” 傅凉枭沉默了一会,没接。 杜晓瑜也不绕弯子,“如果你不接的话,我就把这些钱拿去买成别的东西送到老爷爷家,刚好我最近手头有点儿紧,不敢乱花银子。” 傅凉枭冲她点头。 杜晓瑜满意地笑笑,没再说话,继续往上爬。 终于到达府城的时候,秦宗成去车马行租了一辆马车直接去他家。 站在秦家大门前,杜晓瑜止不住地倒抽气。 这得多大的家底才能住得起这样气派的宅子啊,光是门口那两只威严的石狮子和中间朱红色的大门就让人从心底升起一股肃敬之意。 但也不过是转瞬,杜晓瑜的神情就恢复了正常。 门房听到是老爷回来了,急急忙忙出来迎接,却见三人满身泥泞狼狈不堪,一时呆住。 秦宗成皱皱眉,“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把贵客请进去,另外吩咐水房烧好沐浴的水,再去找一套大少爷和大小姐没穿过的崭新衣裳来给贵客换上。” 门房回过神,马上进去通知。 吩咐完下人,秦宗成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杜晓瑜和傅凉枭,“二位,里面请。” 杜晓瑜和傅凉枭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秦府下人给他们安排了客房,杜晓瑜进去的时候四下扫了一眼,里面是富贵人家的摆设,应有尽有,虽然不全是上品,但在杜晓瑜看来,已经很奢侈了,难怪当初秦宗成会二话不说答应以两千两银子买她的方子,虽然最后没成,不过能有那胆子放话,就说明是有些家底的。 如今看来,秦宗成何止是有些家底,只怕除了做生意,还有另外的来钱途径,否则一个做油生意的商人哪住得起这么气派的宅邸。 不得不说,杜晓瑜的观察很是细致入微,这宅子的确不是秦宗成自己的,而是恩国公秦宗元当年途经汾州时碰巧遇到秦宗成寿辰,因为事先不知道没准备贺礼,所以直接买了一座宅子送给他,是个三进院落,总共将近一千平米,因为房价偏低的缘故,才花了两千多两银子。 然而对于四五十两银子就能盖一座小型四合院的杜晓瑜来说,两千两的概念就是一笔只能想想的巨款。 没多会儿,秦府的丫鬟就来带着杜晓瑜去浴房洗澡,洗完澡又给她换了一身浅黄色的衣裙。 杜晓瑜还是第一次穿这么好看又精贵的衣裳,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她看着一旁的丫鬟,问:“还有没有普通一点的衣服?” 本来就只是个被人当成奴婢使唤了十多年的黄毛丫头,却穿上小姐的衣服,杜晓瑜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那丫鬟心中十分惊讶,眼前的姑娘很明显是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样的人见到如此精美的衣裳,难道不应该露出贪婪艳羡的神色来吗?可这位杜姑娘,脸色十分的平静,态度也很寻常,好像穿在身上的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普通衣裳。 丫鬟垂下脑袋,低声说:“老爷吩咐了,就让姑娘穿这身。” 杜晓瑜沉默片刻,还是走到屏风后把那做工精细纹路繁复的浅黄色衣裙换了下来,然后打开包袱拿出自己准备的换洗衣裳穿上。 这套衣裳是她给自己做的,针脚虽然不算太平整细致,但穿在身上很舒坦,一点都不觉得别扭。 丫鬟捧着杜晓瑜换下来的那套衣裙,终于没忍住张大了嘴巴,一脸的愕然。 而另一边,大概是心有灵犀的原因,傅凉枭也没穿小厮送去的袍子,同样把出门前准备的那一套普通衣裳拿出来换上。 伺候傅凉枭的小厮和伺候杜晓瑜的丫鬟很快把这事儿禀报了秦宗成。 秦宗成摆摆手,“既然贵客不喜欢,那就由着他们去吧!” 这一茬揭过,秦宗成让人给二人送了饭——原本想摆宴来着,但是转念一想,这两个人应该不太喜欢那种场合,索性让人用食盒把吃食送到他们各自的房间去。 吃完了饭,秦宗成才带着他们去油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57、采买(二更) 油坊距离秦府不远,出门步行没多久就到了。 从外面看不出什么来,等进去了才能发现杜晓瑜当初画在图纸上的那些东西全都成了实物摆放在里面。 石磨,蒸笼,开过孔的油槽,油饼模型,楔子,悬在梁上撞击楔子的重木以及纱布和装油的陶罐等物。 杜晓瑜一一扫过去,满意地点点头,“没想到秦老伯效率还挺高,这才多久就全都弄好了。” 秦宗成笑道:“工具我是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着姑娘来指挥工人们如何榨油,我也好跟着学学,以后就不用劳烦姑娘跑这么远了。” 杜晓瑜转过身看着他,“那你去把工人们都叫来吧,马上就可以开始。” 秦宗成吩咐了身后的小厮去把刚吃完饭坐在外面晒太阳的工人们给叫进来。 杜晓瑜开始分配人手,第一部分人用簸箕把麻袋里的花生筛出来倒进石磨,第二部分人推磨将花生碾碎,第三部分人负责把花生碎坯子装进笼屉放到蒸锅上开始蒸,第四部分人将蒸出油脂的碎花生平平整整地装进油饼模型安放到油槽内,等油槽放满了油饼就开始插楔子,最后再由力气最大的两个壮汉来拉动梁上那根重木去撞击楔子。 只见那两位大汗光着膀子,浑身是汗,一下一下地撞着楔子,大概一炷香的工夫以后,油孔里终于冒出油来,一滴一滴落在细网纱布上进行第一道过滤,等接满一罐油,再用更细的纱网进行第二道过滤,最后罐子里剩下的便是颜色清亮好看花生味浓郁的花生油。 秦宗成抱着罐子,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杜晓瑜笑了笑,问他,“刚才的榨油过程,秦老伯都记住了吧?” 秦宗成小心翼翼地放下油罐,认真回想了一下,然后摇头,“还是有些细节不太明白。” 杜晓瑜耐心地给他讲解他不懂的地方,直到他完全弄明白。 一个下午的时间,他们榨出了五罐油,有杜晓瑜在一旁指挥,质量自然没得说。 小的时候,杜晓瑜在外婆家待过很长一段时间,那个地方就有人延用了古人榨油的方法,每次放学回来经过油坊,杜晓瑜都会忍不住上去偷看两眼,久而久之她就把榨油的方法牢记于心了。 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五罐油,杜晓瑜道:“秦老伯要想让花生油得到推广的话,就必须舍得。刚开始的时候不要心急,先让更多的人免费尝到花生油并且正确认识到花生油的好处,把口碑打出去,这样对于将来的生意才能有保障。” 秦宗成不住地点头,心里越发敬佩杜晓瑜,没想到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竟然能把目光放得这么长远,实在让人心服口服。 杜晓瑜没在油坊过多的停留,等教会了秦宗成就想着出去买东西,毕竟难得来一趟府城,自然要出去逛逛长长见识才行。 在杜晓瑜临走前,秦宗成掏了一百两银票给她,“上次姑娘替我垫上的税钱我还没给你,至于剩下的,是提前给你的分红,预祝我们的花生油生意开门红。” 杜晓瑜没推拒,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秦宗成担心他们迷路,特地安排了府上的丫鬟带着他们去外面采买。 府城对比县城和镇上,不管是街市还是建筑物都要气派得多,店铺琳琅满目,卖什么的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为防忘记,杜晓瑜第一时间去了卖杂货的铺子买了三十斤盐,其他的姜蒜辣椒花椒全都各买了一些,又去米粮铺花二两银子买了一石精米,请铺子里的伙计送到秦府去,再给两位老人各买了一身过冬的棉衣和防风帽子。 傅凉枭一直陪着她,见她一路下来净顾着买别人的了,她自己的一样都没有,他不停地皱眉。 虽然她的确需要在前期广施仁善为以后的母仪天下打基础,可有他在,就绝不允许她只顾着别人不想想自己。 趁着杜晓瑜不备,傅凉枭去隔壁铺子里买了几大麻袋上好的棉花,这个拿回去可以做棉被,也可以做棉衣,能保证这个冬天不会因为没棉衣穿没棉被盖而被冻坏。 杜晓瑜见他扛着过来,虽然不重,那样子却有些滑稽,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傅凉枭停下来,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杜晓瑜踮起脚尖,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头。 傅凉枭这才意识到自己脑袋上沾了一些碎棉花,难怪她笑得打跌,自己刚才的样子一定十分滑稽。 不过对于傅凉枭这样脸皮厚到无法描述程度的人来说,只要能让她开心,滑稽不滑稽那都无所谓,但对于别人就不一样了,在京城的时候,谁要敢这么笑话他,就别怪他一脚踩上去再狠狠的搓狠狠地碾几下,那滋味一定生不如死。 “心慈手软”这四个字,从来只对她管用。 收了笑意,杜晓瑜问他,“阿福哥哥买这么多棉花是准备过冬吗?” 傅凉枭颔首。 “也对。”杜晓瑜认同地说道:“冬天就快来了,今年手里有点余钱,不能再像去年那样过得凄惨了,得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备齐,这样吧,你在这儿等我,我再去多买些棉布,到时候给你和团子一人多做几身新衣裳。” 傅凉枭微笑着目送她走进布庄。 他们买的东西很多,又因为秦府是这里的大户,只要带着他们来采买的小丫鬟一开口,不管哪个铺子的伙计都会免费帮他们送到秦府去,因此省了傅凉枭和杜晓瑜不少事。 一天逛下来,累得要命,杜晓瑜回去以后就不想动了,但还是在小丫鬟的伺候下洗了澡吃了饭才躺下。 有了前一天的试工,第二天油坊就算是正式开工了,一大早,秦宗成就让人买了两挂炮仗噼里啪啦地放,杜晓瑜也在,看着工人们越来越熟稔的手法,感到十分欣慰。 出油的时候,秦宗成笑着对杜晓瑜道:“姑娘要不带几罐油回去吃吧,顺便帮我推广推广,将来秦某必有重谢。” “重谢就不必了。”杜晓瑜抱起一罐封存好的油,说道:“你只要每年按时把我的三成利拿出来就成,还有,我大概明天就得回去了,这次采买的东西太多,秦老伯可得安排人帮我送回去,尤其是给山里那对老人的油盐米面,需要翻山越岭地才能送到,我和阿福哥哥哪有那力气啊,一切就全仰仗秦老伯了。” 秦宗成哭笑不得。 这小丫头看似柔弱,实际上精着呢,从来不让自己人吃亏,给山里那对老人送油盐米面是非常艰难的,要带着那些东西翻山越岭,还不能用车拉用马驮,全靠人力背,是一项不轻省的体力活。 只是她都开口了,他若是拒绝岂不显得无情无义,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应道:“成,我一会儿就给你们安排安排看需要多少人才能把那么多精米和面粉给背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58、炼猪油,回村 出了油坊,杜晓瑜又上街了,昨天能想到的东西都买齐全了,唯独没买板油,本来她是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再什么时候买的,怕提前买回去给放坏了,可是想想,从这里背着板油翻山越岭,就算买的时候新鲜,等背到了,只怕也有味儿了,索性自己买回去趁着今天还有空给炼出来,到时候就直接带着油罐和油渣回去。 猪肉十八文钱一斤,板油便宜,只要五文钱一斤,而一斤板油大约能炼出五六两猪油来,杜晓瑜算了一下,直接买了五十斤板油带回去,借用了秦府的厨房,把板油洗干净切成丁控干水分以后开始炼油。 之前在白头村,傅凉枭曾见过胡氏炼猪油被炸到手烫破了皮,当下便死命摇头,不让杜晓瑜碰油锅,他守在灶台前,看那架势,是打算自己来。 杜晓瑜汗颜,“阿福哥哥会炼油吗?”在这种男尊女卑的时代,下厨房不都是女人的事儿吗? 傅凉枭没炼过,但他见过,看起来挺简单的。 见他沉默,杜晓瑜便催促着道:“你出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傅凉枭把自己的担心用哑语比划出来。 杜晓瑜愣了愣,“你是担心我会被油炸到?” 傅凉枭轻轻颔首。 “没事的,往里面加点盐就可以了。”杜晓瑜耐心地解释道。 傅凉枭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杜晓瑜深怕露馅,又说道:“以前我在李家的时候炼过油,这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小妙招。” 见她神情坚定,傅凉枭不好再继续僵持,只好退往一边给她打下手。 两人忙活了一下午才把所有的板油都给炼完,分装了好几罐。 秦宗成从油坊回来的时候听说了此事,很快来找杜晓瑜,无奈地说道:“姑娘,你要猪油跟我说啊,是不是忘了我以前就是做猪油生意的了,前头铺子里和库房里可还有不少没动过的猪油呢,你要多少,打声招呼我马上让人给你搬来就是了,又何必自己那么辛苦去买板油来炼?” 杜晓瑜的确是忘了秦宗成是做猪油生意的,心中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就释然了,“我答应了那位老爷爷帮他买板油的,只是板油不好带回去,我就顺便帮他炼出来了,还剩了不少油渣呢,往你这儿拿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总觉得心不诚,人家那么好心地招待我们几个,我总得拿出点儿诚意回报不是?” 这下秦宗成没话说了,让人把那几罐油搬到阴冷的地窖里放一晚上。 第二天吃过早饭以后,秦宗成没急着去油坊,指挥着下人把杜晓瑜买的东西装车,至于送到山里那部分,就让请来的十多个壮汉背在背篓里。 回程的路是分两拨走的,一拨负责把杜晓瑜的东西送到渔阳县白头村,另一拨就是秦宗成花钱请来的十多个壮汉,全都背着货往山里去。 杜晓瑜和傅凉枭空着手在前头带路,把米面油盐和过冬的棉袄送到老人家里的时候,两个老人感动得老泪纵横,直接给杜晓瑜跪下。 杜晓瑜吓得不轻,忙把二人扶起来,转身对着壮汉们道:“之前秦老爷雇佣你们的钱已经领了吧?” 壮汉们点点头。 杜晓瑜了然,“那么接下来,我自己花钱雇佣你们,一部分人上山去砍柴,另一部分帮老人把漏雨的房顶给修好,五十文钱一天,愿意的就去做,不愿意的我也不勉强,自行回去吧,留下来的人,晚上我一并付工钱。” 壮汉们面面相觑,他们从府城把那些东西背到老人家里来也不过一个人得了三十文钱,如今这姑娘一出手就是五十文,傻子才不愿意,于是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去干活。 这些壮汉平时都是干惯了杂物活的,砍柴修房顶这些事压根就难不倒他们,因此还没到晚上,出去的那一部分人就一个扛着一担柴回来,修房顶的那几个也完工了。 他们总的十二个人六百文,杜晓瑜拿出一吊钱来一人给数了五十文,又对几人道:“我既然花钱请了你们,那自然不是只请一天,以后每隔一个月你们就来一次,不管是砍柴翻地种粮食还是做别的,只要是帮老人家解决生活问题的,你们就回去找秦老爷要五十文钱,顺便告诉他,所有的钱都算在我杜晓瑜的账上。” 壮汉们都是粗人,这些事搁自己家也是要做的,没想到一个月给人做一天就能得五十文钱,再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了,一个个不住地点头表示一定会按时来帮两位老人干活。 杜晓瑜这才打发了众人。 当夜,杜晓瑜和傅凉枭又在老人家里借宿一宿,第二天吃了早饭才开始赶路,出了山,杜晓瑜租了马车,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白头村。 秦宗成的小厮早就把货都给送到了,胡氏好吃好喝地招待着,直到杜晓瑜回来,一大家子人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小鱼儿。”胡氏紧张地打量她,“你还好好的吧?” 杜晓瑜心下一暖,点头说道:“伯母放心,我没事,好着呢,对了,走的时候我那干儿子不安生,请大夫来看过以后有没有好转了?” 胡氏道:“按照大夫的吩咐按时吃药,已经大好了。” 杜晓瑜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送走了秦宗成的小厮,胡氏打算去给杜晓瑜和傅凉枭做饭。 杜晓瑜把自己带回来的花生油抱了一罐出来,“伯母,你今天用这个油炒菜吧!” 胡氏接过油罐打开一看,顿时唏嘘,“这是什么油啊,奇了怪了,冷来也不凝固。” 杜晓瑜解释道:“这叫花生油,不会凝固的,是我在府城发现的新鲜玩意儿,就想着带几罐回来试试,要是你们都觉得这种油不错,那我就去给张婶子家和二狗叔叔家各送一罐,让他们也跟着尝尝鲜。” “嗳。”胡氏利索地抱着油罐去了厨房。 杜晓瑜赶了几天的路,累得不想动弹,难得的没去厨房帮忙,做了一回闲人回屋躺了会儿就出来吃饭了。 今天的菜全都是用花生油炒的,廉氏夹了一块竹笋吃下去,“咦”了一声,“今天的菜好像没那么油腻了,娘的厨艺见长啊!” 胡氏也跟着尝了一块,手艺有没有进步,她自己心知肚明,摇头道:“大概不是我厨艺见长,而是今天炒菜的油跟往常不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59、上梁,甜蜜的糖水(二更) “炒菜的油?”廉氏不信,又夹起酥肉咬了一口,细嚼慢咽,这才终于发现了不同的地方,惊奇道:“好像还真是,少了猪油那股油腻味儿,酥肉吃起来更加的滑嫩爽口了。对了娘,您今儿用了什么油炒菜?” 胡氏看了杜晓瑜一眼,回道:“是花生油,小鱼儿从府城给带回来的。” 廉氏把目光转向杜晓瑜,杜晓瑜也不慌乱,平静地解释:“这个就是前几日我非要跟着秦老伯去府城的原因,他请我帮着做花生油。” 胡氏一脸纳闷,“你怎么会知道花生油是如何做的?” 杜晓瑜撒起谎来也是脸不红气不喘,“之前李大宝受伤的时候我不是去镇上待了好几天么,从贺掌柜嘴里得知猪油不能吃太多,否则对身体很不好,于是我就突发奇想利用植物代替动物,又见花生蒸熟以后能渗出油脂来,便想着应该能试一试,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杜晓瑜这套说辞在胡氏和廉氏这两位没什么见识的妇人听来是完全没问题的,傅凉枭却觉得漏洞百出,前世因为没接触过她艰难成长的这段时期,感触不深,但这一世在找到她之后,他几乎是亲眼看着她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 花生油暂且能用刚才的说辞遮掩过去,那么,身手呢? 试想一下,一个十三岁的女娃娃,能徒手把一个比她大上好几岁的男人摔翻在地上吗?贺云坤的块头有多大,傅凉枭一清二楚,就算杜晓瑜从小干惯了体力活,那样敏捷的身手也绝不是普通农家女能有得起的。 傅凉枭不傻,不可能看不出来,可有的东西一旦深究,就很容易扯到惊世骇俗的猜想上去,不过转念一想,自己重生本就是件惊世骇俗的事,那她身上的这些“异象”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只要能确定眼前的筱筱就是前世的筱筱,那么不管她到底是谁,来自什么地方,他都可以完全不在乎。 过了中秋,天气就渐渐转凉了,杜晓瑜趁着空闲给丁家所有人都做了过冬的衣裳,傅凉枭棉花买得多,一人能做一件棉袄,剩下的做了四床棉被,被套用的是花绒布,一个屋一床,边料给团子做了两顶棉帽一副耳护和一副手套。 做这些花了杜晓瑜不少时间,上梁的前几天才全部弄好给每个屋送过去。 胡氏看着炕上厚实的花绒布棉被,一时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眼眶里湿漉漉的。 杜晓瑜挽住她的胳膊,亲昵地说道:“伯母,自从我来到你们家,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亲人待,现在的我啥都没有,给不了你们什么好东西,只能做些针线活聊表心意,等以后我挣钱了,一定好好孝敬你和丁伯伯。” 胡氏擦了擦眼泪,嗔道:“谁要你报答了,你让我们家两个大儿子搁那吃闲饭呢?去去去,净说瞎话!” 杜晓瑜笑着吐了吐舌。 胡氏仔细翻看了那床花棉被,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手艺又进步了。” 杜晓瑜心中升起一股小小的骄傲感来。 “这天还没完全冷下来呢!”胡氏弯腰将棉被叠起来抱到床头衣柜里放着,转过身来看着杜晓瑜,“这么好看又暖和的棉被,得留着下雪再盖,这么早盖了多可惜。” 杜晓瑜有些哭笑不得,盖新棉被跟下不下雪有关系吗?又不是小孩子了,竟然还抱着“新衣裳要留着过年穿”的想法。 好吧,处在这种地方,杜晓瑜必须要适应穷人的日子得掐斤掐两地计算着过,其实想想,古代乡下人的日子虽然清贫,却比她以前那种吃快餐,乘快车,收快递的快时代生活更温馨充实,她挺喜欢的。 新房上梁是头等大事,要摆酒席宴请宾客。 从酒水菜肴数量到桌椅安排以及借锅借盆,全都得操心,虽然有胡氏c廉氏c二丫娘和陈二狗家的四个妇人帮忙,杜晓瑜还是忙得连轴转,去镇上采买都是一大早就去,然后买的东西一辆牛车装不下,还得另外租一辆驴车帮着拉回来。 这些都是妇人们的事,男人们忙活了那么久,杜晓瑜特地给放了一天假,全都等着第二天正午上梁。 东西买好拉回去以后,杜晓瑜仍然觉得人手不够,又让胡氏帮着去请了好几个妇人来。 一听说有钱拿,那些妇人一个个兴奋得不行,来了就听从杜晓瑜的安排开始各自干活,棚子里的灶台不够用,便在外面用石头堆了两个简单的小灶用来烧热水供应帮忙的人,又把各家闲着的炉子借来架锅,炸花生的,炸鱼肉的,煮鸡肉的,做豆腐的,能隔夜放的菜都是头天就做,汤汤水水的放盆子里,炸干的放在洗干净的簸箕里,新房子旁边的棚子全都是进进出出忙碌的妇人。 杜晓瑜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跑断腿”,因为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这里有人跟她说锅碗瓢盆不够,还得借,那里有人告诉她明天上梁之前要先祭梁,供桌上要摆鸡c鹅c鱼c猪c蛋和香烛这几样祭品。好么,鹅没有,她得马上挨个去问哪家有鹅的现买一只。 总而言之,解决了这里还有那里,解决了那里还有这里,杜晓瑜就没能停下来喘口气儿,脑子里嗡嗡嗡的全是帮忙人一声声的“小鱼儿,这里又怎么怎么了”。 “呼呼——”终于把喊她的声音暂时给消灭了,杜晓瑜靠在新房外的李子树上大喘了一口气,旁边有人递了一杯水过来,手指很修长,骨节匀称好看。 杜晓瑜有点轻微的手控,看到这样一双手,眼睛里情不自禁地就露出一点点的痴迷来,好在手控程度并不严重,很快就回了神,偏头看见傅凉枭正对她微笑。 囤积了一早上的燥气似乎被这迷人的微笑给抚平了,杜晓瑜静下心来,伸手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竟然是甜的,她有些疑惑,“阿福哥哥在里面放了什么?” 傅凉枭想了想,摊开手掌心,里面是一张包糖果的油纸。 杜晓瑜想起来了,她去镇上采买的时候买了不少糖果和瓜子,准备明天摆酒席的时候给客人发的,回来以后顺手给丁家人一人抓了一把,阿福也不例外,没想到他都没吃。 又喝了一口水,杜晓瑜觉得那甜直接流进了心窝子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60、偷吃,羡慕 喝完糖水,把杯子递给傅凉枭,杜晓瑜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还有事要忙,就劳烦阿福哥哥帮我把杯子拿回去了。” 傅凉枭眉目愉悦地接过水杯,正准备转身。 杜晓瑜突然揉了揉饿瘪的肚子,轻声唤住他,“刚才我看到那边在炸丸子,阿福哥哥想不想吃,你要是想吃,我就去拿一点过来。” 傅凉枭定定望着杜晓瑜,她巴掌大的小脸上因为忙碌而红扑扑的,分外诱人,分明不是天香国色倾城之貌,却总会让他移不开眼,就算知道她很忙,忙得抽不开身,他还是想贪图跟她单独相处的时光,哪怕只有一刻,因此鬼使神差地就点了头。 杜晓瑜很快跑到做饭的棚子里,趁着妇人们不注意,偷偷拿了一碟炸丸子用袖子掩盖着端出来,她四处扫了一眼,新房子侧后方有一丛细竹林,她伸手指了指,“咱们去那边吧!” 这个点还没开饭,她可不想因为“偷吃”被其他人看见而尴尬。 傅凉枭重新倒了一杯水跟在她身后,两人来到细竹林。 杜晓瑜伸手拍了拍竹林下的草丛,一屁股坐下去,傅凉枭也不讲究,尾随她坐下。这地方隐蔽,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人会注意到的。 杜晓瑜笑嘻嘻地把自己“偷来”的炸丸子端出来伸手拿起一个放进嘴里,顿时享受地闭着眼睛,“真好吃。” 吃完了,睁开眼睛,见傅凉枭没动,她便主动拿了一个递给他,“阿福哥哥尝尝,这丸子不错。” 傅凉枭还来不及反应,杜晓瑜已经把丸子塞进了他嘴里,他只能先把丸子吃了。 杜晓瑜一脸期待地望着他,“怎么样?” 傅凉枭点头表示好吃,然后就看到她像得了夸奖的小孩,脸上洋溢着兴奋和喜悦的神情。 傅凉枭没忍住,无声笑笑,分明是她自己的东西,吃一个却像做贼似的,还得躲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不过想想,还挺刺激。 杜晓瑜将碟子挪过去一点,“你自己拿哦,你爱干净,我怕自己手脏讨你嫌弃,咱们得赶紧吃,吃完了还得回去帮忙呢!” 傅凉枭是帮着杀鸡杀鱼的,两个人都不闲。 傅凉枭其实很想她亲自喂他,可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只能规矩些,不敢太出格,于是自己拿起丸子吃了起来。 一碟丸子只有十多个,二人你一个我一个,没多久就吃完了。 傅凉枭忙把自己端来的水递给她喝下。 几个丸子虽然不多,却能垫垫底儿,杜晓瑜总算有了几分精神,拿起碟子,两人很快离开了细竹林。 之后,又开始忙碌起来。 中饭和晚饭只是招待一下来帮忙的这些妇人以及少数几个男人,所以吃得很随便,只是多加了一个肉,但对于日子过得清贫的这些人来说,那肉比什么都好吃,三个桌子上的菜都被扫得精光。 收拾桌子的时候,陈二狗家的跟在杜晓瑜身后咕哝道:“瞧这一个个跟牢里放出来似的,照他们这种吃法,明天的酒席哪里会够?” 杜晓瑜失笑,“有心请人吃饭,就别怕大肚汉,大家辛苦了一天,饿坏了多吃些也正常,婶子就不要怨他们了,酒席上的菜啊,你们只消放开了吃,管够!” 陈二狗家的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就是心慈,这次办酒席花了不少银钱吧?我估摸着,一半你都收不回来。” 办酒席花的银子杜晓瑜都记了账的,酒水菜肴佐料以及鞭炮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加一起,大概有四两多银子,而请的客人不止白头村的村民,隔壁村有七八个工人在杜晓瑜这里做工,她把那些人的亲眷也请了,至于他们会来多少钱,这个杜晓瑜还真没指望,毕竟都不是富裕人,能来钱的人家屈指可数。 再者,她之所以要风光办酒席就只是为了请大家来吃顿饭聚在一起乐呵乐呵,要是计较那么多,她买菜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大手笔了。 忙碌的一天就这么过去,终于到了上梁这天。 帮忙的妇人们起得很早,因为还有一部分不能隔夜放的菜得今天现做。 杜晓瑜过来的时候,见到新房子外面有不少小孩子,以二丫打头,一个揪着一个的后背衣服围成一个圈在那蹦蹦跳跳,很是欢乐,团子也在,她笑笑,看着几人,“你们想不想吃糖果呀?” “想!”小孩们停了下来,稚嫩的童音高低不齐,全都眨巴着眼睛期待地望着杜晓瑜。 杜晓瑜把他们叫到棚子里,从麻袋里一人给抓了一把糖果和瓜子,又摸摸团子的脑袋,“跟他们好好玩啊,不许打架,不许吵嘴,听明白没?” 团子欢喜地点点小脑袋,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又跟着小伙伴们出去玩了。 杜晓瑜走出来,见到一个人影在李子树后面闪闪躲躲,她抬步走过去。 那人心下一慌,本想转身跑的,奈何没站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铁蛋,你一大早上我家干啥来了?”杜晓瑜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他。 铁蛋屁股坐在地上往后挪了挪,看向杜晓瑜的眼神带着几分惊恐,好像杜晓瑜是个会吃人的恶魔。 见他不愿意让自己拉,杜晓瑜便自然而然地缩回手,站直了身子。 铁蛋一面惧怕杜晓瑜的同时,一面又拿眼睛去瞧不远处玩得欢乐的那帮孩子。 杜晓瑜眼眸微闪,“你也想要糖果是吗?” 铁蛋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就因为团子有个有钱的好姐姐,买得起糖果和零食,所以小伙伴们都喜欢和团子一起玩,就连以前时常跟在他屁股后面那几个也不爱搭理他了,成天团子长团子短的。 尤其是今天早上下了点霜,所有人都冻得缩手缩脚,只有团子不冷,他耳朵上带着棉棉的东西,手上也是,脖子里还围着暖和的围脖,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穿得跟个球似的。 听说那叫耳护和手套,他也想要,急急忙忙跑回家让他娘给他做,结果被他娘三两句骂得狗血淋头,于是只能跑到杜晓瑜家的新房子外面眼巴巴望着。 杜晓瑜挑挑眉,“我们家呢,糖果多得是,你想要也可以,但是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铁蛋双眼露出亮光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61、握手言和,说教 杜晓瑜凑近铁蛋,又指了指那帮孩子所在的方向,淡淡地说道:“你要是能过去当着所有小伙伴的面给团子道歉,再跟他握手言和,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欺负团子,更不会在背后说我坏话,我就给你很多糖果。” 铁蛋一听,脑袋垂了下去。 杜晓瑜紧盯着他不放,“怎么了?” 铁蛋不说话,手指抠在泥土里,有些局促不安。 杜晓瑜也不逼他,“你要是觉得不乐意,我不会勉强你,回家去洗洗吧,一会儿跟着你娘过来吃饭。” 村里就那么一二十户人家,杜晓瑜一请就请了全村人,包括李大宝家和铁蛋家。 之所以请铁蛋家,是因为盖房子的这块地是跟他们家买的,就算私底下有什么恩怨,也得分分场合,再说,请他们孤儿寡母来吃顿饭也就是走走过场,并不代表什么。 而请李大宝家,一是顺带,二来,杜晓瑜想让孟氏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前头十一年被她虐待的小女娃并不会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爬不起来,她也能凭借自己的双手和脑子过上人人艳羡的安逸日子。 杜晓瑜正要转身,铁蛋突然喊了一声,“小鱼姐姐。” 杜晓瑜回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只见铁蛋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只要我跟团子道歉了,以后就可以跟他一起玩,他也会把自己的零食分给我吃?” “当然。”杜晓瑜点点头,“团子是个机灵的小家伙,他不会无缘无故疏远周围人的,除非是那个人真的对他不好。” 这么一说,铁蛋脑袋更是垂下去就直不起来,手指因为紧张而攥得紧紧的,半晌才嗫喏出一句话来,“对对不起。” 杜晓瑜摆手,“你别跟我说,过去那边当着所有小伙伴的面跟团子说,他要是原谅你愿意把自己的零食分给你吃,那我就没什么说的了。” 铁蛋抬起头,远远朝着团子他们所在的方向望去,那几个孩子正在玩老鹰捉小鸡,一个个脸上全都挂着开心的笑容,看得他心里头一阵羡慕,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选择屈服,挪动步子走了过去站在团子面前,弱弱地说道:“小团子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说你坏话跟你打架了。” 团子没想到铁蛋会来跟自己道歉,一时有些呆愣,偏头看向那边站着的姐姐。 杜晓瑜微笑着冲他点点头。 团子顿时受到了莫大的鼓励,看向铁蛋,用他刚学会连贯的语句说道:“你不能再骂姐姐。” 铁蛋忙道:“不骂了,再也不骂了,以后你要是听到我再骂,我就自己打嘴巴。” 二丫轻轻揪了揪团子的衣裳,小声道:“团子你别相信铁蛋,他肯定是看到你们家有好多糖果,想来骗糖果吃的。” 二丫这一说,让原本心软的团子又犹豫了,小小的眉头皱着,再次向杜晓瑜投去求助的眼神。 杜晓瑜缓缓走过来,刚才铁蛋说的话她全都听到了,先不说一个四岁多的孩子不可能有那么深的心机,就算有,杜晓瑜也会想法子让他们和解。 铁蛋能有今天,全都拜他娘所赐,而并非他天性如此。 由此可见,铁蛋娘就是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杜晓瑜已经从铁蛋身上看到了很多对他将来的成长和为人处世不利的东西,就断然不可能再照着铁蛋娘的路子走。 换了是她,绝对不可能原谅一个深深伤害过自己的人,可这事儿要搁孩子身上,那就不一样了,铁蛋的确是跟团子打过架,也张口大骂过团子,但她不能教团子从此把铁蛋视作仇敌,因为这样一来,就等同于教团子学会去恨。 一个刚刚学会说长句的孩子,你不教他如何“善”,反而让他去“恨”,就等同于变相告诉他,这世上“恶意”多于“善意”,人心险恶,不存在什么真善美,也等同于往他才三岁的心灵里埋下了阴暗的种子,这样的孩子一定会越长越歪,等将来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再想掰正已经来不及了。 杜晓瑜回过神,一只手拉着团子的小手,另一只手拉过铁蛋的手,让两个孩子的手握在一起,缓缓说道:“既然铁蛋真诚地道了歉,那么从今往后,你们就是好朋友了,团子要是有好吃的,绝不会一个人藏着,肯定会分给你,而铁蛋你要是有好玩的,也要带上团子,你们得学会感恩,别人对你们好,你们也要对别人好,这样才能长长久久地相处下去,知道吗?” “知道了。”两个孩子清脆的声音响起。 杜晓瑜满意地笑笑,“好了,去玩吧,一会儿记得回来吃饭。” 不等杜晓瑜有所动作,团子就从杜晓瑜给他缝的小布袋里掏出一把糖果来递给铁蛋。 看见糖果,铁蛋明显呆愣了一瞬,随后伸手接过,满脸感激,“谢谢团子。” 团子亲手剥了一颗糖果递给他,“你快吃,姐姐买的糖可好吃了。” 铁蛋接过塞进嘴里,明显是尝到了甜味,表情十分惊喜。 之后,铁蛋也加入了团子他们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杜晓瑜看着这帮无忧无虑的孩子,觉得很是欣慰。 铁蛋娘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愣住了。 杜晓瑜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婶子来了?” 铁蛋娘勉强从孩子们身上收回视线,看向杜晓瑜,仍是觉得难以置信,“这” 杜晓瑜笑笑,“铁蛋竟然能与这帮孩子尤其是团子愉快地玩耍,婶子也觉得很意外,像是在做梦,对吗?” 铁蛋娘说不上话来,神情相当复杂。 杜晓瑜找了个凳子坐下,视线挪往铁蛋身上,“自打铁蛋爹不在,婶子为了不让外人欺负到自己孤儿寡母头上,把铁蛋教成了村里的小霸王,铁蛋成天不是带着一伙人去打群架就是背后说人坏话招惹是非,婶子以为这是你们母子的自我保护,没人欺负得了铁蛋,你自个也能省点心,可回过头想想,婶子真的是为了铁蛋好吗?还是说,你只是想借着这种法子让自己活得更有面子一些?” 铁蛋娘被杜晓瑜质问得面红耳赤,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杜晓瑜继续说道:“其实婶子要是能把眼皮子放宽一些,就能看到白头村还是有不少好心人的,你不能因为心里害怕寡妇名声就把所有人都想象成坏人,甚至在没人欺负你们孤儿寡母的前提下先教你儿子去祸害别人,你这么做,不仅不会得到什么面子,还会直接毁了铁蛋。” 铁蛋娘顿时吓得面无血色,浑身瘫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62、开席,梦幻庄园 杜晓瑜望着铁蛋娘惊慌失措的样子,知道自己“说教”的目的达到了,索性不再多言,只提醒了一句,“铁蛋刚才弄脏了衣服,你赶快带他回去洗洗吧,客人陆陆续续来了,跟着就要开席的。” 铁蛋娘这才回过神来,颠颠跑过去把正在玩得投入的铁蛋揪出来,叱骂道:“小王八羔子,一点都不给我省点儿心,早上才给你换的衣服,这会儿就给弄脏了,你成心跟老娘我过不去是不是?” 铁蛋娘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拍铁蛋的脑瓜子,铁蛋疼得赶紧伸手捂住,委屈得什么话都不敢说。 杜晓瑜看着那对逐渐走远的母子,失望地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终究是根深蒂固的农村妇女思想,她三言两语是不可能把铁蛋娘掰正过来的,至于铁蛋以后能长成什么样,就得全凭他自己的造化了。 杜晓瑜收了心思,把那几个孩子叫回来跟着走进新房子里。 供桌已经安排好,祭品香烛全都摆了上去,等杜晓瑜去点了香,外面噼里啪啦放了鞭炮,木匠才指挥着工人们开始上梁,木匠自己则是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上梁的吉利话,说一句往楼梯上爬一步,等他爬到房顶,工人们已经把中梁安放好。 然后有人递了两个麻袋上去,木匠就站在正房房顶东面,瓦匠站在正房房顶西面,两个人一起朝下面大把大把地撒糖果和花生,那帮孩子一见到房顶上掉下糖果来,纷纷欢呼着跑过去抢,就连大人们也忍不住跟着抢了起来,一时间院子里欢笑声不断。 这一茬揭过,就得开始摆席面了。 照规矩是让帮忙人先吃,因为他们一会儿还得伺候客人,所以先上了两桌菜,一桌八个人。 杜晓瑜对帮忙的十多个人说道:“那几个孩子是哪些家的,一会儿你们吃饭把他们也带上吧,先跟你们一桌吃完,等轮到客人上桌的时候就不必专门安排了。” 所有人都赞同地点点头。 今天是正式的酒席,菜肴比昨天的丰盛了不知多少个倍,那些个菜品,也只有帮忙做厨的几个妇人才勉强叫得出名字,还都是从杜晓瑜嘴里得知的,什么四喜丸子c酱鸭c烧鹅c凉拌千层肚c红烧猪蹄c白灼虾c百合扣肉c清蒸鲈鱼等等,一桌合计十八盘菜,基本都是他们没听说过没吃过的。 光是闻着那味道就让人食指大动。 几个小孩子早就等不及跑过去对着桌子流口水了,各自的大人这才带着他们坐下开吃。 之前炒菜的时候妇人们就馋得不得了了,这会儿吃到嘴里才终于尝到那满嘴的香味,嘴巴里的还没咽下去,筷子就已经伸向另一个盘子,一伙人吃个饭跟打仗似的,筷子在盘子上面挥过来舞过去,你怕我抢了你爱吃的,我怕你抢了我看中的,再加上孩子们吵嚷着要这个要那个,大人们要贪嘴,还得顾着孩子的嘴,忙得不亦乐乎没个停歇。 比起外头那帮要大人给帮着“抢菜”的孩子来,团子就十分幸福了,他不用跟谁抢,就坐在做饭的棚子里,杜晓瑜拿小木碗给他盛了半碗饭,拿起勺子往锅里一通捞,捞了一只鸡腿和两个鸡爪子出来放进另一个碗摆到他面前,宠溺地说道:“团子,这是姐姐特地给你留的,快吃,姐姐给你剥虾。” 说完,出去洗了把手再回来给团子剥白灼虾。 棚子里是专门做饭的地方,客人们吃的菜还在一大盆一大盆地整齐摆放着,团子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好吃的,欣喜得不得了,双眼亮晶晶的,让杜晓瑜往他小碗里舀了一勺鸡汤泡着白米饭吃下去,这才腾出手来专门啃鸡腿鸡脚吃虾。 杜晓瑜看着他那贪吃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团子,好吃吗?” “好吃。”团子不住地点头,嘴巴里的鸡肉还没咽下去,含糊不清地说道:“姐姐做的都好吃。” 吃了半碗鸡汤泡饭,又啃了一只鸡腿两只鸡脚,再吃了半盘虾,团子终于撑不下去了。 杜晓瑜洗了手,帮他揉揉圆滚滚的小肚子,原本是不想他一次性吃这么多的,可是今日之前团子的确没吃过这么多好东西,看着他因为肚子饿而吃个不停的样子,杜晓瑜到底是不忍心,就没吭声,让他吃个自然饱。 等再三确定团子已经吃饱,杜晓瑜这才拉着他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二丫她们几个小孩也吃饱了,见到团子,都高兴地跑了过来。 杜晓瑜对二丫道:“你们刚吃完饭,不可以回去睡觉,再去这附近玩会儿,等我忙完了会来找你们的,不准跑远了,知道吗?” 二丫很认真地点头,“小鱼姐姐,我们知道了。” 杜晓瑜很满意,“那就去吧!” 等孩子们跑远,杜晓瑜才重新回到新房子里。 帮忙人已经吃完并且把桌子收拾干净了,接下来就轮到客人们上桌吃饭。 见到杜晓瑜过来,每个人嘴里都说着恭喜的吉利话。 她穿过人群,见到傅凉枭坐在大门口,不知何时支了一张方桌,上面摆了纸笔,他正有模有样地坐在那儿写着什么。 杜晓瑜觉得奇怪,便走过去问:“阿福哥哥,你在这儿做什么?” 傅凉枭把自己记下来的东西拿给她看。 杜晓瑜看到那张红纸上面的字,一时有些无奈。 她没盼着村民们来钱来东西,索性就没让人特地记账,没想到来的人还挺多,虽然不全是银钱,也有送白面送油送腊肉鸡蛋的,但这阵势还是远远超出杜晓瑜的预料。 “妹子,是我请阿福来记账的。”丁文章走过来,深怕杜晓瑜会生气,忙解释道:“我们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送礼,看来不记账是不行了,将来人家里有事,咱们也得去走动走动呢!只不过我们家识字的文志还在县城念书没回来,我一问才知阿福也识字,索性就让他帮着记账了,妹子不会怪我吧?” 杜晓瑜有些不雅地翻了翻白眼,“丁大哥这是怎么话说的,都是一家人,再说你这也是为了帮我,我能没脑子地往你头上怪吗?” 丁文章嘿嘿一笑,“妹子不生气就好,那我过去吃饭了。” “去吧!”杜晓瑜说完,也催促傅凉枭,“客人都来得差不多,阿福哥哥去吃饭吧,我把桌子给收了。” 傅凉枭没推辞,把记账的本子递给杜晓瑜,自己走到丁文章他们那一桌开始吃饭。 杜晓瑜越过人群看了看这座被村民们羡慕得不得了的气派宅子,神情有些恍惚,现在有了房,过段时间再买些田地等来年开始种药田和果树粮食,若是将来有了更多的钱,她还可以买更多的地皮建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庄园,水果c粮食c肉质和油以及其他的很多东西都可以自给自足。把团子养大,自己再找个如意郎君嫁了,人生就算彻底圆满了。 正这么想着,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杜晓瑜猛地回头,见到来人,脸色微变。 ------题外话------ 新文2p求收藏:《假戏真做:重生影后太嚣张》(by小麦花) 一场酒席,被闺蜜亲手送上高层的床,从此闺蜜跻身一线,成了真正的天后。 而她从九十九层摩天高楼上跳下,誓死做鬼也不放过她! 再睁开眼,她重回人世,从此手撕绿婊,脚踏莲花,势要将虐渣进行到底! 小剧场: 陆子聿指着宋昕冉的购物车,“有吻戏,你就买斩男色口红。” 宋昕冉拍掉他的狗爪,“滚。” 陆子聿继续抬高,“你连脱毛膏都买了,是不是为了明天的船唔!” 宋昕冉捂住他的嘴,“陆子聿你有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63、威胁(一更) 拍杜晓瑜肩膀的不是旁人,正是有日子没见的李大宝,对方正看着她嘻嘻傻笑。 杜晓瑜心底顿时升起一股恶寒。 那次从镇上回来的时候,杜晓瑜向贺掌柜讨了一套银针,之后找了机会帮李大宝把最后一针给扎完,打那天起,他就逐渐逐渐地恢复,虽然智力仍旧比不得寻常人,但起码不再像以前那样傻得像个愣头青了。 村里很多人都议论说李大宝有福,若非杜晓瑜,他那脑子哪有恢复的机会,李家就算跟她划清了关系也该看在这件事上报恩答谢。 然而事实却是李家毫无动静,不管是李老三还是孟氏,从来没有因为李大宝恢复的事上门来跟杜晓瑜说过一个“谢”字。 杜晓瑜并不在乎,在她看来,李家别上门来找茬就算不错了,至于孟氏的“感谢”,她可受不起,宁愿不要。 这次新房子上梁,杜晓瑜倒是请丁里正去李老三家知会了一声,也就是走个过场意思意思,其实并没多希望这家子人真来。 刚才客人进门的时候杜晓瑜特地看了一下,没见到李家的人她还暂时松了一口气,这会儿见到李大宝,那口气又提上来了。 不过杜晓瑜的性子偏冷静,形势越严峻激烈她越能静下心来,不容易动怒,因此当下见到李大宝,脸上也没露出多少情绪来,自然而然地打了个招呼,“你们家就你一个人来吗?” 李大宝说道:“我爹进山砍柴过冬,我娘回姥姥家了,就我一个人在家,哪,这个给你。” 杜晓瑜接过他递来的布袋,眼睛顺势往里一瞟,竟然是半袋子鸡蛋,底下铺了厚厚的一层干松毛防止磕碎。 杜晓瑜轻轻吸了一口冷气,李家只有一只老母鸡,她再清楚不过,这么多鸡蛋,也不知道攒了多久。 再说,孟氏把鸡蛋藏得跟宝贝疙瘩似的,就算真要送礼,也顶多是意思意思,哪有可能让李大宝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鸡蛋来? 杜晓瑜抬起头来,问他,“这些鸡蛋是你娘让你拿来的还是你自个的主意?” 李大宝眼神有些闪烁,半晌嗫喏道:“是是我娘让拿来的。” 杜晓瑜心中叹了一口气,把布袋还给他,“既然你娘没同意,你还是拿回去吧,否则等她从你姥姥家回来,一准跟你没完。” 李大宝急了,磕磕巴巴地说道:“可可是这些鸡蛋是我拿来答谢你的。” 杜晓瑜挑眉,“谢我救了你一命?” 李大宝点头如捣蒜。 杜晓瑜浑然不在意,“我早说过了,咱们之间的那些事儿,两清,你不欠我什么,同理,你也别想从我这里再得到什么好处,你今儿既然来了我们家,那就是客人,愿意坐下吃顿饭的话,我以主人的身份热情欢迎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只不过你送来的鸡蛋,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李大宝见她脸色决绝,一时抿着嘴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过了好一会又憋出一句话来,“其实我是想请你去劝劝我娘。” “劝你娘?”杜晓瑜瞪大眼睛,满脸讶异。 李大宝说道:“毕竟那天是因为你我爹娘才会打起来的,要不是这样,我娘也不会一气之下去了姥姥家这么久不回来。” 杜晓瑜觉得新鲜极了,“笑话,你爹娘吵架扯上我,我不去找他们算账就算客气的了,你竟然觉得是因为我你爹娘才会打起来?这是哪门子的歪理?” 当初虐待她的人是孟氏,后来要用十两银子把她踢出李家的也是孟氏,如今见到她日子好过了,后悔的同样是孟氏,怎么,他们家不疼她,还不允许别人疼她,也不允许她日子好过了?她过得好让孟氏肠子悔青,竟然成了罪过? 这罪名还真是来得猝不及防。 “我不想为难你,我只是想请你帮帮忙,帮我把我娘给劝回来,你说的话,她一准会听。”李大宝弱弱地说道。 杜晓瑜冷冷勾起唇角,语气嘲讽,“李大宝,是你脑子没好彻底还是你把我当成傻子了,你娘是我什么人,她是死是活跟我有半个铜钱的关系吗?她跟你爹闹情绪使小性儿回娘家,凭什么要我去劝?” “你”李大宝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惊恐地看着杜晓瑜,他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个跟他一起长大的姑娘变了,以前的她压根不可能这么狠心,“就算你和我娘有过节,那她好歹养了你一场,你就算不给我面子,也该看在我爹待你不薄的份上去把我娘请回来,怎么能说出这么丧良心的话?” “呵!”杜晓瑜冷笑连连,“我在你们家的时候,你娘可从来没教过我良心是什么。” 李大宝提着布袋的手指节节攥紧。 大喜的日子,杜晓瑜不想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被破坏了好心情,于是马上收敛了情绪,淡淡道:“再说一遍,你要是来吃饭就过去找个位置坐下,若是来找茬,那么还请你哪来的回哪去,我家今儿办酒席,可经不住你这么闹,不过你若是坚持要把事情闹大,那我是不介意奉陪到底的。” 李大宝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提着半袋子鸡蛋转身出了大门。 远远的,李大宝就看到傅凉枭站在李子树下,看样子像是一直在等他。 见到这个人,李大宝马上想起之前在镇上养伤的时候被他变着法的折磨,有好几次险些直接就断气了。 李大宝浑身都哆嗦起来,转身要跑。 后面突然传来傅凉枭毫无情绪的声音,“既然知道我是在等你,还跑什么?” 李大宝的双脚突然之间像是被灌了铅,再也诺动不了了,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身子却抖得厉害。 他没敢转过头,却感觉得到身后的人越来越近,那轻微的脚步声让他头皮发麻。 “是你娘让你来说那些话的吧?”傅凉枭冷声问道。 李大宝害怕得不行,可对方是个猎户,有些身手,他深知自己跑不了,便只能硬着头皮转过头,脸上全是惊恐,“你你竟然会说话?” 傅凉枭淡淡一笑,“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李大宝无话可说,他昨天去了姥姥家请他娘回来,他娘非要他来找杜晓瑜,要让杜晓瑜去请,否则她不回来。 迫不得已之下,他才会挑在今天来到杜晓瑜的新家,哪知 李大宝还沉浸在思绪里,傅凉枭又说话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你回去告诉她,既然不想回来,那就以后都别回来了。” 李大宝猛地瞪大眼睛,却听傅凉枭又道:“敢把我会说话的事说出去,我不介意再让你当一回傻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64、气死人不偿命(二更) 被傅凉枭这一威胁,李大宝哪里还站得住脚,拔腿就往家跑。 新房子这边的酒席还在继续。 客人们已经带着自家小孩上了桌,帮忙的妇人用簸箕把菜端上去。 众人一看那样式新鲜闻起来香喷喷的菜,一下子亮了眼睛,赶紧问帮忙的妇人那都是些什么菜。 帮忙的妇人们也很有耐心,一一为客人解释。 所有人一听这些菜竟是如此的金贵,再看一眼身后气派豪华的大宅子,顿时唏嘘不已。 “这丫头可真了不起啊,小小年纪就能挣这么多钱盖大房子。” “就是就是,这么有本事的姑娘,往后谁要娶了她,可就有福了。” 妇人们七嘴八舌地把杜晓瑜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事实上看中的无非也就是这座体体面面的砖瓦房四合院,这么大,得住多少人啊?听说还分了正房和东西厢房,另外设了一间浴房,里面凿了一个大大的浴池,浴房和水房相通,底下埋了两个大拇指宽的通道,一股是热水,一股是冷水。而水房里有个长方形槽子,槽子被分成两格,水房烧了水以后,热水和冷水分别从这两个槽子顺着通道流入浴池,兑好水就能洗澡了,简单方便。 妇人们之前来的时候就被知情的工人带着去参观了一下,一个个羡慕得不行,有儿子孙子的都在打主意,没儿子孙子的气得要死。 议论了一番,有个妇人的目光就不断往胡氏身上瞟,酸溜溜地道:“我说丁家大嫂,你们家文志还没定亲是吧?” 胡氏刚才听这些人议论了一番,知道她们想说什么,急忙道:“文志明年要下场,忙着念书呢,哪有时间说亲?” 那妇人眼珠一转,又用开玩笑的口吻道:“要我说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守着杜晓瑜这么个大财主儿媳妇不要,你们家还想娶个啥样的?让文志娶了她,这宅子可就是你们家的了,做了你们家媳妇儿,往后有点钱,她还不得拿出来孝敬孝敬你们二老啊,到那时候,你和丁里正就只管舒舒服服地住着大宅子享享清福,哪还用每天下地脸朝黄土背朝天地干活?” 胡氏瞪她一眼,“别胡说!” 那妇人被胡氏这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 一直没说话的杨氏突然开口,“三妹不想吃这个窝边草,我看不如让给我们家好了,正巧我们家大虎到了娶亲的年纪,我看着他们俩可般配得很。” 杨氏是胡氏的娘家二嫂,平日里就是个爱贪小便宜的主,自打进了这宅子,那眼睛里面就全是贪婪,怕是做梦都在想着把这房子变成她家的。 胡氏拧着眉头,“二嫂这是怎么话说的,小鱼儿又不是我闺女,哪能说给就给,她要嫁给谁,还不得听听她自个的意思么?” 杨氏态度强硬地说道:“你们家养了她一场,她也该报答报答了,总不能一直赖在你们家白吃白喝吧?我看这桩亲事就不错,一会儿找个空,你去跟她知会一声,等挑了日子,我们家大虎跟着就上门来提亲。” 这话说得是理所当然,仿佛杜晓瑜早就是他们家定下的儿媳妇,这会儿就只是让胡氏顺便带个话而已。 胡氏性子软,嘴上功夫比不得杨氏,气得脸色铁青。 正在给丁安生喂奶的廉氏放下衣裳转个身,笑盈盈地望着杨氏,“二舅娘说得不错,我们家养了她一场,她是该好好报答报答了,只不过要怎么报答,那都得我们家自个关起门来说了算,轮不着外人来指手画脚,您说,我说的对吗?” 杨氏一听,急了,尖声道:“丁文章家的,你怎么个意思?说我是外人是吧?” 廉氏不紧不慢地说道:“二舅娘不是外人,但在养育小鱼儿这件事上,您一个铜板都没出过,凭什么来替我们家决定她该嫁给谁?” 杨氏气得肝疼,指着廉氏,“你!” 廉氏也不怕她,拿眼睛直勾勾盯着杨氏。 说不过廉氏,杨氏只好瞪向胡氏,“这就是你们家教出来的儿媳妇?一点教养都没有,大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她插嘴了?” 胡氏本来心里没底的,被廉氏那几句话一刺激,胆子大了起来,一拍桌子愤怒道:“二嫂,你够了啊!” 之前说话的那个妇人悄悄拉了拉杨氏,小声说:“算了算了,看样子这杜晓瑜是块硬骨头,你们家大虎还不一定啃得动呢!” 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大宅子就这么没了,杨氏哪里会甘心,也不稀得跟胡氏商量了,直接站起身去找杜晓瑜。 杜晓瑜正在以茶代酒敬客人,老远就看到胡氏娘家二嫂朝着这边走来,杨氏那脸上都笑出了褶子。 杜晓瑜目光闪了闪,放下杯子,朝着来人打了个招呼。 杨氏走近,十分热情地拉着杜晓瑜的手,自然而然就走向旁边没人的地方。 “孟家二舅娘有事吗?”杜晓瑜抽回自己的手,淡淡问。 杨氏笑得越发灿烂了,“好闺女,你这些日子在丁家,他们没少使唤你吧?” 杜晓瑜微微眯眼,“不知二舅娘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杨氏也不绕弯子了,直接说:“我寻思着帮你拉门亲事,那小伙子长得俊,心眼儿也好,你要是跟了他,他一准能把你当成眼珠子似的疼,绝不会让你下地干重活的。” 杜晓瑜听胡氏提起过,她这位二嫂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那么想来,她所谓的拉亲,就是给她儿子孟大虎拉的了。 杜晓瑜看穿不说穿,微微一笑,“好啊,既然二舅娘有这份好心,那么我答应了。” 杨氏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一时之间激动不已,险些尖叫出来。 杜晓瑜看着杨氏那兴奋得快绷不住的样子,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缓缓说道:“还请二舅娘回去跟他说,先把房子盖了,再买一辆马车,等来提亲的时候,彩礼要五百两。” 杨氏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杜晓瑜耐心地重述,“我说,要他盖一座比我家更气派的宅子,买一辆体体面面的马车,再拿着五百两来娶我,否则我不嫁,怎么了,有问题吗?” 杨氏气坏了,脸上的肉跳个不停,指着杜晓瑜大声道:“你一个黄毛丫头还敢狮子大开口,谁给你的胆儿?” 杜晓瑜眨眨眼,“二舅娘说得是啊,我一个黄毛丫头都盖得起大宅子吃得起那么多好东西,你帮我介绍的那个人他竟然盖不起房子买不起马车连五百两都拿不出来吗?那他还算什么男人,也有脸让二舅娘来帮忙说亲?二舅娘快消消气,可别因为一个小王八犊子气坏了身子。” 杜晓瑜一边说,一边笑眯眯地往杨氏手里塞了几十个铜板。 杨氏心中气得吐血,可是又十分想要这几十文钱,于是只能生硬地陪着笑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对对对,那小王八犊子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65、毒舌 杜晓瑜看着杨氏这副恨她恨得要死却偏偏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哑巴吃黄连的样子,觉得心情十分畅快,趁热打铁再补一刀,“二舅娘,我听人家都说门当户对,您想想啊,我现在有钱了,日子好过了,住着这么气派的宅子,谁要娶我,可不得比我有钱才行吗?否则别人准会戳着他脊梁骨骂他窝囊怂包只会吃软饭没个男人样,您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这真是哪疼戳哪了,杨氏自打嫁到夫家以后,哪里过过一天舒坦日子,前几年她当家的兄弟几人不合心,妯娌之间更是见面就掐,全都嚷嚷着要分家,可实际上,婆家压根就没多少家底,把两个姑子的嫁妆给匀出来,兄弟三人再把剩下的分一分,到手的也就没剩什么了。 分家以后的日子更是一言难尽,她好不容易拉扯大一双儿女,却是一个比一个更不让她省心,大闺女被村里那穷酸秀才拐上了床,刚及笄的年纪肚子里就有了货,为了给闺女遮丑,她不得不匆匆忙忙把闺女塞过去,整个一倒贴的,一分好处没捞着。 儿子跟他爹一个德行,成天做着发财梦,却没干成过一件正事,连种个庄稼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你还指望他能有多大出息? 男人窝囊,儿子怂包,这就是杨氏的现状。 所以杜晓瑜这番话,等同于往杨氏血淋淋的伤口上再扎一刀顺便撒点盐,疼得杨氏心窝子直抽搐,越疼越怒,却是敢怒不敢言。 杜晓瑜一直暗暗观察着杨氏的神情,见杨氏脸上跟吃了屎一样难看,杜晓瑜心里暗爽,找借口说要回去招呼客人就走开了。 胡氏和廉氏亲眼看到杨氏把杜晓瑜拉过去,婆媳俩一直悬着心,看到杜晓瑜过来,胡氏忙问她,“小鱼儿,我那二嫂没为难你吧?” 杜晓瑜摇摇头,原本想解释一下的,却见杨氏已经走了过来,她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等杨氏落了座才笑着道:“要我说,二舅娘就是心眼儿好,早看出来托她帮我说亲的那个男人是个连房子都盖不起的废物,所以一个劲地劝我那种男人不能嫁。这得亏不是二舅娘家的大虎表哥,哎呀你瞧我这嘴,大虎表哥哪有这么窝囊的,你们说是吧?——二舅娘,我今儿可得好好谢谢您,要不是您提醒,我这后半辈子可不就得稀里糊涂地交代给一个没出息的窝囊废了么?” 杜晓瑜说完,端起装了茶的杯子假意跟杨氏的杯子碰了一下,然后仰起脖子喝得一滴不剩。 这一桌上的人都知道杨氏是准备给自家儿子大虎说亲的,听到杜晓瑜这么一说,大多数人都反应过来了,再看杨氏那张黑成锅底却不敢反驳一个字的臭脸,顿时有人憋不住笑了出来,她一笑,其他人也跟着捧腹大笑,杨氏更是气得跳脚,额头上青筋一鼓一鼓的,随时都要爆出血管的样子,众人才不管她是什么神情,依旧笑得打跌。 就连胡氏和廉氏两婆媳都没忍住。 杨氏哪里想得到杜晓瑜小小年纪会生得这样伶牙俐齿,那张嘴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能把人气个半死,偏偏你还不能反驳回去,一反驳就是往圈套里钻。 杨氏一想到这儿,那心里头的火就一股一股地往头顶窜,却又不敢发泄出来,最后硬生生把脸憋成了猪肝色。 杜晓瑜轻轻瞟了杨氏一眼,她本来只是想挑日子办酒宴请人热热闹闹地吃顿饭图个吉利,谁想酒席上竟然出了杨氏这么个极品,刚好之前李大宝惹她不痛快的那把火还没撒出去,那么杨氏便只能成为她的出气筒了。 只不过现在的杜晓瑜不是以前那位,她当然不会蠢到直接跟杨氏撕破脸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让人看了笑话,整人不一定要见血,尤其是杨氏这种把龌龊心思都写在脸上的无知妇人,随便玩个游戏文字三两下把她绕进去,保准打得她脸肿,还能让她一个字都反驳不回来。 杨氏成了这一桌的笑料,再也待不下去了,随随便便找了个上茅房的借口半路就溜了。 杜晓瑜懒得理会,当做不知情,仍旧招呼着其他人吃吃喝喝。 好不容易捱到散席,帮忙的妇人们很快就把桌上的碗筷收拾下去洗干净。 二丫娘走过来,一脸赞赏,“小鱼儿,你刚才可真厉害,几句话就把杨氏气得嘴巴都歪了,你瞧她那样儿,怕是头一回在别人嘴上吃亏,我们几个在旁边光是听着都觉得痛快呢,她家那不成气候的儿子可不就是个窝囊废么?脸真够大的,还想着来图你的钱,以后遇到这种事,你别怕啊,婶子们在呢,有需要就只管来说一声,婶子们会尽力为你讨回公道的。” 杜晓瑜笑着道了谢,又说:“谁让她打我主意来着,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心眼还这么坏,她也不怕遭报应。” 二丫娘好笑,“可不就在你手上栽跟头了吗?” 杜晓瑜转过身,把自己早上带过来的两罐油拿出来,给二丫娘和陈二狗家的一人递了一罐,“这是花生油,我从府城带回来的,两位婶子带回家去炒菜用,不管好不好吃,你们吃了以后都来告诉我一声。” 关于花生油,二丫娘和陈二狗家的早就听胡氏讲过了,说这种油平时放起来的时候就不会凝固,炒出来的菜没有猪油那样油腻,炸的干货也能多存放一些时日,关键是,这种油还很香。 这二人都只是听说过没吃过,没想到今天竟然一人得了一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二丫娘惶恐道:“小鱼儿,这太贵重了,你请我们来做饭开工钱就已经是给足我们面子了,这还送礼,让我们如何收得?” 杜晓瑜索性直接道:“其实是卖花生油的老板让我帮着推广一下,先让你们试吃一下,若是觉得味道不错,那么不久的将来,花生油就能卖到镇上来了,到时候家家户户都有机会吃上花生油。” 二丫娘和陈二狗家的对看一眼,脸上满是欣喜,“所以,这花生油是送给我们试吃的?” “嗯。”杜晓瑜颔首。 那二人高兴坏了,千恩万谢一番才抱着油罐离去。 傅凉枭站在不远处,刚才杜晓瑜噎杨氏的那些话他全都听到了,当下心情十分愉悦,他早就说过,他的筱筱,未来的元贞皇后“懂藏锋,擅守拙”。 她平时柔弱,是因为没有人触碰到底线,所以不了解她的人就会觉得她软弱可欺,可事实上,一旦有人摸到她的逆鳞,她绝对会表现出让人大为惊诧的另一面来。 傅凉枭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起码他没机会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可以更好的保护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66、搬新家 上梁过后,再请瓦匠把瓦片铺好,新房子就差不多了,杜晓瑜第二天便把所有工人叫来准备发工钱。 之前来上工的时候杜晓瑜跟他们签过一个小小的合约,约书上表示为了保证房子的质量以及防止工人中途恶意罢工,工钱不会按月发,暂时押在她这里,但是每个月能支三成的工钱出去用,也就是十文钱能支三文钱。 来这儿上工的除了本村人,还有不少是外村的,同样都是一年没多少进项的庄稼人,当时才听到杜晓瑜的话,纷纷表示没意见,一个个很愉快地摁了手印。 让杜晓瑜意外的是,历时两个多月的工期,这期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找她支钱,前些日子她问了丁里正才知道,原来大伙儿都觉得这里每天两顿饭供着,还有白米饭和白面馒头吃,已经很满足了,平时也用不到什么钱,索性就全部押在她这里等着一次性结算。 傅凉枭递了账本过来,盖房子期间所有工人的工钱都是他算的,起因是杜晓瑜有回无意中发现他心算特别厉害,就把这个重任交给了他,傅凉枭也的确没辜负她的期望,上面的每一笔账都算得清清楚楚,杜晓瑜接过来又算了一遍,发现没有一点错处,这才放心地给工人们发工钱。 一天四十文钱,来得最早的那批工人两个月都挣到了二两多银子。 二两给碎银,零头给铜板。 最先领工钱的那个工人用衣兜兜着汗水换来的二两碎银和几百个铜板,激动得连路都都不动了,一个劲让旁边的工人掐他一把试试到底是不是在做梦,等疼得他倒抽气的时候才醒过神来,喜极而泣,对着杜晓瑜千恩万谢。 杜晓瑜微笑着说道:“这都是你们自己用双手换来的,用不着谢我。” 后面的人陆陆续续上前来领了工钱,第一次拿到这么多的银钱,一个个兴奋得说话都带着颤音。 其中一人道:“杜姑娘,往后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来找我们,我们哥儿几个别的不会,但是一身的力气,能干重活。” 杜晓瑜点点头,“嗯,以后若是还有什么挣钱的好差事,一准儿会让人去请你们的。” 工人们小心翼翼地藏好银子,成群结队地离开了。 院子里这时便只剩下丁家这几个人。 杜晓瑜把傅凉枭算好的银钱分出来,又另外多拿了十两银子,亲自递到丁里正手里,感激地说道:“丁伯伯,之前我从李家出来暂住在你们家,伯母嫂嫂和丁大哥以及丁伯伯你都没少帮我,这钱您收着,就当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丁里正皱皱眉头,不肯接,“自打你和团子来到我们家,家里吃的米面和肉就全是你买回来的,就连你伯母准备做冬衣的棉花布料也是你出的钱,这些大伯都看在眼里的,你呀,就把这钱给收回去吧,瞧瞧这宅子,还只是个空壳子,没装潢,一样家什也没有,接下来你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杜晓瑜坚持要给,最后丁里正实在推脱不掉,便只能收下了十两银子的谢礼以及他和丁文章做工的几两工钱。 亲眼看着他们把银子揣好,杜晓瑜才总算觉得舒心,又对丁里正道:“丁伯伯,装潢的人,还是您去县城帮我请吧,您比较有经验。” 被人这么信任,丁里正那心里也是暖得不行,一口就给答应了。 没几天,丁里正就去县城里请了几个专门干这行的工人来给宅子装潢,杜晓瑜把自己理想中的装修模式画成图纸给他们看,看不懂的地方她又带着他们去实地详解。 宅子装潢这就开始了。 丁里正做了监工,家里就没杜晓瑜啥事儿,她便想着去山上转转,看看有没有造型奇特的石头和长相不错的树木幼苗,直接给挖回来种在院子里做景观,这样也能省下一笔不小的费用。 傅凉枭和丁文章晓得她的意图以后,两人二话不说直接背着背篓就跟着她去了山上。 初冬的天早晨很是寒凉,草木尖上都凝结了一层白霜,好在三人都是徒步上山,双脚不冷,双手戴着杜晓瑜做的手套,也冻不着。 到了山林,几人分工合作,杜晓瑜负责找好看的山石花草树木,傅凉枭和丁文章则负责挖,山石太重,一次性背不了多少,只能多跑几趟。 一连半个月,三人每天都往山上去,见到好看的石头和花草就往家搬,在几人的辛苦努力之下,院子里挖出来的水池旁边终于砌了假山,假山旁边栽种了不少好看的小树,有些杜晓瑜甚至都叫不上名,只是能确定无毒。 成排的景观树背后,挖了一个小小的花圃,花圃里除了一些黑褐色的泥土之外,还什么都没有,这些土壤是杜晓瑜请丁文章和傅凉枭从山上背下来的,特别肥沃,杜晓瑜打算等来年去买些适合的花种来种下。 他们几个忙着布置庭院,装潢的工人们也没闲着,把正房厢房以及其他房间全都按照杜晓瑜的意思装潢了一遍,等杜晓瑜亲自检查过后才领了工钱离去。 之后,杜晓瑜又请之前来帮忙盖房子的老木匠做了一套家具搬进去,再花上两天的时间打扫布置,新房子就算完全弄好了。 不过杜晓瑜和团子仍然住在丁家,一来是因为新房子还需要通风一段时日才能住进去,二来,还没到搬新家的吉日。 胡氏问杜晓瑜,“小鱼儿,这次搬家,你要不要请几个人来坐坐?” 这是问她要不要办酒了。 杜晓瑜摇摇头,“算了吧,咱们这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就成,上梁的时候才办过酒,这会儿又办的话,我倒不怕出那点钱让大伙儿吃顿好的,就怕有人觉得我想钱想疯了,这才多久又想着从他们手里讨点回来,吃相难看,与其让人背后戳着脊梁骨骂,我还不如安安静静地搬过去,多过几天安生日子。” 胡氏想想也对,遂没再提及这件事,所有人都在等着搬家的吉日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67、放狗咬 孟氏回娘家有段日子了,虽然当初是因为杜晓瑜的事被李老三打了巴掌一气之下才会收拾东西回去的,可在娘家也没闲着,照样成天成天的干粗活,干着娘家的活,心中却是挂念着家中的牲口,就怕李老三这个大老粗只顾着地里的活儿把牲口给饿瘦了,所以孟氏每天都想着要回来。 她老娘孟老太冷哼,“李老三那个王八羔子,前些年上门来提亲的时候咋说的,这会儿还敢动手打婆娘了,要我说,你就搁这儿吃着住着,甭管他,你回去干啥呀,给自个找罪受啊?” 孟氏想到来娘家时脸上挂着的大红印子,恨得牙根直痒痒,可一码归一码,她可以不管李老三那个没良心的死活,却不能不管家中的牲口。 以前杜晓瑜在的时候,猪草羊草哪用得着她操心,可现在不同了,杜晓瑜已经离开了他们家,放羊割猪草这些事儿全都得她自个来, “娘,要不我还是回去得了。”孟氏一脸焦灼地说道:“我回娘家这么久,也不晓得那几头猪成啥样了,那可是腊月头上等着宰的过年猪呢,要真被那天杀的给饿瘦了,到时候可不得少割几两肉么?” 孟老太瞪她一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就是没骨气,李老三都不亲自来,你着啥急,再说了,你急吼吼地回娘家来,不就是因为杜晓瑜那个小贱蹄子么?这都还没闹出点啥动静呢,你就先举手投降了,那一巴掌打算白挨了?” 听自家老娘这么一说,孟氏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回家的念头渐渐淡了下去。 过了两三天,李大宝亲自来了,央求着让她回去,孟氏这次说什么也不答应,态度很是坚决,“你回去告诉你爹,除非他把杜晓瑜带上亲自来请我,否则我说啥也不回去。” 李大宝一直很怕他娘,多余的话不敢说,又颠颠回去了,把孟氏的话跟李老三说了一遍,李老三压根就没打算理孟氏,什么反应都没有。 李大宝没法,只得趁着杜晓瑜家新房子上梁提了半袋子鸡蛋上门,打算从这里下手,请她帮帮忙,哪里想得到没把杜晓瑜请到不说,还被阿福那个装哑巴的男人吓得屁滚尿流,再一次回到孟家庄把傅凉枭的话一五一十地跟孟氏说了。 孟氏听到一个哑巴竟然敢欺负到她儿子头上,马上就炸毛了,三两下收拾了东西要跟着李大宝回白头村讨个公道,他们家与那哑巴八竿子打不着,她就赖在娘家咋了,就不回婆家咋了,碍着那哑巴什么事儿了?好大的口气,当她是死的吗? 孟氏心中有火,回家的速度也是快得不行。 她压根就不可能想到,傅凉枭是个从来不放空话的人,一旦说出来,就必然会成为现实,他说过让她以后都别回来,那她肯定就回不来。 所以那条野狗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从草丛里窜出来,恶狠狠地对着孟氏吠个不停。 李大宝立即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孟氏更是惊恐地尖叫着往前跑,她越跑,野狗就追得越快,最后一口咬在孟氏的小腿肚子上。 母子俩刚走出孟家庄不远,孟氏被咬伤,自然是回不了白头村了,李大宝只能打回转,哭着请他姥姥来把他娘给弄回去。 —— 杜晓瑜还是从胡氏嘴里听到的消息,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来,“被野狗咬伤?” 该说孟氏倒霉呢还是该鼓掌说她活该呢?闹个情绪回娘家都能遇到这档子事儿,也是能耐。 胡氏叹气道:“我也是今天早上看到李老三从孟家庄的方向回来顺嘴问了一句才知道的,孟老太请了大夫去瞧,伤得不轻,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下不了地,婆家是回不来了,李老三隔三差五地就过去看,好像是你那宅子上梁那几天出的事儿,算算也有日子了,至今没见太大的好转,成天躺在炕上要人伺候。” 杜晓瑜对此没多大感触,倘若前些年孟氏对她好一点,她今儿或许能买点补品去看两眼,可偏偏孟氏就不是那心善的主,动不动就对原身踢打怒骂棍棒加身,德损大了,瞧见没,报应来了吧? 傅凉枭一边劈柴,一边竖直耳朵听着屋里胡氏和杜晓瑜的对话,嘴角往上扬了扬,乡下比不得京城,动不动就杀人这种事一准会吓坏筱筱,也不符合他的“猎户”身份,所以使了个在他看来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法子,放狗咬。 来日方长,孟氏要是还敢来胡搅蛮缠,他还有的是法子慢慢折磨她。 —— 乔迁吉日将近,杜晓瑜趁着赶集去镇上买了些菜回来。 胡氏在外面剁猪食,廉氏则是在做垫子,杜晓瑜订做的那批椅子木料不错,还刷了红漆,廉氏想着那么贵重的椅子没点垫子垫着可不行,容易坏,于是紧着空闲做,一套十二个,上面绣了不同的图案,有喜鹊登梅,有松鹤延年等等,每一个都好看得不行。 廉氏嫁给丁文章之前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见识广,做这些绣活对于她来说简直是游刃有余。 杜晓瑜看着她那双灵巧的手,有些羡慕地说:“嫂嫂可真真是蕙质兰心,这绣活我要有你一半就好了。” 廉氏笑笑说,“刺绣这种东西得静下心来慢慢学,急不得的,你还小,以后有的是时间学。” 杜晓瑜眼眸一闪,用开玩笑的口吻道:“我喜欢嫂嫂绣的东西,不如以后到了新宅,你就天天教我绣,如何?” 廉氏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轻轻睨她一眼,又伸手戳戳她的额头,“你这又打什么鬼主意了,我可提早跟你说啊,我公爹和婆母那边早就放了话的,新宅是你家,不是我们家,你只管带着团子过去住,我们住这儿挺好的。” 杜晓瑜一脸苦相,撇撇嘴,“那么大的宅子,就我和团子两个人住哪成啊?” 廉氏无奈道:“那你还想我们一大家子都搬过去不成?” 杜晓瑜说道:“我求之不得呢!”见廉氏还想说什么,杜晓瑜忙又道:“嫂嫂你想想,之前上梁的时候就有不少人觊觎我那宅子了吧,这往后要是只有我和团子两个人住在里面,那能安全吗?所以啊,我就想你们跟着一起搬进去,到时候人一多,那起子坏心眼儿的人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我们姐弟俩使坏啊!” 廉氏脸色沉了下来,蹙眉道:“你说得好像是那么回事儿,这么着吧,等公爹和你大哥回来,我找他们说说去。” 杜晓瑜眉目一喜,“谢谢嫂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68、新宅 丁文章和丁里正回来的时候,廉氏把杜晓瑜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爷俩。 丁文章自然是第一时间考虑到杜晓瑜的安危,表示愿意搬过去保护妹子,倒是丁里正一阵沉默,眉头皱紧。 “爹,您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妥?”廉氏小心翼翼地问道。 丁里正叹了一口气,让廉氏去把杜晓瑜喊过来。 “丁伯伯,嫂嫂应该跟你们都说了吧?”杜晓瑜话完,往后退两步直接跪在丁里正跟前,严肃地说道:“我打小就被人牙子卖到这里来,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谁,所幸的是从李家出来以后遇到了丁伯伯一家子,你们全都把我当成亲人待,我不是什么铁石心肠,自然也要把你们当成亲人,我知道丁伯伯和丁伯母一直很遗憾没能生个女儿,若是你们不嫌弃,从今往后,我就当二老的女儿孝敬你们。” 杜晓瑜才说完,就见到丁文章和廉氏都震惊得张大嘴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丁里正身子微微的颤了两下,忙把杜晓瑜扶起来,“好孩子,你这是” “若没有丁伯伯一家,我和团子如今指不定过得如何凄惨呢!”杜晓瑜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诚恳地道:“所以,还望丁伯伯不要拒绝我。” 丁里正激动得无以复加,所有的话都变成了一句无奈的叹息,“其实之前你伯母有跟我提起过把你认作女儿养着,有个娘家做后盾,将来你也好体体面面地出嫁,可我始终开不了这个口,索性就一直噎在嗓子里,没想到你今儿会主动提起来,简直让我太意外了。” 杜晓瑜轻轻笑了起来,“那正巧说明我和丁伯伯你们有做一家人的缘分。” 丁文章嘿嘿笑道:“这都认了亲了,还叫丁伯伯,多生分。” 杜晓瑜忙笑着改口,“爹。” 丁里正一听,激动得直接红了眼眶。 这一声“爹”叫出口,杜晓瑜心底顿时升腾起一种找到家的归属感和温馨感,忍不住摸了摸团子的脑袋,柔声道:“团子,往后管丁伯伯叫爹,知道吗?” 团子仰起小脑袋,对着丁里正脆生生地喊道:“爹爹!” 丁里正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泪。 丁文章高兴地对着廉氏道:“这下好了,咱们是真有个妹子了。” 廉氏也满脸欣喜,“认了亲,以后就是一家人,我这个小姑子是跑不了了。” 一群人听完大笑起来。 胡氏知道自己白白多了个女儿的时候,直接哭了起来。 丁里正瞪她,“瞧你那点出息!” 胡氏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我这么些年,做梦都想要个女儿,只是都这把年纪了,不服老不行,哪里想得到女儿竟然真的送上门来了,我这是高兴啊,咋就成了没出息了?” 杜晓瑜忙走过去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甜甜地叫了一声,“娘。” 胡氏身子一僵,随后慢慢反应过来,激动地应声,“嗳,好闺女。”尽管脸上已经有了褶子,但那眼中的笑意却全是宠溺。 傅凉枭站在一旁,看得欣慰。 一时半会儿,筱筱是不可能回京城的,他也不会让她这么快回去,在乡下认亲也没什么不好,她需要亲人的疼爱来弥补前头十多年的缺憾。 因为认了亲,这一顿饭吃得格外温馨,饭后,杜晓瑜又把搬进新宅子的事儿拿出来说。 丁里正道:“闺女,我们家家禽牲畜不少,全都在老宅这边呢,没个人看管照顾可不行,要不这么着吧,你丁大哥他们跟你搬过去,我和你娘就留在老宅看家,这离得也不算远,三不五时的,我和你娘过去串串门子也是一样的。” 杜晓瑜虽然心中万分想二老跟着搬过去,可丁里正说得没错,他们家鸡鸭牛羊猪都得有人看管,又不可能连带着牲畜搬到新宅去,也只能这么着了。 点点头,杜晓瑜道:“既然这样,那爹娘就暂时留下来吧,等我以后买了田雇佣了工人,就专门安排几个来帮爹娘喂养牲畜,这样你们二老也能轻松许多。” 胡氏虽然不盼着杜晓瑜真的花钱请人来帮他们,但这话听得心里热乎,忍不住又是一阵感动。 最后,杜晓瑜才终于像是想起了傅凉枭一般,“阿福哥哥是猎户,我见你有些身手,不如,你也搬过去给我当护院,如何?” 傅凉枭内心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点受伤的,因为她把所有人都考虑在了前面,唯独最后才想起他来,可是没办法,谁让筱筱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哪怕是这么对他,他也舍不得生出一点点怨怼来。 微笑着颔首,傅凉枭表示愿意。 冬月初八,在响彻全村的鞭炮声中,杜晓瑜他们一行人搬进了新宅子,虽然没请人吃饭,村里却有不少人家前来送礼。 杜晓瑜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只好把来的人留下吃饭,好在之前买的菜够多,临时加菜也不用慌,杜晓瑜和廉氏在新厨房忙活一通,捣鼓了好几个卖相不错的硬菜,把客人招待得妥妥帖帖。 望着这座气派豪华的宅子,客人们全都羡慕得不行,一个个感慨丁里正有福,巴不得多在这宅子里坐会儿才好,等回去了也好跟别人显摆显摆自己也是进过大宅子的人。 丁里正听到别人夸他闺女出息,心里乐开了花,忍不住又多喝了两口。 客人走后,天上飘起了小雪,杜晓瑜搓了搓冻僵的手,起身去水房烧水。 水房里有一个大水缸和一个设计巧妙的蓄水池,水缸里装的是喝的水,须得从村西口的沙枣树下挑来。 而蓄水池里的水则是专门用来洗衣服洗菜和洗澡用的,这些水是从小河里引过来的。 水烧好以后倒入左边的槽子,再往右边槽子放冷水,冷热两股水就顺着通道流入隔壁的浴房。 杜晓瑜再去试试水温,就让堂屋里的众人挨个儿去洗。 胡氏一开始还很不好意思,毕竟她第一次在这么大的浴房里洗澡,可是进去泡了一会,似乎就不愿意出来了。 杜晓瑜担心胡氏在里面睡着把水泡冷了,便轻轻推门进去看,结果瞧见胡氏还在不断地往身上抹胰子,那样子分明欢乐极了。 杜晓瑜好笑,“娘,感觉怎么样?” 胡氏红着脸道:“好闺女,你可真能耐,让人做出这么大的浴池来,一泡进去啊,我这骨头就酥软得不行,想就这么一直泡着,都不想穿上衣服出来了。” 杜晓瑜往旁边拿过干毛巾递给她,说道:“您要是喜欢,改天再过来泡,这会儿爹和大哥大嫂他们全都等着呢,也让他们进来泡泡。” 胡氏脸更红了,急忙洗干净身上的沫子起身穿衣,出来以后更是对那浴池赞不绝口。 接下来,没泡过的人下饺子似的一个接一个进去,每个人出来的时候脸上都是满足的神情。 看着家人因为满足而高兴,杜晓瑜心里暖暖的。 丁里正两口子没坐多久就回去了。 天黑的时候,丁文章和廉氏抱着孩子走出堂屋,见到四合院内的廊檐下挂着好几盏大红灯笼,灯笼里面的蜡烛已经被点燃,把整个院子映照得富丽堂皇,丁文章站在原地一阵恍惚。 怎么都想不到,他这辈子竟然也能住上这么气派的宅子,这一切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推开房门的时候,望着里面那崭新的填漆桌椅板凳和宽大的拔步床以及拔步床上崭新柔软的被褥,夫妻俩直接呆住了。 来新宅之前,他们只睡过炕,哪里得见过什么拔步床,这一看材质和雕花就知道肯定不便宜。 丁文章站在拔步床前,有些挪不动脚,偏头看着廉氏,“媳妇儿,咱们这不是在做梦吧?” 原本处于震惊中的廉氏被他这一说,噗嗤笑了出来,把熟睡中的小安生轻轻放到床上拉被子给他盖上,这才睨了丁文章一眼,“你这可不就是在做梦吗?白白得了个妹子,托了妹子的福住上这么气派的宅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往后可得加倍对人家好,否则我都不饶你!” 丁文章抓着后脑勺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题外话------ 好基友文文2p中,求暖心小可爱的收藏,么么哒! 《农女当家:捡个王爷来种田》by落翘 穿越成农家女,面对一个穷得叮当响,温饱也只能勉强的家,还有一堆奇葩亲戚时不时的找茬,安黎一脸苦相,这可怎么办? 幸好她有《农事宝典》作为金手指,当金手指大开,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开酒楼挣钱也不在话下,还能开辟非常多缙国没有的新鲜物种,那小日子也越发的滋润了,让人羡慕不已。 只是他捡回来的便宜相公越来越撩人了,撩身不说还撩心,这可让她这个从未谈过恋爱的无知少女怎么办?是从还是不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69、第一场大雪(一更) 因为丁里正二老不过来的缘故,杜晓瑜作为宅子的主人,理所应当地带着团子住了正房,丁文章和廉氏住在东厢房,傅凉枭住在西厢房。 住的虽然是有钱人家式样的宅子,不过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分出主仆尊卑来,所以每个人的房间格局差不多,都是拔步床新棉被加填漆桌椅,另外还有不少杜晓瑜从县城里买回来的小玩意儿摆件,值不了几个钱,就是图个新鲜。 整个宅子里只有堂屋烧了炕,按照杜晓瑜的意思,要是冷了就来堂屋的炕上坐坐,房间里就不烧火盆了,因为这里没有炭,烧的全是柴,烟气儿大,杜晓瑜还是很爱惜自己亲自参与设计的这座宅子的,担心没多久就被柴烟给熏坏了。 给团子洗了澡,杜晓瑜将他包在厚绒毯子里抱着回来把头发擦干才让他上床睡觉。 团子一头扎进那柔软暖和的被子里,然后探出小脑袋来,笑嘻嘻地说:“姐姐,香香。” 杜晓瑜把毛巾放好,走过来给他掖了掖被角,她之前去县城的时候买了点东西回来做了简易的柔顺剂,洗完被套就泡一泡,今天是第一次拿出来盖,那股香味还没散去,整张床上自然都是清香味。 其实不单单是她的床,就连其他几个屋里也是一样的香。 从李家那又冷又硬的木板床上几经辗转到现在这张宽大暖和的拔步床,这一切就好像做梦一样,团子简直高兴坏了,睁着大眼睛睡不着,缠着杜晓瑜陪他说话。 杜晓瑜却是困得紧,身子一沾到床就眼皮打架,但还是时不时地回应着团子,等他说得自个都犯困睡着了,杜晓瑜才放心闭上眼睛沉睡过去。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簌簌落在房顶上和树枝上,很快就堆积了厚厚的一层,把半透明的纱窗照得雪亮。 半夜的时候杜晓瑜醒过来一次,还以为是天亮了,她打开窗子往外一瞧,竟然是外面的雪堆起来了,这雪是前几天就下的,只不过那几天下得小,堆不了多厚就化了,昨夜才转的大雪。 这算是杜晓瑜穿越过来第一次见到的大雪,她其实很想跑出去看看乡村雪景是什么样的,无奈屋外的寒风呼呼刮了进来,冷得她浑身直哆嗦,只好打消了念头,马上关了窗回去睡下。 雪还在无声地下,整个白头村陷入了寂静。 第二天一大早,丁文章夫妇刚起床洗漱好就闻到堂屋那边传来早饭的香味,夫妻两个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很快朝着堂屋走去。 “今年的雪可真大。”廉氏抱紧了怀里的小家伙,咕哝一句。 丁文章笑呵呵地说道:“雪大好啊,来年小麦收成好。” 已经有好几年不曾像今年这样下过大雪了,外面被收了庄稼的地里的那些积雪能没到人膝盖处,一踩上去就嘎吱嘎吱响。 进了堂屋,杜晓瑜已经把早饭都端上了桌,有一盘白水煮蛋,一锅瘦肉粥,一笼屉蒸饺,一碟香辣萝卜干以及一碟蘸蒸饺的花生酱。 对于长年累月吃贴饼子喝玉米糊糊丁文章夫妇来说,这早饭简直不要太丰盛。 “大哥,嫂嫂你们来了,快坐下准备吃饭了。”杜晓瑜摆好碗筷,热络地请二人落座。 廉氏难以置信地看着桌子上那精致的早饭,“妹子,这都是你赶早做的?” 杜晓瑜点点头,说道:“昨夜下了雪,亮得厉害,我没怎么睡,就起了个大早,想着给你们做一顿早饭。” 廉氏有些不好意思,“你咋不去叫我呢,多个人帮忙不是更好?” 杜晓瑜笑笑,说:“雪下这么大,被窝里暖和着呢,我想让嫂嫂多睡会儿,再说了,这种天气出门也做不了什么,等吃了早饭也是在家里干坐着,我就当活动活动筋骨了。” 她说完,指了指厨房方向,对着丁文章道:“大哥,我给爹娘留了一份,这会儿已经装在篮子里放在灶台边温着呢,一会儿你吃完就给他们二老送过去,雪这么大,爹娘应该都没出门。” 杜晓瑜这样的细心周到,让丁文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憋了半天憋出几个字来,“妹子受累了。” 杜晓瑜无奈失笑,“都是一家人了还这么见外。” 说话间,傅凉枭和团子从外面进来了。 团子是跟着杜晓瑜一起起床的,见到外面堆了好多雪,就央着杜晓瑜出去堆雪人,杜晓瑜要做早饭,忙得抽不开身,便让他去找阿福。 团子果真屁颠屁颠地去了。 于是傅凉枭黑着脸陪团子在院子里堆了一个四不像的雪人。 两人这时进来,带了一身的寒气,杜晓瑜忙起身给二人各盛了一碗粥,“在外面玩了这么久,想来都快冻僵了,快喝碗热粥暖和暖和。” 傅凉枭原本黑沉的脸色这才得到缓和,坐下来以后跟丁文章他们一起吃早饭。 团子最喜欢白水煮蛋了,一连吃了三个,杜晓瑜怕他噎着,体贴地给他倒了杯温水。 傅凉枭抬起头盯了团子一眼,见这小混蛋被筱筱照顾得无微不至,心中有点泛酸。 “阿福哥哥想什么呢?” 杜晓瑜突然来了一句,把傅凉枭飘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她笑得明媚,“记得你最喜欢吃我做的蒸饺了,今天是猪肉香菇馅的,快吃吧!” 傅凉枭所有的脾气被这一声温软的关切给弄没了,快速敛去眼底渐渐涌上的温宠之意,低下头开始吃早饭。 杜晓瑜做的早饭那自然是没得说,瘦肉粥味道香浓,蒸饺之前在丁家就做过了,蘸了花生酱所有人都爱吃,丁文章吃得大饱,拍着肚皮道:“妹子,你这手艺都快把我的嘴养叼了。” 杜晓瑜咽下一口粥,笑着道:“大哥喜欢的话,以后我尽量早起给你们做。” 傅凉枭微微地眯了眯眼睛,很明显不乐意。 丁文章忙摆手道:“那怎么成,你嫂嫂闲着也是闲着,你把手艺教给她,让她来做就是了。” 廉氏附和着点头,“你大哥说得没错,我成天闲在家带孩子,做几顿饭还是没问题的,妹子大可以放心地把这活儿交给我,这往后啊,我来给你们掌勺。” 杜晓瑜想着等过了年自己怕是没那么多时间做饭了,索性点点头,“好。” ------题外话------ 推荐好友乔凝文《农女很闲》 穿越成农女,孙紫泪汪汪。 娘不喜,爹算计,惟有阿婆疼孙紫。 望着低矮简陋,破旧不堪的旧屋,孙紫把牙一咬,除了撸起袖子干,还有什么招儿? 斗渣爹,玩渣娘,亲事统统都搅黄。 可是看着眼前大红喜袍,孙紫欲哭无泪。为什么刚出狼窝又进虎穴? 等等!说好了自己换,你特么把我亵裤都脱了是几个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70、炖火腿,丁二哥归家(二更) 吃完早饭,丁文章就提着装了早饭的篮子去老宅,雪太深,新宅距离老宅又有些远,因此他去了好长时间都没回来。 杜晓瑜收了碗筷,在廉氏的再三央求之下才无奈把收拾厨房的任务交给了她,她自己则是坐在堂屋的炕上抱着几个月大的小安生逗他玩,时不时地抬眼看了看窗外,雪已经停了,整个村庄一片寂静的银白色,草垛子上,庄稼地里,全都像盖了一床厚棉被,乡村雪景美不胜收。 团子之前没玩够,戴上耳护和小手套,又抓着傅凉枭的袖子要他陪自己出去滚雪球。 傅凉枭无奈地扶了扶额头,最终还是陪着团子去玩幼稚的滚雪球了。 等团子玩累了再进来,杜晓瑜看到他脚上的鞋子湿了大半,立即蹙眉,“团子,你的脚冻不冻?” 刚才一直在外面蹦蹦跳跳没怎么觉得,这会儿歇了下来,双脚就开始僵冷了,团子点点头,小声说:“冻。” “快把鞋袜都脱了。”杜晓瑜说着,把怀里的小安生交给傅凉枭抱着,自己去水房烧水准备给团子泡脚。 傅凉枭低头看着怀里的丁家长孙丁安生,小家伙才几个月大,那双眼睛乌黑明亮,滴溜溜直转,小爪子时不时地抓他的衣袖,却没什么力道。 到底是乡下的孩子,不管是营养还是别的条件都没办法跟大户人家相比,所以小安生的皮肤不算太白,有点偏黄,不过还算乖巧,别人抱,他也不哭闹。 傅凉枭眼眸微微一晃,想到了前世自己与筱筱的第一个孩子,才满月就被他封为太子,当时杜家老太太还冒死谏言说刚出生的孩子太过娇嫩,怕镇不住这泼天的福气,请皇上收回成命。 但傅凉枭是什么人,当王爷的时候就说一不二,少有人敢忤逆他,当了皇帝更是霸气横生,看在杜晓瑜的面子上,没与杜老太太一般计较,册封大典照样进行。 那个孩子是在六岁的时候夭折的,为此,杜晓瑜抑郁过一段时日。 虽然她从来没把长子的夭折与那迷信荒唐的说法联系在一起,可这件事还是让傅凉枭落下了一辈子的阴影。 直到驾崩的前一刻,他都还在祈求她的原谅。 那个时候,杜晓瑜已经是两鬓生霜的年纪了,听完后眼眶含泪,“妾身从未怪罪过皇上,怎么皇上却一辈子都不肯放过自己呢?” 傅凉枭一直觉得,自己的重生不是没有道理的,一来,弥补前世没能陪她走过最艰难的这几年,吃她吃过的苦,二来,弥补前世长子夭折的缺憾。 虽然现在为时过早,但要真到了筱筱诞下长子的那一天,他一定会想尽所有的法子护住那个孩子,让他能平平安安无病无忧地过完一生。 傅凉枭发呆的当口,杜晓瑜已经端着木盆走了进来。 木盆里是热腾腾的水,兑过了,水温正合适,她弯腰摆放在团子面前。 团子坐在小凳子上,把冻僵的双脚伸进去自己洗。 杜晓瑜对他并不溺爱,拿筷子吃饭穿衣洗手洗脚这些事,她只会教不会一直帮他做,团子也早就学会了,要不是天气冷不能碰冷水,他自己还想学学怎么才能把衣服洗干净呢! 泡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工夫,杜晓瑜递了干毛巾给团子擦脚,又从炕头木柜里翻找出前不久刚给他做的新棉袜。 团子擦干了脚自己穿上棉袜,再把洗脚水倒了就爬到炕上。 杜晓瑜把自己盖腿的毯子挪了一半过去盖在他身上,又看了一眼地上团子那双已经湿透了的鞋子,小声叹气,“要是有动物的皮做成靴子就好了,一点都不担心进水。” 傅凉枭把丁安生递还给杜晓瑜的时候正巧听到了这一句,心思动了动。 丁文章去了好久才回来,站在门口清理了一下脚上的雪才进门,乐呵呵对着杜晓瑜道:“妹子,你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这顿早饭,爹娘吃得很满足呢!” 杜晓瑜笑了笑,问他,“外面的雪是不是很深?”她从早上起来忙活到现在都还没出去过,不知道外面啥样。 “那可不,你瞧,这都到我膝盖了。”丁文章指了指自己的裤腿。 杜晓瑜道:“大哥要是觉得冷,不如去泡个热水澡暖暖身子,咱屋里没火盆,取不了暖。” “不了。”丁文章将双手凑到嘴边哈了口气使劲搓两下,这才看向傅凉枭,“阿福,难得大雪天,山里应该有不少出来觅食的小畜生,要不,咱们去看看?” 傅凉枭正有此意,想着去猎一头鹿回来剥了皮让杜晓瑜做成靴子穿,听到丁文章提出来,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杜晓瑜有些担心,“这么大的雪,上山的路怕是早就被封了,你们俩就这么去,能安全吗?” 丁文章拍拍胸脯道:“妹子就放心吧,我和阿福都是有打猎经验的人了,知道怎么上山。” 杜晓瑜又嘱咐了两句,才亲自送他们出门,然后自己站在门外欣赏了一下对面小山丘上的雪景,那些树枝上银装素裹,有的还挂了冰柱子,很是漂亮。 杜晓瑜搓了搓冻僵的手,想着得找个机会自己烧点梨炭出来取暖,否则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个冬天还长着呢! 中饭过后,杜晓瑜把团子交给廉氏,自己回了一趟老宅。 丁里正两口子果然没出去,在院子里烧了火,旁边树墩子上放着一只火腿和两截猪尾巴,胡氏负责烧皮,丁里正负责剁小。 “爹,娘,咱们家这是有喜事儿了?”杜晓瑜闻着那猪后腿皮子在火上烧过的香味,馋得口水直流。 “小鱼儿怎么过来了?”丁里正闻言愕然地抬起头来。 “本来我是想让爹带我去看看田的,既然你们在忙,那就改天呗,对了,这烧过的肉是不是还得刮一下再洗,我来吧!” 胡氏忙拦住她,看向丁里正,“既然是闺女想去看田,那你就带她去吧,我一个人忙活得过来。” 丁里正洗了手,朝着堂屋方向看一眼,对着胡氏道:“有什么需要就让文志那小子出来帮着点,别念个书把自己念成了只会吃不会做的傻子。” 胡氏瞪他,“怎么说话呢你,有这么损自家儿子的吗?” “丁二哥回来了?”杜晓瑜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来,“这才冬月呢,书院不都是腊月头上才开始放假的吗?” 丁里正温和的说道:“文志说是教他们的先生家里出了点事儿,就提前给他们放了假,你大哥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到了,我还没来得及去通知你们呢,想着先把肉炖了再过去说一声,晚上大家都过来热热闹闹地吃顿饭。” 杜晓瑜了然,难怪丁里正两口子忙着炖火腿,原来是想给刚回来的丁文志做顿好吃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71、承包良田(一更) 临走之前,杜晓瑜去堂屋和丁文志打了个招呼,几个月不见,他又白净了不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文人儒雅的书卷气息。 丁文志的性子不同于丁文章的大大咧咧,他本人偏内向安静,平时话不多。 “二哥这时候就从县城到家了,想必是赶早来的吧?”县城杜晓瑜去过很多次了,就算是坐牛车一大早出发也得下晌才能到,更何况眼下这是大雪天气,路有多难走可想而知。 丁文志颔首,声音十分柔和,“昨夜雪太大,我们寝房都被照亮了,几个同窗睡不着,我们就商量着等雪一停便赶路回来,毕竟谁也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更大的风雪,要是被困在县城可就糟了。” 杜晓瑜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来,随后又说,“其实困住了也没什么,毕竟二哥还有个小舅舅家在县城呢,你可以先去他们家住两天再回来。” 丁文志勉强笑了笑,杜晓瑜作为才刚加入他们家不久的新成员,自然不清楚他们家那些糟心的极品亲戚,不管是姥姥家那边的舅舅舅娘还是爷奶家这边的叔伯婶子伯娘,真正内心纯善的,一个都扒拉不出来。 见他沉默,杜晓瑜只当他是不善于与人交际,便不再多言,“我还有事要出去,就不叨扰二哥了,大雪天赶回来也怪累的,你去歇会儿吧!” 丁文志点点头。 杜晓瑜出了堂屋,跟着丁里正走出院门。 “闺女,你咋这时候想起来买田了?”丁里正满脸纳闷,“昨夜一场雪,把所有的庄稼地都给盖住了呢,这会儿还没开始化,也看不出哪块田好哪块田不好啊!” 杜晓瑜道:“其实那些田我早就看好了,之所以选择今天来找爹,就是因为下了大雪,村里所有人都闲在家里,也省得咱们三天两头遇不着人,这会儿直接挨家挨户地去谈就行了。” 丁里正惊喜地看了杜晓瑜一眼,暗暗想着这丫头小小年纪,做起事情来却是一套一套的,细心又周到,比他这个大人强了不知多少倍,而这么能耐的丫头如今是他闺女,丁里正越想越觉得自豪,眉毛都不由自主地往上扬了三分。 两人首先来到二丫家。 二丫娘听说了这对父女的来意之后,很是惊讶,“小鱼儿,怎么你会突然想起来要买良田?” 杜晓瑜如实道:“打算来年种点东西,刚好瞧着婶子家沟边那块良田不错,准备买过来,不知道你们家有没有卖田的意思?” “这”二丫娘有些六神无主起来,“我当家的在县城做工还没回来,我也没个商量的地儿,这一时半会儿的,我拿不定主意啊!” 杜晓瑜也不为难她,“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多留了。哦对了,上次给婶子的花生油你们家吃了没有,味道怎么样?” 一提起花生油,二丫娘就雀跃起来,“你还别说,半个月前我娘家弟媳来串门子,我擀面条招待她,她说喜欢我炒的臊子,非要让我做一些给她带回去,我想到之前丁家大嫂说的花生油不会冻,就用花生油炒了一罐,第二天打开一看,果然不像猪油那样冻起来,直接用勺子舀出来都可以吃,不用再过锅热一遍,小鱼儿,这花生油是怎么做出来的,不如你也教教我怎么做,以后我们就可以自己做出来吃了。” 杜晓瑜想到自己已经把做花生油的方子卖给了秦宗成,自然不会再向第三个人泄露方法,于是笑着说:“婶子,这是我从府城带回来的,我也不知道花生油要怎么做,只是听说很麻烦。” 二丫娘又急切地问:“那什么时候能到我们镇上来啊,你看我这一罐都快吃了一半了,我们家还算抠搜的,你没见你二狗叔叔家那么多人,那一罐油哪够,怕是早就见了底。” 听二丫娘这么说,那看来这个村子里但凡是吃过花生油的人都觉得花生油好了,就是不知道秦宗成那边推广得怎么样了。 杜晓瑜很有耐心地解释,“托我帮忙推广的东家说,只要你们觉得花生油好吃,过不了多久就会从府城配送到县城分铺,再由分铺批送到镇上来,到那个时候,咱们所有人都能吃上花生油的。” 二丫娘高兴坏了,“真的?” “当然是真的。”杜晓瑜一脸笃定。 “那太好了。”二丫娘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咬牙,说道:“小鱼儿,你之前盖房子的时候都想得起婶子来,婶子自然也不能亏待了你不是,本来打算等我当家的回来再跟他商议的,可是我想来想去,不就是一块地么,卖就卖了,天大地大,人情最大。这么着吧,你在别家买了多少钱一亩,我只收一半的银子,打今儿起,我们家沟边那块良田就归你了。” 杜晓瑜顷刻明白了二丫娘这是在借着卖地还自己的人情,忙摆手道:“人情是人情,买卖是买卖,咱得照着规矩办事儿才行,毕竟我是要拿着地契文书去镇上办手续的,到时候别人家的田都是一样的价格卖给我,就你们家的价钱不同,怕会引来麻烦。”其实都是胡诌,买卖一旦成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衙署只管盖章,谁会管你一亩田卖了多少钱。 杜晓瑜只是觉得二丫爹不在家里帮衬,二丫娘一个人带个丫头守着这么多庄稼地每天起早贪黑的挺不容易,不忍心贪这小便宜,否则要换了铁蛋娘那种货色,她要是敢开口只要一半的价钱,杜晓瑜绝对二话不说掏银子。 掏了三两银子给二丫娘,这笔买卖就算成了。 买田的事开了头,后面便迅速得多,父女俩挨家挨户地去问,刚开始村民们肯定都是不大乐意的,毕竟有的人家良田少,每年就指着那么点庄稼过活,要是再卖了田,可就断了一家子人的生路了。 对此,杜晓瑜只沉默了一瞬就看着他们道:“我记得你们家除了良田还有水田,虽然少,地段却不错,如果你们愿意,可以把所有的田都卖给我。” 那户人家上上下下好几口人全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当家的有些愤怒,“小鱼儿,你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点,就算你有钱了,买得起田了,也不能干断人后路的缺德事儿啊!” 杜晓瑜暗暗翻了个白眼,她看起来有这么缺心眼儿吗? “张爷爷,不是这样的。”杜晓瑜怕他们一家人会拿扫帚把她扫出去,赶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们把田卖给我,庄稼照样种,只不过最后的粮食都归我,种什么,怎么种,我说了算,到时候你们只需要像平时照顾自家庄稼一样下田去干活就成,我会另外给你们付工钱,这样一来,卖田的钱加上每天这么多口人挣来的工钱,足够你们家所有人每顿都能吃上白米饭的了,不用再啃玉米棒子吃贴饼子。” 张爷爷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愕然地问:“还有这等好事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72、忽悠(二更) 杜晓瑜轻笑,“我自然不是空口白牙哄骗你们,毕竟是过钱的买卖,大家又都是熟人,我要是真干了断人生路的缺德事儿,村里这么多人的眼睛可都盯着呢,到时候我能逃得了吗?” 看她脸色平静语气笃定,张爷爷顿时心生愧疚,忙招呼着父女俩坐下,又让儿媳妇倒水。 这种地方,几乎没有人家吃得起茶,客人来了也就是倒杯水招待的事儿。 杜晓瑜和丁里正对视一眼,两人慢慢坐了下来。 经过一番详谈之后,张爷爷一家雀跃不已,已经确定要把所有的良田都卖给杜晓瑜,他们家田地少,人口却多,每年农忙季节,别人家忙得连轴转,他们家总是没几天就全干完了,然后一家人守着那点庄稼盼啊盼,可再怎么种也只够勉强糊口,要说余粮,还真拿不出来,青黄不接的时候,都是去地里挖野菜回来做野菜饼子添着才能吃饱,收土豆的时候,等别人家都收完了,他们家再背上背篓去溜土豆,把别人家剩在地里不要的那些小土豆一个个捡回来吃。 可现在不一样了,自家那点田一亩能换二两银子不说,以后每天下地干活还能挣几十个铜板,这要是换在以前,简直就是一场想都不敢想的美梦。 张爷爷激动地看着杜晓瑜,再三确定这不是梦以后才让大儿子把地契找出来给杜晓瑜看。 在大魏朝,但凡是地皮上的交易都必须要有地契文书,否则视为无效,这也就是杜晓瑜每到一家都要先问地契文书齐不齐全的原因。 这一趟下来,已经买了几十亩良田。 之前盖房子c装潢加上做家具,林林总总算下来花了杜晓瑜将近一百两,这会儿算算手里不剩多少银子了,她正打算收手,却见铁蛋娘急匆匆地朝着这边跑过来,因为雪地太滑的缘故,还没跑到杜晓瑜跟前,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当着丁里正的面,铁蛋娘有些尴尬,忙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看向杜晓瑜,一脸讨好,“小鱼儿,婶子听说你在买田是吗?” 杜晓瑜淡淡应了声“嗯”。 铁蛋娘眼睛一亮,“那你看我们家那几亩田咋样,你要是看中了,咱们马上就能成交。” 上次卖了那块地皮得了三两银子,可把铁蛋娘给乐坏了,从那以后的每一场集她都会去,要么买点花布,要么买点肉,总之以前吃不起穿不起的,只要不算太贵,她都会弄点回来。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不过短短几个月,铁蛋娘已经过惯了什么都花钱买的舒坦日子,一想到来年还得下地干活,那心里就十分的不得劲,这不,一听说杜晓瑜在买田,马上就找过来了,要是能把剩下的那几亩地也卖了,应该能换几十两银子,到时候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带着铁蛋吃吃喝喝,闲来无事还能去串串门子。 二两银子就够他们母子生活一年,几十两,少说也能舒坦十年了,十年以后,他们家铁蛋已经长大,还愁赚不来钱给她养老么? 铁蛋娘算盘打得精,只可惜杜晓瑜压根没想过要买他们家的地。 本来地段是不错,可就是因为铁蛋娘太懒惰了,愣是把所有的地都给放得半荒,那种地买过来,杜晓瑜还得花很长时间捣鼓改善才能正式种东西,这么一来,成本太高了。 再说,明年只是试产,粮食和草药一起种植,到底具体的收成会如何,现在都还是个未知数,买太多的田不划算。 摇摇头,杜晓瑜直接道:“不好意思啊婶子,我们要的田已经买够了。” “这就买够了?”铁蛋娘不相信,看着杜晓瑜要走,她尖叫起来,“张大爷家黄龙坡那几块地每年的收成都不好,三亩顶不上我们家沟边的一亩,小鱼儿,你当真要买张家的不买我家的?” 杜晓瑜客气一笑,“上次买婶子家的地盖房子,你二话不说开高价,别人家的地哪有那么贵的,所以啊,这次我买得多,就更不敢来找婶子了,你们家的一亩地比别人家贵一个倍,就算是把我卖了我也付不起那么多银钱。” 铁蛋娘有些懵,卖地的心思却是迫切,“那那你说,别人家的地都卖了多少钱,我跟他们一样就是了。” 杜晓瑜目光微闪。 盖房子的那块地其实有一亩多,大概接近一千个平方,当时她给了三两银子,而这里的一亩地大约是六百平方,那么严格算下来就是二两银子一亩,这个价钱对于杜晓瑜来说已经很实惠了,在别人家谈的也是二两银子一亩,她之所以要刁难铁蛋娘,就是不希望铁蛋娘这上梁不正,带歪了下梁把铁蛋养成熊孩子。 男人死了,家里的确是没个主心骨,可往后的日子还要过下去不是么,该种的地该干的活儿还能赖到谁的头上不成?这才多大点年纪就成天做梦享清福,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少给她点钱她才知道着急。 铁蛋娘合计了一下,虽然钱少了一半,可她夫家祖上留下来的地多,全部变卖的话,也还是有十多两银子的。 盘算好了,铁蛋娘一口同意,“那好,我这就回去给你拿地契。” “哎你等等!”杜晓瑜叫住她,严肃地说道:“我这儿有个规矩,婶子不妨听听,等听完了,你若是还是要坚持卖田,那我没意见,若是你反悔了,我也不强求。” 铁蛋娘莫名有些心慌,“什么规矩?” 杜晓瑜说道:“但凡是把所有田地都卖给我的人,就必须下地去干活。” 铁蛋娘猛地瞪大了眼睛,“地都是你的了,你还想我去给你干活?” 杜晓瑜微微一笑,“当然不是这意思,卖了全部田地的人,你们就在自家卖的那些地上干活,地里的庄稼是我的,最后收成的粮食也是我的,你们下田,便等同于上工,我会按照你们每天干了多少活来付工钱,婶子好好考虑一下吧,你若是愿意,这笔买卖就谈得下去,你若是不愿意,那我们这就走。” 这怎么卖了地还得帮人干活呢? 铁蛋娘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可是一想到下地干活还有钱拿,又有点心动了。 杜晓瑜趁机道:“过了年,你们家铁蛋就五岁了,婶子就没想过挣点钱送铁蛋去念书吗?没准儿将来铁蛋出息了,还能带你飞出这山沟沟去外头过好日子呢?” 这一说,铁蛋娘就更心动了,一咬牙,“好好好,干活就干活,那你看我们家的田?” “买!”杜晓瑜欢快地送她一个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73、出事?(三更) 处理好买田的事宜,已经下晌,杜晓瑜跟着丁里正回到老宅,胡氏早把火腿给炖上了,灶房里时不时传来的香味让杜晓瑜不受控制地吞咽着口水。 炖了一个多时辰以后肉才烂,胡氏停了火揭开锅盖,火腿的香味儿顿时飘散到堂屋里来。 杜晓瑜再也坐不住了,直接起身去厨房。 胡氏刚把火腿放到砧板上,准备把肉和骨头分离开来,见到杜晓瑜进来,便递了个肉多的大骨头给她。 炖火腿这种东西杜晓瑜再清楚不过了,上桌子的时候没有上砧板的时候香,因为刚出锅,还没放什么调料,只有去年腌火腿时上面留有的盐,热水洗过几道再煮过一道,已经没那么咸了,算得上原汁原味,这时候吃到嘴里,香得让人恨不能把舌头也给吞进去。 杜晓瑜接过胡氏递来的骨头,丝毫不顾形象地靠在灶台边就啃了起来。 胡氏轻声笑,“你吃慢些,又没人跟你抢,怎么狼吞虎咽的?” 杜晓瑜一边嚼着火腿,一边囫囵不清地说道:“谁让娘炖的火腿这么好吃,害得我去看田的时候脑子里一直惦记着,这会儿可不就得一次性吃个痛快吗?” 胡氏失笑,无奈地摇摇头,又说:“吃完了这边还有。” 杜晓瑜摇摇头,“不了,这是一家人的吃食呢,要真让我一个人给吃光了,他们过来喝西北风不成?” 胡氏戳戳她的脑袋,“胡说!我整整炖了一只呢,你就一个肚子,哪里吃得完?” “那也不能再吃了。”杜晓瑜扔了骨头把手洗干净,又喝了半杯水,打了个饱嗝,“这会儿提前吃饱了,晚上就没地儿装了,还是先空着肚子的好,我看还有猪尾巴呢,那可是我的最爱啊!” 杜晓瑜说完,揽起袖子准备帮胡氏做饭。 胡氏却说道:“我一个人能行,你去新宅把你哥哥嫂子和阿福团子他们都叫过来吃晚饭。” 杜晓瑜这才想起来,阿福和大哥出去打猎了,嫂嫂和团子留在新宅,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大哥他们该回来了吧? 把双手拢进袖子里,杜晓瑜裹紧了身上的棉袄,很快出了老宅回到新宅。 团子和小安生都困得在炕上睡着了,廉氏拉了毯子给两个孩子盖着,她自己则坐在炕头纳鞋底。 杜晓瑜见到两个孩子睡得很熟,不忍心打扰,就压低了声音,“嫂嫂,大哥和阿福哥哥他们还没回来吗?” 廉氏摇头道:“还没呢!”又抬起头往窗外看看天色,蹙眉道:“这都出去一天了,怎么还不见人影?这又是大雪天,该不会” “嫂嫂!”杜晓瑜打断廉氏没说完的话,勉强笑道:“他们两个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平安回来的,说不准是猎到大一点的猎物了一时半会儿难以拖回来所以才会这么晚。” 廉氏也很想接受杜晓瑜的安慰,可是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来由地觉得慌乱。 杜晓瑜又何尝不担心,劝慰廉氏的那些话,不过是不想让两个人都跟着慌作一团罢了。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屋外还是没见着丁文章和阿福的人影,杜晓瑜眉头拧得死死的,到底还是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对着廉氏道:“嫂嫂,不如咱们去老宅把这事儿告诉爹吧,让他请人帮忙去找找,我有点担心” 廉氏早就担心过头六神无主了,这会儿被杜晓瑜一提醒,马上回过神来,点头如捣蒜,急急忙忙把针线收好,又把还在熟睡中的儿子抱起来裹在小棉毯里。 杜晓瑜也叫醒了团子,给他加了件厚棉袄,几人正准备出门去老宅,外面就传来了丁文志的声音,“晓瑜妹妹,嫂嫂,你们在不?” 廉氏对着外面道:“小叔来了?” 丁文志道:“爹娘让我来请你们过去吃饭,你们可都准备好了?”始终恪守着文人礼节,哪怕这里是堂屋,没得到里头人的首肯,他半步都没越过来。 廉氏和杜晓瑜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见到了担忧的神情。 廉氏叹一口气,应声道:“嗳,我们马上就来。” 两人相继出了堂屋,丁文志见到丁安生小小的一团缩在廉氏怀里,心下欢喜,上前两步,温声道:“嫂嫂,让我抱抱安生吧,自打我去了县城到现在,好几个月的时间都不曾抱过这小家伙了,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廉氏笑道:“这才几个月大呢,哪能记得住人。” 一边说,一边把包裹严实的丁安生交给了丁文志。 丁文志扫了二人身后一眼,微微蹙眉,“大哥呢?” 廉氏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这时候讲出来。 杜晓瑜上前两步,“二哥,大哥和阿福哥哥出去打猎还没回来,我和嫂嫂都急得不得了,想着得赶快把这事儿告诉爹才行,让爹想法子带着人上山去找一找。” 丁文志一听,脸色白了大半,“你们怎么不早说呢?” 杜晓瑜也无奈,“之前天色还早,谁会往不好的方面去想,我们也是看着天色暗下来才察觉到不对劲的。” 丁文志当机立断,“都别说了,咱们赶快回老宅吧,再晚很可能会出事。” 廉氏本来还抱着一线希望的,被丁文志这一说,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脸色堪比外头的白雪,魂不守舍地跟着丁文志和杜晓瑜来到老宅。 杜晓瑜见廉氏已经吓坏了,便自己站出来一五一十地道出实情。 胡氏正在摆饭,听完后手一抖,筷子没捏稳就这么一大把地散落在地上,碗也碎了一个。 老人都说碎碗是不好的兆头,因此这一幕更加重了胡氏和廉氏两婆媳的心理负担,一个个慌得不行。 丁里正倒还算冷静,只是沉着脸道:“文志,你赶快提着油灯跟我上山去找。” “我也去!”杜晓瑜大声说道。 丁里正不同意,“你一个小姑娘,大晚上的去山上不合适,再说,外头的雪还深着呢,我也不放心。” 杜晓瑜满面严肃,“爹,我以前在李家的时候,下雪天上山拣柴的事儿没少干,您就让我跟着去吧,那一带的路我也熟,一定不会拖累你们的。” 丁文志c胡氏和廉氏又各自劝了一番,见杜晓瑜心意已决,全都无奈,丁里正叹气,“那好吧,一会儿我走在前面探路,你二哥殿后,你走在中间,要有个什么事儿,也好互相照应。” 杜晓瑜紧蹙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谢谢爹。” ------题外话------ 推荐《戏精世子妃》作者微生肉儿。 一句话简介:这是个男主重生,将敌人调教成自己媳妇儿的甜宠故事。 《小剧场》:作为桓安国有名的纨绔女,别院面首一打,外面情人一堆,偶尔心血来潮逗逗良家少男,演演戏什么的,实乃人生一大乐趣。 却不料某天突然发现圈养的一圈面首情人竟然都是煞神的人。 黎意微震惊:“!” 微生卿优雅挑眉,阴森森微笑:“不听话,可是要被扒了皮做盐焗脆皮的哦,或许你更喜欢火椒爆炒人肉?” 黎意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74、摔下去了?(四更) 出门之前,丁里正一人给准备了一根竹杖,一来可以探路,二来可以拄着走,防滑,三则,若是遇到出来觅食的动物,兴许能派上用场。 另外还准备了火折子,油灯提在丁文志的手里,暂时没点燃,丁里正打算先借着雪光走,等实在看不见了再把油灯给点亮。 这样的大雪天气,很少有人会出门,因此出了村以后,那些积雪就基本没被踩过了,只有少数几个脚印,应该是丁文章和阿福上山时留下的。 杜晓瑜看了一眼便对丁里正父子道:“我看这些脚印与丁大哥和阿福哥哥的双脚尺寸很是相仿,今天几乎没人出村,再加上白天没下雪,没准儿就是他们俩的脚印,我们不如顺着脚印去找找,速度会更快些。” 丁文志也觉得有理,点点头,“晓瑜妹妹说得极是,爹,咱们就照着脚印的走向一路找过去吧!” 丁里正也赞同道:“成,就听你们俩的。” 说完,他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雪地里的脚印,都是山里人,腿脚灵活,三人的速度不算慢,很快就跟到了山脚。 脚印到这里就断了,确切地说,今天上山的人应该不止丁文章和阿福,另一个方向也有好几排脚印汇入丁文章和阿福的,把上山路上的雪踩硬了,压根分辨不出来。 丁里正抬眼看了看寂静的山林,大部分的积雪都在树叶上,这么一盖,林子里黑漆漆的,能见度太小。 不用丁里正吩咐,丁文志已经主动把油灯给点上,三人拄着竹杖朝着山上走去。 上山的路有点陡,三人一路走一路大声喊着丁文章和阿福的名字,然而喊了半天都只有山谷里的回音,没有人回答他们。 丁里正眉头皱得死死的,马上就要过年了,谁家都不希望在这节骨眼上出点什么不好的事,可这事怎么偏偏就摊到他们家头上了呢? “爹,我觉得大哥和阿福哥哥应该不在这座山。”杜晓瑜嗓子都喊哑了,咽了咽唾沫润润嗓子接着说,“要不咱们翻过这座山去别的山头看看?” 丁里正颔首,没再多想,带着两人翻过山顶到达另一座山头,依旧是放开嗓子大声喊叫,但是照样没人回应。 三人走了一路,已是气喘吁吁,丁文志建议道:“爹,我看我们还是先坐下歇会儿吧,别一会儿把体力都耗光了还没找到人,恐怕连回去都难。” 杜晓瑜也道:“爹,二哥,你们俩快坐下歇会儿,我去看看能不能弄点干柴和干草过来烧个火堆取取暖。” 丁里正一听,自然不会同意,站起身一把将杜晓瑜摁坐下去,嘴里说道:“还是我去吧,文志在这里看着,免得一会遇到出来觅食的畜生不好对付。” 丁文志点点头,又担心地说道:“爹你别走远了,就在这附近,要是找不着干柴就别勉强,回来随便歇一歇,找人要紧。”说完,把油灯递给了丁里正。 丁里正接过油灯,很快消失在林子深处。 杜晓瑜和丁文志各自靠在一棵大树下坐着,由于树荫的遮蔽,树下很多地方都没有积雪,只是地面有些潮湿,不过这种情况下,谁还管得了那么多,丁文志也不讲究。 丁文章和阿福生死不明,两人都没什么心情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等着。 丁里正是急匆匆跑回来的,口中喘得不行,吐出不少白雾来。 “爹,怎么了?” 杜晓瑜和丁文志纷纷站起身,异口同声地问道。 丁里正指了指崖边的方向,颤着嘴皮子说:“我刚刚过去的时候看到那边的林子有点异常,就用油灯照了一下,结果发现那一处悬崖上的积雪被蹭掉不少,树也被折断,看起来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话音才落,杜晓瑜和丁文志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爹,你快带我们去看看。” 杜晓瑜内心焦灼,希望不是人掉下去,那么丁大哥和阿福哥哥都还有希望,怕就怕 她实在是不敢继续往下想。 丁里正很快带着两人去了崖边,用油灯把疑似坠崖的地方照亮。 杜晓瑜仔细地看了看,这一处没有树荫遮蔽,原本的积雪有些深,只不过被破坏了,像是有东西倒下滑了一截,旁边的大石块上还有尖锐之物刮过的痕迹,长在崖边上那颗粗壮的矮树丛根处折断,可见的确是有东西从这里坠落下去了,而且就目前的情形看来,巨石的可能性直接为零,因为这里没有石块挪动过的痕迹。 不是石块,那么真的会是人吗? 杜晓瑜不相信,不管是丁大哥还是阿福哥哥,进山打猎的经验都是相当丰富的,更何况这里是崖边,但凡是长着眼睛的正常人走到这里都会止步,不可能傻乎乎地往前冲。 从树枝上把油灯取下来,杜晓瑜往回走,弯着腰仔细检查,只要有人来过,就一定会留下脚印亦或者其他的蛛丝马迹。 终于,她在折返回来靠近那块被剐蹭过的大石头时闻到了一些味道。 “我知道了,不是人,是牛,有牛从这里摔下去了。”杜晓瑜笃定地说道。 丁里正一脸诧异,“闺女,你怎么看出来的?” 杜晓瑜指了指地上,“你们看,周围的雪那么深,唯独这里被压下去一大片,从被压下去的面积来看,应该是某种体积庞大的动物摔倒并且在雪地里滑了一截,那么这个石头上的划痕就应该是牛角划过的了,再看崖边那棵树,看样子之前是很粗壮的,然而竟然能从根处断了,说明摔下去的东西十分重,最后,我在这里闻到了牛身上的味道,所以笃定今天一定有一头牛从这里摔下去了。” 只是,这大雪天的,怎么会有牛跑到山上来了呢? 杜晓瑜正在不解,就瞧见崖底下隐隐有些火光,她顿时心神一震,“爹,二哥,你们快看,崖底下有人!”说完,又扯着嗓子大喊,“丁大哥,阿福哥哥,是不是你们啊?” 短暂的山谷回音过后,下面终于传来声音,是丁文章,“妹子,我们在崖底呢!” 听到丁文章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里,三人高悬的心这才落了回去,忙转身去找下山的路打算去崖底把那二人给带回来。 ------题外话------ 推荐好基友荷子的文,《穿越八零:农家军妻太纨绔》正在pk,多多收藏哦。 清晨,宫爷跟柳叶正准备进行深入交流,门怦的一声被人推开,宫爷眼疾手快拿被子将自己跟老婆包裹的严严实实。 宫萌宝背着小手,走到床边,撇撇嘴,嫌弃道,“爸爸,妈妈,太阳都晒屁股了,你们还没起床。” 柳叶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手在被子下面狠狠的拧了下宫爷的大腿根,疼的宫爷差点叫出声,“宝宝,妈妈马上起来。” 宫萌宝,“老师说,小朋友要帮妈妈做事情,我帮妈妈穿衣服吧。” “不行。”宫爷瞪着儿子,这是他的福利,怎能被小屁孩给抢了。 宫萌宝,“爸爸,为什么?” “因为爸爸也要听老师的话,帮妈妈做事情。” 宫萌宝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75、丧子之痛(一更) 大雪天的山路十分难走,丁里正c丁文志和杜晓瑜三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来到崖底,还以为丁文章和阿福中的谁受了伤回不去,哪曾想,这二人正坐在一处山洞前心安理得地烤着火,旁边还坐着另外一个中年男人,仔细一瞧,竟然是村里的狗剩。 而火堆不远处,躺着一头牛,它似乎动弹不了,竖直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时不时地打着响鼻。 杜晓瑜一看见那牛就知道自己的推测没错,崖上果然有头牛摔了下来,而且看它这样子,伤得不轻。 丁里正紧张地看着丁文章和傅凉枭,“你们俩怎么来了一天也不见回去呢?家里人都快担心死了。” 丁文章无奈地看了狗剩一眼,解释道:“爹,是这样的,我们原本上山打猎来着,后来遇到了狗剩叔,他们家牛从崖上摔下来了,请我们帮忙,可是这头牛伤得太重了,它自己又走不了,我们三人使了大力也没法挪动,这一耽搁天就黑了下来,狗剩叔要一个人在这里守着牛,我和阿福哪里会放心,便只能陪着他在这儿等一晚上了,看明天牛会不会好一点能自己站起来。” 几人说话的时候,杜晓瑜已经仔细检查了一下老黄牛的伤口,它的四肢基本都摔骨折了,腹部在落下来的时候蹭到了崖壁上的尖锐石块,划了一道大口子,这会儿还在冒血,最最重要的是,这头牛它似乎看不见。 这么重的伤若是换了人,早就疼得大声哭喊了,可它没法像人一样宣泄,只能不断地打着响鼻来排解疼痛。 杜晓瑜心里头堵得慌,她不是兽医,没办法给牛医治,但凭借她的从医经验来看,这牛没几天活头了。 转过身,杜晓瑜问狗剩,“叔,你们家的牛怎么跑山上来了?” 狗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我那老丈人前几天来我们家,见这牛壮实,二话不说就要牵回去,说是等来年春耕的时候用得着,我不是不肯,而是圈里的小牛犊子还在吃奶,这时候把老牛拉走不是坏事儿吗?可我那老丈人脾气倔,三两句不对头就跟我呛上了,我那婆娘又是个没脑子的,有她在旁边撺掇,我那老丈人越发的肆无忌惮,直接把牛给牵走了,老牛大概是挂念着家中的小牛犊子,跑了出来,找不到路就往林子里窜,也不知怎么的就把眼睛给弄瞎了,看不见以后更是疯了一样到处跑到处钻,这不,一不小心摔下悬崖成了这幅德行。” 狗剩一脸的惋惜,“我养了这么多年的牛,能没点感情吗?看到它伤成这样,我这心里难受啊!” 杜晓瑜转头看了一眼,大概猜出这牛的眼睛应该是长时间在雪地里行走被强光折射给弄瞎了,这个倒是能恢复,就是它那满身的伤,十分难办。 要是换了寻常,杜晓瑜只能告诉他们,眼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把牛给杀了剁成小块,一来这样能方便把牛带回去,二来,减轻牛的痛苦,与其让它后面疼死,倒不如给它个痛快,可狗剩说家里的小牛犊子还等着吃奶。 这让杜晓瑜心里产生了一种没来由的悲痛之感,倘若老牛死了,母子分离,老牛不能继续喂养小牛犊子,该会留下多大的遗憾,而小牛犊子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母亲,又会如何的悲痛欲绝,哪怕只是牲畜,母子之间也是有感情的吧,它们只是无法像人类一样表达出来罢了。 傅凉枭一直观察着杜晓瑜的神情,借着火光,很清楚地看到她眼圈泛红,眼眶里含着泪。 这让傅凉枭一瞬间想到前世长子夭折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坐在灯下无声落泪。 京城里但凡认识傅凉枭的人都知道这活阎王披了一张看似风流荒淫的皮,却长了个阴险狠辣的里子,别说是牲畜,能入他眼的人都没几个。 可今天他却为了一头牛甘愿留下来陪它主子在这深山里过夜,旁人或许不解,只有他自己知道,看到这头牛,再听着狗剩的描述,让他想到了他的第一个儿子傅承慕,永远闭上眼的前一刻,那孩子的眼神里还含着浓浓的不舍,他说:“父皇,母后,若是儿臣没有染上这病该多好啊,听宫女说,外面的梅花开得很好,可是儿臣起不来也看不到了。” 承慕是天生的心疾,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哪怕是医术出神入化的筱筱和她爹杜三爷都没能想出法子保住那个孩子的命。 看着杜晓瑜那单薄清瘦的背影,傅凉枭忍了好久才把过去抱抱她安慰她的冲动给压下去。 杜晓瑜这时站起身来,一脸决绝,“我打算救一救这头牛,谁能陪我回村取点东西?” 丁里正深深皱眉,“闺女,这牛伤得太重了,你救不了的。” “死马当活马医吧!”杜晓瑜咬咬唇,“起码,无愧于自己的良心。” 狗剩一听,感动不已,“杜姑娘,你真的有法子救它?” 杜晓瑜抱歉地说道:“叔,我不能肯定这牛一定会痊愈,我只能略尽绵薄之力帮它处理一下伤口,至于之后,就得看它自个的造化了。”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狗剩声音有些颤抖。 丁文章正打算开口说自己愿意陪着杜晓瑜回去,对面的傅凉枭已经主动站了起来。 杜晓瑜点点头,“那就这么着吧,爹和大哥陪着叔在这儿等,我和阿福哥哥回去一趟,不管用多久,我一定会尽力赶回来的,希望这牛能撑住。” 之后,傅凉枭就跟着杜晓瑜出了山谷踏上回家的路。 傅凉枭说不了话,一直很安静,倒是杜晓瑜安静不了,一路走一路叹气,“阿福哥哥,你看到那头牛的样子,会不会觉得难过?”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竟然会因为一头牛而产生那么严重的情绪,如果那是头公牛,她或许会很快释怀,可那是母牛,还在哺乳期的母牛,一想到母牛死了与小牛阴阳相隔,她内心就相当地反感排斥,似乎骨子里很害怕面对这样的一幕。 傅凉枭提着油灯的那只手捏紧了些,他何止难过,承慕的死,一直到他驾崩那天都是他永远无法释怀的心结,那种明明拥有整个天下却对亲生儿子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眼前的无奈和悲痛,比剜了他的心还要让他痛苦。 杜晓瑜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到最后干脆暂停下来靠在他肩头大哭了一场。 傅凉枭没办法开口安慰,只能轻轻搂着她的肩,希望能借此给她一点温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76、送年礼(二更) 两人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更,村里大多数人家都睡了,偶尔有几声狗吠,越发显得村庄宁静。 丁家老宅的油灯还亮着,胡氏和廉氏两婆媳坐在炕上,谁也没说话,但二人的双眼都是红肿的,显然是哭过了。 杜晓瑜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轻声喊道:“娘,嫂嫂,让你们久等了,我们所有人都好好的,没事儿。” 胡氏一蹦从炕上跳下来,拉着杜晓瑜就问:“闺女,这到底咋回事儿,你大哥他们去打猎,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说完,眼睛往杜晓瑜和傅凉枭身后瞟了瞟,没见着丁里正和丁文章,心下越发的着急。 杜晓瑜喝了口水坐下来,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说了出来,这才让胡氏和廉氏大松了一口气。 胡氏看了傅凉枭一眼,嗔怪道:“你说你们俩这么大的人了,做事也没个分寸,就算要在山里过夜,也该让个人回来知会一声啊,不知道家里人正担心么?” 傅凉枭垂下脑袋,他当时是被情绪给困住了,一时没想到这茬,再说,天色已经黑了,他们没有油灯照亮,压根就回不了村。 廉氏忙道:“娘,只要人平安就好了,您就别怪阿福了,天色这么黑,他们说的那地儿距离咱村又远,就算是想回来知会一声,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胡氏没再责怪傅凉枭,暗暗叹息了一声。 报了平安,杜晓瑜又把自己和阿福回来的意图说了一下就没再耽搁,急急忙忙回到新宅,找了些她常备的止血药粉c棉布以及其他一些应对突发情况的东西。 没多久,两人再次踏上进山的路。 这一路上格外的顺利,一只野兽也没遇到,到达山谷的时候,丁文章c丁文志和狗剩还坐在火堆旁,烧火的干柴是他们从山洞里找出来的,本来就没多少,烧了这么久,都快熄灭了。 见那几人耷拉着眼皮打盹,杜晓瑜也不吵闹,走到老黄牛身边,尽可能地给它止血包扎。 尽管用医人的手段医治牲畜不对,可这是老黄牛最后的希望了,杜晓瑜也管不了那么多,在它流血的地方撒了药粉,又给它的四只蹄子包扎了一下。 之后,几人就这么抱着双膝坐在火堆前,由四个男人守夜,杜晓瑜进山洞小睡了一下,但也没睡得太沉,天亮的时候就出来了,问狗剩老黄牛的情况,狗剩道:“我看那伤口倒是不流血了,就是它这腿,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几人于是商议着砍柴来绑一个大拖板,合力将老黄牛给弄上去,再由四个男人在前面拉。 好在这是大雪天,路面滑,拖起来也不算太费劲,终于把老黄牛给弄回了村里。 之后的事情,杜晓瑜是帮不上忙了,让狗剩去请能给牲畜医治的大夫来瞧,那老大夫来了也是直摇头,说只能处理一下伤口,至于折了的四只腿,是不可能医得好的。 再之后,杜晓瑜去看过几回,老牛终日这么躺在圈里,小牛时不时地去喝奶,直到腊月头上小牛断了奶,老牛才在一个风雪夜里彻底咽了气。 正巧丁家今天宰过年猪,新宅的所有人都在老宅,狗剩亲自送了一大块牛肉过来,又对杜晓瑜说了些感谢的话。 杜晓瑜接过牛肉放到厨房里,并没有自己动手的打算,而是让已经跟着她学了不少厨艺的廉氏去做。 廉氏也看出杜晓瑜心情不好,识趣地一句话没说就去做了一锅土豆炖牛肉。 上桌的时候,杜晓瑜一块都没吃,另外那个桌子上的傅凉枭和丁文志也没吃,倒是丁文章,陪着客人们大快朵颐。 好在今天客人多,并没有人发现异常。 这件事也就在无声无息中过去了。 转眼已经到了腊月二十,外面越发的天寒地冻了,杜晓瑜前些日子自己烧了梨炭,今天送了些来老宅,全家人围坐在炕前烘手取暖。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高喊,“杜姑娘在家吗?” 杜晓瑜一听这声音有些熟悉,急急忙忙跑了出去,见到秦宗成站在大门外,惊了一下,“秦老伯?您怎么来了?” 秦宗成哈口气搓搓手,说道:“这不是马上过年了么,我寻思着给姑娘送一些年礼。” 说完,让旁边的小厮把年礼从马车上搬下来。 杜晓瑜忙把人请进去坐。 秦宗成上回来过丁家,所以除了丁文志,其他人都认识他,全都热情地跟他说话。 秦宗成就坐在团子旁边,再一次看到这孩子,他内心除了震撼还是震撼,因为团子长得跟国公那位老来子实在是太像了,可是上回他托人打听了一下,也没打听出国公府内部的事情来。 国公如何宝贝那个唯一的儿子秦枫眠,秦宗成是再清楚不过的,要真丢了,怕是早就把京城给翻了个底朝天,可京城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那就只能说明小公子没丢,还好好的待在国公府。 秦宗成眼底的疑虑慢慢淡了下去,接过杜晓瑜递来的姜汤。 “秦老伯刚从外面来,满身寒气,先喝点姜汤去去寒。”杜晓瑜说道。 秦宗成笑着道了谢,抬起碗喝了个精光。 有贵客来,胡氏和廉氏很快去厨房忙活起来,傅凉枭和丁文章则是备了干粮和水打算再次进山,一个月前的那一次进山,什么都没猎到,杜晓瑜的鹿皮靴自然也就泡汤了,丁文章晓得以后,内心很是愧疚,于是约了傅凉枭,打算今日再去,而这一次,他们想去得远一点,大概要去好几天,所以提前准备了很多东西。 杜晓瑜没有阻拦,因为她根本阻拦不了,这俩男人都是固执倔强的主儿,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吃过早饭,那两人就出发了。 秦宗成对杜晓瑜道:“不知姑娘带回来的花生油吃得怎么样了?” 杜晓瑜如实道:“我分了一些给村民们,他们都说花生油很好吃,还问我什么时候能卖到镇上来,我这边的口碑还算不错,老伯呢,推广得怎么样了?” 秦宗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杜晓瑜一看他这样就知道必定很顺利。 秦宗成摸了摸刚蓄起来的胡须,笑着说道:“第一批花生油产量少,我送了府城的一些亲戚好友,听他们说来都挺喜欢,就又生产了一批,这次直接让人送去京城,本来也是送往我认识的几个好友府上的,后来不知怎么的,碰巧让宫里掌勺的一位大厨尝到了花生油的味道,之后经过层层的禀报和申请,宫中御膳房那边终于让人送来了单子,姑娘,咱们这回可真的是要发大财了。” 杜晓瑜惊得缓不过神来,这花生油竟然直接就进了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77、防伪标志(三更) 能把花生油轻易弄到京城,就说明秦宗成在京城是有些人脉的,这一点杜晓瑜一直都知道,但她从来没想过他的人脉会这样广,竟然轻而易举就把花生油给送入了皇宫。 瞧见杜晓瑜脸上的惊疑,秦宗成目光微闪,解释道:“只是碰巧被宫里的人发现了花生油,我只是个本本分分的商人,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杜晓瑜点点头,信了他的话,没再多想什么。 秦宗成突然到访,中饭是胡氏和廉氏匆匆忙忙做出来的,没准备什么好菜色,胡氏觉得过意不去,就留了秦宗成在这儿待上一天,准备杀一只鸡招待晚饭。 杜晓瑜与秦宗成说了会话就出去帮忙拔鸡毛了。 丁文章和阿福出去打猎,丁文志在自己房里温书,丁里正被村里人请去杀猪,堂屋里便只剩下秦宗成c团子和睡在炕上的小安生。 团子就坐在小安生旁边,时不时地看着点,以防小家伙翻滚下来。 之前一直没机会,这会儿秦宗成终于能单独和团子说话了,内心有些忐忑,也没敢问得直白,而是委婉地说道:“小团子,你今年几岁了?” 团子想了想,说:“过了年三岁。” 秦宗成微笑,“那你能数得清自己在家里排第几吗?” 团子顿时陷入迷茫,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都不对,最后沮丧地摇摇头,“不知道。” 秦宗成微微眯眼。 如果这孩子真是杜晓瑜的亲弟弟,那他为何连自己排第几都不知道? 秦宗成不动声色,去丁文志房间了借了纸笔过来,说要教团子写字。 团子只知道姐姐说过了年会送他去学堂念书,但是他自己从来没碰过纸笔,更不会写字。 秦宗成温和地说道:“等你以后去了学堂,教书先生第一时间会教你们学写自己的名字,那我今天就提前教你,等你以后去念书就不用再学一遍了,好不好?” 团子双眼亮晶晶的,满脸喜色,小脑袋点个不停,“好!” 秦宗成研了墨,问团子,“你叫什么名字?” 团子想也不想,“我叫团子。” 秦宗成摇摇头,“不对,这是你的乳名,很多孩子都有乳名,但是去了学堂就不能把乳名写在自己的书本上了,要写大名知道吗,所以咱们今天要学写的,就是大名,除了乳名,你一定还有个大名,你说出来,老伯伯教你写好不好?” 团子一听,脑袋慢慢垂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全名叫什么,但是记忆中好像有人叫过他“眠眠”。 “怎么了?”秦宗成见他却情绪不对劲,小声问。 团子摇摇头,站起身来直接跑出去问杜晓瑜,“姐姐姐姐,老伯伯说要教我写名字,问我大名,可是团子不知道自己大名是什么。” 杜晓瑜听完,把刚拔了毛的鸡放入盆子里,洗了手站起身来走进堂屋。 秦宗成已经把纸笔给收起来了,他很清楚杜晓瑜是个十分精明的丫头,所以不敢让自己的举动引起她的怀疑,否则自己以后的生意怕是得泡汤。 “秦老伯。”杜晓瑜皮笑肉不笑地望着秦宗成,“你问我弟弟的大名是想做什么?” 原主遇到团子的时候,这小家伙细皮嫩肉的,长得又精致,身上的衣服虽然划破了不少,可那布料却是不凡。 因此从原主的记忆中,杜晓瑜能肯定团子一定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富贵人家的后宅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阴私,说不准团子就是那些人勾心斗角的牺牲品,好在他幸运遇到了原主,这才得以躲过一劫活到现在。 杜晓瑜从来没想过要去打探团子的身份将他送回去,她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把这孩子抚养长大,又怕团子会想要父母的宠爱,这才会毅然决然地认了丁里正夫妻为爹娘,就是想给团子一个完整的家。 也因此,她很忌讳有人来打听团子的身份。 这个秦宗成的背后一定不简单,可事已至此,自己与他已经成了一条船上的人,再想反悔是不可能的了,往后最好是一直保持生意上的合作关系,否则就别怪她翻脸无情。 秦宗成心里一惊,没想到杜晓瑜这么快就起了疑心,但到底是生意场上的老油子,遇事冷静的本事炉火纯青,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是觉着这孩子或许是棵好苗子,将来若是有机会,杜姑娘可以送他去学堂念书,没准儿将来成了大器出人头地,那可就光宗耀祖了。” 杜晓瑜狐疑地盯着他,见他脸色正常不像是扯谎,这才松了一口气,微笑道:“那是自然,等过了年我就把他送去学堂念书。” 秦宗成见她打消了疑虑,暗暗给自己捏了把冷汗。 杜晓瑜出去接着捣鼓那只鸡,等把鸡给炖上,这才回到堂屋。 “秦老伯说咱们的花生油进宫了,那么有皇宫这么大的后台推广,花生油应该很快就会传开来了吧?” “那是自然。”秦宗成满脸的骄傲和激动,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能把油生意做到皇宫里去,这个订单一旦完成,他往后就再也不是他爹口中的“没用的废物”了。 杜晓瑜微蹙眉头,提醒道:“所谓福祸相依,您别高兴得太早。”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在秦宗成的脑袋上,让他清醒了不少,紧张地看着她,“杜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晓瑜冷静地说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咱们的花生油也一样,一旦出名了,市面上就必然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仿货。” 秦宗成吓了一跳,“这这不能吧,咱们的花生油做法那么严苛隐秘,只要没有人泄密,外面的人又如何做得出仿品来?” “要不怎么说是仿品呢?”杜晓瑜轻描淡写地道:“他们不需要咱们的方子,只要做出跟花生油差不多的,然后借着咱们的招牌高价卖出去牟取暴利。” “太过分了!”秦宗成愤怒地一拍桌子,又问杜晓瑜,“那姑娘知道怎么防止这种事情发生吗?” 杜晓瑜道:“仿品的出现,我们防止不了,但是我有办法让百姓一看到那罐油就知道是咱们的正牌货。” 秦宗成双眼放光,“还请姑娘赐教。” 杜晓瑜点点头,把秦宗成收好的纸笔再次打开来,在上面写了从0到9十个阿拉伯数字。 秦宗成看不懂,很是疑惑,“这是什么符号?” 杜晓瑜道:“是我姥姥家那边计数的一种土办法,一会儿我会教你,等你学会了,咱们再说防伪的事。” 接下来,杜晓瑜就开始教秦宗成学那几个数字,秦宗成虽然上了年纪,脑子却不笨,没多久就记住了。 杜晓瑜去厨房把他们做花生油的罐子抱来,又用剪刀剪了一张小纸条做示范。 “秦老伯,您看好了,到时候花生油做好的时候,务必要让人在底部贴一张这样的纸,然后从0开始,逐一往后面排,你做了多少罐花生油,就排到哪,每年清零一次。” 秦宗成不认同,“虽然这些符号不常见,可旁人想要模仿也绝非什么难事,这么做,只怕是无功之劳。” 杜晓瑜笑了笑,“连你都这么想,那么我想那些做高仿的奸商也一定会觉得这种防伪标志一点难度都没有。” 秦宗成听出杜晓瑜话里有话,忙问,“姑娘的意思是?” 杜晓瑜挑挑眉,“我刚刚不是教了你如何用这些符号编写日期么?” 秦宗成还是不解。 杜晓瑜耐心解释道:“贴在罐子底上的纸条,咱们必须两面都写,一面写编号,朝外蒙蔽那些奸商,另外一面才是关键,咱们写上花生油做好的年份和日期,这样一来,就算那些奸商们模仿了咱们的序号标志,也不知道纸条另一面的玄机,将来若因为这种事闹到了公堂上,这张纸条上的日期就是咱们的有力凭证。” 秦宗成听完,瞬间肃然起敬,“哎呀杜姑娘,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杜晓瑜淡笑,“我只是不想花生油毁在你的手上,所以提前做些防范措施,免得将来真摊上事儿了你一张嘴说不清楚。” 还别说,这种事秦宗成以前真就遇到过,正因为他解释不清输了官司,他爹才会成天骂他是没用的废物,以至于他颓废过很长一段时间。 今天听了杜晓瑜的法子,秦宗成直恼恨自己没能早些遇到这个精明的小丫头。 晚饭的时候,杜晓瑜和胡氏刚把饭菜端上桌,请丁里正去杀猪的那家就来人了,说请他们都过去吃杀猪饭。 杜晓瑜其实很喜欢吃杀猪饭,因为乡下的猪全都是靠着吃猪草一点一点养大的,肉很香,再加上是刚杀的猪,那味道有多好可想而知,只是今天有客人,去不了。 胡氏向那人解释了原因,那人道:“没关系的,把你们家亲戚也带上一块儿去吃饭吧!” 胡氏还是摇头,“他婶儿,我们家饭已经上桌了,就算了吧,等来年,来年我们一定去。” 那人是个热情好客的,直接道:“饭熟了怕啥,收拾收拾放柜子里赶明儿吃,今天可是丁里正帮忙杀猪呢,要把你们都晾在家里,那像个什么话。” 杜晓瑜走出去说道:“婶儿,这次就算了吧,你们家小孙孙不是正月间的剃头酒么,到那个时候,我们全家都会去的。” 那人无奈,只好一个人回去。 杜晓瑜去丁文志房门前喊了一声,一家人就准备吃饭了。 ------题外话------ 这章是3000字,后面没有四更了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78、天麻火腿鸡,震撼 秦宗成原本想挪挪脚直接往桌边坐的,屁股还没坐下去,就看到团子端来了一盆冒着热气的水,笑嘻嘻地对他道:“老伯伯,姐姐说过要洗了手才能吃饭哦!” 秦宗成顿时愣住,随后老脸因为尴尬而发烫,只好假装轻咳一声然后拉开凳子蹲下身陪着团子一起洗手。 团子把香胰子递给他,很有耐心地解释,“这个东西可香了,洗了手一天都是香香的。” 秦宗成接过,抹了点在手上,又凑到鼻尖闻了闻,一时惊奇,“这胰子里面放了什么,真的好香啊,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杜晓瑜道:“这是中秋的时候我自己做的,里面加了点桂花,所以闻起来有香味。” 秦宗成听得心潮澎湃,“姑娘竟然会自己动手做胰子?” 杜晓瑜点头,做胰子可比做花生油简单多了,只需要提前准备一个模型,要实在没有,拿只小碗代替也成,再把猪胰子洗干净捣成糊糊,然后加豆粉和香料拌均匀倒入小碗,等风干凝冻再取出来就可以用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家人都觉得味道好闻,所以她便多做了几块,新宅老宅都有。 这对于他们家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物事了。 秦宗成满脸激动,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自己竟然遇上了这样的福星。 杜晓瑜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先一步提醒道:“秦老伯,花生油推翻了动物油的时代,而你又是花生油的代表人,将来能有多少利润,想必不用我给你细算了吧,而这胰子到处都是,不过是往里面加些花汁而已,做这行的人很快就能想到,您又何必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往自个身上揽些麻烦活?” 秦宗成一时语塞,他的确是很惊喜杜晓瑜往普通胰子里放花汁的这个小妙招,但其实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想把这事儿交给他爹。 别看秦氏一族在京城的地位不低,但其实那只是沾了恩国公秦宗元的光,要单看他们这些旁支的话,跟嫡系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他也想找个机会在他爹面前表现表现,要是能让他们这一支壮大起来,那就更好了。 不过杜姑娘说得对,只要把全部心思放在花生油上把这东西做好了,将来必然能带来巨额利润,又何必被眼前这点蝇头小利给绊住了脚。 “是老夫眼皮子浅,让姑娘见笑了。”秦宗成洗了手,接过团子细心递来的干毛巾擦了手,这才转身看着杜晓瑜,很不好意思地说道。 杜晓瑜回以一笑,“秦老伯是商人,我能理解你。” 秦宗成顿时心下一暖,同时又觉得有些无地自容,怎么他一个几十岁的中年人竟然会在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面前屡屡失态,她一个能当自己女儿的人处理起事情来竟然比自己还要稳重,这让秦宗成很受伤。 杜晓瑜当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笑着招呼,“秦老伯,快坐下吃饭吧!” 秦宗成回过神来,发现丁文志已经进了堂屋坐在他对面,胡氏也落了座,就杜晓瑜和廉氏两个站着给每个人面前的小碗里盛了半碗汤。 秦宗成端起来喝了一口,顿时惊呼,“这是什么汤?” 杜晓瑜微笑,“鸡汤。” “不可能!”秦宗成大声道:“鸡汤哪有这么好喝的?” 早前胡氏留他吃完饭说要杀鸡招待的时候,秦宗成压根没放在心上,他们家在府城,虽然比不得京城富户,但那府城里有些什么好吃的,他基本都尝过,一只鸡而已,无非就是蒸,煮,炸,烤,烧这几种做法罢了,更何况这是农家,他也没指望她们能把鸡做出什么香味来,只是想卖杜晓瑜一个面子在这里留一晚上而已。 但让他意外的是,这入口的鸡汤实在是太香浓美味了,喝了第一口就不想停下来。 “鸡汤里面放了点东西。”杜晓瑜指着桌上那一大碗鸡肉,缓缓解释,“前几天我爹挖到了天麻,但他自己不知道,险些给扔了,幸好我跟着镇上的大夫学习过几天,认识一些基本的草药,看出来这是天麻,就给留了下来,正巧今天秦老伯您来了,就想着拿出来招待您,便用来炖鸡了,除了天麻,里面还放了去年腌的火腿薄片儿,这道菜叫天麻火腿鸡,不仅味道香浓,对身体也是很有好处的,您要是喜欢的话,就多吃一些。” 秦宗成听完,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急急忙忙喝了碗里的汤,抄起筷子就去夹碗里的鸡肉,刚吃两块就赞不绝口起来,“杜姑娘还真是每次都能带给老夫惊喜啊,先是花生油,再是香胰子,这会儿又是天麻火腿鸡,我简直快要怀疑你什么都会了。” 杜晓瑜笑道:“哪里有什么都会的人,不过是穷人家的日子精打细算,什么都要靠双手,时间一长自己摸索出来的经验罢了,秦老伯说的那种人,只怕把整个大魏翻得底朝天也找不出来吧?” 秦宗成嘿嘿一笑,岔开话题,“这鸡肉真的很香,你们快吃,快吃,否则光我一个人动筷子,那多不好意思啊!” 一边说,一边往自个碗里扒拉了好几块鸡肉,看到旁边的几个小菜,又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杜晓瑜道:“糖醋萝卜丝。” 秦宗成盯着那盘萝卜丝道:“冬吃萝卜夏吃姜,这冬天的萝卜我吃过不少,什么糖醋排骨糖醋鲤鱼糖醋里脊我也都见识过,就唯独这糖醋萝卜丝,还是头一回从杜姑娘嘴里听到,新鲜,真新鲜,我尝尝味道如何。” 说完,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 这萝卜是被霜冻过的,早没了本身那种能掐嘴的辣味儿,入口酸甜中带点辣椒味,又脆嫩又爽口。 秦宗成再一次怔住,天麻火腿鸡滚烫,吃一口再来吃这糖醋萝卜丝,怎一个爽字了得。 秦宗成已经顾不上夸赞了,把桌上的其他小菜都尝了一遍,最后吃得太撑,只想坐着不想动。 杜晓瑜对他道:“秦老伯,您这样可不行,刚吃完饭不能坐着躺着,得出去走走消化消化,否则容易积食,要不这样吧,反正老宅这边也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你住,你跟我去新宅,这里距离新宅有点距离,估摸着等你走到新宅,也消化得差不多了。” 秦宗成愕然地看着她,“你们家还有新宅?” 杜晓瑜点点头,“刚盖起来没多久,老伯,我带您过去休息吧!” 乡下的一顿饭,比秦宗成以前吃过的任何吃食都要美味,甚至说是堪比酒楼大厨都不为过,秦宗成现如今对杜晓瑜是越来越好奇了,二话不说就起身跟着杜晓瑜到了新宅。 然后一看见那宅子,秦宗成直接呆站在雪地里忘了动弹。 放眼整个白头村,家家户户住的都是土坯房,唯独这一处新宅是砖瓦房四合院,白墙黛瓦,大门上还刷了桐油漆,格局虽然不算太大,但却十分的清雅规整。 回过神来,秦宗成跟着杜晓瑜走进院子,院子正中有一个小池塘,池塘里还没有种上荷叶,也没有鱼游动,但里面的水十分清澈,能直接看到底部那一个个形态各异的鹅卵石,再看池塘边上,假山造型奇特,成排的小景观树更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全都是他们家里没有的。 若非理智尚存,秦宗元险些以为自己这是进了哪个有钱人家的大宅院里。 “杜杜姑娘,你这宅子花了不少银钱吧?”秦宗成问道。 杜晓瑜轻笑道:“遇到老伯伯之前,我身上就只有帮你垫税的那点钱,至于盖房子的钱,可全都是从秦老伯那儿来的,那您自个说说,这宅子能花了多少钱呢?” 秦宗成还是不敢置信,“地皮不贵,这一点我知道,可你这砖瓦木料以及院子里的山石花木,应该不便宜吧?” 要知道卖景观树和假山的那些商人,他们卖的不是树或者假山本身,而是卖的手艺,手艺越复杂,价钱越高,在京城就有人凭着手艺漫天要价,不过没办法,京城是天子脚下,随便拉出一个有点身份的人来都富得流油,人家压根就不在乎那点银钱,可这里是乡下,尽管价钱比不得京城,却也是不容小觑的。 杜晓瑜挑眉道:“假山和花木都是我们自己从山上搬来的,假山自己砌,花木我自己修剪造型,一分钱都没花。” 秦宗成彻底石化僵硬,下巴惊得都快掉下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79、过新年(二更) 因为有了之前的各种震撼惊艳,等杜晓瑜烧了热水让秦宗成去洗澡的时候,他走进浴房见到那个大浴池便也见怪不怪了,然而等亲眼看到冷热两股水从通道里流出来,他还是止不住地激动,直把杜晓瑜当成了活宝。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秦宗成去往杜晓瑜安排的厢房,在柔软舒适的拔步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杜晓瑜帮他关好房门,正准备放水给团子洗澡,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是丁文志亲自把廉氏给送过来了。 廉氏怀里的小家伙已经睡熟,杜晓瑜不敢大声说话,低声问:“二哥要不要进去坐坐?” 丁文志点点头,说道:“爹娘不放心你们,让我今天晚上宿在新宅。” 杜晓瑜明白了,丁文章和阿福哥哥都不在,这个宅子里若只有自己和嫂嫂两个女人,外加秦宗成一个外男,往后传出去名声必定不好听,所以细心地让丁文志过来。 杜晓瑜胸腔里充满了暖意,笑着道:“好,我这就给你准备房间。” 原本阿福不在,杜晓瑜大可以让丁文志去他房间将就一晚,可是脑海里突然就想起那个人洁癖的模样,念头无声无息就打消了,还是受累一点单独准备房间吧! 新宅里有两间正房,东西厢房各四间,当初在做家具的时候杜晓瑜就考虑过逢年过节的丁家怕是会有亲戚过来,所以特地给所有厢房都配了拔步床,当然,也都配套了每间房的被褥等床上之物,只是除了她和团子住的这间,丁文章夫妻住的那间以及阿福住的那一间铺上了床褥之外,其他的客房都没铺,毕竟平日里没客人,铺上了没的招灰。 得知丁文志今天晚上要住这儿,杜晓瑜便打算去给他铺床。 丁文志连连摆手,“晓瑜妹妹,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杜晓瑜已经把床头衣柜里的被褥抱了出来,笑着道:“没事的二哥,你先坐坐,我马上就好。” 丁文志坚持,“你是我妹妹,又不是丫鬟,更何况我也不是病了痛了,能自己动手,还是让我来吧!”说着就从杜晓瑜怀里接过了被褥。 杜晓瑜无奈,只好出了门继续去给团子准备洗澡水。 所有人都歇下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整个白头村的灯火都熄灭,寂静的村庄被白雪覆盖,显得十分安宁。 吃得好,住得好。 秦宗成在杜晓瑜这里待上一天就不想走了,无奈昨夜住在老宅的小厮一大早就过来催,秦宗成坐在桌前,吃着杜晓瑜做的美味早饭,心里眼里都是不舍,就怕自己这一走,往后再也吃不到杜晓瑜亲手做的吃食了,于是胃口大开,把三四个人的早饭全部扫光,直把廉氏和丁文章惊得目瞪口呆。 杜晓瑜倒是心宽,很无所谓地笑着道:“没关系,秦老伯要赶路,让他多吃点,一会儿我再给二哥和嫂嫂做就是了。” 离开的时候,秦宗成很热情地邀请杜晓瑜,“杜姑娘,要是有机会,你一定要再去我们家坐坐,顺便监督监督油坊的工人,我也好尽一回地主之谊。” 杜晓瑜微笑,“等以后再说吧!” 秦宗成从怀里摸出四张面值五十两的银票递给她,“这是皇宫单子的定金,他们付了五百两,按照咱们的契约,你抽三成。” “三成这数目也不对啊!”杜晓瑜道。 “至于多出来的,是我给你的年礼。”秦宗成也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笑眯眯地转身,很快坐上马车走了。 杜晓瑜看着越走越远的马车背影,无奈失笑,把银票收了起来,之前买了大量的田地花了几十两银子,她手头已经紧巴了,秦宗成这钱来得像是及时雨,正合她的意。 这么一想,杜晓瑜对秦宗成的好感又上升了一点点。 中午时分,胡氏亲自把秦宗成送的年礼从老宅送来了新宅。 昨天当着秦宗成的面,杜晓瑜没好意思打开看,这会儿才有机会把那些个系了缎带的礼盒一一打开,秦宗成虽然在生意上有些奸滑,待她却是不薄,出手阔绰,送来的年礼有:一株人参,看成色多半在五十年以上;两匹上好的绸缎,是杜晓瑜在镇上和县城都没见过的好料子,摸上去柔软光滑,质感极佳;两坛女儿红,大概是给丁家男人们送的;一盒燕窝,另外还有一些可以多存放几天的点心吃食,看卖相也是不便宜的。 胡氏和廉氏看得倒抽气,胡氏说道:“这个秦老爷出手未免太大方了些,怎么一次性送了这么多好东西?” 杜晓瑜道:“既然送来了,咱们就照单全收吧,这人参我改天炖了大家一起吃,至于料子,咱们这穷山僻壤的地方穿得太好也不像话,没的把贼给招来了,就先存放起来吧,这两坛女儿红一会娘给带回去送给爹,他最喜欢喝酒了,燕窝也留在我这里,等过年的时候再拿出来炖,至于点心和其他的小食,现在就拿出来吃吧!” 丁文志不太喜欢甜食,吃了一块点心就没吃了,胡氏和廉氏都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的点心,一边吃一边不停地夸赞。 点心有好几种口味,每种都是团子爱吃的,嘴里的都还没咽下去,小爪子就去拿另一种口味,嘴巴忙得顾不上说话,直把几个大人给逗得哈哈大笑。 丁文章和傅凉枭两个进山四天,终于拖了一头山猪和一只梅花鹿回来,这下可好,全家人高悬的心都落了下去,把山猪和鹿宰杀了准备过年,肉用盐腌起来,鹿皮有好大一张,估摸着能做两三双靴子,杜晓瑜打算先给丁大哥c阿福哥哥和团子做。 团子是小孩子,又喜欢玩雪,经常会把鞋子弄湿,得给他备一双,而阿福哥哥和丁大哥常年进山,遇到下雨下雪的天气穿布鞋会很难行走,必须给一人备一双。 至于鹿尾和鹿鞭,杜晓瑜拿来泡酒了。 接下来的几天,胡氏廉氏和杜晓瑜都忙着做新衣打扫屋子,男人们则是把过年要用的柴劈好,老宅房顶和墙壁都小小的修缮了一下。 临近过年,镇上天天都有集,杜晓瑜几乎是每天往镇上跑。 新年就在一家人忙忙碌碌中悄然而至。 大年三十这天早上,杜晓瑜让傅凉枭带着团子去附近的山上采了一大背篓青绿松毛回来。 这里过年不兴用桌椅板凳,会在堂屋中铺松毛,到了晚上,所有的饭菜都摆在松毛上面,吃饭也是坐在松毛上吃。 ------题外话------ 书城的小可爱们,文文在pk,手里有推荐票的话,请投给衣衣吧,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80、莺莺燕燕,搭讪(一更) 因为杜晓瑜提议在新宅吃团圆饭,所以胡氏和廉氏一早就把老宅准备的一些东西拿过来了,新宅厨房大,三个女人在里面忙活一点都不觉得拥挤,四个大灶都开了火,各种肉香味交杂在一起,可把团子肚子里的小馋虫都给勾出来了,蹦蹦跳跳地跑进来问什么时候能吃饭。 胡氏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开饭还有一会,小团子饿了吗?” 团子乖巧地点点头,又摸摸肚皮表示自己从起床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什么东西。 这一点是杜晓瑜疏忽了,因为今天特别的忙,她一直没工夫歇一歇,所以把团子没吃早饭的事儿给忘了。 胡氏道:“点心就在堂屋的柜子里,娘去给你拿。” 杜晓瑜说道:“娘,不用去了。” 胡氏不解。 杜晓瑜看向团子,宠溺一笑,“这小子要是真想吃点心,早就自己搬张板凳爬上去垫着拿下来了,可他却直接跑来了厨房,分明是想吃肉。” 团子被戳穿了心思,小脸红扑扑的。 杜晓瑜转身用筷子夹起一块肉多的大骨头递给他。 团子咯咯笑着接过就开始啃了起来,那小模样,吃得香极了。 杜晓瑜嘱咐道:“吃完自己去洗手,不可以脏兮兮的,知道吗?” 团子顾不上说话,啃着骨头,脑袋却是捣蒜一样点了点。 外面刮鱼鳞的丁文章突然阴沉着脸跑进来。 胡氏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你这急三火四的?” 丁文章道:“是大姑姑带着两个表妹来了。” 廉氏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沉默,胡氏却是快速地蹙了下眉就准备出去迎接。 这人还没跨出门槛,外头丁家大姑奶奶丁秀兰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几年不见,我这大兄弟可真能耐,都住上如此气派的大宅子了,真是让人羡慕啊!” 丁里正放下手里的活站起身,声音很是平静,“大过年的,大姐不在家里吃团圆饭,怎么突然来我们家了?” 丁秀兰提起这茬就火大。 她男人在县城开了个铺子,有些积蓄,又是自幼丧父丧母,当年她看中他,也是冲着出嫁以后不用每天对着婆婆的臭脸而去,原本想着有这么好的条件在前,她一定能过上好日子,哪里想得到她男人的亲妹子,她那小姑子后来嫁了个酒鬼赌徒,三天两头的欠债,她男人又是个心软的,就一次次地把家里的积蓄拿出来去给他妹子还债,赌场上的债本来就是无底洞,所以她男人这一帮就是好几年。 这不,都临近过年了,就在前几天,她那小姑子又上门来求她男人,这次开口就要五百两,家里这些年为了帮小姑子还债已经没剩多少钱了,丁秀兰见他男人自己没钱还想着借钱去给她妹子还债,实在受不了,就跟他大吵了一架,一怒之下带着两个女儿打算去二兄弟家住几日,半道上又听人说她这大兄弟家盖了新房子,是大户人家才住得起的宅子,心思一动就朝这边来了。 刚才站在外面看着这座宅子,丁秀兰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不能自己从今往后就住这儿不走了。 不过丁秀兰是个虚荣心很强的女人,她自然不可能把自己家里的实情告诉她兄弟,于是很快编造了一套说辞,“我是想着好几年没回来了,这次特地带着莺儿和燕儿来给你们拜年。” 空着两只手也好意思说来拜年? 丁里正脸上仍旧是没什么情绪,“既然来了,那就先去堂屋里坐,应该马上就能吃饭了。” 对于这个大姐,丁里正早就寒了心。 丁秀兰出嫁后,有一年适逢大旱,粮食歉收,家里日子不好过,丁里正亲自求上门去,说借些银两和口粮回来缓一缓,等哪年收成好手边有银钱了就第一时间还给她。 丁秀兰抹着泪说大女儿周莺病了,要花不少银钱,借钱是不成了,但是可以借些口粮给他。 丁里正大喜。 丁秀兰给他搬了两大袋陈年棒子面,又提了两只鸡给他,还说以后要有困难就尽管来找她,别自个硬撑着。 看似天大的人情,实则不然,丁里正回到家里才发现那棒子面都长虫了,用筛子筛一筛,能吃的就只剩下小半袋。 那时候没分家,两兄弟带着各自的媳妇孩子和老人住在一个大院里,人多,小半袋棒子面压根就撑不住几天。 而那两只鸡是得了鸡瘟的,回家扑腾没两天就病死了。 丁里正要把鸡抱出去埋了,他二弟却不肯,说爹娘又病又饿,如果再不想办法让他们吃上饭,二老怕是撑不住多久。 最后两兄弟含泪把那病死的鸡宰杀出来给二老吃。 二老没撑几天,还是病死了。 丁里正翻山越岭去县城报丧的时候,丁秀兰正抱着大女儿逛街,一身丧服的丁里正在卖首饰的银楼前撞见了丁秀兰,她身后的小丫头手里提着不少好东西,全都是穷人家佩带不起的首饰,再看丁秀兰怀里的周莺,分明脸色红润,气色极佳,一丁点都看不出来哪里病了。 丁里正这才意识到他这个妹妹究竟有多自私。 从那次回来吊丧直到现在,丁秀兰都没回过娘家,丁里正和他二弟也都当这个大姐不存在,这么些年从来没去走动过。 关于上一辈的事,丁文章也是从他爹嘴里得知的,因此对这个几乎没什么印象的大姑姑没什么好感。 但谁都没想到,丁秀兰会在大年三十这一天带着两个女儿上门来。 胡氏在围兜上擦了擦手,很快走出来,笑着道:“大姐,里面坐吧,饭就快熟了。” 丁秀兰这才带着大女儿周莺和小女儿周燕往堂屋走。 周莺的目光不经意在傅凉枭的脸上瞟过,霎时间眼睛里闪过难以置信的惊艳,但她终归是受过些调教的,不敢轻易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举动来,于是不动声色地走开了。 周燕与周莺性情不同,比较放得开,她并不想跟着丁秀兰她们去堂屋里闷坐,而是走到丁文志身旁,嗲声问:“你就是二表哥吧?” 丁文志抬头淡淡看她一眼,勉强点了点头。 周燕见他搭理自己,心下一喜。 来的路上,她娘就跟她们两姐妹说了,这个二表哥还没娶亲,他们家又盖了大宅子,想来是有些家底,她们谁要是能嫁进来,将来可就有数不尽的好日子等着。 周燕平日里争强好胜,这次也不例外,生恐姐姐周莺先一步动作入了二表哥的眼,所以提前行动,干脆主动来搭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81、打肿脸充胖子,戳穿(二更) “二表哥,这些干蘑菇要怎么做,你教教我,我就能帮你了。”周燕又靠近了些。 丁文志眉头皱紧,沉声道:“表妹远道而来是客,屋里歇着就是了,这些粗活自有我们会做。” 周燕道:“二表哥本是读书人,连你都能揽起袖子来帮舅舅舅娘干粗活,我一个女孩子就更不应该闲着了。”说完从盆里捞起一大把泡活的香菇来学着丁文志的样子把根部的脏东西去掉。 丁文志脸色不是很好看,可他一向礼貌惯了,又不像丁文章那样心直口快什么都说得出来,索性只好勉强忍着,时不时的还要回答周燕故作天真的问题。 且说丁秀兰跟着胡氏进了堂屋,只见满屋子的填漆家具均是用的杉木,坐凳上还雕了些卷草纹,这么一看,光是一张凳子只怕就几百文钱了,更别说堂屋正中那张宽大的八仙桌以及靠在东墙的香案,就连头顶上挂着的八角灯笼都精致得让人想直接偷出去卖。 丁秀兰不禁暗暗咂舌,她这大兄弟家到底是做什么发财了,竟然变得这么有钱。 轻咳一声,丁秀兰嘲讽地说道:“我在半路上听人说你们家的大宅子如何如何气派,如今一看,比起我们家那三进的大宅院来,只能算马马虎虎吧!” 事实上,丁秀兰夫家哪来的三进大宅院,以前的宅子都卖了,如今就只是个简简单单的小院子,除了不是土坯房之外,其他的没比丁家老宅好多少。 胡氏没去过丁秀兰家,自然不知道他们家的宅子啥样的,只是笑着道:“乡下人,能有个遮风挡雨的窝就算不错了,哪住得起城里人的宅子啊?” 这丁秀兰一看就是个尖酸刻薄的人,胡氏这时候不能说出实情告诉她宅子是杜晓瑜的,否则丁秀兰说不定又要编排杜晓瑜的不是说她一个小姑娘家竟然能有得起这么多钱,没准儿是干了什么见得不得人的勾当换来的。 丁秀兰又在堂屋里扫视了一圈,发现周燕没跟进来,马上走出去,还没开口喊周燕,就闻到厨屋方向传来了一阵阵的肉香味,她顿时馋得直吞口水,背着手踱步去了厨房。 见到杜晓瑜把锅里的肉捞起来放进笊篱就要把那一锅肉汤倒了,立即大步上前抓住杜晓瑜的手腕,尖声道:“你是我大兄弟家买来的丫鬟吧,这败家玩意儿,谁允许把肉汤给倒了的?” 杜晓瑜一愣。 廉氏呆呆站在旁边,脸色僵硬。 “还不赶快给我放回去!”丁秀兰命令道。 杜晓瑜站着不动,目光一瞥丁秀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笑问:“大婶,你哪位?” 丁秀兰气得跳脚,“你管谁叫大婶,我是丁家大姑奶奶,你这贱婢目无尊卑,看我不打烂你的嘴给你长长记性!” 丁秀兰说完,直接扬起手臂就扇了下来。 杜晓瑜端着盆子灵巧地往旁边一躲,丁秀兰不妨,直接往前扑去,脑袋磕在灶台上,很快就鼓了一个包。 她马上尖叫起来,“贱婢,你还敢躲?” 见丁秀兰还要动手,醒过神来的廉氏急急忙忙上前拉住她,“大姑姑,晓瑜妹子不是丫鬟,她是我公爹的干女儿,也算是您的半个外甥女,打不得,打不得。” 丁秀兰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干女儿?” 她这么问,廉氏便只好把杜晓瑜从李家辗转到丁家的事情粗略地说了一遍。 丁秀兰挣脱廉氏的手,冷笑道:“我当是谁呢,就算成了我大兄弟的干女儿,不还是个贱婢么?” 廉氏脸色渐渐阴沉下去。 杜晓瑜笑嘻嘻地喊:“大姑姑。” 这声是接着丁秀兰那句话来的,但凡脑子转得快的都能反应过来。 这就跟你骂人是畜生人家反过来叫你一声爷爷是一样的道理。 杜晓瑜不怒,脸上也不露出委屈可怜的神情来,不仅没让丁秀兰感受到身为主子随意教训下人的优越感,还让她觉得自己一只铁拳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分外不解气。 还有,自己刚骂她贱婢,她就反过来叫自己一声大姑姑,岂不是暗骂自己也下贱?这口气实在是堵得慌。 丁秀兰脸都气绿了,指着杜晓瑜,“我是你哪门子的大姑姑,一个被人贩子卖到白头村来的贱丫头而已,你别以为攀上我们丁家就是小姐了,也不打盆水照照自己那蠢样儿,我呸!” “大姑姑,你怎么能这么说晓瑜妹子?”廉氏满脸愤懑。 杜晓瑜轻轻拉了拉廉氏的衣袖,冲着厨房门外的傅凉枭使了个眼色。 傅凉枭会意,很快走过去端了一盆洗肉的水轻轻倒在地上。 丁秀兰那一下磕得不轻,脑袋上的包越来越疼,骂了这一通她也算出了气了,踉踉跄跄就朝着厨屋外走去打算问丁里正要点红花油来擦一擦,谁知才跨出门槛就脚下打滑摔了个狗啃泥,这次摔到了鼻子,顷刻流出两管鼻血来。 丁秀兰疼得哇哇大叫,很快把丁里正和胡氏给惊了过来。 杜晓瑜快速把双手伸进刚焯水捞了肉的盆子里,尽量把浮沫都沾在手上,然后第一时间去把丁秀兰给扶起来,一边帮她拍着身上的灰一边自责地说道:“大姑姑,您是大户人家的太太,哪能随便来厨房这种下人待的地方,您瞧,这地上都是油渍,一个不小心就会滑倒的,还是去堂屋里坐坐吧,饭菜很快就好了。” 丁秀兰捂着鼻子低头一看,见杜晓瑜手上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直把自己的新衣裳给弄得脏兮兮的,丁秀兰的尖叫声更大了,“你给我滚开,别碰我!” 刚赶到的丁里正阴着脸道:“大姐,小鱼儿也是一片好心扶你起来,你冲她发什么火?” 丁秀兰的眼刀子飞到丁里正脸上,“一片好心?这贱丫头往地上泼油水,分明是想害我,你哪里见着她一片好心了?” 丁里正拧着眉头,“小鱼儿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你?” 丁秀兰指着地上的油水,“你要是不信就自己看。” 廉氏忙站出来道:“爹,刚才晓瑜妹子一直在厨屋里,见到大姑姑摔倒才出来扶的,我都不曾见到她泼油水。” 这是变相证明丁秀兰污蔑杜晓瑜。 丁秀兰狠狠一眼剜过去,廉氏马上闭了嘴。 杜晓瑜什么脾性,丁里正再清楚不过,纵使丁秀兰是他大姐,他也不可能因着这层血缘关系就怀疑杜晓瑜,只不过遇到丁秀兰这样胡搅蛮缠的人,实在是有理说不清。 当事人杜晓瑜倒是淡定,随意地笑了笑,说道:“大姑姑远来是客,我记得娘刚才已经把你们请到堂屋里坐了,怎么才一会的工夫你就来了厨房,莫非是我去把你绑来,再往地上泼油水想害你?还是说,大姑姑这个大户人家的太太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被厨屋里的香味给勾过来了?” 从丁秀兰阻止她倒“肉汤”这一举动,杜晓瑜就看出这个人不是一般的小家子气,只有乡下人才会舍不得焯水,丁秀兰既然是嫁到了县城,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除非丁秀兰只是表面上风光,实际上在夫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打肿脸充胖子的人,杜晓瑜穿越前见多了。 丁秀兰一听那句“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脸色马上变得僵硬难看。 她和两个女儿的确是很长时间都没吃过好东西了,其实她男人也并非没良心,时不时的也会给她银钱,只是那些银钱都被她用来给母女三人买首饰买昂贵布料做衣服了。 丁秀兰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平日里最喜欢跟人攀比,她宁愿带着女儿吃糠咽菜,也要在出门的时候把她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在县城的时候,不管是逛街还是去聚会,见到她们母女三人的装扮,谁不羡慕她嫁了个好男人。 装富家太太已经上了瘾,甚至潜意识里把自己当成正儿八经富家太太的丁秀兰从来没想过会遇到杜晓瑜这种一眼能看穿本质的人,当下被杜晓瑜戳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82、自我膨胀(一更) 丁里正看了一眼丁秀兰难看至极的脸色,若有所思,片刻后说道:“大过年的,都退一步少说两句,去堂屋准备吃饭了。” 这算是丁里正给丁秀兰留的最后一点面子,不想在大年三十这么个喜庆的日子闹僵了气氛,所以给她个台阶下,接下来就端看丁秀兰有没有脑子能反应过来了。 丁秀兰擦了鼻血冷哼一声,看向胡氏,“带我去房间换衣服。” 胡氏什么也没说,前头引路去了。 等丁秀兰走远,丁里正才对杜晓瑜说道:“闺女,我这大姐是个不好相与的,说话又冲,要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别往心上去,当她发癔症就是了,别搭理她,否则你说得越多,她就越能嘚啵个没完。” 杜晓瑜听得出来,丁里正这番话里多多少少都掺杂着一些无奈。 但作为丁秀兰的亲弟弟,能把话说到这份上没偏袒他亲姐姐,杜晓瑜觉得已经很难能可贵了,因此心里觉得暖洋洋的,笑着说道:“好,我都听爹的。” 出门的时候,杜晓瑜见到周燕站在外面,对方看向她的眼神十分不善。 杜晓瑜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压根没有因为周燕那凶神恶煞的眼神而退缩半分。 她是心软,但不代表好欺,所以很少会在敌人面前露出愤怒的神情来让他们得逞,对方越是恨她入骨想生撕了她,她就越要笑给她们看。 等杜晓瑜走进堂屋,周燕才敢怒骂道:“小贱人,你给我等着!” 且说胡氏带着丁秀兰去了东厢房,胡氏没住在新宅,衣服都在老宅,她便想着找件廉氏没穿过的衣服先给丁秀兰换上,虽然年龄差别有些大,但从丁秀兰的穿着来看,她就爱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况且个头体型与廉氏也差不多,胡氏记得廉氏年前刚做了一身新衣裳,至今还没穿过,就带着丁秀兰进了廉氏的房间。 丁秀兰一见厢房内的各种装饰摆件以及里屋填了漆挂了帐幔的那张宽大拔步床,顿时就挪不动脚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里面闪烁着嫉妒的火焰。 要知道,她男人的铺子一年也能赚个百十来两银子,丁秀兰刚嫁过去的时候她小姑子还待字闺中,因此不用还赌债,那几年也算是她夫家最风光的时候,住的是二进宅子,但也就是名儿好听,里面没有什么假山池塘景观树,也没有花园,更别提眼前这张让她一看就垂涎不已的填漆镂空雕花拔步床了,活了半辈子,她哪里得睡过这么好的床。 胡氏已经从衣柜里把廉氏的那身新衣服翻找了出来递给她,说道:“大姐,这是年前刚做的新衣,你将就着穿穿,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我帮你洗干净,等晾干了你再换回来。” 丁秀兰瞥了一眼胡氏双手捧着的衣服,又是一惊,布料竟然是缎子,价钱绝对不便宜。 这是杜晓瑜亲自采买的布料,想着过年了给家里每个人都做身新衣裳让他们高兴高兴,所以布料选了质量好一点的,但也不算拔尖,是中等料子。 可就算是中等料子,也要十两银子一匹,可一点都不便宜。 丁秀兰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十多年没回来,他这个大兄弟家竟然如此好过了,要房子有房子,要银钱有银钱,就连做衣服的料子都是有钱人家才用得起的缎子。 收回视线,丁秀兰故作一脸的嫌弃,说:“这都什么呀,糙死了,会磨到皮肤,我们家下人都不穿的,你就不能找件做工精细料子柔软的来给我换吗?” 胡氏陷入为难,这可是他们家最好的料子了,如果大姑姐连这个都不穿,那就没有她能穿的了。 看到胡氏的表情,丁秀兰在心里暗爽了一把,然后以一种“勉为其难的将就”姿态从胡氏手里接过那件衣裳,“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家困难,用不起好料子,我委屈些就是了,你可得帮我把这身给洗干净了,对了,晾干以后记得熏香。” 胡氏脸色有点黑沉,就他们家这地方,哪里去找熏衣服的香料?但还是硬着头皮应声:“好。” 为今之计,只能先答应了大姑姐,再找机会和闺女儿媳商量法子去,大姑姐毕竟是婆家人,胡氏就算心中再火大,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男人的面子直接与大姑姐撕破脸。 终于捣腾完了这一茬,众人齐聚堂屋准备开饭。 廉氏见到丁秀兰穿着自己新做的衣裳,立即明白这是婆母的意思,心中也没有什么想法,脸上表情淡淡的。 胡氏向她投去歉意的眼神。 廉氏笑了笑,表示没关系,不就是一件衣服么,只要能早些把这令人糟心的大姑姑给打发走,她也求之不得。 晚饭才是真正的年夜饭,因此中饭还在桌上吃。 由于来了丁秀兰母女三人,杜晓瑜特地分两桌,男人们一桌,女人们一桌,杜晓瑜旁边坐了团子。 丁里正简单说了几句话以后,大家就开动了。 经过杜晓瑜这段时间的悉心调教,胡氏和廉氏做厨的手艺都大有进步,因此这顿中饭十分的精致丰富,所有的菜杜晓瑜都在厨屋里品过,色香味绝对都是过关的。 可偏就有那么个不怕死的人时时刻刻都想秀秀自己身为“富家太太”的优越感,这个吃一口嫌太淡,那个捞一筷嫌太油腻,总而言之,就没有一样是合她口味的。 杜晓瑜停下筷子,笑看着丁秀兰,“大姑姑如此会品菜,想来手艺也不赖,不如一会去厨房教教我们怎么做过年菜吧,免得我们做的不对你胃口惹得你吃不下饭。” 丁秀兰也的确是早就搁下了筷子,不过她不是吃不下,桌子上的那些菜,每一道都能把她的馋虫给勾出来,这会儿口水都还在嘴巴里打转呢,只是她不能露出真正的吃相让大兄弟家的人笑话她一个县城里来的人吃个饭竟然像牢里放出来几年没吃过好饭好菜的犯人。 她就是想学着县城里那些富家太太们吃几口就搁下,只有这样才能保持着她的高贵感。 不就是教她们做菜吗?就算自己没做过,去富家太太们府上做客的时候也是见识过的,随便说出几种菜肴的搭配来,绝对能惊呆这一群乡巴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83、压岁钱,晓瑜的报复(二更) 中饭过后,杜晓瑜陪着廉氏收拾了碗筷,之后几个人围坐在桌前剪窗花,又请丁文志写了几副对联。 吃团圆饭早一点的人家下晌就在放鞭炮摆供桌了。 杜晓瑜几人则是不慌不忙,因为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只剩包饺子,这没什么难的。 剪完窗花,杜晓瑜和廉氏就站起身准备去厨房。 “大姑姑,请吧!”杜晓瑜站往一边,给丁秀兰让路,意在请她去厨房多多指点。 丁秀兰还没动作,一旁的大女儿周莺就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娘,咱们还是低调一点吧!” 本来就不会做饭的人,去了厨房岂不是要丢丑? 丁秀兰早就因为杜晓瑜而窝了一肚子的火,正愁找不到地方发泄,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于是狠狠瞪了周莺一眼,叱骂道:“给我闭上你的嘴!” 周莺面露无奈,只能目送着丁秀兰跟着杜晓瑜她们进了厨房。 “我们今天准备包饺子,不知大姑姑有什么好的建议?”杜晓瑜拿起葫芦瓢往墙边的盆子里加了一瓢水,里面的河虾游得欢快。 丁秀兰撇撇嘴不屑道:“饺子我在县城里都吃腻了,什么羊肉馅牛肉馅的,提起来就腻得慌。” 杜晓瑜挑眉问:“水晶虾饺,大姑姑吃过没?” “什什么水晶虾饺?”丁秀兰一脸茫然,随后仰起下巴道:“那还用你说,当然吃过了。” 杜晓瑜做出一副头疼的样子来,“看来我们乡下人的东西是怎么都入不得大姑姑的眼了,我看不如这样,既然大姑姑吃腻了,那水晶虾饺我们就少做几个,其他的做成猪肉香菇馅。” 眼珠子一转,杜晓瑜又接着道:“我听说河虾美容养颜,城里很多贵妇人都喜欢吃,看大姑姑皮肤这么好,想来平日里没少吃虾保养吧?那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你喜欢吃什么,就做成什么,我们没意见,都随你。” 丁秀兰一听河虾还能美容养颜,顿时心花怒放,雀跃不已,脸上却是不显,看向盆子里的河虾,说道:“虽然个头不算大,但也马马虎虎了。” 杜晓瑜把自己要用的捞了几只上来,就和廉氏到一旁忙活了。 廉氏不解,轻声问杜晓瑜,“妹子,你真打算让她把那半盆子的河虾给祸祸了啊?” 猪肉8文钱一斤,河虾却要20文,这么贵的东西要是毁在大姑姑手上,岂不是糟蹋银钱? 杜晓瑜淡笑,“没事的嫂嫂,让她自己弄,哦对了,咱们储存的南瓜还有多少是没坏的?” 廉氏道:“我今天早上从老宅过来之前还去看了一眼呢,又坏了几个,被我给扔了,完好的好像就只有一两个了。” 杜晓瑜想了想,“你去老宅抱一个南瓜过来煮了。” 对于杜晓瑜的话,廉氏从来不多想,很快去了老宅把最后剩的南瓜抱了一个过来削皮煮上。 杜晓瑜已经把饺子皮擀了出来,河虾也剥了壳剁了馅料,两姑嫂坐下来开始包饺子。 杜晓瑜的目光时不时看向丁秀兰,见她只是把那河虾端到水池边随便洗了一下,虾线没挑,也没放盐泡会,剪了虾头就直接下锅,杜晓瑜笑问:“大姑姑是准备做白灼虾吗?” 丁秀兰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就喜欢白灼虾。”别的她也不会做。 “哦,那就按照您的口味来吧!”杜晓瑜应了一声之后就没再跟她搭话了。 傍晚时分,胡氏带着团子在堂屋里铺松针,因为人多,松针不够,又让丁文章他们去摘了一大背篓回来。 厨房里的菜一道道往松针上摆,到处都是肉和菜的香味,团子馋得直流口水,围着松针上的菜打转。 等丁里正摆供桌祭奠完先祖,又让丁文章和丁文志两兄弟去点香磕头,这才开始放鞭炮吃饭。 见所有人都往松针上坐,丁秀兰咕哝一句“脏死了”,然后强烈要求上桌。 这是先祖留下来的风俗,丁里正自然不可能同意,便说道:“你要是不习惯,就带着两个丫头上桌去,我们一家人就坐在松针上吃。” 丁秀兰求之不得,把自己爱吃的菜端了好几盘去桌上,尤其没忘了那盘白灼虾,然后带着两个女儿就坐下开吃。 胡氏频频皱眉。 杜晓瑜伸出筷子,分别往所有人的碗里夹了一张白菜叶,这白菜没有切过,全都是一整张煮的,俗称“长菜”,“爹,娘,哥哥嫂嫂,阿福哥哥,先吃长菜,常吃常有,来年咱们家日子一定好过。” 丁里正笑眯了眼,连说三个好。 于是全家人在动筷之前先把长菜给吃了。 那边桌上的丁秀兰望着这一幕,脸色不怎么好,但很快就低下头继续吃饭。 虽然有外人在,杜晓瑜他们这边还是吃得很欢实,丁里正打开了一坛秦宗成送的女儿红,给会喝酒的丁文章和傅凉枭都满上,整个堂屋里一片欢声笑语,暖意融融。 酒足饭饱之后,丁里正和胡氏开始给小辈们发红包,丁文章夫妻c丁文志c杜晓瑜c傅凉枭和团子都得了红纸包着的铜钱,几个月大的小安生则是得了个长命锁。 给周莺和周燕的红包不同,一人得一两银子。 丁里正晓得她这大姐是个眼高手低的,给少了没准她当场就能给退回来,索性跟胡氏私底下商议,给孩子们的红包一人包88个铜板,给周莺和周燕一人一两银子。 “红包不大,图个吉利。”发完红包后,丁里正歉意地说道。 丁文章摸着后脑勺傻笑,“我都这么大人了还能有红包,管他多少,反正我高兴。” 杜晓瑜也道:“对啊爹,本来就是图个高兴,又不是来要债,谁会嫌弃白来的红包给的少?” 这话无形中直接把丁秀兰准备嫌弃的那些话给堵了回去,丁秀兰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憋得脸色都变了。 把红包收好,杜晓瑜让傅凉枭一起把他们之前去县城买来的烟花抱出来放。 趁着外面没人,傅凉枭也把自己给她准备的红包拿了出来。 杜晓瑜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是一百八十两的银票。 “阿福哥哥?”杜晓瑜满脸惊诧,“你怎么给我准备这么多红包?” 若是没记错,之前卖麝獐得来的二百两,她自己拿了十两去还李家的钱,之后阿福哥哥又往丁家买了不少东西,前几天办年货的时候,阿福哥哥自己也买了些菜,这一算算,剩下的银钱差不多就是这个数,也就是说,除了必要的时候,他一分钱没花,现在还想把这些钱都给她? 傅凉枭打手语:这是压岁钱,不管多少都得接。 杜晓瑜哭笑不得,卖麝獐的时候给她她不肯接,他就盘算好了等过年以压岁钱的方式给她啊?该说他是太会算计了吗? 人家为了把钱给她都费劲了心思,杜晓瑜自然不能做得太过,只能道谢接下。 看着她转身的背影,傅凉枭不禁莞尔一笑。 整个白头村能放得起烟花的也只有他们一家了,因此烟花升空的时候,正在吃年夜饭的村民们纷纷跑出来看,一时间欢呼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正在这时,站在杜晓瑜旁边看烟花的丁秀兰突然捂住肚子,疼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杜晓瑜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嘴上却惊呼,“大姑姑,您这是怎么了?” 丁家人这时才注意到丁秀兰的异样,廉氏急急忙忙过来搭手,与杜晓瑜一起把丁秀兰给扶了进去。 还没等坐下,丁秀兰就一把推开廉氏和杜晓瑜,飞快往茅厕方向跑。 等再回来的时候,整个人脸色青灰,半死不活。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腹泻了。 “大姐是不是吃坏肚子了?”胡氏跟进来,关切地问。 丁秀兰恨恨地瞪了杜晓瑜一眼,一句话没说出来就吐了起来,还好廉氏眼疾手快把痰盂拖了过来才不至于弄脏杜晓瑜的地板。 “娘,娘您怎么了?”周燕和周莺一左一右守在丁秀兰旁边,急得不行。 周燕第一时间看向杜晓瑜,大声质问:“杜晓瑜,你给我娘吃了什么?” “这话可就有意思了。”杜晓瑜道:“大姑姑贪嘴吃坏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周燕气急,“若不是你背后使坏,我娘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杜晓瑜摸着下巴,“与其说我背后使坏,倒不如问问你们的娘,她到底都吃了些什么。” 周燕看向丁秀兰。 丁秀兰上吐下泻,早就折腾得没什么力气了,虚弱地说道:“我吃了大半盘的虾,那虾一定有问题。” 说完,再次瞪向杜晓瑜,明晃晃地告诉众人杜晓瑜就是凶手。 “对,虾有问题。”杜晓瑜也跟着道。 丁秀兰顿时炸了起来,看向丁里正,“你们都听到了吧,这小贱人竟然敢下毒害我!” 丁里正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廉氏急得不得了,忙拉过杜晓瑜的手问:“晓瑜妹子,这到底咋回事儿啊,那虾分明是活的,也是我亲眼看着大姑姑做的,怎么会有问题呢?” 杜晓瑜不紧不慢地说道:“但凡懂得吃虾的人都知道做白灼虾的时候一定要把河虾背上的虾线给挑了,虾线是河虾的消化肠道,里面全是脏东西,不仅影响口感,吃了还会闹肚子。我相信大姑姑这种富家太太是知道挑虾线这种常识的,只不过她口味独特,喜欢吃河虾的消化道,所以才会吃坏了肚子。” 说她喜欢吃河虾的消化肠道,岂不是变相说她喜欢吃屎?可是如果说不喜欢,那就是变相承认自己土得掉渣没常识。 丁秀兰气得两只眼珠子都快鼓出来。 杜晓瑜冲她微微一笑,丁秀兰会上吐下泻,自然不全是因为虾线,而是因为丁秀兰一个人吃了大半盘的虾又喝了不少南瓜汤,这两种吃食相克而起的作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84、周燕的算盘,守岁 “舅舅,快请大夫吧!”周莺焦急地看向丁里正。 丁里正蹙眉,“这是乡下,哪里来的大夫,再说了,大过年的谁家医馆还开张?” 周莺急得眼圈都红了,“那我娘怎么办?” “用大蒜吧!”胡氏道:“我小时候有一回也像大姐这样,我娘就给我烧了两瓣带皮的大蒜泡水喝,多喝几次就好了。” 这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更何况大蒜泡水又喝不死人。 周燕烦闷地摆摆手,直接命令杜晓瑜,“你还不赶快去弄!” 杜晓瑜站着不动,神情微冷,这些人吃着她的饭,住着她的房子,还想把她当成丫鬟使唤?天底下恐怕没有这样的道理。 见胡氏要去,杜晓瑜一把拉住她,“娘,大姑姑在县城里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太太,咱们乡下人粗手笨脚的什么都不懂,还是让这两位表姑娘自己去伺候吧,否则咱们一个不小心又惹得大姑姑不高兴。” 胡氏拿不定主意,看向丁里正。 一天下来,丁里正也是被自己这个喜欢满口吹嘘的大姐弄得一肚子火,只恨不得她赶明儿一早就带着两个女儿回家去才好,于是对着性子柔和一点的周莺说道:“莺儿,你去给你娘烧两瓣大蒜再煮碗水喂她喝下,若是还不好,明天怕是要直接送她回去了,过年这几天镇上的医馆都是关门的,请不到大夫,县城里的大医馆应该有伙计轮班,或许还能有点希望。” 周莺快速去了厨房,把带皮的大蒜烧了两瓣再用水煮了一会端来,吹冷以后亲自喂丁秀兰喝。 丁秀兰十分讨厌大蒜味,第一口就想吐出来。 “娘,不能吐。”周莺马上道:“您忍着点,喝下去就能好了。” 丁秀兰实在受不了这味道,可是想到肚子还在疼,每时每刻都想上茅房拉个痛快,她只能勉强忍了,皱着眉把那一碗大蒜水给喝了下去。 “我们这就去收拾房间,大姐还是早些回房歇着吧!”胡氏说完,带着杜晓瑜和廉氏离开了堂屋。 丁里正几人也都散开了,整个堂屋只剩丁秀兰母女三人。 周莺这时才敢说话,低声道:“娘,您这又是何必呢,咱们家本来就没有你跟他们说的那样好。” 丁秀兰无力地轻嗤,“你以为我不想住大宅子成天吃好的穿好的啊,怪只怪你们的爹没本事让你娘过上好日子,我若是不那样说,别说外人,就连你的两位舅舅都会瞧不起我。” 四下瞅了一眼,丁秀兰语气中泛着酸意,“你瞧瞧这宅子,比当初咱们家那二进的不知好上多少个倍,总不能你舅舅一个乡下人都住得起宅子吃得起大鱼大肉,我这个嫁去县城的大姑奶奶还什么都没有吧?” 周莺心道这么些年你从爹那要了多少银钱你自己心里有数,从来没想过拿去操持家务,成天不是买首饰就是买布料做衣裳,没钱也要在那些富家太太们跟前撑足了面子,这一切还不都是你自己败家败完的吗? 周燕却很同意丁秀兰的想法,“就是,娘说得对,这些个乡巴佬都能住大宅子,咱们家也不能弱了去,否则日后定叫人瞧不起。” 周莺叹了口气,没再说话,站起身把空碗送回了厨房。 胡氏c廉氏和杜晓瑜三人每个人收拾一间厢房,很快就好了,把这母女三人接了过去。 周莺和周燕见到房间陈设的时候,吃惊不小,丁秀兰更是五脏六腑都要气炸了,她原来还以为丁家只是自己住的房间摆设好一点,哪曾想连客房都是一样的桌椅板凳拔步床,椅子上的绣垫每一个都精致好看得不行,被套床单都是带绒的,这么大冷的天压根不担心床睡不热。 丁秀兰磨着后槽牙。 凭什么她这个一辈子飞不出山沟沟的大兄弟家什么都有,而她这个一向以富家太太自居的大姐却只能成天吹嘘过过嘴瘾? “周莺周燕,你们俩一定要有一个嫁进来。”丁秀兰不甘心地说道。 周莺脸色微僵,自打进入这宅子,她那双眼睛里就只看得到一个人的影子,虽然直到现在自己都没跟他说过话,可是周莺觉得,他早晚会注意到自己。 周燕瞥了周莺一眼,笑看着丁秀兰,“娘,我今天帮二表哥干了好多活,跟他聊得可开心了。” “是吗?”丁秀兰眼睛里露出赞许之意。 “那当然。”周燕一脸的自信,“我相信二表哥是喜欢我的,再说了,他爹是我亲舅舅,这种亲上加亲的事,舅舅不会不同意的,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舅舅舅娘点了头,还怕二表哥不答应么?” “那可真是太好了。”丁秀兰拉着周燕的手,很是欣慰,“我在县城的时候就听说你二表哥文采出众,今年下场,拿个秀才是不成问题的,等将来中了举子有机会上京赶考入仕途,那你就是官夫人了,到那个时候,你还愁没有漂亮衣服穿么,只怕巴结你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呢!” 周燕一听,激动了,“娘,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那当然是真的。”丁秀兰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盯死了要你们中的一个回舅舅家来,不正是看中了你二表哥前途无量么,等他飞黄腾达了,你的好日子也就跟着来了。” 周燕已经从丁秀兰的话语间想象出自己做官夫人的威风样,兴奋得不行,“娘,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您找个机会和舅舅把这门亲事定下,等我一及笄就嫁过来。” 丁秀兰得意一笑,“放心吧,这间宅子包括宅子里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 丁秀兰母女三人早早歇下,堂屋里众人却还在嗑瓜子话家常,这是团子在乡下过的第一个年,高兴得睡不着觉,说要陪着大人们一起守岁,杜晓瑜便也由着他了。 午夜时分,家家户户门前都响起了鞭炮声,再一次供饭之后,新的一年就算真正到来了。 团子终究是小孩子,熬不了夜,眼皮一直打架。 丁里正劝道:“闺女,别熬了,带着团子去睡觉吧!”又看向丁文章夫妻和丁文志傅凉枭,“你们也都回房吧,我和你娘守岁就成了。” 杜晓瑜和廉氏对看一眼,想着爹娘怕是要守到天明,自己先回去睡,明天就能赶早起来做早饭好让爹娘吃了再去补个觉。 于是众人慢慢散去,堂屋里只留下丁里正和胡氏老两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85、看上眼了,避免当灯泡(二更) 杜晓瑜出堂屋的时候特地往丁秀兰的房间方向看了一眼,见灯又亮了起来,不多时又看到丁秀兰推开门急急忙忙朝着茅房方向飞奔。 杜晓瑜收回视线装作没看见,带着团子很快回屋歇下。 第二天,大年初一。 杜晓瑜和廉氏都没有贪睡,早早就起来了,原本还想着给丁里正和胡氏做早饭让他们吃了好去补一觉,哪曾想两人洗漱完来到厨房的时候,胡氏已经把所有人的早饭都做好了,就放在灶台边温着。 杜晓瑜和廉氏面面相觑,都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来。 胡氏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在围兜上擦了擦手,对二人道:“粥和包子我都做好了,就在灶台上温着,你们俩要是饿了就先吃一点,其余的等他们起身再送到堂屋去。” 廉氏忙问:“娘,您和爹不吃吗?” 胡氏道:“熬了一宿,这会儿也没啥胃口,就不吃了,我和你爹还得赶回老宅把家里的活儿做完。” “娘。”杜晓瑜忙打断她的话,“您和爹还是多少先吃一点再回去歇着吧,至于老宅的活,交给我和嫂嫂就好了,我们都能做的。” 廉氏也道:“是啊娘,你们都熬了一宿,要是再不合眼,身子哪吃得消啊,喂猪喂鸡的事儿就交给我和晓瑜妹子吧,一准儿全给您办妥了。” 胡氏见她们二人坚持,便也没再多说,“那好,我这就去把你爹叫来厨屋吃早饭,然后回去睡一觉,下晌还得去走亲戚拜年呢!” 杜晓瑜和廉氏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之后胡氏把丁里正叫了过来,四人在厨屋简单地吃了早饭。 廉氏给小安生喂了奶交给丁文章抱着,杜晓瑜也把团子交给了刚起来的傅凉枭,然后与廉氏一起跟着丁里正两口子回了老宅。 等二老歇下,杜晓瑜和廉氏才分工忙活起来。 杜晓瑜负责剁猪食,这个季节地里已经没有猪草了,用的是水萝卜叶子,但也没多少,所以得多拌点糠进去,好在前些日子宰杀了两头大猪,现如今猪圈里只剩两头个头小的架子猪,一头大概也就五十来斤,食量不大,不算麻烦。 两人忙活了一个时辰才把圈里的猪c牛c鸡和鸭给招呼好,之后又扛着锄头去了河边。 河水冻住了,通往新宅水房的水流小到随时都能断开,杜晓瑜凿开冰面,又顺着沟渠梳理一通,再把水房外的入水口那个简易的过滤装置给重新捣鼓一番。 中饭的时候,丁里正两口子来了新宅。 见到丁秀兰坐在堂屋,胡氏开口问,“大姐今天有没有好一点了?” 丁秀兰被腹泻折腾了一宿,气色很不好,整个人软趴趴的看起来没有一点精神。 丁里正蹙眉道:“要不,还是让大娃把她们给送回县城去吧!”大正月间的闹出这种事,谁见了都会觉得晦气,况且丁里正对丁秀兰早就没什么姐弟之情了,留下她们母女三人算是全了她最后一点面子,但事已至此,不撵她走是不成了。 丁秀兰一听,马上道:“我看弟妹的那个方子应该有点用,我再喝上一天试试吧,等明天,明天要是还不好,我马上就回县城去。” 丁里正懒得再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吃完饭就让胡氏准备年礼,打算先去他兄弟丁二庆家拜年。 知道杜晓瑜不喜欢那种人多热闹的场合,丁里正便让她留在家里。 这个安排很得杜晓瑜心意,二话没说愉快地点头答应了。 杜晓瑜要留下,傅凉枭自然也不会去。 周莺目光微闪,看着丁里正道:“舅舅,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就不跟你们去拜年了。” 丁里正扫了丁秀兰和周燕一眼,“你们俩呢,也要留下来吗?” 周燕是铁了心要回舅舅家来,丁秀兰当然得想尽办法帮她撮合,所以哪怕肚子还在闹腾,她也勉强撑着一口气笑道:“几年没到我那小兄弟家走动了,今儿怎么着也得过去坐坐。” 这么一来,留在新宅的就有杜晓瑜c团子c傅凉枭和周莺四个,其余人等全都要去拜年。 今年的雪太大了,到现在都还没完全解冻,出去也没地方玩,杜晓瑜又不想干坐在家里,就想着去看一看自己买来的那些田。 去叫团子的时候,他正笔直端正地坐在桌前练字,自打秦宗成开了头,团子就对念书写字上了心,一得空就缠着丁文志要他教。 丁文志也很有耐心,每天都会花一点时间教他认字写字。 “姐姐,我不去了。”听到杜晓瑜要去看田,团子头也不抬地说道:“我要在家练字。” 团子突然这么认真,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时随地跟在她屁股后头瞎转悠,杜晓瑜虽然一时有些习惯不过来,但仔细想想,这样也挺好的,说明他开始学会独立成长了。 没叫到团子,杜晓瑜打算自己去。 傅凉枭突然过来,比划说愿意陪她去。 杜晓瑜想着有人作陪也不赖,并没拒绝,两人绕过池塘正准备走出大门。 “杜姑娘。”身后传来周莺的声音。 杜晓瑜回头,见她满脸希冀地望着自己,祈求道:“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 杜晓瑜提醒道,“表姑娘,你可得想好了,我们是去看田,不是出去玩,这一路走过去全是泥,你就不怕弄脏你漂亮的绣鞋和衣裙?” 周莺摇摇头,目光飞快地朝傅凉枭看了一眼,白净的小脸上浮现一抹可疑的羞红,柔柔地说道:“我不怕,我就是胸口有些闷,突然想出去透透气。” 杜晓瑜一脸的无所谓,“那你跟上来吧!” 周莺面露喜色,提着裙摆跟上两人。 杜晓瑜无奈地摇摇头,周莺看阿福哥哥时那娇羞不已的眼神,她又何尝没发现,这姑娘只怕是刚进宅子的时候就看上眼了,所以想方设法留在宅子里就是为了能多一些与阿福哥哥独处的机会。 哪个女儿不怀春,阿福生得这样好看,就算是她这种活了两世的人都能在第一眼的时候看呆,更何况是周莺那样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得,周莺要是真有心,就自个来追吧! 杜晓瑜突然有些后悔带上阿福了,可眼下再反悔已经来不及,她只能加快脚步,刻意拉开自己与那二人的距离,免得无形中当了大灯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86、损人,打断腿 傅凉枭何等心思通透之人,杜晓瑜脚步一加快,他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稍微一转身,看到了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周莺,对方似乎不防他会突然停下来看她,顷刻之间脸热心跳,无措地低下头去,嘴里轻唤,“阿福” “这位姑娘!” 周莺的“哥哥”俩字还没喊出口,就被傅凉枭冷声打断,他看着杜晓瑜已经走远,便收了眼底的柔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沉,看向周莺的神情好似在看一具死尸。 周莺没来由地心底发毛,完全受不住这样的气场,身子有些微的哆嗦。 顿了一会,傅凉枭不知从哪掏出一块丝帕来,在周莺眼前晃了晃,“这是你今天早上故意落在我房门外的吧?” 见周莺咬着下唇不说话,傅凉枭漫不经心地一松手指,那丝帕轻飘飘地落到地上,他抬起脚踩上去,再狠狠地蹉碾了几下。 周莺能清楚地听到丝帕下的冰碴子被蹉碾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音。 “你凭什么会认为这等货色的帕子以及这等货色的你,能入得了我的眼?” 傅凉枭损起人来,管他天王老子,那是分毫不留情面的,所以在京城的时候,他的那些兄弟一个个对他是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这是个连他皇帝老子都敢损的人,你还指望他能对心间白月光以外的女人怜香惜玉? 周莺那张脸的颜色转瞬就如同地上的雪,白得可怕。 “是你自己滚,还是我请你滚?” 傅凉枭做事情向来喜欢果决利落,之前筱筱在的时候迫于诸多限制不得不伪装,可现在,就因为这个女人,筱筱弃他而去,那么,这个女人就该承担所有的罪责和他的怒意。 一片火热的心顿时如堕冰窖,周莺嘴皮微颤,眼眶里闪烁着泪花,“你你怎么能这般羞辱我?” 她打小在县城里长大,经常跟着她那爱充面子的娘出入各种富家太太们的聚会,偶尔有机会认识几个外男,那都是彬彬有礼的文雅之人,像这样丁点情面都不留直接折辱她的,阿福还是头一个。 况且况且对方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猎户,他凭什么? “姑娘认为我是在羞辱你吗?那就是吧!” 这下,周莺眼眶里的泪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落到地上。 傅凉枭视若不见,直接转身离开。 周莺望着傅凉枭远去的背影,哭得抓狂。 因为昨天才来的丁家,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这个阿福是“不会说话”的,只当他性子冷清不喜欢与人过多的交流,又哪里想得到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那些话能毒得人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 抹了泪水,周莹转身朝着新宅方向去,她一刻也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 傅凉枭很快就追上了杜晓瑜的脚步。 杜晓瑜没见着周莺,疑惑地看着他,“那位表姑娘呢?” 傅凉枭直接摇头表示不知道。 杜晓瑜见他神情不对,又问:“怎么了?” 傅凉枭只是看着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杜晓瑜大概明白他什么意思了,干笑两声道:“我不是故意要撇下你的,主要是你们两个的速度太慢了。” 其实她很好奇自己走了之后周莺到底有没有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只不过看看阿福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还是算了吧,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生气了。 也对,阿福只是不会说话,脑袋却灵光得很,怎么会看不出来自己是刻意加快脚步与他们两个拉开距离的。 杜晓瑜不怎么会哄人,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那个阿福哥哥,你别生气了好吧,我给你赔不是。” 傅凉枭没搭理她,继续朝前走。 其实想想,他可能生她的气吗?不过是想看看她的后续反应罢了。 “阿福哥哥!”杜晓瑜在背后大声喊,“给你做的鹿皮靴就快好了,一会儿回去我就收了针拿给你,当做赔罪之礼,这总成了吧?” 傅凉枭脚下一顿,他之前只是听说她准备做鹿皮靴,所以把鹿皮剥了以后就每天放在梨炭火盆边上小心烘烤,因为接近年关,白天都特别忙,她成天镇上家里两头跑,肯定没时间做,那么她现在说就快做好了,是熬夜做的? 想到她熬夜给自己做鹿皮靴,便是再臭的脾气都能给磨没了,更何况,他压根就没生气。 杜晓瑜见他终于不再紧绷着脸,终于松了一口气,得亏自己手脚勤快连夜赶制鹿皮靴,否则今天这情况,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化解。 —— 且说丁里正一家子去丁二庆家拜年,刚把木门敲响,里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不多时,丁里正的弟弟丁二庆打开一扇门探出脑袋来,见到是丁里正一家,脸上顿时露出高兴的神情来,“大哥,你们来啦?” 丁里正笑着道:“这不大年初一么,过来给你们拜年。” 丁二庆原本还想说点什么,视线却落在了丁里正身后的丁秀兰和周燕身上,眉头蹙了蹙,“她们是?” 丁秀兰将丁里正推往一边,站到丁二庆跟前,埋怨道:“几年不见,我这小兄弟竟然连我这个亲姐姐都不认了?亏我我还特地把你外甥女带来给你拜年了呢!” 说完,一把将周燕拉过来。 周燕脆生生地喊了声,“二舅舅”。 丁二庆刚才不是没认出来,只是不敢确认,现如今确认了,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转身从墙角把高粱糜子做的笤帚拿出来,在丁秀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一笤帚打在她身上,怒骂道:“丁秀兰?害死了我爹娘你还有脸回来?” 丁秀兰吃痛,高声尖叫,“丁二庆你疯了吗?你怎么能打我?” 丁二庆咬着牙道:“我打的就是你这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畜生不如的东西!”话音还没落,又是一笤帚打在丁秀兰的腿上,嘴里骂个不停,“打从我爹娘被活活饿死的那天开始,我就没有你这么个丧尽天良的姐姐,丁秀兰,你今儿要是敢跨进我们家一步,我就敢打断你的腿,你要不信就试试!” 丁秀兰这下是真的害怕了,抱着脑袋往外跑。 丁二庆追上去又是几大笤帚,直打得丁秀兰嗷嗷直叫,哭声不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87、撵出村 周燕被这一幕吓得脸色大变,急忙向丁里正求救,“大舅舅,你快劝劝二舅舅,我娘是他亲姐姐啊,他怎么能动手打我娘呢?” 丁里正站着不动,神色漠然。 “大舅舅!”周燕快急哭了。 丁里正还是没什么反应。 周燕只好去求胡氏,“大舅娘,我求求你救救我娘吧,她昨天闹肚子到这会都还没好,要是被二舅舅这么打,会打出人命来的。” 胡氏看了一眼丁里正,见丁里正脸色阴沉,她心里一咯噔,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当家的,赶快让二弟住手吧,这大过年的见了血腥不吉利。” 丁里正面色更冷,叱道:“你可还记得当年我爹娘怎么死的?” 胡氏一噎,她当然记得,那一年大旱,家家户户颗粒无收,镇子上的粮商又把米面价钱抬得老高,普通人家压根就买不起那么贵的口粮,她当家的跋山涉水好不容易去县城打算问大姑姐借些米粮和银钱回来过活,哪曾想银钱没借到,倒是背回来两袋已经长虫的棒子面和两只得了瘟病的鸡。 偏偏公爹和婆母又在全家最困难的时候双双病倒,家里没钱给他们看病,也没有足够的口粮让他们撑下去,二老又病又饿,最后就这么去了。 胡氏不是没看到当年丁家两兄弟连副棺木都买不起不得不一抔黄土把二老埋了的那一幕,只不过丁秀兰是丁家大姑奶奶,是她男人的亲姐姐,不管怎么说,她都没立场支持他们殴打丁秀兰,但是开口劝阻好像又不对。 思来想去,胡氏打算甩手不管了,之后无论周燕如何下跪求她,她都无动于衷。 丁二庆下了狠手,不管丁秀兰如何逃窜,他都能快速地追上去就是一顿毒打,直把村子里的狗惹得狂吠起来。 村民们都被吓到了,纷纷跑出来,就见到丁二庆提着笤帚追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一直打。 妇人的样子也不像是丁二庆媳妇,有人看不下去,开口劝道:“二庆,这大过年的你干啥呢,闹得鸡飞狗跳的。” 丁二庆朝那人狠狠瞪了一眼,“我们家的事,跟你有啥关系?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有老人看到了丁秀兰的面貌,惊呼,“那不是丁家大姑奶奶吗?有十年没见了吧,怎么一回来就被二庆这瓜娃子追着打?” 另外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啐了一口,“你们都不知道吗?当年大旱的时候,大庆去县城问他姐借米粮,结果背回来两袋长虫的棒子面和两只瘟鸡,两兄弟也是无法才会含着泪把那病死的鸡宰了给他们爹娘吃下,没过几天,大庆爹娘就相继去了。 那一年到处闹饥荒,连吃都吃不饱,天天有人饿死,谁还办得起丧事,都是挖个坑直接给埋了,大庆兄弟刚把两位老人安埋,收到消息的丁秀兰就从县城请了一班子唢呐匠,扛了花圈来吊丧。 听听,多新鲜哪,没钱接济娘家兄弟,倒有钱花里胡哨的搞那么大阵仗回来给她爹娘吊丧,名儿好听,其实还不就是想让村里人都看看她丁秀兰多大的面子。我呸,站在坟包前,那眼泪跟挤猫尿似的半天挤不出来。 你们说说,摊上这样的亲姐姐,谁不心凉?这要换了我们家,打她一顿都还是轻的。” 这老妇人虽然上了年纪,说话的声音却洪亮有力,让站在路边观看的那些村民都听到了。 于是一个个再看向丁秀兰的眼神顷刻间充满了憎恶,也没人再劝阻丁二庆,纯粹当成看戏,全都眼睁睁看着丁二庆把丁秀兰打得半死不活。 丁秀兰一条腿已经折了,瘫坐在地上起不来,见丁二庆还不停手,忙凄惨地哭道:“二庆,二庆我求求你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丁二庆一想到爹娘的死就满肚子火,哪管得了丁秀兰说什么,又是一笤帚狠狠打下来,再往丁秀兰身上吐了一口浓痰,指着村口方向,“白头村养不出你这样丧天丧地丧良心的毒妇来,你给我马上滚,否则就别怪我弄死你!” “我滚,我滚就是了,二庆你别打我,别打我,再打真的要死人了。”丁秀兰疼得龇牙咧嘴,实在站不起来,只好朝着前面拼命地爬,生怕丁二庆立即追上来。 周燕一下子冲了过去,哭喊道:“娘,娘你怎么样?” 丁秀兰被打得鼻青脸肿,说话都困难,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周燕艰难地将她扶起来,母女俩一瘸一拐地朝着新宅走去。 丁里正示意胡氏,“你跟上去看看,免得她们手脚不干净偷了闺女宅子里的贵重物件。” 胡氏点点头,小跑着跟了上去。 周莺被傅凉枭一通羞辱,早就在房间里哭成了泪人,原想着等她娘回来好好诉诉苦找点安慰,没想到再见她娘的时候,她娘竟然被人打得半死。 周莺吓坏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周燕把丁秀兰放在躺椅上,这才瞥了周莺一眼,“还傻愣着做什么,赶紧的收拾东西走了。” 周莺一脸茫然,“这这到底是怎么了,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周燕不耐烦地说道:“二舅舅要把娘打死,咱们再不走,一会他就得追上来,没准儿连我们俩都得跟着遭殃。” 周莺吓得面无血色,呆愣了一瞬之后急急忙忙收拾东西。 周燕见房间里有一些精致好看的摆件,就对周莺道:“既然他们如此不讲情面,那么也别怪我们心狠了,姐,你那包袱能藏多少就藏多少,咱们尽量把这房间里的东西拿出去变卖。” “怕是不妥吧?”门口突然传来声音。 周燕猛地回头,就看到杜晓瑜抱着双臂靠在门框上,脸上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她。 周燕打了个哆嗦,“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杜晓瑜微微一笑,“就在你说要把我的东西偷出去的时候。” 村里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所有的狗都在狂叫,杜晓瑜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田地也没看成,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没想到正赶上丁二庆毒打丁秀兰的那一幕,实在是大快人心。 之后见到周燕扶着丁秀兰回来,她就悄悄跟上,在半路把准备回来的胡氏给劝回去继续拜年了。 杜晓瑜早就料想她们会作妖,果不其然,这母女三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之前还各种吹嘘乡下什么都比不得她们家,怎么这会儿连几个不值钱的小玩意都想着拿出去换钱了? 这脸打得,未免也太快太响亮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88、深耕(一更) “呵,你的东西?”周燕突然讽笑起来,也不管杜晓瑜就站在门外看,直接把已经拿起来的几个小摆件放入包袱里,看那架势,还想伸手再去拿别的。 杜晓瑜三两步走进屋子一把扣住周燕的手腕。 周燕没想到杜晓瑜看起来瘦巴巴的,手劲儿却这么大,好似铁钳子一般,捏得她骨头都快碎了。 周燕怒红了脸,对着杜晓瑜破口大骂,“贱婢,你给我松开!” 杜晓瑜手一松,顺手将她往后一推,周燕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脑袋磕在桌角上,虽然没出血,却疼得她大叫起来,“杜晓瑜,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 杜晓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笑,“周家表姑娘,你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了,这是我的地盘,我想动手打你,还需要找个理由吗?” 周燕揉着撞疼的脑袋,叱骂,“你胡说!这分明是我大舅舅家,你不过是个被他们收留的贱女罢了。” “啪——” 周燕话音才落下,脸上就被杜晓瑜结结实实扇了一大巴掌。 周燕直接被打懵了,一时半会儿缓不过神来。 就连一旁的丁秀兰也周莺也陷入了短暂的呆愣。 “这一巴掌,教你谨言。”杜晓瑜蹲下身,冷眸逼视着周燕,“免得你往后老是管不住嘴巴,喜欢到处喷粪。” 在周燕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杜晓瑜抬起另一只手又狠狠给她一巴掌,“这一巴掌,教你慎行,既然在人屋檐下,就该学会低头夹着尾巴做人,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自打你们母女三个进了宅子,那就是欠了我杜晓瑜的人情,你们不懂得感恩那是你们没教养,但我收留你们,你们却反过来咬我一口行这鸡鸣狗盗之事拿想我的东西去卖钱,那就别怪我以主人的身份收拾你这不要脸的毛贼了。” 周燕两边脸颊又红又肿,面对杜晓瑜的冷眼逼视,她害怕得缩成一团,身子瑟瑟发抖。 那边丁秀兰已经听出了端倪,“你,你的意思是这宅子是你的?” 难怪她昨天一直奇怪既然有了新宅子,她大兄弟两口子为什么还会住在老宅,却原来这宅子压根就不是他们家的,而是眼前这个一直被她忽略的小女娃的。 一想到这里,丁秀兰就浑身不得劲,难怪这贱蹄子处处与她作对,原来她才是这宅子的主人,那么看来自己吃坏了肚子八成就是这贱蹄子作的妖。不过事已至此,自己就算是想找杜晓瑜报仇,也是有心无力了。 不能把杜晓瑜怎么样,丁秀兰恨得牙根痒痒。 周燕哭着扑过来,“娘,这贱人打我,你要替我报仇啊!” 刚才那一句话就已经让丁秀兰牵动了嘴角被打伤的肌肉,疼得她眼泪汪汪,当下面对周燕的哭诉,丁秀兰一声都吭不出来,只能无力地闭上眼睛。 周莺倒是反应快,低嗤道:“哭什么哭,还不赶紧拿上自己的东西走人。” 周燕从来没见过周莺这么严肃,一时间呆愣愣的忘了反应。 周莺打开周燕的包袱,把周燕放在里面的小摆件拿出来摆放好,回过头看着杜晓瑜,不好意思地说道:“杜姑娘,我这妹妹年龄小,一时不懂事犯了错,况且她自己也得了教训,还望你高抬贵手,放我们离开。” 杜晓瑜仔细看了周莺一眼,发现这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哭得眼睛红肿,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摆摆手,“你们走吧,下次大姑奶奶若是再回娘家来,还请先找对了地儿,否则进错门吃错饭闹了肚子都还是小事,要说错了话做错事,可没几个人能像我这样心慈手软让你们毫发无损地竖着走出去。” 心慈手软? 周莺看着自己娘满身的血痕以及妹妹那肿得跟猪头一般的脸,暗暗用指甲掐着手掌心,勉强笑着道:“杜姑娘的话,我今日受教了。” 那母女三人一走,整个宅子顿时清静下来。 杜晓瑜趁着丁里正一家子还没回来,把那母女三人住过的房间收拾整理了一下,所有的床单被套都给换下来洗。 今天虽然出了些太阳,却不太暖和,外面的冷风还是很刺骨。 傅凉枭本来想劝阻的,见她坚持,他只好去水房给她烧了些热水,她用皂角粉加温水洗头道,他用冷水漂洗第二道,再用她做出来的柔顺剂泡一泡。 这里没有洗衣机甩干,只能靠手拧,床单和被套都是加绒的,沾了水就特别重,杜晓瑜和傅凉枭两人一人拉着一头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拧去一部分水,之后就晾在水房内的竹竿上任它滴水,看这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晾干。 洗完衣服,两个人的手都冻僵了,杜晓瑜急急忙忙去了堂屋,往火盆里添了些木炭,又请傅凉枭坐下来烤火。 —— 把憋闷在肚子里十多年的火发出来,丁二庆今天心情格外的好,马上吩咐他媳妇准备摆桌,打算跟他大哥碰上几杯。 丁二庆媳妇见人多,就让她儿子去把外面到处跑的鸡捉一只回来宰了。 丁文志见状,站起身要去帮忙。 丁二庆伸手将他摁坐下去,嗔怪道:“文志,你可是咱们丁家最有希望的读书人了,哪能去干那种粗活,难不成你在家的时候,你爹娘也是这么支使你的?”说完,不赞同地瞅了丁里正一眼。 丁文志笑笑说:“二叔,我虽是读书人,却是靠我爹娘每天下地挥锄头种庄稼养大的,除了比你们多认得几个字之外,我就是个普通人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丁二庆皱皱眉,仍旧不赞同地说道:“你这是怎么话说的,咱们丁家祖上可是出过举人秀才的,怎么着也算是半瓶子的书香门第,只是可惜啊,到你爹跟我这一辈就没啥盼头了,我们家文祥也不是读书那块料,叔呢,就盼着你哪天能飞出白头村出人头地衣锦还乡,光耀我们丁家的门楣,那样的话,你爷爷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你呀,好好读你的书吧,家里有那么多人,还用得着你干啥粗活,你快别堕了读书人的名声。” 丁文志的爷爷好歹是个秀才,生前教过村里不少小孩读书,只是可惜,死在了十多年前的那场天灾。 也正是那一年的天灾,阻了丁家两兄弟的读书路,丁里正和丁二庆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下代人身上。 这年头读书人金贵得很,谁家有,那都是好吃好喝的供着,没钱也要借钱给他花,谁会舍得让读书人干粗活。 再者,“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是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理念,九成九的读书人都不会愿意去碰粗活,怕跌份儿。 所以这一对比,丁文志就是读书人里的“异类”。 而他之所以这么异类,是因为丁里正常在他耳边说,读书人不能把书给读死了,别认得几个字就忘了本。 丁文志从中获益匪浅,所以他并不认为除了读书,帮爹娘干粗活就是自贱身份,在家的时候,除了特别重的活他干不了,其他时候也没少帮丁里正和胡氏干活。 —— 丁里正一家子在丁二庆家吃晚饭,杜晓瑜、团子和傅凉枭三人则在新宅度过了大年初一。 初三过后,天气渐渐回暖,田地里的雪已经全部化开,杜晓瑜早上去附近看了一下,回来以后喜滋滋地跟他们说可以开始深耕了。 刚被雪水浸润过的土壤比较松软,犁起来不算太费劲,所以为了保证质量,杜晓瑜没敢让村里其他人帮忙,全是自家人上阵。 买下来的几十亩地里面,有山地、旱地和少数几亩水田,考虑到田地多,而且地点不一样,丁里正便去借了两头牛和两把犁头,再加上他们家里的,一共是三把犁头三头牛,打算分工做。 丁文章去犁旱地、丁里正去犁山地,水田比较近,土也松软,留给傅凉枭。 不过深层一点的土壤被翻上来会有大土块,需要有人跟在背后用锄头敲碎。 如此一来,廉氏就必须要出工,傅凉枭想了一下,把附近的水田让给丁文章,这样的话,廉氏可以把孩子交给丁文志看在家里,她就能安心跟着丁文章下田,因为离家近,时不时的还能回来看看。 分好工,三组人就各自动工了。 丁文章夫妻去了沟边水田,丁里正两口子去了黄龙坡的旱地,杜晓瑜则跟着傅凉枭赶着牛去了更远一些的山地,不过她的背篼里不仅仅背着锄头镰刀之类的工具,还用一块布仔细包了几张纸和她自己做的简易炭笔,毕竟是上山,也不方便带墨汁和毛笔,只能这么做,她要记录一下山地的情况才好安排最后种植什么粮食和草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89、占有欲,生闷气(二更) 药农们常说“地翻多深,药根就扎多深”,山地比白头村附近的丘陵旱地和水田贫瘠,必须通过深耕之后用钉耙和耢弄碎土坷垃,以达到改善土质的作用。 好在杜晓瑜所处的汾州靠近南方,去年雨水充足,年关雪下得又大,这会趁着刚化雪来翻耕,翻出来的土块也不算太坚硬,随便扒拉几下就碎了。 杜晓瑜仔细观察了一下,她在这座山头买的几块地分布不同,有的在北坡,有的在南坡。 北坡太阳照射的时间短,气温偏冷,适合种植耐寒耐阴喜欢潮湿的玉竹。 而南坡光照时间长,偏温热,可以种植一些喜温的糙苏。 从吃完早饭上山到下晌,傅凉枭和杜晓瑜都没停歇过,直到把南坡和北坡的所有地都翻耕完才肯坐下歇息。 杜晓瑜扔下钉耙,随便抓了把枯草垫在地上一屁股坐下去,拿起炭笔就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这纸还是她问丁文志借的,金贵着呢,可不敢浪费,因此写得密密麻麻。 傅凉枭看不懂她写的什么画的什么,只是无声在她旁边坐下,见她额头上有细汗,他仔细拍了拍袖子,确保没有灰尘之后才撩起来给她擦了擦。 这衣服有她做的柔顺剂里面那股清香味。 杜晓瑜微微一愣,抬起头来,见到眼前的男人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双眼睛生得很是漂亮,熠熠生辉。 自打跟着她来丁家到现在,因为经常外出劳作,他晒黑了不少,不像初见时那么白皙,但五官轮廓却越发的明朗俊逸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杜晓瑜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来。 眼皮一跳,杜晓瑜急急挪开视线看向别处,不自在地说道:“阿福哥哥,你休息一会吧,我收拾好东西咱们就下山了。” 傅凉枭明显看出了她刚才的闪躲之意,眉心微蹙,心下有些懊恼。 分明知道她还小,也知道时机不对,可是每次跟她独处,他还是会无意识的生出将她一人独占的强烈心思来。 刚才那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眼神,一定吓坏她了。 傅凉枭眉头拧得更紧,直到扛着犁头赶着牛下山他都没敢再挨近杜晓瑜半分。 杜晓瑜远远跟在后头,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好像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怎么感觉他好像有点受伤的样子? 甩甩脑袋,杜晓瑜觉得应该也是自己的错觉,便没再多想。 —— 深耕过后,就要开始准备药种了,杜晓瑜带上一些银钱,赶着牛车去了趟镇上,原本她想叫上阿福的,但是那个人好像有段日子没搭理自己了,说实话杜晓瑜也不晓得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怕他还在生气会拒绝她,就没敢喊,自己去的镇上。 镇子上今天特别热闹,很多摊子都在卖形态各异的漂亮花灯。 杜晓瑜这才恍然大悟,今天是元宵节。 古代的元宵节也称“上元花灯节”,最时兴猜灯谜,点花灯。 只是可惜了,她出门太急,没带上团子,否则他一定很喜欢这么热闹的地方。 杜晓瑜把牛车安置好以后去一个小摊边买了好几盏形态不一的花灯,小心翼翼地拿好以后去了仁济堂。 从古至今,医馆和药铺都是最不缺人的地方,杜晓瑜过去的时候,仁济堂铺子里的伙计忙得团团转。 这里的医馆和药堂是分家的,看病去隔壁医馆,看完了拿着方子来药铺抓药。 药堂偶尔也会给病人看诊,但多数时候贺掌柜都会把病人带到隔壁给那老大夫诊治,除非是老大夫出诊不在,他才会接下,否则贺掌柜不会轻易坏了行规。 见到杜晓瑜进来,一个伙计忙笑着打招呼,“姑娘,你来了。” 杜晓瑜冲他点点头,问道:“贺掌柜呢?” 那伙计道:“掌柜正在后院,我这就带姑娘去找他。” 杜晓瑜见他这么忙,摆摆手道:“算了,你忙你的吧,我自己去就是了。” 那伙计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亲自给她打起帘子。 杜晓瑜过穿堂来到后院,见到贺掌柜、贺云坤和贺云峰父子三人都在,上前去打了声招呼。 贺掌柜笑眯眯地说道:“姑娘今儿是来看花灯的吗?” 杜晓瑜摇头道:“不是,我是来问问贺掌柜,可知道哪里能买到质量好一点的药种?” “药种?”贺云峰不解,问道:“姑娘要自己种药吗?” “对。”杜晓瑜笑道:“已经翻耕过田地了,打算自己种些草药试试看。” 贺掌柜满脸诧异,这姑娘对草药竟然已经熟悉到可以自己栽种的地步了? 见杜晓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贺掌柜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说道:“姑娘若是想要好一点的药种,恐怕还得去药市,货比三家,你转悠一圈下来就知道哪家的药种最好了。” 杜晓瑜想想也是,那么大的药市,什么药材都有,药种自然也不在话下。 “那么正月间的药市什么时候开放呢?”杜晓瑜问。 “我得了信儿说是正月二十。”贺掌柜道:“姑娘若是想去,到时候你来仁济堂,老夫带你一起去,说不准还能帮你参详参详。” 杜晓瑜点点头,高兴道:“那就谢谢贺掌柜了。” —— 回到宅子的时候,杜晓瑜发现厨房水缸里的水被挑满,后院她准备开垦出来种点蔬菜佐料的那块地也被人打理好了,翻出来的新土耢得很碎很细,还细心的筑了垄防止浇水的时候土壤和水往外流。 不用想,杜晓瑜也知道是谁干的,她轻手轻脚地去了傅凉枭房门外,喊了半天他也没理她。 杜晓瑜故意拔高声音道:“我今天可买了不少好东西呢,一会儿准备涮个小火锅,某些不想理我的家伙就一块都别想吃了。” 说完,她特地弄出脚步声做出要走的样子。 身后房门突然被打开。 杜晓瑜急忙回身用手撑着门板免得再被他关上,仰起脑袋问:“你为什么生气?” 他这闷气生得实在够久的,害她这几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去镇上也是一个人,都快郁闷死了。 傅凉枭默然片刻,摇头。 杜晓瑜皱眉,“你都好几天没理我了,还说没生气?” 傅凉枭看她一眼,他哪里是生气,只是想暂时避开她,让自己冷静沉淀一下,否则再像那天一样不经意泄露了心思,会再一次把她吓坏,没准一个不小心惹得她厌恶会直接把他给赶出去,但他没想到,她竟然误以为自己是在生她的气。 傅凉枭正不知道如何解释,就见她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兔子形状的花灯来,递到他面前,讨好地说道:“别生气了好不好,这个送给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90、吃火锅,放花灯 傅凉枭伸手接过那做工还算精细的花灯,脸上露出讶异的神情来。 杜晓瑜干笑道:“今天不是上元花灯节么,我去镇上的时候碰巧见到,就买了好几个回来,给你的这个可是最好看的呢!” 见她一副小心翼翼讨好的样子,傅凉枭没来由的觉得好笑,心中的郁气也淡去不少,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来。 从深耕过后,大概有五六天没见着他这么笑了。 杜晓瑜的心情马上愉悦起来,趁机小声问,“那你不生我的气啦?” 虽然她现在都还没想通自己是什么时候惹得他不高兴的,不过她一直都觉得阿福哥哥是个“乖宝宝”类型,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不理她,那就只能是她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让他心情不好了。 傅凉枭微微一怔。 他倒还想方设法避开她免得自己心思太过强烈吓坏了她,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误会至此。 傅凉枭无从解释,只好顺着她的意思,摇头表示不生气了。 杜晓瑜双眼微亮,“那你一会儿会出去跟我们一起吃饭的吧?”这几天,他连吃饭都是在自己房间,房门关得紧紧的,好久没上桌了。 傅凉枭颔首。 杜晓瑜内心无比的雀跃,这大概是她长这么大头一回哄人了,穿越之前一直被爸妈捧在手心里的她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所以能把阿福给哄乖,她莫名觉得很有成就感,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深了几分。 她这一笑,傅凉枭就忍不住抬起手来,本来想轻轻抚摸一下她的脸,好在突然意识过来,又马上把手给缩了回去。 杜晓瑜并不知道他内心所想,只是觉得这动作有些傻,忍不住大笑出声,在他看过来的时候马上又强行憋住,实在憋不住了就转身跑开。 这天晚上,老宅那边的丁里正两口子带着丁文志过来吃饭。 杜晓瑜弄了羊肉火锅,这个季节没什么新鲜的蔬菜,后院的菜园子也还没开始种菜,杜晓瑜去镇上便只买到了几棵白菜,又去干货铺子里买了点黄花菜,廉氏做了一些豆腐,前两天发的黄豆芽今天刚好能吃,东拼西凑一通,也有好几个配菜了。 一家子人围坐在八仙桌前,拿着筷子跃跃欲试。 这不是杜晓瑜头一回弄火锅了,不过大家还是觉得很新奇,上次她弄的是草鱼火锅,因为汤底和蘸水的味道非常正,所以吃不了辣的几人全都铆足了劲地吃,结果上火的上火,胃疼的胃疼,可把几人折腾得够呛。 杜晓瑜这回没敢再放辣了,早早地就剔了一部分羊骨出来熬成高汤,用来做汤底。 “你们就放心吃吧,这次是清汤底,不辣。”杜晓瑜扫视了众人一圈,笑着说道。 众人这才敢把筷子伸进锅子里。 羊肉是肥瘦相间带骨头的绵羊肉,入口软嫩,膻味不重。 丁文章吃了第一口就停不下来了,急急忙忙地夸了杜晓瑜两句就把嘴巴给塞得鼓鼓囊囊的,又见团子人矮手短够不着,笑呵呵地给他夹了几筷子羊肉,直把团子的碗堆成小山。 还没涮过菜的汤味道最正,杜晓瑜站起来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然后又往傅凉枭的饭碗里夹了几块羊肉。 傅凉枭抬起头来看她。 杜晓瑜道:“这几天阿福哥哥都是在自己房间吃的,难得你肯出来跟我们一起吃饭,那就多吃点,前些日子忙活地里的事儿,辛苦你了。” 傅凉枭莞尔一笑,低下头将她夹来的羊肉送进嘴里。 丁文章和廉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松一口气的神情。 爹娘或许不知,他们夫妻俩却是再清楚不过的,这几日晓瑜妹子似乎和阿福兄弟吵架了,阿福不出来吃饭,也不搭理任何人,晓瑜妹子那边更是口风严实,一句话都没透露出来,他们夫妻俩夹在中间各种为难,也不好得主动问一句,宅子里的气氛每天都很怪异。 现在可好,这俩人总算是和好了,今后大家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相处总归会方便一些。 这个元宵夜因为傅凉枭和杜晓瑜俩人的和好,大家欢聚一堂,气氛高涨,贪杯的丁里正喝高了,吃完饭就被胡氏搀扶着回老宅歇下。 二老一走,这些小辈们就基本没什么拘束了,杜晓瑜把自己买的花灯拿出来,提议河边放。 丁文章夫妻这还是头一回亲自放花灯,两人脸上都露出期盼的神情来。 不多时,一群人打着油灯前前后后去了小河边。 河边的夜风很是寒凉,但架不住这帮年轻人火热的心,一个个点了花灯就找个位置蹲下,许了愿才往河里放。 原本昏暗的河边夜色被几盏花灯隐隐约约的点亮,花花绿绿,十分漂亮。 丁文章笑看着廉氏,问她,“媳妇儿,你许了啥愿望?” 廉氏捂嘴轻笑,“这种愿望是不能说的,说了就不灵验了,我才不告诉你。” 丁文章做出一脸受伤的样子来。 廉氏才不管他,嘴巴关得严实,不说就是不说。 杜晓瑜看向团子,“小家伙,你许了什么愿望?” 团子想也不想,直接道:“团子希望以后和姐姐每天都能有肉吃,有柔软的大床睡觉,不会冷,不会饿。” 众人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 杜晓瑜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是个好愿望,你心意这么诚,肯定能实现的。” 丁文章看过来,笑问:“妹子,新的一年,你的愿望是啥?” 杜晓瑜抬头仰望着天上那一轮清清冷冷的圆月,说道:“我希望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我还希望来年收成的草药能被京城回春堂的人一眼相中,然后我能一跃成为回春堂最大的药材供应商。” 那次随着贺掌柜去过药市以后,她就隐隐有这方面的打算了,只是那时的目标还不是很明确,而现如今田地都买了,她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这里不缺大夫,开医馆给人看病的话,她赚不了几个钱。再说,就她这个年纪,又是童养媳出身,谁会信她有一身的医术?可别到时候被人当成妖言惑众的异类送到大牢里去。 既然无法在医术上独树一帜,那她总能利用前世所学在种植草药上闯出一条路子来了吧? 傅凉枭侧眸看她,少女隐在月色下的轮廓十分清秀,说出那些愿望的时候,眼睛里带着明亮的希冀。 傅凉枭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刚才的花灯他没许愿,他的愿望就是支持并尽可能地实现她所有的心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91、种药田,升级小地主 点完花灯,丁文章回宅子把烟花抱来,就在河边的空地上放,几人玩到深夜才回去。 刚进门,丁文章就摸着肚皮喊饿。 廉氏嗔怪道:“晚饭的时候明明你吃得最多,怎么这时候又饿了?” 杜晓瑜好笑道:“嫂嫂就别怪大哥了,晚饭的时候我看他喝了不少酒,估摸着都是酒水和菜撑了肚子,不吃饭的话,很容易饿的,你们都坐会儿,我去煮元宵,刚好一人吃一碗暖暖胃再去睡觉。” 廉氏要起身帮忙,无奈小安生哭闹起来,她要哄孩子,抽不开身,傅凉枭便主动跟着杜晓瑜去了厨房。 元宵是白天廉氏在家做的,现如今只需要下锅煮就行了,因此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不过他来都来了,杜晓瑜要是不找点事情给他做,没准儿明天一早起来,人家又使小性不理她了。 元宵煮熟,杜晓瑜让傅凉枭拿了几个碗过来,她用竹篾编的笊篱将元宵捞出来每个碗里放几个,又用勺子舀了一些汤进去。 碗很烫,傅凉枭却好似感觉不到,一次端两碗,把所有人的元宵都端到了堂屋的桌子上。 丁文章迫不及待地用勺子舀了一个塞进嘴里,顿时烫得嗷嗷叫。 廉氏看得满额黑线。 丁文志忙拖了一个空碗到他面前示意他把嘴里的元宵吐出来。 丁文章已经三两下囫囵吞进了肚子里,伸着舌头大喘气,提醒他们道:“都慢点吃,这玩意儿太烫了。” 杜晓瑜也提醒团子先吹冷再吃,不能心急。 团子鼓着小脸使劲吹,半晌才吃下一个。 元宵夜便在众人欢乐的嬉笑声中度过了。 转眼到了正月二十。 杜晓瑜如约来到仁济堂,跟着贺掌柜去了清水镇的药市。 这次没遇到回春堂的人,不过杜晓瑜买了不少药种。 种药比种庄稼麻烦,因为每种草药的生活习性都有很大的特点,不仅仅是土质、温度和光照要选对,就连播种时间也要特别注意。 譬如杜晓瑜要在沙地里套种柴胡和玉米,玉米三四月份就能种植,柴胡得等到七月下旬,那个时候玉米早就长高了,能很好的起到给柴胡遮阳的作用。 又譬如玉米、豌豆和牛蒡子间作,三月点种豌豆,四月种玉米,等豌豆和玉米定苗以后,五月份才开始种植牛蒡子。 一年种一季的庄稼大多春种秋收,草药却并非如此,有谚语说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六月当柴烧。 也就是说,茵陈这种草药须得在三月长苗期间采收才能有药用,否则错过这个时期就只能当废草了。 很多草药也都如此,它们有自己的采收期,一旦弄错,种出来的就不是药了。 可见单单种植草药就得投入大量的心血,若是药粮套种,难度升级,不熟悉草药习性以及不懂得田间管理的人是很难把控的。 哪怕是杜晓瑜,在种植前期也做了大量的笔记,生怕一个不慎弄错了草药的生活习性把草药种废了。 将春季能播种的药种分出来,该浸泡的浸泡,该育苗的育苗,杜晓瑜把卖地给她的那几户人家全部找来,亲自下到田间教他们如何种药,如何进行灌溉,长苗的时候又该如何做支架给草药遮阳。 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杜晓瑜。 谁能想得到,去年还待在李家成天被打被骂的小女娃,一眨眼挣了好多钱有了自己的大宅子不说,还承包了这么多的田地准备种草药,从她对草药的熟悉程度来看,想来离开李家以后没少下功夫。 有个村民满脸惊诧,“小鱼儿,你都是跟谁学的?” 杜晓瑜道:“跟着镇上一位老大夫学的。” 谁来问,杜晓瑜都是一样的回答。 只是懂得草药的种植而已,并没有暴露她的医术,因此这个说法渐渐让所有人信服了,都认为她真的是跟着镇上某个不得了的大夫学了一些关于草药的知识所以才会懂得那么多。 等那几户人家学会了种植草药,杜晓瑜才开始给他们安排任务。 “打从今儿起,你们每天下田都算作上工,有工钱拿,但我不是每天都给你们一样的工钱,为了防止有人偷懒,我会对每一亩田每一块山地里的庄稼和草药都进行大概的数量统计,不管是栽种、灌溉还是除草,一律按照你们每个人做工的进度来,每一百株多少钱或者每一亩田每一块地多少钱。方法我已经教给你们了,希望各位叔伯婶子能尽心尽力帮我把药田管理好,来年要是卖了好价钱,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所有人一听,顿时欢呼起来。 庄稼谁都会种,至于草药,只要严格按照杜晓瑜的要求去种,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村民们从来没想过每天下地种庄稼都能有钱拿,而且算算杜晓瑜开的价,吃苦耐劳手脚勤快一点的村民,每天大概能挣上五六十个铜板,这可是连出去打临工都比不上的高额工价,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心动不已。 第二天,分配到工作的村民们就扛着工具下地了,第一天虽然进度慢,但作为监工的丁里正去统计了一下回来报数时发现有人第一天就挣了37个铜板,这件事很快在村子里传开。 年前犹豫着不肯把多余的田地卖给杜晓瑜的那些村民纷纷后悔不已,这个时候才找上门来问她还要不要买田。 杜晓瑜摇头说不买了,那人又问药田里可还需要人手,他们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能去帮帮忙。 杜晓瑜还是摇头,委婉地把人给劝了回去。 她买来的那些田地都是卖田的人家负责,人手已经够了,再多招些人来也没用处,倒不如等以后种出点名堂来了扩大规模再说。 药田一投入种植,杜晓瑜就成了半个小地主,每天上门巴结的人不在少数,就连铁蛋娘都换了一副嘴脸,成天有事没事都让铁蛋来宅子里找团子玩。 自打那次握手言和以后,铁蛋再也不会处处针对团子,这俩孩子玩得挺好。 只是每次见到团子提笔练字,铁蛋那双眼睛里就露出羡慕的神情来。 杜晓瑜见状,问他:“铁蛋,你是不是很想去学堂念书识字?” 铁蛋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杜晓瑜目光微闪,道:“镇上的学堂束脩一年一两银子,若是在里面吃饭还得另外加一些钱,你回去跟你娘说你想念书,让她每天都放勤快点认真干活,多多挣钱供你念书,等你将来有出息了,肯定会好好报答她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92、团子入学 铁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杜晓瑜,声音激动,“小鱼姐姐,我我真的能去学堂念书吗?” 杜晓瑜含笑点头,“当然可以,一年才一两多银子,只要你娘手脚勤快努力干活挣钱,就一定能供得起你在学堂的所有花销。” 铁蛋越发的心潮澎湃了,转身就往家跑,刚把自己想去学堂念书的话说完,铁蛋娘的巴掌就习惯性地扬了起来。 铁蛋吓得小脸一白,急急往后退了几步,抹着眼泪哭道:“小鱼姐姐说,只要娘亲手脚勤快,就能挣很多钱送我去念书,等我将来有出息了,就能好好报答娘了。” 铁蛋娘的手掌僵在半空,到底是没舍得真的打下来,放下手将铁蛋拉过去。 铁蛋吓坏了,整个人瑟瑟发抖。 铁蛋娘想起杜晓瑜曾经跟她说过的话,慢慢收了刚才那副凶神恶煞要吃人的表情,轻声问铁蛋:“你真的想去学堂念书?” 铁蛋郑重地点了点头,说:“娘,我可羡慕团子会写字了,小鱼姐姐还亲手给他做了个漂亮的书袋,说等团子去学堂的时候就背着去,娘,你也送我去好不好,我一定听话好好学的。” 铁蛋娘看着眼前满脸希冀的儿子,眼眶慢慢湿润了,自己没了男人,这几年只有个儿子相依为命,娘家已经不打算管她了,等以后自己上了年纪,还得全靠这个儿子养老送终。 杜晓瑜说的没错,她因为害怕孤儿寡母受人欺负而教铁蛋先欺负人以自保的法子,不仅不会为自己挣足面子,还会直接毁了铁蛋。 想想被杜晓瑜带得乖巧聪明的团子,再看看自家铁蛋,铁蛋娘突然之间想通了什么,再没像以前一样对铁蛋不是打就是骂,而是带着他去了杜晓瑜的宅子。 听说铁蛋娘找,正在烙糖饼的杜晓瑜洗了手走出来,就见到铁蛋和他娘齐齐站在厨房外。 铁蛋大概是闻到了里面糖饼的香味,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杜晓瑜看着铁蛋娘,“婶子找我有事?” 铁蛋娘嗫嚅道:“我我听说小鱼儿你马上就要送团子去念书了,是真的吗?” 杜晓瑜若有所思地看了铁蛋一眼。 铁蛋面露怯色,心虚地垂下脑袋。 杜晓瑜挪回视线,点头道:“对,团子要去镇上的学堂念书了。” 铁蛋娘又是一阵沉默,好久才说道:“小鱼儿,那你看,能不能让我们家铁蛋也跟着去?” 杜晓瑜不答反问,“婶子为什么突然想让铁蛋念书?” 铁蛋娘放软了语气道:“我当家的去得早,就只留下这么根独苗,以前是我不对,不懂得咋教他,那天你跟我说的话,我回去琢磨了一下,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我确实是不该把老刘家的独苗给祸祸了,否则以后我老了,儿子再是个不成气候的,我就真的啥盼头也没有了。” 杜晓瑜挑眉道:“婶子可得想好了,去学堂念书,束脩加上铁蛋林林总总的花销,一年下来怎么着也得接近二两银子了。” 铁蛋娘咬咬唇,下定了狠心,“家里前些日子卖了田地,还有些余钱,今年的束脩不用发愁,以后我会努力干活,争取让他能一直在学堂待下去。” 杜晓瑜看向铁蛋。 铁蛋那小眼神时不时地朝着团子房间瞟,看得出来他很兴奋,恨不能现在就飞奔过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团子。 “既然婶子想好了,那么你回去给铁蛋准备准备吧,我们这两天就会送他们去镇上入学。” 铁蛋娘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来,拉着杜晓瑜的手,“小鱼儿,婶子以前说话做事没脑子,背地里也没少使坏,还望你大人有大量,能看在铁蛋的份上原谅婶子。” 杜晓瑜抽回手,面上没什么情绪,“一码归一码,铁蛋是铁蛋,婶子是婶子,你以前对我使了多少坏,害我日子不好过,我可都一笔一笔地记着呢,要我原谅你,哪有那么容易?” 铁蛋娘羞愧地低下了头。 杜晓瑜接着道:“婶子以后就别谈原不原谅的问题了,你要是本本分分地干活,我自然不会找你麻烦,可你若是再耍小心眼,就别怪我新账旧账一起算了,到那个时候,你可别怨我说翻脸就翻脸。” 铁蛋娘身躯一震,连连保证道:“不会了不会了,就算是为了老刘家的这根独苗,我也不会再作妖的。” 准备好了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和腊肉六样礼,杜晓瑜挑了日子把团子和铁蛋送去了学堂。 团子因为要念书的关系暂时入了丁家户口,杜晓瑜给取名丁晏清,取自“河清海晏”之意,铁蛋自打出生就没有正经名字,这回要念书了,他娘见团子都有了自己的名字,也急了,直接去老宅找丁文志,请这个村里唯一的读书人给取个名,丁文志琢磨许久,取名立新。 从白头村到镇上,赶早去都得接近中午才能到,团子和铁蛋两个是不可能每天都回家了,只能住校,杜晓瑜此前给团子做了好几身春装,又怕他吃不惯学堂里的饭菜,给他炸了一罐香辣牛肉条,怕把他的书袋弄出了味儿,细心地单独用布包装着,除此之外,还给了团子十个铜板做零花钱,叮嘱了一些话,让团子和铁蛋在学堂要互相照顾,不能欺负别人,但如果别人欺负了自己,也别默默受着,要及时告诉夫子。 报名很顺利,学堂的夫子人也挺好,收了束脩以后就客气地带着两个小人儿去找校舍了。 他们是新生,学业不算繁重,杜晓瑜特地打听了一下,每五日就可以休沐一次。 到了校舍,指挥着两个小人儿笨拙地把自己的床铺好以后,杜晓瑜对两人道:“以后要好好念书,每隔五天我就来接你们回去玩儿一天,要是在功课上有进步,我就给买好吃的,要是不思进取整日里贪玩,那就什么都没有了,知道吗?” 团子欢呼一声,道:“姐姐,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杜晓瑜满意地点点头,看向铁蛋,“你呢?” 铁蛋小声问:“小鱼姐姐,我要是学好了,能有好吃的吗?” “当然。”杜晓瑜摸摸他的脑袋,“你娘是我们家的工人,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铁蛋也欢呼起来,小脸上全是兴奋的笑,“我肯定会和团子一起好好念书的。” ------题外话------ 这几天在医院陪护,体谅一下,别催更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93、谈婚论嫁,晓瑜招婿 终于把小家伙送去了学堂,总算是了却了杜晓瑜的一桩心头大事,她心情格外的愉悦,趁着天气好,买了一些番茄种子和香菜种子,又从老宅拿了一些香葱根和大蒜瓣过来一一栽种下。 除此之外,杜晓瑜还陆陆续续撒了一些菜种,三不五时地浇浇水。 负责种药田和种庄稼的那些村民都渐渐上了手,又有丁里正和丁文章两父子当监工,杜晓瑜现如今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小地主了,老宅那边的家务也轮不着她和廉氏去操心,因为丁家所有的田地都有人负责栽种打理,胡氏用不着下地。 负责田地的那些村民有两三家都是拖家带口的,为的就是多个人出工多挣些银钱。 对于那些个半大孩子,杜晓瑜下不去狠心让他们真的去挥锄头干活,尤其是女娃儿,本来就是娇嫩的年纪,哪经得住这么折腾,所以她尽量给她们安排些简单轻松的活计,那就是每天把她们自家负责的田地里的猪草和牛羊草割了背到丁家老宅去,一背篓给三个铜板,一天限制两背篓, 如此一来,猪草羊草都有人负责,就更用不着胡氏去操心了,她又是个能干的,闲在家里喂喂牲畜和家禽这点活对她来说轻松得不得了,一忙活完就来新宅找杜晓瑜和廉氏唠嗑。 这天,胡氏照常在中饭过后来了新宅。 杜晓瑜在菜园子里浇水,刚洗了手进门就听到这婆媳俩竟然谈论到她的婚嫁问题上来。 杜晓瑜满额黑线,有些哭笑不得,“娘,嫂嫂,你们说什么呢?” 廉氏捂嘴轻笑,“娘刚才还说,你已经十四岁了,是不是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可是我觉得我们家妹子这么聪明能干,这放眼十里八乡,愣是找不出一个能与你匹配的儿郎来,可真真是愁煞人了。” 杜晓瑜嗔道,“不是才十四岁吗,哪有那么着急?” 胡氏忙说:“十四岁可不小了,一般姑娘家都是在这个时候相看议亲的,等十五岁一及笄,就开始选婚期筹备婚礼了呢,不过小鱼儿你虽然挂了我丁家闺女的名,到底不是我们亲生,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用在你身上也不合适,娘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那这事儿你说该如何是好?” 杜晓瑜深知这个时代比不得穿越前,在这里,及笄还不出嫁,超过十八岁就是没人敢要的老姑娘了,胡氏会提起这茬,也算是为了她好。 与人成婚相夫教子么?她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想这么快。 廉氏接过话茬子,乐道:“要我说啊,我这妹子怕是得县城里地主家的公子哥儿才能配得上了,您看这要房有房要田有田的,咱们这一带全都是穷人家,谁娶得起这么个富贵媳妇儿?” 胡氏笑着附和,“说得没错,一般人家想高攀,咱们瞧不上,可要是太过富贵的人家,人家也会挑我们,以小鱼儿在咱们这一带的名声和地位,嫁个地主儿子倒是绰绰有余。” 杜晓瑜缓了一会才慢慢说道:“其实我没想过嫁到多富贵的人家,哪怕他是个穷酸破落户,只要一心一意对我好,我就满足了。” 在这种男人时兴三妻四妾的时代,要求对方一生一世一双人,那简直就是惊世骇俗离经叛道的想法,更何况是地主家的公子哥儿那种级别的,所以杜晓瑜觉得自己要想过上稳定舒心的日子,就必须把要求给降低,在这里,只有穷人家才会没钱养多余的小妾。 廉氏眼珠子转了转,她大概明白杜晓瑜的意思了。 廉氏以前在大户人家当过几年的丫鬟,见识过不少的后宅阴私勾心斗角,想着杜晓瑜大概也是不喜欢这样成天与人争斗的日子,便提议道:“不如这样吧,咱们不嫁了,直接招个上门女婿,就凭妹子你现在的家境,那还不有的是没成亲的小伙儿排着队上门来,到时候瞧中了谁,都你说了算。” “这主意不错。”胡氏拍手叫好,杜晓瑜毕竟是他们家半路捡来的女儿,要真把她嫁出去,往后在婆家受了委屈,他们也看不到,到底是对不住她亲生爹娘,还不如不嫁出去,一辈子看在身边的好,那样的话,有自己一家人护着,谅那上门女婿也不敢对她不敬。 这个提议倒是让杜晓瑜眼前一亮,“那成,我考虑考虑吧!” 廉氏一听有戏,八卦心思马上来了,凑近杜晓瑜耳边低声问:“家里就看着个现成的,你不优先考虑一下?” 杜晓瑜一愣,这是说的阿福? 这个认知让她整个人都有些石化,半晌没回过神来。 怎么说呢,她不是不待见阿福,只是一直在潜意识里认为他这种长得太好看的人做夫君会有些梦幻,她想象中的夫君是那种老实本分,一看就没什么坏心眼,出去也不会太招桃花的。 “阿福吗?这”杜晓瑜抓抓脑袋,犹豫不决。 “你们俩说的什么悄悄话呢?”胡氏睨了二人一眼,笑骂道:“我都听见了,是不是说的阿福,这小子我瞧着就不错,皮相生得好看,手脚也勤快,干活利索,只是可惜了,他不会说话。” 廉氏道:“不会说话虽然是有点可惜,但我觉得阿福这样挺好的,不聒噪,安静地干活,夫妻之间偶尔有个小矛盾他也吵不起来。” 胡氏始终对阿福不会说话这件事有些芥蒂,因此不赞成杜晓瑜把他当成首选,不过到底是杜晓瑜选上门女婿,这一切还是应该先遵从她自己的想法。 杜晓瑜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廉氏,“嫂嫂真的觉得阿福哥哥不错吗?” 廉氏笑道:“这个我可替你拿不了主意,只是站在我个人的立场上,我觉得他是个能过日子的,至于如何选择,还是得看你自己怎么想了。” 杜晓瑜当然是想找个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的男人了,只是她在想,阿福要是知道丁家让他上门,会不会直接被吓跑? 傅凉枭打柴回来,才走到堂屋前就听到了这三人的对话,心跳骤然一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94、我给你做媳妇儿吧!(一更) 赶在比狐狸还奸诈的岳父杜程松出手之前俘获媳妇儿的芳心减轻追妻阻碍,是傅凉枭重生回来最大的目标,但上辈子毕竟与她相守过几十年,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了。 前世她连见都没见过那位未婚夫就敢爽快地答应嫁过去,后来入宫,他曾问过她为什么想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她但笑不语,并没告诉他真正的原因,不过她不说,他也慢慢看出来了。 因为她并不打算交出自己的真心,哪怕是初入宫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对他的,她可以做好一代贤后,可以如他的意每夜承欢为他生儿育女,但这些作为里面,并不包含她的真心。 怕受伤,怕看到自己夫君的后院新人进旧人哭,所以她淡然以对,不上心,就不会伤心。 因此在她心里,嫁给他与嫁给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并没有什么分别。 好在他生性偏执,一旦认定,就必定要得到,除了她的人,还要她的心,所以后来才能成功将她捂热。 刚才偷听到堂屋里三人的谈话,傅凉枭再一次深刻认识到她对于男人三妻四妾的厌恶,难怪她宁愿嫁给山野村夫也不愿入高门大院,之所以答应胡氏两婆媳会优先考虑他,大概也是因为她只是想找个夫君相守一生,而并非对他动了情吧? 关于这个认知,傅凉枭是有些受伤的,可是转念一想,能得她优先选择,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幸运与契机。 来日方长,只要他们订了亲,他就有更多的理由亲近她,终有一日,他一定能让她像前世那样死心塌地的爱上自己。 没再多做停留,傅凉枭悄悄离开了,一切当做从没发生过。 —— 春光融融的季节总是让人容易犯困,杜晓瑜吃了中饭以后就在房间里午睡,窗户大开,微风习习,十分舒爽,因此她这一觉睡得很沉。 廉氏掐着时辰来叫醒她。 杜晓瑜简单梳理了一下头发换了身衣裳就把牛车给套好准备去镇上把团子和铁蛋接回来。 原本是打算一个人去的,临走前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她颠颠地朝着菜园子跑。 傅凉枭砍了一些拇指粗的细竹,取了竹叶往菜地里插,这是给喜欢缠绕的豆角苗子准备的。 杜晓瑜轻手轻脚地走过来,见他好像并没发现自己,索性起了逗趣的心思,脚步放得越发轻,趁他不备,朝他后背重重拍了一下,大声喊:“阿福哥哥!” 傅凉枭其实早就发现杜晓瑜过来了,不过为了配合一下她,他还是做出被惊吓到的样子,猛地转过身来。 杜晓瑜见他被“吓”得不轻,心中有些愧疚,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无心的,吓坏你了吧?” 傅凉枭失笑着摇摇头,若是仔细看,能发现那笑容里竟带着一丝宠溺。 杜晓瑜道:“我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空跟我去镇上,明天休沐,我得赶在团子他们今天下学之前到私塾,但是大家都挺忙,没有人陪我去,所以我就想着来找你了。” 傅凉枭一听,明白了,点头表示他可以陪她去。 杜晓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等他洗了手,两人就一前一后出了宅子坐上牛车朝着镇上去。 一般只要傅凉枭跟着去,都不会让她亲自赶车,因此杜晓瑜常常可以坐在后面打盹儿,不过今天心里揣着事情,再加上出门之前午睡过,这时候一点睡意都没有,她想了又想,到底还是打算自己开口。 “那个阿福哥哥,你今年多大了?” 傅凉枭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用手指头比划:十九。 杜晓瑜咳了咳,说道:“我听娘和嫂嫂说,男儿到你这个年纪,差不多可以成家立业了。” 傅凉枭大概猜到她想说什么了,内心无比的窃喜,狂浪翻涌,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装作完全听不懂的样子。 杜晓瑜急得脸色涨红,她还以为自己就算不会开窍的了,怎么这里还有个比她更不会开窍的,这几年光想着打猎打傻了吧? “你难道就没想过娶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帮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吗?”杜晓瑜硬着头皮大声问。 傅凉枭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半晌,点头。 杜晓瑜追着问:“那不温柔不贤惠的呢?” 傅凉枭再次愣住。 “比如说比如说我这样的,你敢要吗?”杜晓瑜一股脑地问了出来,这两天她其实仔细想过了,与其招个不熟悉的上门夫君,倒不如先试试阿福,好歹自己对他有些了解,总不至于处到没有共同话题的地步,虽然跟阿福这样的哑巴也没有话题可聊,但他这个人实诚,做事又稳妥,很得她心意。 傅凉枭还是没什么反应,傻愣愣地看她一眼后又转过去继续赶牛。 杜晓瑜真想找个锤子敲开他的脑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平日里挺精明能干的一个人,怎么到了这事儿上就卡带了,跟个大傻子似的。 难不成自己说的还不够直白?还是说他以为自己在开玩笑? 杜晓瑜搓搓手,又开口道:“我的意思是,我给你做媳妇儿吧,我知道你没钱没家,我不要你的钱,也不去你家,你就待在我家做上门女婿,以后咱们一起干活一起挣钱,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过的。” 傅凉枭背对着她,虽然知道她还没对他动情,可这份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喜还是让他难以抑制住内心的狂喜,眼角眉梢都是掩藏不住的愉悦之色,回头的时候又全部收敛了起来,对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杜晓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答应了?” 傅凉枭微笑颔首,他前世与杜程松那只老狐狸斗得天翻地覆才将她抢入宫,没想到重来一世,竟然会是她先主动,哪怕这份主动与感情无关,也足够掀起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了。 杜晓瑜眨眨眼,挪上前去,跟他拉钩,“回去以后我就跟爹娘说,咱们先定亲,等一年后我及笄就可以挑日子办酒了,但是你得答应我,从今往后,只能对我一个人好。” 傅凉枭毫不犹豫地伸出小手指跟她拉钩。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95、学堂打架(二更) 杜晓瑜穿越前没谈过恋爱,但不代表她没憧憬过自己的婚礼,可是她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找一个还算中意的人,为了过上好日子而一起努力赚钱。 不过想想,这样相互扶持相互帮衬的日子很实在,她觉得挺知足,只要两个人有恒心有毅力,就一定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至于其他,在这种礼教森严的时代,她还真不敢奢望太多。 拉了钩,他们俩就算是达成约定了,杜晓瑜的言语神情之间都少了一些拘束,直接问他,“阿福哥哥,你不会说话是天生的还是小时候伤到了嗓子?”若是伤到,她没准还能想法子治一治,如果是天生,那就没办法了。 傅凉枭眼神快速地闪烁了一下,伸手表示是天生的不会说话。 杜晓瑜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后又安慰他,“不会说也没关系,我能看得懂你说什么就够了。” 傅凉枭莞尔一笑。 一年的时间,足够他筹谋好一切让她顺利回京了。 两人到达镇上私塾的时候,里面的学子刚好下学。 杜晓瑜向门房说明情况就带着傅凉枭进去了,直奔团子他们的学舍。 那么小的孩子住校,也不知道这几天过得习不习惯。 两人来到学舍前,见到一群人围在一起闹哄哄的,听声音似乎是在打群架,边上有几个路过的孩子,见到这一幕吓得脸色发白。 杜晓瑜面色一沉,快速扒拉开人群走进去,就看到有几个身体壮实的孩子在殴打一个孩子。 仔细一瞧,被打的那人正是铁蛋。 杜晓瑜马上朝四周扫了一眼,没见着团子,她脸色越发难看,厉喝一声,“住手!” 这声儿太具有威慑力了,正在打架的那几个孩子齐齐一惊,马上停了手挪往一边。 为首的小胖子很不服气地瞪着杜晓瑜,仰着脖子哼声道:“你是谁,凭什么来管我们的事儿?” 杜晓瑜弯腰把铁蛋扶起来,见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头发散乱,也不理那小胖子,直接问铁蛋:“怎么回事儿?” 铁蛋捏紧拳头,恶狠狠地盯着小胖子,牙齿磨出声音来。 “铁蛋。”杜晓瑜满脸急色,“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你们为什么要打架,夫子呢?都没人管的吗?” 铁蛋看了杜晓瑜一眼,顿时觉得委屈,眼泪汪汪地说道:“小鱼姐姐,今天中午他们几个看见我和团子吃牛肉条,就让我们分给他们一些,我和团子不给,他们就用抢的,还威胁团子不准告诉夫子,否则等下了学,他们就到学舍里打他,团子吓坏了,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去找夫子。没想到等下了学,他们几个又来了,命令团子休沐回来必须给他们每个人都带一罐牛肉条,否则他们就不客气了,我实在气不过,就直接跟他们打了起来。” 杜晓瑜越听越恼火,当初来报名的时候她就顺便打听了一下,这个私塾里面的学子平均年龄都在五岁以上,只有三岁的团子是最小的,一群五六岁大的孩子欺负一个三岁的小娃娃还有理了? “团子呢?”杜晓瑜急得不行,眉头紧蹙。 “没没看到。”铁蛋垂下脑袋,小声说,“我跟他们打起来以后,就没注意团子去了哪里。” 杜晓瑜怒火中烧,冷眼看向挑衅滋事的那个小胖子,厉声问:“你是哪家的孩子,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同学,要不如实说,我直接拉你去见镇长!” 小胖子原本是看着杜晓瑜穿得不怎么样,想借机羞辱她一番的,哪曾想她开口就要让他去见镇长,顿时吓得腿肚子打颤,有些心虚,嘴巴却硬得很,“关你什么事,破穷酸!” 杜晓瑜上前两步,才刚撸起袖子,小胖子就吓得哇哇大叫,“打人了,大人欺负孩子了!” 不一会儿,周围来接孩子的那些大人全都涌了过来,看一眼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胖子,又看一眼一脸凶相的杜晓瑜,一个个对她指指点点。 “哪来的丫头这么凶,竟然敢公然在私塾里打人。” “是啊,也太不像话了,这孩子才几岁呢,要真打出个好歹来,人家大人来了,看她咋交代。” “穿得也不怎么样嘛,咋生得这般凶悍,一看那样儿就是穷嘚瑟。” 杜晓瑜朝着四周扫视了一圈,这才发现阿福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那些个大人看她的眼神全是鄙夷和愤怒,好似她把他们家儿子打了个半死一般。 “各位,都说够了吗?”杜晓瑜眼神冰冷,高声道:“说够了就给我闭嘴,一个个陈芝麻烂谷子吃多了嘴巴闲不住,就喜欢跑来指画别人满嘴喷粪?” 其中一个大人不高兴了,愤怒地指着杜晓瑜,“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我咋了?”杜晓瑜心中有火,正好借机发出来,“我是吃你家米还是喝你家水了,你要平白无故跑来这里对我指手画脚,被你们骂得猪狗不如我还不能反驳一句?你是眼睛瞎还是眼珠子长蛆了,啥时候看到我打人的?” 那人被杜晓瑜连珠炮似的轰炸弄得黑了脸,却又反驳不回来,只能恨恨地瞪着她。 有人看不下去,出言指责道:“你一个十多岁的半大人出手打孩子,还不准别人说几句了?” 杜晓瑜看了说话的人一眼,突然冷笑,“你一个三十多岁的长辈出言污蔑一个半大丫头,还不准我自己说句良心话了?私塾的夫子是让你们这么教育孩子的吗?” 说话的人也被堵住了嘴,脸色憋得难看。 杜晓瑜现在没那闲工夫掰扯其他,必须尽快确定团子的下落才是正经,于是再一次冷冷地看向那个小胖子,怒喝道:“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把丁晏清怎么了?” 小胖子被刚才杜晓瑜怼几个大人的场面吓坏了,上下牙齿打着哆嗦,半晌说不上一句利索话来。 正在这时,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句,“夫子来了。” 大人们纷纷让开一条道。 杜晓瑜回过头,就见到一个身形偏瘦却精神饱满的中年人背着手朝这边走来。 正是私塾的齐夫子。 ------题外话------ 看到有读者投了低星票,这里多嘴唠一句,要是不喜欢,直接弃文就可以了,但是请不要投低星票,新文不易,码字不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96、泼妇(一更) 之前带着团子来报名的时候,这位齐夫子态度随和,也好说话,因此杜晓瑜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见到他过来,她客气地打了个招呼,之后朝着齐夫子身后看。 还以为齐夫子是傅凉枭喊来的,哪曾想这个人压根就不在后面。 杜晓瑜不由得皱了眉。 来的这一路上,齐夫子已经听告状的学生说了个七七八八,当下看到铁蛋被打得鼻青脸肿,马上沉下脸来,严厉地问道:“怎么回事?” 小胖子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 铁蛋恨恨地伸手指着他,哭诉道:“是他,夫子,就是他打的我。” 齐夫子的目光落到小胖子身上,沉吟片刻,开口,“张喜德,你为何要出手打人?” 张喜德便是小胖子的真名,他本是镇上一位小财主家的儿子,因为头上三个姐姐,好不容易到他才盼来儿子,因此取“喜得贵子”之意弄了这么个喜庆名字。 张喜德? 杜晓瑜侧目,不由得多看了小胖子几眼,肥头大耳,肚皮圆滚滚跟头猪似的,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也不赖,家境应该不错。 且看他之前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想来平日里没少在私塾作威作福,凭借的,应该就是背后富裕的家境了。 张喜德在私塾里学得一塌糊涂,没少被教学严厉的齐夫子教训惩戒,因此他很怕夫子,当下被这么质问,心底有些发毛,可是一想到他爹常跟他说他们家是镇上的财主,就算是镇长也得让上三分,他马上来了底气,高声道:“不是我先动的手,是刘立新,他先打伤了我兄弟。” 夫子看向铁蛋。 铁蛋更委屈了,一边哭一边说道:“不是这样的夫子,明明是他们欺负团子,我看不惯才会” “团子是谁?”齐夫子问。 铁蛋道:“就是丁晏清,团子是他小名。” 齐夫子了然,又对铁蛋道:“既然是你被打,那你速速把事情的原委道来。” 铁蛋听话地把刚才对杜晓瑜说的那些话重述了一遍,虽然他以前在白头村顽劣,但在这件事上还算实诚,完全照实说,丝毫没有添油加醋。 齐夫子听罢,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既然你是为丁晏清打的架,那他本人去哪儿了?” 铁蛋摇头道:“夫子,学生不知。” 齐夫子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双眼里包着两团火焰,若非齐夫子给她的印象还算不错,她早就直接喷火了。 大概是看到了杜晓瑜不高兴,齐夫子没再说什么,转头让后面跟上来的舍监去找人。 杜晓瑜安静地站在一旁,她今儿倒想看看这个齐夫子到底是公正对待还是屈服于权贵敷衍了事。 倘若是后者,那她马上就带着团子离开,以后重新再给他找一家私塾。 “你们几个,给我到墙边整齐站好!”齐夫子一一扫过参与打架的那几人,声音低沉而严厉。 张喜德几人吓得一哆嗦,马上走到墙边站好,个个垂着脑袋不敢抬起来。 齐夫子看向杜晓瑜,“不知姑娘是这两个孩子什么人?” 杜晓瑜直接道:“我是他们的姐姐。” 齐夫子点点头,脸上露出几分自责来,“今天的事,都怪老夫管教不严,让两个孩子遭了罪,姑娘莫急,等张喜德的家人来了,咱们再谈谈如何解决。” “喜德,喜德我的儿,哪个不要命的欺负你了?”后面突然传来凄厉的高喊声。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珠光宝气的妇人朝这边飞奔过来,等到了张喜德面前,二话不说拉着他转个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检查,生怕哪里擦掉块皮。 “喜德,我听下人说你下学不回家是被人给欺负了,谁欺负的你,你直说,娘一定给你出了这口恶气。” 有了娘撑腰,张喜德鼻孔都快仰到天上去了,毫不犹豫地指着杜晓瑜说道:“娘,就是她,他弟弟带了牛肉条到私塾里来,不分给我们吃也就算了,还叫他姐姐来欺负我们,娘你可一定要给儿子报仇啊!” 张母安抚了儿子一会,站起身来,直接呛上齐夫子,扯着嗓子道,“夫子是吧,我儿子被人欺负了,你今儿要是不拿个说法出来,你这私塾也甭开了,明天就关门大吉!” 齐夫子脸色难看。 读书人骨子里都有些傲气,最不屑与这些满身铜臭味的人沆瀣一气,张母那句话虽然没明说,却是间接威胁他,要么狠狠收拾杜晓瑜一顿,要么她明天就让私塾关门。 也算是向齐夫子挑明他们家在镇上的权势地位。 很显然,触到齐夫子的底线了。 “这位夫人。”齐夫子脸上勉强保持着最后一丝笑容,“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切不可妄下定论,免得冤枉了好人。” “好人?”张母满目凶光瞪着杜晓瑜,“一个有脸对几岁孩子下手的小贱人,她算哪门子的好人?不就是一罐牛肉条,我们家喜德看得上,那是他们的荣幸,咋地,吃你一罐牛肉条能死人啊?非要藏着掖着的。” 齐夫子脸色铁青,“这位夫人,请你注意言辞。” “我呸!”张母狠狠啐了一口,越想越气,三两步走上前来扬起巴掌就对着杜晓瑜打下来。 杜晓瑜又岂会如她的意,眼疾手快一把钳住张母的手腕,顺势一脚揣在她膝盖上。 张母吃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疼得哀嚎一声。 齐夫子脸色大变,看向杜晓瑜,“姑娘,你” 杜晓瑜丝毫不惧,神情一如先前那般冷漠,“我原本还想着打官司的,看来这位夫人是准备私了了,不就是打架么,随便来,今儿谁要是怕了谁是龟孙子!” 杜晓瑜那一脚踹得不轻,张母瘫坐下去就起不来了,疼得龇牙咧嘴,骂道:“烂屁眼子的贱货,你还敢动手打本夫人,看我不咬断你的手!” 说完,直接张着大嘴扑过来。 杜晓瑜早就捏好拳头等着,等张母一近身,马上狠狠一拳挥出去,打得张母满嘴血。 张母简直要气疯了,三两下爬起来,挥舞着爪子就要来薅杜晓瑜的头发。 “都给我住手!” 人群后头突然传来一声威严十足的声音,吓得众人心惊胆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97、讹诈(二更) 所有人都朝后面看去,只见镇长带着几个人脚步匆匆走了过来,显然对杜晓瑜她们打架的事十分不满,此时正满脸的怒意。 镇长瞥了众人一眼,怒喝道:“县太爷在此,尔等竟然还敢这般造次,该当何罪!” 杜晓瑜往镇长身后看去,见到一个衣着不凡面目威严的中年人,他冷冷地扫了一眼面前的状况,目光尤其在杜晓瑜身上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挪开视线,沉声问:“怎么回事?” 之前对着杜晓瑜指指点点的那几个大人早就跪拜下去了,就连张母都忍不住抖索起来,他们家是财主,但也只是镇上的财主,要搁县城里,啥都算不上,而这位林县令又是出了名的办案严苛,若是让他晓得自己儿子在私塾里打架闹事,还不定怎么雷霆大怒呢! 想到这里,张母脸色越发的白,心中恨毒了杜晓瑜,快速咽下口中血沫子,跪爬上前,哭诉道:“县令大人,您来得正好,民妇在私塾里遭了毒打,您可一定要为民妇做主啊!” 林县令看了一眼满脸狼狈的张母,想来之前的确是被打得不轻,再看一眼杜晓瑜,这位倒是气定神闲,半分惧怕的样子都没有,要真按照明面上来定罪,光是打人这一条,杜晓瑜就绝对逃脱不了干系。 可这位小姑奶奶是活阎王下了死命令要保的人,别说只是打了人,就算是杀了人,他今儿也得想法子让她全须全尾地走出私塾大门。 思及此,林县令不禁一阵头疼,暗暗恼恨张财主家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上活阎王,更恼恨自己出门没看黄历,来镇上吃个酒席都能碰到这位喜怒无常的活阎王被他抓来“讲公道”,这是讲公道么? 傅凉枭当初来渔阳县的时候,太后那边就秘密派了人通知林县令说楚王殿下来汾州历练,让林县令务必要照拂好她这位宝贝孙子,否则要有个好歹,定灭他九族。 小小的渔阳县一下子招惹了这么多权力中心的大人物,林县令就算心气儿再高再傲,也断然不敢跟这几位过不去,于是只能小心应付着。 这不,今儿就让他摊上事了。 “哪位是私塾管事的?”林县令一个头两个大。 齐夫子上前,给镇长和林县令行了礼。 “你且说说具体情况。”林县令命令道。 齐夫子颔首,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林县令听完之后眼睛一眯,“这么说来,追根溯源是那位叫做张喜德的学生威胁恐吓刚入学不久的新生丁晏清和刘立新,这才引起的事端?” 这话是大实话,也没哪里不对,可就是侧重点不同了,很明显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张喜德那一帮子人身上去。 张母不服,嚷嚷道:“县令大人,我儿只是出言恐吓,并没动手,先打人的是他们。” “可被打的却是我弟弟。”杜晓瑜拉着鼻青脸肿的铁蛋上前来,冷声道:“张夫人一口咬定是我弟弟先动的手,怎么你儿子完好无损,我弟弟却被打成了这副德行?” “那是他没本事,先动手打人反被打,活该!”张母狠狠啐了一口,发现血水里裹着一颗牙齿,讲话又漏风,心肝肺都快气炸。 杜晓瑜突然笑了,“你说得对,先打人反被打,那就是活该。”马上转头望着林县令,“县令大人都听到了吧,我弟弟刘立新先动手打他们家张喜德,张喜德为了自保打伤了我弟弟,是我弟弟活该,我们认栽。” 林县令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就被杜晓瑜打断,她接着道,“那么同理,之前张夫人先动手打的我,我为了自保将她打伤,那也是她活该,如此一来,我们之间的恩怨算是两清了吧?” 林县令讶异地看着杜晓瑜,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可看看这姿色,也就是清秀水灵了点,跟“倾国倾城”四个字分毫不沾边,也不知那活阎王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对她这么上心。 要知道,活阎王荒/淫的艳名可是远播在外的,听闻楚王府内美人多不胜数,环肥燕瘦,只不过美人薄命,但凡被他宠幸过的,就没谁能活过三天,可即便是这样,那帝京城也有的是天香国色任他挑选,莫非是红粉堆里待久了,想换换口味? 张夫人一听杜晓瑜想轻易这么了了,气得浑身发抖,铁蛋虽然被打伤,却只是点轻伤,不算太严重,她可是被这小贱蹄子把牙齿都打掉了一颗,怎么能两清? “大人!”张夫人跪在地上,眼泪汪汪地看着林县令,不断重复着一句话,“还请大人替民妇做主。” 做主? 林县令黑着脸,心道你要是再揪着我不放让我做主,信不信赶明儿你全家就得上街要饭去。 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林县令道:“你儿子打伤了这位姑娘的弟弟,这位姑娘又打伤了你,你若执意要本官做主,那本官便只能判你们双方都有罪了,除此之外,你儿子伙同他人威胁私塾新生,罪加一等,打从今儿起,逐出私塾,今后不管是哪家私塾都不准收他入学,这位夫人不妨考虑考虑,到底是想私了还是想让本官来断?” 张夫人脸色骤变,怨毒地盯了杜晓瑜一眼。 张喜德一听要把他逐出私塾,也是吓得不行,马上扑通跪在地上,揪着他娘的袖子,哭求道:“娘,娘你快求求县太老爷,别把我撵出去,我要是被逐出私塾,会被他们笑话死的。” 张夫人窝了一肚子火,可是为了儿子,她不得不做出让步,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私了,县太老爷,我们私了。” 林县令看向杜晓瑜,“这位姑娘,张家夫人答应私了了,至于剩下的,你们自个看着处理吧!” 杜晓瑜没想到林县令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她看向张夫人道:“既然县令大人说了让我们私了,那么,现在来谈谈赔偿的事儿。” 张夫人怒火中烧,“你打了我一顿还想要赔偿?” 杜晓瑜挑眉,“那咱们去医馆,你看了多少钱,我照付,我弟弟看了多少钱,你照付,但除此之外,你儿子抢了我弟弟他们的牛肉条,我也得讨还回来,那牛肉条是我用独家秘制的酱汁炒出来的,市面上绝无售卖,二十两银子一罐,张夫人要是同意,就掏银子,不同意,咱们就让林县令重新判定。” 二十两,能买两间简陋一点的民宅。 张夫人暴怒,“一罐牛肉条卖二十两银子,你咋不去抢啊?” 杜晓瑜淡淡道:“我这不是跟着你儿子学的吗?你儿子就光天化日抢了我弟弟价值二十两银子的牛肉条,麻溜的,你到底赔不赔,不赔咱们就公了。” 张夫人捂着胸口,那口气就是堵在里面出不来,一团火烧。 张喜德趁机从他娘腰间扯下荷包,拿出二十两银子颤颤巍巍地递给杜晓瑜,满脸害怕,“给给你,这是二十两。” 杜晓瑜大大方方地收下银子,笑着摸了摸张喜德的脑袋,“小子,你若是喜欢,以后可以经常抢我弟弟的牛肉条,等混熟了,我给你打个折扣,今儿的一罐二十两银子,以后我只收你十八两。” 杜晓瑜虽然是笑着说话,可那语气,那眼神,直接把张喜德吓哭了,抹着眼泪打着哭嗝说道:“不敢了,你别打我,别打我娘,我以后再也不敢抢丁晏清的牛肉条了。” 林县令和镇长以及齐夫子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齐夫子是头一回看到这么特别的两个女人,一个满身铜臭味凶悍不讲理粗鄙没见识,一个出手残暴还黑心黑肺坑人不眨眼。 镇长则是讶异于杜晓瑜竟然敢当着县令的面开天价卖牛肉条讹诈人。 至于林县令,他在怀疑活阎王的眼光,这姑娘不温柔不解意,贤妻良母大概是不能了,国色天香也不是那块料。 这是闭着眼睛挑的? ------题外话------ 再强调一遍,男女主前世今生两条线都是双洁,小可爱们就不要因为一些表面上的东西提出质疑了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98、被气得没脾气(一更) 麻烦终于解决,林县令暗暗抹了把冷汗后带着人离开。 镇长殷勤地跟在林县令屁股后面。 齐夫子招呼着围观的学生和家长们散开,只留下杜晓瑜、铁蛋、张喜德、张夫人和参与打架那几个孩子以及他们的家长。 张夫人眼刀子嗖嗖往杜晓瑜身上刮,只可惜杜晓瑜压根不吃这一套,直接带着铁蛋往私塾大门方向走,准备先去医馆看看。 二十两银子对于张财主家来说九牛一毛,可是就这么给了杜晓瑜,张夫人到底是咽不下去那口气,却又拿杜晓瑜无可奈何,只好把气撒在参与打架的那几个孩子身上,怒气冲冲地说道:“你们一共五个人打架,二十两银子,一家四两,赶紧的让父母把钱拿出来,否则今儿一个都别想回去!” 其中一个孩子的娘不乐意了,咒骂道:“你儿子仗势欺人造了孽,凭啥让我儿子跟着赔钱?” 张夫人撸起袖子上前,一把抓住那个妇人,“你要是不赔钱也成,我就打你一顿抵了。” 齐夫子重重咳了一声,冷着脸说道:“各位老爷夫人,这里是私塾,你们有什么纠纷,外头去解决。” 刚才那一幕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张夫人就是个撮盐入火的暴脾气,轻易招惹不得,本来这个时候该劝一劝的,可是想想,还是算了,只要不牵连到私塾,她们爱如何就如何。 张夫人拽着那个孩子的娘往外面拖,两人不多会儿就在私塾外的草坪里扭打成一团,一个掐脸,一个薅头发,谁也不让谁,其他人看得倒抽气,纷纷掏出四两银子递给张喜德就匆匆离开了,一路上再三嘱咐自己的孩子从今往后不准再欺负丁晏清和刘立新两个,她们可不想被杜晓瑜狠狠揍一顿变成张夫人那样的疯婆娘。 再说杜晓瑜带着铁蛋出了私塾大门,没走多远就看到傅凉枭拉着团子迎面而来。 杜晓瑜皱紧了眉头,加快脚步上前,仔细打量了团子一眼,确定他没伤到哪里才暗暗松了一口气,问道,“刚才私塾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跑去哪里了?” 团子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本来是想去找夫子的,没找着,后来又看到姐姐的牛车在外面,还以为你们来赶集,就想着去外面找你来救铁蛋,再后来,就遇到大哥哥了。” 杜晓瑜不满地看了傅凉枭一眼,瞪着他,“我在里面对付那帮疯婆娘,你又跑哪里去了?” 虽然动武这事儿她自己能来,对付那帮乱咬人的恶婆娘也不在话下,可是一想到关键时刻他竟然不在,她就觉得很生气。 再怎么说,他们俩马上也是未婚夫妻了,他怎么着也该有个未婚夫的样子吧? 傅凉枭歉意地看了她一眼,进门之前他眼尖看到了林县令,所以在得知私塾里面的情况以后就迫不及待地去找林县令来解决,回来的半路上又见到了团子,这才将团子阻在外面,避免让团子看到那些画面,也算是给自己的“突然不在”找了个勉强合理的借口。 杜晓瑜看着傅凉枭那怎么都出不了声的样子,突然想到廉氏之前说的,跟这样的人成婚,往后夫妻之间有个矛盾也吵不起来。 这还没成婚呢,就验证了。 的确是吵不起来,她现在就算是把他八辈儿祖宗拉出来问候一遍,他也一句都还不回来。 这么一想,杜晓瑜反倒被自己给气笑了,竟然跟一个哑巴置气,有什么好气的。 想通了,脾气便也没了,杜晓瑜轻哼一声道:“以后你要敢再这么撇下我,我就连你一起打!” 傅凉枭嘴角微抽,忙不迭点头,一副什么都听媳妇儿的乖巧样子。 团子看到铁蛋被打伤,忙过去拉着他,关切地问:“铁蛋,你疼不疼?” 铁蛋笑着摇摇头,“不疼,小鱼姐姐给出了气,我就不疼。” 团子看向杜晓瑜,委屈巴巴地喊:“姐姐。” 杜晓瑜明白他的意思了,点头说道:“我这就带他去找大夫。” 几人很快到了仁济堂。 贺掌柜见到这一幕,吓得脸色都变了,忙问:“杜姑娘,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杜晓瑜没空跟他解释那么多,淡淡道:“改天再详细跟您说说,现在还请贺掌柜帮我拿一些伤膏药,要疗效最好的那种。” 贺掌柜很快把伤膏药拿了过来。 杜晓瑜接过,亲自给铁蛋抹上,一边抹一边问:“你们俩是不是自打进了私塾就成天被人欺负?” 团子迟疑着要不要回答。 铁蛋却是直接点头,“就是那个张喜德经常带着一帮人欺负我们,否则其他人都挺好的。” 杜晓瑜沉默片刻,说道:“别怕,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们了。” 团子还是有些担心,“姐姐,我和铁蛋以后还要在这个地方念书吗?”他虽然侥幸躲过一劫没被张喜德打,但想到那个小胖子凶神恶煞威胁他的样子,他就心底发毛。 两个孩子都这么小,杜晓瑜总不能对他们说“谁欺负了你你就欺负回去”这样的话,但是也不能让他们平白受人欺负,想了想,耐心地说道:“以后不管谁欺负了你们,都要第一时间告诉夫子,让夫子帮你们解决,不准再藏着掖着,知道了吗?” “知道了。”两个小人儿齐齐点头。 抹完药,杜晓瑜又亲自写了方子让贺掌柜帮忙抓一些活血化瘀的药材包好,这才与贺掌柜道别。 回到白头村的时候,已经黄昏了,铁蛋娘焦急地站在村口张望,好不容易把杜晓瑜的牛车给盼了回来,脸上立即露出欣喜之色,飞奔着跑了过来。 当看到铁蛋鼻青脸肿的样子时,呆住了,“小鱼儿,我们家铁蛋这是咋的了?” 铁蛋伤成这样,杜晓瑜就算想瞒也瞒不住,索性实话说了。 铁蛋娘听得火大,咬牙切齿,“这些人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随便欺负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杜晓瑜掏出那二十两银子银子递给她,“婶子,这是张家赔偿的钱,铁蛋是为团子受的伤,最近一段日子怕是去不了私塾了,我会想法子帮他告假,铁蛋就在家里好好休养几天吧,这些钱你拿着,给铁蛋买些好吃的补补身子。” 铁蛋娘头一回看到这么多银子,惊了一下,“这怎么全给我了?” 杜晓瑜道:“铁蛋受了伤,抓药要花不少银钱,再说,铁蛋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婶子一个人拉扯他怪不容易的,拿着这些钱,哪里有个急事儿也方便。” 铁蛋娘最后接下了二十两银子,心里挺过意不去的,连连给杜晓瑜道谢,只想着以后得好好帮杜晓瑜干活才行。 杜晓瑜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她不能把铁蛋在私塾打架的事儿传扬出去。 ------题外话------ 衣衣争取下一章定亲o(nn)o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099、定亲(二更) 铁蛋娘收了钱,再加上这事儿关乎她儿子的名声,自然不会乱说,杜晓瑜也嘱咐团子不能把私塾的事说出来,于是丁里正他们一点都不知道。 杜晓瑜照常去做晚饭,给团子做了他最喜欢吃的红烧猪肘子,还匀了一部分送过去给铁蛋,廉氏只当是杜晓瑜心慈,便也没怀疑什么,这事儿就这么瞒过去了。 由于铁蛋的受伤,团子第二天也没什么心情出去玩,乖乖待在家里写夫子布置的课业,两个小人儿的第一个假期就这么结束了。 杜晓瑜准时将团子送去了私塾,又去找齐夫子谈了会话帮铁蛋告假,这位齐夫子大概是找人打听了一下,得知团子是丁文志的弟弟,对杜晓瑜的态度越发恭敬了起来,“原来是丁童生的妹妹,之前的事,老夫多有疏忽,还望姑娘海涵,那几个参与打架闹事的学生,老夫定会予以惩戒以儆效尤,往后必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杜晓瑜这才反应过来,丁文志是白头村唯一一个读书人,十三岁一举考中童生,文采之出众,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所有人都相信,他今年下场,必定能再次考中成为秀才老爷。 读书人在这年头多稀罕啊,更何况是那么优秀出众的,也难怪连私塾的夫子都这般敬重。 杜晓瑜还是头一回感受到,身为童生的妹妹,竟然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淡淡一笑,杜晓瑜道:“那么,就有劳夫子了。” 回到家以后,杜晓瑜去了一趟老宅。 帮丁家干活的几个小女娃坐在院子里有说有笑,胡氏端着一盘糕点出来,正是前几日杜晓瑜去镇上给她买的。 杜晓瑜无奈,还以为胡氏是不爱吃,却原来是特意给这个几个女娃娃留的。 杜晓瑜抬步走进去,笑着喊:“娘。” 胡氏见到她,脸上都笑出了褶子,招呼着:“小鱼儿快过来一起吃。” 几个女孩见到杜晓瑜,纷纷站起来打招呼,现如今杜晓瑜是小地主,她们每天给她干活都有钱拿,家中爹娘再也不会轻易咒骂她们是赔钱货。 因此,这几个女孩对杜晓瑜的态度除了恭敬还有感激。 杜晓瑜点头示意,“大家都坐吧,别客气。” 女孩们这才听话地坐了下去。 胡氏将点心放在桌子上,特意嘱咐,“都别害羞,自己拿啊!”又转身进屋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水。 有杜晓瑜在,女孩们越发的拘束了,谁也不好意思先伸手去拿点心,却是每个人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么精致好看的点心,她们可还是头一回得见呢! 杜晓瑜看出了她们的不自在,便自己动手给一人拿了一块,说道:“这是镇上顺隆记的枣花酥,很好吃的,都尝尝吧!” 女孩们伸手接下,齐齐道了谢,这才敢小口小口地吃。 吃完一块,杜晓瑜又给她们拿。 等枣花酥全部吃完,其中一个女孩才敢小声说:“晓瑜姐,我们几个是想来问问能不能给我们多安排点活计?” 杜晓瑜疑惑地看向众人,“为什么?” 杜晓瑜刻意减轻她们每天的任务,就是不想她们小小年纪因为干重活伤了根本,没成想她们反倒觉得太过轻省了。 女孩咬着唇道:“我们家穷,日子不好过,下头有两个吃长饭的弟弟,今年又轮到我们家养爷奶,爹娘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银钱给我置办嫁妆了,我想在出嫁前自己攒点嫁妆钱。” 杜晓瑜又看向其他女孩,女孩们全都点点头,眼睛里充满了祈求。 杜晓瑜暗暗叹口气,“我本来是不想让你们干重活的,怕伤到你们的身子,可是” “晓瑜姐,我们早就习惯了,多苦多累的活都能干。”女孩们异口同声说道。 杜晓瑜想了想,“既然这样,那你们明天去我爹那里登记一下,跟着各自爹娘下地干活去吧!” “谢谢晓瑜姐。” 听到能下地干活,女孩们高兴得不行。 把她们打发走,杜晓瑜感慨道:“没想到我们村子里还有这么多受苦的女孩。” 胡氏道:“这年头,谁家不想要能养老送终的小子,闺女都是往出嫁的,还得花不少银钱,尤其是闺女多的人家,压根就不把她们当成亲生的看,什么脏活累活都使唤她们,吃不饱也穿不暖,这些小丫头日子不好过也正常了。” 胡氏这些话,倒是让杜晓瑜想起了原主做童养媳的那些年。 胡氏见她沉默,马上扯开话题,“不说这个了,说说你自个的婚事吧!” 杜晓瑜愣了一下。 胡氏笑道:“我听你嫂嫂说,你这段日子跟阿福相处得挺不错,怎么着,他知道了?” 被胡氏直接捅破了问,杜晓瑜脸上臊得慌,半晌才小声说:“随便提了两句。” 胡氏又问:“那他态度如何?” 杜晓瑜点头,“阿福哥哥答应了。” 胡氏止不住的高兴,“虽然我不太看好他是个哑巴,可要说对你,那是绝对没得说的,自打他来我们家到现在,我和你爹可全都看在眼睛里呢,只要你自己满意了,那我们说什么也不会反对。” 杜晓瑜颔首,“娘,请人看日子定亲吧!” 她对婚姻没什么执念,不求轰轰烈烈,但求踏踏实实细水长流,夫妻二人相扶相持过完一辈子。 虽然阿福长得不踏实,不过他的为人品性在她这里是绝对过关的,那就没什么好挑的了,招他上门,总比以后嫁出去眼睁睁看着相公纳妾要好太多。 当天晚上,胡氏就把这事儿跟丁里正说了。 丁里正一开始不同意,可胡氏坚持说这是杜晓瑜自己的选择,他们虽然是她名义上的爹娘,但到底不是亲生,不能擅自帮她做这个主,丁里正便也只得默认了。 挑好日子,杜晓瑜去镇上买了一些布料回来给两人各做了一身新衣,办了几桌席面,请乡邻们吃了顿饭,这桩亲事就算暂时定下了。 不管是原身还是杜晓瑜,在白头村的村民们心中的印象都是很不错的,见到她一步步往上走,所有人都很高兴,虽然有人不怎么看好她这么好的家底招个一无所有的哑巴上门,不过看到她开心,还是打心底里为她祝福。 阿福无家可归,所以订了亲以后仍旧住在新宅里,新宅住了丁文章两夫妻,再加上丁里正两口子三不五时地就过来串门子,所以外头也没有人说什么难听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00、暴露本性(一更) 订了亲,两人的关系虽然近了一步,但言行举止都还是中规中矩的,并没有哪里逾越,只是杜晓瑜使唤起傅凉枭来那是分毫不嘴软了,但凡自己做不了的,都直接让他上。 长工们最近都在忙着下地扬粪,平日里跟杜晓瑜玩得不错的那几个女孩子也跟着忙得连轴转,一点空余时间都抽不出来,杜晓瑜百无聊赖,便想着上山去看看能不能遇到好东西。 开春后,傅凉枭还没有去打过猎,听说她要去山上,他自然是二话不说就把打猎的弓箭准备好要跟她一起走。 好久没来山上了,大雪过后万物复苏,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的景象,尤其是站在山包上往下看,那一片片绿油油的庄稼幼苗被微风一吹,看上去十分的舒爽惬意。 杜晓瑜深吸一口山里的新鲜空气,坐在树荫下打开水罐子喝了一口。 喝完才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是跟阿福一起来的,她忙把水罐子歪了歪,打算倒出一些水来把自己喝过的地方洗干净再给他。 傅凉枭见状,直接伸手把水罐子拿过去,擦也不擦就直接喝。 杜晓瑜小脸憋得通红,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你这人怎么喝我喝过的水罐子?” 傅凉枭剑眉微挑,丝毫不以为意。 杜晓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等他喝完,一把从他手中夺过水罐子,命令道:“一会儿你自己去打你的猎,我去采我的草药,等太阳翻过山咱们就来这个大石块汇合。” 傅凉枭慢吞吞地点头。 “怎么着,你不乐意啊?”杜晓瑜皱眉。 傅凉枭摇头,打着哑语表示他只是担心她。 杜晓瑜将水罐子放在大石块下太阳照射不到的地方,又薅了一大把松针盖上,对他道:“放心吧,白头村附近的这些山,我早就跑个遍了,知道哪些地方会有危险,不能去。我是没什么,反倒是你,打猎这么危险的活儿,可一定得小心,咱们俩还没成婚呢,你可别让我年纪轻轻就成” “望门寡”三个字实在是难以开口,杜晓瑜索性改口,“总而言之,你务必小心,实在猎不到就不要勉强,毕竟刚开春,那些冬眠了好久的凶猛动物都出来觅食了,山里应该不太平。” 傅凉枭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不放心她一个人去采药,于是站着不动。 杜晓瑜抬起眼来看他,正准备说点什么,突然之间脸色就僵硬了,因为看到他身后不远处的树干上挂着一条蛇。 那蛇阴毒的眼睛正盯着阿福的后脖子。 杜晓瑜呼吸一窒,慢慢将食指伸到唇边,示意他不要动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傅凉枭已经听到身后传来蛇信子的“嘶嘶”声了,不由得僵直了脊背。 要说活阎王这么个杀伐果断的人,前世今生手上沾染的血腥不计其数,又怎会惧怕一条小小的蛇,他之所以犹豫,是在考虑自己要是宰了这条蛇,那画面会不会太血腥以至于吓坏她? 他不怕她对他发脾气,打他骂他都行,唯独怕她因为他阴暗血腥的手段而惧怕疏远他。 傅凉枭在考虑种种后果,杜晓瑜却没时间想那么多,她只看得到那条蛇在动,这是条毒蛇,若是再不想法子,阿福一定会被咬伤,这又是在山上,被毒蛇咬伤,一个不弄不好就是条人命。 不管是出于医者本心还是出于未婚妻的立场,她都必须救他。 从傅凉枭手中把弓箭拿过去,杜晓瑜费劲上弦,她不懂射箭,可眼下唯有赌一把,否则阿福一定躲不过。 看到她眼中露出坚毅的神情,傅凉枭在一瞬间做了决定,飞快从她手中将弓箭抢回,迅速搂着她的腰闪往一边,拉弓搭箭准确射出一气呵成,那条蛇被射中,掉落在地上,尾巴不停地扑腾。 傅凉枭从杜晓瑜的竹筐里拿出砍柴刀,走过去三两下把蛇剁成几截,蛇血很腥,撒了一地,他身上却半点都没沾染到,就着砍柴刀尖在土质松软的地方刨个坑把那几截蛇身给埋了。 那娴熟的动作,那随意的神情,不像是面对一条毒蛇,倒像是在处理一个他看不惯的寻常小玩意儿,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去想倘若那条蛇是个人,他会不会也这般毫不犹豫地将对方剁成几截埋进土里。 这个想法让杜晓瑜惊起了一身的冷汗,她看不到自己脸上产生了明显的惧意,脸色还有些发白。 傅凉枭埋好蛇站起身就看到杜晓瑜僵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已经不剩多少神采。 眉头狠狠拧了一下,傅凉枭大步上前,不管不顾地将她搂进怀里,呼吸十分不平稳。 她害怕他了。 他刚才还是吓到她了。 他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她,更没想过惊吓她,可是骨子里的戾气总会在遇到危险尤其是对她不利的危险时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这一点,他永远都克制不了。 杜晓瑜被傅凉枭抱在怀里,他的衣服上虽然没沾染蛇血,却有一股淡淡的蛇腥味。 此时的她脑袋里乱哄哄的,最后画面定格在他挥舞着砍柴刀把蛇剁成几截的那一幕上。 按说那是条毒蛇,死不足惜,剁成几截没什么好计较的,可这件事经过他的手,让她看到的就不是在剁蛇,而是一个气场全开的修罗场,她已经分辨不清楚可怕的到底是毒蛇还是他。 怀里的人身子是紧绷着的,不断提醒傅凉枭她害怕极了。 他心下懊恼,为什么每次遇到这种事都会控制不住地暴露本性,可惜不能出声,否则他或许能安抚一下她。 “阿福哥哥,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杜晓瑜埋首在他胸膛,瓮声瓮气地问。 傅凉枭松开她,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不发一言,唇角却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与刚才看到那个嗜血成性的邪魔判若两人。 杜晓瑜深呼吸两下,揉揉眼睛,有些挫败地垂下脑袋,嘟囔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没用了,连一条蛇都怕成这样。” 傅凉枭笑着摇头,走到她面前蹲下身。 杜晓瑜不解,“做什么?” 傅凉枭指了指后背,示意她趴上去,他背她下山。 杜晓瑜也的确是双腿发软,想着刚上山来就遇到毒蛇,要再钻进林子,还不定会遇到什么凶猛动物呢,索性也不推拒,走过去把水罐子拿出来和他的弓箭一起放进竹筐,然后她背着竹筐,他背着她,直接下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01、赶集,买丫鬟(二更) 杜晓瑜的脑袋一直是恍惚的,直到傅凉枭背着她到了山脚将她放下来,她才慢慢回过神,想起他又背了自己一次,脸有些发热。 为了不让廉氏他们担心,杜晓瑜没有急着回去,与傅凉枭一起先河边把沾了蛇血的砍柴刀洗干净,二人掬水洗了把脸,清清爽爽地回家。 丁文章刚从地里回来,见到他们背着空竹筐回来,不由得疑惑道:“妹子,你们俩这是出去干啥了?” 杜晓瑜尴尬地说道:“阿福哥哥去打猎,我是上山采药的,只可惜今天一无所获。” 丁文章宽慰她,“这才开春,大多数草药都还没长成呢,采不到也没啥,咱那地里头不有的是吗?等来年,一定成筐成筐地收回来,到那个时候,妹子还愁没有草药?” 杜晓瑜忍俊不禁。 丁文章见到她笑,心情立马放松了许多,又说道:“你们呀,早早回来才好呢,我要一早知道,都不会让你们上山,这会儿山里出来找食吃的小畜生太多了,一个弄不好还会着了道,尤其是蛇,那玩意儿可真是防都防不住的。” 丁文章这么一说,杜晓瑜顿时想到之前在山上见到的那条毒蛇,后背突然凉飕飕的。 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勉强笑道:“大哥说得是,开春山里太不安全了,那我们缓一阵子再去吧!” 春分过后,丁文志就要回县城学院了,他的几个同窗结伴来了丁家,打算跟他一起走。 老宅住不下那么多人,所以丁文志在征得杜晓瑜的同意以后把他们都安排到了新宅。 胡氏寻思着给他们做点好吃的,奈何家中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菜了,刚好杜晓瑜得空,便拉上傅凉枭,两个人趁着赶集去镇上买菜。 考虑到人多,杜晓瑜便多买了一些,黄骨鱼打算炖汤,文蛤用来蒸蛋,牛肉除了买瘦肉之外,还请老板专门剔了够一大盘的板筋出来准备来个铁板烧。 杜晓瑜的厨艺比不得酒楼里的大厨,多数菜色都是她外婆教的,贵在用心做,所以吃起来味道独特,家里的所有人包括傅凉枭在内都很喜欢吃她亲手做的东西。 除了肉,另外还买了不少的素菜,两人的双手都没地方拿了,杜晓瑜提议道:“咱们先把这些送到牛车上去吧,一会你看着,我还得回去给娘买几个顶针和一些细棉线,很快就回来。” 傅凉枭微微颔首。 于是二人很快把东西送到了牛车上,傅凉枭坐在上头看着,杜晓瑜脚步匆匆往回走。 路过一处茶水摊时,无意间瞟见旁边的空地上,一个身穿麻衣头戴白花的女孩跪在地上,面前放着一张草纸,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葬父。 杜晓瑜不禁侧目,这种事都能让她遇上? 女孩的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在围观,一个个窃窃私语,全都在议论她,但是看样子,并没有谁想掏钱将她买下。 杜晓瑜拨开人群走过去瞄了一眼,那女孩低着头,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但身形十分的单薄瘦弱,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跟杜晓瑜差不了多少。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走近,她慢慢抬起头,看向杜晓瑜的那双眼睛里含着泪光,好不可怜。 “这位姑娘。”杜晓瑜把她面前那张草纸拿起来看了看,淡淡问道:“请问这些字都是你写的吗?” 女孩一愣,显然没想到自己跪了一早上都无人问津,竟然会有个跟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姑娘搭理自己,而且看对方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花得起钱把自己买下的人,但女孩还是很有耐心地点点头,“是。” 杜晓瑜望着她这张还算清秀的小脸,又问:“这么说来,你识字?” 女孩眉头轻轻蹙了一下,还是点头,“我爹是秀才,我打小耳濡目染,认得不少字。” 杜晓瑜露出了然的神情来,这才切入正题,“令尊他不在了吗?” 女孩闻言,低低哭泣起来,抹着眼泪说道:“我娘早逝,爹又病重,前两天下春雨,夜里风寒,没挺过去,小女子孤零零一个人,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会想到卖身的,姑娘若是能替我出丧葬费,今后小女子愿做牛做马报答姑娘。” 旁边有个妇人劝杜晓瑜,“这位姑娘,你该不会真想把她买下来吧,哎哟我跟你说,这刚死了爹的女娃不吉利,一身晦气,带回去能落得着啥好,我劝你呀,早早的想想清楚,可别白花钱。”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全都是劝杜晓瑜别花冤枉钱买晦气的。 女孩听到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风凉话,哭得更伤心了。 那些人的提醒杜晓瑜全都听到了,只不过没往心上去。 她需要一个跟前伺候的丫鬟,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县城打算找人牙子买,可是那人牙子手里的姑娘都不识字,现如今是太平盛世,没有那么多落魄千金,人牙子手里的那些姑娘,多数是走投无路迫不得已卖身的乡下姑娘,一个个大字不识。 虽然那人牙子说可以便宜一点,但杜晓瑜是个挑剔的,非识字的不要。 所以刚才她才会在看到女孩的第一眼问她草纸上的那四个字是不是她亲手写的,目的就是为了确定女孩到底是不是真的识字。 “你要多少钱?”杜晓瑜问。 女孩一脸震惊地望着她,半晌,喃喃道:“五五两。”这个数对于开口想买自己的这位姑娘来说,应该太多了,可是没办法,除了让父亲入土为安,她自己也得存一点余钱,否则下一回再走投无路,可没人救得了她了。 女孩开了口就开始忐忑了,她一方面欣喜终于有钱给父亲办后事,一方面又害怕杜晓瑜拿不出钱来,于是紧张地咬着唇瓣。 杜晓瑜暗暗算了算,她们家长工多,一年下来她差不多要支付一百五十两左右的工钱,而她现在手里头加起来也就二百来两银子,若是从现在起到年底都没有进项,那么这些钱就得全部用来支付长工的工钱了,而且在这一年里,她必须掐斤掐两的算着过,这日子才能细水长流下去。 不过,再怎么抠搜,这五两银子也得匀出来把这小丫头买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02、水苏,立规矩 拉回思绪,杜晓瑜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紧张地回答,“我叫邱月婉。” 杜晓瑜想着女孩的爹不愧为秀才,取个名都这么好听,只是可惜了,往后跟了她,断然不能再用原来的名字。 “那么,你愿意跟我走吗?”杜晓瑜又问。 邱月婉连连点头,“我哦不,奴婢愿意。” 杜晓瑜掏了五两银子递给她,满意地说道:“从今往后你跟了我,就改名叫水苏。” 水苏高兴地磕头谢恩,“多谢主子赐名。” “你起来吧!”杜晓瑜搀扶了她一把,说道:“我一向敬重读书人,令尊既然是秀才,而你又是我刚买下的小丫鬟,那我这个做主子的理所应当去他坟头上柱香以告慰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这意思就是打算帮着她料理父亲的后事了。 水苏感动得痛哭流涕。 杜晓瑜掏出帕子递给她,柔声道:“哭吧,今儿一次性哭够了,往后到了我家,可不许再这样哭哭啼啼的。” 杜晓瑜这么一说,水苏反而更不敢哭了,三两下止了哭声,告饶道:“主子恕罪。” 杜晓瑜摆摆手,“你先跟我去见一个人,一会儿咱们一起去给你父亲料理后事。” 水苏小心翼翼地跟在杜晓瑜身后,不多会来到镇口傅凉枭所在的位置。 见到她带了一个穿着丧服的姑娘过来,傅凉枭脸色沉了沉。 杜晓瑜笑着给水苏介绍,“这位呀,是我未婚夫。” 水苏讶异地张了张嘴巴,心想主子胆子可真大,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带着未婚夫上街,也不怕旁人嚼舌根子说闲话的吗? 杜晓瑜见她疑惑,便又解释,“是上门夫君,养在我们家的,你要实在不知道怎么叫,便直接叫他‘姑爷’就好。” 水苏点点头,恭敬地对着傅凉枭行了一礼,嘴里喊道:“奴婢给姑爷问安。” 姑爷? 这称呼倒是让傅凉枭紧绷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 水苏等了好半天都没听见姑爷说话,以为是姑爷不待见自己,顿时觉得尴尬无措起来。 杜晓瑜又说:“姑爷不会说话,你以后有什么事尽量找我就成了,你找他的话,他说什么你不一定看得懂。” 水苏恍然大悟,原来是不会说话,难怪她说姑爷怎么不爱搭理人。 “阿福哥哥,水苏是我刚买来的丫鬟,她父亲还没治丧,不如咱们去帮帮忙吧,这样也能早些把水苏带回去。” 杜晓瑜说的话,傅凉枭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镇上有专门替人看管牛车的地方,他们把牛车赶过去,付了十个铜板以后就跟着水苏回了她家。 水苏就是镇上的人,只不过住的地方偏僻简陋,破败得不成样子。 根据水苏这一路上所说,她爹是个落魄秀才,考了几十年都没能考中举子,家里的银钱全都花在他科考上了,日子一天比一天难,原本水苏提出自己到街市上摆个小摊卖点小玩意养家糊口,却被她爹狠狠训斥了一顿,不准她丢了读书人的脸面。 因此这么些年,父女二人都是靠着家底过活的,到最后实在撑不下去了,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爹一生向往科考入仕,从不屑与商贩之辈为伍。”水苏抹着眼泪说:“只可惜,他没能等到今年的秋闱。” 虽然死者为大,杜晓瑜还是想吐槽一句:迂腐。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还要面子做什么? 不过这种话,她自然不会说出来,回到水苏家以后,就和傅凉枭一起帮着忙活,花钱请人去买了一副棺木,又请了一班子杠夫,风风光光地把水苏的爹送到了坟山。 买棺木以及请杠夫和其他的一切花销,都是杜晓瑜另外掏钱的,这让水苏十分过意不去。 杜晓瑜安抚她,“虽然我不是什么有钱人,不过既然你跟了我,我当然不会亏待你。” 这也是她的一点小私心,要想笼络人心培养忠仆,就必须从这些细节上入手,否则第一天就把账算得太清,水苏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个斤斤计较的主子,往后怎么可能生得出忠心来。 水苏的确是在看到杜晓瑜不但给了她五两银子,还自己花钱帮她厚葬了她爹以后暗暗发誓今后一定誓死效忠这个主子。 办完这件事,已经天黑,今天是不可能回去了,杜晓瑜几人不好去打扰贺掌柜,只好去客栈订了两间房,杜晓瑜又花了二十个铜板请客栈的伙计拿着自己的信物荷包连夜走一趟去白头村通知丁里正,就说他们今天遇到点事没法回去,暂时歇在客栈里。 两间房,傅凉枭自己一间,杜晓瑜和水苏一间。 刚进门,杜晓瑜就让伙计送热水上来准备洗澡。 水苏到底不是人牙子手里出来的,没受过调教,还不太会伺候人,因此内心里有些忐忑。 杜晓瑜心细如发,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慢慢来吧,毕竟是第一天,你需要适应我,我也需要适应你,等以后相处久了,就习惯了。” “是,奴婢会尽心尽力伺候姑娘的。”水苏说完,仔细地伺候着杜晓瑜沐浴。 穿越过来这么久,杜晓瑜还是头一回被人伺候着洗澡,虽然很不习惯,还有些害羞,可是没办法,就像她刚才说的,水苏和她都需要适应,并且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水苏只是丫鬟,自己是主子。 她虽然生在人人平等的年代,却绝对不会让一个丫鬟与自己平起平坐,她需要的是忠仆,而不是一个仗着自己的宽容就日渐放肆目中无人的刁奴,所以该立的规矩还得立。 洗完澡,水苏帮杜晓瑜把头发擦干。 杜晓瑜累了一天,困得很,直接歇下了,临睡前吩咐水苏去外间守夜。 这是按照大丫鬟的规矩来使唤的。 水苏刚开始还抱着一丝丝的侥幸,想着这位主子看上去温软和善,想必会格外的宽容优待她,没准连睡觉都会让她躺一张床,毕竟这间房里只有一张床,可是听到杜晓瑜让她去外间睡小榻守夜,水苏马上惊醒过来,这位主子应该只是看上去和善,但在规矩方面想来是十分严厉的。 她一下子掐灭了侥幸的心思,灭了灯乖乖去外间睡小榻守夜。 第二天,杜晓瑜趁着镇上距离县城近一些直接带着水苏去了县衙把卖身契办妥,一行三人这才赶着牛车回到白头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03、报平安,打起来了 水苏从小在镇上长大,出门见到的大多是砖瓦房,就连她家那破屋子也都是砖瓦砌的,只是年久失修,很多地方已经破得不行,不过对比起白头村这一眼望过去的大片土坯房,还是有几分气派的。 这一路走来,水苏见到了不少人,有的在地里扬粪,有的在小河边浆洗衣裳,有的在打扫牲口棚,弄得一身臭味,有的在颠簸箕,簸箕里是陈年的苞米,几只鸡在石榴树下找虫吃 因为她爹不让,水苏从来没干过农活,但她知道,这里是贫穷的乡下,牛车越往前走,水苏心里就越发的不是滋味,住在这么偏远贫穷的地方,想来主子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里去,只是不晓得她为何非要花那么多钱买下自己来当丫鬟。 或许,主子真的只是因为见着自己可怜一时生了怜悯之心吧! 想到这里,水苏再一次坚定了要效忠杜晓瑜的决心。 牛车朝着老宅去。 买来的菜是要送往新宅的,只是杜晓瑜想第一时间去老宅给爹娘报个平安,所以连带着把傅凉枭和水苏也一并带来了。 进了堂屋,见到只有胡氏一个人在,杜晓瑜问道:“娘,我爹呢?” 胡氏听到声音,忙站起来走到杜晓瑜跟前,仔细将她打量了一遍,确定安然无恙后松了一口气,这才苦闷道:“铁蛋娘负责的田里有一片玉米秧子被李老三家的羊给祸祸了,听说铁蛋娘和李老三家的在田里吵了起来,还大打出手,你爹得到消息就匆匆赶过去看了,这不,前脚刚走,你们后脚就到了。” “李家的羊?”杜晓瑜皱皱眉。 按理说谁家牲口没拴好不慎跑了出来把别人家地里的庄稼祸祸了这种事常见,只要数量不多,她是懒得去计较的,可对方是孟氏,那就另当别论了,那个恶婆娘被狗咬伤养了这么些日子,终于能下地了? 孟氏后悔杜晓瑜这棵摇钱树离开了他们家让她什么好处都捞不着,这事儿杜晓瑜一直知道。 所以她完全有理由怀疑孟氏是成心放羊来吃她的玉米。 “我一会亲自过去看看吧!”杜晓瑜说着,招手让身后的水苏上前来,对胡氏介绍道:“娘,这是我在镇上买来的小丫鬟,叫水苏。” 胡氏脸上带笑,客气地打了个招呼,说大老远的奔波回来,让水苏坐下喝口水。 水苏没敢坐,接过胡氏递来的水,道了声谢。 胡氏趁机把杜晓瑜拉往一旁说话,压低声音,“闺女,这丫头我看着不像是干过活吃过苦的人,你让她来伺候人,她干得了吗?” 杜晓瑜浅浅一笑道:“娘,我要真想找个干粗活的丫鬟,还不如直接去跟人牙子买呢,水苏不是人牙子手里出来的,她爹生前是秀才,她又认识不少字,我买下她,是想着二哥就要去县城了,爹没那么多闲工夫,我又没念过书,不认得几个字,到时候就可以让她帮忙监督一下团子的功课,免得那小子一放假回来写功课的时候有不懂的地方都找不着人问。” 杜晓瑜至今都没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识字的事,就连登记长工的名字以及算账这些活,都是交给丁里正打理的。 之前种药田的时候她做的那些笔记用的是简体字和阿拉伯数字,写得又潦草,在丁里正他们看来就是鬼画符,只当她是为了方便记住而自己弄出来的记号,因此没有人深究。 胡氏听罢,这才恍然大悟,转头看了看水苏,似乎又觉得顺眼不少。 报了平安,杜晓瑜让傅凉枭赶着牛车把菜和水苏都送去新宅,新宅里丁文志和廉氏他们都在,倒不用怎么担心。 杜晓瑜自己则是朝着胡氏说的那块田走去。 且说水苏一脸茫然地跟着傅凉枭出了老宅坐上牛车往新宅而去,由于傅凉枭不会说话的缘故,没有人跟她解说,水苏只能全靠自己揣摩。 只见牛车沿着村东头的土路一直走,土路边上有一条河,河水十分清澈,河滩上有几个小孩子在嬉戏打闹,他们的身后是一座座连绵起伏的青翠山峦,这是一处背山面水的村庄,此时已经下晌,夕阳金色的光芒洒下来,铺在清凌凌的河水和刚抽新芽的柳树上,显得一切是那么的安宁祥和。 牛车最后在一处青砖瓦宅院前停下,水苏拉回思绪,抬眼看到眼前的白墙黛瓦,一时之间愣住了。 这么大的宅子,就是在镇上也见不到几家有得起,且看那青砖瓦料,都是上乘质量的货,大门两边各挂着一串红灯笼,被风一吹,摇摇晃晃的,好不气派。 水苏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就见到一个抱着婴孩的年轻妇人从里面走出来,微笑着对姑爷打招呼,“阿福兄弟,你们回来了?咦,怎么不见我妹子,这位姑娘又是谁?” 廉氏这一连串的问题,傅凉枭自然都不可能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弯腰把牛车上的东西拿出来。 水苏跳下马车走过去,对着廉氏行礼,说道:“奴婢是杜姑娘买回来的丫鬟水苏。” 廉氏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丫头前些日子念叨着买个丫鬟跟前伺候来着,没想到这么快就买回来了。” 水苏越发的小心翼翼,“不知夫人您是?” 廉氏和蔼地说道:“我是你家主子的嫂嫂。” 水苏马上反应过来,“原来是少夫人,奴婢失礼了。” 廉氏拿眼睛打量着水苏,她自己以前就给人当过丫鬟,还是在主母身边伺候的,虽然不识字,见识却是不少,但见眼前的丫鬟模样周正,说话十分谨慎小心,廉氏对她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便满意地点点头,“你去帮姑爷把东西都拿进去。” 水苏讶异地问道:“这里是主子的家吗?” “对。”廉氏笑着点头,指了指身后气派的大宅子,“这整个宅子都是你家主子的。” 水苏越发的震惊了,先前还以为主子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没成想竟然有得起这么气派的大宅子,那得花多少钱啊? 快速帮着傅凉枭把东西拿上进宅子,看到院子里的景观花木假山池塘,水苏再一次觉得自己不是来的乡下,而是去了县城里某位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04、初次见面,泼妇打架 丁文志和几个同窗在房间里讨论学问,听到外面的动静,推门走了出来,看见傅凉枭,微笑着打了声招呼,帮着他们一起拿东西。 见买的不少,他微微蹙眉道:“妹妹太费心了。” 傅凉枭说不了话,廉氏便在一旁道:“小叔不常在家,这次难得借着教书先生家里有事回来多待些日子,如今你要走了,给你和你的同窗做一桌好吃的也是理所应当的,你就别客气了,这也是你妹妹的一片心意,瞧瞧桶里的这些鱼,都两天了还活蹦乱跳的,可见她在这事儿上的确是花了不少心思,你呀,就只管等着吃吧!” 丁文志脸上有些窘迫,拱手道:“能得嫂嫂和妹妹这般厚待,是我的福分。” 廉氏深知自己这个小叔子是个十分注重礼节的人,便不想再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免得他心里过意不去,把水苏叫上前来给他介绍,“这小丫头是你妹妹买回来跟前伺候的,名叫水苏,我先带她去熟悉一下宅子里的环境,一会儿你们要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便来堂屋知会一声,我让她过去伺候。” 丁文志忙道:“不必麻烦了,既是刚来,还是让她先歇歇吧,我们几个只是在房间里讨论诗文,没什么要人伺候的地方。” 水苏一听二人之间的称呼,马上反应过来丁文志的身份,又见他通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儒雅斯文的气息,心知是读书人,心里越发敬重了几分,规规矩矩地行礼,“奴婢水苏见过少爷。” 丁文志轻轻“嗯”了一声,“今后就有劳姑娘多多费心照顾我妹妹了。” “这是奴婢应当做的。”水苏道。 丁文志再没逗留,转身进了屋。 廉氏也带着水苏去熟悉环境安排房间了。 傅凉枭本来想去田里看看状况如何,但是转念一想,那边全都是妇人,自己又是个开不了口的,就这么过去,凭着孟氏那张破嘴,难免会让她揪着筱筱的辫子可劲奚落,还是不要过去添乱的好。 暗暗叹了口气,傅凉枭从厨房拿出扁担和水桶,朝着村口的古井边走去。 杜晓瑜沿着田埂一路走过来,老远就听到两个妇人吵架的声音。 “姓孟的,你放羊吃了我地里的庄稼你还有理了?你今儿要是不给我个说法,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刘寡妇,我劝你积点口德,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放羊吃的了,里正在这儿,你还敢满嘴胡说八道污蔑我,我看你那张贱嘴才是甭想要了!” “你们家羊这会儿嘴里还嚼吧着呢,你眼瞎了看不到?” “我们家羊怎么来的,你还能不清楚?我看你是守寡守得日子久了,连畜生都不放过拉来地里办事儿,也不怕那根本之处流脓长蛆。” “你这欠打的烂货,我今儿非弄死你不可,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满嘴嚼蛆!” “贱人,你给我松手,松手!” 接下来就是扭打成一团的声音以及丁里正在一旁劝架的怒喝声。 白头村两大泼妇杠上,甭说丁里正,这会儿怕是镇长来了都不一定管用。 杜晓瑜脚步一停,掉转身,匆匆去了上回进山找牛的狗剩家,把他们家看门的大黄狗借来一用。 那大黄狗好久没出来溜达了,好不容易得了自由,一路上蹦得飞快。 杜晓瑜几乎是小跑着追过来的。 穿过田埂,听到吵架的声音,大黄狗出于本性凶残地狂吠起来。 孟氏一听到狗叫声,当即吓得“哎哟”一声抱着脑袋蹲下去,浑身抖个不停。 上回被野狗咬伤,足足从年前养到这会儿才好转能下地,狗叫声早已经成了孟氏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之前在娘家养伤的时候,夜里头听到狗叫声都能吓得淌汗,更甭说这会儿狗已经过来了。 看到大黄狗满脸凶相地冲过来,孟氏羊也忘了牵,尖叫着抱着脑袋往家跑,看她的姿势,被咬伤的那只腿应该还不怎么利索,一扯一扯的。 大黄狗还想再追,就被杜晓瑜叫住,“大黄,过来!” 大黄狗听话地走到杜晓瑜身边,伸出舌头喘气,尾巴摇个不停。 铁蛋娘也怕狗,但好在大黄并没没有要咬她的意思,她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杜晓瑜扫了一眼被羊啃得稀稀拉拉的玉米秧子,足足有半亩地,这羊嘴巴还挺挑,东啃一株,西啃一株,祸祸得不成样儿。 丁里正见到杜晓瑜带着狗过来把孟氏吓跑,心下一喜,“闺女,你啥时候回来的?” 没看管好田地,铁蛋娘心中有愧,都不敢直视杜晓瑜了,小声说:“东家你放心,这些苞米我会尽快补种的。” “不必,我要让孟氏亲自来给我补种。”杜晓瑜伸手拽着羊角,这羊是她亲手养大的,原本性子温顺,以前在李家的时候,哪怕是放出来了它也不会自己跑这么远来吃地里的庄稼,那就只能说明是孟氏成心放出来的了。 其实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孟氏被野狗咬伤在娘家吃了这么久的闲饭,李老三带着个不会来事儿的儿子忙里忙外,又是地里的活又是砍柴挑水割猪草的,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否则这羊也不会瘦得这么厉害了。 孟氏见到羊饿瘦了,自己又大病初愈去不了远的地方放羊,只好趁着田里没人把羊牵来啃庄稼。 而这庄稼地嘛,自然要选她最恨那个人家的了。 思及此,杜晓瑜二话不说拽着羊走出苞米地,对丁里正和铁蛋娘说道:“爹,婶子,咱们都先回去吧,这羊啊,孟氏宝贝着呢,一旦牵回了我们家,她准会找上门来,等到时候我再好好跟她谈谈。” 能轻易把事情解决,丁里正自然是再欢喜不过了,笑着应了声,夸赞道:“还是闺女有主意。” 铁蛋娘见杜晓瑜一点都不怪罪自己,心里越发的过意不去了,说道:“东家,这事儿都怪我大意了,没想到孟氏那贱妇竟然敢大喇喇地牵着羊来啃庄稼,我要是早点发现,就不会被啃了这么多。” 杜晓瑜淡淡一笑,说道:“今天的事,我不跟婶子计较,但你要记住,你欠了我,今后要更加卖力的干活弥补回来才行,否则我就新账旧账跟你一起算。” 铁蛋娘一个激灵,忙说道:“我一定会努力干活的,东家可千万别扣我工钱啊!” 杜晓瑜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她,“看你表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05、磨刀,收拾 杜晓瑜没有回新宅,她知道孟氏待会儿准会上门来讨要这只羊,新宅里丁文志和他的同窗都在,要真让孟氏上门去闹,难免会让丁文志难堪。 把大黄交给丁里正送回狗剩家,她找了根绳子拴在羊角上,拉着羊大张旗鼓地在村子里晃了一圈,最后回到老宅。 胡氏听到动静,第一时间出来,就看到杜晓瑜拉着一只羊。 胡氏一头雾水,“闺女,这咋回事儿啊,咋还带了只羊回来?” 杜晓瑜语气轻快地说道:“娘,咱们今儿个可有羊肉吃了。” 送完狗刚进门的丁里正刚好听到这一句,顿时脸色变了,忙阻止道:“闺女,那几株玉米没了就没了,咱还可以补种,可这羊养大不容易,稀罕着呢,咱们那几株玉米可抵不上一只羊,还是找个合适的机会给人送回去吧!咱们今天也算是教训她一回了,想来今后那李老三家的断然不敢再干这么丧良心的事儿。” 胡氏瞪了丁里正一眼,“让你去处理铁蛋娘和孟氏的纠纷,你咋还让闺女跟着操心?” 丁里正张了张嘴巴,无言以对。妇人打架的场面,他还是头一回见着,那阵势,若非闺女机智带了狗过去,光凭他一个人可劝阻不了。 “爹,娘,今天这事你们谁都别插手,那孟氏就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我要是不一次性给她个痛快,保不齐她闹了这一回还有下回等着,她有那闲工夫,我还没心情奉陪呢!”杜晓瑜把羊栓到天井里的木桩上,走进灶房把菜刀拿出来,打了盆水坐在磨石边慢悠悠地磨着刀。 见杜晓瑜突然之间气势汹汹,丁里正和胡氏对看一眼,没敢再说话,齐齐退往一旁。 —— 孟氏形容狼狈地跑回家中,李老三正在烧火煮猪食,李大宝坐在外面劈柴,一脑门子的汗。 见到孟氏顶着乱鸡窝头进来,李大宝怔愣了一下,停了劈柴的动作,忙问:“娘,你这是咋的了?” 孟氏气得眼睛发红,凶光乍现,二话不说弯腰把李大宝劈柴的刀拿起来就要往外去。 李大宝一见不对劲,吓了一跳,三两下拽住孟氏,“娘,娘你到底要干啥呀?” “你别拦我!”孟氏大声吼道:“那小浪货知道我被狗咬过,怕狗,就成心带着狗来吓唬我,看我不去剁了她!” 李大宝大概听出他娘说的是谁了,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大力攥紧孟氏的胳膊,不让她去。 “还不快给我松开!”孟氏狠狠踹了李大宝一脚,“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不向着你老娘我也就算了,还成天惦记那小浪货,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刚出我们家就拉个野男人钻被窝,嚯,若不是肚子里有野种了,她能着急忙慌地定亲?骚成这样你还惦记,你念着她救过你一回,她咋不念着你们家养她十年给你点银子花花?” 说完,用劈柴刀指着李大宝的脑门,一脸愤恨,“小白眼儿狼,要再敢拦着我,信不信老娘连你一块儿收拾!” 李大宝被劈柴刀吓得后退一步,松开了孟氏。 孟氏重整旗鼓,迈开脚就要往外走。 “你给我滚回来!”李老三阴沉沉的声音突然传出来。 孟氏脊背一僵,脸色难看。 李老三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孟氏跟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劈柴刀扔在地上。 孟氏顿时上火,指着他就骂:“你个挨千刀的,没见我被那小浪货给欺负了么,你也不帮我出气,成天只会窝在家里对自个婆娘发火,你还算个什么男人!” 李老三顺手从一边的柴堆上拿了根藤条过来直接打在孟氏背上,声音越发的冷沉,“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道门,就永远都别想再回来!” 孟氏一呆,随即嚷得更大声了,“我才多久不着家,你就敢这么跟我说话,李老三,你吃熊心豹子胆了!” 李老三眼睛里冒着火,“之前你当着大伙儿的面说好了只要日子一到,那丫头给你十两银子你就放人走,银子人家给你了,还出钱帮你把傻儿子给治好,你不念着这份恩也就算了,还成天没皮没脸的闹,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泼妇咋地?你不觉得丢脸,我还嫌臊得慌呢!” 李老三越说越火大,伸手推搡着孟氏,“你要闹就去闹,闹完滚回你娘家去,我接你回来是让你下地干活管家管牲口的,不是让你来丢人现眼的。” 一边说一边示意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李大宝,“宝儿,去把你娘的东西收拾收拾,让她回娘家去。” 孟氏一听,急了,忙求饶道:“当家的,我知道错了,我不闹,我不闹成了吧,你别把我赶回娘家。” 上回因为自己被狗咬伤养在娘家白吃白喝,就遭了她那嫂子弟媳的白眼,成了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久病床前,连她那老娘都给磨没了耐性,稍有不顺心的事就甩脸子给她看。 也正是因为在娘家窝了一肚子的火,这才想着回来找个地方好好发泄发泄,于是第一个坑上杜晓瑜,这贱丫头怪能藏的,以前在他们家不显山不露水,一离开他们家是要房子有房子,要银钱有银钱,田地里还专门雇了长工干活,对村子里谁家都好,偏偏对他们家不闻不问,更气人的是,自家宝儿都已经大好了她不肯嫁,一转身找个哑巴,简直是在打他们李家的脸! 孟氏心里早把杜晓瑜给恨毒了,可偏偏怎么都找不到机会收拾杜晓瑜,本来准备借着今天的事儿上门去大闹一场,想着就算不能打杜晓瑜一顿,骂她一通出出恶气也行,哪曾想直接就被自家这挨千刀的给拦住了。 孟氏嘴上虽然服了软,心下却是不甘,见李老三脸色缓和了些,便又试探着说:“当家的,咱们家羊被杜晓瑜给牵走了,我得去找回来。” 李老三瞪她一眼,“回屋!” “我” “你还想闹什么幺蛾子?” “是,回屋,我回屋就是了。” 孟氏咬咬唇,虽然不甘,可是被娘家厌弃的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要是真被赶出家门,连晚上睡哪都不知道。 这时,李大宝站出来说道:“爹,你看好娘,我去把羊找回来。” ------题外话------ 文文已经确定本月25号上架,书城的亲们别催更哈,25号之前都不会加更,25以后,每天都会好几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06、楚王的用心 李老三想了一下,说道:“还是我去吧,你在家看着你娘,别让她再发疯。” 李大宝“哦”了一声,搀扶着孟氏进了屋。 李老三去厨房扛了半袋子白面,转身出门,一路上听说杜晓瑜拉着羊去了老宅,他便直接找上门。 杜晓瑜把菜刀磨得光亮,等了又等,最终等来的却不是孟氏而是李老三,她有些惊讶,“叔怎么来了?” 语气明显不像对孟氏时的冷漠,而是带着几分轻柔。 早年在李家的时候,孟氏不仁,李老三却从来没对原主说过一句重话,甚至有的时候看到孟氏打骂原主也会出口训斥孟氏让她停手。 李老三对原主,不算处处维护,但也没有伤害,无功无过。 杜晓瑜是个理智的人,知道站在他的角度有多为难,总不能为了她这个外来人而对自个婆娘下狠手吧,毕竟凭着孟氏那风风火火的急性子,一个弄不好这个家就得散。乡下人,哪家不是揉吧揉吧性子拧在一起搭伙过日子,他们脑子里考虑的永远都是庄稼牲口温饱问题,而不是风花雪月感情用事,要是散了一个,整个家就得垮,大堆的活儿没人做。 杜晓瑜理解李老三,所以并没有因为孟氏而迁怒他,目前的态度还算客气。 李老三满脸的沧桑,见着杜晓瑜的时候,长长叹了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愧疚,“丫头,前头十年,是我们家对不住你,现如今你有自个的新家了,你婶儿还来纠缠,是她没脑子,但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她绝对不会再主动找事,你要路上碰着她了,也甭搭理她,装没看见就是了。” “叔今天是来跟我赔罪的吗?”杜晓瑜问。 李老三目光扫了一眼那磨得铮亮的菜刀,“要是赔罪有用,丫头你也不会拿出这阵势来了,来的路上我听说了事情的原委,你田里的苞米,我会亲自去补种,这半袋子白面你收好,你定亲的时候叔没能来,就当是补送的礼了。” 不说是赔罪礼,拿定亲来说事,这李老三也是个有脑子的,只是可惜,娶了孟氏那么个泼妇。 杜晓瑜收下了白面,见李老三转身要走,忙喊住他,“叔,这是你们家的羊,牵回去吧,往后可别让它再跑出来祸祸庄稼了,我这里好说话,别人可不一定。” 这是借着羊提醒他看管好孟氏别让孟氏再整出幺蛾子来。 李老三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走过去把羊牵走。 —— 羊的事情解决,杜晓瑜便没在老宅多做停留,快速去了新宅和胡氏一起做饭。 这次是为了招待丁文志和他的同窗,丁里正两口子都不过来。 姑嫂俩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直把丁文志和他的同窗们都吃撑了,一个个直夸她们俩手艺好。 晚饭过后,丁文志带着他的同窗们去河边散步游玩,这时节到处都在抽新芽,小河两岸也是绿茵茵一片,晚风有点凉,学子们还是很有兴致,灵感一来就吟诗作赋。 杜晓瑜让水苏去河边支了一张矮桌,矮桌上放些热茶水和点心,见到杜晓瑜这么细心,丁文志很是过意不去,杜晓瑜笑道:“二哥要真觉得不好意思,那就当你欠了我个人情,八月份二哥要上府城院试,到时候可别忘了给我带份礼物回来。” 丁文志浅浅一笑,“就算妹妹不说,我也会给你带礼物的。” “那我就先谢谢二哥了。”杜晓瑜满脸欢喜。 送走了丁文志和那几个学生,新宅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有了水苏,新宅里的很多活都能撂给她,杜晓瑜便又多了一部分空余的时间。 这天照例和傅凉枭一起去镇上接团子。 铁蛋的伤早就大好来了私塾,下学以后和团子一起去学舍收拾东西。 杜晓瑜一如既往地去他们的学舍里检查,见到两个小人儿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不由得感到一阵欣慰。 刚开始的时候,两个小人儿都是不会的,毕竟还太小,尤其是团子,一个巴掌都不到的年纪让他铺床叠被,实在是为难他,不过杜晓瑜坚持教,一遍一遍,拿出所有的耐心来,他也好学,一次不成就再来一次,二次不成再来第三次,就这么磕磕绊绊地学会了,杜晓瑜怕他翻不动太过厚重的被子,特地买了质量最好的棉花弹棉絮,做出来的被子既轻薄又保暖。 杜晓瑜伸手把被套和床单取下来,这些是要带回去洗的。 铺床叠被可以让他们自己来,但沾了水的被套太重,再加上这天乍暖还寒,杜晓瑜不忍心让团子去沾水,只好自己来。 把要带回去洗的东西收拾好以后,杜晓瑜看到床头的木柜上的油纸里包着一些肉脯,她惊奇地“咦”了一声,“这些是你们自己买的零食吗?” 铁蛋摇头道:“小鱼姐姐,这些是张喜德送的。” “张喜德?”杜晓瑜很是意外。 “就是他送的。”团子说道:“他还说,收了肉脯,以后大家就是好朋友了,他不欺负我们,我们也别让姐姐来打他。” 杜晓瑜有些好笑,“那个张喜德真是这么说的?” 团子忙不迭点着小脑袋。 杜晓瑜道:“那既然他这么有诚意,你们就跟他做朋友吧,往后他要敢再欺负你们俩,你们只管告诉他,姐姐在来的路上了。” 团子和铁蛋对视一眼,咯咯笑了起来。 回家途中,杜晓瑜忽然想起一事,便用商量的口吻说道:“阿福哥哥,我打算再买一个懂女红的下人,你觉得怎么样?” 傅凉枭疑惑地望着她。 杜晓瑜解释,“水苏好是好,只是她除了认得字会伺候人之外,不懂刺绣,嫂嫂绣活倒是不赖,不过她还在哺乳期,老是捏针对眼睛不好,至于我自己,绣活也就那样,要想精进,少不得来个三年五载,我可没那闲工夫瞎折腾,所以就想着买一个精通刺绣的下人,让她专门给我们家做衣裳绣点绣品什么的,你觉得好不好?” 傅凉枭眼眸微闪,点头同意。 晚饭过后,傅凉枭趁夜把芸娘找来,两人在村外的小树林里说话。 “主子有何吩咐?”芸娘抱拳问。 傅凉枭道:“传信回京,让静嬷嬷即刻启程来汾州。” “静嬷嬷?”芸娘一惊,那可是先皇后身边最得脸的掌事嬷嬷,极为擅长刺绣女红,做事十分细致妥帖,虽然先皇后薨逝以后她自请到主子身边伺候,可资历也在那摆着呢,怎么能随便调遣出来用? 傅凉枭沉吟片刻,说:“母后若在天有灵知道本王的用心,她不会不同意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07、去府城,卖油策略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杜晓瑜把自己想买个精通刺绣的下人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丁文章对这种事没什么概念,只觉得自家妹子特有本事,不管做什么决定都是对的,他无条件支持。 廉氏却道:“妹啊,你要是没新衣裳穿了,可以跟我说,咱们年前扯来的料子还剩不少,我给你做就是了,前头才买了一个水苏,这会又要买下人,怪费钱的,新衣裳我们自己就能做,还是把那钱留着买点别的吧,再说,这眼看着就要到发放工钱的日子了,到时候少不得又是一大笔钱,药田里的药都还没长成,银钱只出不进,这日子还得过呢,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杜晓瑜就知道廉氏会这么说,笑着道:“嫂嫂,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你,一空下来就想捏针,日子久了,眼睛哪受得了,再说,我只是随口一提,买肯定是要买的,不过不急于一时,等我有那个闲钱了再说吧!” 过年的时候阿福给她的那个红包,一分钱她都没动过,也没算在自己的资产里面,不是把阿福当外人,只是想着未来的日子还长,谁都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万一以后真有急用钱的地方,到那时候再拿出来可就是救命钱了。 为了能出去找小伙伴玩,团子一大早就把夫子布置的功课都写完了,水苏在水房里帮他洗衣服洗被套床单,今天天气很好,春光明媚,杜晓瑜有日子没去看药田了,今天打算去瞧瞧附近几家长工负责的药田照看得如何。 站在小山坡上,杜晓瑜望着流经白头村的那条河穿过一片片碧绿色的田野,心情说不出的舒畅,看得出来,附近几家长工都照料得不错,不管是药田还是庄稼,苗子都比别家长得好。当然,这少不了杜晓瑜亲自选种以及提供了一些小建议的功劳。 回来的时候,杜晓瑜看到二丫爹回来了,好像还给家里买了不少东西,二丫娘高兴得合不拢嘴,一边搬东西一边跟二丫爹说着话,看到杜晓瑜,二丫娘笑着打招呼。 杜晓瑜上前去,“婶子,叔回来了?” 二丫娘高兴地说道:“你叔已经攒了一年的假,连去年过年都没回来,这不,知道家里春种忙,就特地请了一个月的假回来了,小鱼儿,你快屋里坐,我让二丫给你倒水。” 杜晓瑜本想说不了,但是突然看到二丫娘从雇来的驴车上搬下两个陶罐子来,那罐子的封口很是熟悉,她心念一动,上前两步,借机说是帮二丫娘般,接过其中一个陶罐子来,往底上瞄了一眼,果然是有秦家标志的花生油。 “婶儿,这是花生油吗?”杜晓瑜满怀期待地问。 二丫娘点头道:“我当家的说了,花生油已经卖到了县城,生意好得不得了,就这两罐子,他还是一大早去排队才买上的,听说是库房里没多少存货,每天都是限量卖的,县城里的富贵人家更是每天都让下人去排队,可就算是这样,还是有很多人买不上。” 没想到秦宗成速度还挺快,这才多久就把分铺开到县城里来了,杜晓瑜又问:“那这两罐油买了多少钱?” 二丫娘如实道:“五十文钱一罐,两罐一百文。” 这价钱对于贫苦人家来说是有点高了,不过没办法,物以稀为贵,更何况是刚面世的花生油,秦宗成定的这个价钱已经算良心的了,毕竟花生要成本,工人们要付工钱,装油的陶罐要联系窑厂订制,再加上送往县城的运费,这一算下来,其实一罐花生油也没净赚多少钱。 对于二丫爹这种在县城做长工的来说,一百文钱怕是算不得什么,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大方直接就花一百文钱买了两罐。 知道秦宗成把花生油卖到了县城,杜晓瑜便下定决心要去府城走一趟。 上回丁文章就没去成府城,这回说什么也要跟着杜晓瑜和傅凉枭去。 杜晓瑜没异议。 此去府城路途遥远,三人各带了一套换洗的衣裳,杜晓瑜还做了不少尽量脱干水分好存放的饼子带上,丁里正赶着牛车送他们到县城,三人这才去找车马行租马车去府城。 现如今是开春,路面十分畅通,比去年的雨季不知好走了多少个倍。 因此三人没用几天就到了府城。 杜晓瑜循着记忆找到秦府,门房认得杜晓瑜和傅凉枭,看到这二人,一脸的恭敬,“二位贵客里面请,我们家老爷去油坊了,小的这就去通报。” 杜晓瑜点点头,跟着领路丫鬟来到厅堂,立刻有人给他们奉茶。 不多会,秦宗成就脚步匆匆地赶来了。 有日子没见杜晓瑜,一听说她来,秦宗成脸上都乐开了花,进门就打招呼,“杜姑娘,你何时来的,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好让人去接你。” 杜晓瑜道:“白头村那地儿山高水远的,与其请人来知会你再由你安排人去接,还不如我直接来了,多省事儿。” 秦宗成干笑两声,又给傅凉枭和丁文章各自打了招呼才往主位坐下。 杜晓瑜直接开门见山,“咱们的花生油是不是已经到渔阳县了?” 秦宗成点头,“是,已经到县城了。” “那什么时候能到镇上?”杜晓瑜又问。 秦宗成微微蹙眉,“这个,目前还到不了,先不说运送路途遥远,就说这供货,咱们也跟不上啊,除非,在县城里再开一个油坊,由县城给镇上供货,否则从府城运送到镇上只卖五十文钱一罐,我可要赔本了。” 杜晓瑜想了想,说道:“不急,就先到县城吧,我来的时候看了一下,县城里确实是供不应求,这是好事。” “好事?”秦宗成不解,开年的时候他又招了一班工人,白天晚上两班倒的榨油,结果还是跟不上客人的需求,铺子的门板都快被买油的客人给拍烂了,这算哪门子的好事? 杜晓瑜神秘一笑,“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才叫宝,既然是宝,自然有的是人趋之若鹜,目前的两三个月内,就算你供得上货,也得继续造成供不应求的假象,趁机提高花生油的知名度,另外,秦老伯是不是所有的花生油都统一价?” 秦宗成点点头。 杜晓瑜却说:“不妥。” “哪里不妥?”秦宗成自认为这价钱已经很良心公道了,本来就是奔着底层百姓去的,目的是让所有人都买得起花生油,拓宽购买人群。 杜晓瑜建议道:“油不变,变包装,你现在的陶罐应该成本花不了几个铜板,请个懂行的人设计几款样式精美看起来赏心悦目的油罐,再去窑厂订制,这种货,专供上层圈子的富贵人家,价钱只管往上抬,那些人家不差钱,到时候,一准让你翻倍翻倍地赚回来。” 秦宗成有些犹豫,“可油都是一样的。” “我知道。”杜晓瑜道:“但你要明白,富贵人家买的不是油本身,而是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08、维护尊严,打听人牙子 秦宗成闻言,双眼顿时亮了起来,“姑娘说的,好像是这么个理儿,那我马上就去请师傅设计油罐,再让窑厂紧着做出来。” 杜晓瑜点点头。 秦宗成知道他们辛苦赶了一路,很快吩咐后厨备饭。 饭菜很丰盛,三人早就饿得不行,便也没跟秦宗成客气,直接闷头吃饭。 等吃完,秦宗成才笑着问杜晓瑜,“杜姑娘怎么没把小团子带来府城玩?” 杜晓瑜道:“团子去镇上的私塾念书了,没空来。” 见秦宗成脸上略有些失望的样子,杜晓瑜很不解,“秦老伯怎么突然问起团子来了?” 秦宗成道:“老夫只是觉得与那孩子有些投缘,当初两次见到他都觉得挺亲切的,乡下孩子我见过不少,模样生得那般可爱的却没几个。” 杜晓瑜心里一咯噔。 秦宗成只见过团子两面,竟然就觉得团子亲切,莫非,团子的身世跟秦家有关? 甩甩脑袋,杜晓瑜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团子要真是秦家人,秦宗成不可能到现在还无动于衷,或许,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屋外阳光正好,照得人懒洋洋的,秦宗成要亲自去请师傅设计油罐,这种事杜晓瑜不太懂,瞎掺和也没劲,便打算出去外头逛逛。 府城可比县城和镇上大多了,街市热闹繁华,上次来她就见识过了,一直念叨着什么时候再专程来游玩,只是年前太忙了,再加上雪下得大,来一趟府城不容易,便拖到了现在。 三人很快出了秦府,依旧是由秦府的丫鬟给他们带路。 丁文章长这么大头一回来府城,看哪都新鲜,跟个小孩子似的,乐呵得不行,摊子上到处都有县城和镇子上没有的新奇玩意儿,他本来想买,但是手下意识地摸了摸钱袋,还是忍住了。 杜晓瑜见状,便笑道:“我想给爹娘和嫂嫂带些礼物,无奈身上的银钱不够,不如,大哥帮我添着些吧!” 那调皮的神情,仿佛只是随口说出,但实际上,杜晓瑜早已经在心里打了几个弯弯绕。 丁文章虽然是个大老粗,但他也是个男人,要面子也要尊严,这时候绝对不能戳穿他舍不得那点钱买礼物的事实,更不能直接让他去拿,她给钱,这样无异于直接往他自尊上狠狠踩了一脚。 所以她斟酌再三,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买礼物的钱,她出一半,丁文章出一半,既不动声色地保住了他的尊严,帮他省了一半钱,而且这事听起来就是丁文章在她囊中羞涩的时候出手相帮,算是当着阿福和秦府丫鬟的面给足了他面子,再者,两兄妹的心意都尽到了同一份礼物里面去,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了。 丁文章听了以后,果然眉心舒展开来,大方地取下钱袋递给杜晓瑜,说道:“小妹想买什么就去吧!” 杜晓瑜毫不客气地收下钱袋,走到丁文章看中的那几样小玩意跟前问了价钱,然后一半掏自己的钱,剩下的一半再用丁文章的钱。 老板热情地帮她打好包,杜晓瑜拎着过来,把礼物和钱袋一并塞到丁文章手里。 哥哥帮妹妹拿东西天经地义,丁文章二话不说欣然地接过。 对此,秦府丫鬟倒是没什么反应,傅凉枭却是一眼就看明白了,神情若有所思,唇边微微带着笑,果然筱筱还是筱筱,能在不动声色之间就化解一场尴尬替对方处处考虑好,这是她母仪天下时的风范。 没有人比他更懂,她有多好。 不过,也不需要别人懂了。 几人百无聊赖地在街市上瞎逛,街道纵横交错,压根就逛不过来,杜晓瑜脚有些疼,便找了个茶水摊坐下,叫了两壶茶一碟干炒花生米。 见秦府那个丫鬟红袖躬身站在一旁,杜晓瑜便对她道:“红袖姑娘带着我们走了一路累了吧,不如也坐下来歇歇?” 红袖面色微微一变,忙摇头,“奴婢不敢僭越。” 杜晓瑜拉她一把,直接将她摁坐下来。 红袖惊慌失措,正准备站起来,杜晓瑜已经倒了一碗茶推到她面前,又抓了一把花生米塞给她,笑眯眯地说道:“你别慌啊,我们都是从乡下来的,没那么多讲究,再说了,我请你喝茶是有事情想问问你。” 红袖小心地接过花生米,优雅地送了一颗进嘴巴里。 杜晓瑜不由得感慨,不愧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连吃东西的姿态都是训练过的,怎么看怎么养眼。 “姑娘有什么事只管问,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红袖道。 杜晓瑜问:“你知道这府城哪里有买丫鬟的人牙子吗?” 红袖想了一下,压低声音点头道:“有,就在后面那条街,人牙子做的都是不光彩的买卖,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奴婢以前跟着夫人去买丫鬟的时候见到过,他们明面上是个杂货铺,事实上内有乾坤。” 听到有,杜晓瑜就放心了,示意她,“喝碗茶吧,一会儿带我们过去瞧瞧。” 红袖心中虽然疑惑这位姑娘为什么要找人牙子,却是不敢问出口,听话地喝了一碗茶以后带着杜晓瑜他们来到后街。 到了一家杂货铺门前的时候,红袖停了脚步。 杜晓瑜抬头看了看,这家铺子跟之前他们见到的杂货铺差不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若单单只看表面,的确不会让人联想到这里竟然是人牙子的窝。 红袖上前去,柜上的伙计客气地跟她打了个招呼,“红袖姑娘,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红袖笑盈盈地说道:“我们家老爷的朋友想来看点新鲜货。” 那伙计一听就明白了,神情越发客气了几分,弓腰对着杜晓瑜几人道:“贵客快里面请。” 杜晓瑜眉毛一挑,赞许地看了红袖一眼,想着有熟人就是好办事儿。 伙计带着他们直接来到后院,让他们在院子里等着,他则是上了阁楼。 不多会儿,一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妇人就跟着伙计下了楼,拿眼睛仔细打量了杜晓瑜几人一眼,开门见山,“听说几位想看点新鲜货?” 杜晓瑜站出来,客气地打招呼,“您就是这儿的老板娘吧?” 妇人点点头,神色之中透着一股子不耐烦,她在这府城里接触的都是富贵人家,还是头一回瞧见穿着这么寒酸的主儿来买丫鬟的,想来也拿不出几个大子来,若非看在秦府红袖姑娘的份儿上,她才懒得理会。 题外话 明天上架咯25号中午12点以后更新,写了几个月的公众,衣衣知道你们等太久了,感谢小可爱们一路追随,希望能多多支持订阅支持正版,上架后会尽量多更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09、气度不凡,静娘(1) 杜晓瑜捕捉到了老板娘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鄙夷,不过她并不在意,买卖的事儿,你情我愿,若是对方不愿意卖,那她不买就是了。 “我想买个精通刺绣女红的下人,不知道您这儿有没有?”杜晓瑜略带试探地问。 老板娘一听,皱了眉,就在一刻钟前,她手上刚来一个精通刺绣的,只知道从前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嬷嬷,因为犯了错被发卖,具体底细还没弄清楚,原本是瞧着那婆子通身气派不凡,想定个高价卖给富贵人家的,哪曾想这几人一来就点名要懂刺绣的,本来嘛,卖给谁不是卖,可看看这几人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开低价的话她自己太亏,开高价,他们指定买不起。 “没有吗?”看到老板娘恍神,杜晓瑜又问。 老板娘道:“有倒是有一个,不过姑娘要不要得起,那就另说了。” 杜晓瑜问:“那我能不能先见见人?” “可以。”老板娘给身后的伙计递了个眼色,伙计马上去往厢房,把刚来的婆子请了出来。 “奴婢见过夫人。”婆子双手搭在腰侧,蹲身给老板娘行礼。 杜晓瑜抬眼望去,只见那是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婆子,穿着粗布衣裳,形容狼狈,手上似乎还有被主人家鞭打过的痕迹,可即便如此,杜晓瑜还是透过这些表象感觉到了她不同于寻常下人的气度,就好像有种吸引力,任何人站到她面前,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学她落落大方的优雅气质,这种气质不是表面,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杜晓瑜十分惊讶,这得是多正统的教养才能培训出这样一个即使落难也保持着原有气度的下人啊? 私心里,杜晓瑜是很中意这个婆子的,可是她觉得老板娘的要价一定很高,毕竟连自己都能看出来不凡的人,老板娘这样阅人无数的老油子就更不可能错眼了。 拉回思绪,杜晓瑜问:“她就是那个精通刺绣的人吗?” 老板娘点头道:“小姑娘,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这可是刚到的货,新鲜着呢,你若是看中了,那咱们一口价,二十两。” 丁文章吓得倒吸一口气,“老板娘,你开玩笑吧,一个下人值二十两?” 老板娘白眼一翻,说道:“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这婆子可不是什么贫苦人家出身,而是从京城大户人家出来的,要不是因为一时猪油蒙心犯了错,也不至于落到我手里,她会的东西可不止一两样,我只开价二十两,已经很良心了。” 杜晓瑜讽刺地说道:“老板娘自己都说了她是刚到的,你怎么就知道她会刺绣,还知道她除了刺绣之外会别的东西?” 老板娘立时一噎。 杜晓瑜瞄了一眼婆子手背上的鞭痕,神情很是不屑,“依我看,老板娘应该是觉得我只是个乡下人,好骗是吧,你看她那双手都被打成了这样,以后能不能捏针都很难说,更别提做其他稍微使力的活儿了,您觉得她值二十两银子的话,不妨把她卖去大户人家好了,我们家可养不起这样的闲人。” 老板娘一听,顿时心中懊恼,她刚才竟然忘了告诉伙计先让这婆子收拾收拾再出来,如今看这样子,别说眼前的小姑娘,就连自己都觉得这婆子恁的邋遢。 底气不足,神情自然也不再像刚才那么傲慢,老板娘软了几分语气说道:“那你开个实价。” 杜晓瑜伸出手指头晃了晃,“三两,不能再多了。” 老板娘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姑娘,你当我这是卖白菜呢?” 杜晓瑜哼声道:“我前两天买了个丫鬟,还是识字的呢,人家清清白白,从上到下都完完整整,并没有哪里被鞭打过,我不过花了五两银子而已,如今你给我推荐的婆子,形容邋遢还满身伤,能不能干活都不知道,我干嘛要花二十两银子买个废人回去养着,一口价,三两,您卖,咱们就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您不卖,那我们就别处看看去。” 杜晓瑜说着,冲傅凉枭和丁文章使了个眼色,那二人心领神会,跟着她转身就要走。 “哎!”老板娘忙叫住她:“三两就三两,当我今天开个张。” 说着,把刚揣进怀里还没捂热乎的卖身契交了出来。 杜晓瑜也掏出三两银子递给她。 老板娘想想还是不甘心,便说道:“小姑娘,往后你可得多帮我介绍几个人来买,我们这儿,几岁大的小丫鬟小童子都有,至于价钱嘛,好说好商量。” 杜晓瑜笑眯眯地接过卖身契,点点头,“难得老板娘这么爽快,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给你多多的介绍买主。” 银货两清,这桩买卖就算成了。 杜晓瑜唇边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带着婆子和众人出了杂货铺。 等走得远了她才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婆子回答:“奴婢静娘。” 杜晓瑜仔细看她一眼,想着自己果然没看走眼,这婆子通身气派不凡,是块宝,刚才之所以那么贬低她,不过是想借机压价罢了。 可杜晓瑜又哪里知道,静娘为了把自己“低价卖出”,不惜将自己弄得满身伤痕,以她的地位,在楚王府也算得上养尊处优了,那双手更是金贵,不过到了主子面前,别说是一双手,就是这条命,那都是不值钱的。 静娘早在芸娘给她的信件中知晓了主子的境况和目的,晓得买下自己的这位姑娘八成会是楚王府将来的女主人,所以丝毫不敢有半分的怠慢,至于这姑娘的出身——甭说这位是京城杜家失踪十一年的五小姐,就算真是乡下姑娘,只要活阎王乐意,她早晚也会成为楚王妃,还是没人敢开口置喙的那种。 “静娘。”杜晓瑜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的确跟她的气质很搭,娴静婉约,舒缓雅致,又问:“你真的会刺绣吗?” “会。”静娘颔首,“奴婢卖身为奴之前跟着绣娘学过很长时间,虽说比不得真正的绣娘,但绣些寻常小玩意是不成问题的。”静娘原本出自绣坊,是她们那一届刺绣最为出众的绣女,这么说也不算过分。 杜晓瑜心中欢喜,原本她还以为真是那老板娘诓她的,不过看在静娘此人气质非凡的份上,把她买回去也大有用处,没想到她还真的懂刺绣,杜晓瑜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10、清秀佳人,回家(2) “那咱们先去医馆。”三两银子买了块没人发现的宝,杜晓瑜心情那叫一个好,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几人不多时就到了医馆,请大夫清洗敷了药,杜晓瑜又额外买了一些祛疤良药备着,总的花了一两多银子。 静娘有些受宠若惊,“姑娘实在不该为奴婢花这个冤枉钱。” 杜晓瑜道:“我既买了你,你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了,我这个人呢,对家人是不计较那些的,再说了,你这双手可宝贝着呢,一定得好好养着,等你伤好了,要帮我绣些东西。” 静娘不着痕迹地看了一旁的傅凉枭一眼,见主子满心满眼都是这位姑娘,她又不动声色地挪回视线,恭敬回话,“是。” 出来一趟,给爹娘嫂嫂和团子的礼物有了,精通刺绣的下人也买到了,杜晓瑜满意地跟着红袖回了秦府。 上回来的时候只是匆匆跟秦宗成的夫人打个照面,这回却是真真实实地坐到一个屋子里了。 秦夫人是个十分随和的人,见到杜晓瑜,忍不住惊叹,“呀,上回你来我们家的时候还瘦得皮包骨头,这才半年不见,竟然出落得如此标致水灵了。” 这话还真没有夸张成分,以前的杜晓瑜因为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离开李家以后,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几乎每顿都能吃上肉,半年就给补回了大半,气色极佳,皮肤也越发白皙。 杜晓瑜的长相,不是倾国倾城,也不是天香国色,而是干净清秀,灵气逼人,尤其是一双眼睛,纯净轻灵,至真至诚。 干净,舒服。 这是前世傅凉枭第一眼见到杜晓瑜的观感,后来接触得多了,他总觉得这姑娘身上有一种魔力和巧劲,不管是平凡不起眼的,还是他厌恶的东西,但凡是经过她的手,都会让人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喜欢。 同样一件衣服,穿在别的女人身上让人看到的是浮于表层的华丽光鲜,穿在她身上,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灵动劲儿。 先皇后的薨逝,致使傅凉枭从小就心理阴暗,遇到她之前,在他的人生中,从来只有算计与被算计,那些一张张的笑脸背后全都藏着冷森森的刀子,想他死的人很多,他想杀的人也很多,在不停地杀与挡杀中,他一步步走向黑暗的泥淖,扭曲,邪佞。 所以在遇到她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跟母后一般干净空灵的女子。 话回当前,秦夫人见到杜晓瑜,也是十分的欢喜,当即命人把自己刚采买回来的上等护肤膏送了好几盒给杜晓瑜,并笑着说:“你才十四岁,不适合用胭脂水粉,但这护肤膏却是能用的,你且拿回去,每天净面之后轻轻涂抹在脸上,你的脸蛋这样水嫩,若是不及时保养着,往后被外头热辣辣的太阳晒伤了可就不美了。” “谢谢夫人。”杜晓瑜笑着道谢,收下了秦夫人的礼物。 除了护肤膏,秦夫人还另外送了她一套头面和一个玉镯子。 这两样礼物实在太贵重,杜晓瑜不敢收。 秦夫人感慨道:“杜姑娘有所不知,在遇到你之前,我们家的油生意已经是门庭冷落经营惨淡,老太爷对老爷十分失望,已经放了话,三个月之内若是还不见起色,就让他关门大吉另谋生路。 那段日子,老爷愁得整夜睡不着觉,却是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我见他心情烦闷,就建议他去乡下亲戚家散散心,没成想歪打正着,竟然会在桃源镇遇到了姑娘你,还得到了榨花生油的法子,现如今花生油的势头是一天比一天好,老爷那脸上成天都是挂着笑的,就连太爷都不知从哪接了几个单子,整天催促着油坊快些做。 说起来,姑娘可是我们秦家的大恩人,送你的这些跟你的恩情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只望你别嫌弃才好。” 杜晓瑜没想到自己对秦家的崛起竟然起了这么大的作用,淡笑道:“夫人您太客气了,我只是出了个法子,其他的可全都是秦老爷的功劳呢!” 二人你来我往的客套了一番,直到下人来传饭才停下来。 秦宗成已经回来了,手中带了几张油罐的图纸,说是想请杜晓瑜过过目,设计图纸杜晓瑜不行,但鉴赏一下她还是可以的,拿过来仔细地看了看,挑了其中几张设计比较独特的出来,秦宗成想也不想,直接拍板定下了,就用她选的那几张。 由于秦宗成和她夫人的热情招待,一顿晚饭吃得丰盛又满足。 杜晓瑜几人在秦府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又出去闲逛了一圈,第三天早上才启程赶回白头村。 天气实在太好,沿途春花繁茂,嫩芽簇簇,杜晓瑜舍不得错过这么美的春景,就一路走走停停,花了好几天的工夫才回到家。 刚好碰上团子放假,丁里正已经亲自去镇上把团子接了回来,这会儿正在屋里写功课,水苏在一旁看着。 团子偶尔有不懂的就问她,水苏便也很有耐心地回答。 目前团子他们学的还只是三字经和幼学琼林,而这些东西对于水苏来说并没有难度,所以教起团子来是丝毫不费力。 听到外面有动静,水苏急急忙忙出来看,就见到杜晓瑜他们回来了,还带了一个面目慈和的妇人。 水苏不解,问杜晓瑜,“姑娘,不知这位是?” “哦,这位是静娘。”杜晓瑜欣然介绍道:“也是我买回来的,往后就跟你一起伺候。” 水苏忙上前跟静娘打招呼。 静娘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一点也没有不自在的意思。 水苏暗暗佩服,想着姑娘也不知道从哪买回来这么个厉害的人,光凭那举止做派,就不像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想必之前在富贵人家调教过,否则普通人家可养不出这么高的涵养来。 “快里面坐吧!”水苏热情地说道:“奴婢去给你们烧热水沏茶。” 杜晓瑜让丁文章带着他们先进堂屋,她第一时间去了团子的小书房。 团子正端坐在桌前写功课,神情十分的专注,杜晓瑜实在不忍心打扰,就特地放轻了脚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11、精湛的绣工(3) 走到桌边的时候,团子还在刷刷地写字,杜晓瑜没说话,把他写好的拿过来看了一眼。 上一回去私塾接团子,齐夫子告诉她,私塾里有一个入学小测考,就是入学一个月以后的测评考试,团子和铁蛋入学晚,为了公平起见,考试内容就只涉及他们俩入学这一个月内所教授的全部内容。 然而让人惊奇的是,团子竟然拿了优等,铁蛋虽然是中等,却也比入学早的大多数学生好太多,可见这两个小人儿去了私塾以后每天都有认真学习。 杜晓瑜还记得齐夫子提及丁晏清这个名字的时候,那满脸自豪的笑容,直夸团子好学,还说团子是他教过最聪明的学生。 杜晓瑜虽然不曾亲眼见到夫子宣布团子测评优等时的情景,却也是高兴坏了,心中为团子感到骄傲。 “姐姐,你回来了?” 团子见到杜晓瑜,马上搁下笔,小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 杜晓瑜忙把他写好的功课放下,笑得宠溺,摸摸他的脑袋,“姐姐不在的这些日子,团子都有乖乖听夫子和水苏的话吗?” “嗯,团子每天都有认真学习的。”他乖巧地点头。 杜晓瑜心下满意,便说道:“既然团子这么听话又好学,那姐姐要是不给点奖励,岂不是太不厚道了?” 听到有奖励,团子乌黑双眼就是一亮,满脸期待地等着。 杜晓瑜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裹来,放到桌上缓缓打开。 包裹里面有她给团子新买的砚台和毛笔,另外还有一块质量好一点的墨,外加几本小人书,所谓的小人书,就是以连环画的形式来描述故事,通俗易懂,老少皆宜,杜晓瑜买来的这几本比较实用,都是成语故事。 团子一看见就喜欢得不得了,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说等写完先生布置的功课就开始看。 杜晓瑜道:“那你写吧,姐姐就不打搅你了,今天晚上给你们包饺子吃,一会儿好了再来叫你。” “好。”团子吸溜了一下口水,拿起笔继续写功课了。 杜晓瑜出了书房,就看到热情的水苏带着静娘在到处熟悉宅子里的环境。 她每说到一处,静娘就认真地记下,偶尔有不懂的,也会出口多问几句,目前看来,两人的相处还算和睦。 杜晓瑜很是欣慰,抬步去了堂屋。 丁文章正在滔滔不绝地跟廉氏描绘府城是如何如何的大,那街市上是如何如何的繁华,廉氏听得直羡慕。 见堂屋里除了他们夫妻俩和小安生外再没别人,杜晓瑜问:“阿福哥哥去哪了?” 丁文章随口应了一句,“应该在浴房,他那个人爱干净,一回来的头等大事就是把自己收拾得清爽利索。” 杜晓瑜了然,走到廉氏身旁坐下,抱了抱小安生,小家伙已经七个多月,因着他娘的营养越来越好,奶水充足,连带着他的皮肤也越发白嫩起来,让人抱着就忍不住想亲亲他。 “嫂嫂,咱们今天晚上包饺子吃。”杜晓瑜道:“一会儿我去剁馅料,嫂嫂帮我擀饺子皮。” 廉氏想都没想,一口答应。 杜晓瑜有些不好意思,“静娘的手还没好全,等她恢复了,我就让她时不时地去厨房帮忙,到时候,嫂嫂就可以不用管那些事了,只消带着我这干儿子到处溜达游玩。” 廉氏之前虽然不太赞同杜晓瑜再买一个下人,不过见到静娘的时候,她突然改变主意了,凭她以前给人当丫鬟的“嗅觉”来看,这位静娘身上的气质,像极了她刚入府时教她们礼仪规矩的姑姑,不过那姑姑颇为严厉,而静娘则是多了几分沉静婉约,显然段位在那姑姑之上。 听说只花了三两银子,廉氏很是惊讶,五两银子买到一个识字丫鬟,三两银子竟然买到一个在富贵人家深受调教过的嬷嬷,小姑子这运气,也实在是太好了些。 杜晓瑜到厨房的时候,看到静娘在里面洗手,瞧那架势,似乎准备下厨了。 杜晓瑜吓了一跳,“静娘,你怎么来了厨房?” 静娘缓缓说道:“奴婢听说姑娘想吃饺子,又见水苏不擅长厨艺,就想着来给姑娘做。” “不用不用。”杜晓瑜忙摆手,“你的手还没好,今天又是刚来我们家,还是跟着水苏去熟悉熟悉环境吧,至于厨房的事,交给我和嫂嫂就好了。” 静娘微笑道:“水苏刚才已经带着奴婢熟悉过宅子,奴婢全都记下了,大少夫人要带孩子,就让她歇着吧,奴婢帮姑娘擀饺子皮。” “可是你的手”杜晓瑜还是犹豫。 静娘将双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只见上面的鞭痕已经消除得七七八八,现如今只看得到一些浅色的印记了。 杜晓瑜微愣,想着这府城的药膏药效也太好了点,算下来也就七八天的时间吧,竟然就快好了。 静娘眸光轻轻一闪。 当初为了把自己低价卖出真的用鞭子抽伤那是迫不得已,但如果一直保持这种状态,难免惹得活阎王不高兴,所以后来一直都在秘密用王府带出来的玉肌膏,为的就是早日恢复好帮姑娘做事。 见静娘坚持,杜晓瑜便没再撵她走,转身去堂屋知会廉氏一声,让她不用来了,就返回厨房和静娘一起包饺子。 这过程中,杜晓瑜一直在打量静娘,见她不管是擀饺子皮还是包饺子,动作都十分的娴熟,包出来的饺子全都一个样,好看得杜晓瑜都舍不得下锅煮了。 她到底是忍不住问,“静娘,你以前在主家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做这些活儿啊?” 否则怎么会有人既识字,又懂得刺绣,还会下厨,更重要的是,气质还那么好,这不是人,是神吧? 静娘道:“奴婢是从京城来的,京城的大户人家规矩比较严苛,像我们这样的下人,是必须什么都会的,否则主子使唤的时候跟不上道可就惨了。” 杜晓瑜皱眉,“可我看你什么都会,又做得那么好,为什么还会被发卖出来呢?” 静娘垂下脑袋,声音里含着几分感慨,“大户人家后宅的阴私是很可怕的,有的时候不是你有罪,而是主子差个替罪羊,那你就非死不可,奴婢还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主家仁慈的了。” 杜晓瑜从这番话里面听出了阴谋的味道来,想着大户人家龌龊事儿真多,便不再问静娘其他的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12、吃飞醋,照拂长工(4) 今天的饺子有好几种口味,全虾馅的,三鲜的,猪肉香菇的,也有一部分皮薄的做了蒸饺和煎饺。 傅凉枭喜欢吃蒸饺,团子不管是水饺c蒸饺还是煎饺都爱吃,丁文章则是偏爱煎饺。 知道每个人口味不同,杜晓瑜就每样都做,还特地用竹篮子装了一些送去老宅,顺便把自己和丁文章合买的礼物带过去,二老高兴得不行。 不过要真说起来,这些饺子多数都是静娘做的,杜晓瑜在厨房里反而像个打下手的,直弄得不好意思。 本来嘛,杜晓瑜是主,静娘是仆,仆人为主子做事天经地义,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杜晓瑜总感觉自己在静娘面前会显得“很没礼数”,主要还是因为对方不管做什么都透着一种常年浸淫礼仪规矩的优雅,自然而然,不呆板也不做作,像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 这让杜晓瑜萌生了想跟着静娘学规矩学礼仪的心思。 然而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这一切都在傅凉枭的“算计”之内。 静娘是先皇后身边最得力的掌事嬷嬷,宫里的礼仪姑姑见到她都得礼让三分,这是个极有气质涵养的宫人,傅凉枭请她来汾州,就是想让杜晓瑜在静娘潜移默化的影响下,逐步成长为真正的大家闺秀。 当然,并不是说他要把她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他喜欢的,本来就是她,只不过她将来是要当皇后的人,宫规礼仪这些东西,是她的必修课,与其将来让杜家专程请人来教她,倒不如现在就让他的人手把手调教,他自己养成的媳妇儿,总比杜老狐狸教出来的与他更亲近。 静娘的手艺很不错,再加上杜晓瑜的独家蘸料,两者一搭配,那味道简直美妙绝伦。 团子小肚子撑得圆滚滚的,吃完就瘫在炕上不想动弹了,杜晓瑜怕他积食,说什么也要拉着他去外头沿着河边溜达一圈。 宅子里来了静娘,纳鞋底做衣裳绣大迎枕这些事就归到了她头上。 还记得第一对枕套绣好的时候,廉氏惊喜地捧着来找杜晓瑜,说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精妙的绣法,不管是绣功还是针法,都是镇上和县城的绣娘比不得的。 杜晓瑜接过去看了一下,那绣功的确精湛,完美到挑不出一点瑕疵来。 廉氏打趣她,“你这回可买了个妙人儿了,什么都会做。” 杜晓瑜心想可不是么,静娘的前主子还真是眼瞎,竟然能忍心将这么优秀的人给随意发卖了。 好在静娘遇到了她,否则要遇到脾气不好的主子,不仅发现挖掘不了她的优点,没准还会随意打骂,那才是真残忍。 而静娘也在跟杜晓瑜的日渐相处中慢慢发现了主子对这位姑娘上心的原因。 这是个十分具有感染力的姑娘,她没有高门世家千金的优良教养,也没有让人一看就惊艳的倾城美貌,但她轻柔似水,灵气逼人,一张小脸上皮是皮,骨是骨,眉眼分明,既没有浓妆艳抹的呆板俗气,也没有横肉乱骨的不协调感,明媚娇俏,那股子灵动劲儿,透着极强的亲和力,让人忍不住想要主动去靠近她。 傅凉枭的性子,静娘是最清楚的,那就是个因着先皇后的死而彻底生了心魔的活阎王,这么多年来一直活在阴暗中,这样的人遇到这样的姑娘,就如同走了十多年的夜路突然见到太阳升起来,他会想着把这抹阳光牢牢攥在掌心里也无可厚非了。 摸清楚了杜晓瑜的性情以及她身上的诸多优点,静娘待她便越发的恭敬了。 日子一久,杜晓瑜也格外的依赖静娘,水苏甚至还会开玩笑吃飞醋,说姑娘不管做什么都只想得起静娘来,早把她给忘到一边去了。 对此,杜晓瑜还真感到有点惭愧,很多时候好像真的直接把水苏给忽略了,可是没办法,谁让静娘太全能了,本来该主子调教下人来着,可杜晓瑜这个做主子的跟着静娘,反而学了不少的东西,还都是有用的。 静娘对于水苏的“飞醋”很是好笑,伸手戳戳小丫鬟的脑袋,温和地说:“姑娘好学,经常单独叫我,是让我给她讲解京城的繁华和一些趣事,你要是想听,下回也来一起听好了,不过在此之前,你可得先问问姑娘的意见,姑娘同意了才行。” 水苏眼巴巴地望着杜晓瑜。 杜晓瑜故意说道:“你要是闲下来听了,家里的活儿谁干?” 水苏马上道:“姑娘请放心,奴婢一定会把手上所有的活儿都做完了再过来。” 如此,杜晓瑜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点点头,“静娘会的东西可多了,你要是有什么想学的,都可以来请教她,若是能学精一两样,将来也能替静娘分担分担好让她多多得些空休息休息。” 水苏高兴极了,忙不迭地点头说好。 暮春一过,天气就渐渐转热了,杜晓瑜身上的衣服也由稍微保暖的春装变成了轻薄透气的夏装,早饭过后,静娘按照杜晓瑜的要求带着水苏熬了一大锅绿豆汤并且打来新鲜凉快的井水镇着。 晌午的时候,附近的长工都放下锄头跑到村口的大榕树下乘凉,一些人摘下遮阳的草帽不断地扇风,却还是热得淌汗。 杜晓瑜用竹篮子装了碗筷走在前头,静娘和水苏抬着装了绿豆汤盖了盖的大锅跟在后面,三人不多时就到了大榕树下。 见到东家来了,所有人都站起来打招呼。 杜晓瑜脸上带笑,指了指身后,“这是早上就熬好的绿豆汤,已经用凉井水镇过了,这会儿喝刚刚好,碗筷在竹篮里,每个人都有份,你们拿了碗筷去排队,水苏和静娘会给你们盛绿豆汤消暑的。” 长工们一听,全都感激地看着杜晓瑜,其中一人忐忑地说道:“东家,这绿豆汤该不会要用工钱抵吧?” 这一说,其他人也慌了。 杜晓瑜好笑,“谁说要扣你们工钱了,我只是看着天太热,你们全都没精神干活,所以给你们做点消暑的汤品好让你们打起精神来而已,要是有不喜欢喝的,可以提前说,毕竟除了你们,远处的山地里也还有没得喝的工人呢,我让人把你们不想喝的那些份给他们送去。” “喝,我们喝,太感谢东家了。”长工们忙道,然后一个挨一个地去拿碗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13、神秘老爷(5) 有杜晓瑜在场,谁也不敢放肆,一个个拿了碗筷就规规矩矩地去排队。 井水镇过的绿豆汤凉爽可口,一大碗下肚,身上的燥气都降了不少,这下,所有的长工都有精神了,一个接一个对杜晓瑜千恩万谢之后陆续下地干活。 至于远处一点的长工,绿豆汤是喝不到了,杜晓瑜一人多加三个铜板的工钱。 因着草药生长时节的不同,所以算下来,他们基本上全年都有事情做,尤其是夏季来临,要开始种植喜阴的那部分草药,如果太阳太烈的话,还得给已经长苗的一些草药搭棚遮光以免晒坏,除了草药,庄稼地里的杂草要除,第一季水稻也要开始收割了,总而言之一个字:忙。 不过再忙也都是长工们的事,杜晓瑜这个小地主大可以搬个凳子坐在树荫下吹着山里来的风吃着山里采来的野果享受清凉夏季。 但她没那么做。 穿越这么久,她到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汾州府城,对于大魏朝的很多东西还是了解的太少了,尤其是在药价这一块上。 来年有一部分草药可以收成,销售情况直接关乎着药田今后的命运,能不能把这一片全部买下来建造成自己的庄园,可全都寄托在这些草药上面了。 因此对于杜晓瑜来说,地里那些才刚出苗的草药,是她今后唯一的希望,必须高度重视。 所以她决定只要一有机会,就去药市转转。 之前就跟着贺掌柜去过两回清水镇,杜晓瑜已经知道怎么走了,这次就不打算去麻烦贺掌柜,也不带傅凉枭,只带静娘一个。 廉氏有些担心,“静娘虽说老成持重,却是个妇道人家,又没有武力傍身,你们俩就这么去,万一遇上坏人可咋办?” 杜晓瑜道:“放心吧嫂嫂,我们只是去随便转转,又不做别的,再说了,我们俩特地穿得这么朴素,想来也没人会盯上我们。” 闲下来的时候,她没少锻炼,如今这副身躯虽然不如前世,但防身还是绰绰有余的。 知道杜晓瑜不带他去,傅凉枭也不勉强,趁着众人不备,单独把静娘叫到没人的地方交代她,“一定要保护好她,绝对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静娘郑重点头,“奴婢遵命。” “还有。”傅凉枭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本王曾经在清水镇见到过杜家的人来办药,保不齐他们还会再来,为了以防万一,你尽量注意着,一旦见着了,就绕道走,不要与他们正面碰上。” 静娘不解,“王爷不希望杜姑娘早日回京吗?” 傅凉枭摇头,“如今还不是时候,等时机到了,本王自然会安排她名正言顺地回去。” 静娘没敢再多问,回到了堂屋,简单收拾一下东西就跟着杜晓瑜启程去清水镇了。 从白头村去清水镇比去桃源镇要近得多,不过这个镇上的集市很小,大多数铺子都是卖草药的,尤其是遇到药市开市的时候,一条街望过去全都是成排成排的摊子,篮筐簸箕里放着的也都是药材。 所以白头村的村民们平日里是不会来清水镇赶集的,都选择去桃源镇。 杜晓瑜和静娘两人到的时候天色还早,晨光微熹,一眼望去净是小贩们忙着摆摊的身影,真正来买药材的人没几个。 旁边有家面馆,刚好杜晓瑜也饿了,就提议过去吃碗面。 静娘跟上,两人走到面馆里坐下,杜晓瑜点了两碗牛肉面,店家速度快,不多时就把面端来,热气腾腾的,上面盖着几片牛肉,舀一勺油辣椒,撒上几片薄荷,那味道,真真是香到心坎里去了,杜晓瑜食指大动,拿起筷子就开吃。 汤很烫,听店家说这是昨天入夜之前就提前熬好的牛骨汤,晚上用温火焖在灶台上,第二天一早打开就是烫的,客人随叫随到。 杜晓瑜一边吃一边示意还没开动的静娘,“你尝尝,他们家这汤底很正宗。” 静娘拿起筷子搅拌均匀尝了一口,赞许道:“味道的确不错。” 两人正小声说着话,就见门口进来两人。 走在前面的是个锦衣老爷,身材健硕挺拔,器宇轩昂,剑眉入鬓,五官轮廓深邃,相貌堂堂。 跟在后头的人做小厮打扮,头上戴着一顶灰布家丁帽,有些气喘,看样子是一路小跑着追过来的。 那锦衣老爷走到空桌前坐下,冲着里面大喊,“店家,一碗牛肉面,另外给我切一斤熟牛肉,再来半斤烧刀子。” “好嘞,客人您稍等。”里头传来店家拉长的声音。 小厮巴巴地跑到锦衣老爷身旁,满脸讨好地说道:“三爷,表少爷是跟着您来的清水镇,这事儿您可不能不管啊,要是再拿不出钱去救人,表少爷那双腿可就保不住了,到时候老太太那儿还不定怎么伤心呢!” 锦衣老爷冷哼一声,“赵兴朝这小子如今长能耐了是吧,欠债都能欠到窑子里去让人来找舅舅要钱,钱我有的是,但我跟你说不着,你让他自个来见我,否则想从我这儿拿走一文钱,门儿都没有!还有,你甭拿老太太来压我,老子当年逛窑子的时候,被老太太亲手打折了一条腿,不照样活到现在呢嘛,我就不信,亲儿子下得了手,外孙子她就心软了。” 小厮顿时为难起来,“三爷,您看表少爷这不是来不了么,不然他也犯不着让小的来给您要钱了。” “那就免谈。”锦衣老爷不耐烦地摆摆手,赶苍蝇似的想把这烦人的小厮给撵走。 那小厮没要到钱,又哪里会走,只是后退了几步,眼巴巴地望着锦衣老爷。 店家已经把煮好的面和一斤熟牛肉半斤烧刀子送了上来。 锦衣老爷一丁点大户人家老爷的规矩样子都没有,拿起筷子就哧溜哧溜吸着面条,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小厮站在旁边,好几次想开口说话,但是瞅见三爷那不耐烦的神情,又给憋了回去。 锦衣老爷吃了一会,见小厮还不走,“啪”一声重重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瞪眼道:“麻溜的滚边儿去,少在我跟前碍眼。” 小厮顿时委屈,“三爷,表少爷他” 锦衣老爷喝道:“打!让窑子里的人使劲儿打,打不断腿,你三爷我可是要去找那帮龟公索赔的。” 小厮吓得脸色都变了,咬咬牙,脚底抹油似的往外跑。 大概是去找他口中的“表少爷”回话了。 杜晓瑜在吃面的过程中,把刚才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因为她太过专注,所以没发觉静娘在看到锦衣老爷时脸色猝不及防地一变。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14、父女初遇(6) “姑娘吃饱没有?”静娘急急拉回视线,问杜晓瑜。 杜晓瑜夹了一筷子面送到嘴边的动作顿了一顿,问道:“怎么了?” 静娘马上恢复神色,摇头笑道:“没什么,就是看着外头人越来越多了,担心一会儿太过拥挤,不安全。” 杜晓瑜莞尔一笑,“没关系的,咱们今天来,主要就是想了解一下市场上的药价,又不买药不露财,有什么不安全的。” 静娘无法向杜晓瑜解释更多的事情,只是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心中期盼着后面那人千万别发现自家姑娘。 把后面进来的客人都招待好了,店家终于得空出来,特地走到锦衣老爷那一桌,笑着打招呼,“三爷,您可是有一年没来光顾我这面馆了,怎么着,柜上生意好得您都抽不开身了?” 锦衣老爷闷了一口烧刀子,抬起头来,有些感慨地说道:“想当年老太爷带着我来办药路过清水镇,头一顿吃的就是你这儿的牛肉面,我还记得外面飘着雪,说句话都冒白气,我们一行四个人,我和老太爷,另外两个是柜上的掌柜和管事,老太爷一进门,二话不说先点了四斤熟牛肉两斤烧刀子,吃得那叫一个痛快。 现在嘛,都老喽,太爷来不了,掌柜和管事也回家养老去了,就我一个人来,吃什么都不是当年那味儿。” 店家从这话里听出了点意思,忙关切地问:“老太爷的身体还健朗吧?” “一把老骨头了。”锦衣老爷摆摆手,“大病倒是没生,小毛病不少,不过他一把年纪还能有那样的精神,也算有福的了。” 店家忙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似乎想起了一件事,又压低声音问:“三爷,你们家那位五小姐,找到了吗?” 提起这事儿,锦衣老爷脸色顷刻变得复杂起来,却是没直接回答店家的话,麻利地掏出一张面值五两的通存通兑银票递给他,“面钱,收好喽,不该问的,你别问。” “是我嘴欠,是我嘴欠,三爷您别往心上去。”店家一边赔罪一边伸手接过银票,见到是五两,顿时为难,“三爷,您这也太我一碗牛肉面才七文钱,一斤熟牛肉三十五文,半斤烧刀子也就五文钱,这会儿才刚开张,这么大的面额,我也找不开啊!” “不用你找。”锦衣老爷道:“爷今儿高兴,赏你的。” 店家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谢三爷赏!” 这一幕揭过,锦衣老爷又接着喝酒吃肉了。 杜晓瑜眉梢微微一挑,穿越这么久,她接触过的中年人也不少,譬如说话做事都小心谨慎生怕得罪人的丁里正,譬如怀着一颗慈和仁心的贺掌柜,又譬如,为了振兴家族汲汲营营的秦宗成,但就是没有一个像邻桌的这位老爷的——个性张扬而不张狂,性子叛逆却又十分孝顺。 杜晓瑜真的很好奇,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不过光凭他刚才说的那些,杜晓瑜大概也能猜到他小时候应该是个十分顽劣的小子,而且还是三天两头会因为闯祸挨打的那种。 “姑娘。”静娘的声音把杜晓瑜的思绪拉了回来。 “面凉了。”静娘提醒道。 杜晓瑜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来,说道:“我吃饱了,咱们走吧!” 静娘忙起身去付钱。 杜晓瑜抬步走向门边,正准备出去,身后就传来那个锦衣老爷的声音,“姑娘,你的荷包掉了。” 杜晓瑜转身一看,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不知何时竟然掉在刚才坐过的凳子下面。 她笑看着锦衣老爷,满脸感激,“多谢老爷提醒。” 话完,走过去弯腰把荷包捡起来。 静娘过来的时候,特地警惕地看了锦衣老爷一眼。 没错,这锦衣老爷不是旁人,正是京城杜家三爷杜程松,傅凉枭未来的岳父,也是他眼中的“杜老狐狸”。 杜程松这次是依着老太太的意思带着他大外甥赵兴朝出来办药教他如何转动脑子与药市的商贩们周旋,以低价买到高质高量的药材。 只可惜,赵兴朝是个色胚,刚来就迫不及待地去找窑姐儿,结果被人一通设计骗走了身上所有的银钱,根据刚才那小厮所说,他家表少爷现如今穷得只剩一条裤衩子了。 杜程松并不打算出手救赵兴朝,男人嘛,敢嫖就要敢于被打。 “静娘,钱给了吗?”杜晓瑜伸手拍拍荷包上的灰,仔细地挂在腰间。 静娘点点头,“咱们走吧!” 杜晓瑜没再多言,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面馆。 此时的药市上已经来了很多人,熙熙攘攘,有不少做主子打扮的,带着几个小厮东瞅瞅西瞅瞅,货比三家。 杜晓瑜并没有直接上前去问药价,而是默默地跟着那些老爷,等他们停下来跟商贩谈话的时候再挨近了听一听具体价格。 就这么一圈逛下来,杜晓瑜已经把现如今市面上常见的几种药材价钱听了个七七八八。 收获虽然不小,但对她来说,还是有点遗憾了,竟然没能再碰到回春堂的人。 毕竟她是要立志做回春堂最大药材供应商的人,一直见不到那些人的话,她还怎么谈生意? 静娘见杜晓瑜一直东张西望,有些疑惑地问:“姑娘在找什么?” 杜晓瑜随口说道:“我在找回春堂的人。” 静娘面色一变,“姑娘认识回春堂的人?” “算不上认识。”杜晓瑜尴尬地说道:“只是有一回我跟着桃源镇的贺掌柜来买药,偶然见到回春堂的两个管事在这儿大批量购买药材,要的数量可多了,我这不是想着见一见回春堂的人,然后跟他们谈谈,来年药材由我供应的事儿么。” 静娘一听,高悬的心暂时落了下来。 “静娘,你既然是从京城来的,那想必一定去过回春堂了吧?”杜晓瑜十分感兴趣地问。 静娘微微颔首,“奴婢没去过,不过回春堂在京城名气挺大的,倒是听说过不少。” “真的?”杜晓瑜眼底的兴致越发浓郁了,先前听贺掌柜说起过一些关于回春堂的事,她还以为是贺掌柜在吹嘘,如今听静娘这么一说,看来是真的了,以回春堂的名气,只怕这杜家在京城的地位也不一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15、三爷本性,合作(7) “那你觉得我有没有机会跟他们合作?”杜晓瑜又问。 “这”静娘犹豫,心说只要王爷出手,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王爷似乎很不希望杜姑娘这么早就认祖归宗,也不知道王爷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杜晓瑜也不气馁,自信满满地说道:“只要能见到回春堂的人,我就有六七成的把握说服他们来年购买我药田里产出的药材。” 虽然谈不上完全科学种植,但她在地质,温度和水分这几方面都做了详细的调查,每一种草药都是精心种植的,光从目前的幼苗来看,来年的产量和质量都不容小觑,只要能跟回春堂合作,哪怕他们只要其中一部分药材,这条线的盈利也是很可观的。 静娘没敢搭腔,这事儿她得回去问问王爷,如果王爷同意杜姑娘在认祖归宗之前先跟回春堂合作,那么她会帮着杜姑娘出谋划策的。 两人站在麻黄摊前,后面突然传来声音。 “哎,这不是杜家三爷么?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清水镇来了,怎么样,我这人参,您还看得上眼吧?要不,您全给搂了?” 杜晓瑜转身一看,竟然是刚才在面馆遇到的那位锦衣老爷。 只见那锦衣老爷伸手从簸箕里拿出一根人参须子仔细瞧了瞧,又凑到鼻尖闻了闻,一瞥那商贩,“你这人参,最老的顶了天也就是十年份的,我要这玩意儿做什么?” 商贩脸上浮现几分尴尬,见锦衣老爷要走,忙拉住他,“三爷,三爷您别走啊,我这也是小本买卖,知道你们回春堂办一次药分量大,特意给您留着的,那京城里再是富贵之地,也总有买不起高价人参的病人,我这十年份的可不就派上用场了吗?只要您全收,价钱好商量。” 杜程松眉毛一扬,“得,你开个实价,我掂量掂量。” 商贩想了想,说道:“十两银子一株。” 杜程松哼声道:“人家五十年的都才卖二十两,这是专柜上的价,你这十年的就要十两一株,还是批发价,你让我花几十两银子买回去当柴烧呢?” 商贩当然知道十两银子是高价,他要不故意这么抬,一开始就放出实价的话,肯定会被杜三爷压得赔本。 整个清水镇都知道,这位杜三爷不差钱,在别的花销上挥霍无度,唯独在办药这事儿上却是出了名的抠搜,压价比妇人还狠。 马上陪着笑脸,商贩道:“那您看,什么价位合适?” “三两。”杜程松伸出三个手指头晃了晃,“多一个子儿我都不要。” “三爷,您这也压得太狠了点。”商贩一脸肉疼,“我都要赔本儿了。” 杜程松斜他一眼,“你少在这儿卖惨,当我真不知道呢,你这人参的成本价也就一两多接近二两银子,我给你三两,让你净赚一两,你就知足吧!” “得,这里二十株人参,共计六十两,给您包好喽,三爷,能不能给透露透露,下一回都要些什么药材,我们也好回去准备准备。” 杜程松也不直接回答,说道:“什么病人最多,我们回春堂就缺什么药材。蒙了吧?你要不知道,就自个上京城瞧瞧去。” 等杜程松提着包好的人参离开,那商贩才反应过来,冲着杜程松的背影大喊,“三爷,您这不是等于没说吗?” 杜程松头也不回,嘴角往上扬了扬,是戏谑人之后得逞的笑。 杜晓瑜激动地看着静娘,“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静娘,你也听到了吧,刚才那位爷就是回春堂的,而且我听到他们管他叫杜三爷,可不就是回春堂的东家么?难得有机会遇上,我得再去见见他。” 杜晓瑜要走,却被静娘一把拉住,“姑娘。” “怎么了?” 静娘皱眉道:“这位杜三爷的脾气可不好,咱们与他又是萍水相逢,再加上姑娘你这年纪,贸贸然跑出去告诉他自己手里有药田,每年能出产大量的药材,他能信吗?” 杜晓瑜笑了笑,“这不是还有静娘你吗?到时候我们就装成母女,有静娘你这样老成持重的人出马,就不信杜三爷能直接拒绝我那几十亩药田,再不济,我可以亲自带他去药田里看。” 静娘还在为难,就被杜晓瑜一把拉住往人群里钻,不多会儿便追上了杜程松。 “三爷。”杜晓瑜在后面大声喊。 杜程松觉得声音有些耳熟,转过身一看,竟然是刚才面馆里遇到的小姑娘,他顿住脚步,笑问:“姑娘认识我?” “不认识。”杜晓瑜摇头,“不过听药市的人那么一喊,想不认识都难了。” “哈哈哈!”杜程松爽朗地大笑了几声,“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杜晓瑜悄悄递了个眼色给静娘,说道:“不是我,是我娘,她想跟你谈笔生意。” “哦?什么生意?”出于对这位小姑娘的好感,杜程松难得的有耐心跟她多说几句。 静娘上前来,左右看了一眼,轻声说,“这里人多嘈杂,三爷,咱们还是茶楼里谈吧!” 杜程松点点头,带着两人进了一家茶馆。 等小二上了茶,静娘才开口说道:“不瞒三爷,我们家里种了药田,药材种类也不少,估摸着来年产量可观,知道三爷是回春堂的东家,想跟您谈谈合作的事,不知三爷是否有兴趣?” 杜程松打量了面前这对“母女”一眼,“那你们先说说,都有些什么药材。” 杜晓瑜接过话头,“上品的菖蒲c甘草c五味子,中品的柴胡c紫参c五加皮,下品半夏c大黄c白头翁,当然,这些只是其中一部分,举个例子而已,除此之外,我们家还会熬阿胶,配方绝对是独家的,三爷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合作的事。” 杜程松抬手,“合作的事不忙,既然你们家有药田,我倒是想亲自去瞧瞧,倘若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好,再谈合作也不迟。” 听到杜程松要亲自去看药田,静娘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杜晓瑜却很乐意,一口应下,“没问题!”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16、翁婿相见(8) “姑娘。”静娘拉了拉杜晓瑜的袖子,将她喊到一旁,低声道:“咱们与他不过是初次见面,你就这样带他回去,不妥吧?” 杜晓瑜含笑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为了我好,可是能在清水镇遇到杜三爷的机会千载难逢,我若是错过了这一回,恐怕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他了,我那药田里的草药,可全都是为回春堂而栽种的,错过杜三爷,我岂不是白费心血?到时候草药卖不掉,谁来帮我承担后果?” 静娘一噎。 杜晓瑜拍拍她的手背,“你放心吧,我自有把握,不会轻易吃亏上当的。” 静娘眉心微微蹙了蹙,姑娘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若是再插嘴,恐怕会引起姑娘的怀疑,倒不如遂了她的意,等回了白头村再去找王爷解释。 打定了主意,静娘便再没有劝阻。 杜晓瑜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对着杜程松笑笑,问道:“那么,三爷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杜程松道:“你们先在茶馆坐一会儿,我把这些药送到客栈,顺便跟我手底下的人打声招呼就过来。” “好。”杜晓瑜点头,“不过我希望三爷是诚心想去看药田,而不是忽悠我们干坐在这里等,三爷的时间宝贵,我们也没多少空闲,做生意嘛,还是坦诚一点对双方都好,您觉得呢?” 杜程松一愣,他原本还想着让这两个人在茶馆里多坐坐顺便试探一下她们的诚心,没想到直接就被这小女娃提前把路给堵死了。 之前在面馆遇到的时候,杜程松只觉得这女娃长得清清秀秀,一双眼睛剔透水灵,没想到嘴巴也这么了得,心思更是敏锐。 难以想象,这样聪明伶俐的小丫头竟然出身农家,这让杜程松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自然不会让姑娘久等。”杜程松说完,站起身走出了茶馆。 果然不多时,他就带着一个小厮回来了。 “这是我们家柜上的伙计。”杜程松介绍道:“一会儿负责给我赶马车的。” 杜晓瑜颔首,“天色不早,咱们快些走吧。” 几人起身出了茶馆。 杜程松坐上马车,对着杜晓瑜和静娘招手,“你们俩也上来吧,我这马车快,用不了多久就能到了。” 杜晓瑜忙摆手,“不用,我们赶了牛车来的,待会儿我指路,你们走前面,只不过速度要放慢一些,否则我们跟不上。” 毕竟是一对母女,就这么大喇喇地上他的马车似乎也不妥,杜程松不再勉强。 杜晓瑜和静娘很快走到镇口将牛车赶过来与马车汇合,几人朝着白头村方向而去。 考虑到马儿脚程快,杜晓瑜尽量让牛车的速度提起来,好在也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白头村,此时才晌午,太阳热辣,地里的庄稼都被晒得蔫儿耷拉的,有不少人躲在背阴处休息,也有人趁机在地埂边躲懒睡觉。 杜晓瑜从来不会因为这些而责怪长工,一来是因为她理解长工们的劳苦,二来,工钱是按照进度来的,你做得多,当天挣的钱就多,做得少,大不了少几个钱。 如此一来,只要耽搁得不算太多,就算那人一整天都在地里睡觉她也懒得管。 自打进了白头村开始,秦宗成就被外面水田里的稻花香味给吸引了,挑开帘子,探出脑袋往外看,但见那一片片整齐的田地里,是各种各样的庄稼,有玉米,小麦,水稻,也有高粱大豆土豆,虽然眼下被太阳晒得不行,却也难掩一番乡村美景。 实在令人心旷神怡。 又见那些生得高挑的庄稼中套种了一些低矮的草药,这时节秧苗已有膝盖那么高,杜程松更是心下大喜,直接吩咐伙计停下马车,他走下来,沿着土路一边观赏一边走。 好不容易跟上来的杜晓瑜见状,马上放慢了速度,疑惑地问道:“三爷怎么下车了?还有一段才到我们家呢!” 杜程松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在庄稼地里面套种的那些草药上,转过头来问杜晓瑜,“这些药田是姑娘家的吗?” 杜晓瑜点点头,“正是。” 杜程松又问,“那为何不单独种药,反而与庄稼一起?” 杜晓瑜便耐心解释道:“因为有的草药怕晒,需要长势高的庄稼来给它遮阳,而有的草药喜欢阳光,就让它和低矮一点的庄稼一起种植,起到相辅相成的作用,草药与粮食双丰收。” 杜程松讶异地看了杜晓瑜一眼,“敢问姑娘种药多久了?” 要没个几年的种药经验,是不可能总结出这些来的。 杜晓瑜也不敢托大,实话实说,“不瞒三爷,其实我是初学,只不过在种植之前跟一位常年种药的药农讨得了一些经验,所以活学活用罢了。” 杜程松越发的觉得这小女娃不简单,“既然你是初学,又怎么敢保证来年的收成一定好?” 杜晓瑜神秘一笑,“这个嘛,一会儿我亲自带着三爷四处转转,除了附近的田,远处的旱地和山地里也种植了不少草药,我会一一给您讲解,若是听完看完以后您还是觉得我的草药不好,那我便只能另寻买主了。” 杜程松笑道:“如此,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唯恐怠慢了金主,杜晓瑜只好跳下马车与杜程松一起步行。 静娘赶着牛车,心里早就慌作一团,时不时地看一眼那二人的背影。 到家的时候,杜程松站在外头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宅子,四四方方一个二进院落,是新建的,虽然比不得高门大户人家的长廊蜿蜒庭院深深,却给人一种别致淡雅的感觉。 跟着杜晓瑜走进院里,傅凉枭正在丁文章两个正在池塘里栽种藕节,丁文章直起腰来笑着跟杜晓瑜打了声招呼。 傅凉枭猛然得见跟在杜晓瑜身后的杜程松,脸色大变,就着手上的淤泥往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然后抬步走出池塘,头也不回地走了。 杜晓瑜一脸纳闷,喊道:“阿福哥哥!” 傅凉枭没反应,依旧朝前走。 杜晓瑜苦闷地看向静娘,“静娘,阿福哥哥怎么不理我,他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静娘看了杜程松一眼,很多话都不能说,满心为难,只是低声安慰杜晓瑜道:“姑爷说不了话,要不,奴婢跟上去看看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17、看药田(9) 静娘走后,杜程松看向杜晓瑜道:“小丫头,你之前还让我坦诚,你自己就先不坦诚了。” 杜晓瑜面色羞红,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之前是为了取信三爷才会扯谎说我们是母女,实际上,我们是主仆。” 其实在茶馆的时候杜程松就发现了,那个妇人对这小丫头不像是母亲对女儿,倒像是下人对主子,只不过他当时没有戳穿。 怕他生气扭头就走,杜晓瑜又急忙解释:“不过三爷大可以放心,除了身份这一点,其他的,我可再没有隐瞒什么了,来的路上你看到的那些药田和庄稼地都是我的,远处的旱地和山地还种了许多草药,这也是真的,要不,您先进屋坐会儿喝杯茶,眼下太阳太辣了,出去晒得慌,等日头偏西我再带您去转转,保证不会让您失望的。” 杜程松这辈子最讨厌被人骗,可是对于这个小女娃,哪怕知道她骗了自己,他也生不出一丁点的怒意来,反而觉得她古灵精怪,口齿伶俐,有趣得很。 杜晓瑜很快让水苏把赶马车的伙计带去耳房喝茶,自己也领着杜程松进了堂屋。 这厢静娘追着傅凉枭来到水房,眼瞅着四下无人,这才把门关上,小声地开口说话,“主子。” 傅凉枭已经把自己收拾干净了,俊脸紧绷着,阴沉可怕,“杜程松怎么来了?” 静娘如实道:“是奴婢和姑娘在面馆吃面的时候遇到的,后来药市开市,他去买人参,姑娘无意中得知了他的身份,便想方设法要跟他合作。” “这么说,杜程松还不知道筱筱的真实身份?”傅凉枭又问。 “是。” 傅凉枭脸色总算好看了些,“既然还不知道,那就想法子瞒着,切莫在那只老狐狸跟前暴露了筱筱的全名。另外,一会儿你出去就跟筱筱说我有些不舒服,晚饭就不出来吃了,先歇下。” 杜程松见过他几面,这时候不宜暴露,否则一切前功尽弃。 “奴婢晓得了。”静娘说完,推门走了出去。 静娘走到堂屋外的时候,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在说些什么,只听得到杜程松时不时地爽朗笑两声,想来是心情不错。 静娘稳了稳心神,挑帘进堂屋。 杜晓瑜对她道:“静娘,之前在清水镇我们主仆不得已扮成母女骗了三爷,这会儿我已经解释清楚了,你快给三爷见礼。” 静娘微微屈膝,“奴婢之前多有得罪,望三爷见谅。” “罢了。”杜程松早就不想计较这茬了,大大方方地一摆手,“难得你们主仆还算实诚,之前的事儿我就不跟你们较真了。” 看向杜晓瑜,杜程松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我来了这半天,还没请教姑娘贵姓。” 杜晓瑜如实回答:“免贵姓杜。” “杜?”杜程松很是讶异,“竟然跟我同出一姓?” “可见我和三爷有缘分。”杜晓瑜随意地笑了笑,对于自己和杜三爷同姓的事丝毫没往深处想。 “杜晓瑜”这三个字就是京城杜家五小姐的本名,原主被人贩子拐走的时候太小了,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什么都不记得,所以哪怕亲爹就在眼前,她也没有丝毫反应。 杜程松抬眼往外瞧了瞧,见偌大一个院子甚是冷清,又疑惑地问道:“怎么不见姑娘的爹娘?” 杜晓瑜道:“我爹娘都在老宅那边,二哥去县城念书了,大哥和大嫂应该也去老宅串门了,所以这宅子里冷清了些。” 杜程松恍然,“原来如此。”又赞叹道:“来的时候我见这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住的是土坯房,唯有你们家是砖瓦房二进院,可见你爹娘也是有本事的。” 杜晓瑜含笑道:“三爷抬举了,我们全家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只不过爹娘一向勤俭,老两口攒了几十年才把这点房钱给攒出来,否则这会儿哪住得上宅子?”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静娘安静地侯在一旁,生怕杜晓瑜哪句话说漏了嘴她也好及时圆场。 不过好在杜程松也没有再问别的,所以杜晓瑜并没有暴露什么。 眼看着日头偏西,杜晓瑜站起身,“三爷,太阳就快下山了,这会儿外面的风也开始转凉,咱们可以去药田里转转了。” 杜程松没异议,起身跟着杜晓瑜出门,直接朝着附近的几片药田走去。 杜晓瑜很有耐心,每走到一处就仔细地跟杜程松介绍,从草药的生存环境c对于光热的喜好,到草药的采收期和药用价值,简直是把前世对于草药的所学所知全部都给搬出来了。 杜程松作为目前杜家医术最好的医者,对于草药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但也仅限于草药采收以后的药用价值和配方,草药还在出苗期和成长期该注意的细节,他知道的就没有杜晓瑜所说的那么详尽。 因此听到杜晓瑜一样一样地介绍分析,那脸上神色平静,有条不紊,对于草药的认知准确无误,他心底是非常震惊的。 等杜晓瑜歇下来,他才开口问:“姑娘很熟悉草药吗?” “嗯。”杜晓瑜点头,“药农若是不熟悉草药,种出来的就不是药了,而是废草。” 杜程松深觉有理,负手站在田埂上,望着眼前这一片翠色田园,悠悠问:“那么,姑娘打算怎么跟我合作?” “很简单。”杜晓瑜说道:“今后回春堂办药所需的药材,但凡我这里有的,都由我这儿供货,至于价钱么,我今天去清水镇已经把市场价摸了个七七八八,三爷可别压得太狠了,总得给我这个小女娃留条活路。” 杜程松听她说完,突然有些忍俊不禁,最终还是笑出了声,“凭你这股子聪明劲儿,恐怕只有你讹我的份。” “讹诈三爷这么个响当当的人物,小女子可不敢。”杜晓瑜抿嘴笑。 “我看你敢得很。”杜程松伸手戳戳她的额头。 杜晓瑜摸着被他碰过的地方,有些尴尬。 杜程松深吸一口空气中的稻花香味,终于肯放话,“这样吧,远处的旱地沙地我就不去看了,等明年你的第一批药材收成,我再让人来看,若是质量不错,我会考虑跟你合作的。” 杜晓瑜满心欢喜,“三爷此话当真?”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杜程松道:“我既然开了口,就不可能只是说说那么简单,只要杜姑娘在质量上能一直亲自把关,那么我想,咱们这笔生意就能长久地合作下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18、亲手喂汤(10) 凭自己的本事谈成了一笔大生意,杜晓瑜心中激动万分,说什么也要留杜程松吃晚饭。 杜程松看看天色,说道:“我倒是不急着办事儿,只不过天色已晚,姑娘要留饭的话,我今晚可就赶不回清水镇了。” 杜晓瑜笑道:“没关系的,我们家有客房,只要三爷不介意,晚饭过后就在我们家歇息一夜,明天一早再回清水镇也不迟。” 杜程松莞尔,“既然姑娘盛情相邀,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可是未来的大金主,自然要想尽办法套近乎拉关系,杜晓瑜心中打着小算盘,转身带着杜程松回了宅子。 丁文章和廉氏已经从老宅回来了,早就听静娘说杜晓瑜带了一位爷回来。 头一回接触京城来的老爷,丁文章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是小鱼儿的大哥,这是她大嫂,那什么,三爷您里边儿请,快里边儿坐,大老远的赶过来,想必饿了吧,先喝口茶,晚饭很快就好了。” 杜晓瑜也道:“三爷您坐,我去厨房帮忙。” 杜程松点点头,在垫了绣垫的座椅上坐下,看到一旁的大迎枕绣法别致,针脚细腻平整,不由得啧啧称奇,问丁文章,“不知这刺绣出自谁人知手?” 丁文章答:“是静娘绣的。” 杜程松感叹,“没想到在这乡野之地竟然也有绣功如此精湛之人,实在令人惊奇。” “不是的。”丁文章解释道:“静娘以前是在京城大户人家当下人的,只是后来因为犯了错被主家发卖了,前不久才被我妹妹买回来。” 杜程松眯了眯眼,“从京城大户人家来?那你可知是哪个大户人家?”一般的大户人家可养不起绣功如此卓绝的下人,想必这个静娘来头不小。 丁文章还准备说什么,廉氏就抱着孩子从外面进来,稍作警示地咳了一声。 丁文章忙问:“媳妇儿,你嗓子不舒服吗?是不是受凉了?” 廉氏一阵无语,以前只当是憨厚老实,今儿才发现,她家相公怎么愣头愣脑的,这位三爷再是贵客,他也只是第一次来他们家,怎么能什么话都往外捅,实在是太没有防备心了,万一真捅出篓子来,到时候不仅害了静娘,也会害了小姑子的。 没好气地瞪了丁文章一眼,廉氏道:“是,我受了凉,你一会儿去熬碗姜汤来给我喝。” 廉氏的话,丁文章自然不敢不从,马上站起身来,歉意地看着杜程松,“三爷,那您坐,我去厨房。” 杜程松脸上带笑,目送着丁文章走出堂屋,去厨房的时候看到杜晓瑜她们在里面忙活招待三爷的吃食,就没好意思进去打扰,想着等晚饭过后再给媳妇熬姜汤。 廉氏抱着孩子坐下来,语气和善了不少,“三爷,我这相公是个粗人,不太会说话,要有什么地方说错了,或者唐突了您,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一般见识。” 杜程松道:“这大侄子倒是挺老实的。” 廉氏道:“他那哪是老实,分明是憨傻,要有得罪的地方,您千万别往心上去。” 杜程松摆摆手,“你们好心收留我住一宿,本就对我有恩,我又怎么会去计较那些,侄媳多虑了。” 见杜程松真的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廉氏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这厢杜晓瑜在厨房里跟静娘一起忙活,之前在清水镇走得急没买菜,便就着家里有的随便做了一些。 一盘清炒时蔬,蔬菜是后园子里种出来的,新鲜脆嫩,一锅萝卜炖腊肉,一部分腊肉也剔下来用青椒炒,再炸一盘牛肉干,煮一大碗三鲜汤。 有静娘帮忙,这些菜的色香味自然是更上一层楼,才刚端到堂屋,杜程松就忍不住吞口水,直呼“好香”。 杜晓瑜笑道:“回来得匆忙,没什么好菜招待三爷,只能请您吃顿农家饭了。水苏,去给三爷把酒满上。” 水苏忙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给杜程松倒酒。 杜程松拿起筷子,把桌上的菜挨个尝了一遍,轻叹道:“这充满农家味道的饭菜就是好吃。” 杜晓瑜眉眼弯弯,“三爷喜欢,那就多吃一些。” 没见着傅凉枭,杜晓瑜蹙了蹙眉,转头小声问静娘,“阿福哥哥呢?” 静娘道:“姑爷身子不适,在房里歇息,奴婢这就去给他送饭菜。” “不用。”杜晓瑜摆手道:“你带着水苏去厨房吃饭吧,这里有我就行了,好好招待一下跟着三爷来的那位伙计,至于阿福哥哥的饭,等我吃完了,亲自给他送去。” “是。”静娘颔首,给水苏使了个眼色,两人轻声离开了堂屋去厨房吃饭。 晚饭过后,廉氏带着杜程松去了给他安排的房间,杜晓瑜去厨房的时候,静娘早就把给傅凉枭的饭菜装好了,杜晓瑜直接提过食盒就去了傅凉枭的房间外敲响了房门。 房门很快被打开。 杜晓瑜上下打量了傅凉枭一眼,他换了身干净衣裳,面色一如往常,并没有哪里不同。 “我听静娘说你不舒服,是哪里怎么了吗?”杜晓瑜想起白天带着杜程松刚进门的时候,想来不是阿福不理她,怕是那时候就发作了。 傅凉枭指了指脑袋。 “头疼?”杜晓瑜问。 傅凉枭颔首。 “应该是你下水太久,着凉了。”杜晓瑜一边说一边走到屋子里,把食盒里的饭菜都拿出来,对他道:“快过来吃饭吧,吃了饭再去床上躺着,我一会去找找还有没有治热伤风的草药,给你煎一碗喝下去,应该明天就能好了。” 杜晓瑜转过身来,就见到他有气无力地躺在小榻上,似乎连动弹都不能了,想来是头疼得厉害。 “你不吃饭了吗?”杜晓瑜问。 傅凉枭半闭着眼,几不可见地摇摇头。 “不吃饭哪成,那要不,你喝点汤吧!” 她拿出小碗来,盛了一碗萝卜炖腊肉的汤走到小榻前坐下,用勺子舀起来吹冷才送到他嘴边。 傅凉枭张嘴,就着她的手把汤喝了下去。 这一幕像极了上一世他驾崩前久卧病榻的时候,她就是这么衣不解带地侍奉在侧,一汤一水都亲自吹冷了喂他,虽然那时的他们都已经年迈得鬓染霜白,可时间并没有把她对他和他对她的情给泯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19、驯夫,阿胶(1) 杜晓瑜自然不知道傅凉枭的内心所想,更没发现他嘴角的那一丝愉悦,只是一勺一勺地吹冷喂他喝,直到一碗汤见底。 从细木柜里翻找出一床薄被给他盖上,杜晓瑜吩咐道:“你就待在屋子里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煎药。” 傅凉枭轻轻颔首,等杜晓瑜推门出去,他才慢慢坐起身来,从窗缝里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 杜晓瑜到厨房的时候,丁文章正在粗手笨脚地不知捣鼓些什么。 杜晓瑜有些疑惑,走过去问,“大哥,你干啥呢?” 丁文章道:“你大嫂说头疼,让我给熬一碗姜汤,晚饭前我来的时候看见你们在里头忙活,就没好意思进来,这会我看着没人了才来的。” 杜晓瑜一脸纳闷,“怎么一个二个都说头疼?” 丁文章“咦”了一声,“咋了,还有谁头疼,我再给熬一碗姜汤。” 杜晓瑜推开他,说道:“姜汤是驱寒的,哪能治头疼,快别熬了,你去把橱柜左下方那个抽屉里的药包拿出来,我煎两碗药给他们送去。” 丁文章应了声,很快去把药包翻找出来。 杜晓瑜打开仔细检查了一下,这是桂枝汤的方子,主治头痛发热,里面桂枝,芍药,甘草等几种草药都没受潮,杜晓瑜麻利地倒了水用瓦罐煎上。 回过头见到丁文章还杵在原地,杜晓瑜道:“大哥,你回去帮大嫂照看孩子吧,煎药的事,我自个来就行了。” 丁文章也觉得自己在这里帮不了什么忙,便点点头,“那我这就回去了。” “嗯。” 药熬好的时候,杜晓瑜先给廉氏那边送去了一碗,廉氏笑着收下,等杜晓瑜出了门才狠狠瞪了丁文章一眼。 丁文章憋屈得慌,挠着脑袋,“媳妇儿,你瞪我干啥?” 廉氏哼声道:“就你能耐,啥事儿都让妹子去做,你也不知道害臊。” 丁文章弱弱地说道:“妹子说姜汤是驱寒的,不能治头疼,要煎药才管用,我又不懂这些” “你住嘴!”廉氏是真的有点怒了,声音都带了几分厉色,“知道刚才当着杜三爷的面我为啥要推说头疼吗?” “为啥?” 廉氏耐着好性儿道:“那杜三爷是什么人,京城里响当当的名医,他为什么要跟你打听静娘,说没有企图你也信?” 丁文章猛摇头,“不信。” “那你还不动动脑子,什么都往外说,静娘以前是京城人没错,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如今,她是咱妹身边的下人,一旦有人跟她翻旧账,到时候静娘逃脱不了干系不说,就连咱妹都得大受牵连,到那个时候,我看你找谁哭去。” 丁文章听得脸色大变,说话磕磕巴巴,“媳c媳妇儿,真有那么严重?” 廉氏叹气道:“我以前在主家当丫鬟的时候,各种阴私和人心算计见得多了,这些做主子的一个个表面上笑脸迎人,实际上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可多着呢,稍微不注意就能中了他们的圈套,所以当时我咳嗽,是想让你住嘴别再说话了。” 丁文章忙捂住嘴巴,瓮声瓮气,“那我以后都听媳妇儿的,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了。” 廉氏站起身,面带歉意,“白白浪费了小姑子的一番好意。”话完,一扬手将汤药给倒了。 而这边杜晓瑜端着药碗到傅凉枭房间的时候,他还躺在竹榻上,看样子连动都没动过。 “阿福哥哥,好点了没?”杜晓瑜关上门走过去,轻声问。 傅凉枭缓缓睁开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白净的小脸。 杜晓瑜莫名觉得不自在,低下头用汤勺搅动着碗里的药汁,“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傅凉枭突然撑坐起来,也不等她喂药,先一步将她圈入怀里,将下巴搁在她肩头。 杜晓瑜心跳蓦地停顿了一瞬,有些反应不过来,“阿阿福哥哥?” 傅凉枭恍若未闻,抱着她的手臂也没有松动过。 刚才躺在榻上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想,要么,趁着她现在对他挺有好感,直接将她带回去算了,免得因为杜程松的出现,他还得再像前世那样千方百计地才能娶到她。 可是看到杜晓瑜端着药碗进来,他又改变主意了。 她的磨砺不够,她对他的情也还不够,况且那些药田是她的心血,要想让她放弃药田而跟着他去享受荣华富贵,她未必会同意。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应该顺着她的成长轨迹一步一个脚印地走,揠苗助长只会适得其反。 “怎么了?”杜晓瑜见他再没有什么逾矩的动作,便慢慢放松下来,只当他心情不好,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是不是想家人了?” 阿福跟在她身边这么久,因为不会说话的缘故,她从来没听他提起过自己的家人。 杜晓瑜猜测,要么,他家里已经没人了,要么,他家里人嫌弃他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狠心将他赶出家门,这才会导致他没去处跟着她来了白头村。 总之不管是什么情况,杜晓瑜对他都是存了几分同情的。 傅凉枭缓缓松开她,抬起桌上的药碗,直接喝得一滴不剩。 他没病,但她亲手熬的药,哪怕是毒药,他也喝。 “去里间的床上躺着吧!明天要是还不好,我带你去镇上看大夫。”杜晓瑜细心地把他身上的薄被拿开整齐叠好,又扶着他进了里间,伺候他歇下才出了屋子。 忙活了一天,杜晓瑜累得不行,去浴房泡了个热水澡就回房歇下了。 杜程松起了个大早,本来想直接跟杜晓瑜说一声就走人的,无奈杜晓瑜起得比他还早,已经煲了粥煎了鸡蛋饼,非要留他吃早饭。 杜程松闻着那味道,肚子就饿了,于是带着伙计又蹭了一顿早饭才走。 杜晓瑜亲自送他出门,临别前不忘道:“三爷,下次您要是得了空,记得来我们家坐坐,山珍海味我是招待不起,不过粗茶淡饭我们家多得是,只要您喜欢,什么时候来都行。” 杜程松哈哈大笑,“鬼灵精的小丫头,行吧,看我下次什么时候有空再来,哦对了,你昨天说你会熬阿胶,这事儿是真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20、猝不及防的一抱(2) 杜程松斟酌着点点头,“那成,一个月以后,我让人带着银子来取阿胶,希望姑娘不会让我失望。” 阿胶回春堂也有,但杜程松很想知道这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熬出来的跟他们回春堂的相比如何,倘若她熬得比回春堂的好,那么他可以考虑花钱买下她的方子,或者出钱请她帮忙熬制。 收了思绪,杜程松道:“那我们,就此别过了。” “嗳,三爷您慢走。”杜晓瑜挥着手,满脸笑意。 回到宅子的时候,廉氏他们陆续起来了。 “妹子,杜三爷走了?”廉氏问。 “嗯,他们赶时间,我不敢多留。”杜晓瑜点点头。 廉氏又小声问,“你昨天带着他去看药田,看得咋样了?” 杜晓瑜道:“三爷说,能否跟我合作,得看我来年第一批药材的收成和质量,否则一切免谈。” 廉氏紧张起来,“那你有把握吗?” “嫂嫂放心吧!”杜晓瑜满是自信地说道:“有我亲自把关,准不会差。” 廉氏笑着点点头,现如今家里都把小姑子当成主心骨,当然她也不例外,所以小姑子说有把握,那就一定有把握,她也相信她一定有办法把药田发展起来。 “嫂嫂,你先抱着小家伙去吃早饭吧!”杜晓瑜朝着西厢房那边望了一眼,说道:“阿福哥哥昨天染了热伤风,也不知道好没好,我过去看看。” “好。”廉氏抱着丁安生去了堂屋。 杜晓瑜脚步轻快地来到傅凉枭房间外,虽然见到房门大开,她还是敲了敲。 自然不会有人应,倒是已经穿戴梳洗好的傅凉枭从里间走了出来,见到她,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杜晓瑜想起昨天他那猝不及防的一抱,不自觉地脸有些红,自己先尴尬起来,“那个阿福哥哥今天头还疼不疼,疼的话,我带你去镇上医馆看看。” 傅凉枭摇头。 杜晓瑜踮起脚尖,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不烫,是正常体温。 她松了一口气,高兴地说道:“看来昨天那服药起了作用,不过就算大好了,你也要注意,晌午天热,不可以随便减衣裳贪凉,否则很容易感染热风寒的,大热天的生病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傅凉枭轻轻颔首。 “早饭已经做好了,过去吃吧!”杜晓瑜道:“你昨天晚上就没吃饭,应该早就饿了,不过介于你生病的份上,我不敢做太油腻的,就煲了一锅清粥,煎了几个鸡蛋灌饼,煮了几个鸡蛋,你去看看,要是鸡蛋灌饼吃不下去,就随便喝碗粥垫垫肚子,我想去远处的山地看看草药长势,回来再给你们做午饭。” 被人这么细致妥帖地关照着,傅凉枭从身到心都感觉暖洋洋的,点头过后跟着杜晓瑜去了堂屋。 丁文章夫妇已经在桌前坐下。 丁文章昨天晚上被媳妇儿数落了一通,今天不敢多话了,一直沉默寡言。 气氛这么冷寂,可一点都不像往日,杜晓瑜觉得奇怪,笑问:“大哥大嫂,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呢,咋了,吵架了?” 丁文章本来想搭句话,又被廉氏暗中狠狠瞪了一眼,他马上剥了个鸡蛋塞进嘴里。 “嫂嫂?”杜晓瑜哭笑不得,“这是干啥呢?” 廉氏道:“没啥,村里的香桃要嫁人了,请我帮着绣嫁衣,为这事儿,我跟你大哥拌了几句嘴。” 香桃杜晓瑜认识,是帮她干活那些女孩中的一个,十分腼腆的一个小姑娘,上回在老宅碰到,杜晓瑜就听说她快出门子了,对方是邻村的小伙,跟着爹在镇上做工的,家中宽裕,房子也刚翻新过,日子还算好过。 香桃是家中长女,她爹娘重男轻女的思想比较严重,有什么好的全都紧着她下头的两个弟弟来,她自己则是饥一顿饱一顿,花一般的年龄却瘦得跟竹竿儿似的,皮肤也暗沉无光泽。 上次在老宅她自己就说了,想多干点活攒点嫁妆钱。 香桃打小就是干粗活的命,给粗布衣裳简单地缝缝补补还行,但若说做嫁衣,她还真做不了,只能请人做,不过请人也是有讲究的,得父母双全,身体康健,子嗣充盈的有福之人才行,香桃想来想去,整个白头村有这条件绣活又好的,也只有丁家大嫂了,索性厚颜找上门来。 廉氏自然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不过这都是昨天他们夫妻去老宅串门子时遇到的事,当下廉氏拿出来做借口,是不希望自家相公再口无遮拦像昨天当着杜三爷的面那样说些不该说的话,也不想让小姑子他们知道昨天那件事。 杜晓瑜明白请人绣嫁衣是有讲究的,便没敢提议让静娘代劳。 见这对夫妻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杜晓瑜打着圆场道:“大哥应该是担心绣活做多了对嫂嫂眼睛不好,嫂嫂就别跟大哥置气了,香桃的婚期还没这么快,嫂嫂你每天少做会儿,多花几天工夫就是了,没必要那么拼,要真把自己拼出个好歹来,到时候你自己不好受不说,就连我们也会跟着担心呢!” “还是妹子说话中听,哪像你哥那榆木疙瘩,成天膈应人。”廉氏恨恨道。 丁文章知道媳妇儿这是借题发挥呢,一个字都不敢说,低头闷声吃着早饭。 杜晓瑜盛了一碗粥递给傅凉枭,这才看向丁文章,劝说道:“大哥也是,嫂嫂这么好的人,十里八乡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你也不知道好好心疼心疼,说话没个轻重,要真把人给得罪狠了,嫂嫂一气之下回了娘家,你不还得颠颠地跟去把人给接回来么?” 丁文章闷闷地点着脑袋,“妹子教训得是,是我没动脑子就乱说话,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就对了,一家人就该和和睦睦的。”杜晓瑜说着,也盛了一碗粥递给丁文章。 廉氏见杜晓瑜不再揪扯这件事,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吃完早饭,杜晓瑜用背篓背上一罐水去了远处的山地。 这次她谁也没带,一个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21、被调戏了(3) 清晨的空气很好,路边的野草上都还挂着露珠,一路走来打湿了她的裤脚。 杜晓瑜先到平顶山,这片喜欢阳光照射的黄栀子是张大爷家负责,最近没下雨,土地偏干,为了防止黄栀子因为缺水而枯萎,张大爷带着儿孙把地边一块大岩石下出的水给挖了沟渠引过来,保证了土地的湿润程度,黄栀子长势很好。 见到杜晓瑜来,正在松土的张大爷忙放下锄头过来打招呼,“东家怎么上山来了?” 杜晓瑜道:“有日子没来看看山上的草药了,今天刚好得空,怎么样张大爷,这草药照顾得还习惯吗?” 张大爷连连点头,“只是刚开始不习惯,其实多干几天活就顺过来了,跟种粮食也差不多,只不过,以前我们家种粮食可没钱拿,现在好了,有东家的关照,我们全家五六口人一天差不多就能挣到一百个铜板,上个月发了工钱,你大娘还特地去镇上买了两袋米和一扇猪肉回来,全家人放开肚皮吃了顿饱饭,你大娘前儿个还念叨呢,说等哪天得了空,要专程上门去谢谢东家。” 张大爷家以前是人多地少,每年再怎么劳作,口粮都不够吃,总有那么几天是饿肚子的,如今听到他们家因为拿了工钱能买米买肉吃上饱饭,杜晓瑜觉得很欣慰,说道:“当初我也只是提个建议罢了,是你们自己决定要把地卖给我的,如今挣了钱吃上了米,那也是你们的本事,不必专程来谢我,否则我们家这么多长工,要一个个都来谢我,那我得招待到啥时候去?” 张大爷嘿嘿一笑,“既然东家都发话了,那我一会就跟老婆子说说,让她别去了。” “嗯。”杜晓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从背篓里拿出水罐子打开喝了一口,这才吁口气,“张大爷,你们忙吧,我只是随便上来转转,这就走了。” “嗳东家慢走。” 杜晓瑜下山,又去了别的地里。 因为她定下的规矩比较严苛,所以长工们基本都不敢懈怠,除草的除草,挖沟的挖沟,堆畦的堆畦,田间沟边,全是长工们忙碌的身影。 把远处近处的基本都视察了一遍,小问题有不少,但不算太大,至于大问题,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这下杜晓瑜放心了,赶在日中前回到宅子里。 知道她刚从药田回来,静娘去做饭,水苏体贴地伺候杜晓瑜沐浴,之后又给她捏肩捶背,笑嘻嘻地问:“姑娘今早去看得如何?” “还好,已经种植的草药长势都不错,来年定会有好收成。”杜晓瑜半眯着眼睛,爬了一趟山回来,饿倒是不饿,却是感觉有些困了,做午饭的精神是没有了,现在只想睡一觉。 水苏见她疲累,便慢慢放轻了动作,到最后干脆停了手,低声道:“姑娘去小榻上躺一会吧,等中饭好了,奴婢再来叫您。” “嗯。”杜晓瑜眼皮都睁不开了,在水苏的搀扶下直接歪到软榻上,期间她听到了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好像是阿福,只是她眼皮太重了,压根睁不开,索性也懒得去问他来做什么了,便一直沉睡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静娘刚好在摆饭。 杜晓瑜揉揉眼睛,问道:“我睡了多久?” 静娘道:“半个时辰,姑娘还困吗?” “有点,不过不能再睡了,得起来走走。”杜晓瑜没急着吃饭,而是走到院子里活动筋骨,等瞌睡虫消失得差不多了才进堂屋。 丁文章的老丈人要过寿了,他们夫妻一大早就去镇上买东西准备回娘家,午饭便只有杜晓瑜和傅凉枭两位主子。 被人这么看着吃饭,杜晓瑜很不自在,挥手让静娘和水苏都下去。 傅凉枭抬眸看了她一眼。 杜晓瑜把他爱吃的菜都挪到他跟前,打着商量道:“阿福哥哥,等开了年,我就让爹娘请人看日子,咱们早些成亲好不好?” 傅凉枭一愣。 杜晓瑜抿了抿嘴巴,并不是她恨嫁,而是目前这个关系让她十分为难,很多时候她出门不带他,也是为了两个人的名声着想,她可不想被那些个长舌妇戳着脊梁骨骂不检点。 要是成了亲,他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到那时候,不管她做什么,带上他都是名正言顺,不用再顾虑那么多。 傅凉枭垂下眼睫,他还以为自己就够猴急的了,没想到她竟然比他还急。 事实上,他又何尝不想就此答应马上跟她成亲,可是就在这里的话,未免太过委屈她,况且如果她在乡下就成过亲,将来做王妃的时候很难逃过验身那一关。 所以不管怎么难忍,他都必须忍着,一定要等到她回京,再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将她娶进门。 “怎么了,你觉得不好吗?”他开不了口,杜晓瑜便只能根据他的表情去揣测他的想法。 傅凉枭想了想,比划了一通,大意是:明年第一批药材收成,之后还要进行晾晒,还得跟回春堂接头,哪有时间成亲? 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 杜晓瑜道:“没关系,收草药和晾晒草药我都让长工们去做,成亲的事你就不用想那么多了,只要你点头答应,咱们就越快越好。” 整个白头村,大概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杜晓瑜这样着急成亲的姑娘了,而且这话还是对着未婚夫说的,脸不红气不喘,好像只是在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 成亲这种事情竟然由姑娘先提出,傅凉枭还是头一回遇到,心中觉得很不可思议,耳尖不知什么时候红了大半。 杜晓瑜看到了,顿时瞪圆了眼珠子,阿福该不会是在害羞吧? 她好像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都已经是未婚夫妻了,提出成亲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虽然不懂他的耳朵为什么红了,但是不可否认,这个样子的阿福是真可爱。 不过看他这一副“被调戏了”的样子,杜晓瑜觉得自己特像个女流氓。 不好意思再逗弄他,她再没提及成亲的事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22、香桃(4) 第二天,香桃来宅子里找廉氏。 杜晓瑜刚好在家,笑着跟她打招呼,“香桃,你来给我大嫂送细线和红布吗?” 香桃羞赧地点点头,“是,晓瑜姐,丁大嫂在家没?” “没呢,大嫂回娘家给亲家老爷过寿去了,你给我吧,等她回来,我帮你转交。” 香桃小心翼翼地把红布递到杜晓瑜手里。 杜晓瑜看了看,是细布,质感不算太好,不过对于香桃来说,出嫁的时候能有一身红艳艳的嫁衣就已经很难得了。 把红布送到自个屋里,杜晓瑜朝着香桃招手,“香桃,进屋里坐吧!” 香桃说好,抬步跟在杜晓瑜身后进了堂屋,两人在炕上坐下。 杜晓瑜问:“我听你叫我姐姐,你今年多大了,怎么就要嫁人了呢?” 一提到嫁人,香桃就羞红了脸,低下脑袋小声道:“我今年十四岁,听我娘说,跟晓瑜姐差不多的。” “那你婚期是什么时候?”杜晓瑜又问。 香桃回道:“十月头上,本来是没这么快的,但是听说他们家就要搬去镇上了,所以催促双方早早完婚。” 杜晓瑜了然,听说那小伙家聘礼给了三亩田,一头水牛和十两银子,另外也给香桃爹娘买了不少零碎的东西。 时下流行晒聘礼,当时村里大半人都去看了,谁不羡慕香桃有这样的好福气,一般的人家,姑爷能扔五两银子就算体面的了,他们家直接来十两,除此之外还有良田和水牛以及县城里来的礼品,可把一些人的眼睛都给看红了。 香桃爹娘不仅重男轻女,还贪财,得了这么丰厚的聘礼,自然是恨不得早早把闺女送过去讨好亲家,因此婚期一再提前,竟然提到了今年十月头上。 不过好在香桃已经十四岁了,到了十月,也差不多十五岁,不算太小。 杜晓瑜拉过香桃的手说了几句话,这姑娘的皮肤很粗糙,摸起来完全没有细腻之感。 杜晓瑜站起身,回房把秦夫人送给自己的护肤膏取了两盒拿过来递给她,“香桃,你就要出嫁了,我也没什么能送你的,这个你收下,权当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香桃好奇地看着杜晓瑜手中精致好看的小罐子,上面还雕了花纹,让人一看就爱不释手,“晓瑜姐,这是什么?” “护肤膏。”杜晓瑜欣然道:“新嫁娘一定要美美的,这几年你一直风吹日晒,都没机会好好保养,以后可不能不重视了,拿着吧,每天洗脸之后抠一点在掌心抹开,再均匀地涂在脸上,早晚各一次,坚持到你出嫁,脸蛋儿一准嫩得能掐出水来。” 香桃满脸惊喜,“这这真的是送给我的吗?” “当然。”杜晓瑜说着,又回房把多余的那面镜子拿过来一并送给她,“这个也给你。” 香桃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只是一个劲地说着道谢的话。 杜晓瑜见她因为两盒护肤膏和一面镜子激动成这样,顿时觉得心酸。 同样的年纪,她能靠着自己的努力一天天过上好日子,而香桃只要不出嫁的一天,都要被可劲压榨,作为姑娘家,连一盒像样的香膏,一面能照着梳头的镜子都没有。 不是香桃不努力,而是这个时代不允许。 这里注定了男尊女卑。 儿子能延续香火,是宝,得宠着,女儿迟早要嫁出去,是赔钱货,怎么打骂使唤都不会心疼,至于念书识字,就更是痴心妄想。 更因为念不了书识不了字,所以香桃成不了第二个杜晓瑜。 希望她能在出嫁以后过上好日子,杜晓瑜心里这么想着。 丁文章没在岳家耽搁太久,住了两晚上就带着妻儿回来了。 杜晓瑜第一时间把香桃送来的红布送到了廉氏手里,并告诉她婚期在十月上,不着急,可以慢慢绣。 又过了几天,杜晓瑜去镇上,顺便去仁济堂坐坐。 今天是贺云峰陪着贺掌柜在铺子里。 没见着贺云坤,杜晓瑜很是疑惑,问贺云峰,“你哥呢?” 贺云峰原本正在柜台上算账,闻言抬起头来,张了张口,一句话还没说出来,眼睛就看向了杜晓瑜的身后。 杜晓瑜回身,见到贺云坤进来,他满面春光,眉间得意,一副好事临头的样子。 杜晓瑜挑了挑眉,“贺大公子这是遇上什么喜事儿了?” 贺云坤故作神秘,“你猜。” “我才不猜,你爱说不说。”杜晓瑜低嗤一句,虽然自从那次被她一个过肩摔给摔怕了以后贺云坤那凶神恶煞的态度收敛了不少,但这个人还是会时不时地跟她抬杠唱反调,十分讨厌,她并不想过多搭理。 “你就猜一下嘛!”杜晓瑜不配合,让贺云坤十分郁闷挫败,一丁点的成就感都没有。 “不猜!”杜晓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坐在柜台前看着贺云峰那清瘦的手指时不时地拨弄着算盘。 贺云峰听到这二人的对话,颇为忍俊不禁,索性直接道:“我大哥就快成亲了。” 杜晓瑜一下子精神起来,“不是吧?”哪家姑娘这么眼瞎竟然没看上清俊儒雅的贺云峰而看上了粗鲁无礼的贺云坤? “你那是什么表情?”贺云坤直皱眉。 “没什么,只是觉得消息太突然,有些猝不及防。”惊讶过后,杜晓瑜又耷拉下来,有气无力地趴在柜台上,怎么一个二个都在她跟前秀结婚,她家的阿福哥哥,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开窍呢? 贺云坤搬来凳子在她旁边坐下,特意扬了扬眉毛,笑问:“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心里又酸又涩,很不是滋味?” “贺云坤你什么意思?”杜晓瑜越听越不对味儿。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不过呢,本公子已经有意中人了,我很快就会娶她过门。” 若不是看在他快要成亲不能破相的份上,就凭他那一脸的欠揍样,杜晓瑜真想一拳挥过去。 什么叫她舍不得他? “我当然舍不得你了。”杜晓瑜很配合地说道:“你要是成了亲,我以后手痒都找不到人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23、在乎她的感受(5) 贺云坤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一脸警惕,“我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那么粗鲁?” 杜晓瑜很无所谓地说道:“我粗鲁也是分人的,对贺二公子这样的儒雅文人,绝不动粗,不过对贺大公子你嘛,你对我凶一分,我比你更凶十分,你信不信?” 贺云坤气愤地将脑袋偏往一边,哼了哼声不说话。 杜晓瑜翻了翻眼皮,懒得跟这幼稚鬼计较,想起还要去买驴皮熬阿胶,就站起身去跟贺掌柜辞行,这才回来找贺云峰,语气柔和地说道:“贺二公子,麻烦帮我抓一些常备药。” 贺云峰面上一阵羞窘,“杜姑娘,我这才刚把草药认全呢,哪会直接抓药。” 杜晓瑜指了指他身后的药柜,“这不上面都写着名字的么,我说药名和分量,你抓,不过每一样都要分开包装。” 贺云峰问:“分开装的话,你要用的时候怎么办?” “没关系,我自己会过称搭配,多少分量,心中有数。” 贺云峰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丝惊讶,随后按照杜晓瑜说的,称了好几种草药给她,全都分开仔细地包装起来。 杜晓瑜四下瞄了一眼,问他,“你们家有没有丸药?” 贺云峰还来不及说话,旁边贺云坤就轻哼一声,“你问一个书呆子,怎么不问问我这个正式大夫?他连把脉问诊都不会,又怎么会分辨你说的丸药?” 杜晓瑜挑眉,“这么说来,你们家还真有现成的丸药?” 谈及药,贺云坤正了正脸色,“以前倒是有,后来我爹嫌麻烦,就没再做了,现如今卖的都是草药,丸药基本见不着。” “都有些什么丸药?”杜晓瑜又问。 贺云坤想了想,道:“有参鹿杞丸,生血丸,保和丸,另外还有一些,我记不太清楚了。” “有没有牛黄清心丸,安宫丸,正天丸,乌鸡白凤丸,六味地黄丸这些?” “这”贺云坤难以置信地看着杜晓瑜,“我跟着我爹行医多年,连见都没见过你说的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丸药的方子,莫非你都有?” 杜晓瑜并没正面回答,再问:“阿胶呢?你们家有没有阿胶?” “没有。”贺云坤直摇头,“没有配方,熬不出来。” 杜晓瑜了然,付了钱拎起自己的药包就要走。 “喂!”贺云坤急了,“你这人怎么话说一半呢?” 杜晓瑜头也不回,“你不都说了你们家没有吗?那我们就没有共同话题。” 贺云坤一把上前来拽住她的胳膊,杜晓瑜以为他要打听丸药和阿胶的事,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谁料他却突然改了话风,“你就不问问,我要娶的是哪家姑娘,品性如何?” 杜晓瑜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问?” 贺云坤一阵脸黑,“难道你一点都不想知道吗?” 杜晓瑜无语,“你要成亲,直接去把人娶回来不就行了,那姑娘好不好,都是你自个看中的,别说我没兴趣问,我就算问了,好像也没什么用吧,又不是我要跟她过日子。” 贺云坤脸更黑了。 杜晓瑜皱眉,一把挣脱他的手,叱道:“莫名其妙!你成亲关我什么事儿?” 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仁济堂,把药包放在牛车上直接走人。 贺云坤回到柜台前,贺云峰好笑地看着他,“哥,你说你都要成亲了,干嘛还纠缠她?” “我那叫纠缠吗?”贺云坤很不高兴,“我只是觉得她知道我要成亲,不该是这种反应。” “那她应该是什么反应?”贺云峰反问。 贺云坤噎了一噎,“再怎么说,她也该问一句的。” 贺云峰无奈摇头,“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在乎她的反应。” 贺云坤怔了一下,“我我在乎她的反应了?” “嗯,很在乎。”贺云峰很真诚地回答。 “胡说八道!”贺云坤突然怒了起来,“我只是觉得身为朋友,她对我的婚事不闻不问,实在让人恼火。” 贺云峰扶额,“别说杜姑娘未必把你当朋友,就算她真当你是朋友,那你和我未来的大嫂指腹为婚情投意合,她怎么过问,又为什么要过问?” “你,你少在这儿跟我耍嘴皮子!”听到贺云峰帮着杜晓瑜说话,贺云坤气就不打一处来,叱骂了贺云峰一通,直接甩袖去了后院,躺在临时休息的床榻上,翻来覆去。 贺掌柜看到贺云坤黑着脸进了厢房,他追上去,见房门关了,就伸手敲,“坤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招惹你了?” 里面没动静。 贺掌柜又喊了几句,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他眉头一皱,直接抬脚踹,狠狠踹了好几下才把门给踹开。 见到贺云坤挺尸一趟躺在床榻上,眼珠子转都不转一下地盯着帐顶,贺掌柜吓了一跳,“坤儿,你可别吓爹啊,这是怎么了,来,我送你去隔壁医馆看看。” “爹,我没事,只是心情沉闷,睡一觉就好了。”贺云坤突然开口。 “可我瞧着你脸色那么难看,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爹,我真没事儿。”贺云坤坐起来,伸手推搡着贺掌柜,“您快出去吧,我躺会儿就起来帮忙。” “铺子里用不着你帮忙了,你这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还没个正形,回家去看看可还有什么东西没准备的,帮着你娘准备准备,可别到时候好好的婚礼被你搞砸了。”贺掌柜有些担心地道。 贺云坤轻哼,“有我娘在,稳着呢,再说了,我跟珠儿情投意合,新娘子又不会跑,还能怎么搞砸?” “乌鸦嘴!”贺掌柜瞪他一眼,转身出去。 为了买到驴皮,杜晓瑜访了好几个村镇,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在孟家庄找到一户刚杀驴的人家,嘴皮子都磨干了才说服那家人把驴皮卖给她。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虽然早上出门之前就说过自己要去买驴皮可能会晚点回来,宅子里的众人还是很担心,你一言我一语,全是关心的问话,杜晓瑜理解他们的心情,便坐下来,很有耐心地给他们讲解自己是如何辗转买到驴皮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24、卖阿胶,熊孩子(1) 熬制阿胶的过程比较麻烦,得先把驴皮放在河里泡上几天,再把毛刮干净洗掉驴皮上的污渍,用干净水泡着,大约两三天以后拿出来,切成条状,架锅,加新鲜井水,专门用桑柴烧火,熬制几个昼夜之后把里头的渣滓过滤掉,留住清的那部分,最后加入秘方药汁熬成胶。 杜晓瑜是中医世家出身,这个阿胶配方是他们家祖传的,她不知道跟这里上等的阿胶配方比起来怎么样,只能凭着自己的能力熬,尽量熬到软糯,嚼劲足,吃到口中满嘴胶味的程度。 从泡驴皮到阿胶熬制成,前后花了七八天的时间,杜晓瑜黑眼圈都熬出来了,仔细把已经成品的阿胶装在盒子里,在水苏的伺候下洗了个热水澡以后就一头栽到柔软舒适的拔步床上,睡了个昏天暗地,期间谁也不敢来打扰她,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杜晓瑜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才终于觉得身上的疲累减去大半。 “姑娘起了吗?”外面传来水苏的声音。 杜晓瑜轻轻“嗯”了一声。 水苏忙兴奋地跑去水房打了一盆温水,再把洗脸的毛巾和膏子一并送过来。 杜晓瑜自行洗了脸,把秦夫人送的护肤膏打开一盒抹了一些在脸上。 护肤膏的味道挺清淡的,抹在脸上清清凉凉,十分舒服。 杜晓瑜想着下次再去府城的话,一定要问问秦夫人这玩意哪里买的,她也买一些回来放着。 杜程松果然守信,安排的伙计在第三十天找到了杜晓瑜的宅子。 掏出三爷的信物表明身份说明来意以后,那人直接开门见山,“杜姑娘,不知阿胶可熬好了?” 杜晓瑜点头,“已经熬好了,您若是想验货的话,现在就可以。” 话完,让水苏把人请进堂屋喝茶,她则是回了房间把装阿胶的盒子抱了出来。 杜程松安排的是回春堂专柜上的老伙计,也是行家,接过木盒缓缓打开,只见里面有四块长方形的阿胶,乍看颜色漆黑,拿起一块来对光,呈现半透明的棕色,伙计满意地点点头,一扬手,将阿胶用力拍在桌面上,阿胶很快就碎裂开来,他拿起其中一小块看了看,仍旧是半透明的棕色,没有看见任何杂质,是难得的优质阿胶。 老伙计满心激动,震惊地看着杜晓瑜,“姑娘,这些阿胶都是你们家自己熬制的?” “对。”杜晓瑜点点头。 “好,太好了!”老伙计脸上全是兴奋,把碎阿胶一并收入盒子里,这才问道:“四块阿胶,你准备卖多少钱?” 杜晓瑜反问,“市面上的阿胶是个什么价位?” 老伙计道:“阿胶也分优劣,好一点的,八九两银子一斤,次一点的,四五两银子一斤,一二两银子一斤的也有,至于上品,类似于贡胶的话就要贵一点,几十两银子一斤。” 杜晓瑜倒吸一口冷气,阿胶这种东西须得长期服用才有滋阴美容养颜的效果,是女性圣品,只是这也太贵了些,哪怕是一两银子一斤,只买一斤倒也没什么,要经常吃的话,须得家中富裕才能支撑得起这笔花销,更别提几十两银子一斤的贡胶了,怕是只有宫里头的主子们才吃得起。 “那您刚才亲自检验过,我这几块胶能到什么价位?”杜晓瑜紧张地看着老伙计。 老伙计也不绕弯子,直接道:“姑娘这几块胶是极好的,不过说实在话,成色比不上贡胶,但却比回春堂目前最拔尖的胶要好,出门前三爷特地嘱咐我,第一次与姑娘合作,我们不图赚多少,只是想看看姑娘的实力,所以阿胶的价钱以回春堂出售的价格跟你买,按照成色,我们出价十两银子一斤,姑娘觉得这个价位如何?” “没问题。”杜晓瑜大方一笑,“就按照你们开的价,十两。” 竟然能卖到这个价位,也不枉费她花了这么多天的工夫。 谈妥了价钱,杜晓瑜马上让静娘去厨房拿杆秤来,把阿胶放上去一称,有两斤多,一块阿胶也就差不多半斤,最后得了26两银子。 老伙计将阿胶盒子包起来,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杜晓瑜本来想留饭的,但是老伙计说他赶时间,怕耽误了三爷的正事,杜晓瑜便没再强求,将那26两银子小心翼翼地存放到床底下的罐子里。 26两,再加几两就够支付长工们两个月的工钱了,果然没白辛苦这七八天。 不过,熬夜熬胶是十分损耗精力的一件事,杜晓瑜虽然长睡一觉补了补,精神状态却没有以前好。 最近一段时间,静娘都在想方设法给她煲一些补元气的参汤。 杜晓瑜连喝了几日,气色总算有所好转。 这天,杜晓瑜把水苏和静娘叫到自己房间里,把她私藏的阿胶拿了两块,一块递给静娘,另一块递给水苏,“这段日子,你们俩也辛苦了,这块阿胶,就当是我给你们的奖励,都收下吧!” 水苏满脸惊讶,那天卖阿胶的时候她和静娘可都是在场的,姑娘的一块阿胶大约有半斤,值五两多银子,她自己卖身也不过五两银子,这块阿胶的价钱,比她还高,如此昂贵的东西,她们做下人的哪里敢收。 一阵猛摇头,水苏道:“姑娘,这礼太重了,奴婢不能收。” 杜晓瑜又看向静娘,静娘也道:“姑娘那些日子熬夜制胶有多辛苦奴婢们都是看在眼睛里的,贵不贵另说,最重要的是,这些胶都是姑娘花了好大心血才熬制出来的,怎么能让奴婢们给糟践了,要奴婢说,还是姑娘自个留着吧,您要是想吃了,奴婢可以给您做,想煮粥还是炖汤都行。” 水苏连连附和,点头如捣蒜,“奴婢也觉得姑娘自个留着吃最好。” 见两人坚持,杜晓瑜便没再说什么,晚上让静娘敲碎了一部分阿胶拿去炖汤,汤还在厨房的时候,杜晓瑜直接进去拿出两个小碗,一人给她们盛了一碗,“这下,你们该找不到理由拒绝我了吧?” 水苏和静娘面面相觑,最后不得已伸出手捧着小碗。 杜晓瑜亲自看着她们把一碗汤都喝得见底才去堂屋吃饭。 正是雨季,外面电闪雷鸣,下着倾盆大雨,屋里的人出不去,吃了饭就都聚在堂屋里唠嗑。 廉氏提及了丁文志,“小叔八月份要上府城赶考,现如今已经七月初,估摸着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回来准备了。” 说完,又一脸忧色地看向外面,“最近这段日子是三天两头地下暴雨,也不知道从县城回来的路段还顺不顺畅好不好走。” 廉氏这一说,丁文章也忧心起来,最后干脆站起来道:“等这场雨停了,我就去县城等文志吧!” 杜晓瑜不赞同,“二哥又没来信说他哪天回来,大哥就这么去,你住哪,吃不还是个问题吗?” 丁文章心虚地看了廉氏一眼,廉氏只当没看见他这个小动作,故意将脸歪向一边。 之前因为杜程松的关系,廉氏训斥了丁文章几句,后来回娘家给她爹过寿,丁文章又说错了话,廉氏实在被他气得不行,一直到现在都没打算搭理他。 丁文章自知理亏,主动提出要去县城等丁文志也是想让媳妇儿一个人在家清静清静,免得见到他就烦,没准分开一段日子就好了。 打定了主意,丁文章面色坚定地说道:“我可以舅舅家,他们家在县城,而且距离文志的书院也不远,我这个做外甥的提着礼物上门,他总不至于把我轰出来吧?” 杜晓瑜没说话,丁文章姥姥家那边的人,她之前就领教过一个二舅娘,虽然不是什么狠角色,但也是膈应得不行,不知道这位小舅娘的性子如何。 廉氏到底是忍不住,出了声,“你吃住都在人家,光是拿点礼物怎么成,米面蔬菜什么的,没有了就麻溜的自个去买,还想等着小舅舅家开口是咋的?” 虽然又被训斥一顿,但媳妇儿终于愿意开口跟自己说话,丁文章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挠挠后脑勺,“我知道了,到时候肯定会买的。” 简单收拾了几套换洗的衣裳,丁文章扛了一只火腿,又拿了一些去年杀猪时装的腊肠就去县城他小舅舅家了。 廉氏也没亲自去送。 杜晓瑜看出来不对劲,挑了个时机委婉地问了几句,廉氏便苦着脸道:“你这个大哥,要说下地干活还行,做事也认真,就是那张破嘴,说话不知轻重,没个好歹,我若是不教训教训他,他早晚得死在这张嘴上。” 了解了怎么回事,杜晓瑜也没过多的规劝,毕竟是人家小两口的私事,她这个做小姑子的怎么好处处插一手,只是劝廉氏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廉氏最近的火气也的确是有点大,主要是因为丁安生断奶了,她每天疼得死去活来,又被丁文章的言行激到,可不就一股脑地全发泄到他身上去了。 不过事后想想,廉氏也不觉得后悔,毕竟丁文章是她男人,她的责任是相夫教子,如今相公言行不当,她这个做妻子的人自然要直言不讳帮他改正,否则任由这么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祸从口出。 —— 丁文章到县城的时候,已经傍晚,他赶着牛车到了小舅舅胡进才家门前。 这是个普通的小宅院,一间正房两间厢房一间厨房一间猪圈,原本胡进才一家住的是两间正房四间厢房两间门面的宽敞房子,只是因为几年前丁文章的小舅娘林氏病了,急需银钱医治,胡进才迫不得已才会把房子卖了给婆娘治病,等医治好婆娘又重新花钱买了这间小院。 不算气派,但足够一家人住了。 丁文章上前敲门。 “谁啊?”里面很快传来声音,不多会,就有个四五岁大的孩子来开门,见到丁文章,他好奇地眨巴着眼睛,“你是谁?” 丁文章微微一笑,俯下身捏了捏孩子的小脸蛋,“你就是冬冬吧?都长这么大了,我是你大表哥。” 胡冬冬听完,也不先进去告诉他爹娘,直接探出脑袋往外瞧,看到门前停放着一辆牛车,牛车上似乎有东西,他顿时兴奋起来,直接跑出去,三两下爬上牛车就不停地翻找,只看到一只火腿和几根腊肠以及丁文章路上吃的饼子装水的罐子,并没有零食之类的东西,胡冬冬很是失望,气愤地瞪着丁文章,“你说你是我大表哥,怎么你来我家都不给我买东西?” “我还没来得及买。”丁文章脸上浮现几分尴尬,忙着解释,他一路走来,水喝光了,正是口干舌燥的时候,还准备上小舅舅家讨口水喝呢,没想到直接就被这小鬼头给拦在了门边。 “没买我就不准你进去。”胡冬冬跳下马车,走到丁文章跟前,气哼哼地说道。 丁文章哄道:“你先让我进去见见你爹娘,一会儿我再带你出去买,好不好?” “我不,我就要现在要!”胡冬冬张开双臂拦着,死活不给丁文章进去。 丁文章无奈,“我现在去买也行,可是牛车还在外面呢,我总得安置一下吧?”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零食。”胡冬冬跺着脚。 这时,胡冬冬的娘林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冬冬,你在跟谁说话呢?” 丁文章见到小舅娘,面上一喜,正打算开口打招呼,却见到胡冬冬突然睡在地上又哭又闹,“我要零食我要零食,我不管,我就要零食!” 林氏大惊,急急忙忙走过来把胡冬冬拉起来。 胡冬冬放开嗓子干嚎,嘴里不停地念叨零食,弄得丁文章一脸尴尬。 “小舅娘,我是文章,特地来县城看看您和小舅舅。”他拘谨地说道。 林氏拍了拍胡冬冬衣服上的灰,眼神顺势往外一瞥,恰巧看到牛车上被胡冬冬翻出来的火腿和腊肠,脸色总算好看了些,“原来是大外甥,几年不见,我都险些认不出你来了。” 丁文章干笑两声,“家中活计忙,好几年都没来走动了,这不,怕跟你们生分了,特地来的。” “你说你来就来嘛,还带这么多东西。”林氏一面说,一面拉着胡冬冬走到牛车边,装作不经意地翻了翻,见除了火腿和腊肠之外再没别的东西,好脸色顿时垮了几分,“大外甥,你这是来我们家走亲戚还是准备托人办事儿?” 丁文章想了想,低声道:“其实是这样的,文志八月份要上府城赶考,如今又是雨季,我担心他回去的路不好走,特地来县城等着接他,就想在你们家借住几日,不知小舅娘能不能行个方便?” 林氏眼中飞快闪过一抹不耐烦,说道:“你来都来了,我总不能把你往外赶不是,进去吧啊,一会我给你腾个地儿睡觉。” “那就多谢小舅娘了。”丁文章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急忙把牛车上的东西搬下来随着林氏进屋。 胡进才去给人做临工还没下工回来,家里就林氏和胡冬冬母子两个。 丁文章在凳子上坐下来,林氏给他倒了杯水就歪在一边嗑瓜子去了。 丁文章坐得尴尬,他又是个不善言辞的,搜肠刮肚一番才勉强挤出生硬的一句话来,“小舅娘,冬冬可曾上私塾念书了?” “念着呢!”林氏吐了吐嘴里的瓜子皮,说道:“这不,刚下学等着他爹回来吃饭。” 这时,胡冬冬从厨屋里拿了一个空碗一双筷子出来,站在林氏面前不断地敲打碗底,大声喊,“娘,我饿了。” 林氏哄道:“再等等,等你爹下工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我要吃火腿,还要吃腊肠。”胡冬冬继续敲碗,那声音听得人直想发火。 “咱们家腊肠早吃完了。”林氏挥手赶他,“快把碗筷放回去,你爹还有一会才下工呢!” 胡冬冬不听,转个身直接用筷子指着丁文章,理直气壮地高声道:“大表哥来咱们家都不给我买零食,我就要把他带来的火腿和腊肠全部吃了,娘你快去做!” 林氏为难地看了丁文章一眼。 丁文章道:“那些东西本来就是特地带来给你们的,既然孩子想吃,就去做给他尝尝吧,是我娘亲手腌的,我还记得好几年前小舅舅说最喜欢我娘亲手腌的火腿了。” 林氏也不客气,站起身直接去厨屋砍火腿洗肉。 有肉吃,胡冬冬高兴得不得了,拼命敲着碗在堂屋里转圈圈,嘴里还不停地喊,“哦——哦——吃火腿咯,吃腊肠咯。” 丁文章习惯了宅子里众人的清静,当下被胡冬冬敲碗的声音和欢呼声吵闹得头疼欲裂,一直在皱眉,可是又不好让这小鬼头停下来,只能轻声哄,“冬冬,你刚才不还说想吃零食吗?咱们不敲碗了,大表哥带你出去买零食好不好?” “我不要!”胡冬冬嘴巴一撇,“我要吃火腿吃腊肠。” 说完,又继续敲碗。 丁文章实在受不了,便走到天井里站着透透气。 胡进才下工回来,见到丁文章,惊奇地喊道:“文章,你怎么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25、回家备考,夫妻和解(2) “小舅舅,您下工了?”丁文章笑着打招呼。 难得见到这个大外甥来他们家,胡进才满心欢喜,走到水缸边洗了把脸后叫上丁文章进屋。 胡冬冬还在敲碗。 胡进才眉头一皱,“你这是干啥,出去玩儿去?” 胡冬冬流着口水道:“爹,咱们今天有火腿和腊肠吃。” “哪来的火腿?”胡进才问,他明明记得为了送这小子去念书,他已经把去年腌的火腿都给卖了,只留了几根腊肠,而那些腊肠早就吃完了,现如今家里哪里还有火腿? “大表哥带来的。”胡冬冬再一次用筷子指着丁文章。 胡进才瞪他一眼,“跟你说多少次了,不准用筷子指着人,这是对人不敬,你咋就是记不住?” 被亲爹这么一通吼,胡冬冬憋屈了,一气之下把碗筷都摔在地上,哭着跑进厨屋找他娘。 好在力道小,那碗没碎,但缺了一个口,以后是不能再用了。 林氏刚把肉给洗完,就见到宝贝儿子哭着跑进厨屋,她惊得站了起来,心肝肉地哄了一阵才问:“冬冬,谁欺负你了,是不是你那刚来的大表哥?” 胡冬冬哭得越发厉害了,断断续续地说:“娘,爹骂我。” 林氏脸色一阴,拎着锅铲就走到堂屋,直接用锅铲指着胡进才,破口大骂,“胡进才你啥意思?为了个外人这么吼我儿子,这日子还能不能往后过了?” 胡进才拧着眉头。 当年他卖房子给林氏治病,那病不是旁的,正是妇人病,林氏上一个孩子不小心流产,落下病根,为此花了不少银钱才医治好,胡冬冬算是胡进才历经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儿子,要说不宝贝那是不可能的,可他刚才之所以那么吼儿子,是觉得儿子不该在客人面前那么失礼,他是教儿子做人,又有什么错? 眼瞅着胡进才半天不吭声,林氏把锅铲往地上一扔,围兜一解,拉着胡冬冬,“冬冬乖,不哭啊,娘带你找姥姥姥爷去,免得留在这破地儿受气。” 丁文章没想到自己的到来竟然会让小舅舅和小舅娘吵架闹僵,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当即说道:“小舅舅,小舅娘也只是一时之气,你一会多哄哄她就是了,我来县城有事要办,不能多耽搁,那我这就走了,以后有空再来看您。” 说完,丁文章直接推门走了出去,赶着空荡荡的牛车一直往前走,问了好几个人才打听清楚客栈的位置,花了二十文钱订了一间普通房。 丁文章走后,胡进才走到里间,林氏还在收拾东西,他到底是舍不得儿子,便扯了扯林氏的袖子,软了语气,“好啦,我也就是一时气话,你咋还当真了,冬冬明儿个一早还得去私塾念书呢,你要真带回娘家去,落下了功课,到时候校考不过,谁来负责?” 林氏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冲着胡进才直翻白眼,“我当多大回事儿呢,不就是小孩子顽皮了一点么,你就不能好好说,非得连吼带骂的,冬冬只是个孩子,还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咋能为了一个几年都不往来的穷亲戚吼自家儿子,你还是他亲爹吗?” 看着胡冬冬眼泪汪汪的样子,胡进才一个劲叹气,“行了行了,我以后不吼他就是了,你也别老想着回娘家,你当你娘家是菜市场呢,三天两头想回去,你乐意,你娘家兄弟和媳妇未必就高兴见到你,你与其回去看她们脸色,还不如踏踏实实待在家里跟着我过。” 林氏哼了哼声,放下包袱走出里间,把围兜拿起来重新系上,又把地上的锅铲捡起来洗了洗,继续给儿子炒火腿炒腊肠。 再说丁文章这边,自打住进客栈,他就一直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中途楼下小二来送过一次饭,丁文章没什么食欲,随便吃几口就搁下了,之后继续躺到床上,脑海里浮现在家时廉氏跟他说的那些话。 最近廉氏火气旺盛,老是骂他说话不经大脑。 丁文章仔细回忆了一遍,自己在小舅舅家的时候分明谨慎得很,没说错什么话,可偏偏最后还是惹得小舅舅和小舅娘吵架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翻了个身,又想到杜晓瑜的伶牙俐齿,想着若是妹子在场,一定有法子解决刚才那种尴尬的场面,自己却是不行,只能眼睁睁看着。 想得太多,丁文章眼皮也越来越沉重,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到楼下大堂里吃了几个包子喝了一碗粥,然后找人打听了丁文志所在书院的位置就匆匆赶过去了。 这时候的学子们都在上课,丁文章进不去,便坐在门边和守门的大爷唠起嗑来。 听说他是丁文志丁童生的亲哥哥,守门大爷瞬间肃然起敬,“我们书院的院首十分看重丁童生,曾说过一旦丁童生能在此次院试考上秀才老爷,院首就亲自举荐丁童生去府城书院念书,若是考中了院试第一名的案首,那可就更厉害了,不仅能得到公家给的口粮,丁童生还有机会被知府大人向朝廷举荐,一旦被选中,他就能到京城的国子监去读书了,到那个时候,你们丁家可就真正的光宗耀祖了。” 丁文章满脸喜色,“考中了院试第一名真能有这么多好处?” “错不了。”守门大爷捋了捋胡须,“老朽在这儿看了几十年的门,每年看着那么多学子进进出出,早把这里头的门道都摸清楚了,眼看着就要八月秋闱,学子们一个个都紧张得不得了,可我瞧着丁童生一脸不慌不忙的样子,想来是心中早有成算了,不错不错,年轻人能有这份泰然处事的做派实属难得,还望他今年考场上好好发挥,一举拿下案首,为民和书院争光。” 丁文章听了守门大爷的话,心中喜滋滋的。 终于等到学子下学,他第一时间去丁文志的学舍门前等着。 丁文志一过来就看到了丁文章,很是惊讶,“大哥怎么来了?” 丁文章如实说道:“这段时间老是下雨,家里人都担心你不好回去,我就想着来县城接你,怎么样文志,确定回家备考的时间了吗?” 丁文志点点头,“已经确定今天就能走了。” 丁文章大喜,“那可真是太好了。” 丁文志四下看了一眼,见不远处有个条凳,便吩咐丁文章,“大哥先去那边坐坐吧,我上去收拾东西,一会儿就下来。” “好,你慢慢收拾,咱不着急。”丁文章走到条凳上坐下。 丁文志进了学舍,简单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就出来。 “大哥,咱们可以走了。” 丁文章顺手接过他手里的包袱,问道:“怎么这么快?” 丁文志道:“本来就没有多少东西,收拾起来也快。”想到了什么,看着丁文章,“大哥是什么时候来的?” 提起这茬,丁文章不免想起昨天在小舅舅家闹得不愉快的那一幕,摆手道:“快别提了,我原本是想舅舅家住几天等你的,哪曾想” 丁文志眸光幽深了几分,“小舅舅和小舅娘该不会因为你而吵起来了吧?” 丁文章露出惊讶的神情来,“文志怎么会知道?” 丁文志垂下眼睛说道:“我有一回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不过就是因为有一年雪太大一时回不了家想在舅舅家借住几日,然而他一时情急忘了买礼物,结果遭了小舅娘的白眼,一进屋小舅娘就指桑骂槐,各种甩脸子给他看,也不去做饭。 丁文志待得尴尬,没坐多久就跟舅舅舅娘辞行,冒着大雪再回到书院,学子们都已经走光了,学舍是进不去的,门房大爷见他冻得可怜,收留他在门房里烤着火炉靠墙睡了一夜,第二天雪停了丁文志才回的家。 不过这件事他并没有跟家里人提起过,只是从那以后,再也没去过小舅舅家。 “你说啥?”丁文章听到读书的文志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险些气得跳脚,他自己遭白眼是没什么,毕竟自己也就只有那么点能耐,嘴巴说不过人家,脑子也转不过弯来,只有一身用不完的力气,可文志不同,他是读书人,还是民和书院王院首最为器重的学生,别人敬重都来不及,怎么能受人白眼?实在太过分了! “大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丁文志担心自己大哥会掰扯着不放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急忙制止。 “可是”丁文章还是很不忿。 “大哥。”丁文志打断他没说完的话,“我就要去府城科考了,还是不要提那些糟心事,免得影响心情。” “对对对,不能提。”丁文章忙自打嘴巴一下,暗骂自己又多嘴说错了话,等上了牛车,急忙转移话题,“那个,文志啊,我刚刚在门房大爷那里听说要是能考中院试第一名的案首就有机会去京城的国子监读书,这事儿是真的吗?” “嗯。”丁文志淡淡应声。 丁文章老激动了,转过头来看着他。 丁文志知道他想说什么,无奈道:“大哥,整个汾州那么多童生一起聚在府城考试,案首的名额只有一个,要想拼过那么多人坐上这个位置,是很艰难的,案首我是不指望了,能考中秀才我就知足了。” 丁文章却不这么想,“我们家文志这么优秀,又是院首最器重的学生,将来一定大有出息。” 丁文志失笑着摇摇头,没再说话。 两人回到家,也差不多是下晌了。 因为事先没得到任何消息,所以宅子里众人都没想到丁文章才去了一天就把人给接了回来。 “二哥,这一路辛苦了,快里面坐。”杜晓瑜站出来,面带微笑地说。 丁文志极有礼貌地颔首,“有劳妹妹挂怀了。” 刚好胡氏今天过来串门子,听到小儿子回来,急急忙忙跑出来。 见到丁文志全须全尾地站在院子里,胡氏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文志,你可算是回来了。” “儿子不孝,让娘跟着担心了。”丁文志说完,跪下去对着胡氏磕了三个响头。 胡氏忙把他拉起来,眼睛里依旧含着泪,“好孩子,快让娘好好看看这几个月是胖了还是瘦了。” 杜晓瑜和廉氏站在一旁,二人相视一眼,都没说话,不过心情都是愉悦的。 “二哥,丫鬟已经泡了茶,进去坐吧!”生怕胡氏一会儿说着说着又哭起来,杜晓瑜赶紧出声。 丁文志点点头,跟着杜晓瑜进了堂屋。 水苏忙把泡好的茶递给他。 丁文志喝了一口,暂时搁在桌子上,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杜晓瑜身后的静娘,面露疑惑,“不知这位是?” “哦,也是我买回来的下人,叫静娘,二哥往后若是在吃食这些上面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她。” 丁文志一副恍然的神情。 “都别站着了,坐下来陪二哥说说话吧,静娘,你去厨房做晚饭,水苏,你也去帮忙打打下手,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了,大哥,你去老宅看看爹回来了没有,要是回来了,让他今晚过来吃饭。”杜晓瑜一通吩咐完,堂屋里便少了三个人,廉氏和胡氏两婆媳一并坐下,对着丁文志嘘寒问暖。 其实在杜晓瑜看来,丁文志没胖也没瘦,倒是白净了不少,身上那股子清俊儒雅的气息越发明显,往后也不知道谁家闺女这么有福气能嫁给他。 因着二少爷回来,静娘和水苏的晚饭也做得快,没多久就上了桌。 这时,丁文章也带着丁里正从外面进来。 毕竟是男人,丁里正见到小儿子,不像胡氏那样哭哭啼啼,只是郑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嘱咐道:“科考尽力就好,别让自个肩头的担子太重了,就算不入仕途,咱们家的日子照样能过下去。” 丁文志点头,“谢谢爹的理解。” 丁里正当然理解,肩头的担子越重,压力越大,带着强压入考场,容易发挥失常,他并不希望儿子步自己后尘,自然要尽可能地宽慰儿子,让儿子轻轻松松地进考场,再轻轻松松地出来。 “爹,二哥,饭好了,咱们先吃饭吧!”杜晓瑜已经摆好了碗筷,对着二人喊道。 父子俩不再多言,走到桌边坐下,除了团子还在私塾没能回来,算得上一家齐聚了,饭桌上一个个轮流给丁文志夹菜,直把他的小碗都给堆成山。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 饭后又都留在堂屋里,为了不给丁文志增添考试的压力,杜晓瑜便带头说起了自己这段日子所见所闻的趣事,丝毫不提院试,直引得众人捧腹大笑,丁文志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不少,知道妹妹原本是不善于这么开玩笑的,但是为了自己破例,他心中很是感激。 晚上把丁里正两口子和丁文志送走,众人也都累了,挨个去浴房洗澡准备睡觉。 丁文章从浴房回来的时候,见到廉氏正在铺床,小家伙已经睡熟了。 丁文章想起自己在小舅舅家的遭遇,不由得感念妻子的美好,一时情动,上前从背后抱住了廉氏。 廉氏被他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一边拍着胸脯一边瞪他,“你干啥呢,险些吓死我。” 丁文章闷声道:“媳妇儿,我是真知道错了,你就再原谅我一回好不好?” 一边说一边自打嘴巴,神情越发苦闷,“去了一趟县城,我才知道媳妇儿经常在我耳朵边说的那些话不是没有道理的,是我自己听不进去也学不会,我要是早些听进去了,也不至于” 廉氏越听越觉得这里面有事情,又见他真真的扇自个嘴巴,到底是心疼,忙一把拉住他,制止道:“你别打了,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丁文章弱弱地看她一眼,“那你先答应我,不再生我气了,我才说。” 廉氏无奈翻了个白眼,“我跟你生什么气,还不就是想着你不会说话脑子转换不过人家三两句让人给套了去,要不是为了你好,我吃饱了撑的要操这闲心?” “是是是,媳妇儿说得都对,我以后都听你的。” 丁文章认错态度极好,廉氏也被弄得没脾气,“行了,我不生气了,这下,你可以说了吧?” 丁文章坐下来,把自己舅舅家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廉氏听完后,满腔怒火,“那小舅娘也太不是个玩意儿了,自个不会教育孩子,反倒拿别人撒气,收了你的礼,连顿饭都不留你吃,有这么为人处世的吗?” 一只火腿可值一两多银子呢,就这么白白喂了狗,关键那狗还反过来咬你一口。 廉氏这两日本来在杜晓瑜的帮忙调理下火气消了不少,但是因为这事儿,怒火又一股脑地冲到了头顶。 丁文章大惊,忙安抚她,“媳妇儿,算了算了,一只火腿而已,就当是咱自己吃了还不行吗?” 廉氏气不过,哼声,“我就闹不明白了,娘这么温和的人,怎么会有那么些个不是玩意儿的姑子,一个二舅娘,嘴巴跟破锅煮猪食似的,成天嘚啵嘚啵个没完,一个小舅娘,瞧人不起,也不看看自个什么德行。唉,这一个个的,可气死我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26、阿福被打,报仇 “媳妇儿,不气了不气了。”丁文章现在挺怕廉氏发脾气的,一再地放软语气哄,又殷勤地去倒了一杯温水来给她润嗓子。 廉氏伸手接过,喝了大半杯。 丁文章见她火气也消了大半,这才道:“大不了,往后我再也不去他们家走动就是了。” 这句话还算中听,不过廉氏还是很不甘心那么大一只火腿白白进了林氏的肚子里,但是想想,那是婆婆的弟媳,自己就算再看不惯,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她又叹了口气,拉过被子,“睡吧!” 第二天,丁文志去镇上参加诗文会顺便讨论一下这次上府城院试的事儿。 一直到黄昏时分才回来,却是被他一个同窗给搀扶着回来的。 杜晓瑜正在跟负责收割稻子的村民交代舂米的事宜,见到丁文志脸上有伤,吓得面色一变,忙把村民打发走,焦急地问:“二哥,这是怎么了?” 丁文志的同窗王辉蹙眉道:“我们今天去镇上聚会,没成想遇到了薛方明,他一开始只是出言讽刺文志兄,我们几个没搭理,他索性就叫上打手,当着我们的面将文志兄给打伤了。” 薛方明此人,杜晓瑜听说过。 民和书院有两个学生特别出名,一个是丁文志,另一个就是薛方明了。 原本这两人同属于品学兼优的学生,颇受王院首的关注,但是当年府试的时候薛方明发挥失常,没考上童生,从此所有的赞美和夸奖都落到了丁文志一人头上,薛方明因妒生恨,在书院的时候碰到丁文志都会毫不掩饰地用言语攻击。 只不过丁文志为人随和,送来不与人交恶,对于薛方明也是能避则避,要实在避不了正面杠上,他也不会像薛方明那样恶语伤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书院的学生们就更向着丁文志了,薛方明总骂丁文志装可怜扮柔弱博取大家的同情,有多恨可想而知。 “快,先进屋吧!”杜晓瑜也过来搀扶丁文志。 丁文志却极有礼貌地轻轻拨开她的手,说道:“我没事,小妹不用担心,抹点药就好了,只是,恐怕得劳烦你帮我保密,别把这件事告诉爹娘。” 杜晓瑜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又问王辉,“你可曾带我二哥去过医馆?” “去了。”王辉道:“还去药堂买了一些伤膏药,大夫说没破皮,只需祛瘀消肿即可。” 杜晓瑜暗暗松了一口气,带着他们进宅子,直接去厢房。 等丁文志抹了药,杜晓瑜才生气地问,“那个薛方明,他为什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二哥,吃雄心豹子胆了吗?” 王辉叹气道:“听说是他妹妹攀上了京城里的大人物,很快就要嫁过去了,有个大人物妹婿撑腰,薛方明自然是横着走了。” 杜晓瑜胸口愤懑,咽不下这口气。 丁文志见她蹙眉沉思的模样,忍不住劝道:“小妹,算了吧,他背后有人,咱们再有理也是说不清的,免得大动干戈到时候牵连了爹娘。” “可我不能让二哥白白受了这份罪,你下个月就要上府城赶考了,万一被打出个好歹,岂不是要误了一生的前程?” 虽然丁文志说得有理,就凭他们家,在京城那些大人物面前压根就不够看的,可难道就因为对方有权有势,所以他们活该被欺负? 在这种以权为尊的时代,杜晓瑜作为一个农家女,自然不敢直接挑战贵族权势,但她觉得,总该想个办法让薛方明为今日打人的举动付出惨烈代价,否则她过不去这道坎。 “二哥,你除了脸上,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伤到?”杜晓瑜收起多余的思绪,关切地问。 丁文志摇头,“没有了。” 薛方明既嫉妒丁文志的才华,又嫉妒他的长相,所以这次直接让打手们朝着他的脸打,好在几个同窗帮忙制止,才不至于完全破了相。 杜晓瑜咬紧牙关,“二哥你等着,我一定会帮你报了这个仇。” “小妹。”丁文志紧张得礼节都顾不上了,直接拉住杜晓瑜的胳膊,严肃地说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凭我现在的能力,的确没办法与他相抗衡,可保不齐我将来能有出息,到那个时候,但凡欺过我辱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可是现在咱们必须忍。” 杜晓瑜呆呆愣住。 在她的印象中,二哥就是个清清秀秀的读书人,虽不至于弱到手无缚鸡之力,却也没强大到睚眦必报的程度。 可是现在,他竟然对她说,忍。 他还说,只要忍过一时,等他自己变得强大,就能让从前欺负过他们的人都付出应得的代价。 从来不知道,二哥竟然是这样一个懂得韬光养晦的人,也从来没想过,二哥的内心其实一点都不柔弱,相反的还很坚硬。 见她动容,丁文志趁机说道:“小妹,相信我。” 话完,唇角露出一抹轻柔的微笑。 杜晓瑜心里的那股子怒火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好,我相信二哥。” 丁文志这才放了心。 怕惊动了爹娘,丁文志没回老宅,胡氏却是自己过来找了,当得知丁文志受了伤,一时间心疼得不行,忙问:“文志,你这到底是咋弄的?” 丁文志早就想好了借口,淡淡说道:“娘,是我的同窗们兴致大发想学骑马,我也上去试了试,结果没坐稳,摔下来了。” 胡氏大惊失色,“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嗯。” “有没有伤到哪里?”胡氏弯腰就要检查一下他的胳膊腿。 丁文志忙道:“还好,只是脸先着地弄伤了,至于其他地方,已经去医馆看过了,大夫说静养一段日子就能痊愈,不碍事。” 胡氏心急如焚,看着他的脸,“都摔成这样了咋还能没事呢,要不娘再带你镇上瞧瞧去?” “真的不用了,娘,王辉兄送我回来之前就去过医馆了,大夫都已经开了药,如今就算再去也是一样的。” 胡氏急红了眼,“你说说,马上就要秋闱了还闹出这种事来,早知道就不该去那劳什子的诗文会。” 一旁的王辉听到这一句,脸上浮现几分尴尬。 毕竟这次诗文会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他也没想过薛方明会挑在今天下手,还把丁文志打得这么严重。 想了想,王辉站出来歉意地说道:“伯母,这事儿都怪我,是我非要拉着文志兄去诗文会的,文志兄伤成这样,我也有责任,这样吧,若是您还不放心,明天我就亲自带着文志兄去找县城里的大夫给他看,至于医药费,由我一力承担。” 胡氏险些忘了旁边还站着丁文志的同窗,如今见到他站出来说话,也是尴尬得不行,一时不知所措,看向丁文志。 丁文志道:“王辉兄,是我自己没坐稳摔了下来,跟你没关系,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否则一会儿家人该担心了,咱们八月府城考场见。” 王辉抿了抿唇,还想再说点什么。 丁文志几不可见地冲他摇摇头,又催促道:“快回去吧,我也累了,想歇一歇。” 王辉只好跟杜晓瑜和胡氏道别,很快出了宅子往家去了。 胡氏坐了下来,一脸担忧地望着丁文志。 丁文志十分不自在,“娘,这才多大点事,都已经看过大夫了,我向您保证,院试之前一定会把伤养好,这下您总该放心了吧?” 胡氏还是皱着眉头,“文志啊,娘咋越看你这伤越不像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 丁文志眼皮一跳。 杜晓瑜插话道:“娘,二哥是读书人,学的都是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他怎么可能骗您呢?” 胡氏想想也是,文志这小子从小到大就没哪次撒过谎的,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眼见着胡氏信了自己的话,杜晓瑜接着道:“娘,天色不早,您也早些回去吧,这里有我照顾二哥就行了。” 胡氏又交代了他们兄妹几句,这才起身离开。 不多会,丁文章夫妻也来了,同样少不了一番关心询问。 丁文章虽然是个粗人,但眼睛很会看,随便瞟一眼就知道文志脸上的上并非摔伤,而是被人打了。 他当即怒得捶打桌子,声音拔高了几分,“文志,你实话告诉大哥,到底是谁打的你,大哥去给你报仇!” 丁文志一脸无奈,“大哥,你这是听谁说的我被人打了?” “难道不是?”丁文章指着他脸上的伤,“你想瞒着爹娘,我这个当大哥的能理解,但在大哥面前你也瞒着,就不厚道了啊!” 丁文志哑然失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哥。” 丁文章一听果真被自己猜中了,更是直接炸毛,“这么说,还真有个王八羔子不要命了敢打你?” 丁文志瘦长的手指揉着额角,“对方背后有京官撑腰,咱们斗不过的,硬碰硬肯定不行,自己吃亏不说,还会连累家人,所以我并不打算追究,大哥也别再问我那人是谁了,我不会说的,省得你脑子一热真去找人麻烦结果自己反倒惹了一身的麻烦。” 丁文章急了,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廉氏一记斜眼给制止了。 杜晓瑜看得好笑,纵然大哥性情再暴躁,一到嫂子跟前,马上就能变成软脚虾。 丁文章不敢再问,这天就能继续聊下去。 丁文志伤得不算太重,还能坐着跟他们讲一些书院里的趣事,一直到天黑,丁文章夫妻才回了房。 静娘煮了一碗酒酿圆子端过来,里面放了几粒枸杞。 杜晓瑜顺手接过递给丁文志,“二哥回来的时候,我们都已经吃过晚饭了,倒是你,现在都还饿着肚子,我就让静娘给你煮了一碗酒酿圆子,二哥对付着吃吧,赶明儿一早,我早起给你做你喜欢吃的灌汤包。” 丁文志点点头,接过尝了一个,忍不住赞道:“静娘的厨艺可真了得。” 静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二少爷过誉了。” 丁文志抬起头仔细看了静娘一眼,一时只觉得她身上有种受过良好教养的气息,想来静娘的前主子家世不凡,这样的人陪在小妹身边,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静娘察觉到丁文志一直打量自己,抬起头来。 丁文志急忙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和杜晓瑜说话。 杜晓瑜一直等到丁文志把一碗酒酿圆子都吃完了才去厨房给静娘打下手,把猪皮洗干净放入瓦罐里面炖煮,加几片生姜几粒花椒,一边炖一边用勺子撇去浮沫,直到熬出胶原蛋白才关火,先端下来凉一会,等温度彻底下降再连瓦罐放入凉水里镇着。 做完这一切,杜晓瑜洗洗手就回房了。 静娘伺候她歇息,灭灯前多嘴问了一句,“姑娘,二少爷是跟人打架了吗?” 之前丁文志刚来的时候,杜晓瑜在外面跟他谈话,静娘无意中听到了几句,大意是讲打他的那个人背后有京城里的大人物撑腰,静娘就是一时好奇,想知道他们口中的“大人物”到底是谁。 杜晓瑜摆摆手,“没有,他自己不小心摔伤的。” 杜晓瑜这么回答,静娘就知道姑娘不愿意让自己掺和,索性没敢再问。 等杜晓瑜睡下了,静娘才趁着夜深人静去找傅凉枭。 傅凉枭刚沐浴完,半干的头发随意拢在身后,听完静娘的报告,半句话都没有。 “王爷不打算查查是京城何人途经汾州吗?”静娘声音压得很轻。 “你刚刚说,筱筱听到丁文志被人打的时候是什么反应?”傅凉枭声音很淡,可那双眼睛里分明充斥着浓到化不开的占有欲,像是有人想拐跑他盯了多年的猎物,他随时都有扑出去用锋利尖锐的爪子将那人撕得粉碎的可能。 静娘不禁打了个寒颤,先皇后薨逝以后,她自请到王爷身边照顾他多年,知道这个主子做事向来不讲章法,随心所欲,但要说为了谁这么上心,她倒还是头一次见,可见正房里歇着的那位姑娘在活阎王心中占了多重要的位置。 好在这俩人早早就订了亲,否则依着活阎王的个性,哪怕杜姑娘是个有夫之妇,他也会无耻到不择手段地将她抢到自己手里来。 这种事情换在其他任何皇子身上都会是离经叛道之举,堕了身份不说,还严重损害到皇室颜面,但要是放在楚王身上,那就再寻常不过了。 比起他做过的那些更离经叛道的举动,抢个有夫之妇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姑娘把二少爷当成亲哥哥,亲哥哥出了事,她会担心也是人之常情,还望王爷收敛本性,切莫自毁形象让杜姑娘失望。” 傅凉枭身边,也只有静娘一个敢这么对他直言不讳了。 听听这话,得是对楚王那糟糕的本性多了解才能脱口而出啊! “出去!”傅凉枭很不高兴地斥了一句。 静娘暗暗松了口气,推门而出。 这些年,王爷虽然脾气恶劣,但因着她是伺候先皇后时间最久的嬷嬷,所以她说的话,他偶尔还是能听进去几句。 相信自己刚才那么一提醒,王爷应该不会再想着对二少爷下手了。 杜晓瑜答应了要给丁文志做灌汤包,所以起了个大早,先剁肉馅搅拌好,再把已经冻起来的猪皮冻取出来,用竹签把花椒挑出,猪皮冻剁成小碎块,放入装肉馅的盆子里一起搅拌。 静娘来的时候,杜晓瑜已经把馅料全部弄好了,她急忙系上围兜和面擀面皮开始包包子,多个人,速度就快得多,总算是赶在他们起床之前把灌汤包给蒸熟了。 等歇下来,静娘才面带歉意地说道:“是奴婢起晚了。” 杜晓瑜笑道:“不怪你,我昨夜睡得早,今天天不亮就醒了,想着没别的事情做,就提早来了厨房,好了,你现在去请他们过来吃早饭吧!” 静娘应了声,先朝着丁文章夫妻的房间走去。 杜晓瑜走出厨房,远远就见到阿福迎面而来,一夜不见,他竟然变得鼻青脸肿,她险些就认不出来了。 杜晓瑜呆愣在原地,连一声“阿福哥哥”都喊不出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等傅凉枭走近了,她才醒过神来,惊呼道:“阿福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啊?” 昨天白天二哥被人打,难不成昨天夜里阿福也被人打了? 分明一脸惨相,傅凉枭却摇摇头,宽慰她自己没事。 “没事?”杜晓瑜恨声道:“脸都肿成这样了怎么能没事呢,到底是谁打的你?要让我抓到,我非撕了他不可!” 杜晓瑜说着,伸手碰了碰他的伤处,傅凉枭疼得直皱眉。 刚好静娘带着丁文章夫妻过来。 看到傅凉枭这样子,静娘狠狠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就知道,这活阎王对别人狠,对他自己更狠,原本他人虽然混蛋了些,那张脸的皮相却是一等一的俊美,众皇子中当属第一位,可现如今,说毁就毁,把自己打成这样,就只是为了让姑娘的关注点多花些在他身上。 都说打人不打脸,可对于他这种不要脸的人来说,打哪都没差,更何况,还是自己动的手。 静娘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默默站在一边。 丁文章夫妻却是被吓得不轻。 丁文章大步上前来,看清楚傅凉枭脸上的伤以后,双眼都快喷出火来,问傅凉枭,“阿福兄弟,是不是打文志的那个王八羔子大晚上的找上门来了?” 傅凉枭摇头表示不知道。 丁文章急得不行,“这还有没有王法了,竟然敢趁夜上门来打人,不行,咱们去报官,总得讨个公道吧,否则天理何在!” 杜晓瑜打断他的话,“大哥你别说了,我先带阿福哥哥去镇上治伤,至于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廉氏也道:“是啊,天大地大,伤势最大,更何况这又是在脸上,一个弄不好是要破相的,妹子还是早些带阿福兄弟去看看,免得真破了相可就遗憾了。” 杜晓瑜转身进厨房,用荷叶包了几个灌汤包给阿福拿着,又回屋取了一些碎银子,这才出门套牛车,带上阿福直接朝着镇上去。 去往镇上的途中,杜晓瑜把荷叶打开,拿出里面还有热乎劲的灌汤包,递了一个给阿福,柔声说道:“起这么早,又什么都还没吃,先吃个包子垫垫肚子,等到了镇上看了大夫,咱们再去饭馆吃饭。” 傅凉枭接过灌汤包,不着痕迹地在她碰过的地方捏了捏,这才肯送进嘴里。 杜晓瑜越看他的脸越觉得可惜,那么好看的一张脸,竟然被人打了,哪个小犊子下手这么狠,真是气死她了! “阿福哥哥,你还记不记得是谁打的你?”杜晓瑜问。 傅凉枭吃着灌汤包,轻轻摇头。 他越是无辜,她心里就越觉得很不是滋味。 毕竟是她招上门的夫婿,被人打成这样,只能怪她保护不力。 “你放心,我早晚会揪出凶手,还你一个公道的。”杜晓瑜说完,又递了一个灌汤包给他。 他接过,依旧是安静地吃着。 为了安抚他,他吃完一个她就马上递一个过去,把自己的份也递给他。 难得他胃口大开,吃得一个不剩。 到镇上的时候,杜晓瑜直接去仁济堂。 贺云峰依旧在柜台上算账,两个伙计在给人抓药,贺掌柜刚从内堂出来,脸色有些黑沉凝重。 见到杜晓瑜进来,贺掌柜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杜姑娘来抓药吗?” “是想买一些消肿止痛的药膏,顺便向贺掌柜打听一个人。”杜晓瑜道。 贺掌柜朝着杜晓瑜身后看了一眼,见到鼻青脸肿的傅凉枭,当即吓了一跳,“这谁下的毒手?” 贺云峰也停下了拨算盘的手,转身找了消肿止痛的药膏递给杜晓瑜,紧张地问:“杜姑娘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想到薛方明,杜晓瑜眼神冷了下来,“民和书院的薛方明,昨天公然让打手打伤了我二哥不说,昨夜又偷偷潜入我家,把阿福哥哥打成这样,我想问问贺掌柜在镇上开了这么久的药堂,可曾听说过此人,又知不知道他们家住在哪里?” 听到薛方明这个名字,贺掌柜和贺云峰父子俩的脸色齐齐一变。 杜晓瑜纳闷,“怎么了?” 贺掌柜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贺云峰似乎也有些忌讳,低下脑袋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算盘。 杜晓瑜越发不解,“看样子,你们全都认识薛方明,不过我不会强人所难,既然你们不方便说,那我就上别处打听去。” 杜晓瑜转身想走。 这时,过道门处突然传来一把醉醺醺的声音,“薛方明?谁找薛方明?” 杜晓瑜转头一看,竟然是贺云坤,整个人烂醉得不成样子,双眼散漫,走路飘忽,似乎随时都能倒下去的样子。 贺掌柜及时过去扶住他,低声训斥道:“早让你别来铺子了,你偏来,来了还要喝酒,你这不是诚心找事儿吗?” 贺云坤脸色一垮,一把推开贺掌柜,“我不要你管!” 说完,歪歪斜斜地朝着杜晓瑜走过来,打了个酒隔,指着她,“是你要找薛方明吗?” 杜晓瑜略带试探地看着贺云坤,“你认识他?” “认识。”贺云坤苦笑一声,随后咬着牙道:“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 “当真?”杜晓瑜担心这是贺云坤的醉话。 贺云坤难受地扯了扯衣领。 贺云峰急忙从柜台后绕出来扶住他,温声道:“哥,你少喝点吧!还是大夫呢,醉成这样,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 贺云坤的眼睛突然猩红起来,怒吼一声,“你以为到了现在,我还会怕别人笑话?我所有的耻辱,都是他薛方明给的,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亲手” 话还没说完,人就“嘭”一声醉倒了下去。 贺云峰父子七手八脚地将他弄去内堂歇着。 在这期间,杜晓瑜已经给傅凉枭清洗了面部抹上药。 她的动作非常小心,生怕哪里弄疼了他,其实也是想好好保护这张脸,不想让它有任何瑕疵。 而傅凉枭,十分享受地闭着眼睛让杜晓瑜抹药,虽然下手的时候有点重,不过能换来这待遇,想想还是不亏。 抹完药,杜晓瑜嘱咐他,“晚上睡觉之前都不要沾水,也不能做幅度大的表情,等回去我会给你做些清淡的饭菜,希望能早日恢复过来。” 傅凉枭轻轻颔首,完全一副“乖宝宝”模样,丝毫不会让人联想到他对自己狠的时候是多么的可怕。 不多时,贺云峰从后院回来,一脸颓丧。 杜晓瑜实在憋不住了,直接问,“你哥他到底怎么了,我认识他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喝这么多酒。” 贺云峰低声道:“你刚刚说的那个薛方明,原本是我哥的大舅子。” 杜晓瑜惊呆了,“不会吧,哪有这么巧的事?” 贺云峰接着道:“薛方明的妹妹薛绛珠,是我哥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原本两家人已经商定好了下个月成婚的,谁料我哥去下聘的时候被薛方明拦在了门外不让进,说她妹妹将来是要做官夫人的,哪能嫁入我们贺家过苦日子,并且当着街坊邻居的面撕毁了婚书,还把交换的信物都给还了回来。 我哥那天在薛家门外成了所有人的笑柄,回来就变成这副德行了,成天喝酒买醉,谁劝都不管用,就刚才那情况你也看到了,要想他振作起来,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原来如此。”杜晓瑜心说这贺云坤还真够惨的,竟然在下聘的时候被新娘子家那边的人狠狠摆了一道,既毁了名声又丢了媳妇,简直是双重打击,难怪他一蹶不振。 “杜姑娘。”贺云峰请求道:“你说的话,我哥没准听得进去,要不,你帮忙去劝劝他吧!” “我说的话他能听?”杜晓瑜觉得好笑,“二公子,我不擅长劝人,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毕竟,我今天还有事情要办,哦对了,刚才忘记问你,薛方明家住在哪里?” 贺云峰见她不愿意,便也不勉强,说道:“他们家就住在这条街后面,右数第三家。” 杜晓瑜又问:“薛方明家是不是很有钱?” 贺云峰摇头道:“他爹在镇上开了间布庄,街口那间薛记布庄就是他们家的,要说多有钱,以前倒也不见得,不过听说最近有贵人罩着,往后怕是另有一番际遇了。” “贵人?什么贵人?” 贺云峰皱皱眉,“我不知道。” 杜晓瑜看他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便没再继续追问,付了银钱,带着傅凉枭出门。 路过一个小巷,见到一个小乞丐坐在地上吃肉包子。 他头发蓬乱,面容脏污,衣衫褴褛,指甲盖里还有黑黢黢的泥,就那么捏在肉包子上,左手右手各拿一个,一个咬一口,生怕别人跟他抢似的。 杜晓瑜停下脚步。 小乞丐并没有第一时间看来者何人,而是快速地用衣兜把肉包子兜起来,这才瞪着双眼望着站在他面前的杜晓瑜。 见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他紧绷的脸才微微有些松动,扬眉问:“姑娘要打听人吗?” 杜晓瑜惊讶,“你怎么知道?” 小乞丐神秘一笑,“一般来我这儿的,都是花钱买消息的。” 杜晓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小乞丐衣兜里的那些肉包子上。 小乞丐似乎很饿,也不管杜晓瑜,一只手扯着衣服兜着肉包子,另外一只手拿出一个来继续啃,吃得狼吞虎咽。 杜晓瑜见他噎得脸红脖子粗,觉得好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不伸手问人要钱的乞丐。” 小乞丐不说话,继续啃包子,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由于吃得太急,肉包子里的汤汁顺着他的手指流到手背上,杜晓瑜正准备掏帕子,就见他伸出舌头一舔。 把掏出来的帕子默默放了回去,杜晓瑜问他:“我想跟你打听一件事,可以吗?” “你说。”小乞丐把最后一个肉包子吃完,再把十个手指头都舔干净才终于开口。 “我给你钱,你帮我打听薛方明的妹妹薛绛珠跟他未婚夫贺云坤退婚的真正原因。” 小乞丐直接向杜晓瑜伸出手,“你打听的是人家的秘密,得加钱。” “你要多少钱?” 小乞丐道:“我一般帮人打听住处,十个铜板,打听身份,二十个铜板,至于你说的这种事,我还得托人,你要给我五十个铜板,否则我不干!” 杜晓瑜一口应下,“好,五十个铜板就五十个铜板,我先付你十个,等你打听好了,来仁济堂找我。” 小乞丐仔细看了杜晓瑜一眼,忽然道:“你是贺家大公子什么人?为什么要替他问这些?” “我不是他什么人。”杜晓瑜摇头道:“只是碰巧遇到点事,跟薛家有关。” 小乞丐不再多问,站起身来,双手往衣服上一擦,大步走出巷子。 杜晓瑜转过身,对傅凉枭说道:“阿福哥哥,咱们先去仁济堂等着。” 傅凉枭默默跟在她身后。 两人回到仁济堂的时候,贺云峰已经把所有的账都算好了,正在和抓药的伙计学配药。 见杜晓瑜去而复返,不禁好奇,“杜姑娘怎么又回来了?” 杜晓瑜在凳子上坐下,“你不也想知道薛绛珠为什么要跟你哥退婚吗?一起等消息。” 贺云峰原本还想问点别的,但见站在她身后的阿福眼神十分不善,他索性闭了嘴,把杜晓瑜和傅凉枭请到内堂喝茶。 小乞丐动作迅速,半个时辰后就找到了仁济堂。 为防隔墙有耳,杜晓瑜让他进内堂说话。 “怎么样,打听到了没?”杜晓瑜倒了杯茶递给他。 小乞丐擦着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地说:“我可是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才打听到的,你必须再给我加钱,否则我才不说!” 杜晓瑜迫切地想知道消息,索性就依着他,“除了刚才那十文钱,我一会儿再给你一百文,这下你总能说了吧?” 小乞丐双眼一亮,“那你先给钱。” 杜晓瑜才不傻,“想要钱就先说。” 小乞丐无奈,只得和盘托出。 原来,薛绛珠救了一位南征回来受了重伤的将军,那将军心怀感激,说救命之恩来日必报,又因为薛绛珠衣不解带地照顾那个男人,男人为了不让她名誉受损,打算带着她回京。 只是答应带薛绛珠去京城,并没放言说要娶她为妻,但是薛家上下一致认定将军是要娶薛绛珠为妻的,所以薛方明腰杆子挺得很直,当众退了贺家的亲事不说,还敢明目张胆地带着打手来打他一直嫉妒的丁文志。 “竟然是将军。”贺云峰眉头皱得更深,“如此一来,那薛家只怕是更不好招惹了。” “未必。”杜晓瑜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黠,看向小乞丐,“我再给你加十个铜板,你帮我把这个消息散出去。” 小乞丐道:“那你一共欠我一百一十个铜板,现在给。” 杜晓瑜身上带的是散碎银两,拿去柜台上换了铜板回来,数一百一十个给他,又交代道:“你不需要把薛绛珠衣不解带照顾那将军的事情说出来,只说薛绛珠救了一位将军,现如今就住在他们家,旁人问起,你就说是薛方明自己说的。” 小乞丐听话地点点头,出去办事了。 贺云峰不解,“杜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晓瑜道:“我不认识薛家这位姑娘,所以我不想无故损她清誉,但薛方明让人打了我二哥和阿福哥哥这个仇,我必须报。既然对方是位将军,又是落难到桃源镇,想必是有意对外隐瞒身份,到现在为止,这位将军对薛家人都是怀着感恩之心的,但如果薛方明作死地把将军身份暴露出来,你觉得那将军还会不会感恩他们家的救命之情?” 贺云峰满脸震惊,眼前这姑娘真的只有十三四岁吗?心思也太毒了点。 不过这么一来,也算是能为大哥被退婚的事出口恶气了。 想到此,贺云峰又隐隐有些期待。 今天不是赶集日,消息就算传出去也不会有多少人晓得,杜晓瑜没工夫在仁济堂等,就先带着阿福去饭馆简单吃了顿饭,之后直接赶着牛车回家。 宅子里一下子多了两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廉氏和丁文章一整天都愁眉苦脸的。 廉氏担心薛方明不会善罢甘休,便提议去把狗剩家的大黄狗借来看两天门。 杜晓瑜平静地说道:“不用。” 廉氏看了看丁文志和阿福,担忧道:“可万一那薛方明再让人趁夜翻墙进咱们家怎么办?” 杜晓瑜道:“哪有做贼的人被发现了还敢来第二次的,嫂嫂就放心吧,薛方明不会再来了。” 廉氏一个劲叹气,因为除了叹气,她什么都做不了。 阿福伤得比丁文志严重,杜晓瑜费尽心思为他调理,除了亲自帮他抹药之外,就连吃食都是她亲自做,生怕他乱吃东西消除不掉脸上的淤青。 赶集这天她谁也不带,一个人去的镇上,直奔仁济堂。 这一路上听到了百姓们不少的议论声,都在说薛家竟然救了一位将军,薛方明的仕途怕是从此一帆风顺了。 杜晓瑜心想小乞丐办事还挺利索,这么快就把消息都给散出去了。 到了仁济堂的时候,贺云峰亲自招待了杜晓瑜。 杜晓瑜今天本来就是奔着薛方明那件事来的,也不拐弯,直接问,“贺二公子,薛家那边有没有消息了?” 贺云峰还没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高嚷,“贺云坤,你给老子滚出来!” 贺云峰脸色微变,“是薛方明的声音。” 杜晓瑜倒是不慌不忙,站起身,“既然他自个送上门来了,不妨出去会会他,我倒想看看,这位敢公然打同窗的读书人究竟长了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杜晓瑜大步走出药堂,就看见一个脑袋上缠了绷带浑身是伤的年轻人,正横眉怒目地瞪着仁济堂的匾额。 此人正是薛方明。 见到贺云峰出来,薛方明指着他,“贺云峰,你让贺云坤给我滚出来,否则我今天就让人砸了你们仁济堂的牌匾!” 贺云峰皱眉,“薛方明,我贺家早就跟你们薛家一刀两断,你如今还跑到我们家铺子门前来发什么疯?” 薛方明气不过,直接吩咐身后的跟班,“给我把仁济堂的匾额给砸了!” 这时,杜晓瑜突然开口,“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二哥的同窗薛公子啊,你今儿火气怎么突然这么大?” 薛方明怒瞪着杜晓瑜,“你又是谁,敢管老子的事,滚一边儿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27、赔钱,登门道歉 杜晓瑜微微一笑,“你不认识我不要紧,认识我二哥就行了。” 薛方明此时正怒火中烧,哪有空搭理杜晓瑜,不耐烦地摆摆手,“臭丫头,哪来的滚哪去,别妨碍老子收拾姓贺的!” 话完,又对站着不动的跟班们怒吼一句,“让你们砸匾额,一个个都聋了?” 小跟班们蜂拥而上,不知从哪找来一把竹梯搭在门板上,其中一个三两下就爬到了最高处,伸手要去摘匾额。 贺云峰脸色大变,“薛方明,你疯了!我贺家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带着人来闹?” “无冤无仇?”薛方明咬着后槽牙,双眼喷着怒火,“贺云坤那只疯狗,被我们家退了亲就恼羞成怒,所以背地里想法子阴我是吧?老子不跟你们玩阴的,今天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拆了你们家匾额,我看你贺家今后还怎么在桃源镇立足!” 薛方明越想越恨,这才几天的工夫,他们家救了一位将军的事就在镇上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说他薛方明背靠大树,今后只怕是要平步青云一飞冲天了,虽然这的确是他内心所想,可被人这么大喇喇地刺穿,还说得有鼻子有眼,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将军得知自己身份暴露,当即大怒,也不管身上的伤还没好,直接收拾东西走人,为了妹妹的幸福,也为了自己的前程,薛方明完全没了读书人的清傲,死皮赖脸地追上去解释,哪知将军压根就不听,还让手底下的人狠狠揍了他一顿,若不是他命大,如今哪还能站在贺家铺子前为自己出这口恶气! 贺云峰总算是听明白了,敢情杜姑娘的计谋起了作用,成功把将军激怒,将军把所有的罪都怪到薛方明头上,还把薛方明打成重伤,这厮以为是贺云坤在伺机报仇,所以才会气势汹汹地带着人来砸仁济堂的招牌。 “薛方明,你少血口喷人,我大哥怎么阴你了?”贺云峰脸色难看,双手扶着竹梯,威胁道:“你要是再不让人下来,我就直接把竹梯踹翻,到时候伤着人,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妹妹丢了幸福,自己丢了前程,薛方明心头那把火烧的正旺,又怎么可能轻易被贺云峰威胁,冷笑道:“好啊,你踹,我倒要看看,仁济堂的二少爷公然在自家铺子门前伤人,往后还有没有人敢来你们家看病抓药。” “你!”贺云峰气急。 “说得好!”杜晓瑜突然抚掌,“公然伤人是大罪,要去县衙对簿公堂的,二公子,你可得悠着点,否则真伤了人,恐怕得到县衙大牢里吃几天牢饭了。” “杜姑娘。”贺云峰完全没想到杜晓瑜会帮着薛方明说话,眉头拧得死死的,扶在竹梯上的双手慢慢收紧,额头上青筋鼓胀。 薛方明也没想到这个丫头会站在自己这边,当即高傲地仰起下巴,尤其是看到贺云峰难看的脸色,他心中就觉得一阵快意。 杜晓瑜把薛方明的神情全数看在眼里,唇角一勾,继续说,“同理,薛公子前几天公然让人打了我二哥,这也是大罪,怎么样,薛公子,咱们是私了还是县衙公堂见?” 薛方明脸上得意的神色猛地僵住,难以置信地看向杜晓瑜,“你你到底是谁?” 杜晓瑜挑眉,“你那天让人打的是我二哥,难道还猜不出来我是谁吗?” 对上杜晓瑜冷嗖嗖的双眼,薛方明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你是丁文志的妹妹?” “没错。”杜晓瑜道:“我就是丁文志的妹妹,为我二哥讨公道来了,薛公子还没回答我,咱们是私了还是公堂见。” 贺云峰突然反应过来杜晓瑜的用意,当即附和道:“好啊,民和书院的大才子薛方明竟然敢让人殴打王院首最器重的学生,如今你倒还有脸来我们家闹,行,要闹可以,咱们去县衙找县太爷做主,看看是我贺家被退亲罪大,还是你殴打民和书院的学生罪大。” 薛方明慌了,那天借机让人打了丁文志,是因为背后有个将军撑腰,他以为甭管自己捅了多大的娄子,将军都能看在小妹救命之恩的份上暗中帮他摆平。 可是谁能想到,这才几天的工夫就风水轮流转,将军的身份不知被哪个不要命的给曝光,将军一走,小妹没了盼头,他的前程更是直接打水漂,现如今丁文志的妹妹找上门来,又有那么多学子作证,他就算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咽了咽唾沫,薛方明眼神闪躲,“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这么多人在围观,他还要点脸。 杜晓瑜跟着他走到一边。 一见没人,薛方明马上作出忏悔的姿态来,满脸苦相,“姑娘,那天的事情其实都是误会,我们只是闹着玩,谁料我的人不知轻重失手打伤了文志兄,我向你保证,明天我就亲自登门道歉,你看这事儿” “这事儿得上公堂。”杜晓瑜微笑着接话。 薛方明脸一沉,“我不都说了是误会吗?” “是不是误会我不清楚。”杜晓瑜道:“我只是看到二哥被打伤了,觉得有必要讨个公道而已,薛公子是个男人,有种动手打人,难道还没种承认吗?” 薛方明被戳到尊严,当即怒目,伸出手想掐杜晓瑜的脖子。 杜晓瑜眼疾手快,直接钳住他的手腕,毫不留情地一掰。 “啊——啊啊啊——”薛方明的惨叫声马上响起来。 杜晓瑜冷眼看着他,“我先前看在你是读书人的份上敬你三分,好言好语地跟你说话,但你非要找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手腕折了,薛方明疼得飙出眼泪来,看怪物一样看着杜晓瑜,求饶道:“私了,我选择私了还不行吗?” “怎么个私了法?” “我我赔钱,你说,要多少,我赔就是了。” “光赔钱怎么行。”杜晓瑜道:“我二哥被打的,可不仅仅是人,还有名声和尊严,你以为用几个臭钱就能弥补回来?” 薛方明那只手疼得直打颤,声音也跟着哆嗦起来,“那要如何,你倒是赶紧说啊,我这我这手太疼了,要是再不看大夫,会废的。” 杜晓瑜道:“就按你说的,登门谢罪。” “好好好,都依你。”薛方明实在是疼得不行,只要不过分,这时候他是什么条件都能依的。 “前提是你得请王院首一起去。” 薛方明猛地瞪大眼睛,“这又不关王院首的事,为什么要请他?” 杜晓瑜反问:“不请上王院首作见证,谁知道你已经给我二哥道过歉了?” “不行!”薛方明急得跳脚,一旦去请王院首,整件事就得被院首知道,三年前的府试他虽然没考上童生,但起码在王院首心里还是有几分地位的,这件事一旦暴露,王院首就该对他彻底失望了,别说是以后提携他推荐他去府城读书,怕是连民和书院他都待不下去了。 “那我可管不着。”杜晓瑜冷淡地说道:“你要是做不到,咱们就上公堂,让县太爷来判,该如何就如何。” 薛方明顿时一噎,闹到县衙去,他的名声只会更臭,但如果在王院首跟前诚心认错,王院首为人师表,总不至于揪着他的过错不放,这件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打定主意,薛方明一咬牙,“好,请就请,半个月后,等我养好伤,我就去县城请王院首去你们家。” 杜晓瑜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伸出手,“五百两。” 薛方明吓得直抽气,嚷道:“他伤得还没我重,五两银子就顶了天了,五百两,你以为我们家是开钱庄的?” 杜晓瑜突然笑了起来。 薛方明恨恨地问:“你笑什么?” 杜晓瑜诚恳地说道:“我笑你蠢啊,家里没钱庄你还敢打人,到最后惹得一身骚,活该你赔钱,少废话,五百两,拿得出来,今儿这事就暂时告一段落,拿不出来,咱们就没完!” 薛方明恨不能把眼前这个丫头片子活活撕了,可是他打不过她,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一股蛮劲,对付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实在够狠的。 现如今,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那你在这等着,我回去拿钱。”薛方明说完,走到仁济堂门前,叫上那几个跟班,一瘸一拐地往家走。 贺云峰看到薛方明走了,马上疏散看戏的人群,又让柜上的伙计把铺子门前清理一下,这才客气地请了杜晓瑜进去坐。 刚才闹事的时候,贺掌柜和贺云坤始终都没有出现,杜晓瑜觉得很奇怪,就开口问:“贺二公子,你爹和你大哥呢?他们都不在铺子里吗?” 贺云峰的神情顿时晦暗下来,“我哥喝酒过多,今天一早胃疼不止,我爹送他去医馆了,这会儿八成还在医治,唉,被薛家退婚这件事,对我哥的打击太大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振作起来。” 杜晓瑜道:“这种心病,自然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贺云峰诧异,“你是说,薛姑娘?” 杜晓瑜点点头,“既然是指腹为婚,那么我想那薛姑娘不至于这么绝情才是,这其中兴许是有什么误会,要是他们能见上一面把话说清楚就好了。” 贺云峰苦笑,“都已经退婚了,她怎么可能来见我哥。” 两人正说着话,贺掌柜就带着贺云坤从外面进来。 才几天不见,贺云坤整个儿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眼珠里布满了红血丝,颧骨突出,嘴唇很干,整张脸如同蒙上了一层灰,没有一点生气。 杜晓瑜心中十分惊讶,贺云坤会这样,说明他对薛绛珠的感情是真的,所以才会被狠狠打击到,可是这也太严重了些。 “大公子。”杜晓瑜跟他打招呼。 贺云坤在她旁边坐下来,讥讽地问:“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对,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杜晓瑜直言不讳,“我想看看,往日里三句话不对头就跟我抬杠的贺大公子,到底被未婚妻伤成了什么样子,如今看到你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邋遢样,我就放心了。” 贺云坤双目圆睁,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眼睛里闪烁着凶光,“你找死!” 杜晓瑜抬脚狠狠将他踹开。 贺云坤不防,如同一滩软泥似的摔在地上,碰到了鼻子,当即流下两管鼻血来,贺云坤一抹鼻子,看到手上的血,越发觉得自己没用,就这么趴在地上不愿意起来。 贺掌柜吓坏了,正要指责杜晓瑜,贺云峰先一步劝住他,小声说:“爹,我看大哥这副样子,正好需要有个人来刺激刺激他,否则他会一直颓废下去的,相信您也不想看到大哥从此一蹶不振吧?” 贺掌柜虽然心疼大儿子,却也明白小儿子说的有理,索性站在一边忍住不插手。 杜晓瑜看着瘫在地上的贺云坤,冷冷地说道:“有胆量为她买醉寻死觅活,却没胆量去找她把整件事情问个明白,这么没出息的男人,别说是薛姑娘,就算是我,都会瞧不起你。” “你住口!”地上的贺云坤艰难地说道。 “你喜欢自欺欺人,那就继续躺在地上装死,我可不想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操碎心,说你两句,是看在我平时跟你们铺子来往频繁的份上想让你振作起来,你听得进去也好,听不进去也罢,总而言之,出了这道门,你依旧当你的贺家大公子,我依旧是我的农家女,咱们互不相干。” 杜晓瑜说完,抬步就要朝外面走。 “你站住。”贺云坤双手撑地,慢慢爬起来,看了看杜晓瑜的背影,大步走到她面前,“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往伤口上撒盐,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吗?” “你爱听好听的?”杜晓瑜问。 贺云坤抿唇,他就是讨厌这个丫头嘴巴太毒了,每次说点什么都能把人噎个半死。 “好听的话我有啊!”杜晓瑜看向外面,薛方明取了银子刚回来,“如果我没猜错,薛方明身后那位应该就是他妹妹薛绛珠了,哎,你未婚妻来了,你们有机会破镜重圆和好如初了,这话够好听吧?” 贺云坤猛地回头,果然见到一身鹅黄色衣裙的薛绛珠跟在薛方明身后,缓缓走过来。 他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 贺掌柜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轻声问贺云峰,“薛方明怎么来了?” 贺云峰把之前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贺掌柜听得心惊肉跳,暗道杜晓瑜这丫头也太胡闹了,设个局险些把他的仁济堂的牌匾给赔进去,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否则匾额要真让薛方明给砸了,他今日非得跟杜晓瑜翻脸不可。 薛方明绕过贺云坤,把五百两银票递给杜晓瑜,又让杜晓瑜开收据,杜晓瑜穿越这么久还没写过毛笔字,只能让贺云峰代劳。 收好收据,薛方明才对着贺云坤说道:“我妹妹想单独跟你谈谈。” 贺云坤的目光落在薛绛珠身上,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柔美,只不过此刻眼睛里含了泪光。 贺云坤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杜晓瑜一眼,那眼神好似在问杜晓瑜他要不要单独跟薛绛珠谈谈。 杜晓瑜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是薛姑娘要见你,又不是我,你看我干什么?” 贺云坤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轻哼一声,然后甩袖出门。 两人走到一处没人的大树下。 贺云坤特地往后退了两步与薛绛珠保持距离,声音带着几分冷漠,“不知薛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云坤。”薛绛珠一说话,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落,她本来指望着贺云坤会像以前一样替她擦眼泪,哪曾想贺云坤直接不为所动,她索性掏出帕子摁了摁眼角,带着哭腔道:“都是我不好,害你受苦了。” 贺云坤喉咙紧了紧,没说话。 薛绛珠咬唇,“云坤,之前的事都是误会,你别往心上去,咱们以后” “误会?”贺云坤打断薛绛珠的话,“你哥公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的聘礼拒之门外是误会,还是你要跟着那位将军回京城嫁他为妻是误会?” “云坤,你怎么能这么想我?”薛绛珠直接哭出声来,“咱们俩从小就认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她一边说,一边去拉他的衣袖。 贺云坤再次退后一步,避开她的触碰,嘴里冷冷地说道:“我就是因为太清楚以前的你,所以才会一直被你蒙在鼓里,以至于到了下聘那天才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不是这样的云坤,你听我解释。”薛绛珠眼睛都哭红了。 “好啊,那你解释,我听着。”贺云坤每听她多说一句话,心就凉下一截来。 薛绛珠眼泪汪汪地说道:“并不是我想嫁,而是那位将军见我生得貌美,非要将我带去京城,还用我爹娘和哥哥的性命作为威胁,我若是不从,他就杀了他们,云坤,我真的是逼不得已,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贺云坤深吸一口气,“我下聘那天,你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连句准话都不给我,直接任由你哥把我们的婚书撕了,还把我的聘礼退了回来,让我名誉扫地。” 薛绛珠辩解道:“那是因为我被我哥关在屋子里不让出来,等我知道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那后来呢?”贺云坤直视着她,一双眼睛里全是失望,“后来的这段时间里,你也被禁足了吗?” “是。”薛绛珠心虚地低下头,“我爹娘不让我出来,所以我没办法来找你。” 贺云坤冷笑一声,“那你今天是怎么出来的?” 薛绛珠忙道:“我以死相逼,说今生非你不嫁,我爹娘没辙,所以就放我出来了。” 贺云坤的眼神逐渐变得讽刺,“以死相逼?你如今又不怕那位将军用你爹娘的性命来威胁你嫁给他了?” 薛绛珠低下脑袋,“将军他已经走了。” 说完,又抬起头来满眼希冀地望着贺云坤,激动地说:“云坤,从今往后没有人会再阻拦我们了,我知道你还在等我,婚书和聘礼都可以重来,我们再选日子成婚好不好?” “抱歉。”贺云坤道:“我有意中人了。” 薛绛珠难以置信,大声道:“不可能,你一定是因为之前的事故意气我的对不对?云坤,我知道你在退婚这件事上吃了不少苦头,可是现在没有人会强迫我了,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你难道还不高兴吗?为什么要编造这些谎言来膈应我呢?你明知道我有多在乎你。” 贺云坤缓了缓,“我只问你一句话。” “好,你说。” “你到底是在担心今后名声传扬出去不好听所以急着找我当下家,还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嫁给我?” 薛绛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马上道:“我当然是真心实意想嫁给你的。” 贺云坤道:“那如果我告诉你,那位将军是我想法子弄走的呢?” 薛绛珠原本还眼泪汪汪的眸子突然瞪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贺云坤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她。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薛绛珠解释道:“我是想说,那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你设局害他,要是让他知道了,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贺云坤一脸的无所谓,“只要你不说,那位将军怎么可能知道是我散播的消息?” 薛绛珠沉默不语,心中无比的怨恨,如果贺云坤不闹这么一出,她就一定能去京城做将军夫人,可是因为贺云坤,她所有的荣华富贵梦都成了泡影,好恨,她好恨! 薛绛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全然没发觉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攥出洞来。 “薛姑娘。”贺云坤后退两步,拱手道:“薛某只是个行医救人的大夫,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从今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 望着他要走,薛绛珠急了,大喊,“贺云坤,你要是敢就这么撇下我离开,我便一头撞死在这棵树下,让你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中。” 薛绛珠说完,热泪再次滚下。 她是真的没办法了,嫁不成将军,名声传了出去,镇上不少人在怀疑她是否还是清白之身,现如今唯有尽力挽救跟贺家的这门亲事,否则往后谁还敢上她家门提亲? 贺云坤转过头,“你疯了!” 薛绛珠走到他面前,仰起脸,眼神狰狞,“你被退婚,名声大跌,我因为将军的事损了清誉,我们俩现在是一路人,你不娶我,就没好人家敢把闺女嫁给你,难道你想打一辈子的光棍吗?还是你想娶一个容颜丑陋的女人回来恶心自己?贺云坤,承认吧,你跟我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贺云坤越来越觉得自己以前真是瞎了眼,竟然从来没发觉这个女人是毒蛇,亏他还觉得她柔情似水,可是看看眼前的这个女人,她身上已经没有以前的温柔,而是变成了一副充满算计的丑恶嘴脸,看得他一阵阵恶寒。 想到自己前几天还因为她而整天酗酒险些闹出人命,贺云坤就觉得满心后悔。 他的后半辈子,绝对不能跟这样的女人一起过,否则那样的日子肯定会闹得鸡犬不宁。 “只要我不娶,你就一辈子别想进我贺家的门。”贺云坤一字一句地重重说道。 说完,头也不回地直接走人,也不管薛绛珠在后面是如何的咆哮怒吼。 贺云坤回到仁济堂的时候,薛方明已经走了,只剩杜晓瑜坐在内堂和贺云峰有说有笑。 听到脚步声,杜晓瑜抬起头来,见贺云坤脸上的神情松快了不少,她笑问:“和好了?” 贺云坤脸色一垮,“我跟她和好,你是不是很高兴?” 杜晓瑜撇撇嘴,“当我没问。” 匾额保住了,惩治薛方明为二哥和阿福哥哥报仇的目的也达到了,杜晓瑜不想在镇上多待,于是跟贺掌柜和贺云峰提出道别。 贺掌柜和贺云峰自然不会强留她。 反倒是贺云坤,一声不吭地跟着杜晓瑜走到铺子门外。 杜晓瑜皱皱眉,转过身,“你跟着我做什么?” 贺云坤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没跟她和好。” “哦。”杜晓瑜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要到集市上买点东西带回家去。” 贺云坤动了动嘴唇,还是问了出来,“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你说阿福啊?”杜晓瑜想也没想,“那是我未婚夫,过了今年,我们就要挑日子成亲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好奇,顺嘴问一句。”贺云坤收回目光,转身回了铺子。 杜晓瑜没再逗留,朝着钱庄走去。 刚从薛方明手里得了五百两银子,她可不敢全部带在身上,谁知道薛方明会不会背后使阴招再安排人来抢劫,所以她只拿了一百两,剩下的全部存入钱庄。 等存了钱,杜晓瑜去集市上转了转,买了一条肥鱼,准备煲鱼汤,又买了一些鲜果和菜园子里没有的蔬菜,最后竟然看到有卖小鸡仔的,她望着笼子里黄澄澄毛绒绒的小鸡仔,心里喜欢得紧,就花钱买了一笼,十只,打算围个篱笆院自己喂养。 回到家的时候,杜晓瑜简直累趴了,水苏帮她把牛车上的东西拿下来。 杜晓瑜懒得动弹,交代静娘晚饭全部做成清淡的。 那两个被打的人需要活血化瘀,不能吃得太油腻。 静娘应了声,很快去厨房忙活了。 杜晓瑜没打算把自己去找薛方明麻烦的事告诉丁文志,她知道二哥若是晓得了,一定会不高兴她独自一个人去冒险,可是受人欺负了乖乖忍着这种事她做不到,有什么仇,能当场报最好,当场报不了也不能拖得太久,速战速决才痛快,否则要是受了委屈,她总会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堵着难受,连饭都吃不下去。 半个月后,薛方明按照约定带着王院首找到杜晓瑜的宅子。 开门的是水苏。 看到两个陌生男人,水苏一脸疑惑,“请问,你们找谁?” 王院首客气地道:“敢问这里是丁文志丁童生的家吗?” 水苏不明白这些人来找二少爷做什么,讷讷地不敢点头。 王院首见她紧张,便解释道:“你别怕,我是民和书院的院首,姓王。”指了指旁边的薛方明,又说:“这位是我的学生薛方明,我们二人今天是特意来拜访。” 丁文志受伤的真相除了杜晓瑜他们几个,是没告诉水苏和静娘的,所以水苏听到薛方明的名字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神情恭敬了几分,“原来是王院首,您快里头请,奴婢马上就去请二少爷。” 奴婢? 王院首和薛方明的目光齐齐落在水苏身上。 听说丁文志家境贫寒,住的是土坯房,每年念书的束脩都是靠爹娘东拼西凑卖猪卖鸡蛋凑起来的,今日一见,简直颠覆了薛方明和王院首的认知。 如此崭新气派的宅子,又有丫鬟伺候,分明是有钱人家,哪里贫寒了? 薛方明脸色纠结,他以前仗着自家在镇上有一间布庄经常取笑丁文志是个穷书生,丁文志也从来不反驳,如今看来,人家哪里是默认了穷,不过是懒得跟他这个跳梁小丑计较罢了。 想到此,薛方明脸上一阵热辣辣的,像是被谁狠狠扇了一巴掌。 丁文志听说王院首来了,惊得脸色微变,随后整理了一下仪容随着水苏出来,见到门外的王院首,恭敬地作揖行礼,“学生丁文志见过老师。” 半个月的调养,丁文志的脸上虽然好了大半,但仍旧能看出来一些淤青。 “文志,你脸上的伤恢复得如何了?”王院首关切地问。 丁文志淡淡一笑,“有劳老师挂心,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王院首回过头,狠狠瞪了薛方明一眼。 薛方明身子微微颤了两下,看向丁文志,语气中带着歉意,“文志兄,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今儿亲自登门给你道歉来了。” 说完,把手中的补品递过去,“希望你能看在昔日同窗的情谊上原谅我这一回。”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王院首亲自到场,丁文志说什么也要给这个面子,于是递了个眼色给水苏。 水苏上前来接过薛方明手中的补品。 丁文志又拱手作了一揖,“老师里面请,方明兄,请。” 见丁文志收下礼物,薛方明终于暗暗松一口气。 天知道这一路走来他被王院首训斥得狗血淋头,今后是万万不敢再对丁文志动歪心思了,否则别说王院首,丁文志那个凶残彪悍的妹妹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想到杜晓瑜,薛方明觉得自己折过的那只手又开始隐隐作痛。 进了宅子,王院首在院里站了站,如今已经七月下旬,入秋了,院子里却还是一片翠绿的景象,景观树修剪出各式形态,荷塘里的荷叶已经长了巴掌大小,偶尔能看到指节大小的鱼儿在里面游动。 这是杜晓瑜问渔民买来的鱼苗,刚下塘没几天。 荷塘边上,堆砌着一些山石,看样子没经过人工雕琢凿刻,单个的山石也没什么特色,可就是那么随意的一组合,看起来就跟别处的不同,很是吸引眼球。 再看房檐下挂着的那些灯笼,材料都不是上等,可做出来的灯笼偏偏精致好看,有单个的,也有一串一串的,随着风一摇一摆,不难想象等晚上把灯笼都点着会是怎样的一番美景。 菜园子里插了不少细竹竿,扁豆藤子顺着往上爬,茄子,辣椒和番茄都成熟了,韭菜割了一茬,新长出来的十分娇嫩,上面还沾着少许的水珠,静娘提着菜篮子弯腰摘黄瓜掐葱叶。 放眼望去,一派生机。 王院首看得心旷神怡,对着丁文志夸道:“这园子也设计得太巧妙了。” 丁文志淡淡一笑,“是我小妹的主意。” “你小妹?”王院首微愣。 “对。” “如果真是她的主意,那你小妹还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王院首道。 丁文志轻声道:“小妹在家的,一会儿老师准能见到她。” 这么一说,王院首越发对丁文志的这位妹妹好奇了。 薛方明觉得难以相信,上前来问,“文志兄,你有几个小妹?” “就一个,怎么了?”丁文志不解。 “没,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薛方明讪讪一笑,他可不愿意承认自己半个月前被那个凶悍的丫头把手给掰折了,可是这么清雅好看的院子竟然是那个凶残丫头布置的,简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丁文志带着两人进堂屋,水苏忙烧水沏茶,然后退到一旁候着。 丁文志摆手道:“你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了。” 水苏应声,出了堂屋就去杂物房找杜晓瑜,告诉她薛方明来了。 杜晓瑜和傅凉枭两个正在给小鸡仔喂食,听到水苏的话,杜晓瑜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淡淡说道:“我知道了,跟着就来。” 傅凉枭的脸已经恢复了大半,杜晓瑜满意地看了一眼,嘱咐他,“那个薛方明不是什么好货色,你不必出去见他们了,一会儿我会让水苏来给你送饭,先回房吧!” 傅凉枭颔首,听话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杜晓瑜洗了手来到堂屋。 薛方明一看到他,整个人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杜晓瑜一看薛方明旁边那位看起来和蔼可亲,双眼炯炯有神的老者,便猜到这位应该是王院首了。 杜晓瑜上前,把静娘教自己的礼仪拿出来,蹲身道:“小女子杜晓瑜,见过王院首。” 王院首“咦”了一声,“你们俩不是亲兄妹吗?” 丁文志摇头解释道:“不是,晓瑜妹妹是我爹的义女。” “原来如此。”王院首恍然大悟,想起这一路上薛方明跟自己说的话,再看看眼前这个清秀灵气的姑娘,人家有规有矩的,哪里像是会抡起拳头打人的样子,定是薛方明这个不学无术的泼皮无赖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非要往人家头上泼脏水。 想到这里,王院首瞅了一眼旁边坐着的薛方明。 “我”薛方明百口莫辩,他哪里知道这个丫头片子这么会装,那天在仁济堂门前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今日再见就变成小白兔了,要说这么个看起来就弱不禁风的女娃娃能有把他手腕直接掰折的劲儿,谁会信? 薛方明自知又被这丫头摆了一道,心中愤懑,却是不敢表现出来,否则要惹得王院首生气,民和书院他就不必再待下去了。 三个文人聚集,自然没有杜晓瑜说话的地方,她只随便跟他们聊了几句就去厨房了。 不多时就做了一桌子农家菜。 有肉焖扁豆,红烧茄子,蒜薹炒腊肉,凉拌木耳,红薯叶蒸鸡蛋,还蒸了一笼屉大饽饽,烧了一锅疙瘩汤。 王院首他们在书院里吃的都是大锅饭,除了能填饱肚子之外,谈不上美味。 因此这几道充满农家味道的农家菜刚一上桌,王院首就馋得不行,要不是顾及到这里是学生的家,他怕是早就拿起筷子开吃了。 杜晓瑜吩咐了水苏去给傅凉枭送饭,又把堂屋让给丁文志,薛方明和王院首三人,她自己则是去了丁文章他们的屋子里跟这小两口一起吃。 “奇了怪了。”廉氏疑惑地说道:“薛方明为什么突然登门道歉了?” 杜晓瑜笑道:“这还不明显吗?定是他动手打二哥的事情被那些学生告诉了王院首,院首一怒之下让他来的呗!” 丁文章赞同地点点头,“妹子说得有道理,不过就这么便宜了薛方明,想想还是不甘心。” “算了吧大哥。”杜晓瑜劝道:“俗话不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吗?人家都登门道歉了,咱们也没有将人往外撵的道理不是,再说了,二哥是读书人,将来是要入仕途的,不能留下太多的污点,否则对他的将来没好处。” “倒也是。”廉氏感慨道:“不管怎么说,薛方明肯来道歉就好,咱们也算是能心安了。” 杜晓瑜眸光闪了闪,被她把手腕都给掰折了,薛方明以后自然只有怕的份,没有敢动手的份。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文:农门辣妻:神秘夫君有点甜飘絮纷飞 简介: 一睁眼一闭眼的功夫,孟云舒穿了 从星际战神女汉子穿越到小白菜软包子,附带痴呆夫君一枚 仰天长叹的孟云舒表示很惆怅 面对欺负上门的人,该肿么破? 能动手绝不动口的女汉子决定:既然不怕死,那就往死里揍! 天底下没有拳头解决不了的事 一拳不行,再来一拳,两拳不行,就三拳 一直揍到服为止 只是只是,这个呆子是肿么回事? 她只想收个小弟耶,可没想要个夫君 泥奏凯点! 痴呆夫君勾唇一笑:已盖章,概不退货! ps:开挂的人生,无需解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28、盖粮仓,卖土豆 薛方明亲自上门道过歉,之后就相安无事了,再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丁文志也能安心备考。 八月初,桂花飘香的季节,丁文志奔赴府城赶考。 原本杜晓瑜和丁文章坚持要送他去,可丁文志非不让,说他能和同窗们一起去。 杜晓瑜也不好勉强,看了看他已经完全恢复的清俊脸庞,嘱咐道:“二哥虽然恢复得差不多了,但饮食上还是得注意,这一路切忌大鱼大肉,忌油腻,我怕你吃坏了肚子到时候考场上坏事儿。” 丁文志点点头,感激地看着她,“小妹放心吧,我都记住了,一定按照你的嘱咐,专吃清淡的。” 杜晓瑜满意地笑笑,“那二哥就慢走了,小妹祝你马到功成,早入仕途。” 丁文章也道:“文志,一路上别贪玩,早早到了府城来封信,我们也能早安心。” 丁文志挥挥手,背着书筐和他的同窗们一起走了。 丁里正两口子等在村口送儿子,胡氏少不得又是一番衣食住行上的唠叨,说着说着,抹泪哭了起来。 丁里正叱道:“出门之前我还听到喜鹊在天井里的枣树上喳喳叫个不停呢,儿子上府城考试分明是喜事,你哭个什么劲,没得哭些晦气出来。” 丁文志失笑,“爹,我娘一直是这性子,都过了大半辈子了,你还跟她叫什么劲?” 胡氏忙抹了泪,破涕为笑,说道:“是啊,之前喜鹊一直叫,你爹高兴得不行,早早就让我跟着出来等着送你,文志啊,要不,让你大哥送你去府城吧,这么远的路,我这个当娘的总是放心不下。” 丁文志摇头道:“娘,现如今只是院试呢,以后还有乡试,会试和殿试,若我真有那个能耐上京赶考,您岂不是更要担心了?” 胡氏噎住。 丁文志又说,“府城距离咱们桃源镇也不算太远,就几天的路程,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同窗陪着,一路上也有个照应,爹娘不必担心,我一定能全须全尾地到府城考场的,到时候要是有机会,就给你们来封信报平安。” “嗳,好好好。”胡氏哽咽着,“娘不盼你出人头地,就想要你好好的。” 上次丁文志受伤的事,着实吓坏了胡氏,三天两头就往新宅跑,每次都要做些好吃的带过去,后来杜晓瑜告诉她,丁文志脸上有伤,不能吃油腻的,胡氏才消停下来,看还是去看的,只是没再带吃的了。 丁里正倒是没在这件事上多掺和,其实他猜都能猜到丁文志压根不是从马背上摔下来,而是跟人打架了,只不过儿子有心瞒着不想让爹娘担心,那他这个当爹的自然要全了儿子这个面子,索性连看都没去新宅看,就怕一看之下忍不住动怒,只是让胡氏捎去几句问候。 胡氏为此还埋怨过丁里正,说他这个爹当得不称职,儿子都伤成那样了也不过去看看,成天只会叼个烟斗往田里跑,那田里的庄稼都快被他给踩平了。 丁里正也懒得跟胡氏理论。 送走了丁文志的头几天,胡氏就跟魔怔了似的,有事没事往新宅跑,常说梦到文志啥啥的。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丁文章听得也烦,皱着眉头,“娘,文志都走了好几天,没准他人都到府城了,你咋还是念叨个不停?我成天搁你眼前晃,也不见你念叨我几句。” 廉氏捂着嘴笑,眼前的早不见晚见,哪里比得上那见不着的,再说小叔本来就乖顺,又还没成家,婆婆会一直念叨也是人之常情,她倒不觉得有什么。 那边正房里正在给杜晓瑜梳头的水苏也笑,“夫人对二少爷也太上心了,这早上才来问过有没有书信回来,下晌又来了。” 杜晓瑜表示理解,“二哥上回伤了脸,你也见着了我娘那紧张兮兮的样子,恨不能替二哥全受了,这回又是出远门,不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么,我倒是觉得挺感动的,我要是有这么个亲娘,甭管她唠叨什么,我都能听进去。” 水苏见姑娘说着说着就扯到她自己的身世上去,赶紧垂下脑袋,“都怪奴婢多嘴,勾起了姑娘的伤心事。” 杜晓瑜的确是有些难过,想想她上辈子父母双全,是爸妈捧在手心里疼的独生女,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更是一个赛一个地宠她,她自认为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一朝不慎阴差阳错穿越到这陌生的地方来了呢,没爹没娘不说,还险些成了人家的童养媳。 杜晓瑜看着铜镜里那张与上辈子完全不一样的面容,眼眶里慢慢起了水雾。 水苏吓坏了,扑通跪在地上,“姑娘,是奴婢该死,您可千万别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了,要是心情不好,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 正巧静娘端了一盘鲜果进来,冲水苏使了个眼色,水苏马上退了出去。 静娘走到杜晓瑜身后,轻声道:“姑娘,有长工送了棠梨子来,奴婢刚洗的,新鲜着呢,你要不要尝尝?” 杜晓瑜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有些涩,不过味道还可以,她又尝了一个,问:“我娘走了吗?” “还没呢,在大少夫人那屋。”静娘问:“姑娘要过去吗?” “不了。”杜晓瑜摇摇头,“让她们婆媳好好聚聚吧,我去外头走走。” 静娘发现杜晓瑜今天的情绪不对劲,不敢让她单独一个人出去,便说道:“奴婢陪你吧!” 杜晓瑜轻轻“嗯”了一声,站起身往外走,出了村口,便顺着田埂一直往前。 杜晓瑜不开口,静娘也不好多言,就只是默默地跟着。 期间遇到好几个在田间劳作的长工,一个个热情地跟杜晓瑜打招呼。 杜晓瑜勉强笑着回应,眼睛却时不时地看向两边的田地,估算着产量。 白头村并不是所有的村民都把地卖给了杜晓瑜,比如李老三家和狗剩家就没卖,而有的人家只是卖了一两亩地,只收卖地的钱,干的是自家地里的活。 全部把地卖给杜晓瑜的有五家人,一家最少能出三个工,加一起也有将近二十个长工了,因为第一个月发工钱的时候尝到了甜头,从那以后长工们干活就更加的卖力,庄稼照顾得很好,再加上今年没出现天灾,不用想都知道收成有多好。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粮食收成以后存放在哪? 第一季水稻收割时舂出来的米不算太多,就四麻袋,新宅人多,杜晓瑜留了两袋,老宅就丁里正两口子,杜晓瑜只留了一袋,剩下的那一袋,给每户长工家分了一斗,让他们都尝尝自己种出来的粮食。 这么匀着吃,到现在也吃得差不多了。 而现在跟着就要秋收了,每天都要吃的大米可以直接进宅子,但占位置的玉米和土豆不行,新宅里的库房并不算大,况且已经摆了不少的东西,再加上库房通风不好,土豆和玉米不能直接放进去,老宅更不行,地方太小,虽然只要杜晓瑜开口,丁里正和胡氏一定会想法子给她腾出地儿来存放粮食,不过杜晓瑜不想让二老操这份心。 “静娘,咱们或许该盖一间专门存放粮食的仓库,你觉得怎么样?”杜晓瑜转过身来,看着静娘说道。 静娘微微一愣,她一直以为姑娘出来,是因为刚才在房里想起了自己心酸的身世而伤感,想来田间散散心的,没成想这么一会子的工夫,姑娘的心思早就转了几个弯了。 “姑娘是打算等过段时间把所有的粮食都储存进去吗?”静娘问。 “嗯。”杜晓瑜颔首,“这么多粮食,不专门弄个存放的地方可不好办。” 静娘又问:“那这些粮食,姑娘是打算自己吃还是做别的用途?” 关于这一点,杜晓瑜早就规划好了,“粮食的话,自己吃一些,等到年节的时候,奖励长工们一些,剩下的大头,趁着新鲜劲卖一部分给酒楼,其余的晾晒干来,卖给粮商。” 静娘很是欣慰,“原来姑娘早有计划。” 杜晓瑜道:“每天都缺钱,不计划不行啊,再说,那么多粮食存放着也不是个事儿,光凭我们自己家,哪吃得完,可别都给放坏了,那我还不得肉疼死。” 杜晓瑜要建粮仓的消息露了出去,沉寂了大半年的白头村终于又再次热闹起来了。 长工们要下地干活,自然没办法来帮忙,这下可把没卖地的那些个人家给高兴坏了,几乎是争着抢着要上工的名额。 杜晓瑜这边八字都还没一撇,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来送礼“贿赂”。 有抱着老母鸡来的,也有赶着鸭子来的,更有因为媳妇儿坐月子,送了染过的红鸡蛋来的。 杜晓瑜看着站在院子里的这一帮子村民,有些哭笑不得,直接道:“各位叔伯,你们都先回去吧,我建粮仓的地皮和材料都还没准备好呢,只是暂时有了计划而已,具体的,我还得再寻思寻思,不能草率做决定。” 当即有一人道:“小鱼儿,你宅子后面那块地就是我家的,你若是瞧得上,我明天就带着婆娘去把里头的土豆给收了,再帮你把地翻一翻,你之前跟他们买是多少钱一亩,我家的地就按照那价钱来,你看咋样?” 宅子后面那块地正是杜晓瑜看上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谈,如今听到那块地的主人亲自开口了,杜晓瑜便也乐得顺便,点头道:“那就谢谢大伯了。” 那人高兴起来,“那你看,等上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留个缺?我们家又添了个大胖孙子,正是用钱的时候呢!” 买了人家的地皮,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杜晓瑜爽快地点了头。 剩下的几个人也纷纷殷勤起来,什么理由都有,杜晓瑜知道他们想挣钱过年钱,可是自己真的要不了这么多工人,要知道每多一个工人,她就得多支付一笔工钱。 她的钱可都是来之不易的,哪怕有花生油的分成,再加上偶尔进山采几株草药去卖点外快,也只能勉强维持家里的开销和支付长工们的工钱,太贵的东西从来不敢买。 至于从薛方明手里拿来的那五百两,杜晓瑜是给丁文志留着的。 她相信丁文志能考上秀才,如果他有机会入京读书,那她就把五百两都给他,毕竟上京需要路费盘缠,到天子脚下读书,多少都需要打点,银子是必不可少的。 五百两银子在白头村这种小地方是笔巨款,可到了京城,面对那高昂的物价,五百两或许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想到这里,杜晓瑜脑子里又浮现了两个字:赚钱。 等明年第一批草药收成,她一定要趁机做一批这里没有的丸药出来攻占市场。 几句话把村民们给打发了,那些个鸡鸭杜晓瑜也没收,就只收了生了娃那户人家送来的红鸡蛋,她又让静娘拿了一些红糖,干果和一筐子鸡蛋送过去给产妇坐月子。 之后,杜晓瑜快速去跟卖地的那家人办了过户手续,又请人量地皮计算材料。 粮仓比不得宅子,用不着青砖围墙,直接用土舂墙,顶上铺瓦片就成,所以临工们的工钱并没有建宅子的时候高,一天就25个铜板,外加两顿饭。 不过即便是这样,那些人也还是很乐意来上工,一来是因为他们的确需要挣点过年钱,二来,上次盖过宅子的人都知道,杜晓瑜给工人们提供的伙食是相当不错的,每顿都有菜有肉,分量足,管饱。 听说这次工人少,伙食会更好,他们自然更乐意了。 粮仓要求通风好,杜晓瑜唯一的硬性要求要求是在靠近顶部的四面墙上开三角通风孔,一面墙开三排,交错开来。 至于其他的,全都交给木匠安排。 地皮量好,木料和瓦料的大致数量也都估算好,由丁文章带着人去县城买。 之前盖宅子的时候丁文章在采买建材这方面就已经有了经验,这次交给他,杜晓瑜完全放心。 至于舂墙的土,是丁二庆带着儿子丁文祥去隔壁村挖来的红土,再弄些灰沙土和碎石子拌进去,舂墙的模具墙合也是丁二庆家的。 知道丁里正要管田地里的事,丁二庆前两天就主动上门说要帮着盖粮仓,这位名义上的二叔是自家人,杜晓瑜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欣然应下了。 有了丁二庆和丁文祥两父子,再加上卖地的那家人出了一个工,杜晓瑜便只另外招了七个工人,看了日子就开始动工了。 这次工人少,十个人的饭不算太多,胡氏生怕杜晓瑜又花钱请人,直接开口包揽了,“十个人的饭菜我还做得过来,就交给我吧!” 杜晓瑜看得出来,要是自己再拒绝,胡氏一准不高兴,只好无奈地点了头,“成,既然娘争着抢着要给工人们做饭,那就交给你了,我带着静娘她们去买菜。” 家里有自己种的蔬菜,还有火腿腊肉腊肠和去年杀猪时做的血豆腐,只需要再给工人们买点花生米之类的下酒菜就行。 这里的血豆腐不是血旺,而是在杀猪之前就把豆腐做出来,把要用的装一部分在盆子里,剁姜蒜末和肉末进搅拌均匀,等杀猪的时候去接新鲜的猪血再继续搅拌,拌匀之后捏成一个一个紧实的豆腐团子,找个簸箕铺上麦秆子或者菜叶子,将血豆腐团子放上去,之后挑着晴天端出来晒,要是冬天的话,也可以放在火炉边。 等血豆腐团子全部晒干变硬就可以吃了,因为太硬,要先用滚水煮过才切得动。 这里的人是直接切下来就放进锅里煮汤。 杜晓瑜不喜欢这么吃,她喜欢将血豆腐煮软,切成薄片,先过油炸一道,这时候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加水煮成汤,再放一些青菜和几片番茄。 到镇上买了花生米和其他的一些姜蒜调料,杜晓瑜去了第一次卖麝獐的聚缘酒楼,掌柜的一眼就认出她来,笑呵呵地问:“姑娘今儿又是来卖猎物的吗?” “不是。”杜晓瑜道:“过几天我们就要挖土豆掰玉米了,想问问掌柜的,你们家酒楼需不需要,若是需要,我可以提供,想要多少都有。” 掌柜的想了想,说道:“两样我都要,不过这价钱” 杜晓瑜莞尔,“只要掌柜的肯收,价钱自然好商量。” 掌柜的敲打道:“姑娘不妨给个实价,我掂量掂量。” 杜晓瑜道:“来之前我就打听过了,市面上的土豆是两文钱一斤,玉米三文,如果掌柜的真打算从我这里批发,那你先说你要多少,我再酌情给你减价。” 掌柜地道:“土豆先要一千斤,至于玉米,我大概要不了那么多,而且我只要嫩的,刚从包谷杆子上掰下来的那种,叶子还别剥了,每天只要四五十斤,姑娘如果不嫌麻烦,可以让人送来,你不乐意送,我也可以直接跟镇上的人买。” 杜晓瑜沉默了一会。 镇上并不是每天都有集,每五天才有一回,也只有那个时候,酒楼的生意才最火爆,平时的话,生意相对冷情一些。 土豆能长时间摆放,玉米虽然也能,但不管是清炒还是炖排骨,都需要最嫩最新鲜的玉米做出来才好吃,掌柜的要不了那么多也可以理解。 不过每天只要四五十斤的话,应该是能供应的,毕竟那些玉米并不是同一时间栽种,有的先栽,到现在已经老了,没多少浆水,尝不出甜味来,后栽的倒是还很甜嫩,再说,李老三补种的还有半亩没长成呢! 早上出门之前,静娘还特地去田里掰了几个新鲜玉米棒子放锅里煮,说是路上吃,来的路上杜晓瑜尝了,哪怕已经放冷,吃到嘴里还是很甜。 收回思绪,杜晓瑜道:“如果掌柜的每天只要四五十斤,那么玉米棒子的价钱就不能减,三文钱一斤,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玉米一定是每天早上刚从地里掰下来的,绝对不隔夜,保证新鲜,至于土豆,你自己都开口要一千斤了,我自然不能太狠,那就给你减半,一文钱一斤,您看,怎么样?” 掌柜的寻思片刻,点头道:“成,那就这么着吧,姑娘什么时候能送?” 杜晓瑜道,“土豆还在地里,没挖出来,需要点时间,玉米明天就可以送了。” 掌柜地说道:“玉米的钱,你送一天我结一天,土豆的话,你直接送来,我一次性付清。” “好。” 谈妥了,杜晓瑜没再耽搁,带着静娘和水苏坐上牛车回村。 三人没在镇上吃中饭,这个时辰都有些饿了,静娘赶紧把早上没吃完的玉米棒子拿出来,一人递了一个给她们。 水苏一边啃一边感慨,“奴婢瞧着土豆地比玉米地还多呢,卖了一千斤恐怕也没减多少,剩下的又该怎么办啊?” 杜晓瑜笑笑,“你怎么突然担心起这个来了?” 水苏道:“奴婢是想着咱们家就那么几个人,又不是顿顿吃土豆,一年下来能吃多少啊,剩下的还不都给放坏了,岂不可惜?” “坏不了。”静娘倒是淡定,不疾不徐地给水苏分析,“你没见姑娘已经准备建粮仓了吗?” 水苏点点头,“我知道。” 静娘道:“那就说明,姑娘压根没打算在短时间内把收成的粮食卖出去,姑娘是想着囤货呢!” 水苏突然瞪大眼睛,“囤货?” “对。”静娘颔首,“如今正值秋收,对于这些山里人来说,土豆玉米之类的粮食是最不缺的,可过了年,到三四月份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有人家开始买粮吃了,大米精贵,并不是每家每户都买得起的,但土豆和玉米面便宜,到那个时候姑娘再出手,把价钱压得比粮商低,就不愁没有买家。” 杜晓瑜转过头来,赞赏地看了静娘一眼,笑说:“还是静娘最懂我的心意。” 水苏不解,挠挠头,“可土豆和玉米面已经很便宜了,若是再压价,咱们不是亏了么?” 静娘没说话,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道:“我就没指望能从这些粮食上赚多少钱,今年不过是试产,所以粮食种得多了一些,等来年见了成效,我会酌情减少粮食的种植,换成果树,至于粮食,把咱们一年的口粮种够就行了,种的太多不划算,赚不到钱不说,还白白占了地方。” 水苏好奇起来,“姑娘除了会种药田种粮食之外,还会种果树吗?” 杜晓瑜摇头,“种药田是我最拿手的,种果树的话,我不太擅长,到时候得请个有经验的果农来指点指点。” 水苏开启了好奇宝宝模式,又问:“那姑娘种出来的果子也是打算卖出去吗?” 杜晓瑜道:“当然。” 不过,水果她不会再像粮食一样直接卖在这些小地方了,她的计划是销售往京城,而且早就在心里合计过了,水果挂果需要好几年的时间,这几年之内,她要找个稳妥的地方挖地窖,一到冬天就专门储藏冰,等水果能摘的时候,就提前联系好京城的买家,从这里现摘下来用冰镇住走水路,很快就能抵达京城。 几文钱的东西,京城那些达官贵人才瞧不上,这用冰镇着送过去的,自然有的是富家太太小姐们稀罕,到时候一斤水果卖多少钱,还不是她说了算。 不过,挖地窖储存冰是一项大工程,需要钱,请果农来指点也需要钱,为了让水果早些抵达京城走水路更需要运费。 总而言之,什么都跟钱脱不了干系。 一想,杜晓瑜又郁闷了,她这个地主当得也太穷了些,得赶快挣到钱才行。 至于联系京城买家需要的人脉,杜晓瑜想着一旦跟回春堂的三爷谈成了药材上的生意,说不定还能请他帮帮忙。 回村的时候,杜晓瑜直接赶着牛车去老宅。 工人们今天打地基,胡氏在做饭,廉氏抱着丁安生过来的,几次想去帮忙,都被胡氏给赶出来了,“去去去,你不去带孩子,跟这儿瞎凑什么热闹?” 廉氏无奈,只好抱着儿子在外面玩。 丁安生是个好动的,半岁多会爬的时候就特别皮,如今一岁开始学走路了,他娘在后面弯腰扶着他生怕他跌倒,他倒挺可乐,抬脚就去踹前头啄食的鸡。 那鸡被他吓得扑腾着翅膀到处跑。 杜晓瑜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廉氏黑着脸,伸手拍了拍丁安生的屁股。 丁安生小脸憋屈,鼻子一抽一抽的,看样子要哭。 廉氏又心疼,放软语气,“跟你说多少回了,不能随便踹鸡,你咋就是不听呢?” 杜晓瑜笑道:“安生还小,嫂嫂又何必跟他计较这些?” 廉氏态度坚决道:“这孩子啊,就得从小教,免得长大了到处惹祸害人,在自个家里是觉得没什么,等出去了,说句话做件事都会让人瞧不起,到那时候,人家或许不会说他什么,却会骂他有个不会教养的娘。” 杜晓瑜微愣,没想到廉氏平日里性子挺温顺的一个人,在孩子的教育方面竟然会这么严苛。 杜晓瑜蹲下身,把丁安生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他穿着干净的小衣裳,脖子上围了个口水兜,但是一点口水都看不到,不是丁安生不流口水,而是廉氏太爱干净。 在杜晓瑜的印象中,廉氏是个宁愿自己邋遢也不会放孩子脏的女人,尤其是丁安生才两三个月大的时候,意识还没现在那么明显,要拉屎拉尿他也不哭,直接来,不少时候直接弄在廉氏的衣服上。 廉氏从来不会先顾及自己,都是随便用破布擦一下就先给丁安生清理,等把他的小屁屁用温水洗净擦干重新换上开裆裤和尿布才开始把自己身上的换下来洗。 在这种地方,别家的小孩很少有每天换衣服的,甚至有的,衣服上玩了多少泥也不见大人换一换,丁安生跟他们不一样,这小家伙每天都干干净净,再加上他的小脸越来越白嫩,还肉,看起来就越发的可爱了,任何时候见了都想抱过来亲一亲。 “小家伙,你说说你都干啥了,你娘为啥要骂你,嗯?”杜晓瑜假意揪揪他的小耳朵。 丁安生啃着手指,好半天才用沾了口水的小胖手指着墙角的鸡,嘴里含糊不清地吐了个音,大眼睛却是看向杜晓瑜,那样子好像是在告状。 杜晓瑜被他逗乐了,忍不住笑出声。 廉氏被杜晓瑜弄得没脾气,笑骂道:“这皮猴子管都管不住,就该打,你还笑。” 杜晓瑜道:“其实小安生还是会听话的,不信你看着。” 说完,又看向丁安生,跟他对视,问:“小安生,你说,以后还敢不敢随便踹鸡了?” 丁安生看了墙角的黑母鸡,又转过头仰起小脸看了看廉氏,见他娘不理他,心中一阵害怕,忙摇头。 “这就对了嘛,你要给鸡喂食,等鸡长大了,就能宰杀给你吃肉喝汤了,你现在把它给踹死,以后吃啥?”杜晓瑜说完,顺手抓了一把小麦糠,扶着丁安生走过去,教他怎么撒糠。 小孩子忘性大,很快就忘了之前的不快,乐呵呵地伸出小胖手从杜晓瑜手里把糠抓过去,撒在黑母鸡跟前,见到黑母鸡过来啄食,他就兴奋得不行,咯咯直笑。 杜晓瑜带着丁安生在外面玩,静娘和水苏把买来的东西送进厨房,顺便帮着胡氏一起忙活。 老宅厨房小,挤不下那么多人,廉氏就算有心,也帮不了忙,只好进堂屋搬了两个小凳子出来,递了一个给杜晓瑜坐。 杜晓瑜想到去镇上的事,对廉氏说道:“嫂嫂,我今天跟聚缘酒楼的掌柜说好了,卖他一千斤土豆,每天再送五十斤新鲜的玉米棒子过去。” 廉氏惊了一下,“一千斤,那得卖多少钱啊?” “也没多少。”杜晓瑜道:“一文钱一斤,一千斤,刚好一两银子,玉米棒子因为要得少,而且每天都得送,就要贵些,三文钱一斤。” 廉氏道:“其实现在到处都开始挖土豆了,本来就便宜,妹子你完全可以过段时间再卖,没准儿能卖到两文钱一斤,多赚一两银子不是更好。” 杜晓瑜摇头,“一两银子的买卖,我也没指望能赚到哪儿去,主要是,想卖聚缘酒楼的掌柜一个人情。” 廉氏不解,“卖人情?” “对,他去跟别人买土豆,先不说那一千斤里面有多少是次的,光是价钱也不可能降到一文钱一斤,而我这里,保证每一个土豆都是人工精选出来的,小的,挖坏的,都不会以次充好混进去,还只卖一文钱一斤,先给他点甜头尝尝,以后再想找他做生意就容易多了。” 廉氏恍然大悟,“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我就说嘛,妹子一向精明,怎么可能在他们手上吃了亏。” 杜晓瑜笑笑,“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若是做生意把一两一文都计较得那么清楚不给别人留点甜头,会自己先把路给堵死的。” 中午的时候,丁二庆带着人过来吃饭,丁里正从地里回来,丁文章也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廉氏忙起身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茶水。 丁二庆晃了晃手中的茶碗,看向杜晓瑜,乐道:“还别说,这丫头就是厚道,连招待我们这些粗人都用茶水,这要搁我们家,一年苦到头也见不着一颗茶。” 杜晓瑜心道其实这些茶也不是很贵,贵的都留着自己人吃,招待工人用的是最便宜的茶,不过丁二庆没说错,整个白头村,会用茶水招待人的也就他们家。 丁二庆的儿子丁文祥道:“茶水算啥,我刚进来的时候,还闻到炖火腿的香味了呢!” 这一说,还没吃饭的工人们纷纷馋得流口水。 白头村几乎家家都养猪,每年最少都要宰上一头,不过除了杀猪当天用来招待客人的那些肉,前后四只腿和两边肋排都是要腌起来拿去卖的,一般会把猪头和猪下水留在家里吃,所以即便腌火腿出自他们手上,他们也舍不得多吃两口,毕竟腌火腿比新鲜火腿值钱,分量足的,一只后腿能卖一两多银子,前腿虽然便宜些,但也差不多在一两银子上下。 杜晓瑜竟然用火腿招待他们,那这伙食就不是一般的好了。 看着众人馋得不像样,杜晓瑜道:“今天的确是炖了火腿,你们再等等,一会就能吃了。” 其实这只火腿还是去年她要还李家银子的时候村民们送的,如今拿出来炖,也算是还他们的恩情。 闻着厨房那边传来的一阵阵炖火腿香味,有好几个工人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生怕当着东家的面闹了笑话,忙捧起茶碗来猛灌了几口茶水。 好一会,水苏才从厨房那边过来通知他们可以摆桌吃饭了。 杜晓瑜正想说自己和嫂嫂去摆桌,就见那几个大男人抬桌子的抬桌子,般凳子的搬凳子,三两下就把桌椅安置到天井里。 十个工人加上杜晓瑜、后面进来的傅凉枭和丁文章夫妻以及丁里正夫妻,正好十六个,分两桌。 丁文祥和另外一个年轻些的小伙来杜晓瑜他们这一桌,丁里正和丁文章换过去跟那帮糙老爷们喝酒划拳。 水苏和静娘在厨房里吃。 酒足饭饱之后,工人们各自找了地方午睡,杜晓瑜找到丁文章,对他说道:“大哥,我今天跟镇上聚缘酒楼的掌柜谈了一桩生意,想请你帮我跑跑腿。” 丁文章拍拍胸脯,“没事儿,有什么吩咐你只管说,大哥一准给你办妥。” 杜晓瑜道:“我答应卖一千斤土豆给他们,你一会去趟田里,看看哪家负责的土豆能挖了,让他们尽早动工,另外,我还答应了酒楼掌柜一天给他送五十斤新鲜玉米棒子过去,玉米棒子我每天起早去掰,但你得负责帮我送去镇上。” 丁文章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呢,就送几十个玉米棒子那么简单,没啥,妹子放心啊,大哥明天一定早起帮你送。” “好,谢谢大哥,那你去午睡吧,我就不打扰了。” 午休过后,丁二庆又带着大伙继续上工了。 盖粮仓的事交给丁二庆监督着,田里的草药和庄稼交给丁里正,丁文章负责每天早上去给聚缘酒楼送玉米棒子,杜晓瑜则是亲自跑到土豆地里看着长工们挖,又叫上水苏和静娘,三个人提着竹篮子在后面捡,一边捡一边把土豆上的泥给抠掉,然后装进麻袋抬去过称。 一千斤土豆挖了两三天,牛车送了两趟,杜晓瑜跟着去的,酒楼掌柜一袋袋打开亲自检查,见一个坏的都没有,心中很是满意,对杜晓瑜道:“姑娘是我见过最有良心的生意人。” 杜晓瑜道:“那么,往后还请掌柜的多多关照。” “那是自然。”掌柜道:“往后姑娘要有什么想卖的,都可以优先选择我们聚缘酒楼,我一准给你实价。” 杜晓瑜道了谢。 酒楼掌柜满意她卖土豆的态度,临走的时候送了她一只烤鸭和一只烧鹅,鸭子是刚烤的,皮很脆,光是闻着那味道,杜晓瑜就忍不住地流口水,她一犯馋,直接走不动路了,索性找个位置和丁文章一起,两兄妹直接把一整只烤鸭都给吃了。 吃完烤鸭,杜晓瑜的目光又落在烧鹅上。 丁文章虽然也在吞口水,但还是理智占上风,“妹啊,咱们都吃了一只烤鸭了,剩下的烧鹅就带回去给他们尝尝鲜吧!” 杜晓瑜舔了舔舌头,到底还是忍不住伸手打开了包烧鹅的荷叶,说道:“没事儿,吃了就吃了,一会我去买一只烤鸭和一只烧鹅带回去就是。” 说完,直接扯下一只鹅腿。 丁文章也忍不住了,跟着她吃了起来。 把烧鹅也消灭完,兄妹俩这才算填饱了肚子,杜晓瑜笑眯眯地喝了口水,心满意足地返回酒楼买了一只烤鸭一只烧鹅,准备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丁文志书信到的时候,正值中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29、榆木疙瘩阿福,开窍了 中秋佳节,长工和临工都放假一天,长工每户给二十斤白米,二十斤小麦,一麻袋土豆作为节礼,临工便一人只得五斤白米。 丁家这边所有人都聚到新宅,静娘更是发挥做吃食的特长,按照每个人的口味做了不少月饼。 团子也放假回来了,这次放了三天,他一早就搬了小板凳眼巴巴地坐着等吃月饼,丁安生爬到团子身边,揪着团子的袖子,非要哥哥跟自己玩。 廉氏去抱他,他不让,坐在原地哭。 团子只好费劲将他抱去自己的小书房,把以前姐姐给自己买的玩具翻找出来给他玩。 有了玩具,丁安生直接把团子抛在一边,坐在地上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月饼还没做好,团子便坐在书桌前看姐姐买的小人书,时不时地瞄一眼丁安生,怕他一不小心爬到别的地方磕着碰着。 吃饭还有好大一会儿,杜晓瑜怕两个小人儿饿着,找了两个小碗,其中一个放了一只鸡腿,另外一个舀了两勺饭,再舀一大勺鸡汤进去,一并端来团子的小书房。 把装有鸡腿的那个碗递给团子,交代他吃完去洗手,又把丁安生抱起来一小勺一小勺地喂饭。 丁安生吃了两口,看到团子在啃鸡腿,不乐意了,杜晓瑜再喂饭他就不吃,非要吃鸡腿,可自己又说不明白。 杜晓瑜问他:“是不是要鸡腿?” 丁安生说不来,眼巴巴地望着团子,口水流到口水兜上去。 杜晓瑜忙掏出帕子给他擦了。 考虑到这小家伙啃不完一整只鸡腿,杜晓瑜寻思着从团子没啃过的地方扒拉一小块下来给他尝尝,喂到丁安生嘴边时,他死活不肯张嘴。 杜晓瑜以为他是嫌少,又扒拉一块下来。 丁安生还是不要,伸出小手指着团子手里的鸡腿,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什么。 杜晓瑜反应半天,明白了。 这小东西不是要鸡肉,而是想学着团子那样能自己抱着鸡腿啃。 牙都没长齐还想啃鸡腿,杜晓瑜简直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转头对着团子道:“你这只不吃了,把剩下的给他,一会儿姐姐再去给你拿一只。” 团子二话不说把剩下的那一半递给丁安生,他伸手接过,咬不下来就放嘴里砸吧,学团子学得有模有样的。 杜晓瑜很快又给团子送来了一只完整的鸡腿。 看着团子开啃,丁安生砸吧得越发有劲,时不时地咯咯笑着。 杜晓瑜让团子好好看着丁安生别让他磕着哪里,她自己出去忙活了。 才走出门,就见丁二庆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 “二叔怎么来了?”杜晓瑜讶异。 丁二庆一张脸上全是喜色,说道:“是文志来信儿了,我今天去镇上办事,见信到了镇长那里,顺便给带回来的。” 杜晓瑜心神一震,“二哥真的来信了?” “确实是文志的信。”丁二庆突然遗憾道:“只可惜我不识字,不知道写的什么,对了,你爹在家没?” “在呢,我去请他。”杜晓瑜说完,三两下往堂屋跑。 不多会儿,丁里正就跟着杜晓瑜出来,神情激动地看着丁二庆,“二庆,真的是文志来信了吗?” 丁二庆乐道:“镇长亲口告诉我的,那还能有假吗?大哥,你快别磨蹭了,打开念给我们听听上面都写了啥。” 丁里正颤着手指接过信缓缓打开念了一通。 丁文志在信上写得很明白,说他们几个走得快,中途又雇了马车,只用四就到府城了,找好了暂住的客栈,他第一时间就给家里写信,还说他一切安好,同窗们也都很友好,大家互相扶持,让家里人不必担忧,安心等着他考完归家。 这就是一封寻常的家书。 杜晓瑜听完以后一阵汗颜,丁文志只用四五天就到了府城,然而一封信却要兜兜转转将近十天才能送到镇上来。 她曾听丁文志说起过“家书抵万金”,寻常百姓的书信是没有专门的信差帮忙送的,那类人专供皇帝和官员使唤,所以哪怕是从府城到桃源镇的书信,丁文志也得找一个恰巧要到桃源镇办事的人帮忙带,可以支付那人一些银钱,快的话,人家几天就到了,要遇到委托的人半路有事,那就得多耽搁一些时日。 这还是近的,要换成京城的书信,几个月不到甚至是大半年才回来,那都是正常的。 胡氏得知小儿子来信,当即高兴得滚下热泪。 廉氏又是好一番劝说才把她给劝停。 丁二庆感慨道:“文志是个很有上进心的孩子,读书又刻苦,我相信这次一准能考中秀才。” 丁里正摇摇头,“我从来没想过给文志肩头加担子,他考不考得中,我这个当爹的都不怨他,只是心疼这孩子考不中的话,又要比以前更刻苦了,小小年纪就把身子熬垮了可咋办?” 这就是亲爹跟叔叔的区别了,叔叔关注侄子的名利,亲爹关注儿子的身体。 丁二庆也不是个傻的,从丁里正这话里听出了点意思,讪讪一笑,“既然信送到了,那我这就回去了。” 杜晓瑜挽留道:“二叔就留在我们家过中秋吧!” “不了不了。”丁二庆忙摆手,“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那您等等,我给您拿点东西。”杜晓瑜说完,转身去了厨房。 静娘的第一盘月饼刚做好,烫呼呼的。 杜晓瑜找来食盒装了七八个进去。 静娘问:“姑娘这是要送给谁?” 杜晓瑜应声道:“二哥来信了,是二叔送的,我不好让他空着手回去,寻思着给他送几个月饼。” 静娘点头,“那奴婢再多做一些吧!” 杜晓瑜想到团子等着吃月饼的馋样,笑道:“对,多做些,一人最少做两个,你和水苏也有份儿,另外,我想让团子带一些去私塾里,那么,就劳烦静娘一次性多做一点了。” 静娘了然,“好在面粉和馅料都有多的,奴婢这就做。” 水苏问:“姑娘是不是准备送给夫子?” 杜晓瑜摇头,“读书人是需要被尊重而不是被贿赂的,刚开始送团子去学校的时候,咱们就是再穷也得凑齐六样礼,这是对于老师最起码的尊敬,但如果因为有钱就大送特送,想借机拉拢夫子为孩子套近乎的话,非但不会博得夫子的好感,这种事还等同于直接侮辱了夫子读书人的尊严。 所以,甭管是不是年节,只要不是私塾有硬性规定,咱们都不能随便送礼,否则只会适得其反,我记得二哥就跟我说过,他们书院有富户为了让先生能多多关注自己儿子而给王院首和教书先生送礼,结果彻底把人家给激怒了。” 水苏惊讶地张大嘴巴,“竟然还有这种事吗?” 她只知道自己父亲为了能考上举人,每次都少不得被迫花钱打点,还以为对私塾和书院里的夫子他们都管用,却不曾想,里面竟然还有这么深的门道。 杜晓瑜笑笑,“当然,前提是遇到真正的读书人,要对方是个假清高,那么你就算把家底都掏空了送过去,也不一定能满足他的胃口。” 水苏很少接触过这些事情,在人情世故方面,简直可以称之为一张白纸。 因此听到杜晓瑜这么说,直接愣住了,讷讷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静娘笑着拉了拉她的袖子,轻声道:“姑娘说的这些也不足为奇,等你以后接触的人多了,见的世面广了,自然而然也就懂了。” 水苏回过神,勉强扯了个个微笑,之后就帮着静娘继续做月饼了。 杜晓瑜提着食盒快速来到大门前。 丁二庆和丁里正还站在那说话。 见到杜晓瑜手里拿着东西,丁二庆调侃道:“小丫头这是准备给我送啥好吃的了?” “月饼。”杜晓瑜自夸道:“我们家的厨娘手艺可好了,做月饼更是一绝,这不,刚出炉的,马上就给二叔拿了一些,难得中秋佳节嘛,您拿回去,一会儿吃了饭跟家人一起赏月吃饼。” 丁二庆见杜晓瑜如此盛情,也不好直接拒绝,便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二叔跟我还客气啥。”杜晓瑜笑着把食盒递过去。 丁二庆收下,羡慕地看着丁里正,“大哥可真有福气,认了这么个能耐的女儿,以后可有的是福享喽。” 丁里正不置可否,得意得眉毛都往上扬了三分。 送走丁二庆,众人才聚到堂屋准备开始吃饭。 团子也把丁安生抱了出来。 小家伙双手吃得油腻腻的,廉氏忙去打温水,又拿了胰子来给二人洗手。 丁安生之前吃过鸡汤泡饭,又啃过半只鸡腿,虽然没啃下什么肉来,不过这会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只是见到团子端着小碗吃饭,他又眼馋,非要他娘给个勺子,然后捏着去舀团子碗里的饭吃。 廉氏头疼不已,对他道:“娘重新给你拿个小碗吃饭,好不好?” 丁安生不要,就要吃团子碗里的,仿佛只有团子那碗饭才是最香最好吃的。 胡氏见到小孙孙这滑稽的举动,乐得不行,伸手要抱他亲自喂饭。 丁安生站了好久,也的确是站不动了,索性顺着往前走两步,他走得不是很稳,在小身子即将往旁边歪的时候被胡氏一把搂进怀里然后抱坐在自己腿上。 丁安生手里还捏着勺子。 胡氏拿开,盛了小半碗鸡汤端到他眼前,哄道:“不想吃饭就喝鸡汤,来,奶奶喂你。” 丁安生很快忘了团子的那碗饭,乖乖喝鸡汤。 见儿子不再闹腾,廉氏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端起碗开始吃饭。 乡下人的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每次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总是充满着欢声笑语。 而每每这种时候,阿福就成了最格格不入的一个。 他总是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饭菜,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他。 今天晚上也不例外。 丁里正父子喝了两口酒之后,话就多起来了,简直是从天上飞的聊到水里游的,全是他们小时候的那些趣事。 胡氏和廉氏竟也听得津津有味。 杜晓瑜没怎么听,她一直注视着自己这个不会说话的未婚夫,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这要换了别人,怕是在听到丁里正和丁文章他们的欢声笑语时就自卑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毕竟目前的他跟他们还不算是真正的一家人,再加上不会说话,听着别人聊完这个聊那个,心中总会觉得自己融入不了这样的氛围吧? 可这些属于寻常哑巴该有的情绪,杜晓瑜从来就没在阿福身上见到过。 他好像很坦然就接受自己是个哑巴的事实了,并且没有因此而感到困扰。 “阿福哥哥,这个是你喜欢的菜,多吃一些。”杜晓瑜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傅凉枭抬眸看了杜晓瑜一眼,尔后又飞快地收回目光。 杜晓瑜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她有时候是真心疼他。 那次热伤风的时候他突然失礼抱住她,不用想也知道他定是想起自己的家人了,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如今中秋佳节,团聚的是她和她的家人,他却只是一个人,心中肯定很孤单。 杜晓瑜想起自己从那么远的地方穿越而来,也是个有家不能回的可怜人,突然就完全理解他了,心中那种疼惜越发的明显。 丁里正父子是话痨,尤其是饭桌上喝了酒以后,非要把饭菜都给聊冷了才肯动筷子。 杜晓瑜懒得陪他们耗着,早早地就跟着傅凉枭离席了。 傅凉枭洗了手以后要回房。 杜晓瑜出门叫住他,“阿福哥哥。” 傅凉枭转过身。 杜晓瑜笑着邀请,“我想去河边赏月,你要不要一起?” 傅凉枭愣了一下,颔首。 团子从后面跟出来,听到杜晓瑜的话,忙道:“姐姐姐姐,我也要去。” 杜晓瑜点点头,“成,那我去厨房装几个月饼,你去叫上你的小伙伴,一会儿咱们河边汇合。” 团子欢呼一声,很快跑出大门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们了。 杜晓瑜到厨房的时候,静娘和水苏刚吃完饭。 见她又要装月饼,静娘很是不解,“姑娘这回又是准备送给谁的?” “谁都不送,自己吃。”杜晓瑜一边说一边道:“我和阿福哥哥打算去河边散步赏月。” 静娘心里一咯噔。 越跟杜晓瑜相处,她就越喜欢这姑娘,甚至效忠姑娘多过了自己原本的主子。 也正因为如此,静娘越来越担心那没脸没皮的活阎王单独和姑娘相处,因为这意味着姑娘很可能会被白白占了便宜。 今天虽然是中秋佳节,可现在天都黑了,他们俩单独去河边? 静娘心头急得不行,脑子里飞快地想着要如何劝说姑娘打消这个念头,“姑娘,河边太凉了,奴婢担心你这身子骨受不住,还是别去了吧,要赏月的话,咱们这院子里就不错,奴婢去给你支张桌子,放些水果,沏壶热茶,姑娘也可以一边吃月饼一边赏月。” 杜晓瑜自然不可能知道静娘话里的玄机,只是笑笑,“院子里留给爹娘他们吧,一会儿吃完了饭他们肯定是要出来赏月的,我去河边,这段日子太忙,我都好久没正正经经地出去散个步了,趁着今晚月色好,出去溜达一圈。” 这时,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傅凉枭突然走进来。 “阿福哥哥,你这么快就换好衣服啦?”杜晓瑜见到他,显得有些兴奋。 傅凉枭浅笑点头,暗暗往静娘身上戳了个冷眼刀子。 静娘头皮发麻,蹲了蹲身,“姑爷。” “咱们走吧!”杜晓瑜把食盒盖好提在手里,叫上傅凉枭。 两人很快出了门朝着河边走去。 静娘心下不安,对水苏道:“水苏,我担心姑娘一会儿在河边吹风受了凉,不如,咱们弄些干柴去烧个火堆给他们取暖,你觉得怎么样?” 水苏很是赞同,“还是静娘你想得周到,那咱们赶紧去柴房搬柴火吧!” 静娘勉强笑了笑,跟着水苏去往柴房。 这厢杜晓瑜刚走出大门,手上装月饼的食盒就被傅凉枭接了过去。 知道他一向不会允许自己空着手而她手提东西的情况出现,她便也不讨回来,吹着中秋微凉的晚风,两人就这么并肩一直朝河边走。 傅凉枭右手提着食盒,左手想伸出去牵她的手,但是每次就要碰到她指尖的时候又犹豫,慢慢收回来,收回来又想去牵。 他就这么在冲动与理智之间徘徊了好几次,眉心因为纠结而紧紧拧在一起。 好在这会是晚上,杜晓瑜并没发觉他这些细微的小动作。 团子和他的小伙伴们早就到河边了,见到杜晓瑜和傅凉枭往这边来,团子迫不及待地小跑着迎上来,对着傅凉枭甜甜一笑,“大哥哥,我要月饼。” 杜晓瑜纠正道:“他可不是你大哥哥,想要月饼,先把人喊对了再说。” 团子想了想,双眼一亮,马上改称呼,“姐夫。” 喊得那叫一个响亮甜脆。 傅凉枭听得愉悦,直接把一整个食盒都给他。 杜晓瑜拦道:“你都给了他,咱们不吃啦?” 她又哪里知道,因为那一声“姐夫”,别说是把一食盒的月饼给团子,怕是让他亲自下厨去做他都能考虑。 虽然他做的东西连他自己都吃不下去。 那食盒里总的有十个月饼,团子和小伙伴们玩游戏,赢了的就能得一个月饼,小伙伴们过中秋只是有顿白米饭吃,家里哪来的什么月饼,更何况还是这么精致的,一个个馋得不行,纷纷加入游戏,都想赢一个抱回去啃。 杜晓瑜找了一处干净的草地坐下来,远远的望着月色下的几个小人儿,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傅凉枭跟着她坐下。 河风很凉,杜晓瑜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傅凉枭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上。 杜晓瑜微惊,“晚上很凉的,你还是穿回去吧,免得再像上次一样着了凉,明天可就没精神起来了。” 傅凉枭摇摇头表示不用。 杜晓瑜仔细看了看他,月色下的轮廓比白天看起来要柔和得多,朦朦胧胧的。 她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傅凉枭不解地看她一眼,好似在询问她笑什么。 杜晓瑜道:“我在想啊,倘若你能开口说话,会是个什么样子。” 傅凉枭眸光有些闪动。 怕他不高兴,杜晓瑜急忙解释,“你别误会,我绝对没有因为你不会说话而看不起你的意思,要真是那样,我当初也不会坚持招你上门了。” 傅凉枭垂下眼眸,他倒是想开口说话,只不过,自己打从一开始就撒了谎,这会儿突然开口,一准会引得她怀疑。 再则,一旦开口,他就怕自己把控不住。 声音是他最后的伪装底线,一旦捅破,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在言语之间就把她给狠狠地据为己有,紧跟着没经过她同意直接把她掳回京城。 这种事他完全做得出来,可他不想伤害她。 他想像个普通人一样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堂堂正正走进她的心里,而不是强来。 所以即便心里有千万个意愿想牵她的手,亲一亲,抱一抱,甚至是要了她,他都极力地克制了。 这种隐忍和克制,比他在夺嫡之争中的隐忍还要痛苦十倍百倍,可他却觉得,甘之如饴。 杜晓瑜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很大很圆,却很冷清,不知道此时此刻的爸妈有没有在赏月,自己在那个世界到底是死了还是有另外一个人代替了自己。 想到这些,杜晓瑜又轻轻叹了口气。 傅凉枭察觉到她突然变得孤独的气息,却没法开口劝什么,只是伸手将她鬓边北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 “阿福哥哥,你一个人会不会觉得孤独?”杜晓瑜突然问。 傅凉枭怔了怔。 杜晓瑜道:“其实我也很孤独,我从记事开始就不知道自己亲生爹娘是谁,他们又在哪里,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来找我,刚才在宅子里,我见你一个人安静地吃着饭,就知道你肯定想念家人了,我也是,那些热闹都是丁家的,跟我们俩毫无关系,哪怕我认了他们当亲人,可不是亲生就不是亲生,两股不同的血脉怎么可能真正的融合到一起呢,你说对吧?” 傅凉枭点头。 “那你想要一个真正的家吗?”杜晓瑜试探着问。 傅凉枭没反应。 每次一到这个问题他就装死,杜晓瑜气不过,直接屈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脑袋,力道有些大,疼得傅凉枭皱皱眉。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杜晓瑜直接问,她这个喜欢不是感情上的喜欢,就是普通的那种喜欢。 傅凉枭猛摇头。 “那就是喜欢了?” 傅凉枭又点点头。 “喜欢你还不跟我成亲,你是不是傻?” 傅凉枭脑袋上再次挨了她一下,说不了话,有些憋屈地吸吸鼻子。 杜晓瑜觉得自己似乎欺负得有些过了,要真把他脑袋敲傻了,自己可就得亏大发了,索性软下语气来,略带反省地问,“你是不是觉得姑娘家太主动了不好?” 傅凉枭心道好是好,就是不到时候,等以后回京大婚了想怎么主动都行。 可是现在,她只要主动靠近,他的心跳就会狂乱异常,就刚才她的那些问题,险些让他脱口而出道一声“愿意”。 好在,最后关头还是把控住了。 杜晓瑜看着他道:“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我只认着你当初答应我的那一句,从今往后只对我一个人好,不管你当初是因为想报我的救命之恩而答应上门还是别的,总而言之,你点了头就不能反悔。 还有,你看啊,你爹娘不在,我亲生爹娘也不在,我们俩都是需要有人心疼的,那么成了亲互相心疼对方,扶持对方不是很好么,咱们一起努力赚钱把日子过得更好,等以后多生几个孩子,这个家就能更完整了,到处都能充斥着温馨感。 而你和我,将会成为彼此最亲的亲人。” 杜晓瑜说完,暗暗喘了口气,要知道,她骨子里是个矜持的姑娘家,可是她觉得阿福在这方面是个不折不扣的榆木疙瘩,自己要是不主动,那他们俩这辈子就只能是未婚夫妻,指望着他主动提出成亲,她怕是要等到头发白,索性自己先开口了。 而傅凉枭在听到她说多生几个孩子那一句时,到底没忍住,唇角往上扬了扬,泄露了内心愉悦的情绪。 杜晓瑜惊喜地问:“你答应了?” 傅凉枭颔首,先答应吧,总不能一直让她失望不是,否则失望变成绝望,那他这辈子就注定追妻追到老了。 不知为什么,看到他点头,杜晓瑜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姑娘。” 不远处传来静娘和水苏的声音。 杜晓瑜站起身望过去,见那二人一人抱着一捆柴火朝这边来。 “你们俩这是做什么?”杜晓瑜问。 静娘看了一眼杜晓瑜肩上傅凉枭的那件外袍,又快速地将杜晓瑜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姑娘衣衫齐整,头发也没有散乱,嘴唇上更是没有任何痕迹,她这才放下心来,笑着道:“奴婢担心河边太凉,寻思着给姑娘烧个火堆取暖。” 杜晓瑜身上披着阿福的外袍,倒是不觉得冷,不过她想着阿福和那边的孩子们应该会冷,于是点点头,“那你们烧吧!” 想到了什么,杜晓瑜突然又道:“静娘,你会不会弄烤架?难得这么好的月色,要是早早回去歇了多可惜,既然你都要烧火堆了,那不如直接做个烤架,咱们去抓鱼来烤,也让那边玩闹的孩子们尝尝鲜。” 静娘点头道:“那好,奴婢这就准备。”转头吩咐水苏,“水苏,你回去拿些香料和杀鱼的工具来。” 水苏应声,转过头朝着宅子跑去。 静娘动作很迅速,不多时就把烤架给架了起来。 现如今就差活鱼了。 杜晓瑜想亲自去河里捉,却被傅凉枭一把拦住,示意她去火堆边取暖,他捡起一根树枝,脱了鞋卷起裤腿下河。 他是练家子,视力比一般人要好一些,再加上月光明亮,所以要在这样的夜色中叉鱼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 有人代劳,杜晓瑜也乐得清闲,坐在火堆边支着下巴看傅凉枭叉鱼。 啧,不得不说,这榆木脑袋只是在婚事上像个倔疙瘩一样转不过弯,其他方面那真是没话说,长得好看也就算了,叉个鱼的身姿也这么矫健迷人,险些把杜晓瑜这个轻微颜控带成了深度颜控。 看到他不多会就叉了三四条鱼,杜晓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这么优秀的男人落在了她手里,将来还会是她夫君。 “姑爷再多叉几条吧!”静娘说道:“这鱼小,那边的孩子们一人就能吃一条呢!” 傅凉枭见水苏拿着刮鱼鳞的刀回来,用刀把树枝削尖继续下河,没多会又是四五条鱼被叉上来。 不过因为河浅,这里面的鱼也没多大,一人吃两条都还不一定能填饱肚子,否则杜晓瑜每次去镇上就不用买鱼了,大可以直接从河里捞。 好在今天晚上大家都是吃了饭才出来的,这会儿烤鱼权当是夜宵,尝个味道就行,吃的太撑也不好,不消化不说,回去还睡不着。 静娘和水苏帮着傅凉枭杀鱼刮鱼鳞洗鱼,速度很快,没多久就上烤架了。 鱼太小,一次能烤四条,静娘时不时地翻转着,往上撒香料。 烤鱼的香味把那边玩游戏的孩子们全部吸引了过来,一个个流着口水,站在他们背后不敢吱声。 团子直接问:“姐姐,这些鱼有我们的份吗?” “有,当然有。”杜晓瑜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团子好奇地问。 杜晓瑜道:“我现在呢,给你和铁蛋一次当老师的机会,你们把小朋友分成两拨,一人带一拨,分别教他们背三字经,等鱼烤好以后我让他们上前来,谁记住得多,背得又好,就有鱼吃。” 后面的孩子们看着烤架上烤得滋滋冒油的鱼,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一听要背三字经才能吃,有几个孩子颓丧地垂下了脑袋,他们连书都没念过,怎么背? 而另外几个孩子则是满眼期盼,他们也想像团子和铁蛋那样挎着书袋去私塾里念书,有自己的小书房,书房里有笔墨纸砚和小人书。 “团子团子,你快教我们背三字经吧!”其中一个孩子拉着团子的手说道。 团子和铁蛋对看一眼,分别挑选了自己阵营的孩子然后带到不远处的空地上去教。 空旷的小河边一时间响起了孩子们此起彼伏的背书声。 “人之初,性本善” 是啊,人性本善,杜晓瑜从来要教团子的都是这个道理,她今晚这么做,是希望这些孩子长大以后不管成为农民也好,猎户也罢,还是飞出大山入仕途,都能牢牢记住他们背的第一句书是人之初,性本善。 心中有恶,所见皆恶,相比心理扭曲阴暗的活着,她更希望他们从善出发,做个心中有善之人。 鱼烤好的时候,杜晓瑜把孩子们都叫了过来。 一问之下才知道刚才他们的游戏还没结束,目前还没有人赢得月饼。 杜晓瑜索性也把月饼作为奖品。 吩咐团子和铁蛋站往一旁,让孩子们轮流上来背,等所有的孩子都背完,杜晓瑜再进行排名奖赏,背得好的,奖励一条烤鱼一个月饼,背得不好的,就只有一个月饼,没有烤鱼。 虽然只得一个月饼的那几个孩子也很想吃烤鱼,但是得了月饼他们也很高兴,毕竟长这么大还没吃过月饼。 至于团子和铁蛋,杜晓瑜则是一人给了一条鱼和一个月饼。 团子只把月饼吃了,烤鱼没吃,拿着走到没得到烤鱼的那几个孩子跟前,说道:“这个是我分你们吃的。” 其中一个孩子道:“可是我们没背好三字经。” 团子道:“你们背出来,姐姐给的那叫奖励,但是我给你们的,是把我自己的分给你们吃,这个不是奖励,你们若是要奖励,下次再多多努力就好啦!” 孩子们高兴地点点头,一条鱼你一口我一口地咬。 杜晓瑜并没有因为这一幕而多给他们几条鱼。 因为除了人性本善,她还想让他们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能不劳而获的,你想要,就得自己努力去争取。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教法,有的人能记住那么多还背下来得到烤鱼奖励,而你自己却没有,这不是不公平,而是你自己不够用心不够努力。 奖励了孩子们,叉上来的鱼就不够了,杜晓瑜他们几个大人一条都还没得吃,于是傅凉枭不得不再次下水,又叉了几条上来。 静娘的厨艺本来就好,烤鱼竟然也不赖,杜晓瑜一连吃了两条还觉得意犹未尽,但是看看剩下的鱼不多了,便想着给阿福和静娘水苏每个人都留两条。 静娘一眼看穿杜晓瑜的心思,说道:“姑娘只管吃,不必想着奴婢,奴婢不爱吃烤鱼的。” 水苏也道:“姑娘喜欢,那就多吃几条,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呢,奴婢晚饭吃撑了,这会儿腹中还觉得胀,吃不下,还剩这么多,您要是不帮忙,姑爷一个人哪里吃得完?” 杜晓瑜心知这俩人是故意让给她的,也没说什么,等鱼烤熟,一人塞一条给她们,并且威胁道:“要么吃,要么扔了,可别还回来,我要生气的。” 那二人一听,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坐到一边吃鱼去了。 傅凉枭递了一条给她,自己也取下一条来吃。 等吃完鱼,夜已经深了,水苏先把孩子们送回去睡觉,静娘留在后面帮着杜晓瑜收拾东西。 回到宅子的时候,堂屋里竟然还在亮着灯,说话的声音跟他们出门前没什么两样。 反正也开不了口打招呼,傅凉枭索性直接去浴房洗澡,杜晓瑜则是抬步进了堂屋。 丁里正两口子还没走,丁文章夫妻坐在炕上,丁二庆一家子不知道啥时候来的,一帮人坐在一起摆龙门阵,聊得很是火热。 见到杜晓瑜进来,丁二庆家的笑着喊了她一声。 杜晓瑜莞尔,“二婶今儿可是头一遭来我们家,我爹娘又是好客的,你们多坐坐。” 说完,主动给几人续了茶,又去厨房里翻找了不少的干核桃、花生和炒瓜子出来,“二叔二婶,别客气,自己拿啊,先前他们应该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放在哪,所以没找到。” 丁文祥拿起一个核桃放嘴里咬,核桃没咬动,反倒把牙花子给蹭破了。 杜晓瑜见他大有把小板凳翻过来敲的架势,忙道:“文祥哥,用这个吧!” 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把钳子来,因为静娘经常做点心要用到干核桃的缘故,杜晓瑜便趁着某回去县城的时候请铁匠帮自己打了一把专门夹核桃的钳子,只需要用钳子箍住核桃轻轻用力,核桃坚硬的外壳就能碎了,钳子手柄上还有个细细的倒钩,为了防止直接掰壳伤到手,可以用倒钩把核桃壳给勾出来,一点都不费力。 丁文祥见杜晓瑜给他示范怎么夹核桃,又想起自己刚才那粗鲁之举,一时间羞窘不已,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丁二庆却觉得稀奇,“丫头,你这钳子哪买的,怪省事儿的,改天我让你婶儿也去买一把。” 杜晓瑜道:“二叔要是看得上,一会你们走的时候把这半袋干核桃和钳子都带回去吧,我经常去县城跑,过几天再去买一把就是了。” “那多不好啊。”丁二庆家的很是过意不去。 “有啥不好的?”杜晓瑜笑道:“咱们不是一家人么?再说了,就是一把钳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二婶用不着跟我计较这些。” 丁二庆家的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就谢谢你了。” “二婶快别跟我外道。”杜晓瑜一脸的热络,“我们家的粮仓还指量着二叔帮忙盖好呢!” 提起这茬,丁文祥看向丁二庆道:“爹,夜深了,要不咱也回去歇着吧,明天一早还得上工,要是耽搁了,可就对不起晓瑜妹子给咱开的工钱和两顿饭了。” 丁二庆赞同地点点头,站起身道别。 杜晓瑜把钳子放进装干核桃的麻袋,连着麻袋递到丁二庆家的手里,“二婶,天黑看不见路,我让水苏给你们点一盏油灯。” 送走了丁二庆一家,杜晓瑜他们也相继去洗漱睡觉。 夜深人静的时候,静娘被傅凉枭叫到了后院。 “王爷。”静娘不明白这人大晚上的不睡觉想干什么。 傅凉枭开口问:“有没有办法能帮筱筱躲过将来的验身?” 静娘眼皮一跳,听这意思,王爷还真打算在乡下就跟姑娘成亲?那这也太委屈姑娘了。 “没有。”静娘木着脸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30、杜家秘辛,考中案首 对于静娘这种在深宫中待了几十年见识甚广的人来说,不过是想躲个验身而已,自然有的是办法,只不过静娘不乐意说。 她是为了王爷好,也是为了姑娘好。 倘若姑娘还没被杜家找到就先破了身,等将来回了京,进了杜家大院,她又当如何自处? 而且看王爷这样子,是铁了心要娶姑娘为正妃了。 须知皇家规矩森严,就算王爷平素习惯了毫无章法地为所欲为,那也是皇上看在先皇后的面上诸多包容,并不是就真的拿他没办法了。 而亲王正妃多由皇帝下旨赐婚,这正妃人选要么是朝廷正三品以上官员的嫡亲女儿,要么是名门望族所出之女。 杜家是中医世家,虽然目前并无在朝官员,可杜氏是望族,祖上因为太祖皇帝时期救驾有功,曾获赐了一块免死金牌。 在大魏朝,能获赐免死金牌的唯有立下军功有勋爵在身的公侯伯,杜家却是例外,主要还是因为开国初期政局不稳,在太医院任职的杜家先祖为了护主几经生死,太祖铭感五内,觉得免死金牌拥有至高无上的殊荣,于是大手一挥,破例赏了。 然而到了太祖统治的中后期,获赐了免死金牌的公爵、侯爵和伯爵这些家族相继有子孙因为获罪消耗了免死金牌的免罪次数而导致免死金牌被收回。 百姓不知情,只当是这些臣子怀有不轨之心,可事实上,是因为太祖根基坐稳了,要开始扫清障碍了。 原本开国初期给这些勋爵赐免死金牌就只是为了暂时性地安抚他们,好让这些人一心一意地拥戴他坐稳龙椅。 可是免死金牌这种东西,容易成为臣子犯上作乱的屏障,太祖眼里容不得沙子,所以即便那些家族里没有犯罪的子孙,他也会想方设法暗中引导他们去犯罪,然后堂而皇之地将免死金牌收回。 到了最后,开国几大功臣手里的免死金牌全都被收了回去,只剩杜家手里这最后一道。 太祖却没动杜家,一来是因为杜家并没有勋爵,手中更无实权,兴不起什么风浪。 二来,太祖到底还惦记着杜家先祖的忠心护主之情。 太祖驾崩前曾对杜家当时的家主说过,如果有一天杜家愿意主动归还这道免死金牌,便可向皇室提出一个条件,前提是不能危及江山社稷。 杜家当时的家主很有远见,并没有直接给太祖一个准确的答案,而是等回家后直接立下族规:从今往后,杜氏子孙终身不得入朝为官。 所以那道免死金牌就留到了现在。 也正是因为有免死金牌傍身以及太祖亲自开了金口的那个“条件”作为制衡,后来的历任皇帝都没敢轻易动杜家,他们不怕杜家归还免死金牌,甚至还希望杜家一直都别归还那道免死金牌,反正一个在朝中没有根基的望族,再怎么强大也是绣花枕头,对前朝后宫都构不成威胁。 他们怕的,是杜家拿着免死金牌去提条件。 不过杜家人向来求的是安稳度日,历任皇帝自然乐见其成。 所以只要杜家安分守己,他们是很乐意时不时为杜家锦上添花的,譬如当今圣上把杜家独创的一部分丸药引入了太医院,又譬如像先帝那样,给杜家药堂赐名“回春堂”,并亲题匾额,让杜家虽无参政实权,却享圣宠荣光。 由此可见,皇室与杜家的关系颇为微妙,勉强算是相互制衡,杜晓瑜作为杜家三房嫡女,她一旦成为亲王正妃,就必然会打破这种平衡。 当今圣上能不能允许她打破平衡还很难说,所以王爷若是在杜家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提前让杜姑娘破了身,将来会惹出许多麻烦来的。 傅凉枭又何尝没想到这一点,只是他都已经答应了她。 静娘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提醒道:“王爷就算再迫不及待,也该想个万全之策先让杜姑娘顺利回京再行谋划后面的事。” 见傅凉枭逐渐陷入沉思,静娘默默退了下去。 一夜好眠,杜晓瑜不知不觉睡了个懒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第一时间问端着洗脸水进来的水苏,“现在什么时辰了?” 水苏道:“姑娘,卯时过了。” 杜晓瑜伸手掀开被子,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下床。 水苏见状,解释道:“姑娘,今天的玉米静娘一大早就去掰下来了,大少爷亲自送去镇上的呢!” 杜晓瑜闻言拍拍胸脯,暂松一口气。 水苏道:“咱们每天都那么准时,就连中秋也不忘给聚缘酒楼送玉米,要奴婢说,偶尔晚一次应该没什么的吧?” 杜晓瑜摇头,“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答应了要一早送,咱们就必须一大早送去,否则误了时辰,他那边干等着不说,我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信誉也会在一天之内全部崩塌,目前是我和李掌柜的合作初期,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纰漏败了他对我的好印象。” 水苏垂下脑袋,闷闷地说:“姑娘教训得是,是奴婢心思狭隘了。” 杜晓瑜无所谓地笑笑,“没关系,你本来就涉世不深,对于外面的人情世故不了解也正常,不过往后学着点就是了,总有一天要长大的嘛!” 水苏忙不迭点头。 知道玉米已经被送去了镇上,杜晓瑜便也用不着担心了,静下心来洗漱,陪团子吃早饭。 早饭过后,杜晓瑜去看了看粮仓的建造进度。 丁二庆见她亲自来,忙放下手中的活跑过来打招呼。 杜晓瑜问:“二叔,看这样子是不是在收尾了?” “对。”丁二庆点点头,“最多两天就能收好,到时候把大门打开空置几天就能把粮食储存进去了。” 杜晓瑜点点头。 丁二庆想起了刚才临工们干活时说的话,看向杜晓瑜,“丫头,往后你要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来找叔,叔去把这帮人请来给你干活。” 杜晓瑜莞尔一笑,“那我就先谢谢二叔了。” “你自个都说了咱是一家人,还跟二叔客气啥。”丁二庆笑得热络,又跟杜晓瑜闲聊几句就过去继续忙活了。 两天后,粮仓彻底完工。 早上丁文章去镇上送玉米的时候,杜晓瑜就趁机让他换了三两银子的铜板回来。 临工们每个人出了几天工,账本上都记得一清二楚,将近半个月的工程,除了木匠固定的二两银子,其他最高的也就325个铜板,不过因为人多,还是数了好久才数完。 粮仓盖完,收庄稼的长工们就放开手脚干活了,每天起早贪黑,土豆和玉米一筐一筐地往粮仓背,胡氏则带着几个女孩进粮仓挂玉米,一大串一大串地悬在竹竿上,玉米挂高,地上就能留出更多的空位堆放土豆和其他粮食。 胡氏还趁天气好带着女孩们做土豆片,这是杜晓瑜教的方法。 两个女孩负责削土豆,一人负责用擦板擦成薄片,一人负责架锅煮,锅里放点盐,不能煮得太烂,透心就起锅。 粮仓前面的空地上是打过地基的,很平整,胡氏用扫帚清扫干净,铺了几大张干净的油纸,负责摆土豆片的两个女孩就端着盆子里还热气腾腾的土豆片往油纸上摆,一片与一片之间隔开距离,保证每一片都能被太阳晒到。 等所有的土豆片都摆完,胡氏便搬个凳子坐在背阴处看着,怕别家的鸡跑来吃,手里闲不住,捏了针纳鞋底,准备给丁里正做几双新鞋子。 女孩们也闲来无事,一个个回家把自己的针线绣布拿来,挨着胡氏坐下,绣花的绣花,做荷包的做荷包,一个赛一个的灵巧。 杜晓瑜知道胡氏要在粮仓外头看土豆片,便让水苏去给她们送一些点心瓜果。 土豆片一天晒不干,得接连晒几天,直到干脆为止。 等彻底晒干就能下锅炸了,油炸出来的土豆片金黄酥脆,随便撒点香料上去就能当闲来无事抓两把的零嘴。 别说团子和铁蛋,就是静娘和水苏两个也爱吃。 胡氏晒得多,送了一袋给丁二庆家,回娘家的时候又带了一些,剩下的就留着自己吃了,新宅老宅都放一些。 杜晓瑜隔三差五就炸出来放着,放在堂屋,你抓一把我抓一把,基本上早上炸的,到晚上就没了。 长工们的忙碌,对于杜晓瑜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她依旧是该吃吃该睡睡,偶尔还会去赶集。 这次是想着深秋一过天气就彻底转凉了,要做换季衣裳,她先去镇上转转看能不能买到自己喜欢的棉料子。 没想到在一家布庄见到了贺云坤。 杜晓瑜已经好久没来赶集也没去仁济堂了。 贺云坤突然见到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愣在原地。 杜晓瑜伸手拐了拐他,“你干嘛呢?” 贺云坤回过神来,脸上的情绪很快就被掩藏起来,淡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这布庄又不是你家的,我怎么不能来?”杜晓瑜反问。 贺云坤没回话,下意识地往她身后看了看,没见着傅凉枭,心里竟然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眼神似笑非笑,“怎么,今天没带你那个哑巴未婚夫一起来?” 杜晓瑜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眼神中透着冷光,凉凉地盯着他,“贺云坤,我奉劝你嘴巴放尊重点!” 贺云坤被她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吓到,怔忪了好一会。 被贺云坤这么一搅和,杜晓瑜完全没了采买布料的心思,直接转身就走。 贺云坤见她真的动怒了,暗道不好,快速追了上去。 “杜姑娘,杜姑娘你听我说。” “离我远点,我不想看见你。”杜晓瑜心里窝了一肚子火,阿福的确是不会说话,可那是她未婚夫,又不是他贺云坤的未婚夫,关他什么事,他有什么资格用那种轻蔑而高高在上的姿态来看不起阿福? “杜姑娘,我知道自己不小心说错话了,可你总得给我个认错的机会啊!”贺云坤穷追不舍。 杜晓瑜突然停下来,转身冷冷看他一眼,“贺云坤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任何人都没资格欺辱他,你以为你是谁,靠着爹开药堂有俩臭钱了不起啊,我未婚夫是不会说话,那也比你一出口就喷粪好几百倍几千倍,还有,我警告你别再跟着我,否则一会儿我这拳头可就不长眼睛了。” 贺云坤听着她的话,面色逐渐冷硬难看起来,“杜晓瑜,我好声好气地跟你说话,你非得用这个态度对我吗?” 杜晓瑜毫不留情地回击,“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要对你笑脸相迎?再说,就你这样的人,也配?” 贺云坤捏紧拳头,闭了闭眼,声音压抑低沉到极致,“你是不是以为所有的男人都吃你这一套?” “很抱歉,我并没有想借此勾引你注意的打算。”杜晓瑜连看都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继续朝前走。 贺云坤望着她的背影,气愤地大声道:“杜晓瑜,你又以为你是谁?傲慢,暴力,凶悍,嘴毒,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女儿家该有的温柔气息,你放心,哪怕是全天下的女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看上你!” 杜晓瑜回头冷笑,“那我希望你一辈子都记得这句话,本来嘛,我还想着明年办婚宴的时候给你送个请帖的,如今看来,用不着了。” 贺云坤心神一动,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到杜晓瑜已经走得远远的了。 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跳,抡起拳头一圈打在旁边的青砖围墙上。 杜晓瑜走了没多远,竟然遇到了贺云峰,他正在陪他姥姥买东西。 见到杜晓瑜,贺云峰很是意外,温声道:“杜姑娘这些日子很忙吗?似乎好久没见你来镇上了。” 杜晓瑜道:“家里有点事,耽搁了就没来,就算偶尔来了,也是匆匆来匆匆走,所以你没见着我也正常。” 贺云峰看出来她心情不好,便也不敢往深了聊,兀自转移话题道:“我姥姥想来买一些零嘴给她小孙子吃,但是眼睛不太好,让我跟着来看看。” 杜晓瑜仔细看了贺云峰一眼,挺隽秀的一个少年,面上时时带着温柔的笑,跟他大哥比起来,简直能称得上君子端方了。 杜晓瑜实在想不通,分明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那贺云坤简直就是个人渣,不仅目中无人,说话还不过脑子,粗俗无礼。 再看贺云峰,哪里有半点他大哥的混账样子,分明温柔得不像话。 “姑娘若是还有事,那我就不叨扰了,告辞。”贺云峰拱了拱手,他对杜晓瑜倒是挺有好感的,觉得这姑娘为人处世都挺讲道理,本来想多跟她聊两句,不过见她心情不好,还是不要过多逗留的好,免得惹得她心中越发的不高兴。 杜晓瑜淡淡“嗯”一声,目送着贺云峰走远。 特地绕开仁济堂,杜晓瑜想着去聚缘酒楼看看,跟李掌柜打个招呼。 没想到进去的时候又见到了贺云坤,他正坐在临窗的空桌上喝酒,桌上摆了几个小菜。 果真是阴魂不散! 杜晓瑜收回目光,装作没看见,直接向店里的伙计打听李掌柜。 恰巧李掌柜从外面进来,见到杜晓瑜,脸上都笑出了褶子,“这不是杜姑娘吗?今儿怎么得空来我这酒楼了?” 杜晓瑜客气地笑笑,“来看看掌柜的最近生意如何。” 李掌柜听罢,当先叹了一口气。 杜晓瑜疑惑地问:“怎么,遇到事儿了?” “快别提了。”李掌柜摆摆手,“前几天我那库房漏雨,土豆来不及挪开,坏了不少。” 一两银子买了一千斤土豆,原本他是合计着多做几样菜色大赚一笔的,毕竟这样低成本高质量的货可不容易遇到,哪里想得到天公不作美,一场雨给毁得七七八八,抢救下来的一半都不到。 杜晓瑜问:“剩下的土豆,掌柜的准备怎么做?” 李掌柜想也不想地说道:“自然是抓紧机会推荐给客人,早早下锅做了菜才好,否则要连剩下的那一半也坏了,我这一千斤土豆可就白买了。” 杜晓瑜故作神秘地挑了挑眉,说道:“我们家库房也漏雨,但我家的土豆一个都没坏。” 李掌柜讶异地看着她,“这不可能吧,堆在上层的土豆不坏正常,可最底层的泡了雨水,不及时翻出来的话,会变稀烂的,还发出恶臭,你们家库房既然漏雨,怎么可能一个土豆都没坏呢,除非那库房里堆的压根就不是土豆,哎呀姑娘,你这不是拿我开玩笑呢嘛!” “对。”杜晓瑜道:“我们家库房里堆的的确不是土豆,而是土豆片,还都是放在高处的,所以坏不了。” “土豆片?”李掌柜有点懵,“这是什么玩意儿?” 杜晓瑜突然转了个话题,说:“我出来的时间太久了,得赶紧把要买的东西买好回家了,否则回的晚了路不好走。” 说完,抬步就要往外走。 “哎,杜姑娘。” 李掌柜话听半截,正心痒难耐,哪里会这么轻易放她走,急急忙忙喊道。 杜晓瑜停步,转过身来。 掌柜的也不等她发话,直接吩咐伙计,“去开个包厢,弄几个好菜送上去,我和这位姑娘有要事商谈。” 伙计很快去后厨吩咐。 “姑娘,您这边儿请。”李掌柜拿出毕恭毕敬的姿态来。 杜晓瑜只好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来,跟着李掌柜上了二楼。 包厢是最好的,菜色也是本店最好的。 捡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杜晓瑜直接拿起筷子,要么尝尝酸汤鱼,要么夹一块炒虾仁,要么喝一口莲藕排骨汤 这么一圈下来,把桌子上的菜都给尝了个遍。 李掌柜好几次想开口说话,但见她忙着吃饭,便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等杜晓瑜吃得差不多了,李掌柜才缓缓开口道:“姑娘,你可得帮帮我。” 杜晓瑜漫不经心地道:“你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李掌柜直接道:“姑娘刚才说的土豆片,可有具体做法?” “土豆片”这三个字李掌柜不是没听说过,他们酒楼就有菜叫酸辣土豆片,干锅土豆片,可是能大量存放起来的土豆片,李掌柜却是没见过,总不至于把所有的土豆薄片都给油炸出来放着吧,那得花费多少的工夫啊?更何况,油不也得过钱么?要真是那样,就一点都划不来。 再说了,油炸出来的东西,只要保存不好,时间一长照样回潮,到时候炸土豆片的工夫和消耗的油一合计,损失只会更大。 “当然有做法。”杜晓瑜道:“不过这是我们家的秘制方法,向来不外传的,虽然我和李掌柜你的关系不错,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不是么,咱们呀,一码归一码。” 李掌柜一听就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了,忙陪上笑脸,“姑娘说得极是,这天下哪有白吃的饭食,既然姑娘你都把话给挑明了,那咱们就不必再遛弯子了,你开个价吧,多少钱能把做土豆片的法子卖给我?” 杜晓瑜深深看了一眼李掌柜,想起自己初来乍到卖麝獐的时候,明明价值二百两的上等货,却偏偏被这黑心的奸商给压到五十两,还故意装出一脸她大赚特赚的样子来。 至于一文钱一斤的土豆,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没话说,可是中秋那天因为自己起晚了,每天按时送来聚缘酒楼的玉米是静娘自己去地里掰的,后来听丁文章说,李掌柜因为无意中看到了其中一个玉米偏老就说话难听。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要拿出诚心来做生意,多的不敢奢求,但应该能得到对方最起码的尊重。 她也一直觉得,只要李掌柜今后诚心诚意跟她合作,那次麝獐的事她就不计较了。 可如今看来,一个玉米他也能上升到言语攻击,简直就是本性难改。 既然这样,那么就别怪她破罐子破摔了。 杜晓瑜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两。” “什么!”李掌柜一听,急得要跳起来,他那一千斤土豆也不过买了一两银子而已,如今虽然坏了一半,可剩下的另一半全是好的,拿出去卖二文钱一斤,也还能卖个一两银子左右,他还能回本,不过区区一个做土豆片的法子而已,这黄毛丫头的心也太黑了,开价就要一百两,这不是明晃晃地抢吗? 与其花这一百两的冤枉钱,那他宁愿剩下的那一半土豆全坏了,反正损失不到哪儿去。 杜晓瑜就猜到以李掌柜这铁公鸡的性子,要想一次性从他身上薅下一百两来是不可能的,不过她并不着急,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不是么? “既然生意谈不成,那我这就告辞了,另外,多谢李掌柜的盛情款待,不过我要提醒你,错过了这次的最低价一百两,下次你再来找我,可就没这么便宜了。”杜晓瑜站起身,笑眯眯地推开包厢门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张脸黑成锅底的李掌柜坐在里面。 杜晓瑜勾起唇角,生意谈不成,还白白赔上了一顿好饭好菜,不气死那个老家伙才怪。 不过,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杜晓瑜快速下楼,见到贺云坤站在楼梯口。 她并不打算搭理他,想绕过他直接离开。 贺云坤伸手一挡。 杜晓瑜冷笑,“贺大公子这么快就忘了自己刚才在大街上立过什么誓吗?” 贺云坤僵着脸道:“我只是想提醒你,这家酒楼的掌柜和县太爷有些交情,不是你能轻易招惹得起的,你最好安分些,否则闯了祸,可没有人能替你摆平。” “多谢贺大公子的好心提醒,我杜晓瑜将来就算闯了祸,也绝对不会求到你头上去,你就放大宽心好了。”杜晓瑜一把推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直接走出酒楼。 贺云坤手指关节捏得直响,一双眼睛里黑沉沉的,隐隐冒着怒意。 不过很可惜,杜晓瑜看不到,况且就算看到了,杜晓瑜也会装作看不见。 回到家以后,杜晓瑜趁着晚饭时候大家都在,提议晒更多的土豆片。 廉氏疑惑,“上回娘晒的都还没吃完呢,再晒的话,怕会放坏了。” 杜晓瑜解释道:“这次咱们晒好就拿去卖。” “卖?”丁文章与廉氏齐齐对看一眼,又望向杜晓瑜,“这玩意儿能卖钱吗?” “当然能。”杜晓瑜一脸笃定地说道:“只要大哥肯帮忙,咱们就一定能赚到钱。” 丁文章虽然不知道杜晓瑜要做什么,不过她说的话,他一向都是照做不误的,当下直接爽快地应道:“妹子要怎么做,你随便吩咐,大哥一定出力。” 廉氏也道:“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也只管说。” 杜晓瑜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我打算多晾晒一些土豆片,然后去聚缘酒楼附近摆个小摊,架上油锅,现炸现卖,还允许免费品尝一些,相信我,那地段好,一定能吸引不少人过来的。” 丁文章挠挠头,“可是咱们上回卖土豆才一文钱一斤呢,土豆片要卖多少钱才合适?” 杜晓瑜斟酌片刻,说道:“土豆一文钱一斤是因为沉,大一点的,两个就差不多一斤了,但土豆片是晒干了水分的,很轻,几个土豆的量才有一斤,再加上炸土豆片要用到花生油,虽然咱们家吃的花生油是秦老伯免费送的,但市场上最少也得五十文钱一罐呢。 嗯,再算上五香粉什么的,就卖十五文钱一斤好了,我之前称过,咱们现在装的土豆片一袋大概有五六斤的样子,这么一算,一袋土豆片能有七八十文钱的粗账,减去成本也还有最少六十文净赚。” 丁文章大惊,“那可比得上长工们两天的工钱了。” 一袋就卖这么多,要是把家里的土豆都做成土豆片卖了,那得卖多少钱啊? 杜晓瑜点点头,“所以说,我需要你们的帮忙。” 丁文章拍拍胸脯,“妹子吩咐吧,要我做什么?” 杜晓瑜很快给几人分了工。 接下来的半个月,杜晓瑜专门挑太阳热辣的天气带上水苏和静娘去粮仓外晒土豆片,胡氏也带着女孩们来帮忙。 因为人多,又是成天成天的晒,半个月就晒出几十袋来。 之后晒土豆片的任务就交给胡氏和那几个女孩了,杜晓瑜和丁文章,傅凉枭,静娘,水苏几人一起去镇上。 在聚缘酒楼旁边租了个小摊子,搭了灶台以后,由丁文章负责炸土豆片,正式开工。 在家的时候丁文章就被杜晓瑜训练过很多次了,炸土豆片的火候掌控得十分熟练。 第一盘土豆片出来的时候,虽然花生油的香味和土豆片的香脆味道吸引了几个行人,不过那些人都只是随便看看就走开了,并没有人开口问一句,更没有人出钱买。 丁文章急了,看向杜晓瑜,“妹子,咱们这土豆片真能卖出去吗?” “肯定能。”杜晓瑜不急不缓地往土豆片上撒自己调配出来的五香粉,再拿出几个一早准备好的竹篮,这竹篮是特别编制成现代水果篮样式的,不仅美观好看,还很轻巧实用。 一个竹篮里分了一些土豆片,杜晓瑜分别交给静娘和水苏,吩咐道:“你们往人群多的地方走,逢人就说:新出锅的土豆片,免费品尝,好吃再买。” 水苏和静娘接过竹篮,杜晓瑜也自己提了一篮,吩咐阿福帮着看摊子以防有人闹事之后,三人朝着三个方向而去。 “新鲜刚出锅的土豆片喽,免费品尝,好吃再买。” 人群中时不时响起女孩娇嫩的嗓音,有人侧目望过来,见到那竹篮编织得精巧,碧翠的颜色,里面的土豆片炸得黄澄澄的,看起来又酥又脆,上面不知道撒了什么香料,只要她一靠近,一股子难以言说的香味就传过来,让人忍不住吞口水。 终于有人问:“姑娘,你竹篮里装的什么?” 面对这么多人围观,杜晓瑜也不觉得羞窘,面色坦然地回答:“是土豆片,大哥哥要试试吗?免费品尝,尝过之后再决定买不买。” 一声娇软的“大哥哥”,可把人的心都给喊酥了,那人就算对这不起眼却挡不住香味的土豆片没兴趣,这时候也想上手尝一尝了,于是伸手拿了一片送进嘴里。 咬了两口之后,双眼顿时亮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这真的是土豆做的?” “是的呢!”杜晓瑜乖巧地回答,又问:“大哥哥要买吗?” 这么个水灵可人的小女娃,再加上那精致的竹篮和里面颜色金黄的土豆片一搭配,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买!”那人爽快道:“多少钱一篮?” 杜晓瑜指了指丁文章所在的摊位,“我这些是免费品尝的,现货在那边,十五文钱一斤。” 那人二话不说,风风火火地走到丁文章的摊位上,开口就要五斤,说是带回去给家里人也跟着尝尝,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土豆片。 其他人见状,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一个个在杜晓瑜那边免费尝了之后朝着摊位上涌。 “大家不要挤,不要挤,都有份儿。”灶边很热,丁文章忙得满头大汗,他负责炸,傅凉枭负责过称收钱。 而静娘和水苏那边也拉来了不少客人。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杜晓瑜他们的摊位前就围了一大堆人,少部分是看热闹的,大部分都是拿着钱来买土豆片的,好在杜晓瑜先有准备,带了足够的量。 有人眼尖,看到了他们身后牛车上还没炸过的土豆片,说道:“油炸过的带回去我们一时间也吃不完,怕放潮了,能不能把没炸过的卖给我们,我们回去自己炸?” 杜晓瑜笑着说:“当然可以,没油炸过的,十文钱一斤。” 又有人问道:“买没炸过的土豆片能送香料吗?” 杜晓瑜寻思道:“这个不能直接送,有规矩,买三斤没炸过的土豆片再加五文钱,就送二两五香粉。” “那先给我来三斤没炸过的。”当即有人迫不及待。 “我也要三斤。” “给我来六斤,香料多给点儿。” “” 杜晓瑜立刻把牛车里还没动过的土豆片拎过来一个个给他们过称。 卖没油炸过的可比油炸的省事儿多了,过了称直接收钱。 十大袋子土豆片很快就被抢购一空,油锅里的也空了,但还是有人没买到,眼巴巴地望着杜晓瑜他们,“你们啥时候再来卖啊?” 杜晓瑜瞥了一眼一直在不远处偷看的聚缘酒楼伙计,笑着对问话的客人道:“只要你们喜欢,下一场赶集我们肯定还会多带一些来的。” 客人略带失望地说道:“那还得等五天呢!” 杜晓瑜想了想,“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一会可以跟着我们回去拿,家里有存货。” “真的吗?” “当然。”杜晓瑜笑得诚恳。 “太好了。”客人心急火燎,“那我帮你们收拾东西吧,我还赶着回家呢,得尽快拿到土豆片。” “谢谢您。”杜晓瑜满心欢愉。 一行人很快就把摊子收拾干净,赶着牛车回村。 等杜晓瑜他们离开以后,之前偷看的伙计才急匆匆跑上楼把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禀报给李掌柜。 李掌柜听得火冒三丈,“你的意思是说,十五文钱一斤的油炸土豆片,全给卖光了?” “掌柜的,这可是小的亲眼所见。”伙计道:“还有买三斤没炸过的土豆片加五文钱就送二两五香粉的说法呢,小的这么一合计,他们半个多时辰就赚了一两多银子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李掌柜皱皱眉,脑子里想起那天杜晓瑜临走时说的话,心中不禁后悔万分,要早知道土豆片这么好卖,他就花那一百两银子买下做土豆片的法子了,毕竟这是个长久生意,土豆成本又不高,到了酒楼再随便加点别的特色,价钱往上抬几个倍,专门卖给那些没吃过土豆片的有钱人,到最后还不得翻倍翻倍地给赚回来。 如今倒好,让那个臭丫头在他的地盘上赚得盆满钵丰,简直可恨! 五天后,杜晓瑜他们再去摆摊的时候,李掌柜就站在聚缘酒楼门口,笑得很狗腿,杜晓瑜当做没见着,直接到自己的摊位上忙活起来。 今天带的土豆片更多,同样是半个多时辰就被哄抢一空。 李掌柜看得眼红。 第三场赶集也一样,李掌柜彻底忍不住了,直接拿着二百两银票拍到杜晓瑜的摊位上,放话,“二百两,你把做土豆片的法子卖给我。” 杜晓瑜等的就是现在,二百两也的确是她的预期,索性没跟李掌柜废话,大大方方地收了银票,把做晒土豆片的法子告诉了贺掌柜,再把他们的摊子撤了直接走人。 李掌柜看到他们拆摊子,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很快回去吩咐伙计们腾出后院来,趁着天气还没彻底转凉抓紧时间晒土豆片。 —— 丁文志在今年的院试中成绩优异,一举拿下案首,消息传到白头村的时候已经九月中旬。 他在书信上说知府大人有意将他举荐去京城国子监读书,需要他多留一些时日办手续。 消息传开的时候,整个白头村都沸腾了,尤其是丁二庆,比丁里正这个当亲爹的还高兴,第一时间就上门来恭贺,嘴里还撺掇着,“大哥大嫂,这么好的事儿,到时候可得办几桌让大伙儿来跟着沾沾喜气才行啊!” 胡氏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点头,“要办,肯定要办的,等文志回来就请大伙儿来家里坐坐顺便吃顿饭。” 丁二庆拍拍丁里正的肩膀,“大哥,文志这么有出息,你不是该感到高兴吗?咋还苦着一张脸,要我说,能通过院试入国子监的,那都是有真本事的人,咱文志将来要是在京城混个一官半职的,还不得把你们两口子接去京城住,这好日子啊,都在后头呢!” 丁里正还是叹气,“文志自小在乡野长大,我怕他这一去,适应不了京城的生活。” 丁二庆道:“京城就是物价高一点而已,有啥适应不了的,你多给他些银子安抚他,让他在那边好好念书就是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31、上京读书,卖秘方 丁文志再回来,已经是秀才老爷的身份了。 从村口到他们家,一路上都有村民站在外头围观,甚至有好几个,直接跟着他去往老宅。 丁里正两口子等在门口,望着儿子一步步走过来。 丁里正喉咙艰涩,有些说不出话。 胡氏却是直接哭出声,眼泪汪汪地上前,看了丁文志许久才哭着道:“文志,我的儿,娘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丁文志本来不伤感的,被二老的情绪一感染,慢慢地红了眼圈,当着村民们的面给爹娘跪下叩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身道:“爹,娘,儿子回来了。” 丁里正把一早准备好的鞭炮拿出来,掏出火折子点燃,噼里啪啦放了之后才走到丁文志跟前,手掌在他肩头重重拍了两下,“回来就好,进屋吧!” 丁文志颔首,跟着丁里正去了堂屋。 胡氏抹了泪水,对着围观的村民道:“大伙儿都散了吧,明天我们家办几桌请大伙儿来吃饭。” 村民们纷纷上前道:“恭喜恭喜啊,文志可真是个上进的好孩子,三年前考中童生,如今直接考中秀才,还是案首,你们丁家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好听的话谁都爱,胡氏也不例外,听着村民们你一言我一句地夸奖自家儿子,她心中就止不住地高兴,忙跑进去把家中的糖果瓜子拿出来一人给抓了一大把。 把所有村民都给打发走,胡氏才走进堂屋。 杜晓瑜他们几个赶过来的时候,老宅已经放完鞭炮了。 丁文章有些懊恼地说道:“文志这也回来得太突然了,来前还没个准信儿,新宅离这边又远,要不是听到了鞭炮声,咱们没准今天都不会知道那臭小子一声不吭地就回了家。” 杜晓瑜无奈地笑笑,“好啦大哥,二哥回来不是大喜事儿吗?你可快别怨念了,否则一会儿娘见了,指定又说道你。” 丁文章瘪了瘪嘴,闷了声。 几人很快走到天井里。 刚好胡氏出来倒水,见到他们,脸上当即露出笑容来,“瞧你们一个个喘的,怕是跑着过来的吧,快里面坐,我给你们倒杯水喝。” 杜晓瑜几人点点头,前前后后进了堂屋。 丁文志特地站起来打招呼,“大哥,阿福大哥,嫂嫂,小妹,你们快这边坐。” 杜晓瑜走近看了丁文志一眼,发现瘦了一圈,打趣道:“二哥可是在府城的时候挂念着家里人连饭都吃不下去了,否则怎么会瘦了这么多?” 丁文志好笑地顺着杜晓瑜的话往下说,“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去府城那么远的地方,不太适应,所以在那边的时候,时常会挂念家里。” 杜晓瑜也不客气,“二哥可还记得当初答应过我什么?” “当然记得。”丁文志很认真地说道:“我欠小妹一个人情,说好了等院试回来给你带礼物的。” 丁文章不乐意了,假意生气道:“好啊,文志你个没良心的,去一趟府城光想着小妹了,我们几个的礼物呢?” “自然都有的。”丁文志说着,从自己的书筐里拿出大小不一的几个盒子来,一人给他们递了一个。 都是自家人,没那么拘束,丁文章直接就打开了,见到是一对护膝,喜欢得不得了,当即眉开眼笑,“文志,你也太会买了,这玩意儿很合我心。” 丁文志道:“很早的时候就听大哥念叨了,一直记在心上,这次刚好在府城看到,就给买了回来。” 廉氏看了看那护膝的用料和做工,轻吸一口气,“小叔,这护膝应该不便宜吧?你干啥花这冤枉钱?” 丁文志解释道:“这次摘了案首,公家给了不少补贴,我没用多少,买点礼物不成问题。” 傅凉枭打开自己的盒子,发现是一把锋利的短刀。 丁文志略带歉意地说道:“我见阿福大哥身手敏捷,这短刀是特地去铁铺请铁匠师傅打造的,想着你经常进山,可以防身用,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傅凉枭指腹轻轻摩挲过刀口,很锋利,虽然比不上他王府里的那些宝刀,不过在这种地方,也算得上是罕见兵器了,他微笑着点点头,表示喜欢。 丁文志松了一口气,“能得你喜欢,那我就放心了。” 给廉氏买的是一个银项圈,寓意吉祥如意的,廉氏统共也没几件首饰,对这银项圈自然是喜欢得不行,翻来覆去地看。 轮到杜晓瑜,她紧张而缓慢地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放着几本医学典籍。 她一惊,“二哥,这是” 丁文志道:“这是我托人搜罗来的孤本,你之前说想跟着我学认字,我便想着四书五经那些东西你应该不喜欢,况且你学了也没什么用,见你对草药医术很感兴趣,索性帮你找了几本医经典籍,这样一来,你就可以一边学认字,一边读典籍里面的内容了。” 杜晓瑜感激地看着他,“二哥,谢谢你。” 杜晓瑜对于这个世界的医学境界还没有深入的了解过,这几本书可算是帮大忙了。 傅凉枭顺势瞥了一眼,那几本书的确是孤本,听说连太医院的院判都在找,没想到竟然被丁文志给搜罗到了,这家伙的运气也实在太好了点。 丁文志见她喜欢,心情便也舒畅起来。 给丁里正买的是一个石楠木烟斗,上面的纹路十分漂亮,丁里正爱不释手,看那样子似乎舍不得用,原封不动地放回盒子里,准备小心收藏起来。 而送给胡氏的则是一串由辟邪木所造的佛珠。 丁文志是读书人,自然不信神佛,但胡氏在这方面却是深信不疑的,所以他亲自去府城的寺庙里进香求了一串。 给团子和丁安生带的便是一些零食和玩具,不过团子不在,杜晓瑜帮他收了起来。 每个人的礼物都送到了点上,足以见得丁文志的用心。 杜晓瑜很是欣慰,自己竟然能有这么一个哥哥,温文尔雅,隽秀端方,实在是大幸。而且她总有一种预感,丁文志将来一定能有一番作为。 丁里正把烟斗收好之后回到堂屋,问丁文志,“啥时候启程去京城,定好日子了吗?” 丁文志点头道:“定了十月初,我还能在家待几天。” 胡氏高兴坏了,“如今九月中旬,距离十月初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文志啊,打从明儿起,你只管好好待在家里温书,娘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杜晓瑜忍不住笑出声,“娘,二哥本来就不是贪嘴的人,哪里吃得了那么多好吃的,你可别把他给撑坏了。” 胡氏嗔道:“胡说,你二哥去府城一趟都饿瘦了,可不得多吃些好的补回来么,我明天就早早起来杀鸡,好好弄几桌菜,请乡邻们来给你二哥接风。” “行。”杜晓瑜道:“到时候啊,我们也早早过来帮忙,一定帮您把这接风宴弄得风风光光的。” 胡氏高兴地去给丁文志做饭了。 杜晓瑜看向丁文志,问道:“二哥,跟你一起的那些同窗,有没有考中的?” 提起这茬,丁文志脸上多出了几分遗憾,叹气道:“可惜我们一行六个人,只有我和王辉两个考中,其他的都落榜了。” 杜晓瑜又问,“那王辉有没有机会跟你一起去京城?” “他去不了。”丁文志道:“每个州府只有一个名额能入国子监,汾州的名额已经被我占了,其他人便都去不了。” 整个汾州上下那么多县城村镇的学子,丁文志能脱颖而出,可见王院首看重他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身为妹妹,杜晓瑜此时此刻打从心底里为他感到骄傲。 丁文章也是兴奋得不行,哪怕听不懂,也非要拉着丁文志跟他说说去了府城的事,尤其问他考场上是什么心态,放榜的时候看到自己摘了案首激不激动云云。 廉氏要看着丁安生,走不开,杜晓瑜便起身去帮胡氏做饭。 傅凉枭一直安静坐着,听丁文志慢条斯理地跟他们讲他去府城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本来挺枯燥无味的,但是被他那么耐心又详细地一描述,让人听起来就格外的舒心有趣。 傅凉枭看着眼前这位未来自己手底下的重臣,心中颇为满意。 晚饭过后,众人又齐聚一堂说了好久的话,直到夜深才散去。 第二天,杜晓瑜带着水苏和静娘早早就到了老宅帮忙。 廉氏把孩子扔给丁文章,也亲自来了。 有这么多人,就没再麻烦乡邻们,只是去借了桌子和长凳。 丁里正今儿高兴,不仅杀鸡,还宰了一头羊煮上,傅凉枭一个人进山猎了一头山猪拖回来。 这下好了,腊肉,鸡肉,羊肉和野猪肉都有,一共摆了七八桌,每桌上都放了一大盆山猪肉和羊肉。 毕竟是白头村目前唯一的一个秀才,相邻们来做客出手都挺大方,尤其是卖了地给杜晓瑜做长工的那些人家,家家都挣到钱了,送礼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寒碜地送些鸡蛋白面,而是直接花钱去镇上买的礼品,有送砚台的,有送笔墨的,也有送补品的。 总而言之,都是有些分量的礼物,当然他们也不全是为了显摆,丁文志到底是白头村的大才子,而且是知府大人保送去国子监的人才,将来没准真能出人头地,那么他们现在就巴结着总没坏处,巴结得好了,以后说不定能跟着沾沾光捞点好处。 丁文志原本是不肯收这些礼的,可是乡邻们坚持,丁里正只好出面替他照单全收了。 之后,乡邻们被安排到桌子上吃饭。 一看到那足分量的羊肉和山猪肉,众人心里的第一感想就是:今儿这钱没白花。 一顿接风宴,众人吃得心满意足。 丁文志也收到了来自乡邻们的各种祝福,尤其是跟丁文志在一桌的丁二庆,因为喝高了有些上脸,便一直不停地跟丁文志说话,夸他如何如何的有出息,去了国子监要更加努力云云。 丁文志并不觉得烦,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应两句。 丁里正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劝丁二庆少喝两口。 丁二庆对丁文志的态度,丁里正都明白。 小时候家里穷,只能供得起一个人念书,聪明伶俐的丁二庆把机会让给了性子温吞的哥哥丁大庆,只可惜丁大庆一再地落榜,什么都没考上,再加上后来爹娘在旱灾中活活饿死,更是泯灭了丁大庆的读书之心,只好把希望寄托到下一代人身上。 而丁文志,就是他们整个丁家的希望。 丁里正还知道,二弟虽然没念过书,可他心里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举家搬出大山,去过几年山外人的舒坦日子。 丁大庆心中有愧,所以一般的小事情上,他都不忍心跟丁二庆计较。 再则,丁二庆只是对于丁文志读书的事情执着了些,要说心眼有多坏,那倒未必,他心直口快,很多时候办起事来比性子温吞的大哥要爽利得多。 而上一辈的事,丁里正从来没跟丁文志说过,就是怕他心理压力过大,好在这个儿子十分的孝顺听话,读书用功,也争气,这么快就考上了秀才老爷。 长辈们吃酒席话特别多,速度又慢,杜晓瑜懒得等,吃完就挪往一旁去喂丁安生,让廉氏能好好吃个饭。 喂了饭,丁安生便困了,杜晓瑜将他抱到丁文章夫妻以前住的屋子里,给他盖上被子以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村里有个姑娘神秘兮兮地把杜晓瑜叫出去,往她手里塞了个荷包,红着脸道:“晓瑜姐,麻烦你帮我把这个送给丁二哥好不好?” 杜晓瑜记起来了,这姑娘以前跟香桃很是要好,名叫李惠。 今日之前,杜晓瑜只是觉得这姑娘大概是因为跟香桃玩得来,所以每次都陪着香桃来丁家帮忙。 如今看来,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难怪有好几次杜晓瑜都见她站在天井里东张西望的,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却原来不是丢了什么,而是在看丁文志回来没有。 不过这荷包嘛,杜晓瑜再傻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摇摇头,将荷包送回李惠手里,说道:“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这种代表心意的东西,让人转送就没什么意思了,我二哥过段日子就要上京读书了,你若是真对他有意,要么,自己去找他,当面把话说清楚,求个结果,要么就别说,默默藏在心里,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否则你这样让我帮忙,我也很为难的。” 李惠咬咬唇,接过了荷包,脸色更红了,小声说道:“还是谢谢晓瑜姐的提醒,那那我再想想吧!” 杜晓瑜望着李惠走远的背影,无奈摇摇头。 私心里,她并不希望二哥跟李惠在一起。 不是说这姑娘不好,而是她觉得二哥值得更好的。 但如果二哥也对她有意,那人家就是两情相悦,杜晓瑜即便作为妹妹,也不便多说什么,自然要笑着祝福。 只不过,杜晓瑜觉得“门当户对”更重要。 倘若二哥在考上秀才之前就已经成了婚或者是有了意中人,等他一考上秀才就嫌弃糟糠之妻,或者为了攀附权贵靠着贵女上位而辜负了自己曾许诺过的姑娘,那么这样的陈世美,自然不值得她操心。 可如果二哥在考上秀才之前既没有成婚,也没有意中人,那么二哥就有权利挑选更好的姑娘,因为二哥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他将来还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娶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姑娘,等有一天二哥做了官,他这位嫡妻既不能给他撑场面,又不能帮他打理好后宅。 二哥总不能在外面劳累了一天回家以后还得亲自来操心后宅的那些琐事吧? 要真那样,只怕再深厚的感情也会被一点一点消磨殆尽,到最后只剩互相怨怼。 不过杜晓瑜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并没有劝说过丁文志什么。 丁家散席过后,李惠壮着胆子把丁文志约到了河边。 丁文志到的时候,李惠已经等候好久了。 “李姑娘,你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不管何时何地,不管有没有外人看着,丁文志对于姑娘家总会保持着一定的礼貌距离,问句话也充满了温文尔雅的气息,不急不缓。 李惠小脸微红,紧张地将自己精心绣制的荷包拿出来,“丁二哥,这是我亲手做的荷包,送送给你。” 丁文志低眸看了一眼,那荷包上绣着一株兰花,针脚很细密,看得出来是用心做的。 “李姑娘的心意,我心领了。” 这就是委婉地拒绝了。 李惠一下子煞白了脸,眼眶有些湿润,“你不喜欢吗?” 丁文志道:“我从来不佩戴荷包,以前我娘给我做过几个,我都没用,到现在还原封不动地放在柜子里呢,姑娘这么精致的荷包,应该送给懂得佩戴的人,要是送给了我,一准又被我扔在柜子里,几年都不会翻出来看一眼。” 李惠脸色更苍白了,甚至浮现了几分绝望之色。 “若是再没别的事,那我就先告辞了。”丁文志说完,直接转身走人。 以前他一直沉迷读书,又是在县城,基本很少回来,竟然不知道李惠会对自己有意。 刚才那番话,如果还有别的能替代,他一定不会说,毕竟太伤人,可是那小小的荷包关乎着一生的幸福,他不得不重视。 他对李惠无意,李惠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既然不可能,那还是不要给她任何希望的好,提早把话说绝了让她死心另寻良人才是为她好,否则话说得太过模棱两可,会让她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没准往后还是会将心思花在他身上,这么做的结果,只能是伤了她自己。 丁文志回来的时候,杜晓瑜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问:“二哥刚刚去哪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着。” 丁文志避重就轻:“小妹有什么事吗?” 杜晓瑜道,“昨天晚上我把那些医书带回去让静娘念给我听,发现里面的东西对我真的太有帮助了,想再次对二哥说声谢谢。” 丁文志宠溺一笑,“你能喜欢就好,回来的路上我还担心你会觉得我是欺负你认不得字呢!” “哪能呢?我知道二哥是为了我好,二哥放心,今后我会更加努力跟着静娘认字的,绝对不让你失望。” 丁文志道:“其实小妹不必这么勉强自己,你要实在学不了,让静娘念给你听就是了,我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又能读书识字,又能学到医书里面的东西,我当然开心啦。” 望着杜晓瑜那副喜笑颜开的模样,丁文志涌到嘴边的那些话又咽了回去。 虽然他深知小妹打小就在白头村长大,是个命苦的,可自从她来到他们家,他就觉得她与别的姑娘不一样。 就拿认字学医术这件事来说,在村里别的姑娘看来,她们早晚有一天是要嫁人的,这些东西学了没用,可是小妹不同,她从来不会觉得姑娘家学认字念书是在做无用功。 况且,小妹学这些东西并不是为了显摆,而是为了更好的发挥作用,地里的那些草药就能说明一切了。 没从丁文志嘴里撬出什么来,杜晓瑜便不再继续追问了,不过看丁文志这样子,她已经大概猜出来李惠并没有成功把荷包送出去。 说实话,丁文志没有收下荷包,杜晓瑜心里是觉得欣慰和庆幸的。 只要没收就好,等以后到了京城,还有的是好姑娘等着二哥,目光必须放长远了。 今年雪来的晚,十月初的时候还只是冻手冻脚,并没像去年那样飞雪如筛糠。 这半个月内,丁文志也不是成天闲在家里,要么镇长亲自来恭贺,要么县衙来人请秀才老爷去坐坐。 总而言之,丁文志这个汾州小状元成了渔阳县的香饽饽,谁谈论起来都要竖个大拇指。 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丁文志不得不按照跟知府大人的约定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胡氏舍不得儿子,跑去房间偷偷抹泪。 丁里正放下烟斗,把床头他锁了很多年的那个脱漆匣子抱出来开了锁放在桌子上。 匣子打开的时候,丁文志看到里面全是银钱,有铜板,有碎银,也有面值三五两的银票。 这个匣子丁文志知道,是他爹攒钱用的,匣子里面,是爹娘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全部积蓄,他看着丁里正又苍老了几分的容颜,喉咙一紧,忽然湿了眼眶。 丁里正把匣子交给他,“这里面有百十来两银子,你收好,路上省着点儿用,等到了京城再给家里来封平安信,要是钱不够花了,就跟爹说,爹会想法子给你带钱的。” 丁文志眼眶中闪烁着泪花,却一滴也没有落下来,只是低下头,唇瓣紧紧抿着。 “爹,路上的盘缠我有,这些钱是你和我娘攒了半辈子才存下来的,留着吧,家里总有要用得着钱的地方,别老是麻烦小妹,她还只是个小姑娘,瘦弱的肩膀扛不起那么重的责任。”过了好久,丁文志才说。 丁里正坚持道:“原本这些钱就是给你大哥和你留的,但是前些日子我提起给你大哥盖房子的时候,闺女死活不让,说宅子里住的好好的,还盖房子干啥,索性,我便把所有的钱都给你,这钱算上你大哥的一份,等以后你有出息了,再还给他也一样。” “爹。”丁文志还想再说什么。 “别说那么多外道话了。”丁里正将匣子往他跟前一推,“收下吧,爹娘在家里等你回来。” 丁文志推脱不掉,只好用布把匣子里的铜板,碎银和银票分开包起来。 离开的时候,全村人都来送。 杜晓瑜站在村口的沙枣树下,等丁文志走过来才叫住他,“二哥。” 丁文志面上露出笑容,“小妹,你怎么起这么早?” 杜晓瑜道:“晓得二哥今天要走,不敢贪睡呢!” 丁文志摸摸她的脑袋,轻嗤,“油嘴滑舌的小丫头。” 杜晓瑜吐吐舌,片刻后回归正题,“我听人说,京城物价很高,是真的吗?” 丁文志迟疑着道:“我没去过京城,但是听人说起过,京城的东西的确是比我们这些小地方的要贵多了。” 杜晓瑜眼眸微闪,“我原本是寻思着给二哥送点特别的东西的,可是听到你说京城物价贵,我便想着送什么都没有送银子来得实在,这些钱你拿着,去了京城好好读书,不必挂念家里,我会替你孝敬照顾爹娘的。” 她说完,把那五百两的银票拿了出来,直接递给他。 丁文志脸色眉心一蹙,往后退了一步,声音透着不容拒绝的冷,“小妹这是做什么?” 杜晓瑜了解丁文志,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不会轻易受人恩惠,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儿家,她给的银票,他就更不可能收了。 “我知道二哥有手里有公家的补贴,出门前,爹娘一定也给了你不少银钱,但他们给你的都是无偿的,我给你的这些,只是借你。” “借?”丁文志紧绷的脸松缓了几分。 “对。”杜晓瑜郑重地点点头,“借你五百两,等你将来飞黄腾达了,记得还我,我可是要算利息的。” 丁文志站着不动,神情犹豫。 杜晓瑜主动把银票塞他手里,“想必二哥心里也是清楚的吧,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一封家书几个月才能回来,要想跟我们联系,何其的艰难,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急需用钱,到时候举目无亲,你找谁去?” 丁文志抿着唇。 杜晓瑜继续道:“二哥,收下吧,这是小妹的一片心意,再说了,刚刚就已经挑明这些钱只是借你,等你以后出息了,再还给我就是了。” 丁文志最终收下了那五百两银票。 小妹说得对,京城里是非多,保不齐自己真会遇到急需用钱的事,有个防备也好,免得到时候手足无措。 至于这些钱,他知道小妹是为了让自己收下才会编造理由说借给他,不过他一定会努力读书,将来连本带利地还给她。 丁文志离开后,傅凉枭让芸娘跟上去暗中保护他。 如果他没记错,前世丁文志在入京途中遭遇了山匪抢劫,身上银钱被全部劫走不说,他的右手小手指还被劫匪砍断,没有人去问他在入京途中经历了什么,国子监那些学生把他缺了一个手指这事儿当成笑话的倒是不少。 而这件事,也是在傅凉枭当政后期,四十五岁的丁文志入内阁的时候他才无意中看到并询问的。 送走了小儿子,胡氏的心情几天都没缓过来。 丁里正也沉默了不少。 新宅这边倒是没看出多大的异样来,毕竟每个人都有事情要忙,一忙起来就忘了伤感了。 傅凉枭和丁文章要进山砍够一整个冬天的柴火,杜晓瑜则是带着静娘她们去县城里买炭。 去年因为没钱买炭,除了堂屋里烧了炕,其他没炕的房间里都是冷冰冰的,今年虽然还没下雪,北风却很刺骨,要是没个火盆烤着,手脚能冻到长冻疮。 地里的长工们则是在为草药做防冻措施。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忙碌着。 而这种忙碌已经成了他们每个人的习惯。 十月中旬,香桃出门子,廉氏把绣好的嫁衣给送了过去。 香桃打扮好,男方家那头就来接亲了,说是接亲,也就是新郎官请了两个人带着来撑场面而已。 乡下人成婚比不得有钱人家的八抬大轿,新郎官把盖了红绸巾子的香桃抱到绑了红花的毛驴上坐着,跟香桃爹娘道别就拉着走了。 杜晓瑜还亲自去看过,香桃的婚礼在白头村算是有脸面的了,她娘家还摆了几桌,听说婆家那头也办了好几桌,要搁别人家嫁闺女,哪来这么多讲究,就跟卖闺女似的,收了钱就让闺女跟着男方走。 而终于等到了出嫁的香桃,坐在慢悠悠走着的毛驴上,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前头牵毛驴的新郎官听到了动静,不停地宽慰她,“香桃,以后去了俺们家,俺爹娘一定会待你好的,你别怕,别难过。” 香桃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哪里是害怕,哪里是担心,是高兴终于从那个家摆脱出来了,只要以后再没人像爹娘那样动不动就打她,她不在乎能不能过上好日子。 冬月头上,白头村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然而让杜晓瑜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迎来的除了第一场雪之外,还有杜家三爷。 他脑袋上戴了个虎皮风帽,肩上披着厚实的披风,脖子处一圈灰毛领,杜晓瑜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毛,不过杜三爷身上的,绝对不会是什么便宜货就对了。 “三爷竟然冒着风雪前来,莫非是有什么要事吗?”杜晓瑜撑着伞,一边说话一边帮杜程松拍去毛领上的雪瓣。 杜程松道:“原本老早就来了,只不过在路途中遇到点事,耽搁了,就混到了大雪天,也怪我没看好天气,不过好在这会儿下得还不算大,马车还能过来。” “三爷里边儿请吧,我让人给你煮碗姜汤去去寒。”杜晓瑜十分客气地说道。 话完嘱咐静娘去煮姜汤,又让水苏把三爷的车夫带去偏房烤火。 杜程松没拒绝,跟着杜晓瑜进了堂屋,屋子里有暖炕,又烧了火盆,进门就能感受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傅凉枭早在听说杜程松来了的时候找借口回房了。 现如今坐在堂屋里烤火的便只有丁文章夫妻和放假回来的团子。 见到杜程松进来,丁文章夫妻忙起身跟他打招呼。 杜程松满脸笑意,自然而然地伸手捏了捏廉氏怀里昏昏欲睡的小家伙的肉脸。 廉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大概是堂屋里太暖和了,孩子容易犯困,让三爷见笑了。” “我瞧着倒是挺可人疼的。”杜程松大大方方地坐下来,见到一旁的团子,奇怪的“咦”了一声,“这又是谁家的孩子?” 杜晓瑜道:“是我弟弟,上次三爷来的时候他在私塾,所以没见着。” 杜程松恍然大悟,见团子长得精致可爱,又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 杜晓瑜忙对团子道:“快给三爷见礼。” 团子站起来,拱手作揖,“团子给三爷问安。” “竟然还懂得给长辈行礼?”杜程松哈哈大笑两声,“不错不错,真懂事。” 杜晓瑜解释,“团子已经上学念书了,在三爷这样的大人物跟前,自然要懂礼节。” 没见着傅凉枭,杜晓瑜转而问丁文章,“阿福哥哥呢?” 丁文章道:“阿福昨夜没睡好,精神不太利索,我让他回房歇着了。” 杜晓瑜点点头,反正这大冷的天也没什么事可做,就让他睡上一觉也无妨。 静娘很快把姜汤端了进来,温声说道:“三爷喝碗姜汤吧,去去身上的寒气。” 杜程松客气地道了声谢,接过姜汤喝得干干净净。 杜晓瑜等他烤了会火,身上回暖了才问:“三爷这次亲自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杜程松道:“上次伙计带回去的阿胶,被我们家老太太全吃了,气色好了不少,她一直念叨着呢,只可惜我忙,没工夫来,好不容易得了空就往汾州赶了,既然来都来了,我也不跟你打哑谜,我这次呢,就是奔着你的阿胶秘方来的,我寻思着让姑娘帮忙做吧,你一个人也忙活不过来,再则,我来的时候打听过了,这一带很少有人做阿胶,杀驴的人家就更少了,你上次做的那些,想必费了不少工夫吧?” 杜晓瑜点点头,的确是花了不少工夫,光是找黑驴就让她跑了几个村镇,险些把腿都给跑断了。 之后熬夜熬胶更是伤精神,调养了大半个月才缓过劲来的。 虽说阿胶来钱快,可做法太难了,杜晓瑜其实也不愿意再碰那玩意儿。 “姑娘开个价吧!”杜程松道。 杜晓瑜陷入沉默。 熬制阿胶的过程,想必很多大夫都懂,驴皮、井水和火候是关键。 可杜晓瑜熬的加了秘方药汁,可以说是整个大魏第一家,只要她不说出秘方,就没有别人能配得出来。 而上次她熬的那些卖了十两银子一斤,那么不难想象这个秘方有多值钱。 她不知道自己该卖多少钱,毕竟是祖传的,就这么说出去,心里多少会有些不情愿。 杜程松也不逼她,转而和丁文章聊起别的事。 分明只见过一次面,连丁文章这样的大老粗都会有点不自在,杜三爷却像是认识了他们很久一样,简直自来熟,说话坦坦荡荡,一点都不拘束,自然随性,很容易就会把人带入话题,不会出现冷场的情况。 丁文章暗暗咂舌,不愧是生意人,这嘴巴就是利索。 杜晓瑜纠结了半天也没把秘方的价位给纠结出来。 杜程松看她一眼,说道:“这样吧,我给姑娘开个价,你要是觉得亏了,咱们再谈谈,你觉得如何?” “好。”杜晓瑜点头。 杜程松伸出一根手指。 杜晓瑜讶异,“十两?” 杜程松挑挑眉,示意她再猜。 “一百两?” 还是摇头。 “一千两?”杜晓瑜倒吸一口气。 杜程松问:“姑娘觉得这价位合不合适?” 说实话,一千两这么多,杜晓瑜从来没想过,可是她突然记起来上次那个伙计给自己科普了一下大魏朝的阿胶价格,觉得如果按照他们每斤阿胶十两银子来算的话,一千两银子轻轻松松就能赚回来,自己这秘方可是独一无二的,一千两就让他们买断实在太亏。 “如果三爷能翻一倍的话,我会考虑。”她说道。 “两千两吗?”杜程松眯了眯眼。 “对,最少要两千两,否则我不卖。”杜晓瑜语气坚决。 “成,那就两千两。”杜程松很爽快就答应了。 其实这次他准备了五千两银票,就是为了防范这小丫头往上加价,好在也没要得多狠,连他预算的一半都没到。 生意谈妥,杜晓瑜带着杜程松去了团子的书房,她说秘方,他写,写完以后他从怀里掏出两千两的银票给她。 杜晓瑜提醒道:“如果可以,三爷最好是把秘方记在脑子里,这张纸就直接作废好了,否则秘方一旦泄露,将来损失的可是你们回春堂。” 杜程松想了想,“也对。” 说完,一把将记录了秘方的那张纸撕得粉碎。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32、身份暴露,翁婿正式交锋 遇到这样的大雪天气,杜晓瑜自然是要留客的。 “三爷急匆匆赶来,想必还没吃中饭吧?”杜晓瑜问。 杜程松说话爽快,“吃倒是吃过,不过赶了这一路,也给颠没了。” “那我这就让人去做饭。”杜晓瑜冲一旁的静娘递了个眼色。 静娘很快带着水苏去往厨房。 几个月的调教,水苏在厨艺方面已经大有进步,虽然还不能独自掌勺,不过帮着静娘配菜或者做一些点心小食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杜晓瑜怕三爷坐的无聊,就用竹篮子倒了一些花生瓜子出来,又把早上刚炸的土豆片摆了一盘出来。 花生瓜子杜程松不感兴趣,目光直接落在土豆片上,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土豆片。”杜晓瑜道。 “不能吧,哪有这样的土豆片?”杜程松不信,要说它是直接切成薄片炸出来的吧,似乎也不太像。 杜晓瑜笑道:“三爷尝尝?” 杜程松伸手拿了一片送进嘴里细嚼慢咽,末了,双眼微微一亮,“这东西又香又脆,下酒倒是不错。” 又问:“是谁做的?” 杜晓瑜如实回答:“我做的。” 杜程松看向杜晓瑜的眼神越发透着难以言表的欣赏。 上次来白头村看药田,他就对这丫头很有好感,尤其是听她一点一点慢慢讲解田里的草药,杜程松觉得那是一种享受。 后来柜上的老伙计把阿胶带了回去,他原本是想拿去柜上卖的,后来发现那阿胶竟然比他们回春堂目前最好的胶还要出色几分,索性舍不得卖了,直接拿回去孝敬老太太。 老太太吃过一回之后,心中很是满意,叫了他去问是不是新进的胶,又问如何做的。 杜程松只回答说是新进的,至于如何做的,他哪里会知道。 老太太很喜欢这款胶,隔三差五就吃上一回,四块胶哪够那么吃的,这不,已经断了好久,成天催他。 杜程松那段日子是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来汾州,只好把柜上最好的胶拿去给老太太食用,想说暂时代替一下。 那老太太也是个会吃的,吃过杜晓瑜的胶,就再也不喜欢自家柜上的了,怎么变着法儿地做出来她都不满意。 杜程松无奈了,哪怕忙得跟孙子似的,也得挪时间往汾州赶,这一到便迫不及待地跟杜晓瑜谈买秘方的事,就是想早些谈妥早些回京办正事。 只是没想到天公不作美,外面的雪下得越发大了,看样子是不得不暂时在这里避一避风雪。 想到这里,杜程松暗暗叹了一口气。 杜晓瑜见他眉目间浮现出一抹忧色,关切地问:“三爷是不是在担心雪下太大走不了?” 杜程松点点头,“我们还赶着回京办事儿呢!” 杜晓瑜抬头朝外面看了看,说道:“放心吧,过了今晚,明天雪就能化一部分了,三爷若是走官道的话,不至于会被雪困住。” 杜程松很是意外,“你怎么知道明天雪一定会停?” “打小在山里长大,自己总结出来的经验。”杜晓瑜坦然道。 杜程松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了看,“希望这雪明天真能停下来,否则我一堆事儿要给耽误了。” 杜晓瑜亲自给他续了杯热茶,用商量的口吻道:“三爷,我想求您一件事。” 杜程松眉毛跳了跳,想着“求”这个字眼从她嘴里说出来可不容易,“什么事儿你说吧,能不能答应你,我还得先听听。” 杜晓瑜道:“我二哥去京城国子监念书了,我们家没有其他亲人在京城,我担心二哥一个人孤苦无依,遇到事也只能自个扛着,所以想求求三爷,能不能隔段时间就帮我去看看他?不跟他打照面都行,只要知道他一切安好就成。” 杜程松问:“你这位二哥叫什么名字?” “丁文志。”杜晓瑜毫不犹豫地回答。 杜程松眼睛微微一眯,“你二哥姓丁,你却姓杜,你们不是亲生兄妹?” 这时,一旁的丁文章笑呵呵说道:“三爷,妹子是我爹的干女儿。” 才说完,就遭到廉氏一记斜眼。 丁文章马上悻悻地闭了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杜程松突然好奇起来,“冒昧问一句,姑娘的亲生爹娘呢?” “我没有亲生爹娘。”杜晓瑜摇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 刚好静娘端着一盘菜走到门槛边,听到杜晓瑜这一句,一时间急得脸色都变了,实在别无他法,索性故意将手中的盘子扔在地上。 “啪”地一声盘子碎裂,把堂屋里众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静娘,怎么了?”杜晓瑜见她脸色很不好,有些担心,静娘一向做事稳妥,从来不会毛毛躁躁,更别说是不小心把菜盘子摔在地上这种事了。 “姑娘,是奴婢不小心。”静娘急忙进来赔罪,说道:“一手端着盘子,一手去掀帘子,没注意就给弄摔了。” “没事的。”杜晓瑜松口气,“碎了就碎了吧,收拾一下就是了。” “奴婢谢过姑娘体谅。”静娘满脸感激,快速将脏污的地上收拾干净,再一次去了厨房。 杜程松又回到了刚才那个问题,“杜姑娘刚才说你小时候怎么了?” 杜晓瑜这才惊觉自己因为太过投入情绪,险些把小时候的遭遇说了出来。 “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提也罢。”杜晓瑜一句话笑着揭过。 再怎么说,这位杜三爷也是她的大金主,万一知道她从小被人贩子卖到白头村还给人当过童养媳,没准会因为介怀她的过往而拒绝跟她合作,那她明年的草药找谁买去? 廉氏看出来杜晓瑜有意隐瞒,便适时地岔开话题道,“我瞧着晚饭已经做好了,咱们摆桌准备吃饭吧,三爷一路辛苦,早该饿了。” 杜晓瑜“嗯”一声。 廉氏把已经睡着的丁安生小心放在炕上睡着,又给他盖了毛绒毯子,这才起身帮着杜晓瑜摆桌。 静娘回到厨房的时候,脸色还是没缓和过来。 水苏瞧着不对劲,急切地问:“静娘,你这是怎么了?” 静娘回过神来,摇摇头,“大概是刚才不小心弄摔了一盘菜受到惊吓,没事儿,我缓口气就好了。” “摔了一盘菜吗?”水苏记得刚刚端过去的是一盘小炒肉,“没事的,锅里还剩一些小炒肉,我再装盘就是了。” 静娘低垂的眼眸有些闪烁,“刚才摔了菜,把我鞋子弄脏了,水苏,你负责去送饭菜吧,我回屋换双鞋再来。” “好。”水苏想也不想就点了头。 静娘走出厨房,趁着没人注意,去了傅凉枭所在的西厢房。 “王爷,杜三爷在追问姑娘的身世了。”静娘满心不安。 傅凉枭脸色大变,“杜程松知道筱筱的身份了?” 静娘皱眉道:“刚才奴婢端着菜过去的时候,杜三爷刚好问到姑娘小时候的事情,好在奴婢及时制造意外终止了他们的谈话,不过奴婢觉得这么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杜三爷一旦起了疑心,他随便找个村里人来问就能知道姑娘是从小被人贩子卖到白头村来的,咱们能让宅子里的人闭嘴,还能管得住全村人吗?” 傅凉枭沉默片刻,说道:“既然这样,那么本王便亲自出去会一会他。” 静娘大惊,“王爷就这么跟杜三爷见面的话,准会被他认出来的。” 事到如今,如果再继续逃避,只会错失良机,倒不如先发制人,在杜程松还不知道筱筱的真实身份之前宣示所有权,这样一来,等以后筱筱认祖归宗,他杜程松就算再有怨言,也绝对不敢多说什么。 打定了主意,傅凉枭先前还略微紧张的心情逐渐松缓下来,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仪容,转身对静娘道:“走吧,去堂屋。” 静娘一颗心还在纠结,试图劝说傅凉枭,“王爷” “不必多言。”傅凉枭随意地抬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然后抬步直接朝着堂屋而去。 “阿福哥哥,你休息好了吗?”当先见到傅凉枭的是杜晓瑜,她一脸笑意,对着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坐下准备吃饭了。 “阿福兄弟,睡了一觉,该好些了吧?”丁文章也关切地问。 傅凉枭淡淡点头。 杜程松对他们口中的这个“阿福”很是好奇,忍不住转过身来。 这一看,可把杜程松吓得不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张脸与记忆中楚王傅凉枭的一模一样。 可是他们都叫他“阿福”,这世上难道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 杜程松不断地在心里揣测,最后他总结,或许是的,这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想想那楚亲王是谁,大魏第一混蛋皇子,行事嚣张,狂妄跋扈,不开口说话还能凭着那张脸勉强像个人,一开口,管你皇亲国戚,重臣后妃,谁没被他损过,偏偏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没办法,这是个天生的反骨,打小就以混蛋作风拉足了仇恨,连皇帝都管不了的,那王府里的美人,三天一小换,五天一大换,声色犬马,骄奢淫逸。 混蛋,风流,寡情,这是楚王给世人的印象。 而眼前这位,虽然皮相与楚亲王十分相像,可除了皮相之外,其他地方似乎找不到任何共同点。 杜晓瑜介绍道:“这是我即将上门的未婚夫婿,我们都叫他阿福。” 杜程松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对着傅凉枭笑笑,“小伙子生得倒是挺俊俏的。”就是有些腼腆,好像不怎么爱说话。 杜晓瑜明白了杜程松没说完的那句话,又解释:“阿福天生不会说话,三爷别见怪。” “原来如此。”杜程松这下全明白了,难怪他说刚才丁文章和廉氏打招呼的时候这个阿福怎么没反应,却原来是个天生的哑巴。 杜姑娘这么水灵的姑娘家招个哑巴做上门夫君,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不过这些事都不是他这个外人能插手的,还是不要过问的好,免得引起小丫头的反感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此,杜程松很快收了心思,端起碗来吃饭。 饭后,杜晓瑜亲自去烧水给团子洗澡,水苏和静娘在收拾厨房,廉氏把刚醒来的丁安生抱起来喂了几口饭抱回房去了,丁文章生怕自己留下来会说错话,站起身随意找了个借口跟着廉氏回房。 堂屋里便只剩下杜程松和傅凉枭两个。 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与这位未来的岳父正面交锋,傅凉枭就没想着再隐瞒,“杜三爷,别来无恙。”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杜程松心跳猛地停顿了一瞬,随后难以置信地看向傅凉枭,“你” “借一步说话。”傅凉枭淡淡撂下几个字,抬步直接往外走。 杜程松震撼的心绪还是难以平复,但不得不起身跟着傅凉枭出门。 傅凉枭一直走到寂静无人的田埂边才停了下来。 杜程松也止了步,拱手躬身,“草民杜程松,见过楚王殿下。” “免礼。”傅凉枭顺便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昏暗中看不清楚面部轮廓,那双眼睛却在雪光里亮得惊人。 杜程松微垂着脑袋,“不知王爷为何会在汾州?” 先前杜程松还觉得自己太有眼福,竟然真的遇到了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可如今一见某人身上气势全开,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楚王这是装呢,在那小丫头跟前装哑巴,装乖巧,也不知道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本王的事,无需你过问。” 杜程松纳闷了,刚才那情形,自己分明没把这活阎王给认出来,那他为什么要主动在自己跟前暴露身份呢? 傅凉枭看着杜程松,漫不经心地说道:“本王让你出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王爷请说。” “跟你合作的这位姑娘,她是本王要护的人,往后不管是秘方也好,药材生意也罢,本王希望杜三爷能拿出良心来做生意,否则你要敢钻空子黑了她,本王便让你提前回家颐养天年。” 杜程松脸色有些僵,什么叫做他黑了杜姑娘,他看起来就那么像奸商? 再则,活阎王竟然能为了一个女人说出这种话来,要不是他魔怔了,就是自己在幻听。 “草民不知道王爷这话从何说起。”杜程松也不是那么好威胁的,“草民与那位姑娘总的不过谈了两笔生意而已,草民敢摸着良心说,每一笔生意给她的都是高价。” “那就再好不过了。”傅凉枭神色淡漠,转身要走。 杜程松突然道:“王爷既然有话警告草民,那么草民也有句话送给王爷。” 傅凉枭没回头,耳朵里却听得真切。 杜程松说:“杜姑娘的未婚夫婿是阿福,不是楚亲王。” 这是在提醒傅凉枭,早晚有一天他的身份会暴露,到那个时候,这天下再没有阿福,也就意味着杜晓瑜再没有未婚夫婿,他们俩的关系终将决裂。 傅凉枭冷笑一声,“阿福也好,阿贵也罢,她的未婚夫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最后只能成为本王的女人。” 杜程松捏了捏拳,心说这混蛋王爷府上已经有那么多女人了,竟然还连如此单纯的乡下小姑娘都不放过,简直是丧心病狂,可惜他不是那姑娘的父亲,否则他就算奈何不了楚王,也要想法子膈应膈应他。 傅凉枭眸光清冽,老狐狸,你以为这一世,本王还会允许你将她许配给别的男人吗? 一番言语上的较量之后,两个各怀心思的人一前一后回了宅子。 杜晓瑜刚好从水房出来见到这一幕,笑道:“外面天寒地冻的,你们俩出去做什么?” “没什么。”杜程松道:“堂屋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 杜晓瑜不疑有他,指了指外面,高兴地看向杜程松,“三爷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雪一定会停的,果然停了,明早估计路面都通了,得,您也不必担心走不了了,房间已经安排好,您就安心歇着吧,明天吃了早饭再走。” 杜程松点点头,满心感激的同时又有些惋惜,多好的姑娘,竟然会被这么一头饿狼给盯上。 他倒是很想提醒一下她,可惜那饿狼太过凶残,说不得到时候还会把自己撕得渣都不剩。 再说了,活阎王在杜姑娘跟前装小绵羊的时候,那乖巧的样子,连他都给骗了,更何况是单纯不谙世事的杜姑娘呢,怕是早就被活阎王披在外面的那层绵羊皮给荼毒至深,回不了头了。 想到此,杜程松忍不住又是一声轻叹。 杜晓瑜觉得奇怪,“雪停了,再不用担心走不了了,三爷为何还叹气呢?” 杜程松勉强笑笑,“没事,不过是想着京城还有一堆让人头疼的事情要处理,一时喟叹罢了。” 没多会儿,杜程松跟着水苏去往客房休息。 傅凉枭难得的一直坐在堂屋不肯走。 不知是不是错觉,杜晓瑜总觉得阿福哥哥今天晚上心情特别好,好像没有要回去睡觉的意思,于是不得已陪他干坐着。 但其实这种坐是很难熬的,因为阿福不会说话,其他人又都各自回房歇下了,没个能唠嗑的人,容易犯困。 杜晓瑜的确是在犯困,脑袋一点一点的,勉强半睁开眼,见他仍旧如同玉雕一样坐在火盆前,那么安静,杜晓瑜嘟囔道:“阿福哥哥,你都不困的吗?” 他慢慢抬起头来,唇边露出一抹杜晓瑜从来没见过的温柔笑意,简直让人恨不能一直沉溺在其中。 应该是错觉吧,杜晓瑜想着,阿福那个榆木脑袋才不会这么对她笑,她甩甩脑袋想让自己清醒点,却发现越来越迷糊了,最后实在困得不行,没等到跟他道别回屋睡觉,直接倒在身后的炕上。 傅凉枭站起身,垂目看着她安睡的容颜,心里某个缺失的地方好像被塞得满当当的,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的眉梢,见她在睡梦中微微皱起眉,他马上缩回手,却又不甘心错失这大好的机会,不过再次伸出手的时候却是不敢直接触碰了,只是指腹隔得很近,隔空描绘着她的轮廓,隐约能见到那手指有些颤抖。 他们本来是最亲最近的夫妻,相知相守了一辈子,驾崩的时候,一向不信神佛的他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祈祷上苍,让他们有来世,来世他还会和她做夫妻。 可是谁能想到,上天跟他开了个玩笑,直接让他带着记忆重活一回。 能重新遇到她好是好,可没有人能明白他心里的苦和痛。 昨天还跟你白头偕老的人,今天就不记得你是谁了,不是失忆,而是你从来没在她的世界里出现过。 那种自己一个人守着回忆的感觉,每每想起来都刺得心尖疼。 有时候他在想,若是自己没有前世的记忆多好,凭着缘分与她相遇,心理负担便不会那么重。 可回过头想想,要是没有前世的记忆,那他还能遇到她吗? 拉回思绪,傅凉枭弯腰,准备将杜晓瑜抱回房间。 “王爷。”门外传来一声轻咳,静娘及时地走了进来,木着一张脸说道:“这种事,还是奴婢来吧!”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火盆里加了点东西,导致姑娘一直犯困,这想趁机占便宜的心思,竟然强大到敢在未来岳父的眼皮子底下进行了吗? 傅凉枭淡淡看她一眼,眼神里透着警告。 静娘不是不怕活阎王,尤其是这种乍一看没什么杀伤力的眼神,事实上处处透着野兽一样不容侵犯的强势,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个不高兴就将她当成猎物给撕了。 可是这个时候静娘必须保持清醒并且提醒他,时候未到。否则凭着他那性子,没准自己再来晚些,杜姑娘便会在不知不觉中被白白占了多少便宜,万一王爷把控不住 静娘实在不敢继续往下想。 傅凉枭站直身子,深吸口气,“送筱筱回房吧,仔细照料着。” 静娘很快把杜晓瑜抱起来,她很轻,抱在怀里甚至有种弱不禁风的错觉,这样的姑娘正如同含苞待放的娇花,哪里经得住活阎王那疾风暴雨的凶狠摧残? 静娘不禁为将来姑娘真正成为王爷的女人感到深切的同情和不忍。 杜晓瑜睡了个好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见自己躺在床上,她懵了片刻,突然回想起来自己昨晚是陪着阿福哥哥在堂屋里烤火的,只是后来太困了,所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那么,是他送她回来的? 看了看自己被脱了棉袄只着里衣的样子,杜晓瑜的脸在一瞬间红到耳根,忍不住抬起双手捂住脸。 “姑娘醒了吗?”水苏端了洗漱的东西从外面进来,笑着道:“静娘已经做了早饭,有姑娘爱吃的鸡蛋羹。” 见杜晓瑜躲在被子里不愿意出来,水苏很疑惑,“姑娘,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杜晓瑜脸上还是烧得滚烫,怕被水苏看出异样来,索性把脑袋也捂进被子里,瓮声道:“我困,还想再睡一会儿,你出去吧!” 水苏应了一声,又道:“姑娘,您这样睡觉,会透不过气的,奴婢帮您把被子拿开吧!” “不用了,你出去。”杜晓瑜的声音含着几分迫切,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害怕被大人发现,所以忍不住地想要掩饰。 不过她这种欲盖弥彰能瞒得过水苏,却瞒不住心思细腻的静娘。 听水苏说了以后,静娘往食盒里放了一碗鸡蛋羹,来到上房。 杜晓瑜还是躺在床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姑娘。”静娘把食盒往桌上一放,走到里间杜晓瑜才拔步床前坐下,温声道:“杜三爷一会儿就要走了,您不打算送送他吗?” 杜晓瑜一下子把蒙在脑袋上的被子掀开,露出几分懊恼,“我险些把这事儿给忘了。” 静娘眉心舒展,笑道:“那姑娘快起身洗漱吧,吃了早饭再去送。” 杜晓瑜掀开棉被下床。 静娘去衣柜里找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来给她换上,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昨夜奴婢送姑娘回来的时候,姑娘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刮到了什么地方,抽丝了,今天重新换一套,一会儿奴婢把换下来的拿去补补针脚。” 杜晓瑜听完,愣了愣,“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吗?” “嗯,姑爷说姑娘睡着了,让奴婢送回来的。” 杜晓瑜浮躁了一早上的心如同被泼了冷水,终于沉淀下来,淡淡“哦”了一声。 洗漱完吃了鸡蛋羹,杜晓瑜来到堂屋。 杜程松和他的伙计也刚好吃完早饭,准备辞行了。 今天出了太阳,衬得远处山上白雪皑皑,不过即便如此,外头还是很冷。 杜晓瑜裹紧身上的棉袄,亲自送杜程松出大门。 杜程松今天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杜晓瑜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三爷,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杜程松回过头看了看杜晓瑜,嘴唇嚅动两下,见到后面跟出来的傅凉枭,到底是把喉咙口的话给咽了回去,勉强露出一抹笑意,“没事儿,那我这就先告辞了,等以后有了机会,会再来拜访的。” 杜晓瑜急道:“三爷可别忘了我委托你的事。” “忘不了。”杜程松已经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冲她摆摆手,“我会时不时地让人去打听你二哥在国子监的境况,要有什么特殊事情,会想法子给你传信的。” 杜晓瑜感激地道:“那就谢谢三爷了。” “客气。” 杜程松说完,吩咐伙计赶车。 马车走到村口的时候,杜程松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又让车夫停下来。 车夫问:“三爷是不是落下什么贵重东西了?” 杜程松眉头紧蹙,沉声吩咐,“调头。” 车夫不敢再多问,当即调转马头。 杜程松探出头往外看,直到见着一个背着背篓从地里回来的妇人才让车夫停下。 这妇人不是旁人,正是李老三家的孟氏。 杜程松下了马车,很是礼貌地打招呼,“这位太太,我想向你打听一些事,不知你有没有时间?” 孟氏活了半辈子,还是头一回听人管自己叫“太太”,当即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脸上堆满了笑容,“这位爷,您有啥想问的,只管问,我要是知道,一准儿都告诉你。” 杜程松伸手指了指远处醒目的四合院,问道:“你认不认识那宅子的主人杜姑娘?” “嗨,你说她呀!”孟氏马上一脸嫌弃,摆手道:“在我们家待了十多年,别说认识,就算化成灰撒在土里我也能找出来。” 杜程松眼眸微眯,“在你们家待了十多年?” “对。”孟氏一提起杜晓瑜,就恨得牙根痒痒,尤其是想到那个贱蹄子一离开李家就盖房子买良田,不定这么些年在他们家存了多少私房钱,她更是巴不得生撕了杜晓瑜喝光她的血。 “这话怎么说?”杜程松越发好奇。 孟氏咬牙切齿道:“爷不知道,那丫头原本是我们家卖了一头猪花钱买回来的童养媳,前头十多年还在我们家待得好好的,我自问待她不薄,好吃好喝的供着她。 可谁能想到,去年她竟然私底下找了里正撑腰摆了我们家一道,非要当着乡邻的面让我没脸,还威胁我归还她的卖身契,里正都站在她那边了,我能不还吗? 可这小蹄子也太不是人了,白白拿走卖身契不说,连十年的养育之恩都给忘了,自个出去盖房子买田地,愣是一个大子儿都不拿回来报答报答我。 呸!一提起她我就火大。——哦对了这位爷,您打听杜晓瑜那个贱丫头干啥?” 孟氏嘚啵一通,抬起头来,就看到杜程松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没反应。 “这位爷?”孟氏又大声喊了两下。 “你刚刚说,那姑娘叫什么名字?”杜程松双眼睁大,眼珠子里慢慢爬上几根血丝。 孟氏吓了一跳,“杜杜晓瑜啊,咋了?” 杜程松胡乱塞了一些碎银给孟氏,大步流星地走向马车,对车夫道:“回杜姑娘家。” 晓瑜,杜晓瑜,这是他当年亲自取的名字,而他的小女儿,恰巧是在十二年前走丢的,他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多的巧合,巧合多了,就是事实。 所以这件事,他一定要弄清楚。 马车走了一半的路程,还没到杜晓瑜的宅子就突然停了下来。 杜程松心急如焚,声音带着怒意,“怎么了?” 车夫低声道:“三爷,有人拦车。” 杜程松捏捏眉心,不得不掀帘下来。 外面站着的正是傅凉枭。 杜程松让车夫把马车赶远一点,上前见礼。 傅凉枭嘴角微扬,似笑非笑,“杜三爷去而复返,莫非是将什么东西落在了宅子里?” 杜程松冷静地道:“草民只是想起来关于阿胶配方的事,还有些细节需要请教杜姑娘罢了。” “她出门了。”傅凉枭道。 “那草民就回去等她。” “你是想问阿胶,还是想打听她的身世?”傅凉枭的目光突然染上了几分阴森森的味道。 杜程松道:“不管是阿胶,还是杜姑娘的身世,似乎都不在王爷你的管辖范围内,草民早就说过了,和杜姑娘定亲的是阿福,不是楚亲王,你要是以亲王的身份来管,那么圣上可还没同意这门婚事呢,楚王与那杜姑娘,岂非名不正言不顺?” “杜程松,你胆子挺大,敢妄议亲王。” “草民不过实事求是罢了。” 傅凉枭的目光越发阴鸷,盯着杜程松看了半晌。 要说他为何会对自己未来的岳父有这么强烈的排斥感,并不全因为杜程松前世的百般阻挠他和筱筱的婚事,而是因为杜程松跟他放一起,在世人看来那就是半斤八两。 杜程松年轻的时候,简直就是土匪窝里跑出来的流氓渣子,脾气火爆,不服管教,喝花酒逛窑子,打架闹事泡赌坊,哪样他没干过。 听说杜程松还因为逛窑子这事儿被杜家老太太亲手打断过一条腿,后来医治了很多年才给治好的。 不过值得人啧啧称奇的是,这么混蛋的一个人,骨头却特别硬,杜程松被他老娘打断腿的时候,愣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老太太问什么,他都坦然承认,嫖了就是嫖了,但没做过的,他打死都不认。 而且杜程松特别的护短,老太太老太爷打他,他没怨言,但要是外头人谁敢欺负了杜家人,他必定会想方设法踩回去。 也正是他这好强不服输的性子,后来曾几次解救遭人妒忌的回春堂于危难之中。 要论谁更混蛋,傅凉枭自认比不得这位岳父,甘拜下风,毕竟自己那是装出来的,而他岳父是真格的。 他就是觉得,筱筱不该有这么个爹。 若是杜程松知道傅凉枭的想法,一准还会来句:彼此彼此,你不希望我女儿有这么个爹,我也不希望我女儿有你这么个混蛋夫君。 “王爷若是没别的事,草民告辞。”杜程松说完,也不坐马车了,打算徒步去杜晓瑜的宅子。 傅凉枭这次不再阻拦,他了解筱筱的性子,杜程松要是个聪明人,就不该当众挑明筱筱的身份,否则那老家伙不仅带不走筱筱,还会让他们的父女关系直接僵化。 进宅子的时候,杜晓瑜确实不在,水苏和静娘也跟着出去了,只有丁文章夫妻在浴房给宝宝洗澡。 丁文章听说杜三爷去而复返,急忙出来亲自倒茶招待着,嘴里笑道:“三爷,您这是?” 杜程松脸色平静,“阿胶配方上有个细节没弄懂,出了门才想起来,这就赶着回来打算再问问杜姑娘。” 丁文章道:“三爷走后不久,有个长工就上门来说这场雪冻伤了一部分草药,我妹子紧跟着就去田里看了。” “没关系,我等她回来。”杜程松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着痕迹地瞟过一旁静坐不语的傅凉枭。 此时的傅凉枭自然是又恢复了“哑巴”身份,成了杜程松眼里装模作样的“乖巧小绵羊”,怎么看怎么眼睛疼。 杜程松索性拉回视线,一边喝茶一边等。 等了好久都不见杜晓瑜回来,杜程松倒是不急,丁文章却是不自在了,“三爷,要不你们坐,我去田里看看。” 杜程松想了想,“这样吧,你直接带我去看看,刚好我也好久没去你们家的药田里转转了。” 丁文章乐道:“那成,咱们现在就走吧!” 杜程松快速站起身跟着丁文章往外走。 傅凉枭面色冷静,岿然不动,眼中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杜晓瑜看完草药回来的时候,半路上见到了丁文章和杜程松。 她惊奇地“咦”了一声,“三爷不是回去了吗?怎么来田里了?” 丁文章说道:“三爷说阿胶配方还有不懂的地方,想让你给解释解释。” 杜晓瑜欣然答应,“好,咱们回去说。” 杜程松忙道:“这里距离宅子甚远,姑娘若是不介意,咱们不妨一路走一路说,我仔细记着就是了。”他才不想回去看那尊活阎王的臭脸色。 “好。”杜晓瑜还是那副温婉可亲的态度,让静娘和水苏跟着丁文章先回去顺便做中饭,她则是和杜程松并肩慢慢走在后面。 杜晓瑜道:“三爷还有哪里不懂,你只管问。” 杜程松仔仔细细看了一眼杜晓瑜的容颜,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缓缓问:“我想问姑娘,你是哪一年来的白头村?” 杜晓瑜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抿了抿唇,“我哪一年来的白头村跟阿胶配方并没有任何联系,三爷打听这个做什么?” 杜程松道:“姑娘见谅,是我唐突了。” 杜晓瑜警惕性地看了他一眼。 本来嘛,她还想着在杜三爷面前隐瞒自己那不堪的身世,可是回过头一想,白头村这么多人知道自己是被卖到李家做童养媳的,倘若自己这个时候故意隐瞒,杜三爷出去随便拉个人来问的话,从别人嘴里得知真相的他只怕会更生气。 吸了一口冷气,杜晓瑜缓缓说道:“我其实是被人贩子卖到白头村来的,十二年前,我跟家人走丢了。” 杜程松闻言,心神狠狠一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33、与岳父斗,其乐无穷 杜晓瑜并没注意到杜程松的神情变化,依旧兀自说着,“我不记得自己的亲生爹娘是谁,被卖到白头村以后,去了李家,每天被打被骂,挨饿受冻十一年,去年才终于拿回卖身契解脱出来。”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看向杜程松,“我听镇上的贺掌柜说,杜家是望族,而我不过是个出身卑微的村姑罢了,如果三爷做生意看重对方的出身和经历,那么我应该是最不合格的一个。” “你是叫杜晓瑜吗?” 听着她把自己这十几年的悲惨经历以一句话轻描淡写地说出来,杜程松那心里就跟针扎似的一阵阵疼,连问话的声音都有些颤。 他已经确定了,眼前这个长得清秀水灵的姑娘,正是他那丢了十二年的闺女杜晓瑜。 “嗯,我叫杜晓瑜。”她道:“白头村里没有姓杜的,这个名字,是我两岁之前唯一的记忆。” “好名字。”杜程松哽咽道。 杜晓瑜觉得他的反应很奇怪,“三爷,你折返回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杜程松忙收敛了情绪,缓缓说道:“之前姑娘不是委托我隔段时间就去国子监帮你看看你二哥丁文志的情况么,我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姑娘的芳名,万一以后你二哥要遇到手中银两短缺什么的,我给他送银子都说不出来是谁送的了。 至于问你何时来的白头村,是因为在村口听见有妇人议论,所以顺便打听了两句,我这个人性子直,说话容易得罪人,还望姑娘多多海涵。” 杜晓瑜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没事的,反正这里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被人贩子卖到李家的,我已经习惯那些妇人在背后议论了,我就是担心” 杜程松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道:“姑娘大可放宽心,不是有句话说英雄莫问出处吗?姑娘精通药理,又是难得的爽快人,我既然说过要与你合作,那么即便没有跟你签下约书,也绝对不会只是口头上敷衍你,又怎么可能因为你的经历而取消合作呢? 原本我想着明年你草药收成的时候先让人来看看质量再决定买不买你的药材,可我看你阿胶熬得那么好,对于药田的管理也很上道,索性不纠结了,我决定,从明年开始,回春堂会收购姑娘药田里所有的草药,价钱到时候我会亲自来跟你谈,这期间,便辛苦姑娘了。” 杜晓瑜满脸震惊,“三爷此言当真?” 她可是一直担心明年出现意外,回春堂不要她的草药了呢! 杜程松挑挑眉,“姑娘若是不相信,咱们回去以后马上就可以签下契约书。” “好!”天赐的大好机会,杜晓瑜自然要把握好,并保证,“三爷放心,给你们的草药,我不敢说是市面上最好的,但一定都是精心种植出来的,保证不会以次充好糊弄您。” “好好好。”杜程松眉毛都笑弯了,只不过杜晓瑜看不出来那笑容里充斥着作为生父对于错失闺女十多年的愧疚和宠爱。 杜程松跟着杜晓瑜回到宅子的时候,傅凉枭还坐在堂屋里,看样子一步都没挪动过。 “阿福哥哥,难得天气这么好,你怎么不出去走走顺便晒晒太阳?”因为又谈了一笔生意的缘故,杜晓瑜心情很好,连跟傅凉枭说话的语气里都透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傅凉枭抬起头来,目光略过她,直接看向她身后的杜程松。 杜晓瑜并不知道这两人早就正面交锋过,解释道:“三爷说,从明年开始,回春堂会收购咱们药田里所有的药材,三爷此番回来,就是打算跟我签下约书的。” 傅凉枭淡淡点头,看样子,老狐狸还有几分脑子,并没有直接刺穿筱筱的身份。 不过这么一来,就更能证明他这个岳父是个有段位的,轻易不好对付。 杜晓瑜请杜程松坐下,很快去团子的书房找了纸笔和印泥。 由杜程松亲自执笔,写下合作契约书,杜程松知道闺女跟着她身边的嬷嬷静娘学了字,看得懂约书,写完就亲自拿给她过目。 杜晓瑜确认以后,在契约书上摁了自己的指印。 契约书一式两份,各自收下以后,杜程松瞄了一旁面无表情的傅凉枭一眼,问杜晓瑜,“姑娘和阿福的婚期应该快了吧?” 杜晓瑜点点头,脸有些热,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们说好过了年就选日子大婚的。” “是吗?”杜程松看向傅凉枭的眼神多了些似笑非笑的味道:“上门夫婿好啊,有娘家这头管着,便不用担心他三天两头去外面厮混了。” 就楚王这种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勤的混蛋玩意儿,还想玷污他闺女?门儿都没有,哼!等着瞧! 杜晓瑜尴尬地笑笑,心说阿福哥哥也不是这种人啊! 杜程松又道:“行吧,你们要是真能在明年选定日子大婚,那我一定来送份大礼。” “那我就先谢谢三爷了。”杜晓瑜笑得合不拢嘴,全然没发觉傅凉枭与杜程松两人眼神交汇时那无形中的电闪雷鸣。 找到了闺女,又跟闺女签下了长期合作的约书,杜程松心满意足,本来想留下来多跟闺女相处两天的,只可惜京城真的有很重要的事等着他回去处理,所以再怎么舍不得,也得走人。 只是,就这么把闺女放在一头随时可能发狂的饿狼身边,杜程松到底不放心,于是想了个法子,对杜晓瑜说道:“杜姑娘,我见你这宅子宽大气派,却没个看家护院的,有些担心你的安危。还有,那药田里的长工们虽然在你的指导下干活都挺卖力,可他们到底是不懂药理。 要不这样吧,我回京以后,专程给你安排几个功夫好的护院和懂得药理的嬷嬷丫鬟来帮你分担一部分,这样你也好多些时间去管别的事,否则明年草药收成的时候,光是每种草药不同的干燥和加工就能让你忙得脚不沾地。” 别说明年,光是现在,杜晓瑜就已经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毕竟药田那么多,即便她再三嘱咐了每个季节的防护方法,长工们到底是不通药理,只会死搬硬套,遇到突发情况完全束手无策,只能让她亲自去看。 一处也就算了,要是同时有几处的草药出了问题,她一天东跑跑西跑跑,那么远的路程,简直能把人累个半死。 若能有几个懂得药理的人帮忙照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三爷,你让那么多人来,我可养不起。” 多一个人就要多添一份月例钱,这要一次性来了几个,那还了得,不得把她给啃穷了么? 杜程松笑道:“杜姑娘不必担心,他们的月例钱,从杜家拿,我之所以让他们来,是担心你一个人照管不过来,导致药材长废了,算起来,我也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杜家,所以这个钱,不该你出。” 如此说来,杜晓瑜就彻底放心了,欣然道:“那就有劳三爷费心了。” “无须客气。”杜程松一脸得意地看了看傅凉枭,仿佛在宣告自己赢了第一回合。 傅凉枭不以为意,往筱筱身边安排人监护么?自然谁先安排谁才是赢家,至于后来的那些嘛,不过虾兵蟹将而已,他还不放在眼里。 要知道整个京城,连皇宫里都找不出第二个静嬷嬷来,更别说杜家了。 只要筱筱完全的信任静嬷嬷,杜老狐狸就算是把他全家都安排来也没用,既然如此,那他又何须担心? 傅凉枭端起茶碗,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 “姑娘,中饭好了,要现在摆桌吃饭吗?”这时,静娘从外面进来,温声问杜晓瑜。 杜晓瑜微微一笑,“好,让水苏去请大哥大嫂。” 静娘点点头,离开之前深深地看了杜程松一眼。 杜程松原本满是笑意的脸顿时有些僵,紧跟着似乎是反应过什么来了,袖子里拳头捏得紧紧的。 上次他来这里的时候没碰到傅凉枭,所以见到静娘的时候,只是觉得她身上有一种不俗的大家教养气度,不像是这里的人,后来听丁文章说静娘原本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嬷嬷,因为犯了错被发卖,又恰巧被杜晓瑜买了回来。 当时杜程松并没做他想,如今看来,这个静嬷嬷很有可能就是楚王安排在他闺女身边的。 没想到自己竟然晚了这么多,更没想到楚王下手如此迅速。 杜程松心中恼恨。 这下,换傅凉枭嘴角扬起一抹愉悦的笑容来了。 杜晓瑜只当他是高兴,也跟着瞎乐。 傅凉枭这副模样,险些把杜程松气出内伤来,可惜当着闺女的面不能发作他,再怎么上火也只能忍下去。 一顿饭,丁文章夫妻和杜晓瑜三人吃得其乐融融,唯独傅凉枭和杜程松两翁婿,夹个菜都跟打仗似的。 杜晓瑜看得尴尬,索性自己动手给他们一人夹了一筷子。 那二人这才肯消停。 这一耽搁,杜程松又在杜晓瑜这里多待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才离开的。 离开之前,杜程松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对傅凉枭道:“为了王爷的面子,皇室的名声,草民希望王爷能恪守男女大防,毕竟您看上的,是我闺女。” 傅凉枭轻笑,“岳父大人的教诲,小婿必定铭记于心。” 杜程松脸一黑,“杜家和皇室都不知道这桩婚事,还请王爷自重,注意称呼和措辞。” 傅凉枭道:“本王以前听说过一句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今后嘛,本王会更相信一句话:与岳父斗,其乐无穷。” 杜程松不怒反笑,“好好好,既然王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咱们就走着瞧,草民倒想看看,王爷能用什么法子让当今圣上开金口答应你和杜家女儿的婚事。” 但凡知情人都晓得,杜家因着那一道免死金牌,是不可能和皇室有任何姻亲关系的。 不过这是当今圣上的顾虑,在傅凉枭这样的人眼中,那简直就是一句毫无用处的废话。 冷笑一声,傅凉枭道:“等本王一手遮天的时候,我说的任何话,都是圣旨,本王认可的人,不管她犯了多大错,只要本王说她是对的,那她就得是对的,同理,本王若执意要娶你杜家的女儿,你以为,本王还会在乎你同不同意?” 这嚣张狂妄的语气,让杜程松很想直接骂娘。 可对方是亲王,而且这些话也透露出了楚王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 杜程松简直不敢相信,世人眼中风流寡情的混账王爷傅凉枭纨绔跋扈的外表下,竟然藏着这么深的一颗野心。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要是传入了皇上耳朵里,可是要杀头的啊! 想到这里,杜程松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不管楚王的真实面目是什么,他都是个相当危险的人,自己绝对不能把女儿送到这样凶残的饿狼身边供他随意糟蹋。 坐上马车,杜程松很快离开了白头村。 数日后。 京城,杜家大院。 “老太太,三爷回来了。”上房内,嬷嬷轻声对杜老太太说道。 正坐在铜镜前的老太太双眼一亮,“快,快让老三来我屋。” 前些日子她这个三儿子不知从哪弄回来几块上等的阿胶,吃得她气色越来越好,只可惜量太少,随便吃吃就没了,老三又成天忙,没工夫去帮她拿货,只好把自家柜上顶好的阿胶送了来,说是让她暂时吃着,等他抽了空就去汾州走一趟。 可她毕竟吃惯了汾州来的阿胶,再吃自家柜上次一点的,就感觉没什么用,于是成天惦记着老三早些从汾州赶回来。 这不,刚一听到老三回来的消息,老太太那脸上都乐开了花,忙不迭地就起身往外间走。 杜程松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也没来得及回自个院里喝上一口茶就往老太太这边来了,进门先给老太太行了个礼。 老太太一脸的喜色,迫不及待地问道:“老三,我让你去汾州拿货,你可拿回来了?” 杜程松坐下,说道:“货没拿到,秘方倒是让儿子给买来了,以后娘想吃多少阿胶都成,咱有了秘方,能让底下的人自己做。” 老太太满脸震惊,“真的?你真把秘方给买回来了?” “嗯。”杜程松也是兴奋得不行,整张脸都堆满了笑。 “那你买了多少钱?”老太太问。 “两千两。”杜程松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尔后又有些愧疚地说道:“可儿子觉得,两千两给少了。” 老太太一听,嗔道:“你这孩子,莫不是糊涂了,哪有人觉得买东西价钱给少了的?” 杜程松也不辩驳,而是挑眉看向老太太,卖了个关子,“娘,您猜猜,儿子这回在汾州见着了谁?” 老太太撇撇嘴,“那我哪里猜得着,你又是个多心眼子的,谁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快别跟我兜圈子了,说说,见着谁了?” 杜程松不忙着说,吩咐老太太身后的嬷嬷,“张嬷嬷,你去前院把太爷请来,再安排人去柜上请大爷二爷,后院请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一个都不许落下。” 张嬷嬷应声,“是。”很快出去安排人请各位主子了。 “瞧瞧你那样儿。”老太太忍不住笑骂道:“可别是雷声大雨点儿小糊弄人,否则,老大老二那两个大忙人可不轻饶你。” 杜程松哼声道:“大爷二爷忙,我就不忙吗?还不是想着有个好消息,等人都到齐了再说出来让大伙儿高兴高兴。” 杜老太太一听是好消息,心中越发的期待了,嘴里却不饶他,“上回让你带着兴朝去学办药,你眼睁睁看着窑子里的人把他打成那副德行,好在没伤到筋骨,这笔账我可还没跟你细算呢,今儿你所谓的好消息,要没个子丑寅卯,可得仔细你的皮。” 杜程松嘟囔道:“赵兴朝那不学无术的混账,小小年纪不学好,做什么不好非要去逛窑子,儿子当年逛窑子的时候,您不也狠下心打断了我一条腿么,怎么搁您外孙子身上就不行了,外孙子是宝,儿子就不是宝了?” 老太太被气笑了,指着他,“老三啊老三,你让我说点儿什么好,那赵兴朝,他是我外孙子没错,可他还是赵家的孙子呢,他又是暂时住在咱们家,能随便让人给打残了吗?这要是传回赵家,赵家那位老太太还不得上门来闹翻天啊?” 杜程松低头喝着茶,没再说话。 看似在埋怨斗嘴,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那些年他娘是为了他好才会拿出家法来约束他,否则要搁现在还是年轻时候的流氓性子,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老太太,三爷,大爷二爷从柜上赶回来了。”之前安排出去传话的张嬷嬷进来,禀报道。 又有丫鬟进来,“老太太,三爷,三位太太也在外边儿候着呢!” “得了。”杜老太太摆摆手:“既然都来了,就别搁外头吹冷风,赶紧的让他们进来吧!” 不多会儿,大爷杜程旭,二爷杜程宇,大太太柳氏,二太太方氏,三太太杨氏相继走进来,给老太太问了安之后各自坐下。 二爷杜程宇迫不及待地看着杜程松,“老三,听说是你把我们给叫回来的?什么事儿啊神神秘秘的,我正要给病人扎针呢,你这老小子倒好,一来就这么大阵仗,怎么着,想让我和大爷回来给你接接风?” 杜程松叱道:“你少贫,我这儿有正事呢!” 二爷取笑道:“难得啊难得,‘正事儿’这几个字从咱们家三爷嘴里说出来,听着就是不一样。” 大爷瞪了二爷一眼,“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让老三好好说个明白到底什么事这么急迫。” 二爷道:“急什么,老爷子可还没到呢!” 这话才说完,外面就听到了脚步声,紧跟着,大丫鬟打起帘子,走进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正是杜家老太爷杜荣凯。 三对儿子媳妇纷纷站起来行礼。 老太爷走到老太太身旁落座,目光在杜程松身上打量了几眼,问道:“老三从汾州回来了?” “刚回来的。”杜程松道:“除了买到阿胶秘方,儿子还见到了一个大家伙儿都想不到的人。” 二爷是个急性子,早就被杜程松勾得心痒痒了,又听他一再地卖关子,到底是没忍住,直接道:“老三,你快别磨磨蹭蹭的,什么人赶紧说,我和大爷还赶着回柜上办事儿呢!” 老太爷也投来疑惑的眼神。 杜程松眼见着把众人的胃口都吊足了,这才缓缓说道:“我在汾州见到晓瑜那丫头了。” 话音一落,整个屋里就炸开了锅。 三太太杨氏的反应最大,“三爷,你你说什么?” 老太太道:“会不会是认错人了,毕竟已经丢了这么多年,容貌什么的,早就十八变了,你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杜程松把自己去汾州渔阳县这一路是如何遇到杜晓瑜,又是如何在无意中打听到她的遭遇这些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当听到被人卖到乡下当了十多年的童养媳,每天被打被骂,吃不饱也穿不暖这一段时,杨氏早就潸然泪下,就连老太太c大太太和二太太也都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想不到我那乖孙女在外头竟然吃了这么多的苦。”老太太满心愧疚地说道:“老三,你紧着安排人去把她给接回来,杜家欠她实在是太多了,两千两银子从她手中买个秘方算得了什么,等她回来,我这个做奶奶的好好补偿补偿她。” 掌家的大太太柳氏也道:“三爷,你若是缺人手的话,跟我说就是了,我给你安排。” 之前还嬉皮笑脸打趣杜程松的二爷这会儿也笑不出来了,瞪了杜程松一眼,“老三,你说你都找到我那小侄女了,怎么不直接给她带回来认祖归宗呢?” 这时,一直沉默不言的老太爷终于发话,“听老三这么一说,那丫头想来是个有性格的,直接跟她相认,她未必就肯回来,要我说,这事儿急不得,还得一步步来。” “爹,我那侄女儿在外头已经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了,怎么着,往后还得继续吃苦啊?”二爷急了。 杜程松道:“我跟老爷子是一样的想法,晓瑜那丫头看起来弱不禁风,实际上,骨头没准儿比我这个当爹的还傲呢,我是这么想的,先安排几个丫鬟嬷嬷和护院,以看护药田为名去保护她,我以后在生意上多多跟她往来,这一来二去的,早晚得混熟,到那个时候我再跟她挑明,想必她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说得也是。”大爷赞同地点点头,“虽然咱们找了这么多年,可她并不知道,只会觉得亲生爹娘是不要她了,所以把她一个人扔下十多年,贸然跟她相认,会起反作用的。” 杨氏哭得更厉害了,她是个性子软的,在三爷跟前一向不敢多说话,只是想到已经找到闺女却不能相认,心中难受得紧。 大太太低声劝慰道:“三弟妹,你也别太难过了,没见老爷子他们正在想法子呢嘛,找到闺女是喜事,合该笑,哭了反倒显得晦气。” “是啊三弟妹,我还从来没见老爷子对什么事这样上心呢!”二太太酸溜溜地道:“同时得了老太太和老爷子的心疼,你那闺女啊是个有福的,哪像我们家” “行了,闭嘴吧你!”大太太没好气地叱道:“你这都哪壶不开提哪壶?” 二太太马上止了声。 “行,那就这么定了。”老太太拍板道:“老大媳妇,你负责帮老三挑几个懂药理的丫鬟嬷嬷,老三,你自个选几个功夫好的护院一并送去,务必要把我那宝贝孙女给护周全了,要少了跟头发丝儿,我可是要找你们问罪的!” 杜程松懒得说话,反正说多少都徒劳,付诸实际才是正经。 大太太笑道:“老太太就宽心吧,这事儿啊,一准给您办妥。” “行了,那就这么着吧!”事情办完,老太太挥手赶人,“你们都各自散了吧。——哦对了,老三那边儿,赶紧的安排人买驴皮熬制阿胶,我这儿等着呢!” “儿子知道了。”杜程松站起身,朝着自家院子里走去。 众人相继散了。 “三爷,你真的见到晓瑜了吗?”三太太一回房就壮着胆子来找杜程松,言语之间全是迫切。 杜程松喝了口茶,“见着了,只不过,暂时还带不回来。” 杨氏又眼泪汪汪起来,“也不知道那丫头长成什么样了,都怪我这个当娘的没用,要不是我,她也不会走丢,还被那黑了心肝的人贩子卖到穷人家手里头吃苦。” “哎哟我的太太,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自责。” 梅姨娘不知何时进来的,望着杨氏黯然垂泪的样子,忍不住道:“要我说啊,五姑娘被卖到乡下未必是坏事儿,那乡下人纵然心肠不好,却总不至于让五姑娘去不该去的地方毁了清誉,太太您得这么想,五姑娘如今还全须全尾地活着,这是她的福气,也是您这个当娘的隔三差五去寺庙进香祈祷来的福气。” 杜程松捏捏眉心,“梅姨娘说得对,太太你也别难过了,抓紧时间养养精神,晓瑜要是回来,指定不想见到你哭哭啼啼的样子。” 杨氏身子微微地颤了颤,“是,那三爷忙,妾这就退下了。” 梅姨娘忙上前搀扶她。 “爹,我刚听二叔说,您在汾州找到小妹了,这事儿是真的吗?” 外面突然传来杜程松的嫡子,杜家四少爷杜晓骏的声音。 紧跟着,一个模样俊俏的少年就站到了杜程松跟前,少年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生得貌美,气质端庄温婉的姑娘,正是杜程松的庶女,杜家四小姐杜晓珍。 杜晓珍不像杜晓骏那样毛毛躁躁,慢条斯理地给杜程松行了礼之后才问:“爹,咱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小妹啊?” 杜程松摇头,“暂时还不行。” 杜晓珍道:“刚才四哥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如今看来,是真的了,听说爹要安排丫鬟嬷嬷去照顾小妹,不如让四哥亲自把这些人送到汾州去吧,我们见不着,好歹也让四哥先去跟小妹打个照面。” 杜晓骏眼睛一亮,“这主意好,爹,您就把那些人都交给儿子吧,我保证把她们一个不落地送到小妹身边,嘿嘿,顺便再和小妹培养培养感情。” “胡闹!”杜程松皱眉,“京城到汾州路途遥远,你不好好跟着你大伯父学配药,瞎凑什么热闹。” 杜晓骏嘟囔道:“我还不是想着十多年不见小妹了,也不知道小时候爱哭的那个小丫头长成什么样了,现在还会不会动不动就用哭来骗人,爹,您就让我去吧!” “不行。”杜程松态度坚决,“我只是说找到晓瑜了,并没有跟她相认,就你这叽叽喳喳的德行,你去了不是给我坏事儿吗?” “啊?还没相认吗?”杜晓骏诧异道:“为什么不相认?” 杜晓珍笑道:“四哥你是男儿,自然不明白姑娘家的心思,小妹丢了十多年,咱们家虽然一直安排人在找,可从来就没有过线索,兴许在小妹心里,是爹娘不要她了,你说这时候贸然钻出个人来跟她认亲,她能乐意吗?” 杜晓骏仔细想了想杜晓珍这番话,随后恍然大悟,“四妹妹说得有理啊,都怪我想的太简单了,那既然我去不了,帮爹挑几个身手好的护院总成了吧?” 杜程松颔首,“行,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一定要给我办妥,否则仔细你的皮。” 杜晓骏浑身的皮都紧绷起来,他这个爹,大方的时候特大方,严厉起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管你是不是亲生,犯了错就照打不误。 杜晓骏的性子有一部分随了杜程松,所以皮起来的时候没少吃他爹的鞭子。 几天后,杜家准备送往汾州的人全部选妥当了,四个护院,两个嬷嬷,四个丫鬟。 由杜家大院里的管事亲自送过去。 因为是下雪天,路难走,一行人历经二十多天才到白头村。 那阵仗,把村民们都给惊呆了。 见到这些人的时候,杜晓瑜也是吃惊不小,想着这位杜三爷出手竟然如此大方,这一来就来了十个人,杜三爷是耍足面子够威风了,关键她这里没那么多住的地方啊! 杜晓瑜心中郁闷,面上却笑着把这些人给迎了进去,让水苏和静娘给每个人倒了一杯热茶。 茶端来的时候,一个都不敢接,嘴里说着不渴。 “你们都赶了一路了,怎么能不渴呢?”杜晓瑜道:“都喝吧,先喝口热茶暖暖身,我再跟你们谈正事儿。”又说:“你们是三爷的人,在他跟前虽然是下人,可来了我这儿,你们是客人,怎么着我也不能亏待了三爷的人不是。” 静娘端着茶盘,水苏给众人递茶。 下人们一个个小心翼翼地伸手接过,齐声道谢,“多谢姑娘赏茶。” 见他们都喝得差不多了,杜晓瑜这才问:“下面跟我说说你们都叫什么名儿吧,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我也分不清楚谁是谁。嗯,那就从这几个小丫鬟开始。” 小丫鬟们分别自我介绍起来。 “奴婢画眉。” “奴婢翠镯。” “奴婢绿萼。” “奴婢雪莺。” 这是四个小丫鬟。 杜晓瑜又看向那两个年长的。 那二人忙站出来回话。 “奴婢林嬷嬷。” “奴婢戚嬷嬷。” 四个护卫也站出来。 “小的橘白。” “小的元芩。” “小的罗勒。” “小的西羌。” 四个护院竟然全是草药名字,杜晓瑜觉得挺新鲜,问道:“谁给你们取的名。” 护院们齐齐回道:“是四少爷。” 杜晓瑜点点头,她不认识什么四少爷,想来是杜家的少爷,不过杜家安排的这阵仗,要换了不知情的,还不定以为是派来保护哪位娇贵小姐的呢! 顿了顿,她给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水苏,我身边的大丫鬟,这位是静娘,我身边的得脸嬷嬷,你们刚来,还不清楚宅子里的情况,一会儿我让她们俩带你们到处熟悉熟悉,你们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请教她们俩。” “是。”众人齐声回答。 那声音整齐的,险些把杜晓瑜吓了一跳,“不都说了你们是替杜家办事儿的吗?在我跟前就不必那么拘束了。” 众人低垂着头,他们来之前,三爷和四少爷可是耳提面命过的,以看护药田的名义伺候并保护五小姐,而且在这期间不能暴露小姐的身份。 所以就算是小姐亲自发话让他们别拘束,他们也完全做不到放开来。 杜晓瑜见他们实在拘束得不行,摆手道:“这样吧,橘白c元芩c罗勒和西羌你们四个先跟我大哥去熟悉环境,至于两位嬷嬷和这几位姐姐妹妹,你们暂时留下来。” 等那四个人出了堂屋,杜晓瑜才问:“你们都是懂得药理的吗?” 六个人齐齐点头。 杜晓瑜道:“既然这样,那从今往后我会给你们每个人分配一处药田管着,那可都是来年要提供给你们回春堂的草药,可得仔细着些,不能出了任何岔子。” “姑娘的话,奴婢们铭记于心。” 又是一叠声的回答。 杜晓瑜还真不喜欢这阵仗,只好说道:“这样吧,你们先跟着水苏去偏房吃饭,等吃完饭,我亲自带你们去药田里看看,如果有遇到你们擅长的草药了就说一声,你们擅长看管哪一种,就把哪一种分配给你们。” 水苏很快带着六个人下去。 堂屋里便只剩下廉氏c静娘和杜晓瑜三个。 廉氏笑道:“这位杜三爷还挺上道,弄得跟咱们家是大户人家似的,好在这些人都是从杜家拿钱办事儿,否则要搁咱们家,哪里养得起这么多人?” 杜晓瑜坐下来,“还别说,我正打算跟嫂嫂和静娘商量呢,你们看,他们一下子来了十个人,我这宅子因为当初建造的时候是准备给自家人住的,只是分了个内外院,并没有专门建造给下人住的房间,我住了正房,嫂嫂和大哥住了东厢房一间,阿福哥哥住了西厢房一间,东厢房有一间又是专门给二哥准备的,水苏和静娘住的是耳房。 如此,就只剩下五间厢房了,而且那些厢房里都有家具陈设,床还是拔步床呢,当初可花了我不少钱,虽然他们都是杜三爷的人,咱们少不得要给几分薄面,可总不至于让他们去住我那么好的房间吧?” 廉氏疑惑,“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杜晓瑜道:“人都来了,往外撵是不现实的,现在专门给他们盖下人房也来不及了,我寻思着,要不,把外院的客房给收拾一下,拔步床挪出来,请人来搭大通铺,四个丫鬟一间,四个护院一间,两位嬷嬷一间,如此分配,底下还能烧炕,暖和些,这么一来,也不算我亏待了他们吧?” 廉氏蹙眉道:“一时半会儿地也搭不好啊!” 杜晓瑜道:“没事,最近几天就先让他们在厢房住,等下人房弄好了,再让他们搬进去,不过我可不能白出这笔钱,得想个法子提醒杜三爷让他给钱才行。” 下人们吃完饭以后,杜晓瑜将他们带到院子里站着。 林嬷嬷站出来,从包裹里掏出一叠银票交给杜晓瑜,说道:“姑娘,这是三爷给的,三爷说,姑娘的宅子里住不得下人,开了年一准会重新盖下人房,另外,奴婢们在姑娘这里吃用都要花钱,索性一次性给足了。” 杜晓瑜打开数了数,竟然是一千两。 杜晓瑜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盖个下人房,十两银子顶了天了,再说那伙食费,就算每顿都有鱼有肉,也用不着这么多啊,还是说,三爷这是准备让这些下人一辈子都住在她家了? 见到杜晓瑜脸上的神情,林嬷嬷疑惑地问:“姑娘可是觉得不够?” “哦不,没有,够了够了。”杜晓瑜急急忙忙收了银票,对众人笑笑,“走吧,咱们去药田。” 杜晓瑜带着杜家下人走后,傅凉枭站在堂屋门口,低声对静娘道:“你要小心那两个嬷嬷,一看就是杜程松专程派来贴身伺候的,目前筱筱比较信任你,只要不让那两个嬷嬷钻了空子,老狐狸就没机会作妖。” “奴婢晓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34、幼稚的局,试探,利用 那四个以草药命名的护院留在了宅子里,由丁文章带着四处转,杜晓瑜则是带着两位嬷嬷和四个丫鬟来到药田里。 除了耐寒的那一部分,其他草药大多盖了棚子遮挡风雪,丫鬟嬷嬷们见了觉得很是新奇。 杜晓瑜对着一块地介绍道:“这里面种的是春柴胡,开春新芽抽到中指高就差不多就能收割了,有谁对春柴胡比较熟悉的吗?” 翠镯忙道:“姑娘,奴婢熟悉春柴胡,就让奴婢负责这一块吧!” 杜晓瑜点点头,“行,那你看仔细了,这一片到对面那棵核桃树种的都是春柴胡,这两天没什么事,庄稼也收了,长工们不会全天下地,只是时不时地来看看,不过他们都是不懂药理的,只会看哪里被虫吃了,哪里又被冻坏了,你叫翠镯是吧,从明天开始要记得按时来检查,长工们的防冻措施哪里有不对的,也要提点着些。” 翠镯一一记下,颔首道:“奴婢记住了。” 杜晓瑜请了村里一小孩去把负责这一块的村民给请了来,对他们一家人介绍道:“这位是翠镯姑娘,以后会经常来督促你们管理药田,这一片都是她负责的,如果遇到突发情况,你们一时找不到我的话,就去找翠镯姑娘。” 那一家大小几个人热情地跟翠镯打了招呼。 翠镯腼腆地笑笑,“我初来乍到,还不怎么熟悉这里,以后还望你们多多指教。” “行了,翠镯你留下来跟他们相互熟悉熟悉吧,顺便让他们给你说说这一片草药目前的情况。”杜晓瑜吩咐道。 “是。”翠镯恭敬应声。 本来杜晓瑜觉得自己不是她们的主子,用不着她们在她跟前奴颜屈膝,可是这帮人骨子里的尊卑观念太重了,愣是要把她当成主人一样地对待,杜晓瑜也没办法,哪怕是听不惯她们自称“奴婢”,她也得听下去。 搞定了一片,杜晓瑜又带着其他五个人去别的地方看。 因为天色尚早,她们从白头村附近转到了远处的山上。 这一路给画眉c绿萼c雪莺和戚嬷嬷四个又分派了每个人的管理区域。 最后只剩一个林嬷嬷。 杜晓瑜正准备把最后一片药田交给她,林嬷嬷突然站出来说道:“姑娘,奴婢虽然懂药理,可奴婢觉着,已经有这么多人照看着,奴婢还是贴身伺候姑娘吧,三爷说,咱们来这儿的目的不仅仅是看护药田,更要照管好姑娘的身体,毕竟您才是药田的主人,您要有个好歹,亏损的,到底还是回春堂呢!” 杜晓瑜挑眉,“让你随身伺候我,这也是三爷的主意?” “是。”林嬷嬷点头。 杜晓瑜为难道:“可我身边已经有一个水苏和一个静娘了,并不缺随身伺候的下人。” 林嬷嬷面色平静地说道:“奴婢趁着吃饭的时候向水苏姑娘打听了一下,得知静娘擅长刺绣和做吃食,水苏是负责指导小少爷功课的,如此看来,姑娘身边到还缺个伺候日常起居的下人,奴婢在这方面颇有经验,还请姑娘准允。” “这”杜晓瑜心想话虽是这么说,可她已经习惯了静娘和水苏的伺候,这突然换了一个人,而且还是自己不熟悉的,难免会觉得别扭。 这时,林嬷嬷又道:“听说静娘之前不仅负责姑娘的起居,还得负责刺绣裁剪做衣裳和吃食,甚至有的时候也下地干活。奴婢觉得,她一个人做这么多,也着实太累,不如就让奴婢帮着分担一些吧!” 关于这一点,杜晓瑜也是仔细想过的,原本她把静娘买回来,只是想要个精通刺绣的绣娘帮所有人量身裁衣,顺便绣一些精致的小玩意儿,可谁料静娘什么都懂,杜晓瑜索性就让她什么都做了。 前些日子她还在寻思呢,等开了年再买个厨艺不错的下人来专门负责做吃食,这么一来,静娘就能轻松许多。 只是没想到擅长厨艺的厨娘还没买到,杜三爷就给送了这么多下人来。 既然杜三爷都亲自发话说这几个人有义务照顾她,那她又何必再浪费钱买下人,直接往里面挑一个会做吃食的不就行了,反正她们也不从她这里拿钱,多划算。 这么一想,杜晓瑜又重新审视起林嬷嬷来,过了半晌才问,“你擅长厨艺吗?” 林嬷嬷点头,“擅长的。” 杜晓瑜心下一喜,“既然擅长,那以后你负责宅子里所有人的吃食好了,静娘到底是伺候我伺候惯了的人,贸然把她换掉也不太现实,再说了,静娘才是我的人,你们可都是杜三爷的人,总没有让我的人靠边站,反而使唤三爷的人来伺候我起居的道理吧?” 这话里话外的拒绝之意已经很明显了,林嬷嬷也是长了几分脑子的,很会看眼色,知道能让小姐让步同意她去厨房做吃食已是不易,若是再得寸进尺,只怕会引起小姐怀疑,索性不再强硬,高兴地点点头,“是,奴婢往后一定会认真负责所有人的吃食。” “嗯。”杜晓瑜颔首,转头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每个人都熟悉自己的管辖区域在哪了吧?” 那几人齐声道:“奴婢们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对于这些人还算不错的记忆力,杜晓瑜感到很满意,同时也很惊讶,该说不愧是杜三爷的人吗?她不过是介绍了一次而已,她们竟然就把自己分配到的管辖区域地形位置给牢牢记住了,这一点,那可真是普通下人比不得的。 “记住了就回家吧,外面怪冷的。”杜晓瑜裹紧身上的披风,朝着宅子方向走。 先前因为一直走动,身上还算暖和,后来停下来说话,才站了这么一会,她的脚底就已经僵木了,手也冻得厉害。 回到宅子的时候,廉氏带着静娘水苏两个在给这帮人收拾房间,丁文章去隔壁村请泥瓦匠了。 按照杜晓瑜的计划,等过完年开了春,是要买一块地专门给这几个人盖下人房的,但如今外面天寒地冻的,盖房子是不可能了,只能收拾两三个房间出来搭个大炕暂时给他们住下。 而这大通铺也是需要花费时间的,所以在完成之前,先让她们住进目前摆设了家具和拔步床的客房里。 拔步床很宽大,两三个人睡一张床都不觉得挤。 然而当杜晓瑜说出自己的打算时,意料之外的遭到了这些下人的反对。 林嬷嬷带头道:“我们只是奴婢,哪有那福分去住姑娘的客房,三爷早把这些问题考虑进去了,杜家管事送奴婢们来的时候,马车上就已经带足了行礼,每个人的褥子和棉被都齐活的,只需要姑娘给安排一个宽敞一点儿的房间,奴婢们打地铺就是了。” 杜晓瑜一惊,“打地铺?” 林嬷嬷颔首。 “可现在是冬天。”杜晓瑜道:“夜里的冷风可不是说着玩的,打地铺,你们能受得住吗?” “奴婢们受得住。”林嬷嬷道:“这眼看着也没多久就过年了,熬一熬,过了这个冬天就好了。” 杜晓瑜原本想坚持,无奈拗不过她们,只好同意了她们打地铺,就连那四个护院也一样,在外院的客房里打地铺。 这样一来,四个丫鬟和两个嬷嬷一间,四个护院一间,完全不占位置。 杜晓瑜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规矩自觉的下人,心下有些不忍,晚间的时候多烧了几个炭盆送入她们的房间。 有了炭盆,哪怕她们是打地铺的,也没觉得冷,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天刚亮,林嬷嬷就起床了,穿戴利索洗漱之后径直去往厨房。 她以为自己就够早的,没想到到了厨房门口,竟然见到静娘已经在里头和面了,看样子比她早了不知多久。 来的时候三爷特地嘱咐过,姑娘身边这位静娘不是什么好的,让她一定要想法子取而代之代替静娘成为姑娘身边最得脸的嬷嬷。 所以当下看到静娘,林嬷嬷就有些不高兴,可静娘的资历在那摆着,她就算再上火,也不能直接杠。 “静娘,姑娘那边嘱咐了,往后厨房里的事儿由我来忙活,你就一边歇着去吧!”林嬷嬷上前,满脸笑意地说道。 其实昨天晚上杜晓瑜就跟静娘说过的,不过静娘已经早起给姑娘做早饭习惯了,一时之间调整不过来,今天一样起得早,所以习惯性地来到了厨房,准备给姑娘烙锅贴。 但她没想到,林嬷嬷会来得这么早。 听到林嬷嬷的话,静娘和面的动作顿了顿,温和地笑道:“既然林嬷嬷都说了你负责厨房,那今天的早饭就交给你吧,这些面是准备给姑娘烙锅贴的,你动作得快些,姑娘喜欢早起晨练,晨练完了就得吃早饭的。” 林嬷嬷含笑,“我都记下了,你起这么早,趁着天色回去再眯会儿吧,这里交给我就成。” 静娘没再多言,解下围兜洗了手,走出厨房。 不过她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杜晓瑜的房门外。 刚好杜晓瑜推开门,见到静娘,有些惊讶,“静娘,你怎么在这儿?” 静娘道:“想着这个时辰姑娘怕是起身了,奴婢便提前来候着。” 杜晓瑜打了个哈欠,看向外面,天已经亮了,看样子今天又是一个冬日晴天,她深吸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说道:“陪我出去跑一圈吧,老待在房间里,把人都给闷坏了。” 静娘没意见,陪着杜晓瑜往外去。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了,尤其是在经历了团子和铁蛋在私塾被人欺负以及丁文志被薛方明殴打这两件事以后,杜晓瑜越发觉得有武技傍身是多么的重要,所以她一得空就出去跑一圈,在没人的地方活动活动筋骨,加强锻炼。 上回轻易把薛方明的手腕掰折,也得益于她每天的锻炼。 静娘一开始的时候不能理解,觉得姑娘家学这些东西未免显得太过粗俗。 可是后来她觉得王爷有句话说得很对:本王有照拂她生死的心,却无法做到时时陪在她身边,要想保护她,就得教她学会如何自保。 静娘是按照标准宫规培养出来的嬷嬷,资历老,涵养高,本来最不屑姑娘家学什么打斗啊功夫啊,可两样都占的杜晓瑜却得了她刮目相看,可见杜晓瑜的影响力有多大。 两人出了大门以后就沿着去镇上的那条土路一直跑,嘴里不停地吐着白气,鼻子被冻得通红。 这个时辰,大多数人还窝在暖和的被子里,路上没有其他行人,只有路边树枝被冰凌子压得吱吱轻响,越发显得村庄格外寂静。 论礼仪,规矩,厨艺和绣工这些东西,静娘哪一样都比杜晓瑜强上十倍百倍,但要说跑步,她是万万比不得杜晓瑜的。 尽管已经迈开了步子,还是被杜晓瑜远远地甩在身后。 太阳慢慢从东山升起,照在杜晓瑜越来越远的背影上,静娘扶着树大喘气,知道自己追不上姑娘了,索性不追,在原地站着等姑娘回程。 杜晓瑜速度很快,没多久就跑回来了,见静娘还站在那不动,笑道:“你今天早上可比前面那天跑得慢也跑得短了。” 静娘苦笑着摆手,求饶道:“姑娘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真不擅长跑步,尤其是在这么冷的天,跑一段就得喘上好一会,简直是要了奴婢这条老命了。” 杜晓瑜忍不住笑出声,“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不过是因为你不经常锻炼,所以觉得难罢了,我跟你说,其实年纪越大就越应该多锻炼,这比你花钱去买什么强身健体的补药管用多了,是药三分毒,就算是补药,吃多了也是不好的,但若是常锻炼,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延年益寿,多好的事儿。” 静娘强颜欢笑,“那奴婢尽力吧!” “这就对了嘛!”杜晓瑜投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拉着她的手,说道:“怎么样,再陪我跑上一圈?” 静娘当即“啊”一声,做出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来,但还是挡不住杜晓瑜的热情,愣是被她拉着跑到去孟家庄的岔路口才肯返回来。 静娘早已累得气喘吁吁,鼻孔嘴巴齐齐吸气都还觉得呼吸不够用。 难得看到静娘这么“狼狈”的模样,杜晓瑜觉得挺可乐,在一旁笑得打跌。 静娘嗔道:“奴婢都这样了,姑娘还取笑我。” “好了好了,咱们回去吧!”杜晓瑜马上止了笑声,搀扶着她回到宅子。 一大早的晨跑锻炼,外面虽然冷,杜晓瑜却出了一身的汗。 水苏早就去水房把水烧好了,一看到杜晓瑜进门,马上去兑水给她沐浴。 杜晓瑜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上新棉袄,这才去往堂屋吃饭。 林嬷嬷烙了锅贴,还煲了蛋花粥,看起来很是精致。 “姑娘,快坐下来吃饭吧!”林嬷嬷十分殷勤地给杜晓瑜拉开凳子。 杜晓瑜问道:“有没有给我大嫂和姑爷那边备了?” 林嬷嬷道:“都准备了的,奴婢才刚亲自送到他们屋,这一份是专门给姑娘准备的。” 杜晓瑜点点头,慢条斯理地坐下来拿起小勺舀了一勺蛋花粥送进嘴里。 林嬷嬷紧张地看着杜晓瑜。 三爷说过,姑娘身边这位嬷嬷是个狠角儿,什么都会,就连厨艺那都是无可挑剔的,她就怕自己做的早饭不合姑娘胃口惹得姑娘生气。 杜晓瑜咽下口中的蛋花粥,她想起来外婆说过一句话:这世上所有的东西,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都逃不过人这张嘴巴。 杜晓瑜不得不承认,林嬷嬷是有些厨艺的,不过跟静娘比起来,那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了,林嬷嬷做的东西,美味有几分,但要说让人吃得流连忘返,还是及不上静娘。 “没想到林嬷嬷的厨艺这么好。”对方是三爷的人,她少不得要给几分面子,很认真地夸奖道。 林嬷嬷得了夸,面上满是笑意,“姑娘喜欢吃就好,以后老奴每天都给您做。” “好。”杜晓瑜爽快应下,虽然她喜欢静娘做的美食,不过想想之前在李家吃的那些,一口窝头一口水就能活下来的日子,林嬷嬷做的这些,已经是她以前只敢想不敢奢望的美味了。 静娘观人入微,只随便一看杜晓瑜的神情就知道林嬷嬷做的早饭怕是没有自己做的合胃口,但姑娘还是吃得这般有模有样,不由得有些心疼。 杜晓瑜吃完早饭,刚想着去找廉氏说说话,丁文章就回来了,他昨天去隔壁村请泥瓦匠来搭炕,路太滑,在泥瓦匠家里住了一宿,早上又吃了早饭才赶回来的。 这泥瓦匠杜晓瑜认识,建宅子和盖粮仓的时候他都来帮过忙。 见到杜晓瑜,泥瓦匠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杜晓瑜勉强回以一笑,眉目间却露出几分犹豫来。 丁文章察觉到不对劲,忙把杜晓瑜拉往一边,低声问道:“妹啊,是不是哪里不妥?” 杜晓瑜小声说:“昨天我带着她们从药田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去了隔壁村,所以来不及告诉你,那个大炕用不着了。” “怎么用不着了。”丁文章瞪大了眼睛,“咱不是说好了先给他们搞个大通铺,等开了年再专门盖下人房的吗?难不成他们不干?” “不是。”杜晓瑜摇头道:“他们主动要求打地铺。” 丁文章一时愣住,好久才反应过来,“不是吧,他们可都是三爷的人,打地铺像什么话,万一三爷晓得了一个不高兴” “那我管不着。”杜晓瑜道:“反正是他们自己要求的,我也只能这么着了,大不了,每天晚上往他们房间里多放几个炭盆,等开了春,咱们马上找人帮忙盖下人房,不亏着他们就是了。” 丁文章挠挠头,“既然妹子都这样说了,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杜晓瑜点点头,“大哥,你帮我把周大爷给打发了吧,一把年纪跑这么远也不容易,给他五十个铜板的跑路费,顺便说两句好听的,等下回用得着人了,咱也好去请,否则闹僵了关系,以后请人可就难了。” 丁文章应声,“放心吧,我跟周大爷很熟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杜晓瑜嘱咐道:“不管怎么说,应尽的礼数,咱们得先做到位,别让人看了笑话,背后戳脊梁骨骂。” “嗯。” 丁文章转过身,大步走回去,请了周大爷进他的屋喝茶,这才把情况一一说明。 周大爷虽然遗憾不能挣这笔钱,但还是笑呵呵地说道:“没事儿,做不成就做不成吧,等以后你们家要是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使唤我,我平日里也没啥事儿,多数时候都在家的。” 丁文章取了五十个铜板装在一个普通的小荷包里递给他,客气地说道:“周大爷,这是我妹子的一点心意,您收下,就当是提前给个过年红包沾沾福气。” 丁文章这么说,周大爷便没什么好推辞的,一边道谢一边收下荷包,没坐多久就回去了。 今天算是杜家下人来到杜晓瑜家正式做事的第一天,四个丫鬟和戚嬷嬷各自去了自己负责的药田里看过,再三确定没什么问题才折返回来。 宅子里一下子多了十个人,林嬷嬷一个人是忙不过那么多吃食来的,更何况她主要做杜晓瑜的吃食,于是画眉c翠镯c绿萼和雪莺四个小丫鬟便商量着每两个人每天轮流去厨房帮林嬷嬷。 这样一来,戚嬷嬷就算闲下来了,她时不时地在杜晓瑜眼前晃,无形中抢了静娘和水苏端茶送水的活儿。 水苏心思单纯,倒是不会多想,只觉得这些人十分的尽职尽责规矩有礼。 静娘却是知道的,戚嬷嬷和林嬷嬷都是杜三爷安排来排挤她取代她的人。 不过静嬷嬷性子沉着,不管戚嬷嬷和林嬷嬷怎么在暗中使手段,她始终保持着一颗平常心。 那两位嬷嬷要争着抢着伺候姑娘,那她就让给她们,不争不抢。 这是王爷教给她的办法,她越是沉默什么都不说,姑娘就越会觉得冷落了她,心中愧疚,自然会更偏向她这边。 杜晓瑜在当了三天的“千金小姐”之后,终于受不了连睡个觉都有人守着的日子,想找个地方透透气,索性叫上静娘,两人赶着牛车去镇上。 途中,杜晓瑜问她,“静娘,我这几天没让你来伺候,你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静娘轻笑道:“有那么多人关心姑娘照顾姑娘,这是好事儿,奴婢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有其他想法,再说了,有她们代劳,奴婢正好能歇下来给姑娘做棉袄,这天虽然不下雪了,却还是阴冷阴冷的,姑娘总共也没几件棉袄,去年是奴婢不在,今年既然奴婢来了,那就得为姑娘考虑周全。” 杜晓瑜就喜欢这种识大体的,紧绷的心情缓缓放松下来,“你不计较就好,不管以后如何,你要记得,她们始终是杜三爷的人,而你是我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是自家人,我再怎么昏聩,也不至于撇下自家人去跟外头人亲不是。” 听到姑娘把自己当成自家人,静娘心中很是高兴,颔首道:“姑娘说得极是。” 杜晓瑜今天出门前打扮了一番,把秦夫人当初送给她的首饰拿出来,挑了一支翠玉簪子配今天的衣裳,不过风太大了,杜晓瑜担心簪子不稳,掉下来摔碎,索性直接摘下来,“早知道就不佩戴了,这么贵重的簪子,要真摔碎了多可惜,还是留在首饰盒里面放着看看饱饱眼福就好。” 静娘从她手中接过翠玉簪子,说道:“奴婢替姑娘收着吧!” 这时节接近年关,镇上每天都很热闹,主仆二人来到镇上安置好牛车以后就到处瞎逛,有人认出了杜晓瑜,问她,“姑娘怎么不来卖土豆片了?” 杜晓瑜指了指聚缘酒楼,“土豆片都卖给酒楼了,你们要想吃,就去酒楼买。” 男人埋怨道:“可不敢,一百文钱一盘土豆片,除了那些个腰包鼓的,我们这些穷苦百姓,谁吃得起啊?” 杜晓瑜有些诧异,她早知道那李掌柜是个一根肠子黑到底的奸商,从来只会贪图眼前利益,可没想到李掌柜会这么狠。 两文钱一斤的土豆,顶多两个土豆就能擦出一大盘薄片来晒土豆片,被他那么一抬,成本只值一两文钱的土豆片直接卖到一百文了,可真会做生意。 杜晓瑜想了想,对男人道:“如果你只是为了自己吃而不是拿出来卖的话,我倒是可以教你怎么晒土豆片,等来年土豆收成的时候你们就能自己做了。” 男人目光一亮,“真的?那姑娘要多少钱?” 杜晓瑜道:“你得先答应我做出来自己吃,而不是为了赚钱,那么我便不收你的钱,可你若背信弃义偷偷瞒着我做出来卖,那么我就去告诉李掌柜,你偷了他做土豆片的法子,到时候你赚不到钱不说,还会被聚缘酒楼的人狠狠收拾一顿,那李掌柜跟县令大人可是有交情的,一个弄不好把你告上公堂,到那个时候,准没有你好果子吃。” 男人听得浑身抖了三抖,但还是保证道:“姑娘放心,我就是想学会做法,等来年收土豆了,自己也做一些炸出来给我小儿子当零食,这样就不用再过钱买了,至于赚钱,我还真没指望过。” 杜晓瑜满意地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诉你方法。” 杜晓瑜附在他耳边,把晒土豆片的方法说了出来。 男人惊道:“原来就这么简单?” “是啊,明明这么简单,你们为什么会想不到呢?”杜晓瑜半开玩笑地说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记得你答应我的。” “肯定记得,肯定记得。”男人说完,又追了上来,把自己提着的布袋递给杜晓瑜,感激地说道:“姑娘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无以为报,就把这些给你吧!” 杜晓瑜看了一眼布袋,里面是半袋子晒干的菌子。 他解释道:“这是雨季的时候我家婆娘带着娃上山捡来的,晒干就一直放着,这不要过年了么,想着拿出来卖换点钱,可巧就遇到了姑娘,这些就当做是我的一点心意吧,还请姑娘别嫌弃。” 杜晓瑜一听是拿来换过年钱的,哪里还肯收,况且山上捡来晒干的菌子是很值钱的,酒楼里常年四季都收,遇到好的,几百文钱一斤的都有。 可这人都已经送到自己手里了,再还回去他不一定会接着,杜晓瑜想了一下,看一眼前面的点心铺子,对静娘使了个眼色。 静娘很快去铺子里买了几款精致可口的点心包装好拿出来。 杜晓瑜接过,递给眼前的男人,“这些点心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回去哄孩子开心。” 男人起初不肯收,杜晓瑜非要给,他推拒不了,只好接过了点心盒。 杜晓瑜浑然不知,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一双眼睛全部给看了去。 把那半袋干菌子放回牛车上,杜晓瑜又带着静娘去别处逛,她今年比去年有钱,遇到想买的东西都可以放开了买。 不过姑娘家嘛,漂亮衣服是少不了的,于是主仆两个拐进了一家布庄。 来之前杜晓瑜也没特地看外面的匾额,直到见到刚好挑帘出来的薛绛珠,杜晓瑜才猛地反应过来这是薛家的铺子。 杜晓瑜自认与薛绛珠没有任何交集,不过是当初来给丁文志讨公道的时候跟薛绛珠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可此时此刻的薛绛珠看她的眼神却十分的复杂。 杜晓瑜微愣过后笑道:“薛姑娘,这么巧你也在铺子里呢?” “你就是上次见到的晓瑜姐姐吧?”薛绛珠站在门边,问话的语调轻而缓,若是光听声音,大约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是,我叫杜晓瑜。”杜晓瑜淡淡答,她还真不知道自己何时与薛家这位姑娘如此亲近了。 薛绛珠眸光微闪,唇边扬起一抹浅笑,眼神略带歉意,“上次的事,是我哥的错,妹妹在这里给姐姐赔不是了。” 说着,蹲了蹲身。 杜晓瑜忙虚扶她一把,“薛姑娘,你叫我全名或者杜姑娘就可以了,你是小姐,我不过是个村姑,值不得你道一声姐姐,没得堕了你的身份。” 薛绛珠面上依旧是言笑晏晏的模样,“若非姐姐出手教训,我哥他怕是到现在都还改不了那副臭德行,算下来,于情于理,我都得感谢你呢,所以这一声姐姐,你受得。” 杜晓瑜不知道薛绛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出于女人的直觉,她对薛绛珠没什么太大的好感,打算随便敷衍两句就走,镇上布庄这么多,不一定非要买薛家的料子。 薛绛珠却好似察觉到了她要走似的,一把挽住杜晓瑜的胳膊,动作亲昵自然,好像杜晓瑜跟她多熟似的。 杜晓瑜皱皱眉,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薛绛珠趁机道:“晓瑜姐姐,聚缘酒楼里新出了几道菜色,我吃过一回,很不错,既然今天咱们难得碰到,不如由我做东,请你吃顿饭,你意下如何?” 静娘眉头紧紧皱着。 薛绛珠显然不会只是请吃饭这么简单,但杜晓瑜实在想不通她到底想干什么,索性大方地回道:“好啊,既然薛姑娘做东,这么大的面子我怎么敢拂了。” 薛绛珠满脸喜色,“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说完,拉着杜晓瑜朝着聚缘酒楼而去。 因为这两人隔得很近,静娘不好出声提醒,只能不断地给杜晓瑜递眼色。 杜晓瑜便用眼神示意她放心。 聚缘酒楼旁边有个首饰铺子,原本要进酒楼的薛绛珠直接拉着杜晓瑜进铺子,亲自挑了一支翠玉簪子,花二十两买下来送给杜晓瑜,一脸的真诚,“这个是我送给姐姐的见面礼,收下吧,以后咱们就是好姐妹了。” 杜晓瑜接过簪子看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几不可察地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虽然不知道薛绛珠的最终目的,不过也不难看出这支簪子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杜晓瑜隐约猜出有人设局等着她,穿越这么久,她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觉得还挺新鲜,当即决定“入局”,她就是想看看,薛绛珠最后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把簪子交给静娘,杜晓瑜道:“我看不见,你帮我簪上。” 静娘接过簪子,看清楚上面的花色和纹路,当即微微地眯了眯眼,很快明白过来自家姑娘的意思,于是从后面帮杜晓瑜把簪子给簪上。 “真好看。”薛绛珠夸道:“姐姐生得水灵,翠玉簪子又配你今天的衣服,这么一打扮,哪里是什么村姑,分明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杜晓瑜淡笑,“是吗?” “那当然了,我的眼光是不会差的。”薛绛珠面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付了钱拉着杜晓瑜的手就上酒楼,点了一大桌子好菜,还点了一壶酒。 杜晓瑜看了看满满一桌子的菜肴,迟疑道:“就咱们两个人,吃不完这些吧?” 薛绛珠道:“没关系,我还另外约了人,看看时辰,应该差不多快到了。” 另外约了人? 杜晓瑜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薛绛珠递来的茶她没喝,假装站起身走到窗边看雪景。 不多会儿,就看到薛方明带着几个人往酒楼这边走来。 跟在薛方明身后的,其中一个竟然是贺云坤。 杜晓瑜实在想不通,贺云坤怎么还跟薛方明搅在一块。 思绪还没回神,那几个人的声音已经传入了耳朵里。 “珠儿,我们到了。”薛方明在外面敲门。 薛绛珠唇角扬起一丝冷笑,很快消失不见,她站起身去开门,假装怒道:“哥,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咦,这不是贺家大公子吗,你怎么来了?” 薛绛珠一面说,一面和薛方明交换了眼神。 贺云坤并没有回答薛绛珠的话,目光看向窗边。 即使杜晓瑜不转身,他也认得出来,这就是她。 “晓瑜姐姐,快过来坐下吧!”薛绛珠冲杜晓瑜打招呼。 杜晓瑜转过身,目光在贺云坤身上淡淡略过,又对众人简单问了个安,这才坐下来。 薛方明特地坐到杜晓瑜旁边,眼神中全是暧昧和宠溺,伸出手想搂她的腰,“我托珠儿送给你的簪子,还喜欢吗?” 杜晓瑜面色淡淡,桌下的手却死死钳住薛方明的手腕,致使他疼得险些叫出声来。 贺云坤的那一双眼睛好似刀子一样,冷冷地盯在杜晓瑜的脑袋上。 那支簪子,贺云坤知道,是薛家祖上传给儿媳的。 之前薛方明一直说他们家的簪子被杜晓瑜收下了,他还不相信,如今,证据确凿,杜晓瑜脑袋上的的确是薛家簪子,而且听薛方明这语气,他们俩来往的时间应该不短了。 收下簪子,便是薛家儿媳,呵! 猛灌一口酒,贺云坤讽刺地说道:“一直以为杜姑娘冰清玉洁,没成想,在钱财面前,也不过如此。” 杜晓瑜勾唇,“贺大公子说得极是,这年头,谁不见钱眼开啊,我就是个普通的农家女,爱财如命不是很正常么?” “所以为了钱,你连自己的未婚夫都背叛?” 这话没刺激到杜晓瑜,反倒是直接打了薛绛珠一大巴掌。 薛绛珠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勉强维持着笑容,“贺大公子,晓瑜姐姐的心意,想必你今日已经晓得了,往后还请你不要再继续纠缠她,否则,我们薛家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贺云坤冷冷地看了薛绛珠一眼。 薛绛珠有些心虚,当即垂下头。 杜晓瑜听着这些人的言论,大概明白了,这个局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龌龊玩下药玩失身最后捉奸什么的,而是薛家两兄妹为了报复贺云坤,所以想法子让她簪上那根簪子,虽然她不知道那根簪子到底有什么意义,不过贺云坤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不是铺子里买来的普通簪子,而是薛家的簪子,之所以从铺子里买,那都是薛绛珠一早安排好的。 真幼稚! 杜晓瑜在心里吐槽,就因为贺云坤不肯再和薛绛珠重头再来,所以薛绛珠就心生恨意,看出来贺云坤对她有意,便加以利用,无形中让她“变成”薛方明的女人。 一来,是想看贺云坤心痛发怒,这样薛绛珠才能感到报复的快意,二来,是想让贺云坤彻底死心。 “薛公子。”杜晓瑜慢条斯理地把头上的簪子拿出来,挑眉道:“你刚刚说的,是这支簪子吗?” 薛方明探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35、醋王出手,连环局,狠虐渣 只见杜晓瑜手中拿着一支簪子,那簪子尖端确实是翠玉,跟他们薛家的祖传簪子一模一样,然而这支簪子的柄上却嵌了金丝,防伪标志也做得很到位,在很不显眼的地方刻了一个小小的“秦”字。 薛绛珠难以相信地看着杜晓瑜,嘴里念叨,“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给你的明明是” 杜晓瑜淡笑,“冒昧问一句,薛姑娘何时给过我什么簪子,莫非你们说的真是这支?” 薛方明的一个朋友道:“不能吧,杜姑娘的簪子上都刻了字了,怎么看也不像是薛家的东西啊!” 薛方明脸上肌肉跳了两下,眸子阴沉沉地看向薛绛珠。 薛绛珠满心委屈,她明明把那支簪子给了杜晓瑜了,为什么杜晓瑜拿下来的却不是他们家的簪子? 薛绛珠突然想起来之前在首饰铺子,杜晓瑜让她身边的嬷嬷帮忙簪上去。 对,一定是那个嬷嬷趁机把簪子给换了。 薛绛珠双眼喷火,瞪向杜晓瑜身后的静娘,怒道:“定是你这贱婢偷梁换柱藏了我们家的簪子,你给我交出来!” 那簪子是薛家的祖传之物,有多重要可想而知,要不是为了报复贺云坤,他们兄妹也不会从他们的娘手里骗出来,如果弄丢了,回家可是要挨鞭子的。 薛绛珠一想到她爹那张棺材脸,心里就怕得不行,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站起身要去揪扯静娘。 杜晓瑜一把拽住薛绛珠的后衣领,“薛姑娘,我先前看在你是小户闺秀的份上对你再三尊重,你如果执意要把这盆脏水泼到我的嬷嬷身上去,那就怪不得我这个村姑粗鲁不讲理了。” 薛方明是领教过杜晓瑜手段的,忙制止薛绛珠,“珠儿,你快住手!” 薛绛珠气红了眼,转头对薛方明吼道:“这贱婢藏了我们家祖传的簪子,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帮忙抢回来啊,否则爹娘要知道簪子被我们兄妹弄丢,会扒了我们皮的。” 薛方明被杜晓瑜那架势吓得不轻。 上次唆使人殴打丁文志的那件事,他就在杜晓瑜手上栽了跟头,打心眼里怕这个毒丫头,可是妹妹之前因为和那位将军的事堕了名声,没有人敢上门来提亲,唯有牢牢把住贺家这最后一根稻草才行。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贺云坤竟然看上了杜晓瑜。 他妹妹用尽百般手段也换不得贺云坤回头,这才会出此下策,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贺云坤看清楚杜晓瑜的真面目,也算是让贺云坤彻底死心。 然而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在簪子这个环节上出了错。 如今杜晓瑜手里拿的簪子,压根就不是薛家的。 薛方明不知道究竟是妹妹没有成功把簪子送到杜晓瑜手里,还是杜晓瑜及时发现了不对劲偷偷换了簪子,但不管如何,都不能任由妹妹再这么胡闹下去了,否则这毒丫头一旦动怒,妹妹必然没有好下场。 “珠儿听话,别闹了,咱们回家去。”薛方明醒过神来,一把拽住薛绛珠的胳膊。 薛绛珠咬着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哥,你怎么突然就变了?” 薛方明不敢直视杜晓瑜投来的冷漠眼神,目光闪躲,声音虚了几分,“今天的事是个误会,算了吧,咱们先回家再说。” “哥!”薛绛珠不依,但还是被薛方明拽出了包厢,很快离开了酒楼。 薛方明的那几个朋友也相继离去。 包厢里便只剩下静娘,杜晓瑜和贺云坤三个人。 贺云坤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神情很是苦闷。 杜晓瑜抚了抚被薛绛珠抓皱的衣袖,淡声对静娘道:“咱们走吧!” “站住!”贺云坤突然沉声道。 杜晓瑜没理会,依旧带着静娘往外走。 贺云坤脸色一再的阴沉,三两步走过来拦在杜晓瑜前头。 “你干什么?”杜晓瑜冷脸。 “刚才的事,你分明被设计了,为什么不跟我解释?”贺云坤问。 杜晓瑜冷笑一声,“我解不解释,跟你有什么关系?” 贺云坤抿唇。 “让开,我要回家了。”杜晓瑜推开他的手。 贺云坤袖子里的手指攥紧又松开,眼看着杜晓瑜走到楼梯口就要下楼,他突然道:“我收回那天的话。” 杜晓瑜一愣。 “杜晓瑜,我说我收回那天的话,你没听到吗?”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心中的怒火蹭蹭蹭往上冒。 “不好意思。”杜晓瑜面无情绪地说道:“我不记得从前贺大公子跟我说过什么了。” 贺云坤眉头一皱,大步上前拽住杜晓瑜的手腕就要将她往怀里带。 静娘大惊,正准备出手阻拦,杜晓瑜已经狠狠甩开了贺云坤的手,脸色霜寒,“贺云坤,我看在贺掌柜的面子上再三退让,不跟你计较,但你若是再这么纠缠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喜欢你。”贺云坤说完,一直凝视着杜晓瑜的眼睛。 没听到杜晓瑜说话,他又兀自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我总是那么讨厌你,三天两头和你唱反调,又是为什么在即将成婚的时候告诉你消息,还那么在乎你的反应,因为,我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了。” “说完了吗?”杜晓瑜很没耐性,叫上静娘,“咱们走。” “杜晓瑜!”贺云坤再一次叫住她,“我就想知道,我和那个哑巴相比,到底差在了哪里,论家世,论品性,论皮相,我自认一样都不输给他,为什么你宁愿嫁给一个连话都说不了的哑巴也不肯听听我的心声? 倘若你肯答应跟他退婚嫁给我,我一定会对你好,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从今往后,你也不用再过回以前挨饿受冻的日子了,况且我爹那么喜欢你,你要是嫁入贺家,以后的日子有多好过可想而知。 我知道你一时怕是难以做出决定,没关系,你慢慢想,我等你就是了。” 这话听得静娘险些没忍住嗤笑出来。 虽然品行上,的确是找不出比活阎王更糟糕的了,但要论家世,论皮相,眼前这位不是明摆着被碾成灰的存在么? 一张口就把自己定位得这么高,这个贺云坤,还真是不知死活! 对于贺云坤的这番“肺腑之言”,杜晓瑜从头到尾都没有做出多大的反应来,等他说完才道:“脑子是个好东西,下次出门的时候,贺大公子记得带上。” 贺云坤还来不及再说点什么,杜晓瑜已经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楼梯口。 杜晓瑜出了酒楼,去另外一家布庄挑了几匹上好的棉料子以及几张皮子,主仆二人这才回家。 静娘仔细观察着杜晓瑜的神情,见姑娘并没有生气动怒的迹象,这才敢开口问,“姑娘,之前他们演的那一出,您都不生气吗?” 杜晓瑜好笑地摇摇头,“一个薛方明,一个薛绛珠,一个贺云坤,全都是我不在乎的人,我何苦要因为这些不值当的人伤肝动怒?” “说得也是。”静娘深觉受教了,对杜晓瑜的崇敬又加深了几分,心里想着等回去了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王爷,让王爷暗地里出手狠狠收拾一下今天那几个人。 想到了贺云坤的那番话,静娘又不得不为王爷试探一番了,“我见那贺大公子深情剖白,想来对姑娘的情意是真的,姑娘就没考虑过吗?毕竟贺大公子说得对,姑爷他的确是不能言语,这对于夫妻以后的相处是很不利的,再说,姑爷也没有贺大公子那样的家世。” “静娘什么时候也学得这样势利了?”杜晓瑜嗔她一眼,“钱我能自己赚,要他贺云坤做什么,靠他隔三差五给他爹要钱来养着我?还是靠他每天出几个诊看几个病人养家糊口?我这么多的药田,又是跟三爷签了约书长期合作的,每年的利润大为可观,还能短了那几个银子不成?” 静娘眸光微动,“奴婢还是不明白,姑娘那么好的家底,您要想招个上门夫婿,自然有的是年轻俊俏的小伙儿供您挑选,为什么独独看上了姑爷?” 杜晓瑜心想是啊,本来自己是可以有很多选择的,可最后偏偏就选中了阿福。 “大概是觉得阿福安静,跟我也容易相处吧!”杜晓瑜道,她想要个能细水长流过日子的相公,原本阿福颜值过高,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可最终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就把他给定下了。 静娘又道:“这姑爷虽然安静些,但到底是外乡人,他又不会说话,咱们谁也不知道他的底细,家在哪,家里人都是做什么的,之前那么巧在山上被姑娘碰着,他二话不说就跟着姑娘回来,奴婢担心他另有所图啊!” “应该不会。”杜晓瑜笃定道:“阿福哥哥遇到我的时候,我刚从李家挪到丁家,身上一无所有,他图不了我什么。” 虽然没听到姑娘对王爷的心意,不过这份信任也足够了,静娘觉得十分欣慰,自己这么问,既是帮王爷探知姑娘内心的想法,也是让姑娘主动打消对王爷的怀疑,免得日后姑娘后知后觉王爷可疑,那就糟糕了。 回到宅子,静娘挑了个时机把她们今天在镇上所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傅凉枭。 傅凉枭听完,眉峰紧蹙,眸子里快速染上了几分阴鸷,蕴藏着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狂风暴雨。 “王爷,这件事您准备如何处理?”房间里静默了半晌,静娘才出声询问。 “既然薛绛珠如此迫不及待想要爬贺云坤的床,那就成全了他们吧!”傅凉枭低哑的声音响起。 “什么,成全?”静娘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幻听了,否则凭着活阎王那血腥残酷的手段,能就这样随便放过觊觎他“猎物”的人? 傅凉枭阴冷地勾起唇角,“芸娘已经从京城回来了,这件事你联系她去办,她自然会明白本王的意思。” 静娘应声,“是。” 静娘是教养嬷嬷,不是暗卫,这些事她办不了,也没参与过,所以只能让王爷身边的唯一女暗卫芸娘去做。 找到芸娘的时候,静娘问:“王爷说你明白他的意思,那你能不能告诉我,王爷他到底想干嘛?” 芸娘撇撇嘴,“那可是出了名的活阎王,你在京城的时候,可曾见过谁得罪了他还能活得安生的?” 静娘摇摇头。 “那不就是了。”芸娘感慨道,“看来某些人这次醋得不轻,行吧,我去跑一趟,你回去告诉他,就说不出半个月,一准让那些人付出惨重代价。” —— 这厢杜晓瑜忙着准备过年,全然没空关心那几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一出复仇大戏却在慢慢展开,事情是这样的。 自打那日对杜晓瑜剖白了心意遭到无情拒绝,贺云坤越发的颓废了,成日里喝酒买醉,某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多了个人,正是他的前未婚妻薛绛珠。 两人昨儿个夜里到底有没有过夫妻之实,贺云坤已经不记得了,但他们俩躺在一张床上是事实,他知道自己酿了大错,却又不愿意娶薛绛珠,便打算穿上衣服悄悄离开。 谁料薛绛珠突然醒来,揪着贺云坤不放,非逼他娶了自己。 贺云坤不干,薛绛珠就把这件事捅到了贺掌柜两口子跟前。 贺掌柜险些被这不争气的儿子气个半死。 薛父向来最讲规矩,得知此事,也是卡了一口老血,恨不能掀翻贺家的屋顶,可没办法,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两家只得私底下商量尽快完婚。 半个月后,贺云坤迎娶薛绛珠,薛贺两家隔得近,所以花轿就多绕些路,贺云坤全程板着一张棺材脸,对于旁人道喜恭贺的话充耳不闻,新娘子薛绛珠却在花轿里吐个不停。 等新娘下轿的时候,薛绛珠已经吐得满身污秽。 贺母很是不高兴,为了避嫌,她没让自家人给薛绛珠看脉,而是从外头请了大夫来。 那大夫毫不知情,看完脉相以后直接道喜,“恭贺老爷夫人,大少奶奶这是有喜了,看脉相,胎儿已经有两个月大。” 贺云坤当即阴了脸,指着薛绛珠问大夫,“你是说,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大夫连连点头,“老夫的诊断不会错的,再说,贺大公子自己就是大夫,你若是不信,可以自己看看。” 贺云坤不是不信,而是暴怒,他半个月前才和薛绛珠躺在一张床上,大夫却告诉他,薛绛珠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两个月前,那位将军还在薛家没走。 贺云坤强忍住怒火,亲自给薛绛珠搭脉,这一探可不得了,果然是两个月的喜脉。 被人扣了这么一大顶绿帽子,贺云坤当然不甘心闷声戴上,他直接对贺掌柜和贺母说道:“爹,娘,孩儿半个月前才薛绛珠就算怀了身孕,怎么可能会有两个月大?” 贺掌柜和贺母马上怒了,这摆明了是薛绛珠之前就做下了见不得人的丑事正愁没人接盘,所以找了他们家坤儿当冤大头。 贺掌柜怒不可遏,当即让人取来纸笔,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让贺云坤写下休书,把薛绛珠扔出贺家大门。 整个过程,薛绛珠都是浑浑噩噩的,直到自己被两个嬷嬷扔出贺家大门,她才慢慢清醒过来,然后仔细回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想起大夫诊脉说自己怀了两个月身孕的时候,薛绛珠满心委屈无处诉,她至今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可能会怀孕? 她不甘心被休,于是拖着沉重的身躯上前敲门,贺家没人理会她。 薛绛珠不敢回娘家,薛父却是让人找到她并绑了回去,连夜审问那野男人是谁。 薛绛珠本来就没有怀孕,她哪里说得出来。 薛父大怒,取来鞭子毫不留情地往她身上招呼。 薛绛珠被打得皮开肉绽,嘴里一直说自己并没有怀孕,薛父让人请了大夫来给薛绛珠看,结果还是一样,两个月的喜脉。 薛绛珠这下百口莫辩了,薛父怒到极点,不管薛母和薛方明怎么劝,他手中的鞭子就没停过。 薛绛珠就这么被活活打死了。 到底是唯一的闺女,薛母抱着她的尸身痛哭不已,事后让自己跟前的嬷嬷帮薛绛珠洗身换衣,就算不能堂堂正正的入殓,总得让女儿干干净净地走。 那擦身的嬷嬷自然就是芸娘假扮,事后告诉薛母,薛绛珠并没有过那事儿,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薛母不敢相信,自己又去看了一下,果然一点没错,薛绛珠还是个没被玷污过清白的黄花大闺女,那么怀孕一事自然不攻自破。 薛母气急,很快把这事儿告诉了薛父。 “当真?”薛父瞪大了眼。 薛母哭哭啼啼,“老爷,我身边有经验的嬷嬷发现的,妾身也亲自验过,珠儿是被冤枉的,那贺家也太过狠毒,为了在婚礼上当堂休妻,竟然不惜设计珠儿,让咱们薛家的名声一落千丈,他们全都该死啊!” 贺云坤当堂休妻这件事的确让薛家成为整个镇上的笑话,如果薛绛珠是真的怀孕了,那么薛父也只能认栽,无话可说,可现在,自己闺女是被设计陷害的,那贺家就断断逃脱不了干系。 薛方明得知了此事,吵着闹着非要上贺家的门讨公道,被薛父拦住并训斥了一顿。 薛方明忍无可忍,“爹,难道咱们要眼睁睁看着小妹蒙冤受辱吗?” 这时,芸娘假扮的嬷嬷建议道:“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薛父示意。 嬷嬷道:“这种事,上公堂是不行的,毕竟姑奶奶是死在娘家,况且闹到公堂上,只会让姑奶奶的名声越发不堪,依奴婢看,那贺家既然要让薛家蒙羞,咱们不如找个机会狠狠整治一番那贺云坤,也让他尝尝一辈子痛不欲生的滋味。” 薛方明皱眉,“你的意思是,让人去打他一顿?” 嬷嬷摇头,“打他一顿,他马上就会想到是薛家人做的。” “那到底要怎么做?”薛方明急得不行。 嬷嬷道:“亲家老爷家里不是养了十多头水牛么,咱们借来用用。” 三天后的一个夜晚,贺云坤在自家巷子里被人打晕用麻袋套上扛走。 静娘给薛家借来的十多头水牛用了点药,也给贺云坤用了药致使他长久昏迷,然后扔到水牛群中间。 那些水牛中了药,眼睛又被蒙住,发了疯一样狂跑,却因为场地被圈起来了,怎么跑都是在围栏里,沉重的牛蹄子一脚一脚地踩在贺云坤身上,足足采了一炷香的时间,芸娘估算着差不多了,就让薛家护院去把牛牵走。 贺云坤被找到的时候,他人正在荒郊野外,双腿已经被踩断了,就连那要命的地方也遭了秧,今后再不能人道,胸骨断了两根。 带回家以后,贺掌柜问他怎么回事,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不停地重复有牛从他身上踩过去。 贺掌柜亲自给贺云坤看过,他的那些伤的确是被重物压伤的,却没想到会是牛,简直太匪夷所思。 胸骨还能勉强请隔壁大夫医治一下,至于双腿,是再也不能下地走动了,那要命的地方更不可能重新立起来。 这副鬼样子,简直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贺云坤好几次寻死,都被弟弟贺云峰给拦了下来,好话说尽,贺云坤非是不听,比之前颓废了不知多少个倍,生不如死。 收拾完贺云坤,就轮到薛方明了。 薛方明一直对民和书院的院首和各位教书先生不满,某次约了同窗在县城酒楼喝酒,不小心喝高了,酒后吐真言,把王院首和所有教书先生都给骂了一顿,骂得十分难听,殊不知王院首和民和书院的所有教书先生正在隔壁房间商讨关于书院的事情,把薛方明骂他们的话一字不漏给听了进去。 薛方明最后被民和书院开除,王院首还写信给汾州所有书院的院首,告诉他们谁家都不能收这样一个狂妄之徒为学生。 薛绛珠已死,薛方明本就是薛家最后的希望,如今还被书院赶了出来,薛父如何不怒,拿起鞭子就要开打。 薛方明害怕极了,直接往外跑,循着记忆找到了白头村,敲响杜晓瑜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西羌护院,见到是个陌生又狼狈的男子,当即让林嬷嬷禀报小姐。 杜晓瑜听说有男子找,一时也想不出来是谁,只好跟着林嬷嬷来到大门前,没想到是薛方明,又见他浑身上下狼狈邋遢得不成样子,不由得诧异,“呀,这不是薛公子吗?一段日子不见,你怎么变成这副德行了?” 薛方明顾不得那么多,当众给她跪下,“杜姑娘,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杜晓瑜一脸茫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薛方明抹了眼泪,面如死灰,“原本之前我还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只是天意,是报应,可灾难临头我才想明白,这一切都是你在报复贺云坤和我们兄妹,我不管你后面还准备了什么招,但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我认输了,你能不能看在我和丁文志同窗一场的份上放过我这一次?” 杜晓瑜还是不明白,“薛方明,你贸然跑来我家没头没尾地说这些话,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你是来找事的,那我让我家护院们招呼招呼你,如果不是,就麻溜点哪来的滚哪去。” 薛方明瞪了瞪眼,“难道真不是你做的?” 杜晓瑜脸上已经露出几分不耐烦,四个护院凶神恶煞地站出来,撸起袖子准备开打。 薛方明吓得屁滚尿流,不得不回到薛家。 芸娘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又使了点手段致使他每夜做春梦,薛方明从此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来都不见,偶尔出来一次,那神情也是相当古怪,嘴巴里污言秽语不断,薛父薛母急坏了,请大夫看没用,又请来道士做法,然而薛方明的“病”不仅没见好,还一再的加重,短短数日就变得瘦骨嶙峋,像被人抽干了精血。 当夜下了一场小雪,寒风凛冽,薛方明没撑住,睡死在了春梦里。 所有事情办妥,芸娘回去禀报,却遭到傅凉枭的一声冷嗤,“春梦?你倒是挺会便宜他。” 芸娘有些无语,心说人都死了还说什么便宜不便宜,您想要的不就是这结果么? 不过想想也是,这件事要让活阎王亲自出马,那薛方明哪能有那么大的福分美死在春梦里,只怕会比贺云坤的生不如死还要痛苦百倍。 “王爷要没什么事,属下便告辞了。” 傅凉枭手指摩挲两下,眯眼问道:“你之前护送丁文志回京,京城那边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芸娘道:“王爷放心吧,皇上即便再生您的气,他也会因为先皇后而纵着您的,况且,有太后撑腰呢,就算皇后对您不满,她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还敢越过太后来管教王爷?至于其他皇子的动向,全都在主子您的掌控之中。” 傅凉枭放下心来,“无事便好。” 芸娘多嘴问:“王爷可打算好了何时回京?” 傅凉枭沉吟:“再说吧!” 芸娘没敢再问,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杜晓瑜得知贺云坤他们的事,已经是腊月中旬了,团子放假回来,洗澡的时候不小心着了凉感染风寒,她亲自去镇上抓药,不过这次没去仁济堂,而是换了一家小药铺。 在抓药的过程中,杜晓瑜听捣药的两个童子小声嘀咕。 灰衣小童道:“哎你听说了吗?贺家那位大公子昨天又寻死了。” 褐衣小童轻嗤,“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自从变成残废,他哪天不想着寻死,还不是每次都活了下来,简直把贺家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伙计把药包递给杜晓瑜,她没忙着走,笑看着两个小童,“你们刚刚说的,可是仁济堂的贺大公子贺云坤?” “是啊!”灰衣小童点头道:“坏事做尽,活该他遭报应。” 杜晓瑜皱皱眉,亲自去了一趟仁济堂。 贺掌柜不在,是贺云峰和一位老者坐堂。 这老者杜晓瑜认识,正是仁济堂隔壁医馆的大夫。 见到杜晓瑜,贺云峰很是意外,“杜姑娘?我还以为,你从今往后都不愿意来我们药堂了呢!” 杜晓瑜目光落在那老大夫身上,问贺云峰:“你们医馆和药堂合并了?” “嗯。”贺云峰神色黯然,“我爹因为我哥,已经很长时间没来药堂了,我大哥更是唉,药堂里要没个能坐诊的大夫也不行,我便主动和吴大夫商量让药堂和医馆合并。” 杜晓瑜满脸诧异,“你们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贺云峰看了一眼外面抓药的病人,让柜上的伙计帮忙照管着,然后对着杜晓瑜说了声请。 两人很快走到内堂。 贺云峰倒了杯参茶给杜晓瑜,这才坐下来把这段日子薛贺两家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完之后,贺云峰神情苦楚,“当日薛姑娘进门的时候已经吐得满身污秽,我爹娘无奈之下才请了大夫来,那大夫是外头的,我们家并没收买他,诊出来的脉相确实是喜脉,就连我大哥都亲自看过确了诊,可是薛家后来却传出薛姑娘被冤枉的消息来。” “有没有可能是薛家故意这么说,目的就是为了有足够的理由替薛绛珠报仇?”杜晓瑜问。 贺云峰摇头,“薛姑娘人都没了,死无对证,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除了薛家,再没人会知道,不过我大哥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成为废人,一定跟薛家脱不了干系,只是无奈我们没有证据,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杜晓瑜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就好像无形中有人牵引着所有的“巧合”发生。 刚开始是贺云坤喝醉酒醒来发现和薛绛珠躺在一张床上,紧跟着,两家联姻,却让薛绛珠在出嫁当天出了大丑被夫家当着所有宾客的面休妻,然后薛绛珠被薛父找回并活活打死。 悲剧由此拉开序幕。 后来的贺云坤被废,薛方明的死,肯定也是有人一手操控。 站在杜晓瑜的角度来看,就好像有个人在背后为她报仇。 所以一个连环局,顺理成章弄死了薛绛珠兄妹,让贺云坤一辈子活得生不如死。 越往这方面想,杜晓瑜就越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她自认不识得什么大人物可以当靠山,可是,那些设计过她伤害过她的人,全都遭到了报应,普通人哪有这么阴毒的手段和如此高超的智商把局做得滴水不漏? 杜晓瑜找到了上次买消息的小乞丐,请他帮自己刺探薛家的内部消息。 小乞丐说这件事很冒险,除非给一两银子,否则他不干。 杜晓瑜急于知道真相,想顺藤摸瓜找出背后的那个人,当下也顾不得一两银子了,直接给了小乞丐,小乞丐花了两天时间才打探到蛛丝马迹。 他说:“薛绛珠死了以后,给她擦身的嬷嬷曾经检查过她的身子,惊奇地发现薛绛珠还是个处子。” 杜晓瑜呆愣了一瞬,“处子?” 薛绛珠的死并不能拉足薛家对贺家的仇恨,所以必须在薛绛珠死后让薛家人知道冤枉了她,这么一来,所有的矛头就都指向贺家,尤其是贺云坤的身上。 薛家不弄死他才怪。 甚至是薛方明被民和书院开除,贸然跑到她家去说了一通胡话,回家后大病一场,没多久就死了这事儿,也绝对不是巧合。 我的天!到底是什么人躲在背后布局,简直太可怕了,所有事情都算计得那么精准。 杜晓瑜内心十分惶恐,害怕得不行,她不敢往下查了,就怕一个不小心得罪背后的人,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了进去。 这一路上,杜晓瑜都失魂落魄的。 回到家,静娘发现她抖得厉害,忙关切地问:“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杜晓瑜回过神,颤着嘴皮道:“我没事,大概是外面太冷了,你去烧水吧,我泡个热水澡,兴许一会儿就好了。” 静娘按照她的吩咐,不多会儿就兑好了温水。 杜晓瑜走进浴房,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泡进去,尽管池子里的水很温暖,她的身子还是止不住的哆嗦。 她是讨厌薛家兄妹,也不想搭理贺云坤,却从来没想过杀了他们,因为在她看来,他们虽然不善,却罪不至死。 想想一个月前还耍小孩子心性想利用她刺激贺云坤的薛绛珠,为了帮妹妹而壮着胆子冒犯她的薛方明,他们当日的一言一行她都还历历在目,今日却有人告诉她,那对兄妹都死了。 旁人不知道真相,她却是明白的,那对兄妹十有八九是因为她而死。 这种事情,搁谁身上都会觉得害怕,更何况是杜晓瑜这种从法治社会穿越过来的姑娘。 泡了澡,杜晓瑜仍旧觉得冷,擦干头发就一头扎进被子里,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眼皮很重,怎么使劲都睁不开,鼻腔里堵塞得难受,无法呼吸,喉咙更是如同火烧一般。 杜晓瑜一直做些奇奇怪怪又记不住的梦,梦里有两个声音在说话。 “怎么会病得这么重?” 是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很好听。 “王爷,芸娘说姑娘去镇上买药的时候曾找小乞丐买过消息,以姑娘的聪慧,大概是察觉到了整件事情的不对劲,至于她会突然病倒,奴婢猜想,许是王爷的手段太过阴毒,吓到姑娘了。” 这满是幽怨的声音很熟悉,听起来好像是静娘。 可是,静娘怎么会认识什么王爷呢? 杜晓瑜晕乎乎的,也罢,既然是梦境,别说王爷,梦到皇帝都是正常的。 脑海里画面一转,是她口渴到处去找水喝,终于见到了一口井,可是打上来的水却怎么也喝不到嘴里,杜晓瑜急得满头大汗,脱口而出一声“阿福哥哥”,把床边偷偷进来守夜的傅凉枭给惊住。 之后,杜晓瑜感觉到有人给她喂了水,在她额头上敷了冷毛巾,不多会儿,那人她身旁躺下,修长有力的手臂搂着她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杜晓瑜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惊坐起来看向旁边。 拔步床的另一侧空空如也,没有人。 所以说,有人抱着她睡了一夜只是自己做了不该做的梦,而不是真实发生的。 杜晓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是真实的就好,哪怕是梦境,她也不想对不起自己的未婚夫。 “姑娘今天感觉怎么样?”静娘端了汤药进来,见到杜晓瑜醒来,脸上全是喜色。 “浑身无力。”杜晓瑜懒懒地躺了回去,“鼻子还是有些塞,呼吸难受。” 静娘把药碗放在桌上,先端来温水浸湿毛巾给杜晓瑜净面,等她漱完口之后才把汤药端过来一勺一勺地喂她。 “姑娘昨天回来就一直高烧不断,奴婢来不及请太医,只好把姑娘买回来的那些药翻了出来,请林嬷嬷看一下如何搭配以及每种草药的分量是多少,这汤药是林嬷嬷将就着配的方子,草药并不齐全,姑娘先喝一碗,大少爷已经去请大夫了,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就能到。” 杜晓瑜接过药碗闻了闻,里面是风寒药,退烧成分太少,不足以让她康复,不过还是能有几分效用的。 杜晓瑜懒得用勺子了,直接抬起碗喝了个干干净净,趁着静娘收拾洗脸盆还没出去,杜晓瑜小声问,“静娘,从我昨天病倒到现在,姑爷可曾来看过我?” 静娘微微一愣。 杜晓瑜出口才觉得这话问得不对,可已经收不回来了。 静娘摇头,“姑爷倒是想来,奴婢没让,毕竟这儿是姑娘的闺房,没有您的准许,哪怕姑爷已经跟您订了亲也不可以逾越。” 杜晓瑜点点头,转而问起旁的,“团子呢,他怎么样了?” 静娘道:“小少爷的风寒并不严重,昨天喝了药,休息了一夜,今天已经大有好转了,这会儿正在书房看书呢,说等姑娘醒了就来看你。” 杜晓瑜颔首,“嗯,你去告诉团子,就说我已经醒过来了,让他不用担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36、初来癸水,暖男阿福 静娘把东西收拾好出了杜晓瑜的房间去往书房,水苏正在念书给团子听,团子遇到不懂的字就会开口问,直到把意思弄懂才肯往下学。 静娘放轻脚步,走到两人身后,温声道:“小少爷,姑娘已经醒来了,她让奴婢来知会一声,说请您务必放心,她一切安好。” 团子一听,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念书,当即挪开坐凳往杜晓瑜的房间跑。 “姐姐姐姐,她们都说你病得很重,现在好些了吗?” 团子坐在拔步床前的小矮凳上,满脸担心。 杜晓瑜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来,“我没事的。” “可是姐姐的脸那么红。”团子说着,伸出手去碰她的额头,很烫,吓得把手缩回来,“姐姐,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杜晓瑜安慰他,“大哥已经去请大夫了,等大夫来给我看看,过不了几天就能好的。” 团子忽然垂下脑袋,自责起来,“都怪团子不好,如果不是团子病了,姐姐就不会为了团子去镇上抓药,更不会一病不起。” “小家伙,我生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杜晓瑜忍不住揉揉他的脑袋,“姐姐起不来,你要乖乖听静娘她们的话,按时喝药睡觉,白天就算要看书,时间也不能太长,否则身子会吃不消的。” 团子乖巧地点点头,又说:“本来铁蛋约我出去堆雪人的,可我看姐姐那么严重,还是不去了,就在这里陪姐姐,先生又教了好多文章,团子念给姐姐听好不好?” “好。”杜晓瑜含笑点头。 团子很快跑回书房,把自己的书本拿了过来,翻开先生最近教到的那一页,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杜晓瑜听,等念完了,他又把书本交给杜晓瑜拿着,自己从头到尾背上一遍。 因为是刚学的,有的地方会背错一两个字,杜晓瑜便笑着纠正。 如此背了三四遍,也就全部通顺了。 杜晓瑜高烧还没完全退去,身上燥热不说,眼皮也重得很,随便坐一会就没力气了,对团子道:“你先回去吧,静娘说你还没完全康复,雪人可以改天再堆,但身子必须养好,回屋歇着去,等中饭熟了,下人们会给你送饭的。” 不能出去堆雪人,团子虽然很遗憾,可他知道,听姐姐的话比什么都重要,于是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告退礼就出去了。 团子走后没多久,林嬷嬷便端着一碗清粥进来,“姑娘一大早还没吃东西,想来早就饿了,喝点粥吧,知道姑娘病了,奴婢没敢放荤腥,是清粥。” 林嬷嬷一边说,一边走到床前坐下,与静娘一般,打算亲自喂她。 静娘是自己人,让她喂一喂杜晓瑜倒是觉得没什么,可换成林嬷嬷,杜晓瑜便有几分不自在了,勉强笑道:“你把碗给我吧,我自己来。” 林嬷嬷坚持,“姑娘病成这样,哪还能自己动手,还是奴婢伺候您吧!” 说完,已经舀了一勺粥送到杜晓瑜嘴边。 杜晓瑜无奈,张开嘴喝了勺子里的粥。 林嬷嬷又喂。 杜晓瑜喝了三勺就没胃口了,直摇头,“不要了,我吃不下。” 林嬷嬷把粥放到桌上,担忧地看她一眼,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怎么还是这么烫?” 杜晓瑜道:“之前的汤药里并没有多少退烧成分,高烧退不下去也正常,我累了,你先出去吧,我歇一会。” 林嬷嬷不敢忤逆小姐的意思,忙端了粥碗站起身,“那奴婢这就出去了,姑娘要有什么事,只管知会一声,奴婢定会第一时间赶来伺候。” 杜晓瑜没吱声,躺下去拉过棉被盖上,无力地闭上眼睛。 丁文章请的大夫晌午过后才到,连茶都来不及招待他一碗就被请到了正房给杜晓瑜看诊。 丁文章在外头等着,林嬷嬷c戚嬷嬷以及画眉几个丫鬟则是紧张地站在床前,看着杜晓瑜因为高热而脸色通红沉睡过去的样子,一个个急得不行。 一刻钟后,老大夫收了盖在杜晓瑜手腕上的帕子。 林嬷嬷焦急地问:“大夫,我家姑娘的病情如何了?” 本来就只是发了高热而已,但这帮人表现得如此紧张,反倒是把老大夫给吓了一跳,连声安慰道:“这位姑娘只是起初被冬日寒邪入侵导致了恶风寒,到了夜间转为发热,不妨事的,老夫给开一剂辛凉平剂银翘散方,你们把方子上的草药捣碎,每次取六钱,用鲜芦根汤煎煮,白天服药三次,每两个时辰一次,夜间服药一次,另外还得注意煎药时辰不能过长,闻到药味即可,免得失了效用,只要按时服药,过不了几天,这位姑娘定会康复。” 老大夫吩咐完,写了方子就出去了,丁文章将他请到堂屋里,给他倒了热茶,又付了诊金,老大夫喝完一盏茶才离开的。 林嬷嬷亲自去煎药喂杜晓瑜服下,一整天,杜晓瑜都是躺在床上渡过的,中途丁里正两口子好像进来探望过她,杜晓瑜还是睁不开眼,只是隐约听到了说话声,但过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继续昏睡。 白天是林嬷嬷几人负责看守在杜晓瑜床榻前,晚间守夜就得静娘亲自来,因为杜晓瑜已经挑明了不喜欢杜家下人大晚上的在她房间里。 林嬷嬷几人也是无奈,只能把守夜的任务交给静娘。 等其他房间的主子下人都歇了,傅凉枭才像昨夜一样来到杜晓瑜房里。 静娘心下一紧,提醒道:“昨儿个夜里是姑娘不安生,奴婢不得已才会对王爷夜宿姑娘房间的事睁只眼闭只眼,但姑娘今日已经有了好转,还请王爷克制一下。” 傅凉枭淡淡瞥她一眼,没说话,径直走到里间,在床榻前坐下。 杜晓瑜睡得十分不踏实,因为鼻塞的缘故,呼吸声很重。 傅凉枭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眼神中除了痴迷,还有几分懊恼。 之前静娘说筱筱是因为被他过分阴毒的手段吓到了才会病倒,当时他没反应,可过后却觉得如鲠在喉。 这件事膈应了他一整天。 前世因为遇到她是在登基以后,每天除了处理政务就是陪她,没有那么多的糟心事,所以他的手段没在她跟前暴露多少。 这一世,尽管他一再地提醒自己不要轻易暴露了本性,要懂得克制,要学会收敛,可还是在听到她被人欺负的时候忍不住想动手。 但他没想到,自己算计了那些人,结果连她也给赔进去了,病得这样重,一时半会儿是好不起来的。 见她受苦,他也不好受。 傅凉枭凝视着因为高热而睡不安生的杜晓瑜,眉心紧紧皱了起来。 杜晓瑜似有所感,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中见到傅凉枭坐在床榻前,还以为仍旧身在梦中,口中微弱地喊了一声,“阿福哥哥。” 杜晓瑜浑身酸疼,想起来坐坐。 傅凉枭忙扶着她起来,又往她后背垫了个靠枕。 “你终于肯来看我了。”杜晓瑜说着,眼睛就湿润了。 傅凉枭有些不知所措,不能开口安慰,只能用手指替她抹去眼泪。 杜晓瑜喉咙烧干了,嘶哑得厉害,哽咽了半天才说道:“我昨天去镇上,所有人都告诉我,薛家兄妹死了,贺云坤被人弄成了残废。” 她越说越害怕,眼泪不停地滚下来,“我不知道是谁出手这么狠,我真的恨死他了。” 傅凉枭身躯僵硬,紧紧抿着唇。 “我承认,我是不喜欢薛明珠,也讨厌薛方明和贺云坤,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下那么重的手杀了他们,阿福哥哥你明白吗,那种感觉就好像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一下子害了那么多人,我觉得我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罪人。” 正巧这时静娘把夜间服用的药端了进来,柔声道:“姑娘,该喝药了。” 杜晓瑜正处于情绪激动的时候,一抬手把静娘手中的药碗打翻在地,吼道:“喝什么药,我还是别好起来祸害人了。” 她双眼赤红,眸子里还含着星星点点的泪光,看起来十分的迷茫无助。 静娘无奈,看向傅凉枭。 傅凉枭抬手示意她出去。 静娘弯腰把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轻声推门而出。 傅凉枭起身坐到床沿边,轻轻把杜晓瑜搂进怀里。 杜晓瑜的眼泪这下找到决堤口了,伏在他胸口放声大哭起来,“我真的没想过要害人,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死?阿福哥哥你告诉我,我是不是上辈子做了太多孽,所以老天爷要惩罚我?” 傅凉枭无话可说,作孽的人一直是他。 “那天在酒楼,虽然薛绛珠设计了我,但其实我并没有那么生气,毕竟我对贺云坤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况且我早就先一步识破了薛绛珠的小把戏,陪她玩,只是想看看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可我怎么都想不到,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过几日不见,就变成了一具死尸,还是被她爹活活打死的。 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为什么会有人如此狠心绝情罔顾他人生死轻易判刑,如果真的像我猜测的那样,背后之人是想为我报仇的话,那他为什么不问过我的意见就私自动手?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这么做,并不是给我报仇,而是把我绑到了道德的火架上不停地烤,我浑身上下都被那把火烧出伤口来,我真的好疼,好疼。 还记得薛方明曾经来求过我,让我放过他,可惜那个时候的我毫不知情,如今想想,若是那天我让他进门,听他把事情讲清楚,我或许就能挽救回一条人命。 可是就因为我的疏忽,薛方明也死了,这对兄妹成了我一辈子都抹不去的阴影,我真的好恨那个私自决定别人生死的混蛋!我好恨他” 杜晓瑜一边哭骂,一边撒气式地不停捶打傅凉枭的胸膛,想借此让自己好受一些。 她每说一句,都好像有人用钝刀从他心脏上割下一块肉来,疼到忘了反应。 杜晓瑜到底是还在病中,没多大一会就哭累了,慢慢闭上眼睛在他怀里睡着。 傅凉枭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才推门出去。 静娘还守在外面,见到傅凉枭出来,小声说道:“夜深了,您早些回去歇着吧,姑娘这里自有奴婢会照看。” “静嬷嬷,你是不是也觉得本王太过寡情凉薄,手段残忍?”傅凉枭目光看向不知名的方向,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 “这”静娘犹豫。 “实话实说,本王恕你无罪。” 静娘缓了口气,应道:“是,奴婢觉得王爷有的时候处事太过绝情,您只顾着自己的一时之快,却忘了那样做会给周围人带来怎样的伤害,以前也便罢了,可如今,您是姑娘的未婚夫,姑娘本性善良,从不会主动伤害无辜之人,也绝不会愿意见到王爷您为了她做这些,她有自己的自保办法,王爷过多干涉反而只会坏事,惹她厌恶。” 说到这里,静娘也懊恼起来,“这件事说起来都怪奴婢不好,奴婢不该那么莽撞告诉王爷的,否则您也不至于” 傅凉枭抬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眉眼间划过一抹伤色,低喃道:“这一切都是本王的错,一时情急,只想着收拾那些人,却忘了顾虑她的感受,往后” “往后还望王爷多加收敛。”静娘急忙接过话,诚恳地说道:“奴婢上回陪着姑娘去镇上的时候曾经试探过姑娘的心思,问她明明有那么多人可以选择,她为何单单选了王爷,姑娘说,因为王爷安静,容易跟她相处,可见姑娘喜欢的,是身为‘阿福’时候的王爷,倘若让姑娘晓得王爷本性阴戾,她一定会因为害怕而慢慢地疏远王爷,甚至是厌恶王爷。” 傅凉枭喉咙紧了紧。 静娘急得不行,“王爷” “好,本王收敛就是了。”傅凉枭长长叹了一口气,让筱筱害怕他,厌恶他,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转过身,傅凉枭又吩咐静娘,“你替我照顾好她。” 静娘颔首,“王爷放心,奴婢定当尽心尽力照顾好姑娘。” 夜里没喝汤药,再加上杜晓瑜动了情绪,夜间高烧反复,可把静娘给急坏了,这时辰请不到大夫,只能去外面弄了点碎冰来包在毛巾里给杜晓瑜敷着。 杜晓瑜烧得太严重,嘴巴里一直说着梦话。 静娘凑近耳朵去听,却一句都没听清楚。 等杜晓瑜消停些了,静娘才出去煎药。 这次杜晓瑜没有醒来,静娘愣是掰开她的嘴巴喂下去的。 一夜的精心伺候,杜晓瑜的高烧总算是退下去大半,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没精神。 静娘见她眉心皱在一起,忙问:“姑娘,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杜晓瑜道:“肚子有些闷。” 静娘道:“兴许是姑娘昨天吃得少,饿了吧,奴婢这就去看看林嬷嬷有没有早起给姑娘煮粥了,要是煮了,立刻就给姑娘送过来。” 杜晓瑜这才看清楚静娘双眼乌青,很明显昨天晚上没睡好。 “静娘,你回去歇着吧!” 昨夜虽然没醒过来,但自己浑身烧得滚烫,她还是有些意识的,不用想也知道静娘不眠不休地照顾了她一宿,这时候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操心别的事? 想到入睡前自己打翻了药碗,又吼了静娘,杜晓瑜心中觉得愧疚,难受地说道:“昨天晚上闹情绪发作了你,你别往心里去。” 静娘面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来,“姑娘的脾气,奴婢是了解的,能让您怒成那样,想来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只要能让姑娘消气,吼奴婢两句没什么的。” 杜晓瑜扯了扯嘴角,“等我病好了,带你去县城里买样好东西作为补偿。” 静娘笑着道谢,又从木柜里翻出新的褥子和棉被来,“姑娘是病体,大夫交代了褥子和被子尽量换得勤一些,奴婢这就给姑娘换上。” 静娘将炭盆挪过来,把杜晓瑜扶起来暂时坐在软椅上,又往她腿上盖了一条毯子,这才去换褥子,掀开被子的时候,瞧见褥子上有一抹殷红的血迹,静娘呆了一呆,险些反应不过来。 姑娘病重,王爷就算再荒唐,也不至于会做出那种事来,那就只能有一种解释了。 静娘转过身,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怎么了?” “姑娘刚才说肚子闷,现在还闷不闷?”静娘问。 杜晓瑜仔细地感受了一下,点点头,“还是有点难受。” 静娘眉头舒展开来,“姑娘来癸水了,难怪昨天晚上会大动肝火,姑娘是初潮,想来有所不知,很多姑娘家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情绪起伏都会很大,要么暴躁,要么低落,姑娘别怕,奴婢房里有新做好的月事带,这就去给您拿。” 杜晓瑜呆呆看着她,“癸水?” “对。”静娘很耐心地解释,“来了癸水,就代表姑娘长大了。” 杜晓瑜当然知道癸水是什么,只不过穿越这么久,因为原主年龄太小身板太瘦的缘故,她好像都忘了女人还有月事这回事。 如今看来,自己昨天夜里会突然动怒也能解释得通了。 想到因为自己的情绪不稳定,阿福哥哥也跟着遭殃,杜晓瑜心里很是过意不去,“静娘,一会儿你要是见到阿福哥哥,请帮我转告他,就说我不是故意的,等我病好起来,会补偿他的。” 静娘心说王爷补偿姑娘你都来不及了,哪还用得着你去补偿他,“好,奴婢会转告姑爷的。” 换下棉被和褥子,静娘很快抱了出去,快速拿了月事带回来,给杜晓瑜换了一套干净衣裳,用了月事带,这才扶着她躺下。 热病加月事,怎么都不好受,幸好静娘平日里给她调养得仔细,并没有宫寒,所以小腹只是有些闷,没觉得痛,但杜晓瑜还是翻来覆去的难受。 卯时过后,来照顾她的人换成了林嬷嬷,大概是从静娘嘴里得知她来了癸水,所以提前煲了红枣桂圆黑米粥,有补血的功效。 杜晓瑜比昨天精神一些,能自己喝粥,在林嬷嬷的监督下全部喝光了。 不多会儿,廉氏过来看她。 “妹子今天觉得怎么样?”廉氏一脸的担忧。 “好多了。”杜晓瑜靠坐在床头,顺手端过床头柜上放着的小食给廉氏。 廉氏哪里吃得下去,“我听老一辈的人说,常年不生病的人,病来如山倒,我以前不信,如今见到你,可算是信了,要说咱们家这么多人里面,就数你身体最康健,我们平时还有个头疼脑热的呢,搁你这儿却见不着,我还想着,怕是你经常接触草药的缘故,所以身体比我们好,哪曾想,这一来就是重病,可把我们都给吓坏了。” 杜晓瑜满心歉意,“是我不好,出去吹了一趟冷风,让大哥嫂嫂和爹娘跟着担心了。” 廉氏道:“老宅那边今天杀过年猪,娘昨天来的时候交代我转告你,说她一忙完手头上的活就过来看你。” “我人好好的呢,看不看无所谓。”杜晓瑜道:“家里的活儿要紧,你让娘不必过来了,省得跑来跑去的也麻烦。” “那怎么成?”廉氏不同意,“昨天虽然来过,可你都没醒着,娘那个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让她来,她准跟你急。” 杜晓瑜无奈地揉揉额头。 果然不多时,胡氏就提着一个竹篮子过来了,竹篮用巾布盖着,里面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甜汤,成分是白果腐竹和糖水鸡蛋。 胡氏并不知道杜晓瑜来了癸水,只是觉得这丫头成天喝那苦药汤子,嘴巴里都是苦的,想趁着不喝药的时候给她喝点甜汤润润口。 杜晓瑜也的确是嘴里发苦,癸水来得又难受,这碗甜汤简直是雪中送炭,很得她喜欢,接过去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喝。 胡氏道:“你慢点儿喝,又没人跟你抢,一会儿呛着了可咋办?” 杜晓瑜已经把甜汤喝完了,嘴角露出满足的笑容来,“还是娘贴心,谢谢娘。” “先前我忙,没来得及早早来看你,你不怪娘就好。” “哪能呢?”杜晓瑜忍不住笑,“嫂嫂跟我说老宅今天杀猪,想来娘娘早就忙得脚不沾地了,您还能忙里偷闲来看我,我已经很感动了。” 说到这里,杜晓瑜又轻声感叹,“生病了就有这么多人关心,真好。” “哎你这丫头说胡说八道什么!”胡氏不高兴了,“生病很好受是吧?” 杜晓瑜调皮地吐了吐舌,“我开玩笑的啦!” “行了,娘,咱们先出去把,妹子怕是困了,让她歇一歇。” 廉氏知道生病的人最忌讳吵闹聒噪,当先站起身来,拉着胡氏要往外走。 胡氏不忘回头嘱咐杜晓瑜,“丫头,你好好养着吧,晚点娘再来看你。” “嗳,好。”杜晓瑜点点头。 胡氏两婆媳离开后不久,团子悄悄推门进来,正准备闭上眼睛的杜晓瑜偏过头,见他手里抱着一个小雪人。 杜晓瑜一惊,“团子,你出去堆雪人了?” 团子摇头道:“不是我,是铁蛋知道姐姐病了,所以做了个小雪人送过来,托我转交给姐姐,说让小雪人陪着姐姐。” 杜晓瑜脸上顿时露出一种啼笑皆非的表情来,又问团子,“那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嗯。”团子很诚恳地点点头,“团子想让姐姐开心。” 杜晓瑜道:“你们俩是好心,姐姐都知道,可是这屋里烧了炭盆,你抱来的雪人一放下来就会开始化成水的。” “对哦!”团子小小的眉头突然皱起,露出一种后知后觉的困惑表情来,“可是团子想要小雪人陪着姐姐,该怎么办呢?” 杜晓瑜想了想:“这样吧,你把小雪人放到这扇窗的窗台上去,窗台离我近些,我转过头就能看到了。” “好。”团子高兴起来,害怕小雪人化了,赶紧跑出屋子,先捧了一堆雪在窗台上,再把小雪人稳稳当当地放上去。 办妥之后,团子才又进来,对杜晓瑜道:“姐姐快好起来吧,等你病好了,咱们再去堆一个更大的雪人,那样就不会化了。” “嗯。”杜晓瑜含笑点头,精神还是很虚弱。 团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跑过来一头扎进杜晓瑜怀里,委屈地说道:“姐姐,姐夫不理我了,团子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为什么不理你?”杜晓瑜问。 团子如实道:“早上我去叫他吃早饭,他就一直呆愣愣地坐在窗前,看起来好像一个晚上都没睡觉,脸色很不好,后来我把早饭送过去,他也不吃,拿上弓箭就出门了,大哥哥问他去哪,他也没搭理,大哥哥想跟上去,但是姐夫走得很快,大哥哥没跟上。” 杜晓瑜听得皱起了眉头,“这么说,阿福一个人进山了?” “好像是的。”团子道。 “那个傻子!”杜晓瑜心中越发焦急,“他一定是生我的气了,你快去把大哥哥叫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团子很少见姐姐急成这样,直接被吓到,也不敢耽搁,很快迈着小短腿去东厢房那边请丁文章。 到了才发现屋子里只有廉氏和丁安生母子。 廉氏见他跑得气喘吁吁,疑惑地问:“团子,你这是咋了?” 团子问:“大哥哥呢?” 廉氏道:“他去老宅帮忙杀猪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也一样的。” “姐姐找大哥哥有事。”团子说。 廉氏把丁安生放在小榻上,吩咐团子,“你帮我看着宝宝,我去去就来。” 廉氏很快来到杜晓瑜的屋子。 “嫂嫂,怎么是你,大哥呢?”因为着急,杜晓瑜连睡都不敢睡了,一直朝外面张望,没想到等来的却不是丁文章。 “你大哥去老宅帮忙了,妹子,你到底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廉氏见她嘴皮干得厉害,急忙给她倒了杯温水。 杜晓瑜接过喝了一口润润唇,这才道:“团子告诉我,阿福哥哥出去了,我很是担心他,所以想请大哥去帮忙找找看。” 这事廉氏知道,“早上你大哥跟我提了一句,说阿福兄弟一个人拿着弓箭出的门,想来是去打猎了,本来你大哥要跟着去的,只是那阿福兄弟走得太快,再加上老宅今天事儿多,你大哥也走不开,索性就没追上去了。不过我觉着,应该没什么问题,阿福兄弟是猎户,要论山里的打猎经验,他可比你大哥还丰富呢,应该是妹子你心火烧的旺,太过急切了。” 杜晓瑜无法向廉氏解释昨晚自己哭闹的事情,只是默默的在心里祈祷阿福哥哥这次出去能平安归来。 廉氏看出来杜晓瑜比以往都要急躁,也不想让她失望,“这样吧,我去看看你大哥忙完没有,要是忙完了,让他马上进山去找。” “谢谢嫂嫂。”杜晓瑜感激地说道。 “没事儿,你快躺下休息,我这就去老宅了。”廉氏嘱咐完,很快出了屋子。 找到丁文章的时候,他才刚刚洗完手。 听廉氏说完,丁文章无所谓地道:“嗨,妹子也太小心了,我跟阿福兄弟进山打猎那么多次,每次都能被他的身手惊到,人家可是正宗的猎户,山里的情况,谁能比他更熟悉,放心吧啊,没事儿,到了晚上一准回来。” 本来廉氏不担心的,被丁文章这一宽慰,反倒开始担心起来,“你说这要有个万一” 丁文章不乐意了,“呸呸呸,乌鸦嘴,哪有那么多万一,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咱们一家人自然都会平平安安的。” 廉氏也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忙往地上吐了几口口水去晦气,“那我这就去给妹子回话了。” “去吧!”丁文章道:“你让她啥也别想,安心养病,晚上要是有胃口了想吃杀猪饭,我亲自给她送去。” 廉氏回到新宅,把丁文章的话转告了杜晓瑜,杜晓瑜叹口气,“算了,阿福哥哥都已经出去这么久,就算大哥去找,他也不一定知道人在哪,少出去一个人就多一分安全,免得后面再出了什么事,我操心不起。” 廉氏坐下来,头一抬看到窗台上的小雪人,小雪人已经开始化得变形,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廉氏道:“谁这么调皮往窗台上放了一堆雪?” 说着要去外面扔了。 杜晓瑜阻止道:“是铁蛋赶早捏的一个小雪人,让团子抱来逗我开心,我见屋子里太热,怕化得太快,就让团子放到了窗台上,没事的,影响不到我,就让它自己化好了。” 廉氏一听,乐了,“我说呢,铁蛋一大早在咱们家大门外瞎转悠,问他话他也不老实回答,原来是想给你捏个小雪人呢,我嫁到丁家这么多年,对于铁蛋自然是了解的,这孩子以前那叫一个皮,谁都管不住,她娘又是个泼辣性子,自己不管教,儿子惹了祸还不准别人多说一句,我那时候就觉得,铁蛋这小辈子八成也就那样儿了。 还是妹子你有法子,不仅让铁蛋娘埋头低调做人,还把铁蛋给掰正过来,能想得到捏个雪人逗你开心,摆明了这孩子心肠还是不赖的。” 杜晓瑜望着窗台上的雪人,幽幽道:“铁蛋本来能成为好孩子的,是他娘没用心教,所以学坏了,其实嫂嫂说得对,铁蛋本性不坏,否则我做得再多,也都是徒劳。” 廉氏打趣道:“只是可怜这小雪人了,送过来注定是要化成水的。” 有人陪着说说话,杜晓瑜的注意力也分散了些,没有再像先前那样担心阿福的安危,等她困得睡着了,廉氏才把窗户关得只剩两指宽的一条缝,然后悄声出去。 黄昏的时候,傅凉枭背着弓箭,扛了一只野狍子和两只野兔回来。 已经睡醒洗漱好准备上夜的静娘细心的发现,王爷出去一趟再回来,骨子里那种冷硬的气息淡去了不少,似乎眉目间也增添了几分柔和,这是她从前没见过的。 杜晓瑜才喝完药,听说阿福回来,迫不及待地让林嬷嬷去请。 傅凉枭身上都是寒气,快速换了一身衣服,又往汤婆子里装了热水,这才去杜晓瑜的正房。 进了里间,把汤婆子递给她,他安安静静地坐下来。 杜晓瑜不知道他是问了谁晓得自己来癸水的,脸热得厉害,越发觉得那汤婆子烫手,但还是小心地放到小腹上捂着。 “阿福哥哥,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杜晓瑜望着他有些憔悴的神情,看来团子没撒谎,他一个晚上都没睡觉。 傅凉枭摇头。 “若是没生气,那你昨晚怎么不睡觉?” 傅凉枭想了想,打着手语说:担心你的病情。 杜晓瑜心下一暖,“我今天喝了药,烧退了,精神也很好,不用担心。另外,昨天晚上的事是我失态了,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只是一时气不过,其实今天想想也挺后悔的。” 傅凉枭:从今往后,我会保护你,你说的那个人,他不会再出现了。 杜晓瑜睁大眼睛,“你去找他了?” 傅凉枭颔首。 “你有没有事儿?”杜晓瑜急切地想要看看他有没有被那人伤到了哪里。 傅凉枭:他说了,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做那种事恐吓你,别怕,有我在,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别怕,有我在。 杜晓瑜觉得这是她见过最温暖人心的哑语,虽然不能听他亲口说出来,可那种暖意就是抵挡不住地往心田里流。 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选他做上门夫婿了,因为他除了安静,还很温暖,总会在必要的时候给她心灵上很大的慰藉。 她想要的相公,可不就是这样的么?说得少,做得多,一切都在行动上。 “阿福哥哥你去镇上帮我买一些纸钱回来吧!”杜晓瑜认真地看着他,“薛家兄妹已经走了,我不能为他们做什么,只能烧点纸钱聊表歉意,希望他们九泉之下能安息,早登极乐。” 傅凉枭没拒绝,欣然应下,第二天一大早就去镇上把纸钱给买了回来。 杜晓瑜今天有精神下地了,找个竹篮把纸钱装在里面,又让阿福端了个炭盆,两人到了没人的竹林后才开始烧。 杜晓瑜一边烧一边小声道:“薛方明,我不知道你最后有没有怨过我,但我还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都怪我疏忽大意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救你一命,若你泉下有知,还请安息吧,以后你们兄妹的爹娘,我替你们去尽孝。” 杜晓瑜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傅凉枭心上再次遭受重重一击。 他做的孽,她去还债。 他是恶鬼,她是良善的化身,所以最后才能母仪天下,恩泽苍生。 难怪慧远大师说执念是他的业障,执念太过,遭殃的是天下人,执念不够,遭殃的还是天下人。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他所念所求的那个人,是他一辈子的执念,如果这份念想太深了,他的双眼里便只看得到她而罔顾苍生,若是念想不够深厚,那么他便得不到她的人,更得不到她的救赎,他会一再地坠入罪恶深渊,生灵涂炭,早晚的事。 慧远大师是想告诉他,执念须得有个度。 把控得好,自然得偿所愿普天同庆,把控不好,执念最终成为魔念,对他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 傅凉枭以前从来没想过要把慧远那老神棍的话放在心上,可如今见到筱筱的言行,他才想通,下定决心从此后一定要改邪归正。 低下头,傅凉枭用手指在地上写了三个字:我陪你。 杜晓瑜觉得很感动,却没说话,只是笑着看了他一眼。 回到家的时候,杜晓瑜发现大门前停着两辆马车,看装饰有点熟悉,像是府城秦家的马车。 难道是秦宗成来了? 杜晓瑜大步走进去,果然老远就听到了秦宗成他们在堂屋里的说笑声。 “秦老伯。”杜晓瑜打开帘子走进去,满脸笑意,“您怎么来了?” 秦宗成道:“这不年底了吗?把这一年的账本拿来给你过过目,顺便想跟你商谈生意上的事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37、大年初一,拜年,报恩 其实前几天杜晓瑜就念叨过了,只不过秦宗成一直没来,她还以为他今年不会来了。 坐下来以后,杜晓瑜问:“秦老伯是带了多少人来,怎么我瞧着外面有两辆马车,堂屋里却只有您一位客人?” 秦宗成笑呵呵道:“没带几个人,就我一个和两个赶车的伙计,其中一辆马车是载我来的,另外一辆是空车,我寻思着,送给姑娘。” “送给我?”杜晓瑜满脸惊讶,在这里,马儿十分的珍贵,几十两银子才能买到一匹,所以每辆马车都是要去官府登记造册的,手续相当繁杂,这也就是杜晓瑜一直没买马车的原因,一是因为贵,二来,她不是本地人,户口不全,办不了。 没想到秦宗成出手竟然这么大方,直接送她一辆马车。 秦宗成点头道:“对,送给姑娘,有了马车,以后你去府城就方便多了,我夫人很喜欢姑娘,自从上回你走后就一直念叨,说下回姑娘若是还去府城,就让我小女儿见见你,让她跟你学学本事。” 杜晓瑜欣然道:“好啊,两次去府城都因为来去匆忙没机会见到贵府的小姐,等下次有机会了,我一定好好拜访拜访她。” 秦宗成看出来杜晓瑜的气色不是很好,急忙问道:“姑娘莫不是病了吧?” 杜晓瑜颔首,“前两天去了一趟镇上吹了冷风,不小心病倒了,不过已经请了大夫也按时服药,现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秦宗成稍稍松了一口气,递了个眼色给身后的伙计,伙计很快去马车上抱了一个盒子下来。 秦宗成接过递给杜晓瑜,说道:“这是我特地托人从京城带回来的鹿茸,给姑娘滋补身子用。” “这可使不得。”杜晓瑜都没打开,只一听是鹿茸就忙着拒绝,“如此珍贵的东西,秦老伯应该留在府上给秦夫人用,送给我,岂不是白白糟蹋了?” 秦宗成执意要把装着鹿茸的盒子塞到她手里,感激地说道:“上次多亏了姑娘的建议,我把卖给各个阶层的油罐换了一下包装,果然收益颇丰,这些鹿茸,就当是我给你的谢礼,还请你务必要收下,否则就是不给我秦某人面子了。” 被秦宗成这么一说,杜晓瑜就算不想收也得收了,她接过盒子,交给身后的静娘,静娘很快抱回杜晓瑜的房间。 杜晓瑜知道秦宗成还有要事商谈,便把丁文章等人全部打发走,只留一个水苏伺候茶水。 “秦老伯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会儿没别人了。”杜晓瑜道。 秦宗成犹豫了一下,“姑娘给我那个换包装的建议好是好,可我总觉得,这只能换得一时的利益,等那些有钱人家发现他们买的油和普通百姓买的油是一样的,不过是因为油罐子不同就贵了那么多,他们肯定不会再继续买,所以我才想着来找姑娘商量一下。” 杜晓瑜点头示意,“秦老伯不妨说说自己的想法。” 秦宗成道:“我的想法是,咱们或许该在花生油的质量上做做文章,有没有法子能把现在的质量再往上提一提,这样一来,咱们也有足够的理由高价卖出去。” “没有。”杜晓瑜直接道:“如果你的工人没有偷工减料,全都是一步一步按照我的方法来榨的油,那么不管再怎么做,油的质量都没有太大的提升空间了。” 秦宗成急得不行,“那可怎么办?” 杜晓瑜道:“质量上不去,就换品种,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除了花生,油菜籽和大豆都可以如法炮制榨油,但接下来,我要跟你说一种更新鲜的油,茶油,采用优质山茶籽来榨,这个就不用蒸锅蒸,要用炒锅炒,注意控制火候,接下来的步骤和榨花生油一样,同样把炒好的茶籽做成油饼放进油槽利用重物撞击达到榨油效果。 菜籽油和大豆油你都可以尝试,这两种油也可以在价钱上稍微抬高一下,但茶籽油你就得往贵了卖,因为茶籽难得,如果咱们没有专门的茶园,每年要靠人工上山采集茶籽的话,成本就太高了,别说是成罐卖,你就是卖几两银子一斤都不算过分,只要你宣传到位,自然会有人出高价买的。” 这番话,听得秦宗成目瞪口呆之余又觉得心潮澎湃,看向杜晓瑜的眼神满是崇敬,就差把杜晓瑜给供起来了。 他实在是惊奇,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家,她到底是从哪得知的这些东西可以榨油? 而且听起来,不管是菜籽c大豆还是茶油,每一种都能让他朝着日进斗金的目标迈进。 杜晓瑜说完才发现秦宗成的神情有些恍惚,她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秦老伯,您有认真听我说吗?” “听了,听了。”秦宗成激动地道:“我只是没想到除了花生,竟然还有那么多的东西可以榨油。” 杜晓瑜笑笑,“那么现在既然知道了,等开了春就知道怎么做了吧?菜籽和大豆容易买到,这个不用太操心,茶籽的话,明年你等到十月左右让人上山去采,先做出一批来试试,如果效果不错,再去联系江南的茶商,让茶园每年都为你提供足够的茶籽,只要有了原材料的供货渠道,你想要做多少茶籽油都成。 至于价钱方面嘛,秦老伯您是生意人,自然比我更熟悉这里头的门道,该定多少才能稳赚不赔,您自个儿掂量。” 秦宗成大喜,“好好好,我果然没看错杜姑娘,你就是我秦家的福星。” 杜晓瑜忙摆手,“福星谈不上,我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 秦宗成把自己藏在怀里的账本拿出来给杜晓瑜过目。 杜晓瑜拿过去翻看了一遍,账本做得很细致,一目了然,改了包装以后的销量虽然略有减少,盈利却是大大的提高了。 看了一下从建油坊到年底的总销量和总盈利,再减去杜晓瑜之前就从秦宗成手里拿走的几百两银子,她今年的三成利还能分到四五百两。 不过是刚起步而已,就能有这么大的成效,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显然,秦宗成对于这个结果也是非常满意的,否则他来找杜晓瑜的时候心情就不会那么好了。 杜晓瑜合上账本交给秦宗成,秦宗成按照账目给杜晓瑜分红,再减掉之前给她的那些钱,最后添了个足数,整整五百两。 这本来就是自己应得的,杜晓瑜也没推拒,她只是突然想起来上次卖给杜三爷的那个阿胶方子。 榨油的分红一年就有这么多,只要这三成利不动摇,以后秦家有一口肉吃,就少不了她的肉汤。 况且花生油的价钱比阿胶便宜太多。 这么一算,她一个阿胶方子只卖两千两银子,好像吃了大亏了。 杜晓瑜心下懊恼,早知道,自己就该把价钱往上抬的,可这会儿方子都已经到杜家人手里了,再后悔也没用,只能等明年草药收成的时候尽早配出一些这里没有的丸药来,到时候杜三爷若是还想要她的配方,她就往高了卖,总得把阿胶方子的亏空给补回来才行。 秦宗成要赶着回家过年,所以并没有在白头村多待,吃了一顿饭就带着两个伙计离开了。 胡氏熬了筒骨汤,特地撇去油层送了过来,杜晓瑜还没康复,本来不宜喝这种汤,但看在胡氏一番心血的份上还是喝了半碗。 —— 越接近过年,气温就越回升,地面上的雪全都化了,虽然外面还是有些冷,但比起冰天雪地的时候,已经好太多。 尤其是北地天寒,冬天很难遇到这么温暖的时候。 今天是腊月二十七,国子监监生们放假的日子。 杜程松早就让人打听清楚了,亲自坐了马车来接丁文志。 他没见过丁文志,于是花了点银钱请人去把丁文志带出来。 刚下学的丁文志正在洗衣服,听到同窗说外头有人找,他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擦干了手跟着出去。 见到杜程松的时候,丁文志十分讶异,自己并不认识眼前的人。 “你是叫丁文志吗?”杜程松走下马车,上下打量着他。 丁文志颔首,“我就是丁文志,不知这位老爷找我何事?” 杜程松突然笑了起来,“我受人委托,接你去我家过年。” 丁文志更加诧异了,说不出话来。 杜程松道:“委托我的人叫杜晓瑜,这是她给你的信。” 杜程松说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丁文志。 丁文志打开一看,的确是杜晓瑜的笔迹,因为初学毛笔字,写得不是很规整,歪歪斜斜,丁文志还没看信上的内容,就被这滑稽的字体给逗笑了。 之后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内容上去。 杜晓瑜告诉他,杜三爷是她药田里那些草药的最大买主,信得过,还说若是在国子监里面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不要硬扛,可以去求助杜三爷,杜三爷不会袖手旁观的。 丁文志看完信以后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道:“三爷,虽然我小妹委托你多多照拂我,可我目前并没有遇上什么事,就不去你们家叨扰了。” 杜程松不同意,“眼瞅着就快过年了,你真想待在国子监过自己来京城的第一个年?” 丁文志垂目,“往后还会有很多个除夕,我都得学会一个人过。” 杜程松不用想都知道丁文志这个汾州知府举荐来的案首并不受国子监那些权贵子弟的欢迎,私下里肯定受了不少气。 其实不止是丁文志,其他州府来的学子也都一样,家境好的还能结交到一两个酒肉朋友,家境不好的,跟那些个权贵子弟完全就不是一条道上的,除了努力读书让自己出人头地之外,他们并没有其他出路。 然而家境不好,读书认真,校考成绩还拔尖的那种监生,更是少不了被权贵子弟磋磨。 所以国子监并不是那么好待的地方。 杜程松虽然不是读书人,不过国子监里面的这些道道,他多少还是知道点,还知道国子监每月初一十五放假一天,五六月份的时候有一个月的田假,监生们可以回去帮着父母忙活田里的事,当然,这一个月并不包括来回路上耽搁的时间,否则隔得远的,一个来回的路程就是一个月,那样回去也没意思了。 到了九月份,监生们又有一个月的假期,是为了方便他们回家准备冬衣。 除此之外,过年也是放假的,总共七天,大年初一前三天,大年初一后三天。 七天的时间,只有隔得近的学子能回去吃个团圆饭,像丁文志这种隔得远的,有亲戚在京城的就去走亲戚,没亲戚的只能待在学舍里面过年。 算下来,国子监每年给监生们的假期算长的了,但国子监也有国子监的规矩,准许你回去帮爹娘种田,准许你回去拿冬天要穿的衣服,还不算你路上耽搁的时间,给足一个月的纯假期,但你要是敢不按时返回国子监,一律作开除处理。 有这条铁律压着,很多外地学子到了过年的时候都是不敢回家的。 丁文志也没打算回去,他在这里结识了一个好友,是从扬州来的,两人约定好了七天假期都在学舍里温书,准备年后的第一次旬考。 但他没想到杜三爷会主动找上自己。 杜程松见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心里是不想勉强他的,“丁公子,你若实在不想去,那就算了,待会儿我给你妹妹回封信。” 丁文志满脸歉意,“害三爷跑一趟了,实在是抱歉。” 杜程松摆手表示无所谓,“我也就是顺道过来看看你,来了这么些日子,可还习惯这里的生活?” “刚开始不适应,后来慢慢就习惯了。”丁文志道。 “习惯就好。”杜程松拍拍他的肩膀,“你妹妹还说,让你只管安心读书,不用担心家里。” “嗯。”丁文志郑重点头。 杜程松原本想跟丁文志商量等到了除夕,他可以带着他的同窗去杜家吃个团圆饭,可转念一想,这些读书人骨子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傲,哪怕只是一天,应该也是不情愿去别人家过年的,更何况明面上说吃团圆饭,团圆的却是杜家人,跟丁文志和他的同窗一点关系都没有。 到时候,这俩人难免触景伤情。 杜程松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回去,又把杜家大院的位置告诉了丁文志,“你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了,就来找我,受人之托,我不会不管你的。” 丁文志没应声,自己只是个学生而已,能遇到什么事,顶多就是被国子监里面权贵子弟那一层的人欺压罢了,而这些,他觉得自己都能扛下来,没必要去麻烦别人,这样显得自己很没用。 再说了,杜三爷虽然是受了小妹之托,自己与他却不熟,又怎么好意思麻烦他? 杜程松也是个老油条了,一看丁文志的反应就明白自己又白说了,“行吧,那我这就走了,早晚温差大,照顾好自己。” 丁文志拱手作揖,目送杜程松走远。 —— 杜晓瑜彻底康复,已经是除夕了。 今年新宅里人多,林嬷嬷戚嬷嬷和几个丫鬟护院们都是在大户人家待惯了的,十分讲究,从腊月二十三就开始忙活,像什么腊月二十四大扫除去晦气,腊月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置办年货,二十九祭祖的,杜晓瑜以前连见都没见过。 丁家去年也没这么正式过,只是到了祭祖那天摆了供桌,供上鸡鸭鹅肉和白米饭,再点上香烛,由男丁磕头祭拜就算完事儿了。 今年亲眼见到林嬷嬷她们如此讲究,胡氏很是兴奋,说等来年杜家下人回去了,自己家也要这么办。 胡氏是个对鬼神深信不疑的人,前两天闲着没事,大家聚在堂屋里说话,无意中提起了这方面的事,她跟杜晓瑜和廉氏说:“祭祖是大事,千万不能忘的,否则那地下的先人要怪罪。” 又举例说:“去年中元节的时候,铁蛋娘一个人嫌麻烦,就没替她男人祭祖,做好了饭带着铁蛋自个吃了,还没咽下两口呢,铁蛋娘就肚子疼得满头大汗,这才想起来,先人还没吃饭,她急匆匆拿出碗筷来,一个碗里盛了一勺饭,把还没碰过的那些菜一个碗里夹一筷子,再点上香烛,又让铁蛋烧纸钱点香磕了头,这才没事的。” 杜晓瑜和廉氏对看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无奈之色。 廉氏问:“娘,这你都听谁说的?” “还能有谁,铁蛋娘自个说的。”胡氏振振有词,一脸笃定,“这要不是真的,她难不成还敢拿祖宗开玩笑?” 廉氏道:“铁蛋娘不靠谱,你以后少听她胡咧咧。” “别的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这事儿,准错不了。”胡氏据理力争,非说铁蛋娘就是因为没让先祖吃饱自己就先吃上所以遭了先祖怪罪。 廉氏彻底没辙了,“行,那您说是就是吧!” 胡氏这才笑逐颜开,把手腕上的佛珠在她二人跟前晃了晃,并扬言说等过了年三十,大年初一她们一家人去县城的寺庙里进香,多求几串,让家里每个人都戴上,能辟邪消灾,还说二叔家也会去,可热闹了。 —— 接近中午的时候,杜晓瑜站在院子里,天晴得很好,偶尔夹杂着一丝凉风,不算冷。 病了这么些日子,她已经好久没呼吸过外面的新鲜空气了,乍一出来,看哪都觉得舒服养眼。 忙碌穿梭的下人们见到她都很热情地打招呼。 杜晓瑜一一笑着回应。 静娘拿了件薄披风出来给她披上,温声道:“大病初愈,姑娘还是不要站在迎风口的好,明天是大年初一,还得去县城里进香呢,可别到时候又受了风去不了。” 杜晓瑜想到了什么,脸色逐渐晦暗下来,“静娘,我明天不去县城进香,我有事,要去镇上。” 静娘不解,“姑娘去镇上做什么?” 杜晓瑜抿了嘴巴,没吱声。 静娘不敢再多问,只说:“姑娘要去镇上,那奴婢便追随您去。” 杜晓瑜点点头,没站多大会就回了房。 今年的除夕请了丁二庆一家过来吃团圆饭,晚饭的时候,一大家子人坐在松针上吃得可高兴了,欢声笑语不断。 做菜的时候杜晓瑜就特地吩咐了多做一些,等这些个主子们都入了席,杜晓瑜便让静娘水苏带着林嬷嬷她们去偏房里摆了一桌好好聚聚。 晚饭过后,发红包。 今年丁家宽裕,丁里正两口子出手也大方,杜晓瑜c团子c傅凉枭c丁文章c丁文祥和廉氏每个人都得了两个红包,每个红包有一两六钱八分银子,寓意很深,丁二庆也给他们发了红包,虽然小,但心意在,每个人心里都是高兴的。 之后,杜晓瑜又给团子和下人们发了红包,静娘和水苏一人给二两银子作为她们辛苦伺候她的年终奖,给杜家下人的则是一人一百个铜板,毕竟杜三爷说过这些人的月例从杜家拿,所以她也只是意思意思。 杜家下人们自然不会有什么怨言。 至于给团子的,就全部是铜板了。 团子十分的兴奋,直呼等开春去了私塾就能买好多好吃的分给小伙伴了。 桃源镇民风淳朴,除了个别特殊的,大多数做小本生意的都是老实人,像团子这么大的孩子,只有拿着铜板去才能买到东西,否则要拿着碎银子甚至是银锭子,大多数摊贩都不敢卖东西给他,因为怕那银子是孩子不懂事从大人手里顺来的,卖东西给他容易引起纠纷。 所以杜晓瑜每次给团子的零花钱都没有碎银,银锭子就更不可能了,全是一个一个的铜板。 对于团子来讲,你给他一个五十两的大银锭还不如给他十个铜板让他高兴。 发完压岁钱,天已经黑了,丁文章准备了花炮,比去年的花样多,早就搬到宅子前面的空地上整齐放好,放眼望去,很长的一排,想来有的看了。 丁文章并不急着点燃火线,让团子带着他的小伙伴们去老宅那边一家一家的通知乡邻出来看烟花。 乡邻们听说有烟花看,全都点了油灯往新宅那边赶。 不多会儿,大人孩子就围成了一圈,一个个好奇又期待地望着那边的花炮。 丁文章大声道:“你们走开些,我要点火了。” 丁二庆招呼着众人往后退,丁文章点完火线之后大步跑过来,然后那烟花就呼啸着升到半空,“嘭”一声炸开来,五颜六色,漂亮极了,绚烂的颜色映照出底下孩子们一张张兴奋的笑脸,蹦蹦跳跳。 一直到花炮放完,乡邻们都不肯离去。 杜晓瑜只好把他们请到自己家,让水苏去把专门为过年买的松子糖和炒瓜子之类的干果拿出来招待,最后弄得堂屋里到处是瓜子皮。 夜深的时候众人才散去,杜晓瑜也终于能回房睡一下了。 照例是静娘给她守夜。 杜晓瑜在入睡前吩咐她,“明天把秦老伯送给我的鹿茸带上,再另外挑一些咱们买来的上好的补品,咱们去镇上拜年。” 静娘不知道杜晓瑜要去谁家拜年,但她觉得不妥,“别的补品也便罢了,但那鹿茸是秦老爷特地托人从京城带回来的,奴婢看过,是上乘货呢,姑娘还一口都没吃过,真打算拿去送人?” 杜晓瑜道:“秦老伯既然送给了我,那我想怎么处置都是可以的,比起我,有人更需要鹿茸补身子。” 说完,又吩咐了一句,“你去告诉阿福哥哥,明天早起陪我去镇上。” 静娘找到傅凉枭转告了杜晓瑜的话,傅凉枭颔首,情绪很淡,“嗯,知道了。” 静娘诧异,“王爷都不问问姑娘准备去给谁家拜年吗?” 傅凉枭垂下眼睫,筱筱在镇上认识的人不多,就那么几家而已,而能让她如此上心的,也只能是薛家了。 他还记得她说过,她会去替薛方明兄妹尽孝。 “不必问。”傅凉枭回过神来,声音里带着十分的笃定,“只要是她想做的事,不管什么,本王陪着就是了。” 翌日,大年初一。 丁二庆一家早早就换了新衣裳去老宅等丁里正他们。 廉氏也是早起梳洗换了年前新做的衣裙,有杜晓瑜的帮助,廉氏产后恢复得很好,皮肤也越来越有光泽,如今把那颜色亮丽的马面裙一换,外套褙子,头上再插一支翡翠簪,整个人看起来竟像个还没嫁过人的大姑娘,光彩照人。 已经习惯了廉氏穿着素净的丁文章还是头一回见到廉氏这么打扮,当即就看直了眼睛,险些连反应都给忘了。 这通身的打扮都是杜晓瑜帮着挑的料子花色和款式,廉氏往镜子里一看,也是惊了一下,没想到自己都嫁人了还能有这么好看的时候。 “媳妇儿,你今天可真好看。”丁文章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廉氏羞得满脸通红,轻嗤,“瞧把你那嘴巴给贫的,你快帮我瞅瞅,还有没有哪里不妥当的?” “妥了,都妥了。”丁文章傻乐,“已经这么好看了,哪里还有不妥的?” 说完,忍不住抱她。 廉氏瞅他,“就你这双眼睛,能看得出个什么来?大早上的你也不害臊,快放开我,我要去找小姑子看看,得她点了头才算真的妥了,否则我可不好意思出门去见人。” 丁文章依依不舍地松开她,廉氏马上去找杜晓瑜。 杜晓瑜也梳洗穿戴好了,穿的却不是年前做的新衣裳,而是以前的旧衣,颜色很素净。 廉氏站在门口,看着杜晓瑜这一身打扮,调侃道:“今儿是大年初一,照理该穿新衣,妹怎么反倒是换上以前的旧衣服了,是不是那新衣裳不合身,要是不合身,我柜子里还有一套没穿过的,这就拿过来给你试试。” “不用了。”杜晓瑜拦住廉氏,缓缓说道:“嫂嫂,我和阿福哥哥要赶早去镇上拜年,一会儿爹娘要是过来了,你帮我转告一声,就说我不去县城了,送你们去县城的马车我已经托人雇好,应该很快就能赶到,到时候你们坐着马车去县城,这样快一点,大概午时都不用就能到。” 廉氏皱起眉头,“妹啊,我以前没听你说起过你在镇上认识什么人啊,你到底去给谁拜年?” 杜晓瑜脸色沉郁,“嫂嫂就别问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不想把你们也牵扯进来。” 廉氏听她这么说,越发的不放心了,可是看看杜晓瑜的脸色的确不是很好,怕再三追问惹恼了她,廉氏只好把话都给憋回去,改口道:“你放心吧,我会跟爹娘细细解释的,只是你们这一路上也要注意安全,常有小孩子会在路边放炮仗玩,仔细惊了马儿。” 杜晓瑜没什么情绪地点点头,叫上静娘,静娘手里拿的全是按照杜晓瑜吩咐准备的拜年礼,主仆二人走到外院。 杜晓瑜又吩咐了两个护院留下来看家,另外两个护送廉氏他们去镇上,把一切都打点妥当才走到大门外。 傅凉枭早就在外面等了,见到她出来,眼眸中快速划过一抹愧疚之色。 “阿福哥哥,咱们走吧!”杜晓瑜叫上傅凉枭,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静娘负责坐在外面赶车,很快挥动鞭子朝着镇上行去。 杜晓瑜以前打听过,知道薛方明家在哪,因此走得很顺利,到了镇上没多久就找到薛方明家。 他们家不算太富裕,住的是个二进宅子,比杜晓瑜的宅子小上很多,此时大门紧闭,门上也没有粘贴对联和年画,丝毫没有过年的喜气,在周围人家红灯笼红对联的映衬之下越发显得萧索凄凉。 杜晓瑜上前敲门。 里头很快传来声音,“谁啊?” 紧跟着,有个穿着藏蓝色旧袄子的妇人推开门,见到杜晓瑜几人,脸上露出疑惑来,“你们找谁?” 杜晓瑜道:“我是薛姑娘的朋友,特地来你们家拜年的,敢问,贵府老爷和夫人都在家吗?” 开门的妇人是薛家的仆妇方姑姑。 因着薛绛珠和薛方明相继离世,薛父薛母悲痛万分,关了布庄,遣散了家里的下人,只剩方姑姑这个陪嫁。 听到杜晓瑜自称是小姐的朋友,方姑姑不由得皱起眉头,“小姐在世时相互往来的朋友并不多,既然你们与她认识,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 杜晓瑜不慌不忙地道:“我没来过薛家,姑姑自然不认得我,我们大老远赶来,就是想给二老拜个年,还望姑姑进去通报一声。” 方姑姑本来想直接撵人的,可是想想老爷夫人这段日子憔悴得不成样子,或许来个客人能让他们精神精神,索性点点头,“那你们等等吧,我进去通报一声。” 杜晓瑜客气地笑了笑,“劳烦姑姑了。” 方姑姑很快去了上房屋。 薛父坐在屋里发呆,薛母正在收拾东西,他们打算回老家种田去,不在镇上了。 方姑姑进门,行了礼才道:“老爷,太太,外面有个姑娘自称是小姐的朋友,趁着今儿大年初一来咱们家拜年的,要不要请进来?” 薛父一愣。 薛母也停下了收拾东西的动作,疑惑地看向方姑姑,“珠儿的朋友?” “是。” 薛母没了主意,看向薛父。 薛父摆摆手,“既然是珠儿的朋友,人家一片好心,咱们总不能把人往外撵,去请进来吧!” 方姑姑很快出去传话。 杜晓瑜c傅凉枭和静娘三个跟着她走进大门,院子里栽种着一棵拐枣树,树枝上光秃秃的,地上有一些黄叶,看样子是从外面吹进来的,杜晓瑜还看到墙角堆放着一些白色的东西,用大石块压着,像是刚撤下来不久的白幡。 院子倒是不破败,只不过景象太过凄楚,让人心情沉重。 杜晓瑜只随便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随着方姑姑走到上房屋里。 薛父薛母早就在主位上坐好了,见到杜晓瑜几人进来,双双拿眼睛打量着他们。 薛母忍不住开口问,“这位姑娘,你真的是珠儿的朋友吗?为什么我不认识你?” 杜晓瑜给二老行了礼之后勉强笑着说道:“我跟薛姑娘相识的时间不长,所以伯母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今儿是大年初一,我特地带了一些东西来给你们拜年,希望伯父伯母能在新的一年里重振精神,以慰薛姑娘的在天之灵。” 听到杜晓瑜提及薛绛珠,薛母当场就泪崩了,一下子哽咽起来,眼圈红得厉害。 杜晓瑜走过去安慰她,“伯母,过去的事和过去的人咱们都追不回来,所以必须往前看,伯父和您都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薛母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的抹眼泪。 杜晓瑜又道:“薛姑娘不过十六,想来伯母也才三十出头,这个年龄是很容易再有子嗣的,若是伯父伯母肯从悲痛中走出来,假以时日再重新生育子嗣,薛姑娘和薛公子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你们感到高兴的。” 薛父闻言,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方姑姑更是诧异地看向杜晓瑜。 薛母则是浑身一震,尔后不停地摇头,“不行的,我当年生珠儿的时候伤了根本,大夫说我以后都不可能再有怀孕的机会了。” 这件事是杜晓瑜一早就打听好的,薛母身子不好,所以不易有孕,她想,薛方明和薛绛珠已经不在了,要想弥补这对夫妻,物质上的东西远远不够,那么,就只能送他们一个孩子,有了孩子,相信他们用不了多久就能从那段悲伤里面走出来。 杜晓瑜微微一笑,“巧了,我家祖上是名医,我爷爷把一身医术传给了我爹,我爹又传给我,给妇人看病这方面,刚好是我的强项,夫人若是信得过我,以后我会因着与薛姑娘的交情隔段时间过来给您调养身子。” 薛母突然激动起来,抓住杜晓瑜的手,“姑娘,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可别是想着逗我开心,最后让我空欢喜一场啊!” 杜晓瑜道:“您要是不信,可以出去打听,仁济堂隔壁的医馆大夫跟我是老熟人了,他知道我懂医术,尤其是擅长医治妇人病。” 薛母原本在听到“仁济堂”三个字的时候脸色突然难看起来,但听杜晓瑜说是隔壁的坐诊大夫,她马上又激动起来,那位吴大夫在镇上可是出了名的,这位姑娘既然认识吴大夫,还敢打包票让她出去打听,那想来定不会是在撒谎了。 薛母咽了咽唾沫,磕磕巴巴地问:“那,那要医治好我这个病,需要多少钱?” 杜晓瑜先坐下来给薛母把脉,过后才说道:“伯母的这个病有些年限了,需要用到很多珍贵的药材,可不便宜,听说你们家镇上的布庄转让了,如果没有收入来源,凭你们现在的家境,可支撑不起那么昂贵的药材调理。 要不这样吧,我出钱帮你们把布庄盘回来,就当你们欠了我这笔钱,以后,薛伯伯要更加打起精神来管理布庄,只有生意红火了,才能有钱赚,赚到钱了才能给薛伯母买药材调理,再者,你们也欠着我钱呢,更不能像现在一样颓废懈怠了。” 薛父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满是怀疑地看着杜晓瑜,“姑娘,你到底是谁,来我们家的目的又是什么?” 起初他还以为杜晓瑜是来骗钱的,但是听到后面,她好像一分钱都没赚,反倒自己掏钱帮他们把已经转让了的铺子给盘回来。 薛父不相信这天底下会有如此傻的人上赶着给人送钱,所以他越发的不相信杜晓瑜。 薛母则是扯着帕子,双眼含泪地望着薛父,“当家的,我我想要个孩子。” 儿子死了,香火也就断了,薛父何尝不想再要个孩子,可是就光凭这丫头的一面之词,能靠谱吗? 杜晓瑜知道薛父怀疑自己,再一次不慌不忙地说道:“薛伯伯不用怀疑我,薛姑娘生前对我有恩,我如今不过是来报恩罢了。” 在薛父质疑的目光下,杜晓瑜把自己编造好的那套说辞拿出来,告诉他们薛绛珠当初是如何如何救了自己一命,说得煞有介事,还把薛母又说哭了一回,薛父最终选择相信了她。 杜晓瑜心中大喜,出了薛家就去布庄,花了高价把铺子重新给盘回来,还联系了人,一过完年就来给铺子装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38、团子生父,国公秦宗元 亲手把地契交到薛父手里,杜晓瑜心中的大石块才算落地,看着那对夫妻因为铺子重新回来而欣喜,因为能挣到钱给薛母买名贵药材调理而期盼的神情,杜晓瑜终于红着眼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来。 薛母抹去兴奋的泪水,非要留饭。 杜晓瑜哪里吃得下去,推说自己有事,要赶着回家,只随便坐了坐就辞别薛父薛母,“薛伯伯,薛伯母,那我这就告辞了,等过完年,正月初六开始,我会来给伯母调理身子,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走出薛家巷子,薛父还是追了上来,他面容有些沧桑,平日里本来也就是个古板严厉的人,此时面对杜晓瑜,半晌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表情来,缓了好久才说道:“姑娘,谢谢你,要不是你今天跑来我们家说这些,我夫人她可能一辈子都笑不起来了,不管以后她能不能怀上,总归今天,是姑娘给了她一个活下去的念想和盼头,也算是救了她一命,这份大恩,薛某无以为报。” 杜晓瑜道:“我本来也就是在报薛姑娘的恩,薛伯伯不必跟我这么客气,我家境还算富裕,在府城和京城也有些人脉,以后薛伯伯在生意上要是有难处,都可以跟我说,能帮你的,我尽量帮。” 薛父很是震惊地看着杜晓瑜,没想到珠儿生前竟然阴差阳错救了一位贵人,难怪他说这位姑娘怎么二话不说就肯花几百两把他刚转让出去不久的铺子给盘了回来,原来是人家不差钱。 况且,在府城和京城都有人脉呢,这一听就不是普通人,或许自己以后真会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多了这份交情,到时候能求助她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薛父看向杜晓瑜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崇敬。 没错,是崇敬,而并非贪婪。 薛父为人古板正直,也正是这性子,才会不容许自己的女儿做下“那等丑事”而狠下心用鞭子活活将她打死。 得知杜晓瑜的真正目的是来报恩,薛父越发的欣赏这个小姑娘了,毕竟这年头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太少,更何况是恩主都已经死了的。 原本她完全不必跑这一趟,毕竟珠儿都不在人世了,他们夫妻也不知道有这么一桩事,可人家就是来了,不仅来了,还主动为他们家做这么多事,薛父怀恩在心,就算不是为了孩子,也该为她的这份恩而振作起精神来。 “对了,还没请教姑娘尊姓大名。”薛父放低了姿态,小声询问。 “我叫杜晓瑜。”她毫不犹豫地说道。 薛父拱手,“那我就不送杜姑娘了,等你下回再来,我和我夫人一定精精神神地迎你进门,再给你做顿好吃的答谢你。” 杜晓瑜笑道:“薛伯伯太客气了,其实能看到你们重燃希望,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薛父自然不明白这里头的深意,心中只觉得杜姑娘为人高风亮节,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善之人。 回程途中,杜晓瑜的神情明显比来的时候要松快不少,不止是静娘发现,就连傅凉枭都深切地感受到了。 杜晓瑜心情松快了,傅凉枭却是因为愧疚加深而面色凝重,一直闷闷地低着头。 杜晓瑜喊了他两次他都没反应,她皱皱眉,伸手拍了他一下。 傅凉枭抬起头来,与她四目相对。 杜晓瑜眸含笑意,“你今天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傅凉枭摇头表示没事。 杜晓瑜叹口气,“算了,就算真有事,我也不问你了,免得你还要去琢磨怎么表达出来给我看,怪难为你的。” 傅凉枭忍不住笑了笑。 杜晓瑜挑眉看着他,“你瞧,笑起来多好看,皱着眉头跟个苦瓜脸似的,今儿可是大年初一呢,合该高兴。” 傅凉枭沉重的心情因为她这一安慰,轻松下来不少。 这马车虽然宽敞,但里面说话的声音还是能很清楚的传到外面来,静娘一直听着里面的动静,从说话的声音就知道姑娘心情已经阴转晴了,她不由得打心底里高兴。 要知道早上出门的时候姑娘那一脸的沉重可是把她吓得不轻。 其实一开始,静娘是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后来从杜晓瑜和薛父薛母的对话里面才反应过来薛家兄妹已经死了。 静娘脑子灵活,前后一联系就知道是王爷让芸娘动的手,她也终于想通了姑娘那天晚上发火的原因以及王爷为什么会问她他是不是太过寡情凉薄。 对此,静娘只有默默地感慨,王爷因为自身经历造成了这副凉薄的性子,希望遇到姑娘以后能一点一点的收敛回去,那才是皆大欢喜。 回到家,前院只有两个护院罗勒和西羌看家,橘白和元芩护送丁家人去县城了,画眉和翠镯在厨房外择菜,两个嬷嬷带着绿萼和雪莺做扣肉。 整个宅院里显得十分清静。 杜晓瑜这一趟没白跑,解决了揪心的事情,通体舒畅,回来以后做什么都有精神了,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以后终于肯换上新衣,静娘怕她饿,去厨房蒸了年糕来。 杜晓瑜心情好,食欲大增,一盘蒸年糕,傅凉枭没怎么吃,全被她吃完。 静娘高兴地问:“姑娘还要不要,奴婢再去蒸一些。” “不了。”杜晓瑜用帕子擦了擦嘴,说道:“看天色,爹娘他们应该快回来了,我还是空着点肚子晚上吃好吃的吧!” 林嬷嬷得知小姐回来,急忙洗了手来到堂屋,行过礼之后说道:“姑娘,奴婢们正准备做扣肉,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口味的,说出来奴婢们也好照着姑娘的喜好去做。” 杜晓瑜道:“扣肉的话,别做梅菜扣肉,腻得慌,做一些百合扣肉c韭菜根扣肉和鸡蛋扣肉吧,团子他们都挺喜欢吃的。” “这”林嬷嬷为难了,小姐说的这些,她连听都没听说过,又哪里会做。 “怎么了?”杜晓瑜不解地问。 林嬷嬷有些欲言又止。 静娘道:“这三道菜我去做,林嬷嬷你带着她们做点别的吧,刚才我去厨房的时候看到了板栗,是准备做板栗鸡吗?这道菜姑娘也爱吃的,另外再做一些春卷春饼,今儿是初一,这些吃食必不可少。” 静娘一说话,杜晓瑜就明白了,林嬷嬷她们是京城来的人,不擅长南方菜,更何况,杜晓瑜说的那些去年都是她自己动手教的,在此之前,还真没谁会那么做。 林嬷嬷虽然很不想让静娘插手,可是她们几个确实不会做,那就只能这样了。 得到了杜晓瑜的首肯,静娘很快去了厨房。 原本想着多做些菜的,因为买年货的时候买多了,不趁着这几天吃完会放坏,可是傍晚的时候,丁里正遣了橘白回来禀报说他们去胡家拜年了,晚饭不回来吃。 团子大概是不喜欢跟长辈们一起,所以跟着橘白提前回来,脖子里挂着一道平安福。 见到杜晓瑜的时候,团子整张小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之色,递了一串佛珠给杜晓瑜,说是娘从虔诚求来的。 杜晓瑜问他,“你们今天都去哪游玩了?” 团子道:“去了寺庙。” 杜晓瑜又问:“人多不多?” “可多了。”团子点头,又跟她说因为人多的缘故,他险些就跟大哥哥他们走丢了,还好有橘白和元芩在,一路保护着他,否则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见姐姐。 杜晓瑜敲敲他的小脑门,“大过年的,不许胡说!” 团子调皮地吐吐舌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央求似的看向杜晓瑜,“姐姐,他们都说府城比县城还大,那么府城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杜晓瑜想了想,道:“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不过你若是好奇,等初八的时候我亲自带你去府城看看,怎么样?” “真的吗?”团子高兴地欢呼起来,“姐姐真的要带我去府城?” “嗯。”杜晓瑜很认真地说道:“府城里从大年初一到元宵节,每天都会很热闹,有舞龙的,也有舞狮子的,还有杂耍的,运气好的话,还能见到被人训过的小猴子,可听话了,除了这些,还有好多好吃的零食,能让你看得眼花缭乱。” 团子听得激动不已,双眼都快冒出向往的星星来了,嘴里说道:“姐姐答应了我就不能反悔,到时候一定要带我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肯定不反悔。”杜晓瑜伸出手跟他拉钩。 拉了钩,团子才终于肯安心,到底是小孩子,藏不住话,有什么开心的都想第一时间和小伙伴分享,于是没坐多大会儿就出去找铁蛋了,把姐姐要带自己去府城的事情告诉了铁蛋。 铁蛋一脸羡慕地看着他,“团子,我也好想有个姐姐啊,那样我就可以经常像你一样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了。” 团子道:“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去求姐姐,她一定会同意的。” “真的?”铁蛋激动了。 团子点头,“这样,你跟我一起去找姐姐吧,姐姐生病的时候你做了一个小雪人送给她,姐姐很喜欢,如果你说你也想跟我们去府城,姐姐肯定会看在小雪人的份上答应你。” 想到自己也能去府城里见见世面,铁蛋紧张的同时又有些期待,最后跟着团子一起去找杜晓瑜。 杜晓瑜听完以后认真地看着铁蛋,问他:“你真的想跟我们一起去吗?” 铁蛋捣蒜似的不停点头,“小鱼姐姐,你就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去吧,我保证会听你的话,不给你惹麻烦的。” 杜晓瑜道:“不是我不同意,而是你娘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件事,你总得先回去问问她的意见吧?” 听到杜晓瑜的话,铁蛋马上垂下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了?” 铁蛋低声道:“不用问,我娘肯定不同意的,她自己都没去过府城,怎么可能让我去?” 杜晓瑜见铁蛋那一脸想去府城却又怕被他娘骂的样子,有些心疼他,站起身道:“走,我带你去找你娘,听听她怎么说。” 铁蛋双眼一亮,马上打起精神来,跟在杜晓瑜后头回了家。 铁蛋娘正在做糍粑,见到杜晓瑜带着铁蛋进来,吓得站起身来,忙在围兜上擦了擦手,请杜晓瑜坐,又小心翼翼地问:“东家,是不是铁蛋又给你闯祸了?” “没有,婶子不必紧张。”杜晓瑜直接道:“我来是有事找你。” 铁蛋娘暗暗松了一口气,“东家有事就吩咐吧,能做的,我一定做。” 杜晓瑜转头看向身后的铁蛋,“是这样的,我打算初八的时候带着团子去府城玩,铁蛋说他也想去,但是怕你不同意,所以我只好带着他来问问婶子的意见了,婶子要是不同意,那就让他留在家里玩。” 铁蛋娘没去过府城,但她听人说起过,从这里去府城是很远的,“东家,你去过府城,一个来回得好几天吧?” “是。”杜晓瑜点头,“以前坐牛车,哪怕路好走,一个来回也得七八天,如今我们家有了脚程快的马车,不下雪的话,一个来回只需要四五天。” 铁蛋娘还是犹豫,“那么远” 可是看看自己儿子那一脸的期盼,又不忍心让他失望,只好叹口气,“只要能保证铁蛋的安危,那就劳烦东家带他去走一趟了。” 杜晓瑜目光坚定,“安全问题自然不需要担心,我们家有四个护院,个顶个的厉害,到时候随便带上两个,谅那小毛贼也不敢来打我们的主意。”再说了,她自己也有身手呢,关键时刻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铁蛋一听,大喜,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娘,“娘,你真的同意我跟着小鱼姐姐去府城?” 铁蛋娘没好气地瞅他一眼,“不让你去,你还不得把家里给我闹翻天了呀,今儿当着你小鱼姐姐的面,我可得仔细交代你几句,到时候去了,一定要听话,不准到处乱跑给你小鱼姐闯祸,听到没有?” 铁蛋忙不迭点头,只要能让他去府城,做什么都愿意。 铁蛋娘后面又嘱咐了一堆话,铁蛋全都一一应下,最后送杜晓瑜出门的时候,铁蛋感激地看着她,甜甜一笑,“小鱼姐姐,谢谢你。” “不用客气。”杜晓瑜道:“我只是帮你问话而已,你娘能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打你骂你,全是因为你自己表现得好,讨了她欢心,以后要更听话,做个好孩子,那样你娘对你就会越来越好的,知道吗?” 铁蛋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跟着夫子学习的。” “真乖。”杜晓瑜赞许地点了点头,“你回去吧,不用送了,等初八的时候我让团子来叫你。” 回到家,下人们已经把饭菜做好了,因为丁里正他们不回来吃饭的缘故,就专挑杜晓瑜c团子和傅凉枭爱吃的那几道菜端上来。 团子因为去府城的事高兴坏了,坐在靠背椅上耷拉着两条小短腿,小碗里快被堆成山了他也不吃。 杜晓瑜停下吃饭的动作望着他,“你怎么不动筷子?” 团子摸了摸小肚子,“已经高兴饱了,不用吃饭。” 杜晓瑜有些哭笑不得,还真是小孩子啊,“不管怎么说,你多少都得吃点儿,否则到了睡觉的时候肯定饿,那个时辰就不能吃东西了,要不然你会睡不着的,对身体也不好。” 团子乖巧地点点头,端起小碗来,静娘怕桌子大了他够不着,亲自给他布菜。 团子一开始的确是不想吃,后来慢慢发现今天的饭菜比昨天的团圆饭还好吃,胃口逐渐上来,这一吃就是两碗饭,撑得直打嗝。 丁文章他们一直到夜里才回来,杜晓瑜已经歇下了,丁文章夫妻不敢打扰,洗浴之后直接灭灯睡觉,等第二天廉氏才把从丁姥姥家带回来的吃食拿出来给大伙儿尝,不得不说,丁家姥姥虽然选儿媳的眼光有些差,亲手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却不赖,像糖糍粑粑,龙须酥这些小孩子最爱吃的甜食,她做的味道相当正宗,就连杜晓瑜吃了几口都忍不住夸丁姥姥手艺好。 廉氏瞅着丁文章不在才敢小声说:“可惜啊,姥姥的手艺没传到婆婆这里来,否则咱们可就有口福了。” 杜晓瑜一点都不意外,“其实做这些东西的法子并不难,主要是姥姥做了几十年,火候用量什么的,熟练得不得了,咱们要是去学,一准也能学会,就是做出来的东西没姥姥做的好吃。” “这倒是。”廉氏赞同地点点头,又说:“昨天姥姥还问起为什么没把你们也给带过去,我没跟她细说,只告诉她你不舒服,所以先回来了,今年姥姥家那头来拜年的人不少,人一多,她老人家也就顾不过来了,否则要换了平时,以姥姥那热情好客的性子,还不得让人来把你请过去坐坐。” 说起丁姥姥,廉氏一张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妹妹要是见了姥姥,准会喜欢她的,姥姥是个心肠十分热的人,平时要有个头疼脑热的,别人拿去看她的东西,她怎么都舍不得吃,全给藏起来,等来了客人,她柜子里有点什么好的就一样一样地翻找出来招待人家。 昨天大舅娘还跟我们埋怨,说姥姥连点心都藏,有好几次直接放坏了,孩子们一块都轮不着吃,全倒出去喂了鸡。” 杜晓瑜听到这里,觉得奇怪,“丁姥姥跟那些个舅舅分家了吗?要不然为什么亲戚拿去看姥姥的东西会是她自己保管?” 廉氏点头,“分家了,姥姥太爱干净,姥爷在世的时候就这样,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起,她总跟媳妇们合不来,每次她们帮她洗的衣服,她都要亲自去看一看,要是洗得不干净,她就自己端着盆去小河边一遍一遍地重新洗。 哪怕是个庄稼人,哪怕家里不富裕,姥姥也是不允许自己每天上身的衣服有一点点不干净的,出个门,她会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自己房里虽然没一件像样的家具,却每天都收拾打扫得干干净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还会自己采一些花插在瓦罐里,整个房间都是香味。 二舅娘和小舅娘总在背地里骂她穷讲究。 姥姥从来不会骂儿媳,哪怕她们做错了事,她也是连重话都不会说的,他们之所以分家,就是因为三个媳妇受不了姥姥这穷讲究的毛病,三妯娌合起伙来闹翻了天,不得已才分家的。 之后,大舅舅和二舅舅家就留在乡下种地刨庄稼,各自盖了房子,把姥爷在世时的老宅留给姥姥住,小舅舅家则是去县城里买了房子,一年到头也不会回来几趟。 这次还是因为明年轮到他们家养姥姥才不得已拖家带口来拜年的,否则要遇到往年那样的大雪天,他们可不一定愿意回来,毕竟在县城里待惯了的人,很难适应乡下人的日子,晚上出门到处黑黢黢的,哪像县城里,晚上热闹得跟白天没什么两样。” 杜晓瑜了然,“这么说,小舅舅家是准备把姥姥带到县城里去养了?”听起来,三兄弟家应该是轮着养老人的,一家一年的来,今年轮到小儿子家了。 “嗯。”廉氏道:“他们要把姥姥接去县城里,原本娘不同意,可她自己是外嫁女,娘家的事轮不着她操心,所以她没敢在三位舅舅跟前说,是私底下跟我抱怨的,说姥姥身子骨不好,哪能跑这么远的路,万一折腾出个好歹来,谁都担负不起责任。 可我看小舅娘那一副‘就他们一家在县城里有房子见过世面,我们都是土包子’的样子,大概是觉得姥姥只有跟着他们去了县城才能过上好日子,留在乡下,不定哪天就被大舅舅和二舅舅家给饿死了。 其实也就是想显摆一下他们家住得起县城里的房子罢了,要说有多想把姥姥接去养着,那倒未必,小舅娘那性子,怕是巴不得永远不跟婆婆住一块才好。” 廉氏这话里面含着讽刺和恨意,杜晓瑜听得出来,廉氏对这个小舅娘也没什么好感。 果然兄弟多了是非多,丁姥姥家那几个儿媳,全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赛一个的尖酸刻薄。 廉氏说完,才发觉自己扯多了,顿时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你看我,一说就停不下来,其实这些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杜晓瑜笑了笑,拿起一个糖糍粑粑来咬了一口,“没关系啊,姥姥做的零食这么好吃,嫂嫂多跟我说一些姥姥的故事,我爱听的。” 廉氏的描述,让杜晓瑜想起了自己的外婆,一种怀念的心酸之感油然而生。 她小的时候因为家里生了点变故,三岁之后,十岁以前都是在姥姥家长大的,也因此,哪怕长大以后自己被爸妈接去了京都,爷爷奶奶也宠宝贝似的宠着她,她还是跟外婆最亲。 “算了,不说了不说了。”廉氏忙摆手,“左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磕磕碰碰的事,听多了闹你的心,希望姥姥今年去县城能把身子骨养好,这样等明年她回来了,我就去跟她学做一些吃食,然后回来做给你们吃。” “好啊!”杜晓瑜期待起来,“那我就等着嫂嫂的手艺了。” 廉氏抿嘴轻笑,“到时候你可别笑话我手艺不行。” “厨艺我是上不去了。”杜晓瑜慵懒地靠在靠背上吃着零食,“吃我倒是在行,嫂嫂这么认真,一定能把姥姥那些手艺都学会的,既然几个舅娘不放在眼里,你就去学来,以后教给你儿媳,让这些难得的手艺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廉氏很是赞同,“这主意不错,将来姥姥的手艺可不能随她下土,否则咱们想吃了可找谁去。” —— 一晃眼到了正月初六。 杜晓瑜按照约定去镇上给薛母调理身子,只带了静娘一个人,跟廉氏他们说是去镇上买东西,没有人怀疑。 到镇上的时候,杜晓瑜顺便去看了一下自己盘回来的那间铺子,薛父已经带着人在装修了,知道杜晓瑜今天来,薛父特地去肉铺买了两斤牛肉,提了只鸡,又从一个猎户手里买了一只野兔,用草绳串起来一并带回家去。 再次见到杜晓瑜,这两口子的态度十分热情,薛父一到家就帮着杀鸡拔毛宰兔子,之后薛母便带着方姑姑去厨房忙活,杜晓瑜也让静娘去厨房帮忙。 薛母不肯,说哪有让客人下厨的道理。 杜晓瑜道:“没关系的薛伯母,让静娘帮着你们要快一些,咱们今天最主要的事情是给你调理,可不能耽搁了。” 薛母不再推拒,分了一些活给静娘,多个人就要快一些,更何况是静娘这样擅长下厨的人,没多久就忙活了一桌子的菜。 杜晓瑜在薛父的邀请下上了桌,见静娘在一边站着,薛母觉得过意不去,便让她坐下来一起吃,静娘正准备拿主仆尊卑说事,就见到方姑姑已经在薛母旁边坐下,薛母笑盈盈地瞧着她,“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家不讲究那些,快过来坐下一起吃吧,人多热闹饭才香。” 静娘拿不定主意,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点头道:“既然是薛伯伯和薛伯母的盛情,那你就不要推辞了,快些来坐下吃饭吧!” 静娘谢了恩,搬了凳子坐在杜晓瑜旁边。 几人高高兴兴地吃了顿午饭。 收了碗筷以后,杜晓瑜才正式给薛母诊脉。 薛母是典型的气滞血瘀导致了带下病而怀不上孩子,再加上前些日子因为儿女双双离世,肝气郁结,这样的状态下,更不容易受孕。 除了针灸,杜晓瑜还需要做一些大黄丸,让静娘去药堂抓了大黄c柴胡和朴硝各一升,川穹五两,蜀椒二两,干姜一升,鸡子大的茯苓一枚。 另外还买了一大罐蜂蜜和十多个装药丸的小瓷瓶。 把草药全部研成粉末,用蜜调和成药丸,做完之后分瓶而装,嘱咐薛母要在饭前用米汤送服,刚开始每次吃七丸。 “一般来说,十天左右就能把滞留在体内的瘀血排出来,如果效果不明显,你就得加大药量,每次用米汤送服十丸。”杜晓瑜道:“二十天左右,大概会排出颜色清黄的东西,你不用怕,这些都是正常的。” 薛母惊奇地看着那一个个小瓷瓶里的药碗,有些不确定地问:“这这些丸药真的能让我再次怀上孩子吗?” 杜晓瑜颔首,“只要薛伯母肯按照我说的调养,一个月以后准能让体内的瘀血全部排干净,到时候我再给你开些助孕的方子,相信过不了多久,您和薛伯伯就能有孩子的。——对了,这个是我带来的红参,有益气固元的功效,薛伯母可以避开服药前后的一个时辰吃,对你的身体有好处的。” 薛母看着桌上的东西,又是草药蜂蜜又是红参的,这一天吃下肚的都是钱,她不由得有些心疼,嗫嚅着问:“杜姑娘,这些丸药不便宜吧?” 草药的价钱她不懂,但蜂蜜和红参是很贵的,这个她知道。 杜晓瑜还没说话,外头走进来的薛父就沉声道:“铺子已经快装修好了,你甭管这药贵不贵,安心调理就是,我会努力赚钱给你买药的。” 薛母听完,眼眶里蓄满了泪花。 杜晓瑜提醒她,“薛伯母,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宜忧思过多,要尽量保持心情舒畅,多去外面走走。” “好,好好好。”薛母快速抹去眼泪,“我一定会按照姑娘交代的仔细调理。” “那样就最好了。”杜晓瑜莞尔,让静娘帮着收拾东西,起身告辞。 回程的路上,杜晓瑜没坐在车厢内,陪静娘坐在外头的车辕上说话,阳光晴好,她心情也愉悦。 静娘问她,“姑娘的方子真能帮助薛夫人怀上孩子吗?” 杜晓瑜不答反问,“你不信我吗?” 静娘犹豫,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她是跟着杜晓瑜来薛家才知道姑娘精通医术的。 之前杜晓瑜的药田静娘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杜晓瑜告诉她,会种药田是因为请教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药农,所以懂得那么多。 就算药田是请教来的,那么医术呢? 虽然杜家是医学世家,可姑娘从小就被卖到了白头村来,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是杜家的女儿,医术便不可能是杜家人传授给她的。 要说无师自通的话,未免太过牵强。 静娘实在是想不通,姑娘到底是什么时候跟着什么人学了医术的。 杜晓瑜不慌不忙地说道:“就知道你们会怀疑,算了,我以后也不隐瞒了,实话实说吧,其实在我来李家没多久以后就认识了山里的一位隐世神医,他说我有医学天赋,所以收我为徒,把一身的医术都传授给了我,从小到大,我每次进山都是为了学医。” 静娘目瞪口呆,“这么说来,姑娘从小就懂得医术了?” 杜晓瑜点头,“是,我一直都懂医术,但因为小的时候没有自保的能力,所以不敢暴露出来,怕被有心人伤害,如今我不怕了,以后也不打算再隐瞒。” 静娘听罢,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来,她一直觉得王爷隐瞒了姑娘太多,但如今看来,姑娘隐瞒他们的也不少呢,王爷要是知道,反应一定很精彩。 回到家的时候,静娘把这件事告诉了傅凉枭,她一直在等王爷的震惊反应,却没想到傅凉枭自始至终表情都很淡,仿佛刚才她根本就没说过话一般。 “王爷?”静娘觉得奇怪,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听到奴婢说什么了吗?” “听到了。” 听到了您还是这反应? 静娘对于自家主子的反应很是不满,这可是杜姑娘的秘密呢,哪怕是做做样子,王爷你也该配合着震惊一下的吧? 但这些话,只敢想不敢说,静娘默默退出了房门外。 傅凉枭目光随意看向窗外。 静娘说的话,他不震惊,因为正好验证了他之前那个大胆的猜测。 什么山中神医,想来都是筱筱的借口罢了,真以为医术那么好学的吗?也只有其他人才会相信她的说辞。 因为那些人都没重生过,不知道这世上真的存在违背常理的事情发生,他的重生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从今往后,他会更坚信这种事不止在自己身上发生,因为筱筱也跟他一样是“异类”,只不过她应该不是从几十年以后回来的,否则她不可能不认识他。 具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傅凉枭猜不到,但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除非她自愿,否则他都不会强迫她说,他只要确定前世的筱筱就是现在的筱筱就行了。 —— 初八这天,杜晓瑜和团子都起了个大早,林嬷嬷做了早饭,静娘已经帮杜晓瑜收拾好了去府城这一路上要换洗的衣裳和其他必需品。 杜晓瑜带着团子去堂屋简单吃了个早饭,让西羌套上马车,等铁蛋赶到就准备出发了。 这次带的人是西羌和橘白两个身手了得的护院,丫鬟一个也没带,就连阿福,杜晓瑜都只是吩咐他好好待在家里,因为去府城的目的是为了带两个小人儿耍玩一趟,没其他要事,杜晓瑜便觉得没必要带上那么多人,不方便。 杜晓瑜c团子和铁蛋三人坐在马车里,西羌和橘白坐在外面赶车,路平坦好走,几人才用了三天就到府城了,中途也没怎么赶路,晚上都是住客栈的。 到了府城,依旧是第一时间去秦府拜访,买了好多东西。 敲开秦府大门,杜晓瑜笑问:“老伯,秦老爷在府上吗?” 门房老伯认出杜晓瑜来,笑呵呵地说道:“老爷正在招待两位贵客,杜姑娘快里面请,我这就去回禀老爷说您来了。” 杜晓瑜礼貌地道了谢,然后跟着他去了偏厅,很快就有丫鬟来伺候。 西羌和橘白一直守候在门外。 杜晓瑜则带着团子和铁蛋喝茶吃点心。 秦宗成来得很晚,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啊杜姑娘,府上来了两位贵客,一时抽不开身怠慢了你,还望你见谅。” 杜晓瑜挑眉,有些好奇地问:“不知你们家来了什么贵客?” 秦宗成犹豫片刻,压低声音,“我说了,你可不许往外传。” “那是当然。”杜晓瑜爽快道。 “是恩国公。” 杜晓瑜微微一愣,“恩国公?” “对,国公和国公夫人有事经过汾州,打算在我这儿小住几日,今天刚到的,所以你们来之前我一直在招待他们。” 杜晓瑜不认识恩国公,更不知道这位国公叫什么名字,但她知道,国公是公爵,大人物,因此她有些紧张地问:“秦老伯撇下国公爷来见我,不会得罪他吧?” 秦宗成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才道:“不会不会,恩国公是我族兄,对外人严厉一些,对自家人脾气可好了,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会轻易生气的。” “那就好。”杜晓瑜拍拍胸脯,她自己只是个小农女,可不想得罪这等京城来的大人物,否则那些人要想弄死自己,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轻松。 等等,刚刚秦宗成说,恩国公是他族兄? 后知后觉的杜晓瑜慢慢睁大了眼睛,“秦老伯,恩国公是您族兄,那您是” “我是恩国公一族的旁支。”秦宗成不打算再继续瞒着杜晓瑜了,反正这身份也没什么特殊的,顶多是沾了恩国公的几分光而已。 杜晓瑜一惊,随即恍然大悟,难怪之前秦宗成能轻轻松松就打通了京城这条销路,原来真是在京城有人脉,而且还是国公,有个这样的大靠山,只要对方随便动动手指,他秦宗成想要日进斗金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之事。 杜晓瑜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后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画面,心里偷着乐。 秦宗成道:“姑娘少坐片刻,我去吩咐厨房给你们备饭。” “不用了。”杜晓瑜笑着道:“今天就是特地带这两个小人儿来府城吃好吃的,就别让他们吃饭填肚子了,直接去外面吃,秦老伯既然还要招待贵客,那您去吧,府城我来了几次,也算熟了,自己带着他们去外面逛,晚些再回来。” “好。”秦宗成爽快应下,亲自送杜晓瑜出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39、眠眠,我是你娘亲 出了秦府大门,杜晓瑜带着两个小人儿沿着距离秦家最近的那条街一直往前走。 府城很大,而且秦家又在闹市中心,如果稍微不注意走远了,是很难找着路回来的。 好在杜晓瑜来过几次府城,秦家附近的街市她都有印象,所以单独出来逛没问题。 而目前走的这条街,她记得再往前一点拐进去就有一家卖荷叶饭的。 果然不多时,三人就到了铺子门口。 人很多这会儿又正是吃中饭的时候,桌上都坐满了人,杜晓瑜他们等了好半天才等到空桌,叫了三份荷叶饭。 这饭是用鱼肉薄片混合香米,外面再裹上荷叶放在蒸笼里面蒸出来的,味道鲜美清香,杜晓瑜前两次来只是远远闻到,没吃,这次可算是有机会了。 荷叶饭上来以后,杜晓瑜耐心地教两个小人儿怎么吃。 他们也学着她一点一点地剥开荷叶,正准备大快朵颐,杜晓瑜突然道:“等等,我先说两句你们才能吃。” 两个小人儿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实在是等不及了。 杜晓瑜指着荷叶饭道:“看清楚了,鱼肉和米饭,每样你们只能吃两口。” “啊?”两个小人儿同时响起了抗拒的声音,垂头丧气。 团子问:“姐姐,为什么只能吃两口,我好饿啊!” 杜晓瑜故作神秘地笑道:“因为这条街上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你们不能一次性就吃饱了,否则待会儿吃不下别的东西。” 团子一听,双眼顿时亮了起来,“真的吗?后面还有好吃的?” “嗯。”杜晓瑜含笑道:“姐姐有钱,你们俩就放心吃吧,能吃几种吃几种,但不能在一种吃食上面吃太多,因为你们难得来府城一趟,我不想你们没尝过几样好吃的就回去了,那样的话,你们可不就白跑这么多天了。” 团子很赞同地点点头,看向铁蛋,“那我们听姐姐的话,就吃两口。” 两个小人儿低下头,咬下一口,细嚼慢咽,这鱼肉和米饭混在一起的味道实在是太好了,他们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等第二口咽下去的时候,杜晓瑜看着他们那依依不舍还想咬第三口的眼神,终于叫停了,“你们两个,可不许再吃了啊,把剩下的交给我,咱们拿去那边巷子里喂那些没人要的狗狗。” 两人齐齐将吃剩下的荷叶饭交给她,杜晓瑜麻利地包在荷叶里,付了钱,带着他们去给那些流浪狗喂了食,这才前往下一个目标:龙须面。 同样是只给随便吃一点喝口汤就撤了。 接下来一直逛的都是美食街,把那些老远就能闻到香味的小吃尝了不少,最后还带他们去吃螃蟹。 老板很贴心地给每个人配一套蟹八件,两个小人儿手脚笨拙,尤其是蟹螯和蟹脚里的肉,半天弄不出来,口水又直流,急得一脑门子汗,杜晓瑜忍俊不禁,索性不吃了,专门拿工具负责把蟹肉弄出来给他们吃。 因为先前吃了很多东西的缘故,蟹肉他们没吃下多少。 这下,两个小人儿是彻底饱了,杜晓瑜一人给他们买了一串糖葫芦拿在手上,这才去人多热闹的地方看杂耍,看到精彩的地方,杜晓瑜就掏出钱来给他们打赏。 这一路下来,又是好吃的又是好玩的,可把两个小人儿给累坏了,下晌的时候天有点热,几人都走不动了,杜晓瑜就找了个凉棚,让团子和铁蛋坐在凳子上,她去旁边的摊子上买了一些酥糖,这糖在县城和镇上都没见过,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买之前杜晓瑜也尝了一块,味道的确很香甜,她准备买回家去放着给团子时不时的嘴馋捞两块。 之后,三人才慢吞吞走回秦府。 管家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几人。 杜晓瑜问:“秦老爷还在招待贵客吗?” 管家点头道:“是,我们老爷和那位贵客有要事商谈。” 杜晓瑜了然,“既然这样,那看来秦老爷一时半会儿的也过不来,我先睡个午觉,一会儿要有什么事,还请曹叔让人来知会一声。” 管家含笑应声,“那成,姑娘既然累了,便歇一歇,我会吩咐丫鬟们别来打扰,至于这两位小公子” 管家说完,目光挪到团子和铁蛋身上。 团子眨眨眼看向管家,“我们想去花园里荡秋千,可以吗?” 团子眼尖,进门的时候看到了花园里有秋千,早就心痒痒了。 管家乐呵呵地看着二人,“当然可以,两位小公子请跟我来。” 团子高兴坏了,跟杜晓瑜打了声招呼以后就和铁蛋一起跟在曹管家身后去了花园。 秋千虽然不算高,凭两个小人儿的身高也够得着了,但曹管家还是没敢离开,毕竟杜姑娘是自家老爷十分要紧的客人,连带着这两个小公子也是金贵的主儿,要是一会因为荡秋千出了什么事,他可吃罪不起。 此时的铁蛋坐在秋千上,团子在后面推,两人正玩得不亦乐乎。 那厢正厅里,恩国公秦宗元正在和秦宗成商谈事情。 国公夫人嫌闷得慌,叫上秦夫人一起来外头走走,两人后面随着几个丫鬟,知道主子们不喜欢聒噪,都不敢靠的太近,只是远远地跟着。 国公夫人宁氏是恩国公秦宗元的继室,秦宗元有个原配夫人,为他生了五个女儿,却没有一个儿子,后来因病亡故。 宁氏是秦宗元的原配夫人过世两年后才入的国公府,与秦宗元相差了将近二十岁,生得年轻貌美,入府一年多就为国公生了个老来子,那些年谁不艳羡国公有这样的好福分,既得了如花美眷,又得了个传宗接代的大胖小子。 秦宗元也因此处处宠爱宁氏,简直是疼入了骨子里,可把他那些个妾室给恨红了眼。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国公家的这位小公子两年前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小公子去了哪里,是自己走丢的还是遭了人算计 且说当下。 国公夫人与秦夫人虽然有年龄差,却是兴致相投,十分聊得来,不管说什么都能马上融入话题,这一路上轻笑声不断,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花园里。 国公夫人扫了一眼四周,见不少春花已经开始冒骨朵,就快开了,她心底的沉郁淡去不少,感慨道:“好久没出来透透气了,走到哪都觉得有一股新鲜劲儿。” 秦夫人是个有眼色的,早就察觉到了,国公夫人虽然跟她有说有笑,但实际上那层笑容下面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国公夫人似乎有很重的心事,只不过不愿意对她吐露出来。 秦夫人也不敢问,当下听到国公夫人这么说,便笑着道:“其实我们这地儿只是距离京城远了些,民风还是淳朴的,又靠近山,空气是再新鲜不过了,国公夫人要是喜欢的话,不妨在这儿多住几日,抽个空,咱们去山上的寺庙里拜拜,求个平安签,也顺道散散心什么的。” 国公夫人勉强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的黯然之色越发明显了。 走到亭子的时候,秦夫人邀请国公夫人进去坐,又让下人泡了参茶来。 两人在亭子里慢慢饮用,秦夫人时不时地说上一两句话,国公夫人都是随便应付的,完全心不在焉。 正当两人陷入沉默的时候,花园那头忽然传来孩子嬉笑玩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欢乐。 秦夫人“咦”了一声,“是谁在那边?” 一旁秦府的丫鬟回话,“夫人,是杜姑娘带来的两位小公子在荡秋千呢!” 秦夫人了然,嘴角不由得往上扬了扬,笑道:“那两位小公子生得可真好看,尤其是团子,粉雕玉琢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夫人如此有福分竟然生了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就连我见了都忍不住想抱抱他。” 丫鬟抿嘴笑道:“夫人说得正是呢,管家也对这两位小公子喜欢得紧,正在那边陪着他们一起玩,奴婢还从来没见过管家这么开心,像个老小孩似的。” 秦夫人越发欢喜了,站起身对着宁氏道:“我们家老爷有个重要的客人来府上,带了两个孩子来,穿得又好看,往那一站,就跟一对小金童似的,国公夫人,要不,咱们去瞧瞧吧?” 宁氏一听要去看孩子,心中很是抗拒,眉头很明显地拧了一下,摇头道:“不了,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先回房了,你们去看吧!” 说完,带着自己的陪嫁丫鬟告辞朝着房间方向走去。 秦夫人目送着国公夫人走远,这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究竟遇到什么事儿了,竟然让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女人愁成这样,要知道,女人是最忌讳忧思过多的,否则妇人病容易上身,这位国公夫人,唉” 秦府丫鬟有些不确定地问:“夫人,国公夫人不去,那咱们还去看那两位小公子吗?” 秦夫人摆手,“不去了。” 既然国公夫人心里不痛快,她就更得要仔细应付着了,这时候再去看孩子,不是唱反调么? 不多时,秦夫人也在丫鬟们的簇拥下离开了亭子。 国公夫人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自己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她本来想吩咐一个丫鬟回去找的,可是想想,还是打算自己回去,刚才只是简单地跟秦夫人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似乎不太礼貌,准备亲自回去跟秦夫人解释一下,毕竟在这里,秦夫人是主,她是客,如此率性而为可不好,没得让人觉得国公府出来的人没教养不懂规矩。 只不过,当她们主仆回到亭子外面的时候,秦夫人早就不在这里了。 陪嫁丫鬟小声道:“先前秦夫人说要过去看孩子,想来这会子应该是在花园那边了。” 宁氏凝神听了听,孩子欢乐的笑声还在继续,让她不由得想到自己每天晚上做的那个梦。 梦里,她的眠眠一声一声地喊着她“娘亲”,然后扑进她怀里撒娇。 眠眠失踪的时候,才两岁多,虽然国公封锁死了消息不准任何人传出去,又让人暗中查找眠眠的下落,可她心里明白,眠眠怕是凶多吉少了,毕竟他是遭人暗算的,不是自己走丢的。 一想到这些,宁氏就忍不住的难受,整个人都悲伤起来。 宁氏的反应,陪嫁丫鬟是最清楚的,走上前来小声劝说:“夫人,大夫都说了,让您切忌伤神伤心,否则郁气滞留在肝脏内,容易损伤身子,就更不容易怀上孩子了。” 听到“怀上孩子”几个字,宁氏再也绷不住落下泪来。 眠眠失踪以后,她因为伤心过度损了身子,国公暗中安排去找的人回来都说没消息,如今快两年了,那个孩子还是一点音信都没有,国公只是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早就放弃了,所以才会委婉地劝她要养好身子才能再次给他生育子嗣。 而这一次他们南下准备去苏州,就是因为南方气候温暖,水土养人,国公的意思是亲自送她来南方调养,在这边受孕的话,顺利生下孩子的可能性会大一点,大人孩子也都容易保住,到时候会在江南给她买一座宅子,等生了孩子再回京城。 宁氏知道这是自己夫君的心愿,也知道为国公生儿育女是自己的本分,可她心里是不情不愿的,她还挂念着眠眠,一天没有眠眠的准确消息,她心里的疙瘩就解不开,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会怀得上? 宁氏一开始还只是小声抽泣,到了后来,直接扶在走廊柱子上放声大哭。 陪嫁丫鬟不敢劝,只能警惕地看着四周,就怕有人经过看到了这一幕。 “这位夫人,你为什么要哭?” 宁氏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一个稚嫩的孩童声音传过来,她才慢慢收了泪,用帕子摁了摁眼角。 孩子站在走廊下的矮树边,抬起脑袋来看她,大眼睛忽闪忽闪,珠子似的明亮,小脸上却满是疑惑。 而那张脸,精致白嫩,可爱得让人一看到就忍不住心生喜欢。 最重要的是,这张脸宁氏认得。 “眠眠!”宁氏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会在这里见到自己的儿子秦枫眠。 刚才出声的不是旁人,正是听到了宁氏哭声停止荡秋千过来问话的团子。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打扮高贵的貌美妇人见到自己时激动得不成样子,还见到她三步并作两步地朝自己跑来。 团子有些害怕,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没踩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眠眠,娘的心肝儿。”宁氏已经跑到他跟前,蹲下身将他拉起来抱进怀里,一边流着兴奋的泪水一边说道:“娘找你找得好辛苦,你这两年都去哪儿了?” 团子一脸茫然,从宁氏怀里挣脱出来,皱着小眉头道:“我不认识你,我要去找姐姐。” “姐姐?什么姐姐?” 宁氏给他理了理衣裳,急切地问:“眠眠,你真的不记得娘亲了吗?” 都说母子连心,宁氏相信自己一定不会看错的,眼前这个孩子就是她和国公的儿子,也是她找了将近两年的眠眠。 团子又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宁氏,一见宁氏还想再来抱自己,他就气得鼓着小脸纠正道:“我不是眠眠,我叫团子。” “怎么会呢?”宁氏晃了神,低喃道:“你就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眠眠啊,你不是团子,你叫秦枫眠,是娘的眠眠。” 团子看着宁氏一步步逼近,猛然间想起了一些原本已经忘了的事。 他当年被人扔进大山林里的时候,因为身板小躲进了一个小山洞,是大人进不去的那种,后来撑不住在小山洞里面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到山洞外有一双人的眼睛,他不知道那是谁的眼睛,但他知道,那双眼睛直勾勾地在外面盯了他整整一夜,见到他醒来,还对他露出诡异的微笑。 团子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吓哭吓昏过去的,等再醒来,就遇到了姐姐。 刚开始跟着姐姐回李家的那几天,他晚上都不敢闭上眼睛睡觉,姐姐一灭灯他就害怕,怕他看不到的地方正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等他再醒来,那双眼睛就在他头顶上方。 那样的恐惧,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阴影。 后来在姐姐的悉心照料和安抚下,他才慢慢把这件事给忘了的。 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来了,而且看到宁氏,他没来由的觉得自己好委屈,退无可退的时候,团子突然放声哭了起来。 “眠眠。”这哭声让宁氏心都快碎了,快步走过去,再一次将他抱进怀里,哄道:“娘亲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是了,眠眠。 每次做梦的时候都有人不停地这么喊他,那声音温柔亲和,让他很是眷恋。 “娘亲?”团子泪眼婆娑地看着宁氏。 宁氏大喜,连忙说道:“眠眠,我是你娘亲,从你呱呱坠地那天开始,娘亲就是这么唤你的,可是有一天,你突然不见了,我让人寻遍了整个国公府都没人知道你的下落。” 说到这里,宁氏再一次落下泪来,“娘亲找了你好久,然而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们都说你肯定遇害了,可是娘亲不信,娘亲与眠眠母子连心,娘亲知道,眠眠一定还在什么地方等着我去救他。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娘亲终于找到自己的心肝儿了。” 团子吸了吸鼻子,抱他在怀里的这位夫人声音和他梦里面的一模一样,但是她为什么要自称是他的娘亲呢?他明明已经有一个娘亲了。 “眠眠。”宁氏拿出帕子,小心翼翼地给他擦了眼睫毛上挂着的泪珠,轻声道:“你别怕,娘亲很快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团子直摇头,“我要去找姐姐。” 宁氏蹙眉,“你哪来的姐姐?” 团子嘟着嘴巴不说话。 宁氏缓了缓神,吩咐后面的陪嫁丫鬟,“去,查查小公子口中的姐姐到底是谁。” “是。”其中一个陪嫁丫鬟很快退了下去。 另外一个陪嫁丫鬟满脸喜色地上前来,“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找回小公子。” 宁氏沉郁了多时的面上终于慢慢绽开了幸福的笑意,嘱咐道:“这件事暂且不要声张,连国公那边也不要说,等我先把眠眠的事情弄清楚再说。” “奴婢晓得。”难得看到夫人心情这么好,陪嫁丫鬟也跟着开心起来。 宁氏拉着团子的小手不放,柔声道:“眠眠,娘亲带你去洗把脸,你瞧,多好看的小脸啊,都哭花了。” 团子跺脚,“我不要,我要去找姐姐,我要姐姐”说着说着又要哭。 宁氏吓坏了,急忙弯下腰来给他擦眼泪。 团子哭得更大声了,不多会儿惊动了外面走动的秦家下人。 秦府的一个小丫鬟见到国公夫人在,又听到团子哭闹,顿时脸色大变,急匆匆跑过来,一把将团子扯到一边去,然后面色惶恐地跪在地上赔罪,“国公夫人恕罪,这孩子是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不懂规矩惊扰了夫人,奴婢这就将他带回去让我们夫人亲自管教。” 团子被她这一扯,没站稳,身子一歪倒在地上,脑袋磕在花台上。 本来就委屈想哭的团子更是扯开了嗓子哭,好不可怜。 国公夫人的脸色顷刻阴沉下来,不由分说抬起巴掌狠狠扇在那丫鬟的脸上。 丫鬟被打懵了,捂着红肿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向宁氏,“国公夫人” “贱婢!谁让你把小公子推倒的?”宁氏的陪嫁丫鬟柳絮上前来,怒瞪着跪在地上的小丫鬟。 秦府丫鬟不知所措,只能憋屈着脸。 宁氏顾不得秦府丫鬟,已经蹲下身把团子打横抱了起来,高声道:“快去请大夫!” “奴婢马上就去。”柳絮飞快地朝着大门外跑。 宁氏冷眼瞧着地上的丫鬟,“眠眠要有个三长两短,本夫人要你偿命!” 秦府丫鬟浑身一个哆嗦,吓得哭出声来,连连叩头,“国公夫人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实在是不知情。” “滚!” 宁氏转身,抱着团子去了秦夫人给她安排的房间。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秦夫人耳朵里,才听说团子被自己府上的丫鬟推倒磕着了脑袋,又听说国公夫人雷霆震怒,发作了秦府的丫鬟,秦夫人一向淡定的脸色马上变了变,急忙起身去往客房。 柳絮速度快,已经把大夫请来了,秦夫人进去的时候,见到宁氏皱着眉头,一脸紧张地坐在靠背椅上望着正在给团子诊脉的大夫。 秦夫人抿了抿嘴巴,上前询问:“国公夫人,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躺在床上哭得一抽一抽的孩子,不是杜姑娘带来的团子吗?怎么会出现在国公夫人的房里? 秦夫人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时半会儿有些捋不清。 宁氏摆手,“这件事待会儿再说。” 秦夫人闻言,更加不敢多问了,也一同看向大夫。 大夫收了手,起身禀道:“回禀两位夫人,小少爷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脑颅内有轻微损伤,但也不妨事,老夫开一剂方子按时服下去,多调理几日就能好的。” 宁氏还是不放心,紧盯着老大夫,“大夫,眠眠他分明磕到了脑袋,没有外伤吗?” 大夫摇头道:“没有外伤,若是夫人实在放心不下,可以先用冰块帮小少爷敷一敷,四个时辰以后再用热毛巾敷一敷,防止肿起来。” 听到这里,宁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对柳絮道:“送老大夫出去。” 柳絮忙应声,带着老大夫去外间写了方子,又给了诊金和赏金,老大夫才谢恩离开。 秦夫人忙吩咐了自己的贴身嬷嬷和丫鬟,一人去冰窖取冰,一人去帮柳絮生火煎药,眼见着下人们都出去了才在宁氏旁边坐下,小心翼翼地问:“国公夫人,刚才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团子是醒着的,宁氏轻轻将他扶起来,她坐到床沿边,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这才道:“你府上的丫鬟太不懂规矩,行事莽莽撞撞,把小公子给推倒了,好在大夫说了没大碍,否则” 秦夫人马上站起身赔罪,“国公夫人消消气,是我没管教好下人,待会儿定会亲自收拾那不知死活的丫鬟。” 宁氏懒懒地看了秦夫人一眼,正巧取冰的嬷嬷回来了,动作灵巧地将冰块拍打碎,裹在干净的毛巾里,正准备给团子冰敷。 宁氏伸手,“给我吧,我自己来。” “这”秦府嬷嬷有些犹豫。 秦夫人叱道:“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把碎冰交给国公夫人出去做事?一个个粗手笨脚,碍眼得很!” 嬷嬷浑身一颤,把毛巾递给国公夫人以后马上告退。 宁氏将毛巾放在团子磕到的位置上。 团子被冰得浑身一个激灵。 宁氏嘴里轻声哄道:“眠眠乖,你脑袋伤着了,要用冰块敷一敷,否则会留下淤青的。” 团子挣扎了两下,宁氏抱得太紧,他挣不脱,索性放弃了。 之前宁氏抱他回来的时候,他闻到了她身上有一种非常熟悉的味道,当下被宁氏这么抱着,他又闻到了那种香味,不由自主地往宁氏怀里拱了拱。 宁氏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团子前后态度的变化,不由得心中大喜,唇边绽放开一抹兴奋的笑容,低头唤他,“眠眠,你终于肯认娘亲了?” 团子抬起头看着她,茫然地眨眨眼,“你真的是我娘亲吗?” “是,我是。”宁氏忙不迭点头,眼含泪花,“我可怜的孩子,你这两年在外面到底都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啊?” “可是姐姐说我有娘亲,就在村里,她会给我做好吃的,做不会进水的鹿皮靴子,也会带着我们去寺庙里玩,那个娘亲人可好了。”团子道。 宁氏听得皱起了眉头,随后道:“那不是你娘亲,顶多算是养母,从今往后,眠眠的娘亲只有我一个。” 团子似懂非懂,继续窝在宁氏怀里,这个怀抱有他熟悉的味道,他并不排斥。 冰敷完,宁氏才看向一旁的秦夫人,说道:“之前我听你们府上的人说眠眠是被人从乡下带来的,想来带眠眠上你们家的就是之前你口中那位秦老爷的客人了吧?” 还处在震惊中的秦夫人马上回过神,应道:“是,小公子的确是杜姑娘带来我们家做客的孩子。”至于团子什么时候变成了恩国公的老来子秦枫眠,秦夫人始终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问出口。 “能否带她来见见我?”宁氏问。 秦夫人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转身出了门。 之前团子在花园里哭,铁蛋听到了声音,急忙跑过去看,就见到几个大人站在那边,看样子,她们全都在欺负团子,铁蛋不敢直接上去,只能撒腿往杜晓瑜的房间跑。 杜晓瑜本来已经睡着了,后来是被铁蛋的敲门声给惊醒的,她推开门,见到铁蛋急红了眼的样子,吓了一跳,“铁蛋,你怎么了?” 铁蛋指着花园方向,结结巴巴地说道:“小鱼姐姐,团子,团子被人欺负了,他在花园里哭,你快去看看吧!” 杜晓瑜脸色一寒,“谁欺负的他?” 铁蛋甩着脑袋说不知道,要带杜晓瑜去看。 杜晓瑜关上门,跟着铁蛋朝外面走,还没走到花园,就见到秦夫人脚步匆匆地迎面而来。 杜晓瑜顿了顿,“秦夫人,你是来找我的吗?” 秦夫人见到她,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来,拉着她的手道:“杜姑娘,还请你跟我走一趟吧!” 杜晓瑜懵了,“秦夫人,怎么回事儿啊?” 秦夫人拉着她的手不放,走在前头,快速说道:“我也不明白,等到了,或许还能有个解释。” 秦夫人说的话,杜晓瑜愣是一句都听不懂,只好跟着她来到国公夫人的院子。 煎药的丫鬟已经送了汤药来,此时的宁氏正在一勺一勺地喂团子喝药。 杜晓瑜进门见到这一幕,轻呼一声,“团子,你这是怎么了?” 又见给团子喂药的妇人穿着打扮不知比秦夫人高贵了多少个倍,心下猜想这位应该是恩国公夫人了。 秦宗成说恩国公是他族兄,那论理,恩国公夫人就是秦夫人的嫂嫂,怎么这俩人看起来反倒像是母女,这位恩国公夫人,也太年轻了吧,关键还生得这么貌美。 杜晓瑜心中惊叹,恩国公可真有艳福。 就在杜晓瑜打量宁氏的时候,宁氏已经给团子喂完了药,擦了手之后转过头来看了杜晓瑜一眼。 杜晓瑜马上回神,大方得体地行了个礼,“民女杜晓瑜,见过恩国公夫人,夫人万安。” “姐姐!”床上的团子一看到杜晓瑜就激动起来,想要下床。 宁氏不肯,伸手将他拦住,目光却是看向杜晓瑜,“杜姑娘,我有些事想单独问问你,不知你方不方便?” 杜晓瑜垂首道:“国公夫人言重了,您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只要民女答得上来,一定不会有所欺瞒。” 宁氏看了看杜晓瑜身后的秦夫人和丫鬟嬷嬷。 秦夫人立即会意,找了个借口把人全部带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宁氏c杜晓瑜和团子三人。 宁氏示意她过去坐,这才缓缓开口问:“我想知道,当初是不是你救了眠眠?” “眠眠?”杜晓瑜满脸讶异,表示不解,“国公夫人,我并不认识您所说的人。” 宁氏用眼神点了点团子,说道:“他就是眠眠,我的亲生儿子,国公府小公子秦枫眠。” 杜晓瑜顷刻间如遭雷击,整个人愣愣地坐在凳子上,全然忘了反应。 “杜姑娘,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杜晓瑜回过神,看向团子。 团子虽然很想下床来她怀里,但是看起来,他并不排斥国公夫人。 杜晓瑜还不能确定国公夫人到底是不是团子的生母,更无法确定这里头是否有诈,只能微笑着看向团子,“刚才铁蛋跟我说你在花园里哭了,是怎么啦?” 团子想起自己哭的原因,又想起那双可怕的眼睛,吓得整个人缩成一团,一句话也不肯说。 这副模样,分明像极了原主刚捡到团子的时候。 杜晓瑜狠狠皱了下眉头,莫非团子是被迫的?否则他为什么这么害怕? 国公夫人趁机道:“是这样的,先前我带着丫鬟路过花园,遇到了他,当即认出来这就是我的儿子,眠眠离开家太久,已经忘了我,所以乍一听到我说的那些话,吓坏了,就哭了起来。” 宁氏照实了说,也懒得去数落秦府丫鬟的不是了。 杜晓瑜抿了抿唇,“既然国公夫人都说了团子离开家太久,从他失踪到现在已经快两年了,你是怎么一眼认出来团子是自己亲生儿子的?” 宁氏笑道:“这大概就是当娘的特殊本事了,只要他是我的亲生儿子,别说只是隔了两年,再来两年我也认得出来,更何况,眠眠的身上有从娘胎里带来的青色胎记,我虽然还没亲自验过,但我敢肯定,他身上一定有。” 团子身上的确是有胎记,但杜晓瑜还是不想放弃最后的挣扎,“敢问夫人,小公子的胎记长在哪里?” 宁氏咳了咳,似乎有些不好说出口,可事关自己儿子能否顺利认祖归宗,她也不得不红着脸道:“在屁股上。” 杜晓瑜心里一咯噔,神色复杂地看了团子一眼。 之前她一直听秦宗成说看到团子觉得亲切,那个时候她就有过怀疑,团子或许有可能是秦家的人,但后来跟秦宗成接触得少,这件事也就慢慢淡了,没想到自己这次只是想带着团子和铁蛋来府城里玩一趟,竟然就阴差阳错地遇到了团子的亲生爹娘。 哪怕是心中已经肯定了团子的身份,杜晓瑜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这个跟她相依为命了两年的小不点,就要离开她了吗? 想到这些,杜晓瑜心里难受得紧,低下了脑袋。 宁氏见杜晓瑜这般反应,就知道她已经承认了团子屁股上有胎记,也承认了团子国公府小公子的身份,看在杜晓瑜是眠眠救命恩人的份上,宁氏的态度尽量温和客气,眸色也越发的柔和,“杜姑娘,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清楚你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救了眠眠的,但孩子是不会撒谎的,谁对他真好,谁对他假好,从他的反应就可以看得出来,刚才我抱着眠眠过来的时候,他一直哭喊着要见姐姐,我就知道,他嘴里的这位姐姐想来平日里待他是极好的。 我很感激你救了眠眠,又帮我帮他养得细皮嫩肉,但有句话,我不得不说,眠眠是我的亲生儿子,不管你们这两年之内的感情有多深厚,他始终都是要离开的,等过几天,我和国公爷会把他带回京城去。” 杜晓瑜心里本来就难受,再听宁氏这么说,想到自己即将与团子分开,不由得红了眼眶。 团子听不懂,问宁氏,“娘亲,京城是什么地方?” 宁氏温柔地说道:“京城是你真正的家,娘亲要带你回家。” 团子怔忪了一下,又问:“那姐姐会跟我们一起走吗?” 宁氏犹豫了一下,摇头,“不,她不跟你走。” “那我不去!”团子马上不干了,“我要跟姐姐在一起。” 宁氏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来。 团子这下是真生气了,三两下从床上蹦下来,一头扎进杜晓瑜怀里,“姐姐,团子不要跟你分开。” 杜晓瑜身躯僵硬,半晌才伸手环抱着他,抽泣了两下,眼眶里都是泪,“团子,姐姐也舍不得你。” 团子没忍住,又哭了,“姐姐,团子不走了,一直陪在姐姐身边好不好?” 杜晓瑜哽咽着,没答话。 “团子想吃姐姐烙的糖饼,想吃静娘做的核桃酥,团子还想跟姐姐一起上山放羊,想吃姐姐亲手给我摘的松子。” 小二人哭抽了,说话断断续续,却每一句都直戳杜晓瑜心窝子。 杜晓瑜哽咽了好久才抱紧他道:“团子,以后不管你去了哪里,姐姐都会一辈子记着你的。” ------题外话------ 推荐好友舒薪种田文《农女巧当家》 谁说女子就要三从四德,良善才能嫁的好人家。 她朱小秉持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面对各种渣,她撸起衣袖,手撕白莲,狠怼绿茶,怒踹贱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40、天伦之乐 “我不要!”团子突然犯起混来,大声哭道:“我不要姐姐记着我,我要姐姐一直陪我,你说过要给团子买小人书,每次放假都去私塾接团子,还说等以后有机会了,你会带团子去京城看更好看的烟花,姐姐你骗我,你骗我!” 团子一边哭,一边捶打她。 杜晓瑜面色木然,无动于衷,任由他没什么力道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宁氏看不下去,走过来轻声劝道:“眠眠,姐姐对你那么好,你不能打姐姐。” 说着,要把他抱回床榻上去。 团子不让宁氏碰自己,一个劲往杜晓瑜怀里钻,瓮声道:“姐姐,你带我走好不好,团子要跟你回家,团子不要去京城。” 杜晓瑜无奈,看向宁氏。 宁氏也是一脸心疼,她虽然年轻,却也是当娘的人了,哪里会不理解眠眠不想离开杜晓瑜的心情。 只是,理解归理解,眠眠到底是秦家人,不能一辈子流落在外,早晚有一天是要回去认祖归宗的,长痛不如短痛,这么僵持下去可不是办法。 想到这里,宁氏暗暗叹了一声,一再地放软语气,“眠眠,既然你舍不得姐姐,那咱们就多留她几天,让姐姐陪你玩,好不好?” 团子不回答宁氏的话,倒是从杜晓瑜怀中抬起头来,一脸期盼地看着她。 杜晓瑜抿唇片刻,看向宁氏说道:“国公夫人,我能理解你想跟儿子团聚的心,但团子暂时还不能跟你们走。” 宁氏脸色一僵,“为什么?” 杜晓瑜淡淡解释道:“我为了能送团子去私塾念书,让他上了丁家的户口,你们要带他回京认祖归宗的话,就得先把在丁家的户口给削了。 另外,团子到底是镇上私塾的学生,他要走了,总得去跟同学和夫子打声招呼吧,否则一点礼貌都没有不声不响地走,他这一年的书就白念了,我送他去念书,不单单是为了让他读书识字的,还为了让他学会做人。 最后,也是我的一点私心,团子虽然是恩国公的亲生儿子,但这两年内,他是我捡来养到四岁的弟弟,你们突然认了亲要带走他,我很难接受,总得跟我点时间跟他做最后的道别。” 宁氏问:“这么说,杜姑娘是准备再把眠眠带回去?” “是。”杜晓瑜毫不犹豫地点头,面色坦然地说道:“我不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人,不会霸占着团子不让你们带他走,毕竟他的身世摆在那,但在我点头之前,我是不会让他跟你们走的。” 宁氏皱了皱眉。 杜晓瑜站起身来,说道:“关于我说的这些话,还望国公夫人能多多理解和体谅。” 宁氏抿唇不语。 其实杜晓瑜说的那些,换个角度她的确是能理解的,可她作为生母,找亲生儿子找到绝望险些心死,却在无意中母子重逢的这份惊喜与迫切,眼前这位姑娘却未必会懂。 想了又想,宁氏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你是我们家眠眠的救命恩人,论理,我和国公都应该感谢你,如果这是你对我们最后的请求,那么,我成全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杜晓瑜心知能让这等身份的人放下姿态说话已属不易,同时更说明了国公夫人性子好,否则宁氏完全没必要听自己说这些,只要拿出诰命身份来,想弄死她轻而易举,可宁氏并没有这么做,可见是个通情达理的。 凭着这一点,杜晓瑜就没有拒绝她的理由,客气地说道:“国公夫人有话直说。” 宁氏道:“我要跟着你们回去。” 杜晓瑜满脸诧异,“夫人要跟我们走?” 宁氏点点头,“眠眠是我的亲生儿子,以前我没找到他也就罢了,现如今既然找到了,我自然要寸步不离,不过姑娘别误会,我并不是怀疑你对眠眠有不轨之心,我只是站在生母的立场上,不想与儿子分开,哪怕是一天都不行。” 杜晓瑜颔首,“既然夫人开了口,理由又是这样的让人无法拒绝,那成,你收拾收拾,咱们明天就出发回去吧!” “暂时还不行。”宁氏急切道:“眠眠之前在花园里被秦府的丫鬟推倒磕到了脑袋,才刚让大夫来看过,虽然没太大的问题,但还是需要休养几天,姑娘就安心在秦府住下吧,秦夫人那里我会去打声招呼,等眠眠养好了身子咱们再回去也不迟。” 杜晓瑜有些为难,“夫人,不是我非要找事,而是这次我带来的孩子不单单是团子一个,还有一个是我我邻居家的孩子,私塾马上就要开学了,从这里回去也得三四天,我必须尽快送他回去才行,否则耽搁了课程,对他是很有影响的。” “可是眠眠他走不了。”宁氏的声音里含着几分护短的厉色,仿佛只要杜晓瑜敢再坚持,她马上就会翻脸。 杜晓瑜了然,说道:“我自己就是大夫,而且敢拍着胸脯保证我的医术绝对比一般的大夫都要好,如果夫人信得过我,就让我给团子诊脉,他要真伤到走不得的地步,我绝对不会勉强的。” 宁氏迟疑地看向杜晓瑜,“你会医术?” “会,而且很擅长。”杜晓瑜说着,把怀里的团子抱到凳子上坐着,让他伸出手腕来搭在桌子上,她这才开始给他看脉。 看完以后,杜晓瑜断定道:“的确是无大碍,今天就算了,休息一夜,明天赶路回白头村是没问题的。” 见宁氏还想说什么,杜晓瑜提前打断她的话,“我亲自照顾了团子两年,国公夫人该给我这点信任,再说了,团子是山里长大的孩子,这两年来什么苦他没吃过,不过就是随便磕了一下脑袋而已,不至于就严重到连下地都不行的地步了,团子是个好孩子,可爱,心善,懂得感恩,我知道他身份尊贵,但我还是想多嘴说一句,他并不适合被娇养。” 这番话,让宁氏陷入了沉思。 因为是老来子,又是恩国公唯一的子嗣,眠眠打从出生的一天起就被养得金尊玉贵,每天十多个下人轮流看顾,就连国公都有事没事老爱往后宅来看孩子,溺爱得不行,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也正是这份溺爱,什么都由着孩子,舍不得教训,舍不得让他受点苦,以至于眠眠到了两岁都还不会说话,就连走路都还摇摇晃晃的。 那个时候,宁氏并没想得太多,只觉得既然是国公唯一的嫡子,那国公想怎么宠爱就怎么宠爱吧,只要国公高兴,只要眠眠得宠,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现在,杜晓瑜却告诉他,她出身高贵的儿子并不适合娇养。 正如一语点醒梦中人,宁氏看看团子,再回想了一下两年前在国公府娇养着的眠眠,这一对比,差距确实不是一般的大。 如果眠眠一直按照两年前的法子养着,现如今怕早就被娇惯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公子了,将来没准还会发展成为纨绔子弟。 可眠眠待在杜晓瑜身边,不仅话说得利索,这么小的年纪竟然还懂得思考问题,足以见得杜晓瑜平时就教得不错。 国公虽然期盼有个能延续香火的子嗣,但绝对不会想要个一事无成的废物承袭他的爵位,之前的溺爱,那是因为眠眠还小,国公疼他,但这份疼宠只能维持在眠眠的孩童时期,顶多年。 等眠眠一天天长大了,国公对他的期盼有多高,要求就会有多严格,一旦眠眠没办法成为国公心目中的继承人,以国公的性子,没准会弃了嫡子。 宁氏之所以会这么担心,是因为在她嫁过来之前,国公原本是打算过继族中侄子秦枫烨为嫡子的,只是后来娶了她,国公便打消了念头。 秦枫烨此人宁氏知道,长相俊美,文武兼备,算是目前秦氏一族中最为优秀的子弟。 如果秦枫烨是国公心目中继承人的标准,那么一旦眠眠长不成国公喜欢的样子,就一定会成为弃子,被国公看中的继承人取而代之。 嫡子沦为弃子,宁氏光是想想都能感觉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凄惨。 因此杜晓瑜这醍醐灌顶的话,让宁氏打心眼里感激,她说道:“杜姑娘,谢谢你。” 杜晓瑜并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内宁氏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但她看得出来,宁氏是个聪明人,并且听懂了自己话里面的深意。 至于她为什么会说团子不适合娇养,是因为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发现团子开口特别的晚,她曾经特地给团子仔细诊过脉相,不是先天性的问题,团子的身体是完全康健的,然而他两岁多还不会说话,就连走路都还不怎么稳。 杜晓瑜便猜想应该和团子亲生父母的教育方式有关,不过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团子的亲生爹娘是谁,因此没往深处想。 如今知道团子是恩国公的老来子,从小就锦衣玉食备受宠爱,作为当了团子两年长姐的杜晓瑜来说,有的话自然不得不提醒一下团子的生母,否则以后自己不在身边,团子会被他们养歪了的。 “我捡到团子的时候,他已经两岁多了。”杜晓瑜平静地看着宁氏,“不会说话,走路也不稳,我想问问国公夫人,你们以前是没教还是觉得孩子走点路也算吃苦,不忍心让他受苦?” “不,不是这样的。”宁氏急忙摇头,辩解道:“杜姑娘有所不知,我虽然是国公府的女主人,可眠眠是国公的第一个嫡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国公宠他,所以请了最好的奶娘和教养嬷嬷来伺候他,眠眠多数时候都是跟她们在一起的,我这个生母只是得空了才会去抱抱他,可我没想到眠眠会这样迟钝,走路和说话都比别人慢。” 杜晓瑜从宁氏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东西,斩钉截铁地说道:“两种可能,第一,国公太过娇纵儿子,所以导致小公子的教育跟不上。 第二种可能,你们请来的奶娘啊教养嬷嬷啊之类近身伺候小公子的下人,是有人提早安排好的,她们受了人指使,一味地对小公子好,负责把小公子养成废物。 不过我到底只是个外人,这些话也只是我的猜想,希望是我多虑了。” 杜晓瑜的话,听得宁氏的脸唰一下全白了。 若非杜晓瑜提醒,她以前从来没往这方面怀疑过。 现如今回过头想想,眠眠身边的那些下人似乎常常报喜不报忧,每次来她跟前回话的时候都会避重就轻专挑好听的说,什么小公子今天胃口不错,什么小公子最近又白了点,胖了点,什么小公子越发可爱了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半点眠眠的不是,她一直以为,是因为眠眠哪里都好,所以下人们才会这么说。 她也一直以为,是国公的过分溺爱才会导致眠眠比别人开口晚,走路慢。 却原来不是国公的原因,而是有人在背地里动了手脚。 宁氏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脸色苍白得不行。 杜晓瑜反倒被她吓了一跳,忙给宁氏倒了杯茶,“夫人,喝口水吧!” 宁氏接过,却没喝,而是看向了杜晓瑜,“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是怎么想到的?” 杜晓瑜心道上辈子勾心斗角的宫廷剧看多了,所以但凡跟那些豪门后宅有关的事,她总会很轻易就往“算计”这方面想,但这些话她不能在宁氏面前说,眼珠子一转编了个理由,平静地说道:“我嫂嫂以前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她跟我说她亲眼见到嫡母为了防止庶子压过嫡子的风头,特地将庶子抱到自己膝下来养成废物惹当家老爷嫌弃的例子。 所以我便想着,类似的情况没准也会落在小公子身上,不过我那都是瞎说的,夫人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宁氏再一次陷入沉思。 这种例子并不是完全没可能,只是现实有些不一样而已。 杜晓瑜说的是狠心的嫡母设计庶子,那么换个角度,自然也有人会反过来设计嫡子。 宁氏仔细想了想,眠眠一旦长成废物,获益最多的除了后院的那些姨娘,就只有曾经被国公选中险些过继过来成为世子的秦枫烨了。 难道真是他暗中下的狠手? 宁氏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但不管是不是秦枫烨在背后使坏,从今往后她都必须立起来了,为母则刚,就算不是为了自己稳坐嫡母的位置,也该为了眠眠的前程着想,她不可以再做一朵被庇护在国公羽翼下的娇花,那样会害了眠眠一辈子的。 “眠眠你放心,从今往后,娘亲会保护你的。”宁氏把团子抱在怀里,目光坚定地说道。 杜晓瑜见宁氏已经想通了,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来,不管宁氏是个怎样的人,她能为了儿子变得更坚强,在这一点上杜晓瑜是欣赏她的。 团子之前哭了不少眼泪出来,已经累了,被宁氏抱在怀里不久就睡了过去。 宁氏宠溺地笑了笑,轻轻将他抱去床榻上盖好被子,这才对杜晓瑜说道:“杜姑娘,国公还不知道我已经找到了儿子的事,待会儿恐怕还要麻烦你帮我向国公再解释一下情况了。” 杜晓瑜了然,“没问题的。” 只要团子能顺利回京认祖归宗,只要国公不排斥这个流落在外将近两年的儿子,杜晓瑜就算多费点口舌也没什么。 宁氏又道:“你帮我看着眠眠吧,我亲自去请国公过来。” “好。”杜晓瑜点点头。 宁氏出了门,朝着秦府的正厅而去。 正巧秦宗元已经和秦宗成商谈完事情走出厅堂。 见到宁氏,秦宗元一愣,随即面上露出笑容来,“怎么过来了?” 宁氏看着眼前高大威武的男人,哪怕比她长了将近二十岁,皮相也是没得挑的,剑眉星目,矫健挺拔,那从战场上带回来的一身阳刚之气,是个女人站在他身边都会觉得有安全感,她也不例外。 快速收敛了思绪,宁氏道:“老爷,妾身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咱们边走边说吧!” “好。”秦宗元抬步跟上宁氏,本来按照他的身形,步子该是很大的,不过因为宁氏在一旁的缘故,他刻意把速度放缓了许多。 “夫人有什么事?”走了几步,秦宗元才开口问。 宁氏突然顿了脚步,抬起头来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老爷,你觉得咱们的儿子还活着吗?” 提起这茬,秦宗元脸色有轻微的僵硬,随后伸出长臂揽着她的腰身,叹了口气后温声道:“夫人,你该学着放下过去的事了,否则这心结要是走不出,对你的身体是很不利的。” 宁氏赌气似的轻哼一声,“老爷就是不相信自己的儿子。” 秦宗元无奈,“不是我不信,可你看咱们找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要不是已经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找不到呢?” 宁氏又哼了哼,“那是他们没本事,否则老爷要早早同意了妾身亲自出来找,哪能到今天才找到。” 宁氏说得轻描淡写,秦宗元却是直接愣住了,站在原地半晌没动弹,看向宁氏的眼神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夫人,你刚刚说什么?” 宁氏耐心地说道:“妾身找到眠眠了,他不仅活着,还活得好好的,长得白嫩可爱,眉眼间像极了老爷呢!” 秦宗元一向淡定的心突然激动起来,“夫人,你是说真的?不是为了哄我开心?” 宁氏点头,“自然是真的,妾身总不能随便去找个人来冒充我的儿子欺骗老爷吧,要真那样,别说瞒不住你,就算是妾身都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呢。” “眠眠他在哪里?”秦宗元满脸兴奋,“夫人快带我去见他。” “老爷跟我来。”宁氏见到秦宗元的反应比自己刚刚在花园见到眠眠时的反应还要激烈,心中十分高兴,也不再废话,带着秦宗元直接去往她的院子。 杜晓瑜还在团子的床前看着。 秦宗元才走到外间就被宁氏叫停了。 大白天的,又是在别人家,就这么进里间自然是不合规矩的,秦宗元深知这一点,所以哪怕心里再怎么急迫,也不得不坐下来等着。 宁氏走到里间,压低了声音对杜晓瑜道:“国公来了,杜姑娘,麻烦你去外间说话。” “好。”杜晓瑜站起身来到外间。 秦宗成没想到里间还有个不认识的姑娘,眯了眯眼,问宁氏,“这姑娘可是宗成老弟家的女眷?” 宁氏看了看杜晓瑜,杜晓瑜上前自我介绍,“民女杜晓瑜,见过恩国公。” 杜晓瑜?不是秦家人? 秦宗元更疑惑了,直接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夫人的房间里?”不是说好了带他来看儿子的吗?怎么又钻出个陌生姑娘来,这是闹的哪一出? 杜晓瑜道:“我是秦家的客人。” 宁氏瞧着秦宗元那一脸焦急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接着杜晓瑜的话往下说,“老爷,杜姑娘是咱们眠眠的救命恩人。” 这下,秦宗元终于有反应了,“那那我儿子呢?” “在里面睡着呢!”宁氏让杜晓瑜坐下,这才把自己是怎么在秦府见到儿子的起因经过一一说了出来。 之后,杜晓瑜也把自己两年前是怎么在山上捡到团子养到现在的经历细细说了一遍,听得秦宗元心惊胆战,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怒道:“该死的贼人,竟然敢把我儿子扔到山里,等回了京,我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当年作恶的人找出来给眠眠报仇。” 国公是习武之人,劲道足,这一掌拍得那叫一个响亮,把里头正酣睡的团子给吵醒了,没见到娘亲也没见到姐姐,团子掀开被子下了床,挑开珠帘出来,看到她们都坐在外面,他才放下心来,懒懒地喊了一声,“娘亲,姐姐。” 一边说一边用小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秦宗元听到孩子的声音,迅速朝着那个方向望去,只见站在珠帘外的小人儿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懒懒的,小小的,脸上还有点婴儿肥,长得十分娇憨可爱。 “这”秦宗元激动地看向宁氏,“莫非他就是眠眠,我的儿子?” 宁氏含笑点头,走过去把团子拉到秦宗元面前,对团子说道:“眠眠,这是你爹爹。” “爹爹?”团子迷茫地挠挠后脑勺,之前多了一位娘亲,这下又多了个爹爹了。 宁氏让他喊,他没喊,而是转头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笑着道:“团子,坐在你面前的才是你亲生父亲,你该管他叫声爹。” 团子这才肯正眼看向秦宗元,用稚嫩清脆的声音喊道:“爹爹。” 秦宗元直接被这一声“爹爹”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把将儿子抱进怀里,“眠眠,爹可算是找到你了。” 宁氏也抹了抹泪,笑道:“老爷先前还死活不肯信,这下,你该相信妾身没对你撒谎了吧?” 秦宗元高兴地道:“好,好啊,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这个儿子。”又吩咐宁氏,“杜姑娘是咱们家的大恩人,你可得好好感谢感谢她。” 宁氏道:“便是老爷不说,我也会重谢的。” 看着这一家三口团聚,杜晓瑜不禁微微红了眼眶。 真好,团子找到自己的爹娘,以后可以尽情地享受天伦之乐了。 那么,她的爹娘在哪呢?这么多年了,他们可曾有一天是找过她,想过她的? “杜姑娘,你请跟我来。” 找到了儿子,宁氏阴霾了两年的心彻底放晴,就连说话的时候,那唇边都多了一抹慈母般的笑意。 杜晓瑜跟着宁氏去了这个院子的小厅里,宁氏低声吩咐了柳絮几句,柳絮便出去了,不多时陆陆续续进来几个国公府的丫鬟,每个人的手上都捧了一个用绸布盖着的托盘。 杜晓瑜不解地看向宁氏。 宁氏神色温和地说道:“这些是给姑娘的谢礼,这两年来,你帮我们抚养儿子辛苦了。” 说完,宁氏站起身将所有丫鬟托盘上的绸布掀开。 杜晓瑜抬眼望去,只觉得眼前一片金灿灿的,晃花人眼。 “这是千两黄金。”宁氏道:“除此之外,按照国公的意思,我们还会承诺姑娘一个条件,你有什么心愿的话,只管提出来,我们会尽量满足你的。” 杜晓瑜的视线从那几盘金元宝上收回,淡淡地说道:“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团子能平平安安地长大,我知道你们这样的勋贵人家后宅是非多,所以我想求国公夫人,把他带回去以后,尽量不要让他参与到那些是非争斗中,但也不要过分的溺爱他,若是可以,我希望国公夫人能亲自教养,不要再把孩子交给那些下人了。 相信国公夫人跟我一样,想看到的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秦枫眠,一个将来能为国公分忧,能挑起国公府的大梁的男子汉,而不是被养得一无是处的草包废物。” 宁氏心神一震。 她原以为,杜晓瑜这样出身卑微的小农女,哪怕对眠眠再好,也多半是个见钱眼开眼皮子浅薄的粗鄙之人罢了,可是没想到,这位杜姑娘见到千两黄金的时候,那双眼睛里不仅没有贪婪之色,面色也显得那么平静,好像这一千两的金元宝在她眼里也就不过尔尔。 更重要的是她后面说的这些话,虽然不中听,却是忠言逆耳。 若不是真的关心眠眠,杜晓瑜不可能会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说这些。 宁氏动了动唇,问道:“除了这些,杜姑娘就不想为自己打算一下吗?能从国公爷的手里得到一个条件,这是多难得的机会,你是个聪明人,应该很清楚,或许提了条件,你就能一辈子荣华富贵,再也不用过回以前的苦日子了。” 杜晓瑜莞尔,指了指桌上的黄金,“国公不是已经赏了我黄金千两吗?这些钱足够我一辈子的嚼用了,我这个人没有太大的追求,只要每天都能吃饱肚子,饿不到,冷不到,被人欺负不到,平平淡淡过到老,这样就足够了。” 宁氏惊诧,随后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你要说她贪财吧,她分明连见了黄金都面不改色,你要说她清高视金钱如粪土吧,不好意思,还真没有,送给她的,她照单全收。 “你这丫头真有意思。”宁氏越发的觉得杜晓瑜此人十分有趣,言语之间的亲和之意也加深了一些,吩咐她,“行了,赶快把这些金子都收起来吧,财不露白,让人见了可不好。” 杜晓瑜点点头,在丫鬟们的帮助下把金元宝全部盘回了自己的房间。 宁氏也跟着去,见一切都打点妥当之后才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姑娘之前说了眠眠的伤势无大碍,那么我这就回去跟国公商议明天随你启程的事。” 杜晓瑜颔首,“夫人慢走。” 宁氏回到客院,秦宗元不知道和团子在说什么,父子俩脸上都乐开了花。 “你们俩说什么呢?”宁氏进门,看了一眼团子,一双眼睛里全是宠溺。 团子冲着宁氏吐舌,“爹爹说,不告诉娘亲。” 宁氏假意生气,走过去捏捏团子的脸,“行啊你,这才跟亲爹相认了多久就忘了娘亲的好,以后娘亲可不理你了。” 团子讨好似的看向宁氏,乖巧认错,“娘亲不气不气,团子以后不敢了。” “团子?是杜姑娘给取的小名吗?”秦宗元问。 宁氏点点头,“是杜姑娘亲自取的。” 秦宗元思量片刻,“既然如此,那以后咱们就叫他团子好了,一来,承了杜姑娘的这份情,二来,让儿子有个念想。” 宁氏十分赞同,“好,那以后咱们也叫他团子。” 之后,宁氏又把杜晓瑜暂时不让他们带走团子以及宁氏打算跟着杜晓瑜去白头村的这些事说给了秦宗元。 秦宗元好不容易找回儿子,自然是高兴得无可不可,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团子一听爹爹和娘亲都要跟着姐姐回白头村住几天,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 晚饭的时候,秦宗元亲自给秦宗成夫妻解释了团子是自己亲生儿子的事。 秦宗成惊得下巴都快掉出来了,然后用一种哭笑不得的眼神看向杜晓瑜。 难怪他之前几次看到团子都觉得这孩子眼熟,原来自己的直觉没错,团子真的是国公府的小公子秦枫眠。 杜晓瑜感受到了秦宗成的眼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淡淡一笑。 秦宗成也知道在这件事上,他根本没有立场去质问杜晓瑜为什么要瞒着自己,所以并没有生出埋怨的情绪,浅笑着冲杜晓瑜点点头就收回了视线。 晚饭过后,杜晓瑜找上秦宗成,请他去钱庄把自己的千两黄金换成了银票,这里一两黄金能换十两银子,一千两黄金就是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的银票可不少,要想安全,就得仔细存放。 秦宗成大方地送了杜晓瑜一个匣子,这匣子上面有鲁班锁,每次打开都需要调榫头,相当麻烦,好在杜晓瑜聪慧,跟着秦宗成学了半个时辰,总算是找到了关节之处,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快速打开匣子取银票。 有个带鲁班锁的匣子,再把银票装进去,基本就能放一半的心了。 秦宗成这么厚道,让杜晓瑜很是欢喜,直说等下次再来的时候一定做一瓶七宝美髯丹送给他。 秦宗成不太懂,问她,“七宝美髯丹是什么东西?” 杜晓瑜神秘一笑,“补肝补肾补精血的好东西。” 秦宗成听罢,老脸一红。 杜晓瑜忍不住大笑,“我们医者的眼中不分男女,所以秦老伯也不用跟我不好意思,等做好了,我就第一时间给你送来。” 秦宗成红着老脸感激道:“那就多谢杜姑娘费心了。” 杜晓瑜摆摆手,“客气!” 第二天,一行人收拾好东西坐上马车出发去白头村。 依旧是橘白和西羌在外面赶马车,不过这次坐在车厢内的只有杜晓瑜和铁蛋了。 团子和他爹娘一起坐另外一辆马车,国公府的马车外面也只有两个赶车的护卫,多余的人就再也没有了。 原本宁氏是打算带着丫鬟下人来的,可是出发前杜晓瑜数了数,光是那些护卫和丫鬟婆子的数量就有二三十个,这要是全去了她家,这些人的吃喝倒还好说,关键是住哪儿?总不能让她们都去打地铺吧,就算打地铺,她也没有那么多的被子和褥子啊! 所以杜晓瑜不同意那么多人跟着来,让宁氏减人,宁氏找秦宗元商议过后便跟杜晓瑜一样只带了两个护卫。 “小鱼姐姐,团子是不是要离开白头村不回来了?”马车里,铁蛋失落地问杜晓瑜。 杜晓瑜叹口气,点头道:“对,团子的亲生爹娘找来了,过不了几天,团子就会跟着他爹娘回家。” 铁蛋一听,顿时眼泪汪汪的,“那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不会的。”杜晓瑜道:“团子的家在京城,只要你用功读书,等将来出息了,像二哥一样凭自己的真本事考去京城国子监,你就有机会去找团子玩了。” 铁蛋垂下脑袋不说话,杜晓瑜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不过这句话既是对铁蛋的鼓励,也是给自己的目标。 要想以后经常见到团子,就得努力把生意做大,等到她有足够的能力在京城站稳脚跟,她就在那买一座大宅子,把家人都接到京城去,那样二哥就可以不用住在学舍里了,他可以天天回家吃饭睡觉,第二天再坐着马车去上课。 这么一想,杜晓瑜越发来了信心。 回到白头村已经是几天后,虽然杜晓瑜的宅子里经常会有马车来,可乡邻们还是觉得很新奇,一个个扔了锄头从地里跑过来远远的看。 当见到宁氏牵着团子走下马车,当即有人惊呼,“也不知道是哪家府上的夫人,长得可真美啊。” “看那穿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太太,天哪,咱们村托了小鱼儿的福,隔三差五就有贵人来,啥时候咱们也能有这样的好福气啊?” “可拉倒吧你,想要小鱼儿那样的福分,也不看看人家什么本事,你自个成天除了挥锄头刨黄土就是跟在牛屁股后头栽庄稼,挂个屁帘子你还想当大旗,做梦呢这是?” 被数落的人不乐意了,直接呛回去,惹得人群一阵哄笑不已。 等秦宗元下马车的时候,乡邻们眼珠子都看直了,这位老爷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竟然能有这般气派,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等所有人都进了大门,乡邻们才相继散去。 杜晓瑜把秦宗元和宁氏带去了堂屋。 下人们原本四处分散,浇花的浇花,种菜的种菜,下厨的下厨,一听说姑娘回来,一个个忙不迭的洗了手过来迎接。 杜家下人不认识恩国公,刚开始的时候没什么反应,听到杜晓瑜的介绍以后,这才纷纷行了礼。 静娘则是在看到恩国公的第一眼就微微变了脸色。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自家王爷。 先是杜三爷,这回又是恩国公,知道王爷在汾州的人越来越多,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看来得找个机会去通知王爷一声,问问他自己的意见,是要正面跟这位恩国公相见,还是想法子躲着。 “静娘,你去厨房做一些团子爱吃的点心来。”杜晓瑜吩咐道。 静娘回过神,恭敬地应了一声“是”,然后出了门,趁着众人不备先去找傅凉枭。 得知恩国公来了,傅凉枭面上的情绪没什么变化,淡淡地说道:“来就来吧,见着了也没什么,恩国公不是个多嘴舌的人,他就算回了京也不会到处乱说的。” 王爷都这般说了,静娘自然没有意见,“那王爷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见面?” “自然不会是在宅子里。”傅凉枭道:“等一会吃完饭,你找个借口将他带出去,本王亲自去见他。” “奴婢晓得了。”静娘心中有了谱,很快朝着厨房去,动手和面,准备做些团子爱吃的松子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41、团子当年被害的真相 亲生爹娘都来了,养父母不在怎么成,杜晓瑜吩咐水苏去老宅把丁里正两口子请来。 堂屋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廉氏那边也听到了,她正在给刚洗完澡不久的丁安生换衣服,一时半会走不开,便吩咐丁文章过去看。 丁文章急匆匆来到堂屋,见到杜晓瑜已经回来了,旁边还坐着两个不认识的人。 丁文章一时不知道怎么打招呼,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杜晓瑜对他介绍道:“大哥,这二位是京城来的恩国公和国公夫人。” “国国公?”丁文章直接呆住了,完全反应不过来。 要不是他听错了就是妹子口误说错了,他们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会招来国公那样的大人物啊? 杜晓瑜见他还是傻站着,不由笑道:“大哥,还不给国公和夫人见礼。” 宁氏本想说不用的,丁文章已经先一步拉回了思绪,激动得结巴起来,“草草民见过国公,国公夫人。” 秦宗元摆摆手,“大侄子不必多礼,快过来坐吧!这里是你们的家,不必因着我和我夫人的身份而感到拘束。” 丁文章只好僵硬地走过来坐下,神色十分的不自然。 “娘亲,姐姐买了好多零食,我要拿去分给小伙伴们吃。”团子晃着宁氏的胳膊撒娇。 宁氏有些不放心,但又不想让儿子不高兴,“娘亲陪你去,好不好?” 团子还没说话,杜晓瑜就笑道:“国公夫人不必担心,我们这村子小,只有一二十户人家,而且还都是些淳朴厚道的庄稼人,不会有城里人那么多的弯弯肠子,况且团子以前经常和他的小伙伴们一起玩的,你就让他去吧,毕竟这是最后的道别了,别让孩子留下遗憾和不舍。” 宁氏听杜晓瑜这么一说,紧绷的心情才稍微的放松了一些,对团子道:“那好,娘亲就不陪你了,但你要答应娘亲,注意安全,知道吗?” “嗯。”团子乖巧地点了点小脑袋,把杜晓瑜买来的酥糖和其他零食用个竹篮子一样倒出一点来,然后高兴地提着朝着外面跑去。 村里那些孩子很快被团子叫到村口集合,一人抓一大把零食给他们,一个个高兴坏了,全都跟在团子屁股后头转,团子把他们带去不远处的田埂边,然后几个小人儿成排地坐在田埂上,耷拉着双腿,一边吃零食一边听团子给他们讲这次去府城的趣事。 团子念过书,口齿伶俐,把自己跟着姐姐到了府城以后去吃美食,看舞狮子看杂耍的事情一件一件地说了出来,可把小伙伴们给羡慕得口水都流下来了,纷纷表示等下回团子再去府城,他们也要像铁蛋一样去求自己的爹娘让他们跟着去。 听到小伙伴提起铁蛋,团子这才仔细瞅了瞅,没瞅见铁蛋,他顿时站起身来,把装着零食的竹篮子交给小伙伴,让他们平分了,他迈着小短腿朝着铁蛋家跑。 团子进门的时候,铁蛋娘正端着筛子筛面粉,他走上前,小声问:“婶婶,铁蛋呢?” 铁蛋娘听到团子的声音,忙把手中的筛子放下,又揽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面粉,笑得很热络,“团子怎么来了,快屋里坐,婶子给你拿好吃的。” 铁蛋家卖的地最多,得的钱自然也是最多的,再加上她被杜晓瑜几次劝说洗心革面以后,手脚是一天比一天勤快,一年下来存了不少银钱,现如今的铁蛋家在白头村也算得上有钱了。 铁蛋娘决心要把日子过起来,便学着杜晓瑜时不时的去镇上给铁蛋买零食回来放着。 铁蛋娘想着,小孩子都爱吃零食,哪怕团子从来不缺好吃的零食,也应该不会拒绝她的一片好意。 但没想到她才说完,团子就摇头道:“谢谢婶婶,我不要零食,我去找铁蛋玩。” 铁蛋娘只好伸手指了指,“铁蛋回来以后就一直在屋里呢,你进去吧!” 团子高兴地道:“谢谢婶婶。” 然后小跑着过去,正准备敲门,就听到里头传来小声的哭泣。 团子惊了一下,拍着门板大声喊,“铁蛋,铁蛋你怎么了?” 里面的铁蛋听到团子的声音,马上止了哭声,抹去眼泪,半晌才慢吞吞地来开门。 团子见他眼睛都红了,轻声问道:“铁蛋,你怎么哭了?” “谁告诉你我哭了?”铁蛋没好气地呵斥。 “你明明就哭了。”团子憋屈道。 铁蛋将脸歪向一边,“你来做什么?” 团子道:“姐姐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我想分给你们,结果发现你不在,就来你家找你了。” 铁蛋偏过头来正视着他,“小鱼姐姐给你买的那些零食是要吃很长时间的,你为什么才回来就要分给他们?” 团子道:“以前不也是一买回来就分给小伙伴的吗?” “那不一样!”铁蛋大声道:“以前是以前,以前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学堂念书的团子,可现在你是国公家的小公子,是贵族少爷,我问过小鱼姐姐,她说你很快就要走了,是不是?” 团子愣愣地看着他。 铁蛋咬牙,“所以你这么着急把零食分给小伙伴,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没机会了,是吗?” 团子想了想,弱弱地回答:“娘亲说,以后会尽量带我回来看你们的。” 铁蛋的眼圈再一次红了起来,“这么说,你真的要走?” “嗯。”团子回答完,慢慢低下头去。 铁蛋捶了捶桌子,语气突然软下来,“团子,是不是因为我以前经常欺负你,所以你爹娘要把你带回去?如果是,那我去求他们,我跟他们保证,我以后一定跟你做好朋友,不欺负你,也不会再欺负村里的其他孩子,那样你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走了?” 团子抓抓脑袋,“我也不知道。” “那你想去京城吗?”铁蛋迫切地问。 团子猛摇头,“不想,可是娘亲说,那里才是我的家。” 铁蛋气恼地跺了跺脚,“你不会告诉他们你不喜欢京城,不想去吗?” “我说了!”团子鼓着小脸,“娘亲不同意。” 这下,铁蛋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你要是走了,以后我只能一个人去念书,一个人写功课了。” 团子还是第一次看到铁蛋这么哭,吓得不知所措。 铁蛋娘听到哭声,还以为是两个孩子打架,急忙跑进来,却见到铁蛋坐在凳子上哭,团子惊慌失措地站在一边。 “这是咋的了?”铁蛋娘问。 铁蛋看向他娘,哭道:“娘,团子要走了,我以后念书没有伴了。” 铁蛋娘一脸茫然,拍了拍铁蛋,“你这秃小子瞎咧咧什么呢,团子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吗?” 铁蛋哭得断断续续,“团子家门前来了一辆大马车,坐着马车来的那些人就是要带他走的。” 铁蛋娘越发的疑惑了,看向团子。 团子道:“那是我爹爹和娘亲。” 铁蛋娘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惊天消息一般,突然之间炸了起来,“什么,你爹爹和娘亲?” 团子被她吓得一愣一愣的。 “娘,你快去找小鱼姐姐,让她把团子给留下来。”铁蛋揪扯着他娘的衣袖不放。 铁蛋娘总算是从两个孩子口中听出点眉目来了,急吼吼地就要去杜晓瑜家问个明白,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紧张地看向铁蛋,“铁蛋,你是跟着去府城回来的,你告诉我,团子的亲生爹娘是不是大人物?” 否则要是一般人,哪能坐得起又宽又大的马车。 铁蛋想了想,点头,“是。” 铁蛋娘顿时泄了气,“如果是大人物,那我就这么大喇喇地过去可不行,再等等吧,等我见到了小鱼儿再当面问个明白。” “娘!”铁蛋不满地叫唤了一声。 铁蛋娘瞪他,“嚷嚷什么,团子不还在呢嘛!” 铁蛋无奈的闭了嘴,又扯了扯团子的袖子,让团子就留在他们家,哪儿也不准去。 也不怪铁蛋反应会这么大,他打小就没爹,是他娘一手拉扯长大的,以前因为他娘的缘故,他变成了人见人嫌的坏孩子,村里的大人都不喜欢他,而成天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孩子,也只是因为害怕被他打,并没有谁真正愿意跟他做朋友。 所以团子算是他的第一个好朋友,在学堂的时候,每天一同早起洗脸去上课,下学后一起去饭堂吃饭。 铁蛋早就把团子当成唯一的朋友了,如今团子要走,铁蛋想到自己以后做什么都是一个人,所以从府城回来以后就闷闷不乐,甚至躲在自己屋里大哭了一场。 新宅那边,丁里正两口子已经被水苏请到了堂屋里。 见到端正坐着的恩国公秦宗元和国公夫人宁氏,胡氏双腿直接打了个哆嗦,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这一路上他们夫妻已经听水苏说了,团子的亲生爹娘亲自找上门来,好像还是大人物。 胡氏一辈子是山里人,除了杜三爷,她哪里得见过当官的大人物,因此当下见到恩国公,尤其是对方那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她整个人都软了,脑子一乱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杜晓瑜忙扶住她,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娘,你们不用怕,恩国公和国公夫人很好的,之所以请你们过来,就是想让大家在一块儿聚聚吃顿饭,这还是我的主意呢!” 胡氏偏过头,见到杜晓瑜那言笑晏晏的模样,慌乱的心才总算是平静了一些。 待站稳了身子,夫妻俩这才扑通一声对着秦宗元和宁氏跪了下去,“草民(民妇)叩见国公大人。” 秦宗元没想到他们会直接下跪,忙起身走向前,亲自将丁里正和胡氏给扶起来,惭愧地说道:“不必多礼,你们夫妻对我儿子有养育之恩,本是我恩国公府的大恩人,当受我们夫妻的一声谢才是。” 胡氏一个妇道人家,遇到秦宗元这样的人,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倒是丁里正还算冷静,又恭敬地拱了拱手,“国公大人言重了,对小公子有养育之恩的是小鱼儿,我们全都是沾了她的光。” 秦宗元看向丁里正的眼神透着几分欣赏。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怕是巴不得赶紧站出来邀功请赏,团子的这位养父却不肯承认自己的功劳,反而推往一个小姑娘身上去,可见内心是个正直的人。 秦宗元不禁感到一阵幸运,得亏他儿子遇到了这样一户好人家,否则要落到别人手里,如今指不定被虐待成什么样了呢! “老兄,快坐。”因着对丁里正好感倍增,秦宗元的脸上笑容深了几分。 丁里正和胡氏这才找了个位置坐下。 杜晓瑜怕他们聊不起来,忙从中间拉话,“爹,娘,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这次来,就是要把团子给带走的。” “那什么时候走呢?”胡氏紧张地问。 虽然相处的日子不算久,但她对这个小人儿也是有感情的,想到他突然要走,胡氏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就好像当初的丁文志。 原本丁文志没走之前,她每天不管是下地干活还是进山拣柴,一到时辰就会挂念家里的小儿子还没吃饭,怕饿着,于是经常活儿做到一半就扔下急匆匆往家里赶给儿子做饭。 哪怕有些辛苦,可对于胡氏来说,那心里也是无比幸福的。 可是突然有一天,吃饭的人走了,她不用再掐着时辰赶回来做饭,不用再担心他会饿着冻着,虽然不用操心了,可心里却好像缺失了一大块,空落落的难受。 团子要是走了,以后她去镇上,就再也不用专门去买好吃的零食,冬天做棉袄和靴子的时候,也不必再想着先做他的了,因为没人吃也没人穿。 胡氏想到这些,一时情难自禁,落下泪来。 “娘,这么多人看着呢!”杜晓瑜蹲下身,递了帕子给她。 胡氏接过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小声说:“我就是舍不得。” 杜晓瑜道:“我也舍不得,可团子是有亲生爹娘的,将心比心,咱们舍不得他,他的亲生父母更加离不开他,咱们强留他,就等同于在割他爹娘的心头肉。所以说,娘要学会适应,不要难过,以后团子走了,不是还有我和大哥一家陪在你们身边吗?” 被杜晓瑜一通安慰,胡氏心里的难受才消散了大半。 宁氏看出来了,笑道:“嫂子要是舍不得团子的话,将来有机会,我们会安排人来接你们去京城住几天,那样就能见面了。” 胡氏一惊,摇头道:“不行的,我从来没离开过白头村,怕去了京城说错话做错事惹得国公夫人不高兴。” 胡氏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一辈子的眼界只有村镇上方那巴掌大的天,骨子里有着浓烈的自卑感,不喜欢接受外面新鲜的人和事,更害怕跟上层人打交道,因为那会让她显得越发卑微。 你要是跟她讨论地里的庄稼,她能跟你说到唾沫星子飞起,可是你要跟她讲外面的某个大人物怎么怎么了,那她一定是不感兴趣也不喜欢听的。 她已经把自己关死在这个地方了,只有在这里,她才可以自由自在的过日子,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她所熟悉的。 一旦出了山,她就会像个被照妖镜照中的异类,无所遁形,时时刻刻想要逃避,压根融入不了外面的世界。 宁氏不了解胡氏,杜晓瑜却是清楚的,笑看着宁氏,歉意地说道:“夫人见谅,我娘一辈子都没出过山,所以乍一听,有些害怕而已。” 宁氏了然,唇边笑意不减,“没事的,等以后她想去了,我们再安排人来接。” 杜晓瑜点点头,说道:“那你们聊,我去厨房安排一下晚饭。” 杜晓瑜走后,宁氏慢慢发现自己跟胡氏聊不起来,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性子算是有感染力的,之前在秦府,哪怕也是跟秦夫人刚相处不久,可两个人很是聊得来,之后在来白头村的途中,跟杜晓瑜的谈话也是很投机,可自己的感染力到了胡氏这里似乎就不管用了。 不管她聊什么,胡氏都接不上话,一色的“嗯,哦”。 这让宁氏觉得有些尴尬,正准备找个借口出去透透气,就见到一个年轻的妇人进来。 此人正是廉氏。 她已经听溜回屋的丁文章说了,团子的亲生爹娘来了,而且还是有勋爵在身的国公。 比起丁家这些人来,廉氏算是有见识的,进来后不慌不忙地见了礼。 见到廉氏,胡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终于肯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对宁氏介绍道:“这是我大儿媳,廉氏。” 宁氏道:“不必客气,今儿在这里,你们才是主人,快坐下说话吧!” 廉氏客气一笑,坐了下来。 为表礼貌,宁氏象征性地挑了些话题跟廉氏聊。 让她觉得惊奇的是,廉氏竟然能接上好多话,而且谈话的时候不慌不忙,跟她婆婆的胆小怯懦一点都不像,倒是有几分像杜晓瑜。 难得又碰到个聊得来的,宁氏不得不打消了出去透气的念头,很快融入气氛中。 先前来的时候秦宗元特地看了看这个村子的风貌,如今正月,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整个村庄一派盎然生机,就连微风都刮得让人感到舒爽惬意。 他倒是不像宁氏那样心思细腻顾虑太多,直接跟丁里正说要出去走走。 丁里正打算陪同的,秦宗元一摆手说不用了。 静娘见到秦宗元要单独出去,忙偷偷溜去找傅凉枭。 傅凉枭换了身衣裳,缓步走出大门外。 宅子前头不远处就是小河,秦宗元沿着河岸一直走,在一棵杏树后见到了傅凉枭。 起初秦宗元还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等再三确认了之后,马上慌乱地跪在地上,“老臣不知楚王殿下在此,惊扰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傅凉枭负手而立,垂目望着他,淡淡道:“起来吧!” 秦宗元颤颤巍巍地起身,内心十分忐忑,他怎么都想不到,前年因为顽劣不小心烧了皇后寝宫惹得龙颜大怒的楚王会出现在汾州,而且还是这种小地方。 秦宗元心中有太多疑问,却是一个字都不敢问出口,谁都知道这位皇七子喜怒无常,连皇后寝宫都敢明目张胆放火烧的人,要是在他跟前说错了一句话,没准他一个不高兴,放火烧的就是他的国公府了。 秦宗元这么淡定的反应,倒是让傅凉枭有些意外,“你就不问问,本王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秦宗元拱手道:“王爷做事自然有自己的成算,老臣无权过问。” 傅凉枭冷笑一声,“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秦宗元道:“老臣一向如此。” 正因为有自知之明,所以从来不占党派,不参与派系争斗。 “可惜啊,你的自知之明并不能让你独善其身。”傅凉枭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来,“杜晓瑜是你儿子的救命恩人,巧了,本王是杜晓瑜的未婚夫,国公爷,你的这份人情,欠大了。” 秦宗元脸色狠狠一变,“王爷怎么可能是杜姑娘的未婚夫?” 傅凉枭毫不在意地说道:“只要本王想,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秦宗元陷入了沉思,他儿子失踪,刚好跑到汾州来,又刚好被杜晓瑜救了,而现在,楚王竟然自称是杜晓瑜的未婚夫,这句话就是在变相告诉他,他秦宗元因着这个天大的人情,今后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站到楚王这一派。 先不说楚王这样声名狼藉的纨绔皇子什么时候有了夺嫡的心思,单说他儿子失踪的事,恐怕就没有明面上的那么简单。 傅凉枭又岂会不清楚秦宗元的心思,这老东西在怀疑一切都是他设下的局。 讽刺一笑,傅凉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儿子是两年前失踪的,国公凭什么以为,本王会为了拉拢你而花费两年的时间来布一个对本王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的局?” 秦宗元没话说,先皇后母族根系庞大,楚王若是想夺嫡,定国公府才是最大的后盾,他的确是没必要找上自己。 傅凉枭勾勾唇,笑容凉而淡,“本王给你机会站到这边来,只是不想本王登基以后,肃清的名单里加一个恩国公府罢了。” 这嚣张狂妄的语气,的的确确才像是活阎王的作风。 所以,这是还没开始夺嫡就已经笃定自己是最后的赢家了?秦宗元身子微微地颤了颤。 傅凉枭不欲再多说,转身大步离开,只留下一脸沉默的秦宗元,他抬起头来看着傅凉枭渐渐远去的背影,眉心露出几分纠结之色。 秦宗元回到宅子的时候,堂屋已经开始摆饭了,因为人多,男女就分了席面,丁里正,丁文章c傅凉枭和秦宗元四人留在堂屋吃。 宁氏c杜晓瑜c廉氏和胡氏去耳房吃。 没见到团子,宁氏焦急得不得了,杜晓瑜宽慰她,“夫人放心,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出去找。” “我跟你去。”宁氏脸上全是担忧。 杜晓瑜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没再说什么。 宁氏跟着杜晓瑜出了门。 杜晓瑜也不知道团子在哪,叫住了路上一个手里拿着零食的孩子一问才知道团子去了铁蛋家。 于是两人匆匆往铁蛋家走去。 铁蛋娘已经在做晚饭了,团子和铁蛋坐在屋里说话。 听到有人进来,铁蛋娘急忙跑出来看,见到是杜晓瑜,正准备打招呼,又看到跟在杜晓瑜身后的美貌妇人,一时愣住了。 杜晓瑜介绍道:“婶子,这位是团子的亲生母亲,恩国公夫人。” 铁蛋娘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等大人物,当即慌得手忙脚乱就要跪下去。 杜晓瑜一把扶住她,没让她真跪,“婶子,团子在你们家的吧?” “在,在屋里。”铁蛋娘喃喃说道。 “夫人,咱们进去吧!”杜晓瑜转身看向宁氏。 宁氏点了头,抬步走进铁蛋屋里。 两个小人儿不知道说了什么,正一脸的欢乐。 见到突然进来的宁氏和杜晓瑜,铁蛋的面色突然垮了下来。 团子是背对着门的,见铁蛋不对劲,他转过头,正对上宁氏那双焦急的眼睛,他站起身来,甜甜地喊了一声,“娘亲,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杜晓瑜轻轻拍拍他的小脑袋,“不是说好给小伙伴们分完零食就回家吃饭的吗?怎么一直坐在这儿害你娘亲担心?” 团子道:“铁蛋不让我走,要我陪他说话。” 杜晓瑜看向铁蛋。 铁蛋抱着双膝,脑袋低垂,看不出什么表情。 不过杜晓瑜知道,铁蛋是因为舍不得团子走,所以才会这么留他。 心思一动,杜晓瑜对宁氏说道:“夫人先把团子带回去吧,我马上就来。” “好。”终于见到儿子的宁氏满心欢喜,自然不会去在意铁蛋的反应,拉着团子走了。 团子扭过头看着铁蛋,“铁蛋,等明天我再来找你玩。” 铁蛋始终低着头,没说话。 等那对母子走远,杜晓瑜才坐到铁蛋旁边,小声问:“怎么了?舍不得?” “没有!”铁蛋生硬地回了两个字。 “如果不是舍不得,那你难过什么?” 铁蛋终于肯抬起头来,满脸祈求地看着杜晓瑜,“小鱼姐姐,我要怎么做,团子才不会走?” 杜晓瑜摇头,“你留不住他的,我也留不住,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了,要想以后经常见到团子,你就必须很努力很努力的读书,等你凭本事去了京城,想怎么找他玩都行,可是现在,你再难过都是徒劳,他爹娘不会同意他留下来的。” “可就算我能凭自己的本事考去京城,那也得很多年了。”铁蛋闷闷地说道。十年寒窗苦读,他这才一年,想想就觉得漫长。 杜晓瑜感慨道:“或许等团子一走,时间一长,你就不想再见他了。” “不会的!”铁蛋突然激动起来,双手紧紧抓住杜晓瑜的胳膊,“小鱼姐姐,团子是我唯一的好朋友,我不会忘了他的,我答应你,以后在学堂里再也不和人打架了,我一定用功读书,等你什么时候有机会去京城,也带上我一块儿好不好?” 杜晓瑜深深看他一眼,“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铁蛋郑重地点头,“我记得,一辈子都会记得的。” “好。”杜晓瑜满意地颔首,“既然你有这样的决心,那么以后就好好读书,等我什么时候去京城了,一定提前通知你,带你去找团子。” 铁蛋灰暗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喜色,害怕杜晓瑜反悔,非要跟她拉勾。 杜晓瑜也没拒绝,伸出小手指跟他勾了勾。 安抚好了铁蛋,杜晓瑜才回家吃饭。 桌上多了个宁氏,廉氏和胡氏都显得十分拘谨,尤其是胡氏,那小心翼翼的神情,好似连一筷子下去多夹了一点菜都怕被国公夫人给瞧不起一般。 杜晓瑜还是第一次见到胡氏紧张成这样,可这会儿是在桌子上,她也不好当着宁氏的面说什么,索性自己站起身,拿起没用过的干净筷子给几人布菜。 一边做着这些下人做的活,一边笑道:“也不知道国公夫人爱吃什么,就让人随便做了点,这一顿,恐怕得委屈国公夫人对付着将就吃两口了,赶明儿我让人去镇上买些新鲜食材回来,你爱吃什么,就让她们做什么。” 宁氏看了一眼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的团子,柔和地笑道:“我不挑食,团子喜欢什么,我跟着他吃就好了,本来贸然来你们家叨扰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客随主便才是应该,哪有反客为主的道理,杜姑娘实在没必要因为我而让下人们劳心费力。” 廉氏道:“您是国公夫人,身份尊贵,来到我们这小地方自然不能太委屈了。” 宁氏摇头,轻叹一声,“其实撇开身份,我就只是个当娘的妇人罢了,不管身在哪,吃什么,穿什么,对我来说都比不上儿子在身边来得重要。” 廉氏也是有儿子的,听到宁氏的话,不禁暗暗佩服,这种话竟然能从国公夫人这样的勋贵主母嘴里说出来,要知道她以前给人当丫鬟的时候,那些自诩爱儿爱女的主子们都没谁会为了儿女放下身段呢,可见这位国公夫人是真真把儿子放在了第一位。 想到这里,廉氏对宁氏的崇敬又深了一层。 耳房里的饭吃得安静,堂屋里也没痛快到哪去,丁文章和丁里正因着恩国公而拘谨,恩国公更是内心忐忑,谁让自己对面坐着一尊得罪不起的大佛来着。 要说整个堂屋里吃饭吃得最自然最安静也最香的是谁,那自然非傅凉枭莫属了。 反正他不用说话,一上桌就只管吃。 秦宗元那纠结而忐忑的眼神,傅凉枭不是没有察觉,只是懒得理会。 正如他之前在河边所言,并不是少了一个恩国公,他就没有夺嫡的胜算了,他既然重生回来,自然是早早就在暗中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一个小小的恩国公,对他而言不过就是只微不足道的蚍蜉而已,要想撼动他这棵大树,简直是自不量力。 那么转过来,有没有恩国公的支持,对于傅凉枭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他之所以要拉拢恩国公,一来是因为团子和筱筱的关系。 二来,恩国公的四女儿秦枫媛因为某件事害死了杜家长房长子杜晓骥,虽然杜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杜晓骥的死跟恩国公府有关,虽然恩国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件事,但杜家一致认定了秦家是凶手,更认为杜晓骥的死是秦宗元默认的。 所以杜家和秦家这个梁子是结定了,如果傅凉枭不从中插一手,将来杜家和秦家的矛盾只会越来越深,甚至上升为不共戴天的死仇。 看在团子很得筱筱喜欢的这层面子上,傅凉枭怎么都不会袖手旁观。 说起秦枫媛的事,前世傅凉枭不知情,这一世还是让人去暗查杜晓骥真正的死因才顺藤摸瓜查出来的。 事情发生在两年前。 恩国公的四女儿秦枫媛跟她表哥蒋灿珠胎暗结,蒋灿知道以后,提上裤子就不认人,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躲到江南去了。 秦枫媛不敢让恩国公知道实情,吩咐丫鬟去请了当时在回春堂坐诊的杜晓骥,准备花重金让杜晓骥为她造假,证明她只是患了别的疾病而并非怀孕。 杜家是医学上的权威,杜晓骥说出来的话,恩国公自然不可能不信,秦枫媛想着只要瞒过她爹,她就悄悄把孩子做了,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哪知杜晓骥死活不肯帮忙造假,秦枫媛一怒之下买通人将杜晓骥给杀害。 当时的国公府小公子秦枫眠在学走路,有一回误打误撞扶着墙进了秦枫媛的院子,见到她黄胆水都快吐出来了,可惜他不会说话,只是远远地瞧着。 秦枫媛怕秦枫眠以后把事情给捅出去,就联合了一直对世子之位势在必得的秦枫烨,两人想办法把秦枫眠弄出了京城。 至于秦枫眠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傅凉枭猜想应该是秦枫烨还有最后一点作为人的良知,没忍心杀害这么小的孩子,所以才会把他扔进大山里任他自生自灭。 从始至终,恩国公都不知道自己那个女儿做了什么孽,却被杜家给扣上了凶手的帽子。 不过在傅凉枭的眼里,恩国公并不冤,谁让他没事生这么多女儿,生下来又不好好教,长歪了坑到亲爹头上来,怨不得谁。 有傅凉枭在,秦宗元这顿饭注定吃不饱,不过他也没什么心情吃,没多久就搁下了筷子。 等收了碗筷以后,几人才坐往一边聊天。 对于丁家的收养之恩,秦宗元很是感激,当即让护卫取来三千两的银票给丁里正,“这些钱是秦某给你们家的谢礼,还望老兄务必收下。” 丁里正大惊,忙拒绝道:“国公大人,救了团子的是小鱼儿,把团子养这么大送团子去念书的也是小鱼儿,我们其实什么都没做,无功不受禄,这些银钱,草民受之有愧。” 秦宗元莞尔一笑,“杜姑娘的谢礼,我夫人已经单独给过了,这些银票是为答谢你们家收养之恩的,我还听说就连杜姑娘都是你们收养的孩子,可见你们家个个心地善良,这些钱是你们应得的,收下吧!” 丁里正再三推拒不过,只好惭愧地收下了三千两的银票。 傅凉枭没在堂屋久坐,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不走,秦宗元就会一直拘束着,秦宗元都不说话,丁里正和丁文章就更不敢吱声了,这样的气氛,没意思。 果然,傅凉枭才离开不久,秦宗元的神色就缓和了不少,面上带笑地继续和丁里正父子高谈阔论。 入夜的时候,杜晓瑜亲自给团子烧水洗澡。 之后宁氏也去泡了泡。 这段时间团子晚上都是跟宁氏一起睡的,宁氏已经习惯了,但是今晚团子却提出来要跟姐姐一起睡。 这让宁氏有些为难。 杜晓瑜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看着团子道:“团子,你看你娘亲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要乖知道吗?多陪陪你娘亲,好不好?” 团子不同意,一个劲甩脑袋,“我不,我今天就要跟姐姐睡。” 杜晓瑜抿了抿嘴巴。 宁氏突然笑道:“没关系的,既然团子那么喜欢你,让他跟你挤一晚上也是一样的,毕竟以后去了京城,他就是想跟你一起睡也没机会了。” 杜晓瑜感激地看着宁氏,“谢谢夫人。” 宁氏微笑着颔首。 杜晓瑜又说:“咱们都早些睡吧,明天要早起请丁氏族长给团子除族,还要去镇上找齐夫子把团子要离开的事情说明白呢!” 宁氏点点头,跟着水苏去了安排好的客房。 杜晓瑜则带着团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夜无话至天明。 知道今天有事,林嬷嬷几人都起得很早。 等杜晓瑜和宁氏她们到堂屋的时候,早饭已经好了。 这还没坐下,丁里正也带着丁氏族长过来,说是祠堂已经开了,问她们什么时候能过去。 杜晓瑜心想这些人都是不用睡觉的吗? 指了指桌上的早饭,杜晓瑜道:“既然族长来了,不如一起坐下吃了早饭再去祠堂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42、翁婿再交锋,看日子成婚? 族长本来挺着急这件事的,但是被杜晓瑜再三的邀请,再加上桌上的早饭看起来实在美味,到底是禁不住诱惑,索性和丁里正对视一眼后相继坐下。 杜晓瑜让水苏添了两副碗筷。 吃了早饭,所有人都去往丁氏祠堂。 当初丁家族长就是在这里当着所有族人的面给团子上的族谱,今天自然也要当着族人的面把团子给除族,至于除族的原因,现如今差不多已经公诸于众了。 整个白头村都知道团子的亲生爹娘找上门来,并且不久之后就会将他给带走。 李家那头自然也知道了,尤其是孟氏,在晓得团子亲爹是恩国公之后,肠子都快悔青了,直恨当初自己没能对这孩子好一些,更恨自己作天作地把到手的摇钱树给作飞了。 这件事气得孟氏吃不下睡不着,这两天病歪歪地躺在炕上直哼哼。 给团子除了族,丁晏清这个名字就不存在了,以后只有国公府的小公子秦枫眠。 出祠堂的时候,杜晓瑜看到被宁氏拉着的团子转过头来,依依不舍地看了所有人一眼。 杜晓瑜心中一动,想起昨天晚上团子和自己睡,说了好多话,虽然小人儿笨嘴拙舌表达的不是很清楚,可杜晓瑜知道,他内心是很舍不得白头村的每一个人的,尤其是他的小伙伴们。 可再过几天,他就要离开了,哪怕京城有他亲生的爹娘,可对于他来说,京城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也难怪昨晚会那么难过,跟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想到这些,杜晓瑜不由得一阵感慨,团子舍不得,她又何尝舍得,以前不管日子过得怎么艰难,每次只要想到这个小人儿,想到还有他作伴,她马上就会有活下去的动力,短短两年,杜晓瑜已经把团子当成了自己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 她也曾动过私心,想着要是团子的亲生爹娘永远都找不到他就好了,那样的话,团子就能一直待在她身边,她会努力赚很多很多的钱,除了送他念书之外,将来还会给他娶个好媳妇儿。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知道,团子需要亲生爹娘的疼爱,哪怕他在白头村有了养父养母,哪怕他还有她这个亲姐姐,但其实这些都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即便有再多的舍不得,到了最后都必须要舍得。 从祠堂回来,又简单准备了一下,杜晓瑜便带着团子和铁蛋去了镇上,由国公府的护卫赶车。 马车比牛车快,再加上赶车的护卫车技好,才用了一个时辰就到镇上。 明天才是正式开学的日子,很多学生今天就来了。 杜晓瑜把铁蛋送到学舍以后带着团子去找齐夫子,告诉他团子退学的原因,不过很好的隐瞒了恩国公和国公夫人的身份。 当知道团子不能继续在私塾念书的时候,齐夫子很是惋惜,叹了又叹,十分不舍地看着团子,“虽然我很希望丁晏清继续在我们私塾里念书,可如今他既然有了好去处,老夫自然不能阻人前程。”又摸了摸团子的脑袋,轻声嘱咐他,“以后去了京城,也要用功读书,知道吗?” 团子点点脑袋,后退两步给齐夫子磕了三个响头,“学生会一直记住夫子今日教诲的。” “好,真是个好孩子。”齐夫子欣慰地笑了笑。 从夫子处出来,团子道:“姐姐,我们去买一些纸笔和墨块送给同学好不好?” 杜晓瑜微微一愣,随即笑开来,“好,团子说买,那咱们就出去买。” 两人出了私塾大门,很快来到卖文房四宝的店铺,挑了中等的毛笔c宣纸和墨块,每样二十套,杜晓瑜又看中了一块上等墨,三十两银子一块,虽然肉疼,不过回头想想,打从团子来私塾念书,她好像只是在入学的时候送过齐夫子一些拜师礼,其他的礼物从来没送过,这次就当是答谢齐夫子教了团子一场吧,团子都要走了,送礼不过分,而且送的又不是金钱俗物。 “掌柜的,真的不能再少一点吗?”杜晓瑜眼巴巴地看着那块墨,“你看你卖得这么贵,在咱们桃源镇能买得起的人可不多,今儿我要是带不走,不定你还得卖到哪一年去呢!” 掌柜的也是很纠结,要说便宜点吧,进价就已经二十两了,再说弄到这么一块墨可费了他不少工夫,真算下来,三十两是良心价了。 要说不便宜吧,这块墨的确是因为要价太高很久都无人问津。 咬咬牙,掌柜的看着杜晓瑜,“姑娘就跟我交个底吧,你想要多少钱带走,我合计合计。” 杜晓瑜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二十两。” “那不成。”掌柜的立即道:“我进价都二十两呢,要真按这个价卖给你,岂不亏大发了。” 杜晓瑜眨眨眼,转身要走。 掌柜的看她之前买了那么多的东西,皱皱眉,用商量的语气道:“这么着,我减五两,你加五两,二十五两,这块墨你带走,如何?” 杜晓瑜莞尔一笑,“成交!” 本来二十五两也是她心中的理想价位,之所以砍到二十两,是因为想让掌柜的自动把价格降下来,否则她直接喊价二十五两,掌柜的没准要二十七八两才肯卖。 付了银钱,杜晓瑜又带着团子回到私塾,去了学舍把纸笔和墨块给了那些孩子们,一人一套,有的孩子还没来,就委托铁蛋帮忙转交。 来私塾读书的这些孩子中,用得起中等文房四宝的人并不多,因此一下子得了几样好东西,一个个高兴坏了。 当知道团子要走了的时候,有几个孩子都哭了,嘴里一直说要团子经常回来看他们。 团子点头说好。 铁蛋蜷缩在床角,看着那些孩子排着队跟团子道别,他一句话都没说。 团子跟其他同学都道了别,这才走到铁蛋跟前,说道:“铁蛋,我要走了,你以后一定要听夫子的话,不能再上课打瞌睡跟同学打架了,知道吗?” 铁蛋将头偏往一边,用不耐烦的语气道:“要走就快点走,啰嗦什么,好像我有多稀罕你舍不得你走似的!” 团子哼了哼,“没良心的家伙,我都要走了你还呛我。” 铁蛋依旧是别开脑袋看向其他地方,没有要回答团子话的意思,也没有要送送团子出去的打算。 团子又哼了一声,拉着杜晓瑜出了学舍。 杜晓瑜怕团子误会什么留下遗憾,轻声解释道:“团子,铁蛋其实是很舍不得你的,但是他性子就那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要他跟你说些舍不得你之类的话,他绝对说不出口,况且,铁蛋一定不想让你看到他哭。” 团子点点头,“姐姐,我都知道的,我也舍不得铁蛋,可是我非走不可。” 杜晓瑜颔首,“你知道就好,等以后姐姐有机会来京城,会把铁蛋带来跟你玩上几天的。” 团子双眼亮了起来,“真的吗?” “那当然。”杜晓瑜莞尔,“所以啊,你不用太纠结以后见不着铁蛋了,姐姐那么疼你,怎么会舍得让你难过呢?” 团子高兴地说道:“谢谢姐姐。” “真乖。” 之后,杜晓瑜又再一次去了夫子处,把那块墨拿了出来。 “团子入学这么久,我这个做姐姐的从来没送过夫子什么,这块墨,算是给夫子与团子师生一场的谢礼,还请您务必收下。” 齐夫子双眼落在那块墨上,是镇上唯一一家文房四宝铺子里最贵的墨,齐夫子很早就相中了,只是苦于囊中羞涩,因此没敢买。 要知道三十两,他得兢兢业业好几年才能挣到,而这几年内,总不能不吃不喝把钱全都攒起来去买一块墨吧? 因此看到杜晓瑜要送的礼是这块墨,齐夫子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的确是很想要这块墨,可是几十两的东西,即便花的不是他的钱,他也觉得肉疼。 要知道私塾里的一些学生,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是家里背着粮食来饭堂换的。 丁家家长虽然是里正,家境也还算宽裕,但要说一次性花钱买下三十两的东西,想必也是从牙缝里一点点挤出来的吧。 他为人师表,要真收了这礼,可就背德了。 齐夫子看向杜晓瑜,一本正经地说道:“本来给学生传道授业解惑就是老夫的职责所在,你们家不必送礼的,这墨不便宜,还是拿回去退了吧!那些银子,该用到正途上。” 杜晓瑜莞尔道:“夫子请放心,这不是丁家的礼物,而是团子亲生爹娘给夫子的谢礼,您要是不收,可就是不给他们面子了。” “这” 齐夫子皱皱眉。 杜晓瑜又好说歹说,才终于劝服了齐夫子收下那块墨。 除了族,私塾那边也说清楚了,秦宗元和宁氏便计划着回京。 杜晓瑜道:“眼瞅着就快元宵节了,这和儿子团聚的第一个元宵节,国公和国公夫人总不希望在回京的路途中过吧?” 秦宗元还没说话,宁氏就笑道:“那看来,我们一家三口还得留下来多叨扰杜姑娘一日了。” 杜晓瑜道:“能留你们多待一天,我就能多和团子多相处一天,求之不得呢!” 若不是宁氏开了口,秦宗元是很想直接走人的,毕竟这里好是好,可是多了某人,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吃饭睡觉都有人监控着一样,十分的不舒服,不过谁让他不忍心拂了娇妻面子来着,只能勉强笑着说自己也同意留下来过元宵节。 这么一来,元宵节这天宅子里就相当热闹了。 下人们洒扫的洒扫,择菜的择菜,配料的配料,基本都围绕着厨房忙活。 林嬷嬷担心自己的手艺入不了国公和国公夫人的眼,难得的软了腰请静娘来掌勺。 否则平日里,她可没少话里话外膈应静娘。 静娘从来不跟她计较,见她今天这么好说话,便也笑着答应,“好,你们负责把菜准备齐全,我去掌勺就是了。” 林嬷嬷怔了一下,她原本想着自己平日里经常不给静娘好脸色,怕是早就被静娘记恨于心了,没想到静娘这么好说话,自己求上门来,静娘一句刻薄的话都没说。 静娘见林嬷嬷神情飘忽,猜想到她在说什么,抿嘴笑道:“我是姑娘的近身嬷嬷,姑娘常跟我说,你们远来是客,所以尽管你我同为下人,但在这里,你们依旧是客人,不管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这个主家的下人都没道理去计较责怪你。”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细细想来却膈应得很,分明字字句句都在划清杜家下人和小姐的界限,更是变相说明她做了恶人,而静娘是因为大度才不会跟她一般见识。 林嬷嬷脸色僵硬难看,真以为她想做这个恶人吗?要不是一切为了小姐为了三爷,谁不想和和乐乐的过日子。 静娘没再说什么,关上房门去了厨屋。 静娘亲自掌勺的菜,厨艺自然比林嬷嬷高出了几个倍,宁氏赞不绝口,问杜晓瑜是不是专程请了大厨来做的。 杜晓瑜摇头说不是,又不好跟他们解释自己与杜家那些事,只是简单地说:“我们家原本是静娘做饭,不过她前些日子染了风寒身子不适,今儿大好了,所以我让她下厨给你们做一桌好吃的。” 绝对不能告诉他们厨房里的活是林嬷嬷在做,否则这对夫妻不定还以为她藏着那么好的厨娘舍不得做好吃的招待他们呢! 宁氏恍然大悟,多看了静娘几眼。 静娘倒也神色自如。 恩国公夫人虽然出入过宫闱几次,不过静娘是在楚王府做事的,平时很少露面。 因此,静娘并不担心恩国公和国公夫人认出自己来。 团子特别爱吃静娘做的元宵,一小碗下肚,其他的菜都不要了。 知道明天就要走,团子吃了饭之后没再出去找小伙伴玩,而是一直乖巧地坐在堂屋里听大人们说话,哪怕听不懂,他也乖乖坐着,直到眼皮撑不住开始打盹,宁氏才站起身准备将他抱回房间。 团子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央求地看着宁氏,“娘亲,今天是最后一次了,我想再和姐姐一起睡,可以吗?” 望着儿子这乖巧可爱的样子,宁氏哪里舍得拒绝,想都不想就点了头,“好,最后一夜了,团子有什么想对姐姐说的,一会儿抓紧机会赶紧说了,免得到了京城你又天天记挂着她。” “好。”团子兴奋起来。 夜深,杜晓瑜回房的时候,小家伙还没睡,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给他做的书袋拿到房里来了,她走过去随意翻了翻,书袋里是她给他买的小人书和一套笔墨纸砚,另外还有竹蜻蜓纸风车之类的玩具。 杜晓瑜忍俊不禁,问他,“你是准备把这些东西带去京城吗?” “嗯。”团子道:“姐姐送的,一样都不能少。” 杜晓瑜失笑,“行,只要你喜欢,想带什么就带什么,我不拦着你。” 团子突然抱着她的腰,脑袋埋在她怀里,“团子还想把姐姐也一起带去京城,姐姐也不拦着我吗?” 杜晓瑜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伸手戳戳他的额头,“小鬼灵精,谁教你说的这些话?” “没有人教我,是我自己心里这么想的。”团子道:“我就是舍不得离开姐姐。” “没事儿。”杜晓瑜道:“咱以后还会再见的,所以,为了能早日见到团子,姐姐会更加努力,团子回了家也要努力才行,要像在这里一样用功,不可以因为进了富贵窝就事事依赖下人伺候,更不可以生出懒惫之心懈怠了功课,知道吗?” “嗯,团子记住了。” 杜晓瑜拍拍他的背,“好了,咱们睡觉吧,明天一早就得启程了,睡不好路上是要遭罪的。” 团子不再说话,乖乖躺下睡觉。 杜晓瑜给他盖好被子,不多时也沉沉睡了过去。 尽管心里有千万个不舍,第二天一早还是含泪看着恩国公夫妻把团子带走了。 胡氏和廉氏站在门口哭得不成样子,就连静娘都心有感触,心中默默感慨,王爷要是能早些把杜姑娘娶回去,自己生一个就好了,这样也能填补姑娘心里的缺憾。 杜晓瑜倒是没哭,就是心里空的厉害,目送着马车走远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中饭也没出来吃,静娘敲了几次门她都说不饿,最后还是傅凉枭亲自来送的饭。 杜晓瑜没想到他会来她房里,惊了惊,忙坐直身子,“阿福哥哥。” 傅凉枭指了指桌上的饭菜。 杜晓瑜摇头,“团子刚走,我心里堵得难受,咽不下去。” 傅凉枭只好自己端起粥来喂她。 杜晓瑜配合着吃了两口就摆手不要了。 傅凉枭眉心蹙了蹙,一脸担忧。 杜晓瑜道:“你放心吧,我不会一蹶不振的,只不过这个家从此少了那小家伙的欢声笑语,再没有人会在我耳边一声声地喊姐姐,我一时半会儿没办法适应罢了,等缓过这几天就好了。” 傅凉枭听她这么说,才终于宽心了几分。 杜晓瑜又懒懒地躺下去,这次再顾不得什么形象了,枕着手臂,双眼看向房顶,眼神放空,低喃道:“阿福哥哥,你说人为什么这么奇怪呢,我以前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喜欢小孩子,因为带得实在是太麻烦了,要操心这操心那,可是捡到了团子以后,我突然觉得其实孩子挺可爱的,尤其是每天听他跟在自己身后叫姐姐,饿了困了,难过了开心了都来找姐姐,每当那种时候,我就会觉得心里很满足,被幸福填得满满的。 听他叫姐姐已经成了习惯,我原以为这种习惯会是一辈子,可是突然有一天,他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亲眼看着他离开的时候,我的心就好像被人割了一大块,剩下的那半块,凉飕飕的,又冷又疼。 我也不知道我要什么时候才能适应没有团子的日子,我只知道,我现在好难过。” 傅凉枭默默坐过去,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杜晓瑜没拒绝,脑袋歪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眼泪就无声滑落下来。 杜晓瑜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流泪,等心里的那股子难过劲儿全部流出来以后,才发现他肩头的衣裳已经湿了。 杜晓瑜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擦了眼泪,声音带着歉意,“抱歉,一时没忍住,待会儿我帮你洗。” 傅凉枭表示不用。 杜晓瑜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勉强。 傅凉枭看着她红红的眼圈,用眼神询问:好些了吗? 杜晓瑜点头,“哭出来就好多了,起码没有刚开始那么难过。” 傅凉枭扬了扬唇。 杜晓瑜突然站起身来,对他说道:“走吧,干正事了。” 傅凉枭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刚刚还那么伤心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脸? 杜晓瑜苦笑道:“团子虽然走了,可我们的日子还要过下去的啊,年前说好了要给林嬷嬷她们盖下人房的,如今开了春,也该行动起来了,否则再过些日子农忙春耕,我可请不到人盖房子了。” 傅凉枭见她突然之间精神起来的样子,心中觉得万分欣慰,点点头表示她说什么都好,他照办就是。 杜晓瑜去找了丁二庆。 丁二庆一听说她要盖房子,马上高兴得合不拢嘴,“小鱼儿,是不是又要请人了?” 杜晓瑜点头道:“是要请人,还请二叔帮忙请几个手脚勤快吃苦耐劳的来,这次盖的青砖瓦房,待遇好一点,临工每天供应三顿饭,早饭,中饭和晚饭,三十个铜板一天。” “哎,好好好,我马上就去找人。”丁二庆连连应声,才两天的工夫就把盖房子的人全都请好了。 这次的地皮不用买,上回盖仓库的时候买的那块地还有不少空地,可以直接盖在那里,毕竟那块地距离宅子很近,下人们若有个要紧事,也来得及过来通报。 杜晓瑜也不是第一次盖房子了,除了盖宅子的时候操心受累,后面盖粮仓和现在的下人房都用不着她怎么管,只要通知一声,说说房型,其他的事丁二庆自然会带着人帮她办妥。 今年因为多了杜家下人,给长工们记工的事就归到了那六个人头上,她们每天下地看草药的时候都需要把长工们干了多少活给记下来。 如此,便省了丁里正和丁文章成天东奔西跑几头忙,父子俩也加入了盖房子的队伍。 多了这对父子,盖房的事进展得越发顺利,买建材,量尺寸打地基,砌墙,简直是一条龙往下走,速度快得惊人。 按照杜晓瑜的意思,为了安全,下人房也盖成四合院的模式,二进,依旧用青砖,材料都是往好了挑,跟主宅所用的建材没什么分别,只是占地面积比主宅这边小一些。 丁里正和丁二庆都觉得太浪费了。 杜晓瑜却笑着摇头道:“虽然名义上说这是给下人们盖的房子,可杜家那些下人又不会在我这儿住一辈子,总有一天他们是要走的,那这房子最后还不是得归到我手里,等他们走了,我就让爹娘搬过来住。 既然是自家的房子,质量弄得不上不下的,往后搬进来住着也不舒坦,所以你们只管盖,贵一点没关系,左不过我多花点银钱罢了。” 丁里正一听这房子是给他们准备的,忙说不用。 杜晓瑜道:“怎么不用,年前腊月头上我还见着您拌了黏土去糊墙呢,看来老宅那边的房子是撑不了多久了,爹娘就不要推拒了吧,咱们家如今的日子比以前好过,盖一座像样的宅子还是不成问题的,再说了,这钱也不是我出的,是杜三爷,人家既然拿银票委托了我,我总不能小气吧啦地随便盖个茅草屋打发他们家下人吧!” 丁里正道:“如果以后这宅子要留给你娘和我住,那这钱合该我们出。” 杜晓瑜无奈,“我不都说了么,爹娘不用花钱,我也不花钱,花杜三爷的钱。” “可是这房子最后变成了我们的,我总觉得不妥。”丁里正还在坚持。 杜晓瑜汗颜,“既然这样,那你们先盖出来让下人们住着,等将来杜家人要回去了,我请杜三爷来坐坐,爹您到时候就当面问问他这宅子要多少钱,他说个数,你给他银子就是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丁里正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 杜晓瑜苦笑连连,想着杜三爷何许人也,人家才不会跟你计较这点银钱。 给下人住的宅子动工以后,林嬷嬷就负责带着几个小丫鬟给工人们做一天的三顿饭,杜晓瑜这边交给静娘照顾。 盖房的事有人把关,杜晓瑜也懒得管了,掐着时间和傅凉枭一起去了趟镇上薛家。 大概是吃了丸药排出瘀血的效果,薛母最近气色好了不少,面颊红润,朝气蓬勃。 杜晓瑜见了也很是高兴,问她丸药效果怎么样。 薛母道:“刚开始排出的量有些大,都吓到我了,险些去请别的大夫来看,可是我又想着姑娘上次临走前交代的话,觉得应该信任你,便没有去请大夫,渐渐地排出的量减少,我这气色感觉也一天比一天好了,你瞅瞅,现在的我是不是比上回你来的时候看起来要精神得多?” “这倒是。”杜晓瑜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伯母每天都按照我的嘱咐服药了。” 薛母点头,“可不敢出差错呢,我这气色见天的好,你薛伯伯也高兴,这不,知道你们来了,特地从铺子里赶回来,说是要给你们宰一只鸭子煮上。” 杜晓瑜本想说不用的,薛母先一步道:“这鸭子是亲戚家送的,我嫌它成天嘎嘎嘎叫得人心烦,宰了也好,正好招待你们。” 于是杜晓瑜和傅凉枭留下来吃了顿鸭子,过后她又检查了一下薛母的药瓶,已经不剩多少丸药了,她对薛母说道:“伯母,今天天色太晚了,我做不了丸药,你不用担心吃完断了药,我一会儿就去药铺买药材,回家做,一定赶在您吃完之前给您送来。” 薛母满脸感激,“有劳姑娘费心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杜晓瑜诚恳地说道。 之后没多久,两人就离开了薛家,去药铺把做大黄丸的药材买齐全,赶着马车回去了。 杜晓瑜回去没闲着,抓紧时间做丸药,五天之后趁着赶集要去镇上,顺便把丸药送去了薛家。 薛母趁机问她什么时候能备孕,可见心里也是急迫得不行。 杜晓瑜直摇头,叮嘱道:“两个月之内都不行的,伯母现在处于治疗阶段,须得把体内的污秽排出来,排干净了身子才会好,这过程有点慢,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每天保持心情舒畅就好,一般来说,两个月以后就能看到成效了,到那个时候,我再停了你现在的药,换成助孕的方子,伯母可千万要记住,在我放话之前都不可以行房,否则会前功尽弃的。” 薛母郑重点头,“好,我都听姑娘的。” 杜晓瑜颔首,又问了一些薛母的状况,最后用仙鹤草配了一剂方子,叮嘱用煎煮出来的药水擦洗那处。 宅子盖好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杜晓瑜订做的家具和架子床也陆陆续续搬了进去。 四个护院,四个丫鬟,两个嬷嬷,护院住外院,两人一间房,丫鬟和嬷嬷住内院,同样两人一间房。 终于不用再打地铺,每个人心里都十分高兴,当天就收拾收拾全都住了进去。 杜晓瑜看向静娘和水苏,“你们俩想不想过去住?那边的条件好一点,你们要是去了,就不用再挤在耳房里了,家具什么的也齐全。” 静娘说不用,“奴婢还是住在这边方便一些,姑娘有个要紧事,奴婢也能第一时间知道,再说了,那边都是杜家下人,奴婢去了跟她们不合拍,岂不是自讨没趣。” “对对对。”水苏也赞同地说道:“奴婢跟那些小丫鬟还没有跟静娘来得亲近,感觉她们好像有意防备着我们似的,既然静娘都不去,那奴婢也不去了,就留在这边跟静娘一起伺候姑娘。” 杜晓瑜了然,其实她自己也感觉到了,尤其是那个林嬷嬷,很多时候好像故意针对静娘,按说林嬷嬷那么对静娘,原因该出在她这个当主子的身上才对,可是林嬷嬷对她的态度又十分恭敬,就好像对待自家亲主子一样。 这让杜晓瑜很多时候都感觉到纳闷,想想静娘也不是会背着她做出出格事情的那种人,那么,静娘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林嬷嬷呢? 杜晓瑜想了很久都没答案,索性不想了,只是吩咐水苏和静娘要小心应付那帮人,不管怎么说,那都是金主家的下人,自然要好言好语地供着,不能轻易得罪。 下人房盖完,就开始春耕了,长工们忙得不可开交,村里的牛全都被赶下地干活,因着杜晓瑜今年要开始种果树的缘故,很大一部分田地耕完以后并不忙着撒种,而是先闲置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内,杜晓瑜花钱托人帮忙找了一个十分靠谱的果农,很多人叫他苗老头,杜晓瑜身为小辈,不敢不敬,称呼他苗大爷。 苗大爷先是来看了看她留出来的那些空地哪些适合栽种哪种水果,然后告诉她,成片的栽种果树,需要先育苗,这样就得先围个苗圃出来,而且白头村以前没有成片栽种果树的先例,那么如今刚开始就不能种太多,因为暂时不知道这里的水质土壤之类的外界因素会不会对果树有影响,苗大爷的建议是先试种,而且单单试一种,要是能成功,以后再做长远的打算。 杜晓瑜道:“没问题,苗大爷帮我看看哪个地段适合做苗圃,我跟着就让人动工。” 苗大爷选了一块地势平坦水源充足的沙土地,先施肥深耕,再用钉耙把垄沟收了,说要等上一个月气候暖和才开始撒种。 杜晓瑜也不急,把苗圃的事情全权交付给苗大爷就去忙活其他事情了。 早春采收的草药已经到时间,年前还闲得发霉的杜晓瑜一下子成了大忙人,连带着林嬷嬷c戚嬷嬷和四个小丫鬟也忙得不可开交。 草药采收以后要及时进行初步加工,有的需要蒸,有的需要煮,有的需要发汗,有的需要干燥,总而言之,都要赶在采收后的最佳黄金时期内保住草药最好的药性。 而这些事情,长工们是不懂的,就连林嬷嬷她们也知道得不太详尽,每一样都需要杜晓瑜亲自指挥监督着,否则稍有不慎就会弄出一堆废草来。 杜晓瑜从没想过自己会忙成这样,以至于她忘了年前自己迫切要跟阿福成婚的那件事,每天早出晚归,田间和仓库两头跑,回来的时候累得坐下去就不想动弹,甚至有几回连饭都不吃了,简单洗洗之后一头栽到宽大柔软的拔步床上,睡不到天亮又得起来。 傅凉枭心疼杜晓瑜,可是完全找不到人来代替她,只能每次她出去,他就跟着出去,一点一点地学,一点一点地记,过人的天资和过目不忘的本事还真让他学到了不少东西,甚至很多时候杜晓瑜忙不过来,他都可以自己帮着做,过后杜晓瑜再来检查,发现一点纰漏都没有,心中觉得十分温暖。 有了傅凉枭的帮忙,她手上的活一天比一天轻松,饭能吃好了,觉也睡得安稳了,最近精神和气色都不错。 而就在杜晓瑜忙着春季采收的时候,杜程松突然来了白头村。 在此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到的时候杜晓瑜又在药田里,无奈之下,杜晓瑜只能把活都扔给傅凉枭,急急忙忙来招待杜程松。 这次杜程松带的人不是以前见过的,而是一个面相祥和的中年人,穿了一件灰色素净的袍子,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超然物外的宁静感。 杜晓瑜很疑惑,多嘴问了一句,杜程松便面不改色地说道:“这是我半路遇到的风水师傅段大师,准备请他回京帮忙看宅子的,但是因为我要来这里,所以不得已只好将他带来走一趟了,还望姑娘不要介意。” 杜晓瑜忙站起来,肃然起敬,“原来是风水大师,小女子真是失敬,失敬了。” 段大师微微一笑,“姑娘不必客气。” 杜程松慢悠悠地喝着茶,眼睛四处瞄,没见着傅凉枭,便疑惑地问道:“杜姑娘,怎么不见你的未婚夫阿福?” “哦,他在田里帮忙呢!”杜晓瑜道。 杜程松眸含笑意地问:“去年我听姑娘说今年一开年就请人看日子准备成亲,日子看了吗?” 杜晓瑜这才想起来自己忙过头都把这事儿给忘了,惭愧地摇摇头,“还没呢!” 杜程松感慨,“这样啊,那看来还有的等了。” 杜晓瑜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目灼灼地看向段大师,问:“大师你会不会看日子?” 段大师点头,“会。” 杜晓瑜道:“一会儿我把我爹娘哥哥嫂嫂和阿福叫来,然后写生辰八字,大师能不能帮我们算个成婚的好日子?” 段大师颔首,“既然姑娘有这方面的需求,那我一定会为你择个好日子的。” 杜晓瑜心潮澎湃,压根没发现杜程松眼里那一抹得逞的笑意,很快让水苏去老宅请丁里正和胡氏,她自己则是飞奔到田里,把自己想请杜程松身边那个风水大师看日子的打算告诉了傅凉枭。 傅凉枭蹲在沟边洗手,听完后唇角勾起一丝嘲弄的笑意。 他就知道,那老狐狸绝对不会让他这么顺利就娶了筱筱,必定会想方设法来阻拦,这不,才开春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很快收敛了思绪,傅凉枭跟着杜晓瑜回家,先回房换了身干净衣裳才来到堂屋。 丁里正c胡氏c丁文章和廉氏都已经坐在里面了,每个人见到段大师,脸上都露出崇敬的神色来。 杜晓瑜去书房取来纸笔,把自己和傅凉枭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上交给段大师。 段大师接过看了一眼,突然皱起眉头。 杜晓瑜紧张地看着他,“怎么了?” 丁里正几人也被段大师的反应急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段大师慢吞吞地放下那两张纸,然后看着杜晓瑜道:“姑娘的属相跟今年的属相相冲,今年都不适合成亲。” “啊?”杜晓瑜惊呼,“还有这种讲究的吗?” 丁里正接话道:“有的,闺女,既然大师都说了今年不适合成婚,那你看” “算了算了,成不了就成不了,明年再说。”杜晓瑜泄气地道。 杜程松趁机朝着傅凉枭投去一抹算计的笑容。 傅凉枭没什么反应,情绪很淡,虽然被岳父算计了心里很不爽,不过老狐狸应该没想到,这位段大师倒是帮了他一个忙,刚好他正愁找不到借口延长婚期,如此一来,甚好! 想到这里,傅凉枭唇边慢慢勾起一抹浅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43、翁婿日常斗嘴,上京? 杜程松特地拐了这么个大弯把段大师带来就是为了阻拦楚王这狼崽子轻易把他宝贝闺女给叼了去,但是出乎意料的并没有见到傅凉枭露出吃瘪的神色,这让杜程松噎了一噎。 不过段大师既然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闺女今年不适合成婚了,而且看闺女那反应,今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成婚的,这就够了。 这一年内,他会想个最稳妥的办法和闺女相认,然后抓紧时间把闺女带回京城,只要进了杜家大院,他楚王就算长了翅膀也休想飞进来挨近他闺女半分。 杜晓瑜没看见这对未来翁婿眼神之间那无形的战火,只觉得一阵郁闷,为什么她会有一种自己婚姻不顺的错觉呢? 就好像明明什么都准备好了,偏偏到了最后一刻又钻出这样那样的问题来阻拦着,成个婚千难万难。 想了想,杜晓瑜还是不甘心,再一次望向段大师,“大师,这个属相相冲就不可以成婚的吗?” “对。”段大师点头,眼神清明,丝毫看不出撒谎和糊弄人的痕迹来,“这种情况还要强行成婚的话,以后家中会诸事不顺的。” 这一句,的的确确吓坏了杜晓瑜,她勉强笑了笑,“好,我知道了。”成婚慢一点没关系,但家里一定要和和顺顺才行,否则日子肯定不好过。 “那明年就可以了吗?”廉氏突然问。 杜程松眼皮一跳。 段大师含笑点头,“明年吉利,只要再挑选个好日子,姑娘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做新娘子了。” “那可太好了。”廉氏笑道:“刚好家里今年事多,我们也不想妹妹的婚事办得太仓促,明年的话,时间就宽裕得多,也来得及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 丁里正和胡氏也忙点头附和。 奸计得逞,杜程松心里自然是乐开了花,脸上却显得很遗憾,“那看来,我还得明年才能喝到杜姑娘的喜酒了。” 杜晓瑜回过神,尴尬道:“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让三爷失望了。” 杜程松宽慰她,“成婚是一辈子的婚姻大事,自然得慎重,姑娘能挑个最好的日子出嫁,我打心眼里为你高兴,为你祝福,怎么会说失望呢?” 杜晓瑜诧异。 杜程松咳了咳,“我的意思是,哪怕咱们没有合作关系,我也会看在咱们出自同一个姓而盼着姑娘好的。” 杜晓瑜颔首,“多谢三爷吉言。” 成婚的事延后,杜晓瑜也没多少时间去郁闷,把杜程松交给丁里正他们招呼着,自己站起身就要和傅凉枭一起回田里。 杜程松坐不住,表示要跟他们一起去。 杜晓瑜没拒绝。 出了大门,杜程松就远远跟在杜晓瑜和傅凉枭身后,一双眼睛恨不能把傅凉枭的后背戳个窟窿。 傅凉枭不用回头也知道他这位老岳父看到他跟筱筱走得这样近,怕是已经气得鼻孔冒烟了,他索性再凑近些,直接跟杜晓瑜并肩而走。 从后面看两人的背影就显得格外的亲昵。 杜程松捏了捏拳头,楚王个狼崽子,胃口大得很,早晚有一天要让他好好尝尝一口下去咬到满嘴刺的滋味。 杜晓瑜对于傅凉枭的突然靠近有些不习惯,偏头问他,“怎么了?” 傅凉枭但笑不语,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杜晓瑜又转过身看了看,除了杜三爷跟在后面之外,再没别的人了,她皱皱眉,突然有些气愤,“段大师说我们今年成不了婚,你还这么高兴,成心的吧?” 傅凉枭脸上的表情顿时一收,猛摇头。 杜晓瑜瞪他,“摆明了就是,你还狡辩!” 傅凉枭觉得自己真冤,他是因为后面那只老狐狸才会在不经意间泄露了情绪的,可是偏巧就被筱筱看到了。 但是要说冤,好像也没冤到哪里去,毕竟他自己也希望婚期越延后越好。 杜晓瑜说的话被杜程松听到了,天天盼着他们吵架的杜程松乐颠颠地上前来,面上关切地问:“杜姑娘,怎么了?” 杜晓瑜抿抿嘴巴,“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某人没心没肺而已。 不过这些话,她怎么着都不会在外人跟前说。 杜程松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傅凉枭,又看看杜晓瑜,低声道:“杜姑娘,我能单独跟你聊几句吗?” 杜晓瑜道:“三爷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阿福哥哥他不是外人。” 杜程松看了一眼傅凉枭,有些欲言又止。 杜晓瑜无奈,只好让阿福先走,自己放慢了脚步,压低声音,“这下,三爷可以说了吧?” 杜程松莞尔,“我这次是为了草药而来,待的时间可能久一点,想问问姑娘,到时候有没有兴趣跟我去京城玩几天?” “去京城?”杜晓瑜突然有些心动。 “嗯。”杜程松面上一本正经,心中的算盘却扒拉得啪啪直响,他不信他闺女会这么没眼光看上楚王这样的衣冠禽兽,一定是因为这地儿太偏僻了,她接触的人太少,等带她去京城见识一番再回来,或许闺女对哑巴阿福的好感就会大大降低。 这么想来,棒打鸳鸯指日可待。 “什么时候?”杜晓瑜激动地问。 她当然想去京城,想去见团子和二哥,想知道他们俩过得怎么样了。 分别这么久,也不知道团子有没有想他,回了家是胖了还是瘦了。 “早春这一茬的草药什么时候采收完,咱们就什么时候走。”杜程松回道。 杜晓瑜算了算时间,采收倒是好说,关键是采收以后的初次加工费时间,“我大概需要二十多天的时间。” “无碍。”杜程松大方道:“如果姑娘真想去,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了。” 把闺女带回去让老太太她们先看看,这是他此次来汾州最重要的任务,其次才是草药。 其实若是可以,他很想直接表明身份,然后堂堂正正地带着女儿回家,可是老太爷说得对,这么做的后果,非但带不回闺女,还会直接把关系闹僵,以后再想让女儿认祖归宗可就难上加难了。 杜晓瑜欢喜起来,“谢谢三爷。” 杜程松笑了笑,“其实我不是有意把阿福给支开的,主要是想着去京城是大事,我怕他知道以后会不同意,跟姑娘闹了不愉快,所以先跟姑娘单独说,问问姑娘的想法。” 杜程松一提醒,杜晓瑜就欣然道:“既然要去京城,哪能我一个人去,三爷,您不介意到时候我带上阿福吧?” 杜程松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勉强笑道:“若是他愿意,我自然不会介意。” 杜晓瑜点点头,“那成,这事儿就先这么着吧,等我把早春采收的这批药材处理完了就跟三爷去京城放松放松,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京城呢,也不知道那天子脚下是什么样的。” 杜程松哈哈大笑,“不过就是地方大了点,风土人情和这边不太一样罢了,天子脚下的人还不都一样每天为了生计奔波劳碌,并没有什么不同。” “还是有区别的。”杜晓瑜道:“京城多的是王孙公子,他们那些人天生就镀了一层金,不用劳碌每天也有锦衣玉食,哪像我们,一天不干活就得饿肚子。” 杜程松正准备开口说话,杜晓瑜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呢,每个阶层有每个阶层的活法,我们这些底层老百姓为了一口吃的早出晚归,那些含着金汤匙出身的贵族子女,他们或许不愁吃不愁穿,但日子不一定就过得安生,想必为了名利而互相算计自相残杀的事情屡见不鲜,比起他们来,我们这些老百姓的追求既简单又容易满足,我还是比较喜欢过这种踏实日子。” 杜程松看着杜晓瑜这副看淡诸事的模样,不由得心疼起来,呢喃着问:“杜姑娘难道就没想过,或许你原本的出身也挺不错的,或许你的爹娘在找你,又或许,你真正的家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不堪,反而和睦又温馨呢?” “三爷说笑了。”杜晓瑜否定地摇摇头,“我都失踪十多年了,我爹娘怎么可能还在找我,怕是早就不记得有我这么个女儿了,否则他们要是诚心找,又怎么会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我呢?” 杜程松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算了,不说这些闹心的。”杜晓瑜摆摆手,不想再提起这个惹人心烦的话题。 对于“家”,她自然是憧憬过的,不过她憧憬的不是这里的家,而是穿越前的那个家,很多时候她都好希望自己一觉睡下去再醒来就回到那个世界了,而这里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 可是并没有,她每天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古色古香的房间,不断提醒着她的穿越成为了永远不可能再改变的事实。 至于这个世界的家,原主倒是憧憬过,尤其是当初在李家被孟氏欺凌到绝望的时候,原主每天夜里都会哭,都在幻想自己的亲生爹娘突然出现将她带走,哪怕是跟着爹娘去另一个地方吃苦受累,也总好过在李家被打被骂,一顿饱饭吃不上,天冷了,木板床上潮湿的被子连身子都焐不热。 来到药田的时候,傅凉枭已经戴上遮阳草帽开始干活了,杜晓瑜也从长工们手里要了两顶草帽拿过来,递了一顶给杜程松。 杜程松二话不说戴在头上准备下田帮着干活。 杜晓瑜忙阻止道:“三爷还是在外头看着就好,地里的活儿你做不了,要是闲不住,就四处走走,如今到处的树都在发新芽,春意盎然,很有看头的。” 杜程松看了一眼干活动作娴熟的傅凉枭,挑眉道:“我是不会,但我可以学啊,除非是杜姑娘不乐意教我。” “这”杜晓瑜为难了,“我倒不是不乐意教您,只不过我觉得像三爷这样的贵人就不该下田。” “贵人也是人,每天嘴里吃的身上穿的还不都是田里出来的,怎么就下不得田了?”说完,也不等杜晓瑜再说什么,杜程松卷起裤腿就往田里走。 杜晓瑜诧异地看着杜程松,想着三爷真是让人摸不准性子,你要说他慈祥温和吧,当初在面馆相遇的时候他张扬直率,发起狠来连自己的大外甥都能见死不救,你要说他没心没肺吧,他又知道药田需要人手,不仅安排了人来,还怕下人们叨扰了她,细心地给了银票,又把每个人的被子床褥都提前准备好不让她操心。 失笑着摇摇头,杜晓瑜也戴上遮阳帽下了地。 杜程松故意往傅凉枭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讽刺地说道:“想不到啊,一向目中无人的楚王殿下竟然肯纡尊降贵亲自下田干农活,难不成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傅凉枭一向人狠话不多,开口必定掐住对方要害,轻声威胁道:“三爷兴师动众让那么多下人来守着也就算了,现如今连本尊都亲自来了,本王那未婚妻头脑聪慧,本王要是稍稍从中一点拨,有些秘密,没准她很快就能想明白,到时候,三爷觉得她是会乖乖管你叫声爹还是直接把你扫地出门呢?” 杜程松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讥讽,“王爷也别乌鸦笑猪黑,咱们俩放一块儿,那是半斤的八两。没错,我是瞒了晓瑜,但我是她亲爹,一步步来只是为了顺利接她回家,不像王爷您,直接把淫邪的心思都给挂到脸上来了。 听说王爷府上有四名侍妾活得最长久,还给赐了名叫什么朝儿,秦儿,暮儿,楚儿,怎么,你还想把我闺女拐带回去变成她们中的一个?” 傅凉枭突然低笑一声,“难怪我说岳父大人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呢,原来是早就在考验小婿了,这都让人打听到楚王府去了,没错,小婿以前是有些过错,不过既然岳父大人都亲自开了尊口,那么往后,小婿收敛些就是了。” “可别!”杜程松忙拒绝道:“当王爷的岳父,草民怕折寿。” 就楚王这种混球,谁当了他岳父,早晚有一天得被他活活给气死。 傅凉枭浅浅勾了勾唇,不再说话。 “三爷,怎么了?”杜晓瑜察觉到这边有异样,马上过来问。 杜程松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什么大事,是我有些不懂的地方,正在请教阿福呢,只不过他不会说话,打的哑语我又看不懂。” 杜晓瑜了然,“这样啊,您有哪里不懂的,直接来问我就好了,阿福哥哥天生不会说话,您就别为难他了。” 杜程松心里冷哼,这衣冠禽兽要是真不会说话就好了,可惜这厮损起人来那嘴巴就跟毒刀子似的,让人直想把它给撕烂了。 看向杜晓瑜,杜程松笑道:“好,一会儿再有不懂的,我来请教姑娘就是了。” 杜程松说完,转个身去了别处,不愿意与傅凉枭待在一起。 傅凉枭却主动凑近他,“岳父大人看见没,就算在完全不知你我二人身份的情况下,筱筱她护的人也是本王。” 杜程松听到傅凉枭叫的是杜晓瑜的乳名,脸色有些发黑,“‘筱筱’这乳名,你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傅凉枭剑眉微挑,但笑不语。 杜程松脸色绷得更紧,“合着楚王早就对我那宝贝闺女图谋不轨了?” 傅凉枭淡笑:“本王对她图谋不轨的时候,岳父大人您还不是她亲爹呢!” 杜程松被气得炸毛,不管不顾地扬起了手里的镰刀。 “三爷,这会儿太阳有些烈,您要不去那边树下歇一歇吧!”杜晓瑜再一次走过来,见到杜程松手里的镰刀对准了阿福,惊得脸色变了变。 杜程松急急忙忙收回镰刀,温柔地笑道:“不用,想我年轻时候也是吃过苦的人,不至于连点太阳都受不住。” 杜晓瑜道:“我是担心您” “真没事儿。”杜程松抬袖擦了擦汗,放眼看了一下,“眼瞅着这块地里的就快收完了,咱们抓点儿紧,让大伙儿都早些回去歇息。” 难得看到这样一个不计较身份肯纡尊降贵的人,杜晓瑜心里有些感动,笑着道:“那好,咱们加快点速度,收完这块地就回家吃饭了。” 之后,几人都不再说话,正式忙活起来。 晚上回家的时候,下人们已经烧好热水做好了饭,一个个洗手洗脸换衣服之后去了堂屋吃饭。 下田采收早春药材是杜晓瑜带着林嬷嬷c戚嬷嬷和四个丫鬟在做,采收回来以后,要蒸的,要煮的也都是她们自己来,只需要晾晒的那一部分就简单得多,直接交给丁文章和廉氏,这两夫妻十分的尽职尽责,寸步不离地看在那些草药旁边,太阳一挪动,他们就跟着挪动草药,保证全天的太阳都晒在草药上。 如此一来,大家都累了一天,因此这顿晚饭吃得很安静,基本没人说话,光顾着填饱肚子了。 段大师早就被安排去了客房,没上桌,他的饭菜较为简单,却也讲究,是静娘亲自做了给送过去的。 吃完饭,丁文章夫妻先回了房。 杜程松坐在靠背椅上捧着茶碗喝了一口,四下看了看,才发现少了一个人,惊奇地问:“上次见到的小团子呢,又去学堂念书了吗?” 杜晓瑜重重叹了一口气,“他回家去了。” “回家?”杜程松惊讶,“这里不就是他家?” “这里只是他暂时的家。”杜晓瑜扫了一眼堂屋内,仿佛又看到了团子在这里蹦蹦跳跳的身影,双眼不由自主的模糊起来,“团子的亲生爹娘找到他了,所以将他带了回去。” 傅凉枭在一旁听着,眉心微微蹙了起来,他其实有些紧张杜程松会再继续往下问,因为一旦筱筱说出那个孩子是恩国公的亲生儿子,杜程松的反应一定会很大。 杜家和秦家的仇,可是到现在都还没解开呢! 好在,杜程松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陷入了沉默,半晌才开口问:“若是杜姑娘的亲生爹娘也找来,你会跟着他们走吗?” 杜晓瑜不明白为什么又扯到了自己头上,勉强笑了笑,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杜程松抿唇道:“我只是做个假设。” 杜晓瑜恍惚道:“假设真有那么一天,我我也不知道。” 杜程松心下紧了紧,“这么说,杜姑娘是在怪罪你的亲生爹娘没有及时找到你吗?” “谈不上怪罪。”杜晓瑜摇摇头,“我只是在想,这十多年我一个人都熬过来了,以后的日子一个人也是能过下去的,至于亲生爹娘,我跟他们分开了这么久,除了那层撇不去的骨血,其他的感情早就淡薄如水了,我就算回去了,大概也是没办法跟他们真正融为一家人的,那样的相处太尴尬了,还不如不回去。” 杜程松的心窝子好像被针扎了似的,疼得他嘴角抽搐了两下,“所以,哪怕姑娘的亲生爹娘找来,你也是不会跟他们回去的,对吧?” 杜晓瑜抿嘴轻笑,“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姑娘,喝杯蜂蜜水吧!” 这时,静娘端着茶盘走进来,恭敬地递了一杯参茶给杜程松,给傅凉枭的也是参茶,给杜晓瑜的则是蜂蜜水。 杜晓瑜接过蜂蜜水喝了一口,想起白天杜三爷说的话,忽然看向傅凉枭,说道:“阿福哥哥,三爷之前跟我说,等咱们早春的药材都处理好了,就带我去京城玩几天,你想不想去?” 傅凉枭深深看了杜程松一眼,不用想,他这老岳父大概是等不及跟闺女相认,想先带回去给老太太老太爷他们过过目了,只不过有了刚才这番交谈,杜程松知道了女儿并不太乐意跟亲生爹娘相认,不知道他此时作何感想。 杜程松的确是被杜晓瑜那番话给扎到了心,他原本想着只要多跟闺女相处,等彼此熟悉了以后再把一切坦白,然后就能名正言顺地将她带回京城,可是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跟亲生爹娘之间除了血缘关系之外,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情,没有亲生爹娘,她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堂屋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杜晓瑜还在等着傅凉枭回话,见他没反应,又催促道:“阿福哥哥,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傅凉枭回过神来,想了一下才表示: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也不去。 “我当然要去啦!”杜晓瑜脸上浮现一抹憧憬的笑意,“我要去见团子和二哥,回家这么久,那小家伙怕是被养得白白胖胖的了,还有二哥,去了国子监这么长时间只来过两封信,而且信上一点都没提到他在国子监过得怎么样,我有些担心。” 杜程松道:“这个姑娘大可不必担心,你那位二哥他很好。” 杜晓瑜双眼微亮,“三爷去看过我二哥?” “嗯。”杜程松点点头,“年前去看过一次,年后旬考又去看过一次,一切都挺好的。” “那他在国子监有没有受人欺负?”杜晓瑜紧张地问。 “这个”杜程松道:“姑娘要我照实了说的话,我只能告诉你,这些州府举荐保送去国子监的学子,刚去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跟里面的监生合不来,不过你放心,国子监治学严厉,时间一长就好了。” 杜三爷都这样说了,杜晓瑜哪里还放心得下,越发坚定了要去京城走一趟的决心。 虽然她不可能闯入国子监把欺负过二哥的人都报复一遍,但她觉得二哥要是能在那么远的地方见到亲人,一定会觉得很欣慰,所以就算杜三爷不带她去,她自己也要想法子上京城。 杜程松因为有心事便没久坐,很快出了堂屋,把林嬷嬷叫了过去。 “奴婢给三爷请安。” 林嬷嬷进门过后,恭敬地给杜程松行了个礼。 杜程松撑着脑袋,沉声问林嬷嬷,“这段日子让你照顾小姐,照顾得怎么样了?” 林嬷嬷如实道:“因着奴婢们是杜家下人的关系,小姐始终不肯亲近奴婢们,不管奴婢们再怎么尽心尽力,小姐有什么要紧事都只会交给静娘和水苏去做。” 杜程松叹了一口气,又问:“那静娘呢?她可有做出什么对小姐不利的事情来?” 林嬷嬷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摇头,“没有,奴婢这么瞧着,静娘待小姐是极好的,伺候得也细致妥帖,从来没做过悖主的事。” 见杜程松沉默不语,林嬷嬷好奇地说道:“三爷,您别怪奴婢多句嘴,其实奴婢到了现在都不明白,您为何要我们防备着静娘?她好像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至少奴婢跟她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没看出来她哪点坏。” 林嬷嬷等人自然是不清楚傅凉枭真实身份的,杜程松也不敢说,他自己倒是可以私底下跟傅凉枭拌几句嘴,可楚王的身份一旦泄露,那些蛰伏在暗处的人绝对不会让傅凉枭活着回去,如果引来了杀机,那他的女儿必定会受到牵连成为活靶子。 为了闺女,也为了杜家,杜程松是绝对不可能让傅凉枭的身份暴露的。 “那小姐和阿福呢?”杜程松又问:“他们有没有做过什么逾矩的事情?” 林嬷嬷还是摇头,“并没有,年前小姐大病了一场,姑爷想进去看看都是等小姐醒了点了头才进去的,姑爷虽然不会说话,对人对事却是十分的讲究规矩。” 杜程松低嗤,“什么姑爷,我还没承认呢!” 林嬷嬷犹豫道,“可是小姐跟他都已经订了亲了。” 杜程松想到这茬,又是一阵头疼。 最让他为难的就是这个了,正如白天楚王所言,他对晓瑜图谋不轨的时候,自己还没找到闺女,还不是晓瑜的生父身份。 他们俩定亲的时候自己这个亲爹也没在场,如果现在自己以生父的身份站出来阻止他们在一起,那像个什么话,前头十多年都不管她,知道她要嫁人了才出来插手她的婚事,这不是诚心膈应人么? 晓瑜一定会恨死他。 杜程松想着,如果阿福真的只是一般人,只是山里的猎户,那自己就把女儿嫁给他也没什么,可阿福的真实身份是大魏的皇七子,楚王傅凉枭。 他怎么能放心把闺女交给一个嚣张跋扈满身污名的衣冠禽兽?那会毁了她的! 楚王自己府上的女人都还没享用完,这就觊觎上了他那单纯不谙世事的闺女,简直太可恨了! 林嬷嬷瞧着三爷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有些被吓到,试探着唤了一声,“三爷。” 杜程松摆摆手,“你出去吧,这件事,我再斟酌斟酌。” 林嬷嬷行礼告退。 堂屋这边,杜程松走了之后,杜晓瑜和傅凉枭也没坐多久就各自回了房,毕竟忙碌了一天,大家都累了,今天睡得格外早。 夜深人静的时候,杜程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一直在琢磨怎么顺利让这两个人分开,可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办法来,唯一的可能,就只有回京的时候带上楚王,然后找个机会让晓瑜在“无意中”知道楚王的身份,这样的话,知道未婚夫骗了自己,晓瑜就该死心了吧? 打定了主意,杜程松便放心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两三天,杜晓瑜没再下田了,留在仓库那边帮着处理药材,闲暇之余去了一趟镇上,买了牛膝,补骨脂和茯苓等好几味药回来炼成蜜丸,杜程松回来的时候见着了,觉得很新奇,问道:“杜姑娘会炼丸药?” 杜晓瑜自信满满地点头,“会。” 杜程松满脸惊诧,知道晓瑜是自己失踪了十多年的闺女之后他就一直在想,她对于草药的认知以及熬阿胶的那些方子到底是谁教给她的。 杜晓瑜轻易看穿了杜程松的想法,莞尔道:“我师父是山里隐居的神医,我以前还在李家的时候经常上山放羊拣柴,有一回不小心伤到了,是他救了我,我当时无以为报,我师父便说,最好的报答就是拜他为师,然后把他一身的医术给传承下来,然后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拜了师,之后的几年内,每次去山上都会去找他学医术,辨认草药,这就是我之所以懂得种草药和熬阿胶的原因,就连之前那个阿胶的秘方,也是我师父亲自配出来的,之前瞒了三爷,只是不想把我师父暴露出来,还望您见谅。” 杜程松越发的好奇了,“不知姑娘的师父是谁?” “我师父决心归隐,并不打算再掺和外面的事。”杜晓瑜脸色平静地说道:“他临终前嘱咐我,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都不准泄露他的身份和坟冢的位置,所以,三爷这个问题,我还真回答不了你。” 杜晓瑜的这套说辞,成功说服了很多人,现如今,整个白头村都知道她是山中神医的弟子,偶尔还会有人来找她看诊,对于头疼脑热的小病,杜晓瑜都是免费给人看的,这么久以来,已经积累了不少的赞誉。 最让她高兴的是从今往后再也不用费尽心思隐瞒自己会医术的事情了,家里人要有哪里不舒服了,自己也能帮着看看。 很明显,这套说辞也说服了杜程松,因为他觉得只有这样才是最合理的解释,否则一个在农村长大的小姑娘竟然有一身绝顶医术,这话说出来,谁会信服?要么怀疑她撒谎,要么怀疑她被鬼怪附身了。 杜程松拿过杜晓瑜炼制好的一颗药丸看了看,又凑到鼻尖嗅了嗅,问道:“姑娘炼的是什么?” “七宝美髯丹。”杜晓瑜埋首忙活,回答道。 “七宝美髯丹?”杜程松不解,“这种丸药的功效是什么?” 杜晓瑜道:“主治肝肾不足,精血亏虚,里面有一味药是何首乌,对于牙齿松动,头发早白的人来说也是很有用处的,三爷要不要试试?” 杜程松老脸有些烫,“不用,我身体好得很。” 杜晓瑜忍俊不禁,“不是都说医者眼里不分男女么,三爷怎么突然不自在起来了?” 杜程松暗骂一声这闺女太不像话,竟然在她老子跟前说这些,可是想想,她说得也没什么不对,医者在对待病患的时候的确是不能太过讲究那些东西,否则还怎么给人看病。 见杜程松不说话,杜晓瑜兀自说道:“三爷身体好,那是因为你是医者,平日里就懂得调理,但不是所有的男子都跟三爷一样的,尤其是后院女人多的那些老爷,肝肾不足的多了去了,这种丸药的市场很大,一旦出现在药堂里,我相信能卖到脱销。” 杜程松仔细思量了一下杜晓瑜说的这番话,觉得十分有道理。 杜晓瑜看着他又道:“除了七宝美髯丹,我还会炼专治肾虚的金匮肾气丸以及气血衰少的老年人和筋骨软弱发育不良的小儿都可以用的河车大造丸,当然,只要有药材,我会炼制的丸药还很多,三爷有兴趣吗?” 杜程松突然激动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杜晓瑜,因为她嘴里说的这些丸药他都没听说过,回春堂虽然也有几种自创的丸药,还被引进了太医院,却并没有她嘴里说的这么多,光是主治肝肾不足的就有这么多种配方,那要是再加上她还没说出来的那些,岂不是都快能编纂成一本丸药宝典了? 他这个女儿给他的惊喜简直是太大了。 “杜姑娘,你这些丸药都有方子的吗?”杜程松问。 “有。”杜晓瑜指了指脑袋,“在我脑袋里。” 杜程松越发的震惊了,“你竟然全都记得?” “不,我只是记得每种丸药的配方,至于里面的成分每种是多少重量,还得慢慢配才行。”杜晓瑜如实道。 “那也很了不得了。”杜程松由衷地夸赞。 的确是很了不得了,他们回春堂的那些丸药虽然是自创,可方子都是抄录下来藏着的,谁都不敢只存放在脑子里,就怕突然不记得配错了药害了人。 由此可见,他这女儿在医学方面简直是天赋异禀,难怪会得那什么神医的青眼。 “姑娘方才说的那几种丸药方子,能不能卖给我?”杜程松想着,这些配方要是拿回去让老太爷看了,老太爷一准得高兴坏,要知道,杜家迄今为止都只出过男医,女儿虽然也有跟着学医的,却还没有哪个女儿的医术造诣能有这般高深,精通药理,懂得炼药,想来在诊治方面也不会差。 “能卖。”杜晓瑜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不过呢,我这些都是独家秘方,价钱自然不便宜,恐怕,三爷一次性买不走那几个方子,顶多能带走一样,这样吧,七宝美髯丹c金匮肾气丸和河车大造丸,三爷选一种,我再开价,然后给您配出方子来。” 杜程松想了想,“要河车大造丸,这种丸药听起来不错。” 杜晓瑜伸出一个巴掌,“五千两,谢绝讲价。” 其实配一斤河车大造丸的价钱远远比不上一斤阿胶的价格,杜晓瑜之所以这么开价,就是想把上次自己卖阿胶秘方的损失给找补回来。 杜程松一听,乐了,“姑娘,你这是打劫呢?阿胶秘方才两千两,河车大造丸就要五千两,这也太黑了吧?” 杜晓瑜挑眉道:“需要河车大造丸的人比需要阿胶的人多啊,我这是根据市场需求量开的价,五千两我觉得很合理。” 杜程松忍俊不禁,他哪里看不出来这小丫头是趁机讹他,可是呢,谁让他这个亲爹就心甘情愿被她讹,只要她开心,她说什么都好。 “行,五千两,我这次带来的钱是要购买草药的,没多准备五千两买配方,这么着吧,等你跟我回了京城,我再把五千两给你。” “没问题。”杜晓瑜爽快地应道:“既然三爷要回了京才能给我钱,那河车大造丸的配方,我就等去了京城再写给您。” 杜程松好笑地望着她,“你说你一个小丫头,要那么多钱做什么,花得完吗?” “只有挣不到的银子,没有花不完的钱。”杜晓瑜道:“三爷是有钱人,不了解我们底层百姓的艰辛。” 杜程松挑眉道:“可我觉得,你现在已经是个小富人了。” 杜晓瑜嘿嘿一笑,“那就再多多努力,变成大富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44、剃度出家,备孕 七宝美髯丹,杜晓瑜是答应给秦宗成做的,之前在府城便说好了等下一次再去就送一盒给他,只是杜晓瑜想着自己手上事情太多,短期之内是去不了府城了,索性抽空做了一大盒封好,请丁文章去送。 丁文章一听有机会去府城,高兴坏了,回房之后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廉氏,“媳妇儿,你看你都没去过府城,不如趁这次机会,我带你去玩上几天,怎么样?” 廉氏皱眉道:“我要是走了,家里的活儿谁做?你没见妹子成天忙得脚不沾地吗?这时候还想着玩,你啥时候能靠点儿谱?” 被数落的丁文章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 “嫂嫂大可不必担心我。”外面突然传来杜晓瑜的声音。 她走进门,带着满脸的笑意说道:“其实大哥不跟你说,我也有这方面的意思,大嫂嫁到丁家这么多年,为家里操心受累了不少,难得有机会出去放松放松,是该好好享受一下,去吧,我同意了,家里的活儿我会安排下人去做,嫂嫂不必挂念。” 廉氏还是觉得不妥,“可是” “别可是了。”杜晓瑜无奈笑了笑,一把将廉氏摁坐在镜台前,“你们待会儿就出发,坐马车去,便能赶在中饭的时候到县城,记得先定好客栈再去街上转,晚上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再赶路去府城,马车很快的,大哥和嫂嫂都不必着急去秦家,一路上只管吃好喝好玩好就成,至于我炼制的丸药,什么时候送到都没问题。” 杜晓瑜一边说,一边拿起梳子,准备给廉氏梳个好看的发髻,再添些像样的首饰上去。 廉氏看着镜子里杜晓瑜熟练的手法,笑赞道:“妹子梳头的手艺是越发的见长了,难怪你今天的打扮这么好看。” “那也是静娘教的好。”杜晓瑜放下梳子,取了一支鎏金簪子簪到廉氏头上,又拿起眉石仔细地给廉氏描眉,再把廉氏平时舍不得穿的蓝底绣水纹马面裙一换,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杜晓瑜连夸好看。 廉氏往镜子里一瞧,不由得羞红了脸。 杜晓瑜催促道:“大哥,赶快抱上小安生启程吧,早些到县城,也能多些时间到街市上转转。” 趁着廉氏在整理行头,杜晓瑜把丁文章拉到一边低声道:“等到了县城,你要记得带嫂嫂去买些首饰,头一回带她出远门,总得让她高兴高兴才行,可不能让她空手而归,嫂嫂跟了你这么些年,虽然平日里什么都不要求你,可作为女人,谁不爱胭脂水粉漂亮首饰,你要是主动买,嫂嫂会更高兴的。” 丁文章一脸“受教了”的表情,连连点头,“妹子放心吧,我一定会找机会带你嫂嫂出去买首饰买好看的衣裳,不会让她失望的。” “那我就放心了。”杜晓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其实这原本是人家小两口的事,轮不着她操心,可是她好几次偷偷看到廉氏坐在铜镜前,手里拿着以前的陪嫁首饰对着脑袋上直比划,过后又舍不得戴,平日里做了件新衣裳她也只会在必要场合穿过以后就洗干净整整齐齐地叠起来放进衣柜里,对这些物件,哪一样都是小心地存放着。 杜晓瑜知道,廉氏虽然嫁了人有了孩子,可属于女儿家爱美的那份心思是还在的,只是她更明白家里条件不允许,所以有点什么好的都不舍得轻易用,怕一坏就没了。 杜晓瑜想着,夫妻俩成天在一块儿,丁文章作为丈夫,早晚有一天会发现廉氏这些小心思的吧? 可是日子越久,杜晓瑜越觉得丁文章简直是个超级榆木疙瘩,比阿福还严重,阿福好歹还会给她买珠花戴送她礼物,丁文章倒好,跟地上的癞蛤蟆似的,捅一下才会动一下,没人捅,他索性连动都不会了,完全不解风情。 杜晓瑜也是百般无奈之下才会这么直截了当地出口提醒他,说句难听的,要不是廉氏图个安稳度日的相公,杜晓瑜觉得,丁文章还真配不上廉氏。 廉氏虽说不是什么富家千金,可她给大户人家当过丫鬟,见多识广,连见到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都能面不改色冷静以对,可见骨子里是个沉稳的人。 说到底还是廉氏厌倦了大户人家后宅的那些龌龊事儿想过平淡日子,否则凭着她这份心性与好相貌,还可以嫁得更好。 虽说嫁到丁家来,丁里正和胡氏这对公婆也没亏待过廉氏什么吧,可杜晓瑜总觉得廉氏的这份婚姻缺了点什么。 以前杜晓瑜没想出来到底缺的是什么东西,直到昨天阿福送了她一套十分漂亮的头面,她才恍然大悟,缺的是细节。 平平淡淡过日子好是好,可太平淡了便会显得索然无味,还是需要偶尔来点小温馨小浪漫调和调和感情的。 像丁文章这样,把媳妇儿娶进门就不管不顾的,日子一久,什么激情都给磨没了,只剩柴米油盐的时候,没准还能吵起来。 想到这里,杜晓瑜轻声一叹,好在自己挑选的未婚夫还没完全傻到什么都不懂的地步,否则她怕是要气得吐血。 昨天阿福送她头面是因为她今年及笄了,虽然因着亲生父母不在,没法办个像样的及笄礼有些遗憾,但有阿福送的头面,杜晓瑜便觉得心满意足了。 至少让她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时刻记着她的大日子,然后偷偷用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买礼物给她惊喜讨她欢心。 她并不在乎那些礼物花了多少钱,贵重与否,她在乎的,是那个人的心意,更在乎被人疼的滋味。 送走了丁文章夫妻和小安生,杜晓瑜转身进门,看到阿福就在不远处,冲着她浅浅一笑。 本来人就生得好看,这一笑,感觉整个院里含苞的花骨朵都快开了,杜晓瑜的心跳突然有些乱,呼吸也不平稳起来。 缓了缓神,她主动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他轻柔的目光落在她的脑袋上。 杜晓瑜今天换了发髻,是按照成年女子来梳的,以前只能佩戴珠花和发带,从今往后,她也可以用发钗和簪子了。 头发是静娘帮她梳的,簪上了他送的蝴蝶簪,额间还有一些花钿。 从来不打扮的人打扮起来,第一眼绝对能惊艳到所有人,更何况静娘很懂得审美,知道她不适合浓妆艳抹,就依着她灵秀的气质做了简单的点缀,也的确是惊艳到了他。 就好像在一瞬间回到了前世刚认识她不久的时候,明知道她已经许了人家有了未婚夫,他却还是控制不住。 那个时候,他知道她是杜家五小姐,而她并不知道他是当今天子。 原本她借着跟杜老太太他们去寺庙里进香准备见一见她那位未婚夫的,是他让人拦下了她的书信,然后去见她的人就变成了他。 然后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都以为自己的未婚夫是他。 毕竟除了未婚夫,谁会这么不安分三天两头去幽会她,就连半夜都忍不住要翻杜家大院的墙去见她呢? 回忆起那段乌龙,傅凉枭突然有些忍俊不禁,想想还真是怀念啊,尤其是当她得知他真实身份时那又羞又怒却不敢发火的反应,真真是咬牙切齿,眉目含嗔。 虽然最后踹了他一脚,可那力道还是斟酌过的,毕竟,谁让她已经对他上心了,就算得知他不是她的未婚夫,已经被撩起过涟漪的春心也没办法再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被傅凉枭这么盯着看,杜晓瑜慢慢觉得不自在起来,面上却强装镇定,伸手推了推他,“还发呆?走啦,一会儿去镇上,算算日子,薛伯母的两个月到了,那些药也该吃完了,我得去看看情况然后重新给她配方子。” 傅凉枭收回视线,跟在她身后。 杜晓瑜回房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带着傅凉枭出门了,让橘白去赶车,其他下人一律不带,都留下来干活。 到镇上的时候天色还早,薛母照例带着方姑姑给他们做了一桌子饭菜,杜晓瑜看着薛母红润的脸颊,心中十分满意,因此这顿饭也吃得十分欢愉,饭后再给薛母诊脉。 薛父知道今天是决定他夫人能否开始备孕的大日子,特地从布庄赶了回来,进门随便客套了两句就坐在一边,紧张地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收回手,含笑道:“薛伯母服用了两个月的大黄丸,体内的污秽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再加上你这段日子并没有被烦心事缠身,情绪一直都很不错,所以脉象平稳,从明天开始就可以备孕了。” “杜姑娘,我c我没听错吧,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备孕了?”薛母激动地抓着杜晓瑜的手,双眼含泪。 “是真的。”杜晓瑜点头,又看了看一旁的薛父和傅凉枭,“薛伯伯,阿福哥哥,你们俩先出去,我有些话想单独嘱咐薛伯母。” 薛父马上带着傅凉枭去了天井里坐。 等那二人走远,杜晓瑜才看向薛母叮嘱道:“从明天开始,薛伯母的饮食要控制一下,腥味和辛辣的东西少吃,最好不吃,隔三差五的可以吃大麦,另外” 说到这里,杜晓瑜顿了一下。 “杜姑娘,怎么了?”她这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薛母一颗心顿时悬了上来。 杜晓瑜低下头,压低声音,“以薛伯伯和薛伯母的年纪,房事不宜过勤,房事过后,薛伯母可以服用一些乌骨鸡汤,乌鸡记得用母鸡。” 虽然杜晓瑜是大夫,可是被一个小姑娘当面提及房事,薛母的脸还是止不住地红了起来。 杜晓瑜假意咳了两声让自己尽量保持镇定。 薛母羞臊地点点头,“姑娘说的话,我都记下了。” 杜晓瑜长舒一口气,取出笔墨,在笺纸上写下乌雌鸡汤的方子,吴茱萸一升,茯苓二两,芍药c白术各三两,当写到阿胶二两的时候,杜晓瑜眉头皱了皱。 阿胶这么贵,乌骨鸡汤又需要常吃,薛家铺子刚起步,薛父薛母不一定撑得起这笔用度。 想到这里,杜晓瑜快速把剩下的方子写完交给薛母,然后站起身推说要去外面马车上拿点东西。 薛母不疑有他,笑着接过了方子。 杜晓瑜走出堂屋,薛父和傅凉枭正坐在天井里喝茶,杜晓瑜冲着傅凉枭使了个眼色,道:“阿福哥哥,你出来帮我拿东西。” 傅凉枭眸光微动,放下茶碗,很快跟着杜晓瑜出大门。 薛家大门外头是一条很长的巷子,杜晓瑜的马车进不来,由橘白看在巷子外。 直到走出好远,杜晓瑜才说道:“我给薛伯母的方子里有阿胶,让他们自己买的话,没准会因为阿胶太贵而买次的,可是次的没功效,我思来想去,只能我们先去买来直接送给她好了。” 傅凉枭沉默。 杜晓瑜仔细看了看他的反应,突然疑惑起来,“为什么每次来到薛家,阿福哥哥都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你是有什么心事还是不喜欢薛伯伯薛伯母?要是不喜欢他们,下回我便不带你来了,免得惹你心烦。” 傅凉枭深深看了杜晓瑜一眼,他当然不喜欢薛父薛母,要不是他们,筱筱也不至于这么操劳,但他更不喜欢的是他自己,薛父薛母能劳烦到筱筱头上,全都是他一手造的孽。 昨夜单独见静娘的时候他还在懊恼此事,静娘却说:“奴婢反倒觉得,因为一个薛家牵连到姑娘,王爷看透了很多,也收敛了很多,请恕奴婢多嘴,奴婢觉得,王爷身上的阴戾之气已经在慢慢消退了,只要姑娘一直陪在王爷身边,奴婢相信王爷会变得更好的。” 傅凉枭也觉得因为一个薛家,他开始学会了收敛,学会了为她着想,可是看到她为了薛母受孕的事奔波劳累,他还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还是说,阿福哥哥昨天晚上没睡好?”杜晓瑜又问。 傅凉枭摇摇头,然后投给她一抹如沐春风的笑容。 杜晓瑜心跳微微一滞,随后别开脸去,“既然没事,那就陪我去买阿胶,顺便看看有没有乌母鸡,也带一只回来。” 傅凉枭点点头。 两人走出巷子,见到橘白百无聊赖地坐在车辕上摆弄着手里的鞭子。 杜晓瑜走过去对他道:“橘白,带我们去药铺,嗯,去仁济堂吧!” 自从这几个人出事以后,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去过仁济堂了,也不知道贺家的情况怎么样,贺云坤他还好吧? 橘白跳下来,亲自给二人挑开车帘,“姑娘,姑爷请上马车。” 等二人上去坐稳,橘白才挥动鞭子朝着仁济堂而去。 贺云坤的事情给仁济堂带来的影响不小,生意一天比一天萧条,抓药的伙计都被辞退了一个,药童们也都被打发走了。 杜晓瑜进去的时候,柜上只有一个抓药伙计,坐诊的吴大夫在研究方子,贺云峰则是坐在桌前看书。 听到脚步声,贺云峰还以为是有病人来抓药,急忙放下书准备亲自招待着,抬头却看到是杜晓瑜,顿时露出惊讶之色,“杜姑娘?” 杜晓瑜微笑着点头示意,客气地问了句,“贺二公子近来可好?” 贺云峰勉强陪笑,“还行吧!” 杜晓瑜扫了一眼铺子里的情形,“还行的意思,那就是不好了。” 贺云峰噎了噎,不知道怎么回答这话。 仁济堂因为出了他大哥那档子事,名声一落千丈,如今哪怕有医术高明的吴大夫坐诊,愿意来他们家铺子里看诊抓药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好在吴大夫是个性子极好的人,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提出跟仁济堂分开,否则吴大夫一走,仁济堂恐怕就得关门大吉了。 贺云峰快速掩去脸上的悲伤之色,问道:“杜姑娘今日亲自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杜晓瑜道:“我想买一些阿胶,不知你们家现在可有了?” “有!”贺云峰马上激动地回道。 杜晓瑜露出惊讶的神情,“上次我问,你还说没有的。” 贺云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爹嫌熬阿胶太麻烦,更何况我们没有好的秘方,就算熬出来了,也不可能是上品,白费工夫,所以我们家没熬,是吴大夫来了以后亲自熬的,杜姑娘要看看吗?” “那成,你拿出来我过过目,要是成色还行,我就买一些。”杜晓瑜道。 贺云峰面露喜色,“好,你先坐,我去给你取阿胶。” 杜晓瑜颔首,在桌前坐了下来,心中感慨,一段日子不见,仁济堂竟然变得这般萧条了,果真是造化弄人。 贺云峰很快就把阿胶取来。 杜晓瑜打开盒子看了看,吴大夫亲自熬制的阿胶虽然比不得她熬出来的,但成色也算中上等了,起码给薛母用是绰绰有余的,杜晓瑜问:“怎么卖的?” 贺云峰为难地说道:“杜姑娘,这阿胶很贵的,你确定要买吗?” “你先说说价格,我再决定买不买。”杜晓瑜道。 贺云峰伸出一个巴掌来。 杜晓瑜挑眉,“五两?” “是五两银子一斤。”贺云峰道:“看你做什么用,若是补气血的,要经常吃,就有些不划算了,你还不如买点别的,反正你自己就懂药理,不用我多说你也明白,补气血的药还有很多比这便宜的。” “不能再少吗?”杜晓瑜将那阿胶对光照了照,漫不经心地问。 贺云峰看了那边正在研究方子的吴大夫一眼,高声喊道:“吴大夫,您过来一下。” 吴大夫马上放下手中的纸笔走过来,问道:“贺二公子有什么事?” 贺云峰用下巴点了点杜晓瑜,“不是我,是这位姑娘想同你讲一讲这阿胶的价格。” 吴大夫的目光落在杜晓瑜身上,这小姑娘他记得,以前经常来仁济堂,后来仁济堂出了事就没见人影了,吴大夫还以为她也是因着贺云坤的事觉得仁济堂晦气才没来的,没想到今天又见着了。 吴大夫收敛了思绪,笑着跟杜晓瑜打了个招呼。 杜晓瑜也回以一笑,这才切入正题,扬了扬手中那半斤重的阿胶,“吴大夫,我听贺二公子说你的阿胶卖五两银子一斤,能不能少一点,我多跟你买一些。” 吴大夫叹了口气道:“姑娘懂药理,应该看得出来这阿胶成色算是中上等的,原本五两银子已经是底价了,不过姑娘既然是贺二公子的朋友,那我就少一点,四两银子一斤。” 杜晓瑜欣然道:“好,先给我拿三斤。” 贺云峰瞪大了眼睛,“三斤这么多,你买回去做什么?自己吃?” 可他觉得,杜姑娘这水灵灵的样子,压根犯不着用阿胶来补身子啊! “送人。”杜晓瑜笑着道:“阿胶珍贵,送人也拿得出手,不过要是买多了,人家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三斤刚刚好。” “那姑娘稍等,我这就拿去给你过称。”贺云峰站起来,快速去了柜台边,仔细给杜晓瑜称了称。 因为每块阿胶的重量不同,所以最后称出来有三斤半。 贺云峰道:“这东西敲碎了卖相不好,要不,减去一块,姑娘拿两斤多去送人,成不成?” 杜晓瑜摇头,“不用,三斤半就三斤半,你帮我包起来。” “好。”贺云峰动作麻利,和抓药的伙计一起,不多时就把杜晓瑜买的阿胶全部包装好打上缎带。 杜晓瑜接过盒子,低声问贺云峰,“你大哥他现在怎么样了?” 贺云峰听罢,神态自若地说道:“我大哥剃度出家了。” 杜晓瑜惊得倒吸一口冷气,“什么,出家?” “对。”贺云峰点头,“大哥说,他是从鬼门关走了几遭再回来的人,已经看淡生死心无杂念了,所以让我爹将他送去了县里的普陀寺。” 杜晓瑜皱眉,“那既然他都出家了,你为什么还这么高兴?” 贺云峰道:“因为比起之前我大哥颓废寻死的样子,我觉得他剃度以后才像是真正活了一回,没了以前的狂躁轻浮,沉淀下来以后端庄稳重,虽然他的双腿还是无法下地走路,但我相信,寺庙里清静的佛家之气会把他净化成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贺云坤,既然是新生,我自然为他感到高兴。” 听到这个消息,杜晓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心情很是复杂。 贺云峰又道:“元宵节的时候我到普陀寺进香特地去见他,他告诉我,其实挺感谢薛家那么对他的,否则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对自己以前的那些行为感到罪恶与忏悔,他会用下半辈子的清修来赎罪。” “对了。”贺云峰说到这里,又想起了什么,一瞬不瞬地看着杜晓瑜,“我大哥还说了,倘若再见到你,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他说,希望你能原谅他以前那些幼稚的所作所为。” 看着贺云峰那诚恳的表情,杜晓瑜突然有些哭笑不得,“那些事,我本来就没有放在心上过,更没有生他的气,既然这样,又哪里来的原谅,贺二公子下次要是再去普陀寺,也请告诉他,寺庙清寒,望他珍重。” 贺云峰感激地说道:“我会的。” 付了钱出了仁济堂,杜晓瑜感慨道:“都说世事无常,以前还没怎么觉得,今天来了一趟仁济堂,我才算是深切感受到了,去年还纠缠不清的一群人,今年就走的走,散的散,物是人非。尤其是仁济堂,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萧条成那个样子,好在贺云峰没放弃希望,贺云坤也算是新生了,否则我怕是得一辈子活在愧疚中。” 傅凉枭说不了话,只是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杜晓瑜很快从伤感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加快步子,“算了,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遗憾也是没用的,现如今唯有想办法补救才行。” 跟一个农户买了一只乌骨鸡,杜晓瑜三人才匆匆回了薛家。 再见到杜晓瑜,薛母很诧异,“刚才我当家的说你们的马车已经离开了,我还以为姑娘是回去了呢!” 杜晓瑜把乌骨鸡和阿胶都拿出来,说道:“这是我特地带来给伯母补身子用的,刚好给你的方子里用得到。” 薛母不同意,“这哪里是姑娘带来的,分明是写好了方子才出去买的,姑娘肯帮我医治这带下病让我有机会怀孕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我怎么还能收你的礼,你快拿回去自己吃吧,方子上的这些药材,我会让我当家的去县城买齐全的,一定照着姑娘的叮嘱仔细调养。” 杜晓瑜莞尔道:“薛伯母有所不知,这乌骨鸡和阿胶的挑选都是十分讲究的,所以这两样我才会想着自己去买,如果薛伯伯自己去,他不懂这些,没准会被人给骗了,那不就白花冤枉钱了吗?” 薛母吓得脸色微白。 杜晓瑜把装阿胶的盒子放在桌上,说道:“伯母就不用跟我客气了,这些阿胶你按照方子上的来,每次二两,只要注意忌口,保持畅快的心情,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见喜了。” 薛母听到后半句,刚才被吓白的脸色才慢慢恢复了血色,“既然是姑娘亲自买的,那你告诉我买了多少钱,我给你钱。” 薛母说着,转身要回房去给杜晓瑜拿银子。 “暂时不用。”杜晓瑜道:“这个方子调理的时间长,我会按时把阿胶和乌骨鸡送来,伯母要真想给我钱,那就一并算在铺子的钱里面,等你们家把布庄做起来了,我再收钱也不迟。” 薛母满心感动,“多谢姑娘,要没有你,我们家怕是” “刚刚还说了要保持心情畅快,伯母就又伤感上了,这样可不好。”杜晓瑜忙阻止她说下去,“薛伯母一定要记得我的话,否则以后怀不上,我就再也没有办法了。” 薛母马上收敛了悲切的思绪,勉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杜晓瑜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我们也该走了,过几天我要去一趟京城,薛伯母好好调理,等我从京城回来再来看望您。” 薛母这个时候才发现杜晓瑜的妆容跟之前不一样,她仔细地打量了杜晓瑜一眼,发现这姑娘不打扮的时候气质就已经很好了,一打扮,更如同锦上添花,分明是个大家闺秀,难怪她男人会说这个杜姑娘的来历绝对不简单,兴许真是京城里的贵人。 想到这一层,薛母看向杜晓瑜的眼神里便多了几分恭敬。 杜晓瑜没有多做停留,很快离开镇上回了家。 算上来回的时间,丁文章和廉氏这一趟府城去了整整十天,第十一天傍晚才回的家,给所有人都带了礼物。 胡氏才听说这小两口回来了,急忙跑到新宅来,见到那一家三口,当即喜得落下泪来,丁文章见了,打趣道:“我还想着娘怕是不会念叨我的,没成想出去一趟,您还真牵肠挂肚了,哈哈,看来这府城没白去。” 胡氏瞅他一眼,又把小孙子抱在怀里一阵疼,这才叱道:“谁念叨你了,我还不是想着你们出门这么久,我这乖孙子怕是一路跟着遭罪了。——是不是啊小孙孙,告诉奶奶,你爹娘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丁安生乐得咯咯笑,“娘亲,买糖,好多糖。” “是吗?”胡氏故意拿走他手里的糖,说道:“那这个给奶奶了好不好?” 丁安生嘟着嘴巴不说话,转头看向廉氏。 廉氏道:“奶奶平时给你那么多好吃的,这会儿让你给奶奶一块糖你都舍不得吗?真是个小气鬼,你要再这么小气,娘亲可不要你了。” 丁安生小嘴一瘪,委屈极了。 “哎哟哟你别吓唬他。”胡氏嗔道:“这才豆丁大点儿的孩子,哪里经得住你吓,要吓出个好歹来可咋办啊?” 廉氏无奈道,“娘,您就是宠着他,仔细以后给宠坏了掰不正。” “不会不会。”胡氏把糖还给丁安生,又慈爱地捏捏他的肉脸,笑得一脸满足,“咱们家安生最乖了,看这白白净净的小模样,分明是根读书的好苗子,以后有机会,让文志好好教教他,没准儿咱们家能出个状元郎呢!” “这还青天白日的呢,就开始做梦了。”不远处传来丁里正的轻嗤声。 胡氏抬头,脸上的笑意不减,“我哪里做梦了,你瞧瞧咱们家文志多出息,听说从国子监出来的学生都是根据成绩直接分配官职的呢,文志要是真出息了,将来让他多提携提携咱们的乖孙,以后安生也出息了,可不就给咱们家祖上争光了吗?” 丁里正泼冷水道:“你当国子监那旬考,岁考和毕业考是那么好过的?要人人出来都能当官,朝廷还不得乱套了。” 胡氏自然不懂这些,只好悻悻闭了嘴,不过她心里还是觉得自家儿子有出息。 “爹,娘,大哥大嫂,既然都来了,也别光在外边儿杵着了,都进去坐吧!” 一直没说话的杜晓瑜适时开口。 廉氏这才招呼着几人进去。 刚刚还热闹的大门前很快恢复了寂静。 为了迎接丁文章和廉氏归来,杜晓瑜特地让静娘做了一大桌子好菜,留了丁里正和胡氏,也算是为自己即将上京饯别。 “什么?你要去京城?”胡氏是这会儿才知道此事,不由得皱起眉头,问杜晓瑜,“闺女,你跟谁去?” 杜晓瑜看了一眼杜程松,笑道:“跟三爷去。” 胡氏眉头皱得更深,话虽没明说,在座的所有人却都看得懂,胡氏是在担心这个杜三爷中途做出什么对杜晓瑜不利的事情来。 杜程松本人也看出来胡氏的意思了,心中很不是滋味,本来听着丁里正和胡氏一声一声地管晓瑜叫闺女他就觉得挺闹心的,如今还被怀疑没安好心,一股子憋屈劲儿突然就上来了,偏偏他又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解释,否则只会越描越黑,只能暗自生闷气。 一旁的傅凉枭难得见到他老岳父吃瘪,心中觉得好笑。 杜程松一瞅傅凉枭那得意洋洋的神情,马上就来气了,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他保不齐会忍不住直接一拳挥过去,管他天潢贵胄,先揍一顿再说。 杜晓瑜知道他们担心自己的安危,说道:“我打算去看看团子和二哥,爹娘只管放心吧,三爷既然答应了要带我去京城,自然会想办法护我周全,再不济,也还有阿福哥哥陪同呢,你们不放心别人,总该放心阿福了吧?” 话音刚落,几双眼睛就齐刷刷往傅凉枭身上落,傅凉枭淡定自若地比划着手势,表示自己一定会保护好杜晓瑜的安全。 丁文章还是放心不下,“妹子,要不,我也跟你们去吧?” 廉氏道:“那不行,京城是什么地方,随随便便说错一个字说多一句话都能引来杀身之祸的,就你这张嘴,还是别去给妹子招灾的好。” “那要咋办呢?”丁文章六神无主地问。 廉氏道:“有阿福兄弟在,自然是用不着咱们操心了。” 廉氏看人的眼光一向准,这个阿福有多少隐藏本事她不知道,但她看得出来,阿福对小姑子是真心实意的,况且他身手好,有他在,小姑子的安全就不是问题。 “那就这么着吧!”杜晓瑜道:“明天一早我们便启程,早上天寒,爹娘就不必赶早来送了,我们吃过早饭就走,家里的事,就劳烦大哥大嫂帮着照管了。” 廉氏道:“妹子放心去吧啊,家里自有我们帮你看着呢,到了京城好好见识见识,等回来了再跟我们仔细讲讲。” 胡氏道:“闺女,你要是见着了文志,让他时不时地给家里来封信,这孩子去京城之前还说得好好的,会时常给家里写信,这一到了京城就把家里给忘了,我这个当娘的心里时时都牵挂着,实在是担心他啊!” 杜晓瑜点点头,“我知道了,会叮嘱二哥经常给家里写信的。” 胡氏又去老宅把自己给丁文志做的春衫和新鞋子拿过来交给杜晓瑜,“这是我新做的一套行头,你拿去交给他,让他好好读书,要是银子不够花了就给家里写封信,我们会想法子托人给他带钱的。” 之后丁里正也是一番嘱托。 杜晓瑜把他们每个人要对丁文志说的话都认真地记下,等人散去了才开始收拾自己的行礼。 杜程松让戚嬷嬷和翠镯雪莺两个丫鬟负责运送药材,今天就启程,他则是留在后面等杜晓瑜,准备带着杜晓瑜和傅凉枭去府城渡口乘船,沿着运河上京。 穿越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要去这么远的地方,想着就快见到古代真正的都城了,杜晓瑜兴奋了半夜,后半夜的时候才终于撑不住睡过去的。 翌日,吃过早饭,几人就带上东西出发了。 杜程松和段大师一辆马车,傅凉枭和杜晓瑜一辆马车。 杜程松的马车是他带来的车夫赶车,杜晓瑜这边赶车的则是橘白。 三天后到达府城渡口,几人下了马车,去酒楼吃了顿饭,找了一家客栈休息一夜,第二天换乘客船。 水路比陆路快,七天就到了京师渡口,按照杜晓瑜的意思,自然是想第一时间去国子监找丁文志。 杜程松道:“来都来了,杜姑娘总得赏个脸去我们家喝杯茶吃顿饭再去吧?” 杜晓瑜为难地看向傅凉枭。 傅凉枭脸色平静,面对杜程松那算计的眼神,他只淡淡地点了下头。 既然阿福都同意了,那就去一趟也无妨,杜晓瑜道:“那么,就劳烦三爷带路了。” “没问题。”杜程松一边往前走,一边逡巡着四周,他有让杜家安排马车来接人的。 杜晓瑜突然上前来,问杜程松,“三爷,我记得你当初说带段大师回来看宅子,怎么,你们家还要买宅子?” 杜程松道:“杜家一位非常受宠爱的女儿要回来了,老太太让我特地买地皮盖花园子。” 杜晓瑜满脸诧异,“就为了那姑娘,专门盖一个花园子吗?” “嗯。”杜程松含笑点头。 杜晓瑜不由得暗暗咂舌,京城可是寸土寸金之地啊,这么盖下来,那得合多少钱去了? 果然小姐就是小姐,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享受和待遇,远不是她这样的农家女比得上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45、初入杜家大院,众人反应 看着杜晓瑜神色间无意中露出来的羡慕和憧憬,杜程松眸光微动,笑道:“其实我想请姑娘帮个忙。” 杜晓瑜愕然,“三爷有什么事吗?” 杜程松道:“老太太虽然把盖花园子的任务交给了我,可我毕竟是个大老爷们儿,对于女孩子家家的那些小心思不是特别了解,所以这花园子的具体设计,我想请姑娘帮着参详参详,不知姑娘可愿意帮我这个忙?” 杜晓瑜尴尬道:“我只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而已,这等高雅的事,三爷找上我不是找错对象了吗?我哪懂得设计什么花园子啊,可别到时候让人看了笑话。” 杜程松道:“我瞧着姑娘那宅子里的花园设计得就挺不错的,多半是姑娘的主意吧?” 杜晓瑜摆手,“我那个就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的。” 杜程松可不管这些,他今儿无论如何都要“诓骗”闺女帮他设计花园子,否则到时候弄出来不得她喜欢,他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了。 “虽然几年不见,不过看样子,我那小闺女大概比较喜欢江南风的设计,老太太也说照着苏杭那一带的园林设计,像什么琴楼画馆,假山池沼,亭台轩榭这些统统都要有,我寻思着,引入活水弄个桃花坞,再往那河道上停几艘乌篷船,你说这么设计,姑娘家能喜欢吗?” 杜晓瑜听得目瞪口呆,“要真照三爷说的这么设计,那园子得多大啊?” 杜程松笑了笑,“不算大,也就十来亩地。” 杜晓瑜傻眼了。 一亩地六百多平方,十来亩地,差不多一万平方,都快赶上苏州一个狮子林的面积了,这还叫不算大? “那那得花多少银钱啊?”杜晓瑜不敢相信地问。 杜程松见她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完整,笑了笑解释道:“最低预算三万两银子吧,不过我估摸着应该是不够的。” 杜晓瑜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一个二进四合院,从买建材到装修完,再加上家具之类的陈设,前前后后也才花了二百两不到,这一个花园子预算就要三万两? 若是她没理解错,这里是男尊女卑的时代吧,要说为哪个受宠的儿子盖一座一万平米的花园,杜晓瑜倒还勉强相信。 可是,女儿? 这得是多受宠的女儿才能有这样的待遇啊? 光是听听,杜晓瑜就羡慕得不行,能做杜三爷的女儿,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不过杜晓瑜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又问了一遍,想确定自己没听错,“三爷,您说的是给杜家女儿盖,而不是儿子?” “是女儿。”杜程松点头,“我最小的闺女。” 杜晓瑜听他这么说,突然想起第一次在面馆见到杜程松的时候,她皱皱眉,“我初见三爷,是在清水镇的面馆里面,当时我无意间听到面馆老板跟三爷的谈话,三爷似乎有个女儿丢了,莫非已经找到了?” 杜程松意味深长地看了杜晓瑜一眼,尔后含笑道:“对,已经找到了,这座花园子就是为她盖的。” “那这位五小姐可真幸运。”杜晓瑜低喃一句。 杜程松笑弯了眉眼,“杜姑娘也是个幸运的人,假如有一天你的亲生爹娘找到你,必定也会百般疼爱你的。” “但愿吧!”杜晓瑜心不在焉地说道,她哪里能有得起杜家女儿这样的好福分,简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杜程松见她沉默,便不再说话,又抬起头四处看,终于见到了杜家的马车。 “三爷,这里!” 来接他们的是杜家总管事务的何总管,一共来了两辆宽敞的马车,以及七八个衣着统一的丫鬟。 见到杜程松,何总管急忙挥手大喊,之后目光便落在杜程松身旁的杜晓瑜身上,想着这位应该就是五小姐杜晓瑜了,生得可真水灵标致啊,难怪老太太成天惦记,说什么也要三爷跑一趟先把人带回来过过目。 何总管没忘记出门前老太太的叮嘱,上前来恭敬地对着杜晓瑜道:“老奴是杜家大院里的管家,姓何,给杜姑娘问安。”又看了看旁边的傅凉枭,面露不解,“且不知这位是?” 杜程松还没开口,杜晓瑜就直接道:“他是我的未婚夫婿,叫他阿福就好了。” 杜家不参与朝堂,因此见过楚王的人少之又少,整个杜家也不过是老太爷杜荣凯和三爷杜程松得见过,其他人都只是因着楚王臭名昭著而对他有印象,至于楚王本尊,他们自然无幸得见,哪怕见了也不认识,所以何总管才会有此一问。 可是问过之后,何总管就傻眼了,未婚夫?五小姐竟然有未婚夫了?还带着来了京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莫非是三爷默许的? 何总管的思绪还没收回来,杜程松就朗声介绍道:“我旁边这位是段大师,我特地请来帮着看风水的。” 何总管顿时露出崇敬的神色来,冲段大师行了一礼,这才道:“老奴来之前,老太太已经吩咐人准备席面了,段大师,三爷,杜姑娘,阿福公子,四位请。” 杜程松走在前面,段大师紧随其后,杜晓瑜和傅凉枭跟上,四人很快分别坐上两辆马车,依旧是杜程松和段大师一辆,杜晓瑜和傅凉枭一辆,至于那些跟来的丫鬟,都分列在马车两边站好,随时准备跟着马车前行。 一直到目送着四人上马车,何总管都是恍惚的。 要知道,从老太爷老太太到几位爷和太太以及下头的少爷小姐们,全都在盼着这位五小姐归来呢,足以见得杜家有多宠爱这个幺女,那么五小姐的夫婿,杜家必定也是要千挑万选的,怎么着也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姑爷,可跟在五小姐身边那个叫做阿福的,虽然皮相生得好,见着人却连个招呼都不会打,如此不懂礼貌的乡下人,怎么能配得上五小姐? 何总管有些担忧,待会儿进了杜家大院,老太太要是知道了三爷在杜家不知情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五小姐在外头订了亲,一准不给好脸色。 想到这里,何总管不禁为三爷默哀起来。 杜程松挑开帘子,刚好见到外面的何总管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忍不住皱皱眉,“怎么了?” 何总管马上回神,勉强扯出一丝笑,“没事,老奴只是在想,五小姐什么时候定的亲。” 提起这个,杜程松顿时觉得堵心,提醒道:“一会儿你嘱咐几个丫鬟,回府以后不准乱嚼舌根,什么未婚夫,那就是五小姐的朋友罢了,跟着来京城耍玩的,谁要是说漏了嘴,我就割了她的舌头喂狗!” 何总管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忙应声,“是,老奴晓得了。” 说完,脚步停了停,等后面的马车跟了上来才悄声嘱咐几个丫鬟。 丫鬟们自然不敢不听何总管的话,一个个点头如捣蒜,表示回府以后不会乱说。 杜程松双眼朝外面随意扫了扫,就又放下了帘子,继续和段大师说话。 再说后面一辆马车,杜晓瑜坐得无聊,索性挪到窗边,轻轻挑开一丝缝儿往外瞧,旁边街道上,全是装修不一的建筑物,茶楼,酒馆,作坊,客栈,应有尽有,街道上车辆行人川流不息,热闹处人声鼎沸,远不是汾州那种小地方能比的。 杜晓瑜止不住地感叹,果然京城就是京城,比说书人嘴里描绘得还要富庶繁华,难怪人人都向往京城。 杜晓瑜指着远处是一座高塔,转头看向傅凉枭,激动地道:“阿福哥哥你瞧,那座塔楼好高,设计得还那么漂亮,你喜欢吗?” 傅凉枭笑而不语。 杜晓瑜不解,“不回答是什么意思?” 傅凉枭眸光微微一晃,他自小就在京城长大,而且算上前世,都生活几十年了,要说多喜欢京城,那倒不见得,甚至还有几分厌倦之感。 但也不是不可能喜欢京城,除非,京城里有她。 杜晓瑜今儿心情好,懒得跟他计较那么多,打开包袱拿了两个酥饼出来,递一个给他,说道:“我之前在船上净顾着看风景了,吃得少,这会都饿了,得先啃个饼子垫垫肚子才行,否则一会儿去了杜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我可不想饿着自己。” 傅凉枭接过饼子,陪着她一起吃。 吃完饼子,又喝了几口凉水,杜晓瑜再次掀开帘子看了看,却没看多久就觉得眼皮打架了,她问外面随行的丫鬟,“咱们大概还有多久才能到杜家?” 丫鬟恭敬地回答,“姑娘若是困了,可以先眯会儿,从渡口到杜家需要一个多时辰,还早着呢!” 一个多时辰,那就是两个多小时了。 杜晓瑜虽然不晕车,可是这一路上马车换乘船,船又换马车的折腾,到底也有些吃不消,刚吃完饼子就犯恶心了,马上伸手抚着胸口。 傅凉枭见她脸色难看,心下一紧,险些脱口而出问她哪里不舒服,好在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杜晓瑜这才得到了缓解,深深吸一口气,然后歪在靠背上,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闭上眼睛虚弱地说道:“我大概是有些水土不服,没事,等到了杜家,弄点汤药喝下去就好了。” 傅凉枭心疼地望着她。 杜晓瑜不用睁开眼睛都能感受到他轻柔的视线,摆摆手道:“我睡觉会儿,等到了,阿福哥哥记得叫我。” 说完,脑袋轻轻靠在板壁上,睡了过去。 傅凉枭数次想将她抱到怀里来,可是一想到眼下是在京城,比不得乡下,索性收回了手,心中默默叹气。 到达杜家的时候,杜晓瑜睡得正香,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杜姑娘,咱们到了。” 马车内没反应,丫鬟又试探着轻唤了一次。 那边杜程松已经下了马车,见到这边半晌没动静,眼眸顿时一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三两步朝着这边的马车走来,二话不说掀开车窗帘子,当看到杜晓瑜在马车里睡得正香,而傅凉枭坐在一旁不忍心打扰她的模样,心中的担忧才慢慢退了下去,同时又有些为难。 这一路舟车劳顿,别说体娇柔弱的闺女了,就连他这把老骨头都吃不消,他也想让闺女好好睡上一觉,可眼下是在马车里,总不能真让她这么睡着吧?先不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就单单说这时节的天气,北地还处于春寒,哪怕晌午有些太阳,风中也是带着凉意的,身上要是不盖点毯子就这么睡,容易着凉。 再说了,马车里比不得舒适的床榻,哪里能睡得安稳。 想了又想,杜程松还是决定开口。 “杜姑娘,咱们该下车了。” 如此喊了几次,杜晓瑜才慢慢转醒,悠悠地睁开眼睛,当看到窗口站着的杜程松,她险些吓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什么,这才看向一旁的傅凉枭。 傅凉枭对她点点头,示意到杜家了。 杜晓瑜想着自己竟然睡得这么沉,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红,看向窗外的杜程松,“抱歉,我第一次来京城,有些水土不服,刚上马车的时候十分不舒服,我怕坚持不到杜家,索性睡了一觉,没成想竟然睡过头了。” 看着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认错的羞窘模样,杜程松眼底的柔意和心疼越发明显了,乐呵呵地笑道:“杜姑娘哪里的话,本来就是我请你来的京城,姑娘既然水土不服,我当然也有责任,这样吧,你下车来,等进了府,我亲自给你看看,然后让人给你煎一些药喝下去,保准过了今晚就没事了。” “多谢三爷。”杜晓瑜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弯腰去挑帘。 早有丫鬟把小凳子放在马车旁侧。 等杜晓瑜出来,还细心地搀扶着她走下来。 杜晓瑜微愣,在家的时候她很多时候会不带下人自己赶着牛车马车去镇上和县城里,回来的时候也是直接下车就行了,这么被人仔细而小心的伺候着,这还是头一回,让她有一种处处受人尊敬被人捧上天的感觉。 她一下马车,杜程松就给随行的一个丫鬟递了眼色,那丫鬟很快进了大门,飞奔着朝老太太的院子跑去。 知道老三今天带着她那失踪了十多年的宝贝孙女回来,杜老太太早就让人梳洗穿戴整齐在屋里坐着等了。 一见那前去渡口接人的丫鬟匆匆跑进来,老太太顿时满心激动,“是不是老三回来了?” 丫鬟欢喜地点头,“回老太太,是三爷带着五小姐回来了。” “哎呦,那可真是太好了。”杜老太太保养得当的脸上全是喜色,随即想到了什么,又嘱咐道:“一会儿你们都给我记准了,谁都不许说漏嘴,要叫她杜姑娘,而不是五小姐,谁要敢出了岔子闹出事儿来,就直接发卖出去,都听明白没?” 老太太话音一落,里里外外的丫鬟婆子们就齐齐应声,“是。” 杜老太太这才又看向传话丫头,吩咐她,“去把几位太太和姑娘少爷都请到前厅去。” “是。”传话丫头很快退了下去。 “老太太,咱们也过去吧!”甘嬷嬷小声道。 杜老太太“嗯”了一声,站起身来,仔细地瞧了瞧左右两边袖子,确定没什么不得体的地方,这才道:“走吧!” 甘嬷嬷马上搀扶着她朝着厅堂走去。 杜晓瑜站在杜家大院外,抬头看着大门上方的匾额,心中直咂舌,之前听贺掌柜说起京城杜家的时候,她自己是幻想过的,既然杜家是人丁兴旺的名门望族,那么大院应该十分宽广,今日一见,何止宽广,竟然足足占了半条街。 因着大魏朝在建筑方面有很严格的等级要求,庶民以下禁止用彩色,所以整个杜家大院都是黑白灰的基调,青砖黛瓦,放眼一看,充斥着一股浓郁的古朴味道,跟江南水墨色的楼房不同,这里大多是四合院,十分有韵味。 不多时,有个衣着得体的婆子出来,恭敬地对着几人行了礼,然后说道:“三爷,老太太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杜程松点点头,转身看向杜晓瑜,“杜姑娘,里面请。” 杜晓瑜颔首,“三爷先请。” 杜程松便也不客气,当先大步跨入大门,段大师走上前来,也对着杜晓瑜和傅凉枭道了声请。 杜晓瑜和傅凉枭相视一眼,跟在几人身后。 像这样的大宅子,杜晓瑜只去过秦宗成家,原以为秦家就够大的了,今日一见杜家,才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 杜家大院的建筑风格虽然被等级压制住,色彩单调,里面的布局却十分精致得宜,不管你走到哪一处,随便看过去都是一幅画。 从大门到厅堂,竟足足走了两盏茶的工夫,七拐八拐,杜晓瑜都记不清到底绕过几道回廊穿过多少廊柱了,总之到达前厅的时候,水土不服的她已经晕乎乎,要不是顾及到这里是杜家,她真的很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地吐一场然后睡上一觉。 一进前厅,瞧见坐得满当当的一屋子人,杜晓瑜的瞌睡虫马上被吓跑,惊了一跳。 且看这阵势,多半是府上的老太太,太太和小姐少爷们都来了。 杜家一向都这么好客的吗?不过就是来个乡下丫头而已,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杜晓瑜纳闷得很,自己刚进来,所有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看过来,好像她是犯了什么错的罪犯一样,那些个打量探究的眼神,看得她十分不舒服。 见她不自在,杜程松上前几步,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娘,这位就是给回春堂供应草药的那位姑娘,跟咱们家一样,姓杜。” 杜老太太自杜晓瑜进来,目光就一刻不离地落在她身上,之前听老三说过,筱筱这丫头打小就被卖到了乡下,还当了十一年的童养媳,她一直想象着那该是多么瘦弱的一个女孩儿,今日一见,瘦是瘦了些,但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面黄肌瘦。 老太太心里一阵欢喜,对着杜晓瑜招招手,“杜姑娘,你快过来让我好生瞧瞧。” 杜晓瑜闻言,斟酌着走上前去。 杜老太太脸上布满了笑意,一把握住她的手,关切而温和地问道:“这一路又是马车又是船的,想来吃了不少苦头吧?” 说着,自然而然地摸了摸她因为水土不服而有些苍白的小脸。 杜晓瑜如同触电一般,愣在原地好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慢慢抽回手,杜晓瑜后退两步,勉强笑道:“还好,我不晕车也不晕船,只是初次入京,难免不适应,有些水土不服。” “可怜见的,看看那小脸都白成什么样了。”杨氏一见到女儿,激动得热泪盈眶,若不是一旁的四姑娘杜晓珍不断地提醒她,杨氏怕是早就忍不住冲过来对着杜晓瑜嘘寒问暖了。 杜晓骏小声问旁边的杜晓珍,“四妹妹,站在爹旁边的就是小妹吗?她生得好水灵啊,跟我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杜晓珍轻笑,“那四哥以为小妹该是什么样的?” 杜晓骏偷偷瞄了杜晓瑜一眼,斟酌着说道:“我想象中的小妹,比她瘦弱一点,比她胆怯一点,害怕生人,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怜悯,毕竟她吃了那么多苦头呢,可是这个小妹,大方得体,见到我们这么多人,竟然没有怯场,还能应付自如,举止有度,听她说话,一点都不像个乡下丫头。” 杜晓珍道:“爹不是已经安排了两位嬷嬷去伺候小妹了吗?这么久,学得像个大家闺秀也不奇怪吧!” 杜晓骏一拍脑袋,“说的也是,我竟然把这个给忘了。”说完一阵傻笑,“不过这样的小妹,我喜欢。” 杜晓珍点点头,“我觉得也挺好的,等哪一天回家了,好好待她。”怕就怕自己等不到,毕竟已经订了亲,再有几个月就要出嫁了,如果小妹再不回来,她就得以姑奶奶的身份回来看她了。 想到这里,杜晓珍轻声对一旁的三太太杨氏道:“母亲,您私下里催一催父亲吧,让他早日把小妹接回来,否则再迟一点,我就见不到她了。” 杨氏点点头,低声说:“好,等有机会,我会跟你父亲说的。” 大太太柳氏见杜晓瑜脸色不太好,适时地说道:“老太太,客房已经收拾好了,既然杜姑娘身子不适,还是早些让她回房歇着吧!” 杜老太太虽然舍不得小孙女,可是看看杜晓瑜那羸弱的样子,实在心疼得不行,吩咐柳氏,“把筱杜姑娘带去客房好生伺候着,老三你也别闲着了,去给她看看,哪里不爽利,赶紧的让人去柜上抓药。”又仔细看了看杜晓瑜,叹气道:“看这样子,也咽不下去别的,甘嬷嬷你去把我屋里的血燕窝送去厨房,吩咐他们用牛乳炖,动作快着些,煮好就马上给杜姑娘送过去。” 老太太早已不管后宅的事,这几年来性子也是十分的温和,突然之间雷厉风行起来,把几个媳妇和儿孙吓得不轻,再说那血燕窝,便是成天看在身边的这些儿孙都没那福分吃上一口,杜晓瑜不过刚回来,而且还没正式跟杜家人相认,老太太就这么上心,可想而知日后回来了,老太太还不得宠到心尖尖上去。 不过想想也是,府里的闺女们一个接一个地嫁出去了,就连目前最小的四姑娘杜晓珍也早就说了亲,冬月头上的婚期,一旦四姑娘出嫁,这位五姑娘可就是杜家大院里唯一的一位姑娘了,还不得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么? 思及此,众人也就释然了。 甘嬷嬷得了令,很快去厨房送血燕窝。 杜晓瑜到现在都是懵的,她不过就是来做客而已,况且也没打算在杜家常住,怎么就被人当成贵宾一样招待了? 这杜家实在是太热情好客了,热情得她有些适应不过来。 越想越不自在,杜晓瑜道:“多谢老太太美意,我没那么金贵,随便喝碗粥就行了。” 杜老太太自然不依,“女孩子家家的,合该娇养着,姑娘别跟我这个老太婆客气,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下人们一声,就算家里没有,我也让她们给你寻来。” 杜晓瑜受宠若惊,正要拒绝,杨氏就道:“老太太说得对,杜姑娘远道而来遭了那么多罪,是该吃些好的补补身子才行。” 杜晓瑜见三太太杨氏看向自己的目光很是热切,只好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来。 柳氏则是走到杜晓瑜身边,笑着对她道:“杜姑娘,我送你回房吧!” 杜晓瑜点头,看向一旁的傅凉枭,小声道:“阿福哥哥,那我先回房了,你要有什么事,待会儿再来找我。” 傅凉枭颔首。 杜晓瑜这才放心跟着柳氏去往客房。 等杜晓瑜离开厅堂,众人的目光这才齐齐聚在傅凉枭和段大师身上。 杜程松介绍道:“这是我请来给花园子看风水的段大师,至于这另外一位” 杜程松顿了顿,接着说,“是杜姑娘的朋友,因为不放心杜姑娘一个人来京城,特地来保护杜姑娘的,不过,他说不了话,你们就不要问东问西的了。” 众人这才释然,难怪这位一进来就悄无声息的。 老太太更是仔细端详着傅凉枭,然后心里遗憾地叹了口气,这孩子生得多俊啊,竟然不会说话,可惜了。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杜程松对着傅凉枭翻了个大白眼,想着得亏杜家这些女眷和下头的小辈们都没见过楚王,否则这会儿怕是早就吓得鸡飞狗跳了,哪里还敢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 傅凉枭因着“哑巴”的身份,对于这种场面是最好应付的,只需要安安静静任人打量就成本了。 他对于杜家来说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杜老太太没多久就让人将他送去了客房。 且说杜晓瑜跟着大太太柳氏去往客房,柳氏特地让身边的婆子调了三四个丫鬟过来,说道:“姑娘住在这里的这段日子,就由她们几个伺候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只管跟我说,我换了她们便是。” 杜晓瑜摆手道:“多谢大太太关照,不过我自小一个人习惯了,用不着这么多的丫鬟,您若实在要留,留一个就好了,那么多人看着,我很不习惯。” 柳氏犹豫片刻,点头,“行,都依着你。”说完,转头看着四个丫鬟,“既然杜姑娘不需要,那就春燕一个留下来吧,其他的都退下。” 三个丫鬟恭敬行了个告退礼,很快出去了。 柳氏这才转身对着杜晓瑜道:“刚才在前厅就见姑娘身子不适,想必这会儿难受的厉害,你先在外间的小榻上躺会儿,等三爷来给你诊了脉再去里间床榻上歇着。” 杜晓瑜知道这些大户人家十分讲究规矩和礼仪,里间是外男不能随随便便进的地方,她点点头,虚弱地说道:“好。” 果然不多时,杜程松就朝着客房这边来了,进了门直接走到小榻边坐下。 柳氏站往一旁安静等着。 杜程松细心地在杜晓瑜的手腕上盖了一块薄帕子,这才开始给她诊脉,嘴里问道:“姑娘可觉得腹痛?” “有些。”杜晓瑜点点头,“三爷帮我开个温脾汤的方子吧!” 杜程松拿开手,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都说医者不自医,你怎么知道要开什么方子?” 杜晓瑜道:“医者不自医是因为过分精通药理的人给自己和家人朋友用药的时候往往太过担心药性,怕这味药太寒,怕那味药毒性太大,所以颇多顾虑,这一顾虑,开出来的方子效用就不大了,我不怕给自己用药,再说,只是简单的水土不服而已,我能根据自己的身体反应来判断该用什么药。” 杜程松满意地点点头,让春燕取来纸笔,写下了温脾汤的方子。 春燕很快拿着方子坐上马车去柜上抓药。 杜程松坐下来,温声道:“老太太虽然让人准备了席面接待,不过我看你这样子,多半是没办法出席了,也没关系,只管歇着,一会儿我让下人给你送些吃食,你好好休息,等把身子养好了,我再找时间带你去国子监见你二哥。” 杜晓瑜点点头,腹痛让她忍不住将小脸皱成一团。 杜程松拧了眉毛,催促一旁的柳氏,“去看看,抓药的丫鬟回来没有,让她快些把药煎来。” 柳氏没敢多言,转身出去。 杜程松给杜晓瑜倒了一杯热水。 杜晓瑜接过喝下,虽然有了一点缓解,但还是难受的厉害,捂着肚子在小榻上翻来覆去。 杜程松看得十分不忍,站起身直奔厨房,春燕已经把药抓回来了,刚把一副的药量放进盛了水的瓦罐里端上火炉,柳氏在一旁焦急地看着。 “行了,春燕去照看着小姐,这药我来煎。”杜程松大步上前来,声音有些沉。 “三爷。”春燕张了张嘴。 柳氏摆手道:“既然三爷都放话了,你就赶快去照看小姐吧!” “是。”春燕着急忙慌地站起身,把扇风的蒲扇交给杜程松,然后提着裙摆飞快朝着杜晓瑜的房间跑。 柳氏蹙眉问,“三爷,晓瑜的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杜程松沉声道:“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不适应京城,早知道的话,该让她提前预防一下的。”看见闺女一回来就这个样子,杜程松突然有些后悔这么急着把她带回家了,如今只恨不得替闺女把那罪都给受了。 其实杜晓瑜只是因为突然换了环境引起积食腹痛,再加上几天的船上之行饮食不当而胃寒,很正常的水土不服反应,并没有多严重。 只不过因为她是这府中最小的女儿,本来就是杜家上下的心头肉,又流落在外遭了十多年的难,所以一见到她难受,众人也跟着紧张起来,把氛围给夸大了而已。 药还没煎好,厨房倒是先把牛乳血燕窝送到了杜晓瑜房里,送燕窝的正是杜老太太身边的甘嬷嬷,她坐在杜晓瑜的床榻前,端起小碗舀了一勺燕窝粥,吹冷送到杜晓瑜嘴边,说道:“三爷说姑娘伤了脾胃,得先吃些东西下去再喝药才行。” 杜晓瑜双手依旧捂着肚子,痛苦地抿着唇,甘嬷嬷喂燕窝的时候才勉强张开喝了一小口。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杜晓瑜不得不承认,血燕窝真不愧是燕窝中的上上品,炖燕窝的人火候又控制得恰到好处,燕窝丝滑甜糯,让原本咽不下去的她突然之间食欲大开。 再说了,血燕窝多贵重的补品,这吃进嘴里的每一勺都是钱啊,自然不能浪费。 于是在甘嬷嬷的伺候下,杜晓瑜喝了一碗燕窝粥。 热粥喝下去,胃里暖暖的,恶心之感便没有之前那么明显了,只是腹痛还在继续,杜晓瑜只好慢慢闭上眼睛。 甘嬷嬷道:“姑娘再等等,药应该快煎好了。” 杜晓瑜点点头,实在不愿意多说话。 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柳氏才把汤药送来,甘嬷嬷又喂杜晓瑜喝了下去。 这下,她终于可以放心地睡一觉了。 柳氏见状,小声对甘嬷嬷说道:“咱们都出去吧,让春燕在这儿守着就是了,有什么事让她来知会一声。” 甘嬷嬷应是,拿起空碗随着柳氏一同离开。 等那二人走远,春燕才进来寸步不离地守在杜晓瑜床榻前。 杜晓瑜这一觉睡得并不沉,醒来的时候腹痛已经消失了,精神和脸色也恢复了不少。 春燕见她睁眼,满脸惊喜,“姑娘醒了?” “这会儿什么时辰了?”杜晓瑜双手撑着床榻坐起来,揉着额头问。 春燕道:“刚入夜,饭厅里正在摆宴呢,杜姑娘要过去吗?” 杜晓瑜想着,自己远来是客,难得主人家如此盛情,自己要是因病缺席,怎么着都是不给面子,再说了,自己一个人在这儿躺着,让阿福哥哥去跟一群陌生人吃饭,他会不自在的,索性点点头,“嗯,我穿戴好就去。” “奴婢帮您梳洗吧!”春燕快速去水房端了洗脸的温水来,等杜晓瑜起身,她便动作麻利地帮杜晓瑜净面梳头。 不多会儿梳洗妥当,春燕带着杜晓瑜来到摆席面的饭厅,刚好甘嬷嬷搀扶着老太太迎面而来,见到杜晓瑜,老太太惊了一下,忙上前来询问:“你不是身子不爽利吗?怎么不在房里好好休息?” 杜晓瑜莞尔道:“多谢老太太挂念,已经大好了。” “真的好了吗?”老太太还是有些担心,“要不,我让老三再给你看看,他医术好,不会出差错的。” “老太太不必费心,真的大好了。”杜晓瑜认真地说道。 “那就好。”杜老太太高兴起来,“前头厅堂里设了席面,你去坐坐吧,能吃就吃,不能吃也不勉强。” 杜晓瑜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只是个乡下人,其实老太太大可不必如此盛情款待的,再说我也待不了几天就得回去。” 杜老太太不赞同地道:“我们家老三很喜欢你,从汾州回来以后直夸你聪慧伶俐,只是可怜见的,从小遭了难,家里的老爷太太们都是心善的,听老三说起你的经历,都很心疼你,所以这次见着了人,才会那么热情的,你也别见怪,习惯就好了。” 杜晓瑜点点头,跟着她们一起进了饭厅。 因着是家宴,所以男丁和女眷都聚到了一起,席面已经摆好。 杜晓珍原本想把杜晓瑜叫过去跟自己坐一起的,还没开口,就见到杜晓瑜已经被老太太拉着去上座了,她只好无奈地收了心思。 不多时,外面传来婆子的声音,“老太爷到——” 众人齐齐站起来行礼。 老太爷满意地摆摆手,“都坐吧!” 知道老妻旁边坐着的姑娘八成就是自己失踪了十多年的乖孙女,杜荣凯心下一喜,往前走了几步,却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偏头一看,当看清楚傅凉枭的面容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瞳孔慢慢放大,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46、楚王的野心,请吃饭 杜程松最担心的就是老太爷回来见到傅凉枭会做出什么特殊反应来暴露了楚王的身份,因此自打老太爷进来,杜程松就一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当看到老太爷得见傅凉枭时的震惊反应,他急忙开口说道:“爹,阿福是杜姑娘的朋友,这次跟着我们来京城保护杜姑娘的,我邀请了杜姑娘,便连他一起给带过来了。” 杜荣凯闻言看向杜程松,杜程松趁机给他递了个眼色。 “原来如此。”杜荣凯马上反应过来,了然地点点头,顺着杜程松的话往下说,“那既然来了,就是我杜家的客人,不必拘束,一切请随意。” 傅凉枭淡淡颔首,他知道杜荣凯认出了自己,只不过这对父子还算有点脑子,没敢当众拆穿他的身份,他索性也装作刚认识杜荣凯的样子,没露出一丁点的破绽。 杜荣凯一看楚王这反应,心里顿时有些七上八下的。 杜家不参与朝堂之事,自然与这些皇室宗亲无往来,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招惹上了楚王,他要真只是来做客那还好说,就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到时候一个弄不好把杜家牵连进去可就完了。 想到这里,杜荣凯脸色沉了沉,迈着步子走到上座。 杜老太太敏锐地发现了杜荣凯脸色不对劲,轻声问:“太爷,怎么了?” 杜荣凯摇摇头,低声回:“没事。” 杜老太太想着怕是柜上遇到了烦心事,便寻思说点别的转移杜荣凯的注意力,指着旁边的女孩介绍,“太爷,这位就是上次卖阿胶秘方给老三的那位姑娘。” 杜荣凯这才把目光放到杜晓瑜身上,眼神中多了些慈爱。 毕竟是见一家之长,杜晓瑜也不能失了礼数,端起杯子,客气地说道:“小女子以茶代酒敬老太爷一杯。” 听到杜晓瑜的声音,杜荣凯才突然像是灵魂归位似的,端起酒杯意思了一下,爽快地赞道:“上次从姑娘手中买的秘方做出来的阿胶为回春堂拉了不少回头客,这件事,我一直想当面跟姑娘道声谢,难得今日有机会见面,那老夫就敬你这一杯。” 杜晓瑜莞尔道:“既然是卖给杜家的,那方子今后就是杜家的了,谈不上谢不谢,老太爷太客气了。” 杜荣凯听着杜晓瑜说话的言辞,再联想到老三之前说她的那些经历,一时心下感慨,这丫头越是成熟懂事,就越能说明她这十多年来遭的罪受的苦不少,因为她的成熟,都是从那些苦难中磨砺出来的。 老太爷走神,老太太也陷入了沉默。 杜晓瑜全然不知道这二人的心思,低头象征性的用筷子扒拉了一下盘子里的菜。 杨氏自从入了席就一直没动过筷子,整个人心不在焉,就连旁边的大太太跟她说话她都是随便敷衍两句,那殷切的目光时不时地看向坐在老太太旁边的杜晓瑜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忍不住掏出帕子摁了摁眼角。 “母亲,找到小妹是好事儿,您怎么又哭了?”杜晓珍知道,自打这个妹妹不见以后,母亲就落下了心病,刚开始的那几个月,每天都会去小妹走丢的那条街盼啊盼,就怕小妹突然回来,却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她要去接。 后来老太太实在看不下去,说了母亲几句,母亲这才肯收敛的。 但每年到小妹生辰那一天,母亲还是会忍不住地找借口出去站在那个路口,一站就是个把时辰,有时候沉思,有时候干脆放声哭。 杜晓珍看了眼老太太身边那个水灵剔透的妹妹,忍不住叹气,小妹的失踪给母亲带来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好在三房并不掌家,否则以母亲这端不起来的软弱性子,这个家早晚得乱了套。 杜晓珍不问还好,一问,杨氏越发忍不住了,一副泪眼婆娑的模样,“刚才我问过你父亲,他说一时半会儿的还不能把你妹妹给接回来,院子我都给她准备好了,可是女儿就在眼前,却不能母女相认,更不能让她堂堂正正地住进去,是我没用。” “母亲。”杜晓珍无奈了,“这句话,您从小妹失踪那年就说到了现在,老太爷老太太和父亲都说了不怪您,您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杨氏忍不住哼了哼,“谁的闺女谁疼,那是我身上落下来的一块肉,我能不心疼吗?要不是我想着那天是晓瑜的生辰,带她去街上看热闹,她也不至于从我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眼瞅着杨氏越说越伤感,那眼泪大有止不住的架势,杜晓珍又低声劝道:“娘,这是席上呢,那么多人在场,再说,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在上头看着,您快收着些吧,否则老太太一会儿见您落泪,又该不高兴了。” 杨氏这才勉强收了眼泪,但仍旧没什么胃口,随便拿起筷子在碗里戳了戳。 这一顿虽说是家宴,但因为有傅凉枭在场,杜荣凯的神色肃穆了不少。 老太爷是一家之主,一家之主都正襟危坐地吃饭,其他人自然不敢随意说笑,只是偶尔说几句柜上的事情,其他人都是安静地埋头吃饭。 一顿宴席就在如此紧张而怪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走出饭厅的时候,杜晓瑜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自家人,那么偶尔这样聚在一起吃顿饭没什么,毕竟她也挺喜欢那种温馨感的,可是杜家这些人她除了一个杜三爷之外,其他人都不认识,这么陪着一帮不认识的人吃饭,还得时不时地陪上笑脸说客套话,可不是她的专长,好在总算是应付过来了。 杜晓瑜正想着去花园里散散步消消食就回房睡觉,后面突然传来三太太杨氏的声音。 杜晓瑜回过头,勉强笑道:“三太太找我有事?” 杜晓珍搀扶着杨氏走上前来。 杨氏面色紧张,问她,“姑娘早前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些了?” “喝了药,已经大好了。”杜晓瑜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不过就是初来乍到水土不服而已,怎么杜家这些人一个个紧张得不得了,这个来问一句,那个来问一句。尤其是眼前这位三太太,她大概是性子怯弱的原因,走个路说个话都像中气不足。 刚才那一句,若是杜晓瑜没听错的话,三太太的声音里还有些颤抖。 杜晓瑜当然不明白,杨氏这个生母因为她的失踪内疚了十多年。 盼女儿归家盼了十多年的人突然见到心心念念的女儿,杨氏一方面迫切地想要跟女儿相认,另一方面,她又害怕女儿会因为当年的事怪罪她不认她。 所以真正近距离站到女儿跟前的时候,杨氏心慌得不行,一句话都要斟酌半天,生怕一出口惹恼了女儿。 “哦,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听到杜晓瑜的回答,杨氏才算是放宽了几分心,嘴巴里低喃着。 杜晓珍适时道:“晓瑜姑娘,你早些回去歇着吧,我就住在珍珑院,赶明儿你要是闲着没事,可以让丫鬟带路来找我玩。” 杜晓瑜客气地点点头,“好。” “那我就不送了。”杜晓瑜递了个眼色给旁边的婆子。 婆子忙上前给杜晓瑜引路。 杜晓珍目送着杜晓瑜走远才搀扶着杨氏回房。 杜家的家宴,梅姨娘这样的妾室是没资格出席的,她一直等在三房正院里,好不容易把杨氏和杜晓珍给盼回来,急急忙忙上前问,“四姑娘,太太,今晚的家宴进行得还顺利吧?” 杨氏有心事,不想多说话,进屋之后就坐到罗汉床上,神情有些呆滞,梅姨娘后面再说了什么她也没听进去。 杜晓珍见状,便耐心地把宴席上的情形仔细跟梅姨娘说了一遍。 梅姨娘听罢,惊道,“这么说,今儿来咱们家的那位的的确确就是五小姐了?” 杜晓珍点点头,“小妹生得乖巧,嘴巴又会说话,很得老太太喜欢呢!” 话到这里,杜晓珍顿了一下,又叹口气,“只可惜,父亲说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堂堂正正地把小妹给接回来,我年底就要出嫁了,我嫁得远,若是走之前小妹还没回来,那我以后想见她可就难了。” 提起杜晓珍的婚事,梅姨娘嘴巴抿了一下,看向罗汉床上的杨氏,见杨氏没反应,这才把杜晓珍拉到自个房里。 关上门以后,梅姨娘转过身握住杜晓珍的手,一脸心疼,“珍儿,远嫁着实是委屈你了。” 杜晓珍笑着摇摇头,“父亲和老太太亲自经手指的婚,女儿不委屈。” 更何况,对方是定州忠武将军的嫡亲孙子,她一个庶女能嫁入将军府,早已是天大的福分。 梅姨娘看着杜晓珍这副样子,到底是忍不住落下泪来,“明明可以像你堂姐们那样就嫁在京城的,他们却非得逼着你远嫁,摆明了欺负你是个庶女,我” 梅姨娘话还没说完,就被杜晓珍一把捂住嘴巴,警惕地朝着外面看了看,确定没人听墙角之后才冷下脸来,低声警告,“我跟姨娘说过多少次了,让你不要老是口无遮拦,你怎的就是不听?非要把我害死你才甘心是吗?” 梅姨娘用绣帕掩面,小声抽泣着。 杜晓珍冷言道:“堂姐们能嫁在近处是她们的福分,可谁告诉你远嫁就是去吃苦遭罪的?我杜晓珍只是个庶女,一辈子越不到嫡女头上去,这一点我心中有数,能嫁入将军府,我已经很知足了,姨娘若是再闹下去,让老太太和父亲晓得了,到时候别说将军府,怕是普通的小户之家我都去不得。” 梅姨娘就是不甘心,“要我说,那五小姐别回来才好,你便是三房唯一的女儿了,到时候我再去求求三爷,没准他能看在这层面子上不忍心看着你远嫁,另外给你配一门婚事呢?” 杜晓珍看着面前这鼠目寸光利欲熏心的娘,肺都快气炸了。 难怪小妹不见以后,老太太便让人将她挪去三房嫡妻杨氏身边养着,老太太着实有远见,知道她跟在梅姨娘身边只会被养歪,这不,如今母女二人的思想观念就严重相背了。 杨氏虽然性子软,年轻时却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教养极好,杜晓珍跟在她身边,这些年学了不少本事,虽是庶女,周身的气质派头却跟嫡女没什么分别,这也是定州将军府能看上她的原因。 反观梅姨娘,虽说姿容比杨氏出众,可到底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眼界被困死在这座大宅院里,怎么都飞不出去,肚肠里装的都是些龌龊事儿,不是想着推翻嫡妻取而代之就是想把自己亲生女儿送去铺路助她上位。 “姨娘,我最后再提醒你一次,嫡是嫡,庶是庶,尊卑有别,日后你最好收敛些,否则要是因为口无遮拦被老太太抓个现行,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 看着目光决绝的女儿,梅姨娘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眼泪越发汹涌了,“好啊,被送到太太身边养了几年,你就不认我这个生母了是吧?” 杜晓珍不停地抚着胸口,想让气顺一顺。 梅姨娘还想再说什么,杜晓珍突然厉喝一声,“够了!” 梅姨娘愣住。 杜晓珍怒其不争地说道:“这些年,因着我被送到太太身边养着,父亲待你不好吗?还是祖母隔三差五给的赏赐满足不了你的欲望,你非得要把天捅个窟窿才肯罢休?那天要真被你捅破了,掉下来可不一定是名利金钱,没准儿是毒刀子,姨娘你仔细扎到自个的脚。” 梅姨娘心神狠狠一震,手指头挖着杜晓珍,你你你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杜晓珍不想再多说,整理了一下仪容,推开门走了出去。 梅姨娘的含香馆虽说距离正房远,可到底是在三房院里,保不齐会有太太身边的人过来听墙角,刚才梅姨娘的那些话一旦传扬出去,她们母女俩这辈子就得玩完。 杜晓珍可不敢拿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去跟一个姨娘赌,她赌不起。 杜晓珍回到正房的时候,杨氏还坐在罗汉床上,看样子连姿势都没换过。 “母亲。”杜晓珍很快忘了之前跟梅姨娘的不快,换上笑脸,问道:“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杨氏摇摇头,“我睡不着。” “怎么了?”杜晓珍走过去,顺手拿了条毯子盖在杨氏腿上,跟着在杨氏身旁坐下。 杨氏抬起头来,有些伤感地望着杜晓珍,问她,“珍儿,你说筱筱她要是回来,会不会怨我当年没能好好护住她,才会让她在外头吃了那么多苦?” 杜晓珍温声道:“母亲又在钻自己的牛角尖了,今日在前厅,您不也亲自瞧见小妹了吗?那么大方得体的一个姑娘,她怎么可能怨恨母亲呢?” “可我还是担心”杨氏满脸忧色。 “母亲。”杜晓珍打断杨氏的话,“以前没找到小妹的时候,您日盼夜盼,每年小妹生辰那天都要去她走丢的那条街待上个把时辰,怎么如今找到人,您反而越发的害怕了呢?难道不希望小妹回来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杨氏不停地摇头,“我哪里是不希望她回来,我只是觉得自己对不住她,无颜面对她罢了。” “小妹是个通情理的人。”杜晓珍道:“我想,她要是知道真相,一定会原谅母亲的,毕竟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便是母亲再有不是,她也会酌情宽恕的,更何况,母亲已经因为此事伤心落泪了十年。” “真的吗?”杨氏不敢确信地握住杜晓珍的手,一遍遍地问。 “嗯,我相信小妹不会怪你。”杜晓珍笑着点点头。 “她要怪我,我也无话可说。”杨氏忽然松开杜晓珍,无措地用左手搓着右手,低喃道:“只要她肯回来,哪怕是怨我一辈子,我也认了。” 杜晓珍看了看外面,柔声道:“母亲,天色不早了,您该回房歇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好。”杨氏失魂落魄地站起来,在杜晓珍的搀扶下回了房间歇下。 而另一边,老太爷把杜程松叫过去问话,“楚王怎么来了咱们府上?” 想想刚才在宴席上的情形,杜荣凯到现在都还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杜程松道:“爹,楚王在我们之前找到了筱筱,儿子去汾州的时候,他已经在筱筱身边了。” 杜荣凯脸色明显僵了一下,“此话从何说起?” 杜程松摇头叹息,“儿子也不知道,不过我猜想,他大抵是动了免死金牌的心思了,所以才会先我们一步从筱筱身上下手,试想一下,以筱筱的出身和经历,怎么配得上亲王妃的名分,除非,有免死金牌作为陪嫁。” 杜荣凯陷入了沉思。 免死金牌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是杜家的保命符,只要免死金牌在的一天,不管谁掌权,都不会轻易动杜家。 可如今竟然有人动了免死金牌的心思,按说就算要动心思,也该是其他皇子,怎么会是名声最臭最没希望夺嫡成功的楚王呢? 联想到了某些可能,杜荣凯忍不住地冷笑了一声,“想不到啊,所有人都看走眼了,都以为继后所出的宁王是头猛虎,谁料更猛的还躲在后头呢!” 楚王要不是动了免死金牌的心思,他为什么要去接近一个从京城失踪了十多年的姑娘,而这姑娘不偏不倚正是杜家幺女? 要说楚王对杜晓瑜上了心? 这种可能性直接为零,那楚王府里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他何至于大费周章一把火烧了皇后寝宫借机离开京城去乡下。 为了一枚免死金牌,不惜把自己变成声名狼藉的纨绔皇子,不惜隐姓埋名入乡野接近那个最有可能让免死金牌作为嫁妆到他手里的姑娘。 如此野心,简直太可怕! 杜程松忧心忡忡,“原本儿子想着来了京城以后找个机会让筱筱无意中撞破楚王的真实身份,然后借此拆散他们俩,可是后来反复琢磨,这么做实在太冒险,楚王既然能隐藏得这么深,就证明他绝非良善之辈,一旦有所察觉是杜家在背后动的手脚,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儿子担心把整个家族都赔了进去,所以在这件事上纠结了好长时间都没想到办法。” 杜荣凯默了默,“为今之计,只能你找个合适的时机跟晓瑜相认,尽快把她接回来,再把楚王利用她得到免死金牌的真相告诉她,一旦晓瑜死了心,楚王即便再有本事,他也强迫不了杜家嫁女,更何况,楚王上头还有当今圣上压着呢,笑话!圣上能允许他有机会拿着免死金牌去造反?” 杜程松点点头:“儿子知道了,会尽快想办法跟女儿相认的。” —— 换了环境,杜晓瑜有些认床,没怎么睡好,天刚亮就醒了,在院子里做做简单的晨练。 春燕过来的时候看到杜晓瑜在院里,惊了一跳,急忙跑过去,问道:“姑娘怎么起得这么早?” 杜晓瑜不好意思说自己认床,淡笑道:“我习惯了早起,想着没事,所以活动活动筋骨。” 春燕快速回房拿了一件披风出来给她披上,“晨起天寒,姑娘还是注意些,免得再病倒就不好了。” 杜晓瑜随意笑了笑,其实她身体强健得很,只是昨天刚来,不太适应这边的气候,所以着了道,不过人家主动投来的关心,她自然不可能拒绝。 吃过早饭以后,杜晓瑜去外书房找杜程松。 说是书房,这里倒不如说是药房,因为里面放的并不是什么经史子集,而是药典医书,杜家的很多秘方都是杜程松一个人研究出来的,那些方子总会有一两味至关重要的药材是不写在方子上的,每每到了配药的时候,杜程松才会来书房关上门把剩下的药给掺和进去。 所以说,杜家外书房是个十分重要的地方,平日里是禁止任何人随意入内的。 杜晓瑜得了春燕提点,知道外书房是禁地,不敢往里迈进一步,只好在院门外等着。 好半晌才见到杜程松从里面出来。 杜程松显然没想到杜晓瑜会来找他,愣了一下,“杜姑娘这么早就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杜晓瑜道:“我今天想去国子监见我二哥,不知三爷可有时间送我去,你要是没空也不要紧,我去外头租辆马车就能去了,如今过来,就当是跟你辞行。” “这么快?姑娘身子还没大好,从这里去国子监又有些远,我怕你吃不消。”杜程松是真的担心她会在路途中受罪。 “我没事,已经大好了。”杜晓瑜坚持,“原本这次跟着三爷来京城就是为了见二哥,一天见不着,我便心难安,吃不好也睡不着,还是早早去的好,免得再生变故。” 杜程松自知劝不了她,点头道:“那好,我这就让人备车,马上送你去国子监。” 杜晓瑜弯起唇角,“谢过三爷。” 杜程松颔首,回头又亲自拿了一些救急的丸药带上,以防万一。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杜晓瑜去把傅凉枭叫了出来,两人跟着杜程松坐上杜家的马车,很快朝着国子监而去。 今天马车里多了一个可以开口说话的人,气氛便没有昨天那样闷,杜晓瑜也不觉得困乏,再加上杜程松此人十分擅长借机找话题,所以这一路上杜晓瑜都跟他有说有笑的,不知不觉,时间就混过去了。 到国子监的时候杜晓瑜还觉得惊讶,“不是说杜家距离国子监很远吗?怎么就到了?” 杜程松笑了笑,“姑娘觉得近,是因为你刚才一直在聊天,没注意时间,你要不信的话,自个看看,是不是快过去一个时辰了?” 杜晓瑜掀开帘子看了看,果然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马车停顿在国子监集贤门前。 杜晓瑜走了下来,看着那漆黑色的大门和漆黑色的柱子,有一种说不出的庄重感,让人远远观之就心生敬畏。 杜晓瑜不禁瞠目结舌,果然是皇家培养人才的地方,这装潢都跟别处与众不同。 没见着傅凉枭下来,杜晓瑜又走回马车边,敲了敲车窗,问道:“阿福哥哥你怎么不下来?” 傅凉枭挑开帘子比划说自己就在马车里等她。 杜晓瑜“哦”了一声,没做他想。 杜程松却是清楚的,国子监祭酒以及下头的司业主簿这些人,全都认识楚王,他要是进去,不出一炷香的工夫,整个国子监就得鸡飞狗跳。 毕竟,名声太臭没办法。 杜晓瑜没来过国子监,不认识路,跟着杜程松跨进集贤门,一直走到太学门前才停下。 再往里走,就是国子监的教学核心区域了,他们是进不去的,不过能花点银子让人打听一下丁文志所在的学舍并将他给带出来。 这是丁文志第二次被通知有人找了,上次是在年前,杜三爷打算接他去杜家过年,他婉拒了。 原以为这次也是杜三爷一个人来,没想到会在太学门前见到了杜晓瑜。 丁文志险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还傻傻地揉了揉眼睛。 等确定真的是杜晓瑜,丁文志才惊喜地喊了一声,“小妹?” “二哥,是我。”终于见着丁文志,杜晓瑜脸上也露出甜甜的笑容来,问候道:“二哥来国子监这么久,不知吃住可还习惯?” 丁文志颔首,“早就顺过来了。” “那别的呢?也习惯吗?”杜晓瑜追问。 丁文志疑惑地“嗯”一声,“别的什么?” 杜晓瑜委婉地说道:“比如,跟同窗们相处得如何,在国子监可有合得来的朋友?” 丁文志马上反应过来杜晓瑜是想问他在国子监有没有受人欺负,他温和一笑,“放心吧,我一切安好,只不过年前忙着温书,找不到帮忙带信的人,所以没给家里写信,年后又忙着旬考,所以从去年来国子监到现在只给家里去过两封信,这第三封信已经好了,得了空我就托人带回去给爹娘。” 杜晓瑜好笑,“我人都来了你还托人带信?直接给我不就好了,我帮你带回去。” 丁文志顿时有些窘,不过他知道小妹不会真的笑话他,点头道:“那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拿书信。” 杜晓瑜“嗯”了一声,丁文志很快转身跑回学舍,去把自己刚写好封存不久的信拿了出来交给杜晓瑜。 杜晓瑜接过信,问他,“二哥今天放假的吧?” “是,你们来得凑巧。”丁文志笑道:“今天刚好放假。” “那咱们去外面,我请你吃顿饭。”杜晓瑜欢喜地说道:“好像我从来没在外面请二哥吃过饭呢!” 见丁文志犹豫,杜晓瑜瞪他,“你可别告诉我你要回去看书,成天读书读书,可别把自己变成书呆子了。” 丁文志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着小妹从那么远的地方来看我,本来这顿饭怎么都该我请客的。” “得了吧!”杜晓瑜忙打断他的话,“等你以后顺利过了毕业考分配到官职出息了,再请我吃顿好的,现在嘛,我就不指望了,你别想那么多,安安心心读书才是正经。” 丁文志温和地笑笑,“小妹说的话,我一定铭记于心。” “行啦,走吧!” 杜程松带着二人,沿着来时的路反悔,又从集贤门出来。 傅凉枭还坐在马车上,见到三人上来,情绪一直很淡,知道他不方便说话,丁文志便只简单打了个招呼就没再说别的。 马车朝着附近最好的酒楼去。 杜程松对这一带熟,进去后直接订了一间上好的包厢。 伙计热情地将他们带了上去一人倒了一杯茶。 四个人里面,只有杜晓瑜是姑娘家,其他三人都很绅士地把点菜机会让给她。 杜晓瑜便照着记忆中他们三人喜欢吃的菜肴点了一些,又点了两三个自己喜欢的。 伙计道:“几位客官稍等,菜很快就能上。” 杜晓瑜点点头,让他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伙计走了以后,丁文志才看向杜晓瑜问道:“小妹怎么突然来京城了?” 杜晓瑜笑笑,“我说来玩的,二哥信不信?” 丁文志连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没劲。”杜晓瑜不雅地翻了翻白眼,“我还以为你会说不信呢!” 丁文志好笑,“怎么顺着你的意,反倒惹你不高兴了?” 杜晓瑜道:“我不是不高兴,只是担心你这老实巴交的性子,以后吃了亏可怎么办?” 丁文志垂下的眸子暗了暗,“小妹觉得,我会轻易吃亏吗?” 这句话,让杜晓瑜瞬间想到当初丁文志被薛方明打的时候,他曾对她说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或许他真的会吃眼前亏,但绝不会白吃,假以时日他权势在握,势必会一一还回去。 “二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太惊讶。”杜晓瑜正了正脸色,说道。 “什么事?” “那个薛方明死了。”杜晓瑜慢吞吞地说出口。 丁文志脸色狠狠一变,“什么?死了?小妹莫不是在开玩笑?” 杜晓瑜道:“我怎么可能开这种玩笑,薛方明是真的死了。” 丁文志觉得自己的心神受到了重创。 他跟薛方明同窗一场,没产生隔阂之前在民和书院并列齐名,都是王院首看中的学生,虽然闹僵之后薛方明处处想打压他欺凌他,他也发誓要报复回去,但从来没想过要置人于死地。 所以如今陡然听到薛方明死了的消息,丁文志是相当震惊的。 “怎么会这样呢?”他低喃一句。 杜晓瑜不想把更多糟心的事说出来惹得丁文志心烦,索性只是摇头,“我也不知道,听说是遭了难,总之,他们兄妹都不在了。” “薛姑娘竟然也没了吗?”丁文志又是狠狠一震,简直快把下巴都给惊掉下来了。 “嗯。”杜晓瑜颔首,“我只是想着薛方明和二哥同窗一场,不告诉你不合适,不过这些事都跟二哥无关,你随便听听,过了就过了,没必要放在心上,免得徒增烦忧没法真正的静下来念书。” “我明白。”丁文志道:“薛方明忌辰是多少,小妹告诉我,等到了,我给他烧点纸钱。” 杜晓瑜小声把薛方明的忌辰告诉了他。 丁文志记下,轻叹,“虽然我不待见薛方明,可那好歹是条人命,就这么去了,也着实令人惋惜。” 说话间,包厢门被推开,菜肴陆陆续续上桌。 杜程松这下终于找到话题了,招呼着几人动筷子,他自己则站起来给傅凉枭和丁文志斟酒。 傅凉枭没拒绝。 丁文志则是连连摆手,“三爷,我不会喝酒,就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吧!”说完,自己举起杯子来。 杜程松笑了笑,“不会喝酒好啊,酒喝多了容易误事,来,我敬你这个大才子一杯。” “不敢当不敢当。”丁文志羞愧地说道。 傅凉枭默默端起酒杯来浅呷了一口,接下来,就是杜程松和丁文志你一言我一句聊得投机,杜晓瑜不懂他们聊的那些,便是想插话也插不进去,跟傅凉枭一样低下头默默吃菜。 原以为京城酒楼大厨做出来的菜应该要多美味有多美味,可是她每种都尝了几口,发现不管是火候还是手艺,差静娘都差得远了。 这让杜晓瑜突然之间对静娘的前主家好奇起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户人家才能培养出那样一个绣工一流,厨艺高深,礼仪教养挑不出一丁点瑕疵的下人来? 嗯,这个问题等回去一定得仔细问问。 吃完饭,几人没急着离开,在包厢里坐了坐,杜晓瑜又跟丁文志交代了一些话,丁文志都耐心地听着,丝毫不会嫌她啰嗦。 杜程松趁机下楼去把这顿饭的钱给结了。 等杜晓瑜反应过来的时候,杜程松已经上楼来了,她说什么也要把钱还给他。 杜程松连说不用,“姑娘一直委托我照拂丁二公子,可我却一直没时间请他吃饭,今儿正好,就由我做这个东吧!” 杜晓瑜无奈,只好又欠下一个人情。 离开酒楼的时候,杜晓瑜成绩吧丁文志拉到一边,小声问:“二哥手上的银钱可还够用?” “够的。”丁文志道:“去年临走前,爹娘给了一百两,小妹给了五百两,再加上公家的补贴,林林总总加起来差不多有七百两银子了,我进国子监以后,除非是必要花钱的地方,否则都不轻易动那些银钱,自入学到现在也不过才花了几十两而已,小妹就不必操心这个了。” 杜晓瑜本来想给他钱的,可是丁文志这么傲的一个人,杜晓瑜想着自己直接给,他一定不会接下,眼珠子一转,说道:“这样吧,我难得来一趟京城,就买一套文房四宝送给二哥,我瞧着那边就有铺子,咱们过去瞧,你自己上手挑,看中哪套我就给你买哪套,成不成?” 丁文志知道推拒不过,无奈点头,“好。” 等到了铺子里,他也不挑贵的,悄悄问了掌柜每一种的价钱,专挑便宜的拿,一套下来一两多银子。 付钱的时候杜晓瑜不同意,把这便宜的退了,重新给他挑一套,尤其是砚台和墨拿了好一点的,最后一整套付了二十两银子。 丁文志直说浪费。 杜晓瑜才管不着,有心送人礼物,要是专挑便宜的拿,岂不是成心膈应人,没那个条件的话另说,有条件买得起,自然要买好一点的才行,不过也不能买太上乘的,毕竟树大招风,丁文志的身份摆在那,若用了好的文房四宝,不定哪天就被人给惦记上惹来灾祸。 关于这一点,杜晓瑜还是考虑周全的。 把丁文志送回国子监以后,杜晓瑜看了看天色,问杜程松,“如果我现在改道去看团子,还能不能在天黑之前回杜家?” 杜程松道:“这得看团子家离这里多远了。” 杜晓瑜想了想,“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家在哪,但我知道团子亲爹是恩国公,咱们就去恩国公府吧!” 闻言,杜程松脸色顿时黑沉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47、活阎王的无价之宝,初见秦枫烨 半晌没听到杜程松回话,杜晓瑜觉得奇怪,偏过头,就见杜程松紧紧蹙着眉头,一副心情不快的样子。 “三爷,怎么了?”杜晓瑜好奇地问,自己好像没说错什么吧?怎么感觉好像在无形中得罪了他似的? 杜程松回过神,摇头,“没什么,你要去,那咱们就去,一会儿我就不进国公府了,在外面等你们。” 杜晓瑜见他面色虽然有所缓和,但眉眼之间仍旧凝结着一层冷霜,她也没多问,毕竟去看团子比什么都重要。 坐上马车以后,很快就启程了。 这次比不得先前来国子监的时候,那时杜程松还有说有笑,这回他却是最沉默,一声不吭。 杜晓瑜深觉无聊,缓缓闭上眼睛,想先眯会儿再说。 马车在国子监这条街上必须放缓速度,等出了岔路口便开始加速,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就停下来了。 杜晓瑜睁眼,问外面的车夫,“咱们是不是到了?” 外面车夫应道:“是的杜姑娘,咱们到恩国公府了。” 杜晓瑜心下一喜,当先踩着小凳子下了马车。 这次留在马车里的换成杜程松,傅凉枭却没想留下,直接跟着杜晓瑜下来,两人一道走向国公府大门。 杜晓瑜上前说明情况,立即有人进去通报。 不多时,恩国公就亲自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出来迎接了。 杜晓瑜吓了一跳,心想怎么国公府比杜家还热情好客,她就只是想来找团子而已,至于劳烦国公大人亲自来迎接吗? 殊不知,恩国公是在问清楚了杜晓瑜身边跟着一个男子之后才会临时决定要出来迎接的,哪怕这层身份不能挑破,可人家亲王的身份就摆在那,不亲自出来接待,便是他的罪过了。 国公府的下人们也挺郁闷,虽说这位杜姑娘是小公子的救命恩人,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国公爷让管家或者掌事嬷嬷来接一下就是了,竟然本人都亲自来了,这杜姑娘的面子可真够大的。 “杜姑娘,阿福公子。”见到二人,恩国公勉强笑着拱了拱手。 见到秦宗元,杜晓瑜竟然有一种见到故人的错觉,面上的欢喜之色越发明显了,开口问:“团子近来可好?” 秦宗元道对二人道了声请,一边走一边说:“刚来的时候,因为成天惦记着杜姑娘,团子吃不好也睡不好。” 杜晓瑜心下紧了紧,“那他岂不是不太好?” 秦宗元又道:“后来在我夫人的宽慰教导下,慢慢想开了些,如今能吃得下也睡得好了,前两天还说等得了空,让我带他回一趟白头村,他要给姐姐买好多好吃的呢!” 听到这里,杜晓瑜忍不住露出宠溺的笑容来,心道这个小吃货,走到哪里都忘不了吃,就连临走前跟她道别嘴里念叨的都是美食。 不过这样的团子挺好的,无忧无虑,不用考虑那些糟心事,不用承担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承担的责任。 她最盼望的,自然是团子能自然康健开开心心的成长。 秦宗元道:“难得杜姑娘来一趟,不如在国公府长住几日吧,多陪陪团子,也好全了他想念你的那份心思。” 杜晓瑜犹豫了一下。 秦宗元问:“怎么了?” 杜晓瑜道:“外面三爷还等着呢!” 秦宗元纳闷,“三爷?哪个三爷?” 杜晓瑜直接道:“就是回春堂的那个杜三爷,是他送我来的恩国公府,他自己没下车,说在外面等我,如今国公爷要我在你们家住几日,三爷那边我怕是不好交代。” 恩国公摆摆手,“这有何难,我让人去把杜三爷请进来吃顿饭,一会儿姑娘亲自跟他解释清楚就是了。——不过说来也怪,我们国公府前些年跟回春堂也是有往来的,怎么这个杜三爷都来到国公府大门前了却不肯进来,难不成他还有别的事?” 杜晓瑜哪里会知道这其中的关节,“大概是之前去国子监一趟有些累了,想在马车上休息休息吧!” “那更不成了。”恩国公不赞同,掉转身,“这样吧,我亲自去把他请来。——管家,你带着阿福公子和杜姑娘先去前厅见夫人和小公子。” 管家应声,对着杜晓瑜和傅凉枭道:“二位这边儿请。” 杜晓瑜愉快地跟着管家往里面走。 秦宗元径直来到大门外,杜家那辆马车就停在不远处,车帘子紧闭,看不清楚里面坐着什么人。 秦宗元来到马车外,对着里面道:“听说是回春堂杜家三爷来了,怎么不下来打个照面?” 车厢里的杜程松没想到秦宗元会去而复返,亲自请他,他索性走下马车来,拱手道:“草民杜程松,见过国公大人。” 秦宗元仔细看了一眼杜程松,对方脸色淡漠,丝毫没有亲近之意。 秦宗元笑道:“我记得几年前杜秦两家还来往密切,尤其是贵府大少爷,常来给我先夫人看诊,怎么这才几年的工夫,咱们两家便如此生疏了,三爷似乎也与我生分不少。” 杜程松情绪无波无澜,“杜家不过是庶民之家,不敢高攀国公府。” 杜程松表现得越冷淡,秦宗元越觉得有问题,用开玩笑的口吻疑惑地问道:“老弟,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杜程松抿唇不语。 秦宗元眉目一缩,快速地想了想,可是不管他怎么翻找以前的记忆,都没发觉哪里有得罪杜程松得罪杜家的地方。 然而看杜程松这样子,分明很是不待见他。 这让秦宗元有些苦恼,“杜老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这人是个直肠子,玩不来弯弯绕的那一套,你这样跟我打哑谜,我也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杜程松看着秦宗元,“两年前,我那大侄子杜晓骥没了,这件事国公爷可听说过?” 秦宗元点头,遗憾地叹了口气,“听闻是暴毙身亡的,你说这么年轻的孩子,怎么就突然遭了那样的祸事呢?简直是天妒英才啊!” 杜程松皱皱眉,“怎么国公也觉得,我那大侄子是暴毙身亡的吗?” 秦宗元越发纳闷了,看向杜程松,“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内情?” 杜程松闭了闭眼睛,想到两年前的那一天自己从外地办药回来,在京郊外的河边发现了大侄子的尸体,被人用麻袋装着,胸前捅了个大血窟窿。 杜程松没敢声张,悄悄把杜晓骥的尸体带回府上,对外称暴毙身亡,之后去问大爷杜程旭,杜程旭痛心疾首地告诉他,杜晓骥在遇害之前曾经去过国公府给四姑娘秦枫媛看过诊,回来以后整个人都不对劲,被他逼问之下才支支吾吾地说秦四姑娘要他帮着作假。 至于作什么假,杜晓骥并没有明说,但他在大爷跟前保证过,为了杜家的名声,他是绝对不会做出有悖医德的事情来的。 之后,杜晓骥就被人杀害了。 杜程旭首先怀疑的便是恩国公府,可是他没有任何证据,也找不到蛛丝马迹。 这件事便只能这么不了了之。 哪怕是到了现在,外面的人都只知道杜家大少爷杜晓骥是暴毙身亡。 杜程松没想到,本该作为“凶手”的恩国公秦宗元对于此事竟然一无所知。 “我那大侄子是被人蓄意杀害的。”杜程松说完,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秦宗元的反应。 秦宗元愣怔过后急忙问:“怎么会被人杀害,这件事你们家都没报官的吗?” 杜程松从秦宗元脸上收回视线,说道:“报了,因为事关回春堂的名誉,这个案子是秘密进行的,只不过到了现在都没能找到凶手,成了无头公案。” 秦宗元心中越发惋惜了,随即恨声道:“什么人行事这般毒辣,竟然连商量的余地都不给,直接动手杀人,简直太可恨了!” 杜程松默默叹口气,看秦宗元这反应,要么,大侄子的死他真的毫不知情,要么,就是装出来的。 不过,以杜程松早几年对秦宗元的了解来看,第一种可能性要大一些,只是大爷认定了杜晓骥的死与恩国公府有关,他总不能跑回去告诉大爷,恩国公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吧? 一来,这么做是直接戳中了大爷的伤疤,到时候又得把这笔陈年老账翻出来。 杜晓骥是长房唯一的嫡子,他的死给大爷带来的打击不言而喻,再翻一次账,大爷指定承受不住这丧子之痛。 二来,大侄子的真正死因到底和恩国公府有没有关系还不能确定,现在就说秦宗元完全不知情,尚且为时过早,还是先等等再说。 见杜程松沉默,秦宗元道:“杜老弟,我手下有几个信得过的人,你要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知会一声,我尽量安排人帮你。” 杜程松摆手,“这案子都过了两年了,就算当时真留下了什么证据,这会儿怕也找不到了,还是不劳烦国公爷了,免得兴师动众的把事情传扬出去不好。” 秦宗元喟叹,“说来惭愧,我还自诩与杜老弟兄弟一场,竟然连贵府大少爷被人杀害都不知道。” “不怪你。”杜程松客套地说道:“原本也是我们杜家封锁了消息。” 说到这里,杜程松又想到了什么,突然看向秦宗元,“说起来,国公爷似乎也对外隐瞒了小公子失踪的消息吧?” 秦宗元颔首,“是,这两年来我一直让府上的人谨言慎行,一来是想引蛇出洞,二来,实在不想国公府因为枫眠的失踪而遭到多方觊觎。杜老弟知道的,朝中那几位皇子明里暗里各自斗法,都在想着拉拢势力,若是让他们晓得我唯一的儿子不见了,那几位肯定坐不住,要么给我塞个继子,要么给我塞美人,总而言之,消息一旦走漏,我这国公府是别想安宁了。” 话到这里,秦宗元顿了顿,“说起来,我倒是挺羡慕杜老弟,来去自如,自由自在不受束缚,越到我这个年纪就越向往你们那样的安生日子,一把老骨头喽,经不起那几位年轻皇子的折腾。” 杜程松勉强笑笑,“我小闺女跟我说过一句话,每个阶层的人有每个阶层的活法,国公身负勋爵,自然少不了被夺嫡的各位皇子拉拢利用,端看你怎么选择站队了,而我们杜家,未必就有国公说的那么逍遥自在,要知道,觊觎免死金牌的也大有人在呢!” 恩国公闻言,脸色微变,快速地看了一眼四周,见没人经过才压低声音问:“怎么,有人打你们家的主意了?” 问到这里,秦宗元忽然又觉得不对,“杜老弟刚刚说,你小闺女?她不是已经” 杜程松目前还不想暴露杜晓瑜的身份,改口道:“许是国公听错了,我那小闺女失踪十多年,还没找到呢!” 秦宗元激动的心顿时平复下来,继续之前的话题,“那你刚才说觊觎你们家的,是谁?” 杜程松深吸一口气,“罢了罢了,不提这个。” 想到楚王十有八九是因为杜家的免死金牌才接近晓瑜的,杜程松便头疼不已,看来他让林嬷嬷她们看在晓瑜身边是没错的。 楚王和楚王安排的人对晓瑜越好,越能说明有问题。 那这个女儿,到底要不要现在认? 认的话,凭着晓瑜对“阿福”的情意,怕是自己把真相说出来她也不一定会相信,可别到时候真让她着了楚王的道苦一辈子啊,本来失踪的这十多年里就已经尝尽了苦头,她的婚事,他这个当爹的自然要挑个能保证她一生幸福的好人家,至于当王妃,杜家从来没想过。 不认的话,楚王或许还能因为晓瑜没有利用价值而放弃她。 可是楚王既然已经动了心思,那就证明只要免死金牌在杜家手里的一日,他都不会善罢甘休,难不成,要杜家一辈子不认晓瑜这个闺女吗? 杜程松越想越郁闷,眉眼都纠结到了一起。 —— 杜晓瑜来到前厅的时候,国公夫人宁氏和团子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才见到杜晓瑜进门,团子就忍不住小跑着扑了过来,嘴里“姐姐姐姐”喊个不停。 杜晓瑜笑着抱住他,又捏捏他的脸,问道:“团子,有没有想姐姐?” “想,团子好想姐姐。”团子说着,小眼神都变得幽怨起来,双手亲昵地缠上杜晓瑜的胳膊就不放,“姐姐这次来,是不是以后都不走了?” 杜晓瑜开玩笑道:“那你问问你娘亲,愿不愿意一直把姐姐留在你们家呀?” 团子转过头看着宁氏,小脸上写满了祈求。 宁氏忍俊不禁,“娘亲倒是想留,可你姐姐不稀罕待在咱们家呢!” “不嘛!”团子跺脚,“姐姐,团子以后都不要跟你分开,你留下来好不好?” “不行。”杜晓瑜蹲下身,刮了刮他小巧的鼻尖,“姐姐还得回去管理那么多的药田呢,否则药田废了,姐姐便赚不到钱,没有钱,姐姐就不能来京城看团子了。” “姐姐,我有钱,我有好多好多的钱。”团子说着,蹬蹬蹬跑回房间把自己存钱的小罐子抱来,哗啦啦倒了一堆铜钱在桌子上,指着道:“姐姐留下来,团子可以养你的。” 傅凉枭看着桌子上那一堆铜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杜晓瑜和宁氏则是直接笑出声。 杜晓瑜敲敲他的脑袋,“小家伙,你知道养我要多少钱吗?” 团子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笑,转头看着宁氏。 宁氏上前来,慈爱又宠溺地对他道:“傻儿子,这些铜板还不够出去吃顿饭的呢,你怎么养姐姐?” 团子委屈极了,绞着手指不肯说话。 杜晓瑜道:“没关系的,姐姐相信团子是个好学上进的好孩子,等你以后本事了,能自己挣到钱了,就能养姐姐了。” 团子双眼亮了亮,随后又黯然下去,小声说,“等我能挣到钱的时候,姐姐还会记得团子吗?” “记得,一辈子都记得。”杜晓瑜诚恳地说道:“哪怕团子长大以后忘了姐姐,姐姐也会一直记得小时候常常跟着我上山放羊拣柴烤松子吃的那个小团子。” 杜晓瑜才说到这里,团子双眼就已经模糊了,再一次扑到杜晓瑜怀里低声抽泣。 杜晓瑜心中也难受,就那么紧紧地抱着团子,多余的话一句也没说。 宁氏在一旁看得心疼。 过了好久,团子才抹了眼泪抬起头来看着杜晓瑜,低声问:“姐姐,铁蛋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杜晓瑜遗憾道:“我原本是准备去叫铁蛋的,可是他要旬考了,来一趟京城费时间,我怕耽误了他的学业,就让他写了一封信让我带给你。” 说完,杜晓瑜把铁蛋写的那封信拿了出来。 团子打开看了看,铁蛋在信上说明了自己来不了的原因,深表歉意之后又问候团子过得好不好,之后才拉开话题说到学堂里的趣事,比如谁谁今天上课打盹啦,他没有,又比如,谁谁调皮趁着夫子打盹揪了夫子的胡子被他狠狠教训了一顿。 团子看着看着就笑出声来,笑完之后,哽咽了。 铁蛋的字比以前团子还在乡下的时候端正了不少,认得的字也多了很多,所以才能写出这么一封长信。 可见铁蛋把他临走前的那些话都放在了心上,没有他陪着读书的日子,铁蛋越发用功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调皮捣蛋的坏孩子,上课不会再打盹,更不会再耍小心思逗弄夫子。 杜晓瑜看着团子泪花闪烁的反应,忙说道:“从这封信里面,团子有没有觉得铁蛋进步了很多?” “嗯。”团子难受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杜晓瑜笑道:“铁蛋的努力,只为了有一天能凭本事来京城见团子,那咱们的团子以后是不是也要更努力才对得起铁蛋的这份苦心呢?” 团子愣怔了片刻,随即郑重点头,“姐姐,我以后知道该怎么做了,一定会比以前更用功的。”虽然他不用参加科举考试,可是铁蛋要是知道他进步了,一定会很高兴,而且他也不想自己再见到铁蛋的时候,认得的字会背的书比铁蛋还少。 杜晓瑜这才满意地颔首,“我就知道,团子最乖也最聪明了。” 宁氏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小声道:“这孩子刚回来的时候,谁说的话他都不听,每天晚上好不容易睡着了,第二天就连门都不愿意给我这个亲娘开,更别说读书了,没想到杜姑娘的一封信,竟然能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杜晓瑜淡笑道:“其实团子不是叛逆的孩子,他应该只是初来乍到京城,不熟悉你和国公爷,不熟悉这里的一切,所以不愿意接纳你们,这种时候,强迫他是没用的,唯有找个合适的办法开导他,只要他打通了心结就好了。” 宁氏看了看乖巧依偎在杜晓瑜怀里的儿子,无奈笑道:“说起来,这件事还得多亏姑娘及时来我们府上呢,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骂是舍不得骂的,打就更不可能了,可是他不全听我的,我也是没辙。” 杜晓瑜听罢,对着团子道:“小家伙,以后不可以再任性了知道吗?你听到没,你娘亲为你都操碎了心,虽然你们刚刚相认,可你是你娘亲的亲生儿子,孝经上不是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难道在私塾的时候齐夫子没教过你?” 团子站直了身子,有些羞窘地低下脑袋,“教了。” 杜晓瑜嗔道:“教了你还不好好学,你娘亲虽然没在你身边两年,可她牵挂你的心一天都没变过,你要学着适应,学着接纳,不能让你娘亲失望,知道吗?否则姐姐也会对你失望的。” 团子认错态度良好,“好的姐姐,以后团子再也不会不听话了。” 说完,转过身看向宁氏,小脸上写着认真,“娘亲,团子向您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吃饭睡觉,好好听话,再也不会辜负娘亲的一番苦心了。” 宁氏听得潸然泪下,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激动地说道:“乖孩子,只要你肯接纳娘亲,娘亲哪里舍得怪你一星半点的,娘亲就盼着你这句话呢!” 团子抿着小嘴巴,任由宁氏将自己紧紧抱住。 嗯,从今往后,他会听姐姐的话,也会听娘亲的话,做个乖宝宝。 看着母子二人终于敞开心扉的欢喜模样,杜晓瑜微微松了一口气,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她回头一看,见到杜程松跟在秦宗元身后朝着这边走来。 杜晓瑜想着之前自己请杜三爷进府,他怎么都不肯下马车,这会儿国公爷亲自去请,他倒是直接进来了,应该是想着先前秦家的主人都没开口所以不好意思进来吧? 想到这里,杜晓瑜走上前,含笑看着杜程松,“三爷。” 杜程松看了看杜晓瑜,又看了看杜晓瑜身后不远处的傅凉枭,神色有些复杂。 “三爷?”杜晓瑜见他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面上露出疑惑。 秦宗元心知杜程松八成还在想着杜晓骥的事,便出声道:“杜姑娘,你们先坐一会,我已经让厨房备饭了。” 杜晓瑜道了声谢,往一旁坐下。 宁氏也回到了座位上,团子坐在宁氏旁边,母子俩轻声说着什么。 秦宗元见状,嘴角扬起一抹幸福的笑容来。 天知道他盼阖家团圆享天伦之乐这一天盼了多久,只是儿子回来以后,与亲爹亲娘都不亲近,秦宗元看着团子那个样子,心中也不好受,可是他们夫妻实在想不到什么办法让他开心起来。 这下好了,不用问,秦宗元都知道团子已经被杜晓瑜“教育”了一番,不仅不会再排斥宁氏,还学会了主动跟他娘亲说话。 一想到这里,秦宗元不得不再一次向杜晓瑜投去感激的眼神。 杜晓瑜了然,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 其实感谢什么的,用不着,她早就把团子当成了自己亲弟弟,教育他是她分内之事。 而杜程松看着杜晓瑜和秦宗元都比跟自己这个亲爹亲近的样子,心痛得厉害。 从国公府大门到厅堂这一路上他想了好多,为了不让闺女以后因为免死金牌而嫁到楚王府遭罪,他暂时不能跟她相认。 不能相认,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在友人跟前比在自己跟前欢欣自在。 想到这里,杜程松心中百般不是滋味,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猛灌下去。 秦宗元以为他还在想着杜晓骥的死,心中难受,便没有多说什么。 宁氏却是笑道:“杜三爷,那是上好的雨花茶,您这般牛饮可品不出味道来。” 杜程松快速收敛了心思,勉强扯了扯嘴角,“我是个粗人,不懂得品茶,让国公夫人见笑了。” 宁氏道:“我倒觉得,三爷是心事过重,所以错把茶汤当酒饮。” 宁氏话音一落,杜晓瑜和傅凉枭便齐齐看向杜程松。 杜程松面色镇定:“没有的事。” 杜晓瑜觉得奇怪,她进来之前还好好的人,怎么这才一会的工夫就变得心情沉郁了,难道她进国公府的这段时间里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傅凉枭眸光微动,他也觉得杜程松是在为杜晓骥的死而伤感,不过杜程松既然肯进国公府大门,说明他对恩国公的怀疑至少减了一半。 至于这剩下的另一半,必须得有十足的证据证明秦宗元无辜,才能让杜秦两家重修于好。 证据傅凉枭有,不过他不乐意做个躲在背后的匿名善人,本来插手这两家的事就只是为了筱筱,可是筱筱至今还不知道她是杜家的女儿,他也暂时不能暴露身份,那么如今就算出面了,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毕竟秦宗元虽然无辜,杀人的却是他的亲生女儿,女之错,父之过,杜家未必不会把罪过推到秦宗元身上来。 要想让杜秦两家彻底消除隔阂,傅凉枭就必须以亲王身份出面,处置了秦枫媛和蒋灿以平息杜家怒火,否则这便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死局,横亘在杜秦两家中间,世代为仇。 傅凉枭做事向来喜欢计划周全,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尤其是在迎娶筱筱这件事上,他决不允许中间有任何的阻碍,哪怕是因为杜秦两家的恩怨影响了筱筱的心情都不行。 他要她在穿上凤冠霞帔的那天心里眼里都是他,不允许她都要嫁给他了还为别的事烦忧。 那么就只有他出手帮她承担并摆平一切。 他做这些,只是为了日后让她知道,娶她之前,他能丢掉亲王身份和架子,化身最平凡的哑巴猎户陪她度过她想过的平淡温馨日子,娶她过门之后,他能给她不敢奢望的帝王家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还能把她宠到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无价之宝。 一想到这些,傅凉枭的心绪便有些躁动起来,想想他陪在她身边这么久,最亲密的一次竟然是她病了,他趁夜去她房里抱着她睡了一夜防止她踢被子夜里着凉,而明面上的亲密举动,只到拥抱,还是不带任何暧昧的那种,是为了让她每次伤心难过的时候有个能哭诉的地方。 前世他都没这么忍过。 也罢,等以后娶过门,狠狠从她身上找补回来就是了。 否则不证明一下,这没心没肺的丫头都不知道他在她身上花了多少心思。 被某人觊觎了两世而不自知的杜晓瑜此时正悠闲地喝着茶。 饭厅那边还没来传饭,秦宗元便跟几人随意地找话题聊天。 不多会,国公府的管家进来禀报,“国公爷,国公夫人,烨公子在外头求见。” 闻言,宁氏眼眸顿时一片黑沉,秦宗元倒是笑得温和:“是烨儿啊,快请进来,正好今儿有席面,让他一同陪着坐坐。” 秦枫烨是目前秦宗元最满意的族中子弟,因为没能过继的那件事,秦宗元对他存了几分愧疚的心思,因此态度也比对别人宽和了几分。 管家立即出去传话了。 片刻的功夫后,秦枫烨跟在管家身后来了前厅。 杜晓瑜抬眼望去,见到那是个眉目分明的俊逸少年,约莫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着一身软缎蓝袍,单看外貌,整张脸上都焕发着清润柔和的光彩,是那种传说中让人如沐春风的如玉公子。 杜晓瑜看秦枫烨的时候,傅凉枭在看她。 她突然察觉到他的视线,偏头望过去,正好与阿福四目相对,对方眼睛里明晃晃写着“吃醋”二字。 杜晓瑜本来觉得没什么的,可是被他这么一看,瞬间有一种做错事被抓现行的无所遁形感,脸烫得厉害,一直红到耳朵尖上去,再不敢看秦枫烨,心虚地低下头,心里却在想,阿福这个榆木疙瘩竟然也会吃醋的吗?真是好难得啊! 杜晓瑜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窃喜,就是莫名觉得开心,所以心虚不过眨眼间,嘴角就慢慢往上扬了,再次抬眼,暗暗冲着他做了个翻白眼扮鬼脸的动作。 傅凉枭眉毛微抽,这做错了事的觉悟远远不够呢,再记一笔,以后有她好受的。 “给国公爷,国公夫人请安。”秦枫烨规规矩矩地行礼,过后看向杜程松c傅凉枭和杜晓瑜三人,疑惑地问:“不知这三位是?” 秦宗元温和地介绍,“左边这位是回春堂杜家三爷,右边这位是杜姑娘,眠眠的救命恩人,至于最后一位” 秦宗元顿了顿,“是杜姑娘的朋友。” 秦枫烨给杜程松问了安,又对杜晓瑜和傅凉枭行了个平辈礼。 杜晓瑜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有礼貌的男人,不由得对他产生了几分好奇。 秦枫烨的目光最后落在宁氏旁边的团子身上,面容含笑,“眠眠终于回家了?” 一面说,一面走到团子跟前,态度像是两年前抱着团子逗趣那般的温和。 秦宗元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宁氏却是警惕得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虽然她心里怀疑秦枫烨与眠眠的失踪有关,可是她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所以目前仅仅处于怀疑阶段,无法直接定了秦枫烨的罪,那么在国公眼里,秦枫烨就还是与往常一般无二的烨公子,自己万万不能露出破绽打草惊蛇,否则抓出凶手这件事更会遥遥无期。 想到这里,宁氏紧绷的脸色慢慢缓和了一些,勉强笑看着秦枫烨,“眠眠回来有段日子了,烨公子这还是头一回上门来看他,怎么,最近很忙吗?” 秦枫烨含笑应了声“是”,然后在团子跟前停了脚步,弯腰揉揉团子的脑袋,面上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分,语气十分的轻柔,“小家伙又长高了不少呢,告诉大哥哥,这两年你都去哪了?” 团子抬起头来,一瞬不瞬地看着秦枫烨,在对上秦枫烨那双眼睛的时候,团子突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然后毫无预兆地直接惊哭了。 那哭声吓坏了在座的每一个人。 宁氏脸色都变了,一把将团子抱进怀里哄着,“眠眠乖,别怕,娘亲在,娘亲在这儿呢!” 一边哄儿子,一边用满是怒火的眼神瞪着秦枫烨。 秦枫烨蹙了蹙眉,有一瞬间的怔忪。 虽然当初是他亲自把秦枫眠扔进山里并且在山洞外盯了这个小东西一夜,可他穿着夜行衣,黑巾蒙面,也没发出过声音,按理说来,这两岁多的小家伙不该记得他才对,怎么会在两年后见到他的第一眼直接吓哭了? 秦宗元不明所以,急忙过来问:“怎么了?” 宁氏红着眼道:“妾身也不知道,烨公子一接近团子,团子就被吓成了这个样子。” 秦宗元道:“不应该啊,烨儿这么亲和的一个人,团子怎么会怕他?” 宁氏含恨看向秦枫烨,冷笑,“谁知道呢,许是团子刚好就不喜欢烨公子这样的人。” 都说小孩子的直觉最准,通过团子这个反应,宁氏有八成的把握确定了秦枫烨就是凶手,只不过到目前为止,她都找不到任何对自己和团子有利的证据,只能一再地压住怒火。 宁氏这么一说,秦枫烨温润的面上很快露出几分愧疚来,对着秦宗元道:“都是我不好,小公子失踪了两年,如今再回来怕是早就不记得我了,我还这么跟他说话,吓到了小公子,是烨儿的不是,请国公降罪。” 就为了这种事降罪,国公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宁氏心中的恨意更上一层楼。 秦宗元摆手道:“不关你的事,是这孩子太认生了,之前刚回来的时候也是百般不待见我和夫人,今日多亏了杜姑娘才让我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虽说烨儿你以前没少抱他,可毕竟那时候的小公子还小,记不住东西,今日再见你,便如同见到了陌生人,小孩子嘛,哭闹也正常,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秦枫烨眼眸闪动,他今日是得到消息说秦枫眠的救命恩人来了,所以找准机会来国公府一探究竟的,哪曾想自己什么都还没做,秦枫眠就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直接将他推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上。 恩国公不发话,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宁氏没什么好颜色地道:“老爷,既然儿子怕生,还是先让烨公子回去吧,往后得了空再过来,否则任由团子这么哭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宁氏都发话了,纵然秦宗元想留秦枫烨吃顿饭,如今也是不能了,只好略带歉意地说道:“那既然这样,烨儿你就先回去吧,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再过来就是了。” 秦枫烨微笑着应了声,“是。”脸上看不出太大的情绪起伏。 杜晓瑜觉得,这样的人要不是真的心胸宽广,那就是有两副面孔,如今展露于人前的只是一层完美的伪装,兴许这层伪装之下的真实东西能让人大跌眼球。 不过她不了解秦枫烨,不敢这么早就下定论。 秦枫烨走到门边的时候突然回过头,冲杜晓瑜露出一个看似温柔实则诡异的微笑。 对上那样一个眼神,杜晓瑜觉得自己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像被电击一样,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傅凉枭望着秦枫烨远去的背影,眸底略过一丝杀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48、坦白,初吻 一直到秦枫烨离开国公府,团子都还在哭个不停。 连杜晓瑜都被吓到了,顾不得在场那么多人,直接走到宁氏的坐席旁边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团子的背,“小家伙,你这是怎么了啊?” 团子一个劲摇头,脑海中那个零零星星的片段他虽然记不完整,但绝对是噩梦,一个说不出来却能将他吓哭的噩梦。 杜晓瑜见状,心知问不出什么来,便笑着宽慰道:“那你看,大哥哥都已经走了,咱们不哭了好不好,洗把脸准备吃饭了,你一向最喜欢啃鸡腿了,今天厨房有准备了团子爱吃的鸡腿哦!” 宁氏掏出帕子给他擦眼泪,也是温柔地劝说了好久,团子才慢慢安静下来,只是因为哭的太狠,如今就算收了眼泪也还是一抽一抽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宁氏一颗心揪着疼,也不管什么客人不客人的了,直接看向秦宗元,“老爷,要不,我先带团子回房吧,小孩子忘性大,睡上一觉再醒来兴许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秦宗元颔首,也是满心的担忧,“那夫人仔细照料着,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他。” 宁氏“嗯”一声,拉着团子要走。 团子却站着不动,双眼看向杜晓瑜。 宁氏问:“是不是要姐姐跟你一起去?” 团子小脑袋点了点。 宁氏望着杜晓瑜。 杜晓瑜含笑道:“既然团子这会儿需要我,那我便过去陪他吧!” 宁氏面露感激,吩咐正在摆宴的下人们,“一会儿送些饭菜去我院子里。” 下人们齐齐应,“是,夫人。” 杜晓瑜简单与傅凉枭道个别就跟着宁氏去了内院。 宁氏边走边问:“杜姑娘方才见过烨公子,你觉得他人如何?” 杜晓瑜完全没想到宁氏会突然来个如此刁钻的问题,斟酌道:“初次见面,不甚了解,不好妄下定论。” 宁氏淡淡笑了笑,却没再说别的。 三人很快到了内主院。 下人们也陆陆续续将饭菜送过来。 宁氏歉意地说道:“原本按照国公的意思,今儿是特地设宴款待几位的,只是我不曾想到因为烨公子的到来,扰了你们的兴致,如今要委屈杜姑娘在内院陪我用饭了,实在是过意不去。” 杜晓瑜道:“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如此盛情,并没有因为我卑微的出身而将我拒之门外,这是我的荣幸,哪来的委屈?” 宁氏摇头道:“你是团子的救命恩人,人都说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既然团子称你一声姐姐,那我自然也会如亲人一般待你,只是不知杜姑娘愿不愿意?” 杜晓瑜笑道:“我自小没亲人,能得国公夫人如此对待,是我的荣幸。” 宁氏听罢,轻笑出声。 因为刚才那一个小插曲,秦宗元心中一直挂念着团子,所以只是随便以东道主的身份客气地敬了两杯酒以后就坐下了,筷子无意识地在盘中翻了两下,一口菜都没吃到嘴里,明显的心不在焉。 傅凉枭没说话,杜程松和秦宗元各自安静,这宴席便只是为了吃而设,没多会就结束了。 杜程松看出来秦宗元急着去看团子,便找了个借口道:“听闻国公府里有一处桃花林,如今正值花开,想来景色不错,阿福公子,不如咱们去转转吧!” 傅凉枭眉梢微挑,算是默认同意。 秦宗元向杜程松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杜程松苦笑一声,国公紧张这个失而复得的小儿子那种心情,他又如何不能理解,同为人父,看到国公一家欢聚团圆,他心中是无比羡慕的,他也想,可是,谁给他这个机会? 想到自己与小女儿相见不能相认,杜程松嘴角的苦涩之意越发明显,去往桃林这一路上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傅凉枭转身看了看,确定没有国公府的下人跟着才终于得以开口,“岳父大人特地约本王出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杜程松马上回神,抬头看着傅凉枭,不得不说,亲王就是亲王,就算换了一身最普通的衣裳,骨子里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也是没办法遮掩泯灭的。 更何况,此时的楚王哪里有半点传言中吊儿郎当不着四六的样子,身上那股强盛的气势,说是比金銮殿内他老子更甚都不为过。 杜程松嘴巴嚅动两下,欲言又止。 “岳父大人,有话便直说吧!”傅凉枭一向对除了杜晓瑜之外的任何人都没有耐性,等了这半天还能同杜程松和颜悦色地说话,全是看在他那未过门的王妃面儿上。 顺手摘下一枝桃花,他目光落在那娇艳欲滴的花瓣上,想着这地方还不错,一会儿要是有机会,也带筱筱来瞧瞧。 杜程松喟叹一声,终是缓缓开了口,“有件事,草民想当面问王爷要个答案,还望王爷能如实相告。” 傅凉枭唇角轻勾,“岳父大人但说无妨。” 杜程松袖中拳头握紧,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草民想知道,王爷接近筱筱的目的是什么?” 傅凉枭并不急着回答,而是缓缓说道:“本王去汾州本来是瞒着所有人的,却被杜三爷无意中撞破了身份,原本,本王有的是机会灭口,可你知道本王为何留你到现在吗?” 杜程松心思微动,“草民愚钝,还望王爷告知缘由。” “因为,你是筱筱的亲爹。” 傅凉枭说得漫不经心,可细听之下便会发现,他在提及“筱筱”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有一种能酥入骨子里的温柔。 杜程松脸色微变,轻轻喘息了一下,“仅仅是因为如此吗?” “不然你以为呢?”傅凉枭眼神变得似笑非笑。 杜程松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要说楚王在撒谎吧,看样子也不太像,可若不是在撒谎,他的目的真的这样单纯吗? 杜程松还是无法确定,“草民不知王爷这话该从何说起。” “说白了,本王一把火烧了继后寝宫犯下大错被我父皇赶出京城,那都是本王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去汾州找她。”难得翁婿二人有机会静下来聊一聊,傅凉枭索性当一回有问必答的乖宝宝。 杜程松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幻听,要么就是在做梦,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感觉到疼才壮着胆子继续道,“草民想不明白,筱筱她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王爷如此大费周章,要论出身和姿容,她远不及王爷府上的美人。” 傅凉枭眼神冷淡,“杜三爷是对你自己的女儿没自信,还是对杜家没自信?” “草民只是觉得,就算小女有幸入了王爷的眼,也该有个缘由说法吧,可听王爷所言,倒像是王爷在很久之前便认识了草民那小闺女一般,要知道,她可是十多年前就已经失踪了的人。” 既然都问到这份上来了,傅凉枭自然不会再推三阻四不回答,有些事情,越早说清楚对他迎娶筱筱越有利。 只不过这说法上,就得找借口遮一遮了,总不能直接告诉老岳父,他是重生的吧? 要真那样,吓到他这位岳父是不可能了,自己倒是很有可能会被当成胡说八道的疯子。 伸手晃了晃桃树枝,抖落一地的花瓣,傅凉枭缓缓道:“有一年慧远大师入宫,碰巧遇到了本王,顺道帮本王测了测姻缘,说本王天生命硬,唯有杜家女儿能镇住。” 杜程松讶异地张了张嘴,他想反驳,因为这太荒谬了,可是反驳不出来。 慧远大师是皇觉寺的得道高僧,每年想找他卜卦的人能从山顶排到山脚,可慧远大师轻易不给人卜卦,而一旦开卦,算出来的东西从无差错。 哪怕是皇帝想找他算算国运,也得三请四请,有时还不一定能请来。 但是没想到,慧远大师竟然会为楚王算卦,不过既然是慧远大师亲自算出来的,那任何人都没得置喙。 傅凉枭看着杜程松那怔忪的反应,有些好笑,索性不等杜程松问了,直接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 “后来,本王让人打听了一下杜家所有的女儿,结果发现没一个是入得了眼的,又听说五小姐从小就失踪了,本王便想着,这位还有点儿意思,于是让人去找了找,结果还真让我给找着了,火烧继后寝宫之前,本王暗地里见过她两回,发现这丫头倔强,嘴巴毒,爪子锋利,活脱脱一只欠调教的小野猫。所以,本王一时兴起,就随便在继后寝宫放了把火,然后名正言顺地去了汾州。” 杜程松闻言,嘴巴狠狠扯了扯,好吧,他今儿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有权,任性”。 就因为一个所谓的能镇住他的姑娘,他随便到“随便”放把火烧皇宫,“随便”离开京城,再“随便”赖在了自己那小闺女身边。 这么随便,到底是该庆幸活阎王的“恩宠”来势汹汹还是该悲哀小闺女很快就会沦为楚王府那些女人中的一个? 想到这里,杜程松再次喟叹,“草民还以为王爷接近筱筱是因为” “为了杜家的免死金牌么?”傅凉枭挑唇,“本王从来没想过要踩在女人头上赢得江山,更何况,筱筱是本王认定了的女人,本王便是心再狠,也不可能利用她。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本王不稀罕这玩意儿,可岳父大人若是想用免死金牌作为陪嫁让筱筱顺利入楚王府的话,本王乐见其成。” 见杜程松犹豫,傅凉枭继续泼冷水,“杜家的免死金牌,觊觎的人太多了,人人都惦记的东西,未必是宝贝,还有可能是催命符。” 看着杜程松有些变白的脸色,傅凉枭接着道:“可能你们杜家觉得那是保命的东西,只要有免死金牌在的一天,掌权的那位都不会动摇杜家根基,可你们想过没有,正是因为有这玩意,皇家才会一再地防范试探。 毕竟人心不古,傅家这些帝王,可不会人人都像太祖那样宽宏大量,能记得杜家先祖的喋血护主之恩,他们只会一个更比一个狠,尤其是现在这一位,生性多疑,在他当政期间,杜家最好是别行差踏错,否则稍有差池犯到他手上,那可不是随便闹着玩的,一个搞不好,全族都得跟着陪葬。” 顿了顿,傅凉枭道:“当然了,本王说这些,并不是贪图你们家祖传的宝贝,毕竟嘛,本王不感兴趣,本王所谋的,自始至终不过是筱筱那丫头罢了。” “那王爷的意思是?” “让免死金牌转移到本王手里来,杜家一旦成了本王妻族,本王自会护你们一世安然,至于免死金牌会招来的风险和祸事,本王一力承担了便是。” 杜程松心中大动,“杜家何德何能,竟得王爷如此重诺?” “或许你该庆幸,自己生了个好女儿。” 杜程松抿唇,“筱筱性子单纯,草民担心她入了王府会被王爷的那些侍妾算计。” “三爷怎么到了现在还不明白,本王都敢一把火烧了继后寝宫,那么,弄几个女人入府做做样子又有何难?” 杜程松突然觉得自己完全发不出声音来了,一张脸已经不足以表达出他满心的震撼,“所c所以说” “所以说,本王因着慧远大师的那一卦,至今没敢碰女人,克死几个女人虽然不打紧,可本王不想日后筱筱嫁过来,嫌弃本王不干不净,等筱筱回了杜家,本王府上的那些庸脂俗粉,自然是能滚多远滚多远,滚不了的,本王帮她一把。” 这么说来,为了能娶到慧远大师给他算出来的王妃,楚王这么多年都是在故意抹黑自己? 杜程松再次感觉到自己的心灵遭到了重创,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仿佛一阵大点儿的风过来就能将他吹倒在地上。 傅凉枭看着他,“该说的,不该说的,本王都已经说完了,至于剩下的,三爷慢慢思量吧,筱筱嫁过来之前,本王还有的是时间等。” 杜程松至今都还是懵的,今天的楚王,完全颠覆了以往在他心中的形象,他需要时间消化一下捋一捋。 傅凉枭也知道这些话从一个亲王嘴里说出来,是个人都会被吓得不轻,更何况杜程松还是筱筱亲爹。 他懒得再留下,桃花虽美,没人陪着,怎么欣赏都是入不了眼的。 就在傅凉枭要走的时候,杜程松突然唤住他。 傅凉枭驻足,“三爷还有事?” 杜程松道:“如果按照王爷所说,杜家以免死金牌作为陪嫁将女儿交给你,你就不怕圣上怀疑你有谋反之心?” “这就不必三爷操心了,只要杜家肯嫁女,本王便有的是办法说服我父皇,不仅能娶了杜氏女,还能让免死金牌从今往后常驻楚王府。” 杜程松怔怔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脚底发凉,为什么以前所有人都没发现,这位才是蛰伏最深的凶兽呢?不出击则以,一出击,必然是天翻地覆的结果,听听他说的这些话,哪一句拎出去不是掉脑袋的,可从他嘴里出来,就好像是吃顿饭喝口水那么简单,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王爷当真好算计。”到最后,杜程松只能感慨出这么一句话来。 傅凉枭笑意浅浅,“为了护住心爱的姑娘,为了护住她的母族,本王不得不做出一些选择和牺牲。” 杜程松呼吸微顿,傅凉枭脸上那笑容,分明带着嗜血的凶光,可见在自己不知情的某些时候,他必然做了更加让人毛骨悚然的事,“草民斗胆问一句,杜氏多年来与皇家相安无事,这其中有没有王爷的手笔?” 傅凉枭笑意加深,“不然你以为安王傅凉灏为什么会死在承德避暑行宫,怀王傅凉煜为何会酒后失德最终不得不被迫娶了礼部侍郎之女?那是因为,他们都动了杜家免死金牌的心思,都想通过联姻把这道护身符攥在自己手里,虽然他们选择联姻的对象并不是筱筱,可杜家到底是筱筱的母族,筱筱需要一个家,需要一个后盾,以便她日后能风风光光地嫁入楚王府。所以,但凡是阻了本王和筱筱婚途的人,都该死!” 陡然听到安王和怀王两位皇子都遭了楚王算计,一个横死行宫,一个因为酒后失德彻底失了皇帝的信任。而幕后之人楚王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护住杜家。 杜程松再也受不住刺激,整个人往后退了退,直到后背抵在一棵桃树上才勉强站稳。 傅凉枭唇角含笑,“三爷的问题都问完了吗?” 杜程松嗫嚅,“差不多了。” “那么,换本王问了。”傅凉枭道:“在杜家,筱筱地位如何?” 杜程松想也不想,直接回答:“筱筱是幺女,打小就乖巧,上到老太爷老太太,下到府里见过她的那些家生子,全都疼她如珠宝,草民自然是把筱筱当成掌上明珠,否则早该为了荣华富贵同意你们在一起了,又何苦担心她嫁过去跟那帮女人争风吃醋遭了罪?” “很好。”傅凉枭满意地点点头,“筱筱是杜家的掌上明珠,在本王心中亦是无价之宝,这世间或许爱慕她的人不只本王一个,但能真正懂她,真正敬她重她护住她的,却只有本王。” 杜程松无话可说,他相信凭着楚王的本事,必定能说到做到。 “如果本王说了这么多,杜家还是不同意嫁女的话,那么,本王便只能用抢的了。” 最后这一句,不是商议,而是警告。 杜程松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巴,这种时候,他还能有选择的余地吗?娘的,这活阎王分明一早就把什么都算计好了,怕是连筱筱该什么时候回归杜家都在他的掌控之内,更别说杜家一直以来都在活阎王的监控之中,什么人在打免死金牌的主意,什么人蠢蠢欲动,活阎王全都一清二楚。 现如今杜家处在这个么全透明的境况下,完完全全就是活阎王砧板上的鱼肉,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是扁是圆,全凭他拿捏。 最终,杜程松只能叹口气,“只要王爷答应能护住筱筱一世,不让她卷入是非操心受累,草民便尽快说服老太爷,让免死金牌作为陪嫁,入楚王府。” 傅凉枭笑笑,“那么,本王又可以称呼三爷一声‘岳父大人’了。” 杜程松默了默,“草民还想知道,王爷准备何时让筱筱回家?” “至少目前不行。”傅凉枭道:“不过该她回来的时候,本王自然会安排她回来。” 杜程松抱拳,“那么在筱筱真正嫁入楚王府之前,还望王爷莫辱她,至少,留她个清白之身。” 不用想,杜程松也猜得到,今天挑明了一切之后,楚王不可能再像以前的“阿福”那样安分,可不管怎么说,筱筱的最后一道底线得留住。 傅凉枭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要不是为了让筱筱能在大婚那一天把她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他,他能忍到现在吗?要知道,他虽然这一世还是童子身,前世却是陪着筱筱走到了最后的人,那开荤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如今只能看不能吃,他已经憋得太久了。 杜程松就当他是默认了。 傅凉枭转而说起旁的事,“听说你准备在京郊买地皮给筱筱盖个花园子?” “是。”杜程松点头,“这是老太太的主意,也是草民的心愿,对这个女儿,杜家亏欠了太多,想着能弥补一点是一点。” “盖吧!”傅凉枭颔首道:“若是嫌人手不够,本王可以暗中拨一批人去帮忙,” “不,不用了。” “那本王就拭目以待岳父大人送给王妃的这份礼物了。” 傅凉枭说完,这次是真的不再逗留,直接走人。 看着活阎王走远,杜程松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袖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虽然自己年少时桀骜不驯,也是个土匪性子,可自己这个真土匪遇到楚王这个“假土匪”,对方身上那种比帝王还要强势森冷的气势,直接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之前不知内情,只浅显的以为楚王是为了想要杜家的免死金牌所以接近筱筱,更以为只要杜家抵死不嫁女,楚王定然没辙。 如今看来,杜家的挣扎在楚王眼里根本就是被绑在绳子上的蚂蚱胡乱蹦跶,而牵着绳头的人,正是楚王。 只要他想,杜家随时都能飞来横祸惨遭灭族,只是,因为一个筱筱,楚王不会这么做,他说过,他不仅会护住筱筱,也会帮筱筱护住她的母族。 这样的恩宠,杜程松着实受惊了,一直到走回前厅都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此时宁氏的院子里,杜晓瑜正在给团子扶脉,收回手以后说道:“只是受惊过度,喝些安神汤下去,再睡一觉就好了。” 秦宗元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又皱了皱眉,“怎么会突然受惊过度?” 宁氏趁机道:“这事儿我还想问问老爷呢,怎么先前都好好的,烨公子一来,咱们的儿子就被吓成这样,莫不是烨公子曾经做过什么让团子吓得肝胆俱裂的事?” “这不可能!”秦宗元一口否定,“烨儿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自小就谦和有礼,是个温文尔雅的孩子,他不是会耍手段的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宁氏还想再说什么,就见一旁的杜晓瑜给她递了个眼色,宁氏只好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杜晓瑜道:“要我说,这么猜来猜去的也不是办法,不如直接问团子他为什么哭。” 这一提醒,三双眼睛顿时齐刷刷看向床榻上的团子。 团子紧张地看着三人,抿着小嘴巴一言不发。 杜晓瑜俯下身,安抚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团子乖,你告诉姐姐,刚才在前厅为什么会哭?” 团子一听,脸色骤变,一下子钻进被子里,将脑袋也捂住。 宁氏慌了,“这孩子的反应这么会如此奇怪?” 杜晓瑜小心地将蒙在团子头上的被子拿开,唇边笑意温柔,“团子,你不是一向最听姐姐话的吗?今天这么调皮,姐姐可不理你了,一会儿就回去。” 团子心下一急,抓住杜晓瑜的衣袖,带着哭腔祈求道:“姐姐别走,我说,我说就是了。” 秦宗元和宁氏齐齐对视一眼,满目期待地看着团子。 团子却只看向杜晓瑜一人,缓缓吐出两个字,“眼睛。” “眼睛?”杜晓瑜皱眉。 “嗯。”团子闷声点头。 宁氏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眼睛?” 秦宗元更是一头雾水。 杜晓瑜反应快,问道:“你是说,你害怕烨公子的眼睛?” “嗯。”团子还是点头。 “可是,为什么呢?”杜晓瑜不解,秦枫烨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清楚,但刚才秦枫烨在厅堂里的表现是个十足的谦谦君子,举止端方,优雅怡人,那双眼睛更是温柔陷阱,定力不好的人,一准能陷进去。 团子会害怕那么温柔的眼神吗? 宁氏也道:“烨公子过来的时候,我也没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啊,因为担心团子,可以说一直注视着烨公子的,他的眼睛到底有什么可怕的地方呢?” “团子,你能再说具体一点吗?”杜晓瑜轻声问。 团子直摇头,他记不清楚,更说不清楚,他只知道看见烨公子笑的时候,他浑身都颤抖的厉害,那是一种刻入骨子里的恐惧,因为害怕,所以控制不住地直接惊哭。 杜晓瑜也不勉强,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哪里来的记忆能力,就算当时记得一些东西,过后怕也只是些零星的碎片了,不可能把一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记得那么清楚。 想了想,她再道,“你如果回答不出来,那我做一些推测,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好不好?” “好。” “那咱们开始吧!”杜晓瑜道:“你之所以害怕烨公子的眼睛,是因为你曾经在某个地方见到过,对吗?” 团子点头。 “而你见到这双眼睛的时候,当时的情景十分恐怖,让你害怕到哭出来,是不是?” 团子惶恐地点点头。 “那,烨公子有没有伤害过你?” 团子犹豫了,他不知道有没有,但自己的的确确是因为被一双眼睛直勾勾盯了一晚上醒来后受到极度惊吓昏过去的。 想了想,他最终点了头。 秦宗元顿时倒抽一口冷气,满脸震惊。 宁氏这回有话说了,“老爷,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兴许团子压根就不喜欢烨公子这样的人,您瞧见没,团子一个四岁多的孩子,他能随便撒谎吗?再说了,团子自从回府,今儿是头一回见到烨公子,烨公子跟他无冤无仇,团子总没有道理一见面就诬陷烨公子吧?” 秦宗元咬着牙,一句话都没说,脸色黑沉得厉害。 他怎么都没想到,谋害了自己亲生儿子的人,竟然是他一直以来最看好的族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秦宗元一拳捶在桌上,气愤地坐下来。 “这其中的缘由,妾身不知道。”宁氏含恨道:“不过,老爷以前说过要过继烨公子为世子,一转身却娶了妾身,后来又生下嫡子,团子或许会因为这个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秦宗元再次狠狠一震。 没错,他当年的确是说过有意过继的话,那是因为原配夫人不在了,自己又没有嫡子,当时的处境,过继是最好也最无奈的选择。 只是谁能料想到,他不久后便遇到了宁氏,一见倾心,娶了宁氏生下嫡子以后,更是没再提及过继的事情,不过即便如此,他给秦枫烨的补偿也不少,金银珠宝良田铺子,全都成倍地送,还以国公身份出面说服了秦氏族长,让秦枫烨跟着他们打理族中大小事务。 要知道这可是个肥差,学得好了,将来秦枫烨没准还能爬到族老的位置上坐坐,族老可是有决策权的,秦氏一族叶脉广,家大业大,族老的地位不言而喻。 秦宗元不明白,自己都已经这么尽心尽力扶持秦枫烨了,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宁氏看穿了秦宗元的心思,哼声道:“就算让他跟着族老们打理族中事务,所得的利益也远远比不过一个世子之位来得高,他能甘心才怪了!” 秦宗元气红了眼,“可就算我要给他这个世子之位,这原本也不是属于他的东西啊,我给他,那是我的情分,我不给,那是理所当然的本分,他凭什么要因为这个来伤害我的儿子?” 宁氏冷笑,“为什么?国公不妨亲自去问问他好了,妾身要是知道为什么,还能任由儿子在外头吃了两年的苦吗?” 眼看着这对夫妻要吵起来,杜晓瑜忙道:“国公爷,国公夫人,团子受了惊,需要安静休息,你们有什么话,还是去外头说吧!” 秦宗元这才站起身走向床榻边,满目歉意地摸了摸团子的小脸,轻声道:“儿子别怕,爹爹一定会想办法处置了害你的奸人为你报仇雪恨的。” 宁氏眼皮抬了抬,这话听起来倒还像个样。 团子这个样子,杜晓瑜一时半会儿的也放心不下,想了想,对着秦宗元道:“国公爷,我决定留下来多陪团子几天,直到他彻底康复,杜三爷想必还在前厅,我去找他把话说清楚。” 秦宗元点头,“老夫谢过姑娘这份好心了。” “应当的。”杜晓瑜笑了笑,出了门由大丫鬟带着去往前厅。 杜程松早已从桃林回来坐在里面喝茶。 这一会的工夫,他已经把楚王先前在桃林说的那些话消化了七七八八,一直以来的担忧也没有了,见到杜晓瑜,眉目间是说不出的慈爱柔和。 杜晓瑜走到他面前道:“三爷,团子今儿受了惊,我得留下来陪他,就不回去了,你想要的河车大造丸方子,我现在就可以写给你。” 杜程松忙摆手,“方子的事不用这么着急,既然姑娘要留下来照顾团子,那就留下来吧,等哪天你想回杜家了,就跟国公爷说一声,他会安排人送你过去的。” 杜程松这么说,让杜晓瑜很是过意不去,“那我送三爷出府吧?” 杜程松心中欢喜,“好。” 两人并肩走着,到大门口的时候,杜程松突然问:“你觉得阿福会骗你吗?” 杜晓瑜道:“他本来就一直在骗我。” 杜程松愕然。 杜晓瑜无奈道:“阿福不会说话,所有关于他的家世背景以及以前的经历,都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其实我并不了解原本的阿福是个怎样的人,不过,我相信他陪在我身边的这份心意,是真的。” 否则,杜晓瑜实在想不清楚他能图她什么。 杜程松:“” 这大气喘的,险些吓死他,今天承受的心脏刺激已经够了,可不敢再来一次,否则保不齐真会被吓掉半条命。 不过听到女儿这么说,杜程松就彻底放心了,“只要你相信他,那就比什么都重要,夫妻之间,最必不可少的便是信任了,互相信任才能情比金坚。” 杜晓瑜脸色微红,“我知道。” “姑娘就送到这里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杜程松含笑望着她。 杜晓瑜觉得,杜程松来了一趟国公府,似乎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可是她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一样。 但不管如何,那都跟自己无关。 挥手跟已经坐上马车的杜程松道别,杜晓瑜转身回了国公府,在月洞门处见到傅凉枭,他手里拿着几枝娇艳粉嫩的桃花,正缓缓走过来。 就像刚才发现杜程松不同一样,杜晓瑜也觉得今天的阿福很不一样,似乎眉眼之间多了几分温柔,而那唇角浅浅的笑,昭示着他心情很好。 杜晓瑜挑眉,国公府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吗?什么人来了都能被“净化”一下? 傅凉枭走到她跟前,把手里的桃花递给她。 杜晓瑜撇嘴,“这么好看的桃花,你折下来做什么,生在树上会更美。再说了,你偷偷去折了人家的桃花,就不怕国公爷怪罪吗?” 傅凉枭含笑不语,若是他想要,别说几枝桃花,就是让秦宗元把整个桃林搬到楚王府去,秦宗元也得照搬不误。 傅凉枭朝她伸出手,想亲自拉着她去桃林看。 杜晓瑜怔怔看着朝自己递过来的那只手,虽然因为常年在乡下劳作,并没有初见时的那么白皙,却修长匀称得让人错不开眼。 这是阿福第一次主动对她伸手。 杜晓瑜十分乖顺,半点犹豫都没有,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递给他。 被阿福握住的那一瞬,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他掌心那一份独属于他的热度,就好像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将他所有的温柔串在一起,通过他掌心的温度贯串到她的身体里,再抹上蜜,一圈一圈将她的心给缠绕起来,甜到不真实,甜到想窒息。 傅凉枭看着她的样子,暗笑了一下,牵着她一直走到桃林。 “好美啊!”杜晓瑜站在桃花下,抬目望着眼前大片开得正盛的桃花,不由得轻声感慨。 傅凉枭看着杜晓瑜,觉得此时此刻她娇娇软软的唇瓣比桃花还艳丽好看。 越看,傅凉枭就越压制不住身体里的那股火苗,双眼都被烧得赤红,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双手撑在桃树上,将她圈在自己怀里,低头吻下去。 杜晓瑜懵了。 脑子像在一瞬间被人抽干成一片空白,完全反应不过来,只是觉得唇上的触感带着丝丝春寒以及桃花的芬芳,让人想要就此沉沦下去。 傅凉枭一碰到这诱人的唇,就好像沾染了会上瘾的毒,怎么都不够,他索性扣紧了她的腰,让她往自己怀里贴,好加深这个吻。 杜晓瑜是初吻,哪里懂得什么换气的技巧,三两下就被弄得喘不过气,胸膛不断地起伏着。 傅凉枭微微离开些。 杜晓瑜终于有机会喘上一口了,抚着胸脯,原本白净的小脸此时像极了天边的红霞,还不等她缓过神来质问他,她只觉得腰肢又被他修长的手臂紧紧箍住,唇瓣再一次被堵得严严实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49、遇到前世未婚夫 杜晓瑜完全抵挡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深吻,从温柔浅吮到凶猛热烈,他的呼吸越来越灼热,好像随时要将她层层剥开一次性吃个透。 杜晓瑜尽量保持着理智才用尽全力将他推开,此时的脸上早已羞红成一片。 不用照镜子,杜晓瑜都能感觉得到自己面上的“惨状”,定是没脸出去见人的,她羞耻地用双手捂着脸,等缓过劲来才慢慢松开,没好气地捏紧拳头捶打了傅凉枭的胸膛两下,叱道:“坏阿福,来了一趟京城,你竟然学坏了。不行,我得尽快把你带回去好好藏起来,否则再待下去,你非得跟着这里的人变成彻头彻尾的流氓不可,你今日敢不经过我同意就非礼我,保不齐明日就敢去非礼别人。” 傅凉枭挑眉,吻她一下还需要提前打招呼的吗? 看着筱筱这副明明娇怯羞赧却强装镇定的模样,他心下失笑,眉眼弯了弯。 “你还笑!”杜晓瑜越发咬牙切齿起来,又羞又怒,“都怨你,我嘴唇都肿了,坏阿福,你坏死了。” 说完,摸了摸被他咬肿的地方,“嘶”地轻吸一声,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刚才那一幕,实在是羞耻得不行,跺跺脚,“这劳什子的桃花,我不爱看,回房了!” 杜晓瑜走了两步,没见他跟上来,硬着头皮转过身,一把拽住他胳膊,大步朝前走,“你傻的吗?说你两句就不搭理人了,还不快走,真想留下来再非礼别人啊,你要真敢,我就,我就唔” 杜晓瑜猛地瞪大了双眼。 因为在她说话的时候,头顶慢悠悠地飘了一瓣桃花下来,不偏不倚从她鼻尖滑落,他看准了时机,在那瓣桃花刚好到她唇边的时候快速扣住她的后脑勺准确无误地吻了上去。 现如今,两人的唇瓣相贴,中间却隔了一瓣桃花。 那桃花原本有些凉,却因为两人唇上的热度而慢慢升温,逐渐变得柔软,变得细腻,花瓣的芳香似乎也被这热度给熏蒸出来,一缕一缕地钻入鼻腔内。 杜晓瑜像被人施了定身术,傻傻地站着就不会动弹了,然后眼睁睁看着他伸出舌尖将那瓣桃花卷入口中。 当然,他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难免碰到她的唇。 杜晓瑜顿时觉得唇上像有熊熊火焰烧开来,酥酥的,麻麻的,反正都是些她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傅凉枭已经把桃花吃了,似乎想跟她分享一下那味道,不由分说又将唇压上她的。 不过这次没过分,蜻蜓点水一下就离开了。 杜晓瑜鬼使神差地舔了舔嘴巴,然后真的尝到了桃花的味道,有些苦,但是那股清香味特别的令人心旷神怡。 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杜晓瑜的脸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不仅红,还烫得好似在开水里滚过一圈。 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毒药,撩拨起来能要人命。 杜晓瑜不服,瞪着他,“你跟谁学的?” 傅凉枭摇头,无辜的表情好像在说自己也是个“新手”。 “胡扯!”杜晓瑜哼了哼,他要是没学过,怎么会那么懂,那么的娴熟? 傅凉枭还是摇头,这种事,不该是男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吗? 见他着急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样子,杜晓瑜顿时产生了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刚才的羞涩不自在也消失了大半,笑道:“好啦好啦,我相信你就是了,那你看,咱们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吧?我好累啊!” 傅凉枭听着这话,眼底顿时染上浓郁的心疼之色,点点头。 杜晓瑜抿唇笑,再没有逗留,很快回到客院午休。 因着府上的下人们都得了宁氏的吩咐不准打扰杜姑娘,因此杜晓瑜这一觉睡得安稳,再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 她推门看到外面有丫鬟守着,笑问:“如今什么时辰了?” 丫鬟恭敬道:“已经申时三刻了,夫人说姑娘一旦醒来,就让奴婢带您去正院。” “好。”杜晓瑜回房整理了一下衣着和发髻,这才跟着丫鬟去宁氏的院子。 宁氏正在给团子喂汤药,见到杜晓瑜进来,面色柔和地问:“杜姑娘一路劳累至京城,刚才睡得还好吧?” 杜晓瑜莞尔,“多亏了夫人让人别去打扰,一觉醒来,精神好了很多。” 宁氏点点头,“那就好。” 杜晓瑜的目光落在团子身上,“团子好些了吗?” 宁氏道:“晌午的时候喝了一次药,睡一觉再醒来,气色缓过几分来了。” 杜晓瑜不放心,坐到床榻前给团子扶脉,确定脉相真的稳定下来了才松一口气,跟宁氏对看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谁也没主动去提秦枫烨的事。 团子喝了药,不肯睡了,要下来玩。 宁氏担忧道:“你要下来也可以,但是你得答应娘亲,就在咱们的院子里玩,不能跑出去,知道吗?” 团子失踪的事,宁氏怀疑秦枫烨与内院的姨娘们勾结,所以之前趁着团子睡着,把那帮女人请到东暖阁里来旁敲侧击了一番。 虽然最后没得出什么结果,也没看出谁最可疑,不过宁氏既然已经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自然觉得每个姨娘都有跟秦枫烨勾结的可能,都要防备着。 宁氏如今最担心的就是敌在暗我在明,暗处的人知道团子还活着,兴许会再找机会痛下杀手,那样就真的防不胜防了。 她虽然是国公府新一任的当家主母,可要论手段论心计,远远比不得那些个比她大上十多岁的姨娘。 那一个个老姜要是联起手来,她必定毫无招架之力。 团子把杜晓瑜以前给他做的竹蜻蜓和风车拿出来,去院里玩了。 宁氏和杜晓瑜也走到走廊上,欣慰地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小人儿。 宁氏看着看着,喟叹起来,“多可爱的孩子啊,那贼人怎么狠得下心对他下手?” 杜晓瑜道:“既然小公子已经平安归来,夫人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应当放宽心态往前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是啊,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宁氏自嘲地说道:“在团子还没有任何自保能力之前,我每天都必须绷紧了浑身的皮高度警惕,怕他会再一次为人所害,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杜晓瑜偏头看向宁氏,发现原本年轻貌美的国公夫人,这一刻脸上多了些为人母的沧桑,眉心蹙拢,压出几道印痕来。 此时此刻的宁氏心里是纠结的。 她一方面后悔自己早早找到团子并将他带回了秦家这潭深水,另一方面又舍不得再离开儿子。 杜晓瑜道:“我记得当初离开的时候,夫人答应过我,会照顾好保护好团子,不让他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中,不知夫人可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宁氏道:“正因为记得,所以从今往后,不擅长与人争斗的我,也要学着斗一斗了。” 杜晓瑜满意地点点头,她还以为宁氏会开口求自己帮她一把。 要真那样的话,杜晓瑜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团子带回去,毕竟一个保护不了自己亲生孩子的母亲,把孩子强留在身边只会害了他。 不过如今看来,宁氏骨子里也是个傲女人,知道为母则刚,为了儿子,以前是朵人人可欺的小白花,以后就得磨砺成让人望而生畏的黑莲花,以前的软弱,统统都要变成今后坚强傲然的铺路石。 虽然只要宁氏开口,杜晓瑜动动脑子也能想到办法帮宁氏解决眼前的困境。 可是,以后呢? 她能帮今天,那后面的无数个明天怎么办,宁氏总不能还依赖别人吧? 杜晓瑜考虑到了太多的东西,所以宁氏没向她求助,她便也不主动开这个口,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团子以前玩竹蜻蜓和风车都是和小伙伴一起,乡下的傍晚比京城美,他们常常一个踩着一个的肩膀爬到草垛子上,再把风车插上去任风吹。 放风筝的时候,谁的风筝要是不小心挂树上了,总是铁蛋第一个积极,吭哧吭哧几下就能爬上去摘下来。 每次出去玩,必定一脸泥,为了不被大人骂,回家之前都要去小河边洗一洗,见到蝌蚪就非要捉回去弄个瓦罐子养着,结果第二天全死了。 如今站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没有人跟自己抢风车抢竹蜻蜓,也不会再玩得一身泥了,团子却再也感受不到有小伙伴们在身边时的那种欢乐,自己玩了一会便将风车和竹蜻蜓扔在一边,蹲在地上抱着双膝嘤嘤哭泣起来。 宁氏吓坏了,急忙走过去问:“乖儿子,怎么了?” 杜晓瑜看了一眼被他扔到荷塘边上的竹蜻蜓,再看了看团子抱着双膝那孤零零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疼,走过去把风车和竹蜻蜓都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泥,慢慢走到团子身边蹲下来,轻声问:“是不是想小伙伴了?” 团子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看着杜晓瑜,带着哭腔道:“姐姐,我想回去找他们,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杜晓瑜犹豫,摸摸他的脑袋,“不是答应了姐姐以后会听你娘亲的话用功读书的吗?” “可是我好难过,好想哭。”团子依旧低声抽泣着。 “姐姐知道。” 杜晓瑜替他抹去眼泪,声音越发的轻柔,“因为那些孩子是你这两年时光里最好的玩伴,突然之间没有人陪你玩了,所以你习惯不过来,没关系的,等以后日子久了,你就能慢慢淡忘他们的。” 团子眼圈红红,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宁氏道:“不如这样吧,我明天去把族里那些个三四岁大的孩子都叫过来给你过目,你看中了谁,就选谁做你的伴读,你要是全喜欢,我就让他们每天都过来陪你,这样一来,你就不会再去想白头村的那些小伙伴了,好不好?” 团子低着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正就是不吭声。 宁氏便当他默认了。 毕竟眼下也只有这么个办法能让儿子开心起来。 杜晓瑜提醒道:“夫人若是想让族中的孩子来陪团子的话,那你在挑选的时候可得仔细了,别再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宁氏点头,“我知道,到时候肯定会仔细挑选的。” 第二天一早,国公府的管家就带着十多个三四岁大的孩子进了府。 宁氏已经穿戴整齐在前厅坐了,团子坐在宁氏旁边。 杜晓瑜坐在下首,阿福被国公请去喝茶,所以不在。 那些孩子进来以后,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同,有的因为第一次见到国公夫人而瑟瑟发抖,有的东张西望,眼睛里露出对于厅堂里奢华布置的艳羡,也有孩子脸色平静,进来后既不显得紧张也没有东看西看,而是静静站着。 等管家一声令下“行礼”,他们才齐齐跪下,用稚嫩的声音道:“给国公夫人请安。” 为人母的缘故,宁氏是很喜欢孩子的,因此看着这十多个刚来的小家伙们,脸上的笑容很是温和慈爱,说道:“别客气,都坐下吧!” 马上有丫鬟给每个孩子搬来小凳子。 看着他们落了座以后,宁氏才问:“你们知道,今天为什么会来国公府吗?” 有嘴巴伶俐一点的孩子当先回答,“母亲说,小公子身边缺个伴读,所以我们就来了。” 宁氏点点头,又笑看着其他孩子,“你们呢,家中父母怎么说的?” 其中一个孩子回道:“爷爷说,小公子一个人太孤独,需要有人陪着长大。” 剩下的孩子也纷纷说了自己来国公府的原因,虽然说法都不太一样,但意思是同一个:来陪小公子。 这些孩子以及孩子的爹娘爷奶都是不知道小公子失踪过两年的,所有人都以为,小公子一直在府上,只不过因为年龄太小所以不经常出去抛头露面。 因此别说外人,就算是秦氏族中,都很少有人见过这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小公子。 宁氏看向一旁的团子,柔声问:“有看中了谁吗?” 团子目光落到那些孩子身上,孩子们马上正襟危坐,眼中都有着浓郁的期待,期待小公子能选中自己。 团子并没说选中了谁,而是开口问:“我的风筝要是不小心挂树上了,你们说该怎么办?” “让下人去摘下来。”一大半的孩子如是回答。 最后一个紧张地嗫嚅好久才说道:“我我去摘。” “你会爬树?”团子问。 那孩子越发紧张了,“会,在家里的时候,经常趁着爹娘不在,就爬到树上掏鸟蛋玩,后来被打过两回,就不敢了。” 其他孩子一听,顿时哄笑成一片。 他们都是世家子,虽然比不得小公子金尊玉贵,但每个人身边自小就有教养嬷嬷跟着,乡下孩子才会玩的抓鱼摸虾斗蛐蛐,在他们这里是粗俗浅鄙的行为,既跌份又没品,还会败坏家风,所以乍一听刚才那孩子会爬树也就算了,竟然还掏鸟蛋,其余的孩子笑得前俯后仰直打跌。 团子指了指刚才说话的孩子,“那就你吧!” 宁氏蹙眉,“我儿为何要选他?”这么个不学无术的孩子,要他来国公府何用?带坏小公子吗? 团子扫了一眼其他孩子,说道:“因为其他的孩子太可怜了。” 宁氏愕然。 团子又说:“他们明明就很想去爬树掏鸟蛋,更想自由自在地去河里抓鱼摸虾,却因为自己不被允许就嘲笑别人,而他们在嘲笑的时候,心里又是十分羡慕的,他们已经这么可怜了,如果还要留下来陪我,会更可怜的,娘亲,让他们走好不好?” 宁氏眸光微动,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也是相当震惊小小的团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之间讶异不已。 宁氏小声问:“那你是想找个能跟你一起爬树的孩子?” 团子摇头,“我只想要个会说真话的小伙伴。” 宁氏彻底愣住了。 杜晓瑜用一种从没有过的惊奇眼神看着团子,“姐姐觉得,团子回来以后长大了很多。” 团子看向杜晓瑜,小脸上有些惭愧,“姐姐说得对,我不能一直想着以前,那样的话,我就没办法静下心来念书了,念不好书,我以后没脸见铁蛋,他肯定也不愿意见到我。还有,我不想让娘亲再因为我而哭了。” 团子突然这么懂事,让杜晓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宁氏更是激动得直接滚下热泪来。 “姐姐过几天就会走的,对不对?”团子又问。 杜晓瑜犹豫着点点头。 “我就知道,我留不住小伙伴,也留不住姐姐,不过没关系,我会努力再见到你们的。” 杜晓瑜突然有些好笑,为什么一觉醒来,感觉团子像长大了十岁似的,不过他小小年纪能有这觉悟,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点点头,杜晓瑜道:“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姐姐暂时跟你分开,是为了回去赚更多的钱来京城买一座大宅子,等我搬到了京城,就能常常来看团子了。” “嗯。”团子终于露出开心的笑容来。 被留下来的孩子叫秦永杰,在家行四,是团子后面一辈的小侄,理应管团子这位小公子叫声叔叔,不过团子不允许他叫,让他也跟着娘亲和姐姐叫团子,秦永杰不敢,纠结了半天还是称呼“小公子”。 团子称呼秦永杰则是简单得多,直接叫“小四”。 小四听得乐呵,跟在团子屁股后头瞎转悠,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玩了两天就熟了,团子的脸上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先生来上课的时候再也不会心不在焉,下学了就跟小四一起去花园里玩。 杜晓瑜看着团子一天天的恢复心情,自己也跟着高兴。 秦宗元更是为此大喜,私下里让宁氏多挑些好礼物送给杜晓瑜。 宁氏琢磨了一晚上,决定带着杜晓瑜去逛街,像什么首饰铺子成衣铺子以及胭脂水粉铺,只要杜晓瑜喜欢,她就多多买些送给她。 杜晓瑜来了京城几天,还从来没出去逛过,所以收到宁氏邀请的时候,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宁氏很快让人准备了马车,带上两个丫鬟,便牵着杜晓瑜的手一同走出大门。 马车缓缓启程,朝着热闹的街市上走。 还没下车,杜晓瑜就已经能从外面喧嚣的声音里憧憬出京城的繁华样子来了。 这条街比她去杜家时经过的那些街市都要热闹。 果不其然,下马车的时候她扫了一眼,心中暗暗咂舌,京城就是京城,这熙熙攘攘的盛况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见到的。 “咱们先去那边的流芳斋看看吧!”宁氏指了指前头的胭脂水粉铺子。 杜晓瑜点点头,抬脚跟上。 宁氏自然而然地挽着她的胳膊。 这二人虽然隔了辈分,却因为宁氏年轻貌美,跟杜晓瑜站在一起,在外人看来那就是一对十分要好的姐妹。 一个水灵秀气,一个柔美婉约,这样的一对姐妹花在大街上走着,到哪都能成为人人关注的焦点。 宁氏已婚,倒是不怕那些,问杜晓瑜,“姑娘需不需要面纱,我让丫鬟去马车上取来。” 杜晓瑜摇摇头,“不必。” 反正她又不是京城的常客,就算容貌被谁看了去也不会损到她的名誉,她只是个乡下人,没有大家千金那般讲究。 再说,她都已经有未婚夫了,还怕嫁不出去吗? 进了铺子以后,宁氏专挑好的贵的胭脂水粉看,杜晓瑜还以为宁氏是买回去自己用,还帮着挑了挑,谁料付了钱以后,宁氏就把那些昂贵的胭脂水粉全送给她。 杜晓瑜不肯收,摇头道:“上次在府城,夫人已经给了我千两黄金,那些谢礼够我买很多的胭脂水粉了,夫人实在没必要再这么浪费。” 宁氏道:“上回是上回,那些黄金只是为了答谢你对团子的救命之恩,这回可不同,这是你头一次来京城我专程送的礼物,意义不同,姑娘可一定得收下,否则便是不给我这个面子了。” 杜晓瑜无奈。 接下来的首饰铺子和成衣铺子,宁氏又给她挑了几套漂亮的首饰和好看的衣裳,全都让人打包好送到马车上去。 宁氏每让下人付一次钱,杜晓瑜就觉得肉疼一次。 所谓的花钱如流水,也不过如此了吧,京城的物价简直太逆天。 一整套头面包括挑心,顶簪,分心,掩簪,钗簪,耳环,花钿等好几样饰品,在渔阳县城,五十两银子就能买到一套最好的,而刚才宁氏给她选了两套,一套是点翠的,一套是赤金的,两套总价五百八十两。 丫鬟给钱的时候,杜晓瑜几次想开口让宁氏放回去算了,虽然点翠和赤金的确是比渔阳县那些小工艺来得精巧珍贵,但也不至于这么贵吧,五百八十两,她能盘几个大点儿的铺面了。 至于那些衣裳,不过就是布料好了一点,至于绣功,杜晓瑜觉得还比不上静娘一半,竟然就要几十两银子一套。 杜晓瑜并不觉得那些衣裳穿上身自己能多长几两肉,可是宁氏坚持要买,她劝都劝不住,这一天下来,光是花在她一个人身上的银子就有千两之多。 杜晓瑜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夫人,咱们都已经买了这么多,够了吧?” 宁氏想了想,摇头道:“还有项圈和手串没买呢,咱们再去看看。” “真的不用了。”杜晓瑜心道你还有国公府那么大一个家需要操持呢,一天就往外花了一千两,这还了得。 在杜晓瑜的左右劝说下,宁氏终于停了手。 从铺子出来的时候,天上突然打起了响雷,不多会儿就乌云滚滚,眼看着要下雨。 丫鬟急切地说道:“夫人,咱们得赶快回去了,这雨应该不小,再耽搁的话,会被困在外面的。” 出门的时候大晴天,谁也料想不到会下雨,所以没带伞。 宁氏觉得有理,颔首道:“那咱们快走吧!” 一行人才走出几步路,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宁氏只好退了回去,皱眉,“看来咱们得在这儿躲一阵子的雨了。” 杜晓瑜道:“我从小就风里来雨里去的,不打紧,倒是夫人,我担心你因为下雨沾染上寒气。这样吧,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通知车夫把马车赶过来,抓紧时间回国公府,喝碗姜汤下去就没事了。” 宁氏还来不及阻拦,杜晓瑜就已经冲进了雨里,朝着街口马车停顿的方向跑去。 “姑娘,下雨了,你这样跑,不仅会滑倒,过后也很容易着凉的。”旁边突然传来一男子的声音。 紧跟着,杜晓瑜觉得自己头顶上被人遮了伞,挡住了带着寒气的春雨。 她迟疑了一下,抬起头来,见到一位眉目如画的公子,对方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一般,身上那种干净纯澈的气质让人无法忽视。 当然,更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清俊的容颜。 之前见到秦枫烨的时候,杜晓瑜觉得秦枫烨是个谦谦如玉的君子,今日见到这一位,杜晓瑜好像对“如玉君子”这四个字有了新的评判标准,毕竟山外有山,面前的这位,不管是容貌还是气质,都远远胜过秦枫烨,两人明显不是一个层面的。 意识到自己走神,杜晓瑜忙收回目光看向别处,说道:“多谢公子关心,我还有事,先走了。” “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带着这把伞去吧!”男子将手里的青竹油纸伞递给她,声音清清淡淡,很是好听,“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的,姑娘若是淋着雨过去,一会儿双眼看不清楚前面的物事,很容易出事。” 杜晓瑜看着油纸伞外越来越大的雨,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伞,很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小女子就谢过公子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杜晓瑜有些欲言又止。 对方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淡笑道:“姑娘无需担心还伞的问题,等你用完,直接扔了便是,不会影响到姑娘清誉的。” 杜晓瑜有些愕然。 不等她开口,男子已然转身走向旁边的茶馆,中间隔了几步路的距离,所以男子也淋到了雨,不过那淋雨的修长背影竟也像一幅画那样好看。 杜晓瑜没再多想,撑着伞继续朝着街口走。 不多时,她就找到了等在街口的马车和车夫。 车夫正在一旁的当铺屋檐下躲雨,见到杜晓瑜过来,一脸的惊讶,“这么大的雨,杜姑娘怎么来了?” “我是来让你把马车赶过去的。”杜晓瑜道:“夫人在那边的首饰铺子前等着呢!” 车夫点头,“好,小人马上就去。”说完,去往专门停放马车的地方把马车赶了过来。 马车顶棚长出来的那一段刚好能遮雨,杜晓瑜收了伞,与车夫一起坐到车辕上。 到铺子的时候,宁氏看向她的眼神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说你,怎么不听我把话说完就自个儿铆足了劲往雨里冲呢,就算真要让人过来通知,也还有两个丫鬟跟着呢,哪就轮得着你去了?” 杜晓瑜很无所谓地说道:“因为我跑得比较快,也不怕淋雨,再说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宁氏这才注意到杜晓瑜握在手里还滴着水珠的那把伞,惊奇地“咦”了一声,“咱们今天出门的时候没人带伞的,难不成你是去街口的途中嫌雨大,特地买了一把?也不对吧,这条街过去都没有卖伞的铺子,你不可能买到伞。” 杜晓瑜笑笑说:“是我借来的。” 宁氏恍然大悟,又仔细瞧了一眼那把伞,伞柄光滑平整,伞面用的是普通的油纸,绘了画以后再刷上一层桐油,最特殊的地方在于伞面上的那几株青竹,下笔的人显然很懂得何为画魂,只用最简单的手法就把竹子那雪压不倒,风吹不折的精神给表现出来。 这么一来,整把伞的亮点和价值就出来了。 宁氏迟疑道:“这伞上的画手法特别,看来把伞借给姑娘的,并不是个寻常人。” 杜晓瑜心想,那位公子的身份寻不寻常她不知道,不过那个人倒是见上一面就不容易让人忘记。 这些话,杜晓瑜没对宁氏说出来,只是淡淡一笑。 之后,几人便相继上了马车快速回到国公府。 为了防止杜晓瑜着凉,宁氏让人给她烧了热水沐浴。 此时的杜晓瑜关了房门,正在屏风后舒舒服服地泡着热水澡。 傅凉枭过来的时候,守在门外的小丫鬟恭敬道:“阿福公子,杜姑娘正在沐浴,不方便见你。” 傅凉枭的目光落在门前立着的那把伞上,鬼使神差地拿起来撑开,当看到伞面上的画时,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杜晓瑜听到了外面小丫鬟跟傅凉枭说话的声音,她急忙从浴桶里出来换上今天新买来的衣裳,又用干毛巾把头发上的水绞去大半,这才走到外间打开门。 傅凉枭还没走。 杜晓瑜见他手里拿着自己带回来的那把伞,忙解释道:“今天上街的时候下雨了,这伞是一位好心人送给我遮雨的。” 傅凉枭相信她的话。 毕竟筱筱初来乍到,压根不可能认识那人,但他还是有些吃味。 果然是前世缘么?筱筱不过就是出去逛了一趟街,竟然就能遇到她前世的未婚夫,京城四大才子之首,江亦臣。 杜晓瑜把半干的头发拢到身后,又把守门的丫鬟打发下去,这才走到傅凉枭身边,轻声问:“怎么了?” 傅凉枭安静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询问送伞事件的细节。 杜晓瑜并没做亏心事,自认没有什么是说不得的,坦然道:“是一位年轻公子送的,不过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只是他看到我淋雨了,就好心把自己的伞让给了我,还说等用完就不必还了,扔了便是。” 杜晓瑜才说完,傅凉枭果然就第一时间把那伞扔了出去。 杜晓瑜实在是忍俊不禁,讨好似的挽着他的胳膊,“不过就是一把伞而已,至于这么大的醋味吗?” 未婚夫都撞见了,换谁谁不醋?傅凉枭深吸一口气,前世要不是他先截胡了她的书信,没准她最后真的会爱上江亦臣,毕竟那是个除了家世稍微次一点,其他地方都挑不出瑕疵来的第一公子。 不过对于傅凉枭来说,就算江亦臣身上没毛病,他也能鸡蛋里挑骨头挑出毛病来。 没办法,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自然是看哪都不顺眼的。 “伞都扔了你还生闷气。”杜晓瑜暗暗翻白眼,她能说其实很喜欢看他吃醋时的样子吗? 那种急得不得了,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可是比他平时的样子可爱多了呢。 傅凉枭一把拽住杜晓瑜的胳膊往房里带。 杜晓瑜心下一惊,想着这人该不会又想像之前在桃林那样了吧? 但让她更吃惊的是,阿福并没有用吻来惩罚她,而是将她摁坐在镜台前,然后重新拿了一块干净的毛巾,撩起她还没全干的头发,一绺一绺地帮她绞干。 怕扯到头皮弄疼她,他的动作小心翼翼,随处充满了温柔和仔细。 杜晓瑜一直注视着铜镜里的阿福,看着他专心为她绞干头发的模样,唇角不禁往上扬了扬。 “阿福哥哥。”杜晓瑜笑看着铜镜里的人。 傅凉枭动作顿了顿。 “人家说的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是不是就像我们现在这样的?”她问。 傅凉枭也看向铜镜里,很无耻地觉得全天下就他俩有夫妻相。 难得听到这丫头嘴甜,送伞的事就不跟她计较了,傅凉枭点点头。 杜晓瑜不受控制地红了脸,她并不是想撩拨他,而是因为他不会说话,那些好听的情话,便只能自己说出来给他听了。 傅凉枭挺受用,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 在国公府住了几日,眼瞅着团子恢复了精神,也解开心结每天认真上课了,杜晓瑜才提出要走。 宁氏很舍不得她,挽留道:“杜姑娘,你看你难得来一趟,就多待些时日吧,到时候我安排人送你们回去。” “不了。”杜晓瑜道:“我这次出来,已经耽搁了太多的时间,再说,还得去一趟杜家呢,也不知道还得在那边耽搁几天,这一算算,我药田里夏季的草药又该收成了,这事儿我要是不回去,那些长工会把我的草药养成一堆废草的。” 宁氏听她这么说,只能心下叹气,“那成,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来京城玩,到时候我带你去远一点的地方好好转一圈。” “好。”杜晓瑜含笑点头,辞别秦宗元c宁氏和团子之后坐上马车去往杜家。 宁氏送给她的礼物实在是太多了,还单独安排一辆马车运送。 到杜家的时候,大太太柳氏和三太太杨氏一同出来迎接。 “杜姑娘这几日在国公府还安好吧?”杨氏好不容易掩饰住内心的激动,轻声问。 “一切安好。”杜晓瑜回道,又问:“杜三爷呢?他在不在家?” “今天刚好出去了。”杨氏道:“你要是想见他,怕是得等晚上。” 杜晓瑜想到又得在杜家过夜,微微蹙了眉头。 杨氏敏锐的发现了,忙问:“杜姑娘是有急事吗?” 杜晓瑜道:“不瞒两位夫人,我出来的时间太久了,眼看着就要到夏季草药收成的季节,要是赶不回去的话,我怕到时候草药都长废了,没办法给回春堂提供最优质的药材。” 杨氏当即道:“那既然这样,我马上让丫鬟去柜上问问三爷在不在,在的话请他立即回来,你看成不成?” 杜晓瑜想了想,点头道:“有劳三太太了。” “不必跟我客气。”杨氏慈爱地看着杜晓瑜,又说:“二位里面请吧,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先吃口热乎饭,三爷如果在柜上,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好。”杜晓瑜跟着两位太太去了厅堂。 很快就有下人端来了饭菜。 杜晓瑜刚好饿了,端起小碗吃了起来。 饭后没多久,杜程松就匆匆赶回来了。 “听闻姑娘要回去了,是吗?”进门后,杜程松看着杜晓瑜问。 “是。”杜晓瑜道:“玩也玩了,该见识的也见识了,是时候回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杜程松虽然很想挽留她,可是他更清楚这丫头有自己的成算,再说,自己就算再怎么留,楚王不发话,筱筱这丫头也是不可能真正回归杜家的。 ------题外话------ 抱歉,更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50、怀孕,双胎 杜程松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管怎么说,今天都这时辰了,姑娘吃了饭住一宿,明天赶早去吧!否则便是现在去了,也不一定能赶上船。” 杜晓瑜想了想,点头道:“好,那我就再留一天。” 杜程松会心笑了笑,忙让下人将他们二人迎进去。 吃过饭以后,杜晓瑜把河车大造丸的配方写给了杜程松。 杜程松依照承诺,取了五千两银票给她。 终于把在阿胶秘方上吃的亏给找补回来了,杜晓瑜心中暗喜,整个人松快了不少,收了银票以后笑看着杜程松,“我记得上次三爷问我关于花园子设计的事,既然今儿得空,那我跟你说说我个人的看法吧!” 杜程松坐下来,竖直耳朵满目期待。 杜晓瑜道:“其实吧,对于一个流落在外多年终于得以归家的姑娘来说,她最渴望的是亲情,是爹娘的关心与疼爱,三爷准备盖的花园子,只是物质上的弥补,我要是那位姑娘,不管三爷盖什么,怎么盖,只要包含了对我的疼宠,那么别说占地十来亩,便只是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茅屋,我都会格外的珍惜重视。” 杜程松怔怔看着她。 杜晓瑜问:“怎么了吗?” 杜程松回过神来,摇头,“我觉得姑娘说的很有道理,她流落在外受苦多年,作为亲生爹娘,我们该给的父爱和母爱,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弥补给她,花园子的话,我打算就按照我原来的设计去建,等她回来亲自取名。” 杜晓瑜勉强笑了笑,笑容里掺杂着些许的苦涩。 她是为了原主而悲哀。 团子失踪两年,被他爹娘找到一家团聚,爹娘当他眼珠子似的疼。 而杜家的这位五小姐,人都还没回来,她爹就各种想尽办法讨好,什么都要给顶尖的。 可是原主呢? 她在最绝望的时候想见爹娘一面,想跟着爹娘回家不要再被打被凌虐,然而直到死的那天,她所有的愿望都没实现。 没有爹娘,没有想象中的救赎,她在最暗无天日的时候带着浓浓的绝望咽下最后一口气。 之前杜程松问过她,假如有一天她的亲生爹娘找到她了,她会不会跟着他们回去。 杜晓瑜当时的回答是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因为她在犹豫。 因为这具身体不是她的。 如果按照她的主观意愿,自然是想一辈子留在乡下过着最平凡最普通的日子,毕竟她有着一技傍身,虽不至于大富大贵,日子却能越过越红火,这就够了。 可是原身不同,原身想回家,想了十一年,第十一年的时候,她还是没能见到在脑子里幻想了很久的爹娘,没能等到爹娘带她回家。 杜晓瑜想帮原主完成她的心愿,却又怕自己融入不了原主的那个家,所以犹豫,所以告诉杜程松说她不知道。 来了一趟京城,见到了这些有钱人家因为家中儿女不慎流落在外而各种愧疚想着弥补的情形,杜晓瑜竟然憧憬起原主的亲生爹娘来。 她想,如果原主的爹娘也在找她,也会像杜三爷夫妻和恩国公夫妻那样紧张自己的孩子,那么等找到她的那一天,她就毫不犹豫地跟着他们回家,替原主尽孝。 在杜家住了一宿,杜晓瑜和傅凉枭第二天吃了早饭就启程了,临行前,杜家送的礼物也不少,再加上之前国公府送的,满当当一大马车。 杜程松亲自送他们去渡口,帮着把货都搬上去才挥手与站在甲板上的二人道别。 杜晓瑜扫视了一圈渡口周围的繁华盛景,感慨道:“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了。” 傅凉枭的目光闪了闪,没什么表示。 从京城到府城,再从府城到白头村,又是将近十天的时间,这一趟去京城便前后花了一个多月。 再回来的时候,田地里的庄稼都已经长得绿油油的了,春寒也彻底退了,迎来初夏暖风。 因为才到府城的时候就提前请人带了信回来,全家都知道杜晓瑜今天回来,廉氏和静娘去厨房忙活了一桌好饭好菜。 丁里正两口子也过来了,特地买了鞭炮等着,在杜晓瑜进门之前拴在树枝上噼里啪啦放了一通,惹得乡邻们以为是哪家办喜事,纷纷出来看,等一问才知道是杜晓瑜从京城回来了,丁里正为了给她洗尘所以才特地放的鞭炮。 虽然没看到预料中的“喜事”,不过听说杜晓瑜在京城待了这么久,乡邻们还是羡慕得不行,有胆子大一点的直接上前来问杜晓瑜那京城啥样的,杜晓瑜就笑着说也没啥稀奇的,就是地方大,有钱人多。 这简单粗暴的回答,直惹得众人捧腹大笑。 刚才提问的那人挠着脑袋道:“有钱人多还不稀奇哪,啥时候咱也能当一回有钱人就好了。” 杜晓瑜认出此人是自己的长工,笑着道:“想赚钱还不简单,少说话,多干活,如今药材生意慢慢上道了,只要大伙儿加把劲,假以时日,咱都能变成有钱人出去扬眉吐气。” 又说:“这次卖给回春堂的药材利润不错,等我休息一段时日就按照每家每户平时的表现给你们发额外的赏钱。” 长工们一听,全都振奋起来。 没卖地的那些乡邻一个个眼巴巴望着,问杜晓瑜还收不收土地,他们家哪里哪里还有几亩忙活不过来,考虑卖给她种药。 杜晓瑜统一回答,“药田我肯定还会再收购的,但目前还没这打算,大家伙儿要是想卖地的,都回去跟家里人好好商量商量,最好是能把所有的地都卖了,然后全家人帮我干活拿工钱,否则你们只是想随便卖几亩地的话,我还得另外请人去负责,你们只能赚到那几亩地的钱,我请人也请得麻烦。 把土地全部卖给我的那些人家这一年来过成啥样,想必所有人都是看在眼睛里的,这几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以前连棒子面都要用土豆红薯拌着吃才能保证全家不饿的他们,现如今哪家不是天天白米饭顿顿有荤腥。 帮我做事,我不敢保证每一年的草药都能有好收成,毕竟种田是靠天吃饭,要哪年来个干旱洪涝的,咱们一年的辛苦就白搭,但我杜晓瑜敢拍着胸脯说,哪怕我连饭都吃不上了,也绝对不会亏欠你们一个铜板的工钱,顶多是哪年收成不好,年节给你们的礼物少一些罢了,但你们该得的,是多少就是多少。 我这么大个家在这儿,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要真欠了你们钱,你们合起伙来,我一个小姑娘也招架不住不是?” 最后这句玩笑话,再一次让众人笑出了声,长工们越发坚定了要跟着这个东家做事的决心,没卖地的那些乡邻则是蠢蠢欲动,天天白米饭顿顿能吃肉,谁不想过那样的舒坦日子,可是人家小姑娘说了,今年不收田,这让人愁的呀! “小鱼儿,那你还招不招工人?”没卖地的那几个人中,有人等不及想要早些顿顿吃上肉,迫切地问。 杜晓瑜道:“苗圃那边,苗大爷已经撒了种,可能等出苗的时候会招一两个人去照管。” “那你看我成吗?”那人兴奋地再问。 杜晓瑜尴尬道:“招工虽然是我招,但具体要用谁,得由苗大爷说了算,大家伙儿都先散了吧,等需要人的时候,我会让苗大爷亲自来看的。” 得了这么个答复,乡邻们虽然有些失望,可是私心里都在想着怎么争取到那两个名额,于是有精一点的,直接躲开众人悄悄去了苗圃先套近乎,顺便也跟着学学,没准儿到时候选中的就是自己了。 杜晓瑜目送着乡邻们走远,失笑着摇摇头。 廉氏看向外头停放着的后面那辆马车,疑惑地问:“怎么还有人来咱们家吗?” 杜晓瑜道:“没有,这两辆马车都是我们到了府城租的,一辆坐人,一辆拉货。” 廉氏目瞪口呆,“还得专程租辆马车拉货,你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啊?” “不是我买的。”杜晓瑜解释,“那都是国公府和杜家送的礼物。——橘白,你们几个快去把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当初去府城的时候是由橘白给杜晓瑜赶马车的,等到了府城换了乘船,杜晓瑜就让橘白折返了,毕竟有杜三爷和阿福在,杜晓瑜想着也没那必要带太多人,免得过分惹眼招来是非。 橘白几个手脚麻利,很快就把东西搬到了堂屋里。 杜晓瑜走上前,付了两辆马车的车钱,另外给了一些辛苦费,又把车夫请到家里喝了一碗茶才送走他们。 虽说廉氏和胡氏都不是什么贪财的人,可是看着堂屋里那一堆堆的礼物,还是忍不住好奇,这国公府和杜家到底给杜晓瑜送了些什么东西,竟然能有这么多? 杜晓瑜见她们疑惑,索性让静娘和水苏把包装一一打开来。 这两家人送的礼物都比较讲究,不是单单送给杜晓瑜的,因为考虑到她在这里还有亲人,所以除了姑娘家用的首饰香膏之外,还有打猎用的全新弓箭,以及男子的随身物品,像束衣的带钩,折扇,扇坠之类的物件。 杜晓瑜把那些布料c首饰和胭脂水粉挑出来,其他的让丁文章和阿福他们去分。 吃了饭以后,杜晓瑜又把廉氏和胡氏请到自己房里,准备把这些东西分给她们用。 胡氏忙道:“什么胭脂水粉的,我可用不来,再说了,这是人家送给你的礼物,你自个留着就是了,现在用不完就慢慢用,这么着急送人做什么?” 杜晓瑜撇嘴,“我一人哪用得了这么多,尤其是这些胭脂水粉,摆放的时间太长的话会失去效用的,不过娘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就分给大嫂了,一会儿再给小丫鬟们一人分一点。娘,你快过来试试这个银镯子。” 胡氏站着不动。 杜晓瑜只好站起来将她拉过去摁坐在靠背椅上,“都是一家人还老是跟我这么拘束,每次都弄得我跟个外人似的。” 胡氏白她一眼,“我这是给你省钱。” “反正这些礼物又不花我的钱。”杜晓瑜挑眉道:“光是国公府那边,国公夫人送的头面就有完整的两套,另外单独的玉簪金钗之类也有好几支,杜家这边更是夸张,从长房到三房,一房送了一套不一样的头面,说是三位太太的心意,还没算其他杂七杂八的礼物呢,反正都不是便宜货,这些东西你们若是不要,我一个人好意思在村里独用吗?” 杜晓瑜一边说,一边把银镯子戴到胡氏的手腕上,“嫂子你瞧,好看吧,这银镯子一戴,再换上新衣服,咱娘也是贵太太了。” “好看,好看,妹子的眼光就是好,知道谁适合什么样的打扮装饰。”廉氏笑道。 胡氏这辈子还从来没戴过这么昂贵的镯子,爱不释手的同时又觉得手腕上沉甸甸的,急急忙忙取下来放到桌上,说道:“我就是个大字不识的乡下妇人,哪是什么贵太太,可别让人笑话了去。” 杜晓瑜重新给她戴回去,耐心地说道:“娘,现如今咱们家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我觉得,咱什么都得往前看,以前那些陈旧的东西,能扔就扔,你说自己不配当个富太太,那是因为你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是个庄稼人,只懂得哪个季节往地里种什么庄稼,而不懂得跟那些富太太一样每天讨论哪种香膏好用,哪种首饰好看。 事实上,不是娘不懂,而是你不肯尝试着去学去接受,总把自己想象得一无是处,总把只关在白头村走不出去,认为自己与那些富家太太有着天壤之别,你永远都成不了她们。 我当然不会希望娘变成她们那样的无所事事,我只是觉得,时代在变,咱们的眼界啊观念认知什么的,都应该跟着变。 娘你好好想想,二哥已经是国子监的监生了,假以时日他从国子监毕业因为还不错的成绩分配到了官职,二哥肯定不会任由爹娘还继续住在乡下的,必定会亲自来将你们接去他任职的官署。 要真那样的话,娘可就是官家老太太了,平日里结交的不再是庄稼人,而是二哥那个圈子里的官夫人,娘如果不肯接受更上一层的东西,到时候可怎么办呢?难不成二哥府上来了客人,人家想说来给老太太打个招呼,娘也让二哥跟她们说你不喜欢见到生人吗?还是说,娘想让那些官夫人见到当了官的二哥有个连穿戴都不会搭配的娘?” 胡氏垂下脑袋,小声说:“顶多,我和你爹不跟着去文志的官署就是了。” 廉氏扶额,“娘,您怎么就是不明白妹子的意思呢?” “我明白,我都明白的。”胡氏低喃,“可是我” “您哪,就是想得太多,心思太重。”胡氏道:“那些个富家太太,也不见得全是念过书认得字的闺秀,像我以前伺候的那户人家对街有个二奶奶,她嫁入夫家之前就是个种田的,连肚子都吃不饱,哪里有钱请先生教她念书认字,但是呢,人家过门以后知道学啊,这才几年的工夫,身段苗条了,皮肤也变白了,穿戴得体,就连说话都是一股子富家太太的范儿,跟她入府之前一对比,简直是换了个人。” 胡氏抿着嘴巴没说话。 杜晓瑜拿起梳子给她梳头,重新绾了个富家太太的发髻,又挑了几只合适的钗子和簪子簪上,把铜镜挪过来,“娘仔细瞧瞧,哪里不像个富家太太了?” “就是。”廉氏附和,“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娘这么一打扮,我觉得挺好看。衣着上的改变不难,至于其他的,咱们慢慢来就是了,只要娘肯学,总有一天能由里到外都给换了的。” 胡氏看向铜镜里,脸朝黄土这么多年,眼角早就有了皱纹,皮肤也粗糙得厉害,肤色还黝黑,不过杜晓瑜给她换了个发型以后,看起来似乎年轻了几岁。 “我这次带回来的护肤膏也不少。”杜晓瑜道:“胭脂水粉娘是用不到了,护肤膏可以试试,改善一下皮肤,另外我会常备阿胶鹿茸人参这些补品,让娘时不时地补补,相信过不了多久,娘的气色能比现在还要好。土地都全部交给长工们了,今后再也用不着咱们操心,娘若还想着自己是庄稼人,那就不好了,您也该歇下来好好享享清福了不是。” 胡氏嚅动了一下嘴唇,最后无奈叹了一口气,笑骂道:“就你们姑嫂俩鬼主意多。” 廉氏和杜晓瑜相视一笑,姑嫂俩忙活起来,又是给胡氏洗脸抹护肤膏又是换新衣裳的,等捣鼓完,胡氏都不敢相信铜镜里的人是自己了,傻愣愣地站在镜台前一动不动。 杜晓瑜挑眉道:“娘要不出去走一圈儿吧!” “我怕他们笑话我。”胡氏有些紧张。 “谁会笑话你?”杜晓瑜哼声,“谁敢笑话,看我不打她的嘴!” 胡氏这才颤巍巍地站起来走了两步,步子十分缓慢,就怕一个不小心晃掉了头上的钗簪。 杜晓瑜扶着她来回走了几圈,等胡氏适应得差不多了才推开门。 丁里正叼个烟斗蹲在花台上晒太阳,没认出这缓缓走过来衣着华美的妇人是谁,忙站起身准备请个安打个招呼,就听胡氏羞怯地小声问:“当家的,你看我这身行头咋样?” 丁里正遭雷劈了一般,僵了一瞬,这才细细看了妇人一眼,认出是自家婆娘,心里那叫一个震惊,“你,你哪里来这些花里胡哨的衣裳?” 胡氏不回答,还是问:“那你觉得好不好看?” 丁里正掩饰性地咳了两声,没说好看,也没说不好看。 胡氏恼了,推他一把,“你啥意思?” 丁里正道:“这身行头是好看,可就是穿在你身上,怎么瞧都有股子别扭劲儿。” 话还没说完,胡氏已经气红了脸,冷哼一声甩袖回到杜晓瑜房间。 “娘,怎么了?”杜晓瑜疑惑地问。 胡氏咬着牙,“你们还说没人敢笑话我,这一路走出去,下人们都说好看的,偏那老东西说话恁的膈应人,把我气得够呛。” 杜晓瑜笑道:“爹说不好看,那你就成天穿在他眼前晃,也膈应膈应他呗。” 其实这里的很多男人都有大男子主义,丁里正这还算轻微的,只是觉得胡氏压根就不是穿锦衣华服的那块料,穿上了也是野鸡扮凤凰,一辈子只配待在这山里脸朝黄土干农活。 杜晓瑜改变不了丁里正的思想,只能从胡氏身上着手,时间一久,潜移默化之下,丁里正对于胡氏打扮的事儿想必也就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原本正准备把头上钗簪卸下来的胡氏手一顿,“说得也是,凭啥他说不好看我就得换回原来的,以前我穿着粗布打补丁的衣裳时也没听他说过好看。” 廉氏忍不住笑出声来。 胡氏脸微红,忙问:“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了?” “没错啊!”杜晓瑜道:“娘说得很对,别的大事上咱女人做不得主,这穿戴难道还得由着男人来指指点点不成?没钱还要打肿脸充胖子那另说,咱又不缺买布料做衣裳的这几个钱,穿点好的戴点好的不犯法吧? 再说,娘的这身行头可都是按着京城里那些太太的穿着样式仿的,颜色又不是什么花枝招展入不得眼的,暗花纹素净,很衬娘的肤色,要我说,以后就这么穿得了,你甭管外面人怎么说,咱们这是提前适应富贵人家的生活,那些个说三道四的,分明是自己穿不起,也见不得别人穿才会嘴巴闲不住。要真听见了什么不好的,你当耳旁风就是了。” 被杜晓瑜这么一通“洗脑”,胡氏也慢慢把自己放到“富家太太”的位置上去,管丁里正怎么翻白眼,她每天都照着杜晓瑜和廉氏教的搭配打扮,护肤养生一样不落,短短半个月,肌肤就有了起色,整个人看上去也年轻精神了不少。 丁里正只是嘴上不饶她,事实上,心里是认同的。 毕竟,哪个男人都不想在外头劳累了一天回到家还看到妻子邋遢得不成样子,日子一久,都视觉疲劳了,夫妻之间哪还生得出什么新鲜情分来。 丁里正私心里觉得,胡氏这样也挺好,越活越年轻。 胡氏某天打扮好要陪杜晓瑜和廉氏去镇上逛街的时候,丁里正终于没阴阳怪气地说话了,她为此兴奋得不行,坐上马车以后还跟杜晓瑜和廉氏二人说了好久。 至于村里人,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有说闲话的,是几个刚嫁过来没几年的小媳妇,杜晓瑜一点都不生气,谁说她打扮得像个妖精要去勾引男人,她就每天穿得美美的,有意无意去那几个小媳妇跟前晃,气死她们。 时间一长,乡邻们都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丁家是富贵人家了,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是他们奢望不起的。 过了一段日子,杜晓瑜问胡氏:“当了这么久的富家太太,娘感觉怎么样?” 胡氏很不好意思地说道:“累是累了点,走路不能像以前那样,说话也不能大喇喇的了,不过,感觉挺好,终于像是文志的亲娘了。” 杜晓瑜噗嗤一笑,“二哥要是听见这话,得气得吐血,您打不打扮跟是不是他亲娘有什么关系?” 胡氏低声道:“你们之前不都觉得我不懂上进不肯学吗?后来我就想着,还是闺女说得对,文志在国子监努力,我这个当娘的自然也不能给他拖后腿。否则的话,等将来文志真出息了,咱跟着他去官署连句像样的话都不会说,不是给他丢脸吗?” 杜晓瑜满意地点点头,“娘能这样想,那就最好了。” 从京城回来的这段日子,杜晓瑜净顾着“改造”胡氏了,都没注意到林嬷嬷似乎很久没来跟前伺候了,杜晓瑜觉得奇怪,叫了静娘来问,静娘道:“奴婢也不晓得,林嬷嬷每天把厨房里的事情忙活好以后就下田了,只是有一回吩咐奴婢仔细照顾好姑娘,别的没多说什么。” 杜晓瑜想着大概是自己去京城的时候抱怨了几句,杜三爷给她们来信了,所以林嬷嬷如今不敢再往她跟前凑。 “没事,这样也挺好。”杜晓瑜道:“以后就还是你和水苏来伺候我,其他人我用不惯。” 静娘忙应是。 王爷和姑娘去一趟京城回来,似乎关系有了一些微妙的进步,静娘观察得细致,早就发现了,心里是高兴的,因为这样一来,就意味着王爷的好事越来越近了。 只是,静娘高兴的同时又在担忧,万一以后王爷的身份摊开来,杜姑娘不肯原谅王爷骗了她可如何是好? 静娘可谓是为此操碎了心,两边试探。 杜晓瑜因为不知情,所以静娘问她的那些问题也没往深处想,回答的都不在重点上,可把静娘给急得团团转。 没辙了,静娘只好又去问傅凉枭。 傅凉枭只回了她一个字:等。 因为他也在努力,努力俘获她的心,让她非他不可,这样等将来自己说出真相的时候,兴许两人就没那么容易闹僵,起码她会念在对他的情意上对他“从轻论处”。 因着好多草药都是两三年才收成的,所以这次夏季采收的草药并不多,再加上林嬷嬷她们渐渐上手,基本用不着杜晓瑜事事亲力亲为了,杜晓瑜便没有春季采收的时候那样忙,闲暇之余买了一些药材,再拿一些自己种出来的掺和着做了主治肺结核和胃溃疡咳血症的四生丸c治疗偏头痛的清空膏以及去除疤痕的养颜膏。 知道仁济堂的生意大不如前,杜晓瑜便把这三种药带着去找贺云峰。 这么久以来,贺云峰跟着吴大夫学了一些本事,能单独给人号脉了。 杜晓瑜进铺子的时候他正在内堂给一位病人看诊,听到伙计的通报,他看完诊以后就匆匆出来了。 “不错啊,贺二公子本事见长。”杜晓瑜看着贺云峰,忽然就想起那一年自己初次来仁济堂的时候,他还是个连草药都辨不清楚的青涩少年,一转眼,这都能上手给人号脉了,进步着实大,同时也说明家里接连出事给他带来的负担不小。 从薛家退亲开始,贺家的日子就没一天好过过,贺掌柜更是因为贺云坤的事一蹶不振,已经半年多不曾来铺子里了,家里所有的重担都压到贺云峰一个人头上,这种时候倘若他还不能立起来,那贺家就真的玩完了。 杜晓瑜想着,贺云峰虽然性子亲和,骨子里却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儿,吴大夫兴许就是因为这一点才没有离开仁济堂的,否则要换成别的大夫,早就收拾东西另谋出路了,怎么可能还会陪贺云峰守着这么一个看不到希望的药铺。 “我这也是没办法,赶鸭子上架了。”贺云峰苦笑一声,转而又问:“姑娘今天来所为何事?” 杜晓瑜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拿出来,一瓶四生丸,一盒清空膏和一盒养颜膏,“我准备跟你谈笔生意。” “谈生意?”贺云峰一脸迷茫,“什么生意?” “自然是治病救人的生意。”杜晓瑜倒出一粒四生丸来,递给贺云峰,“贺二公子闻闻,看能不能从这药丸的气味中找出最关键的几味药并推测出主治什么。” 这可难住贺云峰了,不过他也不是头一回在杜晓瑜面前“懵懂无知”了,当下也不怕自己猜错了会被杜晓瑜笑话,掏出帕子接过药丸轻轻捏住往鼻尖凑,好久才说道:“艾叶祛瘀止血,生地黄清热生津,荷叶凉血化瘀,我只能猜出这么多成分,至于功效,我猜,大抵就是止血用的。” 杜晓瑜点点头,“不错,有进步,你刚才猜对了三味药,这最后一味,是侧柏叶,有凉血止血的作用,做出来的四生丸,能用于肺热吐血之症。” 贺云峰一脸受教的表情,看向另外那两盒脂膏,“这又是做什么用的?” 杜晓瑜道:“清空膏,专治头痛,另外这个是养颜膏,用来祛疤修复,都是我亲自配出来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贺云峰当然有兴趣,要知道这些药一旦引进药铺,再做做宣传,绝对能吸引一批病人慕名前来,到时候,仁济堂就又能恢复往日的荣光了。 “姑娘想怎么谈这笔生意?”贺云峰忐忑地问,如果是要把方子卖给他的话,他可买不起,药铺早已经入不敷出,能撑到现在,没少靠吴大夫的接济,这么一个空壳子,哪里拿得出钱来买秘方,再说,到时候宣传什么的,也要花费银钱,又是一笔开销。 杜晓瑜看出了他的担忧,莞尔道:“不用你出钱,你帮我代理就好了。” “代理?” “就是代售的意思,药丸和药膏我的人会做好成批量送过来,你只需要帮我卖出去,然后每卖一盒我给你一定数额的分红,怎么样?” 贺云峰听得心痒痒,“那要帮你代售这些药,需要交钱吗?还是要别的手续之类的?” 杜晓瑜摇头,“咱们是老朋友了,我不收你钱,你好好振作起来请人把铺子装潢装潢,等我的药送来了就开始向病人推荐,价钱到时候我会告诉你。” 贺云峰精神一振,“那太好了,杜姑娘,真是谢谢你。” “不客气。”杜晓瑜笑了笑,其实她完全有能力自己开间更大的药铺,也有信心过不了多久就能把口碑打出去招揽到大批病人上门看病抓药,但是她不想那么做。 一来,她懒,光是药田和果园就够她操心的了,再来个药铺,她估计得忙成疯子。 二来,自己的药铺一开抢了生意,就等于把贺云峰往绝路上逼,贺云坤已经那样了,贺云峰现如今是贺家唯一的顶梁柱,这位要是再倒下,她就等同于断人生路间接杀人。 所以,杜晓瑜琢磨了好久,还是决定把自己的药拿到仁济堂来售卖,既能让自己无事一身轻,又能帮贺云峰一把,两全其美。 跟贺云峰谈妥了之后,杜晓瑜就告辞了,临走前去了一趟薛家。 薛母正在水井边坐着洗衣裳,没料到杜晓瑜回来,急忙擦干净手要去堂屋招待她。 杜晓瑜问:“怎么薛伯母自己洗衣服了,方姑姑呢?” 薛母道:“方姑姑家里人病重,告假回去了。” 杜晓瑜了然,走到堂屋坐下。 薛母给她倒了一碗茶,杜晓瑜喝了一半才说道:“好久没来给薛伯母看脉了,也不知道这段日子调养得怎么样。” 薛母犹豫道:“按照姑娘的法子调养,刚开始的时候每天神清气爽的,可是最近我总觉得胸闷气短,偶尔还会头晕,做什么都使不上力,感觉整个人都虚弱下来了。” 杜晓瑜颔首,“伯母坐下来,我给你看看脉相。” 薛母落座,撩开袖口露出手腕。 杜晓瑜探了片刻,微微蹙眉。 薛母紧张起来,“杜姑娘,我是不是患了什么疾病?” 杜晓瑜问:“伯母可曾注意过自己的月事?” 说起这个,薛母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的确是很久没来了,因为以前有带下病,也会推迟,我就没怎么留心,想着怕是那病又反复了才会推迟这么久的,怎么了,是哪里不对劲吗?” 杜晓瑜道:“伯母不是带下病反复,而是有喜了,一个多月,算算日子,应该是我去京城的那几天怀上的。” 薛母大喜,不敢置信地看着杜晓瑜,“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杜晓瑜满脸肯定,“我反复看了几次,的确是喜脉。” “可是,我怎么觉得姑娘好像还有什么话没说完?”薛母高兴过后,又紧张起来。 “因为,薛伯母怀了双胎。”杜晓瑜眉头皱得更深,“你这个年纪虽然不算大,可要想顺利产下双胎,是有一定危险性的,伯母,以后像做饭洗衣服这类的事就交给下人们去做,方姑姑不在的话,我可以安排一个做事妥帖的丫鬟来照顾你,直到你顺利生下孩子。” 薛母慌乱无措起来,“那那我现在没什么事吧?” “目前的话,还好,不算太要紧。”杜晓瑜安抚她,“待会儿我给你开个安胎方子,照着方子上抓药按时服下就好了,伯母是有过生产经验的人,平日里该注意什么,应该比我更懂,我就不多说了,至于照顾你的丫鬟” “不用劳烦姑娘,方姑姑这两天就回来了。”薛母道:“我习惯了方姑姑,就让她伺候我吧!” “也成。”杜晓瑜点头,之后取来纸笔写下安胎方子,嘱咐了一些服药的禁忌。 薛母一一记下。 杜晓瑜这才放心地离开。 回到家的时候,静娘给她准备了消暑的绿豆汤。 杜晓瑜看看外面的天气,“这天越来越热了,静娘,你去把我上次从京城带回来的那些轻薄布料拿出来给水苏和其他几个小丫鬟分一分,你和那两位嬷嬷也有份,怎么分,你自己看着办就行。” 静娘犹豫了一下,问:“姑爷呢?” 提起阿福,杜晓瑜总会想到国公府桃林那一幕,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烫泛红,低声道:“虽然我手艺不怎么好,但是,阿福哥哥应该比较喜欢我亲手做的衣裳。” 静娘暗笑了一下,心中替王爷高兴,回答得响亮,“是,奴婢晓得了,一会儿就把给姑爷裁衣的布料取来。” 杜晓瑜突然觉得手里的绿豆汤也消不去她心里的燥热了,抬起头的时候见到阿福就站在眼前,她一惊,“你什么时候来的?” 静娘识趣地退了下去。 傅凉枭看了看桌上她喝剩的半碗绿豆粥,伸手端起来毫不犹豫地往自己嘴里送。 “喂!”杜晓瑜又羞又急,“那是我喝过的,你干嘛呢?” 不等她抢回来,他已经喝得见底了。 杜晓瑜没好气地瞪着他,“你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傅凉枭挑挑眉,挨着她坐下来。 喝都喝下去了,杜晓瑜也没办法让他再吐出来,警告道:“以后不可以再这样,让下人们看见了多不好。” ------题外话------ _给票票,有糖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51、撩拨,凉粉 傅凉枭看着她莞尔一笑,什么表示都没有。 杜晓瑜想到刚才自己跟静娘说的那些话,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支支吾吾地问他,“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傅凉枭一愣,随即点点头。 杜晓瑜越发无地自容了,“那,那你就不嫌弃我手艺不好吗?” 傅凉枭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裳,好像在说:虽然手艺不好,但我已经穿习惯了。 杜晓瑜嗔他一眼,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又泄了气,“其实每次给你做衣裳,我都已经尽力了,可是呢,我这双手使银针倒是挺利索,一旦捏上绣花针就笨得不行,怎么做都赶不上静娘。 我原本想着,让静娘好好给你做一套的,毕竟那些布料来之不易,都是珍贵之物,拿到我手里白白给糟蹋了,可是我又突然想起来,你刚来白头村的时候,我答应过只要你在这里的一天,我都会亲手给你做衣裳的,所以就那样说了。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粗手笨脚的做不好这些精细活儿,要不,今年的夏衫我就让静娘给你好好做几身,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傅凉枭心道。 静娘做的衣裳,楚王府里多的是,他又不是为了静娘的手艺才跑到这里来的。 那做衣裳的布料好不好不要紧,做工精不精细也不要紧。 要紧的是,那衣裳出自筱筱之手,这就够了。 想到这里,傅凉枭伸手,宠溺地敲敲她的脑袋。 虽然不疼,杜晓瑜还是伸手摸着被他敲过的地方,翘了翘鼻子,“偷听也就算了,你还敢欺负我?信不信我不要你了!” 傅凉枭无声轻笑,那眼神,直接就是在赤裸裸地威胁她: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杜晓瑜哼了哼,“要早知道去京城你会变得这么坏,我就不该带上你的。” 傅凉枭手指有意无意地抚过唇瓣,不去怎么行,那得什么时候才能吻上?什么时候才能乱她的心? 她能无动于衷,他却是等不得了。 杜晓瑜察觉到这厮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一直打量自己的唇,她心下一紧,忙站起身道:“我,我出去一下。” 说完,也不看身后的人是什么反应,撒腿就往外跑。 虽然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跟他是夫妻,可是亲亲抱抱什么的,想想还是觉得很羞耻,尤其是阿福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那些手段,以前还以为是个榆木疙瘩,没想到撩拨起人来一套一套的,那堂屋里她是断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一会儿真会被他撩拨出事儿来。 大白天的呢,还要不要脸皮了? 杜晓瑜往外一通跑,停下来喘气的时候才发现到了铁蛋家附近。 因着团子去了京城,铁蛋娘不好意思再麻烦杜晓瑜去镇上接铁蛋,她自己买了一头牛请木匠做了板车,每到放假的时候就亲自去接铁蛋。 而今天刚好是铁蛋回来的日子。 杜晓瑜干脆直接朝着铁蛋家走去。 天井里静悄悄的,也没见铁蛋娘。 杜晓瑜走到堂屋,喊了几声“婶子”都没人,她又去往铁蛋的屋外,透过窗户看到铁蛋正坐在木桌前用功读书,丝毫没察觉到她的到来。 “东家来了?”铁蛋娘提着个竹篮子从外面进来,见到杜晓瑜在门外,笑着打招呼。 杜晓瑜回转身,“婶子刚才做什么去了?” 铁蛋娘道:“今天刚把铁蛋接回来,想着给他加几个硬菜,刚去菜园子里掐佐料了。” 杜晓瑜了然。 把地全部卖给她的这些人家虽然不自己种粮食了,但都有个菜园子,炒菜要用到的葱姜蒜以及其他蔬菜,菜园子里都有种。 “屋里坐吧!”铁蛋娘十分热情。 杜晓瑜摇头,“不了,我就是来看看铁蛋,见他这么用功,不忍心打扰,我还是回去吧,反正他明天也还在家,赶明儿我再来。” 杜晓瑜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铁蛋的声音传了出来。 “小鱼姐姐。” “铁蛋,怎么出来了,是不是我跟你娘说话打扰到你了?”杜晓瑜问。 “没有。”铁蛋目光灼灼地看向杜晓瑜,一脸期待,“我就是想问问,小鱼姐姐去京城的时候见到团子了吗?” “见到了。”杜晓瑜道。 “那你有没有给他看我写的信?” “看了。”杜晓瑜笑着回答,“团子也给你回信了呢,只不过前些日子我没过来,所以一直没拿给你,你等着,我这就回去给你取来。” “好,我等着。”铁蛋满心激动。 杜晓瑜快速折返回主宅,把团子给铁蛋的回信拿来。 铁蛋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往下看。 团子告诉他,他已经平安到自己家了,爹娘对他都很好,让铁蛋不要担心。 团子还说,他在京城没有小伙伴,等着铁蛋去找他,让铁蛋努力读书。 铁蛋看完以后,陷入了沉默。 杜晓瑜问他,“怎么了?” 铁蛋惭愧地说道:“团子的字又精进了,看来我还不够努力。” 杜晓瑜好笑,“努力固然重要,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否则小小年就就伤了身子可不好。” 铁蛋垂头丧气地点点头,“谢谢小鱼姐姐,我知道了。” “好啦,开心一点。”杜晓瑜鼓励道:“别闷闷不乐的,否则团子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铁蛋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来。 杜晓瑜捏捏他的脸,“这才对嘛,既然是为了去见好朋友而努力,那应该是一件非常让人值得高兴的事,不兴这样愁眉苦脸的,以后要记住了。” “嗯。”铁蛋乖顺地点点头。 “行了,你回屋继续看书吧,我走了。” 铁蛋娘挽留道:“东家,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吧,你还从来没在我们家吃过饭呢!” 杜晓瑜摆手,“不成,我出来的时候,我们家的饭已经熟了,所有人都在等着我回去吃饭,婶子的这份好意,我心领了,等以后得了空再来你们家蹭顿饭。” “哎,好,那东家慢走。”铁蛋娘亲自把杜晓瑜送出门。 去外头溜达了一圈,杜晓瑜已经恢复了正常,回家的时候静娘已经摆了桌,领到布料的几个小丫鬟挨个儿进来谢恩。 杜晓瑜看着她们,“天热了,给你们的那些布料都别藏着掖着的舍不得用,趁着料子时兴,该裁衣的裁衣,等换了季,我再拨一些厚实的料子给你们做秋衣冬衣就是了。” 水苏打头,所有丫鬟齐声道:“谢姑娘赏赐。” 杜晓瑜又道:“待会儿吃完饭,每个人都去静娘那边领一些护肤膏和胭脂水粉,全是从京城带回来的正品,比这里县城府城的见效快,也不伤皮肤,我瞧着你们一个个青葱水灵的,可不想等离开的时候晒得黑黢黢的,我不好跟杜三爷交代。” 翠镯几个一听除了质地良好的轻薄布料竟然还有胭脂水粉拿,一个个喜不自胜,又是好一番千恩万谢。 “当然了,我不是白给你们好处的,有事请你们帮忙。” 小丫鬟们面面相觑过后,说道:“姑娘请吩咐。” 杜晓瑜道:“我今天去镇上跟仁济堂的少东家谈了一笔生意,以后咱们需要供应大批量的丸药和膏药给仁济堂,因为配方和比重不能泄露的缘故,只能咱们自己人来做,如今夏季草药已经收成了,地里的其他活计都归长工做,眼瞅着你们大家都有空闲,我便寻思着,先建一个临时作坊,我先教你们怎么做丸药和膏药,让你们试试手,等所有人都上手了,再正式批量生产。当然,你们不是我的下人,帮我做事我会照付工钱,如果有人不喜欢做,也可以现在提出来,我好安排。” 翠镯道:“奴婢愿意帮姑娘做事。” 其他几个也站出来,纷纷表示愿意。 杜晓瑜颔首,“那好,你们都退下去吃饭吧,临时作坊很快的,三四天就能盖好了,到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么悠闲的时候了。所以,我打算明天给你们放放假,想去镇上县城逛街买东西的就去,不想去的,也可以留在房里休息,总而言之,明天不需要你们来主宅这边伺候了。” 两位嬷嬷没说什么,喜好新鲜的小丫鬟们一个个喜形于色,高兴得不行。 把众人打发走以后,杜晓瑜吃了饭去河边散散步就回来午睡了。 乡下可比不得京城那些富贵人家有冰窖里储存的冰能拿出来消暑,杜晓瑜躺下以后,静娘便轻轻给她打着扇子。 总算是凉爽些了,杜晓瑜慢慢入了梦乡。 不多会儿,傅凉枭就走了进来。 静娘见状,一惊,轻声问:“王爷怎么大白天的进姑娘闺房来了?” 傅凉枭竖起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然后从静娘手中拿过团扇,自然而然地在小榻前坐下,一下一下地给杜晓瑜扇风,力道恰到好处。 静娘想着这青天白日的,王爷想来也不敢怎么放肆,索性退出去守在门边把风。 傅凉枭看着小榻上自然熟睡的人,肌肤因为保养得当,嫩得能掐出水来,小巧的鼻头下,两片唇瓣泛着淡淡的粉红色,让他想起那天在国公府的桃林,吻上去的时候那娇软的触感,直到现在都还深有感触。 想到那天,傅凉枭便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指腹轻轻摩挲过杜晓瑜粉嫩的唇,然后缩回手,放到自己唇边,伸出舌尖舔了舔,似乎还是不够尽兴,缓缓俯下身,将唇贴近她的,准备吻上去的时候又怕闹醒了她,索性一口气忍住,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直起身来,继续给她打扇。 杜晓瑜午睡的时间通常都是一个时辰。 眼看着有要醒来的迹象,傅凉枭放下团扇,起身走了出去,把静娘换进来。 静娘仔细看了看杜晓瑜,衣衫完整,脖子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嘴唇上还是原来的自然淡粉,这才松了一口气。 杜晓瑜醒过来的时候见静娘还在打扇,她坐起来,问道:“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人进来过?” 静娘眼皮一垂,回道:“自姑娘入睡到现在,一直都是奴婢在打扇,并没有什么人进来过。” “是吗?”杜晓瑜微微蹙眉,那想来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中途给自己打扇的并不是静娘。 可这些都是她在睡梦中朦朦胧胧的错觉,做不得准。 揉揉额头,杜晓瑜起了身,静娘忙帮她整理衣裳和头发。 “我要去一趟二叔家,你不必跟着了。”杜晓瑜看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缓缓说道。 静娘问:“姑娘是准备请二老爷盖临时作坊吗?” “嗯。”杜晓瑜颔首,“这个二叔,脾气是暴躁了点,不过盖房子倒是很有一套,上次那个粮仓和下人们住的房子,要是没有他,都不可能那么快就完工,所以这一次,我还是打算请他帮忙。” 静娘了然,“那姑娘去吧,奴婢一会儿给您准备一些消暑的饮品,姑娘是想喝绿豆汤c酸梅汤还是米酒,又或者让林嬷嬷煎一些消暑益气汤给姑娘服用?” 杜晓瑜想了想,“不如,咱们做凉粉吃,怎么样?” “凉粉?”静娘一脸疑惑,“那是什么吃食?” 杜晓瑜道:“等我从二叔家回来就教你们做,天黑再做,放一晚上,明天就能吃了。” “好。”静娘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新鲜的吃食,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杜晓瑜很快去了丁二庆家。 天正热,丁二庆和他的婆娘从地里回来,煮了一锅子的带皮土豆,切了半盆卷心菜凉拌,另外还有一大碗红豆酸汤,外加半碗藠头酱,一家三口正坐在天井里的大树下吃。 这便是古人的“下午茶”,用成都话说,吃晌午,一般在中饭过后两三个小时内。 杜晓瑜进来的时候,丁二庆正在剥土豆皮,听到丁文祥嘴巴里的东西没嚼完,支支吾吾地说着什么,丁二庆转过身,见到杜晓瑜,脸上马上堆满了笑,“小鱼儿怎么来了?” 丁二庆家的热情道:“小鱼儿瞧不瞧得上咱这粗茶淡饭,过来吃一些?” 杜晓瑜笑着走过去坐下,说道:“我不饿,今天过来,是想请二叔找人帮我盖个临时作坊。” 丁二庆一听又要盖房子,马上兴奋起来,“临时作坊?怎么个盖法?” 杜晓瑜道:“暂时搭个棚,过段时间确定了再盖个大的。” “这临时作坊是做什么用的?”丁二庆又问。 “做丸药。” 丁二庆随后问了问具体盖多大,犹豫道:“其实听你说起来,这作坊不算大,依我看,倒不如别花那个钱单盖,把你那宅子里堆放杂物的屋子腾一间出来就成了。” 杜晓瑜莞尔道:“这一点,我也是考虑过的,只不过我那宅子里人多,草药味儿大,更何况我这还是成批量的,到时候一动工,估摸着大半人每天都得闻着药味过了,所以为了不让她们遭罪,我还是觉得单盖的好。” 丁二庆略一思索,“那成吧,你告诉我盖在哪儿,我合计合计要用多少人,一会去请。” 杜晓瑜想了想,“主宅旁边还有一小片空地,是当初买地剩下来的,我打算把临时作坊盖在那里,就有劳二叔了。” 丁二庆摆手,“一家人,客气啥。”又不好意思地说:“本来吧,想留你吃个晌午饭,可我们家这粗茶淡饭的,估摸着你也瞧不上,叔就不勉强你了啊!” 杜晓瑜看了一眼那桌上,说道:“其实二叔家的晌午饭看着挺爽口的,只是我午饭吃撑了,这会儿还没消化完,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不过,我倒想向二婶讨要一些酸菜。” 丁二庆家的一听,搁下筷子,爽快道:“家里有的是,你要多少,我去给你捞,红豆也是刚煮的,汤浓稠着呢!” 杜晓瑜道:“我暂时不要红豆,只要酸菜,二婶给我来一大碗吧,赶明儿凉粉做出来了,我让人送一些来给你们吃。” 丁二庆家的一愣,“凉粉?那是啥玩意儿?” 杜晓瑜笑笑,“一种吃食,还没做呢,天黑了做,明天才能吃。” 丁二庆家的忖度道:“莫不是京城来的新鲜吃食吧,到时候我也尝尝。” “行。”杜晓瑜也没跟她解释凉粉这东西京城还真没有,“二婶多给我一点酸汤。” 丁二庆家的应了声,进屋拿一个大碗一双筷子把瓦缸里的酸菜捞了不少出来,又舀了几勺酸汤。 这是用白萝卜和小油菜做的,方法简单,烧一锅滚水,加些淀粉进去,白萝卜擦丝,和切好的小油菜一起放入滚水里过一道,不能煮死,入锅一两分钟就可以起锅了,然后捞起来装入瓦罐里,要是有陈酸菜的酸汤加进去更好,没有的话,盖好盖放在火炉边,一般情况下,一两天就开始酸了。 端出来的时候,杜晓瑜光是闻着味儿就被酸出口水来,笑意盈盈地道了谢从丁二庆家的手中接过大碗,很快回到了主宅。 静娘还在前厅里等着杜晓瑜教她做凉粉,见她端了一大碗酸菜回来,很是不解,“姑娘不是说去二老爷家请他帮着盖临时作坊的吗?哪里来的酸菜?” 杜晓瑜挑眉道:“是我跟二婶讨要来的。” “姑娘要酸菜做什么?” 杜晓瑜嘿嘿一笑,“酸菜和酸汤加在凉粉里,可比醋更酸爽可口,行了,你先把酸菜端到厨房去盖好,别被苍蝇蚊虫糟蹋了,再翻半袋子荞麦出来,咱们去老宅。” 静娘很快把酸菜送到厨房,又按照杜晓瑜的吩咐用麻袋装了半袋子荞麦拎着来到堂屋。 杜晓瑜已经洗了手擦干,“走吧!” 静娘问:“咱们去老宅做什么?” 杜晓瑜回道:“这些荞麦还没去壳,得去老宅用石磨碾一碾。” 静娘了然,便不再问,跟着杜晓瑜到了老宅。 胡氏听说杜晓瑜要用石磨,急急忙忙用鸡毛掸子清理了一番,又用抹布细细擦了一遍。 杜晓瑜要动手,静娘不让,“奴婢来推磨,姑娘帮奴婢加荞麦就成。” 杜晓瑜点点头,主仆两个忙活起来。 胡氏则是负责用筛子把头道粗荞里面的荞麦壳给筛出来,剩下的是荞麦仁子。 胡氏见杜晓瑜不推成面,筛出荞麦仁儿就停了手,忍不住问:“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杜晓瑜道:“我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娘,你去那边帮我一下吧,做这个有些麻烦,我怕自己和静娘两个忙活不过来。” 胡氏满口答应,“好,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帮你。” 装上筛好的荞麦仁儿,三人很快回到宅子里。 杜晓瑜让静娘把荞麦仁儿倒出来泡在水里。 等泡软了,捞出来分别装进干净的布袋里放入两个铜盆,各加几瓢水,对二人道:“现在可以开始动手了,不停地搓揉布袋,直到把布袋里的荞麦仁子变成糟糠为止。” 静娘反应快,眼睛亮了亮,“姑娘要的,是揉出来的面水对不对?” “对。”杜晓瑜颔首,“揉出来的面水就是做荞凉粉的东西。” 静娘虽然不懂荞麦面水怎么能变成姑娘嘴里的“凉粉”,不过还是乖乖照做,跟胡氏一起,坐在小凳子上弯着腰不停地搓揉着布袋。 杜晓瑜带着水苏烧了两个火炉。 等那二人揉出来的荞麦水彻底变白,杜晓瑜才让她们停手,取来细网筛,把荞麦水倒进去过滤出残渣,剩下的荞麦水就可以倒入铜盆里架到火上煮了。 因着两人揉出来的荞麦水合起来只够装一个铜盆,杜晓瑜担心不够,又加水让她们再揉出一盆的量来。 而已经架到火上的那一盆就由水苏用木勺子不停地搅动,以防糊了锅底。 等后面这一盆揉出来,天都已经黑了,林嬷嬷见静娘没空,便自主进厨房做了晚饭。 杜晓瑜和胡氏先吃,吃完了再换静娘和水苏搅凉粉,这过程很漫长,中途火大了要撤掉薪柴,火小了要添柴,一直等到荞麦水变得粘稠适中才能起锅,倒入事先准备好的干净盆子里放在通风处。 两盆荞麦凉粉就完成了,如今只等凉一晚上,明天才能吃。 接下来,杜晓瑜还需要做一些辣椒油,呛了半个晚上才终于从厨房出来去浴房洗了一身的辣椒味。 第二天,静娘早早就惊喜地跑来告诉杜晓瑜,说昨天做的凉粉,全都冷凝起来了。 杜晓瑜一听,来精神了,跟着静娘去了厨房,将其中一盆凉粉翻过来倒在案板上,没有抓凉粉的锼子,只能用菜刀切成条,再把准备好的姜水蒜水辣椒油和其他调料往上一淋,添一些葱段c花生油炸过的酥豆c青瓜丝以及昨天从丁二庆家要来的酸菜和酸汤,拿筷子拌匀开来。 杜晓瑜尝了一口,连连点头,“没想到咱们第一次做就这么成功,以后多做几次,味道还能更好。” 说完,也让静娘尝了尝。 静娘仔细品了品,然后对杜晓瑜竖起大拇指,由衷地佩服,“没想到姑娘还能做出这样爽口的吃食来,只是不知这技艺是从何处学来的?” 杜晓瑜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其实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没谁教我,昨天也不过是初试。” 静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一碗凉粉,杜晓瑜很快就吃完了,对静娘道:“剩下的,你拌好以后,我大哥大嫂那边送两碗,阿福哥哥那边一碗,老宅两碗,二叔家三碗,这么一分,第一个凉粉差不多就没了,第二个的话,给杜家那些下人们分了吧!” 静娘有些舍不得,“这凉粉做得多不容易啊,姑娘不留着自己吃吗?” “有好东西,自然要大家一起分享,再说了,昨天因为第一次做,大家都手生,所以看起来着实不容易,等以后上了手就简单多了,这一次,就让大家伙儿分了,以后再做,便留着自己吃。况且这东西不能久放,天儿太热了,放的时间长了会黏的,吃不了。” 静娘只好默默叹口气,按照杜晓瑜的吩咐把凉粉打成条拌好,给几位主子送去,至于杜家那些下人的,则是通知了她们自己来厨房放调料。 第一次吃到这么新奇又爽口的吃食,所有人都意犹未尽,丁二庆也顾不得脸皮,上门来问杜晓瑜还有没有。 杜晓瑜笑着说没有了。 丁二庆满心遗憾,问她什么时候再做,他让婆娘来帮忙,顺便分一些回去。 除了丁二庆,丁文章也是吃得不上不下的,抱怨道:“妹子啊,这么好吃的东西,一碗怎么够,再做一些吧?” 杜晓瑜无奈,“改天吧,今天说好了给下人们放假的,我不好再劳烦她们了。” 丁文章只得舔舔嘴巴,请了丁二庆去他屋里坐。 而傅凉枭那边,静娘给他拌的这一碗辣椒放得少,多加了些青瓜丝。 傅凉枭看了一眼,“我昨天就听说筱筱在厨房那边忙活,原来是做这个?” 静娘道:“昨儿个可把姑娘给累坏了,凉粉的确是好吃,可是做起来也太麻烦了,那工序,一道一道的,奴婢看着都心疼。” 傅凉枭拿起筷子尝了尝,唇角扬起一抹愉悦的笑,“味道果然不错,筱筱最会给人惊喜了,不过,以后再做的话,你叫上几个人去做,别累着她。” “奴婢晓得。”静娘颔首,脑袋垂得更低。 正好天气炎热,哪怕是早晨也吃不下去热乎的东西,这爽口凉粉酸辣适中好不开胃,傅凉枭食指大动,吃得一块不剩。 静娘见了,十分欣慰,“姑娘要是知道王爷全吃了,一准儿高兴。” 傅凉枭但笑不语,接过静娘递来的茶水漱口。 杜晓瑜给放了假,小丫鬟们吃了凉粉就出去逛街耍玩了,傍晚时分才陆陆续续回来,有的买了好看的首饰,有的买了点心吃食,翠镯从县城带了酸梅汤回来,打算盛一碗给杜晓瑜喝,被静娘半途给拦下了,说帮她送给姑娘,等翠镯离开,静娘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那碗中的酸梅汤,然后趁着没人,倒进了花坛里。 非是她要作践杜家下人,而是王爷早前吩咐过,以前也就算了,今后姑娘的一切饮食都由她来负责,外面地摊上的东西不干不净,万一吃了让姑娘闹肚子,她可没法向王爷交代,所以不得不防着点。 完全不知情的杜晓瑜此时正在筹划着明天去清水镇收购药材的事。 之前杜程松来的时候给过她一份清单,清单上是杜家在清水镇大批量收购药材的大致价格,杜程松说,以后她要是去清水镇办药,直接拿出他的信物,再报上回春堂的名号,那些个药贩一准不敢跟她要高价,更不敢黑她。 杜晓瑜看了看桌上那块刻有杜家标识的玉佩,也不知道这东西管不管用。 第二天,杜晓瑜拿上杜程松的信物,带上静娘坐着马车去了清水镇,那些药贩见她拿出杜家的信物,又说是帮着回春堂办药,一个个到嘴的高价全给憋了回去,不得不按照之前卖给回春堂的价钱卖给杜晓瑜。 没办法,谁让回春堂是整个清水镇最大的主顾,回春堂办一次药,可不是几斤几十斤那么简单,而是成百上千斤的要,每年扔在清水镇的买药钱都不低于万两银子。 这么大的客户,自然谁都不愿意得罪不愿意错过。 杜晓瑜占了回春堂的便宜,才花了二十多两银子就把自己要买的药材全部买到手,然后在药贩们哑巴吃黄连的眼神注视下坐上马车走人。 回程的途中,杜晓瑜兴致勃勃地把玩着杜程松的信物,对静娘道:“之前三爷给我这个玉佩的时候我还不怎么信,今儿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老主顾的威力,你瞧见没,那些药贩子一看见这玩意,一个个跟吞了苍蝇似的,不甘心卖,却又不得不卖。” 静娘道:“回春堂每年从各地收购的草药数量是十分惊人的,清水镇能得回春堂光顾,药贩们自然要想方设法讨好,竞争力太大,这价钱便一降再降,毕竟人家要的多,就算单价降了,总价上终归是赚的。 其实这也是回春堂办药的一个省钱技巧,否则要换了别家去收购,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整个大魏朝只有一个回春堂,而回春堂的分号却遍大江南北,杜家老祖宗的百年基业,到底不是吹出来的,光是这底蕴就能压死一大批同行,也不怪那些药贩会死命讨好了。” 杜晓瑜倒吸一口气,“原来回春堂这样出名?” 静娘颔首,“对,很出名,他们家的生意从太祖时期就开始做了,不过那个时候不叫‘回春堂’,叫‘杜家老号’,‘回春堂’是先帝御赐的名,先帝赞誉杜家医术妙手回春,因而得名,能得帝王如此赞誉,杜家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虽然不涉朝事,朝中想拉拢杜家的人却多不胜数,就连几位皇子都在蠢蠢欲动。 好在杜家这一任的家主是个有手段的,不动声色就让杜家在风口浪尖上存活下来,也算是大幸了。” 其实杜家面对这么多的觊觎还能风平浪静,全都是王爷在暗中保护,不过这些话,静娘无法对杜晓瑜说出口。 杜晓瑜觉得好笑,“杜家既然没有参政权,那么皇子们拉拢杜家有什么用,难不成仅仅因为先帝的一句赞誉?还是想让杜家给他们研究研究长生不老药?” 静娘摇头,“非也。” “那是为何?”杜晓瑜来了兴致。 静娘眼神闪了闪,想着杜家那些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早早说给姑娘也没什么不妥,让她提前心里有个底,以后真相说开来,就没那么难以接受。 “因为,杜家有一道免死金牌。”静娘道。 杜晓瑜张了张嘴巴,满脸震惊。 一个没有参政实权和兵权的家族竟然有免死金牌,这是得了皇帝多深厚的荣宠? 接下来,静娘就把太祖是如何把免死金牌赐给杜家,又如何在驾崩前召见杜家家主以及杜家如何理智退出官场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杜晓瑜听。 最后,她总结道:“所以刚才奴婢说好几位皇子都在打杜家免死金牌的主意,这话是没有矛盾性的,皇上到了现在还没立储,皇子们按捺不住都想争做储君,自然少不了你死我活地斗上一番,既然要斗,就难免牵涉到一些不可赦免的罪行,他们都害怕自己有朝一日被揭发掉脑袋,所以想把杜家的免死金牌弄过去作保命符。” 杜晓瑜听到这里,脸上已经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来了。 静娘喊了她几声才回过神。 静娘目露忧色,“是不是奴婢的话吓坏了姑娘?” 杜晓瑜讷讷道:“不是,我只是好奇,静娘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你的前主家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杜晓瑜就在琢磨了,只不过回来以后一时给忘了,刚才听静娘说起皇子们的事,这才突然想起来问一句。 静娘默了默,说道:“奴婢的前主家是个了不得也说不得的大人物,至于是谁,奴婢觉得其实姑娘不问更好,毕竟你不在京城,知道那么多也没用。” “说得也是。”杜晓瑜赞同地点点头,重回刚才的话题,“不过听你说起来,杜家还真的是群狼环饲啊,这么多人觊觎,不定哪天就落入了哪位皇子手里,到那个时候,皇上一怒之下,没准能把杜家连根拔了,想想就可怕。” 静娘心想,还能落入谁手中,自然是活阎王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杜家的,人家女儿都还没回去,他早早就当成妻族护犊子似的护着。 有一年去承德行宫避暑,皇上特许杜家随行,女眷也去了,安王傅凉灏原本是打算设计杜家长房嫡女爬他的床的,结果被活阎王察觉到来个将计就计,安王最后把自己作死了。 后来的怀王傅凉煜手段高一点,刻意接近杜家一位女儿,以“深情”打动了那姑娘,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就被活阎王用一壶加了东西的酒给灌醉,醒来后发现玷污了礼部侍郎之女,有活阎王的推波助澜,这件事闹得很大,怀王不得不被迫纳了那位姑娘为侧妃以平息礼部侍郎和皇帝的怒火,可即便是这样,怀王还是失了帝心。 可见这么多年来,敢打杜家主意的,都被活阎王暗中给处理得干干净净。 杜家如今的安宁,那都是楚王庇护的结果。 而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眼前这位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姑娘。 只不过,以活阎王的手段,就算将来他要和杜家联姻,皇上也是没办法把杜家怎么样的。 “看来富贵人家的日子也不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想象中的那样逍遥快活啊!”杜晓瑜感慨,“之前我去杜家的时候,只是觉得这家人待客特别的热情,没想到他们家外面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好在我没留几天,否则自己被牵连了都不知道。” 静娘道:“有姑爷跟着,他不会让你出事的。” 杜晓瑜心里哼了哼,阿福自己就是一头狼,自然不会允许别人伤害她,她要防也不防别人,就防着他。 静娘偷偷瞄见杜晓瑜原本白白净净的小脸蛋儿上浮现一层红晕,估摸着姑娘怕是想到了什么私密事,没好多问,马上将目光看向别处,装作不知情。 四天以后,杜晓瑜要的临时作坊盖好了,她把做丸药要用的草药和瓶瓶罐罐给搬到里面,让那几个懂药理的丫鬟嬷嬷跟着进去,手把手地教,前后教了四五天才让所有人都上手。 半个月后,第一批四生丸和清空膏养颜膏面世。 杜晓瑜亲自把关,确定质量都没问题之后才带上所有的丸药膏药去了仁济堂。 而在这段时间内,贺云峰已经请人把仁济堂里里外外装潢了一遍,匾额擦得亮堂,看起来焕然一新。 见到杜晓瑜来了,亲自帮她拿东西,又将人迎进去。 杜晓瑜抬起眼睛看了看里面的装潢,笑赞道:“装潢得还不错,终于有个药铺的样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52、鬼魃?美丽之罪(上) 贺云峰惭愧道:“得了杜姑娘这么多的提点和帮助,我说什么也要弄出点样子来,否则岂不是太对不起你了。” 杜晓瑜轻叹,“其实你大哥原本可以不用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怪只怪他心态不稳,一遇到挫折就容易自暴自弃,悲剧便是从薛家退婚那时候开始的,我不太欣赏他那样的性子,反倒是你,柔缓而不失坚毅,能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着一颗清醒的心,很难得。也正因为这样,我才会出手帮你,希望以后贺二公子能够继承你爹的衣钵,将仁济堂发展起来,别让我失望。” 贺云峰颔首,“我自当尽力经营药堂以报姑娘的提携之恩。” 顿了一下,贺云峰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薛家伯母怀了身子,这其中少不了姑娘的帮忙吧?” 杜晓瑜微愣,“你怎么会知道?” 贺云峰耷拉下眼皮,“有一回我不小心看到你去了薛家。” 杜晓瑜看着他,“那你是不是怨我多管闲事?” “没有。”贺云峰摇头,“姑娘与我们两家的恩怨毫无干系,你是医者,治病救人乃是本分,我又怎会怨你?” 话虽然这么说,可贺云峰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刚才一见到杜晓瑜时的喜悦了,反而添了几分沉重。 怎么能不相干呢?杜晓瑜心想,她欠了薛家两条人命,欠了贺云坤一个道歉,而这些,她都没办法弥补当事人了,只能弥补他们的亲人好让心里舒坦一些。 只不过这些话,杜晓瑜无法对贺云峰说出口,“我知道你因为你大哥的事一直怨怪薛家,可是,薛方明和薛绛珠已经死了,这对兄妹到底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想,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再计较也挽回不了什么。” 提起那件事,贺云峰的脸色又凝重了不少。 见状,杜晓瑜也板下脸来,“我帮你,是因为我觉得你不会重蹈你大哥的覆辙撂下亲人一蹶不振,同时也希望勤奋好学的你能一手接下你爹经营了半辈子的药堂不让它就这么垮了,可你如果执意要揪着薛家不放,那么不好意思,我这些丸药和膏药大可以送到县城去卖,县城的药堂生意可比你这半死不活的仁济堂要好多了,我何苦费心费力来找你做这赔本的买卖?” 贺云峰听得一脸无奈,“姑娘想是误会了,我哪里是在怨怪薛家,只是想到薛姑娘去后,陆陆续续有一些流言传出来,说薛姑娘原本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是我贺家冤枉了她,可真相到底如何,现如今已经死无对证。 是真有其事还是被冤枉,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杜姑娘不也说了,过去的事情,再计较也挽回不了什么。 所以我在想,薛家伯母要是真能顺利生下孩子,也算是弥补他们一年之内失了一双儿女的痛楚了。 至于我们两家的恩怨,看样子是一辈子都解不开了,也罢,就这么着吧!” 杜晓瑜试探地问:“那你真的不计较贺云坤被害成那个样子了?” 贺云峰苦笑连连,“说句不怕杜姑娘看不起的心里话,我有的时候甚至觉得,我大哥能有今天,全是他咎由自取,明明学得一身好医术,却总是静不下心来走医道,个人感情上的事处理得乱七八糟,前脚才被未婚妻退了亲,后脚就” “后脚就来纠缠我?”杜晓瑜替他把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贺云峰满脸的愧疚之色。 “就连你也看出来,你大哥对我有意?”杜晓瑜直接问。 贺云峰犹豫着点头,“其实我很早就看出来了,只不过大哥他不自知,再加上他有婚约在身,所以一直没敢挑破,我原本想着,等大哥娶了薛姑娘过门,他便永远都发现不了这段不该生出来的情,可是没想到薛方明会直接退亲,更没想到我大哥刚被退婚不久就缠上了你。 我数次提醒他,说你已经许了人家有未婚夫了,可他偏是不听,总觉得杜姑娘你经常跟他吵架拌嘴,对他是跟对别人不一样的,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后来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薛姑娘后悔了,想方设法要挽回这段亲事,只是她回过头来才发现我大哥已经痴心于你,薛姑娘便因为这个,记恨上了杜姑娘你,总而言之,薛家有错,我大哥也没好到哪儿去,倒是之前我大哥唐突了你,我在这里替他跟你说声对不起。” “道歉的话,之前他不是让你捎给我了吗?”杜晓瑜道:“那些事情,我原本就没打算放在心上。” 虽然年龄上贺云坤长她几岁,不过要说心理年龄,贺云坤在她跟前就是一小孩,她怎么可能去计较。 “说起来,贺二公子也老大不小了吧,怎么,还没有成家的打算吗?”杜晓瑜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贺云峰身上来。 贺云峰脸红了一下,低下头道:“家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现如今一样不是一样的,我,我还没打算成亲呢!” “那可有相中的姑娘了?”杜晓瑜又问。 “也没有。”贺云峰还是摇头,“我娘之前倒是说给我挑个好的,后来要照顾我爹,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我也没提醒她,就一直这么搁着。” 杜晓瑜了然,没再过多的问他什么,转而说起了丸药和膏药的事,“四生丸c清空膏和养颜膏,每样五十份,你要不要再清点一下?” 贺云峰笑道:“我相信你。” 说着,各摆了两份在柜上,其他的让抓药伙计送到库房,又问杜晓瑜,“这些药是准备怎么卖的?” 杜晓瑜想了一下,“其实三种药,除了养颜膏里面的丹参贵一点之外,四生丸和清空膏的配方都是常见之物,我在配的时候就考虑过镇上百姓没钱看病的情况,所以没加那些昂贵的药材,挑了便宜的,这么做下来,算上成本的话,四生丸一百文一瓶,清空膏一样,养颜丸又叫生肌丸,三百文一盒。” 贺云峰沉默了一下,说道:“四生丸是用作内热吐血之症的,清空膏用于头痛,养颜膏生肌化瘀,这三种病灶其实都不太常见,姑娘就不怕放在我这儿生意不好吗?” 听他这么问,杜晓瑜突然觉得贺云峰真是个实实在在的本分人,不免觉得好笑,“贺二公子,常见病灶的那些丸药和配方什么的,我随便动动手都能写出来配出来,也能为此救治很多人,可是,那些不该是你仁济堂的分内之事吗?” 贺云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杜晓瑜是为了不跟他抢生意避开风头才会特地选择这些不常见的症状来做成丸药和膏药的。 想到这里,贺云峰心中划过一股暖流,面上羞愧更甚,“原来如此,姑娘替我想得这么周到,倒是我眼皮子浅了,姑娘的这份大恩,我无以为报。” “我可没想过要你报答我。”杜晓瑜摆了下手,“你要真想报答,就铆足了劲让仁济堂重新立起来,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看到来这里抓药的病人进进出出,而不是无人问津。” “我知道。”贺云峰脑袋垂得更低。 “那就这么着吧!”一连忙活了半个多月,杜晓瑜面上也出现了困倦之色,“我先回去了。” “哎,杜姑娘。”贺云峰唤住她。 “怎么了?” “不如,我请你吃饭吧!”贺云峰道:“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怎么谢你,所以只能请你赏个脸。” 杜晓瑜了然,“成,吃饭就吃饭,不过咱们先说好,我不去那家聚缘酒楼。” “为什么?”贺云峰不解。 “不为什么,不喜欢。”聚缘酒楼是她见薛家兄妹最后一面的地方,她不想吃个饭都是那对兄妹的影子。 “聚缘酒楼是咱们镇上最大的酒楼,如果你不去的话,那就只能去小酒馆了。”贺云峰斟酌道。 “我看小酒馆就挺好。”杜晓瑜看起来丝毫不介意,“走吧!” “行,那你等我一下。”贺云峰走过去,跟吴大夫和抓药的伙计交代了几句,带着杜晓瑜出了门。 小酒馆距离药堂没多远,两人一路走着过去,很快就到了。 贺云峰有意让杜晓瑜点菜,杜晓瑜也没客气,不过知道贺云峰如今日子不好过,没敢点太贵的,就是几个简简单单的小菜,又点了一些粥,天太热了,她压根就吃不下饭,想着喝口粥也成,反正不管怎么着,承了贺云峰这顿饭的人情就是了。 上菜的时候,贺云峰见到全都是素的,顿时尴尬,“杜姑娘,我可是诚心诚意请你吃饭的,你就这么不给面子?” 杜晓瑜挑眉道:“你说请我吃饭,我来了,你让我点菜,我也点了,怎么,这还叫不给面子啊?”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贺云峰道指了指桌上,“这些菜” 正准备让店小二撤了,就听杜晓瑜道:“天这么热,我吃不下太油腻荤腥的,素菜就挺不错,你要敢让人撤了,我马上就走人,不吃了。” 贺云峰被她弄得没脾气,只好陪着她吃了顿全素宴,心中一直很是过意不去。 杜晓瑜见他整个人蔫了似的,叱道:“干嘛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听说县城有一家野味馆,手艺挺不错,等你把仁济堂做起来就请我去吃啊!” 贺云峰一听,顿时精神了,忙不迭点头,“好。”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贺云峰深深看了杜晓瑜一眼,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恕你无罪!”杜晓瑜开玩笑地说道。 贺云峰低声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的婚期,到时候我也去讨杯喜酒喝。” “这个嘛”杜晓瑜想起来就觉得郁闷,“今年不成,得明年。” 贺云峰讶异,“我记得以前听你提起过,今年开年就挑日子的,怎么,没挑上?” “不是没挑上。”杜晓瑜解释道:“我请人看日子的时候,那位大师竟然告诉我说我的属相和今年相冲,不适合成婚,最早也得等到明年,所以,婚期便只能一再地往后拖了。” 贺云峰恍然,“如果是这个原因,那真是没办法的事了。” 杜晓瑜心里那种“婚姻受阻”的感觉越发强烈,不过对着贺云峰,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叹气。 走出酒馆的时候,已经午时过,太阳正辣,贺云峰体贴地去旁边摊子上买了一把油纸伞来递给她,“外面太晒了,你拿着这个吧,遮一遮,姑娘家晒伤了可不好。” 杜晓瑜接过伞,下意识地往伞面上看了看,是一些彩绘,绘得不怎么样。 不知怎么的,她脑海里突然浮现之前在京城遇到的那个人,贺云峰是晴天送伞,那个人是雨天送伞,虽然伞面都差不多,上头的画却是天差地别,很明显,雨天的那把伞因为上面的青竹图而价值不菲,正如送伞的人一样,赏心悦目。 “杜姑娘?” 杜晓瑜正在走神的时候,听到贺云峰的声音,急急忙忙收敛了思绪,问他,“怎么了?” 贺云峰一脸焦急,“我见你有些走神,担心是不是中了暑。” “我没事。”杜晓瑜摇头,“走吧,我再去你的铺子里坐坐,这会儿太热了,马车里闷得不行,等凉快些我再回去。” “好。”杜晓瑜愿意多留,贺云峰自然是求之不得。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仁济堂方向走,杜晓瑜听到一旁的小贩和买东西的客人嘀咕道:“今年也不知道是咋了,从开春到现在,愣是一滴雨都没见着,要再这么干下去,地里的庄稼非得烧死不可。” “是啊。”买东西的客人也是唉声叹气,“想咱们桃源镇这几年来都是风调雨顺的,上次大旱还是十多年前呢,可别今年出什么幺蛾子啊,我全家老小,就指着那点子庄稼糊口了。” 有人插话,用神秘兮兮的语气道:“想必你们都还没听说吧,咱们渔阳县今年要有大旱灾了。” “大旱灾?”买东西的人一听,顿时变了脸色,“你怎么会知道的?” 插话的人指了指不远处的山上,很久以前那里有座破庙,不过到了现在,已经荒废多年了,无事的话,基本没人会去那儿。 买东西的客人急了,“你指着那山上做什么?” 插话的人越发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儿有不干净的东西,神婆说了,那玩意儿在一天,这方圆几百里之内,就一天不会下雨。” 客人吓得面无血色,“什什么东西?” “鬼魃。” 鬼魃? 杜晓瑜眼皮一跳,她听这里的老人说起过,招来旱灾的旱魃分为两种,一种是怪物形状的兽魃,另外一种,是上吊或者被人勒死后鬼魂出来迷惑人的鬼魃,只要找到她长了白毛的尸身焚烧掉就能下雨。 贺云峰显然也听到了刚才那几个人说的话,他看了看杜晓瑜的反应,说道:“杜姑娘可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什么鬼魃,不就是天上没下雨,就编出这神叨叨的话来,这些人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就不怕这些话传出去引起百姓恐慌,到时候官府问罪吗?” 杜晓瑜道:“瞧贺二公子这么淡定,想来一早就听说那山上有鬼魃了吧?” 贺云峰低下头,“我是听说过一些,不过我觉得那都是些无稽之谈,这世上哪里来的鬼怪,分明是有心人以讹传讹,闹得人心惶惶罢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仁济堂,杜晓瑜收了伞进内堂坐下,“二公子跟我说说吧,他们为什么会觉得那山上有招来旱灾的鬼魃,难不成有人亲眼见着了?” 贺云峰似乎不太乐意说,“你一个姑娘家,打听这些做什么?” “好奇呗!”杜晓瑜道:“就想知道,那鬼魃长得美不美。” 贺云峰半晌憋出一句话来,“据说,长得十分貌美。” 杜晓瑜喝了口茶,“继续往下说啊!” 贺云峰神情犹豫,“你真的想知道?” 杜晓瑜耐性都快被他给磨没了,“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我自然有的是办法去打听,反正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听说过。” 贺云峰担心她出去打听出更离谱的来,只好慢吞吞地道:“今年不是一直没下雨么,这附近村镇的百姓都慌得不行,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在祭天祈雨了,可是什么用都没有,后来后来就传出对面山上有鬼魃的说法来,说是有人走夜路经过山下,油灯里的油刚好燃尽了,原以为会被山里的野兽吃了,后来遇到一位长相十分貌美的女子,女子将他带回家,给他做吃食,又,又” “又委身于他?”杜晓瑜挑眉问。 贺云峰一张清秀的脸全涨红了,结结巴巴地问:“你怎么会知道?” “我不仅知道那女子委身于过夜的男子,我还知道那男子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荒郊野岭,什么屋子,什么美人,全都不见了,周围全是坟冢,对吗?” 贺云峰不经意地打了个哆嗦,满脸骇然,“你你怎么” 杜晓瑜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心中很是无语,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知道这里的百姓信奉鬼神,就编造出这么个没有技术含量的谎言来,闹得人心惶惶,实在可恶!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杜晓瑜认真而严肃地说道:“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些话是从谁的嘴里传出来的。” “是镇长大人家的公子。”贺云峰回道。 “这么说,那晚走夜路的是镇长大人的公子,醒来后发现自己遇到鬼的也是镇长家的公子?” “是。” 杜晓瑜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来。 “杜姑娘,你笑什么?”贺云峰觉得奇怪,一般姑娘家听到这种话,不是会吓得缩成一团吗?这位倒好,不仅没有被吓到,还能悠闲地喝着茶,听戏文一样,实在让人汗颜。 “我呀,羡慕镇长家这位公子好福气,走个夜路也能遇到鬼,还是个艳鬼。” 贺云峰轻嗤,“姑娘家家的说这种话,你也不害臊。” 杜晓瑜反驳,“镇长家的公子都敢把自己遇到艳鬼的事说出来,不就是给人议论的吗?我为什么不能说?” 贺云峰皱眉,提醒道:“你是姑娘家。” 杜晓瑜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听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仔细一听,那些人嘴里竟然此起彼伏地喊着,“鬼魃在那,烧死她,烧死她,明天就能下雨了。” 贺云峰猛地站起身来。 杜晓瑜也道:“咱们出去看看吧!” 两人走出仁济堂大门外,就看到大白天的一群人手里高举火把,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人群最前面,有个满身黑衣戴着兜帽的人,从头到脚都是黑的,一张脸遮得只剩一双能看路的眼睛,看身形,像是女子,她手里捏着半个馒头,脚上似乎受了伤,跑路的速度越来越慢,眼看着就快被后面举着火把的百姓追上。 杜晓瑜眉头一拧,拽上贺云峰的胳膊往后院的门跑,一边跑一边说,“快,跟我去救人。” 药堂的伙计满脸惊恐地拦着他们,“少东家,你没听他们说吗?那是鬼魃,就是因为她,咱们桃源镇这半年来才一颗雨都见不到的,您可千万不能去啊,万一那鬼魃祸害了您怎么办?” 贺云峰瞪他一眼,“什么鬼魃,学医之人竟然还信这个,你再多一句嘴,信不信一会儿我拎你出去见见她!” 伙计吓得一哆嗦。 贺云峰推开伙计,对杜晓瑜道:“咱们快走!” 仁济堂后门出去是一条巷子,两人顺着巷子一直跑,因为隔得近,还能听到外街上百姓们的奔跑声和喊打喊杀声,到巷子口的时候,黑衣女子还没过来,杜晓瑜转头对贺云峰道:“先等等,一会儿她要是过来了,我负责带她走,你负责拖延时间,把那些人挡在后面。” “好。”贺云峰点点头。 不多会儿,那女子拖着受伤的腿好不容易跑到了巷子边,她已经没力气再继续跑了,杜晓瑜看准时机,一把将女子拽进巷子里。 百姓们很快就追了上来。 贺云峰堵在巷子口,一脸愤怒,“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为首的百姓道:“刚刚鬼魃还在,这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一定是进了巷子,贺二公子快让开,否则鬼魃要去了你家,下一个遭殃的可就是你了。” “胡说八道,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鬼魃,你们莫不是糊涂了?”贺云峰蹙紧眉头。 那些人也懒得跟贺云峰废话,几个人合力将他推开,一阵风似的往巷子里追去。 贺云峰看着那些人的背影,捏了捏拳头。 “贺云峰,这边!” 杜晓瑜从另一个巷子口钻出脑袋,对着贺云峰招手。 贺云峰眼神一亮,回头看了看,确定那帮刁民没折返回来才往杜晓瑜所在的方向而去。 “杜姑娘,你不是说带她走的吗?怎么就躲在这儿,这里太危险了,咱们得赶紧走。”贺云峰过去的时候,看到气喘吁吁的杜晓瑜,以及靠坐在墙边已经昏迷过去的女子,她依旧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合拢的眼睛,瞧不清楚长什么样,但手里依旧紧紧捏着那半个已经冷了的馒头,馒头上沾了不少泥。 杜晓瑜擦了把汗,“我气力小,这姑娘又昏迷不醒,带着她,我走不了多远,只能绕到这条巷子里来,不过你放心吧,这里的巷子纵横交错,岔口又多,那些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咱们的,只是她这身黑衣不能穿着出去,否则外头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样,你等着,我出去随便买身衣裳来给她换上,一会儿你便背着她,咱们光明正大地从街上回去,应该没人会怀疑的。” 面对这种情况,贺云峰也只能自动把杜晓瑜当成主心骨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去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杜晓瑜探出脑袋四处看了看,见没什么异常才朝着薛家布庄的方向走去,她记得薛家布庄里也有成衣的,薛伯伯跟她是熟人,这事儿就好办。 杜晓瑜走后,贺云峰才收回目光,听到“咚”地一声,原来是那女子没靠稳倒了下去,脑袋磕到青石板上。 贺云峰大惊,急忙走过去将她扶起来,这一动作,不小心弄掉了女子蒙面的黑纱。 贺云峰只看了一眼,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好美啊! 哪怕因为受伤脸色苍白,那张脸依旧美得不像话,让人一见,就生出一种小心轻放的保护欲来。 这分明是个大活人,哪里是什么鬼魃? 意识到自己失态,贺云峰忙帮她重新系上面上,移开目光,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女子,就怕那些人折返回来要置她于死地。 杜晓瑜到薛家布庄的时候,薛父很热情地亲自来接待,还让店里的伙计给她倒茶,杜晓瑜摆手道:“薛伯伯,我还有要紧事,茶就不喝了,你帮我找一套跟我身形差不多的成衣吧,我马上就要用的。” 薛父忙让铺子里的绣娘去找,又坐下来跟她说话,“这段日子镇上不安生,姑娘还是少出去走动的好,免得受了牵连。” 杜晓瑜问:“薛伯伯是在说鬼魃的事?” 薛父没点头,他不信这些,可百姓们言之凿凿,还说是镇长家的公子亲眼所见。 叹了一口气,薛父道:“有没有鬼魃我不知道,不过我是真担心姑娘一个女儿家上街不安全。” 杜晓瑜听着这话便知道薛父也不信那劳什子的鬼魃,遂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谢谢薛伯伯。” 薛父忙道:“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这声谢,该当我对你说才是。” 杜晓瑜趁机问,“薛伯母和腹中的胎儿还好吧?” 薛父颔首,“托了姑娘的福,一切安好,她是有过生育经验的人了,这回倒也没什么太过明显的症状,只是时不时地头晕胸闷,我有让方姑姑好好伺候她,不会出差错的。” 杜晓瑜由衷笑道:“我还没来得及对薛伯伯道声喜呢,这一来就是双胎,想来是薛公子和薛姑娘在天有灵,托生回来了。” 薛父听得眼窝一热,哽咽道:“生什么都好,哪怕是两个女儿,只要我跟孩他娘有个念想,我就心满意足了。” “只要有了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杜晓瑜宽慰道。 “我知道。”薛父抬起头,满脸的感激,“这一切多亏了杜姑娘,如今我这布庄也慢慢做起来了,你放心,欠你的钱,我会一点一点还清的。” “还钱的事不急于一时。”杜晓瑜摇头,“我目前并不缺钱用,薛伯伯手里要是有了余钱,也别想着还我,多买些补品给薛伯母好好补补才是正经。” 这话听得薛父更是一阵感动。 绣娘很快把杜晓瑜要的成衣捧了出来,是套浅紫色的,问她满不满意。 杜晓瑜颔首,“行,那就这套吧,不用包了,我直接带走。”又问薛父,“这衣服多少钱?” 薛父失笑,“瞧杜姑娘这话说的,我这铺子都是你给盘回来的,你来我这儿,别说是拿一套衣裳,便是要把布庄里所有的东西给拿走,那我也是没话说的。” 杜晓瑜赶时间,没工夫在这儿耗,“那就这样吧,我还有急事,先走了,改天有空了再去看望薛伯母。” 薛父亲自将她送出布庄,又交代了一些话。 杜晓瑜迅速回到之前的巷子。 贺云峰还在焦急地守在女子身旁,见到杜晓瑜回来,才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一般,脸上的紧张也松缓了一些。 杜晓瑜道:“你背过身去不许偷看,我给她换衣裳。” 贺云峰听话地背过身,一动不敢动。 杜晓瑜蹲下来,轻轻扯开女子覆在脸上的面纱,看清楚女子的容颜,饶是身为女人,也不禁怔愣了片刻。 很快拉回思绪,杜晓瑜三两下把女子的兜帽披风扯下来和面纱一起塞进旁边的狗洞里,换上自己带来的这套浅紫色,等一切妥当之后才对那边僵站着的贺云峰道:“好了,你赶紧来背上她,咱们先回药堂,看起来伤得不轻,先给上上药把人救醒再说。” 贺云峰其实有些担心这女子不是什么好人,可是站在医者角度,自当是治病救人要紧,便也没说什么,只是抿了抿嘴巴就蹲下身来。 杜晓瑜将女子扶到他背上,又搀着贺云峰缓缓起身。 自始至终,贺云峰都没再正眼看过这女子一眼。 杜晓瑜挑眉道:“看样子,你是早就一睹美人的芳容了,所以才会这么避嫌的吧?” 贺云峰被戳中了心思,一阵脸热,吞吞吐吐,“我我不是故意的,刚才她跌倒了,我去扶她,所以不小心。” 杜晓瑜做出一副“别解释我都懂”的表情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慨叹,“这么个尤物,别说是男人,便是我这小姑娘见了都能傻愣上好一会儿,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哪得罪镇长家的公子了,竟然遭人迫害至此。” 贺云峰抿紧嘴巴,他打小就是个“乖宝宝”,虽说不至于被家里溺爱得不成样子,日子却一直都是安逸平稳的,对于人心和人性,基本没什么深入了解。 他永远只记得他爹贺掌柜经常在他耳边说的一句话——医者仁心。 所以要他以恶意去揣测别人,他是做不到的。 由于换了衣裳的缘故,再加上杜晓瑜刻意让那姑娘的脸贴在贺云峰背上尽量不让旁边那些摊贩看到,所有人都以为仁济堂的这位贺二公子背上背了个需要急救的昏迷病人,客套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就没多问了。 回到药堂以后,杜晓瑜把那女子挪去了厢房,这才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然后惊讶地发现她全身上下除了那张脸,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背上有被人狠狠鞭打过的痕迹,血迹还没干,里衣都粘到上面去了,这种时候如果硬扯,会直接将她的伤口给撕开来。 手腕上还有青青紫紫的勒痕,脚踝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伤,虽然血流的不是很多,上下的皮却急需缝合。 杜晓瑜出去的时候,把女子的大致情况跟贺云峰说了一下,贺云峰听得双目喷火,“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对这样一个弱女子下毒手,简直太没人性了!” 杜晓瑜笑笑,“也不一定啊,万一不是别人欺负这姑娘,而是她本身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呢?” 贺云峰又纠结了,“那咱们岂不是救了一个罪人?” 杜晓瑜淡笑,“大牢里关押着的囚犯还有看病的权利呢,这说明,病痛面前人人平等,你要记住,你是医者,不是断人是非的青天大老爷,你的职责是悬壶济世。好了,我不跟你扯,帮我烧一些温水进来,再让伙计送些金疮药和我带来的养颜膏以及缝合的针线和麻沸散,不管她是对是错,咱们先把人救活再说。” 贺云峰深觉有理,再一次打心眼里敬佩起杜晓瑜来,紧跟着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了。 不多会儿,前堂的伙计把杜晓瑜要的东西都给送来,贺云峰也烧好了热水。 因患者是女子,杜晓瑜便只能自己动手,至于贺云峰和那位伙计,自始至终连厢房的门都没让他们进。 做好一切的时候,杜晓瑜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急忙去外头水井边掬了把冷水洗脸。 贺云峰不好进厢房看,只能紧张地问她,“怎么样了?” 杜晓瑜道:“她身上的伤太多,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 “那怎么办?”贺云峰急了,“眼看着天色渐晚,你要是回去了,总不能我去照顾她吧?” 杜晓瑜好笑,“让你照顾美人,你还吃亏了不成?” 贺云峰羞恼地嗔她一眼,“你明知道,我是男子,不方便的。” “那我也不能在外面过夜的啊!”杜晓瑜嘟囔道:“我可是许了人家的,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我夜不归家,明儿一早那些个难听的话就得像粪水一样往我身上泼,我清誉没了,你赔吗?” 贺云峰彻底噎住了,左想右想,一咬牙,“要不,我回去请我娘来照看一下,反正这是病人,我娘应该不会不同意的。” 杜晓瑜点点头,“这主意不错,要是真能请得动你娘来照看,对你,对那姑娘的名声都不会有损失。” “那你呢?”贺云峰紧盯着她,“你什么时候再来?” “明天要是得空,我会再来的。”杜晓瑜道。 贺云峰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好,我等着你。” 对此,杜晓瑜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贺云峰和吴大夫都是男子,那姑娘的伤又是遍布全身的,他们两个不方便帮忙医治,贺云峰的娘又不懂医术,最后只能靠她了。 把自己捯饬干净以后,杜晓瑜趁着天色回了白头村。 贺云峰则是让吴大夫帮忙看着铺子,自己回家把他娘请了过来。 刚好这两天贺掌柜有精神了,贺母不用太操心,于是听到儿子说铺子里有个女患者需要她去照看一下的时候,贺母直接点头答应了,母子俩很快回到了仁济堂。 让抓药的伙计和吴大夫回家吃饭,贺云峰把前铺的门关了,带着贺母从后院门进来,直奔厢房。 贺云峰不好进去,让贺母进去看。 已经天黑,贺母进去的时候屋里黑漆漆的,她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油灯,就见到厢房的床榻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 看样子的确是伤得不轻。 贺母放轻了脚步走到床榻边坐下,正想说伸手探一探女子的额头,却见女子悠悠睁开了眼,然后惊魂失色地缩到墙角抱着双膝,眼眶里含着泪,哭求道:“我是清白的,我什么都没做过,不要杀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贺母见状,心中越发可怜她,温声道:“姑娘别怕,我不是来杀你的,我儿说,你昏倒在我们家铺子门前,是他把你救了,只是不方便照顾你,所以请了我来。” 女子闻言,慢慢抬起头,等确定了贺母眼中没恶意之后才小声问:“你真的不是来杀我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53、真相,美丽之罪(下) “当然不是。”贺母脸上的笑容越发和蔼,“要是想杀你,我儿便不会救你一命了。” 说完,又疑惑地问道:“姑娘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你会说有人要追杀你?” 女子越发的缩成一团,身子轻轻颤抖起来,咬着嘴唇不肯再说话。 贺母很是担心贺云峰救了个不该救的人,可是如今天都黑了,眼前的人看起来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满身是伤,要是将她赶出去,万一熬不过今晚,那他们母子可就成杀人凶手了。 贺母也是左想右想才会忍住将女子赶出仁济堂的冲动,暗暗叹了一声,站起身,“那你好生歇着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大娘。”女子突然唤住她。 贺母脚步一顿。 女子道:“我好饿,能不能给我一口吃的?” 贺母再次一叹,“你等等吧!” 说完出了门,让贺云峰去包子铺买几个肉包子。 好在今天是赶集日,如今才刚入夜,那包子铺还没关门。 贺云峰很快就带着肉包子回来了。 贺母接过转身进门,再次坐到床榻边,把肉包子递给女子。 女子接过,迟疑了一瞬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她似乎已经饿了好几天,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直接狼吞虎咽,没一会就噎得脸色涨红。 贺母忙倒了杯水给她,女子来不及道谢,接过去喝了一大口,继续啃包子,直到把所有的肉包子吃完,又接连灌了几杯水下肚,她这才恢复了一些精神,却仍是怯怯地看着贺母,虚弱地说道:“谢谢大娘。” 贺母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劲,直接开门见山道:“姑娘,我实话跟你挑明了说吧,这里是药堂,不是善堂,我儿子救了你,是出于医者的本分,但姑娘这副样子,我们并不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是犯了什么错还是单纯地受了人欺负,救你只是一时情急,但如果明天姑娘好些了,还望你能早早离开,免得牵连了我们家。” 女子闻言,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低下头。 贺母有些生气。 过了许久,女子才小声道:“好,明天一早我就离开。” 她心知自己到哪都是死路一条,也理解贺母的担忧,所以在贺母挑明那些话的时候,原本想求贺母让自己留下来的她犹豫了,心中越发的苦涩,自己都要死了,何苦连累他人。 得了女子的承诺,贺母才算是吃了颗定心丸,临睡前又给女子擦身抹药照顾她歇下才推门出去。 贺云峰还等在外面,见到贺母出来,急急忙忙过来问,“娘,那姑娘怎么样了?” “已经歇了。”贺母倒了盆子里的水,说道:“她已经跟我保证过,明天一早就离开,峰儿你就不必担心了,快回去歇着吧,明儿一早还得看铺子呢,如今你爹不管事了,药堂里都得你一个人撑着,你要是垮了,咱们这个家还像个什么样?” 见贺云峰还想说什么,贺母又堵住他的话,“乖乖听娘的话,回去歇着,至于那姑娘,你又不认识她,别胡乱关心,万一关心错了人惹来祸端,到时候咱们可都吃罪不起。” 贺云峰张了张嘴巴,半晌没发出声音来,在她娘的注视下回了房间。 不过这一夜,贺云峰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一会浮现女子白天被人喊着“烧了鬼魃”的情景,一会又想象着杜晓瑜跟他说的女子满身伤,到底是于心不忍,于是趁夜悄悄来到那姑娘的屋外,敲响了房门。 女子睡得正熟,半夜三更突然听到敲门声,吓得惊醒过来,条件反射式的直接缩到墙角,警惕地望着房门外,用一种惊恐害怕的语气问:“谁?谁在外面?” “姑娘,是我。” 贺云峰心知吓坏了女子,赶紧发出声音来。 女子听到是白天救她那男子的声音,心里的害怕消失了大半,喘口气才下床开门。 白天上了药,入睡前又上了一回,她背上的伤没有之前那么疼了,不过脚踝受伤的那只腿还是不能长久地走路。 仅仅是从床边走到门边,就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精神,打开门以后整个人虚软无力,靠在门板上顺着就滑倒下去。 贺云峰大惊,急忙将她扶起来,没点灯,借着月色将她送回床榻。 女子疼得直抽气,但还是咧了咧苍白的唇角,“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贺云峰将她放下以后,急忙转过身,将视线挪往别处,“我不是非要半夜来打扰姑娘的,我只是想到受人所托要照顾好姑娘,若是就这么放姑娘离开了,我对不住我朋友,她明天来了,一准会找我兴师问罪,所以来告诉你,在我朋友赶来之前,你不必急着离开。” 女子问:“公子所说的朋友,是白天救了我的那位姑娘吗?” “是。”贺云峰毫不犹豫地点头,“白天她来我铺子里买药,刚好撞见百姓们高举火把说要火烧鬼魃的那一幕,我朋友说她不信这世上有鬼魃,所以带上我从巷子里过去救姑娘,之后才把你带回来的,哦对了,姑娘别误会,白天给你换衣服上药的是我朋友,而并非我。” “我知道。”昏暗的光线里,女子满心感激,可脸上却因为伤痛而无法做出更多的表情来,“谢谢你们,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有好人。” 贺云峰听到这里,有些不忍心起来,“姑娘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你的命?” 女子惨笑一声,没有回答贺云峰的话。 贺云峰知道自己唐突了,又接连道歉。 女子忙说没事,“我遇到的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贺云峰心中觉得她是个可怜人,不过自己男儿身,没办法像女儿家那样能跟她说说体己话安慰她,只是尽可能地柔声道:“你放心吧,你在我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没有人敢闯进来伤害你。” 女子扯了扯嘴角,低下了头。 贺云峰本来就没这么跟女子单独相处过,更何况现如今孤男寡女,他更是觉得不自在,于是等屋内陷入沉默的时候便急着要离开,“那你好好歇着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公子。” 就在贺云峰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女子突然唤住他。 “姑娘还有什么事?” “麻烦你,代我向白天救了我的那位姑娘说声谢谢,救命大恩,来世若有机会,我自当牛做马报答她。” 贺云峰挠挠头,“这些话你不用跟我说,等明天我朋友来了,你亲自告诉她会更好。” 女子抿了唇角,再没发出任何声音。 贺云峰只好走了出去,顺手帮她关上门。 因为想着女子的事,贺云峰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了,正准备请他娘帮忙熬一些清粥送过去,却见她娘正抱着被褥从女子所住的厢房里走出来。 贺云峰惊了一下,快步跑过去问,“娘,你这是做什么呢?” 贺母道:“那姑娘走了,我怕她身上还有别的什么病,不放心,就把床褥给换了下来。” 贺云峰急了,“她昨晚答应我不急着走的,为什么一大早人就不见了,是不是娘你逼她” “峰儿!” 贺云峰话还没说完,就被贺母冷脸打断,厉声道:“你是医者,救人无可厚非,娘无从过问,但你要明白,咱们家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小药堂,招惹不起那些不该招惹的是非之人。 昨天她伤得那样重,你把她带回来,伤口该处理的地方都处理了,也算是救人一命,你的责任已经尽到了,她离开,或许对咱们仁济堂来说是好事。 难不成,你还真想她给咱们家招来灾祸吗?” 贺云峰嚅动了一下嘴唇,又听贺母继续道:“天刚亮的时候我出去了一趟,刚好听到外面几个人议论说昨天鬼魃下山祸害人,如今镇长带着人到处搜寻她,如果我没猜错,你救回来的姑娘,就是他们嘴里所说的‘鬼魃’了吧?” “娘,她不是鬼魃,她是人,活生生的人。”贺云峰辩驳道。 “那你知道她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吗?”贺母反问。 贺云峰噎住。 “你不知道。”贺母眼神渐渐变得犀利冷锐,“她姓什么,叫什么,为什么受伤,为什么被当做鬼魃要被处死,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你全都不知道,那你还敢救她?” 贺云峰被贺母这架势震慑住,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可娘你自己也说了,我是医者,是救死扶伤的大夫,她受了伤,我若是放她走,岂不是等同于间接杀了人?” 贺母冷哼,“你要是留下她,你杀的就是我和你爹!” 贺云峰脸色骤然变白,颤着嘴皮不知该说些什么。 贺母不再理会他,抱着女子睡过的床褥出去了。 杜晓瑜也是吃了早饭就让橘白赶着马车朝镇上来,本来有贺云峰和贺母看顾,她完全可以再多睡会儿,不过她心里总不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天刚亮的时候被外面的鸟儿吵醒就再也睡不着了,这会儿正坐在车厢里沉思。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杜晓瑜疑惑地问外面的橘白,“这么快就到了?” 橘白犹豫道:“姑娘,旁边的田里好像有人昏迷过去了。” 杜晓瑜听罢,急忙掀开车帘往外看,当先入眼的便是一袭紫衣,正是她昨天从薛家布庄拿回来的那一套。 “是她?”杜晓瑜快速下了马车,吩咐橘白,“你来帮我一把。” 橘白开口阻止道:“姑娘,这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你真的要让她上咱们的马车?” 杜晓瑜没办法,只好撒谎道:“这人我认识。” 橘白一听,马上过来帮忙。 杜晓瑜走到女子跟前,蹲下身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只不过她原本绝美的容颜上多了一条血痕,看样子像是用尖锐的东西划破的。 在橘白的帮助下,两人没多久就把女子弄到了马车上。 马车里刚好有一瓶香精,杜晓瑜拿过来打开凑近女子鼻尖。 女子在昏迷中皱皱眉,没一会就缓缓睁开了眼。 见到杜晓瑜,她一脸震惊,“怎,怎么会是你?” “看来,我又救了你一命。”杜晓瑜莞尔,“怎么样,愿意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吗?” 女子低垂了眉眼,看起来有些无措。 “当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勉强。”杜晓瑜淡淡道:“昨天救了你,只是因为我不想让一个大活人死于那些愚昧无知的百姓手里,今天救你是顺便。不过,我能救你,自然也能将你扔下马车自生自灭。花一样的年纪,青春正盛,却被人当成鬼魃喊打喊杀,这样的日子,不好过吧?” 女子眼皮轻微地颤动了几下。 杜晓瑜又说,“原本我今天去镇上也是为了你,不过如今看来,不需要了。——橘白,停车吧,让这位姑娘下去。” 马车再一次停了下来。 女子终于开始慌了,眼中带着祈求,直接给杜晓瑜跪下,“这位姑娘,我求求你救我一命吧,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想像个正常人一样的活着。” 杜晓瑜投给她一个眼神,仿佛在说:要我救你也可以,端看你自己怎么表现了。 女子会意,缓缓说道:“我叫程锦绣,本是程家湾的人,从小有一门指腹为婚的亲事,可我还没见过自己的未婚夫长什么样,他就在我十四岁那年死了,婆家那边觉得是我克死了他,非要我嫁过去为他守节,我爹娘收了聘礼,把我推出去,我无话可说,因为家里穷,只有收了那些聘礼,我娘和她肚子里的弟弟才不会挨饿。 我原想着,哪怕夫君不在了,自己像孝敬爹娘一样孝敬公婆,他们总会厚待我几分,可是我没想到” 说到这里,程锦绣已经泣不成声。 杜晓瑜看她这样子,并不像是单纯地被恶婆婆对待,想着应该另有隐情,便弯腰将她扶起来坐在座椅上,又倒了杯水给她,“没关系,你喝口水慢慢说。” 程锦绣往嘴里灌了一口水润润嗓子才继续道:“我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张脸而招来灾祸。去了婆家一段日子,渐渐被村里人所熟知,那些妇人就在背地里骂我,说我长得一脸狐媚样,耐不住寂寞,肯定会趁着婆母和公爹下地的时候出去私会男人。 每次去河边洗衣服,村里的妇人不是指桑骂槐就是直接扔石头打我。 她们越骂,村里的男人就越不安分,近不得我的身也会在看到我的时候吹口哨说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后来我婆婆知道了,认定我背地里偷男人,就用鞭子使劲打我,原本是想毁了我这张脸的,后来被我公爹拦住,婆婆便认为公爹也被我勾引了,趁着公爹不在,更是不要命地折磨我。 从那以后,我但凡出门都会裹着黑色的头巾,蒙上黑色的面纱,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双眼睛露出来。 可即便是这样,村里的那些男人还是不断地来骚扰我,想对我行不轨之事,我在院门口栓了两只大黄狗,他们进不来,就翻墙,我又在院墙上放了刺藤子。 男人们恼了,便跟自己的婆娘说我勾引他们,还还做了那种事,是个不折不扣的淫娃荡妇。 那些妇人联起手闹上门来,我婆婆一怒之下写了封休书将我扫地出门。 我被村妇们揪着头发打的时候,看到了那些平时见着我管我叫心肝儿的男人们就站在旁边,眼睛里是想玷污我的禽兽之火,嘴里却骂我千人骑万人跨,人尽可夫。 更让我心寒的是,我爹娘也信了她们的话,认为我天生狐媚,必定是出去勾引男人才会被婆家给休了的,不让我进门。 我无家可归,一路逃到桃源镇来,害怕进了镇子被人认出来,就一直住在山上的破庙里。 不曾想,某回下山找吃食被镇长大人和他的儿子见着了,镇长道明了自己的身份,还让我不要怕,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来,他会还我一个公道。 我也是傻,当时就真的信了他们父子的话,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镇长告诉我,那山里有野兽,我要是长久住下去,会被野兽给吃了的,让我跟着他回家,得了空再去县衙给我伸冤。 我当时高兴坏了,也没想那么多,千恩万谢过后跟着他们父子回了家。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这对父子也是禽兽不如的东西,要不是我因为之前的遭遇有失眠的习惯,那夜就真的被他们给糟蹋了,好在我在枕边放了一把防身的剪刀,刺伤了镇长才得以逃脱,可我没地方去,只能再回那座破庙里。 镇长为了不让我把他的禽兽行径泄露出去,想方设法要弄死我,还编造出鬼魃的说法来,让镇上的百姓信以为真。 我昨天实在是太饿了,才会偷偷下山来,在一家包子铺门前捡到半块馒头,本来想赶紧回山上躲起来的,没成想被镇长的儿子发现了,是他带头说要火烧鬼魃,才会引来那么多的镇民。” 程锦绣说完,杜晓瑜已经削了一个苹果,递给她,“这么说来,你到现在还是清白之身?” 程锦绣马上指天发誓,“姑娘,我真的敢对天发誓,我从来没勾引过任何人,我如今还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 “那你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杜晓瑜问。 程锦绣道:“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可是因为这张脸,我被凌虐,被羞辱,被婆家休弃,被爹娘骂不要脸,如果因为这张脸我就有罪,我就必须死的话,那我便毁了它。” 杜晓瑜听罢,伸出手在程锦绣脸上摸了摸,指腹轻轻碰了碰那条划伤,疼得程锦绣皱起眉头。 “还好。”杜晓瑜道:“是新伤,我还来得及帮你恢复。” “我不要恢复。”程锦绣突然紧张起来,祈求道:“姑娘,求求你让我毁容吧,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你这条命,我给的。”杜晓瑜看着她,淡淡道:“要让你毁容还是让你恢复之前的美丽容颜,那都是我说了算。” 程锦绣咬着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没罪,你的脸也没罪。”杜晓瑜道:“有罪的,是人心,是人性,女人们嫉妒你,男人们想强占你,前者得不到你的美貌,后者得不到你的身体,所以,你在他们眼中就成了所谓的‘罪人’。” 程锦绣听到这里,忍不住落下泪来,哭着道:“我还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会认为我是错的,没想到姑娘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因为我不嫉妒你。”杜晓瑜展颜一笑,“相反的,我觉得你长得很美,看起来赏心悦目,我很喜欢。” 程锦绣脸色微僵,身子瑟缩了一下。 杜晓瑜知道她误会了,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没有特殊癖好,只是单纯地欣赏你的美丽。不过呢,当美丽成为一种罪过,你或许该反思,你这一路的不幸与坎坷,除了那些扭曲的人性之外,是否也有自身的原因?” 程锦绣抿唇不语,正是因为觉得自己生得这样一张皮囊是错,所以她才会在吃了那么多苦头之后毅然决然用头上的簪子划伤自己的脸,只为保命。 杜晓瑜见她不答话,冷言道:“你当然有错,错在不懂得如何正确保护自己,错在一开始就软弱,正因为你的软弱,致使你的美丽变成了一把利刃,每天都在把你推向痛苦的深渊,所以造成了接下来这一连串的悲剧。” 杜晓瑜其实很清楚,在这种封建迷信的时代,女性地位低下,贞节能压死人,程锦绣就是其中一个牺牲品,她没办法反抗指腹为婚,没办法反抗夫家逼婚,更没办法反抗村妇的嫉妒c男人们的觊觎以及婆婆的训斥和鞭打。 可杜晓瑜还是说出了这些指责的话,事实上不是真的要指责程锦绣,只是因为觉得痛心,她从程锦绣身上看到的不是那身能轻易勾起男人欲/望的皮囊,而是作为封建时代女人的悲哀。 程锦绣闻言,又低低哭了起来,“我当时只有十四岁,在娘家的时候,从来没跟人吵过架闹过矛盾,等到了婆家,面对村妇的辱骂,男人们淫/邪的目光,我以为只要我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就能避开那些伤害,我以为只要我忍气吞声,总有一天她们能因为觉得我可怜而有所收敛,就此放过我,可是直到我被她们揪着头发打出那个村子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这位姑娘,你说我太过软弱,那能不能教教我,对于一个十四岁当了望门寡不得不冥婚上门给夫君守节的小姑娘来说,她到底要有多强大才能躲过周围那么多的伤害? 我知道自己不是个聪明人,可我只是想在这世间有那么一小个角落安身立命,我不求大富大贵,我只想活着,像个正常人一样的活着,可为什么不管我到了哪里,都没有人愿意用正常的眼光看我,女人觉得我是天生的娼妇命,而那些男人,呵” 杜晓瑜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字字诛心,哽咽良久,缓缓吐口,“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的。” 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十三岁的外壳,三十岁的芯子,再加上有前世跆拳道的底子,因而只要不是专业的练家子,她一般都能应付,所以她从来没被人这么欺辱过。 但要用她自己的标准去要求一个土生土长的小姑娘,的确是太过刻薄了。 她自己上辈子十四岁的时候,还只是个懵懂青涩的中学生呢,十四岁那年的她要是遇到了这种事,兴许还没有程锦绣这般坚强能活到现在。 程锦绣把自己抱得更紧,下巴搁在膝盖上,一边流泪一边摇头,“我不怨你,我只恨自己没用。” 杜晓瑜轻吸口气,说道:“你跟着我吧,我帮你洗刷冤屈讨回公道,如果你愿意学,我还可以教你防身术,学会了,以后那些臭男人就谁都不敢轻易近你的身了。” 程锦绣顿时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杜晓瑜,好久才讷讷道:“姑娘刚才说,你要帮我讨回公道?” 杜晓瑜颔首,“你娘家和婆家的事,我管不了,但镇长这里,我会替你讨回公道。” 程锦绣脸上布满了惊恐,“你也说了,那是镇长,我们哪有那么大本事扳倒他?” 杜晓瑜想象着镇长和他儿子的禽兽行为,眼底渐渐泛出冷意,“办法是人想的,只要他有缺点,有把柄,那么我总有办法让他在这上面栽个跟头,一辈子爬不起来。” 杜晓瑜说完,吩咐外头赶马车的人,“橘白,调头,咱们回家。” 程锦绣激动得热泪盈眶,再一次给杜晓瑜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姑娘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从今往后给你当牛做马伺候报答你。” “我身边不缺丫鬟。”杜晓瑜道。 程锦绣心下一紧,“那我” 杜晓瑜看着她,“我只是暂时收留你,等帮你讨回公道证明清白,你便找个好人家安生过日子吧!” 程锦绣哭得泪人似的,“我虽然还是处子之身,但因着那一纸休书,早已是下堂弃妇,如何能再嫁得人,姑娘要我去找个好人家,这不是逼着我去死吗?那我还不如找个地方撞死算了。” “你才不会那么容易寻死。”杜晓瑜淡淡睨她一眼,到底松了口,“行了,先跟在我身边,等以后真的有了好去处,我再给你安排,但我是不可能让你一直留在我身边为奴为婢的。” 程锦绣不解,“这是为何?” 杜晓瑜抬手示意她起来,“这么漂亮的小丫鬟,留在身边,连带着我也不安全了。” 程锦绣忙道:“那我不恢复容颜就是了。” “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杜晓瑜叹气,“容颜肯定是要恢复的,那是你的本钱,况且你又没有倚仗着美貌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别人的过错要你付出毁容的代价,这不公平。” 程锦绣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满心震撼。 在她们这种出身寒微的人面前,哪里有什么公平可言,过去的种种遭遇,至今历历在目,让她一度以为,自己真的是狐媚托生,所以这辈子注定遭女人嫉恨,男人凌辱。 可是现在有人却告诉她,那些不是她的错,而是他们没人性。 —— 昨天在镇上的遭遇,杜晓瑜回来后谁也没说,静娘她们也没多问,只知道她今天一早出门是因为有事,而今看到杜晓瑜去而复返,静娘水苏两个对视一眼,二人脸上都露出了疑惑。 不多会儿见到杜晓瑜和另外一个陌生的女子走出来,那陌生女子脸上有一条狰狞的疤痕,像是被利器划伤,看着都疼。 静娘上前几步,还没问什么,杜晓瑜就直接介绍,“这位是程锦绣,以后叫她程姑娘,会在我们这里住一段时日。” 静娘和水苏齐齐应声,“奴婢见过程姑娘。” 程锦绣被人欺压惯了,以前只有她给人下跪请安的份儿,如今被人这么行礼对待,一时之间转换不过来,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杜晓瑜拉了拉她的衣袖,说道:“这是我跟前伺候的大丫鬟水苏和贴身嬷嬷静娘,以后我要是不在,你有什么难处都可以跟她们说。” 程锦绣讷讷地点了头,跟着杜晓瑜一起进屋。 杜晓瑜心知程锦绣这满身的伤也不适合泡澡,索性没让人烧热水,只是让静娘取了一套衣裳来给程锦绣换上。 伺候程锦绣穿衣的时候,静娘瞧见了她身上那大大小小触目惊心的伤口,吓得手上一哆嗦,好在并没在程锦绣跟前失态。 紧跟着,杜晓瑜又给程锦绣脸上的疤痕做了处理,并嘱咐了她饮食上要怎么忌口,平时不能碰些什么。 做完这一切,杜晓瑜瞧着程锦绣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心知她昨夜没睡好,便让水苏带着她去客房歇下。 眼瞅着没人,静娘这才敢小声问出口,“姑娘,那个程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啊,她为什么会伤成那样?” 杜晓瑜提起这事就唉声叹气的,“是个悲哀的女人。” 静娘一愣。 杜晓瑜默了片刻便把程锦绣的经历大致跟静娘说了一遍。 静娘果然听得脸色大变。 杜晓瑜只当她是被吓的,嘱咐道:“我跟你说这些,你可不能告诉其他人,便是水苏都不行,到底是程姑娘的隐私,传出去她该没脸做人了。” 静娘内心的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这件事,她当然不会出去到处乱嚼舌根,别说是水苏,就连王爷那边,她也绝对不能漏风。 想到这里,静娘突然严肃起来,“既然姑娘说了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那么姑爷那边,咱们也别声张了吧,姑爷到底是男子,听到这种话不好。” 杜晓瑜觉得,静娘这个反应怪怪的,可是她说的话却又没什么不对,于是点点头,“那是当然,我不会告诉阿福哥哥的。” 静娘努力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缓和下来,可是她发现根本无济于事,心里的惊骇还是在不断地翻滚。 美丽之罪。 程锦绣的事,让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先皇后的死。 同样都是因为长得太美而获罪,只不过,程锦绣遇到了杜晓瑜,遇到了救赎,比先皇后幸运太多。 王爷因为先皇后的死已经痛苦了那么多年,若是让他知道程锦绣的来历和经历,必定会勾起他对先皇后之死的怨恨,这怨恨一旦积攒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突然爆发,王爷一定会失去理智不顾一切直接冲回京城杀了当今天子——害死先皇后的罪魁祸首。 静娘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知道王爷此前所有的隐忍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取代晋安帝坐上皇位,已经蛰伏筹谋了那么多年,绝对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程锦绣而坏了全局。 “静娘,你怎么了?” 一旁杜晓瑜的声音传了过来。 静娘急急忙忙拉回思绪,“姑娘说什么?” 杜晓瑜无奈笑道:“我说,让你去把针线和布料取来,难得今儿有空,我打算给阿福哥哥做衣裳。” “奴婢这就去。”静娘至今还有些精神恍惚,转身去取针线布料。 杜晓瑜看着静娘的背影,想着平日里那么淡定的一个人,今天却被吓成这样,想来是程锦绣的经历太过骇然了。 她摇摇头,去了外院找到橘白,吩咐他,“麻烦你再跑一趟镇上吧,告诉贺二公子,就说程姑娘已经被我带回来了,让他不必再找。” 橘白得了吩咐,很快套上马车去了镇上。 杜晓瑜再回房间的时候,静娘已经把针线和布料都放在筐子里了。 杜晓瑜坐下来,拿起针线开始缝制。 静娘也坐下来一起,她要给姑娘赶制轻薄一点的衣裳。 绣了一会儿,静娘忍不住问杜晓瑜,“姑娘真的要为了程姑娘得罪镇长吗?” 杜晓瑜道:“一半为了她,一半,是为了我自己。” 静娘不解。 杜晓瑜停下针线活,眼中迸射出冷意,“桃源镇有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镇长,以后镇民们的日子还能安生吗?之前我有几次去镇上缴税的时候,镇长看我的眼神都透着赤裸裸的淫/欲,要不是他曾经在私塾见过我动手的样子忌惮这一点,恐怕就连我也难逃他的毒手,这次程锦绣的事,不过是刚好给了我一个契机,让我能好好出口恶气,惩治惩治那对禽兽不如的父子罢了。” 静娘听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破口骂道:“那天杀的浪驴公,竟敢把主意打到姑娘头上来了,这件事绝对不能姑息!” “静娘,你小点儿声。”杜晓瑜“嘘”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别让这事儿传入阿福哥哥的耳朵里,纵使不会说话,他也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也要尊严的,要真知道了,不定得多生气呢,这件事,我想自己悄悄处理了。” 静娘还是有些担忧,“可那是镇长,姑娘能有把握吗?” “所以我要好好斟酌一下啊!”杜晓瑜道:“有回我去镇上的时候听人说,以后都不设里正了,每个村选一个村长出来管着各自村里的事,我便琢磨着,要是能把镇长撸下来换爹上去,那将来咱们办事可就方便多了。” 大魏朝以前的制度,八十户为一里,设里长,也就是里正,而白头村不过二三十户人家,丁里正管的是白头村,李家村和芍药村这三个村子,因为经常有鸡毛蒜皮的小事找上门要他做主,很多时候不能过分苛责得罪了人,又得必须追究一下给人交代,所以多年来磨练成了如今那副性子。 杜晓瑜觉得丁里正虽然怕事,但内心到底是个正直的人,也还算有点骨气,担任镇长绰绰有余,起码比现在那个禽兽镇长好太多了。 里正,也就是里长,是为以前旧制度下的一个小吏,那时候除了里长,还有亭长保长这样的划分,而现在逐渐出现了“皇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的说法,也就是朝廷对于地方的管理只到县级,不会再往下面延伸了,什么亭长保长这样的朝廷小吏,逐渐撤了,县以下的管理完全靠宗族自治,于是出现了镇长,丁里正基本是被架空的。 杜晓瑜担心“里正”突然有一天会真的不存在。 虽然凭着丁里正多年积攒下来的威望,到时候弄个村长当当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杜晓瑜并不满足于此,村长有什么好当的,要就直接撸了镇长换上自己人,反正她这小地主在十里八村都是出了名的,再加上丁家祖上是读书人,又出了丁文志这个有能耐的大才子,也是实打实的乡绅了,到时候自己再使点银子,镇长之位便十拿九稳了。 静娘见杜晓瑜这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姑娘心中想必已经有了成算,便不再多问。 私下里去见傅凉枭的时候,静娘只是告诉他,程锦绣是姑娘半路上遇到救回来的,关于程锦绣的经历,她一个字都没提及,傅凉枭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追问。 眼见着瞒过主子,静娘心中大松了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54、闺蜜,当街动手 程锦绣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下晌,她推开门,发现外面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男子,她顿时尖叫一声,惊恐着就往里面跑。 水苏刚好路过,听到惊叫声急忙跑过来,就见程锦绣的房间门大开着,她走进去,发现程锦绣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不停地颤抖着,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嘴巴里一直不停地喊着,“别过来,别过来” “程姑娘。” 水苏不敢再靠近,小声地喊道。 程锦绣听清楚是女子的声音,慢慢抬起头来,泪水早就划花了脸,她面上惊魂未定,低低地喘着气。 “程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水苏被程锦绣这个样子吓到,弯下腰来扶她。 程锦绣慢慢恢复了理智,在水苏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双手胡乱抹了眼泪。 “我们姑娘先前说,若是程姑娘醒了,就带去堂屋用饭,那程姑娘看,咱们是不是现在就走?”水苏又小心翼翼地问。 程锦绣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外面那两个人,还在吗?” “人?”水苏想了想,“程姑娘说的莫非是西羌和罗勒他们两个?” 程锦绣一把抓住水苏的手,恳求道:“你让他们走开好不好,我害怕。” 水苏笑着安慰她,“程姑娘别怕,他们两个是我们姑娘安排来给你当护卫的,没有恶意,也不会伤害你。” 程锦绣还是很止不住地颤抖,眼圈不由得泛了红。 水苏被她吓到,急忙说道:“好好好,既然程姑娘说不喜欢,那我打发他们去前院就是了。” 说完,快步走出门外,对西羌和罗勒二人道:“你们都去外院吧,这里不需要守卫了。” 那二人对视一眼,很快离开。 水苏这才重新进屋,“程姑娘,他们已经走了,咱们去堂屋吃饭吧!” 程锦绣洗了把脸,等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之后才跟在水苏身后,不时地拿眼睛打量着外头,就怕水苏骗她,也怕那两个男人还在外面。 出了门,确定人真的已经不在,程锦绣高悬的心才总算是落了下来。 来到堂屋的时候,杜晓瑜已经在里头了。 “程姑娘这一觉睡得可安生了?”杜晓瑜笑意盈盈地问。 程锦绣站在原地,有些紧张地搓着手,“我” “你放心,这里都是我的人。”杜晓瑜一边说,一边示意水苏扶她坐下,“没有人会想要伤害你,哪怕是男人,也绝对不会用外头那些人的眼神看你。” 程锦绣抿了抿嘴唇,低下头,之前的种种遭遇,让她对“男人”两个字产生了强烈的抵触。 杜晓瑜的话,不是她不愿意相信,而是不敢去相信,因为那些过往早就成为了她心里永远抹不去的阴影,她已经习惯了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要时刻提防着,哪怕是睡觉都不敢睡得太死,害怕睡不到醒来就会被人给侵犯残害。 杜晓瑜看了她一眼,又指了指桌上的粥,“你之前饿得太久,不宜暴饮暴食,需要慢慢进补,就先喝一些粥吧!” 水苏端过桌上的小碗递到程锦绣跟前。 程锦绣这才颤着手接过,嘴里含糊不清地道了声谢。 杜晓瑜吩咐道:“水苏,你先出去吧!” 水苏应声,很快出了堂屋。 屋内便只剩下杜晓瑜和程锦绣。 杜晓瑜许久没说话,偌大的堂屋里便只听得到程锦绣喝粥的细碎声音。 等她把一碗粥喝完,杜晓瑜才道:“我知道每一次睡觉对你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你困了,想睡,可是理智却告诉你,不能睡,一觉睡下去,很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你在躲躲藏藏的这些日子里,都是这么过来的,对吗?” 程锦绣讶异地看了杜晓瑜一眼,轻咬嘴唇,然后慢慢点头,应道,“是,我害怕睡觉,因为一睡着,我就保护不了自己了。” 杜晓瑜了然,“吃饱没,吃饱的话,我带你出去转转。” 程锦绣听到要出去,紧张得不行,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嘴巴张了张,却又不敢忤逆杜晓瑜的话,只是弱弱地问:“那我可以换身衣裳吗?” 杜晓瑜笑问:“换成你之前那身从头黑到脚,连整张脸都给遮住的衣裳?” “嗯。”程锦绣斟酌着点头。 “不用。”杜晓瑜摆手,“我带你出去,就是要让你知道,这个世界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你遇到的那些,只不过是天下千千万万人里面的一部分渣滓,而在这部分人之外,还有更多的心善淳朴之人。” 杜晓瑜说完,朝她伸出手。 程锦绣还是很犹豫。 杜晓瑜知道她有心理障碍,也不逼她,显得十分耐心。 程锦绣看着面前的女子,年龄与身形都与自己不相上下,可她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显得那么沉稳,无形中有一种能让人在短时间内信服于她的力量。 也正是这股力量,促使程锦绣在短暂的犹豫过后将手递给了她。 杜晓瑜唇角微勾,拉着程锦绣走出大门外,吩咐了下人不许跟着。 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躲在暗处不见光的日子,哪怕被杜晓瑜这么拉着,程锦绣还是显得很惶恐,精神高度紧绷,随时都是警惕的,尤其是遇到乡邻的时候,她恨不能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小鱼儿,这姑娘长得可真俊,你朋友啊?” 一妇人笑着打招呼。 “这大热的天,小鱼儿不在屋里头躲凉,出来瞎转悠啥呢?” 一老汉扛着锄头戴着草帽路过。 “东家来了?快这边坐。”在大树下乘凉的长工们见到杜晓瑜,急忙起来让座,“这边有梨子,用井水湃过的,冰凉爽口,拿几个回去尝尝?” 这一路走来,跟杜晓瑜打招呼的人很多,也有不少人将目光放在程锦绣身上,但不管是妇人还是年轻男子亦或者老汉,都没有露出她想象中那些或嫉妒或淫邪的目光,大家更多的是好奇和打量,一听杜晓瑜介绍说是朋友就释然了,顶多夸她两句长得好就各自散开去干活。 程锦绣简直不敢相信,这村子里的村民们竟然和她娘家和婆家那边的完全不一样。 “这些都是真的吗?” 跟在杜晓瑜身后,程锦绣忍不住低喃。 杜晓瑜转过身,看着她莞尔一笑,“你觉得呢?” 程锦绣恍惚道:“我记得我刚去婆家的时候,才第一次跟村妇们打照面,就有几个妇人直接当着我婆婆的面说我皮相妖媚,不像是能旺家的人,将来说不准还能给家里带来祸害,按说我跟我婆婆才是一家人,这种时候她应该帮着我说话才对,但是她选择了沉默。 等那些人回去,对我的态度就产生了很大的变化,每天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狐狸精,为了讨好她,我事事谨慎,家里所有的脏活累活抢着做,就怕哪里惹得她不高兴。 到头来,我巴心巴肺的讨好,还是比不上乡邻们的几句污蔑之词,我婆婆宁愿相信他们,宁愿拿着鞭子抽我,也不愿意问我一句到底做没做过,我连开口为自己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杜晓瑜心道这事儿要换了她,谁敢这么乱嚼舌根子,直接拳头伺候。 不过程锦绣是个弱女子,又是冥婚上门,在婆家始终处于弱势地位,不管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就算她当时真的恨不得撕烂那些妇人的嘴,脸上也绝对要陪着笑,否则她要是敢当场跟村妇们撕破脸,她婆婆就敢当众给她没脸。 这万恶的婆媳关系,着实让人头疼。 想到这里,杜晓瑜突然有些庆幸,庆幸阿福没有家人,否则自己将来要摊上那么一个恶婆婆,每天被气上几回的话,早晚气出病来。 带着程锦绣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杜晓瑜才开口,“我之前在村里的处境,虽然没有你那么悲惨,但也不比你好到哪儿去,做了人家十多年的童养媳,从小到大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没吃过一顿饱饭穿过一件暖和衣裳,可是后来,欺负我的那些人都不敢再动我一根手指头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程锦绣满心震撼,她原以为杜晓瑜天生富贵,所以锦衣玉食,穿衣吃饭都有下人伺候,如今听来却不是,她竟然还给人当过童养媳,也被人欺辱打骂过? 这怎么可能呢? “很不可思议,对吧?”杜晓瑜笑了笑,“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以前遭尽磨难,村子里不管谁,动动手指头都能将我弄死,而现如今,这附近的几个村庄,不管我走到哪里,那些人跟我说话都得带着三分客气,你还别不信,这就是实实在在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我之所以能有今天,靠的不是运气,更不是老天垂怜,而是自己心头那股不服输的倔劲儿。 因为我不甘心。 不甘心被人踩在脚底肆意凌辱打骂,不甘心一辈子做个底层人,更不甘心眼睁睁看着那些欺负过我的人日子一天过得比一天好,而我却只能活的像条狗。 所以我发了狠劲地要往上爬,只要有一丝能让我翻身的机会,我都会想方设法去争取。 那股狠劲,成就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杜晓瑜。你看,这周围大片大片的庄稼地和药田都是我的,而田地里干活的那些人,都是在我手下办事从我手中拿钱的长工,说白了,我如今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有权利决定谁有饭吃,谁饿肚子,所以他们都不敢得罪我。” 程锦绣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僵住了,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接杜晓瑜的这些话,因为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在杜晓瑜面前显得既卑微渺小又无用,同样是出身卑微的小姑娘,自己出嫁前好歹还有爹娘能倚仗,而对方什么都没有,自己混得人不人鬼不鬼,就连出个门都怕被人认出来,要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而对方混得风生水起,让从前欺负过她的人从今往后都仰她鼻息,靠她施舍。 这样的差距给程锦绣带来的心灵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我曾经跟你一样怕死。”杜晓瑜装作没看到程锦绣的反应,继续说:“就因为怕死,所以我为了活着,别的什么都不怕了,谁欺负我,我就想尽办法欺负回去,让她也尝尝被人踩在脚底狠狠蹉碾的滋味。” 说完,杜晓瑜这才抬眼正视着程锦绣,“我觉得,你比我还怕死,你这样有求生欲望的人,为什么要把自己最致命的弱点暴露于人前让他们有将你置于死地的机会呢?” 程锦绣浑身一震。 “你越害怕,越是草木皆兵,越会让周围的人觉得你不对劲,就好像那天在桃源镇的街上,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追杀,而我又为什么能顺利将你从那些人手里救回来吗?” 程锦绣紧紧咬着唇。 “因为你害怕别人发现自己,就穿了一身黑衣,戴着兜帽,连整张脸都蒙得只剩眼睛,你觉得没有人能认出你来,可事实上,你才是整条街上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所以镇长儿子才会在第一时间发现你,并且带着那么一大帮人要烧死你。 可是后来,我将你拖入巷子里,去外面买了一身不起眼的衣裳给你换上,又让贺云峰背上你,我们是从主街上堂堂正正走着回去的,一路上,看到你的人不知凡几,但没有一个人怀疑你是鬼魃,所有人都觉得,你不过是仁济堂的一个病人,昏迷不醒急需医治。” 杜晓瑜越说,程锦绣的脸色就越白,甚至到了最后,连一点点的血色都看不到了,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 “你看,今天我把你带出来,没有穿黑衣,没有蒙面,还遇到了那么多人,可是,有人觉得你不正常吗?还是有人想对你行不轨之事?” 程锦绣嚅动了一下嘴唇,却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杜晓瑜眺望着远方,“我说要教你防身术,是为了让你多个防身的技能不会轻易被人侵犯,但对于内心崩塌精神碎裂的人来说,就算有着绝顶身手也是枉然,她照样会吃亏。 所以,你想要一条活路的话,你自己就得帮自己把这条路给铺出来,过得了心里的坎,才能过得了现实中的坎。 只要你不怕,或者说,只要你勇敢去面对你害怕的东西,就没有人奈何得了你。” 见程锦绣已经僵硬得不成样子,杜晓瑜拍拍她的肩膀,莞尔道:“我今天说的这些话,你好好想想吧,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咱们再开始学防身术,否则你想不清楚,我教了你也是浪费工夫。” 程锦绣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外面实在是晒得慌,杜晓瑜伸手挡了挡太阳,“走吧,回去吃一些解暑的东西,否则一会儿真得晒蔫了。” 程锦绣木讷地跟在杜晓瑜身后。 因着下人们的喜爱,静娘水苏和林嬷嬷她们几个昨夜做了好几盆凉粉,这会儿见着杜晓瑜和程姑娘回来,静娘当先给二人各打了一碗,这次的凉粉做得比上次好,不仅手艺有进步,就连抓凉粉的锼子也做出来了,碗里的凉粉不再是一块一块的,而是一条一条的。 静娘知道杜晓瑜的口味喜好,所以提前把调料都放好了,程锦绣的却是没敢放,过来请示杜晓瑜,“程姑娘的那一碗,调料该怎么放?” 杜晓瑜想了一下,说:“她有伤在身,辣椒和花椒是万万不能吃的,其他的,你看着随便放一点吧!” 静娘点头,不多时把程锦绣的凉粉端来。 程锦绣第一次见到这种吃食,很是惊讶,看向杜晓瑜,“这是什么东西?” 杜晓瑜道:“凉粉,你试试看。” 程锦绣拿筷子挑起一口尝了尝,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怎么做的?真好吃。”她还从来没吃过这么爽口的吃食。 “怎么做的不打紧。”杜晓瑜道:“你要是喜欢,就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让下人们给你做就是了。” 程锦绣忙不迭点头,“谢谢。” 杜晓瑜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好笑,“当个正常人,是不是要轻松很多?” 程锦绣停下筷子,认真地看向杜晓瑜,郑重点头,“杜姑娘说的那些话,我这一路上反复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我终于懂了,今日之前,我不是做不了正常人,而是我自己心里都觉得我不是个正常人,用你的话讲,是我自己没给自己留条活路,所以,我没资格去要求别人给我活路。 虽然我到了现在还是没办法完全消除心里的恐惧,但我想尝试,尝试打破这层软弱,尝试让自己变得更坚强。” 杜晓瑜勾勾唇,“悟性不错。” 程锦绣由衷道:“遇到了杜姑娘,我才知道这世间女子并不一定要被世俗和规矩压着一口气活,我觉得,自己要向你学习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杜晓瑜挑挑眉,“那就好好学吧,提前祝你早日摆脱阴影。” “谢谢你。”程锦绣说完,又端起凉粉继续吃。 看起来,她很喜欢这东西,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原本还想再来一碗,不过因为身上有伤,杜晓瑜不让她贪吃,最终只能作罢。 想通了以后,程锦绣哪怕是脚踝受了伤,也会坚持每天早起陪杜晓瑜去外面晨跑,顺便练习简单的防身术。 杜晓瑜不敢让她剧烈运动,跑得特别慢,基本上是全程陪着程锦绣走过来的,就算是练防身术,时间也不敢过长,就怕她受不了。 到了拆线这一天,杜晓瑜亲自送程锦绣去了镇上。 站在镇口,看着这个曾经让她吓得东躲西藏的地方,程锦绣突然觉得自己没有以前那么害怕了,她穿得不打眼,再加上脸上多了一条疤,基本没有人会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自然也不会有人高举着火把追着她,嘴里喊着“烧死鬼魃”。 杜晓瑜撑开伞,两人朝着仁济堂方向走去。 贺云峰正在给一位常犯头痛的病人推荐清空膏,见杜晓瑜带着程锦绣进来,又见程锦绣脸上多了一条疤痕,当即愣了一下,等把病人送走就急匆匆过来跟二人打招呼,之后才把目光落在程锦绣身上,“程姑娘,你你那天不辞而别,是不是之后又遇到了什么事?”否则脸上怎么会多了这么长的一条疤痕? 程锦绣莞尔道:“我没有遇到别的事,倒是遇到了杜姑娘。” 说罢,手自然而然地挽着杜晓瑜的胳膊,看起来十分亲昵。 杜晓瑜便也由着她,这段日子,两人相处得像是姐妹。 反正在这里也没有闺蜜,杜晓瑜觉得多个年岁相当的姑娘陪着解解闷也是好的。 贺云峰脸上的表情越发惊讶了,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位姑娘跟初见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呢? 可他到底是跟她接触不深,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杜晓瑜嗔他一眼,“客人来了也不知道招待招待,老盯着人家姑娘看做什么,傻眼了吧?” 贺云峰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嘴里忙说着赔罪的话。 程锦绣的眉头却是微微地蹙了一下,跟着杜晓瑜坐下来。 贺云峰亲自给两人倒茶。 杜晓瑜问他,“这段时间生意怎么样?” 说起这个,贺云峰就来了劲儿,兴奋道:“好几天前,有个三天两头犯头痛的大爷找上门来,说是这些年看了不少大夫,也喝了不少的药,顶多能镇住一时,过后照样疼得不行,问我们家有没有根治的法子,医治人我不太会,是吴大夫上的手,给扎了几针,我又配上你送来的清空膏,那人一听这么大罐膏药只要两百文,有些不太相信,但他实在是疼怕了,就抱着试试的心态买了回去,后来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杜晓瑜很给面子地配合了一下。 贺云峰越说越兴奋,“那位大爷第二天又折返回来,直夸膏药神了,他回家以后,贴的和服用的各来了一次,没多久,疼痛感就全部消失了,入夜的时候,脑袋也不觉得重了,跟正常人一样,为了表示感谢,他还抱了一只芦花鸡送给我,我怎么推都推不掉,只好收下,不过我觉得这功劳是杜姑娘你的,就把芦花鸡养在后院,晚些时候杜姑娘记得抱着回去。” 杜晓瑜问:“这么长时间,就只有一位病人找上门?” “当然不是。”贺云峰道:“后来他又推荐了几个熟人来,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清空膏的妙处,这几天上门来看诊的病人越来越多,我又趁机把四生丸和养颜膏推销出去,现如今这铺子里,我和吴大夫两个都快忙不过来了呢!” 听到仁济堂生意在慢慢恢复,杜晓瑜觉得欣慰,“那就好,我今天来,是准备给程姑娘拆线的,顺便拿一些其他的药,你帮我准备一个房间吧!” “好。”贺云峰站起身,亲自给杜晓瑜安排了一间厢房出来。 杜晓瑜带着程锦绣进去,没多久就把线拆了。 趁着程锦绣在屋里清洗,贺云峰把杜晓瑜叫到外面,小声问:“杜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怎么感觉晕乎乎的?” “哪里晕?” 贺云峰皱皱眉道:“那天程姑娘离开仁济堂,是怎么遇到你的,她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弄的?” 杜晓瑜叱道:“你一个大男人,问那么多干嘛?” 贺云峰噎了噎,“我这不是出于大夫的关心吗?” 杜晓瑜哼声,“那用不着了,我自会关心她。” 贺云峰一脸纳闷,“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你啊,今儿火气怎么这么大?” 杜晓瑜见他呆头呆脑,索性直接说:“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一直盯着程姑娘看,没见她都不高兴了吗?” 贺云峰急忙解释道:“杜姑娘误会了,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到她那天在我这里不辞而别,之后却又辗转去了你那里,再见到她,觉得有些惊讶罢了。” 杜晓瑜撇嘴,“你这些话跟我说可没用,被你盯着看的人又不是我,一会儿程姑娘出来了,自己去跟她解释。” “我”贺云峰一脸憋屈。 杜晓瑜懒得搭理他。 不多会儿,程锦绣从里面出来。 贺云峰觉得自己被冤枉了,急忙上前拦着人,“程姑娘,刚才的事我必须跟你解释一下。” 程锦绣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满是警惕,“解释什么?” 贺云峰道:“我不是有意盯着你看的。” 杜晓瑜忍不住笑,“那就是故意的了?” “我我没有!”贺云峰越描越黑了,转过头幽怨地看了杜晓瑜一眼,气得涨红了脸,“杜姑娘,你莫冤枉好人。” 杜晓瑜挑眉,“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我这双眼睛可看不出来。” 程锦绣瞧着贺云峰这副解释不清又急得满头汗的样子,心中暗暗好笑,贺云峰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当然不会生他的气,更何况,那一夜他来找她的时候,并不像其他男人那样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有事说事,甚至很懂得避嫌。 从那时候起,程锦绣就知道贺云峰是个十分规矩有礼的君子,绝不会乘人之危。 贺云峰没辙了,低下头没敢再看程锦绣,说道:“总而言之,我不是有意冒犯姑娘的,但我刚才盯着你是事实,你若是不高兴了,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程锦绣掩唇轻轻笑了一下,轻嗤,“呆子,谁要怪你了?” 贺云峰诧异地抬起头来,见到程锦绣的如花笑靥,怔忪了片刻,俊脸不受控制地红了红。 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失态,他马上垂下脑袋,保持着刚才“任君处置”的姿态。 程锦绣绕开他,走到杜晓瑜身边。 杜晓瑜问:“感觉好点没?” 程锦绣点点头,“这段日子多亏了你悉心照顾,我全身上下的伤都有了很大的好转,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的。” 杜晓瑜看了一眼她的脸上,“坚持忌口,面上的疤痕也能很快祛除的。” 程锦绣感激地点点头。 贺云峰静静听着二人的话,一声没吭。 程锦绣转过身来,正对着贺云峰,认真地说道:“那天走得急,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还没来得及正式道谢” 话还没说完,就被贺云峰打断,“不不不,程姑娘不必谢我,我知道,你会一大早离开,肯定是听我娘跟你说了什么,我正愁找不到机会跟你赔个不是呢!” “是我自己要离开的,跟尊夫人无关。”程锦绣道。 “可是”贺云峰想到都是因为自己没能留住程姑娘,才会让她出去以后脸上也受了伤,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行了你们两个。”杜晓瑜插话道:“这么推来推去的,准备谢恩道歉到天黑吗?” 程锦绣轻笑。 贺云峰很是不好意思,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杜晓瑜见他那反应,眼眸闪了闪,没说什么,转而对程锦绣道:“咱们去外头逛街吧!” “好。”程锦绣爽快答应,二人挽着胳膊,缓缓走出仁济堂大门。 贺云峰这才得以抬头,看着逐渐远去的那抹倩影,微微愣神。 这段时日杜晓瑜给程锦绣做的思想工作不少,程锦绣虽然不是特别聪明,但悟性还算不错,很多话,杜晓瑜只需要稍微一点拨,她就明白了,明白以后也能很快的融入到自己的思想里。 出门的时候,杜晓瑜原本给她准备了一方面纱的,程锦绣说不用,她以前害怕男人见到她的美貌,如今却不怕那些人看到她最丑陋的容颜,不戴面纱反而踏实一些。 杜晓瑜见她坚持,便没有勉强。 二人来到街市上,就如同寻常闺蜜逛街一样,要么尝尝这里的小吃,要么去看看那里的胭脂水粉,一转眼就买了不少提在手上。 走到转角的时候,两人都不防会有一辆马车横冲直撞过来,速度飞快,一路上已经撞倒了不少摊位和人,眼见着就要撞上杜晓瑜。 程锦绣脸色大变,眼明手快地一把将杜晓瑜推到一边,自己因为大幅度动作没站稳,身子往后面仰了仰,手中的东西散落一地。 马儿受了惊,扬起的前蹄直接踢在程锦绣背上,撞开她刚刚愈合的伤口,疼得她闷哼一声,一下子摔倒在一旁。 赶车小厮脸色如常,似乎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车里的人对于这一幕更是不闻不问。 杜晓瑜看得双眼冒火,突然拨开人群撒腿大跑,一边跑一边拔下头上的簪子,追上马车以后一脚将赶车的小厮踹下去,自己上了车辕,用力拉住缰绳,等马儿速度缓慢下来才跳下来,走到马儿身旁,毫不犹豫地将簪子刺进马脖子里的大动脉。 霎时间,马儿痛苦地高声嘶鸣起来,带着车厢疯狂往前跑了一段路就倒了下去。 车厢里的人摔了个七荤八素,这时候才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爬出来以后骂骂咧咧,“哪个王八羔子敢对老子的马车动手脚,给我站出来!” 杜晓瑜抬眼望去,说话的是个男子,生得肥头大耳,胖得跟猪一样,一脸的纵欲过度,让人一看就心生厌恶。 杜晓瑜以前去镇衙的时候远远见过一次,此人名叫包世兴,仗着自己有个当镇长的爹,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常常为非作歹,调戏良家妇女更是不在少数,镇民们私下里对他恨得是咬牙切齿,却又奈何不了他,更不敢去县衙告状,否则谁要是去告了黑状,等收田赋和其他税款的时候谁就得遭殃,农民靠田吃饭,商人靠货吃饭,镇长要是一怒之下从中动动手脚,对他们都没有好处。 所以这些人恨归恨,却是敢恨不敢言。 “是我动的手。”杜晓瑜爽快站出去,大方承认,小脸上并没有寻常百姓见到镇长儿子的恐慌,而是一片坦然,眼底甚至还有几分冷意。 包世兴拍了拍身上的灰,怒气冲冲地走过来,这才看清楚杜晓瑜的容貌,一时色心大起,瞧着她水灵白皙的脸蛋儿,伸出手就想摸两把,“嚯,小娘子姿色不错嘛!” 杜晓瑜毫不留情地打开他的手,冷着一张脸,“包公子有事说事,大庭广众之下,别动手动脚的让人恶心。” 包世兴一听这话,顿时眼露凶光,“行啊,咱们来说事儿,你既然知道爷姓包,想必也知道爷的身份,今儿伤了爷,没个千两银子,你摆不平,怎么着,小娘子是给钱还是给人?” 说着,那手又不安分地伸过来想碰杜晓瑜。 杜晓瑜顺手抓住包世兴的手腕用力一折,反拽住他的手,将他的脸摁在墙上。 “啊——疼疼疼!”包世兴顿时嗷嗷大叫。 杜晓瑜不松手,眼底冷意更甚,“包公子既然都发话了,那么不管是赔钱还是赔人,咱们都去县衙找青天大老爷做个见证,如何?” 包世兴龇牙,“你以为老子能怕了你?”林县令可是他姑父,这事儿要真闹到县衙打了官司,他自然有的是办法让这小贱人身败名裂,到时候他随便跟他姑父求个情,把这小贱人带回府上,不狠狠折磨她一回弄死她,她都不知道他包世兴的厉害! “死到临头还嘴硬!”杜晓瑜抓着包世兴的手腕丝毫不松开,疼得包世兴险些飙泪。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女人看起来柔弱无骨,却是个有身手的,而且身手还不弱,她刚才掰那一下,他的手腕估计是直接废了。 “小贱人,你敢敬酒不吃吃罚酒!”包世兴痛苦地歪着脸看向急匆匆跑过来的小厮,吼道:“快回去多叫几个人来来把这小贱人给我抓起来!” 小厮转身,拔腿朝着镇衙方向跑。 程锦绣在好心人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她刚才被马儿踢得太狠,后背的伤口崩裂开,此时鲜血已经染红了单薄的衣裳。 踉踉跄跄朝着杜晓瑜走过来的时候,程锦绣看清了包世兴的模样,当即吓得尖叫一声,再一次摔到地上。 包世兴听到程锦绣的声音,艰难地偏头看去,当瞧清楚程锦绣的面貌以后,双眼慢慢瞪大,面上划过一丝害怕,但随即,那害怕就被狠厉给取代了,他被杜晓瑜钳制住,挨近不了程锦绣,只能看向周围的镇民,大声嚷道:“乡亲们,这位就是前两天跑脱了的鬼魃,你们都看见她脸上的伤和后背的血迹了吧,鬼魃不能见光,大家快去点火,先烧了魂魄,咱们再去坟山找到她的尸身,烧了鬼魃,明天就能下雨了!” 众人一听,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远离程锦绣,有不少人去准备火把了。 程锦绣看着百姓们对她又怕又恨的目光,心中害怕得不行。 “锦绣姐姐,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那些话。”杜晓瑜知道她的心魔又在作祟了,适时出声提醒。 这一声亲切的“锦绣姐姐”,瞬间拉回了程锦绣的理智,她脑海里突然浮现杜晓瑜跟她讲的那些话,又看了看一脸淡定的杜晓瑜,心里的惶恐与不安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程锦绣忍痛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包世兴。 包世兴惊恐地瞪着他,“你,你要干什么?” 程锦绣面上划过一丝狰狞,冷笑,“你说鬼魃能做什么,自然是要你的命!” 程锦绣说完,快步上前,狠狠一脚踢在包世兴腿弯处,包世兴前面是一堵墙,跪不下去,但也疼得厉害,嘴里骂得难听。 杜晓瑜道:“锦绣姐姐,没时间了,你快去把我们的马车赶来,咱们这就去县衙。” 程锦绣闻言,马上去镇口找橘白。 包世兴听到杜晓瑜要私自送他去县衙,心知这小贱人胆子还没大到敢随意对他动手的地步,心里的害怕也消退了一些,直接放狠话,“小贱人,你给我等着!” 橘白速度很快,载着程锦绣快速朝这边来,眼瞅着包家的下人过来了,程锦绣在马车上朝着杜晓瑜大喊,“晓瑜妹妹,快上车!” 杜晓瑜眼明手快,使了大力将包世兴掰过来,在橘白的帮助下三两下把人弄上马车,然后朝着包家下人飞奔过去,包家下人吓得赶紧退开,但想再追已经追不上了。 车厢上有绳子,杜晓瑜麻利地拿出来将包世兴五花大绑,顺便塞住他的嘴,吩咐橘白,“直接去县衙!” ------题外话------ 推荐十二玥新文《穿越桃源之浊世清欢》 穿越而来,没爹没娘,家徒四壁,另外还有咄咄逼人的大伯母一家,这是什么情况? 街上捡了条狗,山上捡了个傻子,于是开局只有一狗一“二傻”,苏清便开始发财致富c养爷爷c赶伯母c斗财主,带着小伙伴们闯天下的宏伟之路! 初见,他是她捡的“傻子”,对她依赖成性,寸步不离。 再见,他高高在上,冷漠不识。 却不知,他已引她入局,宠妻之路刚刚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55、上公堂对质(一更) 马车上,包世兴被捆成粽子,嘴巴里也塞了布团,说不了话,一双眼睛却是不停地在杜晓瑜和程锦绣二人身上来回逡巡,里面布满了凶光。 杜晓瑜亲自捆的绳子,打结的方式又是独家的,她丝毫不担心包世兴能挣脱,而今比较担心的是程锦绣后背上的伤。 若是包世兴不在,她还能直接让程锦绣脱了衣裳帮她处理一下,可包世兴在,那便什么都做不了。 “锦绣姐姐。”杜晓瑜担忧地看着她,“你要不要紧?” 一面说一面伸手托住程锦绣,不让她因为无力而往后靠碰到伤口。 程锦绣脸色发白,眼神飘忽,但还是尽量扯出一丝微笑来,虚弱地说道:“我没事,咱们再坚持一下就能到县衙了。” 杜晓瑜心中不忍,“要不,我让橘白停车,咱们先下去处理一下伤口再走,好不好?” “不。”程锦绣坚持,“我这个伤口是证据,不能处理。” “可是这一路流血到县衙,你会撑不住的。” “我能撑,我能撑的”程锦绣眼皮开始往下垂,她心一横,直接咬破舌尖,想借着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那你一定要坚持住。”杜晓瑜不敢碰她,怕一不小心碰到哪里的伤口让她更痛,顺手倒了半杯水喂她喝下。 程锦绣喝了水,嘴里的血腥味终于冲淡了一些,她舔舔唇,用带着灭顶之恨的眼神瞪向包世兴,突然惨笑,“真是没想到啊,我还能有给自己报仇的一天。” 包世兴说不了话,只是看着两个女人冷哼一声,想着果然是两个蠢货,不知道镇长和县令是一家人么?还敢将他这个镇长公子送到县衙去,简直是找死! 想到这里,包世兴十分不甘心地看了程锦绣一眼。 当初要不是这小贱蹄子留了一手,他早就上了她,哪里会放她跑,自己还得扯个谎出来,然后带着人满大街找她,明明就生了一张娼妇脸,偏偏还要学人装纯洁,啊呸!而今那副人嫌鬼不要的丑样子,送上门他也不要。 包世兴再看杜晓瑜,这位倒是新鲜,清秀水灵,靠近了还能闻到处子幽香,瞧那水灵灵的脸蛋儿,手感不知道有多好,等到了县城,他一定要想办法带回去玩两天再弄死她! 杜晓瑜小心避开程锦绣的伤口,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睡,她则是随时保持着高度集中的精神,害怕路途中突生变故。 —— 杜晓瑜每次单独出门,傅凉枭都会让芸娘暗中跟着保护,只不过没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芸娘是不会轻易现身的,今天芸娘也照例跟着杜晓瑜来了镇上,杜晓瑜和包世兴闹起来的那一幕,她也从头看到了尾,眼瞅着杜晓瑜他们要去县衙,芸娘买了一匹脚程好的马儿,抄了小路,先他们一步到县衙。 芸娘没有直接击鼓鸣冤,而是花银子请衙差进去通报。 林县令听到通报的衙差说外头有个妇人求见,忙于公事的他正准备推拒,就见那妇人不知从什么地方翻进来了,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林县令顿时觉得这笑容让人毛骨悚然脊背生凉,挥手屏退左右以后问妇人,“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县衙做什么?” 芸娘不答反问,“青天大老爷,倘若民妇要告一个人欺辱良家妇女,还妖言惑众煽动百姓,这事儿你管不管?” 林县令顿时沉下脸来,“只要在渔阳县的范围内,本官自然要管到底,还人姑娘一个清白。” 芸娘挑眉,“青天大老爷就不问问,民妇要告的人是谁?” 林县令义正言辞地说道:“管他是谁,本官一律秉公处理!” 芸娘莞尔,冲他蹲了蹲身,“那么,民妇要状告桃源镇包镇长的儿子包世兴。” 林县令脸色僵了一下,“你说谁?” 芸娘很有耐心地再重复一遍,“桃源镇镇长的亲生儿子,包世兴。” “这”林县令皱皱眉,“不大可能吧,我虽然没见过世兴这孩子几面,但我对他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他既然是镇长的儿子,自然会以身作则,怎么可能欺负良家妇女,还妖言惑众,你说这话,可得有证据,否则本官便治你个污蔑之罪。” 芸娘反问:“青天大老爷刚才还说甭管是谁犯了罪,都一律秉公处理,这话还作数吗?” “自然是作数的。”林县令从牙缝里硬邦邦地挤出一句话来。 “作数就好。”芸娘满意地点点头,“一会儿会有两个姑娘来击鼓鸣冤,到时候,还望青天大老爷公事公断,不偏不袒,还人姑娘清白。” 林县令铁青着脸,倘若包世兴当真做了那等龌龊之事,他当然会秉公处理以正官威,但是被这么一个妇人要挟,林县令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侮辱,当下看向芸娘的眼神便是各种不善,“你到底是谁?” 县衙外面有那么多人守卫,倘若这只是个普通妇人,那她是万万进不来的,可通传的衙役都还没出去,妇人就自己进来了,那只能说明她要么翻墙,要么用别的法子,总而言之,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在不确定对方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林县令也不好随意发作,只能先探探底。 芸娘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事儿你要办漂亮了,我自会在楚王殿下跟前记你一功,要办不好,赶明儿你就收拾收拾东西回家颐养天年去,这渔阳县县令的位置,自有能办事儿的人来顶替。” 芸娘还没说完,刚才还怒气横生的林县令顿时就面瘫了,说话磕磕巴巴,“楚楚王殿下?你说告状的那位姑娘她她是” 芸娘淡笑,笑容里却满是讽刺,“你那大侄子好本事,王爷的女人也敢碰,这事儿,青天大老爷就自个掂量着办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县令吓得双腿发软,心中把包世兴八辈儿祖宗都给骂了个遍。 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楚王,这一个个的,不是存心找死吗? “县太爷这是怎么了?”师爷进来见到林县令如丧考妣的样子,不由得惊了惊。 林县令慢慢从地上坐起来,沉声吩咐,“你传令下去,让人迅速去桃源镇把包镇长的儿子包世兴给缉拿归案。” 师爷有些摸不着头脑,惶恐道:“那可是县太爷的妻侄,一家人,随便把人给抓了,怕是不妥吧!再说,也没听说包世兴犯了什么事儿啊?” 不抓,难道等着楚王亲自抓来给他处置吗?林县令一双眼睛要吃人似的,眼刀子嗖嗖往师爷身上戳,“让你去你就去,费什么话!” 师爷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转身去外头吩咐了。 不多会儿,外面传来击鼓鸣冤的声音,师爷也跌跌撞撞跑了回来,嘴里大声说道:“县太爷,那包世兴被两个女子五花大绑,正在外头击鼓呢,说有冤屈要让县太爷做主。” “这么快?”林县令全身皮一紧,霍然站起来,“快去准备升堂!” 杜晓瑜击鼓的力道很大,鼓声震天,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波县城的百姓过来围观,见到躺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包世兴以及满身是伤虚弱无力靠在一旁的程锦绣,所有人都在指指点点。 “何人在击鼓?”有衙役走出来,高声问。 杜晓瑜停下击鼓的动作,转身对着衙役蹲了蹲身,“小女子桃源镇白头村人氏,状告桃源镇镇长儿子包世兴绑架并意图奸污小女子的姐姐锦绣,姐姐不从,他便用极其残忍的手段鞭打凌虐,致使小女子的姐姐身受重伤,容颜尽毁。” 本来这种案子很多,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以前的那些案子,被害人都没有程锦绣这么惨的,因此见到她满身是血脸上有疤,百姓们顿时愤愤不平起来,直骂包世兴畜生不如。 甚至有胆子大的直接往他身上吐痰。 包世兴被捆了手脚,嘴巴也堵住了,躲不开,更骂不回去,一双眼睛怒得都快从眼眶里掉下来。 衙役很快进去禀报。 师爷和林县令已经准备好升堂了。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后,杜晓瑜几人被请到了公堂上。 林县令见到包世兴那副五花大绑的模样,皱皱眉,让人给他松绑。 终于能说话,包世兴第一件事就是往杜晓瑜衣服上吐了一口浓痰,一边揉着被绑得又酸又麻的手脚,一边大骂,“小娼妇,你长能耐了是吧,敢绑架爷,爷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 包世兴抬起脚,正打算一脚踹下去,林县令吓得脸色大变,狠狠拍了下惊堂木,怒喝,“嫌犯包世兴,公堂之上你还敢放肆,来呀,先拖下去打十大板子!” 包世兴难以置信地仰起脖子看向林县令,“姑父,这小贱人她污蔑我,什么意图奸污良家妇女,什么动手凌虐人,我全都没做过,姑父你要替我做主啊!” 杜晓瑜笔直地跪在地上,一只手扶着随时都能倒下去的程锦绣,另外一只手掏出帕子把衣服上的浓痰给擦掉,脸色说不出的森冷阴沉。 林县令看向一旁不敢动手的衙役们,大声骂道:“让你们把人拖下去打,一个个都聋了吗?” 衙役们齐齐一惊,马上手忙脚乱地把包世兴拖下去,包世兴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姑父,姑父,是她污蔑我,侄儿没罪,我是冤枉的啊!” 林县令冷哼,“公堂之上,谁是你姑父?” 包世兴马上反应过来,换了称呼,“县令大人,县太爷,我真的是冤枉的,草民冤枉啊!” 衙役们已经把包世兴摁在春凳上了,一个个等着林县令发号施令,毕竟是林县令的妻侄,谁都不敢随便处置。 包世兴咬着牙抬起头,“县太爷,您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判了我的刑,我不服,我要找讼师!” 林县令阴沉道:“公堂之上,你无视本官,吐了原告一口痰,还言辞不当辱骂原告,这是不是罪,是不是本官冤枉你?” “我”包世兴噎住。 “行刑!”林县令扔了一个红签下来。 那签筒里的白黑红三种签子,白签打一板,黑签打五板,红签打十板子。 衙役们不敢忤逆县太爷的意思,很快扬起板子打了下去。 包世兴的痛喊声不断传来,杜晓瑜看了一眼旁边的程锦绣,鼓励地点点头,“再撑一会儿,只要打赢了这场官司,咱们今后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程锦绣嘴巴都泛白了,但还是硬撑着,眼眶含泪地点点头。 以前她总觉得老天不公,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也从来没害过任何人,偏偏所有人都觉得她有罪她该死,爹娘的漠视,村妇的嫉妒,婆婆的偏听偏信,导致她活成了见不得光的“鬼魃”,连找口吃的都得偷偷摸摸东躲西藏。 可是这一刻,程锦绣觉得自己是如此幸运,在大灾大难之后遇到了这样一位有情有义心性坚韧还正直勇敢的好姐妹。 若没有杜晓瑜,她早就被包世兴让人活活给烧死了。 若没有杜晓瑜,她不会明白这世间不仅有恶,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的善。 若没有杜晓瑜,她体会不到原来卸下一切做个正常人是那么的轻松快活。 若没有杜晓瑜,程锦绣是谁? 想到这些,程锦绣的眼泪慢慢模糊了双眼。 杜晓瑜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原本救下程锦绣,她只是顺便,因为来自法治社会,她见不得被封建迷信荼毒的百姓就那么烧死一个活生生的人,可是越知道程锦绣的过往,她就越发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那些年的原主,心中总会多一分不忍,所以才会出手一帮再帮。 程锦绣或许当她是姐妹,但对她而言,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在弥补受了十一年苦痛的原主。 杜晓瑜要对付包镇长和包世兴,是准备设局的,在没有绝对能压制对方的权势之前,她喜欢取巧,因为很多时候略施巧计就能让对方一败涂地,没必要硬碰硬,这样只会让自己头破血流。 然而今天竟然在镇上遇到了包世兴,这绝对是个意外,也是这个意外打破了杜晓瑜所有的计划,现如今只有硬着头皮把这场官司打到底才行,否则一旦输了官司,包镇长绝不可能轻易放过她,到时候,别说一个程锦绣,就连她和白头村所有村民都得遭殃。 不过让杜晓瑜意外的是,这个林县令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正直不阿,听说他跟包家是有亲戚关系的,杜晓瑜在来的路上就一直担心林县令会不会因为这层关系而包庇包家,如今看来,自己的担心都成多余的了。 趁着杜晓瑜和程锦绣不注意,林县令悄悄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见到杜晓瑜的第一眼,他就认出来了,这位正是当初在桃源镇私塾跟那些学生家长打架的小姑娘。 当时他就被活阎王警告过,敢判错了案,不仅摘他乌纱,还摘他脑袋。 没想到如今又让他撞见这小姑奶奶了。 外面包世兴的十大板子已经打完了,屁股上出了血,连站都站不起来,自小娇生惯养的他哪里吃过这种苦头,当下疼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被人抬着进来的。 包世兴艰难地跪在地上,对上杜晓瑜的冷眼,他恨不能扒了她的皮,“贱妇,你等着老子回了桃源镇,我弄不死你我!” 杜晓瑜脸上的表情一点起伏都没有,眼底倒是多了几分讥诮,“那也得包公子你有命活着回去再说。” “你!”包世兴扬起巴掌来,还没往下打,就被一旁的衙役给拉开。 林县令气得脸色发青,再次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肃静!现在开始审案,原告何人,报上名姓,陈述案情。” 杜晓瑜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小女子桃源镇白头村人氏,名叫杜晓瑜,状告包世兴绑架我姐姐锦绣,并意图奸污,我姐姐不从,包世兴就肆意鞭打凌虐,毁其容貌,姐姐自卫逃脱,包世兴为了不让姐姐把他做下的丑事传扬出去,妖言惑众,蛊惑镇民说今年天上不下雨全是因为我姐姐,还说我姐姐是鬼魃,带着镇民成天搜捕我姐姐,要将她活活烧死。 大人要是不信,可以看看我姐姐脸上的伤,这是包世兴得不到我姐姐而做下的孽,至于我姐姐后背崩裂开的伤口,是包世兴今天在镇上故意纵马踢的,当时所有镇民都看见了。” 杜晓瑜说完,深深叩了个头,“还请县太爷为我们做主。” “你胡说!”包世兴目眦欲裂,高声嚷嚷,“我什么时候鞭打过她,什么时候划花过她的脸,杜晓瑜,你要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撕烂你那张贱嘴?” 杜晓瑜冷冷回望着他,“县太爷要我陈述案情,我便照实了说,你若真没做过,自然有的是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怎么,包公子这是狗急跳墙?”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包世兴气得不行,好几次想对杜晓瑜动手,却都被衙役们给拦住了。 “肃静!”林县令厉喝一声,包世兴再不敢造次,消停下来。 林县令问他,“嫌犯包世兴,原告说的案情,可跟你有关?” “没有,草民没做过!”包世兴高声否认,“倒是杜晓瑜当街杀了我的马还殴打我,所有人都看见了的。” 程锦绣虚弱地道:“青天大老爷,包世兴在说谎,分明是他在大街上纵容马车狂奔,撞伤了人,我妹妹帮他把马车停下来,他便趁机调戏我妹妹,我妹妹才会为了自保而将他五花大绑的。” 林县令额头上青筋鼓了鼓,“包世兴,你还有什么话说?” 包世兴抵死不认,“大人,我冤枉!”指着程锦绣,怒道:“她们俩是一伙的,她们说的话,不能作为证词定下草民的罪。” 林县令道:“原告说了,整个桃源镇的镇民都是证人,而被害人脸上和身上的伤也不假,那你作何解释?” 包世兴含恨看向杜晓瑜,说道:“一定是这个女人花钱收买了镇民。” 杜晓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花钱?别说我没钱,就算我真有钱,我花多少钱让人为我作伪证,也比不上包公子的一句‘烧死鬼魃能下雨’管用啊!” 包世兴看着杜晓瑜那双冷冰冰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如果鞭打程锦绣毁程锦绣容貌他还有底气说自己没做过的话,那么“鬼魃”这一条,他是无论如何都摘不干净的,因为当初是他自己放出话说他走夜路遇到艳鬼,而那鬼是导致今年不下雨的原因。 在大魏朝,妖言惑众鼓动民心是大罪,他是镇长的儿子,当然明白这一点,可要是不这么说,一旦让程锦绣那个贱妇把他们父子的恶行捅漏出去,他们父子俩就得玩完。 杜晓瑜收回目光,看向林县令,“还请县令大人明察,包世兴掳走我姐姐是真,鞭打虐待她是真,妖言惑众更是真。” “杜晓瑜!”包世兴怒火直冒,“你凭什么污蔑我?” 杜晓瑜不理会她,依旧只看向林县令,“民女还是那句话,倘若县令大人不信,大可以去桃源镇随便抓个镇民来都可以证明民女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林县令大手一挥,吩咐衙役,“去通知李捕头,带着捕快去桃源镇请几个证人回来。” 包世兴一听真要去请证人,顿时慌乱起来。 传话的衙役还没走出去,外面就又急匆匆跑了一个衙役进来,“启禀大人,包镇长在大堂外求见。” 林县令皱皱眉,“请进来!” 包镇长也来了? 杜晓瑜心道,真是天助我也! 她刚才强行把鞭打程锦绣和程锦绣毁容的罪过嫁祸给包世兴,就是为了逼迫包世兴供出他爹包镇长来,没想到包镇长还真来了。 这对父子做过亏心事,这俩人要是当面对质,说辞肯定漏洞百出,到时候就不信林县令还看不出端倪来。 正游神间,杜晓瑜便听到包镇长走进来的声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苍老的声音响起,“大人明鉴啊,我儿世兴平日里光明磊落,不同流俗,怎么可能会做出调戏良家妇女的事来,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包镇长说完,冷锐的眼神死死盯了杜晓瑜一眼,一张老脸表现得十分复杂。 杜晓瑜买下了大半个白头村的地改造成药田,这一年多以来到现在给白头村带来的收益增长明显是往年的几个倍,他也因此得了林县令的夸奖,说要是再多做出点政绩来,就向上举荐他来县衙,刚好县丞一职还空缺,给他留着。 包镇长一直想往上爬,所以帮杜晓瑜办土地过户手续是一次比一次积极。 虽然因着杜晓瑜在白头村没有户口的缘故,那些土地都是以丁家名义过户的,但包镇长认定了杜晓瑜是个能助他政绩高升的福星,所以平日里见着她说话都客客气气的,哪曾想自己一时贪花,惹上的人竟然跟杜晓瑜有关。 这种时候,包镇长也不管会不会得罪杜晓瑜这个小地主了,面子和政绩,自然是面子更重要。 既然是杜晓瑜先撕破的脸,那么也别怪他不讲情面。 “包镇长为什么会觉得是我陷害你儿子?”杜晓瑜问。 “我儿今天腹痛不止,急着去医馆看诊,所以让小厮把马车赶得急了一些,你杀了他的马儿阻碍我儿医治不说,还强行将他带到县衙来,我儿要是因为救治不及时丢了命,你就是蓄意杀人!” 林县令一个头两个大,这怎么还扯上蓄意杀人了? 杜晓瑜凉凉一笑,“镇长大人,您刚来,怕是不知道吧,我们刚才说的是你儿子妖言惑众,告诉镇民我姐姐是鬼魃,要活活烧死她的事呢!” 包镇长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 杜晓瑜道:“你告诉我,这件事我是怎么污蔑你儿子的?” 包镇长脸色乍青乍白。 杜晓瑜继续说:“我很好奇啊,我姐姐明明是个大活人,你们为什么非要颠倒黑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成鬼呢?莫非,这里面还另有隐情?” 包镇长看向包世兴。 包世兴被打得精神恍惚,“爹,你救救我。” 杜晓瑜轻哼,“大人,民女要求把这对父子分开审问。” 林县令点头,“本官应允了,来人,带下去审。” 包世兴先被拖了下去。 杜晓瑜看了一眼被架起来的包镇长,挑眉小声道:“包镇长,你儿子先前可什么都交代清楚了,你若是撒了谎让证词不一样,那么镇衙的主人明天就该换了。” 包镇长顿时一个哆嗦。 镇长不属于朝廷在编的官员,而是由宗族选举任命,他这个镇长是因为有个县令妹夫捡了大便宜得来的,若是有背景的那些乡绅,譬如地主,譬如读书人家不同意,联合起来将他撸下去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更何况丁家有个去年考中案首直接去了国子监的读书人丁文志,人家代表的可是整个汾州的荣耀,又是知府十分器重的人。 丁家要是真动了怒想扳倒他,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包镇长脸上的肌肉跳了跳。 杜晓瑜看着他就觉得恶心,快速移回目光。 衙役们很快把包镇长也带下去审问。 一盏茶的功夫后,审问结果出来了,负责审问的衙役把两人的供词呈给林县令看。 林县令大致扫了一眼。 包世兴一口咬死自己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更没有妖言惑众,一切全是杜晓瑜诬陷。 包镇长却说程锦绣是主动上他们家勾引他们父子才会被打出来的,怪她自己不要脸,怨不得别人。 林县令念出包镇长供词的时候,程锦绣急忙辩解道:“不是这样的,县令大人,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勾引任何人,我在山上住得好好的,是镇长和他的儿子把我骗到他们家去。” 包镇长怒道:“你住的那是荒山野岭,平日里没事儿,谁会无故进山,明明是你下山来找吃食,没有人愿意施舍,这才想到去镇衙找我这个一镇之长。 哼!我倒还看你可怜给你一口吃的,你却如此不知廉耻,有意无意地撩拨勾引我们父子,你分明是因为那不要脸的行径才会被打出门的,到头来却反咬我们父子一口说我们欺辱你。 程锦绣,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当初不是你自愿去的我们家?你敢说你没吃过我们家的饭?你敢说老夫没在你饿得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救了你一命?” 程锦绣听完,整个人都呆了,她怎么都想不到,包镇长口齿竟然这般伶俐,他说的这些话,她完全没办法反驳,因为的确是她自愿去的包家,包镇长也的确是在她饿得快要死了的时候给过她一碗吃的,若没有那碗吃的,她程锦绣早就被活活饿死了。 这些是事实,可意思却被扭曲了。 明明是包家父子把她骗下山来,让人做了一桌饭菜给她吃,之后告诉她,她这条命是他们父子给的,她就该当牛做马报答他们,不过他们舍不得她当牛做马,让她脱了衣服伺候他们,她不愿意,才会惹怒这俩父子,趁乱逃跑的。 杜晓瑜趁机捏了捏程锦绣的掌心,示意她宽心。 程锦绣心头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因为杜晓瑜这个举动而突然变得无关紧要,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相信只要有杜晓瑜在,她们今天就一定能赢了官司。 安抚好程锦绣,杜晓瑜才看向包镇长,“你说,我姐姐是自愿去的你们家,对吗?” “那是当然,难道你以为老夫一把年纪还会撒谎不成?” “你还说,是你们父子看我姐姐可怜,给了她一口吃的渡活了她的命,是这样吗?” “是!”包镇长想也不想,回答得干脆。 “可是我姐姐却在吃饱后蓄意勾引你们父子,而你们父子高风亮节,见不得这种行为,就将她赶出门,自始至终都没碰过我姐姐,是吗?” “那是她不知廉耻!如此肮脏的女人,老夫看着都恶心,怎么可能对她做什么?”包镇长一边说,一边呸了一口。 “真的是这样吗?”杜晓瑜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包镇长有些心虚地别过脑袋,嘴里的说法却不变,“大人明鉴,小民说的都是事实。” 杜晓瑜淡笑,“那就奇了怪了,我有一件事,想请包镇长帮忙解释解释。” ------题外话------ 各位美人,推荐一下好基友的文文 穿越七十年代之农家军嫂 五女幺儿 一朝穿越,韩窈无奈的发现,自己竟穿到了艰苦的七十年代,变成了一个没爹没娘没钱没粮的小孤女,这里物资奇缺,唯独盛产各路极品。 于是,韩姑娘就开启了发家致富c手撕极品的生活,要干就干,要撕就撕,不撕的淋漓尽致不够痛快! 物资奇缺怕啥?咱有空间呢! 极品来了怕啥,咱有智慧呢! 找茬挑衅的来了怕啥,咱有未婚夫呢。 呃对了,未婚夫? 她啥时候有个未婚夫了? 还是个黑不溜秋的兵哥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56、躺赢官司,流放包家父子(二更) “什么事,你说。”林县令抬手示意。 杜晓瑜看了一眼包镇长,缓缓道:“我姐姐告诉我,包镇长曾经意图侵犯她,她为了自保拿出防身用的剪刀,原本是想直接废了镇长下盘的,却不小心刺偏了,戳中了镇长的腿根,划拉出一条一寸长的血痕来,咱们不妨先让人检查检查镇长的身子,看看到底有没有这条疤痕,就知道我姐姐有没有在说谎了。” 包镇长脸色僵硬难看,手指挖着杜晓瑜,“你一个姑娘家竟敢当着县太爷的面说出这种不知廉耻的话来。——大人,此女满嘴污言秽语,藐视公堂,合该掌嘴以作处罚。” 杜晓瑜压根没理会包镇长的话,兀自接着刚才的话,“当然,包镇长也可以说,那是你们在赶走我姐姐的时候,她逼急了所以才会故意划伤你的,不过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不伤你别的地方,偏偏是那儿?” 包镇长想起自己因为那处伤,足足卧床六天不敢动弹,他顿时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因为她手贱!” “哦。”杜晓瑜做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那看来,包镇长自己也承认腿上有伤了。” “这我”包镇长这才察觉到自己无形中钻了杜晓瑜的套,他百口莫辩,求救似的看向林县令,希望林县令能看在亲戚面子上帮他圆两句。 哪知,林县令此时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那透着冷光的眼神,只差将他千刀万剐了。 包镇长声音微颤,“大人,我没有” “给本官住口!”林县令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包有为,你身为镇长,竟然不以身作则,知法犯法,伙同自己亲生儿子凌虐良家妇女,该当何罪!” 师爷小声道:“大人,按照律令,欺辱良家妇女者,杖责三十,判刑两年,若有身负职位知法犯法的,罪加一等,杖责三十,判刑五年。” 包镇长一听,险些背过气去,大声吼叫,“大人,小民冤枉,小民冤枉啊!” 包世兴才刚被杖责过,一听又要杖责三十,直接白眼一翻,吓昏过去了。 师爷抖抖身子,又看向林县令,“大人,小的还没说完,刚才那是一宗罪,这另外还有一宗呢,妖言惑众鼓动民心的,处以绞刑。” “大人——”包镇长这下是真的慌了,他就这么个儿子,成天惯着,偶尔有些不是也舍不得说,要真被绞死,那他就真的后继无人了! 再者,他自己也不想死啊! “大人,小民请求借一步说话。”包镇长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当初就该一刀捅死程锦绣那个贱妇的,如今让她有机会翻了身,竟敢跑到县衙来告黑状,等这里的事情了了,到时候他非得连同杜晓瑜那个小娼妇一块儿收拾! 林县令冷眼瞅着他,“本官秉公执法,不敢徇私,包有为你有什么话就当堂直说,让所有人都听听。” 包镇长赤红着眼,“世兴是你妻侄,我是你舅兄,我妹妹可就这么一位哥哥,你当真要判我们父子俩死刑?” 林县令冷硬地说道:“法不容情,别说是本官的舅兄和妻侄,便是本官的亲生爹娘,只要本官坐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只要他们犯了罪,本官就有责任依法处置他们。” “姓林的!”包有为直接威胁道:“你别忘了我妹妹肚子里可还怀着你的孩子,要是这个时候知道她的侄子和亲哥哥死了,动了胎气,你可就要断子绝孙了!” 林县令额头上青筋再次鼓了鼓,忍了好几次才把想打人的冲动给忍下去,“我们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来操心,包镇长还是先操心操心自个吧!” 包有为看着林县令决绝的表情,突然之间才意识到自己这一回真的是碰到硬钉子了,急急忙忙磕头道:“县令大人,小民求求你,放过我们父子一命吧,虽然我们有错,可程锦绣还活得好好的,凭什么我们父子俩就得死?”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林县令很是无奈,摆手道:“证人的供词还没录,还要再等等,大家先稍作休息,等捕快们从桃源镇回来再接着升堂结案。” 杜晓瑜马上道:“大人,我姐姐受了伤,能不能给我们安排一间房,我帮她处理一下伤口?” 林县令哪敢不从的,当即让人下去安排了,杜晓瑜搀扶着程锦绣去了客房。 林县令很快让人送来了上好的金疮药。 杜晓瑜给程锦绣简单清洗了一下伤口,敷上药以后去外面马车上把自己常备的装衣服的盒子抱进来,打开取出一件褙子给程锦绣换了,“姐姐将就一下吧,我这盒子里没有里衣,只有两件褙子,等回去了咱们再换新的。” 程锦绣忙摇头,“我不要紧,就算不换也没什么。” —— 而另一边,包有为得了机会,第一时间揪着林县令不放,“妹夫,妹夫你可不能这么绝情啊,我是你舅兄,我死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林县令转过身,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面无表情道:“你儿子这回,算是把天给捅破了。” 包有为脊背一僵,“你说什么?” 林县令冷哼,“你们知道这位杜姑娘是什么人么就敢乱得罪,要不是背后有人庇护,你以为她一个小小的农家女,真有那么大本事短短一两年之内就混得风生水起?” 包有为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还有上回在镇上私塾里,杜姑娘跟人打了架,本官也在场,可她伤了人,最后还是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了,你就不细想想,为什么?” 林县令压低了声音,“你要是还不明白,本官便给你提个醒儿,咱们渔阳县,藏匿着一位天潢贵胄,而杜姑娘背后的人,正是那位尊贵的王爷,你说说,你们父子俩得罪了杜姑娘,能捞得着好处吗?” 天潢贵胄! 这四个字一出,包有为瞬间瘫软下去,双眼变得绝望无神,牙关哆嗦着。 林县令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要走。 包有为突然拽住他的裤腿,哀求道:“妹夫,你得想法子救我。” 林县令没说话,双眼看了看那边正缓步走过来的杜晓瑜和程锦绣。 包有为顷刻间明白过来,快速跪爬到杜晓瑜身边,一边磕头一边道:“姑奶奶,从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求姑奶奶饶过我们父子这一回,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了,只要放过我的命,您想要我怎么着都成。” 杜晓瑜被包有为这阵势吓了一跳,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见包有为“咚咚咚”地磕头声,把脑门都给磕出血来。 杜晓瑜四处扫了一眼,发现原本该站在公堂两侧的衙差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林县令在外头走来走去的散着步,好像根本就没看到包有为给她磕头这一幕。 “包镇长这是做什么?”杜晓瑜扶着程锦绣,冷冷地看着包有为。 包有为磕头的声音更响,“不不不,我不是镇长,从今往后,那镇长之位我不要了,给你,哦不,给丁家,丁大庆才是镇长,我只求姑奶奶饶我一命。” 杜晓瑜实在是闹不明白,这才眨眼的工夫,怎么包有为的前后态度反差会这么大。 “晓瑜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程锦绣也懵了。 杜晓瑜担心有诈,挑眉讽刺道:“我又不是县令大人,难道我说饶你一命,你和你儿子就能不用死了?” “能!”包有为一把抹去流到脸颊上的血,祈求道:“只要姑奶奶肯开口,我们父子的命就能保住。” 杜晓瑜挑眉,“行啊,那你去打盆水把你儿子给泼醒。” 包有为马上站起身去后院端来一大盆水,照着包世兴的脑袋上泼了下去。 包世兴呛得咳了好一阵才醒过来,见到他爹端着个水盆子,当即明白了什么,嚷道:“爹你疯了,泼我一脸做什么?” 不等包有为说话,杜晓瑜就笑问:“包镇长,是你说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的吧?” 包有为浑身发颤,“只要能放我一条生路,姑奶奶只管吩咐就是了。” “好啊。”杜晓瑜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你让他过来往我衣服上吐口痰。” “不是”包有为僵笑,“姑奶奶您这不是开玩笑呢吗?” “谁跟你开玩笑?”杜晓瑜突然冷下脸,“你让他过来!” 包世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包有为无奈推搡着他走过去。 杜晓瑜指着刚才被包世兴吐过痰的地方,说道:“你往这儿吐。” “吐就吐,老子还怕了你不成?”包世兴吸了吸鼻子,一口浓痰吐到杜晓瑜衣服上。 包有为心肝五脏都吓坏了,直接给了包世兴一脑掌,又狠狠踹了两脚,“孽障,你还敢吐姑奶奶,老子踹不死你!” 杜晓瑜转身去刚才的客房换上新褙子,把换下来的脏衣服直接扔到包有为的脚边。 “既然你称我一声姑奶奶,那么,跪下去把你姑奶奶的衣服舔干净了我就饶你们不死。” “贱人,你再说一遍试试!”包世兴怒火中烧。 眼见着包世兴要冲过去打人,包有为急忙拦住他,咬着牙问杜晓瑜,“是不是只要我把姑奶奶的衣服舔干净了,姑奶奶就能放我们父子一条生路?” “那是当然。”杜晓瑜居高临下,嘴边扬起一抹浅笑。 虽然她不知道画风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但是既然有机会报复这对畜生不如的父子,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心慈手软的。 “好,我舔!” 包有为扑通一声跪下去,对着那衣服上的浓痰直犯恶心,可是看看旁边什么都不知道还一脸“谁敢惹我”嘚瑟劲儿的儿子,包有为突然觉得不值,跳起来一大嘴巴子打过去。 包世兴之前被杜晓瑜折了手腕,又被打得屁股开花,再被包有为这一巴掌拍得晕头转向,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再次昏迷过去。 杜晓瑜看这架势,想让包有为真的把那衣服上的浓痰舔干净是不可能的了,不过能在口头上占了便宜暗爽一回也不错。 在外面闲庭信步的林县令很适时地朝着这边咳了一声。 包有为再一次跪了下去,伸出舌头开始舔,把杜晓瑜和程锦绣看得直犯恶心,两人捂着心口去一旁呕了好一会。 杜晓瑜真是服了,包有为为了活命,竟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可是,刚才这些事难道不是包有为给她设的套吗?他为什么要真的舔衣服上的痰? 自己不过就是个小地主而已,哪有那么大的权势能决定人的生死呢? 不等杜晓瑜细想,前去桃源镇请证人的捕快们就回来了,带了两三个镇民,全都一致认定是包家父子怂恿他们火烧鬼魃的。 证词录得很顺利,这件案子便到了结案的时候了。 林县令还没宣布最后的判词。 包有为却是忍着恶心看向杜晓瑜,“姑奶奶,衣服我是给你舔干净了,你可得遵守承诺,放过我们父子啊!” 杜晓瑜看向林县令,发现林县令似乎也在等着她给出最后的答案。 杜晓瑜压下心头的疑惑,问:“林县令之前说,妖言惑众者,当处以绞刑,是吗?” “是。”林县令颔首。 杜晓瑜看了一眼那对父子,包世兴已经被衙差弄醒,还处在一脸茫然的状态,包有为却是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杜晓瑜嘴角轻勾,说道:“虽然包家父子曾经犯了事,不过好在最后没成功,我姐姐也暂时没有性命之忧,那就,放他们一条生路,改绞刑为流放吧!” “杜晓瑜,你个贱”一种被人耍了的滔天之恨涌上来,包有为心肝肺都气炸了,却又不敢骂,就怕那位王爷正躲在暗处看着自己。 前面发生了什么,包世兴压根不懂,但杜晓瑜的这番话,他却是听懂了,杜晓瑜听似在为他们父子求情,实际上是在火上浇油,流放苦寒之地,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 不等包有为父子再多说什么,二人已经被拖下去先执行三十大板的杖刑,之后在铐上枷锁,即刻送往苦寒之地。 一直到出了县衙,杜晓瑜都没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沉默。 程锦绣则是觉得自己在做梦,高兴地说道:“晓瑜妹妹,你有没有觉得,咱们今天一切都太顺利了,就好像背后有人在帮咱们似的。” “是啊!”杜晓瑜眸光暗了暗,“我也觉得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57、晓瑜撞破楚王身份,交心 每次遇到麻烦的时候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化险为夷,这样的感觉杜晓瑜太熟悉了,印象最深刻的,是薛方明兄妹死的那次。 以前她还只是猜测,但今天在县衙的一切,已经足够让她笃定自己背后一直存在着一个“隐形人”。 这个人在她察觉不到的地方,每天都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所以才能在她每次遇到事情的时候暗中推一把。 虽然这个“隐形人”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可杜晓瑜就是觉得很反感。 不怪她有这种反应,谁都不会喜欢自己的私生活被监控。 “晓瑜妹妹,今天这事儿,该不会真有人在背后帮咱们吧?”程锦绣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想想包有为那对父子刚上公堂的时候什么德行,她们俩这才中途上个药的工夫,包有为的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弯,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对,在我们去厢房的时候,外面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杜晓瑜低喃,突然拉着程锦绣的手往回走。 程锦绣二话不说,也不问为什么,只是默默地跟着杜晓瑜。 两人走到县衙大门前的时候,正巧林县令从里面出来。 杜晓瑜马上收敛了怀疑的思绪,换上笑脸,“林大人,民女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林县令道:“杜姑娘但说无妨。” “刚才我和姐姐去厢房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人来过县衙?”杜晓瑜直接问。 “没有啊!”林县令反问:“杜姑娘何故有此一问?” “我就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包有为的态度转变会这么大?”杜晓瑜觉得林县令或许没有说实话。 “妖言惑众者,处以绞刑,包有为或许是突然反省过来自己犯下大错,所以才会转了态度求姑娘的。”林县令嘴上不紧不慢地解释,事实上心里早就慌作一团,暗道这丫头也太敏感了些,若是她再追问下去,自己难免会露出破绽来,到时候让活阎王知道,自己可就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了想,林县令机智地岔开话题,“既然杜姑娘还没走,那就劳烦你回去通知丁大庆一声,就说桃源镇镇长这个位置,以后是他的了,我会尽快安排人去包家交接,你让他下个月初去镇上继任。” 杜晓瑜惊了一跳,“镇长?” “对。”林县令点点头,“我也是反复琢磨过的,丁家虽然宗族不算强盛,但他们家有个去了国子监的读书人,再加上杜姑娘这个小地主,足够镇压整个桃源镇的其他家族了,镇长这个位置,非丁大庆莫属。” 杜晓瑜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这段日子还成天琢磨怎么才能顺利让丁大庆当上镇长呢,没想到今天竟然走了狗屎运,既打赢了官司,又赢了镇长的位置? 这一切就好像程锦绣说的,是在做梦。 杜晓瑜伸手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倒吸一口气才回过神,看着程锦绣,“锦绣姐姐,今天的事竟然全都是真的?” “我看你是高兴坏了。”程锦绣掩唇轻笑,“其实不光是你,我自己也是觉得很恍惚,想想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用躲着包家父子,我就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林县令给二人道喜,又说:“程姑娘的案子,我已经让整个府衙上下的人保密了,今天知情的那些百姓也会打点好的,姑娘不必担心往后名声受损,在大魏朝,像你这样的受害者是无罪的,情节严重者,公家还会给予一定的补偿。 当然了,程姑娘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侵犯,所以公家的补偿是没有了,不过我作为渔阳县的父母官,在我的地盘上出了这种事,我这个县令也有管治不力的责任,这点银钱,是我给姑娘的一点心意,望你收下。” 林县令掏了二十两银子给程锦绣。 这二十两银子对于杜晓瑜来说九牛一毛,但对于一个两袖清风的九品芝麻官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一次性拿出这么多,足以见得这位林县令是个会做人的。 程锦绣不肯收,满脸感激地看着林县令,“今天这场官司若非林大人公正严明,我们姐妹俩便没办法打赢证明自己的清白,林大人既救了小女子一命,小女子又岂可再收大人的银钱,这些银子林大人拿回去吧,之前在堂上听说您的夫人怀了身子,可不正是用银钱的时候吗,孩子重要。至于小女子,能证明清白就已经很满足了,其他的,我都不奢求。” 林县令坚持要塞给她,“刚才就说了,这是给姑娘的赔偿,你要不接,那就是在怪我没管好自己下头的人了。” 程锦绣没辙,看向杜晓瑜,杜晓瑜道:“既然是林县令的一番心意,那你就收下吧!” 程锦绣伸手接过银子,“大人今日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 林县令看了看天色,催促道:“时辰不早了,你们赶快回去吧,否则天黑了我也不放心。” 说完,又加了一句,“要不,我让人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了。”杜晓瑜道:“我们有带了护卫来。” 林县令看了看不远处她们的马车停放处,见只有橘白一人,皱皱眉,“他能保护你们的安危吗?” “可以的。”杜程松送来的四个护院里面,橘白身手最好,也最得杜晓瑜信任。 “那既然这样,我就不勉强两位姑娘了,你们慢走。” 杜晓瑜二人恭敬地蹲了蹲身,很快走过去上了马车。 林县令一直目送着马车走远才拉回视线。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黄昏。 丁文章都准备好了,这二人要是再不回来,他就直接去镇上找。 “妹子,你们这是去哪儿了?可把我们急得够呛。” 两人一踏进堂屋,丁文章就迫不及待地站起来问。 杜晓瑜扫了一眼众人忧心忡忡的脸,疲倦地说道:“早上出门的时候就让你们别担心了的,大哥,嫂嫂,阿福哥哥,你们都各自回去吧,大哥顺便去老宅帮我报个平安,我们逛了一天,累死了,先去洗个澡睡了,不吃晚饭,明天起来再跟你说今天我们都做了些什么。” 廉氏见两人的确是累得不行,眼皮都耷拉着了,哪里还敢拉着她们说话,催促着二人去洗澡,程锦绣不能洗,杜晓瑜让她先回房,自己去浴房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会,等擦干头发以后就一头栽到床上。 杜晓瑜说不吃晚饭,那就是不想让人来打扰,晚饭时分果然没人敢过来敲门,水苏和静娘虽然担心杜晓瑜饿着,不过比起吃东西,还是睡觉养足精神更为重要,因此两人很有默契地没过去。 杜晓瑜睡到半夜就醒了,睁开眼隐约瞧见外面月色明亮,她披上衣服推开门,天上的月亮果然又大又圆,杜晓瑜心中欢喜,正想说坐下来好好欣赏欣赏,就听到不远处的院墙有人跳下来的声音,紧跟着一条黑影很快朝着阿福的西厢房去。 杜晓瑜大惊,裹紧了衣裳蹑手蹑脚地跟过去。 黑影不知去了哪里,倒是阿福的屋子竟然还在亮着灯。 难道阿福出事了? 杜晓瑜越想越心惊,快速走到他房门外,抬起手正准备敲门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到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来。 首先是个女人的声音,有些耳熟,“王爷,白天在镇上前镇长的儿子包世兴险些轻薄了杜姑娘,杜姑娘闹到县衙,属下已经暗中相助把包氏父子流放了。” 然后是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些迟疑,“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没有。”女人道:“属下在杜姑娘之前先到的县衙,知会了林县令一声就走了,从始至终,杜姑娘都没有碰到过属下。” 男人似乎很满意,点点头,“好,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芸娘抱拳告退,推开门的时候却见杜晓瑜僵直了身子站在门外。 芸娘呼吸一窒,“杜,杜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屋内傅凉枭一听,脸色顿时大变。 杜晓瑜看着芸娘,她认得,这位是当初来白头村收购土豆地改造成药田的那位“芸夫人”。 杜晓瑜就算再傻,也从刚才那番话里面听出点什么来了,这屋里就两个人,一个阿福,一个芸夫人。 自称“属下”的是谁,被尊称“王爷”的又是谁,不言而喻。 杜晓瑜缓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我是该称呼你一声芸夫人呢,还是该叫你别的?” 芸娘低下头,抱拳,“属下不敢。” 杜晓瑜一把推开她,抿唇看向后面的傅凉枭,傅凉枭也在看她。 杜晓瑜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总而言之,那种被人骗的滋味堵得她浑身难受。 “我有话跟你说。” “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出口之后又是短暂的寂静。 “芸娘,你先退下。”傅凉枭道。 “属下告退。”芸娘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杜晓瑜一直盯着脚下的地板,直到眼泪模糊了双眼才抬起头来,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你为什么骗我?” “筱筱,你听我说。”傅凉枭扶着她的双肩。 她从来没听过他的声音,没想到第一次听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分明那么低沉温柔,却显得十分讽刺。 “你一直都会说话的,是不是?”杜晓瑜后退一步,不想让他碰自己,颤着声音问。 “是。”傅凉枭丝毫没有犹豫,点头承认。 “跟我在一起,你装哑巴,是不是?” “是。” 杜晓瑜仰起头,把眼泪逼回去,再看向他,“刚才那位,压根不是什么芸夫人,她的真实身份,是你的手下,是不是?” “是。” “所以,从一开初你就在算计我,什么在山上遇险受伤,什么阿福,全都是假的,对吗?” 傅凉枭犹豫,“筱筱,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承认,我是有很多话没有对你实说,可那是因为还不到该说的时候。” 晓晓? 所有人都叫她小鱼儿小丫头,“晓晓”算是他对她的专属称呼吗? 杜晓瑜心里揪着疼,不想让自己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忍了又忍,最后还是问:“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管你为什么来到白头村,我只想问你一句,跟我在一起的这两年,你开心吗?” “开心。”傅凉枭颔首,神色严肃而认真,“能和心爱的姑娘在一起,自然开心。” 这个答案让杜晓瑜感到很意外,因为她预想的是他会来句“对不起,我一直都在利用你”之类的话,所以在问出口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可是,她还能相信他什么呢? 摇摇头,杜晓瑜呢喃:“我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我也不知道怎么去相信你。” 她一边说一边转身,失魂落魄地朝着外面走,脚步有些发虚。 “筱筱,很多话用耳朵是辨不出真假来的,你用心听。”傅凉枭看着她瘦小而决绝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刀,疼,可是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等了那么多年,守护了那么多年,若是只换来一句好聚好散的话,那他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杜晓瑜顿住脚步,没有回身,眼睛看向外面清冷的月光,思绪飘忽,脑海里闪过这两年来的点点滴滴。 静娘曾经对她说:“这位姑爷虽然安静些,但到底是外乡人,他又不会说话,咱们谁也不知道他的底细,家在哪,家里人都是做什么的,之前那么巧在山上受了伤被姑娘碰着,他二话不说跟着姑娘回来,奴婢担心他另有所图。”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阿福哥哥遇到我的时候,我刚从李家挪到丁家,全身上下一无所有,他图不了我什么。” 后来,杜程松也问她:“你觉得阿福会骗你吗?” 她又是怎么回答来着? 她说:“阿福哥哥不会说话,所有关于他以前的一切,都是我凭空想象出来的,其实我并不了解原本的阿福是个怎样的人,不过,我相信他待在我身边的这份心意,是真的。” 杜程松还说,夫妻之间要想情比金坚,就要有超乎常人的信任。 杜晓瑜依旧看向门外,双眼散漫无神,缓缓道:“你从来没亲自开口告诉过我你家住在哪,也从来没亲口说过我你全名叫什么,我就当做,你从来没骗过我,那么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顿了顿,声音有些抖,“我要听真的。” 傅凉枭上前两步,从后面抱住她,下巴在她后颈上微微摩挲两下,“今日之前我无从辩解,但从我开口跟你说的第一句话开始,一直到以后的以后,不管还有多少个以后,我所有的话,都会是真的。” 杜晓瑜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筱筱,我是皇七子傅凉枭,大魏朝的亲王,权势我有,钱财不缺,待在你身边,我图不了别的,唯一能图的,无非是你的一颗真心罢了。” 杜晓瑜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傅凉枭抱她更紧,似乎害怕她下一秒就跑不见了,“我知道你最恨别人骗你,也知道被骗的滋味不好受,可是我” “阿福哥哥。”杜晓瑜挣脱他的怀抱,转过身来,目光直直看着他,“你相信我吗?” “我信。”他几乎是想都不想,直接点头。 “那我也相信你。”杜晓瑜面上露出一丝坚定。 他说得对,他待在她身边,图不了什么。 两年来,他陪着她苦过,穷过,挨饿受冻过,而今就算日子好过,也不过是小农之家的粗茶淡饭罢了,算不得真正的锦衣玉食。 要知道他是亲王,在这种女人离了男人就不能活的大男子主义时代,男人们以自我为中心,尤其是像他这样有权有势的男人,只要他勾勾手指头,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成堆的送上门。 可是能让他抛却荣华,放下身段待在这种穷乡僻壤隐姓埋名粗茶淡饭,这样的诚心够不够堵住她所有的怀疑? 够的,足够了! 杜晓瑜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两年,他虽然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无声中给她的细致温暖却是数不过来的。 倘若不是真心,没有人能做到这份上,普通男子都不能,更何况对方是亲王。 只不过 想到他的身份,杜晓瑜又皱皱眉,气不过,捏紧拳头捶了他的胸膛两下,“你怎么能是王爷呢?你变成王爷了,那我怎么办?” 傅凉枭轻笑,“你就留在白头村,等我回去娶了王妃,得了空再回来看你。” 杜晓瑜怒得小脸涨红,“你敢撂下我试试!” 傅凉枭咳了咳,“没办法,杜姑娘要招婿,可本王堂堂亲王,岂能给人做上门女婿?这桩婚事可不就得黄?我琢磨着,不如你招你的婿,我娶我的王妃,姑娘若真心喜欢我,那咱们可以私下里偷偷见面,这样不就两不耽误两全其美了?” 杜晓瑜气得不行,直接踹他,“混蛋!吻了我不想负责也就算了,竟然撺掇我跟你偷情,你还要不要脸?” 傅凉枭走过去关上门,一把将她摁在门板上圈住,唇贴近她的,却不吻上去,而是用他那能撩拨死人的声音问:“我上次是怎么吻你的?” 杜晓瑜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脸色爆红,此时哪里还有理智回答,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是这样吗?” 他说完,薄削好看的唇往前凑了凑,吻上她的,辗转了片刻又离开,眸底隐隐含着愉悦的笑意,“还是这样?” 又吻上去。 杜晓瑜气息紊乱,大脑开始有些不受控制了,双手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就那点劲道,在他面前压根不够看的,所以推了半天,将她摁在门板上的人还是纹丝不动。 杜晓瑜大胆抬起头来,发现他的眼睛里除了温柔,还有燃烧着的炙热,是那种随时都能风卷残云一般将她吃拆入腹的炙热。 杜晓瑜再一次觉得心跳不够用,残缺的理智让她问了一个出口才觉得脑残的问题,“王爷,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我?” “喜欢。”他的回答带着说不出的认真。 或许是那声音太过撩人,眼神太过温柔,杜晓瑜在这一刻不自觉地沉沦了,双手主动勾住他的脖子。 傅凉枭被她撩得欲火乱窜,这种时候再不做点什么,就真的要崩溃了,直接拦腰将她抱到里间床榻上,将她整个压在身下。 杜晓瑜这时候才彻底清醒,伸手紧紧攥住即将被他剥落的衣裳,眼中隐隐有泪光,娇弱地摇着头,“阿福哥哥,不要” 哪怕知道他是真心,哪怕她其实并不介意在今夜把自己完全交给他,可是在这种女子贞节大于天的时代,一旦婚前失贞,等待着她的将会是世俗残酷的批判,沉塘,浸猪笼,白眼,唾骂,总而言之,那都是她受不起的。 傅凉枭会意,轻轻在她耳边吐了一口气,轻声说:“你放心,等你穿上凤冠霞帔,王妃大装,与我洞房花烛的那一夜,我再向你讨要你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作为补偿。”话完,眼神变得有些幽怨,“但是现在,你不能撩完我就跑,筱筱,我是个正常男人。” 上一世能不择手段将她娶到手,这一世能两年蛰伏,陪她白手起家从无到有,早就把她当成眼珠子似的疼了。 既然是心尖尖上碰不得的肉,又怎么可能将她置于抬不起头来的境地?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杜晓瑜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你还笑?” 傅凉枭俯下身,惩罚式的一口咬住她雪白的肩膀,疼得杜晓瑜马上把笑声收回去,“你是不是属狗的,竟然咬人!” 傅凉枭没说话,一副“是不是属狗的,你试试不就知道”的样子,已经从肩膀辗转到锁骨。 作为一个现代人,杜晓瑜虽然没亲身经历过,却也知道男人“吃不饱”以及“能看不能吃”是个什么后果。 她更知道自己今夜躲不过,既然躲不过,那就不躲了,只要坚守住底线,不做到最后一步就成。 想到这,杜晓瑜紧绷的心弦慢慢松软下来,再一次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将唇凑上去。 那温温软软的真实触感,让傅凉枭震了一震,随后是席天卷地而来的狂喜。 筱筱主动吻他,是不是说明,她从心底里开始接受他? “筱筱,筱筱,筱筱” 那种丢了相伴一世的妻子再重新找回来的喜悦,将他所有的话语都化成了一声又一声的深情呢喃,没有人能体会,他的心在这一刻有多疯狂。 杜晓瑜是头一回遇到这种阵仗,不过从他那娴熟的动作间就看得出来,他并非第一次。 想想也是,人家堂堂亲王,都这年纪了,就算没有侧妃侍妾什么的,通房丫头,性启蒙姑姑总会有的吧,在她那个年代都找不到纯的,更别说时下这三妻四妾的封建社会了。 果然啊,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很难。 傅凉枭何等精明之人,一看杜晓瑜走神便猜到她在想什么了。 前世也是这样,他借着江亦臣的身份,常常与她私下见面,好不容易将她撩到手,身份却暴露了。 得知他是皇帝,知道他将来少不得三宫六院美人成堆,她便开始冷静了, 他再去找她的时候,她没有拒绝,或许是害怕家族受到牵连,在他面前,她表现得中规中矩,笑脸迎合。 可是,他却再也看不到她眼里那种初见他时会发光的东西。 他说要以江山为聘娶她为后,她想也不想,笑着答应,他却觉得她不是真的开心。 从前世开始,傅凉枭就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他要一件东西,不管在谁手中,都要想尽办法不择手段去弄来,他要一个人,那么从身到心,他都必须要得到,他不允许自己爱的女人不爱自己,他有多爱,她就必须有多在乎,所以拼了命地讨她欢心。 一直到新婚之夜他用生涩而笨拙的动作狗啃骨头似的吻她,证明了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雏儿,一直到后来后宫除了皇后再无别的宫妃,她的心才开始慢慢回暖。 可这一世到底跟前世不同,傅凉枭不想再经历那样一个漫长而又虐心的过程。 “筱筱,我不准你将心收回去。”傅凉枭扳正她的脸,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又轻轻摩挲着她的眉眼,“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但我要的,是你最干净最纯粹的东西,而不是一具没有感情的人偶,你明白吗?” 杜晓瑜反问:“那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知道。”傅凉枭认真看着她,“我想要什么,你就想要什么,甚至比我要的更多。” 杜晓瑜面露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傅凉枭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你这丫头,打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就没见你在谁的手上吃过亏,别人想从你身上拿走什么,自然也要付出等价或者更多的东西来,我要你最纯粹的感情,你自然不会傻乎乎的一个人付出,所以作为交换,我便对着皇天后土山川河流发誓,我的人,我的心,都给你,只给你。” “真的?”不管是真是假,至少这一刻,杜晓瑜觉得自己愿意溺死在这样动人的情话中。 “假的。”他挑挑眉。 杜晓瑜一口咬在他肩膀上,直到咬出牙印子才肯松开,恶狠狠地威胁道:“要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傅凉枭暗笑,“那我们是不是继续?” 杜晓瑜再一次涨红了脸,咬牙切齿,本来想反抗的,可是哪里经得住他这般撩拨诱惑,身体上的本能反应可不是她能控制的。 大半个时辰,杜晓瑜都在傅凉枭房里,要不是她还保持着理智不敢待太久怕被人发现,这厮没准能留她一晚上。 消停下来的时候,他穿好衣服,“我去烧水给你沐浴。” 杜晓瑜脸上潮红没退,羞怯地点点头,“好。” 傅凉枭走到水房,发现里面早就烧了火,灶上烧了一大锅水。 他眼神闪了闪,转过身,果然见到静娘站在门外。 看来静娘是知道一切了,傅凉枭叹口气,吩咐她,“一会儿好好伺候筱筱沐浴。” “王爷。”静娘眉头皱紧,不赞同地说道:“您今夜太失控了。” 傅凉枭眼眸一暗,“筱筱无意中撞破了本王和芸娘的谈话,处在当时的情况,本王能不直接坦白吗?坦白之后,筱筱知道我亲王的身份,要是不给她一点实质性的东西证明本王的情让她安心,本王还能留得住她吗?就算留住了人,心不在,本王要来何用?” 静娘被傅凉枭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那姑娘她” 傅凉枭睨她一眼,“本王都等了那么多年,不在乎再多等些时日。” 那就是还保留着姑娘的完璧之身了,静娘松了一口气,“更深露重,王爷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这些粗活,奴婢来做就是了。” 傅凉枭回到房间,杜晓瑜已经穿好了衣裳,哪怕刚才已经有过那么多的亲密举动,再见到他,杜晓瑜还是会觉得羞臊,下意识地眼神闪躲,慌不择言地问:“这么快就把水烧好了吗?” 傅凉枭道:“你现在过去,静娘会伺候你沐浴。” 杜晓瑜脸上的潮红瞬间退去大半,“什么?静娘她她知道了?” 傅凉枭不置可否,轻轻拥着她,安慰道:“别怕,你是主子,她是奴才,她怎么敢怪你?” 杜晓瑜抿着唇,她早就把静娘当成这个时代的礼仪标杆了,在她心里,静娘跟别的婆子下人是不一样的,静娘就好像一个警钟,随时随地都能让她保持清醒和理智。 自己今夜跑到未婚夫房里来,虽说没真的做到最后一步,可是除了那一步,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她觉得静娘一定会对自己失望。 想到这里,杜晓瑜皱皱眉,从傅凉枭怀里挣脱出来,“那我走了。” 一句话说完,飞快朝着外面跑去。 “筱筱,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没敢说。”傅凉枭抿唇,“但我刚才跟你保证过,从今往后只会对你说真话,我想了又想,觉得还是该告诉你真相。” “你想告诉我,薛方明兄妹的死跟你有关,对吗?” 傅凉枭苦笑,果然这丫头聪明得不像话,什么都瞒不过她。 杜晓瑜看着他,“之前在外面偷听到你和芸娘说的话,得知县衙的事是你从中插的手,我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薛方明兄妹的死,所以我猜,那件事一定与你有关。” “筱筱。”傅凉枭面色很是痛苦,“我知道犯了错不能挽回,我如今解释再多也都没用,但我希望你能看到我的努力,我在努力朝着你喜欢的样子改,努力让自己变得像个正常人,你能不能不要因为一件事就否定我,疏远我,不理我?人不可能一成不变的,你讨厌我手段阴毒,我改就是了。” 杜晓瑜吸了吸鼻子,“我其实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等你跟我坦白。” 傅凉枭微愣。 “已经犯下的错,的确是不可挽回。”她顿了顿,“我现在就算再打你骂你甚至是杀了你,那对兄妹也活不过来,我能做的,是尽量弥补,但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只要你一字不差地说实话,承认自己做错了,我就不跟你计较,但你记住,没有下一次。” “我懂。”傅凉枭颔首,催促道:“你快去吧,一会儿水凉了。” 杜晓瑜出门,等到了浴房,静娘已经把水兑好,她正提着竹篮子朝浴池里撒花瓣。 “静娘。”杜晓瑜轻轻唤了一声。 听到声音,静娘放下竹篮,往杜晓瑜这边走来,恭敬道:“姑娘来了,奴婢伺候你沐浴吧!” “静娘,我”杜晓瑜鼓起勇气想解释,可是自己真的做了不该做的事,要怎么解释呢?难道告诉静娘,她不是故意的,还是告诉她说自己是被迫的? 杜晓瑜记得以前曾经在某本书上看到过西方学者研究表示,受害女性铁了心要反抗的话,意图进行侵犯的男人是很难得手的,程锦绣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一心想要反抗,所以才会在那么多男人的觊觎下还是个完璧之身。 所以,“被迫”这种连自己都糊弄不过去的借口,还是别说出来膈应人了。 “对不起,我一时忘情,没听你的话。”杜晓瑜垂下脑袋,心里十分不自在。 静娘替杜晓瑜脱去衣衫,身上那大大小小的印记让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缓了缓才说,“姑娘快进浴池,仔细受了凉。” 杜晓瑜听话地走进去,安静地泡在里面,以前她话挺多,今夜却是静娘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了,毕竟做了亏心事,觉得没脸。 “姑娘以后要懂得拒绝。”静娘一面给她洗身子,一面耐心地教导,虽然她知道自己这些话到了活阎王跟前等同于耳旁风,不过姑娘还这么小,这两人的婚事八字都还没一撇,若日日如此,少不得有真控制不住的时候,她实在不敢想象他们俩婚前动真格的后果。 “我知道。”杜晓瑜满脸羞愧,“我以后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奴婢只是个下人,本来不该对主子的事指手画脚,但唯独这一桩,奴婢说什么也要每天对姑娘耳提面命,贞节大于天,还望姑娘时时谨记于心。” “嗯,我记下了。”杜晓瑜郑重点头,又小声说:“我后背有些痕迹自己处理不了,一会儿还请静娘你帮我抹药。” 静娘叹一口气,“你们呀,险些玩过火了。” 杜晓瑜又羞又臊,“好啦好啦,从明天开始,我躲他远远的,晚上都让你来守夜总成了吧,有你在,我哪怕是梦游也游不到他房间里去。” 静娘无奈地笑出声来,“听听姑娘这话说得多憋屈啊,倒像是奴婢苛待了你似的。” “我哪敢呀?” 杜晓瑜亲昵地挽着静娘给她搓洗的手臂,“既然买了你回来,那我自然是从头到脚都信任你的,这事儿要换了别人,不定怎么高兴我和姑爷成事儿了呢,也只有你才会出来泼冷水,时刻提醒我,我知道你是真心为了我好。” 这话静娘听着觉得舒心,“奴婢只想让姑娘将来体体面面,风风光光地当上新娘子,而不是在那之前就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杜晓瑜抿唇笑,“我知道了。” 洗浴完抹了药,公鸡已经开始打鸣了,杜晓瑜睡下去没多久就天亮。 程锦绣起了个大早,没见着杜晓瑜,她过来敲门。 静娘拦她在外面,笑问,“程姑娘这么早啊?” 程锦绣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觉得奇怪,“晓瑜妹妹呢,往日里就数她起得早去晨练,怎么今天没影儿了?” 静娘道:“姑娘昨天太累了,一觉睡到现在还没醒呢,早饭已经做好了,程姑娘自己去堂屋吃吧!” “哦!”程锦绣有些失落地转过身。 静娘出于关心,又问了一句,“程姑娘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好些了。”程锦绣一夜没敢仰卧,要么侧卧,要么直接趴着睡,林县令给的金疮药是上好的,药效不错,一夜过去,疼痛减了不少。 眼瞅着程锦绣去了堂屋,静娘才推开上房屋的门走进去。 杜晓瑜早在这二人说话的时候就醒来了,只是想着自己脖子里的痕迹还没遮盖,不敢让程锦绣看到,所以没作声,让程锦绣误以为她还在睡觉。 静娘走进里间的时候,有些惊诧,“姑娘怎么醒了?肚子饿不饿,奴婢去厨房拿一些吃食来。” “刚才跟你说话的,是锦绣姐姐吧?”杜晓瑜问。 “是。” 静娘回答了才发现这二人不知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连姐姐妹妹都给称呼上了。 杜晓瑜道:“一会儿你去告诉她,她昨天受了伤,不能出去乱跑,让她好好待在房里静养,我晚些时候会去看她。” 静娘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点,“程姑娘为什么会受伤?” ------题外话------ 推一本都市甜宠文,书名甜妻驯夫记,作者:素人洋 简介:金融巨鳄vs漫画家林茶,京市大学金融系高材生,微博粉丝80万的漫画大神,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女汉子,是个喜欢算计人的小狐狸。 秦陌殇,难得一见的投资天才,投行公司的大老板,据说貌如潘安,但是心狠手辣,连亲爹都不放在眼里,是个经常算计人的大狐狸。 小狐狸遇见大狐狸,鹿死谁手不好确定。 但是,漫画圈的人吐槽,她们的茶叶蛋大大画风突变,经常在漫画里秀恩爱撒狗粮,虐死一众单身狗。 金融圈的人吐槽,他们的天才投手靠不住了,因为他最近投资了一个又一个零食品牌,据说就因为他老婆喜欢吃。 小狐狸遇见大狐狸,携手坑人好个算计。 (男女主双c,1v1,欢迎入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58、摆宴妙计,惊艳众人 杜晓瑜想了想,还是把昨天在镇上遇到包世兴以及把包氏父子告上公堂最后流放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静娘之前就知道程锦绣的事了,倒是不怕把前因后果都说明白。 静娘听罢,难免对包氏父子唾骂一番,“我活了一把年纪,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被流放也算是罪有应得,不过要奴婢说,这种人真是死不足惜。” 杜晓瑜道:“死了多便宜他们呀,受活罪才叫折磨人呢,那苦寒之地岂是他们这些人待得住的,早晚有一天被活活折磨死。” “也是。”静娘吐了一口气,又看向杜晓瑜,“姑娘要起身吗?奴婢给你梳洗。” 杜晓瑜指了指自己脖子里,问她,“明显吗?” 静娘无奈点头,“有点,一会儿用粉遮一遮,应该能糊弄过去。” 杜晓瑜满心感激,笑道:“那就有劳静娘了。” 静娘没好气地睨她,“奴婢可只帮姑娘这一次,下一回,呸呸呸,可不能再有下一回了。” 杜晓瑜愣是被她弄得没脾气,“好好好,我答应你,没有下一回了,要真有,也是我嫁人以后,成了吧?” 静娘心想,这还差不多,只要姑娘铁了心不僭越,那活阎王本事再大,总不能强迫吧,想来他也舍不得强迫,否则这两年来哪里还会当眼珠子似的躲在暗地里疼。 快速穿好衣服,杜晓瑜走到镜台前坐下,由着静娘给她捣腾。 大约花了一炷香的工夫才捣腾完毕。 杜晓瑜往镜子里一看,脖子里那些可疑的印子完全被抹去了,静娘手艺了得,竟然丝毫看不出故意遮掩的痕迹。 杜晓瑜十分满意,站起身的时候故意蹭了蹭静娘,“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静娘又好气又好笑,“姑娘平日里哪有这么亲近奴婢的,分明是做了亏心事,心虚了。” “才没有。”杜晓瑜哼了哼,“我对你原本就要比对别的下人特别一些。” 她也没撒谎,心中对于静娘,除了亲近,更多的是敬重,敬重静娘的品行为人。 但有一点静娘说对了,杜晓瑜就是因为心虚,所以对于静娘的“帮忙遮掩”而对她分外亲昵,只不过,杜晓瑜不好意思承认。 静娘哪看不出来杜晓瑜面上一闪而逝的羞窘,也不再埋汰她,转而说起正事,“那按照姑娘的意思,老爷月初就得去镇上继任了?” “对。”杜晓瑜收敛了多余的思绪,吩咐道:“你去帮我把爹娘叫来,我当着大伙儿的面把这事情说清楚,至于交接什么的,我也不懂,让爹自己去办。” “好。”静娘应声出去。 杜晓瑜推开房门朝着堂屋走,一路上遇到几个小丫鬟笑着跟她打招呼,杜晓瑜因为心虚,总觉得她们应该是看到了自己脖子里的吻痕,于是加快了步子。 不巧,过转角的时候撞到了程锦绣。 程锦绣惊呼一声,把杜晓瑜吓得够呛,她拍拍胸脯,瞪着她,“锦绣姐姐,你怎么走路没个响儿呢?” 程锦绣疑惑地看着她,“我刚才在后面叫了你两声你都没听见,没辙了才会想着抄近路来拦你的。”说完,揶揄笑道:“我哪想得到妹妹心事这样重,竟然连我一个大活人都看不见直接撞上来,哎,妹妹刚刚想什么呢?说来给我听听?” 杜晓瑜被问红了脸,假意推她一把,“你少贫,我不是让静娘去告诉你待在房里静养的吗?怎么出来了?” 程锦绣道:“反正这宅子里清静,在哪都是一样的,再说,我背上的那些伤昨天及时敷了药,休息一夜也结痂了,不妨事,屋子里太闷,我出来走走。” 杜晓瑜想着反正静娘还没把人请过来,索性陪着程锦绣走了一段。 从昨天打赢了官司到现在,程锦绣的心情都格外的好,走个路都能高兴得哼出小曲来。 杜晓瑜也打心眼里替她高兴,趁机问道:“锦绣姐姐早就跟娘家和婆家都断了关系,如今又正值花一样的年纪,可曾想过再找个好人家过安生日子?” 程锦绣听这话,面色有些僵硬,一时半会儿没答上话来。 杜晓瑜暗道不好,主动挽住她的胳膊,改了口,“我就是顺嘴一说,姐姐别往心上去。” 程锦绣忽然停下步子,认真地看向杜晓瑜,问她,“晓瑜妹妹,咱们女人是不是真的离开男人就活不下去了?” 杜晓瑜愣了愣。 程锦绣眼眶含泪,说道:“你是最了解我经历的人,想必最能体会我的处境,我如今听到‘男人’这两个字,心都还是抖的,又怎么可能真的放下从前那些事情去接受哪个男人,哪怕他再好,我也没勇气。” 杜晓瑜了然,“我之所以那么说,是心疼姐姐,想让姐姐的下半辈子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身边,不过姐姐既然都放话了,那以后我不提,我不提便是了。” 程锦绣露出感激的笑容来,“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了妹妹,倘若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活到现在,虽然我有个不切实际的心愿,想一直陪在妹妹身边,但妹妹终究是要有自己家室的,我寻思着,等身上所有的伤都好了,就出去找份事情做,不求挣多少钱,起码能养住这张嘴就成。” 杜晓瑜嗔道,“姐姐说这话岂不是太见外了,既然你真心实意管我叫声妹妹,那我这个做妹妹的,就断然没有眼睁睁看着姐姐饿肚子的道理,你要做事可以的啊,我那药田和药坊里可都还缺人呢,不过姐姐不通药性,若是你愿意,可以先去药田里面帮忙照看,我付你工钱,这样的话,你就不用担心在我这里白吃白喝了,那我也不把你当成下人,以后咱们还是姐妹相称,如何?” 程锦绣眼神一亮,“真的可以吗?” “当然。”杜晓瑜满口答应,“姐姐若是乐意学,我还可以抽空教你关于药田的种植细节,懂得多,就不容易出错。” 程锦绣激动起来,“那真是太感谢妹妹了。” 杜晓瑜挑眉,“咱们有缘才能聚到一起做了姐妹,我这也是想着自己没个说话的人留在身边解闷,才会变着法儿的把你留下,你不怪我就成。” 程锦绣忙道:“妹妹对我有救命收留之恩,我谢都来不及了,哪还有怪你的道理,那我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畜生了?” “别胡说,姐姐是人,活生生的人,怎么跟那糟心玩意儿比。”杜晓瑜哼声。 程锦绣笑着自打嘴巴,“是是是,我嘴欠说错话,该打。” 杜晓瑜忙拉住她的手,“你快消停些吧,要真把自个儿打肿了,别人不定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呢,我要是成了悍妇,以后谁还敢跟我亲近,见着我都躲得远远的了。” 程锦绣嘴巴没有杜晓瑜厉害,说不过她,只是笑,一时之间小路上只听得到姐妹俩的说笑声。 等到了堂屋的时候,丁大庆和胡氏以及丁文章夫妻都到了。 杜晓瑜看了一眼坐在丁文章旁边的傅凉枭,脸不受控制地烫了起来,无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脖子,等反应过来又赶紧缩回手,带着程锦绣一起坐下。 傅凉枭装作没看见这一幕,心下却暗笑,不觉勾了勾唇角。 静娘很适时地轻声咳了咳。 杜晓瑜脑袋垂得更低。 “丫头,你急匆匆让静娘把我们叫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丁大庆焦急地问。 杜晓瑜再抬起头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恢复了平静,看着丁大庆道:“爹,是有件天大的喜事要通知大家,所以一早把你们都给请过来了。” “什么事啊,这么隆重的吗?”丁文章搓搓手,一脸期待。 杜晓瑜道:“昨天我和锦绣姐姐去镇上,碰到包镇长和他的儿子犯了事被送到县衙,我们俩就跟去凑了趟热闹,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了?”丁文章急得不得了,他早就看包镇长和包世兴不顺眼了,只不过碍于对方是镇长的缘故,一直没敢发作,如今听到那对父子犯了事,就算没亲眼所见,丁文章听听也觉得解气。 “哎呦小丫头,你就别卖关子了。”胡氏哭笑不得,“没见他们都急出汗来了吗?” 杜晓瑜撇嘴,“哪是急出来的,分明是热出来的。” 丁文章瞬间抓狂,“妹子啊,你这一句话卡得不上不下的,是想把我给急死吗?你倒是快说啊,快快快,我等着。” 在众人满是期待的眼神下,杜晓瑜终于吐口,“包氏父子犯了大罪被流放了,林县令让我回来知会爹一声,以后您就是桃源镇的新任镇长,下月初继任,让您准备准备。” “哎呀,小丫头,这种事可万万开不得玩笑。”丁大庆面色惶恐,“这屋里都是自己人,当玩笑听也就算了,出了大门,你可不能再跟别人这么说,否则要惹祸上身的。” “你爹说的对。”胡氏赞同地点点头,“这种玩笑不能乱开,要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可就遭了。” 丁文章看向丁大庆和胡氏,问道:“爹,娘,你们咋会觉得妹子是在开玩笑?” 丁大庆皱皱眉,“那包镇长是林县令的舅兄,光凭这一点,那包镇长就算犯了天大的事儿,林县令也能一手帮他遮过去,就算是真的严重了,顶多打几板子做做样子就算完事儿,怎么可能流放,小丫头这是拿我们寻开心呢!” “娘,您怎么看?”丁文章看向胡氏。 胡氏犹豫着道,“你爹说得有理啊,那包镇长仗着有个县令妹夫,这么多年来没少排挤打压你爹,不是什么好人,可他背后有个县令撑腰,咱们就算对他有什么不满,也是不能随便说出来的,这要传入了包镇长耳朵里,不定又得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丁文章又看向廉氏,“媳妇儿,你也觉得妹子在开玩笑?” 廉氏回他一个勉强的笑容,不知道怎么回答,虽然她比较相信杜晓瑜,可是包镇长被林县令判流放这事,还真没可能。 丁文章笑眯眯地望着傅凉枭,“阿福兄弟,你呢?” 傅凉枭目前还是“哑巴”角色,出不了声,只是细看了一眼杜晓瑜,表示相信她。 杜晓瑜忙别开眼睛,心湖却是早就泛起了涟漪。 所有人都觉得林县令一定会包庇包镇长。 也就是说,倘若没有傅凉枭,包镇长就会因着跟林县令的关系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最后成了无罪释放,可见傅凉枭在这件事上帮了多大的忙。 想到这里,杜晓瑜又感激地悄悄看他一眼。 傅凉枭似乎看懂了她这个眼神,唇角勾笑,眉头挑了挑。 杜晓瑜脸色红了红。 “妹子,没事儿啊,他们不相信你,大哥信你。”丁文章拍着胸脯,一脸豪迈。 杜晓瑜好笑,“大哥为什么信我?” 丁文章顿时噎住了,想半天才慢吞吞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你说什么我都信就是了。” 杜晓瑜心里暖成一片,这个丁文章,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可但凡跟她有关的事,他总会第一个冲出来,要么帮她做事,要么帮她挡着,从来没说过一句怀疑她的话。 “大家都别猜来猜去的了。”杜晓瑜突然严肃起来,“我说的是真的,爹你要是不信,赶明儿自个去县衙问一声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丁大庆还是觉得不敢相信,“这这难道都是真的?可是,怎么可能呢?林县令怎么可能把他舅兄给流放了?” 杜晓瑜心道这一切还不多亏了深藏不露的楚王殿下,要没有他,包有为那个畜生怎么可能这么早就遭报应。 “包有为犯了妖言惑众鼓动民心的重罪,就算是林县令也保不了他的。”杜晓瑜道:“我觉得爹你应该自信一点,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里正,完全有能力担任镇长一职,再说了,咱们家出了二哥这么个有本事的读书人,整个桃源镇的镇民还不都得给您三分薄面么,这镇长的位置啊,非您莫属。” 丁大庆好早之前就听说了不久的将来要撤了里正,所以他琢磨着等自己不再是里正了,是不是弄个村长当当继续管着白头村,但是镇长的位置,他却是从来没想过的。 所以一听杜晓瑜说他被林县令点名去继任镇长,丁大庆的心情就有点复杂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是愣愣地笑了两声。 胡氏关心的却不是这个,“老头子,你要是当了镇长,那咱们家岂不是要搬到镇上去了?” “是啊!”杜晓瑜点头,“镇长自然要住在镇上,咱们这儿距离镇上远,哪能来回跑,再说了,镇上那房子多气派啊,到时候爹娘都搬进去,想吃什么,想买什么,也用不着像现在这样要赶早去赶集才能买得到了,多方便,哥哥嫂嫂的话,你们自个决定吧,是要跟着爹娘搬去镇上,还是留下来,我都随你们的便。” 胡氏希望丁文章他们搬去镇上,因为她想天天看到小孙子,但丁文章他们还没说话,她也不好直接开口。 看向廉氏,胡氏问,“老大媳妇,你的意思呢?” 廉氏为难地看了看丁文章,丁文章马上一副“我什么都听媳妇儿的”表情,这让廉氏越发为难,她仔细琢磨了一下,缓缓道:“娘,我和孩他爹还是留下来吧,咱们要是都走了,妹子这里不方便。” 廉氏这“不方便”三个字说得虽然隐晦,但在座的所有人都听懂了。 阿福如今是以杜晓瑜未婚夫婿的名义住在宅子里的,外面很少有人说闲话,那是因为丁文章一家三口也住进来了,有丁文章和廉氏这对长兄长嫂看顾着,名声问题不用担心,但如果丁文章他们搬出去,那除非阿福也搬出去,否则杜晓瑜的名声必定会遭人诟病。 杜晓瑜知道廉氏是为了她好,但是为了顾及她的名声,就非得要胡氏和丁安生祖孙分离的话,杜晓瑜觉得这牺牲也太大了,不管怎么说,她都只是个外姓人,又不是丁家本家人,没道理要他们为了她做这些。 “哥哥嫂嫂不必顾虑我。”杜晓瑜道:“大不了,你们搬出去的时候,我再给阿福另外安排住的地方就是了。” 反正她答应了从今往后要听静娘的话,不能再做那些不守规矩的事了,若能趁此机会把傅凉枭这头饿狼给弄出去也好,省得她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好似自己真偷了情,偏偏跟她偷情的这位,还是她未婚夫。 杜晓瑜才说完,就看到对面坐着的傅凉枭眼神变得有些幽怨。 她意志坚定,决不妥协。 昨天晚上在他房里,她就是被这双眼睛给蛊惑了的,以至于犯了大错。 今天说什么也不能再上他的当了。 “这样好吗?”丁文章迟疑,“你们俩明年的婚期,这个时候让阿福兄弟搬出去,岂不是生分了?” 杜晓瑜心里哼了哼,生分些才好呢,省得某个不要脸的得寸进尺成天想缠着她。 廉氏道:“要我说,咱们就算要搬,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不如爹娘先去镇上,我们先在这儿住一年,等阿福兄弟和妹子成了婚,我们再搬也不迟,否则这冷不丁地一下子让人搬出去,别人不知道,还当咱们真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心虚了呢!” 杜晓瑜直接被堵得哑口无言,她可不就是心虚么? 廉氏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她说的话,胡氏基本都会细想,大多数时候也都赞同,这次也一样,她仔细琢磨了一下,然后对着丁大庆说道:“当家的,我觉得老大媳妇说得有理,那就让他们先在这儿住到明年吧,再说,小鱼儿跟老大媳妇相处惯了,以后要有个需要帮忙的地方,用着也趁手。” 杜晓瑜哭笑不得,“我这儿那么多人帮忙,用不着嫂嫂操心的,你们要去,只管去好了,我让阿福哥哥跟着搬,至于旁人怎么说,咱们又何必想那么多?” 廉氏略有些担忧,胡氏也愁着脸,名声可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一个弄不好就得臭,一辈子都洗不干净。 正当众人焦灼不已的时候,丁大庆突然道:“行了,都别争了,老大,你带着媳妇在这里住到明年,毕竟咱们算是小鱼儿名义上的娘家人,若是都走了,那像个什么话,再说,这镇长之位不也是因着小鱼儿买了地我才能有机会坐上去的吗?若是一朝得势就将她一个人撂下,那我成什么人了?” 到底是一家之主,这话一出来,大伙儿都不敢吭声了。 就连杜晓瑜都没再作声,默默与静娘对视了一眼。 去留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丁大庆夫妻先搬,丁文章夫妻带着儿子留下。 意见最大的杜晓瑜没敢反抗,要真反抗了,那才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之后丁大庆亲自去县衙问了一遍,确认自己真的要继任镇长之后高兴得不行,丁二庆听到了消息,急匆匆来给大哥道喜,丁大庆让胡氏给他做了一桌好菜,把自己舍不得喝的竹叶青酒拿出来,兄弟二人你来我往的,不知不觉就多贪了几杯,结果喝得醉醺醺的,一整天都没干活,被胡氏嘀咕了一下午。 丁大庆心头高兴,才不管胡氏怎么咕哝他,一觉睡到天亮。 虽是下月初继任,但搬家这事月底就得进行。 丁二庆带着儿子自告奋勇来帮忙。 杜晓瑜看得出来,丁二庆有自己的小心思。 毕竟丁大庆一走,以后就再也没有里正了,每个村会推举出一个村长来,丁大庆当了镇长,白头村的村长最有可能落到谁头上,不言而喻。 不过杜晓瑜对于丁二庆的这点小心思倒是不反感。 一来,白头村有个别刁民,非得丁二庆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才治得住。 二来,丁二庆只是喜欢往高处爬,并没有因此而做出谋害别人的事,是值得表扬的上进心。 丁大庆自然也看得出来自己这个弟弟一大早过来献殷勤是在打什么主意,只是没说破。 丁家老宅里平日里看起来没多少东西,可真到了搬家的时候,光是桌椅板凳就占了一牛车的位置。 杜晓瑜眼瞅着不够,亲自去村里借牛车。 两年前这村里有得起牛的人家都很少,所以每年耕种翻地都要连人带牛的请,能有得起牛车的就只有丁大庆一家,所以那个时候,谁要是想去赶集,都得等着丁家的免费牛车。 可是后来,杜晓瑜买了地种药田以后带动村里不少人家日子好过了,眼下几乎家家都有牛和牛车,再去镇上也用不着丁家送了,能自己去。 所以现在要想借到牛车是轻而易举的事,何况以杜晓瑜的人缘和地位,一开口,那些长工们就忙不迭地把自家牛车给套好牵出来。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有三四辆牛车停到了丁家老宅门前,乡邻们还说,能帮丁家把家什运送到镇上去。 丁大庆说了一番感激的话,乡邻们便纷纷过来帮忙。 那些大件都是糙老爷们儿干的活,杜晓瑜c廉氏和程锦绣三人帮不上忙,只能去屋里帮着胡氏拾掇拾掇小物件。 等把宅子里搬得空荡荡的时候,所有的牛车都已经装满了。 胡氏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口,一口气接着一口气地叹。 “娘,咋还不走呢?”廉氏走过来。 “要走了,突然有些舍不得。”胡氏摁了摁湿润的眼角。 廉氏笑了笑,“您要真舍不得,就把猪和羊都给赶去镇上喂养呗!” 胡氏笑骂:“胡闹!那镇衙里能是养猪的地方吗?” 廉氏无奈,“您哪,就放大宽心地去吧,家里的鸡鸭牛羊,自会有人照管,等临过年了,我让娃他爹把羊宰了,给你们送些肉过去,再抱上两只鸡,咱们好好在镇上过个年。” 胡氏唉声叹气,“也只能这么着了。” “娘以后可就是镇长夫人了,哪里还能再管顾这些牲畜,您呀,该学着享享清福了。” 胡氏忍不住笑,“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廉氏挽着胡氏的手,“爹已经带着拉牛车的那几位走了,新宅那边的马车也赶过来了,正等着娘出门呢,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胡氏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胡氏走到门外。 “娘,快上来吧!”杜晓瑜在马车里招手。 胡氏一愣,“怎么你们都要跟着去吗?” 杜晓瑜笑道:“镇衙我去过好几回,不过爹当了镇长以后的镇衙,我还一次都没见过呢,想跟着去凑凑热闹,娘不会把我赶下去吧?” “哪的话?我只是想着你那么忙,去了镇上,不是耽误你事儿吗?”胡氏关切地问。 “不耽误。”杜晓瑜道:“等到了镇上,我亲自去找仁济堂的少东家说清楚咱们家有事,晚几天把药做出来给他,他能体谅的。” 胡氏这才在廉氏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见到程锦绣也坐在里面,笑着打了个招呼。 二人坐下以后,廉氏才道:“按照咱们这儿的风俗,请人搬家必得请人吃饭,一会儿到了镇上,我去酒楼订几桌,一来,请那几个帮忙人吃顿饭,二来,给爹顺利当上镇上庆贺庆贺,到时候再多买两串鞭炮放放,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错。”程锦绣道:“这新官上任啊,就得热热闹闹的,让镇民们跟着沾沾喜气是好事。” 胡氏也点头表示赞同。 “我觉得不妥。”杜晓瑜摇头。 廉氏急忙问,“妹子觉得哪里不妥?” 杜晓瑜道:“新官上任,庆祝很正常,但若是光咱们一家庆祝,还大张旗鼓地放鞭炮,未免太过张扬惹人不快,依我看,这宴席要不摆就不摆,要摆就直接全镇同庆,这样一来,还能顺便笼络人心。” 胡氏不解,“什么叫全镇同庆?” 杜晓瑜道:“为了爹这个镇长的长远发展,我建议咱们自己掏腰包,办两百桌流水席,请三种人吃饭,第一种,无家可归以乞讨为生的乞丐,第二种,每年按时按份缴纳商税的商人,第三种,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六十岁以上的老人。” 廉氏有些不赞同,“咱们这么做,那些达不到条件来吃饭的人会不会觉得不公平?” 杜晓瑜点头,“若只做这些,自然是会引起民愤的。” 胡氏慌了,“那咱们还是不办了吧,免得惹上麻烦。” “办,必须办。”杜晓瑜道:“你们想啊,整个桃源镇才三百多户人家,每一户人家,就算没有经商的,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总会占一样,这么一算,几乎每家每户都能有来吃饭的名额了。 这件事,我也是琢磨了好几天,把这三种人聚集到一起吃饭,我有自己的目的。 我那粮仓里的粮食已经存放快一年了,不能再继续堆放,再来一年就得坏了,拿出去卖的话,虽然能卖一笔钱,但眼下我不缺那点银子。 再说了,拿出去卖我还得操心受累,药田和药坊的事就已经够我烦的了,不想再操这份心,所以我决定,但凡来吃饭的老人和小孩,每人发放一定数量的白米c大豆c小米和棒子面带回家去。 商人这一层的话,他们压根不缺这些口粮,我到时候让爹向县里申请‘模范商户’的匾额,生意红火,缴税最多的店铺,就赐匾额,给赏金。 商人重利,很多人可能瞧不上那点微薄的赏金,但一定会对这块匾额趋之若鹜,因为县令亲自赐的匾额是名声的象征,有了匾额,店铺有了知名度,生意自然会越做越好。 这种时候,其他商人就会眼红嫉妒了,那咱们就提前把‘模范商户’的匾额做成流动的,要么半年评一次,要么一年评一次,总而言之,要把商户们的积极性给调动起来,降低偷税漏税的现象。 最后一点,我请小乞丐来吃流水席,就是想看看整个桃源镇到底有多少乞丐,我已经打算好要买地开荒了,到时候让他们去,照样干活拿工钱,这样一来,既减少镇上乞丐成堆饿肚子的现象,又能省了我招工的时间和精力,一举两得。 对了,说了这么多,还没问问娘和大嫂,你们觉得我这提议怎么样?” 杜晓瑜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胡氏c廉氏和程锦绣三人早就惊得目瞪口呆了,一个个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她。 杜晓瑜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这是,你们一个个都用这种眼神看我,怪渗人的。” 程锦绣忍不住惊呼,“我的天哪,晓瑜妹妹,你那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要我说,这就是简简单单的镇长上任请人吃顿饭吧,可是被你这么一安排,什么都考虑进去了,又是照顾农户鼓励商户缴税又是帮扶乞丐的,瞬间就把丁镇长这个镇长的形象给拉上去了,以后谁还敢不服这位新任镇长啊,妹妹是想到这么多的好点子啊?” 廉氏也被杜晓瑜这脑子给惊艳到了,“本来我也觉得就是一顿饭,要是在外面办觉得太张扬,那咱们自己好好做一桌好饭好菜热闹热闹也就完事儿了,妹子却能一下子想出这些来,咱们虽然吃点亏自己掏腰包,可这行出去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啊!娘你快瞧瞧她,那脑瓜子精明的哟,我这辈子是没指望赶上了。” 胡氏脑子笨些,想了好久才把杜晓瑜这些提议理解通透,当下激动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握着杜晓瑜的手,满心感激。 杜晓瑜眨眨眼,“这么说,你们都觉得我的提议不错了?”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奇思妙想的好点子啊!”程锦绣夸了又夸,之前就觉得杜晓瑜聪慧,今儿听了她的这些话,程锦绣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杜晓瑜,如今可算是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我赞成。”廉氏郑重道:“既然是大办,总不能全让妹子担着,这样吧,妹子负责发给老人和小孩的粮食,给模范商户的匾额和赏金,至于办流水席的钱,从我们这里出。” 胡氏附和道:“对对对,不能什么都让小鱼儿出钱。” 杜晓瑜见她们婆媳态度坚决,便不再推拒,“那成吧,你们负责流水席,其他的交给我。” 马车到镇上的时候,先到的丁大庆已经招呼着帮忙的乡邻把家什给盘进镇衙去了,如今就等着胡氏去拾掇归置。 镇衙和县衙一样,除了前面有个公堂,后院都是家眷住的地方,院子还算宽敞,不过因为年限已久,看起来已经很古旧了。 杜晓瑜进门的时候四处打量一番,提议道:“到时候请人来重新装潢一下,到底是包家人住过的地方,若是什么都不收拾直接住进来,难免晦气。” 胡氏点点头,也觉得这院子该装潢修缮一番。 所有东西都还没安置,丁大庆先把帮忙的人请到厅堂里,先把桌椅板凳弄进来给那几个人坐,又使唤丁文章去厨房烧水泡茶招待。 等胡氏到了才单独把她叫到一边,吩咐道:“你马上带着人去酒楼订桌,请这几个帮忙的吃顿饭。” 胡氏道:“老头子,小鱼儿那丫头说了,咱们不这么办。” 丁大庆眉目一缩,“这话怎么说?” 胡氏只好把杜晓瑜说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丁大庆。 丁大庆听得惊叹连连,捋了捋胡须,心中十分满意,“没想到啊,这丫头如此的有头脑,竟然考虑得这样细致周全,妙!她这提议实在是太妙了,你去告诉她,就说等我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就把她的提议散出去,也会尽快去县城向林大人申请‘模范商户’匾额的。” 胡氏喜笑颜开,“这么说,老头你你是同意小丫头说的话了?” “这么好的点子,别说是我,就连林大人都想不到,等我去了县城,定会如实禀告,说这是那丫头想出来的,我可不能贪功,小鱼儿是桃源镇出了名的小地主,如今又提出这么优良的计策来,没准到时候林县令一高兴,要么送她一片山头,要么减减她的税,总之,对她来说那是只有好处没坏处的。” 胡氏一听,高兴坏了,“那我这就去告诉她。” 杜晓瑜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有些惊诧,“娘的意思是,爹要对林县令如实禀告,告诉林县令那些点子是我想出来的?” “对啊。”胡氏笑道:“你爹还说,林大人要是知道了,没准儿一高兴还能让你减税呢!” 杜晓瑜心想,她虽然有意把这功劳推到丁大庆身上去,可是丁大庆的水平也就那样,自己帮得了这一时,以后林县令要考核他关于治理桃源镇的方案,他回答不上来,岂不是惹得林县令生疑? 既然这样,那这功劳还是自己担着好了,免得将来说不清。 把帮忙那些人打发走,胡氏就带着廉氏开始布置房间了。 杜晓瑜则是带着程锦绣去了仁济堂。 “少东家,你在干嘛呢?”杜晓瑜看着后院里正追着鸡跑的贺云峰,满额黑线。 贺云峰停下来,说道:“上次我让你把这只芦花鸡抱回去,结果你们俩出去逛街,一逛就是大半个月才回来,可让我好等,这次说什么也要抱回去,省得每天操心鸡食也就算了,还得操心鸡屎,我容易嘛我?” 程锦绣望着贺云峰捉鸡那笨拙的样子,忍俊不禁,“你那样是捉不到鸡的。” 贺云峰一下子又羞又窘,停了动作,尴尬道:“我没捉过。” 杜晓瑜漫不经心地说道:“没捉过就站一边儿看着去,让咱们的锦绣姐姐给你露一手。” 贺云峰乖乖站到一边。 被点名的程锦绣有些懵,小声问杜晓瑜,“你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 杜晓瑜眨眼道:“因为我也不会捉鸡啊,你再看看他那熊样,整个儿一养尊处优的少爷,像是能抓得住鸡的样子吗?所以这事儿啊,还得靠你。” 程锦绣看了一眼杜晓瑜,又看看贺云峰,这才点头,“那好吧。” 她走过去站在那只芦花鸡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把喂鸡的糠,一边往地上撒一边“咯咯咯”地叫,那芦花鸡果然缩头缩脑地慢慢走了过来。 程锦绣趁机一把抓住鸡翅膀,芦花鸡扑腾两下就到了她手上。 贺云峰看得目瞪口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59、做你的王妃,是我努力的目标 “怎么样贺少东家,我家姐姐够厉害吧?”杜晓瑜挑眉看向贺云峰,笑问。 “厉害,太厉害了。”贺云峰看了程锦绣一眼,竖起大拇指。 程锦绣已经把芦花鸡的双脚给捆了放在墙边,走过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贺云峰红着耳朵在夸她,一时哭笑不得,“贺少东家,你可别跟着晓瑜妹妹瞎起哄,不就是抓只鸡,有什么好厉害的。” “至少,比我厉害呢!”贺云峰面露惭愧,“我就抓不到。” “你是少爷,哪能跟我们这样的人比。” 程锦绣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贺云峰面色僵了僵,随后赶紧解释,“我不是少爷,有钱人家的那才叫少爷呢,我只是没抓过鸡而已,怎么就成你们嘴里成天游手好闲只管吃喝玩乐的少爷了?” 杜晓瑜道:“不是就不是,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又没人在乎。” 贺云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程锦绣的反应,见她贴在杜晓瑜耳边低声说着悄悄话,压根没注意自己,他又默默收回视线,过了好久,见那二人说完悄悄话了,才插话道:“杜姑娘的医术果然高明,程姑娘脸上的疤痕都快看不见了。” 程锦绣抬手摸了摸自己划伤过的地方,惶恐地问他,“我是不是就快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是的。”贺云峰不知道程锦绣的经历,只是站在大夫的角度为她高兴,“只要忌口别吃不该吃的,相信过不了多久,姑娘的容貌便可以恢复如初了。” 贺云峰抬眸的时候,却见程锦绣脸上并没有自己预料中的开心,反而显得有些慌乱无措,他顿时看向杜晓瑜,“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杜晓瑜摇头,“没有,你别胡思乱想。”又说:“我今天过来是想跟你说,我这段日子有点事,顾不得药坊那边,那些药,怕是得本月下旬才能赶制出来给你了。” “没关系,库存还有一些。”贺云峰道:“应该能撑到下旬的。” 杜晓瑜有些不好意思,“药跟别的吃食不同,吃食要是卖没了,大不了少吃两口也不会怎么样,但药是救命的,一旦紧缺,会耽误很多病人,这一点我懂,所以我打算写几个方子给你,如果有相同病症的,可以照方子抓药给那些病人,药效不会差太多的。” 贺云峰感激道:“多谢杜姑娘了。” “这是我的责任所在,你用不着谢我。”杜晓瑜摆手,要不是为了丁大庆当镇长的事,她也不想这么耽误。 杜晓瑜怕自己又给忘了,所以刚一说完就去前头铺子里找来纸笔,写了几个方子,等墨迹干了以后才递给贺云峰,嘱咐,“这个是方子,你收好了,哪味药该用多少药量,根据病人的情况来,你若实在没办法下定论,可以请教吴大夫,我看他这段日子教你教得挺有耐心的。” 贺云峰收了方子,说道:“以前医馆和药堂分家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吴大夫和我们家肯定会结怨,毕竟有的病人他不直接去医馆,而是来药堂看诊,这么一来,就变相抢了吴大夫的生意,但事实上,吴大夫和我爹是多年之交,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伤了和气。 我爹倒下的这些日子,多亏了吴大夫细心教我,我的医术才能进步这么快,否则要没有他,我现在还什么都不是。” 说到这里,贺云峰也不忘感激地看向杜晓瑜,“当然了,除了吴大夫,我最该感恩的人就是杜姑娘你,你给我的,可不仅仅是那些药的支持,要不是你经常来鼓励我,我也没办法撑起仁济堂来。 不过现在的我刚刚起步,还什么都没有,等我将来做出点样子来了,再正式感谢你。” 杜晓瑜努努嘴,“不用那么隆重,记得你答应过请我去县城吃野味就行了。” “记得,当然记得。”贺云峰道:“一刻也没敢忘呢!” “那就好,我最欣赏知恩图报的人了。”杜晓瑜心中很是赞赏贺云峰,觉得这人是真不错,只是起步晚了一些,不过也没关系,对于一个好学上进的人来说,多晚起步都能有发光的一天。 一旁的程锦绣抿了抿嘴巴,说来,杜晓瑜和贺云峰都是她的救命恩人,杜晓瑜是女子,她的恩情好报,但贺云峰是男子,这个恩要怎么报呢? 程锦绣陷入了为难。 她如今一无所有,也没有什么过人的手艺,太普通的东西,贺云峰这样的人必定瞧不上,可是太贵的,自己又买不起。 程锦绣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能拿出什么特别的东西给贺云峰做谢礼,索性甩甩脑袋不想了。 三人沉默片刻,贺云峰听到外面有百姓的喧闹声,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我听镇上的人说,镇长换了人选,今天就搬来镇衙了,好多人都去看呢,你们知道是谁吗?” 杜晓瑜奇怪地看着他,“这段日子镇上发生了什么,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这个人也太“宅”了吧,自己的药铺就在镇子上,连镇长是怎么换的,换了谁都能一无所知? 杜晓瑜觉得,她大概知道贺云峰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娶媳妇儿了,这呆头鹅,白瞎了那张好看的脸,一点都不活泼。 “我没太关注。”贺云峰惭愧地摇摇头,“就算是知道一些,也都是从病人们口中听说的,他们说法又不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零碎得很,我便没往心里去,只是大致的知道前镇长犯了事儿被流放,县里已经定了新镇长人选,今天迁居,估摸着再过几天就该正式继任了。” 杜晓瑜想着反正过几天丁家办流水席的时候贺云峰也会知道,索性实话告诉他,“新任镇长是我干爹。” “怎么可能?”贺云峰惊呼。 “有什么不可能的?”杜晓瑜反问:“难不成你觉得,我的出身不配做镇长的干女儿?” “我不是这个意思。”贺云峰生怕杜晓瑜误会,忙着为自己辩解,“说实话,认识杜姑娘这么久,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家人,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个干爹。” 杜晓瑜道:“因为我很小的时候就跟亲生爹娘走散了,从那以后,再没见过他们,所以现如今我只有干爹干娘,当初要不是他们收留我,我也活不成现在这个样子。” 贺云峰张了张嘴,半晌没发出声音来。 初见杜晓瑜的时候,她又瘦又小,身边带着个满身被掐得青紫的孩子,姐弟俩好不可怜,那时候贺云峰就隐隐猜想,杜晓瑜在家里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不过贺云峰是个十分守规矩的人,杜晓瑜不说,他也不会多嘴问,这件事就一直搁着, 说起来,贺云峰也算是杜晓瑜一路从底层爬上来的见证人了,看着她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身形慢慢长开,人也白嫩了不少,贺云峰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他一直都以为杜晓瑜能走到今天,她背后的家人没少出力和支持。 可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她竟然很小的时候就跟家人走丢了,也就是说,背后支持她的,并不是她亲生爹娘。 想到这里,贺云峰皱皱眉,“你干爹干娘是不是对你不好?” 杜晓瑜微愣,“你为什么这么说?” 贺云峰抿紧了唇,有些心疼她,“我初见你的时候,你面黄肌瘦,明显是长期吃不饱肚子才会那样的,而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孩子更是可怜,巴掌大就被欺负成那个样子,如果你干爹干娘对你好的话,你就不会变成那个样子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杜晓瑜道:“我的经历有些坎坷,一两句话解释不清,不过我既然把你当朋友,也没必要再瞒你什么,我就长话短说了,我那时候被虐待,是因为我被卖给了一户人家当童养媳,后来想尽办法从那家人手里逃脱出来以后才被干爹干娘收留的,所以事实上,我干爹干娘对我很好,并没有哪里苛待我。” “童童养媳?”贺云峰瞪大双眼,明显是被吓到了,“什么童养媳,为什么会这样?” “命数吧!”杜晓瑜倒是表现得云淡风轻,“好在我够幸运,能彻底摆脱那家人,否则我哪有那个福分站在这里跟你这个少东家说话呀,那柜上的丸药啊膏药啊,你也是见不着的。” 贺云峰嘴笨,只知道自己很是同情杜晓瑜,却不知道要用什么言辞来表达这份同情心,只好憨厚地安慰她,“那你以后有干爹干娘疼,不用再害怕过回以前的苦日子了。” 想了想,贺云峰又问:“对了,你那个未婚夫是怎么回事呢?” 杜晓瑜笑了笑,“你不也说了嘛,我需要有人疼,所以干爹干娘心疼我啊,给我招上门女婿,不让我嫁出去吃苦遭罪。” 贺云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我说你之前带着他来镇上,怎么一点也不避讳。” “反正这事儿我们全村人都知道,有什么可避讳的?”杜晓瑜撇嘴道:“如果阿福哥哥是定了亲以后才来的丁家,那外头人嚼舌根我无话可说,可他很早以前就来了丁家,之后我们才定的亲事,左不过是多了一层未婚夫妻的名头罢了,难道以前我让他来镇上帮我搬东西干活儿,定了亲以后就不可以使唤他了?” 贺云峰有点蒙,不过杜晓瑜这说法好像也挑不出毛病来,“既然姑娘自己都说了能使唤,那自然是什么时候都能使唤的。” 杜晓瑜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落在墙边那只芦花鸡上,找了个麻袋套上抱起来,“这只鸡我抱走了,短时间内我应该不会再来,铺子里的事,你自己多费点心思。” 贺云峰这才想起来什么,问道:“那你刚才说有事,该不会就是为了新镇长继任吧?” “是。”这种事没什么好隐瞒的。 “原来是这样,那好,我知道了。”贺云峰亲自送二人出门。 眼瞅着杜晓瑜上了前,贺云峰才找机会把程锦绣拦下来,对刚才的事情感到很抱歉,“我这个人嘴笨,脑子也不算太灵光,很多时候说错了话连自己都不知道,刚才在后院,我不知道姑娘为什么提起恢复容貌的事突然之间就脸色不好了,你能不能提点我一下,那我以后要再见着你,就不敢说些冒犯你的话了。” 程锦绣深深看了贺云峰一眼。 贺云峰越发的不自在。 “我没有不高兴,是少东家多虑了。”程锦绣后退一步,缓缓说道:“你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一步。” “哎,程姑娘” 贺云峰对着程锦绣的背影喊了一声。 程锦绣无奈停了下来,转身,“怎么了?” 贺云峰犹豫片刻才问,“是不是那天晚上我娘真的跟你说了什么,所以你连带着我也一起讨厌了?” 程锦绣心想这位少爷的心思还真是敏感,那都多久前的事儿了,竟然能记挂到现在。 “没有。”她摇摇头,“少东家和尊夫人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别说尊夫人没对我说过重话,就算是说了,那也是应当的。” “那你” “少东家快回去吧!”程锦绣催促他,“我都看见有病人进铺子了,你要是再不回去,一会儿该耽误病人了,到底是男女有别,咱们俩这么站在这里说话也不妥。” “那程姑娘慢走,我就送到这儿了。”贺云峰目送着她离开,心中有些失落。 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一靠近程姑娘,她就有意躲着他呢?他好像也没对她做过什么出格的举动啊,不过就是随便说说话而已,她竟然还搬出男女大防来。哎,姑娘家的心思果然难懂。 杜晓瑜不用回头也知道程锦绣被贺云峰拦在后头了,因此等程锦绣一追上来就笑问,“那个呆头鹅,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程锦绣想起贺云峰那笨嘴拙舌的滑稽样子,不由得好笑,“他竟然还记着我不辞而别的那件事,一直以为是他娘跟我说了什么,所以我才会自行离开,顺便连他一起给记恨上了,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长得清秀儒雅,偏偏到了姑娘家面前,说话又结结巴巴,笨得不行。 本来嘛,姑娘家见到外男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可我觉得放到这位少东家身上就调换过来了,大概是他性子比较腼腆吧!” 杜晓瑜道:“那你可就猜错了,贺云峰在我跟前那叫一个口齿伶俐,认识这么久,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跟谁说话这么结巴的。” 程锦绣一愣,“怎么,他在你面前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吗?” “不是。”杜晓瑜含笑,“我初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彬彬有礼的隽秀公子,尽管因为生疏,言语上多有规束,但也没结巴过,后来相熟了,更是没了那么多拘束,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一直觉得贺云峰是个很会说话的人,怎么一到姐姐面前竟然变成了呆头鹅,还是一只心思敏感的呆头鹅,老是担心自己在姐姐面前说错话惹你不开心,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呢?” 程锦绣算是听出来了,杜晓瑜诚心打趣她,她腾出手来不轻不重地掐了杜晓瑜一下,笑骂:“你这小蹄子,拐着弯儿的拿我寻开心是吧?” 杜晓瑜吃痛,忙往一边闪躲,嘴里讨饶道:“我哪敢拿姐姐寻开心,不过是说出事实罢了,姐姐要不信,等哪天我把贺云峰叫出来,你躲在别处悄悄看着,看他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在我面前直言不讳,一点都不紧张。” 程锦绣轻哼,“我才不看,他在你面前是个什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杜晓瑜眉头挑了挑。 两人正打算回镇衙,程锦绣眼尖,看到了对街站着的人,突然抿唇笑道:“既然有人来接你,那我还是识趣一点先走了。”说完从她手里把装着芦花鸡的麻袋接了过去。 还没等杜晓瑜反应过来,程锦绣果然已经大步离开。 杜晓瑜抬起眼,见到傅凉枭站在对面的街市上,那是一家卖伞的摊子,挂了很多油纸伞出来,五颜六色,像是朵朵盛开的绢花。 坦白了身份以后,傅凉枭身上那种清傲凉薄的气质越发出挑,影子被炽烈的光线拉长,森黑浓重,然而望着她的那双眼睛,却温柔得有些过分,仿佛随时都能将她拽入堕落的欲望深渊。 这样的人往那些花伞堆里一站,第一眼就让人有一种强烈的格格不入的感觉,若是杜晓瑜强迫症再严重一点,没准会直接冲过去将他从那些伞堆里捞出来。 因为第一时间都会觉得他不属于这种地方。 好在杜晓瑜并没有那么做,她只是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没熟人才走慢慢到他跟前,“你怎么来了?” 傅凉枭挑唇,“我要是再不来,你就该去找别的男人了。” “你竟然跟踪我,还偷听我们姐妹说话?”杜晓瑜没好气地掐他一把。 傅凉枭似乎感觉不到痛,颀长的身形岿然不动。 他没跟踪,不过想也知道她刚才去了哪里。 杜晓瑜大概也是觉得大街上的做这些小动作不体统,很快收了手,“说吧,找我做什么?” 傅凉枭认真看她一眼,问:“想不想去京城?” 杜晓瑜故意卖关子,“如果我说不想去呢?” 傅凉枭伸手戳戳她的脑袋,“不想去,你就待在这儿招婿。” 杜晓瑜顿时翻了个白眼,“那既然你什么都安排好了,为什么还来问我想不想去,反正栽到你手里,我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话落,又认真起来,“不过说实话,我暂时还没想好要跟你走。” “为什么?”他眸色微暗。 杜晓瑜犹豫了一下,“王爷,你实话告诉我,以我这样的出身,要想当上你的正王妃有多难,我需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身价更高一些离你更近一点,你指条路,我去努力一把,要实在做不到,那那我便留下来招婿好了!” “你敢!”傅凉枭睨她一眼,眼神里带着浓浓的警告。 “那你说嘛,我的身份当正王妃是不是难如登天?”杜晓瑜换了刚才的一脸严肃,声音透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这声音听得傅凉枭一颗心都快化了,直恼恨这里是大街上,否则她别想逃过。 “是有点,不过我既然敢许诺你,自然会把一切都摆平。”他开口,带着极力压制的低哑。 “那我也不想去。”杜晓瑜撇了撇嘴。 “在担心什么?”傅凉枭手掌轻柔地拂落她脑袋上的落叶。 杜晓瑜道:“上次去过京城,见识了大户人家和勋贵人家的规矩,知道富贵人家讲究多,我要是去了京城,早晚得学那些规矩,所以我就想着,能在这里多待一天是一天,享受一下最后的自由,否则现在就去的话,我又不能直接去王府,还得被你藏什么似的藏在外面,我想见你见不着,自己待着又无聊,还不如晚一些再去。” 两人出了主街,朝着后街小河上的石板桥走,到没人的地方才停下来,傅凉枭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而温柔,“筱筱,如果有办法让你一跃而上,成为足以匹配正王妃的贵女身份,你愿不愿意?” 杜晓瑜沉默了片刻,问他,“什么办法?” “比如,找到你的亲生爹娘。” 杜晓瑜有些懵,“你怎么知道找到我的亲生爹娘我就能变成贵女?” “我做个假设。” “你这假设不成立。”杜晓瑜想起了原主那十一年的童养媳生活,苦笑着否定,“我如果出身尊贵,如果亲生爹娘真那么有本事,我大概就不会沦落到这般境地了,一想到以前的苦日子,我就觉得自己爹娘大概只是普普通通的农户,我不过是个女儿,自然没有儿子重要,丢了就丢了,所以他们才没有来找我。” 说完,又抬起头看他,“我呢,是个倔性子的人,认定了你,那就一辈子只能是你,不管你是阿福哥哥,还是大魏的皇七子傅凉枭,对我来说,你都是我的未婚夫。 但我这个人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如今的出身配不上你,可是我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所以啊,王爷你快告诉我吧,我要怎么努力才能有资格站在你身边呢?” 前世守了一辈子也没听到她说这种话,傅凉枭心情格外愉悦,冷峻的眉眼覆上点点春光柔意,“你这是打算为我拼命吗?” 杜晓瑜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多露骨的话,脸上瞬间爆红,羞得再不敢看他,轻哼一声转头要走。 “筱筱。”他的声音从后面飘来,“我允许,那就是你能站在我身边最大的资本。” 杜晓瑜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听,等那些人一个个站出来骂我出身卑贱配不上你的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傅凉枭无奈失笑,“你为什么非要那么拼呢?” 杜晓瑜回头,“因为做你的正王妃是我准备努力的目标,我一直觉得门当户对很重要,而今我却遇到了一个身份贵重的人,他跟我门不当户不对,我不甘心放弃,可是我又不想被自己说过的话打脸,所以我只能不断地努力,只要能再往上一点,能通过我自己的努力靠近他一点,我这心里就是踏实的。 你的宠爱固然重要,但它并不能帮我抵挡来自外界的伤害,要想长久站在你身边,我须得把自己变得更好更强更配得上你才行。” 傅凉枭定定望着她,久久不语。 杜晓瑜顿了顿,又说,“当然了,如果你觉得这样的我不好,你不喜欢,那你现在后悔也是来得及的。” 傅凉枭大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敲敲她的脑袋,“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杜晓瑜伸手摸着被他敲过的地方,强烈抗议,“你下手就不能轻一点吗?” 傅凉枭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力道太轻的话,你怎么记得住?” 杜晓瑜不理会他,哼了哼朝着镇衙方向走。 傅凉枭远远看着她的背影,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收回。 原本他今天是打算告诉她身世的,可是从她刚才的反应来看,就这么跟她说,她一定不会接受,看来摊开身世事还得从长计议。 杜晓瑜回到镇衙的时候,胡氏和廉氏两婆媳已经把后宅的屋子都归置打扫好了,厨房也烧了火,廉氏买了菜,两婆媳正准备做饭。 杜晓瑜看到程锦绣抱回来的那只芦花鸡蹲在墙角,她走进厨房,说道:“娘,嫂嫂,把那只鸡给宰了吧!” 胡氏不同意,“程姑娘说,那是病人给你的谢礼,你抱回去自个吃就是了。” 杜晓瑜满脸嫌弃,“我才不抱呢,一身的鸡屎味,那鸡要真跟着我从镇上颠到家里,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再说了,我那边鸡多的是,想吃鸡肉也不缺这一只。” 胡氏瞪她,“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那病人送给你的谢礼,送的是心意,你要转手给我们分了,岂不是糟践人家?你进来瞧瞧,你大嫂刚才去集市上买了不少排骨和五花肉,咱们今儿不缺荤腥。” “是啊!”廉氏笑道:“一会儿给你们来个清蒸排骨和红烧肉,之前跟着静娘学过,希望厨艺能过你这关。” 杜晓瑜无语,“心意怎么了,我又没说不吃,只是做出来跟你们一起吃而已,这怎么就变成糟践人心了,嚯,难道非要我抱回去做成一大锅,自己吃不完拿去扔掉才不叫糟践?要我说,娘就是瞎讲究,你们要不动手,我就自己去杀了,那锅里还有开水的吧,大嫂,给我来上一盆。” 胡氏被她说得找不到话反驳,眼见着她一只脚已经踏进厨房,忙将她推搡出去,“行了行了,那鸡咱们杀总成了吧,你呢,今儿就不必脏了手了,刚才你爹还念叨,你去跟他说说这次流水席的细节,到时候他也好向县里申请。” 杜晓瑜已经揽起了袖子,听到胡氏这么说,又撸了下来,“这样啊,那好,我这就去,大嫂,你一会帮我看着点,一定要把这只鸡给宰杀出来,我等着吃鸡肉呢!” “知道啦!”廉氏是领教过她那倔脾气的,见杜晓瑜这架势,又好气又好笑。 丁大庆正在整理书房,见到杜晓瑜过来,忙放下手里的动作,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小丫头来了,快进来坐。” 杜晓瑜走进去,四下打量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这书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给爹办公刚好合适。只是这些书架有些陈旧了,以后得了空,请镇上的木匠重新做一组来,总不能什么都用包有为剩下的吧,那也太沾染晦气了。” 丁大庆道:“我还没完全适应,至于书架什么的,那都是小事儿,后面慢慢来,眼下最要紧的,是你提出来的流水席,丫头坐下来跟我说说细节吧,我也好给县令写张折子,到时候林大人问起来,我才能跟他解释其中关键。” 杜晓瑜点点头,坐了下来,把摆流水席的目的和意义细致地说了一遍。 虽然丁大庆早就听胡氏大致说过了,但如今听到杜晓瑜本人亲自解释,还是觉得心潮澎湃,连连叫好。 杜晓瑜莞尔一笑,“这么说,爹是没有任何意见了吗?” 丁大庆想了一下,“桃源镇没多少人,这流水席的桌数可以再减减,一桌八个人的话,安排下来没几桌人。” 杜晓瑜不赞同,“一桌八个人太多了,咱们摆席,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看看,不管他们是无家可归的乞丐,还是没有挣钱能力的老人小孩,又或者是士农工商最底层的商人,都是值得被尊重的,所以为了体现‘尊重’这两个字,咱们就得把每一桌的人数再减减,每桌人少,桌数一多,给镇民的印象才会深刻。 假如咱们包下酒楼前的那一段摆桌,爹你觉得是十桌排场大,还是二十桌排场大?” “那当然是二十桌排场大了。”丁大庆道。 “这就对了。”杜晓瑜挑眉,“咱们要的就是‘排场大’,好让他们都知道,这位新任镇长有多关爱照顾老人小孩和乞丐这样的弱势群体。 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咱们首先就要做些和包镇长在任时不一样的事情提高关注度,摆宴席请客吃饭这种事,稍微不注意就会变成蓄意笼络,尤其咱们还请了商户,若只是单纯地吃顿饭,上面难免会觉得爹刚上任就大肆拉拢,有不轨之心,但如果咱们以‘促进税收’为名,请那些交税及时,税款又多的商户吃饭,完了还给人颁发一‘模范商户’的匾额,那么别说县里,就算是传到了知府大人的耳朵里,他老人家都不会觉得您有错的。” 丁大庆听罢,拍掌叫好。 杜晓瑜笑问,“这下,爹没有什么疑问了吧?” “没有了,都弄清楚了。”丁大庆十分欣慰,如果申请被批准,按照杜晓瑜的计划实施,那么不难想象,几年以后的桃源镇会繁荣成什么样子。 “爹没事的话,那我走了。”杜晓瑜站起身走了出去。 胡氏婆媳还在厨房里忙活,她本想去帮忙的,才刚走到后院,就被傅凉枭叫住了。 杜晓瑜四下扫了一眼,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在这儿你也敢说话,就不怕暴露吗?” 傅凉枭道:“匾额的事,我能帮你。” 杜晓瑜问:“怎么帮?” 傅凉枭莞尔,“以楚王的名义,亲手题‘模范商户’四个字。” 杜晓瑜惊得瞪大了眼,“真的吗?” 如果那块匾额是楚王殿下亲自题的,就等同于镀了一层金了,自然比林县令题的高贵百倍,到时候那些商户还不得为了这块匾额争得头破血流,而争得匾额的关键是纳税,这可是能让丁大庆做出政绩来的好东西。 只是,“不对啊,你这么做,岂不是直接暴露自己身份了?”杜晓瑜不同意。 “只是暴露我在渔阳县的行踪,暴露不了身份。”傅凉枭眸光幽幽一转,“我帮你,是有条件的。” “那也不行!”杜晓瑜还是不同意,“我还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呢,可不想因为你的暴露引来灾祸,匾额的价值,低一点就低一点,只要有价值就行了,我不想你冒险。” “筱筱这是在心疼我吗?”傅凉枭唇角微扬,那背着天光对她笑的模样,感觉整个世界都要融化了。 杜晓瑜心跳加速,嘴里却倔得很,轻哼着别开头,“谁心疼你了,我只是不想让那些不相干的人来打乱眼下这份安定的生活,你可别自作多情。” 傅凉枭好笑,“行,你不同意,那我不题就是了,不过呢,林县令到底官阶太低,那块匾额由他经手的话,价值不算太大,这样,我让知府题,匾额的价值便能再高一些。” 杜晓瑜心中大喜,“那太好了。” “筱筱,我说过,我有条件的。”他的声音略微暗哑了一些。 杜晓瑜止了声,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那轻易就羞红的脸,背过身去,嘀咕道:“我已经答应了静娘,成婚之前都会遵守男女大防的,你可不能引诱我坏了规矩。” 傅凉枭一听这话,再次轻笑出声,“规矩的姑娘呢,是不会胡思乱想的,你都没问我什么条件,就主动想到那方面去了,可见你脑子里成天装着不安分的事,嗯,筱筱是个很不安分的人呢!” 杜晓瑜一跺脚,转身瞪着他,“你套我?” 跟别人说话的时候,从来只有她占口头便宜的份,可是一到他跟前,她就屡屡被调戏,想想真是要气死了。 傅凉枭不置可否,言归正传,“我是想让你用你的医术把我‘变成’正常人。” 杜晓瑜脑子转换快,顷刻就明白了傅凉枭的意思,“你是说,让我告诉所有人,是我医治好了你,从今往后,你要在所有人面前开口说话?” “聪明。”傅凉枭赞赏地看着她。 “也对。”杜晓瑜颔首,“老是这么偷偷摸摸地说话也不好,万一不小心让他们听到了,到时候咱们反倒解释不清楚,那我找个机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被医治好了,这样以后我也不用跟你说话之前还得四下看看有没有人才敢开口了。” 在镇衙里吃了顿饭以后,丁文章c廉氏c杜晓瑜c傅凉枭和程锦绣几人就回白头村了,而丁大庆也很快动身去了县城,把流水席的相关事宜写在折子上让林县令过目。 林县令看过之后大为赞赏,“丁镇长不愧是丁案首的生父,这手段就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林大人,这些可不是小民想出来的点子。”丁大庆急忙道:“这些是小民的干女儿杜晓瑜提出来的,小民只是替她来县里申请罢了。” 林县令愣住了,“杜姑娘?你确定这些点子全是她想出来的?” “是。”丁大庆郑重点头,“否则凭着小民这点脑子,哪能思虑得这么周全。” “人才啊!”林县令一边赞叹一边惋惜,“这位杜姑娘,要是个男儿身该多好。”那样就能入仕途为国效力了,一桌流水席都能摆出这么多名堂来的人,不敢想象在其他事情上到底有多让人惊艳。 “好,太好了。”林县令把那道折子看了又看,最后激动地站起身来,“这件事,本官同意了,不过,本官觉得有必要跟知府大人通通气,所以流水席的事,你只管安心回去准备就是了,至于匾额,肯定会在你开席之前准备好送到桃源镇去的。” 丁大庆心中欢喜,“小民谢过林大人。” 林县令想到杜晓瑜,心中赞叹不已,难怪楚王殿下会看中她,这样的一个奇女子,放在哪都是会发光的,就算不是楚王,将来也会被其他更具慧眼的人攥到手里去。 林县令亲自把折子送到府衙去给知府大人过目之后不久,曹知府也收到了楚王密报,让他尽快做出那个匾额来。 曹知府不敢耽误,题了字就马上让人赶工。 前前后后也就五六天的时间,匾额就到了镇上。 丁大庆这才把即将摆流水席的消息散出去,一时之间,整个桃源镇的百姓都沸腾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60、杜晓瑜的威望,丁大庆动怒 除了摆流水席,另外还有个让人振奋的好消息——曹知府将会在摆宴当天亲自到场给被选中的模范商户颁发匾额。 为此,镇上不少商户这几天积极地拿着账簿去镇衙对账,就连拖欠税款的那些家也不知从哪弄了银钱来补上。 总而言之,丁大庆这位镇长为了核对税款,忙得饭都没时间吃,接连几天熬夜,眼圈熬得通红,胡氏心疼不已,却又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 与此同时,杜晓瑜那边也开始动作了。 趁着药田里不需要怎么照管,把长工们都叫来粮仓,又把村里其他闲着没事做的妇人请过来帮忙剥玉米,剥出来的拿去磨成细面,筛了皮一袋一袋装起来。 有妇人好奇,问她,“小鱼儿,怎么突然搞这么大阵仗,是不是又有什么大喜事儿了?” 说完,其他妇人都一脸八卦地望着她,那意思不言而喻。 如今杜晓瑜身上最可能的喜事,自然就是跟定亲已久的阿福成婚了。 杜晓瑜有些无语,怎么一个个的这么八卦,她当了地主,让她们都能吃饱饭,如今一个个撑的没事做回过头来扒拉她的私事? 杜晓瑜顿时有种养了一群白眼狼的感觉,但脸上还是勉强笑着,“的确是喜事。” 妇人们一听,一个个互相交换了眼色。 杜晓瑜装作没看见,说道:“你们要是能加快些速度三天之内把这些玉米都给捣腾完,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们是什么喜事。” 妇人们心中犯起了嘀咕,这玉米可都是纯手工剥的,足足有大半个粮仓,三天之内,就算是把手都给剥出血来她们也做不到啊! 杜晓瑜光是看看就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话锋一转,又说:“当然了,早做完有早做完的好处,我一向是不会亏待勤快人的。” 杜晓瑜的“大方”,在整个白头村那都是出了名的,从来不拖欠长工和临工的工钱不说,每逢年节还会发节礼,要么给白米和其他口粮,要么直接给银钱赏金,总之,给她做过事的人都说只要她一天是地主,他们就给她上一天的工,绝不怠慢。 而她说出口的话,从来没有不兑现的,向来谨言慎行,言出必行。 杜晓瑜既然说了早做完有好处,那就一定会有好处。 妇人们顿时打起了精神,一个个动作比刚才快了不少,边干活边唠嗑的那几位见别人都开始加速,她们也不敢出声了,埋头认真干活。 杜晓瑜看到这一幕,心下十分满意。 三天后,在全村妇人的共同努力之下,粮仓里的玉米全部剥完也全部磨成细面了。 杜晓瑜这才把丁大庆要摆流水席的事说了出来,让他们谁家有老人小孩的都可以去登记吃酒席,还说这几天捣腾的粮食就是准备发给镇民的。 乡邻们一听,一个个兴奋得欢呼不已。 今年干旱,粮商们坐地起价,原来只要十文钱一斤的细面,已经涨到了二十文,肉价更是高得离谱,饶是跟着杜晓瑜干活挣了些银钱的那些人家也买不起细面,更别说大米了,只能靠玉米面烙饼子搅玉米糊糊来填肚子。 如今不用过钱买,东家给他们发免费粮食,谁不高兴啊,这一高兴,干起活来是越发的卖力了,动作迅速地把玉米面扛到那边牛车上去。 杜晓瑜扫了一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光是玉米面就装了上百袋。 白米和小米在收的时候已经碾了壳筛了糠,这会儿只需要直接搬到牛车上去就行了。 杜晓瑜走进粮仓,见土豆也还剩的多,干脆让人一块儿装袋搬过去,这林林总总地加起来,堆得满地是,十辆牛车还拉不完,跑第二趟。 杜晓瑜也跟着去。 镇衙里是没有太宽敞的地方堆放这些粮食的,杜晓瑜也没想着要把这么多粮食盘进去,到镇衙大门前就让人停下了。 丁大庆收到消息,急匆匆跑出来,见到这阵势,吓了一跳,瞠目结舌过后问,“闺女,这些都是粮仓里搬过来的粮食?” 杜晓瑜点头,“是啊,堆在仓库里的时候没觉得有多少,这一装了袋放上牛车,我才发现去年竟然屯了这么多粮食,也是时候搬出来了,否则再放下去,可不得全坏了。” 去年粮食入库的时候丁大庆也在场,大概是粮仓太大了,这些粮食全部堆放在里面也没占到一半的位置,所以没觉得多,没想到盘出来以后会有这么多。 丁大庆激动道:“今年干旱,很多人家地里的庄稼都被烧死了,今年注定会粮食歉收,要是有了这些口粮,应该能勉强撑到过年去,闺女,你这次可是帮了我,也帮了整个桃源镇大忙了。” 杜晓瑜笑笑,“爹当了镇长,理应为镇民做好事,这些粮食反正放在我那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给大家分一分,也算是为远在京城的二哥积福了。” 丁大庆道:“那我这就让你娘腾个地儿,把粮食给搬进去。” “不用那么麻烦了。”杜晓瑜道:“与其搬进去,倒不如现在就给镇民发放。” 丁大庆一愣,“现在就发吗?会不会有点仓促了?” 杜晓瑜摇头,“要是不发,镇衙里哪有这么宽敞的地方堆放粮食,再说,盘进盘出的也费力麻烦,倒不如爹现在就让人散出消息,就说每家每户,有符合来赴宴条件的老人和小孩都过来领粮食。” 之前丁大庆去县衙的时候,林县令拨了两个得力的小吏给他使唤。 丁大庆当下便吩咐二人尽快把消息传出去。 那二人是在县衙办惯了差事的,做起事情来迅速利索,不多会儿,就有成群结队的老人小孩朝这边走来,有的手里拿着布袋,有的提着竹筐子,有的背着背篓。 杜晓瑜已经让人把每一种口粮都打开几袋来。 丁大庆在一旁支了桌子,来一个登记一个。 杜晓瑜发放口粮是按照人头点的,不管你一家有几个老人和小孩来,每个人给一斗白米,一斗小米,一麻袋玉米面,一麻袋土豆,大豆c荞麦以及其他口粮则少一些,每样只给几斤。 来领粮食的众人万万没想到会发这么多,一个个面面相觑过后,终于有个小孩站了出来,抬头看向杜晓瑜,用稚嫩的声音问她,“姐姐姐姐,我们能不能回去叫上爹娘来帮忙背呀,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这么多粮食,我们搬不回去。” 杜晓瑜听到“姐姐”两个字的时候,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看向说话的孩子,孩子与团子差不多大,长得虽然没有团子可爱,但这股机灵劲儿让她觉得很喜欢。 微笑着点点头,杜晓瑜道:“当然可以,口粮发了以后,就是你们全家人的了,你想让谁来背回去都成。” 那孩子高兴地咧了咧嘴,“谢谢姐姐。” 杜晓瑜目送着他跑远,继续发放粮食。 有那孩子打头,后面的很多孩子都回去叫上自己的爹娘来背粮食。 那些农户听说这粮不是公家的,而是白头村那位小地主自己的屯粮,一个个感动得不行,纷纷上前来,要给杜晓瑜磕头谢恩。 杜晓瑜而今不过十五岁,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大礼,急急忙忙冲出去把人给扶住,说道:“给大家放粮是因为今年干旱了,家家户户地里的庄稼都长得不好,镇长担心你们吃不上饭,我呢,就是顺便做做好事而已,你们只要记住镇长体恤镇民的大恩就行了,不必跪我,怎么说我也是个小辈,断断受不得这样的大礼,会折寿的。” 被她扶起来的镇民激动道:“早就听说杜姑娘心地善良,常常济弱扶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今年干旱得厉害,就我们那村儿,连河水都快枯竭了,一大村子人全指着村头那口井,偏偏村子里有几个不知饥荒的小媳妇,三天两头让男人抬水回去洗澡。 有几天用水厉害,那井水都见了底儿,晚上好不容易出了点吧,这一大早上就被人打没了,剩下的,全是浑浊的,打上来还得倒进缸里放一晚上才能沉出清水来。 唉,这天也不见下雨,一个多月前我们几个村民还联合来找包镇长,请他向县里反应反应,看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哪知包镇长三两句话就把我们给打发了,说天不下雨得怪天,不归他管。 后来我们村里的老人说,这井里没水啊,多半是怪挖井的时候没在里面放玄武,我们又一家凑点钱去买了一只玄武放进井里,可那井里的水也没见涨上来。 有几家吃不上饭的,已经收拾东西逃荒去了,要不是杜姑娘这里有救济粮,我们怕也是要准备准备去逃荒了。 杜姑娘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咱们这些小民给活菩萨下跪是应当的。” 那人说完,往后退了两步,再次跪下去。 后面的人见状,纷纷跟着伏跪在地,嘴里不断地说着感谢活菩萨救命之恩的话。 杜晓瑜呆住了,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多百姓一同下跪的场面,那此起彼伏的谢恩声,充斥着小镇的每一个角落,不可谓不震撼。 杜晓瑜无措地看向一旁的傅凉枭。 傅凉枭冲她点头,那意思仿佛在说:这些跪拜大礼,你完全受得。 杜晓瑜心想,自己可还没当上王妃呢,小小年纪受大礼,万一折寿怎么办? 傅凉枭当然不会这么认为,要知道筱筱将来可是要母仪天下的人,如今就算作是这些百姓提前给皇后行大礼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 再说,筱筱福泽深厚,自有老天眷顾,前世都能活到七老八十的人,这一世又有他守护,自然能比前世活得更长久,哪有“折寿”之说? 趁着众人不注意,杜晓瑜低声对一旁的傅凉枭道:“你怎么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啊,我才十五岁,你看看那些下跪的,大多数都是老人,是长辈呢,这样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傅凉枭莞尔,“你把自己当成王妃看,便会觉得理所应当了。” 杜晓瑜道,“我本来就不是,怎么当?” “筱筱。”傅凉枭认真看向她,“你说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提高身价往我身边靠,这不就是机会吗?” 杜晓瑜惊了一下。 傅凉枭继续压低声音,“你天性善良,会因为一头牛而落泪,会因为在人家借宿而感恩,乡邻吃不饱饭,你带着他们发家致富,你也会因为薛家兄妹的事愧疚于心,想方设法去弥补。 而今按理说,大旱是天灾,自有朝廷的人会管,桃源镇那么多种田的人家,你自己的药田都已经因为干旱缺水而折损了不少草药,镇民们吃不饱饭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可你还是主动慷慨解囊,把去年屯的粮拿出来发放给百姓了。 这是大善,也是积德,百姓感恩你,你就有了自己的威望,这威望要是越积越高,高到连京城里都人尽皆知,没准比家世还管用呢?到时候我要是提出娶个对百姓有大恩,在百姓心目中威望颇高深得民心的小地主为正王妃,你猜皇上他会不会答应? 再说了,换个角度看,倘若你将来能母仪天下,那么现在做的这些,就是提前造福百姓,不管如何,这些都能成为你日后顺利入皇家玉牒的筹码,不是吗?” 杜晓瑜越听越觉得荒唐,轻嗤,“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一下王妃一下皇后的,得亏这里是乡野之地,要换了京城,不定早被人听了去参你一本,到时候看你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傅凉枭轻轻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杜晓瑜缓了口气,这才看向底下跪着的镇民们,大声道:“大家乡里乡亲的,遇到天灾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大家都快起来,天儿热,早些领了口粮回家去躲凉吧!三天以后,报了名登记过的都记得来吃饭啊!” 镇民们又道了声谢才起身。 杜晓瑜继续发放粮食,傅凉枭也没闲着,在一旁帮忙,时不时地给她擦擦汗。 所有的粮食发放完,已经下晌了。 胡氏做了晌饭,寻思着他们几个因为天热吃不下太油腻的,特地让静娘帮忙弄了几个清凉爽口的小菜。 事情解决了一半,杜晓瑜心情也格外的好,食欲大开,贪嘴多吃了两口,没想到吃撑了,正打算跟程锦绣出去转转,走到拐角的时候,却听到丁大庆和胡氏在花丛边说话。 丁大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三天后开席,到时候连知府大人也会亲自前来,日子我都定好了,你现在竟然告诉我说跟聚缘酒楼没谈妥?到时候宴席摆不出来,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也能给我搞砸,你跟我说说,你还能做什么?” 胡氏抹着泪道:“老头子,你别生气,我再去求求他们就是了,大不了,大不了我给他们下跪。” 丁大庆怒火更旺,“你堂堂镇长夫人,去给一个酒楼掌柜下跪,像话吗?成何体统!这件事你办不了就一边待着去,我让人去办,到时候开了宴你也不必出来丢人现眼了!” 胡氏不敢说话了,低声啜泣。 “哭哭哭,就知道哭,如今都火烧眉毛了,你光哭有什么用,以为掉几滴猫尿就能让李掌柜松口给你准备菜肴摆宴席了?三天后流水席要真的搞砸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丁大庆怒咬着牙,恨得眼圈血红血红的。 “老头子,我”胡氏哽咽,“我也想帮你把事情给办妥啊,可是我笨手笨脚的,还不会说话,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知道自己没本事你还敢一个人去?你就不会回村找老大媳妇?她见识广,嘴巴也会说,有她出面,那事情能搞砸吗?”丁大庆怒吼。 胡氏唯唯诺诺,“我也是想着老大媳妇要在家看孩子,再说,村里到镇上又远,让她跑一趟多麻烦,就自个去了。” 丁大庆快气疯了,“你倒是省事儿,为了省那点钱跟人吵闹不休,如今人酒楼不干,你满意了吧?我看,不如你帮我把镇长的位置都给省了,一了百了。” 胡氏哭得更厉害,“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糟心玩意儿,滚!”丁大庆气得不行,眉头拧成了疙瘩,一拳捶打在青砖墙上,他自诩在这件事上够能忍的了,否则要换了丁二庆,婆娘早就被打得哭爹喊娘了。 只是如今事情变成这样,打女人非但解决不了,还会损坏他的名声,不值当。 躲在暗处偷听的杜晓瑜和程锦绣对视一眼,二人脸色都有些复杂。 程锦绣小声道:“妹妹,不如咱们出去劝丁伯伯消消气吧,酒楼的事,咱们俩去办。” 杜晓瑜摇头,“别出去了,刚才的事咱们俩就当做不知情,走吧!” 二人走出好远,程锦绣才不解地问,“妹妹为什么不出面帮忙?” “酒楼的事,我肯定会帮忙的。”杜晓瑜道:“不过刚才他们吵架的那件事,咱们不适合出面。 你也听到了,那是干娘擅做主张自己去跟酒楼交涉,结果没谈妥把事情给搞砸了,干爹才会这么生气的。 干爹的态度的确是凶狠了些,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让干娘长长记性,以后做事情之前才会先动脑子。 毕竟是镇长夫人了,不再是以前的白头村村妇,说话做事都得注意,稍微有点不妥当的地方就能被人揪住。 至于干爹那边,他本来就是新官上任,又因为这次的流水席而大受关注,连汾州知府都格外的重视,可见这次的排场会有多大,他自然也是想把事情办得体体面面的,却不想在干娘这里栽了个跟头。 说起来,这也算是丢了他的脸面,如果刚才咱们俩出去,只会让干爹觉得更没脸。 所以说,我们俩就当做没看到那一幕,给干爹留个面子。” 程锦绣皱眉,“那咱们应该怎么办呢?” 杜晓瑜挑眉,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看我的。”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正厅走,到的时候,丁大庆已经回来了,正跟身边的一个小吏说着什么。 杜晓瑜走进去,满脸笑意,“爹,有事儿呢?” 丁大庆即便心中再窝火,也不会把情绪迁到杜晓瑜身上来,见到她,勉强露出笑容,“小丫头忙活了这么久,累了吧?” “不累。”杜晓瑜道:“我是瞧着大家都挺忙的,怕是流水席的事情还没开始联系酒楼,就想着来问问爹,有没有跟李掌柜打过招呼了,要是没有,正巧我和锦绣姐姐要出去逛街,一会儿顺便去趟酒楼把这事儿给办了吧?” 丁大庆听罢,与那小吏对视了一眼,他原本是想把这件事交给小吏去办的,不过心中也没有多少把握,毕竟聚缘酒楼那位掌柜的脾气是出了名的臭,之前能跟胡氏闹掰,想来早就把他这位新任镇长给记恨上了,而今就算他重新安排人去,能谈妥的机会怕也是不大。 但如果是这小丫头去就不一样了,她一向机灵,鬼主意多,又会说话,有她出面,事情或许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想到这里,丁大庆隐晦地说道:“也不是没去联系过,只是你娘嘴笨,没能联系上,这不,我刚还跟小五说呢,让他再跑一趟,只是我又想着小五以前是县衙的人,对镇上不熟悉,不了解那李掌柜的性子,去了怕也是白去,既然丫头你主动提出来,那这件事就劳你费心了。” 小五便是跟在丁大庆身边那两个小吏中的一个。 杜晓瑜听完,做出一副刚知道胡氏已经去过聚缘酒楼的惊讶样子,随后说道:“那既然没谈妥,我再去谈谈就是了,我之前跟李掌柜做过生意,他多多少少应该能卖我个面子。” 丁大庆一脸感激,“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杜晓瑜道,“爹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忙,我就不打扰你了,这便去聚缘酒楼。” “好。” 杜晓瑜带着程锦绣走了。 才走到大门外,胡氏就红着眼圈追了上来。 杜晓瑜转身,“娘怎么来了?” 胡氏张了张嘴,说道:“我去酒楼的事情,想来你爹已经跟你说过了,我知道所有人都在忙,宴席的事情弄成这个样子是我不对,可是闺女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虽然没念过书,比不得那些大户人家的太太,却也知道事情有个轻重缓急,这次的流水席是你爹上任以来的头件大事,连知府大人都要来的场合,怎么可能不重要。 所以我到聚缘酒楼的时候,尽可能地好言好语跟他们说话,可是那李掌柜态度恁的嚣张,说桌数太多,他还得另外请妇人择菜洗菜打下手,还有什么场地费,林林总总的加起来,要五两银子才肯办一桌,否则酒楼太亏了,他们不干。 丫头你说说,五两银子放在咱们那地儿,都能嫁个闺女了,讹人也不带这么狠的,我能不跟他讨价还价吗? 可是我一还价,李掌柜就骂骂咧咧起来,说我们没钱还打肿脸充胖子非要请人吃饭,分明是破穷酸,还说你爹镇长之位来得不清不楚,没准儿背地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才换来的。 我当时险些就给气哭了,跟他理论,可李掌柜脾气臭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你跟他说理,他完全不听,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我回来以后,不敢跟你爹说李掌柜骂他的事,只说自己跟他们没谈妥,酒楼不帮咱们办宴席,你爹就劈头盖脸对着我骂,我当时在酒楼好话说尽,人家不干就是不干,我还能怎么办呢?” 杜晓瑜眯了眯眼,“娘的意思是,李掌柜公然在他的酒楼里那样骂爹?” “是啊!”胡氏忙点头,“李掌柜的态度实在嚣张,我这样的人,就算是有十张嘴也说不过他,唉,我都快愁死了,要不是因着整个镇上只有那一家酒楼,咱们换一家就是了,又何必上门找罪受。” 杜晓瑜抬手止住胡氏接下来的话,脸色微冷,“娘你放心,一会儿我去了,肯定会把事情解决好的,到时候他聚缘酒楼愿做就做,不愿做,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关门大吉从此滚出桃源镇。” 或许是杜晓瑜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太过凛冽威严,胡氏下意识地就觉得只要杜晓瑜去了,李掌柜一定不敢跟她叫板。 “娘你回去吧,爹正心烦呢,今天都别巴巴地都他跟前找不痛快,等他气消了,会体谅你的。”杜晓瑜道。 胡氏还是担忧,“那你万事小心。” “嗯。”杜晓瑜应了声,与程锦绣一起朝着聚缘酒楼而去。 到的时候,大堂柜台边只站着个账房先生,见到杜晓瑜,竟然没有人过来招待,上菜的小厮们都当她二人不存在似的。 杜晓瑜走上前,手指扣了扣柜台,问账房先生,“你们家掌柜的呢?” 账房先生抬起头,看着杜晓瑜欲言又止,随后摇摇头,“不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61、你抱紧点 杜晓瑜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按理说丁大庆继任镇长,以后管着整个桃源镇,李掌柜到底在人家地盘上混饭吃,怎么着也得给丁家三分薄面吧,之前胡氏来的时候因为言语不和闹僵了也就算了,可现如今她自己都亲自来了,酒楼里就这态度? 如果酒楼里的人不认识她那也还说得通,可之前她跟李掌柜做过生意,不管是账房先生还是小厮们,全都是认得她的。 认得她还摆出这种姿态,未免也太过嚣张了吧! “这其中怕还有什么隐情是我们不知道的。”杜晓瑜忧心忡忡地来了一句,又对程锦绣道:“咱们去外面守着,就不信李掌柜一天不回来。” 程锦绣道:“万一李掌柜故意躲着咱们可就坏事儿了。” 杜晓瑜声音突然变得森冷,“他要真敢躲着,我就一直在这儿守,我看他是脾气大还是酒楼大。” 两人刚转身,就听里头过道门处传来妇人生气的怒骂声,“好你个李金明,黑了心肝的王八蛋,我才回趟娘家你就管不住自个的裤腰带了是吧,那不要脸的烂货随便勾勾手指头,你就成天成夜地往她被窝里钻,什么好的都想着她,我嫁给你这些年,怎的不见你给我买个手镯,你这”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听起来像是妇人被拖进了内院,好在这会儿正是晌午休息的时候,客人少,来吃饭的那几位坐得远,又正在谈话,并没有听到。 杜晓瑜和程锦绣对视一眼,还没开口说什么,那位账房先生就很不客气地挥手赶人了,“我说你们两个,要吃饭的楼上请,不吃饭就麻溜的赶紧出去,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程锦绣气不过,想跟他们理论,却被杜晓瑜一把拉住,无声摇摇头。 程锦绣只得作罢,满心怨气地跟着杜晓瑜往外走。 等出了酒楼好远,程锦绣才怒道:“要我说,聚缘酒楼就是仗着一家独大,所以对客人的态度格外的差,要哪天谁再开家酒楼,你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嚣张,真是气死我了!” 杜晓瑜笑着劝她,“好啦,姐姐消消气,为这种人动怒,实在不值当。” 程锦绣眉头拧了起来,“怎么办,这件事谈不妥,流水席就摆不了,咱们回去没法交代啊!” 杜晓瑜挑眉,“流水席一定摆得了。” 程锦绣诧异,“这话怎么说?” 杜晓瑜回过头看着聚缘酒楼的匾额,“你知道刚才那个妇人口中的李金明是谁吗?” 程锦绣想了一下,慢慢瞪大眼睛,“难不成,李金明就是聚缘酒楼的掌柜?” “正是。”杜晓瑜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才骂骂咧咧的妇人应该就是李金明的媳妇余氏了。 我之前打听过,聚缘酒楼是余氏娘家给她的陪嫁,所以余氏才是真正的东家,而李金明,充其量不过是给余氏打工罢了,所以占着掌柜的位置。 刚才余氏的那些话,我琢磨着应该是李金明趁着余氏回娘家,去外头偷了腥,这不就是他的把柄吗?咱们只要好好利用,就能化被动为主动,让李金明乖乖请人给我们准备宴席。” 程锦绣还是不懂,“咱们连他的面儿都见不着,怎么利用他的把柄?” 杜晓瑜指了指酒楼后院方向,神秘一笑,“走,我带你去翻墙。” 程锦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杜晓瑜拉着手朝着酒楼后院的围墙外跑。 这地方是个小巷子,有些偏僻,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堆了些已经废弃的木架子,都潮湿长霉了。 杜晓瑜动手搬了一些过来垫着,又让程锦绣帮忙扶一扶,她踩上去,好不容易够到围墙上,竖直耳朵朝里面听,果然,那妇人余氏的咒骂声还在继续。 “要不是杏儿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为了个烂货推掉了一大单生意,李金明,你今儿要是不把话给我说清楚,咱们以后就各过各的,这酒楼是我爹给我的陪嫁,你一分钱都别想动!” 李金明急了,“夫人快消消气,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酒楼我都操心不过来了,哪还有时间出去找女人啊,再说,我也没那胆子啊,夫人你告诉我,是不是杏儿那个贱婢到你跟前告我黑状了?” 余氏实在恨意难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怀着儿子的时候你就悄悄去爬了那小娼妇的炕头,男人都还在她就敢伸开腿做那不要脸的勾当,如今男人被流放守了活寡,她还好意思舔着脸给自己立个贞节牌坊,事实上早就不知被多少男人给捅烂了。 前头我来的时候,还见二赖子在她家门前鬼鬼祟祟的,这不明摆着嫌弃你给的银钱不够花,打算自己开门做生意了吗?也只有你这瞎了眼的王八蛋才会把她当个宝贝,还一偷偷上瘾了是吧?你仔细着将来染一身脏病!” 在余氏面前,李金明直接秒怂,言语之间各种讨好,“夫人,你真的冤枉我了,我那天去她家,只是送些干货,是她拿了银子给我,请我去县城进货的时候帮忙捎带的。” “结果就送到炕上去了是吧,还一送就是一个多时辰?李金明,从前我在你们家没地位,那是因为我生不出儿子,不得不处处矮一头受气,任劳任怨,连嫁妆都变卖了不少去讨好你娘那个老虔婆,如今我有儿子傍身,老虔婆也被我熬死了,你以为我还能像以前那样任打任骂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我实话告诉你,我这次回去,已经跟娘家那头说好了,等过段日子和离,就回去跟他们过,把这酒楼收回来自己做。你喜欢那个不要脸的烂货,只管去找好了,老娘不拦着!” “哎,哎夫人,别介啊!”李掌柜吓得双腿发软,“我发誓,我指天发誓还不成吗?以后不会再去找她了,我跟你好好过,咱好好过,成了吧?” 余氏瞪眼,“不毒你还敢叫发誓?你跟我说,我李金明,今后要是还敢再去找马氏那个烂货,就家伙长蛆,后半辈子做个看得找吃不着的老太监。” 李金明脸上肌肉跳了跳,“夫人,这这也太毒了吧?” “你害怕了?”余氏冷笑着。 “不,不是。”李金明小声道:“怎么说我也是你相公,我要真那啥坏了,遭罪的不还是你吗?” “我呸!”余氏一把揪住李金明耳朵,呸他一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老娘像是缺了你就活不下去的人?李金明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以后要是还敢去找马氏,咱们就和离,你净身出户,有多远滚多远!” 李金明耳朵吃痛,连连求饶,“夫人饶命,我不敢了,下次真的不敢了。” 余氏这才放开他,恨声道:“丁镇长要摆流水席,看中了咱们家酒楼,这送的,可不单单是笔生意,听说到时候连知府大人都要亲自来的,这事儿摊在咱们家头上,那得捞多大的名声啊?你竟然为了那个贱人把生意给推了,不给人做,你不知道桃源镇今后都是丁镇长管着?在人地盘上讨饭吃你还敢跟人抬杠,李金明,我回一趟娘家,你本事见长啊!” 李金明一听知府大人也要来,当即就吓傻了。 其实曹知府要亲自来桃源镇的事,他是真不知情,只是听说丁镇长要摆流水席宴请镇民,他想着镇上就他们一家酒楼,这时十有八九会落到他们家头上的,也就没去打听更多的详情。 而他去找前镇长夫人马氏的时候,马氏说什么也要他推掉丁镇长的单子,让丁镇长在这件事上栽个大跟头,否则就不让他碰。 当时李金明正处在不上不下的时候,身上火窜的厉害,急于跟马氏亲热,就一股脑地答应了,没成想一时精虫上脑竟然坏了事。 李金明后悔不已,“那夫人你看” 余氏道:“如今把人给得罪狠了,一会我亲自去镇衙说几句好听的,希望这位新任镇长能顾虑自己名声不跟咱们酒楼计较才好。” 余氏主动提出去镇衙,李金明也不必担心她让自己去而抹不开面子了,笑容越发的殷勤,“要什么礼物,你只管说,我去库房给你挑。” 余氏瞪眼看了看他,一句话没说,冷哼一声朝前走去。 杜晓瑜听到这里,所有的事情都明白了七七八八,她小心地转过身,对着程锦绣点点头。 程锦绣马上扶稳了木架让她慢慢下来。 “怎么样,听到里面的人说话了吗?”程锦绣问。 “听到了。”杜晓瑜点点头,“原来咱们错怪了干娘,这李金明本来就有意为难咱们,当时别说是干娘,就算是干爹亲自来了,十有八九也会被李金明找借口给轰出来。” 程锦绣大惊,“那可是镇长啊,李掌柜当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杜晓瑜哼了哼,“这男人啊,就是经不住枕边风。” 程锦绣听到这话,忍不住捂着嘴笑,“听听妹妹这话,好像你多有经验似的,分明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罢了,哪里会知道这么多?” 杜晓瑜反应过来,脸上臊得慌,忙转移话题,“前镇长包有为父子被流放,他夫人马氏是个不安分的,早就勾搭上了李金明,这次李金明之所以会开高价刁难干娘,就是因为马氏对包氏父子被流放的事情怀恨在心,给李金明吹了枕边风,不让聚缘酒楼帮我们做菜,想让我们栽跟头。” 程锦绣急眼了,“那怎么办?” 杜晓瑜淡笑,“好在,这位李夫人是个明事理的人,刚才还说要亲自上镇衙去赔不是,那咱们就先行回去吧,看看她怎么说。” 程锦绣拍了拍胸脯,“你这大气喘的,可吓死我了。” 两人回到镇衙的时候,丁大庆还一脸焦急地等在正厅里,得见二人闲庭信步地进来,忙问:“小丫头,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杜晓瑜道:“爹不必着急,一会聚缘酒楼的李夫人会亲自来镇衙说这事儿,咱们先看看她的态度。” 丁大庆听到这话,紧张的心弦顿时放松下来,“只要有希望就好。”又感慨,“果然还是闺女聪明,口齿伶俐,办事稳妥,让人放心,哪像你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想想就让人窝火。” “爹!”杜晓瑜打住他接下来的话,“其实娘也没那么差劲的,或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丁大庆轻轻哼了一声,还能有什么误会?到底只是个乡野妇人,过不来官家的日子,也办不好官家的事。 不过碍于程锦绣在场,丁大庆不好把这话说出来,一声不吭。 三人坐了不多会儿,小五就进来说聚缘酒楼李夫人在外头求见。 丁大庆喜出望外,“小五,快去把人请进来。” 杜晓瑜看向丁大庆,说道:“一会儿李夫人要是来了,爹你要记住,不能表现得太热络,到底你才是镇长,断断没有你去巴结他们的道理,再说,这件事本来就是酒楼的错,否则李夫人又怎么可能因为心虚而亲自上门来,所以一会儿咱得拿拿乔。” 丁大庆想了一下,有些不赞同,“咱们的态度要是过分强硬,只怕流水席的事情又会谈不拢了。” “不会。”杜晓瑜笃定道:“我自有分寸。” 丁大庆看了杜晓瑜一眼,见她不慌不忙,好像已经把所有事情的结果都算计好了一般,丁大庆浮躁的心顿时沉淀下来。 余氏进来的时候,客气地给丁大庆这位新镇长行了个礼,又把自己带来的一篮筐时令水果和其他补品送上,这才发现旁边坐着两个小姑娘。 余氏眼神闪了闪,看向丁大庆,“不知这二位是?” 丁大庆道:“李夫人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她们都是自家人,用不着避嫌。” 余氏这才道:“民妇前些日子去了趟娘家,回来才知道新镇长已经继任,又听说镇长大人要摆流水席,民妇琢磨着,放眼整个桃源镇上,能做出这么多菜的,也就我们家聚缘酒楼了,镇长大人要是不嫌弃,这件事就包给我们酒楼了,您意下如何?” 丁大庆悄悄看了一眼杜晓瑜,杜晓瑜冲他递了个眼色。 丁大庆轻咳一声道:“莫非李掌柜没跟你说早上的事?” “早上?什么事啊?”余氏一脸茫然。 杜晓瑜心头冷笑,这妇人做戏倒是很有一套,想装傻充愣就蒙混过去,可没那么便宜的事。 “不好意思啊李夫人。”杜晓瑜突然开口道:“我们已经联系了县城里的大厨,明天就请着人来帮我们做流水席的菜,至于地点嘛,就在张家酒馆。” 余氏微惊,“跑这么远去请大厨,莫不是姑娘嫌弃我们聚缘酒楼的菜色不好?” “是啊!”杜晓瑜直接道:“不仅难吃,还贵,五两银子一桌,只怕是曹知府他老人家来了也吃不起吧?” 余氏原本说的是句客套话,没成想杜晓瑜压根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将她堵得哑口无言。 杜晓瑜无视余氏的表情,“今年干旱,很多商人坐地起价也无可厚非,但有的人开了天价,那就是趁机牟取暴利了,听说知府大人正在严查,李夫人,你们家可得仔细着啊,否则一个不小心,你和李掌柜就得去蹲大狱了。” 余氏吓得脸色发白,“没,没有的事,我们酒楼的确是有个别菜色贵一些,但流水席的那些菜都是寻常菜色,一桌算下来,一两银子就顶了天了,哪有那么贵的,姑娘怕是听岔了,我男人是个嘴快的,可能说得太快,姑娘又听了岔,所以才会闹出这样的误会来。 要我说,你们从县城请人的话,运送食材什么的都挺麻烦,时间又紧,怕是来不及做那么多菜了,镇长大人要是乐意,这件事就包给聚缘酒楼了吧,既然是为镇民做善事,那我们酒楼自然也不能干看着,这么着吧,流水席我按照一桌五百文的价钱给你们做,不知你们可还满意?” 杜晓瑜眯了眯眼,“五百文一桌,李夫人怕是想弄些低劣的食材混在里头吧?” “哪能呢?”余氏小心翼翼地陪上笑脸,“一定全是新鲜上好的食材,姑娘要是不信,到时候大可以亲自去后厨监督着。” 杜晓瑜道:“那你岂不是亏大了?” 余氏勉强笑着,“我就是回个本罢了,毕竟做这么多菜,我们得雇佣不少人帮忙,也得开人工钱不是,一桌五百文,说实在话以现在的物价,我只有赔本的份儿,不过你们放心,赔了的,那都是聚缘酒楼给镇民们做的善事,是我们自愿的。” 杜晓瑜没说话,看向丁大庆。 丁大庆露出赞许的笑容来,“李夫人果然深明大义。” 余氏一脸客气,“镇长大人过奖了,这年头混口饭吃不容易,我们酒楼以后还望镇长大人多多关照啊!”说完,从袖子里摸出一本账簿来,恭敬地说道:“这是我们酒楼从去年到现在的账目明细以及缴税凭据,您给过过眼?” 丁大庆伸手接过账簿,刚翻开就从里面掉出几张银票来,直接落到地上。 杜晓瑜和程锦绣都看见了,但二人谁也没说话。 丁大庆没有弯腰去捡,而是指了指地上的银票,蹙眉看向余氏,“既然李夫人是准备来核对税款的,那这些银票又是怎么个说法?莫非你们酒楼漏了税这会儿来补上?” 余氏道:“镇长大人新官上任,我听说光是给商户对账就忙活了几天,天儿热,这些银钱是我们聚缘酒楼孝敬给镇长大人买些解暑吃食的。” 丁大庆顿时老脸一垮,厉声呵斥,“放肆!” 余氏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丁大庆怒道:“我虽然不是朝廷的在编官员,却也是为县里头做事的人,要镇上的商户人人都跟你们酒楼一样拿银钱来贿赂让我多些特殊关照,那还成什么体统!” 余氏哪里想得到这位镇长跟见钱眼开的包有为不一样,心中慌乱得不行,“镇长大人,民妇不是那个意思,这些银钱真的只是想给大伙儿买些解暑的瓜果,绝对没有贿赂的意思。” 丁大庆想到自己还要在他们家订做流水席,眼下把话说绝了也不好,神色缓了缓,说道:“银钱和你带来的那些瓜果补品都拿回去吧,流水席你既然只收五百文钱一桌,我们也不能让你血亏不是,至于关照不关照的,只要你们按时缴税,本分做生意,别耍小心眼,我对哪一家的态度都是一样的。” 余氏心想,场面话谁不会说,这位新任镇长大概是碍于那两位姑娘在场,不好得收钱罢了,等改天找个机会再给他也是一样的,要说纳税大户,整个桃源镇非他们家聚缘酒楼不可,那“模范商户”的匾额要是不能到他们家,那才叫血亏呢! “是,民妇谨记镇长大人的教诲。”余氏说完,走过去把银票捡了起来。 丁大庆把账簿还给她,“流水席的事情就这么定下吧,你即刻就回去带着人准备,三天的时间,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否则要惹得曹知府不高兴,你们酒楼以后的日子怕也不好过。” 余氏连连点头,“民妇晓得,这就回去准备。” 带上水果和补品,余氏怎么来还怎么回去。 等她走后,丁大庆才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杜晓瑜,“我听说李掌柜是出了名的怕媳妇,连李掌柜都敢对我们那种态度,想必这位李夫人也不是个善茬,你们两个是怎么做到能让这位李夫人亲自登门赔罪的?” 程锦绣想到之前杜晓瑜跟她说的那些难以启齿的话,脸颊有些发烫。 杜晓瑜也眼神闪躲,敷衍道:“爹,只要人来赔罪答应帮我们做流水席就是了,至于原因,没什么值得深究的,大概是李夫人比李掌柜更懂得审时度势,知道知府大人也会前来,这时候聚缘酒楼要敢挑事,以后他们家在镇上无法立足,所以这才会巴巴赶来赔罪的。不管怎么说,事情解决了就好。” 丁大庆也觉得有理,眉心的愁云散去,一张老脸舒展开笑意,“这下,我总算能安心了。” 杜晓瑜试探着道:“娘纵有不对的地方,她的出发点也是好的,爹就不要跟她斤斤计较了吧,否则到时候那么多人看着,你们要还闹别扭,让人看了多不好。” 丁大庆心头高兴,自然闺女说什么就是什么,点头道:“我会抽个时间给她赔不是的。” 三天后,流水席开宴,为了保证安全,宴席是中午开。 一大早就陆陆续续有老人小孩换上干净衣裳往镇上来,就连那些平日里臭烘烘的乞丐都洗干净了脸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 根据来登记的人数,桌子已经摆好了,从聚缘酒楼门前开始,放眼望去,街道两边的桌椅摆得整整齐齐,两条长龙似的,不是圆桌,而是小方桌,垫了一块干净桌布,两人位的那种。 这么安排,杜晓瑜其实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一来,为了显得排场大。 二来,毕竟宴请的是整个桃源镇的老人小孩c商户和乞丐,这些人身份跨度大,彼此之间认识的肯定也少,为了避免一会儿在桌子上出现哄抢食物或者因为身份不对等而吵嘴打架的情况,每一桌只坐两个人,尽量把身份相同的安排在一起,多出来的,就一人坐一桌。 先上十个菜,吃不完就不添,吃得完继续上,直到所有人都吃饱为止。 酒楼安排了人把来赴宴的带上席位去坐好。 如今距离开席还早,只供应茶水和花生瓜子核桃之类的干果。 那些个商户是为了匾额而来,对这些东西自然看不上眼,彼此之间说着恭维的话,一个个皮笑肉不笑,都在暗自琢磨今天晚上的匾额到底会落到谁家头上。 倒是老人小孩和乞丐们,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见到那些干果,就跟见到了山珍海味似的,不要命地吃,一边吃一边趁着人不注意抓一些装兜里准备带回去。 曹知府和林县令到的时候,刚好午时,其他人都来得差不多了。 见到马车从街口过来,所有人都站起身来给知府大人行礼。 曹知府下了马车,走到聚缘酒楼门前临时搭建的台子上,说了几句场面话。 紧跟着林县令也说了几句。 毕竟是朝廷命官,肚子里是有墨水儿的,说话有些文绉绉,入席的那些人虽然听不懂,巴掌还是会拍的,一个劲叫好。 趁着众人不注意,傅凉枭拉着杜晓瑜的手去了酒楼最顶层的房间。 二人站在窗边,把刚才那一幕全都看到了眼睛里。 傅凉枭看向杜晓瑜,莞尔一笑,“俯视所有人的感觉如何?” 杜晓瑜嘴皮有些颤,脑袋晕眩得很,“我我恐高。” 傅凉枭自然而然地伸手揽着她,“别怕,有我在。” 杜晓瑜是真的恐高,身子一软就靠在他肩上,嘴里咕哝道:“你抱紧点,不然我真的要倒下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62、坦白身世,蜜里调油 傅凉枭起初以为杜晓瑜真的只是因为恐高腿软而站不住脚,等偏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昏迷过去了。 脸色一变,傅凉枭再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拦腰把杜晓瑜抱起来,下楼以后避开众人朝着仁济堂跑。 贺云峰早就得了杜晓瑜邀请,说今天不坐堂,去外头玩,已经把铺子里的事情交给了抓药的伙计和吴大夫两人,正准备出去凑热闹,就见傅凉枭抱着个人急匆匆往这边来。 那怀里的人儿昏迷不醒,无力地依偎在他怀里,面上显出几分不正常的干红来。 贺云峰定睛一看,那人可不正是杜晓瑜么? 出去玩的心思瞬间没了,贺云峰抬脚迎上去,急促地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傅凉枭蹙眉道:“先别问那么多,赶快安排厢房。” 贺云峰蓦地瞪大了眼,“你你怎么突然会说话了?” 傅凉枭已经没了耐性,回头看了呆愣愣站在原地没动的贺云峰一眼,那眼神里冷得过分,贺云峰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这才拔腿往后院跑,快速收拾了一间厢房出来。 傅凉枭小心把杜晓瑜放在床榻上,看向贺云峰,面无表情地说道:“给她诊脉。” “哦,好。”贺云峰仍然沉浸在傅凉枭突然会说话这件事的震惊中,恍惚地回答了一声,之后轻轻掀开杜晓瑜的衣袖。 不等他有所动作,傅凉枭已经先一步往杜晓瑜手腕上盖了一条帕子。 贺云峰看了傅凉枭一眼,见对方不管是周身的气息还是脸上的表情都跟他之前见到的“阿福”十分不同,心中满是疑惑,却也知不是时候开口问,只好把所有的疑问压回去,专心给杜晓瑜诊脉。 “如何了?”过了一会,傅凉枭问。 贺云峰道:“我医术浅薄,只能看出杜姑娘是中暑所致,要不,我去前堂请吴大夫来看看吧!” “嗯。”傅凉枭坐下来。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离开过杜晓瑜,哪怕是跟贺云峰说话,一门心思也都是放在杜晓瑜身上的。 不知道为什么,贺云峰总觉得自己对今天这个“阿福”很是畏惧。 站起身,他急急忙忙去了前堂,不多会把吴大夫带来。 吴大夫到底是经验老到的医者了,心态比贺云峰沉稳,诊脉也是不急不躁,片刻后才收回手,断言道:“杜姑娘是因为操劳过度再加上中暑,身子受不住才会昏倒的。” 说完,吴大夫又看向傅凉枭,有些欲言又止。 傅凉枭道:“吴大夫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吴大夫跟傅凉枭接触不多,并不清楚傅凉枭原本不会说话的事,因此并没有哪里觉得不妥,只是沉默片刻,“老夫有句话,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们,杜姑娘年纪还小,纵使再有千般本事,也得注意休息调养身子,还这么小就操劳过度,很容易落下病根的,等以后老了,恐怕日子不安生啊!” 傅凉枭深邃的眼眸紧缩起来。 贺云峰悄悄扯了扯吴大夫的袖子,吴大夫叹了口气,两人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傅凉枭坐下来,望着床榻上昏睡过去的人儿,她平躺着,小脸上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病态红,嘴唇也有些干涩,纤长而卷翘的睫毛垂落,在眼睑下方落下小扇子一样的阴影,呼吸声轻不可闻,越发显得她憔悴可怜。 傅凉枭紧绷着脸,心中又是懊恼又是自责,这是他心爱的姑娘,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累到病倒。 —— 杜晓瑜醒来的时候,见到傅凉枭就坐在床榻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她嘴唇动了动,感觉嘴巴里苦得很,不禁皱了眉,轻声嘀咕,“这是给我灌了多少药啊,苦死了。” 知道她怕苦,傅凉枭早让静娘准备了糖糕,听到她嘀咕的声音,把盘子端了过来,声音很是轻柔,“饿了吧?来,我喂你。” 杜晓瑜身上没什么力气,整个人懒洋洋的,眼瞅着屋里没其他人,索性也不拘束了,就着他的手轻轻咬了一口,吃得十分满意,“是静娘的手艺吧?” 傅凉枭没回答,只是等她吃完又递过去继续喂,直到她摇头才肯停下来。 “筱筱。”放下盘子,傅凉枭认真而严肃地看着她,“你昏倒了。” 杜晓瑜呵呵笑着摸了摸脑袋,尴尬道:“应该是中暑,不妨事的,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吴大夫说,你是累倒的。”他清俊的脸上满是不忍。 杜晓瑜有些错愕,“怎么可能呢?我打小就没日没夜地干活,从来没累倒过,今儿不过是天太热了,再加上去了酒楼顶层我有些恐高,所以一时受不住昏倒罢了,你别胡说。” “筱筱。”傅凉枭握住她的双手,眼眸里全是疼惜,“我知道你拼了命地想改变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强,可是你别忘了,你身后还有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 杜晓瑜垂下眼眸,“可是如果我不拼命,又怎么配得上你呢,我不想因为这门不当户不对的身份而让你成为别人眼中的笑柄,更不想别人在背后骂我是个一无是处的乡野村姑。” “你考虑了那么多人的感受,那么我呢?”傅凉枭握住她的手紧了紧,“你考虑过我吗?” 杜晓瑜抿了抿嘴巴。 “让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因为过度操劳而病倒,这是在挖我的心,你明白吗?” 杜晓瑜眼睫毛轻微地颤动了两下。 “原本我还想着,让你一步步来也好,这样的路才走得踏实,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拼命。筱筱,一个男人要是对你真心,疼你都来不及了,又怎么可能让你为了他去拼命,我不需要你这么做。乖,以后不拼了,我带你回京,可好?” 杜晓瑜眼圈有些湿润,“可是,我” “我知道我们俩要想真正在一起,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可是该拼命的那个人不是你,从今往后,换我为你拼命,听话。” 听他这么说,杜晓瑜突然觉得他握住自己的那双手说不出的暖,比平日里还要暖上十倍百倍。 趁着她心情舒畅,他缓缓道:“筱筱的爹娘,我已经替你找到了。” 杜晓瑜霍然一惊,“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傅凉枭肯定地点点头,“只要你想,随时都能回家。” 杜晓瑜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你先别说,让我猜猜,我爹娘是什么身份。唔他们跟干爹干娘一样,都是庄稼人?” 傅凉枭摇头。 杜晓瑜又继续想,“那他们是生意人?” 傅凉枭犹豫了一下,轻轻摘掉她的手,说道:“沾了点边,但也不全是。” 杜晓瑜冥思苦想,“沾了做生意的边,却又不是商户,这到底是什么人啊?阿福哥哥你快说,他们是谁?” 傅凉枭不答反问,“筱筱,你会原谅亲生爹娘吗?” 杜晓瑜摸摸鼻子,“我不知道,看情况吧!” “那什么情况下,你不会原谅他们?”傅凉枭又问。 杜晓瑜道:“如果我当初的‘走丢’是他们故意不要我这个女儿的,那么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就算走丢是意外,那这十多年来,他们有没有在找我,找我也就算了,要是没找,那我也是不会原谅的。” “他们一直都在找你。”傅凉枭道。 杜晓瑜心底似乎被触动了一下,“真的吗?” “真的,找了十多年,只不过他们没有我幸运。” 杜晓瑜仔细思量了一下,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信息来,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傅凉枭,“王爷找了我很久?我们以前认识吗?” 傅凉枭想着,自己找她多年这件事到底是瞒不过去的,但重生的事说出来怕吓着她,她也未必会相信,索性只能再把慧远老神棍拉出来做挡箭牌了。 “你不认得我。”傅凉枭道:“我找你,是因为皇觉寺的得道高僧说我天生命硬,需要找一个生辰八字特殊的姑娘才能压住,我让人查了好久,最后查到你们家,只可惜,你早就失踪了,所以我便开始找你,找了很多年,直到我得了准确消息说你在汾州,这才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杜晓瑜咬了咬唇,眼神有些受伤,还有些憋屈,“原来王爷说的喜欢我就是因为这个呀!那要是还有一个姑娘跟我一样的生辰八字,你是不是也会喜欢她?” 瞧着她轻易就吃醋的小模样,傅凉枭心都快柔化了,有些好笑,“筱筱,找你和喜欢你是两码事,找你的时候,我未必喜欢你。后来喜欢你,那是因为找到的是你,而不是别人,这是命定的姻缘,没有那么多假如。” 杜晓瑜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跟着对自己的手臂又掐又捏,疼得直倒抽气。 傅凉枭一把摁住她,“你做什么?” 杜晓瑜道:“我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啊,否则我这么个要啥没啥的姑娘,竟然能得当朝王爷苦苦找寻并且亲身陪伴两年,戏文里都不敢这么写的。”这简直是比童话还童话好么? 傅凉枭笑了笑。 杜晓瑜心中觉得幸运又幸福,能在这种地方遇到一心人的概率不亚于彩票中大奖,而她偏偏就误打误撞遇到了,可见运气有多爆棚,不管他当初是带着什么目的来到她身边的,她都不想去计较。 与其花时间和心力去钻那个牛角尖让自己不好过,还不如好好珍惜当下。 何况,两年的无声陪伴足够她消灭对他所有的怀疑了。 在她那个世界的男子尚且做不到如此这般,更何况是当下这男尊女卑的时代,大师测算生辰八字的说法或许有些荒唐,不过她相信,他们这两年的情分是在的。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的亲生爹娘是谁了吧?”杜晓瑜歪了歪脑袋。 “其实你早就见过他们了。”傅凉枭缓缓说道,似乎是怕她突然反应过来而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举动,那双眼睛一直专注地看着她。 “早就见过了?”杜晓瑜仔细想了想,又问,“什么时候见的?” “上次去京城的时候。” 杜晓瑜一下子呆愣住了。 上次去京城,她只去过两户人家,秦家和杜家。 很明显,她不是秦家的孩子,那就只能是杜家的了。 “是是杜家吗?”她喃喃地问,为什么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呢? 傅凉枭抿唇,“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可事实就是如此,你是杜家大院里的五姑娘。” 杜晓瑜惊得瞪大了眼,“那要按你这么说,杜三爷便是我亲爹了?” “是。” 杜晓瑜捏紧拳头捶了一下床,有些气愤,“他是不是一早知道我的身份了?” 傅凉枭想着,以筱筱的脾气,若是直接告诉她所有的实话,她肯定会怪杜程松瞒着她而不肯回家,索性就把所有的锅往自己身上背,半真半假地回道:“知道,不过,是我让他不准跟你相认的。” 听了这话,杜晓瑜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过了好久才幽怨地瞪着他,“好啊,你们一个两个都来算计我,都想看我被蒙在鼓里被耍得跟猴儿似的团团转是吧?” 说完,冷哼一声,把自个蒙在被子里,捂得严严实实,不想理他。 傅凉枭看着床榻上把自己裹得蚕蛹似的人儿,往前凑了凑,哄孩子似的柔声哄道:“本来就中暑,要再这么睡,非得再昏过去不可,筱筱乖,快出来,我跟你细说。” “不听!”杜晓瑜哼了哼,因为裹着被子的缘故,声音听起来有些娇憨。 “你不听,那我走了。” 傅凉枭一边注意着她的动静,一边作势站起身来要走。 杜晓瑜急了,一把掀开被子瞪着他,“知道那是我爹你还不让他跟我相认,一看你就没安好心!” 傅凉枭大方承认,“我从一开始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到你,把你娶回去,我能安什么好心,哦,不然你以为一个男人默默陪在你身边两年,就只是为了听你叫声‘哥哥’?我傻的吗?” 这人向来说话口无遮拦,每每让她羞得无地自容,杜晓瑜气不过,直接抄起一个枕头扔过去。 傅凉枭轻而易举地接住,又递过来放在她腰后面给她靠着,这才道:“反正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促成的,你要真舍得打舍得骂,就只管往我身上招呼。” 杜晓瑜气红了脸,“我怎么就舍不得了?” 傅凉枭挑眉,大有一副“你要真舍得就来”的架势。 杜晓瑜咬牙切齿,她自认为已经摆出了凶神恶煞的姿态,殊不知在某人眼里,那红着脸的娇娇样,分外是在诱惑他。 傅凉枭见此,不由低低笑了起来。 杜晓瑜恼道:“没想到你竟然这样厚颜无耻,没脸没皮,怪我当初眼睛落了灰,竟然没看出来。” 傅凉枭一把握住她躁动的小手,另一只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口是心非!” “我没有!”杜晓瑜大声反驳。 “还说没有?”傅凉枭无奈失笑,“以前我什么都不做的时候,你总说我是榆木疙瘩,如今我什么都做,你又说我厚颜无耻,这不是口是心非是什么?” 杜晓瑜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从被子里伸出脚踹他,“你出去,我今天都不想看见你。” 正巧这时静娘进了门,见到这一幕,轻轻咳了一声,把脸歪向一边装作不知情,“姑娘,该喝药了。” 杜晓瑜看到静娘,就好像看到了救星,忙说道:“静娘,你快把这没脸没皮的无赖给打出去,省得在我跟前晃得我眼睛疼。” 静娘站着没动。 傅凉枭也不起身,声音微沉,“把药端过来。” 静娘这才慢慢踱步进来,走到床榻前,把手中的药碗递给了傅凉枭。 杜晓瑜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很是不满,“静娘,你是我的人,怎么听他使唤去了?” 静娘不慌不忙地说道:“之前姑娘昏迷的时候,所有的汤药都是姑爷喂的,奴婢瞧着姑爷伺候人挺细心周到,就没想那么多。” 杜晓瑜瞪向傅凉枭,“好啊你,竟然把我身边的人都给收买了?”心机男! 说完,一把从他手中夺过药碗,皱着眉头闭着眼睛,直接一碗地灌下去,喝完以后马上伸出舌头叫苦。 傅凉枭伸手拈来一颗蜜饯,杜晓瑜快速地吃下去,嘴巴里才好受了一些。 静娘端过空碗要走。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杜晓瑜关切地问。 静娘转过身道:“有镇长在,一切顺利,姑娘就放心吧!” 等静娘出去,杜晓瑜才一头倒下去,“你是不是告诉他们你已经被我医治好,能说话了?” 傅凉枭颔首,“当时情况紧急,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杜晓瑜叹了叹,“我还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呢,没想到你自己倒是先说出来了,罢了,反正横竖都是说,早说出来也好,省得你说不了话憋得慌。” 想到了什么,又懊恼地道:“都怪我不争气,偏在这么重要的日子病倒了,什么忙也帮不上。” “病倒了好,让你长长记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那么拼命。”傅凉枭毫不客气地损道。 杜晓瑜冲他翻了个大白眼,“你都说了我是杜家的五小姐,只怕以后就是想操劳,也没那机会了。” 她可还真真儿地记着呢,之前杜程松提起那位失踪的五小姐的时候,言语之间净是愧疚,再想想她去杜家大院时那些人的反应,可见她要是回去了,指定是要被娇养着的,谁还舍得让她干粗活。 “也是。”傅凉枭很赞同她的话,“以后不准你再为别人操劳了。” 杜晓瑜挑眉,“不准为别人操劳,难道要为你操劳?” 傅凉枭的眼眸似乎幽深了一些,“谁都不准,包括我,也包括你,前头十多年受的苦,足以换得你的后半生被娇养着了。” 杜晓瑜觉得这人恁的霸道,撇嘴,“那要照你这么说,我早晚有一天会被养成废物,你喜欢废物吗?” “别的废物不喜欢,但如果那废物是你,我考虑一下。” 这混蛋不撩人会死吗?每次都是猝不及防地来句腻死人的情话。 杜晓瑜实在被他一句话堵得找不到话说,又羞又怒,“早让你出去了你还待在这里,非要别人说闲话是吧?” 傅凉枭一脸的无所谓,“未婚妻昏迷不醒,我这个做未婚夫的要是不来照顾,只怕外面那几位才更会骂我没良心吧?” “才不会!”杜晓瑜哼声,“静娘肯定骂你不守规矩。” 傅凉枭眼眸里含着暧昧的笑,“我什么时候守过规矩了?” 杜晓瑜又是一噎,心中懊恼,为什么她每次都说不过他?一定是自己脸皮太薄了,没他那么不要脸,嗯,肯定是这样。 心理建设完,杜晓瑜深吸口气,“不管怎么说,我现在都已经醒了,你要是还待在我房里,到底是不合规矩的,出去吧,换静娘进来,我有些话想跟她说。” 傅凉枭沉默片刻,“筱筱还有件事没给我答案呢,你不说,我就不出去。” “什么事?”杜晓瑜一脸茫然。 “我说要带你回家,你还没点头。” 杜晓瑜想了想,“这件事,能不能让我考虑一下?”毕竟突然得知自己是杜家大院里的小姐,杜晓瑜面上虽然表现得不明显,心中却是十分震撼的,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晕乎乎的像在做梦,必须一个清静下来好好捋一捋,等什么时候捋顺了才能确定到底要不要跟他走。 杜晓瑜对于自己身份的反应,已经出乎傅凉枭意料的平静了,他当然会尊重她的选择,点点头,“那你歇着,我出去让静娘进来照顾你。” 傅凉枭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静娘进来的时候,给杜晓瑜端了一杯润嗓子的温水。 “静娘,你坐下,我有话要跟你细说。”杜晓瑜接过茶碗放在床头柜上,示意静娘坐。 静娘点点头,坐了下来,“姑娘有什么话只管说,奴婢听着。” 杜晓瑜犹豫了一下,问她,“你说你的前主家是京城里很了不起的大户人家,那你以前在京城的时候见没见过姑爷?” “这”静娘眼神闪烁,“姑娘为什么会这么问?” 杜晓瑜见她面露迟疑,心中略惊,“你见过他的对不对?” 静娘抿唇不语,王爷早在那一夜就跟姑娘坦白,这一点静娘是知道的,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问到底“坦白”到了哪一步,万一跟自己想的不一样,那么此时提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没准会惹得姑娘动怒,跟王爷吵起来。 因此,静娘觉得有些进退两难。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杜晓瑜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是不是连你也在骗我?” “姑娘恕罪。”静娘站起身来,低垂着头,“奴婢并非有意欺瞒,只是”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接近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杜晓瑜觉得自己快崩溃了,时至今日才明白,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世,唯独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傅凉枭和杜三爷也就算了,可静娘是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如果连静娘也在骗她,那她不敢想象自己以后还能信任谁。 “奴婢本是先皇后身边的掌事嬷嬷。”静娘双眼望着地面,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先皇后薨逝以后,奴婢便自请照顾七皇子,七皇子封王出宫开府以后又跟着去了楚王府,所以实际上,奴婢是楚王殿下的人。” “是他让你来的?”杜晓瑜觉得难以置信,“这么说,当初我会在府城买到你,也是他一手安排好的,对吧?” “是。”虽然很不想伤了这个小姑娘的心,静娘还是如实回答。 “难怪。”杜晓瑜抱着脑袋自言自语道:“难怪我总觉得你不可能是普通官宦之家出来的嬷嬷,难怪你什么都会,什么都懂,原来是宫里的嬷嬷,我怎么就这么傻,竟然一点也看不出来。” 静娘见杜晓瑜这个样子,不免心疼,“姑娘,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你要是生气,只管打骂奴婢就是了,可千万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王爷心疼着呢!” 杜晓瑜听到这些话,红着眼抬起头来,不停地捶打她,“连你也骗我,你们一个个都在看我笑话。” “奴婢不敢。”静娘辩解道:“王爷也是担心姑娘身边没个放心的人,所以才会传信到京城让奴婢来的,姑娘要是不喜欢,奴婢明天收拾东西走人就是了。” 杜晓瑜没好气地斜睨着她,“既是他让你来的,你中途跑人又算怎么回事?” 静娘听罢,面上露出慈和的笑容来,“奴婢就知道,姑娘舍不得我,也不枉奴婢这么久以来的悉心照顾了。” 杜晓瑜心里还是不好受,“知道我信任你你还不早早跟我说实话,三番两次替你那不要脸的主子试探我,你就不怕我如今知道了真相一怒之下真发落了你。” 静娘莞尔,“只要姑娘和王爷能好好的,便是要了奴婢这条命,奴婢也在所不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63、第一场雨,福星(一更) 杜晓瑜喝了药,有了精神,当下也不乐意继续在床上躺着了,想下来走一走,静娘哪里肯让,“之前吴大夫就说了,姑娘要好好静养。” 杜晓瑜无语,“好好静养的意思左不过是我以后不能再像这几天一样操心这操心那的罢了,哪里会连床榻都下不得,我自己就是医者,知道轻重。” 静娘有些为难,央求道:“姑娘,你还是听大夫的话吧!” “好啦我知道了。”杜晓瑜双脚已经沾了地,哪里肯再躺回去,“我就是下地随便走走活动活动,你也知道我平日里习惯了锻炼的,突然之间让我什么也不做躺床上给人伺候,我哪里待得住。” “那姑娘别出去,否则要让王爷见了,又有话说。” “不出去。”杜晓瑜乖顺点头,走到窗边。 窗外是个简单的小院子,虽然长久没有人住,但每天都有人收拾得齐整,墙角种了几株栀子花,此时已被晒得蔫儿耷拉,一点生机也看不到。 杜晓瑜遮眼抬头,日头依旧毒辣,她唉声叹气,“你说,这天上要怎么才能下雨呢?已经半年了,再不下雨,地里的庄稼就真的全完了,我自己屯的粮食也已经发放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只够咱们所有人接下来半年的口粮,如果今年真的大旱,那么多百姓,朝廷救济得过来吗?”可别又是官员们中饱私囊,层层盘剥,等到了百姓手里,救济粥里全是清水。 这种事,静娘也是无奈,“只不说别的,咱们那药田里的损失就不是一星半点啊,早上出门前我还听长工来说,又有半亩地的药废了。” “早晚的事。”杜晓瑜一点都不意外,哪怕她已经带着全村人挖水畦把河水引过去,却也只能救得了近处,远处的坡地和山地里的草药庄稼再被这么晒下去,早晚会死,尤其是一些需要精心照料的草药,就跟大姑娘似的需要滋润营养,太阳一毒,晒不了几天就废了。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杜晓瑜回头看了静娘一眼,静娘去开门,见到来人,打了声招呼,“程姑娘。” “锦绣姐姐?”杜晓瑜见到她,十分欣喜,“我在聚缘酒楼包厢里也订了桌的,你没去吃饭吗?” 程锦绣道:“随便吃了几口应付应付就回来了,听说你昏迷,放心不下。” “我没事,你瞧,这不好好的吗?”杜晓瑜站在原地转了两圈。 程锦绣才不听她的,走过来将手背贴上她的额头,见体温正常才暗暗松口气,“是累着了吧?” 杜晓瑜悻悻吐舌,“我以后会注意的。” 程锦绣道:“镇长夫人两婆媳听说你昏倒,一个个急得不得了,可是她们走不开,要陪着知府夫人和县令夫人吃饭,我不用,就找个借口回来看你了。” 杜晓瑜“咦”了一声,“知府和县令两位大人的夫人也来了?” “来了。”程锦绣颔首,“原本点了名说要亲自见见你的,后来听说你身子不爽利,就没急着来,大概一会儿散了席就过来了。” 杜晓瑜点点头,“哦对了,那个模范商户的匾额,到哪家铺子了?” “你猜猜?”程锦绣故意卖关子。 杜晓瑜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是为了配合程锦绣,还是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来,“唔,我猜猜,莫不是南头的布庄?” 程锦绣摇头,“你再猜。” “梁家糕点铺?” “也不是,再猜。” “啊,我知道了,肯定是我经常去光顾的猪肉铺,他们家的生意最是红火,从来不缺客人上门。” 程锦绣这才听出来杜晓瑜故意绕弯子捉弄她,气恼得推她一把,笑骂,“明明就知道,你还装模作样,真真是坏透了,也不知跟谁学的。” “我能跟谁学,自然是锦绣姐姐教得好。”杜晓瑜调皮地眨眨眼,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似乎跟某个不要脸的接触久了,言行举止都会自然而然地随了他。 “那你快说,匾额到谁家了,这次再说错,我可是要罚的。”程锦绣做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派头来。 杜晓瑜只好配合地缩了缩脖子,“还能有谁,聚缘酒楼这次为流水席做了大贡献,匾额要是不到他们家,那余氏怕是要气成疯子了。” 程锦绣忍不住笑,“我就说嘛,这么聪明的小丫头,怎么可能猜不出来,你就是坏,忽悠我呢!” 杜晓瑜心道我可不敢忽悠你,否则有人要跟我拼命。 不过这话,她没说出口,知道目前的程锦绣完全不考虑男女之事,她也不能往枪口上撞,否则真把人惹急了,一气之下收拾东西走人都是有可能的。 好不容易才让她走出那段阴影,要是再重蹈覆辙,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杜晓瑜看了看外面的天,感慨道:“我倒是想一直忽悠姐姐,只怕以后没机会了。” 程锦绣听得脸都变了颜色,“妹妹为什么这么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杜晓瑜转头看着程锦绣一副急迫的样子,忽然有些不忍。 程锦绣真心实意将她当成好姐妹,被休下堂,又遭亲生父母拒之门外,她已经没有任何依靠了,如果连自己也离开,想来她会很难过的吧? 况且,自己难得有个能说体己话的闺蜜,也不想就这么扔下她不管,怎么也得给她的后半生找个踏实可靠的人照顾着才能放心。 想到这里,杜晓瑜摇头,瞬间改了话口,“姐姐这么聪慧,被我忽悠一次就够了,以后怎么可能还会中我圈套呢?” 程锦绣心思敏锐,看得出来杜晓瑜没说实话,只是对方不愿意说,她也没有强迫的道理,索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在窗边站了许久,忽然见到天边卷起滚滚乌云,之前还热到人发晕的太阳慢慢就被遮盖住了。 程锦绣大喜,“妹妹看到没,是乌云,是乌云啊!” “我看到了。”杜晓瑜也有些愣愣的,这是今年开春以来她第一次见到乌云,就好像天上被人泼了厚厚一层墨汁,怎么都化不开,浓重地压着下面的土地和百姓,让人喘不过气的同时,又打从心底里欢喜。 “要下雨了。”程锦绣激动得不行,大声道:“只要这场雨一下,所有人都能得救了,咱们也不同担心来年吃不上饭了。” 说话间,只听得天上“轰隆隆”的声音不断,没过多久就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紧跟着,外面传来百姓们敲锣打鼓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喊着“下雨了,下雨了”。 贺云峰从外头冲进来,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杜姑娘,你这回可成了整个桃源镇的福星了。” “关我什么事?”杜晓瑜转过身,一脸纳闷地看着贺云峰。 贺云峰道:“你没出去,都没看到镇民们在说这场雨是因为你而来的。” 杜晓瑜觉得有些无语,“那他们说我是龙王还是龙女啊?竟有这么大本事能呼风唤雨。” “可不是本事大吗?”贺云峰止不住地兴奋,“因为干旱,你散尽屯粮,又办了那么隆重的流水席,外面的人都说,是杜姑娘你的诚心感动了上天,所以才会在你摆席的这天下雨的。” “外面的人真是这么说的?”程锦绣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了,两位姑娘跟前,我不敢撒谎。”贺云峰拍拍胸脯,一副“你们必须信我”的样子。 杜晓瑜抿嘴笑,“今天说话利索了,可见的确是没撒谎。” 程锦绣一听,掐她一把,“你又打趣我。” 贺云峰似乎也反应过什么来,脸红到了耳根子,匆匆说了一声就转身出去了,像是不怕淋了雨生病似的,伞也不找一把,直接冲进雨里。 外面的百姓也跟贺云峰一样欢喜不已,全都冲到大雨里淋了个透,敲锣打鼓声不断,就连卖烟花爆竹的铺子也自动拿出不少鞭炮来放。 一时之间,长街上喧闹不已。 曹知府和林县令二人站在聚缘酒楼包间窗口,望着外面不见停歇的雨势,满脸欣慰。 曹知府夸道:“丁镇长,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丁大庆忙道:“知府大人,一切都是小女的主意,小民可不敢居功。” 曹知府和林县令都心知肚明那杜晓瑜是活阎王眼中的宝,也知道这次发放屯粮和摆流水席都是那丫头的主意,只不过活阎王不发话,他们不敢随意捧,要知道这是个技术活,捧得太低,未免让楚王觉得他们敷衍了事,不敬亲王,捧得太高,容易把楚王的行踪给暴露出去,到时候楚王要是在汾州地界上出了事,那他们这一知府一县令也别指望脑袋还能安安稳稳地端在脖子上了。 二人对视一眼后,曹知府道:“纵使是那位姑娘的主意,丁镇长你也少不了一番悉心调教的功劳,这件事,待本府回去以后一定第一时间写折子送去京城禀明圣上。” 丁大庆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还能到皇上跟前露脸,内心激动不已,扑通一声跪下谢恩。 曹知府抬手,“丁镇长刚上任就天降甘露,实乃桃源镇百姓之福,也是很不错的兆头呢,望你以后多加努力,这个从镇上挪到县里甚至是府城去做事,也不是没有先例的嘛!” 这话里话外暗示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丁大庆若是还听不出来,那他也算枉读了那几年圣贤书,忙点头应是,“多谢知府大人提点,小民一定铭记于心,日后多多为镇民效力。” 曹知府捋了捋胡须,满意地点点头,“你起来吧,过来一同赏雨。” “是。” —— 而另一间包房就没那么和睦了。 知府夫人端庄贤德,一落座就对胡氏嘘寒问暖,对廉氏也关爱有加,还亲自把丁安生抱在自己腿上坐了会儿。 县令夫人包氏则是一进门就甩脸子给胡氏两婆媳看,胡氏按照廉氏教的给知府夫人请安说的那些客套话,都被包氏明里暗里给讥讽回去,弄得胡氏进退两难。 也亏得知府夫人宅心仁厚,数次出面给胡氏解围,也有意无意地警告包氏,包氏这才有所收敛。 下雨的时候,所有的镇民都在说杜晓瑜是桃源镇的福星。 包氏却是听不得这话了,将筷子往地上重重一摔,“什么福星,这雨分明是老天在为我那含冤受屈的哥哥哭不平!” 胡氏吓得缩手缩脚,不敢接话,廉氏虽然淡定些,可到底对方是林县令的夫人,自己不过一介小小农妇,一旦张嘴便会背上个顶撞的罪名,到时候不仅救不了场,就连婆婆都会被自己牵连。 想了又想,廉氏也只能忍着,“林夫人您消消气。” 说完,廉氏站起身亲自盛了一碗鸡汤递给包氏。 包氏这下更是找到发泄口了,一抬手将汤碗打翻在地上,凶神恶煞地瞪着廉氏,“把我哥哥和侄子害得那么惨,如今还假惺惺的黄鼠狼给鸡拜年,你们做给谁看呢?” 廉氏被汤泼了一身,抿了抿嘴巴,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知府夫人正抱着丁安生逗弄,见状,脸上的笑意淡去了几分,“都说这做了母亲的人啊,处处会为着自己的子女着想,林夫人这可是成婚多年来的头一胎,眼瞅着再有两个月就临盆了,怎么,没有人告诉过你,怀着身子动怒会动了胎气吗?还是说,林夫人明知会动胎气,还偏偏跟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过不去?” 能当上知府夫人的人,气度涵养自然都要胜过包氏许多,听听这话说得多有深意,既不直接指责包氏不识大体行为粗俗,也不明着给胡氏婆媳救场,偏偏堵得包氏哑口无言。 “我”包氏捏着拳头,咬牙切齿,“知府夫人,我哥哥和大侄子是被冤枉的,求求你跟知府大人通通气,让他重审这件案子,我哥哥是桃源镇镇长,怎么可能做出知法犯法的事情来,必定是遭奸人所害。” 说这话的时候,包氏目光看向胡氏,恨不能把眼神变成刀子活剐了胡氏。 知府夫人脸上表情始终淡淡的没有太大起伏,“这案子是你夫君林县令亲自审的,你说你哥哥和侄子被冤枉,岂不是告诉本夫人,你夫君断错了案?林夫人可得想清楚,县令断错案子会受到上头什么样的惩罚,想必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 包氏一张脸乍青乍白,显然是吓得不轻,就连身子都有些晃。 知府夫人吩咐一旁站着的丫鬟,“快把你们夫人扶到一边去休息,都已经箩大的身子了还跑来这么远的地方,你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知道劝着些,要真出了什么事,一个个地担待得起吗?” 最后一句,知府夫人的声音陡然拔高,把伺候包氏的几个丫鬟吓得直哆嗦,连忙在罗汉床上放了软垫,扶着包氏坐下,一个个心中怨恨,并不是她们不劝,来之前就连县令大人都亲自劝了让她留在家里好好养胎,县令夫人偏偏不听,说要亲自会一会害死她哥哥和侄子的凶手,还要把那个小狐狸精打出原形来才肯罢休。 当时包氏闹得厉害,林县令顾及她怀着身子,不敢多加斥责,只好答应她让她来桃源镇赴宴。 可是谁能想到,她们家这位县令夫人胆大包天,当着知府夫人的面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往外吐。 丫鬟们想到这里,也只有默默叹气的份。 有了知府夫人的警告,包氏哪怕火再大,也不敢随意发泄了,只是看向胡氏和廉氏的眼神仍旧带着浓浓的恨意。 胡氏站起身,恭敬地对着知府夫人道:“多谢夫人帮民妇解围。” 知府夫人看了一眼廉氏,把腿上坐着的丁安生递给胡氏,吩咐道:“带她回去换身衣裳吧,这个样子肯定不好受。” 胡氏又谢了一番才如释重负地带着廉氏母子出了包厢。 问酒楼掌柜要了两把伞,婆媳俩先回了镇衙,廉氏本不住在镇上,自然没有换洗的衣裳,胡氏便把自己的衣裳找了一套给她。 廉氏换上以后,说道:“娘,妹子还在仁济堂,要不咱们去看看她吧?” 胡氏犹豫,“就这么把那两位夫人撂在酒楼,会不会不太好?” “顾不得那么多了。”廉氏道:“反正回去也是看县令夫人的脸色,倒不如咱们去妹子那儿,也好提前给她提个醒,让她提防着县令夫人。” 胡氏还是不同意,“那要不,你去看小鱼儿,我再回酒楼去吧,到底人家是客人,我们中途走了,算怎么回事?” 廉氏心知劝不过胡氏,再者,胡氏的担心也不是全无道理,一旦她们不回去,那包氏更会找到发火的理由了,索性点头,“那成,娘去酒楼,我去药堂看看她。” 商议好之后,婆媳俩就分道扬镳了。 长街上的百姓都在庆贺第一场大雨,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廉氏挤了好久才终于挤开人群来到仁济堂见着杜晓瑜,问候了几句听说杜晓瑜没什么大碍才放了心,又提醒她,“我看那个县令夫人像是冲着你来的,她又挺着个大肚子,一会儿要是过来了,妹子须得小心应付。” ------题外话------ 偷了两天懒,被编辑大大抓了小辫子一(╥﹏╥)一要崛起万更了,嗯,下午还有二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64、程锦绣失踪(二更) 杜晓瑜站直了身子,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得好好坐端正等着县令夫人来问罪了。” 廉氏看了看她,有些欲言又止。 “嫂嫂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咱们之间,没有什么是说不得的。”杜晓瑜坐下来,身子软绵绵地往后靠。 廉氏道:“我听县令夫人话里话外都说是咱们害了前镇长才上位的,当时跟去县衙看热闹的也只有你和锦绣,事后你虽然说是包镇长犯下了妖言惑众的大罪,却也是一句话就给带过了,并没有细说,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吗?” 杜晓瑜当然不可能把程锦绣险些被包有为奸污的事情说出来,打马虎眼道:“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事关县令夫人的亲哥哥和亲侄子,如今那对父子被流放,生死未卜,她娘家的唯一依靠没有了,自然会迁怒于占了包镇长位置的人,而爹能当上镇长,我在其中帮了不少忙,县令夫人会恨上我也说得过去。 不过丑人多作怪,嫂嫂不必在意,她要来找我,只管来好了,反正我有的是理,就不信堂堂县令夫人敢把她男人的脸面丢在一边而来给包有为声讨。” 廉氏似乎也从这番话里面听出了什么,点点头道:“你一向有主意,我都听你的。” 这场雨下得大,彻底停下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窗外的栀子树被暴雨从上到下冲刷了一遍,看起来精神了不少,一阵阵大雨过后的泥土味儿传进屋,让人神清气爽。 没等来县令夫人包氏,杜晓瑜只好撑了伞,打算自己去酒楼找了。 程锦绣不同意,拦住她摇头道:“明明知道那妇人是冲着咱们来的,你还巴巴地往跟前凑个什么劲,况且包氏身怀有孕,咱们是打不得也骂不得的,否则一旦出了什么差错,那可是县令大人的孩子,谁能担待得起?” 杜晓瑜道:“程姐姐的担忧我都知道,只是先前你也听我嫂嫂说了,包氏点了名要见我,我若是躲着,她一会儿就得上仁济堂来找,这里到底不是我的地盘,一旦包氏在这里出了事,我就得牵连上贺云峰,仁济堂的生意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可不能因为我的过错而给带累了,否则我没办法向贺家交代。” 听杜晓瑜这么说,程锦绣一咬牙,“那好,你若执意要去,我陪你。” 杜晓瑜没阻拦,二人出了仁济堂以后踩着积水的地面朝着聚缘酒楼方向走。c 大街上仍然有不少镇民在欢呼,但到底是新鲜劲儿过了,比起刚开始,足足少了一半的人,长街上狼藉一片,聚缘酒楼请来帮忙的杂役正在收拾着桌椅。 既摆了宴席,又迎来第一场大雨,原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程锦绣却开心不起来,一路上闷闷不乐。 杜晓瑜问她,“姐姐这是怎么了?” 程锦绣自责道:“这件事说到底,是我连累了妹妹,如果没有我,你也不会卷进来,一会儿要真见了县令夫人,你不用说话,我来说,反正我大仇得报,她如果要仗着身份报复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别胡说!”杜晓瑜小声斥责,“什么杀啊剐啊的,这才多大点事,包氏要真有点脑子,就该乖乖把爪子缩回去跟着林县令好好过日子,否则她要真敢管,我就让她的爪子伸出来便缩不回去!” 程锦绣一惊,“妹妹是想到什么好法子对付她了吗?” “知府大人和她的夫人也在,这不就是咱们最好的屏障吗?”杜晓瑜道:“包氏再张狂,总不能在知府和知府夫人跟前僭越吧,那她这个县令夫人的位置还想不想要了?” 程锦绣从小到大哪里接触过什么知府,唯一一次见官也是上回在县衙跟包氏父子对质,当时她不是不怕,实在是被心中的恨意刺激得什么都管不了了,只想着拼了命地要打赢官司,让那对父子被判刑帮自己报仇雪恨。 如今要同时面对县令和知府,程锦绣心中说不出的忐忑。 杜晓瑜握紧她的手,轻声说,“别怕,还有我呢,我会帮你的。” 有杜晓瑜这句话,程锦绣的心这才勉强安定了些。 到酒楼的时候,恰逢包氏陪着知府夫人下楼来,看样子,二人是准备亲自去找杜晓瑜了。 “民女杜晓瑜,见过知府夫人,县令夫人。”杜晓瑜退后,带着程锦绣一起给二人见礼。 包氏一听是杜晓瑜,眼神瞬间就变了,阴冷得像是随时能淬出毒液来,指着她,“你就是杜晓瑜?” “正是民女。”杜晓瑜不卑不亢地回道。 “那你呢?”包氏又看向程锦绣。 程锦绣低下脑袋,“民女程锦绣,给县令夫人请安。” “请安?”包氏一副听了天大笑话的样子,“你当日害得我哥哥和侄子身败名裂被发配苦寒之地,如今竟然还有脸面还给我请安?你个贱人,给我跪下!” 说完,手指头又挖向杜晓瑜,“还有你,你也给我跪下!” 杜晓瑜站着不动,声音比她的表情还淡,“民女不知所犯何罪,竟惹得县令夫人这般动怒。” “贱人,你还敢顶嘴!” 包氏气不过,扬起手要打杜晓瑜,却被身后的知府夫人一把拦住,蹙眉道:“才刚劝了你要安心静养,怎么才一会的工夫就又上火了?你可快消停些吧!——两位姑娘见谅,县令夫人孕期敏感,说话难免冲了些,你们多担待,别跟她一般见识就是了。” 杜晓瑜见状,眼眸微闪,想着王爷在汾州的事应该只是林县令和曹知府知情,这二人并没有告诉他们各自的夫人,否则这位知府夫人就不会一直在旁边看戏,等看完了戏才来假意斥责包氏几句,看似在帮她们,事实上,包氏该骂的骂完了,该出的气也出来了,知府夫人的斥责,一点用都没有。 杜晓瑜心道好一个圆滑世故的妇人,要论起心思来,这位可比包氏深沉多了。 包氏是心里有什么都写在脸上,说好听了是心思简单,说难听了是没脑子。 而知府夫人却是个有城府的女人,她的心机,无论你怎么看,都不可能从脸上看出一丝一毫来。 程锦绣显然也察觉到了知府夫人的“不善”之意,微微蹙了蹙眉。 杜晓瑜看了包氏和知府夫人一眼,莞尔道:“咱们晓得知府夫人身份的,都知道您和县令夫人感情好,不忍心看她孕期动怒,所以百般纵着她,这要是换了不知道内情又没眼力见的,不定还以为知府夫人是县令夫人身边的丫鬟奴婢呢!” 知府夫人的假笑瞬间僵在脸上。 包氏明显感觉到知府夫人扶着自己的手抓紧了一些,疼得她险些叫出声来。 杜晓瑜像是没看到知府夫人的表情,继续道:“之前我去府城的时候,秦老爷告诉我,知府夫人性情温良,与别的夫人不同,您常常沐浴斋戒诵经祈福,是个不可多得的心慈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杜晓瑜话音才落,包氏就觉得知府夫人抓着她的手力道更紧了些。 这次,包氏再也受不住了,直接痛苦地呜咽起来。 知府夫人这才察觉到失态,忙松了手,转而看向杜晓瑜,问她,“你口中的秦老爷,是谁?” 杜晓瑜不答反问,“府城还有多少人家敢挂‘秦府’匾额的吗?” 知府夫人一听,脸色再次一变。 秦家是安平府城的大户,虽为京城秦氏一族的旁支,却因为家主秦宗成与国公秦宗元来往密切而颇受曹知府的敬重。 杜晓瑜能认识秦宗成,说明这丫头的本事不小,轻易得罪不得,而且出门之前,曹知府也再三叮嘱过她,千万不要跟这个小姑娘交恶,若是能聊到一块,那自然是最好的,聊不到一块也绝对不要招惹她。 知府夫人原本是记着曹知府的话的,只是来了桃源镇以后,一路上都是镇民们赞誉杜晓瑜的话,听了一耳朵,难免觉得不舒服,所以想借着包氏的手给这小姑娘一个教训,好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只是不曾想,这丫头话里有话,字字句句戳她心窝子。 没错,杜晓瑜当初去府城玩的时候,无意中听秦夫人说知府夫人信佛,长年累月的吃斋念佛,她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知府夫人信佛是因为心中有愧,好像是年轻时为了和后院的妾室们争宠,利用了自己年仅三岁的儿子,在吃食里下了东西,结果让人趁虚而入,把假毒换成了真毒,知府夫人最后虽然斗赢了妾室,却也因此把自己的儿子作死了。 从那以后知府夫人才开始吃斋念佛的。 今天终于见着知府夫人本尊,杜晓瑜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女人虽然拜了那么多年的佛,却是修了个佛面毒心,一点长进也没有,不知道她儿子在泉下有知,会不会怨恨自己有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娘。 包氏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她趁着知府夫人和杜晓瑜不注意,走到程锦绣跟前,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甩过去,“看这长相就是天生的狐媚子,难怪敢勾引我大哥还在事后反咬一口,当真不要脸!” 程锦绣咬着唇瓣,脸上火辣辣的疼,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杜晓瑜眼神发冷,看向知府夫人。 知府夫人这才回过味来,厉喝一声,“大胆包氏,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当着本夫人的面随意惩罚人,这是不打算把本夫人放在眼里了?” 包氏一愣,她之所以敢打程锦绣,全都是摸准了知府夫人会看在自己有孕的份上会多加纵容,哪里想得到这才一转眼的工夫,知府夫人就翻了脸。 包氏气不过,指着程锦绣给知府夫人看,“夫人您瞧瞧她这相貌,一脸的狐媚样儿,她之前敢勾引我哥哥,保不齐明儿就敢勾引知府大人,您啊——” 包氏话还没说完,就被知府夫人一个巴掌打过来,脸上很快浮现几道血印子。 包氏捂着脸,还不等说话,就听知府夫人冷声道:“堂堂县令夫人,张口闭口就是‘勾引’这样下作的言辞,林县令的脸,算是被你给丢光了。” “夫人,我”包氏欲狡辩。 “包氏,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林县令黑着脸从楼上下来,眼睛里烧着两团怒火,要不是顾及包氏有孕在身,他早就出言狠狠教训了。 有这么一个不让人省心的正妻,林县令心如刀绞,勒令一旁的随身丫鬟,“赶紧的,把夫人送回县衙去,在我回来之前,不允许她踏出房门半步。” 包氏很少看到林县令发这么大的火,当下眼泪汪汪地哭诉道:“夫君,你怎么能帮着外人来欺负我,我肚子里可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又是这招! 林县令闭了闭眼睛,自打包氏怀孕以后,稍有不顺心的地方就用孩子来威胁他,之前也就算了,反正看在孩子的面上,不管她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他都会尽量满足她,可是今天不同,她得罪的可是未来的楚王妃,谁不知道楚王声名狼藉,心狠手辣,连皇帝的圣意都敢违抗的人,想要他妻儿的性命还不比捏死蚂蚁更简单么? 林县令心中直悔恨把这泼妇给带了出来,“一个个都聋了吗?本官让你们即刻把夫人送回去!” 小丫鬟们手忙脚乱,一边拽着包氏往马车边走的同时又得顾忌着她的大肚子,一个个战战兢兢。 等包氏的马车走远,林县令才看向杜晓瑜,声音压得很低,“杜姑娘,刚才的事是内子无状,冒犯了你,还希望你能看在我那未出世的孩儿面上饶了她这一次。” “无妨。”杜晓瑜心道这林县令倒还算个明白人,“知府夫人已经替我给过她教训了,我自然不会再放在心上。” 其实杜晓瑜清楚得很,林县令不是怕她,而是怕她背后的楚王,所以才会在她面前这样低声下气,不过不管怕谁,只要怕就行了,她就是要狐假虎威。 发生了这样的事,知府夫人也待不下去了,走过来客气地说道:“我突然有些身子不适,就先回客栈了,杜姑娘,改日再叙。” 杜晓瑜挑眉,“知府夫人慢走。” 总算把这两个女人打发走,杜晓瑜这才看向程锦绣红肿的脸颊,“锦绣姐姐,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快去看看伯母吧,她一直没下来,或许是在上面出了什么事。”程锦绣一边说,一边推搡着杜晓瑜进酒楼。 杜晓瑜不肯,她又道:“我真没事,回去找少东家讨一些膏药抹上就好了,伯母要紧,你快去吧!” 杜晓瑜这才不得已,朝着酒楼上的包间跑去,她还以为这半天都不见胡氏露面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不曾想推开包厢门才见到胡氏正在捣腾桌子上那些没吃完的菜。 “娘,你这是做什么?”杜晓瑜满脸惊诧。 胡氏有些紧张,说话磕磕巴巴,“这些菜都没怎么动过,扔了怪可惜的,我寻思着带回去热热就能吃了。” 杜晓瑜理解胡氏的心思,今天虽然下了雨,可之前的干旱就注定了今年会粮食歉收,物价粮价是一时半会儿降不下来的,自然碗里的每一粒米都值得珍惜。 杜晓瑜叹了口气,便也由着她去,“那您自个忙着,我去找锦绣姐姐。” 胡氏没想到杜晓瑜非但不嫌弃她捡吃剩下的饭菜,还同意她这么做,心中所有的紧张都消失了,轻快地应了声,“好,你去吧,我自己能忙活。” 程锦绣并没有回仁济堂,她整个人有些恍惚,走着走着就到了那天杜晓瑜救她的巷子。 地面上积了不少的水,她抱着双膝蹲在潮湿的墙角。 墙上被雨水冲过,又冷又硬,后背才靠上去,瞬间一股凉意贯串全身。 程锦绣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就着水洼里的水照了照自己红肿的脸,慢慢抬起手来,照着那红肿的地方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她是狐媚子,是灾星,否则也不会连累晓瑜妹妹受了包氏那么大的侮辱,一口一个贱人,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如果继续在杜晓瑜身边待下去,自己以后只会给她引来无穷无尽的灾祸。 望着脸上多出来的几道血印子,程锦绣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泪水模糊了双眼,出了巷子,沿着小路朝着出镇的方向走去。 杜晓瑜到仁济堂的时候,一问才知程锦绣并没有回来。 “贺云峰,你再想想,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回来过?”杜晓瑜急得不得了。 “这种事我怎么能撒谎呢?”贺云峰也是急了,“会不会,程姑娘是去逛街了?” 杜晓瑜没好气地嚷他,“我打你一巴掌,你还有心思去逛街?” 贺云峰顿时噎住,“那,那她能去哪?” 杜晓瑜皱眉道:“糟了!锦绣姐姐一定是怕连累到我,自己走了。” “什么?”贺云峰难以置信。 “别呆愣着了。”杜晓瑜道:“叫上几个人,咱们分头去找,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把人找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65、可愿嫁我为妻 贺云峰这下是真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柜台边,对抓药的伙计道:“我要出去一趟,铺子里就劳烦你和吴大夫看着了。” 伙计难得看到少东家这火急火燎的模样,也不敢多说什么,点点头,“少东家只管去吧,小的一定和吴大夫看顾好铺子。” 贺云峰把该交代的交代完,又去提了几盏油灯来,递了一盏给杜晓瑜,焦急中带着几分严肃,“以程姑娘的性子,她若是要走,咱们一时半会儿怕是找不到,带上油灯,万一真找到了天黑,也有个照亮的东西,不至于到时束手无策。” 杜晓瑜深觉有理,接过了油灯。 两人正准备出去叫几个人帮忙找,就看到傅凉枭从外面进来,他刚才被曹知府秘密请出去了,所以并不清楚程锦绣的事情。 “阿福哥哥。”杜晓瑜轻声喊道。 傅凉枭一看二人神色不对,忙问:“出什么事了?” “是锦绣姐姐。”杜晓瑜道:“她很有可能失踪了,我们现在要出去找,你如果得空,帮我多叫几个人。” 傅凉枭皱皱眉,“她为什么会失踪?” 杜晓瑜长话短说,“之前在聚缘酒楼门前,县令夫人不管不顾地打了她巴掌,还骂了一些难听的话,锦绣姐姐或许是有些想不通,所以” 傅凉枭有些不悦,“平日里怎么不见她心气如此高?”如今还得带累他家筱筱出去找,好个没嘴脸的女人。 杜晓瑜想着,这件事确实不怪程锦绣心气高。 只不过程锦绣与包家父子的事,她只跟静娘说过,也答应过静娘不往外说的,更何况眼下贺云峰就在旁边,自己要是说漏了嘴,只怕会间接害了程锦绣。 “阿福哥哥。”这一声,杜晓瑜带了些央求,“你到底帮不帮我嘛?” “筱筱的事,我自然会帮。”傅凉枭道:“趁着曹知府和林县令还没走,让他们的人帮着找一找就是了,筱筱就不必亲自出去了吧?” “不行!”杜晓瑜态度坚决,“以锦绣姐姐的性子,如今就算是找到了,她也未必肯回来,我一定要亲自去劝劝她。” “筱筱!”傅凉枭声音冷肃了一些,“她如果真丢了,你一个弱女子,上哪找去?” “那也得找啊!”杜晓瑜满心焦急,“救了她,我就没有不管她的道理。” 眼瞅着这两人还在争执,贺云峰等不及了,说道:“杜姑娘,既然阿福不让你去,那你就好好待在铺子里吧,我去求求林县令帮忙。” 杜晓瑜心说你去了有什么用,林县令未必肯给你这个面子,“你再等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转而又看向傅凉枭。 傅凉枭实在是拿她没辙,“好,你要去,我不拦着,大不了,我陪你去就是了。” 杜晓瑜焦急的脸上终于展露出笑颜来,“我就知道,阿福哥哥最好了。” 傅凉枭被气笑了,“难道我不帮你找程锦绣,就成坏人了?” “那是当然。”杜晓瑜想也不想就点头。 傅凉枭忍不住敲她脑袋。 杜晓瑜揉着被敲疼的地方,“你再这么敲下去,我就真的被敲傻了。” “为了别人,连自己的性命安危都不顾了,你现在可不就是傻吗?”傅凉枭毫不留情地损她,“我敲你,是希望能把你敲聪明一些。” 杜晓瑜轻哼,懒得跟他分辨,几人朝着外面走去。 傅凉枭去见了曹知府和林县令,那二人自然莫敢不从,第一时间就安排了跟来的衙差出去找人。 而杜晓瑜傅凉枭两个则是跟贺云峰兵分两路,朝着不同的方向找去。 贺云峰沿着镇口外的小道一直走,一边走一边喊,“锦绣姑娘——”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他。 贺云峰又继续往前走,刚下过雨,路有些打滑,才没多一会,脚上和裤腿上就全是泥。 贺云峰走一段就得停下来把脚底的湿泥全弄下来才能继续往前走。 这一带不常有人来,却是出镇口后唯一的一条小道,贺云峰想着,既然杜晓瑜说了程锦绣是因为在县令夫人那里受了侮辱而想不开,那她必定不会到人多的地方去。 笃定了自己的想法,贺云峰就又继续往前走,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总而言之后来到的地方,是他长这么大都没去过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贺云峰点燃了油灯,前面就是密林了,想来程锦绣也没可能钻到这种野兽出没的林子里去,贺云峰打算折返,却见入林口有一条小溪。 他走过去,准备喝口水充充饥再走,没想到刚放下油灯,就见不远处似乎躺着一个人。 贺云峰心中大骇,双腿不受控制地软了一下。 要说他们行医的,谁没见过几个死人,只不过贺云峰向来怕这些,更何况眼下又正是天黑之际,突然间见到死人,对他的心灵来说是一种极大的冲击。 水不喝了,贺云峰急急忙忙提起油灯,转身想跑,可是刚跑了几步就又停下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走了,万一那人还有气呢?那他岂不是见死不救? 对,一定还活着,不是什么死人。 贺云峰如此反复地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这才敢转过身来,挪着脚一步步走到那人跟前蹲下身。 把油灯凑过去,才看清楚这应该是个女人,松散的长发遮盖了面容,身上全是跌倒以后沾染的泥,连原本的衣服颜色都看不出来,也不知道此前经历了什么。 “姑娘。”贺云峰试探着轻轻喊了一声。 女子没动静。 贺云峰又用手推了推她。 她身上冷得厉害,几乎没有一点体温。 贺云峰心慌了,壮着胆子伸手去扣她的脉搏。 好在,还有脉息,只是虚弱得厉害,若是再不救治,只怕熬不过今晚了。 贺云峰急忙将她抱起来。 女子的头发一下划拉开来,就露出了苍白的面容。 “程姑娘?” 看清楚怀里的人正是程锦绣,贺云峰心口直颤,声音都吓得变了调,这下再不敢有什么犹豫,抱着她匆匆往前走了几步。 这时,林子里不断传来狼嚎声。 “糟了!”贺云峰看看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这时候就算是他一个人想要走出这片都十分困难,更何况如今怀里还抱着个人,再说,程锦绣目前的情况不能随便移动,她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一旦被他抱着颠簸,很容易在路途中就断了气。 贺云峰左想右想,为今之计,只能先去找个能遮风避雨避猛兽的山洞了。 双手抱着程锦绣,手指上挂着油灯,贺云峰走得跌跌撞撞,他从来没习过武,气力自然也就小一些,才走了一会的工夫,两只手臂就又酸又疼。 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否则林子里的野兽随时都能冲出来将他们两个活活撕了,可他实在是体力不支,两只手臂酸疼到了极点,一不小心将程锦绣给摔了下去。 程锦绣早就没有知觉了,所以连摔下去都没有什么反应,却把贺云峰吓得够呛,他如今连给她摸脉的勇气都没有,蹲下身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弄到自己背上来背着。 背比抱省力一些,贺云峰也能走得更快,只是,这样更颠簸,也不知道程姑娘她能不能坚持住 不敢再继续往下想,贺云峰专心看着脚下的路,最后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山洞,这山洞隐秘,外面被人砍了树枝遮挡,若不是贺云峰眼尖,险些就给错过了,里面堆着不少成捆的柴禾,应该是附近的柴夫进山打的柴,一时带不回去才会藏进山洞里等改天再来取,倒是便宜了贺云峰。 他把程锦绣放下来,又脱下自己的外袍垫在地上,这才把人抱上去躺着。 随便抓了几把干草把火堆烧起来,贺云峰哆嗦着手去给程锦绣摸脉。 这一次的脉息却是几乎感觉不到了。 他吓得心肝儿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伸手捏住程锦绣的两边脸颊迫使她张开嘴,给她渡了几口气。 眼下是在荒郊野外,哪怕他有医术,没有药物也是救治不了的,只能这么做。 虽说是给病人渡气,可唇瓣不小心碰上程锦绣唇瓣的时候,贺云峰还是止不住地自己脸红起来,心跳得飞快。 随后想到眼下的处境,又觉得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来,燥热的心安静下来不少,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躺在他衣服上的人,她脸上的疤痕已经完全退去了,恢复之后的容貌比之前还要好看,哪怕处在眼下的境况,也不觉得狼狈,只让人看到一种病态美。 贺云峰不知不觉就看呆了,等回过神来,急忙给她摸摸脉,还是没什么气色,他又赶紧给渡气,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想把自己身上的温度传一些给她。 如此反复了几次,程锦绣的手腕总算是能摸出脉息来了,贺云峰心下大喜,将她往火堆边挪了挪,丝毫没有要转醒的迹象,能不能熬过今晚,是她活命的关键。 贺云峰不敢大意,几乎是每隔盏茶的工夫就给她摸脉,以确保那最后一口气还在。 外面又下起了雨,虽说是炎热暑天,可夜间到底是寒凉。 贺云峰担心程锦绣会被寒气侵袭,正打算起身用刚才那些树枝把洞口遮一遮挡挡风,却突然见到程锦绣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烧热红。 他急忙又挪回来,摸了脉息又将手放在她额头上,竟然开始发热了,而且有高烧的征兆。 贺云峰抿紧嘴巴,如果是身上冷倒还好办,再往火堆边挪就是了,可眼下是发热,程锦绣气息又微弱,火堆边是断断不能再靠近了。 他把人挪开一些,远离火堆,却又不敢挪得太远,怕程锦绣会反复,冷热交替。 然而等了半晌,也不见她有转冷的迹象,反倒是体温越来越高,要再这么烧下去,她今晚非死不可。 贺云峰找了一块尖锐的石子划破自己中衣,直接从袖子上扯下一大块来冲到外面让雨水打湿,拧到半干拿回来敷在程锦绣额头上。 衣裳料子并不吸水,而且又是夏衫,本来就轻薄,一放到程锦绣的额头上,马上就变热了。 贺云峰只好一趟一趟地跑,可还是不管用,她烧得太严重了,敷额头等同于杯水车薪。 贺云峰抬头看看外面下个不停的雨,咬了咬牙心一横,转头看着昏迷不醒的程锦绣,说道:“程姑娘,对不住了。” 话完,整个人冲进雨里,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淋了个透,这才跑进来,轻轻将程锦绣整个抱进怀里。 程锦绣穿着衣裳,而且衣裳上沾了很多湿泥,隔着这些东西,贺云峰身上的凉意也传不了多少给她。 贺云峰没辙了,只好动手把她的衣裳解开,一边解一边道:“为了救姑娘,我也是迫不得已,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不会说出去,大不了我对你负责就是了,如果你不乐意,那要打要骂随你便。” 解完外面的衣裳,到了里衣的时候,贺云峰尽量将脑袋偏向别处不去看,可是不看就难免碰到这碰到那,那些奇奇怪怪又柔软的触感,让他险些直接窜起来,只好又将视线挪回来。 长这么大,贺云峰还是头一回得见姑娘家的身体,一时间心慌意乱不知所措,脸烧得比她这个发了高热的人还烫,好在理智尚存,回神以后赶紧跑出去淋雨,淋湿了再进来抱她,等自己身上被她捂热了再去淋雨。 如此反复,贺云峰大概跑了四五十趟,程锦绣身上的烧才慢慢退了下来,再摸脉息,似乎比之前强了一点,但人是醒不过来的。 贺云峰不敢掉以轻心,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禾以后又坐过来守着,把她的衣裳给穿齐整,依旧是隔一小会就给她摸脉。 贺云峰没熬过这么漫长的夜,再加上他淋了一晚上的雨,已经染了风寒,眼皮沉得很,不知不觉就闭眼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得迷迷瞪瞪,耳边除了火堆里偶尔传来的爆裂声,就只有外面的风声和雨声了,他似乎连自己因为鼻塞而发出的粗重呼吸声都能听到,但就是听不到程锦绣的声音。 贺云峰费力想撑开眼皮,可是一点用都没有,他全身酸软无力,眼皮上像被人压了石块,怎么费劲都睁不开。 恍惚中,似乎有人给他喂了水,那水与寻常的水有些不同,像是天上下的雨水,不过对于喉咙干涩的他来说,比清泉还解渴。 喝了水,润了嘴皮和嗓子,贺云峰又沉沉地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外面已经大亮,程锦绣面无表情地坐在火堆旁,双眼虽然是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堆,却显得空洞无神,像是对于这天底下的一切都不在乎了。 “锦程姑娘?”贺云峰撑坐起来,嘴角扯出一抹笑,“你终于醒了?” “是你救了我?”程锦绣问。 贺云峰想到昨晚的事,又羞又愧,忙说道:“我也是迫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的,并不是有意要看光姑娘,你若是生气了,想怎么打骂我都成,我绝无怨言。” 程锦绣面上的表情纹丝不动,声音听不出喜怒,“罢了,横竖我也是将死之人,还在乎那些东西做什么?” 贺云峰急白了脸,“昨天的事,我听杜姑娘说了,想来那县令夫人是个脾气横的,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何苦为了那种人搭上自己的一条命呢?不值当啊!” “你不懂。”程锦绣眼眶中起了水雾,却倔强地没让眼泪落下来,“你是从小被爹娘疼到大的孩子,不懂我这种人的悲哀,我不该留在这世上,否则只会给更多的人带来不幸。” “程姑娘。”贺云峰挪到她身边坐下,语重心长地劝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也不知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我相信,只要你想,这天底下处处都可为家。” “处处都可为家?”程锦绣苦笑,“我只求有个能吃饭睡觉的地方,可是从来没有人肯容我,所有人都觉得我该死,以前我还心存侥幸,觉得都是她们的错,我是无辜的,时至今日,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该死了,你还救我做什么,让我死在这深山里不是更好?” “我是大夫。”贺云峰凝眉,“大夫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程锦绣忽然偏头看着他,“那如果我告诉你,杀了我才算是救我,你会救我吗?” “程姑娘。”贺云峰认真地看着她,“别说傻话,你还年轻,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程锦绣一脸苦涩,“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人活一世到最后本来就是一场空,如果这中间我要遭受那么多的痛苦,倒不如去得早一些,好让自己早日得到解脱。” “你看你,又在说胡话了。” “因为你不是我,没办法对我感同身受,所以你才会觉得我只是在无理取闹。”说到这里,程锦绣已经红了眼圈,眼泪将落不落,“贺二公子,你知道我曾经有多拼了命地想活下去吗?为了活命,我可以忍受所有人的非议和指责谩骂,当她们都让我去死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曾经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一个能让那里的人都接纳我的地方,后来我也的确是找到了,可是我却给身边的人带来了不幸。 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灾星,合该去死,这世上还有谁能救我呢?” “还有我。”贺云峰突然开口,双目明亮而坚定,“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医术也学得一塌糊涂,可是我不希望你死,不管是出于大夫还是出于朋友的立场,我都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程锦绣声音拔高了些,但因为病还没好,显得十分嘶哑难受,“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多活一天都是一种折磨,我很痛苦,也不想连累周围的人,所以我选择死,你别拦着我!” 眼瞅着她大有一头往火堆里扎的架势,贺云峰吓坏了,急忙扑过来摁住她,又因为自己身上没什么力道,所以只能用双手箍紧她,不让她再有任何动作。 “你放开我!”程锦绣不断地挣扎,眼泪一颗颗掉进火堆里。 “你看见没。”贺云峰双手不得空,只好用下巴点了点火堆,“你的眼泪落到火堆里,连个响儿都听不到就被大火给吞了,如今的你,跟这滴眼泪有什么分别?这世间从来有善就有恶,那些恶,就如同眼前的火,而你只是一滴渺小到没人看得见的眼泪,你以为你死了,火就能灭了?” 程锦绣忽然停止了挣扎,双眼呆愣愣地望着火堆,一眨不眨。 “你觉得活着痛苦,是因为你还没遇到能让自己不痛苦的事,或许你的经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坎坷,可是我希望你能振作一点。 这世上没有人一生下来就会觉得自己幸福,所有的幸福都是有比对的,出身富贵窝里的人,习惯了自小就锦衣玉食,或许他们觉得没什么,可在贫苦百姓眼里,那就是幸福。 而对你来说,以前的经历越痛苦,你想得到的就越简单,因为在你看来,只要能完成一个小小的心愿,就已经很满足了,再多的,都变成了奢望。 刚才你说只想找个能安安稳稳吃饭睡觉的地方,那我问你,这个愿望对你来说难不难?” “难,很难。”程锦绣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精元的人偶,木讷地回答了一句。 “那是不是只要有人能帮你完成心愿,你就有活下去的动力和希望了?”贺云峰不敢松开她,声音越发地小心翼翼。 程锦绣陷入了沉默,片刻后爆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推开,嘶吼道:“你懂什么?你以为我想要的又是什么?你知道我被那些妇人又踢又打,连头皮都扯下来的时候有多疼吗?你知道婆婆宁愿相信别人也不问我要一句解释直接抡起棍子打我的时候,我有多难过吗?你又知道,我自己的亲生爹娘不信我,将我拒之门外,还说从今往后没我这么个不要脸的女儿的时候,我有多绝望吗? 我想要的,是这世上的人能善待我一点点,我不求多的,只要一点点就好。 我想堂堂正正地走在大街上,而不是因为我的容貌被所有人指摘我妖媚惑人,又勾引谁谁谁了。 我想闭上眼睛睡个不会做噩梦的安稳觉,而不是在梦里面都担心有人会来侵犯我。 我想要的其实并不多,只要他们肯施舍一点点的善意,我就不用再躲躲藏藏,不用再活得这么痛苦,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就是没有人容得下我?为什么不管到哪里,所有人都觉得我该死? 你说有人能帮我,是在说你自己吗?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曾经嫁过人,冥婚上门给夫君守节。 刚过门不久,村里的那些畜生就三天两头来骚扰我,想对我不轨,我一个弱女子,没办法对他们怎么样,只能尽量躲开,能避则避,可是因为村妇们的污蔑,我婆婆不信我,给了我一纸休书将我扫地出门给村妇们随意处置。 我还记得那是初冬,天上下着零星小雪,水里刺骨的冷,她们把我绑在猪笼里,所有人都站在岸上,眼睁睁看着我沉下水塘,我不停地呼救,可是没有人肯对我伸出手,也没有人肯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 得亏我命硬,没死在水塘里,冲破猪笼爬了上来,我背着满身的伤去找爹娘,爹娘却不肯给我开门,说我做了不要脸的事丢了祖宗颜面,以后那个家再容不得我,也不会再有我这么个女儿了。 我走投无路,怕被人发现,只能一步步往前跑,在林子里过夜,身上的衣裳湿了,到了晚上结成冰,早上再化开,紧贴在伤口上,那种冷,那是我体会过的这世间最让人心凉的冷。 我没有钱,没有吃食,可是我想活,所以我吃雪,一把一把地抓进嘴里,靠那一口气吊着,撑到了桃源镇,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就好像你说的,这世间的恶就是一把火,我那么卑微,那么渺小,凭我一人之力,压根翻不起什么风浪来熄灭它,所以不管我到了哪里,都逃不开这把火,我被包家父子骗入府,险些被奸污,几经周折逃了出来,遇到了你,遇到了晓瑜妹妹。 我以为,我的人生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可是直到昨天我才发现我错了,并没有人会因为这张脸而善待我,跟你们在一起的那些短暂时光,到底只是我的一场美梦。 我是个不该存在的人,死了也好,一了百了,以后不会拖累你们,我也能少些心理负担。” 贺云峰被程锦绣推倒在地上,脑袋本来就晕乎乎的,再被程锦绣这番信息量巨大的话一冲击,越发的懵了。 程锦绣望着他,“如今你知道了,我是这样一个不堪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得到别人的同情和怜悯?别说你帮不了我,就算是帮得了,也不过是出于同情,出于怜悯,可我恰恰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和怜悯,我只想要一份善待,只要外面的人都把我当正常人看,只因为我的言行举止而评论我,而不是因为一张脸就判我死刑,我就心满意足了。” “不管帮不帮得了你,我都不准你寻短见,咳咳咳”贺云峰一时激动,嗓子干痒起来,咳个不停。 “只要你活着,总有一天会看到希望的。”贺云峰病得不轻,说几句就得咳上好一阵,害怕她突然做出什么傻事,他又再一次扑过来紧紧箍着她,又怕将病气再过给她,咳嗽的时候尽量别开脸。 程锦绣面如死灰,“如果这希望是用我大半辈子的痛苦去换的,那我不要了,我不想要了不行吗?” “不行!”贺云峰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大声道:“程锦绣昨天就死了,你是我救回来的,我既然看了你的身子,就该对你负责,我会堂堂正正地把你娶进门,从今往后,我是你夫君,你的一切,自然该由我说了算,我说不准你做傻事,你就不准做。” 程锦绣呆住了,傻愣愣地看着他。 贺云峰抬起头来,这回不像之前那样轻易就脸红不好意思了,而是直接与她对视,眼眸里有说不出的真诚。 “贺云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程锦绣冷静地问。 “我知道,我说要娶你为妻。”似乎是为了让誓言更诚挚一点,他尽量拉开嗓子说。 “我是个残花败柳。”程锦绣面上早已木然,心中更是一片冰凉,早已激不起一丝涟漪。 “我不在乎。”贺云峰摇摇头,“我只想告诉你,我来找你,不是因为同情你怜悯你,而是因为我喜欢你,或许是从初见的时候就喜欢了,这种感觉,我也说不清楚,总之见不到你的时候,我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见到你的时候,我又怕你会嫌弃我,所以不敢靠你太近,偶尔能跟你说句话,我这心口就好像要跳出来似的,以至于我常常说不利索,还被杜姑娘取笑。” “锦绣”贺云峰感觉到她身子放软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硬邦邦的,他的双手也松了些力道,换了称呼,声音更轻更柔,“你可愿嫁我为妻,忘了从前,我们一起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程锦绣嘴唇动了动,好久才缓缓吐出两个字,“抱歉。” “你是在担心我娘,对吗?” 程锦绣没说话,被婆家休了以后,她就没想过再嫁人,如今贺云峰突然提出来,让她觉得猝不及防,接受无能,更何况,之前贺母对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那还是在不知道她底细的情况下,要是让贺母知道她是曾经因为那种事而被婆家休弃被村里人沉塘的弃妇,贺母必然会站出来极力反对。 与其到时候难堪,倒不如早早就别卷进去,她已经看够了太多的冷眼,听够了太多不堪入耳的话,不想这些话有天也会从贺母嘴里出来。 “有的路,走一遍就够了,我不想重蹈覆辙。”程锦绣再一次推开他,“不管你是出于喜欢也好,同情怜悯也罢,请恕我做不到放下一切嫁给你。” “为什么?”贺云峰犹不死心。 “我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最好是一觉睡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你是大夫,应该能帮我的,对吧?” 贺云峰不同意,“你也说了,我是大夫,不是杀人犯,我只懂得救人,不懂得如何杀人。” 程锦绣没说话,陷入了沉默。 “锦绣,你告诉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好受一点,我一定拼了命地去做,只要你能开心。”贺云峰看着她对一切都绝望的样子,心下不忍。 程锦绣埋首于膝盖上,一声不吭。 贺云峰更急了,“你真的打算扔下杜姑娘就这么走了?你可知道,她猜出来你会因为害怕连累她而自己走人的时候有多着急,昨天我们是一起出来的,只不过他们去了另一个方向,若是不出意外,他们至今都还在找寻你的下落,你是她救回来的,就算要寻死,也该征得她的同意吧?你要是私自走了,把她置于何地?” 听到贺云峰说杜晓瑜,程锦绣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贺云峰抓紧机会继续道:“你说这世间没人善待你,难道也包括杜姑娘吗?她待你如何,我可是全都看在眼睛里的,要不是真把你当成亲姐妹,又怎么会想方设法帮助你走出以前那些不堪的回忆,又如何会在得知你失踪之后焦急成那样?杜姑娘给你的,是你从来没在娘家和婆家体会过的东西对吧,我只问你,暖不暖?” “暖。”程锦绣含泪回答。 “暖就对了,那是因为她真心待你,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不该任意践踏别人对你的好,这样只会寒了她的心,也让你自己过得不好。 如果在你眼里,这世间什么都是黑的,什么都看不到希望,那么她就是你唯一的一丝曙光,你要相信她不会害你,不会取笑你,更不会用恶言恶语中伤你。 就算外面所有人都觉得你该去死,至少还有她会站在你那边,支持你坚强地活下去,不是吗? 你能有这样的朋友,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觉得羡慕,锦绣,你是个幸运的姑娘,老天不会那么不公平的,以前给了你多少痛苦,今后就会用多少幸福来弥补你,杜姑娘就是上天赐给你的礼物,你该好好珍惜这段友情。” “可是我”程锦绣想起昨天在聚缘酒楼门前的那些事,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杜姑娘并没有觉得你会拖累她。”贺云峰看穿了她的心思,“她跟我说过她自己的经历,所以我知道,她很需要也很珍惜你这个好不容易遇到的好朋友,很愿意与你同甘共苦。” “真的吗?”程锦绣不敢确定地看着贺云峰。 “当然是真的。”贺云峰道:“我说多少都没用,反正杜姑娘对你好不好,你自己心里有数,如果你真的忍心把她的好一把扔掉要去寻死,那我就不拦着你了。” 虽是激将,贺云峰却还是很担心,毕竟程锦绣现如今的情绪相当不稳定,只要稍微来点刺激,她马上就能因为想不开而做出傻事来。 程锦绣淡淡地“哦”了一声,又继续抱着膝盖不说话了。 贺云峰看了看外面,雨早就停了,树叶上全是雨露,风一吹,珠子似的直往下落。 拉回视线,贺云峰看着程锦绣道:“你要是想通了,那咱们就回去吧,你要是没想通,我就继续留下来陪你。” 程锦绣这才认真看了贺云峰一眼,昨天晚上的事她虽然没亲眼看到,但她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烧得滚烫,隔段时间又会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中,如今想来,为了给她退烧,他一遍又一遍地跑出去淋雨了。 想到这里,程锦绣瞪他一眼,低嗤,“呆子!”谁让他那么做了? 贺云峰见她脸色比之前好看了不少,心中也乐,“那你这是想通了?” 程锦绣站起身来,“我只是不想你这个身负悬壶济世大任的大夫死在这深山老林里,连尸骨都没人发现。” 说完,伸出手去拉他。 贺云峰就着她的手慢慢站起来,脸上乐开了花,跟个得了糖果的孩子似的。 程锦绣心想,这天底下竟还有如此痴傻之人,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人,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顺手从旁边拿了两根树枝,递了一根给贺云峰,程锦绣道:“你自己杵着走,我力气小,背不动你。” 贺云峰忙道:“不用姑娘背,我自己能走。” 话虽如此说,贺云峰的风寒到底是更严重一些,走路的时候都是飘的。 程锦绣无奈,只得一边用树枝拍打着草丛上的雨露,一边拉着他防止他因为身子太轻而倒下去。 后来见他越来越没精神,程锦绣只能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她则是伸手托住他的腰。 两人就这么一直往前,不知走了多久才彻底出了这一带,沿着熟悉的路回到仁济堂。 抓药的伙计看到两人这狼狈的模样,不由得暗暗心惊,忙亲自把贺云峰扶到内堂。 程锦绣道:“少东家染了风寒,赶紧给他煎药。” 吴大夫道:“老夫瞧着姑娘的气色也不好,快去厢房歇着吧,一会儿给少东家看完,老夫再来给姑娘看。” 程锦绣“嗯”了一声,又问吴大夫,“晓瑜妹妹呢?她有没有回去了?” 吴大夫摇头,满脸担忧,“他们昨天出去找你,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回去了还是仍旧在外面找。” 程锦绣顿时自责起来,“都怪我不好,连累了那么多人。” 吴大夫道:“姑娘放心,他们人多,是带着衙差去的,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你回来了就好,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胡乱往外跑了,那么多人跟着担心呢!” “我知道,这次是我太不懂事,以后不会了。”程锦绣颔首,抬步走到后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66、收为义女,成婚 吴大夫给贺云峰看了以后,当即开了方子,伙计速度快,没多久就生火煎上。 吴大夫来到后院,敲响了程锦绣的房门。 程锦绣刚才在房里用湿毛巾擦了擦衣服上的泥土,因为没有换洗衣裳的缘故,只能将就着穿在身上。 来开门的时候,吴大夫见她衣裳都是湿的,皱皱眉,提醒道:“姑娘本来就病了,不能这么穿,得赶紧换身干净的衣裳才行,否则病情会加重的。” 程锦绣心想,自己以前连结成冰的衣裳都敢穿在身上,如今不过是沾了水,又算得了什么,她并不担心自己,而是焦急地问:“少东家怎么样了?” 吴大夫道:“他喝了药,睡一觉醒来应该能好很多。” “确定没什么大碍吗?”程锦绣又问。 “没什么大碍。”吴大夫肯定地说道:“就是夜里着凉染了风寒,想来是昨天淋了雨,好在回来得及时,并不算太棘手,否则要是再晚一天可就麻烦了。” 程锦绣听完,心中生出几分自责来。 “姑娘快进屋坐下吧,老夫给你看看脉相。”吴大夫道。 “好。”程锦绣走进屋坐下,伸出手腕来。 吴大夫习惯性地在她手腕上盖了薄帕子,这才开始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对于自己的身体,程锦绣早就心中有数了,因此当下看到吴大夫的反应便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淡淡地问:“吴大夫,怎么了吗?” “姑娘这身子骨,实在是太虚弱了。”吴大夫也是有儿有女的人,程锦绣的年纪又刚好跟他小闺女差不多大,因此见到这么个女娃子小小年纪伤了根本,忍不住心疼她,“且不管以前如何,从今往后,姑娘都需要好好调养,老夫说句不中听的话,姑娘还伴有体寒之症,若是不仔细着,将来极难有孕,就算是有了,怕也难以保住。” 程锦绣垂下眼眸,其实这些话,之前在白头村的时候杜晓瑜就跟她说过了,所以隔三差五就给她炖阿胶燕窝人参之类的补品补身子,杜晓瑜说,只要安心调养,早晚能养回来的。 她原本也很满足于那样安定舒心的日子,可是昨天在聚缘酒楼门前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一时想不开才会跑出去。 这一折腾,之前的调养算是全白搭了。 “吴大夫的话,我全都记下了。”程锦绣依旧垂着脑袋。 吴大夫见她这样子,反倒是有些疑惑起来,“姑娘莫非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状况?” “是,晓瑜妹妹告诉我的。” “难怪。”吴大夫叹口气,“杜姑娘的医术也是可圈可点的,再者,她与你同为女子,既然知道你的状况,想来早早就帮你调养了,姑娘往后便按照杜姑娘的方子调养就是,老夫这里只给你开一服医治风寒的药。” “多谢吴大夫。” 没多会儿,伙计就把汤药给送来了,程锦绣并没有急着喝,而是问他,“少东家喝完药了吗?” 伙计道:“已经喝了药歇下了。” 程锦绣松口气,“晓瑜妹妹他们回来没有?” 伙计摇头,脸上露出担忧之色,“从昨天出去到现在都还不见人影呢,镇衙那边也来问了好几次了,镇长夫人着急得不得了,看样子,昨儿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伙计这一说,程锦绣顿时连喝药的心情都没了,直接搁在桌上。 伙计慌忙道:“姑娘,少东家临睡前可是再三嘱咐了的,要小的亲眼看着姑娘喝了药才行,否则少东家醒来以后该责怪小的照顾不周了。” 程锦绣忧心忡忡,“晓瑜妹妹他们出去这么久都没回来,我哪里喝得下去。” 伙计道:“喝不下去也得喝啊,这是汤药,不是饭食,姑娘要是不喝,那病就好不了,您要是再病倒,等杜姑娘他们回来了,不是还得再操心一次吗?” 程锦绣仔细想想也对,这次再不犹豫,直接端起小碗来,连汤勺都不用,直接一碗地喝下去。 伙计见状心中大喜,“只要姑娘肯喝药,少东家就能安心了。” 程锦绣有些疲累,摆手道:“你出去吧,我小睡一会儿,如果一个时辰以后还没醒,就劳烦你来敲门提醒我一声。” “是,姑娘只管安心歇下,小的告退。”伙计端上空碗,走了出去。 程锦绣本来想把身上洗干净再睡,可是整个人绵软无力,一躺到床榻上就没力气再动了,索性直接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杜晓瑜和傅凉枭带着衙差们在外面搜寻了一夜,沿途也问了不少人,都没有人见过程锦绣,最后只得无功而返。 一夜未眠,所有人都累得不行。 傅凉枭让衙差们先回去了,自己陪着杜晓瑜回了仁济堂。 进去的时候见只有伙计和吴大夫,杜晓瑜心下更是一沉。 吴大夫见到杜晓瑜和傅凉枭二人回来,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来,“杜姑娘,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了吗?”杜晓瑜问。 “少东家找到了程姑娘。”吴大夫道:“已经带回来了,只不过两个人应该是昨夜淋了雨,都病了,回来以后喝了药就歇下了,杜姑娘要是想见他们,恐怕还得再等一会儿。” 杜晓瑜瞪了瞪眼,“吴大夫,你说的都是真的?锦绣姐姐真的被少东家给找回来了?” “当然是真的。”吴大夫道:“我一把年纪了,哪还能对你们这些小娃娃撒谎啊,那位程姑娘,正在之前的厢房里歇着呢,至于少东家,他在内堂。” 杜晓瑜心中的大石块总算是落了下去,拍拍胸口,一脸庆幸,“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只要人还在,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这下你该安心了吧?”傅凉枭坐下来,言语之间带着一股子幽怨。 杜晓瑜知道他辛苦了,堂堂王爷陪着她出去找个小女子,本来就是屈尊,也不怪他会这么不高兴。 亲自倒了杯茶递给她,乖顺地道:“今天的事,谢谢你。” 傅凉枭看出来了,她大抵是以为自己抱怨辛苦,眼眸幽深了些,“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不高兴?” “那还用说吗,我不该让你跟着我去吃苦受累的。” 傅凉枭斜睨她一眼,“那要照你这么说,我是个怕吃苦的人,前头两年都干嘛去了?” 杜晓瑜忍俊不禁。 “我不高兴,是因为你把别人的事看得太重,记不记得你昨天答应过我什么,从今往后不准再为别人这般操劳,你不记得自己昨天才刚刚因为受累过度体力不支而昏倒吗?就这么莽莽撞撞地冲出去找人,你当那些衙差都是吃干饭的呢,自己一个弱女子还偏要逞强,你非得割我的肉剜我的心才觉得痛快是吧?” 傅凉枭训话的时候,杜晓瑜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坐在凳子上,耷拉着脑袋竖直耳朵细听,等他不再说了才敢悄悄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小声道:“就这一次,我保证最后一次了,好不好?” 傅凉枭轻哼,“你最好记得今日说过的话,来日要敢忘了,就别怪我马上把你绑回京城去。” 杜晓瑜马上缩了缩脖子,做讨饶状,嘟囔,“我真的不敢了。” “行了。”傅凉枭站起身来,“既然知道那二人已经平安归来,咱们也该回去了,你可是一夜没合眼,要是再不睡一觉,没准什么时候两眼一闭又得昏过去,我多操心些不要紧,我是担心你身子吃不消。” 杜晓瑜这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跟着他起身,到柜台边交代吴大夫,“等少东家醒来,就说我们已经来过了,只是我们出去找人一夜没睡,困乏得很,先回去了,改天我再来看程姐姐。” “杜姑娘放心吧!”吴大夫道:“老夫一定会把这些话转告给少东家的。” 离开桃源镇之前,杜晓瑜原本还想去镇衙给丁大庆他们交代一下的,被傅凉枭拦了,说让个人去报平安就行,非得跑一趟做什么,她只好打消了念头,跟着他坐上马车。 上车以后,傅凉枭才道:“筱筱,你也别怨我,我是为了你好,也为了咱们将来的孩子好。” 杜晓瑜一脸纳闷,“这怎么跟孩子扯上关系了?”反应过来什么,她又气红了脸,瞪眼道:“你瞎说什么呢,我都还没嫁,哪里来的孩子?” 傅凉枭却没心情跟她开玩笑。 他这么担心,就是怕前世的悲剧重演,他和她的第一个孩子承慕,天生有心疾,生下来的时候心脉就不正常,太医嘱咐不能受刺激,不能做剧烈运动,要想同其他孩子那样学骑射武术是不可能了,只能仔细将养。 可是,明明已经安排了二十多个宫人每天精心照料,那孩子却还是活不过六岁,筱筱更是因为承慕的死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件事,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始终都是烙在傅凉枭心坎上的一片阴影,消除不去。 “我怕你落下病根。” 难得见到傅凉枭神情如此凝重的时候,杜晓瑜也不敢开玩笑了,一下子坐得端正,歪着脑袋看他。 傅凉枭大概也觉得自己这态度有些严肃了,面色缓了缓,拉过她的手,“不想看到我的姑娘吃苦遭罪,不成吗?” 杜晓瑜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找的不是别人,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闺中密友,我跟她如此要好,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做傻事,所以哪怕知道衙差们能找到她,我也要亲自去,因为我怕我不去,就一辈子都见不到她了,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不想连这样一个闺蜜都保不住。” 杜晓瑜说这些话的时候,想到的是自己上辈子的亲人,也不知道他们在那个世界过得好不好。 傅凉枭安静听着,眼眸闪了闪,他心思这样细腻的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话里话外的端倪,猜测筱筱大抵是想念她真正的亲人了,不过这种事她不会说,他也不会问,就好像他不可能把自己重生的事告诉她一样,就当做是彼此的私人秘密吧! 回到家,杜晓瑜先去洗浴一番才倒头大睡,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身。 知道她熬了夜,静娘特地炖了参汤,杜晓瑜喝完以后,问静娘,“可让人统计过了,镇上有多少乞丐?” 静娘道:“所有街巷加起来有三十多个。” 杜晓瑜瞪眼,“怎么会这么多?” 静娘道:“有一部分原不是桃源镇的,只是这半年来没下雨,一直干旱,严重的地方已经闹了饥荒,所以有一些就来了桃源镇。” 杜晓瑜了然,“虽然人有点多了,不过咱们早就说好的,要让所有乞丐都去开荒,总不能食言不是,这样吧,买荒地的事情,你让我哥哥嫂嫂去办,记住,务必要让我大嫂跟着去,否则就我大哥那脑子,一个不小心就能把事情给搞砸了。” 静娘迟疑,“以前这些事不都是姑娘亲力亲为的吗?” 杜晓瑜用下巴点了点西厢房方向,“喏,看见了没,那里住着个凶神恶煞,我倒是想管,人家不让,我有什么办法?” 静娘一听,明白了,笑道:“其实奴婢也觉得这些琐事用不着姑娘亲自去办的,姑娘要是觉得奴婢用着趁手,大可以让奴婢去,再不然,让大少爷大少奶奶去也成,又或者,姑娘对外招个大管家来帮着管管这宅子里的事务也行,总而言之,不让姑娘累着就是了。” 听到静娘说大管家,杜晓瑜倒是想起一件事来,说道:“以前我不知道自己是杜家的女儿,总觉得三爷安排那些个丫鬟嬷嬷在我身边怕是在耍心机,如今真相大白,才知那是我亲爹专程安排来照顾我的下人。 难怪我总觉得林嬷嬷当时一入宅子就对我格外的亲厚,那既然是我爹安排的人,就让林嬷嬷接了这大管家的位置吧!横竖她对宅子里的一切都熟知,又是我杜家人,不用担心她会生出二心来,要是对外招大管家,这银钱上倒还能商量,忠不忠心就不得而知了。 外面来的,始终难养熟,还是用自己人放心些。” 林嬷嬷深觉有理,又问:“既然姑娘已经晓得丫鬟嬷嬷们是来专程伺候你的,那这近身的丫头,是不是再提两个上来?” 杜晓瑜反问,“是不是最近事情太多,你和水苏两个忙活不过来了?” “倒不是。”静娘摇头道:“奴婢是为了姑娘的将来做打算。” 杜晓瑜挑眉,“这又有什么说法了?” 静娘道:“姑娘早晚都是要出嫁的,如果不出意外,十有八九是入的楚王府,到时候杜家会给你安排一批陪嫁丫鬟。 按照规矩,最少也是八个,而现如今,姑娘身边只有水苏一个得用的丫鬟,不如趁此机会让她们来伺候姑娘,三爷安排的人,忠心自然是不用试探的了,主要试探一下这几个人的能耐,看看她们都有些什么过人的本事,到时候姑娘也好决定留谁在跟前伺候,若有不中用的,等出嫁的时候就不必跟着去了。” 杜晓瑜深觉有理,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入了王府大门,同样深似海,到时候,她要周旋的可就不是当下这些乡野村妇了,而是贵族阶层的夫人太太们,更有妯娌间明里暗里的小心思。 处在那种情况,没几个心腹丫鬟是不行的,而作为心腹丫鬟,没点本事也是不行的。 接纳了静娘的建议,杜晓瑜就放出话去,让翠镯,绿萼,雪莺和画眉四个小丫鬟轮流来照顾。 水苏心思没那么重,倒是觉得没什么,有人照顾杜晓瑜,她也乐得清闲,跟着静娘学针线活去了。 通过几天的观察,杜晓瑜发现翠镯稳重,说话做事大有静娘的风范;画眉活泼,心直口快,有啥说啥;绿萼则是有些怯生生的,做什么都怕杜晓瑜生气动怒,因而越发显得小心谨慎;雪莺乖巧机灵,鬼点子也多。 四个丫鬟,四种不同的性格,要让杜晓瑜来挑的话,还真说不上谁好谁赖,可见杜家在安排这些丫鬟的时候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应该是考虑到跟她接触不多,不了解她的性子,怕选的丫鬟不得她喜欢,干脆选了四种性子,总有一种是她看得上眼的。 说起杜家,杜晓瑜从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到现在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那种无所谓,就是杜家不来接,她不会怨恨,杜家来接了,她就跟他们回去。 反正她跟杜家大院里的人都没有感情,没有感情,自然就不在乎那么多了,只是想起原身没完成的遗愿,不管怎么样都要回去替她尽孝圆了这场梦而已。 —— 程锦绣自从那天被找回来待在仁济堂医治就没回过白头村,杜晓瑜放心不下,挑个时间去了趟镇上。 经过两三天的休养,程锦绣的风寒已经大好,人也精神了许多。 杜晓瑜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后院晒太阳。 “好了还不知道回家,怎么,舍不得离开仁济堂了?”杜晓瑜对着她的背影调侃了一句。 程锦绣听到杜晓瑜的声音,心下一咯噔,脊背明显僵硬了一下,过了好久才慢慢转过身,像是不敢面对杜晓瑜似的,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怎么木桩子似的杵在那儿,见着我激动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杜晓瑜在石墩子上坐下,托着下巴看她。 “晓瑜妹妹,我对不住你。”程锦绣慢吞吞地磨出一句话来。 杜晓瑜看着她,“你怎么对不住我了?” “那天的事,原是我一时想不通犯了傻才会连累你们出去找那么久,醒来以后我本来想着第一时间回去跟你说一声的,少东家却说我病的太严重,不能随便出去吹风,我只能坐在这院子里等啊等,等你再来仁济堂,可是两三天没见着你,我还以为,你真生我气,不肯见我了呢!” “我何止是生气?我还想动手打人呢!”杜晓瑜瞪眼道:“对你的好,都被你当成驴肝肺一样扔到了臭水沟里,如今你瞧瞧你,哪还有在我那儿的半分气色,脸白得跟个活死人似的,可见我那些名贵的阿胶人参,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程锦绣也知道此事是自己的不对,没敢回嘴,臊眉耷眼地听着杜晓瑜数落。 杜晓瑜越说越来劲,吧啦吧啦了好一通,直把吐沫星子都说干了才肯罢休。 贺云峰忙完手上的活就朝着后院来了,见杜晓瑜有些生气,他没敢吱声,在一边站着,等杜晓瑜说完了才走过来,轻声道:“程姑娘回来以后大病了一场,杜姑娘你就饶过她吧!” 杜晓瑜扬起拳头恐吓他,“你还学会护犊子了是吧?” 贺云峰讪讪地扯了扯嘴角,“瞧姑娘这话说的,听起来倒像是我和程姑娘有什么似的,没的让外头人误会了去,我维护她,还不全是看在你的面儿上。” “你少来!”杜晓瑜直接扔给他一个白眼,“让你出去找趟人,你别的没学会,油腔滑调倒是顺手拈来,这才是你本来面目吧?” 贺云峰噎得脸红,接不上话。 “行了,你出去吧,我有话要对锦绣姐姐说。”杜晓瑜直接撵人。 贺云峰没敢多待,很快走了出去。 杜晓瑜重新坐下来,看向程锦绣,情绪也慢慢收敛,变得凝肃,“我一向了解锦绣姐姐的性子,知道你刚烈,既然选择离开,是没那么容易回来的,想必是贺云峰跟你说什么了吧?” 程锦绣没否认,“是,他跟我说了好多。” “那他说没说过对你表明心迹的话?” “我”程锦绣神情犹豫。 “你我姐妹,这些话,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吧?”杜晓瑜道:“姐姐肯回来,就证明你心里至少有一半是认同了贺云峰的,如今我只问你,打算怎么办?” 程锦绣摇头,神情苦闷,“妹妹知道的,少东家的母亲之前就对我有意见,再加上我以前的经历,能给他做妾恐怕都不够格,哪还敢奢望正妻之位。 我嫁过人,深知婆母那边处不好,再富贵的日子都不会安生,所以不想折腾了,我没打算嫁给他,今儿就跟着你回去,与其嫁人,我看还不如去种田来得实在。” 杜晓瑜道:“姐姐想种药田,等成了亲也可以种,我要问你的,不是你会不会嫁,而是你心里对于贺云峰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要觉得他踏实可靠知冷知热能过日子的话,我就能替你想个办法堂堂正正嫁入贺家,而且还能让贺母觉得,你入贺家是低嫁了,这样的话,以后贺母就断断不敢为难你。 你要是觉得不中意呢,那就当我之前的都是废话,我这就带你回去,等以后你看中了谁,我再帮你掌掌眼。” 程锦绣咬唇,脸红的快要滴血,“那天晚上他看光了我的身子,我就算要嫁人,也只能是嫁给他的了。” 杜晓瑜一惊。 程锦绣怕她误会,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他自己跑出去淋雨,再回来把身上的寒气传给我。” 这么一解释,杜晓瑜就明白了,心中腹诽,难怪程锦绣难以启齿,这种事别说程锦绣,换了是她也会觉得羞耻没脸。 “那成,我知道姐姐的意思了。” 程锦绣疑惑地望着她,“妹妹明白我什么了?” 杜晓瑜笑了笑,“自然是明白你们因为这次契机,非在一起不可了,所以替你想法子啊!” 程锦绣急了,“咱们能有什么法子,你可千万别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啊!” 杜晓瑜没理会她,安静地想了一下,突然双眼一亮,“这么着吧,给姐姐安排个高贵一些的身份,让你从前的所有经历都清零,以后嫁了人,一切从头开始,你觉得怎么样?” “胡扯!”程锦绣拧着眉,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只不过对我来说,不嫁或许还能好过一些。” 杜晓瑜挑眉,“姐姐自己不都说了吗?身子都给人看光了,你还不想嫁,是打算让他背上个‘负心汉’的名声?” 程锦绣脸上一臊,“你快别说了,让人听见,我还活不活了?” “知道没活路你还不嫁?”杜晓瑜正色道:“再说了,姐姐又怎知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呢?万一我真有本事让你变成千金小姐,让你风风光光出嫁,到时候你又怎么说?” 程锦绣也觉得杜晓瑜应该不会对自己撒谎,忙追着问,“妹妹快说,你到底想了个什么法子?” “好的法子我还真没想到。”杜晓瑜抿嘴笑,又压低了声音,“倒是找了个有本事的未婚夫。” 话完,贴在程锦绣耳朵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程锦绣惊得瞪大眼睛,“什么,你说阿福他,他是” “嘘——”杜晓瑜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程锦绣的声音一下子弱了下去,但脸上的表情还是震惊到夸张。 杜晓瑜叮嘱道:“我之所以把这件事告诉你,就是想让你安心,有他出马,肯定没问题,但你出了这道门,就得把那些话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准说,哪怕是贺云峰也不成。” 程锦绣保证道:“这么重大的秘密,我只恨不得自己没听过才好,哪还敢往外传啊,不过话说回来,妹妹原本早就可以走了的,却一直拖到现在,你是不是为了我?” 杜晓瑜坦然承认,“我只是不想自己走了以后,姐姐还孤零零的一个人,所以一直琢磨着给你找个依靠,只不过你一直不肯答应,我也不敢勉强,就想着再留下来陪陪你吧,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我什么时候再走。” 杜晓瑜这一说,程锦绣心中越发充满了负罪感,“你快别说了,要早知道你是为了我留下来的,不用你琢磨,我也找个人嫁了去,省得你操心。” “早知道姐姐会这么做,所以我这不是一直没告诉你吗?如今时机成熟了,眼瞅着你能慢慢接受贺云峰了,我才敢跟你吐口的,我要是乐意见到你随便找个人嫁了,那还留下来做什么,一走了之眼不见为净不是更好?” 能交到这样一个好姐妹,程锦绣当真是感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贺云峰说得对,杜晓瑜就是上天赐给她的福星,有杜晓瑜在,她的运气永远都不会差。 程锦绣那松了口,杜晓瑜就再回去找傅凉枭,跟他说了给程锦绣安排身份的事。 傅凉枭略一思索,说道:“那天的事情,包氏虽然被知府夫人震慑住不敢再轻举妄动,却也难保她日后不会对程锦绣下手,那不如这样好了,我让曹知府收她为义女,到时候的嫁妆按照曹知府的亲生女儿来置办。” 杜晓瑜眼神一亮,“这主意不错,体面,既压得住包氏,又能避免贺母对锦绣姐姐横挑鼻子竖挑眼,两全其美啊!” 傅凉枭望着她,眼神里仍旧带着一股子幽怨,“等程锦绣的事情办完,你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我了?” 杜晓瑜讪讪扯着嘴角,“自然,那是自然。” “那等她的事了了,我就传信回杜家,让人来接你?” “好。”杜晓瑜不敢再说一个不字了,那天晕倒的事情已经让他不高兴了,后来强行出去找程锦绣更是让他生了大气,如果再强行说要留下来,杜晓瑜怀疑他们俩非得干一仗不可。 杜晓瑜把消息告诉程锦绣的时候,程锦绣直接惊呆了,不敢相信地望着她,“你说什么,曹知府的义义女?” “对啊!”杜晓瑜莞尔,笑得坦然,“那天在聚缘酒楼的时候,包氏动手打了你,而知府夫人做了旁观者,要想你嫁了人以后日子好过,就得彻底断了这两人以后害你的念头,一旦成了曹知府的义女,知府夫人为了面子,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对你怎么样的,而包氏,头上被曹知府压着,这口气,她是忍也得忍,不忍也得忍下去。” 程锦绣掐了自己一把,又捅了捅杜晓瑜,“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 “你觉得是梦,那就是吧!”杜晓瑜觉得好笑。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我从来没想过会砸到自己头上。”程锦绣真的觉得自己仿佛还在梦里,一时激动得哭不出来,笑也忘了,神情有些呆愣愣的。 杜晓瑜拍拍她的手,“我想在走之前亲眼看着你当上新娘子,所以已经让贺家在准备下聘了,至于日子,应该不会太久,去了府城以后好好调养,只要不再出去到处乱跑,按照我的方子来,我保准你出嫁的时候水水嫩嫩跟个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没几天,府城那边来人了,说是接小姐。 有傅凉枭的密令,曹知府不敢怠慢,阵仗弄得挺大,丫鬟婆子护卫小厮一应俱全,安全问题是暂时不用担心了,只等程锦绣跟杜晓瑜依依不舍地道了别,丫鬟们才搀扶着她上了马车。 程锦绣探出窗口,眼泪汪汪地看着大门外站着的杜晓瑜。 杜晓瑜道:“安心去吧,等你成婚的时候,咱们又能见面了。” 程锦绣心里难过,没再说多,一把放下车帘子,吩咐人启程。 为了不让知府夫人从中捣乱,曹知府早就暗中知会了她,说这都是楚王下的令,谁要是敢动什么手脚带累了曹家,他绝不姑息。 知府夫人到底是有几分脑子,突然想起来当日被桃源镇镇民们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那个小姑娘,竟然是楚王的人? 难怪曹知府和林县令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流水席去那种地方。 想通了关键,知府夫人只觉得遍体生寒,同时也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像包氏那般愚蠢直接动手打人。 程锦绣来的时候,知府夫人拿出了亲娘的热情来,让人先把程锦绣带回一早安排好的房间梳洗更衣,再来拜过义父义母给二老敬茶。 程锦绣来府城的前几天就跟着静娘学了一些基本礼仪,很是用心,再加上杜晓瑜教她巧用化妆术遮了最显眼最妩媚的地方,如今看来,那仪态,那容貌,就是个端庄温婉的大家闺秀。 曹知府一个大老爷们儿自然看不到这些细节,只是觉得楚王推荐的人,怎么都不会差,知府夫人却是见过程锦绣的,没想到当初因为长相太过妩媚被包氏打肿了嘴巴的人今天重新站在她面前竟然出落得这般清丽可人,当下对程锦绣的印象便有了很大的改观。 之后接触了几天,越发觉得为人处世当真不能以貌取人,程锦绣的确是容貌出挑,但她不是花瓶,更不是一朝飞上枝头就娇纵蛮横的大小姐,说话行事处处小心却又不失大方之处,那一声声的“义母”,喊得规矩甜脆。 知府夫人索性让她改了口,叫娘。 程锦绣早已是爹不疼娘不要的人,如今就算半路认了爹娘也觉得没什么,只要他们对她好,一声“娘”她是开得了口的。 于是后来的请安,再也听不到“义父义母”这样的字眼了,全是一声声发自肺腑的“爹娘”,直喊进了曹知府和他夫人的心坎儿里,越发把这个义女当成亲生女儿待。 贺家来下过聘之后,婚期就定下来了。 为了避开六月七月成为半月妻,只能抓住五月份的尾巴,选了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贺家安排人去接亲,曹家的送嫁队伍跟着来,成亲前一天到桃源镇,包了客栈住下,第二天正日子的时候再由新郎官来客栈接新娘子去贺家拜堂。 曹家才是娘家人,杜晓瑜这个做妹妹的便只能以宾客的身份去贺家喝喜酒了。 拜堂过后,趁着院子里客人们吃得欢,杜晓瑜偷偷溜到喜房里跟程锦绣说话。 贺云峰知道程锦绣身子虚,不敢让她等太久,所以送入洞房以后就掀了盖头,他自己去外头陪酒了。 杜晓瑜来的时候,见程锦绣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上,她走过去,好奇地上下打量了程锦绣一眼,问她,“给人做新娘子是个什么滋味?” 程锦绣羞得满脸通红,“你要真想知道,自己也当一回不就成了?” “我啊,早着呢!”杜晓瑜心中犯嘀咕,要想成功嫁进楚王府,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只可惜啊,妹妹成婚的时候,我大概是无缘得见了。”程锦绣道。 杜晓瑜支着下巴,“现在说这些还早着呢,要真有那一日,我肯定会给你们来信,到时候你们无论如何也得抽个空去京城玩啊!” “只要那位不嫌弃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人,我肯定去的。”程锦绣小心地指了指外面。 “你可是我最好的闺中密友,他要是不让你们去,那我就不嫁了。”杜晓瑜气哼哼地说道。 “呸!”程锦绣瞪她,“胡说八道什么?” 杜晓瑜也觉得自己在这大喜的日子犯了忌讳,马上收了话口,转而聊起别的话题。 回门以后,程锦绣带着两个小丫鬟来了白头村,带了不少礼品给丁文章夫妻和杜晓瑜。 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以后,程锦绣去了杜晓瑜的房间,悄悄问她,“妹妹什么时候走,日子定下了吗?” 杜晓瑜道:“王爷已经给京城传了信,大概用不了多久,杜家就会来人了。” 程锦绣想到姐妹即将分开,眼窝一热,拉着杜晓瑜的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杜晓瑜宽慰地笑了笑,“一时半会儿我还走不了的,姐姐以后应该是跟着姐夫照管药铺,那我得了空就去镇上看你们。” 程锦绣哽咽着说了声好。 杜晓瑜要走的事虽然没明说,但廉氏细心地发现杜晓瑜这些日子做的事像是要出远门之前的交代,某天忍不住问她,“妹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呢?” 杜晓瑜支棱道:“没有,就是想着下了雨,田里的事情也该忙活起来了,所以这几天吩咐了不少的事情,毕竟之前因为干旱损失太多,如今自然是能补救多少就补救多少,总不能叫天全毁了不是?” 廉氏觉得杜晓瑜没说实话,不过既然问不出来,也就不再问了。 二十天以后,京城杜家来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67、晓瑜吃醋,先皇后的真正死因 【】 来接杜晓瑜的既不是亲爹杜程松,也不是亲娘杨氏,而是杜家大院里的四少爷杜晓骏,跟杜晓瑜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杜晓瑜上次去京城的时候见过杜晓骏,但是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对他也不太了解。 这位四少爷倒是自来熟,见着杜晓瑜的时候,不再像之前那样称呼“杜姑娘”了,张口就喊,“小妹。” 杜晓瑜有些不习惯,尴尬地笑着,“四少爷。” “哎,什么四少爷,我是你四哥。”杜晓骏将手中缀了流苏的扇子一收,在掌心掂了掂,弯着嘴角看她,“咱们是亲兄妹呢,小的时候四哥还因为跟你抢糖糕吃把你惹哭了,被爹追着好一顿打,这些,你可还记得?” 杜晓瑜仔细想了想,没想起什么来,歉意地摇摇头。 “想不起来也不打紧。”杜晓骏莞尔,“毕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莫说你一个小女娃娃不可能记得,哪怕换成大人,怕也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杜晓瑜瞧着杜晓骏性子活泛,一点也没有少爷的架子,很是容易相处,心中对他便也亲近了些,想了想,问道:“我从小就爱吃糖糕吗?”难怪每次她喝药,傅凉枭都会让静娘准备糖糕,这个人对她到底是有多上心才会连这些细微末枝的东西都知道啊? “嗯嗯。”杜晓骏说起这个就咧开嘴笑,“小妹可喜欢糖糕了,尤其是娘亲手做的糖糕,有一回我假意说要跟你抢,你就把碟子里的每块糖糕都给咬上一口,当时那粉嘟嘟气呼呼的小模样,别提多可爱了,没想到一转眼,小妹都长这么大了,小时候可爱,长大以后更可爱。” 少年长得玉树临风,脸上那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十分具有感染力,听他这么说,杜晓瑜仿佛真看到了原主小时候被大院里众人宠得如珠似宝的情景,嘴角也不觉往上弯了弯,“竟然还有这么多趣事,只可惜,我全都不记得了。” 杜晓骏掩饰住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心疼,挑了眉头,“说了这么半天话,小妹不准备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杜晓瑜这才回过神来,“四哥快里面请。” 杜晓骏这次带了很多人来,阵仗大到把全村人都给招来看热闹了。 虽说杜晓瑜这宅子里时不时地会来些身份不凡的客人,却没有哪一次是像今天这样的。 一辆宽大的马车打头,后面跟着一排专装礼品的车队,车队后面跟着数十个下人,有丫鬟,有仆妇,有家丁小厮,先不论穿着,光是看看那走路的整齐姿态就知道是统一训练过的,只是不知,这次来的又是谁。 外面的乡邻疑惑,宅子里的丁文章夫妻更是纳闷,听说来了客人,廉氏出来看,正听到杜晓瑜管那个少年叫“四哥”,廉氏当场愣了一愣,跑回去告诉丁文章。 “啥?”丁文章立时瞪眼,“四哥?哪门子的四哥?” 廉氏抿着嘴巴,半晌才道:“八成是妹子的亲生爹娘找上门来了,难怪我总觉得她这几天有些怪怪的,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可是我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肯说。” “亲生爹娘?”丁文章一听不对劲,急忙站起身来,“我出去看看去。” 廉氏抱着儿子跟在他后头,夫妻俩来到堂屋。 杜晓瑜已经招呼杜晓骏坐下了,他带来的下人们则是由水苏带去偏房纳凉吃茶点。 “大哥大嫂,你们来了,快过来坐。”杜晓瑜瞧见二人进来,笑着招手。 丁文章疑惑的目光落在杜晓骏身上,“妹子,这位少爷是谁?以前好像没见过。” 杜晓瑜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是我四哥。” “四哥?”丁文章瞪圆了眼珠子,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杜晓瑜肯定地点点头,又解释说:“我的亲生爹娘找到我了,要接我回家,这次四哥亲自前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丁文章听完没说话,看了一眼旁边的廉氏,廉氏也是一头雾水,眉头都拧成了疙瘩,望向杜晓瑜,“你爹娘是什么时候找到你的?” 杜晓瑜心道这话该怎么回答呢,阿福哥哥说过,爹娘虽然找了她多年,但其实一直没打听到她的下落,是他先找到以后才告诉爹娘的。 也就是说,找到她的其实是阿福哥哥而并非爹娘。 “好久之前的事情了。”杜晓瑜拿话遮掩,“不过那时候还没确定,所以我也不敢声张,便没告诉你们,最近才完全确定的,我原想着等他们来了才跟你们细说,如今人也来了,那我就不瞒你们了,之前来过咱们家的杜三爷,他就是我亲爹。” “杜三爷?妹子你没开玩笑吧?”丁文章受了惊吓,嘴巴张得老大,都能直接塞进一个鸡蛋去了。 “要是开玩笑,我这段日子就不会忙里忙外准备走人了。”杜晓瑜苦笑连连,其实她挺舍不得这里的日子,可她的未婚夫是亲王,注定了要回京争权夺利,不能再继续陪她闲云野鹤,简单安逸。 而她又是个认定了就不肯轻易撒手的人,自然只能跟着去京城,从今往后,不管是福是祸,都要陪在他身边。 廉氏叹气,“果然我猜的没错,你这几天的安排,就是在交代尾事。” 杜晓瑜微微低头,“我不是有意要瞒着大家,只是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解释,毕竟杜家那头没来人,我也不好开口,怕你们不信。” 丁文章问:“那你跟我爹娘说了吗?” “还没呢!”杜晓瑜道:“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安排完,一时半会儿走不了的,放心吧,该交代的,一样都不会落下。” 廉氏点头道:“那成吧,你们聊着,有什么事儿只管让人过来知会一声,我和你大哥就先回房了。” 说完,悄悄捅了捅丁文章,夫妻两个抱着娃回去了。 杜晓瑜没强留,毕竟他们跟杜晓骏不熟,就算留下来了也没有话题,只会徒增尴尬。 那二人走后,杜晓瑜给杜晓骏倒了杯凉茶。 杜晓骏端起来喝了一口,双眼亮了亮,看向杯中,“这是什么汤品,好生解暑。” “是我自制的凉茶,有败火的功效。”杜晓瑜道:“四哥要是喜欢,就多喝一些,不过也不能太贪凉,否则该闹肚子了。” 杜晓骏听完,又连着喝了两口,心中十分欢喜,“在家的时候,爹每次说起小妹你,都要竖起大拇指来夸一夸,上回你去的匆忙,也没在家里多待,我又住在外院,没办法跟你说上话,都没怎么亲近,没想到这次一来就尝到了小妹亲手做的凉茶,我也算是有口福的,等我回去,也能在大伙儿面前显摆显摆了,要知道这玩意儿,爹都没喝过呢!” 杜晓瑜反问,“你怎么知道他没喝过?” 杜晓骏得意地挑挑眉,“爹呀,把他来你这儿的事都嚼了八百遍了,每顿吃了什么他都能说出来,我听得多了,自然而然就记住了,他要真喝过凉茶这么新奇的甜汤,怕是头一份就拿出来说了,哪还能藏着掖着的。” “说得也是。”杜晓瑜赞同地点点头,“他来的时候,我还没做出凉茶来呢,这东西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得空弄的,他们喝过的都说好,我就让下人随时备着,今年天太热了,容易中暑,不管是主子下人,每天晌午的时候都喝一些,提提神,做事才有干劲。” 杜晓瑜说话的工夫,杜晓骏已经把一碗凉茶给喝完了,似乎还没喝够,嘴巴里咂摸咂摸着滋味儿,随后一脸祈求地望着她,“小妹,再来一碗,可好?” 望着他那卖乖的样子,杜晓瑜心中只觉得好笑,嘴上却拒绝道:“不成,你都喝了一大碗了。” “我这是头一回喝凉茶。”杜晓骏幽怨道:“你这里的人每天只喝一碗,那是因为她们在我来之前就喝过了,不能跟我这个新来的比。” “新来的?”杜晓瑜觉得这词儿挺新鲜。 “是啊!”杜晓骏道:“爹老说我不务正业,我那天一气之下直接告诉他我来帮你做事,听你使唤,他二话没说,答应了。” 杜晓瑜诧异,“咱们不是要回京吗?” “早着呢!”杜晓骏望了望碗底,仰起脖子把剩下的一点凉茶滴进嘴里,“爹还说,你这里肯定一时半会走不了,在这期间,就让我跟着你历练历练学学本事。” 杜晓瑜无语,“我一个小姑娘,能教你什么本事?” “吃苦耐劳的本事啊!”说起这个,杜晓骏马上来了精神,“你一个小姑娘都能做到的,没道理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却做不了,否则要传出去,不是笑死人了,你说对吧?” “这个”杜晓瑜迟疑,“其实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毕竟你是在大院儿里长大的,我是乡下长大的,咱们从小的生长环境就不一样,接触的人和事更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你习惯了锦衣玉食,我习惯了粗茶淡饭,你享受的是少爷生活,我过的是农家日子,就好像农女不懂琴棋书画品茶赏花一样,富家少爷也学不来犁田耕地春种秋收,完全没有可比性。” 杜晓骏的眼神蓦地黯然下来,声音也放轻了许多,“小妹,你是不是在怨我们没能早一些找到你?” 杜晓瑜没说话。 要说怨,她当然是怨的,如果杜家的人再来早一点,原主就不用吃那么多的苦,遭那么多的难。 可如果原主一早就回了杜家,她便不会出现在这里。 以前她觉得自己的穿越并没有任何意义,等遇到了傅凉枭,她才知道,原来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定。 穿越本来就是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她就算不信天命也得信,可见慧远大师给傅凉枭批的命未必不真。 想到这里,杜晓瑜坦然一笑,“怨不怨的,都已经过了十多年了,如今还说那些做什么?” 杜晓骏问出口才觉得自己这话挺混蛋,换了谁被流落在外这么多年不怨的,谁愿意放着千金小姐的富贵生活不享受跑来乡下过苦日子啊? 暗骂了自己一句嘴贱,杜晓骏打了个哈欠道:“我这一路赶来好累啊,小妹给我安排个房间吧,我想睡会儿。” 杜晓瑜见他满身风尘仆仆,俊逸的脸上也露出了倦色,想来为了赶路,中途并没休息好。 点点头,杜晓瑜招来行事稳重的翠镯,“你带四哥去西厢房。” 翠镯颔首,看向杜晓骏,“四少爷,请随奴婢来。” 杜晓骏站起身,跟着翠镯走出去。 这些丫鬟是杨氏精心挑选的,翠镯以前是杨氏身边的心腹,杜晓骏熟得很,当下便没有任何拘束,直接问她:“你们伺候了小妹这么久,有没有摸清楚她的脾气了?” 翠镯想了想,回道:“之前大概是五姑娘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并不亲近奴婢们,甚至有意无意地防备着奴婢们。 所以我们几个哪怕挂了名是这宅子里的丫鬟,却是不得近身伺候姑娘的。 跟在她身边,也就是一个月前的事儿,所以算起来,奴婢还不算太了解五姑娘,就目前来看的话,姑娘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只要真心待她好的人,都能很容易跟她相处。 虽说不让奴婢们随身伺候,但她待自己的下人跟奴婢们都差不多,很少端架子,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从来都不会一个人独占,总会跟下人们同乐。 但只一点,谁要是欺负了她或者是欺负了她在意的人,她就算拼了命也要想法子讨还回来。” 杜晓骏听着,唇边慢慢溢出一抹笑意,“我原以为,小妹会随了娘,如今听你这么说来,倒是有几分爹的影子。” 翠镯道:“其实也不怪姑娘会这样,小地方多悍妇,不管是村里还是镇上县城,反正到了哪都能遇到不顺心的事,在没有人保护的前提下,姑娘如果不想法子自保,只怕是早就被人给欺负惨了,哪还能平安活到现在?” 杜晓骏听罢,眼眸里幽深了几分。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西厢房,杜晓骏实在太累,连沐浴的力气都没有,进了房就一头栽在大床上睡了过去。 杜晓瑜正打算去找傅凉枭,起身的时候却看到杜晓骏把扇子落在炕桌上了,她见那扇子上的流苏坠漂亮,就忍不住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 扇面上是一幅落梅图,上题两排小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杜晓瑜虽然不懂画,但是这种画风却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之前在哪见过。 她细看了一眼,在右下角找到一枚印鉴,上面有刻着个字:江亦臣 杜晓瑜心想,杜晓骏的这把扇子要么是这个叫做江亦臣的人送的,要么是请他给作画题的字。 没做多想,杜晓瑜把扇子收了起来,打算等杜晓骏醒了再还给他。 之后,杜晓瑜去找傅凉枭,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应声,她索性直接进去。 傅凉枭的房间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里面却没人,静悄悄的,她最近在为回京做准备,他也没闲着,记得他说过,她要回京,直接让杜家人来接就是了,他要想回京,却是千难万难,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杀招等着,所以最近一段时日,他都在安排,白天很少在宅子里。 杜晓瑜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坏念头,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于是做贼似的轻手轻脚进了内室,小心地翻啊找啊,连枕头底下和床底下都没放过。 然而找了半天,还是什么发现都没有。 杜晓瑜并不觉得意外,那个人最大的秘密应该就是之前瞒着她的亲王身份了,如今都已经说开了,哪里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杜晓瑜正准备把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却在衣柜里发现了一封信。 她心跳得飞快,一点一点打开信封将里面的笺纸抽出来,只见开头写着:筱筱吾妻,见信如唔。 筱筱?不该是晓晓吗? 不等她仔细看,房门已经被人推开,傅凉枭走了进来,站在珠帘外看着她,“你在做什么?” “筱筱是谁?”杜晓瑜慢条斯理地把笺纸折起来装进信封,脸上虽然没有情绪,声音却已经透着说不出的冷漠。 他最是了解她,越冷静,就代表着她心里越是狂风暴雨。 “你前妻还是你意中人?”不等傅凉枭回答,她又问。 傅凉枭微抿着薄唇,没说话。 前世他有回御驾亲征,险些死在战场上,怕自己熬不过那晚,趁夜给远在皇城的她写了一封信。 那封信自然不可能凭空出现在这一世,是他刚重生的时候放不下前世,写出来悼念的,习惯了不管走到哪都带在身边,但他没想过,会被她发现。 杜晓瑜本来想把那封信放回去的,想了想,直接当着他的面给撕了,“信上写了什么,我没看,不过我觉得,你既然要娶我,这种膈应人的东西就没必要存在了,前妻也好,意中人也罢,那些人那些事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以后你的王妃只能是我,你认为呢?” 信纸被撕成碎片撒了一地,傅凉枭的双眸始终盯着她的眼睛,见她要走,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回来抱进自己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瘦弱的肩膀,声音低沉暗哑,“筱筱,你信我,没有别人,一直都是你。” 杜晓瑜沉默,任由他越抱越紧,好久才面无表情地缓缓道:“我不想当替身,如果你这两年待在我身边只是因为我长得像她,那我无话可说,你是亲王,你要娶我,我反抗不了,但你想要的感情,我给不了。” 傅凉枭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小脸,眸底的浓雾慢慢散开,换上几分宠溺的笑意,“傻瓜,谁说你是替身了?你就是你,除了你,没有人能是你,你也不能是别人。” 杜晓瑜想生气,可是对上他这张脸,什么火都给堵回去了,她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他亲热,执拗地把脸偏向一边。 “乖,我最近太忙,抽不出时间来照顾你,你要好好保重身子,等把一切安排妥当回了京城,我再想办法来见你,好不好?” 他说完,再一次将她搂进怀里。 杜晓瑜顿时觉得委屈,“傅凉枭你个大混蛋,这件事要不给我个解释,我跟你没完!” 杜晓瑜正准备推开他跑出去,就听到肩头传来他熟睡的呼吸声。 她心下一紧。 知道他最近忙,但是没曾想竟然能累到抱着她的时候都能睡着的地步。 生在皇家到底是有多辛苦啊,不过是回家而已,竟然难到这种程度吗? 一瞬间,心疼盖过心痛。 杜晓瑜费力将他挪到床榻上躺下,帮他脱了鞋,天太热,就没给他盖被子,倒是拿了扇子过来轻轻给他扇着风。 静娘突然推门进来,杜晓瑜还在给傅凉枭打扇。 静娘放轻了声音,说道:“奴婢熬了一些绿豆百合粥,姑娘要不要现在喝?” “我没胃口。”杜晓瑜同样放轻了声音,目光落在傅凉枭乌青的双眼上,转头问静娘,“王爷要回去,是不是真的很难?” 静娘怕被人听见,走出去把门关上,这才回来道:“楚王是先皇后嫡子,身份尊贵,如果按照尊卑立储,他是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人,所以自然而然就成了继后和宁王这对母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在京城的时候,那对母子就处处算计。 两年前王爷因为放火烧翊坤宫的事情触怒龙颜被赶出京城,对那对母子来说是天大的机会,所以他们绝对不会让王爷再有机会活着回去,这一路上必定凶险万分,所以王爷为了这个,已经很多天没有合眼了。” 杜晓瑜觉得疑惑,“按理说,放火烧皇宫是大罪,王爷为什么只是被赶出京城那么简单?” 静娘犹豫了一下,回道:“因为先皇后的缘故。” “圣上爱她?” “奴婢不懂什么是爱,也不知道圣上爱没爱过,但奴婢觉得,他更多的是愧疚。” “愧疚?”杜晓瑜越发不解。 静娘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傅凉枭,皱皱眉,欲言又止。 杜晓瑜祈求道:“你告诉我吧,我想了解他,以后才能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静娘颔首,“还请姑娘移步外间。” 杜晓瑜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傅凉枭,跟着静娘来到外间。 坐下以后,静娘才缓缓道:“先皇后出自定国公府秋家,闺名秋霓裳,那时候的秋家还没有勋爵,只是云州的小门小户,当今圣上也还没有登基为帝,封号明王。 秋霓裳有个感情深厚的青梅竹马,名为江其佑。 江其佑是个读书人,他在秋霓裳的爹娘跟前立过誓,待到金榜题名之日,便来迎娶霓裳为妻。 只可惜他太过自负了,接连落榜。 秋霓裳对他情深义重,说愿意等。 秋家爹娘却不乐意,毕竟她的年龄越拖越大,如果江其佑再落榜,霓裳就成老姑娘了。 那一年,明王奉旨出巡各州府,来了云州,那江其佑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面见了明王,然后在明王跟前各种吹嘘秋家之女霓裳,芙蓉桃花面,倾城又倾国。 引起了明王极大的兴趣,后来真的找上门,果然见到了那倾国倾城的美人,直接扬言要带她回京。 秋父坚决不肯,说秋家虽为小门小户,秋家之女却宁死不当妾。 明王便当即许诺,娶霓裳为正妃。 等圣旨一下,秋家便再也没办法违抗,只得把女儿送到了明王府。 江其佑立了大功,明王按照许诺,在会试上动了手脚,让他高中。 霓裳知道真相以后,心如死灰,入了王府就从不见笑颜,也不肯为明王生育子嗣,常偷偷喝避子汤,以至于明王的侧妃先生下了长子傅凉瑾。 明王登基以后,霓裳被封了皇后,哪怕成婚多年,容色风华依旧不减当初,圣上每每见她都觉得爱不释手,着了魔一般。 皇长子傅凉瑾十五岁以后,隔三差五就来给皇后这个嫡母请安,原先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因为孝顺,后来宫里就慢慢传出流言,说皇后勾引皇长子。 事实上,是皇长子觊觎皇后美色,数次想玷污她,皇后暗中把这件事给压了下来,但皇宫之中人多口杂,所有的秘密都是瞒不住的,这件事没多久就传入了圣上耳朵里,他怒得砸了整个御书房。 到底是家丑不可外扬,圣上不能明着处置皇长子,就找了个谋逆的借口将他斩杀于午门之外,曝尸三日。 之后,圣上让人传召皇后来质问,皇后一句话都没说,一副任凭君处置的样子,圣上越发怒了,以秋家阖族性命作为要挟,皇后才肯吐口,说自己没有做过。 圣上多疑,明面上说相信皇后,心里却早就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皇后与皇长子的事虽然被瞒得密不透风,可还是有些不当的言论流传了出去。 圣上这一辈里有个王爷十分嚣张狂妄,得罪了不少朝中大臣,圣上也早有将他彻底拔除的心思,刚好这位王爷垂涎于皇后美色,于是朝中就有人利用了皇后,污蔑她出宫去皇觉寺进香的时候与那位王爷有染,想借此机会来个一箭双雕,既能把那位王爷拉下马,又能清君侧,铲除祸国妖后。 圣上本来就怀疑皇后,又有皇长子的先例在前,哪里还坐得住,他甚至怀疑年仅五岁的七皇子到底是不是他亲生,怒到了极点就发狂,死死掐着皇后的脖子一遍一遍地问她究竟有没有做过对不住他的事。 为了儿子,皇后不能死,她摇头否认,换来的却是圣上几个响亮的耳光。 圣上恨极,可到底是舍不得杀了她,只好将她幽禁在荣华园,那是位于京郊的皇家宫苑。 恰逢附属国的一位世子来访大魏,去荣华园游玩的时候误打误撞见到了皇后,一时惊为天人,又让人打探了皇后的遭遇,便私底下去找圣上,说愿意以镇国之宝作为交换,只求带走她。 世子口中的镇国之宝,据说有长生之效,圣上大为心动,当场就应允了。 为了不让外人看出端倪,世子带走皇后之日,圣上就给她发丧,对外宣称皇后暴毙,连谥号都拟好了,孝洁皇后。 却不料,皇后在去往附属国的半途中吞金自杀,死前写了一封信,求世子务必要交到圣上手中。 霓裳性情刚烈,本不屑向任何人解释自己的清白,可是为了七皇子,她不得不在信中写下自己是如何被污蔑陷害的,此生惟愿圣上能厚待七皇子,他的亲生儿子。 奴婢不知道圣上相不相信那封信上的内容,但不管怎么说,人死如灯灭,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霓裳了,从那以后,圣上就格外的纵容七皇子,哪怕他偶尔犯了错,也只会随便说几句,从不会真叫人处罚他。 你当王爷为什么偏要火烧继后寝宫,因为圣上的这位继后,是霓裳走后才入宫的,眉眼之间像极了霓裳,册封当日,她主动请旨要住进先皇后的翊坤宫,这不是大不敬是什么? 偏偏圣上宠她,答应了。 王爷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终于找到机会,明目张胆地放了把火烧了翊坤宫。 至于后面的事,姑娘全都知道了。” 杜晓瑜听得胆战心惊,久久未能回神。 “难怪静娘你当初听到锦绣姐姐的经历时会是那样的反应,还再三嘱咐我不能把锦绣姐姐的事情告诉王爷,原来是怕刺激到他。” 静娘无奈叹气,“奴婢只是不愿意王爷一直沉浸在生母的悲剧阴影中走不出来。” 杜晓瑜垂下脑袋,低喃,“霓裳这一生,死于太美,原来长得美也是一种罪过,青梅竹马为了荣华富贵将她拱手送给别的男人,结发之夫为了长生不老,把她当成货物交换给属国世子。竹马背叛,继子觊觎,小叔垂涎,夫君绝情,每个人都只做了一点点,可他们的一点点,却将她一步步逼上绝路。” 静娘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奴婢是先皇后的最后一个陪嫁丫鬟了,这些年每天陪在王爷身边,亲眼看着他一步步长大,这其中有多少辛酸苦楚,奴婢是最清楚的,王爷至今未娶,除了姑娘之外也没有过意中人,在你之前,奴婢从未见过王爷对哪个姑娘这般上心。” 静娘说着就突然跪了下来,眼泪婆娑,“奴婢求求姑娘了,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请你相信王爷,他对你是真心的。” 杜晓瑜这时候也不想去追究静娘刚才在外面偷听的事情了,只觉得心酸得很,难受得很,双眼慢慢模糊起来,许久才道:“好,我答应你,我信他,从今往后,不论何时,何地,发生了何事,我都不会怀疑他的真心。” 里间的床榻上,傅凉枭根根分明的眼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 静娘接连给杜晓瑜磕了三个响头,把脑门都给磕红了,“能听到姑娘这番话,奴婢打心眼里为王爷感到高兴。” 说完,静娘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嘱咐道:“姑娘若是对王爷真心,你大可以喜欢他,可以爱他,但是绝对不能因为同情他可怜他而对他好,一定要记住奴婢的叮嘱。还有今天这些话,奴婢希望姑娘以后在王爷跟前装作不知情,若是他愿意告诉你,总有一天他会亲口说出来的,若是他不愿意告诉你,你也不要强求他。” “我知道。”杜晓瑜颔首,若非是仇敌,她不会做揭人伤疤的缺德事,更何况他是她未婚夫。 静娘总算是松了口气,今天王爷不在宅子里,她是一早就知道的,看到姑娘来西厢房的时候,静娘也没多想,等她弄好绿豆百合粥出来的时候,就见王爷回来了,她暗道不好。 虽然王爷所有的秘密都已经跟姑娘坦白,但姑娘趁着王爷不在留在他房里这么长时间,万一真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就麻烦了,这才会想着过来听听里面什么动静,还真让她给听到了姑娘误会王爷的那些话。 静娘也是不得已,才会走进来准备替王爷说情的,看到散碎一地的纸片,她大约明白了什么,心中虽然疑惑王爷怎么会给别人写信,但她还是艰辛,王爷不可能做出背叛姑娘的事情来。 所以,静娘才会借着先皇后的事情,想让姑娘多多了解一下王爷,王爷因为上一辈人的恩怨影响,不会轻易陷入男女之情,可一旦陷入了,是不可能再移情他人的。 杜晓瑜坐了一会,站起身要出去。 静娘问,“姑娘不多陪陪王爷吗?” 杜晓瑜道:“你自己说的,让我不要记得先皇后的事情,刚才我们俩可是闹了矛盾的呢,我要是突然心软下来守在他床榻前,他醒来才会觉得奇怪吧,到时候我岂不是要露馅了?” 静娘道:“那既然这样,姑娘就先回去吧,奴婢留下来伺候他。” 杜晓瑜点点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没回屋,也没去喝静娘送来的绿豆百合粥,而是去了花园的花架下,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腿。 先皇后的事情,给她的冲击力确实不小,她甚至难以想象五岁的阿福哥哥是怎么亲眼看着生母被当成交换物送出宫,又怎么眼睁睁看着生父一边享用着发妻换来的长生至宝,一边在发妻的假灵堂前说着那些冠冕堂皇伉俪情深的话。 孝洁皇后,这“孝洁”二字,本身就是莫大的讽刺,因为不信任霓裳,皇帝才会把所想所愿都寄托在一个谥号上。 只是不知道,霓裳真正死的时候,这个谥号有没有刺痛皇帝的心。 傅凉枭只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听下人说杜晓瑜一直在花架下没挪动过,他去厨房端了一碗绿豆百合粥来,远远见她双手扶着秋千绳索,脑袋却低垂着,像是在想事情,他失笑着摇头,“还生我气呢?” 杜晓瑜一愣,偏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忙缓了缓心神,又将脑袋扭向一边,冷哼:“谁让你来的?” 傅凉枭缓步走到她面前,舀了一勺粥喂到她嘴边。 杜晓瑜冷脸,“你拿开,我不吃!” “你吃完我再告诉你筱筱是谁。”他哄道。 “不想听。”杜晓瑜还是拧巴,“管她是谁,反正不是我,我没有那样的名儿。” 傅凉枭忍不住捏她的脸,“就是一封信而已,醋劲儿这么大。” 杜晓瑜反驳道:“我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不过是有好心人送了把伞,我连他是谁都不晓得,你就醋得连一把陌生人的伞都容不下,反手给扔了,如今你连信都写上了,还是给别的女人写的,你摸着良心想想,我醋得过分吗?” “不过分。”傅凉枭顺势答。 杜晓瑜原本是假意跟他闹别扭,却不想越说越生气,“你就是想气死我好去找别的女人是吧?” 傅凉枭见她不吃,把小碗放在一边,陪杜晓瑜坐到秋千上,轻轻搂着她纤细的腰,声音低柔:“我要是你,就好好活着把那个女人给揪出来算账,气死了岂不是便宜她?” “你!”杜晓瑜涨红了脸,咬牙切齿,“那你说,她是谁,让我揪出来,非打死不可!” “她啊,是我梦里的姑娘。” “好你个没良心的阿福,竟然敢在梦里跟别的女人成婚,我说那‘吾妻’两个字怎么越看越别扭呢,你给我老实交代,你都干了些什么,否则我就不原谅你!” 杜晓瑜气得心口直颤,什么狗屁梦,梦到也就算了,还敢明目张胆地给梦里人写信,这是怪她恪守规矩不给他亲近,成心做给她看呢? “是你啊!”傅凉枭弯起嘴角,“我梦到自己成了一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只不过某回出征的时候失利受了重伤,害怕再也醒不过来,就给你写信,嗯,开头‘筱筱吾妻’,筱筱除了是你,还能是谁?” 杜晓瑜不信,“我哪里是这个‘筱’?” 傅凉枭道:“你要不相信,一会儿你四哥醒了,你自己去问他,自己的小名是不是‘筱筱’。” 杜晓瑜偏头认真看他,“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68、江亦臣生父,撒泼斗狠 【】 杜晓瑜当然不会真的去问杜晓骏自己的小名是不是叫“筱筱”,她早就答应了静娘,不管何时何地,发生了何事,都会无条件相信他,所以不管有没有那回事儿,她都相信自己就是他口中所说的“筱筱”。 她最终还是乖乖喝下了他端去的那碗绿豆百合粥,回屋以后听静娘说杜晓骏已经睡醒,去沐浴了。 杜晓瑜“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晚饭的时候,傅凉枭又出去了。 杜晓瑜虽然担心,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背地里心疼。 杜晓骏自从进了宅子到现在都没跟傅凉枭碰过面,他只是有些好奇,问杜晓瑜,“西厢房那边好像除了我还有人住,小妹,那人是谁?” 杜晓瑜愣了一下,回道:“就是上回护送我去京城的阿福。” “阿福?” 杜晓瑜一说,杜晓骏就有印象了,“我记得他,好像是不会说话来着,我听翠镯说,这里的下人都是住在后面的下人房里的,他为何跟别人不同,住在西厢房?” 杜晓瑜一听,便知道杜程松什么都没跟这个儿子说了,她斟酌道:“因为阿福要随时保护内院的安全,所以我特地让他住在西厢房的。” “那这次我们回京,他也会跟着去吗?”杜晓骏又问。 杜晓瑜摇头,“他不去。” “哦。”杜晓骏有些遗憾,“我瞧他似乎有些身手,而且身手还不弱,原想着若是他也跟去京城,等哪日得了空,再向他讨教讨教,却不料,他不跟着去,倒是可惜了。” 杜晓瑜眼神闪了闪,站起身来,“四哥下晌的时候把扇子落在堂屋了,我去取来还给你。” 杜晓骏这才似乎刚想起来,一拍脑袋,神色懊恼,“你瞧我,险些把亦臣兄送给我的扇子弄丢了,他若是知道,一准怪我不好好珍惜。” 杜晓瑜动作快,没多久就去自己房里把扇子取了来递给他。 杜晓骏伸手接过,满脸感激,“多谢小妹了。” 杜晓瑜问他,“这扇子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这是我一位好友送的,他因为家变无心科举,醉心诗画,风格奇峭,他的墨宝,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呢!”杜晓骏说完,与有荣焉地“啪”一声打开折扇,在她眼前晃了晃,“瞧见没,光是这把扇子,到我手上不久后就有好几个人花大价钱来买,来买扇子的这些人里面,有当官的,有做生意的,也有皇亲国戚,他的一幅画,可以算得上价值连城了。” “你那位好友叫江亦臣?”杜晓瑜挑眉问。 “嗯。”杜晓骏点头,“是宣议郎江其佑家的三公子,江伯父虽然被贬了好几次官,如今只是个正七品的文散官,却养了个了不得的好儿子,这位江亦臣,现如今可是咱们京城的四大才子之首呢!” 杜晓瑜想着江亦臣的经历听起来倒是跟唐伯虎有些相似。 “等等!”杜晓瑜反应过来什么,突然瞪大了眼,“你刚刚说,江亦臣的父亲是江其佑?” “是啊,怎么了?小妹认识他?”杜晓骏眯了眯眼。 “怎么会是他?”杜晓瑜心道这也太过巧合了吧,四哥竟然跟江其佑的亲生儿子是好友? 更重要的是,她记得静娘说过,当年江其佑因为敬献美人有功,被明王在会试上动了手脚成功进入殿试。 按理说,有了明王从旁辅助,江其佑不可能混得这么差,可他这些年竟然一直被贬官? 不用想,肯定是王爷在暗中压着,才会让江其佑怎么都翻不起身来。 也就是说,王爷早已把江其佑视作仇敌,那么,江其佑的儿子 杜晓瑜不敢再继续往下想,问杜晓骏,“四哥,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江亦臣的?” 杜晓骏如实回答:“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因为江伯母跟咱娘是手帕交,两家来往便越发的亲密。 我记得在我之下,小妹的头上,原本还有个妹妹的,只不过她福薄,没能等生下来就小产了,娘伤心坏了,江伯母来探望娘的时候安慰她说等第三胎再生个女儿,就许给她家亦臣做媳妇儿,后来娘真给我生了个妹妹,只是你两岁多就走丢了,全家人想尽办法地找都没找到,江伯母的那句话也就慢慢被淡忘了。” 说起这个,杜晓骏自己来了兴致,“其实小妹小的时候见过亦臣几回,不过那时候你才两岁,什么都不记得,那小子,现如今可出息了,品行也端正,连爹这种不轻易夸人的都经常挂在嘴边,可见亦臣的确是个好的,要是你们俩真能结一段缘,我倒也乐见其成,就是委屈他了,明明比我年长,还得管我叫声四哥。” 听完杜晓骏的话,杜晓瑜当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谁跟你说我要嫁给他了?” “那你要嫁给谁?”杜晓骏反问。 “反正我不认识什么江亦臣,不嫁!”杜晓瑜态度坚决。 杜晓骏眼珠子转了转,试探着笑了笑,“小妹该不会是有意中人了吧?” 杜晓瑜脸上一臊,“你管我!” “我可不敢管你。”杜晓骏哈哈笑了两声,“要让爹知道,我这屁股都不够他踹的。” 杜晓瑜哼了哼,“那你还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 杜晓骏极力推荐自己好友,“我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我觉得亦臣是真不错,我跟他这么多年的好友了,哪还不了解他啊,不管是才学还是皮相,那可都是京城里拔尖儿的,多少姑娘抻着脖子等他回眸一顾呢,我在想,或许小妹见了,会觉得中意也不一定。” “才不要,我不喜欢读书人。”杜晓瑜直接道。 杜晓骏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半晌才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杜晓骏不甘心,“那你上次去京城的时候看的那位二哥,他可不就是读书人吗?难道你也不喜欢他?” “喜欢啊!”杜晓瑜道:“可我对二哥那是出于亲人的喜欢。” 杜晓骏道:“你要是嫁了亦臣,你们也是亲人。” “那不一样。”杜晓瑜皱眉,“我可不想嫁个书生。” 杜晓骏唏嘘,“那你一定是对书生有什么误会。” 杜晓瑜心中冷哼,她可不是误会,那江其佑是什么人,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的亲生儿子,能有什么好的,可别是四哥一直被人蒙蔽了双眼识人不清。 见她噘着嘴不说话,杜晓骏只好服软,“好吧好吧,你不喜欢书生,那咱就不嫁书生,等我回去以后劝亦臣去科举,他要是入了仕途做了官,你再嫁过去就直接是官夫人了,这总成了吧?” 杜晓瑜无语,“四哥,你对那个江亦臣还真是情有独钟啊,我看不如你去嫁给他吧,反正你那么了解他,又不想肥水流到外人田,这法子是再管用不过的了。” 杜晓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个不停,脸色涨得青紫,哭笑不得,“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啊,有你这么跟哥哥说话的吗?” “那有你这样逼着妹妹嫁人的哥哥吗?”杜晓瑜反问,“你自己倒是觉得为我好,外头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是嫁不出去了才会上赶子呢!” 杜晓骏灰溜溜地摸摸鼻子,“那好吧,咱们不聊这个话题了。” 杜晓瑜原以为经过刚才那一茬,话题应该终结了才对,没想到杜晓骏竟然是个话痨,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话,一开了口就滔滔不绝,天南海北地胡侃。 杜晓瑜原本困得很,想睡觉的,但是因为对大魏了解的不多,而杜晓骏又是跟着杜程松闯过南走过北的,从他嘴里出来的那些东西又新奇又好玩,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听着听着,瞌睡虫竟也没了,趴在桌子上,下巴枕着手臂,眨巴着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她乐意听,杜晓骏更是来了劲儿,嗓子说干了不要紧,只要小妹喜欢,让他说上三天三夜都成,谁让他别的本事没有,跟着他爹闯荡过几年,光见识多呢? 夜深的时候,静娘来催杜晓瑜去沐浴了,她才反应过来时辰不早,不得已去了浴房。 泡在池子里的时候,杜晓瑜问静娘,“王爷今晚是不是不回来了?” 静娘犹豫了一下,点头:“是,王爷出门前说过的,今晚不回来。” 杜晓瑜心疼他,“那你看,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要有的话,只管说,我一定会尽力的。” 静娘笑了,“姑娘只管安心忙活你自个的事儿吧,王爷那边无需你操心,回京之前,他会把一切都给安排好的。” 杜晓瑜抿唇,“我只是觉得他太累了。” “为了姑娘,王爷受累再多也会觉得甘之如饴。” 杜晓瑜心想,我何德何能,竟然能得他如此深情以待,为了回京,他都累到站着就能睡着的地步,白天自己还那样怀疑他,实在不该。 “刚才在堂屋里,奴婢听到姑娘和四少爷聊得可开心了,你们都说了些什么?”静娘问。 “也没什么,四哥大概是这几年跟着三爷出去历练过,嘴皮子了得,能说会道,见识也多,那些话我听着有趣,就让他多说了一些。” 想到了什么,杜晓瑜话锋一转,“对了,静娘认识江亦臣吗?” “江亦臣?”静娘愣了一下,“姑娘怎么会突然提到他?” 杜晓瑜道:“白天我捡到了四哥的一把扇子,见扇面上是一幅落梅图,落款江亦臣,又听四哥不停地夸他,所以一时好奇。” 静娘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个江亦臣,便是江其佑的儿子了。” 虽然早就在杜晓骏那里听说了,但是再听静娘说一遍,杜晓瑜还是会觉得心里一揪,就好像被竹马背叛的那个人是她自己一般。 “王爷是不是恨极了他?” “姑娘说的是江其佑还是江亦臣?”静娘不解。 “对江其佑的态度如何,对江亦臣的态度又如何?”杜晓瑜问。 静娘仔细回道:“王爷当然是恨极了江其佑,所以这些年才会一直在暗中打压他,以至于江其佑被一贬再贬,从正三品的户部尚书被贬为现如今的正七品宣议郎。 至于江亦臣,王爷目前还没对他有过什么动作,将来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据奴婢所知,王爷虽然性情暴戾,却是个惜才之人,江亦臣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书画更是一绝,这在京城是人尽皆知的事,只要他不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想来王爷也不会轻易把他父亲的罪牵连到他身上去。” 杜晓瑜小声问:“那我四哥跟江亦臣是好友,王爷不会生气吧?” 静娘默了默,“这个奴婢还真说不准,要不,等王爷回来你去问问他?” 杜晓瑜是领教过那个人的醋劲的,当下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不迭的摇头,“罢了罢了,我还是装作不知情的好,免得到时候又跟他吵嘴拌架。” 静娘无声笑了笑,继续给杜晓瑜搓澡。 杜晓骏说要跟着杜晓瑜学习“吃苦耐劳”,杜晓瑜哪有那闲工夫教他,直接让大管家林嬷嬷把他带到药田里去干活,她则是跑了一趟镇上,先去薛家看看薛母的情况,见胎像还算稳,心中满意,末了告诉他们,自己要走了。 薛母惊道:“杜姑娘要去哪?” 杜晓瑜回道:“回家,回京城。” “那你还回不回来?” “回来长住是不能了。”杜晓瑜有些犹豫,“应该会偶尔回来一次,不过我也说不准,原本想等着看你们家两个宝宝出生的,如今看来也是不能了,想想还有点小小的遗憾。” 薛父皱眉,“欠姑娘的钱,我还没还清呢!” 杜晓瑜笑了笑,“有人告诉我说,双胎是双福,薛伯母怀了双胎,我也跟着沾了不少福气,那个铺子,就当做我送给两个福宝的一份大礼了。” “这可万万使不得啊!”薛父不同意,“杜姑娘能让我夫人怀上,就已经是帮了我们家天大的忙了,我怎么还能白收你的铺子,姑娘甭跟我说报恩不报恩的,这恩,你早就报完了,余下的,都是我们家欠你的。” 杜晓瑜挑眉,“那伯父的意思,就是不给我面子,也不给两个福宝面子了呗?” 薛父被他堵得语塞,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 等他回过神来,杜晓瑜早就不见了人影。 离开薛家,杜晓瑜又去了仁济堂。 程锦绣果然也在,贺云峰正在耐心地教她辨认草药,用的正是她当初教他的办法。 杜晓瑜远远看着那一幕,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与贺云峰初见的时候,心中顿时生出感慨来,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晃眼,都两年多了。 那二人转过身的时候看到她,很快走了过来。 “晓瑜妹妹,你怎么了?”程锦绣看出来杜晓瑜的神情有些飘忽,像是在想什么。 “我要走了。”杜晓瑜看着二人,认真道:“今天过来,就是跟你们告别的。” 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今日听她亲口说出来,程锦绣心口还是堵的难受,哽咽了好半晌才问:“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的事儿。” “什么要走,你们在说什么啊,我一句都听不懂。”贺云峰听得一头雾水,纳闷地望着杜晓瑜,“杜姑娘,你是要出远门吗?” “是,要去很远的地方。”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杜晓瑜勉强笑了笑,没答话。 程锦绣攥着手指,轻声道:“晓瑜妹妹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贺云峰急了,瞪眼道:“什么意思?什么叫再也不会回来?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打哑谜了,这是想急死我吗?” “我亲生爹娘要接我回家了。”杜晓瑜慢慢解释,“听说我的家在京城,是大户人家,这一走,谁还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再回来见你们。” “这是好事儿啊!”贺云峰心中虽然舍不得杜晓瑜,但听到她找到了亲生爹娘,还是为她高兴。 “是好事儿。”程锦绣情绪低落,“只不过,我们以后再也见不着她了。” 杜晓瑜不敢向他们保证什么,伸手捅了捅程锦绣,“我要回家了,不该是高兴的事情吗?哭丧着脸做什么,陪我去逛街吧,咱姐俩好好疯上一天。” “锦绣,既然杜姑娘都这么说了,你就别难过了,陪她好好玩上一天,铺子里自有我会照管。”贺云峰叮嘱道。 程锦绣点头,去厢房换了身衣裳,坐上杜晓瑜的马车,两人去了趟县城。 姑娘家逛街,无外乎美食,衣裳,护肤品这几样,杜晓瑜难得疯上一回,买了不少东西,全都按双份拿,程锦绣一份,她一份。 程锦绣过意不去,非要给钱,杜晓瑜不让,说出门前,她四哥给了不少银钱,让她只管买,反正她又用不完,就多买一些送给程锦绣了。 程锦绣满心羡慕,“有哥哥就是不一样。” 杜晓瑜不置可否,有个亲哥的感觉的确是不一样,虽然她跟杜晓骏的感情还没深厚到那个地步,不过看在杜晓骏性子直率洒脱的份上,倒是可以试着接受他。 杜晓瑜不喜欢心思阴沉的人,当然,对上她那位传说中喜怒无常的未婚夫,她就得双标一下,哪怕她到现在都没见识过他是怎么个“喜怒无常”的 至于朋友之流,杜晓瑜比较喜欢结交坦率诚恳的,杜晓骏刚好是她中意的类型,又是亲哥,自然而然就比别人亲厚些。 不过,程锦绣说起羡慕她,难免会回忆起被爹娘拒之门外的那件事,杜晓瑜少不得要宽慰她几句,“你说羡慕我有个亲哥哥,我倒还羡慕你有个为了你敢豁出一切的夫君呢,要知道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把贞节看得比天还大,能在那种情况下还坚持要娶你,可见的确是火炼过的真心,下半辈子有他照顾你,我就彻底放心了。” 程锦绣道:“我觉得你的阿福哥哥也不错啊,要知道人家可是亲王之尊,陪你粗茶淡饭这么久,这样的真心,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说起来,也是妹妹足够优秀,才能入得了人家的眼。” 杜晓瑜勉强笑笑,心道在这种时代敢说“我不在乎”的男人,那才是真的打着灯笼都没处找,阿福自然有阿福的好,不过要真涉及贞节的问题,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有程锦绣的经历,甚至是已非完璧之身,他会不会怒得把天都给翻个个儿。 “算了,不说这个。”杜晓瑜指了指前头,“咱们去那边的银楼看看有没有什么漂亮的首饰,我准备买一些回去送给干娘。” 程锦绣说了声好,两人就去了银楼,杜晓瑜挑了两只银镯子和两款银项圈,另有银簪子无数。 胡氏上了年纪,不喜欢太过鲜亮的颜色,但她如今贵为镇长夫人,很多场合都不能失了体面,杜晓瑜就尽量挑一些款式新颖的银首饰。 买完首饰,又去看做衣裳的料子。 今年因为天热,布庄里进了一些轻薄的缎子,光是摸起来就柔滑无比,还有些凉凉的感觉,掌柜的介绍说那是从京城来的,很多贵妇人都在用,杜晓瑜便挑了几匹,又让程锦绣挑她自己喜欢的花色。 这一通买下来,马车里都快装不下了。 杜晓瑜摸了摸饿瘪的肚子,对程锦绣道:“咱们去吃饭吧,我饿了。” 程锦绣拉住她,“出门的时候,相公跟我说他曾经答应了要请你来县城吃野味的,既然你要走了,他也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不过他来不了,让我请你去吃。” “真的?”杜晓瑜眼睛亮了亮。 “当然是真的。”程锦绣摸了摸钱袋,“他特地给了我不少银钱让我好生招待你呢!” “那我就不客气了。” 难得贺云峰有这份心,杜晓瑜也不好拒绝,她知道去野味馆吃上一顿要花不少银钱,可是在这件事上,她确实不能拒绝,只能先把饭给吃了,等以后暗中多帮衬着仁济堂就是了。 两人上了野味馆的包厢,小二进来以后,一边给二人倒茶一边热情地问:“两位姑娘要点些什么菜?” 杜晓瑜问:“你们这儿都有些什么?” 小二道:“我们店里可是专门雇了好几个猎户打猎的,从来不缺稀罕玩意儿,只要您想吃,熊心豹子胆都不是问题。” 程锦绣二人听得瞠目结舌。 杜晓瑜问:“还真有啊?” “咱这可是正经八百的野味馆。”小二自豪地说道:“您二位运气好,今儿有熊掌,穿山甲和和狍子,要是喜欢,还有蛇羹和狼肉,都不敢吃的话,也可以点些寻常的野兔野鸡和田鸡肉,对了,还有一道特色菜,煨鹿筋,三天前就开始煨了,今天刚起锅,多少客人盼着呢,两位姑娘要想吃的话,我去问一问还能不能匀出一份来。” 杜晓瑜听着他说蛇羹和狼肉,有些反胃,再看程锦绣的脸色,早就煞白煞白的了,八成也是不敢吃那些新奇玩意儿的,犹豫片刻后说道:“给我们来一份煨鹿筋,一份酱炖野兔,干锅野鸡,野猪肉也来一些。” “有鹿肉水饺,两位姑娘要不要尝尝?” 杜晓瑜摇头,“已经有一份鹿筋了,姑娘家,少吃鹿肉。” 小二这才反应过来什么,红着脸笑了笑,“参茸甲鱼汤呢?要不要来一份?” “行吧!”杜晓瑜点头,“就这几道菜,另外再加一些开胃的小菜,你自己看着加就行了。” “好嘞!您二位请稍等。”小二应了声,很快下楼传菜。 杜晓瑜看着对面的程锦绣,“姐姐是不是被吓到了?” 程锦绣不停地抚着胸口,眉头紧拧,“这些人都什么口味啊,蛇啊狼啊的都下得去口,还有他说的什么熊心豹子胆,听着就让人觉得害怕。” 杜晓瑜噗嗤笑出声,“其实我跟你一样,只会吃些常见的野兔野鸡,本来我是想试试熊心豹子胆到底啥滋味儿的,又怕到时候做出来下不去口,白白浪费了银钱,想想还是算了,等我哪天胆儿肥了再说。” 程锦绣哭笑不得,“还别说,我连野鸡野兔都没吃过呢!” “野鸡野兔味道都不错。”杜晓瑜道:“这些是比较让人容易接受的野味,你心里别老作怪,把那些东西当成寻常的吃食就行了。” 程锦绣也很想说服自己,可是等菜上来的时候,她老是去想那些动物的样子,结果一口都吃不下去,汤是甲鱼汤,她更不敢喝,端起茶碗的时候,问店小二,“这个茶总该不是野味了吧?” 店小二被她逗乐了,“茶都是外头山上采摘制成的,自然也是野味。” “啊?”程锦绣脸色更白了,急急忙忙把茶碗放回去,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小二忙怕她生气,忙歉意地说道:“姑娘放心喝吧,这茶可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杭州来的。” 程锦绣气恼地瞪他一眼,这才敢重新端起茶碗来。 对面杜晓瑜倒是吃得自在。 野鸡野猪野兔这些肉,以前阿福哥哥和丁文章去打猎的时候她就吃过不少了,不过都是些家常做法,只能说还可以,远远谈不上美味,野味馆里的这些,可是专门的野味做法,自然比家里做出来的美味百倍。 见程锦绣还是没敢动筷子,杜晓瑜道:“你要是不吃,我可就一个人吃独食了。” 程锦绣颤声道:“没没关系的,妹妹只管吃,不够了再点,我没胃口。” “你呀!”杜晓瑜忍着笑,“不敢吃你还敢陪我来。” “谁让你要走了呢?”程锦绣幽怨地嘟囔,“还这么突然,我也是怕以后连请你吃饭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杜晓瑜怕她饿,给了店小二一些跑腿费,请他去外头买了一笼小笼包来给程锦绣。 程锦绣这才敢动筷子。 虽然点的都是些寻常猎物,但一顿饭还是花了二十两。 杜晓瑜想想都觉得肉疼。 吃完饭,两人又去外面逛了逛,傍晚的时候才回家。 杜晓瑜亲自把程锦绣送到仁济堂,又跟贺云峰说不用担心她离开以后丸药供应的问题,到时候她走了,还会留一批人在白头村继续为仁济堂提供丸药和其他新加进去的膏药,不会耽误他的生意。 贺云峰感激了一番,亲自送她出门。 杜晓瑜逛了一天实在太累,没去镇衙,直接回了白头村,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才提及要去镇衙见丁大庆和胡氏的事。 也是这个时候,杜晓瑜才知道杜晓骏之前带来的那些礼品都不是送给她的,而是给丁家的。 见杜晓瑜黑脸,杜晓骏乐道:“爹说了,横竖你是要回家的,送给你还得带着回去,白忙活,还不如什么都不给你,等你回了家,你要什么他再给你准备。” 杜晓骏一边说,一边指挥着下人盘了一部分礼品去丁文章他们的屋里,剩下的,他表示全部要送到镇衙去。 杜晓瑜觉得不妥,又从剩下的礼品里面分出一些来,送去给这些年帮助过她的人家,有好几家没得,都是欺负过她不让她好过的那几家,包括李家在内。 这一送,杜晓瑜亲哥哥来接她回家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白头村,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姑娘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一个个羡慕得不行。 孟氏悔得捶胸顿足,好几次猫着腰来宅子外面偷瞄,被橘白他们几个发现,呵斥几声,讪讪地走了。 之后橘白告诉了杜晓瑜,杜晓瑜连想都不用想就猜到孟氏什么心思,无非是知道她的出身竟然如此不凡,想凭着那十年的“养育之恩”来要钱罢了。 钱她有的是,但她宁愿给吃不上饭的乞丐,也不给李家。 要不是孟氏整天打骂,原主能死的那么憋屈吗? 如今倒好意思上门来要钱,也不知道谁给她的脸。 杜晓瑜就算没办法杀人放火真正给原主报了仇,也得出了这口恶气才行。 于是后面孟氏再来,她就亲自出去“迎接”。 都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付孟氏这种人,你跟她讲道理是没用的,还得用乡下人撒泼斗狠的法子。 撸撸袖子,杜晓瑜让几个护院退后,准备自己去干仗。 橘白吓坏了,说道:“五姑娘要真想对付她,让小的们来就是了,您又何必亲自动手?” 杜晓瑜道:“乡下人都说,好男不跟女斗,一般两家人打架,男人再心疼自个媳妇儿都是不能去打人家婆娘的,只能打男人。” 橘白犹豫,“那咱们是不是去李家把那李老三给狠揍一顿?” “别去。”杜晓瑜制止道:“李老三也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作恶的一直是孟氏这不要脸的泼妇,我今儿就亲自会会她,打得她亲爹亲娘都认不出来。” 孟氏在对面听着,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炸了,可是一分钱没要到,她不想就这么回去,杜晓瑜一旦拍拍屁股走人,她以后就一个大子儿都别想讨回来了。 想到这里,孟氏理直气也壮了,叉着腰嚷嚷,“怎么地,杜晓瑜你在我们家白吃白喝十多年,如今临走了,还不许我这个做养母的来讨钱?大伙儿都来看看啊,还有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身后急匆匆出来的廉氏大骂道:“好个没脸皮的婆娘,当初我公爹当着村里那么多人的面说得清清楚楚,只要我妹子一个月之内拿出十两银子赔给你,她就不再是你李家人了,你收了钱就不认账,如今还跟个癞皮狗似的欺负到家门口来,你真当我们家没人了是吧?” 孟氏下巴扬得老高,“那十两银子,是你丁家给她还的,如今我要讨的,是杜家的银子。” 眼见着杜晓骏出来,孟氏更是拔尖了声音,“大伙儿都来听听,啥狗屁的千金大小姐,连十两银子都跟我这儿掰着手指头的算,白瞎我养了她十年,吃了那么多米粮花了那么多银钱,到头来反是把她心肝给养黑了,有了亲爹就不认养母,这不是白眼儿狼是啥?” 杜晓骏听到孟氏把杜晓瑜的爹娘祖宗都给翻出来骂,脸色难看到极点,皱着眉头上前来,低声对杜晓瑜道:“小妹你先进去,这件事我来解决。” “不成。”杜晓瑜寒着脸,“今天这事儿,谁来了都不好使,我非得亲自了断才行,在她家受了十年罪,这笔账也是时候该清算清算了。” 杜晓骏还想再说什么,廉氏就劝道:“四少爷,这事儿您还真别插手,咱乡下人跟你们城里人不同,不兴说理那一套,要不对眼了,直接干一仗再说,小鱼儿忍孟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是她今天上门来闹,谁乐意找不痛快?” 杜晓骏完全不认同她们解决问题的方式,眉头皱得更难看,“这么多人看着呢,要真打起来,那像个什么话?” 廉氏指了指一边的乡邻们,“四少爷您听听,全都是赞同小鱼儿去打孟氏一顿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孟氏出尔反尔,之前小鱼儿离开她家的时候就说好了以后再无瓜葛的,还是当着全村大伙儿的面,可是她非要挑事,见不得小鱼儿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放羊去啃我们家地里的玉米秧子,除了这些,背地里还搞过不少的小动作,只不过妹子一直懒得跟她计较罢了。 她倒好,没个收敛,如今眼瞅着小鱼儿摇身一变成了千金小姐,就想着来讨钱,有她这么做人的吗?” 杜晓骏气愤不已,“简直不可理喻,难道就没有人管管?” 廉氏道:“如今虽然是我二叔当村长,可那孟氏嚣张跋扈,压根不把我二叔放在眼里,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干一仗,您别见怪,这都是乡下人不成文的规定,不能说理就动拳头,只要不闹出人命,官府是不会过问的。” 杜晓骏还是担忧不已,“那孟氏又高又壮,小妹如何打得过她?” 廉氏见识过杜晓瑜的拳头,知道这丫头深藏不露,弯了弯嘴角,“四少爷要是真不放心,就在一旁看着,等一会儿小鱼儿真被打了,你就第一时间冲出去拉架。” 杜晓骏满脸写着不情愿。 他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也是头一回听说打架没人管的,心里急得不行。 杜晓瑜回头,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让他别担心,然后往前走了几步,看向周围凑热闹的乡邻,“当初我是怎么被孟氏打得浑身伤,又是怎么离开李家的,各位叔伯爷奶想必都有听说过见到过,如今我要回家了,孟氏出尔反尔闹上门来,说要讨杜家的银子,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动手,还请你们做个见证,不是我不肯放过孟氏,是她自己要送上门来讨打,那我就不客气了。” 孟氏早被银钱冲昏了头,骂骂咧咧的话就没停过,知道今天就算自己不动手,丁家这边的人也不会放过她,干脆抡起拳头就跑过来和杜晓瑜扭打成一团。 杜晓瑜的格斗术那都是有技巧的,孟氏只是个庄稼人,哪怕再高再壮也只会使蛮力,没几下就被打得哭天抢地。 杜晓骏手心都急出汗来,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 只见小妹身手敏捷,既能防得住孟氏杂乱无章的闷拳头,又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击,每一下都能打在孟氏要害。 旁边干瞪眼的乡邻们顿时叫好,纷纷喊着,“打得好,打得好!” 孟氏自己是个泼妇,平日里只有她欺负别人,哪有别人欺负她的份,当下被打红了眼,两只手往前一扑要去揪杜晓瑜的头发,杜晓瑜照着她面门就是一拳。 “啊啊啊!打死人了啊!”孟氏被打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头发扯松了,衣裳也豁了好几道口子,脸上青青紫紫,嘴巴里吐出一口血沫子来。 再看杜晓瑜,除了因为剧烈运动有些喘气之外,哪里有被打伤的样子。 杜晓瑜拍拍手,从荷包里摸了二十两银子扔在孟氏身上,“这钱是给你看大夫的,下次在敢来,我就直接打死你!” 孟氏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被打断了,疼得她连站都站不起来,可是被打一顿就有二十两银子,想想又觉得不亏,狼狈地爬起来,把二十两银子小心地揣进衣兜,一拍屁股走人。 凑热闹的乡邻们也相继散开。 ------题外话------ 交代完村里的事,下章就回京了_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69、晓瑜醉酒,启程回京 杜晓瑜打了一架,心里痛快了,转身见杜晓骏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她,突然觉得好笑,走到他跟前,“四哥干嘛这么看着我?” 杜晓骏一时半会儿没能从刚才那场凶狠的打斗中回过神来,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四哥?”杜晓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杜晓骏呆愣愣地出声,“怎么了?”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吧?”杜晓瑜接过廉氏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汗,挑眉望着杜晓骏,“是不是吓傻了?” “你太胡闹了!”杜晓骏不赞同她刚才的行为,嗔怪道:“那个孟氏,脏话随口就来,一看就是个泼妇,你这么跟她杠上,万一吃了亏怎么办?四哥说帮你你又不让。” 杜晓瑜一脸的无所谓,“反正我又不是第一天跟她杠上了,跟她干一仗,早晚的事儿,趁着我要走,刚好把账算清楚了,否则留着这么个祸害,以后不定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小妹。”杜晓骏苦口婆心地说道:“四哥是担心你。” “我知道。”杜晓瑜随意地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你看我,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四哥可别小看了我们乡下长大的姑娘,没有你们城里人那么娇贵,讲道理我们不会,干仗斗狠倒是在行,就刚才那种情况,在这村里隔三差五便能见上一回,有大老爷们儿收拾婆娘的,有婆婆教训媳妇儿的,连大嫂子追着小婶子打的都有,时间一长就见怪不怪了。 你瞧,刚才我和孟氏打了一架,凑热闹的乡邻们看完也就各自散了,谁会站出来说句不是,所以啊,四少爷您就放大宽心吧,这种事,来得快去的也快,隔了夜,赶明儿谁还会往心里搁。” 杜晓骏看了一眼旁边的翠镯,翠镯点头,低声道:“四少爷,姑娘没说谎,这种事在白头村的确是很常见。” 杜晓骏无奈,对杜晓瑜招手,“过来四哥看看,有没有伤到哪?” 杜晓瑜乖顺地走过去。 哪怕是亲兄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杜晓骏也不敢直接触碰杜晓瑜,见她靠的太近,反而往后退了一步保持距离,然后才开始上下打量她,确定没有任何大碍,这才放下心来,“那既然事情处理完了,咱们就快些进去吧!别在外头站着了,天怪热的。” “好。”杜晓瑜点点头,几人转身进了宅子。 静娘之前听说杜晓瑜和孟氏干仗的时候没出去看,一来,她相信姑娘能打赢孟氏。 二来,她不想亲眼看到那种场面,怕忍不住心疼姑娘会冲上去拉架。 所以静娘一直坐在上房屋里,准备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膏药。 等杜晓瑜回来,也不多问,轻轻给杜晓瑜抹药。 杜晓瑜并没伤到哪,但因为肌肤保养得太过水嫩,适才又用拳头打了孟氏,怕会留下淤青,所以不得不防。 要换了以前,杜晓瑜哪里会在意这些,可现在到底是不同了,女为悦己者容嘛,她不在意,有人在意啊! 更何况,有静娘这样精心到位的照料,压根不用她做什么,只管坐着给人伺候就是了。 所以静娘抹药的时候,杜晓瑜就趁机靠在靠背上闭上眼睛浅眠。 “好在王爷今日不在。”静娘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庆幸,“否则他要是知道了,不定怎么生气呢!” “生气有什么用?”杜晓瑜闭着眼睛嘟囔,“他一个大老爷们儿,难不成还真好意思动手打女人?” “他是不能打,能打的却大有人在。”静娘道:“姑娘真以为王爷做事都不过脑子的吗?” “我哪敢说他没脑子?”杜晓瑜道:“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就算让他知道了,他也不能说什么,本来女人之间的事就得女人自己解决,他要插了手,那性质就变了,我也是要面子的啊,总不能这种事我还躲在他身后让他出面帮我解决吧?那我成什么人了?” 静娘默了一瞬,说道:“这件事,奴婢不会告诉王爷的。” 杜晓瑜觉得这话新鲜,“难得啊,静娘也会有事情瞒着他的一天,就不怕他知道以后怪罪于你?” 静娘道:“只要姑娘不说,王爷就没机会知道,他最近几天都不会回来了,如果回来,那就是跟姑娘道别的。” 杜晓瑜一听这话,急了,倏地睁开眼睛,“你说什么?” 静娘依旧是慢条斯理地给她抹药,“奴婢的意思是,王爷已经铺好路了,必须尽快启程。” “那也就是说,等他再回来,将会是我在汾州见他的最后一面了?” “嗯,姑娘要跟王爷说什么话,可得提前想好,王爷回来以后,待不了多久就得收拾东西走人,等到了京城,姑娘进杜家大院,王爷在楚王府,两府相距甚远,暗中又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王爷,你们俩想要见上一面千难万难,可比不得在这里了。” “这么突然。”杜晓瑜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我还以为,他能再多陪我一些时日的。” 静娘宽慰道:“其实早回去也好,王爷便能想法子早日将姑娘娶进门,到时候成了真正的夫妻,也就不用像现在这样遮遮掩掩的了。” 杜晓瑜思绪飘忽,静娘的话没怎么听进去。 知道了傅凉枭回来是为了再见她一面,杜晓瑜这几天也加快了速度处理手上的事情,苗圃和果园全权交给苗大爷,药田药坊交给林嬷嬷c戚嬷嬷和长工,翠镯,雪莺c画眉和绿萼四个小丫鬟是要跟着回京的。 除此之外,杜晓瑜还写了封信请人捎去府城给秦宗成,告诉他自己要回京了,以后他要是想找她,大可以去京城杜家,不用再来白头村。 再之后,杜晓瑜带着杜晓骏和那几车礼品去镇衙见过丁大庆和胡氏。 得知杜晓瑜的骨血至亲找来,丁大庆倒还算冷静,胡氏舍不得她,一直掉眼泪。 杜晓瑜好说歹说才把胡氏的眼泪给劝住,请所有人去酒楼吃了顿饭,一一敬酒道别。 杜晓骏也给丁大庆他们敬了酒,感谢他们这么久以来对杜晓瑜的照拂。 丁大庆道:“其实要说照拂,反倒是这丫头照拂了我们家不少,要没有她,我们丁家断不会过上今天的好日子。” 杜晓骏早听他爹说了小妹如何了得,如今再听别人说,心中自然十分骄傲,但嘴上还是很谦恭地说道:“要没有当初丁伯父的收留,小妹如今还不定流落到哪去了呢,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小妹的恩人,也是我杜家的恩人,受得起我这一敬。” 丁大庆满脸笑容,又说了几句场面话。 杜晓瑜坐在廉氏旁边,悄悄给自己倒满了酒,以前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没感觉,等真正要离开了,杜晓瑜才发现自己对这个地方的水土和人都有了感情,那种要远离“故土”去往“他乡”的不舍,让她觉得苦闷,不由得多喝了几杯。 杜晓瑜一向是不胜酒力的,今天喝了那么多,整个人醉醺醺的,胡氏担心她,唤来廉氏,婆媳俩准备把她送回镇衙睡上一觉,明天再回去。 杜晓瑜却坚决不肯,嘴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回家我要回家,等等阿福哥哥,我等他回来。” 胡氏没听清楚,问廉氏,“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 阿福这几天不在宅子里的事情廉氏知道,也问过杜晓瑜,杜晓瑜说阿福是去找他的家人了。 杜晓瑜醉着,廉氏担心胡氏问起来没完,就随便敷衍了句,“妹子认床,你让她去镇衙,她晚上会睡不着的,我还是送她回去吧,再说了,那宅子里下人多,伺候的也周到。” 若是换了平时,胡氏少不得还要再多留几句,但今天杜晓瑜的四哥在,胡氏即便有心,也知道肯定是留不住人的,没说几句话就闭了嘴,把人送下楼以后帮着扶上马车。 杜晓骏和丁文章坐一辆马车,不好照顾杜晓瑜,只得将她托付给廉氏,廉氏道:“四少爷就放心吧,有我在,小鱼儿不会有事的。” 杜晓瑜迷迷糊糊地靠在廉氏肩膀上,她虽然喝醉了,但是没吐,并不难伺候。 回到家以后,廉氏才刚把杜晓瑜抱下马车,静娘马上就把人给接了过去,焦急地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廉氏道:“刚才在酒楼吃饭,贪了几杯,喝醉了。” 静娘微微蹙了下眉头,“多谢大少奶奶这一路上的照顾,那奴婢就先把姑娘送回房了。” “快去吧!”廉氏点头,“我去给她煮一碗醒酒汤。” 杜晓瑜还有几分理智,被放在床榻上的时候,眼皮掀开一条缝儿,一把抓住静娘的衣袖,说话绵软无力,“王爷呢?王爷他回来没有?” 静娘摇头,“还没有,姑娘别担心,王爷要是回来了,奴婢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姑娘今天喝醉了,先好好休息,奴婢去厨房看看醒酒汤好了没。” 静娘刚站起身,见到门口进来的人,轻声惊呼,“王爷?” “阿福哥哥,别走,你别走。”杜晓瑜醉意朦胧,恍惚间只觉得是傅凉枭回来了,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腕不放,一个劲地央求他,“静娘说,等等回了京,我想见你就难了,她她还说,说” 杜晓瑜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睁不开双眼也不放开傅凉枭的手,脑袋在他手背上蹭了蹭。 静娘看着这一幕,心中只觉得可惜,王爷这是最后一次回来了,姑娘偏就那么巧喝得不省人事,要醒来知道错过了,不定后悔成什么样呢! “静娘,你先出去,今晚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过来打扰。”傅凉枭沉声吩咐道。 “是,奴婢晓得。”静娘说完,又问了一句,“大少奶奶在厨房煮醒酒汤,要不要奴婢去端来给姑娘喝下?” “去吧!”傅凉枭望着床榻上因为酒醉而面颊酡红的人儿,声音不由自主地轻柔下来。 静娘去厨房的时候,廉氏刚把醒酒汤倒进碗里,见到静娘自己过来,笑道:“既然你来了,那一切就交给你了。” 静娘颔首,“姑娘是第一次喝醉,不过好在醉得不严重,喝下醒酒汤,再好好睡上一觉,等明天醒来就没什么大碍了,大少奶奶要有什么事儿,还请明天再来找姑娘吧。” “好,我不去打扰她就是了。”廉氏虽然以前给人当过丫鬟,不过她觉得自己就算再练上十年都不一定能有静娘那样细致精心照顾人的本事,索性就不去上房屋那边凑热闹了,反正去了也帮不上忙。 静娘把醒酒汤送到屋里就自动退到外面去守着。 傅凉枭端起小碗,舀了一勺汤汁送到杜晓瑜嘴边,杜晓瑜无意识地半张开嘴,有一滴汤汁落在她唇上,她舔了舔嘴巴,尝到是酸味,眉心马上就蹙拢来,一副很是抗拒的样子。 傅凉枭俯下身,柔声道:“筱筱,你要是不喝,就见不到我了。” 醉梦中的杜晓瑜似乎有了反应,小巧水润的唇瓣翕动着,发出微弱的声音,“阿福哥哥” 傅凉枭见她明明没有力气,却还是奋力地伸出手胡乱抓,像是要把什么东西给牢牢攥住,不让它走了。 他马上坐到床沿边。 杜晓瑜闻到了他身上那种独特的清爽味道,双手毫无意识地圈住他的腰身,小脸在她腰上蹭了蹭,委屈巴巴地说:“不让你走。” 傅凉枭道:“你乖乖把醒酒汤喝了,我就不走。” 杜晓瑜没了声音,像是又睡着了。 傅凉枭放下小碗,想把她的手摘下来先把醒酒汤喂了,无奈她抱得太紧,双手扣了起来,他一动,她就不高兴。 傅凉枭只好打消了给她喂汤的念头,微微侧过身,垂眸望着她红润润的脸蛋儿,像被人涂了一层胭脂上去,望得他心都跟着她醉了起来。 “筱筱,我只能陪你到子时,夜间我就得启程了,这一路上有太多杀手埋伏,我绕的路比较远,或许比你先走,还比你晚到京城。” “你呀!”望着半点反应没有的小姑娘,傅凉枭心中虽遗憾,责怪的语气中却满是宠溺,“本来我就是想回来好好陪陪你的,哪知你竟然喝了这么多的酒,让我说什么好呢?如今对你说的话,等你明天醒来,该是一个字都记不得了吧?” 想到这里,傅凉枭又觉得有些不甘心,伸手摩挲着她的耳垂。 这地方是杜晓瑜最敏感的,她果然反应大,一瞬间弓起了身子,双手自然而然地松开他。 傅凉枭趁机起身把桌上的小碗端过来再喂,杜晓瑜还是不肯喝,嘴巴里嘤咛一声,小手再一次缠上他的胳膊,像是找到了什么依靠,侧脸往上蹭了蹭。 傅凉枭哪里经得住这种撩拨,只不过刹那,呼吸声就变得浓重起来,眼底多了两簇火苗。 把醒酒汤喝到自己嘴里,傅凉枭俯下身,准确无误地噙住她的樱唇,慢慢撬开贝齿,将汤汁送进去。 杜晓瑜一向喜甜不喜酸,咂摸了一下嘴巴,酸得整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傅凉枭想要她尽快醒过来,只能不停地用这个办法喂。 终于把杜晓瑜给刺激醒了。 她迷蒙地睁开眼睛,见到傅凉枭坐在床沿边,天已经黑了,他深邃的眼眸映着烛光,里面的好像洒满了星子,望着她的时候,有一种用情至深的错觉。 杜晓瑜只当自己是在做梦,便没什么拘束的,伸出手想去摸摸他的脸。 “筱筱,该醒啦!” 傅凉枭见她那副恍惚的样子,醒了和没醒没什么两样。 “我才不要醒呢!”杜晓瑜委屈地嘟了嘟嘴巴,“静娘说,去了京城就见不到你,我要是一直睡,你就一直会在梦里的对不对,阿福哥哥?” 杜晓瑜浑身无力,手臂抬起来也摸不到他的脸,傅凉枭便俯了俯身,用额头亲昵地蹭蹭她的额头,“小傻瓜,你要是再不醒,我就真的要走了。” 一听到“走”这个字眼,杜晓瑜马上精神了,醉意退了大半,认真而仔细地看了他半天,再去看房里的一切,似乎是在确定什么。 过了好久,她才嘟囔道:“原来不是梦啊!” 话说出口才彻底反应过来,然后看向他的眼神也从刚才“梦里”的痴迷慢慢变成惊喜。 “阿福哥哥,你回来了?”杜晓瑜想坐起来,然而她发现自己软成一滩泥似的没什么力道,嘶,醉酒的滋味还真是一点都不好受呢。 可她怎么偏偏在阿福哥哥回来的这天喝醉了? 杜晓瑜心下懊恼,这要是醒不过来,得耽误多少事儿? 傅凉枭伸手轻轻托着她的腰身把她扶正,顺势就让她靠到自己怀里。 杜晓瑜将小脸埋在他胸膛,使劲的呼吸,像是要拼命记住他身上的味道。 “你干嘛呢?”傅凉枭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 “你什么时候走?”杜晓瑜弱弱地问。 “今夜子时。” “这么着急。”杜晓瑜很是不满,干脆张开双臂将他整个抱住,小孩子似的赌气,“就不能明天一早再走吗?” “不成。”傅凉枭一手搂着她的腰,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语气带着几分莫可奈何。 “今夜子时必须走,是不是代表着,那扇生门只会在今夜子时开,一旦错过,你将会陷入重重危机?” “对。”傅凉枭颔首,“回京的是我一个,开路的却是我手底下的数百精英暗卫,继后和宁王是铁了心要我死在外面再也回不去,所以他们的埋伏也不少。” 说到这里,傅凉枭犹豫了一下,“筱筱,虽然我先走,但我不一定能在你之前抵达京城,到时候你千万要忍住,不能擅自让人去楚王府探查我的下落,知道吗?我一旦回了京,会第一时间来找你的。” 光是听着这话,杜晓瑜就已经想象得到他这一路上会遇到的凶险以及生在皇家的无奈。 “好,我答应你。” 傅凉枭眼底的宠溺越发温柔,大掌捧着她的小脸,慢慢吻了上去。 他当然不会说,之所以要绕远路,就是要在回京途中将她摘的干干净净,不让继后和宁王察觉到筱筱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继后蛇蝎心肠,这些年凭着那张脸得他父皇宠爱私底下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连数都数不过来。 杜家找到女儿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让继后和宁王知道杜家这位五姑娘和楚王有瓜葛,那对母子马上就能联想到免死金牌。 凭着宁王的性子,必定会先下手为强,筱筱都还在回京途中,宁王妃要么暴毙,要么被废,总而言之,因着筱筱这位“继王妃”要入府,宁王妃是别想好过了。 杜晓瑜攀着他的后颈,生涩而羞怯地回应着。 都说离别之吻最让人刻骨铭心,杜晓瑜想,她在这一刻深深的体会到了。 那是一种纠结矛盾的心情,既希望长夜漫漫子时晚来,又希望他快些走。 只有他安然无恙地回了京城,他们成为真正的夫妻才有指望。 她不想再这么战战兢兢地躲在他身后,她想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旁。 “阿福哥哥。”趁着他离开她的唇喘息,杜晓瑜仰起小脸,双眼迷离,双手像蛇一样缠住他,那娇娇软软的声音让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谁轻轻揉了一把。 她意乱,他却不能情迷,否则克制的阀门一旦被开启,将会一发不可收拾,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他并不在乎多等些时日。 傅凉枭不敢再吻她,怕出事,只好柔声哄道:“乖,夜深了,躺下睡觉吧!” 杜晓瑜不肯,手指紧紧扣住他的手,生怕一闭上眼,他就悄悄走了。 傅凉枭好笑,反手握住她,“你今晚喝醉了,怕是到现在都还没醒酒呢,快些躺下睡会儿。” “我不能睡,我要亲眼看着你走。”哪怕眼睛里聚起了水雾,杜晓瑜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想哭,倔强的眨着眼,没让泪落下来。 “那我抱着你睡,可好?”傅凉枭最怕的就是离别那一幕,锥心得很。 杜晓瑜还没说什么,他就已经脱了鞋躺上来,手臂自然而然将她圈进怀里。 杜晓瑜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耳朵安静地听着那砰砰砰的心跳声。 傅凉枭吻了吻她的额头,嘴角弯起一抹满足的笑意。 “等回了京,我会努力的。”杜晓瑜突然来了一句。 傅凉枭微愣,“什么?” 杜晓瑜道:“静娘跟我说过杜家的事情,所以我知道因为免死金牌的存在,杜家不会也不能和皇室联姻,当今圣上是最大的阻碍。但是我想,你都能为了我做那么多,我也该做点什么才行,成婚的是你和我,总不能什么都让你一个人去做吧,那我成什么了?” 傅凉枭莞尔,“你想做什么?” 杜晓瑜诚恳地说道:“就算我别的地方帮不了你,提高一下自我修养总是可以的吧?不能让人觉得楚王娶了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乡下姑娘。” 傅凉枭想了一下,应道:“除了琴棋书画,其他的东西你都可以跟着静娘学,她是宫里最有资历的嬷嬷,宫里的那些东西,没有比她更为熟悉的了,至于琴棋书画,你要是感兴趣,杜家自会给你请师傅。” 杜晓瑜觉得哪里不对,可是脑袋有些疼,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只好乖顺地应了声,“好。” 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了,房间里顿时寂静下来,只听得到桌上沙漏里时间流逝的声音。 杜晓瑜心痛地闭上眼睛,装睡。 子时将至的时候,傅凉枭轻轻松开她,让她躺平而睡,他带着薄温的指腹轻轻抚上她的眉眼,一点一点往下滑,到嘴唇的时候,怕碰坏了似的缩缩手指,没敢真抚上去。 整理好衣袍,傅凉枭垂眸望着床榻上“熟睡”的人,浅浅弯起唇角,声音十分的温柔,“小傻瓜,我走了。” 说完,替她灭了房里所有的灯,关上门走了出去。 床榻上的杜晓瑜在黑暗中睁开了明亮的双眼,摸黑下床,等不及穿鞋了,赤脚跑到窗边,将窗户轻轻推开一条缝儿往外瞧,见他已经走到二院门,脚步慢慢停了下来,转身回眸,深深看了一眼上房屋的方向。 虽然看不清他的双眼,但杜晓瑜感受得到,那样的眼神一定是包含着浓浓的深情和不舍的。 她到底还是不争气地掉了眼泪,放声大哭。 静娘掐准时辰赶过来,当点亮灯火的时候,只见杜晓瑜抱着双膝缩在墙角,双足赤裸,并未穿鞋袜。 静娘吓坏了,急忙走过去,“姑娘,你怎么在这儿?夜深了,奴婢扶你去床上躺着吧!” 杜晓瑜没说话,只是小声地啜泣着。 静娘叹了口气,“姑娘,王爷他已经走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杜晓瑜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啪嗒啪嗒往下掉。 静娘知道她心里难过,索性不再劝了,去里间把她的鞋袜拿来,先搬了张靠背椅扶她坐下,这才给她穿鞋袜。 杜晓瑜从始至终都像个木偶人一样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眼睛哭得通红。 静娘一遍又一遍地用帕子给她擦拭眼泪,嘴里劝道:“王爷只是先行一步而已,等到了京城,他会来找姑娘的。” “那不一样。”杜晓瑜终于肯开口,却有一种声嘶力竭的喑哑。 “不去京城,他便永远是我的阿福哥哥,不用为了皇权与别人争得头破血流,去了京城,我们之间就隔得好远好远,我想见他一面都难上加难。 我舍不得的不止是他,还有这里的一切,以前不懂得好好珍惜,如今要走了,才知道那些为了吃饱饭努力想法子赚钱的日子是多么的逍遥快活让人怀念。” 王爷的出身决定了他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里,这件事,静娘深知自己劝不了,索性就不劝了,只是安静地陪着杜晓瑜。 还没完全清醒的醉意加上痛哭,这下,杜晓瑜终于睡着了。 静娘轻手轻脚地将她抱进里间。 第二天杜晓瑜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脑袋有些疼,她大脑里有些蒙,瞪着眼珠子看向头顶的帐幔,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夜发生的事情,猛地坐直了身子,朝外大喊,“静娘,静娘!” “姑娘,静娘在做早饭呢!”翠镯推门进来,笑着道:“姑娘是要起身了吗?奴婢伺候您吧?” 杜晓瑜摇头,“你去帮我把静娘给叫来。” 翠镯马上去往厨房。 不多会儿,静娘就来了上房屋,“听翠镯说,姑娘一醒来就喊着奴婢的名字,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杜晓瑜眼巴巴地望着她,“阿福哥哥,他走了是不是?” “是,昨夜子时走的。” 杜晓瑜一听,一掌拍在脑门上,懊恼道:“我竟然喝醉了。” 她马上拿过外裳胡乱套上,像离弦之箭般快速冲出房间跑到大门外。 静娘不放心,跟着她出去。 杜晓瑜迷茫地四处扫了一眼,问静娘,“他是从哪个方向离开的?” 静娘指了指大山那边,“王爷是从这里离开的。” 杜晓瑜顺着静娘所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是她最熟悉的大山,成片的连着,隔得太远,凭借肉眼,压根不可能看到哪座山上有人。 “竟然不是往村口方向走的。”杜晓瑜皱紧了眉头,“进了山,路更曲折,他得跟那些人周旋多久才能顺利回到京城啊?” “要多久,奴婢不知道。”静娘回答:“不过,王爷有先皇后的在天之灵庇佑,一定能平安回到京城的。” 杜晓瑜双手合十,做了个祷告。 “小妹,一大早的,你怎么这个样子就跑出来了?”大门边传来杜晓骏的声音,显然是被杜晓瑜这副还未梳洗穿戴好就出门的模样惊到了。 这里是乡下,杜晓瑜才不管那些,三两步走到杜晓骏跟前,问他,“四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杜晓骏愣了愣。 不等他开口,杜晓瑜就激动道:“我这边的事情已经全部交代完了,四哥,咱们明天就走,好不好?” 杜晓骏狐疑起来,“小妹为什么突然想回家了?” 被他这么一问,杜晓瑜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似乎是太过急迫了一点,她马上正了脸色,说道:“你也看到了,留在这地方,三天两头就有泼妇闹上门,这往后的日子能安生吗?” “说得也是。”杜晓骏的注意力成功被那天杜晓瑜打架的事情给吸引过去,没再关注杜晓瑜为什么不梳洗就跑出来的事,点头道:“既然你自己都提出来了,那我这就让人帮你收拾东西,咱们明天一早启程,四哥带你回家。” “好。”杜晓瑜这乖顺的表情,让杜晓骏觉得自己很有作为兄长的成就感,脸上的笑意也深了些。 这一天,宅子里的下人们忙里忙外,直到天色擦黑才总算把所有要带走的东西给装好车。 晚饭过后,廉氏一直留在堂屋跟杜晓瑜说话,这么久,已经习惯了平时没事的时候来跟杜晓瑜扯闲白儿,突然之间杜晓瑜要走了。 廉氏那心里堵得慌,说是陪杜晓瑜聊天,事实上,句句不离嘱咐,说着说着竟也落下了眼泪。 杜晓瑜又好声好气地劝了半天,廉氏越发舍不得她走了,却又不能开口挽留,只能唉声叹气。 夜深人静的时候,杜晓瑜沐浴完躺在床上,今夜完全没有了睡意,睁着眼睛,就那么直挺挺地看着脑袋上的帐顶。 静娘来上夜,说道:“姑娘要是嫌灯火太亮,奴婢就灭了几盏,好让你入睡。” “不用。”杜晓瑜道:“就这么一直亮着吧,反正我也睡不着。” “姑娘要是睡不着的话,明天去马车上睡也行。” 杜晓瑜笑了,“我正是这么想的,今晚不想睡了,明天白天补觉。——对了静娘,你说阿福哥哥他到哪座山头了呢,晚上睡在哪,白天吃什么?” “王爷刚走第一天呢!”静娘有些哭笑不得。 杜晓瑜噘了噘嘴,“哦!” 人在的时候没觉得多稀罕他,等人走了,脑子里老是控制不住地去想同一时刻他在做什么。 杜晓瑜羞臊地抬手遮住脸,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相思病”? 趁着杜晓瑜在那边胡思乱想,静娘不动声色地把香炉里的香给换了。 没多大会儿,杜晓瑜就感觉到眼皮越来越沉重,渐渐睡了过去。 静娘走过来给她盖被子,声音带着几分歉意,“奴婢不是有意要违背姑娘的意思,只不过熬夜这种事,终归对身子不好,王爷要是知道了,会心疼的,所以姑娘哪怕没有睡意,也得好好的睡上一觉,明天才有精神赶路。” 杜晓瑜因为那凝神香的缘故,的确是安睡了一整晚,连梦都没做,第二天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给吵醒的。 睁开眼见天光大亮,她快速掀开被子下了床穿好衣裳推开门。 见水苏和翠镯两个站在外头,她顿时皱眉,“今天回京,你们怎么都不叫我?” 翠镯解释道:“是四少爷吩咐了别打扰姑娘睡觉的。” “四哥?” “是。” “他人呢?” “四少爷在外院安排车队。”翠镯说完,又道:“姑娘还没梳洗,让奴婢来吧!” 杜晓瑜“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到镜台前坐下。 翠镯按照她平日里的喜好给她梳了头簪上簪花,又选了一套颜色清爽的衣裳给她换上。 来到外间的时候,静娘刚把早饭送过来,杜晓瑜想起昨夜的事,有些埋怨她,把水苏和翠镯都给遣出去,这才道:“我都说了不睡,你怎么能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把熏香给换了呢?” 静娘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只说道:“都是奴婢的错,姑娘要打要罚,奴婢都受着。” 杜晓瑜轻哼,“你跟你那主子一个样,都是仗着我舍不得打你们骂你们,所以就可劲儿的欺负我。” “奴婢万万不敢。”静娘真真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了,她哪里敢跟王爷相提并论? 杜晓瑜苦闷着脸吃了早饭,出门以后跟丁文章和廉氏道别。 到了大门外,才见已经站了不少乡邻,都是来送她的。 杜晓瑜看着眼前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眼窝一热,“在白头村的这十多年,多亏了大家的帮助我才能走到今天,而今,晓瑜要走了,可是我想带着大家致富的那颗心不会走,以后有想卖地想帮着种药田的,都可以来宅子里找大管家,她会接替我管着这里的一切,工钱方面,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小鱼儿,你只管安心回家吧,我们会记得你的。”有几个妇人偷偷抹泪。 “谢谢伯母婶婶。”杜晓瑜朝众人深深鞠了一躬,挥手道:“大家都好好干,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在京城看到你们。” 说完,提着裙摆上了马车。 乡邻们站在村口,一个个心情沉重地目送着马车消失在土路尽头才各自散去。 杜晓骏来的时候带了车队,回去的时候匀出几辆空车来,刚好能把所有的下人给安置下,这么一来,就没有人步行了,全都坐马车,只不过杜晓瑜和杜晓骏的马车是有顶棚的,下人们坐的是露天的。 杜晓瑜不喜欢聒噪,只让静娘一个人陪着她,连水苏都打发去了翠镯她们的马车上。 启程以后,杜晓瑜才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难怪她昨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因为喝醉了,始终没能想起来。 “静娘,你你要跟着我去杜家?” “这是王爷的吩咐。”静娘道。 “可你是先皇后身边伺候过的嬷嬷,宫里那么多人认识你,你要是出现在杜家,不是太说不过去了吗?” 静娘笑道:“姑娘的担忧,王爷早就考虑过了,您放心,等进了杜家,没有人敢往外嚼舌根的,再说,杜家没有人见过我,只要咱们平时说话的时候注意着别漏了嘴,外面的人就不可能知道。” “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杜晓瑜拍拍心口。 半个月后,一行人抵达京城杜家大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70、母女相见(一更) 【】 有了上次进京的经验,杜晓瑜这回学乖了,在路途中就不断地调整饮食,虽然没像上次那样水土不服,但还是有些晕乎乎的。 车帘子被人打开,杜晓瑜在迷迷糊糊的时候被人搀扶着踩在矮凳上下了地,还不等喘口气,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把慈祥和蔼的声音。 “筱筱,到奶奶这里来。” 杜晓瑜抬头,见到杜老太太一张脸上堆满了笑意,正在冲她招手。 杜老太太身后是大院里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媳,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她。 哪怕上次入京的时候就打过照面,一个个看她的眼神还是觉得新鲜。 杜晓瑜站着没动,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她跟这些人没感情,要她虚与委蛇故作姿态,她还真做不出来。 “筱筱,娘的心肝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杨氏哭哭啼啼地上前来,摁了摁眼角,把帕子塞回去以后一把握住杜晓瑜的双手。 杜晓瑜下意识的想把手缩回来,无奈杨氏握得太紧,那边又有这么多人看着,她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尴尬,索性便由着杨氏去了。 “晓瑜。”杜程松也上前来,满脸欣慰地说道:“几个月不见,终于长肉了。” 杜晓瑜心中暗暗翻白眼,想着林嬷嬷她们几个成天喂猪似的喂她,吃进去的都是钱,能不长肉吗? “想必你四哥都跟你说了吧?”杜程松看了一眼杨氏,介绍道:“这是你娘。” 杨氏握着杜晓瑜的手紧了紧,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似乎在期待她开口喊声“娘”。 杜晓瑜本来不想喊的,可是见到杨氏的那一瞬间,身体里似乎有一丝原主的意识在鼓动着她快些回归到亲人身边。 默了默,杜晓瑜蹲身,“娘。” “嗳”杨氏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心肝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娘以后不用再去街口找你了。” 杜晓瑜看了一眼杜程松,也蹲身唤道:“爹。” 她语气淡淡,看似恭谨,实则没有一点亲昵温存。 杨氏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苦。 若不是十多年前自己的疏忽大意,筱筱就不会轻易走丢沦落到给人当童养媳的地步,更不会吃那么多的苦,如今该是娇滴滴地挽着她的胳膊撒娇的,又哪里会与亲生爹娘这般生分? “爹,娘,我可是把小妹接回来的大功臣呢,爹得赏我一样东西。”杜晓骏骄傲地挑挑眉。 女儿归家,杜程松自然高兴得无可不可,爽快应下,“成,不过这事儿稍后再说,眼下先把你妹妹安顿好才是正经。” “是该好好安顿。”老太太转头看向大儿媳柳氏,“给五丫头的院儿都准备妥当了吧?” 柳氏应道:“媳妇只是安排了院落,至于里头的布置,是三弟妹带着人准备的,知道五丫头今日到京城,早上我过去看了一眼,已经都布置得差不多了。”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又慈爱心疼地望了望杜晓瑜,“筱筱上回来的时候就不太安生,想来是身子骨不好,这一路上劳累,怕是遭了不少罪,那就都别搁外头杵着了,快快把人送进去歇着,赶明儿休息好了,再去正院请安。” 虽然老太太偏爱,杜晓瑜还是不能忘了自己的礼数,走到那一帮长辈跟前的时候,一一给众人行礼。 大院儿里少爷不少,杜晓骏下头还有好几个小的,姑娘却没几个,上头的都已经嫁完了,只剩一个三房庶女杜晓珍,杜晓珍平日里安静惯了,不喜欢跟那些个嫂嫂来往,可她对杜晓瑜这个妹妹却是喜欢得紧。 上次杜晓瑜来的时候,杜晓珍就碍于身份没能好好跟她说上话,今时今日可不一样了,杜晓瑜是以她妹妹的身份回来的。 杜晓珍心中欢喜,主动道:“小妹的院子是我和母亲一起布置的,不如就让我亲自把小妹带进去吧!” 姐妹和睦,自然是老太太乐意见到的,当下连说几个好,叮嘱杜晓珍,“那你仔细着些。” “祖母放心吧,孙女会照顾好妹妹的。” 杜晓珍说完,要来拉杜晓瑜的手。 杜晓瑜巧妙地避开了,只对着她淡淡一笑。 杜晓珍有些尴尬,缩回手来,也没说什么,在前头开路,把杜晓瑜带到了内院。 这是一处十分雅致的院落,取名海棠居,院如其名,里面栽种了不少的西府海棠和垂丝海棠,枝叶被修剪得很是漂亮,只可惜花期已过,只能等来年才能欣赏到这两品海棠的风姿了。 “妹妹进房看看,可还有哪里不喜欢的,我再让人改改。”杜晓珍热情地邀请杜晓瑜进房。 杜晓瑜从院子里拉回视线,抬步走进去。 杨氏应该是得了杜程松的指点,房间布置得跟她在汾州的差不多,不算太过奢华,但里面的每一样物件都是价值不菲的,甚至大多数都是崭新的,想来是因着她要回来,什么好的都往这边来了。 “都挺好的,有劳四姐姐费心了。”杜晓瑜客气地说道。 “小妹不必跟我外道。”杜晓珍抿嘴笑,“上头的姐姐们都嫁出去了,这院儿里只剩我一个姑娘,成天孤零零的,我又是十月份的婚期,早先还想着,你要是再不回来,咱们姐俩就真的见不着了,去求了父亲和母亲,都说你一时半会儿地回不来,我便去祖母的佛堂求菩萨,可总算是把你给求回来了,以后咱们姐妹在一处,我也能有个伴儿。” 杜晓瑜想到之前在大门外见到的几个少妇,疑惑地看向杜晓珍,“我瞧着有好几个同辈嫂嫂的,怎么,四姐姐跟她们不亲近吗?” 杜晓珍犹豫了一下,说道:“大嫂子因为大哥不在了,一直郁郁寡欢,跟谁都说不起话来,二嫂子泼辣,又是个爱闹腾的,我跟她就更聊不到一处了,至于三嫂子,别看她人畜无害对谁都好,实际上,心思深着呢!” “那,四嫂呢?”杜晓瑜问。 听到杜晓瑜问这个,杜晓珍忍不住笑出声来,“四哥也真是的,竟然什么都没跟你说,他还没成家呢!” 杜晓瑜不由得尴尬,“原来如此,他没说过,我还以为他已经有妻房了。” “祖母也在愁这事。”杜晓珍道:“前儿我还听她说等四哥回来就安排相看,不能老这么拖着,底下的五弟都已经订了亲了,没道理四哥还单着不是?” 杜晓瑜了然,又问:“四姐姐的夫家是哪儿的?” 杜晓珍坦然回道:“是定州的将军府。” 杜晓瑜心道,嫁得可真远,难不成因为杜晓珍是庶女,所以才会得了这么个待遇? 可要说待遇不好,似乎也谈不上,毕竟远虽远,却是将军府,有头有脸的军权之家,进里头做了奶奶,以后踏出门槛,谁不高看三分? 只是不知道,杜晓珍嫁过去是正妻还是妾室,又或者,是填房? 这种问题,杜晓瑜可不敢问,万一是妾室或者是填房,那可就是拿刀捅了人家心窝子了。 很适时地收了话题,杜晓瑜故作新鲜地看着自己的房间。 静娘带着水苏和另外那四个丫鬟把杜晓瑜的贴身衣物搬进来。 杨氏也跟了进来,刚哭过,眼睛都还红肿着,一脸的小心翼翼,“筱筱,你快看看可还有哪里不中意的,娘让他们照着改成你喜欢的样子。” “不用了,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杜晓瑜勉强笑笑。 杨氏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软,怎么都立不起来的那种,而且前头那么多年因为过分沉浸在女儿失踪的悲痛之中,已经不大理事了,布置这个房间,怕是花费了杨氏不少的心血,杜晓瑜可不想再指手画脚让她重来一遍。 一来,她初来乍到这么做不合适。 二来,她没有折腾人的爱好。 况且杨氏是原主亲娘,哪怕因为曾经的粗心大意害得原主受了那么多苦,杜晓瑜也相信杨氏在这十多年里早就忏悔过无数遍了。 能盼到女儿回来,杨氏也算是得偿所愿。 杨氏见水苏从包袱里拿出来的那些衣裳除了料子次一些,做工相当的精细,“咦”了一声,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问杜晓瑜,“筱筱,这衣裳是谁给你做的?” 杜晓瑜暗中与静娘对视一眼。 静娘笑着道:“回三太太的话,是我们自己挑了花色,送去县城给绣娘做的。” 水苏愕然地看向静娘,心中纳闷。 奇怪了,这些衣裳分明是静娘给姑娘做的,为什么要说是县城里的绣娘做的呢?县城里的那些绣娘哪有静娘这样好的手艺啊? 静娘忙给水苏递了个眼色。 水苏虽然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过静娘的眼神她却是看得懂的,赶紧收敛了疑惑的表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至于翠镯几个,因为近身伺候杜晓瑜的机会不多,所以她们压根不清楚杜晓瑜身上穿的那些衣裳到底是静娘做的还是县城里的绣娘做的。 杜晓瑜马上反应过来,顺着静娘的话道:“对,是县城里的绣娘做的。” 静娘的手艺特殊,怕是这天底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来,可不能让她暴露了,以后在这大院里,有的是下人,哪里用得着静娘给她做衣裳穿,如今只管推到“绣娘”的头上,往后不让静娘动针线活就是了。 杨氏道:“这针线活可真不赖,怕是锦绣坊的绣娘都比不上呢!我原还想着赶明儿去请锦绣坊的人来给筱筱量尺寸,好好做几身新衣裳,可我看你身上穿的和包袱里的这些,全都是精细活儿,我又怕你不喜欢,要不,我去求求你爹,让他找人把料子送到汾州去做?筱筱,你觉得好不好?” 开口就是“求”,可见杨氏在杜程松跟前都卑微成了什么样子。 怕是因着原主的失踪,杨氏这些年没少受杜程松冷落,再加上杨氏本来就性子软,杜程松稍微一瞪眼,她便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了。 杜晓瑜有些于心不忍,摇头道:“真的不用了娘,我既然已经回来,该适应的总要适应,难不成你还能一辈子跑汾州帮我做衣裳吗?” “能的,能的。”杨氏颤着声音道:“只要筱筱高兴,让娘做什么都成。” 杜晓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杜晓珍,听说这位四姑娘是打小就养在杨氏身边的,如今听到杨氏对她说这些,也不知道心里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杜晓珍眼眸闪了一下,从杨氏手里把衣裳接过去细看了看,也夸赞道:“没想到汾州竟然还有手艺这么好的绣娘,瞧瞧这针脚,那叫一个平整细密,怕是咱们大院儿里女红最好的琳姐姐都赶不上。” 杜晓瑜淡淡地解释道:“也只有这么一位,是苏州那边迁居过来的匠人,上年纪了,听她说,这几年眼神越发不好,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不干这行了,所以你们也甭想着去找,即便是找着了,人也不一定就乐意给咱们做。” 杜晓瑜说的,其实是静娘的姥姥了,静娘跟她说过,她姥姥曾经是苏州的绣娘,她的刺绣是姥姥传给她娘,她娘又传给她的。 杜晓珍恍然大悟,“难怪我说汾州的绣娘怎么会苏绣呢,原来还有这层渊源在里头。” “那这些衣裳可是宝贝了,得好好收着。”杨氏生怕被指甲刮坏,小心翼翼地叠起来。 “听说五姑娘回来了?”外面突然传来声音。 紧跟着,一个梳着妇人发髻满头珠翠的女人走了进来,看向杜晓瑜时,那脸上的笑容都是拿捏过的,看起来慈和可亲,仿佛杜晓瑜才是她的亲生女儿一般。 往前走了两步,妇人对着杜晓瑜蹲身行礼,“贱妾给五姑娘问安。” 杜晓瑜疑惑地看向杨氏。 杨氏说道:“这是梅姨娘,你四姐姐的庶母。” 杜晓瑜了然,似笑非笑地望着梅姨娘,“原来是父亲的妾室,我险些还以为是见着了哪一房的太太呢!” 闻言,所有人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屋子里瞬间寂静下来。 梅姨娘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杜晓珍恼恨地瞪了梅姨娘一眼,这是人家母女团聚,你打扮得像个正妻的派头来给谁看? 杨氏没想那么多,笑呵呵地说道:“上回你来的时候,是见过你大伯母和二伯母的,你四叔还没成家,咱们大院儿里算上我,也就三位太太,其他同辈的便是姨娘了,等以后碰了面,娘再一一给你介绍。” 杨氏一边说,一边把杜晓瑜身上穿的衣裳跟自己挑选的布料花色进行比对,想看看哪些是她不大喜欢的,准备换一换,挑些她中意的来。 杨氏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让杜晓瑜很是汗颜,心道这是单纯过头了,否则妾室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穿着上就压了杨氏这个正妻一头。 别看一进来就按照规矩给她请安,事实上,那姿态,那说话的语气,哪一样不是把自己摆在正妻位置上的? 杜晓珍反应快,斥责道:“这个时辰都去给老太太请安,姨娘怎么过来了?” 梅姨娘顺着台阶下,“正准备去德荣堂给老太太请安呢,这不,路过海棠居,就顺便进来看看咱们的五姑娘了。” 杜晓珍语气冷淡,“如今你人也见了,安也请了,还是紧着去老太太那边儿吧!可别又去晚了遭人闲话。” 杨氏嗔怪道:“晓珍,你姨娘刚来,怎么茶都不让人喝一口就撵她走,让她坐会儿吧,给老太太请安,这时辰早着呢,少爷们也都还没下学。今儿又是你五妹妹正式归家,你姨娘觉得新鲜也是正常。” 还不等梅姨娘说什么,杜晓珍已经先一步道:“母亲,姨娘她这几日有些咳,还是不要留下来把病气过给小妹了。” 杨氏一听,脸色变了变,母鸡护崽似的把杜晓瑜护在身后,生怕梅姨娘的咳疾真传染给了杜晓瑜。 梅姨娘眼神阴了阴,再次蹲身,“那贱妾这便告退了。” 等梅姨娘彻底出了海棠居,杨氏才一脸担忧地看向杜晓珍,“梅姨娘的咳疾竟然还没好吗?” “没怎么好。”对上杨氏,杜晓珍面色缓了缓,“不过已经请大夫来看过了,说没什么大碍,注意着避开花粉和灰尘这些东西就好。” 杜家规矩,医者不自医,哪怕家里这么多懂医的,病了也不能让自家人看,须得从外面请大夫,一则怕自家人关心则乱不敢下猛药,二则这是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轻易不能打破。 更何况梅姨娘只是个妾室,也断然没那资格让府里这几位大老爷们儿给她看病。 杨氏道:“难怪我见她消瘦了不少,一会儿从我那挑几样补品给她送去好好补补身子吧!” “母亲有心了。”杜晓珍嘴里说着感激的话,心里却是万般责怪梅姨娘多事儿。 自打养在杨氏身边的一天起,杜晓珍便只认杨氏这一位“母亲”,对梅姨娘不冷不热,就算有的场合不得不对上了,那也是面子上过得去就成。 说来,父亲也不曾苛待过姨娘,每次出远门带回来的好东西,总会匀出一部分送去给姨娘,可姨娘贪心不足,竟然还妄想能把立不起来的嫡妻杨氏给踩下去自己上位。 这在杜晓珍看来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先不说杨氏还好端端地活着,就算没了杨氏,这京城里也没有听说过哪个大户人家会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做正妻的,更何况杜家是百年望族,要真扶了姨娘做正妻,传出去可就要笑话死人了,杜家的百年清誉还不得因为一个妾室毁于一旦吗? 老太爷老太太可还在上头压着呢,想想把姨娘扶正的事可能发生? 偏某人还不知轻重,不懂收敛,这么重要的日子也敢来嫡女跟前耍派头。 想到这些,杜晓珍就恨得牙痒,为什么自己会有那么一个既卑微又无知的生母? 若自己是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哪还用得着理会这些,可偏偏命不好,托生成了姨娘的胎。 杜晓珍越想越恨极了梅姨娘。 “娘,你们都先出去吧,我累了,想睡会儿。” 静娘她们几个把东西都安置好以后,杜晓瑜就开口撵人,这一路上因为担心王爷,一直没睡好,终于到了地方,积攒了半个月的瞌睡一下子就涌了上来,眼皮重得很,如今不想听见任何人在耳朵边聒噪。 “好好好。”杨氏哪里敢有一点不顺她心意的,“那你进里间歇着,我们这就出去,不打扰你。” 杨氏说完,唤上杜晓珍,二人很快走了出去。 杜晓瑜把其他丫鬟打发出去,留下了水苏和静娘。 水苏走过来给杜晓瑜捏肩,杜晓瑜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留下来吗?” 水苏摇头,“奴婢愚昧,还望姑娘指点。” “刚才我们说的那些话,你自个心中有数就成了,不能出去跟人乱说,知道吗?”静娘接话道。 水苏纳闷,“为什么那些衣裳明明是静娘做的,咱们偏要说是县城里的绣娘做的呢?” 杜晓瑜转头戳戳她的脑袋,“你家姑娘是个乡下人,身边怎么会跟着个女红这样好的下人?” 水苏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眼神亮了一下,“姑娘的意思,就是要奴婢瞒了静娘的手艺是吗?” “嗯。”杜晓瑜扔给她一个“还算你有点脑子”的眼神。 水苏讪讪一笑,“奴婢记下了,一定不会出去乱说的。” “奴婢刚才看了一下,咱们院儿里有个小厨房,里面有不少新鲜食材,要不,奴婢去给姑娘弄些吃食吧?”静娘想着赶了一路,杜晓瑜怕是饿了。 “不想吃。”杜晓瑜没进里间,一屁股坐在外间垫了软垫的罗汉床上,脱了鞋,整个人歪靠在柔软舒适的大迎枕上,眯着眼睛同静娘说话。 静娘看看天色,“那也成,姑娘先睡上个把时辰,一会儿直接吃晚饭了。” “静娘。”杜晓瑜见她要出去,忙出声,“你别走,陪我说说话。” “姑娘不是累了吗?” “可我一想到王爷如今杳无音信生死未卜,就又睡不着了。”杜晓瑜蹙着眉头,“你说他要是到了京城,会不会真的第一时间就来找我?” 静娘颔首,“王爷从来言出必行,他说过会来找姑娘,就一定会来的。” “那他到现在都没来,是还没回京吧?”杜晓瑜语气中满是幽怨,“你说堂堂王爷,连回个家都这么难,他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啊?” 静娘垂下眼眸,心道王爷五岁之前也是个性情纯真的孩子,自打先皇后薨逝,他就被那些人一步步逼成了现如今人人谈之色变的“活阎王”。 王爷未必想这样,可总有人不想让他活得太舒坦,甚至是不想让他活下去。 “静娘,楚王府距离杜家远不远?”杜晓瑜压低了声音问。 “很远。”静娘点头,“从这里过去,坐马车都要将近一个时辰。” “那想来距离恩国公府不远。”杜晓瑜想到上次杜程松带她去国子监的时候就差不多花了一个时辰,后来去恩国公府才一炷香的工夫就到了。 这么说来,从杜家去恩国公府与楚王府所花的时间差不多。 “恩国公府距离楚王府倒是不怎么远。”静娘如实道:“只不过,王爷与恩国公很少有往来。” 杜晓瑜点点头,“静娘,等改天得空了,咱们就到恩国公府串门去,我好久没见团子了,那小家伙也不知道长高了没有。” 静娘倒是挺乐意,只要姑娘高兴就成,只不过,“姑娘如今是这大院儿里的小主子了,做什么都要讲规矩,你要出去也不是不行,须得去跟主持中馈的大太太说一声,只有她允准了,咱们才能堂堂正正地出去。” “这么多规矩?”杜晓瑜心想如此一来,那她岂不是得成天被关在这四方大院里? 光是想想就闷得慌。 静娘耐心地说道:“大户人家都这样,杜家还算是松范的了,皇家规矩那才叫多呢,姑娘是没瞧见,亲王正妃们在跟王爷订了亲之后就得开始背规矩学礼仪。” 说到这里,静娘轻轻笑了起来,“康王妃在出嫁前,奴婢有回去她们家府上办事,偶然得见康王妃因为背不下那么多的规矩,有气无力地趴在亭子里的石桌上,嘴里嚷嚷着不嫁了,可把教养嬷嬷们吓得不轻。不过也就是私底下说说而已,到最后还不是背得滚瓜烂熟,穿上凤冠霞帔欢欢喜喜地嫁入了康王府。” 杜晓瑜惊呆了,“那照你这么说,皇家规矩得有多少啊?” “很多。”静娘用手比划了一下,“光是康王府送过去的那些书就有这么高一摞。” 杜晓瑜有些想哭,背书不是她的强项啊! “那你看,我是不是死定了?”杜晓瑜笑得十分勉强,瞬间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大坑里。 “楚王府里的那些书”静娘顿了顿,“要么被王爷拿去垫了桌子,要么生气动怒的时候扔两本,扔着扔着,也就没有了。” 杜晓瑜更惊了,王爷胆子这么大的吗? 静娘无奈笑笑,敢明目张胆纵火烧皇宫的人,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静娘安慰她,“其实姑娘这么聪明,很多东西一点就通,犯不着死记硬背,把基本的礼仪规矩学会就行了,至于那些细节,时间一长,自然而然就懂了,背书反而显得太过死板,就算当时记得住,没准儿过几天就全忘了。” “有道理!”杜晓瑜很是赞同,感激地看了静娘一眼,若不是一直有她在旁边提点着,自己怕是要慌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静娘心道那活阎王自己就是个不守规矩的,怎么可能一板一眼地要求他的王妃,去宫里给主子们请安也就算了,要是在王府里,还不是姑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敢站出来说半句不是。 杜晓瑜没说多大会儿话,就慢慢睡了过去。 静娘往香炉里点了杜晓瑜最喜欢的沉水香,悄悄退了出去。 —— 且说杜晓骏这边,他就没杜晓瑜那么好的待遇一回府能去睡个好觉,刚踏进门槛就被杜程松叫去正房里问话。 “你们这一路上没发生什么事儿吧?”杜程松一脸严肃。 杜晓骏不敢造次,规矩回道:“能有什么事儿,我可是把妹妹全须全尾地带回来了,爹又不是没看见。” 杜程松其实想问傅凉枭的事,不过看这情形,想从儿子嘴里套出点什么来是不成了,毕竟杜晓骏什么都不知道。 杜程松又随便问了几句,摆手道:“行了,去给你祖母请个安再回房。” 杜晓骏“哦”了一声,站起来的时候提醒了杜程松一句,“爹,别忘了你答应给我个奖赏的,我要库房里那套景泰蓝茶具。” “臭小子!”杜程松顺手抓了茶碗扔过去,“别的本事学不会,成天惦记库房里的宝贝,你还能不能干点正经事儿了?” “我怎么就不正经了?”杜晓骏委屈,“爹不是成天把亦臣放在嘴边夸吗?我要这套茶具,还不是想拿去送给他。” 听到杜晓骏是为了给江亦臣送礼,杜程松的神情缓和了些,“说起来,亦臣这小子好久没来咱们家坐坐了,你去找他的时候顺便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请来喝杯茶,老太爷想找他下棋很久了。” “知道啦!”杜晓骏有气无力地回答。 “瞧你那点子出息。”杜程松瞅他。 杜晓骏摸了摸肚子,“爹,我这刚回来,饭没吃上一口也就算了,连茶都没得喝,能站在这儿跟您说话,那都是我福大命大,您还这般嫌弃,我不是亲生的吧?” “胡说八道什么!”杜程松叱道:“你不是亲生的,难不成我外头捡来的?行了,厨房那边应该在备饭,你先回去,我让你娘给你安排。” “麻溜儿的啊!”杜晓骏舔了舔嘴巴,继续摸着空瘪的肚皮,“我快不行了。” 杜程松再一个茶碗扔过去。 杜晓骏跑得比兔子还快,直接冲回自己的房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71、请安(二更) 【】 杜晓瑜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大厨房那边,杨氏让人送了不少吃食来,特地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加了一盏血燕窝。 静娘怕杜晓瑜吃不惯,自己在小厨房捣鼓了一些点心端来。 杜晓瑜一时半会儿习惯不了京城的菜肴,只随便扒了两口饭就开始吃点心了。 静娘看得心疼,“那要不,奴婢去小厨房炒几个姑娘爱吃的菜?” “算了。”杜晓瑜摇头,“横竖都是要习惯的,我慢慢来,每天多吃两口,总有一天能顺过嘴来,没必要搞特殊,我可不想成为整个大院儿里的焦点。” 静娘了然,默默撤了杜晓瑜几乎没怎么碰过的那些饭菜。 等杜晓瑜用点心填饱了肚子,重新梳洗了一番,翠镯才带着她去正式见过杜程松和杨氏。 杜晓瑜的海棠居距离三房正院并不远,从海棠居出来,穿过一条鹅卵石小道,再跨过一道月门就到了。 正院里丫鬟婆子不少,有眼尖的,一见杜晓瑜进院,马上打了帘子进去禀报。 杜程松自然是稳稳当当地在里头坐着等。 杨氏却不似他那般沉稳,哪怕只有几步路,也亲自出来迎接,生怕杜晓瑜走不稳摔跤似的。 “筱筱。”杨氏自然而然地来拉她的手。 杜晓瑜没拒绝,心里也没觉得多亲切,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嗯。” “娘听说你晚饭没怎么吃,是没胃口还是那些菜不合你胃口?” “是我刚到大院儿里,还有些不习惯,胃口也不好。”杜晓瑜不想杨氏再折腾了,撒谎道。 “那你都喜欢什么菜,一会儿跟娘说,娘明天就去吩咐大厨房给你做。” “不用了娘。”杜晓瑜还是拒绝,说道:“大厨房里的厨子们要顾着大院儿里所有主子的口味,哪管得了那么多,您别去说,要有什么不习惯的,我让下人们在小厨房里单独做一些出来就是了。” 杨氏这才想起来杜晓瑜的院子里是专门弄了个开小灶的厨房的,这可是除了老太太,其他院子里都没有的待遇,“也对,让小厨房做,赶明儿我再让人添一些你喜欢的食材。” 杜晓瑜莞尔,“有劳娘费心了。” “不怕的,只要筱筱开心,娘什么都乐意做。” 杜晓瑜偏头看了一眼杨氏,应该是今天为了迎接她而特地装扮过,但浓厚的脂粉依旧掩盖不了杨氏眼角的细纹,让她看起来显得有些老态。 再看屋子里站在一旁的梅姨娘,虽然换了白日里去见杜晓瑜的那身装扮,素净了不少,但那张脸风韵犹存,哪里有什么细纹,怕是平时没少注重保养。 不用想,是个男人都会更疼爱美妾。 从杜程松看两人的眼神里就能判断出来。 看杨氏的时候,更多的是相敬如宾。 而看向梅姨娘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多了一些宠溺。 这便是正妻与美妾的区别了。 正妻是餐饭,今天吃了,明天还得吃。 美妾是佳肴,今天吃了,明天还想吃。 杜晓瑜觉得眼睛疼,偏开头,从杨氏掌心抽回手以后站到堂中,等丫鬟递了垫子来,才缓缓下跪磕头,“女儿十数年未归家,让爹娘牵心挂肠了,是女儿不孝。” 这些话,是替原主说的。 杜程松梗着脖子,有些说不出话来。 杨氏忙弯身将她扶起来,这还一句话没说上呢,就开始泪眼婆娑的了,“筱筱没有不孝,是娘不好,都怪娘当年粗心大意弄丢了你。” 杜晓瑜似乎听到杜程松轻轻地冷哼了一声。 她掏出帕子递给杨氏,温声劝道:“听下人们说,娘这十多年来没少落泪,哭多了对眼睛不好,我既然已经回来,以后就别哭了,要真哭瞎了,不仅看不清脚下的路,连人也看不清了。” 杜晓瑜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似有若无地瞟向梅姨娘。 梅姨娘垂下脑袋,只当做听不懂杜晓瑜在说什么。 她是今天才头一回得见杜晓瑜,跟她想象中被欺凌了十多年的柔弱小女孩一点都不一样,这位五姑娘,不仅聪颖大方,说话还不骄不躁,乍一听没什么,细细回想,却是句句带刺,戳得哪都不得劲,可偏偏她就稳得住,让你挑不出一点错来。 杨氏哪里听得懂女儿在打什么机锋,忙欣喜地抹了眼泪,拉着杜晓瑜到一边坐。 “姨娘的咳疾不是还没好吗?”这时,杜晓珍从外面进来,一眼看到梅姨娘,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冷冷开口道:“夜间风大,还是早些回去歇着的好,可别一时贪玩,忘了大夫是怎么嘱咐的。” 梅姨娘一听这话,眉心蹙了醋。 “梅氏,既然还没好,那就先行回房吧,晓珍也是一番好意。”杜程松的眼神带着几分赞同。 梅姨娘勉强笑着行了个告退礼,心中却满是怨愤,这段日子因着咳疾,她已经很久没在爷跟前露脸了,好不容易因着今儿五姑娘归家出来一趟,却被亲生女儿三阻四阻,死活不给她机会。 杜晓珍什么心思,她哪里不明白,不怪人家都说生母没有养母亲,女儿虽是她亲生,可打小养在杨氏名下,言行举止都是照着杨氏的模子刻出来的,只怕早就把自己当成杨氏的亲生女儿了,又哪里想得起来还有个做姨娘的生母。哪怕是偶尔想起来了,也只会觉得是耻辱,是耽误她大好前程的绊脚石。 梅姨娘越想越心凉,只当自己是白生了个孽障,既嫌弃她身份低微,又不准她出头去争取。 回到含香馆,梅姨娘怒得摔杯,直把伺候的小丫鬟们吓得够呛。 且说上房这边,杜晓珍走到堂中,给杜程松和杨氏行礼,又给杜晓瑜问安。 杜晓瑜礼貌地点了点头。 杜晓珍这才走到她身边坐下,问了几句晚饭的情况。 杜晓瑜没瞒着,照实了说,告诉她自己初来乍到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等再过些日子就好了。 说完,杜晓瑜特地问了一句,“梅姨娘咳疾没好,四姐姐不去看看她吗?” 杜晓珍道:“我去了顶什么用,还不如多让大夫跑两趟兴许能有法子帮她治治呢!” 杜晓瑜眼眸微闪。 从白天在海棠居见面到现在,杜晓珍好像每次一见到梅姨娘,态度都透着强烈的不满,直接拿话把人给撵走。 也不知道这姑娘怎么会对自己的生母产生了如此深厚的怨念。 杨氏听到了两姐妹的谈话,轻声问:“大夫给开了什么药?” 杜晓珍道:“我也不知道是些什么药,只知道吃了这么长时间,似乎一点都没见效,张嘴说话吸到风,马上就咳得更厉害了,姨娘老是嚷嚷着嗓子痒。” 杨氏心焦,恳求地看向杜程松,“爷,要不,您去给她看看吧?” “胡闹!”杜程松一脸严肃,“我怎么能给她看病呢?老祖宗的规矩你都给忘了是吧?” 杨氏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 杜晓瑜想起来自己上回来的时候水土不服,杜程松是亲自给她摸过脉的,怎么这会儿换了梅姨娘就不行? 想起梅姨娘患了咳疾还往外找大夫,杜晓瑜心下便猜想杜家应该是规矩严厉,不准懂医的那几位给家里人看病。 想了想,她开口道:“嗓子干痒,是虚火旺盛,肺中燥热所致,梅姨娘的方子要实在不奏效,四姐姐可以让大夫开一剂麦门冬汤,麦冬清热养肺,对付干痒大有效果,另外,也可以要一些百合片和乌梅泡水喝,情况或许能好一些。” 杜晓珍诧异地看着她,“小妹会医术?” 杜晓瑜点头,“山中神医亲传,不过想来,在杜家人跟前是班门弄斧了。” 杜晓珍脸上的惊讶久久不退,“杜家医术向来传男不传女,没想到到了小妹这里,竟然半路学了一身医术回来,这”说完,看向上头的杜程松,像是在询问这种情况能不能被家族允许。 杜程松欣慰道:“既然是山中神医亲传,晓瑜便不算坏了咱们祖上的规矩,况且,晓瑜似乎在妇人病这一块上颇为精通,这未尝不是好事儿啊!” 要知道很多妇人病,男大夫都是不方便看的,坊间也有一些女医,不过那些女医精通医术的少之又少,多是半吊子,京城里每年因为妇人病而死的女人不在少数,整个大魏就更不用多说了,杜家要是能在这一块上做出点成效来,也算是为大魏的女子造福了。 杨氏原本还担心杜晓瑜直接给梅姨娘开方子会遭到杜程松的斥责,如今见杜程松不仅没生气,似乎还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杨氏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默念了句“阿弥陀佛”。 杜晓瑜对此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触,反正她从来没打算在杜家人跟前隐瞒自己的医术,要是杜家因为这个就容不下她,那她走人便是了。 杨氏念着杜晓瑜刚回来,理应多休息,不能熬夜,没聊几句就喊上杜晓珍准备离开。 杜程松突然道:“晓瑜,明儿一早,你到外院书房去找我,爹有事想问问你。” 一只脚跨出门槛的杜晓珍愣了愣,外书房可是女眷不准去的地方,别说是她,哪怕母亲和老太太都没进去过,父亲竟然一开口就让这个小妹去,到底能有什么事情如此重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72、重新招婿?(一更) 【】 杜晓瑜之前就听说过,杜家的外书房是重地,除了太爷和三爷,就连大爷和二爷都很少进去。 如今杜程松却让她去外书房找他? 什么事这么重要? 杜晓瑜还在发怔,旁边杨氏的声音传来,“筱筱,娘送你回去。”她手里提着个灯笼,看来是真打算亲自送杜晓瑜回海棠居了。 杜晓瑜瞧瞧外头的天色,摇头道:“有静娘她们几个下人跟着,我不怕的,娘就别送了,大晚上的,你眼睛又不好,万一有个好歹,我也不好向爹交代。” 杨氏忙给自己辩解,“我的眼睛好着呢,晚上也看得真真儿的。” 杜晓瑜有些无语,合着自己刚才在屋里故意说的那些话都是白费唾沫,听懂的反而是梅姨娘,杨氏竟然一个字都没反应过来? 接触了一天,杜晓瑜总算是摸准了,杨氏就是小白花的性子,软趴趴的,扶起来也坐不正。 想来是年轻的时候姿容不错,再加上性情单纯,所以才会得了杜三爷这种什么坏事都干的老爷们儿青睐。 毕竟嘛,以自我为中心的男人就喜欢看女人对他们百依百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成就感和荣耀感。 杨氏的五官轮廓是很柔美的,一看就知道年轻时候是个美人。 十五六岁的时候,性情单纯长得又美的,叫不谙世事,跟窑子里的女人一对比,那就是出淤泥而不染,清水芙蓉,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 三四十岁的时候,容颜褪色还单纯的,叫故作姿态,尤其是对上视觉系的男人,你要还有几分姿色,他或许会吃你那一套,你要人老珠黄?呵呵 所以说,杨氏的性子年轻时候或许能惹得杜程松疼惜怜悯,至于现在嘛,说句不中听的,能保持相敬如宾就已经算杨氏万幸的了。 杜程松要是再渣一点,直接冷暴力或者休妻也不是没可能。 杜晓瑜虽然对杨氏没感情,却也容不得一个妾室在嫡妻跟前阳奉阴违,暗藏祸心。 杜程松对杨氏的态度,她没办法直接干预,毕竟夫妻俩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绝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要想改善,得慢慢来。 收回思绪,杜晓瑜低声叮嘱杨氏道:“娘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落泪,哭得多了,不仅不会惹人怜,还会让人觉得厌恶。” 杨氏的脸色顷刻间乍青乍白,“筱筱,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以后不哭就是了。” 杜晓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杜晓珍。 杜晓珍冲她福了福身子,说道:“小妹,你们聊吧,我就先回去了。” “嗯。”杜晓瑜淡淡地点了点头。 等目送着杜晓珍走远,杜晓瑜才继续看向杨氏,嚅动了嘴唇两下,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杨氏这样的人,从来都不会觉得别人是坏的,心中存善,才会所见皆善。 虽然这“善”得有些过头,可是总比她变得阴毒很辣不择手段要好太多不是吗? “筱筱要单独跟娘说什么?”杨氏不管是脸色还是声音,都透着极度的紧张,生怕杜晓瑜会说出嫌恶她的话来。 杜晓瑜叹了口气,摇头,“没什么,夜深了,外头风大,娘送我到院门口就行了,余下的路,自有下人们会送我回去,你不必亲自跑一趟。” “可是我”杨氏提着灯笼又往前一步。 “回去吧!你要再跟来,我会不高兴的。”杜晓瑜皱着眉头。 杨氏一听,哪里还敢往前一步,那委屈想哭的样子,让杜晓瑜觉得头大。 回海棠居的路上,杜晓瑜对静娘道:“我原来还以为,干娘就算没出息的了,没想到我这个亲娘更没出息。 在我跟前软,我这个做女儿的自然不会说她什么。 在丈夫跟前软,那是为妻的本分,可也要‘软’得有分寸,才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和爱怜之心。 这些也就算了,你再看看她对梅姨娘的态度,好得跟她亲妹子似的,完全看不清梅姨娘是个佛口蛇心的女人。 虽说做嫡妻的应该宽容大度,那也总不能大度到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别人吧?” 静娘道:“三太太这性子是天生的,一辈子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姑娘要让一个不会作恶的人去发现恶,倒是为难她了。” 杜晓瑜喟叹:“我刚才原本想提醒她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到底是开不了那个口。也罢,就让她一辈子活在自己的单纯世界里好了。” 翌日一早,杜晓瑜去了外书房。 杜程松应该是提前打过招呼了,打扫的下人们见到杜晓瑜,都十分恭敬地给她行礼问安。 杜晓瑜忐忑着走进书房所在的院子。 书房门还没开,她站在几株翠竹旁边,时不时地看向院门口。 果然没多久,杜程松就大步走了进来。 “晓瑜来得这么早?”杜程松冲她笑了笑。 杜晓瑜见他掏钥匙要开书房门,急忙叫住他,“爹,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咱们还是去外头说吧,这里是外书房,听说连奶奶都没来过,我一个刚回府的丫头就这么大喇喇的进来,怕是有些不妥。” 杜程松眉眼之间有些严肃,“自然是至关重要的事情了,否则不可能让你来外书房。” 杜晓瑜马上打起精神来,跟着杜程松进了书房门。 然后她惊讶地发现里面的书架上摆放着很多的医书典籍,里间有配药的设施,整个书房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不浓郁,乍一进去还觉得挺好闻的。 杜家的书房竟然跟别处的书房不一样? 杜晓瑜今日也算是长见识了。 杜程松坐下以后,示意杜晓瑜,“坐吧!” 杜晓瑜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也不敢翻看旁边那些书,只是望着杜程松,等他发话。 杜程松沉默良久,问她,“闺女,上次跟你来的那个阿福,他去哪儿了?” 杜晓瑜一惊,心道难怪杜程松脸色这么严肃,原来是为了她在白头村定下的那门亲。 “阿福哥哥他他知道我来京城以后再也不会回去,就离开白头村去找自己的家人了。” “此话当真?” “女儿不敢撒谎。”杜晓瑜垂下眸子,有些心虚,王爷的身份那么敏感,她可不敢说漏半个字。 “那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白头村的?”杜程松又问。 杜晓瑜想了想,“半个多月前。” 杜程松听罢,撑着脑袋沉思起来。 “爹为什么会提起他?”杜晓瑜反问。 杜程松不紧不慢地回道:“你们俩不是在乡下订了亲吗,我是担心这桩事没了断,他会跟着闹上门来。” “应该不会吧?”杜晓瑜僵笑,“他走的时候,我们明明说好的,他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他了,京城那么远,他怎么可能找得到路来?” “但愿如此吧!”杜程松紧抿着唇,要把免死金牌作为给晓瑜的陪嫁入楚王府这件事,杜程松还没跟太爷商议,他一直在等楚王归来。 可如今听晓瑜的意思,楚王应该是跟她差不多时间出发回京的,只是他的速度竟然比晓瑜慢了许多,现在都还没回到楚王府。 想到这里,杜程松不由得再一次担心起来,把女儿嫁入楚王府对于杜家来说,本身就是一场赌博,赌的是楚王真能如他自己所说成为最后的赢家。 否则一旦输了,杜家便只能为他陪葬。 想到可能会输,杜程松便有些动摇了。 哪怕杜家这么些年一直有楚王的庇护,哪怕他对晓瑜势在必得,可那又能说明什么? 夺嫡之争,绝非儿戏,并不是他说口头上能赢,就真的能赢。 作为杜家的嫡子,杜程松不得不为家族思虑周全,不得不为亲生女儿做两手打算。 “之前我见你对阿福情深义重,晓瑜真的能放得下过去,放得下他吗?”杜程松试探着开口。 杜晓瑜不答反问,“如果我说放不下,爹是不是就能同意我嫁给他?” “当然。”杜程松莞尔,“爹知道,我的小女儿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不会轻易辜负了在危难中给过你帮助的人,也不会轻易辜负他人的感情。 在白头村的时候,你的养父母为了不让你去婆家遭罪,给你招婿,如今坐在你面前的是你亲爹,我自然比你的养父母更疼你爱你,更不忍心让你受委屈,所以,我也要给你招婿。 如果你还放不下他,爹就让人去汾州找他,只要他肯答应上门,那我绝对二话不说同意你们的婚事。” 杜晓瑜一怔,当即哑口无言。 “如果你不喜欢阿福了,爹便再给你招别的女婿,一定是这京城里排得上号的优秀人物,不知闺女意下如何?” 杜晓瑜无话可说,她说不要阿福了,是因为以后跟她在一起的,是楚王傅凉枭。 她如果说还在喜欢阿福,那么按照杜程松的意思,就要回去汾州把人找来,完成他们两个在白头村还没完成的婚事。 王爷已经在回程途中了,汾州怎么可能会出现第二个阿福? 她又上哪去找一个阿福来做赘婿?这不是逼着她说实话吗? 杜晓瑜第一次觉得自己明明有理,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让她只能坐着发怔。 “我”杜晓瑜嘴唇嚅动,刚说了一个字,声音便逐渐弱了下去。 她不能暴露王爷的身份。 一来这样会害了王爷。 二来,杜家本来就不能和皇室联姻,如果让杜程松和太爷知道这两年陪在她身边的人是楚王,后果多严重可想而知。 可是不暴露王爷,她就只能说是自己不要阿福了,不喜欢阿福了,杜程松便会为她招婿。 杜程松喝了一口茶,又说:“阿福那小子,我看着挺不错的,老实,稳重,对你也贴心,既然在汾州的时候就已经答应了上门,那么我想,来了京城也一样。 如若闺女嫁出去,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去个有家世的好人家,以后的日子才能好过,但如果是招婿,咱们就不讲究那么多,只要他真心实意地对你好,爹便没什么可挑剔的。” 杜晓瑜被袖子盖住的手指逐渐收拢成拳头,又慢慢松开,“爹,我刚回府,还不想谈婚论嫁,这件事能不能再缓缓?” 起码先拖一拖,拖到王爷回来,拖到她想出法子怎么跟他们解释。 “好。”杜程松没意见,如果楚王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就算私底下找他兴师问罪,他也可以拿女儿不知道楚王身份做借口,遮了今天的谈话。 如果回不来 那么之前楚王说过的一切就都是空话,他完全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重新给晓瑜挑一个与皇室无关的夫婿,远离天家的是是非非。 “爹,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杜晓瑜站起身来。 “嗯。”杜程松看着她的背影,“不急,慢慢想,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来找爹,爹都尊重你的决定。” 杜晓瑜没应声,耷拉着眼皮,没多久就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海棠居。 静娘见她神色不对,忙问:“姑娘怎么去了一趟外书房回来,脸色会这样难看?” 杜晓瑜把屋子里其他的小丫头打发出去,这才低声道:“你知道我爹刚才跟我说什么吗?” 静娘皱皱眉,“难不成,是说王爷的事?” “听语气,我爹好像并不知道阿福就是王爷。”杜晓瑜道:“他跟我说,如果我还喜欢阿福的话,他不会阻拦,马上就让人去汾州把阿福接来,等过了今年,就让我们成婚,但如果我不想要阿福了,他就给我招别的女婿。” 静娘讶异地看着杜晓瑜,“三爷竟然没跟姑娘说实话吗?” “什么?”杜晓瑜有些懵。 “三爷两次去白头村,私底下都跟王爷打过交道。”静娘有些气愤地说道:“他早就知道陪在姑娘身边的是楚王了,怎么还敢提为你招其他夫婿的事儿?” 听静娘这么说,杜晓瑜也突然回想起来一件事,王爷说过,杜家能找到她,是他安排人给杜家递的消息。 刚才在书房竟然一时紧张把这茬给忘了。 “这么说,他在骗我?” 杜晓瑜眼神泛冷。 “姑娘能否把你们在书房的对话告诉奴婢?”静娘问。 杜晓瑜颔首,把自己刚才跟杜程松说的那些一字不漏地讲了出来。 静娘听罢,分析道:“奴婢觉得,杜三爷这么做,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想试探一下姑娘究竟知不知道王爷的身份,但姑娘的言语之间明显是不知道,所以他没敢跟你说实话。 第二种,那就是三爷在做两手准备,他应该是不全然信任王爷会成为最后的赢家,不敢轻易赌上你和你背后的家族,所以想给你找一条退路。说来,也是为人父的考量,站在他的立场上,咱们却是不好责怪他了。” “那我要继续装作不知情吗?”杜晓瑜道:“假装我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王爷的身份,假装我自己也不知道王爷的身份?” “嗯。”静娘郑重地点头,“姑娘最好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安心地等着王爷回来,到时候,王爷自会有办法化解眼前的困境。” 杜晓瑜应声,心里对于杜程松仅存的那一点好感瞬间淡了下去。 虽然站在杜程松的立场,他合该为女儿和家族考虑,不能全然信任一个没有十足把握夺嫡成功的皇子,可杜晓瑜就是觉得膈应。 因为她到现在都还没办法把自己归为“杜家人”,不管明面上怎么陪着笑脸怎么亲昵,心里始终觉得自己只是个外来的客人,尤其是在这件事上,关乎她一生的幸福,却被别人指手画脚,她很想反问一句:凭什么? 前头十多年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挺过来的,杜家捡了个大便宜,把别人养大的女儿接回来,什么都没付出过就想让她千依百顺任凭他们摆布? 凭什么? 难道仅仅凭着这层可笑的血缘关系?凭着他们是她的至亲,所以她就该遵循孝道什么都听他们的? “静娘,咱们去恩国公府吧,我想团子了。” 杜晓瑜觉得糟心,想离开这里去外面透透气。 按照规矩,她要去长房那边跟大太太柳氏说一声才能出去,不过杜晓瑜想着这个时辰,府里的主子们怕是都去给老太太请安了,柳氏一定也在德荣堂,那她就不必再去长房那边跑一趟,直接去德荣堂,横竖早晚都是要去正式见过老太太的,顺道了。 来到德荣堂的时候,果然老远就听到里面传来说笑声。 守在外面的婆子“呀”了一声,“是五姑娘来了啊,快里边儿请。” 一边说着,一边给她打帘子。 人挺多,除了男丁,几房的媳妇和下头的孙媳们都在,杜晓珍也早早就来了。 看样子,今天没来给老太太请安的只有杜晓瑜一个。 “筱筱,听说你被爷叫去了外书房,事儿都谈完了吗?”杨氏起身上前来,一脸的关切。 杨氏脑子简单,不会耍心机,所以这话是脱口而出,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外书房是什么地方?多少秘方在里头藏着呢,太爷一向禁止女眷踏足,杜晓瑜刚回府就被三爷叫进去,到底是为了什么,可就值得深究了。 “五妹妹好福气啊,那外书房,我听说连祖母都不曾涉足过半步,且不知,三叔让你进去做什么?” 说话的是二少奶奶卢氏,二房二少爷杜晓骢的媳妇儿。 杜晓瑜之前就听杜晓珍说过,二嫂子泼辣,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儿。 抬眼望去,果然见对方一脸的刻薄像,那副等着看她吃瘪的样子,简直不要太明显。 “听说五丫头懂医术,那外书房里又都是秘方,三爷叫她进去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觉得后继无人,想把好东西都传给他女儿罢了。”二太太方氏一脸讥讽。 话音一落,大太太柳氏和老太太顿时黑了脸。 杜家医术传男不传女,说杜晓瑜懂医术就是在控诉三房坏了祖宗规矩。 再者,整个大院里的人都知道,杜晓骏他们这一辈里面,医术最好的是长房长子杜晓骥,而这位早就死于非命了。 方氏那句“后继无人”,无疑是往柳氏的心窝上捅刀子,激怒柳氏,再借柳氏的手收拾三房。 “二弟妹可别乱说话。”柳氏冷笑,“就算大少爷不在了,你们二房也还有几位少爷呢,嫡子不成器,总还有庶子能顶上,当着老太太的面说后继无人,你是想诅咒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是想诅咒老太太的庶孙?” “你!”方氏被怼得头顶冒烟。 杨氏听到她们吵起来,顿时心慌,看向杜晓瑜,“筱筱,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杜晓瑜深深看了杨氏一眼,安抚道,“没,是她们不安分。” “都给我住口!”上头老太太一掌拍在桌上。 屋子里马上变得鸦雀无声,谁也没敢再多言语一句。 “爷们的事儿,你们几个妇人吃什么咸菜操哪门子淡心?轮得着吗?”老太太声色俱厉,“一个个只眼巴巴地盯着外书房里的秘方,你们吃阿胶的时候,怎么不站出来说那是筱筱给杜家的秘方?” 柳氏低垂着脑袋,她的确是一早听说三爷把五丫头叫去了外书房,不过惊讶归惊讶,断断没有其他的想法,毕竟五丫头这孩子聪慧,她挺喜欢的,再说,三爷做事有自己的分寸,不可能平白无故把人叫去外书房,等过后问明白就好了。可偏偏方氏那张嘴巴不饶人,说话太难听,否则她也犯不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方氏杠上。 一旁的大少奶奶高氏轻声安抚道:“娘不必跟二婶怄气,没的把自己的身子给气坏了。” 柳氏低头看了一眼高氏,她还在为夫君守孝,穿得十分素净,一脸病容,苍白得很,说话声音又细又柔,怎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柳氏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自打杜晓骥去后,高氏就一直这么郁郁寡欢的,除了每日晨昏来给老太太请安,其余时候只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人多热闹的地方一律不去。 杜晓骥去得突然,高氏膝下又没个一男半女,这日子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 想到这些,柳氏心里堵得慌。 “筱筱,到奶奶这儿来。”老太太转而看向杜晓瑜,眼眸里的厉色逐渐退去,换上一抹慈和的笑容。 杜晓瑜往前走了几步。 老太太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抚道:“你二伯母就是个辣头子,牙尖嘴利,平时说话没个收敛,你别往心上去。” 说完,又拉杜晓瑜坐在她身旁,吩咐嬷嬷,“去,把小厨房炖的红枣阿胶汤给端来,一人盛上一碗,谁的嘴要是再堵不上,就给我滚出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方氏顿时觉得心虚,都不敢看老太太了,一个劲地低着脑袋。 杜晓瑜讶异地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道:“今儿这阿胶,正是筱筱的秘方熬出来的,你尝尝,跟你自己熬的可有什么不同。” 杜晓瑜小声道:“进外书房这么大的事儿,奶奶就不像二嫂子一样问问我进去都做了些什么吗?” 红枣阿胶汤端来,老太太亲自捧了小碗放到杜晓瑜跟前,递了勺子给她,说道:“奶奶让小四把你接回来,是为了疼爱你,弥补你的,哪怕咱们祖孙刚刚相认,我这个做祖母的,也断然没有道理去偏听偏信那些个外来媳妇而怀疑自己的亲生儿子和亲孙女,不是吗?” 杜晓瑜微微一愣,这是她第一次在杜家大院里感觉到温暖,面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丝微笑来。 老太太喝了口汤,笑眯了眼,回忆道:“你爹啊,年轻时候做下的混账事不少,为此,也没少挨你爷爷的打,可偏偏呢,你爹骨头硬,做过的他敢认,没做过的,哪怕雷劈在身上他也不认,从不会撒谎。 他那脾气我是知道的,敢让你进外书房,肯定是有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儿,过后我让太爷去问清楚就是了,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杜晓瑜笑开,“没想到,奶奶竟是个明白人。” 杜老太太失笑,“活了这么大岁数,吃了这么多盐米,若是连这点子事情都看不清,我还有什么脸面对杜家的列祖列宗?” 杜晓瑜埋头喝汤,看得二少奶奶卢氏牙根痒痒。 连几位少爷都不曾得老太太这般荣宠,杜晓瑜不过就是个丫头而已,她凭什么! 杨氏倒是满脸欣慰,她自己不得婆母喜欢,女儿能被婆母捧在手心里疼,她打心眼儿里高兴。 老太太没坐多大会儿就累了,让众人各自回房。 杜晓珍跟上杜晓瑜,问她,“小妹,刚才你跟祖母说了什么悄悄话?” 杜晓瑜道:“奶奶问我阿胶的事情。” “真的吗?”杜晓珍眨巴着眼睛。 “不然四姐姐以为还有什么?”杜晓瑜一脸坦然。 杜晓珍快速转移了话题,“二嫂子和二伯母的性子就那样,日子一久,你习惯就好了。” 杜晓瑜没作声。 虽说为了嫁给王爷,她要努力让自己变成大家闺秀,但这并不代表着她要去习惯别人动不动就欺负到头上来,今日是第一次打交道,又是当着老太太的面,就算了,以后这种事再送上门来,她是不会客气的! ------题外话------ 原本想给晓瑜安排一个温馨和睦的娘家,但是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更何况是这种大宅院里。 既然不能和睦,那就斗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73、联手(二更) 【】 “小妹。”杜晓珍拉过杜晓瑜的手,轻声道:“在这个家里,能得到祖父祖母的喜欢,比什么都重要。 老太太不喜欢妾室,所以不怎么待见我们这些庶出的子女,哪怕我打小就养在母亲名下,也没得过祖母几分好颜色。 所以你不知道,刚才祖母把你拉到她身边坐下的时候,我有多羡慕你,我问你那些话,不是在打什么主意,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刚回府,祖母就那么喜欢你,我也很想像你一样亲近祖母,哪怕得个笑脸也成,可是我” “四姐姐这些话,都是出自真心的吗?”不等杜晓珍说完,杜晓瑜就打断她的话。 “发自肺腑。”杜晓珍眼中泪花闪烁,面色凝重,握着杜晓瑜的手也收紧了些,“我不求别的,我只求在出嫁前,能做点什么让祖母高兴高兴,也好让她记住还有我这么个孙女,我就知足了。” 杜晓瑜默了一瞬,问她,“爹一大早把我叫去外书房,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有。”杜晓珍直接道:“昨天晚上听到父亲让你今早去外书房找他的时候,我承认有那么一瞬间我嫉妒你,嫉妒你一回来就夺走了我所有的宠爱。 我甚至在想,如果你不回来就好了,那么整天陪在母亲身边的人便只能是我。” 杜晓瑜挑眉,“嫉妒我你也敢说出来?”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杜晓珍道:“嫉妒了就是嫉妒了,我不屑使那些阴私手段来害你。 不过就在刚才,二嫂子和二伯母一唱一和挑拨离间的时候,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想明白什么了?” “我们是一家人。”杜晓珍认真地说道:“你跟我,虽然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却是同一个爹亲生,我要是伙同别人来出言讽刺你欺负你,那跟欺负我自己又有什么分别? 再说,我一个已经定了亲事即将出门子的人,就算再嫉妒你又有什么用。 再过几个月,我还不是照样要坐上花轿去定州,所以我就想啊,不能自家姐妹窝里斗给二伯母那种人当成磨牙的笑话。 刚才我跟你说二嫂子和二伯母就是那种性子,让你别往心里去,其实是想试试你的态度,我见你没答应,便猜想你心里肯定是不赞同我说的。 说实话,我也不赞同。” 杜晓瑜愕然地看向杜晓珍。 杜晓珍接着道:“同样都是大院里的媳妇,二伯母又不是比谁多了三头六臂,她凭什么要仗着自己多生了几个儿子就踩到三房头上来,还不就是看在母亲性子软不会跟她杠的份上,她本事大,怎么三言两语就被大伯母给堵得一句话都还不回去? 小妹,你要是也跟我一样咽不下这口气,不如你放下芥蒂,我也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咱们姐妹联起手来,哦不,咱们三房联起手来,以后绝不让二房的人给欺负了去。” 杜晓瑜还是没说话。 杜晓珍急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给我个准话啊!” 杜晓瑜沉默了片刻,淡笑,“好啊!” “真的?”杜晓珍眼神一亮。 “反正我也不喜欢二嫂子和二伯母。”杜晓瑜道:“母亲心思简单,她是指望不上了,父亲刚好跟母亲相反,他心思太重,更指望不上,况且他也不能插手后院的事,算来算去,咱们三房也只有你跟我能来事儿了。” 杜晓珍会心一笑,又说,“错了,还有四哥,不信你看那边。” 杜晓瑜顺着杜晓珍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假山那边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杜晓骏,另外一个,杜晓瑜那天在大门外见着了,是二少爷杜晓骢,也就是卢氏的夫君。 杜晓珍压低了声音,对杜晓瑜说道:“咱们悄悄过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杜晓瑜点点头,二人猫着腰蹭到假山后面,贴着耳朵听。 “四弟找我有事?”杜晓骢从外面回来,刚听卢氏把德荣堂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就被杜晓骏请到了花园里,他有些纳闷,虽说都住在一个大院里,可他跟三房的人是很少有往来的,杜晓骏又刚回府,这个时候找他能有什么事? 杜晓骏把手中的食盒递给杜晓骢,说道:“小妹的院儿里有个小厨房,她的贴身嬷嬷静娘手艺很是不错,我请她做了一些粘牙糖,这一份,是给二嫂子和二伯母的。” 杜晓骢脸有些黑,“你一个小叔子给你二嫂子送糖吃?” “是啊!”杜晓骏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粘牙糖,顾名思义,会粘牙,我是希望二嫂子吃了这些糖,能粘住自己的嘴巴。” 杜晓骢脸更黑了,“四弟,你要拿她们在祖母院子里斗嘴这件事来说事儿也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吧?”话完,一抬手打翻了杜晓骏手里的食盒,那些糖全部散在草地上。 杜晓骏垂下的眸子里逐渐染上一抹阴沉的颜色。 杜晓骢冷哼一声,“我告诉你,后院是她们女人的事儿,我一概不管。” 末了,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杜晓骏,脸上神色变得讥讽,“虽说你还没成家,可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儿,竟然用这种法子来插手女人之间的事,你也不嫌丢脸?” “我用这种曲折迂回的办法劝诫二嫂子和二伯母谨言慎行,有什么好丢脸的?”既然撕破了颜面,杜晓骏也懒得伪装了,一张俊脸上冷沉如霜,“难道还能比某些只会窝里横让外头人看笑话的人丢脸? 爷爷说过,咱们这个家想要长久,就必须一致对外,而对外的前提是安内,可我看你们二房似乎把爷爷的话都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二哥要是想不起来,我不介意请爷爷亲自来给你们二房说道说道。” “杜晓骏!”杜晓骢气得浑身发抖,险些暴跳,“你别欺人太甚!” 谁不知道大哥去了以后,祖父最喜欢的就是这位四少爷杜晓骏了,他要真去祖父跟前上眼药,那二房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是谁先欺人太甚的?”杜晓骏的声音逐渐拔高,“二伯母又是哪只耳朵听见我爹把外书房里的东西传给小妹了,她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小妹使绊子拉仇恨?你们二房专挑软柿子捏是吧,那我杜晓骏今天就把话给撂这儿了,以后谁要敢平白无故欺负我三房的人,我就跟他势不两立!到时候,甭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我照样收拾!” 杜晓骢气红了眼,那眼神,只恨不能把杜晓骏给生吞活剥了。 杜晓骏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悠闲地扇着扇子走远。 假山后的两姐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杜晓瑜一直以为,杜晓骏只是个能说会道讨老太爷和老太太欢心的活宝,没成想今日一见,竟还是个硬骨头,实在让人大跌眼球啊! 杜晓珍原本还没那么坚定,但是见着了刚才那一幕,四哥都敢直接给二哥甩脸子了,她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心一横,冷嗤道:“我就说嘛,四哥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人欺负我们三房,小妹,以后靠不着父亲母亲,咱们就自己来,谁欺负咱们,咱们便欺负回去!” 杜晓瑜问她,“你就不怕污了自己的名声对婚事有阻碍?” 杜晓珍讽笑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做,龟缩在自个院子里就安全了吗?二嫂子那种人,唯恐天下不乱,哪天不眼巴巴地等着看咱们三房的笑话,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一直忍气吞声,反倒会让人觉得咱们软弱可欺。” 杜晓瑜突然觉得杜晓珍这话挺有道理的,“一夜之间,眼前的四姐姐跟我认识的那个四姐姐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若非眼下青天白日的,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听到杜晓瑜这么说,杜晓珍有些欲言又止。 “四姐姐有话不妨直说。” “其实是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十分不好的梦。”杜晓珍吞吞吐吐半晌才说出来。 “怎么不好了?” “我梦见祸起萧墙,母亲被人害死,父亲不知所踪,还梦见妹妹被人掳走,我自己也被退了亲,更有满地的鲜血和尸体,简直太可怕了,我大半夜被惊醒以后就不敢睡,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件事。” 杜晓瑜见她不像是在撒谎,因为脸色已经白了。 不由得眯起眼,杜晓瑜问,“祸起萧墙?” “是。”杜晓珍道:“虽然我知道梦里的事不能当真,可我觉得,如果咱们家宅不宁,说不定杜家真的会有那么一天,我我害怕。” “行了,咱们回去吧!”杜晓瑜直起腰来,往前走了几步。 杜晓珍追上她,“小妹,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梦里的事,自然不能当真。”杜晓瑜淡淡说道:“不过这个梦也可以作为警醒,以后咱们多注意些就是了。” 杜晓珍至今都还心有余悸,但见杜晓瑜一个劲往前走,她便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过穿堂的时候见到杜程松迎面而来,杜晓珍忙行礼,“爹。” “晓瑜。”杜程松走到杜晓瑜身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唤住她。 “爹还有什么事?”杜晓瑜偏过头,面色淡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杜程松见她这反应,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临时改了口,“你娘已经回了院子,说要亲手给你煮碗甜汤,你快回去吧!” 见杜晓珍也在,顺便道:“晓珍也去,你们两姐妹才刚相认,要多多相处熟悉一下才好。” 杜晓珍“哦”一声,忙上前来挽着杜晓瑜的胳膊要往前走。 见杜晓瑜脸色很不好,杜程松只当她是因为被自己请去外书房遭人非议而不高兴了,皱皱眉头,又叫住她,“晓瑜。” “嗯。”杜晓瑜转过身,微微蹲了蹲身,“爹有话直说吧,要是觉得四姐姐在不方便,我让她离开就是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杜程松叹口气,“我知道请你去外书房的事,让你受委屈了,但你要相信,为父是有不得已的理由,不能让那些谈话落入第三个人的耳朵里,所以才不得不让你去那绝密的地方,你明白吗?” 杜晓瑜还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眼皮稍稍地动了两下。 不等她开口,杜晓珍便自觉离开了。 眼瞅着杜晓珍已经走远,杜程松才压低了声音,“我也是刚刚知道德荣堂的事,正准备去给老太太解释一下。”末了,缓缓走过来,摸摸她的脑袋,“甭管别人怎么说,爹知道你是清白的就行了。” 杜晓瑜低垂着脑袋,目光落在脚尖上。 “怎么了?”杜程松还是觉得她不大对劲。 “没什么。”杜晓瑜顷刻收敛了所有的心绪,说道:“爹要是得了空,多去看看娘吧,到底是为你生儿育女过的发妻,都这把年纪了,就算没有感情,也不该走到相敬如冰的地步。” 提及杨氏,杜程松的神色颇为无奈,“你娘那个性子,实在是让我头疼。” “当初是你自己三媒六聘把人给娶进来的。”杜晓瑜没好气地看着他,“如今我娘的生老病死,难道不该你负责任吗?别说只是让你头疼,就算让你觉得后悔了,她仍旧是你的发妻,生死都是杜家人。” 杜程松哑口无言。 “还有,我想去恩国公府,之前在德荣堂发生那种事,我没好开口,如今却是不知道怎么去找大伯母了,不知道跟爹说一声管不管用。” 杜程松吓了一跳,“你要去恩国公府?这件事还没跟你大伯母说吧?” “还没。” “那你别到她跟前说。”杜程松暗暗庆幸,“一会儿我去德荣堂见你奶奶,就说明天让人带你出去逛街,到时候再借机送你去恩国公府,不过你得答应爹,回来以后,不准向府中任何一个人提及恩国公府的事,一个字都不准提,听到没?” “为什么?”杜晓瑜不解。 “这件事说来话长。”杜程松也不知道怎么跟杜晓瑜解释,只是简单地道:“你大堂哥两年前遇害,这件事极有可能和恩国公府有关,这其中的关节,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也能明白了。” “好,我知道了。”杜晓瑜点点头,目送着杜程松走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74、父女情分(一更) 【】 杜程松来到德荣堂,杜老太太正在给站架上的鹦哥喂食。 “儿子给娘请安。”杜程松走到堂中,行礼之后往一旁坐下。 杜老太太头也没回,“怎么,一大早就把五丫头给叫去外书房,这会子才想起要来我这儿解释解释?” 杜程松今日不像平时那么皮了,一本正经地说道:“儿子这么做,自有儿子的道理,还望娘能多多体谅。” “我一个妇道人家,管不了你们爷们儿的事。”老太太拉长了声音,“就是太爷那边,你怕是不好交代喽。”老太太放下装着鹦哥吃食的小碗,稳当当地坐了下来,手指拨了拨腕上的念珠。 杜程松既然敢把杜晓瑜叫到外书房去,自然是一早就想好了托词,倒是不怕这些,只是一时半会儿的,他还不能把楚王的事情给暴露出来,毕竟目前还一点把握都没有,免得说出来给太爷增添烦忧。“娘就安心吧,儿子会找机会跟爹解释清楚的。” “太爷去江家了。”老太太道:“听说那边得了一株十八学士,你是知道的,太爷就那么个爱好,一听说有稀罕物,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这一去,要是碰巧亦臣那小子在府上,太爷怕是少不得又要缠着他下棋,估摸着怎么也得下晌才能回来了。 老三若是要找,晚上再来吧!” “我不找爹,就是有件事想问问娘什么意见。”杜程松斟酌半天,还是开了口。 “什么事,你说。” 杜程松道:“晓瑜虽是刚回府,可她已经及笄,年纪不小了,议亲的事儿,我是这么想的,家里本来就没几个女儿,还一个个远嫁的远嫁,嫁得近的,一年到头也不见得回来几趟,要不,就留一个在家里,娘觉得如何?” 这便是杜程松的两手准备了。 一来,他是真的想把这个小女儿留在家里。 二来,他还得等着楚王的消息,与其过些日子让大嫂子和老太太来张罗着晓瑜议亲,倒不如自己先提出来,说要给她招婿,这么一来,直接杜绝了头上两位嫂嫂的小心思,也顺便给晓瑜争取更多的时间等楚王。 等得到了,皆大欢喜。 等不到了,他再招婿也不迟。 老太太被他这个提议惊到了,“你膝下又不是无子嗣,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把女儿留在家里?” 杜程松冷静地回道:“我那小女儿丢了十余年,杨氏也为此掉了十年的眼泪,此番我若是把女儿嫁出去,可不就是拿刀掏了杨氏的心窝子了,她还不得跟我拼命?再说,娘也不希望晓瑜去婆家看人脸色讨生活吧?” 这话倒是让老太太默了一默。 杜程松当下也不给老太太开口的机会了,直接一锤定音,“这事儿便这么定下了,娘你哪日得了空,帮我往大嫂子那知会一声,就说晓瑜的婚事,不劳她费心了。” 杜老太太没说话,也算是默认了杜程松的决定,过了一会儿,神情便渐渐地严肃起来。 杜程松一见有情况,马上低眉敛目,“娘有什么话只管说,儿子听着呢!” 杜老太太的拇指不紧不慢地拨着念珠,声音略沉,“家宅里的事已经交给了你大嫂子,我原是不打算过问的,可我看你这几年是越发的没规矩了。 那梅氏再好再贴心,终归不过是个妾室,杨氏才是你正经八百的嫡妻,她便是性子软些也好,行事不得你心意也罢,你都不该厚此薄彼,且杨氏还给你生了一双好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该给的脸面,你纵然不情愿,也该全了她。 再说,杨氏这性子也不全然是她的错,你这个做丈夫的未尝没有失职之过。” 杜程松听罢,面露愧色,“娘教训得是,儿子回去以后定当好好反省。” “你呀!”老太太也是满心无奈,“都已经是当爷爷的人了,哪还比得年轻时候随心所欲,说什么,做什么,下头的小辈们可都眼巴巴地看着呢,你别一把年纪还落得个晚节不保,传出去像什么话?” “儿子知道错了,往后会多加注意的。” 杜程松竖直了耳朵细听着。 要说这个家里他最听谁的话,那肯定是老太太了。 究其原因,杜程松年轻时候因为太混蛋,有一回把老太太气得犯了心绞痛,大院里上上下下都被吓坏了,杜程松更是跪在老太太的房门前等了一天一夜,大夫说这是情绪过激引起的,只能暂时稳住,要想以后不复发,还得仔细养着,不能操劳,更不能受刺激。 从那以后,杜程松才开始慢慢收敛,老太太让往东,他绝不敢往西半步。 老太太说杨家有个闺女不错,他马上让人准备准备去下聘,直接把人给娶了回来。 梅氏是他外出办差时酒后乱性惹的祸。 知道老太太不喜欢妾室,就没敢带回来,一直偷偷在外头养着,后来梅氏怀了身子,他亲自给摸的脉,胎像有问题,孩子注定保不住,一服滑胎药给流了。 怀着杜晓珍的时候,梅氏主动提出要个名分,杜程松想了又想,还是把人给带了回来,老太太自然是不高兴的,可人都已经大着肚子上门了,还能怎么办,给了个姨娘的位份让她好好养胎。 杜晓珍出生的时候,老太太就有意把她抱来杨氏身边,不让梅氏那晦气人带歪了杜家的女儿,可那个时候杨氏已经怀了杜晓瑜,身子不方便,这件事便一直搁着。 杜晓瑜走丢以后,老太太为了安抚杨氏,顾不得梅氏在她院里把脑袋都给磕破了也要坚持把杜晓珍抱到杨氏身边。 如今看来,杜晓珍养在杨氏身边是最正确的决定。 堂中寂静了一会儿,老太太才又继续说:“四丫头打小在杨氏名下当嫡女养着,如今我也给她安排了一门好亲事,对这对母女,我这老婆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娘说得是。”杜程松应承着,“您待晓珍,那自然是没得说的。” 老太太瞪他一眼,“妾室我替你安排好了,妻房总不至于还让我这老婆子去操心了吧?” 杜程松脸上一臊,“儿子知道该怎么做。” “杨氏是个端不起来的,刚才在我屋里,对上你二嫂子那辣头子,你们三房也没个能给五丫头撑腰的人,五丫头流落在外多年,原就跟你没多少父女情分,这种时候你若还不知个轻重好歹,偏颇太过,寒了她的心就不好了。” 听到这里,杜程松急忙跪在地上,“都是儿子不孝,累娘操心到我房里去了。” 老太太闭了闭眼睛,“行了,孝道自在人心,别动不动就跪,你累我也烦。” 杜程松站起来,想到女儿委托的事,语气平静地说道:“晓瑜刚回来,也没几件像样的首饰,儿子准备明天让人带着她出去逛一逛,也好熟悉熟悉京城。” 老太太眼眸微微地缩了缩。 杜程松见状,忙问:“娘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杜老太太道:“你一说逛街,倒让我想起十多年前筱筱两岁生辰那天走丢的事,虽说她现如今已经长大了,不会再自己走丢了,可到底是初来乍到,谁又说得准呢,你疼惜她想弥补她也在情理之中,那就多安排一些人跟着吧,否则我不放心。” 杜程松眼眸微闪,应道:“儿子亲自陪她去。”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陪着闺女逛街?”老太太明显有些不赞同。 “娘之前不也说了么,晓瑜刚回来,与我没有多少父女情分,情分是要培养的,儿子若什么都不做,又哪里得来,小姑娘家家的,成天待在内院,我总不能跑去内院找她联络父女感情吧?” 老太太喝茶的动作一顿。 “有儿子陪着,不会出事的。”杜程松说完,行礼告退。 —— 杜晓瑜直接去三房正院,杨氏果然已经煮了甜汤,还做了一碟子松软可口的糖糕。 见到杜晓瑜进来,脸上都堆满了笑,“筱筱,快过来,看娘给你做了什么,甜汤和糖糕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你坐下来尝尝,如今可还喜欢这口味,要是不喜欢了,就跟娘说,娘再去做些你喜欢的给你吃。” 杜晓瑜看了杨氏一眼,见她忙得满头大汗,她顿了一下,说道:“以后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做就行了,娘不必亲自受累。” 杨氏听完,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又想起杜晓瑜不准她轻易落泪的事,那想哭不敢哭的模样,着实委屈极了。 杜晓瑜已经坐了下来,咬了一口糖糕,又喝了一口甜汤。 她不记得小时候吃过的糖糕喝过的甜汤是什么味道。 不过杨氏的手艺虽然比不得静娘,却有一种母亲的味道在里面,可见是用心做出来的。 杜晓瑜又咬了一口糖糕,在嘴巴里细细咀嚼了好久,却怎么都咽不下去,嗓子哽咽得像有铅块堵着。 旁边杨氏还在眼巴巴地等着她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跟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我很喜欢。”终于把一块糖糕吃下去,杜晓瑜抬头看着杨氏,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杨氏十分激动,“真的吗?” “嗯,真的。” “那我以后天天给你做。”杨氏兴奋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言语了,挨着杜晓瑜坐下来,话虽然不多,但每个表情都在表达她的激动之情。 杜晓瑜没再吃,望着杨氏,“娘,既然我已经回来,您就不要那么累了好不好,多花些工夫在我爹身上,娘才是正妻,皇帝每个月还固定有那么几天要去皇后寝宫呢,何况爹又没有三宫六院,咱们这一房只一个梅姨娘,他没道理这么冷落您。” 杨氏闻言,傻愣住了。 自打女儿失踪,她一门心思都扑到了女儿身上,哪里还顾得上丈夫如何对她,更何况,她是个多跟丈夫说几句话都会瑟瑟发抖的人。 如今想想,自己竟是早已被冷落了多年,杨氏甚至连上次爷在她房里过夜是什么时候都记不清了。 “娘的姿容,原是不比梅姨娘差的,只是这些年疏于打理,所以看起来老态了些。”杜晓瑜抬起手,轻轻摸了摸杨氏眼角的细纹,“只要您愿意,女儿可以帮您,总有一天,爹还是能回心转意的。” 杨氏起身拿过一面铜镜来,看着里头人老珠黄的自己,想到了体态婀娜的梅姨娘,顿时觉得没有可比性,又看看水灵灵的杜晓瑜,突然笑开了,“娘不好看不要紧,筱筱好看就行了。” 杜晓瑜哭笑不得,“我不是嫌弃您不好看,只是觉得在我爹面前,您应该适当地装扮一下,毕竟嘛,男人就好这一口,否则我爹也不会有姨娘了,除此之外,咱平时再注意保养,也不全是为了取悦我爹,是为了娘能延年益寿,美貌常驻。” 已经在门外偷听多时的杜程松乍然听到这一句,眉心都拧成了疙瘩。 杨氏笑骂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哪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还敢没遮没拦地说出来,听娘的,今儿个在娘跟前说说就算了,以后可不许出去乱讲,否则你那些个嫂子听了,该笑话你了。” “我知道。”杜晓瑜淡笑。 回了海棠居,杜晓瑜当即就让翠镯把自己带来的那些护肤膏给杨氏送过去。 杨氏只是单纯些,并不傻,知道怎么用。 一听这是女儿送来的,高兴得饭都不吃了,亲自张罗着要好好收藏起来。 翠镯暗暗钦佩,姑娘竟然把太太的反应猜得一丝不错,出言道:“太太,五姑娘的意思是让您紧着用的,这东西时间放长了会坏,姑娘还说,护肤膏她那边有的是,等太太用完了,她再给您送过来就是,又不是什么古玩玉器,不值得珍藏。” “嗳,好好好,我马上就用。”杨氏满口笑着应下,吩咐人打来温水净面。 —— 传晚饭的时候,杨氏原想着让人去请女儿过来一起吃,却不曾想,杜程松背着手大步走了进来。 杨氏吓得一哆嗦,正在摆筷子的手没拿稳,筷子落在地上。 “爷爷怎么来了?”杨氏心中紧张,磕磕巴巴。 杜程松淡淡扫她一眼,在桌前坐下,又细看了看桌上的菜,皱了眉头,“怎么都是素的,你平时就吃这些?” “有肉,有肉的。”杨氏道:“老太太的小厨房那边做了溜鸡脯和万福肉,刚送过来,还在食盒里,我还没开盖呢!” 一边说,一边去把食盒拎过来,轻轻打开把里面的菜端出来。 杜程松道:“要是大厨房那边短了你吃的,你不必要瞒着,跟我说一声,我去处理就是了。” “没有,爷别怪他们。”杨氏连忙道:“是我自己吃不下荤腥油腻的,这些年习惯了素菜,不关大厨房的事。” 杜程松拿起筷子来,杨氏快速将他喜欢的酒取来给他满上。 杜程松夹起一些青菜送进嘴里尝了尝味道,“你瘦成这样,以后要多吃些好的补补,太油腻的吃不下,就让人把肉做得清淡些,又不是庙里的尼姑,常年吃素可怎么行,女儿刚回来,你别让她看了不好。”想了想,又说,“赶明儿我让人来你院里弄个小厨房,以后想吃什么,自己开火就是了。” “爷,这怕是不妥吧?”杨氏不敢,“大嫂子那边都没有小厨房。” “他们家没有,那是他们家的事。”杜程松的声音里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小厨房的一切花销又不用公中的钱,咱们自个掏腰包,谁敢站出来说半句不是?” 见杨氏那副惶恐不安的样子,杜程松的语气到底是软和了几分,“有了小厨房,你以后想给晓瑜做点什么也方便,就不必去大厨房跟那些人挤灶了。” 杨氏眼神突然亮了起来,“也是,那妾身就谢过爷了。” “坐下来吃饭吧,别站着了。” “不不不,妾身给爷布菜。”杨氏慌忙往一边拿起还没用过的干净筷子。 “犯不着。”杜程松一抬手,将杨氏拉坐在他身边。 杨氏更心慌了,坐着就一动不敢动,要知道爷平时几乎不会来她院儿里吃饭的,来了也是随便说两句就走,今天来得这样突然,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所以变得六神无主起来。 杜程松瞅她,“怎么着,还想我亲自喂你吃饭?” 杨氏忙说不敢,低下头去,默默端起小碗拿起筷子,正准备夹一些青菜。 杜程松的筷子伸了过来,往她碗里放了不少肉。 “你瞧,老太太最会体贴人了,知道你不喜欢油腻,这两道菜都做得清淡,你可得全吃了才对得起她老人家的一番苦心。” 杨氏急忙讨饶,“爷,妾身一个人哪里吃得完这么多?” “不还有我呢嘛?” 杨氏没话说了,埋下头,把吃饭当做完成任务似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那两盘菜吃完,否则爷该不高兴了。 杜程松得见她这般模样,无语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心酸,动手盛了一碗汤递过去,“慢些吃,又没人跟你抢。” 杨氏原本吃得好好的,被他这一说,呛到了,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涨红不已。 杜程松给她拍了拍背。 杨氏终于缓过来,脸色尴尬极了,“妾身只是怕吃不完。” “吃不完就算了,谁还能抽你大嘴巴子不成?我随口说说的话,你竟也这般当真。” 杨氏绞着衣袖,“爷对妾身说过的话,妾身一句也没敢忘。” 杜程松听罢,有些发怔。 杨氏越发的不自在,“爷怎么这样看着妾身?” “没什么,我今晚宿在你这儿。”杜程松道。 “啊?”杨氏惊了一跳,满脸错愕。 “我是你丈夫,宿在你房里也值得这样大惊小怪的?”杜程松看似责怪,语气里却隐隐有了几分愧疚。 “没有没有,妾身这就让人备水沐浴更衣。”杨氏站起身,让下人把桌上的碗筷给收拾了。 —— 含香馆。 梅姨娘精心装扮了许久,结果正院那边杨氏的贴身嬷嬷甘嬷嬷却来告诉她,爷今儿个晚上不过来了,宿在正院。 她起初还不相信,“甘嬷嬷,你莫不是在扯谎吧,爷去了正院?” 甘嬷嬷望着梅姨娘,眼底划过一抹不屑,冷言道:“太太是正妻,爷宿在她那儿有什么不妥的,怎么别个院子里的妾都不敢有怨言,偏到了咱们三房,梅姨娘就好像是被谁挖了心尖子肉似的?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梅姨娘你才是正妻呢!” 梅姨娘气得双眼发红,“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只是奇怪,爷早前自己说了要来含香馆的,怎么一转身去了正院,横竖我也是这府里的半个主子,关心爷还轮得着你这老货来置喙?” 甘嬷嬷眼底的不屑越发浓郁,“是,您是半个主子,三爷还是三房的天呢,他想宿在哪,也轮不着您这半个主子来置喙。” 梅姨娘咬牙切齿。 甘嬷嬷冷哼一声,转身走人。 第二天一大早,杜程松果然让人来杨氏院里搭建小厨房。 杜晓瑜那边已经梳洗好了,差了人过来问,得了杜程松的准信说吃了早饭马上就能出发。 想到要去见团子,杜晓瑜马上精神了,衣裳也选了一套颜色鲜亮的,上身以后看起来活泼又俏皮。 静娘笑道:“姑娘极少穿这样的颜色,难得穿一回,倒也挺好看的。” 杜晓瑜莞尔,“毕竟是去国公府那种地方,穿得太素净了不好。” 静娘点点头,“小公子见了姑娘,肯定欢喜。” 杜晓瑜“嗯”一声,“但愿他这段日子都好好的。” 因着是以逛街为借口去的恩国公府,所以杜程松会亲自陪同,杜晓瑜也不觉得奇怪了。 上车以后,父女俩各坐一旁。 车厢内沉默良久,杜晓瑜才开口问,“昨天爹跟我说杜家和秦家有恩怨,能不能把细节告诉我?” 杜程松犹豫了一下,说道:“以前恩国公府跟咱们家往来密切,杜家这几个懂医的,也会时不时地被请到国公府去看诊。 两年前,你大堂哥杜晓骥在柜上坐诊,被恩国公府的四姑娘给请了去,我也是后来听你大伯父大伯母说的,说你大哥回来以后脸色就不太对劲,他们追问之下,你大哥才肯说是秦四姑娘要他保密,保密什么,无人得知,没过多久,他就遇害了。 你大伯父大伯母都怀疑是秦家人动的手,只是苦于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报了官也查不出什么来,这件事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但从那以后,杜秦两家便再没往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75、绿帽(二更) 【】 杜晓瑜皱皱眉,“我竟不知,咱们两家还有这样的渊源。” 她说着,又想起上回来恩国公府时的情形,顿时恍然大悟,“难怪那个时候爹不肯进国公府大门,原来是介怀于大哥的死。” “你大哥是长房唯一的嫡子。”杜程松道:“你大嫂子又还没给他生个一儿半女的他就遇害,可想而知你大伯父和大伯母有多难过了。” 杜晓瑜神色纠结,愁苦心焦,怎么一桩桩一件件的恩怨都累到了杜家去? 一个江家,江其佑毁了霓裳一生,王爷恨他入骨,江其佑的亲生儿子江亦臣却跟四哥是打小就认识的好友。 一个秦家,原主不过是进山的时候顺便救了个孩子,那孩子摇身一变成了国公府的小公子不说,秦家还很有可能是杜家长房的杀子仇人。 一边是王爷,一边是团子,她自己夹在中间,实在为难。 见杜晓瑜不停地揉着太阳穴,杜程松似乎猜出了她心中所想,“你是小公子的救命恩人,秦家自当会感恩与你,你大哥的事是你大哥的事,并不影响你与秦家往来,只不过,这件事你知我知就行了,别再告诉家里其他人,否则传到了你大伯母耳朵里,她又该不高兴了。” 杜晓瑜点点头,“嗯。” 路程太远,杜程松没办法让人提前送拜帖,是到了国公府大门前才临时让人进去通秉的。 刚好恩国公在家,很快让人将这对父女给请了进去。 国公府宅邸里面的景象跟上次来的时候差不多,依旧风景如画,不同的是杜晓瑜的身份变了。 宁氏见到杜晓瑜的时候,又好气又好笑,“好姑娘,既然是杜家的女儿,上次来的时候怎么不说,怠慢了你们,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杜晓瑜尴尬,“上次来国公府,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呢!” 宁氏讶异,“是吗?” “不敢欺瞒夫人。”杜晓瑜淡笑着。 宁氏看了一眼被恩国公请去厅堂的杜程松,拉过杜晓瑜的手,说道:“不管他们了,咱们俩去内院说说话,我那里有果酒,冰镇过的,可爽口了,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喝。” 杜晓瑜跟着宁氏一路走到内院一个四面透风的凉爽阁楼上,宁氏让人去把冰镇过的果酒取来,又吩咐近身嬷嬷,“去跟先生说一声,今儿给孩子们放一天假,把小公子接过来。” “是。”嬷嬷转身下楼。 果酒很快被端上来,宁氏起身亲自给杜晓瑜倒了一杯,“你尝尝,这是红果酒,酸酸甜甜的,解暑倒是不错。” 杜晓瑜端起酒杯呷了一口,原来所谓的“红果酒”就是山楂酒,她点点头,笑道:“冰冰凉凉,酸爽可口,味道的确不错。” 宁氏道:“可不能贪杯,到底是酒,有后劲儿的,你又是姑娘家,喝多了不好,一会儿我再让人送一些醒酒的水果来,定不叫你在人前失了仪态。” 杜晓瑜跟宁氏也算熟识,说话不用像在杜家那么拘着,哼了哼,“知道是酒会醉人你偏还要拿来引诱我,又不准我多喝,这不是成心作弄我吗?” “好姑娘,我哪敢作弄你呀!”宁氏讨饶,“要让团子知道了,他可不会饶我,请你喝果酒,我也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你要不喜欢,我马上让人换茶来。” 放着这么好喝的果酒不要,谁稀罕喝茶? 杜晓瑜连话都来不及回答,直接仰起脖子把酒盏里的红果酒喝了个精光。 宁氏劝道:“慢些喝,果酒有的是,我怕醉着你。” 不过一小杯而已,又是果酒,没什么度数,杜晓瑜倒不用担心像傅凉枭离开的那天晚上一样喝醉了误事。 宁氏身边的嬷嬷没多久就把团子带上了阁楼。 团子在来的途中便听嬷嬷说姐姐来了,他还不信,如今终于见着了人,呆愣了一瞬之后就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抱住杜晓瑜,“姐姐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了。” 杜晓瑜用脑袋蹭蹭他的小额头,宠溺地问:“姐姐不在的这些日子,团子有没有乖乖听你娘亲的话?” “团子可听话了,不信的话,姐姐可以问娘亲。” 团子伸手指了指宁氏的方向。 宁氏满脸笑意,“给他找了小伙伴一起上学之后,团子的确是比以前更用功也更活泼了。” “真乖。”杜晓瑜在他脸颊上奖励了一个大大的香吻,“我就知道,团子不会让姐姐失望的。” “团子还可以更听话,姐姐能多留几天吗?”眨巴着眼睛求人的样子把杜晓瑜给萌化了。 “多留几天怕是不成。”杜晓瑜趁机捏捏他的小肉脸儿,见他眼神慢慢黯然下去,又说,“不过呢,从今往后姐姐可以时不时地就来看望团子。” “真的吗?”团子有些难以置信,“姐姐真的可以经常来看团子吗?” “当然是真的。”杜晓瑜认真点头。 “姐姐是不是为了能见到团子,挣了好多好多的钱,在团子家附近买大宅子啦?” 话音没落,杜晓瑜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团子眨眨眼睛,“姐姐为什么笑?” 杜晓瑜抚着他的脑袋,“姐姐这是觉得你聪明呢!” 那看来是真猜对啦。 团子心中欢喜,让人搬来小板凳坐在杜晓瑜旁边,等瓜果上来的时候,亲自给杜晓瑜剥葡萄吃。 杜晓瑜见他动作虽然笨拙,却每个细节都有了大户人家孩子的做派,不由得暗暗赞叹宁氏教子有方。 宁氏光是望着儿子这副乖巧的小模样便觉得心满意足了,“得了你的提醒,回来以后我就一直把儿子带在自个身边养着,果然把那些个心怀不轨的人给炸出来了。” 杜晓瑜一惊,“怎么,查出当年害了团子的凶手了?” 宁氏道:“我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但这件事,秦枫烨是怎么都脱不了干系的。” “夫人准备怎么做?” “暂时还不能打草惊蛇。”宁氏道:“秦枫烨对秦氏一族有些影响,若是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揭发他,不仅扳不倒他,还会累了国公的声誉,得不偿失,另外” 话还没说完,门外的丫鬟木槿进来禀道:“夫人,四姑奶奶来了。” 宁氏心道,竟是刚要说起她,她人就到了。 宁氏理了理衣裳,站起身,准备下去接人。 四姑奶奶秦枫媛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听闻夫人这儿有上好的红果酒,我可就不请自来了。” 话音落,门外进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妇,妆画得很是浓艳,走路自带一股刺鼻的香风。 此人正是恩国公前妻所出的嫡四女秦枫媛,现如今是江家大少奶奶,江亦臣的大嫂子。 按理说,秦宗元是一品国公,他的嫡出女儿,怎么也得配朝廷四品以前的大员之子才算门当户对,江其佑这个宣议郎不过是个没前途的正七品散官,秦枫媛去江家是低嫁了。 可是没办法,两年前秦枫媛怀着身子,找杜晓骥作假不成,又怕悄悄把孩子做了动静太大被她爹发现,只能找下家。 于是坑上了江其佑的大儿子,有些傻里傻气的江家大少爷江亦珩,这江亦珩无端戴了顶绿帽,做了现成的王八而不自知,到现在都还以为那个儿子是他跟秦枫媛亲生的,只不过没足月就早产了。 “四姑奶奶怎么要来也没提前让人打声招呼,我这儿除了红果酒,也没准备别的东西招待你。”宁氏笑看着秦枫媛,看似热情。 秦枫媛的目光却是落在杜晓瑜的身上,眯了眯眼睛,“这位姑娘看起来面生得很,难不成是夫人嫌这府里没个说得上话的姐妹,特地安排进来跟你作伴的?” 这话里话外的讽刺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宁氏脸上的笑容淡去几分,“四姑奶奶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说话还没大没小的,别说你爹早没了纳妾的心思,就算有,也轮不着你一个做女儿的来置喙。” 秦枫媛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直直刺向宁氏,“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夫人这就恼羞成怒了?” “可不敢。”宁氏冷笑,“四姑奶奶是嫡女,你随口一说,说的也是生你养你的爹,我不过是个继室,哪有恼羞成怒的权利?” “你!”秦枫媛怎么都没想到,以前被姨娘们各种明嘲暗讽都不敢还嘴的宁氏竟然变得这般牙尖嘴利,在她面前也敢摆出当家主母的架子来了! “我是你的母亲!”宁氏不轻不重地说道:“便是江大少爷见了我,也得恭恭敬敬地叫声岳母,你是江家大少奶奶,见着嫡母不行礼也就算了,还屡屡出言不逊,是江家的规矩没教会你,还是你娘生前没管教好你?” 一番话堵得秦枫媛险些提不上气来,死死咬着后槽牙。 宁氏收回目光,吩咐一旁的婢女,“流萤,给四姑奶奶看座。” 流萤马上走到秦枫媛身边,小声道:“四姑奶奶,里边儿请。” 秦枫媛狠狠瞪了流萤一眼,冷哼一声,招呼也不打,转身就大步离开。 宁氏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悠闲地喝着果酒。 杜晓瑜则是诧异地看着这一幕。 等秦枫媛彻底走远了,杜晓瑜才敢小声问:“夫人,这位四姑奶奶,是不是先国公夫人的亲生女儿?” “正是。”宁氏提起先国公夫人,叹了口气,“我听府里的老人说,先夫人是个宅心仁厚的,性子十分随和,只可惜,她所出的五个女儿各有不同,唯一像先夫人的,便只有大姑娘秦枫苒了。” “这个四姑娘在娘家时就敢如此顶撞夫人吗?”杜晓瑜又问。 宁氏苦笑,“她还在娘家时,哪叫什么顶撞,分明没把我当人看。” 杜晓瑜自觉失礼,忙歉意地说道:“夫人见谅,是我多话了。” “我没把你当外人。”宁氏看向杜晓瑜,眼神逐渐柔和下来,“反正江家距离国公府又不远,她经常会过来,而每回来一次,这种情况就会发生一次,我若是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倒让她觉得我好欺负。” 说到这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低喃道:“说来也怪,团子回来以后,她曾经带了不少礼品来看团子,团子当时见到她,也是莫名其妙就哭了起来。” 杜晓瑜微惊,“跟那次见到秦枫烨的情况一样?” 宁氏点头,“差不多。” 杜晓瑜看向旁边的团子,只见团子低着头,手里捏着竹签子戳西瓜吃,压根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杜晓瑜温声问:“团子,刚才那个是你四姐姐,你不认识她吗?” 团子仰起小脑袋,看了看秦枫媛离开的方向,摇摇头,“不喜欢四姐姐。” “为什么不喜欢她?”杜晓瑜问。 “四姐姐吼了娘亲,她是坏人。”团子道。 “你问团子也问不出什么来。”宁氏道:“他要是真记得什么,只怕早就说出来了。” 杜晓瑜劝道,“那夫人以后多多防着四姑奶奶,别让她近了团子的身。” “我会的。”宁氏感激一笑。 “刚刚夫人说,四姑奶奶是江家大少奶奶,说的是哪个江家?” 宁氏回道:“是宣议郎江其佑家。” 杜晓瑜顿时有种被雷劈的感觉。 之前在马车上她就觉得杜c秦c江这三家人的关系够复杂的了,得,这下好了,全搅和成一团,既有姻亲又有仇怨,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好了。 宁氏没想那么多,招呼着杜晓瑜,“你刚刚喝了不少果酒,快吃些能醒酒的葡萄和橘子,否则真醉了,杜三爷怕是不饶我。” “姐姐,给你。”团子把剥好的橘子递到杜晓瑜跟前的盘子里。 杜晓瑜笑了笑,拿起橘子,“谢谢小团子。” 团子乐呵呵地看着她,“以后姐姐常来,团子还给你剥。” “嗯嗯。”杜晓瑜吃进嘴里,夸赞道:“真甜。” 说完,也喂了一瓣给团子,又问他甜不甜。 团子吸溜了一下口水,皱着小小的眉头,“姐姐说谎,明明是酸的,哪里甜了?” 杜晓瑜哈哈大笑,解酒用的水果,自然是酸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76、吵架,让步(一更) 【】 秦枫媛在宁氏这里受了一肚子窝囊气,不甘心就这么算了,气冲冲地准备去找秦宗元。 问了下人,下人说国公正在前厅招待客人。 秦枫媛也没问清楚是哪位客人,直接抬步去前厅。 守门的婆子见她脚下带风地往这边来,忙要行礼。 秦枫媛看都不看那婆子一眼,大喇喇地走了进去。 秦宗元正在和杜程松谈话,突然见到四女儿闯进来,浓眉一皱,对着后面跟进来的婆子喝道:“既是姑奶奶回来了,怎么不事先进来通报一声,成何体统!” 婆子神色慌张,小声回道:“老爷,不是奴婢不来禀报,实在是四姑奶奶走得太快了,奴婢跟不上。” 秦枫媛剜她一眼,“没用的老东西,滚出去,少在这儿碍眼!” 婆子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上头的秦宗元。 秦宗元脸色不太好,摆手道:“你先退下吧!” 婆子应声出了厅堂。 “你也退下。”秦宗元看向秦枫媛。 秦枫媛不干,“爹,我来找你是有要事的!” “没见我这儿有客人吗?” 秦宗元不怒自威的气势,把秦枫媛唬了一跳,可是想到刚才宁氏那般嚣张狂妄的做派,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当即大声说道:“我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被后娘阴阳怪气地一通奚落,把我贬得一文不值也就算了,还偏偏把爹给捎带上,这件事,爹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媛儿!”外人面前,秦宗元也不好把气氛弄得太僵失了体面,只得压抑着脾气,好声好气地跟她说:“你母亲那边也有客人,还是救了你弟弟的大恩人,作为姐姐,你理应感恩,去陪着客人坐会儿吧!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提起“救命恩人”四个字,秦枫媛瞬间想到自己和秦枫烨联手险些把弟弟秦枫眠害死的那件事,心口直跳,脸色也白了几分。 原来之前秦枫烨跟她说的团子的“救命恩人”,竟然就是今天陪着宁氏说话的那位姑娘? 秦枫媛做了亏心事,不敢再多待,眼神闪了闪,说道:“是,那女儿这便退下了。” 杜程松望着秦枫媛,想到了什么,“想必这位便是秦四姑娘了吧?” 秦枫媛转身的时候听到杜程松的声音,不得不转过身来行礼。 以前杜秦两家有往来的时候,秦枫媛还是个闺阁姑娘,很少会来外院,所以并没见过杜程松。 当下听到自己被点了名,秦枫媛有些疑惑,“不知这位世叔是?” 秦宗元轻嗤,“还不见过你杜三叔!” “杜杜三叔?”秦枫媛脸色更白了,身子有些晃。 杜程松眯起眼,微笑道:“对,我就是杜晓骥的三叔。” 乍然听到杜晓骥的名字,秦枫媛吓得后退了一步,牙关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秦宗元觉得纳闷,“你这孩子,怎么突然之间脸色这么难看,莫不是病了?” 秦枫媛心中后悔,要早知道会在今天碰上杜家的人,打死她也不回娘家来。 当年她也是迫不得已才会杀了杜晓骥的,谁让他油盐不进来着,哪怕她已经许诺给他好多钱,他还是不肯答应帮她作假。 不就是以杜家的名义站出来说一句她没怀孕,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只需要一句话,那一大箱子的金银珠宝就是他的了,送上门的钱财不要,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死他死谁? 想到这里,秦枫媛心中又有了一些底气,对,她不是故意要杀了杜晓骥的,是他该死! “爹,我的确是有些不舒服。”秦枫媛想马上离开这地方,索性顺着秦宗元的台阶下。 “你世叔医术高明,不如让他给你看看。”秦宗元道。 秦枫媛才平静下去的心绪马上又慌乱起来,“不,不用了。” “你要是觉得给你世叔看不方便的话,杜姑娘也是精通医术的,去后院你母亲那里,请她帮你看看。”秦宗元又说。 秦枫媛头皮发麻,总觉得杜程松看向自己的眼神如有实质,刀子一般,她要是再待下去,保不齐真会露馅,慌忙点点头,“女儿告退。” 秦宗元只道她是去了后院。 哪知秦枫媛一出厅堂,如释重负,匆匆吩咐了贴身婢女打道回府,压根没再去找宁氏,更没让杜晓瑜给自己看诊。 她一向就是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哪怕秦宗元事后知道了,顶多责骂两句不懂规矩,反正都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他总不至于追到婆家去处罚她。 刚才一番小小的试探,杜程松虽然没试探出什么大结论来,但他细心地发现,提起杜晓骥的时候,秦枫媛的反应很是奇怪。 不过光凭这一点,似乎也不能说明什么。 杜程松甩甩脑袋,没再做他想。 难得这对父女来做客,国公和国公夫人都很是热情,留了中饭。 杜程松见杜晓瑜高兴,也没说什么,留下来吃了顿饭才起身告辞。 团子特别舍不得杜晓瑜,临走的时候让她一定要尽快再来,他会背的书可多啦,能背给姐姐听。 杜晓瑜满口答应,“好好好,等改天得了空,姐姐一定再来看团子。” 离开秦家以后,杜程松吩咐车夫直接去街市上。 出门的时候就跟老太太说了是来逛街,要空着手回去也忒不像话。 不过首饰之类的东西,杜程松一个老爷们儿不懂,到了铺子让杜晓瑜进去只管挑。 杜晓瑜挑了一支用翠鸟羽毛制成的翠羽簪和一支玲珑精致的虫草簪,簪上配了枝叶,蜻蜓的触角和眼睛都栩栩如生,轻薄灵巧,风一吹,翩然若飞。 两只簪子,整整三百两。 杜晓瑜攥了攥手指,想放回去。 杜程松走过来,说道:“才两支,再多挑一些吧,我见你首饰不多,平日里的装扮又都很素净,难得今儿穿了一身鲜亮的衣裳,我瞧着那边赤金镶珍珠的头面就不错,端方大气,很适合你。” 杜晓瑜看了一眼,首饰嘛,姑娘家自然都喜欢贵重的,她也喜欢,但她更喜欢别出心裁的,杜程松说的那套头面,贵重是贵重,也的确如他所说大气端方,可就是款式太普通了,她看不上眼。 “两支就够了。”杜晓瑜道:“一支给我,一支给娘,也不算白来一趟。” 杜程松抿唇,“不再看看别的?” “其实我的首饰不少。”杜晓瑜道:“只是因为刚来,不好打扮得太过惹眼,就没拿出来,爹要送我东西,也不急于这一时,等以后出了新的样式,我再问你要钱买不就行了?” 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如果实在要送,不如多送一些护肤的脂膏好了。” 杜程松给了簪子的钱,杜晓瑜又去了胭脂水粉铺子,把里面上好的护肤用品都试了一遍,买了不少带出来。 这条街上次恩国公夫人带她来过,杜晓瑜还有些印象,知道哪家的护肤膏最好,也知道哪几款好用。 回家的时候,马车上大大小小的盒子堆了不少。 杜程松让车夫启程回府,杜晓瑜咬了咬唇,纠结半晌,小声问:“爹,能不能带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楚王府。”杜晓瑜的声音越来越弱。 杜程松脸色大变,“咱们家与皇室素来无瓜葛,你,你去楚王府做什么?”难不成是这闺女发现楚王的身份了? 想到这里,杜程松心下越发不安。 这两天杜晓瑜想了很多,她不喜欢婚姻被人安排,更不想嫁给杜程松为她招的上门女婿。 既然杜程松早就知道王爷的身份,那她也不必藏着掖着了,早些捅破这层窗户纸把话说清楚的好,免得日子越久,越会横生枝节。 压低了声音,杜晓瑜道:“我知道阿福是王爷,爹也知道的,对不对?” 杜程松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脸色晦暗。 看来事情还是超出了他的意料,他还以为她只是猜到楚王的身份,哪曾想,却是早就知道了。 一向波澜不惊的杜程松不由得在心里捏了把冷汗,紧张起来。 “爹昨天把我叫去外书房,是为了试探我的心意,对吧?”杜晓瑜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那我现在就回答你,我想跟他在一起,无关他的身份,只是因为,在我最苦最难的时候,是他陪着我走过来的,如果没有他给予的那一点点温暖和鼓励,兴许就没有今天的杜晓瑜,所以,我愿意等他,不管多久我都等。” 杜程松听到这些话,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晓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杜晓瑜低下头,她正在努力适应和接纳杜家的一切,可是不管怎么接纳,杜家在她心里的地位永远都不可能越过阿福哥哥,她做不到为了杜家去嫁给一个不喜欢的陌生男人。 “我不要招婿。”杜晓瑜用力攥紧了自己的袖子,说出思量了一夜的想法。 “那你知不知道,杜家是不能和皇室联姻的?”杜程松痛心疾首,“就算能联姻,我又如何真的放得下心把你交给他? 楚王此人,向来喜怒无常,阴森狂妄,谁知道他对你说过的那些话是真是假,可别是天上的火闪一时光,骗了你的真心之后突然来个翻脸不认账。 筱筱,我是你亲爹,我不可能会害你的,就算为你招婿,我也会招个品行相貌都过关的男子。 杜家从不攀龙附凤,不是他楚王开了口说要娶你,我就会巴心巴肺地把你送过去讨好他,靠他的尊贵身份去谋求什么利益。 是,我承认,楚王的确对杜家有照拂之恩,可我作为你的亲生父亲,能为了报恩就把自己的女儿推入火坑吗? 我杜程松的女婿,不求他有只手遮天的本事,我只求,他能保护你一辈子。 楚王或许能给你一时的荣华富贵,但自古受了君王之爱的女子,哪个不是如同镜花水月到头来一场空,爹打心眼儿里不希望你卷入天家的是是非非,平平淡淡没什么不好,起码日子过得踏实。” 杜晓瑜沉默片刻,说道:“我其实并没打算真进楚王府,反正凭我现在的身份也进不去,我只是想远远地看上一眼楚王府究竟是什么样的。” 说到底,她还是相信阿福说过的话,所以并不完全认同杜程松的肺腑之言,这句话,并不是说她非要去看楚王府不可,而是表明自己的立场,在杜家和阿福之间,她站阿福,也更相信阿福。 杜程松很生气,直接撂话,“他要是回得来,有本事在圣上眼皮子底下把你娶过门,到时候你想怎么看都成,可是现在,我绝不允许你沾染任何与楚王府有关的东西,哪怕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不行!” “爹!” “筱筱,你何苦这样执迷不悟?” “我不是执迷不悟,我只是相信他不会骗我。”杜晓瑜语气坚定。 “光你一个人相信他有什么用,他要是真不会骗你,就该做出来给天底下的人都看看,他是如何疼惜我女儿,呵护我女儿的。” “那好,我可以不去看楚王府,可以直接跟你回家,但是爹不能强迫我招婿,我说过,我要等他回来的。” 杜程松没有直接回答,“咱们先回去再说。” 见杜晓瑜湿了眼眶,杜程松到底是先心软下来,“筱筱,咱们父女俩今天本不该吵架的,是你这些年没有家人的陪伴,太过依赖他了,所以做什么都会觉得他是对的。” 杜晓瑜没作声。 “爹给你招婿,只是想给你留条后路,不想以后真出了事,你也会受到牵连,你明白吗?” 杜晓瑜闭了闭眼,“我知道了。” 杜程松微微叹了口气,“但愿你是真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一路无话回到杜家。 杜晓瑜心情不好,直接回了海棠居。 静娘见势头不对,忙把丫鬟们给遣出去,小声问她,“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杜晓瑜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我今天在马车上跟爹吵了一架。” 静娘大惊,“为什么吵起来?” “我觉得自己对王爷的信任应该纯粹到不掺和一丁点的杂质进来,可是爹觉得,是我太过依赖王爷了,才会什么都信他,爹觉得我不该那么做。” 静娘想了一下,面色凝重起来,“姑娘是不是把你知道王爷身份的事儿跟三爷坦白了?” “嗯。”杜晓瑜点点头,“我怕自己再不坦白,过段日子他就真的为我张罗招婿的事了。” “静娘,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过依赖王爷?” “是姑娘在遇到王爷之前一直没有安全感吧?”静娘道:“因为那个时候的你不知道自己能过到哪天,看不到任何一丝希望。 处在当时的情况,不管是谁,只要雪中送炭给你温暖,你就能把这份情义记一辈子,丁家如是,王爷亦如是。 与其说姑娘依赖王爷,倒不如说,王爷是姑娘活下来的精神支柱,如今有人要将你和你的精神支柱剥离开,你当然会觉得害怕,觉得惶恐,所以姑娘才会这么生气。 其实细想想,不管是姑娘还是三爷,都没有错。你们只是相处的时间太少了,父女俩都不了解彼此,所以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问题就让矛盾变得尖锐。 三爷不清楚姑娘对王爷并不仅仅是肤浅的男女之情那么简单,姑娘也不了解三爷是个硬骨头,越是逼他,他就越横,不可能为了利益而弯腰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拱手送人的。” 说到这里,静娘轻声笑了笑,“说起来,你们还真不愧是亲生父女,这轴脾气,简直是一模一样,姑娘与三爷俩争吵,那就是针尖对麦芒,谁都觉得自己有理,谁都不肯往后退一步。 这个样子下去可不是办法。” 杜晓瑜抱着抱枕歪靠在软榻上,直翻白眼,“反正只要他不逼我招婿,那就什么都好说,要真把我逼急了,我就回汾州去,再也不回来了。” “那姑娘先去三爷跟前认个错吧!”静娘劝道:“三爷是男人,要脸面,他便是知道错了,也不会给你道歉的,若是姑娘先低头,反倒会让他心存愧疚,有了这层愧疚,往后说话行事,怎么也得让着姑娘三分。” 杜晓瑜重重吐了一口气,“等我先睡上一觉再说。” 静娘给她安置好以后,关上门去外头守着。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杜晓瑜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把自己买来的护肤膏和簪子拿上准备去正院送给杨氏,到的时候没想到杜程松也在,见到她的时候,神情说不出的严肃。 杜晓瑜怔了怔。 “筱筱,这边有刚送来的新鲜瓜果,你快过来尝尝。”杨氏冲她招手。 杜晓瑜刚进门的时候就闻到熟果香味了,听到杨氏喊,面上慢慢露出笑容来,走过去坐下,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送给了杨氏,杨氏喜上眉梢,尤其是看到那支虫草簪的时候,激动得声音都是颤的,“筱筱,这是你亲自给娘买的?” 杨氏最喜欢虫草簪子,这是杜晓瑜找甘嬷嬷打听来的。 “我买的是护肤膏。”杜晓瑜摇头,瞟了旁边的杜程松一眼,“至于虫草簪子,是爹给你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77、堂会(二更) 【】 杜晓瑜觉得,给人道歉并不一定要亲口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尤其是她和杜程松这种情况,她本来就到了现在都不觉得自己哪错了,要她去说违心的话,就算勉强说出来了,也太假。 与其逼着自己做不乐意的事,倒不如卖杜程松一个人情。 相比较她,杜程松更对不起的人是杨氏。 如今把虫草簪子的功劳推到杜程松的身上,看到杨氏那欢喜的模样,杜程松总会有几分动容的吧? 果然,杨氏一听那簪子是杜程松给买的,立时觉得受宠若惊,“爷,这簪子真是你给我买的?” 杜程松深深看了一眼杜晓瑜,嘴唇嚅动两下,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杨氏高兴坏了,“难为爷还记得妾身喜欢虫草样式的簪子。” 杜程松见杨氏这副如获至宝的样子,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蹙。 他早就不记得杨氏喜欢什么首饰了,别说首饰,就连杨氏每日里吃素,他也是近来才知道的。 丈夫做到他这个份上,也算是绝无仅有了。 思及此,心中愧疚更深。 杜晓瑜眼眸微闪,笑看着杨氏,“娘,爹给您买的,您可得好好收藏起来,等年节喜庆的日子再拿出来戴上,新鲜。” “那是,那是。”杨氏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连连应声,“我肯定会好好收着的。” 杜晓瑜站起身,走到堂中正对着杜程松轻轻福了福身,“女儿替娘谢过爹的一番心意。” 杜程松端着茶碗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看着杨氏小心翼翼地把簪子放到妆奁盒里藏起来的模样,杜程松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嘴唇紧抿。 杜晓瑜没再看杜程松,转而到一旁坐下与杨氏说起别的事。 杨氏询问了几句今天上街的事,杜晓瑜三两句话给遮过去了。 杨氏头脑简单,自然不会去深究杜晓瑜的话会不会有不合理之处。 趁着杜程松在,杨氏神秘兮兮地说道:“昨儿个你爹去见过老太太了,说起你的婚事。” “是吗?”杜晓瑜面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且不知,爹是怎么跟老太太说的?” “你爹说了,要把你留在家里。”杨氏激动地拉着杜晓瑜的手,“筱筱,只要咱们家给你招婿,你便能一辈子留在娘的身边了,你都不知道,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高兴。” 杜晓瑜“哦”一声,看向杜程松,“那么,爹准备什么时候给我招婿呢?” 杜程松眼皮动了动,轻咳一声,“我也就是上老太太那儿打个招呼让你那两个伯母别插手这事儿,你刚回来,又才及笄不久,成婚的事还早,往后再说。” 这话还算舒坦,杜晓瑜淡淡道:“那就有劳爹费心了。” 杨氏不知道这对父女进门之前曾经在马车上争吵过,脑子里只是想着太好了,女儿能一辈子待在家里,待在她身边了,以后自己再也不用担心女儿嫁去婆家不适应受人欺负。 杨氏一高兴,就提出要去给杜晓瑜做吃的,“小厨房才刚弄好,一时半会儿的用不了,娘去大厨房给你做京八件。” 也不等杜晓瑜反应,杨氏撸起袖子就去了。 屋里只剩杜晓瑜和杜程松父女两个。 杜晓瑜安静地坐着喝茶,一句话没说。 倒是杜程松先过意不去,开口问:“筱筱,还生爹的气呢?” “不敢。”杜晓瑜只回了两个字。 “你这丫头,怎么脾气生得这样轴?”杜程松颇有些无奈。 他自己就是个轴脾气,在杜家大院里简直是个异类,这些年,甭管是自己亲生的杜晓珍还是长房和二房的那些姑娘,那都是一个赛一个的温顺听话,从来没有谁敢像杜晓瑜这样直接顶撞他,甚至在婚事上这样闹腾的,谁不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辈定下来了,她们只能乖乖顺从。 可偏偏到了小女儿这里就 杜晓瑜道:“女儿是爹亲生,自然爹是什么脾气,女儿就是什么脾气了。” “你”杜程松语塞,“我初见你时,也没见你这样。” 杜晓瑜毫不犹豫地堵回去,“那我初见三爷的时候,你还诓我的阿胶秘方呢!十两银子一斤的专柜出售价,你当我是乡下人不懂行情,两千两银子就给我买断了。” 杜程松自觉理亏,“那好,咱们不谈以前,光说现在,说今儿个的事,总成了吧?” 杜晓瑜不答。 “筱筱,爹理解你,希望你也能理解理解爹,别再任性胡闹了,好不好?” “要我不闹也行,除非爹答应我,不管后面发生什么事,在我没同意的情况下,你都不能擅自做主给我招婿。” 杜程松反问,“如果他负了你呢?你也愿意一辈子为他守身不嫁?” “这不可能!”杜晓瑜捏紧拳头。 “话别说得太满。”杜程松低声提醒道:“那种身份的人,哪有什么真情,也只有你这傻丫头才会傻乎乎的信他,他说什么你都当真,你仔细以后哭鼻子。” “爹贯会拿话膈应我。”杜晓瑜哼了哼,“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自己知道分寸。” 杜程松险些爆粗口,你知道个屁!“别的事儿上,我看你挺精明的一丫头,怎么一碰到他,你就跟丢了魂似的,值得吗?” 杜晓瑜道:“等爹肯真心待一个人的时候,你就知道值不值了。” “好好好。”杜程松不跟她争论了,“我就等着看他有什么通天本事能把杜家的女儿给娶回去。” 杨氏没多久就把做好的糕点端了过来。 亲自给杜晓瑜拿了一块,见杜程松还没走,也给他拿了一块,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羞赧。 不怪她会这样,嫁入杜家这么多年,今儿个是爷头一回亲自买了首饰送给她。 如此难能可贵的情义,便是性子再冷硬的人,也瞬间变回少女心了,更何况,杨氏一直都不得杜程松喜欢,如今突然给她买礼物,就跟宫里望穿秋水多年的嫔妃终于被皇帝临幸的那种心情是一样的。 杜晓瑜小口吃着杨氏亲手做的糕点,嘴里赞道:“娘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爹,你尝尝这个,太师饼,味道不错。” 杜程松不爱甜食,不过难得碰到杨氏亲自下厨,又是女儿亲手递过来的,他便是不爱吃,也得接下。 尝了一口,眼神亮了,从来不知道杨氏的京八件味道这么正宗,哦不,或许在杨氏刚进府的时候是尝过的,只不过日子太久,他已经给忘了。 “爷,味道怎么样?”杨氏满目期待地望着他。 “的确是不错。”杜程松咽了嘴里的酥饼,说道。 杨氏一乐,“真的?” “不信你问问闺女。”杜程松指了指杜晓瑜。 杜晓瑜连连点头,“娘做的京八件,可比糖糕好吃多了。” “不会吧?”从来没有人跟杨氏这么说过,她一直以为,只有筱筱最喜欢的糖糕才是她最拿手的甜品。 “是真的。”杜晓瑜说心里话,“下次娘可以不用做糖糕,做京八件给我吃啊,我喜欢。” “哎,好,那以后就做京八件。”杨氏抿嘴笑,笑容里是说不出的满足。 杜晓瑜悄悄看了一眼杨氏,也跟着笑了起来,又给杜程松投了个没好气的眼神,仿佛在说:看吧,你一句夸就能让正妻高兴成这样,可见你这些年把人给冷落成什么样子了。 杜程松看懂了杜晓瑜的眼神,又是轻轻一咳,想掩饰尴尬。 他这两日,被亲娘数落,被女儿嫌弃,也算是丢尽了颜面。 杨氏以为杜程松是呛到了,忙给倒了茶。 杜程松也没拒绝,接过就喝。 在杨氏这里用了茶点,杜晓瑜晚饭的时候就没什么胃口了,例行去德荣堂给老太太请了安就回了海棠居。 杜程松却是被老太爷让人请了过去。 他早就料到老太爷肯定会过问杜晓瑜进外书房的事,也准备好了如何应对,所以整个人看起来不慌不乱。 “坐吧!”老太爷抬了抬手。 杜程松走过去坐下,屋里就父子两人。 老太爷亲自去把房门关上,这才一脸严肃地问:“五丫头是怎么回事?” 杜程松道:“上次她来京城的时候爹也看到了,跟在她身边的是什么人,儿子是想问问那个人的去向,又怕这事儿被旁人听到惹出祸事来,所以才让她去的外书房,毕竟兹事体大,儿子不能不谨慎小心。” 老太爷了然,面色缓和了些,“那你可问出去向来了?” “大概在回京的路途上。”杜程松回道。 “那他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五丫头身边?”这才是老太爷最关注的。 哪怕没有那道免死金牌的限制,杜家也从来没想过要攀附皇权,可是有了免死金牌,杜家即便不想攀附皇室,也照样被多少双眼睛盯着,暗处的就不必说了,那楚王竟然胆大到敢直接接近五丫头,若说没有任何企图,谁信? 杜程松不敢肯定楚王说过的那些话是真是假,所以当下不敢跟老太爷讲实话,“五丫头说,只是碰巧遇到而已,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人的身份,爹就不必亲自去问五丫头了,免得惹她疑心。” “没有瓜葛那最好。”老太爷松了一口气,“怕就怕,他也在打咱们家那件东西的主意,这人是个混不吝的,要真动了心思,只怕不好招架。” 杜程松心说何止是想要免死金牌,那个混蛋把我女儿的魂都给勾走了。 “我听你娘说,你要给五丫头招婿?”老太爷换了个话题。 “是。” “若是有中意的人选,尽快定下来的好。”老太爷道:“咱们府里的女儿一个个急着嫁出去,就是怕被那几位给盯上,原先我还担心四丫头,怕她即便是有婚约在身,也会有人从中作梗。 如今五丫头回来,倒是替四丫头挡了不少,可她自己就变成香饽饽了,要想不被人惦记,还得尽快把婚事给落实下来,你放出招婿的消息去也好,能挡几个是几个,总而言之,不能让五丫头落入他们手里成为威胁杜家参与夺嫡的筹码。” “儿子知道。” —— 刚来的那几天,由于需要跟府中众人相互熟识,杜晓瑜时常被老太太请到德荣堂去坐,最近一段日子,老太太再让人来请,她就不去了,只让人回话说要跟着府上的教养嬷嬷学习礼仪规矩什么的。 杜晓瑜还提议道,若是老太太实在闷得慌,可以让四姐姐去陪着说说话。 这是在给杜晓珍制造机会了。 杜晓珍感激不已,眼巴巴地等着,可是等了两日,德荣堂那边都没有消息传来。 这天一大早,杜晓珍仍旧像前几日一样仔细穿戴好坐在房里等着,不一会儿,外面传来脚步声。 杜晓珍大喜,站起身来。 进门的却不是老太太院里的人,而是梅姨娘。 “怎么是你?”希望变成失望,杜晓珍脸色一垮,语气里含着几分不善。 “怎么,还在痴心妄想老太太让人来把你接过去解闷儿呢?” 梅姨娘径直往一旁坐下,拿起一个橘子来慢悠悠地剥着,她指甲上的蔻丹涂得鲜红,在橘子嫩黄颜色的映衬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冶。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杜晓珍没好气地坐回罗汉床上。 “我是你娘,我不管你,谁管你?”梅姨娘大声嚷嚷。 “姨娘就是姨娘,再怎么摆谱,总不会越过正妻去。”杜晓珍一肚子火,“你那些以下犯上的大不敬言论,我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姨娘最好是有点自知之明,你若懂得收敛,我便睁只眼闭只眼,以前的种种,全然装作不知情,否则你要敢逼我,也别怪我心狠!” 对于这个女儿的没心没肺,梅姨娘早就习惯了,当然,她也不会因为杜晓珍的几句话就放弃自己的目标,“纵使你跟在杨氏身边又如何,你始终是姨娘生的,老太太只会对着嫡妻肚子里爬出来的姑娘和颜悦色,至于你,她还能想得起你的名字就算不错了,你还指望她给你好脸色?” “别说了!”杜晓珍最烦看到梅姨娘这副嘴脸,一心想往上爬,不惜利用所有人。 “你就不想想,假如你的生母才是正妻,你就是正经八百的嫡女了,到时候还怕老太太会冷落了你?” 杜晓瑜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喝着茶。 “晓珍!”梅姨娘皱皱眉,“人都说母女连心,怎么你从来都不懂娘的心意呢,娘这么做可全都是为了你啊!” “呵,姨娘当然是为了我好。”杜晓珍冷笑,“你让我去害母亲,成功了,你只有一成可能被扶正,我沾你的光做嫡女,失败了,我就得变成杀人凶手蹲大狱,到时候你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继续做你的姨娘,运气好的话,再怀上一胎生个下来,自己又有筹码继续争了,你算盘打得这么精,把什么都算好了,我为什么要拿自己的下半辈子去跟你赌一成的可能?” “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呢?”哪怕是被戳穿了心思,梅姨娘也依旧脸不红气不喘,“要不是老太太在上头压着,你父亲他早就休妻了,你没见他这么多年一直对杨氏不闻不问的,只要你肯搭把手,我再吹吹枕边风,有什么不可能的,我除了家世比不得杨氏,其他地方,自认比她更有资格做嫡妻,你瞧她那软得没骨头的样儿,多看几眼都觉得恶心。” 杜晓珍嗤笑,“你当海棠居里那位是吃素的,能由着你害死她亲娘?” 提起杜晓瑜,梅姨娘心里没来由的生出几分惧意,不过很快就被野心给压了下去。 “晓珍,你父亲有多宠我,这些年你是看在眼睛里的,杨氏成天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三房的事儿,哪样不是我在料理,只要你肯帮我做了这最后一步,我就是到爷跟前哭,都把这正妻之位给哭到手。” “我不干!”杜晓珍冷着脸,“你要做什么是你的事,可别牵扯上我。” “你,你这”梅姨娘站起身,想打她。 杜晓珍才不怕她,“你打啊,这一巴掌下来,我以后便连这声‘姨娘’都不用喊了。” “不孝女!”梅姨娘恨得眼圈发红,到底是没敢真打下去,甩袖出了门。 杜晓珍一屁股坐下来,抚着胸口顺气。 不一会儿,老太太院子里的谢嬷嬷亲自过来,禀道:“四姑娘,三天后有堂会,请了好几位名角儿,老太太让奴婢来问问,姑娘想看什么戏,提前点了,好让班子里的人准备准备。” 杜晓珍惊了一跳,“祖母让我点戏?” “是。”谢嬷嬷温和地笑道:“老太太说了,府里就四姑娘和五姑娘两位姑娘,让你们俩先点。” 杜晓珍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可是以前的堂会也没让我点过戏的啊!” 谢嬷嬷道:“是五姑娘去老太太跟前说的,你也知道,五姑娘刚回来,老太太宠她,自然是她说什么都应了。” 杜晓珍一阵欣慰,她就知道自己这步棋没走错,只要自己与五妹妹同仇敌忾,五妹妹肯定会帮她。 ------题外话------ 晚一点还有三更_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78、金嘴兰(三更) 【】 京城里的大户人家有喜庆事儿的时候都喜欢请戏班子去助兴,这便是堂会。 老太太爱听戏,杜家大院里有专门的戏园子,不用临时再搭建戏台。 三天后的堂会,是为了给杜晓瑜正式接风洗尘而办的,所以她这个“正主”有优先点戏的权利。 杜晓骏知道以后,当即让人捎了口信去江家,请三少爷江亦臣务必要在堂会当天过来捧场,给老太太作一幅阖家欢乐图。 刚好江亦臣这几天得空,便回了传信的小厮说三天后一定来。 杜晓骏乐坏了,颠颠儿地跑来找杜程松,把杜程松许诺过的景泰蓝茶具讨到了手,亲自擦得又光又亮,如今只等着江亦臣上门来。 老太太觉得杜晓瑜平日里的穿着过分素净,特地嘱咐柳氏去库房挑了颜色喜庆的桃红料子紧着给她做了一身衣裳。 杜晓瑜偏爱浅色系的着装,不过为了配合这次堂会,还是换上了桃红色的这一套,平日里只护肤不化妆的她为了让老太太高兴,一大早就让静娘帮着捯饬,描眉扫粉,胭脂口脂,一样不落。 “听说今天会来很多杜家旁支的族亲?”杜晓瑜问。 “是。”静娘回道:“杜家是望族,旁支错杂,除了大院里的姑娘少些,外面旁支与你同辈的姑娘可多着呢。” “那看来,今天有得热闹了。”杜晓瑜莞尔一笑,“这个时辰,客人应该陆陆续续地来了,咱们出去看看吧,我还是第一次看堂会,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静娘应了声,主仆俩朝着花园方向走去。 不远处荷塘里的荷花开得正娇艳,清幽的香味伴着晨间的微风袭来,让杜晓瑜觉得心情大好,抬步就朝着那边走去。 荷塘边上有个五六岁的小童,他弓着身子,一只手伸出去想把离岸边最近的那株荷花够到手里来,可是就差那么一点点了,他手短,怎么都碰不到,急得满头大汗。 杜晓瑜扫了一眼四周,见一个下人也没有,不由得疑惑,“这是谁家孩子,怎么没人跟着?” 静娘道:“大概是旁支的少爷吧!姑娘,咱们要不要过去帮他一把?” 杜晓瑜颔首,“咱们绕远些,从他对面的桥上过来让他先看见要安全一些,否则突然在他身后说话,会吓坏他的,一不小心失足掉下去,到时候可就成了你我之过了,这么喜庆的日子,我可不想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来。” 静娘赞同,“姑娘言之有理,那咱们绕一下吧!” 主仆二人悄悄绕到对面的桥上。 小童见有人来,急忙大喊,“姐姐姐姐,能不能帮我摘荷花?” 杜晓瑜站在桥上望着他,“好啊,不过你得先退回去,不可以再往前了,否则我便不帮你。” 小童闻言,脸上一喜,小心地退了回去。 静娘大松口气,后怕地拍着胸脯,“还好还好。”又说,“摘荷花的事儿,让奴婢去吧,姑娘的衣裳是刚上身的新衣,可别弄脏了。” “算了。”杜晓瑜摇头,“既然亲口应下,我若是不亲自去把那朵荷花给采上来,一会儿他该哭闹了。” 静娘抿唇,“可是” 杜晓瑜挑眉,“静娘莫不是忘了,我还是有些身手的,虽不至于飞檐走壁,但要想稳稳当当地把荷花给摘上来,也不至于太难。” 话完,人也下了桥,沿着岸边走到小童面前,问他,“你要哪一朵?” 小童伸手指了指,“那朵,那朵,还有那边的,我也要。” 杜晓瑜汗颜,“你要这么多荷花干嘛?” “娘亲喜欢。”小童说着就掉了泪,“可是娘亲病了,她闻不到外面荷花的味道,我想把这些荷花摘回去放在娘亲的床头,这样娘亲就能天天见到荷花,也能闻到荷花的味道了。” 杜晓瑜弯腰替他抹去眼泪,温声道:“别哭了,姐姐帮你摘就是。” “谢谢姐姐。”小童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 杜晓瑜走到荷塘边,脱了鞋袜,小心地踩到荷塘边缘临水的石块上。 —— 江亦臣应了杜晓骏的邀请来杜家看堂会,时辰尚早,客人们都还没到齐,他打发了随侍,想自己到处走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荷塘边。 到桥上的时候听到有说话的声音,他转身侧目,见到六月光景下的池塘水绿荷青,妙龄少女涉足浅水中,正探出身子摘荷花。 隔得有些远,江亦臣瞧不清楚少女的五官,只隐约看出那是一张莹白的小脸,青稚,却被荷花衬得无比娇艳,她在轻嗅莲瓣间的清香,那一抹香似乎也顺风吹到他鼻端来,幽幽的,凉凉的,让人神清气爽。 “姑娘,有人来了,快上来!” 静娘眼尖,见到了江亦臣,脸色微变。 姑娘可还没出阁呢,如今又是赤足下水,要让外男看了去可怎生是好? 杜晓瑜闻言抬起头,隐约见到桥上站着个轻袍缓带的男子,她惊呼一声,把荷花交给静娘,慌乱地上了岸,提着鞋袜匆匆跑到假山后。 那如同小鹿受惊的一幕,同样落入了江亦臣的视线里。 自知唐突了那位姑娘,江亦臣没再停留,当然也不会蠢到追上去道歉,转身大步离去。 杜晓瑜穿好鞋袜以后,小脸上的涨红还没退去,气愤道:“什么人恁的大胆,见到有女眷还不速速离开,杵在那儿做什么?” 虽然她脑子里的现代意识觉得只是看了她的容貌和没穿鞋袜的双脚没什么,可是某王爷不乐意啊,他是那种巴不得她全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只能他一个人看的,要是知道了这件事,醋坛子准得翻。 “应该是来参加堂会的宾客。”静娘一边给杜晓瑜整理仪容,一边安慰她:“石桥距离咱们这边有些远,那个人应该没看清楚姑娘的容颜,再加上今儿个人多,一会全都混在一起,他肯定认不出咱们来,咱们也认不出他,那便相安无事了。” 杜晓瑜轻轻吐了一口气,“那还好。” 看向一边的小童,他抱着荷花正高兴,再次对杜晓瑜道了谢就跑远了。 杜晓瑜对静娘道:“咱们走吧!” 主仆两个顺着岸边绕到百花园去,刚才摘荷花的时候杜晓瑜的裙摆沾了水,有些湿,这一路走来,已经风干了,也用不着再回去换一套。 杜晓瑜又让静娘仔细地看了看,确保仪容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才放了心。 不远处一个小丫鬟脚步匆匆地朝着两人走来,走得近了,行礼之后说道:“五姑娘,四少爷让奴婢来传话,请您去梅园一趟。” 杜晓瑜皱皱眉,“堂会快开始了,四哥这时候让我去梅园做什么?” 丫鬟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杜晓瑜转头问静娘,“你觉得会不会有诈?” 静娘颔首,“奴婢觉得不妥,还是别去了,免得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事端来。” 杜晓瑜点点头,对小丫鬟道:“你回去告诉四哥,就说堂会快开始了,祖母让我过去叙话,我没空去梅园。” 小丫鬟诧异地看着杜晓瑜。 杜晓瑜没再搭理她,带着静娘快速离开了。 戏园子里设了数十个坐席,客人们陆陆续续地来了,由下人领着入了座,堂会是柳氏操办,方氏协办,这两妯娌正在热情地招待着客人。 见到杜晓瑜过来,柳氏上前,仔细打量着她,随后笑道:“平日里不装扮就已经水灵得跟个鲜荔枝似的,今儿一上了妆,就成美人儿了,啧,瞧这小脸儿标致的,怕是嫁出去的三位姑娘都没你这姿色。” 杜晓瑜脸色微红,“大伯母过誉了。” 柳氏指了指前排正中,“好姑娘,你的位置在那儿呢,跟老太太一起,不过老太太还没来,客人也还没齐,得先等等,你要是不嫌闷,便过去坐坐,要是觉得不好等,便去外头转转,也没多久了。” “没事,我坐着等吧!”杜晓瑜可不敢再出去了,万一再发生点什么事,那今天的堂会就别想好了。 “翠环,给姑娘看茶!”柳氏吩咐她院里的大丫鬟。 杜晓瑜刚坐下来,连茶都还没喝到嘴里,后面就传来杜晓骏不满的声音。 “小妹,我让人去请,你怎么不来梅园呢?” 杜晓瑜心想,原来是自己多心了,还真是四哥让人来请她去梅园的啊? “四哥有什么事不能在这儿说,非得让我去梅园?”杜晓瑜疑惑,“这个时节梅园里光秃秃的,看什么?” “赏花啊!”杜晓骏越说越兴奋,“你还记得吧,就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亦臣,他今天也来了,带了一盆金嘴兰,我给搁在梅园了,这不,让人请你过去看呢,结果你不领情。”话到后面,已经变得幽怨起来。 杜晓瑜无语,“既然是送给你的,那你搁哪都成啊,那兰花又不是会长脚跑了,我改天再看不也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杜晓骏极力辩驳道:“这株金嘴兰刚开花,新鲜着呢,我是想让你看到它最美的样子。” “可是堂会快开始了。”杜晓瑜道:“我真的去不了。” “这样啊!”杜晓骏摸摸鼻子,“那算了,反正还有没开花的骨朵,等改天开了再看也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79、骨气(一更) 【】 说话间,老太太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问安。 老太太满面慈祥,笑得和蔼,摆手让众人坐下,这才在谢嬷嬷的搀扶下走到前排正中的位置。 见杜晓瑜今天穿得喜庆,心中越发欢喜,“筱筱还是穿桃红色更好看些,活泼,有年轻人的朝气。” 杜晓瑜陪着笑,“奶奶喜欢就好。” “喜欢,当然喜欢了。”老太太拉着她坐下来,“听说你这段日子跟着教养嬷嬷们学礼仪,可还习惯?” 杜晓瑜道:“孙女自小不在大院里长大,自然是不习惯这里面的规矩,所以才要学嘛!” 老太太道:“你娘性子软,很多时候理不了事儿,下人们要有伺候不周的地方,你只管跟你大伯母说一声,让她重新给你拨一些人过去就是了,你是这府里的主子,断不能受了委屈还悄悄瞒着。” 杜晓瑜俏皮道:“有奶奶宠着,谁还敢怠慢了我呀!” 老太太闻言,笑着戳戳她的额头,“你这张巧嘴呀!” 老太太的位置,右边是杜晓瑜,左边还空着,也不知道是谁。 杜晓瑜的右边倒是杜晓珍,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眼眸微闪,说道:“听说四姐姐是十月份的婚期,可惜了,三房就咱们两姐妹,如今我刚回来,四姐姐就要走。” 老太太道:“那也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呢,晓珍,你就快出门子了,这期间要和妹妹好好相处,吃穿用度,我都让你大伯母比照着筱筱的给你拨,要还有哪里不满意的,只管提出来。” 杜晓珍忙道:“吃穿用度上,祖母待孙女自然是极好的,只一点,孙女这么些年虽是跟在母亲身边,却未能好好给祖母尽孝,每每想到此都觉得遗憾心痛。” 老太太听罢,沉默了一会。 其实她并不讨厌杜晓珍,但她不喜欢杜晓珍的生母梅姨娘。 要说这府里,哪位爷没个妾室,二爷就有三房妾室,外头纳的良妾两房,方氏的陪嫁抬起来的一房。 便是规矩厚道的大爷,也有两房妾室。 但不管是长房还是二房,那些妾室都是有来路的,要么良妾,要么陪嫁丫鬟里面抬,梅姨娘这种,那就是野路子来的。 起初是被偷养着的外室,后来怀了身子,野心越发大了,要名分。 人都挺着肚子上门来了,老太太即便不待见梅氏,总要顾及一下她肚子里的杜家血脉,这才会不得不把人给留下来。 梅氏又生的是个丫头,老太太自然是连带着一起不待见了。 所以对于杜晓珍,老太太只是给了她一些体面,要说什么宠爱照拂,那是压根就不存在的。 这也就是杜晓珍痛恨自己出身的根本原因。 其实她要求的不多,只想像府里其他女儿一样能讨老太太欢心,可就是因为她生母那不堪的来路,把她什么都给毁了。 定州这门亲对于一个庶女来说,的确是天大的好福气,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像上头的姐姐们在出嫁前挪去老太太的德荣堂做绣活待嫁,谁都知道在这大院里,得了老太太喜欢,哪怕你是个庶出,走路的时候腰杆子都能挺得比别人直。 那是一种风光和体面,杜晓珍也想有,也想争一争。 只是,她败在了自己的出身上。 老太太看似对她哪都好,实则哪都不上心,全是敷衍。 杜晓瑜适时道:“四姐姐不是常在我耳朵边念叨,奶奶身边有个姑姑绣功一绝,想跟她讨教吗?姐姐如今是在给未来的公婆做行头,太普通了可不好,你公婆未必看得上眼,难得今儿这么个喜庆的日子,姐姐还不趁机沾了这喜气向奶奶讨个赏?” 杜晓珍立时反应过来,忙给老太太跪下叩头,“还望祖母成全。” 有杜晓瑜出面,说的话又句句借着今天的“喜气”,说白了,杜晓瑜就是想让老太太卖她个面子。 流落在外这么多年,怕是要天上的星星都给摘了,这么个要求,能不答应吗? 老太太看了一眼杜晓珍,摆手道:“你要喜欢,赶明儿便收拾收拾去德荣堂的西厢住下,我让林姑姑教你就是,别跪着了,快起来,这么多客人看着呢,像什么话。” 杜晓珍满心欢喜,“多谢祖母。” 起身的时候,感激地看了杜晓瑜一眼。 杜晓瑜坐下来,侧头低声道:“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份上了,剩下的,你自个看着办。” “我知道。”杜晓珍颔首,“谢谢小妹出手相帮,这份大恩,我会一辈子铭记于心的。” 没一会儿,外头进来一个衣着华丽端庄的妇人,被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 老太太身边的谢嬷嬷道:“老太太,老姑奶奶到了。” 老太太急忙站起身来,往后一看,还没开口,眼窝就热了。 老姑奶奶杜芳雯,是老太太唯一的女儿,嫁入了忠义侯府做嫡妻,是杜家目前为止嫁得最好的一个女儿,膝下儿女双全,与夫君心意相通,多年来琴瑟和鸣。 杜晓瑜听着杜晓珍小声介绍,心中感慨,这位姑母算得上是人生赢家了。 忠义侯夫人一来,全场的说话声都停了下来,纷纷见礼。 杜芳雯笑着让众人不必多礼,径直走到老太太跟前,蹲了蹲身,“母亲。” “细想想,咱们娘俩竟是半年多不见了。”老太太热泪盈眶,“我儿近来可好?”说着,上前扶了扶杜芳雯。 杜芳雯站直身子,笑容真切,“好,累娘成天惦记着,能不好吗?” 眼神儿一瞄杜晓瑜这边,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这便是我那刚回来的小侄女儿了吧?” “是她。”老太太献宝似的介绍,“老三家的筱筱,这不,刚回来没几天呢!府里的人还没认全,对你就更是陌生了。——筱筱,快过来,这是你姑母,忠义侯夫人。” 老太太招手。 杜晓瑜上前,“晓瑜见过姑母。” “好生标致的人儿。”杜芳雯由衷感慨,亲自将杜晓瑜扶起来,又心疼地道:“好孩子,这些年在外头,怕是没少遭罪吧?” 老太太提起拐杖敲了杜芳雯的腿,“你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堂会这么热闹的日子,说什么晦气话。” 杜芳雯忙笑开,赔罪道:“是,女儿多嘴,该打,该打。” 一群人调笑着落了座,杜晓瑜这时才知道,老太太左边的位置是给姑母留的,看来是真疼爱这个女儿。 杜晓瑜一口气还没吁完,谢嬷嬷又来禀,说大姑奶奶和三姑奶奶到了。 大姑奶奶和三姑奶奶都是长房的,一嫡一庶,想来感情不错,否则也不会一道回娘家了。 不多会儿那二人就来见过老太太和杜晓瑜这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又是一番人情客套。 杜晓瑜险些泪奔,杜家怎么这么多亲戚,这要是一圈儿地全给见下来,堂会还没开始,她就得先累死了。 老太太问,“二姑奶奶呢,怎么不见她回来?” 大姑奶奶杜晓琳道:“二妹妹隔得远,怕是一时半会儿的也赶不到。” “赶不到就算了。”杜芳雯道:“她身子骨不好,可别因为一个堂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老太太沉默不言。 之所以要把杜晓瑜的接风堂会定在今天,就是为了给远处的这几位姑奶奶足够的准备时间,帖子早就让人给送去了,就算来不了,也该先遣人回来说一声,如今这么不声不响的,要是赶得到也就算了,赶不到,那就是落她面子。 见老太太脸色不对劲,方氏忙上前来,“老太太,我已经着人出去看了,应该很快就能到的。”心中暗暗埋怨她这个女儿不懂事,重要的日子净给她拖后腿。 杜芳雯说起旁的事,轻而易举把这一茬给揭过。 杜晓瑜趁着众人不注意,打了个哈欠。 “妹妹昨夜没睡好吧?”杜晓珍关切地问。 “是起得太早。”杜晓瑜低声回她,“没想到堂会这么累人,下次再有,我要不干脆装病得了,省得一堆事儿。” “妹妹头一回正式见过家里的亲戚,觉得累也是有的,等以后熟悉了,就没那么多礼节了。” 杜晓瑜耷拉着眼皮,强忍着困意,终于把唱戏的名角儿给盼上场了。 第一出便是她点的《牡丹亭》,杜晓瑜挺喜欢这出戏,很快打起精神来。 这种大堂会,人特别的多,除了同族人,还有其他的三亲六戚。 总而言之,不少人是奔着回春堂的名号才会给杜晓瑜这个面子来捧场的。 男宾和女宾的坐席分成左右,中间隔了十二扇花鸟屏风,酒菜吃食随着戏曲上。 听完《牡丹亭》,杜晓瑜觉得有些气闷,跟老太太说了一声要更衣便去了外头,静娘一路跟着。 “果然外面的空气新鲜多了。”杜晓瑜做了几下深呼吸,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戏园子距离梅园并不远。 而这个时候,梅园方向断断续续地传来吵闹声。 杜晓瑜和静娘对视一眼,二人轻手轻脚地朝着梅园走去。 然后见到几个府上的丫鬟正在责骂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孩子缩在树脚哭成泪人。 杜晓瑜看得分明,那孩子就是之前请她摘荷花的小童。 皱皱眉,杜晓瑜走了出去,问:“这是怎么了?” 丫鬟们一见杜晓瑜,慌忙行礼,“五姑娘。” 杜晓瑜的目光落在小童身上,他哭得抽抽噎噎,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犯了什么错吗?” 其中一个丫鬟道:“回五姑娘的话,这孩子摘了江三少爷送给咱们四少爷的金嘴兰。” “金嘴兰?”杜晓瑜想起来了,刚才杜晓骏还在她耳朵边叨叨说自己得了一株宝贝似的金嘴兰,刚开花,可好看了,请她到梅园看来着,被她给回绝了。 杜晓瑜再一瞅,那小童手里可不正攥着刚折下来的金嘴兰。 那花瓣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了。 杜晓瑜蹲下身,问他,“你为什么要摘了四少爷的花?” “我不是故意的。”小童哭诉道:“我只是看着这花好看,就想摘回去送给娘亲。” “可这儿是别人的家呢!”杜晓瑜道:“你娘亲没告诉过你,去别人家做客,是不可以随便动主人家物件儿的吗?” 小童没了声,低低啜泣。 丫鬟切齿:“姑娘不必给他好脸,奴婢已经让人去请四少爷了,待会儿看四少爷怎么收拾他!” 小童哭得更厉害了,抱着杜晓瑜的腿,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姐姐,姐姐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丫鬟瞪眼,“那可是名品金嘴兰,你一句不是故意的就想揭过去?这儿可是杜家,还有没有规矩了!” 这种事,杜晓瑜也不好多说什么,望着地上的小童,“你先起来吧,看四少爷怎么说。” 丫鬟又道:“不过是个早就淡出杜氏嫡系几辈人的旁支落魄少爷罢了,得罪的又是咱们嫡系的少爷,姑娘不必要护着他。” 杜晓瑜淡笑,“等着吧,看四哥是什么态度。” 丫鬟不敢作声了。 没一会儿,杜晓骏就跟着传话的丫鬟急匆匆往这边赶来,与杜晓骏一道的,还有江亦臣。 杜晓瑜抬头的时候,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在了那个赏心悦目的男子身上,轻袍缓带,风姿天成,如玉如竹。 随后就是一愣。 这不是那天借她伞的男子吗?竟然这么巧能在杜家堂会上碰到? “亦臣兄,你快帮我看看,这金嘴兰还能不能救活?”杜晓骏冲过来,一脸肉疼地看着花盆里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兰花。 亦臣? 他是江亦臣? 杜晓瑜被雷劈了,僵站着半晌不会动弹。 而江亦臣也在看到杜晓瑜的时候有些怔忪,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她。 听到杜晓骏心痛的喊声,江亦臣急忙回过神来走过去蹲下身看了看,眉目微微舒展开来,“还好,能救活,只是,今年不会再开花了。” “那就好那就好。”杜晓骏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拍拍胸脯,这才瞪向一旁的小童,“你是谁家的孩子,做什么要毁了我的花?” 小童害怕极了,一个劲地往杜晓瑜身后躲。 杜晓骏这时才看到杜晓瑜也在,惊讶地喊道:“小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四哥。”杜晓瑜淡淡解释道:“戏园子里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听到这边有吵闹声,就过来看看,没成想,不幸见到四哥的花没了。” 提起这个,杜晓骏又是一阵肉疼,“那可是我准备借花献佛给爷爷的寿礼啊!” 江亦臣温声道:“杜兄不必气馁,没了金嘴兰,我再送你一株凌波仙子就是了,算算日子,应该能赶在太爷寿辰的时候开花。” “凌波仙子?”杜晓骏眼神顿时亮了,那可是菊花名品啊,江亦臣这小子可真够义气的,这么贵重的东西,说送就送了。 不过,杜晓骏也不是那等白捡便宜之人,“既然你送我这么贵重的花,那我便赠你一株百年人参,就当是回礼了。” 江亦臣深知杜晓骏的脾性,自己要是不收下百年人参,他是怎么都不会要凌波仙子的。 点点头,“杜兄客气。” “嗨,咱俩谁跟谁,还说那些外道话。” 杜晓骏话完,再一次看向杜晓瑜身后的孩子,“你!站出来跟我说清楚,为何要折了我的花?” 小童战战兢兢,身子发抖,想一直躲在杜晓瑜身后。 看得杜晓骏直皱眉,“小妹,这孩子是谁?” 杜晓瑜摇头,“我也不知道,只听丫鬟说是咱们族中的少爷。” “自家人还敢这么‘不客气’?”杜晓骏气得不轻,可一看杜晓瑜,又郁闷了,“小妹是不是准备护着他?” “既是我族中子弟,自当该好好调教。”杜晓瑜丝毫没有要袒护的意思,一抬手揪着小童的后领子拎猫儿似的拎出来,沉声道:“我不管你是为了给你娘亲尽孝也好,还是一时顽皮也罢,总而言之,你在我家弄坏了我四哥的花,那就是做错了事,虽说年纪小,可也是该学本事的时候了,怎么做错了也不知道赔礼道歉,你躲在我身后做什么?” 小童没想到之前还温柔如水的姐姐一下子会变得严肃起来,他再一次被吓哭。 “闭嘴!”杜晓瑜声音更冷,见小童那副‘你不帮我我恨死你了’的模样,脸色一再的难看下来,“怎么,你错了事还觉得自己有理?” 小童想哭不敢哭,委屈巴巴地缩着脖子没敢吭声。 “给四少爷道歉!”杜晓瑜不管小童如何露出厌恶她的眼神来,依旧冷着脸命令。 “我不!你早上还帮我摘荷花,这会就不帮我了,你是坏女人,我讨厌你!” 小童一面说,一面要来踢打杜晓瑜,被杜晓骏一把揪住,对着杜晓瑜道:“小妹,你退后些,仔细他伤了你。” 杜晓瑜往后退了两步,没注意,站到了江亦臣旁边。 她之前下过荷塘,衣袖和裙摆上都沾染了清幽的荷花香,此时又距离江亦臣极近,荷花的清香味便飘到了江亦臣鼻端。 他听着小童的话,再回想之前的事,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桥上见到的妙龄少女原来是杜家五姑娘,杜晓骏的亲妹妹。 虽然她并没有认出自己来,可说到底,还是他无意中先冒犯了她。 想到这里,江亦臣觉得耳尖有些发热。 杜晓瑜并没有注意江亦臣的反应,她一直看着那个小童,见他被杜晓骏抓住了还不安分,双手双脚踢打个不停,拼了命想从杜晓骏手里逃出去。 “四哥,他要是不道歉,就扔去给族长处置。”杜晓瑜的声音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杜晓骏一愣,“小妹,这样做会不会太严厉了?” 他原也没想着要怎么处置这么小的孩子,那花没了就没了,只当孩子不懂事,没成想,小妹却是不肯放过。 杜晓瑜面无表情地说道:“跑到别人家院子里弄坏主人的宝贝,失了杜家规矩,做错了事还觉得理所应当,死活不肯道歉,失了杜家气节。以上两条,够不够送他去给族长处置了?” 杜晓骏瞠目结舌地望着杜晓瑜,险些以为看到了他爹杜程松,毫无意识地脱口而出,“够够了。” 就连江亦臣都不由得侧目,这个女子,看似温软如水,没想到骨子里居然这么傲。 在杜晓瑜心里,杜程松就是这个时代的缩影,典型的渣男,大男子主义,轻微直男癌,以自我为中心,贪花好色,宠妾灭妻,如不出意外,还是个妈宝男。 但是有一点她特别钦佩,那就是杜程松骨头硬,敢作敢当,错了就是错了,绝不会找借口为自己脱罪,哪怕是认了错能被老太太老太爷把腿都给打断他也认。 杜晓瑜还以为所有杜氏子孙都像杜程松一样有一把硬骨头,没想到今天看到了不一样的,又是自己族中子弟,当着外人的面这么没骨气,再一对比杜程松,顿时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小童一听说自己要被送去给族长处置,马上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当即跪在地上,惊哭道:“四少爷,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饶了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小妹,你看他都认错了。”杜晓骏求情道:“要不,这事儿就算了吧,本来是你的好日子,我也不想因为一株花而让你动怒。” 杜晓瑜垂下眼眸,“既然四哥都这么说了,那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不管了。” 说完,带着静娘转身就走。 动作那叫一个潇洒利落行云流水,自始至终都没和江亦臣搭过话。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当初江亦臣送她伞,王爷不是吃醋,是生气了。 亲娘被渣男害了一生,渣男的儿子给自己心爱的女人送伞。 换了谁谁不生气? 杜晓瑜自己都觉得后悔,要早知道他是江亦臣,她当初就不该收下那把伞的。 静娘看着杜晓瑜的反应,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那江亦臣虽然有个品行卑劣的爹,他自己却是才貌出众,高居京城才子之首,是多少闺阁女儿倾慕的对象。 刚才江亦臣一出现,静娘的心就揪紧,生怕姑娘会被对方所迷惑。 好在姑娘压根没正眼看过那人,可见姑娘对王爷是火炼过的真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80、杨氏怀孕(二更) 【】 杜晓瑜回到戏园子,台上在唱《凤还巢》,杜晓珍低声问:“小妹,你去哪了,这么长时间没回来。” 杜晓瑜道:“里面太闷了,出去透透气。” 杜晓珍“哦”了一声,对她笑笑,“听戏吧!” 难得女儿回娘家一趟,老太太忙着和杜芳雯说话,只是随便问了杜晓瑜两句就没再多言。 杜晓瑜便也乐得清闲,陪着众人待到散席。 江亦臣被杜晓骏请到内书房作画,老太爷跟着去看。 老太太回了德荣堂,一众媳妇跟随着,杜晓琳和杜晓珊连路赶来有些累了,回了长房院落休息。 二姑奶奶杜晓珧竟是到了散席才赶来。 原本老太太已经忘了这茬,进了德荣堂以后听到谢嬷嬷禀报说二姑奶奶到了,顿时沉了脸,“她既不想来,干脆让她直接回去得了,何必散了席才来做样子,想膈应谁呢?” 二太太方氏赶紧解释道:“老太太,晓珧她不是故意的,我听说是马车半路上坏了,所以才会耽搁了时间。” 老太太冷哼一声,明显不信方氏的鬼话,三个儿媳里面,她虽然不喜欢杨氏的软弱,可是比起另外两个来,老太太更不喜欢方氏的刻薄刁钻,事事强出头。 方氏又解释了一通,结果老太太没理会,她自己反倒闹了个没脸,悻悻退了下去,没敢再让杜晓珧去见老太太,把人带到自己屋里训斥了一顿。 杜晓珧觉得委屈,忍不住泪奔,“又不是我的错,难得回趟娘家,还一个个的不待见我,我以后不来了!” 方氏恼火,“都怪你自己没用,回个娘家还这样事那样事,别人都能准时到,就你特殊,如今你来埋汰谁?” 杜晓珧气得站起身就走,她就不该来。 这叫什么亲娘? 当年为了那点子聘礼把她给卖了,如今她婆家没落,日子过得没有大姐和三妹舒坦,反倒怪她没本事不会钻营。 谁不想嫁个富贵人过好日子。 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她能选择的吗? 这一切还不是当娘的给的,以前她好过的时候得了好东西,哪次不想着娘没有,偷偷瞒着婆家给娘弄一些回来,那时候怎么不见谁站出来说她半句不是? 如今没落了,就处处拿她跟别人比。 嘴巴那么厉害能说会道,肚子怎么就不争气生不出厉害的女儿? 这个家,杜晓珧是一点都不想回来了。 方氏只道杜晓珧是赌气出去,过会儿就能回来,没成想真走了,她追出去的时候,杜晓珧的马车已经没了影儿。 方氏气不过,瞪着杜晓珧离开的方向咒骂了几句才回去。 老姑奶奶没待多久就告辞了,侯府那么多事情都等着她回去主持,不能在娘家过夜。 相比较杜芳雯,杜晓琳和杜晓珊两个则是清闲的多,她们还年轻,家中都是婆婆主事,很少有要她们操心的地方,这次回来,主要也是为了多陪陪柳氏和大嫂子高氏。 杜晓瑜有些乏,窝在软榻上浅睡,脸上盖了本线装书,是宫廷礼仪方面的书。 静娘带着水苏和翠镯几个拆礼盒。 今天来堂会的客人都送了礼,按照老太太的意思,这些都是给杜晓瑜的,不算入公中,堂会一散,就让她的人全给盘回来了。 都是些不认识的人送的礼物,杜晓瑜不感兴趣,让静娘拆了归置归置,自己捧了本书在榻上看,结果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静娘几个不敢打扰,拆礼盒的动作也放得很轻。 客人们送的礼五花八门,有古玩玉器,书画字帖,也有绫罗绸缎首饰摆件。 静娘先记了入库的明细,才按照种类归置。 杜晓瑜醒来的时候,见到杨氏不知何时来了她屋里。 “娘?”杜晓瑜疑惑,“您不是在德荣堂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杨氏见她精神不太好,轻声询问:“筱筱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可能因为堂会起得太早了,没睡够。”杜晓瑜摇摇头,她其实是在担忧王爷,这么久都没消息,也不知道路途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你快躺下。”杨氏急了,“多睡会儿,晚饭我再让人叫醒你。” “不用了。”杜晓瑜坐直身子,揉了揉太阳穴,“白天睡多了不好,晚上又该失眠了。” 杨氏道:“你要实在睡不着,娘带你去德荣堂吧,江三公子给咱们今天的堂会作了一幅画,这会儿所有人都在那边看呢!” 杜晓瑜的神情有些犹豫。 “怎么了?”杨氏又问。 “没什么,去就去吧!”杜晓瑜站起身走到镜台前,整理了一下仪容,没一会儿跟着杨氏出门。 德荣堂里欢笑声不断,杜晓瑜一进门,就看到香案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正是今日堂会上的所有宾客,有专心看戏的,有捧着茶碗喝茶的,有低头窃窃私语的,也有嬉戏打闹的小孩和佝偻着腰的老人,疏密相间,每个人物都刻画得栩栩如生。 尤其是前排中间那个身着桃红色衣裳的姑娘最为出挑,她正偏头与旁边的姑娘悄声说着什么,露出半张莹白色的小脸,手放在唇边,半遮半掩,形象传神。 把堂会的热闹给表现得淋漓尽致,乍一眼望去,还真会以为回到了堂会上。 最中间的那位姑娘,可不正是杜晓瑜么? 她有些愣神,还以为江亦臣那种青衫薄袖写意风流的人擅长的是豪放不羁的画风,没想到作起这种画来竟然也游刃有余,画里到处充斥着生活气息,与她曾见过的青竹图和落梅图都不太像。 杜晓瑜暗道:真不愧为京城第一才子,实至名归啊! “筱筱来了,快过来。”老太太笑道:“这是你爷爷刚从内书房送过来的,你瞧上面的人,画得多热闹啊,外面人都说千金难求江三公子的一幅墨宝,咱们今儿可是捡到宝了。” “的确画得很不错。”杜晓瑜淡笑,“江三公子有心了。” “赶明儿我便让人送去裱起来,就挂在老太太的德荣堂,不知老太太意下如何?”柳氏询问。 “好。”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挂在德荣堂好,这样你们每天来请安的时候就都能看到了。” “媳妇正是这么想的。”柳氏颔首。 “可惜这往后啊,我们是没有这么好的眼福天天得见了。”大姑奶奶杜晓琳羡慕地说。 “大姐夫不是跟江家有往来吗?姐姐要是趁机去了江家做客,那还不是想看多少看多少。”三姑奶奶杜晓珊捂着嘴笑。 杜晓琳脸色一垮,“才不要去江家,江家那个大少奶奶忒讨人嫌,不稀罕见到她。” 杜晓珊忍不住小声打趣,“我听到有人传,说世人只知道江三公子会作画,殊不知,三公子自己就是一幅画,大姐姐见不到画,今日能见到三公子本人也算是一饱眼福了。” 杜晓琳作势要捏她的嘴,“你这蹄子,都嫁人了说话还没轻没重的,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母亲快救命,大嫂子救命。”杜晓珊忙躲到柳氏身后,一脸的委屈巴巴。 柳氏无奈地看着两姐妹,笑骂,“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玩闹。” 杜晓琳撒娇,“娘,哪是我爱闹,是珊儿那蹄子净拿我说嘴呢,您瞧她,还在笑,有那么好笑吗?” 柳氏忍不住翻白眼,“行了行了,老太太在那边呢,你们规矩些,仔细一会儿惹得她不高兴。” 长房这母女三人和乐的画面看得方氏心头直泛酸,“唷,看不出来,大姑奶奶做姑娘的时候还肖想过江三公子呢?” 杜晓琳马上正了脸色,“这京城里倾慕江三公子文采的姑娘不知凡几,二妹妹不就痴迷过一段日子么?二婶若是连这个都要拿来说嘴挑事,未免太过自讨没趣了吧?” 方氏没想到杜晓琳会直接承认,更没想到自己女儿也倾慕过江亦臣。 当下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杜晓琳懒得理她,转头唤上杜晓珊,“三妹妹,咱们一会去五妹妹的海棠居坐坐。” “嗳。”杜晓珊应声,跟着杜晓琳走到杜晓瑜这边来。 “五妹妹。” 听到杜晓琳的声音,杜晓瑜转身,微笑,“大姐姐,三姐姐。” 杜晓珊挑眉,“刚还说呢,咱们要去你的海棠居坐坐,五妹妹不会不欢迎吧?” “哪里的话,两位姐姐能光临,我自然是欢迎之至。” “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便去。”杜晓珊是个热情的,一手拉着杜晓瑜,一手拉着杜晓琳就往外走。 杜晓瑜:“”她还没来得及跟老太太打声招呼呢! 来到海棠居,恰巧静娘做了些糕点和凉茶,杜晓瑜便用来招待二人。 那二人何曾喝过凉茶,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当即赞不绝口。 杜晓珊略带吃货属性,糕点吃了一块又一块,配着凉茶解暑,可把她给撑着了。 杜晓琳取笑她,“让你没脸皮地贪嘴,得,这下好受了吧?” 杜晓琳幽怨地望向杜晓瑜,“都怪五妹妹这儿的东西太好吃了,点心又精致又可口,那凉茶更是一绝,要不是实在撑得慌,我倒还想再多喝些呢!” “可不能再喝了。”杜晓瑜劝阻道:“喝多了会闹肚子的。” 杜晓珊回味似的咂摸着嘴巴,“等下次,下次我再回来,还找五妹妹。” “得了吧你!”杜晓琳直翻白眼,“你这一年才回来几次,不定下回等你来的时候,五妹妹都嫁人了。” “早着呢,这才几岁就嫁人,四叔都还没娶妻,再不济,五妹妹头上的四弟不也还单着么,就不信老太太能越过四弟先给五妹妹安排议亲。” “说得也是。”杜晓琳很是赞同,拍拍杜晓瑜的手,温和地笑道:“跟三叔三婶分开了这么多年才团聚,别忙着嫁人,多留两年做姑娘,嫁了人,一堆烦心事要管,成天没个停歇,日子一久,什么磕磕碰碰的矛盾都能出来。 尤其是做了正妻,更不容易,在婆母跟前,你要时时刻刻点头哈腰装乖讨好,哪怕什么都顺着婆母的意,她还是会有挑不完的刺。 而夫君呢,他既要你温柔贤惠端方大度不能跟姬妾争风吃醋,又要你知书达理脑子聪明上得厅堂挑得起后宅大梁,还要你哪怕是生了孩子都得青春貌美,否则一转身就去找小妾。 他这哪是娶妻,他是想找个神仙啊!” 杜晓琳一抱怨,杜晓珊就深有同感了,瞬间如同炸了毛的鸡,“就冲我家相公那副臭德行,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早就提出和离大归了,哪还能待在他们家受那窝囊气,想想真是气死人了。 他要纳妾我管不着,可也不能什么人都往家带吧,就前些日子,荒唐到找我要钱去给窑姐儿赎身,说是有身子了,不能在外面待太久,要接回来给个姨娘的位份,你们说说,他把那个家当成什么地方了,他还算是个男人吗?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杜晓珊越说越气,险些就砸东西了,得亏杜晓琳急忙拉住,劝道:“这儿是五妹妹的海棠居,你可不能乱砸东西。” 杜晓珊反应过来,脸红了红。 杜晓瑜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茶杯,笑道:“没事儿,三姐姐要实在气不过,就砸吧!” 杜晓珊哪好意思砸,赶紧把茶杯放回去,又继续怒道:“这男人啊,头几年觉得你新鲜,私底下心肝儿宝这样肉麻的话都叫得出来,让你觉得这天底下怕是除了他就再也没有好男人了,等过了那几年,你就是他老妈子,有些事,多劝几句他嫌你烦,不劝呢,婆母又要数落你不称职。 有时候吧,我真觉得咱就不该嫁,要早知道嫁了人会过上那种日子,我还不如早早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倒还干净,省得成天一堆破事儿来烦我。” 杜晓琳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忙制止道:“三妹,你真是糊涂了,咱们姐妹私底下说说体己话抱怨几句也就罢了,你这么大声嚷嚷,想让外头人都知道吗?” “大姐,我不是这意思。”杜晓珊收敛了几分,“我就是觉得,现在想想咱们做姑娘的时候,真是太傻太天真了,成天幻想着未来的夫君会怎么怎么对我们好,结果现实给了我一棒槌,最可怕的是,我还回不了头,只能继续受着。” 杜晓琳哀叹一声,“咱们为人妻的,谁不是在苦苦煎熬,有几个能过得顺心顺意,哪怕是夫妻美名在外的姑母,怕也有她自己道不出来的为难和苦楚吧?” “哎呀罢了罢了。”杜晓珊摆摆手,“五妹妹可还待字闺中呢,咱们说这些没出息的话,可别吓坏了她。” 杜晓瑜腼腆一笑。 杜晓琳看了一眼杜晓瑜,小声说:“五妹妹,今天我们说的这些话,你可得负责保密,不能说出去,否则我们姐俩可真没脸了。” 杜晓瑜点头道:“两位姐姐愿意到我这小院子里来吐苦水,就说明你们是信任我的,我自然不会说出去。” “其实告诉你这些呢,真没别的意思。”杜晓珊蹭到杜晓瑜身旁,挨着她坐下,“我们呀,就是以过来人的经验提醒妹妹,往后不管家里给你选了什么夫婿,心里的期望都别抬得太高,平常心对待,反正嘛,男人都一个样儿,就图刚成婚时候的那股子新鲜劲儿,等劲头一过,便是为了过日子而凑合过日子,要不是为了儿女,我都不想过了,我在豆蔻年华时憧憬来的梦,竟然是他喜新厌旧,跟我夫妻离心,而且还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想想真是没意思的很。” 杜晓瑜安静地听着,对于夫妻过日子这种事,她还真说不上话,毕竟没有任何经验,不过这二人说的未必没有道理,不能一开始就把期望抬得太高,否则现实一棍子打下来的时候会更疼。 有句话说:相爱容易相处难。 在杜晓琳和杜晓珊身上,杜晓瑜也算是深刻的认识到了。 同时,她对这两个人也好感倍增。 来到杜家这么久,还是头一回有人跟她说这些,尤其是杜晓珊的那些言论,一旦流传出去将会被视为大逆不道,这姑娘其实骨子里有一些新时代女性的观念,只不过刚萌生就被封建礼教给死死压制住了,所以她才会觉得煎熬,觉得自己是在苦苦挣扎。 “两位姐姐的话,妹妹都记下了。”杜晓瑜道:“只可惜,妹妹不懂这些,帮不上姐姐们的忙,倒是有个小小的建议。” “什么建议?”杜晓珊问。 “其实两位姐姐都还年轻,没必要这么悲观,他不在意你,你便也不在意他好了,就像姐姐刚才说的,平常心对待,为人妻应尽的本分,你们尽到了便是,至于真心,收回来就好了,不在意就不会伤心。” 若是在现代,杜晓瑜或许会劝她们,实在过不下去就离,可眼下这种时代,和离的严重性是后世离婚远远无法比拟的,没了男人,不能再嫁的女人哪还活得下去,除非真如同三姐说的那样,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可她们都是有孩子的人啊,谁又能真的放得下呢? —— 堂会以后,杜晓珍搬去了老太太的德荣堂西厢,杜晓瑜也没了说话的人,整天除了去给老太太请安就是待在海棠居种花下棋修养身心。 当然,种花她是不会的,下棋她也是不会的,她只会学。 虽然杜家并不要求每个女儿都要精通琴棋书画,不过杜晓瑜还是主动提出要学习,于是海棠居一下多了好几位师傅,早课晚课换着来。 一天的课程下来,杜晓瑜几乎每天都是累趴的,很多时候能在浴桶里泡到睡着。 静娘心疼她,好几次都劝她说这些东西可以慢慢来,没必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狠。 杜晓瑜没听,忙碌一点劳累一点才好呢,既能学到东西,又能让日子过得更充实,腾不出时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是闲暇之余,她还是会忍不住去算,自己到京城多少时日了,又忍不住去想,王爷会不会已经到京城了,还是说真在路途中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算,自己竟然已经到京城一月有余。 “一个月了啊!”杜晓瑜坐在窗前,撑着下巴望着外面开始变凉的天,“王爷竟然一个月没有消息,静娘,我有些担心了。” 说实话,静娘也担心,可是她不能明说,否则只会让姑娘更难过。 “这种时候,咱们断不能乱了阵脚,王爷兴许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静娘劝道。 “再远的路,一个多月也该到了。”杜晓瑜皱着眉头,“我就是怕他没斗赢继后和宁王,栽到了那对母子的手里。” 静娘抿了抿唇,她担心的也是这个,继后阴险,为了让楚王死在外面,她怕是会不择手段。 午时,杜晓瑜去了正院见杨氏。 杨氏好像没什么精神,陪她坐一会就开始打哈欠。 杜晓瑜问,“娘是昨夜没睡好吗?” “我很早就睡了。”杨氏道:“也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怕是换季的缘故吧!” 杜晓瑜道:“娘,要不,我给您看看吧!” 杨氏警惕地看了一眼外面,确定没下人才惶恐道:“不行,你爹知道了要生气的。” “娘不说不就得了。”杜晓瑜道:“我就是想给你看看脉相,没有问题那最好,要真有了问题,咱马上就去外面请大夫。” 杨氏不解,“筱筱为何会觉得我的脉相有问题?” 杜晓瑜心说那梅姨娘成天惦记着你的正妻之位你也不知道防范一下,万一人家在饮食上下手,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儿哭。 “娘,别固执了,爹今天又不在家。”杜晓瑜威胁道:“您要是不给看脉,我就去外头请大夫了,到时候惊动了所有人,我看你怎么解释。” “可是”杨氏还是不敢,爷说过,家里人是不准给自己人看诊的。 杜晓瑜才不管那么多,一把将杨氏的手腕拉过来摁在桌上,等她平静下来才开始摸脉。 过了一会儿,杜晓瑜慢慢睁大了眼睛。 杨氏被她吓坏了,“筱筱,我这是怎么了?” 杜晓瑜缩回手,又重新给杨氏摸脉,表情还是跟刚才一样。 杨氏快急哭了,“你倒是快说啊!” “娘。”杜晓瑜喃喃道:“你你怀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81、闹翻(一更) 【】 杨氏被杜晓瑜唬了一跳,“筱筱,你在胡说什么呢?” 她都这把年纪了,怎么可能还会怀孕? “娘,是真的。”杜晓瑜高兴地道:“不过为了谨慎些,咱们还是从外面请大夫吧!” 见杜晓瑜一脸认真的样子,如今又说请大夫,杨氏开始有几分信了,顿时无措起来,“怀了难道我真的怀了?” 杜晓瑜转头对外面,“甘嬷嬷。” “奴婢在。” “你去外头请大夫,别人要问起,就说夫人身子不爽利,请大夫来看看。” 甘嬷嬷完全不明所以,看了一眼杨氏,关切地问:“太太哪里不舒服?” 杜晓瑜眼神一闪,“那还不得让大夫看了才知道,快去吧!” “是。” 甘嬷嬷没敢再问,退了出去。 大约一炷香的工夫后,把大夫带了回来。 杨氏已经躺到床榻上,杜晓瑜帮她放下帐幔来遮挡住,只露出一只盖了帕子的手腕来。 老大夫在床榻前坐下,仔细给看了看脉相。 杜晓瑜有些紧张,哪怕自己已经摸了好几次脉相,也确定是喜脉,可一颗心还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今儿个总算是明白了杜家为什么不让自己人给家里人看诊。 光是一个喜脉就紧张成这样,这要是谁得了什么大病,恐怕还真会因为心情而影响了对于脉相的判断,这么一来是相当危险的。 以后还是真的不要随便给自家人看脉了。 “怎么样?” 老大夫收回手的时候,杜晓瑜问。 老大夫站起身来,对着杜晓瑜拱了拱手,“恭喜恭喜,是喜脉,一月有余。” 隔着帐幔,老大夫压根不知道里面躺的是谁,所以省了称呼,直接道喜。 “真的?” 杜晓瑜满心激动,“真的是喜脉?” “老夫行医数十年,不会弄错的。”老大夫肯定地说道。 “太好了。”杜晓瑜马上吩咐甘嬷嬷,“送老大夫出去,多给些赏钱。” “老大夫,这边儿请。”甘嬷嬷很快把人送了出去。 杜晓瑜把帐幔挽到帐钩上去,“娘,您看我说的没错吧,还真是喜脉。” 杨氏坐直起来,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筱筱,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不是。”杜晓瑜也高兴坏了,挨着杨氏坐下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腹,“这地方,已经有个小家伙了,也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对了,娘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是酸的还是辣的?” 杨氏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这几天的吃食,回道:“辣的,我总觉得饭菜没味道,让人加了不少辣在里头呢!” “人都说酸儿辣女,或许还真是个妹妹也说不定。” “女儿好啊!”杨氏手掌也不自觉地抚上了小腹,眼中是说不出的慈母温柔,“我喜欢女儿,就像筱筱一样,贴心。” 杜晓瑜假意吃味,“不好不好,我不喜欢妹妹,有了妹妹,娘哪里还会觉得我贴心,怕是一颗心都黏到妹妹身上去了,我要个弟弟。” 杨氏忍不住戳她,“你呀,都多大人了还跟一个没成型的宝宝计较。” “那娘还说让我留家里,要我说,我干脆嫁出去得了,等妹妹长大了,她留在家里陪着娘。” “不行的!”杨氏脸色微微泛白,“筱筱是筱筱,你跟我肚子里的小东西不一样,你离开家这么多年,娘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你就留在家里,让娘好好弥补你。” 杨氏如今怀着身孕,杜晓瑜怕自己说的话刺激到她,便安抚道:“好好好,娘说什么都好。” 杨氏这才放下心来。 杜晓瑜叫来甘嬷嬷。 “姑娘有何吩咐?” 杜晓瑜道:“上次堂会的时候,我那边收了不少燕窝,你现在就去海棠居拿过来给太太炖上,以后每天都给炖一盏。” 甘嬷嬷小声问:“刚才让大夫来给太太请了脉,脉相如何?” 杨氏看了杜晓瑜一眼。 甘嬷嬷是杨氏身边的心腹嬷嬷了,没什么说不得的,杜晓瑜笑的柔和:“太太她啊,又快给咱们三房添喜了。” 甘嬷嬷大惊,随后是抑制不住的狂喜,“这么说,太太的喜脉是真的了?” 杜晓瑜疑惑地望着她,“甘嬷嬷怎么会知道的?” 甘嬷嬷羞臊着老脸说道:“姑娘不在的这些年,太太习惯了吃素,而且从不放辣,口味十分的清淡。 可就在前几天,太太突然嫌弃大厨房的饭菜没味儿,让奴婢去小厨房做了几道辣菜来,连奴婢这样会吃辣的人都下不了口,偏太太就吃得津津有味。 再加上太太近来容易犯困,晨起又懒惫,奴婢便隐隐有了这方面的猜想,不过也只敢随便猜猜,没敢真说出来。 没成想,太太竟真的是身怀有孕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姑娘,要不要奴婢即刻去德荣堂那边禀报?” “不用。”杜晓瑜摆手,“爷爷的寿辰就快到了,我准备来个双喜临门,等爷爷寿辰的时候再告诉所有人娘遇喜的事儿。” “那三爷那边呢?”甘嬷嬷道:“三爷最近来正院来得勤,要是不跟他说,怕会” 杜晓瑜也怕伤到孩子,不过,“还是先别说的好,免得爹喜形于色,梅姨娘一口枕边风就给吹出来,到时候遭人惦记可就不好了。” 甘嬷嬷了然,“那成,等三爷来了,奴婢就说太太不舒服,不宜侍寝,对外也这样说,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嗯。”杜晓瑜满意地点点头,“甘嬷嬷是娘的贴身嬷嬷,这些日子就劳烦你多多费些心神帮我照顾娘了。” 甘嬷嬷受宠若惊,“姑娘言重,这些都是奴婢应尽的的本分。” 杜晓瑜又嘱咐杨氏,“既是肚子里有了小家伙,娘就不能再吃得那么淡汤薄水了,肉是一定要有的,否则营养跟不上。” 杨氏直点头,“娘知道,让小厨房加餐就是了。” “嗯。”杜晓瑜颔首,“大厨房那边还是继续传素菜,免得让人察觉到异样,小厨房的加餐再按照娘的喜好来,您喜欢吃辣,就让她们多放些辣,也不能太辣,容易伤了脾胃。” 杜晓瑜说着,杨氏就饿了,吩咐甘嬷嬷,“去传饭吧,今儿个筱筱在正院吃饭。” “是。” 没多会儿,大厨房那边的素菜到了,小厨房这边加了几个菜,有剁椒鱼头和炖鸡,那鱼头里面放了很多辣,杜晓瑜光是看着都觉得吃了能喷火,偏杨氏吃得津津有味。 杜晓瑜抽了抽嘴角,暗暗想着娘这么爱吃辣,可别生出个小辣椒来才好。 母女俩正吃着饭,甘嬷嬷匆匆进来道:“三爷来了。” 杨氏心下一慌,被鸡汤给呛到,咳了起来。 杜晓瑜忙起身帮她拍背,嗔怪道:“娘也真是的,爹来就来呗,您紧张什么?” 杨氏脸色涨红,“我是怕他发现了什么咱们会穿帮。” 杜晓瑜道:“您现在这副样子,他才会觉得奇怪呢!一会儿爹进来了,您就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别紧张,就像平时一样,他又不能给你看脉,能发现什么?” 杨氏窝囊地想着,自己平日里见到爷的时候本来就紧张,如今要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怕是有些难。 杜程松进来的时候,杨氏已经恢复了正常,杜晓瑜也回了自己的座位,安静吃着饭。 杜程松一眼看到桌上的剁椒鱼头和炖鸡,挑了挑眉梢,望向杨氏,“难得见你吃肉,莫不是因为筱筱在的缘故?” “自自然是了。”杨氏捏着筷子的手有些抖。 杜程松走到杨氏身边坐下,“紧张什么,我就是过来陪你吃顿饭而已。” “妾身妾身不曾紧张。”杨氏头皮发麻,说话打结。 杜程松吩咐甘嬷嬷,“添副碗筷。” 甘嬷嬷马上照做。 杜程松拿起筷子,往杨氏碗里夹了一块炖鸡。 杨氏用筷子夹起来,很快吃了。 杜程松笑道:“筱筱,你看你一来,你娘都肯吃肉了,要不,以后每天都来陪你娘吃饭,省得她老是咽不下去。” “爹只会说我,你自个怎么不来?”杜晓瑜望着他,“我就不信,我来了娘会吃肉,爹来了她就不吃。” 杜程松咳了一声,正准备开口。 “别跟我说你忙你没时间。”杜晓瑜直接把话堵死,“再忙,饭总要吃的吧,还是说,爹觉得含香馆的饭菜比正院里的香?” “你这丫头,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我是你爹,我要在正妻还是姨娘那儿吃饭,是你能管的吗?”杜程松将筷子拍在桌子上,明显是生气了。 “爷消消气,筱筱她不是有意顶撞您的。”杨氏第一次见到这对父女吵架,吓得脸色惨白不已。 说完,又看向杜晓瑜,恳求道:“筱筱,快给你爹赔个不是,否则他真要生气了。” “爹喜欢生气就生气,反正要打要罚我都认了。”杜晓瑜偏不认错,她就是见不惯杜程松这副“我是一家之主,我做什么都对”的嘴脸。 “你!”杜程松脸色阴沉,“筱筱,你别仗着自己刚回来就肆意妄为。” “肆意妄为?”杜晓瑜冷笑,“爹有没有回头想过,我不在的这十多年里,你来正院陪我娘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这是为什么?” 杜程松一时语塞。 “为什么娘不受你待见?”杜晓瑜目光逼人。 杜程松冷声道:“她把我的女儿弄丢了,你让我如何跟她朝夕相对?” 杨氏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真的是因为这样吗?”杜晓瑜反唇相讥,“那么如今我回来了,怎么不见得爹有你嘴里说的那样宝贝我?还是说,刚才那句话只是你的托词?” “杜晓瑜!”杜程松气得脸色铁青,“你太没规矩了!” 杜晓瑜恍若未闻,接着说,“娘丢了两岁大的女儿,哭得肝肠寸断,本来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丈夫的安慰,可你非但没有安慰她,还成天往梅姨娘那儿跑,以至于娘受尽冷落,说什么做什么都怕得罪了人。 日子一久,娘就成了如今这副怯懦呆滞的性子,越发不得你喜欢,爹,我喊你一声爹,你敢不敢扪心自问,敢不敢说这一切没有你的过失,一个丢了女儿的母亲,你看不惯她哭,难道要她像含香馆那位一样每天都陪着笑脸奉承你吗? 丢了亲生女儿的不是她,她当然笑得出来,甚至还会笑得更欢。 我娘的过失,我自认为这十年已经替她赎了罪,这十年来,她终日以泪洗面,吃素悔过,你还要她怎么样,想要她的命吗?” 杜程松捏紧了拳头。 杜晓瑜慢悠悠地喝了口汤,轻轻擦了擦嘴角,“我就是娘的命,爹的拳头只管往我身上招呼,打完这一次,我走就是了。” “筱筱!”杨氏吓哭了,急忙跪在地上求杜程松,“爷,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您别怪筱筱,她才刚回来,一时说错了话也是有的,爷要打要骂都冲着妾身来,是妾身的错。” “娘,你起来。”杜晓瑜走过去要拉杨氏。 杨氏跪着不动。 “你求他做什么?”杜晓瑜气不过,“这么些年,求的还少吗?他哪次是正眼看过你的,你越跪就越卑微越懦弱,他才不会同情你。” “爷。”杨氏眼巴巴地看着杜程松,神色痛苦,“求您原谅筱筱吧,妾身愿意替她受过。” 杜晓瑜深吸口气,红了眼圈,“娘,我不需要他的原谅,咱别跪了,你身子不好,要跪出个好歹来,到时候我怎么办?” 杨氏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有身孕的,不能久跪,可是爷不松口,她怎么能不起来,本来好好的一顿饭,都是因为她才会闹成这个样子,一切都是她的错。 杜程松冷哼一声,站起身摔门而出。 杨氏眼泪掉个不停。 杜晓瑜将她扶起来,替她抹了泪,又将她扶到靠背椅上坐着,“娘,咱们不哭了啊,不能哭的啊,否则肚子里的小家伙该不安分了。” 杨氏眼泪汪汪地看着她,“筱筱,娘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那是你爹,你不能顶撞他的啊!娘遭些罪受点冷落没什么的,我就怕你们父女离心,家宅不宁啊!” 杜晓瑜耷拉着脑袋没说话,也怪她一时气急,当着杨氏的面就发作了,害得杨氏又是下跪又是落泪的。 为了安抚杨氏,杜晓瑜不得不做出让步,“娘,女儿知道错了,待会儿就回去好好反省。” “你去给你爹赔不是。”杨氏抓着她的手腕,眼含泪光地恳求道:“你爹只是一时在气头上,他不会真怪你的。” “再说吧!”杜晓瑜不想去。 这件事她本没错,如果去跟杜程松道歉,他只会觉得是理所应当,那她刚才的那些话就白费唾沫了,她就是不道歉,就是要让那些话像一根鱼刺一样每天都扎在他的喉咙里,提醒着他是如何的对不起正妻,让他懂得悔过。 否则要把一个大男子主义的人掰正,谈何容易。 “筱筱。”杨氏哭个不停,“就算娘求求你了,去给你爹赔罪,娘陪你去,大不了,我告诉他我怀孕了,他肯定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你的。” “娘,您这又是何苦?”杜晓瑜于心不忍,“我不许您为了我这样委曲求全,我和爹的矛盾,我自己有办法解决。” “你这丫头怎么生了个轴性子?”杨氏皱皱眉,“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爹说什么,那肯定都是为了你好,你个做女儿的,不能轻易忤逆他,知道吗?” 杜晓瑜抿唇,杨氏是封建时代的女人,自然奉行三从四德,但她不是。 “娘,您怀了身子,就不要操心这些事了。”杜晓瑜道:“好好养胎才是正经,眼瞅着爷爷的寿辰就快到了,等到了那天,咱们把怀孕的消息说出来,让爷爷奶奶都高兴高兴。” “娘也不是第一次怀孕了,会注意的。”杨氏忧心忡忡,“我只是不放心你。” “不用担心。”杜晓瑜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爹他不会真对我怎么样的,兴许过几天就消气了。” 杨氏唉声叹气,自责道:“都是娘不好,才会让你们父女吵起来。” “不关娘的事。”杜晓瑜道:“只要爹不承认他害了娘,这些矛盾就会一直存在,就算我不说,总有一天也会自己爆发的,娘难道真的想等爹彻底跟你翻脸的时候才开口求和吗?” 杨氏微微一愣。 “女儿的意思是,早早把矛盾挑出来也好,爹如果还有点良知,他就该知道,娘的软弱,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合该真心实意地弥补娘,而不是假惺惺地来陪你吃顿饭宿在你房里就算补偿了。” 杨氏诧异地看着杜晓瑜,“可是我觉得,你爹能来陪我吃饭,能宿在正院已经很难得了。” “那是因为娘以前什么都没有,所以一点点的好就让你觉得满足了。 娘是爹正儿八经娶进来的太太,你完全有理由要求更多的东西,因为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你该得的,咱们可以要得理直气壮,而不是卑微乞怜。 娘越软弱,只会让他越发觉得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无法撼动,谁都得臣服于他,就连陪你吃饭,都像是施舍一样,高兴就来了,不高兴就去找姨娘。” 杨氏讷讷地说不出话。 “说句不中听的,二婶那性子虽然泼辣,可就是因为泼辣,二叔哪怕守着三房妾室,也不敢天天往姨娘那儿跑,该给二婶的体面,都是给足了的,可是爹呢?就因为娘的性子不得他喜欢,就可劲地冷落你,女儿要是再不回来,含香馆那位都敢踩到您的头上来作威作福了。” “不会的。”杨氏道:“你梅姨娘这些年见我身子骨不好,帮了我不少忙呢!” “娘要是身子骨好了,能轮得着她帮忙吗?”杜晓瑜眼底的冷意越发深浓,“大院里是大伯母主持中馈,可咱们三房本该是娘你自己主事儿的啊,何以十年过去,娘的权利被架空了,反倒是梅姨娘,什么她都能插上一脚,说得好听是帮你,可事实上,一点一点把权利攥到她自己手里,现如今除了位份,她还有哪一点不是正妻的做派?” 杨氏身子晃了晃。 杜晓瑜越说越气,“娘再想想,姨娘能有今天,真的是靠她自己努力得来的吗?爹怕是从中帮了不少忙吧?要不是爹默许,她一个半路来的贱婢也敢管三房的事?” 杨氏低下脑袋去,痛心疾首,“都怪我没用。” “好在四姐姐没跟她同流合污。”杜晓瑜庆幸地说道:“梅姨娘大概也是看在娘养育了四姐姐一场的份上,才一直没有做出什么太大的动作来,等四姐姐一嫁人,她肯定会不安分的,娘又怀了小的,哪能天天跟她斗。 所以今天这么闹一闹也好,没准儿还能让梅姨娘先露出狐狸尾巴来,到时候你看我不踩得她嗷嗷叫。” —— 杜程松出了正院,习惯性地去了梅姨娘的含香馆,到了院门口才反应过来,正准备离开,就听到里头梅姨娘酥软的声音传来,“爷这是打算过家门而不入吗?” 杜程松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好背着手进了含香馆。 梅姨娘一如既往地穿了一身颜色鲜亮的衣裳,亲昵地挽着杜程松的胳膊进屋。 “爷用饭了没?”坐下以后,梅姨娘自然而然地给杜程松捏肩。 她早看出来了,爷脸色不好,应该是刚动过怒,这种时候,自然要表现得百依百顺才行,爷说过,就喜欢她听话懂事不粘人。 “梅氏,你说我这几年待杨氏如何,待你又如何?” 梅姨娘眼神闪了闪,捏肩的动作一顿,“爷为何突然这么问?” “你只管回答就是了。” 梅姨娘斟酌道:“爷自然是怜惜太太的,知道她因为五姑娘的失踪郁结于心伤了身子,爷便舍不得让她过分操心主事,这些年有什么好东西,全都送到了正院讨她欢心,至于对妾身嘛,爷是看得起妾身才会让妾身代劳,帮太太管着一些事,妾身受恩于爷,感激不尽。” 说话的人懂得避重就轻,专挑中听的说,听的人自然就觉得心里头舒坦了。 杜程松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来,“还是你知道体贴人。” 梅姨娘俏脸微红,说道:“其实太太也很善解人意的,爷多亲近亲近她就知道了。” 提起杨氏,杜程松便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正院里的事,脸色难看地冷哼了一声。 梅姨娘察言观色,绕到杜程松前头来蹲身道:“太太要有什么错的不对的地方,妾身替她给爷赔个不是,其实太太也并非是有心的,她只是这些年沉浸在五姑娘失踪的悲痛中,渐渐地跟爷疏远,不了解爷的脾性而已,爷多多给她一些时间,太太肯定能改正的。” 杜程松冷脸,“作为正妻,不了解自个丈夫的脾性,由着女儿肆意妄为胡说八道,她哪里还有个正妻的样子?” 梅姨娘暗笑,面上却担忧道:“可是五姑娘也说错了什么?” 杜程松不言语。 “嗨,五姑娘打小在那种地方长大,性子随心所欲惯了,这才刚回来,肯定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爷让教养嬷嬷们多多调教着就是了,您又何必跟个孩子计较?” 梅姨娘这火点得可谓是恰到好处,杜程松果然炸了,“这都学了一个多月了,还敢目无尊长,对我这个爹指手画脚,我看她是天生反骨!” “不会吧?”梅姨娘惊道:“五姑娘就算再娇纵,又怎么敢出言顶撞爷呢?” 杜程松也想问,她那些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自古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哪个女人不是三从四德,偏她就不行,连他怎么对姨娘的事儿也敢拿出来数落。 “爷消消气吧!”梅姨娘倒了茶递来。 “拿开,不想喝。”杜程松浓眉皱紧。 梅姨娘识趣地放回去,继续给他捏肩。 —— 住在外院的杜晓骏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冲进内院,直接来含香馆,让人进去传话。 洒扫的婆子见是四少爷,不敢拿乔,马上进来禀报。 杜程松正准备宽衣解带在梅姨娘这儿午睡,听到婆子说四少爷来了,心头一阵恼火,“你让他回去,我现在谁也不想见!” 梅姨娘虽然心中恨极了杜晓骏这个点来搅了她的好事,却还要做出宽容大度善解人意的样子来,笑着道:“四少爷很少到含香馆来,这么急匆匆地来找,想必真是有要事,爷还是出去见见吧,四少爷可是老太太的宝贝孙子呢,您要是寒了四少爷的心,把事情捅到老太太跟前去就不妙了。” 杜程松一听到“老太太”三个字,什么情欲都被冷水浇灭了,麻利地穿戴好走出含香馆。 杜晓骏黑着一张脸,“爹,你为什么要跟小妹吵架?” 杜程松眼睛一眯,“你为了你妹妹,从外院跑到内院里来质问你爹?” “是!我就想知道,小妹做错了什么?” “是她让你来的吧?那她怎么不告诉你,她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混账话!”杜程松双目喷火。 “是我自己要来的。”杜晓骏道:“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杜家欠了她十二年,小妹刚回来,不管说什么,做什么,要有不得体的地方,不管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还是你这个当爹的,都该尽可能地包容她,再提点她,而不是跟她大吵大闹,你那样吼她,算什么男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82、见红(二更) 【】 杜晓骏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用这种语气跟杜程松说话。 杜程松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当初是谁眼巴巴地盼着小妹回来?”杜晓骏声色俱厉,字字诛心,“又是谁告诉我们,小妹在汾州,被人贩子卖去做了十年的童养媳?找到小妹的是爹,说要把她接回来的也是爹,如今翻脸不认人的,还是爹。 你要是不喜欢小妹,就不要让她回来受这龌龊气,要接她回来,就该让她享受到回家的感觉,如今闹成这样,爹不像爹,家不像家的,她在这个家还如何立足?既然爹如此不待见,那我这便去找她,明天一早就把她送回汾州去。” 杜晓骏利落地转了身,抬步要去海棠居。 “你给我站住!”杜程松在后面大喊。 杜晓骏恍若未闻,依旧往前走。 杜程松加快脚步,一把拽住杜晓骏的胳膊将他拧转回来。 “爹这是干什么?”杜晓骏恶狠狠地瞪着他。 杜程松松开他的手,喝道:“滚回你的外院去!” 杜晓骏手指关节捏得直响。 杜程松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态度过分强硬了,软下几分来,“你妹妹那边,我去找她,你就不用去了。” “她是我妹妹,我怎么就不能去了?”杜晓骏不服。 “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哪来那么多废话?”杜程松瞪眼。 “我不回去,我就要去找小妹!”杜晓骏气哼哼地撂下一句话,直奔海棠居。 杜程松皱皱眉,也抬步跟了上去。 杜晓瑜坐在院子里看书,虽然刚跟杜程松大吵了一架,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心情,毕竟对于不在乎的人,她没那么大的耐性去跟对方生气动怒,只是有些心疼杨氏。 翠镯走了进来,禀报道:“姑娘,三爷和四少爷在外面求见。” 杜晓瑜“哦”了一声,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翠镯以为她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 杜晓瑜合上书页,吩咐翠镯,“让四哥进来,至于其他人,愿意站就一直在外边儿站着,我这里不欢迎他。” 翠镯吓了一跳,“姑娘,那可是您亲爹,这么做怕是有些不妥吧?” 杜晓瑜讽笑,“我当他是亲爹,他也没把我当成亲生女儿啊!” 翠镯犹豫了,不知道要不要去传话。 杜晓瑜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要是传不了这个话,以后就都不用传了,去别个院子里伺候吧!” 翠镯脸色一白,“奴婢这就去。” 说完,匆匆去院门外传话。 杜程松一听杜晓瑜让杜晓骏进去,留他一个人在外面,顿时不乐意了,瞪着翠镯,“你们姑娘还说什么了?” 翠镯低着头不敢言语。 杜程松威胁道:“说!不说实话,我马上发卖了你。” 翠镯吓得跪在地上,“三爷,姑娘她她说” “费什么话!” “姑娘说,她把您当亲爹,您却没把她当成亲生女儿。” 一旁的杜晓骏冷冷地哼了一声,拂袖进了院门。 杜程松则是呆愣在原地。 —— “小妹。”见到杜晓瑜的时候,杜晓骏说不出的心疼,“爹他没动手打你吧?” 杜晓瑜莞尔,“我就等着他打我呢,一顿打换我跟他彻底断绝父女关系,正好。” “小妹,你说什么胡话呢,有四哥在,四哥绝对不会让他欺负你的。” “四哥,你就不该接我回来,我不属于这个地方。”杜晓瑜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压抑和悔意,“你们都说这里是我家,可是我从进了大院到现在,从来没有感受过家人的温暖。 我原以为,找了我十年的爹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父亲,有责任有担当,懂得如何呵护自己的妻儿,可事实上,我只看到了一个事事以自我为中心不容他人辩驳分毫的自私自利之人。 他一直觉得是娘弄丢了我,并把这个罪名钉死在娘的头上,认为娘不可饶恕,可他从来看不到,娘因为这件事悔了十年,憔悴苍老了那么多,三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像四五十岁的人。 他总埋怨娘性子软,却从来没想过,是他的忽视和不在意,才会让娘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如果当初他肯在娘刚丢了女儿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给她一点点的温暖和鼓励,不要一味地责怪她,娘或许就不会那么自责,或许就能多点信心振作起来。 十年啊,十年的愧疚和自责压在心里,但凡是真心疼爱女儿的母亲,谁能挣脱得掉负罪的枷锁,谁又能真的立得起来有心情去跟别人斗或者是抛开一切去处理别的事情。 那负罪感就像一个噩梦,困了娘整整十年,让她从一个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变成了在丈夫跟前说句话都会瑟瑟发抖的胆小女人。 如果有人能在最开始的时候耐心地鼓励一下她,安慰一下她,告诉她总有一天女儿还会再回来,娘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可是没有,没有这样一个人,所有人都在怪她,都认为她有罪。 就连作为丈夫的爹都不肯原谅她。 他怪娘粗心大意把女儿弄丢,娘便用十年的忏悔来赎罪,十年过去,他又觉得娘这种性子不配做嫡妻。 四哥,你告诉我,娘真的不配吗?为什么我会觉得,她是这天底下最伟大的母亲,哪怕当初我是从她手里走丢的,我也从来没有过半句怨言,我甚至悔恨自己年纪小不懂事,到处乱跑,才会害苦了她十年。” 杜晓骏本来不难过的,被杜晓瑜这么一说,当即湿了眼眶,“小妹说得没错,娘是这天底下最伟大的母亲,如果她都不配为嫡妻,那么其他女人就更没资格做嫡妻了。” 杜晓瑜抬手,快速地抹掉眼角的泪不让它滑下来,“连四哥都懂,他却不懂,他觉得我是小辈,不该逾矩管他的事,真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想管吗?如果他做事像个男人,对得起娘,对得起天地良心,那么别说一房妾室,就是再来十房八房我都没话说,更不会管。 可他作为丈夫,没本事安抚好自己的嫡妻,甚至是没本事为嫡妻撑腰,一步一步把自己的嫡妻逼成现在这副这样,他回过头来觉得嫌弃,认为温顺乖巧的妾室才是他想要的。 娘的确是有错,可他杜程松敢不敢摸着良心说自己一点错都没有,他要敢说,我就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自打嘴巴!” “小妹,你别生气了。”杜晓骏劝道:“我一会儿再去找爹,跟他好好说说。” “我没生气,我只是替娘感到悲哀。”也是替这个时代的女人感到悲哀。 说到底,杜程松不过是这个时代的一个缩影,在这里,比他更渣更过分的大有人在,否则上次堂会,杜晓珊和杜晓琳两个就不会来她的海棠居说那些话了,可见那二人的相公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杜晓骏亲自替她擦了眼泪,站起身,“我现在就去找爹,如果说不通,明天我便送你回汾州去,四哥接你回来,是想让你开开心心的,如果接二连三的让你受委屈不痛快,那就没意思了,倒不如你别入大院,回到白头村做你自由自在的小地主去。” 杜晓瑜没说话,目送着杜晓骏走远。 —— 杜晓骏来到院门外的时候,杜程松还杵在那儿没走。 见杜晓骏眼圈有些红,杜程松忙上前,“怎么这副样子,是不是你妹妹跟你说什么了?” 杜晓骏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小妹让你摸着良心想想,这十年里有没有对不起我娘的地方,倘若你敢说没有,她便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自打嘴巴。” 杜程松一愣之后脸上快速地爬满了愤怒。 杜晓骏似乎已经看到了答案,疲倦地收回目光,“我不会让她自打嘴巴的,我明天就送她回家。” “回什么家,这里才是她的家!” “呵,是吗?”杜晓骏冷笑着反问,“那么爹告诉我,在你心目中,家是什么?” 杜程松抿唇不语。 “有亲生爹娘,有亲人的地方就叫家吗?我反倒觉得,白头村才是小妹的家。”杜晓骏脸上嘲弄更甚,“我去汾州的时候,见到了小妹的养父母,他们对她那么好,小妹的养父从来不会说‘我救了你一命,养了你一场,你就该什么都听我的,你不能忤逆我’,相反的,小妹的养父养母都以她为傲,觉得能有个这样本事的女儿是他们全家的荣幸。 养父母尚且能做到如此地步,那么,亲生父亲呢?除了让她来到这世上,爹可曾为她做过些什么?” 杜程松脸色发青,却是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既然爹什么都没做过,那你凭什么要求她事事顺从?给她饭吃给她父爱母爱的养父母都还没发话,爹就理直气壮地吼小妹,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 杜程松还是僵着脸,一声不吭。 “我只有句话,爹要是觉得小妹哪都不好,也没必要这么对她,直接将她送回去就是了,省得你见了她觉得糟心,她更不想见到你。” “进了杜家认祖归宗,那就是杜家的女儿,岂是你想送就能送得走的?”杜程松声音沉沉。 杜晓骏咬牙,第一次觉得,他一向崇敬的爹竟然如此的不可理喻。 “小姑娘家家的,偶尔心头不快闹闹脾气也是有的,这次我就不跟她计较了。”杜程松找看着杜晓骏,“你去告诉她,让她好好待在海棠居静思己过,等过段日子老太爷寿辰再出来。” 这是要变相禁足了! 杜晓骏气急,“爹!” “再多话,我连你一块儿处置!”杜程松面相威严。 “爹你怎么能” “孽障!到底我是一家之主还是你是一家之主?”杜程松耐性用完,眼神越发的阴沉。 作为男人,他要自己的女人绝对乖顺,把他当成天,作为父亲,他要自己的儿女绝对服从,把他当成山。 本来只要筱筱不闹,她就依然是他的掌上明珠,可他没想到她会闹得这么凶。 最关键的是,他容忍不了子女对自己在妻妾之间的事儿指手画脚。 这是大逆不道! 三从四德都学到哪儿去了? —— 杜晓骏重新回到海棠居,杜晓瑜还坐在院子里,连姿势都不曾换一换。 “小妹” 没能说服爹,杜晓骏有些愧疚。 杜晓瑜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直接问,“他准备怎么处置我?” 杜晓骏低声道:“爹让你这段日子就待在海棠居哪儿也别去,等爷爷寿辰的时候,再出去吃席面。” “不就是禁足吗?我禁就是了。”杜晓瑜一脸的云淡风轻,她就知道,封建男人的劣根性是不可能因为一件事情一句话就能轻易掰过来的,别说她爹,这大院里的大伯父二伯父和老太爷骨子里都是大男子主义。 这种事还别闹到他们跟前去,否则,杜晓瑜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得到老太爷肯定会板着脸说:老爷们儿的事,你一个小姑娘瞎掺和什么? 搞不好,她娘还得被安上一个教女无方的罪名。 所以,为了不牵连娘,不让怀了身子的娘遭罪,禁足就禁足吧,没什么好埋怨的,等娘的胎像彻底稳定下来再说。 杜晓骏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小妹?” “四哥,你一会儿出去的时候去趟主院,吩咐甘嬷嬷一定要照顾好娘,要有什么事,及时过来找我,我出不去,外面的人总能进来了吧?” 杜晓骏抿着嘴唇。 杜晓瑜淡淡一笑,“四哥能跟我站在一条线,已经很难能可贵了,你也甭想着去爹跟前求情,顺其自然吧,他总不能禁足我一辈子。” 杜晓骏越发觉得愧疚了,“要不,我去告诉奶奶,让奶奶好好治治他。” “别!”杜晓瑜急忙道:“我知道,奶奶说的话爹一定会听,可是娘本来就不受奶奶待见,如果这件事闹到奶奶跟前去,奶奶只会打心眼里觉得娘没用,身为嫡妻,连一个妾都管不住还为此闹得鸡飞狗跳,到时候爹可能会被迫放我出去,但是娘就要遭罪了。” 杜晓骏狠狠一拳捶打在石桌上,“那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你?” “不用救,让我清静清静也好。” 杜晓骏心疼地抚了抚她的脑袋,“小妹,对不起,接你回来,还让你受了委屈。” 杜晓瑜勉强笑着摇摇头,“我知道四哥是个好人,可是在这个家,你也有很多无奈之处,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着吧,不用想法子救我,只是禁足而已,又不会掉块肉,我乐意得很。” “天凉了,小妹别在院子里待太久,容易着凉,回屋吧,四哥这便走了。” “四哥慢走。” —— 杜晓骏依着杜晓瑜的请求去了正院,没有去见杨氏,他害怕娘会问起小妹的情况,怕自己无从回答,无颜以对,所以单独把甘嬷嬷叫出来嘱咐了几句话就走了。 可不管杜晓骏怎么隐瞒,杨氏还是知道了杜晓瑜被禁足的事。 是夜,杜程松没去含香馆,也没来正院,准备宿在外书房。 杨氏进不了外书房,去找的时候让守院的下人进去通报,结果下人回话说三爷正在配制新的药方,不见任何人,让她回去。 杨氏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女儿受了委屈,眼泪就涌了上来,朝着院子里大喊,“爷,这一切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求求你,解了筱筱的禁足吧,她还只是个孩子,都是妾身调教无方,爷要罚,只管罚妾身好了。” 杜程松听得聒噪,脸一沉,让下人传话,既然她那么喜欢受罚,就让她在院门外好好跪着,什么时候反省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杨氏一听便知道杜程松这次是真的动了怒火,咬咬牙,含泪跪了下去。 甘嬷嬷过来的时候见到杨氏跪在院门外,当即大惊失色,忙过来扶她,“太太,您不能跪的啊,奴婢扶您起来。” 杨氏眼巴巴地看着院子里,书房门紧闭,只能看到窗户里漏出来的烛光。 她摇摇头,“不打紧,只要爷能消了气,不再禁足筱筱,我跪就跪了,没事儿的。” 甘嬷嬷急哭,“怎么能没事呢,太太您可是已经有身” “甘嬷嬷!”杨氏打断她,“你如今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是吧?” “太太。”甘嬷嬷跟着跪下来,眼泪掉个不停,“既然奴婢劝不了您,那奴婢就陪着您一起跪。” 杨氏没再说话,挺直了脊背,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书房方向,盼着杜程松能推门出来收回成命不再跟筱筱置气。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甘嬷嬷心急如焚,请求守院的下人,“能不能再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太太身子骨不好,不能再这么跪下去了,会出事的。” 守院的下人很是为难,“甘嬷嬷,不是小的们不帮忙,实在是三爷刚才吩咐了,让太太跪在院门外反省,谁也不准求情。” 夜风很凉。 甘嬷嬷看了一眼杨氏,见杨氏已经开始瑟瑟发抖,她赶紧站起身跑回正院去取了一件厚实的斗篷来裹在杨氏身上。 杨氏没拒绝,毕竟她要顾及肚子里的孩子。 一个时辰过去了,杜程松还是没有让杨氏起身的意思。 杨氏抬眼望去,见书房熄了灯,里头的人应该是已经歇下了。 她冻得嘴唇发抖,一声虚弱的“爷”还没喊出口,两眼一闭,人已经昏迷过去。 甘嬷嬷顿时尖叫,“来人,快来人,太太见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83、知道错了(三更) 守院的下人顿时被甘嬷嬷给喊懵了,“怎么回事儿?” 甘嬷嬷嚷道:“一个个的还愣着做什么?太太身怀有孕,爷还罚她跪着,出大事儿了,你们快些去外头请大夫啊!再晚要出人命了!” 守院的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马上往外头跑,另一个飞奔进院子通知杜程松。 甘嬷嬷已经抱着杨氏回了正院。 “三爷,三爷快醒醒,出事儿了。” 杜程松刚已经歇下,听到外面传来吵嚷声,不由得皱了眉头,“大晚上的,嚷嚷什么?” 守院下人急忙道:“太太见红了,三爷快去看看吧!” 杜程松一个激灵从床榻上坐起来,匆匆穿好衣服推开门,双目紧盯着守院的下人,“你说什么?” 下人被他唬得脸色都变了,哆哆嗦嗦地回道:“是甘嬷嬷说的,太太刚才跪了一个多时辰,见了红。” “平白无故的怎么会见红?”杜程松一边说着,一边往院外走,果然在杨氏跪过的位置见到了一滩血迹,映着夜晚的灯光,十分刺目。 下人继续哆嗦,“甘嬷嬷说,三太太原是有孕在身的,被三爷那么一罚……” 话还没说完,杜程松已经一个箭步往正院冲了。 与此同时,杜晓瑜那边也得到了消息,是甘嬷嬷让人来传的话。 杜晓瑜刚换上寝衣准备睡觉,结果听到了这么个噩耗,什么瞌睡都给吓没了,急急忙忙换回之前的衣裳,随便绾了头发就往正院跑。 到正院院门的时候,刚好碰到急匆匆赶来的杜程松。 杜晓瑜停下来,目光森冷如刀地盯着他,“我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我杜晓瑜一辈子的仇人!” 杜程松心神一凛,这一刻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杜晓瑜没工夫理会他,转身进院。 杨氏屋里乱成一团。 大夫还没请来,甘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在给杨氏清理身子,端出来的水红成一片。 “娘!”杜晓瑜大喊着进了里间,床榻上的人早就昏迷过去,脸色因为失血而显得十分苍白。 杜晓瑜推开众人,找了个位置坐下,把杨氏的手腕拉出来自己摸脉。 甘嬷嬷大惊,“姑娘,你不可以……” 杜晓瑜高声道:“取银针来,这种时候谁要是敢拿祖宗规矩来说事,就别怪我翻脸了!” 这话是说给外头不能进来的杜程松听的。 人命关天,大夫又一时半会儿赶不到,杨氏情况危急,如果再不止血,会有生命危险。 杜程松果然是被堵得哑口无言,自己又不能进来,只能在外间干着急。 翠镯不多会儿就把银针取来。 杜晓瑜快速扎在杨氏的几个穴位上先止住血,然后吩咐人取来纸笔,“干地黄、白术各三两,细辛一两,生姜四两,乌梅一升,大麦、茱萸各五合,防风二两。以上药材,研成细末煎煮,速度要快!” 到底是医学世家,家里的下人们平日里跟着主子耳濡目染,知道这些药名,写起方子来都不带停顿的,很快就出去抓药了。 杜晓瑜握着杨氏冰凉的手,满心焦急,“娘,娘你坚持一下,女儿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正院里下人们进进出出动静太大,含香馆那边得了信,梅姨娘颠颠地跑了过来,进门看到杜程松在外间,急忙问道:“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太太怎么见了红?” 杜程松坐在凳子上,双手托着脑袋,神情苦闷,“我不知道太太有了身子。” 梅姨娘心中一惊,随即说道:“别说是爷,妾身也不知道呢,想来,太太是有意瞒着的吧,否则咱们怎么一点信儿都没收到?” 有意瞒着更好,如今见了红孩子保不住也怨不得谁。 哼!都三十多快四十的人了还怀孕,活该她保不住!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杜晓瑜站在隔间门口,冷眼看着梅姨娘。 梅姨娘顿时委屈,看向杜程松,“爷,我是好心好意来看太太的。” “谁又准许你在外面大声嚷嚷了。”杜晓瑜双眼里透着让人胆寒的冷光,“是你自己出去还是我请你?” 有杜程松在,梅姨娘又岂会怕了她,“五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太见了红又不是我害的,你没必要仗着自己是嫡女就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吧?” “不好意思,我还真就仗着自己是嫡女了。”杜晓瑜盛气凌人,满眼讥讽,“梅姨娘若是要点脸就给我滚出去!” “爷……”梅姨娘眼泪汪汪地看向杜程松,杜程松满心满眼都是杨氏肚子里的孩子,哪还有那闲工夫管梅姨娘,当即厉喝,“让你出去你就出去,还嫌这儿不够乱吗?” 梅姨娘难以置信地望着杜程松。 杜晓瑜已经没了耐性,吩咐正院里的粗使婆子,“打出去,敢反抗就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算我的!我就不信,一个贱婢还能翻了天。” 梅姨娘吓坏了,提着裙摆一溜烟冲回了含香馆。 杜晓瑜又看向杜程松,毫不犹豫地下逐客令,“你也滚!” 杜程松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让你滚,没听到?”杜晓瑜声音拔高,把里里外外的下人都给惊得目瞪口呆。 五姑娘是被太太的事儿给刺激狠了吧,竟然敢这么跟三爷说话? 有生以来,杜程松头一回听到有人对他说“滚”这个字眼,而且说话的人还是他的亲生女儿。 “从我失踪那年你就不要我娘了,如今她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怕是巴不得她早些死了你好让你的爱妾上位吧?” 原本杜晓瑜是打算为了杨氏忍下来的,可是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能怎么忍?倒不如豁出去了,如果杜程松敢认同她的话,她马上就为他们写和离书,带着杨氏回汾州去,远离这大院里的是是非非,一辈子不再踏入杜家半步。 “筱筱,你冷静点。”杜程松眉目纠结,“我知道这事儿是我的不对,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你娘的安危才是首要,我不能进去,你快去帮我看看她的情况如何,要实在没办法,我去请你大伯父和二伯父来帮忙会诊。” 杜晓瑜将脸偏向一边,抿着嘴巴没说话。 “筱筱,爹错了,爹跟你道歉行不行?别赌气了,快进去看看你娘。” 杜程松满心无奈。 “如果孩子没了,你一句道歉就能弥补回来吗?” 杜晓瑜面无情绪。 “那你说,要我怎么做?” 杜程松大脑里一团乱,知道自己让杨氏怀着身子跪了一个多时辰的时候,他简直快疯了。 “等我娘醒过来,给她一纸和离书吧!”杜晓瑜道:“我带她走。” 杜程松脸色大变,“不可以,你不能带走她。” 杜晓瑜觉得可笑,“你已经毁了她的十年,还想让她在这牢笼里关多少个十年?” “我……我毁了她?”开什么玩笑! “你敢说不是?”杜晓瑜怒咬着牙,“我失踪那年,你是不是打过她巴掌,骂过她没用?” 杜程松垂下脑袋,“是。”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安慰过她,说自己总有一天能帮她找到女儿?” “……是。” “就是因为你的这些诛心举动,让我娘十年来一直活在内疚和自责中,她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你要她如何立得起来?” 说到最后,杜晓瑜已然红了眼,吼得歇斯底里。 “你为什么不想想,刚嫁给你的时候,我娘她压根就不是这个样子的,都是因为你,在所有人都责骂她说她有罪的时候,你这个做丈夫的非但不能将她护在身后,还一个劲地往她伤口上戳刀子。 你难道不知道,我娘从嫁给你的一天起就把你当成她的天,可是从我走丢的那天开始,她的天就垮了,连你都打她骂她,她怎么可能还振作得起来? 但凡你有点作为丈夫作为男人的良知,给她一两句鼓励,让她在漫无边际的绝望中看到一丁点的希望,她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这些糟心事情也都不会发生。 可是你没有,你亲手用最冷漠的语言杀了那个最爱你的女人,把她逼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说我目无尊长大逆不道,你还真以为我稀罕管你和那个贱女人的事? 我只是恨你,亲手把我娘逼入绝境,如今反过来厌恶她软糯呆滞,你难道不应该反思,你喜欢的梅姨娘,乖巧,温顺,善解人意,不正是我娘当初的样子吗?” 杜晓瑜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话,直接把杜程松给说懵了,呆呆地站着好久都没有反应。 杜晓瑜冷静下来,指着门外,“出去!” 杜程松陡然一个激灵,忽然上前两步,“筱筱,爹知道错了,你说的都对,是我害了她,这一次,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赶我出去,让我在这儿守着,我已经欠了她太多,如果这个时候还不能陪在她身边,我就真该死了。” “我让你出去!”杜晓瑜胸口起伏不定。 “我不出去。”杜程松坚持要留下,“没等到你娘醒来,便是你拿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出去。” “姑娘,汤药来了。”这时,翠镯匆匆从外面进来,手里端了一碗汤药。 “给我。” 不等杜晓瑜发话,杜程松直接把药碗夺过来,大步跨入里间。 丫鬟婆子们全都惊呆了。 甘嬷嬷更是吓了一跳,“爷,您不能来这种地方。” 杜程松径直走到床榻前,吩咐甘嬷嬷,“帮我把太太的嘴捏开,我给她喂药。” “这……”甘嬷嬷看向跟进来的杜晓瑜。 杜晓瑜淡淡道:“让他喂吧!” 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这一刻,他的确是该陪在杨氏身边。 一碗汤药喂完,甘嬷嬷小声道:“爷还是出去吧,这里面血腥太重,会冲撞了您的。” 杜程松不得不再一次退回到外间来。 杜晓瑜给杨氏摸了脉象,还是很虚弱,她在杨氏的舌头下放了一片参片,又嘱咐甘嬷嬷,“你们仔细守着,我再去重新开一副药方。” 杜晓瑜来到外间,无视杜程松,直接提笔开药方。 “筱筱,你娘的情况怎么样了?孩子呢?” 杜晓瑜头也不抬,“你是想要我娘还是想要孩子?” “我当然两个都想要,但如果孩子实在保不住的话,一定要把你娘给救回来,以后说不定还能有机会怀上,毕竟只要大人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这话说着,你自己不觉得假吗?” 杜程松抿了抿嘴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没办法让你相信。” “我相不相信你不打紧。”杜晓瑜把写好的药方交给翠镯,望向杜程松,“我娘醒来会不会原谅你才是重点。” 杜程松低垂下脑袋。 杜晓瑜没跟他多做纠缠,又去了里间。 孩子是暂时保住了,但眼下棘手的是杨氏的脉相很虚弱,今天晚上很关键,绝对不能出了任何差错,否则一个不慎将会是一尸两命。 能做的都做了,在这种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杜晓瑜一直坐在床榻前,不断地握着杨氏的手,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送过去。 大夫来的时候,已经没他什么事儿了,又被甘嬷嬷给打发了回去。 甘嬷嬷回来后对杜晓瑜道:“姑娘回去歇着吧,奴婢们在这儿守着就是了。” “我不困。”杜晓瑜道:“我也不能走,否则一会儿要有个突发情况,你们大晚上的喊谁去?” 甘嬷嬷叹气,低声道:“爷也还在外头等着呢,奴婢劝不走,要不,姑娘去试试吧?” 杜晓瑜冷脸,“管他做什么,他喜欢守,就让他守好了,娘都能怀着身子跪一个多时辰跪到见红,他守一晚上不过分吧?” 甘嬷嬷不敢答话。 杜晓瑜很快转到正题上来,“再加一床棉被。” 棉被很快送来,杜晓瑜给杨氏盖上,然后就这么干坐着等。 里间的杜晓瑜没敢合眼。 外间的杜程松也愁了一夜,整个人沧桑了不少。 天明时分,杨氏醒了过来。 杜晓瑜本就没睡,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惊喜地喊了一声,“娘,你终于醒了。” ------题外话------ 这次变故是契机,会给杜程松和杨氏重新洗牌,从头开始,后面就是温馨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84、闭门羹(一更) “筱筱……”杨氏还是很虚弱,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我这是怎么了?”挣扎着要起来。 “娘你别说话,快躺下。”杜晓瑜伸手去扶,温声道:“娘昨天昏迷了,身子正虚,我已经让人去熬清粥了,一会儿就送过来。” 杨氏听罢,忍不住泪崩,“筱筱,我的孩子是不是没了?” “娘,孩子还在,还好好的。” “真的?你没骗娘?” “真的。”杜晓瑜说着就自己湿了眼眶,“女儿不会骗娘,这辈子都不会。” “太好了。”杨氏激动得眼含泪花。 “十年前我弄丢了你,你爹便怪了我十年,若是这次我再连孩子都保不住,他肯定会不要我了。” 这些话,杨氏一个习惯了被丈夫冷落的人说着没什么,可是听在杜晓瑜的耳朵里,就好像有人用刀子扎了心,生疼,她忙偏过头去擦眼泪。 “筱筱,娘还在,孩子也还在,你怎么哭了呢?” “您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娘,不管外面的人怎么看您,不管他们怎么怪您,女儿永远站在娘这边。”杜晓瑜一边抹眼泪,一边强硬地笑着。 “你这傻孩子。”杨氏摸摸她的脑袋,“又说傻话了。” 杜晓瑜觉得胸口堵得慌,喉咙也像是被人死死掐住,发不出声来。 刚入大院的时候,她不了解杨氏,总觉得杨氏这种小白花的性子一点都不讨喜。 后来对于杨氏的认知,也是从甘嬷嬷那儿打听来的。 刚才听到杨氏醒来的这句话,杜晓瑜忽然之间就想明白了。 杨氏的爱是不掺杂任何算计和伪装的。 她爱丈夫,所以事事以他为主,什么都先考虑他的感受。 她爱子女,所以女儿丢了,她用十年青春貌美本可以和丈夫再生一个的光阴来忏悔。 如果杜晓瑜一辈子回不来,杨氏便会一辈子活在愧疚中。 杨氏爱得卑微,却真挚纯粹。 杜晓瑜自愧不如。 站在隔扇屏风之外的杜程松听着这些话,更是心痛不已,熬了一夜的眼睛越发通红了。 脑子里只剩下昨天晚上杜晓瑜的那句话:我只是恨你,亲手把我娘逼入绝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今却反过来厌恶她怯懦呆滞不讨喜。 是了,是他没有尽到丈夫应尽的责任。 那一年筱筱丢了,老太爷和老太太十分生气,大院里的主子下人们都在怪她。 他也觉得她没用,所以不仅甩了她巴掌,还踹过她,说她不配为人母。 从那天开始,杨氏在这大院里就再也不敢随便说话了,因为她没地位,说什么都有人挑刺抨击,用丢了孩子的事来讽刺她戳她的心。 她变得更小心,更谨慎,哪怕是有人欺负到头上来也不敢还手,因为她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没资格还手。 而她的“没资格”,正是因为他的那句“不配”。 本该安慰她在她最脆弱的时候陪伴她的丈夫非但没能给她温暖,反而跟着别人一起唾骂她。 或许筱筱说得没错,杨氏的天,早在十年前就塌了。 他的一句不配,把那个纯真活泼的大家闺秀彻底埋在过去,让她一步一步变成了今天这副他讨厌的软弱样子。 然后他再一手把梅姨娘调教成当初的杨氏。 温柔,体贴,懂事,乖巧。 这些,哪一样不是当年杨氏身上的特质? 要论姿容,梅氏远不及年轻时候的杨氏。 他真有那么喜欢梅氏吗? 不,他喜欢的,中意的,不过是梅氏身上,杨氏的影子罢了。 毕竟一开始的梅氏并不是这样的性子。 而一开始的杨氏,又何曾是如今这副模样? 如今想来,昨天晚上筱筱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是诛心之言。 杜程松也的确是被诛了心,如今痛得无地自容,满腔悔恨。 “三爷,您熬了一夜,还是回去歇会儿吧!” 外面甘嬷嬷的声音传了进来。 杨氏一呆,“爷在外面吗?” “没有!”杜晓瑜见她紧张害怕的样子,忙道:“娘肯定是听错了,您好好休息,我去小厨房看看,粥熬好了没。” 杨氏点点头。 杜晓瑜起身走到外间。 一夜没见,杜程松像个突然长大懂事的孩子,看向杜晓瑜的眼神里,充斥着难以言说的愧疚和后悔。 “筱筱……” 杜程松开口,声音说不出的嘶哑。 “有什么话去外面说,别让我娘听到了,她如今可受不得刺激。”杜晓瑜压低了声音,神色却是不屑。 杜程松起身跟着她来到院子里。 “你想说什么?”杜晓瑜冷眼望着他。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把你说过的那些话想了很多遍,我知道是我混账,是我不配为人夫,才会把你娘害成了这样。”杜程松满眼祈求地望着她,“可是筱筱,过去的十年已经不可能扭转了,我只能今后加倍地对她好,弥补她一二,我希望,我还来得及。” 杜晓瑜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杜程松悔道:“你不喜欢梅姨娘,那我便让人把她送到外面庄子上去,一辈子都不让她回来。” 杜晓瑜眼眸微动,“爹真能舍得让她走?梅姨娘可是给你生过一个女儿的人。” 杜程松苦笑,“你娘因为我变成了这副模样,昨夜又险些因为我没了孩子,我欠她的,数都数不过来,如今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说到底,梅姨娘不过是个妾,你娘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若不是因为她生了你四姐,我也不可能给她最后的体面,随手送人就是了。” 杜晓瑜默然,在这里,贱妾是可以用来交易的,高门大院里常有互换小妾的事发生,也有的人,为了谋求利益,把美妾拱手送人。 杜晓瑜看不懂杜程松这些话里面到底有几分真心,不过他能说出这番话来,姑且算他开始懂得悔过了吧! “你要如何处置梅姨娘是你的事,我只是个小辈,不敢管。” 杜程松一听便知杜晓瑜还在为昨天的事耿耿于怀,急道:“筱筱,你别跟爹赌气了,爹当时说的都是气话混账话,你要是放在心上,把自己气坏了多划不来。” 杜晓瑜轻哼,抬步朝着小厨房去。 杜程松只好跟了上去。 清粥已经熬好了,杜晓瑜顺便端了来。 杜程松道:“筱筱,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她?” “爹还是继续悔过比较好。”杜晓瑜丝毫不给好脸色,“什么时候把三房的乌烟瘴气给处理了,什么时候再来见娘,否则现在进去,我都替你没脸。” 杜程松一怔。 杜晓瑜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大步走进杨氏的房间,吩咐了粗使婆子拦着三爷不准进。 杜程松被阻在外面,想见杨氏一面都不成,抿了抿唇之后转身去了含香馆。 熬了一夜,杜程松形容憔悴,双眼赤红,狼狈不堪,乍一看还有些瘆人。 梅姨娘得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惊呼,“爷,怎么弄成了这样,妾身去给您准备热水洗漱,一会儿进房休息一下吧!” “梅氏。”杜程松在桌边坐下,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你马上收拾东西,我会让人送你去庄子上。” 梅姨娘端着铜盆的手一软,铜盆摔在地上,热水溅了一地,她脸色雪白,不敢相信地看着杜程松,“爷,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她哪怕位份低,却也是为他生过女儿的人,他竟然一句话就准备把她给送出去? 杜程松一脸严肃,“话我带到了,午时之前,如果你还没走,那我便送你去另一个地方。” 另一个地方,不用想也知道是下九流之地,她们这些做妾的,尤其是贱妾,本来就没有地位,爷随便一句话就能把她们给打发了。 梅姨娘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她一直以为,爷是稀罕她的,甚至还准备将她给扶正,可是为什么,昨天还说他温柔体贴的人突然之间就翻了脸? 梅姨娘不服,跪在地上哭喊,“妾身自认没有做错任何事,爷没道理要把我送出去,这不公平!” “你没错。”杜程松目光无神地望着门外,缓缓说道:“是我错了,我不该酒后误事,让你成了我的女人,不该把你带回来,更不该把你调教成她的样子,再纵着你架空她的权利,让她在这大院里抬不起头来。” 梅姨娘哭的更凶,“爷,妾身是真心待您的,您不能一句话就把我给打发了啊!” 杜程松道:“念在你生了四丫头的份上,我会给你一笔钱,算是全了你的体面,但如果你胡搅蛮缠,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梅姨娘彻底瘫软在地上,泣不成声。 “春杏,进来给你们姨娘收拾东西。”杜程松对外喊。 丫鬟春杏快速进了门,得见梅姨娘瘫在地上,急忙弯腰去扶。 “你滚开!”梅姨娘甩开她的手,咬牙切齿地望着杜程松,“你当真要为了她把我给撵出去?” 杜程松闭了闭眼,疲倦得很,懒得再说。 “为什么?”梅姨娘突然嘶吼起来,“你告诉我为什么,除了位份低,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你终究不是她。”杜程松站起身,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啊——”一声撕心裂肺地哭喊之后,梅姨娘疯癫地大笑起来。 十多年前的酒后乱性本来就是她一手安排的,她又怎么可能真的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性子,还不都是他一手给调教出来的。 为了讨他欢心,她每日里装模作样,把自己乔装成他最喜欢的样子,他喜欢温柔,那她就学温柔,他喜欢懂事的人,她就努力变得懂事,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说,专挑他喜欢听的话说。 然而时至今日她才明白,他把自己调教成了最开初的杨氏。 所以她不是她,他不想要了,就一脚踹开。 “姨娘,三爷放了话,让奴婢务必要在午时之前送您出大院呢!”春杏简单收拾了东西,说道。 “我要见晓珍,我要见四姑娘。”梅姨娘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她还没有当过一天正妻,还没有彻底把杨氏那个贱人给压下去,不能就这么走,否则便是死,她也不会瞑目的! 春杏无奈,“四姑娘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待嫁呢,如今怕是没办法出来见姨娘了。” “一定有办法的。”梅姨娘胡乱抹了把泪,抓着春杏的胳膊,“你快去找她,让她救我,老太太既然能让她去德荣堂住下,说明还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孙女的,只要晓珍肯开口,老太太一出面,爷就不敢把我送出去了。” 春杏后退两步跪在地上,“姨娘,你就别为难奴婢了,三爷出去的时候吩咐了,谁要是敢去德荣堂通风报信,直接杖毙,奴婢怕死啊!” “贱婢!”梅姨娘甩她一巴掌,“你不敢去,我自己去。” 三爷最怕老太太,这一点梅姨娘是最清楚的,只要自己去老太太跟前大闹一场,老太太必定会为了杜家颜面而插手此事,到时候,看谁还敢把她送出去! 拢了拢头发,梅姨娘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哪曾想刚到含香馆的院门口,就被外面几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给住。 “放开我,你们这几个老货!”梅姨娘不停地挣扎。 为首的婆子直接一巴掌甩过来,“你以为到了现在,你还是这大院里掌着太太权利的姨娘?我呸,我们是老货,你就是贱货,不要脸的下作胚子,来呀,把人给绑上扔到外面的马车上去,要敢逃跑,直接卖到窑子里去!” 梅姨娘慌了,大喊大叫起来,想借此惊动德荣堂那边的人。 可三房距离德荣堂那么远,她的声音根本就传不出去,嘴巴很快被堵上,身子和手脚被五花大绑,婆子们像抬死猪一样直接把她扔到偏门外的破马车上,吩咐车夫,“送到庄子上去,让那边的人好好‘招待’。” “是。”车夫一甩马鞭,扬尘而去。 杜程松回房梳洗了一番,正打算再去杨氏院里看看能不能见到她,老太太那边的谢嬷嬷就来传话了,“三爷,老太太让您去一趟德荣堂。” 杜程松微微叹口气。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即便是他有心隐瞒,也不可能瞒得住老太太。 他“嗯”了一声,跟着谢嬷嬷出门。 来到德荣堂,老太爷也在,正襟危坐,见杜程松进来,脸色不太好看。 “儿子给爹娘请安。”杜程松行礼。 老太太看了一眼老太爷。 老太爷低声道:“后院的事儿归你管,我就不插手了,随便听两句。” 老太太点点头,看向杜程松,“老三,你们院里昨儿个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杜程松抿唇,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问你话呢,哑巴了?”老太太面色不悦。 “回娘的话,杨氏有身子了。”杜程松道。 “那我怎么听说,你们院儿里昨天晚上闹出的动静不小啊?” “都是儿子的疏忽,险些让杨氏把孩子给跪没了。”杜程松神情痛苦,他不怕认错,是怕那个孩子险些死在他这个亲爹手上。 “跪下!”老太太厉喝一声。 杜程松想都没想,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请家法!”老太太的语气十分决绝,丝毫不给人辩驳的机会。 于是杜程松挨了十鞭子,行刑的人不敢手软,把他打得后背上都见了血痕。 杜程松自始至终都不敢多话,咬牙受着。 “错哪儿了?”老太太板着脸。 “都怪儿子猪油蒙了心,宠妾灭妻以至于酿下祸端。”杜程松叩头,痛心疾首,“我已经让人把梅姨娘送到庄子上去了,儿子保证,从今往后三房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你最好牢牢记得自己今天说过些什么。”老太太怒道:“得亏救治及时,否则杨氏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没了,我今儿个就不止是打你十鞭子那么简单!” “儿子知罪。” 老太太还是气不过,“早让你管束好自己房里的事儿,你左耳进右耳出,得,昨天晚上闹得鸡飞狗跳,你满意了?” 杜程松羞愧地低下头。 老太爷适时地问了一句,“昨天晚上是哪位大夫给看的诊?” 本来他不管后院这些琐事的,但是听说杨氏都见红了,情况危急成那个样子还能把孩子给保住,老太爷顿时好奇起来。 老三不可能给杨氏看诊。 那就只能是外面的大夫了。 医术这么好的大夫,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杜程松犹犹豫豫,纠结着要不要说。 “怎么,老三有难言之隐?”老太爷目光微冷。 如果是老三给看的诊,那就是坏了祖宗规矩,哪怕救的是他还没出世的孙子也不行,该怎么罚还怎么罚。 杜程松又岂会不知道老太爷在担心什么,摇头道:“不是儿子,是筱筱,是她给杨氏看的诊,孩子也是她保下来的。” 闻言,老太爷紧绷的脸色虽是缓和了几分,眸子里却越发的幽暗了。 “五丫头的医术竟有这般好?” “是。”杜程松坦然承认,“筱筱擅长妇人病,这方面是她的特长,昨天晚上的情况,别说是外面的大夫,就算是儿子亲自看了诊,那孩子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杜晓瑜开的保胎汤,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是根据杨氏平日里的身体状况来调整药量的,他和外面的大夫都不清楚杨氏素日里的身子骨如何,贸然开药方,药量不精确,只敢保证大人无事,孩子就完全没把握了。 还有杜晓瑜刚进去的时候让人取银针给杨氏止血。 杜程松仔细想了想,应该是他没见过的针法,否则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达到止血保住孩子的效果。 老太爷眯了眼睛。 前三个月的胎儿,由于胎像不稳,是最容易小产的,何况杨氏见红之前还跪了那么久,一旦见红,十有八九会小产。 五丫头竟然能从阎王手里把孩子给抢回来,这一手医术,怕是比她爹还要炉火纯青。 “爹,筱筱她也是迫不得已。”杜程松担心老太爷会罚她,“爹要责罚,便责罚儿子好了。” 老太爷半晌不发话,老太太也觉得奇怪。 要换了往常,给自家人看诊这种坏了祖宗规矩的大事,老太爷早就动怒了,可这次看诊的人是五丫头,老太爷竟然无动于衷,这是没反应过来,还是认同了五丫头? 老太太满心疑问,但这件事已经不属于她管辖的范畴了,不敢逾矩,只能安静坐着等。 哪怕昨天晚上熬了一宿没睡,刚才又被痛打了十鞭子,满背的伤,杜程松还是跪得笔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竖直耳朵等老太爷发话。 堂屋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老太爷酝酿够了愤怒的情绪准备爆发的时候,他突然爽朗地大笑起来,“好,有女如此,是杜家之幸,老三,明儿一早你让五丫头来内书房见我。” 杜程松错愕地看着老太爷。 就连老太太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来。 老太爷不紧不慢地说道:“老祖宗是定过规矩,杜家医术传男不传女,那也得传得下来的才算在规矩里头,妇人病这一块,向来都是杜家医术的短板,既然五丫头会,那就让她继续发挥自己的特长,何必用规矩把人压死。 再说,老祖宗定规矩的目的,只是不想杜家女眷因为医术而卷入一些不必要的是非中,但杜家行医的初衷本就是为了悬壶济世,若是把五丫头的医术给压下去,岂不是对患了妇人病的患者见死不救?” 老太爷的话,老太太自然不敢质疑。 杜程松也是大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怪罪筱筱就好,否则三房又该不安生了。 “行了,赶快下去处理伤口吧,别杵在这儿了,晚些时候我亲自去看看杨氏。”老太太摆手。 杜程松起身告退。 —— 西厢,丫鬟把梅姨娘被送出去的消息告诉杜晓珍的时候,她正在做绣活,泪珠子一颗颗落在绣绷上,她利落地一抬手抹去,“送出去就送出去吧,以后母亲能清静了。” 丫鬟心中不忍,虽说四姑娘不待见梅姨娘,可到底是亲生母亲,临走了,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四姑娘的心里到底还是会难过的吧? —— 杜程松去杨氏院里的时候,仍旧被粗使婆子拦在外面,里头却传来说笑的声音,是杨氏和杜晓骏杜晓瑜兄妹。 杜程松嘴里发苦,连儿子都能进去,偏他进不去。 见不着人,杜程松只好原路折回。 —— 屋里,甘嬷嬷小声道:“姑娘,三爷已经走了。” 杜晓瑜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来,吩咐道:“接下来的半个月,不管他每天来多少次,都让人拦着,不准他踏进我娘的房门半步。” 杜晓瑜说着,回头看了看正在跟杜晓骏说笑的杨氏,心中又觉得庆幸。 庆幸她来得及时,帮娘保住了孩子,否则她现如今哪里还能看得到这么开心的杨氏,怕是早就心如死灰了。 抬步走进里间,杜晓瑜笑着道:“四哥,快到午饭时间了,你是要留下来还是回去吃?” “我当然要留下来陪着娘了。”杜晓骏道:“否则昨天晚上那种事再发生,我这个儿子就太失职了。” 杜晓瑜淡笑,“四哥本就不知道娘有了身孕,昨晚的事,怪不到你头上去。” “你还好意思说?”杜晓骏想起这个就后悔,“要是我去海棠居找你的时候你能提前告诉我娘有了身孕,我就不会疏忽大意让娘白白挨了那么一顿罚,险些把孩子都给跪没了。” 杜晓瑜瞪他,“我虽然没明说,可你也知道娘身子不好的,怎么就不知道多防范一下呢?” 杨氏看着争得面红耳赤的两兄妹,十分无奈,“好啦好啦,你们俩不要吵了,晓骏,你是哥哥,要让着妹妹才对,跟她吵什么?” 杜晓骏忍不住笑了起来,“娘,我哪舍得像爹那样随便吼小妹呀,就是吵嘴逗乐而已,你瞧,小妹不也没事儿人一样吗?” “娘,真没事。”杜晓瑜笑道:“我跟四哥就是随便吵吵嘴呢,又不会动真格,您就放心好了。” 杨氏听罢,终于笑开来,手掌又无意识地抚上小腹,“看着你们兄妹感情好,我就彻底放心了。”她还不知道杜程松在外间守了一夜之后又屡屡吃了闭门羹的事,疑惑地问道:“你爹到现在都没来看我一眼,他是不是还在跟筱筱怄气?” 杜晓瑜和杜晓骏对视一眼。 杜晓瑜道:“娘,爹他一大早就出府了,想来是有事,孩子都已经保住了,您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他爱去哪去哪,咱们管不着,只要弟弟就好了。” “我不要弟弟,我要妹妹。”杜晓骏垮着脸道。 “弟弟多可爱。”杜晓瑜憧憬,总想着再来个小团子那样玉雪粉嫩的,尤其是个把月大的时候,小小的一团,好想揉一把。 “妹妹贴心。”杜晓骏哼道:“就喜欢妹妹。” 杜晓瑜踹他一脚,瞪着眼,“我不就是你妹妹?” 杜晓骏挠着脑袋,干笑两声,“这个妹妹有点凶悍,想来个更贴心的。” 杜晓瑜忍不住翻白眼,她凶悍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85、赐婚楚王(二更) 【】 下晌的时候,老太太来了杨氏的院子。 刚好杜晓瑜弄好了饭菜从小厨房出来,一把拦住老太太。 老太太疑惑地望着她,“筱筱,你拦着奶奶做什么?” 杜晓瑜马上换上俏皮的笑脸,“奶奶,筱筱跟您商量件事儿。” 说完,把杜老太太拉到一旁。 “哎唷你这丫头。”老太太忍不住戳戳她的脑袋,“说吧,什么事儿这么神秘?” 杜晓瑜道:“待会儿进去了,我娘要是提到我爹,奶奶就告诉她,说我爹这段日子有事,出府去了,好不好?” 老太太眉头一皱,“怎么,老三跟你娘置气,不肯来看你娘?” 心中暗骂这个老三也忒不懂事了,就算再不待见杨氏,如今人家好歹有了身孕,你就算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怎么都要过来一趟才说得过去吧? “不是。”杜晓瑜撇嘴道:“奶奶也知道,我娘本来就身子骨不好,还被爹罚跪,险些把孩子给跪没了,那么可怜,我就是想让我爹长长记性,以后不可以再这么虐待我娘了,所以暂时不让他见我娘。” 老太太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奶奶,您就看在我娘那么可怜的份上答应我呗!”杜晓瑜开始撒娇,她不确定这招管不管用,但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老太太呆愣半晌,总算是回过神来,宠溺地揉她脑袋,“行,知道你是为了你娘,我就姑且帮着你撒一回谎,不过以后可不许这么胡闹了。” “知道了,谢谢奶奶。”杜晓瑜笑得更甜了,惹得老太太一阵慈爱的笑。 笑声老远就传到了屋子里。 杨氏听到了,不由得错愕,问甘嬷嬷,“莫非我昏迷一回,耳朵也不好使了,怎么好像听到了老太太的声音?” 甘嬷嬷出去瞄了一眼,急匆匆回来,满面喜色地说道:“太太没听错,正是老太太来了呢!” 杨氏心头一慌,忙扯开被子要下来。 甘嬷嬷大惊,“太太快躺回去,老太太定是知道您昨儿个晚上出了事才特地来看您的,太太现在是病人,不需要特地下床来见礼,老太太能体谅的。” 杨氏还是坚持要下床。 这一挣扎间,杜晓瑜已经搀扶着老太太走了进来。 一眼见到杨氏掀了被子要起床,杜晓瑜惊得脸色都变了,“娘,您这是做什么呢?” 甘嬷嬷回话道:“太太听说老太太来了,非要下来请安。” 老太太看了杨氏一眼,说道:“躺着吧,身子要紧。” 杨氏这才在甘嬷嬷的搀扶下重新钻进被子,不过她躺得太久,有些难受。 甘嬷嬷给她弄了个靠枕让她靠坐着。 老太太坐了下来,脸色关切地问:“怎么样,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坦?” 杨氏道:“就是全身都使不上劲儿,其他地方,好像没什么大碍。” 老太太面色一沉,“浑身使不上劲还叫没大碍?接下来的这段日子要好好休息静养才是,你这次能在那么凶险的情况下保住孩子,多亏了五丫头医术了得,救治及时,往后可得仔细着,切莫辜负了五丫头的一番苦心。” “母亲提点的是。”杨氏低头受教。 “吃过饭了吧?”老太太又问了一句,“都吃的什么?” “清粥。”杜晓瑜回道:“娘自打怀了身孕就一直想吃辣,可是如今身子虚弱,不能吃太过辛辣的东西,她又嫌清粥没味儿,孙女无奈,只好让人弄了些酱菜来佐着吃下去的。” 老太太问她,“能不能吃燕窝?” 杜晓瑜颔首,“能的,小厨房这边每天都有炖一盏燕窝送来。” 老太太道:“是你上次在堂会上收的礼吧?” 杜晓瑜默认。 “既是客人们给你的,你自个留着吃就是了,你娘怀了身子,用度上我会让你大伯母调整一下,不管怀的是男是女,每日一盏燕窝都少不了,我那里还剩不少血燕窝,一会儿我让人给送过来,你记得让人用牛乳炖。” 杜晓瑜点头表示记下了。 老太太又拍拍杨氏的手,“梅姨娘被送出去了,你又不方便,三房不能没个管事儿的,从明天起,让五丫头接手吧,我都听老三说了,五丫头在汾州的时候一手管着那么多长工,可见是个有主事能力的,让她接手先锻炼锻炼也好,以后去了婆家就不会手生了。” 杜晓瑜强硬地陪着笑,心中只想装死。 她每天要上那么多的课,闲暇之余才能来陪杨氏,如今还要接手三房的事儿,这是要累成狗的节奏啊! “五丫头,让你接手没问题吧?”老太太抬起头来问。 杜晓瑜笑道:“没问题没问题,我肯定会竭尽所能处理好三房的杂事,不让娘和奶奶失望的。” “真是个好孩子。”老太太夸道。 杜晓瑜欲哭无泪,能不接吗?要敢不接,说不定过几天老太太就给她爹再弄个姨娘来帮忙。 三房好不容易清静了,她可不想这么快又来几个欠收拾的。 老太太又陪着杨氏说了会话才站起身要走,临走的时候嘱咐她,“老三被太爷派出去做事儿了,他这几天怕是不能来你这儿,你也不必挂怀,等他忙完了,自然会来看你的,毕竟是怀了身子,他个当爹的,不会不重视孩子的。” 杨氏闻言,终于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来,“母亲慢走。” 老太太走后,大太太柳氏和二太太方氏就带着杜晓瑜的几位嫂子送补品来了。 不用想,这几位都是会察言观色的。 三房的事发生在昨天晚上,怕是一早就传开了,这几位肯定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只不过谁都不会蠢到第一时间赶过来,这不,瞧着老太太都亲自来了,才会看准风向开始备礼来走走过场。 对此,杜晓瑜倒是没什么好埋怨的,毕竟在这种大宅院里,没有城府没有脑子是活不下去的,杨氏平日里既不受老太太待见,又不得杜程松喜欢,谁知道这次见了红,老太太的态度是安抚还是责怪。 要是责怪的话,她们提前来了岂不尴尬,要是安抚的话,等老太太来过了她们再来就能避免很多事了。 方氏为人尖酸刻薄,哪怕是来走过场,说的话都是带刺儿的,礼送到,没坐多久就带着两个儿媳离开了。 倒是柳氏和大儿媳高氏陪着杨氏聊了好久。 柳氏十分羡慕杨氏这把年纪还能怀上,抹着泪说:“我要是也能有你这样的好福气,大爷哪还用得着纳妾,若非我手里还握着主持中馈的大权,那两个小蹄子都快仗着自己生了儿子踩到我头上来了。” 高氏见婆母落泪,也跟着黯然神伤,可怜她连一儿半女都还没怀上,夫君就遭人毒手,长房从此无嫡子。 杨氏不善言辞,见这对婆媳难过,也不知道该不该劝,她怕自己一出口就说错了话得罪了人,只好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淡笑:“咱们都是一家人,三房的儿女自然也是长房的儿女,等以后我娘生了,甭管是男是女,那都是大伯母的侄子侄女,您要是想孩子了,随时都能过来看看。” 这话其实是变相告诉柳氏,长房没有嫡子不要紧,三房有,不管是长房还是三房,那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同气连枝,窝里斗就没意思了。 也算是杜晓瑜在拉拢长房。 毕竟长房掌管着中馈,以后她娘和宝宝的吃穿用度,全都从大伯母手里来,不低头不行。 柳氏脑子聪明,很快便反应过来,笑着看了看杜晓瑜,今儿个才发现,三房这丫头竟然是深藏不露,脑瓜子聪明,还很会说话。 送走了柳氏和高氏,杜晓珍也来坐了会儿,她倒是真关心杨氏,眼睛都哭红了。 杨氏劝了她许久,又让她放心,说梅姨娘在庄子上一切都会安好。 提起那个不争气的生母,杜晓珍心头五味杂陈,知道梅姨娘被送走的时候,她其实是挺难过的,可是想想梅姨娘平时做下的那些孽,她又替母亲解恨。 那种又恨又难过的心情,旁人是不会明白的。 杜晓瑜见她情绪失控,怕她感染了杨氏,早早让甘嬷嬷把杜晓珍送回了德荣堂。 如此,三房正院才算是真正清静了下来。 杜晓瑜伺候杨氏擦了身子歇下,这才出门准备回海棠居,意外的发现杜程松等在海棠居外。 她走过去,“爹这么晚来找我有事?” 她这时候才发现杜程松好像是受伤了,因为身上有大量金疮药的味道,伴随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老太爷让你明天一早去内书房找他。”杜程松道。 杜晓瑜装作没发现他受了伤,淡淡“哦”一声。 杜程松见她抬步要进院门,急忙喊道:“筱筱。” “还有事?” “你娘的情况怎么样了?”杜程松满心担忧。 “只要爹不去见她,不刺激她,我娘和孩子就都能安稳。” 杜程松何尝听不出来这话里的讽刺之意,苦涩地抿了抿唇,“筱筱,还有一件事,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让你做好准备。” 杜晓瑜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心跳得飞快,“什么消息?” 杜程松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下人经过才走近杜晓瑜,悄声道:“楚王回来了,据说在外面闯了祸,圣上龙颜大怒,继后认为楚王身边少个女人管着,于是圣上给赐了婚,是丞相府的姑娘。” ------题外话------ 衣衣感冒了,头疼,今天没办法多更啦!见谅一下_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86、掉进洞里(一更) 【】 杜晓瑜听罢,直接陷入了沉默。 “筱筱,你振作一些。”杜程松怕她想不开,“他要真娶了那位,那咱也不必等就是了,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不会。” 杜晓瑜看向远处,仿佛想起了白头村的一点一滴,语气是说不出的坚定。 他说过要她最纯粹的东西,她给他的信任,那就是最纯粹的,不管旁人怎么说,只要不是他亲自到她面前开的口,那都是无效的,她信他不会负了她。 况且,赐婚而已,又不是楚王向世人宣布他喜欢丞相府的姑娘,敢火烧皇宫的人,忤逆一道圣旨很难吗? 对于素有“活阎王”之称的他来说,忤逆圣旨应该是家常便饭了吧? 杜程松一看杜晓瑜这表情就知道自己又白费唇舌了,默默叹了口气,“行吧,那你早些回去歇着,别忘了明天一早去书房见你爷爷。” “嗯。”杜晓瑜点点头,脚步却比刚才沉重了许多。 走了两步,想到了什么,又转身望着还没走的杜程松,“爹刚刚说,他是因为在外面闯了祸,什么祸?” 杜程松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杜晓瑜攥紧手指,借着夜色掩饰住自己的紧张。 “他是被他爹派人从凤来楼给揪出来的。”为防隔墙有耳,杜程松说话十分的谨慎,毕竟事关自家女儿的清誉,不得不仔细小心。 “凤来楼是什么地方?”杜晓瑜问,隐隐猜到了,只是不死心。 杜程松犹豫好半晌,“青楼。” 杜晓瑜手指攥得更紧,“闯了什么祸?” 杜程松道:“花魁娘子花容姑娘本卖艺不卖身,却被他那姑娘想不开,自杀了,事情闹得很大。” “好了我知道了。”杜晓瑜突然变得异常冷静,“夜深了,爹回去吧!” 杜程松不知道怎么劝慰,所有的话都成了一声声的叹息,转过身走了。 杜晓瑜踉跄着步子回到房间。 静娘见她脸色不对劲,急忙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杜晓瑜把丫鬟们都遣出去,这才无力地躺在软榻上,“静娘,王爷他以前的名声就不好吗?” 来京城这么久,虽然她克制住自己,听他的话没让人去楚王府打听他的下落,可偶尔上街,还是会有些难听的言论传入耳朵里,说楚王是如何如何的不堪。 静娘一愣,“姑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回答我便是。” “是。”看出来姑娘心情不好,静娘不敢隐瞒,“王爷他的名声一直都不好。” “不好到什么程度?” 静娘深吸口气,“奴婢这么说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王爷的名声便是那‘墨’,黑到你再泼一大盆墨汁上去都看不出变化的程度。” “也就是说,王爷的名声已经臭得不能再臭了,哪怕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举,所有人都会觉得见怪不怪?” “可以这么说。”静娘垂眸回道,又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看向杜晓瑜,“姑娘可是听说了什么?” “我听说他被赐婚了,是丞相府的姑娘。” 杜晓瑜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去凤来楼,也相信他没做过,可是那些流言还是让她吃味。 静娘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 “我也想知道。”想知道他去凤来楼做什么,为什么一回来就摊上这种事。 “姑娘,你要相信他。”静娘也知道自家主子声名狼藉,她如今最怕的便是姑娘突然有一天顶不住流言,不信任主子,先放了手。 “我信啊!”杜晓瑜呆滞地望着房顶,“可他还是被赐婚了。” “那丞相府是继后娘家,王爷不可能娶丞相府姑娘的。” 这层关系倒是让杜晓瑜有些惊愕,闷闷地说道:“我知道他不会,可我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 为了成为合格的王妃,她每天累死累活起早贪黑地上课,结果他一回京就给她送了份“惊喜”。 郁闷,相当的郁闷,如果这时候见到他,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先给他一拳再说。 杜晓瑜哼了一声,站起身来,“等见到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静娘心道:只有姑娘你敢说这些话,也只有姑娘你能代替帝后收拾得了他。 “备水沐浴!” 杜晓瑜突然之间精神抖擞,把静娘给吓了一跳,“姑娘不伤心了?” 狗屁的伤心,就为了那个没良心的? 她才不傻! 杜家没有浴池,都是用的浴桶,杜晓瑜昨夜一直守在杨氏床榻前,白天也没合过眼,这下突然放松,倒是所有的瞌睡都涌上来了,眼皮耷拉着就在浴桶里睡了过去。 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打请了琴棋书画四位师傅来上课,杜晓瑜就经常累到在浴桶里睡着,都是静娘给抱出来的。 这次也不例外,只不过睡得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沉,抱出来擦干了换上寝衣放到床上都没醒。 静娘望着杜晓瑜眼睑下的乌青,很是心疼,给她盖了被子以后把灯给灭了。 杜晓瑜这一觉本来可以沉沉睡到天明的,三更天的时候被吵醒了。 准确地说,被震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地震了。 可仔细一想也不对啊,这儿是京城,哪来的地震? “静娘!” 杜晓瑜对外喊。 静娘就在外间守夜,听到杜晓瑜的声音匆匆穿上衣裳进来点了灯,问:“姑娘是不是做噩梦了?” 杜晓瑜看着她,“你刚才有没有觉得房间里好像震了一下?” “没有啊!一切都很正常。”静娘纳闷,“姑娘是做梦了吧?” 杜晓瑜小声嘀咕,“不可能啊!” 她明明是被震醒的,难不成真是做梦? 挠挠头,杜晓瑜摆手道:“好了没事了,你回去继续睡吧!” 静娘可不敢,“奴婢守着姑娘睡,免得姑娘一会儿再做什么不好的梦。” 杜晓瑜没拒绝,一头倒下去,这次直接睡到了天明都没有什么怪事发生。 那看来真是做梦了。 醒来的时候,杜晓瑜这样想着。 因为要去见老太爷,所以今儿打扮得很是规整,穿戴好就跟着翠镯去了老太爷的书房。 这个书房跟外院那个书房不一样,是正统的书房,里面还算大,书架上的书不少,当然,墙上名家字画之类的也少不了,有一种书香世家的感觉。 杜晓瑜等了一会儿老太爷才到。 这是她头一回单独见老太爷,心中有一种对于长者的敬畏,规规矩矩地行礼,“孙女给爷爷请安。” “五丫头,坐。”老太爷落了座以后,也吩咐她。 杜晓瑜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爹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为什么让你来见我?” “没有。”就是因为没有,她才紧张。 毕竟这个家最大的就是眼前这位看似慈祥和蔼实则眉目间隐藏着威严的爷爷了,他对她的态度决定了她以后在这个家能不能好过。 “你的医术,实在让我刮目相看。”老太爷和蔼一笑。 杜晓瑜心里一咯噔,那天给杨氏看诊的时候,她威胁过在场的所有人,谁要是敢拿祖宗规矩来说事儿阻拦她,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这话,该不会是传到老太爷耳朵里了吧? “爷爷,孙女那天是情势所迫。”杜晓瑜乖巧地跪地认错,“实在是因为娘的情况太危险了,如果不及时止血,孩子会保不住的,所以我才” “好孩子,快起来。” 老太爷似乎一点也没有要生气的意思,这让杜晓瑜觉得十分有压力。 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 “老三说,你擅长妇人病,是吗?” “是。”杜晓瑜颔首,像什么不孕不育,带下病,养胎,胎死腹中和下乳这些病症的医治方法她都会。 “京城里患有这种病的妇人不少,不过大部分人因为难以启齿就讳疾忌医,就算偶尔有个别人壮着胆子来回春堂,柜上也只敢抓一些保守的药材,至于具体怎么医治,却是没个有效的法子,为此,耽误了不少病人。” 杜晓瑜了然,便是在她那种医疗发达的时代都有人对妇人病讳疾忌医,更别说在这么保守的古代了,那些患了病的妇人为了名声,怕是宁愿病死都不开那个口。 “那么,爷爷打算让我怎么帮助她们呢?”杜晓瑜何等聪明,老太爷提头她便知尾,瞬间懂了老太爷让她来,不是兴师问罪的,而是真有事。 刚才的紧张顷刻间退去,换上了一贯的冷静。 老太爷用发现宝一样的眼神望着她,杜家大院里的姑娘,从大姑娘杜晓琳c二姑娘杜晓珧c三姑娘杜晓珊到四姑娘杜晓珍,要么骄纵,要么呆板保守,没有一个是这般机灵讨喜的。 比起自小被礼教规矩束缚没了本性的那几位来,她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灵气,这灵气不多不少,刚好是能被他这种注重礼教的大家长能接受的的那个范围。 “小丫头,有时候太机灵了不是好事。”老太爷喝了一口茶。 杜晓瑜没想到老太爷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来,“孙女不知爷爷此话怎讲。” “你医术好,长得又水灵,如果脑瓜子还比别人机灵,便容易引人注目。当然,我杜家的女儿优秀一些是没错的,怕就怕,优秀会成为利器,最终伤了你自己。” 虽然他很想让这个小孙女继续保持着她的灵动性,因为这样的性子他喜欢,甚至是宝贝得不得了。 可是杜家不允许有这样的“异类”出现。 太过优秀太过完美,容易吸引外面那群狼的目光,四丫头一出嫁,这个小丫头就是杜家最后一位女儿了,有多抢手可想而知。 为了自保,他倒宁愿她呆愣一点,单纯无知一点。 杜晓瑜听懂了,老太爷是让她藏拙。 杜家找回女儿对于京城里的那些世家来说无关痛痒,压根不会有人关注。 但对于每天都在琢磨怎么踹翻老爹自己上位的那几个皇子来说,她便是一块香喷喷的肥肉,谁得到她,谁就能得到最后一块免死金牌,那可是保命符,能让他们在施展自己的野心之后还能成功活下来的东西。 杜家多少代人被这东西给束缚住,以至于杜家的女儿一个比一个命苦。 杜晓瑜甚至怀疑太祖是不是专门留了这最后一道免死金牌来坑杜家的。 老太爷想让她避开锋芒的心思,她能理解,但不认同,“爷爷说的对,太过惹人注目的东西或许华丽耀眼荣光无限,但也容易招来灾祸。 可有的时候,一味的避其锋芒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好像四姐姐,孙女听说定亲之前她有很多爱慕者,可一旦定了亲,她就是名花有主的人了,其他人即便再眼红,也不能再打她的主意。” 半个字都没有提到免死金牌,却句句直指免死金牌。 老太爷心中大为震撼,半眯着眼睛看她,“那么按照你的意思,过分耀眼的东西,理应早早择了主?” “当然。”杜晓瑜莞尔,“每个珠宝铺子里都会有一样镇店之宝,东家虽然明说了不卖,但还是会有很多觊觎的人,如果这宝大有用处,那么东家的处境便是群狼环饲,他就算再用多少布帛把那宝的光芒给遮了,也永远盖不住那宝无与伦比的效用,东家此举反倒是掩耳盗铃了。 这种时候,如果有一位背景强大,人人都得罪不起的厉害人物来买了那镇店之宝,爷爷觉得,其他人还敢对它动心思吗?” 老太爷顿时陷入了沉默。 杜晓瑜也不急,她知道老太爷是聪明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杜家之所以不能和皇室联姻,是因为每一代帝王都在忌惮这最后一道免死金牌,但却没有哪一条律法是明文规定杜家女儿不能嫁入皇族的。 老太爷拧紧了眉心。 如果有人敢藐视帝心,打破这条不成文的规定,甚至能让皇帝哑口无言,那么他就能轻轻松松娶了杜家女儿,还能得到最后一道免死金牌,杜家也能多一层保障。 可是,这种人上哪找? 藐视天威,那可是死罪! 不,或许还真有一个人敢,不仅敢藐视天威,恣意妄为,还能每次都在犯了必死大罪之后全身而退。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皇帝宠极了那个人,附属国和大魏各地每年进贡的那些宝贝,至少有一半是进了楚王府的。 甚至有好几次,运送来的贡品都还没入皇城,他就直接在半路上截胡了,继后和宫妃们连见见贡品长什么样的机会都没有。 哪怕是纵火烧继后寝宫这样的杀头大罪,圣上都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处罚,不过是意思意思把他撵出京城,一本正经地说:楚王年纪小不懂事,出去反反省,思思过。 “” 朝中大臣们真正的哑口无言,荒淫暴戾的楚王年纪小?那他后面的傅八九十甚至是再往后排号的皇子都可以回去喝奶了。 这次在凤来楼闹出的艳闻传得满城风雨,言官口诛,朝臣笔伐,大有不把楚王弄死不罢休的气势。 圣上一扶额,思虑的时间比上次火烧皇宫要久一些,在满朝文武眼巴巴的期待之下,御笔一挥,圣旨赐婚,再一本正经地说:楚王之所以会这样,那都是因为没个正经王妃管着,那朕就赏他个王妃以作处罚。 满朝文武:“” 如此处罚,请给他们挨个儿来一遍! 试问,这样一个嚣张狂妄到不把皇家颜面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的人,娶杜家女儿的难度有多大? 老太爷揉着太阳穴。 难度自然为零了。 只可惜,人家已经被赐婚了,杜家难不成真要为了自保而把这么个水灵灵的小丫头送去给楚王做妾? 不,这件事还需要慎重考虑。 抬起头,老太爷意味深长地道:“杜家虽然不是什么世族大家,子女也沾不了先祖多少的荣光,但对于女儿们的婚事,你祖母都会慎重对待的,断不会让你们伏低做小,在位份上就受了委屈。” 这话说得隐晦,可杜晓瑜听懂了,听懂之后好想找块豆腐撞一撞,她本就有意把自己“引荐”给楚王,没成想祖父考虑到位份上去了,坚决不让她做妾,也就是说,这条路行不通。 杜晓瑜咬咬牙,好想把傅凉枭揪出来暴打一顿。 这混蛋,闹个劳什子的艳闻,结果招来了圣旨赐婚,家里又笃定她嫁过去必定是当妾的命,不乐意。 这下看他怎么收场! 不过,爷爷能考虑她的提议,就说明他已经想明白了转移免死金牌的重要性。 能得到这样的成效,收获也不算小了。 至于那个混蛋?她气消之前最好是别出现,否则,哼哼 “回春堂那边,我准备让人单独加设一间铺面,专门用来给妇人看病,丫头愿意去坐诊吗?”老太爷转换话题的速度,让杜晓瑜险些跟不上道。 杜晓瑜目瞪口呆,“爷爷愿意让我出去坐诊?” “既是治病救人,有什么不愿意的,难得杜家出了个有能力的女儿,我若是真的用祖宗规矩压了你,未免太过可惜,只不过,为了避免惹人非议,你尽量乔装一番,不必以杜家五姑娘的身份出面。” 杜晓瑜心中乐意极了,只要出了大院,到外面就能打听到很多的消息,而且外面多自由啊,哪像在大院里,只不过她的课程怕是只能挪到晚上了,至于三房的事儿,让四哥来,谁让他整天无所事事来着,也让他好好尝尝抱着算盘精打细算的滋味儿,以后才能知道赚钱不易,不能随意糟蹋钱。 “只要能帮病患们解决烦恼,孙女乐意之至,爷爷什么时候弄好了铺面,提前跟孙女说一声,孙女也好准备准备。” “嗯。”老太爷满意于她这豪爽利落的性情,笑容又真挚了几分。 杜晓瑜回到三房正院,把老太爷要她出去坐诊的事儿一说,杨氏简直惊呆了,“筱筱,你爷爷真是这么说的?” “是真的。”杜晓瑜认真点点头,“爷爷说了,妇人病这一块是杜家医术的短板,总得有人去补了这个缺,否则每年都会耽误不少病人,我又刚好擅长这一块,所以只能我去了。” 杜晓骏低声嘀咕,“爷爷这次也太胡闹了,你是女儿家,怎么让你出去抛头露面?” 杜晓瑜瞅他,“我不去,难道你去?你有医术吗?” “我”杜晓骏心虚,嘴巴却硬,“就算我医术不好,也是可以到柜上帮帮忙的嘛,你嘴巴要不要这么毒?” “到柜上帮忙就不必了。”杜晓瑜一脸嫌弃,“你要实在闲不住,可以帮我。” “帮你做什么?” “奶奶不是让我管着三房的事儿吗?我要出去坐诊,没空,就交给四哥了,我相信你在医术上不行,一定是因为太擅长管家了,对吧?” 杜晓骏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他要是不接,那就成医术不通,管家也不会的废物了,这丫头,每次都这么损,偏偏让他反驳不了。 —— 这一夜,杜晓瑜又在睡熟的时候感觉到了“地震”,她猛地睁开眼睛,那种感觉又消失不见了。 难不成还真是做梦? 杜晓瑜皱皱眉,正准备闭上眼睛继续睡,却突然听到地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敲击石块。 大半夜的听到这种声音,就算不信鬼神,也会觉得毛骨悚然。 杜晓瑜喘着大气,把静娘叫进来。 “姑娘今夜又做噩梦了?”静娘焦急不已。 “不是噩梦,我真的听到声音了。”杜晓瑜指着地砖,“我很确定,这地底下有东西,不信你听。” 静娘俯下身,用耳朵贴着地砖,果然也听到了杜晓瑜说的那种声音。 一下一下的,是铁器敲击石块的声音。 主仆二人顿时慌了。 杜晓瑜壮着胆子道:“我不信这世上有鬼神,你去找工具来,我把地砖撬开,倒要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静娘很快去找了不少工具来,铁楸,锄头,榔头但凡是院里有的,她都全搬了进来。 主仆二人找准了声音的方向,朝着那几块地砖慢慢撬,前后花费了一炷香的工夫才终于把地砖撬开。 然后杜晓瑜惊讶地发现下面是一个黑黢黢的洞穴,刚才敲击的声音也彻底停了。 “这这什么东西?”杜晓瑜牙关哆嗦,下面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她转身,想去把灯拿过来照亮看看,洞穴里面却突然伸出一双手来,抓住她的双脚就往下面拖。 “啊——”杜晓瑜这下是真吓惨了,脸色白得不成样子。 静娘还来不及施救,杜晓瑜就已经被拖了进去,速度之快,让人完全反应不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87、套路太深(二更) 【】 杜晓瑜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一直往下坠,周围是一片漆黑,自己什么也看不到。 她还来不及因为惊慌失措而大喊大叫,就猝不及防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洞穴里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能捏紧拳头,凭着蛮力使劲朝着对方砸。 第一拳下去,她就听到对方胸骨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对方也因为吃痛而闷哼了一声。 “放开我,混蛋,你放开我!”杜晓瑜双手双脚并用,拼了命要挣脱他。 那铁硬的拳头,落雨一般砸在他的胸膛上。 终于,抱着她的人感觉到疼了,“嘶”一声,“小丫头,你还真打啊,好狠的心。” 声儿一出,杜晓瑜的拳头就僵住了。 “王王爷?” 地道里突然亮了起来,那瞬间的光让杜晓瑜很不适应,一下子闭上眼睛,手也下意识地缩回来挡光,等适应了才慢慢睁开。 正对上被她打得一脸无语的傅凉枭。 他跟往常不同,素来有洁癖的人今儿个灰头土脸,那双眼睛倒是明亮,满带幽怨地瞪着她。 做错了事还敢瞪她? 杜晓瑜火劲儿一上头,再一次捏紧拳头一拳过去,忍不住怒骂,“你个没良心的,这段日子都干了些什么?” 傅凉枭将杜晓瑜放下来,不等她反应,直接将她推到墙壁上,不由分说便吻了下去。 这地道狭窄,只能勉强够两个人肩并肩穿行,杜晓瑜的蛮力在这么逼仄的空间里压根使不上来,双手被他捉住摁在土墙上,双腿也被死死地压住,就连双唇也被堵得严丝合缝,便是她想骂人都开不了口。 等他终于吻够了松开她,杜晓瑜才身子一软靠着墙坐下来,把脸歪向一边,喘气的同时“噗噗噗”地往外吐口水,“说你混蛋你还真对得起这俩字,满脸的土还来糟践我,呸呸呸,脏死了!” 为傅凉枭放夜明珠照亮的那些暗卫早就远远地躲开了,房间里准备找人救援的静娘也听到了声音,瞬间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不敢打扰,默默退出去把风。 傅凉枭蹲下身来,慢慢挑起她的下巴,虽然一身土,俊脸上却是说不出的霸道,“我就是要你尝尝,我这一个多月是如何辛苦才挖通了这条地道的,可你见了我,非但不领情,还不要命地往我身上打。”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来来来,你再打几拳试试,打死算了,我拉着你殉情,省得我费心费力,连见你一面都得打地道,我容易么我?” “滚滚滚,谁要跟你殉情了?”杜晓瑜轻哼,还是气不过。 “那你就是舍不得打我。”傅凉枭勾了勾唇,满脸得意。 杜晓瑜一见他这没脸没皮的样子就生气,“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巴不得你在凤来楼精尽人亡别回来了才好,省得膈应我!” 傅凉枭眼眸微眯,“我的好姑娘,‘精尽人亡’这词,你从哪学来的?懂什么意思?嗯?” 杜晓瑜瞬间爆红了脸,“你你管我哪学来的,明明是你做错了,还跑来质问我,你这是欲加之罪,强词夺理!” “我的姑娘不乖呢,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你?”傅凉枭双手撑着土墙,将她圈在怀里,那种极致压迫的气势,让杜晓瑜头皮发麻,浑身僵硬。 杜晓瑜深吸口气,明明就是他的错,如今反倒成了她不乖了,不行,不能回回都让他掌握了主动权。 仰起头,她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是学医的,怎么会不懂?” 傅凉枭有片刻的沉思,似乎在思考她这回答的真实性。 杜晓瑜趁他松懈,用力挣脱他的桎梏,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来,瞪眼道:“凤来楼花魁娘子和你那个准王妃的事儿,你就没打算跟我解释?” 不等傅凉枭开口,她又掐着小蛮腰,气鼓鼓地说道,“这两件事情你要是说不清楚,我明儿就从外面挖土来把这条地道给堵了,我看你往哪儿钻!” 傅凉枭看着她那小泼辣的模样,忍不住低低笑出声,“筱筱,你的淑女形象呢?” 杜晓瑜捂脸,她好不容易修炼了一个多月的淑女形象啊!全毁这混蛋手上了! 见她羞愤得想钻地缝,他到底是不忍心继续打趣,搂着她坐下来,慢慢解释,“凤来楼的事,自然不可能是真的,花容是继后的人,负责为继后搜集情报,我觉得她碍眼,就顺手弄死她了。” “那你碰没碰过她?”杜晓瑜比较关心这个。 “你说呢?”他气息逼近,让杜晓瑜心跳狂乱起来,往后缩了缩脖子,不敢随便问了。 “至于赐婚,我就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他又说。 “什么顺水人情?”杜晓瑜听得一头雾水。 傅凉枭勾勾唇,莞尔道:“继后想在我身边安插人,所以赐婚的对象成了她娘家的姑娘,我要是不领这份情,岂不是大不孝?” 杜晓瑜哼声,“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孝心?” “不过呢,比起嫁给我,继后会更愿意那姑娘嫁入杜家,毕竟杜家的免死金牌比我更有吸引力。” 杜晓瑜大惊,“你什么意思?” 傅凉枭揉揉她的脑袋,“你四哥,该成婚了。” “不是”杜晓瑜急了,“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四哥该成婚了,就算是这样,又跟丞相府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还想让那姑娘嫁给我四哥?” 傅凉枭点点头,一脸“我正有此意”的表情。 杜晓瑜紧紧皱着眉,“你疯了吧,那可是继后娘家的人,先不说丞相府的姑娘身份尊贵,不可能瞧得上杜家,就算瞧得上,你怎么能害我四哥呢?” 一时半会儿,傅凉枭还真找不到话跟她解释,只道:“筱筱,你能否选择再相信我一次?” 被赐婚给他的许如月,前世跟杜晓骏本就是夫妻,这二人感情很要好的,他这么做,也算是全了这两个人。 杜晓瑜愣住了,过了一会喃喃道:“我倒是想信你,可是这种情况,你让我怎么信?” 四哥虽说能力不算出众,人品却是不错的,就算要娶妻,杜晓瑜也希望他能娶个自己中意的,而不是为了利益的联姻。 傅凉枭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担忧,接着道:“再过几天,继后会出宫去皇觉寺祈福,许如月会去,我也会去,到时候会有一场戏,不过你放心,我不可能害你,更不可能害你的家人。” 杜晓瑜半信半疑地点了头,“那我姑且信你这一次吧!” 傅凉枭满意地笑笑,又问她,“这么长时间,有没有想我?” 杜晓瑜眼珠子一转,笑道,“你少给我下套,淑女才不会说这些没羞没臊的话。” “没劲!”傅凉枭嫌弃一句,趁她得意放松警惕的时候,歪过头在她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流氓!”杜晓瑜气急败坏,站起身来直跺脚,“你趁我不备偷袭我,算什么本事?” 傅凉枭还坐在泥地上,姿态说不出的慵懒,“那刚才不算,重来一次?” 杜晓瑜涨红了脸,“不要不要,谁要跟你玩这么羞耻的游戏,夜深了,我该回去睡觉了,明天还得上课呢!” 说完,转身就要走。 傅凉枭快速起身,一把从后面抱住她的腰身。 “你太失礼了。”杜晓瑜挣扎两下,“咱们可还什么名分都没有呢。” 傅凉枭才不管那些,用下巴摩挲着她的肩膀,柔声问:“想不想顺着地道去楚王府玩?” “不去。”杜晓瑜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他们现在这样,已经过分逾矩了,要是让她爹知道,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那你不想去,只能我过来找你了。” 杜晓瑜这才惊觉自己一个不慎又中了他的套路,气得再次跺脚,“你怎么老是欺负我?” 傅凉枭抱紧她,“以前被你叫哥哥的时候没敢欺负你,全都在账本上记着呢,如今这是在讨债。” “那我现在还叫你哥哥,你是不是就不好意思欺负我了?”杜晓瑜反问。 “叫一个听听?” “我”杜晓瑜语塞。 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是眼前这个,就跟精分了一样,完全不是记忆中那个呆板木讷的闷葫芦阿福哥哥,让她怎么开得了口? 傅凉枭笑了,“你也觉得兄妹不能乱来是吧?” “谁跟你是兄妹了?”杜晓瑜无语,直翻白眼。 “那你喊啊!” “我就不喊,你是臭流氓傅凉枭,又不是我的阿福哥哥,我为什么要喊你?” “你这丫头就是嘴硬。”傅凉枭松开她,“夜深了,快上去睡觉吧,我也回去了。” 说着还打了一个哈欠,“挖了一个多月的地道,总算是通路了。” 杜晓瑜这才反应过来,“如此说来,你比我早到京城?” “那是。”他坦然承认,“几百个精英暗卫铺路,我要是还回不来,岂不是太窝囊了?” 杜晓瑜幽怨地盯着他,“你回来这么早,没办法来找我也就算了,至少给静娘通个信吧,害我白白担心了一个多月,寝食难安,你就是成心作弄我的!” 傅凉枭抓住重点,“刚还理直气壮地告诉我,淑女不会说这种没羞没臊的话,怎么这会儿随口就来了?可见后面这句才是真心话。” 杜晓瑜要气哭了,该死的混蛋又给她下套,“跟你说话太没劲了!” 傅凉枭挑眉,“口是心非。” 杜晓瑜心虚得很,快速朝着出口跑去,费了半天劲才爬上去,转头一看,他在下面跟她挥手道别,嘱咐道:“之前的话是跟你说笑的,别一时兴起傻乎乎地钻进来,这地道是刚挖的,通风口不完整,里面空气不好。 这里距离楚王府是很远的,地面上坐马车都要一个多时辰,你要是走地道,我怕你累着。” 杜晓瑜疑惑地望着他,“坐马车都要一个时辰,那你是怎么走过来的?” 傅凉枭但笑不语。 这条地道确实通往楚王府,否则也不至于挖了一个多月了,要是真从楚王府走着过来,那他还不如像前世一样直接坐着马车来杜家翻墙找她。 这地道有几个分支,其中一个分支通往地面上的一个宅子,那是他秘密买下来的外宅,距离杜家并不远。 他要找她的时候,会先去外宅,再从外宅进地道,离开自然也是经过外宅,这样就能减少在地道里耽搁的时间,还不容易被人发现破绽。 杜晓瑜当然不知道外宅,只当他真是从楚王府走着过来的,心道这见上一面可真够难的,嘟囔着问:“那你下次什么时候会过来?” 傅凉枭笑看着她,“你说一句想我,我就天天来,你不想,我就不来了。” “你老是套我的话,我我不说。”杜晓瑜暗骂,这混蛋不撩她会死吗? “不说我就走了。”傅凉枭一个转身,很快走没了影。 杜晓瑜心下一恼,骂道:“混蛋!流氓!老是逼我说那些不知羞耻的话,我又不是我怎么说得出口嘛!” “快说啊,等着呢!”傅凉枭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还带着回音。 杜晓瑜抓了一把土扔过去,打不到人,也不解恨,“不说,我就不说!” “那行,你不想我,我想你,我来找你,成了吧?” 杜晓瑜羞红着脸,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也不成?那你明天把地道堵了吧,省得我跑腿。”依旧是见不到人,只能听到声音。 杜晓瑜咬咬牙,“好好好,我同意你来了。” 躲在暗处的傅凉枭满意地扬起唇角,“我就说嘛,你还是想我的。” “你少臭美了,鬼才想你!” 杜晓瑜“嘭”一声把地砖搬过去盖上。 傅凉枭失笑着摇摇头,把墙上凹槽里的夜明珠取下来拿着走了。 到外宅里洗浴了一番,傅凉枭才叫来暗卫,吩咐道:“五天后的皇觉寺之行,安排一场刺杀坠崖,把杜家四少爷和丞相府的许如月给弄下去,布局周密一些,那两人,小伤可以有,但不能有性命之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88、回春堂,祈福之日(一更) 【】 静娘估摸着时辰进来,见杜晓瑜已经回到了自己床榻上,地砖也已经盖了回去,她小声问:“王爷见了姑娘,有没有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杜晓瑜到现在都还气鼓鼓的,只哼了哼,没说话。 静娘默默去把地上的狼藉打扫了一下,再回来的时候,杜晓瑜已经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寝衣躺下了。 静娘虽然问不出什么,但见杜晓瑜眉眼间已经没有了今日之前的愁云,心中宽慰了不少。 想来王爷已经解释过了。 也是,王爷那样的人,他可以让世人误会,让他的兄弟和生父误会,唯独不会让姑娘误会一星半点。 折腾了大半夜,杜晓瑜累得慌,一觉睡下去,直接到了第二日卯时过。 醒来的时候见天色不早,杜晓瑜惊了一跳,急忙唤来白天伺候的水苏,“现在什么时辰了?” 水苏道:“姑娘,卯时三刻已过,就快辰时了。” 杜晓瑜脑袋里有瞬间的空白,又问:“今天本该是什么课?” 水苏回道:“是书画课,先生来了许久,我告诉他姑娘还没起身。” 杜晓瑜捂着脸,羞愧难当,“臊死人了,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知道叫醒我,让先生等这么久,太没脸了。” 水苏抿唇,“奴婢们都是为了姑娘着想呢,前儿晚上姑娘一夜未眠,昨儿又陪着太太,眼睛都没合过,好不容易睡上一觉,自然要好好补补,否则把身子熬垮了,姑娘还怎么上课?” 杜晓瑜轻叹一声,摆手道:“罢了,你去告诉书画课的先生,就说今天早上的课程取消,我去看看太太。” “是。”水苏应声出去。 杜晓瑜穿戴好,直奔正院。 杨氏已经醒了,不过目前这四五天还是得按照杜晓瑜的嘱咐卧床静养,她没敢下地来。 杜晓瑜来的时候,杨氏正在吃早饭。 “筱筱。”杨氏笑着招手,问她,“有没有吃过早饭了?” “还没呢!”杜晓瑜俏皮地笑笑,“正想说来娘这儿蹭蹭可有什么好吃的。” 甘嬷嬷道:“大厨房准备的是蛋奶羹和粳米粥,小厨房这边咱们弄了冰糖炖燕窝和藕粉桂花糖糕,姑娘喜欢什么,奴婢去拿。” “那就藕粉桂花糖糕和粳米粥吧!” “姑娘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准备。” 杜晓瑜点点头,收回视线看向杨氏,“娘今日感觉如何了?” 杨氏满脸笑意,“有筱筱陪着,自然是好了。” “睡得也好吗?” “好,都很好,筱筱不用担心娘,倒是你,我听说,你每天都要上课到很晚,得了空又来陪我,这样会不会太累了,要不,让先生把课程排得轻松一些吧,你这样辛苦,娘很担心你身子吃不消啊!” “娘,我没事儿。”杜晓瑜露出一抹安慰的笑,“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没念过书,字也认不得几个,来了大院里便觉得自己什么都跟不上,那我更应该勤快一些才行了。” 杨氏还是担心,“可琴棋书画这些东西,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学成的,凡事还是要有个循序渐进,毛驴儿干活都还有个停歇的时候呢,何况你是活生生的人,又是我的亲生女儿,看到你这么辛苦,娘真的觉得心疼。” “我没事。”杜晓瑜道:“过段日子爷爷让我出去坐诊了,到时候课程便安排到晚上,每天一门,也算轻松了,放心吧娘,我能好好照顾自己,你现在呢,什么都不要想,只管把肚子里的小家伙养好就是了,我还等着来年抱上白白胖胖的弟弟或者是妹妹呢!” 杨氏听罢,脸上慢慢溢出慈母的笑意,“我啊,现如今就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杜晓瑜道:“说来也是娘有福气,都这岁数了还能怀上,可见咱们三房福厚,这次的事情一闹,想来爹在您生下宝宝之前是不会纳妾的了,女儿也会竭尽所能把三房的事情打理好,梅姨娘的事情,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提起梅姨娘,杨氏便想起了杜晓珍,叹气道:“很快你四姐姐就要出门子了,她生母又不在,心里肯定难过,要是爷能答应在你四姐姐出嫁的时候让梅姨娘来送送就好了。” 杜晓瑜小脸一垮,“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梅姨娘,该说你善良呢还是该说你傻,那梅姨娘要是个好的,爹能这么迫不及待把她给撵出去吗?” “可她到底是晓珍的生母。” “生母又如何?”杜晓瑜冷哼,“在大院里的时候不想着为自己女儿长脸,成天暗搓搓地算计如何把娘给踹下去自己做正妻,就她这样的生母,想必四姐姐也会觉得寒心,来不了才好呢,省得我见了她心烦。” 杨氏见杜晓瑜生气了,忙哄道:“好好好,筱筱说不见,那咱不让她回来就是了,你快消消气。” 杜晓瑜做了个深呼吸,把愤懑的情绪都压回去,“我爹这段日子不在府上,等他回来了,我再让他来看娘,您就安心养胎吧,其他的事都用不着您操心,只管自己吃好睡好就成了。” 杨氏想起自己见红那天的事,摸了摸杜晓瑜的小脸,“你爹没再跟你怄气了吧?” 杜晓瑜心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杜程松要是还揪着那天的事情不放继续禁她的足,那他就真的枉为人父了,摇摇头,“那一茬早就翻过了,否则我也走不出海棠居来陪着娘不是?” 杨氏放下心来,“那就好。” 在正院里吃了早饭,杜晓瑜待到快中午才回到海棠居,中饭过后开始上课,下午学琴,晚上研究棋艺,对于丝毫没有根基的她来说,每一样都很难,但好在她毅力不错,授课的先生也十分有耐心,杜晓瑜虽然不能每样都学精,但至少能每样都涉及,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而老太爷那边,自打杜晓瑜答应了出去坐诊,他就在着手准备,现在装潢的话,太过费时间了,只好从回春堂的六间门面里面腾了一间出来,做了隔间隔开,柜台之类的陈设都不变,只把药材和其他东西全部搬走,再按照杜晓瑜的要求把妇人病要用到的药材采购进去。 柜上的人办事利索,再加上不用装潢,中间省了不少时间,没几天就弄好了。 老太爷让人再次来请杜晓瑜去谈话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不过这么几天的工夫竟然全部布置好了。 老太爷的意思很简单,即日起,那间铺面就是她的了,回春堂的柜上有不少可用之人,让她自己去挑,要有用得到的,就挑几个过去帮忙。 杜晓瑜从老太爷的书房回来以后便通知了给她上课的几位先生,即日起,每天只学一门,课程全部挪到晚上。 中饭过后,杜晓瑜就坐上马车跟着翠镯去了柜上。 这是杜晓瑜头一回见到京城的回春堂,光是铺面就比她在汾州府城见到的回春堂分号气派得多,装潢更是不必赘述,样样都是拔尖的,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排号的病人,自堂内就一直排到外头的长街上,一眼望去,好似一条长龙。 杜晓瑜连连惊叹,“这也太壮观了吧?” 翠镯笑道:“说句自大的话,杜家的回春堂,那就是民间的太医院,信誉好,医术扎实,坐诊的三位爷,那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当然了,咱们三爷是最厉害的,所以每天来看诊的病人多不胜数,今日这情形还算好的,等入冬以后,来看病的人会更多,到那个时候,便要三位爷一起坐诊才能忙得过来了。” 杜晓瑜问:“那现在是几个人坐诊?” 翠镯回道:“一开始是每天固定两位爷坐诊的,但是四爷身子骨不好,去江南了,后来大少爷来顶替的四爷,和三位爷一起两两轮班。 只可惜大少爷命数不好,去了以后,剩下的三位爷便只能轮流来,一人坐诊半个月,实在太忙的话,另外两位爷偶尔也会来帮忙。” 杜晓瑜恍然大悟,“难怪我从来没见过四叔。” 翠镯道:“四爷是太爷的老来子,不过二十出头,因为身子骨不好的原因,至今还没成家,去了南方以后,每年回来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不过几位爷去分号查账的时候偶尔也会去看他,听三爷说,今年四爷好些了,应该能回来过年。” 杜晓瑜看了一眼回春堂的烫金匾额,听说这是先帝亲赐的,代表着无上荣光。 又看向翠镯,“大少爷不在,那二少爷和三少爷呢?他们俩医术如何?” 翠镯轻咳一声,道:“二少爷和三少爷的医术,还没有四少爷好呢!” 杜晓瑜顿时扶额,杜晓骏的医术,她是领教过的,他能把脉相准确摸出来就算不错了,指望他开方子,怕是能闹出人命来。 “看来回春堂的招牌,要砸在他们这一代人身上了。”杜晓瑜长叹。 怎么头上的大伯父c二伯父c她爹和四叔个个都医术高绝,一到她的哥哥们头上,除了大哥能来事儿,其他的就全是废柴? 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大哥没了,其他三位要是还不学无术,那跟混吃等死的二世祖有什么分别? “所以太爷才会那么喜欢姑娘啊!”翠镯一脸的与有荣焉,“奴婢觉得,太爷怕是巴不得您是个男儿身。” “可惜我不是啊!”杜晓瑜觉得这也太戏剧性了,上一辈个个是高手,下一辈基本废柴,然后她刚好阴差阳错怀着绝顶医术穿越而来补了杜家一个缺,偏偏是个女儿身,直接压过了这一辈的所有少爷,老天爷也太会开玩笑了。 杜晓瑜往前蹭了几步,正准备进铺子,忽然见到旁边巷子里走出来几个人,打头的两个,正是她二哥杜晓骢和三哥杜晓骞,后面还跟着几个小不点,杜晓瑜认得,是长房和二房的庶子,也就是她的弟弟。 杜晓瑜问,“他们干嘛呢?” 翠镯道:“少爷们每天都要来上课,跟官宦世家不一样,杜家的少爷学的不是四书五经,而是医经,有专门为他们授课的老先生,各地分号里的那些坐诊大夫,都是从这里结业出去的。” “原来是这样。”杜晓瑜想着,难怪总是见到二哥三哥带着几个小的往外面来,她还以为是出去玩,没成想竟是出来上课。 翠镯接着说:“二少爷c三少爷和四少爷资质都没有大少爷好,所以学了好几年也没能通过考核争取到坐堂资格。 现如今坐堂的是三位爷,空了一个缺,二少爷和三少爷为了这个缺,每天起早贪黑地学,竞争很是激烈。” 翠镯一说,杜晓瑜就想起窝在家里拨算盘的杜晓骏,有些不甘心地说道:“这么看来,谁要是能补上这个空缺,谁就能成为我们这一辈里面的顶梁柱了?” “对。”翠镯颔首,“外书房的那些秘方,虽说大多是三爷配制出来的,可四少爷资质不好,三房医术后继无人,二太太早就觊觎得眼冒绿光了,一旦让二房的两位少爷捷足先登,那么三爷的秘方就只能传给二房的子嗣。” 杜晓瑜冷笑,“二伯母这算盘倒是打得精,以前也便罢了,如今既然我回来,就断然不会让三房的医术后继无人。” “可姑娘到底是女儿家,三爷不可能把医术传给您的。” “我自认为医术不比我爹差。”杜晓瑜淡笑,“他传不传我有什么打紧,不传我也照样能给人看诊,不过,我倒是能把我学医的一些要诀传给四哥。” 翠镯惊了一下。 “杜家没有这条规矩了吧?”杜晓瑜笑看着她。 翠镯讷讷点头应是,“没有。” “没有那最好。”杜晓瑜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四哥这些日子要管家,没空出来上课,二哥和三哥不定怎么高兴呢,那就让他们继续高兴着,我回家以后偷偷给四哥上课,用我的办法学,我就不信学个三年五载的他还是根废柴。” 翠镯犹豫,“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三爷?” “当然不能说。”杜晓瑜敲了敲翠镯的脑袋,“你怎么想的,要告诉了我爹,他还能让我教?” “可是”翠镯纠结,这种事一旦瞒了,等将来被人发现,老太爷肯定会更生气,到时候姑娘的罪名怕是小不了。 “没有可是。”杜晓瑜一口否定,“规矩都是人定的,老祖宗们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他能预料到几代人以后会出现一家子的废柴吗?我要是不出手,我爹的那些秘方只能传给二房,到时候二房得了势,三房不好过,你们这些做下人也别想安稳了。” 翠镯脸上血色退去大半。 “行了,咱们进去看看吧!” 杜晓瑜说完,走在前面,当先进了回春堂。 今日坐诊的是大爷杜程旭。 他负责摸脉诊断,然后念方子,旁边的伙计负责写,再转到柜台那边去抓药。 若是有需要拔罐c刮痧或者施针的,得去内堂,然后通知二爷或者三爷来。 队伍虽然长,但柜台这边的速度是很快的,基本流水线,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见到杜晓瑜进来,杜程旭笑了笑,“五丫头来看铺子吗?” 杜晓瑜颔首,走过去,“大伯父,今天很忙吧?” “还好。”杜程旭道:“这段日子还不算忙,再加上病症都差不多,没出现什么疑难杂症,所以诊断起来也快,等入冬就不行了,病人多,一旦遇上疑难杂症,一个人便应付不过来,须得叫上你二伯父和你爹才行。” 杜晓瑜点点头,说道:“爷爷让我来这边挑几个人过去隔壁帮忙。” 杜程旭问她,“你要什么人?” 杜晓瑜道:“只需要两个做杂务的伙计就行了,至于其他的,我身边有通药理的丫鬟,让她们帮忙便是。” 杜程旭了然,让一个得空的伙计把铺子里所有的伙计都叫来,任她挑选。 杜晓瑜没接触过这些人,只是随手点了两个,“就他们吧。” 杜程旭便也没说什么,让那二人跟着杜晓瑜去了隔壁的铺子。 这间铺面虽然小,格局却跟隔壁的大柜台差不多,只是因为没有明显的标志,所以一眼看过去,那就是回春堂的一小片地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杜晓瑜想了一下,对伙计道:“这样吧,你们去请人做一面幡子,上面写‘妇科’二字。” 那俩伙计很快出去了。 杜晓瑜带着翠镯走进铺子,把里里外外都视察了一遍,又把还要改进的地方一一提出来,让翠镯吩咐人去办,直到觉得满意了才肯罢休。 杜晓骏得知杜晓瑜今天出来看铺面,兴致冲冲地跟了来。 “小妹,我们几个兄弟约好去打猎,你喜欢什么,四哥给你猎回来当宠物。” 杜晓瑜看了一眼杜晓骏那身板儿,有些怀疑,“你还能打猎?” “那当然了。”杜晓骏一脸自豪,随后就跟她吹嘘自己去年猎到了一只紫貂,只不过后来养死了,就把毛给扒下来做了护手送给老太太。 杜晓瑜隐约记得,今天好像是继后带着楚王和许如月去皇觉寺祈福的日子,她嘱咐道:“不管你猎到什么我都喜欢,四哥,你跑这么远打猎,要注意安全,别让娘担心。” 杜晓骏觉得今天的杜晓瑜有些怪,不过他也没多问,挥手道别之后就和自己那几个朋友骑上马背上弓箭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89、刺杀坠崖(二更) 去往皇觉寺的官道上,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跟在皇后仪仗最后面。 马车上坐着一位红妆丽人,另有丫鬟红玉陪同。 “姑娘,难得楚王殿下能答应陪同皇后娘娘来皇觉寺祈福,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楚王殿下平日里连皇上皇后娘娘的账都不买,今儿能答应来皇觉寺,全是看在姑娘的面子上,怎么您看起来却有些不高兴呢?” 红玉望着许如月,满脸不解。 许如月轻轻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高门世家调教出来的姑娘,不管是坐姿还是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神态,无一不透着优良的教养。 她素日里本就寡言少语,越发成了一朵只可远观的高岭花,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清傲,平日里跟她要好的那些姐妹,说白了全都是奔着她背后的家族势力来的,真正跟她交心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毕竟有个中宫皇后在后宫撑腰,作为娘家人,这样的殊荣顶在脑袋上,不贵也尊了,谁不想巴结? 红玉见她不说话,也并不觉得奇怪,很快便没了声。 不知过了多久,许如月终于问了一句,“楚王殿下他是不是就在外面?” “是。”红玉回道:“皇后娘娘让王爷留在后面保护姑娘。” 闻言,许如月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喜色,眉心之间反而隐隐添了几分忧郁。 红玉丝毫没发现她家主子的情绪,高兴地说道:“您都不知道,这次圣上突然赐婚,直把外面多少姑娘给嫉妒得都快发狂了,楚王殿下可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样貌又是一等一的好,姑娘与楚王殿下,那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许如月抿紧了唇,并没有理会红玉的话,手指下意识地抚摸着帕子上的杨柳。 “姑娘为何会喜欢杨柳?” 红玉一直很好奇,别家姑娘的帕子上都绣花鸟云雀,唯独她家姑娘,每一条帕子上都有杨柳。 杨柳代表着别离,分明是不吉祥的东西。 “我不喜欢杨柳。”许如月淡淡道。 她的确不喜欢,但是有人喜欢。 或许那个人也不喜欢,只不过他曾经用柳条给她编过一个帽子,她一直记得罢了。 红玉心中嘀咕,不喜欢的东西还绣在帕子上,唉,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姑娘的心思了。 去往皇觉寺的路程还很远,许如月静坐了一会,趁着红玉在打盹儿,便悄悄将车窗帘子挑开一条缝往外看。 正巧看到楚王骑马走在旁边,英挺修长的身影端正笔直,阳刚利落,从骨子里就透着一种不屈不折而又沉稳内敛的气质来,眉目间像是凝了远山秀水,那样的风姿,就算找遍整个大魏,怕也只有这独一份。 对方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稍稍偏过头来,眼神里丝毫不带任何的情绪,明明很淡,却容易让人一眼就记住。 许如月很肯定,这样的一个人,他绝对不会像外面传言里那样的不堪,或许他是真的嚣张跋扈,但这层跋扈之下,一定还有更让人忌惮惧怕的东西。 这是个狠角色,也是个难对付的强劲对手,就是不知道宁王表哥和皇后姑母有没有发现。 许如月呼吸微顿,像个做错了事被抓现行的孩子,赶紧放下帘子端坐回来。 丞相孙女,皇后侄女,许氏嫡女 她头顶上的光环,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所有人都觉得,她该成为梧桐枝上的凤凰,因为她出身高贵。 家里甚至是把她当成皇后来培养的,就连皇后姑母都时不时地召她进宫,跟她说的那些话,无一不是为了许氏一族的荣光。 姑母不满足于许氏只出了一个皇后,所以她就得牺牲。 当然,“牺牲”只是她个人认为,而看在旁人眼里,能当上皇后,那将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所以,自懂事的一天起,她就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君有两个备选人。 楚王傅凉枭,宁王傅凉睿。 生在重臣之家,哪怕不得干预朝事,耳濡目染之下也懂得不少,她心中明白得很,姑母这是打算把她当成许氏一族的铺路石。 如果宁王顺风顺水地当上了太子,那么她就嫁给宁王,这样能让姑母稳住后位,也能让许氏再出一位皇后,许氏一族长盛不衰。 而如果宁王不顺风不顺水,那么她就得嫁给楚王,为姑母牵制拿捏这位狂傲不羁的皇子,帮助宁王早早正位东宫。 不管是被赐婚给楚王还是被赐婚给宁王,早就是意料中的事,她已经习惯了周围的人因为眼看得到的利益荣光而为她喝彩。 也习惯了从来不会有人考虑她的感受。 所以,已经知道答案的事情,有什么好高兴的? 反正不管嫁给谁,她都只是许家的一颗棋子,该怎么走,全都任由人摆布。 对于她这样一个连睡姿都要经过训练的人来说,眼前的日子枯乏无味,将来的日子更是黯淡无光。 许如月想得太投入,以至于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发现不对劲,她的马车已经落后皇后仪仗很远,外面传来了打斗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阵血腥味刺入鼻腔,原本只是打盹的红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睡死过去。 “保护许姑娘!” 楚王冷沉的声音就在马车外不远处。 许如月正准备撩开帘子看一看到底怎么回事,就听到“嗖”地一声,一支羽箭钉到了马车板壁上,直接把板壁给刺穿,箭尖距离许如月只有三寸之距。 许如月面色惨白,挪到红玉身边,一个劲地摇她,“红玉,快醒醒,有刺客,快醒醒啊!” 红玉早就昏睡得不省人事了,任凭许如月怎么喊都没反应。 正在这时,马车似乎遭到了什么大力撞击,马儿受了惊,发了疯似的往前冲。 若是许如月没记错,前面不远处就是悬崖。 她彻底慌了,马儿要再这么跑下去,一会儿她真有可能坠崖。 出于求生欲,许如月掀开车帘大声呼救,她看到楚王身上被那些黑衣刺客划伤了好几道口子,但依旧从容不迫地应战,反应灵敏,动作迅捷,衣袍上的血,也不知道有多少是他的,有多少是刺客的。 终于,楚王发现了她,把后方战场扔给守卫们,他飞奔过来,快速从路边抱起一个大石块,动作那叫一个快准狠,直接扔过来把车轮子给卡住,马儿跑不了了。 车厢在一阵晃荡过后终于稳了下来。 许如月提着裙摆,颤颤巍巍地下了马车,还不等正式跟楚王道谢,就感觉到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旁边的斜坡滚了下去,最后直直往下坠,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傅凉枭转过头望着那些刺客,有一半是他的人,有一半是真刺客。 宁王这个蠢货,竟然真的选择在今天刺杀他。 弯腰从地上捡起刺客所用的长刀,傅凉枭大步走过去加入战斗,左劈右砍,动作比之先前更为迅捷凶猛。 那部分真正的刺客被楚王这个样子吓得不轻,却不敢手软,完不成任务,回去也是死,倒不如拼了。 不远处突然有几个人骑着快马冲了过来。 为首的人眼明手快,快速把背上箭筒里的羽箭拿出来拉弓上弦。 “嗖嗖嗖”三箭齐发,分别刺中三个距离傅凉枭最近的刺客。 傅凉枭见到来人,给自己的人递了个眼色。 混在刺客中间的那部分精英暗卫神不知鬼不觉的一个一个慢慢退去,只留下真正的刺客还在和傅凉枭拼死一战。 马背上的那几个人个个箭术不凡,一路狂奔一路骑射,刺客没多久就全部伤亡。 而那几个人里面,其中就有一个是杜晓骏。 原本他们今天是约好了出来打猎的,没成想竟然遇到了这么一场激烈的刺杀,听说被刺杀的人是楚王,杜晓骏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楚王长什么样,自己胯下的马儿就被射了一箭,当即人仰马翻,直接把他撂到悬崖边上,连呼救都来不及就坠了下去。 不过因为场面太过混乱,谁也没有发现这一幕。 带头打猎的那位,正是德亲王世子傅炎。 杜晓骏并不认识皇族人,但是他有位朋友认识,所以今天打猎才会碰到一起来。 再加上,是傅凉枭授意傅炎把人给带来的。 因为只有通过傅炎,杜晓骏才有接近这场刺杀的机会,才有“不慎中招”坠入悬崖的可能。 “微臣救驾来迟,还望王爷恕罪。” 傅炎翻身下马,对着傅凉枭抱拳。 傅凉枭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臂上的血迹,吩咐道:“许姑娘坠崖了,派人下去找。” 傅炎应声,转过头的时候才发现杜晓骏不见了,当即问那几个人,其中一人道:“刚才场面太混乱了,我只看到杜兄的马儿中了箭,至于人去了哪里,我们却是不得而知了。” 傅炎拧紧眉毛,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楚王的安排,但还是忍不住担忧,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 傅凉枭淡淡望向他,“别傻愣着了,该查刺客的查刺客,该找人的找人,我父皇那儿,总得有个交代不是?” ------题外话------ 一(╥﹏╥)一药一吃下去,衣衣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飘了,晕乎乎的,一点精神也没有,今天只能更新这么多,明天也不敢保证,等我好了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90、很重要的人(一更) 【】 傅凉枭要布这么一个局,自然是早就让人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这两个人从哪个位置落下去能把受伤程度降到最小,而掉下去以后两人的位置,也是经过规划的,不至于摔得太惨。 现如今让人去找,隐藏意思就是要让那两个人在悬崖底下待上一夜。 所以天亮之前,谁也不会“找到”那两个人并带回来。 傅炎是个头脑十分聪明的人,前几天傅凉枭找上他让他今日故意把杜晓骏带过来,他就知道事情不对劲,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楚王准备弄个局,至于这个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傅炎不清楚,也没敢多问。 哪怕他比别人更容易亲近楚王,也是从骨子里敬服楚王的,不该他过问的事,一律不多管。 细数整个傅家宗室,能与傅凉枭投机的也就只有傅炎一个。 傅炎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宗室子弟,他是怀王傅凉煜的双生弟弟,也就是当今圣上弘顺帝的亲生儿子,只不过因着皇室不能出现双生子,所以傅炎刚出生就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送到了德亲王府。 德亲王一直没能有嫡子,对这个天降的儿子自然视若珍宝,傅炎一成年,德亲王便入宫请封他为世子。 所以傅炎即便是弘顺帝亲生,他只要没入皇室玉牒,只要名字上了宗谱,那他就一辈子是德亲王府的后嗣,与傅凉枭他们这一脉的亲兄弟,也只能以堂兄弟相称。 傅炎性子孤僻,这么些年能得他诚心相待的,也就只有楚王傅凉枭一个,至于其他宗室子弟以及那几位皇子,也就是明面上过得去。 哪怕是见着了容貌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的怀王傅凉煜,傅炎也只会按照君臣之礼淡淡打个招呼就走开,从来不会有过多的交集。 —— 许如月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光是那些血腥刺杀的场面,就让她险些吓没了半条命。 后来又从斜坡上滚下来,对于娇生惯养的她来说,压根受不住那样的冲击力,身上大概有多处擦伤,她已经没精力去查看了,两眼一闭,昏厥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许如月发现自己已经坠入了悬崖底。 这里是一处河滩,河滩上的石子硌得她脊背生痛。 许如月撑坐起来,手臂上,脚踝上全都有大大小小的擦伤。 对着河水照了一下,脸上似乎也有一些擦伤,看起来虽然不严重,但如果让丫鬟和教养嬷嬷们瞧见了,必定能吓得大惊失色,好像天塌了一样,然后一群人慌慌张张地传信回丞相府,为她搜罗这天底下最好的祛疤良药。 毕竟她是楚王的准王妃,娇体是不能有任何损伤的,更何况是脸上。 谁不知道楚王只喜欢美人,要是她因为毁容而遭到楚王的厌弃,那么前头多年的培养都会顷刻化为泡影,她也会快速地沦为笑柄,甚至是被家族所遗弃。 而她这颗废掉的棋子,很快就会被家族里的其他人所取代。 毕竟一个野心勃勃的家族,是不可能兵行险着只培养一颗棋子的。 而最先动的棋子,是为了帮后面的棋子探路。 许如月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唇边勾起的笑意满是苦涩,还带着几分嘲弄。 许家到底是让她变成了探路石,因为比起后面的那几颗棋子,她长得最美,是楚王可能喜欢的类型,所以先走一步,成为楚王妃,迷惑楚王,牵制楚王,等宁王顺利当上太子,许家便会再送一位嫡出的姑娘入宫成为太子妃。 所以其实,她不仅仅是宁王当上太子的铺路石,还是堂妹许如眉的铺路石。 就在圣旨赐婚让她成为楚王准妃的那一日,许如眉就已经内定成了宁王妃,未来的皇后。 许如月还清楚的记得,人前温淑恭顺的堂妹许如眉,在她接了旨以后亲自登门道喜,言语之间净是感谢她为她铺了皇后荣华之路的得意以及许如月即将成为楚王妃的嘲笑。 放眼整个京城,谁不清楚楚王并不是单纯的酒色之徒,他性情暴戾,喜怒无常,高兴的时候把你宠上天,不高兴的时候,让你眨眼间就从天堂坠入地狱,粉身碎骨。 她去了楚王府,或许真的能一时迷惑牵制住楚王,但在不久的将来,等他玩腻她的时候,她的下场绝对会比死还难看。 明白了这一点,许如月再回头想想身边那些人的恭贺祝福,顿时觉得讽刺,那一张张虚伪的笑脸,就好像是在参加她的葬礼。 之前从斜坡上滚下来的时候,许如月甚至在想,若是摔下去能摔死,那也算是一种解脱了,至少下半辈子不会再任由人摆布。 只是可惜了,老天爷不收她的命,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还能活着。 许如月不是乐观的人,但也绝不悲观,没摔死,那就好好地活着,没必要自己寻死。 否则就这么轻易死了,一点价值都没有。 掬把水洗了脸,许如月站起身,脚踝很疼,但她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抬起头四处看了一下,这里应该是一处山谷,一面是悬崖峭壁,她摔下来的那一面坡度倒是缓一些,但仍旧不是她能随便攀爬上去的高度。 爬不上去,那就只能顺着河流往前走了,看能不能找到出口。 至于上面的那帮人? 担心是肯定担心她的,不过他们担心的不是她本人,而是许家即将落空的利益。 花费那么多年心血才培养出来的美人,因为要做两手准备,所以让她既有成为皇后的雍容华贵之态,也有楚王喜欢的倾城绝色之姿。 若是还没发挥任何作用就丧了命,可不就是一大损失么? 她甚至已经想象得到,若是自己死了,皇姑母会如何地骂她没用。 瞧,她这位出身高贵的丞相孙女c皇后侄女,命就是那么贱,死了都不会有人心疼一句,只会觉得她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成了许氏不可饶恕的罪人。 抹了把脸,许如月继续顺着小河往前走。 不远处躺着一个人,看衣着,像是个男人,已经昏迷过去了,他身上受了不少伤,有一只手臂还耷拉在河水里,衣襟上的血迹被河水冲淡了一些。 许如月心头一跳。 除了小时候在外庄上养病的时候见过一个比她大两岁的男孩,以及宁王表哥和今天的未婚夫楚王,她基本没见过外男。 多年的礼仪教养让她见到河边那人时的第一反应是抬袖挡着脸,然后往后退,尽量远离,不能与外男正面接触。 退了几步,又觉得见死不救有些不妥,再三纠结之后慢慢朝着那人走去。 他是趴在河滩上的。 许如月看不清他的正脸,蹲下身,喊了几声,还是没反应。 许如月心中越发的害怕了,该不会在这种地方遇到死人吧? 她咬咬唇,想着横竖这里也没有人看得见,便伸出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给翻过来。 扒拉开他的头发,是个长相很不错的男子,只不过因为昏迷,脸色很是苍白。 伸手探了探鼻息,呼吸很微弱。 许如月不懂医,不知道该怎么救他,不过她觉得他们现在需要一个暂时能休息的地方。 四处看了一眼,没有洞穴之类的地方。 就算有,她也不敢去,从小就怕蛇虫鼠蚁。 不远处倒是有一小片翠绿的草丛,大概到小腿那么深,看起来也算柔软。 许如月吃力地把人扶起来。 男人的身子本来就沉,再加上昏迷,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许如月不知道自己这个娇滴滴的姑娘是怎么做到把如此沉的男人弄到草丛上躺下的。 她只知道把他放下的时候,她简直累到虚脱,想一头倒下去。 可是理智一再地提醒她,不能倒,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起码得先检查一下他身上有没有致命的伤口。 虽然就算检查出来她也医治不了,但起码能让心里过得去,不至于等他真没了气的时候才懊悔自己没能早些给他看看伤,以至于害死了人。 侧过身,许如月大致地看了一下,他应该也是从上面坠落下来的,因为撞击到了尖锐的石块上而造成划伤,衣袍撕破了好几处,每一处都有鲜血冒出来。 也就是说,要想查看伤口,就得把他的衣裳给脱了。 许如月很快被自己这个想法唬了一跳。 不过看着对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她又犹豫了。 看准位置以后闭上眼睛,把脸歪向一边,去解他的腰带。 手指摸到了什么东西,有些硌手,大概是腰间的配饰。 许如月始终没看回头看他,顺势一扯,把那配饰扯了下来,拿到眼前一看,顿时呆住了。 是一枚小小的铜鱼,用红丝线拴着,缀在玉佩上。 “是他?”许如月瞬间觉得心乱成一团麻。 那年在外庄上养病,她遇到的男孩为她编了一个柳帽,她送了他一枚铜鱼作为谢礼。 那铜鱼是一对,另外那一枚,她一直珍藏在房间里,专门用一个带锁的盒子摆放,不许任何人碰触。 这么多年过去了,许如月一直以为自己之所以会遇到那个人,不过是老天爷看她的日子太过枯燥无味了,所以赠送给她片刻的欢愉,让她有那么一瞬间能真正地对人敞开心扉做自己,而不是许氏嫡女。 没成想,这次从崖上摔下来大难不死,自己竟然又遇到了他。 说不清楚心里是对于重逢的喜悦还是对于生命见到了亮光的希冀。 总而言之,许如月在这一刻精气神十足,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救醒他。 把铜鱼和配饰都放在一边,许如月轻轻把他的衣裳脱了。 虽然这过程中没少因为看到他的身子而脸红,可是为了救人,她豁出去了。 终于把他上身的亵衣脱下来,她借着尖锐的石块撕出布条来,拿到河边沾了水,拧得半干,然后回来给他清洗伤口。 如此反复了几次才把血迹都清理得差不多。 当然这是上半身的,至于下半身,不管有什么伤,许如月都无能为力了。 没有洞穴没有火,如今天气又凉,他这种情况,到了晚上肯定会受不住。 许如月加快手上的动作帮他重新穿好衣裳,决定半拖半扶地带着他去找出路。 可是因为完全昏迷的人太沉了,许如月心有余而力不足,走上几步路就得把人放下来喘气。 她想把他放在河滩上先去找出路,又怕这地方会有野兽之类的凶猛动物出没,可别到时候自己找到了出路再回来接他的时候他已经被野兽给吃了。 对于完全没有野外生存经验的许如月来说,她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当然了,如果是别的男子,她或许会赌上一把,可这个人对她而言意义很不一般,所以不管前面的路有多难走,她都必须一路带着他。 杜晓骏摔下来的时候的确是伤得不轻,不过傅凉枭的人已经提前给他服了一些丸药,所以他只是气息微弱了些,不至于危及性命。 被许如月半拖着往前走的时候迷迷糊糊中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呢喃一句,“这是哪?” 许如月吓了一跳,转过头来,正对上杜晓骏还有些神志不清的眼睛,心下一慌,双手猛地松开。 杜晓骏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被河滩上的石子硌得嗷嗷叫,意识也清醒了大半,这才看清楚了眼前人。 身躯娇小,衣衫凌乱,脸上有一处擦伤,虽然看起来像是已经用水简单的清理过,但毕竟是在脸蛋那么娇嫩敏感的地方,一旦过了今夜还不处理,十有八九会发炎。 撇开擦伤不说,这张脸是极美的,顶尖的美,眸子里像蕴藏着秋水一样,眨个眼睛都能让人心醉。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杜晓骏也不例外,但他不是登徒子,顶多是因为这位姑娘的容貌太过出众而多看两眼,至于其他不该有的歪心思,他是绝对没有的。 也不敢有,否则让他爹晓得了,少不得又是一顿打。 光是想想,杜晓骏就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疼。 快速地站起身来,杜晓骏问道:“这位姑娘,刚才是你救了我吧?” “我”许如月神情慌乱,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原是没想过他会这么快醒来,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拖着他去找出路。 哪里想得到,他会在半路上突然醒来,还什么都看到了。 这让一贯不喜欢说话的她瞬间词穷了,压根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解释刚才的事情。 还有,她本来不在乎自己脸上多了些擦伤的,可是被他那么盯着看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不想让他看到这么丑的自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唐突了姑娘,还望姑娘见谅。”杜晓骏后退两步,尽量不去看许如月,而是看向旁边的河水。 “咱们必须尽快找到出口。”许如月慢慢冷静下来,眼下的情况,容不得她继续羞涩沉默。 杜晓骏看看天色,已经傍晚了,如果再不出去,自己倒是没什么,这姑娘的名声就得被他给带累。 点点头,杜晓骏道:“看样子,下游的地势低一些,咱们只要一直顺着下游走,应该能找到出口。” 许如月抬步要走。 杜晓骏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要不,姑娘先走吧,我留下来。” 许如月不解,“你不想走?” “不是不想走。”杜晓骏摇头,“我看姑娘的衣着,多半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不小心落到这般田地,外面一定有很多找你的人,我若是跟你一起出去,你的名声可就全毁了,所以,还是你先走吧,我身子骨好,就算在崖下待一夜也没什么的,等你走了我再走。” 许如月深深看了杜晓骏一眼,他果然没认出自己来。 想到回去以后又得继续面对那些事,她忽然动了私心,抿唇道:“我怕黑,也怕蛇虫鼠蚁。” “啊?”杜晓骏为难地看着她,“那怎么办?” 许如月道:“我受了伤,走不了多远的,你要是不陪着我出去,我怕是找不到出口就死了。” 杜晓骏吓坏了,“你你伤得竟然这么重?” “嗯。”许如月淡淡点头,“有一些伤口你看不到,我却觉得疼。” 杜晓骏挠挠头,“我也伤得不轻,看来咱们俩只能相互帮扶着才能走出去了,可惜这破地方没草药,否则我便去采一些来给你止血包扎。” 许如月惊讶,“你懂医术?” 杜晓骏想到自己祖上是医学世家,偏偏自己是个半吊子,他顿时干笑两声,尴尬地说道:“略懂,略懂。” 许如月掩唇轻笑。 “姑娘笑什么?” “没没什么。”许如月马上止了笑声,她只是觉得,看到他这个样子,就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小男孩。 虽然她当年没来得及问一句他叫什么,但他这个挠头尴尬的动作,她却是记得最清楚。 许如月看向他腰间的铜鱼,假意装作刚发现,“你为什么会把铜鱼用作腰间的配饰?” 杜晓骏下意识地把铜鱼攥在手心里,“你说这个啊,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91、草民愿意娶了她(二更) 【】 很重要的人。 这几个字就好像小石子,一颗一颗地投进她原本平静的心湖里,激起大片大片的涟漪。 “有多重要?”出于好奇,她又问了一句。 杜晓骏似乎陷入了回忆,好久才道:“反正不管怎么说,我都已经找不到她了,这东西留着,就当做是个念想,也没别的意思。” 许如月轻笑,“想不到,公子竟是这般情深义重之人。” 杜晓骏扯了扯唇角,没做解释。 “对了,公子是怎么从上面摔下来的?”许如月问。 杜晓骏如实道:“我们好几个兄弟今日出来打猎,刚好遇到一场刺杀,就帮忙杀了几个黑衣刺客,没成想我自己的马儿中了招,把我给撂下来了。”说着,神色之间满是担忧,“也不知道那几个兄弟如何了。” 许如月心里一惊,难不成他所说的刺杀正是自己刚遇到的那一场? 虽然两人都摔下了悬崖,他怎么也算得上她的半个救命恩人了。 “姑娘呢?”杜晓骏觉得疑惑,“我总觉得,你不该出现在这儿。” 许如月苦笑,“我也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儿,可是偏偏就那么巧。” 听出来她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杜晓骏便没继续追问。 两人沿着小河一直往前走,一路上都没见到再有坠崖的人。 杜晓骏长吁一口气,“还好,看来他们应该都是安全的。” 许如月并没注意杜晓骏在说什么,她在想事情。 自己是楚王的未婚妻,如果跟他一起出去,名声必定大大有损,到时候楚王若是动了怒要悔婚,那她的将来该如何自处? 看了一眼旁边的男子,许如月突然觉得自己不该为了那么点私心将他拉下水。 当年的事情,不过是萍水相逢匆匆一面而已,她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他更没许诺过将来要娶她,仅凭一枚小小的铜鱼,压根说明不了什么事。 而且都过去了这么多年,说不定,他早就娶妻生子了。 想了想,许如月道:“一会儿找到出口,我先走,你躲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等那些人带着我彻底走远,你再出来吧!” 杜晓骏了然,“姑娘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污了你清白的。” 许如月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拖累了公子。” 杜晓骏愣住了。 一般姑娘家这时候不是最关心自己的名声吗?她怎么反倒觉得怕拖累了他? 再怎么说,这种事也是姑娘家最吃亏的吧? 但很快,两人就不用再在这件事上纠结了,因为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他们走了这么久,压根没见到出口在什么地方。 杜晓骏凝神听了听,面色沉重地说道:“前面的水流好像突然变得湍急起来,应该是坡度变陡了,咱们不能再继续往前走了,天色太暗,很容易出事的。” 许如月抿紧唇瓣,没有火把,没有灯盏,看样子,他们俩今晚是无论如何也别想出去了。 不过好在难得的有几分月色,不是月圆之夜,虽然不是照得很明,但起码不用彻底摸黑。 像是瞌睡就有人递枕头,二人恰恰在前方不远处找到了一个小山洞。 这山洞自然是傅凉枭的人提前布置好的。 也没放太多的东西进去,只是有些干草和薪柴,以及一个火折子,地上还堆着一些燃烧过的木炭灰。 “看样子,应该是猎人们晚上暂时休憩的地方。”杜晓骏用火折子烧了一把干草照亮,仔细检查了一下,说道。 许如月站在外头没动,问他,“有没有蛇虫鼠蚁之类的东西?” 她觉得害怕。 手中的干草已经烧完,杜晓骏退出来,回道:“至少蛇和老鼠是没有的,至于小虫子嘛,这种地方避免不了。” 许如月浑身绷紧,直摇头,“那我还是不进去了。” 杜晓骏道:“夜还长,你不进去,想在外面吹冷风吗?” “可是我害怕那些东西。”许如月咬唇道。 从小就怕,她也没办法克制。 “那这样吧,你在外面站上一会儿,我去烧柴火。”杜晓骏道:“那些小虫子最怕火了,烧了柴火自然会跑光的。” “真的吗?”许如月有些不确定地问。 “当然。”杜晓骏莞尔,走进山洞开始烧火堆。 他虽然在医术上废柴,但基本的野外生存技能是有的,烧起火堆来毫不费力。 山洞里很快就明亮起来。 “姑娘快进来吧!”杜晓骏冲她招手,“外面冷,来取取暖。” 许如月抿着唇走了进去。 杜晓骏抓了一大把干草垫在地上请她坐。 许如月慢慢坐了下来,即便是在这种地方,即便是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她仍旧保持着大家闺秀身上那种从容优雅的仪态。 杜晓骏越发肯定她的出身不一般。 许如月双眼望着火堆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她道:“我叫许如月,你呢?” “啊?呃我叫杜晓骏。” 在这种女子足不出户的时代,闺名也是跟着人不出户的,所以哪怕是说出了名字,也不一定有很多人认得,就好像历朝历代的史书上,皇帝的后妃们都只记载姓氏而不记载全名一样,人们往往谈论起某位官宦家的千金,通常直接用姓氏加排行,比如,许大姑娘,许二姑娘。 而对于出嫁的那些妇人,更是直接冠上夫家姓,比如杜晓骏的母亲,便称作杜杨氏。 而不会直接称呼其全名。 所以,被赐婚给楚王的这位姑娘,外面的人熟知她是许家三姑娘,但知晓其闺名是“如月”的却没多少。 更何况,杜家一向距离这些官宦之家甚远,什么圣旨不圣旨,赐婚不赐婚的,杜晓骏压根就不清楚,也不关心。 同样的,对于足不出户的许如月来说,她也不知道杜晓骏是谁家的少爷。 京城太大了,那么多世族,那么多的官宦之家,除非是权势大到引人注目,否则谁能记得住那些没什么来路的家族。 互相交换了名字,就算是认识了,杜晓骏渐渐地话多了起来,许如月也没有了一开初的拘谨,两人算得上相谈甚欢,只不过一天没吃东西,腹中都有些饥饿了。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要想找到吃的,可能性直接为零。 为了让许如月保持体力,杜晓骏没敢再引着她说话,腾了位置铺好干草让她去睡。 “你呢?”许如月问。 “我没事儿,帮你守夜。”杜晓骏用木棍拨了拨火堆,回答得一脸坦然。 许如月相信他是个君子,不会乘人之危,也实在是架不住眼皮沉重,慢慢躺了下去,在草堆上睡着了。 确定她已经睡熟之后,杜晓骏才敢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来给她盖住。 他自己最后也靠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睡了过去。 傅炎带着人找到他们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许如月身上盖着杜晓骏的衣裳睡在干草上,而杜晓骏只着中衣靠在石壁上。 傅炎让人全部转过身去,自己也背过身,重重地咳了一下。 山洞内的二人被惊醒,这才发现外面早就天亮了。 一眼看到外面有人,再看到自己身上盖着杜晓骏的衣裳,许如月脸色瞬间变得雪白。 杜晓骏更是慌乱,伸手接过许如月递来的衣裳胡乱套上,匆匆走出山洞外,急忙解释道:“世子爷,你听草民解释,事情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许姑娘她她是清白的。” 傅炎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山洞里的那位是谁吗?” 杜晓骏拧着眉,辩解道:“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我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她绝对是清白的。” “她是不是清白的,你说了不算。”傅炎淡淡瞥了一眼杜晓骏,吩咐自己手底下的人,“把许姑娘送回去。” 许如月走出山洞,神情已经从刚才的慌乱转化为平静,脸上一片淡然,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唯独一双秋水眸异常的明亮。 她没想到这种时候,杜晓骏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百般维护她的清誉。 虽然这并没有什么用,更挽回不了她与外男在山崖下独处一夜的污名,可许如月还是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杜晓骏急得头顶冒汗,还是想在傅炎跟前解释许如月是清白的。 “杜公子。”许如月打断他的话,“你别说了,没人会信的。” “可是你明明就没有”杜晓骏直恼恨自己没能早些醒过来离开山洞,这样的话就不会拖累许姑娘了。 傅炎的眼神淡淡掠过二人,“走吧!” —— 昨日的刺杀,皇后自然是知情的,宁王早在楚王出宫之前就布置好了,只不过让皇后大为意外的是许如月会坠崖。 而把这件事告诉她的,正是受了伤但没危及到性命的楚王。 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便是了。 不仅没能刺杀楚王成功,还把许如月给搭了进去。 听说,跟着傅炎来的那几位世家子弟里面有一位也坠了崖。 皇后很担心这是个陷阱,所以秘密派了人趁夜去崖底下找,那意思,如果许如月是一个人,而且还活着,就把人给带回来,如果许如月和另外那位坠崖的男子在一起,那就把两个人都杀了,免得许如月再出来还一身的污名带累了许家。 但是很可惜,皇后的人并没有找到许如月。 有楚王的人在暗中牵引,皇后的人自然不可能顺利把人给找到,顶多是发现一些楚王想让他们发现的“线索”,最后再以“线索中断”而告终。 傅炎带着那两人来的时候,皇后没端稳手中的茶杯,直接摔了下去。 尽管皇觉寺在几天前已经净寺,没有多余的香客,可这到底还是众目睽睽之下,要想让人瞒过楚王的可能性直接为零。 皇后端坐高位,哪怕已经母仪天下那么多年,此时此刻还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与满身华贵形成鲜明的对比。 许如月面无表情地跪了下去,“臣女彻夜未归,让皇后娘娘担心了。” 相比较许如月的冷静,杜晓骏却是彻底慌了,长这么大,头一回这么接近皇族人,更是头一回见到传闻中的皇后,急急忙忙跪了下来,“草民杜晓骏,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虽然慌乱,说话却不敢打结,怕一不小心就惹祸上身。 皇后双目锁在杜晓骏身上,还来不及细细盘问他出自哪一家,外面就传来太监高喊,“楚王殿下到——” 不多会儿,带着一身懒散的楚王傅凉枭从外面走了进来,没什么兴趣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二人一眼,走到皇后下首的位置坐了,那坐姿也是随意轻懒得很,没个正形,“本王听说皇后娘娘这儿热闹得很,来瞧瞧,你们继续。” 他从来不会管继后叫“母后”,哪怕是称呼一声“皇后娘娘”,听起来也像是赏她脸面才会这么叫。 皇后抬眼望去,傅凉枭眉眼之间分明凝结着一层黑沉沉的戾气,怕是下一刻就能爆发出来,哪里有半点看戏的样子。 皇后本来就没打算审问这二人,毕竟这种事情闹大了,传出去到底是有损天家颜面,她是想着悄悄给解决了,然后把风声压到最低,等回了京再想办法还回许如月的清白。 但是没想到楚王竟然在这个时候来了,而且那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来听她这个一国之母审问犯人的。 皇后被楚王逼得不上不下,心中恨得吐血,可是她奈何不了楚王分毫,只能眼神犀利地望向堂下二人,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又觉得不能自己坐实了如月的污名,神情逐渐变得柔和,关切地问道:“如月,你的伤严不严重,本宫这便让人送你回京请太医医治。” 许如月摇摇头,“臣女的伤无大碍,只是” 说着摸了摸脸上擦伤的地方,经过一夜,似乎又红肿了一些,已经严重破坏了整张脸的美观。 皇后捏紧手指,她如何没看到许如月脸上的伤,这副样子,就算许如月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也不可能讨楚王的欢心了。 心中直埋怨傅炎没眼色,姑娘伤成这样也不知道弄块面巾给她遮一遮,起码不要让楚王直接看到她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啊! “说说吧,你们俩怎么会在一块儿。”傅凉枭没耐心等继后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眉眼之间的戾气又重了一些,看向许如月的眼神冷如冰刀。 许如月丝毫不怀疑他的眼神能杀人。 傅炎禀道:“回王爷,杜四少昨天坠了崖,微臣在山洞里找到许姑娘的时候,杜四少也在” “在做什么?”傅凉枭追问。 “没做什么,只是都还没醒。” 皇后眼前一黑,恨不能冲上去掐死傅炎,这话可比直接说许如月和杜晓骏发生了什么还要辱人清白。 孤男寡女共处一个山洞,被人找到的时候都还没醒,这说明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傅凉枭突然嗤笑,望向皇后,“皇后娘娘不乐意自己娘家侄女嫁入楚王府,可以跟我父皇直说,何必来这么一出?本王这头上,可不是什么帽子都能戴的。” 皇后脸色发白,眼刀子剜向傅炎,“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傅炎道:“微臣不过就事论事而已,绝无半句虚言。” 傅凉枭再次嗤笑一声。 皇后有些坐不住,解释道:“枭儿,你怕是误会本宫了,这次的刺杀事发突然,本宫也已经传信回京让你父皇即刻命人彻查,至于如月的事,坠崖纯属意外,本宫也没料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皇后娘娘一句纯属意外,就想打发了本王,硬把一个跟外男牵扯不清满身污名的女人塞入楚王府?”傅凉枭明显是打算揪着这事儿不放了,“楚王府从来不收二手货。” 这话有多毒可想而知。 饶是许如月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在听到这一句之后忍不住哆嗦起来,脸色越发白了几分,整个人如坠冰窖。 杜晓骏急了,一股脑地解释道:“皇后娘娘息怒,楚王殿下息怒,草民和许姑娘之间清清白白,绝对没有做过任何逾矩之事,草民敢用项上人头担保。” 他始终没敢抬头。 早前在崖下他就猜测过许如月的身份可能不一般,不曾想,她竟然是前不久刚被赐婚给楚王的许家三姑娘。 身份越贵重的人,越沾染不得污点,杜晓骏深知昨夜的事已经让许姑娘洗不清了,可他还是想凭着自己的微薄之力帮她证明。 傅凉枭意味深长地勾起唇瓣,“你的项上人头,值几个钱?” 杜晓骏顿时语塞。 的确,杜家虽然名气大,但到底无权无势,比不得官宦世家,作为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杜家少爷,他的项上人头在这些手握权柄的大人物跟前,就跟小猫小狗差不多。 “枭儿。”皇后抿唇,虽然心里恨不得撕了楚王,明面上还是要做出慈母的样子来。 “身为准王妃,却在婚前污了清白,这是什么罪来着?”傅凉枭完全无视皇后,看向傅炎。 傅炎正欲开口。 杜晓骏马上道:“草民出自回春堂杜家,行四,愿意娶了许姑娘对她负责,只求皇后娘娘和楚王殿下不要降罪与她。” 回春堂杜家? 皇后像是突然得了什么惊天消息,顷刻之间瞪大了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92、毒舌,转嫁,再赐婚(一更) 【】 “你你刚刚说,你出自回春堂杜家?” 像是不太确信,皇后又亲自问了一遍。 “是。”杜晓骏声音坚定,已经没有了刚才初见皇后时的忐忑。 他记得为小妹办堂会那天她说过一句话:在别人的地盘上弄坏了别人的东西,失了杜家规矩;做错了事而不承认,失了杜家气节。 他虽然不是什么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但在这件事上,他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 许姑娘到底是因为他才会污了清白的。 如果这个时候他畏畏缩缩,推卸责任,高座上的皇后和楚王又不是什么傻子,岂会让他安然无恙地活着走出去。 再说,就算他真的这么回去了,小妹定也会看不起他的。 所以杜晓骏觉得,自己今日应该当一回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皇后轻轻抚着修长的护甲,眸子里闪过算计的光芒。 傅凉枭不用抬头都知道皇后在打什么算盘。 他那天晚上在地道里就跟筱筱说过了,比起他,皇后更愿意许如月嫁入杜家。 免死金牌可比他这个纨绔王爷更有吸引力。 不过,皇后可不是轻易好糊弄的主儿,“据本宫所知,杜家除了名气大些,在京城无权无势,如月可是丞相府的姑娘,杜晓骏,你凭什么娶她?” 在场的人谁都清楚,自打许如月被发现和杜晓骏在一起的那一刻,她这一生就只有嫁给杜晓骏这一条出路,再要不就是去死。 所以除非皇后想让许如月以死证明清白,否则的话,这桩亲事是十拿九稳的。 皇后之所以还这么发问,不过是在拿乔。 至于拿什么乔,傅炎等人不清楚,傅凉枭却是心知肚明。 皇后想要免死金牌的心思再明显不过,然而作为当事人的杜晓骏却完全摸不透这些大人物的心思,只是老实本分地说道:“杜家有祖训,后世子孙永不得入朝为官,草民或许没办法考科举入仕途给许姑娘大富大贵的日子,但草民敢保证,绝对不会让她做自己不乐意做的事,绝不会让她受了半分委屈。” 听到最后一句,许如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么多年,她一直被关在丞相府那个四方牢笼里,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那就是按照皇后的标准和楚王的喜好不断培训。 从祖父祖母到生父生母,从来没有人问过一句她愿不愿意,从来没有人会顾及她委不委屈,他们对她的要求只有两个:要么成为皇后,要么成为楚王妃。 有的时候,她多想大声地告诉他们,她不愿意做皇后,也不愿意成为楚王妃,她只想做自己,而不是取悦人的工具。 可是她没机会说,就算说了,换来的也不会是心疼和理解,只会是席天卷地的责怪。 耳朵边最常听的一句话是:身为许氏嫡女,就该为家族奉献自己。 于是她被包装得精美绝伦,从外貌仪态到才学修养,无一不是最好,只等时机一到,当成礼物敬献。 她早就在那个冰冷无情的牢笼里麻木了本心。 圣旨赐婚的那一日,她原以为自己这辈子算是到头了,进了楚王府,想来也活不了多久。 没成想,峰回路转,自己阴差阳错跌落悬崖,竟会遇到少时有过匆匆一面的他。 更没想到,自己都成这副样子了,他还站出来大声告诉所有人,他愿意娶她。 更让她泪目的,是他那句话:绝对不会让她做不乐意做的事,绝对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这是她有生以来听过最温暖最动人的话,让她多年冰冷麻木的心瞬间就回了暖,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滚滚而下。 “许姑娘”看到许如月哭,杜晓骏顿时无措起来,“我只是想承担责任,你要是不愿意,我” “我愿意!”许如月快速地抹了眼泪,看向杜晓骏,眸子还有些通红,说出来的话却是无比的坚定。 本来性子洒脱的杜晓骏在这一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整个人愣愣的,呆头呆脑的样子看得许如月险些破涕为笑。 傅凉枭瞥了二人一眼,抚掌看向皇后,“本王的未婚妻,当着本王的面和别的男人私定终身,真是好大一出戏,皇后娘娘用心良苦啊!” “枭儿,本宫早就说过了,这件事与本宫无关,谁也不曾料想到他们二人会一同跌落悬崖,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本宫也无力回天。” “看来皇后是有意让本王的未婚妻转嫁杜家了。”傅凉枭目光渐渐变得锐利,“本王这可是圣旨赐的婚,皇后难道不该给本王和皇上一个交代吗?” 皇后沉沉道:“这件事,本宫自然会亲自向皇上解释。” “本王可是少了一个美人未婚妻呢!”傅凉枭的语气里似乎带着点惋惜,“既然许三姑娘不成,那就许四姑娘吧!听说许家净出美人,许三姑娘的容貌,本王瞧着还过得去,想来许四姑娘也不会差。” 皇后脸色一变,四姑娘许如眉可是许家最后一位嫡女了,其他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而且许如眉已经内定给了她的亲生儿子,宁王傅凉睿。 许如眉绝对不能嫁给楚王,否则许家还怎么出下一任皇后? “莫非皇后觉得,本王这顶绿帽换不得许家一位姑娘?还是说,皇后觉得本王就该捡个现成的王八当当?” 皇后脸色难看,敢咒楚王是王八,那就是在骂他老子弘顺帝,“枭儿,不是本宫不肯,而是四姑娘不如三姑娘美貌,本宫担心你看不上眼。” “长得再丑,熄了灯还不都一个样,本王就当做逛了回窑子,将就一下应该还是能勉强入口的。” 丞相府的姑娘金尊玉贵,他竟然比作窑姐儿?那可是连青楼妓子都比不上的低贱女人! 楚王今日的话一旦传出去,如眉这辈子就完了! 皇后气得五脏六腑都快炸了。 “枭儿!”再也忍不下去,皇后重重拍在桌上,怒瞪着他,“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表妹?” 傅凉枭勾唇,“若是本王没记错,表妹姓秋,在定国公府。不过皇后娘娘这么一提醒,本王倒是想起来了,丞相府,是本王的继室外祖家,本王见着了许四姑娘,是该称一声表妹。” 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只是个继室。 皇后妆容精致的脸上因为愤怒而扭曲,生生破坏了美感,椅子扶手都快被她被捏碎,但还是不得不忍,深吸口气,慢慢地平静下来。 “这件事,本宫深知委屈了你,等回了京,本宫自会秉明皇上另外为你赐婚,至于四姑娘” “那就许四姑娘吧!”傅凉枭打断她的话,“姐姐的债妹妹还,天经地义,没道理让别个府上的姑娘来顶罪吧,皇后觉得呢?” 这话已经把所有的后路都给堵死了,皇后就算再有一百张嘴,又能说什么?只能先把人给稳住,“枭儿你消消气,待本宫回宫与你父皇商议过再做定论。” 傅凉枭把玩着手中的杯子,没再言语。 许如月低垂着脑袋,脸上是一片灰败之色,她就说,楚王是个狠角色,别看他嚣张狂妄不可一世,事实上论起手段和心计,绝不会在姑母之下。 这不,三言两语就见真章了,人家直接拿着她的事儿来说事,揪着不放,非要让她的堂妹许如眉嫁入楚王府。 表面上看,楚王这是急色,可细细想来,分明是要断了许家最后一位嫡女的前程,没了嫡女,其他的庶女就算被安排到宁王身边,将来也绝对成不了皇后。 许家再出一位皇后的美梦就得落空。 果然啊,楚王此人深藏不露,姑母和宁王表哥对上这样的人,怕是要吃不少亏了。 只可惜自己有心无力,帮不了他们。 傅凉枭离开以后,皇后才回过神来,看向跪在地上的二人,吩咐宫人,“还不赶紧把三姑娘带去沐浴更衣。” 许如月很快被带了下去,贴身丫鬟和教养嬷嬷们见了她身上的伤,果然如她所料,那表情就跟天塌了一样,然后忙成一团,清理伤口的清理伤口,抹药的抹药,更衣的更衣,梳头的梳头。 不多会儿就让她焕然一新,只是脸上和身上的伤还需要时日静养才行。 而杜晓骏也被傅炎带下去换了一身衣裳,又安排他在偏房休息。 杜晓骏的那位朋友前来探望,直呼好险,又问了他关于刚才去见皇后的情况。 杜晓骏深知那是机密,不能随意泄露,便敷衍了两句就揭过了。 许如月这边捯饬好以后,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就来传话,说皇后娘娘召见。 “姑娘。”红玉有些担心自家姑娘的身子吃不消。 从小就娇养着的人,又经历了昨天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夜间肯定没睡好,这种时候本该好好休息的,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单独去见皇后。 许如月摇摇头,“我没事,去去就来。” 话完,跟着大宫女来了皇后所在的梧桐苑。 皇后挥手屏退所有的宫人太监,只留下许如月一人。 “不知姑母单独召见如月有何要事?”许如月蹲身行了一礼,有些牵扯到脚踝上的伤口,疼得皱皱眉。 “如月,过来坐。”皇后指了指自己旁侧的绣墩。 许如月走过去坐下。 皇后心疼地望着她脸上刚抹过药的擦伤,“疼不疼?” “疼。”许如月如实道。 这大概是她头一回在这些长辈面前说实话,以前不管多苦多累,哪怕是手指弹琴弹到流血,跳舞跳到摔倒,旁人问了,她也只能说不累,不疼,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可是今天,她不想再说谎了,她只想做一回真真正正的自己,不想被家族的枷锁给束缚住。 皇后何尝没发现她的变化,拉过她的手,柔声道:“委屈你了。” 许如月摇摇头,不委屈,嫁给自己心仪的男人,永远摆脱家族的控制,她心甘情愿,所以别说只是擦伤了脸,就算要她半条命,她也绝无二话。 “知道姑母为何同意你嫁入杜家吗?”皇后看着她。 许如月垂眸,“如月的清誉已经没了,除了嫁入杜家,别无他选。” 皇后叹口气,“既然做不了楚王妃,那就做杜家的儿媳,本宫可以成全你,但有件事你得帮本宫做到。” 许如月听到这话,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还以为,自己遭此大难,姑母心存不忍所以才会召她前来安慰,没想到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了。 “姑母有何吩咐?”许如月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儿。 “杜家的免死金牌,你听说过没?” 许如月脊背僵住,她已经猜得到姑母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本宫要你想办法把这东西弄到手。”皇后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命令,好似只要许如月敢说半个不字,她就能马上弄死她。 许如月轻轻颤着唇,“姑母同意如月嫁入杜家,竟只是为了免死金牌吗?” 皇后勉强扯出几分慈和的笑意,摸摸她的脑袋,“当然了,本宫是觉得杜晓骏敢作敢当,是个男人,你跟了他,或许能比入了楚王府活得自在些。” “如月多谢姑母。”嘴上说着谢恩的话,心里早已寒凉一片。 这就是她所谓的亲人,一个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从被救上来到现在,姑母始终没问过她在崖下是怎么活过来的。 或许在姑母看来,她一直跟杜晓骏在一起,而且还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心里替她感到羞耻,所以连问都不屑问。 这桩婚事是她用清白换来的,然而姑母连她最后的利用价值都不肯放过,非要将她榨干才肯罢休。 许如月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多会儿,红玉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 “那是什么?”许如月问。 红玉嗫嚅道:“是杜四少让人送来的膏药,说是能助姑娘脸上的伤早日恢复。” 杜晓骏要不是出自回春堂杜家,红玉定是不屑接这瓶膏药的,丞相府可是皇后娘家,想要多好的膏药没有,杜晓骏不过一介白衣,他拿出来的东西,必定寒酸得很,谁稀罕要。 可偏偏,杜晓骏出自回春堂杜家,那就另当别论了,杜家的医术,连太医院都赶不上,人家拿出来的膏药,想也知道会比丞相府的效果还要好上几倍。 所以红玉接下这瓶膏药,并非看在杜晓骏是许家准姑爷的份上,而是看在回春堂的份上,她想让姑娘早些恢复容貌。 许如月接过小瓷瓶,盯着看了许久,唇角无声地笑开。 那样的笑容,灿烂而明媚,纯澈不掺丝毫假意,就好像看到了含苞的花骨朵徐徐绽放。 红玉跟在许如月身边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看到她这么开心,不由得纳闷,嫁不成楚王殿下,反而嫁了个什么都不是的庶民,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打了水漂,姑娘这是在开心些什么? 许如月当然开心。 杜晓骏送给她的膏药,跟皇后姑母让人送来的膏药,或许都是一个效果,但意义不同。 姑母希望她能早日恢复继续帮她做事,但杜晓骏却是真的关心她。 也只有他才会在乎她的感受。 所以许如月笑着笑着,眼眸里又起了一层水雾。 不是难过,是开心,喜极而泣。 这膏药出自杜晓瑜之手,原本是配来留着以防万一的,某回杜晓骏见了,非要讨一瓶,杜晓瑜便送了他一瓶。 昨天出门的时候,杜晓骏特地带上了,只不过挂在了马鞍子上,他当时摔下去的时候,马没摔,是他那位朋友捡拾到了,帮他带回来的,刚还给他,他就迫不及待地送过来给许如月。 皇觉寺之行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后自然是没心思再待下去了,等许如月休息了一夜之后就吩咐人启程回宫。 而傅凉枭那边,早就让人把消息给散了出去,虽然没明说被赐婚的人由许三姑娘变成许四姑娘,但大体意思上也差不多了。 等皇后回了宫向弘顺帝谈及此事的时候,弘顺帝也表示很无奈,既然许三姑娘给他儿子扣了绿帽,这事儿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许四姑娘去补上! 于是再一道赐婚圣旨,许如眉成了楚王未婚妻,板上钉钉。 许家被打乱了计划,炸了锅,许如眉哭哭啼啼,寻死觅活不肯嫁。 许丞相屡次让老妻入宫去见皇后,请她想想法子求皇上收回成命,皇后能有什么法子,说圣旨都已经下来了,要怪就怪你们自个不争气,没把姑娘调教好,去祈个福都能闹出这种丢人的事儿来。 丞相夫人回了家,把皇后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许丞相,许丞相一怒之下,罚了许如月禁足。 而相比较许家,杜家更甚,简直是鸡飞狗跳。 杜晓骏扎扎实实被杜程松给打了一顿,说你个混蛋玩意儿,出去打个猎能把人姑娘给糟蹋了,如今好了,沾上丞相府,以后杜家还能和朝堂撇清关系吗? 杜晓骏百般解释自己没有对许三姑娘做过什么,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杜许两家已经确定了这桩婚事,如今只等着挑日子过六礼了。 不过要说起最气的,当属海棠居里快要原地爆炸的杜晓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93、把地道堵死(二更) 【】 已经两天了,杜晓瑜火气大得惊人,除了静娘,水苏等几个小丫鬟压根不敢接近她。 早前画眉进去送新做好的衣裳,这还什么都没说,就被杜晓瑜找了个由头狠狠数落一通,虽然话说得不是很难听,可是这两天的她跟平日里那个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比起来,实在是差距有些大。 丫鬟们都慌了,一个个把希望放在静娘身上,希望她能去问一问,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为了四少爷的事儿? 静娘受了小丫鬟们的委托,来到主屋里看杜晓瑜。 “刚不是说了吗?我谁也不想见,出去!”杜晓瑜背对着她,一出口就满是火药味。 “姑娘。”静娘好声好气地道:“奴婢炖了冰糖雪梨,刚好能败败火,您多少喝几口吧!” 杜晓瑜没想到是静娘,转过身来。 想到刚才自己那样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语气软了下来,“静娘,我不知道是你。” 静娘把冰糖雪梨放在桌上,缓步走过来,“小丫鬟们不知实情,还以为姑娘跟三爷一样,是在气四少爷招惹了丞相府呢!” 杜晓瑜耷拉着眼皮,“我哪里是气四哥,分明是气某人,臭阿福,混蛋阿福,有事从来不告诉我,自己倒是偷着爽,未婚妻换了一个又一个,你说说,有他这样的人吗? 我真怀疑是不是换人了,我认识的阿福压根不是这个样子的,以前在白头村的时候那么听话,回了京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拉都拉不住。” 静娘憋着笑,“姑娘心里不痛快,何苦让小丫鬟们受着,倒不如等下一回他来了,一次性发了火,让他不痛快,您才能痛快,不是么?” 杜晓瑜翻了个白眼,“不见不见,等晚上小丫鬟们睡了,咱们俩把地道给堵死,我看他下回来见谁!” 静娘原以为杜晓瑜说的气话,没想到晚上她还真打算把地道给堵死。 “姑娘不会是想去外头挖土来堵地道吧?”静娘心想,这地道虽说不算大,可要堵住地砖下面这一处也是需要不少土的,她们从哪去挖那么多的土,再说了,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惊动那几个小丫鬟的,到时候把事情闹大,人人都知道这里有地道可就糟糕了。 “那是笨办法。”杜晓瑜挑挑眉,把屋里最粗的蜡烛取来,掀开地毯,对着能下地道的那两块地转滴蜡,把边缘缝隙全都用蜡封了起来,确定蜡干了之后,杜晓瑜才肯停手,让静娘把地毯盖好,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静娘嘴角微抽,想着王爷要真顺着地道来的话,一时半会儿还真弄不开这地砖。 杜晓瑜做完了这一切,才觉得心里的气消下去了一些,终于肯去睡觉。 半夜三更的时候,杜晓瑜听到外面有布谷鸟叫。 “” 合着地道走不了,改翻墙了是吧? 不理会,翻个身继续睡。 静娘也听到了声音,起身掌了灯走进里间,见杜晓瑜没醒,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出去。 傅凉枭站在外面,清冷的月光下,身影拉得修长。 “王爷,姑娘已经睡了。”静娘小声道。 傅凉枭无声笑了笑,“本王猜她现如今该是抓心抓肺地睡不着。”把地道封死,她不就等着看他吃瘪么?没见到成效,她能睡得着才怪了。 静娘轻咳一声,“夜深了,王爷还是请回吧!” 傅凉枭压根不把静娘的话放在耳朵里,淡淡道:“在外头把风。” 说着,人就走进了屋。 杜晓瑜就知道,这个混蛋见不着她是绝对不会轻易离开的,于是整个人钻进被子里,捂得严严实实。 傅凉枭坐在床榻边,望着把自己裹成球的杜晓瑜,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 声音低柔,“筱筱。” 杜晓瑜没反应。 “筱筱?”又喊。 还是没反应。 “你要是不乐意见到我,那我以后便不来了,省得惹你心烦。” 傅凉枭说着,作势要走。 “你要敢走,出了这道门,我便不认得你是谁!” 裹在被子里的杜晓瑜瓮声瓮气地道。 傅凉枭怕她闷坏了,转回身抓着被子一把掀开。 顿时露出杜晓瑜有些惊慌的小脸。 杜晓瑜见到他,瞪了一眼之后把脸给气红了,忍不住朝他砸枕头,“你不去找你的新未婚妻,大半夜的跑来我这儿做什么?” “这不是想着我的小丫头生气了,特地过来看看她么?”傅凉枭顺手接住了枕头,抱在怀里。 “谁生气了?”杜晓瑜将脸歪向一边。 “那谁生气谁是小狗?” “你敢骂我!”杜晓瑜一下子扑过来,又掐又打。 傅凉枭没躲,轻易就搂住她的腰,哄孩子似的哄:“别生气啦,我诚心过来认错的。” 杜晓瑜轻轻哼了一声,明显不领情。 傅凉枭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来,“我不来吧,你都快气炸了,我来了吧,你又不搭理我,那你到底想让我如何?” 杜晓瑜瞅他一眼,“你就实话告诉我,你后面还会有多少个未婚妻,好让我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免得猝不及防又冒出来一个,我这心脏没病都快被吓出病来了。” “我也想知道,还需要多少个未婚妻才能真正娶到我的小丫头。”傅凉枭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怅然的语气让杜晓瑜忍不住心软下来。 “那你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我?”杜晓瑜有些不确定地问。 “不然你以为呢?”傅凉枭用额头蹭了蹭她的额头,“如果可以,我也想马上把你娶过门,可是这条路太难走了。不过没关系,我能坚持,也会坚持到最后。” 想到他如此辛苦,杜晓瑜又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孩子气,“那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你什么都不用做。”傅凉枭笑着摇头,“只需要吃好喝好睡好,在家等着我,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什么才叫做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我也要让你知道,前面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等你这个真正的女主人过门。” 杜晓瑜的手指在他胸膛画着圈圈,“也就是说,除了许家四姑娘,你后面还会有好几个未婚妻,是吗?” “嗯。” 杜晓瑜憋屈,“那能不能让我先醋会儿?” “当然可以。”他能说就喜欢看她吃醋时气鼓鼓的样子吗? 杜晓瑜直起身子,盯着他的唇看了好半晌,然后以他猝不及防的速度突然吻了上去,张开嘴巴,尖利的牙齿狠狠将他的唇给咬破。 “嘶——” 傅凉枭没想到她会来这招,见她娇软的唇上染了自己的血,艳丽凄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诱惑,他忍不住,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下去。 杜晓瑜搂着他的脖子,将吻延长,她知道他们之间的路不好走,可她跟他之间相距甚远,以杜家的地位,她什么都做不了,能给他的,唯有一个吻,一个抵死缠绵的吻。 傅凉枭难得见她主动,心中欢喜,不过也不敢过度索吻,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控制不住坏了事。 可虽然这么想着,松开杜晓瑜的时候,她的唇瓣还是有些肿了。 杜晓瑜却顾不得这些,眸光深深锁在他身上,叮嘱道:“我不管你以前有过多少姬妾,但是后面的那些未婚妻,你都不可以碰她们,听到没?” “那要是不小心碰了,怎么办?”他含笑问。 “你敢碰,我就敢不要你!”杜晓瑜恶狠狠地瞪他,转而想起了什么,故意说道:“四哥告诉过我,我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便跟人有了婚约,虽然因为我的失踪,两家再没有提过此事,不过我知道,他到现在都还没成婚,你要是碰了那些个未婚妻,我就转身去嫁给他,气死你!” 杜晓瑜所说的婚约,傅凉枭如何不清楚,前世正是因为那该死的指腹为婚,她才会成了江亦臣的未婚妻。 虽然杜晓瑜和江亦臣的婚约是在他遇到她之前,但他就是病态地认为她本就该属于他,更病态地觉得自己从江亦臣手里把她给抢过来只是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想到前世的事,傅凉枭眸光深浓了些,暗沉沉的,顺手掐了她的腰一把,“你都已经跟我有过肌肤之亲了,还想嫁给谁?” 杜晓瑜不以为意,哼声,“外面谁知道咱们有过肌肤之亲?” 傅凉枭眯起眼,“你这是想逼我昭告天下咱们俩的关系?” 杜晓瑜挑眉,“我猜你不敢,如果这个时候昭告天下,你只会四面树敌,而且,你还会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成为那几位皇子争相抢夺的香饽饽,你要是舍得,就去告诉所有人啊,说我跟你无名无分,关系却暧昧不清,反正我没了清誉,你也别想好过。” 傅凉枭突然轻笑,“行啊,几天不见,小丫头长能耐了,都敢威胁夫君了是吧?” “你少贫!”杜晓瑜红着脸瞪圆眼,“我都没嫁,你是我哪门子的夫君?” “早晚的事。”傅凉枭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杜晓瑜脸更烫了,捶打他两下,“你倒是快说啊,碰不碰那些女人?” 傅凉枭满脸宠溺,“小丫头这么爱吃醋,我若是碰了,你岂不是要翻天?” “你知道就好!”杜晓瑜全然没意识到,她已经把自己摆在他的正妻位置上了,而且那占有欲,一点也不比他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94、独一无二的聘礼(一更) 终于把小丫头给安抚好,傅凉枭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等她躺下亲自给盖了被子,看着她入睡以后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王爷没做出太过逾矩的事情,静娘高悬的心总算是落了下去,恭送完傅凉枭才回房歇下。 杜晓瑜前半夜没怎么睡,所以注定晚起。 好在她白天都没课,给妇人看诊的铺子又还没正式开张,目前还在准备阶段,所以目前几天都比较闲。 起床梳洗好,照例去了正院,今日难得的没看到杜程松在杨氏房门外头张望了。 “这才几天就没耐性了,果然本性难移。”杜晓瑜满口讽刺。 静娘道:“三爷这两日怕是忙着处理四少爷的婚事,没空来太太的院子呢!” “我但愿他真是因为四哥而抽不开身。”杜晓瑜冷哼,“我娘因为他遭了十年罪,我不过让他吃几天闭门羹而已,他要是连这个都受不住,那也枉为人夫了。” 静娘沉默,主子们的事,尤其是杜家这些主子的事,她一个外来人还真不好做评判。 进了屋,老远见杨氏坐在桌前,一脸愁容,桌上摆放着好几样吃食,她一口都没动过。 杜晓瑜惊了一下,退回几步看向甘嬷嬷,“怎么回事?” 甘嬷嬷小声道:“自打知道了四少爷的婚事,太太就一直这样,吃不下也睡不好,夜里头常常惊醒。” 杜晓瑜怒了,“谁让你们把我四哥的婚事告诉她的?” 甘嬷嬷羞愧,“太太是三房嫡妻,四少爷娶妻这么大的事儿,若是瞒着她怕是有些不好。” “那如今看到我娘吃不下睡不着就好了?”杜晓瑜怒火中烧,“明知道她前不久才险些小产需要静养,你们还把这么刺激的消息告诉她,成心的吧?” 甘嬷嬷忙跪在地上,“姑娘恕罪,是院里的小丫鬟不懂事,说漏了嘴,奴婢事后也说过她们了,只是,太太已经晓得了这事儿,现如今再处罚人也于事无补了。” “都给我出去!”杜晓瑜怒斥,“打今儿起,谁要是再敢拿四少爷的婚事在我娘跟前说,我就拔了她的舌头发卖出去,看你们往后还嚼什么!” 甘嬷嬷以及其他的丫鬟们吓得脸色惨白,一个个默不作声地退出去思过了。 杨氏听到外间的动静,问:“是筱筱来了吗?” “娘,是我。”杜晓瑜脸上瞬间露出笑容,一边应着,一边快步走到里间。 “筱筱,你四哥的事儿,你听说了没?”杨氏满心焦急,紧紧抓着杜晓瑜的手。 “娘,不是让您静养着吗?怎么关心起外头的事情来了?”杜晓瑜语气中略带责备,又看向杨氏的小腹,“好不容易养了几天把胎像稳定下来,要是又因为我四哥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到时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爹真该不要你了。” 杨氏听罢,脸上的血色顿时退去大半。 杜晓瑜见这招果然有用,继续道:“我四哥和许三姑娘的婚事虽是突然了些,可到底还有老太太和大伯母主持着,用不着咱们操那份闲心。” 杨氏还是放心不下,“筱筱,你能否跟我说说,你四哥是怎么招惹上丞相府姑娘的?” “这个”杜晓瑜当然不能说是傅凉枭那个混蛋一手安排的,“可能是这俩人有缘分吧,否则也不会凑一块儿了。” “那我怎么听说是你四哥不安分,出去打猎的时候糟蹋了人家姑娘?” “谁说的?”杜晓瑜皱着眉头,“定是院子里的丫鬟们闲不住,乱嚼舌根子呢,四哥本分老实,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来。 再说了,丞相府是重臣之家,又是皇后娘家,有权有势,四哥要真糟蹋了丞相府的姑娘,他那脑袋还能稳稳当当地安在脖子上?怕是早就搬了家了。” 杨氏想想也对,“那这么说,一切都是误会?” “当然是误会了。”杜晓瑜满脸肯定地说道:“要不然丞相府能这么爽快利落地就答应把姑娘嫁过来吗?我都说了是这俩人有缘分。” 听到杜晓瑜这么说,杨氏总算是宽心了,拍拍胸脯,“吓死我了。” “哎呀,娘,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换个角度想,四哥娶亲了,不是好事儿吗?说不定过个一两年就能给您和爹添个大胖孙子了呢?” “那我可求之不得了。”杨氏不由得笑开。 “可不是么?要不怎么说是大喜事儿呢?” “好好好。”杨氏这下是打从心眼儿里乐开了花,“娶亲好啊,他上头的堂哥们,孩子都能跑能跳的了,偏他成天四处晃,也没想着娶个媳妇儿来管管家,我原先还寻思呢,等晓珍出门子以后,是不是给他安排议亲。” “那您如今可放心了?”杜晓瑜笑问:“丞相府的姑娘,那可是多少人抱着万贯家财都求不来的,能娶到许家的姑娘,是我四哥有福。” 杨氏听到此,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杜晓瑜,“筱筱,娘怀着身子不方便,现如今三房又是你们兄妹管着,你四哥下聘这事儿,你可得帮他好好合计合计,人家姑娘出身高贵,咱们家的聘礼去得少了,难免遭人嫌弃,也落了姑娘的面子。 你抽个空去咱们家的库房里看看,尽量挑些好的添上,否则光靠着公中给每位少爷的那点聘礼,怕是不成。 库房里的那些东西,你只管挑,要是觉得看不上眼,娘那嫁妆还没动过呢,你也去瞧瞧可有能入眼的,不管怎么说,都要把这场面给撑起来才行。” 杜晓瑜陷入了沉思,要说杜家最值钱最独一无二的聘礼,那肯定就是免死金牌了。 丞相府能不追究四哥的责任,而且这么快就答应把许三姑娘嫁过来,肯定也是看在免死金牌的份上,可四哥总不能拿着这东西去下聘吧?先不说老太爷不会同意,就算是同意了,公然把免死金牌作为聘礼送到丞相府,不就等同于告诉所有人,杜家要站到皇后和宁王这边了吗? 到时候,不等其他皇子有所动作,弘顺帝就会先想办法弄死杜家。 不行不行,这太危险了。 “筱筱?”杨氏见她发呆,疑惑地喊了一声。 “娘。”杜晓瑜回过神来,“既然要给四哥挑选聘礼,那我这就走了,娘好生歇息。” “嗳,好好挑啊!”杨氏目送着杜晓瑜的背影,又嘱咐一句。 杜晓瑜没有回海棠居,而是去了外院,准备找杜晓骏商议一下,结果下人告诉她,杜晓骏被请去了德荣堂。 杜晓瑜问:“去了多久?” 下人道:“快有一炷香的工夫了。” 杜晓瑜了然,“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说完,走进杜晓骏的院子,在石桌前坐下。 下人不敢怠慢,忙给她上了茶点。 杜晓瑜没心思吃,一直心事重重的,以至于杜程松什么时候进来了她都没察觉到。 “筱筱。” 听到声音,杜晓瑜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正对上杜程松的眼睛。 “爹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来找你四哥,就过来看看。” 杜程松在她对面坐下。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他,去许家的聘礼怎么下。” “不是有老太太和你大伯母操持的吗?”杜程松反问:“怎么你也关心起这事儿来了?” 杜晓瑜实话道,“我娘说了,光凭公中给的聘礼份例是远远不够的,会委屈了人家姑娘,落了许家面子,还让我去库房里挑,哪怕是把她的嫁妆拿出来都不打紧,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场面给撑起来,我仔细想了想,暂时没能想到什么具有轰动性的聘礼,所以想来找我四哥商量,看能不能拿个主意。” 杜晓瑜这么一说,杜程松也反应过来了,当即就面色沉重起来,“杜家是医学世家,跟丞相府那样的权势之家本来就不能比,如今杜家要娶许家的女儿,聘礼怎么去肯定都是入不得许家眼的,这件事,咱们恐怕只能取巧。” 杜晓瑜当然知道要取巧,可就是这个“巧”不好取啊,“爹好好想想,杜家有没有特别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杜程松当然是第一时间就想到免死金牌上去了,可那玩意儿能拿去给他儿子下聘吗?当即摇头,“目前看来,没有。” 免死金牌可不能落入丞相府手里,否则惊动了弘顺帝,杜家这么多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杜晓瑜一看杜程松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不就是想把免死金牌紧紧地捂着。 她当然知道免死金牌不能落入许家,那可是王爷预定了的,只有到了王爷手里,才能保杜家安然无恙。 可杜晓骏要去下聘,总得有一样能让所有人瞩目的聘礼才行吧? 那样的话,杜晓骏这个姑爷以后在岳家人跟前才抬得起头来,也不会太过委屈了许三姑娘——本来就是因为清白不清才结下的姻亲,如果聘礼再马马虎虎,势必会让外头人觉得杜家敷衍,没把许三姑娘当回事儿,丞相府能不记仇吗?明面上为了许三姑娘的名声,肯定是不得不把人给嫁过来,私底下还不定会给杜家使什么损招呢! 杜家无权无势,丞相府要真来阴的,谁招架得住? 想到这里,杜晓瑜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神秘一笑,“我想到了,绝对是独一无二的聘礼。” 杜程松激动起来,满眼期待地望着她,“什么聘礼?” “这个我先不说,等四哥回来我再问问他的意见。” 杜晓瑜卖了个关子。 杜程松听得抓心挠肝,可是见女儿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样子,又泄了气。 杨氏那件事,女儿到底是没从根本上原谅他。 心中有了主意,杜晓瑜便也不着急了,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 杜晓骏被老太爷叫去了德荣堂,老太太也在。 对于这桩亲事,二老虽然极力的不赞同,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就算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老太爷想得比较宽,得知杜晓骏与丞相府的三姑娘绑到一块儿的时候就猜到这傻孙子怕是中了人家圈套了,丞相府摆明了是奔着免死金牌来的,否则许家脑子进水了才会把这么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嫁到无权无势的杜家来。 想到有这层可能,老太爷的心思便歪了歪,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杜晓瑜那天在内书房跟他说的话。 杜晓瑜的意思是杜家最好先站了队,找个强大到既能让杜家名正言顺与皇室联姻,又能护住杜家不被弘顺帝捏死的靠山。 这样的人,除了楚王再无他选。 可楚王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况且杜家与他压根就不熟识。 要想傍上楚王,除非他能看上杜家的姑娘。 而杜家目前唯一没婚嫁的,只有五丫头。 老太爷想到五丫头那个样子,顷刻否定了自己的荒谬想法。 五丫头水灵是水灵,却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楚王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看来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啊! 一大早把杜晓骏请来,主要也是为了下聘的事。 不得不说,在聘礼上,长辈们的意见出了奇的统一,都觉得不能太过寒碜,因为这代表的不仅仅是杜晓骏个人,还是整个杜家的脸面。 可是杜家有的,人家丞相府全都有,而且许家还很有可能看不上杜家的聘礼。 “骏哥儿,这件事你怎么看?”老太太说明了意图之后,看向杜晓骏。 杜晓骏挠挠头,“奶奶,虽然孙儿也觉得聘礼不能马虎,可这一时半会儿的,孙儿实在想不出能让许家不嫌弃的东西来,能否容我回去找小妹商量一下,她一向最有主意了,没准儿小妹真能帮帮我呢?” 老太太自然不会把全部希望都押在一个小丫头身上,沉思片刻之后,说道:“拿不出特殊的,就往数量上添,我让你大伯母把总库房里的东西都翻一翻,贵重的多拿些出来,抬数一多,许家总不至于不给面子了吧。” 老太太话完,看向老太爷,“太爷意下如何?” 老太爷回过神来,摆手道:“先让老大媳妇准备着,至于骏哥儿这里,你回去以后,不妨去问问你妹妹,看她能否帮你想到好点子。” 不知为何,老太爷潜意识里选择了相信杜晓瑜,他总觉得这丫头一定能让他刮目相看。 老太太嗔道:“怎么太爷也学了孩子气,五丫头才十多岁,她哪里来什么好点子,你可别为难人了。” 老太爷尴尬道:“我这不是让骏哥儿回去试一试么,再说了,那是他妹妹,就算想不出来,骏哥儿总不至于怪她,我们就更不可能怪她了,可万一想出来了,那也算是帮了大忙了。” 老太太暗暗翻个白眼,没再说什么。 杜晓骏站起身来,“既然爷爷奶奶没什么事,那孙儿就先告退了。” 老太太颔首,“去吧!” 杜晓骏回到自己的院子,见到杜程松和杜晓瑜坐在石桌前,当即吓了一跳,加快脚步走过去,“爹,小妹,你们怎么来了?” 杜程松当先问:“老太爷让你去德荣堂做什么?” 杜晓骏垂下眼眸道:“爷爷奶奶说许家权势大,咱们家下聘不能马虎,所以找我去商议了。” 杜晓瑜眼眸微闪,“那你们商议出什么结果来了?” 杜晓骏叹口气,“奶奶的意思,咱们家拿出来的东西,丞相府没准儿看不上眼,那就往数量上加,让大伯母去翻库房,把贵重的物件多翻一些出来,到时候抬数一多,想来丞相府也不会有什么话说。” “那四哥呢?”杜晓瑜看着他,“你自己可有什么想法?” 杜晓骏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我到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没从这桩婚事中缓过神来,还想找小妹帮忙出出主意呢!” 杜晓瑜挑眉,“这么说,四哥自己还没想好了?” “嗯。” “我倒是有个不错的主意,就是需要四哥流点血。”杜晓瑜神秘一笑,“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杜晓骏愣了愣,倾耳过去。 杜晓瑜小声与他说了一番。 杜晓骏听完之后,双眼慢慢地睁大,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转头望着杜晓瑜,“小妹觉得,这法子可行吗?” “当然。”杜晓瑜莞尔一笑,“没有人会拒绝这样一份独一无二的聘礼,许三姑娘不会拒绝,许家更不会拒绝,而且,还能让四哥轰动一时。” “可是我” “四哥要是不听我的话,那你就没办法顺利把许三姑娘给娶回来。”杜晓瑜威胁道。 杜晓骏哪敢不听,当即忙不迭地点头,“好,到时候我试试。” 一旁什么都听不到的杜程松越发的抓心抓肺,满脸幽怨地看向兄妹二人,“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就不能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不能说。”杜晓瑜坚决道:“这件事,我和四哥知道就行了,反正到时候去下聘,绝对不会丢了杜家的脸面就是。” 杜程松越发好奇了,看向杜晓骏。 杜晓骏当然是站在妹妹那边,得意地说道:“我也不告诉爹,等下聘那天你们就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95、拿乔(二更) 为了给杜晓骏准备聘礼,柳氏最近一段日子忙得不可开交,虽然从五丫头那儿得了信说等下聘的时候一定能让整个丞相府的人刮目相看,可老太太说了,一个丫头片子的话,她们做大人的当个玩笑随便听听就是了,何苦去较真。 难不成一大家子人全都眼巴巴的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十多岁的姑娘身上?传出去未免也太荒谬了些。 老太太还吩咐了,库房里的那些东西,紧着贵重的挑选出来,先让她过了目才能装入箱笼。 柳氏掌管着中馈,要说平日里两袖清风一点油水都不捞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她向来有分寸,做得不算过火,老太太也便睁只眼闭只眼了,毕竟管着这么大个家,不是一项轻省活儿,你要不留点好处给人,谁乐意干这苦差事。 而放眼这三位媳妇,老二媳妇刁钻刻薄,老三媳妇软弱无能,也只有老大媳妇稍稍精明能干些。 说白了,主持中馈这事儿要是不交给柳氏而交给方氏或者是杨氏,那亏损只会成倍成倍地往上翻。 方氏不用说,贪得无厌的主儿,败家娘们儿,不出几年能把家底给掏空。 杨氏的话,只怕账本上记的永远是糊涂账。 所以说,这个家还是要靠柳氏。 这次给杜晓骏准备聘礼,库房里那些东西,因为有进出账目明细,柳氏不好做手脚,但从外面采购的那一部分,花费比较高,照顾了好几家常往来的铺子,所以拿了不少回扣。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秘密进行的,老太太哪怕心知肚明,也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说。 等柳氏来汇报说因着骏哥儿聘礼这一块上支出过大,太爷的寿辰怕是不能按照原计划进行,只能从简,一下子便激怒了老太太。 要说老太爷,六十大寿早就过了,今年六十八,其实过两年再大办也没什么,可老太太不乐意。 老太爷虽然没染上什么要命的恶疾,可人到底是上了年纪,年轻时候操劳过度落下的病根儿,这会儿全都显出来了,身子骨大不如前,老太太就怕哪天人突然没了,所以早几年就私底下知会过几个儿子和媳妇,什么都能省,唯独太爷的寿辰不能省,每一年都要热热闹闹的才行,谁知道还能办几年,得趁着人还在,让他把该享受的都享受了。 如今柳氏告诉她要从简,可以说是直接撞在枪口上了。 老太太前所未有的愤怒,一张脸阴沉沉跟要吃人似的。 柳氏原以为老太太应该能体谅的,没成想自己刚出口就挨了一通骂。 老太太虽然没明说,可话里话外那意思都在指责他们这几房的人平日里铺张浪费,一到关键时刻就哼没钱,更有几句话,险些把她吃回扣的事儿给说破。 柳氏心头憋屈,却也不敢说什么,只保证说一定给太爷风光大办。 老太太这才消停下来,也没什么精力跟她扯闲白儿,摆摆手让她退下。 又要操心杜晓骏的婚事,又要准备太爷越来越近的寿辰,白天还在老太太这儿受了委屈。 柳氏回去后大哭了一场,把大爷的心都给哭软了,搂着她说了一番软话,又许了她不少好处。 柳氏又不缺钱,怎么会稀罕大爷给的那些东西,哄哄那几个妾还差不多,只一个劲地缠着他道:“我都听说了,五丫头擅长妇人病,你看她娘,都多大年纪了还能有身子,我怀疑是五丫头暗中帮的忙,爷,咱们长房不能没有嫡子啊,要不,妾身去探探五丫头的底儿,想法子让她也帮帮我?要是真能再生个嫡子,咱们下半辈子可就有依靠了,您意下如何?” 大爷当即皱眉,“胡闹!你这都是哪听来的,这怀得上怀不上的事儿,能是她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帮得上忙的吗?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 柳氏不甘心,“可你看三弟妹,五丫头没回来的时候,她那肚皮怎么不见有动静,五丫头一回来她就” 大爷叱道:“那要照你这么说,都不用我卖力了,让那小丫头给你开个方子煎几服药吃下去你就能怀上了?” 柳氏被大爷说得臊眉耷眼,可想想还是觉得杨氏那胎肯定少不了杜晓瑜的功劳,心中暗暗寻思着,等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好,必得抽个空专程去找杜晓瑜套套话。 杜晓骏这个不省心的闹了这么一出龌龊事儿,如今一个个成了甩手掌柜,她倒成了收拾烂摊子的了,成天忙里忙外没人看得见,还被老太太数落,五丫头怎么也得看在这层面子上给她个好脸不是,要真敢藏私,那也太没良心了。 —— 相比较杜家的忙碌,丞相府就安静得多。 许如月被禁了足,原本该为她添妆的生母林氏那边完全没动静,原因是丞相夫人放了话。 丞相府给许如月多少嫁妆,要看杜家来什么聘礼。 要说丞相府这么高的家世,手指缝里随便漏一点出来,那都是寻常人家奢望不起的。 再说那三姑娘,真正的才貌双全,若不是之前被赐了婚给楚王,求娶的人多不胜数,随便拉出一个来,那都是有家世有背景的公子哥儿。 可惜这么个倾城绝色的美人儿,偏偏落入了什么都不是的杜家。 尤其是那个杜晓骏,多少人连听都没听说过,还是因着这桩婚事才渐渐为人所熟知的——哦,原来杜家还有个四少爷。 许丞相对于这桩婚事是千百个不乐意,就算是低嫁,也不能低得什么都不是吧? 可是他不得不乐意,因为皇后说了,杜家有免死金牌,许如月要是嫁过去能把免死金牌弄到手帮助宁王夺了储位,将来宁王登基为帝,难道还能忘了一直在背后支持他的外祖家不成,有什么好的,自然要想着外祖家了。 被皇后这么一利诱,许丞相只能打碎牙齿和着血往肚里咽。 姑娘都没了清白,嫁肯定是要嫁的,只不过在气势上,丞相府怎么也得压一压杜家,尤其是嫁妆这一块上。 总不能杜家随便来点聘礼,丞相府就巴巴地送上几大箱子金银珠宝去吧,那样岂不是让人觉得真是许家的姑娘嫁不出去了,想靠着嫁妆去讨好杜家,以期杜家的人能看在嫁妆的面子上善待自家姑娘? 许丞相只会对比自己官位高,比自己更有权势的人点头哈腰,要他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庶民低声下气?门儿都没有! 杜家名气大又如何,在朝堂上照样什么都不是! 所以他知会了老妻,让老妻吩咐下去,三姑娘的嫁妆先不忙着准备,等杜家来下聘以后再做计较。 且说许如月这边,虽然被禁了足,可对于她来说,只要还待在丞相府的一天,不管能不能走出自己的院子,那都是在坐牢。 所以禁不禁足的,于她而言压根没什么区别。 脸上的伤因为用了杜晓骏送来的膏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想到即将嫁给心仪的男子,她心中就万分的欢喜,这几日不用去给老夫人和她母亲请安,倒也清静,一个人坐在屋里做绣活,红玉坐在绣墩上陪她说话,帮她抽线。 “呦,我说这几日去给祖母请安怎么没见着三姐姐人呢,原来都开始待嫁做绣活了呀!” 外面传来许如眉尖酸刻薄的声音。 紧跟着,穿一身浅粉色衣裳的人就走了进来,眼神往许如月手中的绣绷上扫了扫,眼底的讽刺和轻蔑越发明显,“要我说,杜家那边可还什么动静都没有呢,三姐姐这么着急忙慌的,莫不是担心?” 话没说完,目光却是紧紧锁在许如月的小腹上。 那意思很明显了,意在表明许如月被破了身,如果此番有了身孕,杜家又迟迟不肯来下聘的话,许如月的脸面可就丢大了。 有没有被破身,许如月这个当事人自然是最清楚的,她只要想到那个人是她心仪的男人,就觉得外面的流言蜚语都算不得什么。 垂下脑袋继续刺绣,许如月的声音透着几分冷意,“四妹妹与其操心我,倒不如操心操心你自个,楚王妃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许如眉脸色僵了几分,要不是因为许如月这个贱人,她能错失了当皇后的大好机会而去给那个混账王爷当王妃吗? 心中已然是恨毒了许如月,“就算楚王妃不好当,也总比嫁入什么都不是的庶民之家来的强,三姐姐觉得呢? 杜家这么久都没挑好日子来下聘,该不会是在凑聘礼吧?毕竟三姐姐虽然没了清白,却到底是丞相府的嫡女呢,聘礼太寒碜的话,岂不是让三姐姐很没面子? 不过杜家要真是东拼西凑来的聘礼,等三姐姐嫁过去,少不得要一件儿一件儿地还,啧,这么辛酸的日子,妹妹光是想想,都觉得心疼姐姐。” 红玉越听越火大,怒瞪着许如眉,“四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家姑娘呢?” “红玉,你闭嘴!”许如月斥责道。 红玉不甘心地退往一边,心中却是气愤不已。 “我说错什么了吗?”许如眉勾唇轻笑,“杜家就算再有名气,也不过是跑腿给人看诊的下等人罢了,他们家的聘礼,有哪样是上得了台面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96、下聘,遭群嘲(一更) 【】 红玉听得咬牙切齿,这个四姑娘,虽然以前就跟自家姑娘不睦,但好歹明面上还会做做样子,如今姑娘遭了难,她便连样子都不做了,直接露出丑恶嘴脸来,说话竟这般难听,自家人欺负自家人,也不怕天打雷劈! 许如月倒是不疾不徐,头也没抬,缓缓道:“四妹妹说杜家是下等人,可我怎么听说‘回春堂’的这三个字是先帝御赐,牌匾也是御笔亲题的?四妹妹是想说,先帝有眼无珠,竟然赐给下等人这样的荣光?还是说,四妹妹特地跑来告诉我,连先帝都看得起的杜家,在你眼里其实什么都不是?” 许如眉面上得意的神情瞬间冻住,片刻之后转为惊怒,“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许如月抬起眸子,轻轻笑开来,“我只是觉得四妹妹有胆识,连祖母都不敢说的话,你竟然能当着我这个杜家准儿媳的面说出来,四妹妹果然是心直口快,不愧为楚王殿下的准王妃,我相信,妹妹婚后要是一直保持着这么爽利的性子,楚王殿下肯定很欣赏你。” 许如眉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许如月,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如月一针一线地绣着,“要不是四妹妹主动跑来我这无人问津的院子里胡搅蛮缠,我能对你说什么?” 许如眉火大,不过一个失了清白被禁足的贱人而已,也敢仰着脖子跟她这么说话?再不济,她也是楚王妃吧,日后许如月这个贱妇见了她,可是要行叩首大礼的! 底气瞬间就上来了,清清嗓子准备捏着楚王妃的腔调狠狠压一压许如月,外面就传来老夫人冷沉沉的声音,“四丫头,回你自个的院儿里思过去!” 许如眉瞬间想明白过来许如月刚才那些话是故意说给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老夫人听的,心中恨得抓狂,原本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上快速地扯出一抹笑容,转过身盈盈一福,“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几分不悦,“嘴巴管不严实,就把《女诫》《女则》各抄百遍,明日一早我让人来取。” 许如眉瞬间委屈,眼中闪着娇弱的泪花,“祖母” 许如月这个贱人,都是她害的! “还不知悔过,那就再加一百遍!”老夫人的声音透着冷硬和不容置喙,那阴沉沉的脸色让许如眉再也不敢多言半个字,哭哭啼啼地拎着裙摆跑了出去。 老夫人深吸口气。 要说这许如眉,虽然和许如月一样都是在丞相府这高门大院里培养出来的姑娘,可骨子里就跟市井小妇没什么分别,爱攀比,乘人之危,落井下石,说话还不知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脑子里也没个准头,凭着性子就一股脑地往外吐。 这还是在自己家里都敢如此放肆,往后去了楚王府要还这般,楚王随随便便就能揪着一点错处捏死她! 可千万别奢望楚王能看在她是丞相孙女的份上就手软,人家连帝后的话都敢不放在眼里,你区区一个丞相孙女,能有几斤几两去跟帝后相提并论? 说来说去,要不是许如月这边出了事,又怎么轮得到许如眉那个没脑子的进楚王府? 楚王性情暴戾,又极爱美色,这种人最喜欢乖巧温顺的听话女人,许如月显然是上上之选,倾城之姿,有学识修养,性子恬静更不用说。 就算闭着眼睛,是个男人都会选择许如月。 丞相夫人甚至怀疑许如眉去了楚王府,能不能完成许丞相安排给她的任务:魅惑楚王,牵制楚王。 “祖母。” 一旁传来许如月淡淡的声音,顷刻把老夫人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看着眼前娇滴滴的孙女,老夫人感觉到自己心在滴血。 这可是从小在富贵窝长大,花费多少金钱人力才培养出来的娇娇女啊,本来是要当皇后的,当不了皇后也会是楚王妃,凭她的容貌和聪慧的头脑,必定能迷惑得住楚王一时,只要宁王得了先机正位东宫,许家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三丫头也算是为家族立了大功。 可是怎么就一朝不慎跌下悬崖,落得个清白尽毁的下场呢? 哪怕去了杜家拿到免死金牌也算是功不可没,可老夫人只要一想到这么多年的心血栽培,就觉得心脏有些承受不住,就好像精心养护多年的牡丹珍品被猪给拱了。 要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一开始就重点培养四丫头,到了如今也不会觉得可惜。 许如月自然看到了老夫人眼中的光泽一点一点晦暗下去,也知道老夫人在想什么。 她就说,这个家是牢笼,所谓的亲人,都是把她囚禁在牢笼里的狱卒,打着关爱的幌子来看她,也不过是想瞧瞧这朵娇花在经过暴风语的摧残之后,还能不能再站直身子,为她们发挥最后一点余热。 “不知祖母来孙女院儿里,有什么事吗?” 只不过转瞬的工夫,许如月的声音已经比刚才冷漠了不少。 “三丫头,这些日子罚你禁足,你不会怪罪你祖父心狠吧?” 老夫人的问话,真真让许如月觉得讽刺。 罚都罚了,如今才来问这些,还有什么用? 再说,她一个小辈,难道敢当着祖母的面说祖父的不是吗?“孙女不敢。” “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了你好。”老夫人语重心长,“外面的流言蜚语实在难听,我们是不想你被恶言恶语中伤,想让你待在自己院子里安安心心地待嫁。” 许如月淡笑,“只要祖父祖母和父亲母亲相信我,就算外面的流言蜚语再难听,如月都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伤到我。” 言下之意,中伤我的不是外面的流言蜚语,而是你们这些亲人的不信任。 老夫人脸上笑容淡去几分,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坠入悬崖,次日被人发现和另外一个陌生男子待在一处,能没事儿吗?“祖母自然是相信你的,否则,也不会在你祖父面前万般求情了。” 许如月垂眸,老夫人所谓的“信任”,就是吩咐她母亲不准给她安排嫁妆,非要等着杜家来下聘以后才决定嫁妆去多少。 之前被赐婚给楚王的时候,丞相府给她准备的嫁妆那叫一个殷实,为了让她顺利成为楚王妃,老夫人恨不能把压箱底的物件儿都给拿出来为她添妆。 可现在呢? 因为要去的是杜家,所以原先准备的嫁妆就一减再减,听红玉说,但凡贵重的,大件儿的,全都收回去了,如今箱笼里剩下的嫁妆,还不到原先准备好的一成。 这是有多看不起杜家,有多看不起她这个失了清白的孙女才能做到如此地步啊? “孙女多谢祖母信任。”许如月含着泪,蹲身行礼。 老夫人当然不知道许如月的心里在想什么,只当这个孙女是真心感谢她,忙伸出手虚扶了一把,摆出一脸慈和的样子来,“你放心,凭借你的容貌和本事,去了杜家以后,那边的人不敢亏待你的。” 许如月苦笑。 都说嫁妆是女人的底气,她本来就是因为毁了清白才会入杜家的门,哪怕嫁的是自己心仪的男子,可婆家那边的人都不认识她,恐怕还会觉得当初在崖下是她不要脸地先勾引了杜晓骏,若是嫁妆少得可怜,那她往后在婆家还如何立足? 祖母要真是心疼她,就该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在嫁妆上给足了她面子,又何必假惺惺地拿她的容貌来说事? 长得再好,嫁过去以后不也得居家过日子吗? 杜家又不是除了你许家的姑娘就娶不到媳妇儿了,兴许人家宁愿娶个家世普通长相一般的,也不愿意来受你许家这份闲气。 “至于嫁妆”老夫人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接着说:“等杜家来下了聘,再给你重新安排,毕竟之前给你准备的那些,有一些是不能入庶民之家的,只能留给四丫头了。” 许如月嘴里发苦。 之前为了她入楚王府准备的那些嫁妆她又不是没得见过,能去王府不能去平民家的真心没多少,就算把那一部分拿了,剩下的嫁妆也是足够殷实的。 何以这一拿就拿了八九成,剩下的那一成,怕是连许如眉嫁妆的零头都比不上。 “听说杜家已经在请人看日子来过礼了,你就安心等着吧!”老夫人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 许如月抿着唇。 “祖母知道你心里苦。”老夫人贯会做好人,“你是个好姑娘,凭你的条件,嫁入杜家的确是委屈了,可是你坠崖的事儿闹得太大,祖母也是没办法,为了你的清誉,不得不出此下策让你嫁过去。”说着,抹了抹本就没有的眼泪。 听听,做完好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罪名扣到她头上来。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还不明显吗?——本来能做高高在上的楚王妃,能落到今日这般田地,那都是你自个作的,怨不得我们心狠。 许如月很想大声告诉她,嫁入杜家,她求之不得,心甘情愿,不甚欢喜。 “外面天凉,你也别杵在这儿了,仔细身子,回屋吧,我还有事,就不多陪你了。”老夫人道。 许如月颔首,什么话都没说,目送着老夫人走远。 进屋之后,红玉便嘟嘟囔囔起来,“这一个个的,都把姑娘当成什么人了?奴婢原还想着老夫人来了,就算不说宽慰的话,至少在嫁妆上多添些,让姑娘有底气吧,没成想,一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许如月瞪她,“红玉,你那嘴巴是越来越关不住风了!” 红玉瘪了瘪嘴,“姑娘,奴婢只是为您感到不平,以前您还清清白白的时候,谁不疼着捧着,走个路都怕您摔跤,如今倒好,连那起子下作的粗使婆子都敢给咱们脸色看,真真儿是要翻天了!” 许如月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叹了口气,“所以说女人的清白大过天,我如今名声尽毁,自然是比不得从前了。” “可奴婢相信姑娘是清白的。”红玉面色坚定地说道。 许如月有些诧异,“你相信我?” “嗯。”红玉郑重点头,“奴婢跟在姑娘身边这么久,姑娘是什么样的为人,奴婢清楚得很,再说那杜四少,起先奴婢觉得他一无所有,压根配不上姑娘。 不过奴婢回头一想,能在出了事之后不推卸责任,而是勇敢地站出来说要对姑娘负责,可见他是个真男人,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乘人之危玷污了姑娘呢? 所以奴婢相信姑娘和杜四少之间清清白白。 或许,杜四少真是姑娘的良人也说不定。” 红玉的这番话,立时让许如月阴霾的心底划出一丝亮光来,笑道:“难得还有个知心人,我也算没白疼你一场。” 红玉呵呵傻笑,挠着头,“姑娘被禁足的这段日子,院里院外的很多事,奴婢都看在眼睛里呢,四姑娘寻死觅活地不肯嫁入楚王府,想来楚王妃真如姑娘所说不是那么好当的。 杜家只是无权无势,又不是家徒四壁,姑娘嫁过去以后只管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好好当你的少奶奶,不用卷入那些勾心斗角里,奴婢觉得也挺好。” 这话就更得许如月的心了,感慨道:“连你一个小丫头都能看的这么透,怎么她们就不懂呢?已经有了泼天的富贵还不满足,非想着做人上人,那人上人要真这么好做,哪还轮得上许家?” —— 老太爷的寿辰是在中秋之后,而杜家请人看的下聘好日子是在中秋之前,这么一算,也不算冲突。 柳氏忙活了半个多月,总算是把杜晓骏的聘礼准备好了,也让老太太过了目,聘礼的贵重程度自然不敢与丞相府攀比,但数量上,绝对是对得住许三姑娘的。 而这段日子,杜晓骏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问了也不肯说,唯一的知情人杜晓瑜更是闭紧了嘴巴,一个字都不往外透露。 一直到纳采,杜晓骏才终于出了书房。 老太太担心得不得了,以为他是被杜程松打了一顿之后有些想不开,第一时间把人请去德荣堂,却见这宝贝孙子非但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消瘦颓废,还越发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了。 老太太很是不解,问他,“骏哥儿,你成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做什么?” 杜晓骏道:“练字,小妹说,我的字不好看,帮我搜罗了不少名家字帖来让我照着好好练。” 老太太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合着这么些日子,你就躲在书房里捣鼓那玩意儿?” “嗯。”杜晓骏笑笑,“孙儿觉得,我现在的字有了很大的提升,奶奶要不要看,孙儿给您当场展示展示?” 老太太捂着胸口,又好气又无奈,她就说,不能全信筱筱那丫头,不过十来岁的女娃儿,能想到什么好点子让杜家在聘礼上不被许家人看不起,还是她这老婆子的办法实在,给不了太贵重的,就往数量上添,这么一来,外人也能少些闲话。 纳采去的礼其实没几样,哪怕是勋贵人家,也顶多是贵重一些,要说数量,真没见多多少,但许家那头铁了心要让杜家人吃瘪,所以杜晓骏去纳采的时候,被许如月的几位哥哥弟弟轮番打击。 从许丞相,丞相夫人到许如月的爹娘,全都没给他好脸。 杜晓骏不是性情暴躁的人,他平日里嘻嘻哈哈惯了,脸皮有些厚,又深知自己污了人家闺女的清白,来纳采不得好脸色也正常。 所以即便是许家从主子到下人都没给他一句好话,他也全程陪着笑脸,该说的话说了,该行的礼行到位。 最后也是一脸笑容地走出丞相府大门。 回来以后老太太少不得要问问情况。 杜晓骏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奶奶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等以后许姑娘过了门而苛待她,所以只是简单地敷衍了两句,说许家只是那几位长辈脸色不太好,至于过分的话,倒是没说什么。 如此半真半假,倒也把老太太给糊弄了过去。 至于杜晓瑜那边,杜晓骏却是糊弄不了了。 “许家没少为难你吧?”杜晓瑜挑眉望着杜晓骏,“就算长辈不方便出面,跟你同辈的那些个舅兄舅子,怕也没少往你脸上吐口水。” 杜晓骏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三姑娘因为我而没了清白,她的兄弟们会这样不是很正常吗?” “是很正常。”杜晓瑜笑得有些诡异,诡异里又糅合了几分冷意。 等以后成了楚王妃,许家那帮人,她定要一个一个收拾过来! 纳采过后,跟着就交换庚帖合婚。 杜晓骏每去一次丞相府,都没少遭到白眼冷待。 他倒是适应得快,被关在内院出不来的许如月却是听一次偷偷掉一次泪,只想着等嫁过去好好服侍他,补偿他在许家遭受的冷遇。 日子渐渐往后移,杨氏的身子大安了,杜晓瑜的妇科门诊也正式开了张,一开始大多数人搞不懂“妇科”是什么意思,就算有几个悟性好的弄懂了,也是羞羞答答的不好意思上门。 还是某位带下病缠身的妇人开的先例,她的情况比较严重,每日流下来的污秽是膏状的,还伴有严重的恶臭,见到杜晓瑜的时候哭哭啼啼,说丈夫都不敢碰她了,嫌她脏。 杜晓瑜给摸了脉,开了口服的方子,又配了一些能熬出来清洗的药给她,妇人拿回去用了四五天就见成效了,带了厚礼回来重谢。 有了先例,后面观望的那些妇人自然不会再犹豫,一个个涌进杜晓瑜的铺面。 因为是整个京城第一家妇科诊所,所有要看这方面病症的妇人都聚到了一起,有市井百姓,也有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太太,人多得那叫一个连绵不绝。 翠镯几个成天忙得脚不沾地,杜晓瑜自己也累得够呛。 不过累虽累,口碑却是打出去了。 没多久,她这位专给妇人看病的女医就红透了半个京城。 因为每天都是轻纱蒙面,铺子里的丫鬟们又管她叫“第五姑娘”。 时间一长,看诊的妇人都以为她姓“第五”,是杜家花重金请来的女医,也就跟着翠镯她们管杜晓瑜叫第五姑娘。 丞相夫人也听说了这件事,有些心痒痒,她的身子一直有亏损,不论请了多少大夫,哪怕是皇后让太医院的太医来帮着调理了好些日子也不见成效。 这一块一直都是她的心病。 如今突然冒出一个专门为妇人看诊的地方来,那个第五姑娘的医术又被传得神乎其神,平日里往来的好友有几位都亲自去试过了,回来后个个赞不绝口。 丞相夫人听后更是坐不住了,让人去打听了一下。 结果出去打听的嬷嬷告诉她,第五姑娘是杜家花重金请来的女医,只坐诊,不上门给人看诊。 丞相夫人当即就沉了脸,怎么又是杜家的人? 可是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 所以等杜晓骏带着人抬着聘礼来下聘的时候,丞相夫人的脸色就没有前几次那么难看了。 聘礼要晒出来,所以这一日的丞相府来了不少人,有本家族人,也有其他的三亲六戚,总而言之,全都等在前院眼巴巴地等着杜晓骏开箱。 丞相夫人一眼扫过去,呵,排场挺大,想来杜家为了这次的聘礼没少出血,不过一看旁边站着一排排等着看笑话的亲戚,丞相夫人的面色又紧绷起来。 等杜晓骏让人开了箱,人群中果然爆发出阵阵嘲笑,不少人一副“果然如此”的轻蔑表情。 事实上,杜晓骏带来的聘礼都是杜家顶好的,但庶民之家与权臣之家是有区别的,很多贵重的东西,庶民禁止用,所以哪怕杜程松有钱给他儿子添聘礼,也买不到很多贵重之物,御赐品就更是一件都没有了。 所以在许家这些平日里见惯了金石玉器的亲戚眼里,杜晓骏带来的聘礼哪怕再往上添十倍,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进门之前,杜晓骏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当下并不觉得有什么,面对那么多人的嘲讽,他既没有羞愧得手足无措,也没有愤怒得想跟人动手,而是满面从容地吩咐小厮,“取文房四宝,上和纸!” 等小厮把最为贵重的和纸铺展在桌面上,杜晓骏才微笑看向许家长辈,“小婿真正的聘礼,是这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97、打脸,轰动世人的聘书(二更) 【】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愣住了。 因为杜晓骏的小厮拿上来的“文房四宝”跟别人的文房四宝不一样。 首先是铺在桌上的纸,是抄经文用的最为贵重的和纸,当然,这种纸设有佛堂的大户人家都有,不算太新鲜。 两管型号大小不一样的毛笔,看起来像是兔毛的,也不算太新鲜。 新鲜的是他没用砚台,而是让人取了一个没用过的广口碗,旁边放着几根长针和一把锋利的匕首。 许丞相看到匕首,当即吓得脸色一变,指着杜晓骏,厉声质问,“你,你想干什么?” 跟着来下聘的媒人笑着解释道:“四少爷是准备以血为墨,亲笔写下聘书,为了不让血变黑,四少爷已经提前半个月斋戒了,每日的饭食都是纯素斋,不放油盐荤腥。” 众人一惊,许家这位姑爷,到底想干什么? 只见小厮端来清水,杜晓骏把手伸进去洗净,用新毛巾擦干,这才拿起匕首,往十个指尖上各划了一刀,鲜红的血液顿时一滴一滴落到广口碗里。 书童拿起长针不断地搅拌,小心翼翼把里面的血筋挑去,以保证血液新鲜不凝固。 待血放得差不多了,杜晓骏才擦了手,拿起大号毛笔往广口碗里一蘸,撇去多余的血液之后,往和纸上写下两个大字:聘书。 之后再换成小号毛笔写正文。 这聘书跟一般的聘书不一样,准确地说,叫“陈情书”,是杜晓瑜让杜晓骏这么写的。 他用的是正楷,速度不紧不慢,不疾不徐。 今天来的人里面有不少喜好舞文弄墨的世家子,一看到杜晓骏的正楷,纷纷露出鄙夷的眼神来。 这个时代,不少人追求龙飞凤舞铁画银钩的字,认为字如其人,那才是男儿之风。 而正楷则显得过分中规中矩和秀气,女儿家学得多一些。 当下就有人嗤笑,“还以为是什么压轴好戏,结果弄了这么一出,那几个字写得好是好,却没有一点男儿家的洒脱大气,就这么点斤两也敢拿出来卖弄,真是笑死人了。” “就是,三姑娘可是出了名的才貌双全,要我说,三姑娘的字怕也比他这秀气端方的正楷来得有筋骨,这聘书要是让三姑娘见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还能作何感想,清白都毁了,便是个不成器的,也得硬着头皮嫁咯!” “你们懂什么,以血为墨,正楷书写,这是佛家人为了体现经文的庄严贵重才会这么写的,大多数人抄血经都会在里面掺水,而杜四少不仅用纯血,还为了不让血变黑,半个月之前就开始斋戒,不进油盐荤腥,以佛家人对经书的庄严态度来对待聘书,这得是多爱重许三姑娘才能做得出来的举动? 试问一下,在场的各位还有谁有得起这等魄力吗?” 说话的人叫江亦嘉,是江亦臣的亲妹妹,她与许如月是朋友,虽然算不上闺中密友,但江亦嘉还是比较欣赏许如月的。 这次许如月出了事,名声受损,江亦嘉早就想来看看她了,可惜许如月被禁了足,她来了几次也没见到人。 本想趁着今日杜家下聘来宽慰许如月几句,没成想竟然看到了让人如此震撼的一幕,那杜四少分明用足了真心,可偏偏许家这些亲戚门缝里看人,非要用金钱来衡量,让她觉得很是不忿。 听到那群人一个劲嘲讽杜晓骏的时候,江亦嘉终于忍无可忍,站出来大声说了一番话。 刚才嘲讽杜晓骏的那几位小声嘀咕她多管闲事,江亦嘉冷笑一声,“今日来丞相府的各位,我相信你们的家世和地位都比杜四少高上许多,更甚至,你们中还有不少人是从书香门第里出来的,骨子里想必都有着文人的清高吧? 那么我想问一句,是什么教会了你们用金钱来衡量一个人的真心?是你们的老师,还是你们的家教?出自书香门第和高门大院里的各位,眼睛里除了钱,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凭着你们的家世,真的缺那几个钱? 杜四少为了这一纸聘书,能做到拿出对待佛祖的虔诚来,那么你们呢?见识浅薄不知道正楷书写代表的是一种堪比抄佛经的庄严态度也便罢了,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还不许别人做,别人做了你们就要大肆嘲笑,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再说了,丞相府才是杜四少的岳家,人家都没说话,你们凭什么对人家姑爷指手画脚?丞相府家大业大,人家会在乎这点聘礼?丞相府要的必定是姑爷够诚心,许三姑娘嫁过去以后能幸福!” 江亦嘉故意给丞相府戴了一顶高帽。 许丞相马上就反应过来江亦嘉话里话外的意思了,他是文官之首,丞相府是实打实的书香门第,如若今日因为嫌弃聘礼少而忽略了姑爷的虔诚之心,落了姑爷脸面,日后少不得会被同行贻笑大方。 马上摆正了脸色,许丞相郑重地看向所有人,“这位姑娘说得不错,我丞相府的确是不缺那点聘礼。” 许丞相一摆态度,许家其他人纷纷反应过来了,丞相夫人更是义正辞严,“作为三丫头的祖母,我当然是希望她嫁到杜家以后能与夫君恩爱白头,琴瑟和鸣,所以什么聘礼不聘礼的,也就是走个形式而已,哪怕是杜家今儿抬来的这些,也只会象征性地选几样留在府上,至于其他的,全加到三丫头的嫁妆里面返回夫家去,只要她能过得幸福,我们是不介意在钱财上多多帮衬她的。” 丞相夫人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倒抽了一口气,杜家送来的嫁妆虽说不算过分贵重,可那么多数量,再加上几万两的聘金,合计合计也值不少钱了,就这么全数跟着嫁妆一起返回夫家? 这三姑娘到底是有多得宠啊! 刚才那伙人看向杜晓骏的眼神顿时变了。 许丞相和丞相夫人的下巴不由得抬高了几分。 他们这种家族最注重好名声,如果牺牲那点聘礼能换来外面的人对丞相府刮目相看甚至是敬仰,那么不管是许丞相还是丞相夫人,都是万分乐意的。 老夫妻俩相当有默契,顷刻之间就把自己摆到了疼爱孙女的祖父祖母位置上。 也不想想之前是谁下令非要等看了杜家聘礼才能给许如月准备嫁妆,否则嫁妆去得太多怕亏了。 而许如月的生母林氏,虽然觉得那么多的聘礼被婆母放话说要返回杜家有些肉疼,但婆母说的话,她这个做儿媳的,又哪里敢多言半句,只能陪着笑脸。 和许丞相夫妇一样,许如月的爹娘也是片刻之间就用微笑把自己包装成了慈父慈母的样子。 一大家子人前后的态度转变简直不要太讽刺。 江亦嘉暗中撇了撇嘴,想着许三姑娘摊上这样的亲人,也实在是太悲哀了,好在老天待她不薄,天降了这么个实心眼儿的夫君给他,往后的日子,想必不会太糟心。 再看杜晓骏这边。 从始至终,他都好像没有听到旁人在说什么,也丝毫没有受到周围人的影响,仍旧不紧不慢地写着聘书,一双眼睛专注在和纸上,好似整个人都跟那纸和那笔融为了一体。 不得不说,能做到这般忘我,是一种常人难及的境界,有不少人对他的态度已经慢慢改观了。 等到杜晓骏把聘书写完的时候,挨得近的那一部分人探出脑袋去看,顿时爆发出一阵阵惊呼声。 就连江亦嘉都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巴,瞪大眼睛,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有人忍不住惊叹,“天哪,我是不是眼花看错了,杜四少竟然” “你没看错。”旁边一个还算理智的人说道:“聘书的结尾的确是写了‘终此一生,只此一妻’。” 这人的声音虽说不大,可这会儿人人都凑了过来,所以差不多都听到了。 再然后,整个厅堂里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没有人想得到,杜晓骏会亲自写聘书。 更没有人想得到,他是用纯血和正楷书写的,刚才那位姑娘说了,这是一种态度,堪比对待佛祖的虔诚,对待经文的庄重。 最让人想不到的,是杜晓骏的聘书上,洋洋洒洒一大篇,全是陈述自己诚心求娶丞相府三姑娘的言辞,最后竟然以“终此一生,只此一妻”结尾。 要知道这是男人三妻四妾的时代,别说来凑热闹的客人,哪怕是许丞相,他都不敢站出来说自己做得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然而他这位孙女婿就敢,不仅敢,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血写出来。 如果杜晓骏只是简单地想对许三姑娘负责任,他何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毕竟许三姑娘的清白已经污了,许家就算会在聘礼上对他诸多挑剔,最终也不得不把姑娘嫁过去。 而杜晓骏,他完完全全可以凭着这一点等媳妇儿上门,没必要来许家受这份闲气。 可人家就是来了,一纸聘书写得前所未有。 只怕用不了一天的工夫,这件事就会传出去,然后成为足以轰动世人的美谈。 底气瞬间高涨的许丞相夫妇这会儿挺直了腰杆子,一脸的骄傲自豪,承受着所有人羡慕嫉妒的眼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98、江亦嘉的初心,众人反应(一更) 【】 杜晓骏头先的聘礼或许让不少人嗤之以鼻,但后面这张聘书,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尤其是那八个字——终此一生,只此一妻。 可见人家这是把三姑娘当成眼珠子似的宝贝了。 许如眉直接恨红了眼睛。 凭什么许如月这个贱人命就比她好,没了清白还能嫁个一心一意的男人! 准新郎官杜晓骏自然是赚足了目光,尤其是那一干还没出嫁的许家本族女儿,之前不曾细看,如今一瞧,这个杜晓骏竟然生得如此玉树临风,怎么摔下悬崖的人不是她们呢? 哪个女儿家不希望自己的丈夫一生一世只对自己一个人好,而在当下,这种男人怕是一百个里面都挑不出一个来。 偏偏杜晓骏就成了百里挑一的那一个。 有好几位姑娘,因为不甘心,因为嫉妒许如月,直把帕子当成许如月不停地撕着。 至于那些个世家子,早就被江亦嘉的一番话讽得面红耳赤,又被杜晓骏的行为惊到,现如今对于杜晓骏的态度,已然比先前和善了许多。 “都别站着了,快坐下喝茶。” 精神抖擞的丞相夫人笑着招呼所有人。 原本平日里接待客人这种事都是许如月的生母林氏来。 但今日不同,准孙女婿给她长脸了,让她觉得倍儿有面子,所以丝毫不介意自己一把年纪还亲自招待客人,尤其是杜家那边来的人,更是细心周到地接待着,唯恐哪里怠慢了人家。 前后态度的反差,便是杜晓骏这个当事人都看得瞠目结舌。 其实他到现在都还有些懵。 长这么大,他所见到的不管是长辈还是朋友,哪一个成了亲以后不是三妻四妾,便是他自己也曾经想过娶了正妻以后再纳几房小妾,为三房延续香火。 至于小妹跟他说的一生只娶一妻这种想法,他却是从来没有过,但那天杜晓瑜当着杜程松的面跟他说的时候,他竟然意外的没有排斥。 也不知道是认同了小妹,还是认同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总而言之到了今天,杜晓骏已经完全没有了纳妾的心思。 而他对许如月,目前来说还没有男女之情,可能更多的是欣赏。 不过小妹说了,感情都是需要培养的,尤其是夫妻之间,要凑在一起从每日的磕磕碰碰里面磨合出来,那才叫真正的夫妻情分。 杜晓骏不懂那些,不过他相信小妹不会害他,小妹说什么,他只管照做就是了。 江亦嘉走过来,对着杜晓骏笑了笑。 杜晓骏礼貌地问:“江姑娘有事吗?” 因为与江亦臣是好友的缘故,杜晓骏也不算是头一回得见江亦嘉了,甚至可以算得上熟识,不过他始终对江亦嘉保持着绅士礼貌的态度,从不逾矩半分。 江亦嘉道:“我刚好要去见见三姑娘,杜四少能否让我把那封聘书带进去给三姑娘过过目?” 杜晓骏忙点头,“当然可以。” 说着指了指桌上,“血迹应该完全干了,你带进去吧!” 江亦嘉十分感激,走到桌边。 丞相夫人快步过来,警惕地望着她,“你要做什么?” 显然是把这聘书当成了许家的宝贝,不允许外人轻易触碰。 江亦嘉对着丞相夫人行了一礼,笑着解释,“我准备去看三姑娘,想把聘书带去给她看看。” 丞相夫人认得江亦嘉,她父亲官品虽低,她却是京城第一才子江亦臣的妹妹。 许丞相十分喜欢江亦臣的画,丞相夫人自然要看在这层面儿上给江亦嘉一个好脸。 神情缓了缓,丞相夫人说道:“江姑娘是客人,哪能让你亲自来,这样吧,你只管去后院找三丫头,聘书我随后就让人送来。” 江亦嘉点点头,“多谢老夫人。” 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外来人不该随便碰本家的东西,只不过刚才是因为高兴冲昏了头脑,为好友即将嫁给这样一个实心眼儿的男人感到与有荣焉。 江亦嘉很快去了许如月的院子。 知道杜家今日来下聘,许如月特意打扮了一番,虽然她这个准新娘是不能出去见准新郎的,不过好歹看起来喜庆一些。 听到红玉说江姑娘来了,许如月喜不自胜。 自打她因为毁了清白被禁了足,以前的那些好姐妹,就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实意上门来看她的,就算偶尔有几个,那也是伙同许如眉来看她笑话落井下石的。 对此,许如月早就寒了心。 而江亦嘉,她却是早就听说了,这位姑娘在她出事以后来过好几次,只是因为老夫人每次都找借口阻挡,所以才一直没能进来。 没想到杜家来下聘的这一日,她又来了。 “三姑娘近来可安好?” 见到许如月,江亦嘉礼貌地问候了一句。 许如月笑着点头,“我一切都好,只是没想到江姑娘竟然会来看我。” 江亦嘉道:“来了好几次,只是一直没能见到你,今日大喜的日子,老夫人可算是同意我进来了。” 江亦嘉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有些好奇,问她,“前院儿,热闹吗?” “热闹,太热闹了。”江亦嘉唇边含笑,笑容里却藏着一丝丝的怅然。 许如月抿唇,有些担心,“是不是我祖父祖母又为难四少爷了?” 前面那几道礼她都是知道的,杜晓骏遭了长辈们的冷脸,还得受着下人们的闲话,让她那心里实在是堵得慌,可是自己出不去,什么忙都帮不上。 “没有。”江亦嘉摇头,“你那未婚夫今日的举动,实在是太让人刮目相看了,说句心里话,我都有点嫉妒你了。” 许如月被吊起了好奇心,央求道:“哎呀好妹妹,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事儿啊,快说来我听听。” 江亦嘉故作神秘,“我不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许如月抓心抓肺地难受,望着江亦嘉哭笑不得。 江亦嘉看着许如月那样子,心中暗笑,她倒是想直接说出来,可是自己说的,哪有三姑娘自己亲眼见了聘书来得震撼。 不多会儿,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就带着聘书进来了,说道:“三姑娘,这是杜家来的聘书,老夫人说了,让您过过目。” 许如月有些摸不清楚状况,迷茫地看了江亦嘉一眼。 江亦嘉对她点点头,“打开看看吧,说不定里面会有惊喜呢?” 许如月站起身,把嬷嬷手中那跟寻常聘书不一样的和纸接过来缓缓铺展在桌面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看。 等把所有的内容看完,许如月早已捂着嘴哭成了泪人。 “这是杜四少刚才在前院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匕首割破手指蘸血亲笔写下的。”江亦嘉解说道:“听说,他为了让风干后的血迹保持着鲜红的颜色,半个月之前就开始斋戒了,每日进食纯素斋,一点油盐荤腥也不沾,三姑娘再看看这正楷书写,是不是特别的庄重认真?” 许如月见识广,江亦嘉才提头她便知尾了。 杜晓骏为了表现诚意,特地用抄血经的办法来写下这张聘书,而且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许如月的目光定在最后那八个字上面,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双眼。 旁边的嬷嬷劝道:“三姑娘,大喜的日子呢,可不兴见泪的,该不吉利了。” 江亦嘉也调侃道:“就是,大喜的日子,该笑,你快别哭了。” 许如月转瞬破涕为笑,她这是喜极而泣。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会遇到这样一个天底下绝无仅有的好男人。 许如月看过聘书,嬷嬷们便要收起来了,“三姑娘,那奴婢们这就告退了。” 许如月让红玉送她们出去,拉着江亦嘉的手坐下来。 “江姑娘,你能在这种时候来看我,我感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许如月抹了抹眼泪。 江亦嘉笑笑,“本来我们就是好朋友嘛,来看你是理所应当的。” 许如月嘴边苦笑,“人家都说患难见真情,我如今算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以前跟我姐姐长妹妹短的那些人,一见我落难就躲得远远儿的,恨不能从来就没认识过我,也只有江姑娘能想得起我来。” 江亦嘉握紧许如月的手,“若是三姑娘不介意,往后咱们也可以姐妹相称啊,只要你不嫌弃我家世低就行。” 许如月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我又不嫁给你跟你过日子,挑剔你的家世做什么?再说了,就算是挑选夫婿,我原也没想过要多好的家世,只要真心实意的对我,我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只不过我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了,这次要不是阴差阳错坠入悬崖遇到了他,恐怕我这一辈子都是被人操控着的,永远别想有自己逍遥快活的一天。” 江亦嘉听着许如月的这些话,只觉得心里扎得生疼,杜晓骏是她藏在心里多年的人,因为哥哥的缘故,偶尔能与他见上一面,两人虽然没有太大的交集,可是她总觉得,只要自己坚持住初心,总有一天他会注意到自己。 然而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娶亲了,还偏偏是在阴差阳错的情况下促成的一段姻缘。 江亦嘉本来不死心的,可今天看到杜晓骏亲手写下聘书以后,她忽然觉得自己是时候放手了。 守了那么多年都没能得他另眼相待,可见自己与他的确是有缘无分。 只是一时之间要想彻底忘了,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许如月每说一句关于杜晓骏的话,就好像有人用刀子剜她的心,疼得她直想马上逃离这个地方。 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来,江亦嘉道:“能结交到姐姐这样的朋友,是妹妹的荣幸。” 许如月垂下眸子,“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到知心人,要早知道那么多朋友里面与妹妹最投缘,我早该与你亲近些的。” “现在倒也为时不晚。”江亦嘉感慨道,“只是过不了多久,姐姐就要出嫁了。” 提起这个,许如月秀丽的脸蛋儿上顷刻之间染上一层红霞,羞得都不敢抬头了。 江亦嘉满目憧憬,“姐姐能嫁给那样一个男子,妹妹打心眼儿里为你感到高兴,一生只娶你一个妻子呢,天哪,这是要嫉妒死我们啊!” 许如月越发羞窘了,嗔道:“你还不快住嘴,这都没出阁的大姑娘呢,成天把这事儿挂在嘴边,你也不害臊。” 江亦嘉打趣道:“姐姐也就嘴上说说我,那心里该是偷着乐了,毕竟这样的好男人,天底下能有几个,提笔蘸血写聘书,这位杜家少爷拔了头份儿,怕也是独一份儿了。” 许如月心里当然高兴,幸福得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但还是不忘宽慰好姐妹,“嘉妹妹这样好的皮相和才学,还用得着发愁吗?要我说,没准儿以后妹妹遇到的,比谁都好呢!” 江亦嘉抿嘴笑,她也就是随便想想,哪里敢奢望真能遇到第二个杜晓骏。 所有人都说,凭着江亦臣的名气,她就算只是个正七品文散官的女儿,将来想必也能嫁个好人家,可谁又知道,她心里的好人家不是家世有多高贵,而是那个人爱重她。 藏在心里多年的人终于娶别人了,江亦嘉哪怕面上尽量挤出笑容来,那心里也是难受得想找个地方痛快哭一场的。 于是没坐多会儿,就站起身告辞了,离开丞相府以后,果真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了一场。 回去后江亦臣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也不说,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待就是几个时辰。 —— 在外院吃了茶,杜晓骏又陪着岳父和许丞相坐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带着下聘人返回杜家。 杜家这会儿除了杨氏,其他人几乎都聚在德荣堂了,老太爷老太太虽然不说话,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二老心里是十分紧张的。 柳氏一直小声和儿媳高氏说着话。 倒是方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低声嘀咕,“不就是下聘吗?跟谁家没下过似的,非得让这么多人等着,真是好大的架子!” 老太太和老太爷隔得远,没听到。 柳氏抬起头来,瞪了方氏一眼。 方氏冷哼,不以为然。 她就是觉得不公平。 凭啥杜晓骏干了缺德事儿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老太太还要翻箱倒柜地把库房里的好东西都拿给他去下聘,杜晓骏是孙子,其他的少爷就不是孙子了?怎么别人就没有杜晓骏那样的待遇? 杜晓瑜懒得看方氏那副嘴脸,对着上头的老太太道:“爷爷奶奶,我出去看看吧,算算时辰,四哥也该回来了。” 老太太点点头,显然也是觉得时间过长了,“你去吧!” 杜晓瑜出了德荣堂,一路朝着大门外走去。 教杜晓骏用纯血写聘书,是她想到的“取巧”,毕竟丞相府那样的门第,压根不缺寻常这些金玉俗物,退一步讲,就算杜家真拿得出贵重物品去下聘,也必然会被许家人找尽各种借口抨击讽刺。 那么,杜家要想成功下聘,就得拿出不一样的东西来。 当初杜晓瑜提出这个意见来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忐忑的。 因为这里的男人三妻四妾观念太严重了,她担心杜晓骏也跟她爹一样大男子主义,会觉得她这种想法太过荒谬。 更何况,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自写下来,对于绝大多数男人来说,那都是抹不开面子的。 好在杜晓骏因为她的一通“洗脑”,没多久就彻底接受了她的建议。 按照她的吩咐在书房关了半个月,也斋戒了半个月。 虽说准备充分了,可谁也不知道许家那头会不会临时生出什么变故来。 所以从杜晓骏带着人去下聘到现在,杜晓瑜的一颗心都是高悬着的。 如今更是连等都等不下去了,要亲自来大门外迎接。 刚好,她才迈出大门,就见到杜晓骏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下聘的那帮人回来了。 杜晓瑜见他面色如常,紧绷的脸色也宽缓了些,忙上前去,欣喜地唤了一声,“四哥?” “小妹,我回来了。”杜晓骏翻身下马,笑看着她。 杜晓骏满心忐忑,问他,“都按照我的建议做了?” “嗯。”杜晓骏朝她摊开手,十个手指上的刀切口都还在。 杜晓瑜光是看着都觉得疼,又问:“那许家人有没有为难你?” 媒人笑着上前来,“咱们四少爷今儿可是出息了,一纸聘书轰动了所有人,许家哪还敢为难他,老夫人乐得嘴角都快裂到后脑勺去了,直接当着三亲六戚的面说杜家过去的聘礼,只会挑选一部分留在府上意思意思,其余的,全都充作三姑娘的嫁妆返回来。” 杜晓瑜不敢置信地瞪了瞪眼,“真的?” “当然是真的。”杜晓骏看着杜晓瑜满面惊讶的样子,想着小妹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不忍心开她的玩笑,便如实道:“说起来,多亏了江姑娘站出来帮我说了几句话,否则许家怕也不会这么做。” “江姑娘?”杜晓瑜眨眨眼。 “就是亦臣的妹妹。”杜晓骏道:“她跟三姑娘是好友,今日也去了丞相府,刚好看到我在写聘书,又遭了人周围人的白眼,所以仗义执言,说了一番话,把那几个世家子给堵得哑口无言,又激到了许丞相和丞相夫人,老夫人这才会站出来说要把那些聘礼给三姑娘作嫁妆返回来的。” 杜晓瑜了然,“那我改天可得好好谢谢她了。” 杜晓骏愧疚地说道:“本来江姑娘这份恩情,怎么都该我出面谢才是,可江姑娘是女儿家,我不方便,那就只能劳烦小妹了。” “四哥说的哪里话?”杜晓瑜坦然笑笑,“咱们是亲兄妹,四哥的事,我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杜晓骏感激地冲她笑笑。 “快别在外头站着了。”杜晓瑜催促道:“德荣堂里,爷爷奶奶和伯父伯母们都在等着你的好消息呢,还不赶紧进去给他们报个平安再把今天下聘的细节好好跟他们说说,好让大家都安心。” “嗯,咱们进去吧!” 兄妹二人很快来到德荣堂。 众人一见到杜晓骏,脸上的表情就开始精彩纷呈了,有担忧,有幸灾乐祸,更多的,是等着看好戏。 上几回杜晓骏去丞相府过礼的时候被许家人冷嘲热讽那事儿,整个大院里的人都知道,只不过碍于老太太管得严,谁也不敢随便拿出来乱嚼舌根子。 今儿可是正经八百的下聘,能不能顺利把姑娘娶回来,全看这一回了。 方氏这一类的自然是希望杜晓骏被许家人直接扫地出门,那样的话聘礼就能如数退回,同样是亲生的,没道理老太太总是偏着三房吧?把他们二房当成什么了? “骏哥儿。”老太太同样满心忐忑地看着杜晓骏,问他,“下聘顺不顺利?” “顺利,可顺利了。”杜晓骏露出一抹让人宽心的笑容来。 老太太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杜晓骏颔首,他不好自己说,便让媒人上前来把在许家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所有人。 听完之后,老太太狠狠倒抽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许家之所以突然之间改变态度把你送去的聘礼充作嫁妆让三姑娘带着返回夫家来,全都是因为五丫头让你写的那张聘书?” “是。”杜晓骏颔首,“孙儿不敢欺瞒祖母。” 杜晓骏刚说完,所有人目光就齐刷刷落到了杜晓瑜身上。 尤其是杜程松,那眼神可复杂了。 他一直以为,这个小女儿只是不喜欢他过分宠爱妾室而已,没成想,她竟然是不高兴他有妾室。 所以亲爹这里没办法做到的事情,就让她哥哥来完成,直接杜绝了杜晓骏纳妾的可能。 杜程松紧紧抿着唇,眼睛微眯,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筱筱。”老太太也是满脸的不敢置信,“那聘书就是你说的,能让许家人刮目相看的聘礼?” 杜晓瑜颔首,“是。” 老太太看向老太爷,老太爷虽然也被杜晓瑜那一夫一妻的思想给惊到,但对于整件事情产生的效果是相当满意的。 他就说,这个宝贝孙女总会给人带来惊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199、陈年往事,渣爹的忏悔(二更) 老夫人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又问杜晓瑜,“那你怎么能肯定许家人看了聘书以后一定会改变态度?” 杜晓瑜莞尔,笑着看了杜晓骏一眼,缓缓说道:“许家是高门世家,他们家缺的其实并不是我们杜家的聘礼,而是想找个台阶下。 毕竟人家姑娘没了清白,外头又说得那么难听,怎么说都是他们家吃了亏。 而这件事发生以后,三姑娘除了嫁入咱们家就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所以许家人才会想借机为难四哥。 为的,不过是出口恶气而已。 咱们家在京城无权无势,就算四哥再怎么上门低头认错,许家都只会觉得是理所应当,不会解气的。 所以我就想着换个方式,让四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许家那位姑娘捧成天上有地下无的稀罕宝贝,再加上四哥的诚心,给许家送上这么大一个台阶。 许丞相爱面子,肯定会顺着往下走,他总不至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否认自己孙女的好打自家人脸面,否定这么诚心的孙女婿让三亲六戚看笑话吧?” 杜晓瑜说完,堂屋里短暂的沉默了片刻,老太爷满意地捋了捋胡须,道了声,“好!不愧是我杜家的女儿,聪慧有头脑。” “筱筱的确是聪明。”老太太赞不绝口,能用一张聘书就让许家人顷刻之间转了态度,又把那么多聘礼充作嫁妆返回来。 放眼整个杜家,除了筱筱,谁还能有这样的本事? 想到这里,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筱筱立了大功,奶奶便满足你一个心愿,想要什么,你只管开口。” 杜晓瑜目光微闪,不着痕迹地瞥了杜程松一眼。 杜程松心里一咯噔,顿时忐忑起来。 杜晓瑜的视线绕了一圈,最终又回到老太太身上,说道:“奶奶,孙女不求别的,只求在我娘怀孕期间,别往我爹身边安排姨娘,有一个梅姨娘就闹得天翻地覆了,要是再来别的姨娘,万一不小心让我娘动了胎气或者是出了别的更严重的事儿,那可是奶奶的孙子,到时候谁能担得起责任啊?” 这话说得,杜程松老脸一臊,有些下不来台。 原本杜晓瑜一个小辈是不该插手管长辈的事的,尤其是这方面,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只不过话都说出口了,再加上老太太也答应了满足她一个心愿,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成,都答应你,在你娘没生产之前,不往你爹身边塞别的女人,至于以后,得看你爹自己了,我是管不了的。” 杜晓瑜淡淡一笑,“谢谢奶奶。” 杜程松越发的下不来台了。 杜晓瑜自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他以后还会不会找别的女人,但她相信,杜程松哪怕再渣,也是有几分头脑的,被当着爹娘兄嫂的面这么说,以后就算想,他也没脸再往外带别的女人回来。 得了好消息,德荣堂内的众人也都放了心,没多会儿就各自散了。 杜晓瑜和杜晓骏一道,准备去三房正院看看杨氏。 杜程松追了上来,遣开杜晓骏,说有话要单独和杜晓瑜说。 杜晓骏见杜晓瑜没说什么,随便说了两句话就快步走开了。 只留下杜程松和杜晓瑜父女两个。 “爹单独找我有事?”杜晓瑜问。 “筱筱,听说你娘大安了,前些日子我说要去看她,你非让我等你四哥的事情完了之后,如今你四哥下聘的事儿已经尘埃落定,总该让我见见你娘了吧?” “当然。”杜晓瑜爽快道:“既然爹都这么说了,这就跟我们兄妹一起去正院吧,不过,见着了我娘,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希望爹出口之前能好好想清楚,可别一张口就寒了人心,那样就没什么意思了。” 杜程松抿唇,自从听了女儿的控诉,他这些日子每天都在反省,越来越觉得自己亏欠杨氏太多,如今杨氏又有了身孕,他是该好好尽一尽丈夫的责任了。 “我明白。”静默片刻之后,杜程松回道。 杜晓瑜没再多说什么,父女俩一路无话。 到杨氏院子的时候,杜晓骏已经陪她坐了好一会了。 “小妹,爹,你们怎么才来?”杜晓骏语带幽怨,“我都把下聘的事儿全部告诉娘了。” 杜晓瑜看向杨氏,果然见杨氏一张脸都乐开了花。 看到杜程松进来,她条件反射似的忙站起身,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爷,您终于来看妾身了。” 杜程松看着杨氏的模样,因为这些日子什么都不用做,全是上等补品滋养着,皮肤白皙了不少,看起来似乎也比之前年轻了几岁,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她刚嫁入杜家的那一年。 那时候的杨氏天真活泼,也懵懂,很多东西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没想到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因为女儿的失踪,她已然换了一个人,性情不再那么的开朗,也不太爱说话,就连见到他,都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躲躲闪闪,眼底却又有着几分期盼。 她是习惯了怕他,却又希望他留下来多陪陪她的吧? 这种又爱又怕的心思,他以前竟是一点都没看懂。 若不是女儿的控诉,他恐怕到了现在都还觉得杨氏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杨氏见到相公这么盯着自己看,顿时无措起来,整个人局促不安,声音更是低弱下去不少,“爷,怎么这样看着妾身?” 杜程松嗫嚅两下,却是没发出声音来。 杜晓瑜适时地给杜晓骏递了个眼色,兄妹俩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把屋里留给夫妻俩团聚。 杜晓瑜想着,杜程松但凡有点良心,从杨氏险些小产到今日才见着人,怎么也得有一箩筐的话说不完,就算碍于男人的面子说不来那些煽情的,起码的安慰也要有几句吧? 杜程松坐下来,抬手示意杨氏,“你也坐,别站着了。” 杨氏讷讷地应了声,慢吞吞往一旁坐下。 杜程松不开口,她便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些日子,身子还好吧?”杜程松也是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来。 “好,一切都好。”杨氏低着头,完全不敢看他。 “手里头要是没银子了,就跟我说。”杜程松道:“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公中那点份例哪够,要有什么地方需要添补花银子的,只管来找我就是。” 杨氏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没听过相公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了,当下便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慌忙说道:“不缺,妾身自己手里有些余钱,老太太又吩咐了大嫂子把我的份例加倍,暂时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杜程松默了默,脸上露出几分愧疚来,“那天晚上罚你跪在书房外,是我的不是。” “不不不。”杨氏哪敢听相公给自己赔罪,急忙抢了话,“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不该瞒着爷我怀孕的事情,否则也不至于险些给跪没了。” “说来,也怪我这十多年来对你关心太少。”杜程松是打心眼儿里感到自责了,语气都沧桑了许多,“当初筱筱走丢了,我就不该一个劲地责怪你。” 杨氏听到此处,忍不住模糊了双眼。 她所有对于杜程松的害怕和恐惧,都来自于女儿的失踪被他打的那一回。 “筱筱说得对,你或许不是个称职的妻子,却是个了不起的母亲。”杜程松继续说。 杨氏潸然泪下,“爷,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来了?” 她害怕杜程松说到最后会来句“休了她”或者是“和离”之类的话。 杜程松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摇摇头,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往后见了我,要像你当年刚嫁入杜家那样,别老是害怕,我又不会打你又不会骂你,怕什么?” 杨氏想说,她真的不是故意要这样的,只不过十年的家暴阴影已经扎根在心底里了,怎么可能说忘就忘,爷或许以后真的能看在孩子的份上不会再轻易对她动怒生气甚至是动手打她,但她见到他就害怕这一点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的。 “怎么不说话了?”没听到声音,杜程松看过来。 杨氏咬咬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别怕。”杜程松坐过来,轻轻拉过她的手,“我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对你说半句重话。” 杨氏有些不敢相信,嘴唇颤了颤。 “你要是不信,我便让筱筱进来给你做证人。”杜程松作势要起身出去喊人。 “妾身相信。”杨氏拉住他,十多年来头一回敢正视杜程松的眼睛。 杜程松扬了扬唇,顺势坐下来,目光自然而然地看向杨氏的小腹,眼睛里闪烁着即将为人父的喜悦,“也不知道是个小丫头还是个臭小子。” 这一句,就好像回到了初怀杜晓骏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坐在她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小腹,说:“小子从马,丫头从玉,要生了小子,就再生个丫头,隔几年再生小子,否则几个半大小子在一块儿,太闹腾了。” 结果她头胎真给他生了个小子,老太太老太爷高兴,他也乐得不行,有事儿没事儿就来抱抱,晚上睡觉也央着她把儿子放到他那边去,让他带着睡一晚上。 杨氏担心他这大块头把小娃子给压扁了,总是不放心,夜里头常常醒来瞄上一眼,见他睡得踏实,小娃子也乖,呼呼酣睡,她便满足地笑笑,顺手给爷俩盖好被子以后自己才放心地睡下。 第二胎的时候,也不知怎的,明明养护得很好,最后还是流了,之后就一直怀不上,见他愁苦着脸,她心里也不好受,第一次动了让他纳妾的念头。 只这话还来不及说出口,没多久,梅姨娘就怀着身子进了门。 她虽然盼着能有别的女人给他生孩子,可是真的到了那一天,尤其是知道那女人早就被养在外面的时候,她不是不难过的,夜里偷偷躲着掉了多少泪他都不知道。 后来日子一长,她也就慢慢习惯了,毕竟梅姨娘性子还算好,跟她也聊得来,平日里没事儿的时候还能解解闷。 只是他去含香馆的次数越来越多,似乎忘了正院里还有个妻子,时不时地想起来一回,倒让她怀上了第三胎。 得知消息的时候,他简直高兴坏了,直说这胎肯定是个丫头,名字都想好了:晓瑜。 要把闺女娇养得像块光彩照人的美玉。 她抿嘴笑,问他,“那我要生了小子可怎么办?” 他愣了愣,“生了小子就继续生,生他十个八个的,就不信没有一个是丫头。” 她气坏了,说我又不是猪,哪里能生那么多。 终于,她不负所望,第三胎果真是个丫头。 他简直比得了儿子的时候还高兴,爱不释手地抱着,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儿,真真跟抱块玉似的。 筱筱两岁生辰的那天,她说要抱她出去街上看热闹,他原是不同意的,但见小丫头吮着手指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又心软了。 只不过热闹过后,女儿丢了,所有的悲剧由此开始。 杨氏每每想起筱筱走丢以前的那些日子,再对比如今,都觉得心里扎得慌。 “这又怎么了?” 杜程松见她啪嗒啪嗒地掉泪珠子,无措过后直接抬起手来给她擦。 杨氏怕他生气,急忙收了眼泪,勉强笑道:“没怎么,就是想起怀骏哥儿的时候了。” 听杨氏这么说,杜程松心中越发自责,说道:“你别难过了,只要你肯,咱们就算是老了,也照样能过回以前的日子,我把这十年欠你的,全给你补回来。” 杨氏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还怎么补?” 杜程松长叹一声,“今日咱们家小子去下聘,晓瑜那丫头使了一计,让他今后除了正妻再也不能纳妾,我算是琢磨透了,这丫头成心做给我看呢,难得她用足了心思,我便成全了她又如何?” 杨氏听愣了,“爷这是什么意思?” 杜程松斜她一眼,“这都不明白吗?以后生了孩子,身边只留你一个人伺候了。” 杨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心中欢喜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200、夫妻和好,许如眉上门挑衅(一更) 杜晓瑜和杜晓骏两兄妹也没走远,就坐在外面的石桌上。 杜晓骏拄着下巴望着杜晓瑜,“小妹,你说爹在里头会跟娘说些什么呢?” 杜晓瑜皱皱眉,“大人们的事儿,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好奇呗!”杜晓骏干笑两声,“我就是想知道,爹这样的人会怎么低声下气地给娘赔罪。” 杜晓瑜撇撇嘴,“为了娘肚子里的孩子,他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反正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都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儿,娘又不是大嘴巴的人,不可能说给第三个人听,咱们呀,就甭想知道了。” 杜晓骏嘀咕道:“我就是想多学两招备着,万一以后轮到我自个头上,也好应付不是?” 杜晓瑜呸呸直啐他,“你这乌鸦嘴,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今儿个才当着岳家那么多人的面表明了诚心,这才多大会工夫,你就想到吵架上头去了,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杜晓骏嘟囔,“这不都你说的吗?锅碗瓢盆还成天磕磕碰碰的呢,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吵嘴拌架的,就算感情再好,总会有意见不合的时候吧,我这人以前又没接触过姑娘,哪里懂女儿家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只怕什么时候无意中得罪了她都不知道,我是想学学爹怎么哄媳妇儿,以后好照葫芦画瓢。” 杜晓瑜看了一眼杜晓骏那憋屈样儿,顿时有些忍俊不禁,“你这都还没娶过门呢,就操心上了,那要真过了门,你还不得累翻了啊?” 杜晓骏摊手,露出一个十分无奈的表情来。 没办法,谁让他偏偏那么巧坠个崖就把人家姑娘的清白给带累了,又不能推卸责任,只能硬着头皮往肩上扛了。 杜晓瑜轻咳一声,心道傅凉枭那个混蛋最好是别坑了四哥,否则许三姑娘要是个难相处的,她准跟他没完! 心中有愧,杜晓瑜便不好意思再谈论许如月的事,转而说起了别的。 两兄妹在外面坐了很久,杨氏才亲自把杜程松给送了出来。 爹娘说了什么,兄妹俩不知道,不过看着杨氏脸上那温柔而又幸福的笑容,杜晓瑜就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和误会应该是解除得差不多了。 “爹,娘。” 兄妹二人同时站起来。 杜程松看向杜晓瑜,嘱咐道:“外面的铺子再忙,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别年纪轻轻就落下一身的病。” “女儿知道。”杜晓瑜点点头,“多谢爹关心。” “让正院里的丫鬟婆子仔细照顾你娘。” 嘱咐完最后一句,杜程松才大步离开。 杜晓骏马上跟了上去,狗腿地问:“爹,您刚才都跟我娘说了什么?我好久没见她这么开心了。” 杜程松一脚踹过去,“你个臭小子,皮紧了是吧,大人的事儿你也敢管?” 杜晓骏碰了一鼻子灰,哼哼唧唧地回自个院里去了。 —— 晚上的时候,傅凉枭那边得了杜晓骏去许家下聘的细节密报,当看到“终此一生只娶一妻”这八个字时,他目光顿了顿,勾起唇。 不用想,肯定是那丫头的主意,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亏她想得出来,不过未来的某一天,他会让她知道,能做到这八个字的,不止是她四哥,她夫君也可以。 “王爷。”芸娘站在一旁,询问道:“准王妃那边,咱们如何下手?” 傅凉枭把刚看完的密报放到烛火上方点燃,火光中映出他俊美无俦的冷冽容颜,“不急,再等等,是狐狸总会有露尾巴的一天,更何况,许如眉只是个蠢货,对付她还不简单么?” —— 杜晓骏下了聘,婚期便也定好了,冬月十六,刚好在杜晓珍出门子后的一个月。 柳氏这刚松了一口气,又要忙活中秋一家人吃团圆饭的事儿。 这日终于得了空,找了个逛街的借口来到杜晓瑜的铺子。 杜晓瑜一见是大伯母,讶异过后也没声张,让翠镯先招待着来看诊的那几个妇人,自己则是站起身来,客气地说道:“这位夫人,里面请。” 来看诊的妇人们都不认识柳氏,只当跟她们一样是病患今日来复诊的,便也见怪不怪。 柳氏感激地看了杜晓瑜一眼,跟着她来到内堂。 “大伯母怎么突然来找我了?”杜晓瑜亲自给柳氏倒了茶,面纱下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疑惑。 “五丫头,你医术这么好,能不能给我也看看?” 柳氏开门见山,一句话把杜晓瑜给说愣了。 柳氏怕她介怀,压低了声音,“我悄悄来的,隔壁又是你大伯父坐诊,只要他不说,老太爷老太太都不会知道你给我看诊这事儿。” 杜晓瑜完全弄不懂柳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伯母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呢?” “我就是想来让你看看,我这身子骨还能不能怀上孩子。”柳氏有些难为情,可是一想到自己枉死的长子,又豁出去了。 杜晓瑜撩开面纱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放下茶盏,“怀孕是要看机缘的,大伯母不必强求。” 柳氏是上了年纪的人,比她娘还年长,怀孕的机率自然是很小的,虽然她曾经也帮助薛家伯母怀了双胎,可她所做的一切都只能起到辅助作用,说白了,给你摸摸脉开点方子疏通一下管道让小蝌蚪更容易过去,但是谁能保证,吃了药就一定能怀上? 她又不是送子娘娘。 再说,给家里人看诊这种事,有过一次就够了,老太爷能睁只眼闭只眼,全都是看在她乖巧伶俐的份上,要再来一次,老太爷还不得发飙么? 杜晓瑜可不敢冒这个险。 “五丫头。”柳氏见她不情愿,走到她跟前要给她跪下。 杜晓瑜吓坏了,忙伸手托住她,“大伯母这是做什么呢?” 柳氏泪珠子直滚,哭诉道:“你大堂哥不在了,一儿半女也没留下,我这也是没法子,才会想着找上你的,五丫头,请你一定要看在咱们是一家人的份上帮帮我。” 杜晓瑜抿着唇,她不是不想帮,而是没把握。 当初给薛伯母看的时候是打着“报恩”的名义去的,也就是说,哪怕怀不上,人家两口子也不会埋怨她。 但这一回不同,大伯母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她身上了,就盼着长房能再有个嫡子,可万一要是怀不上,或者怀了个丫头,到时候没准儿人家还回过头来倒打一耙,编排她的不是,怪她没本事。 大宅门里的恩恩怨怨,杜晓瑜可不想沾惹。 “大伯母,您就别为难我了。”杜晓瑜满脸无奈,“先不说爷爷不允许,就算允许了,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让您怀上啊!” 柳氏道:“大不了,我去找老太爷说清楚,只要他点了头,你是不是就能帮我了?” 杜晓瑜有些无语,这还来上劲儿了? 柳氏目光越发的殷切,“五丫头,算大伯母求求你了,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只要能让我再怀上,要我做什么都成。” 杜晓瑜心里默默叹了一声,想着这个忙怕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了,“这样吧,大伯母先回去跟老太爷说,要是他老人家允准了,那我再给你看,但我有言在先,我不是神仙,只是个普通人,看了以后或许能开个方子让你服药助孕,但能不能怀上,是大伯母自己的事儿,我可不负责任的。” “好,好。”柳氏激动得闪着泪花,“只要你肯帮我,怀不怀得上我都不怨你。” 柳氏很快回去找老太太和老太爷商议。 见老太爷有些不高兴,她忙搬出长子杜晓骥来说事儿,眼泪珠子不要钱地往下掉,“那孩子走得冤,凶手到现在都还逍遥法外,是我这个当娘的无能,对不住他。” 要说杜晓骏他们这一辈里面的孙子,老太爷最喜欢的自然莫过于长孙杜晓骥了,那可是把杜家医术精髓都学到了手的天才,老太爷对他倾注了太多的希望。 只可惜杜晓骥命薄,年纪轻轻人就没了。 天赋最好的孙子没了,老太爷不是不心痛的,老太太见他难过,就给大爷纳了妾,那两个姨娘的肚皮倒也争气,先后给长房生了儿子。 只可惜,怎么生都是庶孙,终究抵不上已经没了的嫡孙。 这件事一直是老太爷的缺憾,也是心病。 可遗憾归遗憾,谁也没想过从柳氏身上下手,只要她再怀上就能解决长房没嫡子的烦恼。 而现如今柳氏主动提出来,还亲自找公婆商议。 老太爷是个爷们儿,能听得这种话吗?所以当即就沉了脸。 柳氏只能求助地望向婆婆。 老太太本来也有些生气,觉得柳氏实在异想天开,但又听柳氏说三房的杨氏这把年纪都能怀上,她也大不了杨氏几岁,只要五丫头肯帮忙,未必没有希望。 老太太犹豫了,转头看向老太爷,小声道:“太爷,要不,真让五丫头试试?” 老太爷仍旧阴着脸,一言不发。 就在柳氏以为老太爷要劈头盖脸骂她一顿的时候,老太爷突然站起身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高兴,“往后这种妇人家的事儿,不准拿到我跟前来问。” 柳氏哪里不知道在公公跟前说这些不太合规矩,可是没有太爷点头,五丫头也不敢给她看诊啊! 不过现在好了,太爷看似生气,却也没阻止,那就是默认了。 柳氏心中狂喜,出了德荣堂以后飞快折回杜晓瑜的铺子,有了老太爷和老太太的首肯,她这回说话都有几分底气了。 杜晓瑜早料到柳氏只要搬出大堂哥杜晓骥来,就一定能说服老太爷老太太,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五丫头,这回你总能放心地给我看了吧?”柳氏坐下来,一张脸上都爬满了笑容。 杜晓瑜无奈,走过去给她诊脉。 柳氏的身子其实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有些炎症之类的小毛病。 这种症状,大多数生产过的妇人都有,也不算多严重,杜晓瑜给开了两副药,一副是吃这种炎症的,另外一种备孕,嘱咐她错开时间吃,又问了问月事的日子,再告诉她备孕的最佳时间。 柳氏拿了药,说了一番好听的话,终于喜滋滋地回去了。 柳氏走后,翠镯走进来,问道:“奴婢见大太太拿了不少药,该不会也是来找姑娘看诊的吧?” 杜晓瑜颔首,“老太爷都点了头的,不帮不行。” 翠镯大概猜到大太太的目的是什么了,有些担心,“姑娘,要是最后没成,她会不会怨到您的头上来?” “不知道。”杜晓瑜道:“不过我有言在先,如果怀不上,甚至是怀了丫头,那都与我无关,她要敢怨我,我就去找老太太理论。” 翠镯嘀咕,“也不知道是哪个蹄子传出去的,说咱们太太能怀上,全都是姑娘细心帮着调养的,可那段日子,姑娘分明没给太太摸过脉,也没给她用过药,太太之所以会怀上,靠的都是福分,哪里就跟姑娘扯上关系了,奴婢怀疑,大太太怕是听了那风言风语才会铁了心要来找姑娘,认为姑娘医术好,一准能让她再得一子,奴婢就怕开了这个头,以后不好收场。” 杜晓瑜淡笑,“怕什么,我这个正主儿都不慌,你倒是先自乱阵脚了,不都说了吗,到时候不如她的意,她是怪不到我头上来的。” “但愿吧!”翠镯轻叹,她跟在三太太身边多年,大院儿里的是是非非看得多了,姑娘在外面生活了这么多年,心思自然不如大院里这些妇人复杂,就怕到时候被人坑了都没地儿哭去。 翠镯没说几句话就出去忙活了。 杜晓瑜也洗了手,出去坐堂。 不多时,外面来了一顶软轿。 在大魏,没有功名在身的普通人家是禁止乘坐轿子的,所以不用想,外头来的肯定是位官家太太。 杜晓瑜忙着给正在排号的妇人看诊,她这铺子里没有多余的丫鬟,翠镯c画眉c雪莺和绿萼她们几个跟来也不是伺候人的,是为了帮忙。 而静娘白天不会跟着她出来,怕遇上熟人暴露了身份。 所以铺子里没有闲人,当下每个人都在忙碌,称药的称药,捣药的捣药,谁也没工夫去招待人。 并非杜晓瑜摆架子,而是她这里的病人实在是太多了,能帮忙的就只有这几个丫鬟,所以平日里,甭管你是官家太太还是平民妇人,但凡来了这里,一律到前台取号,然后去休息区的凳子上坐着等,谁要是坏了规矩,要么留到最后才给她看诊,如果闹得严重的,直接赶出去。 铺子开了这么久,大家也都熟悉了这里的规矩,所以到目前为止还算和谐。 但是今天偏偏就来了几个不和谐的。 眼瞅着轿子停了半天都没人出来迎接,为首的丫鬟气势汹汹走进来,大声嚷道:“你们谁是这儿主事的?” 所有在休息区排号的妇人齐刷刷看向那丫鬟,穿着湖绿对襟袄儿,嫩黄挑线裙子,手腕上套着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 很明显是大户人家得脸丫鬟的打扮,想来外面那轿子上的主子,非富即贵了。 可即便是这样,也没人打算站起身去轿子前头卑躬屈膝,第五姑娘说了,病痛跟前,人人平等,来了这里都是看病的,谁也不比谁高贵。 那丫鬟见没人理会,又大声嚷嚷了一遍,“人都死绝了吗?” 画眉恼了,吼回去,“哪里来了这么个不懂规矩的蹄子,没见外面挂着‘禁止喧哗’的牌子吗?你吼什么吼,要看病就坐下来,不看就趁早出去,可别没事找事!” 丫鬟一向因着主子跋扈惯了,哪里想得到会被一个不打眼的药铺贱婢给怼回来,心下越发的恼火,又见周围排号的妇人全都用嫌恶的眼神看着她,涌到嘴边的脏话顷刻咽了回去,面红耳赤地跑出去对着轿子里的人说了句什么。 轿帘被掀开,里面走出来一个蒙着面纱的娇娇美人,正是丞相府四姑娘许如眉。 她拨开人群朝着里面来,站在柜台前,垂眸看向正在诊脉的杜晓瑜,眼底带着几分轻蔑,“你就是这里的女医第五姑娘吧?” 杜晓瑜头也没抬,淡淡问:“什么事?” 许如眉直接命令道:“我们家老夫人身子不爽利,你即刻收拾东西跟我走!” 杜晓瑜面色淡淡,始终没抬头,“门前的柱子上有诊所规矩,那几个字还是挺大的,写着我只坐诊,不会上门给人看诊,这位姑娘,你要是没看懂规矩,可以出去再看一遍,要是走错了地方,那么出门左转,旁边正是回春堂,回春堂里有大夫可以上门为贵府老夫人看诊。” “放肆!”先前那个丫鬟怒喝一声,“你知道我们家老夫人是谁吗?还敢用规矩来压人,我看你是活腻了!” 杜晓瑜不疾不徐地给刚看完诊的妇人写了方子,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冷冷勾了勾唇,“我不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市井百姓,但凡来了我这儿,就只是我的病人而已,你们家老夫人身份再高贵,她也像个寻常百姓一样病了,要看大夫要吃药不是么?” 丫鬟噎得脸色涨红。 许如眉却不以为意,目光嚣张,指着杜晓瑜,“我命令你,现在就收拾东西跟我走,否则我让你后悔开了这个铺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201、污了本王的眼睛(二更) 杜晓瑜不为所动,看向许如眉,“这位姑娘有没有能让我后悔的本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所在的铺子,是回春堂杜家的,就连我本人,也是杜家花重金请来给京城里那么多妇人看诊的女医,你若是想要动我,恐怕得先问过杜家家主,问过在场的所有夫人太太才行。 倘若连他们都觉得我有罪,我该死,那么我便任凭你处置。” 杜晓瑜话音一落,排在后面的几位妇人顿时就怨毒地瞪向许如眉。 “这谁啊,来了好半天了,不排号就直接往里冲,成心来闹事儿的是吧?” “谁不知道来第五姑娘这儿,甭管你有身份多高都得亲自来排着号等,这位可倒好,自己不长眼看不到门外头的规矩也就算了,还敢直接威胁人?” “第五姑娘可是咱们京城所有妇人的救星,谁要敢动她一根汗毛,咱们就跟她拼了!” “就是,第五姑娘坐堂,那是为了给我们大家伙儿看诊的,整个京城就这独一份儿,要是今儿被这家给请去了,明儿又被那家给请去了,那我们还要不要看诊了?这人谁啊,如此嚣张,有本事就摘下面纱报上名姓来,我倒要看看,你是有多高贵,能让这么多病人等着?” “这位姑娘,你说话之前可得想想清楚,仔细祸从口出啊!” 许如眉听着那些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嚼舌根,实在忍无可忍,递了个眼色给丫鬟。 丫鬟挺直了腰杆,正准备开口,却对上最后说话的那个妇人,顷刻间吓得脸色都变了,嘴唇嚅动两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许如眉完全没察觉到丫鬟的异样,仰着脖子对上那位穿着素净的妇人,“本小姐就是比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妇人高贵,我今儿还就偏要带走第五姑娘去给我们家老夫人看诊,怎么,你们不服?” 丫鬟暗暗揪了揪许如眉的衣袖,小声提醒,“姑娘,您快别说了。” 许如眉一见她这怂样就来气,气焰越发的嚣张,转头瞪着杜晓瑜,“我们家老夫人堂堂一品诰命,还请不动你区区一个女医?你好大的架子,本小姐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马上收拾东西跟我走,要么,我去隔壁回春堂知会一声,直接让你收拾东西滚蛋!” “姑娘。”丫鬟急哭了,“奴婢求求您,快别说了。” 许如眉反手就给那丫鬟一个大嘴巴子,“就你话多,再敢多说一句,一会儿拔了你的舌头扔去喂狗!我堂堂丞相府的千金小姐,还能怕了一帮刁妇不成?” 丫鬟马上收了泪,闭了嘴,可眼神却是时不时地看向后面那位夫人,只见她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似乎压根就没把许如眉放在眼里。 丫鬟越发害怕了,甚至开始瑟瑟发起抖来。 杜晓瑜眯了眯眸子,眼前的女子竟然是丞相府的小姐?就是不知道行几。 眉目微垂,她站起身来,做出一脸惶恐的模样,“原来是丞相府的贵客大驾光临,小女子有失远迎,还望您见谅,且不知姑娘行几,小女子也好称呼您。” 许如眉见她转瞬之间就被吓得认了怂,心中颇为得意,眉毛也不由自主地往上扬了扬,“本姑娘行四,以后给我记准了,让你去你就去,老夫人那儿等着呢,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行四? 这么说来,是情敌了? 难怪今天总觉得心里憋着一团火,原来是准王妃上门来了啊! 杜晓瑜眼神慢慢冷了下来,望向刚才说话的那个妇人,笑道:“张夫人,您都听清楚了吧,这位姑娘出自丞相府,行四。” 张夫人微笑点头:“都听清楚了,楚王准妃跑来诊所耍横,晚上回去以后我会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如实告诉老爷,相信楚王殿下很快就能知道了。” 许如眉瞪了瞪眼,心中没来由地有些慌乱,看着杜晓瑜,“你什么意思?” 丫鬟实在忍不住了,小声道:“姑娘,那位张夫人是张御史的嫡妻。” “张张御史?”许如眉呆住了,对上张夫人似笑非笑的眼神,脸上顷刻间就跟被人打了几个大嘴巴子一般,火辣辣的疼。 “怎么会这样?”马上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许如眉有些不相信,“御史夫人怎么可能会来这种破地方?” 杜晓瑜挑眉,“许四姑娘如此金尊玉贵的出身都能来我这破地方,御史夫人也是人,同样会生病,她怎么就不能来了?” 许如眉脸色发白,脑子里乱哄哄的,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今日的事,一旦让祖父和楚王知道,她就完了! “张夫人你别误会,我这是和第五姑娘闹着玩呢,我们以前就认识的,是好姐妹。”许如眉自知一时情急闯下大祸,态度转变得飞快,尽量陪着笑脸。 哪怕是皇帝都得敬畏嘴巴犀利的言官三分,更何况是丞相。 要说今天的事,本来只是女儿家吵嘴拌架,犯不上闹到言官那里去,可严重就严重在她是皇帝御赐的楚王未婚妻,一旦关乎皇子,言官势必会参上一本,说许丞相教女无方,许家这位女儿不配为皇家媳。 原本许如眉也没想过要嫁给楚王,可她不想因为这种事被皇家退婚,一旦退婚,必将闹得天下皆知,到时候嫁不成表哥不说,就连外面的世家子都不敢上门提亲了,她甚至已经想象得到祖父知道以后会有多愤怒。 越想心里越害怕,许如眉突然之间哭了起来,直接对着张夫人跪了下去,美眸里泪光闪烁,“今日的事,是侄女儿的不是,还望张伯母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个小辈计较。” 所有人都被她这个举动惊到了。 就连杜晓瑜都没想到,前一刻还嚣张跋扈的许如眉,转瞬间竟然肯向张夫人下跪。 怎么说这也是丞相府出来的姑娘,又是皇帝御赐的准王妃,如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一个臣妇下跪低头认错,不管是身为长辈也好,还是身为臣妇也罢,张夫人若是还揪着错处不放,那就太失气节了。 张夫人心中难堪,却不得不被迫给了许如眉这个颜面,假意笑道:“原来许四姑娘和咱们第五姑娘是认识的啊,我原还以为是你刁难与她,如今看来,不过是场误会罢了,你快起来吧,既然是误会,早些澄清了更好,免得让人拿出去说嘴。” 张夫人说完,看了看身边的其他几个妇人。 她们是一起来的,平日里没少往来,算得上好友,听到御史夫人都这么说了,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纷纷点点头,表示出了这道门不会乱说话。 这么一来,这么一来,张夫人越发觉得对不住第五姑娘了,心中满是自责。 许如眉放下心来,转身看着杜晓瑜,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一脸的委屈,“第五妹妹,你不会怪罪我吧?” 杜晓瑜心中翻了个白眼,谁是你妹妹? 嘴角挤出一抹十分勉强的笑容来,杜晓瑜摇摇头,“许四姑娘是准王妃,我不过一介平民女子,哪敢跟你较劲。” 转瞬间就能把自己变成弱势的一方,该夸一句不愧是从丞相府出来的吗?都快成戏精了! “我就知道,妹妹是个宽宏大量的人。”许如眉上前,亲昵地想去拉杜晓瑜的手。 杜晓瑜往旁边挪了一步,刚好躲开许如眉的触碰。 这女人让她觉得相当恶心。 许如眉马上做出委屈受伤的样子来,泪珠儿又在眼眶里打转了。 杜晓瑜一个头两个大,她倒是很想直接动手收拾人,可对方是准王妃,一旦自己打了她,她肯定会凭着准王妃的身份怪罪下来,到时候自己受些罪不要紧,牵连了家人可就麻烦了。 生生忍住了一拳打过去的冲动,杜晓瑜死死咬着后槽牙。 打不能打,讲道理又行不通,一时之间,她还真的想不到办法泄愤,却又不甘心许如眉就这么离开。 “听说,本王的准王妃来了这儿?” 外面突然传来一把带着冷意的声音。 众人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子,然后齐齐往外看去。 只见外头停着一顶宽大华丽的轿子,轿子上的人虽然没露面,可一句话已经表明了身份。 堂内的众位妇人立时反应过来,马上对着外头盈盈下拜。 杜晓瑜作为平民医女,见着了亲王,自然也是要下跪的,她跟着丫鬟们一起,就跪在柜台前。 许如眉听到声音,感觉心脏像被一双冰冷的手给捏住,呼吸越发的困难,她艰难地转过身。 轿子上的人已经走了下来,穿一身颜色深浓的黑,让他原本清俊完美的容颜上添了几分阴鸷邪佞。 妇人们自然是不敢直视楚王的。 杜晓瑜却偷偷抬起眼角,她看到他径直走到许如眉跟前,抬起手毫不犹豫揭开她的面纱,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讽刺笑容来,“同样是许家的女儿,三姑娘可以美得好似天仙下凡,你倒好,全反过来了。” 不等许如眉有所反应,傅凉枭又补充了一句,“活了十多年,难道许家从来没有人跟你说过实话吗?” 许如眉脸上早已没有了血色,颤着嘴唇问,“什么?” “你不戴面纱的时候就已经够丑了,戴上面纱再哭一哭,更是奇丑无比,简直是污了本王的眼睛。”傅凉枭说完,眸光轻轻扫过杜晓瑜身上,然后利落地转身,直接大步走出铺子,坐上轿子很快离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202、跟本王谈情意,你也配?(三更) 对于女子来说,被未婚夫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许如眉身子晃了晃,险些没站稳。 她已经顾不上擦眼泪,追了出去,不甘心地对着即将启程的轿子道:“如眉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楚王殿下,你竟要特地跑来羞辱我。” 轿子里傅凉枭勾勾唇,“本王高兴。” 四个字,好像几十个巴掌一齐朝着许如眉的脸上招呼,疼得她泪珠儿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掉,那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会觉得心疼。 许如眉咬牙切齿:“我可是你自己请旨御赐的王妃!” “所以说,本王的东西,看不顺眼就随意处置了,免得到外面来丢人现眼。” 东西? 许如眉一直觉得,楚王既然能亲自求娶,想来是有几分喜欢她的,哪怕只是短暂的被她的外貌吸引住,那也算喜欢。 可是今天,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丑,羞辱她,还说她只是他的一件东西,连他的女人都算不上,想要就要,想扔就扔。 许如眉在家的时候,那可是众星捧月的千金大小姐,哪怕是偶尔做错了,祖父祖母也只会随便提点两句,哪舍得真的说句重话。 可这个男人的一句话,却让她颜面尽失,名声全毁。 许如眉恨得眼睛血红血红的,还是不甘心,“你既然对我没有半分情意,为什么还要求娶我?” “跟本王谈情意,你也配?”傅凉枭把玩着轿子里的一个小摆件儿,神情淡漠,语气闲适得好似在唠家常,出口的每个字却都像淬了毒。 许如眉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得她忘了反应。 “本王一直觉得丞相府家教良好,没想到四姑娘竟然不知羞耻地跑到大街上来找本王问这种问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无不透着对丞相府莫大的讽刺和折辱。 今日过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丞相府的四姑娘许如眉是楚王口中“奇丑无比c不知羞耻”的女人。 就算以后她再怎么往好了改,也难以换回世人对她的印象了。 许如眉望着已经远去的轿子,怒到极点,却不敢骂,火气攻心,最后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气昏过去的许如眉很快被丫鬟送了回去,杜晓瑜又继续坐诊,虽然没有人再谈及刚才那件事,但每个人心里都在暗爽。 尤其是杜晓瑜,头一回觉得王爷的毒舌这么可爱。 他说的那些话,别说是许如眉,便是换成心理素质高上许多的她,听了以后就算不至于气晕,也会上火抓狂。 一想到那个人出现的及时帮她解了围,杜晓瑜的心情瞬间畅快了,做事也有了干劲。 等轮到张夫人的时候,张夫人十分歉意地望着她,“第五姑娘,刚才真是不好意思。” 杜晓瑜知道她什么意思,摇摇头,“没关系的,处在那样的境况下,她凭着自己是小辈就用下跪来威胁你,便是换了我,也只能选择原谅她,暂时不跟她计较,只能说,这个女人太狡猾了。” 张夫人轻笑,“只要第五姑娘不生我的气,我就放心了,至于那位许姑娘,我想经过今天的事儿,她未来恐怕很长一段日子都不敢再出来见人了。” 杜晓瑜笑了笑。 张夫人是她这里的常客了,今天是回来复诊的。 在她这里看诊十分严格,每一位来的病人都要进行详细的登记,从姓名身份到住址,再然后就是记录病症,开过些什么方子,做过哪些治疗,以防往后出了医疗事故无从查证。 所以杜晓瑜才会认识张夫人,并知道她是御史夫人。 不过这些病人的资料,都会进行严格的保密,不会往外露的。 —— 许如眉出门前还信誓旦旦地告诉所有人,自己一定能把那个女医带回来给老夫人看诊,结果人没带回来,她自己却是昏迷着回了府。 老夫人知道以后,急匆匆来了许如眉的院子,府医已经在给许如眉看了。 给出的判断是怒火攻心,开个方子调理一段时日就好了。 老夫人顿时阴了脸,瞪向许如眉的丫鬟,“什么叫怒火攻心?四姑娘说出去给我请女医,怎么人没请回来,她自个倒成了这副样子?” 丫鬟支支吾吾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夫人怒道:“要是再不老实交代,就拉出去杖毙!” 丫鬟吓坏了,马上跪在地上求饶:“老夫人,不是奴婢不肯说,而是奴婢不知道该怎么说。” 老夫人皱皱眉,“你长着一张嘴,还告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丫鬟见老夫人怒得不行,吓哭了,只好把许如眉去找杜晓瑜以及后面楚王突然出现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老夫人听罢,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你的意思是说,四丫头在那什么诊所里面胡搅蛮缠,结果惹怒了碰巧路过的楚王?” “是。”丫鬟抖着身子回答。 老夫人眼前一黑,险些也跟着晕了过去。 嬷嬷忙上前来给她顺气。 “这个逆女!” 老夫人咬着牙根。 原本毁了一个许如月,丞相府的损失已经够大的了,现如今所有人的希望都在许如眉身上,只盼着她能顺顺利利地嫁入楚王府,暂时想办法牵制住楚王,让宁王有机会正位东宫。 哪曾想,这位直接是个拎不清的蠢货,跑到那种地方去耍威风,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老夫人,这事儿要不要暂时瞒着老爷?”贴身嬷嬷问。 老夫人怒得摔杯,她倒是想瞒着,可用不了一夜,这件事就会传得满城风雨,不出一日,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丞相府教了个好女儿,嚣张跋扈没脑子,胆敢在大街上公然顶撞亲王。 种种罪过加起来,到时候言官们再参上一本,够相爷喝一壶的了,他回来不发火动怒才怪,怕是要怒得掀了整个丞相府的屋顶。 想到这里,老夫人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厉声道:“等四丫头醒来,让她立刻来见我!” 照顾许如眉的丫鬟们一个个抖抖索索,不敢有半分怠慢,齐齐应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203、欺君可是大罪(一更) 许如眉醒来的时候,盯着帐顶发了好久的呆,直到丫鬟翠玉的声音传来她才回过神。 “姑娘喝了药,感觉如何了?”翠玉问。 许如眉坐起身来,所有的记忆都回到了楚王突然出现在同乐街的时候,脸色又再一次白得不像话,知道自己这是昏倒后被送回府了,忙紧张地拉着翠玉的手,问道:“祖母知不知道了?” “奴婢听不懂姑娘说的什么。”翠玉只是二等丫鬟,之前跟着许如眉出去找医女的一等丫鬟叫青玉。 所以外面发生了什么,翠玉是不知道的,不过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伺候主子时间久了,嗅觉相当的敏锐,光是看看这气氛就知道定是四姑娘出去一趟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不过当下却是没一个人敢提及。 “青玉呢?”许如眉四处张望,没见着自己心腹丫鬟的影子,有些着急。 翠玉小声道:“青玉因为没能好好照顾姑娘,被老夫人下令处置了。” 许如眉的肩膀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喃喃自语,“这么说来,祖母她还是知道了。” 翠玉又道:“奴婢听不懂姑娘的话,不过老夫人吩咐了,您醒来以后尽快去听荷院见她。” 许如眉颤着嘴皮,抱着双膝,一副惶恐又害怕的样子,明显是不敢去。 翠玉给她找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准备帮她更衣。 许如眉也不知哪来的手劲,一把将翠玉推过去,衣裳也散乱了一地,她怒吼道:“我不穿,你滚,滚出去,我谁也不想见!” 翠玉吓坏了,直接跪在地上,“姑娘,这是老夫人的吩咐。” 正因为是老夫人的吩咐她才不能去。 许如眉打定了主意,从今儿起,她要装病,否则祖母不会放过她,祖父更不会让她过得舒坦。 “我不舒服,去不了。”许如眉撂下一句话,又继续缩进被窝里。 翠玉看着她侧卧的背影,抿了抿唇,悄悄站起身去听荷院把许如眉的情况说了一遍。 老夫人听后怒火中烧,“什么?她不肯来?” 翠玉颔首,“四姑娘说她身子不适,来不了。” 老夫人忍不住又摔了一个茶杯,“反了她了!赵嬷嬷,你让几个粗使婆子去把她给我请来,要是敢反抗,直接绑了她,我还就不信了,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她还能躲得过去?” 赵嬷嬷马上把老夫人的话给吩咐了下去。 很快就有几个粗使婆子拿着绳子去了许如眉的院子里。 许如眉仍旧蒙在被子里,脑子里回忆着之前在同乐街上的那一幕幕,手脚越发的冰凉,哪怕是盖着厚棉被都觉得通体生寒,忍不住瑟瑟发抖。 粗使婆子们进来的时候,留在屋子里伺候她的小丫鬟们一个个全吓坏了。 有个胆子大的拦在许如眉床榻前,“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为首的婆子冷笑一声,“做什么?老夫人请四姑娘去听荷院。” 许如眉一听老夫人又让人来请,整个人都睡不安稳了,马上裹着被子缩到墙角,惊恐地望着几个婆子,哆嗦着牙关道:“祖父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们岂敢动我?” 为首的婆子丝毫不以为意,“后宅可是老夫人最大,姑娘犯的事儿刚好归老夫人管,你说她敢不敢动你?” 婆子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要把被子从许如眉的身上扒拉下来,好把人给带走。 许如眉不肯,双手紧紧拽着被子,眼睛里有些红血丝,瞪着人的时候,像个厉鬼似的,恁的瘆人。 婆子心里暗骂一声,也不怕她,一个人扯不动就两个人上去扯。 终于生生把被子从许如眉身上给拽下来,然后吩咐旁边的丫鬟,“给姑娘穿好衣裳。” 丫鬟不敢多言,匆匆去衣柜里重新翻找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出来,拿过去要给许如眉穿。 许如眉像是发了疯一般,死活不让那丫鬟接近自己。 丫鬟可不敢违抗老夫人的命令,请两个婆子帮忙摁着许如眉,自己好动手给她穿衣裳。 许如眉哪里肯依,张开嘴巴就朝着丫鬟纤细的手腕上咬了下去,不多会儿便咬了一嘴的血。 丫鬟疼得惊叫一声,松了手,被咬伤的手疼得发抖,眼泪直飙。 婆子叱骂一声没用的蠢东西,让她下去包扎。 丫鬟退下去以后,婆子看了许如眉一眼,“既然丫鬟们粗手笨脚地伺候不了姑娘,那就只能奴婢们来了。——你们几个,给我死死摁住她,把嘴巴也给我堵上,看她还用什么咬人!” 于是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把许如眉禁锢得跟个木桩子似的,嘴巴里也塞了个大布团,她便是想咬谁也张不开嘴了。 等把许如眉的衣裳穿上,又简单给她拢了拢头发,婆子们才终于把人押着送去了老夫人的听荷院。 许如眉一进去就见到听荷院所有下人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凝重,她心中越发的忐忑,可是逃脱不了婆子们的桎梏,不得不被推搡到堂屋里。 老夫人显然已经发了好大一通火,摔了不少东西,地上一片狼藉,就连老夫人的心腹赵嬷嬷都低眉敛目,大气不敢喘。 婆子把人带到以后,快速地拿了许如眉嘴里的布团,然后退了下去。 老夫人目光如炬,盯在许如眉的脸上,不多会儿,怒喝道:“你给我跪下!” 许如眉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个孽障!”老夫人伸手指着她,想到可能出现的种种后果,手都是颤的,“今日在同乐街都做了些什么?” “祖母,孙女冤枉。”许如眉眼泪不要钱地说来就来,“孙女只是和女医第五姑娘开了个玩笑,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的,可孙女没想到,楚王殿下会刚好经过同乐街” “那要照你这么说,你一点错处都没有,是楚王非要找上你,非要羞辱你的?” 许如眉听到“羞辱”二字,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楚王跟她说的那些话,顿时觉得心脏有些承受不住。 “祖母也知道的,楚王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胆敢纵火烧了姑母寝宫的人,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混账!” 老夫人瞪大了眼,这不孝女竟然还敢编排亲王的不是? 纵然楚王有千错万错,圣上都还没发话,其他人你能说什么,就算你有理,就算觉得他混蛋,也只能藏在心里,谁敢口无遮拦地说出来? “赵嬷嬷,给我掌嘴!”老夫人气得脸色青黑。 同乐街上发生的事,青玉早就一五一十地把详情说给她听了,起初她还觉得楚王未免欺人太甚,就算不看在许如眉只是个女儿家该被礼貌对待的份上,也该看在他们是未婚夫妻的面子上留点情面吧,须知那些话一旦传出去,会给四丫头造成不可预估的伤害。 而且那污名,一辈子都洗不清,简直比许如月坠崖没了清白名声还要耻辱。 从今往后,所有人都只会认为许如眉是个没脑子的轻浮女人,更会说丞相府家教不严,内宅里歪风邪气。 许如眉还在大声嚷嚷楚王这样不好那样不好,这里有罪那里有罪。 老夫人忽然觉得,或许楚王说的没错,许如眉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否则也不会出去丢人现眼了。 她平日里教给她们的贵女仪态和风度,许如眉都给忘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赵嬷嬷走到许如眉旁边,撸起袖子,朝着许如眉的脸上就是一大巴掌。 许如眉的面颊上很快出现几个大红印子,她直接哭出声,不断给老夫人叩头,“祖母,孙女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楚王要那样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我。” “因为你蠢!”老夫人咬着牙,恨铁不成钢。 简直难以相信,这样的蠢货会是丞相府教养出来的,连许如月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老夫人每每想到痛失许如月一颗棋子的事儿,就疼得心脏直抽。 老夫人没喊停,赵嬷嬷不敢私自停下,扬起手又是一巴掌下去。 许如眉的嘴角被打出了血,她疼得捂着脸,眼泪汪汪,嘴里只是喊着那一句,“祖母,孙女冤枉。” “你冤枉,我就不冤枉了吗?”老夫人怒得眼珠子都快脱眶而出了,“相爷又何其冤枉,要因为你这样愚蠢的行为被同僚上书弹劾?” 许如眉脊背一僵,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行了。”老夫人抬了抬手,阻止赵嬷嬷,“把人给送回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踏出院门半步!” 大错已经酿成,就算把许如眉给活生生打死也挽不回名声,现如今唯一的希望是进宫求求皇后,只要她肯出面说情,只要皇家不退婚,那这件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想想,楚王都那么毫不留情地折辱了许如眉,能不退婚吗? 老夫人愁得眉头都拧在了一块儿。 赵嬷嬷亲自把许如眉给搀扶起来送出去。 许如眉着了打,脸颊肿得不像话,一路上被不少下人看到,心中越发恨毒了楚王。 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他凭什么祸害她的一生? “姑娘,奴婢说句话,您别不爱听。” 出了听荷院,赵嬷嬷看了一眼许如眉,意味深长地说道:“楚王殿下是什么人,咱们生在权臣之家,比谁都清楚,尤其姑娘还是王爷的未婚妻,一言一行都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不管是在外头还是在府上,都该注意些的,今日这事儿,奴婢不敢评判楚王殿下的言论,单说姑娘,只要您别自告奋勇去同乐街,整件事情就不会发生。 如今闹成了这个样子,老夫人也是从大局考虑,为丞相府考虑才会大动肝火的,只要您肯低头认错,皇后娘娘一向疼爱姑娘,老夫人进宫去找娘娘想想法子,这件事没准儿就能摆平。 眼瞅着中秋佳节就要到了,到时候会有一场宫宴,姑娘若是能求得娘娘同意你去参加,到时候当着皇上皇后娘娘的面儿给楚王殿下赔个不是。 皇上宠娘娘,只要娘娘开了口,皇上肯定不会再计较。 至于楚王殿下,中秋这么个花好月圆的日子,想必他也能赏个脸面。 只要他不再计较,不提出退婚,那么这件事就能当做是您和楚王殿下两人意见不合发生了口角,和解了就万事大吉。 外头那些流言也能不攻自破。” 许如眉摸着自己被打肿的脸,语气强硬,“可是我觉得自己没错,我和那个女医之间的事,我承认自己是有些言行不当,却也没说过什么对他不利的话,他凭什么一出现就那样羞辱我?明明是他自己请旨赐婚的,真以为我想嫁给他吗?我巴不得早些摆脱这劳什子的准王妃身份。 赵嬷嬷,我是真的冤枉。” 说到最后,许如眉又止不住地哭了起来。 赵嬷嬷叹了一口气,这姑娘的性子也太犟了些。 哪怕再是皇后娘家的人,你一介女流之辈,能跟亲王斗吗? 在这件事上,不管许如眉有错没错,她都该先服个软低头赔罪才有希望圆满收场。 否则的话,楚王绝不会善罢甘休。 “赵嬷嬷难道以为,我去给他赔罪,他就能不计前嫌了吗?”许如眉眼睛里闪着怨毒的冷光,“但凡他有一丝丝的怜香惜玉,就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折辱我,可见他压根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更别说心里有我了。 所以,我就算是匍匐到他脚下给他为奴为婢供他驱使,他也不会对我生出半点怜悯之心来,我又何必送上门去受他冷眼被他虐待?” 赵嬷嬷被许如眉这个反应吓了一跳,“姑娘,您可不能说傻话,这会儿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呢,不管怎么说,先想个法子保住婚事才是正经。” “我本来就不想嫁,保不住便保不住了,我怕什么?” “您不怕,丞相府怕啊!”赵嬷嬷急得满头大汗,“一会儿相爷回来了,肯定会雷霆震怒,老夫人罚您禁足,也算是保护您了,姑娘可别辜负了老夫人的一番好意才是啊。” 许如眉不再说话,心中早已恨毒了傅凉枭。 中秋宫宴,她肯定要去,不仅要去,还要做件事让他后悔! 赵嬷嬷一边走着,一边时不时地瞄上一眼许如眉,见她眉眼之间戾气沉沉,相比较之前那口无遮拦没脑子的样子,眼前这个许如眉更让人觉得可怕。 赵嬷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等把人送回了院子,赵嬷嬷才折回听荷院。 老夫人问:“你送四丫头回去,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哪怕心中再失望,为了家族利益,还是不得不对那不孝女抱着一丝丝的希冀。 只要她有悔过之心,这事儿就不难办。 赵嬷嬷心中默叹,斟酌了片刻,回道:“四姑娘年轻气盛,一时钻了牛角尖也是有的,让她待在自个的院子里静思己过几日,没准儿就能想通了。” 老夫人双眼一眯,“这么说,她还是死活不知悔改?” 赵嬷嬷心道,何止是不知悔改,四姑娘那样子看起来可怕极了,人被逼急了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更何况那是个娇娇姑娘,被未婚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折辱,短时间内想让她忘了这茬去给未婚夫服软认错,可能吗? 或许换成三姑娘是有可能的,但四姑娘那性子,这事儿怕是有些悬了。 老夫人正待发作,二门上的大丫鬟快步进来说道:“老夫人,相爷下朝了,如今正往听荷院来呢!” 老夫人大惊,吩咐赵嬷嬷,“赶快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随我出去迎接。” 赵嬷嬷带着几个小丫鬟快速收拾了地上被老夫人摔得粉碎的花瓶茶杯,然后搀扶着老夫人,主子下人前前后后打了帘子走到外头候着。 许丞相大步流星,没多久就迈进了院门,一张脸黑沉沉的好似乌云压顶。 老夫人一看那架势就知道他肯定是什么都听说了,再次觉得眼前一黑,好在有赵嬷嬷搀扶着,才不至于真昏了过去。 “相爷。” 待许丞相走近,老夫人福身行了一礼。 许丞相一言不发,直接跨进门槛,走到主位坐下,目光冷沉沉地望着外头的老夫人,“你进来给我说说,许如眉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勉强撑着身子走进去,嗫嚅许久,回道:“妾身也是刚听说这事儿没多久。” “她人呢?”许丞相怒喝。 “被妾身罚禁足了。”面对这样强势的丈夫,自知理亏的老夫人瞬间弱下去不少,说话的声音都是没底气的。 后宅的事都归老夫人管,许丞相即便再生气,也不好直接让人把许如眉给请来质问,只能把一切责任都怪到老夫人头上。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孙女,她是不是非要毁了整个许家毁了本相才觉得痛快?” 许丞相劈头盖脸的骂过来。 老夫人无从辩驳,只能堪堪受着。 许丞相怒归怒,办法还是要想的,“经此一事,楚王只怕已经动了退婚的念头了,你马上入宫觐见皇后娘娘,求她出面阻止,否则一旦被退了婚,咱们家就真的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许如眉是许家牵制楚王的最后一枚棋子。 倒不是说没有别的更优秀的棋子了,在这府中,不管嫡出庶出,但凡是女儿,每一个都会被不同程度地培养,为的就是当成棋子送出去铺路。 只不过,许如眉是楚王亲自请旨赐的婚,想来楚王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待见她的,否则不至于做到如此这般。 可见许如眉一旦遭了楚王厌弃,那么往后许家就再也不可能往楚王府里塞女人了。 所以这步棋不能输,不能错,哪怕是眼看着要走入死局,也要想尽办法继续走下去。 作为宁王的后盾,许家不能这么轻易就被打垮。 老夫人自然清楚那个没脑子的孙女一通胡闹惹出了多大的祸端来,听了许丞相的话以后,马上打起精神来,让人梳洗更衣,换上诰命夫人的服饰,坐上马车急匆匆入了宫。 —— 继后从前居住的翊坤宫被傅凉枭一把火烧得精光,至今还没修葺好,弘顺帝早就下旨让她搬去了承乾宫。 傅凉枭离开同乐街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楚王府,而是入了宫,手上还带着两坛子好酒。 直接去养心殿见弘顺帝,说那酒是江南来的,请他尝尝。 楚王一直是弘顺帝最头疼却又舍不得真罚的儿子,难得见他如此孝顺的时候,弘顺帝自然高兴,当即让太监总管去取酒具。 傅凉枭道:“如此美酒,光咱们父子独饮多没意思,不如去承乾宫,请皇后一同品尝品尝。” 弘顺帝微微眯起眼,他这个儿子从小就不待见继后,他是知道的,今日竟然想得起来要请继后一同品酒? 傅凉枭不紧不慢地说道:“翊坤宫被烧的事,是儿臣一时大意了,还没正式给皇后赔过罪,择日不如撞日,依儿臣看,不如现在就过去,刚好有美酒,想来皇后娘娘也能看在这层面儿上原谅儿臣的无心之过。” 弘顺帝真的觉得这个儿子出去两年再回来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虽然嘴巴还是一如既往地损,行事还是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但某些地方,好像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这让弘顺帝觉得欣慰,只要老七能好,他就不算对不起霓裳。 没一会儿的工夫,弘顺帝摆驾承乾宫。 弘顺帝因为忙于政务,通常大白天的很少去后宫,但是今日不同,难得老七有兴致,他便是再忙,也要把手头上的事情摆在一边,准备去承乾宫痛饮一番。 皇后得了信,早早地蹲身恭迎了。 弘顺帝亲自将她扶起来,笑道:“老七带了两坛江南来的好酒,说是给你请你也一同尝尝。” 楚王会有这样好心? 皇后眸光微闪,转瞬露出慈母般的笑容,“难得老七有孝心,那臣妾便却之不恭了。” 几人进了主殿坐下,宫女刚把酒具拿上来给三人斟好酒。 承乾宫的太监就进来禀报,“启禀皇上,启禀娘娘,丞相夫人入宫求见,说是有要紧事。” 皇后皱皱眉,“去回话,说皇上在承乾宫,不方便,让老夫人改日再来。” “哎,不妨事。”弘顺帝摆摆手,“去宣老夫人进来吧,朕也想听听,她有何要紧事。” “是。”皇后应声,让太监出去传话。 同乐街的事还没传入宫,所以即便是继后消息灵通,这么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当是娘家出了什么要紧事,所以老夫人才会急匆匆入宫来。 傅凉枭端起酒盏,唇边勾出一抹邪肆的笑意。 丞相夫人没想到皇上也在承乾宫,本想就此回去的,可是皇上都说了让她进去,她又岂敢抗旨,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传话的太监来到主殿。 直接跪地行礼,始终没敢看上头的帝后。 弘顺帝笑着让他平身,说道:“老夫人可是难得入宫一回啊,听说你有要紧事儿?” 丞相夫人抬起头来,一眼看到坐在旁边的楚王傅凉枭,所有的话都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了。 皇后见她一直盯着楚王看,有些不解,“母亲这是在看什么?” 傅凉枭接话道:“可能老夫人此前未曾好好看过孙女婿,如今要瞧个清楚。” 老夫人脸色微僵,“臣妇只是没想到楚王殿下也会在承乾宫。” 皇后面带笑意,“老七今儿带了美酒,说是请本宫尝尝,刚好本宫这儿的小厨房有一种糕点要陪着酒才有滋味儿,一会本宫让人装一些给母亲带回去吧,让府中的姑娘们也尝尝。” 说起丞相府的姑娘,皇后想到了那位准王妃,顺嘴问了一句,“四姑娘近来可好?” 傅凉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杯子,眼神似笑非笑地望着丞相夫人。 丞相夫人哪敢当着楚王的面提许如眉的事,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好,一切都安好。” 傅凉枭适时说了一句,“老夫人,欺君可是大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204、知道什么叫做鸠占鹊巢吗?(二更) “枭儿,什么欺君,你在胡说些什么?”皇后皱皱眉,显然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她一向是最了解自己生母的,丞相夫人素来沉稳,很少有慌不择言的时候,然而今日自入了主殿到现在,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眼神也是有些飘忽闪躲,像是在有意避开什么。 “没什么。”傅凉枭淡淡收回目光,“只是想提醒老夫人,本王那未婚妻要是有哪里不妥当了,你该及时上报,否则过后才爆出什么真相来,那就是欺君罔上了,要论罪的。” 话说得轻飘飘,却像一记重锤用力敲打在老夫人年迈的身体上,让她有些承受不住,原本站直的人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似乎佝偻了不少。 皇后目光凝了凝,看来她没猜错,的确是出事了,而且问题应该在楚王的未婚妻许如眉身上。 弘顺帝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眯了眯眼睛,“老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丞相夫人有些无措地抓紧了衣摆,片刻之后再一次跪了下去,颤声道:“都怪臣妇没管教好四丫头,才会让她闯下大祸。” 皇后脸色登时变了,娘家的姑娘怎么一个接一个地出事?真有那么巧吗?中邪了不成? 弘顺帝吃了口点心,又呷了口酒,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来问:“说的该不会是老七的那位未婚妻吧?” 老夫人闭了闭眼,无奈点头,“是,臣妇的身子一直有亏损,听闻杜家请了个医术高明的女医来坐诊,四丫头出于孝心,便主动去同乐街为臣妇请女医,谁料不小心与人发生了口角,刚好楚王殿下路过,就” “就怎么了?”弘顺帝搁下银筷子,追问。 老夫人像是难以开口,只是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 弘顺帝不由得看向傅凉枭。 傅凉枭挑眉,“既然是儿臣的未婚妻,见她言行不当,儿臣出言调教几句,这种事,父皇和皇后娘娘该不会也要过问吧?” 弘顺帝马上掩饰性地咳了几声。 不管是作为亲爹还是作为公爹,他的确都没道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过问准儿媳的私事。 弘顺帝都不过问了,皇后自然也不好再继续追问,跟着清了清嗓子,看向老夫人,说道:“既然只是些小误会,那就不算什么大问题,用不着细说了。” 老夫人暗暗将手指攥紧,饶是一辈子讲究仪态的她此时此刻也忍不住想要爆粗口。 他娘的!那是随便出言调教两句吗? 要是换成心理承受能力弱一点的姑娘,听了活阎王的那些话,怕是早就想不开做傻事了。 可是这个哑巴亏,丞相府不得不闷头咽下去,因为楚王到了现在都没提出要退婚。 而老夫人此次入宫来,就是想开口求皇后出面说说情,阻止楚王退婚的。 刚进来的时候看到楚王也在,老夫人原以为楚王会当着帝后和自己的面提出退婚,没想到人家压根就没有这方面的意图。 可以说,她入宫的目的达到了,楚王不退婚了,可她心里一点都不觉得畅快,反而憋闷得慌,有一股郁气堵在胸口,出不来也咽不下去,总感觉许家一大家子人都被楚王给耍了。 弘顺帝听了半天都没听到重点,不由得纳闷,“老夫人说的要紧事,到底是什么?” 老夫人想了一下,改口道:“四丫头如今已然是楚王殿下的未婚妻了,臣妇想向娘娘讨个人情,让那丫头来宫里跟着娘娘学规矩,以便将来能更好的应付各种大场面。” 老夫人是打心眼儿里希望那个没脑子的孙女能好好跟着精明的皇后学一学皇家生存之道,也是顺便保护她。 因为她有预感,楚王就算不退婚,这件事八成也没完,现如今只能把许如眉送入宫来,一旦住进了承乾宫,楚王的手就算再长,总不至于伸到后宫来动皇后身边的人了吧? 这种事,弘顺帝自然没意见,毕竟许如眉是他未来的儿媳,又是皇后的亲侄女,能入宫来陪陪皇后,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表示默认的弘顺帝看向皇后。 皇后当即就应允了,“这样吧,母亲让四丫头中秋时候来,刚好那天有宫宴,夜间还有烟火晚会,本宫相信,她一定会喜欢的。” 说完,目光不经意地扫向傅凉枭那边,想着楚王既然能亲口求娶,心里必定是在意如眉的。 年轻人嘛,都喜欢烟火这类会让人怦然心动的东西,没准儿能让他们多多增进感情也说不定呢? 傅凉枭始终一副若无其事从容不迫的样子,好似压根就不知道丞相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若是不相干的人看到了他唇角的浅笑,恐怕还会以为他真与那位许四姑娘心意相通,感情甚笃,所以对于许如眉入宫的事十分乐意。 呵,退婚? 傅凉枭笑意逐渐变冷。 毁了许如眉的名声并不是他最终的目的,他也没那闲心在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上浪费时间。 不退婚,只是为了引诱许家入局而已。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陪他们玩,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傅凉枭不提及退婚的事,老夫人又改了话口,今日这场戏就算是到此为止了。 傅凉枭不想多待,他不喜欢承乾宫,这所宫殿代表着住在里面的主人深受皇帝宠爱。 原本是贵妃和宠妃所居住的地方,如今改成了皇后居所,明晃晃地告诉世人,住在里面的是宠后。 弘顺帝越宠这位继后,他就越想念母后,想念那个悲情了一辈子的苦命女人。 站起身,傅凉枭面无表情地看向弘顺帝,“母后的画像和灵位为何不见了?” 听到傅凉枭提及先皇后,弘顺帝脸上的表情瞬间沉重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微妙的情绪,“翊坤宫已经没了,你母后的灵位总要有个安静的供奉之处,朕已经让人在京郊的宫苑荣华园里建了一处仙馆专门供奉她的画像和灵位,你若是得了空,去给她上柱香吧!” “母后在翊坤宫住了那么多年,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草一木,父皇若真有心,就把仙馆里的陈设弄得和母后生前的寝宫差不多,否则,儿臣担心母后待不习惯。” 弘顺帝额头上的青筋鼓了鼓,怒了,“既然知道你母后不习惯,两年前为什么还要一把火把翊坤宫给烧了?” 那件事,他虽然没怎么惩罚傅凉枭,可每每想起来,还是会怒得头顶冒烟。 “父皇听说过什么叫做鸠占鹊巢吗?作为儿子,我不想眼睁睁看着原本属于母后的地方被人给抹去一切痕迹,任意践踏,如果真有人那么做,儿臣宁愿忍痛,也要将一切给毁了。”傅凉枭看了一眼坐在弘顺帝旁侧的许皇后,眸底的暴戾之气层层涌动,好似随时都能冲出来把许皇后给撕得粉碎。 许皇后对上这样可怕的眼神,下意识地就瑟缩了一下身子。 先皇后的事情,其实她并不太了解,只知道那个女人生前与弘顺帝的关系并不如传言中那么恩爱。 也是因为有人告诉她,她的容貌和先皇后有几分相似,所以她才会处心积虑,在斗翻那么多宫妃拿到皇后宝册的时候主动提出要住进翊坤宫,为的,就是想让自己这个替身有一天能真正替换了那个已经死去多时的女人。 但那个时候她一颗心都在宫斗和争宠上,完全忽略了先皇后虽然崩逝,却给他们母子留下了一颗毒瘤:一个擅长蛰伏隐藏本事的儿子。 等许皇后真正意识到傅凉枭的危险性时,他已经彻底跟她站到了对立面。 不是他死就是他们母子亡。 弘顺帝阴沉着脸,怒瞪着傅凉枭。 傅凉枭视若不见,“儿臣明日一早就去荣华园,若是仙馆的陈设与母后生前的不一样,那么儿臣便自己让人动手了。” 弘顺帝切齿,“老七!” “父皇已经把母后的翊坤宫让给了别的女人,难道连她生前的喜好也要剥夺吗?” 弘顺帝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久才平复下来,一摆手,“让他们走点儿心,弄好了朕再去看看。” 对上这个儿子,他不是没脾气,而是不想辜负了霓裳最后的遗愿,否则就凭老七这些大不敬的言论,他随便捏着一句都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傅凉枭直接转身就走。 许皇后这才轻轻喘了口气,眼眸中水波盈盈地看向弘顺帝,“皇上,臣妾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弘顺帝看着她的眉眼,似乎见到了当年还未出阁的云州霓裳,心中顿时烦闷,哪里还肯搭理皇后,同样是站起身就走。 “皇上”许皇后急切地喊道。 弘顺帝充耳不闻,大步走出承乾宫。 许皇后只好行礼恭送。 这一夜,杜晓瑜一直没睡着,她以为傅凉枭会来找她的。 怕他打不开地道,她还特地把地砖周围的蜡给弄了,然而等到三更天他都没来,她不得不在静娘的劝说下钻进被子睡觉。 傅凉枭原本是想去找杜晓瑜的,只不过因为白天说起了先皇后的事,让他整个人的情绪都很狂躁,随时处在要爆发的边缘,他担心自己去了以后会一个忍不住冲她发火,所以暂时忍住了,打算改天再去找她。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田园纨绔妻/晗路 一场阴谋,“百媚”杀手顾雅箬死于同伴之手后,却意外的穿越到了古代。 既来之则安之,即使做个小村姑咱也是快乐的,摆个小摊,开个小馆,买点小地,发点小财,带领家人走上个小富之路。 名有了,财也有了, 可 相识第一年,看着眼前的翩翩美少年,某女戏谑的问:“看到我什么感觉?” 话音未落,少年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她的脖子,恶狠狠道:“掐死你。” 相识第二年,看着越发英俊的少年,某女试探的问:“看到我什么感觉?” 少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柔:“快点长大。” 相识第三年,看着眼前魅惑的少年,某女咽着口水,艰难的问:“看到我什么感觉?” 少年伸出手,迅速的抱起她,沙哑着嗓音:“吃了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205、奇怪的梦(一更) 翌日一大早,傅凉枭用过早膳就去了荣华园,这座美得像人间仙境的皇家宫苑,建于太祖时期,历任皇帝不断地翻新修葺,加入他们喜欢的东西,到了现在,已经是一座占地面积相当广阔的巨型花园了。 当年他的母后秋霓裳受宠时,弘顺帝在荣华园里专门为她修建了一座揽月楼。 失宠以后,弘顺帝便让揽月楼变成牢笼,将她幽禁多年,若非属国世子的偶然出现和那惊鸿一瞥,他母后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荣华园。 不走出荣华园,或许就不会吞金自杀。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傅凉枭只要一想到霓裳的死,整个人就会变得像一头狂怒的雄狮,血红着双眼,凶恶至极,谁都不敢接近他。 “王爷,前面就是孝洁皇后的仙馆了。”王府总管李忠壮着胆子小声道。 傅凉枭顷刻收敛了思绪,语气淡漠,“你们都在外头候着,本王一个人进去。” “是。”跟来的随侍齐齐应声。 傅凉枭抬步走进仙馆,里面的陈设和霓裳生前所居宫殿里的陈设相差无几,可见弘顺帝还是花了几分心思的。 傅凉枭抬头,墙上挂着霓裳的画像,画里面的美人着皇后正装,那沉重的凤冠似乎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使得她嘴角的笑容里,藏着几分外人不易察觉的苦涩。 人死如灯灭。 所有人都只知道先皇后和弘顺帝恩爱无俦,先皇后崩逝的那段日子,弘顺帝甚至为她做了不少疯狂的事。 而弘顺帝本人,也因为悔恨,人死后才发现她从前种种的好,做了几件自认为“弥补”的事情,然后就一直把自己摆在“情深丈夫”的位置上。 可傅凉枭却懂,外面人看到的,不过是一层假象罢了,母后不愿意入宫,不愿意当皇后,她总说,凤冠太重了。 戴上凤冠,等同于戴上了天下人的期望,戴上了整个后宫女人的嫉妒心。 她本来就不属于宫苑,不属于帝王家。 所以她不是不擅长斗,而是不想斗。 宫斗是为了争宠,而她,并不想要弘顺帝的宠爱,她只想一个人,她甚至想过去死,可儿子和家族成了她最后的牵绊。 她必须为了儿子,为了家族好好地活着。 傅凉枭还清楚地记得,霓裳离宫之前,曾要求见儿子最后一面,她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不舍的眼泪一颗一颗落在他的发顶上,那么滚烫,让他两辈子都忘不了。 她说:“枭儿,娘终于可以自由了。” 因为不愿意背负皇后重任,所以私下里,她都是让他称呼娘的,她只承认他是她的儿子,却不愿意面对他是个皇子,她是中宫皇后。 她还说:“如若可以,娘也希望将来枭儿能活得自在。” 那一年的傅凉枭虽然才五岁,却不是全然懵懂无知的小孩,他隐隐猜得到,母后这一走,可能就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他想挽留,可是留不住,也留不得。 他知道母后不喜欢这个地方。 所以他只能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她被乔装打扮跟着属国世子出了宫。 霓裳刚出宫,皇帝就下令,皇后暴毙,举国大丧。 一夜之间,原本金碧辉煌的皇城里就到处都挂满了白绸白灯笼,宫人头上簪白花,太监戴白帽。 五岁的七皇子目光所见之处,所有人都在为皇后的“崩逝”而大哀。 唯独他,作为亲生儿子,从始至终没掉过一滴眼泪。 因为母后说,她自由了。 不用再做大魏的皇后,她是霓裳,那个曾惊艳一方的云州秋家霓裳。 走到供桌前,傅凉枭拿起线香点燃,插进香炉里,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画像上的女人,浅浅一笑,“娘,枭儿回来了。” 九泉之下的霓裳似乎有所感应,轻轻刮来一阵风。 傅凉枭屈膝跪在蒲团上,仰头望着画像,“娘,身为皇子,处在深宫,没有人能做到真正的自由。” 没了母后,他只有两条路,要么,被人踩在脚下糊里糊涂弄死。 要么,踩着所有人搅弄风云问鼎皇权,自己做这天下之主。 傅凉枭这一跪就跪了半个多时辰。 李忠担心出了什么事,亲自进去看,见王爷笔直地跪在先皇后灵位前,他顿时抹了把冷汗,正准备退出去。 “李忠。”傅凉枭唤住他。 “奴才在。”李忠马上应声。 “去联系工部的人,仙馆还要重新修葺。” “奴才遵命。”又问,“王爷还有何吩咐?” 傅凉枭抿了抿唇,“让人准备一下,本王要在荣华园小住一段时日,中秋回府。” —— 一晃眼到了中秋这天。 杜家大院里早早地就热闹起来了,下人们忙着做团圆饼,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节日的喜气。 杜晓瑜难得的给自己放了个假,不用坐诊,打算睡个懒觉。 但有人偏偏不如她的意。 “姑娘,四少爷来了。”静娘知道杜晓瑜还没起身,却又不得不进来通报。 杜晓瑜有起床气,当即怒道:“大清早的,他来干什么?” 不知道昨晚自己下了课又给他做医术辅导到很晚吗?他倒是精神抖擞,她可累着呢,想睡觉,“不见!” “奴婢也不太清楚四少爷为何来这么早。”静娘摇头,“不过看起来,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杜晓瑜缩进暖和的被窝里,“你去问问清楚,若没什么要紧事,等我起来非扒了他的皮!” 静娘眼皮跳了跳,为四少爷默哀片刻,转身走了出去。 杜晓骏还在堂屋里等,见到只有静娘过来,忙问:“小妹是不是还没起?” 静娘道:“姑娘难得休息一天,想多睡会儿来着,让奴婢来问问四少爷,到底有没有要紧事,若是有,她即刻就起床,若是没有,那她再睡会儿。” “当然是要紧事了。”杜晓骏指了指自己乌青的眼圈,“我也想多睡会儿呢,可是四叔回来了,咱们做小辈的,不能不去拜见啊。” “四爷?”静娘有些错愕。 “还有二姑母。”杜晓骏道:“静娘,你快去回禀小妹,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若是不愿意,那我就自己去了。” 静娘颔首,马上折回杜晓瑜的卧房。 杜晓瑜听罢,立时坐起身子来,睡意也退去了大半,“四叔和二姑母?” “应该是回来过中秋的。”静娘道。 杜晓瑜一把掀开被子,“既然是长辈,那我当然得去了。” 一边起身穿衣一边咕哝,“四哥这个坑货,怎么昨晚也不说一声,现在才来通知我,让长辈久等,像什么话?” 静娘也快速地帮杜晓瑜梳洗。 不过短短一刻钟的工夫,杜晓瑜就到了堂屋。 杜晓骏瞠目结舌地望着她,“这么快?” 杜晓瑜冲他翻白眼,“少废话了,四叔在哪,咱们快过去吧!” “已经到德荣堂了。”杜晓骏站起身,“估摸着这会儿伯父伯母堂哥嫂嫂们全都在呢!” 杜晓瑜忍不住又瞪他,“你昨晚怎么不说?” “我也是刚知道的啊!”杜晓骏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我要早知道四叔今日会来,昨晚说什么也不让你给我辅导那么晚的。” 说到这里,眼皮一耷拉,打了个哈欠。 “哎呀行了行了,快走吧,一会儿老太太该不高兴了。” 杜晓瑜推搡着他,兄妹二人快速地出了海棠居,去正院与等候多时的杨氏汇合。 “娘也要去吗?”杜晓瑜问。 “当然了。”杨氏道:“我如今大安了,出去走走没什么的,再说,那是你四叔,我的小叔子,一年到头也就回来这么几次,不去哪成啊?——哎筱筱,你快帮娘看看,这簪子配我今儿这身衣裳,合适吗?” 杜晓瑜帮她换了一支,“这个吧!” “这个好。”杨氏不由得为女儿的好眼光感到高兴,捯饬好以后带着两兄妹直接去往德荣堂。 堂屋里果然如杜晓骏所说,该来的基本都来了,坐的坐,站的站,满当当一屋子人,全都围着两个人说笑。 杜晓瑜抬眼望去,只见前排的座椅上坐着一男一女。 男子穿一身青色直裰,面目清爽,风姿独秀,淡淡的晨光里,肌肤细美如瓷,此时正跟人说着话,唇角挂着温润的浅笑。 杜晓瑜呆了,这俊美养眼的男子,是她四叔? 老太太见杨氏娘仨一道进来,忙笑着招手,“筱筱,快来见过你四叔和二姑母。” 杜晓瑜顷刻回神,含笑上前,“晓瑜见过四叔,见过二姑母。” 四爷杜程均微笑着看了杜晓瑜一眼,“是五丫头啊,长高了不少,人也水灵了。” 杜晓瑜好奇地眨眨眼,“四叔以前见过我吗?” “见过的。”四爷点头,嘴角的笑容轻柔而舒缓,配上那病美人一样的容颜,能让人生出一种想保护他的强烈欲望来。 老太太嗔道:“骏哥儿从小就皮,老四又没大你们几岁,你刚学会坐的时候,骏哥儿便常常瞒着下人偷偷地把你抱到花园里去,教你玩泥巴,明知道老四身子骨不好,他还非要把他四叔也给拉上。 到了晚上,三个小人儿玩得灰头土脸,老太爷气得不行,不能打你,也不能打你四叔,只能抡着棍子追着你四哥打。 臭小子溜得挺快,躲到你爹身后,结果被你爹揪着打了一顿屁股。” 众人一听,忍不住哄堂大笑。 饶是杜晓骏脸皮这么厚的人也难得的红了红耳根子,嘟囔道:“奶奶,这都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您还拿出来说,四叔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您好歹给我留个面子啊!” 老太太瞪眼,“你就是只皮猴子,小时候拉着你四叔干的坏事儿还少吗?如今倒不准别人说了。” 杜晓骏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杜晓瑜憋笑望着他,低声道:“没想到啊四哥,你这祸祸人的本事是从小就练出来的?” 拉着小妹玩泥巴的那段过往,杜晓骏是记得的,当下很是过意不去,“那什么,小妹,你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可不许找我算账。” 杜晓瑜挑眉,“行啊,三天之内,你把我教给你的口诀背得滚瓜烂熟,我就不跟你计较。” “那你还是来找我问罪吧!”杜晓骏一张脸拧成苦瓜,小妹教的口诀,足足有几页纸那么多,别说三天,三十天他都不一定能背熟。 “筱筱,这位是你二姑母。” 上头老太太的声音传来。 杜晓瑜望向旁边的妇人,穿着蓝绿色比甲,腕上的镯子和头上的钗簪虽然都是贵重物,但比起大姑母来,还是差了不少。 杜晓瑜的这位二姑母杜芳静,并非老太太亲生,而是庶女,她的夫家在江南,姓赵,原本跟杜家是同行,只不过后来不知为何,弃医从商了。 杜晓瑜当初在清水镇初遇杜程松的时候,他嘴里那个不听话的外甥赵兴朝就是这位姑奶奶的亲生儿子。 杜晓瑜看了杜芳静半晌,“咦”了一声,“这位姑母好生面善,我以前似乎在哪见过。” 杜芳静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眼神有些闪躲,但见这么多人看着她,又不得不勉强扯了扯嘴角。 杨氏笑道:“筱筱应该不记得了,你两岁生辰那天,娘说要带你出去看热闹,特地从江南来给你过生辰的二姑母也一道去了呢!” “是吗?”那个时候的记忆,连原主都没有,更别说她了。 “是,是这样的。”杜芳静看着杜晓瑜,“没想到一晃十多年过去,这丫头竟然长这么大了。” 杜晓瑜抿着唇。 不知道为什么,在原主为数不多的两岁记忆中,连爹娘都不知道是谁,可她竟然对这位姑母特别的有印象,倒不是记得二姑母的容貌,而是一看到人,她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越看杜芳静的脸,越听她的声音,杜晓瑜心里的那种感觉就越明显。 杜芳静见杜晓瑜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拉过她的手,“筱筱回来以后可还吃的习惯,住得习惯?” 杜晓瑜出于本能地抗拒杜芳静的触碰,直往杨氏身边蹭,撒娇道:“有娘在,还有奶奶疼,自然是习惯的。” “那就好,那就好。”杜芳静没敢多看她,快速地拉回视线。 “筱筱今日不去坐诊了吧?”老太太问。 “不去了。”杜晓瑜又站直身子,回道:“难得中秋佳节,想留在家好好陪陪爹娘和爷爷奶奶,吃顿团圆饭,明儿一早再去铺子里。” “哎,好。”眼看着阖家团圆,老太太喜上眉梢,直说晚饭要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 四爷问:“大哥二哥和三哥都要晚上才回来吧?” “嗯。”老太太颔首,“听说这两日柜上挺忙,三兄弟都去忙活了,谁也没闲着,老四刚回来,我让人给你安排房间休息,要见他们,晚上有的是机会,没必要特地去一趟柜上。” 四爷了然,轻轻点了点头,又见老太太背后挂着一幅堂会画,不由得眼睛一亮,“画得可真鲜活,画风却陌生得很,且不知,娘这是请了哪里的画师来咱们家画的?” “哎唷,一般的画师可画不出这么好看的画来。”不等老太太回话,二太太方氏就说道:“这个呀,是江三公子的笔墨。” 方氏说完,不由得多看了四爷两眼。 要说杜程松他们这一辈里,长得最好的就是四爷了。 方氏嫁来杜家的时候,四爷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奶娃娃呢,谁能想得到,当年走个路能喘三喘的小病秧子多年后竟然长成了丰神俊朗的美男子。 虽然小叔的岁数让人有种犯罪的感觉,但方氏就是止不住的心跳。 多看两眼就让她直接红了脸。 “原来是江三公子。”四爷微笑,看了方氏一眼,“多谢二嫂解惑。” 方氏觉得自己一颗心脏都要跳出胸腔外了。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画上,唯有杜晓瑜看到了方氏脸红的那一幕。 她撇撇嘴,虽然不可否认四叔长得的确是好看,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二伯母也敢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要知道四叔的岁数,跟二哥三哥他们差不了多少的啊!真够变态的! 杜程均和杜芳静与众人打了照面,就跟着引路的丫鬟去各自的房间休息了。 杜晓瑜也回了海棠居,中饭是在杨氏那边吃的。 杨氏见她精神不好,担心是累坏了,没敢留她说话,催促她回房休息。 杜晓瑜躺下去没多久就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里看不清所有人的脸,只有两个声音在说话。 “筱筱,以后去了别的地方,人家问你叫什么,你不能说自己的真名,知道吗?要不然,姑母就不喜欢你了。” “不,我叫杜晓瑜。” “不对,你不叫杜晓瑜,你叫小鱼儿,没有大名,要记住了,听明白没?” “娘亲说,我就叫杜晓瑜。” 那声音变得尖利起来,“我再说一遍,你不叫杜晓瑜,再说错,我就要打你了。” “娘亲说过的,筱筱就是杜晓瑜!”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将她所有的梦给打醒。 杜晓瑜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我叫杜晓瑜!” 这似乎是原主到了白头村李家以后最常说的一句话,李家给她改过很多名字,什么丫蛋桃花杏花的,可她逢人就说,“我叫杜晓瑜。” 久而久之,白头村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丫头的名字,习惯了,就喊她小鱼儿。 李老三和孟氏实在是没法子了,只好由着她去,反正那种山旮旯里,想来这丫头的亲生爹娘也没本事找上门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206、晓瑜失踪的真相(二更) “姑娘醒了?”水苏听到动静,挑开珠帘走进来。 见杜晓瑜出了一身的汗,吓了一跳,“姑娘是太热还是做噩梦了,奴婢这就让人准备热水沐浴。” 杜晓瑜没有多说,淡淡“嗯”了一声,等沐浴完,重新换了一套干爽的衣裳,她才去正院见杨氏。 杨氏问她,“筱筱怎么不多睡会儿,你这几日一直忙着去外面的铺子里坐诊,好难得才待在家里休息一日呢!” 杜晓瑜道:“睡了好一会儿,差不多休息够了。” 杨氏心疼地揉揉她的脑袋,“姑娘家家的,别那么拼,要实在累,就跟你爷爷说一声,再多给你安排几个人过去。” “没事儿的娘,其他人我用不惯,有翠镯她们几个懂药理的,再加上几个打杂的伙计就够了,其他人来了,反而给我添麻烦。” 杨氏叹了一声,“这大院儿里的姑娘啊,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还未出阁就去铺子里抛头露面的,娘的筱筱本该在家做绣品待嫁的,娘舍不得你这么辛苦。” “我可不喜欢每天待在大院里。”杜晓瑜嘟囔着嘴,“外面挺好的,每天都能接触到各种不同的人,跟她们打交道,我也能多长长见识。” 杨氏听她这么说,一时之间也没了话。 杜晓瑜想到了自己来找杨氏的目的,眸光微闪,“娘,今日来的那位二姑母,我以前真的见过她吗?” 杨氏笑道:“早前才当着大伙儿的面跟你说过的,都忘了吗?” “这么说,我两岁生辰走丢的那天,二姑母也在场?” 杨氏的脸色登时变了,慌慌张张地捂着杜晓瑜的嘴巴,“筱筱,这话可不能乱说,当年你会走丢,全都是娘的错,是娘粗心大意没看好你,跟你二姑母一点关系都没有。” “娘,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您紧张什么?”杜晓瑜满面疑惑。 杨氏眼神有些闪躲,似乎有难言之隐。 杜晓瑜又撒娇似的往她怀里蹭了蹭,“娘,我是您的亲生女儿,难道有什么话,您连我都不能说的吗?” 杨氏面露为难,“筱筱,你就别问了。” 杜晓瑜顿时苦着脸,“娘都没看到,女儿给人家做童养媳的时候,被人欺负得有多惨,没日没夜地干活,房顶坏了,漏雨,没有人给我修,我自己爬上去,想用干草遮一遮,却因为脚滑,直接从房顶上摔下来,摔成重伤,养伤期间,他们每日就给我半个窝头,说我不做事,没资格吃饭。” 说到这里,杜晓瑜作势低声啜泣起来,“娘口口声声说爱女儿,疼女儿,却不让女儿查清楚自己失踪的真相。” 杨氏见她哭,顿时慌得手足无措,一颗心揪着疼,忙抱紧怀中的女儿,“筱筱,不是娘不肯说,而是不能说。” 杜晓瑜心道:果然如此! 她当年的失踪,果然还有内幕。 “娘。”抬起汪汪泪眼,杜晓瑜可怜无助地望着杨氏。 杨氏心都给她哭碎了,亲自走出去关上门,这才敢回来小声道:“筱筱,娘可以跟你说,但你听了之后就得忘,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你要答应娘,娘才敢说,否则你便是要了娘的命,娘也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杜晓瑜几不可见地皱皱眉,难不成这里面的内幕还挺复杂? “好,我答应娘。” 杨氏终于松了口气,缓缓道:“其实不是我弄丢你的,而是你二姑母。” “为什么是二姑母?”杜晓瑜越听越糊涂。 “是这样的,你两岁生辰那天,带你出去玩的是我和你二姑母,我在街摊上看到了不少小玩意儿,想着你会喜欢,就准备抱你去选,你二姑母说人太挤了,没必要抱着你去,她带着你在外面等我。 我当时也没多想,就托她好好看着你,我去买。 等我把玩具买回来,就见你二姑母惨白着脸,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我问她怎么了,她把我带到没人的地方,直接给我下跪,又打了自己嘴巴,说都是她混蛋,没能看好你,让你走丢了。” 杜晓瑜急了,“既然是二姑母把我给弄丢了,娘你怎么不对家里人说实话呢?” “你二姑母求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太爷老太太,我不答应她就不起来。 她虽然是庶女,老太太待她也是极好的,而我只是个外姓媳妇,如果我跑回家来告诉老太爷老太太甚至是告诉你爹,是你二姑母把你给弄丢了,而她自己又死活不肯承认的话,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我栽赃陷害,搬弄是非,自己没用弄丢了孩子还诬陷你二姑母。 我就算有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清的啊!” “所以说,娘代替二姑母受了爹的家暴和十年的冷待遇,是吗?”杜晓瑜攥紧手指,一种难以言说的恨意充斥在胸腔内。 杨氏性子单纯,肯定会觉得二姑母是不小心,可她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之所以会走丢,全都是二姑母一手策划的,可是她想不通,二姑母为何要那么做。 一个已经嫁出去的人,她和娘家人能有怎样的深仇大恨,连两岁的侄女儿都不肯放过? “筱筱。”杨氏抱紧她,“十多年前你二姑母求我,今日娘也求求你,别把真相说出去,不会有人信的,娘希望老太爷老太太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喜欢你,不想他们因为你站出来说了真相而厌恶你,明白吗?” “可是”她不想让杨氏白白受了这份冤屈。 “嘘”杨氏轻轻捂着她的嘴,“答应娘,不能说。” 杜晓瑜含泪点头。 杨氏这才放了心,“我只要一想到筱筱平安归来,便觉得这么多年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杜晓瑜抬手给她抹泪,“娘,您这又是何苦?” 杨氏哭中带笑,“娘吃了十年的素,不知道在佛祖面前求了多少次才终于把你给盼回来,娘知足了。” 杜晓瑜胸口闷闷的,有感动,也有难受。 不能劝杨氏什么,只好伸手环抱着她,郑重地说道:“女儿长大了,以后再也不会扔下娘自己到处乱跑的,女儿还能保护娘和娘肚子里的小宝宝呢!” 杨氏脸上露出了幸福而满足的笑容来。 距离晚饭还有些时候,杜晓瑜也没想着回海棠居,在杨氏这儿一坐就是一下午,喝了些爽口的红枣蜂蜜茶。 临近傍晚的时候,甘嬷嬷进来道:“太太,姑娘,老姑奶奶来了。” 杜晓瑜眸光微动,杨氏握紧了杜晓瑜的手,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里全是警告。 警告她不准当着杜芳静的面露出不该有的情绪来,更不能说不该说的话。 杜晓瑜当然知道杨氏在担心什么,她弯了弯唇,露出一个让人舒心的笑容来。 杨氏慢慢松开她,对甘嬷嬷道:“快请进来吧!” “没想到五丫头也在呢?”杜芳静进来见到杜晓瑜,先是一脸诧异,过后才笑着道。 杜晓瑜站起身,恭敬地喊了声,“二姑母。”又说:“难得闲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我就多来陪陪娘了。” “也是。”杜芳静目光落在杨氏小腹上,“你娘可真是有福分的人,你都到出嫁年纪了她还能怀上小的,你是该好好陪陪她。” “二姐,快坐。”杨氏热情地招呼着。 杜芳静走过去坐下,甘嬷嬷同样给她端了红枣蜂蜜茶来。 杜芳静端起来喝了一口,忍不住赞道:“难怪把五丫头养得水灵灵的,敢情成日里吃的喝的都是些精细玩意儿呢,哎唷,瞧瞧这小脸蛋儿嫩的,将来也不知道谁能有这样好的福气把她给娶过门了。” 因着中秋的缘故,杜晓瑜今日穿了件颜色喜庆的袄子,配上新做的褶裙。 本来人就青葱一般水嫩,装扮上再一衬,真真是雪肤红唇,人比花娇了。 杜芳静这么说,也不算夸张。 听到大人们谈论她的婚事,杜晓瑜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去。 只听得杨氏道:“再留半年,她爹说了,等出了年再给她安排议亲的事儿。” 杜芳静看了看脑袋微垂的杜晓瑜,勉强笑了笑,又望向杨氏,说道:“我带了一些江南的特产来,想给你们尝尝鲜,东西让下人交给你院儿的嬷嬷了。” 杨氏道:“二姐大老远的来,还给带东西,真是费心了。” “哪里的话?”杜芳静客套地说:“我这一年到头都不见得回来一趟的,难得来一回,可不得意思意思么,再说,这次有四弟陪同,也用不着我多操心些什么。” 说完,杜芳静又故意问,“三弟妹这几年都还好吧?” 杜晓瑜很想说,拜你所赐,我娘被家暴,被冷待了十年,可是一想到杨氏的嘱托,她又堪堪忍住了,干脆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去看杜芳静,生怕自己会冲动。 “好着呢!”杨氏笑道:“要不然,我也不能怀上不是?” 杜芳静眸光微闪,笑着点头,“我见三弟妹气色不错,想来平日里没少注重保养,要说啊,三弟真是懂得心疼人,哪像我们家那位” 话到这里,杜芳静似乎想起了某些不好的事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杜晓瑜悄悄抬眼,刚好见到杜芳静神情苦闷,她动了动眼皮,看向杨氏。 杨氏劝道:“过日子嘛,谁家不一样,都会有个磕磕碰碰,总要有人先低头迁就着另一方才能长久,二姐成婚比我早,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些道理才是。” 杜芳静心中发苦,自家屋漏自家知,她的情况,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否则她当年何至于把自己的侄女给卖了 喝了茶,又坐了会儿,老太太那边让人来传饭,几人这才站起身,朝着饭厅去。 一路上,杜芳静都十分的沉默,几乎没怎么说话。 杜晓瑜便自动当她不存在,兀自和杨氏聊着天,劝杨氏说一会儿去了席面上不能喝酒云云。 杨氏知道女儿是关心自己,一一笑着点头应了。 现如今的她,因为与相公和解,心情畅快,气色越发的好,又有杜晓瑜帮忙调养滋润,整个人看上去是越活越年轻了。 杜晓瑜见杨氏舒心,自己也跟着高兴。 到了饭厅的时候,杜晓瑜看到大伯母柳氏,二伯母方氏,大嫂子高氏,二嫂子白氏,三嫂子孙氏全都来了,一个个帮着张罗摆饭。 不一会儿,大伯父杜程旭,二伯父杜程宇,她爹杜程松和四叔杜程均陆续进门。 杜晓瑜清楚地看到,方氏见四爷进来,动作马上就勤快利落了不少,在几个媳妇中显得特别能干。 柳氏不知道方氏心里的小算盘,只觉得纳闷,一向贯会偷懒耍滑的二弟妹今儿个似乎特别的勤快啊! 只可惜,方氏再怎么做,四爷从始至终都没瞧过她一眼。 方氏见四爷没搭理自己,又故意蹭到四爷旁边擦桌子,顺便给几人倒茶,把丫鬟们的活儿都给抢了。 杜晓瑜觉得好笑,嫂子觊觎小叔子的事情并不新鲜,新鲜的是这两个人的年龄差。 说句难听的,方氏虽是四爷的二嫂子,年龄却能当四爷的娘了,人家凭啥放着满大街水灵灵的小姑娘不看来看你个半老徐娘啊? 偏偏方氏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老,自我感觉还相当的良好,觉得自己这么风韵犹存,四爷又是个雏儿,媚眼儿一勾,还不勾得他心痒痒么? 方氏在四爷旁边擦了半天的桌子,而且总擦那一小块,二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张脸顷刻就绿了,沉声道:“老太爷老太太都快来了,你还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方氏立时回过神,生怕别人发现什么,没脸再待下去,找个借口跑了出去。 柳氏自从按照杜晓瑜的方子服了药,每天都觉得自己能怀上,对杨氏母女的态度自然是越发的好,等安排几位爷坐下,她才走过来,笑看着杨氏母女,“知道三弟妹不能饮酒,我特地给你弄了一些枸杞茶,不会损伤胎儿的。” 杨氏感激道:“大嫂子这么忙还想得起我来,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柳氏笑容加深,“咱们妯娌之间,什么谢不谢的,外道了不是?”眼神似有若无地瞟向杜晓瑜,满是感激。 柳氏找杜晓瑜帮忙助孕的事儿只有杜晓瑜和老太爷老太太知道,并没宣扬出来,因此当着杨氏的面,柳氏也不好多说,只能用眼神示意。 杜晓瑜则是淡淡的笑着,她可不敢承柳氏的这份情,毕竟这事儿她是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怀得上那自然皆大欢喜,要是怀不上,或者中途出了什么事儿,柳氏最好是别把责任推到她头上来,否则她也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众人落了座,老太太和老太爷就一前一后来了。 杜晓珍搀扶着老太太。 去了德荣堂一段时日,她的心情似乎也畅快了不少,逢人面上都带着浅笑。 等把老太太送到主位上坐下,杜晓珍才走过来,在杜晓瑜旁边坐下,悄声道:“咱们家可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杜晓瑜挑眉,“上次堂会不也挺热闹的吗?” “那不一样。”杜晓珍摇头,“今儿四叔回来了,你不觉得祖母看起来比堂会时候还要高兴吗?” “看出来了。”杜晓瑜瞄了上头喜笑颜开的老太太一眼,“自从四叔回来,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老来子呢,别说老太太,就是老太爷都宝贝得紧。”杜晓珍的语气里有几分羡慕。 杜晓瑜不置可否,一般老来子都是十分受宠的,四叔如是,小团子更如是,国公和国公夫人只差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他当玩具了。 不过四叔这么受宠还有一层原因:远香近臭。 一年到头回不了几趟家的人,爹娘可不是牵着挂着么?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自然是当成眼珠子似的疼着。 一家人的中秋宴,没有堂会时那么拘束,老太爷随便说两句就开饭了,一边吃饭喝酒一边说笑,气氛和乐融融。 老太爷趁机道:“老四,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准备议亲?”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四爷身上。 四爷慢慢嚼了口中的饭菜,才说道:“本来这次回来也就是为了这事儿,爹娘看着办吧,我无所谓。” 方氏一听,瞪了眼,“四爷这样的人才,怎么能无所谓呢,那一般的姑娘,她也配不上你啊?” 二爷瞅了方氏一眼。 方氏装作没看见,还想再说什么,二爷低沉着声音,怒喝,“你给我坐下!” 方氏撇撇嘴,不甘心地坐了下去。 老太太倒是没多想,一颗心都扑到了小儿子身上,“老四,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方氏竖直耳朵细听着。 四爷想了想,说道:“看眼缘吧!” 杜程松调侃道:“江南出美人,你在那待了这么多年,竟然没一个合眼缘的?” 四爷脸色微红。 杜程松挑眉,“还是说,已经有了意中人,这次回家是来知会爹娘一声的?” “老四,你跟娘说实话。”老太太满目期待地望着他,“是不是真在外边儿有了对眼的姑娘?” “没有。”四爷摇头,“娘,您别听三哥胡说,我下江南是养病去了,极少出门,哪里有什么对眼的姑娘。” 老太太道:“那既然还没有,娘就给你张罗了啊!” “嗯,累娘费心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207、封口费?(一更) 家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害喜的杨氏忍不住犯了恶心,杜晓瑜见状,忙搀扶着她去外面吐。 杜芳静眼神闪了闪,也找了个借口跟出来。 见母女二人在园子里站着,杜芳静道:“筱筱,你去端些漱口的茶水来,你娘这儿,我帮忙招呼着。” “不用了。”杜晓瑜直接道:“我娘状况不好,我这个做女儿的必须寸步不离地陪着她,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杜芳静脸色微僵,“你娘是我弟媳,筱筱难道还怀疑我会害她不成?” “晓瑜当然不会怀疑二姑母。”杜晓瑜垂下的眸子里一片冷光,“只不过,有的事情是说不准的,还是谨慎一些为妙,毕竟我娘是双身子的人,老太爷老太太可都眼巴巴地盼着呢,出不得任何一点差错。” 杜芳静抿紧了唇。 杜晓瑜没工夫搭理她,关切地问杨氏,“娘,您怎么样?” 杨氏已经吐完了,摇头道:“娘没事,筱筱不用担心。” 甘嬷嬷很快送来温茶水,杨氏漱了口,又擦了嘴,这才站直身子。 杜芳静终于找到话口了,面上露出忧色,问道:“弟妹平日里就害喜严重吗?” “之前都不怎么害喜的。”杨氏摇头,“大概是今晚的席面有些油腻了,一时受不住,所以才当众失了态。”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杜芳静道:“女人嘛,大多数时候怀孕都这样,再过些日子就好了。” 杨氏不置可否,这一胎害喜的确不算严重,怀着骏哥儿的时候那才叫折腾,成天想吃酸的,一时吃不到嘴里就浑身难受。但是呢,吃什么吐什么,一天到晚折腾下来,整个人晕乎乎的,什么精神都没有。 那时候杨氏还开玩笑说,孩子在娘胎里就这么闹腾,生出来以后一定也是个不省心的,结果还真生了个小兔崽子,从小就皮痒痒,爱捣蛋,哪都有他一份。 “娘,还能不能坚持,要是不能,咱们就先回去了,跟爷爷奶奶知会一声,他们应该能谅解的。”杜晓瑜道。 杨氏摇头,“不妨事,难得一大家子人聚在一块儿,我要是先走了,未免让人觉得扫兴,再进去坐会儿吧,大不了,我不吃东西了,应该能撑到散席。” “娘!”杜晓瑜不同意,“四叔和二姑母又不是才来就要走,要吃饭改天有的是机会,没必要硬撑着,您现在啊,应该以肚子里的宝宝为首要。” 杨氏面露为难。 杜芳静也劝道:“三弟妹,要实在不舒服,就先回去吧,我去老太太那儿说一声。” “还是我去吧!”杜晓瑜道:“这种事,哪能劳烦二姑母?” 杜晓瑜说完,看向杜芳静,“那就劳烦二姑母帮我看顾着我娘片刻,我去去就来。” 杜芳静神色一动,点头,“好。” 杜晓瑜抬步,看似朝着饭厅方向去,等离开杜芳静的视线以后快速闪身到旁边的一丛细竹林后,然后顺着挪到杜芳静和杨氏的背后,在花坛边藏好,竖直耳朵听这二人说什么。 “二姐。”杨氏早就看出来了,杜芳静找借口出来,是有话要单独对她说,只不过刚才碍于筱筱在场,杜芳静不好开口。 “三弟妹。”杜芳静上前两步,眼含泪花,“十多年前那件事,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杨氏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才说道,“孩子是我们俩一起弄丢的,我身为筱筱的生母,既然有我的份,那我还有什么资格怪别人?” 杜芳静心下一动,“那你没把我的事告诉别人吧?” 杨氏垂眸,“我就算把你供出来,同样逃脱不了罪责。” 更何况,她是外姓媳妇,杜芳静是婆家女儿,杜芳静只要一口咬死筱筱丢失的事跟她无关,老太太当然会选择相信杜芳静。 当年三爷和杜芳静的姐弟关系那么好,她就算说出实情,以三爷的暴脾气,他怎么可能会相信她?没准一闹之下还会怒到一纸休书让她下堂。 而这件事过后没有人质问杜芳静这一点,也足以说明了婆家人是选择默认相信杜芳静而主观上怀疑她这个外姓媳妇的。 杨氏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把杜芳静给供出来,否则她早就被赶出大院了,今时今日哪里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跟杜芳静说话。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杜芳静抹着泪,“我只是想给她买串糖葫芦而已,等转过身,人就不见了,我知道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你,这是三千两银票,三弟妹你收好,就当作是我的一点补偿。” 看着杜芳静手中那厚厚的一叠银票,杨氏慌了,后退一步,“二姐这是做什么?” 杜芳静继续落泪,“知道筱筱在外头遭了那么多年的罪,我这个当姑母的心里也不好受,这些钱你收着,否则,就是不肯原谅我了。” 杨氏当然不肯接,“我当年既然选择了隐瞒,就没想过再去翻旧账,倒是二姐,怎么突然提起那件事来了?” 杜芳静目光闪烁,这些都是她的私房钱,攒了好几年才攒下来的,还偷偷把自己的嫁妆变卖了一部分,为的,就是想凑足三千两送来,好让自己良心上过得去。 但其实这三千两想弥补的,并不是杜晓瑜,而是接下来杜家会发生的大事儿。 “三弟妹。”杜芳静强行把银票塞到杨氏手里,“这钱无论如何你都得收下,以后我怕是不能常常回娘家来看你了,你不要补偿也行,就当是提前给我那还没出世的小侄儿发个大红包,这总成了吧?” 杨氏抿了抿唇,看着杜芳静,“这么多钱,姐夫知道吗?” 杜芳静撇开头不去看杨氏,“知道,我相公听说三弟妹怀了身子,特地让我准备的,还说,那段日子谢谢你们照拂着朝哥儿,那小子回去以后的确是跟以前大不同了,做事也上进,不用想,肯定是三弟教的好。” 听到赵兴朝有进步,杨氏喜不自胜,“那可真是太好了。” 事情办完,杜芳静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三弟妹,不舒服就早些回去歇着吧,我出来的时间也太久了,为免让人起疑,我就不送你了。” 杨氏攥紧了手里的银票,还不等她说什么,杜芳静已经转身远远地离开了。 而杜晓瑜抢先杜芳静一步去了饭厅,把杨氏的情况和老太太说了一番,杨氏怀了身子,老太太自然不会强留她陪着吃团圆饭,当即应允道:“那你亲自送你娘回去吧,天色黑,仔细着脚下的路,别踩空了。” “孙女明白。”杜晓瑜点点头,出了饭厅,刚好碰到匆匆回来的杜芳静。 “二姑母。”杜晓瑜客气地喊了一声。 杜芳静脸上的表情原本是有些僵硬的,见到杜晓瑜以后,勉强笑了笑,“筱筱,快把你娘送回去吧!” 杜晓瑜深深看了杜芳静一眼,没再说什么,快速走到园子里。 杨氏已经把银票都藏到了袖兜里,看着远远走来的杜晓瑜,面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筱筱,都跟你奶奶说了吧?” “说了。”杜晓瑜故意问,“方才我不在,二姑母单独和娘在一处,她没对你说什么吧?” “当然没有!”杨氏一口否定,“我们就是随便聊了两句,能说什么?” “娘。”杜晓瑜失落地垂下眸子,“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我希望,娘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外人再怎么亲,都不可能亲过咱们母女的,您明白吗?” 杨氏听罢,喉咙有些哽咽,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筱筱,她给了我一笔钱。” “什么钱?”三千两银子,杜晓瑜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当下要故作惊讶。 “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杨氏心绪烦乱,“只是跟我说,她知道你在外面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不忍心,这些银子就当做是给你的一点补偿。” “那娘全部收下了?” “只是暂时收下。”杨氏道:“这笔钱,我是不会动的。” 杜晓瑜皱皱眉,“那除此之外呢?二姑母还跟娘说什么了?” 杨氏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再没有别的了。” 其实杨氏也挺讶异的,赵家弃医从商,生意做得不是很大,三千两银子又不是小数目,二姐夫怎么会这么爽快就答应让杜芳静送回娘家来。 “娘,我总觉得这笔钱有问题。”杜晓瑜担忧道:“可收都收了,怕也是退不回去的,但往后,咱们就按您说的,把钱封存起来,一个大子儿都不动,三千两虽是大数目,咱们家却不缺这点银子,没必要冒这个险。” 杜晓瑜之所以觉得这笔钱有问题,是因为她笃定当初自己就是被二姑母给卖了的。 既然是故意把她给卖了的,为什么多年后又拿银子来赎罪,要么,这是一笔封口费,杜芳静想让杨氏永远帮她保守这个秘密。 要么,这笔钱另有来头。 总而言之,绝对不可能是因为愧疚而拿来补偿杜晓瑜的,否则杜芳静的前后行为就自相矛盾了。 本来十多年过去,就算杨氏现在说出真相来也没人会信的,杜芳静大可以凭借这一点将自己置身事外,摘的干干净净,可她却突然给杨氏送了一笔钱,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杨氏被杜晓瑜说得胆战心惊,“筱筱,那这些钱,不会不干净吧?” 一时半刻的,杜晓瑜也弄不明白杜芳静的意图,只是安慰杨氏,“娘,没事儿的,有我在呢!” 杨氏顿时觉得袖兜里的银票又重又烫,心中十分不安,鼓起勇气道:“筱筱,那要不,咱们把这件事告诉你爹,请他拿个主意?” “时隔那么多年,现如今才说,已经不管用了。”杜晓瑜一想到杜程松那个脾气就头疼,“那可是他妹妹,咱们去编排二姑母的不是,指定惹得爹大动肝火,到时候可别事儿没办成,让娘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杨氏焦躁地抚着胸脯,“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杜晓瑜眼眸微眯,“这样吧,我直接去找二姑母摊牌,告诉她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看能不能逼问出什么来。” 杨氏顿时吓得面无血色,“不行!” “娘,事到如今,女儿已经别无他法了。”杜晓瑜道:“这笔钱来得蹊跷,咱们不能糊里糊涂地收下,万一引来灾祸怎么办?” 杨氏白着脸,颤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把杨氏送回三房院子,杜晓瑜让丫鬟们伺候着,自己打算折回去。 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杨氏哪里睡得着,追着杜晓瑜出来,“筱筱。” 刚跨出门槛的杜晓瑜转身,“娘,怎么了?” 杨氏上前,轻轻抱了抱她,“万事小心。” “嗯。”杜晓瑜点点头,“娘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杨氏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目送着她走远。 杜晓瑜折回饭厅的时候,中秋家宴已经接近了尾声。 杜晓瑜在外头瞄了一眼,没准备进去,打算等着杜芳静出来。 而里头的杜芳静也有些坐不住了,她的心思压根就不在家宴上,想到自己给杨氏的那笔钱,再想到杜家即将发生的事,她整个人心慌意乱,恨不能赶紧离开这个让她既愧疚又胆战心惊的地方。 老太太终于发现这个女儿不对劲,询问道:“芳静,身子不舒服吗?” 杜芳静顺势点头,站起身,没敢看老太太,“回母亲的话,我常年在南方,突然换了环境,有些不适,怕是没办法继续陪着大家吃吃喝喝了。” 老太太吩咐身边的嬷嬷,“把老姑奶奶送回去。” “不用了。”杜芳静忙摆手,“我自己能回去。” 说着,人已经离开了坐席,径直朝着外面去。 杜晓瑜早就在杜芳静回屋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了,终于听到脚步声,她探头一看,见果然是杜芳静,便直接站了出来。 杜芳静完全没料到小道旁边的丛林里有人,吓得惊叫一声。 “二姑母,是我。”杜晓瑜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杜芳静捂着自己的嘴巴,脸上还有些惊魂未定,瞪大了双眼看着杜晓瑜,“五五丫头,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句话,我觉得该我问二姑母才对吧?”杜晓瑜冷冷一笑。 杜芳静原本就不平静的心越发慌乱了,“你什么意思?” 杜晓瑜看着她,“以前都不会来过中秋的二姑母,为何今年突然回来了?” 杜芳静心下一紧,这丫头莫不是发现了什么?还是说,杨氏什么都跟她说了? 想到有这种可能,杜芳静眼神暗了暗,强自镇定地说道:“我收到三弟的信说你回来了,就想来看看你。” 杜晓瑜挑眉,“既然是来看我的,那为什么不直接把银票给我,反而给了我娘?” 杜芳静脸色大变,“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刚好看到。”杜晓瑜镇定自若,“回去以后问了我娘,我娘却说那是你给我还没出世的弟弟包的红包,二姑母家的生意做得很大吗?一个红包就包了三千两,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再说了,宝宝要明年才出生,满月酒就更远了,二姑母为何不等那个时候来送礼,反而提前就给送了,难不成,二姑母现在就知道自己明年没空回娘家?” 杜芳静被杜晓瑜逼问得无从回答,咽了咽口水,“不过是送礼而已,五丫头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杜晓瑜勾唇,“是吗?我怎么觉得那笔钱倒像是封口费?” 听到“封口费”三个字,杜芳静顿时软了,险些就瘫坐下去,脸上的神情已经无法继续维持镇定了,“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全都知道了。”杜晓瑜威胁道:“二姑母若是实话告诉我那笔钱是做什么用的,我就不把你当年把我卖给人牙子的事儿捅出来,否则” 听到这里,杜芳静完全站不住了,直接软倒在地上,一双眼睛瞪得快要脱眶而出,惊恐地望着杜晓瑜。 这件事,连杨氏都不知道的,杜晓瑜是怎么知道的? “二姑母没想到被你卖了的小女娃十多年后还能回来吧?”杜晓瑜逼近她,笑容十分诡异,“我被卖到乡下的时候一直记得自己的名字,而我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你打过我,威胁过我不准告诉别人我的真名。” 看着杜芳静惊恐扭曲的脸,杜晓瑜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原先还以为白天真的只是做了个梦,没想到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应该是原主有感应,特地给她托梦来了。 “筱筱。”杜芳静已经完全六神无主,直摇头,“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逼的,你相信我,你是我侄女,我怎么可能害你呢?” “可十多年前把我卖给人牙子的,还是你。”杜晓瑜眼神冷透,“我不管你受了什么人威胁,当年的我只是个两岁的孩子,稚子无辜,你凭什么那么对我?” “我”杜芳静想到了什么,忽然看向杜晓瑜身后,“三弟,你怎么来了?” 杜晓瑜转头一看,身后空无一人。 而杜芳静早就趁机跑了。 “遭了!”杜晓瑜首先想到的是杨氏,她赶忙跑回三房院子,却见杨氏安然无恙,只是神情焦急。 “娘,二姑母有没有来过?”杜晓瑜问。 杨氏道:“没有啊,筱筱,发生什么事了?” 杜晓瑜来不及解释,直接朝着杜芳静的房间跑,到了才听下人说老姑奶奶连招呼都不打匆匆忙忙收拾东西直接走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208、家变(二更) “老姑奶奶什么都没说吗?”杜晓瑜紧盯着婆子。 婆子道:“没有,奴婢们想问她去哪儿,被她直接推翻在地上,老姑奶奶走得很是匆忙,像是有什么要紧事急着回家。” 这个时候其他人都在饭厅,如果去找他们,还要费一番工夫才能解释清楚,已经来不及了。 杜晓瑜咬咬牙,吩咐婆子,“你们几个,赶快给我出去追,一定要把人给我带回来!” 婆子见五姑娘急得不行,也没敢多问,很快去找人了。 杜晓瑜去往饭厅,也顾不得解释自己为什么去而复返,直接走到杜程松身边低声说道:“爹,二姑母走了。” 杜程松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待会儿再细说吧!”杜晓瑜急切道:“爹您快安排一些人去把二姑母给追回来,否则我担心会出意外。” 杜程松听得云里雾里,“你二姑母刚才还说不常来京城有些水土不服呢,怎么会突然就走了,是不是你弄错了?” “我没弄错。”杜晓瑜皱着眉头道:“是伺候二姑母的下人们亲眼看到她急匆匆收拾了东西离开的,你说这大晚上的,又没和咱们打招呼,她这是急着上哪儿去?” 杜程松见杜晓瑜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这才终于正了脸色,搁下筷子,随她走了出去。 家宴还在继续,所有的热闹都被墙壁隔在里面,而站在外面的父女俩一个比一个脸色凝重。 “筱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杜程松拧着眉毛,“是不是你二姑母跟谁闹了不愉快,一气之下走的?” 眼下什么证据都没有,杜晓瑜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道:“先把人找回来再说吧!” 杜程松问不出什么来,只好转身去安排人。 杜家只是普通的庶民之家,没有隐卫之类的精英下属,就算要找人,也只能是让管家带着下人点着火把出去搜。 京城那么大,漫无目的地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杜晓瑜在内院等了好久都不见杜程松回来,她索性往外跑,准备出去看看情况,却不小心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何总管。 何总管一见是杜晓瑜,忙赔罪,“老奴不知道是五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当务之急是找到杜芳静,杜晓瑜已经顾不得别的,急切地问何总管,“你怎么往内院来了?” 何总管这才想起了正事儿,一拍大腿,惊呼道:“五姑娘,大事儿不好了,锦衣卫办案,说三爷涉嫌好几宗命案,人已经被抓起来了。” “你说什么?”杜晓瑜惊得声音都变了调,两只手死死捉住何总管的胳膊,瞪着他,“你说清楚,什么命案,爹虽然脾气不好,可他是救死扶伤的大夫,怎么会牵扯上命案的?” 何总管急道:“老奴也不知道,只听前来抓人的锦衣卫苏指挥使说回春堂在江南的分号里有一种丸药卖出去以后吃死了好几个人,如今事情闹大了,惊动朝廷,朝廷才会派出锦衣卫来办案的。” “胡说八道!”杜晓瑜大怒,“既然是回春堂分号出了事,为什么杜家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何总管哭丧着脸,“五姑娘,您还是快些进去把这事儿禀报老太爷和老太太吧,再晚可就见不着三爷了。” 杜晓瑜深吸口气缓了缓神,胡乱抹了把脸,转身拔腿就朝着饭厅跑。 此时的饭厅里仍旧热闹一片,宴席已经撤了,众人还坐在里面唠家常,说笑的声音时不时地传出来。 杜晓瑜挪着好似千斤重的脚步走进去。 柳氏先看到杜晓瑜,笑着对她招手,“五丫头快过来,老太太今儿个晚上的玩法可多了,正好你来,跟我们一起行酒令抽花签吧!” 杜晓珍也道:“小妹快来抽一支,让我们看看是朵什么花?” 柳氏抿嘴笑,“那水灵娇嫩的模样儿,要我说,该是朵兰花。” 杜晓瑜很想陪个笑脸,可是她发现,自己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红着眼眶站在老太太跟前,不等众人反应,她已经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奶奶,我爹被锦衣卫给抓起来了。” 这一处的说笑声瞬间戛然而止,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错愕和惊慌。 老太太顷刻之间脸色大变,瞧着竟像是有些喘不过气,贴身嬷嬷忙去取了救心丸来送水给她服下,老太太这才缓过一些来,胡乱推开嬷嬷的手,瞪眼望着杜晓瑜,“五丫头,你在说什么?” 杜晓瑜已经冷静了下来,“前院何总管来报,锦衣卫已经上门了,我爹刚才正巧在前院,现如今已经被抓了起来,何总管让孙女进来通报。” 因为这边的突然安静,屏风那边研究围棋的男丁们也都陆续止了声,杜晓瑜的话便一字不落地钻入了众人的耳朵里。 杜晓骏当先跳了脚,“什么?锦衣卫?” 谁不知道没有皇帝的命令,锦衣卫是不可能亲自上门来抓人的。 大爷急了,隔着屏风问杜晓瑜,“五丫头,你爹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还不等杜晓瑜回答,方氏和两个儿媳就捂着帕子哭了起来。 方氏问柳氏,“三爷犯了事儿,该不会牵连到我们吧?” 柳氏冷冷斜了方氏一眼。 方氏一想到自己什么都没做平白无故被牵连,哭得更凶。 老太太恼了,低喝一声,“都给我闭嘴,事情还没弄清楚呢,一个个的嚎什么丧!” 方氏吓了一跳,马上止了声。 老太太又看向杜晓瑜,等着她给答复。 杜晓瑜道:“听何总管说,回春堂在江南分号里面的一种丸药出了问题,吃死了几个人,兹事体大,已经惊动了朝廷。” 老太太眼前一黑。 “这不可能!”大爷立刻站起来,激愤地说道:“虽然方子和药厂那边都是老三在负责,可回春堂是开了几代人的老号了,从来没出过问题的,我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二爷也慌了,看向老太爷,“老三的性子我知道,平日里虽然风风火火的,可要说对待医术和病患,我还真没见过几个像他那样尽心尽力的,老三怎么可能在丸药里面动手脚,爹,这事儿来得蹊跷,如果真是江南分号出了问题,为何我们事先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四爷皱皱眉,也出言道:“此事的确来得蹊跷,既然锦衣卫都上门了,不如咱们出去看看情况吧,看能不能向指挥使大人问出点什么来。” 相比较其他人的慌乱,老太爷自始至终稳如泰山,听到四爷的话以后才沉沉地“嗯”了一声,唤上几个儿子,“都上外头瞧瞧去。” 又嘱咐隔壁的老太太,“女眷就别出去了,好生在内院待着,也不必太过慌乱,老三不会有事的。” 到底是当家人,老太爷的一句话,好似给众人吃了颗定心丸,女眷这边每个人紧绷着的情绪都缓和了一些。 杜晓瑜已经被柳氏扶了起来。 柳氏宽慰她,“五丫头别慌,有老太爷出面,你爹不会有事的。” 杜晓瑜想了又想,斟酌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对众人和盘托出,看向老太太,脸色十分沉重,“奶奶,还有件事我没说。” 老太太刚落下去的心又高悬起来了,紧张地问:“什么事?” 杜晓瑜道:“二姑母她,有问题。” 老太太一脸纳闷,“这好端端的,怎么扯上你二姑母了?” “其实二姑母不是回房休息,而是已经收拾东西走了,我之前进来找我爹,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然后想在不惊动所有人的情况下让我爹安排几个人去把二姑母给找回来,可是找人的都还没出门,锦衣卫就来了。” 老太太还是没听懂,“那你二姑母又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杜晓瑜抿了抿唇,抬起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老太太,“奶奶相信孙女吗?” 老太太急坏了,心说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了,你这丫头怎么那么没眼力见呢,净是卖关子,这是想急死我吗? “信,奶奶信你,有什么话,你一次性说清楚,别让我们跟着干着急。” 杜晓瑜不管老太太这句话里面有几分是真的,反正她只听到老太太说信她。 都这种时候了,不说不行,她道:“十多年前,不是我娘把我弄丢了,而是二姑母趁着我娘去买东西,把我卖给了人牙子,然后告诉我娘说她不小心,没看好,所以才会让我走丢的。” 老太太被这消息轰炸得当场就直了眼。 柳氏也吓得不轻,慌忙道:“五丫头,饭可以乱吃,话却是不能乱说的,那是你二姑母啊!” 杜晓瑜面目坚定,“我知道,可我失踪的那年,带我上街的除了我娘,还有二姑母不是吗?” “胡说!”老太太往地上戳了戳拐杖,“你那时候才两岁,哪里能记得这么清楚?” “我当然记得。”杜晓瑜就知道,老太太一定不会信,“因为二姑母把我卖给人牙子的时候,我不依,她打过我,所以我对她有印象。 奶奶要是不信,大可以去问我娘,当年二姑母为了让我娘帮她隐瞒是她把我弄丢这件事,直接给我娘下跪,就在刚才,二姑母趁着我娘害喜,出去塞了三千两银票给我娘,虽然嘴上说是给我还没出世的弟弟包的红包,可事实上,那三千两是封口费。” 老太太还没听完就已经喘上了。 杜晓瑜却不得不继续说,“我觉得那钱来得蹊跷,就去找二姑母当面对质,结果二姑母心慌意乱,趁我不注意,直接收拾东西就悄悄溜走了。” 说到这里,杜晓瑜停顿了一下,“孙女有个大胆的猜想。” 柳氏见老太太情况不妙,忙递眼色给杜晓瑜,“五丫头,你快别说了!” 老太太抚着急剧起伏的胸口,声音严厉,“让她说!” “江南分号里出了问题的那些丸药,怕是跟二姑母脱不了干系。” 听完这一句,老太太眼皮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柳氏无奈地望着她,“五丫头,你闯祸了!” 杜晓瑜恍若未闻,站直了身子,亲眼看着柳氏和几个婆子把老太太送回房。 —— 老太爷带着三个儿子和孙子杜晓骏来到外院。 锦衣卫指挥使苏衡正领着几个人迎面而来,见着老太爷,马上驻了足。 老太爷虽是无功名在身的庶民,但因为杜家底蕴深厚,他本人对老太爷又有几分敬重,因此拱手行了个晚辈礼,说道:“在下锦衣卫指挥使苏衡,因贵府三老爷杜程松涉嫌在牛黄丸中投毒,目前已有八人遇害,此事事关重大,本使奉命前来将嫌犯杜程松缉拿归案。” “你胡说!”杜晓骏不相信他爹会做那种事,站出来大声道:“抓人是要讲究证据的,更何况你们是锦衣卫,既然苏指挥使口口声声说我爹是嫌犯,那证据呢?” 苏衡淡淡一笑,拿出两个作了标记的瓷瓶来,分别倒出一颗丸药,“这两颗丸药,一颗是京城回春堂里的牛黄丸,无毒的,另外一颗是从江南分号里来的。 本使此前已经请太医亲自验证过,除了毒,两颗药里面的其他成分都是一模一样的,也就是说,出自于同一个方子,而牛黄丸是你们杜家三爷独创的丸药,外人不可能拿到方子。 几位爷要是不信,你们都是医者,大可以拿过去自己验一验,看本使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杜晓骏当然不信,上前把两颗药丸都拿了过来,他自己不会验,只能交给老太爷。 老太爷沉着脸接过丸药,客气地看向苏衡,“指挥使大人办案辛苦,里面请,喝口热茶吧!” 苏衡也没拒绝,跟着几人进了前厅。 老太爷做事讲求无愧于心,验药自然也是当着苏衡的面来。 怕一次验得不够准确,又向苏衡多讨了几颗药,反复验了三四次,最后终于停了手。 大爷,二爷和四爷都紧张地看着老太爷。 杜晓骏抹了把冷汗,问:“爷爷,怎么样了?” 老太爷目光沉沉地落在丸药上,说道:“的确是同一个方子。” “怎么可能?”杜晓骏难以接受地后退了一步,因为秘方不外露,所以配药的最后一个环节都是杜程松亲自来的,也就是说,最有可能下毒的人是他。 苏衡喝了口茶,站起身来,“此案只抓捕参与牛黄丸制作的杜三爷和药厂的工人,不会牵连其他人,老太爷放心。本使急着回去复命,不便久留,告辞。” 杜晓骏要追出去,老太爷让大爷和二爷拦住他,沉声道:“骏哥儿,你别瞎胡闹!” “爷爷!”杜晓骏都快急哭了,“我爹是被冤枉的。” “我知道他是被冤枉的。”老太爷的声音又沉了几分,“可事关那么多条人命,不是一句冤枉就能把你爹给救出来的,要想救他,就必须拿出能证明他清白的证据来。” 苏衡莞尔,“老太爷言之有理,此案还有些疑点,终审之前,你们都还有机会查找证据,本使也希望自己抓到的不是真正的凶手。” 苏衡说完,转过身,刚走出前厅,正打算将人押回去,后面突然传来一声高喊。 “等一下!” 苏衡回头,见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跑得气喘吁吁。 “姑娘还有事?”苏衡问。 杜晓瑜大喘了几口之后征求道:“指挥使大人,我能不能见见我爹?” 苏衡有些为难。 杜晓瑜央求道:“您要是不放心,可以亲自在场看着。” 苏衡见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祈求,破天荒地动了恻隐之心,“好,但本使只给你一盏茶的工夫。” “够了。”杜晓瑜感激地望着他,“谢谢大人。” “跟我走吧!” 杜晓瑜跟着苏衡走出来的时候,杜程松已经被上了镣铐。 “爹!” 杜晓瑜轻呼一声,小跑过去。 杜程松没想到女儿会出来见他最后一面,心中顿时涌起千百种滋味来。 “爹,女儿相信您是无辜的,但我们要证据,接下来我问你什么,你都不要犹豫,只管告诉我答案,好不好?” 杜程松知道她时间不多,也来不及思索,点了点头。 杜晓瑜问:“我听说,在我回来之前,赵家那位表哥曾经来过我们家,跟着爹学了好长时间,是吗?” “是。” “我在清水镇遇到爹的时候,听到你嘴里说的那个赵兴朝,便是赵家表哥了,对不对?” “对。” “赵兴朝为什么会来咱们家?” “这小子顽皮,你二姑母说他不听话,送来给我帮着调教。” 杜晓瑜眯起眼睛,“那么,赵兴朝在咱们家的时候可曾做过什么逾矩的事情,比如,去外书房?” “没有。”杜程松一口否定,“外书房可是重地,哪能随随便便让一个外人进去。” 杜晓瑜摇头,“爹说他没去过,或许只是你看到的表象,那么在你看不到的时候呢,爹能不能保证他真的没偷偷进去过?” 杜程松听到这里,已经明白杜晓瑜想说什么了,惊得倒吸一口冷气,随即又否决道:“不可能的,他们家早就弃医从商了,赵兴朝没道理那么做。” 杜程松暂时还不知道杜芳静的事,杜晓瑜三言两语跟他说不清,眼瞅着一盏茶的时间就快到了,她郑重地说道:“爹,您别怕,女儿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抓到真凶还您清白的。” 杜程松满心感动,热泪盈眶,“筱筱,都怪爹大意,累你操心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209、真相(一更) 亲眼目送着锦衣卫把杜程松带走,杜晓瑜才回过身,见到四爷站在不远处。 她走过去,低唤了一声,“四叔。” “小丫头受惊了吧?”四爷冲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来,干净而明媚,仿佛能让人看到绝地重生的希望。 杜晓瑜抿唇不语。 “别怕,你爹不会有事的。”四爷声音低柔地道。 “但我们没有证据能证明他的清白。”杜晓瑜现在脑子里一团乱,明明知道此事与赵家有关,可线索却断断续续,压根没办法全部串联起来。 “四叔,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四爷显然到了现在都还没办法相信二姐会在十多年前把自己的亲侄女给卖了,叹了口气,“查吧,四叔陪着你查,一定不能让你爹白白受了冤屈。” 杜晓瑜想到了什么,又紧张起来,“四叔,被锦衣卫抓走,会不会用重刑?” 四爷顿了一下,笃定道:“对别人有可能,但对于你爹,他们不敢。” “为何不敢?”杜晓瑜追问。 四爷没敢提免死金牌,很快转了话头,“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你娘,就说三爷出去办差了。” 杜晓瑜点点头,“我知道了。” “天色已晚,你先回去休息吧!”四爷道:“找证据的事,明日再说。” 虽然四叔没长自己几岁,但他始终是长辈,四叔的话,杜晓瑜自然不敢不听,告辞之后回了自己的海棠居。 进去才发现杜晓骏已经等她多时了。 “四哥。”杜晓瑜一点都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这种时候,想来他也睡不着。 “小妹,爹的事,你没跟娘说吧?”杜晓骏急切地看着她。 “没有。”杜晓瑜摇头,“你呢,说了没?” “我哪敢啊?”杜晓骏苦着脸,“娘怀着身子,我要是说了,可就要出大事儿了,我已经叮嘱过所有下人,谁要是敢把这事儿给泄露给娘,就拖出去杖毙。” 杜晓瑜满意地“嗯”了一声,“四哥做得很好。” 杜晓骏很烦躁,“可是我做这些,也不能把爹给救出来啊,小妹,你刚才当着爷爷奶奶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十多年前真的是二姑母把你给卖了,江南分号的事,也真的和二姑母有关吗?” 杜晓瑜被他的连珠炮轰得头疼,伸手揉着额角,冷静地回答:“嗯,我不是走丢,是被二姑母给卖了,只不过因为二姑母不在,我一直都没敢说罢了,如今出了那么大的事,我觉得不能再隐瞒下去,所以才不得已说了出来。 至于江南分号,我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 “二姑母为什么要害咱们家呢,十多年前是小妹,如今是爹,她是不是对咱们三房不满?”杜晓骏拧着眉头,理不出任何头绪。 杜晓瑜仔细回忆着杜芳静说过的那些话,眯了眯眼,“我去找二姑母摊牌的时候,她说她本无心害我,是被胁迫的。” “被谁胁迫?”杜晓骏愕然。 “我不知道。”杜晓瑜摇头,又分析道:“但我觉得,十多年前胁迫她的那个人,和今日害了咱爹的那个人,应该是同一个。” “何以见得?” 杜晓瑜道:“四哥你想啊,十多年前我还只是个小娃娃,当然不可能和谁有深仇大恨,二姑母又是蓄意害我,那肯定就是冲着咱们三房来的,而十多年后的今天,爹被害了,很明显,背后的人当初就是冲着爹来的。 而这个背后之人,既能胁迫二姑母把我给卖了,又能让赵兴朝装傻充愣假扮纨绔子弟潜入杜家盗走秘方,本事还真不小啊!” “盗走秘方?”杜晓骏顿时炸了,“小妹是说,那个赵兴朝来咱们家是有目的的?” 杜晓瑜郑重地说道:“江南分号的牛黄丸里掺了毒药,其实这个查起来不难,同一个药厂出来的牛黄丸,为何京城回春堂里的牛黄丸无毒,而江南分号里的有毒? 很明显,这个地方是有问题的,可是咱们明知道有问题,也没办法为自己洗白,因为牛黄丸的配方在杜家的外书房里,而丸药的最后一步是爹亲自配的,外人怎么可能配得出来,还在里面添了毒药?” 杜晓骏木讷着脸,双眼无神地说道:“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有人盗走了秘方,配出了牛黄丸,又多加一味毒药,中途把药厂送去分号的牛黄丸给调包,入了铺子,买到牛黄丸的病人才会遇害的。” “所以说,牛黄丸的配方一定被盗了,而仔细一想,有机会这么做的人,只能是赵兴朝。”杜晓瑜道。 “可是不对啊!”杜晓骏不赞同,“如果背后的人是冲着咱爹来的,他为什么会隔了十多年才动手?” “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杜晓瑜找来纸笔,把线索一条一条地列在纸上。 写着写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四哥,你们都说,赵家早就弃医从商了,是吗?” “对。” “那也就是说,二姑父是懂医的。” 杜晓骏惊得脸色大变,“小妹该不会是怀疑二姑父吧?” “对,我就是怀疑他。”杜晓瑜道:“否则有谁有那么长的耐心,把人家女儿卖了,隔十多年才来找正主,而且赵兴朝偷了牛黄丸的配方,总不可能是给二姑母的吧,给二姑父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二姑父懂医,配药应该不成问题。” 杜晓骏唏嘘,“如果咱们的假设都是真的,那么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能串起来了。” “对。”杜晓瑜也激动起来,“现如今咱们还不清楚的,是二姑父的动机,他与爹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可是爹已经被带走了,咱们问谁去?”杜晓瑜转瞬又愁眉苦脸,“娘那边是一定要保密的,要不,去问问两位伯父和爷爷吧,兴许能从他们那儿找到些线索。” “好。” 两兄妹打定了主意,马上站起身来要去外院找长辈们。 —— 而此时的外院厅堂内,早就乱做了一团。 原因是四爷与杜晓瑜说了会话再回来,脸色就有些不大对劲了,他自己常年身体不好,想着应该是正常反应,便也没说出来,只安静地听着老太爷他们商量救三爷的法子。 前后只坐了一盏茶的工夫,四爷就突然吐血了,人已经昏迷过去,老太爷让人把四爷送到旁边的次间小榻上,事态紧急,破了例亲自给他诊脉。 杜晓瑜和杜晓骏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四叔怎么了?”杜晓骏吓坏了。 老太爷收回手,痛心疾首地说道:“老四不常回家,我们也没机会给他看脉相,今日才知,他体内早就被人下了慢性毒,只不过每日的药量都十分的少,很难察觉,应该是最近一段时日加大了药量,所以身子受不住,发作了。” 杜晓瑜捏紧拳头,“是二姑母,一定是她!” 大爷看着杜晓瑜,“五丫头,没证据的事情,咱们不能乱说啊!” “我是没证据,但我能推断出来,这件事和二姑父二姑母都脱不了干系。” 杜晓瑜接下来便把自己和杜晓骏的推理告诉了所有人。 老太爷听罢以后陷入了沉思。 大爷二爷见老太爷都不说话,也没敢吱声。 杜晓骏兄妹则是眼巴巴地看着老太爷,希望老太爷能想起什么过往来给他们一点提示。 只可惜老太爷压根就不知道杜程松和他那位女婿之间有过什么恩怨,反而问杜晓瑜,“你们也不知道吗?” 杜晓瑜只好看向大爷和二爷,“两位伯父知不知道?” 二爷摇头,“我没听说老三和二姐夫闹过不愉快啊!” 大爷也道:“老三的性子虽然容易得罪人,可他还是有分寸的,不至于与人结仇,更何况这是深仇大恨,应该不可能吧?” 杜晓瑜只好看向还在昏迷中的四叔。 如果四叔体内的毒真是二姑母下的,那么四叔一定知道些什么。 “爷爷,四叔什么时候能醒来?”杜晓瑜问。 老太爷道:“他身体太虚弱,又中了毒,我也没把握。” “能不能让我给四叔看看?”杜晓瑜请求道。 “你看吧!”老太爷没话说,自己都破了例,没道理再拿规矩束缚着孙女。 杜晓瑜走过去坐下,手指轻轻搭在四爷的脉搏上,唇瓣紧紧抿着,半晌不发一言。 杜晓骏急了,“小妹,四叔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杜晓瑜低垂着眸子,她没想到,四叔这样一个干净无尘与世无争的人,竟然被人下了这么多年的慢性毒,现如今,别说是她,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见杜晓瑜不说话,杜晓骏红了眼眶,“小妹,四叔他是不是” “是。”杜晓瑜别过头去,没敢正视他,“四叔体内的毒已入五脏六腑,药石无医。” 老太爷虽然自己把了脉,心中早就有了数,可当下听到杜晓瑜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心口一紧。 老四可是他最疼最宠的儿子,如果年纪轻轻就他不知道自己这个白发人要怎么去送黑发人。 “五丫头,连你也没办法吗?”大爷急得眉毛都快着火了。 杜晓瑜看向杜晓骏,吩咐道:“我那有些解毒丸,四哥去海棠居找静娘,她会拿给你的。” 杜晓骏仿佛看到了希望,眼神一亮,“是不是能解了四叔体内的毒?” “只能延缓毒性发作。”杜晓瑜一边说一边推搡他,“快去。” 杜晓骏出了厅堂,快步朝着海棠居跑,没多久就把解毒丸给取回来,倒出两粒给四爷服下。 接二连三地出事,所有人都没了睡意,一个个眼巴巴地盯着四爷。 四爷前后昏睡了半个多时辰才慢慢醒了过来。 老太爷激动地望着他,“老四,你感觉怎么样了?” 四爷吐了血,脸色很是苍白,虚弱地望向众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杜晓瑜身上。 “四叔,您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杜晓瑜将耳朵凑过去。 四爷闭了闭眼睛,又艰难地睁开,“扶扶我起来。” 大爷道:“老四,你现如今太虚弱了,得躺着,不能随便挪动。” 四爷只好自己用两手撑着小榻,慢慢地坐起来。 大爷虽然不同意,可是又怕他有个好歹,赶紧伸手去搀扶着。 四爷坐正以后,累得长吁了一口气,这才说:“我在江南养病的时候,最喜欢吃二姐做的菜,她也常常来我那儿给我做吃的,煲我喜欢的汤,我一直觉得,二姐和爹娘兄长们一样,都是因为我最小,疼爱我。 所以我从来没怀疑过她,甚至是三哥被抓走的时候,我都觉得她可能跟这些事情没有关系。 直到刚才,昏迷的这段时间内,我才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二姐给我做的饭,每一顿都加了些料。 所以其实不是我身子骨不好,而是有人不想让我活得痛快,故意让我身子骨不好,才会导致我一直病恹恹的,不得不留在江南将养。” 大爷听得胆战心惊,“老四,二姐为什么要那么做?” 不等四爷发话,杜晓瑜就直接问:“四叔,您和我爹以及二姑父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四爷沉默片刻,说道:“三哥曾经告诉我,他年轻时候做了一件事,害了人性命,成了他一辈子的遗憾。” “什么事?”杜晓瑜白着脸问。 “三哥说,当年娘怀着我的时候总是觉得冷,后来就按照爹的吩咐挪到了气候温暖适宜的江南去待产,三哥自己也跟着去了。 临盆那天晚上,娘难产血崩,三哥不擅长这方面,只好把江南分号里所有的大夫全部调去给娘会诊,打算商议出一套可行的法子来。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中一位大夫是已经被某户人家请好了的,据说那户人家也是有产妇,只不过是不小心摔了跤早产,跟娘一样难产血崩。 因为事态紧急,那位老大夫就没说,不敢忤逆东家,直接跟着三哥去给娘会诊。 最后,我和娘母子平安。 而那户人家的太太一尸两命。” 说到这里,四爷轻轻吸了口气,“我去江南的时候,有人悄悄跟我说,二姐夫以前就在别的地方娶过亲,二姐也不是他的正妻,是继室,我只当那些人是造谣生事乱嚼舌根,所以从来不放在心上。 如今想想,那些话或许并非空穴来风,二姐夫的确是在二姐之前就娶过亲,只不过因为我的出生,害死了他的妻儿,所以他精心筹划,搬了家,又让家里人帮着隐瞒,然后以正妻之名娶了二姐过门,为的,就是把二姐当成他复仇的工具。” “可你是无辜的啊!”老太爷心痛不已,这件事先且不论对错,就当时的情况来说,老四只是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他有什么罪过要来承担这一切? 四爷难受地咳了两下,望向杜晓瑜,“五丫头,你们要抓真凶,只能先找到你二姑父和二姑母。” 见他气息那么虚弱,杜晓瑜红着眼道,“四叔,我知道了,您快躺下,别说话,好好休息保持体力,一定会没事的。” 四爷扯了扯嘴角,笑容一如既往的阳光干净,一丝丝的痛苦和难受都看不到。 杜晓瑜胸口堵得慌,怕自己忍不住掉眼泪,干脆直接背过身去。 她今天早上才见到这个一直活在别人台词里的四叔。 这样一个容貌和脾性都被上天优待的人,偏偏没命活到最后,哪怕是刚认识,杜晓瑜也觉得万分的痛心。 “我没事,你们都回吧!”四爷道:“折腾了一宿,想来都累了,回去歇歇,接下来才有精神去抓真凶把三哥救出来。” 杜晓瑜始终没敢再回头,她害怕见到四叔温柔舒心的笑,因为温柔的背后,是老天对他极度的残忍。 一鼓作气地跑出前厅,直到回了海棠居,杜晓瑜都没回看一眼。 杜晓骏怕她出事,追了上去。 杜晓瑜把自己关在房里。 “小妹,你开开门。”杜晓骏在外头叫嚷,“怎么突然就跑了,小妹,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四哥,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杜晓瑜撂给他一句话就不再出声了,一个人缩在小榻上。 好好的中秋过成这样,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 话回刚入夜的时候。 今夜中秋,皇宫里张灯结彩,邀请了不少大臣亲眷。 许如月被禁了足,丞相府来的是许如眉。 她一早就精心装扮过了,本来许如眉的容貌及不上许如月的,不过因着这七分打扮,那三分姿色倒也把众多千金给比了下去。 “如眉啊,待会儿见了你皇姑母,她少不得要因着同乐街那件事数落你几句,你乖乖听着就是了,不准回嘴,听到没?” 老夫人谆谆教导着。 许如眉在同乐街大闹的事情虽然事后传了开来,言官对许丞相也颇有微词,但因为楚王这个正主儿没发话,所以很多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许如眉的心思早就插翅膀飞远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泛着红。 老夫人见状,瞪她一眼,“想什么呢?” 许如眉马上回过神来,“孙女只是一想到那天在同乐街的事就羞愧难当。” 老夫人道:“那你最好是真心悔过。” “当然了。”许如眉谄媚地说道:“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就算皇后姑母有心包容我,只怕宁王表哥也会数落我的不是。” 说到这里,她越发觉得脸烫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210、二更 马车停在宫门前的时候,许如眉乖顺地搀扶着丞相夫人走下来。 正巧另一辆马车也到了,马车上面的标识让丞相夫人顿了足。 不多会儿,一个长得明艳活泼的小姑娘便搀扶着一位身穿一品诰命红大衫的老妇人踩着脚凳慢慢往下走。 “她们怎么来了?”许如眉的声音里带着些尖酸刻薄的味道。 丞相夫人当即叱道:“不准胡说!那是你未婚夫真正的外祖家,没见定国公夫人身上穿的什么吗?一品诰命的冠服,人家凭什么不能来?” 许如眉撇撇嘴,虽然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是十分的不待见定国公府的人。 姑母说得没错,这家人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世人许皇后是继室,碍眼得很。 许如眉还在发呆,丞相夫人已经笑着上前打招呼了,“老姐姐近来可好?” 定国公夫人深深看了丞相夫人一眼,淡淡道:“没什么烦心事,自然一切安好,有劳丞相夫人挂心了。” 一句话就试探出亲疏来,丞相夫人面色僵了僵,看向旁边的姑娘,转瞬又换上笑容,“不知这位是?” 那姑娘面上的笑容也是淡淡的,十分规矩地蹲身行礼道:“秋敏君见过丞相夫人。” “敏君,是行六的那位姑娘吧?” “正是。” 丞相夫人看着秋敏君虽然表现得不是那么亲近,但人家一言一行都透着大家闺秀的得体优雅,怎么看怎么顺眼,不由得有些羡慕。 “月眉,快来见过国公夫人。” 老夫人等了一会儿,没见后面的人跟来,转过身一看,顿时黑了脸。 只见宁王的车驾刚到,许如月就巴着脸往前凑了,声音那叫一个甜美,“臣女恭迎宁王殿下。” 宁王府的太监总管挑开帘子,里面的人终于露面,面容俊秀,身如玉树。 楚王是属于坏到了极致还魅力四射的那种,十分具有侵略性,就好像浸泡在毒药里的罂粟,明知道上前一步是死路,仍旧有很多人前仆后继趋之若鹜。 宁王恰恰相反,一双眸子好似星河灿烂,唇角时时上扬,见谁都似乎带着一抹得体的微笑。 而许如眉就喜欢宁王这种亲和温润的人。 “四表妹这么早就来了?”听到许如眉的声音,傅凉睿客气地问了一句。 “我们也是刚到呢!”许如眉指了指丞相夫人所在的方向,“臣女陪着祖母一起来的。” 傅凉睿淡淡点了点头,顺势望过去,目光却没看丞相夫人,而是落在了秋敏君身上。 许如眉见傅凉睿愣神,秀眉微微蹙了蹙,怨毒地盯了不远处的秋敏君一眼,再看向傅凉睿的时候,又是先前那番甜美的做派,连称呼都换了,“宁王表哥。” 傅凉睿移开目光,望向许如眉,“有事?” 许如眉心中恨得要死,面上却假意笑看着那边的秋敏君,介绍道:“那可是定国公府的姑娘,表哥该不会是对她” 傅凉睿霎时间眯了眼睛,若有所思,“是定国公府的吗?” “嗯,你看她搀扶着的,正是定国公夫人呢。” 傅凉睿轻轻“嗯”了一声,并未多言,负手往前走了两步。 许如眉迈着小碎步跟在他身后,手指暗暗攥紧了些。 她今日的衣裳是为了宫宴精心订做的,上面绣了他喜欢的蔷薇花,妆容更是花了好长时间才化好的,无一不精致,然而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都怪秋家那个小狐狸精,若不是她出现,宁王表哥怎么可能会对自己视而不见? 想到这里,许如眉再一次把秋敏君给记恨上。 晃神间,丞相夫人、定国公夫人和秋敏君已经朝着这边走来了,齐齐给宁王行礼。 傅凉睿忙道:“两位老夫人都不必多礼。” 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秋敏君,不由得好奇,“这位姑娘是?” 秋敏君上前,蹲了蹲身,“臣女秋敏君,是定国公府女眷,在家行六。” 傅凉睿恍然大悟,“原来是敏君表妹,第一次入宫吧?以前不曾见过你。” “是。”秋敏君回答得中规中矩,从始至终都没抬起头看过宁王一眼。 许如眉越看秋敏君越觉得这女人好生不要脸,头一次入宫就敢跑到宁王表哥跟前来故作姿态,就凭她还想引起宁王表哥的注意?简直是做梦! 许如眉在心里发了一通牢骚,这才催促道:“时辰不早了,宁王表哥,咱们还是早些进去吧!” 宁王看向一旁的秋敏君,十分礼貌地道了声,“秋姑娘请。” 秋敏君道:“多谢王爷美意,只不过,臣女的长兄还没到,要在外面等一会儿,王爷先行吧!” “如此,那本王就先走一步了。”傅凉睿抬步,跟上前面的几个世家子,快速往皇城里面去。 许如眉懒得留下来看到秋敏君那副嘴脸,央着丞相夫人快些走。 丞相夫人虽然对许如眉诸多不满,可眼下这么多人,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与定国公夫人道了别,祖孙俩进了宫门。 秋敏君说要等的人是秋家长孙秋敏凡,定国公府的世孙,跟秋敏君不是一房的,是秋敏君的堂哥。 但其实秋敏君和定国公夫人都明白,秋敏凡是不用等的,他待会儿会和楚王一起来。 因为秋敏凡明面上是定国公府世孙,事实上,他是楚王的精英暗卫首领,芸娘和其他所有暗卫的头儿。 很多的情报不方便直接到傅凉枭手里,会先经过秋敏凡,再由秋敏凡以定国公府世孙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出入楚王府,直接告诉傅凉枭。 如此一来,便省去了不少麻烦。 宁王和楚王之间,除了自身斗狠之外,拼的还是母族。 单从家世上说,楚王那边是定国公府,宁王这边是丞相府,两家地位不相上下,可能有个中宫皇后撑腰的丞相府要稍稍占优势一点。 但若要论及后盾力量,则是定国公府遥遥领先,定国公秋老爷子所出的嫡庶加起来五兄弟,全都齐心协力,随时为楚王待命。 楚王的大舅舅更是不惜把长子秋敏凡培养成精英人物,只为助楚王一臂之力,至于其他几房的,不管嫡庶,不管是男儿还是女儿,都没有草包级别的,随便拉一个出来,不敢说多精明,但至少都有几分头脑,懂得察言观色审时度势。 定国公府之所以这么和谐,有一部分是出自傅凉枭的威慑力,但更多的,是这个家族注重团结,否则就算傅凉枭本事再大,也顶多能镇住他们一时,过后照样要翻天。 傅凉枭要的,是一心一意为他效力,能替他分忧的后盾,而不是面和心不和,隔三差五就给他惹麻烦的累赘。 而定国公本人也把这一条列为家训,家族内部不准内讧,不准勾心斗角,只准一致对外。 因此,定国公的爵位并不准备传给儿子,而是隔代传给最有价值的长孙秋敏凡,已经上书请封了世孙。 眼瞅着丞相夫人她们进去了,秋敏君才道:“祖母,咱们也走吧!” 堂哥和楚王留在后头,肯定有要事商谈,她不过是女眷,哪能随便参与,更不可能不顾仪态随随便便跑到楚王身边撒娇地喊一声表哥,她可学不来许家人。 定国公夫人点点头,携着孙女一道走了进去。 傅凉枭还在半道上,与秋敏凡同坐一辆马车。 马车周围都是傅凉枭自己的人,暗中那些眼睛和耳朵就算想看到什么想听到什么,基本都是不可能的,除非是傅凉枭故意想让他们听到看到。 “王爷。”秋敏凡问:“今晚的宫宴准备怎么做?” 傅凉枭姿态慵懒地倚在靠背上,半阖着眼,“听说那个女人要让本王后悔羞辱了她,本王已经让芸娘在准备了,今晚就成全她。” 秋敏凡一听,明白了什么,点点头,“到时候,微臣会看准机会助芸娘一臂之力的。” 如若以暗卫的身份,秋敏凡是进不了皇宫的,好在他还有个随时能堂堂正正陪在楚王身边的世孙身份,又是楚王外家人,外人就算想说什么,也找不到嚼头。 秋敏凡沉默了一会,又问:“王爷盯上杜家,是为了那位姑娘还是为了免死金牌?” “两者皆有。”傅凉枭想到了什么,眼神顷刻间就温柔下来,唇角也勾出一抹秋敏凡从未见过的微笑,“想要人多一些吧!” 秋敏凡愣了一瞬,“虽然听起来很难,不过微臣相信,只要王爷愿意,你想要的,最终都能得到。” 傅凉枭投给他一个“算你小子会说话”的眼神。 两人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宫门前,换乘软轿,直接去往摆宴的乾清宫。 诸皇子公主和公卿大臣和家眷们都已经落了座。 秋敏凡也不得不按照坐席位置和傅凉枭分开。 傅凉枭刚好坐在傅凉睿旁边。 傅凉睿道:“听说七哥前些日子都住在荣华园,还专程给孝洁皇后的仙馆修葺了一番,修葺以后什么样,我还没见过呢,等改天得了空,去给孝洁皇后上柱香。” 傅凉枭勾唇,“仙馆的景色自然及不上外头,尤其是从京城去往皇觉寺的这一路,宁王想来还没欣赏够吧?” 傅凉睿听出来傅凉枭在说刺杀的事,面上笑容更甚,“有七哥替我欣赏,做弟弟的不甚欢喜。” “也是。”傅凉枭点点头,“本王还能活着替你赏风景,你是该欢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211、嚣张的炫富(一更) 两人说话间,外面传来太监总管高呼皇上皇后驾到的声音。 所有人起身,呼啦啦跪了一地。 弘顺帝抬手让平身,又简单说了几句开场白,众人便入了席,紧接着开始奏乐,歌舞笙箫,好不热闹。 傅凉睿亲自给傅凉枭斟酒,“七哥请。” 傅凉枭端起酒杯,却没喝,手指反复摩挲着纹路繁复的杯壁。 傅凉睿挑眉看着他,“难不成七哥还怀疑我下毒?” “以你的作风,倒也不是没可能。” 傅凉枭很少跟人虚与委蛇地客套,哪怕是当着弘顺帝,他多数时候也喜欢直来直去,偏偏弘顺帝从来不把他的那些混账话放在心上。 而这样的恩宠,傅凉枭是独一份。 换了别的皇子,谁有胆子如此放肆? 就算是同为皇后所出的傅凉睿,见到了弘顺帝也不得不中规中矩,敢说错一句话,弘顺帝就算不骂得你狗血淋头也会在心里默默给你记上一笔。 不过这种事,傅凉睿早就已经跟着上头的皇兄们习惯了。 楚王那张破嘴,谁跟他较真谁就输了。 暗暗平复了心绪,傅凉睿就当没跟他说过话,拿起筷子准备吃菜 傅凉枭端起傅凉睿给他的那杯酒,手一扬,直接倒在地上。 这样的事,饶是傅凉睿好性儿,也不由得黑了脸,咬牙切齿,“难得中秋佳节聚在一块儿,我给七哥倒杯酒,你不喝也就算了,还直接洒在地上,未免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何止是不给面子,简直是在羞辱他! 傅凉枭眼底的戾气似乎浓郁了几分,唇角微弯,“十一弟亲自斟的酒,可满是贵气呢,刚好,借你的酒祭奠一下皇觉寺之行,本王的损失。” 遇上傅凉枭这种无赖加疯子,圣人也没辙,更何况是年纪小阅历浅的傅凉睿,当下薄唇紧抿,极力地隐忍着。 皇觉寺刺杀楚王那件事,他安排了那么多人,却只有一名暗卫生还,那暗卫告诉他,当时参与刺杀的,有一大半是楚王自己的人。 也就是说,楚王原本是打算上演苦肉计的,只不过刚好撞到了他们这帮真刺杀的。 然而即便是这样,人家还是应付得游刃有余,把他的人全杀了。 傅凉睿清楚得很,最后那名暗卫之所以能活着回来,是楚王故意放的,就是要留活口来给他一个警告。 所以说,皇觉寺之行,他傅凉睿才是损失最惨重的那一个,他傅凉枭哪来的损失?就算是未婚妻在崖底跟别的男人不清不白污了名声,后面不也重新换了一个吗? 回程以后,父皇更是因为傅凉枭“受惊过度”,又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入楚王府,说是给他压惊的。 而赏赐的那些东西,好几样都是刚入国库的贡品,然而父皇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就给了傅凉枭。 美人和钱财双收,竟然还有脸说损失? 傅凉睿第一次体会到其他几位皇兄被傅凉枭气得鼻孔冒烟还不能爆粗口那种忍无可忍却又不得不忍的恨。 傅凉枭把酒全部洒在地上,然后把杯子放回桌上,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拿起酒壶,给自己满上,又拖过傅凉睿的杯子,“本王亲自倒的酒,十一弟不会不给面子吧?” 傅凉睿看着傅凉枭递到自己眼前的琉璃杯,不得不伸手接过,然后五指紧紧地捏着,像是已经把酒杯当成了某个想要弄死的人。 傅凉枭坐回去,勾唇莞尔一笑,“十一弟,你手上拿的可是去年江浙上贡的琉璃杯,据说工艺十分讲究,天下间仅此一套,父皇为了配今夜的玉露酒才会特地拿出来的,有多珍贵可想而知,碎一个就等同于碎掉你府上的半个花园,你要不信,大可以试试?” 傅凉睿还没说什么,就听傅凉枭继续道:“不过嘛,本王府上的花园太大了,去掉些边边角角也没什么。” 说着手上一用力,直接把他自己的琉璃杯给捏碎。 琉璃碎片连带着里面的玉露酒洒了满桌。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弘顺帝看过来,见傅凉枭的酒杯碎了,有些肉疼,这可是江浙贡品,刚拿出来的啊!这败家子,什么时候能给他省点儿心? “老七,怎么回事儿啊?”肉疼过后,弘顺帝还是要关心一句。 “无事。”傅凉枭淡淡道:“请十一弟喝酒呢,不小心碰碎了杯子。听说这是刚拿出来的贡品,父皇要觉得可惜,儿臣府上倒是有一套差不多的,明日便让人送入宫来。” 听听这话,他府上的东西,还不都是皇帝赏赐的吗? 已经赏给他的东西,就算只是个朋友都没脸要回去,更何况这是他老子,若是真要回来,岂不是自打脸面? 对上这么糟心的儿子,弘顺帝还能怎么办,只好顺口道:“本来这一套也就是准备赏给你的,既然碎了,那也是你自个的事儿,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了。” 这种场面,大臣们早就司空见惯,就算觉得不妥,站出来进言又能如何,皇上又不会真的把楚王怎么样,楚王这种人,他们惹不起,只能躲。 皇后眼神阴了阴。 一套琉璃杯而已,虽然工艺的确是罕见,但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她只是气不过,为什么每次不管楚王做了什么,皇上都不会真的动怒? 如若这种偏宠也有睿儿一份,她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可偏偏只对楚王一人。 皇后每每想到此处,都恨得想要抓狂。 难道就因为荣华园里那个死去多年的女人吗? 为孝洁皇后修建的仙馆,她进去看过,据说里面的布置跟孝洁皇后生前所住的寝殿的相差无几。 孝洁皇后还在世的时候,皇上跟她的感情明明就没有那么好,何以人一死,皇上就如此情深了? 许皇后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十分苦闷,端起酒杯一杯一杯地喝着。 弘顺帝见她这样,忍不住问,“皇后怎么光喝酒不吃菜?” “臣妾高兴。”皇后已经有些醉了,脸颊微红,借着酒意说道。 “高兴?” “是。”皇后笑看着弘顺帝,“听说枭儿觉得不满意,又亲自让人把孝洁皇后的仙馆重新修葺了一番,臣妾能有个这么孝顺的继子,当然高兴了。” 弘顺帝皱皱眉,神情严肃下来,“皇后,你喝醉了!” 皇后见弘顺帝这般反应,心中不由得一阵苦笑。 果然啊,那个女人就是他的逆鳞,每次她一提及,他的脸色马上就会变得很难看。 而另一边,得了赏赐的傅凉枭脸上一点惊喜的表情都没有,仿佛早就习惯了皇帝三天两头给好东西。 这种习以为常的淡漠反应,比直接炫富更拉仇恨更嚣张。 其他的皇子一个个恨不能把眼神变成刀子,活剐了傅凉枭。 太监又送了新的酒杯来,傅凉枭看了一眼,虽然没有刚才的琉璃杯好,不过出自宫里的东西,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他勉强将就一下好了。 完全无视其他几位皇子的表情,傅凉枭给自己满上,又偏头看了一眼傅凉睿,“本王得了这么好的一套酒具,十一弟就不打算恭贺一下?” 傅凉睿完全相信,倘若自己再不喝,待会儿傅凉枭捏的就不是琉璃杯,而是他了。 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来,傅凉睿也端起傅凉枭刚才给他倒满的那杯酒,“七哥请。” 这副“兄友弟恭”的景象,看得弘顺帝很是舒心,兴致大发,又让人继续奏乐欣赏歌舞。 傅凉睿坐了一会,有些内急,站起身走了出去。 许如眉瞅准了机会,也找了个更衣的借口悄悄跟了上去。 傅凉枭看了对面的秋敏凡一眼。 秋敏凡不着痕迹地点点头,似乎朝某个方向做了什么暗示。 那个人正是芸娘。 暗卫是入不了宫的,别以为这里三层外三层宫墙包围着的地方是那么容易就闯进来的,皇上除了锦衣卫,还有他自己暗中培养的大内高手呢! 要想躲过那么多双眼睛,哪是那么容易的。 就算是遇到这种宴请大臣亲眷的宫宴,每一户也限制了只能带一个下人入宫,而且还要各种搜身确保不会夹带什么危险品才能放行。 所以一般情况下,没有人敢冒死带人进来,哪怕是傅凉枭,在这方面也是相当的谨慎,毕竟这一世与前世大不同。 前世这个时候,弘顺帝早就驾崩了,这一世还能活到现在,可见弘顺帝本身的实力大大提升了,轻易不好对付。 这也就是傅凉枭会培养芸娘的原因,芸娘是女人,她还有个身份是秋敏凡的教养嬷嬷,但凡与秋家挂了钩,想入宫就简单得多。 只有让自己的人入宫,行事才能方便。 芸娘得了秋敏凡的暗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殿内的丝竹声吵得人头疼,傅凉枭微微拧着眉,揉着太阳穴,有些不悦,要不是为了接下来的那场戏,他压根就不想待在这么喧闹又无聊的地方。 毕竟当了几十年的皇帝,这种场合,早就烦的不行了,只想着宫宴早些结束,好去找他的筱筱。 有她的中秋,才叫团圆节。 “父皇——” 前后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哭喊。 殿内的所有人都被吓到了,纷纷朝外面看去,就见到小小的八公主迈着小短腿朝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哭,最后直接扑到弘顺帝怀里,抽抽噎噎地说道:“父皇,儿臣的飞飞死了,呜呜呜” 弘顺帝当即沉了脸,望向身后跟着八公主进来的宫女太监,厉声问:“怎么回事?” 专门伺候八公主的那几个宫女太监纷纷跪在地上,抖着肩膀缩着脖,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弘顺帝更怒了,转而抬手温柔地给八公主抹去泪珠儿,低声道:“萱儿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出来,父皇替你做主。” 八公主傅灵萱,年仅六岁,是皇室目前最小的一位公主,也最得弘顺帝喜欢,原因是这位公主从生下来就不会笑,长到三岁也不会说话,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哑巴,甚至是身体有问题,可是无数太医给她看过,除了不会笑不会说话之外,其他地方一切正常。 三年前的皇家狩猎,弘顺帝得了一只毛色十分漂亮的红狐,拿回来以后养在养心殿,没想到傅灵萱见着红狐的时候竟然笑了,然后大眼睛看着弘顺帝,口齿不清地喊,“父父皇,要” 又指了指红狐,那意思是她是想要这只小东西。 那红狐是弘顺帝徒手捉的,竟然能引得小女儿第一次开口说话第一次笑,弘顺帝内心觉得很有成就感,于是爽快地把红狐送给了傅灵萱,从那以后也越发地宠这个小女儿。 宫里人都知道,那只叫做“飞飞”的红狐是御赐的,更是八公主的爱宠,得当主子一样供着,如今却说死了,谁不要命了竟然敢对八公主的爱宠下手? 八公主还在呜呜呜地哭着,可伤心啦,那小模样儿,看得弘顺帝直心疼。 “萱儿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开口?”皇后对她伸出手,“过来悄悄说给母后听,好不好?” 傅灵萱不给皇后碰,一个劲往弘顺帝怀里钻。 弘顺帝轻轻拍着她的背,“萱儿乖,不哭了,飞飞没了就没了,等来年春猎,朕再给你捉一只别的,可好?” 皇后被八公主嫌弃得这么明显,有些下不来台,只好把气都撒在照顾八公主的那些人身上,瞪眼怒道:“你们都是如何照顾公主的,飞飞为何会没了?” 其中一个宫女战战兢兢地说道:“公主说要带着飞飞出来赏月,让奴婢们别跟着,奴婢们不敢违抗公主的命令,却又不敢真的让她一个人出去,只好远远地跟着,谁知到了御花园荷塘附近的时候,飞飞突然挣脱了公主的手,发了疯似的往前冲。 公主跑得慢,奴婢们又隔得远,等到的时候,飞飞已经死了。” “无缘无故就死了?” “这”那宫女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确实,她们谁也没看到飞飞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死了的。 “还不老实交代!”皇后的声音越发尖利。 宫女哆嗦着牙关道:“奴婢只是看到飞飞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在池塘里。” 弘顺帝明显听出了蹊跷,“这么说,飞飞挣脱八公主以后直接冲进了池塘?” 宫女满心忐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八公主哭着道:“父皇,飞飞就是自己冲下池塘的。” 傅凉枭嗤笑一声,“这么说来,狐狸是淹死的了?” 有不少人憋着没敢笑。 弘顺帝脸更黑,“狐狸会游水,怎么可能淹死?” 皇后道:“会不会那池塘里有什么东西?” 弘顺帝当即下令让人去搜池塘。 正在这时,太监总管走到皇帝身边,低声道:“皇上,宁王身边的人来传话,说王爷不慎落水,先行回去了。” “落水?”弘顺帝沉吟片刻,问道:“在哪落的水?” 太监总管道:“在御花园。” 弘顺帝直接竖起了眉毛,狐狸是在御花园池塘里死的,宁王也在御花园落了水,真有那么巧的事? 烦闷地摆摆手,弘顺帝道:“赶快让人去查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是。” 八公主哭了好一会才站直了身子,断断续续地说道:“父皇,是睿皇兄,是他掐死了飞飞。” 皇后没听到宁王落水的事,只一听八公主控告宁王,马上就不乐意了,“萱儿,你可别胡说,你睿皇兄知道那是你的爱宠,怎么可能亲手掐死它,再说了,飞飞是死在御花园荷塘里的,你睿皇兄一直在——宁王呢,怎么人不见了?” “儿臣没撒谎。”八公主眼泪汪汪地看着弘顺帝,“当时睿皇兄就在荷塘里,好像还有一个女人,儿臣没看清楚是谁,只听到了惊叫声,他们离开的很快,天色又暗,儿臣是偷看到的,没敢追上去,所以” 说到这里,八公主又呜呜呜地继续哭了起来。 五六岁的孩子性子最纯真,是不可能撒谎的,她说见到了,那就一定是见到了。 堂堂王爷,不在宫宴上好好待着,大冷天的带个女人下池塘? 有人啧啧咂舌,直说看不出来啊,宁王还挺会找刺激。 一人开了口,后面就有人跟着附和,声音虽然小,但还是一字不漏地传入了弘顺帝和许皇后的耳朵里。 帝后脸色难看。 弘顺帝额头上青筋鼓了鼓,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儿子一向洁身自好,除了给他性启蒙的那几个丫鬟之外,从来不会乱碰别的女人,比起好色荒淫的楚王来说,简直清纯得不能再清纯了。 这样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随便找个女人去御花园做野鸳鸯? “皇上,睿儿不可能那么做的!”皇后急切道:“还请皇上命人去查清真相,还睿儿一个清白啊!” 弘顺帝没搭理皇后,又看向八公主,“萱儿还看到了些什么?” “没没有了。”八公主看起来还有些惊魂未定。 弘顺帝又加派了不少人手去御花园。 ------题外话------ 目前宫宴的时辰还没到杜家出事的时辰,杜家的事与宫宴是连起来的,男主不可能不管女主的,要后面的章节才写到,衣衣有些卡文,进度慢,别催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212、二更 傅凉睿本来只是多喝了几杯有些内急出来一趟,没想到从净房出来的时候竟然看到许如眉站在不远处,他想都没想,转身就走。 要说这宁王也是有容貌有性情的人,他以前比较欣赏的是许如月,但自从许如月污了清白之后,他就对外家这些姑娘没什么兴趣了,只不过他知道自己有使命在身,将来是一定要从外家娶一个女儿做正王妃的。 比起美人,傅凉睿更看重江山,所以只要能襄助他稳坐东宫,别说娶一个,娶多少都行。 许如眉心悦他,这件事傅凉睿一直心知肚明,但许如眉未曾挑明,他也不会戳破,两人的关系一直不明不暗。 原本,傅凉睿还想着没了许如月的话,或许可有试着和许如眉培养培养感情,以安外祖父外祖母的心,让他们更能一心一意地辅佐他。 但现在,许如眉早就成了楚王的未婚妻。 宁王又不傻,知道私底下见许如眉意味着什么。 况且他对许如眉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怎么可能赌上自己的前程跟她幽会? 所以见到许如眉站在外面的时候,宁王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直接不给许如眉靠近他的机会。 “宁王表哥!”许如眉见傅凉睿不搭理自己,以为他是没看见她,索性喊了一声。 宁王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瞪着她,“嚷嚷这么大声,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大晚上的跑来找本王?” 许如眉紧张地捏着衣摆,声音放低了一些,片刻之后,祈求道:“宁王表哥,我真的不想嫁给楚王,你能不能帮帮我?” 宁王面色微冷,“圣旨赐婚,就算你不想,那又能如何?” 许如眉咬咬唇,像是有些难以启齿。 宁王最讨厌女人这副泫然欲泣故作姿态的样子,当即冷哼一声,“本王还有事,没空跟你废话,告辞。” “表哥!”许如眉豁出去了,直接跑过来从后面抱住他,“我知道你在怨我,原本,我是内定给你做王妃的。 可是你自己也说了,那是圣旨赐婚,我有什么办法,表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我把自己给你。” 宁王脊背一僵,脸色黑沉,声音更冷,“你说什么!” “表哥,你要了我吧!”许如眉紧抱着他不放,“我想了很久,只有成为你的女人,我和楚王的婚事才能作废。” “你个疯女人!”宁王用力掰开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 许如眉又追了上来。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错过了,她就得嫁入楚王府看那个人的脸色。 她恨毒了楚王,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嫁给他? 自己的未婚妻成了兄弟的女人,呵呵,这顶绿帽一戴上,楚王脸上的表情想必精彩得很。 思及此,许如眉越发的加快了脚步。 如果说宁王此前对许如眉的态度是不咸不淡的话,那么今晚就是厌恶,彻彻底底的厌恶。 一个男人在面对主动送上门来的美色能抵触到这般地步,可见对方到底糟糕成了什么样子。 只不过,宁王没走几步就发现了不对劲,自己脑袋晕乎乎的,浑身疲软无力,直接软倒在地上。 他费力地回想着自己是在哪中的招,是刚才楚王给自己倒酒的时候,还是被许如眉抱着的时候? 然而不等他多想,许如眉已经过来了,那个女人现在就像一头饥不择食的母狼,随时都能将他拉下马身败名裂。 傅凉睿伸手抠着旁边假山上的石块,勉强撑着站起来。 绝对不能让她得逞,否则自己这辈子都别想当上太子了。 傅凉睿在心里这么想着,纵身一跃,跳进了旁边的池塘里。 许如眉吓坏了,她以为傅凉睿是失足落水,想也没想,直接跟着跳下去准备把他给救上来。 然而到了水里,两个人才突然发现身上热得厉害。 属于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在慢慢复苏。 许如眉面红耳赤,喘得厉害,整个人娇软无力地贴在傅凉睿身上,水里的凉意非但没能把那股燥热冲淡,反而越发的凶猛。 傅凉睿这才惊觉中招了,看许如眉这样子,她事先应该什么也不知道,那就只能是别人设的局。 到底会是谁呢? 傅凉睿脑海里的画面再一次定格在楚王捏碎琉璃杯,掏出帕子擦手以后给他倒酒的那个动作上。 对,帕子,楚王的帕子上有东西! “表哥,我好热,你帮帮我。”许如眉身子里空虚又难受,像有千万只虫子在啃咬着,骚动着,让她整个人如同八爪鱼一样黏在傅凉睿身上。 这是个小池塘,并不深,人站在里面,水只没到腰腹。 傅凉睿的状况并不比许如眉好多少,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厌恶这个女人,也不能碰她,可是她的磨蹭似乎让他身上的那把火得到了舒缓,甚至想要的更多。 许如眉脑子发昏,双眼迷糊,嘴巴烧得很干,舔了舔唇,浑身湿漉漉地熨帖在他身上,“表哥,求你了,帮帮我。” 那声音听在傅凉睿的耳朵里,娇嫩又柔软,好像有一股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去攫取她最柔软的地方。 可是脑子里的另一种声音又告诉他,不能,不可以,一旦越过雷池,他就得因为她而名声尽毁,从此抬不起头。 傅凉睿正处在天人交战的时候,额头上的汗一层又一层地冒出来。 “表哥,快啊,带我出去,我要”许如眉已经受不住了,恨不能整个人都跟他融为一体。 傅凉睿还在挣扎,整张脸上都出了汗。 正在这时,岸上跑来一团火红火红的东西,冲进水里以后,直接咬住他的胳膊。 傅凉睿的手臂被那畜生咬出了血,神智顿时清明了几分,但见甩不脱那畜生,只好伸出另一只手死死掐住畜生的脖子,直到畜生断气。 正被药效催动着的许如眉看清楚傅凉睿被咬以后,吓得惊叫一声。 傅凉睿急忙捂住她的嘴巴,又听到岸上隐约有脚步声。 “谁,谁在那儿?”傅凉睿慌忙地看过去,然而什么都没看到。 他知道假山后面一定有人,但他更明白,自己不能过去把那个人揪出来,否则今晚的事就得全部曝光。 为今之计,只能走为上。 低头看了许如眉一眼,傅凉睿的眸光顿时沉凉下来。 他自己倒是因为被咬破了手臂清醒了大半,许如眉身上的药效却还没解开,那一脸的媚态,让他止不住地皱起眉头。 如若可以,真想直接把她摁在水里淹死,只是事情已经发展成了这个样子,傅凉睿就算有想杀了许如眉的心也不得不捎带上她走出去。 无奈之下,傅凉睿只能拦腰将她抱起来,快速地离开了荷塘。 假山后面的自然就是八公主傅灵萱了,她是追着红狐来的。 见到荷塘里有人,吓坏了,所以才会躲到假山后藏起来。 而飞飞之所以会冲进池塘,是因为它对气味十分敏锐,傅凉睿和许如眉身上的药遇水即发作,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香味,飞飞正是因为闻到了这种味道才会不顾一切地往水里冲,狐狸会游水,它并不怕,只不过它大概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死于非命。 傅凉枭抱着许如眉一路往更隐蔽的地方走。 “王爷,快跟奴婢来。”前面有个嬷嬷打扮的人突然窜出来,脸上的表情很是急迫。 傅凉睿一张脸紧绷着,双目锐利而警惕地看着她。 芸娘假扮的嬷嬷道:“奴婢是四姑娘的乳母,王爷快带着姑娘跟奴婢走吧,否则一会儿皇上就该派人来搜查了。” “你真是许家的人?”傅凉睿还是有些不信,他虽然不认识许家那些嬷嬷,可是这位出现得如此及时,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哎呀,没时间了。”芸娘催促道:“王爷要是不相信奴婢的话,只管抱着姑娘出去吧,一会儿事情要真闹大了,恐怕王爷也无法给皇上和楚王一个交代吧?” 宁王一听这话,脸色顿时白了几分,扔烫手山芋似的直接把许如眉递给芸娘,“你既然是许家人,那你带着她出去吧,本王自己会想办法。” 芸娘眸光微动,不敢再强求宁王跟着她走,生怕他起疑,伸手接过了还在骚动的许如眉。 宁王很快就转了个方向避开巡逻的御林军大步离开,然后让人去乾清宫禀报,说他不慎落水,全身湿透,不便再出席宫宴,先行出宫回府了。 芸娘目送着傅凉睿离开,冷冷勾了勾唇,抱着许如月去往她提前安排好的房间。 主子早就吩咐了,宁王会不会真的和许如眉发生关系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刚好让八公主看到水里那一幕就足够了,之后也不必刻意把许如眉送到宁王身边让这二人生米成熟饭。 皇上生性多疑,越是真假掺半的事情越会让他生出疑窦来。 只要皇上怀疑宁王,那么今晚的局就不算白设。 至于许如眉? 房间里早就安排好了给她泻火的人,或许一会儿能让她舒爽上天,但顶多不会超过一个时辰,王爷就可以正式和第二任未婚妻告别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213、两顶绿帽,无辜的楚王(一更) 【】 许如眉被芸娘送到了房间里,这是一处临水的阁楼,平日里只供嫔妃们来欣赏游玩,并没有人住在里面。 她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被人直接扔在地上,可是体内的火烧得太旺盛了,让她连被人大力扔在地上都不觉得疼。 “水,我要喝水。” 许如眉昏昏沉沉地喊。 有一只手递了杯子过来,她看不清那人的脸,急急忙忙从他手里接过水杯咕嘟咕嘟往下喝,越喝她越觉得热,整个人像置身火炉中。 “好热”许如眉开始不停地扒自己的衣裳,压根不用那人动手,她就主动把自己给扒光了,那舔着舌头寻求快活的浪劲儿,让房里的人忍不住啐了一口,“浪货!” 却是一边骂一边脱裤子办事儿。 许如眉早就把房里的人当成了表哥傅凉睿,不管他怎么抱她,怎么亲她,甚至是丝毫不温柔地揉捏,她也全都依了。 因为八公主跑到弘顺帝跟前哭诉,又牵扯到宁王的声誉,宫宴不得不被迫暂停,乐师舞姬全都退下。 八公主被带了下去,大殿内的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走,就有人发现不在场的除了宁王还有一个许家四姑娘。 丞相夫人被众人的目光盯得脸上难堪,解释道:“四丫头是更衣去了。” 有人道:“似乎去了好久,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弘顺帝的目光也幽幽看下来,似乎在打量丞相夫人。 许家想塞女儿入宫,弘顺帝是知道的,这种亲上加亲的事,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现在情况不同,许如月已经许了人家,最后一位嫡女许如眉是老七的未婚妻,如果今晚跟老十一在一起真是许如眉,那么先且不论许如眉是否不知检点勾引皇子,许氏一族是否居心叵测,光是想想他那位脾气暴躁又被扣了绿帽的儿子,弘顺帝就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 皇后见弘顺帝一直打量丞相夫人,忙出言道:“如眉还没回来,小丫头坐不住,兴许是出去透气儿了也不一定,皇上,没有证据的事,您可不能轻信啊!” 弘顺帝看了一眼下头眉眼之间郁气森森的傅凉枭,转头盯着皇后,警告道:“许如眉最好是安然无恙地回来,否则今夜和老十一在一处的人要真是她,那么你们许家可就出了第二个给老七戴绿帽子的姑娘了,许氏一族的脸面还要不要?” 皇后被堵得哑口无言。 她当然不相信睿儿会这么糊涂贪一时快活玷污了自己兄长的未婚妻,可许如眉心悦宁王,皇后也是知道的。 现如今唯有祈祷今夜的事全是误会了,否则,别说许家没脸面,就连她这个皇后都没法在后宫立足了。 弘顺帝都能把许如眉和宁王联系在一起,席面上爱八卦的那一部分人就更会想象了,甚至有人想的和真相也八九不离十。 然后那部分人就十分同情地看向傅凉枭。 要说这活阎王也真够倒霉的,虽然脾气差一些,可凭他那一等一的皮相,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偏偏接二连三栽在许家人手上,一连两个姑娘都给他戴了绿帽,楚王和许家是犯冲的吧? 而这种事,最为幸灾乐祸的当属傅凉枭的那些弟兄们,之前恨不得每个人往他身上戳一刀。 现在嘛,恨不得每个人往他身上踩一脚。 这些皇子之所以恨他,其实大部分源于嫉妒,嫉妒他有个好出身,什么都不用做就是皇后嫡子。 嫉妒他品行最差待遇却最好,他们所有人的赏赐加起来,都不及他的一半。 嫉妒他不管做了什么,父皇都能无限制的原谅,甚至是火烧皇宫,父皇都能睁眼说瞎话直接反驳言官说楚王只是一时失手打翻了烛台,并不是有心的。 这样一个不学无术,品德败坏而又心狠手辣的人,他却拥有一张能让所有女人都嫉妒的脸,还拥有高贵的出身和他皇帝老子毫无道理的溺宠。 别人努力十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轻轻松松得到了,皇子们怎么可能不嫉妒? 可是嫉妒归嫉妒,平日里还是不得不屈于楚王的淫威之下,伏低做小。 现如今楚王倒了大霉,自然是墙倒众人推,甚至有人已经忍不住大笑,“今夜的事儿一旦成真,七弟头上可是又添一抹绿了。” 对于亲兄弟的奚落,傅凉枭恍若未闻,仍旧是将手肘拄在座椅扶手上撑着脑袋,那姿态,活似一只蛰伏着随时都能冲出来咬人的猛兽。 出去找人的御林军一拨一拨地回来,说并没有在荷塘边发现任何异常。 皇后和丞相夫人暗暗松了口气。 弘顺帝沉声问:“都认真找了吗?” 不等那人回答,后面又回来了一拨御林军,“皇上,卑职在荷塘里发现了这个。” 太监总管吴胜很快下去把御林军发现的东西拿上来。 是个缀着流苏的香囊,上面绣着蔷薇花,一看就是女儿家用的东西。 弘顺帝微微皱眉,“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发现没?” “暂时没有。” “退下吧!” 弘顺帝让御林军下去以后,才看向皇后,说道:“这香囊用的是上等料子,做工又这般精致,不像是一般宫女能有得起的东西,皇后瞧瞧,能想得起来是谁的吗?” 皇后面色发白,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睿儿喜欢蔷薇花,许如眉为了迎合他的喜好,很多的饰品,甚至是衣服上都有蔷薇花。 这个香囊,皇后虽然不敢肯定是许如眉的,但看样子,八九不离十了。 怎么会这样? 皇后心底一沉,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下头的丞相夫人看清楚了香囊,脑袋里当即就懵了,那是四丫头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荷塘里?难不成 定国公夫人和秋敏君相视一眼,之前在宫门前她们和许如眉打过照面,曾见到许如眉腰间就佩戴着这样一个香囊。 至于香囊为什么会出现在荷塘里,又为何与宁王扯上关系,她们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就算认出那是许如眉的东西,秋敏君也不会傻乎乎地站出来指认,当下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安静地陪众人一起等着。 弘顺帝不蠢,已经从皇后和丞相夫人的反应上看出点端倪来了,当即沉了脸色,这件事如果继续查下去,就不单单是许如眉的清誉问题了,而是宁王的作风问题,甚至会上升到皇室的颜面和教养。 可是当着这么多公卿大臣的面,如果不给众人一个交代,似乎糊弄不过去。 就在弘顺帝头疼欲裂的时候,御花园负责洒扫的宫女进来了,跪地禀报道:“皇上,娘娘,找到许四姑娘了。” 皇后当即激动起来,“她在哪儿?” “在听雨轩。”宫女道。 皇后皱皱眉,随即又问,“是不是去赏月了?” “这”宫女突然变得吞吞吐吐,眼神有些闪烁。 “又不是见鬼了,支支吾吾地做什么?”傅凉枭冷嗤一声,“不想说就别说了,换别人来说。” 宫女闻言,身子顿时抖若筛糠。 她如何听不出来,楚王的言外之意是当下说不出来,以后也不用说话了。 马上打起精神来,宫女低垂着头一股脑地说道:“奴婢们发现四姑娘的时候,她衣衫不整”桌上甚至还有一些可疑的白色液体。 她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后来跟进去那个嬷嬷一见,顿时啐了一口,低声咒骂了几句。 听雨轩是观景用的,里面并没有小榻之类的陈设,只有暂时坐下歇脚的桌椅板凳。 那嬷嬷骂得很难听,她们也是在看到许如眉身上的痕迹之后才反应过来,当即羞得面红耳赤,然后快速朝着这边跑,准备禀报给皇上皇后娘娘。 皇后双手死死地握着,手背上的青筋都快凸出来了,“你可看真切了?要敢胡说八道造谣生事,本宫扒了你的皮!” 宫女吓坏了,接连叩头,“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四姑娘如今就在外面,被嬷嬷们搀扶着。” 说话间,许如眉已经被送了进来,身上的狼狈虽然被暂时处理了,衣裳也重新换了一套,头发梳得整齐,可是有经验的妇人从她走路的姿势就看得出来,这姑娘已经失身了。 丞相夫人一双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来,可是这种时候,保住孙女的名声和家族的名誉才是最重要的,不得不暂时将满腔的怒火压下去,说道:“四丫头,你有什么冤屈,只管告诉皇上和皇后娘娘,他们会为你做主的。” 这是先声夺人,想让许如眉站到弱势的一方。 许如眉跪下以后,只低头不言,一点反应都没有。 “如眉!”丞相夫人被她吓坏了,又高喊了一声。 所有人都看向丞相夫人,这么着急忙慌的,可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丞相夫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分激烈了,收敛了一些,望向皇后。 皇后闭了闭眼,她也很想维护自己的侄女,可是皇上脸色那么难看,这种时候如果不顺着皇上的意,一定会惹得龙颜大怒。 “如眉,你说,这么长时间,上哪儿了?” 许如眉仍旧低垂着脑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哑巴了?”傅凉枭目光冷冷地盯在她身上。 要说全场最有权力质问许如眉的人,就该是身为未婚夫的傅凉枭了,周身冷气嗖嗖直冒,每一个眼神都好像冰刀子。 有那么几个胆小的,甚至在庆幸被质问的不是自己,否则面对楚王这样的强压,恐怕没做过什么也会被活活给吓死。 许如眉颤着嘴皮,神情呆滞,眼泪簌簌往下落。 她不是哑巴了,而是压根不知道该怎么说。 原本把她抱出荷塘的人是表哥傅凉睿,她也一直以为在听雨轩里和她做那事的人是表哥,潜意识里还觉得窃喜,想着等过了今夜,自己就是表哥的女人了,与楚王的婚约自然会解除。 可是等解了药效,神智渐渐恢复的时候,她才发现那个男人压根不是表哥,而是一个长得粗犷满脸络腮胡的壮汉,看那穿着打扮,应该是宫里的侍卫。 男人得到了满足,穿上衣服,骂了她几句就走了。 她胡乱套好衣裳,抱着双膝坐在地上心如死灰。 没多会儿,外面就有不少宫女嬷嬷发现了她,认出她是丞相府的姑娘,虽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谁也不敢怠慢,还是帮她简单擦洗了一下重新换了身衣裳。 被一个陌生男人给糟蹋了身子,而且皇上皇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她,许如眉清楚得很,自己今后都别想再抬起头来做人了,她甚至想过去死。 可是傅凉枭那一声冷冷的质问,瞬间让她反应过来什么。 对,她说过要让楚王后悔的,自己今夜之所以不顾一切地疯狂,都是为了要报复楚王。 思及此,许如眉压下了眸底的狠色,双眼慢慢起了一层水雾,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看向皇后,将哭不哭地说道:“姑母,宁王表哥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喝醉了,还请姑母不要怪罪他。” “你胡说八道什么!”皇后快气疯了,恨不能生吞活剥了许如眉。 许如眉抽抽噎噎,眼睛哭得通红,她已经没有退路了,现如今唯有一口咬死让自己破身的人是宁王才能挽回一点希望,否则她这辈子就得完,就算不是死,也会被送到家庙里一辈子青灯古佛。 她明明拥有大好的年华,凭什么让一个下三滥的男人给耽搁了! 想到一下一下用力折辱她的那个男人,许如眉恨得心都在滴血。 被“戴了绿帽”的傅凉枭一脸“痛心疾首”,看向许如眉,“这么说,今晚跟你在一起的人是宁王?” “是。”许如眉咬着唇,点头。 “许如眉!”皇后五脏六腑都炸了,“攀诬皇子乃是重罪!” 睿儿将来可是要做皇帝的人,哪能因为这么个没脑子的女人毁了清白。 而且当着这么多公卿大臣的面,一个处理不好,明日上书弹劾宁王的奏折就得堆成山。 “姑母。”许如眉小声啜泣着,“要是真没那事,如眉怎敢攀诬宁王殿下?” “越说越荒唐了!”皇后重重拍桌,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弘顺帝,想看看弘顺帝的反应如何。 傅凉枭干脆站起身,“父皇,儿臣乏得很,先告退了。” 弘顺帝看着这个儿子,顿时觉得心疼。 一开初是许如月,现如今是许如眉,但凡给他赐了婚,未婚妻总会扔给他一顶绿帽,以这个儿子的脾气,能忍到现在没爆发已经是相当难得了,可就是因为他忍而不发,弘顺帝才会越发觉得愧疚和心疼。 虽然许如眉是傅凉枭自己点了名求娶的,可说到底,意义上还是皇帝赐婚,因为是许如月犯错在先,所以枭儿才会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让许家其他姑娘来补上。 然而这第二个竟然比第一个胆子还大,敢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公然给他戴绿帽。 一个男人被出自同一家的姐妹接连戴绿帽,这样的打击,就是弘顺帝自己都受不住,更何况是脾气火爆的儿子。 弘顺帝越想越觉得在这件事上亏欠了儿子太多,声音不由自主地温柔下来,“枭儿,以后朕不给你赐婚了,你自己选,看中谁,再来告诉朕,朕都同意,可好?” 真心的,两顶绿帽扣下来,对于一个王爷而言,很快就能沦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有人觉得楚王怕是受了绿帽诅咒,甚至开始幻想楚王的第三个未婚妻会怎么给他戴绿帽。 就连弘顺帝自己都觉得怕了,他甚至反思,或许自己应该把要求降一降,不要求对方的家世,不要求一定贤良淑德,只求不要再给楚王戴绿帽,嫁过去以后安分守己就行。 “再说吧!”傅凉枭淡淡应声,拂袖走了出去,自始至终都没有指责过许如眉的一句不是。 可正是因为他的“不作为”,越发让人觉得他受伤,可怜。 因为傅凉枭是狂惯了的人,按照他的脾气,本该亲手给许如眉两个大嘴巴子的,然而今夜的反应却与平日里的嚣张作风大相径庭,这巨大的反差顿时凸显出他的无辜来。 而真正被毁了清白的许如眉在楚王的“无辜”映衬下,就变得面目可憎,罪无可恕了。 所有人都用判刑的目光看着她。 许如眉攥紧了手指,不管别人怎么看,不管她们怎么议论她,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必须咬住宁王不放。 皇后脸面上挂不住,建议道:“皇上,要不,先让公卿大臣们散了吧,毕竟是女眷的私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也不妥当。” 弘顺帝早就想这么做了,既然皇后建议,那他就顺水推舟,直接吩咐众人散了。 丞相夫人也跟着走了出去,却没敢离开,一直候在外面。 弘顺帝让吴胜去出宫传旨,召宁王入宫对质。 皇后抿唇,“皇上,如眉这丫头怕是喝多了酒胡说八道,您可不能信她的一面之词啊!” “那正好。”弘顺帝道:“去传几个有经验的嬷嬷来,给四姑娘验身。” 皇后面上的血色顿时退下去大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214、收网,再用计(二更) “皇上,再怎么说,如眉也是姑娘家,一旦验身,她的清白可就全毁了!”皇后有心阻止验身,看似是在维护许如眉,但事实上,她只是不想把事情越闹越大。 这种时候,天大地大都没有儿子大,许如眉或许真的失了身,可谁能证明她说的那些话是真的,谁又看见睿儿真对她做了什么? “皇后觉得到了现在,你这位侄女还有清白可言?”弘顺帝冷冷看过来。 皇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再多的话,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太监总管吴胜亲自出宫去宁王府传话。 给许如眉验身的嬷嬷也很快来了,把许如眉带去偏殿。 其实不用看那个地方,光是许如眉身上吮痕,咬痕甚至是揉捏出来的种种不堪入目的痕迹,嬷嬷们不用细问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检查那个地方,也不过是为了进行最后的确认。 然后,毫无意外的,已经破了身。 与别的因为清白问题被验身的女子不同,许如眉非但没有惶恐无措甚至是抗拒,反而似乎很高兴。 她当然高兴,因为一旦被证明破了身,自己就钉死了是表哥的女人了,这辈子除了嫁给他,再不可能嫁给别人。 嬷嬷们把许如眉带回大殿,如实回禀弘顺帝,“许四姑娘的确已非完璧之身。” 弘顺帝脸色沉了沉。 皇后胸口堵着一口气,目光如炬,盯在许如眉身上,肠子都悔青了。 她当初就不该答应老夫人让许如眉入宫来。 许家家教虽好,这些姑娘却并非个个都是许如月,尤其是许如眉最为典型。 都已经被证明已非完璧了竟然看起来还很高兴? 皇后那眼神瞬间化为刀子,一刀一刀往许如眉身上戳。 但是没用,许如眉已经打定主意豁出去,别说只是皇后一个眼神,哪怕待会儿宁王骂她是荡妇,她也会理直气壮地挺直身子说她是他的荡妇。 宁王没多久就入宫了。 他中的药性烈,回府后已经传通房丫鬟来泻了火,之后又沐浴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衣袍。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还会再次被传入宫,而且据吴公公所说,似乎是许如眉出了事,在皇上皇后跟前承认与他有关。 具体是什么事,吴公公不便透露,傅凉睿也没多问。 “父皇母后这么晚传召儿臣入宫,不知所为何事。”傅凉睿行了礼,站直身子问道。 “今晚宫宴上,宁王离席去了什么地方?”弘顺帝问。 傅凉睿如实回答,“儿臣内急,去了净房。” “之后呢?” “之后,儿臣不慎落水,全身湿透,不便继续出席宫宴,就遣人来通报一声,然后回府了。” “你能保证中间一点事儿都没发生过吗?”弘顺帝继续问。 “儿臣” 傅凉睿还没说完,皇后就插话道:“睿儿,此事关乎你的名声,可千万要照实了说,没做过的就是没做过,不必要顾及他人而累及自己的清白。” 这话是在暗示傅凉睿慎言了。 傅凉睿一听,哪里还不明白,看向弘顺帝,“儿臣掉下荷塘的时候的确发生了一些事,只不过” 目光悠悠转向许如眉。 许如眉双腿已经跪麻了,抬起头看他,“殿下,您自己做下的事,难道还想当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面赖账吗?” “许四姑娘!”傅凉睿的语气顿时冷冽下来,一个称呼就把距离给拉开,“本王与你之间清清白白,你可别空口白话污蔑人。” “污蔑?”许如眉眼泪直往下掉,“若不是殿下,臣女能自己把自己的清白给弄没了吗?” 傅凉睿心下一懵,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皇后咬牙切齿,“刚才嬷嬷已经给如眉验过身,证实她已非完璧。” 听到这一句,傅凉睿嘴角的肌肉顿时狠狠跳动了两下,他大概已经猜到为什么了。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楚王给他下的套,先是在宫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逼他喝下那杯酒,若是没猜错,那酒里应该有能催他内急的药,而媚药是在楚王帕子上的。 催内急的药从口中入,媚药直接吸入鼻腔,因为是遇水才有作用,所以楚王吸了也没事。 紧跟着,就是许如眉不顾一切地跑出去找他,然后他主动跳下水,和许如眉一起药效发作,再之后遇到的那个嬷嬷,肯定不是许家的人,而是楚王一早安排好的,他原以为把人交给那个嬷嬷自己就能脱身,谁成想,把许如眉交出去才是真正给自己惹祸上身。 许如眉被楚王安排的人破了身,但是许如眉始终不知道自己被人设计,她只知道自己被陌生男子糟蹋了,为了名声,为了将来,她必定会把他给供出来让他当冤大头。 许如眉到底和谁做了那种事,别人说的都只是一面之词,但如果是许如眉自己说出来,而且死赖到底,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整个局,楚王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却把每一步都算得刚刚好,简直是打蛇七寸直取要害。 想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傅凉睿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再一次刷新了对于楚王的认知。 别看傅凉枭平日里嚣张狂妄谁都不放在眼里,要论起布局坑人这一点来,连他都得甘拜下风。 所有人都觉得今晚是楚王戴了绿帽,可谁又知道,真正被戴了绿帽的,是他! 许如眉口口声声说是他玷污了她,可事实上,他压根就没碰过。 让别的男人睡了不知多少回,然后把他供出来当王八? 傅凉睿沉沉咽下一口郁气,直恼恨自己一时疏忽大意,竟然中了楚王的连环计。 “宁王还有什么话要说?” 弘顺帝看了一眼许如眉,心中烦躁得很,许家想亲上加亲,竟然都不惜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吗? 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他的枭儿难堪,简直岂有此理! 宁王抿唇,片刻后跪地说道:“此事都是儿臣的错,儿臣罪该万死。” 这就是认罪了。 皇后大惊,“睿儿你” “既然许四姑娘已经是儿臣的人了,那么还请父皇收回为她和楚王赐婚的圣旨,儿臣也好将许四姑娘抬过门。” 许如眉一听,心中大喜。 弘顺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半眯着眼睛,他在猜度。 今天晚上这一出,有没有可能是许家和皇后不满意最后一位嫡女嫁入楚王府,想让她入宁王府,所以不惜牺牲许如眉的清白来扭转局面?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许家和宁王的野心可就太大了。 他这个皇帝还正值壮年呢,他们就一个个的开始打主意了? 宁王聪颖,从弘顺帝的反应就猜出几分来了,补充道:“父皇收回为楚王兄赐婚的圣旨就成了,儿臣这边不用,左不过是个侧妃而已,还没资格让父皇亲自下旨赐婚。” 皇后也反应过来不能让许如眉当正妃,否则皇上就会怀疑今天晚上是丞相府联合宁王在做戏硬要把许如眉嫁入宁王府了。 “皇上,许如眉闹了这么大个没脸,的确是没资格做皇家嫡媳,居侧妃已然是皇恩浩荡了。” 弘顺帝的脸色这才舒缓了些,“那就这样吧!”又吩咐傅凉睿,“把人带回去好好调教,往后再出现这种事儿,朕决不轻饶。” “儿臣谢过父皇大恩。”宁王叩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许如眉,眼底闪着寒光。 答应让许如眉过门,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既能快速解决眼前的困境,又能暂时安抚住外祖家,至于许如眉入了宁王府以后过得如何,关起门来还不是他说了算。 许如眉不甘心地咬着唇,为什么是侧妃,凭什么是侧妃! 可是一想到自己是被别人玷污的清白,她又泄了气,侧妃就侧妃吧,只要能嫁给宁王表哥,以后自己好好伺候他,肯定能把他的心给捂热的。 —— 傅凉枭并没有急着出宫,而是去钟粹宫探望了一下慧贵妃。 霓裳死后,当时还只是嫔位的慧贵妃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就算是到了现在,慧贵妃都一直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似的疼,这份恩情,傅凉枭自始至终铭记于心。 慧贵妃身子不大好,今晚没出席宫宴,所以傅凉枭才想着离宫之前来看上一眼。 出了钟粹宫,一直在暗处等他的秋敏凡笑道:“王爷果然神机妙算,许四姑娘被宁王收了。” 傅凉枭一点都不意外,“本王亲手弄死她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本王嫌脏,还不解气,让他们自相残杀才更有意思。” “那是。”秋敏凡道:“许如眉一旦入了宁王府,往后可有的是好日子等着她呢!” 两人一路说着话,老远见长街上有一抹黑影飞快地朝着御书房而去。 傅凉枭顿时皱眉。 秋敏凡道:“王爷稍等,微臣去去就来。” 说完,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秋敏凡耳力非凡,还懂唇语,身手又是一等一的好,直接避开乾清宫的隐卫,很快就把情报给探来。 “王爷,大事不妙。”秋敏凡脸色凝重,“杜家出事了。” 向来波澜不惊的傅凉枭脸色一变,“何事?” 秋敏凡道:“根据微臣探听到的情报来看,似乎是杜三爷涉嫌了几宗命案,皇上准备出动锦衣卫捉拿杜三爷。” 这件事来得十分突然,前世完全没发生过,不过傅凉枭已经能猜出弘顺帝的意思来了,出动锦衣卫,无非是想把杜程松逼上死路,逼杜老太爷拿出免死金牌来,好了结这一桩心头大患。 傅凉枭又岂会让他得逞,吩咐秋敏凡,“你去帮我办件事分散分散父皇的注意力。” “王爷请吩咐。” 傅凉枭冷冷勾唇,“比起免死金牌,父皇更在意的是打造兵器的神机营,你即刻动身,炸了神机营,为本王争取一些时间。” “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215、弘顺帝的计(一更) 御书房内,刚被宁王和许如眉的事气得胸腔发堵的弘顺帝此时心情大好,因为杜家终于出事了。 要说杜家之所以会出事,这其中自然少不了他的功劳。 太祖当年为了收回免死金牌,曾私底下做了多少事才引得手握免死金牌的那几位勋贵铸下大错,不得不拿出免死金牌来保命。 弘顺帝正是效仿了太祖,把先帝都没敢做的事情给做了。 他一直在找杜家的破绽,只是杜家行事过分低调,而且药厂的那些药全是走流程的,每个关卡都相当严密,要想从中动手脚并不容易。 况且,你要平白无故往人家的药里掺点料进去,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明晃晃地就是陷害。 但如果这层“陷害”是附加在一桩私人恩怨上的话,那就没他这个幕后布局人什么事儿了。 于是他让人出去找,把杜家的三亲六戚都访了个遍,终于发现了杜家和赵家的恩怨。 杜家那位二姑爷赵全,在娶杜芳静之前就娶过妻房,只不过他的妻子临盆当夜,杜程松把江南分号里所有的大夫调去给他们家老太太会诊了。 赵全自己也是医者,但他不擅长这方面,而当时的情况实在是太凶险了,请不到大夫,他迫不得已,自己给妻子开了个方子,结果妻子喝下以后,血崩非但没能止住,还越发厉害,再然后,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妻儿一尸两命了。 赵全吓坏了,冷静下来以后把所有罪过都推到杜家头上。 于是他弃医从商,蓄谋了很久,带着爹娘搬到了没人认识的地方,改头换面,娶了杜家二女杜芳静。 他要复仇,但骨子里又有着医者的那么一点点良知,以及他心知肚明妻儿是被自己害死的,所以没敢对杜家人下死手,只是卖了杜程松的爱女,使其骨肉分离,让杜芳静在杜程均的吃食里下慢性毒。 弘顺帝知道以后,冷嗤一声,如此心软,难怪成不了大事。 于是他想法子给赵全加了点“催化剂”,催化他对杜家的仇恨。 这才会有赵兴朝到杜家偷秘方,回春堂在江南分号的牛黄丸吃死人的事儿发生。 这也就是杜晓骏和杜晓瑜两兄妹想不通的地方——既然二姑父对杜家有仇恨,为什么要时隔那么多年才动手? 那是因为赵全压根没想过下猛药直接害死杜家人,都是弘顺帝从中做的手脚。 为的,就是借赵全的手把杜程松逼上绝路。 杜程松是杜家目前医术最好的一位爷,甚至盖过了老太爷。 老太爷绝对舍不得他死,而要救他,就只能拿出免死金牌来。 想到即将到手的免死金牌,弘顺帝心中就觉得十分畅快。 没了这东西,以后杜家是生是死他都懒得管,也不用再夜夜想着他那些个孽障儿子会不会打上免死金牌的主意然后公然拿来造反害他。 弘顺帝越想越高兴,这一高兴,兴致就上来了,翻了某位宫妃的牌子,准备去逍遥快活一番。 这人还没走到宫妃的寝殿,吴胜就急匆匆来报,说外面传来消息,神机营的人没看管好火器,不小心着火,炸毁了大半。 弘顺帝猛地顿了脚步,回过头,“你说什么?” 吴胜战战兢兢,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弘顺帝所有的兴致都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 神机营,那可是看管火器的地方,所有的火铳火枪和火炮炸药都在里面,一向是重兵把守,巡逻比皇宫还要严密。 “怎么可能会炸?”弘顺帝的第一感觉是有人在挑事,如此守卫森严的地方,里面的每一件火器都是精心看管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事。 吴胜垂下脑袋,说道:“来传消息的人说的确是看管不利才会不小心着了火。” 弘顺帝眼前一黑。 毁了大半个神机营,那可是拿刀挖了他的心口肉了。 吴胜小声问:“皇上,那咱们还去长禧宫吗?” “回养心殿!”弘顺帝肺都快气炸了,哪还有心情宠幸宫妃。 这次爆炸伤亡虽少,火器的损失却十分惨重,那边的消息不断传入宫,而且全是堵心的。 弘顺帝焦头烂额,直觉得此事并不简单,让锦衣卫去查。 吴胜小声道:“皇上,锦衣卫刚刚去杜家了。” 弘顺帝浓眉一皱,又吩咐道:“等苏衡把人抓入大牢以后,杜家那边的事先不用管了,让他给朕好好查,神机营的事要拿不出个交代来,就都给朕滚蛋!” —— 傅凉枭回到王府以后,片刻都没做停留,直接打开地道往下面走。 本来从上面坐马车要快一些,可今夜出了那么多事,街道上要不就是锦衣卫的人,要不就是神机营那边的人,稍微一个不注意就会被人发现。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傅凉枭决定走地道。 为了争取时间,他几乎是拿出了毕生的极限速度来,一直往前跑,虽然时间缩短了一半,但到杜家的时候,杜程松还是被带走了。 傅凉枭累得几乎快喘不上气,也没顾得上在地道里歇歇,直接用石块扣响了地砖。 杜晓瑜没睡,她仍旧缩在外间的小榻上,神情憔悴。 听到地砖被扣响,她马上走过去掀开地毯,挪开地砖。 见到傅凉枭的那一刻,杜晓瑜不管不顾地直接扑进他怀里放声哭了起来。 傅凉枭心都给她哭碎了,大喘了几口气以后轻轻拍着她的背,“筱筱别怕,有我在,你爹不会出事的。” 杜晓瑜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哭。 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她神经绷得太紧,急需找个宣泄口转移一下情绪,否则会直接崩溃的。 傅凉枭也不着急,任由她扑在自己怀里哭。 等杜晓瑜终于哭得停了下来,他才抬手给她擦眼泪,眼底带着说不出的宠溺和心疼,“哭了一场,可好受些了?” “你怎么来了?”杜晓瑜这才想起来,今夜中秋,宫里应该很热闹才对,他又是亲王,这种时候不在皇宫里,怎么会跑到杜家来? “想你了。”傅凉枭抱紧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你知道我爹出事了?”杜晓瑜问他。 “嗯,听说了。” 杜晓瑜抽泣了两下。 “筱筱,你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我才好帮你。”傅凉枭拉着她坐下来,又亲自给她倒了杯热茶。 杜晓瑜喝了一口润润嗓子,这才把今晚发生的事以及从四叔那儿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她看向他,“王爷,你能帮我找到我二姑父吗?” 傅凉枭还在沉思,这件事明显不对劲。 前世杜家四爷的确是英年早逝,死在江南,但杜家对外说是体弱多病所致,所以具体情况,他也不是太清楚。 如果前世和今生一样,杜程均都被人下了慢性毒的话,那么按照时间线,应该还有几年,不可能这么快就发作的。 而杜程松这里就更说不过去了,赵全既然已经在十多年前就让杜芳静对筱筱下了毒手,为何要等到十多年以后才来报复杜程松? 两世的走向不同,那就说明发展的轨迹不一样了。 而前世今生最大的不一样,就是弘顺帝到现在还活着,傅凉枭至今还没当上皇帝。 傅凉枭本人当然不可能参与这件事,那就只能是弘顺帝,一定是他做了什么,才会加剧了事情的严重性,改变了走向。 一旦和弘顺帝有关,所有的事情似乎就都能解释得清楚了。 弘顺帝奔着免死金牌来,效仿太祖,引诱杜家走入死局,逼迫杜老太爷不得不主动上交免死金牌。 好一招釜底抽薪! “王爷”杜晓瑜见他不说话,轻唤了一声。 傅凉枭回过神,说道:“筱筱,你二姑父在江南,现在才去找,已经来不及了,又或许,他早就遭人灭了口,现如今能找的,只有你二姑母,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去安排人。” 杜晓瑜听得有些懵,什么叫她二姑父被人灭口,难道这件事还另有内情?不过见他一脸严肃,她也没敢多问,点点头,“好,我等你。” 傅凉枭重新钻回地道,顺着另一个分支去了定国公府,让秋敏凡秘密带人去搜查杜芳静的下落。 交代完一切,他才又折回杜晓瑜房里。 杜晓瑜靠在椅子上一直等,还以为他不回来了,就在眼皮沉重得快要睡着的时候,傅凉枭才终于出现。 “怎么样了?”杜晓瑜的睡意退去大半,急忙问。 “已经在找了。”傅凉枭点点头,“今晚的局面有些混乱,皇上应该无暇顾及,不出意外的话,我的人很快能把你二姑母给带回来。” 杜晓瑜听得云里雾里,“王爷,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傅凉枭想了一会儿,才跟她解释道:“你二姑父应该是被人给利用了。” 杜晓瑜大惊,“被人利用?” “嗯,冲着免死金牌来的。” 杜晓瑜瞪圆了眼睛,“该不会是” 她指了指皇城方向。 傅凉枭轻轻颔首,“极有可能。” “那我二姑父岂不是很危险?”杜晓瑜急切地说道:“他才是真凶,如果他出了事,我爹的冤屈就一辈子都洗不掉了。” 傅凉枭沉吟道:“倘若我父皇铁了心要把你爹逼上死路,那么你二姑父不可能还活到现在,甚至于,他的家人都有危险,现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二姑母。” 杜晓瑜急得抓狂。 见她焦躁,他也不好受,但这种时候,他必须保持冷静。 “筱筱。”傅凉枭握紧她的手,“你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杜晓瑜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慢慢平静下来。 傅凉枭莞尔道:“这才对,要冷静,否则越慌乱,事情只会越糟糕。” 杜晓瑜想着他说得对,反正已经安排那么多人去找二姑母了,自己在这干着急也是急不来的,索性冷静下来。 这一冷静,倒回想起了那天在同乐街的事,皱着眉头不满地嘟囔道:“你那个未婚妻,简直又嚣张又可恨,你惯的吧?” “别胡说!”傅凉枭敲她脑袋,“除了你,我宠过谁,惯过谁?” 杜晓瑜直翻白眼,楚王府后院那么多女人,敢说真没宠过谁惯过谁? 真当她眼盲耳瞎什么都不知道呢? 出去坐诊这些日子,好话没听到,关于他的坏话倒是听了一耳朵。 傅凉枭被她这个小动作给逗乐了,捏捏她的鼻尖,“又醋,你可真是只小醋坛子。” 杜晓瑜轻哼,“我要是三天两头换未婚夫玩,你敢说自己不会醋吗?” “以后没有了。”傅凉枭很认真地说道:“我保证。” “那你怎么处置许如眉?”杜晓瑜垂下眼睫,她醋,都快醋死了。 一想到那个没脑子的女人竟然是他的未婚妻,哪怕只是名义上,她也觉得浑身不得劲,看他便哪都不顺眼。 “扔给宁王了。”傅凉枭捧着她的小脸,唇角含笑,“就在刚才宫宴的时候。”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杜晓瑜瞪眼:“装傻充愣骗了我两年,还有脸问什么时候骗过我?” 傅凉枭轻咳一声,“那个不算。” “那你真的不打算找下一个了?”杜晓瑜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自己安排那么多的未婚妻,但是她相信他总有他的道理,只不过,一想到还有下一个,下下个,她还是忍不住吃味。 “下一个找你,你可同意嫁给我?”傅凉枭挑眉。 杜晓瑜心跳一顿,原本白净的小脸瞬间爆红,她赶紧偏开头,转移话题道:“我爹的事还没处理好呢,还有我四叔那边,我没本事救他,想想就堵得慌,哪还有心情想那些?” 傅凉枭慢慢收了玩笑的心思,说道:“你爹那边无须担心,我能救他出来,至于你四叔,如果连你都没办法,那么,我也只能束手无策了。” 杜晓瑜有些不甘心,“王爷见多识广,认不认识什么旷世神医?” 傅凉枭看她一眼,“你自己就是山中神医教出来的徒弟,要不,把你师父请来救救你四叔?” 杜晓瑜一噎,她那是为了不让人起疑自己会医术这件事而胡诌的,哪来什么神医? “筱筱,你们杜家的医术就已经是拔尖的了。”傅凉枭道:“况且你自己也说了,你四叔的毒已经入了五脏六腑,就算有办法,也顶多是延缓发作期限,让他多活一些时日罢了,终有一天,他还是会被毒性折磨致死的。” 杜晓瑜想到四叔那样无辜的人竟然要因为上一辈的恩怨葬送性命,她心里难受,双唇绷成一条线,“王爷,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傅凉枭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四叔大抵命数如此,你要节哀。” 杜晓瑜红了眼眶,“我好不容易有亲人,只想他们都能好好的,可是好人为什么总是不长命?” 傅凉枭拥着她,说:“难受就哭吧,过了今晚,要打起精神来,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杜晓瑜依偎在他怀里,没哭出声,只是默默流泪。 差不多一炷香的工夫以后,静娘前来敲门,杜晓瑜忙抹了泪去开门。 “姑娘。”静娘悄声问:“王爷走了没?” “还没呢!”杜晓瑜看着她,“怎么了?” 静娘舒了一口气,回道:“秋世孙传信给奴婢,说找到姑奶奶了。” 杜晓瑜浑身一震,“在哪?” “在外宅。” “外宅是什么地方?”杜晓瑜一脸茫然。 身后传来傅凉枭的声音,“我带你去。” 杜晓瑜还来不及反应,手腕就已经被他紧紧抓住,带着她往地道里钻。 这是她第一次进来,地道里的空气的确比不得外面,有些难受,再加上她今晚精神状态不好,走路的脚步便有些虚浮。 “来,我背你。”傅凉枭走到她面前蹲下身。 杜晓瑜也顾不上拘束,直接趴在他背上。 傅凉枭让她拿着照亮的夜明珠,快速朝着外宅的那条分支去,没多会儿就到了。 从地道里爬上来的时候,杜晓瑜发现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房间里的陈设简单却干净无尘,像是每天都有人细心地打扫过。 “这里是我暂时歇脚的地方。”傅凉枭解释道:“距离你们家不远。” “原来如此。”杜晓瑜点点头,又问:“我二姑母呢?” “应该在后院。”傅凉枭说完,带着她来到后院。 果然见到秋敏凡已经把杜芳静五花大绑了。 杜芳静嘴巴被布团堵住,发不出声音,见到杜晓瑜的时候,直接瞪大了眼睛。 杜晓瑜一步一步挪上前,亲手把杜芳静嘴里的布团给扯出来,然后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二姑母,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杜芳静撇开头,语气冷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杜家可是你娘家。”杜晓瑜握着拳头,“杀了四叔,让我爹下狱,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杜芳静抿唇不语。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杜晓瑜又问。 杜芳静还是不说话。 杜晓瑜也不逼她,“既然你不肯说,那也没关系,你跟我去见官,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让我爹洗清冤屈。” 杜芳静突然激动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要救你爹,那谁来救救我的儿子?我是不会跟你去见官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题外话------ 敲黑板,月底啦月底啦,快把兜里的票票都交出来,否则后妈衣就把晓瑜嫁给老皇帝,让男主去跳河一(n_n)一哈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216、磕头赔罪(二更) “儿子?”杜晓瑜愣了一下,“你说的是赵兴朝赵表哥?” 杜芳静再一次沉默。 “二姑母!”杜晓瑜脸色冷肃下来,“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如果你还是坚持什么都不肯说,那么别说你儿子,就算是你夫君,我的二姑父,他也会很快死于非命!” 杜芳静被她一句话吓得面无血色,“你你说什么?” 杜晓瑜没办法跟她解释那么多,只是言简意赅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二姑父的命现如今已经捏在别人的手里了,如果你不跟我去见官说清楚,那么你不仅再也见不到二姑父,就连你儿子你也别想救回来。” 杜芳静慌乱起来,眼神迫切地望着她,“五丫头,你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你先说!”杜晓瑜面色坚定。 杜芳静咬着唇想了一会儿,缓缓道:“没错,十多年前是我亲手把你给卖了,可我是被我男人逼迫的,五丫头,我是你亲姑母,若非逼不得已,我怎么下得了狠心那么对你?” 杜晓瑜眯着眼,“他逼迫你,是不是因为他觉得是我爹害死了他的前妻?” “你怎么会知道的?”杜芳静尖声问。 “这个你不用管。”杜晓瑜时间紧迫,哪有空跟她废话,“快回答我的问题。” “是。”杜芳静垂下头去,脸色十分痛苦,“成婚之前,他一直骗我说他没娶过亲,哪怕是嫁给他之后的一年里,我都不知道这件事,直到我怀上了兴朝,把孩子生下来以后,他笃定我有了孩子不敢跑了,这才渐渐露出本性来,成日里对我不是打就是骂,完全把对三弟的恨意强加在我身上。 我婆婆好几次见到他打我,过来拉架,都被他给吼回去了,我男人,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四弟到了江南以后,我男人让我时不时地去给他做饭,然后趁机在吃食里面下药。 四弟信任我,也很喜欢吃我做的饭菜,每次都会吃上好多,久而久之,他的身体就越来越弱,喝多少药都没用。 我知道这些事儿都是丧良心的,可是我必须这么做,否则他就虐待我的孩子。 好在,他还有点人性,没直接要了四弟的命,我也以为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把当初的仇恨淡忘了,哪曾想他那天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逼着兴朝来京城,让他偷三弟的方子。 兴朝不肯,我男人就打我,把我关在柴房里,并威胁兴朝,说如果一个月之内他办不成事,就把我活活给饿死。 兴朝其实是个好孩子,他不忍心看着我受苦,所以不得不伪装成不学无术的样子混进杜家大院里来,名义上是我请三弟帮着调教他,事实上,只是为了方便偷秘方而已。 我男人得了秘方以后,自己配了药,把药厂送去分号的牛黄丸给调了包,换成有毒的进去,害死了好几条人命。 正巧四弟中秋要回京,我男人便让我跟着来,勒令我趁机给四弟加重药量要了他的命。 我当时不答应,他就拿起刀来,直接刺中了兴朝的手臂,并且撂下狠话说我办不到的话,他就直接杀了兴朝。” 说到这里,杜芳静已然是涕零泪下,抬起头来看着杜晓瑜,“五丫头,我知道自己对不住你,对不住你爹,对不住杜家大院里的每一个人,可我也不想这样,我男人已经疯了,他为了复仇,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兴朝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能失去他,你不会懂的。” “二姑母,你这是助纣为虐啊!”杜晓瑜痛心疾首,“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一旦办成,你的手上就沾了人命,而表哥也会因此担上共犯的罪名,到时候你们母子都是逃不脱的啊!” 杜芳静紧抿着嘴巴,哑口无言,她承认自己是一时猪油蒙了心,一直惦记着她男人说过只要这件事办成就放她和儿子走的话,所以才会不顾一切。 如今回头想想,自己一旦办了事,那就是杀人犯,到时候就算赵全放了她和兴朝,自己母子二人也是逃不脱官府缉捕的。 思及此,杜芳静双眼滚下悔恨的热泪。 杜晓瑜见她动容,趁机接着说,“姑母,只要你肯出面,跟我们去官府把事情说清楚,我保证,官府肯定会对你从轻处理,不会要了你的命。” 杜芳静面如死灰,一脸决绝,“我不能去,我也不会给你作证的。” “姑母!”杜晓瑜咬着牙,“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套我的话?” 此时此刻的杜芳静异常的冷静,“不过就算你们现在套出来也没用,一会儿真把我弄去官府,我还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不等杜晓瑜再开口,傅凉枭就冷冷道:“既然不想说,那就不用说了,敏凡,你即刻安排人前往江南,把赵兴朝活捉来,让他代替他娘去公堂上说!” 杜芳静这时才注意到杜晓瑜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男人,那一身的威严气势,让人看得忍不住直打哆嗦。 她不知道这男人是谁,但看穿着和气质,不用想也知非富即贵。 而且把她抓来的这些人身手相当了得,一般人家可养不出这样的手下来。 杜芳静越看傅凉枭越觉得害怕,她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在恐吓她,只要他说得出来,就一定做得到。 兴朝要是落入他的手里,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想到这里,杜芳静赶忙大声道:“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儿子,我说,我什么都说。” 杜晓瑜看了一眼傅凉枭。 傅凉枭道:“筱筱,我不方便出面,你先把她带回去吧,明日一早再去顺天府。” 杜晓瑜犹豫。 虽然她自己有些身手,但夜长梦多,万一杜芳静趁机跑了,那么这一夜就都算白忙活了。 傅凉枭看穿了她的想法,又说:“放心,有我的人在暗中看着,她跑不了的。” 说到这里,傅凉枭似笑非笑地看向杜芳静,“更何况,她要是敢跑,我就拿赵兴朝的命来抵。” 杜芳静止不住地害怕,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几分颤,“我不跑,我不会跑的,你们别伤害我儿子。” 傅凉枭递了个眼色给秋敏凡,秋敏凡马上把杜芳静的眼睛给蒙上。 他们要从地道里原路返回,自然不能让杜芳静看到。 有傅凉枭跟着,杜晓瑜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很快顺着地道回杜家,从杜晓瑜房里的出口出来。 杜晓瑜把杜芳静交给外面的静娘,然后回房来和傅凉枭道别。 傅凉枭知道小丫头今晚受了惊,轻轻抱了她一下,安抚道:“没事的,今夜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有他在,听着他的声音,杜晓瑜莫名觉得心安,“嗯”了一声,点点头。 “那我走了。”傅凉枭依依不舍地松开她。 杜晓瑜目送着他重新钻入地道,然后把地砖个地毯都盖好才出了门。 杜芳静还没松绑,眼睛也是被蒙着的。 杜晓瑜亲自给她揭开布条。 杜芳静这才看清楚自己已经回到了杜家大院,她有些不安,望着杜晓瑜,“五丫头,刚才那个人是谁?” 杜晓瑜声音微冷,“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姑母要是敢在老太爷他们跟前说错了话,那个人可是有本事要了表哥小命的。” 杜芳静立时闭了嘴。 杜晓瑜又亲自给她松了绑,说道:“现如今前院还一团乱呢,所有人都在找你,既然回来了,跟我去见见老太爷吧!” 杜芳静不肯,神情有些慌乱,恳求道:“五丫头,能不能不去见老太爷?” 凭着老太爷的脾气,一会儿见了她,就算不扒了她的皮,也免不了一顿狗血淋头的咒骂,她这一天下来,心情跌宕起伏,承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 杜晓瑜反问,“二姑母害得我爹被锦衣卫抓进大牢,刚才在外面还口口声声说如实交代,这会儿却不敢跟着我去见老太爷了,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是否只是暂时诓骗我的信任,然后好找机会逃走。” “不是!”杜芳静极力辩解道:“五丫头,你信我,我不是不去,我只是我只是太累了。” “大伙儿都累。”杜晓瑜的声音越发冷,“因为你,好好的中秋过得无比糟心,大院儿里闹得鸡飞狗跳,到现在都还没有人能好好去睡上一觉,你看看我,一会儿再看看家里的人,哪个不比你累?” 杜芳静没话说了,低着头,跟着杜晓瑜去见老太爷。 路途中时不时地抬头张望一下,她倒是想找机会逃走,可是暗中一定有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再者,自己一旦要走,兴朝就真的要遭殃了。 想到这里,杜芳静不禁潸然泪下。 杜晓瑜听到她的啜泣声,回过头来,“怎么了?” 杜芳静忙抹了泪,说道:“没什么。” 杜晓瑜指了指前头,“还亮着灯,想来老太爷还没休息呢,进去吧!” 杜芳静站在门前,轻轻咬着唇瓣,手指也紧张地攥着衣摆,犹豫了好一会才上前敲门。 老太爷正在灯下为四爷研制方子,听到敲门声,直接道:“请进。” 杜芳静推门进去,见到老太爷一夜之间似乎又老了不少,她眼窝一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父亲,不孝女回来给您磕头赔罪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药田种良缘》正文 217、投案自首,少女采荷图(一更) 【】 老太爷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垂目望着跪在地上的杜芳静,声音低沉,“回来了?” 没有想象中的责怪和叱骂,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包含着老人对于出嫁女儿归宁的祈盼,也包含着亲生女儿害了亲生儿子,作为生父的那种悲哀和沉痛。 杜芳静忍不住红了眼眶。 老太爷对于儿女,并没有嫡庶之分,因为他面冷,对谁都好似不放在心上,可事实上,他是面冷心热,只不过碍于是个爷们儿,一些煽情的话或者是过分的话,他都不便开口,因此平日里寡言少语。 但若真到了要紧关头,他肯定是第一时间站在家人这边的。 “去看看你四弟吧!” 老太爷指了指内室。 四爷并没有被送回他自己的房间,老太爷担心晚上会出什么事,让四爷歇在他房里。 原本杜芳静是做好了被叱骂一顿挨巴掌甚至是挨鞭子的准备的,可是老太爷的反应冷静得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责怪,反而让她心中越发的愧疚。 慢慢站起身,杜芳静屈膝,“是。” 说完,缓缓走向里间。 杜晓瑜也跟了进去。 四爷之前醒过来,跟杜晓瑜说了那番话耗费太多的精力,之后又沉睡了过去,如今整个人安静地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得不像话,若不是鼻翼时不时地翕动一下,压根感觉不到他还活着。 “四叔” 杜晓瑜低唤一声,心痛如割。 大好的年华,他本该如花美眷在侧,儿女成群,却要因为体内的毒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耗尽。 “四弟。” 杜芳静坐下来,双眸已经被眼泪模糊。 “是二姐对不住你,二姐知道错了。” 见床榻上的人毫无反应,杜芳静转头看向杜晓瑜,问:“他怎么样了?” 杜晓瑜道:“前半夜吐了血,情况不是很好。” 杜芳静面上的血色又退去了一些,颤着嘴皮,“那他” 杜晓瑜沉痛地说道:“毒入五脏六腑,药石无医,便是倾尽杜家所有能人,也只能勉强捱到过年,至于来年会如何,就完全没有把握了。” 杜芳静祈求地看着她,“我可以去找解药,这样也不行吗?” 杜晓瑜摇头,“若是解药有用,我早就配了。” 四叔中的并不是什么罕见的奇毒,只不过他长年累月泡在毒罐子里,已经浸透了,就算有解药也无济于事。 杜芳静痛悔不已,“都是我的错。”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杜晓瑜大概也明白老太爷为何不责骂杜芳静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是四叔中毒还是打骂二姑母一顿,挖的都是他这个生父的心。 更何况,四叔已经这个样子了,就算要了杜芳静的命,他也不会再好起来,现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杜芳静去投案自首,把事情真相的起因经过全给交代出来,否则她爹一日被关在牢里,这个家就一日不会安宁。 杜芳静抹了把泪,说道:“我明日就跟你去见官。” “走吧!”杜晓瑜看了看天色,“已经后半夜了,再耽搁下去,天该亮了。” 杜芳静这才从四爷身上挪开视线,拖着疲累的身子跟在杜晓瑜身后出了门。 老太爷还坐在灯下配药。 杜芳静看了一眼杜晓瑜,悄声问:“你不是说药石无医了吗?” 杜晓瑜抿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四叔的确是药石无医,她知道,大伯父二伯父知道,爷爷更知道。 可爷爷还是打算熬夜给四叔配药,不是真的能配出解药来,而是作为生父,在突然得知儿子中毒已久无法挽救的时候,不得不为他做点什么来掩盖心里的沉痛。 别看爷爷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可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要难过,只是作为生父,作为祖父,作为一家之主,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主心骨,任何人都可以因为四叔而痛哭流涕,唯独他不能,因为他肩上担着一大家子的重任。 “走吧!”杜晓瑜没向杜芳静解释什么,也没过去劝老太爷,带着杜芳静悄声离开。 屋内,昏黄的烛光下,老太爷的双眼熬得通红,却还是不停歇地查医书配药方,方子扔了一张又一张。 如果说来的时候杜芳静还想着找机会逃跑的话,见过昏睡过去的杜程均以后,她就彻底打消这个念头了。 因为就在刚才,她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把四弟当成儿子看待的。 在江南的时候,除了被迫下药这件事,她还会担心他是否因为天凉而衣裳穿少了,担心他到时辰了会不会饿,担心他今天是冷了还是热了。 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心疼。 以前因为赵全的胁迫,她下药成了习惯,时间一久没觉得有什么,等真的见到一直被她当成儿子照顾的四弟毒发昏睡不醒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心痛得厉害。 杀了四弟,跟杀了自己的一个儿子去救另一个儿子有什么分别? 杜芳静想到这里,嗓子里像被堵了铅块,又疼又重,除了落泪,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杜晓瑜心里也不好受,到了海棠居以后就把杜芳静扔给静娘,“姑奶奶今夜宿在这儿,你去给她安排一间厢房。” 静娘没敢多问,快速地把房间收拾好。 杜晓瑜太累了,一着床就睡了过去。 杜芳静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就那么安静地在床榻上坐到天明。 今日要送杜芳静去官府,杜晓瑜虽然没睡够,还是强撑着起了床。 静娘见她双眼乌青,心疼道:“姑娘,要不这事儿要四少爷去办吧,你再睡会儿。” “不行。”杜晓瑜不放心,“这件事还得我亲自去办才行。” 静娘知道她心意已决,便不再规劝,只道:“太太那边,姑娘准备如何说?” 杜晓瑜顿了一下,道:“一会儿出门前我去见见我娘,不管怎么编造谎言,她那边始终都要有个交代才行。” “那要不要去德荣堂知会老太太一声?”静娘又问。 杜晓瑜想了想,又道:“我借着去铺子的名义,直接把二姑母送去官府吧,老太太昨儿个夜里就因为承受不住打击昏过去了,我不想她再昏倒一次,至于老太爷那边,熬了一宿,想来这会儿才刚歇下,我也不便去打扰。那就先斩后奏好了,等把我爹救出来再回家跟他们解释。” 梳洗穿戴整齐,杜晓瑜简单喝了几口粥就去了正院。 昨晚杨氏一直没能等到杜晓瑜,最后实在是撑不住就睡了过去,打算今日一早亲自去海棠居问问情况。 没想到刚吃完早饭,杜晓瑜就亲自过来了。 “筱筱。”见到女儿,杨氏激动起来,忙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又见她眼睑下一片乌青,显然是没睡好,顿时心疼起来,“你昨夜没休息好吗?” 杜晓瑜道:“有些失眠,无大碍的。” 杨氏皱皱眉,“是不是昨夜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没有啊!”杜晓瑜摇头,“只是因着二姑母给娘的那笔钱,我担心来路不正,所以去找她摊牌,耽搁了时间,睡得晚了。” 杨氏更紧张了,“是不是跟你二姑母闹起来了?” “没有。”杜晓瑜露出一抹安慰的笑,“这一切全是误会,二姑母给娘的那笔钱,的确是为了给十多年前那件事赔罪也顺便给我还没出世的弟弟封的红包,娘就好好收着吧,别辜负了二姑母的一片心意。” “真的吗?”杨氏看起来似乎有些高兴,“那我去找她说说话。” 杨氏没心机,不懂宅斗,也不喜欢跟人斗,她最希望的就是妯娌和睦,姑嫂亲近,本来昨夜还因为那笔钱愁眉不展,如今听说只是误会,她心中当然高兴了,想着趁机巩固巩固和二姑姐的感情。 杜晓瑜眼神闪了闪,说:“娘,昨夜您受了惊,女儿给您看看脉相吧!” 杨氏应了声好,坐下来。 杜晓瑜给她看了一会儿,脸色凝重地断言道:“娘动了胎气,胎像不稳,不宜出去走动,需要静养。” “啊?”杨氏惊呼,“这前些日子才刚养好的呢,我已经很小心了,如何又动了胎气?”说来也怪,怎么女儿都说动了胎气了,她却没有哪里觉得不适? 杜晓瑜道:“娘这样的年纪怀上孩子本来就不易,再加上之前险些小产,前三个月又是极为重要的,所以稍微不慎就容易动了胎气,娘若想要宝宝好好的,最好是听女儿的话,好好养着,等过了头三个月,您想怎么出去走都成,我不拦着您。” 杨氏张了张嘴巴,只得打消了去找杜芳静的念头,“那好吧!” 杜晓瑜站起身,“我今日要去铺子里,就不叨扰娘休息了。” 杨氏用捧盒装了一碟精致的小点心给她,“这个是你爱吃的点心,拿着去吧,要是一时忙不急吃饭,也能先垫垫肚子,不至于饿着。” “嗯。”杜晓瑜接过捧盒,迅速偏开头不去看杨氏,很快出了门。 杜芳静在大门外等她。 见她手上拿着个捧盒,问道:“你娘给的?” 杜晓瑜点点头,上了马车,把捧盒打开来,递了一块点心给杜芳静,“二姑母尝尝吧,我娘亲手做的。” 杜芳静伸手接过,尝了一口,赞道:“三弟妹的手艺又精进了不少。” “二姑母若是喜欢,就多吃一些。”杜晓瑜干脆把捧盒都递给她。 杜芳静何尝不明白,这是侄女给她的最后一份心意。 因为过了今天,被关入大牢的就得换成她了。 她低着头,嘴里咀嚼着杨氏亲手做的点心,泪珠子一颗一颗落在捧盒上。 杜晓瑜也没劝,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谁的心里都不好受,哭一哭也好,至少不会压抑得太难受。 “五丫头,姑母求你件事儿。”杜芳静咽完最后一口点心,抬头看着杜晓瑜。 “你说吧!” “我知道今日一旦上了公堂,我便再也回不了那个家了,我只求你们,替我找到兴朝,善待他。” 杜晓瑜抿唇片刻,回道:“如果表哥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杜家这边不会为难他的。” “若是可以,我希望你们能把兴朝接到京城来。”杜芳静哭着道:“他爹早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为了前妻,连亲生儿子都敢杀,兴朝跟在他身边,早晚落不得什么好,我不希望兴朝受到伤害,更不希望他因为他爹的刺激而慢慢变坏。” 杜晓瑜颔首道:“这件事我回去以后会跟爷爷商量。” “谢谢你了五丫头。”杜芳静面上露出几分感激。 到顺天府的时候,杜晓瑜敲响了衙门外面的鸣冤鼓。 也亏得昨夜神机营出了事,弘顺帝和锦衣卫现如今忙得脚不沾地,无暇顾及杜家的案子,暗中又有傅凉枭的人一路护送,否则她还真没法全须全尾地把杜芳静带到府衙。 顺天府尹很快就遣人来问明情况,紧跟着升堂审案。 看到杜晓瑜带了证人来,陈府尹恨不得去撞墙。 本来昨夜抓人的是锦衣卫,嫌犯该关入锦衣卫的专属诏狱的,但是后来听说神机营出了事,锦衣卫们要赶着过去,所以不得不暂时把杜程松关到府衙大牢里,而且听上头那意思,这个案子不管怎么审,最终都要把杜三爷给判死刑。 说实话,陈府尹没这么想过,因为他的夫人身子不好,一直都是靠杜三爷开方子调理才慢慢有了起色的,若是杜三爷死了,那他夫人也必死无疑。 可是上头的意思,他不敢忤逆,因为那是皇命,然而活阎王那边也让人暗示了一下,那意思是他要敢胡乱断案冤枉了人,马上就让他脑袋搬家。 一边是皇命,一边是活阎王的威胁。 陈府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这个堂还是要升的。 他正了正脸色,一拍惊堂木,问杜晓瑜,“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杜晓瑜没看陈府尹,而是看向一旁的杜芳静。 杜芳静面色冷静地说道:“回禀大人,民妇是来投案自首的。” 陈府尹眼眸一眯,“投案自首?” “是。”杜芳静颔首,“回春堂出了有毒丸药那件事,杜三爷是被冤枉的。” 紧跟着,杜芳静就把事情的原委一一细说出来。 陈府尹听罢,问她,“那你的相公赵全现如今人在何处?” “他还在江南。”杜芳静道:“大人若是不信,派人将他抓捕来审就是了。” 陈府尹急得抓心挠肺,顺天府自然只管京城的案件,江南出的事儿,本来归当地官府审的,但是这件事让圣上知道了,直接出动锦衣卫,那么案子就归了锦衣卫,就算要抓捕人,那也是锦衣卫的事,他真的只是暂时收押一下杜程松,没权利审案也没权利抓人的啊! 想了想,陈府尹还是觉得不能背了这个锅,甩给锦衣卫比较妥当,两边不得罪人,脸色凝重地说道:“既然你是主动来投案自首的,那就暂时关押,待本官向上头秉明了情况再进行审问,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杜晓瑜和杜芳静面面相觑。 杜晓瑜不了解京城这些官府机构,虽然心急却也知道坐在上头的是京城的父母官,不能轻易得罪,只好眼睁睁看着杜芳静被衙差们押下去。 陈府尹看了一眼还在发愣的杜晓瑜,道:“姑娘请回吧,此乃大案,等真正开审的时候,外面会贴告示的,到那时你再来。” 杜晓瑜抿了抿唇,“府尹大人,在这期间,你们不会对我爹和我姑母动刑吧?” 陈府尹暗暗抹了把汗,心说那是皇上和楚王都关注的核心人物,谁敢随便对杜程松动刑,他头上的乌纱还想再多戴两年呢! “不会的,姑娘放心吧,案子都还没开审,也没判下来,动刑也没用。” “那就多谢大人开恩了。”杜晓瑜看了一眼杜芳静被带走的方向,很快出了府衙大门。 却意外的遇到了江亦臣。 他就站在不远处,似乎是早就看到了她,点头示意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杜晓瑜想着,人家上次堂会的时候帮忙画了一幅画惹得老太太喜笑颜开,自己怎么也得给三分薄面。 往前走了几步,杜晓瑜疑惑地看着他,“江三公子怎么会在府衙外面?” 江亦臣微蹙眉头,说道:“我今日一早才听说三爷出了事,打算来看看他,结果被衙差们拦住了,说上面有吩咐,禁止任何人探监。” 没想到竟然是来看杜程松的。 杜晓瑜眉目舒展开来,送上一个感激的微笑,“三公子的好意,我替我爹心领了。” “应该的。”江亦臣轻叹一声,“只是没能见到人,有些遗憾,也不知道三爷在里面如何了。” “府尹大人说,目前还没开始正式审案,不会动刑的。”杜晓瑜道。 “那就好。”江亦臣微微舒了一口气,见她的车夫赶着马车过来,心下了然,“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哎,江三公子。”杜晓瑜突然唤住他。 江亦臣脚步微顿,转过身。 杜晓瑜咬咬唇,“那次在大雨里,谢谢你的伞。” 江亦臣怔了一下,随之反应过来,难怪他总觉得杜家这位五姑娘眼熟得很,原来正是那日雨中奔跑的小姑娘。 想到她当时的狼狈反应,再看看当下的倔强小模样,江亦臣颇觉有趣,“举手之劳,能帮到姑娘就好。” 杜晓瑜又道:“等我们家的事儿了了,我想请江姑娘来家里坐坐,还望江三公子帮我转告她。” “这又是为何?”江亦臣不解。 “因为我四哥下聘的那天,江姑娘曾出面帮他解围,我想当面向江姑娘致谢。” 江亦臣颔首,“嗯,我会帮姑娘转达的。” “多谢三公子了。”杜晓瑜屈膝行礼。 江亦臣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脑海里浮现几个月前她在大雨中奔跑的模样,堂会当日赤足踩在荷塘边上摘荷花的模样,以及一脸严肃训斥弄坏了金嘴兰的那个孩子的模样,心中升腾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触,总觉得这姑娘很有意思,唇角不觉往上扬了扬。 杜晓瑜那日赤足摘荷花的样子,至今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鼻端似乎还萦绕着那一缕荷花的幽香。 回去以后,江亦臣去书房研了墨,动手把娇俏少女赤足采荷的场景给画了下来。 那被荷叶半遮半掩的少女,青涩娇嫩得刚刚好,甜美安静,直把满池荷花都比成了背景。 江亦嘉来的时候见着了,惊喜地“咦”一声,“三哥的画很少绘人的,怎么今日这一幅与之前的画风都不一样?” 画中少女的容颜虽然被荷叶遮挡了大半,看不清楚,那娇俏的身影却活灵活现,让人越发的忍不住的想要去窥探荷叶下那张小脸究竟是何模样。 见江亦臣不答,江亦嘉眼眸微闪,“该不会,这画中人是三哥亲眼见着的吧?” 否则要是没见着人,怎么可能画得如此活灵活现? 江亦臣轻咳一声,“只是有感而画,并没有特别的意思。” 江亦嘉才不信,“那既然只是随笔,就送给我了啊!” 她说着,作势要把画给收起来带回去。 江亦臣伸手一挡,“你想要的话,改日单独给你画,但这幅不行。” “为何不行?”江亦嘉追问。 “这幅画我想单独留着。”江亦臣道。 江亦嘉撇撇嘴,好吧,不得不承认三哥平日里就这性子,要想从他嘴里套话,还真是太难太难了。 不过当下,江亦嘉也没有那么高的兴致把画中姑娘给问出来,面色慢慢地沉重下来,“我听说,杜家出事了,这事儿三哥知道吗?” 江亦臣道:“杜三叔被暂时关押在府衙大牢里,我刚去过,守卫很是森严,我打听了一下,衙差们说这件案子不会在府衙审,会转移到锦衣卫的北镇抚司去。” 江亦嘉吓了一跳,“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为什么这么严重?” 江亦臣沉吟道:“不管出什么事,我都相信杜三叔不可能犯案,他可是悬壶济世的大夫,怎么可能牵扯上人命?” 江亦嘉紧抿着唇,她在担心杜晓骏,他如今怕是急得团团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18、给四爷娶亲冲喜?(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三哥,要不我去一趟杜家吧!”江亦嘉道。 江亦臣犹豫,“你一个姑娘家,去了又能做什么?” 江亦嘉不敢说自己想去偷瞄一眼杜晓骏的现状,只道:“我去陪陪三太太,她到底是有孕在身的人,恐怕经受不住这么大的刺激。” 江亦臣想到之前杜晓瑜让自己转达的话,说道:“也好,正巧杜五姑娘有事找你。” “找我?”江亦嘉纳闷,她好像和这位五姑娘没怎么接触过,也不太熟识呢! “听说是因为她四哥下聘那天你帮着解围的事,想当面给你致谢。” 江亦臣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江亦嘉出了神。 “亦嘉?”江亦臣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江亦嘉瞬间回拢了思绪,尴尬道:“好,我知道了。” “你最近是怎么了?”江亦臣觉得她有些怪,“那天从丞相府回来,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之后也不似以前那么活泼灵动了,莫不是有心事?” “三哥说笑了,我能有什么心事。”江亦嘉快速撇去嘴角的苦意,尽量换上笑容,“就是想着杜家和咱们家是世交,杜家出了事,咱们没道理袖手旁观罢了。” 江亦臣听她这样说,不由得想起杜晓瑜那张无奈又焦急的小脸,喟叹一声,“倘若父亲不被贬官,我或许还能利用关系助他们一臂之力,只可惜……” 只可惜,江其佑从最开初的正三品一路被贬,成了如今什么都不是的正七品文散官,在那些朝廷大员面前,压根就说不上话。 “三哥,有一个人或许能帮上忙。”江亦嘉道。 “谁?” 江亦嘉犹豫了一下,三哥性子清傲,他既然不屑参加科举入仕途,想来也是不想与那些权贵攀附上关系的,让他去求人,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了想,“还是算了吧!” “小妹有难言之隐?” “不是难言之隐,只是觉得为难三哥了。” 江亦臣大概猜到她想说什么,“咱们家与杜家是世交,处在这样的关系,若是杜家出了事我还袖手旁观,那我成什么人了?” 江亦嘉还是犹豫,“原本我是打算请三哥去一趟恩国公府的,不过转念一想,与其让三哥跑一趟,倒不如我去求求大嫂子,看能否说动她回娘家一趟。” 江亦臣沉思片刻,“咱们家与恩国公府,本就是因为大嫂子才会有的这层亲戚关系,若是不知会她一声,我直接上国公府的门,似乎也说不过去,要不这样吧,你先去见她,不行了我再想办法。” “嗯。”江亦嘉点点头,出了江亦臣的房去往秦枫媛的院子。 小侄江荣正在院子里骑木马玩,大哥江亦珩陪在一旁,时不时地给他剥炒熟的栗子吃。 见小侄那乖巧可爱的模样,江亦嘉忍不住上前在他脸颊上啵了一口,然后看向江亦珩,“大哥,嫂子呢?” 江亦珩道:“在屋里呢,小妹,你要吃栗子不?大哥给你剥。” “我不用。”江亦嘉忙道:“大哥给荣荣剥就好了,我找大嫂子有事。” 江亦珩摸摸脑袋,傻笑道:“那你要吃什么,大哥都给你剥。” 江亦嘉十分有耐心地说道:“不用不用,我不饿,荣荣要是吃不完,大哥可以送进去给嫂子,你亲手剥的,没准儿她喜欢吃呢!” “好,好,给媳妇儿剥。”江亦珩听她的话,闷着头,把栗子一颗一颗剥出来整齐地放在盘子里,想着一会儿端进去给媳妇儿,让她高兴高兴。 江亦嘉进屋的时候,秦枫媛正端坐在镜台前上妆,从铜镜里见到江亦嘉,秦枫媛“唷”一声,“什么风把我这小姑子给吹来了?” 江亦嘉挺反感秦枫媛动不动就说话带刺的语气,但眼下有求于人,她也不好转身就走,试探性地问道:“杜家出了事,大嫂子听说没?” 秦枫媛嗤笑一声,“怎么,亦嘉妹妹难不成还想让我回娘家求求我爹帮杜家一把?” 江亦嘉垂眸,“江家与杜家素有往来,这事儿又来得蹊跷,咱们不能不管。” “你管得了吗?”秦枫媛翘着兰花指往盒子里抹了些口脂涂在唇上,一张脸上全是讥讽,“听说是杜三爷往丸药里掺了毒,害死了几条人命,这么大的事儿,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管?再说了,就凭你爹的官阶,他又能做得了什么?” 江亦嘉抿唇,声音低下去不少,“我也是没办法,才会想着来求求大嫂子。” “别介!”秦枫媛关上妆奁盒,站起身转过头看着她,“我只是个嫁出来的女儿,就算回去了,还有个后娘压着呢,哪能说得上话?小姑子可别压错宝了。” 笑话!她巴不得杜家因为这件事被抄家灭族,怎么可能出手相救? 这样的结果,江亦嘉也早就意料到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大嫂子了。” 江亦嘉说完,转身要走。 身后传来秦枫媛的声音,“小姑子说话我不爱听,你让亦臣亲自来跟我谈。” 江亦嘉袖中手指捏紧,让小叔子来跟大嫂子谈?真把她大哥当成彻头彻尾的傻子了吗?“抱歉,三哥不便见大嫂子。” “那就算了。”秦枫媛摊手,“当我没说。” 江亦嘉深吸一口气,推门出去。 见到江亦珩还在剥栗子,心里轻轻叹息一声,出了院门。 江亦珩速度快,已经剥了满满一盘,摆成一朵花儿似的,这才端起来走进去,傻呵呵看着秦枫媛,“媳妇儿,这是我亲手给你剥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一颗栗子喂到她嘴边。 秦枫媛被他逼得脑袋直往后仰,满脸嫌弃,一把拍掉他手上的栗子,骂道:“脏死了,给我拿开!” 江亦珩看着在地上翻了几个滚的栗子,弯腰捡起来,又在袖子上擦了擦,塞进自己嘴里,然后有些害怕地看着秦枫媛,“媳妇儿,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秦枫媛听他说话就来气,狠狠瞪他一眼,“想我堂堂国公府嫡女,嫁给你这个大傻子,我能高兴得起来吗?” 骂完以后还是觉得不解气,又啐他一口,“滚边儿去,少来我跟前碍眼!” 江亦珩低下头,看着盘子里的栗子,倔强地憋出一句话来,“我不是傻子,爹娘说了,我不是傻子。” 秦枫媛无语,站起身来推搡他出去,“行行行,你不是傻子,我才是,我要不是傻,要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怎么会抽疯嫁给你?” 外头江荣翻下木马,颠颠地跑进来,扯着江亦珩的衣袖,“爹爹,荣荣要栗子。” 江亦珩马上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来,“好,爹爹给你剥。” 秦枫媛直接把江荣给拉到自个身后藏起来,叱道:“吃什么栗子,你别成天跟这大傻子处在一块儿,仔细他把傻气都过到你身上来!” 江亦珩憋屈地看了秦枫媛一眼,又说:“我不是傻子。” 秦枫媛真想一巴掌呼过去。 “爹娘和小妹他们都说,我能生儿子,我不是傻子。”江亦珩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秦枫媛心道你也不看看你那德行,就你还生儿子?当了王八都不知道的大傻子! “娘,荣荣要吃栗子。”身后江荣嘤嘤哭了起来。 秦枫媛觉得烦,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吃吃吃,就知道吃,再吃下去,你也要变成傻子了!” 江亦珩一听到“傻子”两个字就相当的郁闷。 明明爹娘都说了,他不是傻子,为什么媳妇儿要成天骂他傻子? 秦枫媛见轰不走他,心中虽气,却也没办法,只好打发他道:“你去把亦臣找来,就说我有事跟他商谈。” 江亦珩问,“那我去叫三弟,媳妇儿是不是就高兴了,就不会骂我傻子了?” 秦枫媛微笑,“当然,你要是把他给我请来,我不仅不会骂你是傻子,等改天上了街,我还会给你买好多好吃的。” 江亦珩一听,乐了,颠颠地跑出去。 江荣见了,也迈着小短腿要跟上去。 秦枫媛一把拽住他的后衣领,“站住!你干嘛去?” 江荣奶声奶气地说道:“爹爹,我要找爹爹。” “谁是你爹爹,给我过去规矩坐好了,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成天跟他在一块儿玩,听到没?” 江荣委屈,小脸气鼓鼓的,哭了起来,“娘亲是坏人,荣荣不要娘亲,要爹爹。” 秦枫媛扬起拳头恐吓他,“你再哭一个试试?” 江荣哭得更大声了,“我不管,我就要爹爹。” 秦枫媛到底是没舍得真打下去,好声好气地说道:“荣荣,你以后是要学本事的人,要跟着你三叔那样优秀完美的人才能学好,知道吗?” 江荣哪听得懂这些,只道:“爹爹疼荣荣,荣荣就喜欢和爹爹一块儿玩。” 秦枫媛冷下脸来,“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回你外祖家,晾你一段日子,看你是要我还是要那个大傻子。” “爹爹说,他不是傻子。”虽然江荣并不知道“傻子”是什么意思,但是爹爹说了,他不是。 秦枫媛戳他脑袋,“那个大傻子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巴心巴肺地成天跟他黏在一块儿?” 江荣不听,一个劲地哭。 江亦珩来找江亦臣的时候,江亦臣刚把画给收起来。 “亦臣。”江亦珩站在房外,有些手足无措,他知道,自己这个三弟是天上的明月,所以每次在江亦臣跟前,他都有一种不好意思开口说话的感觉。 “大哥怎么来了?”江亦臣走出来,讶异地看着他。 江亦珩道:“我媳妇儿,哦不,你大嫂子,她让我请你过去一趟。” 江亦臣皱眉,“嫂子可说了找我何事?” “没,没说。” 江亦臣想起刚才亦嘉回来同自己说的话,眉头拧得更紧,“既然没什么要紧事,大概还是回了嫂子吧,就说我不得空。” “亦臣。”江亦珩祈求地望着他,“你要是不去,媳妇儿她就不高兴了,她一不高兴,就会骂我是傻子,我不是傻子,爹娘说的,我不是傻子。” 江亦臣脸色一寒,“她经常骂你?” 江亦珩低下脑袋,背后说人坏话是不好的,更何况那是他媳妇儿,他不能说媳妇儿的坏话。 江亦臣被他弄得没脾气了,“好,我跟你去一趟。” 江亦珩雀跃起来,“太好了。” 江亦臣对他笑了笑,心中却不住地叹气,本来大哥这个样子,能娶到媳妇儿就算是不错的了,对方还是国公府的嫡出姑娘,可是大嫂子那性子,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到了长房院子的时候,江亦珩高兴地先跑进去,“媳妇儿,媳妇儿,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屋里秦枫媛一听,马上拢了拢头发,拨正头上的玉簪子,腰肢款款地走了出来,满脸堆着笑。 江亦珩很少看到媳妇儿这么笑,他以为是媳妇儿因为自己帮她办事所以高兴了,也跟着傻乐。 江亦臣将实现撇向一边,不去看秦枫媛,语气淡漠,“听说大嫂子有事找我。” 秦枫媛脸上的笑意加深,“来都来了,别在外头干坐着啊,亦臣,快屋里请。” “不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大嫂子有话就直说吧!”江亦臣站着不动。 秦枫媛目光微闪,“我请你来,还能有什么事,无非是听说杜家遭了难,跟你大哥谈不了,请你过来商量个主意罢了。” 她不屑出手救杜家,但如果开口的人是小叔子,那她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江亦臣眉目微动,“大嫂愿意帮忙?” “要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秦枫媛道:“只不过……” 江亦臣道:“大嫂子有话不妨直说。” 秦枫媛勾起唇,“我来了你们家两年多,从来没得过小叔子一件礼,今日莫名起了兴致,不如,你以我入画,作一幅花间美人图,如何?” 江亦臣面色清寒,直接拒绝,“抱歉,我画不了。” 他知道自己的画在外面市价很高,但他从来不屑以画和才学去讨好人,更不会堕落到卖字画赚钱,有时候三五个月他都不见得会出一幅画。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墨宝市价才会越炒越高。 大嫂子的心思昭然若揭,倘若自己此番真为了求她帮忙而给她作画,岂不是直接遂了她的心愿? “怎么画不了?”秦枫媛眼神阴了阴,语气尖锐了不少。 “我作画看机缘,不是什么都能入画的。”江亦臣说完,转身要走。 “亦臣!”秦枫媛不甘心地叫住他。 江亦臣脚步不停。 秦枫媛马上给江亦珩使了个眼色。 江亦珩三两步冲过去,紧紧拽住江亦臣的胳膊,祈求道:“亦臣,你就答应了我媳妇儿吧,否则她该不高兴了。” 江亦臣无奈地看着江亦珩,“大哥,你别太纵着她了。” 江亦珩道:“娘说的,媳妇儿娶回来就该好好疼,不能像爹一样不疼她。” 江亦臣闭了闭眼,“行,你要疼嫂子我没意见,但我不能给她作画。”这是在践踏他的尊严! “亦臣。”江亦珩面上的恳求之色越发明显了,看那样子,就算是让他给江亦臣下跪,只要江亦臣能让他媳妇儿高兴,他也是乐意的。 “大哥!”江亦臣眉头深锁,“你知不知道……”大嫂子醉翁之意不在酒。 后面的话,他没敢直接说出来,只是淡淡道:“我今日还有事,没空作画。” “那明日可以吗?”江亦珩问。 “明日也不行。” “那就后日。” 对上江亦珩殷切的目光,江亦臣到底是心下不忍,点了点头,心中想着等过两日,大哥兴许就把这件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江亦珩见他点头,高兴得手舞足蹈,跑回去秦枫媛跟前邀功,“媳妇儿,亦臣答应了,你高兴吧?” “高兴。”秦枫媛难得地回他一个笑脸。 江亦珩更开心了,激动地拉着江荣的小手,恨不能把自己身上的快乐情绪都感染给所有人。 江亦臣回头,目光幽冷地看了秦枫媛一眼,大步离开。 —— 中饭过后,江亦嘉去了杜家。 还没到杨氏的正院就被杜晓瑜给堵了。 “你就是江姑娘吧?”杜晓瑜印象中没见过这个人,但刚才水苏来禀报说江姑娘来了,她担心江亦嘉会直接去见杨氏把事情给捅破,干脆来二门口堵人。 “我是,你是五姑娘?”江亦嘉好地打量着对方,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杜晓瑜,眼前水灵灵的姑娘和自己想象中黄皮寡瘦的乡下小姑娘完全不一样,身上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灵气,让人一见就觉得莫名的亲近。 “嗯,我是杜晓瑜。”杜晓瑜微笑着道了声请,“江姑娘若是不嫌弃,先去我那喝杯茶?” 江亦嘉听得出来,杜晓瑜这是有事单独找自己,她点点头,“好。” 杜晓瑜亲自把她带到海棠居,让水苏上了最好的茶。 江亦嘉坐下来,看向杜晓瑜,“五姑娘有什么话单独同我说吗?” 杜晓瑜温和地说道:“上次我四哥去丞相府下聘,多亏了江姑娘帮忙解围,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当面谢谢你。” “五姑娘太客气了。”江亦嘉道:“我相信换了是你遇到这种情况,也会站出来说两句的。” 杜晓瑜抿唇笑,“我可没有江姑娘那样的见多识广博学多才,笨嘴拙舌的,要真站出来,少不得被人笑话。” “五姑娘就是谦虚。”江亦嘉笑道:“你这屋子里的布置,处处都透着清雅别致,再看姑娘的穿着打扮,我便知姑娘是个性情高远的人,若是连你都觉得自己笨嘴拙舌见识少,那我就更上不得台面了。” 杜晓瑜暗自惊讶,好一张伶俐又讨喜的嘴巴。 心中对于江亦嘉的好感顿时上升不少。 屋里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江亦嘉道:“我今日来,是想看看三婶子,她还好吧?” 杜晓瑜道:“我爹的事,家里谁也没敢跟我娘说,我让她在屋里歇着养胎呢,江姑娘一会儿若是要去看她,可千万别说漏了嘴。” 江亦嘉了然,笑道:“三婶子不知道的话,那再好不过了,我一会儿定不会说漏半个字的。” 杜晓瑜满意地点点头,留她喝了杯茶就带她去了杨氏的院子。 杨氏闲来无事,捏着针给宝宝做小棉袄。 见到杜晓瑜带着江亦嘉进来,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亦嘉可好久没来我们家了,怎么今儿得空了?” 江亦嘉道:“这不昨儿中秋嘛,没来得及给婶子送礼,今儿来补上了。” 说完,把自己带来的礼物奉上。 杨氏忙道:“你来坐坐就是了,每次都送礼,我哪好意思收?” 江亦嘉坐下来,说道:“一点小小心意,给婶子安胎用的,您别嫌弃就好。” “不嫌弃不嫌弃。”杨氏脸上乐开了花,“见到你,我高兴都来不及了,哪还会嫌弃你?” 江亦嘉又问了问杨氏的状况,听杨氏说除了昨儿夜里稍微动了胎气以外其他一切安好,她便放了心,说道:“来了这么久,我还没去拜见老太太呢!婶子忙着吧,我这就去德荣堂了。” “嗳,好。”杨氏笑着把二人送出去。 出了院门,杜晓瑜才松了一口气。 江亦嘉偏头看着她,说道:“姑娘不必担心,杜三叔一定会没事的。” 有王爷在,爹肯定会没事,杜晓瑜点点头,“嗯。” 老太太昨夜受了刺激,今天状况一直不好,从早上到现在,人都没下过榻。 江亦嘉刚要挑帘,就听到里头传来老太太激愤的声音,“那个不孝女,害了我的小儿子又来祸害老三,可怜了均儿,媳妇儿都还没娶上呢,就成了这副样子,这不是挖我的心尖子肉吗?均儿要是没了,我也不活了!” 赵嬷嬷忙劝道:“老太太切不可说丧气话,三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儿的,至于四爷,要奴婢说,干脆给他娶一门亲冲冲喜吧,没准儿真能把晦气给冲了呢?” 老太太听罢眼皮一抬,“冲喜?” “是啊。”赵嬷嬷道:“在奴婢的老家,常有人给病重的少爷娶亲冲喜,有的运气好,人虽然没了,但是给家里留了后,也不算太坏。” 老太太心思动了动。 外头江亦嘉和杜晓瑜对视一眼,二人都没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19、江亦嘉的心思(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五姑娘和江姑娘来了。” 外头婆子的一声高喊,让里面的说话声马上戛然而止。 老太太忙抹了泪。 赵嬷嬷大声道:“快请进来。” 杜晓瑜和江亦嘉这才走了进去。 老太太额头上敷着热毛巾,见到二人,那眼神也是无力得很,“嘉姐儿怎么来了?” 江亦嘉坐下来,柔声说道:“我近日闲来无事,想着好久没来看老太太了,就特地过来一趟。” 绝口不提杜家家变的事。 杜晓瑜暗暗赞了一声,果然是个通透的妙人儿。 老太太叹了一声气,“可惜你这丫头白跑一趟,来得不是时候,我这老婆子没办法接待你了。” 江亦嘉笑道:“本就是特地来看老太太的,能见到您,亦嘉已经心满意足了。” 老太太深深看了江亦嘉一眼,心中多了一些遗憾。 这丫头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一直都挺中意,原本还想着等骏哥儿议亲的时候首选这丫头,哪曾想竟会阴差阳错地和丞相府攀扯上,撮合他们俩的事显然是不成了。 也好在,她之前从未跟任何人提起,否则如今这丫头该是不好意思来杜家了。 江亦嘉性情温顺,和老太太又投机,没一会儿就聊得火热,直把老太太给逗得哈哈直笑,房里原本紧张凝重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杜晓骏兴奋的声音,“奶奶,奶奶!” 老太太一听这声儿,又好气又无奈,“这臭小子,人都还没进来呢,就嚷嚷那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嗓门大似的。” 杜晓骏冲进来才发现江亦嘉也在,想到自己刚才的莽撞,一时有些脸红,“江姑娘也在呢?” 江亦嘉忙起身屈了屈膝,“四少爷。” 杜晓骏拱手,“刚才的事儿,让你见笑了。” 江亦嘉掩唇,有些忍俊不禁。 杜晓骏越发的不自在。 老太太睨他一眼,“什么事儿啊这么高兴?” 杜晓骏马上正了脸色,“是忠义侯府那边来消息了,说大姑父正在和官府的人托关系,让咱们放心,爹一定会没事的。” 老太太当然知道老三会没事,但还是止不住地高兴,“关键时刻,还是我这大姑爷会来事儿。” 江亦嘉眸光微动,想着既然忠义侯府那边已经有所动作,那看来她和哥哥也帮不上更多的忙了,偷偷瞄了杜晓骏一眼,见他虽有些憔悴,心情却不错,她嘴角弯了弯,跟着放了心。 杜晓瑜也在出神。 王爷说这件事他不方便出面,看来是找上忠义侯,想把所有的功劳都给推到大姑父身上去了。 这样也好,忠义侯是老太太的女婿,他又有爵位在身,以他的身份出面办这件事是再妥当不过的,别人不可能起疑。 “奶奶,大姑父和大姑母还让人送了不少补品来,孙儿让人给拿到库房去了,大姑母还说,明儿就过来看您。” “好好好。”老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只是一想到四爷,面上的笑容又渐渐淡了下去,“唉,你四叔到底是福薄。” 这一叹,让杜晓骏和杜晓瑜兄妹二人都低下头去。 最痛心最无奈的莫过于空有一身医术,却对家人无能为力。 赵嬷嬷见众人情绪低落,斟酌两下,说道:“你们来之前,奴婢正和老太太还商议呢,是不是给四爷娶一门亲冲冲喜。” “冲喜?”杜晓骏皱了眉头。 赵嬷嬷道:“不管怎么说,四爷不能无后。” 杜晓骏当然知道传宗接代的重要性,四叔到现在还未成家,未必不是老太爷老太太的遗憾,只是,“奶奶真是这么想的吗?” 老太太伸手抹了抹眼角,“早些年就盼着了,他自己也说此次回来便是为了亲事,哪曾想,这头都还没开呢,就出事儿了,老四要真有个好歹,我这把老骨头怕也撑不住多少时日了,就想在闭眼之前,能看到老四留个后。” “奶奶,您说的什么晦气话。”杜晓瑜道:“您的身子骨一直健朗,可见寿数还长着呢!” 老太太何尝不知道五丫头是在宽慰她,“之前赵嬷嬷跟我提议的时候我还犹豫,如今想想,怕是犹豫不得了,得尽快把这事儿给办妥才行。”否则谁知道老四还能撑多久。 “可是……” 老太太不犹豫,杜晓瑜却犹豫了,不管是谁,一旦嫁进来,那就是注定下半辈子守寡的命啊,这不是耽误人家姑娘吗? 赵嬷嬷看出来杜晓瑜在担心什么,说道:“这冲喜的姑娘啊,是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得去找一些出身贫寒家里急需用钱的那种,若是人牙子手里有清清白白的,那就更好了。” 事已至此,老太太哪还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只求老四那一脉的香火别断了,遂赞同地点点头,“一会儿我亲自去跟太爷谈谈。” 杜晓骏没意见,毕竟这种事太常见了,而且四叔的确不能无后。 杜晓瑜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到底这里是封建社会,像什么冥婚啊冲喜啊这些都是世人司空见惯了的,她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古人,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即将过门的那个姑娘叹息一声。 江亦嘉在这期间又偷偷看了杜晓骏两眼,见杜晓骏紧蹙着眉头,她心里也不好受,轻轻咬着下唇,手指不断地绞着帕子,似乎是在拿什么主意。 几人又坐了一会,老太太说要起身去找太爷商议给四爷冲喜的事儿,杜晓骏便起身告辞了,杜晓瑜也带着江亦嘉离开。 “江姑娘难得来一趟,不如在我们家吃了晚饭再回去吧!”杜晓瑜道:“一会儿我让车夫送你。” 江亦嘉没推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叨扰五姑娘了。” “江姑娘是客人,应该的。”杜晓瑜想着一会让静娘亲自下厨,多弄几个菜招待一下江亦嘉,再正式跟她道谢。 二人走到花园的时候,不巧碰到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四爷。 “四叔?”杜晓瑜脚步匆匆地走过去,问他,“您怎么起来了?” 四爷睁开眼,偏头看向杜晓瑜,苍白的嘴角弯出一抹笑来,“嫌屋子里冷,就出来晒太阳了。” 杜晓瑜听得心酸,“那怎么不让人跟着?” “下人们太聒噪。”四爷轻吸一口气,说,“园子里挺安静的。” “爷爷知道您出来吗?”杜晓瑜又问。 “知道。” 四叔在这儿,杜晓瑜哪里敢走开,说道:“那我陪陪四叔吧!” 四爷看向不远处的女孩,“你似乎还有朋友在等着呢!” “不碍事儿。”杜晓瑜站起身,快步走到江亦嘉身边,说道:“那位便是我四叔了。” 江亦嘉抬眸望过去,见到摇椅上的人脸色苍白得不像话,身上却散发着成熟男人的稳重气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的阳光过分柔和,江亦嘉总觉得他那双眼睛里星星点点的光泽漂亮得不可思议。 江亦嘉以前听说过杜家这位四爷,只不过因为他常年在江南,而她又极少来杜家,就算来了也不会那么巧遇上。 所以今日是江亦嘉头一回见到杜程均。 她跟着杜晓瑜上前,规矩地喊了一声,“四叔。” 四爷坐正身子,眉梢微挑,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道:“江姑娘是江三公子的妹妹。” 四爷眼底划过一丝恍然,“原来如此,江姑娘,幸会。” 江亦嘉脑袋垂得很低,“听五姑娘说,四叔身子不适,还是别在太阳下暴晒太久的好,否则会头晕的。” 四爷轻轻“嗯”一声,知道姑娘家不便见外男,便吩咐杜晓瑜,“五丫头带着客人回去吧,我随便坐会儿就走。” 杜晓瑜不放心四叔,可是又不能让江亦嘉陪自己待在这里,左右权衡之下,点头道:“那四叔自己当心些,我这便走了。” “嗯。” 杜晓瑜唤上江亦嘉,二人并肩朝着海棠居走去。 四爷目光落在江亦嘉的背影上,略有沉思,片刻后收回视线,起身回了屋。 伺候的丫鬟问道:“四爷刚还说出去晒太阳呢,怎么就回来了?” 四爷顺嘴答:“晒得太久,头晕。” 这才刚出去就说头晕,想来是毒又发作了,丫鬟惊了一跳,“奴婢去请老太爷吧!” “不必。”四爷在桌前坐下,声音清淡,“出去吧,我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走出花园好远,江亦嘉才敢问杜晓瑜,“五姑娘,四叔他真的病得很重吗?” 杜晓瑜沉痛地点点头。 “那他……” 江亦嘉本来想问四爷还能活多久的,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咽了回去。 杜晓瑜大概猜出来她想说什么,叹气道:“凭我的本事,也只能保证过年之前四叔不会出事,至于以后,我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了。” 江亦嘉心下感叹,又是一个福薄之人。 “不过既然老太太说了要给四叔冲喜,那我们便只能等着了,希望这喜真能把四叔身上的晦气给冲掉,希望能有迹发生。” 事到如今,杜晓瑜也不得不被迫把希望放在充斥着封建迷信的“冲喜”上了。 江亦嘉没再说什么。 进了海棠居,杜晓瑜让人上了最好的茶点,为表谢意,她特地挑了两件礼送她。 一件是黄杨木梳妆匣,另外一件是绿玉翠竹盆景,附带一瓶她自制的花露水。 “江姑娘是官家千金,家中好物件儿想必多的是,送你这个,倒让你见笑了。” 江亦嘉原本不肯收,但闻到了花露水的清香味以后,双眼一亮,“哪里的话,是五姑娘太客气了,那天的事本不必放在心上的。” 杜晓瑜见她不怎么稀罕梳妆盒和盆景,倒是对那花露水爱不释手,笑道:“是我自制的,闲来无事的时候会捣鼓这些小玩意儿,江姑娘若是喜欢,你常来就是了,我还有一些其他的小东西呢,都分享给你用用。” 江亦嘉心下大喜,“那可真是谢谢五姑娘了。” 杜晓瑜抿嘴笑,心中觉得与江亦嘉投缘。 虽然不喜欢她爹江其佑,但上一辈的恩怨没必要牵连到人家儿女身上来,与江亦嘉处成好姐妹似乎也不错,她来了京城这么久,还没有什么要好的姐妹呢! —— 且说老太太来外院找老太爷的时候,熬了一夜的老太爷刚睡醒起身不久,问她,“何事这般匆忙?” 老太太把忠义侯府的事儿说了一遍。 老太爷沉默地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几十年了,老太太早就习惯他这脾气,顿了顿才用商量的语气道:“太爷,妾身想跟你商量件事儿。” “你说。”太爷抿了口茶。 老太太斟酌道:“我想给老四娶亲冲喜。” 老太爷喝茶的动作一顿,眉目缩了缩,“冲喜?” “是。”老太太摁了摁湿润的眼角,“老四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不能无后啊!” 老太爷沉吟,他当然希望老四能留个后,可是就老四那副弱不禁风的身板儿,真能给四房留后吗? “这事儿可耽误不得。”老太太心急如焚,“须得尽快定下来,太爷若是答应了,妾身便回去让人着手安排,看能不能买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进门。” 老太爷想了想,说道:“若是老四答应了,你便自个看着办吧!” 老太太点头,又去了四爷处,把来意说明。 四爷听得皱起了眉头,“娘,我不娶亲。” 老太太道:“不行,你都二十老几了,不娶亲怎么成?” 她只差大喇喇地说你都快没命了,要是再孤零零的一个人去,让我这当娘的可怎么活。 “娘。”四爷无奈,“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娶了亲,只会耽误人家姑娘。” “你都这样了还操心别人做什么?”老太太道:“多操心操心你自个儿吧!”说着就哭了起来,“要真到了那一天,你真舍得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怎么说也得留个后给我留个念想啊!” 四爷还是不赞同,“您要不出去打听打听,谁家舍得把一个清清白白的大闺女嫁给病秧子?” “这你就不用管了。”老太太一边抹泪一边说道:“只要你点了头,我马上就给你安排,让你在骏哥儿和四丫头前面先办了亲事。” 四爷看着老太太那样,有些哭笑不得,“三位兄长不是给娘生了那么多孙子了吗?您干嘛非得逼我,就我这身子骨,哪是说想留后就能留后的?” “凡事还有个万一呢!”老太太坚持自己的想法,“万一那姑娘过了门真怀上了,你以后也没什么遗憾不是?” 四爷揉着额角,“我抛下妻儿撒手人寰,这还叫没遗憾?” 老太太一噎。 “娘,我的事您就别瞎操心了。”四爷直接道:“顺其自然挺好的。” 老太太一见他这凡事无所谓的态度就牙痒痒,“你倒是说得轻巧,就没想过你是我这当娘的心头肉,心头肉要没了,我还活不活了?” 四爷沉默。 老太太又继续咬牙切齿,“你那挨千刀的二姐已经被五丫头送入大牢了,可惜我没见着人,要见着了,我非得狠狠收拾她一顿不可,什么东西,合着我前些年就养了个白眼儿狼?还有你那天杀的二姐夫,你说他作什么不好非要作孽……” “娘!”四爷听得头疼,“事情都这样了,您再骂又有什么用,二姐和二姐夫听不到不说,还把您自个儿给气坏了,值当吗?” 老太太又骂骂咧咧了好一阵才站起身来,“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不管你同不同意,到时候人家姑娘进了门,你给我打起精神来。” 四爷无话可说,不管是谁,他都不想耽误她一辈子,奈何老太太吃了秤砣铁了心,他怎么劝都没用。 —— 江亦嘉在杜晓瑜这里吃了茶用了饭,杜晓瑜这才让人送她回去。 江亦嘉回府以后第一时间去找江亦臣,把杜家的事儿给说了,“忠义侯府已经行动,看来用不着咱们插手了。” 江亦臣点点头,问她,“老太太如何?” “昨晚晕了过去,好在今日恢复得不错,我去的时候还能坐起来跟我说说话呢!” 说到这里,江亦嘉顿了一下,“三哥,他们家准备给四爷冲喜。” “冲喜?”江亦臣疑惑地看着她,“那位四爷真有这么严重?” “我今日去的时候见着了。”江亦嘉道:“脸色很不好,看来八九不离十。” 江亦臣觉得好,“我还以为他在江南养病这些年早就将养好了呢,没想到竟是恶化了。” “三哥。”江亦嘉心跳有些快,鼓了鼓勇气,“我想……” “小妹想说什么?” “我……我没事。”江亦嘉眼神闪躲,忙偏过头不去看他,“我有些乏,就先回房了。” 江亦臣看着她仓皇转身的背影,无奈摇头,难怪人家都说女儿的心思最难猜,这丫头,心事越来越重了,大概是不便跟他这个做哥哥的说吧! 江亦臣便也没往深处想。 —— 第二日,杜芳雯带着夫君忠义侯来杜家探望老太太。 老太太心下高兴,人也恢复了大半,聊了一会儿之后就把她准备给四爷娶亲冲喜的事情说了出来。 杜芳雯和忠义侯对看一眼。 杜芳雯问:“娘,怎么这么突然?” 老太太唉声叹气,“要不是你四弟这样,我也不想逼他的。” 杜芳雯心里揪着疼,四弟那年纪,只跟她儿子差不多一般大啊,怎么年纪轻轻就…… 忠义侯问:“老太太可选中了哪家姑娘?” 老太太道:“正在着手准备呢,打算从外头买个清白姑娘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20、街上相遇(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杜芳雯抿了抿唇,“娘,四弟的身子,是不是再也恢复不了了?” 老太太愁苦着脸,说道:“你爹查了一晚上的医都找不到办法,你三弟又下了狱,老大老二的医术还赶不上你爹,他们俩是指望不上了。” “那……五丫头呢?”杜芳雯道:“我听说她医术了得,她也说没办法吗?” “这个我倒是没来得及细问。” “娘让人去把五丫头请来吧!我有些话想对她说。” 老太太也没多想,马上让赵嬷嬷去杜晓瑜的海棠居请人。 因着家里出了事,回春堂暂时关了铺子,杜晓瑜也不用去坐堂了,所有人都闲在家里。 赵嬷嬷来的时候,杜晓瑜刚吃完早饭。 听到老太太有请,杜晓瑜想都没想,直接跟着赵嬷嬷走。 到了德荣堂以后,给忠义侯、杜芳雯和老太太各行了礼,这才问:“听赵嬷嬷说,大姑母有事找我?” “嗯。”杜芳雯点点头,“我想问问你,有没有法子帮你四叔配出解药来?” 杜晓瑜想了想,如实道:“解药是有法子配出来的,只不过没用。” “怎么没用?” “四叔中毒已久,伤及肺腑,就算此时拿出解药来,也没办法把他体内的毒素全部清除出来。” 杜芳雯脸色变了变,“竟然如此严重吗?” 杜晓瑜也希望这不是真的,“如果可以,我比谁都希望四叔能恢复过来,毕竟作为一名医者,对患者无能为力是很心痛的。” 杜芳雯满心难受,“那如果用药吊着,还能撑多久?” 杜晓瑜低下头,说道:“顶多能撑到过年。” 杜芳雯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忍不住地湿了眼眶。 杜晓瑜也跟着难受,叹口气,“你们若是想要给四叔冲喜,得抓点儿紧,否则没时间了。” 老太太哭道:“已经让你大伯母和二伯母张罗了,只是可怜了我那苦命的儿。” 杜芳雯也用帕子摁了摁眼角。 忠义侯小声道:“夫人别太难过了,万一冲了喜,真能让我那小舅子有好转呢?凡事还是要往好处想。” 杜芳雯心里堵得慌,她知道夫君不过是在安慰自己罢了,事实上在座的谁不是心知肚明,所谓的“冲喜”,也不过是让他们这些人心里有个慰藉罢了。 连自己家里这几位都说了药石无医,四弟那身子骨,怎么可能还会有好转的机会。 现如今能盼的,就是他能多撑些时日,能在走之前给四房延续香火。 ——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三儿子身在狱中,小儿子命不久矣,老太爷便也没有了做寿的心思,只是简单把一大家子人聚在一块儿吃了顿饭就算完事,这饭也是吃得毫无滋味。 柳氏之前的一切准备全白瞎,更是白白挨了老太太一顿骂。 她有些郁闷自己的心血泡了汤,却也不敢说出口,转手和方氏一起去张罗四爷冲喜的事儿了。 柳氏人脉广,早早地就联系了好几个人牙子,约定好时间让她们把人带来过目。 其实有好几个姑娘,柳氏瞧着模样都挺周正的,偏偏方氏爱鸡蛋里头挑骨头,要么嫌弃太瘦,要么嫌弃太嫩,总而言之,但凡柳氏看上的,她总能挑出毛病来。 柳氏干脆甩手不干了,问她,“二弟妹到底要挑个什么样的?” 方氏扬着下巴道:“咱们四弟那样的好相貌,怎么也得来个盘儿靓条儿顺的吧?你看看这一个个跟嫩瓜秧子似的,能伺候人吗?” 柳氏无语,“你选儿媳的时候还总挑着嫩的来,怎么一到了四弟这儿,嫩的你还不乐意了?” “那能一样吗?”方氏阴阳怪气地说:“儿媳是给小辈挑的,弟媳是给小叔挑的,就咱小叔那样儿,你要挑个啥都不会的来,伺候不来也就算了,可别到时候惹恼了小叔,反倒成了咱们两妯娌的不是了。” 柳氏越发的无语,“这些可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不会伺候人不是很正常吗?”又不是窑子里出来的,正经八百的黄花大闺女,就算懂那么点儿,也是人牙子为了应付临时教她们几招,只是嘴巴上提点着一些,又不是真让她们去伺候过男人,这些小姑娘,哪里会懂? 方氏撇撇嘴,“反正我瞧着不顺眼。” “得,你瞧着不顺眼,那你自己去访一个吧,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柳氏被方氏弄得没了心思,只能一人打发了一吊钱,让人牙子带着各自的姑娘回去了。 方氏对四爷起了心思,轮到她来安排,怎么可能挑那些看起来就水灵灵的小姑娘,她嫉妒都还来不及呢,选了个看起来老实本分却容貌普通的,她自己倒是精心打扮了一番,从儿媳那弄了些颜色艳丽的胭脂和口脂抹上,头上的簪子和双耳上的坠子都换成了显年轻的珍珠样式。 那素面朝天的姑娘往方氏旁边一站,直接被碾压得黯淡无光。 若是不知情的见了,保不齐还会以为要议亲的是方氏。 方氏把人带到四爷跟前让他一瞧,四爷直接就摇头了。 不是不喜欢,四爷压根就没想过要娶亲。 在他看来,不管娶了谁,都会耽搁人家后半辈子。 他不想这么做。 见四爷摇头,方氏自然窃喜,之后又装模作样地选了几个,都是看起来不怎么样的那种,四爷连看都没看直接就给拒绝了。 方氏便也依着这一点,胆子越发的大,冲着四爷挤眉弄眼,“小叔这也瞧不上,那也瞧不上,莫不是嫌她们年纪太嫩,伺候人的功夫不到家?” 四爷正在给笼子里的画眉鸟喂食,听到这一句,当即深深皱起眉头,转过身,目光清寒地望着她,“二嫂当着我二哥的面,也敢说这些话吗?” 方氏面上的媚态收敛了一些,心下虽然不甘,面子上却还是要过一过,“我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小叔一连拒绝十多个姑娘了,你到底中意什么样的,总得给我个标准才行吧,要不然咱们家每天弄得跟选秀似的,日子久了传出去,没的让外头人看笑话。” 四爷修长白净的手指在鸟食盒子里拨弄两下,声音略显清冷,“不必再弄了,我不需要。” 方氏不知道是该为他拒绝了那些小蹄子而窃喜还是该为他不领自己的情而生气。 等去德荣堂回禀老太太的时候,方氏的声音里便含了几分酸意,“咱们四爷的眼光可高着哩,一般人他怎么看得上眼?” 老太太目光沉了沉,问道:“老四真把所有的姑娘给拒绝了?” 柳氏正欲开口,方氏立时抢了话头,“那可不,我带去的,他一个也没看上,直接甩脑袋了,老太太,这事儿,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 老太太纠结着眉眼,半晌,道:“不用给他过目了,之后再选的,带到我这儿来,我要瞧着行,那就直接定下。” “老太太。”方氏的语气有些着急。 她不是不知道小叔的病有多严重急需冲喜,可她就是不甘心,一想到那些小贱蹄子要嫁进来成天陪在小叔身边,就跟拿把刀挖了她的肉似的。 哪怕知道她跟小叔没可能,她也不想小叔被小蹄子们给糟蹋了。 柳氏虽然不满方氏,却倒也没怀疑到这层上,因为她们这一辈的,几乎都是把四爷给当成儿子看的,谁能想得到方氏一把年纪能当人家娘了还会生出这种龌龊变态的心思来? “怎么,还有哪里不妥?”老太太总觉得方氏在这件事上意见太大。 柳氏趁机道,“可能二弟妹有更好的人选吧,要不怎么把我之前看着模样周正的那些全都给打发走了呢?” 老太太闻言心思一动,看向方氏,“莫不成老二媳妇还真有不错的人选?” “媳妇还在访呢!”方氏勉强笑了笑。 “尽快!”老太太扔了两个字,又说乏了,让她们都退下。 —— 四爷是从骨子里就透着成熟内敛的人,命不久矣这件事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影响,每天除了喝药,偶尔也会坐上马车去外头兜兜风。 本是京城人氏的他出生在江南,之后的二十几年里,大半时间都是在江南度过的,对于真正的家乡京城,他却觉得陌生。 所以在有限的时间里,他不想拿来浪费,打算多出去见识见识。 江亦嘉今日得了空,带着两个婢女出来逛街,见着一方上好的砚台,把自己准备买胭脂首饰的钱添上给买了下来,准备下个月三哥生辰的时候再当成礼物送给他。 因着砚台贵重,又是极难买到的那一款,江亦嘉十分宝贝地自己抱在怀里,不敢再买别的东西,怕浪费钱,带着婢女往回走,打算回府。 这时有人走得匆忙,不小心撞到了江亦嘉,把她手中的砚台撞落在地上。 那人似乎有急事,连道歉都来不及就没了影儿。 婢女气得低声叱骂。 江亦嘉顾不得别的,弯下腰去捡砚台,仔细检查是否损坏了哪里。 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巧一辆马车经过,车帘子是敞开的,露出里面风度翩翩的一张脸,那双眼睛,透着淡然一切的深刻沉稳。 江亦嘉没想到杜家这位四爷会出来,更没想到自己会在街上遇到他,当下见着了,也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打声招呼,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江亦嘉抿唇,转身对婢女道:“咱们走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21、无罪释放,许如眉的待遇(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走了几步,江亦嘉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咬下唇,停下来,对婢女道:“你们先走,去街头等我,我想起还有一样东西没买,这就回去。” 又把砚台小心翼翼地递给婢女,嘱咐道:“这是给三哥的生辰礼物,仔细一些。” 婢女不疑有他,接过砚台以后朝着街头走去。 江亦嘉转身。 马车内的人刚好抬眸望过来。 二十多岁的四爷,成熟俊逸,目光却有一种超然物外的自然而然,笃定,冷静,仿佛看的并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单纯地欣赏一件物品,或者,只是他刚好要看的东西在她背后而已。 江亦嘉突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仿佛自己所有的心事在这一刻全都被掰开揉碎摊在他面前。 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心慌意乱,心思百转千回以后,还是转了身背对着他,没敢往前一步。 夕阳微垂,橘色天光散落,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她的背影纤瘦而俏丽,有一种说不出的瑰丽之美。 马车并未停下来,那匆匆一眼很快就换成了别的风景。 杜程均收回视线,吩咐车夫,“回去吧!” 江亦嘉深吸口气,像个做了亏心事的孩子,脚步匆匆逃离现场。 到街头的时候,婢女问她,“姑娘,您不是回去买东西了吗?” 江亦嘉回过神来,“哦”一声,“去了才知道,刚卖给一位客人了。” 不等婢女细问,她又说:“回府吧!” 这一夜,江亦嘉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全是白天见到的那双眼睛,以及那道明澈冷静的目光。 她干脆起身,穿好衣裳去了母亲徐氏的屋里。 父亲最近又纳了几房美妾,一般情况下不会宿在母亲这儿。 见到江亦嘉大半夜过来,徐氏很吃惊,“亦嘉,这是怎么了?” 江亦嘉冲她一笑,“娘,我今天晚上想跟你挤一挤,说说话。” 徐氏眼窝一热,心下欣慰,她们母女似乎很久都没有在一块儿说说体己话了。 躺上床以后,徐氏忍不住问她,“亦嘉,娘怎么觉得你好像有心事?” 江亦嘉翻个身,直接抱住徐氏,往她怀里蹭了蹭,其实有好多话想说,可真和母亲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徐氏见她撒娇,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又说:“都要出门子的大姑娘了,还是这么孩子气。” 听到“出门子”三个字,江亦嘉目光黯了黯。 过了许久,江亦嘉才哑着声音问:“娘,你知道杜家四爷吗?” “知道啊!”徐氏道:“他还是奶娃娃的时候我见过好几次,那小模样儿,生得白白嫩嫩,一双眼睛可漂亮啦,只可惜他身体不好,常年不在大院里,长大以后是什么模样,我还没得见过呢,不过小时候就长得那么好看,想来长大后也不会差。——对了亦嘉,你上回不是去杜家看老太太吗?有没有见着你那位四叔?” 江亦嘉犹豫了半晌,点头,“见着了。” “那他身体还好吧?” 徐氏只是个深宅妇人,常年被丈夫冷落,若非有儿女傍身,她在这府中的地位连个妾都不如。 也正因为如此,徐氏身边伺候的人没几个是真心的,对于外头的消息,基本都是人家熟知了嚼烂了她这里才会知道。 杜程均要冲喜这事儿,徐氏就更不知道了。 “似乎不怎么好。”江亦嘉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眼神飘忽,脑海里不期然浮现了杜晓骏因为四叔的病情而眉头不展的模样,继而又是杜程均那张干净无尘的脸和一双深刻幽邃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心中那个想法很大胆,也很荒诞不经,可有的事,开了弓就没有回头箭。 从她做了决定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再收手。 徐氏微惊,“不怎么好?莫非更严重了?” “嗯。”江亦嘉清清淡淡地应了一声,不等徐氏多问,她已然陷入了沉睡,均匀的呼吸声昭示着白日逛了一趟街有些乏了。 —— 神机营被炸毁,弘顺帝损失惨重,这几日锦衣卫一直在查事情的起因,但不管怎么查,结果都是看管火器的那一班人玩忽职守,才会导致库房走水。 可弘顺帝不信,因为损失的都是大件儿的火器,一般的起火没有这么巧的事。 于是锦衣卫不得不继续查。 这一耽搁,便无暇顾及杜家的案子,不得不转交由刑部主审。 在这期间,杜芳静这个“证人”在府衙大牢里没少险些遭人灭口,不过每次都侥幸活了下来。 当然,这背后少不了傅凉枭的功劳。 而刺杀杜芳静的那些人,正是弘顺帝安排的。 他本来笃定了能一招致命,把杜程松逼入绝境,没成想冒出个杜芳静来。 如此碍眼的人,弘顺帝自然不可能留着。 只不过每次刺杀都以失败而告终,这让弘顺帝很是郁闷。 不等他郁闷完,刑部那边已经审理完案件了。 杜芳静的供词被证实,罪犯赵全也成功被抓捕。 弘顺帝想借刀杀人,自然不可能留着赵全的性命,所以早早就让人去江南布置了,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赵全,谁料赵全因为牛黄丸吃死人的那件事吓破了胆,早早逃到了深山老林里,替他受死的是他的亲生儿子赵兴朝。 赵全是因为偶然得知儿子死讯的时候良心上过不去才会现身的。 而他出现的时候,事情已经闹大发了,有楚王的人暗中拦着,弘顺帝的人没办法明目张胆地杀了赵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押送到京城来。 人证物证俱全,赵全的罪名被钉死,判了来年秋后问斩。 杜程松沉冤得雪,无罪释放。 杜芳静得知儿子被赵全害死,万念俱灰,在刑部大牢里撞柱而亡。 整件案子落下序幕。 虽然杜程松安然无恙地被释放,家里却没谁高兴得起来。 因为这样的结局,谁都不曾想到,谁也不想看到。 杜晓骏和杜晓瑜两兄妹等在刑部大牢门口,手里捧着新衣裳,花了点银子让狱卒帮忙带进去给杜程松换。 杜程松出来的时候,兄妹二人齐齐唤了声,“爹。” 杜程松抬眼,见到一双儿女,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眼角有些湿润,快步走过去,比起以往,声音低柔了不少,“你们俩怎么来了?” 尤其深深地看了杜晓瑜一眼,似乎在说,刑部大牢不是姑娘家该来的地方。 杜晓瑜唇边一抹笑,说:“娘不知道爹出事了,她没办法来,大伯父和二伯父忙着铺子重新开张的事儿,我便主动请缨,跟着四哥一起来了。” 杜程松摸摸她的脑袋,“丫头,这次的事,辛苦你了。” 杜晓瑜摇头,“只要能把爹救出来,做什么女儿都不觉得辛苦。” 杜晓骏忙说:“爹,大姑父这些日子可没少忙活,否则您在狱中肯定得吃不少苦,等出去了,挑个日子请大姑父来咱们家好好喝上一杯。” “应该的。”杜程松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似有若无地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眼眸微微一晃,父女俩心照不宣。 她知道杜程松明白过来这次是王爷暗中救了他。 说她辛苦,大抵是以为她为了讨好王爷做了一些牺牲。 —— 回到家,杜程松先去德荣堂见过二老,这才知道四爷的情况,心中更是痛悔不已。 老太太道:“这件事本与你无关,是那赵全自己害死了妻儿还非要赖到你头上来,接连祸害了这么多人,他死有余辜!” 杜程松抿着唇没说话。 狱中短短半个月,他走马观花地把自己这半辈子干过的事儿都给梳理了一遍,好的,坏的,混账的,这么一理,竟有一种时过境迁的感触。 刑部大牢的门打开那一瞬,他看到一双儿女满眼期盼地望着自己,突然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之后,杜程松又去看了看四爷。 四爷捧了本坐在院子里的杏树下,神情说不出的闲适懒散,除了脸色白些,从他的表情里,压根看不出来这是个将死之人。 “老四。”杜程松粗粝的大掌拍在四爷肩上,挑了挑眉,“看呢?” “三哥回来了?”四爷淡淡微笑,那份从容泰然,杜程松自比不如。 “嗯。”杜程松在他旁边坐下,上下打量他一眼,问:“可会有哪里不舒服?” 四爷道:“在屋里总觉得透不上气,我喜欢待在外面。” 杜程松趁机给他把脉。 上次杜芳静加重的药量倒是暂时用杜晓瑜的解毒丸清了一些,只不过深入脏腑的那些,却是弄不出来了。 杜程松不用问都明白,他睡觉肯定睡不好,要么全身疼,要么呼吸跟不上。 不过看着眼前眉眼清澈的人,似乎没有一点自己将死的自觉。 杜程松颇为无奈,却也不知道能劝他什么,只道:“别在外头待太久,要注意休息。” 四爷仍旧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像是懒得说别的,又像是精神已经没办法支撑他这样无节制的消耗,连多说一个字都费力。 杜程松心底满是愧疚遗憾,看儿子似的看着他,“有没有想吃的点心,五丫头院儿里有个很不错的嬷嬷,厨艺一流,我让她给你做。” 四爷莞尔,“那就桂花糕吧!” 杜程松去海棠居,让静娘帮忙做糕点,除了桂花糕,另外还做了一些杨氏爱吃的,亲自给四爷送去一份之后才去见杨氏。 杨氏自打怀孕以来,跨出门槛的时候屈指可数,基本上每天都被关在屋子里,她倒也不觉得闷,闲来无事就做做绣活,和嬷嬷们说说话。 只是算一算,好像很长时间没见着三爷了,问了下人们,都说三爷忙。 杨氏心下不安,她和三爷早就破镜重圆了,以往三爷就算再忙,也不可能顾不上来看她一眼。 杨氏隐隐觉得怕是自己怀了身子不便伺候,三爷便不爱往她这儿来了。 她虽然记着三爷说过以后身边只留她一个正妻的话,却并未完全当真。 男人嘛,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 三爷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有需要很正常。 只这么出神的想着,外头便传来甘嬷嬷的声音,“太太,三爷来了。” 杨氏一惊,手上的针扎到了指尖,疼得“嘶”一声。 杜程松提着装了点心的食盒进来,见到这一幕,微微蹙起眉头,“怎么又拿针了?” 杨氏怕他责怪,勉强笑说:“老在屋子里待着,闷得慌,索性找些事儿来做做打发时间。” 杜程松坐下来,拉过她的手,把指尖凑到唇边,给她舔了血,这才让甘嬷嬷找膏药来抹上,又嘱咐,“以后这些伤眼睛的活儿就不要做了,多去外头走走。” 杨氏早就被他那个亲昵的举动弄得面红耳赤心慌意乱,当下声音细弱蚊蝇,“嗯。” 杜程松见她那羞怯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杨氏总觉得三爷今日似乎比以往更热切温柔了,看向她的眼神,烫得她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 “爷……”终于顶不住的时候,杨氏咬着唇轻唤,“您这是怎么了?” 杜程松道:“没怎么,就是前些日子忙着外头的事,没来看你,隔了这么长时间再见你,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 杜程松年轻时候也经历过大起大落,却唯独没坐过牢,这次的经历,虽然没那么凶险,却也好似将他扔去阎罗殿里走了一遭。 细数平生事,越发觉得愧对于发妻,所以心里暗暗发誓以后绝不让她再受半分委屈。 —— 江亦嘉再见杜程均,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北地的天,一旦入了秋,尽管天上挂着太阳,空气里也是透着丝丝冷意的。 她披上披风,以来杜家找杜晓瑜为借口出了府。 杜晓瑜一个人坐堂实在是撑不住,便定了个每隔七日休息一日的规矩。 刚好她今日在家给杜晓骏指导医术。 水苏进来说江姑娘来了。 杜晓瑜停了下来。 杜晓骏想着小妹要见客人,不方便,只得起身告辞,说回去消化一下今日新学的东西。 为了不辜负他那即将过门的美人未婚妻,杜晓骏最近是越来越用功了,医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提升。 杜晓瑜点了点头,亲自出去接江亦嘉。 “江姑娘今日兴致这么好?”杜晓瑜笑看着她。 江亦嘉一边解了披风递给水苏,一边说道:“上次从五姑娘这儿得的花露水,我可喜欢了,这不,全用完了,便厚颜上门来再讨一些。” 杜晓瑜道:“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能得江姑娘喜欢,我很高兴。” 江亦嘉道:“你说不值钱,那是因为出在你手上,外头又没有,若是真拿去卖了,这价钱怕也不菲。” 杜晓瑜忙摆手,“我只是闲来无事做着打发时间的,没想过拿去卖,不过你今日来得不巧,我这儿也没有更多的了。” 江亦嘉轻轻“哦”一声,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遗憾的表情来,毕竟她并非真的为了花露水来杜家。 杜晓瑜担心她失望,话锋一转,又说:“不过我还有其他的东西,有一盒口脂颜色活泼,抹出来的效果饱满莹润,江姑娘缺口脂吗?我去拿来给你瞧瞧。” “劳烦五姑娘了。”江亦嘉笑得眉眼弯弯。 杜晓瑜没多会儿就把口脂拿来,先给她润了润唇才给她抹上,那颜色是淡淡的粉,涂抹出来的效果果然小巧而莹润,有一种剔透饱满的色泽,让人一见就移不开目光。 “喜欢吗?”杜晓瑜问。 “喜欢。”江亦嘉如实道。 涂了这么多年的口脂,今日才知道原来还能有这么鲜活的颜色和效果。 忍不住赞道:“五姑娘果然心灵手巧。” 杜晓瑜回以一笑,她是为了杨氏才会研究这些。 杨氏怀了身子,外面那些脂粉很多都是含了铅粉的,不能用,但她又觉得杨氏哪怕是怀了身子也不能失了韵致风情,否则杜程松就只会想着往外头找女人,索性自己动手,用纯花汁做的。 虽然有些心机,可杜晓瑜觉得身为妻子,在丈夫面前打扮是不犯法的,哪怕不能伺候,让杜程松看着赏心悦目也不错,起码能保持着一份难得的新鲜感,不会让人视觉疲劳。 抹完口脂,江亦嘉整个人都俏丽了不少,她心思一动,说道:“听闻你们家梅园里栽种着不少名贵的花木,我能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杜晓瑜把东西收了,带着江亦嘉往外走。 二人来到梅园的时候,恰巧见到前方立着一个挺拔俊逸的人,阳光从林叶间筛下来,让他的侧脸轮廓变得有些模糊,似乎在和什么人说着话,声音低沉醇厚。 不论什么时候,他的声音总和他本人一样,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沉稳。 杜晓瑜诧异,“四叔怎么会在这儿?” 她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江亦嘉未出阁,四叔虽说是长辈,却还未成家,这么三番两次的见面,到底是不妥。 面露愧疚地看向江亦嘉,杜晓瑜道:“江姑娘,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我四叔在这儿,你先到外头等我,我去打个招呼就出来,看来今日是赏不了花了,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 江亦嘉点点头,转身往回走。 “四叔。”杜晓瑜亲切地唤了一声。 正在给花匠指点梅园布局的杜程均回过头,淡淡“嗯”一声,算是回应了杜晓瑜,目光却掠向远处缓缓离开的那抹倩影,眼中神情淡然无波。 “四叔怎么突然来梅园了?”杜晓瑜心下懊恼,自己在来之前该找人打听一下的。 可是梅园这地方,除了喜欢侍弄花草的爷爷常来之外,其他的爷们儿,谁会闲来无事往这跑,更何况是四叔。 “刚好路过。”四爷回答得简单,问她,“你们要来赏花?” “是。”杜晓瑜点头,又说,“不过我们临时改主意了,不打扰四叔,这就去别处。” 杜程均默然片刻,说:“我要回房了,你们赏吧!” 不等杜晓瑜再说什么,他抬起步子,缓缓朝着月门外走。 江亦嘉一直等在外面。 听到脚步声,以为是杜晓瑜出来,侧过身,却见到来人是杜程均,她有些反应不及,忙屈膝,“四……四爷。” 杜程均看过来,目光讳莫如深,说道:“你是五丫头的朋友,可以跟着她喊我四叔。” 江亦嘉抿唇,没敢再抬头,直到杜程均走远。 杜晓瑜出来,对她笑道:“好了,这下没人打扰,咱们俩可以进去了。” 江亦嘉漫不经心地点了点脑袋,跟着杜晓瑜往里走,这一路上都是杜晓瑜给她介绍梅园里的各种花草。 “都是我爷爷的宝贝呢!”杜晓瑜笑道:“有好几盆,还是从你们家过来的。” 江亦嘉心思不在这儿,随便笑着敷衍了两句。 二人走到一处石桌前坐下,杜晓瑜惬意地看着满目花草。 江亦嘉突然问:“上次听老太太说要给四爷冲喜,这事儿定了吗?” 杜晓瑜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问起四叔,想着怕是江伯母让她打听的,便如实道:“没呢,四叔死活不肯要,说不愿意耽误人家姑娘。” 江亦嘉了然,“四爷倒是个好性儿的人。” 杜晓瑜“咦”一声,“你第一次见我四叔的时候都跟着我喊的,怎么今日改称呼了?” 江亦嘉道:“大概是觉得四爷比较顺口。” 杜晓瑜想着反正也不是人家亲四叔,爱咋喊咋喊,她便没往深了想。 —— 没弄到免死金牌反而让杜程松脱了身,神机营又损失惨重,弘顺帝这几日脾气火爆得很,朝臣们是能闭嘴就闭嘴,谁都不敢往枪口上撞。 宁王傅凉睿也在弘顺帝处受了些气,回府以后又听王府管家说侧妃抬过来了,问他晚上是否要过去。 宁王冷笑一声,“侧妃胆子大着呢,一个人过新婚夜也不会害怕的,晾着吧!” 他倒要看看,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来了宁王府以后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管家犹豫,“到底是丞相府的姑娘,这么晾着怕是不妥。” 姑娘? 宁王周身冷意更甚,她要还是个姑娘,他就勉强收下也无妨,毕竟要安抚外祖家。 一想到她在别人身下承欢,转手却把黑锅扣到他头上来,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了绿头王八,宁王便是性子再好,也架不住心里熊熊燃烧着的怒火。 ------题外话------ o(╯□╰)o亲们不要嫌弃江亦嘉啊,亲妈承认,她一开始动机不纯,但是在嫁给四爷之前,这个“勾引”的过程中,她会慢慢爱上四爷的,毕竟她对杜晓骏只是情窦初开,还很青涩,她总的和杜晓骏也没见过几面,算不上真正的感情。 她后期也不存在黑化什么的,因为一早就设定了是四爷的官配,女主的四婶。 最后,小鱼肯定会绞尽脑汁想办法让四爷活下来的,不用担心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22、绿帽王(二更) 许如眉穿着嫁衣在房里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来给她掀盖头,她实在是饿得撑不住了,轻声喊一旁的陪嫁丫鬟,“百灵,你去看看王爷来了没有?” 原本新婚之夜,新娘合该等着新郎官敬完酒亲自来掀盖头的,许如眉这么问,会显得有些迫不及待让人笑话。 可是她跟一般的侧妃不同,宁王别说敬酒,前院连酒席都没有。 更甚至,宁王还在他们新婚这一天去上朝,临近傍晚才从宫里回来。 她觉得凭着自己的身份,宁王表哥怎么也得让她面子上过得去才行吧? 然而一直等到天都黑了,宁王始终没踏进婚房一步。 许如眉倒是有耐心等,无奈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百灵应了声,很快去外头打听。 小丫鬟初来王府,不熟悉路,绕了几个弯把自己给绕迷糊了。 许如眉等得心急,索性一把掀开盖头,然后伸手从一旁的盘子里抓了一颗喜糖剥了塞进嘴里,又把盖头重新盖上。 一颗糖吃下去,倒是勉强不那么饿了,只不过出去打听消息的百灵总不回来,让她心里很是焦躁。 许如眉忍不住地再一次掀开盖头打量婚房里的一切,喜床喜被喜烛,入目一片红,就连外头的灯笼都发着大喜的红光。 房里的陈设,有好几样已经超过了侧妃的仪制。 可以说,这样的布置算是给足了她面子。 许如眉满意地微微一笑。 上次宫宴出事以后,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宁王给楚王戴了绿帽子,回家以后被祖母骂得狗血淋头,说她丢尽了许家脸面。 她娘更是气得大病了一场,给她的嫁妆少得可怜,就连陪嫁丫鬟都只分了一个百灵。 不过许如眉并不气馁,她长这么大,唯一的心愿就是嫁给宁王表哥,只要能入宁王府,别说只是侧妃,只是嫁妆少了点,让她做什么都成。 想到宁王那张俊逸风流的脸庞,许如眉的面颊上便微微泛出一丝绯色来。 焦急的同时,也越发的期待了。 她在闺中时偶然偷听到一位姨娘说要想留住男人的心,就得在床上下功夫,所以偷偷花钱请教了外头的妈妈,学了不少功夫活,她相信只要宁王表哥肯来,她就一定能最大程度地满足他。 许如眉想到这里,竟不觉轻笑出声。 不多会儿,外面传来敲门声,许如眉只当是百灵回来了,马上规矩把盖头盖好,清清嗓子道:“进来!” 来的是宁王身边的大丫鬟兰双,却并非百灵,说话的语调硬邦邦的,似乎还带着几分不屑,“王爷说了,今夜由灵姨娘侍寝,让许侧妃早些歇着。” 许如眉一把抓开盖头,瞪着那兰双,“姨娘?” 表哥的府上分明只有几个通房丫鬟,哪里来的姨娘? 兰双轻笑了一下,回道:“便是许侧妃身边的百灵姑娘,刚得王爷开了脸,抬了姨娘。” “你说什么!”许如眉只觉得胸腹内气血翻涌,怒火四窜。 虽然陪嫁丫鬟被开脸的事儿再正常不过,可今夜是她和他的洞房花烛夜,他怎么能这样过分! 兰双屈膝,“奴婢的话已经带到,就不打扰许侧妃休息了,奴婢告退。” “你等等!”眼见着兰双就要跨出门槛,许如眉唤住她。 兰双转身,“许侧妃还有何吩咐?” 许如眉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百灵哦不,灵姨娘到底是初承雨露,只怕体娇晦涩得很,劳烦你去告诉王爷一声,若是不介意,本侧妃可以和百灵妹妹一同侍奉。” 兰双似乎有些惊愕这样的话会出自从小被优良教养的丞相府大家闺秀嘴里,但随即唇角便蔓延开一抹讽意。 果然够荡,否则中秋宴那日也不会引得王爷铸下大错了。 许如眉何尝不知道这话说出去自己有多没脸,可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新婚之夜一旦不把握好,她就得被冷落一辈子。 她和宁王表哥本是青梅竹马,理应恩爱白头,不该走到如此地步。 不就是抬了个姨娘么?她接受就是了。 兰双很快去宁王的正院把许如眉的话传到。 傅凉睿听罢,眼底的嘲意越发浓郁,抬手吩咐兰双,“既然许侧妃如此有心,那就让她来吧!” 兰双怔了一下,王爷向来是个克制的人,怎么今夜 无端宠幸了一个丫鬟也便罢了,竟然还准备带上许侧妃一起玩双飞? 傅凉睿的眸光逐渐变冷。 兰双哆嗦了一下,很快折回去传话。 许如眉听罢大喜,很快脱下自己身上繁复的嫁衣,换上了轻薄的纱衣,跟着兰双去了宁王的院子。 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子吃吃的娇笑声,“王爷好坏啊,不要嘛嗯” 许如眉在心里啐了一声,贱人! 兰双似笑非笑地看了许如眉一眼,说道:“许侧妃,王爷让你进去呢!” 许如眉上前几步,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王爷,轻一些,您弄疼妾身了。” 兰双不知何时已经退了下去。 许如眉深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来,伸手推开房门。 只见里面轻纱半掩,百灵柔弱无骨地偎在宁王怀里,见到许如眉进来,吓得惊叫一声,赶忙拉过被子来裹上自己一丝不挂的身躯。 宁王趁势往她腰上掐了一把,引得百灵一声娇吟,美目含嗔,欲拒还迎,“王爷别闹,羞死人了” 说完,要穿衣服起身给许如眉行礼,却被宁王一把按进被子里,百灵不敢抗拒,只好乖乖躺着。 傅凉睿坐直身子,他上身光裸,下身仅着一条亵裤,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随意地曲起,手臂懒散地搭在膝盖上,一双眸子锐利地扫过许如眉,“来了?” 许如眉忙红着脸屈膝行礼,“妾身来给王爷侍寝。” “侍寝就不必了,跪那儿吧!” 宁王特地给她指了个位置,能最大程度地观赏到床榻上的情景。 许如眉有些不敢置信,“王爷?” “怎么,不乐意?”傅凉睿摸着下巴,食指轻轻抚过薄削的唇,眼神凉薄至极,“若是想回去歇着,现在就可以滚。” 许如眉抿唇片刻,从齿缝里挤出一句提醒来,“今夜乃王爷的洞房花烛夜,妾身是王爷的侧妃!” “洞房花烛?”傅凉睿冷嗤一声,“中秋宴那夜不是已经过了吗?” 这一句,直接让许如眉白了脸。 “还是说,那个人没能满足侧妃?” 又是一句诛心之言。 许如眉觉得自己身子晃了晃,有些站不稳。 百灵听到这话,吓得惊呼一声,“王爷,您在说什么呀?” 傅凉睿挑起百灵的下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温声细语道:“乖乖躺好,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转而看向许如眉,语气再度冷冽下来,“侧妃若是身子不适,就回去吧,本王也乏了。” 许如眉没敢说话,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宁王给她指的位置上。 傅凉睿直接把百灵压在身下,挑唇看向许如眉,“抬起头来!” 许如眉攥紧手指,指甲掐得手心直痛,慢慢抬起头,眼睁睁看着她的夫君是如何的在他们的新婚之夜与她的陪嫁丫鬟缠绵厮磨。 限制级的画面,配合着时不时传出来那暧昧到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让她心里恨得快要抓狂。 云住雨歇的时候,床榻上的娇人儿早已累得动弹不了,傅凉睿用下巴点了点许如眉,“去打水来。” 许如眉双拳再一次握紧,却在对上傅凉睿冷沉的目光时不得不起身,她跪得太久,双腿已经麻了,起身的时候有些站不稳,不小心往前一扑,整个人磕在床沿边,胸前春光一览无余。 傅凉睿冷冷翘了翘唇,“这是迫不及待想要投怀送抱?” 许如眉顿时泪如泉涌,“王爷为何要这般折辱妾身?” “若非你自取其辱,本王可不敢随意折辱你这个丞相府的嫡出千金。” 傅凉睿穿上衣裳,对外唤了一声,“兰双,侧妃乏了,送她回去休息。” 兰双不知何时又回到了门外,并没有推门进来,只是隔墙大声道:“许侧妃请。” 许如眉抹了泪,对着傅凉睿说了声“妾身告退”便推门出去了。 此时夜已深,宁王府里一片华光璀璨,看在许如眉眼里却觉得讽刺。 可争宠是她唯一的出路,她已经一无所有了,若是连王爷的宠爱都得不到,那么今后在这府中与坐牢又有什么分别? 想到这里,许如眉马上又打起了精神,看向兰双,“你知道王爷都喜欢什么吃食吗?我明日一早起来给他做。” 兰双垂下眼皮,语气平板,“王爷的口味有些挑。” “没关系。”许如眉道:“只要王爷喜欢,就算我不会,我也去学。” 兰双轻咳了一下,说:“明日一早,王爷怕是要带着侧妃入宫去见皇后娘娘,做吃食就不必了吧,王府后厨有厨子,手艺还是不错的。” 许如眉算是看出来了,兰双从始至终都对她有意见。 一个人若是讨厌另一个人,那么不管对方做什么,都会是错的。 知道跟兰双这样的人商量不了事儿,许如眉索性闭了嘴,不再追问。 百灵被抬了姨娘,傅凉睿又给她安排了两个丫鬟来伺候,香云和彩云。 听起来多体贴的一件事,事实上,不过是让人来监督她罢了。 许如眉也不是傻子,趁着沐浴的时候便试探了二人一番,发现香云比较贪财,她勾勾唇,趁着彩云不在,送了香云一只水头极好的玉镯子。 那香云也是看人下菜碟的,收了好处,自然就笑眯眯的了,许如眉问什么她便回答什么。 打听清楚了宁王的口味,许如眉果然一大早就起来,亲自去厨房做了一些松软可口的糕点。 宁王起身梳洗好让兰双传早饭的时候,兰双犹豫道:“许侧妃一大早就去厨房给王爷做了点心,王爷要不要尝尝?” 傅凉睿眼皮一抬,“她倒是挺会做戏。” 兰双还来不及应声,外面许如眉就提着食盒进来了,面上笑意盈盈,仿佛昨夜在宁王房里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傅凉睿的幻觉。 “王爷,这是妾身亲手做的点心,您尝尝?”许如眉一边说,一边伸手为他打开盒盖,顿时一股软糯清甜的香味扑鼻而来,松子百合酥,椰香糯米糍,桂花糖藕,如意糕,全都是宁王素日里的喜好。 傅凉睿唇角轻勾,却是冷意,半晌没动作。 许如眉干脆自己拿起一块送到他嘴边。 傅凉睿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只刚到嘴巴里就原样吐到面前的盘子里,然后接过兰双递来的帕子擦擦嘴,漫不经心地道:“怎么说侧妃也是这府上的半个主子,以后这些该下人做的活儿,你就别抢了,免得吃力不讨好。” 许如眉面色微僵。 傅凉睿已经没有了吃早饭的心情,站起身来。 兰双忙拿过一旁衣架上的披风给他披上。 傅凉睿淡淡睨了一眼呆愣在原地的许如眉,“新婚第二日要入宫去见皇后,这条规矩该不会还要本王教你吧?” “妾妾身知道。”许如眉忙收敛了心思,跟着傅凉睿出了门。 兰双不用傅凉睿示意,待那二人走后,直接把许如眉亲手做的糕点全扔进了泔水桶里。 许如眉知道今日要入宫,所以特地精心装扮过,她的容貌虽比不得许如月,却也能压过普通的那些世家千金,再一打扮,也算是个能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人了。 此时两人坐在马车内,傅凉睿无意跟她说话,靠在大迎枕上浅眠。 许如月知道他没睡着,斟酌了半晌,率先打破寂静,“王爷,妾身有话跟你说。” 傅凉睿没搭理,安安静静。 许如眉又轻唤一声,“王爷” 傅凉睿皱了皱眉,像是被她打扰到了有些不悦。 许如眉心下一紧,轻咬着唇。 她本来是想跟他说,其实只要他可以不计前嫌,她能一辈子对他好的,可是看这样子,他压根就没打算搭理自己,就算说了,他怕也只会当成耳旁风。 想了想,许如月改口道:“昨夜的事,妾身不会告诉皇后娘娘的。” 傅凉睿蓦地睁开眼睛,眸子里一抹冷光乍现。 在许如眉的印象中,表哥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形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眼神竟然这样可怕了。 许如眉光是想想都觉得肝颤。 本来车厢里的空间就逼仄,再被他这么逼视,许如眉顿时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致使她不得不低下头去,再不敢看他一眼。 好在,傅凉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嗯”一声,继而又合上了双眼继续睡。 许如眉在心中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皇后知道他们今日要入宫,早早等在承乾宫正殿里了。 许如眉进去以后,并没表现出任何异常,规规矩矩地给皇后行跪拜大礼。 皇后看了许如眉一眼,抬手,“起来吧!” “谢姑母。”许如眉站起身来。 皇后道:“如眉啊,昨日大婚进行得还顺利吧?” 许如眉心里发苦。 所谓的“大婚”,就是一顶红轿子去丞相府把她给抬来,然后跪在夫君的床榻前,眼睁睁看着他与别的女人交欢。 见许如眉不说话,傅凉睿率先道:“母妃,许侧妃累了一夜,您老让她站着做什么?” 皇后哪听得这话,臊着脸瞪了傅凉睿一眼,“没大没小,怎么说话呢?” 傅凉睿眸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许如眉,之后又回到自己手中的茶杯上,没再多言。 许如眉忙道:“回姑母,如眉一切安好。” “那就好,坐吧!” 许如眉走到傅凉睿旁边坐下。 皇后又象征性地寒暄了几句,许如眉都一一笑答了,看起来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皇后目光轻飘飘的,显然只是在客套,并未真的把许如眉这个儿媳放在心上。 出了中秋宴那件事,弘顺帝已经好长时间没来承乾宫了,皇后当然要把这一切罪过都推到许如眉身上去。 所以说,在利益面前,什么亲情,全都不堪一击。 许如眉为了能长长久久地待在宁王府,自然是真心实意地把皇后当成婆婆看,可皇后心里却在怨她,许如眉要不是丞相府的姑娘,皇后此时怕是已经扬起巴掌来先给她个下马威了,哪里还会跟她废话。 不要脸的狐媚子,竟然敢在皇宫里公然勾引皇子,丞相府的教养都喂了狗了? 皇后要看在许丞相的面子上不得不接纳许如眉,傅凉睿又何尝不是? 若非他背后需要丞相府的支持,就冲许如眉敢给他戴绿帽背黑锅这一点,她就合该千刀万剐! 许如眉假装没看到皇后很不好的脸色,亲自去给她奉茶。 皇后勉强接过喝了一口就开始挥手撵人了,嘴上说乏,事实上,还不就是嫌许如眉在跟前太碍眼,眼不见为净。 傅凉睿便只得带着许如眉出了承乾宫,然后意外地在长街上遇到了楚王傅凉枭。 如果说之前在承乾宫宁王还因为许如眉而堵心的话,那么眼下见着了傅凉枭,他心底所有的不快就都变成痛快了,甚至还有些想笑。 因为就在中秋宴到今日这短短的半个多月内,楚王头上又多了两顶绿帽。 他们这几个弟兄都知道,楚王府里有“四娇”:朝儿,秦儿,暮儿,楚儿,个个都是尤物。 楚王能给她们取这么个名字,也真是够变态的。 宁王还记得,中秋宴过后,那几位皇子在打赌接下来给楚王戴绿帽的是第三个未婚妻还是他后院的那几个美人,貌似赌注还挺大,有人甚至把自己名下的铺子都给押上了。 果不其然,不出半月,“四娇”就有两娇朝秦暮楚了,一个跟王府侍卫私通,另一个大晚上爬墙准备和家乡远道而来的表哥幽会被抓住。 傅凉枭“活阎王”的称谓由此变成“绿帽王”。 弘顺帝知道以后简直怒得发狂,直接下令把剩下的两个连带着敢给楚王戴绿帽的那两位给处死。 哪知越是这么做,越是欲盖弥彰,楚王头上的四顶绿帽子依旧绿得让人发慌,已经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傅凉枭的那些个兄弟,又重新加大赌注,赌他的第五顶绿帽何时戴上。 回拢思绪,傅凉睿拱手行礼,“七哥,别来无恙啊!” 许如眉之前身为楚王未婚妻,做了亏心事,当下哪敢与楚王对视,早就低下了头去。 傅凉枭目光冷冷地在她身上扫视了一圈又回到傅凉睿身上,莞尔一笑,“本王似乎忘了恭贺宁王新婚大喜?” 宁王笑着道:“我还未真正大婚呢,等到时候娶正妃,一定请七哥来喝两杯,沾沾喜气。” 傅凉枭挑眉,“你就不怕本王一去,你那正妃就当着你的面红杏出墙?” 宁王笑意更深,“我的正妃会不会当着我的面红杏出墙我不知道,不过七哥的未婚妻倒是当着我的面红杏出墙了。” 傅凉枭也不恼,“那么,十一弟觉得这枝红杏的滋味可还好?” 不等傅凉睿说话,傅凉枭又补充,“可别是虚有其表,内里又脏又臭才好,否则以十一弟这爱干净的性子,怕是难以下口啊!” 宁王额头上的青筋鼓了鼓,但还是耐着好性儿回道:“七哥与其操心我,倒不如操心操心自个头上的绿帽怎么摘下来。” 傅凉枭勾唇,“本王的绿帽不过是戴着玩玩,来多少都无所谓,本王戴得正走得直,有些人的绿帽可不得了,说不得再过几个月就能白捡个便宜儿子了。” 这最后一句话,让一旁的许如眉直接瑟瑟发起抖来。 宁王更是恨不能冲过去抽她几个大嘴巴子。 “十一弟,路上当心,毕竟是要当爹的人了,可别磕着碰着。”傅凉枭笑着赶人。 宁王冷哼一声,直接大步离开。 许如眉赶紧追了上去。 “王爷”许如眉看着宁王决绝的背影,心中越发的慌乱。 虽然中秋宴那天晚上的事,她和宁王都心知肚明,可是为了利益,两人不得不捆绑在一起,她清楚得很,那已经是宁王的底线了,如果自己在没被他碰过的情况下怀了孕,宁王肯定要怒得翻天。 宁王速度很快,到了宫门外的时候直接上马车,看向后面跑得气喘吁吁的许如眉,“你不是挺能耐吗?自己走着回去!” 话完,吩咐车夫赶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23、她要是贱人,那你还不如她(三更) “王爷!”许如眉站在后面大喊,然而傅凉睿压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马车的速度还越发的快,没多久就不见了影儿。 许如眉咬咬牙,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打算去附近的车马行租辆马车送自己回去,否则要真用脚走,等回了宁王府,她的双脚都得磨起泡来。 可眼下这里是在皇城门口,要想找到车马行,还得走好久。 到的时候许如眉才发现自己忘了带钱,无奈之下,只能先把腰间的玉佩押给掌柜,等回了宁王府给了钱再派人回来取。 派的人是香云,那块玉佩到最后自然也归了这个贪财的小丫鬟。 许如眉原本想要回来的,毕竟那是当初把她内定给宁王的时候姑母赏赐给她的东西,可是转念一想若是能讨得宁王的欢心,以后这样的赏赐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而要想得宁王喜欢,少不得香云的暗中帮助。 如此一算,许如眉便也不在乎那一块玉佩了。 三日后,回门。 本来侧妃没有这道礼,但许如眉身份特殊,是宁王表妹也就算了,背后还是丞相府,所以宁王就算不给许如眉面子,也得给他外祖父几分薄面,让人精心准备了回门礼,然后做出一副夫妻恩爱的样子去了丞相府。 丞相府那边得了信,知道宁王要来,早让人把该备的都备好了,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地去外头迎接宁王,许如眉虽然只是侧妃,却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原本正常的回门,当娘的少不得会把女儿单独拉到房里问一些私密的问题,顺便教一教女儿如何讨夫君的欢心。 但是许如眉的娘就没有。 她巴不得没生过这么个不要脸的女儿,都长本事能在宫宴上勾引人了,她还有什么不懂的,哪还需要人教? 不过这种事,自家人只站自家的立场。 站在弘顺帝那边,自然是觉得自己儿子哪都好,就算真是宁王强了许如眉,那也是许如眉不要脸勾引在先,不可能是他儿子的错。 而站在许家这边,那就是宁王强要了许如眉,吃亏的是女儿家,宁王合该负责任。 便是许如眉的娘心知肚明是自己女儿不要脸,她也得摆出一副“宁王亏欠了我女儿”的嘴脸来。 因此宁王这王八当得憋屈。 他也终于体会到傅凉枭那句话的深意了。 傅凉枭说他的绿帽不过是随便戴着玩玩。 的确,虽然给傅凉枭戴绿帽的女人多,却没有一个是要他负责的,反观自己,不仅要戴绿帽,还得把那女人一辈子拴在自己身边,回趟岳家又要被各种敲打。 说不定过几个月,他还真会白捡个便宜儿子管自己叫爹,关键这事儿还不能公开。 这委屈受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了。 宁王一想到这里,心中就恨毒了许如眉。 可是对着许丞相这一干长辈,就算脸笑僵了也得笑,还得做出一副“本王愧对于丞相府日后定当好好补偿”的做派来。 同样都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凭什么楚王能活得潇洒恣意为所欲为,自己却要被一道又一道的枷锁束缚住?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宁王很想吐血。 早上出的门,在岳家吃了顿饭,晌午时候宁王就以还有事为借口要告辞。 许如眉早就坐不住了,长辈们每敲打宁王一下,她就觉得宁王看向自己的眼神又幽冷了几分。 不用想,许家这些长辈敲打了他多少,日后他就能报复多少到自己身上来。 因此整个过程,许如眉都是心惊胆战的。 到最后,她实在是陪笑不出来了,只剩满心的恐惧。 听到宁王那一声“告辞”,许如眉就好像看到了救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同长辈们道了别,跟着宁王出门。 傅凉枭转过身来看她一眼,似笑非笑,“看来许家都很宝贝你呢!” 许如眉有些发憷,颤着声音说:“王爷,我爹娘不是那个意思。” 傅凉睿已经坐到了车厢内,冷淡的声音传出来,“上车!” 许如眉怕他再一次把自己扔下,赶忙挑帘坐了上去。 车厢内的气氛比来时更紧张凝重,许如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傅凉睿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直接道:“这一路上,你最好给我安静些,否则要敢聒噪,就下去自己走!” 许如眉无声点头,将脑袋歪向一边,假装看外面的风景,事实上,心中怕得要命。 她心悦宁王,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现在的宁王表哥,简直让她爱不起来,成日里除了怕还是怕。 许如眉甚至在想,自己当初背叛楚王是不是错了? 楚王虽然嘴巴损说话难听,可他就是那样的性子,人尽皆知。 而宁王表哥不同,他在人前分明是温文尔雅的,她距离他近了才发现他原来有两副面孔,温文尔雅的一面能迷惑人,冷血薄情的一面能吓死人。 私心里,她觉得比起楚王,宁王更可怕,他已经不是她心目中的翩翩少年郎了。 回到宁王府,傅凉睿换了身衣裳便去忙活自己的事。 许如眉坐在房里发呆。 彩云进来道:“侧妃,灵姨娘来给您请安了。” 许如眉皱皱眉头,“请进来。” 不多会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百灵便扭着身子走了进来,一手拿着绢帕,一手不忘扶了扶头上的簪花,走到许如眉跟前,屈膝行礼,“妾身给姐姐请安。” 许如眉看了百灵一眼,突然嗤笑,“山鸡就是山鸡,哪怕飞上了枝头,你也变不了凤凰。” 百灵在丞相府时并不是许如眉的贴身大丫鬟,因此对于这位主子并没有多少主仆情分,当下听到许如眉贬损自己,她也不遑多让,直接回击,“妹妹的确是只山鸡,不过我如今飞上了枝头,那就是山鸡里的凤凰,哪能与姐姐这只凤凰里的山鸡相比较啊?” 许如眉听得火冒三丈,当即站起身扬起巴掌。 百灵并没动怒,反而轻轻笑开,她并不惧怕许如眉对她甩巴掌,做丫鬟的时候,巴掌挨得还少吗? “姐姐这一巴掌要是打下来,晚上恐怕又得跪一夜了。”百灵轻轻勾了勾媚眼儿,“虽说姐姐铁打的身子,跪得了,可眼睁睁看着妹妹与王爷恩爱,怕是受不住吧?” 许如眉气红了脸,大声咒骂,“不要脸皮的贱蹄子,这么没羞耻的话你也说得出来!” 百灵眨眨眼,“妹妹这点段数,哪能跟姐姐你比呀,姐姐可是胆敢在宫宴上下药勾引王爷的人呢,要论胆识和手段,自然是姐姐更胜一筹了,否则怎么姐姐才是侧妃,妹妹不过是个地位低微的姨娘呢?” 这贱人专挑她的痛处戳,许如眉又是个性子急的,哪里还听得下去,重重一巴掌打下来。 百灵没站稳,一个趔趄直接倒在地上,嘴角已经出了血,她捂着红肿的脸颊,瞥见门外突然出现的一片衣角,突然哭了起来,跪爬到许如眉脚边,“妹妹知道姐姐在气我背叛了您,可那是王爷的恩宠,妹妹不过是个卑微之人,哪敢违抗王爷的意愿啊?姐姐若是还不解气,妹妹便再回来给您当牛做马伺候您,只求姐姐别再为难妹妹。” “贱人!”许如眉气得往她身上踹了两脚。 “你骂谁是贱人?”门外突然传来傅凉睿清冷的嗓音。 许如眉一呆,这才反应过来中了百灵的圈套,忙道:“王爷,灵姨娘出言不逊,损了王爷的清誉,妾身不过是替王爷教训她一下罢了。” 傅凉睿弯腰把百灵扶起来,百灵装头晕,顺势往傅凉睿怀里靠,抽泣两下,柔柔弱弱地说:“妾身没事,想来姐姐也是无心的,妾身以前本就是姐姐的婢女,主子打骂下人是常有的事,妾身已经习惯了。” 许如眉难以置信地瞪着百灵,“你以前何曾在我跟前伺候过,我又何曾打骂过你,百灵,当着王爷的面,你再满口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百灵好似受了惊吓的小鹿,娇滴滴地直往傅凉睿怀里躲。 许如眉辩解道:“王爷,你别听这小贱蹄子胡说,妾身以前从未打骂过她,今日若非她出言不逊,妾身还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呢!” 傅凉睿看着她,目光冷鸷,“谁都可以说她是贱人,唯独你不能,她要是贱人,那你还不如她。” 许如眉有些承受不住地往后退了两步,眼睛里闪烁着泪花,“王爷,难道在你心里” “没错,本王宁愿宠幸一个贱人,也不会宠幸你,至于为什么,你若是还没想清楚,不妨去问问你的前未婚夫楚王,他的解释,可比本王犀利多了。” 许如眉想起那天在宫道长街上遇到楚王时他说的那番话,身子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一下。 傅凉睿递了个眼色给百灵,示意她出去。 百灵马上乖巧地退了下去。 傅凉睿逼近许如眉,嘴角的笑意带着几分阴险,“许如眉,你最好是不要怀上孽种,否则敢污了本王的地盘,本王要你生不如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24、无处不在的巧合(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在许如眉的映衬下,许如月的事就变得有些微不足道了,许丞相下令解了她的禁足。 许如月在自己的院子里待习惯了,也没想着要出去,反正出了这道院门还有府门,总归是走不出丞相府的,她便安安心心地绣嫁妆,只是每日都按照时辰出去给老夫人请安,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殊的。 不过长期这样,难免觉得日子枯燥,她让人送了帖子去江府,请江亦嘉来玩。 江亦嘉收了帖子便换身衣裳动身了,来到许如月房里的时候,见她正在绣嫁衣,每一针每一线都那么的认真,火红的嫁衣颜色衬得她的白皙的手指好似削葱根,细嫩而修长。 “月姐姐的女红可真是一绝。”江亦嘉忍不住赞道:“瞧瞧这针脚,又平又密,这得练了多少个年头啊?” 许如月羞赧得脸上起了一层红晕,迅速地低下头去。 江亦嘉又问:“怎么你要亲自绣嫁衣?” 许如月听罢,有些局促地说道:“闲来无事,就想着自己绣了,免得被禁足的日子太漫长。” 江亦嘉掩嘴笑道:“哪里是嫌日子太漫长,分明是等不及要嫁给那位四少爷了。” 许如月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伸出手假意要掐她的嘴,嗔道:“坏丫头,你才多大点年纪就满口胡说!” “我可不是满口胡说。”江亦嘉挑眉,看向桌上的嫁衣,“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那嫁衣是用心做的,可见是有心,才会用心,否则要换了别人,月姐姐可不一定能拿出这样的耐心来。” 许如月又羞又恼,无地自容,只一个劲地拿眼睛瞪她,“别胡说,亲手绣嫁衣的待嫁娘又不止我一个,既然都上手自己绣了,自然能做多好就得做多好,否则大婚之日穿到了婆家,没的让人见了笑话。” 江亦嘉见她实在是羞得很,便不再打趣,目光一扫,瞥见江亦嘉腰间挂着一枚缀了流苏的铜鱼,她微微晃了晃神,问道:“月姐姐腰间挂的是什么呀?总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 许如月心下一慌,面上却强自镇定,摸了摸铜鱼道:“没什么,就是普通的小配饰。” 普通的配饰? 可江亦嘉觉得,自己一定在哪得见过,难不成是上一回来找许如月的时候就见她佩戴过了? 许如月见江亦嘉面上露出几分疑色,当即心跳如擂鼓。 在崖底遇到杜晓骏的时候,她便知自己找到了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所以从皇觉寺回来,便把珍藏了多年的这枚铜鱼缀了流苏挂在腰间,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管待在丞相府的日子有多难熬,那个人都在前方等着她,只要挺过这一时,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见不到杜晓骏,这枚铜鱼便是她唯一的牵念。 连丫鬟们都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嘉妹妹却一眼就看出来,这让许如月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江亦嘉仔细看了一眼许如月的反应,若有所思。 这时,红玉端了点心进来,笑道:“老夫人知道江姑娘来,特地让厨房做了点心送来,两位姑娘趁热吃。” 许如月也马上回拢了思绪,对着江亦嘉道:“嘉妹妹请。” 江亦嘉便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赞道:“味道真不错。” “嘉妹妹喜欢的话,就多吃一些。”许如月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之间变得愁眉不展。 江亦嘉问:“怎么了?” 许如月低声道:“我出不去,但是听说杜家前些日子出了事,也不知道如何了。” 江亦嘉宽慰地笑笑,“放心吧,这事儿早过了。” 许如月激动地看着她,“嘉妹妹知道?” 江亦嘉目光闪烁了一下,说道:“我去过杜家。” 许如月更激动了,忙追问,“那你能否跟我说说,杜家到底出什么事了?” “好。”江亦嘉吃完糕点,喝了口茶,这才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许如月。 许如月听得心情跌宕起伏,一会是担心杜晓骏,一会又为杜程松能平安出狱而高兴。 江亦嘉说完,觉得有些渴,又抿了一口茶水,这才看向许如月,“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许如月后怕地拍着胸脯,“只要人没事就好。” 江亦嘉笑笑。 许如月幻想着杜家前些日子的状况,忍不住叹气,“原本这件事,我祖父能帮上忙的,只不过……” 江亦嘉知道她想说什么,别看许家乐意把女儿嫁入杜家,事实上那些所谓的“友好往来”,全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许丞相那一干的长辈,直接从骨子里看不起杜家。 杜家出了事,他们自然是能避则避。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案,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往跟前凑,便是许丞相这样的朝廷重臣,也得掂量掂量。 更何况,就算许家和杜家已经定了亲,这桩亲事也算不上多光彩,许丞相大可以借着杜家儿子辱了许家姑娘清白这一点完全坐视不理,袖手旁观。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江亦嘉见许如月难过,劝道:“都已经雨过天晴了,咱们要往后看,再说,你还没嫁过去,就算丞相府这边帮不上忙,杜家也不会说什么的,放心吧!” 许如月抿唇。 就因为杜家不会说什么,她才会越发的觉得愧疚。 可惜她处在深闺,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忙也帮不上。 “江姑娘,我真羡慕你。”许如月看着她说道。 “羡慕我?”江亦嘉一愣,心说我还羡慕你呢,能嫁个那样的如意郎君。 “嗯。”许如月道:“我祖父祖母对我太严格了,很多的事情我都是有心无力,只能想,不能做。” 江亦嘉道:“对你严格,那是因为对你期望大,我跟你不同,我爹娘对我没什么太大的期望,所以相对来说,我就比较轻松了。” “可我连上街都不被允许。”许如月心下觉得悲哀。 时下对于女子的束缚虽然严格,但上街这种事,再正常不过,顶多戴上面纱不让人瞧见就是了。 可她长这么大,上过街的次数屈指可数,多数时候还是去宫里赴宴回来以后偷偷掀开帘子往外面瞄上一眼,然后知道了外面的街市是什么样子。 否则要想带着三两婢女直接上去买一些女儿家喜欢的胭脂水粉,那简直就是一种奢望。 因为她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有人准备好送来,而在定亲之前,她每天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自己变成一个合格的准王妃,准皇后。 所以丞相府对她而言就是一座金丝牢笼。 外人看来锦衣玉食,她却时时刻刻都想着逃离。 对于这一点,江亦嘉倒是有些同情她,不过,“再有两个多月,月姐姐就要出门子了,还想那些做什么,等嫁了人,你想出去可不就简单多了?” 这话又让许如月脸色红了红,说得也是,马上就要出嫁了,以前没有自由不打紧,以后尽量让自己过得舒心就是了。 “对了,月姐姐有没有给四少爷绣过香囊荷包之类的物件儿?”江亦嘉突然神秘兮兮地问。 “没……没呢!”许如月脸颊发烫,她就算是绣了,也送不出去啊,更何况若是让祖母晓得了,指定又是一番数落,说她上赶子。 江亦嘉道:“其实你们都已经定了亲,送一些小物件没什么的,姐姐要是有心,便做一样吧,等我改日得了空,帮你拿去给五姑娘,请她转交就是了。” 许如月愣了愣,“还能这样?” 江亦嘉点头,“五姑娘人很好的,她要是知道你对四少爷这样用心,想必也会觉得高兴。” 许如月还是犹豫,“可万一……”万一这事儿要让长辈们知道了,那岂不是羞死人了! “所以啊,姐姐的香囊上就不能绣鸳鸯之类的图案。”江亦嘉提示道:“我听五姑娘说,四少爷似乎很喜欢兰花,你不如就绣兰花好了,这样的香囊做出来,就算他佩戴在身上,别人也看不出多少寓意来,更不会深究。” 许如月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快。 说实话,她从来没想过在婚前给杜晓骏送香囊荷包之类的东西。 或者说,不敢想。 因为从小的教养束缚着,让她觉得在出嫁之前都是不能和外男有任何来往的,况且那个人是她心仪的男子,就更不能做这些事害了他。 可是江亦嘉今日的话,却让她开始心痒痒了。 与其这么没日没夜地等着,不如先绣个香囊送过去,也不至于让杜晓骏觉得自己冷落了他。 毕竟从皇觉寺回来,他们就一直没见过面,她也有些害怕时间一久,他的心会等冷了。 想到这里,许如月当即便做了决定,目光灼灼地看着江亦嘉,说:“那我晚上就开始绣香囊,三日后,还请嘉妹妹来帮我带到五姑娘手里。”脸上泛着红晕,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若是可以,尽量不要让旁人知道。” 江亦嘉笑着说:“好,三日后我再来找你。” 许如月吃了颗定心丸,当天晚上就裁布料开始绣香囊。 红玉坐在矮凳上,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姑娘似乎不知疲倦的模样,嘟囔道:“往日这个时候,姑娘早睡了,怎么今夜熬得这样晚?” 许如月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说道:“再绣半个时辰就去睡。” 红玉忍不住好,“姑娘又不喜欢兰花,怎么突然绣起兰花来了?” 许如月嗔她,“谁告诉你我不喜欢兰花的?” 红玉道:“姑娘以前的香囊荷包上都没有兰花呢!” “那不就是了。”许如月压下心头砰砰跳的感觉,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以前没绣过,如今觉得新鲜,便换一换花样了。” 红玉咂咂嘴,没再多说什么,怕许如月冷,去衣柜里找了件斗篷来给她披上。 原本约定好的三天,但许如月热情高涨,两天都不到就做好了,还打了个漂亮的络子配在上面。 三日后,江亦嘉如约而至。 许如月借口要和嘉妹妹说体己话,把红玉给打发了出去,然后起身去把自己做好的香囊拿了出来。 江亦嘉接过,见一针一线都那么精致,不由得有些恍神。 “嘉妹妹?” 直到耳边传来许如月的声音,她才回拢思绪,“怎么了?” 许如月紧张地看着她,“我见你一直盯着这香囊,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你说出来,我改改去,要再不行,就干脆重新做一个吧!” “噢,没事,挺好的。”江亦嘉把香囊收了起来,笑了笑说:“我刚才只是在想,四少爷要是见到未婚妻给自己绣了个这么好看的香囊,心里不定怎么高兴呢!” 每次江亦嘉一说起这个,许如月就羞得很,羞的同时,心里又觉得甜滋滋的。 江亦嘉没坐多大会儿就站起身,说:“我还要赶着去杜家呢,就不陪姐姐了。” 许如月点点头,嘱咐她,“那你路上当心些。” 江亦嘉颔首,出了丞相府,坐上马车朝着杜家而去。 到了才听说杜晓瑜在外面坐诊,并不在大院里。 江亦嘉心中略有些遗憾,目光往大门内瞟了一眼,似乎在期待看到谁。 片刻后收回视线,她又重新坐上马车,让车夫去同乐街。 马车在同乐街杜晓瑜的铺子前停下,江亦嘉挑帘下来,发现隔壁回春堂门前停顿着一辆十分熟悉的马车,江亦嘉那日在街上见到杜程均乘坐过。 不知道为什么,江亦嘉觉得自己心跳突然有些不正常,因为光是看到马车,她就立即想到了杜程均那双古井不波的深邃眼睛以及说话时低沉平稳的语调。 那种身为长者的一本正经肃穆内敛,总让她在每一次刻意接近他的时候都有一种想要立刻转身逃走的感觉。 但江亦嘉敢拍着胸脯说,今日真的只是巧遇,而并非像前几次那样是她蓄意安排。 “江姑娘是来给夫人抓药的吗?”里面翠镯先看到了江亦嘉,笑着出来打招呼。 因为杜晓瑜坐堂时是“第五姑娘”,那些病人都不知道她是杜家五小姐,翠镯便不敢露馅,只好找了个合适的说辞和江亦嘉打招呼。 江亦嘉点点头,眼尾不经意间扫到杜程均刚好从隔壁出来。 一身藏蓝色圆领袍,简简单单的一条腰带,除此之外,连个香囊玉佩都没有,身形颀长而挺拔,出了的干净利落。 深沉的颜色让他周身上下都透着分寸不乱的严谨。 尤其是那双眼睛,淡然中透着能洞察一切的深刻。 “江姑娘?”正巧这时翠镯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江亦嘉眼皮像被针扎似的猛跳两下,急急忙忙转过身,跟着翠镯进去。 “四叔,看什么呢?”杜晓骏从里面出来,见杜程均目光落在一个方向,问道。 杜程均今日是出来拿药的,杜晓骏闲着无事,就跟来了,没成想刚进铺子就被坐堂的二伯父给拦着考验了一番,好在他这些日子跟着小妹勤学苦练,二伯父问的问题,他都能答得上,否则哪有那么容易离开的。 杜程均没回话,走下台阶。 杜晓骏亲自给他打开车帘子。 二人落座以后,杜程均才问:“那位江姑娘,和五丫头很熟吗?” 杜晓骏想了想,说:“江家虽然与咱们家有些交情,可小妹以前都没在京城长大呢,眼下又回来没多久,要说和江姑娘有多熟,倒也未必吧,不过听说最近一段日子江姑娘常来找小妹,想来是投缘。——对了,四叔为什么会问起这个?” 杜程均淡淡答:“没什么。”眉心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杜晓骏想到了什么,突然激动起来,“四叔,我记得前两天小妹跟我说,或许有个办法能让您痊愈呢!” “什么办法?”杜程均偏头看他。 “具体是什么,小妹还没跟我说,只告诉我还要等几天才能确定。”杜晓骏道:“不过既然小妹说有,那就一定有,我相信她。” 杜程均轻轻颔首,并未多说什么。 —— 江亦嘉走进铺子,杜晓瑜心想她大老远找来,应该是有要紧事,便把前堂扔给翠镯她们照管着,自己带着江亦嘉去了后院。 “江姑娘怎么来了?”杜晓瑜很讶异。 江亦嘉小声道:“我来替许姑娘送件东西。” “许姑娘?”她那即将过门的四嫂? “嗯。”江亦嘉说着,把许如月给杜晓骏绣的香囊拿了出来,递给她。 杜晓瑜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江亦嘉担心她会生气,会觉得许如月轻浮,忙道:“月姐姐的意思,是想着成婚的日子还长,先送件信物给四少爷定定心。” 杜晓瑜其实对于这些东西并没有那么讲究,在她看来,给杜晓骏送信物没什么不好的,起码能在婚前就先增进一下感情,免得什么都留到婚后才开始,还得好长时间才能适应彼此。 江亦嘉一直紧张地观察着杜晓瑜的反应。 杜晓瑜爽快地把香囊收了起来,说道:“等晚上我回去就送给四哥。”又悄声补充,“你替我转告三姑娘,就说不会让旁人晓得的,请她安心。” 听到这一句,江亦嘉总算是放下心来,“谢谢五姑娘了。” 杜晓瑜挑眉,“这声谢,还是等我四嫂亲自来跟我说吧,你可代替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25、劝四叔就医(二更) 傍晚杜晓瑜收拾东西回到大院,吃了饭以后去找杜晓骏,把许如月给他的香囊拿了出来。 杜晓骏很是吃惊,目光落在精致的香囊上,“这这是许三姑娘亲手做的?” “嗯。”杜晓瑜道:“是江姑娘亲自交到我手上的,四哥收下吧!” 杜晓骏有些顾虑,“虽然她能给我送东西我很高兴,可这么一来,她会不会被家里人责罚?” 杜晓骏哪怕平日里再嬉皮笑脸,他心里也装着一面明镜,知道许家其实是不赞同这桩婚事的。 许如月的处境有多艰难,他数次去丞相府都能看出来。 反正马上就大婚了,送不送信物的,也不急于这一时,他不想在紧要关头出任何事。 杜晓瑜掂了掂手中的香囊,“这么说,四哥是不打算要了?” 杜晓骏忙伸手接过去,“既然她都做了,我岂有不收之理,只不过还请小妹托江姑娘帮我传句话,让她以后别费这心思了,再过两个多月就成亲的事儿,等过了门,她想怎么送都行。” 杜晓瑜听着杜晓骏一番思虑周全的话,满意地笑了笑,“好,都听四哥的。” 杜晓骏正欲转身,突然之间想起了白日里和四叔谈论的问题,又看向杜晓瑜,急切地问道:“小妹,你上次跟我说,或许有办法救四叔,到底是什么办法?” 杜晓瑜目光闪躲了一下,说道:“这个,我还需要一点时间进行最后的确认,目前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对了四哥,在我找到办法之前,你可不能跟任何人说啊,否则到时候不成的话,所有人都要失望了。” 杜晓骏听罢,脸色略有些尴尬。 杜晓瑜顿时皱眉,“你是不是跟别人说了?” 杜晓骏做了亏心事,声音弱下去不少,“也没谁,就四叔,他今日去柜上拿药,我陪着去的,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说到这件事,我一时激动,就全部吐出来了。” 杜晓瑜气得捶他一拳,“枉我那么信任你,你竟然直接跟四叔说了,这下好了,他肯定满心期待,万一我说的法子不成,那他到时候得多失望多难过啊?” 杜晓骏挠挠头,嘀咕道:“其实吧,四叔不是那样的人,我跟他说的时候,他脸上很平静,什么反应都没有呢!应该只是把小妹的话当成哄他开心的孩子话,没放心上。” “真的?” “当然了。”杜晓骏拍着胸脯保证,“我骗谁也不敢骗小妹你呀!” 杜晓瑜哼了哼,“这还差不多!” 杜晓骏保证完,又开始好奇,冲她卖乖讨好,“小妹,真的不能提前透露一点点吗?就一点点。” “不c行!”杜晓瑜一字一句说得无比坚定。 杜晓骏耸耸肩,“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 杜晓骏走了以后,杜晓瑜打了个哈欠就窝到软榻上去了,静娘给她盖了一床绒毯,她睡了将近一个时辰便醒过来了,看了看天色,已经黑了。 静娘见她醒,端了热乎的饭菜进来。 杜晓瑜随便吃了一些,问她,“静娘,你熟悉楚王府吗?” 静娘不疑有他,直接点头,“熟悉的。” “那一会儿你帮我带路,好不好?”杜晓瑜用恳求的语气道。 静娘吓了一跳,“怎么,姑娘打算去楚王府?” “嗯。”杜晓瑜点点头,王爷好几天都没来找她了,她遇到急事也找不到别的人商议,只能自己过去找他。 静娘觉得不妥,“从杜家去楚王府是很远的。” 杜晓瑜伸手指了指地下,“咱们不是可以从这儿去?走下面应该能缩短一些时间了吧?” “那也不妥。”静娘还是摇头,“王爷说过地道还没开始正式修葺,通风口不完整,姑娘进去了,只怕会受不住,再说,咱也不能确定过去了,王爷他就一定会在府上啊!” 杜晓瑜抓住了关键字眼,“大晚上的他不在府上,去哪儿?” 静娘忙解释道:“有的时候,王爷会去荣华园小住,奴婢目前没有王爷的任何消息,是担心姑娘直接去了会白跑一趟。” 杜晓瑜顿时泄了气,身子往后一躺,“这么说,我只能等着他亲自来找了?” 静娘颔首,“是。” “可我现在有十万火急的事儿,关系到我四叔能不能活下来。”杜晓瑜不想放弃希望,“这样吧,咱们去碰碰运气,他要是在的话,那刚好,要是不在,咱们又折回来,如何?” 静娘迟疑,“可明日姑娘还得去坐堂呢,身子吃得消吗?” 杜晓瑜沉吟道:“形势所迫,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说完,马上从软榻上下来,重新换了一身方便行走的衣裳,四处扫了一眼,她似乎没有夜明珠照亮,只能打着灯笼去了。 拿上一盏灯笼,杜晓瑜看向还在原地发呆的静娘,“想什么呢?” 静娘忙回过神来,又确认一遍,“姑娘真的想好了要去楚王府?” 杜晓瑜不答反问,“人命关天的事儿,还需要怎么考虑吗?” “那好,奴婢陪着姑娘去。”静娘跟上杜晓瑜,两人悄无声息地从房间里的地道口走下去,顺着主道一直往前走。 里面的空气确实不好,到处充斥着泥腥味,静娘倒是不怕,就怕杜晓瑜受不住,走一段就看向杜晓瑜,却见她只是因为赶路而脸红微喘,除此之外并没有露出任何退缩的表情来,目光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坚定。 静娘放了心,继续为她打灯笼。 两人大概走了一炷香的工夫,突然感觉到前面有柔和的白光传来,应该是夜明珠发出来的光,眼下没有分叉口,没处躲,也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杜晓瑜便只能选了个应敌的最佳位置站好,等着对面的人过来。 待走近了,杜晓瑜才看清楚来人是傅凉枭。 做工精细的玄色锦袍,很好的包裹住他挺拔修长的身躯,光线拉出长影,直接笼罩着娇小的她,清冷的眉目在朦胧光晕中似乎柔和了不少。 “怎么自己过来了?” 走到她面前,傅凉枭顿了脚步,语速轻缓,声音低沉磁实,眼尾一扫后面的静娘,目光带着责备。 “不关静娘的事,是我自己要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杜晓瑜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历经世事的长辈,她本来是有要紧事来找他的,但在这样深厚稳重的气场面前,自己就好像是个无理取闹不听话的小姑娘。 “找我有事?” 一面说,一面伸手替她捋了捋被汗打湿的发丝。 “嗯。”杜晓瑜点点头,“很重要。” 傅凉枭顿了一下,说:“这里距离杜家近,还是去你那儿吧!” 再则,他不想她跑那么远来回奔波,怕她睡不够,明天没精神出去坐堂。 杜晓瑜其实有些好奇楚王府是什么样的,不过眼前的急事容不得她去考虑那些风花雪月的事。 两人走在前面,静娘在后面为他们照明。 回到房间以后,静娘很自觉地退了出去。 杜晓瑜也不管傅凉枭渴不渴,亲自给他倒茶。 傅凉枭接过,却没喝,抬起眼皮来看她,“何事?” 杜晓瑜道:“我前几日上街的时候看到了西洋镜,咱们大魏与西洋是不是有往来的?” 傅凉枭颔首,“嗯,皇宫里还有西洋乐师和画师。” “真的?” 见她似乎有些激动,傅凉枭面露不解,“你问这些做什么?” “那你认不认识西洋医生?”杜晓瑜又问。 那满目的期待,让傅凉枭微微蹙了眉头,“你说的人是谁?” 杜晓瑜顿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忙改口,“就是西洋那边的大夫,你认识吗?” 原来说的不是某个人,傅凉枭眉目这才轻轻舒展开来,“不认识,不过,宫里的那些西洋人应该认识。” 听完傅凉枭的话,杜晓瑜就知道自己的计划有希望了,她特地坐得离他近了一些,声音带着些撒娇的味道,“王爷,你能否帮我个忙?” 傅凉枭暗沉的目光落在她娇软樱粉的唇瓣上,那地方似乎还有着花汁的清香味,撩得人心痒难耐。 杜晓瑜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只能主动伸出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学着他主动时的样子吻上去,然后撬开他的齿缝,给他想要的好处。 两人的呼吸交缠而压抑。 傅凉枭总会“适可而止”,在他快要真正情动的时候及时的掐灭这把火。 两人都平复下来的时候,杜晓瑜的唇有些肿了,她顾不上,挺直了脊背,像个准备谈生意的商人,开口道:“我想把四叔送到西洋去医治,凭王爷的人脉关系,能做到吗?” 傅凉枭沉吟一瞬,不答反问,“你相信西洋的医术?” 她当然相信西医。 中医的局限性太大了,况且又是这种时代,没有任何医疗设备,四叔的情况,中医还真没法让他恢复,但同时期的先进西医,或许还能有一丝希望。 如果四叔最后一定会死的话,杜晓瑜宁愿把那百分之一的希望押在西医上。 “我想赌一把。”她道。 傅凉枭似乎有些不赞同,“连我都没见识过西洋医术,你怎么敢赌?况且,这应该只是你一个人的设想吧,你又如何知道,长辈们会同意把你四叔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杜晓瑜的目光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笃定,“只要王爷肯答应帮忙,我就一定有办法说服我爹娘和爷爷奶奶。” “你最该说服的人,是你四叔。” 听傅凉枭这么一提醒,杜晓瑜迟疑了一下,随即又说,“我是为了救他的命,四叔应该能理解的。” 傅凉枭沉默了好半晌。 在一起这么久,他头一次觉得她的想法竟然如此的大胆,惊世骇俗。 他不是不愿意帮忙,只是在思考,她为什么会如此的笃定西洋医术,又是什么时候接触的西洋医术? 小丫头身上的秘密,似乎比他活了一辈子重生回来还要让人震撼呢! 傅凉枭虽然没明说,杜晓瑜却当他已经答应了,心情顿时松快了不少。 “准备什么时候走?”傅凉枭问。 “越快越好,我四叔的情况不太稳定,若是再耽误下去,我怕来不及。” “嗯,等我消息。” 送走傅凉枭,杜晓瑜终于能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了。 第二日,趁着还没出门,她直接去外院找杜程均。 丫鬟说四爷刚起,还在洗漱。 杜晓瑜也不急,说:“没事,我在院子里等他。” 杜程均出来的时候,见到小丫头坐在石桌旁,百无聊赖地吃着点心。 “五丫头这么早?”杜程均走过去坐下,语气透着几分闲适,头顶的芭蕉叶落下大片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干净而深沉。 杜晓瑜想起接下来自己要说的事可能不被接受,先深吸口气,再认真地看着他,“四叔,您这几日感觉如何?” 杜程均道:“就那样吧!” 倒是个不算敷衍的回答。 脑海中回想起杜晓骏的话,杜晓瑜眼珠微微转了转,“上次我四哥跟您说的那事儿,是真的。” 杜程均有些错愕,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 “有个办法,或许能救四叔。” “” 说实话,杜晓瑜哪怕医术再高,在杜程均眼里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和杜晓骏一样。 昨天杜晓骏在马车上说的话,杜程均并未放在心上,只当那孩子有心,想让他别因为病情而难过。 不过眼下对上杜晓瑜这样一双笃定的眼睛,他心里忽然升腾起一种“信她一次”的念头,“嗯,你说。” 仍旧是淡淡的表情。 杜晓瑜已经习惯了四叔的性子,倒不觉得哪里不妥,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我想让四叔试一试西洋医术。” 杜程均深深看她一眼,没说话,像是在沉思。 杜晓瑜也不着急。 王爷说得对,最难说服的,便是四叔。 只要他本人同意,那就什么都好办。 过了好一会儿,杜程均才缓缓说道:“五丫头,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只不过,这想法有些荒谬了。” 先不说他一辈子生长在大魏没去过西洋,就算真有那想法,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况且,谁都没亲眼见识过西洋医术是什么样的,谁又能保证那边的医术就一定能让他恢复过来? 杜程均不是不愿冒险,而是觉得小丫头这个想法压根就不靠谱。 “四叔。”杜晓瑜怕他直接走人,忙说:“您觉得哪里荒谬,咱们可以再谈谈的。” 杜程均问她,“你知道怎么去西洋吗?” “知道,要坐船出海,行驶很长时间,到达海的另一边,那就是西洋了。” “那你可知道,西洋与大魏,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 “正是因为截然不同,侄女才会想着既然大魏的医术不行,那就让四叔去试一试西洋的医术啊!”杜晓瑜眨了下眼睫毛,白嫩的脸蛋上除了纯净,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认真。 杜程均摇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 杜晓瑜不否认他有这样的顾虑很正常,不过,“事在人为,只要四叔肯,我便是想尽办法,也会送你去医治。” “晓瑜。” 四叔很少这么一本正经地唤她。 “四叔。”杜晓瑜坐直了身子,一副乖乖受教的样子。 “四叔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杜晓瑜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话,心里头说不郁闷那是假的。 可是看四叔那副淡然无波的样子,自己如果再多说下去,只怕会适得其反,站起身来,“那四叔注意休息,我还要坐堂,先走了。” 杜程均轻点了下头,目送着她走远。 一整天,杜晓瑜给病人看诊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有好几次险些把方子都给开错,好在有翠镯提醒。 翠镯见她精神不佳,想着怕是这些日子累坏了,等病人都招呼得差不多了便劝道:“姑娘要实在撑不住,就先回去吧,这里留给奴婢们就行了。” 杜晓瑜顺势点点头,她心思不在这儿,再待下去只会害了病人,索性交代了几个小丫鬟一番便回了杜家。 杜程松因为刚出狱,不方便去坐堂,这几日都闲在家里。 杜晓瑜去看杨氏的时候,刚好他也在。 “爹,什么时候来的?”杜晓瑜笑问。 杜程松道:“来了有一会儿了,筱筱今天回来这么早,是铺子里不忙?” 杜晓瑜如实道:“我今日状态不好,怕开错方子,索性交给丫鬟们了。” 杨氏急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杜晓瑜迟疑着开口,“是有件事处理不好。” 杜程松马上坐直身子,“什么事你说,爹或许还能帮你参谋参谋。” 杜晓瑜咬了咬唇,压低声音道:“我想把四叔送去西洋医治,但他不同意。” “西洋?”杜程松显然也是一愣,“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杜晓瑜说:“爹和爷爷都没办法,我也没辙,那就只能赌一把。” “可是这也太荒谬了。”杜程松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西洋那么远的地方,你四叔他怎么去得?” 杜晓瑜不甘心,“爹,不试试怎么知道没希望呢?万一四叔去了,真能医治好,那岂不是解了爷爷的一桩心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26、上交免死金牌(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杜程松被她说得噎了一下。 私心里,他当然希望四弟的身子能好转,可女儿的提议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让他一时间接受无能。 杜晓瑜只好看向杨氏。 这种事,杨氏哪里拿得了主意,一双眼睛时不时地注视着杜程松的反应,显然一会儿丈夫说什么她便是什么。 杜晓瑜一看杨氏那表情就知道问了也白问,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端起茶杯百无聊赖地喝着。 杜程松想了好一会儿,语重心长地说道:“筱筱关心你四叔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但你这个提议,实在是太欠缺考量了,不妥,不妥。” 杜晓瑜也没逼迫杜程松要在第一时间接纳自己的意见,对于大魏土生土长的古人来说,离开故土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小事。 更何况这是去西洋,要坐轮船跨过重重大海,并不是单纯地骑马或者坐马车就能完成的。 杜晓瑜虽然不知道去西洋要办些什么手续,但她觉得,一定不会比去大魏邻国简单。 说来说去,还是得靠权力。 王爷出面的话,这一点自然是没问题的。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说服四叔和家里其他的长辈。 爹都这般犹豫,老太爷那边想必越发不会同意了。 可即便如此,杜晓瑜还是决定去试一试。 老太爷在梅园,亲自给花草浇水,旁边躬身立着几个丫鬟,一个个低眉敛目。 见到杜晓瑜进来,纷纷屈膝行礼,“五姑娘。” 杜晓瑜点头微笑,然后把视线转移到前方老太爷的身上。 看似只是闲来无事侍弄侍弄花草,可杜晓瑜却感觉得到,他的背影较之不久前佝偻了几分。 听到丫鬟的声音,老太爷转身,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五丫头,今日怎么有空了?” 杜晓瑜道:“孙女有些不舒服,就先回来了,听下人们说爷爷在梅园,便想着过来陪您说说话。” 老太爷是人精,哪里听不出来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当即放下花洒,对着几个丫鬟摆摆手,“你们都先退下。” 丫鬟们应了声,识趣地退了出去。 老太爷在石桌边坐下,示意杜晓瑜也坐,“五丫头有话就直说吧!” 老太爷看着她,脸上慈爱的笑意分毫不减。 杜晓瑜在脑子里快速地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把自己想让四叔去西洋治病的想法说了出来。 她以为爷爷也会跟爹一样的反应,没想到老太爷听完以后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这让杜晓瑜完全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也没敢追问,就那样安静地坐着等。 老太爷思虑良久,对她道:“倒是个好提议,只可惜,凭咱们家的权势,做不到送你四叔去西洋。” 杜晓瑜满心诧异,“这么说,爷爷也觉得孙女的提议可行?” 老太爷摇摇头,“其实如果有希望,我还是愿意试一试的,只不过如此苛刻的条件,便只能当成提议随便听听了,要真正实行的话,不用想都不可能。” 杜晓瑜抿唇,不管怎么说,爷爷能赞同她的想法就已经够了,至于如何让王爷能名正言顺地帮四叔,这事儿还真得好好筹划筹划,否则到时候自己没办法向长辈们解释,还会带累了王爷。 她知道自己傍上的人不会在意那么多,但她也该懂得适可而止,一味地让他付出,她做不到若无其事地接受。 回房以后,杜晓瑜把这件事跟静娘说了一下,问她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静娘道:“王爷既然答应了姑娘,他肯定能有神不知鬼不觉帮助四爷的法子,只不过麻烦的是咱们这边的长辈全都不赞同,哪怕是眼界广阔的老太爷,他能听得进去姑娘的提议,也不会相信凭着杜家的能力能把四爷给送出去啊!” “难就难在这儿。”杜晓瑜皱起眉头,“四叔不同意,老太爷也觉得荒谬,容我再想想吧,一定能有办法说服他们的。” 接下来的几日,杜晓瑜照常去铺子里坐诊,没再提及让四爷去西洋就医的事儿。 可她那天的话却像深水炸弹一样,让长辈们的心逐渐翻起波浪来。 当然,除了四爷之外。 杜程松去找了大爷二爷商议,最终三兄弟的意见达成一致,由杜程松去找老太爷,说起杜晓瑜那个建议。 老太爷很是讶异,“怎么,老三也觉得五丫头的建议可行?” 杜程松稍顿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爹,您和娘都不想四弟年纪轻轻就没了吧?” 老太爷神情苦闷,他何尝不想救小儿子,可是怎么救?难道光凭五丫头那不靠谱的建议? 先不说去了西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老四恢复,就算有把握,杜家又怎么送他去西洋? 杜程松似乎看穿了老太爷的顾虑,低头说道:“其实咱们家守着的那件东西,原本就是用来保命的,如今人命关天,可不正是它发挥作用的时候到了?” 老太爷听罢,瞳孔慢慢放大,似是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杜程松。 杜程松又接着说:“只要皇室不违背太祖的圣意,咱们就能凭着免死金牌向皇室提出一个要求。” 老太爷深吸口气,“你的意思是,让我交出免死金牌,请皇上送老四去西洋?” “正是。” “胡闹!”老太爷重重拍桌,脸上是说不出的愤怒。 杜程松喉结上下滑了滑,他在来之前设想过老太爷可能会生气,但没想到会怒成这个样子。 “爹……” “你知不知道免死金牌对于杜家的重要性?”那关系到全族人的性命,他绝对不能因为偏私而害了那么多无辜之人。 “免死金牌对于杜家而言,是保命符,也是催命符。”杜程松站直了身子,坚持自己的意见,“儿子入狱的事,爹应该还没忘吧?” 老太爷没吭声,像是在等着他把话说完。 “儿子一出事,来抓人的不是衙差,而是皇帝爪牙锦衣卫,爹就没想过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吗?” 杜程松也是从杜晓瑜的只言片语中听出猫腻来的,当下更觉得免死金牌就是个烫手山芋,不扔不行,但这“扔”也要扔得恰如其分,既不会让人起疑,又要对杜家起到一定的利益作用。 杜程松去找大爷二爷商议的时候,特地说了一下这件事,那二人思量过后,当然是赞同把免死金牌抛出去,因为杜程松出事那几天的情景,他们至今历历在目。 杜家一向行事低调,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乱子,当时的情况着实把所有人吓得不轻。 这次倒是侥幸逃脱了,那么下一次呢? 杜家能幸运一次,难不成能幸运一辈子?一个搞不好就得真搭上几条人命进去,孰轻孰重,是该做个选择了。 杜程松的话,让老太爷觉得遍体生寒,一直凉到了心里。 杜家几代人虽然不曾为朝廷做过什么贡献,但一直兢兢业业,以悬壶济世为宗旨,把治病救人放在首位。 他自认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可皇上为了收回免死金牌,竟然不惜牺牲那么多条人命,效仿太祖布了那样一个局。 “爹,这玩意儿咱们不能再留着了。”杜程松语气恳切,“圣上既然已经动了心思,一次失手就必然还有第二次等着咱们,这样的局势,才是把全族人的性命放在火架上烤啊!” 老太爷脸色霜寒,整个人似乎在片刻之间又苍老了不少。 杜程松接着说:“比起拿出免死金牌去大牢里救人,直接拿来救老四的性命不是更好吗?只要皇上一道圣旨,便有的是人能把老四送到西洋去,他恢复的可能性会更大,否则咱们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四没命。” 见老太爷似乎听进去了,杜程松点到为止。 这些话,足够让老太爷反思的了。 “你先回吧,这件事,我还需要时间考虑。” 老太爷向来是个喜欢深思熟虑之人,就算杜程松说得头头是道,他也需要一个人安静下来分析分析这里头的利弊,而不是一时脑热直接做下决定将来后悔。 杜程松深知老太爷脾性,退了出去。 傍晚的时候,杜晓瑜刚回到海棠居就被老太爷院里的大丫鬟请去。 屏退所有人,老太爷让她坐。 “爷爷找我有事吗?” 老太爷沉默片刻,说:“找你来,是想问问你,上次敢提出那样的建议来,是否一早就有了对策,如何送你四叔去西洋?” 杜晓瑜眼神闪烁,莞尔道:“对策我暂时没有,不过如果爷爷同意的话,咱们可以一块儿商量商量。” 老太爷眯眼打量她。 小丫头面色很平静,看不出扯谎的破绽来,兴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许久之后,老太爷说:“要没有对策的话,也不必伤脑筋了,我明日便入宫去觐见皇上。” 杜晓瑜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老太爷的意思,大惊,“爷爷……” 老太爷摆明了不想让她插手,饶有深意地看着她,“女儿家,聪明是好事,但有时候太聪明,反而失去了原本应有的纯真,五丫头,你才十五岁。” 杜晓瑜想说的话一下子全部堵在嗓子眼。 她何尝听不出来爷爷是在提醒她不要越界。 十五岁,待嫁的年纪,她该操心的是未来夫婿和诊所里的病人,而不是插手长辈们的事。 “爷爷说得是。”杜晓瑜十分知趣地站起身,“孙女以后知道该怎么行事了。” 对于这个小孙女的悟性,老太爷还是比较满意的,当即捏了胡须笑着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杜晓瑜回到海棠居以后,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静娘问她怎么了,她也没说。 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前望着外面半谢的花发呆。 杜晓骏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小丫头单薄的身子拢在夹袄里,她似乎又瘦了不少,原本合身的衣裳显出几分宽松来,淡粉的唇轻轻抿成一条线。 “小妹!”杜晓骏调皮地突然拍她肩膀。 杜晓瑜并未被吓到,回过头望向杜晓骏,“四哥怎么来了?” 杜晓骏道:“说好了今天给我讲内经的,怎么小妹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杜晓瑜这才想起来给杜晓骏上课的时间到了,可是她完全提不起精神来,只好歉意地看向杜晓骏,“四哥,咱们休息一日吧!” 杜晓骏当然无所谓,“行,你说休息就休息,不过,小妹若是愿意把心事告诉我,没准我能帮你分担一下呢?” 说到这里,杜晓骏突然想起来什么,慢慢瞪大了眼睛,“我听说,你刚从铺子里回来就被爷爷请过去了,他是不是跟你谈议亲的事儿了?” 杜晓瑜哭笑不得,“你还能再离谱点儿吗?四哥和四姐姐都还没成亲,怎么也轮不到我啊!” “那是什么事?”杜晓骏越发好了。 “我真没事。”她勉强打起精神来,露出一个自认为甜美的笑容,其实真没事,只是想着保不住免死金牌,会不会影响了王爷的计划,到时候他要是怪罪,她又该如何跟他解释? 在她的潜意识里,对于傅凉枭而言,免死金牌和她的分量是一样重的,所以他才会两样都要。 “笑得那么勉强,你还是哭丧着脸吧,比现在好看。”杜晓骏满脸嫌弃。 杜晓瑜忍不住瞪他,“你是不是亲哥?” 杜晓骏看出来她心情不好,也不忍心一直逗弄她,站起身来,“那你一个人静静吧,我回去了。” 杜晓瑜轻“嗯”了声,继续扭身看向窗外。 —— 翌日一早,老太爷杜荣凯果然带上免死金牌入了宫,皇城守卫一见免死金牌,哪还敢阻拦,直接放行。 几位皇子知道的时候,杜荣凯已经坐在养心殿喝茶了。 成年的皇子们“临时召开紧急会议”,全聚到了一起,以喝酒的名义把傅凉枭也给拽了过去。 怀王冷嗤,“老东西,早在杜家出事的时候不拿出来,这会儿巴巴往前凑,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康王脑海里划过偶然得见过一面的杜家五姑娘,那脸蛋儿,嫩得能掐出水来,“听说刚回来的五姑娘还未议亲,杜家又因为牛黄丸的事多多少少波及了名声,老东西该不会是怕影响孙女的婚事,想趁机让父皇给她找个好人家吧?本王倒是不介意多养个侍妾,你们怕是没见过那位五姑娘,那腰,那胸,啧,压在身下不知道有多销魂。” 康王刚说完,就感觉楚王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阴鸷,他忙打个哈哈,“怎么,老七也看上了那丫头?” “怎么可能?”靖王眉毛都快扬到天上去了,“杜家那位不过是个乡下丫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姿色肯定不够,老七眼光高,他看上的人,外面必然有一堆人垂涎,否则的话,还怎么给他戴绿帽?” 靖王话一落,其他几个兄弟便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就连一直安静的宁王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唯独楚王,一直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对众人的调侃充耳不闻,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恣意悠然。 康王看向宁王,“十一弟怎么不说话了?” 宁王当然不会蠢到去扒楚王的绿帽史,薄唇一撇,声音略淡:“没了免死金牌,以后各凭本事,没什么不好。” 在座的每个人都想得到免死金牌,这在一众皇子里几乎是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如今被杜家猝不及防地送入了宫,自然有人不甘心,因为他们本身就拼不过楚王和宁王的嫡子身份,眼下唯一能傍身的东西也没了,说不恼是不可能的。 可是再恼,他们也没道理跑去杜家把人拉出来收拾一顿,只能趁着现在逞一时口舌之快。 宁王抬起酒杯,看向傅凉枭,“不知七哥对这事儿怎么看?” 傅凉枭莞尔,“本王自认为一直都是凭本事活着。” 那意思,就是不屑要免死金牌了,杜家送不送入宫都跟他无关。 宁王眉眼间的笑意淡去几分。 其他皇子恨得牙痒。 楚王的本事就是投了个好胎,死了个让父皇魂牵梦萦的生母。 所以他能得圣宠,做什么都对。 皇子们聚会的同时,养心殿这边的事情也顺利谈完了。 弘顺帝原本还在因为免死金牌没得手的事怒得每天喷火,没想到杜荣凯这老东西就主动送上门来了,而且那条件,不过是请皇室出面,送他的小儿子去西洋治病,这有什么? 所以,弘顺帝答应得十分爽快,还趁机赏赐了不少好东西给杜荣凯,又让太监总管吴胜亲自把老太爷给送回去。 杜荣凯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在弘顺帝面前表现得还算镇定。 交了免死金牌,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 坐上马车的时候,杜荣凯脑海里不期然浮现杜晓瑜刚回府不久时跟他说过的那些话,不禁唏嘘,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儿,竟然还没有一个丫头看得透彻,若是早早找机会把免死金牌交出来,兴许杜家就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灾难。 不过,这次是拿来救小儿子和全族人的性命,也算是没白费向皇室提条件的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27、楚王心眼小(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因为下了圣旨,没过多久,杜家主动上交免死金牌换四爷杜程均去西洋就医的消息便四散开来。 “什么!杜荣凯脑子被驴踢了吧?”康王直接跳脚,“大好的机会向父皇讹诈,他竟然拿来给儿子治病?杜家那个病秧子,不是早几年就该死了吗?” 怀王摩挲着下巴,“这里面会不会还有什么隐情是我们不知道的?”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宁王。 宁王知道他们什么意思,还不就是想把他当枪使,让他去皇后嘴里套话么? 别说母后不知道,就算真知道了,他为什么要帮他们去套话? 皇子们一见宁王这爱答不理的态度,纷纷又把视线转向傅凉枭。 康王笑眯眯,“老七,准备什么时候给哥几个选个正经八百的弟妹啊?” 靖王满脸的虚情假意,“六哥,你就别给七哥添堵了,还嫌楚王府后院的火烧得不够大吗?——哈哈哈!” 最后这一声,是憋了半天实在憋不住拍桌狂笑出来的。 傅凉枭语气淡淡:“九弟口齿这般伶俐,本王以前倒是不曾注意过。” 怀王警示性地咳了咳,提醒靖王,“开玩笑也要有个分寸,兄长的事,岂是你这当弟弟的能随便议论的?” 他自己就是在楚王手上吃过亏上过当的人,比别人更清楚得罪楚王的下场,可能楚王这会儿一副懒得跟你计较的做派,过后绝对能阴你阴到吐血都没地儿吐。 被人这么一提醒,靖王这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开玩笑的对象是谁,再对上楚王那深不见底的眸子,仿佛被毒蛇给盯上,身子止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他们这些母族没什么背景,自身又没什么过人本事的皇子,平日里少不得要仰人鼻息,在得宠的那几位手底下讨生活。 虽说楚王最近的确是不太顺,可他只是头上戴了绿帽,又不是缺胳膊断腿,玩笑开大了,难免不被人记仇,楚王又是个心眼小的,保不齐今日回去以后就会让人阴他一顿。 靖王越想越害怕,马上收起刚才那副狂笑的嘴脸,低眉敛目,“七哥,我嘴欠,一时说错了话,你别往心里去。” 傅凉枭淡笑,“有句话说得好,柿子要挑软的捏,不过九弟今日运气不佳,刚好捏到本王这个硬的,本王素来讲求兄友弟恭,自然不会对你如何,不过嘛,这份礼倒是要回的。” 说话间,拍了拍手掌。 外面很快有人把靖王的小舅子给押了进来。 靖王的母族没什么指望,岳家倒是出了个年少有为的将军,便是当下被五花大绑的这位谢楠。 傅凉枭身子往后一靠,身上那种慵懒散漫越发的明显,“靖王说错了话,少将军作为小舅子,代罚不为过,本王不喜欢把事情做绝,见了血便没意思了,那就……掌嘴吧!” 一个大男人被当成女人掌嘴,本来就是天大的耻辱,更何况是顶着靖王的名义在这么多皇子面前被掌嘴,这又是靖王自己的府上,这无异于把靖王的尊严一把撸下来扔在地上连蹉带碾了。 听到落在谢楠脸上的巴掌声,靖王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一双眼睛逐渐滋生出怨毒之色来,却是敢怒不敢言。 没有人站出来为靖王说话,全都只是作壁上观,抱着看戏的心态。 一来,他们都是“正人君子”,“不屑”跟楚王这种不要脸的无赖讲理。……好吧,事实上,跟楚王本就没有道理可讲,他们这些人的嘴巴加一块儿,也远远赶不上楚王那张毒舌,那还费什么话给自己找不痛快。 二来,楚王是在杀鸡儆猴,这种时候谁站出来,谁就跟靖王是同党。 谁都知道楚王不好惹,偏怀王三番两次借着人家后院起火来说事儿,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知收敛,楚王不整他整谁? 要说谢家这位少将军,那可真是够倒霉的,他不过是受了爹娘之托来靖王府看一眼长姐,就刚好被楚王给活捉。 被罚也就算了,打板子挨鞭子他都受着,可偏偏,是掌嘴。 而起因竟然是他这位没脑子的姐夫当众羞辱楚王。 光是想想,谢楠就险些咬碎一口牙,长姐当初是眼瞎了才会看上这么个没脑子的蠢货! 不清楚打了多少巴掌,等谢楠一张脸又红又肿的时候,傅凉枭眉眼间才终于露出一丝丝的疲倦之色来,起身施施然离开。 楚王一走,宁王等人也相继告辞。 最后只剩怀王的时候,靖王拳头捏得更紧,猩红着眼,声音都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五哥,他欺人太甚!” 怀王拍拍他的肩,宽慰道:“老七就是那种性子,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可是他今日……”靖王想想自己被蹂躏践踏的尊严,心中的恨意越发深了。 “那也是你有错在先。”怀王义正词严,“你非要拽着人家过来喝酒,结果却句句不忘奚落他,换了谁不恼,以老七的性子,今日没弄死你那小舅子,就算是给足你面子了。” 靖王头上的怒火灭不下去。 怀王何尝不理解靖王心中那种恨,可以说,他们这些兄弟,但凡招惹过楚王的,都有过靖王此时此刻的感受。 可是即便心里恨得想亲手把楚王给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真见着了人,还是要做出“兄友弟恭”的样子来,“九弟,咱们是正常人,何必跟个疯子计较?” 也只有安慰自己楚王是个疯子了。 靖王心里终于好受了些。 —— 杜荣凯是带着圣旨回到杜家的。 当消息传遍大院的时候,杜程均第一时间赶了过去,望着上座的老太爷,眉头皱得很深,“爹,您做事之前怎么不问问儿子的意见?” 杜家流传了几辈人的免死金牌,结果为了救他就这么被交出去,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老太爷眉眼沉沉,“你自己也说了,我是你爹,自然有救你的权利。” “可是……” 老太爷知道他想说什么,“等礼部的人安排好,你带着几个丫鬟小厮跟着去就是了,其余的话,多说无益。” 杜程均抿了抿唇,一向淡定的脸上裂开几分愠怒,却没表现得多明显,他不喜欢被人这么安排,可安排的这个人是他爹。 如今圣旨已下,他再说什么都是徒劳,只好幽幽叹口气,退了下去。 老太太听到消息,自然是乐开了花,她一个妇道人家,管不上什么免死金牌不免死金牌的,她只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有救了。 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个好消息,老太太一高兴,专程给杜程均设了宴,把一大家子人聚在一块儿热热闹闹吃了顿饭。 杜程均脸上看不出任何喜色,只是因着要照顾二老的心情勉强陪了几个笑容。 没坐多久,推说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主角不在,其余人也没热闹多久,很快就散了。 出饭厅的时候,杜晓骏追上杜晓瑜的步伐,问她,“小妹,让四叔去西洋医治的点子,该不会是你想出来的吧?” 杜晓瑜不置可否,算是默认。 杜晓骏惊讶地张了张嘴,“还真是啊?” 杜晓瑜莞尔,转过头问他,“怎么,四哥觉得你家小妹没有这么聪明吗?” “不是,不是。”杜晓骏辩解道:“我只是怪,为什么你会想到这一层上?在我心里,咱们杜家的医术那就是整个大魏拔尖的了,西洋的医术能比我们家的还高吗?” 杜晓瑜眼神闪烁了一下,神情随意地说道:“我也没亲眼见识过,不过是前些日子上街的时候见到了西洋来的东西,顺嘴多问了几句,听人说的,高不高不知道,但绝对跟我们大魏的不同。” 杜晓骏若有所思,“那万一要是医治不了怎么办?” 杜晓瑜不想往悲剧方面想,笑了笑,“要是医治不了,能在死前跨越山海去到那么远的地方见识一趟,四叔也算终生无憾了。” 杜晓骏皱了皱鼻头,但不得不承认,小妹话糙理不糙。 杜晓瑜晚上要学琴,简单教了他一些内经中的阴阳论就让他自个回去消化了,然后跟着女先生学到很晚才沐浴歇下。 夜间梦到傅凉枭质问她为何不看守好免死金牌让他的计划落了空。 杜晓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被他冷鸷的眼神吓得惊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外面天还没亮,杜晓瑜掌了灯,去衣柜里翻找出一套干爽的寝衣来换上,又躺了回去,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心中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她再次动了想去楚王府的心思,可是想到守夜的静娘还在外间熟睡,她又有些不忍心唤醒她,索性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直到天明。 今日休息,杜晓瑜没有像往常一样睡懒觉,早早就起床了,洗漱好吃了早饭,去德荣堂给老太太请安,再去正院看杨氏。 结果甘嬷嬷告诉她,太太还没起身。 孕期嗜睡挺正常,杜晓瑜看看时辰,也的确是自己来得太早了,便没有进去打扰,安静退了出去回海棠居。 —— 晌午过后,江亦嘉来了,特地从外面的八宝楼买了好几样杜晓瑜爱吃的点心带着来。 杜晓瑜对于这些松松软软的点心没什么抵抗力,即便中饭吃了不少,眼下光是看看也觉得饿了。 江亦嘉见她喜欢,心中越发的高兴,把油纸全都打开来,让她挨个儿尝尝。 杜晓瑜便不客气了,尝完这个尝那个,嘴巴里就没停歇过。 不过因为人长得水灵,所以即便是吃相不算优雅,在旁人眼里也不会觉得难看,只会认为那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一股活泼劲儿。 总算把所有点心都尝了一遍,杜晓瑜才停歇下来,直说:“不要了不要了,这么多甜的吃下去,又得胖三斤。” 江亦嘉掩唇笑,“五姑娘那么瘦,多长些肉才好看。” 杜晓瑜抬起头来,见到江亦嘉今日的装扮很是清新脱俗,身上的袄裙是浅色系的,无形中便把唇上淡粉的颜色给凸显出来。 是她那天送给她的口脂,涂抹均匀,莹润小巧,看起来饱满Q弹,好想咬一口的感觉。 杜晓瑜看得眼前一亮,笑说:“江姑娘是越来越会打扮了,只可惜我空有赏美之心,却无法拥美在怀。” 江亦嘉被她这大胆的言论说红了脸,嗔道:“坏丫头,没大没小,要真论起来,你还得管我叫声姐姐呢,姐姐跟前,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杜晓瑜调皮地笑笑,她是真的觉得江亦嘉今日的妆容很抢眼,虽是淡妆,却无处不精致,尤其是那双唇。 若非她来找的是自己,杜晓瑜恐怕会以为她是特地为了见谁而这么打扮的。 两人说话间,听到外面传来杜晓骏的声音。 江亦嘉心下一缩,手指因为紧张而蜷了蜷。 不过片刻的工夫,杜晓骏就大步进来了,一眼见到江亦嘉在里面,有些诧异,忙拱手行礼,“江姑娘。” 江亦嘉也起身,屈膝,“四少爷。” 眼尾不经意扫到杜晓骏腰间挂着的铜鱼。 江亦嘉顿时愣住。 杜晓瑜见她面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江亦嘉回过神来,笑问:“我见四少爷腰间的铜鱼挺有意思的,有什么说法没有?” 杜晓瑜道:“似乎从我见到四哥的第一天起,他就一直戴在身上了,以前也没见谁佩戴这种东西的,应该有些什么讲究才对。” 杜晓骏这才想起自己都快成亲了还一直把这东西戴在身上,实在不妥,干脆一把取下来,如实道:“是小的时候跟着我爹去外面出诊的时候,别人送的。” 江亦嘉眼眸微动,“能佩戴这么多年,想来是很重要的人吧?” 杜晓骏听到这里,忍不住有些脸红,但随后反应过来什么,面上的红晕很快退去,正色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当时还小嘛,不懂事。”说着,自然而然地把铜鱼给收了起来藏进袖袋里,似乎不打算再继续佩戴。 江亦嘉微微抿着唇。 这铜鱼她见许如月也佩戴着一枚。 如果不是铜鱼到处有的话,那就只能说明许如月便是杜晓骏口中送他铜鱼的那个人了。 意识到了某些真相,江亦嘉心里针扎一样疼,原来自己跟他之间相隔的,不仅仅是一纸婚,还有她没参与过的,他的过去。 她怎么都没想到,杜晓骏心里一直有人,而那个人,就是他现在的未婚妻,哪怕互相没认出来,他们还是因为缘分走到了一起。 这个认知让江亦嘉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存在十分多余,连带着自己对杜晓骏的那份心思也变得龌龊起来。 “江姑娘,你还好吧?”杜晓瑜察觉到江亦嘉脸色越来越苍白,以为她是病了。 江亦嘉道,“我突然有些胸闷,五姑娘,那我今日便先回去了。” 杜晓瑜不放心,“要不我给你看看吧?” “不用了。”江亦嘉脚步匆匆,很快离开了海棠居。 她心里藏着事,一路上思绪都是恍惚的,直到不小心踩到石子险些跌倒被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给扶住腰肢才猛地惊醒过来。 转头见到满身儒雅沉稳的杜程均,她大惊,屈了屈膝,“四……四……” 一时之间也扯不清到底是叫四叔还是直接叫四爷了。 杜程均垂目望着她,女孩白净的小脸因为害怕而显出几分惊慌失措的颜色,整个人心事重重的样子。 “江姑娘是来散步的吗?”杜程均提醒道:“花园里时不时的会有小石子,要注意脚下的路。” 江亦嘉突然有些窘迫,她原本是想出府来着,怎料神不知鬼不觉走错了道。 想到刚才那一幕,她脑袋垂得更低,越发不敢看他了,声音细弱蚊蝇,“刚才多谢四爷救了我。” “我刚好路过。”杜程均偏开头去,声音一如既往的稳重淡定,“姑娘还是让婢女跟着的好,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江亦嘉始终低垂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没再听到那人的声音,她疑惑地掀了掀眼角,只瞥见一抹即将消失在小道尽头的清瘦背影。 清瘦,却挺拔儒雅,半点不显羸弱。 腰腹间似乎还残存着他手臂上淡淡的温。 江亦嘉心跳的有些快,这是她第一次与男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姑娘,姑娘!”刚才去出恭的婢女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焦急道:“奴婢还以为姑娘已经出去了,结果去了外头没见着人,这才折回来……咦,姑娘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亦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烫。 她忙摇头,“我没事,走吧!” 主仆二人很快出了杜家,坐上马车回江府。 上次江亦臣迫于无奈答应给秦枫媛作画那件事,江亦珩果然没两天就给忘了,秦枫媛却是一直记挂着,结果这么久过去了,江亦臣压根就没再提起那件事,更没有踏进长房的院门半步。 秦枫媛气得咬牙切齿,把所有的火都发在江亦珩身上。 她要对江亦珩动手,结果江荣突然跑过来拦着,秦枫媛的动作来不及收回,一大掌抽翻了江荣,脑袋磕在板凳角上,昏迷不醒。 江亦嘉回来的时候,长房院里乱成一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28、上门请人,江府再遇(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见到长房那边的下人忙进忙出,江亦嘉觉得怪,随便抓住一个丫鬟问:“这是怎么了?” 丫鬟道:“大少奶奶失手打了孙少爷,磕到了后脑勺,如今昏迷不醒呢,夫人都快急死了。” 江亦嘉心下一紧,忙推开丫鬟,快步朝着长房去。 进门的时候,见到里面站了不少人,大嫂秦枫媛,二嫂桂氏。 徐氏坐在桌边,一双眼睛紧张地看向正在给江荣探脉的老大夫。 秦枫媛似乎有些心虚,见到江亦嘉进来,眼神闪了闪,垂下头去。 江亦嘉看向徐氏,“娘,到底怎么回事啊,荣荣怎么突然这样了?” 桂氏挑高眉梢,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做派,“亦嘉妹妹还不知道吧,咱们这位大嫂子可了不得,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下狠手打,这不,打出事儿来了,大夫看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是好是歹还不清楚呢!” 秦枫媛怒了,“桂金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荣荣了,再敢胡说八道,就给我出去!” 桂氏自己就是个掐尖要强的,她才不怕秦枫媛,“长房与二房一墙之隔,你当我耳聋听不到你们家这边的动静呢,呦,大嫂子说没打过荣荣,难不成是在对大哥动手?不小心伤到的荣荣?” “你!”秦枫媛脸色白了几分。 “行啦!”徐氏一拍桌子,脸色严肃了几分,“再嚷嚷,就都给我滚出去!” 眼风一斜,看向秦枫媛,“老大媳妇,你还杵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的上回春堂去请人?” 请外头的大夫只是来应应急,私心里,徐氏只相信杜家的医术。 秦枫媛本想说这种事让下人去就行了,又听徐氏皱着眉道:“儿子出了事,我看你这当娘的倒是不急。” 秦枫媛心里一咯噔,马上收收捡捡,让人备了马车直往回春堂赶。 她来得很不是时候,三爷不在回春堂,这段日子是二爷坐堂,二爷正在给人扎针,走不开。 大爷去江南处理分号的事儿了,上次牛黄丸闹的,多多少少有些影响,京城这边要是没个能管事的人出面去应付一下,江南所有分号的生意都会受到影响。 秦枫媛坐在回春堂的待客区,焦急地等着,过了一会又问管事,“二爷好了没有?” 管事摇头道:“除了那个正在扎针的,还有两个急诊等着呢,二爷今日怕是不能出诊了,大少奶奶若实在急,不如直接去杜家请三爷吧?” 秦枫媛顿时陷入纠结。 管事忙着接待别的客人,没空搭理她,很快走开了。 秦枫媛有些心不在焉,出门的时候险些被门槛给绊倒。 她走到马车边,丫鬟问:“大少奶奶,人请到了没有?” 秦枫媛不答,拧着眉,提了提裙摆,上车以后吩咐车夫,“调头,去杜家。” 马车很快驶上去杜家的路,最后停在杜家大门前。 秦枫媛没下马车,一直在纠结要怎么开这个口。 丫鬟道:“大少奶奶,要不,奴婢进去请人吧!” 秦枫媛回过神来,又听她重复了一遍,点点头,“好,你去,要是请不到,我再亲自上门。” 丫鬟心中嘀咕,杜家本来就是专门治病救人的,只要三爷在府上,怎么会请不到呢? 她走到大门边,门房问清楚来意以后,亲自带着她去找三爷。 没想到半路遇到了正在散步的杜晓瑜。 杜晓瑜停下来,仔细打量着这丫鬟,看穿着打扮,不像是杜家的。 她有些疑惑,“这位姑娘看起来面生得很,你是哪家府上的?” 门房介绍道:“这位是五姑娘。” 丫鬟这才反应过来,忙屈膝,“奴婢是江府的丫鬟,见过五姑娘。” “江府的?”杜晓瑜想着江亦嘉才从自己这儿出去没多久,莫不是她带来的丫鬟?又问:“是不是你们家姑娘落下什么东西在我这儿了?” 丫鬟听着这话,有些茫然,随后摇头,“奴婢是长房的丫鬟,我们家孙少爷不小心磕到脑袋昏迷不醒,夫人让奴婢来请三爷前去看诊。” 杜晓瑜道:“那不巧,就在一刻钟之前,我爹刚出门了。”见门房疑惑,她又补充,“从偏门走的。” 丫鬟急得“啊”一声,“那怎么办?” 杜晓瑜想了一下,说:“若是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去出诊。” 丫鬟狐疑地看着杜晓瑜,这位五姑娘,长得倒是清秀水灵,怎么说话这么没谱? 杜晓瑜清晰地捕捉到了丫鬟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愠色。 门房欲解释,杜晓瑜却抬手,“罢了,既然江伯母不喜欢我去给她孙子看诊,那我乖乖待在家里就是了,又何必去讨人嫌。” 丫鬟被她这话吓了一跳,忙说:“夫人的确是让奴婢来请杜家人去看诊,可……可奴婢没听说五姑娘会医术啊!” 杜家医术不是传男不传女的吗?这位五姑娘回来以后一直不声不响的,今日若非门房介绍,她都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 再说,就算是这大院里的掌上明珠,归根究底,杜晓瑜本质上也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而已,她怎么可能懂医术? 杜晓瑜懒得跟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下人掰扯,转个身走开了去。 丫鬟没请到人,只好走到大门外。 秦枫媛问她,“人呢?” 丫鬟道:“三爷不在家。” 秦枫媛见她支支吾吾,怒道:“有什么话就赶紧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 丫鬟又说:“他们家那位五姑娘倒是自荐去给孙少爷看诊,奴婢一想,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而已,哪会懂得什么医术,可别去了给咱们家添乱才是。” 秦枫媛听到这话,突然回想起自己上次回娘家的时候爹亲口说那位杜姑娘精通医术。 她一巴掌甩在丫鬟脸上,叱骂一声,“蠢货!” 不等丫鬟反应,秦枫媛已经快速下了马车,朝着杜家大门走去。 门房对刚才那丫鬟的态度十分不满,便连带着有些不待见这位大少奶奶,态度很是敷衍,“找谁的?” 秦枫媛有求于人,姿态放低了不少,“我是江家大少奶奶,找你们家五姑娘有点事。” 门房道:“五姑娘说了,不得空。” 秦枫媛马上掏了一锭十两的银子递过去,“刚才是我那丫鬟没眼色,不会说话,还请您见谅。” 门房收了银子,语气缓和不少,“五姑娘的确是在家里,不过她愿不愿意见大少奶奶,我得进去通报通报。” “劳烦您了。”秦枫媛客气道。 门房很快去往二门,他进不了内院,只能把情况说给二门上的婆子,婆子再去海棠居传话。 杜晓瑜听罢以后,冷笑一声,“先用丫鬟来探路,不成了才亲自来找我,这位大少奶奶可真是有心。” 婆子问:“五姑娘见不见她?” “请进来吧!”杜晓瑜即便不喜欢秦枫媛,也要看在江秦两家的面儿上让人面子上过得去。 婆子出去传话,没多会儿就把人给带来了。 见到杜晓瑜的时候,秦枫媛仿佛早忘了当初在秦家的那场不愉快,笑得那叫一个热络,跟认识了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五姑娘,好久不见了。” 杜晓瑜淡淡一笑,算是回应。 秦枫媛坐下来。 杜晓瑜开门见山,“大少奶奶找我有事?” 说起这个,秦枫媛的脸色马上变得凝重起来,说道:“我儿子不小心磕到了脑袋,如今昏迷不醒,从外头请了大夫也没用,五姑娘能不能帮个忙?” 杜晓瑜道:“这种事,不是应该去回春堂请大夫吗?你为何要来找我?” 秦枫媛面露急色,“才刚去了回春堂,大爷不在,三爷也不在,二爷一个人忙不过来,管事说二爷今日都没法出诊,原是让我来请三爷的,哪曾想,三爷竟然也不在。” 杜晓瑜问她,“那你怎么知道我会医术?” 秦枫媛如实道:“上次在恩国公府,听我爹说的。” 杜晓瑜沉默片刻,“既然他们都忙,那我便去走一趟吧,不过我有言在先,我的医术并非杜家亲传,是野路子来的,不敢保证一定能医治好孙少爷。” 秦枫媛明显犹豫了一下。 “大少奶奶若是想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秦枫媛眉心蹙了蹙,反悔又能怎么样,外面的大夫又不放心,总不能等到明日再来请三爷吧,她能等,荣荣能等吗?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想到这里,秦枫媛突然下定了决心,说:“还请五姑娘跟我去一趟吧!” 杜晓瑜站起身,准备好医药箱,然后取了一方面纱戴上,让人去老太太处通秉了一声,然后跟着秦枫媛出门。 马车上,杜晓瑜一言不发,秦枫媛有些过意不去,主动找话题,“那个,五姑娘,上次在恩国公府的事儿,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我是第一次见你,当时没弄清楚情况就乱说话,让你见笑了。” 杜晓瑜眉目清冷,说:“想来大少奶奶一向就是这样口无遮拦的性子,反正以后咱们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往来,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也无需原谅你,就这么着吧!” 秦枫媛第一次遇到这种说话一点弯都不转的人,当即让她有些下不来台,脸色尴尬。 杜晓瑜继续看向窗外,没再跟她搭腔。 马车到达江府的时候,刚好江亦臣从外面回来,一眼见到从马车上下来的那抹倩影,他轻轻顿住脚步。 杜晓瑜似有所感,转过头来,见到江亦臣就在不远处,长身玉立,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卷画轴,看起来像是刚裱好的样子。 秦枫媛也看到了江亦臣,不管何时何地,他身上那种谦谦君子的气质,总会让秦枫媛觉得惊艳。 嫁给江亦珩的第二天,秦枫媛去给公婆敬茶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小叔江亦臣。 以前只听人说他品貌兼备,才高八斗,却一直无缘得见真人,可真正见到的时候,却是在她的新婚。 当时秦枫媛就后悔嫁给江亦珩了,她甚至觉得自己与蒋灿那段不耻的过往简直荒谬至极,那蒋灿有什么好的,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畜生,他连江亦臣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可是不管她怎么后悔,江亦臣都钉死了只能是她小叔,而且每次见到她,那态度都相当冷淡。 秦枫媛为此伤透了脑筋。 可越是得不到,越是心痒痒,私底下没少撺掇江亦珩帮她。 只可惜,从来没得手过。 快速敛去眼底一闪而逝的欢喜,秦枫媛怕江亦臣直接扭头就走,主动笑着打招呼,“亦臣,你刚从外面回来吗?” 江亦臣点了点头,上前几步。 秦枫媛顿时心跳如擂鼓。 江亦臣的目光却直接略过她,看向戴了面纱的杜晓瑜,轻声问:“这位是……?” 秦枫媛忙介绍,“这是杜家五姑娘,我特地请来给荣荣看诊的。” 江亦臣十分有礼地拱手,“五姑娘。” 杜晓瑜也屈了屈膝,“三公子。” 只是打个招呼,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江亦臣也自然而然地移开了目光,一切的注视都那么的不着痕迹,让人看不出一点端倪来。既是不想冒进唐突,也是为了维护她的清誉。 杜晓瑜倒是发现了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似乎自从江亦臣出现,秦枫媛的目光就一直黏在他身上。 轻咳一声,杜晓瑜道:“来之前大少奶奶还跟我说十万火急,看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急。” 秦枫媛突然回神,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江亦臣,又是当着一个外人的面,她面上有些挂不住,也不好怎么解释,只勉强笑了笑,说:“走吧!” 杜晓瑜动作利落地转身。 江亦臣目送着她走远,想到自己手上的这幅画,心头有些悸动,站了片刻,他也跟着进了门。 杜晓瑜跟着秦枫媛来到长房院子的时候,听到之前请来的老大夫正在给夫人徐氏汇报病情,听起来,似乎是有些脑震荡。 秦枫媛打开帘子走进去,直接对那老大夫道:“这儿用不着你了,跟着下人去结诊金吧!” 老大夫话说到一半被打断,有些不悦,皱皱眉,却也没多说什么,拿起自己的东西走了。 江亦嘉见到跟在秦枫媛身后的是杜晓瑜,有些意外,忙上前来问候,“五姑娘?” 杜晓瑜冲她淡淡一笑,“是我。” 徐氏看了杜晓瑜一眼,“这位是?” 江亦嘉介绍道:“娘,这便是我常跟你说起的五姑娘晓瑜了。” 徐氏恍然,“原来是五姑娘,坐,快请坐。” 杜晓瑜道:“我是来给孙少爷看诊的,现在能进去吗?” 徐氏有些愕然,“看诊?” 秦枫媛也来不及解释那么多,焦躁地说道:“夫人,先让她进去吧,否则一会儿耽搁了。” 徐氏见秦枫媛都不反对,便也没说什么。 杜晓瑜来到里间,江荣躺在床上,小家伙昏睡不醒。 杜晓瑜坐下来,给他探了探鼻息,又将耳朵贴在她的胸口上听了听心跳,这才看向秦枫媛,“孙少爷是怎么磕到的?” 秦枫媛遮遮掩掩地说:“孩子顽皮,不小心。” 一旁满脸急色的江亦珩指着她,“媳妇儿,你说谎,明明是你打了荣荣。” 秦枫媛瞪他,低声警告,“你别乱说话!” 杜晓瑜将手搭上江荣的脉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江亦珩。 说实话,江家基因还是不错的,江亦珩虽然比不上江亦臣那样的赏心悦目,却也是眉眼分明,面庞俊逸,若非脑子有点问题,也算得上美男子了。 江亦珩固执地瞪回来,“明明就是媳妇儿你打了荣荣,娘说了,不可以撒谎的!” 秦枫媛气得捏拳,若非婆婆在外面坐着,她指定把江亦珩给轰出去。 外间安静,因此里间的声音直接就传了出去。 桂氏看向徐氏,眼底浮现几分幸灾乐祸,“娘,大哥可从来不会说谎,您该不会觉得,他是在污蔑大嫂吧?” 徐氏脸色青黑,抿着唇没说话。 一直以来,因着秦枫媛出身高贵,他们家对她是诸多礼让,再三包容,有时候她做得出格了些,她这个当婆婆的也不得不睁只眼闭只眼,可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那孩子再有什么错,也才巴掌大点儿,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拳头非要往孩子身上招呼? 想到这里,徐氏对桂氏道:“你安排一下,让人去国公府通报一声,就说他们家的外孙子重伤了。” 她收拾不了秦枫媛,还怕没人收拾得了吗?恩国公夫人宁氏,那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主,她要是来了,能饶过秦枫媛就见鬼了。 桂氏一想到有好戏看,心里美滋滋的,马上去安排。 里间,杜晓瑜已经收了手。 秦枫媛问她,“怎么样了?” 杜晓瑜道:“有些脑损伤,他年纪还小,不太适合针灸,我给他推拿一下。” 秦枫媛又问:“不能马上醒过来吗?” 杜晓瑜道:“他磕得有些严重,昏睡是正常反应,其实刚才那个老大夫看得就挺仔细的了。” 秦枫媛没搭腔。 江亦嘉趁机小声说,“我娘不相信外面的大夫,所以才会特地让人上你们家请的。” 杜晓瑜恍然大悟,难怪,她刚才还怪为什么江家都请大夫了还非要让她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29、我要和离,蒋灿来了(二更) 【】 给江荣做了推拿,杜晓瑜让人取来纸笔开了活血化瘀的方子,又嘱咐了一些服药禁忌。 秦枫媛问:“那这么说,荣荣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 杜晓瑜道:“大概还会再昏睡半个多时辰,要是醒来后头晕呕吐,那都是正常情况,不用担心,记得按时服药就行,至于脑袋上的伤,前面那位大夫包扎得还不错,就这么着吧!” 秦枫媛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杜晓瑜来到外间,徐氏忙站起身,满脸感激,“五姑娘,这次麻烦你跑一趟了。” 说完,递了个眼色给贴身嬷嬷。 嬷嬷会意,很快走了出去。 杜晓瑜猜想,那位嬷嬷应该去是取诊金之类的谢礼了,便也没说什么,在徐氏的热情招待下坐了下来。 江亦嘉也跟出来,时不时地与杜晓瑜闲聊。 杜晓瑜倒是不显得拘束,落落大方,神情随意。 丫鬟奉茶来的时候,她轻轻揭开面纱喝了一口。 徐氏是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杜晓瑜,越看越觉得满意,之前听亦嘉说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到底是怎样一个剔透玲珑的姑娘,今日一见,果然很不一般。 杜晓瑜余光瞥见徐氏在打量自己,心里有些不自在。 她猜想,徐氏大概是见到她就想起十多年前的指腹为婚了,虽然两家还没来得及交换信物,可凭着杜秦两家的交情,徐氏要是真提出来,杨氏未必不会当回事儿。 江亦臣自然有江亦臣的好,但并非她的良配。 这种事,终究还是要看机缘。 果然,徐氏看了她一会就试探着开口,“晓瑜是吧?” 杜晓瑜淡淡微笑,“没想到江伯母还记得我。” “记得,当然记得。”徐氏心中激动,面上却不好表现得太过,尽量保持着镇定,“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再加上亦嘉每次去找你回来以后都跟我夸杜家五姑娘多好多好,我还想着改日得了空亲自登门拜访呢,没想到阴差阳错今儿就见着你了。” “也确实巧。”杜晓瑜道:“我大伯父去江南了,二伯父坐堂,今日比较忙,我爹又刚好出门,没辙了,只能我临时上阵。” 徐氏见她说这话时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因为医术而露出不安的情绪来,可见心中是自信的。 徐氏虽然没听说过杜晓瑜会医术,不过见她这副样子,倒也信了三分。 “五姑娘的医术,那自然是没得说的,只是她平时很少外露罢了。”江亦嘉在她旁边坐下来,杜晓瑜在外面坐堂的事,江亦嘉知道,不过她没告诉旁人,连徐氏也不曾,毕竟事关人家姑娘清誉,知道的人多了终归是不好。 听到江亦嘉这么说,徐氏就更放心了,“荣荣没事吧?” “不碍事。”杜晓瑜如实回答:“再睡一会儿就能醒了,不过,孩子还小,不管去哪,最好都有人看着,否则一不小心就会磕着碰着,年龄太小的孩子,遇到有些突发情况是很难急救的。” 徐氏听罢,眼尾不由自主地扫向里屋。 秦枫媛还在里面陪着江荣没出来。 其实从江亦珩那几句话里面,杜晓瑜也猜得出个大概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她无权过问。 身为医者,她只需要提醒一下大人该注意的地方就够了。 杜晓瑜再亲切,对于江家而言也是外人,徐氏当然不可能跟她讨论小孙子磕伤的原因,家丑还不可外扬呢! 所以,聊的都是别的话题。 杜晓瑜也没立刻起身离开,徐氏说什么,她便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回答两句。 江亦嘉了解杜晓瑜,知道她不喜欢太热闹,忍不住看向徐氏,嗔道:“娘,晓瑜妹妹难得来一回,况且又是来给荣荣看诊的,你就让人家歇会儿怎么了,老是说说说,哪有那么多话要聊的?” 话完,江亦嘉看向杜晓瑜,面露歉意,“抱歉啊五姑娘,我娘她就是这么个唠叨的性子,大概是时隔多年见到你,心里高兴得都有些过头了,所以才会那么多话的。” 杜晓瑜淡笑,“没关系。” 三个字,便足以让徐氏不再拉着她唠家常。 事实上,徐氏真的算是那种懂分寸的长辈了,没有一来就问她几岁啦,可曾婚配啦,然后拐弯抹角地撮合她和江亦臣。 徐氏只是问她,这些年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回来以后家里人对她可还好。 不过这上了年纪的人说话会有些重,杜晓瑜听多了难免觉得啰嗦,好在江亦嘉给她解了围,总算是清静些了。 喝了一盏茶,丫鬟准备过来添水,杜晓瑜摆手说不用,自己该回去了。 徐氏想留她吃晚饭。 江亦嘉走过去低声道:“娘,这才第一次见她,又是这样的情况,留饭不好,让她回去吧,改天我专程请她来咱们家玩的时候再备饭也不迟,再说了,一会儿国公府那边还得来人呢,万一闹了起来,岂不是让五姑娘看笑话?” 徐氏暗暗赞了一下女儿思虑周全,便没把留饭的话说出口,等婆子把谢礼拿来以后,又让人送杜晓瑜出去。 杜晓瑜本来不要的,徐氏坚持要给,她便只得收下,不是银子,听说是从江家祖籍云州那边来的特产。 人还没出长房院门,远远便见到恩国公府人宁氏拉着团子走过来。 杜晓瑜沉静的面容马上露出喜色来,隔着花丛就大喊了一声,“团子!” 团子听到声音,马上挣脱宁氏的手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杜晓瑜笑道:“知道团子要来,姐姐专程在这儿等着你呢!” “姐姐骗人。”团子指着她手上的医药箱,“这个是给人看病用的,姐姐没有在等我。” 杜晓瑜把医药箱递给一旁的江府丫鬟,蹲下身,忍不住在他白白嫩嫩的脸颊上亲亲,“哎呦我的小可爱,你怎么那么招人疼呢?” 团子被亲得小脸红了红,生怕她突然走了似的,早早就揪着她的衣袖,“姐姐会在这里待很久吗?” “唔团子希望姐姐待多久?” 团子想了想,转过头看宁氏,“娘亲,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宁氏走过来,伸手给他正了正衣领,说:“暂时还不知道。” 团子只好为难地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揉揉他的小脑袋,“那好,姐姐留下来陪你,等你们离开的时候,姐姐再走,好不好?” “好。”团子高兴得手舞足蹈。 杜晓瑜知道江家为什么把宁氏请来,她抬头看向宁氏说:“夫人你进去吧,我带着团子在外面玩,等你。” 宁氏在自家府上,几乎是全天陪在团子身边,连交给心腹丫鬟都不放心,但杜晓瑜不同。 杜晓瑜既是团子的救命恩人,又是团子最亲近的姐姐,把团子交给她,宁氏自然是放心的,点点头,“好,你们姐弟俩在外面玩,我进去看看情况。” 杜晓瑜无心掺和江家的事,便拉着团子去花园了。 宁氏进去以后,徐氏c江亦嘉和二嫂桂氏忙过来见礼。 宁氏淡淡扫了几人一眼,说:“亲家母不必多礼。”又问,“大少奶奶呢,怎么不见她人?” 还不等徐氏说什么,桂氏就抢了话头,用下巴指了指,“在里间呢!” 徐氏马上吩咐丫鬟,“快给国公夫人上茶。” 宁氏摆手,“暂时不必,我进去看看孩子怎么样了。” 徐氏让江亦嘉和桂氏在外头等着,她跟着宁氏,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秦枫媛坐在床榻前,轻轻拉着江荣的小手,孩子还在昏睡,暂时没有转醒的迹象。 江亦珩坐在角落里,一直气鼓鼓地瞪着秦枫媛,像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已久,哪怕是宁氏和徐氏两位长辈进来,他也不为所动,双眼一眨不眨地盯在秦枫媛身上,对于旁人视若不见。 宁氏知道江亦珩脑子不好,便也不指望他能多懂礼,直接看向秦枫媛,问:“孩子怎么样了?” 秦枫媛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有些怨毒地盯了宁氏一眼,冷着脸问:“你怎么来了?” 眼下是在江家,宁氏无心跟她掰扯,尽量避开矛盾,“你爹让我来的。” 秦枫媛轻哼一声,回过头去。 徐氏看着实在是不像话,出言道:“老大媳妇这是着急孩子着急的都忘了礼数了?” 宁氏就算是继室,就算只比秦枫媛大几岁,那也是她爹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她一个长辈。 这见了人,不打声招呼也就算了,还用那种态度对人家,是给江家抹黑呢,还是想表达她对自己这个婆婆把她后娘请来的不满? 徐氏跟丈夫江其佑不合是一回事,对子女和儿媳在礼数方面要求严格又是一回事,别看她平时温温软软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旦真追究起来,那当家主母的威严气势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当下,秦枫媛的确被震慑住。 不得已,慢慢站起身来,对着宁氏屈膝,像是从牙齿缝里挤了半天才挤出那个称呼来,“夫人。” 宁氏没看她,绕过去坐到床榻前,摸了摸江荣的额头,又问徐氏,“杜五姑娘有没有下诊断了?” 徐氏点点头,“说是脑损伤,已经给推拿过,又开了方子,孩子还要一会儿才能醒。” 宁氏看得心疼,“荣荣是怎么磕伤的,小孩子贪玩,你们都不找人看着吗?” 徐氏没说话,看向秦枫媛。 秦枫媛硬邦邦地解释道:“他跟在我屁股后头转来着,一个不小心被椅子绊倒就磕到了。” 江亦珩一听,又指着她,“媳妇儿,你撒谎,明明就是你打了荣荣,他才会跌倒的!” 秦枫媛气得咬牙,可是婆母和后娘都在,她不得不暂时忍着,皱皱眉道:“相公,你别胡说,荣荣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怎么可能动手打他?” “因为你要打我,荣荣不让。”江亦珩盯着她,理直气壮地说道。 徐氏和宁氏的目光纷纷落在秦枫媛身上。 秦枫媛浑身不自在,对徐氏解释道:“夫人,我真的没有,这只是个意外。” 徐氏没说话。 其实秦枫媛会私底下欺负江亦珩这事儿她早有耳闻,只不过碍于秦枫媛的身份,再加上徐氏一直觉得是自己这个傻儿子当初先对不住秦枫媛的,人家好好一姑娘,被他这傻儿子给糟蹋了,不得不嫁过来,将心比心,秦枫媛心中有怨也正常。 所以徐氏从来没追究过秦枫媛动不动就对江亦珩发火的事,想着日子过久了,秦枫媛应该就能顺过来了。 可是今日一听,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现实和自己预想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这个女人不仅没有一点要和她儿子过日子的意思,如今还摆到明面上来,拿孩子撒气了? 要再这么下去,她还不得把江家给闹翻了啊? 越想,徐氏的眉头就皱得越深。 宁氏看了江亦珩一眼。 秦枫媛嫁过来以后的事,宁氏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秦家这位姑爷傻虽傻,对秦枫媛却是真心好,有什么好的,第一时间想的都是留给媳妇儿。 再有一点好,就是江亦珩不会撒谎,他一直记着徐氏让他不准说谎的那句话,所以向来是什么就是什么,从不会学人家油腔滑调日白扯谎,撇去脑子不好使这一点,江亦珩绝对是个实心眼儿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 偏偏秦枫媛这种性子,你就别指望她能消停下来本本分分地过日子。 宁氏和秦枫媛的年龄没差多少,她最是了解她们这些年轻人的心思,尤其是秦枫媛的情况,倘若江亦珩后面的两个弟弟江亦琨和江亦臣都是其貌不扬还没本事的,那么秦枫媛的怒火大概也不会烧起来。 偏偏,老三江亦臣高居京城才子之首,品貌双全,成了京城多少闺阁女儿倾慕的对象。 老二虽然没什么名气,那也是健健康康的好人一个。 在那两兄弟的对比之下,江亦珩就越发显得窝囊一无是处。 秦枫媛对江亦臣有没有心思宁氏不知道,但以己度人,大多数女人处在秦枫媛这个立场,心里多多少少都会生出怨怼与憋屈来。 更何况,秦枫媛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被迫嫁入江家的,她不怨才怪了。 想到这里,宁氏心里默默叹口气,都说女怕嫁错郎,这话还真是一点没错。 宁氏都没说什么,徐氏也不好当着亲家的面数落人家嫡女,一直默默观察着宁氏的反应。 宁氏自然不可能指着秦枫媛的鼻子大骂一顿。 她不是小女孩了,处在长辈的立场,知道这种事不是一两句骂就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 沉默了好久之后,宁氏道:“媛儿你跟我出来。” 秦枫媛不情愿,可是要她杵在屋里对着一个大傻子和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婆婆,她还不如出去透透气。 这么一想,秦枫媛很快抬步跟上宁氏。 两人在旁边的暖阁里坐下。 “夫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秦枫媛一屁股坐下去,连正眼都懒得给宁氏一个,语气带着几分敷衍。 宁氏道:“我知道你心中委屈,可你现在已经是当娘的人了,做什么事都要先想想孩子,不要一味地由着性子去,你这样,迟早要闹出大事来的。” 秦枫媛面色冷了几分,“我都说了是意外,怎么,夫人是不信我,还是故意找个由头跑来教训我?别以为顶着个嫡母的名头你就能随便对我指手画脚了,你可别忘了,我娘才是国公府正经八百的女主人!” 宁氏眉眼淡淡,“我从来没想过要顶替你娘,是你自己要钻牛角尖,你今日若是不惹出事来,我也不至于大老远的跑过来跟你说这些。” “我用不着你假惺惺!”秦枫媛低声怒吼。 宁氏沉默片刻,“我本来是想好好跟你谈谈的,可我看你状态不好,还是算了吧!” 秦枫媛见到宁氏这副嘴脸就觉得恶心,“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那行,你好好过你的日子,我走了。”宁氏站起身来。 秦枫媛咬着下唇,像是纠结了很久,在宁氏即将踏出门槛的时候突然出声,“你回去让人把我以前的院子打扫一下,我要回来住。” 宁氏道:“你的院子不是一直有人打扫的吗?” “那不一样,这次得好好装潢。”秦枫媛撇开眼,缓缓说:“我要跟江亦珩和离。” 宁氏面露震惊,“和离?” “这日子没法过了。”秦枫媛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盖子敲击着茶杯。 宁氏不赞同,“荣荣还那么小,你把他留在江府,让他以后怎么办?” 秦枫媛道:“儿子是我生的,我自然要带走。” “你简直疯了!” 秦枫媛抬眸看向宁氏,“跟个大傻子过日子,换你你乐意吗?” 本来当初秦枫媛坑江亦珩的时候也就有过计划的,暂时嫁入江家,等孩子生下来长大一些再正式提出和离,这样就能把孩子名正言顺地带回娘家去,绝对不会有人起疑,她的丑事便能被彻底掩埋。 刚巧今天出了这么桩事儿,孩子至今昏迷不醒,想来江家也容不得她,那不正好,直接和离多省事儿。 宁氏拿不了主意,说道:“你表哥蒋灿来了,你爹正在接待他,不方便,等我回去看看,若是得空了,我便让你爹来亲自跟你谈。” 闻言,秦枫媛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无比,“你说什么?” ------题外话------ _有木有人能猜到,蒋灿是来干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30、我是来要回儿子的 【】 秦枫媛的反应让宁氏觉得意外,“你们不是一早就认识的吗?怎么,才两年多不见就忘了?是杭州你表姑母家的儿子。” 秦枫媛当然知道蒋灿是谁,他就算是死了化成灰她也知道。 那个提上裤子就不负责任的王八蛋! 知道她怀孕以后,不想娶她也就算了,还不帮她想想办法,反而连夜跑路溜之大吉,让她一个人整天躲在房间里担惊受怕。 “他来干什么?”提起那个王八蛋,秦枫媛恨得牙齿打架。 “我不知道。”宁氏摇头,又问她,“刚才你说的那事儿,想好了没有,要真想和离,我这便回去告诉你爹,让他来江家走一趟。”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蒋灿来了,秦枫媛心里莫名觉得恐慌,她抬了抬手,“先不用告诉我爹,这事儿我再想想吧!” 起码等蒋灿回去以后再说。 目前她还得把江家当成盾牌,否则谁知道那个王八蛋到底来干什么,会不会做出什么害她的事情来,她之前就被他害得险些一辈子抬不起头没脸见人,这一次,怎么也不能再栽在他手上了。 —— 杜晓瑜带着团子在江府的花园里荡秋千,小家伙许久不见她,恨不得变成牛皮糖整块儿黏在她身上。 这让杜晓瑜心里觉得十分满足,手臂收紧,将小家伙搂进怀里。 小家伙一边蹭蹭一边咕哝,“姐姐又骗了团子。” 杜晓瑜疑惑地“嗯”一声,“姐姐怎么骗你了?” 团子抬起头看她,一双眼睛乌黑明亮,“姐姐上次说,你在我们家附近买了一处大宅子,可是后来我问了爹爹,爹爹说姐姐住的地方离我们家很远很远的。” 杜晓瑜听罢,忍俊不禁的同时又有些抱歉,“上次呀,姐姐是不想让团子伤心,所以说了谎话,但是呢,姐姐真的在攒钱了,等有了钱,我就去你们家附近买一座大宅子,到那个时候,姐姐隔三差五就能去看团子了,好不好?” 团子一听姐姐在攒钱,不禁想起在白头村的苦日子来,他马上挺直了小身板,说:“姐姐,团子有钱,团子存了好多钱的,爹爹说,可以买宅子了,团子把钱都给你,你拿去买好不好?” 杜晓瑜看着他肉嘟嘟的小包子脸和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被萌得一脸血,果然还是要富贵人家的日子才能养人啊,这白白嫩嫩的小模样,跟之前在白头村面黄肌瘦的样子一比较,简直是换了个人。 “团子攒了多少钱呢?”杜晓瑜问。 团子歪着脑袋想了想,一时没想起来。 “是不是好大一罐?” “嗯,好几罐的呢!”团子点头如捣蒜。 他在白头村的时候只用过铜板,回来以后,爹爹和娘亲每逢节日都会给他买礼物,他便说不要礼物,要钱,爹爹娘亲给他银票银锭子,他也不要,要他们去换成铜板,然后他一个一个地装进存钱的陶罐里。 宁氏也发现了这孩子特别喜欢铜板,于是她便想了个办法,每天给他布置一些难度不一样的任务,比如在规定的时辰里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又比如,完整地背出一篇文章或者是做别的,只要他做得到,宁氏就用铜板作为奖励。 小家伙为了得到铜板,每天都非常的认真,连带着伴读的小四也进步了不少。 杜晓瑜道:“等你回去数清楚有多少铜板再送给我吧!” “啊?”团子嘟着小嘴,“那么多,怎么数?” “那你可得自己想办法啦!” 团子也不气馁,捏紧小拳头给自己加油,“团子肯定能数出来的。” 杜晓瑜点点头,“好,姐姐等着你哦!” 江亦臣刚好从廊下经过,见到了这一幕。 夕阳倾斜,柔和的余晖轻轻洒下,秋千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儿闭上眼睛歪着脑袋靠在一起。 女孩白净的面庞映着霞光,静谧安宁而美好,这样一帧画面,仿佛涤荡了世间所有的尘嚣,不管外面是金戈铁马黄沙漫天的乱世还是四海升平喧闹熙攘的太平盛世,唯有这一小片天地是静止的,让人安心的。 江亦臣俊雅的眉目微微舒展开,并未上前去打扰,见到国公夫人宁氏出来,他便悄然转身离开了。 杜晓瑜很久没享受过这么惬意的时光了,只可惜天色已晚,宁氏要带走团子,她也该回家。 “夫人,刚才在里面,没什么事吧?”看着宁氏,杜晓瑜试探着问了一句。 宁氏笑着摇头,“没事。” 江荣伤成那样,徐氏既然气到让人把亲家母给请过来,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只不过宁氏不愿意说,杜晓瑜也不好多问,只是挥手跟团子道别。 团子舍不得杜晓瑜,又扑进她怀里抱了抱她才依依不舍地跟着宁氏离开。 —— 回到国公府的时候,秦宗元还在接待蒋灿。 宁氏直接拉着团子走了进去。 秦宗元见到妻儿安然无恙地回来,原本精锐的眸光在不经意间就变得柔和,当着蒋灿的面,他也不好直接问江家那边的情况。 蒋灿的目光却是直接落在小团子身上,眼底划过一丝羡慕,笑得一脸狗腿,“表舅好福气啊,小公子都长这么大了。” 秦宗元哈哈大笑两声,说:“活了半辈子才得这么个传宗接代的香火,要说福气,我这当舅舅的,可远比不上你小子,听说你那媳妇儿贤惠,婚后没少给你张罗妾室,如今怕是妻妾成群,儿子都好几个了吧?” 蒋灿笑得很勉强,妾室多,还不是因为他那没用的媳妇儿不会下蛋,妾室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的,都生的什么玩意儿,要不刚出娘胎就死了,要不就是女儿,这好不容易盼来个儿子,还整出个六指来,惹得老太太成天在他耳朵边唠叨,烦都快烦死了。 宁氏安静坐在一旁,给团子削水果。 直观上,她不喜欢蒋灿,虽然接触不多,但是这个人给她一种“满肚子坏水”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秦宗元看了看天色,吩咐宁氏,“夫人去厨房那边催催,差不多就开始摆席面了。” 宁氏应了声,又喂了团子一块苹果,这才带着他出去。 蒋灿眼珠子转了转,找个借口跟了出来,大跑上前直接拦住宁氏。 宁氏被他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把团子护到自己身后,然后一脸警惕地看着蒋灿,“你想做什么?” “别介啊表舅母。”蒋灿搓着手,说:“我就是想跟你打听个事儿。” 宁氏道:“你说吧!” 蒋灿眼瞅着四下无人,上前两步凑近了宁氏。 宁氏赶忙往后退两步,面上已然露出不悦之色来,厉声道:“你有事说事,再这么冒犯,我可不客气了!” 蒋灿见她不停地闪躲,兴致越发浓郁,只是天色近晚,昏暗的树影很好地掩盖了他眼底的奸险,“我就是想问问,刚刚表舅母去江家,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宁氏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皱眉望着他,“你要问的就是这个?” 蒋灿点头,“那是。” “那你刚才鬼鬼祟祟地挨我这么近做什么?”宁氏心中越发的厌恶这个人。 蒋灿嘴一咧,“我这不是怕别人听见吗?” “若是没做亏心事,别人听见了又如何?” 蒋灿摊手,那副耸肩缩脖的样子越发让人打心眼儿里不喜。 “江家没什么事,不过是场误会而已。”宁氏说完,一刻也不愿意多待,很快拉着团子去了厨房。 蒋灿一双贼眼落在宁氏身上,舔了舔嘴巴,秦宗元那个老东西,都几十岁的人了,竟然还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女人,宁氏这姿色,可比秦枫媛更加的成熟迷人,也不知道按在身下的时候是个什么滋味。 说是摆宴席,但其实这偌大的国公府空旷得很,因为秦宗元的爹娘早就不在了,他又是独苗,这府上全都是一房的人,没有其他弟兄,女儿们也嫁了出去,宁氏想起之前在外面被蒋灿盯着的那个眼神,十分不自在,索性把后院的姨娘们都给叫了来。 这时候也不分什么妾不妾了,全上桌。 只不过宁氏不知道的是,即便自己找了那么多挡箭牌,还是挡不住席上蒋灿的一双贼眼。 想也是,国公府里的姨娘,那都是跟秦枫媛的生母年纪不相上下的,算起来,有的甚至能给宁氏当娘了,一个个人老珠黄,蒋灿就算再眼瞎,总不至于把目光放在她们身上吧? 再者,宁氏属于那种端庄典雅的娴静美人,话少,可是不管她往哪一站,都像幅画儿似的,在蒋灿这种人眼里,那就更是天仙下凡了,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怎么让这女人乖乖躺在他身下。 蒋灿是秦宗元的表外甥,秦宗元当然不会想得太多,但宁氏顶着那样猥琐的目光,却是什么都咽不下去。 这时,吃到一半的团子仰起小脑袋来看着宁氏,说,“娘亲,我肚子疼。” 宁氏惊了一下,“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见他皱着小小的眉头,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宁氏哪还坐得住,马上站起身来,对一旁正在痛饮的秦宗元道:“夫君,团子说肚子疼,妾身先带他下去了。” 秦宗元面露急色,“快去请府医。” “嗯。”宁氏点头,抱着团子走出厅堂。 到了房里,宁氏正准备让丫鬟们去请府医,团子才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说,“团子没有肚子疼。” 宁氏看着他,“不疼?” “嗯,不疼。”宁氏假装生气,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屁股,“那你干嘛要骗娘亲?吓死我了。” 团子搂着宁氏的脖子说,“因为表哥哥一直盯着娘亲看,团子不喜欢他看娘亲,娘亲是爹爹的。” 宁氏听罢,先是惊了一下,随后扑哧一笑,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团子的小鼻头,说:“你这小鬼灵精,谁教你的?” 团子当然不会承认是姐姐教的,嘟了嘟嘴巴,以卖萌揭过。 他本就生得可爱,这一招十足十地顶用。 宁氏亲亲他的额头,果然不再追问。 过了一会,团子揉着小肚皮,说:“娘亲,我还没吃饱。” 宁氏点点头,“你还想吃些什么,我这便让厨房送来。” 团子随便点了两三样自己爱吃的菜。 宁氏很快吩咐下去。 宁氏的退场,无疑让宴席沉闷了许多,再看不到那道美丽的身影,蒋灿有些兴致缺缺,不过在人家地盘上,面子还是要给的,陪着秦宗元一杯又一杯地喝着。 散席之后,蒋灿被送回了客房,姨娘们也相继散了,秦宗元第一时间去宁氏的院子,见团子已经睡熟,他特地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样了?” 宁氏不好跟他说蒋灿的事,怕他说自己挑拨离间,只好顺着点点头,“给他揉了揉肚子,已经没事了。” 秦宗元松口气,坐了下来,轻轻拉过宁氏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 宁氏羞得一阵脸热,忙挣脱他,嗔道:“儿子在这儿呢!” 秦宗元见她这反应,忍不住笑了笑,心中划过一丝暖意。 他的前妻梁氏跟他属于上一辈的包办婚姻,对方过门后也一直恪守本分,把国公府后宅搭理得井井有条,只可惜,秦宗元对她并无男女之间那种感情,更多的是敬重。 梁氏死了以后,秦宗元其实并没想过续弦,当时是打算先让后院的姨娘先接管一阵子家务,以后再说的。 只是后来阴差阳错之下遇到了宁氏。 宁氏的出现,无疑是往秦宗元这个成熟大叔平静无波的心湖里扔了一颗石子。 起初他只是单纯地被宁氏的美貌吸引,后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了,那种前半辈子没体验过的男女之情让他越陷越深,后来更是不顾族人的反对,八抬大轿把宁氏给娶进了门。 再说宁氏,她父母双亡,为爹娘守孝拖大了年龄,一直养在表亲家,其中寄人篱下的滋味自是不必赘述。 秦宗元对她来说,与外面那些垂涎爱慕她的男人是不一样的,他成熟,稳健,一双眼睛深沉无澜,浑身上下充斥男性阳刚的力量。 当初她选择秦宗元的时候,哪怕对方是国公,姨母也是不同意的,曾几次把她单独叫到房里去,劝她想清楚,说秦宗元娶过亲,除了姨娘们生的,光是嫡女就有四个,他的前妻是没了,又不是跟秦宗元和离被除了族,宁氏一旦嫁过来就是继室,不仅要跟姨娘斗,没准还要跟秦宗元的女儿们斗。 可是宁氏自己却清楚,从爹娘双双亡故的那一日起,她的心里就一直缺乏安全感,而秦宗元的身上,让她感觉到了那种别人给予不了的安全感。 她不是为了贪图名利而来,她只是单纯地相信,这个大她好多岁的男人能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她。 —— 已是深夜,楚王府的书房还亮着灯,傅凉枭坐在书桌前,握笔的姿态沉稳端正,近乎严苛,那积威深沉的模样,与白日里的慵懒散漫截然不同,倒是比养心殿里的帝王还多几分威势。 芸娘现身,禀道:“王爷,蒋灿到恩国公府了。” 傅凉枭批阅密报的姿势不变,连停顿都不曾有,淡淡“嗯”一声,“让敏凡盯紧了。” “是。” 芸娘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为了让蒋灿来京城,他们一早安排了一个暗卫潜入蒋家,混成了蒋灿的心腹小厮。 蒋灿因为正妻不生,妾室生不出儿子这事没少喝酒,有回喝多了,吐了几句真言,那暗卫便顺杆爬,直接撺掇他来京城把儿子给抢回去。 蒋灿一开始不敢,可是一瞅自己那糟心的妻妾,生不出健康的儿子来,就甭想继承他们家的祖产,蒋灿干脆豁出去了,直接带了几个小厮便上京来,准备跟秦枫媛摊牌。 总算把所有的密报批阅完。 傅凉枭捏了捏酸痛的胳膊,起身站到窗边望着外面微凉的月色,屋内烛光柔和,却驱散不了他背影的清冷。 —— 蒋灿一大早就出去了,宁氏问了下人,下人说,表少爷说了,难得来一趟京城,出去走走。 宁氏对那个人没什么好感,便也没多问。 江家大门前。 今日天有些冷,蒋灿双手拢在袖子里,缩着脖,正在和门房争吵。 蒋灿道:“我要见你们家大少奶奶!” 门房横眉瞪眼,“不是早让你走了吗?大少奶奶已经说了,她不认识你这么一号人,这位爷,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去通报我们家老爷了。” 蒋灿从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嗤笑来,“你只管去说,我要是怕了,我给你当孙子。” 江家虽说被贬了官,可平时往来的都是排得上号的人家,全都是讲究礼数注重素养的,谁知道怎么会钻出这么个地痞无赖来,实在让人没辙。 门房打算这次直接去找老爷。 刚走到影壁前,就见到大少奶奶秦氏披着斗篷走了出来,兜帽掩去了大半张脸,身后一个丫鬟也没跟着。 若非们房眼尖,险些没认出来。 “大少奶奶。”门房站往一边,行了个礼。 秦枫媛道:“林叔,你回去吧,不用知会老爷了,我去会会那个无赖。” “哎。”门房没再往前走,转个身回到大门边。 蒋灿见到远远走过来的秦枫媛,尖刻地“呦”一声,“大少奶奶如今是风光了,都不肯认咱们这些老相好了是吧?” 秦枫媛脸色一变,忙转头看了眼,确定门房那边没听到才一把拽住蒋灿,将他拉到外边来。 蒋灿不情愿被一个女人这么拖拽着,一把拍开她的手,“松,松开!” 等拐了个弯确定江家进出大门的人看不到,秦枫媛才怒瞪着他,“王八蛋,你来做什么?” 蒋灿道:“我是你的老相好,来找你亲热亲热怎么了?” 秦枫媛怒极,直接扬起巴掌来。 只是还没打下,手腕就被蒋灿给擒住,一个旋身将她按在后面的青砖墙上。 秦枫媛生怕被人看见,又踢又骂,不停地挣扎。 “你这个畜生,给我松开!” 见蒋灿没反应,她张开嘴巴就直接咬在他的手肘上。 蒋灿吃痛,不得不放开她。 秦枫媛恨得双眼都快淬出毒液来,“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 “行啊!”蒋灿道:“你把儿子还给我,我马上就带着他滚。” “儿子,什么儿子?” “秦枫媛,你真以为我是江亦珩那个大傻子呢,当年你肚子里的种到底是谁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吧?你甭跟我装傻充愣,今儿要是不把儿子给我,我就跑到江府去把你的丑事全抖出来。” 秦枫媛被他吓得胆战心惊,忍不住低声嘶吼,“蒋灿,你是疯了吗?那是我的儿子!” “什么你的,要不是我多捅你两下,就凭你自个儿能怀上吗?麻溜儿的,是你自己去抱,还是我亲自去抱?” 秦枫媛心中怕得厉害,往后退了一步,“我不给,那是我的儿子,与你无关。” “他身上可流着老子的血呢!”蒋灿怒道。 “两年前是你先不要我的,你如今来找我要儿子,蒋灿,你还要不要脸!” “比起儿子,脸皮算得了什么,倒是你,秦枫媛,婚前与别的男人有染珠胎暗结,为了掩盖丑事,找个大傻子来顶缸,你说这事儿要是让你公公婆婆知道了,他们江家还容不容得下你?” “别!”秦枫媛突然殷切地攀着他的胳膊,哭求道:“算我求你了,你不能告诉他们,只要你不说,你想要多少钱我都去想办法凑给你。” “我今儿不是来要钱的。”蒋灿哼了一声,“我只要儿子。” “荣荣已经上了江家户籍家谱,他是江家的长孙!” “那我管不着。”蒋灿一副“你自个看着办”的架势,“反正我把话撂这儿了,三天之内,你要是不把儿子给我,我就直接去江家要人!” 蒋灿说完,转过身要走。 秦枫媛捏紧了拳头,一双眼睛里闪着毒光,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朝着蒋灿后脑勺重重一砸。 可惜的是,砸歪了,蒋灿脑袋上倒是出了点血,但是没昏倒。 他疼得捂着后脑勺转过身,一脚把秦枫媛踹翻在地上,狠狠啐她一口,“小贱人,胆儿肥了是吧?这可是你逼我的!” 蒋灿改变主意,不等三天了,直接朝着江家大门方向去。 秦枫媛吓坏了,忙扑过去抱住他的裤腿,“阿灿,算我求你了,不要去江家,不要告诉他们,孩子的事儿,你再多给我几天时间,我会想办法的。” 蒋灿顿住脚步,显然,他也没想过要把事情给闹大,毕竟秦宗元那边他还是怕的,他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有儿子。 伤口还在流血,脑袋有些晕乎乎的,蒋灿想到这个疯女人刚才的行为,忍不住低声咒骂了几句,又撂下了狠话,这才抬脚离开,找了家医馆包扎。 回到恩国公府的时候,宁氏听说了此事,并没出面,只是让人去问了一句,蒋灿说是逛街的时候有人从楼上扔东西,不小心砸伤的。 宁氏不关心他的,不想深究,只是让府医过去看了看,确定没大碍才松了口气。 到底人是在国公府出的事,要是严重了可就扯不清了。 —— 秦枫媛整理了一下自己狼狈的仪容,踱步进屋。 江荣昨晚就醒了,果然如杜晓瑜所说吐个不停,她伺候了大半个晚上才把孩子哄睡着,今天早上醒来还是没什么精神,秦枫媛正寻思着是不是再去一趟杜家请人来看,没想到就被蒋灿那个王八蛋给搅和了。 这会儿江亦珩正坐在桌前,把儿子抱坐在腿上喂粥。 江荣有气无力地靠在江亦珩的臂弯里,江亦珩给他喂粥的时候,他像是连嘴巴都张不开,没吃几口就摇头了。 江亦珩哄道:“荣荣不吃饭,就不能喝药,不喝药,就不会好了。” 不等江亦珩说完,江荣已经慢慢闭上了眼睛。 江亦珩吓得赶紧把粥碗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抱着儿子回床榻,怕平躺扯到伤口,特地让他翻个身侧躺,盖上被子以后才出来。 见到秦枫媛一脸失魂落魄地进门,江亦珩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撞着她的肩膀往外走,抓着一个丫鬟就大喊,“大夫,大夫” 那丫鬟听懂了大少爷的意思,马上去徐氏处传话。 徐氏惊了一跳,“是不是孙少爷那边出什么事了?” 丫鬟摇头,说:“奴婢不知道,只是看到大少爷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叫大夫。” 徐氏忙吩咐贴身嬷嬷,“去回春堂请二爷。” 她到底是不相信杜晓瑜的医术,想着昨日来出诊的若是二爷,那孩子只怕今日就能恢复大半了。 嬷嬷很快让人套了马车朝着回春堂去。 秦枫媛打发了江荣去厨房端药,自己坐下来,垂目望着江荣昏睡的小脸,伸手摸了摸那稚嫩的脸蛋儿,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可他爹却是个畜生。 嫁入江家这么久,秦枫媛不是没反思过。 跟蒋灿好上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她已经被他毁过一次了,绝对不能再毁第二次。 想到这里,心下一狠。 “荣荣,娘对不住你。” 秦枫媛一边说,一边拉起厚实的锦被,一双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不知道是因为伤心还是因为害怕。 被子快要捂到孩子头上的时候,她又突然松开,俯下身去,轻轻抱着他,脸颊贴着江荣温热的小脸,“荣荣,娘不能让你被那个畜生带走,可是你不走,他就要害我,娘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等你去了,娘给你烧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你不要怪娘,以后,娘好好跟你现在的爹爹过日子,再给你生个弟弟好不好。” 说完,她迅速地将脑袋歪往一旁不忍心看,把被子直接捂到江荣的脑袋上,双手用力往下按了按。 被子下面昏睡中的江荣突然醒过来,口鼻被捂住,他不停地挣扎,想喊却喊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嗡嗡声,小胳膊小腿不停地踢打,想把被子扯开,可是他力道太小了。 这时,外面传来大丫鬟的声音,“夫人。” 秦枫媛心下大惊,忙松开手把被子扯下来,便见江荣原本白嫩的小脸蛋憋得紫红,肉嘟嘟的小手还保持着挣扎的姿势,人已经没了动静。 秦枫媛似乎是这时才恢复过理智来,整个人瘫成一团,连哭都忘了,双眼定定地看着床榻上没了声的孩子。 “荣荣,乖宝宝,你别吓唬娘。”秦枫媛双腿发软,跪在脚踏上,双手轻轻拍打着江荣的小脸。 徐氏已经走了进来,得见秦枫媛这副样子,马上走过去,见江荣没了动静,她眼皮一翻,险些直接晕过去。 “夫人!”丫鬟婆子们忙把人给扶住。 徐氏站稳以后,颤着手指着秦枫媛,“荣荣到底怎么了?” 秦枫媛本来就是跪着的,这会儿听到徐氏的声音,整个人往后一倒,不停地摇头,“夫人,我不知道。” 徐氏一把拽开她,自己蹲下身去,看着脸色紫红的小孙孙,慢慢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 片刻后,徐氏猛地缩回手,随之而来的是哭天抢地的声音,“荣荣,奶奶的乖孙,你这是怎么了啊!” 端着药碗走到门边的江亦珩听到徐氏的痛苦声,惊得把碗给打翻了,三两步跑进去,见到江荣捏紧小拳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想也不想,直接抡起拳头就朝秦枫媛砸下去。 徐氏惊呼一声,忙拉住江亦珩,“珩儿,你这是做什么?” “娘,肯定是她,肯定是她!”江亦珩不管不顾,挣脱徐氏,还要再打。 他一身蛮力,秦枫媛哪受得住,早就痛得满地打滚了。 徐氏吓坏了,大喊,“珩儿,不能打她,一会儿要出人命了!” 江亦珩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拳头钢铁似的一拳一拳往秦枫媛身上落。 秦枫媛被打到了肋骨,疼得声音都发不出来,整个人睡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珩儿!”徐氏哭了起来。 外面很快涌进几个粗使婆子,费了好大劲才把江亦珩给拽开。 江亦珩赤红着眼,打不到,只能指着地上,怒吼,“娘,肯定是她害了荣荣,是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31、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徐氏身边的金妈妈到回春堂的时候,杜晓瑜正在隔壁坐堂。 金妈妈说明了来意,然而二爷还是没办法出诊,直接告诉她昨天是谁看的,今天还找谁。 金妈妈没法,只得调转车头再去杜家。 翠镯听说以后,忙进来告诉了杜晓瑜。 杜晓瑜这边难得的清闲,她想了想,道:“既然这样,那我再去一趟吧!” 一边说,一边去后堂洗手换衣裳准备回去。 翠镯没敢阻拦,只让她万事小心。 杜晓瑜熟悉这一带的路,抄了一条小道,刚好在金妈妈之前到达。 金妈妈想起夫人的嘱托,不敢再找那个小姑娘,直接开口要见三爷。 何总管问清楚金妈妈的来意,十分抱歉地说道:“金妈妈,你若是要找三爷,那可真是对不住了。三爷前些日子遭了牢狱之灾,百日之内是不给人看诊的,这是规矩,你们家要实在着急,不如让五姑娘去吧,我听说昨儿个便是五姑娘给看的,那今儿再找她可不正对上人了吗?” 金妈妈欲言又止,不是她不想请,而是夫人不相信杜晓瑜的医术,这万一请回去闹出个好歹来,到时候谁来承担责任? 不等金妈妈开口说话,杜晓瑜已经从另一个方向出来,说道:“金妈妈,我跟你走一趟吧,昨日便是我看的诊,今日理应去复诊的。” 金妈妈思索再三,也实在没辙了,只好把杜晓瑜带了回去。 —— 江家长房。 徐氏和下人们的哭声,江亦珩的咆哮声以及秦枫媛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整个院子里乱哄哄的。 “夫人,五姑娘来了。”金妈妈进门后,对着徐氏说。 徐氏早就哭得说不出话,也没精力跟金妈妈计较为什么来得是杜晓瑜而不是二爷。 孩子都没了,这时候谁来还有什么分别? 想到这里,徐氏又忍不住直掉泪。 杜晓瑜扫了一眼房内众人。 只见徐氏哭得双眼红肿,江亦珩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拦着,似乎是怕他突然跑过来对谁动手。 秦枫媛睡在地上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口鼻来血,地上有不少血迹,看起来是刚被打过。 杜晓瑜心下一惊,急忙转头看向床榻上。 这一看便发现不对劲了,那孩子似乎没有了气息。 “怎么回事?”杜晓瑜问。 秦枫媛顶着一蓬乱发从地上站起来,双眼冷毒地盯着杜晓瑜,似乎要把她给活活撕了,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泪水,手指头挖过来,“杜晓瑜,都是你,你这个贱人,我儿子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他!” 秦枫媛话音一落,屋内其他人的哭声瞬间戛然而止,徐氏看过来。 杜晓瑜虽然没与徐氏对视,但她感觉得到,徐氏的眼神带着几分严厉,刀子一般,如有实质。 杜晓瑜面色冷静,只回望着秦枫媛,“你胡说八道什么?” “要不是你胡乱开药方,荣荣怎么到了今天早上还睁不开眼睛,喝了几口粥以后就成这样了,都是你,你这个合该千刀万剐的杀人犯!” 秦枫媛语气带着狠意,手上更没闲着,动手要打她。 徐氏没说话,也没让人上前阻止。 眼瞅着秦枫媛的巴掌就要落下来,杜晓瑜动作极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推到一旁,冷声道:“不想你儿子真变成一具尸体,就给我闭上嘴!” 秦枫媛撞在后面的多宝阁上,全身骨架扯着疼,她之前被打得半死不活,刚刚又在杜晓瑜跟前耍了一回威风,哪还有精神耗,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杜晓瑜没有多余时间去理其他人的反应,赶紧坐下来给江荣摸脉。 手指接触的地方,一点脉息也感觉不到。 她四下扫了一眼,没见到香薰炉,想来是因为房里有孩子,特地撤了。 杜晓瑜对金妈妈道:“麻烦帮我取一炷香来。” 金妈妈看向徐氏,见徐氏没说话,这才匆匆去取香。 杜晓瑜接过,到烛台边点燃,然后慢慢走向床榻前,缓缓蹲身,将烧出袅袅青烟的线香凑近江荣鼻端,自己屏住呼吸,刚开始没反应,过了一会儿才能看到烟雾往一个方向飘。 虽然飘得很慢,但至少证明还有气息,只是气息相当微弱,光凭脉相是摸不出来的。 杜晓瑜暂松一口气,却也不敢耽搁,急忙掀开被子,把枕头拿了让他躺平,检查口鼻以后解开他的小衣,跟着给孩子按压心脏,按了二三十下,又捏开嘴巴给他做人工呼吸,隔一会儿再给他摸摸脉。 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次,江荣的脉搏才终于恢复了一点点,脸上紫红的颜色也慢慢退去,隐约中,能听到孩子一声细碎的嘤咛,尔后便陷入了沉睡。 徐氏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想到自己刚才因为差点信了秦枫媛的话而放任秦枫媛对杜晓瑜动手的事,脸上划过一丝羞愧。 别说是她,就连秦枫媛都惊呆了。 明明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又活过来呢? 刚才杜晓瑜给江荣做心肺复苏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敢说话,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江亦珩自然也是竖直耳朵听着的,江荣那一声轻轻的嘤咛,他第一时间就听到了,当下挣脱婆子们的手要过去看。 杜晓瑜伸手拦住他,神情十分凝重,“他现在很危险,你们最好是不要大吵大闹,也不要过去打扰,否则我不敢保证下一次还能这么及时地把他给救回来。” 杜晓瑜眼底的冷光,让江亦珩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退,又小声问她,“荣荣,荣荣会好起来吗?” “只要你们配合我,他就能好起来。” 杜晓瑜说完,看向徐氏,“江夫人,借一步说话吧?” 昨日还称呼“江伯母”,今日就变成了“江夫人”。 徐氏自己也知道,是她的不信任让杜晓瑜寒了心。 她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两人去了外面。 杜晓瑜在一棵石榴树下站定,转过身来看着徐氏,眉目之间的清冷之色似乎又深了一些。 “江夫人,我是个医者。”杜晓瑜开口便把自己的位置摆正,“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对方是谁,但凡经过了我的手,我都会负责任到底。” 徐氏叹口气,“杜姑娘有话便直说吧!” “孙少爷刚才那种状况,不是因为我昨天开的方子不对,而是窒息。” 徐氏大惊,“窒息?” 杜晓瑜回想起自己刚踏进里间时见到江荣的状态,“我不敢断言是意外还是人为,但在我来之前,他一定因为口鼻呼吸不了而挣扎过,而且是拼了命地挣扎。孙少爷昨日才出了事,总不会没有人看守着吧,如果一直有人看守还出现这种情况,那只能说,是看守的人失职了。” 徐氏已经听明白了杜晓瑜的意思。 她们来之前,屋子里只有秦枫媛一个人。 昨日珩儿一直说秦枫媛动手打了荣荣,会不会是荣荣醒来以后,秦枫媛担心他乱说话,所以才会狠了心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徐氏顿时觉得心凉了半截。 荣荣再有错,他也只是个两岁多的孩子啊,秦枫媛那个毒妇,她凭什么要对江家的血脉下狠手! 有的话,点到为止即可。 杜晓瑜相信徐氏是个聪明人。 “孙少爷目前还需要人看着,那我便先回去了。” 杜晓瑜走后,徐氏一直站在院子里,安静得如同一尊雕塑。 过了好久,徐氏才踱步进屋。 杜晓瑜正拉着江荣的小手,轻轻地给他推拿。 江亦珩拿个凳子坐在一边,大气不敢喘,生怕出了声吓到儿子。 秦枫媛刚才昏倒被扶到了软榻上,眼下已经苏醒。 徐氏瞅着她,面上没什么情绪,“老大媳妇,你跟我出来一趟。” 秦枫媛全身都疼,她不想去,可是对上婆子们凶恶的目光,她又不得不强撑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上徐氏。 徐氏没有在长房院里谈论这事,毕竟事关重大,她直接把秦枫媛带回了自己院里的北堂屋。 “夫人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吗?”坐下以后,秦枫媛率先开了口,一边说一边擦去嘴角的血迹。 徐氏喝了一口茶,这才看向她,“我知道,珩儿当初对不住你,因为那种事而不得不嫁入江家,着实委屈你了,你心里有怨有恨也是正常,只是,你不该拿孩子的性命开玩笑。” 秦枫媛心中忐忑,却也没狡辩。 都被丈夫打成了这个样子,再狡辩又有什么用。 更何况,徐氏进屋之前,她掀开被子看到荣荣没了呼吸的那一刻,的的确确被吓得不轻。 “你要是实在待不下去,便跟珩儿和离吧!”徐氏像是想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说:“你当初带来的那些嫁妆,我们一样都没动过,你原封不动地带回去就是了。” 秦枫媛之前是想要和离来着,可是当蒋灿要她把儿子还回去的时候,她又改主意了,与其跟蒋灿那种人渣搅和在一块,她宁愿本分下来和江亦珩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徐氏会先提出来。 “夫人。”秦枫媛满面悔恨,忽然起身对着徐氏跪了下去,“我知道自己嫁过来这么久,一直都不是个称职的儿媳,也知道这件事是我不对,万幸荣荣又活过来了,孩子不能没有亲娘,夫人能不能再重新考虑一下,我以后一定会安分守己过日子的。” 徐氏没说话。 秦枫媛心中抱着一丝侥幸,同时也是在赌,她赌徐氏会看在荣荣还小不能没娘的份上原谅她这一回。 哪知徐氏道:“今日如果杜姑娘不过来,你就成了杀人犯了。” 秦枫媛心神一震。 “哪怕荣荣又活过来,他也因为你死过一次,这总不会是我冤枉你的吧?” 秦枫媛低下脑袋,眼眶里含着泪。 “等你离开江家,我会把荣荣交给老二媳妇带着。” “夫人!”秦枫媛急了,“二弟妹她” “我知道老二媳妇是个爱搬弄是非耍小心眼儿的人,但她对孩子还是不错的,更何况她没有儿子,想来以后定会把荣荣当成亲生儿子一般对待的,再不济,也还有我这个当祖母的在呢,那些事情,就用不着你操心了。” 这时,江亦嘉喘着气从外面跑进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秦枫媛,又望向徐氏,问:“娘,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听金妈妈说,荣荣险些就” 徐氏不轻不淡地睨了江亦嘉一眼,“没规没矩。” 江亦嘉马上住了嘴,但还是架不住心里着急,“我就是想知道,荣荣现在怎么样了?” 她刚刚去了长房院子里,可惜被人拦住了,说杜姑娘吩咐,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她也是没辙才会往这边跑。 徐氏不知道怎么回答,把锅扔给秦枫媛,“问你大嫂吧,她最清楚。” 江亦嘉走过去,打算把秦枫媛扶起来。 秦枫媛固执地甩开她,仍旧跪着,一句话也不说,看不清她脸上什么表情,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江亦嘉见她不肯起来,干脆收回手,直接问,“你们出来的时候,荣荣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秦枫媛抿着唇。 之前想和离的是她,可现如今婆婆亲自提出来,她却不乐意了。 跪了半天,见徐氏仍旧没有改话口的意思,她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去了外院。 江亦嘉走到徐氏身边,满脸担忧,“娘,大嫂出去了,这下你总能说了吧?” 徐氏怒其不争地道:“你大嫂跟你大哥吵架,拿孩子出气呢,今日要不是发现的及时去请了杜姑娘来,荣荣那条小命这会儿怕是已经交代在她手上了。” 江亦嘉被这话吓得脸色惨白,“怎么会这样?” 大嫂不待见大哥,这在江家没谁不知道,但以前大嫂多多少少都会留点情面,让大家都过得去。 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大嫂无缘无故冲大哥发了好几通火不说,昨日还直接上手打,结果殃及了豆丁大的儿子,今日又险些闹出人命来。 想到这些,江亦嘉心下觉得十分难过。 “刚才大嫂跪在地上,是向娘道歉还是做什么?” 徐氏道:“她哪是跟我道歉,使性子呢!” “这又是为何?”江亦嘉越发觉得疑惑了。 “我让她跟你大哥和离,她不同意。” “混账!” 徐氏话音刚落下,外面江其佑就背着手走了进来,一张脸上是让人捉摸不透的阴沉。 身后跟着走路不稳的秦枫媛。 看到这一幕,徐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秦枫媛不同意和离,跟她这儿讲不通,直接跑去找公爹了。 原本不怎么讨厌这个儿媳的徐氏此时此刻觉得秦枫媛心眼是真多,以前果然还是自己太小看她了。 “老爷。” 见到江其佑进来,徐氏不得不起身见礼。 江亦嘉也喊了声爹。 江其佑冷哼一声,往主位坐下,双眼冷沉沉地朝着徐氏刺来,“我听说,你撺掇老大媳妇跟老大和离?” 撺掇? 徐氏看向秦枫媛,对方一直没抬头,对她的眼神询问自然不会给予回应。 徐氏心头怒火直冒。 她哪里撺掇秦枫媛跟老大和离了,不过是瞅着秦枫媛三天两头朝老大撒气,如今又伤了孩子,想着她怕是不乐意待在江家让她走成全她而已,怎么到头来反倒成“撺掇”了? 徐氏对丈夫的态度有些不满,“后院的事,老爷不是一向不插手的吗?” 江其佑怒道:“老大媳妇是国公府嫡女,你说和离就和离?” 徐氏默然。 恩国公是棵大树,江其佑自然要想法子抱紧了,否则没了恩国公府,江家不定又会落败成什么样子。 这些关节徐氏心知肚明,可,他这个当爹的还不准许她这个当娘的心疼心疼儿子? 他要怎么利用儿子儿媳去争名夺利她管不着,但她这个生母是打心眼里心疼儿子,不忍心看到儿子从今往后再遭人毒手。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老爷听说了吗?”徐氏试探着问。 她要先摸清楚江其佑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才好做出后续的反应来。 “我都打听过了,只是一场意外而已。”江其佑轻描淡写地揭过,“跟老大媳妇无关,夫人就别小题大做了。” 小题大做? 徐氏心头冷笑。 长孙的性命在他眼里不过是小题大做,那什么才是重要的,为了上位不择手段? 刚嫁入江家的时候,她不是没听说过江其佑和霓裳的一些风言风语,不过因为霓裳是皇后,坊间即便有人议论,也只敢私底下随便嚼几句,而且说的都是江其佑为求上位不择手段的言论,徐氏一向左耳进右耳出,没当回事。 后来才发现,她家夫君果然“志向远大”,从来不满足于现状,千方百计往上爬,好不容易爬到尚书的位置,没多久就被人揪着把柄从背后捅了一刀,一撸撸下两个官阶来。 徐氏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劝他不要再冒进了,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正经,官品低一些就低一些吧,只要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偏偏江其佑是个不听人劝的,完全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又用了些手段继续往上爬,结果再一次摔下来,摔得比第一次还惨,他再爬,再继续摔,然后就摔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被贬得一无所有,一无是处。 哪怕是到了现在,江其佑都还没放弃升官发财的美梦。 徐氏知道他想借着恩国公再拼一把,可如果他升官的代价是要了儿子和孙子性命的话,便是刀架在脖子上,她也不会同意的。 见徐氏还想说什么,江亦嘉忙给她递了个眼色,不着痕迹地摇摇头。 徐氏只好把到嘴的话改了改,“那么老爷的意思是?” “荣荣病着,该请大夫就请大夫,至于其他的,你是当家主母,自个掂量着办。——对了,过两天我可能会请国公来咱们家吃饭,夫人张罗些好酒好菜出来。” 徐氏沉默,一双手险些把茶杯给直接捏碎。 这个男人,何其的铁石心肠,妻儿乃至是妾室,全都只是他的铺路石而已,就算是谁死了谁伤了,他也不会皱下眉头,就跟养在荷塘里的鱼死了一条,没用了,直接扔出去就是了,只要不影响他的大局,他从来不会投注太多的关心。 可在徐氏看来,自己和儿女在江其佑眼里,连荷塘里的鱼都比不上。 老三江亦臣之所以不得江其佑喜欢,就是因为江亦臣看不惯江其佑的作风,自己又劝阻不了,以“神童”之名十多岁就考中解元的他直接放弃了后面的会试,江其佑原本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想着凭江亦臣的才学,高中状元是早晚的事,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儿子竟然放言说永远不会再参加科举。 江其佑痛心疾首,私底下跟江亦臣谈了好几回,江亦臣的态度都很坚决。 江其佑大怒之下,渐渐冷落了这个儿子。 连江亦臣那样优秀名满天下的大才子都因为无法带来利益而不得他喜欢,其他无法助他上位的人,你还指望他能多看你两眼? 江其佑没留多久就起身了,大概又是往哪个美妾的院子里赶。 徐氏早就习惯了江其佑的利欲熏心,别以为他真的好色,那些美妾,不少都是他同僚家的庶女,说白了,全都是能帮他往上爬的棋子,当然得好好利用。 江其佑一走,徐氏看秦枫媛就越发的不顺眼了,直接摆手,“你回去吧!” 秦枫媛故意问:“那刚才夫人说和离的事?” 徐氏冷笑,“你有个好爹,有个好公公,有他们给你撑腰,我一个妇道人家说的话,你会听吗?” 秦枫媛懒得待下去听徐氏的“教诲”,很快离开。 待她走远后,徐氏才气得捂着胸口。 “娘。”江亦嘉忙过去帮她顺气。 “爹就是那脾气,您别往心里去。”江亦嘉温声劝说。 徐氏心里纵有再多苦,也不可能在女儿跟前诉她爹的不好,只是摆摆手,“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 当初她爹还是云州知府的时候,江其佑摆出一份深情款款的样子来娶她,还不就是为了巴结,等他高中搬来京城,结识到更多的达官显贵以后,就不把岳家放在眼里了,野心越来越大,想要的越来越多。 每次她只要敢劝一个字,换来的必定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到了如今,她娘家落败,对他没有任何助力,所以她这个正房夫人就一再地失宠,若不是还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傍身,她恐怕活得还不如那些妾。 随便歇了会儿,徐氏就把气顺过来了,站起身,“去看看荣荣吧,别人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江亦嘉点点头,搀扶着徐氏往长房那边去。 杜晓瑜一直看守在江荣的床榻前,江荣的脉相还是很虚弱,但比起之前连摸都摸不到的情况来说,已经好太多。 徐氏进来的时候,见杜晓瑜还在,忙加快了脚步走过去,又压低声音隔着珠帘问:“杜姑娘,怎么样了?” 杜晓瑜转头看着徐氏,微微点了点头。 徐氏看懂了,心中的大石落下一半。 杜晓瑜松开江荣的小手,走出来。 徐氏感激地看着她,“今日的事,真是多谢你了。” 杜晓瑜淡笑,“应该的。” 江亦嘉四下扫了一眼,没见着秦枫媛,问下人,“大少奶奶呢?” 下人道:“大少奶奶伤得不轻,说是要请大夫,去隔壁房间了。” 江亦嘉没再问别的,只看向杜晓瑜,脸上带着些歉意,“接连让五姑娘这么跑,实在是不好意思。” “这是我身为医者应尽的本分。”杜晓瑜仍旧只是淡笑。 江亦嘉看着她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与自己疏离了不少,心中疑惑。 “那个,五姑娘,咱们能出去说话吗?”江亦嘉问。 “当然可以。” 两人来到外面,江亦嘉蹙了蹙眉头,“我见你跟我说话生分了不少,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不开心了?” 没听到杜晓瑜出声,江亦嘉拉过她的手,说:“杜姑娘,我是真的把你当成好姐妹的,有什么话咱们敞开了说,你若是因为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跟我生分了,我心里也不好受。” 杜晓瑜把自己的手抽回来,道:“真没什么事,是你想多了。” 江亦嘉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有件事,我想跟你坦白。” 杜晓瑜反应很淡,“嗯,你说。” 江亦嘉道:“我当初接近你,不是真的把你当成好朋友。” 杜晓瑜面露诧异。 江亦嘉接着说:“我是借着找你的名义,接近你四叔。” 杜晓瑜像是突然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瞳孔慢慢放大。 “而我接近你四叔,是为了你四哥。” “” 杜晓瑜有些晕乎乎的。 “我曾经偷偷喜欢过一个人,把他藏在心里很多年,我天真的以为,他能感应到我的感情,我也以为,我们最后能走到一起,可是到最后我才发现,我败给了一个很多年前就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女人,而那个人,她是我的朋友。” 杜晓瑜大概听出点苗头来了,“你说的人,是我四哥?” 江亦嘉没点头,却也没否认。 “那你为何接近我四叔?” “当时你们家传出要给四爷冲喜的消息来。”江亦嘉低眉咬唇,“我便想着,倘若去冲喜的人是我,那么从今往后,我就算不能成为他的妻子,也会跟他成为一家人,我只是放不下心里面的那一缕执念。” 杜晓瑜再一次沉默。 江亦嘉看着她说道:“我鼓起勇气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帮我做什么,而是因为我已经把你当成朋友了,不该对你有所隐瞒,至于你四哥那边,从昨天看到铜鱼的那一刻起,我便死心了,以后也不会再去招惹你四叔,你一定觉得我自私虚伪,心机深沉吧?没错,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杜晓瑜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虽然她对江亦嘉还不至于姐妹情深,可是被人利用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你靠近我四叔这么久,他对你是个什么态度?”杜晓瑜只想知道,四叔有没有对江亦嘉动情,没有那最好,要真有,可就糟糕了。 江亦嘉想到那个人古井不波的双眼和一丝不苟的穿着打扮,顿时有些心虚,“他一直都是以长辈的态度对我的。” “真心话?” “事实如此。” 江亦嘉觉得杜晓瑜的担心完全多余,四爷那样古板沉闷的人,喜欢的应该是成熟大方,端庄稳重的闺秀千金,她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心眼多,有时候还不守规矩,完全不沾边。 再说,她从来就没有对四爷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只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制造了几场“偶遇”而已,以那个人的性子,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就对她上心? 杜晓瑜还是有些不放心。 四叔性子沉稳,虽然言行之间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可事实上,这是个骨子里纯情的人,最招架不住的就是江亦嘉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小丫头。 她怕四叔会被江亦嘉撩拨得乱了心绪。 可这种事,总不能跑回去开口问四叔吧? “我四叔要去西洋了。”杜晓瑜道:“我想证明,他没有被你影响,我也不希望他这场没有十足把握的远行留了个牵挂在大魏。” 江亦嘉紧张起来,“你想怎么证明?” “一会儿你跟我回家。”杜晓瑜道。 江亦嘉明显有些不情愿。 她正难过呢,可不想再去戳心窝子。 杜晓瑜睨她,“别忘了,你是怎么设计我,设计我四哥和四叔的。” 江亦嘉抿了抿唇,“可我昨天才受了伤,你总得让我缓一缓吧?” 杜晓瑜一把拽住她,“你要是不跟我回去,就别妄想我能原谅你。” 江亦嘉被她拉着,身子往前倾了倾,也不知道是被杜晓瑜逗乐了还是被她给气的,突然笑了一下。 杜晓瑜转过身,瞪她,“你还笑?我告诉你江亦嘉,我四叔要是真动了心思,到时候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谁让你去招惹他的?” “我”江亦嘉越发的心绪,“你别生气嘛,我一会儿跟你回去就是了。” ------题外话------ 解释一下这里的时间差,徐氏安排金妈妈去杜家的时候,秦枫媛还坐在房里和昏睡的荣荣喃喃自语,没动手,杜晓瑜赶到江家的时候,其实徐氏也才进来没多久,也就是说,距离江荣窒息不过几分钟,是有机会做心肺复苏救回来的,如果还有亲觉得太过神化的话,当成小说看就好了,别考据哈,衣衣只能尽量合理,但做不到完全现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32、你委屈一下娶了杜家五姑娘吧! 【】 确定江荣安然无恙之后,杜晓瑜便告辞离开了江家。 当然,也顺便带走了江亦嘉。 四叔去西洋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半个月后。 她必须尽快把四叔和江亦嘉的事情给确认下来。 回到杜家的时候,两人先去见过老太太。 然后杜晓瑜意外的发现四叔也在。 他今日穿了一件浅蓝色的竖领袍子,领口束得很高,用一枚米白色的珍珠扣扣住,一丝不苟,周正而严谨。 杜晓瑜没想到四叔会在里面,脸上露出几分讶异来。 江亦嘉前些日子做了不少“亏心事”,进去见到那人,马上垂下脑袋,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几分。 “奶奶,四叔。”杜晓瑜忙给长辈见礼。 老太太这几天心情不错,笑眯眯地看着二人,又问杜晓瑜,“荣荣怎么样了?” 杜晓瑜答:“已经缓过来了,休息一段日子就能康复。” 老太太听得欢喜,“不枉太爷器重你一场。” 杜晓瑜莞尔。 老太太的目光又落在江亦嘉身上,“嘉姐儿是过来找五丫头的吧?” 江亦嘉点头,双眼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很轻,生怕哪里出了错惹得上面那位不高兴。 虽说四爷的性子并不冷,可是过分稳重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气息来,让人见了便莫名觉得心虚,尤其是江亦嘉这种心里打着小算盘的人。 她尽量避开杜程均垂下来的目光,硬着头皮解释道:“五姑娘救了荣荣,我特地来感谢她的。” 老太太道,“杜家和江家是从你太爷爷那辈起就开始的交情了,虽然到你父亲这辈淡了些,不过终归是世交,嘉姐儿以后别这么客气。” 江亦嘉勉强笑了笑。 老太太见她一直看着地上,觉得奇怪,“你怎么不抬起头来说话?” 江亦嘉快囧死了,恨不得捂着脸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旁的杜晓瑜其实也挺有压力的,因为四叔跟她爹和上头的两位伯父都不同,他年轻,却老成,那种内敛沉稳的气质,让她们这些小辈在他面前完全不敢放肆,比对着两位伯父还拘束。 不过,她还是时不时地偷瞄四叔的反应,见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江亦嘉一眼,没多久就移开目光,她眯着眸子,若有所思。 江亦嘉快撑不住了,趁着老太太和四爷说话,揪了揪杜晓瑜的衣袖,悄声问她,“咱们什么时候可以走?” 杜晓瑜见江亦嘉囧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想笑。 江亦嘉气得直瞪她。 杜晓瑜没打算坐下来,单独跟老太太在一块儿她倒是挺聊得来,若是加上四叔,那就没什么能聊的了,说个话都得斟酌半天才能开口,累不累啊! 杜晓瑜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找个借口就带着江亦嘉告退了。 出了德荣堂,江亦嘉大口大口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杜晓瑜捂着嘴笑,“我还是第一次得见江姑娘这个样子呢,真有趣。” 江亦嘉一张脸红扑扑的,“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我挺后悔接近你四叔的,因为我以前不了解,真以为他是个病秧子,等见了几次面以后,才发现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儿,可悔死我了,今日若不是你非要拉着我,我才不来见他呢!” 杜晓瑜挑眉,“那你刚才看他了没有?” 江亦嘉不断地轻拍胸脯,“你看我这样儿,是有那肥胆的人吗?” “你可是胆敢设计我四叔的人。”杜晓瑜可劲调侃她,“你都没胆,谁有胆?” “不理你了!”江亦嘉说不过她,气得往前走了几步。 杜晓瑜不疾不徐地跟上来。 江亦嘉问:“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嗯,当然。”杜晓瑜点点头。 江亦嘉有些好奇,“你刚才都看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看到。” “没看到?” “那你希望我看到什么?” 江亦嘉一时语塞,她就不该问。 杜晓瑜亲自把她送上马车,目送着离开以后才折回自己的海棠居。 她刚才的确没从四叔脸上看出任何异样来。 要么,四叔对江亦嘉压根就没有任何想法。 要么,就是自己完全捉摸不透四叔的心思。 一时之间,杜晓瑜也想不出来到底哪一种的可能性大一些。 —— 三日之后。 除了脑袋上的疤,江荣其他地方已经恢复了大半,又变回之前那个成天和江亦珩待在一块儿玩的萌宝宝。 秦枫媛坐在屋里,一张脸上愁得都快起皱纹了。 见到江亦珩进来,她突然站起身,走过去直接抱着他。 江亦珩吓了一跳,随后就僵住不会动弹了。 秦枫媛道:“相公,你不是一直说,要跟我一起睡觉吗?咱们今天晚上就一起睡,好不好?” 江亦珩摇头:“你打荣荣,我不要你做媳妇儿了。” 秦枫媛急道:“我没有打,是误会,真的是误会,你要不信,就去问爹娘。” 江亦珩还是摇头,“我要荣荣,不要你。” 秦枫媛咬咬唇,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往里屋拖。 不等江亦珩反应,秦枫媛直接把他推倒在床上,伸手扒光他的衣服。 江亦珩吓得大喊大叫。 秦枫媛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嘘”了一声,说:“你不难受吗?” 江亦珩闻言,突然安静了下来,看着她脱得只剩肚兜,他喉结上下滑了滑,某个地方确实是紧绷得难受。 事实上,江亦珩到现在都没尝过欢爱的滋味。 秦枫媛刚嫁过来的时候,很是抗拒他,可是晚上俩人又不得不躺在一张床上,江亦珩哪怕脑子不行,在那方面也是个男人,自然会有反应,可他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就对秦枫媛说他很难受。 秦枫媛不愿意让他碰自己,更不想帮他,直接对他说,以后去软榻上睡就不难受了。 江亦珩不听,又跟她躺了两晚上,每一晚都胀得他满头大汗,之后一到晚上就乖乖抱着被子去软榻上睡觉,再也没跟她同过床。 秦枫媛不想跟蒋灿那个人渣搅和在一起,也不敢再对江荣下手了,思来想去,她打算从江亦珩身上下功夫,让他享受一下那种欲仙欲死的快活滋味,让他离不开自己,日后若是蒋灿真闹起来,自己只要随便哭一哭,江亦珩这个大傻子肯定会站在她这边。 这么一想,秦枫媛豁出去了。 见江亦珩因为难受而涨红了脸,她俯下身,说,“以前荣荣还小,我要照顾孩子,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以后你难受就找我,我可以帮你的。” “怎么帮?”江亦珩不懂,只是看着她白花花的胸脯直吞口水,热汗涔涔。 秦枫媛伸手摸他的脸,说实话,江亦珩长得比蒋灿好看多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抽了什么疯会把身子交给那样一个人渣。 “媳妇儿,我我难受。”江亦珩面红耳赤,身子绷紧,双手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缓解那种胀痛发狂的感觉。 秦枫媛闭了闭眼,让他的手握在自己腰上。 到达顶峰的时候,江亦珩几乎把秦枫媛所有的的不好都给忘了,低吼一声,随后疲软下来,双眼呆滞无神地盯着帐顶。 秦枫媛累得躺下去,但还是没忘了正事,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说:“相公,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以后要是有人欺负我,你要替我出气,知道吗?” 江亦珩转过头来看她。 秦枫媛面上的红潮还没退,说话有些软绵绵的。 见他没反应,她马上不高兴了。 江亦珩想到刚才的事,忍不住脸热,点点头,“嗯。” 秦枫媛笑开,“那你也不可以再打我了,否则你再难受,我便不帮你,听到没?” “嗯。”江亦珩还是点头。 秦枫媛总算吃了颗定心丸,放心睡去。 —— 秦枫媛自以为算盘打得精,可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对上的是个人渣。 等了三天的蒋灿没等到秦枫媛的消息,想方设法翻墙进了江家,站在院子里大声嚷嚷,让秦枫媛把儿子还给他。 当时秦枫媛正在给江荣喂饭,当先听到动静的是二少奶奶桂氏。 她看着一脸陌生的男人,问:“你是谁,干嘛来了?” 蒋灿理直气壮地道:“我来要儿子,让你们家大少奶奶出来见我!” 屋里秦枫媛听到声音,吓坏了,惶恐无助地看向江亦珩,说:“相公,外头有人想欺负我,抢走咱们的儿子。” 江亦珩这几天可谓是尝尽了甜头,一刻也离不开秦枫媛了,一听有人要欺负他媳妇儿,那还得了,马上怒气冲冲地拎着根擀面杖出来,二话不说朝着蒋灿就是一棍子。 蒋灿被打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位正是秦枫媛的男人,江亦珩那个大傻子。 抬手一摸自己的脸,全是血。 蒋灿还发愣呢,江亦珩又是一棍下来,直接把他给打毛了,跳起来就跟江亦珩撕成一团。 江亦珩劲儿特别大,没几下就把蒋灿按在地上,一手掐着脖子,一手捏着铁拳,不要命地往蒋灿脸上砸,打得十分凶狠。 桂氏吓得大声尖叫,很快把其他院里的人给招过来。 秦枫媛完全不敢出来,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跑到里屋缩在被子里,一个劲地发抖。 徐氏听到消息,急匆匆赶来,扒拉开人群就见到江亦珩把人打得满脸是血。 徐氏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反应过来,赶紧冲着后面的婆子喊,“还愣着做什么,快过去拉开大少爷啊!” 一边说,一边又招呼着丫鬟把地上的蒋灿搀扶进去请大夫。 蒋灿长这么大还没被谁打得这样惨过,他想还手,可是力道没有江亦珩大,只好动嘴,把人爹娘祖宗都给骂了个遍。 徐氏听得脸黑。 但不可否认她儿子动手伤了人,只得暂时咽下一口气,把人弄到了堂屋里坐着,差人去请大夫。 桂氏眼珠子转了转,蹭到徐氏身边,小声说:“娘,这个人刚才说,他是来咱们家要儿子的。” 徐氏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儿子?” 桂氏用眼神指了指秦枫媛的院子方向,说:“咱们家除了荣荣,孙子辈哪里还有孩子?” 徐氏深深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桂氏咳了一声,“娘要是答应不怪我,我便说,您要是怪罪我,我可不敢说。” 徐氏心焦不已,“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跟我卖关子,今儿这事要是一个处理不好,那可是要吃官司的,到时候你爹再被人参上一本再被贬,你们一个个的日子就能好过了吗?” 桂氏凑近,声音压低,“我听到这个人说,荣荣是他跟大嫂的儿子。” 徐氏瞪眼,“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可没有胡说八道。”桂氏撇撇嘴,“娘若是不信,可以问下人,刚才不少人听到呢!” 徐氏心里已是惊涛骇浪,哪里还敢去问,脸色一下一比一下白。 —— 这件事的后续细节是怎么发展的,杜晓瑜这个不在场的人并不是很清楚,外面流传的版本也很多,但最直观的便是蒋灿因为重伤不依不饶,干脆破罐子破摔,把秦枫媛跟他的丑事抖落出来,江家为了留住脸面,打算走官司以律法证明清白。 可惜江荣的身世还没闹明白,便又扯出另一桩案子来——杜家大少爷杜晓骥的死和秦枫媛有关。 而与此同时,国公秦宗元也知道了团子失踪的真相,正是他那个女儿造的孽。 只不过团子失踪一直是对外保密的,所以这件案子没办法走官司。 可即便如此,秦枫媛还是凭一己之力炸开了杜,江,秦三家表面上维持多年的平和关系。 江家要打官司证明江荣是江亦珩亲生,态度很强硬。 摆明了,不管江荣是不是江亦珩亲生,这个孩子都必须是江家的。 一来是因为江其佑要脸面。 二来,这是江家唯一的孙子。 而杜家要告翻秦枫媛证明是她雇人杀害了杜晓骥,那么秦枫媛的杀人动机就和江家的意愿起了冲突。 恩国公府成了夹心饼干,左右为难。 江其佑亲自上门找杜老太爷商议,让杜家放弃打官司,算是给江家一个脸面。 杜老太爷死了孙子,当然不同意,没几句就跟江其佑闹了红脸。 杜程松找上秦宗元,兴师问罪。 秦宗元连连道歉说这事都是他教女无方,但他当年确实不知情。 杜程松问他要怎么办。 秦宗元考虑了一夜,给杜家和江家都递了消息,说秦枫媛铸下大错,理应血债血偿,但荣荣还小,不能把他给牵扯进来,那就只有一个办法:逼秦枫媛自尽。 只要秦枫媛一死,蒋灿那边就是一面之词,到时候江家只需要把蒋灿告翻就行了,至于杜家,秦家为表歉意,愿意以五十万两银子作为赔偿。 为此,三家当家人杜荣凯,江其佑和秦宗元在酒楼见了一面,一直从上午商议到傍晚才结束。 逼迫秦枫媛自尽的事,落在了秦宗元这个亲爹头上。 没人知道那天晚上秦宗元和他的女儿说了什么,总而言之,第二日丫鬟们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秦枫媛悬梁自尽,放下来的时候,人已经僵了。 江荣一直在旁边呜呜哭个不停。 而秦宗元因为这件事,一夜之间双鬓添白。 宁氏看得难受,秦枫媛再混账,那也是秦宗元的亲生女儿,犯下了这种事,让亲生父亲如何不心痛? 而更诛心的,是秦宗元身为亲生父亲,不得不亲手把女儿逼上绝路给杜江两家一个交代。 江家没了后顾之忧,很快把蒋灿告上公堂,以诽谤之罪将他送入大牢。 杜家也如约收到了五十万两银票。 这些钱是秦宗元变卖了国公府名下所有产业凑来的,悲剧已经发生,他无法让杜晓骥再活过来,能做的,只是尽量补偿。 这笔钱,杜家一文都没动,全拿出去建慈善医馆了。 至于秦枫烨,听到秦枫媛事情败露以后就连夜逃了,傅凉枭让人跟着。 秦枫烨跑得太急,不慎失足跌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这件事牵扯到三个家族,其实官府也不好介入,得知他们采用了私了的方式,便没有让人去查真相。 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以后,傅凉枭才来找杜晓瑜。 杜晓瑜心里难过,靠在他肩上,“我没想到,杜,江,秦三家的关系会这么复杂,更没想到,大哥会死得那样冤。” 傅凉枭轻轻拍她的背,说:“你大哥沉冤得雪,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杜晓瑜认真看着他,“王爷,这些事情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 傅凉枭犹豫了一下,点头。 “那你为何不早一些揭发?” “我在等时机。”傅凉枭道。 杜晓瑜听明白了,叹口气。 王爷就算再有权有势,他也不是万能的,也会有被掣肘的时候,确实不能以神仙的标准去要求他,更何况说得难听点,江家和秦家的事跟他连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愿不愿意出手那是人家的权利。 傅凉枭将她揽入怀里,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发顶上,两人都无话,就这么安静地坐了好一会儿,傅凉枭才起身离开。 转眼到了杜程均去西洋的日子。 随行的丫鬟小厮和一路上吃的用的必需品全都准备好了,至于护卫,自有弘顺帝会安排,杜家这边不必操心。 因为是昭告天下的事情,弘顺帝哪怕免死金牌到手就懒得管杜家的事,也要遵守承诺做出点样子来。 所以为了体现诚意,这次护送杜程均去西洋的是德亲王世子傅炎,那个和怀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皇室弃子。 也是傅凉枭暗中操纵的结果。 因为别人他放心不下,傅炎是个有本事的,身份又摆在那儿,由他护送最为合适。 一大早,杜程均就去了德荣堂和所有人告别。 老太太一个劲地抹眼泪,惹得杨氏跟着泪崩,柳氏和方氏不好干看着,硬挤出几滴眼泪来。 老太爷心烦,瞪了几人一眼,又嘱咐了杜程均一些路上注意的话,这才放人离开。 皇室安排的马车已经停在外面,杜程松有些舍不得,跟着上去,打算把杜程均送到渡口再说。 马车上,杜程均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杜程松不像老太爷那么严肃,他净挑些轻松的话题聊。 杜程均偶尔会附和一两句。 杜程松见他兴致缺缺,精神也不怎么好,想来是昨夜没睡好,便没再唠叨,让他靠着睡一会儿。 杜程松挑开马车帘子,见傅炎骑马走在外面,他打了声招呼,怕吵到杜程均,特地放轻声音,“世子爷,这一路上就麻烦你多多照看一下我们家老四了。” 傅炎莞尔,“三爷放心,这是我的本分。” 杜程松看着傅炎,有些走神,乖乖,这位世子爷的容貌,跟怀王实在是太像了。 所有人都知道,德亲王世子是从皇宫里抱出来的双生子之一。 不过要真见着人的话,从二人的气质上还是能轻易就区分开来。 因为两人除了容貌之外,性子截然不同。 其实皇室双生子在历史上不是没有过。 还是太祖时候的事。 当时的祺贵妃就诞下了双生子,太祖驾崩后,遗诏中立了其中一个为太子,另一个便趁机把太子杀了,凭着相同的容貌取而代之。 再后来,宫里就不允许出现双生子了,如果有宫妃诞下,要么,弄死其中一个,要么就送出去一个,总而言之,只能有一个上皇家玉牒。 据说,当时傅炎是要被处死的,只是后来太后怜悯,不忍心那么小的孩子遭罪,干涉了弘顺帝的决定,让傅炎入宗谱。 弘顺帝想着反正威胁不到皇位,也不存在争斗,便把傅炎送到了德亲王府。 只不过,不管宫里有什么宴会,但凡皇子们会出席,傅炎都一律不准参加。 有时候太后想他了,也只能私底下召见。 而弘顺帝本人,自打把儿子送出去,就好似没生过一样,别说召见,连念叨都从来不会。 所以算起来,傅炎长这么大,见过弘顺帝的次数屈指可数。 上一次见还是入宫汇报楚王在去往皇觉寺途中遇刺的详情。 当时弘顺帝一双眼睛落在奏折上,连眼皮都不曾抬起来看看傅炎就让他退下了。 杜程松心想,也不知道这位世子爷会不会怨他亲爹。 事实上,傅炎当然是怨的,不过这么多年,早就麻木了。 弘顺帝不想看见他,他更不想去见弘顺帝。 —— 马车到达渡口以后,杜程均被小厮搀扶着走了下去,杜程松没下车,一会儿还得回程,只是坐在马车上又嘱咐了他一番。 杜程均不厌其烦地听着。 傅炎道:“三爷就放心吧,本世子是奉命护送,就算我命没了,也会尽量保住你们家四爷的。” 杜程松没出过海,但他听说过这种远航是十分凶险的,一旦遇到巨浪,可能一船的人都得被吞没 “多谢世子爷。”晃回思绪,杜程松投去一抹感激的微笑。 傅炎点头示意。 目送着一船人驶离渡口以后,杜程松才让人回程。 —— 九月下旬,天气越来越凉。 江北一带突然爆发了瘟疫,朝廷已经增派了不少人手前去急救,然而疫病传播得太快,受灾的百姓越来越多,目前还没有研制出任何能医治这种瘟疫的药,而且灾区紧缺一大批药材,当地官府虽然第一时间就往上报,可朝廷这边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办法拿出那么多药材去救人。 回春堂江北分号那边也很快把瘟疫详情送到京城来。 回春堂作为大魏最大历史最悠久的药堂,对这种事当然不会置之不理。 拿到感染百姓的临床反应以后,杜家几位爷马上开始商讨研究。 杜晓瑜也没闲着,他们研究他们的,她研究她自己的。 五天之后,杜程松他们这边研究出来一张方子,杜晓瑜自己也研究出了一张方子。 老太爷拿过来一比对,大体上都差不多,就只有其中一味药不同。 老太爷琢磨了一夜,觉得还是杜晓瑜那味药用得更精确,于是打算采用她的药方。 “爷爷是打算入宫把药方交给皇上吗?”杜晓瑜问。 老太爷颔首,“这件事必须尽快,否则耽搁一天,就会有成百上千的百姓因为疫病而死。” “可是光有方子没药材有什么用?”杜晓瑜道:“爷爷自己也说了,受灾范围广,不是几箩筐药材就能解决的,而且不少无良药商趁机坐地起价,这么多药材,怎么买,从哪里买?到时候爷爷去见了皇上,皇上若要问起这个,爷爷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老太爷想了一下,皱皱眉头说,“清水镇的药材是最多最全的,到时候全部从那地方拿货。” “可这数量上一算,国库又得少一大笔银子了。”杜晓瑜莞尔,“尤其是其中好几味药,市价可都不便宜呢!今年大部分地区干旱,赈灾的银子拨出去不少,国库怕是到现在都还空着的吧?难不成爷爷打算自己出资?” 老太爷眉头皱得更深,显然在思考还有没有其他的途径。 “爷爷肯定想到了我的药田。”杜晓瑜笑看着老太爷讶异的表情说,“我没问题啊,如果朝廷有需要,我甚至可以把我的药全部免费送去江北灾区救急,嗯,附带一张方子。” 老太爷微微动容,“五丫头。” “但是我有个条件。”杜晓瑜又说。 老太爷刚缓和下来的脸色马上又绷紧了些,“什么条件?” 杜晓瑜娇小的腰板挺得笔直,铿锵有力地说道:“我用一张能救数万百姓性命的方子和我药田里所有的药材,换一个王妃之位。” 老太爷懵了,“什么?” 杜晓瑜抿了一下唇,重述,“我说,我愿意倾尽我所有的本事免费救回灾区染上瘟疫的百姓,只为换一个王妃之位。” “五丫头。”老太爷的声音暗哑下来,他已经猜到她说的是哪位王爷了。 其实很早之前杜晓瑜劝他站队的时候就给过提示的。 “你要想清楚。”老太爷语重心长地劝道:“那可是你的终身幸福,你没必要为了杜家这么牺牲自己。” 杜晓瑜低眉浅笑,“不算牺牲,是我自愿的。” 老太爷还是不忍心,“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楚王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和丞相府的两桩婚事都闹成了那样,若是换成杜家这无权无势的小民之家,不定还会疯狂成什么样子呢! “反正现在也没有人愿意嫁给楚王,不如,我试试呗!”杜晓瑜调皮地眨眨眼,“若是皇上不同意,那就算了。” 老太爷道:“你开出这么诱人的条件,皇上想不点头都难,可我担心楚王那边万一他不高兴,遭殃的可就是五丫头你了。” 杜晓瑜故作无辜,“楚王再残暴,他总不至于对我这么个柔弱的小女子下手吧?” 在外面偷听半晌的杜程松嘴角一抽,默默吐槽,这丫头还真能装,楚王那个混蛋要是知道,嘴角都能笑咧到耳根子去,还残暴对她下手?良心痛不痛哟。 老太爷一人做不了这个主,等杜晓瑜退下以后把杜程松给找来,跟他说了这件事。 杜程松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早就什么都知道了,端着一张愧疚的脸,说前些年亏欠女儿太多,如今只想满足她的愿望,她高兴就随她去吧! 亲爹都发话了,老太爷还能说什么? 因为赶着送方子救命,他很快入宫见了弘顺帝。 先把方子递给弘顺帝,弘顺帝请太医院的人来验证,确认是能医治瘟疫的方子后大喜,但随即又陷入了苦恼,因为这么多药材算下来要好大一笔银子,如今国库空虚得紧,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来。 本来老太爷想把国公府赔偿的五十万两拿出来应急的,反正都是做善事,建慈善医馆和救治瘟疫是一样的性质,既然瘟疫着急,那就先顾这边。 可是一想到孙女,他又觉得不该让她失望,便深吸口气道:“皇上,草民的孙女在汾州有上百亩药田,方子里的大部分药,她那里都有,草民的孙女说了,她可以全部贡献给朝廷去救灾。” 弘顺帝大为惊讶,“你哪个孙女?” “小孙女。” 弘顺帝心中大喜,正准备大肆夸赞一番,老太爷就抢先道:“这张方子也是草民的孙女研究出来的,草民想用一张能救数万百姓性命的方子和全部的药材,帮孙女换一个王妃之位。” 弘顺帝听懵了,“她想当王妃?” 这老家伙可真够贼精的,竟然掐准他拒绝不了方子和药材。 弘顺帝面露为难之色,“杜老先生,不是朕不同意,而是朕目前的成年皇子里面,真没有合适的,倒是有位皇子正准备娶个继王妃,可朕一琢磨吧,也不合适啊,至于老七,他” 弘顺帝是真的不想自己儿子再被人戴绿帽了。 听说杜家这位丫头是从乡下找回来的,想来性子难免野一些,这想都不用想,给他儿子戴绿帽是早晚的事啊! 老太爷道:“五丫头虽然比不上名门闺秀,但性子老实,为人本分,又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草民只是想着亏欠她这么多年,给她寻个好人家,让她以后过上富贵日子而已。” 弘顺帝仔细回味着杜荣凯的话。 性子老实,为人本分,又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这么说,那丫头还是个老实憨厚的? 虽然老七身边的确是需要这么个本分不会爬墙的女人,可老七万一要不同意怎么办? 弘顺帝暂时没说答应,先让杜荣凯回去,然后他换了一身常服,亲自驾临楚王府,看到儿子因为头戴几顶绿帽而“愁眉不展”的模样,忍不住心疼,可是那方子和药材他必须得到,于是琢磨了半天,对傅凉枭说:“老七,朕知道你心里委屈,朕也想让你正正经经地娶个王妃,可是江北那么多受灾百姓等着救命,那你看,你能不能再委屈一下,先娶了杜家那位五姑娘?” 傅凉枭完全没搞清楚状况,抬起头来,“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弘顺帝一脸的愁苦心焦,“江北出了这么大的事,国库又空虚,杜家刚好在这个时候雪中送炭,给了方子,又愿意给药材,朕也是想着数万百姓的利益,所以才” 见傅凉枭面无表情,他赶紧咳了咳,又说,“那就是个眼皮子浅的乡下丫头,贪图荣华富贵,你不喜欢她不打紧的,等以后过了门,随便找个理由休了就是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处置女人,等以后父皇再给你找你中意的来侍奉你,要多少都行。” 傅凉枭听着弘顺帝这话,顷刻间就反应过来是那丫头的主意,虽然很想一把掐死嘴贱的弘顺帝,但是不可否认,这一刻他心跳的很厉害。 因为他从来没想过她会主动。 而且把握得刚刚好,掐住了弘顺帝的软肋。 他最近一直在琢磨,要怎么才能顺利过了弘顺帝这关把那丫头娶进门,因为实在是等不及了,没想到啊,她竟然 光是想想,傅凉枭全身的血液就沸腾起来。 “从第一任未婚妻到现在,儿臣受的委屈还少么?”面上做出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既然父皇说是为了救江北百姓,那儿臣就再委屈一回吧!” 弘顺帝没想到谈话这么顺利,喜道:“你放心,她要是敢绿你,朕替你把她撵出去!” 意识到自己好像一激动戳了儿子血淋淋的伤口,弘顺帝马上掩饰性地咳了一声,闭上嘴巴。 ------题外话------ 推荐:《s级花式宠夫》/水君心 重生童养媳大战盲少爷(还聋)。 【这是一个装残大灰狼和腹黑小狐狸强强联手,时不时互怼和被撩的故事。】 特工代号红狐,一朝身死,再次睁开眼成了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还要被人送去给别人当童养媳? 等等,现在的童养媳都不受年龄限制了吗? 房间里,周孜月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瞎子,“这么好看的眼睛,真瞎了?”手里锃亮的刀尖慢慢戳向他的眼睛 “你就是周孜月?” 刀尖在他睫毛前一顿,女孩笑的深邃,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脑袋上,点了点头。 穆星辰心道:多么阴险的一个小孩,刚才还要用刀戳他,现在居然露出如此乖巧的笑脸,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33、有人托我带你去个地方(一更) 【】 怕杜家不及时把药材调过来,弘顺帝的赐婚圣旨下得挺快。 得知消息以后,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哗然了。 以前弘顺帝千防万防就防着他这些混账儿子打杜家免死金牌的主意,如今没有免死金牌了,反倒肯大大方方地直接赐婚? “听说杜家五姑娘是从乡下找回来的,她怎么能当王妃呢?” “就是,杜家哪怕名气再大,能比得上丞相府吗?” “要我说,丞相府也不见得有什么好的,没见两位嫡出姑娘接连出事了吗?一个比照一个地给楚王殿下戴绿帽,没准儿杜家这位五姑娘性子老实安分守己呢?” “那可说不准,杜家怎么说也算是半个商户,商人都贼精着呢!” 对于外面的议论声,杜晓瑜完全充耳不闻,她只是一遍又一般地抚摸着赐婚圣旨,有一种“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感觉,仿佛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中,整个人晕乎乎的,像是在做梦。 而比她更震惊的,是杜家其他不知情的人。 老太太直了眼,看着老太爷,“这怎么回事儿?皇上怎么不声不响地突然就给赐婚了?” 老太爷道:“五丫头研究出了治疗瘟疫的方子,又把自己手里的草药全部上交,另外还自费买了不少其他的药材添在里面,为朝廷立了这么大一份功,赐婚是皇上给她的恩赏。” “那也不能是楚王啊!”老太太说着就落了泪,“我那乖孙女前头十多年就被人欺负够了,难道下半辈子还要送上门去给人欺负吗?这哪里是恩赏,分明是给判死刑了,进了楚王府,乖孙女以后的日子还不定苦成什么样子呢!” 杜程松抽了抽嘴角,心说分明是那丫头自愿的好吗? 更何况,如今杜家没有免死金牌了,楚王还坚持要娶小丫头,说明他对筱筱是真心的,以后嫁过去了,起码的待遇还是会给的,不至于像老太太说的那样恐怖。 —— “小妹,小妹!” 杜晓骏一路跑进海棠居,见杜晓瑜坐在罗汉床上,手里捧着书悠闲地看着,旁边摆放着炕桌,炕桌上是一些精致的小食。 杜晓骏所有的话瞬间卡在嗓子里,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小妹,这都接了旨了,你怎么还那么淡定啊?” 杜晓瑜抬起眼皮,冲他浅浅一笑,“怎么了吗?” 杜晓骏走过去,俯下身,双手按在她肩膀上,摇拨浪鼓似的摇她,“你这是被吓傻了还是压根不知道圣旨上面写了啥啊?” “知道啊。”杜晓瑜道:“不就是皇上把我赐婚给了楚王吗?” 杜晓骏被她气得一个倒仰,“那你没听说过楚王是谁吗?” 杜晓瑜思索片刻,“略有耳闻。” “那你可知道,他” “怎么了四哥?”杜晓瑜拿出绣帕,亲自擦了擦他额头上的细汗。 杜晓骏组织了一下语言,“楚王前面的两个未婚妻,都出事了,虽然其中一个还跟我有关,可是我不希望小妹你再卷进去,楚王不是什么好人,你要是做了他的王妃,以后日子肯定不好过的。” 静娘正在给杜晓骏倒茶,闻言眼皮跳了跳。 这话说得没错,姑娘嫁入楚王府以后,日子肯定“不会好过”,毕竟某人可是在本子上记了不少“债”了,那一笔一笔的,要真细算下来,姑娘那小身板儿,哪经得起折腾? 杜晓瑜见杜晓骏一脸的焦急样儿,她伸手指了指桌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明黄圣旨,“四哥你看,那是什么?” 杜晓骏转头瞥了一眼,喃喃道:“圣旨啊!” 杜晓瑜淡笑,“圣旨是什么?” “天子的金口玉言。” “那你觉得,凭咱们杜家,敢违抗圣旨吗?” 杜晓骏彻底说不出话了,半晌憋出声儿来,嘟囔道:“我只是担心你,要早知道把方子和草药交上去会换来这么一桩糟心的婚事,你还不如别去做好人呢!” “我知道四哥在想什么。”杜晓瑜莞尔,“不过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凭咱们的力量又不可逆转,那就只能顺其自然,如果我早晚都要嫁入楚王府,那为什么非得往坏处想呢?没准以后能出现转机也不一定。” “还转机呢,你怎么不说你一嫁过去他就转性儿了?”杜晓骏快被她给气晕过去,就楚王那样声名狼藉还处事凶狠残暴的,小妹这么个娇人儿过去了,还不得被他给折磨致死啊? “也不是没可能。”杜晓瑜笑道。 杜晓骏气得不轻,忍不住敲敲她的脑袋,“你到底怎么想的?” “哎呀四哥——”杜晓瑜拈起一个桂花丸子塞进他嘴里,“我不都说了这是圣旨吗?我能怎么想,我就算是把天都给想出个窟窿来,也没办法让皇上收回成命啊,索性,算了吧,听天由命。” 杜晓骏苦着脸把桂花丸子吃下去,叹气道:“没想到,我带你回来,反倒是把你送入狼窝了。” 杜晓瑜忍不住笑了一下,楚王府还说不定真是狼窝。 杜晓骏看着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再一次被气到。 —— 而正院里,杨氏也是急得不行,一个劲地抓着杜程松的胳膊问他是不是没有退婚的可能了。 杜程松心说活阎王挖了这么久的火坑,如今终于等到那丫头跳进去了,怎么可能让她有退婚的可能?“皇上赐婚,金口玉言,除非咱们家丫头真和楚王前头那几个未婚妻一样出了事儿,否则是没可能退婚的。” “呸呸呸!”杨氏瞪他,“你别胡说,筱筱乖巧懂事,怎么可能做出有违妇德的事情来?” “那不就是了。”杜程松道:“正因为咱们的女儿懂事,所以接到圣旨以后她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咱们做父母的,没办法让她不嫁,那总得宽慰她吧,这种时候若是还告诉她楚王府是多么可怕,楚王又是怎样的名声不好,这不是拿刀戳她心窝子吗?” 杨氏抹了泪,好像是那么回事儿。 杜程松见杨氏收了眼泪,继续说,“所以你一会儿要是见了筱筱,要劝她安心待嫁,报喜不报忧,懂吗?” 杨氏点点头,“妾身知道了。” 杜程松走了以后,杨氏马上就去了海棠居。 刚送走杜晓骏,又来个杨氏。 杜晓瑜有些头疼,本以为杨氏肯定又是来跟她长篇大论的,没想到杨氏只是劝她,“筱筱,其实当王妃也挺好的,皇家嫡媳,身份可尊贵着呢!” 杜晓瑜满脸诧异,正想问问杨氏何时变得这么“势利”了,听得杨氏又道:“娘虽然不太赞同这桩婚事,可那是皇上的意思,咱们违抗不了,便只能遵从,听你爹说,过不了多久,宫里就会安排礼仪姑姑来教你学规矩,到时候你好好学,咱乖乖巧巧地嫁过去,只要你不说错话做错事,想来楚王殿下也不会为难你的。” 这话倒是大大出乎了杜晓瑜的意料,她笑着点点头,“谢谢娘提醒,女儿会好好学规矩的。” 杨氏见她听话,便放了心。 —— 午后,外面来了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上的标识是定国公府。 貌美的绿衣丫鬟上前去,跟门房打了个招呼,说:“老伯,能不能劳烦您通报一下,就说我们定国公府六姑娘找贵府的五姑娘有些事。” 门房早就从马车上的标识认出了来人的身份,马上去了二门。 二门的婆子再去内院海棠居通报。 杜晓瑜得知的时候,愣了一下,“定国公府六姑娘?” 那是谁,她压根就不认识,对方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 婆子解释道:“是楚王殿下外家的姑娘。” 杜晓瑜恍然大悟,那看来,不是傅凉枭的表姐就是表妹了。 这是来了第二个许如眉打算上门兴师问罪? 杜晓瑜突然觉得头疼。 可她现在已经是楚王未婚妻了,就算再头疼,也不能怠慢了未来的姑子,想到这儿,摆手道:“请进来吧!” 婆子又说:“六姑娘说了,她在外面等姑娘。” 杜晓瑜看了一眼旁边的静娘,静娘悄悄点了点头。 杜晓瑜抿了下唇,吩咐婆子,“知道了,你先退下,我稍后就来。” 等婆子走了以后,杜晓瑜才把静娘拉到里间,问她,“这个六姑娘什么来头?” 静娘道:“是定国公府二房的姑娘,不过,那边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找姑娘的。” 静娘一边说,一边给杜晓瑜翻找出一套加绒的棉袄,“姑娘只管去吧,没准儿真是有什么要紧事。” 杜晓瑜想到自己的猜测,心里有些酸酸的,又问:“那你实话告诉我,定国公府的那些姑娘,有没有心悦王爷的?” 静娘看着她拈酸吃醋的小模样,心里为王爷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好笑,“怎么姑娘总是会往那方面想呢,你是有多不放心王爷啊?” 杜晓瑜哼了一声,“是他长得让我不放心。” 本来是个混蛋,可是因为顶着那样一张脸,所以即便干的是混账事,也能在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股子难以言明的魅力来。 不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 傅凉枭这种,真的是不管做了多少坏事,品性败坏到了何等地步都会有姑娘上赶着的。 静娘已经给她换好了衣裳,披上斗篷。 杜晓瑜带着水苏出去。 自称定国公府六姑娘的那位还没下来,马车帘子纹丝不动。 杜晓瑜站在马车不远处,声音放轻柔了些,“不知秋六姑娘突然到访有何贵干?” 帘子被一只白皙的手掀开,露出秋敏君娇俏的小脸来,她笑看着杜晓瑜,“杜五姑娘,不介意的话,上来说话吧?” 杜晓瑜没犹豫,上前走了几步,在水苏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很宽大,车厢里铺着华贵雅致的波斯地毯,宽大的座椅上摆放着一张檀木矮几,矮几上是一套梅子青釉茶具。 富贵人家的标配。 而坐在座椅上的姑娘,穿着桃红软缎的衣裳,款式都是时兴的,一张小脸娇俏明艳,此刻唇边正含着温柔的笑意。 亲手给她倒了杯茶,礼貌地道:“五姑娘请坐。” 杜晓瑜点点头,跟着坐下来。 那姑娘道:“我叫秋敏君,在定国公府行六,五姑娘若是不介意,可以直接叫我敏君。” 今天这位与许如眉那个猪脑子完全不同,至少目前为止,杜晓瑜还没从对方脸上看到任何敌意。 要么,就是秋敏君对她本来就没有敌意。 要么,就是对方段位太高,城府太深,喜怒不形于色。 杜晓瑜暗暗祈祷着,千万不要是第二种才好,她最烦跟人斗来斗去的了,更何况是傅凉枭的桃花,想想就膈应。 “我来找你,是因为有人托我带你去个地方。”秋敏君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温声解释道。 杜晓瑜心思一动,“托你带我去个地方?” “嗯。”秋敏君含笑点头。 “委托你的人,是王爷吗?” 秋敏君眉眼弯弯,不置可否。 原来是这样。 杜晓瑜心里的忐忑和紧张顿时松弛下来。 秋敏君见状,有些歉意地问:“我刚才是不是吓到姑娘了?” 杜晓瑜心说可不是吗?“没有,只是好奇,我与六姑娘并不相识,你为何会突然来找我。” 秋敏君失笑,“有些事情,可能暂时你还不明白,等以后日子久了,慢慢就懂了。” 定国公府是楚王殿下的后盾,敏凡大哥那样的,是暗卫中的顶级精英,而她虽然没有任何武力傍身,但很多时候,女儿家能更好的掩盖一些事情不是吗? 就比如今日,王爷不能亲自过来接人,便让她出面,名正言顺,既不会让人起疑,又不会坏了杜姑娘的名声。 杜晓瑜不懂她这句话的意思,不过也没追问,只不过想到是王爷相邀,那么水苏就不能跟着去了。 她挑开帘子,对着外面不远处的水苏道:“你回去告诉老太太一声,就说我应了定国公府六姑娘的邀请,去国公府做客。” 水苏有些不放心。 杜晓瑜又道:“不用跟着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水苏只好点点头,等马车走远才进去。 老太太得知是定国公府的姑娘,先是责怪水苏怎么没好好招待,随后又听水苏说是来请五姑娘去做客的,心下便明白了。 楚王生母不在,如今被赐了婚,国公府那边定是想替先皇后看看这个准王妃过不过关。 想到这里,老太太不禁有些紧张。 五丫头虽然乖巧,可到底没有受过世家教养,规矩仪态什么的,自然不可能做得有国公府的姑娘们那样好,这万一要是还没嫁就先被定国公府给嫌弃了可如何是好? —— 马车出了杜家所在的那条街以后就一直往城郊走。 杜晓瑜虽然笃定秋敏君不敢借着楚王的名号把她带去怎么样,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看了看外面,眸光微闪,“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秋敏君含笑,“去哪儿暂时不能说,不过你放心,我不是坏人。” 杜晓瑜心道,哪有坏人会承认自己是坏人的? 秋敏君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很多余,尴尬地笑了笑。 从上车到现在,秋敏君那双明澈的眼睛里都没有过算计的敌意,更没有提过一句关于傅凉枭的话。 杜晓瑜暗暗嘀咕,难不成真是自己想多了?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杜晓瑜晃回思绪,就听到外头车夫道:“六姑娘,咱们到了。” 秋敏君看向杜晓瑜,“咱们走吧!” 杜晓瑜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跟着秋敏君下了马车,然后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有一瞬间的怔愣。 只见前面矗立着一座巍峨的石柱牌楼,柱子上雕刻了祥云瑞兽图案,顶端留白,显然是要等重量级的人物题字。 牌楼后面便是正大门,匾额上同样什么都还没写,但那朱红的颜色,光是看一眼就觉得满满的富贵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在京郊,不可能是王府,难不成是王爷建在外面的宅子? 杜晓瑜正这么想着,秋敏君已经主动握着她的手,“咱们进去吧!” 杜晓瑜脚步往前挪了挪,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她,“王爷真的在里面吗?” 秋敏君挑眉,“在不在,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杜晓瑜心里打着鼓,她其实对这种建筑物很感兴趣,想进去一探究竟,可是又摸不准秋敏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走了几步就停下来。 秋敏君也不强迫她,“你要是不放心,便在外面等着我吧,我先去通报一声。” 杜晓瑜点点头,目送着秋敏君进了大门。 然后她继续打量眼前的建筑物。 看起来像宅子,但好像又不是,因为占地面积太大了,从外观推测,应该还在建设中。 她越打量越觉得好奇,往前走了几步,提着裙摆跨入高高的门槛。 里面果然不是寻常宅子的格局,引进了活水沟渠,布局十分别致,基本上都是以水贯串,岸边种了不少花树。 颇有一种“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的江南韵味。 只可惜眼下是深秋,并无春日落英缤纷细雨缠绵的景象,但也别有一番意境。 杜晓瑜兴致正浓,旁边忽然传来秋敏君的声音,“五姑娘,这边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34、万景园(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杜晓瑜跟着秋敏君上了一艘乌篷船,有个作渔夫打扮的中年男子给她们划船。 杜晓瑜透过湘妃竹帘看着外面不断倒退的两岸如画景象,觉得很是新,忍不住问秋敏君,“这是什么地方?” 秋敏君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笑着反问,“你猜?” 杜晓瑜摇了摇头,“猜不到。” 秋敏君道:“什么地方我说不准,反正一会儿见了人,你直接问殿下比较好。” 听她说起傅凉枭,杜晓瑜脸颊有些发烫。 秋敏君也不打趣她,很快便转了话题说起别的。 乌篷船从河渠沿着茂密的花树一路划入湖里,最后在湖中心的小岛边停下。 秋敏君坐着不动,看向杜晓瑜,“你下去吧!” 杜晓瑜瞄了一眼,小岛上有一座样式精巧的两层阁楼,门开着,看不清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杜晓瑜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站起身走出乌篷船,然后目送着秋敏君和渔夫走远。 她抬步,慢慢走进去,顺着木梯上了二楼,意外地见到傅凉枭坐在里面。 他今日没再穿玄色的衣裳,换了件月白锦袍,淡蓝的颜色驱散了不少戾气,眉宇间一片温柔。 见到她,他弯起唇角,浅浅一笑,“来了?” 杜晓瑜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怎么约我来这种地方?” 傅凉枭起身走过去拉着她的小手走到临窗竹榻边坐下,然后忍不住将她搂入怀里,亲了亲她的眉心。 在杜晓瑜的记忆中,他们之间的幽会基本都在晚上,大白天这么放纵的,似乎是头一回。 她有些不自在,不等他吻上来,已经羞赧地笑着躲开。 “怎么了?”傅凉枭让她贴在自己胸口。 “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呢!”杜晓瑜嘟嘟小嘴。 这里虽然还没完全落成,但一路走来,从那些小桥流水和亭台楼阁上就能看出来,等将来完全建成的时候一定是个十分漂亮的大园子。 傅凉枭问她,“刚才敏君没跟你说?” “没说。”听他提起秋敏君,她小脸一垮,明显的吃醋了。 “这地方不是我的。”傅凉枭道。 杜晓瑜惊讶了,“不是你的你还带我来?” “是你的。”傅凉枭深邃的眸子含着几分春情,唇边笑容清浅。 成熟男人的调情,总会那么的游刃有余,看似不经意的一个动作都能撩得人心头鹿撞。 杜晓瑜眼皮一跳,红着脸别开头去,嘴里不忘问他,“怎么个说法?” “你怕是忘了,这是你爹给你建的花园。” 傅凉枭一提醒,杜晓瑜就想起来了,难怪她总觉得杜程松这些日子不坐诊三天两头往外面跑,还以为是去偷香,原来是监督花园进度来了。 “可是,这不可能啊!”杜晓瑜皱皱眉道:“他当初告诉我,预算是三万两银子,可我这么看着,三万两建不了这么大的园子吧,这还只是半成,要是真建成了,怎么也得十万两以上。” 要知道京城的物价是很恐怖的,更何况这花园不是随便建着玩,那些雕梁画栋和园林工艺,全都是技术活,园子要想精致,就得从这些细节上下功夫,光是这一块就得花不少钱。 “他骗你的。”傅凉枭道:“光是外面那个牌楼的雕刻工艺就快接近千两了,三万两能做得了什么?” 杜晓瑜满心震惊,“那……那这园子到底花了多少钱?” “我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傅凉枭摇头,“师傅是我帮他请的,个个都是顶级的园林大师,但钱他非要自己出,说是送这地方给你,当做你的嫁妆。” 话完,傅凉枭又幽幽一叹,“为了弥补你,他大概花了大半辈子的积蓄。” 杜晓瑜已经讶异得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意外?”傅凉枭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趁她分神亲了一口。 杜晓瑜回想起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景象,朱漆大门,亭台楼阁,全都是有颜色的。 在大魏,庶民之家禁止用彩色,而那些阁楼,应该是早就建的了。 也就是说,杜程松一早就笃定她会成为楚王妃,所以才会建了这么一座象征着身份的花园子。 想到这里,杜晓瑜有些生气。 既然早就笃定她会成为楚王妃,为什么后来还因为婚事跟她争吵? 早说清楚不就好了。 “喜欢这地方吗?”傅凉枭贴着她的耳朵问。 杜晓瑜敏感得浑身又酥又麻,躲了一下,红着脸点头,“喜欢。” “牌楼和花园的名字都等着你取。”他又道。 杜晓瑜又诧异了,“我?” 就她这点文化水准,取出来的名字可别糟蹋了这么美的花园。 “嗯。”傅凉枭投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今天将你接过来,一是为了见你,二来,便是让你取名,我题字。” 见杜晓瑜愣神,他捏了捏她的脸蛋,“咱们现在可是未婚夫妻了,题个字而已,没什么的。” 杜晓瑜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咱们不一直都是未婚夫妻吗?” 说完她就捂着脸后悔了。 然而这句话明显取悦了傅凉枭,双手捧着她的小脸就吻了上去。 杜晓瑜也不抗拒,双手圈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回应着,他不喜欢熏香,身上是独特的男性味道。 哪怕吻过了那么多次,她的动作在他面前仍旧显得十分青涩。 不过二人之间的气氛却是火热的。 交缠的呼吸越来越短促浓重。 砰砰砰的声音已经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全身白瓷的肌肤都染上了一层红霞。 身体倒在小榻上的时候,杜晓瑜的脑袋里还有些放空,神智完全是涣散的。 头上的玉簪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乌黑长发铺散开来,柔顺而秀丽,将她白嫩的小脸映衬得越发娇艳惹人怜爱。 傅凉枭吻在她的脖子上,鼻息间的灼热让她忍不住神经绷紧。 不知是不是因为嫌弃她今日穿得太过厚实,盘扣解到一半,他就突然停了动作,坐起身来,深邃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克制隐忍。 杜晓瑜满脸尴尬,侧身想把地上的玉簪捡起来,却被他抢先一步。 捡起来以后亲手给她梳头绾发再簪上去。 杜晓瑜便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 其实他们之间,早在白头村的时候就已经裸诚相见有过亲密的肌肤接触了,只不过这种事,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害羞的好吧? 杜晓瑜看得出来他在忍,咬咬唇,声音细弱蚊蝇,“其实你大可不必……” 都已经是未婚夫妻了,早圆房晚圆房不都一样吗? “罢了,照规矩来吧!”傅凉枭亲手替她扣好盘扣。 其实不是忍,是害怕,他来之前忘了备药,否则今日不可能放过她。 他一直在想,这一世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会不会还是前世那一个,会不会也跟承慕一样天生心疾,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受刺激。 想多了,便开始害怕,一害怕,就不敢让她怀孕。 与其生下一个注定要死的孩子,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别怀上。 杜晓瑜假借走到窗边看湖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傅凉枭从后面轻轻拥着她,薄唇贴在她耳侧,声音低沉而魅惑,“怎么想到跟我父皇做交易的?” 杜晓瑜弯起唇瓣,她只是觉得,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付出,自己似乎从来没为他做过什么。 回京这么久了,他到现在都没说过什么时候娶她,她虽然不问,却不代表不懂,他还在想办法,换句话说,他目前还没想到办法。 所以她才会趁着江北瘟疫的事与弘顺帝交换,为的,就是不想让他为难。 因为如果是他亲自去弘顺帝跟前请旨赐婚,就变成了被动,多多少少要被弘顺帝掣肘,这样的话,对他们二人都有阻碍。 再说,京城那么多闺秀千金,弘顺帝凭什么要让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乡下丫头嫁入皇家? 但如果这件事由她自己出面,而她手里又有弘顺帝不得不要的东西,那就是她主动,弘顺帝被动,与傅凉枭完全无关。 弘顺帝就算要怀疑什么,也怀疑不到傅凉枭头上去。 淡淡一笑,她道:“担心你跑了呗,所以早早下手栓牢了。” 傅凉枭收了收手臂,抱她更紧,只有他自己知道,她这么做,帮了他多大的一个忙。 “真想现在就把你给娶回去。”他语气里带着几分迫切。 “今年可不行。”杜晓瑜道:“我四哥和我四姐排队等着呢,哪轮得上我?” 傅凉枭语气温和地“嗯”了一声,似乎觉得这样抱着她是一种享受,下巴不由得在她肩头蹭了蹭。 杜晓瑜乖巧地偎在他怀里,两人的视线齐齐落在外面清澈的湖面上。 湖面上波光粼粼,被风吹起浅浅的涟漪,偶尔能见到锦鲤拖着薄纱般的尾巴在里面欢快地游动。 这样的情景,让人惬意的同时又带着几分珍惜,不想时光过得那么快。 杜晓瑜想到了一事,“我听说,有个荣华园是吧?” “嗯。”他换了个姿势,再度抱着她,“是皇家宫苑。” 杜晓瑜了然,“很大气的名字,一听就有皇家风范。” 傅凉枭道:“是太祖为祺贵妃建的。” 杜晓瑜“啧”一声,“能让太祖那样英明神武的人专门为了她建造这么大一座皇家宫苑,真不愧是宠冠六宫的美人儿。” 傅凉枭但笑不语。 杜晓瑜看景看得累了,转过身来对着他,双手自然而然地圈住他的脖子,语气里带着几分征询,“这地方,不如叫‘万景园’如何?” 傅凉枭点点头,“不错。” “不错吗?”杜晓瑜道:“你可不能说假话,否则以后真题了匾额挂上去,让人看了要笑话我的。” 傅凉枭淡定地道:“筱筱若是觉得不好,就不会说出来了。” 杜晓瑜不置可否,她之前在脑子里过滤了很多遍,选来选去就这个还行。 “至于外面牌楼上的字,不如让我爹自己取好了。”杜晓瑜道:“毕竟是作为嫁妆给我的,又花了那么多钱,总不能连这个权利都不给他吧?” 傅凉枭没二话,“既然你同意,那就等他想好了,我再一起题字。” “嗯。” 晚秋总是日短夜长,感觉什么都没做就到了下晌。 太阳快落山了,夕阳的颜色红中带黄。 之前送杜晓瑜来的渔夫又划着乌篷船过来,秋敏君没跟来,大概是等在外面。 傅凉枭亲自帮杜晓瑜披上斗篷,声音温柔不少,“路上注意安全。” 杜晓瑜点点头,走了出去,渔夫很快载着她离开。 来到牌楼外的时候,秋敏君正和小丫鬟说着话,见到杜晓瑜,笑得眉眼弯弯,“上车吧!” 杜晓瑜颔首,跟着秋敏君上去。 对方是教养优良的名门千金,一言一行之间都透着说不出的优雅。 女人在一起就喜欢比较。 哪怕是杜晓瑜也不免俗。 说实话,跟这样的人在一块儿,还是有一些小小的压力的。 不过秋敏君的气场不强,杜晓瑜还不至于撑不住,跟对方谈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也是浅淡得宜,不娇不媚,不卑不亢。 秋敏君不由得多看了杜晓瑜两眼,她穿一套浅碧色的袄裙,袖口和领口镶了一圈白狐狸毛,粉白娇嫩的脸蛋上,有一种“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青稚娇软。 杜晓瑜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掩饰性地咳了一下,说:“敏君姑娘,今日之事,还望你不要透露出去。” 秋敏君含笑点头,“当然。” 杜晓瑜听着她爽快的语气,心中对这个人的好感又上升了一层。 到杜家的时候,秋敏君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跟着杜晓瑜进门,去德荣堂给老太太请了个安,解释说自己邀请五姑娘去赏花,一时贪玩误了时辰,回来得晚了。 老太太巴不得杜晓瑜多多接触一下秋敏君这样的名门千金,哪里会怪罪回来得晚,笑着说道:“我这小孙女才归家不久,许多规矩学得不是很到位,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老太太言重了。”秋敏君笑着看了一眼杜晓瑜,说道:“五姑娘性子开朗活泼,跟我很是聊得来呢,再说,小姐妹之间的聚会,谈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外道了不是?” 这话听得人心里头舒坦,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直说要留秋敏君用饭。 秋敏君婉拒道:“府上还有些事,我不便久留,今日恐怕不能承老太太的情了。” 老太太也不是什么傻的,一句话听出来人家不乐意,哪还敢留,更不好舔着脸说改天有空来玩,只道:“既然敏君姑娘忙,那我让人送你出去吧!” “我送送敏君姑娘。” 杜晓瑜出面,丫鬟们便没再上前。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德荣堂。 到大门外的时候,秋敏君突然转身看向杜晓瑜,说道:“我从未见过殿下对一个人如此上心,希望五姑娘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 这是劝她要珍惜傅凉枭的感情了。 杜晓瑜但笑不语。 她不清楚此时此刻的秋敏君是以怎样的立场和自己说话,所以沉默才是最好的回答。 当着一个女人的面给不在场的男人承诺,这种行为无疑很愚蠢。 杜晓瑜的反应,倒是大大出乎了秋敏君的意料,还以为她会郑重其事地说一些保证之类的话,哪曾想杜晓瑜压根就没打算回答。 其实早在这一路上,她就看出杜晓瑜的不同来了。 虽说被外面传得一无是处,可事实上她本人骨子里有一种淬炼出来的冷静,仿佛外头多大的风浪都不足以从根本上动摇她。 不管是作为把表哥藏在心里多年的小女儿,还是作为楚王的后盾,无论任何时候,她都要以王爷的利益为出发点。 原本杜晓瑜被赐婚,秋敏君是不意外的,毕竟王爷有过第一个第二个未婚妻,就一定会有第三个,但让秋敏君意想不到的是王爷对杜晓瑜竟会如此的上心。 今日那座花园,不管是谁出的钱,都有王爷参与了。 也就是说,包含了王爷的心意在里面。 对于爱慕王爷多年的秋敏君来说,不是不羡慕的,可也仅仅是羡慕而已,因为她一直都把自己摆在正确的位置上,从来没奢望过能成为王爷的女人。 况且她年纪虽小,很多道理却看得很明白。 一个成熟精明的男人会被一个小女人的手段绊住脚步,并不是他一时大意,而是他本来就在意。 换言之,男人要是不喜欢你,你就算把自己打包送上门,他也不会看你一眼。 所以因为在意,因为喜欢,王爷被眼前这个小女人的手段绊住了。 赐婚来得简单又顺利。 她甚至有些怀疑前面的许如月和许如眉是不是王爷在给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铺路,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那对姐妹都出了事。 还有后面那几个侍妾,要不是王爷睁只眼闭只眼,只怕借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爬墙的吧? 杜晓瑜见秋敏君愣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敏君姑娘,该上车了。” 秋敏君回过神,冲她点点头,“五姑娘,改日再会。” 杜晓瑜眯着眼,直到定国公府的马车离开才转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35、姑娘是自愿嫁的吗?(三更) 北地的冬天比南方更明显,才刚入十月就已经开始飘雪。 今儿个是四姑娘杜晓珍出门子的日子,整个大院里张灯结彩,让平日里灰扑扑的砖瓦院墙显得十分喜庆。 定州将军府的花轿已经到了门口。 新郎官正被杜家这几位少爷拦在大门外各种刁难。 杜晓珍还坐在闺房内,外面飘着鹅毛大雪,火红的嫁衣有些单薄,杜晓瑜怕她冷,给她加了件大红色的斗篷暂时暖暖身。 全福婆婆给她梳头,嘴里说着梳头的吉祥话。 柳氏c方氏和杨氏三妯娌坐在一旁,两位嫂子眼红地看着杜晓珍,要知道,她们都是嫡女来的,可出嫁的时候,哪有人家这排场啊? 杜晓珍不过是个庶女而已,原本能嫁入将军府做个小妾就算不错了,可她偏偏是正妻,如今又因着杜晓瑜的关系越发得了夫家那边的重视,这次来接亲的排场,明显是后来加的,比之前预计的气派了一倍不止,惹得长街上的百姓纷纷出来观望。 柳氏感慨道:“徐家的排场似乎比咱们料想中的更气派些。” 方氏嗑着瓜子,满嘴的酸意,“能不气派吗?咱们家可是出了个王妃呢,四丫头怎么说也是王妃的庶姐,镀了层金,那身价可就不一般了,徐家那头的人怕是怠慢不起吧?” 柳氏皱皱眉,瞅了方氏一眼,这个人每次一搭腔,都让人觉得有一种坐井观天的小家子气。 杜晓珍对两位伯母的话充耳不闻,双眼时不时地看向外面。 杜晓瑜知道她在看什么,微微抿着唇。 外面媒婆进来催道:“新娘子好了没有啊,出门子的吉时就快到了。” 杜晓珍从外面的飘雪上收回视线,眸子里隐隐有些失落。 全福婆婆正准备给她盖上盖头,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哭,“晓珍,我的乖女儿——” 这声音太炸耳,立时引得柳氏方氏几人不悦,纷纷站起身来,就见到外头进来一人,正是被送出去好几个月的梅姨娘,她身上穿一件半新不旧的大红袄子,头上戴着一朵红色堆纱花,面容较之出大院之前,憔悴得不成样子,眼窝深陷,瘦骨嶙峋,简直判若两人。 杜晓珍见到她,先是嘴皮颤了颤,紧跟着,双眼起了泪意,没多久便直接哭出声来,然后飞奔着跑过去。 “娘——” 不等喊完,人已经扑到了梅姨娘怀里,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梅姨娘哽咽得说不出话,只是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久才道:“晓珍,娘来送你,娘来送你。” 方氏瞄了一眼杨氏,有些不高兴,“怎么回事,谁让梅姨娘回来的?” 杨氏抿唇,她也不知道,不过,“晓珍都要出门子了,梅姨娘作为亲娘,回来送送也好,否则这一走,还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上呢!” 柳氏也道:“梅姨娘一直待在庄子上,想来没有三爷的允许,她也回不来。” 方氏“嘁”一声,“你们也不瞧瞧她,大喜的日子故意穿成这副寒酸样,让人徐家那头知道了,不定还以为咱们苛待新娘子的亲娘呢!” 方氏一说,柳氏也注意到了,梅姨娘的穿着,还比不上这大院里的得脸丫头,她不禁皱皱眉,看向杨氏,“怎么,你们没让人给她送些银钱用度?” 杨氏忙道:“送的,骏哥儿管着三房的账,每个月都有按照姨娘份例送到庄子上的。”只是不知道梅姨娘为何会穿成这样。 方氏瞧着梅姨娘就来气,因为梅姨娘让她想到了自己那一房的玉姨娘,简直就是个只会扮可怜博取同情的贱人! 柳氏见她还要说,劝阻道:“少说两句吧,没准是庄子上的下人们见她失宠,欺负到主子头上去了,算起来,也怪可怜的。” “呦!”方氏冷笑,“大嫂子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看别人家的妾都顺眼了,这要是换成长房那两位生了儿子的姨娘,你还不得上赶着送银子送新衣裳?” 柳氏一听方氏又拿自己没儿子的事来损她,当即黑了脸。 杜晓瑜冷喝一声,“都给我闭嘴!” 方氏立马消停下来。 她就算再没脑子,也不敢在准王妃跟前放肆。 那边梅姨娘已经松开了杜晓珍,目光落在杜晓瑜身上。 来的路上就有人跟她说了,杜家这位五姑娘如今是楚王未婚妻,身份高贵着呢,可不能轻易得罪。 她上前两步,直接对着杜晓瑜跪了下去。 杜晓瑜大惊,马上站起身来,“大喜的日子,梅姨娘这是做什么?” 下人赶紧去扶。 梅姨娘甩开下人的手,砰砰砰给杜晓瑜磕了三个响头,说:“以前的事都是婢妾的错,还望五姑娘能看在四姑娘今儿个出门子的份上原谅婢妾。” 众人一听,纷纷看向杜晓瑜。 柳氏抿唇,杨氏担忧,方氏一脸看戏的样子。 杜晓瑜冷下脸来,没想到一段日子不见,这女人还是死性不改,亲生女儿出嫁之日都不忘利用。 杜晓瑜从来不喜欢被人威胁,冷声道:“罚你去庄子上的是我爹又不是我,你跪我有什么用?” 杜晓珍弯下腰,“姨娘,快起来吧!” 梅姨娘跪着不动。 杜晓瑜懒得管,不过一个贱妾而已,跪多久她都受得起。 直接无视旁人的目光,杜晓瑜看向媒婆,“都别愣着了,快把新娘子扶去堂屋跟老太太道别启程吧,可别误了吉时。” 杨氏赶紧过去给杜晓珍补妆。 杜晓珍原本还因为梅姨娘大雪天的赶来给她送嫁而感动,如今一瞧梅姨娘那副样子,心顿时就凉了半截,眼泪也收了回去,大喜的日子,她脸上却不见半分喜色。 杨氏道:“晓珍,要笑,一会儿去见老太太,不能落泪,要高兴知道吗?” 杜晓珍点点头,盖上盖头以后被陪嫁丫鬟们搀扶着,经过梅姨娘身边的时候,杜晓珍脚步停顿了一下,低声说道:“我走了,姨娘以后好自为之吧,就当是,我这个亲生女儿最后给你的一句忠告。” 众人簇拥着新娘子去德荣堂拜别老太太,闺房里便只剩跪在地上的梅姨娘一个人。 杜晓瑜在德荣堂门口见着杜程松,她叫了声,“爹。” 杜程松转过身来,“筱筱,怎么了?” “梅姨娘是你让人接回来的吧?” “是,我前两日就吩咐下去了。” “怎么也不让人给她准备一套像样的衣裳?”杜晓瑜皱皱眉,“这么重要的日子,像什么话?” 杜程松“咦”一声,“我不是让人送去了吗?” 杜晓瑜一听便明白了,梅姨娘就是故意挑着这么重要的日子穿着旧衣裳卖惨来了,这是想抓住机会再回大院里来。 见杜晓瑜脸色不对劲,杜程松又追问,“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杜晓瑜抿唇道:“梅姨娘就在那边,爹自己过去处理吧,可别让她再来跪着求我了。” 杜程松听得脸色阴沉阴沉的,大步走了过去。 杜晓瑜不知道杜程松跟她说了些什么,反正等花轿走了,梅姨娘就马上被送回了庄子上,该给她的份例,一样没少地送了过去。 至于梅姨娘的计划,直接就被扼杀在摇篮里,连为自己求情的那些话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杜程松毫不留情地轰了出去。 如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杨氏肚子里的孩子。 送走了杜晓珍,马上就要准备杜晓骏和许如月的婚礼了。 杜晓瑜得空的时候也会帮帮忙,这一日不用坐诊,拉上水苏打算去外面街市上转转买一些上好的鹅绒回来给那对新人做喜被。 接连下了几日的大雪,路面很滑,马车速度也放慢了不少。 渐渐地,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巷子前头。 杜晓瑜没听到街市上该有的热闹,忍不住皱眉。 水苏马上打开帘子问外头的车夫,“怎么不继续走了?” 说完才发现车夫不是杜家的人。 水苏吓了一跳,刚想要惊呼,就见车夫已经跳下车辕,抱拳向二人道了声对不住。 杜晓瑜眸光渐冷,直接提着裙摆下车来。 巷子里,堆雪的地上,一片白茫茫,一条修长清俊的身影立在那儿,手里拿着一卷画轴。 像是等候已久,他原本俊美白皙的面庞冻得有些通红。 说实话,在这种地方遇到江亦臣,杜晓瑜感到很意外。 “江三公子。”杜晓瑜屈膝,行了一礼。 江亦臣道:“抱歉,用这种方式拦住了杜姑娘。” “是孙少爷的情况又反复了吗?”杜晓瑜问。 除了这事儿,她实在想不通江亦臣还能因为什么来找她。 “不是,是我个人的一些私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冷的原因,江亦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你说吧!”杜晓瑜抱紧了手炉。 “听说,五姑娘被赐婚给了楚王?”他是询问的语气,说话的时候,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杜晓瑜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愣了一下说道:“我想,大概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毕竟已经赐婚这么久,该传的,该嚼的,早就四散开来了,江亦臣不可能不知道的,只不过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亲自来确认。 “姑娘是自愿的吗?”江亦臣又问。 大概是对方长得赏心悦目吧,本来挺让人反感的一个问题,从他嘴里说出来,杜晓瑜却觉得没什么,仍是很有耐心地回答:“皇命不可违。” 江亦臣微微抿唇,心里某个地方有些刺痛。 他一直觉得,自己对这位姑娘不过是出于欣赏,却直到听说她被赐婚的时候才突然感觉到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失去了。 他反复想了很多天才肯正视这段感情,也是想了好久才鼓起勇气来半路拦截她。 “旁边有一家茶馆,姑娘介不介意上去坐坐?” 杜晓瑜挑眉,“如果我说介意呢?” 江亦臣道:“包厢已经开好了,点的是姑娘喜欢的君山银针。” “看来江三公子是有备而来啊!”杜晓瑜犹豫了一下,“那就走吧,我好久都没喝过君山银针了。” 江亦臣轻轻莞尔,两人一道走进了茶馆三楼的包厢。 杜晓瑜没有着急坐下,而是站在窗边往下看,这一看才发现这条街竟然就是当初自己冒着大雨乱跑时被他送伞的那条街。 因为她们要买的鹅绒属于贵人用品,就得在这附近贵人区的街市上才能买到,杜晓瑜也是转了好半天才过来的,原想着等买了鹅绒就去看团子,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江亦臣来。 “杜姑娘,请坐吧!”江亦臣亲自给她倒茶,桌上有一些精致的小点心。 杜晓瑜大方坐下,端起茶杯来轻轻抿了一口,“江三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我一会儿还有事。” 江亦臣道:“也没什么,就是突然得知姑娘被赐婚,挺讶异的。” 原本在赐婚的前几日,他才刚从母亲徐氏那儿得知自己与杜晓瑜竟然还有指腹为婚一说,当时他的第一个感想是上天厚待。 可是他还来不及把这份喜悦告诉指腹为婚的女主人,她就被下旨赐婚了。 江亦臣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但只要一想到从今往后她成了别人的女人,她所有美好静谧的一面都给了别人,他就说不出的难受。 “我见江三公子气色不好,这段时间想必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忧思过甚了吧?” 江亦臣垂下眼睫,缓了缓,才开口说:“其实在下挺倾慕姑娘的。” 杜晓瑜呆住了,不是吧?江亦臣是谁,京城第一大才子诶,倾慕她? 说句大实话,若非这次赐婚,整个京城,有几个人知道杜晓瑜是谁,哪怕提及杜家五姑娘,那些人怕也是要先问上一句哪个杜家,然后再反问:杜家还有第五个女儿? “我没看出来,江三公子竟也是幽默之人。”杜晓瑜笑得勉强,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和表情来。 “我是认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36、看望团子,婚期将至(一更) 【】 我是认真的。 五个字终结了所有话题。 杜晓瑜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搭腔了。 说实话,从欣赏的角度来讲,她对江亦臣挺有好感的,可也仅仅是欣赏而已,谈不上男女之情。 “那个,江三公子,我觉得这话你还是收回去比较好。”杜晓瑜半晌干巴巴地憋出一句话来,“一来,我已经是楚王殿下的未婚妻了,你来跟我说这些不太合适。二来,你对我可能只是一种错觉。” 江亦臣丝毫没有因为她这直白的拒绝而变脸色,俊美的面上仍旧挂着浅浅的笑意,杜晓瑜看得出来,并不是装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呢喃:“这错觉要是来得再早一些就好了。” 他一直都没正视过自己的感情,如她所言,今日之前,他也觉得自己对她只是一种错觉,以为只是从欣赏的角度出发,单纯地喜欢看到这个小姑娘而已。 可是听到赐婚,意识到自己即将失去某件重要东西的时候,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 想到这儿,江亦臣抬起头来看着她,神情说不出的认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在下就是倾慕姑娘,只不过,我似乎来晚了一些。”眼底划过一丝懊恼,继续道:“我希望我心慕的姑娘能得到幸福,如果这场赐婚并非你所愿,那么你大可不必勉强自己。” 杜晓瑜微微抿唇。 给傅凉枭剪桃花她倒是擅长,但给自己剪,她却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因为对方足够优秀,足够守礼,她心里并不觉得讨厌。 可是他说倾慕她,不希望她步入一段不情不愿的婚姻。 怎么办? 难不成直接告诉他,她早就和楚王情愫暗生,告诉他其实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这是头一次,杜晓瑜在面对桃花的时候犹豫了,不像处理贺云坤那样的利落决绝。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忍心用言语来伤害他,仿佛那些话一出口,就会有多亏欠他似的。 杜晓瑜也不清楚这种奇怪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来,他们之间应该没有过任何深层次的交集才对,就算直接出言拒绝他,他受点情伤也是在所难免的,她在乎个什么劲? 长长的睫毛垂落,她的目光落在茶盘上,轻声道:“我不能用我全族人的性命做赌注。” 江亦臣勾唇浅笑,“我明白了。”她应该只是慑于皇权,不敢不遵。 杜晓瑜恍惚地看着他,不懂他到底明白了什么。 —— 从茶楼出来,水苏还等在外面,“姑娘,那位是江三公子吧?” 杜晓瑜点点头。 “他为何要拦住姑娘?” “是为了孙少爷的病情。”杜晓瑜回答得轻描淡写。 水苏了然,又看向马车,“车夫没来,奴婢给姑娘赶车吧!” “不必了。”杜晓瑜瞧了一眼,闹市就在不远处,“直接走过去就成。” 主仆二人一路逛过去,除了鹅绒,还另外买了不少东西,全都是给杜晓骏和许如月准备的,最后买了好大一包零食,各种各样,里头都是团子爱吃的。 杜晓瑜去车马行雇了一个车夫来赶车,打算先去恩国公府。 站在国公府大门外,杜晓瑜却犹豫了,迟迟没进去。 大堂哥杜晓骥的事,其实杜程松早就跟她说过,只不过那个时候杜程松还只是怀疑,没想到这事儿竟然是真的。 秦枫媛为了掩盖自己怀孕的真相,找上杜晓骥,想让他帮忙造假,证明她没有怀孕,然后她再找机会把孩子流了,可惜杜晓骥性子太烈,直接拒绝,惹恼了秦枫媛。 秦枫媛一怒之下花钱雇人把杜晓骥给杀了。 前些日子真相曝光的时候,柳氏哭得肝肠寸断。 老太爷沉默了一整天。 两位伯父更是怒得不行,直说要找秦宗元算账。 虽然最后以私了的方式结束了这段悲剧,但杜家那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以后和秦家老死不相往来。 杜晓瑜一直没敢告诉老太爷老太太,自己与秦家这边的牵扯,这事儿只有杜程松一个人知道。 杜程松曾经说过,杜家和秦家的恩怨,不把她扯进去,她和团子可以私底下往来,但不能放到明面上,不能让杜家其他人察觉到。 杜晓瑜能理解他的顾虑。 所以今日来看团子,其实也算是打着买东西的幌子偷偷来的。 听说秦宗元为了凑足那五十万两银子,把国公府名下的所有产业都给变卖了,也不知道小团子现如今过得怎么样。 水苏见到是恩国公府,眉心蹙了蹙,“姑娘,咱们来这儿,合适吗?” “你别说出去就没事。”杜晓瑜淡淡看了水苏一眼,吩咐她,“外面冷,你回马车上等着吧,我去去就来。” 水苏道了声谢,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杜晓瑜抱着那包零食走到大门处,请门房进去通报了一下。 没多久,宁氏就亲自出来迎接。 她的装扮和之前的反差很大,以前见宁氏,她身上穿的总是华美的裙衫,从妆容到头面首饰,无一不精致。 但如今身上穿的,也就是普通人家穿的料子,头面也简简单单,不是很贵重的那种。 “杜姑娘。”见到杜晓瑜,宁氏有些意外。 她原本想着出了这么大的事,杜晓瑜怕是以后都不可能再来国公府了。 这几天一直在寻思以后怎么跟团子解释,没想到今儿个就见着了人。 “夫人不邀请我进去坐坐?”杜晓瑜挑眉,看了一眼跟在宁氏后头的团子。 宁氏失笑,随后忙道:“快里边儿请。” 与宁氏不同,团子身上穿的全是好料子,做棉袄的棉花也是上等质地,保暖又透气,因为冷,小手上戴着她以前在白头村给他做的手套,耳朵上套了耳护,鼻头冻得通红,小小的一团站在那里,跟个圆滚滚的球似的。 “姐姐。”见到杜晓瑜,团子小脸上乐开了花。 “团子,你是不是又胖了?”杜晓瑜拉着他戴了手套的小手放在掌心里搓了搓,嗔道:“你看看,小棉袄都给撑得圆滚滚的了,平时没少吃零食吧?” 团子仰起脑袋,理直气壮地道:“爹爹说了,团子要吃好多好吃的才能长高长大。” 杜晓瑜忍俊不禁,揉揉他的小脑袋,把零食包递给他让他自己抱着,小家伙高兴坏了,一路上蹦蹦跳跳踢着雪,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跟着宁氏往里走的时候,一路上都没见着几个下人。 杜晓瑜问:“夫人是给下人们放假了吗?” 宁氏道:“不是放假,是打发走了一部分。” 而留下来的这一部分,想来待遇并没有之前好,大冷天的,穿的都不怎么样。 可以说,现如今整个国公府,就只有团子身上穿的是上等锦缎,每一样都精致得不行,丝毫不比之前差。 其余人则是朴素了不少。 宁氏似乎看穿了杜晓瑜的疑问,淡笑道:“我可以布衣荆钗粗茶淡饭,但我的儿子一定要吃好穿好,否则我会良心不安。” 杜晓瑜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觉得心中十分难受。 本来是秦枫媛一个人造的孽,算下来,宁氏还是受害者呢,可她却不得不跟着秦宗元一起偿还这笔冤孽债。 “其实夫人大可以阻止国公。”杜晓瑜道:“杜家要的,无非就是一个交代罢了,从没想过要把你们逼上绝路,五十万两,那几乎是倾家荡产了。” 宁氏仰头看天,眼中有些泪意,她原本是劝阻过的,但国公说了,秦家欠杜家一条人命,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教女无方,合该倾家荡产以作补偿,以后的日子哪怕再苦,他都绝不会让她和儿子受委屈,以前如何,以后还如何。 宁氏怎么可能放任丈夫去吃糠咽菜,她一个人陪着儿子锦衣玉食,索性把好的全给了儿子,她陪着丈夫同甘共苦。 杜晓瑜没在国公府待多久,坐了会儿喝了一盏茶就离开了。 水苏见她似乎心情不好,也不敢多问什么。 回到杜家,杜晓瑜把鹅绒交给底下的人想去找杜程松,结果下人告诉她,三爷出去了,不在大院里。 杜晓瑜想了一下,直接让人备车去京郊,这次一个丫鬟也没带。 杜程松果然在万景园,正站在大门外和几个男子大声说话,其中有几句杜晓瑜听到了,好像是在说涨工钱。 杜晓瑜撑开伞走过去。 杜程松见她来,满面诧异,“筱筱,这大雪天的,你怎么过来了?” 杜晓瑜莞尔道:“闲着无事,出来转转。” 杜程松回头让那几人先进去。 等人走了以后才重新看向杜晓瑜,“怎么一个丫鬟也不带着?” “嫌麻烦,再说了,大冷天的,让她们留在房里暖和暖和。——对了爹,你刚才和他们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杜程松道:“问了一下园子的情况。” 杜晓瑜眸光微动,“这么冷的天,又下着大雪,不是应该停工吗?我怎么瞧着还有工人在干活?” 杜程松抿了下唇,说:“没事儿。” 其实杜晓瑜说得没错,这么冷的天气,雪又大,理应停工的,可是他必须要赶在明年女儿出嫁之前把园子建好,所以亲自过来催工期,那几个园林师傅倒是好说,毕竟他们只是提供策划,起哄的是工头和近百名工人,嚷嚷着要加三倍工钱,否则不愿意顶着大雪干活。 那么多人,三倍工钱,这又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整个冬天,要这么算下来,工钱这一块就得花费不少银钱。 上次杜晓骏下聘,除了公中给的聘金,杜程松自己又掏了几万两给他,园子这边的工款就一下子就缩了不少。 可是没办法,儿子的婚事不能搞砸,同样的,女儿这边也不能亏待了,所以杜晓骏下聘以后他就一直在筹款,往钱庄里借了一些,没想到才刚稳定下来,工人们又闹了这么一出,实在糟心。 “这地儿,筱筱上次就来过了吧?”心里不痛快归不痛快,再对上女儿,杜程松面上还是尽量保持着笑容。 那一次楚王让人停工一天,说他来看看,杜程松哪里听不出来,那个混蛋是想趁机在这里跟他女儿幽会。 可是有什么办法,他就算再不乐意,女儿都已经上了贼船了,况且成了亲,自己这个做岳父的又不跟他们一起过日子,所以他喜不喜欢楚王都不要紧,要紧的是那个混蛋以后能对他女儿好。 否则要敢图一时新鲜玩腻以后把筱筱扔到一边,他非弄死那个王八羔子不可! “来过,但是有些地方不太满意。”杜晓瑜点头。 “哪里不满意,你说,我让他们去改。”杜程松马上道。 杜晓瑜眼珠转了一下,“临时改设计,恐怕又要不少钱了吧?” “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改到你满意就成。” “爹这么花钱,就不怕把你还没出世的小儿子媳妇儿本都给花没了吗?” 杜程松噎了一噎。 杜晓瑜也不兜圈子了,直接道:“行了,我实话实说吧,园子设计我挺满意的,只不过这么大的园子,应该花了爹不少钱,既然是给我的嫁妆,总不能我什么都不出吧,我之前存了一些钱,虽然不多,但是我想,给工人们付工钱应该是够了,晚上我让人送去给爹。” “筱筱!”杜程松绷着脸,“你这是做什么?” 杜晓瑜道:“给自己备嫁妆啊!” 杜程松手指握了握,“爹不会要你的钱,既然是你辛苦挣来的,就自个儿留着吧!” 杜晓瑜道:“反正我以后嫁入楚王府锦衣玉食,也花不了那么多钱,还不如少带一些过去,再说了,投到园子里来,不也就等于给我带着过去了吗?” 杜程松说不过她。 “行了,爹就别推辞了吧,赶快进去忙活,我先走了。” 晚饭过后,杜晓瑜亲自给杜程松送了五千两银票。 杜程松手里攥着那一叠厚厚的银票,心中像是打翻了百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十月匆匆而过。 一晃眼到了冬月头上,杜晓骏和许如月的婚期。 今日没下雪,下人们早早就起床把院子里的积雪清理了,到处挂上红绸大红灯笼,小丫鬟们一人得了一朵漂亮的红色珠花,戴上以后就出来忙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37、四哥娶亲(二更) 【】 喜堂已经布置好,新郎官杜晓骏也换上了大红喜服,平日里就玉树临风的人此刻看来越发的瑰姿艳逸。 到底是头一回做新郎,杜晓骏哪怕面上维持着镇定,从小细节小动作里也不难看出他紧张得要命。 杜晓瑜来前院的时候,见他正站在一棵被雪覆盖的花树前,有一下没一下地伸脚踢着树干,树上的积雪簌簌往下落。 “四哥怎么这么紧张?” 杜晓瑜从后面轻拍他一下,可把杜晓骏吓得够呛,瞪她一眼,“小丫头,把我吓出毛病来,今儿个你就得替哥哥去接亲了。” “好啊!”杜晓瑜笑得眉眼弯弯,“我长这么大,还没接过亲呢!” 杜晓骏气得无语,这是女儿家该干的活,又是女儿家该说的话吗? “好啦好啦,不说玩笑话,四哥赶紧去德荣堂见爷爷奶奶吧,二老等你很久了。”杜晓瑜突然正色道。 杜晓骏深吸口气,和杜晓瑜一起去往德荣堂。 不止是老太爷老太太,其他两房的长辈和杜程松杨氏夫妻二人都已经在堂屋坐着了。 见到杜晓骏进来,老太太满意地笑了笑,“这臭小子平日里总是不修边幅,没想到穿上喜服倒挺有个模样的。” 杜晓骏马上扬起眉毛,自夸道:“奶奶说的什么话,孙儿本来就长得好看。” 杜程松有些无语,暗骂一声不要脸皮的小兔崽子。 杨氏无奈,眼中却净是宠溺。 老太太直翻白眼,“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杜晓骏弯弯唇,不置可否,天知道他心里有多紧张,还不就是想着眼下还在自己家里,多说两句活跃一下气氛缓解一下心情罢了,一会儿去了丞相府,又得被那边的长辈敲打一番,哪怕做好了准备,心里多少还是会觉得紧张。 老太爷倒是一眼看透,哼声对老太太道:“早就该给他安排几个丫头侍奉的,你瞧瞧他,接个亲就脸红成这个样子,说出去都要给人当笑话了。” 老太太脸色尴尬。 这事儿她其实很早就跟杨氏提过了。 杨氏也委屈呀,不是她不安排,她安排了不少丫鬟过去,可是自己儿子不开窍,一直以为她只是单纯地让小丫头们去照顾他的,然后就一个都没碰。 杨氏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她这当娘的非要扯着耳朵直接告诉他说儿子你把她们都给睡了吧? 杜晓瑜见大家都尴尬,忙帮着杜晓骏打圆场,“没事没事,四哥这个样子才显得纯情呢,毕竟是当着许家长辈承诺了一辈子只娶三姑娘一个妻子的,要是屋里还有其他人,岂不是自打脸面?” 一句话缓解了气氛。 杜晓骏感激地看她一眼。 杜晓瑜笑了笑,说:“四哥,时辰不早了,你回去准备准备,带着迎亲队伍接新娘子去吧!” 杜晓骏点点头,拜别了几位长辈,去往外院,领着迎亲队伍,一路锣鼓喧天地朝着丞相府方向去。 从杜家去丞相府是极远的,这又是迎亲队伍,雪天走得缓慢,一来一回就得花费将近三个时辰,再加上去了丞相府以后少不得要被拦在几道门外各种为难,算下来,的确是要早早出发才能确保在黄昏之前把新娘子给接回来不耽误拜堂的吉时。 杜晓骏走后,杜晓瑜跟着杨氏去了新房院子,昨儿个许家来的嫁妆还没归置完。 想到昨天那排场,杜晓瑜再次忍不住倒抽气。 许家为了撑足面子可谓是下血本了,杜晓骏带去的聘礼基本上原封不动地抬回来不说,另外给许如月的嫁妆也是殷实到让人各种羡慕嫉妒恨。 贴了双喜字的瓦片十二块,这是代表房产。 包了彩纸的土坯十块,这是代表田产。 跟着是拔步床,罗汉床,美人榻,全都成双成对的来。 六抬黄花梨木顶箱柜里面,是沉甸甸的压箱银。 金丝楠木书柜则内放了《金刚经》c《道德经》各一册。 另外的经史子集放了四箱,上等文房四宝一箱,不知道有多少套。 金银首饰更不用说,光是朝珠就就来了好几盘,珊瑚的,金珀的,蜜蜡的,沉香的。 跟着便是环佩,青玉,白玉和水晶都有。 手串,扳指,金银项圈,各式各样的镯子耳坠,完整的头面,一开箱,金灿灿的能晃花人眼。 对于丞相府这样的书香门第,古玩字画自然少不了,全都是典藏版的名家墨宝。 然后便是梳理用的匣子篦子,洗漱用的漱口盂,牙刷牙粉。 化妆用的胭脂盒,眉膏眉笔,头油粉扑,无一不精致。 再接下来的床上用品,床帘,帐幔,彩缎褥子,鸳鸯枕头,绣功一流,可见是专门请了绣娘订制的。 再有几大箱子的皮毛,锦缎,绸子,单纱和新娘子四季的衣物。 除了这些,天材地宝也陪嫁了不少,像什么罕见的麝香c雪莲c沉香之类的药材。 广陵香,零陵香,藿香,苏合香,安息香之类的上等香料。 大大小小的箱笼一百三十多抬往新房院儿里一放,挤挤挨挨地下不去脚。 哪怕是昨天就见识过了一番,杜晓瑜今儿个再过来,还是再次被震惊到。 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大手笔啊! —— 新娘子许如月天刚亮就起床,沐浴更衣,化个新娘妆花了一个多时辰,房里人不少,这个过来跟她说句吉祥话,那个过来跟她嘱咐两句。 许如月看似在认真听着,事实上思绪早就神游到了九霄云外。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终于可以脱离丞相府这个金丝牢笼了。 其实昨天晚上就高兴得睡不着觉,只是为了今天能美美的嫁过去,再睡不着也得睡,让人点了些凝神香,现如今是精神百倍,整个人神采奕奕。 来给她送嫁的同族姑娘不少,有人眼尖,问了一句,“怎么不见宁王府的那位侧妃?” 按理说,这么重要的日子,许如眉作为堂妹,怎么也该向宁王告个嫁来送一送才是。 另一人小声道:“听说许侧妃怀了身子,怕是不方便。” 其余人等全都恍然大悟,一个个向许如眉的娘投去羡慕和恭喜的眼神。 要知道宁王可是还没娶正妃的人,侧妃若是先诞下了儿子,那就是长子,有多尊贵可想而知,哪怕这二人的结合原因有些不光彩,可宁王那样性情随和的人,总不至于不待见自己的亲生骨肉吧? 许如眉的娘虽然对女儿强行嫁入宁王宁王府的行为感到不耻,但听说女儿怀孕了,自己就要做外祖母了,心里头还是很高兴的,当下被人这么捧着,浑身都觉得舒坦得劲。 许如月的目光穿梭在房里众人身上,低声问了一句,“嘉妹妹没来吗?” 许如月的娘林氏一时没反应过来,问:“月姐儿说的是谁?” “江府那位姑娘,江亦嘉。” 林氏不清楚,看向丫鬟们,丫鬟们也是齐齐摇头,说不曾见到江姑娘。 许如月心中有些失落,原以为这么重要的日子,好姐妹会来送送她的,不曾想她至今都还没出现,该不会半道上出了什么意外吧? 正这么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说:“对不住,我来晚了。” 许如月闻言大喜,转过身就见到江亦嘉捂着胸口喘着白气,脸色因为缺氧而红得不成样子。 许如月惊了一下,问她,“嘉妹妹这是怎么来的?” 江亦嘉又喘了一大口气才说:“天冻路滑,马车在半道上坏了,我跑着来的。” 许如月听得心疼不已,吩咐丫鬟,“快去给江姑娘泡杯热茶暖暖身子。” 又请江亦嘉坐下说话。 江亦嘉想着刚才自己一个大家闺秀在路上跑引来不少回头率的情形,心头暗暗好笑。 许如月又气又无奈,“你说你,来不了就来不了嘛,让下人来知会一声不就结了,好好一大姑娘这么跑着来,你形象还要不要了?” 江亦嘉心道,顾念那么多规矩做什么,老是被条条框框的压着,束手束脚的什么也做不了,倒不如放开一些,活得自在些。 她倒是挺羡慕杜家五姑娘那种恣意悠然的活法,因为不是高门大户,所以不用守太多规矩,不至于连吃个饭露个笑脸都有这样那样的规矩,这也不准,那也不准。 笑了笑,江亦嘉道:“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可不能迟到了,我还想亲眼看到你穿嫁衣的样子呢!” 许如月掩唇笑,“我人就在这儿,那你如今可瞧见了?” “瞧见了,真美。”江亦嘉由衷感叹。 嫁衣是许如月亲手绣制的,绣功自不用说,款式稍稍与别人家的嫁衣不同,改进了一些,整体看起来更为大气美观。 许如月又是倾城绝色的美人,火红嫁衣往身上一穿,别说男人,就是女人见了也心动。 丫鬟奉了热茶,江亦嘉端起来吹吹白气喝了一口,全身才感觉慢慢暖和下来。 许如月高兴地道:“等以后我到了杜家,你就可以常来找我玩了。” 丞相府给她的束缚太多,变相地也束缚了她的朋友,江亦嘉有的时候大老远跑来都见不着她一面。 这让许如月越发觉得这地方是个牢笼。 江亦嘉但笑不语。 杜晓骏娶亲了,四爷去了西洋,更何况,就算没去,她也打算彻底放开不去招惹他了,杜家的话,以后她应该不会常去,除非是有要紧事。 “嘉妹妹,你今儿个会跟我去杜家的吧?”许如月小声问,声音里透着几分紧张。 江亦嘉捧着茶杯的手收紧了些,“我” “听说拜了堂以后新娘子要在新房里等上好久,我想有个好姐妹陪着说说话。”许如月又道。 江亦嘉抿了抿唇,亲自来给心仪男子的新娘子送嫁就已经够扎心的了,要是还去新房里陪着,这不是要她半条命吗? “月姐姐。”江亦嘉道:“去新房陪你这种事,我觉得杜家那位五姑娘更适合,毕竟你们没有接触过,可以趁机好好培养一下姑嫂感情,我是来送你出门的,就不陪你去杜家了吧?等你真正成了杜家儿媳,改日得了空,我再去找你玩。” 江亦嘉不愿意,许如月也不勉强她,毕竟她说得有道理,自己是该把握机会和小姑子好好培养一下感情,听说那位是杜家的掌上明珠,只要和她处好了,自己以后在杜家的处境也不至于太尴尬。 之后,许如月被搀扶着去了许家祠堂给祖宗进香拜别,回来后没多久,外面就传话说新郎官来了。 只不过,被许如月头上的哥哥弟弟们拦在大门外,据说出的题一道比一道难。 许如月握着双手,紧张得不行。 杜晓骏并非出自高门大院的公子哥儿,他平时接触的也不是四书五经,而是医经典籍,许家这些男儿给他出题,肯定是按照他们的风格来,杜晓骏怎么可能答得上来,这要是一直把人拦在外头看笑话可如何是好? 事实上,也正如许如月所担忧的那样,从正大门c仪门到二门,全都有人拦着,光给红包不顶用,有让他对对联的,有让他即兴作诗的,还有更过分的,让他唱曲儿。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杜晓骏还是被折腾得够呛。 对对联作诗都不是他的长项,好在昨天就得了杜晓瑜的指点,说如果许家这边搞文人那一套,那么提前做多少准备都是枉然,毕竟杜家不是书香门第,临时抱佛脚不靠谱,这种事只能取巧。 然后教了他一些喜联喜庆的诗。 不管许家怎么出题,他全都往喜庆这方面回答。 大喜的日子,没有人会不买喜联喜诗的账。 果然,杜晓骏一回答出来,许家这些弟兄就愣住了,虽然对联对得不工整,可单联是好联啊,那即兴作出来的诗词也是用词精妙,应情应景。 于是,杜晓骏就这么过关了,顺利来到堂屋里给长辈们叩头。 江亦嘉跟着喜媒搀扶着新娘子过来的时候,一眼见到堂屋内身着大红喜袍的新郎官,那俊逸的面庞上满是笑意。 她刚才一直想着,自己要是见了这一幕,肯定心痛得要滴血,可是眼下直面新郎官杜晓骏,却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38、接亲拜堂,不算喜欢?(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这样的反应,连江亦嘉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杜晓骏不是她心心念念了好几年的人吗? 看到他娶了自己的好姐妹,她不是该心痛如割泪如泉涌吗? 可这不痛不痒的感觉,似乎跟自己预料中的差别有些大啊! 怎么回事? 正当她纳闷之际,新娘子已经拜别了长辈们,由长兄背着往外面花轿上去了。 杜晓骏路过江亦嘉身边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一下,轻声说:“江姑娘好久没去我们家了,小妹常念叨你,今儿是我大喜之日,姑娘能否赏个脸,过去坐坐?” 杜晓骏这么做,是由于前些日子因为秦枫媛,杜江两家的关系僵了不少,他想趁机让小妹和江亦嘉缓和缓和。 “……” 江亦嘉哑口无言,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 杜家这边的宾客已经陆陆续续上门了。 虽说是三房的嫡子娶亲,可因着杜晓瑜准王妃的身份,柳氏和方氏两妯娌娘家那边的亲戚来了不少,带了好几个同辈的小姑娘来。 其中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这会儿杜晓瑜的海棠居里,全是一帮子十三四岁的女孩儿。 有柳氏娘家那边的,方氏娘家那边的,更多的是杜家旁支的。 一个个全都围着杜晓瑜。 杜晓瑜今儿穿了一身新做的水红缎面袄裙,白色貂皮围脖,艳丽的颜色让她那张小脸显得越发的娇粉。 女孩儿们嘴巴很甜。 “晓瑜姐姐皮肤好好,又嫩又滑,像剥了壳的鸡蛋。” “晓瑜姐姐这件衣服好漂亮,料子摸起来软软的。” “晓瑜妹妹这头面是订制的吧?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款式,真好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 杜晓瑜的海棠居从来没这么热闹过,难得热闹一回,看着一个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一双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她难得的不厌恶这种场合,一直面带笑容。 距离开席还有好久,杜晓瑜让静娘去做了一些点心小食。 人太多,尽管做的不少,一人拿上一块就几乎没有了,吃到嘴里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明显亮了一下。 长这么大,她们还是头一回吃到这么美味的点心呢,恨不得连舌头都给吞下去,只是可惜,已经没有了。 杜晓瑜看了一眼,便只得让静娘再去做。 今儿是杜家大喜的日子,药铺里给伙计们发了赏钱,放假一日。 因此几个丫鬟全都在家。 雪莺听到杜晓瑜又让静娘去做吃食,嘀咕道:“姑娘犯不着这样使唤静娘,一个人做这么多人的吃食可不容易呢,直接去大厨房端一些来不就成了?” 杜晓瑜想想也是,便喊住了静娘,让雪莺几人去大厨房端些点心来。 大厨房的手艺当然比不上静娘,姑娘们拿起一块来咬了一口,尝到味道远不如之前的小食,心里有些失望,但谁都不敢明说,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的吃完就没再继续拿了。 杜晓瑜也看在了眼睛里,却没做出什么反应。 毕竟雪莺说得对,她们人太多了,做点心又不是光动动嘴皮子就能成的事儿,得费好大一番功夫呢,能让每个人尝尝鲜就算不错了,哪能供得上当饭吃的。 吃了点心,众人又起了兴致,纷纷说想去梅园赏花。 来的都是客,虽然梅园里有不少爷爷宝贝的名品,杜晓瑜也不好直接拒绝,让人去前头开路。 今日虽没下雪,前几日积的雪却还没化完,厚厚一层覆盖在梅花上,白里透红,冰雪清艳。 姑娘们惊叹不已,“真美啊!” 杜晓瑜莞尔,“我爷爷爱花,平日里有事没事就亲自来梅园打理,花匠们在这一块上更没少费心思,所以这一处园子要比别处精致得多。” 听到杜晓瑜这么说,一个准备摘梅花来戴的姑娘默默收回了手。 其实杜晓瑜本就是有意说给她听的。 梅园里的梅花可不是普通品种,照水梅,绿萼梅,洒金梅和朱砂梅,应有尽有,大多都是上品,外面多少爱花之人求而不得,梅园算是爷爷辛苦了一辈子“打下来的江山”,里头全都是他的心爱之花。 能对外人开放就算不错了,怎么能动手摘? 若是一人开了先例,后面的姑娘少不得要一人摘上几朵,那得把爷爷的“江山”糟蹋成什么样啊? 有那些识趣的,早就从杜晓瑜的言语里听出点意思来了,只是一个劲的奉承着,哪敢动手去摘上一朵,哪怕心里痒得不行。 杜晓瑜正往前走着,忽然听得二门的婆子进来说,江姑娘来了。 杜晓瑜大为意外,今日可是杜晓骏大喜的日子,江亦嘉竟然也来凑热闹? 虽然杜晓瑜私心里的确是希望江亦嘉来,不过对于江亦嘉来说,这种扎心的场面只会让她整个人都崩溃了吧? “快请进来。”回拢思绪,杜晓瑜吩咐婆子回去传话。 江亦嘉没多久就跟着下人来了梅园。 很大一部分人不认识江亦嘉,但一听说是江亦臣的妹妹,马上就有人自来熟地姐姐长妹妹短开始巴结讨好了。 杜晓瑜忍不住摇头,有些好笑。 那个京城第一才子果然名气非凡,只随便一提,所有人就都知道了。 江亦嘉被一群不认识的姑娘围着叽叽喳喳,压根没办法和杜晓瑜说上一句话。 杜晓瑜有些幸灾乐祸地躲在暗处冲她吐舌头,然后带着水苏几个去花房里坐,一边品茶,一边悠闲地看着外面像被娱乐记者围堵的“大明星”江亦嘉。 江亦嘉老远瞧见杜晓瑜那幸灾乐祸不打算帮忙的样子,气得直跺脚。 她眼珠子转了转,指着一盆照水梅说:“这花是老太爷寿辰的时候,我三哥特地送来的呢!” 众人一听,纷纷研究那盆梅花去了。 江亦嘉终于脱身,提着裙摆匆匆推开花房的门。 杜晓瑜已经让人把她的茶给倒好,然后把下人都给遣出去。 江亦嘉哼了声,“你就是这么待客的?” 杜晓瑜道:“谁让你不请自来。”来参加意中人的婚礼,这不是找虐吗?她都因为考虑到了这一层,特地没给江亦嘉送请帖了,没想到江亦嘉还自动送上门来。 江亦嘉再哼,“要不是四少爷开口,你以为我乐意来?” “不是吧?我四哥?”杜晓瑜睁大眼睛,“他请你来的?” “我去丞相府送三姑娘出门,见着他了,他跟我说你这几日别的事儿不做,光念叨我念叨得吃不下睡不着了,让我来解了你的相思苦。”江亦嘉毫不客气地损她一下。 杜晓瑜听得出来这是气话,笑了笑,“哎,说真的,你这么来,真不怕心被扎成筛子啊?” 这得是鼓起多大勇气才过来的啊? 杜晓瑜自认为换了是她,还没本事做到这般心宽。 江亦嘉嘟囔道:“来都来了,你难道还把我撵出去不成?” “我当然不可能撵你,我是怕你一会儿难过。” 江亦嘉咬牙切齿,“你还说,就不能讲点别的让我开心一下吗?” 杜晓瑜眯了眯眼,一副纳闷的模样,“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并没有那么伤心?” “有……有吗?” 杜晓瑜说起这一句的时候,江亦嘉没来由的觉得心虚,仿佛喜欢杜晓骏只是一个谎言,如今谎言被人拆穿,她有些无地自容。 “你敢来,就说明有。”杜晓瑜笃定道。 因为江亦嘉的反应实在是太怪了。 按说喜欢一个人那么多年,如今人家娶亲了,新娘不是她,她就算不哭得肝肠寸断,也该是黯然神伤美人垂泪才对。 可人家不仅大喇喇地来参加婚礼,精神头看起来似乎还不错?说明昨天晚上并没有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反而睡得很好。 杜晓瑜突然有一种错觉,江亦嘉似乎并没有她说的那么喜欢杜晓骏。 就算有人伟大到放手成全对方,那细微的表情也该是带着苦涩的,哪像江亦嘉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除了嘴巴不饶人,她浑身上下,没有哪里体现出来受了情伤。 这……是喜欢吗? “我来,那还不是因为他亲自开口了。”江亦嘉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搁在膝上的双手不断搓着。 “哦,新郎官让你来你就来啊,你傻的吗?” 江亦嘉气红了脸,不想和杜晓瑜说话。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杜晓骏开口的时候,她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宾客,反而直接把自己联想成之前满腹算计的那个江亦嘉,心里有一种冲动催促着她一定要来杜家,因为她要勾引那个人,以完成自己的目的。 来杜家刻意引起那个人的注意,仿佛已经成了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以至于她刚才在进门的时候,习惯性地四处张望,似乎想从杜家这么多宾客里面找到那一抹修长的身影和一双沉静幽深的眸子。 杜晓瑜看着江亦嘉满脸红晕的样子,有些好笑。 这姑娘八成到现在都没搞懂“喜欢”是什么。 “姑娘,花轿回来了。”外面的丫鬟满脸喜色地进来禀报。 杜晓瑜马上站起身来,想到了什么,又侧身瞥了江亦嘉一眼,问她,“要不要去前院观礼?” 江亦嘉没有片刻的迟疑,直接点头,“好。” 于是二人出了花房,带着还在赏花互相套近乎的姑娘们去往前院。 新郎官已经射箭踢了轿门,正牵着大红绸子的一端,和新娘子一同跨进大门来。 哪怕是盖了一顶红盖头,仍旧挡不住新娘子的绝色风姿,纤腰袅娜,聘聘婷婷,每走一步都像能生出一朵莲花来。 杜晓瑜在穿堂处就顿了脚步,一直目送新娘子踩着红地毯缓步而来,心底暗暗惊叹。 果然不愧是第一美人,这身段儿,这气质,果然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她还以为那天见到的秋敏君就够出尘绝俗的了,没成想今日又见了一位人外人。 莫说是旁边眼睛都看直了的一帮男宾,就是杜晓瑜,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掀开盖头看看下面究竟是怎样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杜家能娶到这样一个媳妇,该说是四哥踩了狗屎运还是上辈子积福了? 不,应该是楚王的费心成全。 想到这儿,杜晓瑜心里没来由地冒着酸水儿泛着嘀咕,第一美人都不要,傅凉枭是瞎呢还是瞎呢? 要换了她,肯定要把“门当户对”放在第一位,姿容绝世,出身高贵,品行俱佳的美人儿必然是首选啊,怎么可能眼瞎到看上灰姑娘? 新人已经进了喜堂。 江亦嘉见杜晓瑜还在发呆,伸手拽了她一下,“走啦!” 杜晓瑜回过神来,马上跟着走进去。 老远就听到赞礼官高喊着拜堂的声音。 杜程松和杨氏满脸笑容地看着那对新人,老太太今儿也乐呵,见杜晓瑜进来,便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去看热闹。 老太太道:“五丫头,今年是你和你四哥,明年就轮到你了。” 喜堂里喧哗得很,杜晓瑜俯下身,贴在老太太耳朵边道:“奶奶,早着呢!” “不早啦!”老太太呵呵笑着,瞅见杜晓瑜旁边还站着江亦嘉,又说:“听说江夫人正在给嘉姐儿议亲,这事儿可有眉目了?” 江亦嘉脸色微红,摇头道:“还没呢老太太。” “那也应该八九不离十了。”老太太看着她,“多好的人儿啊,也不知道将来去了哪户人家。” 江亦嘉但笑不语,说实话,哪怕已经十六,她至今都还没想过婚嫁的事。 礼成之后,喜堂内更是哄闹声不断,有几个杜晓骏的朋友,高声撺掇他在堂上就掀了新娘子的盖头让大伙儿都瞧瞧长什么样。 那可是第一美人呢,要是能嫁给他们,他们也能一辈子只娶这么一个。 杜晓骏瞪了那几人一眼,护犊子似的把许如月护在怀里,然后牵着她朝着新房去。 许如月被杜晓骏牵着,外面寒风凛冽,他的大掌十分温暖,热度一点一点传到她掌心里来,让盖头下的许如月止不住地心跳加速。 杜晓骏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冷,索性先不急着走,停下来,双手捧着她的手搓了搓,温声道:“坐这么长时间的轿子,冻坏了吧?” 许如月摇摇头,没出声,心里却抹了蜜儿似的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39、甜蜜洞房(二更) 来到新房的时候,早有不少丫鬟婆子恭候着了,眼见着新人过来,纷纷说着百子千孙的吉祥话。 许如月听得心里舒坦,任由杜晓骏拉着手一直走到里屋喜床上坐下。 喜媒问是要现在揭盖头还是一会儿把宾客送走之后再揭。 杜晓骏道:“现在吧,少奶奶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呢,早饿了。” 喜媒马上递来双钩子秤杆。 杜晓骏接过,站到许如月面前,有些紧张,犹豫了好久才动手一点一点揭开。 露出新娘真容的那一瞬,屋子里的人不由得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就连杜晓骏都愣在了当场。 纵然之前就见过了许如月,但那时候两人双双坠入悬崖,狼狈至极,都没怎么好好瞧过她。 如今穿上新娘妆的样子,淡扫娥眉眼含春,冰肌玉骨樱桃唇,纤瘦的身躯笼在繁复的嫁衣里,那香娇玉嫩的绝色之姿,让人有一种想把她珍藏起来不让外人窥探的冲动。 他突然觉得,小妹让他只娶一个或许是对的,一辈子能拥有这样一个倾城绝色的妻子,其他的野花,哪还看得上眼? 喜媒趁机笑道:“瞧咱们的新郎官,看着咱们新娘子就挪不动道儿了。” 许如月绝美的面容马上浮现一抹红晕,羞赧地低下头去。 杜晓骏马上回过神来,也是脸热得厉害,等嬷嬷端了子孙饺来,亲自夹给许如月吃。 许如月连吃了三个,连说三个“生”,直把喜媒和一众丫鬟婆子乐坏了。 杜晓骏扫了众人一眼,说:“你们都听到了吧,四少奶奶说,生三个。” “听到了,恭喜四少爷,贺喜四少爷。”丫鬟们齐齐屈膝,声音整齐划一。 杜晓骏高兴,一人赏了一个红包。 许如月羞得都快钻地缝了,脑袋垂着就不敢抬起来看杜晓骏。 喝完合卺酒,杜晓骏让她们都退下,转而看向许如月,“我出去陪客人,晚些时候再回来,你先坐,我一会让小妹来陪你说说话。” “是五姑娘吗?”许如月不敢确定地问了一句。 “嗯。” “好。”许如月红着脸点头。 杜晓骏很快推门出去,把女宾席上的杜晓瑜请出来。 “四哥,找我什么事儿啊?” 杜晓瑜原本正和江亦嘉说着话,突然被叫出来,一脸纳闷。 杜晓骏道:“我要给客人敬酒,小妹去陪陪如月可好?我怕她一个人闷得慌,坐不住。” 杜晓瑜听罢,眼睛一亮,“好啊!”刚好去见见新娘子到底长什么样。 回来以后,杜晓瑜拽着刚吃了个半饱的江亦嘉就去了新房。 还顺便叫了一桌席面送过来。 推门进去的时候,一眼见着喜床上早被掀了盖头的新娘子,杜晓瑜惊艳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嘴巴半张着。 妈耶,这第一美人真不是白当的,美成这样,杜家能娶到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许如月是第一次见到杜晓瑜,心里有些紧张,试探地开口问,“你就是晓瑜妹妹吧?” “可不是?”江亦嘉笑着推了杜晓瑜一把,对许如月介绍,“这便是你的小姑子了。” 杜晓瑜转头睨了江亦嘉一眼。 江亦嘉挑眉,“怎么着,还不敢承认了?” 许如月微微抿着唇,心中的紧张又加深了一些。 虽是初次见面,可这个小姑子给她的感觉很不一般,看似灵秀单纯,身上那股子成熟冷静的气质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凝练出来的。 许如月虽然出身高贵,嫁妆也有足够的底气,可到底是因为坠崖那件事和杜晓骏捆绑在一块儿的,她一直害怕自己嫁过来以后杜家人会对她有成见。 果不其然。 初见小姑就这么有压力,明儿见了公婆,还不定是什么样的局面呢! 杜晓瑜上前两步,笑着喊,“四嫂。” 许如月忙让两人坐。 杜晓瑜和江亦嘉坐下没多久,席面就送来了。 杜晓瑜道:“外面的酒席还要好久才能散呢,四嫂先吃点东西吧,否则一会儿熬不住了。” 许如月面露犹豫,“我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江亦嘉道:“小姑都发话了,谁还敢拦着?” 许如月小声道:“可我娘说,新娘子必须要等到夫君回来才能进食。” “嗨,那是你们丞相府的规矩。”杜晓瑜摆摆手,“如今是在杜家,没那么多讲究,我们家要是在意那些,我就不敢擅做主张给你叫一桌席面了,听四哥说,四嫂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什么东西,赶紧的,趁现在多少吃一些垫垫肚子,否则一会儿脾胃该受不住了。” 杜晓瑜的话,让许如月瞬间对她产生了好感,一双美眸里满是感激。 江亦嘉见许如月还是一如既往的拘束,便说:“这里不比丞相府,不会有人每句话都拿那些条条框框束着你的。” 许如月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点点头,“对,到了我们家,可以不必太拘谨。” 许如月听罢,紧绷的心弦微微松缓了些,这才望向炕桌。 杜晓瑜亲自盛了碗热汤递过来,“四嫂先喝口汤吧!” 许如月接过,低声道:“谢谢。” 然后一手托着碗底,一手拿着调羹,一勺一勺地慢慢往嘴里送,动作很是优雅。 见杜晓瑜和江亦嘉眼巴巴看着自己,许如月又不自在了,说:“你们俩也一块儿吃吧,别干坐着了,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们不饿。”杜晓瑜和江亦嘉齐齐道。 “不饿也陪我吃一点儿。”许如月邀请道:“否则这么多,我哪吃得完?” 杜晓瑜听罢,与江亦嘉对看一眼,“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说完,让人添了两副碗筷。 饭一吃上,气氛就逐渐活络开来了。 许如月慢慢发现其实这个小姑跟自己想象的一点都不同,她不仅性情温软随和,还很会说话,总能避开敏感话题,挑些她和江亦嘉都能搭腔的来聊,不至于因为身份上的差距而冷场。 许如月心道,难怪嘉妹妹每次都跟她说杜晓瑜人如何如何的好,这话到底是没错的。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杜晓瑜便带着江亦嘉离开了。 新房里只剩许如月一个人。 杜晓瑜二人在鹅卵石小道上走着,杜晓骏刚好迎面而来,满身酒气。 杜晓瑜眼皮一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江亦嘉。 江亦嘉早就挪到一边给杜晓骏让道了,连看都不曾看杜晓骏一眼。 “四哥,客人都走了吗?”杜晓瑜问。 杜晓骏打了个酒隔,说:“走得差不多了,对了,你们刚才在新房内,聊得还好吧?” “还行。”杜晓瑜点点头,指了指新房方向,“四哥快去吧,别让新娘子久等了。” 杜晓骏今晚被灌了酒,喝高了,走路有些飘忽,便也没注意到一旁的江亦嘉,直接朝着新房而去。 杜晓瑜来到前院的时候,柳氏在送宾客。 有一些远道而来的宾客今晚走不了,由方氏安排客房住下。 杨氏正和娘家那头的亲戚说着话,见到杜晓瑜,忙把人介绍给亲戚认识。 杨氏娘家那边的人杜晓瑜基本都不熟,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说是她舅娘。 那位舅娘倒也识趣,见杜晓瑜脸色淡淡,很快就找借口离开了。 杨氏说,“刚才你们走后,楚王府那边让人随了不少礼,跟着又是宁王府,怀王府和康王府,总之来了不少,五丫头要不要进去看看?” “楚王府?”她原以为王爷不会理会这件事的。 事实上,要换了别人,傅凉枭还真不想理会,可杜晓骏是他未来舅兄,舅兄大婚,他就算人不来,也得意思意思。 傅凉枭都意思意思了,其他那几位皇子自然也要跟风送,明面上是给丞相府和杜家面子,事实上,还不就是仰楚王鼻息。 “是啊,我当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杨氏想想还有些好笑。 “既然是给四哥四嫂的随礼,我就不看了吧!”杜晓瑜看了一眼身后的江亦嘉,又问杨氏,“咱们家的马车还在不在府上,在的话,我让人送江姑娘回去。” 杨氏摇头,“刚送客人去了呢,嘉姐儿要不再等等?” “天色都这么晚了。”杜晓瑜犹豫了一下,问江亦嘉,“要不,你在我们家歇一晚吧,一会儿我让我娘安排人去江府跑个腿知会一声。” “行啊!”江亦嘉一脸无所谓,想到了什么,突然冲着杜晓瑜挤眉弄眼,“要不,我晚上跟你挤一张床如何?” 杜晓瑜不太喜欢两个人睡,不过难得江亦嘉肯留一晚,听起来似乎也不错,便点点头,“嗯。” 江亦嘉高兴坏了,一跟着杜晓瑜回到海棠居就迫不及待地去沐浴,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杜晓瑜找了一套熏过香的干净寝衣给她换上。 躺一张床上的时候,江亦嘉问杜晓瑜,“你说,他们这会儿在做什么?” “谁?”杜晓瑜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 “没谁。”江亦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红了红,马上止住话题。 杜晓瑜突然反应过来,忍不住伸手戳她脑门,“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什么呢,人家洞房花烛,你说能做什么?” “我就是好奇嘛!”江亦嘉撇撇嘴。 杜晓瑜调侃道:“要真觉得好奇,就赶紧把自己嫁出去,到时候你自己就能体验一把了。” 江亦嘉被她说得脸热,被子里的脚轻轻踢了一下杜晓瑜的腿,“你还净说我没规没矩,我看你才是荤素不忌,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杜晓瑜哼了声,慢慢正了脸色,“哎,说真的,你真放下了啊?” “我说没有,你信吗?”江亦嘉反问。 “可我看你不难过啊!”杜晓瑜眯着眼,仔仔细细打量她。 “难过就一定要表现在脸上吗?”江亦嘉道:“我只是面儿上笑,事实上心里在滴血呢!” “那这事儿,你跟我四嫂说过没?” “你这是什么话?”江亦嘉气呼呼地瞪她一眼,“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月姐姐是我朋友,我要是告诉她自己心悦她夫君,那我还要不要活了?” “唉,真复杂。”杜晓瑜做出一副头疼的样子来,“最怕的就是你们这些好姐妹喜欢上同一个男子。” “我还好啦!”江亦嘉嘟囔一声,“反正从来没说出口,以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该如何还如何。” 要早知道许如月就是杜晓骏心里的那个人,她估计都不会再对杜晓骏动心思的。 杜晓瑜摸摸她的脑袋,“行了,睡觉吧,说不准明天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 江亦嘉点点头,“嗯。” 杜晓瑜让静娘灭了灯,自己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 翌日一早,江亦嘉在杜家吃过早饭就回去了。 今天是新妇敬茶的日子,杜晓瑜作为小姑子,也要去正院里坐一坐。 这会儿正在梳洗。 而新房内。 经过了一夜最亲密的接触,杜晓骏早把许如月当成心头宝了,虽说目前谈不上有多少男女之情吧,不过既然已经娶进门入了洞房,那以后她就是他的人,他疼着宠着,那都是应当的。 昨晚都是初夜,头回开荤,少年第一次不太顺利,都没冲破阻碍就偃旗息鼓了。 许如月倒是不介意,奈何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呀,一次不成就来第二次。 尝到了妙处便不知餍足了,接连要水要得外面的陪嫁丫鬟都红了脸。 许如月累得不行,但还是早早就撑着身子起了床,怕耽误了敬茶时辰让让公婆不喜。 “月儿。” 许如月坐在梳妆台前,杜晓骏亲昵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心跳一滞,咬着唇含糊不清地嗯嗯一声,“夫君。” “你怎么起那么早?” “不早了,天都亮了呢!”许如月没敢看他,一直紧绷着身子对着镜台。 “再眯会儿吧!”杜晓骏走过去把她抱回床上,“外面不是天亮,是雪光,你瞧,红烛都还没燃尽,哪里就天亮了?” 他说完,在她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吮吻了一下。 许如月脑子里轰一声炸开来,整个人像被扔到滚水里煮,烫得不行。 杜晓骏突然抱紧她,下巴搁在她肩头,说:“我昨夜认出你来了。” ------题外话------ 剁手剁的,险些把双十一的更新也打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40、敬茶,敲打(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闻言,许如月的脊背顷刻僵住。 “你……你说什么?” 杜晓骏坐直了身子,修长的手臂不忘将她搂入怀里,声音越发的轻柔,“昨夜入睡前,你卸妆的时候,我不小心看见你对着妆奁盒里的铜鱼发呆,那个时候我还不敢确定,等你睡着以后,我把你的铜鱼和我的拿在一处比较,果然发现了同样的记号,所以,我便认出来是你。” 许如月怔怔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月儿,其实你早就发现是我了对不对?”杜晓骏尽量克制住心里的狂喜,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许如月眼神闪了一下,“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杜晓骏微挑了眉,“那你说说,什么时候发现的?” “是坠崖那一次。”许如月硬着头皮道:“我给你清理伤口的时候,发现你腰间挂着一枚铜鱼……” “所以后来咱们俩被赐婚的时候,你才会那么义无反顾?” “……嗯。”许如月也说不准这到底算不算骗婚,怕他生气,心里慌成一团。 杜晓骏见她紧张,安抚式的吻了吻她的眉心,“别怕,我只是出于好问一句而已,既然能再重逢,说明咱们俩的缘分未尽,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你?” 许如月面色稍霁,“你真的不怪我?” 杜晓骏摇头,“不怪。” 许如月笑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当时赐婚的时候你没有拒绝,否则我如今……” 杜晓骏直接用吻封住了她接下来的话,贴着她的薄唇柔声道:“没有发生的事,就不要去设想。” “嗯。”许如月红着脸点头。 —— 夫妻俩穿戴好去正院的时候,杜程松和杨氏早就在里面等着了,杜晓瑜也在。 许如月一见这阵仗,心里便直敲鼓。 进去以后按照规矩给公婆敬茶。 杨氏本身就性子软,注定不会是个严厉的婆婆,所以寻常人家婆婆敲打儿媳,或者给下马威的那些话,杨氏嘴里一句都没有,儿媳给她敬茶的时候,笑呵呵地接过去,然后递了个大红包给许如月,只让小两口往后好好过日子。 敲打儿媳本就是婆婆该做的事儿,杨氏都没发话,杜程松更不好说什么了,只是象征性的喝了口茶就搁下了。 许如月马上让丫鬟把自己给公婆做的行头拿上来。 杜程松和杨氏一人一套,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什么里衣中衣,襦衫,外衫,褙子,夹袄,裤子和鞋子等等,一样不差。 做工精细,质地柔软,不用想也知道是上乘料子,关键在于,尺寸都很合适。 见杨氏疑惑,许如月忙道:“是比照着家中爹娘的尺寸做的,我娘说,见过爹娘两次,让我做的尺码小一个号就差不多合身了。” 杨氏满意地点点头,“月姐儿有心了。” 杜晓骏见状,趁机对杜晓瑜道:“小妹,你是不是还没绣行头?” 杜晓瑜一听,黑了脸,“我为什么要绣?” “你都要嫁人了,不给自己绣点嫁妆啊?” “不绣!”杜晓瑜果断拒绝,就她那点手艺,可别拿出去让人笑掉大牙了。 再说,她的公婆是帝后,绣过去给谁穿? 因为还要赶着去见老太太,小两口并没在三房正院待多久,随便坐坐就去德荣堂了。 杨氏那关好过,老太太这里可不好糊弄,她以前没见过许如月,更不曾接触过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再加上先入为主的关系,一直念着江亦嘉的好,所以对许如月就自然而然生出了几分排斥。 哪怕许如月奉上她亲手做的抹额和其他的绣品,一言一行都中规中矩,老太太的脸色也不算怎么好,直接越过杨氏把婆婆该说的话给说出来了,“你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想必讲究极多,往后到了杜家,就得适应这边的规矩,正所谓夫唱妇随,你是杜家的儿媳,遵的是杜家的家规,不能用丞相府的礼数来压这边的人。” 许如月不傻,一句话就听出了老太太不喜欢自己,忙点头,“是,孙媳都记住了。” 老太爷蹙眉看了老太太一眼。 虽然他不插手后宅的事,可自己老妻毕竟是祖母辈的,这么越俎代庖替人家婆婆教训儿媳,还直接给个下马威,合适吗? 老太太被老太爷盯得头皮发麻,心虚了几分,“太爷怎么这样瞧着妾身?” 老太爷移开目光,虽然什么都没说,可老太太已经看懂了那个眼神。 等杜晓骏带着许如月离开的时候,解释道:“太爷有所不知,骏哥儿是个实心眼,当初跟着那么多人出去打猎,别人都没坠崖,偏就他一个人坠下去,还好巧不巧地和许如月一起,等上来就不得不娶了她,这事儿处处透着蹊跷,我一直觉得,骏哥儿怕是中了人家圈套了。” 老太爷沉声道:“人都娶过门了,你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再说了,你杜家有什么东西值得丞相府那般算计?” 说到这里,老太爷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当初出事的时候,杜家的免死金牌好像还没交出去。 老太太心头冷哼,正是因为娶过门了才要好好敲打敲打,杨氏那个没主见的肯定不会对许如月说重话。 这许如月要真是个会耍心眼儿的,等以后五丫头嫁出去了,她非得作天作地把三房给作得乌烟瘴气。 老太太纵然再强势,在老太爷跟前也得矮上半截,因为一直奉行三从四德,在她看来,女人要是强压过了夫君,那便是大逆不道。 她担心的是许如月会仗着娘家的权势随意拿捏三房,拿捏杜晓骏。 所以杨氏不行,她便亲自出面,势必要在新婚之初压一压许如月,不能让她太得意了。 —— 出了德荣堂,许如月一直跟在杜晓骏身后,走路的姿态与她在丞相府时一般无二,缓慢优雅,始终没敢靠杜晓骏太近。 杜晓骏见她走得慢,索性放缓了步子,等她上前来,自然而然地伸手牵住她。 许如月下意识地就把手给抽了回来。 杜晓骏微微蹙眉,“月儿,怎么了?” “没,没怎么。”许如月勉强笑道:“就是想着这儿人来人往的,咱们还是规矩些比较好。” 杜晓骏想到刚才老太太说的那些话,解释道:“我奶奶是大院里的掌家人,她对儿媳和孙媳都挺严厉的,上面几个嫂嫂进门的时候,也被这么敲打过,那些话,就是走个过场而已,你别往心上去。” 许如月低下头,强忍住泪意。 杜晓骏看得心疼,上前抱住她,“傻姑娘,你以后是跟我过日子,又不是跟祖母过日子,在意那么多做什么,况且,我娘才是你婆婆,我娘喜欢你就行了呀!” 话虽是这么说,许如月还是很难过,她常年被关在府上,交际能力比较弱,遇到这种情况,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本来算不上太委屈,可被杜晓骏这么一抱,所有的不委屈都变成委屈了,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杜晓骏拿出帕子给她拭泪,安抚道:“乖,别哭了,你瞧,都成花脸猫了。” 许如月被他逗得忍不住破涕为笑。 “不许哭了啊!”杜晓骏警告道:“再哭的话,我可要笑话你了。” 许如月无力地嗔他一眼。 杜晓骏再一次握住她被风吹冷的手。 许如月还是有些挣扎。 杜晓骏道:“祖母不都说了吗?来了杜家,就得守着杜家的规矩,在我这儿,牵媳妇儿的手是不犯法的,这是我的规矩。” 许如月说不过他,被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下人们看着,脸红的快要滴血,只顾着看脚下的路,哪敢抬头看周围人的反应。 —— 杜晓骏新婚,杜晓瑜虽然说了放他几天假,这几日不必去海棠居学医了,可他还是闲不住,晚上等杜晓瑜回来就拉上许如月一道过去。 一来,是不想浪费学习的时间,二来,是想让许如月和杜晓瑜多接触一下。 老太太不喜欢月儿不要紧,他娘和妹妹喜欢就行了。 杜晓瑜对杜晓骏急于在媳妇儿面前表现的行为直翻白眼,不过也没真把他给撵走,花了一炷香的工夫教。 杜晓骏坐得端正,那姿态,比以往不知认真了多少倍。 许如月不懂医,只能坐在一旁看着认真学习的夫君,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容。 杜晓骏知道媳妇儿在看自己,把表现欲就越发的强了,好在并不是做做样子,投入的也快,心思很快就放到医上。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杜晓瑜自己的了。 她本来想让人去请女先生的,突然想到许如月在,那还请什么先生啊,直接让大美人传授一些独到的经验,肯定能事半功倍。 杜晓瑜打好算盘就直接跟许如月说了,“四嫂得不得空?” 许如月嗯嗯点头,“得空的。” “那你教我画如何?”杜晓瑜目光灼灼,满眼期待。 许如月笑道:“没问题呀!” 她正愁找不到办法跟婆婆和小姑更近一步相处呢! 杜晓瑜高兴坏了,拉着许如月来到她的小房。 许如月果然把自己这么多年学琴棋画的经验一点不藏地全告诉了她。 杜晓瑜找个小本子记下来,照着她说的办法去学,果然事半功倍。 女先生授课比较僵硬,很多东西杜晓瑜一时半会儿又摸索不通,甚至是找不到门路去摸索,如今直接摘取人家的经验,简直就跟开了挂一样,很多不懂的,不通的,一下子就豁然开朗畅通无阻了。 许如月见她高兴,自己也跟着开心。 杜晓瑜完成一幅画的时候,坐下来喝茶,想起了之前水苏跟自己说的事,斟酌着开口道:“我听人说,今儿个早上四嫂去德荣堂出来的时候哭过。” 许如月心下一慌,忙摇头,“没有,想必是下人们乱说的。” 杜晓瑜看着她。 许如月自然而然地低下头去。 “是不是祖母敲打你了?” 许如月抿唇,没点头也没摇头,虽然很想摇头否认,可她总觉得,自己的任何谎言在小姑面前都是瞒不住的。 杜晓瑜大概猜到怎么回事。 老太太是个十分传统的女人,而且特别护犊子,虽然坠崖那件事大家都清楚是许如月比较吃亏,毕竟女儿家的名节大过天。 可到了老太太这里,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认为是许如月不知检点先勾引了杜晓骏才会闹出这种事来的。 而且据杜晓瑜观察,老太太好像很喜欢江亦嘉,如果老太太之前有心撮合江亦嘉和杜晓骏的话,那么许如月的存在,无疑成了老太太的一根心头刺。 综上,短时间内要想让老太太接受许如月怕是不可能的了。 想了想,杜晓瑜劝道:“祖母严苛,其实不止四嫂,大嫂二嫂三嫂她们都被这么敲打过,只不过日子一久,大家都习惯了。” 许如月摇头道:“要说严苛,哪比得上我亲亲的祖母,我只是刚来杜家,有些不适应而已,等以后多待些日子,想必就能顺过来了。” 出嫁前,她娘跟她说过一句话,做媳妇难,做好媳妇更难,做婆婆喜欢的好媳妇难上加难。 她当时不理解,如今算是有些体会了。 虽然祖母不是婆婆,可明显在这个家,很多事都是祖母说了算。 在家的时候,爹娘和自己祖母不管如何说她,她都可以当成一阵风,飘过就散。 可在婆家不同。 早上祖母敲打她的那些话,她能记上一辈子。 不是记恨,而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不得老太太喜欢,今后又该怎么做才能让老太太一点一点对自己改观。 想到这里,许如月看向杜晓瑜,低声开口,“晓瑜妹妹,我能不能求你件事儿?” “嗯嗯,你说。” “我不了解祖母的喜好,也不清楚她的脾性,以后要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能不能提前指点我一下,我怕一不小心就触了祖母的霉头惹她不喜。” 杜晓瑜想了一下,说:“其实不用刻意,你只要踏踏实实地跟我四哥过日子,用行动证明你是可以成为三房的好儿媳的,这就够了。” 杜晓瑜说完,目光似有若无地瞟向许如月的小腹,笑道:“如果你能尽快怀上宝宝,那么万事都好商量。” 许如月脸红的要命,可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没有哪个大家长不喜欢孩子的,更何况,这是重孙。 ------题外话------ 衣衣的红包正在发放中,投过月票的亲们快去领取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41、喜脉没了?(二更) 【】 三天后,回门日。 考虑到杜家距离丞相府太远,刚吃完早饭,杜晓骏和许如月就出发了,回门礼备了不少。 和许如月害怕这边的老太太一样,杜晓骏同样有些敬畏许家的长辈。 杜家倒还好,除了杜程松夫妻和老太太,其他人基本都不过问许如月的事,哪怕对她的嫁妆各种羡慕嫉妒恨,也不敢明着来挑衅。 毕竟,许如月的家世摆在那儿,又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所以事实上,许如月在杜家还是过得不错的,公公不管,婆婆和善,小姑温软,只需要日常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多听几句唠叨就行。 而丞相府不同。 每次但凡杜晓骏上门,他们家除了许丞相和丞相夫人,许如月的爹娘之外,其他的叔伯婶婶伯娘,全都会到场,然后就像开堂审犯人一样,不管是中听的话还是不中听的话,每个人都要来上一句。 一般情况下,他们每个人说的话都不太中听,远比老太太敲打许如月的那些话过分多了。 这要是换了一般人,说不得还会怀疑上头那些是不是全是自己的岳父岳母,因为没见过岳家这么多亲戚合起伙来敲打女婿的。 不过杜晓骏这个人心宽,他以前就不在意那些,如今得知娶到手的是自己从小就放在心里的人,就更觉得无所谓了。 不管长辈们说什么,他都摆出谦恭的姿态来,认真聆听,虚心接受。 杜晓骏在前厅“受审”。 许如月则是被娘家的女孩儿们拉到闺房里去了,问东问西。 许五关心,“杜家那么穷,三姐姐嫁过去以后能吃住习惯吗?” 许七心疼,“听说是出门连轿子都没有的人家,三姐姐千金之躯,肯定受不住,要不你们瞧瞧,怎么都瘦一大圈儿了呢?” 许六羡慕,“三姐夫可是承诺了一辈子只娶三姐姐一个人的!” 许五撇嘴,“三妻四妾的,他也养不起啊!” 许七赞同,“要我说,还是四姐姐过得舒心,虽然是侧妃,可好歹有了身孕,这要是诞下长子,以后四姐姐在宁王府的地位可就不一般了,没准直接翻身做王妃呢?” 面对这些小姐妹的冷嘲热讽,许如月压根没放在心上,一句话也没回。 一来,她就是这么个性子,自己在她们中间居长,作为姐姐,没必要跟妹妹过不去。 二来,大道理这种东西,说出来未必有人肯听,等再过上一两年,她们自己嫁了人就知道了。 婚姻本就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别说杜家只是没有官职在身,其他条件好得不得了,压根不缺钱,就算真的家徒四壁,她也会和夫君一起好好操持,总有一天能攒出家底来。 而眼前的这些小姐妹,不过是目前自恃身份,所以对于一切不如丞相府的家世都不放在眼里。 要真等议亲,她们可不见得真能嫁给王公贵族。 中饭过后没多久,杜晓骏就带着许如月告辞了。 马车上。 许如月看了杜晓骏好几眼,欲言又止。 “月儿要说什么?”杜晓骏挪过去一点,轻轻拥着她。 许如月道:“刚才在丞相府,我爹娘他们又为难你了吧?” “没事儿。”杜晓骏笑得云淡风轻,“他们家的掌上明珠被我拐跑了,多说我两句是应当。” 许如月心里特别过意不去,甚至有些埋怨爹娘和祖父祖母。 为什么每次都要那么对她夫君,他们难道没想过,许家怎么对杜家的儿子,杜家也会怎么对许家的闺女吗?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因为杜家的免死金牌不在了,自己彻底没有了利用价值,所以祖父祖母不甘心,非要把这口气都撒在她夫君身上。 见她紧蹙着眉头,杜晓骏赶紧道:“月儿,你别想那么多,以后咱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回来的次数又不多,长辈嘛,担心女儿在婆家过得不好,多多敲打我两句也没什么,我不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许如月绞着帕子道:“我不想你每次来丞相府都弄得那么难堪。” “乖啦!”杜晓骏无所谓地笑笑,然后郑重地说道:“我是男人,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该被保护的是你,明白吗?以后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就像小时候一样躲到我怀里来,我替你挡着。” 许如月怔怔地看着他。 杜晓骏忍不住捧着她的小脸亲亲,直把许如月羞得没地儿躲。 调戏完媳妇儿,杜晓骏心情大好,在丞相府受的窝囊气一扫而空,转眼就给忘了。 —— 相比较许如月的夫君宠,婆婆疼,许如眉这边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哦不,应该是五雷轰顶。 过门近两个月,傅凉睿宁愿宠幸一个下贱胚子,也没有碰过她一分。 然而傅凉睿不碰,她反倒自己怀上了。 孕吐反应很大,傅凉睿都还没来得及隐藏消息,许如眉怀孕的事就被傅凉枭安排在宁王府的眼线给传出去了。 现如今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数月前在中秋宫宴上闹了那么一出的女主角许如眉怀上了宁王的子嗣。 皇后虽然不待见许如眉,却不会不待见孙子,大喜过后传了傅凉睿和许如眉入宫。 入宫途中,马车内。 宁王周身冷气森然,从上车后就一言不发。 许如眉被他这阵势吓得瑟瑟发抖,整个人缩在角落里,却不忘伸手护着小腹,仿佛一个不注意,宁王就能让双手变成利爪直接把里面的孩子给抓出来捏成一滩血。 “许如眉,你很好。” 宁王眼神冷鸷,几个字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这贱人,果然如楚王所言怀上了孽种! 许如眉浑身抖了一下,颤着声音道:“王爷,孩子是无辜的,你要怨我骂我都行,但是求求你,不要伤害孩子。” 她不是出于母性想护着孩子,而是想让这个孩子成为保护她的屏障。 因为弘顺帝和皇后都不知道中秋那天晚上的真相,一直以为就是傅凉睿强要了她,所以帝后肯定也会觉得这个孩子就是傅凉睿的。 只要自己见了皇后,利用孩子站稳了脚跟,以后宁王就算再生气,也会因为顾及皇后而不得不对她和孩子手软。 “孩子无辜?”傅凉睿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满是戾气的俊脸凑近她,双眼里就快喷出火来,“那你觉得,本王无不无辜?” 许如眉不敢看他,望向别处,喘着气说:“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名义上的宁王子嗣,王爷是不能随意出手处置的。” 傅凉睿松开她的衣领,一个巴掌抽过去,“小的动不得,那就动大的。”在许如眉眼泪汪汪的注视下,他冷然地勾起唇,“这可是刚才你自己说的。” 许如眉捂着被打疼的半边脸颊,火辣辣的疼。 到承乾宫的时候,许皇后一眼看到许如眉脸上的巴掌印,忙问:“这是怎么了?” 许如眉还来不及说话,傅凉睿就道:“作为妾室还不安分,合该受罚。” 许如眉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许皇后皱皱眉,“睿儿,你收拾人也该懂点分寸,如眉肚子里可还怀着你的骨肉呢,要打出个好歹来,让你父皇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说完,对着宫女道:“快去请太医来给许侧妃看诊。” 骨肉? 这俩字十分的刺耳,听得傅凉睿脸色又沉了几分。 “如眉,你也别干站着了,快坐下。” 许如眉这才敢落座,脑袋始终低垂着。 “听说你孕吐反应很大,没有让王府的良医官给开些方子调理吗?”许皇后看似关切地问。 许如眉抬起头来,正对上旁边傅凉睿冷冽的目光,心底一个激灵,忙说:“开了的,最近已经没什么反应了。” 事实上,宁王能让她一日有三餐就算不错了,自打怀孕,除了开初给她确诊的时候见过宁王府的良医官,直到现在都没人给她请过平安脉。 而最近,她虽然不孕吐了,却时不时的感觉到小腹刺痛,流出来的污秽物里面带血,她很害怕,好几次跟傅凉睿说了请良医官,傅凉睿都视而不见。 她在宁王府一个信得过的人都没有,又不敢随意从外面请大夫,这事儿就一直捱到了今天。 太医很快来了。 当着宁王和许皇后的面给许如眉看脉。 不一会,太医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许皇后一见不对劲,忙问,“怎么了?” 太医以为是自己把错脉了,又看了一遍,还是一样的结果,他大惊,跪地道:“启禀皇后娘娘,启禀王爷,微臣摸不到胎儿的脉相啊!” “什么!”许皇后腾地站起身,“你的意思是,侧妃她压根就没有怀孕?” 太医摇头,“微臣暂时无法确诊,皇后娘娘不妨再多请几位太医来会诊。” 许皇后眯着危险的眸子,上下打量了许如眉一眼。 许如眉难以置信,一下子跪在地上,“姑母,我没有撒谎,当初王府良医官给我诊脉的时候,王爷是在场的,良医官亲口告诉王爷我怀孕了,王爷也是亲耳听到的。” 许皇后目光复杂,看向傅凉睿。 傅凉睿不置可否。 当时宁王府的良医官的确是说许如眉怀孕了,之后他就再没让人给她诊过脉,到底是良医官被人收买刻意造假还是孩子早就出了问题被许如眉一直隐瞒,傅凉睿目前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能肯定,宫里的太医不可能撒谎。 太医说摸不到许如眉的喜脉,那就说明孩子本身不存在。 一想到有可能再次被人算计,傅凉睿端着茶杯的手死死捏紧,俊脸黑沉。 “再去传太医!”许皇后厉声道。 假孕这种伎俩,后宫见多了,如果许如眉也来这招,那么就别怪她这个当姑母的不讲情面! 约莫一刻钟后,太医院的太医来了大半,排着队给许如眉看诊,全都摇头说看不出喜脉来。 “许侧妃!”许皇后盯着她,“你是不是该给本宫一个解释?” “姑母,不是这样的。”许如眉一个劲摇头,“我真的有怀孕,这事儿王爷可以作证。” 傅凉睿目光沉沉,“本王只是听良医官说你有了身孕,但本王如何确定,良医官不是被你收买的?” 许如眉咬着唇,“表哥” 这个时候一旦承认没有孩子,那欺君之罪就得扣到她头上来。 “这么多太医给你会诊,都说了没有喜脉,你还敢狡辩?”许皇后愤怒不已。 许如眉没辙了,只好硬着头皮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段日子突然就不孕吐了,有时候小腹会突然疼上一阵,然后然后下面带血。” 许皇后眉目一缩,望向众位太医。 其中一位资历老的太医道:“这种情况的话,有可能是侧妃患上了妇人方面的疾病,之前的孕吐反应,或许只是凑巧。” “那喜脉呢?”许如眉不相信自己是假孕,“就算是妇人病,怎么会出现喜脉的?” 那位老太医没答话,陷入了沉思。 许如眉不想就这么败在他们手里,突然看向许皇后道:“姑母,同乐街杜家请来坐堂的那位姑娘擅长妇人病,不如让她入宫来给如眉看诊,如何?” 若是换了一般人,许皇后发一通火随便处置就是了,可许如眉是她侄女,又是沟通宁王府和丞相府的纽带,轻易处置不得,想了想,暂时压下怒意,把承乾宫的管事太监叫进来,吩咐道:“即刻去同乐街,把第五姑娘请来。” 宫里的人到诊所外面的时候,杜晓瑜刚送走最后一位患者,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外面的马车。 她没出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眨眼的功夫,承乾宫的管事太监就甩着拂尘进来了,“第五姑娘,我们皇后娘娘有请。” 杜晓瑜蹙了蹙眉,“皇后娘娘?” 管事太监马上把皇后的手牌拿出来。 手牌是真的。 也就是说,许皇后传召她。 “皇后娘娘可有说传召民女所为何事?” 面对皇权,杜晓瑜不敢像之前杠上许如眉那样拿规矩说事,只能尽量顺着, “娘娘请姑娘入宫去给一位贵人诊脉。”管事太监道。 杜晓瑜心底一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42,半路截人,占便宜(一更) 【】 杜晓瑜清楚的记得杜程松告诉过她,因为杜家不入朝为官的关系,弘顺帝基本不勉强他们入宫去给谁看诊。 这在杜家与皇室之间,几乎形成了一种默契。 然而今日皇后却亲自派了人来,可见是完全没把这种默契放在眼里,想以强权压人。 同时也变相说明,只要没有免死金牌附带的那个条件作为威胁,皇室便可以随意拿捏杜家的生死。 杜家全族几百条性命,全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 杜晓瑜不知道自己此次入宫究竟是要给谁看诊,但她很清楚,一旦去了,必定会卷入一场是非之中。 而且从今往后,杜家将再难以和皇室撇清关系。 抿了下唇,杜晓瑜道:“民女是杜家请来坐诊的女医,既是要入宫,还请容我去隔壁回春堂知会一声。” 管事太监倒也客气,点头应允了。 杜晓瑜很快去往隔壁,坐诊的是大伯父杜程旭。 宫里来人这事儿,杜程旭刚刚听说了,眼下见杜晓瑜亲自过来,他便知大事不妙,大堂不是说话的地方,用眼神示意杜晓瑜跟着他去往内堂。 “五丫头,发生什么事了?”杜程旭的神情很是焦急。 杜晓瑜道:“皇后派人来让我入宫去给一位贵人看诊。” 杜程旭面色一变,“有没有说给谁看诊?” “没有。” 杜程旭眉毛拧成疙瘩。 “大伯父。”杜晓瑜想了想,说:“既然是皇后的命令,我不可能不去,但这事儿,还请您暂时不要告诉我爹娘。” 杜程旭急得不行,“不说也瞒不住啊!从你爷爷那辈开始到现在,咱们家从来没入宫去给谁看过诊,今日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明显事有蹊跷,你只是个女娃娃,如何能应对宫里那些人精,这样吧,我跟你出去,看能不能说动他们不带走你,换我入宫。” “大伯父” “五丫头别说了。”杜程旭摆摆手,“事态紧急,走吧!” 杜晓瑜挣扎了一下,但到底还是没能拗得过杜程旭,不得不和他一起出来。 到了诊所,杜程旭恭敬地给管事太监做了个揖,说:“第五姑娘是我们家请来坐堂的女医,她只精通妇人病,对于其他杂症并不太擅长,公公您看,能否让我代替她入宫?” 管事太监眯了眯眼,“你是何人?” “草民杜家老大杜程旭。” 管事太监一听,面色缓和了几分,随即一口否决道:“不行,皇后娘娘点了名就要第五姑娘的。” “那敢问那位病人患的是何病症?” 管事太监一甩拂尘,“咱家也不瞒你,看的就是妇人病。” 杜程旭目光复杂地看了杜晓瑜一眼。 杜晓瑜几不可察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杜程旭紧张地握了握手指,勉强陪上几分笑容,“既然是这样,那第五姑娘可得好好给贵人看仔细了,万不可出现任何差错,知道吗?” “嗯。”杜晓瑜淡淡点头,把诊所里的事简单交代了一下便跟着管事太监上了马车。 杜晓瑜蒙着面纱,一路上又不说话,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管事太监只是负责来传皇后口谕的,也没和她多聊。 车厢内便安静得只听得到外头车轱辘碾过积雪的声音。 不多会儿,渐渐停了下来。 管事太监也是个人精,都不用出去看看就知道还没到皇城,眯眼问:“怎么停下来了?” 马夫结结巴巴地道:“张公公,前前面是楚王殿下的车驾。” 张公公脸色一变,迫不及待地掀了帘子走出去跪倒在地,“奴才给殿下请安。” 傅凉枭没露面,一直坐在车厢里,车驾是横在路面上的,明显是要挑事。 张公公许久都没听到傅凉枭的声音,不由得怀疑马车里到底有没有人。 还不等他多想,楚王车驾里便有了动静。 “张公公的马车里坐的是谁?” 张公公不敢怠慢,如实道:“是同乐街的第五姑娘。” “哦?”傅凉枭的声音顿了一下,“是专给妇人看诊的那位?” “正是。” “那正巧,随本王去给太后看诊吧!” “这”管事太监一听楚王要截人,大冷天的急出了汗。 杜晓瑜已经下了马车,盈盈下拜,“民女叩见王爷。” “第五姑娘?”傅凉枭的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一点情绪。 “民女在。” “还不上车,等着本王亲自下去请你?” “民女”杜晓瑜为难地看了一眼张公公。 张公公知道这活阎王不好惹,何况,他说了要带第五姑娘去给太后看诊。 与太后比起来,宁王府的侧妃算得了什么? 权衡利弊之后,张公公道:“第五姑娘,你还是跟着楚王殿下走吧!太后那边才是大事儿。” 杜晓瑜嗯嗯点头,起身后缓缓走向楚王车驾,马上有太监给她递上脚凳。 她提着裙摆,一步步走上去,才刚打开帘子钻进去,一下子就被搂入温暖的怀抱里。 张公公还没走远,杜晓瑜不敢发出声音,只好红着脸瞪了傅凉枭一眼。 傅凉枭紧抱着不放,吩咐外面的马夫,“入皇城,去慈宁宫。” 整个大魏,敢把马车驶入皇城的,也只有这个从来不讲理的混蛋了。 等车驾走远了些,杜晓瑜才问他:“宫里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几个跳梁小丑在作怪而已。”傅凉枭趁机吻了吻她的侧脸,似乎觉得远远不够,一把扯开她颈间的围脖,吮吻上她白皙修长的脖子。 杜晓瑜难受得直躲,一边躲一边问:“那你为何要带我去见太后?” 傅凉枭滚烫的唇贴在她耳垂处,声音透着磁实魅惑,“太后想见未来的孙媳,你说该不该带你去?” 杜晓瑜“啊”一声,“我什么都没准备呢!” “要准备什么?” 杜晓瑜也说不清要准备什么。 总而言之,以准楚王妃的身份去见太后这事儿来得太突然了,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慌得不行。 “一会儿顺便给慧贵妃看看脉相。”见她沉默,傅凉枭又说。 “慧贵妃?” “嗯,是我养母,她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喝了那么多年的药都不见效,上次中秋宫宴也没办法出席。” 杜晓瑜道:“既然是贵妃,那想必已经有宫里不少太医给她看过了,连太医都看不好,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治好她。” “无妨。”傅凉枭道:“不一定非要治好,你帮我看出病因就成。” “好。” —— 第五姑娘半道上被截。 张公公把这事儿传到承乾宫的时候,许皇后怒得摔杯,“是楚王?他凭什么!” 张公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道:“回禀娘娘,楚王殿下说要带第五姑娘去给太后看诊。” “太后每日都有太医请平安脉,身体康健,怎么轮得着一个民间女医去给她看诊?分明是楚王在和我们母子作对!” 张公公不知道怎么答话,只问:“那娘娘您看” 许皇后强压下心中怒火,看向一脸绝望的许如眉,“你且先等等,本宫去慈宁宫走一趟。” 就算不能出了这口恶气,也要把人带回来驳回几分面子。 否则次次在楚王手上吃亏,她这个一国之后还如何在天下人面前立足? —— 而此时此刻,傅凉枭已经带着杜晓瑜在慈宁宫见过庄敏太后和慧贵妃了。 庄敏太后长得慈眉善目,体态略显丰腴。 见到傅凉枭的时候,眼中的慈爱分毫不掩饰,忙给二人赐了座。 慧贵妃看了一眼杜晓瑜,问傅凉枭,“枭儿,这位便是你的未婚妻,杜家五姑娘晓瑜了吧?” 傅凉枭莞尔,“她今日是以第五姑娘的身份来给母妃看诊的。” “什么?”庄敏太后有些反应不过来。 慧贵妃眼眸一闪,“原来她就是那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第五姑娘。” 杜晓瑜忙道:“贵妃娘娘过誉,民女只是略懂些妇人方面的医术罢了,医术浅薄,谈不上神乎其神。” 庄敏太后失笑,“你这丫头可真谦虚。” 医术好不好,病人最有体会。 京城那么多妇人去她那儿看诊,回来都说有效,口碑好成这样,可见是有些真材实料的,而并非浪得虚名。 再者,能研制出瘟疫方子白白奉上那么多药材的人,也绝非什么鼠目寸光之辈。 庄敏太后一直好奇这丫头长什么样,如今见着人,虽然不能看到全貌,心下却已经满意了七八分。 比起前面那几个花瓶,枭儿身边的确是需要这样一个拎得清有脑子有远见的女人。 更何况,枭儿前面那几个未婚妻都没跟他一起入过宫,这位却能得如此厚待,可见她在枭儿心里的地位也非同一般。 楚王是所有皇子里面最得庄敏太后宠爱的,只要他中意杜晓瑜,庄敏太后自然没话说。 慧贵妃一直很好奇杜晓瑜的容貌,“姑娘轻纱覆面,是不方便以真面目示人吗?” 杜晓瑜唇角微微上扬,“民女在医馆时不方便以杜家小姐的身份露面,不得已才会作此打扮。” 说完,抬手轻轻揭了面纱,露出里面的姣姣容颜。 还好不是容颜有损。 慧贵妃暗暗松口气,看向庄敏太后,“这丫头长得可真灵气啊!” 庄敏太后也觉得震惊。 按说眼前这姑娘的长相,远比不得许如月的倾国倾城,可她身上有一种让人想抓住却抓不住的东西,言行举止之间透着难以言明的轻松感,这种轻松感,不是刻意作出来的,而是通过清澈的眉目传递出来的。 简约的妆容,不浓不重,恰到好处的谈吐,眼波随意流转,便有那让人抓不住的灵气不断往外溢。 倘若换了一般人作此打扮,这般谈吐,顶多算得上端庄秀气,跟灵气搭不上边。 可在她身上,给人的感觉就是“灵气”,比一些女人的做作多了七分随性自然,比孩童的纯真多了三分通透。 那双眼睛朝你看过来的时候,感觉就好像“活”了一样。 长得如此灵气逼人的姑娘,庄敏太后是头一回见,也确确实实被惊艳到。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七八分满意的话,那看这一眼便是十分满意了。 傅凉枭只一看庄敏太后的反应就知道,皇祖母是真心喜欢筱筱,而不是因为他的喜好而迎合他,迁就他。 “小丫头,你上前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庄敏太后朝杜晓瑜招手。 杜晓瑜起身,脚步轻缓地走过去。 待到近前,庄敏太后从上到下仔细瞧了她一眼,由衷地感叹道:“哎呀,真水灵啊!晓瑜,晓瑜,果然对得起这个‘瑜’字,像是水玉做的。” “可不是?”慧贵妃笑道:“刚才第一眼见着的时候,臣妾还以为看花眼了呢!如此灵气标致的人儿,可是不多见了。” 庄敏太后赞同地点点头,拉着杜晓瑜的手像是握住了一块上乘美玉,有些爱不释手。 傅凉枭没忘了正事,看了慧贵妃一眼,说道:“母妃的病常年不见好,让筱筱给你看看吧!” 闻言,庄敏太后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慧贵妃道:“我这都是老毛病了,不打紧。” “母妃。”傅凉枭坚持,声音里透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慧贵妃叹口气,“你这孩子。” 嘴上这么说,可事实上,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愿,马上坐直了身子。 杜晓瑜走过去给慧贵妃诊脉。 若是此时有人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的眼睛,便会发现里面有一瞬间的惊涛骇浪,不过片刻便归于平静,仿佛刚才的异色只是幻觉。 “如何了?”庄敏太后问。 杜晓瑜回道:“贵妃娘娘是风冷病,应是夏季生产不慎受了冷风,以至百病缠身,这种症状无法根治,只能调理。” 庄敏太后又问:“那你可有更好的调理方法?” 杜晓瑜默了一默,“敢问贵妃娘娘,太医们开的是什么方子?” “是鲤鱼汤。”慧贵妃疑惑地看着她,“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杜晓瑜摇摇头,“民女再给您开个桃仁煎的方子,和鲤鱼汤交替着服用,效果或许会更好一些。” 杜晓瑜写了方子以后,庄敏太后马上交给慈宁宫的管事太监送去太医院,又嘱咐慧贵妃,“既然新开了药方,你还是回去候着吧,等汤药好了,第一时间服下。” 慧贵妃应声,起身告退。 慧贵妃走了以后,庄敏太后道:“枭儿,你先出去,哀家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小丫头说。” 傅凉枭若有所思,看了庄敏太后一眼,也告退出了暖阁。 “杜姑娘,请坐。” 太后端起茶碟,用盖碗轻轻拂着沫儿。 “不知太后娘娘单独留下民女所为何事?”杜晓瑜问。 “你是聪明人。”庄敏太后开门见山,“既然刚才都知道那些话不该说,那么就一辈子都不要开口,须知这后宫之中,真相给人带来的,并不一定是救赎,还有可能是毁灭,有的人,活在谎言中才能得到幸福。” 杜晓瑜颔首,“民女晓得了。” 刚才给慧贵妃看诊的时候,她的余光无意中扫到庄敏太后看着自己。 目光虽然不强烈,但她隐隐感觉到了,庄敏太后是在警告她。 而且,慧贵妃的脉相明显存在着很大的问题,宫里的太医不可能看不出来,然而慧贵妃自己好像并不知情。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整个太医院都瞒着慧贵妃。 能有这么大权利驾驭太医院的,不外乎两个人,皇帝和太后。 杜晓瑜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刚才看诊的时候,眼眸里才会掀起一阵惊骇之意。 不是惊骇于慧贵妃的病情,而是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她很清楚,自己一旦说了实情,马上就会卷入一场阴谋,往后别说嫁给楚王,能不能保住杜家保住自己的性命都还两说。 庄敏太后很满意她的识趣聪颖,顺手把腕上的玉镯子摘下来套入她纤细的皓腕,拍拍她的手背,“哀家希望,你会成为楚王的贤内助。” 听说这丫头很抢手,如此聪明的女人,倘若不能为己用,那就只能毁了她。 从慈宁宫出来,杜晓瑜又重新戴上了面纱,把太后赏赐的镯子藏进袖子里,跟在傅凉枭身后。 傅凉枭脚步顿了一下,“刚才给贵妃看诊,看出问题来了?” “没有。”杜晓瑜保持着一贯的淡然情绪。 傅凉枭失笑着摇摇头,她不说他也猜到了,慧贵妃当年诞下死胎是庄敏太后的手笔,之后给慧贵妃下绝育散的也是她,这种药十分损伤身体,所以慧贵妃才会调理多年不见效。 而庄敏太后的目的,是为了给傅凉枭找一个能真心实意对他的养母。 只要慧贵妃没有自己的子嗣,她就能把一颗心都投入到傅凉枭身上。 这也正是傅凉枭会敬重慧贵妃的原因,除了养育之恩,还有深深的愧疚。 杜晓瑜对于皇家这潭水不甚了解,但她知道,庄敏太后不让她开口的意思就是连楚王都不能说。 二人在长街上见到了许皇后乘坐肩舆匆匆而来。 “停!” 走到杜晓瑜和傅凉枭身边的时候,许皇后让人停下,目光扫了一眼傅凉枭,似笑非笑,“本宫听闻楚王带着第五姑娘去慈宁宫给太后看诊,如今可看完了?” “皇后娘娘有事?”傅凉枭不答反问。 “有事。”许皇后勾唇,眸光一转,看向杜晓瑜,“但不是找你,而是你身后的这位姑娘。” 傅凉枭满眼讥讽,“第五姑娘是跟着本王入宫的,她去不去得,本王说了算。” 许皇后面色微冷,“楚王可别忘了,你是从本宫手里截的人。” “第五姑娘是杜家请来的女医,整个京城只此一个,听闻她规矩极多,谁能请到,自然算谁的本事,什么截走不截走的,皇后要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 许皇后捏拳,“楚王的意思,是不让她跟本宫走了是吧?” 傅凉枭语气淡淡,“第五姑娘已经领了太后懿旨,定期入宫请平安脉,严格说来,她如今是太后的人,皇后想要人,怎么也得去慈宁宫知会一声吧?” 许皇后脸色更难看。 一旦去了慈宁宫,太后势必会问缘由。 因为中秋宫宴那么一闹,太后对许如眉已经没什么好感了,要让她知道了假孕的事,许如眉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只怕到时候,自己和丞相府都得受到牵连。 这种时候,就得衡量一下轻重了。 许皇后思虑再三,最终放弃了请女医的念头,让人摆驾回承乾宫。 傅凉枭站在雪地里,目送着许皇后的凤驾走远,然后转头看向杜晓瑜,声音温柔,与刚才的冷冽阴鸷判若两人,“吓到了吗?” “还好。”杜晓瑜轻舒口气。 “走吧,我送你回去。” 杜晓瑜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出了宫。 到了马车上,傅凉枭可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守规矩了,又搂又抱又亲,弄得杜晓瑜直翻白眼,很想问一句这混蛋是不是精分了。 伸手摁住他不安分的大掌,杜晓瑜问:“你怎么知道我被皇后召入宫了?” 傅凉枭笑着反问:“想知道你的一举一动很难吗?” 好吧,等于白问。 “那你是不是每天都很闲,要不然为何每次都那么及时?” 感觉每次他总会在关键时刻出现。 傅凉枭顿了一下,说:“每次都那么及时,说明我很忙才对,每天都要花费大量时间关注着你是不是又在外面闯祸了。” 除了一个白眼,杜晓瑜觉得自己没什么能给他的。 马车到达同乐街街口的时候,傅凉枭还没温存够,皱皱眉,让车夫别停,继续走。 杜晓瑜急了,一边掰开腰间搂住他的修长手臂,一边大声道:“我已经到了!” 傅凉枭不管,对外道:“再绕一圈。” 杜晓瑜切齿,“你知不知道医馆里有多少病人等着?” “我也是病人,相思病,你医不医?” “” 应了这个无赖的要求,杜晓瑜只好陪着他又绕了一圈,其间没少被他占便宜,好在下车以后戴上面纱,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再戴上围脖,没人看得到她红肿的唇和锁骨上的吻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43、双喜临门(二更) 下车以后,杜晓瑜第一时间去回春堂给大伯父报平安。 杜程旭自她入宫以后就一直提心吊胆,如今终于见着人平安归来,才终于能平平顺顺地喘口气,拍着胸口,“平安归来就好。” 又问她,“让你去给谁看诊来着?” 杜晓瑜不好明说自己半道上被楚王截走带去了慈宁宫,只道:“是一位受了风冷病的宫妃,身子亏损得厉害。” “那你可开了方子?” “嗯,开了。” “他们没为难你吧?”杜程旭还是有些担心。 “没有。” “好好好,五丫头果然是老太爷最中意的孙女,没让咱们失望,这么着吧,我让人传话回去,嘱咐你大伯母晚上好好备一桌酒席,给你压压惊。” “别!”杜晓瑜阻止道:“大伯父,我之前就说了,这事儿别让我爹娘知道,我娘怀着身子,我爹这段日子又忙着盖园子,我不想让他们跟着担心。” 杜程旭想了想,“那也行,你回去吧,咱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嗯。” —— 没请到第五姑娘,许皇后憋了一肚子火。 回到承乾宫以后还不等发作,许如眉就捂着小腹喊疼,倒在地上直打滚。 几个宫女忙把她给扶起来。 许皇后皱皱眉,让留下来的那位太医继续给她看诊。 太医看完之后面色凝重道:“如果侧妃之前出现过喜脉的话,那么这个孩子八成已经死在胎腹中了,所以刚才太医们才摸不到孩子的脉相,而且据侧妃所言,死胎存留母体已久,须得赶紧流下来,否则存留母体的时间越长,对母体的损伤越大。” 好不容易盼来的孙子没了。 许皇后揉着肿胀的太阳穴,摆摆手,“送侧妃回去,尽快让人开方子药流。” 张公公马上安排人把许如眉送回宁王府。 傅凉睿还没走。 许皇后劝他,“睿儿,孩子没了就没了,以后还能再生,无需难过。” 傅凉睿淡淡“嗯”一声,“儿臣知道。” 胎死腹中,其实也算如他所愿,虽然不是他动的手脚,但起码了了他一桩心事。 不过,宁王放了心,丞相府却不依不饶了。 原本天大的一件喜事,连丞相夫人都打算挑个日子亲自去宁王府看看许如眉说些舒心的话让她好好养胎。 哪曾想,高兴的劲儿还没过去,一盆冷水就浇了下来,宁王府传来消息,说侧妃的孩子胎死腹中,不得已药流了。 丞相夫人气得险些没晕过去。 亲自上门是不必了,倒是挑了个日子把宁王请到丞相府来坐坐。 傅凉睿只好带着许如眉一道前来。 许如眉一见着娘家人就哭哭啼啼,眼泪掉个不停。 她娘把她拉到自个屋里去,问了问怎么回事。 那个孩子本身就不是傅凉睿的,许如眉当然不敢太过分抹黑傅凉睿,只是含含糊糊地说孩子命薄,没那福分平安出生与爹娘团聚。 而前厅里丞相夫人也没从宁王脸上看出多大的异样来,出于女人的直觉,她本来以为是许如眉因为中秋宫宴的事儿惹得宁王不喜,所以成亲以后亏待了她,才会导致孩子白白没了。 可是面对着宁王,丞相夫人把自己大半辈子为人处世的那一套全都搬出来了也没试探出什么来,宁王言语之间都是对许如眉的关切与疼惜,分毫看不出像是会虐待许如眉的样子。 丞相府便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 虽然杜晓瑜想法子瞒着,但凭着杜程松的人脉关系,还是很快就知道了她入宫的事。 “筱筱,这事儿你怎么没跟我说?”杜程松看起来有些生气。 杜晓瑜心虚地道:“我是想着爹这些日子忙着园子的事儿,不想让你再费心费力。” “可这是大事啊!”杜程松皱皱眉,“你这么瞒着,出了事怎么办?” 见杜晓瑜耷拉着脑袋,杜程松语气放软了几分,“我也不是怪你,只是想跟你说,自从你被赐婚给楚王,咱们家与皇室的距离是越来越近了,很多的事情,与你有关就与杜家有关,你没必要瞒着我这个当爹的,说出来的话,没准我还能帮你想想法子。” 杜晓瑜怔怔看了杜程松一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原本的渣爹似乎一步一步蜕变成亲爹了。 那天去万景园的时候,得知那是杜程松给她的嫁妆,她不是不震撼的。 不过杜晓瑜一直觉得,物质上的弥补远不如精神上的弥补。 毕竟感情这种东西是你花再多钱都买不来的。 嚅动了一下嘴唇,杜晓瑜道:“爹,那天我去见王爷的时候,给花园取了名字,叫万景园,大门外面不是还有牌楼吗?要不,您给牌楼取个名儿,我请王爷题字,如何?” 杜程松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绕到这件事上来,但也没拒绝,想了想,说:“那就叫‘临水仙境’吧!” 万景园虽然比不得皇家宫苑荣华园,但绝对是京城除了荣华园之外另一个能让人大为震撼的工程,因为里面全是以活水贯通的,造型上就与普通的园子大为不同,水上容易起雾,春冬时节入园,就跟入了仙境没什么分别。 而筱筱将来是王妃,天家的人,也只有这样尊贵的身份才配得上“仙境”二字。 他要让世人知道,杜家嫁得起这个女儿。 确定了牌楼名和园子正名,杜晓瑜找机会请傅凉枭题了字做了牌匾,如今便只等园子落成之日挂上去了。 杜晓珍已经出嫁,杜晓骏也娶了亲,老太太心头两桩大事了了,而今满心念叨的都是小儿子杜程均。 自打出海,从来没有信件传回来过,基本上可以说是音信全无。 而杜程均去的是西洋,隔着汪洋大海,别说是杜家,就算是皇帝都没办法得到任何消息。 越是没消息,老太太就越念叨,都快把柳氏方氏两个儿媳的耳朵给磨出茧子来了。 柳氏最近脾气爆得很,也不知道心里头哪来的一股火,莫名其妙就想冲着人吼。 某天老太太又在她跟前念叨杜程均,柳氏一个不高兴,说了句顶撞的话,惹得老太太摔杯大怒。 柳氏回房以后,被大爷数落了一通,心里觉得委屈,收拾收拾东西,去了德荣堂跟老太太辞行,说娘家亲戚过世,回去走一趟。 老太太心知柳氏是打算回娘家诉苦去了,也没拦着,让她走。 柳氏回去没两天就查出有了喜脉,娘家人高兴坏了,大舅爷亲自把人给送了回来。 老太太一听是有喜了,哪里还记得前两日的婆媳矛盾,供祖宗似的把柳氏供着,让方氏暂时接管掌管中馈的大权,不舍得让柳氏继续操劳。 柳氏一门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什么大权不大权的,她也不在乎了。 倒是记着自己这一胎来得不易,多亏了杜晓瑜帮忙,于是备了礼,亲自去海棠居答谢杜晓瑜。 这份礼,杜晓瑜可受不起,“大伯母能怀上,那都是你自个的福分,跟我没什么关系,这些礼物,你还是拿回去吧!我不能收。” 柳氏这么大年纪,能不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还两说,这个时候把礼物收了,等将来胎儿有个好歹,岂不是自打脸面惹祸上身? 柳氏非要给,一张脸都乐开了花,“不管怎么说,这事儿都少不了五丫头的功劳,你不收,那就是不给我和孩子面子了。” 又是这套说辞。 杜晓瑜很头疼,勉为其难地收了礼,嘱咐了柳氏不少话。 柳氏道:“放心吧,你大伯父成天在我耳朵边唠叨呢,该注意的,我都注意着,没那么容易就出事儿。” 柳氏越是这么说,杜晓瑜就越担心。 让人送走了柳氏,许如月来了。 杜晓瑜立刻换上笑脸,“四嫂。” 许如月一眼看到她桌上还来不及收起来的礼物,好奇地问:“这些都是谁送的?” “是大伯母。”杜晓瑜如实道:“她不是有了身孕吗?非要说是我给的方子有效,这不,专程送礼来了。” 许如月道:“那这是好事儿啊!” “什么好事儿?”杜晓瑜头疼地道:“孩子只要一天没出生,在她身上那就是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出事,弄得我这个局外人反倒比她这快当娘的人还提心吊胆。” “妹妹或许想太多了。”许如月道:“大伯父懂医,伺候的丫鬟们都是精心挑选的,再者说,大伯母也不是头一胎了,没那么悬吧?” “这事儿可说不准。”杜晓瑜眼皮突突跳,“反正最好是平安顺遂,否则的话,我也难逃干系。” “不说这个了。”许如月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说:“咱们去正院看看娘吧,听说宝宝都会踢人了,我也想去听听。” “好啊!” 姑嫂俩来到正院陪杨氏。 胎动的时候,杨氏“哎呦”一声,把许如月和杜晓瑜吓了一跳。 杨氏捂着已经显怀的小腹,说:“这孩子,可比筱筱和骏哥儿顽皮多了。” 许如月道:“娘,让我听听吧!” 杨氏笑了笑,“你快过来,这会儿还在踢我呢!” 许如月凑过去,将耳朵贴在杨氏的小腹上,还没听出什么来就先呕了一地酸水。 ------题外话------ 赶进度,赶大婚_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44、猝不及防的狗粮(一更) 杨氏吓坏了,“月姐儿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 许如月接过杜晓瑜递来的茶水漱了口,摇头道:“我刚才就只是在屋里喝了些粥,吃了些点心,其他的就没碰过了。” 杨氏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让许如月坐下,“我给嫂嫂看看吧!” 许如月有些犹豫,“我听说,杜家有祖训,自己人是不能自己人看诊的。” 杜晓瑜不好跟她解释这套规矩早在四叔那儿就彻底打破了,只道:“非常时期非常处理嘛,我是想着你这反应像是怀了身子,可是又不敢确定,如果这时候就往外面请大夫,势必会惊动老太太那边,如果事实是还没怀上,那么到时候问起来可就尴尬了。” 许如月听到这里,微微低下头去,“其实,早在小日子没来的时候我就注意了,只不过一直没敢确定到底是不是有了身孕,怕祖母失望,所以想等过些日子再说。” “你可以跟我说的呀!”杜晓瑜惊道:“这么大的事儿你瞒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许如月咬咬唇,她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瞒着,可祖母对她的态度一直那样,虽说不是处处针对,说的话也不算难听,可就是每一句都让她觉得难受,有时候不去德荣堂还好,去一趟回来,便会越发的觉得自己没用,因为不管做什么都得不到祖母的认可。 这次没来小日子的事儿,许如月和杜晓瑜想到一块儿去了,她不想大张旗鼓地惊动所有人,最后以失望收场,所以一直没说,本来想等等看下一次的小日子会不会准时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小姑发现端倪了。 这让许如月有些局促不安。 “嫂嫂,把手腕伸出来。”杜晓瑜笑道。 许如月内心忐忑,恳求道:“妹妹能否答应我,一会儿不管是不是喜脉,都不要告诉别人?” 杜晓瑜知道许如月因为老太太的不喜,心里多少有些阴影,认真点点头,“嫂嫂放心,这是咱们自己家的事儿,我没道理拿出去跟别人说,至于祖母那儿,你就更应该放大宽心了,我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了,哪有那闲情逸致去她跟前嚼舌根子?”她看起来很像恶毒小姑吗,要不然四嫂为何紧张成这样? 听到杜晓瑜这么说,许如月就放心了,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来,爽快地把手腕搭在桌上。 杜晓瑜仔细给她看了看,随后面上大喜,“果然是喜脉。” 许如月激动起来,“妹妹可有十足的把握是喜脉?”可别是弄错了,到最后空欢喜一场。 杜晓瑜笑得开心,“放心吧,我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些信心的,不至于会把喜脉都给弄错。” “哎呀,那太好啦!”杨氏忙拉过许如月的手,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 杜晓瑜捂着嘴巴笑,“娘和四嫂怀的可是两辈人呢,咱们三房有福了。” 许如月面上浮现一层红晕,心里隐隐期待。 她记得小姑说过一句话,倘若她怀上了孩子,祖母一定会高兴。 想到这,许如月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了抚平坦的小腹,盼着这个孩子能平安,也盼着孩子能让祖母慢慢对她改观。 “筱筱,咱们赶快把这事儿告诉老太太吧!”杨氏道:“让大家伙儿都高兴高兴。” “再等等吧!”杜晓瑜看了看天色,“这种事,怎么也得让四哥这个当爹的先知道才行。” 说到这里,杨氏好奇起来,“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你四哥?” “听说是收账去了,大概晚上才回来。”许如月道。 “那好,等骏哥儿回来,你们姐俩跟他说,我困得很,想睡会儿。”杨氏说话间,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杜晓瑜和许如月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姑嫂俩慢悠悠走着,不知不觉到了百花园。 丫鬟把石桌石凳收拾干净,往上垫了软垫,二人这才坐下。 杜晓瑜道:“四嫂如今有了身孕,万事得当心,虽说你成天待在家里不出去,可很多事都得留个心眼,除了咱们这一房的人,其他人,再好你都不能贴上十分的热情,否则吃了亏追悔莫及。” 许如月嗯嗯应下,心中清楚,杜晓瑜是在变相提醒她要防着二房那两位嫂子,一个嘴巴犀利,没理也不饶人,一个城府极深,看似话少,可冷不丁地说一句,也不是一般的刺挠。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到,杜晓瑜这厢话音才落下,远远就看到二嫂子和三嫂子在不远处。 那二人也像是刚发现她们在花园里,对看一眼之后朝这边走了过来。 许如月有些紧张,想站起来行礼。 杜晓瑜坐着不动,一把握住许如月的手,示意她也好好坐着,低声道:“杜家没那么多规矩,该硬气的时候,你别总在她们面前示弱,否则以后她们便会仗着这一点,次次让你卑躬屈膝,别忘了,你可是丞相府的千金嫡女,她们是什么?小商女而已,还不配让你给她们行礼问安。” 许如月原本挺紧张的,但一听杜晓瑜这么说,马上放松了不少,腰背也挺得直直的。 杜晓瑜只当没看到那二人,亲自给许如月剥核桃吃。 “呦,这不是四弟妹和五妹妹吗?大冷天的,怎么跑外头来坐着了?”二嫂子白氏笑看着二人。 杜晓瑜眼皮都没抬,“二嫂子不也大冷天的出来溜达吗?” “嗨,我这皮糙肉厚的,冻也冻不坏,可不像四弟妹,千金之躯,娇贵着呢,冷风吹多了,仔细年纪轻轻就落下病根儿。” “无妨。”杜晓瑜语气淡淡:“有我在,四嫂别说只是冻着,就算只剩一口气,我也能从阎王手里把她给抢回来。” “这倒是,五妹妹的医术得了三叔真传,那当然是一医一个准儿了。” 杜晓瑜冷冷勾了下唇,抬起头,目光凛冽地看着白氏,“外头风大,二嫂子说话可得仔细些,否则一不小心就闪了舌头。” 老太爷都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她的医术是从外面来的,不是杜家的,偏偏白氏就是过不去她进外书房的那个坎儿,每每见着都要拿出来膈应人,就没见过这么小肚鸡肠的妇人。 就算她真得了杜程松的真传,那杜程松也是她爹,又不是白氏的爹,关她屁事? 白氏眉毛一拧,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三嫂子一把拽住胳膊,催促道:“好啦好啦,不是说你娘家兄弟今儿个来送年礼吗?咱们快去看看吧!” 白氏不得已,被三嫂子连拖带拽离开了百花园。 等那二人走远,许如月才轻轻松了口气。 杜晓瑜道:“二嫂子这种人就是嘴巴贱,四嫂不必往心里去。” 许如月勉强笑了笑。 白氏的性子,和许如眉有几分相像,没本事还强占理,若是在娘家,许如月说不得真会出口反驳几句。 可她在婆家的处境很尴尬,婆婆倒是挺疼她,然而婆婆是个不管事儿的,自己又不得老太太喜欢,对上白氏那种人,你要一言不发由着她损吧,反倒让对方觉得你窝囊没本事好欺负,你要真开口驳她几句吧,老太太知道了一准不喜。 所以许如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杜晓瑜看穿了她的心思,安慰道:“嫂嫂别怕,等晚上把你怀上孩子的事告诉祖母,祖母一高兴,准会往你院儿里添人伺候,到时候有了祖母的庇护,谁也奈何不得你。” 许如月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晚上杜晓骏回来,没见着许如月,问了丫鬟,丫鬟说四少奶奶在五姑娘的海棠居,他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直奔海棠居。 到的时候,见杜晓瑜和许如月正坐在棋桌边下棋,兴致还挺不错,他被雪风吹了一路的眉目慢慢缓和下来,轻声喊,“月儿。” 许如月听到声音,唇边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笑,仿佛因为这一声轻柔的呼唤,不管白天受了什么委屈,此时此刻也全都烟消云散了。 放下棋子,许如月站起身来,绕到杜晓骏身后帮他解了貂皮大氅挂在衣架上,低声询问,“收账的事儿还顺利吗?” “顺利,就是路有些不好走。”杜晓骏坐下来,许如月又亲自给他倒了杯热茶。 杜晓骏满足地看着她。 他如今肩上的担子是越来越重了,不过不管在外面有多忙多累,回家见到美人娇妻乖巧温顺的模样,便会觉得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杜晓瑜收了棋子,抬头就见那二人的视线胶着在一起。 冷不丁被塞了一把狗粮,杜晓瑜有些欲哭无泪,很想说一句过分了啊!你们要秀恩爱回房去啊!这是我的地盘! 把棋盒放在炕头柜里,杜晓瑜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杜晓骏马上回过神来,掩饰性地随便问了一句,“月儿怎么这么晚还在小妹这里?” 许如月不答反问:“你猜?” 漂亮的眼尾微微上扬,充满了神秘感,本来人就生得美,一颦一笑对于杜晓骏来说都无异于撩拨。 若非杜晓瑜在场,他早就把美人娇妻搂进怀里可劲折腾了。 再次被喂狗粮的杜晓瑜已经无语了,又咳了一声,说:“四嫂有个好消息,等着亲口告诉四哥呢!” “是吗?”杜晓骏眼睛一亮,“什么好消息?” 许如月看着他满脸期待的模样,微微一笑,说:“我我有喜了。” “真的?”杜晓瑜腾地一下站起来,激动得不顾杜晓瑜还在场,直接抱着许如月转了个圈儿。 杜晓瑜捂着眼睛,这日子没法过了! 许如月被他惊了一跳,“夫君,你快放我下来,仔细孩子。” 杜晓骏高兴得都快找不着北了,听到许如月的惊呼,这才小心翼翼地把人给放下来,又拉着她坐到软椅上,说:“那我以后尽量赶时间把手上的事情忙完,抽空多陪陪你。” “嗯。”许如月红着脸点头。 杜晓骏好奇地看着她的小腹,问:“小家伙就是在这里吗?” “嗯。”许如月脸更红了。 “那我听听。” 杜晓骏说着就蹲下身,一副要听孩子踢他的架势。 许如月有些啼笑皆非,“这才刚怀上呢,两个月都没有,还没胎动,听不到的。” “也是哦!”杜晓骏一拍脑门,“我险些给忘了。” 杜晓瑜瞅着杜晓骏那副傻样,无语望天,人家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货是娶了媳妇,啥都给忘了。 自己就是学医的,胎动几个月听得到,这么基本的常识,他能不知道吗? “月儿吃完饭了没?”杜晓骏关切地问,完全把杜晓瑜晾在一边。 “吃过了。”许如月道:“跟妹妹一起吃的。” “那就好,你随我去德荣堂。”杜晓骏一把拉住她的柔荑,“咱们去见祖母,告诉她你有喜了。” 许如月道:“可是你还没吃饭呢!” “不吃都已经饱了。”杜晓骏乐得哈哈大笑,“孩子的事儿要紧,来,我带你去。” 直接把杜晓瑜当成空气,小两口就这么走了。 杜晓瑜扶额长叹,这是娶了媳妇忘了妹啊! 杜晓骏夫妻到德荣堂的时候,老太太还没睡。 接近年关了,来了不少亲戚送年礼,有的路远,晚上就宿在杜家客房。 老太太这会儿正陪着几个同辈的亲戚说话,堂屋里欢笑声不断。 见到杜晓骏带着许如月进来。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收了几分,“骏哥儿,这么晚了你们还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的确是要紧事。”杜晓骏也顾不得那么多亲戚在场了,他巴不得把自己当爹的喜悦都分享给别人,“奶奶,是月儿,她有喜了。” “什么?这么快有喜了?”老太太显然有些不敢相信。 虽然许如月过门也快两个月了,怀孕挺正常,不过她是杜家这么多媳妇里面过门以后最短时间怀上的,所以老太太才会觉得措手不及。 杜晓骏看了一眼老太太的反应,有些不解,“孙儿要当爹了,怎么奶奶不高兴吗?” “你听听,说的什么傻话?”老太太无奈瞅他,“月姐儿怀上重孙,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哪里就不高兴了?” 杜晓骏撇撇嘴,心说您明明就一直都对我媳妇儿有意见。 人家怀了身子,老太太也不好再说什么过分的话打压,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了,赶明儿再安排几个丫鬟去伺候,你们自己也要注意。” 这是变相提醒杜晓骏别因为新婚不懂节制伤到了孩子。 杜晓骏难得的红了脸,在一众亲戚的祝福下,拉着许如月离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45、跟我回家过年(二更) 出了德荣堂,许如月还有些怔怔的回不过神来。 杜晓骏问:“月儿,怎么了?” 许如月忙摇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难得的老太太不说话膈应她,让她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你放心。”杜晓骏握住她的手,“我不会让你受了委屈的。” 许如月点点头,她相信他。 “既是有了身子,明天我再来跟祖母说一声,你以后都不必过来晨昏定省了,多睡会儿。” “这样不太好吧?”许如月不赞同,她在娘家的时候,不管外面刮风还是下雨,去给老夫人请安都是不可避免的事,自己本来就不受待见,若是再这么任性,难免又要被人捏住把柄,到时候自己给婆家人的印象只会越来越差,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 “我说好就好。”杜晓骏心疼她,不想让她每次去给老太太请安都受气。 回到海棠居把这事儿跟杜晓瑜一说,杜晓瑜忙摇头,“不行,四哥这么做只会把四嫂放到火架上烤,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你越宠她,舍不得她受委屈,奶奶就越会觉得你被四嫂勾了魂,只会更厌恶四嫂。” “那怎么办?”杜晓骏不懂女人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心思,他只是不想让月儿心里不痛快而已,再说了,这大冬天的,天冷地滑,不去请安也没事的吧?杜家什么时候讲究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了? 这些成天在外奔波的男人,想不到某些细致的层面上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杜晓瑜顿了一下,说:“四哥如果相信我,这事儿就交给我办,我保证明天就让祖母亲自开口不让四嫂来回折腾了。” “我当然相信小妹了。”杜晓骏想也不想,直接道。 杜晓瑜满意地点点头,看了许如月一眼,“四嫂先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去德荣堂之前,先来我这儿。” “好。”许如月对杜晓瑜也是信任感十足。 —— 翌日,德荣堂。 方氏在跟老太太商量年下准备采购年货的事。 德荣堂的管事嬷嬷赵嬷嬷进来,附在老太太耳边轻声道:“老太太,四少奶奶刚才不小心摔跤了。” 老太太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怎么回事儿?” 赵嬷嬷道:“听当时在场的丫鬟说,四少奶奶今儿个起得晚了,急着来德荣堂给您请安,便走得快了些,脚下打滑,所以不小心摔了跤。” 老太太满脸急切,“情况如何了?” “好在有惊无险。”赵嬷嬷都有些后怕,“只是崴了脚。” 老太太皱皱眉,“吩咐下去,以后让她犯不着每天都来德荣堂给我请安了,咱们家就没那规矩,让她好好养胎才是正经。” 方氏闻言,唇边嘲讽地笑了一下。 杜家的确没有要求媳妇子女们每天都要来德荣堂给老太太请安,许如月过门以后不知道这些,每天都照着丞相府的规矩来,今日之前,老太太不也一句话都没说吗?如今出了事儿才放马后炮说没那规矩,果然是个老人精,否则也不至于拿捏她们这些做媳妇的那么多年了。 赵嬷嬷正准备去传话,老太太又吩咐,“去我屋里挑些上好的补品送过去。” “是。” 赵嬷嬷下去以后,方氏也跟着离开了,吩咐自己的人,“挑几样安胎的给四少奶奶送去。” 虽然不喜欢许如月,可是身为长辈,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 至于许如月摔了跤崴了脚的事,自然都是杜晓瑜给她支的招——苦肉计。 当然,摔跤是假的,杜晓瑜不敢拿孩子的性命去赌。 崴脚倒是真的,不过杜晓瑜很快就帮许如月正了骨擦了药酒。 等伯母嫂嫂们安排人来走了过场送了礼,许如月才算是小小的解脱了,隔三差五就去找杜晓瑜小聚。 杜晓瑜白天要坐堂,晚上回来要帮着娘和嫂子请脉调理身子,还要教杜晓骏学医,自己又要学琴棋书画,简直是忙得连轴转,连歇口气儿的工夫都没有。 不过这么忙着,时间过得倒也挺快,一晃眼就快过年了。 杜晓瑜给丁大庆一家和贺云峰程锦绣夫妻去了书信,差人送了不少年礼,另外又送了一车婴儿用品去薛家,自己花钱买了不少上好的棉料子送去绣坊,请绣娘做了好几套棉袄,再亲自送去恩国公府。 等把这些忙完,也到了国子监放假的时间了。 杜晓瑜打算把二哥丁文志接来杜家过年,怕杜程松去了他不肯来,便自己动身去国子监截人。 杜晓瑜认祖归宗的事,丁大庆这半年多以来给丁文志的书信里面提过不少,他渐渐地熟悉了京城,知道了他们家收养的那个女孩便是回春堂杜家的小姐。 不过丁文志从来没想过要去杜家找杜晓瑜。 一来,他是文人,极为重视礼数,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多,自己贸然去了,没准会直接毁了杜晓瑜的清誉。 二来,他不想让人觉得他是因着杜家的家世才会故意去靠近杜晓瑜的。 因此杜晓瑜回家这么久,丁文志从来没给她写过书信,只是偶尔会在给爹娘的信里问上一两句,从爹娘口中得知那个小丫头过得很好,他就满足了。 “文志,今年又不回家啊?” 刚下学,同窗林海问道。 丁文志摇摇头,“不回,太远了。” “那你在京城没有什么亲戚吗?”林海道:“去年我就见你一个人在校舍里过年,怪孤独的,你要是没地儿去的话,要不,今年跟我回家过年吧,我爹娘知道你功课优秀,成绩斐然,常在我耳朵边念叨让我多多跟着你学习,我要是把你带回去让他们见见,没准儿他们会更高兴,以后也能少些唠叨了。” 林海是个典型的官二代,他爹是大理寺卿,他仗着家世背景,成天不学无术,功课一塌糊涂,不过让人大跌眼球的是,林海凭着死皮赖脸的本事,跟丁文志这样的寒门优等生成了好友。 去年年考,丁文志的成绩评了优良,凭本事挤入了贵族子弟花钱买进去的优等班,林海的爹娘早就听说过丁文志了,只是一直无缘得见。 这不,林家二老寻思着快过年了,便撺掇儿子把人请到府上去吃顿年夜饭,他们也好当面请丁文志以后多多照拂一下自家的混账儿子。 丁文志无奈地看他一眼,“还是算了吧!” “可是今年放假期间,校舍里不让住人了。”林海急道:“你没地方去啊!” 丁文志想了一下,说:“没关系,我去外面住客栈,等开学再回来。” “客栈有什么好住的?”林海嘀咕道:“人来人往的,吵得脑仁疼,你又是个喜欢安静的,这不是耽误你看书吗?” 说完,一把拽住丁文志的胳膊,嘿嘿笑,“文志,还是跟我回去吧,我让人给你收拾一处僻静的院子出来,保证没人会去打扰你,还不让你花一文钱,如何?” 丁文志失笑,“林兄,真的不用麻烦了,横竖也就那么几日的假期,我在客栈将就一下也无妨的。” “不麻烦,不麻烦。”林海抓着他不放,“反正我们家有的是下人,只要你一声令下,丫鬟小厮都供你使唤,听你差遣。” 丁文志揉揉额角,人已经被林海拽出了国子监大门。 他正寻思着找什么借口推脱,余光不经意看到了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起初丁文志还有些不敢相信,直到杜晓瑜笑着甜甜地喊了一声“二哥”,丁文志才彻底回过神来。 “晓瑜妹妹?”他的声音里仍旧透着几分不可置信。 林海懵了,看了杜晓瑜一眼,又看向丁文志,讷讷地问:“你不是说自己在京城没有亲戚吗?哪里来的妹妹?” 说到这里,林海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暧昧起来,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原来是情妹妹呀!”丁文志这样的优等生,有富家千金爱慕也不稀奇。 丁文志瞪他一眼,“别胡说!” 国子监就在天子脚下,而且里面贵族子弟多,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消息都会很快传到国子监。 所以丁文志早就知道了杜晓瑜被赐婚给楚王。 人家现在是准楚王妃,哪能随意拿来开玩笑? 见丁文志脸色严肃,林海瘪瘪嘴,不得已松开他,“既然有人找,那你快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你。” 丁文志没吭声,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杜晓瑜跟前。 “二哥白了不少啊!”杜晓瑜笑笑,“看来国子监的伙食还不错。” 丁文志点点头,“比起汾州书院的伙食来,的确是不错。” 不过尽管不错,那些贵族子弟也是不屑在食堂里吃饭的,要么有家里的小厮送来,要么直接去酒楼吃。 丁文志没有他们那样的家世背景,所有的钱都得省着花,自然每顿都是在食堂里吃的。 待在京城一整年没下过地,整个人的肤色都白皙了。 杜晓瑜略过丁文志,看向大门外的林海,用下巴指了指,“那位是你同窗?” 丁文志回头看了林海一眼,点点头,“是。” 林海趁机朝着杜晓瑜抬手打了个招呼,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典型的纨绔子弟。 杜晓瑜收回目光,看向丁文志,“二哥放假了吧?” “嗯。” “今年有什么打算吗?” “今年校舍里不让住人,我打算出来住几天的客栈。” 杜晓瑜道:“国子监附近的客栈不便宜,七天住下来再算上伙食费,可得花不少银子呢!” 丁文志道:“无妨。” “二哥要不要跟我去杜家吃个团圆饭?”杜晓瑜道:“毕竟好久不见了,想见你都不敢来,就怕影响你学习,我琢磨着,趁着放假的时间接你过去住两天。” 丁文志想了想,点头,“好。” 杜晓瑜没想到他会答应,心中大为意外。 如果没有林海,丁文志肯定不会去,但是他不去杜家,肯定会被林海拽回去。 为了摆脱那个粘人精,他便不住客栈了,跟着晓瑜妹妹去杜家也挺好的。 “那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吧,我在外面等你。”c 杜晓瑜说完,转身上了马车。 丁文志应了声,回头朝着大门走去。 林海忙蹭过来,笑嘻嘻地看着他,“那姑娘是谁,长得可真够水灵的,文志兄艳福不浅啊!” 丁文志睨他一眼,淡淡道:“那是我妹妹。” “妹妹?你哪来的妹妹?”林海不信,“你们家不是在汾州吗?”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爹娘收留了一个妹妹,她如今回家了,今日是来接我去她家过年的。” 林海一听,急了,“哎,你不是答应了要跟我回去的吗?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我何时答应了?” 回到校舍,丁文志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应付着林海的啰嗦。 他唠唠叨叨说了半天,还是不同意丁文志“抛弃”他去杜家,索性理直气壮地说,“要不然,你带着我一块儿去,否则我便找根绳子将你给绑了。” 丁文志背上书筐,淡淡看着他,“如果你想你爹娘杀到我妹妹家去的话,就跟我一块儿走吧!” 林海一听,怂了,可又有些不舍,“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等国子监开学就回来了。” 林海咬咬牙,“好好好,我可以不勉强你跟我回家过年,但是你得答应我,元宵节跟我回去见我爹娘。”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丁文志沉默片刻,说,“好。” 林海顿时喜上眉梢,“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诓我。” 丁文志没搭理他,给校舍门上了锁,下楼以后走出国子监大门。 杜晓瑜还等在外面,让他上马车。 丁文志上去以后,把书筐放在地毯上,他人挪往一旁坐着,没敢靠杜晓瑜太近。 杜晓瑜笑看着他,“我都听说了,二哥这一年的表现十分优良,如今可是国子监的风云人物了呢!” 丁文志道:“妹妹别听外面的人瞎传。” 杜晓瑜弯唇,“就算不是风云人物,那你凭着自己的本事考入优等班,这事儿总没跑了吧?” “那是我运气好。”丁文志始终不骄不躁。 杜晓瑜但笑不语,国子监才没有运气一说,要么,大富大贵,要么,有真本事。 很明显,二哥属于第二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46、除夕宴,入宫(一更) 知道杜晓瑜去接的是当初收留她那户人家的儿子,在国子监读书,老太太吩咐方氏,“去把东墙那边闲置着的梧桐苑给收拾出来。” 方氏道:“媳妇听说客人只住几日,若是单独收拾院子,会不会太大张旗鼓了?” 老太太瞅她,“你懂什么?读书人都喜欢安静,这些日子来来往往送年礼的亲戚多,先不说客房住不住得下,就算真住得下,吵成那样,这不是影响人家读书吗?” 方氏撇撇嘴,她娘家兄弟也是读书人,怎么来了就要去挤客房,老太太这心偏的,简直没边儿了。 每次但凡与三房那个小蹄子有关的人有关的事,那就是杜家的头等大事,凭什么? 方氏似乎想到了什么,顺嘴试探了一句,“媳妇听说,三爷在京郊盖花园子?” 老太太一听就来气,“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方氏怎么可能不打听,那么大的花园子,得盖了多少钱啊?怕是没少往老太爷老太太这儿拿银子吧? 这两个老东西,对长房二房的孙子孙女全都按照公中份例来,唯独对杜晓瑜,当成掌心宝似的疼,真把他们二房当成傻子了? “万景园那边,你还真甭惦记。”老太太早把自己这几个儿媳摸得透透的了,方氏这种人,屁股一撅,老太太就知道她要拉什么屎,“那是老三自己出钱盖的,给五丫头的嫁妆。” “那三爷出手可真阔绰啊!”方氏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谁不知道整个大院里,就数三爷花钱没个度,大手大脚,这么些年,他能攒下万景园的地皮钱就算不错了,还自己出钱盖,骗谁呢? “方氏。”老太太冷眼盯着她,“你别乌鸦站在煤堆上,只看得见别人黑,怎么着,你们家也想盖啊?自己出钱买地皮请人去!” “媳妇没那意思。”方氏不敢还嘴,再说了,谁稀罕盖什么破园子! “没那意思是什么意思?”知道方氏起了疑心,老太太气得不行。 万景园那边,她和老太爷加一块儿,私底下拿了六万两给杜程松,算作是对杜晓瑜的补偿,而这些钱,是他们老两口攒了几十年的私房钱,没走公账,也没告诉其他人。 老大老二或许知道一点,不过那兄弟二人既然没挑出来说,那就是默认了。 老大媳妇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什么也没察觉到,人家不也啥都没说吗? 偏偏这个方氏,疯狗一样逮谁咬谁。 “嗨,媳妇能有什么意思,咱家五丫头将来可是王妃呢,给她的嫁妆殷实一点也无可厚非,我这个做伯母的,自然乐见其成,只是听人说万景园那边光是一个牌楼的造价就上千两,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所以顺嘴问问老太太罢了。” “上千两也好,上万两也罢,那都是人老三有本事,拿得出钱,请得到拔尖儿的师傅做的,你管好你自个手头上的事儿,别成天瞎操心瞎掺和,要是觉得力不从心了,我就另外找人管,你也歇着吧!” 方氏脸色发白,忙道:“媳妇还管得过来。” —— 杜晓瑜带着丁文志回来的时候,梧桐苑已经打扫好了。 “二哥,我们家老太太知道你喜欢安静,特地给你安排了院子。”杜晓瑜一边说,一边带着丁文志往梧桐苑去。 丁文志很是过意不去,“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我住客房就可以了,横竖不过五六日的时间,一晃眼就到了。” “才不呢!”杜晓瑜道:“客房里的那些客人,哪能与二哥相提并论,你可是国子监的优等生,更是我们家的贵客,自然要单独安排院子给你住啦!” 丁文志无奈一笑。 到了梧桐苑以后,丁文志把东西摆放好,就要跟着杜晓瑜去德荣堂见老太太。 杜晓瑜道:“天色还早,二哥不妨先歇会儿吧,我让人给你送些热乎的饭菜来,再添个火盆,等吃饱暖了身子,咱们再去德荣堂也不迟,老太太这会儿忙着接见亲戚,怕是也无暇顾及这边,不妨事的。” 丁文志只好坐下来。 杜晓瑜出门吩咐了一通。 不多会儿,丫鬟们就把饭菜给端过来了。 丁文志没着急动筷,看向她,“你也还没吃吧?” 杜晓瑜点点头,“我一会儿就回去吃。” “那我可不管你了。”丁文志道。 如果是在白头村,他大可以直接叫上她一起,但今时不同往日,她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今又是在杜家,自己要是毫不顾忌地开了口让她一桌吃饭,一会儿传出去,她名节有损不说,自己也该成登徒子了。 杜晓瑜一眼就看穿了丁文志的顾虑,所以没有强行留下来,而是回了自己的海棠居吃饭。 吃完饭以后才过来把丁文志带去德荣堂见老太太。 正巧老太爷也在,听说丁文志是读书人,又是国子监的优等生,那眼神瞬间就亮了一倍不止,说话比之前还客气,问了丁文志一些关于国子监的问题。 杜家虽说不参与朝堂,不过老太爷还是挺关心时政的,国子监教学这一块也没落下,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工夫,两人就聊得好似忘年交。 杜晓瑜心下一阵欣慰。 她之前还担心二哥融入不了杜家,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想多了。 没多会儿,又有旁支亲戚来送年礼,老太爷老太太要接见客人,丁文志便识趣地告退了。 杜晓瑜怕他闷,特地让水苏去前院请了杜晓骏来陪他。 杜晓骏话痨,多沉闷的气氛都能被他给活跃起来,虽说聊不来文人墨客之间的那一套,不过杜晓骏自有办法把丁文志代入到自己的话题里来,两人倒也投机。 杜晓瑜放了心,回去陪着静娘一起剪窗花。 —— 年三十这天,太监总管吴胜奉旨前来杜家,宣杜晓瑜入宫参加除夕宴。 所有人都慌了神。 老太太惶恐不安地看向吴胜,“敢问公公,皇上为何突然召五丫头入宫啊?” 吴胜见自己的到来吓坏了这一大家子人,忙笑呵呵地解释道:“上回多亏了五姑娘的方子和药材,江北瘟疫才能得到及时的控制,今儿个晚上的除夕宴,是太后特地吩咐的。” 说完,目光落在一旁跪地接旨的杜晓瑜身上,“宫宴时辰虽然还早,太后娘娘却想先见见姑娘,还请姑娘即刻更衣随咱家入宫。” 吴胜话音落下,立刻有宫嬷端着托盘上前。 托盘里是一套华丽精美的冬日衣裙和一套蓝宝石头面。 宫嬷显然是要亲自给杜晓瑜更衣梳头的,因为是入宫,头发的梳法和平时不一样,怕杜家下人不会。 然而进房以后看到静娘,宫嬷呆滞了一瞬,忙过去行礼,“静嬷嬷。” 静娘淡淡一笑,“王爷让我来伺候准王妃,梳头的事儿就交给我吧!” 有静娘在,宫嬷哪还敢说什么,连声应是。 见到宫嬷退出来,吴胜皱了眉,问她,“怎么回事?” 宫嬷贴近吴胜,悄声道:“静嬷嬷在里面。” 吴胜惊了一下。 楚王竟然把静嬷嬷安排到准王妃身边伺候,杜家这面子也太大了! 不过这样也好,楚王若是能对杜姑娘上心,没准儿就能收收心,少给皇上惹事,皇上也不至于隔三差五就头疼。 屋里。 杜晓瑜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静娘给自己捯饬。 静娘满心喜悦,“奴婢万万没想到,太后娘娘会这么喜欢姑娘。” 杜晓瑜淡笑。 太后喜欢的,怕是她的“识趣”。 毕竟一个知道了秘密的人,倘若不能为己用,最好的办法就是弄死她让她永远闭嘴。 想到这,杜晓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果然皇家这潭水很深。 当初杜家先祖及时退出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 只不过因为这次联姻,杜家又得被卷进来了,往后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穿戴好以后,杜晓瑜跟着宫嬷来到外院。 众人第一次见到她盛装打扮的样子,纷纷惊得张大嘴巴。 吴胜更是呆愣在原地,面上满是惊艳。 只见缓缓而来的人穿一套湖蓝色锦绣宫装,上面绣了海棠花,随着杜晓瑜的步伐,那绣工精湛的海棠便好似在徐徐绽放,衬得她原本就清丽的容颜越发娇艳如花。 最让人注目的,当属那一双眼睛,一颦一笑间好似有星子在里面跳动,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子贵女风范,完全看不出来这是被人传得沸沸扬扬的乡下丫头。 老太太拉着杜晓瑜的手,嘱咐道:“五丫头,入了宫万事小心。” 杨氏和许如月也过来跟她说了几句。 等众人都道别完了,杜程松才单独把杜晓瑜叫到一边,说:“筱筱,宫里多的是人精,你要是应付不过来了,就把楚王拉出来扛着。” 杜晓瑜嘴角抽了抽。 杜程松又道:“他是你未来的夫君,你不靠他靠谁,没事儿啊,别怕,天塌下来他给你顶着呢!” 杜晓瑜忍不住又抽了抽嘴角,心说楚王好歹也是您未来的女婿,有你这么坑女婿的岳父吗?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杜程松话糙理不糙啊,自己不过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孩,面对宫里那些个工于心计的人精,应付不过来也是有的,王爷总不会让她独当一面吧,该出手的时候,他是该出来替她顶着。 想到这,杜晓瑜笑了笑,“爹只管放心,女儿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杜程松满意地点点头,“去吧!” 杜晓瑜转身,在宫嬷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因为是入宫,一个丫鬟也不让带,所以宽大的马车里只有杜晓瑜和宫嬷两个人。 宫嬷极守规矩,一路上也不会问东问西。 杜晓瑜正好得清静,靠在板壁上睡了一觉,醒来就到了城门外。 入皇城以后,慈宁宫安排了软轿来接。 杜晓瑜在脑海里斟酌着一会儿见了太后该说些什么。 还不等她斟酌完,一行人已经入了慈宁宫大门。 老远就听到正殿里有说笑声传出来。 杜晓瑜进去的时候,见到了好几位小皇子小公主,应该是过来给庄敏太后拜年的。 外面天冷,他们穿的都挺棉实,看起来就跟福娃娃一样,呆萌呆萌的。 庄敏太后笑着给她介绍。 杜晓瑜一一见了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对这些半大宝宝完全没有了抵抗力,尤其是眼前这几位小皇子小公主,因为从小锦衣玉食,养得细皮嫩肉,又萌又可爱,叫她姐姐的时候,全都带着奶音。 杜晓瑜只一听,心就被萌化了。 庄敏太后呵呵笑着,“小家伙们想去外面打雪仗,一直央着哀家,哀家不同意就撒泼,实在是没法了,哀家就跟他们说,一会儿会有个姐姐带着他们去玩。” 杜晓瑜微惊,“太后娘娘说的‘姐姐’,该不会是民女吧?” 庄敏太后挑眉,“你很喜欢这些孩子,不是吗?” “可是”杜晓瑜犹豫道:“他们全都金尊玉贵,民女不敢冒犯。” “今儿个是年三十。”庄敏太后满目慈和,“哀家准了你带着他们出去玩儿。” 杜晓瑜想了一下,说:“既是太后娘娘的意思,那民女便只能遵命了,不过,民女有个请求。” “好,你说。” “一会儿太后娘娘再安排几个信得过的嬷嬷在一旁看着。” 庄敏太后深深瞧了杜晓瑜一眼。 这丫头果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生怕牵连了自己,第一时间就铺后路了。 杜晓瑜这也是不怕一万怕万一,虽然她很喜欢这几个小福娃,但谁知道这里头有多少陷阱等着呢,可别一个不注意中了别人圈套,到时候伤及皇嗣,她就算有一百颗人头也赔不起。 事实上,还真是她想多了。 杜家已经没有了免死金牌,她对那几位构不成威胁,自然不会有人吃饱了撑的故意设局来害她。 更何况,在太后的慈宁宫害人,这不是往老虎嘴里拔牙吗? 杜晓瑜也没走多远,就在正殿外面的草坪里,和小福娃们一起捏雪团。 打雪仗这种事,她还真不敢,费了好大劲说服小福娃们一起堆雪人。 于是捏胳膊的捏胳膊,滚脑袋的滚脑袋,找鼻子的找鼻子,没多大会儿就堆了好大一个雪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47、戏精,年初六过礼(二更) 傅凉枭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家小丫头蹲在草坪里陪着小皇子小公主堆雪人,冻得微红的面颊上挂着纯澈的笑容,一双眸子熠熠生辉。 楚王府太监李忠要上前通报,被傅凉枭一把拦住,低声让他退下。 他走上前,原本是想从后面蒙住她眼睛的,不曾想杜晓瑜突然站起来,没踩稳脚下的雪,一个倒仰往后倾。 傅凉枭顺势搂住她的腰身将她扶正。 感受到熟悉的怀抱和气息,杜晓瑜腾地一下红了脸。 “七哥哥过年好。” 小皇子小公主们马上站成一排,齐齐给傅凉枭拜年,清一色的奶音,说得又缓又萌。 杜晓瑜被萌了一脸血,忍不住伸手把一个小皇子头上的碎雪拂下来,顺势摸了一把他玉雪可爱的小脸蛋。 虽然现在还不到发红包的时辰,不过看在这些孩子取悦了筱筱的份上,傅凉枭的心情格外的好,让李忠过来发红包。 一人得了一个红包,小皇子小公主们高兴极了,前前后后地说道:“谢谢七哥哥。” 杜晓瑜看着孩子们的笑脸,眼神不禁有些飘忽,想着自己将来要是也能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就好了。 “喜欢?”傅凉枭顺势脱下自己肩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 “啊?喜欢什么?”杜晓瑜没反应过来。 傅凉枭但笑不语,目光却落在小皇子小公主们身上。 杜晓瑜意识到了什么,马上红着脸低下头去,她也不知道为何,明明穿越之前不喜欢小孩子的,可是现在,对这些奶娃娃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了。 每一个都好想抱回家怎么办? 傅凉枭看到了杜晓瑜眼中对于这些孩子的喜爱,眸子里暗了一下,吩咐李忠,“让人把小皇子小公主们送回各宫吧!” 不让她过多的接触孩子,等成了亲,她就不会那么快盼着孩子了。 “哎!”杜晓瑜有些不舍,“就不能让他们多玩会儿吗?” 好难得的机会啊,一次性看到这么多可爱的宝宝。 下次再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傅凉枭摇头,“要是再不回去,各宫的宫妃该着急了,一会儿全都闹上慈宁宫来,咱们可招架不住。” 杜晓瑜无奈,只能目送着小太监们一人拉着一个孩子往各宫送去。 傅凉枭示意杜晓瑜,“走吧,进去见皇祖母。” 杜晓瑜把肩上的斗篷取下来递给他,“喏,你的。” “怎么不披着?” “这儿可是皇宫,又不是自己家,太随意了可不行。”杜晓瑜摇头道。 傅凉枭低笑一声,接过斗篷,却没再披回去,而是交给了李忠。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正殿。 庄敏太后正闭目养神,听到掌事嬷嬷附在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缓缓睁开眼,“枭儿来了?”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大概也就只有在庄敏太后面前,傅凉枭才会难得的规矩一回。 庄敏太后满意地“嗯”了一声,问他,“那几个小不点都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 庄敏太后道:“今儿个除夕,让晓瑜入宫是哀家的主意,也是想跟你说件事儿。” 傅凉枭安静听着。 “你父皇请了慧远大师入宫,打算年初一在宝华殿论法,慧远大师今年还剩最后一卦,又是最后一天,哀家便厚颜从你父皇手里抢了过来,给这丫头算了一卦。” 杜晓瑜听得心脏突突直跳。 她没见过慧远大师,但是以前就听傅凉枭说起过,慧远大师曾经给他卜了一挂,说他命硬克妻,非得依着生辰八字娶了那位姑娘方可化解。 而生辰八字上的人,恰恰就是她。 虽然杜晓瑜不相信这些鬼话,可是在这种强权至上的封建社会,她一个小民女相不相信都是微不足道的,只要上位者相信,那么不管多荒诞,都会成为事实。 作为一名穿越人士,杜晓瑜十分惧怕这些带着传奇色彩的神棍。 尤其是慧远大师这种连傅凉枭都深信不疑的“得道高人”,一旦被他识破自己是异世来的就完蛋了。 想到这里,杜晓瑜越发的紧张了,暗暗攥紧手指,要是慧远神棍真给她算出什么不吉利的来,到时候自己该如何应对?是装傻充愣还是指责慧远大师故弄玄虚欺骗太后? 杜晓瑜几乎不敢再往下想,认命地闭上眼睛。 好在她一直低垂着头,庄敏太后并没有看到她面上那些细微的表情。 杜晓瑜只觉得自己站了好久,脚底都快发麻的时候,庄敏太后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慧远大师说,这丫头是天运福女,旺夫命格。” 杜晓瑜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起头来,正对上庄敏太后笑呵呵的脸。 她抿了抿唇,又看向傅凉枭。 正巧傅凉枭也看过来,不过没说话,只是冲她挑了下眉。 天运福女,旺夫命格? 杜晓瑜觉得很不可思议。 明显慧远神棍是在撒谎,可为什么太后看起来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 那要是慧远神棍说她不祥,不能嫁入皇室,太后是不是就得雷霆震怒,直接把她给轰出去? 想到这儿,杜晓瑜内心十分复杂。 傅凉枭意味不明地勾起唇。 虽然这事儿是他一手安排的,可有的时候,越是太顺就越容易惹人怀疑。 冷嗤一声,傅凉枭道:“江湖伎俩故弄玄虚罢了,皇祖母何至于信了一个神棍的话?” 庄敏太后皱皱眉,“枭儿,那可是慧远大师,皇觉寺的得道高僧,多少人为求一卦远道而来,他算的卦,全都是灵验的,从未出过错。” 傅凉枭一副懒散的样子,“那要真照皇祖母这么说,倘若这位杜姑娘不是天运福女,不是旺夫命格,你们就准备收回成命,不把她嫁给孙儿了?” “” 庄敏太后无言以对。 傅凉枭继续道:“皇祖母和父皇不就是希望我别反悔,能安安分分地奉旨娶了杜姑娘吗?直说就是了,何必拉个神棍来膈应人。” “枭儿!”庄敏太后索性也不跟他兜圈子了,直言道:“赐婚这么久,哀家听说钦天监监正数次去楚王府与你商议挑日子过礼的事儿你都装作没听见,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不想被个女人管着呗!” “你!”庄敏太后被气到了,“之前哀家见你亲自把她带入宫,还以为你是对她” “孙儿向来喜欢图个新鲜,新鲜劲一过,就没意思了。” 庄敏太后捂着胸口,大喘口气,“皇帝说,当初是你亲口答应的。” “是啊。”傅凉枭没反驳,“不过,孙儿只是答应了会娶,没说什么时候娶吧?” 庄敏太后险些晕过去,“你这是想让她做你一辈子的未婚妻?” 傅凉枭意味深长地看了杜晓瑜一眼,翘起唇角,“不过就是个小医女而已,能做本王的未婚妻已然是天大的荣幸。” 杜晓瑜:“” 要不是早见识过这混蛋有戏精的潜质,她说不定早就因为这番话直接甩脸子了。 “孽障!” 外面突然传来弘顺帝震怒的声音。 紧跟着,一身明黄龙袍的帝王便大步走了进来,目光刀子一样戳在傅凉枭身上。 “当初朕亲自去楚王府与你商议,你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如今却临阵反悔,是想让朕出尔反尔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傅凉枭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反正儿臣临阵反悔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回,父皇习惯就好。” “你个逆子!”弘顺帝咬牙切齿,脸色黑沉。 杜晓瑜突然落下泪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太后娘娘,是民女出身卑微,配不上楚王殿下,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庄敏太后两眼一黑,往后退了几步。 弘顺帝更是怒不可遏,圣旨都已经颁布下去传遍京城了,如今要是收回成命,让他这张老脸往哪搁? “杜姑娘,你先起来。”弘顺帝压抑着心底的怒火。 杜晓瑜遵旨起身,眼泪珠子却掉个不停,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庄敏太后揉着肿胀的太阳穴,气喘不已。 外面人都说她这个孙儿喜怒无常,以前她还没觉得,如今可算是见着了。 明明前些日子才乐呵呵地亲自带着人入宫来给慧贵妃请脉,几天新鲜劲儿一过去就翻脸不认人了,礼部和钦天监数次安排人去楚王府商议大婚的仪程,他根本就没当回事儿,完全没把人家姑娘放在眼里。 这也就算了,还准备抗旨? 要知道今儿个可是年三十,晚上除夕要宴请文武百官的,到时候事情闹开来,朝野上下还不得翻了天啊! 庄敏太后都能想到这一层,弘顺帝想到的就更多了,一张老脸阴沉阴沉的,怒瞪着傅凉枭,恨不能将他给生吞了。 见傅凉枭还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欠揍样,直接怒道:“孽障,年初六你给朕去杜家过礼,否则以后你别想踏进霓裳的仙馆一步!” 知道霓裳是傅凉枭的软肋,弘顺帝拿捏起来简直得心应手。 傅凉枭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就走,片刻没多留。 杜晓瑜越发委屈了。 弘顺帝有些歉意地望着她,“你放心,朕金口玉言,既然下旨让你成为皇家嫡媳,便不会轻易收回成命的。” 杜晓瑜抹了把泪,说:“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恕罪,民女无法参加晚上的宫宴了,先行告退。” 都哭成了泪人儿,哪还有心情参加什么宫宴。 庄敏太后十分理解她,温声道:“哀家这便让人送你回去。” ------题外话------ 白天有点事,耽误了,明天尽量多更新(* ̄3)(e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48、晓瑜自杀,逼婚(一更) 庄敏太后很快就让之前把杜晓瑜接入宫的吴胜再把杜晓瑜给送回去。 出宫的路上,见杜晓瑜哭得双眼红肿,吴胜心中不忍,劝道:“杜姑娘,一直以来楚王殿下都是这样的性子,您别往心里去。” 杜晓瑜听着,眼圈又红了,“他既不想娶我,当初还答应了皇上,今儿个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又想悔婚,一旦真的收回成命,我这辈子的名节就毁了,他这不是欺负人吗?” 吴胜一听,顿时脸色大变,忙道:“姑娘可千万不能这么想,皇上之前就说了,天子之言,绝非儿戏,姑娘是楚王殿下的未婚妻,将来的楚王妃,这在京城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儿,怎么可能轻易收回成命呢?楚王殿下那是跟姑娘开玩笑呢!” 杜晓瑜还是哭,“就算如此,他方才在慈宁宫说的话也太过分了,呜呜呜” 吴胜叹口气,活阎王这次是真过分,当着人家姑娘的面直接说只图个新鲜,如今没了新鲜劲儿,就连圣旨赐婚都不想搭理了,还想抗旨。 “姑娘,楚王殿下只是心直口快,事实上” “事实上如何?” “事实上,殿下他口是心非,他越欺负姑娘,就说明越在意姑娘,您想啊,殿下这样的身份,他怎么可能低下头来说软话,自然有什么心意,都表现在行动上了,只不过,殿下天生就不是懂得温柔的人,所以咳那个说话可能粗暴了一些,不过没关系,这正说明殿下心里有姑娘呢!” 杜晓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还越欺负就代表越在乎,小学生谈恋爱吗?吴胜这张嘴巴她是服气的。 “真的吗?”杜晓瑜故作天真地问。 吴胜见她有几分信了,心中大松口气,忙不迭点头,“当然了,楚王殿下表面看起来性子寡淡喜怒无常,事实上,骨子可重情义啦!” 吴胜还在滔滔不绝地为傅凉枭说好话,坐在软轿上的杜晓瑜暗地里直翻白眼。 吴胜一边说,一边暗暗给自己捏把汗,想着杜姑娘要是还不信,他就真编不下去了。 好在杜晓瑜听了他那番话以后没再继续哭,也没怎么闹,一路上安安静静,直到出了皇城门下了软轿。 吴胜亲自给杜晓瑜打开车帘,她娇小的身子麻利地钻了进去。 马车启程以后,杜晓瑜赶忙把泪珠儿给抹了,借着马车里矮几的反光面照出自己的模样来。 果然哭得好似雨打秋棠叶,娇女垂泪,好不可怜。 想到刚才在慈宁宫发生的一切,杜晓瑜直扶额。 那个混蛋事先什么也没跟她说,直接就开演,当时的确弄了她个措手不及。 好在她临场反应快,否则今儿这出戏可就没得唱了。 不过闹了这么一出以退为进,她和傅凉枭的婚事应该板上钉钉了吧? 正这么想着,马车一个急刹突然停了下来。 杜晓瑜不妨,脑袋磕在板壁上,疼得皱皱眉,朝外头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吴胜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楚王殿下拦住了马车。” “楚王殿下?”杜晓瑜揉着后脑勺的包,那混蛋不回自个府上去,跑来拦她的马车做什么? 还不等吴胜答话,外面的傅凉枭就冷声道:“杜晓瑜你下来!” 吴胜急出了汗,“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傅凉枭瞅他一眼,“本王的事,与你何干?” 吴胜战战兢兢,“可奴才奉了命要送杜姑娘回府的。” 傅凉枭眸光越发阴鸷,直接大步上前来。 吴胜怕他伤着杜晓瑜,忙伸手挡着。 傅凉枭一把拽住吴胜的胳膊将他往旁边的雪地里一扔。 吴胜磕着碰着那都是小事,就怕这活祖宗再惹出什么麻烦,急急忙忙爬起来拍掉身上的雪站好,就见到傅凉枭已经上了马车。 还没等他开口阻止,里面便传来傅凉枭沉怒的声音。 “本王问你,当初是不是凭着药材和一张方子以为立了功就威胁我父皇,让本王娶了你?” “民女,民女不敢。” 杜晓瑜的声音听起来是在瑟瑟发抖。 事实上,的确是在发抖,只不过不是瑟瑟发抖,而是颤栗。 一边要装成可怜无辜的小白花,一边要应付这混蛋毫无节制地索吻和上下不安分的大掌,心真累! “不敢?”傅凉枭捏着她的下巴,那眼神儿,分明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语气却冷若冰霜,“若不是你用那件事做威胁,杜家凭什么能让女儿嫁入皇室?” “殿下”杜晓瑜啜泣两声,“民女真的没有。” “呵——” 傅凉枭一声嘲讽地冷呵之后,吴胜听到了马车里传来“啪”地一声巴掌响,他魂儿都快吓没了,一下子跪在地上,“王爷,王爷手下留情啊!” 杜姑娘可是救治江北瘟疫的大功臣,目前就算是皇上也得给三分薄面。 这活祖宗说打就打,一会儿真打出事来可咋办哟! 马车里,杜晓瑜看着自己打了自己手背一巴掌的傅凉枭,实在无语,但还是很配合地哭出了声儿。 外面吴胜直接吓坏了,不停地对着帘幕紧闭的马车磕头,“王爷,杜姑娘救治瘟疫有功,不能打啊!” “滚!”傅凉枭不耐烦地厉喝一声。 吴胜哪敢滚,仍旧脑门点地给活阎王磕头,盼着他还能有点儿人性,别把事情做绝了。 不多时,傅凉枭挑开帘子下了马车。 吴胜悄悄抬起一只眼角,瞥见活祖宗眉眼之间充斥着层层暴戾之气,瘆人至极。 吴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等活祖宗走远,他才慢慢爬起来,挪到马车边,对着里面轻唤一声,“杜姑娘?” 车厢里没反应。 吴胜心脏揪紧,又喊了一声,“杜姑娘?” 里面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吴胜大骇,不管不顾地挑开帘子,就见杜晓瑜形容狼狈,头发散乱遮住了大半边面颊,手指捏着一支玉簪的尖端,正在比划手腕。 吴胜险些眼前一黑吓晕过去。 “杜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呀?”吴胜急急忙忙进了马车,一把夺过杜晓瑜手里的簪子,哭道。 杜晓瑜双目空洞,呆滞无神,声音细弱蚊蝇,一开口,热泪珠子就往下掉,“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羞辱,没脸活下去了,吴公公,你就大发善心,让我自行做个了断吧!” 说着,伸手要去抢吴胜手里的簪子。 吴胜赶紧把簪子收起来,轻声抚慰道:“不会的,楚王殿下只是性子有些犯混,只要皇上强压着,他不敢不娶您。” “可他说我乘人之危,用江北数万百姓的性命做威胁,皇上才会突然下旨赐婚的,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 越说越委屈,那小脸儿哭得,吴胜一个太监看了都心疼,忍不住又出言安慰。 杜晓瑜一直缩在角落,卷翘的眼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可怜又无助。 吴胜道:“奴才还是先把姑娘送回去吧,至于楚王殿下方才说的那些话,奴才定会如实禀报给皇上的。” 杜晓瑜这才微微动容,抬眼看他,“禀报给皇上有用吗?” “有用,肯定有用,皇上一旦听闻,势必会亲自出面为姑娘做主。”当务之急,是先把马车里的小祖宗给哄乖了,否则要是还想不开闹自杀,他这个当奴才的回去可怎么交差呀! 杜晓瑜抹了把脸,还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吴胜把簪子还给她,“姑娘自己整理一下仪容吧,免得回了杜家让长辈们担心。” 杜晓瑜伸手接过簪子,自己对着矮几的反光面整理了一下。 虽然不可能恢复出门前的妆容,不过看起来比之前的狼狈正常了不少。 吴胜稍稍放了心,继续驾车,载着杜晓瑜回了杜家。 因为时辰尚早,杜家这边没想到杜晓瑜会提前回来,所以没有人出去迎接,没惊动多少人,她直接回了海棠居。 静娘见她双眼有哭过的痕迹,问了几句,杜晓瑜悄悄跟她解释了一番。 静娘反应过来,没敢再多嘴,马上给杜晓瑜重新梳妆。 等杜晓瑜提前回来的消息传到德荣堂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见了老太太以后只说自己因为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老太太问:“皇上和太后娘娘没说什么吧?” “没说。”杜晓瑜摇头。 “那就好。”老太太松口气,在家吃团圆饭也挺好,免得五丫头一个人入了宫,一大家子人跟着提心吊胆。 —— 吴胜回宫以后,把楚王的“恶劣行径”禀报了弘顺帝,想到杜晓瑜险些自杀的情景,至今还止不住地后怕,“皇上,杜姑娘到底在江北瘟疫一事上立了功,又是未出阁的女儿,楚王殿下说打就打,那姑娘能受得了吗?哭哭啼啼地闹自杀呢!” “混账!” 弘顺帝怒不可遏,这才眨眼的工夫不见,那个逆子又给他惹事! 杜晓瑜献药有功,江北百姓都知道,要是这么个大功臣被皇子羞辱自杀,传出去皇家脸面还要不要了?他这张老脸还有没有地儿放? “那皇上您看” 弘顺帝冷沉着脸,“宣楚王入宫!” 吴胜马上下去。 大约一炷香的工夫以后,傅凉枭被传来了养心殿。 “儿臣给父皇请安。” 傅凉枭敷衍地行礼。 弘顺帝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请安?你只差没把朕给气死了!” 傅凉枭挑眉,“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弘顺帝手指挖着他,“朕且问你,之前吴胜送杜晓瑜回家的时候,你在半路上都干了些什么?” “没干什么啊!”弘顺帝没让坐,傅凉枭却站不住了,自己找个舒适的位置坐下,整个人懒得跟没骨头似的,“儿臣就是觉得这女人太心机,竟然敢以江北数万百姓的性命作为要挟,让父皇赐婚,她这胆儿也太肥了吧?” “你胡说八道!”弘顺帝气得不行,“谁告诉你她威胁朕了,一个小女人而已,她吃熊心豹子胆了敢威胁朕?” 别说杜家并没有以方子和草药作威胁,就算真有,他也绝对不会承认。 堂堂皇帝被一个小女人牵着鼻子走,这事儿传出去还了得? 傅凉枭剑眉微挑,“那这么说,赐婚全都是父皇的主意?” “你说呢?”弘顺帝冷沉沉地盯着傅凉枭。 “那儿臣怎么听说,是杜晓瑜威胁父皇” “你听谁说的?”弘顺帝重重拍桌。 傅凉枭但笑不语。 弘顺帝怒道:“往后谁要敢再说这种混账话,朕诛他九族!” 傅凉枭懒得听,站起身来要走。 “站住!”弘顺帝气得嘴角肌肉直抽搐,“不用等初六了,朕随后就让礼部给你弄两只金雁,你马上去杜家纳采,把人姑娘给哄乖了,否则她要是自杀,朕便唯你是问!” 傅凉枭不乐意,“今日可是年三十,晚上还有除夕宴呢!” “年三十怎么了?”弘顺帝鼻孔冒烟,“你年三十动手打人你还有理了是吧?还有,晚上的除夕宴,你少来给老子添堵,滚一边儿去!” 傅凉枭爱答不理地出了养心殿。 见弘顺帝气得脸都绿了,吴胜赶紧给他倒杯茶顺顺气。 弘顺帝余怒未消,吩咐吴胜,“你去找几个人盯着楚王,务必要让他今日上杜家门纳采,这事儿绝对不能闹开来。” “奴才遵旨。”吴胜马上下去安排人。 怕奈何不得那个孽障,弘顺帝干脆弄了几个大内高手去看着。 于是乎,本来想回府睡觉的楚王被捉到了礼部,抱上金雁,拿上纳采的其他礼品,又被监督着去杜家。 彼时杜家刚祭奠完先祖准备吃年夜饭,何总管突然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太爷,老太太,大事不妙。” 二老一听,变了脸色,“这是怎么了?” 何总管指着大门方向,说:“楚楚王殿下他、他抱着金雁来纳采了。” “什么!”老太太腾地一下站起来。 大年三十的纳采,这是哪来的礼数? 杜程松以及其他人均是一脸茫然,一双双眼睛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缩了缩脖子道:“你们别看我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何总管抹了把冷汗,问:“那要不要让王爷进来?” 老太爷最先回过神来,“还不赶紧的?” ------题外话------ 为了呼应这章的情节,232章赐婚那里有一点小小的改动,不过也不算大,亲们可以回去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49、第三年,一起守岁(二更) 老太爷一声令下,其他人纷纷站起来朝着大门外走。 虽然搞不懂楚王这是突然唱的哪一出,但人家是亲王,哪怕是来纳采,杜家应有的礼数也一样不能少。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所有人就都齐聚到大门外行礼迎接楚王。 傅凉枭手里抱着两只闪闪发光的金雁,目光落在杜晓瑜身上。 杜晓瑜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心道这戏精简直了,想到一出是一出,之前在马车里,他只让她配合一点,没说今日要来杜家纳采啊! 想到这儿,杜晓瑜趁着众人不备,抬起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傅凉枭眼角眉梢的愉悦藏都藏不住,受了杜家的礼,然后跟着进了门。 这个时节纳采,大雁都飞到南方去了,北地当然抓不到,所以用了金雁。 老太太让人把金雁送去了杜晓瑜的海棠居,招呼着楚王进厅堂。 厅堂里摆了饭,但还没动过,显然是还没开宴。 傅凉枭饶有兴致地扫了一圈儿,“你们刚开始吃年夜饭?” “正是。”老太爷毕恭毕敬。 “那刚好,本王还饿着,不如一起?” 杜程松皱皱眉,大过年的,这是又想闹哪出? 老太爷道:“只要王爷不嫌弃杜家的粗茶淡饭,草民欢迎之至。” 说着,把傅凉枭请到了贵宾位置坐下。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落了座,老太爷随便客套两句就让大家伙儿开席。 除却老太爷、杜程松、杜晓瑜和见过傅凉枭的许如月,其他人全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杜晓骏吓得最严重,看向同桌的杜晓瑜,问她,“小妹,上面那位是楚王?” “是啊!”杜晓瑜扒拉了一口米饭,点点头。 “他他不是上次那个阿福吗?”杜晓骏一张脸上写满了震惊,他记得这个人,曾经跟着小妹来过杜家,说是小妹的朋友,来保护她的。 两位嫂子也认出来了,二嫂子白氏道:“没错,我记得很清楚,他就是那个阿福!” 杜晓瑜冷冷看了白氏一眼,“二嫂子什么眼神儿,跟我来的是个哑巴,上面那位可是亲王,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哑巴了,又是哪只眼睛看见楚王殿下跟着我来过杜家?” 白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敢。 因为杜晓瑜说得对,上次来的只是个哑巴,而且那个人的肤质没有楚王白皙,再说,阿福是个猎户,楚王可是堂堂亲王,分明是两个人,完全没办法相提并论的,自己要是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让上面那位听到,说不定小命也难保。 思及此,白氏悻悻地闭了嘴巴。 白氏不敢说,其他发现傅凉枭和阿福长相相似的人更不敢说,只是时不时地拿眼睛看向杜晓瑜,那目光里闪烁着八卦的光。 杜晓瑜视若不见,淡淡道:“阿福是阿福,他已经在汾州娶妻生子了,上面那位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子,若是不想惹祸上身,大家最好慎言,否则惹恼了楚王,我也没辙。” 等着听八卦的那一票人顿时缩了缩脖子,埋下头继续吃饭。 许如月眸光微动,看了杜晓瑜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有傅凉枭在,众人吃饭的时候虽然尽量有说有笑,但气氛还是很僵硬。 杨氏直接没吃饱,她是最胆小的,当初知道杜晓瑜被赐婚给楚王的时候就吓得一夜没睡着,如今见着了本尊,被傅凉枭强大的气场震慑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心中想着筱筱性子有些小傲,若是嫁给这样一个人,以后处的好了那自然没话说,处不好了可咋办? 杜晓瑜倒是很坦然,也不管坐在上头的是她未婚夫,自顾自地吃着,杜晓骏偶尔用公筷给她夹菜,她也不拒绝,给她什么就吃什么。 完全没有寻常女儿家见了未婚夫就各种不自在,脸红吃不下饭的娇羞感。 这让许如月大为惊讶,趁着桌上其他人在说话,悄悄问杜晓瑜,“妹妹见到未婚夫都不紧张吗?” 杜晓瑜心道:我与那个人以前在白头村的时候一个桌上吃了两年的饭,有什么好紧张的? “当他不存在就好了。”杜晓瑜笑答。 许如月越发错愕,“当他不存在?” 这么个大活人,况且气场还那么强,厅堂里这么多人,谁能做到把楚王给忽视掉?哪怕是老太爷,看似镇定,实际上细细观察,也会发现他其实有些紧张。 一点不自在都没有的,整个厅堂里怕也就小姑一个了吧? 想到这里,许如月不禁有些汗颜。 这得是多没心没肺才能把人家给完全晾在一边当不存在啊? 杜晓瑜暗暗撇嘴,心说我白天哭了那么多场,肚子正饿着呢,都还没吃饱,哪有力气去操心那个混蛋?“诶,这猪蹄儿不错,酱爆的,四嫂你尝尝?” 许如月:“” 她抬眸看一眼跟老太爷他们一桌的傅凉枭,发现傅凉枭也在专心致志地吃饭,时不时地回应老太爷一声,压根儿没看这边。 再看一眼杜晓瑜,小姑一张脸都快埋到碗底去了,只顾着哪道菜好吃,跟平日里吃饭没什么两样,也没想着未婚夫在场要矜持矜持。 “月儿,来,吃这个。”杜晓骏见许如月光操心杜晓瑜了,也不操心操心自个肚子里的孩子,忙给她夹菜。 许如月端起小碗,红着脸看了杜晓骏一眼。 杜晓骏道:“快吃吧,你不饿,咱们的宝宝该饿了。” 终于吃完饭,何总管安排人放烟花爆竹,几个小的蹦蹦跳跳去外面嬉戏。 许如月叫上杜晓瑜,准备去外面看烟火。 余光瞥见傅凉枭远远走过来,许如月目光一闪,说:“我突然觉得有些冷,妹妹先在这儿等我吧,我回房添件衣裳就来。” 杜晓瑜嗯嗯点头,等傅凉枭过来才后知后觉许如月是故意找借口躲开的。 看到傅凉枭,杜晓瑜就想起白天的事儿,顿时轻哼一声,“你怎么来了?” “你忘了我今日来你们家做什么的?” “忘了。”杜晓瑜不看他,而是随意望向别处,声音带着几分赌气,“这大过年的,你不去找你的新欢,来我们家做什么?难不成新鲜劲儿又回来了?” “嗯。”傅凉枭顺嘴答。 杜晓瑜恼得跺了下脚,也不管他,转身就走。 傅凉枭瞧着她气红了脸的小模样,心像被羽毛挠了似的痒痒,若非这里是杜家,他说不定直接把人搂在怀里可劲疼了。 “筱筱?”傅凉枭看着她的背影,声音温柔。 杜晓瑜不理。 谁让他混蛋来着,有什么事也不提前跟她说一声,想起一出是一出,虽然白天掉的金豆子都是做戏,可好歹也是她的眼泪,哭戏也是很累的好吗? “真生气啦?”傅凉枭追上来,轻轻扣住她的手腕。 杜晓瑜被针扎了一样猛地缩回去,四下看了一眼,低嗤,“你是要害死我啊?” 好在这个点所有人都到外面看烟火去了,这一处并没有下人经过,更无外人瞧见。 “白天看见你那样哭,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心疼。”傅凉枭上前两步,不给她挣扎的机会,直接把人搂入怀里,“可是为了逼真一点,我不能提前和你商议,否则难保我父皇不会怀疑。” 杜晓瑜用额头撞了撞他的胸膛以表示自己的不满,“你倒是戏多,一出接着一出的来,就没想过,万一我要是不配合,你岂不是就得穿帮?” 傅凉枭轻笑,“不会,筱筱那么聪明,知道我的用意,也知道该怎么配合我。” 杜晓瑜撇撇嘴,挣脱他的怀抱。 “筱筱,咱不生气了吧?”傅凉枭的声音越发轻柔,“你看,为了把婚期提前,我都做到这份上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奖励我也就算了,还埋汰我,我这委屈可大了去了。” 此时刚好外面的烟火升到半空,绚烂五彩的颜色照在他修长挺拔的身躯上,俊美绝伦的五官艳华无双,看得人目眩迷离。 本是性情乖张的人,顶着一张容色绝美的脸,然后站在她面前说自己委屈。 满满的违和感。 或许是因为过年的气氛太热闹,或许是外面的烟火太过璀璨,又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大步,禁锢的灵魂即将得到解放,所以一切的不美好在这一刻都值得被原谅。 杜晓瑜突然就不生气了,心里升腾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暖,好似骄阳冲破重重雾霾,照在万年不化的冰川上,所有的寒冷和孤独,都被那一处暖一点一点融化成春水。 见她面上露出明媚的笑容来,傅凉枭也不顾这里是杜家,等烟火再一次升空的时候,长臂一伸,勾住她的后脑勺,直接吻了上去。 然后贴着她的娇唇轻语,“终于,你就快是我的了。” 杜晓瑜原本抹了一层胭脂的小脸越发红了。 京城其他地方也陆陆续续开始放烟火,照亮了大半个天幕,绽放过后的璀璨星子,仿佛落到了他的眸子里,使得原本幽邃的一双眸灿然生辉。 “筱筱还记不记得,这是咱们一起过的第几个年?” 傅凉枭浅尝辄止,双手捧着她的小脸,额头轻轻贴着她的额头。 此情此景,太容易让人动情。 杜晓瑜不觉便脱口而出,“三年,是我和阿福哥哥在一起的第三年。” 傅凉枭勾了勾唇角,忍不住又啄了一下她娇娇软软的唇瓣。 杜晓瑜低眉浅笑。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过了这么久。 从一开初在山上遇见他,到把他带回白头村,再到后来的点点滴滴,每一帧画面,杜晓瑜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来,可是她从来没细数过,竟然已经过去了几百个日日夜夜。 从白头村到京城,从小农女到大户人家的小姐,从不会说话的哑巴猎户到金尊玉贵的亲王殿下,他们的身份都变了,环境也变了,可唯有一样没变,那便是他们对彼此的信任。 也是这一刻,杜晓瑜才突然明白,找个平凡的普通人一块儿过日子,并不一定就叫细水长流,和心爱的人一起守着对彼此的那份信任,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外界干扰都能保持着初心,不会因为旁人挑唆就怀疑对方,更不会因为遇到坎坷就抛弃对方,然后为了能在一起而各自努力,这也叫细水长流。 “是啊,三年。”傅凉枭突然感慨,“等你这么久,也该回家了。” 要换了前世,承慕都该出生了。 杜晓瑜一时反应不过来,“回家?” 傅凉枭隐藏在夜色中的眸光微闪,轻笑道:“今年要不要陪我一起守岁?” “守岁?” 还不等杜晓瑜多问,傅凉枭已经拉着她的手往偏门而去。 这时候大家都在大门外,偏门没人,要出去的话也比较轻松。 出去以后,杜晓瑜才发现外面停了一辆马车,赶车的人正是芸娘。 见到杜晓瑜,她忙行礼,“属下见过王妃。” “你们家主子可还没八抬大轿把我娶回去呢,我不是什么王妃,别乱喊。”杜晓瑜一边说,一边钻到车厢里坐好。 芸娘看了傅凉枭一眼。 傅凉枭心情格外的好,周围人便没那么容易受牵连,对芸娘的态度也不似以前那么刻板严肃,温声道:“王妃心眼小,记着你骗过她呢,以后可得想法子哄哄,否则她要是不原谅你,本王也没辙。” 芸娘眼皮一跳,心说这不都是王爷你造的孽吗?怎么到头来成了我们这些做隐卫的背锅? 不过看傅凉枭那一脸决绝的样子,芸娘便知这个黑锅她是背定了,嘴角微微抽了抽,坐上车辕给二人赶车。 “咱们去哪儿?”杜晓瑜好奇地看着傅凉枭,想着这个时辰,宫宴还没散,他该不会想带她去楚王府吧? 傅凉枭对外吩咐,“去万景园。” 杜晓瑜急了,“这大晚上的,你带我去那么远的地方干嘛?” “你要是喜欢楚王府的话,我便带你回去。”傅凉枭唇边蔓延开笑意。 “好啊!”杜晓瑜爽快答应,反正他们都要大婚了,去看看也没什么的吧? 灯火映出傅凉枭眼底的愉悦,似乎还掺杂着一抹得逞的笑。 杜晓瑜突然反应过来,捏着粉拳捶打他,“带我去楚王府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 傅凉枭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50、又当又立(三更) 杜晓瑜瞧着他那得意的神情,有些郁闷,不由得埋怨道:“你总是套路我。” 傅凉枭眉头微扬,“套路?何意?” “总是给我下套的意思。”杜晓瑜气鼓鼓地盯着他,“你就不能真诚一点吗?” 傅凉枭望过来,虽然没吭声,可那眼神好似在说:你见我哪里不真诚了? 杜晓瑜喉咙一堵,扁扁嘴巴。 罢了,这种人的性子,想让他不走套路,直来直去地跟她说话,怕是也不容易,何必浪费精神。 自行想通了,杜晓瑜就不再纠结,身子往后一靠,闭上眼睛打算先睡一觉,毕竟从这里去楚王府可还远着呢! 傅凉枭怕她睡不舒服,干脆将她搂入怀里。 杜晓瑜也不抗拒,靠在他的臂弯里就睡。 外面芸娘特地将速度放慢了些,因此走得很平稳,一点颠簸也没有。 到楚王府的时候,杜晓瑜还在熟睡,傅凉枭不忍心叫醒她,便用厚实的披风将她裹在里面,然后轻轻抱起来,朝着大门内走。 楚王府太监总管李忠这还是头一回见到自家主子带别的女人回府,因为没看清楚傅凉枭怀里的人是谁,一时之间怔愣在原地,反应不过来。 傅凉枭沉声道:“别杵着了,吩咐后厨做些吃食,煮些甜汤来。” 李忠马上回过神,“奴才这就去。” 主仆二人的对话把正在熟睡中的杜晓瑜给吵醒。 她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正被傅凉枭抱着,而当下所处的地方十分陌生,不过从周围气派的殿堂阁楼也不难猜出来这里便是楚王府。 嘤咛一声,杜晓瑜在他怀里挣扎两下,“放我下来。” “醒了?”头顶傅凉枭的声音幽幽传来。 “你刚才怎么也不叫醒我?”杜晓瑜一想到自己还未过门就被他如此对待,肯定被这府里的人都瞧了去,她赶紧伸手拉过盖在身上的宽大披风遮住脸。 傅凉枭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低笑一声,声音好似泉水击在冰玉上,悦耳动听。 杜晓瑜捂着脸,“都怨你,你还好意思笑话我。” 傅凉枭道:“又不是第一次抱你了,还没习惯过来?” 杜晓瑜心道:换了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像个懒虫似的被抱着进来,能不脸红啊? 没让人单独安排客房,傅凉枭直接把杜晓瑜抱去了他的房间。 杜晓瑜已经醒了,不想躺床上,进了屋就下地,仔细打量了一眼,发现傅凉枭的房间里贵重之物不少,但色彩都不鲜艳明丽,没有少年人的花哨,倒是多了几分深沉厚重的质感。 奢而不华,品味极高。 由此验证了杜晓瑜一直以来的那个猜想。 傅凉枭虽然才二十出头,但撇开他给自己做的那层暴戾伪装,他的骨子里比同龄人多了一种历经千帆阅过万难的成熟稳重。 杜晓瑜甚至还有一种错觉,哪怕是四叔那样的人,在真正的傅凉枭面前,也会被对比出几分幼稚轻浮来。 想到这里,杜晓瑜不禁唏嘘。 没想到当年霓裳的经历给他的打击竟然这样大,让一个原本该正常长大的皇子年纪轻轻就早熟,蜕变得“面目全非”。 杜晓瑜随手从多宝阁上拿起一个甜白釉的花瓶,问他,“这些都是上品吧?” 傅凉枭回过头,淡淡一笑,“算不上。” 杜晓瑜不信,她听人说起过,楚王眼光挑剔,非上乘货色不要。 所以多宝阁上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一排排摆件,肯定都是十分贵重的上乘货。 眼珠子转了转,杜晓瑜道:“你说不算上乘品,那我可扔了。” 傅凉枭眼睛都不眨一下,唇角的笑容一如先前的温柔,“嗯。” 那头点的,轻描淡写。 “你真舍得?”杜晓瑜皱皱眉,暗暗想着难不成自己拿的这个真不值钱? 正巧这时李忠进来奉茶,见杜晓瑜手里拎着个甜白釉花瓶,似乎想摔在地上,他面色大变,“姑娘,那可是上好的甜白釉,您仔细些。” 杜晓瑜忽然乐了,看着李忠,扬了扬手中的花瓶,“这个很贵重吗?” “很贵重。”李忠忙不迭点头,生怕杜晓瑜一个任性把宝贝给扔在地上摔碎了。 不止是甜白釉,这多宝阁上的摆件,有一半多是孤品,其余的也全都是上等品,随便一个拿出来,那可都是有价无市的抢手货,卖一件就够京城本地一户普通人家嚼用几代人的。 杜晓瑜“唔”一声,“可是刚刚王爷告诉我,这个不算上品,不贵重呢,那你们两个,到底谁在撒谎?” “这”李忠无奈地看向傅凉枭。 傅凉枭正坐在桌前,用汤勺把甜汤盛出一小碗来,凑在唇边轻轻吹冷等下给杜晓瑜喝,好似压根儿没见着李忠的眼神。 李忠当然不敢说是王爷撒谎,只好硬着头皮道:“是奴才多嘴。” 杜晓瑜挑眉,“这么说,你刚才在骗我了?这个花瓶,其实不值钱的吧?” 杜晓瑜说完,手一松,那个白如凝脂素犹积雪的甜白釉花瓶便直接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李忠一阵肉疼,这摔的都是钱啊! 杜晓瑜没看他,倒是从松手的时候就一直注视着傅凉枭,见他只是专心地吹着甜汤,哪怕是花瓶碎了也不曾看过来,她抿了抿唇,走过去,“那么贵重的花瓶被我打碎了,你也不心疼吗?” 傅凉枭用调羹舀起汤喂到她嘴边,轻轻勾了勾唇,“花瓶而已,不过是摆设罢了,碎便碎,不值得我心疼。” 杜晓瑜就着他的手喝了那一勺汤,扭头看了花瓶碎片一眼,李忠正在收拾。“刚才这个是甜白釉,市价可不低。” 将近半年的课自然不是白上的,多宝阁上那些摆件,她都能叫得出名字来,只不过要分辨真伪的话,她还需要多多学习。 “那又如何?”傅凉枭继续给她喂汤喝,唇边笑意不减,“花瓶就是花瓶,别说有价,就算是价值连城,它也只配做个摆设。” 杜晓瑜假装没听懂他这番意有所指的话,低头喝汤。 甜汤已经被他吹冷了一些,温度刚好合适。 喝完汤,厨房那边又送了一些精致的宵夜来,杜晓瑜本来没什么食欲,但面对那么精致诱惑的宵夜,又忍不住犯馋。 傅凉枭陪着她吃了一些,直到杜晓瑜摇头说不要才停下来。 外面李忠等人早就已经目瞪口呆。 要知道自家主子可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不近人情,哪怕以前府上有过其他女人,也不曾有谁得过这样的宠爱。 虽是即将过门的正妻,可说到底身份也够卑微的,若不是因着救治江北瘟疫有功,凭着杜家的家世,还远远爬不到王妃的位置上来。 按理说,这位准王妃又不是什么倾城绝色的大美人,王爷不该这么上心才对,可屋里的情形 李忠光是想想,鸡皮疙瘩就落了一地。 至于其他躲在暗处的隐卫,早几年就被傅凉枭安排出去找杜晓瑜了,傅凉枭怎么对杜晓瑜,他们都见怪不怪。 而杜晓瑜本人,喝了甜汤,吃了宵夜,整个人都精神了,这才想起来问:“你为何要带我来楚王府?” 傅凉枭莞尔道:“交差。” 杜晓瑜一愣,“什么意思?” “皇上以为你被我逼急了要自杀,之前我出宫的时候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务必要亲自去杜家把你给哄乖了。” 说到这里,傅凉枭顿了一下,弯唇看向杜晓瑜,“那么,筱筱如今可被我哄乖了?” 提起这事儿,杜晓瑜就只想冲他翻白眼。 若不是他,她能狼狈成那样吗?还自杀,得亏没传到杜家长辈耳朵里,否则还不得急死人啊! 而与此同时,负责监督楚王去杜家纳采的那几位大内高手纷纷撤离,回宫复命。 “皇上,楚王把杜姑娘带回王府了。” “这么说,那个孽障是真把人给哄乖了?”弘顺帝嘴里骂着孽障,脸上的表情却很欣慰,甚至有些自豪。 所有皇子里面,就数那个孽障儿子皮相生得最好,玩过的女人最多,手段肯定花哨,只要他肯出手,杜家那个小姑娘还不得被哄得心花怒放啊! 说来说去,都是他这当老子的种撒的好,否则哪来这么个妖孽? 不过,这逆子是真猴急,眼瞅着都要大婚了还把人给骗到府上去,一边说着新鲜劲儿过了不喜欢,一边又迫不及待,这又当又立的,实在不要脸! 楚王府。 被妖孽盯着看了半天的杜晓瑜再一次觉得困了,摆手道:“我不陪你守岁了,困得很,能不能现在就送我回去?” “回去?” 杜晓瑜一听这语气,心里咯噔一声,“怎么着,难不成你还想把我留在这儿过夜啊?” 傅凉枭一脸的“我正有此意”。 杜晓瑜的睡意瞬间被吓跑了大半,小脸发白,“不行不行,我必须回去的。” “不能留?”傅凉枭问。 “不能!”杜晓瑜坚决不同意。 未婚呢,这可是古代,留一夜,毁一生啊! 傅凉枭沉吟片刻,站起身,“走,我送你回去。” “好。”杜晓瑜如蒙大赦,马上跟着他走出楚王府大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51、醋,醋大发了(一更) 坐上马车的时候,杜晓瑜才突然想起来一事,偏头看向一旁的傅凉枭,“早就听闻楚王府后院美人多,怎么刚才一个也没见着?” 傅凉枭深深看她一眼,道:“等你成了正王妃,她们自然会来见你。” “哦。”杜晓瑜低下头去,听似漫不经心毫不在意,实际上心里早就打翻了醋坛子,咕嘟咕嘟冒着酸水儿。 虽然她十分不情愿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可是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凭借自己小小的力量,压根就没办法撼动君主专制的皇权。 况且,她那种一夫一妻的思想,别说眼前这位是自幼受皇家礼制熏陶的亲王,就算只是个普通男人,也会觉得离经叛道的吧? “听说每个亲王的标配是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四个庶妃,其余的通房侍妾随意添,两侧四庶,你都满了?” 傅凉枭但笑不语,他家小丫头又在吃飞醋了。 不说话就是默认。 杜晓瑜心里的酸水儿都快从喉咙眼钻出来了,小脸一垮,轻哼一声,往旁边挪了挪,不让他亲近自己。 傅凉枭没解释,不是故意吊着她,而是觉得自己的解释她未必肯信,毕竟堂堂亲王为了一个女人守身如玉二十载,她听到了一定会问句为什么。 那么一会儿他该如何解释自己重生的事,说出来只怕会吓到她。 况且,他目前还没做好跟她坦白一切的准备。 等日后成了亲,她自然而然就会发现他后院的真相了,到时候她再问,他便实话实说。 傅凉枭一直沉默,杜晓瑜便越发的来气。 虽然杨氏没少在她耳朵边念叨,说以后成了王妃,心气儿要放低一些,对那些妾室,不能妒不能轻易动怒,可是想到这一天即将来临,又觉得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她能接受自己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能接受他有过去,可是,他的女人成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没准儿时不时地还会恃宠而骄来膈应自己这个正妻。 偏偏那些女人还都是合法的。 这种事情,比吞了苍蝇还难受。 二人一路无话。 到杜家大门前的时候,傅凉枭没有要下去坐坐的意思,隔着帘子对已经下了马车的杜晓瑜道:“乖乖在家待着,过几日王府的人会来跟你交换庚帖。” 杜晓瑜一声不吭,提着裙摆就往里走。 傅凉枭悄悄挑开帘子缝隙,目送着她娇小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内。 “王爷。”芸娘调转车头,忍不住开口,“这位杜姑娘,气性儿也太大了些。” 应该说是善妒,心眼特别的小。 王爷谋了这么多年,能让她一个平头百姓当上正王妃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她竟还容不得楚王府里有侧妃和庶妃。 除非是穷到揭不开锅,吃了上顿要操心下顿的那种男人,否则谁不是三妻四妾。 何况自家主子是亲王,又是先皇后所出的嫡子,哪怕是脾气差了点,也有的是当官的想往楚王府塞人。 要论家世,论容貌,杜晓瑜还真没占多大优势。 芸娘实在是想不通,主子为何独独对这位姑娘上心,在乡下陪她耗了两年不说,回来后还得忍着她无理取闹。 这普天之下的男人,恐怕也就主子有这样的耐性了。 傅凉枭面色微冷,“你最近是太闲了。” 芸娘听罢,脊背僵了僵。 因为有些看不惯杜晓瑜的做派,她险些就忘了自己是在和谁说话。 当下反应过来,已是冷汗涔涔。 “王爷恕罪。” 傅凉枭没应声,随手从壁柜里拿出一本书,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着,灯罩里光线柔和,将宽大的车厢点缀出一层暖色,也暖了他冷峻的眉眼。 杜晓瑜之前被傅凉枭带着从偏门出去,被一个打杂的婆子瞧见,那婆子早禀报给老太太了。 老太太脸色很难看,虽说这桩婚事已经板上钉钉,可楚王没必要猴急成这样吧,八字才过了一撇就想把人吃进嘴里,他难道就没想过,这么做会直接毁了她那娇娇孙女的名声? “老太太,五姑娘回来了。”赵嬷嬷进来,低声禀道。 老太太一下子站起身,满脸焦灼,“怎么回来的?” 赵嬷嬷不敢隐瞒,“听说是楚王殿下亲自送回来的。” “快,快让五丫头来德荣堂。”要是没破身,一切都好说,破了身,随时都有被丢弃的可能,那丫头气性儿高,如若遭此对待,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赵嬷嬷马上去了海棠居。 杜晓瑜也知道,这事瞒不过去,所以回房以后没着急睡觉,就是在等德荣堂那边的动静。 果不其然,赵嬷嬷没一会儿就来了。 杜晓瑜还没卸妆,也不需要怎么打理妆容,直接跟着赵嬷嬷走。 到德荣堂的时候,老太太一眼见着她,热泪就忍不住直往下滚,一把将孙女抱进怀里,抽抽噎噎哭个不停。 杜晓瑜的心思还在傅凉枭身上,想到方才的种种,也不由得红了眼圈。 过了好久,老太太才松开她,“五丫头,你你没事儿吧?” 杜晓瑜伸手抹了把泪,摇头,“孙女无碍。” 老太太上下打量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旁边赵嬷嬷道:“姑娘也别怪我这老婆子多嘴,您跟着楚王殿下出去的事儿,老太太已经知道了,老太太不方便开口,我这老婆子便只好厚着脸皮直说了,女儿家名节大过天,虽说今儿这事没几个人晓得,可难保不会有人往外传,一旦闹开,传到了天家的耳朵里,可就不好听了,姑娘本不该出去的,可既然都已经出去了,咱们再纠结那些也没用,老太太的意思,就是想知道姑娘和楚王,到了哪一步?” 杜晓瑜听明白了,忙摇头,“奶奶想多了,我都还没过门,他能对我做什么,没有的事儿。” 老太太见她不像在撒谎,顿时松口气,“那就好。” 只要是完璧,能过得了验身那关,那就什么都好说。 得知孙女并没有破身,老太太马上让赵嬷嬷吩咐下去,知情的那几个,谁要敢往外面乱嚼舌根,就直接拔了她的舌根。 知情人也就几个打杂的婆子,被老太太这么一严令,谁还敢不要命乱说话,因此这事就被压了下来。 杜程松杨氏他们全都不知情,只当杜晓瑜除夕夜的时候是身子不适,在自个屋里休息,压根没出去过。 大年初一,慧远大师在宝华殿讲佛法,除了傅凉枭,所有的宫妃、皇子和公主们都去了。 傅凉枭不在楚王府,他去了荣华园,给霓裳的仙馆换了一些新鲜的摆件和供果。 杜晓瑜在屋里睡觉。 整个人蔫蔫儿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水苏急坏了,直说要请大夫。 杜晓瑜不让,说自己没事儿。 “还没事儿呢!”水苏瘪瘪嘴,“江姑娘都等在外头大半个时辰了,这要换了往常,姑娘早就打扮得精精神神出去见客了,哪还会像今日一般,都这时辰了还赖在床上。” 杜晓瑜一惊,“江姑娘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水苏耐心道:“江姑娘刚来的时候,奴婢就通报过了,姑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愣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杜晓瑜马上掀开被子下床,“快快,帮我梳妆。” 自己真是魔怔了,为了一个古代男人神思不属,神游太空,险些把好姐妹都给扔到了一边。 水苏见她终于肯打起精神来,心中大喜,忙让外头候着的那几个进来伺候。 更衣的更衣,梳头的梳头,上妆的上妆,不多会儿就把杜晓瑜收拾得清清爽爽,又成了往日里招人疼的娇娇。 来到暖阁的时候,见到江亦嘉还坐在里面悠闲地喝着茶,杜晓瑜很是过意不去,“等好久了吧?” 江亦嘉睨她一眼,“虽说大年初一不兴催人起床,可你也太懒了吧,这都什么时辰了才起?” 杜晓瑜俏脸红了红,在江亦嘉身边坐下,“好姐姐,今儿个怕不是单纯来我们家拜年的吧?” 江亦嘉眸光微动,“还真不是。” “是不是要出去玩?”杜晓瑜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我约了不少姐妹,去湖上玩儿,你去不去?” “都有谁?” “嗯,容我想想,我算一个,然后是你们家的四少奶奶,定国公府的敏君姑娘,忠义侯府的谢三姑娘,谢五姑娘,还有一个德亲王府的小郡主。” 杜晓瑜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惊讶地看着江亦嘉,“原来你认识这么多贵族千金呀?” 江亦嘉笑了笑,以前她爹还是尚书的时候,她认识的权贵千金可多着呢,只不过江家落魄之后,愿意跟她往来的越来越少了,到了如今也就那么几个。 “那你去不去嘛?”江亦嘉问。 “去,当然去!” 她心情不佳,正好能出去放松一下。 二人商议好,就去等许如月。 许如月怀着身子,杜晓骏十分不放心,所以安排了好几个丫鬟跟着,然后又是交代这交代那的,像个老妈子。 “月儿,你一会儿要记得忌口,不能喝酒,不能喝冷的,手炉的炭冷了就让丫鬟们添。” “算了,再带上棉手捂子吧,万一画舫上没炭,你可就得遭罪了。” “嗯,你现在穿戴的斗篷不够棉实,兰翠,去把少奶奶那件紫色貂皮的斗篷拿来。” “鞋子也不行,外面在化雪,容易沾水,换那双绣坊刚做好送来的羊皮靴。” 杜晓瑜:“”内心是崩溃的。 宝贝成这样,还出去干啥呀,直接藏家里算了,又不冷又踩不到水的,多省事儿! 这大过年的,狗粮是不要钱的往外撒,能不能照顾一下她这受伤人士的小心脏? 许如月也很是无奈,可是夫君这样的宠爱,她却十分受用,因此杜晓骏说什么她就是什么,也没觉得烦,只是让旁边两位姑娘看了笑话,脸有些烫。 江亦嘉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羡慕都快变成嫉妒了,那小脸上,比杜晓瑜还苦闷。 杜晓瑜瞅她一眼,突然有一种找到天涯沦落人的欣慰感。 虽然有些不厚道,但她觉得,江亦嘉此时此刻肯定比自己还难受。 这么一想,杜晓瑜心头的郁闷顿时消减了几分。 也不管杜晓骏还在吧啦吧啦地交代,直接拉着江亦嘉的手走出去,劝慰道:“别难过了,你们是好姐妹,四嫂都能幸福,你以后肯定也能幸福。” 知道杜晓瑜是在宽慰自己,江亦嘉勉强笑笑。 杜晓瑜不知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低声问:“嘉姐姐,你介不介意自己未来的夫君纳妾?” 江亦嘉一愣,随后说道:“纳妾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娘说,做正妻就要懂得宽容,既要容忍夫君三妻四妾,还得把庶子庶女当成亲生的看待。” 杨氏也这么说过。 杜晓瑜叹口气,自己果然是心眼小,心气儿高,竟然妄想着得专房之宠。 “怎么了?”江亦嘉见她面色不对劲。 “没什么,随便问问。” 江亦嘉眼神微闪,“你该不会是因为楚王府的后院,所以吃味了吧?” 杜晓瑜不置可否,她的确是醋了,而且醋得不轻,都快把自己给淹死了。 江亦嘉开解道:“其实我觉得吧,男人在成亲之前有几个通房侍妾也正常,楚王可是皇子,就算皇后不给她安排,太后那边也会往他府里塞人的,这种事,不可避免也无可厚非。” “可是我想要他在婚后只有我一个女人。”杜晓瑜咕哝一句。 通房侍妾也就算了,还俩侧妃四庶妃,这六个都是有位份的,想想就膈应得慌。 江亦嘉险些吓傻,“婚后就你一个?”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四哥四嫂不就是这样吗?” “可你未来的夫君,他是亲王啊!”似乎是怕她不懂皇家礼制,江亦嘉亲自给她科普了一遍亲王正妃侧妃和庶妃的标配。 杜晓瑜又被扎了一刀,委屈得都快哭了。 江亦嘉见她这样,有些心疼,抱抱她,说:“别想那么多了,我记得我娘说过,这种事上,男人是没错的,关键还得咱女人自己想通,你少在意些,就不会那么难受。” 杜晓瑜想想也是,他府上要真有两个侧妃四个庶妃,到时候她就把心收回来,嫁是可以嫁给他,但是感情上,不要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52、唱大戏(二更) 终于等到杜晓骏啰嗦完,江亦嘉才带着二人走出大门。 杜晓骏给许如月安排了四个丫鬟,杜晓瑜则是带了水苏和翠镯两个,江亦嘉也带了两个丫鬟,不过马车只有一辆,她们三人同车,丫鬟们都走路。 杜家距离雪景湖虽远,但考虑到许如月怀有身孕,江亦嘉特地吩咐马车走缓一些。 因此路途上耽误的时间比较久,到雪景湖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等候多时了。 江亦嘉笑着上前,“路滑,不敢走太急,让你们久等了吧?” 秋敏君道:“我们也是刚到不久。” 说话间,目光落在杜晓瑜身上,见她虽然上了妆,可是精神远不如之前自己带她去万景园那时候,不由得暗暗心惊。 听说杜晓瑜自打回来以后就一直是被娇养着的,按理说如今成了即将过门的楚王妃,杜家应该更注意才对,怎么这姑娘今儿个看起来如此憔悴? “杜姑娘没事儿吧?”秋敏君关切地问道。 杜晓瑜摇头,她也知道自己精神不在状态,“大概是这一路过来,有些晕车。” “呀,你就是五表姐吧?” 一名穿粉衣的姑娘走过来,满脸惊奇地看着杜晓瑜。 “可不嘛?”另一名与粉衣姑娘容貌相似的紫衣姑娘走过来,调笑道:“娘说了,五表妹长得水灵,是个娇人儿,这话还真是一点不夸张,要不怎么咱们几个加一块儿都没她娇呢?” 说着还手闲不住地捏了捏杜晓瑜娇滴滴的脸蛋儿,然后暗暗惊叹,果然娇,这副纯纯嫩嫩的俏模样,与绝色美人给人一眼惊艳的感觉不同,她属于那种女人见了想捏一捏,男人见了容易生出保护欲想把所有的宠都给她的娇娇类型。 杜晓瑜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俩人,她很确定,自己不认识。 江亦嘉忙笑着介绍,“她们姐俩便是忠义侯府的三姑娘谢瑛和五姑娘谢薇了。” 这么一说,杜晓瑜就想起来了,是大姑母家的姑娘,马上对二人行了个平辈礼,“瑛姐姐,薇妹妹。” 那二人忙回了礼,又是一阵寒暄。 “行了行了,瞧你们,有娇客就把我们都给晾一边儿,刚杜五姑娘不是还说晕车吗?别杵着了,快上画舫去,我让下人给你泡些蜂蜜茶缓一缓。” 说话的人是德亲王府的小郡主傅筠,傅炎的妹妹,也是美人胚子一个,生得细致清丽,薄唇微微往上扬,说话的时候自带一股轻柔劲儿,让人听起来很是舒心。 几人嬉笑着陆续上了画舫。 画舫内陈设清雅华贵,明窗之下,一盆仙客来灼灼开放,花瓣如莲,对面的檀木小几上,青玉炉焚蓬莱香,烟丝袅袅好似外面湖上未散的薄雾。 几人坐下来以后,傅筠让人给杜晓瑜倒了茶,杜晓瑜接过喝了几口。 傅筠道:“再过不了多久,我可就得喊你一声堂嫂了。” “还早着呢!”杜晓瑜敷衍地回了一句。 “昨儿个都已经纳了采,也不早了。”傅筠虽是如此说,但心中对于杜晓瑜却没什么期盼,因为她太了解楚王了,以那个人的性子,这桩婚事或许熬不到大婚就得黄。 想到这里,傅筠甚至还有几分同情杜晓瑜。 看起来娇娇软软的姑娘,也不知道最终会落得什么下场。 许如月见状,解围道:“纳采而已,婚期都还没定下来,可不是还早吗?” 心细如发的秋敏君见杜晓瑜似乎不愿意提及她与楚王的婚事,忙笑着道:“行啦,你们真是,杜姑娘是头一回来,就一个个扒她的婚事,存心不让人好好玩儿了是吧?” 秋敏君这么一说,其他人纷纷止了话题。 杜晓瑜又喝了口茶,觉得胸口闷,站起身,“我去外面透透气。” 许如月有些担心她,“要不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嫂子身怀有孕,别出去吹冷风,对孩子不好。” “那我陪你去。”江亦嘉说完就站了起来,直接挽着杜晓瑜的胳膊走到外面甲板上的围栏边,眺望着雪景湖岸的景色。 当下正值化雪,两岸树枝上的冰凌子时不时地往下滴水,笼罩着一层薄雾,放目望去,半遮半掩,自有一番仙味。 “你还在想那事儿呢?”江亦嘉从远处收回视线,看出来杜晓瑜并不开心,用手肘捅了捅她。 “没有。”杜晓瑜回答得利落干脆。 “那就是有了。”相处这么久,江亦嘉也算是多少了解杜晓瑜,如何看不出来她是在口是心非。 只不过江亦嘉觉得很奇怪,杜晓瑜不是刚被赐婚给楚王不久吗?又不是对楚王有爱慕之情,为什么会想着婚后独占楚王一人呢? 只这话她不敢问,因为越发的觉得今日的杜晓瑜不对劲,怕自己一个不慎触了霉头。 对面湖上缓缓行驶过来一艘更大更华丽的画舫,从她们这个位置,隐约能看到有几道挺拔的身影站在甲板上,似乎还有人轻佻地往这边吹了个口哨。 江亦嘉脸色一黑,拽着杜晓瑜,“不用看也知道,对面画舫上的定是一帮纨绔子弟,咱们快进去吧,免得一会儿招惹上那些人可不好善后。” 杜晓瑜站着不动,“大家都是出来游玩的,咱们不主动招惹,他们难不成还敢公然挑衅?” 对面画舫上的确是一帮纨绔子弟,不过却是皇家的纨绔子弟。 靖王爱玩,今儿个是他打的头,叫上几个弟兄来游湖赏雪景,又让人去教坊司请了一班舞姬乐师来助兴,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康王拿着西洋望远镜到处猎艳,好巧不巧看到了站在甲板上的杜晓瑜,当下便“啧”地一声,“竟然是杜家那个小医女,没想到她也来游玩。” 靖王一听,忙从康王手中抢过望远镜朝对面看去,果然见着了一个身穿米黄色袄裙的女子,女子生得娇小玲珑,肤白胜雪,身形纤细,眉似新月,一双眼睛清澈明媚,说不出的钟灵毓秀。 “对面那个就是七哥的未婚妻?”惊艳过后,靖王问。 康王拍拍胸脯,“我见过,准没错的。” 靖王继续对着望远镜,目光从杜晓瑜的胸前一点一点往上移,定格在脸上,“看起来又娇又乖的,难怪到现在都还没给七哥戴绿帽。” 康王挑眉笑,“听说昨儿个老七要悔婚,父皇龙颜大怒,直接安排了几个大内高手押着他上杜家纳采,看来婚期将近了,老八,我记得你可是押了不少房产田产的,要是大婚之前小医女还没给老七戴上绿帽,你可就得赔惨了。” 靖王一听,黑了脸。 上次几兄弟聚在一起,楚王一点面子都不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让人抽他小舅子的大耳刮子,害得他事后被王妃指着鼻子骂。 这笔账,他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着呢! “六哥,这绿帽不戴不行啊!”靖王肉疼,他押得那么大,一旦输光了,王妃非得扒了他的皮。 靖王生母位份低,外家背景更是不值一提,唯一能靠的就是妻族。 所以大多数情况下,靖王在靖王妃跟前都有些底气不足。 上回小舅子被当众打脸,他就被骂得狗血淋头了,原就指望着能在杜晓瑜身上赌一把多赢些产业回来让王妃高兴高兴,若是输了,后果不堪设想,他家母老虎怕是要吃人。 想到这儿,靖王突然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 康王也押了杜晓瑜会给傅凉枭戴绿帽,虽然押得没有靖王大,可一旦输了,面子和钱财都得两空,这样的赔本买卖,他可不做。 兄弟俩几乎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二人对视一眼。 靖王嘿嘿笑,“六哥,你该不会和我想的一样吧?” 康王故作不解,“八弟想到什么了?” 靖王嘴角勾出一丝阴狠来,“既然那个小医女戴不了,那咱们就帮帮她。” “怎么帮?”康王问。 靖王豁出去了,“看到她们的画舫没,那上面应该都是女眷,咱们要是安排几个刺客上去掳走一个,谅她们也没有反抗之力。” “把人掳走之后呢?”康王又问。 靖王阴恻恻地说道:“小医女如今是众所周知的楚王未婚妻,她要是在外边儿过夜一晚上,名节可就毁了,到时候咱们随便拉出个人来都可以是她的奸夫,老七知道以后,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了。” 康王沉吟片刻,说:“老十一还在里面呢,咱们要真这么干了,他能同意吗?” 靖王嘴一撇,“看我的。” 说完,走进画舫内,看了一眼撑着下巴欣赏歌舞的宁王傅凉睿,“十一弟,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就当没看见行不行?” 宁王懒懒地看他一眼,“八哥这是又想唱大戏了?” “大戏,好大一出戏。”靖王嘿嘿笑,“只要你装作没看见,这出戏就能唱下去。” 傅凉睿没吭声。 靖王就当他默认了,转身走出去,继续拿着望远镜看了看对面的画舫,“看样子,她们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走,六哥,咱们可以安排人了,今儿个非要那小医女送七哥一份超大绿帽,否则我这口恶气出不去!” ------题外话------ 推荐好友(香香大小姐)种田文:田园空间之美夫悍妻(边甜宠,边种田,有美夫,有空间,日子从苦过到甜) 河滩村的柳二姑娘,性格凶悍的似一头母狼! 河滩村的杀猪的,长的堪比天仙,人称美屠夫! 一日,柳二姑娘醉酒后,把美屠夫给上了! 第二日,美屠夫提着十斤猪肉,两根猪腿屁颠屁颠的上门提亲了 小剧场1: 野山坡上,霓裳一个人正在挥汗如雨开荒地! 突然,美屠夫手提杀猪刀远远飞奔而来! “泥上泥上我回来了”美屠夫边爬坡边喊! 霓裳翻白眼,“泥上你妹,姐叫霓裳” 美屠夫靠近霓裳,扔了杀猪刀,对着霓裳上下其手,笑的荡漾:“泥上,我不喜欢你妹,我只喜欢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53、以身相许?(一更) 杜晓瑜在甲板上站了一会儿,水苏走过来道:“外面冷,姑娘还是进里头去吧!” 江亦嘉同意,“我见你没什么精神,想来昨夜也没睡好,还是不要再吹冷风了。” 杜晓瑜没说话,双目紧紧盯住对面越来越近的画舫,说了句无厘头的话,“我怎么觉得,那几个人有些眼熟?” 其实杜晓瑜并没见过这几位王爷,但因为他们跟傅凉枭是兄弟,容貌有那么一二分相像,再加之康王和傅凉枭的身形有些相仿,杜晓瑜自己又心事重重,满脑子都是那个人,所以才会认错。 江亦嘉听罢,也随之望了过去,不过她没看人,而是看向画舫。 雕梁画栋的船身和不同寻常的贵重漆色,昭示着船上的人非富即贵。 江亦嘉皱皱眉,能比德亲王府画舫还大还华丽的,除非是皇子们出游了。 可是听说今日慧远大师在宝华殿讲佛法,所有宫妃皇子都去了的,难不成,早就讲完了? 想到对面有可能是几位王爷,江亦嘉眉头皱得更深。 杜晓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几乎是和江亦嘉一起,不约而同地转过身,然后脚步轻缓地走进画舫。 她们几个正在打马吊,傅筠、谢瑛,谢薇和秋敏君一桌,剩下一个许如月旁观。 见杜晓瑜进来,傅筠笑道:“小娇娇会不会打马吊?” 杜晓瑜满额黑线,问江亦嘉,“喊的是我?” 江亦嘉忍俊不禁,捂着嘴笑,“那总不能是我啊!” 杜晓瑜有一瞬间的无语,心道德亲王府这位小郡主看起来轻轻柔柔的,没想到性子这么豪放。 许如月接话道:“我们在家闲着无聊的时候也会打。” “那就好。”傅筠指了指旁边的桌子,“那要不,你们几个凑一桌吧!” 扫了几人一眼,“似乎还少个人,你们带来的丫鬟,有没有会打马吊的,叫上一起,都是出来玩儿,就不分什么主仆尊卑了,没的拘了手脚,玩不尽兴。” “那就翠镯吧!”许如月道:“在家时我见你打得挺好。” 翠镯站出来,恭敬道:“只要四少奶奶和姑娘们不嫌弃奴婢粗手笨脚,奴婢愿意奉陪。” 傅筠想到了什么,又不乐意了,说:“不行不行,打完这一局我要换桌,我跟小娇娇一桌,要不然那边是她们家的人,好像我这东道主冷待了她们似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听到那一句,“是她们家的人”,杜晓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江亦嘉,发现她好像一点也没排斥,仿佛只是听了一句寻常闲话。 杜晓瑜眸光微微闪动,却是什么都没说。 傅筠她们收了局,她站起身,往这桌走来,把翠镯撵过去,假意威胁道:“那边儿的可都是高手,你一会儿要是赢不了,把你主子的钱输光了,本郡主就把你卖过去做抵押。” 翠镯小脸一白,忙道:“奴婢会尽力而为的。” 傅筠满意地笑笑,在翠镯的位置坐下,“发牌吧!” 几人熟练地玩起来,第一局便是傅筠做庄。 杜晓瑜、许如月和江亦嘉三人早就在一块儿玩过不知多少回了,三人配合得十分默契,不多会儿就把傅筠给下了。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伙手持长刀的黑衣人,趁着众人不备,直接挟持了许如月,长刀横在她脖子上。 小丫鬟们吓得惊叫起来。 谢瑛和谢薇两姐妹满脸惊恐,不知所措。 秋敏君还算冷静,让谢家两姐妹躲到自己身后去。 傅筠慌了手脚,为了能玩得尽兴,她特地没让父王安排的护卫跟着,没想到竟会被这起子刺客钻了空子,可今天的游湖是她提出来的,守卫不利,她首当其冲应负责。 想到这儿,傅筠挺直了腰杆子,目光冷冷地看着为首的黑衣人,“你们想做什么?” 黑衣人道:“把杜晓瑜交出来,否则便让她一尸两命!”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杜晓瑜身上。 杜晓瑜皱皱眉。 江亦嘉紧张地拉了拉她的袖子,“怎么办?” “别慌。”杜晓瑜轻声道:“他们的目标既然是我,想来不会伤及无辜。” 说完,上前两步,小脸上是说不出的冷静,“我就是杜晓瑜,你们放了我四嫂,我跟你们走。” 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 傅筠惊道:“万万不可!” 杜晓瑜可是楚王未婚妻,身份比许如月尊贵,如果贸然换过去,一会儿黑衣人对杜晓瑜不利的话,楚王势必会降罪于德亲王府,到时候她受点罪倒是没什么,就怕牵连了父王母妃和哥哥。 杜晓瑜态度坚决,“我四嫂怀着孩子,她不能出事。” “你也不能出事。”傅筠一双眼睛瞪得直直的,心中直悔自己没听父王的安排让护卫跟着。 许如月绝美的小脸早就吓白了,那冰冷锋利的刀口就卡在她脖子上,稍微动一动,脖子里面都会传来被刀口割破的疼。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被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经历过最惊险最刺激的事也就是那次去皇觉寺的途中坠崖,可好歹那时候的黑衣人不是冲着她来的,所以哪怕后面弄得身狼狈,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可现在不同,她已经嫁做人妇,而且肚子里还怀着相公的孩子,自己一旦有事,孩子也活不了。 然而黑衣人的目标又是小姑,自己这个做嫂子的,总不能为了活命把小姑给推入火坑吧? 心中不断地纠结,许如月落下泪来。 杜晓瑜脸色很难看,原本水灵清澈的眼眸逐渐变得寒气逼人,双目直勾勾锁在挟持了许如月的那个黑衣人身上,语气森冷,“我再说一遍,放了我四嫂,我跟你们走!” “那你出来。”黑衣人一边说,一边挟持着许如月往外面退。 杜晓瑜一步步跟着挪出去,不敢走太快。 傅筠几人煞白着脸,抬步要跟上。 黑衣人厉声恐吓道:“你们几个,谁敢再往前一步,我就先杀了她!” 说罢,握着长刀的手用了用力,许如月的脖子里已经出现了一条血痕,只要再用力那么一点点,马上就能割喉毙命。 傅筠吓坏了,伸手拦着众人,不让她们再往前一步。 黑衣人怒道:“都退回去!” 傅筠无奈,目光复杂地看了杜晓瑜的背影一眼,慢慢往后退,心中是说不出的焦灼。 等傅筠她们几个退回画舫里,杜晓瑜已经走到了黑衣人跟前。 黑衣人递了个眼神给同伙,他的同伙马上冲过来把杜晓瑜给擒住,顺手用一早准备好的绳子将她五花大绑,再把眼睛蒙上,嘴巴里也塞了布条。 等那两个黑衣人把杜晓瑜带走之后,挟持许如月的黑衣人才一把推开她,快速离去。 许如月双腿早就吓软了,又被人猝不及防地这么一推,身子没站稳,一下子摔趴在地上。 她发出一声痛呼。 里头的傅筠赶紧冲出来将她扶起,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如月,你怎么样?” 许如月捂着小腹,满脸痛苦,“肚子疼。” 后面跟出来的江亦嘉一听,险些吓晕过去。 这是杜晓骏的孩子,许如月又是她带出来的,一旦出了任何意外,杜晓骏势必会恨她入骨。 想到这里,江亦嘉忙看向翠镯,焦急道:“翠镯,你懂医的,快,快给少奶奶看看,有没有大碍?” 众人手忙脚乱地把许如月给扶进去。 翠镯赶紧给许如月看了看,随后担忧地说:“动了胎气,虽不至于滑胎,却也不容小觑,得赶紧弄些汤药喝下去才行,还有少奶奶脖子上的伤口也需要紧急处理,否则会留疤的。” 傅筠忙嘱咐自己的丫鬟,“下去吩咐一声,让画舫靠岸。” “是。”丫鬟领了命,匆匆下楼去。 谢薇早就吓哭了,扯着谢瑛的袖子,“三姐姐,咱们只是出来玩儿的,怎么会这样,晓瑜表姐被坏人带走了,她会不会出什么事?” 谢瑛也是六神无主,只能求救似的看向今日的东道主傅筠。 傅筠心中早就乱成一团麻,但这种时候,她不能彻底失去理智,否则事情解决不了。 于是面上强自镇定地道:“你们看顾好如月,我去通知我父王派人找杜姑娘的下落。” 秋敏君早就趁着众人不备的时候写了张字条,只是苦于没机会送出去,等傅筠一走,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许如月身上,她便悄悄走到外面,吹了个口哨,不多会儿,一只银灰色的信鸽落在朱红色的栏杆上。 秋敏君快速将字条绑好,放飞信鸽。 要论找人的速度,哪怕是皇宫里的大内高手都不一定比得上敏凡大哥手底下的暗卫,只不过秋敏凡到底是楚王的人,没有楚王的命令,秋敏凡不可能听她的话去找杜晓瑜。 为今之计,只能先通知大哥,让大哥去荣华园告知王爷,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 杜晓瑜双眼被蒙住,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她不知道自己被人带到了什么地方,但是凭感觉,她应该还在船上。 被反剪的双手绑得很紧,又看不到周围有什么,她没办法自己解开绳索,只能竖直耳朵听。 隐约听到隔壁有男人的说话声。 一人道:“还别说,小医女娇娇软软的模样,看得我都心痒痒了,要不是为了顾大局,我去他娘的,管她是谁,先上了再说!” 另一人道:“你要不怕惹祸上身,直管去啊!” “还是算了吧,比起美人,我更爱钱,等我大赚一笔,再请六哥喝酒。” 之后就没了声儿。 雪景湖不算大,可是船走了好久都没有靠岸的意思,杜晓瑜想起来的路上江亦嘉给她介绍过。 雪景湖连通着护城河,是可以直接到城外的。 难不成这些人是想野外抛尸? 可是,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杜晓瑜尽量保持着冷静,想再听一听那几个人说什么,只可惜他们声音太小,似乎是交代了句什么就走了。 应该是换乘小船离开的。 杜晓瑜稍微松了口气,开始用舌头不断地顶嘴里的布团,这玩意儿虽然看似塞得很紧,但实际上,只要没用布条绑到脑后去,应该都能慢慢吐出来,用舌头顶了一小会,她又想了些以前见过的恶心画面,一时忍不住就想呕,这一动作使得嘴巴大张,布团轻轻松松就掉了出来。 杜晓瑜正想趁机喘口气,就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像是缓缓而来。 她心下大惊,想把布团捡起来重新塞进嘴里不让人看出破绽,可是双手动不了,眼睛也看不到,急得她满头大汗。 外面的人顿了一下,一双白皙骨感的手推开窗。 光线一下子涌进去,将货舱里的黑暗驱逐干净。 被五花大绑的姑娘靠坐在墙边,双眼被黑布蒙着,嘴巴里的布团早被吐出来了,娇俏的小脸因为刚才用力挣扎过而微微泛着红。 杜晓瑜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应该不是刚才绑她的那些刺客,否则早动手了,哪会这样磨磨唧唧的。 她抿了抿唇,试探着开口,“你是谁?” 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但杜晓瑜感觉得到,那个人一定还没走。 杜晓瑜打算赌一把,“你若是能救我出去,我便答应你一个条件。” “以身相许?”对方的声音好似浮冰碎玉,清泠好听,哪怕是句讽刺戏谑的话,也因为这样独特的音色变成了天籁。 杜晓瑜没再答话,对方一开口,就隐隐有一种久居高位的气场,这样的人,非富即贵,不是她招惹得起的。 “倒是个有趣的人,只是,可惜了。” 对方撂下一句话,关上窗抬步就走。 外边早有人候着,见他过来,低声道:“宁王殿下,马上就要出城了,剩下的事康王和靖王两位殿下自有安排,咱们得赶快乘小船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傅凉睿淡淡“嗯”一声,似有所感地回过头,朝着货舱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仿佛透过厚重的板壁,见到了一双倔强不肯屈服的眼睛。 傅凉睿眉心微微蹙了一下,“他们准备做什么?” 护卫附在他耳边小声道:“一会儿会有人上去给她灌药。” “什么药?” “呃助兴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54、匕首还是脱衣?(二更) 杜晓瑜是被灌了药扔下船的,绑匪们这次学聪明了,为了防止她在药效发作之前大喊大叫,特地用厚布封住她的嘴巴,一直系到后脑勺,打了死结,完杜绝她开口说话以及吐掉布条的可能。 杜晓瑜从来没尝试过媚药,但一入体,便知这种药效十分猛烈。 不过片刻的工夫,浑身就热得开始出虚汗。 杜晓瑜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恍惚中,听到其中一个绑匪啐了一口道:“要不是主子不让咱们碰,我他娘的早上了,这么个水灵灵的小娇娘,听说还是个雏儿,弄起来都不知道有多爽。” 绑匪的话有回音,再加之周遭的空气里充斥着一股子湿润的泥腥味。 自己所坐的地方又有凹凸不平的碎石块,后背更是顶在坚硬突出的石壁上。 所以杜晓瑜初步判断,她被扔到了山洞里。 之前的船走了很久,灌药以后她一直迷迷糊糊的,没记清楚从下船到现在过去了多长时间,但这个地方,距离京城应该很远。 盼着人来救基本是不可能了。 杜晓瑜很难受,整个人像被塞进了汗蒸馆,除了滚烫,还空虚,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虫子不断地在她体内啃噬撕咬,却又咬得不痛快,永远到不了那个点。 这种情况下,若是能张开嘴巴大口喘气,或许还能缓解那么一点点,可是她不仅开不了口,还什么都看不见,听那些绑匪的意思,一会儿给她破身的,将会是完与他们无关的人。 杜晓瑜浑身发颤,心脏揪紧。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得这般下场。 之前在船上不是没反抗过,可是绑匪们身手极高,她的双手双脚又都被捆绑住,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没法从那样的阵仗中突围出来。 药效如同热浪,一潮盖过一潮,让杜晓瑜的脑子开始发昏,再想不了别的。 被绑住的双手不停地挣扎,想把身上多余的衣裳给拽下来然后跳进冰池里好好泡一泡,可惜嘴巴里只能呜呜呜个不停。 这时,山洞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不多会儿,两名身材魁梧的大汉便搓着手流着哈喇子走了进来,色眯眯的眼神不断在杜晓瑜身上流连。 刀疤脸弯下腰凑近杜晓瑜,狠狠嗅了一口,然后抬头看向光头,眼冒绿光,“香得很,看来那些人没扯谎,还是个雏儿,咱哥俩今儿个赚大发了。” 光头一听,一双眼珠子都亮堂起来,两脚将刀疤脸踢开,原本是想帮杜晓瑜把遮眼的黑布和堵住嘴巴的布条扯开的。 可转念一想,就这么玩儿似乎更有情趣。 杜晓瑜浑身滚烫,理智早就被药效给吞没了,小脸儿上泛着潮红,嘴里呜呜呜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蚀骨的软,听得光头血脉贲张,伸手就要撕扯她胸前的衣裳。 只他才刚准备动作,山洞外就突然飞来一支短箭,不偏不倚直接刺穿他的手掌,箭尖还带出了一些细肉,血肉模糊,瘆人至极。 光头顿时疼得满地打滚。 刚爬起来的刀疤脸见状,顿时吓得一屁股又跌坐回去,恍惚间听得外面一声冷沉的“滚”。 刀疤脸赶紧把光头拉起来,半拖半扶地带出了山洞,知道来人身手不弱,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带着同伴逃命去了。 杜晓瑜难受得也快满地打滚了,只可惜她束手束脚,滚不起来。 刚才的动静她都听见了,只是因为药效来得又猛又烈,很快就冲淡了她的记忆,让她一时半会儿分辨不清到底谁是谁,甚至连自己在哪都快忘了。 身子要命地难受。 男人干净的朝阳靴踩在潮湿的地面上,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杜晓瑜不知道来人是谁,只是鼻端闻到了一种类似于芝兰清桂的香味。 不是傅凉枭,他的房间里没点香,衣裳也从来不熏香。 杜晓瑜心里没来由地害怕,她不想被这个人接近,心里的却在叫嚣着,催促着,怂恿着她,这个人是解药。 “唔” 身上那灼人的热度就好像一把火,将她从里烧到外。 昏昏沉沉中,杜晓瑜感觉到有一只手伸到她后脑勺,动作轻柔地替她解开了封住嘴巴的布条。 终于得以大口喘气,杜晓瑜微微张开檀口,娇艳的面颊如同撒了红霞,哪怕看不到脸,也已经勾人至极。 男人怔怔看了她许久,淡淡开口,“我早说过了,要救你,唯有以身相许,这药名叫媚骨欢,交欢是唯一的解药,否则再过半个时辰,你便会因为气血逆转,暴毙而亡。”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杜晓瑜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了,身子空虚得抓心抓肺,娇喘吁吁。 “求、求求你”她无力地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媚丝儿似的,软得没骨,本来想说“帮帮我”的,话涌到喉咙口,猛然想到了什么,一咬牙,“离我远点。” 虽然她不想死,更不想因为中了这种药羞耻而死,可如果那个人不是傅凉枭,她宁愿死。 “半个时辰还早,你可以慢慢考虑,我就在这里。”男人说完,擦了擦她身旁的石块,坐了下来。 杜晓瑜脑子都快烧成浆糊了,她不想给这个没见过的男人,可是他的声音要命的好听,要命的勾人,不断地蛊惑着她体内的媚药。 杜晓瑜咬紧牙关,在双手被反剪,双眼被遮住的情况下,朝着看不见的方向打了个翻滚,借着地上尖锐的石块硌过她娇软的身躯,以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旁边坐着的人正是宁王傅凉睿。 他见到杜晓瑜这副样子,薄削的唇微微往上勾了勾,“你不觉得,这样的挣扎很徒劳吗?” 杜晓瑜因为那一翻滚,倒在地上就起不来了,只能张着小嘴微微喘息。 “如果你的选择是死,那么与其等到半个时辰后气血逆行痛苦死,还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或许我可以借你一把匕首,更痛快些。”他继续说:“反之,如若你想活着,我也可以帮你。” “我从来不接受陌生人的帮助。”杜晓瑜尽量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一些,气势听起来足一些,可是出口的话却娇媚入骨,只有撩拨人的份儿。 只不过,这是对于普通男人而言。 大石块上坐着的傅凉睿却很淡定,哪怕言语之间带着戏谑和佻达,看向杜晓瑜的眼神也冷淡得不掺杂一丝。 “我们之前见过,应该算是熟人。” 杜晓瑜终于想起来了,自己的确是听过这个声音,就在刚才的船上,他便是那个主动来看她却又不打算出手救她的男人。 凉薄。 杜晓瑜的脑子里突然浮现这么两个字。 把别人的生死当成一场游戏,像是冷眼旁观斗兽场的上位者,他只会对最后的胜者感兴趣。 这样的人,一定常年浸淫权术,手中握着一定的生杀大权。 而此时此刻,自己就是他笼子里的困兽,他之所以跟来,是因为她这只困兽身上的傲气勾起了他的兴趣,他大抵是想看看她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撑到何时。 怜香惜玉对于他而言,可能就是一场笑话,所以,别奢望了。 杜晓瑜娇嫩的脸蛋蜜桃儿一般的红,额角不断沁出细细薄薄的香汗。 新一轮的药效又要上涌。 杜晓瑜不相信自己穿越一场会窝囊地命丧于此,起码还有半个时辰可以挣扎。 她如是想。 然后不断地用后背摩擦身下尖锐的石块,只是她今日穿得太过厚实,磨蹭了半天也没什么用。 倒是绑在身后的手摸到了一块切口锋利的石头,她正打算用它来割断绳索,就听傅凉睿慢悠悠地说:“绳索都是特制的,要不然怎么配得上你准王妃的身份?” 杜晓瑜捏着石块的手慢慢收紧。 “能不能借我个火折子?”她将脸蛋贴在肩膀上磨蹭,擦去汗,自齿缝间挤出一句话来。 “我只会帮你两件事,一,帮你把匕首刺进胸膛,二,帮你脱了衣裳。” 王八蛋! 杜晓瑜心里怒骂,被他这一激,哪怕知道石块割不断绑着自己的绳索,她也不断地做着无用功,一下,两下,三下 山洞顶上有水滴落下,打在水洼里的清脆响声帮她计着数。 手腕酸疼得快要断掉,杜晓瑜也不敢有丝毫的停顿。 因为一停下来,整个人就会被媚药所支配。 这个男人是毒蛇,是冷血动物,与其给他,她宁愿用这最后的半个时辰来赌。 赌自己命不该绝。 赌自己运气好,能撑过去。 或许,她还能赌一赌,傅凉枭会来救她。 可是自己这两日正和他闹别扭,出门前又听静娘说楚王每年正旦都会去荣华园祭拜先皇后。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傅凉枭这个时候还在荣华园,就算他得到消息往这里赶,等找到她,大抵也是一具尸体了。 想到这,杜晓瑜慢慢冷静下来,“那你能不能把我给扶正?” 傅凉睿看她因为侧倒在地上而气血不顺青筋暴涨的模样,眼眸微微一动,站起身走过去蹲下身将她给扶起来坐正。 杜晓瑜趁机问:“我都已经是将死之人了,你还不愿意透露身份吗?” 傅凉睿勾唇,莞尔一笑,“如果你选择的是匕首,那么我会在你死前告诉你我是谁。” “那我要是想活着呢?” 傅凉睿唇角笑意加深,“与你合二为一的那一刻,我会亲手摘下你眼睛上的黑纱,让你看清我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55、失身(一更) 杜晓瑜不想死,但也不想用这种屈辱的方式活着,她或许还是只能寄希望于最后的这点时间。 意识再一次模糊,她又快记不得自己身在何处了。 身体要命的空虚让她唇边控制不住地溢出一声低吟。 傅凉睿捏过她的下巴,幽邃的眸光仔细观察着她面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不是重的人,以前跟皇觉寺的住持大师学过些清心诀,所以再香艳的场景,只要他不愿意,就能很好地控制住。 “如果我想让你活下来呢?” 他的声音一如先前的好听,尤其是在一个身中媚药的女人面前,简直就是天大的诱惑。 杜晓瑜险些就没忍住往他怀里钻。 她艰难地别过头,凭着感觉,摸索着身后,强撑着身子往后挪了一点点,然后仰起下巴,用一种冷傲的姿态道:“那你就只能娶我。” “有何不可?” “娶我的代价很大,这一生,只能有我一个女人。” 回答她的是傅凉睿短暂的沉默,随后低低笑了一声。 杜晓瑜听得出来,那笑声里满是讽刺。 也难怪,她要嫁的是一个后院女人多如衣服的男人,却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说谁娶她,这辈子就只能有她一个女人。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是什么? “那你觉得,是我能满足你,还是楚王能满足你?” 这话太具有歧义,杜晓瑜拒绝回答,默不作声。 “看来你心如明镜。”傅凉睿勾唇道:“知道自己即将要嫁的是一个不可能只娶你的男人,那你为何不赌一把?” “赌你还是个雏儿?倘若你是,那我便赌。”杜晓瑜唇角上弯,语气嘲弄,“只可惜,阁下身上有寻常人家用不起的上等芝兰香,言语之间是对于底层人命的漠视,你的手,虎口有薄茧,应该是长期握剑所致。初步判断,你是贵族阶层,而你的声音,听起来怎么也有十七八岁,王公贵族家的子弟,十七八岁早被调教过了,就算不是妻妾成群,通房侍妾也有一堆,不可能是雏儿。” 杜晓瑜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只觉得口干舌燥,身子越发难受了,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喘息声过大,怕激起男人的兽欲。 傅凉睿哂笑,她果然与传闻中的乡下小丫头不一样。 灵性,聪颖。 有趣得很。 比起傅凉枭,傅凉睿多了一份耐性,尤其是对于这种临死还不停挣扎以为自己能活下去的猎物,他有的是时间看着她一点一点把自己逼死。 “你要知道,就算你不委身于我,就算你能侥幸逃过一劫成功活下来,等过了今夜,你也是我的女人了。” 杜晓瑜脑子一轰。 她先前只顾着纠结生死,完没想到名节上去。 是了,自己与一个陌生男人孤男寡女在山洞里共处一夜,就算最后真的活下来了,名节也已经毁了,到时候,她要如何向傅凉枭解释? 他会不会相信她? 杜晓瑜想起之前在白头村他向她坦白身世的那一夜,他说要她最干净最纯粹的感情。 这样的感情,她给了。 然后他对着皇天后土发誓,这辈子,他的人,他的心,都给她,只给她。 可是除夕夜自己问他关于他后院那几个妃位的时候,他并没有否认。 也就是说,在他心里,他可以爱她,甚至能做到把部的宠爱都给她,但是他的后院,永远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 杜晓瑜觉得自己当年一定是脑抽了,为什么没有去细想男人在床上的话不可信,为什么没有深思他是亲王,就算他想一生一世一双人,皇家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以他的性子,若是知道她被别的男人破了身,一定会掐住她的脖子,亲手把她弄死。 他在坦白身世的那一日,就已经不是她那个呆板却忠犬的阿福哥哥了。 这么久以来,或许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奢念。 这便是人类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时候想得到,得到了想要求更多。 “你的时间不多了。”傅凉睿看看外面的天色,提醒道。 杜晓瑜挣扎了一下,双手还是被绑得紧紧的,她甚至都看不到外面是天明还是天黑,有没有刮风,有没有下雪。 她的呼吸突然变得很急促,像是身的血液都在往回流,那种气血逆行的冲击,使得她的大脑有片刻的缺氧。 已经撑不住了,杜晓瑜不知道自己能这样坚持多久。 但一旁看她笑话的男人却再也没发出过声音,到底是走了,还是因为自己意识涣散,听不到他说话。 她不清楚。 只隐约的觉得,自己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落入了一个十分温暖的怀抱,蒙住眼睛的黑布和绑住双手的绳索也被解开来,但她还是睁不开眼睛。 不过由于媚药的作用,哪怕瞧不清楚抱着自己的是谁,她也毫无意识地往他怀里拱了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得到片刻的缓解。 横抱着她的那双手,修长结实,竟让她觉得无比的有安感。 杜晓瑜在潜意识里鄙视自己,果真是中了媚药就六亲不认,任何人都能是解药了。 男人将她抱到了干草堆上,身下垫了一件厚实的兔毛斗篷。 “筱筱,筱筱你快醒醒” 有人不断轻拍她的小脸。 杜晓瑜痛苦地嘤咛一声,嘴巴里毫无意识地喊,“阿福哥哥救、救我” 声音是从唇齿间破碎出来的,断断续续,轻不可闻。 “筱筱” 那声音除了焦急之外,还带着点无奈。 杜晓瑜软软地呜呜两下,柔弱无骨的小手胡乱抓了两把,拽住他的下摆,想要将男人往自己怀里带。 药效已经到了最后一个阶段。 她的体内有如掀起了狂风巨浪,潮水翻涌,好似没上塞的红酒瓶子倾倒不断流出酒液。 而能给她上塞的,只有这个男人。 死亡其实很可怕,尤其是当你潜意识里都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 那种恋世的不甘和恐惧,会支配着你的每一根神经。 它们都在叫嚣着,沸腾着,要你重新活过来,这世间还有太多的东西值得你留恋。 喜欢的人没了便没了,还可以再找,但是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对方的纹丝不动让她微微有些恼,可是没力气开口,只能自己循着那干净清爽的气味往他怀里贴,脑袋像小猪仔似的拱了拱,双手仿若灵蛇一样缠上他的腰身。 傅凉枭低头看着怀里已经彻底失去理智的娇人儿,喉咙发紧,本就深邃的眸子越发暗沉了,里面有重重叠叠的黑雾翻滚沸腾。 他得到消息以后,马不停蹄地往京郊赶,半路上遇到一个掌心中箭的光头和一个面目狰狞的刀疤脸,觉得可疑,让人严刑逼供才问出些信息来,然后一刻也不敢耽误地狂奔过来。 到山洞的时候,里面只有她一个人。 好在,并没有人对她做过什么,只是眼下这幅情形有些麻烦了。 “筱筱。”傅凉枭轻轻摇晃着她削瘦的肩膀,“快醒醒,我带你回家。” 他说的什么,杜晓瑜完听不进去,夜明珠光晕的映照下,娇润的小嘴因为不满而微微嘟着,睫毛长密而卷翘,薄薄的眼皮有些颤,像是在努力睁开眼睛,只是挣扎数次之后都徒劳,她索性放弃了。 整个人大喘着气,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她虽然还没发育完,但该有的地方也不算太差,玲珑浮凸。 杜晓瑜热到快要蒸发,不停地用手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拉过傅凉枭的手。 细腻柔滑的触感在他掌间化开,让人有一种将她掰开揉碎吃下去的冲动。 她嘴里那一声声破碎的呼唤,都是在叫“阿福哥哥”。 傅凉枭闭上眼,深吸口气,声音低沉中透着压抑,“筱筱,我是谁?” “阿福哥哥” 杜晓瑜软在他怀里,小嘴一张一合。 其实她看不清抱着自己的是谁,但临死前她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那个在白头村陪了她两年的男人。 恍惚中,杜晓瑜感觉到他抱着她转了个身,让她双腿曲起,跪在地上,然后修长有力的手臂从后面搂住她,不让她软倒下去。 他似乎也跪在身侧。 她顺势将脑袋歪靠在他宽厚的肩上,又开始不安分地蹭蹭。 耳边有声音传来。 “皇天在上,后土为证,今我傅凉枭起誓,倘若山河不枯,日月不朽,吾愿永世只爱一人,只娶一妻。吾生而为她,死由她定,若违此誓,则此生此世,生生世世,爱而不得,得必失,终我残生,循环往复,永无休止!” 说完,轻轻搂住杜晓瑜的腰,将她放倒在垫了斗篷的干草上。 杜晓瑜自然而然地搂着他的脖子。 小嘴还没来得及发出不满的咕哝,就被他滚烫的唇死死封住。 吻势汹汹,灼热短促而浓重。 热意在二人紧贴的身上蔓延开来。 杜晓瑜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衣裳何时被扒光了,只是感觉到山洞外突然吹来一阵冷风,让她浑身都止不住地打了个哆嗦,身上起了不少小颗粒。 傅凉枭怕她冷,尽量用滚烫的身躯护着她,待那阵冷意过去,她那副雪白清透的身子又再一次被烧得身泛红。 傅凉枭眼眸一暗,捉住她的双足,“筱筱,给了我,这辈子你可就再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回答他的是她一声等得难受的“唔”。 重剑入鞘,握剑之人分花拂叶,穿过重重阻碍,力道很足。 那疼钻心。 杜晓瑜早被烧没的理智终于一点一点回笼,干哑的嗓子半晌才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之后便是一阵拳打脚踢,尖锐的指甲在他背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混蛋,你就不会怜香惜玉一下吗?唔” 傅凉枭低下头,将她所有的哭喊声都堵在唇舌间,呼吸明显比她还浓重,只是这次吻得十分小心,像是在安抚受了伤流了血的幼崽。 杜晓瑜想挥拳头揍他,可药效还没过,她身无力,柔弱无骨,只能像朵菟丝花一样紧紧依附着他。 哪怕是刚才那句骂他的话,也成了一种撩人的邀请。 等傅凉枭帮她梳理顺当了,杜晓瑜才算尝到甜头,陌生的欢愉感,让四肢百骸的每一根神经都能清晰地感知到。 被抛到云端的时候,杜晓瑜动弹得很厉害,傅凉枭双手紧紧扣住她的十指,轻轻吮吻她白嫩的脖颈,带着安抚与得偿所愿的满足。 外面的冰雪还没融化完,山洞里很冷,这一处却十分火热。 乱了一地的衣裳和稻草,昭示着这里正在上演一场男女情事。 山洞顶上落下的水声仿佛在模仿某种节奏。 杜晓瑜得了妙处,眼眸微阖,沉迷在有声的浪潮中。 傅凉枭薄削的唇贴近她的耳边,低声问:“筱筱,我是谁?” 杜晓瑜慢慢睁开眼,五感逐渐清晰,当对上傅凉枭染了的双眸时,顿时大惊,“怎怎么” 她本来想问:怎么会是你? 可是转念一想这话不对,问出来就得惹祸,咽了咽口水,重新组织语言,“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大概是心有灵犀。”傅凉枭得了便宜,脾气也好了不少。 杜晓瑜想到之前的那个人,她警惕地朝着山洞四周看了看,没见着。 “在看什么?” 发现她分神,傅凉枭用力地惩罚了一下。 杜晓瑜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问他,“你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什么人?” 傅凉枭疑惑,“我来之前,这里面难道除了你还有别人?” 杜晓瑜皱皱眉,如果傅凉枭没发现那个人的话,就应该是在她意识模糊的时候,他到来之前,那个人离开了。 也有可能,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自己中了药臆想出来的。 可自己中的是媚药,就算要臆想,也该是臆想傅凉枭才对,为何会是一个完陌生的男子? 而且还那么冷血,那么讨厌。 与傅凉枭的外表暴戾阴鸷内里深刻沉敛不同,那个人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极致的凉薄。 就算看不到他的容貌,杜晓瑜也能想象得到他在说每句话时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这个人一定存在过,不可能是臆想。 杜晓瑜想到险些被傅凉枭看见,心中不禁暗暗为自己捏了把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56、我是为你而重生的(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傅凉枭将她脑袋扳正,声音低柔,“筱筱,看着我。” 杜晓瑜脸红得快要滴血,哪里敢看他,眼神一直往旁边闪。 “我是谁?” 他又问。 额头上的汗珠直接落在她嫩白的肌肤上,惹得她直发颤。 杜晓瑜微抿着唇,“我怎么感觉,这个问题你好像已经问过了?”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杜晓瑜垂下眼睫。 她在意识模糊的时候,想到的的的确确不是眼前这个傅凉枭,而是在白头村答应被她招上门的夫婿阿福。 阿福是上门婿,忠犬属性,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背叛她,更不可能三妻四妾。 可是傅凉枭…… 想到这里,杜晓瑜犹豫了一下,不答反问,“王爷,你爱我吗?” 傅凉枭动作一顿,眼眸复杂。 “你觉得我不爱你?” 不等杜晓瑜开口,他便轻轻叹口气,“筱筱,不是所有说出口的才叫爱,你知道,我不擅长那些。” “我不是这个意思。”杜晓瑜说着就委屈起来,眸子里起了一层朦胧的水雾,哭诉道:“在白头村的时候,你明明答应好什么都只给我的,可是你却有那么多女人,我什么都给了你,全部的信任,一整颗心,如今连人都给了你,可是你呢,做到了吗?” 傅凉枭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沉默了很久,才道:“如果你刚才早些清醒过来,应该能发现我今日是第一次。” 杜晓瑜的啜泣声戛然而止,身子绷紧,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他。 傅凉枭伸手轻轻抚摸着她雨后娇花一般的面颊,“我只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这么说,今日之前,你从来没碰过其他女人?”杜晓瑜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数次有过亲密接触,险些擦枪走火,他每一次的手法和技巧,完全不像是什么都不懂的雏儿。 况且身为皇子,十五岁就开始被性启蒙,傅凉枭不可能躲得过。 可是他那双眸子里噙着说不出的认真。 这一次,她能不能再信他? 傅凉枭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她眼睛里的怀疑,“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问。” “那你能说给我听吗?”杜晓瑜的声音弱下去不少。 傅凉枭颔首,“能,但不是现在。” 杜晓瑜眨了眨眼。 傅凉枭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又贴了贴她的肌肤,还是很烫,问道:“还难不难受?” 杜晓瑜羞得直躲。 “我说认真的。”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如果药没解彻底,还会卷土重来,你中的是烈药。” 杜晓瑜吓得张了张嘴,她可不想再体验一次气血逆行的滋味了,忙摇头,“那你还是继续吧,最好一次性解完。” 傅凉枭似乎轻轻笑了一下。 她身材娇小,骨架纤细,衬得脸颊越发的小,散落的乌黑长发几乎包裹住半个身躯。 他伸手拨开她汗湿的乱发,俯身,亲吻之际,哑着声音道:“告诉我,你刚才脑子里想的人,是谁?” 杜晓瑜搂着他脖子的手收了收,“是阿福。” “吃自己醋的滋味,一点也不美妙。” 他眸光微暗,说完,唇瓣重重压下,堵住她所有的声音。 …… 云歇雨住。 杜晓瑜累到虚脱,盯着山洞顶上怔怔地发呆。 傅凉枭动作利落地清理好,帮她把衣服穿上,将她整个儿裹在自己怀里,似乎怎么疼都疼不够地吻了吻她的眉心。 杜晓瑜眼珠终于动了动,看向他,眸光里带着些事后的疲惫。 傅凉枭将她打横抱起来,朝着山洞外走去。 秋敏凡等在山脚,见到傅凉枭怀里抱着的人缩成一团,兜帽遮去了大半边脸,瞧不清楚什么模样。 但他感觉得到,这次的事给杜晓瑜带来的伤害不小。 哪怕知道杜姑娘是王爷上去以后才破身的,秋敏凡还是觉得很愧疚。 “都怪微臣没能及时安排人跟在杜姑娘身边,还请王爷降罪。” 傅凉枭低头看了怀里的人一眼,她闭上眼睛浅睡,小巧的鼻头被冻得通红,手腕因为被捆绑,至今仍有勒痕,她手腕娇嫩,勒痕就显得越发残酷。 眸光一沉,傅凉枭道:“降罪就不必了,马上回城散消息,说本王今日亲自带了准王妃外出游玩。” 隐藏的话,自不必傅凉枭多说,秋敏凡也明白。 王爷的意思是,与其回去以后被百姓猜疑唾骂毁了杜姑娘名节,倒不如先一步承认是他混蛋,等不到大婚就先把准王妃给吃了。 以王爷这样的名声,会做出这样的事,简直是家常便饭,就算说出去了也没几个人会觉得稀,反而会更加的同情杜姑娘。 想到这儿,秋敏凡抱拳领命,“是。” 他没急着走,顿了一下,看向杜晓瑜,“杜姑娘可还记得,是什么人劫走了你?” 杜晓瑜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摇头,“我一直被蒙着眼睛,只能听到声音,见不到人。” “那姑娘可听到,他们说了什么?”秋敏凡又问。 杜晓瑜有些犹豫,看了一眼傅凉枭阴戾的眉目才继续道:“都是些污言秽语,不过我倒是听见其中一个管另外一个叫六哥,还说等他赚了钱,再请六哥喝酒。” “果然是康王他们几个。”傅凉枭毫不意外地勾起冷唇。 秋敏凡道:“听闻那几位王爷私下里在赌咱们的王妃何时给王爷戴绿帽,这事儿微臣之前颇有耳闻,倒是没怎么在意,没成想,他们为了赢钱,竟然出了这么个损招。” 杜晓瑜直接傻了,“竟然有人玩这种赌局?为什么?” 傅凉枭薄唇微抿。 秋敏凡有些忍不下去,多嘴道:“姑娘有所不知,为了能让你顺顺当当地入楚王府,王爷在之前的两位未婚妻和后院的那几个女人身上略施了小计,往自己头上扣了好几顶绿帽,外面的人不知情,还以为咱们王爷是被人下了咒,但凡与他有婚约的女子都会给他戴绿帽。” 杜晓瑜惊讶地捂着嘴巴,傅凉枭需要好几个未婚妻这事儿,她一直都知情,只不过没想到用途是这个。 眼瞅着秋敏凡还想说什么,傅凉枭马上冷嗤道:“行了,剩下的不用你多嘴,赶快去安排好本王交代的事情。另外,让芸娘重新回筱筱身边暗中保护她,这样的错误再犯一次,你们就都别跟着本王了。” “是。”秋敏凡应声,“那康王他们那边,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先搁着。”傅凉枭道。 他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筱筱手腕和脚腕上被绳索勒过的地方不能留下痕迹,这是其一。 其二,他须得尽快回王府,跟她解释清楚这一切,然后才好哄她喝下避子汤,否则过了今夜就晚了。 至少目前,他不希望她怀上。 倘若怀上就会迎接承慕的到来,那他宁愿她一辈子都不会生。 交代完,傅凉枭抱着杜晓瑜坐上马车,朝着城门方向驶去。 不远处的树林里,傅凉睿撑着伞,目送着楚王的车驾走远,幽深莫测的瞳眸里有一丝暗光闪过。 长随恭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敢说。 之前是他们眼尖发现楚王带着人往这边来,先一步通知了自家王爷。 傅凉睿便是在楚王到来之前,杜晓瑜即将崩溃之际离开的。 不过他一直没走,就等在山下。 长随很是不解,这件事本来就是康王和靖王两位殿下联手策划,与自家主子半点关系都没有,王爷为何要突然掺和进来惹一身腥? 这么做对王爷根本一点好处都没有。 傅凉睿淡淡收回目光,转身看了长随一眼,“回吧!” —— 马车直接回了楚王府。 杜晓瑜睡了一路,还是没什么精神,毕竟媚药的损伤就已经很大了,后面又交欢那么多次,到现在都还能清醒着,已经算是承受能力强的了。 傅凉枭没让她下地,直接用宽厚的斗篷将她裹在里面,小心翼翼地抱去了浴池。 王府众人全都低眉敛目,谁也不敢多看,谁也不敢多说。 因为就在王爷回府之前,准王妃被王爷带出去玩的事儿已经传了开来。 所以当下不用看,众人也知道王爷怀里抱着的人是准王妃,他们无需多问什么,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了。 又冻又累的身子沾染到浴池里温热的水,杜晓瑜才舒服得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一个汉白玉石凿刻而成的豪华浴池,浴池里水汽氤氲,撒了不少花瓣,遮挡了她没在水里的部分,浴汤应该是特别准备的,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清香味。 傅凉枭在外面交代事情,完事后缓步走了进来,就见那小小的人儿把自己缩进水里只留一个脑袋露在外面,长发沾了水,湿漉漉地贴在她背上和胸前,双眼雾蒙蒙的,眨巴眨巴看着他。 傅凉枭怕她一时不适应,便没脱衣裳和她一起泡,只是坐在旁边休息区的软榻上,沉默许久才道:“筱筱,一会儿我让人送避子汤来,你乖乖喝下,好不好?” 她精通医术,碗里是什么药,一闻便知。 与其待会儿被她当场戳破,倒不如他直接开门见山。 “避子汤?” 杜晓瑜转过身,有些怔愣地瞧着他。 “你还小,不适合怀孕。”傅凉枭道。 杜晓瑜的目光定在他的俊美非凡的面容上没挪过半分,肯定道:“不对,你在撒谎。” 有句话说,只有在在乎的人面前才学不会撒谎,怎么圆都有破绽。 傅凉枭就属于这一种,不管他对外多么的强势,一旦面对的是她,很多东西便会因为她的一个眼神就溃不成军。 她果然是他两辈子的魔障,是他身上怎么都戒不掉的毒。 傅凉枭走过来,亲自将她抱出去擦干身子换上他的寝衣。 因为太大,穿在她身上就有一种松松垮垮的感觉。 杜晓瑜皱皱眉道:“能不能让人回杜家帮我取一套衣裳送来?” 她之前的那套是不能再穿了,但总不能一直穿着他的寝衣吧,她还要不要出门见人了? “去杜家太远,我已经吩咐人去绣坊了。”傅凉枭道:“那里有我一早就专门给你订制的衣裙,再等等,大概吃过饭就能送来了。” 杜晓瑜点点头,又被他抱着往外走。 她十分不自在,脸色爆红,低声说:“我自己能走。” 傅凉枭不让,“你之前被绑了那么久,脚不痛吗?” 杜晓瑜心说脚再痛也没有那什么的时候痛啊! 可是对上他强硬的态度,只能硬生生把话憋回去,怕被外面的仆从看见,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脑袋一个劲往他怀里钻。 到了房间。 傅凉枭把她放在镜台前坐着,拿来干毛巾给她绞干头发,这才慢慢道:“我撒谎,是因为有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她看着镜中他微微蹙拢的眉心,“很为难吗?” “不是为难,是怕你不信。” 杜晓瑜突然低笑一声,“难不成比慧远大师的卦还荒诞?” “或许。”傅凉枭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随后又问:“筱筱相不相信前世今生?” 杜晓瑜心道,我一个从异时空穿越过来的人,怎么可能不信? “呃……这种事,会不会有点过了?”杜晓瑜面露为难。 她是异时空来的,她信也就算了,他堂堂王爷,难不成真对一个神棍的话深信不疑? 还前世今生,这有点扯了吧? 傅凉枭道:“我今日在与你合欢之前,曾对皇天后土立誓,倘若山河不枯,日月不朽,我愿永世只爱一人,只娶一妻。我生而为她,死由她定,若违此誓,则此生此世,生生世世,爱而不得,得必失,终我残生,循环往复,永无止休。” 杜晓瑜满心震撼,猛地回头,看着他就不会说话了。 这样的誓言,对于有过痛苦丧母经历孤独了那么多年的傅凉枭来说,不可谓不毒,比天诛地灭还要挖心窝子。 “你……”杜晓瑜眼窝一热,不知道说什么好,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来,“为什么?” 傅凉枭摸了摸她已经半干的头发,放下毛巾,将她抱过来拥进怀里,缓缓道:“因为在前世,我们就已经是相伴到老的夫妻了,这一世,我是为你而重生的,从我来到这里开始,就一直在找寻你的下落,花费那么多心血,只是想与你重温前世的夫妻时光而已,我既然敢立下这样的誓言,那你觉得,我还有没有可能去找别的女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57、喝避子汤(一更) 【】 傅凉枭的话信息量太大,杜晓瑜一时之间消化不完,整个人就那么呆呆地僵在他怀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傅凉枭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俯下脑袋,将自己的额头轻轻贴在她额头上,闭上眼睛,唇边溢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很荒唐,是不是?” 杜晓瑜讷讷地问:“你的意思是,你重新活了一次?” 傅凉枭睁开眼,坐直身子,大掌握住她微凉的小手,“换句话说,我从几十年以后回来了。” 杜晓瑜再次一震。 她觉得,自己从那么远的地方穿越到这种中国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就已经够荒谬的了,没想到,还有个比自己更荒谬的。 所以,自己是穿越,他是重生? 可是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一个古人身上呢? 杜晓瑜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她低下头来,捋了捋。 知道她需要时间接受过度这一切,傅凉枭没再说别的,只是伸手替怀里的人拢了拢宽大的寝衣,怕她着凉。 杜晓瑜安安静静地想了一会儿,问道:“那你之前告诉我,你之所以会以阿福身份出现在我身边,是因为慧远大师给你算了一卦,这些话都是假的吧?” “嗯。”他轻轻颔首。 “这么说,没有所谓的命硬克妻,也没有大师给你算出来的生辰八字,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你为自己重生找的借口?” “嗯。”他还是点头,若是仔细听,隐约能听出声音里掺杂着一丝丝的紧张。 他也会害怕。 怕她说他是个怪物,怕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他以后躲他远远的。 杜晓瑜怔然片刻,又问:“你是从几岁回来的?” “八十多岁,寿终正寝以后。” 杜晓瑜猛地倒吸一口气,身子轻轻颤了颤。 这么说,她是在跟一个老年人谈恋爱? 杜晓瑜有些哭笑不得。 难怪她总觉得傅凉枭安静下来的时候,身上少了年轻人的那种朝气,反而深沉内敛到让人觉得神秘莫测。 完全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人。 原来这一切并非全部因为霓裳的关系,还因为他是早就活过一世的人。 傅凉枭直勾勾地看着她,没有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见她一会儿震惊,一会儿又有些无奈的,实在是摸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索性直接问:“你会不会怕我?” “怕你?”杜晓瑜想了想,好像是,他身为楚王的时候,有些时候确实让她打心眼儿里感到害怕,一害怕就会怀念阿福,怀念那个从来不会说话,却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陪在她身边的大暖男。 “会怕吗?”他又问,声音明显轻柔了不少,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杜晓瑜抬眸。 他那样的眼神,就好像这句话是等同于把一颗刚掏出来的热乎乎的心捧到她面前来任她处置一般。 杜晓瑜有一种预感,如果她说害怕,会让他伤得彻底。 她不知道一个人的执念要有多强烈才能做到连死都化解不了,非得要重来一次。 但是她很清楚,自己在乎这个男人。 因为在乎,所以不想他把心再分给别的女人,不想他除了她之外还有别人。 因为在乎,才会吃醋闹别扭。 也是因为在乎,所以不忍心让他受伤。 她摇摇头,眨巴眼睛,“不怕,我方才只是在想,你看着我,有没有一种老祖宗看重孙女的感觉?” “” 本来多严肃的一个话题,被她这么一说,傅凉枭险些没绷住,瞬间觉得无奈,却又完全拿她没办法。 “胡说什么!”他揉揉额头,冷嗤一句。 杜晓瑜吐了吐舌,“我就是开个玩笑嘛!谁让你刚才那么严肃的,吓到我了。” 听她这么说,傅凉枭紧绷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你是为了宽慰我还是真不害怕我这样的经历?” 杜晓瑜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许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很多比你这种更离奇更让人震撼的事儿发生呢?在这件事上,已经不是我信不信你的问题了,而是我根本不在乎。” 傅凉枭眉目微动。 不在乎?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从何而来,我只认准你是我选中要相伴一生的夫君,这就够了。” 傅凉枭黑沉沉的眸子里突然破碎出一抹亮光来。 她不知道,她的这些话对他而言有多惊喜,有多让他如释重负。 一直以来,为了遮住自己重生的事实,他想方设法瞒着她,就是不想吓到她,不想让她因为害怕而逃离自己。 甚至于关于婚后不能让她怀孕这件事,他到现在都还没想好要用怎样的理由来说服她。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他一直认为的包袱,会被她这么轻描淡写地就给揭过。 她说不在乎。 不在乎他是谁,不在乎他从哪里来,只在乎他这个人。 “筱筱。”傅凉枭搂紧怀里的人,低头吻上去,这一刻,多想把她揉入骨血,刻入心脏。 杜晓瑜纤细的双臂慢慢攀上他的脖颈。 她感觉得到,他的吻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狂喜和想让她刻骨铭心的抵死缠绵。 她在一瞬间明白了。 他害怕她会因为这件事而离开他。 如果说这天底下谁能伤到傅凉枭,那个人大抵便是她了。 她不敢想象,倘若自己一开始没有选择他,而是选择了拒绝,换句话说,在白头村的时候,如果她没有选他做上门婿,而是选择了别人,他会不会直接崩溃或者发狂? 不过事实证明,她的一切假设都不存在。 因为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定数。 他既是为了她重生而来,那么这一生,她都不可能再逃脱他。 况且,她没想过要逃。 不管是阿福也好,傅凉枭也罢,他们都只是同一个人,都是她深爱的人。 杜晓瑜被吻得气喘吁吁,趁着他的唇离开之际,搂着他的脖子软绵绵地道:“我不会离开的,除非你不要我了。” 傅凉枭喉结上下滑了滑,轻笑一声,把她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轻轻拉下来,看着上面的勒痕,原本柔和的眼神瞬间变得戾气森森。 杜晓瑜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她最害怕的就是他动怒的时候,明明一句话都没说,那种强压却能让人遍体生寒,恐惧到发抖。 所以她不敢告诉他,在他找到她之前,山洞里曾经还出现过一个人。 “王爷。”杜晓瑜放轻声音,连呼吸都很自觉地放缓,“绑架我的那些人,下场是不是很惨?” 傅凉枭对上她,眉目间顷刻染上宠溺的笑意,“筱筱想如何惩罚他们?” “我不知道。”杜晓瑜摇头,这种事,她不擅长。 傅凉枭摸摸她的脑袋,“乖,咱们先抹药。” 不多会儿,有内侍送了最好的膏药进来。 傅凉枭一直没让她离开过自己的腿。 杜晓瑜便心安理得地坐在上面,任由他帮她细致地涂抹。 怕她疼,他的动作前所未有的轻柔。 两只手腕都抹完,又脱了鞋袜,换脚腕。 杜晓瑜垂眸,看到的是他俊美无俦的侧脸,高挺的鼻梁,薄削的唇瓣,高贵的气质,绝世的姿容,他的一切,好像都是照着她的喜好长成的。 量身定制,毫厘不差。 杜晓瑜不觉弯了弯唇角。 再之后,内侍便送了精致的饭菜进来。 菜都是她爱吃的,还有一盅花旗参乌鸡汤,能补血。 傅凉枭将她放到旁边垫了软垫的圈椅上坐好,亲自给她布菜。 杜晓瑜道:“我可以自己来的。” 傅凉枭仍旧不让,“手腕刚抹了药,你还是歇歇吧,这里没有旁人,我喂你吃。” 杜晓瑜羞窘得不行。 她手腕是有些疼,却也不至于到吃饭都得被人伺候的地步啊! 不过,心里虽然不赞成,却也没敢说什么,等他夹了菜送到嘴边,她还是张开小口吃了。 原本就是一顿饭而已,愣是被他给吃出蜜里调油的味道来。 饭后又用了些甜点,杜晓瑜这才想起回家的事儿,抬头往外瞧了一眼,天色已经不早了,忙说:“你一会儿让人送我回去吧!” “暂时不回去了。”傅凉枭轻轻拉过她的手腕,原本娇嫩的皮肤微微凹陷进去,因为挣扎过,有几处地方磨破了皮,红得厉害,哪怕是上了药,没个十天半月大概也不能好。 杜晓瑜微惊,“不回去了?” “嗯,就留在王府养伤,等你恢复完全了再回去。” 杜晓瑜死活不同意,“可我要是不回去的话,我爹娘和祖父祖母该着急了。” 况且,丁文志还在他们家过年呢,丁文志与大院里的人都不熟,自己要是不回去,他一个人可怎么办? “我会安排人过去通知一声。”傅凉枭显然早就打定主意不让她这么回去,“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伤,不用担心名节的问题,等你伤养好了从楚王府出去,我保证外面不会有人说你半点不是。” 杜晓瑜还想再说什么,可是一对上他那双笃定的眼睛,所有的话又给憋回去了。 没办法反抗,只能顺从。 毕竟傅凉枭是她未婚夫,未婚夫都不在意了,外面的人说什么还重要吗? 见她终于点头,傅凉枭愉悦地勾了勾唇。 晚间时分,绣坊终于送了杜晓瑜的衣裙来,好几套,颜色都是她喜欢的那几种,款式也时兴,面料更是上乘,除了衣裳,还有几套精美的头面首饰,看得人心痒痒。 不过瞧这天色,今日也不用换上了。 傅凉枭把她的衣服放进衣柜里,说等明天起床再换上。 杜晓瑜没意见,直点头。 不多会儿,仆从端了汤药来。 傅凉枭接过,用调羹在里面搅动了两下。 杜晓瑜闻到了好几种草药的味道,知道这是避子汤,她手指蜷了蜷,身子往后缩了缩。 傅凉枭见状,放下汤碗,将她抱到怀里来,亲自喂。 杜晓瑜闭着嘴巴,歪过头看他,“一定要喝吗?” “你还这么小就怀孕的话,孩子很可能不健康的。” 杜晓瑜紧张地搓着手指,她很喜欢小孩子,不管是团子还是那天在宫里见到的小皇子小公主们,她都喜欢。 知道四嫂怀孕的时候,她心里别提多羡慕了,总憧憬着自己也能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宝宝,然后每天给他收拾得干干净净,那小模样,光是想想就让她萌得不行。 “我,我懂医,能自己调理,自己注意的。”她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祈求道。 她不喝,他不得不再一次将药碗放回桌上,吻了吻她的侧脸,声音沉缓地说:“我也想要孩子,可是前世咱们的第一个儿子,从生下来心跳就不正常,太医说,那是心疾,天生的,不管什么药都治不好,只能精细地调理着,可最终,我还是没能保住他,六岁那年,他受了刺激,一时没缓过来,夭折了。” 杜晓瑜听得脸色大变。 心疾?先天性心脏病? 她和傅凉枭竟然生了一个那样的儿子? 况且又是长子,难怪他会有这么强烈的阴影和排斥感。 “我怕如果你怀上,那个孩子就会随之到来。”傅凉枭的语气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悲,“上辈子,我眼睁睁看着母后一去不复返,眼睁睁看着亲生儿子在我怀里咽气,眼睁睁看着你因为儿子的事大受打击险些随他去。 这一世,我已经挽回不了母后了,唯一能给我慰藉的,是幸好你还在,幸好咱们还没生下承慕。 筱筱,你相信我,我比你更想要孩子,可是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丧子之痛了。所以” 不等他说完,杜晓瑜便自己端起桌上的避子汤,将碗凑到唇边,一口气喝完。 傅凉枭将头埋在她颈窝,“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杜晓瑜回抱着他,“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有你的责任,自然就有我的责任,我不喝,是因为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宝宝,可是你既然说了原因,我不会还那么固执,况且,咱们还没大婚,怀上了终归不好。” 傅凉枭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颈窝,没起来,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抱了她许久,直到听到杜晓瑜的哈欠声才把她抱回床上。 他去了浴房沐浴。 傅凉枭的床跟房里的其他摆设一样,不浮躁,不花哨,低调深沉,茶色的帐幔,并不会让人感到压抑,躺上去反而会觉得心境平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放松感和归属感。 傅凉枭沐浴回来,见她还睁着眼睛,轻笑着问:“怎么还不睡?” “等你。” 杜晓瑜红着脸道。 傅凉枭躺下来,将她抱入怀里,“你受了伤,我不闹你,睡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58、二更 【】 杜晓瑜醒来的时候,身旁的人早就不见了。 她伸手摸了摸,褥子是冷的。 看来他起得挺早。 杜晓瑜躺回去挣扎了一下,外面实在是太冷了,她有些懒得起,可眼下是在楚王府,睡懒觉好像又有些过意不去。 纠结了一会,杜晓瑜还是决定起床。 外面似乎一直有人守着,听到动静,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杜晓瑜赶紧拉被子裹住自己的身子,然后定睛一看,竟然是水苏和静娘。 杜晓瑜惊讶地看着二人,“你们怎么来了?” 水苏道:“楚王殿下昨夜让人去了一趟杜家,说姑娘外出游玩的时候不小心伤到,要留在楚王府养伤,又让奴婢和静娘两个跟着过来伺候姑娘。” 水苏说完,一下子蹭到杜晓瑜身边,喜道:“楚王府好大啊,奴婢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这么漂亮的府邸呢,该有杜家大院的好几个倍了吧?要不是有小公公领着,奴婢和静娘都找不到路了呢!” 杜晓瑜睨她一眼道:“那你以后可得仔细些,别出去到处乱跑,否则迷了路可就闹笑话了。” 水苏小脸红了红,忙应是。 杜晓瑜看向静娘,面色略有些紧张。 静娘知道她想说什么,看了水苏一眼,说:“姑娘今日份的汤药还没煎,你快去帮忙,一会儿吃了早饭就得喝的。” 水苏不疑有他,马上告退出去了。 静娘走进去,站在杜晓瑜的床榻边。 杜晓瑜低声问:“我爹娘和老太爷老太太知道以后,是什么反应?” 静娘叹气,“三爷怒得动了手,险些把前去传话的小公公给打伤,得亏三太太及时拦住,三爷见三太太挺着箩大的身子,不敢推她,这事儿才算是暂时消停下来。” 杜晓瑜听得心惊肉跳,不由得忐忑起来,“我爹竟然这样生气。” 静娘道:“为人父母的,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人糟蹋了,哪怕对方已经是订了亲的女婿,哪怕对方身份再显赫高贵,哪有不心疼的,除非三爷眼巴巴地盼着姑娘嫁给王爷为杜家谋求利益,否则他生气动怒才是应该。” “话虽是这么说,可我还是觉得不安。”杜程松那个暴脾气,杜晓瑜是亲自领教过的,她就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来。 “那老太太呢?”杜晓瑜又忐忑地问:“是不是也很生气?” 静娘如实道:“因为三爷这么一闹,险些打了楚王府的人,老太爷老太太都吓得不轻,哪还有工夫生气,只顾着给那小公公赔礼道歉了,得亏小公公性子好,也没往深了计较,只坐下喝杯茶压压惊就回来了。” 杜晓瑜后怕地抚了抚胸脯,“可知道那小公公叫什么名字,我去见见他。” 静娘道:“是李忠李公公的徒弟,叫景裕,他不常在王爷跟前伺候,姑娘要见他,少不得要惊动一些人,到时候让王爷知道了怕是不好。” 杜晓瑜突然惊醒,自己只顾着爹是个暴脾气,险些忘了她这位未婚夫也是个暴脾气,要知道她私底下去见一个太监,怕是又要吃飞醋,只得暗暗记下景裕的名字,想着改日要是有机会见着,再亲自给他赔个不是。 “奴婢伺候姑娘起身吧!”静娘走到衣柜边,把傅凉枭昨日放进去的裙衫拿出来,熟练地给杜晓瑜穿上。 梳洗过后,吃早饭。 不得不说,王府的早饭实在是太丰盛了,摆了满满一桌子,又全是她喜好的口味,望得人眼花缭乱。 杜晓瑜坐下来,摸了摸空瘪瘪的肚子,问道:“王爷出去了吗?” 静娘点头,“王爷走前吩咐了,说他大概下晌才会回来,让姑娘一切自便,无需拘束。” 杜晓瑜端起小碗,喝了些金丝燕窝粥,至于其他的鸭丝,鲜虾之类,大清早的实在是咽不下,杜晓瑜只是象征性地一样挑了一口就让人撤了。 正准备出去转转,熟悉熟悉楚王府,就见水苏端着汤药进来。 甫一进门,杜晓瑜便闻到了麝香和藏红花的味道,她皱皱眉,又是避子汤! “水苏,你把药放那儿,先退下吧!”杜晓瑜摆摆手。 水苏看了杜晓瑜一眼,道:“姑娘得趁热喝才有效。” 其实她只负责煎药,一直以为碗里装的是给姑娘治伤的汤药,哪里会懂那是避子汤。 杜晓瑜淡淡“嗯”一声,打发她出去。 等小丫鬟彻底走远,杜晓瑜才红着脸道:“静娘,昨天晚上我和王爷没有这药我不用喝。” 静娘问道:“那昨天喝了没有?” “昨天的喝了。”杜晓瑜想到了什么,面色突然沉下来,“这汤药里面是不是还有少量的水银?” “大概吧!”静娘道:“奴婢不懂医,也不是很清楚。” “那我就更不能喝了。”杜晓瑜往后退了一步,仿佛那碗里装的是毒药一般。 避子汤是青楼里老鸨为了防止姑娘们怀上孩子而惯用的法子。 那些姑娘因为常年服用避子汤,对身子损伤极大,到最后直接就不会生了。 所以说白了,长期服用避子汤,跟服用绝育散没什么分别。 杜晓瑜想到了傅凉枭的养母,慧贵妃。 那个女人就是被人下了绝育散才会导致这么多年一直病恹恹,怎么医都医不好。 她不想变成慧贵妃的样子。 想必傅凉枭也不忍心她变成那样吧? 所以这药,她以后都不想再喝了。 缓了口气,杜晓瑜上前,直接把小碗里的药倒在旁边的盆栽里。 静娘微惊,“姑娘!” 杜晓瑜抿唇,“你不知道这东西有多伤身子,我不能喝,你只装作不知情就是了,王爷那边,我自会向他解释。” 静娘从她手里接过小碗,轻声一叹,“奴婢把碗送回去吧!” 之前她一直不赞同王爷在婚前就与姑娘发生关系,可现在事情都已经传开了,如今只怕是大半个京城的人都晓得了,静娘又觉得,倘若姑娘能一举怀上也是好的,王爷有了子嗣,做事就会更加的沉稳,三思而后行,对他而言大有裨益。 只是她想不通,王爷竟然要给姑娘喝避子汤,究竟是担心姑娘在婚前就怀上还是他压根就没想过让姑娘怀孕 静娘不敢往下想,王爷的心思,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捉摸了。 杜晓瑜平复了一下心情,没让人跟着,去外面走了走。 正巧见一个眉清目秀面容白净的小公公进来。 小公公一见她,忙请安,“王妃。” 杜晓瑜羞红了脸,“我还没过门呢,不能这么喊。” 小公公眉眼一弯,“在这府中,谁都知道王爷把姑娘当成眼珠子似的疼,这一声‘王妃’,早晚的事儿。” 杜晓瑜掩唇笑,“你这小嘴儿可真甜,叫什么名字?” “奴才名叫景裕。”小公公低眉敛目。 杜晓瑜心下一惊,自己之前还想找他来着,没成想竟然误打误撞地遇到了。 思及此,杜晓瑜有一瞬间的语塞,片刻后说道:“那个景裕小公公,昨儿个晚上去杜家的事,我给你赔个不是,我爹是个暴脾气,他只是太担心我,所以才会一时鲁莽” 景裕一听,忙跪了下去,“王妃可千万别这么说,奴才只是个下人,当不得您如此赔礼。” 杜晓瑜慌了手脚,弯腰扶他,“你快起来。” 景裕不敢让杜晓瑜碰,巧妙地躲了一下,自己站起身,弓着身子。 杜晓瑜见他这样紧张,想着怕是因为楚王的性子,不敢跟她多说话,也不强求,摆手道:“那你自去忙吧!” “奴才告退。” 景裕行了个礼,匆匆去了。 楚王府的确如水苏所说,太大了,杜晓瑜怕迷路,不敢走远,随便转转就回了傅凉枭居住的碧落堂。 没多会儿,有个洒扫的小公公进来告诉她,王爷回来了。 杜晓瑜腾地一下站起身出去迎人。 傅凉枭见她就这么出来,直接撩开宽厚的披风将她裹住就搂入怀里,语气像是在责备一只不怎么听话的宠物,“天这么冷,怎么不多穿一些?” 杜晓瑜想到这院里还有好几个小公公在做事,脸热得很,挣脱他,仰起小脸问道:“你去哪儿了?” “有点事要处理。” 傅凉枭一边说,一边拉过她的手,轻轻揭开袖子,见手腕上的红痕倒是消去了一些,但还是不见好,不由得皱眉,“抹药了没?” 杜晓瑜点头,“抹过了。” “外面冷,进屋去。”傅凉枭轻轻将她袖子放下来。 杜晓瑜想了又想,还是开口,“我能不能回家?” 傅凉枭眸色一深,“这么着急回去,有事?” “我有个病人,预约好了大年初二来拿药的。”其实是想回杜家说一声,免得把事情闹大,除此之外,她还想去找一些肠衣研究一下能不能做成套。 看样子,她要在楚王府待很久,难保他们不会再亲热,她不想再喝避子汤了。 “这种小事也要你亲自操心?”傅凉枭明显不悦,“你自己就是病人,都没把自己养好,就想着出去给人看病?” 见她低着头,他的声音放柔了些,“乖,回去加件衣裳,一会儿我带你入宫。” “为什么要入宫?”杜晓瑜不解。 傅凉枭道:“虽然去拜见皇后是在正式大婚以后的礼节,可你我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理应去走个过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59、楚王的禽兽行径(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杜晓瑜点点头,“好。” 回房重新换了一套更保暖的衣裳,杜晓瑜跟着傅凉枭走出去,坐上亲王车驾。 外面有不少小公公跟随,其中一个就是景裕。 杜晓瑜打开车窗帘子透气的时候见到他,怔了一下。 “怎么了?”傅凉枭凑过脑袋来。 杜晓瑜忙拉回视线,“没什么,就是觉得外面天好冷。” 傅凉枭眼尾扫到了景裕,眸光微微一凛。 杜晓瑜索性也不透气了,唰一声放下帘子,转头望着傅凉枭,“我们的事,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嗯。”傅凉枭颔首,伸手握住她的掌心,“别怕,外面没有人说你半句不是。” 这一点,杜晓瑜听说了。 原本傅凉枭让秋敏凡传的消息是:大年初一楚王带着准王妃去郊外游玩。 可是康王和靖王不甘心,悄悄让人放消息,说杜晓瑜压根就不是跟着楚王出去的,而是在雪景湖的画舫上被人绑架的,名节早就毁了。 傅凉枭知道以后,冷冷一笑,直接承认那些刺客和绑匪就是他自己安排的。 至于原因? 大年三十那天楚王不还嚷嚷着不娶吗?之后闹得杜家姑娘险些自杀,楚王一怒之下就安排人来将她给绑了,然后拖到外面的小山洞里把人家姑娘糟蹋了,给个教训。 相当狂野粗暴的解释。 听起来就是楚王的混账作风。 然后,靖王和康王傻眼了,百姓们闭嘴了,那天画舫上的一干女眷全都被绕晕了。 而杜程松则是直接怒火中烧,险些动手打了楚王府去传话的景裕小公公。 想到这里,杜晓瑜嘴角一抽,她家夫君的名声这是有多臭啊,出面承认这种事都没有人怀疑,百姓们反而觉得:嗯,没错,只有楚王才会干出这么禽兽的事儿来,一点都不用怀疑,他说是他,那就是他了。 傅凉枭面露愧色,“本来是想照着规矩来,给你最完美的初夜的,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所以只能暂时委屈你,昨夜我让人去杜家的时候,顺便交换了庚帖拿去钦天监合婚了,等日子一出来,咱们马上就准备大婚,可好?” 杜晓瑜轻轻靠在他肩上,“我好像,又给你惹祸了。” 本来这事儿全是康王和靖王谋财害命来着,如今这么一解释,外面的百姓哪还会想得到那二人身上去,全成了“楚王禽兽,糟蹋良家姑娘”了。 傅凉枭轻笑,“我反而觉得这次的事是个契机,否则你应该到现在都还在生我的气,我也找不到机会跟你解释。” 杜晓瑜不置可否。 若不是因为这次绑架的事,她可能还在一直误会他后院有很多女人。 然而事实上是,自己刚才溜达了一圈,楚王府内别说侧妃侍妾,就连个伺候的婢女都找不到,里面全是小公公。 杜晓瑜随便问了其中一个关于侧妃庶妃的事儿,那小公公惊讶地看着她,说王爷没有侧妃和庶妃,就算有几个侍妾,也早就因为各种原因被杖杀的杖杀,发卖的发卖,轰走的轰走,后院那边的院子全是空着的,没人住,倒是每天都有人过去打扫,还问她是不是挑中了哪处院子,他们好去准备。 杜晓瑜当时听得很震惊。 在山上的时候,他说自己是第一次,她当时还不信,如今看来,那些女人都只是弄进楚王府来充数做给别人看的,因为身份都不高,而且据小公公所说,那些侍妾全是不安分的主,经常犯事儿。 这也就给足了傅凉枭动不动便肆虐她们的理由,“活阎王”的名声大抵就是这么传出来的。 到皇城门前的时候,赶车的小公公问要不要直接进去。 傅凉枭沉默片刻,吩咐道:“调头,去荣华园。” “不是说好了先入宫吗?”杜晓瑜疑惑。 傅凉枭道:“就算要拜谒皇后,也该是先见过我母后,而不是继后,这不合规矩。” 杜晓瑜心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讲规矩了? 不过他这话没错,霓裳才是他的亲生母亲,算人不在了,灵位和画像也还供在荣华园,她是该去拜一拜这位正经婆婆。 外面的小公公们自然不敢多话,马车调头以后便又跟着继续走,朝着荣华园而去。 傅凉枭让景裕留下来入皇城通报。 —— 弘顺帝和许皇后早就在养心殿等着了,茶都喝了好几盏还见不到人影。 弘顺帝有些坐不住,叫来吴胜,“你去看看,是不是路上耽搁了,怎么这么久没来?” 吴胜领命告退,才出了乾清宫不久,就迎上了景裕。 吴胜认得这个小太监,上前问道:“楚王殿下呢?” 景裕道:“王爷让奴才来传话,他带着准王妃去荣华园了。” 吴胜一听,脸色僵了僵。 楚王那个活祖宗,还真是一天都不肯消停啊,之前嚷嚷着不娶,害得人家姑娘险些自杀,回过头又让人绑架了杜晓瑜,睡个姑娘睡得满城皆知。 吴胜伺候过两朝帝王,从来没见过这么难伺候脾气还不好的祖宗,一天不惹事儿就皮痒痒,得亏不是皇帝,这要是当了皇帝,谁伺候得起? 吴胜清楚的记得,皇上早就让人去楚王府传话了,让楚王带着准王妃来养心殿觐见,合着等了半日就等来这么一句话? 吴胜苦着脸,这事儿他不敢回去禀报啊,皇上一听,指定龙颜大怒。 “王爷有没有说什么时辰回来?” 吴胜满脸希冀地看着景裕。 景裕摇头,“没说。” 吴胜整个人都不好了。 景裕歉意道:“那就劳烦公公回去通秉皇上一声,王爷那边,可能还需要再等等。” 吴胜冷汗都急出来了。 回到养心殿,战战兢兢地跪下去,说:“皇上,刚刚楚王府的景裕小公公来报,楚王殿下带着准王妃半道上调头去荣华园了。” 闻言,许皇后脸色一沉,宽袖中手指握紧。 虽然不可否认秋霓裳是正妻,她不过是个继室,可楚王这样公然不把她放在眼里,想想还是让人恼火得很。 弘顺帝太阳穴有些胀,伸手揉了揉,那个孽障,让他娶,他直接把人给绑去糟蹋了,还闹得满城风雨,这是想要气死他吗? “有没有说何时回来?”弘顺帝尽量克制着语气,那逆子不在,他现在爆发也没用。 吴胜暗暗抹了把汗,“没说。” 弘顺帝摆手,“朕不等了,他何时入宫,让他直接来见朕就是。” 说完,起身准备去御房批阅奏折。 “皇上。”许皇后道:“要不,咱们再坐会儿吧,今儿可是年初二,皇上劳劳碌碌一年,也该有歇息的时候。” 许皇后的言外之意是:咱们再等等楚王吧! 不过她也算有脑子,知道话不能直接这么说,否则一张口就会惹得弘顺帝生气。 她就是要弘顺帝坐着等傅凉枭,等到没有耐性,等到龙颜大怒。 弘顺帝听罢,果然一撩衣摆坐了下来,看了吴胜一眼,“朕听说,昨日是德亲王府的小郡主组织的画舫游湖,怎么德亲王也不安排人守卫?” 吴胜心说,以活阎王的手段,都要绑人了,你那画舫上再来多少守卫又有什么用? “回皇上,奴才听说小郡主为了让姑娘们少些拘束,就没有让护卫跟着去。” “那也太胡闹了!”弘顺帝低声一喝。 这么轻易就让他那混账儿子得了手,你说你睡就睡吧,又不是第一次碰女人了,低调一点不行吗?睡了你还到处说,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干了什么禽兽事儿似的。 如今闹成这样,多少人为那姑娘鸣不平,他这个当老子的都觉得没脸。 吴胜斟酌了一下,道:“奴才还听说,昨夜景裕去杜家传话的时候,杜三爷十分生气,险些动手打人,皇上您看这事儿……” “都是那个孽障惹的祸。”弘顺帝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得不为儿子擦屁股,“朕记得国库里好像还有属国上贡的千年人参一株,雪莲一株,把这两样带上,你去杜家走一遭,务必要安抚好杜老先生和老太太,就说钦天监已经在合婚了,婚期很快就能出来,既然是圣旨赐婚,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儿,楚王会负责到底的。” 吴胜马上去国库拿雪莲人参了。 许皇后有些肉疼,为了给那个祸害擦屁股,皇上可真舍得,对杜家是三天一小赏,五天一大赏的。 要不干脆把国库都给他们家算了。 弘顺帝瞧着许皇后的脸色,解释道:“朕近日听闻了一桩事,说去年旱灾的时候,杜晓瑜开放了自己的私人粮仓,救济了不少百姓,她的名声在那一带可是传得响当当的,上回江北瘟疫,她又献药有功,江北百姓至今都还在歌颂她呢,她虽然只是个弱女子,却代表着民心,朕只能厚待。” 许皇后淡笑,“皇上所做的一切决定自然都是深思熟虑过的,臣妾无权干预。” —— 马车到达荣华园,杜晓瑜跟着傅凉枭走进这座美轮美奂的皇家宫苑,径直来到天赐仙馆。 才跨入门槛,就见到一抹清俊修长的背影立在孝洁皇后灵前。 傅凉枭面上露出几分嘲弄的神色来。 那人转过身,眸光似有若无地从杜晓瑜身上扫过,笑看着傅凉枭,“七哥,你来了。” 这声音,这声音…… 杜晓瑜小脸顷刻一僵。 ------题外话------ 这章写了删,删了写,到最后删得只剩这么点了o(╥﹏╥)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60、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傅凉枭不咸不淡地“嗯”一声,“你怎么会在这儿?” 仙馆里的人正是宁王傅凉睿。 他莞尔一笑,“好久没来给先皇后上香了,趁着今日得空,没成想,七哥也会过来。”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向杜晓瑜,“这位,大抵便是我即将过门的七嫂了吧?” 杜晓瑜看向傅凉枭。 傅凉枭不得已介绍道:“他是十一皇子,宁王。” 杜晓瑜如遭雷劈。 宁王,继后所出的唯一嫡子,楚王最大的死对头。 昨天出现在山洞里的人,竟然是宁王? 他为什么要跟着她去那么远的地方? 难不成是想借此事来损她名节,挑拨她和傅凉枭的关系? 想到这里,杜晓瑜的内心忽然不安起来。 傅凉睿拱手,彬彬有礼,“见过七嫂。” 杜晓瑜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来,“宁王殿下不必多礼,民女还没过门呢!” “听说钦天监已经在合婚了,婚期应该不会太远。”宁王唇边笑意温润,丝毫看不出来他会是昨天在山洞里,凉薄寡淡的神秘人。 眼前这位,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温润亲和的气质,看不出哪里凉薄。 但杜晓瑜敢肯定,自己在山洞里听到的声音,就是宁王。 她心里敲着鼓,七上八下。 因为实在是捉摸不透宁王到底想做什么。 傅凉睿却没多看她,仿佛昨日的事只是一场虚幻,真是她自己因为中了药臆想出来的一般。 “听闻父皇召见,七哥这是从皇宫里出来的?” 傅凉枭道:“父皇召见,无非是想让本王带着准王妃去拜谒皇后罢了,说起来,本王的母后才是筱筱的正经婆婆,她就算要拜,也该先来拜一拜本王的母后。” “七哥说的是。”宁王浅浅含笑,丁点不恼,“既然七哥七嫂要拜先皇后,那我便告辞了。” 说完,片刻没多留,抬步便出了仙馆大门,唇角的笑意也随着一点一点收了起来。 “筱筱,来。” 傅凉枭点燃了线香,递给杜晓瑜,“这位便是我娘了,你给她上柱香吧!” 杜晓瑜抬眸,北墙上挂着一幅孝洁皇后的肖像图。 画中女子穿着金银丝鸾鸟朝凤朝服,凤冠之下,女子容颜绝世,一双眼睛却说不出的哀。 皇后原该贞静端庄,雍容大气,可这些在霓裳身上都看不到,她就好像是误入凡尘的仙子,本应不食人间烟火,却被一方金丝牢笼死死地锁住,挣扎不得,逃脱不了。 这一袭皇后朝服,华丽高贵,是天下多少女人梦而不得的装束,代表着母仪天下的尊荣,可杜晓瑜却觉得,它就好像一重又一重厚厚的枷锁,束住了霓裳的手脚乃至全身上下,所以她的眼睛里看不到身为皇后的荣光和愉悦,只有无尽的绝望和挣扎。 见到霓裳的画像,杜晓瑜就明白了,为什么当年的大皇子胆敢肖想嫡母,皇上的兄弟胆敢垂涎长嫂,属国世子竟然不在乎她曾是弘顺帝的女人,哪怕霓裳为弘顺帝生育过子嗣也要带她走。 霓裳的容貌,的确是能倾倒众生,让男人为了她不顾一切。 许如月这个第一美人在她面前,也会相形见绌,完全只有被碾压的份儿。 杜晓瑜接过线香,跪在蒲团上。 “筱筱,叫娘。”傅凉枭道。 杜晓瑜颔首,一拜之后对着画像上的女子轻唤一声,“娘。” 顿了一下,才缓缓说:“若您泉下有知,还请安息吧,晓瑜此生定不负楚王殿下,往后的每一年,他都不会再孤零零的一个人来祭拜您,晓瑜会一直陪着他的。” 站起身把线香插进香炉里,转过头,见傅凉枭对着画像上的人出神。 杜晓瑜没打扰,默默退到一旁等着。 傅凉枭没站多大会儿就牵过杜晓瑜的手,二人缓步走出了仙馆。 杜晓瑜看了一眼牌匾上的“天赐仙馆”四个字,出声询问道:“这是谁给取的名?” “皇上。”傅凉枭看着她,“怎么了?” 杜晓瑜犹豫了一下才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违和。” 霓裳那么仙的人,仙馆名字不该这么叫。 傅凉枭听罢,唇角勾出几分嘲弄来,“大概他后来觉得我母后是上天赐给他的,所以人已经不在了,挽回不了,就尽量给她一份死后的哀荣。” 杜晓瑜感慨,“先皇后连死都摆脱不了皇后的身份,摆脱不了傅家的皇宫,摆脱不了那个男人,想必在九泉之下,她恨极了他吧?” 傅凉枭笑意微冷,“他也知道母后恨他,所以自从母后的灵位迁居仙馆以后,他只是常常让人来打扫供奉,自己却从未亲自来看过,哪怕偶尔来荣华园办一场宴会,他也是避开仙馆而行。” 知道自己错了,知道悄悄弥补,却不肯直面自己犯下的错,也不肯放手,到死都要拘着她。 杜晓瑜不知道这算不算爱,但她觉得,换了自己是霓裳,一定会被这种囚禁式的“感情”给压得透不过气。 “走吧!”傅凉枭重新帮她把斗篷的系带系紧,不让雪风寒了她的身子,温热的大掌握住她的小手。 杜晓瑜很乖顺,没闪躲,也没抗拒。 都已经负距离有过最亲密的肌肤接触了,还那么矫情做什么? 反正就算她再守着规矩,外面所有人也都知道她和楚王已经有过夫妻之实了,何必呢? 坐上马车,傅凉枭自然而然地将她搂进怀里。 杜晓瑜很喜欢这种感觉,整个人便软软地依偎着他。 到了皇城门前,傅凉枭难得的守礼,没让马车驶入皇城,而是换乘软轿去乾清宫养心殿。 弘顺帝等得都快脑袋冒烟了,才终于见到这对未婚夫妻。 要不是想着有杜晓瑜在场,他没准真就一个茶盏扔过去砸在傅凉枭的脑袋上。 “怎么这时候才来?”弘顺帝青着脸,声音说不出的冷,隐隐沉怒。 敢让皇帝皇后等这么久的,放眼朝野上下,怕也就只有这一个从来不会照常理出牌的混账皇子了。 “天寒路滑,荣华园又远,走得慢,耽搁了。”傅凉枭简单说了一下原因。 当着杜晓瑜的面,弘顺帝不好发作,冷冷道:“坐吧!” 傅凉枭走到一旁坐下。 杜晓瑜却不敢随意,笔直跪了下去,给帝后叩头,“民女杜晓瑜,叩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娘娘万福金安。” 许皇后眼里噙着冷嘲,面上却笑,“你这称呼可不对,喊错了,本宫和皇上可是要一直罚你跪着的。” 杜晓瑜看了傅凉枭一眼,见他点了点头,她又道:“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弘顺帝见她一副乖巧温顺的样子,高悬的心落下去半截,看来他那孽障儿子还算有手段,这才一日的工夫就把人给哄得服服帖帖的了。 这样也好,只要杜晓瑜到最后是自愿嫁,那么外面那些难听的流言就能消散,否则他明天都不知道要怎么顶着这张老脸去上朝了。 想到这儿,弘顺帝面色好看了些,“快起来吧,地上凉,别跪着了。” 杜晓瑜起身,在傅凉枭旁边坐下,余光瞟了许皇后一眼。 静娘说,许皇后的长相与霓裳有些相似,不过在她看来,只是眉眼间有那么几分罢了,外形都这般,神韵就更不可能相像了。 许皇后是许皇后,霓裳是霓裳,二人不可相提并论。 不过,见到了许皇后,杜晓瑜之前的疑惑就差不多有答案了。 弘顺帝对霓裳,只是出于霸道男人的占有欲。 是欲,不是爱。 如果是爱,为何会允许与她长相相似的人存在,还将那个女子圈在身边。 替身吗? 如果能代替,那就不是爱了。 弘顺帝看着傅凉枭,“枭儿,婚期下来了,下月十八,你准备准备,挑个日子下聘吧!” 其实这个婚期有点赶,不过弘顺帝也是逼不得已,他不想夜长梦多了,况且,他这混账儿子把人家姑娘给睡了,万一再拖下去,肚子里有了小的,到时候外面的传言只会更难听,说傅家皇室仗势欺人,欺负了良家姑娘就不打算负责,想把人一脚踹开,文武大臣弹劾楚王的奏折更会把他给活埋了。 傅凉枭表情淡淡,看不出一点喜悦来。 弘顺帝皱皱眉,“怎么,你还不乐意?” “儿臣不胜欢喜。” 弘顺帝瞅着他那一副被逼婚的样子,还不胜欢喜?一个“滚”字险些脱口而出,额头上青筋直鼓。 混账!混账! 他怎么会生了个这么混账的儿子,厚颜无耻,嚣张狂妄,伤风败俗,衣冠禽兽!就不能学学老子拿出点责任心来吗? 许皇后趁机道:“枭儿的性子,皇上是最了解的,他要是不乐意,便不会带着晓瑜去荣华园了,可见是到先皇后跟前上了香认了婆婆的。” 听许皇后一说,弘顺帝的气又消下去一些。 许皇后本来是想借着此事让弘顺帝替她撑撑腰,说句话,她才是杜晓瑜以后该拜谒的婆婆,没想到弘顺帝直接就给揭过去了,她顿时气得咬牙。 只是简单的拜见,还不到敬茶的时候,杜晓瑜和傅凉枭没在养心殿留多久就离开了。 弘顺帝去了御房,许皇后回了承乾宫以后,接连摔碎了几个茶杯。 傅凉睿走进来,见到满地狼藉,眉梢微挑,“谁又惹母后生气了?” 许皇后怒道:“除了那个孽子还能有谁,每次都这样,哪怕他作天作地,皇上也舍不得重罚,为什么,凭什么!” 傅凉睿避让开地上的碎片,往一旁坐下,缓缓说:“儿臣今日去了荣华园,先皇后的仙馆。” 许皇后一怔,看着他,“你去那儿做什么?” “感受一下秋霓裳的魅力。”傅凉睿淡淡莞尔。 许皇后眉头深皱,“你这是糊涂了吧,瞎说什么?” 傅凉睿垂眸,把玩着桌上的茶杯。 “儿臣从未见过先皇后,唯一能见的,便只有仙馆里的那幅画像。” 许皇后脸色有些狰狞。 以前秋霓裳的灵位还在翊坤宫的时候,她经常都能见到,那个女人,光是一张画像就能让同为女人的她嫉妒到险些抓狂。 傅凉睿道:“儿臣觉得,先皇后之所以能让父皇如此惦记,惦记到把所有的好都弥补到七哥身上来,不仅仅是因为人死灯灭,或许还因为,父皇从来就没得到过那个女人的心,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况且父皇是帝王,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连他都得不到的东西,可想而知有多珍贵了。” 许皇后傻眼了,“你这是从哪听来的?” 先皇后和弘顺帝的感情并不像外边传言的那么好,这一点许皇后略有耳闻,但要说弘顺帝从未得过秋霓裳的心,这一点她却无从打听,因为当年跟随秋霓裳的那批老人全都出宫了,唯一一个知情人静嬷嬷,也自请去了楚王府当差,她就算想找,楚王也不可能让她顺顺当当见到人。 “无需打听。”傅凉睿勾勾唇:“有些人的眼睛,天生具有灵性,看久了,能从中发现很多有趣的东西。” 不知该说是当年的画师技艺太精湛还是该说先皇后的情绪太过外露了。 他在仙馆里站了半日,从那个女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想逃离却被迫留下的挣扎。 看来父皇和那个女人之间,还有很多秘密呢! 许皇后不是很懂傅凉睿的意思,“睿儿,你再说明白点。” “儿臣的意思是,母后大可不必太在乎父皇,更不必在乎父皇对楚王的态度,一旦在乎,就容易计较得失,其实父皇怎么对楚王,都不过是看在先皇后的面子上罢了,母后与一个死人置气,何苦来?” 许皇后不甘心地捏紧拳头,“本宫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去就要找出气的法子,动怒是最愚蠢的报复,不损人,反伤身。” 许皇后眯了眯眼,“这么说,睿儿想到法子了?” 傅凉睿淡笑,“母后不觉得,先皇后是很多人的软肋吗?比如,父皇,比如,七哥,又比如,当年见过霓裳的一部分人,能让那么多男人为之倾倒的女子,她的身上,一定有着令人期待的秘密,倘若能挖掘出死人的秘密,那就有趣了,想必半个京城的男人都得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61、赔罪(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杜晓瑜和傅凉枭出宫以后,德亲王夫妇带着小郡主傅筠入宫面圣。 傅筠跪在地上,满面愧色,“都怪筠儿不好,当时只顾着玩,没顾及到众位姐妹的安危,害了七堂嫂,还请皇伯父降罪。” 弘顺帝嘴角一抽。 这事儿让他怎么说? 现如今外面的百姓都知道是他那混账儿子一怒之下把杜晓瑜给绑出城糟蹋了。 要说不降罪吧,那便等同于默认了楚王的禽兽行为。 要说降罪吧,德亲王夫妇帮他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从来没犯过事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己要是因为这件事大肆惩罚了傅筠,未免会让德亲王夫妇觉得寒心。 想了一下,弘顺帝道:“筠儿起来吧,楚王妃受惊不小,你要是得了空,亲自登门去给她赔罪,她若是不计较,那朕也没什么好说的。” 傅筠听到弘顺帝这话,一点也没觉得轻松,心情反而越发沉重。 她现在最怕面对的人就是杜晓瑜了。 虽说杜晓瑜本就是楚王的未婚妻,人家早晚要成亲圆房的。 可是被未婚夫绑出去破了身子,闹得满城皆知,换做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会难以承受的吧? 说实在话,杜晓瑜挺合她眼缘。 况且江亦嘉和许如月谢瑛谢薇她们几个都跟杜晓瑜有关系,傅筠十分不愿意因为这件事而僵了大家的情分。 可皇上都这么说了,她就算再逃避也没用,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最后只能以“筠儿遵旨”四个字终结谈话。 临走之际,弘顺帝突然唤住德亲王夫妇,问道:“世子走了这么久,有没有给你们传回信来?” 德亲王妃一愣,看了德亲王一眼。 德亲王也是有些傻眼,这大概是傅炎到了德亲王府这么多年,弘顺帝头一回主动问及。 “回皇上,西洋甚远,隔着汪洋大海,信传不回来。”德亲王抱拳,声音苍老。 其实谁都心知肚明,傅炎就算真能传回信,也必然要以使臣的身份先传入皇宫才对。 可弘顺帝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突然挂念那个从来没主动关心过的儿子还是有其他的意图。 弘顺帝沉默过后便什么都没再说,让德亲王一家三口退下。 之后怀王傅凉煜入宫来面圣,说的都是些朝政上的事儿。 弘顺帝没听进去多少,全程对着他那张脸发呆。 怀王大概也感觉到弘顺帝今日心情不妙,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弘顺帝唤来吴胜,问道:“傅炎到德亲王府多少个年头了?” 吴胜道:“回皇上,二十多个年头了。” “哦。”弘顺帝漫不经心。 原来那个儿子出宫这么多年了,但是印象中,他好像没见过他几次。 “你说这次,他能否平安归来?”弘顺帝又问了一句。 吴胜赶紧道:“世子吉人天相,况且又有那么强大的船队护航,自然能平安归来。” 弘顺帝垂下眼皮,又继续陷入了沉默。 —— 傅凉枭二人回到楚王府的时候,刚下车便意外见到杨氏和许如月站在大门外。 杜晓瑜惊了一下,小跑过去,“娘,四嫂,你们怎么来了?” 杨氏一见到女儿,也不顾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小的,直接哭出了声,一把将杜晓瑜抱住,“筱筱,娘可算是见到你了。” 杜晓瑜眼眶微微泛红,任由杨氏将她紧紧搂住。 一旁的许如月道:“娘听说妹妹不回去,自己放心不下,非求着爹同意让她来楚王府看你一眼。” “可你们俩都是有身孕的人啊!”杜晓瑜拧着眉头,“这大冷的天在外头站着,都冻僵了吧?” 许如月也很无奈,“其实王府的人有让娘进去,娘不去,说要亲自站在外头等妹妹。” 杜晓瑜越发自责了,“娘,女儿很好,女儿没事,您不用担心,再过几日女儿会平安回去的。” 杨氏知道分寸,不敢斥责楚王的不是,只是一个劲掉眼泪,“都怪娘没用。”没能保护好女儿。 “没事了没事了。”杜晓瑜轻拍杨氏的后背安慰,“女儿哪里都好,只是王爷让我留下来过年,等过完年就回去了。” 许如月想到那天在画舫上的情形,心中仍在犯憷,原以为真是遇上了刺客,哪曾想到头来竟然是楚王安排的,尽管小姑没有性命之忧,可她为了把自己换回去,竟然被楚王……唉…… “小妹,是我对不住你。”许如月眼眶湿润,脸上全是自责的神情。 “四嫂快别这么说。”杜晓瑜道:“我没事,真没事,倒是你,那天有没有动了胎气?” 许如月的确是动了胎气,不过杨氏和她两婆媳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隐瞒,毕竟休息了两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必要再说出来多个人担忧。 “我很好,孩子也很好。”许如月点点头。 “筱筱,娘让人给你炖了补汤,你一会儿拿进去趁热喝啊!”杨氏让后面的甘嬷嬷上前来,递了一个圆肚广口汤罐给她。 杜晓瑜接过,罐子还是热乎滚烫的。 “娘。”杜晓瑜看着杨氏,心情很是复杂,鼻头酸酸的。 “娘知道楚王府有很多补品,可娘担心你念着家里的口味,所以就让人炖了来,益气补血的,你多喝些,瞅瞅这张小脸,下巴都瘦尖了。” 杜晓瑜哽咽着点头,“女儿知道。” 傅凉枭上前来,温声道:“既是岳母来了,还请里头坐吧,外面冷,仔细冻着。” 杨氏哪里敢,忙给傅凉枭行了一礼,道:“民妇只是来找女儿说几句话的,如今话说完了,便不多留了,筱筱性子傲,要有什么说错做错的地方,还望王爷多多担待,到底,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儿,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不会为人处世,很多东西都还需要学习,等过完年她回了家,我们一定好好调教,不让她日后丢了楚王府的脸面。” 许如月也蹲身,红着眼圈道:“小姑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千金,规矩或许也学得不到位,可她心眼儿是实实在在的,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还请王爷善待她。” 杜晓瑜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落下了泪,伸手把许如月给扶起来。 傅凉枭薄唇微抿,片刻后,吩咐李忠,“一会儿亲自送三太太和四少奶奶回去。” 他这个人生性如此,不会客套。 杨氏和许如月大老远过来,王府的人不可能如此没眼色不让她们进去坐。 但这对婆媳还是站在外面等,那就说明她们是真不愿意进去,再强求就没意思了。 至于她们要他善待筱筱。 他当然会善待,还会当成眼珠子似的疼。 不过对于一个刚把人家闺女绑出去破了身的糟心女婿而言,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承诺更是可笑,只会让岳家的人觉得他油腔滑调。 倒不如什么都别说。 更何况,他不擅长发誓,也不会轻易发誓。 杨氏也不知道自己那些话楚王是否放在心上,今后能否真的善待自己的女儿,不过想到他因为生气,一怒之下就把筱筱给绑出去…… 杨氏心窝子泛着痛。 “娘,咱们走吧!”许如月担心再待下去,杨氏又会止不住地哭,伸手轻轻挽住杨氏的胳膊。 杨氏拉过杜晓瑜的手嘱咐,“筱筱,你要乖乖的,啊,别惹王爷生气。” 杜晓瑜点着头,一叠声道:“女儿知道,女儿会听话的。” 杨氏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女儿,在甘嬷嬷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李忠带着好几个小公公亲自护送。 目送着马车走远,傅凉枭才把杜晓瑜手里的罐子接过去递给下人,然后将她抱起来朝着里面走。 杜晓瑜猝不及防,惊呼一声,“大白天的,你干嘛呢?” 傅凉枭淡笑,“你们家所有人都觉得你在我这儿受了委屈,遭了天大的罪,我自然是要应了岳母的话,对你再好一些了。” 听他这么说,杜晓瑜忽然安静下来,低声道:“本来就不关你的事,结果让你背了骂名,是我不好。”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我让你婚前失贞,光凭这一点,你家人对我有什么意见都是应该的。” 杜晓瑜将侧脸贴在他怀里,“什么时候,我爹娘才会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呢?” “不都说日久见人心吗?慢慢来,更何况,我不在乎他们知不知道,只要你心甘情愿的被我疼着宠着,知道我不会让你受委屈就是了。” 杜晓瑜嗯嗯直点头。 回房以后,杜晓瑜打开杨氏送来的罐子,是一罐当归鲫鱼汤,细火慢炖,汤汁乳白香浓。 杜晓瑜让水苏拿了两个小碗来,又让傅凉枭陪着自己喝。 喝完汤不久,傅筠就来了,带了不少礼品,说是来找杜晓瑜玩的。 “赔罪”二字,她不敢开口。 毕竟人是楚王掳走的,她要是来赔罪,岂不是变相承认杜晓瑜羊入虎口,顺带指责了楚王的不是? 所以是来“玩”,不是来赔罪。 杜晓瑜完全没办法拒绝这样的理由,只好厚颜收了傅筠的礼。 傅筠很是过意不去,“那个,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要是再来找你玩,你可不能闭门不见啊!” “怎么会?”杜晓瑜笑道:“郡主肯赏脸,我高兴都还来不及了呢!” 傅筠见她好像没有要责怪自己的意思,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但实在是顶不住旁边傅凉枭冷嗖嗖的眼神,只好随便捡两句重点说说,然后一溜烟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62、回家(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傅筠一走,杜晓瑜便幽怨地看着傅凉枭,“你看你,把人都给吓跑了,要再这么下去,往后谁还敢来找我玩呀?” 傅凉枭道:“昨天的事本来就是她思虑不周,导致你险些遭人毒手,她来了也不给你道个歉,明显心意不够诚。” 杜晓瑜哭笑不得,“你还想让她道歉?” 傅凉枭理所当然地挑挑眉,“难道她不应该?” 杜晓瑜嘴角直抽,“现如今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昨天的绑架是你干的好事儿了,你让她给我道歉,怎么道歉,跟我说对不起,因为她的疏忽导致我上了贼船还是被贼给糟蹋了?” 傅凉枭:“……” “她不道歉那才叫诚意十足好吧,至少证明她动了脑子,知道道歉的话不能当着你的面说出来,既是给足你面子,又尽量帮我挽回颜面,这么会做人的小郡主,竟然被你一句话就给批得一无是处,你这堂兄当得也不怎么样嘛!” 傅凉枭不太赞同,因为他确确实实觉得傅筠欠了筱筱一个道歉,不管道了歉会把他比作贼也好,还是禽兽也罢,总而言之,傅筠都该亲口跟筱筱说声对不起。 杜晓瑜一看就知道这个人又在钻牛角尖了,她挪过去,蹭蹭他的手臂,“好啦好啦,我都不计较,你生气个什么劲?” 傅凉枭顺势将她搂坐在腿上,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於痕未退的手腕。 王府里的药膏,自然都是顶好的,杜晓瑜已经不觉得疼了,被他那么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心里说不出来的暖。 …… 这一晚,他们又缠绵到了一起。 杜晓瑜趴在豪华的浴池边缘上。 池子里水雾缭绕,花瓣的清香味蒸腾在二人鼻息间。 傅凉枭格外的情动,吮吻着她白皙的背。 杜晓瑜不想喝药,各种撒娇卖萌才求得他在最后的时候采取措施。 傅凉枭觉得不保险,事后又想让人煎药。 杜晓瑜气鼓鼓地瞪着他,态度坚决,“我不喝!” 傅凉枭轻轻拨了拨她的发丝,声音透着无奈,“筱筱……” “我不管,反正我不喝药。”杜晓瑜恼道:“与其让我喝药,你还不如以后都别碰我,省得你老是担心我怀上,我也用不着操心自己的身子有一天会因为喝药喝垮了。” “我已经让人换了方子。”傅凉枭道。 “那我也不喝!”杜晓瑜轻哼,“我自己就是学医的,哪能不懂,所谓的避子汤,里面必然有一味药对身体的损伤极大,否则如何达到避孕效果?” 说完,她抬起水汽蒙蒙的眼,“你是不是为了不要孩子,连我的身子都可以不在乎?” “我不是这意思。”他心疼地抱着她,下巴搁在她头顶,发出长长的一声喟叹。 如若可能,他何尝不想让她怀上。 只是那种痛,前世经历过一次就够了,再来一回,他会直接崩溃的。 杜晓瑜见他不说话,眉眼之间覆满了沧桑,知他是忆起了前世,心下也不忍,软了语气道:“除了喝药,咱们还可以有别的办法呀!” “什么办法?”傅凉枭垂眸望她,“就像刚才那样掐点出去?” 这种法子存在一定的风险性,就算真来得及,也无法保证没有遗漏,到时候万一…… “不是。”杜晓瑜红着脸道:“我知道可以用肠衣,但是我需要时间去研究,等我回去以后就私底下找人帮忙。” “肠衣?”傅凉枭脸色古怪地看着她。 “嗯。”杜晓瑜脸更热了,低下头去,“用了那个,就不用喝药,既不会怀上,也不用担心伤了我的身子。” “真有这种东西?”傅凉枭表示很疑惑。 “有。”杜晓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鼓起勇气在男人面前谈论这种话题的,声音越来越弱,“反正,到时候你试过就知道了。” 傅凉枭见她脑袋都快埋到地上去了,一把将她捞起来,轻声抚慰,“筱筱,我知道在这件事上你很委屈,但是我希望你能体谅,我不是不想要孩子。” “我明白。”杜晓瑜点头,“因为痛过,你才会害怕,而之所以痛,是因为在乎,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承慕,所以才会接受不了他的死,那个孩子,长得可爱吗?” 傅凉枭颔首,“可爱,就像你一样。” “那我们是不是以后都不要孩子了?”杜晓瑜又问。 虽然知道这个问题戳在他的心窝子上,可她必须要个准确的答案。 傅凉枭头一次在她面前犹豫,犹豫到沉默,不发一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道:“我们可以过继。” 过继别人的孩子? 杜晓瑜的心揪扯着痛,看来他是铁了心不要孩子,不让她怀上了,难怪舍得让她喝能损身子的避子汤,想来是一早就打算好了吧? “睡吧!” 傅凉枭拉过被子仔细地替她盖上。 见他没有要躺下来的意思,杜晓瑜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你去哪儿?” “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乖乖的,先睡吧,不用等我。” 杜晓瑜目送着他离开,自己却怎么都睡不着了,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帐顶。 过了一会儿,她掀开被子起床,惊动了外面的静娘。 “这么晚了,姑娘怎么还不睡?”静娘见到她起身,很是惊讶。 “我睡不着。”杜晓瑜摇摇头,一边弯腰收拾着东西。 静娘大惊,“姑娘,你……” 杜晓瑜手上动作顿了一下,问她,“静娘,你见过天生心脉不正常,受不得丁点刺激的人吗?” 静娘想了想,点头道:“皇室有一位公主就是,刚出生就被太医判为心律不齐,要静养。只可惜,宫里人多是非多,有人利用那位公主的病作妖,将她害死了。不过这件事说来也怪,那位公主死后,一向不掺和后宫的王爷盛怒之下把作妖的宫妃揪出来,都没经过皇上就直接把人给处死了。” 杜晓瑜听得心惊肉跳,难怪傅凉枭心里的阴影会这么重,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妹妹,两个都是因为心脏病在他眼皮子底下死了,他怕是对孩子都有恐惧感了吧? “姑娘。”静娘见杜晓瑜还在收拾东西,忍不住开口,“你和王爷是不是吵架了?” 刚才她在外面见到王爷推门出去,本想开口问上一句的,但见王爷面色寒凉,她只好把话都给咽了回去。 如今又见杜晓瑜这副模样,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想,这两个人,八成是闹不愉快了。 可是,晚饭之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静娘想不通。 “应该……没有吧?”杜晓瑜也说不准那算不算吵架,反正就是因为孩子的问题。 他怕第一个生下来就是前世的承慕,所以想方设法不让她怀上,甚至有让她绝育的心思。 她很不开心,不生孩子,谁稀罕嫁给你啊! 静娘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姑娘是打算回杜家去吗?” “嗯,明日一早便走。”杜晓瑜点头道。 静娘急了,“王爷可知此事?” 杜晓瑜把收拾好的包袱放在床头柜上,坐下来,“反正他留不住我。” 静娘觉得心痛,“下个月便是婚期了,就不能好好的吗?” “我跟他哪里不好了?”杜晓瑜莞尔,“我只是回去待嫁而已。” 嘴上说好,不见得就一定好。 静娘形容不来那种感觉,反正就是这两个人之间,好像少了当初在白头村的那种纯粹,彼此之间顾虑太多,所以哪怕看起来好好的,氛围也很怪异。 “姑娘……”静娘试图劝说。 “好了,你退下吧,我要睡了。”杜晓瑜挥手赶人。 静娘无奈,关上门走了出去,本来想去找傅凉枭,却听得里头传来杜晓瑜的声音,“你要是去告诉他,以后便不必跟着我回杜家了,就留在王府伺候你的主子吧!” 静娘脸色微白,顿住脚步,她第一次看到姑娘这般认真。 杜晓瑜没睡。 她在等。 看他今晚到底回不回来。 这一等,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天明时分,杜晓瑜醒来,身旁果然空无一人。 她心下一刺,也不惊动静娘她们,自己梳洗好,换上昨天晚上从水苏那儿顺来的丫鬟衣裳,避开做事的小公公们,直接从偏门摸了出去。 —— 傅凉枭回来的时候,见水苏白着脸站在门外,他皱眉问:“怎么了?” 水苏急急忙忙跪在地上,哭道:“王爷,姑娘不见了。” 傅凉枭面色一沉。 见静娘从游廊上走来,看向她,“筱筱呢?” 静娘抿了下唇,垂首道:“姑娘应该是回去了。” “怎么走的?”傅凉枭的声音说不出的冷,掺着怒意。 他不过是一夜没回来,她竟然就这么走了? 静娘没应声,她知道杜晓瑜是怎么走的,只是她不能说,也不能拦,姑娘心气儿高,她嘴上不说,心里肯定生气了,这种时候,谁去拦她跟谁急,一个弄不好,自己以后真就不用在她跟前伺候了。 傅凉枭大步上前,推开门走进去,见床褥收拾得整整齐齐,衣柜里是他为她订制的那几套衣裙,她一套也没带走。 一种人走茶凉的锥心之痛蔓延开来。 傅凉枭伸手捂着心口,那地方疼得他喘不过气。 “王爷。”静娘跟着进来,请示:“奴婢还要不要回去?” 傅凉枭似是有些站不稳,一手扶着桌子,半晌才冷沉道:“备马,本王要去杜家!” 静娘张了张口,本想说婚期将近,准新郎和准新娘是不能再见面的,可是一想,这俩人都已经提前洞房了,还顾忌那些东西做什么? 她默默退了出去,吩咐小公公去备马。 —— 杜家。 杜程松阴沉着脸坐在杨氏正院的堂屋里。 杜晓瑜跪在地上。 “为什么不是那个混账送你回来?” 杜程松实在气极,自己好好的闺女,被那禽兽不如的东西给绑出去糟蹋了不说,如今看这架势,还把他宝贝女儿给撵出来了? 杜晓瑜道:“与他无关,是我自己要回来的。” 杜程松冷哼,“那你被绑架的事也与他无关?” 杜程松犯起混来,才不管对方是天王老子还是大罗神仙,玷污了他女儿,那就必须负责到底! 杜晓瑜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握紧。 她如果不自己想办法回来,傅凉枭是不会放她离开的,可一旦待在王府,他们两个便会因为孩子的事僵持不下。 日子一久,什么感情都会被这件事给磨没了。 杜晓瑜不想跟他吵,她只想回来静一静。 “爷……”杨氏在一旁急得直哭,“筱筱才回来,让她回屋歇歇吧!” “歇什么歇!”杜程松脸色铁青,“你让她自个说清楚,楚王是不是吃干抹净就想把人一脚踹开不负责任了?” 杨氏道:“赐婚的圣旨都还在那摆着呢,婚事不可能作废的。” “圣旨要是对那王八蛋有用的话,皇上至于三天两头往咱们家送东西吗?还不就是担心那个王八蛋哪天不干了,到时候少亏欠咱们家一点。” 绑架的事,虽然跟傅凉枭没半毛钱的关系,可在所有人眼里已经成了既定事实,杜晓瑜无从辩驳,一双眼睛盯着地板,耷拉着脑袋听她爹发火。 杜程松骂了半天,发现杜晓瑜始终无动于衷,从头到尾一声不吭,他顿时气得一个倒仰,咬牙道:“你给我回屋思过去!” 杨氏忙过来要扶杜晓瑜。 杜晓瑜不敢劳她的手,自行站了起来。 “筱筱。”杨氏心疼地看着女儿,“来,娘送你回去。” 等杜晓瑜回了海棠居,杜程松才叫来小厮,厉声道:“备马车,我要去楚王府。” 那小厮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三爷这样生气了,吓得战战兢兢,忙出去办事儿。 马车备好,杜程松都还没来得及跨出大门,门房就匆匆来报,“三爷,楚王殿下来了,说是要见五姑娘。” 杜程松没想到傅凉枭会亲自上门来,愣了一下,随后怒道:“让他在外头等着!” 门房吓得脸一白,“三爷,那可是亲王。” 让亲王等着,这不是找死吗? 都什么时候了,杜程松哪还顾及得了什么亲王郡王的,女儿的事比天大! “亲王怎么了?亲王就能随随便便糟蹋良家姑娘了?你出去告诉他,能等就等,不能等,还请他哪来的打哪去,杜家不欢迎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63、断(一更) 【】 杜晓瑜刚回到海棠居就听说傅凉枭亲自上门来了,还听说杜程松相当生气,让人在外头吹冷风等着,她犹豫了一下,连坐都没坐下便直接折回去找杜程松。 杜程松已经回了外院,又是摔杯又是骂人的,一个杯子险些砸到杜晓瑜脑袋上,他吓了一跳,站起来,“筱筱,你怎么折回来了?” “爹,你怎么能让王爷在外头等着呢?”杜晓瑜直皱眉。 虽说她和傅凉枭闹了些不愉快,可情分和名分都还在,杜程松这么明摆着欺负她未婚夫,未免过分了些。 杜程松大怒,“他如此欺负你你还替他说话?” “他没有欺负我!”杜晓瑜被吵得心烦意乱,大声道。 “怎么个意思?”杜程松紧盯着她,“外面不都说了他绑架你糟蹋你吗?怎么就没欺负你了?合着你还乐意被他绑架啊?” “事情不是这样的。”杜晓瑜四下扫了一眼,见杨氏不在,下人们也都在外面,她走过去关上门,压低了声音道:“王爷真的没有欺负我,那天要不是他赶去救我,我就真的被那伙人给害死了。” 杜程松脸色大变,“你说明白点,到底什么意思?” 杜晓瑜言组织了一下语言,把当时画舫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在杜程松惊愕的目光下,杜晓瑜继续道:“所以,是王爷救了我,为了不让我名节有损,他自己背下了这个黑锅,其实绑架的事儿,真跟他无关,是有人要害我。” “谁要害你?”杜程松怒得不行。 “现在这都不是重点。”杜晓瑜央求地看着他,“重点是爹你快把人给接进来,外面天这么冷,再站下去,王爷身子会吃不消的。” 听到了真相,杜程松黑沉紧绷的脸色总算是缓了缓,吩咐她,“那你先回去,我出去接人。” 杜晓瑜站着不动,“他既然是来找我的,我就算回海棠居躲起来又如何,一会儿他还不是照样要点名见我,那就不必麻烦了,我便在这儿等着。” 杜程松拿她没办法,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外,见到骑在马背上的傅凉枭,压下所有情绪,行了个礼,“草民恭迎楚王殿下。” 傅凉枭看着杜程松,“筱筱是不是回来了?” “嗯。”杜程松不情愿地回答。 “本王要见她。”傅凉枭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与威势。 杜程松本来想拒绝,但是想到杜晓瑜跟他说的那些,他又把拒绝的话给咽了回去,“小女在前厅等着王爷。” 傅凉枭翻身下马,跟着杜程松朝里面走,径直来到前厅。 见到杜晓瑜的时候,忍不住脱口喊了一声,“筱筱” 杜晓瑜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杜程松知道自己是多余的,很识趣地退了下去。 傅凉枭上前,想抱抱她。 杜晓瑜挣扎两下,挣扎不过,只好由他抱着。 傅凉枭深吸一口气,多少年来他孤枕难眠,寥落孤寂,似乎唯有将她抱入怀里,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真真实实活着的。 “筱筱为何突然不辞而别?”他低哑着声音问。 杜晓瑜不说话。 “你生气啦?” 杜晓瑜还是不说话。 傅凉枭伸手捧起她的小脸,“你不是说,除非我不要你,否则你不会离开我的吗?我没有不要你,那你为何走了?” “我只是回来待嫁。”杜晓瑜垂眸。 “是因为孩子的事?”他一针见血,对她的回答视而不见。 杜晓瑜终于肯直面他,“如果我说是,那你会同意我大婚以后不喝药,不避孕吗?” “筱筱才十六岁,为何如此着急?”他带着薄温的指腹轻轻抚过她的眉眼轮廓,动作细致而温柔。 “是,我才十六岁,你就给我喝避子汤,等我到二十六岁,就会成为一个永远不会生育的女人,你是不是也希望我变成慧贵妃那样,只能抱养别人的孩子?” 傅凉枭俊美绝伦的脸上一瞬间黑气沉沉。 杜晓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很生气,可再生气我也要说,我不想过继别人的孩子,不想喝避子汤,我只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宝宝,如果嫁给你,一辈子都不能生孩子,那我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傅凉枭用唇狠狠堵住。 像是怕她说出接下来的话,他吻得十分凶猛,霸道又强势,甚至带着疯狂。 杜晓瑜推拒不开,只能受着,眼泪却无声滑下来。 傅凉枭看到她哭,一颗心撕扯着痛,唇瓣离开她,声音低哑凄迷,“筱筱,咱们不要再闹了,好不好?下个月就是婚期,我会迎娶你进门,履行承诺,这辈子只娶你一个。” “我没有闹。”杜晓瑜拧紧秀眉,“我只想要一个答案,是不是嫁给你,一辈子我都不能怀孕?你给我句准话,好让我死心。” “哪怕没有孩子,我也会用一生陪着你。” 杜晓瑜眼泪掉得更凶,“这么说,你给我喝避子汤,原就是打算好让我多喝几年慢慢绝育,永远都不能生的?”所以第一副药才会那么“狠”,好几味都是女性禁忌。 傅凉枭不置可否。 杜晓瑜用力挣脱他,“你太过分了!” 她想走,却被傅凉枭一把拽住手腕。 “松开!”杜晓瑜冷声喝道。 “筱筱。”傅凉枭挽留道:“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如果可以,我宁愿受这份罪的人是我自己。” 杜晓瑜冷笑,“那你自己怎么不喝,非要让我喝,难道不是因为在你心里,你自己的身子比我重要?” 傅凉枭脸色一白。 杜晓瑜继续道:“你若是真有自己说的那样不想要孩子,自己服用绝育散不是更直接吗?既不会伤害我,又能达到你膝下无子的目的。可你还是选择让我绝育,那就只能说明,在你的潜意识里,之所以会诞下天生心疾的孩子,全都怨我。你这样怨我,还娶我做什么?楚王殿下,等着被你八抬大轿娶进门的人比比皆是,你换个人,她们或许就能为你生下健康的孩子,你也不必再费尽心思哄她们喝下避子汤,倘若能儿女双全子孙满堂,谁愿意孤苦一生呢,你说是吧?” “筱筱,我求你别说了。”傅凉枭手上一用力,再次将她代入怀里紧紧箍住,“你知道,除了你,我不可能娶别人的。” 杜晓瑜痛苦地闭上眼,然后推开他,“我走了,你自便。” “你真的想好了要走?”他抓住她的手腕,人却没回头,声音低沉喑哑,隐隐听出撕心裂肺的感觉来。 杜晓瑜红着眼眶,她知道他说的“走”不单单是指踏出这道门,还代表着离开他。 收了泪,她看着他,目光笃定道:“生育是我的自由,你不该私自替我做决定。” “好。”傅凉枭抓着她的手忽然一松,“如果一辈子不能有孩子让你如此痛苦,那我放手,还你自由。” 听到这句话,杜晓瑜唰地一下脑子里突然变得空白,泪水模糊了双眼,啪嗒啪嗒往下落。 恍惚中,只听得他一声冷淡的“告辞”,人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杜晓瑜扶住门框,勉强让自己站直,双眼却看不清外面的景象,也看不清他离开的背影。 她只是感觉得到自己心很痛。 长这么大,从来没如此情伤过,疼得她全身都在痉挛。 不知道过了多久,杜程松跑进来,见她仿若行尸走肉,马上怒得跳了脚,“是不是他又欺负你?” 杜晓瑜没说话,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海棠居,把自己蜷缩在小榻上。 许如月闻讯赶来,就看到杜晓瑜小脸惨白,毫无血色,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灵魂一般。 许如月吓了一跳,“小妹,你别吓我,这是怎么了?” 杜晓瑜双眼空洞无神地盯着房梁,好久都没有反应。 “小妹。”许如月直接急哭,“我刚刚听说,楚王殿下来了,是不是他跟你说了什么?” 杜晓瑜仍旧没反应,只是偶尔眼珠子还能转动两下。 许如月没辙,只好去找杜晓骏。 在杜晓骏的印象中,自己这个妹妹一向乐观向上,哪怕是当初爹娘的事,她也是冷静以对,从来没出现过许如月口中的这种情况。 因此还没听许如月说完,杜晓骏就放下手中的活撒腿往海棠居跑,果然见到杜晓瑜空得只剩一具躯壳了,他眼前一黑,直接扑过去,半跪在小榻前不停地喊,“小妹,小妹,我是四哥啊,你看看我,你快看看我。” 杜晓瑜双眼仍是盯着天花板,眼角却不断有泪珠滚落。 “小妹。”杜晓骏拉过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到底有什么事,你可以跟四哥说的啊,你这个样子,让我们怎么办啊?” 许如月在一旁急得不行,“夫君,要不,咱们去请老太太吧!” 杜晓骏还没来得及答应,就听到杜晓瑜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四哥” “四哥在。”杜晓骏握紧她的小手,尽量暖着她。 “四哥,我想回去了,你送我回去吧!”杜晓瑜嘴巴一张一合,好久才把一句话说完整。 杜晓骏懵了,“回去?回哪里去?” “汾州。”杜晓瑜无力地吐出两个字。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白头村开始的,就算要结束,也该从那里结束。 杜晓骏直接会错意,“下月十八就是小妹的婚期,你若是想通知那边的养父母,也不用亲自走一趟,我让人带口信就是了。” “我想回去。”杜晓瑜轻声重复着这四个字。 杜晓骏被她这副模样吓坏了,不敢不应她,“好好好,你要回去,那咱们就准备准备,你说何时启程,就何时启程,好不好?” 许如月一把将杜晓骏拉过去,嗔怪道:“你糊涂了不成,从这里去汾州,一个来回就得将近一个月,小妹现在是待嫁娘,她如何能出得远门,夫君你难道就没想过这其中的蹊跷吗?小妹这一走,万一不回来了怎么办?” 杜晓骏也很无奈,“可是她那个样子,我要是不答应,一会儿闹出事来又如何是好?” 许如月咬咬唇,“要不,咱们就去找祖母,小妹一向最听祖母的话,有她老人家来调解调解,兴许情况能有所转变。” 下下之策,也只能这样了。 杜晓骏夫妻很快去了德荣堂,把杜晓瑜的情况说了一下。 老太太气得一个倒仰,拐棍戳着地面,“楚王不是来过吗?是不是跟她说了什么,伤到她了?” 一旁的大嫂子白氏幸灾乐祸,“听说楚王亲自追来,小姑把人给撂在大门外吹冷风,她这样作天作地,哪个男人稀罕,又不是什么天仙,人家除了她,难不成就娶不到了?” 老太太怒吼,“你给我住嘴!” 白氏缩了缩脖子,心中却满是得意。 那个小贱人,嫁不成才好呢,她就是看不惯小姑那副傲得不把她们放在眼里的贱样,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上的明月呢人家就非她不可,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只能说一声:活该! “快带我去看看五丫头。”老太太拄着拐杖,在许如月的搀扶下朝着海棠居而去。 杜晓瑜躺在小榻上没挪动过。 水苏和静娘还没回来,翠镯几人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老太太来的时候,见着孙女这副样子,再次觉得眼前一黑,险些厥过去。 “筱筱,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老太太坐下来,声音又是气又是心疼。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杜晓瑜也在心里问自己。 可答案却是她不知道。 她真的没想闹,没想跟他这样,只是难以接受他想伤了她的身子让她一辈子不能生。 她问他为什么喝药的是她而不是他。 他不回答,却主动选择了放手,说还她自由。 泪水再一次滑落。 他根本不知道那些话有多伤人,他每说一个字,她的心就好像被人用刀一刀一刀地割下来,疼得她喘不过气,险些窒息。 “祖母。”杜晓瑜抹了泪,慢慢坐起来。 “筱筱。”她这个样子,老太太也不忍心追问和责怪,只是觉得心疼。 “我想回汾州一趟,可不可以?”她的声音嘶哑无力,可怜无助。 老太太犹豫,“筱筱,下月十八可是婚期,离现在也就一个半月的时间,你回去的话,就来不及成亲了。” 成亲? 嫁过去做绝户头吗? 杜晓瑜别开眼看向窗外,再不说话,热泪直滚。 —— 静娘没得到傅凉枭的准话,不敢回杜家,一直在楚王府等,见王爷青着脸回来,忙迎上去,“王爷,姑娘呢?” “走了。”傅凉枭淡淡扔出两个字,又吩咐静娘,“你以后也不必去杜家了。” 静娘一听,暗叫大事不妙,睁圆了眼,“王爷你” “她既不愿意和本王在一起,本王又何必拘着她,放了便是。” 傅凉枭说完,径直朝着屋里走。 静娘一下子湿了眼眶,追进去,“王爷,姑娘的性子本身就有点小傲,何况,她是从乡下来的,以前自由自在惯了,不适应这里的规矩也情有可原,可这些,王爷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眼看着婚期在即,怎么又闹上了?” 傅凉枭抿唇,是他想闹吗? 他只是不想重复前世的悲剧,不想再经历一次丧子之痛,不想她因为儿子的死再一次陷入抑郁。 可她总是不能理解他,总觉得他是故意要她喝下避子汤一辈子绝育的。 以前不管什么事,他从来都会以顺她的意为先,但这一次,关于孩子的事,他绝不能妥协! 他知道她性子傲,可到底他们有了夫妻之实,从今往后,除了他,她再也嫁不得别人,兜兜转转,她总能回来,只要她不在孩子的事上纠结,他愿意把这天底下最好的都给她。 “王爷!”静娘快急坏了,“你们之间的矛盾到底在哪?” 傅凉枭觉得聒噪,摆摆手,冷喝,“退下!” 静娘不得不退出去。 水苏在外面焦急地等着,见静娘白着脸出来,忙问:“王爷怎么说,姑娘还回不回来?咱们还回不回去?” 静娘摇头:“我不知道。” 水苏跺脚道:“不管了,我直接回杜家去找姑娘,静娘你留下来,倘若王爷问起,到时候也有个人应付。”她一直都不知道静娘本就是楚王府的人。 静娘点点头,嘱咐她,“你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劝慰姑娘,让她不要和王爷置气,婚期就快到了,这么闹是不吉利的。” 水苏回屋,简单收拾了东西就从偏门走了,租了辆马车回杜家。 到了才听说杜晓瑜已经说服了三爷和老太太回汾州去,明日一早就启程。 水苏一口茶还没喝上,就被这消息砸得晕头转向,只好急急忙忙又跑出门外,就着还没走的马车折回楚王府来。 “王爷,姑娘明日一早就要走了。”水苏跪在地上,哭道:“说是要回汾州去。” 傅凉枭顿时如遭重锤,险些呕出一口心头血来,脑子里乱哄哄的。 他知道她傲,但是没想到,她为了与他断干净,竟然要跑到最开始的地方去结束这段感情。 他陪她的两年,回京后的呵护备至,对她无底线的宠,难道都换不来她 一一>>的一次妥协吗? “王爷。”静娘也跟着跪在地上,求道:“您快去杜家跟姑娘好好说说吧,她不可能这么绝情的。” “让她走!”傅凉枭捏紧拳头,一直以来,他纵着她,宠着她,惯着她,从来没想过要她回报什么,只要她好好地待在他身边,等时机一到,他便娶她过门,让她成为自己后院唯一的女人,待来日登基为帝,他还会让她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仅仅因为这么一件事,她就想跟他彻底断干净,可见在她心里,自己所有的付出与行动都那么的不堪一击,还抵不上一个孩子,换不得她的一句挽留。 她明明就知道,面对她,他最是没办法,只要她肯说一声舍不得,说一声放不下,他一定会心软的,可是如今看来,自己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没有把她的心给捂热。 “王爷。”水苏直接哭出声,“姑娘她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请王爷体谅。” 傅凉枭冷冷一笑,“本王体谅她,谁来体谅本王?” 水苏的哭声戛然而止,出了房门以后,又不要命地往杜家赶。 这一来一回的太费时间,等到了杜家,天色都黑了。 杜晓瑜已经收拾好了行头,正准备歇下,就见水苏哭着跑进来,什么都还没说便直挺挺地跪在她面前。 杜晓瑜愣了一下,“水苏?你怎么回来了?” 水苏抱着她的腿,求道:“姑娘,你不能走。” 杜晓瑜眉目一凛,“是他让你来的?” “没有。”水苏接连摇头,“是奴婢自己来的。” 杜晓瑜往后退了一步,挣脱她,水苏忙又扑过来继续抱着她腿,好似一松开,她马上就会插翅膀飞了。 “姑娘,下月十八便是婚期,你现在赶着去汾州,是想要做什么呀?” “没做什么,只是太久没回去,想那边的家人了。”杜晓瑜面无表情地说。 “那姑娘和王爷的婚事” “不还早吗?”杜晓瑜斥了一句,“你起来,哭哭啼啼做什么,又不是死人了。” 水苏不起,抱得更紧,“奴婢不准姑娘走。” 杜晓瑜皱眉,“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不准我走了?” “奴婢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奴婢看得出来,王爷对姑娘是真心的。”水苏一边哭一边呜呜咽咽地说,“绑架的事是荒唐了些,可王爷愿意负责到底,这就说明他心里是有姑娘的,况且,乡下的两年,王爷对姑娘还不够好吗?” 杜晓瑜呆呆地站着。 没错,他对她是好,可如果这些好要她失去为人母的资格作为代价,她宁可不要。 这是底线! “姑娘”没听到杜晓瑜吭声,水苏还以为她是回心转意了。 过了好半晌,杜晓瑜才淡淡道:“要么,你跟着我回汾州,要么,你就留在杜家,要走也行,我把卖身契还给你。” 水苏傻眼了,“姑娘不要王爷,连奴婢也不要了吗?” 杜晓瑜自嘲地笑笑,哪里是她不要他,分明是他一点余地也不给她留。 上辈子是上辈子,这辈子都还没怀上,他怎么就敢肯定孩子会有问题,怎么就能私自替她决定绝育的事? 她嫁给他,不仅仅是想当他的妻子,还想当他孩子的母亲,她只是想要一个完整的家,而不是把自己变成永远不会生育的女人,然后过继别人的孩子来享所谓的天伦之乐。 那不是她期待的婚后生活。 见杜晓瑜去意已决,水苏马上站起来,“奴婢跟着姑娘走。” 说完,快速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行头。 杜晓瑜坐在床沿边,心一阵阵地锥着痛,睡不着。 水苏收拾好东西,见杜晓瑜的房间还亮着灯,又蹭了过来,尽量劝说,“姑娘要不再考虑考虑吧,王爷他肯定是舍不得姑娘的。” 杜晓瑜摸摸她的脑袋,“傻丫头,两个人要在一起,是不可能光凭最开初的感情过日子的,一个家,除了夫妻,还要有子女才叫完整,如果一个男人娶了你,却让你一辈子失去做母亲的机会,你还会乐意嫁吗?” 水苏傻傻地看着杜晓瑜,“难不成王爷他” “嘘”杜晓瑜竖起手指,让她噤声,“夜深了,你回房睡吧,咱们明天一早就走。” 水苏仍旧处于震惊中回不过神来。 别人不知道,她却是最清楚的,王爷就是当初在白头村险些被姑娘招上门的女婿阿福,当时的阿福真的是好暖好暖,对姑娘各种好,哪怕是不会说话,她们这些做下人也都看在眼里,那是真真把姑娘当成眼珠子疼了。 回京后两个人的相处虽然不多,可难得见上一回,二人哪次不是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然而这都谈婚论嫁了,怎么临近婚期了还闹出事来? 水苏越想越觉得可惜。 王爷那么好的人,姑娘错过了这村哪还有这店儿? 而王爷那边,他这么在乎姑娘,又怎么忍心让姑娘伤心呢? “姑娘和王爷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水苏极不甘心地问。 “没有误会,该说的话都说得很清楚。”杜晓瑜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珠花。 这朵珠花是以前在白头村的时候,阿福第一次打猎换了钱,悄悄给她买的,她一直戴在身上,不管后面得了多珍贵的首饰,她都舍不得扔。 “可是奴婢觉得,姑娘分明还是放不下。”要是真放下了,为何还会对那朵珠花如此不舍? 杜晓瑜没说话,只是双眼有些湿润。 放不下是因为还爱他,可是爱的代价太沉重了,她担负不起,只能选择逃。 两个人在一起光考虑风花雪月不顾其他,这是谈恋爱,而不是婚姻。 恋爱只是一时的新鲜劲,他们最终要步入漫长的几十年婚姻,他觉得有她就够了,一辈子没孩子也无所谓,可以过继别人家的孩子来继承他的王爵,那是因为他上辈子就拥有过,他重生回来,不过是想重温旧时光罢了,所以能做到如此洒脱。 可她不一样,她什么都是第一次,她想要完整,想要属于自己和他的孩子,她不要绝育,不要变成人们口中“不会下蛋的母鸡”。 她只是想像别的女人一样嫁了人以后正常做个母亲,为什么就有那么难? —— 杜晓瑜几乎一夜未眠,天刚亮就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梳洗了。 黑眼圈很重,眼睛里还有红血丝,她没扑粉遮盖,没那心情,随便绾了头发就站起身来。 水苏见状,惊呼道:“姑娘可不能这样出去,会吓坏三爷和太太的。” 杜晓瑜心中烦闷,摆手道:“没事,我一会儿戴个面纱,他们瞧不出来。” “可是”水苏还想说什么。 “你到底走不走?”杜晓瑜瞅着她,冷声道:“不走的话,就留下来,我自己去。” “奴婢要一直跟在姑娘身边。”水苏马上挺直了腰杆,拿上包袱,跟着杜晓瑜走出海棠居。 老太太虽然答应她回去,却也是气得不轻,这会儿不愿见她,杜晓瑜便没去讨嫌,直接朝着大门外而去。 杜程松c杨氏c杜晓骏和许如月四个站在马车边。 杜晓瑜出来的时候,见到杨氏正在抹眼泪。 旁边杜程松似乎说了句什么,她忙挤出笑容来,那笑得,比哭还难看。 “爹,娘,四哥四嫂。”杜晓瑜走过去,给几人行礼。 “筱筱,你真的想好了要走?”杜程松眉心一片愁云,他不担心杜晓瑜走后杜家可能会招来麻烦,也不可惜自己耗费半辈子积蓄为她盖的万景园会成为毫无价值的摆设。 这一刻,作为生父,他只觉得心疼。 这个女儿向来不会如此无理取闹,到底是什么样的痛,伤得她连杜家都待不下去,非要回到原来的窝。 “爹,我就是去散散心,总有一天还会再回来的。”杜晓瑜莞尔,脸上看不出丝毫难过的情绪,“娘和嫂嫂是双身子的人,平日里要多多注意。” 说完,对着杜程松和杨氏跪了下去,“女儿此去路途遥远,无法在二老跟前尽孝,还望爹娘见谅。” 杨氏热泪盈眶。 杜程松把她扶起来,也是哽咽得厉害,“筱筱要是想回来了,就来封信,爹亲自去接你。” “嗯。”杜晓瑜颔首,看向杜晓骏,“四哥,咱们走吧!” 杜晓骏看着杜晓瑜,欲言又止。 “四哥也有话跟我说吗?”杜晓瑜问。 杜晓骏单独把她拉到一边,说道:“小妹能否告诉我,你和楚王殿下为何会发展到这一步,是不是因为他绑了你,让你觉得受委屈了?” “没有的事。”杜晓瑜摇头,“四哥不要胡乱猜想了。” “可是你走了,你们的大婚怎么办?”杜晓骏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再说吧!”杜晓瑜不想过多的谈论这个话题,每多说一句,都是在扎她的心。 一个半月的时间,凭他的本事,要退婚轻而易举。 “四哥是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杜晓骏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对妹妹却很上心,知道她把所有的苦都埋到了心里,当下更是不忍,“对别人没法说,难道对哥哥也要有所保留吗?” 杜晓瑜嘴唇嚅动了一下,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简单一句,“时辰不早,咱们该走了。” 杜晓骏重重叹口气,与爹娘和娇妻告别以后,坐上车辕,亲自给杜晓瑜赶车。 马车里,水苏最后一次问杜晓瑜,“姑娘可想好了,这一走,便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杜晓瑜不答,眼角滑落两行清泪。 —— 楚王府。 秋敏凡的信鸽来得很及时。 傅凉枭伸手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杜晓瑜已经启程了,马车很快就要出城门,请示他到底拦不拦。 傅凉枭随手将纸条扔在满是空酒坛子的桌上,纸条很快就被酒液浸湿,上面的字迹逐渐模糊,直到看不清原来的轮廓。 静娘就守在一旁,这一夜,王爷喝了不知多少酒,双眼熬得赤红可怕,整个人憔悴到都快变形了。 静娘不敢劝,劝一句就得被赶出去。 见傅凉枭对着桌上早就看不清字迹的纸条发呆,静娘道:“奴婢去送送姑娘吧!” 傅凉枭没拦,伸手撑着宿醉后胀痛的脑袋,缓缓闭上眼睛。 杜晓瑜的马车在即将出城门的时候被拦住了。 拦马车的不是旁人,正是秋敏凡,随着秋敏凡来的,还有秋敏君。 这次不是傅凉枭的吩咐,而是秋敏凡自己的主意。 看着这对堂兄妹,杜晓瑜觉得自己没什么要跟他们说的,直接对外面的杜晓骏道:“四哥,咱们继续走。” “杜晓瑜,你下来,我有话跟你说。”秋敏君伸手拦在前面,一副要走就从她尸体上踏过去的架势。 杜晓瑜坐着不动,“事无不可对人言,敏君姑娘有话直说,我赶时间。” “婚期就在下个月,你为什么突然要离开?”秋敏君面色微怒,她是可以放手成全王爷和他心爱的女子,但绝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王爷被其他女人这么作践! 杜晓瑜挑开帘子,莞尔一笑,“敏君姑娘也说了,婚期是在下个月,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半月这么久,又不是今天大婚,我为何不能走?” 秋敏君一噎。 秋敏凡走过来,眸光沉凉,“王爷昨夜喝了很多酒,我想,他这个时候很需要你在身边。” “就算不是我,也会有旁人。”杜晓瑜嘴角扯出一抹嘲讽,“他又不是非我不可。” “你!”秋敏凡大怒,但考虑到种种因素,到底没对她发火,尽量让语气平静下来,“你这一走,会将他伤得万劫不复。” 杜晓瑜眼皮轻轻一颤。 “为了找到你,为了让你畅通无阻地嫁入楚王府,他牺牲了太多,我不觉得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是能让你忽视掉他的付出而一走了之的。杜晓瑜,你的心是铁石做的吗?他捂了你那么多年,只差把心都掏出来送给你了,你哪怕是小小的回应一下也好,非要做得这样绝情吗?” 杜晓瑜面色微冷,“那么,秋世孙到底想说什么?” 秋敏凡冷冷道:“你跟我回去,陪在他身边,以后都不准走!” “凭什么?”杜晓瑜的声音渐渐变得锐利,也越发的冷。 “就凭杜家的窝还在京城,你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你威胁我?” “我只是不想看到他为了一个女人从此一蹶不振,放弃宏图霸业。” 听到这一句,杜晓瑜忽然笑了。 秋敏凡没想到她会是这反应,眉头皱得更深,“你笑什么?” 杜晓瑜道:“那你回去告诉他,我从来就没奢望过什么锦绣江山,天下为聘,我之所求,不过是一个完整的家罢了,他给不了我。” 秋敏凡瞪着她,“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已经是楚王的女人了,就算真离开,那也是残花败柳,你以为你躲到乡下去,又能做什么?难不成你还真想重新找个人嫁了?” “若是有人要,我也未尝不可。” 秋敏凡捏紧拳头,“就算你走了,下个月十八与他拜堂的也只能是你,鸡也好,鸭也好,还是一张画像,都行,总而言之,你杜晓瑜这辈子都不可能真的摆脱楚王府!你走得了今日,过了这段日子,我照样有办法将你弄回来。” 水苏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胆战心惊,不停地缩在角落里颤抖,时不时地抬眼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低着头,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秋敏君走到车窗边,神情已经不复方才的愤怒,而是抓住了杜晓瑜之前所说的重点,“你为什么会觉得,王爷他给不了你一个完整的家?” 杜晓瑜面色冷讽,不是给不了,而是他不想给,他想让她绝育,断了她诞下子嗣的可能。 “还是说,这只是你为了离开他而临时找的借口?”秋敏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若非这位是王爷最心爱的女人,她真的好想一巴掌把她给打醒。 这个女人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有那样一个肯为了她掏心掏肺的男人,愿意把这天底下所有的好都给她,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心气儿,都快高过天了,恁的让人厌恶。 杜晓瑜眼睫微垂,“你就当是我找的借口好了,但不管怎么说,我今日必须出城,你们兄妹已经耽误了我不少时间,若是没什么事,还请让让路。” “若是我不让呢?”秋敏凡态度坚决。 这个女人要是不回去,王爷会被她给毁了的。 杜晓瑜笑意盈盈地拔下头上的簪子,“我知道你身手不凡,我奈何不得你,所以如果你不让路,那我只能伤我自己了,伤到你让路为止。” 秋敏凡一双眼睛都快喷出火来,她是王爷的心头肉,伤了她,与伤了王爷有什么分别? 秋敏君怕秋敏凡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忙一把拉住秋敏凡,摇头道:“大哥,让她走吧!” “可是” “她是铁了心要走的,咱们拦不住。” 秋敏君说完,目光平静地看着杜晓瑜,“希望你有朝一日不会为今时今日的决定而感到后悔。” 杜晓瑜放下帘子,对外道:“四哥,出城!” 更多请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64、二更 【】 刚才秋敏凡的话,杜晓骏一字不漏地全听到了,他紧抿着唇,攥紧手里的鞭子,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往前走。 虽然他不想辜负了小妹的意愿,可听秋敏凡说来,楚王为小妹做的实在是太多了。 一个男人如果为了一个女人牺牲太多,他不可能只是想将她给骗上床那么简单。 如果小妹是负气出走的,那么这一走,很可能就会错过一段原本可以以幸福而告终的大好姻缘。 因此,杜晓骏纠结再三,仍旧纹丝不动,没有要走的意思。 杜晓瑜沉下脸来,“怎么,四哥也要强行让我留下吗?” “小妹,你要不,再考虑一两日吧,反正咱们也不急于这一时,等你真的想清楚了,确定自己不是负气,而是真的放下了,到时候我一定痛痛快快地送你回去。” 杜晓骏说着,转过身伸手挑开帘子,看着杜晓瑜,目光中带着几分恳求,“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因为一时之气做出抱憾终身的事情来。” 外面走了几步的秋敏凡和秋敏君听到杜晓骏的声音,不约而同地转过身盯着马车看,希望那个冷心绝情的女人能说一句她不走了。 杜晓瑜沉默片刻,拿上自己的包袱,直接挑帘从车辕上跳下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杜晓骏被她吓到,对着她的背影大声喊,“小妹!” 杜晓瑜没理会,继续朝前走。 水苏也跳下马车,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她一张小脸早就布满了泪痕。 “姑娘,姑娘等等奴婢。” 水苏一边跑,一边喊着杜晓瑜。 杜晓瑜仿若未闻,脚步从未停顿,她要去车马行,既然杜晓骏不送她,那她自己雇一辆马车去就是了,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身上带够了银子,不愁办不成事。 “杜晓瑜!”秋敏凡咬牙切齿,望着那个女人远去的背影,恨得双眼泛红,“她竟这般想要离开王爷?” 大年初一那天的画舫绑架事件,如若不是王爷去的及时,她早就被靖王安排的人给玷污了,王爷救了她,她就是这么回报的? “算了吧!”秋敏君收回目光,“她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咱们作为外人,也不便追问,既然她想走,那就由着她好了,王爷都没来追,咱们这么跟她揪扯也不是事儿。” 秋敏凡很不甘心,“我只是担心,王爷会因为她而真的一蹶不振。” “有没有一蹶不振,咱们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秋敏君说完,拽了秋敏凡一把,“人都走了你还朝那看,又不是多看几眼就能让她回心转意了,快走吧!” 秋敏凡深吸口气,不得已,跟着秋敏君直接去了楚王府。 傅凉枭屋里的酒坛子已经让人收了起来,此时的他正端坐在书房,有条不紊地处理公务,除了神情憔悴了点,完全看不出来是受了情伤宿醉过的样子。 秋敏凡兄妹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 秋敏凡瞠目结舌,“王爷这会不会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这画风有点不对劲啊,越是平静,就越让人感到害怕。 秋敏君摇摇头,她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王爷不该是现在这副样子。 “你们俩是专程来本王府上发呆的?” 书案前,傅凉枭头也不抬,声音掺着冷意。 秋敏凡拱手,“王爷,杜姑娘走了。” 傅凉枭握笔的手微微一顿,一声似有若无的“嗯”从鼻腔哼出。 秋敏凡数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王爷要是难受的话,就歇会儿吧,不必急着处理这些事儿。” “没事就出去。”傅凉枭毫不客气地撵人。 秋敏凡默默叹口气,带着秋敏君出了书房。 秋敏君很担心傅凉枭,看向秋敏凡,“大哥,王爷他不会有事吧?” 秋敏凡不确定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王爷做事向来沉稳,像宿醉这样失控的事,从来没有过。 可为了那个女人,王爷犯了太多的忌讳,很多时候做事情都带着个人情感,处处受掣肘,没想到到头来,竟然被那个女人看得一文不值,当成驴肝肺一样想扔就扔,走得利落干脆,半点不留情。 想到这里,秋敏凡深深皱起眉头,转眸看向书房处。 里面的人依旧在认真的处理着公务,仿佛早就忘了昨日之事,仿佛昨夜宿醉的那个人压根就不是他。 秋敏凡心下一叹,他是越来越摸不准王爷的心思了。 —— 杜晓骏驾着马车追到了车马行,杜晓瑜已经重新雇了马车,把东西都盘上去正准备离开。 杜晓骏跳下马车去拦,“小妹,你下来,四哥有话跟你说。”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杜晓瑜语气冷冰冰的,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四哥答应了会送你的。”杜晓骏道:“只是在这之前,我想找个地方单独跟你谈谈。” “四哥,你回去吧!”杜晓瑜隔着帘子道:“四嫂怀了身子,需要你陪着,你送我去的话,一来一回差不多一个月了,时间太久,我怕四嫂会出什么意外。” 杜晓骏不肯走,“你不待见他,是不是连我都不待见了?” 杜晓瑜没说话,车厢内有短暂的沉默。 “小妹。”杜晓骏还在央求,“算我求你了,你先下来,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杜晓瑜仍是沉默。 一旁的水苏想劝不敢劝,只是紧张地攥着衣角。 她是愿意跟着姑娘,不管姑娘去哪她就去哪,可是她更愿意姑娘和王爷和和美美的成为一家人,如今闹成这样,姑娘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像被刀子扎了一样疼的。 杜晓骏颓败地站在外面,就在他以为杜晓瑜会直接吩咐马夫走人的时候,终于见到一只素白的小手挑开帘子。 紧跟着,杜晓瑜走了下来,厚实的灰鼠毛斗篷包裹着她娇小的身躯,脸上覆了轻纱,看不清面色,倒是那双眼睛,空洞无神,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的纯澈明净。 杜晓骏看得心下一痛,那个满身灵气的妹妹,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杜晓瑜往前走了几步,在一棵榆钱树下停顿。 杜晓骏跟上去。 “四哥有什么话就说吧,你知道的,我赶时间,错过那艘船,我今日便走不了了。”杜晓瑜的声音很轻,轻到一个不小心听就会像羽毛一样飘远,抓都抓不住。 “楚王殿下就是当初来过咱们家的阿福,对不对?” 他不是什么傻子,秋敏凡那番话说得很明白了,小妹和楚王并不是回京以后才认识的,如果是以前就认识,而且认识了很多年的话,那就只能是在白头村。 “是。”杜晓瑜供认不讳。 杜晓骏心下一动,“果真是他?”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杜晓瑜反问。 几百个日日夜夜的陪伴,自以为坚不可摧的信任和感情,最终不还是败给了一个孩子吗? 归根结底,他是封建时代的人,哪怕平时再爱她重她,骨子里还是有着男尊女卑的思想,所以在面对这件事的时候,他主观上地认为该喝避子汤该绝育的人是她,他知道那药会很大程度地损害她的身子,所以尽可能的换方子让药效温和一点。 可两个方子都是为了让她绝育,只不过是一个药性烈,时间短,一个药性温和,时间长罢了,又有什么分别呢? 没见她问他为什么喝药的是她而不是他的时候,他眼底那一瞬间的震惊吗? 说明在他的观念里,生孩子本就是她的责任,所以药合该她喝,这跟生了女儿怪女人不会生儿子有什么分别? 杜晓骏激动道:“如果他是阿福,那说明你们以前就有感情基础的,小妹,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我不阻拦你去汾州,但是我希望你换个环境以后能安静下来想明白,你们只是吵架,不是断情,赐婚圣旨还在那,日子也定在那,只要你想通透了,随时都可以回来,等到了那一天,你依旧还是他美丽的新娘子。” “再说吧!”杜晓瑜垂下眼睫,她是真的想换个环境静一静。 以前她觉得他三妻四妾无所谓,大不了自己嫁过去不爱他便是了,可人就是这样,得到的越多,贪念就越重,尤其是当她发现自己爱上他以后,那种只想让他属于自己的占有欲就会时不时地跳出来作祟。 所以后来,她容忍不了他的后院有“两侧妃四庶妃”,容忍不了他让自己绝育而去接受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可是啊,她太渺小了,在皇权面前,什么都不是,她反抗不了他,那就只能逃。 她想,如果他连她逃的权利都剥夺了,她或许真的会玉石俱焚。 杜晓骏从杜晓瑜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一丁点的神采,涌到喉咙口的话顷刻间咽了回去。 “四哥,我走了,再见。” 杜晓瑜没再说什么,转过身。 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杜晓骏忍不住湿了眼眶,“小妹” “不必送,我已经雇了马车,马夫知道怎么去渡口。”杜晓瑜没回头,扬起手背对着他挥了挥,声音淡漠而冷寂。 杜晓骏沉痛地目送着杜晓瑜坐上马车出城门,回过头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城门楼上看了一眼,那里似乎立着一抹修长挺拔的人影,仔细一看,又没在了。 杜晓骏揉揉眼睛,坐上刚才送杜晓瑜来的马车,原路折回杜家。 许如月见到他,惊了一跳,“夫君不是送小妹去汾州吗?怎么回来了?” “小妹不让我跟着去,说月儿怀了身子,不方便,身边需要人照顾。” 杜晓骏失魂落魄地说。 许如月当即皱了眉,“杜家这么多下人,我哪用得着你照顾,你没见小妹当时的样子有多让人担心吗?没把人送到就折回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万一半道上出了事怎么办?” 杜晓骏耷拉着脑袋,说:“我回来的路上已经花钱从武馆雇了几个师傅暗中跟着保护她了,不会有事的。” 许如月忍不住落泪,“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啊,之前不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杜晓骏叹气道:“小妹和楚王殿下之间,应该是有感情的,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发生了矛盾,两人僵持不下,谁也不肯让一步,所以才会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许如月急切道:“他们俩可是有婚约在身的。” 就算没有婚约,小姑也已经是楚王的人,她去了汾州,又能如何呢?早不是清白之身,谁还敢娶她,她又能依靠谁? “我也不知道。”杜晓骏心烦意乱,但在许如月跟前,还是尽量克制住情绪,拉过她的手,“月儿,你去陪陪娘,她现在一定很难过,我出趟门。” “夫君要去哪儿?”许如月很是担心。 “找人。”找楚王问个清楚。 一一>> 这件事谁都不知道来龙去脉,与其这么吊着胃口,倒不如直接找当事人问个明白。 杜晓骏来到楚王府的时候,被拦住了,守门的侍卫不让进。 杜晓骏解释道:“我是杜家四少爷,找楚王殿下有事。” 侍卫道:“四少爷来得不巧,王爷入宫了,没在府上。” 入宫? 杜晓骏心下一沉,难不成是为了他和小妹的亲事? 小妹已经是楚王的人了,若是他这个时候突然退婚,小妹今后该怎么办? 越想,杜晓骏就越惶恐不安,也不在楚王府大门外等了,快马加鞭赶往皇城门口,想去那里堵人。 他等了很久,手脚都冻僵了才见到傅凉枭从里面出来。 杜晓骏赶忙跑过去,“楚王殿下,草民能否单独跟你聊几句?” 傅凉枭淡淡看过来,“为了你妹妹的事?” “是。”杜晓骏颔首。 “她不是已经走了吗?”傅凉枭踩着脚凳坐上马车,将车帘子掀开一半,望着外头的杜晓骏,“那你还来找本王做什么?” 杜晓骏忐忑道:“家妹不晓事,性子倔,可能说错了什么话惹得殿下不高兴,草民替家妹给殿下赔个不是,还望殿下能宽宏大量,给家妹一点时间反省。” 傅凉枭一针见血,“你的意思是,求本王不要退婚?” “还望王爷成全。” 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小妹卷入皇家的是是非非中,可小妹已经是楚王的女人了,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这种时候退婚的话,小妹这辈子就完了。 傅凉枭冷冷一笑,没说什么,吩咐赶车的小公公启程。 杜晓骏一颗心都高悬了起来,“王爷!” 傅凉枭并没有回答杜晓骏。 婚他自然是不会退的,至少在下月十八之前,他都不会主动提出退婚。 他在赌,赌那个女人对他有情,不会狠心到就这么一刀两断。 赌她会因为贴上他的标签而不得不乖乖回来。 最后一赌,赌他两辈子的爱没有错付。 所以刚才在慈宁宫,太后问起杜晓瑜的时候,他只说是杜晓瑜在汾州的药田出了点问题,急需她亲自回去处理。 —— 杜晓瑜回到桃源镇白头村,已经是十多天以后。 她的突然到来,可把长工们给乐坏了,纷纷上门来嘘寒问暖。 杜晓瑜没把情绪传到他们身上,热情地回应着,请大家吃茶点,等把人全部打发了,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丁文章夫妻已经搬去了镇上跟丁大庆他们一起住,宅子里空荡荡的,房间倒是经常有人打扫,一尘不染,很干净。 元宵节,铁蛋放假在家,听说杜晓瑜回来,随便扒了几口饭就往这边跑,进宅子以后大声喊,“小鱼姐姐!” 杜晓瑜听到声音,推门走出来,就看到铁蛋笑呵呵地站在门外,这小子自从上了学就知道爱干净了,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身上还有几分读书人的书卷气息。 杜晓瑜莞尔一笑,走下台阶。 “铁蛋怎么来了?” 铁蛋四处张望,没见着想见的人,有些失望,“团子没回来吗?” “没有。”杜晓瑜摇摇头,“我走得匆忙,忘了叫上他。” 铁蛋失落地“哦”一声,随后想到了什么,双目亮晶晶地看着杜晓瑜,“小鱼姐姐,咱们今天晚上去河边烤鱼吃吧,村里的小伙伴们可都还记着以前姐姐烤鱼的味道呢,听说你回来,一个个馋得不得了。” “好。”杜晓瑜点头应下。 铁蛋高兴坏了,“那等天色黑了,我再来叫姐姐。” “嗯。” 送走铁蛋,杜晓瑜走到荷塘边,里面的鱼是当初她和阿福一起去县城买的鱼苗,如今已经有半斤重了。 放目望去,这宅子里的一切,好像都还是原来的样子,都还残留着阿福生活过的气息,房檐下的大红灯笼是他亲手挂上去的,半年多的风吹雨打,已经开始褪色。 花坛里的那些黑土,都是她和阿福从山上一筐一筐背下来的,花儿倒是养得很好,养花的人却再也回不去了。 杜晓瑜坐在阿福给她做的秋千架上,脑海里便不觉回忆起关于那个人的一切。 初见的时候,他受了伤,说不了话,捡了一根细枝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告诉她,他叫“阿福”。 后来,阿福就成了她的小跟班,陪着她下地干活,陪着她上山打柴,背着她跨过河,为她翻过山越过岭,打过山猪杀过蛇。 再后来,她要谈婚论嫁了,他就成了她的上门夫婿。 那个时候,一个简简单单的贴饼子都能吃出这世间最美的滋味来。 他是她的阿福哥哥,是她不会说话的未婚夫,本分老实,忠诚暖心。 她没听他说过一句话,却感受得到他每个手势里面所包含的爱和关怀。 还记得新宅上梁时,她忙得连轴转,连水都来不及喝一杯,他找来杯子,倒了热水,悄悄在里面放了一颗糖,端来给她喝。 那甜,从嘴巴一直甜到心窝子里。 怕她饿,他偷偷拿了一碟炸丸子,带着她去新宅后的小竹林里吃。 那暖,让她至今难忘。 两人赶着牛车去镇上接团子的时候,她对他说的那些话仍犹在耳。 “阿福哥哥,你今年多大了?” “我听娘和嫂嫂说,男孩子到了你这个年纪,差不多就可以成家立业了。” “你难道就没想过娶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帮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吗?” “如果是不温柔不贤惠的,比如比如我这样的,你会要吗?” “阿福哥哥,我给做媳妇儿吧!我知道你没钱,我不要你的钱,也不去你家,你就待在我家做上门女婿,以后咱们一起挣钱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阿福哥哥” 杜晓瑜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泛滥成灾了。 她抬眸,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水苏在厨房做了饭,过来喊她,“姑娘,吃饭了。” “我不吃了。”杜晓瑜摇摇头,没胃口,“那几个小子一会儿说要去河边烤鱼,你也一起去吧!” 水苏忙不迭点头,这一路走来,姑娘每天除了发呆就是发呆,很多时候她都怀疑姑娘是不是变成活死人了。 难得姑娘有兴致去烤鱼,水苏心里当然是千万个求之不得,她转身进屋,给杜晓瑜拿了件斗篷披上。 没多会儿,铁蛋就带着那几个小伙伴来了,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盏花灯。 杜晓瑜一看就想起去年的元宵节,也是在这里,他们每个人手里拿着一盏花灯,浩浩荡荡地去河边放,她许愿的时候,阿福就在旁边默默看着她,唇角的笑容温暖而明媚。 几人到了河边,分工合作。 杜晓瑜让水苏负责烧火,自己去抓鱼。 水苏不让,“这么冷的天,姑娘怎么抓鱼,还是奴婢来吧,奴婢不怕冷。” “我也不怕冷。”杜晓瑜莞尔一笑,卷起裤腿,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拿着树杈往河里扎。 一扎一个准。 那几个小子在一旁看得直欢呼,“小鱼姐姐好棒!” 杜晓瑜一连叉了七八条鱼上来,然后动手杀鱼刮鳞片。 很久没干粗活了,有些手生,但总算没忘本,鱼儿收拾得干干净净,上架烤,水苏早备了花生油c孜然和辣椒面,一边刷油一边翻烤,把那几个小子馋得直流口水。 杜晓瑜找了个干草垛子坐下。 水苏把烤好的鱼分给孩子们以后,拿了最后一条走过来递给杜晓瑜。 “姑娘还没吃晚饭,多少对付几口吧!” 杜晓瑜浅浅一笑,伸手接过,然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天上,今夜无月,天色很黑。 上次吃烤鱼是在中秋佳节,天上的月亮亮得很好,下河抓鱼的那个人用一个点头表示喜欢她,答应会和她成为彼此最亲近的人。 可是掰着手指头算算时间,也不过才一年而已,他们之间就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不可逆转的事,以至于谁都回不去了。 他成了高高在上的楚王殿下,她是本该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民间女医。 两条平行线强行汇合的结果就是交融过后,越距越远。 他的身上再也找不到阿福的影子,她也不再是当初拼命赚钱让自己过上好日子的小农女。 他们得到了彼此,所以对对方的要求越来越多,越来越高。 他给她铺了一条轨道,命令她顺着他的指引走,只要她放弃做母亲的资格,他便能给她这天下一切最美好的东西。 可是他不知道,她盼望的“美好”,不是身上的衣服华贵到只有她一个人穿得起,不是身份尊荣到万民俯首称臣,更不是做一朵永远依附着他而活的戴上凤冠的菟丝花。 她只想像个寻常女子那样,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相夫教子。 她只是想当个母亲。 为什么要逼她? 到了这一步,他放手,她逃避,他们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姑娘。”水苏见她一口没吃,只是对着烤鱼落泪,心疼不已。 十多日的路程,姑娘不知偷偷抹了多少泪,让她这个当丫鬟的看着都想哭。 “姑娘,咱们回去吧,外面凉,仔细冻了身子。”水苏来拉她。 杜晓瑜把木棍串着的烤鱼递给水苏,她轻轻靠在草垛子上,心像是被一双大手用力撕扯成两半,疼得她怎么哭都哭不够。 那句“我放手,还你自由”,一遍一遍地盘旋在她的脑海里。 杜晓骏没说错,他们只是吵架,不是断情,明明彼此都爱着对方,可是,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呢? 他们之间缺的,不是信任,不是感情,而是一个好好沟通的契机,矛盾只在于,找不到办法来处理孩子的问题。 不是不爱,不是不在乎。 相反,都是太过在乎彼此。 她爱他,所以才想要一个属于自己和他的孩子。 他也爱她,所以不忍心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矛盾点一直僵持在这里,他不妥协,她也不屈服。 所以,他选择了放手,她选择了逃避。 走到这一步,杜晓瑜并不后悔。 如果可以重来,她还是会坚持自己的底线,绝对不会按照他的安排让自己变成一辈子都不能生育的女人。 杜晓瑜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似乎一到这个充满了阿福生活气息的地方,她原本已经平复下去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走吧!”抹了泪,她站起来,朝着宅子方向走。 除了还能说话之外,其他地方,跟行尸走肉也没什么分别了。 更多请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65、重头开始,下聘(一更) 【】 杜晓瑜回房以后,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哭完一抹泪,去浴房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回房歇下。 以前是静娘给杜晓瑜守夜。 如今换成了水苏。 水苏担心她晚上会出事,所以一直没敢睡,隔半个时辰就偷偷进来瞄上一眼,见杜晓瑜一直安睡没什么动静,她才慢慢放了心。 翌日,杜晓瑜起得很早,亲自去厨房做吃的。 已经是宅子大管家的戚嬷嬷被她吓了一跳,忙过来抢活,“姑娘怎么能亲自下厨呢,还是让奴婢来吧!” 杜晓瑜笑道:“入乡随俗嘛,我以前本来就是这里的人,哪怕在京城是杜家的小姐,回来以后也就是个乡下人,好久没下厨了,担心手生,嬷嬷就让我来吧,给你们做一顿丰盛的早饭。” 戚嬷嬷“嗳”一声,“那奴婢给姑娘打下手。” 杜晓瑜没拒绝,主仆俩一起忙活,等把早饭端上桌,水苏也刚好醒来。 她来到堂屋的时候见到杜晓瑜和戚嬷嬷都坐在里面,吓得小脸一白,“姑娘恕罪,奴婢贪睡,起晚了。” 戚嬷嬷瞪她,“你这小妮子,竟比主子起的还晚。” 水苏愧疚地低下头去。 杜晓瑜无所谓地笑笑,“以前都是静娘守夜,水苏白天伺候,昨儿个晚上是头一回守夜吧,不适应也正常,没关系,在这里咱们不讲究什么主仆尊卑的,快坐下吃饭吧!” 水苏摇头,“奴婢不饿。” 杜晓瑜一把将她拉坐下来,“昨天晚上为了跟我去烤鱼,晚饭你一口没吃,去了也只啃了一条鱼,这都过去多少个时辰了,哪里不饿,不都说了别拘束了吗?你们这样,还让不让我安心待下去了?” 水苏抬起头,怔怔看了一眼杜晓瑜,发现她除了双眼因为昨夜哭过而有些浮肿之外,精神特别的好,好到让人怀疑下一刻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杜晓瑜递了筷子给她。 水苏接过,戳着碗里的鸡蛋饼。 戚嬷嬷道:“那姑娘吃着,奴婢外头还有事情要忙,就先告退了。” 杜晓瑜淡淡“嗯”了一声。 戚嬷嬷走后,水苏才小声问:“姑娘,你没事儿吧?” 杜晓瑜好笑地看着她,“我能有什么事?” 姑娘昨夜才伤心成那样,如今突然精神起来,总让人觉得不安。 水苏说不准,就是觉得心里怪怪的。 “快吃吧,一会儿凉了。”杜晓瑜继续动筷子。 水苏没敢再多问,陪着杜晓瑜一起吃早饭。 等收拾了碗筷,杜晓瑜才道:“我今日想去一趟镇上,你就留在家里,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水苏忙摇头,“不行,奴婢要跟着姑娘去。” 她一大早的就觉得眼皮跳得慌,很不安,这种时候,更不敢让姑娘一个人出门了。 “昨天才回来,我是怕你身子吃不消。”杜晓瑜道:“你要是想去,我也不拦着你。” “奴婢要寸步不离地陪着姑娘。”水苏道。 “那行,你出去套马车吧,这就走。” 两人到了镇上,先去的薛家。 薛母生了一双玉雪可爱的女儿,夫妻俩宝贝得不得了。 见到杜晓瑜来,薛父薛母都傻眼了。 “杜姑娘?”薛母激动地拉过她的手坐下,热泪盈眶,一张脸上全是感激,“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呢!” “想你们了,就回来看看。”杜晓瑜说着,从摇篮里抱起一个小可爱来。 小丫头软软的一团,裹在棉嘟嘟的襁褓里,小鼻子小嘴儿,到处都可爱极了。 杜晓瑜抱上就爱不释手,直到小丫头饿了要喝奶才不舍地递给奶娘。 “杜姑娘这次回来待多久?”薛母问。 “还不确定呢!”杜晓瑜犹豫道:“不过暂时是不走的。” “那太好了。”薛母道:“满月宴你们没赶上,等我们家小丫头百日宴的时候,杜姑娘可一定要来啊!” 杜晓瑜也不敢肯定能不能来,淡笑道:“到时候再说吧!” 在薛家喝了盏茶,杜晓瑜便带着水苏离开了,这次去仁济堂找贺云峰。 元宵刚过,大正月的,看病的人很少,贺云峰他们家应该也是新年刚开张。 杜晓瑜过去的时候,几个伙计拿着鸡毛掸子在打扫柜台上的灰尘。 这几个伙计是去年杜晓瑜走后才来的仁济堂,因此不认识她,各忙各的。 其中一人见来客人,上前客气地问:“请问姑娘看诊还是抓药?” 杜晓瑜四下扫了一眼,没见着贺云峰,“你们少东家呢?” “今儿个刚开张,少东家还没来。”伙计道。 “那他大概什么时辰会来?” “这个”伙计犹豫道:“也说不准,我们少奶奶怀了身子,少东家一门心思都扑到孩子身上去了,挨近过年那段时间就很少来药铺,都是交给吴大夫和我们几个伙计打理的。” 杜晓瑜双眼一亮,“你们少奶奶怀了身子?” 伙计迟疑地看着她,“莫非姑娘认识我们少奶奶?” 杜晓瑜喜道:“何止是认识,我与你们少东家和少奶奶可是好友。” 伙计一听,马上露出恭敬的神情来,“哎呦,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姑娘您快坐,我这就去给您倒茶。” “不必了。”杜晓瑜抬手制止,“看样子,你们少东家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过来,我直接去他们家找。” 杜晓瑜没多留,带上水苏,直接找去了贺云峰家。 贺家大门外有一棵歪脖子树,歪脖子树下停靠着一辆马车,看样子刚套好,是有人准备出门。 杜晓瑜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终于见到贺云峰和程锦绣出来。 “锦绣姐姐。”杜晓瑜对着来人轻唤。 程锦绣一听,整个人都呆住了,抬眼望过来。 当看到马车旁站着的人时,眼眶里顿时聚起了水雾,飞奔过来一把抱住杜晓瑜,缓了好久才嗔怪道:“妹妹怎么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我来得匆忙,路上遇到点事儿,没来得及让人带信。”杜晓瑜回抱着她。 贺云峰见到杜晓瑜,也是十分震惊,讶异过后走过来,“杜姑娘这次是回来长住还是待几天就走?” 杜晓瑜不答反问,“那你是希望我长住还是希望我待几天就走?” “我当然是希望你长住啦!”贺云峰高兴道。 杜晓瑜用眼神指了指程锦绣,“你说这话,也不怕我姐姐吃醋。” 程锦绣一下子红了脸,嗔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听说锦绣姐姐也是双身子的人了。”杜晓瑜松开程锦绣,目光紧紧锁在她的小腹上,心底是说不出的羡慕。 从她娘c大伯母到四嫂,再到薛母和程锦绣,她们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的宝宝,每个人都在为孩子即将出生而高兴。 可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就怎么都行不通了呢,她不能怀孕,不能当母亲,就算有孩子,那也只能是别人的。 程锦绣细心地捕捉到了杜晓瑜眼底的疲惫,“妹妹气色不太好,是不是舟车劳顿还没缓回来?” 杜晓瑜勉强笑着点头,“对,赶得太急了。” “可怜见的。”程锦绣心疼地拉着她的手,“快进去坐,咱们姐妹好好说说话。” 杜晓瑜颔首,看向贺云峰,认真道:“九月份的时候,我所有的药材都清空送去江北灾区了,听戚嬷嬷的来信上说,后面的收成不怎么好,所以原本提供给你们铺子的丸药供不上,关于这一点,我很抱歉。” 贺云峰一个劲摇头,“我是大夫,不是商人,之所以要从你那里拿药,大部分原因还是想让更多病人能够得到很好的康复,你的药既然是送去救人,那救了江北百姓与救了我铺子里的病人又有什么分别呢?杜姑娘并没有对不住我,你救了那么多人,还一文钱都没收,我反而觉得自己在你面 一一>>前什么都不是了。” 杜晓瑜淡淡一笑,那些药材,她不是分文没收,收了一道赐婚圣旨。 只不过,来得快,去得也快。 兜兜转转之后,她还是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深吸口气,杜晓瑜道:“草药没了也没关系,我准备重操旧业,今年再多买一些适合的田地,多种些草药,然后扩大药坊,做成批量生产的大作坊,到时候,可就得请少东家多多照顾我的生意了。” 贺云峰目瞪口呆,“你不回去啦?” “嗯,不回去了。”想清楚了,把一切清零,重头开始。 程锦绣紧张道:“晓瑜妹妹可是杜家的女儿,你要留在这里,你爹娘同意吗?” 杜晓瑜笑得眉眼弯弯,“我爹娘要是不同意,我也回不来呀!” 程锦绣还是觉得哪里不妥。 一旁的水苏直接被她吓得脸色煞白。 听姑娘这意思,是以后都要留在白头村不走了? 那王爷怎么办?三爷和太太又该怎么办? 程锦绣对贺云峰道:“相公,我今日就不去铺子里了,你一个人去行不行?” 贺云峰点头,“没事的,我一个人忙得过来。”说着,一把将程锦绣拉到旁边,低声道:“我总觉得,杜姑娘她心情不太好,你就留在家里,让厨娘做些好吃的招待她,陪她说说话散散心,不用顾虑我,铺子里新来了几个伙计,用着挺趁手的,不用我操心太多。” 程锦绣嗯嗯点头,“相公只管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贺云峰走了以后,程锦绣走过来挽着杜晓瑜的胳膊,“外边儿凉,咱们进去说话。” 杜晓瑜跟着她往里走。 贺家扩建过,现如今在桃源镇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了。 三进院子,五间上房,东西各有六间厢房,有跨院,里面栽种了不少品种的花,如今正打着花骨朵,厨房在后院。 当初程锦绣是以曹知府干闺女的身份嫁入贺家的,嫁妆足够殷实,排场也够大,所以陪嫁丫鬟,陪嫁嬷嬷之类的少不了。 为了配得上这份体面,贺掌柜特地扩建了原来的二进小院,变成了如今的三进大宅子。 听程锦绣说,她公婆走亲戚去了,还没回来,这宅子里又还没个小的,因此显得十分空寂安静。 二人在北堂屋坐下,丫鬟来奉茶,顺便问程锦绣,“少奶奶要不要吩咐后厨备饭?” 程锦绣点头道:“妹妹爱吃鱼,把刚得的花鲢炖上,另外再炒几个小菜。”又说:“昨儿个是上元节,妹妹没吃上咱们家的元宵,一会儿给她来一碗补上。” 丫鬟马上去后厨吩咐厨娘备饭。 杜晓瑜很是不好意思,“我空着手来,反倒蹭了你们家一顿饭。” “瞧你说的什么话?”程锦绣睨她一眼,“咱们姐妹都这份上了,难不成我盼着你来,就只为收你的礼?” 杜晓瑜展颜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客气什么。”程锦绣道:“咱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既然来了,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别拘束,我还想留你多待几天呢,你要是跟我客气,我哪好意思开口啊?” 得了程锦绣的热情招待,杜晓瑜一直在他们家坐到傍晚才起身说要去干爹干娘家。 程锦绣没拦,镇衙距离贺家并不远,只不过她公婆就快回来了,她走不开,否则也想陪着杜晓瑜过去。 杜晓瑜离开贺家,去了镇衙。 胡氏和廉氏两婆媳正陪着另外两位太太打马吊,听说杜晓瑜来了,胡氏急忙收了手,很是歉意地对那两位太太说今天不能玩了,改天再来。 那二人只好兴致缺缺地离开。 胡氏拢了拢头发,问廉氏,“我这样子还行吧?” 廉氏抿嘴笑,“行,您现在呀,看哪都是一股贵太太的做派,晓瑜妹妹要是见着您如今的样子,一准高兴。” 胡氏再三确认自己仪容没问题之后才和廉氏一起走出来。 杜晓瑜站在门外,她脸颊削瘦,下巴尖尖的,面色有些发白,尽管努力撑出笑意,整个人还是憔悴得让人心疼,那双眼睛,好似蒙了一层灰,遮住了往日的光彩,再也看不到活泼灵动的生气。 胡氏一见到她这样子,就忍不住红了眼圈,“小丫头,你怎么回来了?”还是这个样子回来,难不成是京城的亲生父母待她不好,撵回来的? “干娘。”杜晓瑜喊了一声,然后笑着说:“我没事,就是连日赶路有些吃不消,休养几日就好了,这次回来是因为去年把草药库存都给清空了,所以请示了我爹娘,先回来把草药都给补种上,否则回春堂那边没得用了。” 这理由听不出什么破绽来,胡氏很轻易就信了,拉着她,“快屋里坐吧,你干爹和大哥他们有事出去了,今儿个就我们婆媳俩在家。” 杜晓瑜进去的时候,见桌上的马吊牌还没完全收起来,顿时“呀”了一声,“干娘和嫂嫂还学会打马吊了?” 胡氏尴尬道:“刚学,刚学,不是很熟。” 杜晓瑜看了廉氏一眼,又看向水苏,“那刚好,咱们四个人凑一桌。” “这样不好吧!”胡氏不赞同,“怎么说你也是客人,哪有用马吊牌招待人的,不行不行,我让人给你做些饭菜去。” “不用不用。”杜晓瑜让胡氏坐下,“我之前在贺云峰他们家吃过,这会儿还撑着呢,再说了,我这不是回家吗?算哪门子的客人,你们这是把我当外人了。” 胡氏可不敢,“瞧你说的,什么外人,要真是外人,我还让你进得门来?” “那不就结了。”杜晓瑜示意道:“都坐都坐,我好长时间没打马吊了,手痒痒。” 于是四人坐下来打了几局。 杜晓瑜要赶着回白头村,胡氏便也没强留。 这一天下来,她累得够呛,回去以后倒头就睡。 经过两三日的休养,杜晓瑜终于缓过神来,买田种药的事情也渐渐步入正轨。 春耕过后开始播种,她亲自下田,和长工们一块儿干活。 水苏也跟着去帮忙,这日得了空,终于敢鼓起勇气问杜晓瑜,“姑娘真的想好不回去了吗?” 杜晓瑜抬起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莞尔一笑,“我记得出城之前你曾说过,我这一走,便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可是婚期还没到呢!”水苏急道:“姑娘现在赶回去的话,还是来得及大婚的。” 杜晓瑜语气平淡,“没有灵魂的婚姻,不要也罢。” 水苏不懂这话什么意思,只是暗暗心惊,姑娘这次怕是彻底被伤透了。 —— 楚王府。 傅凉枭用笔圈着黄历上的日子,问芸娘,“她走了几日了?” 芸娘回道:“刚好一个月。” 傅凉枭握笔的手紧了紧,“敏凡那边怎么说?” “暗卫来报,准王妃哦不,杜姑娘在白头村买了不少田,似乎又开始种药了。” 傅凉枭呼吸一窒,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蔓延上心头。 再过半个月就是婚期,而从白头村到京城,最短也要十天,她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吗? 芸娘请示,“王爷是否要属下去把人给带回来?” 傅凉枭沉默片刻,摆手道:“你出去,把静娘叫来。” 不多会,静娘来到傅凉枭房里。 “王爷找奴婢何事?” 傅凉枭问:“聘礼都准备好了?” “备好了。”静娘面无情绪地说道。 “通知杜家,明天下聘。” 静娘咬咬牙,“姑娘已经走了!” “先下聘,我去找她。” ------题外话------ 有亲说过渡太急,转折生硬,衣衣昨天因为pk确实是写得急了一点,没润色好,所以262章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亲们可以倒回去看_ 更多请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66、贫僧法号慧远(二更) 【】 傍晚时分,楚王府的小公公来报,楚王明日下聘,愁了杜家一众人的脸。 杜晓瑜已经去了汾州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杜家最担心的就是楚王退婚,可是宫里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楚王府那边更是毫无动静。 这让老太太忐忑不已,写了信让人带去给杜晓瑜。 杜晓瑜在回信上说,去年因为江北瘟疫,她的药田损失巨大,这次既然回去了,怎么也得把那些药给补种回来才行。 也就是说,短时间内,她是不会回来了。 老太太当时就气得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杨氏急得肚子疼,把杜程松吓得够呛。 杜晓骏自责难当,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亲自去汾州接回杜晓瑜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楚王府却突然传来下聘的消息。 按说楚王不退婚,他们都该高兴才是。 可男方下聘,待嫁娘却不在家里,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前来传信的还是景裕,上次险些被杜程松打残的那位小公公。 他看着慌了手脚的这一大家子人,忍不住说道:“王爷知道准王妃不在大院里,所以明日下聘,王爷不会亲自前来。” 杜程松眉头一皱,“王爷还说什么了?” 景裕道:“王爷已经启程,说要去汾州把准王妃给接回来大婚。” “可这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杨氏急道。 一来一回,怎么可能赶得上半个月以后的婚期? 杜程松沉吟片刻,看在傅凉枭还算有诚意的份上,没有动怒,对景裕道:“劳烦公公跑一趟,明日下聘照常进行,杜家会做好准备。” 景裕上次被杜程松吓怕了,早听说过杜家这位三爷是个撮盐入火的爆脾气,今日难得的没有生气动怒,更没有破口大骂楚王府,这让景裕觉得十分震惊,直到离开了杜家都还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 翌日。 楚王府下聘。 众所周知,杜晓瑜和傅凉枭的婚期是因为楚王的荒唐行为而不得不赶着合八字算出来的,所以比起其他亲王的大婚,日子确实是急了一些。 不过好在内务府不敢得罪那位无法无天的活祖宗,日赶夜赶,总算是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就把聘礼都给准备好了。 内务府准备的,自然都是按照亲王规制来的。 傅凉枭不愿意委屈了他家小丫头,所以除了某些硬性规定不能逾越的聘礼之外,其他的,可劲往上添。 除此之外,以太后打头,各宫太妃c后妃们赐下的东西也不少。 作为嫡母,许皇后没少割肉,不过她都在账本上记着呢,日后势必要那个贱种连本带利全还回来。 聘礼是从楚王府开始出发的。 哪怕楚王并未亲自前来,那浩浩荡荡的送聘队伍也足以吸引半个京城的百姓出来观望了。 领头的是楚王府的总管太监李忠。 傅凉枭不在府上,去不了,却不愿马虎,所以为了体现庄重,还请了德亲王妃和礼亲王妃两位皇婶随行。 整条同乐街上,礼乐声不断,放眼望去,只看得到一排排大大小小绑了红绸的箱笼,从街头排到巷尾。 杜老太太早就带着人在前院候着了。 楚王乃天潢贵胄,不亲自来下聘也正常,他们没什么好埋怨的,更何况,自家这边连待嫁娘都没在闺房里,能得楚王府帮忙瞒着实情就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哪还敢再奢望其他。 不过即便如此,拿到聘礼礼单的时候,杜老太太还是忍不住倒抽气。 聘金万两,还是黄金,这不是皇帝娶妻的规制吗? 李忠解释道:“亲王规制只六千,余下的全是我们王爷添的。” 杜老太太只是简单瞟了一眼礼单上绫罗绸缎和金银珠宝的数量,就已经觉得气血上冲,呼吸不顺了。 她这位孙女婿,到底是想诚心求娶还是因着五丫头负气出走而一怒之下要借机把杜家给推到风口浪尖上啊,箱笼里的东西,除了聘饼c海味c三牲这样的硬性必备品要成双成对的来,其他的,就没有少于三位数的。 像东珠c宝石这样珍贵的物件儿,人家都不论颗计的,直接数盘,更别说那些上等锦缎绸子和皮子了,光是礼单就看得人眼花缭乱。 所有的聘礼往杜晓瑜的海棠居里一放,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这还是箱笼堆摞起来的前提下,要是全拿下来放平,一个海棠居还真摆不下。 杜程松以岳父身份在前厅接待了前来下聘的楚王府这一行人。 德亲王妃也算是亲眼看着傅凉枭长大的,言语之间没少为自己这个皇侄说好话。 杜程松如何听不出来,只是因着杜晓瑜出走,自家这边理亏在先,就算不中意楚王这个女婿,如今看着人家诚心诚意来下聘,也挑不出什么刺头来说,完全就是在走过场,说的都是场面话,设宴款待之后,亲自把人送出门。 楚王府的人一走,杜家众人面上的笑容也慢慢收了起来,一个个愁眉苦脸。 下了聘,再过半个月便是婚期。 虽说楚王亲自去汾州接人,可万一那丫头不配合,又闹出乱子来可如何是好? 杨氏心里惴惴不安,看向一旁同样一筹莫展的杜程松,“爷,怎么办,筱筱在回信上说得那么决绝,她会不会真的不愿意回来?” 杜程松眉头都拧成了疙瘩,“归根究底,这事儿也是楚王自己惹出来的,让他自己去处理好了,我跟这儿瞎操心有什么用,筱筱若是不愿意回来,难不成我这当爹的还真要跑到汾州去找根绳子将人五花大绑回来拜堂成亲?那丫头性子又傲又烈的,逼急了,没准来个玉石俱焚,到时候只有咱们后悔的份。” 杨氏吓得脸色一白,但见杜程松怒意沉沉,没敢再多嘴,去了许如月处。 今日的聘礼,不仅是杜家,就连外面大半个京城的百姓都瞧见了,那简直就不是一般亲王的规格,起码超了一倍不止。 如此殷实到让人眼红嫉妒的聘礼,许如月也不知道是该为小姑感到高兴还是担忧。 杨氏找她哭诉,“月姐儿啊,你一向跟筱筱亲近,她临走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话?” 她这当娘的至今都不知道女儿为何会突然离开,只是隐约感觉得出来,筱筱是因为伤心而走的。 杜晓瑜的事情,许如月大多都是听杜晓骏说的,她哪里会知道,摇头道:“娘,妹妹走得匆忙,她要是连你们都没说的话,就更不可能单独告诉我什么了,您别哭,哭了也没用,现如今,咱们只能祈祷小妹想开些,早日跟着楚王殿下回京,赶上十八的婚期。” —— 程锦绣当初是在城隍庙求的送子娘娘,如今怀了身孕,说是要去还愿,请了杜晓瑜一起。 刚好杜晓瑜这几日得空,就带上水苏,到贺家与程锦绣汇合,几人坐上马车,朝着城隍庙而去。 时值正月,过年的气氛还没散,城隍庙香客不少,熙熙攘攘,多是些平时难得露脸的年轻少妇,有的成群结伴,有的被小丫鬟们簇拥着,羞红着脸往送子娘娘殿而去。 人太挤了,杜晓瑜又不求子,只好对程锦绣道:“姐姐一个人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程锦绣点点头,说:“来前我见外面有一棵石榴树,树下有石凳,不如,你就到那儿坐着等我吧,我一会儿出来与你汇合。” 说完,便由小丫鬟搀扶着朝里面走。 杜晓瑜带着水苏去了程锦绣说的石榴树下坐。 今日天气还不错,阳光晴得正好,被庙里的参天古树遮挡了不少强光,晒不到肌肤。 北地这时候还在天寒地冻,南方早就冰雪消融春光宜人了。 一一>> 杜晓瑜软软地趴在石桌上。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春困的原因,她最近老是犯懒,就连下地干活都没有刚回来那几天得劲了。 水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开了去,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几串糖葫芦。 对上杜晓瑜的目光,她解释道:“贺家那位少奶奶怀了身子,奴婢想着她应该爱吃酸的,所以就去买了。” 杜晓瑜直翻白眼:“分明是你这丫头自个嘴馋,还赖到锦绣姐姐身上,害不害臊?” 水苏小脸红了红,也递了一串给杜晓瑜。 杜晓瑜不爱吃糖葫芦,不过等人的时间也确实够无聊的,索性就接过来,打发打发时间。 只不过这糖葫芦外头的糖衣太厚了,杜晓瑜咬了一口就觉得太过甜腻,放到石桌上,没再碰。 水苏却吃得津津有味,还一边吃一边夸,“奴婢觉得这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滋味很好呢,姑娘不喜欢吗?” “酸吗?我觉得太甜了。”杜晓瑜微微皱眉,她没尝到酸,嘴巴里全是甜腻的糖味儿。 水苏眨巴着眼睛,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姑娘不是最爱甜食的吗?这糖葫芦要真是甜的,岂不是刚好合你胃口?” “我不喜欢糖葫芦。”杜晓瑜直接摇头,犯困地打了个哈欠。 水苏又道:“姑娘昨晚刚入夜就睡了,早上起得也不是很早,这时候就犯困,是不是因为夜里没睡好?” “没有,我昨天晚上连梦都没做,直接一觉睡到天明的。”杜晓瑜说着,又是一个哈欠来袭,“跑这么大老远的地方,不困才怪。” “那一会儿少奶奶出来,咱们就回去吧!”水苏道。 杜晓瑜淡淡“嗯”一声,看着放生池里的鱼儿发呆。 因为地方小,放生池不是很大,香客又多,里面的鱼儿挤挤挨挨,池子里发出一股浓重的鱼腥味来。 杜晓瑜闻着闻着就觉得恶心,都没来得及跟水苏说上一句话,直接起身跑到人少的地方干呕起来。 水苏大惊失色,一把扔了手中的糖葫芦,跑过去帮杜晓瑜拍背,“是不是刚才的糖葫芦不干净,姑娘吃坏肚子了?” 杜晓瑜摇头,艰难地说:“那放生池里应该是有鱼死了,味道太难闻,我受不了。” 水苏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扭头看向放生池。 的确,今日来的香客基本都去放生,里面的鱼儿又来不及处理,太过拥挤,有几条已经翻了肚皮。 “姑娘等着,奴婢去找水。” 水苏说完,马上朝着侧边的小跨院跑去,不多时便用竹筒装了清泉水来。 杜晓瑜漱了口,擦了擦嘴巴,这才终于好受了些。 水苏紧张地看着她,“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杜晓瑜呕得太久,都没什么精神了,一声没吭。 水苏搀扶着她,“要不,咱们去别处等吧,那地方鱼腥味太重了,莫说姑娘,就是奴婢都觉得浑身难受。” “不行。”杜晓瑜皱眉道:“我答应了锦绣姐姐要在石榴树下等的,今日香客太多了,咱们就这么走开,一会儿她出来肯定找不到,容易走散。” “可是,姑娘都难受成这样了,万一过去再吐起来可怎么办?” “过去试试吧,不行的话,咱们直接进殿去找锦绣姐姐。” 主仆二人好不容易挤到刚才的位置,却发现石凳上已经坐了别人。 水苏想上前,被杜晓瑜伸手挡住,“罢了,这地方本就是公共的,没规定只能谁坐,咱们去呕” 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放生池里的鱼腥味给熏得胃里翻江倒海,又忍不住往回跑。 水苏气得直跺脚,“那个少奶奶也真是,还个愿半天不见出来,不知道我们姑娘体娇吗?” 杜晓瑜瞪她,“自己的原因,怎么能怪到别人头上去,你是越来越不懂分寸了。” 水苏咬了咬唇,“奴婢再去给姑娘拿水。” 等再漱了口擦干净嘴巴,杜晓瑜已经被折腾得彻底没精神了。 她暗暗觉得奇怪,自己的身体虽然在京城这么久被养娇了,可是再娇,底子也在那摆着呢,如何就闻不得鱼腥味了? “妹妹可让我好一顿找。”身后传来程锦绣的声音。 杜晓瑜回头,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是故意不在石榴树下等你的,只是肠胃有些不舒服,所以就过这边来了,还说等一会儿进去找你呢,没想到你就出来了。” 程锦绣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紧张地上前来贴贴她的额头,“是不是病了,脸色好差。” “应该没有。”杜晓瑜道:“我自己就是大夫,病没病还能不知道吗?” “应该是放生池那边飘来的鱼腥味太重了。”程锦绣的丫鬟捂着鼻子道:“奴婢都觉得有些反胃。” 这不说还好,一说,程锦绣也受不住了,弯了身子就吐起来。 程锦绣带了两个丫鬟,见状,均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一人负责给程锦绣拍背,另一人去拿水。 拍背的丫鬟道:“都快三个月了,少奶奶孕吐还是这样厉害,平日里又爱吃酸的,人都说酸儿辣女,要奴婢说呀,这一胎八成就是个小公子。” 程锦绣原本没什么血色的脸上被她这么一说,慢慢泛出红晕来,等那丫鬟取水来给她清理干净以后才笑道:“要真是个儿子就好了,这样的话,公婆也有个盼头。”说着,手掌无意识地抚上小腹。 杜晓瑜看着就觉得羡慕得紧,不由得感慨,“夫君疼爱,婆媳和睦,如今又身怀六甲,锦绣姐姐真可谓是人生赢家,怎么办,我好像有点嫉妒你了。” 程锦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还嫉妒我?再说了,你身边不就有个护花使者吗?那个叫做阿福的,去年就听你说了,今年一开春就差不多成亲的,他人呢?怎么没见着影儿?” 水苏闭着嘴巴,不敢吱声。 杜晓瑜道:“不合适,掰了。” 程锦绣瞪大了眼睛,“这种事还能掰?” 女子订了亲,可就注定一辈子是那个人的了,一旦出现退婚,不管是男方退还是女方退,对于姑娘家的名声都是损害极大的。 “是不是你爹娘不同意,所以没承认你们的亲事?”程锦绣追问。 “差不多吧!”杜晓瑜点点头,杜程松可不就是不同意吗? 其实回过头想想,她当初要是听她爹的安排,不管是嫁出去也好,招上门女婿也罢,应该都不会过得太差,毕竟有杜家在圈子里不可撼动的地位作为后台,婆家怎么都得给她几分脸面,不至于亏待。 而她自己,也不必为了孩子的事跟夫君闹僵,更不用承受分手时那撕心裂肺的痛。 多平凡而让人向往的生活啊,可她就是得不到。 “罢了罢了,不说那些。”程锦绣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你还能不能撑住,能的话,咱们就再去别的地方转转,要是不能,就直接回家了。” “那就去别处转转吧!”难得出来一趟,杜晓瑜一是还没玩够,二来,也不想扫了程锦绣的兴致。 几人刚走出城隍庙,杜晓瑜就感觉到一束精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敏感地抬起头,见到对面站着一个满身佛气的白眉和尚,身披袈裟,手捻佛珠,正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杜晓瑜本能地抗拒这类型的人,脸色一变,拽着程锦绣的手要往旁边走。 “阿弥陀佛。”那和尚打了个佛语,面带微笑,“女施主请留步。” 杜晓瑜恍若未闻,继续往前走。 “贫僧法号慧远。”和尚道。 杜晓瑜如遭雷劈,定住了身子。 更多请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67、他来了,你如何选择?(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慧远? 就是那个传闻中皇觉寺很有名的得道高僧? 虽然后来傅凉枭承认了所谓的卜卦算八字都是他编造出来的理由,与慧远大师无关。 可杜晓瑜还是很讨厌这个老神棍,若不是有他的存在,傅凉枭也不至于借他的名头骗到自己头上来。 如今想想,杜晓瑜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当初在山上,为什么要生出圣母心救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他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安安心心过她的农家日子不好吗? 倘若不救,自己就不会钻入他的圈套里,更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她想要的细水长流农家清平乐,想要的相夫教子,想要的归属感,全都被那个男人的一个决定给毁了。 他要她的身子,却要剥夺她做母亲的资格! 哈!果然是强权社会,权势大过天,只要他想,只要他命令,她就必须服从。 她就不!偏不! 这一年来,她放下了以前拼搏的那股蛮劲,放下了自己的人生规划,甘愿变成一朵娇娇软软的菟丝花任他采撷,顺从他的还少吗? 如果连最后的底线都守不住被他撞开,那她与这个时代三从四德的女人还有什么分别? 他不是要放手么?那就放好了,从今往后,形同陌路,各自为安,相见不相识,相遇两不知。 程锦绣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悄悄问杜晓瑜,“你们认识?” 杜晓瑜摇摇头,神情越发冷漠,“不认识,走了,我饿了,咱们去吃东西。” 再没看慧远大师一眼,又往前走了两步,发现程锦绣没跟上来,杜晓瑜皱皱眉,回过头,见程锦绣满脸纠结地立在原地,不肯走。 “怎么了?”杜晓瑜问。 程锦绣小跑上前来,低声道:“我想起来了,慧远大师是皇觉寺有名的得道高僧,多少人想见他一面都见不着呢,没想到咱们今日运气这般好,晓瑜,先不走好不好?就算求不到慧远大师的卦,我也想在他旁边站站沾沾佛光,没准儿,能给我肚子里的小家伙带来好运呢?” 杜晓瑜抿着唇,她本想拉着程锦绣直接走人的,可是对上程锦绣那双满是祈求的眼神,她又犹豫了,她自己不乐意,总不能替别人做决定吧? “好,那你去吧,我去那边等你。” 杜晓瑜说完,带着水苏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慧远大师的目光一直落在杜晓瑜的背影上,直到她湮没在人潮,他才竖起单掌,嘴里发出意味深长的一声:“阿弥陀佛。” “大师,我……我能在您旁边多站站吗?”程锦绣满脸崇拜地看着慧远大师。 慧远大师慈悲一笑,提点她,“人生在世不过一场苦修,芸芸众生各有因果,女施主先尝了苦因,若能坚守本心,将来必得善果。” 程锦绣内心狂喜,面上越发崇敬了,“多谢大师指点,我一定会坚守住自己本心的。” “姑娘。”水苏跟上杜晓瑜,小声嘀咕道:“奴婢也听说过,慧远大师是德高望重的高僧,你为何不留下来,若是能让他给你和王爷算上一卦,或者请他帮帮忙扭转一下局面,或许咱们过几日就能回去了呢?” 杜晓瑜面色霜寒地盯着她,“你就这么想回去?” 水苏浑身一凛,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觉得,姑娘自从来了乡下,整个人都憔悴削瘦了不少,要再这么下去,奴婢担心姑娘的身子……” “我无大碍。”杜晓瑜冷声道:“如果你想回去,现在就可以走,马车就在外面,从这里回京,反而近一些,省了你不少路程。” 水苏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姑娘,奴婢再也不说回京的话了,只求姑娘别赶我走。” 杜晓瑜没应声,目光无神地随意看向远方。 “姑娘。”水苏哭得更凶,这次是真被杜晓瑜那冷漠决绝的态度给吓到了,以前姑娘再生气,顶多斥责她几句,从没露出过这样让人胆寒的眼神来。 “求姑娘别赶走奴婢。”见杜晓瑜没反应,水苏咚咚磕着头,“奴婢愿意终身伺候姑娘,再也不提回京的事了。” “你起来吧!”杜晓瑜也没真想让她走,毕竟自己如今能说得上话的,就只有这个小丫头了。 “谢姑娘大恩,谢姑娘大恩。”水苏抹了泪,站起来,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再不敢多话。 杜晓瑜站起身,脑袋有些眩晕,身子一个不稳往后面栽,却被一只修长结实的手臂给扶住。 这人肯定不是水苏。 杜晓瑜猛地回头,见到身后之人时,顿时傻眼了。 “江三公子,怎么会是你?” 汾州不过是小地方,江亦臣怎么会来的? 而且,他看上去形容憔悴,一身风尘仆仆之气,像是星夜兼程连日赶路,原本白净的下巴都冒出青胡茬来了。 江亦臣一双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心疼地望着她,“你……你还好吗?” “还行吧!”杜晓瑜点头,“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何会来到此地?” 京城赫赫有名的大才子,不该是这副模样。 听她这样问,江亦臣本就发白的面色又白了几分。 知道她成了楚王的女人,他心情烦闷,去了皇觉寺,打算请慧远大师指点迷津,解开情困,不料来了个疯癫道人,那道人据说跟慧远大师有仇,以为他要剃度出家遁入慧远门下,死活不同意,五花大绑将他绑在毛驴背上弄出皇觉寺,然后跟他说,这段姻缘本来就是属于他的,只不过有人逆天而行,改了命格,所以才会与他擦肩而过,还让他一路朝南行,避开所有佛寺,每日清晨朝南拜三拜,等有一日他避无可避的时候,就能找到她了。 江亦臣虽然通过父亲江其佑厌倦了官场的大起大落尔虞我诈不愿参加科举,但他以前也是个读人,压根就不信这些。 那疯癫道人怒了,直接破口大骂,“你个混蛋玩意儿,老道我辛辛苦苦大老远跑来拯救你,你还不信,不信拉倒,滚,有多远滚多远!” 一把将他从毛驴上撸下来,再抬脚将他踹开,然后骑上小毛驴自个走了。 江亦臣想了又想。 疯癫道人的话他不信,可是他想见她,所以只好按照那老道的说法,一路朝南,避开所有寺庙,每日清晨朝南虔诚地拜三拜。 他本不抱希望,却没想到真的在他避不开的城隍庙见到了她。 “我……碰巧路过。”江亦臣扯了扯嘴角。 江家在京城,江亦臣好端端的跑到汾州来,怎么可能会是碰巧路过? 杜晓瑜不信,“江三公子这副模样,可不像是碰巧啊!” 江亦臣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慧远大师。 正巧慧远大师也往这边看过来,眼眸中带着大慈大悲怜悯众生的佛光。 江亦臣不知道慧远大师为什么会来,而且赶在自己面前一步,但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其他了,他不忍心看到她再因为那个男人伤心难过。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江亦臣说完,伸出手想去拉她。 杜晓瑜双手往后背缩了缩,站着不动。 江亦臣反应过来自己唐突了,马上收回自己的手,说:“咱们能否换个地方说话?” 杜晓瑜扭身看了看还在和慧远大师套近乎的程锦绣,摇头,“我朋友还在那边,我要是走远了,她一会儿会找不到我的。” 江亦臣看出来她不愿意,深吸口气,壮着胆子道:“晓瑜,如果待在他身边会让你伤得肝肠寸断,那么我带你走,可好?” 杜晓瑜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江三公子,你在说什么啊?” 江亦臣没有那么多时间跟她解释,只是言简意赅地道:“慧远大师都现身了,他肯定很快就能找到你,如果他真的来了,你是不是还愿意跟他回去拜堂成亲?” 杜晓瑜总算是听懂了,江亦臣说的是傅凉枭。 她马上冷了面色,垮下脸来,“我既然选择离开,就没想过再回去。” 如果所谓的两世情深只是一颗玻璃渣糖,如果他的宠爱要她付出永远不能为人母的代价,那她不要了,不要他的人,也不要他的情,他爱找谁找谁去。 江亦臣听到这句话,疲倦了数日的内心竟毫无预兆地雀跃起来,“慧远大师很可能就是来劝你回去的,你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他们都找不到的地方。” “我不走!”杜晓瑜皱眉,大声道。 不管是谁来了,只要她不愿意,谁都别想带走她。 她哪儿也不去,只想在这不打眼的地方偏安一隅,做个普普通通的小地主,带着自己的长工发家致富,以后亏了谁也不能亏了自己,这就够了。 “晓瑜,你听我说。”江亦臣耐心道:“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一旦出现,是不可能任由你继续待在这里的,如果你不想被她绑回去拜堂成亲,就跟我去九仙山,有疯癫道人庇护,谁都伤不到你,也带不走你。” 杜晓瑜被他说得脑子里一团乱,“什么九仙山,什么疯癫道人,江三公子,你是不是糊涂了?” “我很清醒。”江亦臣认真道:“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承认,自己或许有私心,不想让你再继续回到他身边,但更多的,是我不想让你再被他伤一次。他伤了你,便等同于伤了我,看到你难过,我的心也会痛。” 杜晓瑜不明白,自己与江亦臣并没有过多的接触,甚至于在雨中初见的时候,彼此都不认识对方。 而今他看起来却那么受伤,怎么感觉像是已经爱了她很久的样子? 江亦臣心中沉痛。 疯癫道人出现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姻缘被换了,他只是觉得,每次见到她,不管内心有多浮躁不安,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变得格外宁静。 仿佛有她的地方就是净土,能让他彻底涤荡净化自己的灵魂。 如果早知道自己会这么爱,会这么伤,他一定从小的时候就紧紧抓牢她,拴住她。 程锦绣怕杜晓瑜等久了,正准备跟慧远大师告辞,抬头却见慧远大师早就不见了。 她也顾不上那么多,加快脚步没入人潮,打算去找杜晓瑜。 城隍庙牌楼外的草坪里,坐着个蓬头垢面满身邋遢的道人,他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拎着酒坛子,吃得有滋有味,时不时拿眼睛瞟一旁笔直站着的慧远大师。 “哎,我说,老秃驴,你要不要来一口?” “阿弥陀佛。”慧远大师不答话,只打了个佛语。 疯癫道人“嘁”一声,“不都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吗?你装什么清高,我这可是九仙山自酿的琼浆玉露,神仙喝的酒,你真的不想尝尝?” 慧远大师目不斜视地看着城隍庙方向,静默不语。 疯癫道人撇撇嘴,“你别看了,看了人也赶不到。我早说了傅凉枭那臭小子不靠谱,你还非要指点他,得,如今让我徒儿抢了先,你就等着看他蹲墙角哭去吧!” 慧远大师眉毛一抽,“江三公子何时成了你徒儿?” 疯癫道人啃一口鸡腿,喝一口酒,然后咂摸着嘴巴回味,“骑过老道我的毛驴儿,那就是我徒弟,他不认也得认。” 见慧远大师欲言又止的样子,疯癫道人呛声道:“你别跟我扯什么道士不婚的狗屁言论,我告诉你,我这徒儿潜力可大着呢,我就要他娶了那个小丫头。” 慧远大师淡淡微笑,“那也得他有本事娶才行。” “怎么就没本事了?”疯癫道人用鸡骨头指着慧远大师,“老道我可是神仙下凡,神仙的徒弟,难道还比不上区区一个王爷?傅凉枭那个小王八羔子,脾气臭得很,老道我不爽他很久了,活该让他尝尝被人割肉的滋味儿。” 说到这里,疯癫道人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皱眉,“老秃驴,你说那丫头的肚子里,该不会有个小的了吧?” 慧远大师但笑不语。 “那正好,认我徒儿当爹。”疯癫道人将鸡骨头一扔,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反正落到那小王八羔子手里迟早也会被他害死,还不如跟着我徒儿远走高飞,从此天高皇帝远,管他什么王,我们小丫头不稀罕。” 慧远大师道:“她不能走,也走不了。” “走不了?”疯癫道人不乐意了,“你是在质疑老道我的本事,还是在质疑我徒儿的魅力?” 慧远大师抬头看了看天,“她要是走了,天就得变。” 那个人为了不让她逃出手掌心,必会大开杀戒,先夺了天下,让整个天下都成为他囚禁她的牢笼。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倘若眼里的每一寸山河,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变成了他的地盘,那她凭着双足,能走到哪里去? 疯癫道人气得跳脚,“怎么着,我们师徒还能怕了他不成?” 慧远大师单掌竖在胸前,不紧不慢地捻着佛珠,须臾,眉目一动,淡笑道:“到了。” “谁到了?”疯癫道人气得抓耳挠腮,撒腿要去找人,“我去把那小犊子堵住,看他怎么找到小丫头。” 慧远大师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疯癫道人手脚扑腾几下,“哎哟”一声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老秃驴!”他爬起来跳脚大骂,“你是不是就记恨着当年我把你的青梅竹马给拐跑了,所以如今想报复我徒儿?” 这一声吼,顿时吸引了周围众多游客的目光。 这地方偏僻,很多人只听说过慧远大师的法号,却没见过他本人,所以认不出来,只是觉得一个疯疯癫癫的道士对着一个和尚说这种话,简直是颠覆三观,让人大跌眼球。 这可是城隍庙啊,现在的和尚和道士都这么开放的吗? 人们不多会儿就开始指指点点,议论起来。 慧远大师这次远赴汾州,本来就是为了阻止疯癫道人和他那个傻徒弟的,如今傅凉枭已经到了,那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面对周围百姓的议论指责,慧远大师面色如常,拎着疯癫道人的后衣领,像拎只猫儿似的,很快就没入了人潮不见。 人们只听得到那疯癫道人一声声咬牙切齿的“老秃驴,老秃驴,你松开,信不信老道我咬死你”。 另一边,杜晓瑜和江亦臣还在僵持不下。 江亦臣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说了那么多,她还是无动于衷。 “你是不是还爱着他?”他哑着嗓子问。 “那是我的事。”杜晓瑜面色冷淡,“三公子未免管得太宽了些。” “如果他此时此刻就站在你面前,让你跟他回去,你会如何选择?” “只要我不愿意,没有人能带走我。”杜晓瑜态度强硬道。 “是吗?”江亦臣嘴角有些苦涩,“那我很期待你待会儿的表现。” 说完,看向杜晓瑜身后,神色冷漠,“楚王殿下的速度可真够快的,从京城到汾州,最短十日的路程,你四日便到了,跑死了不少宝马吧?” 杜晓瑜心头一跳,僵硬着回过身,就见傅凉枭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原本的玉质风华被满身疲倦给盖住,他脸色很差,精神不佳,比江亦臣更甚,看得出来接连几日没休息好。 傅凉枭并没有回答江亦臣的话,大步上前来,喉间溢出一声失而复得的“筱筱”,然后不管不顾地将人搂入怀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68、回去拜堂(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一个多月不见,再听到这个称呼,杜晓瑜心里针扎一样疼,深吸口气,推开他,神情说不出的冷漠寡淡,“楚王殿下,一月不见,别来无恙啊!” 傅凉枭看着眼前推开自己的娇人儿,她没比他好多少,一样的神情憔悴脸颊削瘦。 一直被娇养着的人突然变成了这样,可见其间遭的罪不少。 他喉结上下滑了滑,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再度上前,伸出大掌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低柔,“乖,不闹了,跟我回去拜堂成亲。” 杜晓瑜往后退了几步,避免他的触碰,“楚王殿下可别忘了,我现在是自由之身,我人在哪,想去哪,都跟你无关,你无权管我。” 江亦臣眉梢微挑,看向傅凉枭的眼神里带着说不出的敌意,尽量上前把杜晓瑜护在他身后,语气冷漠如冰,“楚王殿下都听到了吧,她不跟你走,你要是再纠缠她,那就是强抢民女!” 傅凉枭听罢,突然冷笑一声,“本王强抢民女?那谁是名正言顺?你江亦臣吗?你是她什么人,从何而来的自信敢说自己是名正言顺?” 江亦臣噎了一下,气势上却不认输,“你既然已经选择了放手不要她,还跟来做什么?想吃回头草?” 闻言,杜晓瑜眼皮微颤,也看向傅凉枭。 傅凉枭唇边冷意更甚,“本王是她未婚夫,要放手还是要带走她,那都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与你一个外人无关,江亦臣,本王警告你,最好是识趣一些让开,否则明日江其佑就连个小小的七品文散官都保不住,你要不信,便试试看!” 江亦臣一听,顿时恨红了眼,怒瞪着他,“原来这么多年一直是你在背后操纵,害我父亲接二连三遭贬的?” “是又如何?”傅凉枭眼底噙着嗜血的冷光。 “我江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江亦臣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怒吼。 “真的无冤无仇吗?”傅凉枭冷冷扬唇,“你不妨回去问问,二十年前,他在云州可曾对不住一个人,可曾亲手将谁推入火坑害了那个人的一生,他要是敢拍着胸脯说问心无愧,本王马上就能让他官复原职。” 江亦臣愣住了。 二十年前? 那是上辈人的事。 他只知道江家祖籍在云州,却从未听谁提起过他父亲的过往,就连他母亲都毫不知情。 那么,楚王说的人到底是谁? 二十年前在云州又发生了什么事? 趁着江亦臣走神,傅凉枭一把推开他,双目紧紧锁在杜晓瑜身上,眸光慢慢变得温柔,语气也软了下来,伸手握住她微凉的小手,“筱筱乖,跟我回去吧!” “跟你回去绝育?”杜晓瑜的语气满是讽刺,“楚王殿下贯会哄女孩子开心的,给我个甜枣,把我宠上天,然后再五雷轰顶,将我伤得粉身碎骨,你可还记得在京城时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曾在我家说过什么吗?算算日子,前后也不过才一个月而已,你就给忘了。怎么,难不成楚王殿下这样的天潢贵胄,除了骗女孩子之外,还喜欢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倒是让我一个平头百姓刮目相看。” 傅凉枭眸光清淡,说出来的话却满含深重之意,“我曾对着皇天后土立誓,倘若山河不枯,日月不朽,我便只爱一人,只娶一妻,至今,我心依旧,那么,你呢?” 杜晓瑜忽然觉得可笑,“没错,我是说过除非你不要我,否则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可你扪心自问,我之所以会大老远跑回汾州来,是因为什么,难道不是你的那句‘我放手,还你自由’?是你先放的手,如今还来纠缠我做什么?天下能为你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楚王府不差我一个,楚王殿下这样来回折腾,是没见过女人吗?抱歉,我没那闲工夫陪你玩,有事,告辞!” 杜晓瑜说完,转过身就抬步要走。 傅凉枭跟上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杜晓瑜用力甩开,转过身,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啪——” 巴掌声响亮而清脆,周围爆发出一阵阵倒抽气声,直直刺到杜晓瑜的耳膜里去,她没想到他会站着不躲,没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甘愿受了她这一巴掌。 杜晓瑜身子晃了晃,只觉得打过他的那只手火辣辣的疼,疼得她无所适从反应不及,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早让你不要纠缠我,是你自己非要跟上来的。”杜晓瑜心虚地扔下一句话,迈着步子小跑上前。 “杜晓瑜!” 身后传来他低哑中带着受伤的声音,“是不是非得要我把心掏出来,你才肯跟我回家?” 她猛地顿住脚步,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短剑刺穿骨肉的声音传来。 “不要!”她在慌乱到极致的情况下毫无意识地喊出两个字,回过头的时候,见到他单膝跪在地上,腰间的佩剑已经刺入胸口,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华贵锦袍,那汩汩冒出来的鲜血,如同一个个滚烫的烙印,烫得她整颗心都在颤抖。 “杜晓瑜,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家?” 他一手撑在地上,抬起眼来,唇色苍白,俊颜呈现半透明的颜色,神情凄然。 “王爷!” 尾随而来的秋敏凡大惊,要去扶他。 “滚开!” 傅凉枭一声低喝。 秋敏凡伸出去的手只好缩了回来,目光复杂地看着杜晓瑜,“王爷都这样了,王妃,你就答应他了吧,算我求你。” 杜晓瑜无动于衷,她听不到秋敏凡的哀求,也听不到周围百姓如浪潮一般此起彼伏的求情声。 她的双眼只看得到那个风华绝代的男人,他单膝跪在地上,佩剑刺入了胸口,鲜血在他身上开成了红莲。 那句“倘若山河不枯,日月不朽,我愿此生只爱一人,只娶一妻”像是魔咒,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在耳际。 单薄的身子晃了晃,杜晓瑜嘴唇嚅动两下,一个字还未吐出口,就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之后的事,她便不记得了,只耳边似乎传来一声声焦急的呼喊,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她听不清他们都在喊着什么,但她感觉到了自己心在痛。 她想,她最终还是败在了一个“情”字上。 感情真的是很妙的东西,能让人为了它而忽略生死,不计微末。 这一个多月,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将他忘得干干净净,就算没忘,再见面时,内心也绝不会激起一丝波澜来。 可当看到他满身是血,看到他白皙的容颜因为失血过多而剔透如雪,看到他单膝跪在城隍庙前,一声声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回家的时候,她承认,自己很不争气地心软了。 那一刻,她的眼中,再没有什么会比他更重要。 她自以为的忘记,自以为的形同陌路相遇两不知,不过是在她爱他的基础上更添一层刻骨铭心罢了。 刻进了骨髓,铭入了心魄。 让她哪怕是陷入了泥淖,哪怕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丝毫忘不掉。 那么重,那么深,她都不知道这场爱,她入了几分。 “筱筱,筱筱……” 耳边有人低声唤她,声音带着十足的温柔。 杜晓瑜听得到,却睁不开眼皮,她好累,好想沉沉地睡上一觉。 手被一双温热的大掌轻轻捧在掌心,时不时地放到唇边亲吻。 那唇粗糙,像是因为缺水而干裂起皮,却很有温度。 杜晓瑜嘤咛一声,从沉睡中醒来,入目是一辆华丽的马车顶棚。 这不是来城隍庙时她乘坐的那一辆。 杜晓瑜有些发蒙,呆呆地看着上方的华顶宝盖。 旁边的人见她醒来,面上满是惊喜与激动,“筱筱,你终于醒了。” 杜晓瑜转眸,对上傅凉枭热切的目光,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锦袍,脸色还很苍白,眉眼之间充斥着一股子病态的孱弱,可即便是这样,那张脸仍旧是盛世美颜,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抽回手,撑坐起来,挑开车窗帘子往外一看,马车行驶在平坦的官道上,一旁有清澈的湖泊,几只飞鸟从碧湖上方掠过。 “我这是在哪儿?”杜晓瑜揉揉额头,淡声问。 “筱筱,咱们回家了。” 傅凉枭道,声音中气不足。 闻言,杜晓瑜猛地一惊,“你的意思是,咱们现在是在回京的路上?” “嗯。” 像是怕她突然生气,他坐过来,轻轻将她搂入怀里。 杜晓瑜当然生气,他怎么能没经过她同意就趁她昏迷将她给带回去呢? 可是当鼻息间嗅到他胸前那锦衣华服都遮挡不住的血腥味时,她所有的怒意全都化作烟云,无声消散了。 不敢靠他太近,怕撕扯到他的伤口,杜晓瑜坐直了身子,歪过脑袋不看他,别扭地问,“伤口……还疼不疼?” “疼。”他含笑点头。 杜晓瑜心下一紧,手指握了握。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睡乱的发丝,缓缓道:“可就是因为疼,才知道有多爱,有多舍不得。筱筱,我输了,输在比自己想象的更在乎你,更离不开你,那天在你家说的话,都怪我混蛋,一时生气伤了你的心,等回了京,你想怎么打我骂我都成,我任由你处置,好不好?” 杜晓瑜紧抿着唇。 打他骂他就能让他收回让她绝育的心思了吗? “筱筱,我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傅凉枭凑近她,唇瓣贴在她耳垂处,双手紧紧握着她不放。 杜晓瑜气鼓鼓地瞪着他,“你先放手再说!” “不放。”傅凉枭不仅不松开,攥着她的力道又紧了紧,“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你了。” 杜晓瑜无语,“你伤得那么重,还贴着我来,是不是想找死?” 傅凉枭从后面搂住她,将下巴搁在她肩头,“我说过,生而为你,死由你定,若是能死在你手里,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杜晓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肉不肉麻啊?” 傅凉枭享受地在她肩膀上蹭蹭,“那你原不原谅我?” 杜晓瑜突然轻哼一声,“我只是让你不要纠缠我,你就敢在城隍庙前当着天下百姓的面用佩剑掏心窝子了,我要是不原谅,你还不得把魂都给掏出来啊?” 傅凉枭听到这话,忽然低低笑了一声,趁机咬住她的耳垂,声音含糊而暧昧,“我就知道,筱筱终究是舍不得我的。” 杜晓瑜没敢推他,只是轻轻扭了扭身子,尽量不让自己的后背磨蹭到他胸前的伤口,正色道:“你为什么不留下来养伤,等好了再走?” “因为等不及。”傅凉枭道:“十八就是婚期,唯有现在启程,才能刚好赶上。” 杜晓瑜又挑开帘子往外看了看,顿时皱眉,“速度这么慢,得什么时候才能到?” “不怕。”傅凉枭道手掌轻抚她的小腹,“为了宝宝,慢一点无所谓,只要能赶上婚期就行。” “你说什么!” 杜晓瑜满心震撼,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转过身来,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傅凉枭幽怨道:“我若是不来,你是不是就准备在外面生下我的孩子自己养了?” “不是……你等等,什么宝宝?”杜晓瑜仍旧处于一脸茫然的状态。 “你忘了,那天在浴池,完事之后,你没喝药就回家了,我当时就觉得不保险来着,你瞧,还真没防住。” “那你的意思是,我怀孕了?”杜晓瑜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你自己不知道吗?”傅凉枭挑挑眉。 杜晓瑜当然是刚知道,激动得都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因为孩子的事,他们大吵了一架,闹到分手的地步,万万没想到,老天爷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让她怀上。 这算不算是对她的弥补,算不算是给该不该生孩子这个无解难题的一个答案? 瞧见她小脸上的喜悦,傅凉枭也跟着扬起唇。 杜晓瑜突然想到什么,急忙护着小腹往后退了退,防贼似的防着他,“你要是敢伤害我的孩子,你信不信下一次流血的就会换成我?” 傅凉枭苦涩一笑,“经过了这么多事,你觉得我还会在乎孩子?” 怀上便怀上,好好养着就是,不管将来生下的是不是承慕,他都已经做好了和她一起面对的准备。 比起孩子,他更不愿意失去的,是她。 杜晓瑜有些动容,试探着开口,“那这么说,你是准备接受这个孩子了?” 傅凉枭低声道:“我不要孩子,你就会狠下心离开我,那我只能接受,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要。” “真的?”杜晓瑜还是不敢相信这个性子偏执的男人会轻易改变决定。 “你看我像是在撒谎的样子吗?”他一双凤眸说不出的认真,杜晓瑜从里面看到了自己因为怀孕而欣喜的小脸。 沉郁了一个多月的面上终于露出笑容来,杜晓瑜伸出小指,与他拉钩,鼓着脸道:“说过的话,不准食言,否则我就真的走得远远的,去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急死你!” 傅凉枭脸色一白。 她说的,或许真的是自己曾经数次猜想过,那个他永远都不知道的神秘之地。 她从哪里来的不要紧,他只要她永远都不会离开他,这就够了。 “不会食言。”傅凉枭郑重点头,“以后再也不因为孩子吵架了,好不好?” 杜晓瑜没意见,“只要你不逼我绝育,我就不跟你吵。” “就算因为别的事情闹了别扭,你也不能说跑就跑。”傅凉枭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你这女人可真够狠心的,我说放手你就连一句挽留都没有,你难道不知,但凡你说一句软话,我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因为你而融成水的吗?” “你都不要我了,我干嘛要挽留?”杜晓瑜撇撇嘴,“逼着我绝育,我都没说放手,你这个刽子手反倒是先提出来不要我,如今反倒埋怨我不挽留你,傅凉枭,你什么时候能不霸道?”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全名,那气呼呼的样子,有些呆萌,他的心像是被谁轻轻揉了一把,软得都快化成水了。 “不行。”沉默过后,他摇头,“对你要是不霸道,你就得跟人跑了。” 杜晓瑜低声嘀咕,“又吃醋!” “上辈子,你们俩可是有婚约的,我能不醋吗?” 杜晓瑜叹口气,十分无语地看着他,“楚王殿下,你能不能先搞清楚年代再说,上辈子,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你拿到这辈子来说,咱们能不能与时俱进一点,我杜晓瑜是那么没志向的人吗?就算真要私奔,我怎么也得找个别国的皇帝啊,太子啊之类能压住你身份的吧?江亦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人,我要是跟了他,下场你也看到了,他什么都做不了,我还得被你抓回来,你不累,我也累啊!” 傅凉枭眯着眼,“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别的男人就休想靠近你半分,我就算是死了,也要拉着你一起,免得你遭人惦记。” 杜晓瑜:“……那我还得谢谢你这次大难不死啊!” 傅凉枭终于满意了她的反应,唇边笑意蔓延开,“所以说啊,筱筱这辈子都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你就乖乖认命,回去拜堂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69、特殊条件,大婚前夕(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不远处的山顶上,几人目送着傅凉枭的车驾离开。 慧远大师面上露出一抹慈悲的笑容来,“阿弥陀佛。” 得他所愿,则苍生安定,不必再忧血流漂杵,白骨成堆。 疯癫道人又气又骂,忍不住踹了旁边被他五花大绑住的江亦臣一脚,“臭小子,你怎么那么怂,把到手的媳妇儿给放跑了?” 江亦臣挨了一脚,微微皱眉,有些无语。 当时他本来正在和傅凉枭僵持的,谁料疯癫道人突然出现,一根绳子就把他绑粽子似的绑到山上来,他倒是想拦着杜晓瑜,可自己都这样了,还怎么拦? “你还敢瞪我?”疯癫道人指着他的鼻子,“要不是老道出现的及时,你早就被傅凉枭那个王八羔子给剁成肉泥了!” 说到这里,疯癫道人又忍不住嘀咕,“小王八蛋可真够狠的,对自己都能下这么重的手,难怪我徒儿输了。” 一瞟旁边自己那没出息的徒弟,啐了一口,“没武力值没身份还不懂卖惨博取同情,白长一张脸了,活该你娶不到媳妇儿!” 江亦臣满额黑线,“能不能先放了我?” 疯癫道人别的不擅长,绑人的技术却是顶尖,一根绳子让他绑得,浑身动弹不得。 之前在皇觉寺,江亦臣就遭过一次,没想到又再一次落入这个邋遢道人的手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跟这个人什么仇什么怨。 疯癫道人胡子一翘,“不松!” 江亦臣道:“你不松,我怎么赶着回京去拦人?” “就你现在这熊样,还想去拦人大婚?”疯癫道人快被他给气死了,“你乖乖跟着我回九仙山学艺,十八年后,哦不,不用十八年,三年就够了,三年以后你下山,我保证你是条汉子!” 江亦臣有些懵,“学艺?” “怎么,你还不乐意?”疯癫道人眼珠子瞪得圆圆的。 多少人来九仙山跪求,他都懒得搭理的,能看上这个没出息的小子,是他的荣幸好吗?他竟然还敢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我要回京!”江亦臣态度坚决。 “你回去做什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嫁给情敌?”疯癫道人毫不留情地往他心上戳了一刀。 江亦臣抿着唇。 “老道我看中你,那是在提携你,你说说你现在,文不文武不武的,又没官职在身,凭你一个白身,拿什么去跟傅凉枭比,就算赢得美人心,你拿什么养活她?” 江亦臣面色微僵,继而转白。 是了,他自己曾立下豪言壮语,这辈子都不会参加科举,更不会入仕途,倘若今日赢得了她,那他们往后怎么过活?靠卖字画?这么做,只会让她更瞧不起自己吧? 像楚王那样娇养她,吃穿用度全是最好的,不仅需要钱,还需要权。 少了这两样,她便只能跟着他过苦日子。 他怎么舍得让她跟着自己过苦日子? 江亦臣心中沉痛,缓缓闭上眼。 就算自己收回当初的豪言壮语,就算现在去参加科举,一切也都太晚了。 哪怕是能一举高中状元,他也需要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才能熬到前三品的重臣之位,况且有楚王在,楚王乐不乐意让他爬到那个位置还两说,凭那个人的权势,随便动动手指,就有可能让他拼搏了几十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爬上去了,也是臣子,仍然要被楚王那样的天潢贵胄压得翻不了身。 “你现在想明白了?”疯癫道人怒其不争地看着他,“想明白就跟老道去九仙山,三年后再回来,到时候,我就不信你弄不死那个王八蛋!” 因为疯癫道人一直在骂傅凉枭,所以江亦臣自然而然地认为他最后说的“王八蛋”就是傅凉枭,直到三年后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疯癫道人一边说,一边给他解开绳子,“老道不喜欢勉强人,你爱去就去,不去就麻溜儿的给我滚蛋!” 江亦臣活动了一下筋骨,走上前来,顺着慧远大师的目光看向山下楚王的车驾。 华丽而壮观,长长的一排,随行的护卫全都是能以一敌百的高手。 不管是钱还是权,就目前而言,他都没办法给她。 那种被对比出来的挫败感,让江亦臣忽然就坚定了跟着疯癫道人去学艺的决心。 别看这老道疯疯癫癫,还邋遢不堪,事实上,内藏乾坤,应该是个世外高人。 江亦臣的目光仍旧落在山下的车队上,缓缓开口,“之前在城隍庙前,楚王告诉我,我爹之所以会接连被贬官,全是他在背后动的手脚,还让我回去问我爹,二十年前在云州可曾对不住谁。两位都是高人,想必知道这件事不难,能告诉我吗?” 慧远大师眼眸微闪,沉默不语。 疯癫道人目光悠远地看向傅凉枭离开的方向,有些走神,转过头来,一脸暴躁,“你是江其佑的亲儿子,你爹干过些什么混账事儿,你都不清楚,我怎么会知道?” 江亦臣只好把希望放在慧远大师身上。 慧远大师道了声阿弥陀佛,说:“施主所纠结之事,便如同你从这里俯瞰山下溪涧里的一颗石子,沧海一粟罢了,施主既已决定要去九仙山,就该抛却红尘俗事,唯离于爱者,方可无怖亦无忧。” 江亦臣皱皱眉头,慧远大师这样卖关子,只会让他越发的好他爹当年到底做过什么事,竟然让楚王记恨了这么多年。 疯癫道人给了他一脑掌,“要做老道的徒儿,你就给我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扔出去,否则老道就一脚把你踢下九仙山,到时候见了外人,别说你是我徒弟,老道丢不起这个脸!” —— 怀孕初期,杜晓瑜孕吐很厉害,这一路上,哪怕马车走得很平稳,基本没有颠簸,她还是觉得晕眩,之后换了船倒还好一点,因为每日都有新鲜水果供应,这季节,也就皇族才能吃到新鲜水果了,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 杜晓瑜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果园,等再过个两三年,她那果园里的果树就该挂果了吧?到时候想怎么吃都行。 只可惜,她自己都还来不及去看看,就被抓回来了, 船是傅凉枭专门安排来接她的,船上除了他们,就只有护卫和厨娘,再没闲杂人等。 一般的客船到晚上是要停港靠岸歇息的,他们这艘没停,一直行驶,只不过晚上的速度要慢一些。 主卧内。 杜晓瑜正在给傅凉枭换药。 看着他胸前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她眼皮轻轻颤了颤,这个人到底是有多狠才能对自己下得了这么重的手啊? “你当时就没想过做做样子吗?”杜晓瑜皱着眉,伤这么重,到京城都好不了。 “做样子能唬住你吗?”他笑问。 杜晓瑜微恼,“万一你真把自己刺死了怎么办?” “那我就拉着你一起死。”傅凉枭一本正经地道:“活着做不成夫妻,死了,总得找个地方先把婚礼给办了吧?” 杜晓瑜愤恨地咬着牙,“你混蛋!”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傅凉枭低笑,等她打好绷带帮他穿上衣服,他顺势搂住她,怀中的人儿身躯娇软,纤细瘦弱,似乎怎么抱都抱不够。 她不知道,她离开的这三十多个日日夜夜里,他有多想她。 那样的相思,就好像北地的寒风,一寸一寸钻入肌肤,嵌入骨髓,让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为了早些找到她,他接连四日不停歇,跑死了三匹踏雪马,自己也险些因为体力不支而醒不过来。 好在,上天终究是眷顾他,没有让他在失去生母之后再失去爱了两辈子的女人。 杜晓瑜是真的恼,怒斥道:“你明明就知道我心软,知道我见不得你受伤,还如此作践自己,你以为你伤的是谁?” 傅凉枭抱她更紧,不给她挣扎的机会,缓缓道:“你从未向我剖白过心意,我怎么知道你会心软而不是铁石心肠,又如何得知伤了我便是伤了你?” 杜晓瑜一愣,仔细想想,她好像真没对他说过什么表白心意之类的话。 她心虚地噎了噎,嘴巴还是很硬,“就算如此,你怎么能在那么多人面前对着我下跪呢,你知不知道,从今往后,整个天下的人都会笑话高高在上的楚王殿下竟然自降身份对着一个女人下跪,你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傅凉枭毫不在意,“他们笑话他们的,我跪我的,他们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爱了一个女人两辈子,怎么能体会我想把爱妻追回来的苦心,别说是跪,就算是豁出这条命,只要你能回头,我也在所不惜。” 杜晓瑜忍不住狠狠拧他一把,“成天把死挂在嘴边,你是不是真的很想死啊?” 傅凉枭握住她拧他的小手,放到唇边亲亲,“无妨,死了你也是我的,别人抢不走。” 杜晓瑜看着他那一脸的认真,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一个多月,她不断地给自己找事情做分散注意力,可不管做多少,总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自己与他一起走过的几百个日日夜夜,从相遇相知到陪伴守护,从凑合着过的平淡到生死不离的情深。 这一路上,或许没有太多的轰轰烈烈,可他的名字,他的一颦一笑,早就随着那份情刻入了骨子里。 分手的时候是快刀斩乱麻,以为一刀就断得干干净净,可一刀之后,那些裹在乱麻里的感情就好像血管里的鲜血,被切断后不停地往外冒,疼到你蚀骨钻心。 杜晓瑜很不争气地想,自己算是被他拿捏透了,吃得死死的。 他活了两辈子,开了上帝视觉,知道她的软肋,掐得住她的死穴,让她不管走到哪,都没办法彻底将他摆脱。 “在想什么?”发现怀里的人走神,傅凉枭问。 杜晓瑜道:“我在想啊,这辈子算是栽到你手里了,下辈子我一定躲你躲得远远的,你那么霸道,老是压着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傅凉枭听罢,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不想被我压,你也可以在上面啊!” 杜晓瑜一听,瞬间红了脸,踢他的腿,“老不正经!” 都活到几十岁的人了,还在小姑娘面前说这些,她有些怀疑他的脸皮是什么做的。 傅凉枭低头,见她鹅蛋小脸上泛着娇艳的玫红,一双杏眼含潮带露,好似饱受雨露滋润的花苞初绽,羞涩半开,让人忍不住心痒惦记。 他用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声音仍是霸道得让人躲不开,“你必须先跟我过完这辈子,才有资格想下辈子的事。” 杜晓瑜一把拍开他的手,“你要再欺负我,我就真喊你一声老祖宗了,我看你那张老脸往哪搁!” “你喊啊!”傅凉枭身子往后靠,枕着手臂,挑了眉好整以暇地等着,“从哥哥喊到夫君再喊到老祖宗,原来你喜欢这样?那不如,下次有机会试试?对了,上次在浴池,你喊我什么来着?” 杜晓瑜脸烫得不行,赶紧用手捂着转过去。 情动的时候,她感觉自己都快死了,哪里还记得住喊了什么。 “筱筱。”傅凉枭忽然扳正她的脸,眸光温柔,“你别这样,我会控制不住的。” 杜晓瑜赶紧往旁边挪了挪,扔了个枕头在中间挡着,警告道:“我怀着孩子呢,再说,你自己伤成这样,也不想那什么而亡吧?” 傅凉枭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的小腹,虽然还不显怀,但那里确确实实孕育了一个小生命,他有些不甘心,“小东西,这么快就来了,我都还没尝够滋味呢。” 杜晓瑜难得看到他吃瘪,忍不住笑出了声。 傅凉枭一脸郁闷,郁闷之后,想到了什么,有些讨好地看着她,双眼渐渐变得灼热,“筱筱……” “嗯?” “我刚才沐浴过,很干净。” “所以呢?”杜晓瑜好地眨着眼,暗忖这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傅凉枭没说话,手指轻抚她温软的唇,凤眸里是说不出的痴恋缠绵。 杜晓瑜猛地反应过来什么,惊了一跳,整个人从面颊红到脖子,捂着脸道:“我不要!” “条件你随便提。”傅大总裁是铁了心要她为他服务了。 杜晓瑜幽怨地瞪着他,“你就不能再忍忍吗?” “你看我这样,能忍得了吗?” 杜晓瑜不看,就不看,把脸捂得严严实实,嘴巴更是紧紧闭着。 傅凉枭伸出大掌,摘掉她捂脸的手,眸中染了情欲,面上笑得勾人,“来,谈条件。” “呜呜呜……不要。”杜晓瑜真的快哭了。 “你上辈子就做得很好。”他道。 “……” 她上辈子是脑子进水了吗? “既然你不肯主动提条件,那我可就替你决定了,介于你怀着身孕,诸多不便,无法日日侍奉,那就……”傅凉枭手指勾着她的发丝,声音带着暧昧。 “一月一次!”杜晓瑜当机立断,截了他的话。 “间隔太长,残忍至极,条件作废。” “两次!”杜晓瑜红着脸。 “不关心病人,没有博爱之心,不仁道,作废!” “三……次!”杜晓瑜咬牙切齿。 “你看我们去洗个鸳鸯浴怎么样?” “四次,不能再多了,否则我就回娘家,你自己想办法去吧!” 傅凉枭得偿所愿,浅浅一笑,说:“如今月初,日子正好,筱筱准备准备吧!” 杜晓瑜苦着脸,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 傅凉枭让人送了最好的金银花露来。 杜晓瑜漱一口,呸一声,整个人都快气成河豚了。 傅凉枭忍不住笑,安慰似的摸摸她脑袋,“乖,以后就习惯了。” 我习惯你大爷! 杜晓瑜很想爆粗口。 …… 到达京城,已经是大婚前一天,送妆日。 给杜晓瑜的嫁妆早就准备好了,杜程松和杨氏压根就没准备把傅凉枭来的那些聘礼收入囊中。 哪怕是聘金,也全都变成了压箱银要随着杜晓瑜返回楚王府。 傅凉枭送杜晓瑜回家的时候看到,蹙了蹙眉,找来杜程松,说楚王府不缺那点东西,让他聘礼就是聘礼,别混到嫁妆里来,要真返回去,楚王府也是不会收的。 新郎官都这般说了,杜程松也无奈,让杨氏把聘礼折返的那部分给撤了。 傅凉枭不能多待,把人送到就离开了。 杜晓瑜在回京的这段日子里,早就被娇养回来了,整个人水灵灵,花瓣娇蕊似的。 杨氏见到女儿安然无恙地回来,喜极而泣,抱着她哭了一场。 杜晓瑜安慰了杨氏一通,又去德荣堂见老太太,二嫂子白氏也在。 傅凉枭为了把杜晓瑜请回来,在城隍庙前跪求她的那件事传得很开,京城这边直接沸腾,茶楼酒肆至今还在传。 白氏见到杜晓瑜,嫉妒得牙根痒痒。 明明不是天香国色,明明不是绝色美人,怎么就突然入了楚王的眼,爱得要死要活了? 还有,这贱人当初走得不是很决绝吗?如今还舔着脸回来做什么? “祖母。”杜晓瑜上前,给老太太请安,直接忽视了白氏的存在。 白氏“呦”一声,“这当了王妃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见着我们这些当嫂子的,都不屑打声招呼了。” 杜晓瑜冷笑,“没让你给我下跪就算给你面子了,你算哪根葱,还要让我主动给你行礼?”她走后,白氏一口一个贱人骂她的那些话,丫鬟刚才都跟她说了。 “你!” 老太太马上皱眉,“白氏,你给我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70、震惊众人的压轴嫁妆(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白氏走了以后,老太太眉眼严肃地看着杜晓瑜,“五丫头,你和楚王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晓瑜心想,之前自己被绑那件事不是已经传遍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了吗?老太太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孙女不明白祖母此话何意。”杜晓瑜淡淡道。 “我问过太爷了,当初来咱们家的那个阿福,就是楚王。” 杜晓瑜心里咯噔一声,暗暗想着明天就是大婚的正日子了,老太太该不会这个时候想悔婚吧? “是,当初孙女不说,是因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杜晓瑜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坦然承认,“后来知道了,又不敢说了。” 老太太瞳孔缩了缩,“这么说,你们俩认识很久了?” “嗯,两年多。” “你这丫头怎么一直瞒着家里人呢?”老太太很不赞同她这种做法,“就算外边的人不能说,起码你得让家里人知道啊!” “祖母。”杜晓瑜耷拉着脑袋,“大院里人多口杂,孙女怕有心人出去乱嚼舌根害了王爷,不过,这件事我爹和四哥都知道。” “他们爷俩知道?”老太太瞪了瞪眼。 “嗯。” “唉,事到如今,我也不好说你什么了,快回去做准备吧,明儿个就出嫁了,今儿才回来,时间安排可够呛的。”老太太本来想提一句近日关于楚王的在城隍庙的那些流言,可是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明日就成婚了,就算这俩人在外面有什么不好的传言,就算真的会有损自家孙女的名声,现在说了又有什么用?等明天日子一到,该嫁的还是得嫁。 反正说来说去,也是人家小两口的事,等那些人嚼不动了,流言自然而然就散了。 杜晓瑜点点头,“祖母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孙女就先告退了。” 今日前来给杜晓瑜添箱的长辈很多,同族的就来了不少,送嫁的姑娘请了六位。 谢薇谢瑛两姐妹和江亦嘉三人就占了三位,其余三个是杜家旁支里的小姑娘,也是一早就来了。 不过因为杜晓瑜不在闺房里,杨氏借口说人去了祠堂,要好久才能出来,那几位姑娘便规规矩矩地在外头坐着等,顺便参观了一把杜晓瑜的嫁妆。 一百二十八抬,每一抬都是满打满装的,给王妃陪嫁,就比不得自己家里用了,选料可以大胆一点,衣柜柜和拔步床是大伯母柳氏给她定制的,梳妆台,隔扇屏风,碧纱橱是二伯母方氏给她定制的,罗汉床、美人榻和矮几是忠义侯府的大姑母定制的。 以上家具,花梨木,鹰平木、金丝楠木和紫檀木都有,全是贵重材料,价值不菲。 老太爷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名家字画和前朝古玩拿出来,同样装了几个箱子。 杨氏准备的虽然都是小件儿,但从梳洗用具、四季鞋袜衣裤和上妆用品这几类就能看出她的细心来。 除了这些,还有几大箱子的成衣。 上次楚王府下聘,来的全是好料子。 杨氏不忍心要女儿的,就紧着送出去请绣坊做成成衣,也是从薄到厚四季都有。 再之后,便是陪嫁首饰,又是半人高的箱子好几箱,金银镯子,宝石玛瑙,翡翠碧玺,应有尽有。 傅凉枭虽然放了话让杜家不要把聘礼混在嫁妆里面抬回去,但王府来的珠宝首饰,有不少都是宫里的太后、太妃和宫妃们赐下来的,杜家就算收了也没人敢用,所以其实除了聘金里面的万两黄金和二十万两白银,其他带着皇族标志的物件,杜程松都让杨氏挑拣出来放到嫁妆里了。 晒嫁妆这种事,每个待嫁娘在送妆日都会来上一回。 杜家这边因为许如月过门在先,当初嫁妆来的时候众人就被狠狠震惊过一回了,所以轮到杜晓瑜的时候,哪怕嫁妆比许如月的更殷实华贵,震撼的效果也不太明显。 不过,杜程松这么傲的人,当然不可能任由宝贝女儿沦为平庸,他一直想向所有人证明,杜家嫁得起这个女儿,所以这种时候就需要拿出压轴嫁妆来让众人开开眼了。 等杜晓瑜换了衣裳从内院出来,杜程松亲手将一串钥匙递给她,“丫头,这是爹给你的嫁妆。”又低声与她说了几句。 “谢谢爹。”杜晓瑜接过,看着手中那一大串钥匙,可以想象里面有多少道门,她有些肉疼,这到底是花了多少银钱才盖出来的花园啊? 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谢薇蹭过来,好地问杜晓瑜,“表姐手中拿的莫非是哪个地方的房产?”可要真是房产的话,直接给房契不就行了,哪有给钥匙的? 杜晓瑜笑道:“算是房产吧!” “真是房产?”谢薇小脸上越发好了。 杜晓瑜莞尔一笑,“最后一件嫁妆在京郊,我爹说,已经让人安排了几辆马车等在外面,大家若是有愿意去看嫁妆的,就跟着去,若是不想去的,也可以留下来吃茶。” 杜晓瑜这么一说,直接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哪还有不想去的,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走出杜家大门,陆陆续续上了马车。 一刻钟以后,长长的马车队伍便从杜家出发,直接去往万景园方向。 到的时候,众人下来,当先入目的是一座雕刻了祥云瑞兽的牌楼。 上“临水仙境”四个大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也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大家的手笔。 牌楼雕工精细,用料讲究,巍峨矗立,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跨入牌楼,远远便瞧见前方是五扇气派的朱漆大门,匾额上,“万景园”三个字与“临水仙境”似乎为自同一人所,行云流水,好似一气呵成,颇有磅礴之势,让众人狠狠争论了一把到底出自哪位大家。 杜晓瑜抬眸看着匾额,无声笑了笑,这样的法,的确与那个人的性子很像,气魄张扬,雄劲有力。 众人惊诧,“这是什么地方?” 杜晓瑜淡笑,把钥匙交给水苏。 水苏带着几个小厮上前开锁。 随着厚重的吱呀声,朱漆大门缓缓而开,几人上前,还未进门,就有一股微凉的水汽扑面而来。 “里面好像有很多水。”其中一人惊呼。 其他人忍不住好,已经先大步跨了进去。 然后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声,“天哪,好美啊!” 这可不是什么宅子,进去就是岸边,当先入目的是一片碧绿的湖泊,湖对岸起了两层水榭,这时节,水里没有荷花荷叶,湖水清凌凌的,湖面倒映着水榭精致的翘角飞檐。 水榭右侧是以山石堆砌起来的高层,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竟会有瀑布从上面下来。 虽然比不得真正的瀑布,但凭人工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相当壮观了。 听杜程松说,万景园是在她走后没几天落成的,这算是落成以后她头一回来,也和其他人一样是第一次见到完完整整的“临水仙境”,第一眼就被惊艳到。 瀑布落入湖里,便形成了流动样式,众人顺着水流方向,踩着岸边的青石板往前。 不知走了多久,水流逐渐变缓,汇入更低一层的地热泉里,这一处产生了大量水雾,水上搭建了九曲桥,漫步走上去,便会从缭绕的雾气中穿过,真真好似游了一回仙境。 穿过仙雾,前面的景象渐渐清晰明朗起来,不远处一块大石上刻着三个字:桃花坞。 然后众人踏过流水小桥,来到岸边,那里停靠着几艘乌篷船,河岸两侧移栽了成排的桃树,树上的桃花已经在打着骨朵了,粉白交错,分外可爱。 不难想象等桃花真正盛开的时候,乘坐着乌篷船沿着小河一路过去,会是怎样一幅落英缤纷的繁盛美景。 水苏带着下人们招呼着宾客们上乌篷船,沿途欣赏了早春的新绿景象。 下船以后,穿过桃林,感觉又到了另一处截然不同的世界,这里是一条曲折的长廊,顶上架了铁架,架上爬满了藤蔓,杜晓瑜粗略看了一眼,似乎是蔷薇花藤蔓,还没到花期,藤蔓上长出的新叶嫩绿嫩绿的。 顺着长廊走到尽头,最前面那个人震惊了,“我的天,这也太壮观了吧!” 众人闻言纷纷上前,只见那是一棵最少五人抱的古树,显然是移栽的,但重点在于,这棵树中间是被掏空的,正面有一道门,再往上还有小窗,不止一道,往上一段就有一道小窗,虽然不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开的,但足以看出,整棵树里面都被打通了。 当然,这么一来,这棵树是活不了的,所以外面树枝和树干上绿油油的那些并不是树叶,而是叫不上名字的藤蔓,大量的藤蔓爬上去再垂下来,很是茂密,从远处看,就好像是树本身的叶子,会有一种这树活着的错觉。 然后,被打通的树里面点了灯,外面的枝丫上也挂了几盏精致的八角宫灯。 宫灯应该是特质的,透出来的光线晕黄,朦朦胧胧,仙气飘飘。 杜晓瑜狠狠倒吸口气,她终于知道这个园子为什么造价会如此昂贵了,先不说原材料的费用,光是每一处不同寻常的工艺,那就不是一般地方能见到的,哪怕是那座美轮美奂的皇家宫苑荣华园里,也没有如此特殊而又精湛的工艺和景观。 不愧是傅凉枭请来的顶级园林大师们的杰作,难怪他说,三万两银子压根就做不了什么。 之前杜晓瑜一直以为这园子里应该就是些常见的水榭阁楼,顶多是构造不同罢了,还不以为意,如今见着了全貌,哦不,目前还只是半貌,就已经被狠狠震惊到了。 也终于意识到三万两的确太少,三十万没准都不好说。 这里真的是一个地段一个景观,等你游完整个园子,会有一种自己一天之内旅游了大魏各地著名景点的错觉。 众人每到一处,就会发出一阵接一阵的惊呼声。 江亦嘉已经被震惊得都快忘了自己是在哪里了,忙揪着杜晓瑜的袖子问:“这个地方,难不成就是你最后的嫁妆?” 闻言,众人纷纷停下脚步,朝着杜晓瑜看来。 杜晓瑜笑着点点头,“对,万景园是我爹送给我的嫁妆。” “表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谢薇一脸羡慕嫉妒,她之前是有听她娘提起过三舅舅要给这个丢了多年好不容易归来的表姐盖个花园子。 当时谢薇觉得,花园嘛,有什么好稀的。 今日终于得见,然后感觉自己被狠狠打脸了。 这哪是什么普通的花园,简直是人间仙境啊! 而且这么大的花园,这得花了多少钱呀? 其他人一听,真的想烧香拜菩萨求个同款爹。 原以为之前见到的那些嫁妆就已经够殷实丰厚的了,没想到压轴的是这个。 这么仙的地方,姑娘家来了,完全是没有抵抗力的好吗? 杜晓瑜看着众人那羡慕嫉妒到夸张的表情和眼神,忍不住笑道:“真的是我爹给我盖的,外面牌楼和大门上的字,还是楚王殿下亲手题的呢!” 万景园因为处于京郊,距离城里远,盖的时候又是保密的,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今日是首次对外开放。 谢薇顿时哀嚎,“我爹什么时候也给我盖一座这样的园子啊?” 江亦嘉嗔道:“少做梦了你,知道这园子造价多少吗?” “多少?”谢薇问。 其他人也竖直了耳朵听。 江亦嘉估算道:“这么大的地盘,里面的景观每一处都精致又特,没一处敷衍,工艺这一块可得花上不少钱,这么算下来,起码也得好几十万两银子吧,你爹舍得给你陪嫁这么多?” 谢薇一听,顿时呆了,一下子朝着杜晓瑜扑来,熊抱着她,“呜呜,表姐,你帮我问问舅舅,她还要不要女儿,我来认他当爹。” 杜晓瑜满额黑线,“你就不怕你爹打死你?” “打死也要认。”谢薇假意哭道:“舅舅太好了,好得我都嫉妒表姐了,呜,不行,我一会儿得去找他哭穷。” 杜晓瑜无奈,“好啦,要是喜欢这里,等以后常来玩不就行了?我爹花了那么多钱,如今可是一穷二白了,再多你一个女儿,我们家就揭不开锅了。” 谢薇又呜一声,“我饭量小。” ------题外话------ o(╥﹏╥)o这章写不到大婚了,明天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71、大婚(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不过半日,杜家给杜晓瑜陪嫁万景园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被参观回来的那帮人一描述,其他人纷纷眼热心痒,都想去看看到底是怎样一座不得了的园子。 于是就有了杜家大门外,一整条街上人流拥挤,水泄不通的景象,毫不夸张地说,比帝后大婚还要壮观。 然而,来的全是些与杜家不相干的人,甚至有很大一部分为还相当的不看好杜晓瑜和傅凉枭的这桩婚事。 坊间传言是这么说的:这俩人的结合,最终不是杜晓瑜绿了傅凉枭,就是傅凉枭虐死杜晓瑜。 就端看这俩人谁的手段更高杆了。 不过,如今一听杜家陪嫁了价值几十万两白花花银子的大园子,可见人家是动真格的了,于是不少人备了薄礼前来“拜见”,其实也就是想贿赂贿赂杜程松,去看看万景园到底啥样。 私心里,杜程松当然想扬眉吐气一把,让所有人都去看看他们家是不是嫁得起这个女儿,但万景园已经是给女儿的嫁妆了,如今钥匙在她手里,自然是由她说了算。 刚从万景园回来不久的杜晓瑜听到水苏的话以后,有些惊讶,“外面真有那么多人想去万景园?” “对啊!”水苏满脸兴奋,“姑娘都不知道,现如今外面谈论的都是杜家给你的天价嫁妆,之前的绑架啊,城隍庙那些事,都没人说了。” 杜晓瑜虽然很不想让那么多人去破坏了万景园的宁静,不过听完水苏的话以后,她还是认真思索了一下,最终点头同意。 如果万景园的震撼能覆盖住她和傅凉枭的流言,那么损失点儿就损失点儿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杜晓瑜把钥匙交给水苏,嘱咐道:“你让我爹多安排人跟着,因为人太多了,得给他们立规矩,不准喧哗吵闹,不准乱扔东西,不准在里面进食,不准损坏里面的景物……” 杜晓瑜按照景区标准一口气罗列出一大堆规矩来,水苏知道姑娘不愿意让外人破坏了临水仙境的“仙气”,说实话,换了她也不乐意,那么让人向往进去就不想出来的地方,谁愿意三两下就被破坏了呀? 所以小丫头把杜晓瑜的话牢牢记住,等出去以后去杜程松那边交涉了一下,然后就把规矩念给想去万景园的那些人听,最后还说,能守规矩的就去,不能守规矩的,就拿着你们的礼品打道回府吧! 众人当然想去,所以仔细听了听规矩以后,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很大一部分人同意了。 人太多,杜家可招待不了,只能让他们各人准备自己的马车,实在没有的,也只能步行了。 毕竟都是些毫不相干的人,就算杜家下人再多,也没必要处处照顾。 前后花了一炷香的时辰,那帮人才浩浩荡荡地离开杜家去往万景园,半个时辰之后再满心震撼地从里面走出来,甚至有那不想走的,杜家下人也是左劝又劝,劝不了就直接拖着走,然后毫不留情地锁上大门。 那如同世外仙境一般的地方,毫不意外地再次震惊到了一批人。 人们甚至忘了去追究这么大的工程,显然不可能是短短几个月就能完成的,如果时间再往前,那么杜程松是不是早就准备把女儿嫁入楚王府了。 走到哪几乎都能听到百姓们在议论临水仙境万景园。 见过的,讲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像什么浅碧色的神仙池,仙气缭绕的鹊仙桥,落英缤纷的桃花坞,绿草茵茵的天鹅湖。 没见过的,把别人说的往上添点料,描述得天花乱坠。 一夜之间,轰动整个大魏京城。 这种效果,比当年太祖给祺贵妃建荣华园还要更甚。 荣华园虽然比万景园大上好几个倍,奢华程度也不是万景园能比拟的,但太祖在建造初期就放了消息。 毕竟是帝王嘛,又是开国皇帝,在百姓心目中自然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所以自然而然的,百姓对于荣华园的期待就相当高,等建造出来,不管有多奢华,百姓心里都会觉得,这就是帝王应该做到的程度。 哪怕层次再深一些,百姓也会依着太祖是帝王而觉得建成那样理所应当。 但是万景园就不同了。 因为是依山而建,选取了有山泉、活水和地热泉的地方,可以说地势比较偏远,杜程松又故意隐瞒了消息,所以事先很少有人知道这么个地方,如今直接对外开放它落成以后的全貌,那种效果,就如同烈火烹油,让所有人都狠狠震撼了一把。 —— 下晌,傅凉枭被传召入宫。 庄敏太后看着这个伤还没好完全的孙子,一个劲地皱眉,“枭儿,外面那些传言可都是真的?” “不知皇祖母说的是什么传言?”傅凉枭面色寡淡,情绪无波。 “你当真对着那个女人下跪?”庄敏太后想起这茬就怒火中烧。 楚王性子跋扈,从来只有他碾压欺负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有人能欺负到他头上来? 而今却因为一个女人,被天下人耻笑,简直是皇室的一大污点! 一旁的弘顺帝脸色更是难看,虽说傅凉枭是个让人头疼的孽障,可说到底,那也是他的亲生骨肉,皇室子弟,御封的亲王。 怎能容许一个女人这样践踏天家尊严? 傅凉枭眸光微冷,看向弘顺帝,“听说皇陵里葬着的那位,并不是我母后,父皇,这事是真的吗?” 弘顺帝脸色唰一下变了,整个面部肌肉都在抖动,指着傅凉枭,那架势,简直是暴怒,“你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 庄敏太后沉着脸,一言不发。 傅凉枭唇角笑意嘲讽,“看来父皇和皇祖母都知道,风言风语不可信呢!” 弘顺帝和庄敏太后齐齐一噎,顿时哑口无言。 的确,他们都只是听外面的百姓说,傅凉枭在汾州一个县城的城隍庙前,当着杜晓瑜的面下跪求她回来,但具体,就没有人亲眼见着,可能也只是百姓们没话找话抹黑楚王罢了。 “父皇和皇祖母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明日大婚,忙着呢!” 弘顺帝伸手指着傅凉枭的背影,那手抖得像抽筋了似的,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庄敏太后冷冷瞪他一眼,“你干的好事!” 弘顺帝沉沉咽下一口郁气,霓裳的事他无从辩驳,到底是没开口说什么,起身拂袖大步离开。 傅凉枭出了皇城,秋敏凡来见他,眉宇间有些纠结,犹豫了好半天才道:“宫里眼线多,王爷不该当着皇上和太后以及慈宁宫那么多宫人太监的面提孝洁皇后。” 傅凉枭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眼线多才有意思不是么?否则本王不给点提示,又怎么有人想得起来顺着这条线去挖掘真相呢?” 母后生前的那些事是父皇心头的禁忌,谁碰谁死。 —— 万景园的事自然也毫不意外地传入了众位皇子的耳朵里,有那么几个反应快的,直接大骂杜程松老奸巨猾,这园子起码盖了一年,足以说明杜程松早就有把女儿嫁入皇室的心思了。 而追溯回去,那个时候杜家还没上交免死金牌。 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杜程均要去西洋医治的事儿,杜家的免死金牌本来是要用作给杜晓瑜换王妃之位的筹码的。 一众皇子捶胸顿足,把杜家祖宗都翻出来骂了个遍。 唯独宁王傅凉睿,从始至终的反应都很淡。 谋士说:“之前楚王不是被赶出京城两年吗?我怀疑楚王和杜晓瑜早就认识了,回京后的一切,不过是做戏给旁人看的,我们都被蒙蔽了。” 傅凉睿冷冷扬唇,面上带着些恼意,这一点他也是刚刚才想到。 许如月和许如眉的事,再加上楚王府后院朝秦暮楚那四位,这么多的“绿帽”和“伤害”,足以将楚王摆在一个“弱者”的位置,然后致使弘顺帝满心同情,却又不敢随意赐婚,最终选无可选,趁着杜晓瑜献药有功,就大手一挥点了鸳鸯谱,赐他一个家世普通,没有可能给他戴绿帽的平民之女。 看似顺理成章,事实上,全都是楚王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什么楚王拒娶,什么杜晓瑜闹自杀,全都是在做戏。 而目的,就是为了变相逼婚。 谋士也突然反应到了这一点,不由得感慨,“楚王可真是玩得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把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 傅凉睿深深皱眉。 也怪他大意,心思一直放在傅凉枭身上,完全没注意杜家那边的动静,若是他早些发现万景园的存在,猜出那两人联手演了这么大一出戏,事情或许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杜晓瑜能不能顺利嫁入楚王府,还得另说。 谋士又道:“据宫里的眼线来报,说楚王之前在慈宁宫问了皇上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楚王说,他听闻皇陵里葬着的那位,根本不是孝洁皇后本人,问皇上这事是不是真的。” 傅凉睿面露惊诧,看向谋士,“父皇的反应如何?” “皇上十分生气。”幕僚忖度着道:“我觉得这件事,应该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那么先生以为?” 谋士郑重道:“王爷不是想挖孝洁皇后生前的秘密吗?皇陵,或许就是最好的切入点。” 傅凉睿陷入沉默,片刻后,眸光逐渐变得阴狠毒辣。 —— 九仙山。 夜雾被风吹散,清冷的月色下,江亦臣随着疯癫道人站在一块无字碑前。 疯癫道人把香烛递给他,“从今往后,你每日按时来这里上香,虔诚懂吧?一定要虔诚,否则里面的人做了鬼都不放过你。” 江亦臣不解,“这坟冢里,葬的是谁?” “老道那天在城隍庙不是说了吗?”疯癫道人瞅着他那没出息的样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自己怎么就收了这么根废柴? 江亦臣仔细回想着疯癫道人说过的话,最终很确定地摇摇头,“师父没说过。” “啊,是吗?”疯癫道人回想了一下,好像当时说的时候,只有慧远那个老秃驴在场,他这废柴徒弟是真没听到。 咳了咳,疯癫道人一脸得意,“还能有谁,这坟冢里埋的,就是那个老秃驴的青梅竹马啦,哈哈哈,我当年带走她的时候,老秃驴追杀了我几条街,险些把我的皮都给扒了。” 江亦臣嘴角微抽,“你把慧远大师的青梅竹马拐走,然后弄死了埋在自己的地盘上?” “啊呸!”疯癫道人啐他一口,“什么叫我弄死的,她明明是……” “明明是什么?”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疯癫道人马上翻脸,又恢复了暴躁脾气,“反正你的任务就是每天都得按时来祭拜这位故人。” 江亦臣眸光促狭,“为什么是故人,既然跟你跑了,那我岂不是该称呼一声师娘?” “滚滚滚,谁是你师娘?”疯癫道人直接抬脚踹他。 江亦臣道:“那您让我来祭拜,却又不告诉我她姓甚名谁,我总得有个称呼吧?” “不要你称呼,你给我点香烧纸钱,虔诚的祭拜就是了。” 江亦臣又有疑问,“慧远大师是什么时候出家的?” “关你屁事!” 不知道为什么,江亦臣总有一种错觉,就是慧远大师和疯癫道人的年纪其实都不大。 慧远大师很明显,他只是白眉白须,但是那肤色,看起来并不像七老八十的样子,至少应该再年轻三十岁。 至于疯癫道人,来九仙山的路上,江亦臣见到过他洗脸后的样子,顶了天能有五十岁就算高的了。 但是这俩人,一个是皇觉寺的得道高僧,一个是江湖无名的疯子,道不同,道行却都很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再看眼前的坟冢,疯癫道人嘴上说着里面葬着的人是从慧远大师手里抢过来的,但是除了墓碑上无字之外,其他的细节,处处透着认真和恭敬。 没错,从疯癫道人拿香的姿势上,江亦臣看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恭敬。 而坟冢的风水布置和打扫得干净无杂草的周边,则代表着一种前所未见的认真态度。 —— 大婚之日,注定早起。 嫁衣其实早就送来了,只不过杜晓瑜一直没在家,所以没机会试穿。 不过,尺寸的问题丝毫不用担心,毕竟那个人前世今生抱过她的次数多不胜数,只怕就算是闭上眼睛,他都能在脑子里准确描绘出她的轮廓来。 所以,哪一处是多少尺寸,杜晓瑜觉得,傅凉枭或许比她自己都清楚。 装嫁衣的箱子很轻,材质却极好,上面的雕花也很漂亮。 许如月弯腰打开,小心翼翼地把嫁衣从里面捧出来,然后轻轻抖开。 霎时间,杜晓瑜只觉得自己的一双眼睛里被红和金两种颜色覆盖住了。 庆国一年只能上贡一匹的凤凰锦,听说全入了楚王府。 如今那奢华至极的布料已经做成了嫁衣,就在她眼前,一片艳丽的红,好似天边绯色的流霞。 大衫的广袖之上,用最细软的金线绣了龙凤呈祥,凤凰展翅欲飞,栩栩如生,金龙体态矫健,雄劲狷狂。 仔细一看,龙凤的眼睛竟是用宝石点缀的。 霞帔用的是落霞锦,同样是金线勾勒,九只小凤凰振翅翱翔,霞帔两头,各镶嵌了一颗鲛珠压摆,边缘处是细细密密的金色小珍珠,用天蚕丝串上去的,不知道串了多少颗,只觉得眼前一片华灿的颜色。 描金腰带的搭扣处是一朵倒垂莲的样式,镂空,中间嵌一颗拇指大的红宝石。 凤冠更不用说,纯金打造,底部金圈就镶了六颗红月珠,两边有小凤衔珠,衬着正中那只立体感十足的纯金凤凰,再往上,四颗红月珠封顶,顶上垂下流苏,是一串串细小的金珍珠。 小巧的绣鞋上描金画凤,顶端又是两颗极为难得的鲛珠。 这一整套下来,说是比皇后的婚服还华贵都不为过。 房里众人已经彻底惊呆了。 就连杜晓瑜自己都有些描述不出来那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知道他爱重她,但是从来没想过,他连嫁衣都这般下工夫,静娘还在时,听她说过一回,这嫁衣很早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了。 因为凤凰锦难得,鲛珠更是罕见,是王爷花了大价钱请人去南海打捞的,甚至于绣上去的金丝线和垂在冠前的流苏上那些小金珍珠,每一样都是顶顶好的。 若不是爱到了极致,想必没有哪个男人会在这种事上费心费力还费钱。 她有些怔怔的,直到耳边传来许如月的声音。 “好美的嫁衣啊!”许如月惊叹,满心满眼都是羡慕。 就连杨氏都说:“楚王应该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哎呀,我也不求别的,只要我们筱筱过门以后能得他善待就好了。” 说到这里,杨氏又凑近杜晓瑜,低声道:“这女人啊,嫁了人,孝敬公婆,生儿育女便是头等大事,你要是能尽快怀上孩子,想来楚王必会看在孩子的面上待你更好。” 杜晓瑜听得脸色微红,险些就控制不住地伸手去摸摸自己的小腹。 那个地方,早就有个小生命了,是属于他和她的孩子,不是过继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72、大婚(2) 【】 谈笑间,几个丫鬟已经簇拥着杜晓瑜入内室换上了嫁衣。 再出来时,所有人眼珠子都看直了。 只见平素喜欢淡妆的人今日化了精致的妆容,那通透嫩白到能让珍珠都为之失色的面颊上抹了一层浅浅的的胭脂,白里透红,明艳得好似雨后牡丹。 樱唇因为本身就带着点点娇嫩的粉色,所以口脂上的不是很厚,恰到好处的红,莹润饱满。 青丝高挽,笼入华美贵重的凤冠里,鸦色的卷翘睫毛轻轻颤动,在小脸上扫出淡淡暗影。 凤冠前的珍珠流苏微微摇晃,让那双杏眼里的秋水也变得朦胧起来。 杜晓瑜的外形很娇,尤其是被傅凉枭养了一段日子以后,整体给人一种“嫩得能掐出水来”的感觉,需要小心轻放,否则一个不注意就得破皮儿。 然而她这样娇小的外形,却因为内里的坚韧,竟稳稳当当地撑起了这一袭正红色的凤凰锦嫁衣。 仿佛这嫁衣上的每一根丝线每一颗珍珠,都是为她量体而生的。 难怪人家都说女人穿上嫁衣的时候最美。 此时此刻,杜晓瑜那满身的华贵金红,配上娇艳动人的体态,竟让旁边的大魏第一美人许如月都逊了三分。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咱们筱筱就该这么嫁,让外头那些嚼舌根子的人眼红嫉妒去。” 杨氏也欣慰笑开。 她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女儿了,没想到上天垂怜,让她找到女儿不说,还给赐了这么一桩锦绣良缘——杜晓瑜和阿福的事,昨儿个晚上杜程松原原本本地和杨氏说了,当时杨氏直接听得落了泪。 哪个女人不希望这一生有个能全心全意爱自己的男人,筱筱能遇到,她这个当娘的自然是满心欢喜,求之不得。 想到这里,杨氏双眼里就起了水雾。 老太太叱道:“这还不到哭的时候呢,你别惹得新娘子花了妆容。” 杨氏马上摁了摁眼角,又换上笑脸,上前拉着女儿的手,激动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杜晓瑜微微一笑,劝她,“娘,女儿是心甘情愿嫁的,别哭,你哭了我也难受。” 杨氏嗯嗯点头,见时辰还早,就坐下来教导了她一些话。 杜晓瑜虽然竖直了耳朵听,但真的没听进去多少。 因为杨氏所有的观点都是从“女人应该三从四德”出发的,还让她婚后要大度,若能早早诞下子嗣最好,没子嗣就得想办法为王爷纳妾开枝散叶,扩充后院。 杜晓瑜暗暗翻了翻白眼,很想说一句她善妒,心眼儿特别小,容不得夫君的后院除了她还有别的女人。 在杨氏不停歇的唠叨声中,外面隐隐约约传来锣鼓喧天的声音,紧跟着,爆竹声响起。 媒人喜滋滋地从外面进来,“新郎官的花轿来了,带着人在外边儿催妆呢,咱们新娘子好了没?” 老太太嗔道:“吉时早着呢,老三为了拦门,今儿可算是下了狠功夫了,够那小子折腾的。” 说完,又让暂时主持中馈的二太太方氏拿着镜子出去搜轿。 然后全福婆婆给杜晓瑜盖上了龙凤呈祥的红盖头。 傅凉枭上辈子就在他岳父杜程松手里吃了不少闷亏,今日大婚,自然是做足了准备,知道杜程松不会轻易让他进门,所以请来的人不少,可谓是各有神通。 怕他们家来武的,所以把去年武举前三甲状元c榜眼和探花给拉来了。 为防来文的,请的是京城四大才子中的第二和第四,因为这俩比较年轻,第三那位有家有室的,不太合适。 杜家医学出身,为防来医的,傅凉枭又请了太医院张院判的小儿子,这位可是青年才俊,医术在圈内也是响当当的,不过为了保险,还多加了两个外面的游医。 游医行动范围广,见过的疑难杂症比宫里的太医多,用药也比宫里的太医灵活。 傅凉枭就是想防着杜程松安排的那些拦门人出题刁钻。 除了文c武c医三类人,另外还请了精通音律的乐师,能与动物交流的兽语师,西洋的魔术师,杂耍班子里也请了不少人来,防的就是拦门人让他各种表演。 这种事,傅凉枭怎么可能亲自上,自然要找人代替。 然后林林总总的人一加,往杜家第一道门外一站,直接把拦门人给惊呆了。 不过,即便傅凉枭请来的人多,杜家这边也不怕,毕竟杜程松都能拿出毅力花一年时间建了万景园那样具有时代纪念性的经典景区,不过就是请一帮子人出些难题拦住他不看好的混蛋女婿而已,不会比冒着大雪盖花园还难。 于是,果然被傅凉枭猜中了,拦门人出的题角度相当刁钻。 第一题就难倒了前来催妆的这一大票人。 前世,傅凉枭是以帝王身份迎娶的杜晓瑜,没有亲自来接新娘子——虽然他很想来,不过规矩就摆在那,即便他再心痒难耐,也得坐在奉天殿里等着。 所以说,前世并没有拦门这一说,就算有,也只是意思意思就过了,毕竟是皇帝娶亲,又是他这样一个脾气臭性子狠的皇帝娶亲,杜家哪敢得罪? 而且前世的杜程松和傅凉枭之间的“积怨”并没有这一世深,哪怕过程中斗了不少,到最后杜程松嫁女儿也是嫁得心甘情愿。 哪像这一世,上次因为筱筱失身就险些把楚王府的小公公给打残了,要是让那老狐狸知道他女儿已经怀上了,估计怒得能把他也给打残。 大喜的日子,傅凉枭没那闲工夫去跟他老岳父干架,只想早早把怀着他宝宝的小娇妻娶回家。 于是,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站出来,解了第一题。 不过,解题归解题,不给敲门费仍旧是不让进的。 这一点,傅凉枭也早就想到了,所以红包直接是成箱装的,多得让人头晕目眩,里面的分量也不少,一个不够就给两个,两个不够再加倍。 拦门的这些人,虽然一早得了杜程松的指点说要尽最大的力别让新郎官早早进来把他女儿带走。 可事实上,面对傅凉枭这样的凶神恶煞,哪怕是不说话,那冷嗖嗖的眼神也能逼视得拦门人心里一哆嗦,然后几人不约而同地觉得,点到为止就差不多了,要是再过,后果 一一>>可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杜程松躲在幕后,狠狠鄙视了这几个见钱开门的兔崽子一把。 不过嘛,这只是开场,后面不还有几道门么? 于是,到了仪门的时候,再一次被拦住。 这次拦门人出的题可就是具有专业代表性的了,而且是杜家的专业。 文武傅凉枭还能应付,这医,他就真的抓瞎了,只能让请来的人上。 杜家给了一个瓶子,瓶子里是一颗红色药丸,此毒名为“半月相思”,让他们写出解药来。 傅凉枭想都不用想,这又是他那老岳父搞的鬼。 还半月相思,可真会折腾人的。 张家小公子和那两位游医急得直冒汗。 如果是一般的毒,倒还可以抓只畜生来试试,然后根据中毒反应研究解药。 偏偏这种毒,只有人服下去才能看到完整的中毒反应。 这总不能找人做试验吧? 虽然这毒是针对新郎官的,可谁敢让活阎王服毒啊,况且新郎官在大婚之日服毒,这不是找晦气吗? 傅凉枭想都没想,大步上前,从托盘里拿起那个白色的瓷瓶,然后抖出红色药丸,直接扔嘴里。 众人大惊失色。 傅凉枭却如同没事儿的人一般,似笑非笑地看向拦门人,问:“解了没?” 拦门人讷讷齐声道:“解了,解了。” 张小公子和两位游医直接给整蒙了,一脸纳闷地看着傅凉枭,“这怎么就解了呢?” 傅凉枭没说话,大红袍袖一拂,径直朝着第三道门而去,衣袂翩然,英俊挺拔的身姿使得一个背影看起来都充斥着非凡的魅力。 他一开始也以为杜程松是铁了心给他准备毒药。 可是转念一想,杜程松就算千百个不愿意把女儿交给他,筱筱也早就是他的人了,所以杜程松今日这女儿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那么这颗药就不可能是真正的毒药,只不过是对他的一种试探罢了。 试试他有没有能为他女儿不顾一切的决心。 所以傅凉枭才会毫不犹豫地把药丸塞进嘴里。 嚼两下,果然就只是一颗糖果而已。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傅凉枭明明请了那么多能人跟来,杜家出的题也涉及很多,但最终都是他自己给解开的。 前三道门顺利过,来到最后一道垂花门。 这次拦门的可就是内院的长辈们了。 女人出的题,角度更刁钻。 这一帮大老爷们儿还真应付不来。 沉默片刻后,傅凉枭做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抢婚! 因为最后一道题实在是太无赖了,他解不了,带来的人也解不了。 既然解不了,那就只能硬闯。 之后的事,显而易见。 傅凉枭让那帮人把拦门的妇人给拦住,他直接往里冲。 坐在闺房里的杜晓瑜听说傅凉枭是闯进来的,嘴角忍不住狠狠抽了抽。 老太太和一众媳妇纷纷无语,可是无语的同时,又觉得这就是傅凉枭本人应有的作风,无赖,霸道,蛮横不讲理。 他要是能照规矩进来,那才叫见了鬼了。 终于到了后院正厅,给岳父岳母祖父祖母见礼。 换了一般的女婿是要下跪的,不过在傅凉枭这里,下跪这种事就不存在了。 杜程松全程黑着脸,杨氏不停地给他递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他也当做没看见,怎么瞧傅凉枭怎么不顺眼。 傅凉枭一脸的无所畏惧,都到这一步了,他就不信杜程松敢当众悔婚。 行了礼就接新娘了。 杜晓瑜趴在杜晓骏背上,为了走得稳,杜晓骏的速度不由得放缓了些。 傅凉枭看得心急火燎,大步上前,直接从杜晓骏背上把人给打横抱到自己怀里来。 杜晓瑜是盖着红盖头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自己落入了男人宽厚温暖的怀抱里,透过盖头和他身上的大红喜袍,仍旧能闻到沐浴过后的清香味。 这味道很熟悉,之前在楚王府的时候就闻过很多次了。 杜晓瑜知道是他,唇角往上弯了弯。 杜晓骏一脸幽怨地看着抢了自己活儿的妹夫,“哪有新郎官抱着新娘子上花轿的,你这样不合规矩。” 傅凉枭不以为意,“本王都敢在婚前洞房,你还跟我谈规矩?” 听到这一句,杜晓骏马上闭了嘴。 是了,就因为他们俩在山洞那事儿闹得满城皆知,皇后那边连准备元帕取处子血的嬷嬷都给省了,一些关于“初夜”的仪程,也是自动取消。 可以说,自古以来,皇室中纨绔的皇子不少,婚前就把正妻给睡了的皇子也不是没有,但从来没有谁敢睡得这么嚣张。 不仅睡,还睡得天下皆知,好似这是件多么光荣的事。 事实上,对于傅凉枭本人来说,这还真是件光荣的事,因为有天下人帮他作证,他得到了筱筱,以后不管她走到哪,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他傅凉枭的女人。 她就算是想逃,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杜晓瑜乖巧温顺地贴在傅凉枭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往外走,途中肚子咕噜叫了两声。 傅凉枭微微驻足,声音轻柔,“饿了?” “嗯。”杜晓瑜点点头,她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虽说新娘子在大婚这一日都是要饿到晚上的,可是她能饿,肚子里的宝宝饿不了。 傅凉枭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沉默片刻说,“一会儿上了花轿,媒人会给你一柄如意和一个苹果,如意你拿好,苹果就吃了吧!” 杜晓瑜忍不住轻笑,“苹果寓意平平安安,你让我吃了,岂不是” “你不吃,咱们的宝宝可就不平安了。”傅凉枭打断她的话。 杜晓瑜只好点点头,“那好吧!” 等坐上了花轿,媒人果然递给她一柄如意和一个苹果。 杜晓瑜起初还稳稳当当地坐好,等花轿启程就实在是饿得受不住了,轻轻掀开盖头一角,小口小口地把苹果给啃了。 更多请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73、大婚(3) 【】 花轿绕着京城主干道周游了一圈,所到之处都铺了红毯,百姓们夹道相迎,抻着脖子观望。 虽然很少有人看中这一对新人,不过这么盛大隆重的婚礼场面,相信大多数人都想去观摩过过眼瘾。 傅凉枭今日心情格外的好,一路上但凡谁说了祝福的话,直接让人给赏。 这么一来,想得赏的人就算心里觉得他们俩过不了多久就得掰,嘴上还是很配合地说了不少讨喜的吉利话。 杜晓瑜在花轿里听着,觉得心里一片暖。 她知道今日之前外面那些传言有多难听。 所以他是为了让她安安心心嫁,才会让那么多人为她祝福的。 哪怕那些此起彼伏的祝福声里面没几句是真心的,杜晓瑜也觉得欣喜。 欣喜是因为他的贴心。 想想,其实如果不吵不闹的话,这个人是真的能把她给宠上天疼入骨子里的。 怕杜晓瑜因为怀孕而晕轿,花轿绕了一圈之后,傅凉枭就吩咐回府。 花轿到达楚王府,喜媒牵着杜晓瑜下来时发现她手中的苹果没了,惊得脸皮一僵,偷偷瞄了一眼傅凉枭,见他面色如常,好似压根就没看到这一幕。 喜媒赶紧用帕子擦了擦汗,装作若无其事地收了杜晓瑜手里的如意,然后递了大红团花锦绸过来,傅凉枭和杜晓瑜各牵着一头,步子缓慢地朝着里面走,过马鞍,跨火盆,一路直达鲜花着锦的喜堂。 傅凉枭的生母不在,老子又是皇帝,高堂之上自然不可能有人。 不过即便是高堂之上没人,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还是绷紧了神经,不敢造次,毕竟傅凉枭性子乖戾是出了名的,别想着他大婚就放松警惕随意玩笑,尤其是拍马屁的那些话,一不小心就会拍到马腿上,然后一脚踢得你找不到东西南北。 宾客这一紧张,喜堂上的气氛自然而然就不如寻常百姓娶亲那样随意热闹。 不过傅凉枭压根就不在意这些,又不是别人不祝福,他就娶不了亲了,这一切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他永远只会把筱筱的意见和反应放在第一位,其他人只能靠边站。 一切准备就绪,赞礼官的声音响起,“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二人齐齐一拜。 “二拜高堂——” 二人转身,对着空无一人的高堂又是一拜。 “夫妻对拜——” 杜晓瑜透过红盖头下面那一角能看到地面的光线,转到与傅凉枭相对的位置。 她的确是有些晕轿,而且孕吐的那股恶心感压都压不住,所以在对拜的时候没站稳,一个踉跄往前,脑袋和傅凉枭的碰在一起,疼得她忍不住倒抽气。 赞礼官很机智地补了一句,“夫妻对拜头碰头,今生恩爱到白头。” 在观礼宾客们的起哄声下,杜晓瑜听到傅凉枭低低问了一句,“疼不疼?” “疼。”杜晓瑜委屈道。 好疼,不仅疼,还累。 从来不知道,怀着孕嫁人会累成这样。 傅凉枭心下一紧,等赞礼官的“送入洞房”一出口,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直接拦腰把新娘子抱在怀里,大步就朝着新房走去。 早有喜媒,全福婆婆,傅凉枭的几位嫂子弟妹和送嫁的那几位姑娘等在里面。 见到傅凉枭抱着新娘子大步流星而来,怀王妃调侃道:“瞧瞧咱们的新郎官,都等不及新娘子慢吞吞地走过来,直接就把人给掳了。” 众人一听,纷纷掩唇笑。 送嫁的江亦嘉和谢瑛谢薇两姐妹则是面色微僵。 她们可都是最清楚这桩婚怎么来的。 当初在画舫上,若不是出了那件事,兴许杜晓瑜还不会这么快就大婚,楚王那阴晴不定的性子,别说京城,只怕是整个大魏都家喻户晓,这么急急忙忙的大婚,也不知道那娇娇软软的人儿要被折磨成什么样。 傅凉枭把杜晓瑜放到喜床上,准备让人把痰盂拿过来给她吐。 杜晓瑜一把摁住他的手,隔着盖头低声说:“没关系,我再忍忍就好了。” 傅凉枭皱皱眉,她怀的是他的骨肉,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野种,他不忍心让她遭罪。 杜晓瑜又低低说了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已经怀上了,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的名声。 虽然他本身就没有名声可言,不过对于杜晓瑜来说,既然已经嫁给了他,那么很多的事情,自然不能只顾着自己,考虑自己的同时,也要考虑他。 傅凉枭只好听了她的话,没再让人拿痰盂。 喜媒递来绑了红绸的金秤杆。 傅凉枭接过,稍微地稳了一下心神,才缓缓揭开红盖头。 四目相对,他平日里幽深莫测的凤眸满含春色,分外温柔。 杜晓瑜眼窝一热。 哪怕他们认识多年,哪怕早就有过最亲密的肌肤接触,哪怕肚子里都有了爱的结晶,可是这一刻看到他,还是让她不禁想起了过往的点点滴滴。 静娘说他很孤独,亲眼看着生父为了长生药把生母推入火坑之后的漫长十多年里,他都是一个人挺过来的。 杜程松说他很混账,因为傅凉枭的脾气像极了杜程松年轻时候,杜程松自知自己就不是什么好男人好丈夫,所以不愿意女儿跳入火坑。 外面的百姓说他残酷暴戾,是不折不扣的活阎王,喜好杀戮,还荒淫无道驭女无数。 可杜晓瑜看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他能为了她隐姓埋名做哑巴陪在她身边两年。 能为了顺利将她娶进门而不惜自黑,败坏名声。 更能为了挽回已经破碎的感情当着天下人的面给她下跪,剖心表白。 这样一个肯对她掏心窝子的男人,让她如何不爱? 这一眼看到他身着大红喜袍,丰神如玉,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绝色容颜近在咫尺,杜晓瑜心头忽然蔓延开一种天长地久的感觉来。 过了今日,他们终于能堂堂正正地在一起了。 过了今日,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往后不管是夫唱妇随还是妇唱夫随,外人都没资格非议。 过了今日,她的名前便冠上了他的姓,一辈子都摘不掉。 傅凉枭看着盖头之下娇艳艳的人儿,唇角勾笑。 一一>> 不枉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到手了。 虽然过程比前世更坎坷,不过若是流点血受点伤能让她更看清楚自己的心,爱得更刻骨铭心一点,那他受着就是了。 他总喜欢看她羞怯闪躲的样子,就像当下,若是没有那么多人在旁边看着,真的很想把她纤软合度的娇躯搂入怀里,呼吸着她发间的清香味。 被他这么盯着看,杜晓瑜脸更红了,脑袋垂得更低。 这对夫妻对视的时间够久,直把旁边那一众人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了,同时又在心里疑惑震惊。 说好的楚王拒娶呢? 说好的杜晓瑜受辱自杀呢? 为什么掀开盖头的时候,她们看到的却是一副浓情蜜意的大型虐狗现场? 楚王那双湛黑的眸子里,分明饱含着对新娘子满满的爱意。 而杜晓瑜羞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哪里像是被拒婚以后宁死不嫁的? 江亦嘉和谢瑛谢薇三人都呆住了。 这确定那天楚王绑了杜晓瑜去山洞是为了报复惩罚而不是寻求刺激的? 不多会儿,厨房那边端了子孙饺来。 傅凉枭端过,拿起筷子亲自喂给杜晓瑜吃。 杜晓瑜早就饿晕了,此时见到饺子,食欲全开,口水在嘴巴里打着转儿,可是又怕这饺子是生的,吃下去对宝宝不好,所以犹豫了好一会。 傅凉枭轻轻附在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杜晓瑜听罢,唇角慢慢往上弯了弯,就着他的手,把饺子吃进嘴里。 果然是全熟的。 等在窗子外面的豁牙小童探出脑袋来,眨着圆溜溜的大眼,问杜晓瑜,“生不生?” 杜晓瑜咽下全熟的饺子,点头,“生。” 傅凉枭又继续喂。 杜晓瑜还吃,一连吃了六个,也说了六个生。 傅凉枭这才搁下盘子,温声道:“少吃些饺子,一会儿给你备一桌席面,到时候好好吃。” 杜晓瑜点点头。 接下来,下人用银杯倒了合卺酒递来。 闻到酒味儿,杜晓瑜又犹豫了。 傅凉枭无视其他人,直接道:“你既不善饮酒,就随便抿一小口意思意思,剩下的我再喝就是了。” 众人止不住地倒抽气。 眼前这位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新郎官,确定是坊间传言能止小儿啼哭的活阎王傅凉枭? 这是芯子给人换了还是她们出现幻觉了? 众人敢疑不敢问,只是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新郎新娘的动静。 杜晓瑜将银杯凑到唇边,照着他说的轻轻碰了一下嘴唇,都没让酒液入到口中。 傅凉枭自己的那杯则是喝得只剩一滴在里面,然后二人交换杯子。 傅凉枭把她几乎没喝过的那一杯全部喝完,杜晓瑜只喝了他杯子里的最后一滴酒。 喝完合卺酒之后,二人按照男左女右坐在喜床上。 喜媒亲自给杜晓瑜和傅凉枭剪了一绺头发纠结缠绕在一起,挽成同心结。 总算把一切流程都给走完了。 杜晓瑜有些犯困,却忍着没敢当着众人的面打哈欠。 众人倒也识趣,很快就散了出去。 这下没了那些个碍眼的人,傅凉枭终于能把温香软玉抱在怀里了,头一低就忍不住找准她的唇吻了上去。 原本困倦的杜晓瑜顿时清醒了,伸手推他,嘴里呜呜呜地说不了话。 傅凉枭分外愉悦,哪里肯放过,直把她搂在怀里亲了个够本才不得已松开,气息微喘,意犹未尽。 杜晓瑜幽怨地瞪着他,“又不是没洞房过,你至于吗?” 傅凉枭舔舔唇,“晚上又不能让我尽兴,辛苦接了一天的亲,你总得给我些甜头才行吧?” 杜晓瑜无语,直翻白眼,从汾州到京城这一路上他得到的甜头还少吗? 怕他晚上又各种要求让她胡来,杜晓瑜当先道:“我累了一天,晚上可不伺候你了,不管,我要好好睡觉。” 傅凉枭当然舍不得自己盼了这么多年的心肝肉在花烛之夜累倒,于是思忖了一下,点头道:“也行,但是你得让我再亲亲一下。” 都不等杜晓瑜说同不同意,他直接将人摁在床上,又狠狠地吻了上去。 杜晓瑜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大红衣袖滑落至手肘处,露出里面雪白娇嫩的皓腕以及皓腕上贵重的红玉玛瑙镯子来。 之前被捆绑过的於痕早就消除了,一点印记也没留下来。 那极致的红和娇嫩的白,形成了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刺激着男人的感官。 傅凉枭呼吸渐重,大掌控制不住地要去脱她的衣裳。 杜晓瑜是清醒的,哪会让他得逞,手上一用力,推开他,坐直起来,一边抹着唇一边瞅着他:“外面那么多宾客等着呢,你好意思大白天的洞房花烛?还有,刚才是谁说只亲亲一下的?” 傅凉枭满脸的意犹未尽,额头贴着她的额头,重重把鼻息间那股灼热之气呼出来,声音低哑,“谁让你总是让我失去自控力。” 杜晓瑜无力吐槽他。 过了一会,傅凉枭伸手,帮她把头上的纯金凤冠取下来。 杜晓瑜诧异,“不是要等到晚上吗?” 傅凉枭道:“凤冠只能由夫君亲手摘下,我怕你等不到我回来就睡着了,所以提前给你摘下,一会儿吃了席面,要是撑不住就先睡,在楚王府,我才是规矩,下人不敢用规矩压你。” 杜晓瑜心中更暖和了,唇角难掩笑意。 “小乖,要不要找人来陪你?” 小乖是他在床上给她的特殊称呼。 杜晓瑜听得俏脸腾一下更红了,恼道:“不准喊!” 这要是喊成了习惯,以后有外人在场,他一个不经意脱口而出,她还要不要脸了? 傅凉枭低低一笑,“好,床上喊。” 杜晓瑜气得狠狠拧他胳膊。 傅凉枭假意疼得倒抽气,又把她脸色给吓白,忙问:“是不是扯到伤口了?” 说到这里才想起来他刚才喝了合卺酒,不禁皱眉,“你伤还没好,一会儿敬酒怎么办?能不能不喝?” “无妨。”傅凉枭摇摇头,“这点伤喝酒,不算什么。” 更多请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74、花烛夜 【】 傅凉枭走了以后,李忠很快就安排小公公送了席面来。 杜晓瑜没有要求哪位姑娘来陪同,因为她怀着身子,吃的很讲究,又怕待会儿忍不住孕吐让人瞧出端倪来,所以是一个人吃的,连陪嫁丫鬟都没让进来。 只是吃完以后,水苏进来给她收拾碗筷。 不多会儿,一帮妇人就朝着杜晓瑜房里来,想闹闹新娘子。 来的人不少,放眼望去,大多都是杜晓瑜的妯娌。 不过,杜晓瑜的这些妯娌也不是全在的。 大皇子当年因为觊觎先皇后被弘顺帝愤然处死,三皇子安王因为打了杜家免死金牌的主意,被傅凉枭弄死在承德行宫。 所以傅凉枭的前面,已经有两位兄长不在了。 另外,二皇子魏王去年刚死了王妃,还没续弦。 所以今日来的,是四皇子燕王的燕王妃,五皇子怀王的怀王妃,六皇子康王的康王妃,以及傅凉枭下头,八皇子豫王的豫王妃,九皇子靖王的靖王妃。 九皇子下面,十以及后面都还没立正妃。 新房里一下子涌入这么多人,让杜晓瑜很不习惯,但还是在小公公的介绍下一一跟她们打了招呼。 当介绍到靖王妃的时候,靖王妃冷毒的目光盯了杜晓瑜一眼。 都是因为这个贱人,害得靖王输了大半家产,还以为是什么天仙,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嘛! “楚王妃穿的这身可都是宝啊!”康王妃识货,惊叹道:“这料子,莫非是庆国来的凤凰锦?” 其他人听罢,纷纷盯着杜晓瑜的嫁衣看,果然是凤凰锦。 靖王妃不乐意了,“要说,咱们几位的出身都不低,怎么当初出嫁的时候就没有这样好的待遇呢?” 这是变相讽刺杜晓瑜不过是个平民之女就穿凤凰锦出嫁,压了上面所有嫂子的风头,简直不知何为体统规矩。 杜晓瑜弯起唇角,“听闻靖王喜欢到处跟人赌,想来是当年妹妹你出嫁的时候靖王手气不好,输了把大的,置办不起凤凰锦嫁衣也是有的,妹妹应该多多体谅夫君才是。” 靖王妃顿时被呛得哑口无言,目光里的怨毒更深,若不是因为杜晓瑜这贱人,靖王能拿出那么多筹码来赌吗? 如今全输了,成了这么多皇子中最穷的,让人看尽了笑话,简直是靖王府的一大耻辱! 怀王妃淡淡看了靖王妃一眼,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庆国一年只能上贡一匹凤凰锦,如此珍贵的料子,自然是谁受宠,父皇就赐给谁了,别人没有不是很正常吗?” “就是。”燕王妃附和道:“谁不知道楚王深受父皇宠爱,平日里各地上贡的那些贡品,皇后娘娘和其他宫妃都不一定有,就直接来了楚王府,楚王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咱们怎么能比得?” 杜晓瑜安静听着这帮人的冷嘲热讽,不禁莞尔,“四嫂和五嫂果然是明白人,知道楚王在众位皇子里面最受宠,既然所有的凤凰锦都入了楚王府,那么这凤凰锦嫁衣,自然也只有我才穿得起了,众位嫂嫂和弟妹没有,那不是应该的吗?” 众人面上齐齐一僵。 原还想着这个乡下丫头是个软柿子,过来敲打敲打,没想到开口就是刺,戳得人脸疼。 一旁的江亦嘉暗暗为杜晓瑜捏了把冷汗,同时又觉得解气,这些王妃,还一个个自诩世家出身呢,全都小气吧啦的,不就是一件嫁衣吗?说得好像她们有机会穿第二次似的。 “哦对了,还有这个。” 杜晓瑜俏皮地把藏在红裙底下的双足微微抬起来,精美的绣鞋上,两颗鲛珠闪耀夺目。 “是王爷亲自让人去南海打捞的,听说叫鲛珠,我自小在乡下长大,不太懂这些,不过王爷说了,楚王府里面多的是,以后我想镶在哪就镶在哪,若是没了,他再让人去捞就是了,楚王府请得起人,不缺钱。” 靖王妃脸色难看至极,险些呕出一口血来。 那可是鲛珠,鲛珠啊! 国库里面都不见得有几颗的,她从出嫁到现在也没在靖王府里见到过鲛珠,这什么都不懂的贱丫头凭什么能享受到这么好的待遇? 别说是靖王妃,就是其他几位王妃也都在心里各种羡慕嫉妒恨。 早就听说楚王府的天材地宝推成山,以前没亲眼见着,总不以为意,如今见着了,那种嫉妒就好像野草一样,沿着心脉血管疯长,恨不能过去狠狠抽还在嘚瑟的杜晓瑜几个大耳刮子。 杜晓瑜满意地看着众人反应,面上笑意盈盈,“诸位嫂嫂弟妹,请坐。” 坐?都僵成这样了谁还坐得下去? 一一>> 靖王妃冷哼一声,率先离开。 其他几位也随意找了个借口相继出去。 新房里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江亦嘉一脸钦佩地看着杜晓瑜,“你那嘴巴也太损了,瞧见那几位王妃的脸色了没,一个个恨不得将你给生吞活剥了,你就不怕她们找你秋后算账?” 杜晓瑜挑眉,自行倒了杯茶润嗓子,“如今才入春,秋后算账还早着呢,更何况,我说的是大实话呀,她们本来就知道楚王府里面宝贝多,还偏要送上门来找不痛快,对付这种人,就得直击要害,让她知难而退,否则她们一个个能言善道的,那么多张嘴,我一个弱女子哪里应付得了,会被欺负哭的。” 江亦嘉嘴角抽了抽,“你呀,也就是外表看起来娇里娇气,事实上,嘴巴可比谁都毒,要是真杠上,刚才那几位加起来都不一定是你的对手。” “抬举了。”杜晓瑜笑笑。 江亦嘉似乎是打算一直待在新房里陪着她直到傅凉枭回来了。 杜晓瑜很不舒服,时不时地犯恶心,又不好说破,便道:“我娘家来送嫁的那三位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嘉姐姐可要帮我好好照顾一下,天色不早,你们也该回去了。” 江亦嘉看了看时辰,楚王府距离杜家很远,要走的确得趁天色,点点头,“好,我送她们回去。” 江亦嘉走了以后,杜晓瑜迫不及待地蹲到痰盂边吐了起来。 水苏听到动静,急忙推门进来,二话不说,先给杜晓瑜拍背,又倒茶水来漱口。 等杜晓瑜吐完了,才担忧道:“姑娘近来似乎肠胃不太好,那次去城隍庙就一直吐,到了现在还在吐,这可怎么是好,要不,请王府的良医官来看看吧!” “不用了。”杜晓瑜摆手,“我只是刚回京城,水土不服,睡一觉就好了。” 水苏扶着她去喜床上,帮她脱下一层又一层的大红嫁衣,换上保暖的绯色寝衣。 杜晓瑜倒床就睡。 傅凉枭回来的时候她有点印象,就是撑不开眼皮,只隐约闻到他满身的酒气,后来好像是沐浴去了,再回来时酒味儿没了,清香怡人。 杜晓瑜迷迷糊糊中,腰身被一只修长的手臂搂住。 嗅到熟悉的味道,杜晓瑜往他怀里拱了拱。 大婚的龙凤喜烛一直燃烧着,半夜的时候爆出一声火花响,惊醒了杜晓瑜,她睁开眼,额头顶在他的下巴上,她往后挪了挪,下一秒又被熟睡中的傅凉枭无意识地搂得更紧,仿佛在梦中都怕她突然会离开他。 杜晓瑜不敢动了,小心翼翼地贴着他,怕将他吵醒,连呼吸都特地放轻。 正房烧了地龙,所以即便是晚上,屋里也是暖和的,傅凉枭的寝衣穿得有些单薄,胸前盘扣松散,露出结实健硕的肌理来。 他习武,平时没少锻炼,身上没有多余的赘肉,每一块肌肉都散发着令人迷恋的成熟男人味。 杜晓瑜痴痴地看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再醒来时,红烛燃尽,天已经亮了。 杜晓瑜睁眼,发现傅凉枭正侧躺支着脑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身上的寝衣松松垮垮,那充满男性力量的紧实肌肉一览无余。 杜晓瑜有些脸热,尴尬地打了个招呼,“你这么早就醒了呀?” 傅凉枭的面色带着些得不到满足的幽怨,“本王怕是有史以来第一位洞房花烛夜什么都没做的新郎官了。” 说着,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小乖就不准备补偿你家夫君一下?” 昨夜他回来的时候,她果然早就睡着了,小小的一团缩在被子里。 本来想做点什么的,可是想想她白天累成那样,便不忍心闹她,索性一直忍到今天早上。 两人同床共枕,又是他先醒,娇妻就躺在身侧,晨间的某些反应自然不可避免,这会儿难受得快要爆炸。 杜晓瑜知道这样的洞房花烛夜对他不公平,补偿他也在所难免,只是看了看天色,“咱们今日还要去拜见各宫主子呢!” “不急。”傅凉枭的双眼里已经燃起了火苗,一副不满足他他就走不动道的架势。 杜晓瑜苦着小脸,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行不行?” “这也叫补偿?”傅凉枭挑眉。 好嘛! 杜晓瑜吸吸鼻子,翻身下床去把他特别准备的漱口水拿来,好几种,是不同的花露,杜晓瑜选了其中一种。 一看到那几个瓶瓶罐罐,杜晓瑜就郁闷,突然好希望肚子里的小家伙快些长大,她就再也不用干这苦差事了。 更多请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75、敬茶,开怼(一更) 【】 大清早的就折腾,最后还要了水来清洗,杜晓瑜双颊像被开水煮过,又红又烫。 尤其是换上王妃大装出去的时候,等在外面的小丫鬟们向她投来的眼神,更让她险些羞得无地自容。 傅凉枭倒是自在,完全无视其他人的反应,伸手牵着她,朝着王府大门外走。 坐上车驾以后,杜晓瑜才终于得以松口气,又拿眼睛瞪他,“都怨你,让我脸都丢尽了。” 傅凉枭墨眉一挑,“那你可得做好准备了,往后这种‘丢脸’的事,多着呢!” 杜晓瑜说不过他,轻哼一声。 傅凉枭将她抱进怀里,温热的大掌抚上她仍旧平坦的小腹,“如今一个多月,再过一个多月胎像稳定下来,你就不用像现在这么辛苦了。” 杜晓瑜翻了翻眼皮,什么叫三个月以后她就不用像现在这么辛苦了,明明是更辛苦好吗? 傅凉枭轻轻拨弄着她发髻上的朱钗,“皇上和皇后,你之前都见过了,一会儿见着了也无需紧张,有我在,没人敢指责你半分不是。” 杜晓瑜抬头,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傅凉枭诧异,“怎么了?” “我在想啊,你这么宠妻,跟之前的混蛋行为大相径庭,皇上要是知道你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手段瞒天过海,他会不会对付你?” 傅凉枭眼底似笑非笑,“那就得看他有没有本事对付我了。” 杜晓瑜心下一凛,虽然知道傅凉枭是重生的,可是她从来没主动问过他关于前世的事,比如说他的前世最后是谁正位东宫登上九五,又比如说,前世他们俩的结局如何。 其实有很多疑问,可是杜晓瑜觉得,如果他前世没有过遗憾,没有过创伤,就不可能有这么强的执念能够在死后重生。 所以想都不用想,前世一定是个悲剧。 既然是悲剧,那她就不问了,这样的话,既不会勾起他痛苦的回忆,也不会让自己心里多些阴影。 娶了媳妇儿,傅凉枭自然而然就规矩下来,再不会嚣张地直接让马车入皇城了,而是乖乖带着杜晓瑜换乘软轿,一路直达乾清宫养心殿。 弘顺帝早就坐在里头了,那气派,那架势,俨然像个准备敲打儿媳的严厉婆婆。 杜晓瑜上次跟着傅凉枭入宫,是因为她被绑那件事。 傅凉枭把锅往自个身上揽,所以当时弘顺帝就以为杜晓瑜真是被他这个孽障儿子给弄出去糟蹋了的,言语之间那叫一个客气,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又闹自杀,所以处处安抚。 这次就不一样了,虽然之前傅凉枭用孝洁皇后遗体的事儿来堵了弘顺帝和庄敏太后的质问,可傅凉枭对着一个女人下跪的传言,终究还是像根鱼刺一样卡在弘顺帝的喉咙里。 不见着杜晓瑜还好,一见到,就好像鱼刺终于戳穿了喉管,让弘顺帝气不打一处来,那张脸,阴沉沉的,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杜晓瑜上前要跪,却被傅凉枭一把拉住不让她屈膝。 杜晓瑜诧异地偏头看着他。 傅凉枭的目光却直直落在弘顺帝身上,冷得可怕,“两个多月前,儿臣要悔婚,父皇不让,非逼着儿臣大年三十上杜家过礼,怎么,两个多月后的今日,父皇终于觉得自己当初是年老昏聩乱点鸳鸯谱,赐错了婚下错了旨?正巧,儿臣也没想着弄个女主人进府管东管西,父皇要是不乐意了,随时能让王妃收拾东西回娘家去,大不了,儿臣休妻,以后不娶就是了。” 弘顺帝一听,那满腔的怒火就好像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拳头一拳给死死压住,半点儿都漏不出来。 那种找不到地方发火的感觉,让他觉得五脏六腑都快爆炸。 “胡说八道!”最终,弘顺帝也只能这么叱了傅凉枭一句,“朕是天子,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赐出去的婚,哪有随意收回的道理?”况且你这孽障都不知道把人给睡了多少回了才想起来要退货? “这么说,父皇承认自己是筱筱公爹了?” 弘顺帝心底里那把烧不出来的火,把嗓子都烧得冒了烟,却也只能往下咽,“新媳妇不是来敬茶的吗?吴胜,上茶。” 吴胜马上端了茶盘过来,杜晓瑜端起茶盏,缓步上前,双手举着茶盏而跪,“请父皇用茶。” 那样的仪态举止,处处符合亲王妃的身份,却又不显得刻意做作,而是自然流露,仿佛她天生就是个贵族。 弘顺帝接过茶喝了一口,搁下,看向杜晓瑜,“朕这个儿子,一言不合就犯混,犯起混来六亲不认,每次入宫都要气一气朕,楚王妃以后可要替朕好好管束着他。” 杜晓瑜眸光一闪,抿唇微笑,“出嫁从夫,况且儿臣出身寒微,能入皇上的眼赐婚给王爷这样的天潢贵胄,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管束王爷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权利,儿臣不敢越俎代庖坏了规矩。” 弘顺帝半眯着眼,他本来是想试探一下小医女是否真如传言那般不知天高地厚胆敢让亲王对着她下跪,没想到她说话竟然这般的滴水不漏,倒是让他有些不好拿捏了。 “你起来吧!”弘顺帝抬了抬手。 杜晓瑜谢恩起身。 弘顺帝又随意嘱咐了几句家常话就让他们退了。 临走前自然是给了“红包”的,皇家的红包,可就不像外面那样简简单单给几张票子敷衍了事了,知道这个儿子挑剔,弘顺帝也是精挑细选,挑了以前没赐过的别致新颖的贵重物好几件。 杜晓瑜再一次谢恩。 接下来要去的是慈宁宫。 半途中,傅凉枭心情愉悦地看向杜晓瑜,“我就知道,筱筱素来冰雪聪明,颖悟绝人。” 分毫不需要他提点也能镇得住刚才那样的场合,果然不愧是他的小丫头,他疼了两辈子的心肝。 杜晓瑜看着他,莞尔一笑,“妾身自回京就一直在上课,学礼c乐c书c数四艺,自然不是做样子给王爷看的,更不是为了给王爷添累赘拖后腿的。” 古代这样的婚姻,讲究门当户对,杜晓瑜大概是傅家目前所有的王妃里面身份最低微的了,既然身份配不上,其他地方,总得有过人之处才行。 在男女情事方面,她甘愿化作一只软哒哒的小绵羊紧紧攀附着他,任他疼宠,但是面对刚才那样的场合,她不能再当只会撒娇卖萌的单蠢小白花,一旦顺着弘顺帝的话往下说,她马上就会惹祸上身,从而带累了傅凉枭。 要是连这点智商都没有,她也就没资格嫁入楚王府了。 傅凉枭满意地笑笑,自然而然地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筱筱这么乖,又这么好,以后该怎么疼你才够呢?” 杜晓瑜挑眉,“你说的,让我必须跟你过完这辈子,才能去想下辈子的事,那我也要提要求,你这辈子只能和我一个人过,否则你敢多一个女人,我就敢给你戴一顶绿帽。” “这么霸道的吗?”傅凉枭面上笑着,内心止不住地狂喜。 这是他前世今生头一次听到她对他剖白心意,这霸道的作风,完全是学了他啊! “王爷对妾身霸道了那么久,也是时候轮到妾身霸道一回了。”杜晓瑜理直气壮地道。 傅凉枭扣紧她的柔荑,“你就不怕这些话说出来我会不同意?” “不怕。”杜晓瑜摇摇头,“你不答应,妾身就当自己没说过。” 傅凉枭失笑。 他如何不懂,一旦自己真的三妻四妾,她或许不会再像上次一样决心离开他,甚至还会好好地待在王府,只是从今往后,他再也得不到她的半点真心了。 有吵有闹是因为还在乎,怎么都能想到办法挽回,但如果有一天,她连吵都不愿意跟他吵了,对他冷暴力的话,傅凉枭实在难以想象自己会疯成什么样。 想了想,他笑看 一一>>着她:“王妃体娇肤嫩,要吃最好的山珍海味,穿庆国难得一见的凤凰锦,牛乳洗浴,保养用贡胶,耳配东珠坠,头戴碧玺簪,就连绣鞋上镶的,也是南海深海之处才能打捞到的鲛珠,本王虽有钱,可是算算,这辈子大概也只养得起你一个女人了。” 杜晓瑜听着这话,突然有一种全天下女人的幸福加一起也不过如此的错觉。 这个男人,总说自己不擅长煽情,可是他的行为和那些不经意说出来的话,哪一次不是轻而易举就将她撩得晕头转向满心冒着粉红泡泡。 慈宁宫。 庄敏太后也是一脸幽深的打量着杜晓瑜。 要不是有慧远大师的“天运福女”命格在先,她此时怕是早就忍不住把杜晓瑜给骂得狗血淋头了。 作为一个女人,你可以让男人爱上,但绝对不能打破三从四德让男人给你跪下,这是对男人尊严的侮辱,何况傅凉枭还是亲王,往大了说,杜晓瑜此举就是严重地损害了傅家皇室的颜面。 庄敏太后很生气,可是又没敢当着傅凉枭的面直接发作,于是借着说话,“忘了”杜晓瑜还跪在地上,让她多跪了好一会。 虽说是跪在锦垫上,直接接触不到地板,但对于孕妇来说,这么跪到底是不舒服的。 傅凉枭看得直皱眉,也不等庄敏太后开口,直接弯腰把杜晓瑜给扶了起来,嘴里说着:“皇祖母上了年纪,忘性大,怕是已经记不得孕妇不能这么久跪了。” 这话一出,庄敏太后直接僵住。 一来,是因为她年轻时候的第一个孩子就是这么在先帝跟前给跪没的,如今被孙子用来打脸,着实火辣辣的疼。 二来是震惊于傅凉枭说话的内容,怎么着,听这意思是已经怀上了? 庄敏太后目光复杂,已经忘了去追究杜晓瑜没得她同意就站起来的事。 “筱筱已经有了身孕。”傅凉枭直视着庄敏太后,毫不避讳地说:“至于是什么时候怀上的,相信不用孙儿说,皇祖母也该想到了。” 庄敏太后顿时捏紧眉心,暗道一声:造孽! 杜晓瑜被绑那件事,的的确确是自家孙儿做得不对,糟蹋了姑娘闹得全城皆知毁人名节不说,如今还让人怀上了。 就冲着这一点,庄敏太后心里再有多少埋怨,也得一笔勾销。 马上换了关切的笑脸,庄敏太后道:“有没有请王府的医官看了,胎像稳不稳?平时反应大不大?” 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 杜晓瑜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见她从始至终都是温顺乖巧的模样,没有盛气凌人,更没有因着肚子里的种就恃宠而骄,庄敏太后心里的不满又淡去几分。 到最后的画风就变成了一个劲地嘱咐孙媳妇要注意这个注意那个,哪个要多吃,哪个不能碰。 同样的,给了新妇不少赏赐。 临走之前,傅凉枭请求道:“王妃有孕这件事,还望皇祖母暂时代为保密,孙儿想过了这阵子再说。” 庄敏太后想想也是,如果这时候传出有孕的消息来,外面的百姓就会再把绑架的旧事翻出来说,到时候损的,照样是傅家颜面。 出了慈宁宫,去慧贵妃的钟粹宫。 杜晓瑜道:“咱们不是应该先去见皇后的吗?” 傅凉枭冷讽道,“论资排辈,慧贵妃才是这宫里的老人,就算要拜见,继后也该排到那后面去。” 大概是杜晓瑜在慧贵妃的方子上又加了桃仁煎的原因,她最近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不再像上次见时那样病恹恹的了,身子坐得端正。 见到杜晓瑜,面上露出慈和的笑容来。 看得出来,这位比庄敏太后和弘顺帝多了几分真心。 杜晓瑜其实有些同情她,毕竟一个女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手握权柄的丈夫联合周围人骗了那么多年,这是一种悲哀。 可庄敏太后有句话说得对。 这宫里的女人,有时候活在谎言里会比活在现实中要幸福得多。 听说慧贵妃虽然病着,弘顺帝每个月来的次数也不少,哪怕只是坐坐,也会常来,这便全是因着傅凉枭的关系了。 或许慧贵妃自己心里是清楚一些真相的,只不过,她甘愿活在谎言里不愿意醒来罢了。 毕竟如果能得丈夫宠爱,谁愿意独守空房就这么年华老去? 比起有自己的子嗣却常年被冷落,依附于养子而得圣宠更划算不是么? 慧贵妃不是生母,自然拿不出正经婆婆的派头来,跟杜晓瑜说的话也是避开最近舆论的那几个敏感话题,只是嘱咐小两口以后要好好过日子云云。 杜晓瑜耐心听着。 拿了赏赐以后,终于去了许皇后的承乾宫。 杜晓瑜听说过,“承乾”二字既是顺承天意,又代表着深得圣宠。 所以历来是宠冠六宫的宠妃住所,可是翊坤宫被烧毁以后,弘顺帝竟然让许皇后搬了进来,说明他对这位替身还是很上心很在意的。 除了五官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外,其他地方,杜晓瑜实在是看不出来许皇后哪里能取代先皇后。 不过她倒是觉得,倘若有一天傅凉枭不在了,这世上出现了一个和他容貌相似的人,她大概只会排斥,而不会爱上,更不会将对方留在自己身边。 还是那句话,能取代的都不叫爱。 弘顺帝自诩情深,大概只是为了麻痹自己,淡化他对霓裳的罪恶罢了。 毕竟帝王之爱,向来凉薄不是么? 傅凉枭带着杜晓瑜进去的时候,宁王也在。 杜晓瑜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淡定地站在傅凉枭身侧,小身板儿挺得直直的,完全看不出心虚的样子来。 傅凉睿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尔后又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眸底多了几分兴味。 杜晓瑜上前给许皇后敬茶。 许皇后听说昨天晚上杜晓瑜的几位妯娌在她新房被下了面子,一个个狼狈离开,便想着给这个儿媳来个下马威。 只是敲打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傅凉枭幽幽道:“方才在慈宁宫,太后就说了,楚王妃并不是皇后娘娘的正经儿媳,有什么做得不到位之处,还请皇后娘娘多多海涵。” 言下之意,你也不是楚王妃的正经婆婆,没资格对她指手画脚。 许皇后一口老血卡在嗓子里,憋得面上青紫难看,好半晌才缓过来,伸手接过杜晓瑜敬来的茶,阴着脸喝了下去,之后又让人给赏,勉为其难地说了几句让他俩早生贵子的话。 傅凉枭莞尔,“宁王在本王之前纳侧妃,就算要早生贵子,也该是他先。” 这话又往傅凉睿脸上踩了。 许皇后不清楚许如眉的事,只当是句好话,心里还纳闷楚王今儿个怎么会说人话了? 傅凉睿面上的笑意却是淡去几分,意有所指地说道:“再早,也早不过七哥的运筹帷幄啊,看七哥这般维护七嫂的样子,不知情的,还真看不出来你们是新婚,倒像是已经恩爱了多年的老夫老妻呢。” 杜晓瑜当即皱眉,这个宁王,该不会查到什么了吧? 以傅凉睿的脑子,能猜到这一层一点都不奇怪。 傅凉枭不以为意,都已经成亲了,他还怕什么,直接应声,“本王生性风流,一时把控不住玷污了杜家姑娘,惹得龙颜大怒,自然要顺承圣意娶她过门疼着宠着,免得她又想不开玩自杀把事情闹大发。倒是十一弟,你糟蹋的可是自己亲舅舅的女儿啊,怎么婚后像娶了个仇人进门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那位侧妃给你戴绿帽子了呢!” ------题外话------ 月底啦,月票都到碗里来一(n_n)一哈哈~ 更多请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76、宝宝名(二更) 【】 宁王的脸色毫不意外地黑沉下来。 他自诩聪明一世,却纳了个破鞋,简直让他受尽奇耻大辱! 可偏偏因着许如眉的身份,这只破鞋他还不能随意丢弃。 他能说自己到现在都没碰过那个女人吗? “若是没什么事,本王就先告辞了。” 傅凉枭说完,也不给许皇后反应的时间,直接牵着杜晓瑜的手走了出去。 傅凉睿目送着杜晓瑜的背影,神情怔然。 许皇后一脸茫然地看向傅凉睿,“睿儿,你们俩刚才打什么哑谜呢?” 楚王是出了名的嘴巴损手段毒,但许皇后更明白,他损是因为他常常踩在别人的痛处狠狠磋碾。 所以一般情况下,楚王说的那些,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莫非,许如眉真的给睿儿戴了绿帽?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许皇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傅凉睿深吸口气,摇头,“七哥那张嘴说出来的话,能听吗?” 虽然他很想直接捅破许如眉的丑事,可这事儿一旦传扬出去,许如眉就得背上个欺君大罪,到时候,许家肯定受牵连。 他还没蠢到因小失大。 比起许家因为许如眉的蠢而获罪,他宁愿受着楚王的冷嘲热讽。 —— 出了承乾宫,杜晓瑜问:“王爷刚才说的事儿是真的吗?” 傅凉枭颔首,“许如眉当初不是主动上门找你麻烦吗?我在中秋夜那晚设了个局让她失身于宫中的侍卫,然后扔给了宁王,宁王碍于她的身份,不得不被迫收下,甚至于后来许如眉怀孕,那孩子都不是宁王的,只是可惜了,胎死腹中,否则的话,那孩子一准能成为宁王的心头刺,一辈子提醒着他被人绿了。” 杜晓瑜心神一凛,解气的同时又觉得这男人手段太高杆,以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否则真的会被他捏的死死的。 其实之前的种种事迹就已经证明了不是吗?她就算再聪明,也绝对逃不过他的算计。 所以啊,以后还是乖乖当只小绵羊窝在他身边好了,得他宠爱,总比被他爱而不得变成恨要幸福得多。 其实,杜晓瑜还真不敢想象他爱而不得会是什么样。 对于这种占有欲强到令人发指的蛇精病来说,爱而不得估计能让他直接黑化吧? 傅凉枭黑化的样子,杜晓瑜光是想想就觉得瘆得慌。 —— 之后二人又去拜见了四妃中的其他几位。 这一圈拜下来,已经接近午时,慧贵妃让人来传话,说皇上在钟粹宫用膳,请楚王和楚王妃过去一起。 如果是傅凉枭一个人,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事事都要以他家小娇妻的意愿为先,所以在听完钟粹宫管事太监的话以后,傅凉枭没有急着说不去,而是看向了杜晓瑜。 杜晓瑜本来想说不的,因为她妊娠反应太厉害,怕去了被发现端倪,可是钟粹宫的人就在旁边等着,傅凉枭又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自己刚嫁过来,要是无故拒绝的话,会被人传端架子的。 想了想,她道:“那就” “我见你脸色不太好,那就不去了。”傅凉枭接过话。 杜晓瑜诧异,这个人刚刚不还特地询问她的意见吗?怎么一转眼就翻脸了? 傅凉枭牵着她往前走了几步,才低声道:“本来是想让你和慧贵妃多多相处一下的,可是我又突然想起来,你不能吃太油腻荤腥的菜肴,怕你一会儿受不住,还是不去了。” 杜晓瑜感激地看他一眼。 回到楚王府以后,傅凉枭特地吩咐后厨做了些清淡的来。 杜晓瑜饿坏了,吃得很欢实。 傅凉枭负责给她挑鱼刺,看着她乖顺得像只小绵羊,他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这或许就是强势男人的一种通病。 因为他够强,能够给她所有想要的,最好的,也能为她抵挡一切,所以他不需要自己的女人再强到能与他比肩,她对外的时候怎么都行,但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喜欢她温顺,乖巧,娇里娇气没什么,他就喜欢她这样。 傅凉枭与喜欢征服强势女人的那种男人颇有不同,在他看来,自己就是强者,如果女人再强,便会显得无趣,他喜欢娇养自己的女人,什么都给最好的,把她宠成小公主。 但不是什么乖顺女人他都会喜欢的,只因为那个人是杜晓瑜罢了。 在他眼里,她是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别人模仿不来,也取代不了。 其实杜晓瑜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小秘密”,知道他喜欢,所以在他面前才会格外的娇气。 娇气,但不矫情做作。 冷漠和强势是对外的,在喜欢的人面前,可以适当的“娇”一点,这样会更具有灵动性,激发男人的保护欲和疼爱欲。 有句话说:如果可以安逸 一一>>,谁会选择颠沛流离? 同理,对于女孩子而言,如果可以一辈子被娇宠,谁愿意风雨飘摇苦撑着坚强? 她不认为自己强到什么都能硬扛的地步,所以偶尔地依赖他也不是什么坏事,那种被娇宠的感觉,就好像拥有了一块坚不可摧的后盾,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不用慌张,因为坚信身后还有一个他能替她摆平。 婚后三天,回门日。 回门礼准备得很丰厚,傅凉枭带着杜晓瑜,二人吃过早饭就出发了。 到杜家的时候,得了老太太的盛情款待。 饭后,傅凉枭被杜程松请了过去。 杜晓瑜则是跟着杨氏去了内院。 怕她过得不好,杨氏一个劲地追问细节。 都这地步了,杜晓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说,“王爷待我很好,娘就放心吧,您女儿心气儿高,眼光也高,他要是不好,我当初就不会心甘情愿嫁过去了。” 杨氏嗔她:“女儿家出嫁从夫,你别仗着楚王殿下的宠爱就动不动耍性子,成何体统。 再说了,夫妻之间,吵嘴拌架那都是常事儿,你们是要在一起过几十年的人,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闹矛盾的时候,总得有一方先低了头,这日子才能继续下去。 况且,人家是亲王,那么大的权势,要真有一天烦了你,纳十个八个的进来,就能让你守一辈子的空房。 你呀,可长点儿心吧,他现在稀罕你,那是因为你还年轻水灵,这娇花总有谢的一天吧,等你人老珠黄没了新鲜劲,你看他还会不会事事依着你,所以说啊,这女人就得趁年轻。 你要是能早日诞下子嗣,也算是勉强在楚王府站稳脚跟了。 有了子嗣傍身,以后就算失了宠,你那当家主母的位置也是别人抢不走的。” 杜晓瑜讶异地看着杨氏,没想到她娘竟然会说出这么“有骨气”的话来。 杨氏又感慨了一句,“娘是过来人,自己就过了十年独守空房的苦日子,自然不希望女儿步自己的后尘,所以筱筱啊,你得趁着王爷喜欢你的时候,多多争些宠爱给自己傍身,知道吗?” 杜晓瑜嗯嗯点头,“知道了。” 新妇没有宿在娘家的道理,况且杜晓瑜又是亲王妃的身份,就更不能留宿了。 所以晌午过后,傅凉枭夫妻就离开了杜家。 马车上。 杜晓瑜问傅凉枭,“我爹没为难你吧?” “他倒是想。”傅凉枭勾唇笑道:“只可惜没为难上。” 杜晓瑜有些无语,“不是吧,你们俩又斗?” 这对翁婿啥时候能消停一下啊? “你爹从一开始就不看好我。”傅凉枭道:“哪怕知道我是特地为了你而去的汾州,他也千百个不乐意把你嫁给我。” “可我最后还是嫁了呀!”杜晓瑜道。 “那是我硬抢的。”傅凉枭点点她的脑袋,“要不是我先下手为强,他早把你许给别人了。” 杜晓瑜觉得不太现实,“我爹就算再会耍手段,他也对付不了你这个活了两辈子的老人精吧?” 傅凉枭唇角勾笑,不置可否。 杜程松的确是个老无赖,但是对上他,总有那么几分力不从心。 这不,刚才进门以后,他岳父长岳父短地叫,那故作出来的殷勤,直把杜程松的气焰都给堵回去了。 看着杜程松那想发作又发作不出来的憋屈样,傅凉枭险些笑场。 —— 总算把新婚该走的流程都给走完,杜晓瑜也算是能静下心来养胎了,闲暇之余,给汾州那边去了几封信。 本来以前说好了她大婚要请干爹干娘和程锦绣他们的,可是上次情况特殊,她人在城隍庙就直接被傅凉枭给劫走了,都还没来得及跟他们正式道别。 所以在信里,杜晓瑜真诚地给程锦绣道了歉,说大婚是请不了了,等她第一个宝宝出生的时候,再请他们夫妻来京城坐坐。 因为是请秋敏凡给送的信,所以很快就到了汾州,程锦绣的回信没多久也来了,她直说没关系,只是那天杜晓瑜在城隍庙前晕倒的确吓坏了她,只要人没事就好,还说他们家宝宝会踢人了,前几天夫妻俩刚把孩子的名字商量好。 杜晓瑜看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心中满是羡慕。 于是等晚上傅凉枭回来,她就缠着他给宝宝取名。 傅凉枭思索片刻,说:“我不希望他是前世的承慕,所以不要那个名字了,叫离忧吧,傅离忧,愿他一辈子都能远离苦难忧愁,平安顺遂。” ------题外话------ 去做了个头发,所以二更晚了,明天争取给小可爱们加更。 另外,谢谢投票的小天使们,清风绿叶细雨,亲爱的一次性投了这么多票,衣衣受宠若惊呀,给你一个超大的么么哒( ̄3)(e ̄) 更多请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77、局中局,一锅端(一更) 【】 江亦臣跟着疯癫道人去了九仙山,他没办法回来,只是亲手给家里写了封信,说自己会留在九仙山学艺,三年后再下山。 江其佑当然不乐意了,直接认为是疯癫道人拐走了他儿子,大怒之下一状告到府衙。 官府的人直接给整蒙了,陈府尹看着江其佑,问他:“疯癫道人是谁?” 江其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怒道:“听我儿的书信上说,是个疯疯癫癫的道士,就是他拐走了我儿子,要把他强留在九仙山三年,还望陈府尹立刻将疯癫道人缉拿归案,救回我儿。” 疯癫道人是谁,没人听说过,但九仙山却是赫赫有名的险山。 与其说是九仙山,倒不如叫“九险山”更贴切一些,那地方到处是悬崖峭壁,山下还有迷雾森林,进去的人,十个有九个出不来,最后一个就算是出来了,也一定会精神失常变成疯子。 没人知道那里面有什么,所以一般情况下,也没人会嫌命长特地去送死。 九仙山地处大魏边境,距离京城特别远,而且九仙山不属于任何一国的管辖范围。 陈府尹再一次看向江其佑,“江大人确定令公子是在九仙山?” “我确定!”江其佑扬了扬手中的信,“这是我儿亲笔写的,他说自己就在九仙山。” 陈府尹把信拿过去一看,果然是江亦臣的笔迹。 江亦臣的字自成一派,别人很难模仿,刚好陈府尹就是江亦臣的脑残粉之一,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偶像被拐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于公于私,陈府尹都想去救,可是九仙山不属于大魏的管辖范围,而且这么远,怎么救? 陈府尹犯了难,很是歉意地看着江其佑,“事关重大,如果江三公子真的在九仙山,那么光凭顺天府的衙差是救不回来的,此事本官还得往上报,江大人先行回去等消息吧!” 江其佑也是没办法,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陈府尹身上。 江其佑走后,陈府尹马上写了折子往上请示。 刚好宁王傅凉睿管着这一块,折子才到刑部就被他给截获了,看完以后微微蹙了蹙眉头。 江亦臣的事他不感兴趣,他只是看到江其佑的名字以后突然想起来江家祖籍也在云州,和秋家祖籍出自同一个地方。 于是,傅凉睿亲自找上了江其佑。 江其佑这些年为了再爬上去,到处花钱打点,结果都是石沉大海,平日里别说是能得这些天潢贵胄亲自找上门,就算是远远见上一眼都没资格。 因此傅凉睿的到来,让江其佑内心相当的狂喜。 茶楼内。 小厮给二人添了茶就退下了。 江其佑瞄了一眼对面满身贵气的宁王,有些忐忑,“不知王爷找下官所为何事?” “刑部有个正五品的差事,不知道江大人有没有兴趣?”傅凉睿直接抛出橄榄枝。 能一下子跳上几个官阶,江其佑当然求之不得,不过他好歹也是混过尚书的老油条,自然清楚宁王不可能白白砸个馅饼给他。 欣喜过后,江其佑冷静下来,问:“王爷的条件是什么?” 傅凉睿修长的手指无规则地在水曲柳桌上敲了敲,缓缓道:“认识秋霓裳吗?” 江其佑老脸一僵。 何止是认识,二十年前那个女人跟着明王入京时回眸看他的最后一眼,带着山盟海誓彻底碎裂的绝望,至今还会让他从噩梦中惊醒。 傅凉睿仔细观察着江其佑的反应,勾勾唇,“看来本王找对人了。” 江其佑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惶恐道:“那可是先皇后,王爷打听她做什么?” 傅凉睿道:“本王听过一个传闻,说先皇后在云州有个青梅竹马,二人原本是要谈婚论嫁的,只是后来那位竹马为了名利,亲手将青梅送到了现如今的天子,当年的明王身边,江大人自己就是云州人,听说过此事吗?” 不等江其佑开口,傅凉睿又勾起唇,眸光意味深长,“还是说,江大人其实就是那位为了名利不择手段的竹马?” 江其佑一听,直接慌了神,脸色大变,急急忙忙起身,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还请王爷明察,微臣与先皇后的确是青梅竹马,但仅限于一起长大而已,先皇后入明王府之前,微臣与她绝对没有过任何的逾矩之事。” “那这么说,你亲手把她送入明王府这事儿是真的了?” “是。”江其佑完全不知道宁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怕自己撒了谎事后被查出来,所以只能尽量说真话,但也不敢全真。 比如说,自己当年与秋霓裳两情相悦这一点,他就不敢说。 谁知道宁王安的什么心,自己一旦为了个正五品的官职嘴巴漏风直接给捅出来,没准儿等着自己的并不是什么高官厚禄,而是抄家灭族的滔天大罪。 “本王再问你一遍,你和秋霓裳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换句话说,秋霓裳是不是在入明王府之前就先爱上了你?”傅凉睿声音渐冷。 江其佑犹豫着要不要回答。 傅凉睿威胁道:“你要说实话,本王马上就能安排你任职,但如果你敢撒谎,那么别说江亦臣救不回来,就连你江家其他人都得跟着遭殃!” 江其佑浑身颤抖,“王爷,这些都是陈年往事,微臣早就记不清楚了。” 傅凉睿的眸光越发阴森,“是不记得,还是不敢说?” 江其佑心中害怕,咬了咬牙,心一横,闭着眼睛一股脑道:“没错,她的确是在入明王府之前先爱上了微臣,不过,微臣对她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否则微臣也不至于把她推荐给明王了不是?” “那么后来呢?”傅凉睿又问:“她入了明王府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江其佑一脸为难,“那时候微臣刚凭着献美人有功刚到京城,连脚跟都没站稳,哪里打听得到明王府的事,王爷要这么问的话,微臣只能说不知道了。” 傅凉睿深吸口气,“秋霓裳被册封皇后以后的事儿,你总该有所耳闻了吧?” 江其佑抿着唇,又开始犹豫。 但最终在傅凉睿的冷眸逼视下,他还是和盘托出了。 “微臣当时的官职并不算太高,面圣的机会少,参加的宫宴也不多,几乎没怎么见过先皇后,倒是后来听说了一些传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什么传言?” 江其佑斟酌着道:“坊间有传闻,说当时的大皇子觊觎嫡母,也有人说,皇上的胞弟荣亲王垂涎长嫂,这些都是微臣道听途说的,具体真不真,就不得而知了。” 大皇子觊觎嫡母? 傅凉睿眯起眼。 这可真是千古奇闻啊! “先皇后本人是不是很美?”傅凉睿又问。 “美。”江其佑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又闪现了那个女人的音容笑貌,叹道:“说她是天仙下凡都不为过,王爷可能没听说过,当时京城有一大半的男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真心爱慕她的人更是多得数都数不过来。所以如果从理论上来讲,大皇子会觊觎嫡母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只不过,这种事太过荒唐了,王爷还是别当真的好,免得引火上身。” 傅凉睿撑着额头,似在沉思。 秋霓裳那一辈人的事,知道的老人已经不多了。 弘顺帝嘴里自然是不可能撬出什么来的,荣亲王就更不可能了,除非去挖他的坟。 而根据目前得到的线索来看的话。 秋霓裳当年是因为长得太美,所以引得庶子觊觎,小叔垂涎,可是这些与她后来的“暴毙”又有什么关系呢? 棺椁里的人为什么不是秋霓裳,真正的秋霓裳去了哪里? “王爷。”见傅凉睿发呆,江其佑小声道:“微臣该说的,能说的,全都说完了,那您看是不是” 傅凉睿回过神,淡淡道:“三日后你就来刑部任职。” 江其佑激动得老泪纵横,一个劲给傅凉睿磕头,“老臣有幸得王爷提携,从今往后只要王爷一声令下,老臣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 傅凉睿嘴角的笑意有些冷,有些嘲,能为了一个小小的五品官职就出卖自己青梅竹马的人,能指望他为你上刀山下火海? 不过江其佑这颗棋子得暂时留着,总有用得到的一天。 见傅凉睿要走,江其佑想了想还是抓紧机会开口,“老臣还有一事想请宁王殿下帮忙。” 傅凉睿脚步一顿,没转身,声音一如既往的淡,“你是想求本王帮你救回江亦臣吧?” 江其佑忙道:“王爷英明。” 傅凉睿道:“他既然放话一辈子都不会参加科举入仕途,你还让他回来做什么?丢你江家的脸面?” 江其佑老脸再次一僵。 傅凉睿继续道:“本王都听陈府尹说了,江亦臣在书信上说他是自愿留在九仙山的,那你何不成全他,没准三年后,你们江家还真能出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江其佑如何听不出来宁王这话里的嘲讽之意。 只是宁王说得也没错,江亦臣就算是回来了,又能如何呢?他死活不肯参加科举,难道真要凭着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声过一辈子? 他江其佑要的是高官厚禄光耀门楣,而不是一个成天只懂吟诗作赋的软蛋。 —— 傅凉睿回府以后,找来谋士商议。 “或许先生说得对,咱们要想找到真相,就得从皇陵开始入手。” 谋士道:“王爷打算如何做呢?” 傅凉睿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下皇陵,开棺椁。” 谋士惊道:“这种事,光凭咱们可做不到啊!” 傅凉睿当然清楚。 别说是他做不到,就算是秋霓裳的亲生儿子傅凉枭都做不到。 皇陵有专门的守灵人,个个武功高强,而且陵墓里处处是机关,他对机关没什么研究,如果贸然下手,失败的几率太大了。 “王爷不如找替死鬼吧!”谋士的目光微微晃动了两下,说:“痛恨楚王的可大有人在呢,若是咱们漏点有用的消息出去,没准儿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开先皇后的棺椁了。” “哦?”傅凉睿看向谋士,“先生的意思是,找谁做替死鬼?” “康王和靖王。”谋士道:“这两个人上次绑架楚王妃不成,最后一个比一个输得惨,心中早就恨毒了楚王,若是有他们出面,咱们便可坐收渔利了。” 傅凉睿仔细想了一下,赞同道:“先生言之有理。” —— 这一日,靖王又因为输了大半家产的事儿被靖王妃骂了一顿,他灰溜溜地出了门,去找康王。 康王上次也输了,虽然输得没有靖王多,康王妃也不敢说他,不过“输”这个字眼儿始终让康王耿耿于怀,这口恶气不出不快。 “六哥,我最近听说了一件事,你有没有兴趣?”靖王一脸的兴致勃勃,笑得神秘。 康王淡淡瞥他一眼,“什么事?” 靖王凑近他,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当年先皇后下葬的时候,陪葬了不少好东西。” 康王脸色一变,“老九,你不要命了吗?竟然敢打先皇后的主意!” 靖王摊手:“我已经输得一无所有了,哪管得了那么多,既然是楚王欠我的,那他生母来偿还好了,六哥,别跟我说你不心动啊,谁不知道父皇至今还对先皇后念念不忘,父皇给她的陪葬品,那还能差了去?价值连城的冥器肯定不少,咱们只要能弄到一两件,我的大半家产就回来了。” 被靖王这么一撺掇,康王也开始动摇了,眯着眼问:“那你想好怎么动手了?” 靖王道:“皇陵有身手高强的守灵人,咱们的人自然是靠近不得,再说,咱们也不能直接去啊,得找人去,摸金校尉六哥听说过吧?” 康王眉目一动,“摸金校尉?” “对,就是专门盗古墓的。”靖王点头道:“我刚好认识这条道上的朋友,只要六哥答应跟我合作,我马上就去联系他们。” 康王还是犹豫,“摸金的是他们,咱们能得什么好处?” “所以说咱们要事先跟他们谈好条件。”靖王道:“我二人联手,利用手上的势力给他们开路,到时候我再安排人跟着进去监督,拿到的东西,咱们五五分。” 康王皱眉道:“这么一来,岂不是要撬开先皇后的棺椁了?” “你傻啊!”靖王道:“冥器都在棺椁里,不撬开还怎么拿?” 康王有些忐忑不安,“万一这事儿要让父皇知道,咱们兄弟俩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就算父皇知道先皇后的墓被盗了,那也是盗墓那帮混蛋的事儿,与咱们哥俩有什么关系?”靖王道。 “你就不怕父皇抓到他们严刑逼供,到时候那伙人把咱们俩给供出来?”康王担忧,怎么突然觉得靖王有些不靠谱呢? 靖王摆摆手,“你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个个身怀绝技呢,要是那么容易就被抓到,还能混到现在?再说了,不是有句老话叫富贵险中求吗?我反正是要赌一把,六哥就给句准话吧,玩不玩儿,不玩儿的话,我可就自己上了。” 康王被先皇后陵墓里的那些冥器给诱惑得心痒难耐,可是又有些害怕,正摇摆不定,见靖王要走,他心一横,“玩就玩!” 靖王眼睛一亮,说道:“既然六哥说了要玩,那咱们就玩把大的,多安排一些人给他们开路,好让他们顺利潜入皇陵。” —— 宁王府。 谋士面露喜色,“恭喜王爷,鱼儿上钩了。” 傅凉睿原本正举棋不定,听到谋士的声音,马上稳稳落下一子,淡声道:“皇陵里的冥器,本王不稀罕,开棺的时候,让咱们的人看准了,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谋士点头,“王爷就放心吧,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傅凉睿轻轻“嗯”一声,又继续低头研究棋局。 —— 楚王府。 一只浅灰色的信鸽稳稳落在傅凉枭书房的轩窗上,正埋头处理公务的人抬起头。 信鸽在窗台上扑棱两下。 傅凉枭起身,缓步走过来,从信鸽脚上取下纸条。 纸条有被人打开过的痕迹,傅凉枭丝毫不觉得意外,毕竟傅凉睿截他的信鸽不是一日两日了。 只不过,他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因为纸条上是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的混写。 以前在白头村,杜晓瑜教秦宗成做防伪标志的时候就用这种符号来记录日期,他当时也暗暗跟着学了一把,从那以后就以这两种符号作为破译密码的代号。 傅凉睿压根就看不懂上面到底写了什么,更不知道每 一一>>个符号代表的是什么意思,所以就算截了信鸽,到最后他也得乖乖把纸条给还回来。 傅凉枭性情张扬,他从来不屑让人用药水把纸条上的内容给隐藏起来,反而喜欢明目张胆,就是要在傅凉睿的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地传所有的情报。 傅凉睿喜欢截他的信? 无妨,爱怎么截怎么截,看懂一个算他输。 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傅凉枭幽深的凤眸里破碎出一抹寒光,唇角嘲弄更甚。 —— 有了康王的加入,靖王信心十足,很快就联系了他认识的摸金校尉。 那伙人是盗墓高手,有靖王和康王两位亲王铺路,入皇陵相当顺利,完全避开了守灵人的视线。 —— 这天傍晚,傅凉枭被弘顺帝传入宫,是准备商议孝洁皇后冥寿的事。 傅凉枭沉默片刻,道:“母后昨夜托梦给我,说她在陵寝睡得很不安生。” 弘顺帝惊了一跳,“真是你母后托梦给你?” 傅凉枭神情寡淡,“怎么,父皇觉得儿臣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弘顺帝顿时觉得语塞。 霓裳在傅凉枭心里的位置有多重,弘顺帝是再清楚不过的,这个儿子,他就算是拿他老子开玩笑也绝对不会对霓裳有半分的不敬。 “那她有没有说是如何的不安生?”弘顺帝追问。 其实是想问问霓裳在梦里有没有提到他,可是想想自己曾经干下的混账事儿,他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霓裳生前的最后一封信都没有说要原谅他,只是求他善待老七,想来死后也是有怨气的,那些话还是别问的好,就当霓裳早就看在自己把老七宠得无法无天的份上,已经原谅他了。 “具体的,母后倒是没说。”傅凉枭摇摇头,“不过父皇若是有心的话,不如让锦衣卫去给母后守几天的灵,也算是在她冥寿这几日给她个慰藉,好让她九泉之下能安息。” “有心,朕当然有心了。”心虚的弘顺帝大手一挥,准了,“正好锦衣卫这段日子没事儿做,朕稍后就安排苏衡带着人去给你母后守灵。” “儿臣替母后谢过父皇。”傅凉枭行礼,没人看到他眼底一片刺骨的冷意。 —— 孝洁皇后冥寿这一日,弘顺帝御驾亲临荣华园祭奠。 这是自翊坤宫烧毁以后,弘顺帝头一回踏足他给霓裳准备的仙馆。 画像上的女人依旧美得人神共愤,让他如痴如醉。 弘顺帝站在灵前,抬头怔怔地看着她。 好似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他在云州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 时值暮春,天气温暖宜人,重瓣茉莉渐次开花,洁白无瑕,点缀着春日小园。 伴随着江其佑的一声“秋姑娘”,正伸着纤纤玉指采茉莉的霓裳慢慢转过身来,那双如同载满了梵天云彩的眸子染上浅浅笑意。 当时身为明王的弘顺帝觉得,一眼万年,不过如此。 有生之年,从未见过那么美的一双眼睛,那一个回眸,就好像被人用最锋利的刻刀永远地镌刻在他心上。 从那天起,魂牵梦萦,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美得让他想要小心呵护的女人。 而最终,他如愿得到了她,却也亲手毁了她。 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想想,其实霓裳看在枭儿的份上,对他是有几分感情的吧,否则最后的时候,她也不会因为牵挂着枭儿而放下满身傲骨写信求他。 当年当年但凡他再多给她一点点的信任,不要因为外界舆论就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她身上,她就不会走,更不会在半路吞金自杀连尸身都不留给他。 他的霓裳,终究是没有错的,她只是长得太美,所以遭了太多人的惦记。 他或许该追究的,是那些觊觎者的责任,而不是她。 弘顺帝在仙馆站了半日,直到吴胜来催才醒过神来,准备起驾回宫。 御辇才走出荣华园,原本该在皇陵给孝洁皇后守灵的锦衣卫指挥使苏衡就急匆匆地来了,跪地行礼之后,慌忙道:“皇上,大事不妙。” 弘顺帝皱眉,“怎么了?” 他今日心情很不好,所以哪怕是句简单的问话,也带上了隐隐的怒意。 不难想象这种时候谁要是惹他不顺心,他能生吃了那个人。 苏衡面色凝重:“先皇后的陵寝遭人盗窃,连尸身都不见了,棺椁里空无一物。” 弘顺帝瞬间狂怒,“是谁干的!” 苏衡道:“盗墓的那伙人已经被微臣捉住了,事关重大,微臣不得已用了酷刑,其中有人供出了幕后主使,是” “说!” “是康王和靖王两位殿下。” 弘顺帝腥红着双眼,怒得快要吃人,“你速速去把那两个逆子抓来,朕要亲自审问!” 难怪霓裳会突然托梦给老七,原来他那两个逆子竟然瞒着他干下了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霓裳真正的尸身并不在皇陵,皇陵里的那个只是替身。 真正的霓裳是埋在了哪里还是暴尸荒野,弘顺帝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当年自己暗中派人去找的时候,什么都没找到。 而弘顺帝真正动怒的原因,是这个替身。 棺椁里做了最好的防腐措施,据说可以保证尸身百年不腐,虽然弘顺帝当年很不想防腐,可如果不做,必定会引人怀疑,所以他给入殓师下了死命令,防腐可以,但棺椁里的情况,死都不能往外透露一个字。 虽然入殓师签下了保证书,不过弘顺帝为了保险,还是在棺椁出殡以后把那几个人给杀了。 那具尸体可以百年不腐的话,而今只过去二十年不到,一旦打开,里面的尸身一定还保持着下葬时的模样。 也就是说,盗墓的人全都看到了。 而作为幕后主使,靖王和康王也一定知道了里面的人不是霓裳。 弘顺帝越想越狂躁。 等苏衡把人抓来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先冲上去,一人赏了一个窝心脚。 康王和靖王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弘顺帝力道又大,那二人承受不住,双双歪倒在地上。 吴胜亲自将二人给扶起来跪好。 靖王哀嚎道:“父皇,儿臣冤枉啊,什么盗墓,什么开棺,儿臣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康王也道:“还望父皇明察秋毫,我们兄弟二人绝对是被人污蔑的!” 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悔得肠子都青了。 那几个盗墓者明明是今日才刚到皇陵底层的,他们就算再能耐,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所有的冥器给转移到别的地方,更何况,连尸身都不见了,盗墓的最讲究规矩,怎么可能连尸身一起盗,唯一的解释就是孝洁皇后的棺椁里原本就空无一物。 想到这里,康王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兄弟二人上当了。 他目光急切地看向弘顺帝,“父皇,儿臣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儿臣和九弟绝对没有指使过任何人去盗先皇后的墓。” 弘顺帝的一张脸好似黑云过境,暴风来临的前兆,“那这么说,是有人故意陷害你们俩了?” “绝对是有人蓄意陷害!”靖王嚷道:“儿臣与先皇后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做?” “九弟缺钱,看中了我母后棺椁里的冥器,这个理由够不够充足?” 外面突然传来傅凉枭冷冰冰的声音。 紧跟着,他人就走了进来。 一袭墨色锦袍,袖口的回旋纹用了最极致的红,黑得森然,红得张扬。 两种极致一搭配,给人一种扭曲撕扯的不适感。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噙着前所未见的寒意,仿佛下一秒,里面的困兽就能夺眶而出,将他们兄弟俩给撕得粉碎。 康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心中已然明白大半。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楚王设下的局。 靖王当初听说先皇后棺椁里有贵重冥器的那些传言,肯定是楚王刻意让人传到靖王耳朵边的,所以老九这个蠢货才会傻乎乎地钻入了别人的圈套,当初他就觉得这件事透着一股子不对劲,可是因为一时的贪念,自己也跟着钻了进来。 一旁跟着来荣华园祭拜先皇后的傅凉睿紧绷着脸,满心沉怒。 是他安排人告诉靖王,先皇后的棺椁里有价值连城的冥器。 原本他还想借着靖王的贪心在开棺的时候看清楚里面的情形,没想到竟然会是空棺。 也就是说,先皇后的陵墓早就被人给盗了。 想到这里,傅凉睿才后知后觉,自己被傅凉枭当枪使了。 傅凉枭刻意在慈宁宫问弘顺帝关于先皇后遗体真假的问题引他上钩,再通过他去诱导康王和靖王。 如今东窗事发,一旦父皇让人细查,他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好一招借刀杀人一石三鸟! 思及此,傅凉睿的脸色更难看了。 弘顺帝双目喷火,指着靖王,“混账东西!为了钱你竟敢犯下这等滔天大罪!” 靖王瑟瑟发抖,“父皇,儿臣没有。” “证据确凿还敢抵赖,来人,拖出去先伺候三十大板再押进来听审。” 靖王顿时慌了,求饶道:“父皇饶命,七哥在污蔑儿臣,儿臣没有做过。” 傅凉枭莞尔,轻轻勾唇,“难不成,是本王自己跑去撬了我母后的棺椁把尸身和冥器都带走,然后来污蔑栽赃九弟的?” “父皇你听,七哥他自己都承认了!”靖王不愿意挨打,气急败坏,不停地挣扎,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恨不能扑上去生撕了傅凉枭。 “孽障!”弘顺帝气得浑身发抖,再次怒喝,“拖出去打!” 羽林卫马上将人拖出去上刑,下手的力道是平时的几个倍,靖王被打得皮开肉绽,满身是血,惨叫声一声一声地刺激着康王的耳膜。 弘顺帝看下来,精锐的眸子如同淬了毒的尖刀,剜在康王身上。 “老六,你老实交代,先皇后的遗体被你们藏到哪去了,若是坦白,朕便考虑从轻发落。” 康王急得冷汗直冒,盗墓那几个进去的时候就是空棺,他哪里会知道先皇后的遗体去哪了。 傅凉枭冷冷勾唇,弘顺帝在意的,果然是那个替身会被暴露。 尸身,康王和靖王自然是不知道的,至于去哪了,当然得问他。 不过,他可能说吗? 就是要让替身的遗体“失踪”,让他父皇惶惶不可终日,每天都活在随时有可能被揭穿真相的恐惧中,更要让那种恐惧时时刻刻支配着弘顺帝的神经。 所以其实,这一局对付的,不仅仅是宁王c康王和靖王,还得再加一个弘顺帝。 “老六!”半晌没听到康王说话,弘顺帝大怒,重重拍桌。 康王小小地哆嗦了一下,颤着声音道:“父皇,儿臣真的毫不知情。” 虽然康王和靖王在这件事上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在弘顺帝看来,那就是这俩人因为知道了替身的事,所以打算来个抵死不认。 弘顺帝是谁? 能毫不手软地下令斩杀大皇子c为了长生药能毫不犹豫把自己发妻推入别个男人怀里的冷血动物,为了不让棺椁里的秘密泄露出来,他当年杀的人还少吗? 眼瞅着康王不肯说,弘顺帝的双眼里已经露出了嗜血的凶光来。 康王暗叫不妙,急忙看向宁王,“老十一,你快帮我求求情啊,我是无辜的。” 楚王设下这一局,无非是报复他们当初在画舫上绑架了杜晓瑜那件事。 如果自己和靖王都难于幸免,那么宁王也不能逍遥法外! 宁王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来,“谁不知道父皇爱重先皇后,那棺椁将来是要跟父皇合葬的,你们让人给盗了,与盗父皇的陵墓有什么分别?” 这一句,更是激起了弘顺帝滔天的怒火,再次指着康王大骂,“你到底说不说!” 康王没想到宁王会翻脸无情,当初在画舫上,他和靖王干的那些事,可是得了宁王默许的! “老十一,那次我们绑架楚” “六哥!”傅凉睿及时开口拦住康王的话,“你没听到九哥已经被打得昏死过去了吗?这种时候若是还不坦白,身为皇子,盗窃原配皇后的陵墓,可是要被削爵的。” 康王当即吓得脸色煞白。 弘顺帝一看这反应,便百分百的确认是这两个孽障把替身的尸身给弄出去了,当即怒从心来,大声喝道:“康王,朕最后再问你一遍,先皇后的遗体哪去了?” 康王哭诉道:“父皇明鉴,儿臣真的毫不知情啊!” 都到这地步了还嘴硬? 弘顺帝怒得整张脸都扭曲了,直接下令,“此案无需再审,传朕旨意,康王和靖王胆大包天,雇佣摸金校尉盗窃孝洁皇后的陵墓,证据确凿,着,褫夺封号,废为庶人,即日起,康王府和靖王府上下所有人流放漠北,永世不得回京!” “父皇!”康王的哭声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向弘顺帝。 外面春凳上刚被冷水泼醒的靖王听到这一句,再次吓得昏死过去。 弘顺帝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老七,老七我真的没有做过盗窃先皇后陵墓的事,你相信我,你帮帮为兄,算我求你了。”事到如今,康王只能把希望放在傅凉枭身上,“只要你肯开口向父皇求情免了我的罪,从今往后,为兄给你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父皇那么宠老七,被盗的又是老七的生母陵寝,只要老七肯帮忙,就一定能扭转局势。 傅凉枭走到他身边,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莞尔一笑:“六哥可曾听说过一句话,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还坐在座椅上的傅凉睿听到这一句,面色沉了沉。 傅凉枭转头看着傅凉睿,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十一弟,你说是吧,人在做,天在看,终有一日,那些自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暴露的心思和秘密,都会被光照得透亮。” 康王听不懂傅凉枭打的什么哑谜,只是一个劲地开口求,“老七,我承认,我的确是因为一时贪心而受了靖王的撺掇想去盗先皇后的陵墓,可是你相信我,那些人真的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被抓捕了,我有罪,但罪不至流放,只要你肯救我,以后我不跟你争了,我全力相助帮你正位东宫,你能不能” 傅凉枭挑眉,“正位东宫?” “嗯嗯。”康王忙不迭地点头。 傅凉枭用下巴点了点宁王方向,“那你问问宁王同不同意。” 说完,也不等康王再多说,傅凉枭大步走了出去。 更多请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78、长生药(二更) 【】 傅凉枭离开以后,傅凉睿也跟了出去,丝毫不理会康王的求情。 追上傅凉枭的脚步,傅凉睿深吸口气道:“七哥的手段,弟弟我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傅凉枭墨眉微扬,“手段再高,不还是没让十一弟你折损半根羽毛吗?” 傅凉睿淡笑,“但起码,七哥让我明白了你是所有皇子里面,最有实力的对手。” “是吗,本王也这么觉得,所以说,没人能明白本王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傅凉睿:“” 论不要脸,傅凉枭的确是无敌,放眼整个傅家皇宫,谁能比得上他? 沉默了好一会,傅凉睿才道:“前六个已经去了大哥c三哥和六哥,还剩二哥c四哥和五哥,希望下一次,能再看到七哥让人惊艳的手段。” 傅凉枭不以为意,“十一弟为何会觉得本王一定按照常理出牌?没准下一个对付的不是前六,而是你呢?” 傅凉睿扬了扬唇,“也未尝不可,那看来,我得随时做好应战的准备了。” 傅凉枭顺手从旁边的花盆里摘了一枝娇嫩的骨朵,很快在指尖捏碎成花汁,染红了他匀称的指节,看起来分外妖冶。 傅凉睿饶有兴致,“七哥是想告诉我,你若是要对付我,便如同碾碎这朵花一样简单吗?” “不。”傅凉枭道:“本王只是在想,你那个胎死腹中的儿子,是不是就像这花骨朵一样,还未成型便化成一摊血水流走了?” 傅凉睿面上的笑意有些僵硬,“七哥每次见着我都捏着这件事不放,说多了就没意思了。” “不会啊!本王觉得很有意思。”傅凉枭掏出锦帕,擦了手上的花汁,转眸看向他,“男人之间的争斗,本来不该牵扯上女人,不过既然十一弟参与了绑架本王爱妻那件事,那就不得不让本王重新考虑从你那位侧妃身上下手了。” 傅凉睿目光冷静,“就算我真参与了绑架,那也算是跟七哥用许如眉算计我的那件事扯平了,女人的债,咱们之间互不相欠,我相信七哥是条汉子,那么从今往后,我不动你的王妃,你也别算计我的侧妃,要斗,咱们就撇开女人,堂堂正正地斗。” 傅凉枭冷笑,“这话说得,我都替十一弟觉得脸疼,你要是有那本事堂堂正正,何不等我归京以后再斗,非要在我来的路上安排了那么多的杀手,还不就是因为你不够自信,从骨子里觉得斗不过本王,所以才会想着耍阴招。 本王回京的途中,以及去皇觉寺进香的那一次,你安排的人可不少啊,全都是江湖上的杀手势力,花的钱也不少吧? 还有,你利诱了江其佑,向他打听我母后的事,难道不是想着利用我母后生前的事来兴起波澜? 光凭这个,你傅凉睿就没资格跟本王谈‘堂堂正正’四个字!” 傅凉睿眼眸微眯,“这么说,七哥是打算现在就跟我撕破脸了?”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十一弟在本王眼里,从来就没脸过。” 傅凉睿学不来傅凉枭的嚣张狂妄,什么混账话都说得出口,所以最后是被堵得哑口无言,愤然拂袖离开的。 临走之际,傅凉枭送了他一句话,“我母后在父皇心中的地位,远不是你一个继室之子能想象得到的,你若是不想一把火把自己烧死,本王奉劝你,不该打听的事,最好少打听,否则本王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利用先皇后,本王便能利用继后,到时候看看,咱们谁的手段更狠,心更毒!” —— 傅凉枭回到楚王府的时候,杜晓瑜正窝在软榻上午睡,听到动静,她缓缓睁开眼,那副处在孕期懒得动弹的样子,慵懒得像只小猫咪,看得傅凉枭一颗心都化成了柔水。 “王爷。”杜晓瑜揉揉眼睛,坐直身子,“你回来了?” 本来先皇后冥寿这么重要的日子,杜晓瑜作为亲王妃是必须到场的,不过傅凉枭怜惜她辛苦,就跟弘顺帝说了楚王妃身子不爽利。 弘顺帝只当是这个混账儿子不懂节制,便没说什么,默许了。 杜晓瑜虽然人没去,但还是对着仙馆所在方向虔诚地拜了三拜,又点了香烛。 之后用了午膳,便歪在软榻上看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用过午膳了没?”傅凉枭自然而然地将她圈进怀里。 “用过了。”杜晓瑜点点头,“王爷呢?” “还没。”傅凉枭如实道,“刚才在荣华园忙着处理一些事,没来得及。” “那妾身去传膳。”杜晓瑜说着要往外去。 傅凉枭紧紧圈住她不让走,“不用,我进门之前吩咐过了。” 杜晓瑜想到今日是先皇后的冥寿,他想必又在仙馆一待就是半日,“听说皇上也去了荣华园,今日的祭典还顺利吧?” “顺利。”傅凉枭颔首,声音越发显得轻柔无比,“顺便帮筱筱报了仇。” “报仇?”杜晓瑜一愣。 “当初绑架你的靖王和康王,被褫夺封号废为庶人流放了。”傅凉枭道。 “这么快?”杜晓瑜觉得不可思议,她家夫君的手段到底是高到什么程度去了啊,感觉今日之前还什么风声都没有,突然之间就传来那两位王爷被褫夺封号被流放的消息了。 要知道,之所以会有这种下场,一定是因为犯下了滔天大罪。 只是不知道,那两位王爷在绑架她之后又怎么作死,王爷又是如何扳倒他们的。 傅凉枭仔细观察着杜晓瑜的神情,低声问:“筱筱会不会觉得为夫心思太过歹毒,手段过于阴狠?” 毕竟之前在白头村对付薛家兄妹的时候,他就因为手段太过而害得她去替他赎罪。 那件事,傅凉枭至今耿耿于怀。 杜晓瑜摇摇头,“善恶有报,当初他们绑架我在先,虽然后来是你及时赶来救了我,可万一你晚了一步呢?那我现在岂不是所以不管我有没有事,他们绑架我都是事实,理应受到惩罚。” 况且,傅凉枭是皇子。 在这种尔虞我诈的皇家,你不斗,别人也会逼着你斗。 杜晓瑜不是什么圣母,她看得出来自家夫君有问鼎皇权的野心,而要想当上皇帝,就必须把他前面那些个挡路的皇子一一清除。 她做不到亲手杀人,可是他“杀”的时候,她总不能跑出来劝他要兄弟和谐吧? 虽然如果她真的站出来劝,他肯定会听她的话而一再收敛,甚至是收起所有的锋利爪牙,可是她不想他因为自己而改变太多。 有野心,有胆识,有担当,敢作为,那才是傅凉枭,倘若有一天他变得不再跟人斗,不再处处算计运筹帷幄,反而整天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只会陪着她在家吃喝玩乐,那样的他,绝对会遭她厌弃。 所以,只要不是滥杀无辜,只要不是丧尽天良,她是不会阻止他的野心和抱负的。 就算行动上帮不了,精神上她也要默默支持。 傅凉枭一直担心她会不喜欢他和那些兄弟手足相残,所以问的时候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可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内心突然涌起一种被认同被理解的狂喜。 “筱筱,你知道你的认同,意味着着什么吗?” 杜晓瑜摇摇头,“不知道,但我觉得,身为妻子,理所应当为夫君解忧,可是我有了身子,无法帮你做什么,所以精神上支持你,便是我目前状态唯一能做的了。” 傅凉枭忍不住亲亲她的额头,“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杜晓瑜抿嘴笑,“真新鲜呀,不会煽情的人也突然煽情起来了。” 傅凉枭莞尔,那是因为他内心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是又不能不表达出来,所以才会这么煽情。 况且,当着爱妻的面煽情,好像也不犯法的吧? 小公公送了膳食进来。 傅凉枭道:“筱筱每餐都吃得极少,猫食似的,再陪我吃一些吧!” 杜晓瑜没拒绝,拿起筷子陪他一起吃。 她的确是每餐的食量都很少,不过每天要吃好几顿,因为吃下去会吐,没一会儿又饿。 虽说是陪他吃饭,可一顿饭下来,他净顾着给她夹菜照顾她的口味了,自己却没吃进去多少。 杜晓瑜很是过意不去,在他之前搁下筷子,说:“我吃饱了,你别给我夹菜了,自己吃吧,否则要每天都照你这个吃法,一个月下来,你得瘦成竹竿了。” 傅凉枭宠溺地笑看着她,“真吃饱了?” “嗯。”杜晓瑜很认真地点点头,“不能吃太多,过会儿饿了再让人重新做。” 傅凉枭颔首,不再言语,低下头安静吃饭。 杜晓瑜就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心里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充实而又温暖。 —— 九仙山。 江亦臣蹲在炼丹炉前,不停地用蒲扇煽着火,一脸的无语,看向旁边翘着二郎腿喝酒的疯癫道人,嘟囔道:“师父,你 一一>>不是说带我来学艺的吗?为什么整天除了炼丹还是炼丹?” 疯癫道人闻言,轻哼一声,“炼丹就不是手艺了吗?小兔崽子,你给我好好学,等你哪天领悟到了炼丹的精髓,我就放你下山去。” 江亦臣嘴角直抽,“合着您带我来,就是专门学炼丹的啊?” “不然你以为呢?”疯癫道人掀开一条眼缝儿瞅着他,“你天生骨骼清奇,一看就是炼丹的料。” 江亦臣:“” 骨骼清奇难道不是学武的料吗? 疯癫道人像是会读心术一般看穿了他的想法,毫不留情地打击他:“就你这副熊样,学武干什么,拯救苍生啊?” 江亦臣嘀咕道:“就算拯救不了苍生,起码我也能有一技傍身啊!” “这天下会武的人多了去了,有几个是出息的?”疯癫道人言语之间净是对习武之人的不屑,“炼丹才是你唯一的出路,懂不?” “不懂。”江亦臣摇头,“这些丹药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疯癫道人眉毛一扬,乐了,“千人有千眼,你要是觉得这丹药就是一堆没用的药材,那它就只是药材,你要是觉得它能长生,那它便是长生药。” “胡说!”江亦臣不赞同,“这世上哪来的长生药?” “有人信,自然就有。” 江亦臣眼眸微闪,问他,“那师父是长生不老的吗?” “废话!”疯癫道人叱道:“我不都说了吗?老道是神仙下凡,带你上山,是为了点化你这个小崽子,不过点化了这么些时日,我发现你竟然还是个榆木疙瘩,果然是朽木不可雕也,真是气死老夫了。——那什么,你怎么还干坐着,还不去看看灶上的鸡肉熟了没有?” 对上这么个嘴馋爱吃肉爱喝酒的师父,江亦臣表示相当无语。 自从来了这里,他就从京城第一才子变成了九仙山的老妈子,又是洗衣做饭又是炼丹扫墓的,整天都有操心不完的柴米油盐。 还以为疯癫道人能教他什么了不得的手艺,事实上,这老疯子就是看他好欺负,专程抓了他来给他洗衣做饭的。 疯癫道人捡起地上豁了口的鞋子,直接朝着江亦臣砸来,嘴里骂道:“小兔崽子,这才几天的工夫,你就敢骂老夫是老疯子,信不信我一脚踢你下去?” 江亦臣缩了缩脖子,好吧,对上这么个会读心术又英明神武的师父,是他三生修来的福分。 腹诽完,他赶紧去厨房把灶上炖着的鸡端下来,准备再炒两个菜吃饭了。 —— 自从皇陵里的替身不见了以后,弘顺帝整天寝食难安,夜里还常常做噩梦,梦见霓裳满身是血,一声一声地质问他为什么要把她送给庆国世子。 弘顺帝本来就心虚,怕替身的事情曝光,再被噩梦这么一惊吓,直接病倒了,接连几日没上朝,御书房的奏折堆成山。 派出去找尸身的人一拨一拨地回来,都说没消息。 弘顺帝的心病更严重了。 这一日,庄敏太后去看他,屏退了养心殿内所有下人。 看着龙榻上憔悴消瘦的弘顺帝,庄敏太后叹口气,“哀家听说,皇帝已经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到现在都放不下心病?” 弘顺帝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明黄帐顶,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尸身一日找不到,儿臣便一日心难安。” “康王和靖王已经被流放了,你还担心什么?”庄敏太后皱皱眉,“皇后的棺椁是专门做过防腐的,所以能让尸身保存完好,可一旦离开陵寝地宫,不出日,尸身就会开始腐烂,到时候就算找到了也是面目全非,谁敢说那不是秋霓裳?” 弘顺帝一听,眼珠子终于能转一转了,人也精神起来,马上坐直了身子,“听母后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到时候就算是找到了尸身,只要朕一口咬定那就是霓裳,外面谁还敢怀疑?” 庄敏太后看着弘顺帝这样子,“依哀家看,你从庆国拿来的那什么长生不老药,都是糊弄人的,还是别吃了,让太医好好给你看看,早日恢复精神去上朝才是正经。” 提起长生药,那可就是碰到弘顺帝的心肝子肉了,老脸马上变得严肃起来,“不行,每隔三年服用一颗,今年又是第三年了,儿臣不能半途而废。” 庄敏太后眉头深皱,“这世上哪来的长生药?你是一国天子,难道也糊涂了不成?” 弘顺帝突然转头,死死瞪着庄敏太后,一双眼睛赤红赤红的,让庄敏太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没来由地觉得可怕。 为什么以前没发觉她这个儿子对于长生有这么深的执念呢? 庄敏太后离开以后,弘顺帝叫来吴胜,问道:“今年的药来了没有?” “回皇上,还没呢!”吴胜道,“三年前这个时候早到了,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弘顺帝沉声道:“写封信去催催庆国那边,可别耽误了朕服药的吉时。” “是。”吴胜领命退下。 三日后的一个夜晚,月朗星稀。 弘顺帝刚歇下,就感觉到外面有一阵阴风刮过,他惊得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喊人,寝殿的门就已经被人打开了。 来人穿着一身夜行衣,蒙了面,看不清楚长相。 弘顺帝心中大骇。 因为乾清宫周围全是大内高手,一般人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闯进来的,可这个人不但闯进来了,还来得悄无声息,说明身手不弱。 “你是谁?”弘顺帝怒喝一声。 黑衣人冷笑,“我每隔三年就给皇帝陛下送一次药,算起来,咱们应该是老相识了,怎么,十多年不见,这就不记得我了?” 弘顺帝满脸惊讶,“你你是当年的庆国世子段濯?” 黑衣人不置可否,从怀里掏出一个方盒子来,缓缓打开,里面装的就是每三年给弘顺帝送一次的长生药。 刚打开就有一股独特的馨香。 弘顺帝看着盒子里的药,眼睛都直了,言语之间客气了不少,“既然是段世子来了,怎么不堂堂正正地来,非要大晚上的夜闯养心殿,朕刚才要是大喊来人,你这会儿可就得被当成刺客抓起来了。” 段濯淡淡道,“三年后是最后一次服药,我来看看,效果如何。” 话完,走到龙榻边,把方盒递给弘顺帝。 弘顺帝当然不可能第一时间就服下去,这药得放到明天,专程找人来试过以后才能服下去。 收了方盒,弘顺帝看向仍旧蒙着面的段濯,“这么多年不见,段世子在朕面前竟然也不愿露出真容?” 段濯神情冷淡,“没那必要。” 弘顺帝想到了什么,试探着开口,“你当年究竟把霓裳的尸身埋到哪去了?” “扔林子里了。”段濯不紧不慢地道,“她既然不愿意,那我何必勉强,况且我当时忙着回国,总不能带个死人回去吧?” 弘顺帝何尝听不出来这个人在撒谎,可是秋霓裳是段濯用长生药换走的,自己还剩最后一颗药在他手里,这种时候不能跟他撕破脸,否则三年后的那颗药,他不给的话,自己就前功尽弃了。 想到这里,弘顺帝马上收了关于秋霓裳的话题,聊起了别的。 段濯的反应很淡,甚至弘顺帝跟他说话的时候,他都有些爱答不理的,倒是时不时地关注着弘顺帝的神态。 “七颗药,你服了五颗,状态已经很好了。”段濯道。 弘顺帝马上精神抖擞,“三年后朕服下最后一颗药,是不是就真的能长生了?” “那也还有三年。”段濯提醒道:“至少这三年之内,你只是个普通人。” 不等弘顺帝开口,段濯继续道:“三年后的今日,我会让另外一个人入宫来给你送最后一颗药,到时候怎么服用,你问他就是了。” 弘顺帝听着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感觉你好像要走似的?” 段濯没答话,径直走出门离开了乾清宫。 ------题外话------ 推荐轻轻子衿《夫君养成手册》 (青梅竹马c养成c甜宠) 苏曼卿一时好心,从街上捡回来个小乞丐。 洗干净后,发现这乞丐颜色好的不像话,就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不仅如此,还学什么会什么,对她有求必应。 美人娘亲慧眼识珠。 我家宝贝闺女还缺个疼人的未来夫君,这个孩子好啊! 于是乎,自己还是个奶娃娃的苏曼卿,走上了养成夫君之路。 只是,说好的养夫君,养着养着,怎么养反了? “小哥哥,卿卿想吃那个。” “给你买。” “小哥哥,那个好看。” “给你买。” “小哥哥,” “什么都买。” 更多请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79、临近产期(一更) 孝洁皇后遗体丢失的事,轰动了朝野上下,一时之间整个京城百姓议论纷纷,都在唾骂康王和靖王丧心病狂。 百姓看现象,皇子看本质。 比如怀王这样的,一眼就能看穿这是个局,康王和靖王是钻了楚王给他们设下的圈套了。 这让曾经在傅凉枭手中吃过亏上过当的怀王心很慌。 虽然他早就没有夺嫡的心思了,可到底是排在老七前面,按照“立嫡立长”的规矩,自己早晚会成为楚王下手的目标。 于是他就想着跟傅凉枭套套近乎。 可是谁都知道,傅凉枭生性狂傲,而且有狂的资本,所以通常情况下软硬不吃,怀王要是亲自出面,不仅不会达到投诚的效果,还会适得其反最先让傅凉枭盯上。 怀王左思右想,最后决定让怀王妃出面。 据说傅凉枭婚后十分宠爱这个小医女,只要讨好了楚王妃,楚王妃再吹吹枕边风,还愁软不了楚王的心吗? 知道楚王府什么都不缺,怀王妃左挑右选,把自家库房翻了个底朝天,最后终于找到一株上百年的血灵芝,再带上她娘家的特产,前来楚王府拜访楚王妃杜晓瑜。 这一日刚好傅凉枭不在府上,出去了。 杜晓瑜在东次间招待了这位嫂子。 怀王妃言语之间明显比杜晓瑜新婚之夜要客气随和得多,笑眯眯地说道:“本来早就想单独来拜访弟妹的,只是前些日子我儿病了,一直抽不开身,所以就挪到了现在。我瞧着弟妹面色红润,看起来比大婚时气色好多了。” 杜晓瑜淡笑,“全靠王爷娇养着,否则凭我娘家的条件,哪能养成这样啊?” “话虽是这么说,可弟妹娘家也不赖啊,从万景园就能看出来,你爹娘待你,那是当成心肝儿肉疼的,要不然你瞅瞅我,出嫁的时候也就那么点儿嫁妆,加一起都不到弟妹的三成,差距可大着呢!” 杜晓瑜再次淡笑,不置可否。 杜家的条件虽然比不上楚王府什么都是最好的,但还未出阁的时候,杨氏和杜程松待她的确是不错,放在平民之家,那就是当成公主养了,而杜程松给她准备万景园陪嫁,也是想为她长脸争面子。 杜家不能入朝为官,所以放眼全族都拉不出一个能在京城排得上号的大人物来。 杜程松不想让她的身份为人所诟病,所以用万景园来镇场子。 也的确是起到了相当大的轰动效果,因为有不少人进去看过,所以到了现在,基本没人说她配不上楚王了,就算是八卦,那也是八卦她和楚王什么时候分。 怀王妃见她心情不错,趁机道:“我们怀王爷其实一直有意向楚王示好,只不过楚王的性子弟妹你也清楚,所以,还望弟妹日后能在楚王跟前帮我们王爷多多美言几句,都是兄弟,也没必要闹得过分僵硬不是?” 杜晓瑜道:“我倒是觉得,楚王对怀王并没有恶意。” 怀王妃愣了愣。 杜晓瑜接着说:“只要怀王不作妖,我想,楚王定会看在那张和德亲王世子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的份上而格外宽待他的。” 怀王妃得了提点,面上满是感激。 她和怀王的这桩婚事是被设计来的,因为当初怀王想要杜家的免死金牌,所以有意引杜家女儿上钩,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楚王了,结果被楚王设了个局,怀王酒后失德强要了她。 当时闹得很大,惹怒了圣上,所以怀王不得不被迫先纳了她为侧妃,之后见她娘家还有些用,才请旨扶为正妃的。 怀王妃还一直觉得奇怪,楚王手上的人命不少,安王就是他弄死的,可为什么单单那一次放过了怀王,如今听杜晓瑜一说,才恍然大悟。 原来楚王是看在德亲王世子傅炎的份上。 楚王和傅炎关系好,想必对付怀王,会让楚王有一种对傅炎下手的错觉吧? 思及此,怀王妃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同时又暗暗庆幸,好在怀王吃一堑长一智,自从那次栽在楚王手里就再也没有过什么动作,否则哪还能顺顺当当地活到现在,下场只怕会比靖王和康王还惨。 —— 怀王妃来拜访楚王妃的消息,很快就在她们这几个妯娌间传开来。 楚王对付靖王和康王的手段,至今还让她们觉得心惊胆战。 于是有怀王妃开先例,其他人纷纷效仿,带上礼品来楚王府,都想为自家夫君尽点绵薄之力。 起码在这节骨眼上,万不能让楚王给盯上,否则下场她们不敢想象。 康王妃和靖王妃被流放时的凄惨样,她们可都还记着呢! 但她们都不知道,怀王妃是来投诚的,而她们只是来巴结讨好的。 所以杜晓瑜对她们的态度便与对怀王妃的态度不同,只是随便敷衍几句就推说困乏,让人打发走了,然后等晚上把这件事告诉了傅凉枭。 傅凉枭道:“筱筱不必在意那么多,就当是妯娌之间的正常往来好了,她们送的礼,你要是有看得上眼的,便收下,看不上眼的,便退回去,楚王府是你当家,你说了算。 至于怀王,你说得不错,我之所以一直对他手下留情,就是看在那张脸的份上,今后他要是懂得收敛,别伙同其他皇子来搅局,那我就当他不存在,也不会主动找他麻烦,可他若是不知死活非要掺和一脚,那我休怪我不客气了。” —— 杜晓瑜当了王妃,外面妇科诊所里的“第五姑娘”自然是不存在了,杜家对外解释说第五姑娘回去成婚了,以后都不能再坐堂。 来看病的妇人们相当遗憾。 正愁以后找不到地方看诊的时候,翠镯姑娘站出来了,说今后她会负责把脉,然后把病况写下来,再转交给第五姑娘,请她拟方子,虽然麻烦些,却总比直接看不成病的好。 妇人们这才又看到了希望,想走的那几个也留了下来。 这件事是杜晓瑜吩咐翠镯做的。 她如今的身份不能出去抛头露面,但事业不能丢,所以诊所还是继续开着,钱要赚,病人也要救。 对此,傅凉枭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只要她不在怀孕期间出去乱折腾,那就怎么都行,她开心就好。 日子便这么一天天地往前挪。 没多久,杨氏给杜程松生了个小丫头,杜晓瑜添了个妹妹,取名:晓琬。 满月宴的时候,杜晓瑜亲自去了,听到这个妹妹的名字,忍不住打趣道:“爹也怪会取的,还小碗呢,怎么不叫大碗?” 一面说,一面把小丫头抱到怀里来,小丫头又白又嫩,一双眼睛睁得溜圆,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因为自己也即将为人母的关系,杜晓瑜抱得爱不释手,险些就给当成自己亲生的了。 杨氏笑道:“这丫头像你小时候,你瞅瞅那小鼻子小嘴儿的,我一看见她,就想起你刚出生的那年。” “这都多少年了,娘还记得呀?”杜晓瑜不信。 “怎么不记得?”杨氏嗔道:“你头上的姐姐没能活下来,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才把你给盼来的,你娘我只是性子软,记性可不软,好着呢!” 杜晓瑜忍不住笑,“盼我是盼星星盼月亮,那盼妹妹是盼什么了?” “那自然也是盼星星盼月亮了,还能矮你一截儿不成?” 杜晓瑜看着杨氏那一脸幸福的样子,也跟着欣慰。 晓琬是老来女,又是目前她这一辈最小的姑娘,能有多受宠,简直不言而喻。 这样也挺好的,有个小丫头陪着,娘就不用整天对她牵肠挂肚,今儿又想着她吃不好,明儿又担心她过不好了。 “筱筱,你那肚皮有动静了没?”杨氏开心的同时,不忘监督她。 杜晓瑜眼神闪躲,半晌才红着脸慢吞吞地点头,“已经怀上了。” 早过三个月了,只是不显怀,再加上她穿的衣裳宽松,看不出来而已。 话音一落,不止是杨氏,屋里许如月等人全都愣住了。 “哎呀,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儿啊!”杨氏拉着她的手,“王爷知道了吧?” “嗯,知道了。” “那你可得养仔细了。”杨氏耐心嘱咐,“王爷的子嗣,那可是金尊玉贵的,不比咱们寻常人家的孩子,稍微有点差池,那都是大动静,哦对了,听说楚王府没有婢女,你身边只有陪嫁丫鬟,有两三个还去铺子里忙活了,那你身边的人手够不够用,不够用的话,请示王爷再添几个吧!” “陪嫁的不是八个吗?”杜晓瑜道:“就算有几个去铺子里了,也还剩好几个呢,再说,我习惯了静娘照顾,目前月份还小,有静娘在身边就好了,等再过几个月再添人吧,免得多了看着头疼。” —— 杜晓瑜受到身份限制,不能常常回娘家。 杨氏知道她喜欢晓琬,就隔段时间主动抱着小女儿去楚王府,陪她说话的同时,也教她将来如何带孩子。 杜晓瑜每次看到晓琬,就在心里盼啊盼,盼着自己也能生个玉雪可爱的小丫头。 她自己的小丫头没盼来,倒是把她四哥杜晓骏家的给盼来了。 许如月和大伯母柳氏几乎是前后生的,许如月生了个小丫头,柳氏如愿以偿得了个儿子。 这下子,杜家大院里可算是热闹翻天了。 那位小少爷的到来,弥补了长房痛失长子的缺憾。 老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直言满月要大办堂会,多多请些三亲六戚来家里坐。 这个时候,杜晓瑜已经大腹便便,没办法出远门了。 ------题外话------ 一(╥﹏╥)一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拉进度条,所以这个过度卡了我一早上,文文预计是月底完结,后面能略写的地方,我都会尽量略写,养文的小可爱们,差不多可以开啃了哈( ̄3)(e ̄) —— 推荐,酷美人《随身空间在六零年代》唐宝又笨又懒,是公认的傻子,可是有个好爹好妈,哪怕是在缺衣少食的六零年代也被养的白白胖胖的。 某天唐宝抱住个肌肉硬邦邦的小伙子,觉得自己要是吃了他,肯定能变聪明。 面对娇软易推倒的唐宝姑娘,兵哥哥表示:等到了晚上,宝宝,你想怎么样都行,不行也得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80、顺利生产(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越是接近产期,傅凉枭就越是焦躁。 虽然他嘴上说接纳了这个孩子,可一想到很可能生下来心脏就有问题,他便忧虑得寝食难安。 可是这种时候不能逃避,因为爱妻的行动越来越不便了,每一餐稍微多吃一点都会觉得难受,时时需要人伺候。 傅凉枭几乎是寸步不离,白天陪着她散步,看着她午睡,亲自给她打扇,晚上把软榻挪到她床边,陪着她睡。 他知道她心里其实也是有些忐忑的,所以想给她一些安全感,让她能在每天清晨醒来的时候都能看到自己,多点信心。 两个内心忐忑的人就这么用行动默默地相互慰藉着。 “王爷,妾身不怕,你也不要怕。”这一日饭后,杜晓瑜依偎在他怀里,说道:“当初选择留下孩子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结果如何,咱们都必须勇敢跨过这个坎,否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傅凉枭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搂着她,他不怕别的,就怕孩子真有问题,到时候她再抑郁一次。 身体上的疾病尚可用药石医治,可精神上的,却是千难万难。 天知道前世他费了多大功夫才让她清醒过来重新面对。 —— 稳婆早就请好了,都是精挑细选经过各种排查能绝对放心用的人。 杨氏作为生母,也被允许来王府陪着女儿待产。 晓琬已经半岁多,一笑就露出两颗碎米牙来,杜晓瑜抱不了她,只能让她坐在小榻上,然后自己拿着拨浪鼓去逗弄她。 “晓琬,过不了多久,你大外甥可就要出生了,等他长大些,你便带着他一起玩儿好不好?” 晓琬听不懂,只是伸着手要杜晓瑜手里的拨浪鼓。 杜晓瑜便笑着亲亲她的小额头。 大概是因为年龄差的关系,杜晓瑜总是没办法把晓琬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潜意识觉得她是小一辈的孩子,所以每次管晓琬叫“宝宝”的时候,都让杨氏哭笑不得。 每每那个时候,杜晓瑜便理直气壮地道:“我已经把自己当成娘唯一的亲生女儿了,所以吃妹妹的醋,不准她霸占了娘的宠爱,才会把她当成小辈的。” 杨氏睨她一眼,“你自己都要当娘的人了,只许你有孩子陪着,我就得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啊?” 杜晓瑜失笑,晓琬是杨氏博了命生下来的,她当然能体会杨氏对这个小女儿的喜爱。 吃醋什么的,完全不存在,她巴不得晓琬能一直陪在杨氏身边解闷。 看着晓琬砸吧着嘴吃辅食的可爱样子,杜晓瑜突然想到杜家还有两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四嫂还在坐月子,娘就这么来了,不太好吧?反正我的产期还有些日子,不如,娘先回去照顾四嫂吧,我这边每天这么多人看着,不会出事儿的。” 杨氏皱眉道:“我本来是要亲自伺候你四嫂坐月子的,可是亲家母来了,刚到就嘀咕咱们家这样不好,那样不好,反正吃的穿的用的,就没一样是她看得上眼的,她是客人,又是你四嫂的生母,就算有些怨言,我也没话说,毕竟咱们家的确是比不得丞相府。 可是为了照顾好甜甜,每天的尿布都是我亲手换的,怕她小屁屁不舒服,你差人送去的那些轻薄透气的尿布,我都留给了甜甜,衣服也是,怕磨到孩子娇嫩的肌肤,好料子我也全都让给甜甜了,晓琬身上穿的,就只是大院里孩子们平日里穿的料子。 你说说,我都做到这份上了,她还觉得我偏心自己的女儿,苛待了她外孙女,我真的是,一把年纪了还受这种委屈,刚好那天楚王府的景裕小公公去咱们家传话,说王爷准许娘家人来陪着待产,我便懒得管了,收拾东西就跟着来了王府,那烂摊子,留给你祖母处理去。” “甜甜”是杜晓骏家女儿的乳名,大名叫杜宜韵。 杜晓瑜听得瞠目结舌。 按说,杨氏的脾气在杜家这几位媳妇里面算是最好的了,平日里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来不会说句重话,对许如月这个儿媳就更是了,自从过门以后,都是挑最好的给,何曾亏待过半分。 杨氏说的话,杜晓瑜也不怀疑,因为她娘就是那样的“好心肠”,绝对不会因为偏心晓琬而亏待了甜甜。 在晓琬和甜甜之间,杨氏肯定会把最好的给甜甜,晓琬的话,过得去就行。 能把杨氏这样好性儿的人都给气得冒烟,可见许如月的娘林氏是真不好相与。 不过话说回来,“那位亲家母可是丞相府的人,怎么会想起来亲自上女婿家的门照顾女儿?” “大概是受刺激了。”杨氏说到这里,一声感慨,“她那个儿媳,接连滑了两胎,到现在干脆不会生了,她给儿子张罗的几个妾室也不争气,过门一年都没动静,别说儿子,连个女儿都没生下来。 这不,听你四哥去报喜说月姐儿生了个丫头,就喜滋滋地带着人去了,准备的还挺齐全,尿布、小衣裳小裤子,玩具,满当当装了一车,好像还带了几个经验老到的婆子专门照顾你四嫂。 其实吧,她不说我也知道,那些东西原本是给她的小孙子小孙女准备的,但是等了这么久都没动静,干脆送来给月姐儿了。” 杜晓瑜扶额,“那她得在咱们家待到什么时候去?” “不知道。”杨氏赌气似的摇摇头,“反正他们家有理,她爱待多久待多久,我暂时是不回去了,就在王府陪你。” 杜晓瑜劝道:“娘还是回去一趟吧,要不然让外人知道了,会戳你脊梁骨骂你偏心偏的没边儿了,把儿媳晾在一边,大老远的跑去陪女儿待产。” 杨氏一想到林氏那副嘴脸,就说不出的堵心,可是思来想去,女儿说的也有道理,虽然大院里的人都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跑到王府来的,可外面的人不知道啊,到时候不定说得骂得多难听呢! “那……筱筱,娘这就回去了啊!”杨氏道:“你四嫂没几天就要出月子了,满月宴过后,娘再来陪你。” 杜晓瑜点点头,“娘安心回去吧,我这里没问题的。” 杨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抱着晓琬离开了楚王府。 晚饭的时候,傅凉枭才知道杨氏走了,他问杜晓瑜,“怎么不让你娘留下来陪你?” 杜晓瑜道:“虽然我也想,可是我嫂嫂还在坐月子呢,我又还没生,她留下来会被人骂的,还是让她回去好了,等我生了又再说。” 傅凉枭伸手摸摸她圆滚滚的肚皮,低喃道:“咱们对外瞒了一个多月,按照真正的月份,最近这段日子就是产期了,我是想着,有岳母在身边,你能更安心些,可是……罢了,走就走吧,我陪着你。” —— 除了傅凉枭准备的人,庄敏太后那边也安排了不少经验老到的来,说是陪着杜晓瑜待产,顺便伺候月子。 这些人的底细,傅凉枭都有暗中让人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才留下来。 杜晓瑜是在晚上破的羊水,当时夜深了,房里烛光微弱,傅凉枭就睡在挨着床榻的软榻上。 杜晓瑜疼得满头大汗,她伸手推了推傅凉枭,声音透着无力,“王爷……” 傅凉枭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因为每天都要防着她会突然生产,所以他其实睡得不是很沉,一般都是守着她到实在撑不住了才敢浅眠一会儿。 “筱筱。”见到她疼得小脸皱成一团的样子,傅凉枭脸色大变,“是不是要生了?” “嗯。”杜晓瑜双手抓着被子,大口喘着气。 “别怕,我马上抱你去产房。” 傅凉枭起身穿好衣裳,顺手拿过床头的薄毯盖在杜晓瑜身上,快速抱着她去了产房。 稳婆和负责伺候的丫鬟们得了信就匆匆赶来。 见到傅凉枭在里面,所有人都露出了讶异的神情来。 其中一个稳婆道:“王爷,产房太过血腥,怕冲撞了您的贵体,还请您去外头等。” 傅凉枭眉头深锁,看着杜晓瑜。 杜晓瑜点点头,“王爷出去吧,让静娘来陪我就是了。” 身为女人,杜晓瑜不想让自己的丈夫看到那个地方大出血的样子,她并不觉得他不在产房里陪着就是不爱她。 毕竟傅凉枭前世就有过眼睁睁看着亲生骨肉夭折的经历,内心深处其实是脆弱的。 他对血,尤其是心爱女人的血,一定有着强烈的阴影,更何况生产的时候那么可怕。 为了不影响以后的夫妻生活,杜晓瑜坚决不让他陪着。 傅凉枭皱眉,“筱筱……” “你出去。”杜晓瑜将脸歪向一边,不看他,“你留下来的话,并不会让我觉得有了支撑有了依靠,反而是乱我精神的,我可还想顺顺利利地把孩子生下来呢!” “王爷快出去吧!”稳婆也劝道:“王妃这是早产,可不能耽误了生产的好时辰。” 傅凉枭抿了抿唇,最后哑着嗓子道:“那你什么都不要想,只管把孩子生下来,我在外面等着你。” “嗯。”杜晓瑜颔首,目送着他出去。 之后,下人们便有条不紊地忙了起来,烧热水,准备红糖水和稀粥、参片。 楚王府的良医官也在外面候着,以防王妃出现突发情况,他好及时拯救。 除了良医官,另外让人去请的太医也在路上了。 傅凉枭没有留在产房外面,他径直去了外院,许久不曾握剑的他从兵器库里把自己的宝剑取了出来。 他能想象她在产房疼得大汗淋漓的样子,可是他不能去陪她。 他从来就舍不得她受一丁点的苦,怕自己听到她痛苦的声音,见到满目的鲜血会忍不住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手中的剑舞得飞快,满院的树叶簌簌往下落。 傅凉枭腥红着双眼,脸色阴沉得可怕。 “七哥要当爹了,所以格外的兴奋吗?剑舞的不错。”宁王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看傅凉枭耍了一套剑法,拍手称赞。 傅凉枭收了剑,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大晚上的,宁王不在自己府上睡觉,跑来本王家里做什么?” 宁王挑眉,“大概是我与七哥心有灵犀,知道七哥睡不着,所以特地过来陪你。” 傅凉枭一抬手,闪着寒光的锋利剑刃就架在宁王的脖子上,“本王今日没心情跟你斗法,你最好是安分些。” 宁王面不改色,用两根手指夹住剑尖,让剑挪开些,笑得一脸真诚,“七哥真的误会我了,听说七嫂生产,我只是来做客的。” “满月宴还有三十天。”傅凉枭面无表情地说。 “无所谓。”宁王摊手,“知道你们忙,没空招待我,没关系,我不需要人招待。” 说完,看了看夜色,“这个时辰的话,怎么着也得天亮才能生下来了吧?” 傅凉枭面色微冷,“本王的爱妃生产,与你何干?” “当然有关系了。”宁王道:“七哥的孩子,那就是我的小侄。作为叔叔,关心一下小侄并不犯罪。” 傅凉枭没理会他,继续舞剑。 四更天过后,产房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传来,宁王好像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傅凉枭再一次皱眉,“你还不走?” “不还没生吗?”宁王面上一点困意都没有,眼尾时不时地扫向产房方向,说道:“小侄平安出生我就走。” 说完,自己进屋搬了个椅子出来坐在廊下,一副要看傅凉枭继续舞剑的架势。 傅凉枭停了手收了剑。 李忠马上让人送来热茶。 傅凉枭接过,又示意他送一杯给傅凉睿。 傅凉睿举着茶杯,敬酒似的对着傅凉枭遥遥一敬,“多谢七哥款待。” “别谢得太早。”傅凉枭冷声道:“我儿子没事那最好,要有事,你就别想安安稳稳地踏出楚王府。” 宁王挑了下眉,“那我是该祈祷小侄福大命大呢,还是该祈祷七哥手下留情呢?” 如今这时节,夜风简直是刺骨的冷。 五更天的时候直接飘起了小雪。 傅凉枭进屋,李忠马上让人端来火盆。 他人还没来得及坐下去,产房那边就传来消息,说王妃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傅凉睿眸光微动。 傅凉枭呼吸一窒,没有第一时间去产房,而是盯着报信的丫鬟问:“有没有让太医瞧过?” 丫鬟摇头,“奴婢来的时候,小公子才刚让稳婆包进襁褓里,太医说,就算要看,也得明天了。如今天气这么冷,不能随意打开小公子的襁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81、抱了全世界(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傅凉枭揪紧的心不仅没有宽缓下来,反而越发的忐忑不安。 丫鬟雪莺小心翼翼地问:“王爷要不要去看看王妃?” 傅凉枭当然想去,可是想到那个情况未明的孩子,又皱着眉犹豫了。 傅凉睿仔细看了傅凉枭一眼,觉得傅凉枭这个表情实在古怪得很。 大婚以后,外面都在传楚王一改往日里阴狠跋扈辣手摧花的性子,对王妃宠爱有加,可以说是完全的宠妻无度。 照理,杜晓瑜九死一生辛苦生下了孩子,还头一胎就是儿子,作为生父的傅凉枭理应喜上眉梢才对,怎么看这样子倒像是愁眉苦脸的?难不成杜晓瑜还真绿了他,胆敢在楚王府生下别的男人的孩子? 傅凉枭察觉到了一旁傅凉睿探究打量的目光,缓缓抬起头来,吩咐雪莺,“送宁王出府。” 雪莺马上道:“宁王殿下请。” 傅凉睿之前就放了话,只要杜晓瑜平安生产他就走的,如今自然找不到话反驳,站起身来,大大方方地跟着雪莺走了出去。 外面还在飘雪,雪莺给他撑了伞。 到大门外的时候,傅凉睿顿了脚步,回眸,唇角往上弯了弯,他逆着光,看不清楚那一丝笑意到底是欣慰还是嘲弄。 —— 天将明的时候,傅凉枭才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脚步沉重地去了产房。 里面已经被丫鬟们收拾干净了,锦被褥子虽然都换了新的,也点了清新怡人对产妇无害的熏香,但还是掩不住空气中飘着的淡淡血腥味。 看着床榻上安睡过去的人儿,傅凉枭薄削的唇绷成一条线。 小离忧就睡在她旁边,整个儿被襁褓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小脑袋来,时不时地砸吧小嘴儿。 宝宝好小,傅凉枭几乎怀疑还没有他的巴掌大。 他坐下来,轻轻拉过杜晓瑜的手,将自己的脸贴在她手心里,似乎唯有这么做,自己不安的心才能得到些许的慰藉。 杜晓瑜在睡梦中都想着孩子的事儿,所以傅凉枭一碰,她就醒了,面上是生产过后的虚弱和无力。 “王爷……”杜晓瑜动了动手指。 “筱筱,为夫在。”傅凉枭抬起头来,双手护珍宝似的将她柔弱无骨的手合拢在自己掌心里。 这一刻,杜晓瑜竟然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说不出的感激。 或许是感激她能在鬼门关前徘徊一圈后平安归来。 又或许,是感激上天能保佑她顺顺当当地把孩子生下来。 “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杜晓瑜撑坐起来,伸手抱着他的脑袋,像安慰孩子一样轻轻拍他的后脑勺。 这个举动,让一向立于不败之地的傅凉枭倏地红了眼眶,将脸埋在她颈窝里,不多时,杜晓瑜就感觉到自己肩上的衣裳湿了一片。 在杜晓瑜心里,甚至于在天下人眼里,傅凉枭从来都是狂傲不可一世的人,何时因为谁而这么脆弱过,脆弱得像个随时都能哭出声的孩子。 杜晓瑜知道他心里难受,此时此刻肯定是百种滋味交替,可他是傅凉枭啊,那个被传得血腥残酷凉薄寡情的活阎王,脆弱不适合他,眼泪更不属于他。 想到这里,杜晓瑜晃回思绪,虚弱地笑道:“生孩子的是我,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也是我,我那么疼都不哭,你哭个什么劲?” 傅凉枭没理会,双手环在她腰上,紧紧搂着她不放,俊脸仍旧埋在她颈窝里。 他并没有停止落泪,杜晓瑜肩头的肌肤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属于强者之泪的灼热,那么真实,一瞬间就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 杜晓瑜默默叹口气,不再劝他了。 不知过了多久,傅凉枭才抬起头来,声音温柔了不少,“累了吧,快躺下休息。” 话完,亲手扶着她躺下去,给她盖好被子。 杜晓瑜抬手,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痕,笑着安慰他,“好啦,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宝宝也好好的,母子平安,皆大欢喜。” 傅凉枭的目光终于肯从杜晓瑜的身上移到宝宝那边。 小人儿嘟着嘴,睡得可香了,脑袋朝向一侧,刚生下来,谈不上可爱好看,但皮肤红润,并不是前世所见那种不正常的紫红。 可即便如此,没有亲耳听到太医的话,傅凉枭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目光胶着在小离忧身上,久久挪不开,里面情绪复杂。 杜晓瑜一看就知道他还在担心,莞尔道:“我虽然没听过他的心跳声,但是我在睡之前仔细数了数他的呼吸,是正常的。” 见傅凉枭还是紧盯着宝宝不放,她无奈,唤了外面伺候月子那几位妈妈进来,“给小公子换尿布吧!” 几位妈妈配合得相当默契,没多会儿就仔细地把小离忧的襁褓打开来。 杜晓瑜趁机拉过宝宝的小手摸了摸脉,又侧耳听了听他的心跳,这下终于能理直气壮地告诉傅凉枭这个好消息了。 “夫君,宝宝是正常的。” 傅凉枭染了忧色的眸光中霎时破碎出一抹狂喜来,整个人如同被定了身似的立在原地,仿佛雷劈在身上他也不会动一下,双眼只看得到那个还没巴掌大的孩子,耳朵里回旋着爱妻的那句话:宝宝是正常的。 正常的,没有因为呼吸不畅而脸色发紫,没有心跳不齐,只要好好养大,他便能跟着他这个当爹的骑马射箭,不必再担心因为过分的运动而导致他突然晕厥,更不会因为一点点的刺激就要了他的命。 因为妈妈们的动作,小离忧醒了,哇呜哇呜的哭声十分洪亮。 等换了尿布清洗了小屁屁,奶娘便抱过去给他喂奶。 小家伙的哭声很快就弱了下来,咕咚咕咚地喝着奶,喝完又睡了过去。 奶娘再抱回来的时候,傅凉枭伸出手,声音带着些欣喜的喑哑,“给我抱抱。” 奶娘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笑着点头,“让王爷抱抱吧!” 奶娘应声,小心地把小公子递给傅凉枭。 孩子一抱在手上,傅凉枭便如同抱了整个世界,沉,却踏实。 他轻柔的目光落在孩子红彤彤的小脸上,从眼睛看到鼻子再看到小嘴,没放过能看到的任何地方。 最终,傅凉枭像是终于确认自己生了个健康儿子似的,唇边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抱着小家伙坐到床榻前,似乎想把自己心底的所有喜悦都分享给爱妻,激动地道:“筱筱,你看,这是我们的宝宝,他没有不正常,咱们再也不用担心他会突然停止心跳了,真好,真好……” 杜晓瑜听着听着就湿了眼眶。 难以想象,他前世在丧子的时候到底承受了多大的打击和痛苦,才能换来今生这份小心翼翼的珍惜。 这个外人眼中的活阎王啊,内心真的好脆弱,又容易满足,他奢求的不多,只要孩子是正常的,就能让他瞬间如同拥有了全世界那样狂喜激动。 一旁静娘低声提醒道:“王妃,月子里不能落泪。” 杜晓瑜哽咽着摇摇头,“我不落泪,只是觉得欣慰。” 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前世所有的遗憾都在今生弥补回来了。 傅凉枭一只手抱着小离忧,另外一只手伸出去轻轻碰小家伙的脸蛋,还没碰到,便往后缩了缩,似乎在害怕把小家伙给碰坏了。 杜晓瑜的一颗心啊,因为他这个举动而软的不行。 怕他抱着就不知道松手了,杜晓瑜道:“宝宝已经睡着了,给我吧!让他好好睡。” 傅凉枭依依不舍地把小离忧递过去。 杜晓瑜掀开锦被,将孩子放到自己旁边。 厨房那边送了吃食来。 杜晓瑜刚好饿了,看了傅凉枭一眼,“王爷也还没用早膳的吧?” 傅凉枭整颗心都快被这份天大的喜悦给填满了,哪还感觉得到饿,但是看看爱妻,他又点点头。 杜晓瑜道:“给我准备的是月子餐,你怕是吃不惯,妾身再让人重新送过来。” “不用。”傅凉枭阻止道:“我陪你一起吃。” 伺候月子的妈妈们闻言,一个个目瞪口呆,早就听闻楚王殿下在娶了楚王妃之后便转了性儿,对楚王妃,那是宠得没边儿,早前她们还不信,但是从刚才王爷进产房的种种举动到现在,已经说明了太多,由不得她们怀疑。 相比较妈妈们的惊诧,静娘则是冷静得多。 她就知道,杜家这位姑娘是天底下唯一能治愈王爷的良药,只要如愿娶了她过门,王爷就会开始收敛,更多的思考责任和担当。 初产后的吃食很清淡,就是一碗小馄饨,配上些没什么油水的青菜,那青菜是直接在滚水里过一遍捞起来的,只撒了一点点的盐。 傅凉枭看后,皱了眉,“这也太素了。” 杜晓瑜解释道:“是我让人这么做的,刚生完孩子,没什么胃口,况且,目前两三天还不能吃得太油腻,王爷要是觉得素,让人做些荤腥来给你,我吃这个。” “我只是怕你这么吃没营养。” “没事。”杜晓瑜笑道:“等过了这几天,乳腺通了就可以补了。” “好吧,那我陪你一起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82、四爷回来了(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楚王府添丁之喜,弘顺帝和庄敏太后赏了不少好东西。 杨氏更是两头忙,刚把自家小孙女的满月宴操办好,就急急忙忙带着晓琬来女儿这边了。 见到杜晓瑜以后,一个劲地问她孩子怎么会早产的,是不是下人伺候得不够尽心还是因为地滑摔跤了。 杜晓瑜摇头说没有,大概是孩子迫不及待想要出来了,所以就早产。 杨氏满心悔意,“要早知道,我那个时候就不该听你的话回去,留下来多陪陪你,兴许能伺候你到足月呢。” 杜晓瑜心中好笑,其实那个时候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产期将近,才会让杨氏回去的,毕竟早产和足月的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区别可大了,杨氏是过来人,一眼就能看穿。 至于来给杜晓瑜接生的稳婆,就更能看得出来小离忧到底是不是早产儿了,不过那些人全都是被庄敏太后封了口的,一旦走出大门,谁都得对外说楚王妃是早产,否则就得牵连九族。 反正只要瞒过了目前这段日子,等孩子再长结实一些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杨氏抱过正在呼呼大睡的小家伙,一双眼睛里全是慈爱,“好小子,早产还这么壮,筱筱怀着身子的时候,补过头了吧?” 杜晓瑜顺着点头,“是有点,所以生产的时候,宝宝脑袋太大了,险些难产。” 这话听得杨氏脸色又是一变,“哎哟哟,这可不得了,那你后来没事儿吧?” “要有事儿我还能在这儿跟您说话?” 杨氏瞄了瞄四周,放低声音说:“娘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很多女人啊,因为难产的关系损了身子,后面就怀不上了,娘是怕你……” 毕竟自家女儿能在王府立足的唯一优势就是生儿育女了,要是连这条路子都给绝了,那往后的日子可咋办呢? 杜晓瑜瞬间了然,笑着安慰她道:“没事儿,王府里多少的补药养着呢,我的身子差不了,况且,我自己就擅长妇科,要真有问题,自己也能感觉得出来不是,能早早调理好的。” 杨氏这才微微松口气,“差不了就好,要真差了咱也不怕,怎么说,头一胎也生了个儿子呢,算是有个依靠了,王爷挺高兴的吧?” 杜晓瑜心想:高兴,怎么不高兴,当知道小离忧是正常的以后,他欢喜得恨不能昭告全天下他得了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儿子。她产后的第二天晚上,他一宿没睡,把宝宝抱到他的软榻上去,侧躺着身子支着脑袋,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小家伙,像个傻子一样,到天明都不觉得困。 这几天因为马上春年了,他白天有事要忙,晚上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她这儿抱抱小离忧。 这让杜晓瑜产生了一种“失宠”的错觉。 自从有了小离忧,他好像一颗心都扑到儿子身上去了。 说好的宠妻呢?不能有了儿子忘了妻啊! —— 满月宴是大办的,场面相当隆重,来的人也非富即贵,傅凉枭的那几位兄弟更是趁机献殷勤,送的礼一个赛一个的稀罕贵重。 杜晓瑜在房里窝了一个月,终于能清清爽爽地洗个澡出去透透气了。 摇篮里的小家伙见天地长,如今是又白又嫩,小脸蛋儿肉嘟嘟的,看着就想捏一捏。 “今儿的宾客可多了。”静娘一边帮她穿衣裳,一边高兴地说:“王妃娘家那边的四少奶奶也来了,直说一会儿要来看看小公子呢!” 提起许如月,杜晓瑜倒想起了江亦嘉,问静娘,“嘉姐姐有没有来?” 静娘仔细想了想,说:“没有,听闻江家正在给她议亲,她如今怕是出不了闺房。” “议亲?”杜晓瑜愣了一下。 “是啊!”静娘道:“江三公子去了九仙山不回来,可不就轮到江姑娘头上了吗?江大人如今可是正五品的官老爷了,这家世不一样啊,儿女的婚事自然就不一样。 这不,以前因为江大人老是被贬,京城不少人家怕他还会再走下坡路,所以没敢上门。 如今升了官,说亲的媒人都快把门槛给踏破了,谁让江姑娘是江三公子的亲妹妹呢,况且模样又生得好,才华就更不用说了,江大人和江夫人这会儿怕是还在观摩哪家适合江姑娘呢!” 听到静娘这么说,杜晓瑜一言不发,跟江亦嘉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那个人是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 江亦嘉重孝道,可在婚姻上又有自己的主意,江其佑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他要是嫁女儿,才不会管对方品行如何,肯定以利益为先,到时候要真给江亦嘉选了个德行败坏的,江亦嘉肯乖乖嫁就见了鬼了,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想到这里,杜晓瑜道:“等满月宴过后,静娘抽个空去江府帮我送帖子,请江姑娘来府上坐坐。” 静娘点点头,没多问什么。 不多会儿,外面的水苏喜滋滋地跑进来道:“王妃,恩国公夫人带着他们家的小公子来了呢!” 杜晓瑜眼神一亮,“你让夫人她们先坐会儿用些茶点,我马上就出去。” 又一刻钟过去,杜晓瑜终于把那繁琐的衣裳给穿好了,抱着小离忧去了外间。 外面坐着的妇人不少,当然,站着的也多,因为杜晓瑜的那几位妯娌全是王妃,齐刷刷往那一坐,杜晓瑜娘家那边来的人便只能站着。 杜晓瑜见状,脸色明显很不好。 恩国公夫人也皱了皱眉。 燕王妃见势不对,忙解释说:“刚就让亲家太太坐的,她非不好意思,倒是弄得我们几个也不好意思起来了。” 杜晓瑜直接道:“既然四嫂觉得不好意思,那你给我娘让座吧!” 燕王妃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 屋里的气氛也一下子凝冻起来。 杨氏忙道:“丫头,娘没事,晓琬要人抱着四处走才高兴,是娘自己要站着的,燕王妃是王妃之尊,哪能让她给我一个民妇让座儿啊,快别折腾了。” 说完,杨氏又看向燕王妃,满脸歉意,“我们家丫头只是心直口快,她没别的意思。” 燕王妃被拆了台,心中自然是恨毒了杜晓瑜,可眼下是在人家府上,事情又因杜晓瑜的生母而起,她能说什么呢? 这种事,旁人还真不好插嘴,恩国公夫人收回目光,看向杜晓瑜怀里白白胖胖的小家伙,“哎呦”一声,满目喜爱,“这家伙,长得可真招人疼啊!” 一面说,一面从杜晓瑜怀里把孩子抱过来。 其他人闻言,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你看那小脸蛋儿,才一个月就肉嘟嘟的了。” “听说是早产儿呢,一个月就能长这么大,可见楚王妃平日里营养充足,母乳丰沛,才能把孩子养得这么好。” “头一胎就是个儿子,楚王妃可真有福气呀!”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搅和”下,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燕王妃看了一眼正和恩国公夫人小声说着话的杜晓瑜,那种被无视的羞辱感瞬间爆棚,她不愿意继续待下去,硬着头皮送了礼,随便找个借口就离开了。 其实杜晓瑜真的不是故意要针对燕王妃,主要这帮人真的太端架子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身份似的。 要在别处也就算了,今儿可是楚王府长公子的满月宴,楚王妃的娘家人不应该是贵宾吗?来到她的地盘上被她的妯娌们彻底无视了,这羞辱的恐怕不仅仅是杜家,还有她这个楚王妃的脸面了吧? 偏偏这时候燕王妃要当出头鸟第一个发言,杜晓瑜自然是杀鸡儆猴给下马威了,否则这事儿要就这么算了,以后她这个楚王妃还怎么在皇室立足? 她只是家世差了点,但与楚王的婚姻走得堂堂正正,又不是她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傅凉枭不得不娶了她。 婚前的背景先且不论,婚后大家都是亲王妃,一样的身份,杜晓瑜甚至敢拍着胸脯说在座的妯娌,没有哪个得的宠爱有傅凉枭给她的多。 那既然她没失宠,甚至还被某人捧在手心里疼,凭什么要在这些妯娌面前低一头? 康王妃和靖王妃被流放,燕王妃被气走了,剩下的就只有怀王妃和豫王妃两位。 这二人在楚王新婚的那天晚上就看出来了,杜晓瑜是个不好招惹的刺头,此番又有楚王的百般宠爱作为依靠,对上她,一言一行都得好好斟酌才行。 怀王妃道:“想是这大喜的日子,一个个地都盼着见到小公子,被喜庆冲昏了头,疏忽了亲家母,弟妹也别生气了,你要实在觉得不忿,那我给亲家母赔个不是。” 杨氏脸色一变,“使不得使不得,您可是王妃,哪有给民妇赔不是的道理?” 杜晓瑜冷冷一笑,以让人准备开席结束了这个话题。 怀王妃暗暗捏把汗。 豫王妃小声道:“以后能绕道的话,咱们还是躲远些,尽量别招惹她,惹不起。” 怀王妃很想点头,可是她早就向杜晓瑜投诚了,不招惹那是必须的,可要说不接触,那办不到。 —— 外面天寒地冻,杜晓瑜刚出月子,不能出去吹冷风,所以赏花什么的就免了,宴席过后女眷们都坐在暖阁里陪她说话。 小离忧似乎也感受到了今儿是他的好日子,格外的精神,难得的没有一吃饱就睡,睁着小眼睛,好地打量周围的人。 这么可爱的宝宝,自然而然就成了香饽饽,你抱过来我抱过去,全都爱不释手。 长高了一截的团子也伸出手,让他娘把弟弟给他抱抱。 恩国公夫人被他逗乐了,笑道:“这个不是弟弟,是你大外甥了,将来要管你叫舅舅的。” 团子歪着脑袋想了想,“因为我管姐姐叫姐姐,所以姐姐的儿子就得叫我舅舅吗?” 恩国公夫人点点头,“对。” “可是他好小,我也还小,怎么就有个大外甥了呢?”团子很是不解。 恩国公夫人耐心道:“辈分是不分年龄的,你要是管小离忧叫弟弟,那你就得管姐姐叫一声小姨了。” “不要不要!”团子马上甩脑袋,“就叫姐姐,不要小姨。” 团子的话惹得众人捧腹大笑。 杜晓瑜趁机道:“以前团子总让我去你们家找你玩,如今姐姐住进了大宅子,这里距离你们家虽然近,可是姐姐要带孩子,所以不能去你们家,那这样,以后团子跟着你娘亲来找姐姐,好不好?” “好。”团子笑着点头,双眼亮晶晶的。 —— 满月宴过后,静娘按照杜晓瑜的吩咐去江家递了帖子。 王妃的邀请,江亦嘉当然得来,江其佑本来不让江亦嘉出门的,可一听那是楚王妃的帖子,马上就改主意了,要知道人家是亲王妃,自家女儿若是能多多与王妃往来,多些后台,在挑选夫婿方面也能多些优势,皇亲国戚他是不敢想,起码得嫁个能对他前程有利的人家才行吧? 江亦嘉是杜晓瑜安排人接过来的,见到人的时候,忍不住打趣她,“怎么才一个月不见,你就跟霜打了似的没精神了?” “别提了!”江亦嘉一脸郁闷,“我三哥去了什么九仙山不回来,我爹非说我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这不,成天琢磨着把我塞给贵人帮他飞黄腾达呢!” 杜晓瑜道:“其实要有哪位贵人是你瞧得上的,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啊!” “可拉倒吧!”江亦嘉撇撇嘴,“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能不清楚?不过区区正五品官老爷的女儿,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呢?可不是人人都有你那样好福分的。 说起来,倒是有个贵人看中了我,城南的安阳伯府,说是嫁过去就给个侧室的位置,你说说,我能给人做妾吗?偏偏我爹竟然还觉得不错,今儿要不是你让人去送帖子打了岔,我险些就跟他吵起来了。” “这么严重?”杜晓瑜很是无语,这个江其佑,想升官发财想疯了吧?难道这么多年被贬,还没想清楚其中缘由吗? “可不是。”江亦嘉脸都气红了,“我反正死都不给人做妾,他要逼我,我就真的以死相逼了。” “你别犯傻。”杜晓瑜叱道:“事情虽然不乐观,但也没到搏命的地步,这样吧,我给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利用亲王妃的身份,另外给你指一门亲。” 江亦嘉感激地看着她,“晓瑜,谢谢你了。” “姐妹之间,谈什么谢不谢的。” 江亦嘉在楚王府坐了大半天,下晌准备走的时候,杜家那边差了人来传口信,说四爷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83、老太太点鸳鸯谱(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算起来,四叔去西洋到现在将近一年半了,杜晓瑜还想着怕是没个三年五载回不来,没想到这么快。 多余的话,杜晓瑜没有问传口信的人,四叔是好是坏,自己必得亲自去走一趟看看才行。 提起那个人,江亦嘉条件反射地就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她看了看杜晓瑜,“你是不是要回娘家看四爷?” 杜晓瑜看看天色,“路程远,这一来一回的,今日怕是来不及了,明日看看天气好不好,好的话就把我们家宝宝也带着回去给老太太亲近亲近。” 江亦嘉小声道:“四爷能从那么远的地方就医回来,想来应该好全了吧?” 杜晓瑜挑眉道:“你若是好,明儿跟着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不不。”江亦嘉猛摇头,“我才不去呢!” 四爷走后,她已经涨了一岁多了,如今回头看之前干下的那些事儿,简直又幼稚又无语。 见着四爷,她肯定会想起当年“蓄意勾引”那一茬,这件事一直让她觉得有一种调戏长辈被一本正经教育的心虚感。 虽然她不曾对四爷表露过什么,俩人碰面的时候四爷的话也特少,可是他那种古板内敛的人,一个眼神仿佛就能直击你的内心,任谁都不敢随意在他跟前造次。 如今想来,江亦嘉还有些庆幸,好在当年没被冲昏头脑,否则真对四爷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怕自己早就没脸见人了。 “晓瑜,那件事你可一定要帮我保密啊!”虽然跟杜晓瑜的关系不错,对方不可能出卖她,但江亦嘉心里还是没底,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心慌,怕那件事被揭露,怕自己的心思被剖开在那个人面前。 面对自己心仪过的杜晓骏,她都没这么慌过。 杜晓瑜见她突然严肃起来,不由得疑惑,“怎么了,一下子紧张兮兮的,吓我一跳。” “没,没什么。”江亦嘉咽了咽口水,又强调,“反正你要帮我保密,否则……否则我就真的该去钻地缝不要活了。” 杜晓瑜忍俊不禁,“怎么,现在终于觉得你当年是脑子抽风了?” 江亦嘉气鼓鼓的,心里却有点虚,“都怪当时年纪小不懂事。” “可拉倒吧你!”杜晓瑜嗔道:“还年纪小呢,我看你当时可清醒得很。” 江亦嘉羞得捂着脸,“你快别说了。”又瓮声瓮气地道:“反正这事儿不能让你们家大院里的人知道,否则我以后便连老太太那儿都不去了,就窝在家里,你要是忍心,就说出去吧!” “窝家里你迟早也得嫁人。”杜晓瑜补了一刀。 江亦嘉垂下手,那脸上,又跟乌云盖顶似的愁了下来,忍不住嘀咕,“都怪我三哥,好好的跑什么九仙山去,否则如今家里操心的该是他的婚事,哪轮得到我头上来。” 杜晓瑜道:“那你也老大不小了啊,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莫不成,你还真准备一辈子不嫁了?” 江亦嘉噎了噎,又瘪瘪嘴,“我爹给我安排的那些人,能嫁吗?就算他官阶低,就算对方有爵位在身,那也不能推我去做妾吧,一个妾室而已,人家顶多是看我年轻水灵,所以图个新鲜感罢了,他难道还真以为当妾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利益?上头可还有正妻压着呢,我要是有那本事出人头地为他谋前程,就不会给人当妾了。 更何况说句难听的话,把女儿送出去给自己的前程铺路,这天底下没有比他更狠心的爹了吧,想当初你要嫁给楚王的时候,杜三叔可是死活不同意呢,说明人家压根就没想着让女儿来当王妃,杜家跟着沾光,只是不愿意女儿卷入是非,想让你踏踏实实嫁个普通人而已,哪像我爹,他根本就不会考虑我的幸福我的感受……” 说到最后,江亦嘉满脸的惆怅。 杜晓瑜想了一下,说,“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改天抽个空,我多请几个人,咱们结拜为姐妹吧,到时候以楚王妃义姐的身份,我一定能为你谋一桩好姻缘。” “姐妹?” “嗯,端看你乐不乐意了。” 江亦嘉当然乐意,“只是这么一来,会不会太为难你了。” “为难不了。”杜晓瑜摇摇头,“只要你点头,我随时都能结拜的。” 江亦嘉眼神一亮,激动地拉着杜晓瑜的手,“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 杜晓瑜笑了笑。 小福星倒不至于,她只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江亦嘉被她爹给亲手毁了。 —— 虽然江亦嘉说自己不想去杜家,可是第二天还是来了楚王府。 杜晓瑜已经让人备好了礼,正打算抱上小离忧去外头坐马车回娘家,见到江亦嘉来,很是诧异,“我昨儿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今日要回娘家,可没空招待你了。” 江亦嘉点点头,“我知道。” 见她面色凝重,杜晓瑜皱皱眉,“怎么了?” 江亦嘉道:“我昨日回去的时候才听我娘说,两个月前你们家老太太不小心磕伤了脑袋,之后的记忆力就一直不好,这事儿我刚知道,想来杜家也是特地瞒了你的,我娘听说你要回去看四爷,让我跟着你去看看老太太。” 说着还指了指身后丫鬟手中捧着的一堆礼品。 这件事杜晓瑜是真不知道,可见杜家上上下下瞒得滴水不漏。 难怪满月宴的时候她问许如月关于老太太的情况,许如月的眼神有些闪躲。 当时因为人太多,杜晓瑜便也没空深究,如今细想之下,许如月的那个表情实在太耐人寻味了。 “那咱们快别耽搁了。”杜晓瑜晃过神来,“走吧!” 江亦嘉跟着她,上了楚王府的车驾。 杜家这边知道杜晓瑜要归宁,早早准备好了,上上下下出来跪迎。 那阵仗,弄得杜晓瑜很是无奈。 之前晓琬满月的时候她回来也是如此,亲眼看着爹娘给自己下跪,那感觉,说不出的堵心。 “爹,娘,快快请起。”杜晓瑜把孩子交给静娘抱着,亲自上前将杜程松和杨氏扶起来,眉心拧着,低声道:“以后能不能别这样,弄得我都不敢回来了。” 杜程松一本正经地道:“虽然爹不同意你嫁入楚王府,嫁给那个混……不过话说回来,杜家到底是无官无职的白身,见了王妃,理应行跪礼,你爹我脾气是不太好,可一辈子做事坦坦荡荡,从来没被谁揪着错处指着鼻子骂过,这大礼,是为了正咱们杜家的骨气,不能让人给看矮了一截。” 杜晓瑜忽然就没话说了。 知道杜程松最重骨气,再劝下去只怕也改变不了自己每次回娘家他们都跪迎的情况,索性作罢,看向一旁的杨氏,“娘,老太太伤着了,怎么离忧满月的时候你也不跟我说?” 杨氏尴尬道:“你都嫁出去的人了,哪有让你操心娘家事的道理,再说,老太太的外伤都已经好了,没大碍的。” “我听人说,记忆力都开始减退了,还没大碍呢?”杜晓瑜嗔道:“快些带我去瞧瞧吧,可别去得晚了,连我这个孙女都不认得了。” 杨氏听罢,嘴唇嚅动了两下,看了杜程松一眼,到底是没说什么,一群人簇拥着杜晓瑜往老太太的德荣堂而去。 江亦嘉跟在杜晓瑜身后,趁机问许如月,“四叔是不是好全了?” 许如月喜道:“好了,彻底好了,才刚回来不久,人可精神了,这会子,应该也在德荣堂陪老太太。” 江亦嘉一听,突然放慢了脚步。 “怎么了?”许如月问。 “我……”江亦嘉吞吞吐吐,她本来想推说自己不舒服,可是老太太那边是必须去的,人都已经入了杜家大门了,难不成这时候临时找个借口退出去? 想了想,江亦嘉摇头道:“没什么,咱们走吧,都落后她们好大一截儿了。” 许如月不疑有他,带着她继续往里走。 江亦嘉心里觉得好笑,四爷去了西洋这么久,恐怕早就不记得她是谁了,她到底慌个什么劲儿? 到德荣堂的时候,四爷杜程均果然坐在里面。 天色阴暗的原因,堂屋里点了烛火,光线很柔和。 从江亦嘉的角度看去,男人的侧颜有些逆光,轮廓变得模糊,让原本的那份深沉多了几分难得的懒散。 “你瞧,四叔的气色是不是好了很多?”旁边许如月小声说。 江亦嘉眼皮一跳,快速收回视线,嗯嗯点头,“似乎是好了很多。” 其实她并没有看得太清楚。 见到杜晓瑜,里面的丫鬟嬷嬷们呼啦啦跪了一地。 就连杜程均都起了身,见他要跪,杜晓瑜忙上前扶住,说:“如今是在家里,四叔又是长辈,快别这么客气了,这一路过来见到那么多人跪迎,侄女心中已是不安,您要是再跪下去,我可就直接走人了。” 杜程均站直身子,看了看自己这个小侄女,记得一年多以前自己走的时候,她还瘦瘦巴巴的,如今却是丰腴白净了不少,气色也越发的好了。 微微一笑,杜程均道:“看来小丫头出嫁以后过得不错。” 杜晓瑜颔首道,“有劳四叔挂念了,侄女一切安好。看四叔这样子,应该是全部恢复了吧?怎么样,用西洋医术来医治四叔的病体,是不是比咱们大魏的银针草药管用多了?” 饶是杜程均对自家医术充满了信心,也不得不在见到西洋医术之后道一声好,“的确,他们的医疗方法跟我们是不同的,不过也有短板,只能说,各有千秋吧!” 杜晓瑜点点头,“那是,西洋医术虽然先进,但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医术也是不容小觑的。” 上面的老太太见到杜晓瑜,激动得热泪盈眶,在嬷嬷的搀扶下走到杜晓瑜跟前。 杜晓瑜的一声“祖母”还未喊出口,老太太就先说话了,“芳雯是回来过年的吗?” 杜晓瑜霎时愣住,看向一旁的赵嬷嬷。 赵嬷嬷叹口气,低声说:“老太太已经不记得很多人了。” “胡说!”老太太听罢,嗤了一声,“我怎么会不记得芳雯?” 又看向一旁的杜程均,说:“骏哥儿,这是你姑母芳雯,快见过你姑母。” “娘,我是程均啊!” “骏哥儿别胡扯,你四叔在江南养病,说了今年不回来的。”老太太轻哼一声。 杜晓瑜眉头皱得更深,“祖母这病状,很严重啊!” 没想到自己才几个月不回娘家,祖母就已经患上老年痴呆症了。 赵嬷嬷道:“大爷二爷三爷甚至是老太爷都给老太太看过了,说是因为数月前的那次磕伤引起的,外伤倒是好全了,但是这……基本无治愈的可能。” “那她如今还记得谁?”杜晓瑜问。 “大院里的这几位爷和太太,老太太都勉强记得,就是小辈们全记混了,把常年在外的四爷当成四少爷,却不记得四少爷和四少奶奶,那二人来请安的时候,老太太都觉得他们是客人,不停地嘱咐奴婢们要好生招待着。” 江亦嘉上前两步,关切地看着老太太,“老太太可还记得我是谁?” “嘉姐儿?”杜老太太见着江亦嘉,原本飘忽恍然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光亮,颤巍巍地拉着她的手,宽慰道:“嘉姐儿,你爹被贬了也没关系,你不要难过,嫁来我们家,让骏哥儿护着你。” 说完,老太太一手拉着江亦嘉,一手扯着杜程均的袖子,说:“骏哥儿,嘉姐儿是个好姑娘,你们从小又认识,正好今儿那么多人都在,祖母便给你做主,等堂会散了,你就上江家提亲去,娶了媳妇儿,来年生个大胖小子,给你们三房添个后。” 杜程均小心地把老太太的手摘下去,无奈道:“娘,我是老四啊,什么骏哥儿,您还让我娶江姑娘,这不是胡闹吗?” 一旁的许如月和杜晓骏尴尬不已。 江亦嘉被老太太紧紧抓着手,想收收不回来,只能求救地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忙道:“老太太,江姑娘是来咱们家做客的,您这么指婚不合适。” “芳雯啊,你快帮我劝劝嘉姐儿。”老太太心疼地道,“她父亲刚被贬了官,她肯定很难过,你让她别难过,咱们杜家和他们江家有姻亲呢,筱筱那丫头是找不回来了,既然臣哥儿娶不了筱筱,那就让骏哥儿娶了嘉姐儿。” 杜晓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站出来看着老太太,“奶奶,您再仔细瞅瞅,我才是晓骏啊!”又拉过许如月来,“这是月儿,是我去年娶进门的媳妇儿,您的孙媳妇儿。” 老太太仔细看着许如月。 许如月忙蹲身道:“祖母,我是月姐儿。” 老太太看了她好久,忽然摇头,苦闷地说:“什么月姐儿,记不住记不住,咱们还是说说骏哥儿和嘉姐儿,刚才说到哪里了?” 杜晓瑜道:“老太太,堂会散了,您也该回房休息了。” “我不困,再坐会儿。”老太太看了一会杜程均,又看了看江亦嘉,最后连自己刚才说过什么都给忘了,然后吩咐赵嬷嬷,“来了这么多客人,快给上茶备饭,可别饿着了。” 赵嬷嬷应声,“老太太说的是,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快坐,你们都坐。”老太太见所有人都站着,抬了抬手,对杜晓瑜道:“芳雯啊,你夫君来了没有啊?” 杜晓瑜摇头,“夫君公务忙,不得空。” “那你可得劝着他些,天气寒了,要仔细身子。” “我知道。”怕老太太受刺激,杜晓瑜都不敢喊“祖母”了。 “芳静呢?”老太太在人群里搜寻了一圈,没见着二女儿,问道。 柳氏道:“老太太,静姑奶奶在江南呢,太远了,来不了。” “老四也来不了?”老太太的双眼有些浑浊了,但还是能看到盼子归家的热切,提起小儿子时,有些雾蒙蒙的。 杜程均想开口说话,杜晓瑜低声道:“四叔,算了,趁着老太太还能记得,管她记成谁了吧,别纠正了,你现在纠正,她过会儿就得忘。” 杜程均抿着唇,心里很不是滋味。 原本他痊愈归来,最想分享这份喜悦的就是家人了,可谁料,进了家门才知道,母亲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她的意识里,他还一直留在江南养病。 看着这样的老母亲,几个儿子儿媳全都束手无策,只能默默叹气。 “大伙儿都散了吧,让老太太好好休息。”杜程松开口道。 于是闲杂人等退了出去,杜晓瑜也起身离开了德荣堂,准备去杨氏的院子里坐坐。 江亦嘉是跟在杜晓瑜身后出去的,踏出月洞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杜程均的声音。 “江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江亦嘉心跳一滞,看向杜晓瑜,脸色憋得通红。 杜晓瑜揶揄笑道:“怕什么,直管去,我在我娘的院子里等你。” 杜晓瑜说完就走。 江亦嘉只好硬着头皮往回折了几步,低着脑袋立在杜程均跟前,像个做错事准备听训的孩子。 “四、四爷。”江亦嘉的声音有些抖。 “刚才老太太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上去。”杜程均道:“她病了,意识不清醒,胡言乱语呢!” “我……我知道。”江亦嘉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84、崇洋媚外的东西(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杜程均察觉到异样,问她,“你很怕我?” “啊?我不是,我没有……” 江亦嘉心尖一跳,抬起头来,正对上他探究打量的一双眼,深沉无澜,蕴藏着少年人少有的稳重,似乎去了一趟西洋回来,他越发的让人捉摸不透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认为隐藏得很好的小秘密,到了他面前也会自然而然地就露出尾巴来。 而他在她眼中,就好像一潭幽静的湖水,望不到底,深不可测。 到底她只是个十多岁还未出阁的少女,无法参透二十多岁成熟男人的心思。 “需要我安排人送你回去吗?”见她发愣,杜程均问。 “不用不用。”江亦嘉勉强笑了笑,说:“我一会儿还要去陪晓……哦不,陪王妃坐坐。” 杜程均不再勉强,“嗯”一声,目送着她走远。 江亦嘉到了三房正院门口的时候,不停地抚了抚胸脯,等气息平静下来才进去。 杜晓瑜正在和杨氏许如月谈论老太太的病情。 见到江亦嘉进来,杜晓瑜碍于杨氏两婆媳在场,没问什么,继续说:“老太太那种情况叫老年痴呆症,都已经这把年纪了,痊愈是不可能痊愈的,只能时不时地喝些药作为辅助,延缓一下病情,才两个月,记忆力就下降得这么快,后面可能会更严重,而且行动越来越不便,照顾的人须得寸步不离才行。” 杨氏一一记下,遗憾道:“原还想着你四叔要是今年回来,咱们就能过个团圆年了,哪曾想,一次意外,让一向精明能干的老太太变成了这个样子,筱筱,是不是人老了以后都会这样啊?” “也不一定的。”杜晓瑜安抚道:“老太太是特例,再说了,娘这不还年轻呢嘛,怎么就担心上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娘别老是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老太太那边有人照顾着,你们也不必时时牵挂,偶尔去看上一眼就行了。” 杨氏点点头,自己这个女儿是越来越有主意了,很多时候说话行事的派头,比她这个当娘的还足。 趁着许如月和江亦嘉都在,杜晓瑜站出来当了回和事佬,“之前在德荣堂,老太太那是意识不清醒,说的都是无心之言,四嫂和嘉姐姐别往心里去。” 说句实在话,虽然老太太之前认错了人,可是当得知老太太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盼着的是江亦嘉和杜晓骏的婚事,许如月心里不是没有想法的。 很多人都知道,江家和杜家是世交,小辈们常有往来,江亦嘉和杜晓骏更是从小就认识,算得上青梅竹马。 不过因着小时候那枚铜鱼的故事,许如月和杜晓骏早就心意相通了,所以婚后她从来不想这些,今日算得上是头一回从老太太嘴里得知杜江两家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也就是说,如果不出现坠崖事件,如果不是她半路杀出来,杜晓骏原本要娶的人是江亦嘉。 杜晓瑜怕她这位嫂子心思敏感想到别的地方去,又多句嘴解释道:“和江家有婚约的不是四哥,是我,只不过我两岁的时候就走丢了,所以这么多年过去,江家早就不记得这事儿了。更何况,我如今都已经嫁入了楚王府,杜江两家再有什么口头上的约定,那自然也是作废了的。” 这话是在变相告诉许如月,就算江亦臣和她不可能,杜晓骏也不会娶江亦嘉的,毕竟这俩人又没有婚约在身。 许如月一下子就听出来小姑看穿了自己的心思,面上有些不自在,扯了扯嘴角,说道:“我都已经是你四嫂了,哪还会在意那些?” 杜晓瑜挑眉,但凡是个对夫君有感情的正常女人都会小小的在意一下的吧?就好像当初许如月和许如眉先后被赐婚给傅凉枭的时候,虽然知道那是假的,她还是醋得整个人都酸溜溜的。 不过这种事,自然谁都不会说出来,“四嫂不在意就好。” 杜晓瑜说完,看向江亦嘉。 江亦嘉知道杜晓瑜是在帮她,很配合地道:“小的时候老太太就爱开玩笑,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她还记着,可见记性又倒回去了,病得不轻啊!” 这么一说,才让许如月彻底放松下来。 她最担心的,是江亦嘉对杜晓骏的心思,毕竟江亦嘉和自己是好友,江亦嘉要是真的心悦杜晓骏,那她肯定会觉得不好受。 —— 从杜家出来,坐上马车以后,杜晓瑜问江亦嘉,“我四叔跟你说了什么?” 江亦嘉摇头道:“也没别的,跟你说的差不多,就是让我别把老太太说的话放心上。” 杜晓瑜无奈失笑,“老太太也真是,怎么偏偏把四叔认成了四哥,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四叔娶你,真是太荒谬了。” 江亦嘉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毕竟她曾经就有过这般荒谬的想法,勾引四爷,让他不得不娶了她。 可那是曾经,现如今她都放下杜晓骏了,自然不会再有那种荒唐不切实际的想法。 坐的是楚王府的车驾,杜晓瑜吩咐赶车的小公公先把江亦嘉送回去,才折返回王府。 杜晓瑜原本想跟傅凉枭说说这个事的,到了才听说他还没回来。 —— 与此同时,乾清宫,养心殿。 傅炎笔直跪在地上,“微臣已经按照皇上的旨意成功将杜家四爷带回来,特此入宫复命。” 上边儿弘顺帝正坐在棋桌前,与他对弈的人是傅凉枭。 弘顺帝捏着一颗棋子,久久没落下,似乎在认真思考,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抬头看傅炎一眼。 傅凉枭道:“既然人都回来了,那想必他身上的毒都清了吧?” 傅炎颔首,“全部清除,也大好了。” 弘顺帝眯着眼道:“这么说,我大魏的医术竟然还比不上洋人?” 傅炎无话可说,到了那边,见着洋人那些先进于大魏的医疗器具,他才算是真正领悟到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因为杜程均是大魏皇帝亲自下旨送去的人,所以在那边自然而然地得到了最好的治疗,有专门的翻译把洋医生的话转达给傅炎,说到“输血”这个词,傅炎听不懂,那洋医生表情很严肃,告诉他,这是他们研究多年的首次尝试,以前从未给人输过血,而且是羊血,没有这方面的病例可参考。 要么,他们就赌一把,让杜程均成为第一个接受输血的病人,要么,他们就只能返程,因为手术后如果不及时输血,杜程均能活下来的希望太过渺茫。 傅炎只是负责护送,当然拿不了主意。 杜程均却很坚持,说自己愿意尝试。 当时傅炎想劝来着,可是想想海上经历的大风大浪,吃了那么多苦头才到西洋,若是就这么返航,那就等同于白去一趟。 于是傅炎不得不默认了杜程均的选择。 之后就是漫长的手术过程和治疗过程了。 杜程均完完全全就是那帮洋医生的试验品,除了输血,麻醉剂也是首次登上手术台,效果十分显著,整个过程中,杜程均都是无痛的,不过西医也并非强大到无敌,还是有些不容忽视的缺陷,比如他们的药,效果就没有大魏这边的草药效果好,更比不上杜家自创的丸药。 好在走的时候考虑了太多的因素,所以带去的人不少,其中有几位是太医,带去的药也多,所以手术后,除了必要的服用西药之外,其余时候杜程均都是服用他们家的丸药的。 对于杜程均和那几位太医来说,这次的西洋之行简直就是一场大魏医学史上的颠覆。 面对弘顺帝的发问,傅炎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其实微臣觉得,既然咱们开海贸易与西洋有往来,不如趁机把西医引进来造福更多百姓。” 弘顺帝本来要落子了,听到这话的时候手一顿,再抬起头,那眼睛里竟然噙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凶光,狠厉至极,“这么说,在你眼里,我泱泱大国,那么多的名医大夫,竟然全都比不上那帮洋人?” 傅炎抿唇。 傅凉枭看了弘顺帝一眼,觉得他这状态不太对劲。 傅炎并未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提个建议把西医引入大魏而已,弘顺帝就算再生气,也不该马上就暴怒成这个样子吧? 偏偏傅炎是个性子耿直的,他从来不与人虚与委蛇,哪怕知道弘顺帝生气了也要说,“微臣不捧不踩,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医术就算再高,总有短板的地方,而西医就能很好的弥补咱们的短板,微臣觉得,对于一些特殊的病人,若是能将两种医术结合起来,会恢复得更快也更全面,所以微臣请求,引进西医,创办西医院,为百姓谋福祉。” 弘顺帝听了这话,额头上青筋暴涨,指着他就骂:“你个崇洋媚外的东西!来人,给朕把傅炎抓起来!” “父皇。”傅凉枭突然幽幽开口。 弘顺帝只当他是想替傅炎求情,当先道:“今日谁说情,朕便连同那个人一起罚!” 傅凉枭冷笑一下,认真看着他,“父皇这是怎么了?” 弘顺帝一愣,看向傅凉枭。 傅凉枭道:“不过就是个提议而已,父皇觉得不可取,那您不同意就是了,犯不着动这么大的肝火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85、执念(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弘顺帝心里有一股火,不发泄出来不痛快,脸色紧绷着,怒容不见半分好转。 傅炎很快被外面涌进来的御林军团团围住,他仍旧面不改色,看着上头的弘顺帝,微抿着唇,一言不发。 弘顺帝沉声道:“我大魏乃天朝上国,追根溯源,有上千年的医术传承,怎么可能比不上洋人?还引进西医,简直是胡说八道!” “可杜家四爷的病情在大魏医治不了,只能等死,去了西洋做手术就恢复了,这是事实。”傅炎仍旧态度强硬地说。 弘顺帝指着他,“那你告诉朕,朕安排给你带去的太医有没有起到作用,那些药又是给谁服用了的?” 傅炎再一次无话。 的确,弘顺帝没说错,他们带去的太医在中间帮了不少忙,因为西药目前还不够完善,药效不太显著,所以带去的丸药草药也服用了不少。 “你来之前,朕刚问过太医,太医告诉朕,杜程均之所以能恢复,本朝太医的功劳最大,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傅炎一瞬间语塞,低下头,满心嘲讽。 为了献媚讨好,那帮太医竟然昧着良心否认了西洋医术,反而无底线地自夸。 如此愚昧无知固步自封,早晚与世隔绝,这所谓的泱泱大国,还能撑到何时? 傅凉枭低笑一声,“父皇总说西洋比不上我大魏,不过儿臣倒是觉得,父皇还是挺喜欢西洋货的,不信您仔细看看这大殿里的东西,墙上挂的是西洋钟,父皇饮用的茶杯里,泡的是西洋参,时不时地登上塔楼,父皇还喜欢用西洋望远镜观景,甚至于,父皇的寝殿里还挂着一幅西洋油画,宫宴的时候,不也常常让西洋乐师出席吗?” 弘顺帝突然噎住,人虽不说话,脸上突突跳动的肌肉和越皱越紧的眉头,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愤怒,“老七!” “父皇。”傅凉枭抬眼,认真看着弘顺帝,“您看仔细了,站在堂下的是德亲王世子傅炎,不是怀王傅凉煜。傅炎护送杜家四爷去西洋有功,理应大赏,而不是让人抓起来,您要是因为这么一句话抓了傅炎,让宫里的西洋人怎么看,传教士们要是把这事儿给传回去,马上就会引起纷争。父皇要抓傅炎儿臣不反对,但儿臣希望,父皇能从大局出发,三思而后行。” 弘顺帝捏了捏眉心,脸色阴沉沉的,“放了傅炎!” 御林军们很快退了出去。 傅炎自始至终都笔直地站着,不过心里对于这个生父的失望又加深了一层。 不是失望他要抓自己,而是失望于弘顺帝的治国理念,西洋的不少技术已经领先大魏太多,承认别人的好,虚心接受和学习就有那么难吗?为什么非要掩耳盗铃? 这次若不是有幸去了西洋看到那些先进的东西,恐怕他也会觉得大魏这样的天朝上国才是遥遥领先于全世界的。 由此可见,走出国门看世界有多重要。 “你们俩都出去!”弘顺帝用手撑着脑袋,脸上神情很是复杂。 傅凉枭二人很快告退。 走出乾清宫的时候,傅炎道:“刚才多谢王爷替我解围。” “举手之劳罢了。”傅凉枭看了傅炎一眼,说道:“不过刚才那个情形,我怀疑皇上连你是谁都没分清楚。” 傅炎疑惑,“此话怎讲?” “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傅凉枭摇摇头,“可一时半会,我又说不出来他哪里怪,兴许,是我看错了。” 傅炎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那会让他想起自己有一个糟糕透顶的生父。 “去了一趟西洋,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有专门给王爷备礼物,一会儿回去,我让人送来楚王府。” 傅凉枭淡笑,“辛苦了。” 傅炎道:“其实对我来说,能去到那么远的地方见识到那么多与咱们本土不一样的新东西,是一次不小的收获,谈不上辛苦,往后若是有机会,我倒还想再去一次,不过看这情况,怕也是不可能了。” “那可不一定。”傅凉枭挑眉道:“毕竟他只能做几十年的皇帝。” 言下之意,下一任皇帝没准儿就比弘顺帝开明,眼界宽阔。 傅炎沉默片刻,四周扫了一眼,看向傅凉枭,悄声道:“我听人秘传,皇上服用了长生药,那药若是真的,只怕他要永定江山了。” 傅凉枭不答反问,“世子相信吗?” “什么?” “你觉得这世上有长生药?” “可能……皇上觉得有吧!”傅炎幽幽道。 “对,就是他觉得有,所以就有了,而且只能他有。” 傅炎再次不解地看向傅凉枭。 傅凉枭却不再说话了,只是慢慢地朝前走着,神情若有所思。 前世因为弘顺帝太早驾崩,所以他一直没弄懂那个长生药是怎么回事。 不过弘顺帝之所以驾崩,不是被谁下了毒,而是因为染了顽疾,不治身亡。 给皇帝下药这种事,基本上是不可能成功的,皇帝每日的膳食,从御膳房开始就经过了层层把关,之后还有专人试菜,银针试毒。 不管是谁,要想突破其中某一个环节把毒神不知鬼不觉地掺进去弄死皇帝,那都是异想天开。 所以傅凉枭前世能早早当上皇帝,多多少少占了点运气的成分。 要不是弘顺帝那病来得及时,他恐怕还要多斗一二十年。 也正是因为打听到弘顺帝的病情不可能好转,所以他前世才会抓紧机会斗翻那几个兄弟,致使弘顺帝立无可立,不得已,让傅凉枭当了太子,最终继承大统。 这一世很多人的命运轨迹都发生了偏转。 弘顺帝不仅没有身染顽疾,还活得一日比一日精神。 傅凉枭在跟几个兄弟明争暗斗的同时,当然还要照顾一下他这位“慈父”,否则弘顺帝活得越久,对他就越不利。 天竺有一种蛊,名叫“执念”,潜伏期特别长,幼卵只有针尖那么大。 幼卵时期种进去,要很多年才能开始长大,此蛊不会损害人的身体,它只会无限放大宿主的负面情绪,比如:仇恨、猜疑、嫉妒等等,最终让它们变得偏执,疯狂,直到把人逼死。 傅凉枭在重生的那一年给弘顺帝种下了这种蛊,按照日子来推算,如今还不到发作的时候,“执念”应该还在潜伏。 然而刚才弘顺帝竟然莫名其妙的发火,这让傅凉枭觉得相当怪。 难道弘顺帝服用了什么能催化“执念”提前发作的药? 可是,弘顺帝近来身体康健,就算是上次因为皇陵被盗一事气得卧床,所喝的汤药也只是一般的理气药,太医院那边都有记录。 这些药对“执念”是起不到作用的。 除非…… 傅凉枭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长生药。 弘顺帝服过的所有药里面,就只有这种最特殊,因为没人见过,更没人知道成分是什么,该怎么服用。 只是让傅凉枭想不通的是,长生药这种东西,难道不止一颗,还分时段服用?否则距离他母亲被换出去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弘顺帝为什么还在服药? 傅炎见他一直沉思,便没打扰,两人在皇城门口分道扬镳。 傅炎回了德亲王府,傅凉枭回了楚王府。 见到他进来,杜晓瑜亲自起身给他解了御寒的斗篷,笑问:“怎么今日入宫这么久才回来,遇到什么事了吗?” 傅凉枭坐下来,逗弄了小离忧一会才问杜晓瑜,“筱筱,你听说过蛊虫吗?” 杜晓瑜面色微变,“蛊虫?” 她听说过,但是从来没见过,“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傅凉枭缓缓道:“我给你举个例子,假如我给一个人下了蛊,而另外一个陌生人却用一种药,在宿主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阴差阳错让我种的蛊提前发作了,你觉得这种事情发生的机率有多大?” “万分之一的可能。”杜晓瑜道:“基本趋近于零。” “那如果这事儿真的发生了呢?” “一般来说,不可能。”杜晓瑜道:“我虽然不懂蛊,但在杂上看过一些,一只蛊被诱发的最直接方式是用另外一只蛊,所以便有子母蛊和阴阳蛊之说,用药诱发,应该算是高端手法了,因为配药要从蛊的潜伏期和其他很多因素考虑,随随便便配出来是没有作用的。 如果你说的事真的发生了,那只能说明,用药的人一早就知道你给宿主下了蛊,甚至有可能,你的蛊和他手中的药出自同一家。否则天下那么多的蛊虫,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能那么巧刚好把你的蛊给诱发了,而且还是在宿主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说到这里,杜晓瑜疑惑地看向傅凉枭,“王爷能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吗?” 傅凉枭关上门窗,把自己给弘顺帝下蛊的事说了出来,并告诉她,“执念”的潜伏期还没完,弘顺帝就开始不对劲了,应该就是长生药惹的祸。 杜晓瑜听得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早就知道自家夫君有野心,没想到野心这般大,竟然敢给皇帝下蛊。 要知道这种事一旦被发现,可是要灭门的啊! “筱筱帮我分析分析,这件事你怎么看?”傅凉枭道。 杜晓瑜问他,“那个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傅凉枭道:“天竺。” 杜晓瑜皱眉,“能提供长生药的人是庆国世子,你的蛊却是从天竺来的,有没有可能,当年给你蛊的人就是庆国世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86、宫宴,指婚(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当年给他蛊的人有可能就是庆国世子? 傅凉枭听到杜晓瑜这么分析,很快沉默下来,一双眼睛黑沉得可怕,气氛也因为他的突然沉默而压抑起来。 在一起这么久,杜晓瑜最是了解傅凉枭,这个人一向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一生只有两个人不可控。 一是关于她,不管好坏,他都很难保持冷静,为她失控的次数,杜晓瑜都已经数不清了。 第二便是先皇后,为了报仇,他私底下做的不少。 外面所有人都以为弘顺帝是把对于先皇后的那份宠转移到傅凉枭身上来了,所以他才能如此的无法无天。 哪怕是杜晓瑜,她提前知道了先皇后“暴毙”的秘密,知道了弘顺帝对先皇后有愧,想弥补傅凉枭,她都觉得这是一件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个皇帝内心的愧疚到底要有多强烈才能纵容儿子到这般地步,不管傅凉枭犯了多大的错,都能得到无底线的原谅。 时至今日杜晓瑜才弄明白,其实真相不是这样的。 弘顺帝心里的那份“愧疚”原本很可能只有一丝丝,是被蛊虫一点一点放大的,虽然蛊虫还没彻底发作,但在弘顺帝体内潜伏了那么多年,弘顺帝受到的影响肯定不小。 也就是说,弘顺帝的“愧疚”,都是傅凉枭亲自设计来的,并非全然发自弘顺帝的内心。 所以不管傅凉枭是火烧皇宫还是耍横抗旨,弘顺帝怒归怒,却从来没说过要重罚他的话,每次都是轻描淡写就给揭过去。 可现在,居然出现了另外一个真相——有人利用傅凉枭的手,把蛊虫种入弘顺帝的体内,再配药来催化,想替当年的先皇后报仇。 虽然对方的目的跟傅凉枭是一样的,都是给先皇后报仇,可利用就是利用,这性质就太恶劣了。 杜晓瑜十分能理解傅凉枭此时此刻的那种心境,他从来都是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没想到在蛊虫的事上却被人利用了那么多年,对他而言是一种羞辱。 想到这里,杜晓瑜默默叹了一口气,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声音透着说不出的坚定,“不管如何,你还有我。”顿了一下,语气更轻,“夫君。” 傅凉枭原本冷鸷的眼神在听到这一声轻唤以后瞬间柔化下来,他翻过手掌,紧紧握住她的手,半晌才说:“筱筱,我要杀了他!” 他天性如此,除了对她会有超乎寻常的宽容之外,其他人的利用和背叛在他这里都是绝对禁止的。 不管对方是庆国世子还是何方神圣,利用了他就是死路一条。 更何况,从客观角度来讲,如果庆国世子当年不用长生药换走霓裳,她就不会在半路上自杀。 所以庆国世子算是杀死霓裳的半个凶手,傅凉枭会恨他也无可厚非。 杜晓瑜不知道自己是该劝还是不该劝,不过最终,她选择了沉默。 不多会儿,傅凉枭把秋敏凡找来,让他去查当年把先皇后带走的庆国世子段濯。 整个秋家,只有秋敏凡一个人知道先皇后的事,是傅凉枭告诉他的,至于其他的长辈们,因为傅凉枭不允许,秋敏凡就没敢说。 秋敏凡不知道傅凉枭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去查那个人,“王爷,真正的段濯早就不在庆国了,如今继承王位的那位,不过是容貌与他酷似的弟弟段钧,况且,咱们当年为了找到先皇后,不是已经查了很久吗?压根就寻不到任何踪迹。” “找不到也得找!”傅凉枭直接下死命令,“哪怕是掘地三尺,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个人,用长生药换走他母后害得他母后死在半路已经对不起他了,如今竟然还敢利用他来给他母后报仇?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荒唐至极! “这……”秋敏凡满心为难,“王爷能否告诉微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段濯的利用,对于傅凉枭来说,那简直就是难以启齿的羞辱,他怎么可能说出来,只是沉声道:“先找到再说。” “微臣不敢保证一定能找到,只能尽力而为。”秋敏凡道。 —— 除夕这一日,傅凉枭奉命带着妻儿入宫。 庄敏太后还没见过傅离忧,夫妻俩当先去了慈宁宫。 把小家伙抱在怀里的时候,庄敏太后一张脸上全是慈爱的笑容,对一旁的嬷嬷道:“你瞧,是不是跟枭儿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又白又胖。” 一面说,一面伸手去逗弄,小家伙伸出手,紧紧捏着庄敏太后的一根手指就不放,那小模样,看得众人心都酥了。 庄敏太后更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对杜晓瑜说:“楚王妃往后要是得了空,便抱着哀家的小重孙入宫来坐坐吧,哀家这么多重孙,就数这小家伙长得最招人疼,你瞅瞅这小模样俊的,没准儿长大以后比他爹还好看。” 杜晓瑜忍俊不禁,看了一眼旁边的傅凉枭。 傅凉枭直接道:“天这么冷,老抱出来对孩子不好,还是等天气暖和了再说,到那时候,离忧也半岁多了,身子骨比现在结实,不至于轻易就着了凉染上病。” 庄敏太后听罢,与旁边的嬷嬷相视一笑。 “哀家早些日子就听人说,你喜得贵子以后性情大变,对楚王妃和孩子都宠爱有加,以前的陋习改了不少,如今看来,这话还真不是谣传。” “孙儿不过是遵从父皇的旨意,对妻儿负责罢了。” 负责? 这话从活阎王的嘴里说出来,那可真是太新鲜了。 庄敏太后嘴上不说,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若不是真的对杜晓瑜上了心,她这个孙子何时这般宠过一个女人。 虽然因为城隍庙那件事,庄敏太后对杜晓瑜产生了隔阂,没有以前那么喜欢杜晓瑜了。 不过看在杜晓瑜为枭儿生了个大胖小子的份上,她暂时不跟她计较,只要以后本本分分的,她甚至可以完全忽略当做没发生过。 但如果往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到时候就别怪她这个做祖母的不给好脸了。 要知道,皇家颜面可不是一个女人能随随便便践踏的,她杜晓瑜多大的架子啊,不过一介平民之女,竟敢让整个皇室最狂傲的皇子低声下气地求她? 杜晓瑜知道庄敏太后还在介怀城隍庙的事,只不过对方不提,她便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太后跟她说话她认真地回答,太后不跟她说话,她便不主动插嘴,免得一不小心招人厌烦,她现在不奢求别的,只想好好守着夫君和儿子过日子,不想参与皇室的任何争斗算计。 出了慈宁宫,去钟粹宫。 慧贵妃正在挑选晚上参加宫宴的服饰,见到这对夫妻来,有些惊讶,“你们怎么这时辰来了?” 傅凉枭道:“听说母妃今年能参加宫宴了,想着一会儿人多太吵,提前把离忧带来给母妃看看。” 慧贵妃忙把手里的衣裳递给宫女,从杜晓瑜手里把孩子抱过去。 对于一个膝下无子的女人来说,见到别人的孩子无非就两种反应,要么羡慕,要么嫉妒。 不过傅凉枭是慧贵妃的养子,傅离忧便是慧贵妃名义上的孙子,她就算心思再不善,也不可能嫉妒自己的儿媳,所以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慈爱与羡慕,目光胶着在小离忧肉嘟嘟的脸蛋儿上就挪不开了。 “这小家伙,长得真可爱。”慧贵妃抱着他走了两圈儿。 小家伙快三个月了,好动,但是他自己动不了,就喜欢被人抱着走来走去。 刚才在慈宁宫抱他的是太后,太后顾及颜面,只能在凤椅上坐着随便抱抱。 慧贵妃就不同了,她人本来也就和蔼可亲,对自己的孙子自然没那么多讲究,抱着他就好像是抱着自己的儿子一样,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儿。 小家伙便乐得挥舞着小手,嘴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什么。 慧贵妃笑道:“这孩子与我还挺投缘。” “那是母妃的孙子,能不投缘吗?”杜晓瑜笑答。 “只是可惜了,不能常常见到他。”慧贵妃想到今晚宫宴过后,小家伙就得出宫,心里顿时觉得空落落的。 杜晓瑜又道:“王爷说了,等天气暖和些,小离忧长结实些再时不时地带入宫来。” 慧贵妃一听,赞同地点点头,“说得也是,都道早产儿体弱多病,大冷天的还是少抱出来吹冷风。那算了,等他再大一些,你们再带入宫来,我好好疼疼他。” 慧贵妃才说完,就感觉到小家伙伸手抓住了她脑袋上的金钗,不过因为手劲儿太小,拿不下来。 慧贵妃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做贼心虚”的小家伙怔了一下,回过头,见爹爹和娘亲都坐在那边看着自己笑,他瘪了瘪嘴,一撒手不要金钗了,哇哇直哭。 杜晓瑜忙起身去抱,满是宠溺地嗔道:“真没出息,自己做了坏事还哭,你个小坏蛋。” 傅离忧一钻到杜晓瑜怀里,小手就去扯她胸前的衣裳要喝奶。 当着慧贵妃的面,杜晓瑜有些窘迫。 慧贵妃忙递了个眼色给大宫女,大宫女恭敬地道:“楚王妃请跟奴婢来。” 杜晓瑜跟着大宫女去了偏殿,解开衣裳给小家伙喂奶。 杜晓瑜再回来的时候,慧贵妃问她,“怎么不让奶娘喂呢?” 杜晓瑜看了一眼怀里睡过去的小家伙,说道:“第一个孩子,我想自己带。” 毕竟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怀上的,对他们夫妻而言是意外之喜,杜晓瑜想把所有的爱都给他,所以乳腺通了以后,她就没再让奶娘喂奶了,除非自己有事或者是病了之类的才会让奶娘代替。 “自己喂奶很辛苦的。”慧贵妃道。 “辛苦是辛苦了些,不过心里是甜的。”自从亲自喂奶以后,她就没睡过一天好觉,小家伙不经饿,睡觉前喂饱,半夜就得饿醒,所以半夜起来喂奶已经成了她每天的常态,傅凉枭不忍心看她那么辛苦,劝了好几回,但都没用,小离忧如今可是杜晓瑜的宝贝疙瘩,她哪里舍得假手于人,恨不能找根裤腰带时时刻刻都给拴在身上。 于是傅凉枭琢磨着,是不是再让她怀一个分分神。 为了杜晓瑜的身子着想,从产后到现在,傅凉枭都没碰过她。 当然,没碰不代表一点荤腥都没沾过,毕竟他是个正常男人,也会有需求。 如今都快三个月了,春种秋收,刚刚好。 宫宴上。 傅离忧无疑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要说弘顺帝,前面那几位王爷给他生的孙子不少,但这么一看,傅凉枭家这位小宝贝,无疑是长得最萌最可爱的。 睡了一个时辰的小家伙宫宴的时候醒了过来,窝在杜晓瑜怀里,睁着乌黑明亮的眼睛,滴溜溜打量着周围的人。 宗妇们看得心痒痒,谁都想去要来抱一抱,可是谁都不敢开这个口,毕竟孩子可爱,孩他娘也可爱,孩他爹却不是什么善茬儿,于是一个个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许如眉虽是侧妃,今夜也因着与皇后的关系入宫赴宴了,就坐在傅凉睿旁边。 见到傅离忧的时候,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要是她也能怀上,那该多好啊? 想到这,目光转向傅凉睿,带着近乎卑微的祈求。 她如今真的不奢求傅凉睿的宠爱了,只要他能给她个怀上孩子的机会,有了孩子,别的她都可以不要。 傅凉睿慢悠悠地从对面傅离忧身上挪回视线,仰头喝了口闷酒,搁下杯子的时候察觉到许如眉的目光,他皱皱眉,眸子里满是嫌恶,压低声音警告道:“让你来参加宫宴已经是本王最大的宽容,你最好是安分些。” 见许如眉委屈巴巴地抿着唇,他冷嘲,“怎么,前年中秋宫宴的事还想再重演一遍?” 许如眉听罢,脸色霎时一白。 “你觉得本王还会再给你那个机会?” “表哥……”许如眉低下头,哭道:“当年的事是我不对,可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能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改过自新的机会多的是,不过本王给得起,就怕你要不起。” “表哥难道不想要个孩子吗?”许如眉道:“我都听姑母说了,你不肯娶正妃,还给灵姨娘喝避子汤,你就算不待见我们这些妾室,总该待见孩子了吧?” 傅凉睿偏头,眸光冷得可怕,“本王就算想要,也绝不会是跟你的孩子。” 许如眉浑身一颤,完全不敢正视他。 再一杯闷酒喝下,傅凉睿起身,直接走到傅凉枭和杜晓瑜的坐席前,莞尔道:“七嫂介不介意我抱抱小侄?” 杜晓瑜没说话,看向傅凉枭。 傅凉枭点点头,“给他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谅傅凉睿也不敢作妖。 杜晓瑜站起身,把傅离忧递给傅凉睿。 傅凉睿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小家伙还不会认生,随便谁抱着都不知道哭,倒是精神得很,小手闲不住,一下抓抓这里,一下摸摸那里,他穿得厚实,裹得跟小棉球儿似的,一动就萌的不行,谁见了都得被萌一脸血。 傅凉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抱孩子,怕弄疼了他,不敢箍得太紧,却又不敢掉以轻心,怕手一软孩子落下去,于是整个人僵在原地,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傅离忧。 燕王忍不住打趣道:“看不出来,十一弟竟然这么喜欢孩子,也是时候娶正妃自己生一个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弘顺帝。 弘顺帝问旁边的许皇后,“睿儿的正妃人选定下没有?” 许皇后愁眉苦脸,“还没呢!”不是她不肯操心,而是不管自己怎么安排,睿儿都不满意,不是这里有毛病就是那里挑出刺来,总有他自己的道理,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时候这么挑剔女人的。 弘顺帝想了想,说:“老十一的婚事是该落实一下了,不如趁着今日直接给定了吧,朕瞧着文渊阁大学士之女……” “父皇。”傅凉睿连听都没听说的是哪位姑娘,直接抱着傅离忧转个身,看向弘顺帝,道:“儿臣前面不还有十哥吗?十哥都没娶正妃,哪就轮得到我了?” 弘顺帝噎了噎,转而又看向十皇子祁王,“老十,你怎么说?” 祁王是个相当佛系的王爷,一不站队,二不夺嫡,最喜欢纵情山水,闲云野鹤,年前刚去外面游历了一番,特地回京过年的。 听到弘顺帝的话,祁王道:“儿臣但凭父皇安排。” 弘顺帝就喜欢这么乖巧听话的儿子,比他那个孽障老七强多了,直接当着宗亲和大臣们的面给祁王指了一门婚。 这一指完,就又看向傅凉睿了。 傅凉睿瞬间无语,自知躲不过,只好兴致缺缺地道:“儿臣与十哥一样,但凭父皇安排。” “那就文渊阁大学士之女。”弘顺帝一锤定音,“听说那姑娘贞静贤淑,温婉端庄,与你的气质正好相符。” 抱个孩子抱出一桩婚事来,傅凉睿眼底的兴味淡去,把傅离忧还给杜晓瑜,回到自己的坐席上。 许如眉醋得不行,咬着下唇绞着手帕,心里早就把那个即将过门的宁王妃诅咒了千万遍。 文渊阁大学士可是文官的最高官位,人家的女儿德才兼备,的确有嫁入王府的资本,而她许如眉虽然背后挂着个丞相府的名,可事实上,她生父只是个小小的正六品官阶,怎么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87、怀王离奇死亡(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傅凉睿好似没看到许如眉的表情,低下头吃菜。 终于解决了儿子的婚事,许皇后松了一口气,心情愉悦不少,亲自给弘顺帝斟酒。 酒杯递过来的时候,弘顺帝突然想到了什么,没有急着喝,而是抬起头来四处搜寻了一下,终于在傅凉枭旁边的位置看到了怀王傅凉煜。 他似乎正低头和傅凉枭说着话。 弘顺帝让吴胜重新拿过一个杯子来,抬起金壶,拇指在壶盖上轻轻压了一下,倒满一杯酒,然后看向傅凉煜,说:“朕听闻前不久的绣花枕头藏尸案,是怀王协助大理寺破获的,理应论功行赏,这么着吧,大理寺那一块以后就归你管了,每一桩案件,都务必给朕查仔细了。” 说完,递了个眼色给吴胜。 吴胜马上端来托盘,把弘顺帝刚才倒的那杯酒放上去,缓缓端到怀王跟前。 关于怀王,杜晓瑜听傅凉枭说过,他手上虽然管着一些事,不过都是些不太重要的部门,他这个人喜欢跟尸体打交道,很有破案的天赋,大理寺曾经有几宗悬案,都是在怀王的协助下破解出真相的。 既然喜欢破案,那如今直接让他管着大理寺,怀王应该相当高兴才对。 可从杜晓瑜的角度,看到的却不是怀王兴奋的表情,而是面部肌肉因为极度恐惧而扭曲抽搐,他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伸出去接吴胜递来的酒杯那只手,抖得很厉害,仿佛那酒杯里装的压根不是什么上好佳酿,而是鸩毒。 “怀王殿下这是怎么了?”杜晓瑜小声问傅凉枭。 傅凉枭也是一脸纳闷,看向上头的弘顺帝。 弘顺帝却看向了别处,跟大理寺卿说:“朕这个儿子,平日里最喜欢破案,在这方面十分有天赋,初次接手大理寺,林爱卿要多多照拂他。” 这位大理寺卿,便是丁文志的那位朋友,林海的亲爹林啸。 林啸一听,忙起身道:“众所周知,怀王殿下是个破案才,能得他襄助,是我大理寺之福,论理,该是怀王殿下多多照拂微臣才是。” 弘顺帝抚须一笑,转过头看向怀王。 怀王被他那个眼神一吓,手一抖,不小心把吴胜递来的酒给打翻,湿了自己大半衣袍。 “放肆!”弘顺帝没有发怒,声音却相当的低沉,这俩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沉缓而掷地有声,十分有分量。 大殿内顷刻之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怀王身上。 怀王急急忙忙离席,走到殿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儿臣无状,还请父皇恕罪。” 弘顺帝皱皱眉头,吩咐吴胜,“带怀王下去更衣。” 吴胜很快把怀王带了下去。 怀王妃攥紧绣帕,时不时地朝着殿门口张望,脸色看起来有些紧张。 不多会儿,怀王换了一身衣裳再回来,重新回到坐席上。 杜晓瑜细心的发现他的面色煞白了不少,一双眼睛处于无神状态,怀王妃跟他说话,他的反应也显得十分呆滞。 “不就是接手大理寺吗?五哥既然不愿意,找个借口推了就是了,怎么弄得跟如临大敌似的?”傅凉枭道。 怀王听到傅凉枭的声音,猛地抬起头,嘴皮有些颤抖,却是咬紧了牙关,那双眼睛里,有着常人难看懂的惊恐。 他似乎是想说什么,可嚅动了几次嘴唇都开不了口。 旁边怀王妃揪了揪他的衣袖。 怀王像是受了惊,突然绷直了后背,待看清楚旁边的人是他的发妻,才又慢慢平复下来。 “五哥,你是病了吧?”傅凉枭紧紧盯着他的双眸。 “老七,老七……”怀王突然一把抓住傅凉枭的手腕,嘴巴里含糊不清,“九、九……” “什么?” “怀王殿下,这是皇上重新赐给您的酒。”这时,吴胜突然走过来打断了怀王的话。 怀王赶紧垂下抓着傅凉枭的手,坐正身子,这次不再像刚才那样惊恐颤抖了,而是突然平静下来,面如死灰地接过那杯酒,一仰头喝了下去。 吴胜收了酒杯退下。 “五哥刚才说什么?”傅凉枭继续那个话题,今天晚上的怀王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然而不管傅凉枭怎么问,怀王始终没再跟他搭话。 “怀王已经说不了话了。”杜晓瑜凑近傅凉枭,低声道:“那杯酒有问题。” 傅凉枭目光一寒,看向上面的弘顺帝。 弘顺帝在看怀王,眸子里涌出一种能让人不寒而栗的怨毒,十分可怕。 这一幕极快,不过转瞬就恢复了正常,但刚好被傅凉枭捕捉到。 那种眼神,傅凉枭活了两辈子都没在弘顺帝的眼睛里见到过。 傅凉枭深深皱起眉头,感觉上,似乎有什么事逐渐脱离他的掌控了。 趁着弘顺帝跟许皇后说话,怀王快速地偏头看了一眼傅凉枭,然后拿起筷子,漫不经心地挑着盘子里的菜。 傅凉枭顺势望过去,见怀王竟然在盘子里摆出了“九仙山”三个字,然后用筷子夹起来放入嘴里,那几个字很快就被他给吃了。 宫宴还在继续,傅凉枭却已经完全没有了心思,脑海里只剩三个字:九仙山。 九仙山已经出了大魏,不属于任何一国的管辖范围了,五哥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个地方?九仙山,到底代表了什么? —— 这一夜突然下起了暴风雪,外面冷得彻骨,傅凉枭夫妻从宫里回来以后没多久就洗漱歇下了。 屋里烛火昏黄,杜晓瑜躺在傅凉枭怀里,二人谁也没睡着。 傅凉枭一直出神,杜晓瑜知道他还在想宫宴上的事,便出言道:“其实王爷大可不必纠结,等过几日天气好转,你再安排人去一趟九仙山,到时候就知道怀王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了。” “我想的不是这个。”傅凉枭道:“之前在宫宴上,你也听到大理寺卿的话了吧,他说,五哥是个破案才。的确,五哥一直对这方面很有兴趣,只不过因为双生子的关系,他不太受父皇待见,所以手上没什么实权,管的事也少,不过他常常会在闲暇之余去帮大理寺破案,像坊间传得神乎其神的什么惊天悬案之类,五哥破了不少,所以其实撇开别的不谈,他在这方面是真有天赋,堪称‘神探’。” “所以呢?”杜晓瑜听得出来傅凉枭要说的不是这个。 “我怀疑,五哥在破案过程中发现了什么秘密,父皇要灭他的口。” 杜晓瑜心下一惊,“皇上最大的秘密,不就是当年把先皇后给换出去,然后昭告天下皇后暴毙吗?” 傅凉枭嘴角勾起一丝嘲弄,“他那样的人,一生怎么可能只有一个秘密?” “说得也是。”杜晓瑜赞同地点点头,身为皇帝,至高无上的尊荣背后,必定有一些不能见光的东西,而像弘顺帝这样的冷血动物,最容不得两种人。 一种是知道他秘密的人,另一种是见证过他最落魄时候的人。 显然,怀王身为弘顺帝的儿子,大魏亲王,他只能属于前者。 所以,怀王很可能是知道了弘顺帝的什么秘密,以至于弘顺帝要在宫宴上借机灭口。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傅凉枭越想,心下越不安。 此时已经深夜,外面的风雪很大,哪怕是躺在床上,都能听到寒风卷着雪花呼啸的声音,像一声声的哀嚎。 杜晓瑜道:“不如,我去给你点一些安神香吧,好好睡一觉,等天亮了再考虑别的事。” 傅凉枭拦住她,摇头道:“别起身了,仔细冻着,我自己去点。” 原本已经坐起来的杜晓瑜只好重新躺回去。 傅凉枭披上外袍,在众多香料盒里找到安神香,放入香炉点上。 他才刚回到床榻边,正准备躺下,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王爷,王爷……” 来敲门的是李忠,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冷,他的声音说不出的抖。 “何事?”傅凉枭问。 “王爷,大事不好,怀王殿下他……薨了。” 傅凉枭面色大变,急急忙忙穿好衣裳走到外间推开门,眸光紧紧锁在李忠身上,“再说一遍。” 李忠惶恐道:“怀王府传来消息,怀王殿下薨了。” 傅凉枭只觉得眼前一黑,呼吸沉重了不少,“是中毒?” “不是。”李忠道:“大理寺的仵作去验了尸,最后确定是被冻死的。” “怎么可能冻死?”傅凉枭的声音接近怒吼。 一个大活人在自己家里被冻死这种事就已经够荒唐的了,更何况怀王还是亲王,他身边能短了跟班伺候的人? 说怀王被冻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李忠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不知如何回答。 “备马车,去怀王府。”傅凉枭深吸口气,回到内室,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娇妻,眸光温润下来,摩挲着她的脑袋,柔声道:“筱筱不用等我了,你先睡,我去一趟怀王府。” “夫君……”杜晓瑜拽住他的手腕。 傅凉枭回头,“怎么了?” 杜晓瑜也想去,可是她得留下来陪着宝宝睡觉,否则一会儿宝宝饿了会哭。 “你当心一点。”杜晓瑜只得压下心头的念想,嘱咐了一句。 “嗯。”傅凉枭郑重点头,“乖,快睡吧!否则明日该没精神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杜晓瑜心急如焚,哪里还睡得着,不过还是点点头,“你放心去吧,我会好好睡觉的。” 傅凉枭披上斗篷,李忠给他撑伞,主仆二人很快到了王府大门外。 马车已经准备好,李忠亲自赶车。 傅凉枭坐上去以后,马车快速朝着怀王府而去。 才刚踏进怀王府大门,就听到一片哀哭声。 怀王的尸身已经停放在正堂,用白布遮盖。 因为事发突然,棺椁还没准备好,所以怀王身下只简单地垫着一床草席。 怀王妃跪在旁边,双眼已经哭得红肿,怀王的其他姬妾们也跪在一旁,哭声倒是不小,不过有几个是真心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傅凉枭特别讨厌这种聒噪的氛围,不过死者为大,他还是勉强忍了,看向怀王妃,沉声道,“五嫂,借一步说话吧!” 怀王妃浑身瘫软没力气,是被两个婆子给扶起来的,跟着傅凉枭去了偏厅。 活阎王的气场自然不是说着玩玩的,他人往那一坐,就有一种高山压顶的逼迫感,偏厅里众人被压得透不过气,就连伤心不已的怀王妃都停止了啜泣,生怕多发出一丝声音惹恼了傅凉枭。 跟着进偏厅的,除了怀王妃,还有大理寺的仵作。 “说说吧,五哥是怎么回事?”傅凉枭看向二人。 怀王妃一提起怀王,眼泪就扑簌簌落个不停。 仵作道:“微臣经过反复查验,证实怀王殿下的确是冻死的。” 怀王妃一边抹泪一边道:“妾身真的不知道,宫宴回来以后,妾身和王爷就歇下了,妾身睡得沉,没发觉王爷半夜起身出了门,外面正下着暴风雪,下人们都躲屋里去了,巡夜的婆子发现王爷的时候,他就跪在院子正中,人已经僵了。” “这么说,最先发现五哥尸身的人是巡夜的婆子?” “是。” “她人何在?” 怀王妃身后的婆子战战兢兢往前走了几步,低着头颤着声道:“是奴婢发现的怀王殿下。” 傅凉枭站起身,“带本王去看看发现五哥的位置。” 婆子应声,带着傅凉枭往外去。 怀王妃和仵作也抬步跟上。 怀王当时并没有走远,就在这个院子里,那婆子冒着风雪走到发现怀王的位置,说:“就是这里。” 她浑身抖得厉害,显然是被刚才那一幕给吓破了胆。 傅凉枭抬起鹿皮靴,踩进深厚的雪地里,走到婆子所指的位置,雪太大,已经覆盖了原本跪过的坑。 傅凉枭蹲下身,一旁的怀王妃忙亲自给他递上一盏羊角灯。 “他朝哪个方向跪?”傅凉枭问。 婆子指了指右侧,说:“怀王殿下是朝这儿跪的。” 傅凉枭抬眸,随即眯着眼,那是皇城的方向。 傅凉枭站起身,拍去身上的雪花,又问仵作,“除了能确认是冻死的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发现了吗?比如,他生前有没有中过毒?” “怀王殿下并没有中毒的迹象。”仵作禀道:“不过微臣听怀王妃说,怀王殿下最近一段时日老是睡不好,半夜常常惊醒。” 傅凉枭的目光移到怀王妃身上。 “对对对。”怀王妃忙不迭点头,“王爷最近的睡眠质量很差,哪怕妾身让人点了安神香,他还是会做噩梦,然后惊醒。哦对了,王爷好像有梦游的症状。” “好像?”傅凉枭皱眉。 “因为妾身也不太确定。”怀王妃神情痛苦,“有一个晚上,王爷起来找水喝,不小心碰到桌椅上发出声音,惊醒了妾身,妾身见他闭着眼睛,跟他说话他似乎也听不见,喝完水就回来躺下了,第二日妾身问他,他说不记得自己起来过,不过王爷拒绝让医官看诊,所以妾身只能自己揣测他应该是会梦游。” “这么说,今天晚上五哥也极有可能是梦游出来的,以至于他在梦游中被冻死了都不知道?”傅凉枭眸光清寒,他绝对不相信这件事与弘顺帝毫无瓜葛。 自从上次傅炎险些被抓,傅凉枭发现蛊虫被人催动了以后,弘顺帝的性情果然越来越阴戾了,怒的时候能吓死人,尤其是对上他的目标,那种眼神就好像一条毒蛇盯上了猎物,冰冷而怨毒。 之前在宫宴上,弘顺帝看向怀王的那个眼神就很可怕。 可是,五哥到底知道了他什么秘密呢? 又是什么秘密,能让他怒到不惜亲手杀子的地步? 杀了一个大皇子不够,又杀一个五皇子,接下来又是谁?会不会终有一日也轮到自己头上来? 傅凉枭再次回到偏厅,屏退了仵作,单独留下怀王妃,“五哥生前有没有跟五嫂说过些什么?” 怀王妃仔细想了想,最终摇头,“没有。” 似乎想到了什么,怀王妃愕然地看向傅凉枭,“难不成,楚王殿下怀疑我们王爷的死另有蹊跷?” “目前还不好说。”傅凉枭道:“五嫂也别多想了,让人去宫里报丧,准备后事吧!” 怀王妃一听,又哭了起来。 傅凉枭临走之前,亲自掀开白布看了一眼怀王的尸身,他的面上和双手都有很明显的紫红色痕迹,乍一看像是外伤,仵作说那是死者生前受冻到一定程度时皮下血块凝结所致,而并非外伤。 傅凉枭没多留,出了怀王府,让李忠调头,去大理寺。 本来除夕夜,这些部门都是放假了的,可是因为怀王的死,大理寺不得不连夜加班。 傅凉枭到了以后,直接告诉大理寺卿林啸,说要查阅怀王最近参与的几宗案件。 虽然没有任何批文就这么查阅档案不符合规矩,不过看着活阎王那黑沉沉的脸色,大理寺卿不敢不从,只能破例,很快让人把档案全部调来。 傅凉枭一页一页地翻着,然后发现那些案子虽然曲折离,却没有一件是能与弘顺帝挂上钩的,甚至是从中找不到一点联系。 之前的宫宴上,弘顺帝才刚说了让怀王接手大理寺,林啸正高兴呢,毕竟多了个神探,以后大理寺办起案来便如虎添翼了,只是谁能想得到,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人就没了。 对此,林啸心中是十分遗憾的,他见傅凉枭一直翻档案,便问:“楚王殿下是否觉得此事有蹊跷?” “没事,大概是本王多疑了。” 没发现蛛丝马迹,傅凉枭放下档案,离开了大理寺。 回到楚王府的时候,杜晓瑜还没睡,问他,“怎么样了?” 傅凉枭幽幽一叹,“或许,我得亲自去一趟九仙山了。” 杜晓瑜不同意,“我听人说,那个地方十分危险,我不放心你就这么去。” “没事的。”傅凉枭轻轻搂着她安抚道:“我多带些人就是了。” “那你先派人去探探底行不行?”杜晓瑜祈求道,她是真的不想他出任何事。 “此时迫在眉睫,倘若先安排人探底,再等着他们传信回来我再去,我怕时间太久,耽搁了。” 杜晓瑜低下头不说话了。 傅凉枭轻轻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你说怎么了?”杜晓瑜瞪着他,“都让你不要以身犯险了,你偏不听我的话,九仙山那么远,还那么危险,你说万一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和宝宝怎么办?” 傅凉枭刮了刮她的鼻尖,“放心,你家夫君没那么弱。” “那也不成。”杜晓瑜气哼哼地歪向一边,“反正我不同意你去。” “筱筱。”傅凉枭突然哑着嗓子道:“蛊虫提前催动,父皇已经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了,我担心他下一个要对付的人会是我,所以这一趟,我必须去把所有的真相都弄清楚,父皇在宫宴上的表现你都看见了,那就是蛊虫作祟的结果,会把他内心的所有情绪无限放大,现在的父皇,说难听点就是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你放心,我走后会让敏凡亲自来楚王府保护你,你要像以前一样乖,等我回来,好不好?” 杜晓瑜红着眼看着他,“那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 “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88、我娘的尸身被你藏哪儿了?(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怀王死在自家府上的事,成为了正月初一沸腾京城的热门话题。 怀王府的人入宫报丧时,弘顺帝表示很难过,派了吴胜亲自来慰问怀王府亲眷。 死得太过蹊跷,却又查不出原因,怀王妃只能对外说是染病身亡,称怀王近来精神状态很不好,身子骨早就弱了,昨夜一场暴风雪,更是直接要了他的命。 可即便如此,外面的百姓还是不断猜疑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有没有隐情怀王妃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天塌了,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能给他们母子依靠。 傅炎闻讯赶来的时候,怀王的尸身已经入殓停放在灵堂。 整个怀王府笼罩在一片缟素中,沉重哀痛,丝毫感觉不到过年的气息。 怀王妃看着傅炎那张几乎和怀王一样的脸,忍不住掩面失声痛哭。 “王妃要节哀。” 看到亲哥哥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傅炎心里不是不难过的,只是他从不把情绪流泻在脸上,所以自打进了灵堂,整个人就陷入了沉默,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棺木,把自己化为了一尊雕塑。 傅炎并不相信怀王真是染病死的,他虽然因为常年在德亲王府,很少跟怀王往来,却十分了解,怀王是个经常跟尸体打交道的人,他的身子骨比一般人都要硬朗,昨夜的暴风雪虽然大,怀王却是在自家府上,他没道理会因此而丧命。 更何况,几天前怀王才来找过他,那个时候,傅凉煜看起来虽然精神不好,却没有到衰竭的地步。 这其中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内幕。 离开怀王府以后,傅炎去了楚王府,想请傅凉枭帮忙查查,看能否查出怀王真正的死因,却被楚王府的李忠公公告知,楚王出城了,并不在府上。 楚王府只有杜晓瑜一个女主人在家,傅炎不便进去,听了李忠的话以后就原路折回了。 回到德亲王府,德亲王和德亲王妃见傅炎心情沉郁,怕他有什么地方想不开,便轮番来开导他。 傅炎道:“父王,母妃,我没事,只是一时无法接受怀王就这么没了。” 他们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于同一个娘胎,甚至连容貌都是相同的。 人都说双生子心有灵犀,以前傅炎觉得自己是嫉妒怀王的,因为怀王成了被留在宫里的幸运儿,而自己却是被遗弃的那一个,不管弘顺帝怎么弥补德亲王府,他都没办法抹去心里的这道阴影,无法释怀自己成为弃子的事实。 直到除夕前几日,怀王突然找上他,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他才突然觉得,或许留在宫里也未必是好事。 当时傅凉煜说了很多,其他的,傅炎没怎么记住,唯有一句印象最深。 傅凉煜说:“阿炎,或许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羡慕你,甚至是嫉妒你,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倘若当年被送出宫的人是我该多好,这深宫里好可怕,从我八岁开始到现在,压抑了那么久,我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了。” 傅炎不知道傅凉煜为什么会突然跑来找他说这些。 那种感觉,就好像傅凉煜是在交代后事。 果不其然,真让他感觉对了,傅凉煜应该是早就预感到自己将死,所以把最后的遗言留给了他这个双生弟弟,对怀王妃和他的子女,连个交代都没有。 傅凉煜的死,让傅炎再一次感受到了被抛弃的悲痛。 毕竟生母不在了,傅凉煜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兄弟,他们之间哪怕身份有别,说到底也是血浓于水。 如今却连“唯一”都离他而去,傅炎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还能撑多久。 —— 深冬时下的雪还没化完,傅凉枭去往九仙山的途中多次遇到前方雪崩阻了路的情形,本来打算连夜赶路的他无奈之下只能找间客栈投宿。 然后他在客栈里遇到了慧远大师。 与其说“遇到”,傅凉枭倒宁愿相信这老神棍是特地来等着他的。 “王爷意欲何为?”慧远大师问他。 傅凉枭端起杯子,晃了晃里面的酒液,唇角往上勾了勾,“大师不是挺会算的吗?怎么,本王意欲何为,你竟然算不出来?” 慧远大师淡淡一笑,“阿弥陀佛。” “大师既然特地在此等本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本王着急赶路,可没空陪你。” 慧远大师只道:“巧了,老衲的目的地和王爷一样。” 多日的路程,让傅凉枭觉得疲累,他揉着眉骨,“大师不妨直接告诉本王,九仙山上有什么,省得本王费时费力再跑一趟了。” 慧远大师怔怔看了傅凉枭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 还不如不问。 傅凉枭从来就跟佛家无缘,那些个弯弯绕绕的话他听不懂,知道老神棍不会直说,他也懒得再费口舌,等路段通了以后继续赶路。 到达九仙山脚下的时候,被人阻了路。 阻路的不是旁人,正是已经在九仙山“修炼”了一年的江亦臣。 见到这个人,傅凉枭便想起去年在汾州城隍庙的事,那天倘若自己再去晚一步,筱筱就跟着他走了。 傅凉枭端坐在马背上,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居高临下地看着江亦臣,“一年不见,本王倒是不知,该如何称呼你了。” 江亦臣面色寡淡,“我师父说,他不想见你。” 傅凉枭已经知道自己要见的人是谁了,说起来,当初在城隍庙还有过一面之缘,想必就是后来传得沸沸扬扬,把江亦臣拐走的那位疯癫道人。 听到对方说不见,傅凉枭也不恼,轻笑道:“他不见本王不要紧,总不能不待见慧远大师了吧?” 江亦臣看向慧远大师,眸光很是复杂。 当初若不是他,自己兴许早就带走晓瑜了。 “阿弥陀佛。”慧远大师说完一贯的开场白,这才进入主题,对着江亦臣说,“九仙山上的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 江亦臣听得一脸茫然,“大师在说什么?”他是真的一句也听不懂,面前这俩人一开口,就跟打哑谜似的。 慧远大师又说:“带路吧,否则要让我们走出这里,有的秘密可就藏不住了。” 江亦臣皱皱眉头,正在犹豫要不要带他们上山,就听到身后传来疯癫道人的怒骂声,“老秃驴,一年不见,你竟然学会威胁老道了?” 疯癫道人一面说,一面走了出来,瞅了一眼坐在马背上气势全开的傅凉枭,冷哼一声,“臭小子,谁让你来的?” 傅凉枭反问:“九仙山又不属于阁下,本王如何不能来?” 疯癫道人当即吹胡子瞪眼,“那也不属于你们大魏!” 傅凉枭冷冷一笑,“只要本王想,它早晚能归入大魏版图。——不过,阁下一张口就把自己和大魏划分清楚,莫非你不是大魏人?还是说,你是庆国人?” 疯癫道人眼神闪了闪,面上更怒了,“胡说八道什么?” 傅凉枭心中越发的笃定了对方的身份,眼底净是浓郁的嘲讽,“来的路上本王一直在想,九仙山是险山,什么样的人需要待在这种没人敢来的地方呢?思来想去,也只能是那位神秘失踪没脸见人的庆国世子了,看来没了荣华富贵作为后盾,段世子隐姓埋名的这十几年,混得也不怎么样嘛,都沦落到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生为徒的境地了,啧……” 疯癫道人面色一沉,与刚才的疯癫行为一对比,简直像换了个人。 江亦臣呆住了,“什么庆国世子,师父,你到底是谁啊?” “江三公子连这老头是谁都不知道,你也敢拜他为师?你知道他留你在山上做什么吗?” 江亦臣紧绷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傅凉枭的话。 傅凉枭嘲讽地看着疯癫道人,“本王远道而来,你们师徒就是这么待客的?” 江亦臣皱了眉头。 疯癫道人一摆手,吩咐江亦臣,“带他们上山。” 江亦臣心中有千百个疑问,可是又不知道该去问谁,只能暂时压下,带着傅凉枭和慧远大师往前走。 上山要穿过一片迷雾森林。 以前傅凉枭听人说过九仙山脚的迷雾森林等同于死亡森林,进去的人少有生还的,如今一看,不过就是利用门遁甲布了一些阵法让闯山的人困在里面而已,哪有外面传得那样邪乎。 半山腰依山而建了一排小木屋,那便是疯癫道人和江亦臣的住所,外面围了篱笆,边上栽种着几棵果树,种蔬菜的几块地全被雪给盖住了,鸡舍里还喂养了几只野鸡。 傅凉枭是奔着要紧事来的,才没工夫关心这二人的生活状况,坐下来以后就开门见山,“说吧,我娘的尸身被你藏哪儿了?” 听到这一句,正在倒茶的江亦臣手一抖,将茶水倒在了桌上,遭了疯癫道人一记斜眼。 江亦臣急忙用干毛巾擦了桌子,心中却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 傅凉枭的娘不是先皇后吗?先皇后难道不该在皇陵? 如果不在皇陵的话,那后山上的那座孤坟…… 越往下想,江亦臣的呼吸就越沉重,好像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他的一颗心怦怦直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89、先皇后的局(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傅凉枭和疯癫道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疯癫道人明显很不满意傅凉枭这个态度,哼声道:“你娘是谁?跟我有何关系?” 傅凉枭唇边泛着冷意,“大家都是聪明人,有的事何必点的太透,本王多费唇舌倒是没什么,就怕你没脸。” 疯癫道人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伸手指着傅凉枭,“小王八蛋,你骂谁呢?” “谁对号入座就骂谁。”傅凉枭端起江亦臣递来的茶碗,似乎有些嫌弃茶碗的粗糙,皱皱眉头,一口没喝,又给搁下了。 疯癫道人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冒,“嫌弃你还来?” “你把我娘还回来,本王马上就离开你这破地方。” “做梦!” “师父……”江亦臣忍不住打断二人的谈话,“你们聊,我去扫墓,昨夜雪好大,这会儿后山八成已经被覆盖住了。” 傅凉枭闻言,忽然轻笑,看向疯癫道人,“你这徒儿不错。” 说罢,站起身,吩咐江亦臣,“前头带路。” 疯癫道人气得要打人,被慧远大师一把摁住,“别忘了霓裳临终前是怎么交代你的。” “滚你丫的!”疯癫道人狂喷慧远大师,“敢情隐姓埋名守着她这么多年的不是你,你就站着说话不腰疼?” 慧远大师淡笑,“老衲早就六根清净不问俗事了。” “可拉倒吧你!”疯癫道人冷嗤道:“不问俗事你还跟着那个小王八蛋来我九仙山做什么?” 已经跨出门槛的傅凉枭听到这一句,回过头来,眸光在慧远大师身上幽幽转了一下,神情若有所思,随即便跟着江亦臣朝后山走。 路上,傅凉枭仔细看了江亦臣一眼,“名满京城的大才子,竟然甘愿放下满身的清傲跑来这种破地方给一个疯老头洗衣做饭?你可真给读人长脸。” 江亦臣语气平静,“我本来就没想着出人头地,长不长脸又有什么关系?” “不出人头地,你拿什么来跟本王争?”傅凉枭挑眉,不等江亦臣回话,又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忘了告诉你,筱筱为本王生了个儿子,取名离忧。” 江亦臣脚步一停,站在雪松下,一种难言的钝痛从心口溢出来,俊逸如画的容颜上微微泛着白。 傅凉枭见他这个反应,心情很是愉悦,“在这个世界上,权势,地位,金钱和女人,全都与实力挂钩,光凭满腔的爱意,你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得不到。 或许你很喜欢本王的爱妻,不过本王很认真的告诉你,就算我现在把她拱手让给你,你也养不起她,你甚至会让她沦为一个成天为柴米油盐操心的市井妇人。 但她留在本王身边,便永远不会有这样的烦恼,所有物质上的条件,本王都能给她最好的。” 江亦臣微微握拳,“晓瑜不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否则她当初就不会一气之下回汾州那种地方去了。 “当然。”傅凉枭淡淡一笑,“她不在乎这些,可是本王在乎。本王要么不娶,要娶便只娶一个,把别的男人分给三妻四妾的金钱与宠爱都给她,让她一个人便能享受到满后院女人加起来才能得到的娇宠。换你你能做到?” 江亦臣忽然瞪大眼睛,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神情看着他。 傅凉枭是谁?整个傅家皇室最声名狼藉的王爷,手段残暴,女人在他眼里,向来不过玩物而已,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肯为了晓瑜做到如此这般了? 江亦臣突然想起了关于城隍庙的那个传闻,说傅凉枭给杜晓瑜下跪求她回来。 当时因为他被疯癫道人捆走了,没见着,所以不知道真假。 不过江亦臣觉得,凭借傅凉枭的手段,要想平息那样一场流言简直轻而易举,可是他没有。 那就说明有可能是真的,就算不是真的,光凭傅凉枭敢放低姿态任由外面的百姓评头论足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他的真的有心。 要知道,这损害的不仅仅是皇室颜面,更是傅凉枭身为男人的尊严。 能为了女人放下尊严,这得是多深厚的感情? 哪怕他自诩喜欢杜晓瑜,欣赏杜晓瑜,也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江亦臣的面色逐渐变得复杂,喉咙口哽住,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去反驳傅凉枭这番话。 傅凉枭的确是在以权压他,向他炫耀他是如何如何的有权有势,可傅凉枭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现实,一句“爱她”是维持不了漫长的几十年婚姻的,除了爱,他们还有生计要操心。 “醒醒吧,你喜欢的,不过是被本王娇养以后的杜晓瑜罢了,她所有的美好都是建立在无忧无虑的基础上的,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每天为了吃饱饭为了帮你生儿育女忙得脚不沾地还有心情跟你风花雪月吟诗作赋。 本王是个大俗人,不过本王觉得,相比较江三公子不屑入朝为官的‘清高’,筱筱她更喜欢本王的‘俗’。” 江亦臣本就鲜血淋漓的心口再次遭受重击,疼得他微微颤栗。 傅凉枭沉声道,“清醒了就前方带路。” 江亦臣转过身,落寞的背影这一刻看来更添沧桑。 二人来到后山的时候,那座孤坟果然被大雪覆盖了。 江亦臣收了心思,从旁边的小木屋里拿出笤帚和铲子,小心翼翼地把坟冢周围的雪给清扫开来。 因为江亦臣这一年勤快打扫的关系,坟墓周围除了雪便再也没有多余的杂草之类,很干净。 傅凉枭站在无字碑前,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收了,只剩一片肃穆沉重。 江亦臣没留在外面,去木屋里坐着等他。 傅凉枭只是默默地站在墓碑前,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别的什么动作。 疯癫道人追着慧远大师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当即冷嗤道:“臭小子,没找着的时候整天念叨,如今找着了,连个下跪礼都不给亲娘行,有你这么个儿子,霓裳就算还在世,也早晚会被你活活给气死!” 傅凉枭没搭理疯癫道人,又站了一会才侧过身,眸光幽深至极,隐隐含着怒意,“为什么要带她来这儿?”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疯癫道人仰起下巴,那副倨傲的模样,分毫不减当年。 只是细看之下,一双老眼里竟然泛着红。 傅凉枭想到五哥的死,想到弘顺帝,一瞬间怒从心来,唰一声抽出腰间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到疯癫道人跟前,将短剑架在他脖子上,沉怒道:“你已经害死了我母后,如今还反过来利用我去对付我父皇,你想做什么?光复大业,领着你庆国的兵马扫平我大魏的山河?就凭你?”声音里满是讽刺。 慧远大师见疯癫道人脖子里已经被划出一道血痕,可见傅凉枭是真的动了怒,不由得脸色一变,忙出言道:“王爷请息怒,先皇后的死与他无关。” 傅凉枭毫不动容。 怎么无关? 若不是段濯垂涎他娘的美貌,不惜以庆国镇国之宝长生药把他娘换走,他娘就不会在半道上出事。 要说导致他娘惨死的凶手,江其佑是一个,弘顺帝是一个,段濯更是脱不了干系! 慧远大师见傅凉枭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忙又道:“真的不是他,你娘的死另有原因。” 傅凉枭紧紧皱着眉,脑海里浮现除夕宫宴上关于五哥的画面,五哥让他来九仙山,想必就是让他来见段濯的。 他不甘心地握紧剑柄,死死盯了段濯一眼之后收了剑,直直刺进雪地里,人也跟着单膝跪在霓裳的坟墓前,俊美的面上爬满了伤色。 段濯伸手一抹脖子,把血迹擦干净,这才冷哼一声,“忘恩负义的小王八蛋,当年要不是我,你以为你能被弘顺帝宠得无法无天?别的不说,就光是火烧皇宫这一条,便足以让你被削爵变成什么都不是的庶人,老道我没找你要回报就算给你天大的人情了,你如今竟然还敢算账算到我头上来。 来来来,你不是要杀我吗?动手啊,我倒要看看,当着霓裳的面,你要怎么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慧远大师叹口气,“阿弥陀佛。” 傅凉枭跪了许久,才慢慢站起身来,眸底说不出的清冷,“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濯被傅凉枭气到了,不乐意说,一拂袖去了木屋里,见江亦臣傻乎乎地看着外面,忍不住伸手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脑门,“看什么看,还不做饭去?” 江亦臣无语,“都这时候了您还吃得下去啊?” “天大地大这张嘴最大。”段濯抬脚踹他:“你给我麻溜的。” 江亦臣道:“那等我听完再说。” 段濯又敲了他一下,“人家的秘密,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亦臣又不是傻子,淡笑一声,“若是跟我无关,这天底下那么多人,师父为何偏偏收我为徒,教我炼丹?” 段濯一噎,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指望段濯亲口说出来是没可能了,傅凉枭只好看向慧远大师。 慧远大师看了霓裳的墓碑一眼,缓缓道:“用长生药换走你娘,不过是她在荣华园遇到段世子之后的一个局罢了,所谓的吞金自杀,是她利用自己不肯屈服的性子做出来蒙蔽弘顺帝的假象,其实她当时并没有死,不仅没死,还在段世子的帮助下来了九仙山。 不知王爷可还记得,当初把蛊虫交到你手上的那个老妪?” 傅凉枭点点头,“本王有些印象,她身形佝偻,穿着一件宽大的兜帽披风,帽子遮挡着脸,看不清楚容貌。” “那个老妪便是先皇后假扮的。”慧远大师道:“蛊虫也是她亲手给你的,而所谓的长生药,这世间并不存在,事实上庆国也没有。 你娘只是想复仇,所以在荣华园见到庆国世子以后心生一计,请段世子帮忙配合,借着长生药的名,引弘顺帝上钩,给弘顺帝下蛊,此蛊能惑人心,将内心的情绪无限放大。 她要弘顺帝因着愧疚,一辈子不敢亏待你,更要弘顺帝终有一日,死于自己的猜疑嫉妒之下,本来她想等你登上帝位之后再与你相认的,只是很可惜,因为试药的缘故,她没能撑住,两年前不幸去世了。” 傅凉枭听完这个真相,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崩塌,又有什么东西在释然,说不清楚到底是欣慰还是难过。 原来娘亲并没有印象中的那么软弱,原来她不是死于自杀,这一点,他是该欣慰的,可自己终究是来晚了一步,没能见上娘最后一面。 把慧远大师的话消化了好久,傅凉枭才勉强定下神来,“这么说,我娘一直活到了两年前?” “嗯。”慧远大师颔首,“她是在你回京之后不久才去世的。” 傅凉枭眼睛眯了一下,“试药,试什么药?” 慧远大师又道:“献给弘顺帝的‘长生药’。” 傅凉枭身子一僵,“你的意思是,我娘也给自己种了蛊?” “对,为了试药,她也给自己种了蛊,否则‘长生药’不可能要分这么多次给弘顺帝,那是因为药没炼出来,每三年给弘顺帝一颗的,只是比上一次给的改进了一些,但都不是药效最佳的,所以你娘每次都是自己服了药之后觉得有效果了才请段世子以庆国的名义送到弘顺帝手里的。” “那可是蛊。”傅凉枭喘了口气,“她怎么能这么傻以身试药?” 慧远大师拍拍傅凉枭的肩膀,“所以其实,借你的手对付弘顺帝的人并不是段世子,而是你娘霓裳,你错怪段世子了,这么些年,若不是他倾力相助,你娘不可能成功把蛊和药都弄到弘顺帝的身体里去。还有,为了完成你娘的遗愿,你娘去世以后,段世子也给自己种了蛊,每隔一段时间就在试药,有蛊虫作祟,他脾气不好也正常,你要理解他。” 傅凉枭偏头,眸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坐在木屋里喝茶的段濯,抿了抿唇,上前几步,抱拳道:“原是我错怪了前辈,还望前辈原谅我的无状鲁莽。” 看在他认错态度还不错的份上,段濯也懒得跟他计较了,站起身走出来,说道:“那你以后不会再见着我就要打要杀了吧?” “晚辈不敢。”傅凉枭恭敬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90、揭秘,慧远大师的身份(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江亦臣站在木屋前,怔怔地看着傅凉枭、段濯和慧远大师三人,面色十分纠结。 疯癫道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将他带上山来教他炼丹,关于这点,他心里一直都清楚,但他从来想不通这里面的关键。 哪怕是到了现在,他都还没理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先皇后明明是暴毙而亡,本应该葬在皇陵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九仙山,疯癫道人为什么会成了庆国世子,而自己在整个故事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段濯转身的时候看到江亦臣眸光晦暗,他微微挑了下眉,往日里动不动就骂江亦臣笨的那股燥气退去,声音透着说不出的冷静,“小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老道为什么要带你上山吗?” 江亦臣抬眸,“那师父会告诉我实话吗?” “父债子偿,这是你们江家欠了霓裳的。” 江亦臣立在原地,身形有些晃,目光落在傅凉枭身上,“我记得当初在汾州城隍庙,楚王曾告诉我,我爹二十年前在云州对不起过一个人,难道说……” “这么着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完你就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段濯打断他的话。 江亦臣点点头,将三人请进屋,亲自给每个人倒了茶,这才坐下来,一副侧耳倾听的乖顺模样。 开讲之前,段濯特地看了慧远大师一眼,“老秃驴,既然你已经看破红尘六根清净,那老道就直说了,一会儿可别怪我揭了你的老底。” 慧远大师一如既往的淡定,“阿弥陀佛。” 段濯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这才道:“此事要从我们庆国的一位逃婚公主开始说起,当时庆国的王,也就是我的祖父,将公主许配给了庆国的一位大将军,公主死活不肯嫁,于是想方设法逃到了大魏,在云州遇到了她倾心一生的人。 两人感情发展得很快,都还没成婚,公主就有了身孕,等她提出大婚的时候,才知道那个男人早就有家室了,她不过是他养在外庄上的妾室而已。 公主心痛过后,还是将孩子生了下来,只不过因为产后抑郁,没多久就去了,从此那个男娃成了出生不明的‘野孩子’。 男人为了保护这个外室子,将他带回府上,做了他小儿子的伴读,每天陪着他小儿子上学念。 男人对这个外室子,吃穿都不亏待,唯独不能曝光他的身世。 于是男娃就一直以伴读的身份待在江家。 可讽刺的是,江家那位小少爷是个废物,三天打鱼两天晒,但他发现,自己这个伴读很有才华,于是为了应付他爹的抽查,他经常让伴读帮他写功课,就连去见他爹的时候也带上伴读,他爹问什么,伴读在旁边暗暗给他提示,他便照着回答,这让他爹十分高兴,因为江家很久没出过这么有才华的男儿了。 江家和当时还在云州的秋家有往来,秋家姑娘常常会来找江家姑娘玩,其中有一位秋家姑娘,名叫霓裳,长得倾城绝色,是云州城里大半才子的倾慕对象。 有一次霓裳来了江家,刚好被那伴读见着,一时惊为天人,从此就丢了心了,为了靠近霓裳,他每天都认真的读,文采越来越好。 云州是才子云集之地,才子佳人们常常会举办诗文会。 江家那位小少爷也倾慕这位小青梅,于是为了获得美人芳心,他决定去诗文会上大放异彩。 虽然那些诗词对联都是伴读写的,但他就像个不能见光的影子,只能默默躲在江家小少爷的身后,看着自己心慕的姑娘因为被自己的诗词惊艳到而对江家小少爷产生了好感。 那二人相恋以后,伴读十分伤心,他决定去找父亲讲清楚,自己才是该得到霓裳欣赏的那个人。 可是江父在得知真相以后,非但没有斥责他的小儿子,反而对伴读道:你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子,就算我对外说你才华横溢,又有谁会相信呢?何况,我那小儿子与秋家姑娘郎才女貌,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以你的身份,压根就配不上秋姑娘。再者,你作为哥哥,理应让着弟弟,成全弟弟,你忍心看着弟弟失去挚爱吗? 因为江父的这番话,伴读为了能生存下去不被赶出府,只好压下了所有的心思,继续做他的伴读,继续帮小少爷作弊。 很快,霓裳和江家小少爷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秋家不同意,非要小少爷考取功名,否则绝不会把女儿嫁入江家。 小少爷急了,只好对着秋父秋母立誓说一定能金榜题名回来娶霓裳的,可让所有人大跌眼球的是,这位云州城里出了名的大才子竟然接连落榜,把霓裳的年龄给拖大了。 伴读知道以后很高兴,因为小少爷考不中,就意味着他娶不到霓裳,那么自己就有机会了。 可是伴读万万没想到,小少爷因为气不过被同窗嘲笑,所以走了歪路,把霓裳献给了当时出巡云州的明王。 小少爷献美有功,明王履行承诺打通关系提前泄题,助小少爷一路往上爬。 后来小少爷出息了,江家要迁徙去京城,伴读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没有跟着去京城,而是半道上偷偷溜走,去了皇觉寺剃度出家。 几年后,先皇后暴毙的消息传出,正在皇觉寺敲丧钟的小沙弥一夜之间白了眉须,却也因此大彻大悟,成了皇觉寺的得道高僧。” 段濯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早就震惊到呆若木鸡的江亦臣,“听懂没?” 江亦臣赤红着眼看向段濯,“这么说,慧远大师是我祖父和你姑母的私生子,而我爹,便是故事中那位欺世盗名,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小少爷?” 段濯转眸看向木屋外。 冷风中,无字碑静静矗立,好似那人清傲的眉眼。 “当年爱慕霓裳的人太多了,我不怕承认,我自己就是其中一位,可你爹江其佑,他是最不配说爱霓裳的人。” 江亦臣的声音弱下去不少,“那么,本该暴毙的先皇后为什么会出宫了?” 段濯讽笑,“那是因为你爹亲手把霓裳推进了另外一个火坑里,霓裳因为貌美,常常被人觊觎,弘顺帝又是个生性多疑的主,他把一切罪过都归到霓裳头上来,凌虐她,把她囚禁在荣华园。 后来我作为庆国世子出使大魏,在荣华园见到了霓裳,她不甘心被弘顺帝凌虐幽禁,她知道庆国王宫里藏着传说中的长生药,于是求我帮忙,联手演了一出戏,让我假装对她一见倾心,然后去找弘顺帝,说愿意以庆国的镇国之宝长生药换走霓裳。 弘顺帝果然上了勾,之后她告诉我,不用真的把庆国的长生药拿来,因为她曾经在一本杂上见过天竺有一种蛊,能够无限放大人心中的情绪和欲念,她要复仇,要把这种蛊种进弘顺帝的身体里。 弘顺帝不是因为猜疑就凌虐幽禁她么?她便要他终有一日死于自己的猜疑之下。 于是我动用了很多人,终于找到了这种蛊虫的幼卵,霓裳无法接近弘顺帝,便借着亲生儿子傅凉枭的手,把幼卵送到了弘顺帝体内,之后再回九仙山来炼药催化。” 顿了顿,段濯又说:“我带你来九仙山,一是让你给霓裳守墓赎你爹的罪孽,二则因为你是江家难得的好苗子,我们这些人做事讲求冤有头债有主,不忍心牵连你,所以让你来避难。” “避难?”江亦臣呼吸一紧,眼瞳缩了缩。 “没错,霓裳同样给你爹种了蛊,也用药催化,所以他的功利心只会越来越重,而他很快就会为此付出代价,你们江家迟早要完,想必你也不忍心亲眼看到那一幕吧?” 江亦臣抱着脑袋,内心宛如刀割。 从亲情上来讲,江其佑是他生父,没有江其佑,就没有他江亦臣,可是从道义上讲,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江其佑这种小人。 如今生父是江其佑,罪大恶极的也是江其佑。 江亦臣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反正我说了,两年后你才能下山。”段濯道:“不过你硬要回去我也不拦着,只要你不怕被你爹牵连。” 江亦臣紧紧皱着眉头,面色痛苦,他不是怕被牵连,而是无法面对自己竟然有那样一个爹。 而另一边,傅凉枭也同样被震惊到了。 前世弘顺帝因为死得太早,所以发展的轨迹与这一世不同,他从来都不知道,他娘的“暴毙”背后竟然隐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一直在暗中提点他的慧远大师,竟然是江家的私生子,庆国公主的亲生儿子,段濯的表弟。 被掩埋了那么多年的秘密突然浮出水面来,傅凉枭瞬间有一种接受无能的无力感。 “那么,这些事跟我五哥有什么关系,他是无辜的,为什么会死?”傅凉枭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是为了怀王而来的九仙山,没想到竟然在无意中听到了一段令人悲愤交加的“真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91、下山(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你五哥是个可怜人。”慧远大师接过话,缓缓道:“他生母早亡,唯一的亲弟弟被送出宫,先皇后还在宫里的时候待他不错,他便把先皇后当成了亲生母亲,先皇后的‘暴毙’对他而言,整个天都塌了。 那天晚上,他本来想去灵堂跟先皇后说会儿话的,不曾想弘顺帝突然驾临,他只好躲到屏风后面,然后看到了不该看的,听到了不该听的,知道了棺木里躺着的并不是真正的先皇后。 他因为害怕,不小心弄出了响动,被弘顺帝察觉到,但这个人有神探的天赋,反侦察能力很强,从后窗逃走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因此弘顺帝并没有当场抓获五皇子,只是事后让人一一盘查之后知道五皇子曾经进过灵堂。 不过弘顺帝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没办法直接处置五皇子。 再加之五皇子后来的表现一点都不像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弘顺帝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才停止了生长。 不过从那以后,五皇子经常会借着办案的名义来皇觉寺,把自己心里的苦闷全部向老衲倾吐出来。 怀王最后一次来皇觉寺,是在楚王殿下你对付康王和靖王之后的那几天,他告诉老衲,他无法再沉默下去了,他不想与你为敌,如果说出那个秘密能让你不对他下手的话,他宁愿冒这个险。 老衲劝他切莫冲动,他说自己很害怕,他这么些年之所以经常和尸体打交道,就是想给自己壮壮胆,想突破心里最害怕的东西。 可他最终还是被殿下的手段给吓到了,他整日里寝食难安。 老衲想了又想,只好告诉他,那件事不用他亲自说,如果有机会,让他转告殿下,九仙山藏着殿下想知道的所有秘密。 后来,怀王似乎是通过怀王妃,向殿下投诚了对吧?” 傅凉枭点点头,这件事是筱筱告诉他的,筱筱说,怀王妃来找过她,还告诉她怀王一向有意和他交好,怀王妃希望筱筱能在他跟前替怀王美言几句,说兄弟之间没必要闹僵。 原来那个时候,五哥是准备一步步接近他,然后告诉他关于皇陵里的秘密吗? 想到这里,傅凉枭心里相当不是滋味。 关于皇陵里葬着的人不是母后这件事,他一直都知道的啊! 慧远大师慈悲地“阿弥陀佛”一声,“那个时候,弘顺帝已经服下了第六颗药,蛊虫被催动了,他本来没想对付怀王的,正是因为怀王妃这个举动,引起了弘顺帝极大的关注,心里对于怀王的猜疑重新复苏,并且不断地滋生疯长,最后变成一种偏执,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直接笃定怀王就是当年偷偷潜入灵堂的那个人,为了不让怀王向你泄密,弘顺帝不惜疯狂到亲手杀了怀王。” 听到这里,傅凉枭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突兀,气息冷鸷可怕,“都说虎毒不食子,他为了彻底埋住自己的秘密,竟然能狠到这般地步,连亲生儿子都杀!” “阿弥陀佛。”慧远大师打了个佛号,意味深长地道:“万恶之源,始于贪念。” 如果弘顺帝不贪恋长生,就不会任由段濯带走先皇后,后来的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可正是因为他贪,不满足于只做几十年的皇帝,所以牵连了那么多的无辜之人。 “难怪皇子们都已经成年了,皇上还迟迟不立太子。”江亦臣后知后觉地说:“原来在他眼里,根本就不需要太子这个位置。” 段濯冷笑,“他做梦!只要两年,最后一颗药出来,他必会死在自己的疑心之下。” 江亦臣看了段濯一眼,本来想说什么的,却被段濯一记斜眼给堵住了,等傅凉枭和慧远大师一前一后离开,江亦臣才纠结着眉头,“师父让我两年后再下山,是准备让我去给皇上送最后一颗药对不对?” 段濯叱道:“怎么,老道供你吃供你住这么多年,让你去送个药你都不乐意?” “师父为什么不亲自去?”直觉上,江亦臣觉得段濯肯定是有身手的,只不过从来没在他面前展示过。 既然段濯有身手,那么他自己去送药不是更顺利吗? 江亦臣是江其佑的儿子,皇上一眼就能认出来,让他去,这不是太冒险了吗? “因为最后一颗药药效猛烈,师父无法保证自己试药之后还能否活着去送药,所以才提前培养我,让我代替师父去送药,对不对?”江亦臣倏然红了眼眶。 虽然这一年以来,疯癫道人老是动不动就埋汰他,可他从未觉得疯癫道人可恶,因为很多时候,疯癫道人教给他的东西还是很有用的,否则他也不至于待在这么与世隔绝的地方还能成长。 段濯并未回答江亦臣的话,早就闭着眼睛趴在桌上,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昨夜才刚试过一次药,被折腾得够呛。 江亦臣看着段濯被蛊虫折磨得日渐苍老的容颜,心中划过一丝不忍,低喃道:“师父,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真的值得奉上那么多年的守护和一条命吗?” 段濯并未抬头,声音却带着嘲意,哼声道:“小子,那是因为你不懂爱,你若是真爱上了,便会知道为了那个人,一条命压根就算不得什么。” 江亦臣惭愧地低下头。 段濯又说,“你和傅家小子之间,差别还是挺大的。” “我知道。”江亦臣抿唇,“我比不上他。” “出息!”段濯冷嗤,“我指的不是身份地位,而是对那个小丫头的感情,他能做到不顾一切,可你不能,因为你不够爱,换句话说,你对那个小丫头其实也算不上爱,只是一种单纯的欣赏,就好比赏一幅字画。 你若是真的见过傅家小子私底下为小丫头做过些什么,就知道自己输在哪儿了。 慧远那个老秃驴给傅家小子算过命格,他告诉我,那个小丫头对傅家小子而言,就如同我们给自己种下的蛊虫,但凡她有半点损伤,他发作起来,会比蛊虫发作还可怕。 所以,你明白当初老秃驴为什么要跋山涉水跑到汾州去阻止你带走小丫头了吧?” 见江亦臣一副不赞同的模样,段濯忍不住又埋汰他,“说了不是打击你,你对那个小丫头,还没有一个后来者对她的感情深。” “谁?”江亦臣紧张地缩了缩眸子。 “天机不可泄露。”段濯故作神秘道:“你要是想知道,在九仙山待满三年,等你下山去送完药,一准能见到他。” 说到这里,又叹息一声:“全都是痴儿!” 江亦臣看着段濯,忽然道:“师父,我不能再继续留在九仙山了。” “怎么,要走?”段濯一点也不意外,这小兔崽子心浮气躁的,牵念又多,能留得住才怪了。 “我爹当年铸下大错,我承认他被先皇后报复是罪有应得,但我娘、我大哥、小侄和我妹妹,他们全都是无辜的,我必须回去。” “你要回去救他们?”段濯眯着眼。 “亲人遭难,我不能逃避,就算我能力微薄谁也救不了,但起码,我可以和他们一起面对,家妹还未出阁呢,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么忍心她年纪轻轻就……” 怕段濯心生失望,江亦臣马上又保证道:“如果有机会,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回来,期限到了以后帮师父下山送药,毕竟这一切罪孽是由我爹引起的,我是他的儿子,这笔债,我也该替他偿还一部分。” 段濯蹙蹙眉头,“要走就快点走,别磨磨唧唧的跟我这儿煽情,你不酸,我酸!” “我走了,师父保重。”江亦臣站起身,很快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 —— 下山途中,傅凉枭问慧远大师,“有没有办法能让段老前辈不因为蛊虫而亡?” 慧远大师道:“以命全了他对霓裳的感情,是他最后的夙愿,就算让他活着,留下来的,也不过是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子罢了。” 傅凉枭抿唇,他娘生前欠下的情债还真是数都数不清。 两人刚走到山脚准备启程离开,就见江亦臣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傅凉枭停下脚步,问他,“你不留在九仙山了?” 江亦臣白着脸道:“我要回去救我娘和我妹妹。” 傅凉枭没说什么,虽然江其佑有罪,不过他从未想过牵连江亦臣,况且这个人留在九仙山为他娘的复仇计划炼了一年的丹药,也算是有所弥补,他的确不好勉强人家继续留下。 “会骑马吗?”傅凉枭问他。 江亦臣点头,“会。” “那你和慧远大师共乘一骑吧!”傅凉枭说完,朝着被大雪覆盖的林子里吹了个口哨,不多会儿,一黑一白两匹马从里面跑了出来。 左边那匹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匀称高大。 江亦臣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白马,“这是踏雪吧?” “眼神不错。”傅凉枭淡笑,“你再看看另外那一匹又是什么?” 另外那匹同样高大,但通身毛色乌黑,油光水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雄姿勃勃。 “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乌骓。”江亦臣道。 傅凉枭含笑,“两匹都是日行千里的宝马,雪地也能畅通无阻,既然你猜对了,那选一匹吧,咱们得尽快启程回京才行。” 江亦臣指了指黑马,“就它吧,看起来是匹烈性马,我试试能不能征服。” “那你可猜错了。”傅凉枭挑眉道:“性子烈的是白马,踏雪性子高傲,不懂驯马的人很难掌控它。乌骓的性子也烈,但比不上踏雪。” 江亦臣的眼神在黑白两匹马之间犹豫不定。 傅凉枭道:“你若是有胆识,就挑战一下踏雪。” 江亦臣将包袱递给慧远大师请他帮忙拿着,自己走到踏雪跟前,正准备抬手摸摸马脸安抚它,踏雪马上就往后退了一步,看起来似乎有些警惕。 江亦臣又往前,踏雪干脆直接走到傅凉枭身后,蹄子刨地,打着响鼻。 江亦臣一看,索性泄了气,“罢了,短时间内我肯定没办法驯服它,等以后有机会再试试。” 说完,走到乌骓身边,没用多久就让乌骓对他产生了信任,然后和慧远大师共乘一骑,三人飞快离开九仙山,朝着京城方向而去。 —— 自从傅凉枭去了九仙山,杜晓瑜每天就数着挂历过日子。 怀王已经出殡了,出殡的那天杜晓瑜还特地去看过,怀王妃哭到晕过去,弘顺帝为了安抚怀王妃,直接下旨把怀王妃还未成年的长子封为小王爷。 此事已经过去多日,哪怕当时怀王的死被传得沸沸扬扬,经过这么些日子的沉淀,也很快就陷入了沉寂,仿佛只是一颗投入大海里的小石子,只能激起一点点的水花,马上就会归为平静,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 想起当时怀王妃哭肿的双眼,再想起金殿内安然自得上朝的弘顺帝,杜晓瑜的心情很是沉郁。 皇家的亲情果然凉薄,而作为生父,连样子都不屑做一做,这是何等的冷心绝情铁石心肠? “宫里来了帖子,说太后让王妃上元节入宫赴宴。”静娘拿着烫金贴走进来。 杜晓瑜有些为难,“能不能推了?王爷不在,我一个人不想进宫。” “怕是有些难。”静娘道:“太后无非也就是想看看咱们家的小公子,况且是上元节,找不到借口推啊!” 杜晓瑜斟酌再三,“先把帖子收下吧,我再等等,如果上元节之前王爷能回来,我就和他一起去,如果上元节之前他没回来,到时候我再想办法。” 静娘颔首,把烫金贴放下就退了出去。 杜晓瑜走到摇篮边,把躺在里面啃手指的小家伙抱了出来。 小家伙一嗅到娘亲的气息,马上手舞足蹈的高兴起来,咧了咧嘴巴。 杜晓瑜亲了亲他的小额头,“宝宝也想爹爹了是吗?” 小离忧听不懂,嘴巴里咿咿呀呀的,那样子,就好像是在安抚杜晓瑜。 杜晓瑜被他这个反应逗乐了,心底的沉郁散去不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92、想你了(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转眼到了上元节。 一大早,丫鬟们就把参加宫宴要穿的王妃正装准备好了。 杜晓瑜正在给小离忧喂奶,双眼看着那套华丽的衣裙出神。 静娘知道她不愿意去,等丫鬟们退下以后才道:“要不,奴婢打发李公公去宫里回话,就说王妃身子不适,去不了?” “再等等吧!”杜晓瑜道:“入宫的时辰还没到,如果王爷能赶到,我便和他一起去,若是赶不到,再让李公公去传话。” 如今是敏感时期,她又是一个人在家,不能随便拂了宫里的旨意,否则一不小心就得罪人,到时候不仅自己惹了麻烦,也会连累王爷。 杜晓瑜最不想的就是给他拖后腿。 “那奴婢让人准备早饭。”静娘应声退下。 杜晓瑜点点头。 等小离忧喝饱,早饭也送来了。 杜晓瑜本没什么胃口,但是为了孩子,不得不拿起筷子。 静娘见她吃几口往窗外看,吃几口又往窗外看,忍不住笑道:“王妃是想王爷了吧?” 被戳破了心事,杜晓瑜脸虽烫,却没反驳,从大婚后到现在将近一年,他们从来没分开这么久过。 她没去过九仙山,但听说那地方很远,况且如今这种大寒天气,路肯定难走,也不知道他顺不顺利。 勉强把早饭扒拉完,小离忧也睡了过去,杜晓瑜把他放回摇篮里,自己懒懒地窝在软榻上,房里烧了地龙,榻前放着炭盆,里面的兽金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松木清香。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一只温热的大掌抚上自己的面颊。 杜晓瑜撑开眼皮,正对上傅凉枭含笑的眉眼,清俊的容颜上还沾染着外面带进来的寒气。 “王爷,你回来了?”杜晓瑜急忙坐起来,想到了什么,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直到疼得抽气才肯罢休。 傅凉枭无奈失笑,“你干嘛呢?” 杜晓瑜道:“我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那如今可看清楚了?” 杜晓瑜亲昵地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笑容甜美,“不是梦,我的阿福哥哥回来了。” 傅凉枭赶了一路,本来疲惫至极,可是一见到她,似乎所有的疲累都散去了,从身到心都由衷地感到轻松愉悦,唇边蔓延开笑意,伸手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按时吃饭了吗?” “刚吃过早饭。”杜晓瑜想他得很,用额头蹭着他。 傅凉枭顺势搂着杜晓瑜,“我去了半月,家里一切可还安好?” “嗯,一切安好。”杜晓瑜颔首,“只是前不久宫里递了帖子来,让我今日带着宝宝入宫去,你没在家,我不敢一个人去,就一直等着,想看看今日能不能出现迹。” “那我要是今日赶不回来呢?”傅凉枭问,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宠溺。 “你不回来,我便不去了。”杜晓瑜抬头看着他,眨眨眼睛,一脸纯真地说:“没有你护着我,我可不敢蹚那龙潭虎穴,谁知道谁又设了陷阱等着我,我可比不得你,重生过一回,知道谁好谁坏,谁又在什么时候准备使坏招,毕竟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应付得了宫里那么多的人精?还是赖着你好,什么都不用我操心。” 傅凉枭满意地笑笑,在她娇嫩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在下很荣幸被姑娘依赖。” 杜晓瑜心下一暖,回他一个吻,然后松开他,“你这么早就回来,还没吃饭吧,我让人给你准备。” “好。”傅凉枭温柔地出声。 杜晓瑜出去吩咐了一通,又回来坐下,再次被他圈入怀里抱着。 杜晓瑜埋首在他胸膛,感受着他平缓的心跳,过了许久才问,“九仙山那边,有消息了吗?” “有,而且很多。” 杜晓瑜讶异,“你见到谁了?” “当年的庆国世子,段濯。”傅凉枭道:“他就是把江亦臣拐走的那个疯癫道人。” 杜晓瑜面上更讶异了,“他在九仙山做什么?” “帮我娘完成遗愿。”傅凉枭说到这里,眸光暗了一下。 杜晓瑜隐隐听出这里面有很大的内幕,深吸口气,又道:“算了,暂时不说这个,咱们先吃饭好不好?你看你,半个月不见,人都瘦了一大圈儿了,上次除夕宫宴回来,你还跟我说想要生二胎呢,看你这样子,能有得起那精神吗?” 傅凉枭听得呼吸一紧,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大白天的,你这么勾引夫君,就不怕一会儿累得连宫里都去不了?” 杜晓瑜面颊一烫,硬着头皮道:“重点不是这个,是你这一路上都没把自己给照顾好,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傅凉枭如实回答,“你让我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的回来,我做到了啊,还是说,你要亲自数数?” 杜晓瑜顿时气得朝他翻白眼,“头发丝是没少,可你少了几斤肉了!” 傅凉枭见她气鼓鼓的样子,眉梢眼角都染上了笑意,“我素了半个月没吃肉,能不少肉吗?” 杜晓瑜实在气不过,狠狠拧他胳膊,“你个老不死的,能不能正经点,老是在我一个小姑娘面前说荤话,听得我都没脸了。” 这时,静娘带着送吃食的小丫鬟们进来摆早饭,见到打情骂俏的小两口,一个个忍不住脸红,同时又觉得高兴。 要知道,王爷去了半个月,王妃就忧郁了半个月,虽然每日都按时吃饭,却是为了小公子而不得不对付几口,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王妃一点胃口也没有。 这下可好,王爷回来了,王妃再也不用每天干巴巴地坐着数日子了。 饭菜摆好,静娘又带着几个丫鬟退了出去。 说起来,这对主子是最难伺候的,却也是最好伺候的。 “最难伺候”是因为王爷脾气不好,稍微有不顺心的地方就绷着脸,那眼神,能活活把人给吓死。 “最好伺候”是因为除了王妃,王爷拒绝任何女人靠近,所以小丫鬟们不必伺候他沐浴更衣梳头这类的近身活儿,再加之,只要在王妃身边,王爷的心情就会格外的好,所以她们这些下人每天最希望的就是王爷和王妃能好好的,别吵架,别闹矛盾,这样王爷就不会生气,她们也能过得舒坦些。 傅凉枭看了一眼桌上的吃食,拉着杜晓瑜的手站起来走过去坐下。 杜晓瑜摇头道:“我刚吃过,还撑着呢,吃不下了。” “那你陪我坐坐。”傅凉枭拉着她不肯放。 杜晓瑜翻了翻眼皮,“我坐在那边不也一样吗?” “半个月不见,想你了,坐近一些才能好好看看你。”傅凉枭直接道。 这话虽然腻歪,杜晓瑜却觉得很受用,心中暖成一片,笑了笑,说:“那好吧!” 杜晓瑜不吃,傅凉枭也不好让她干坐着,又让人弄了一盅牛乳炖花胶来,“这个是美容养颜的,你多喝些。” 恰如其分的贴心,让杜晓瑜有一种重新找到归属地的暖心感,她乖顺地拿起调羹一勺一勺地舀起来送进嘴里。 吃饭期间,谁也没说话。 不多会儿,外面李公公来报,“王爷,太后得知您回京,特地安排了马车来接,如今慈宁宫的安公公正在外面等着呢!” 傅凉枭面无情绪,“那就让他等着吧!” 李忠脖子一缩,“奴才这就去传话。” “怎么啦?”李忠退下以后,杜晓瑜搁下调羹,看着他。 傅凉枭摇摇头,眸光温润,“没什么,就是觉得我离开那么久才回来,都没好好跟你说说话温存温存,不想被外人打扰。” 杜晓瑜笑着点点头,“那行,你先吃饭,等吃饱了,想说什么再跟我说。” 傅凉枭放下筷子,“已经饱了。” “就吃这么点儿?”杜晓瑜皱皱眉,这个人每次都说她吃猫食,也没见他自己吃多少啊! 傅凉枭颔首,“入城之前在外面的茶摊上和江亦臣慧远大师二人道别,吃过一些东西,这会儿不太饿。” “江亦臣不是去九仙山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杜晓瑜想着,傅凉枭此去九仙山兴许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否则怎么可能连自称要在九仙山待满三年的江亦臣都改了主意返回京城来。 “一会儿告诉你。” 傅凉枭让人撤了碗筷,然后拉着杜晓瑜的手直接朝着浴房走去。 一路上被下人们看见,杜晓瑜羞得满脸通红,小声道:“你干嘛呀,安公公还在外面等着呢!” 傅凉枭不以为意,“他要是等不了,自己会先走,再说了,咱们府上又不是没有马车,用得着宫里的人来接吗?” 杜晓瑜瞬间无语,“去了一趟九仙山,你这是又飘了啊,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了。” 傅凉枭不是飘,他的确是想她了,所以这一路上才会马不停蹄地赶,就是想着早一日见到她而已。 天知道刚才进屋看到她的第一眼,他的心里有多欢喜。 这种时候,不管什么人的话,都比不上一个她来得重要。 其实很多时候,他也想什么都不管不操心,就那么无忧无虑地守着她,可是他生来姓傅,这一路注定争名夺利,满路荆棘血腥与坎坷。 既然做不成平头百姓,给不了她平淡的幸福,那就只能弥补她一片锦绣河山,一场盛世繁华。 傅凉枭抿着唇不答话,进了浴房以后脱了衣袍,长腿跨入冒着腾腾热气的浴池。 杜晓瑜正准备伺候他沐浴来着,岂料被他反手一拽,把她整个人拽了进去,在浴池里发出“嘭”一声闷响,溅起阵阵水花。 浑身湿透的杜晓瑜从水里冒出头来,双手一抹脸,睁开眼睛气呼呼地瞪着他,还没等开口说句话,就被他搂着腰扣着后脑勺狠狠吻了上来。 杜晓瑜半个身子没入水里,半个身子被他搂着,浴池水的温热蒸腾着肌肤,他唇上的火热灼烧着心尖,让她不受控制地颤栗了一下,心跳慢了半拍,理智好似被一双大手给抓走了,只剩一片空白,整个人软绵绵地贴着他,任由他掌控着主导权。 傅凉枭见她乖顺,满意地勾勾唇,搂着她腰身的那只手熟练地找准她腰带的位置,往下一扯。 杜晓瑜蓦地睁开眼睛,双手不断捶打他。 宫里的马车还在外面等着呢,这个人可真是…… 傅凉枭才不管什么宫宴不宫宴的,如今是在他的府上,他才是主人,做什么还要别人来指手画脚? 即便一会儿出去告诉安公公,他不去参加宫宴了,太后也奈何不得他。 饶是杜晓瑜拼足了劲挣扎,最终还是被他摁在浴池里,那力道,大得惊人,完全不是她这种骨架纤细的小女人能抗衡得了的。 敢让太后的人站在冷风中等,自己却在浴池里白日宣淫,掰着手指头数,怕也只能数出一个傅凉枭来了。 杜晓瑜轻喘着气,面上又羞又恼,“你这样,我一会儿真没脸去见太后了。” 傅凉枭吮吻着她白皙修长的脖颈,唇瓣贴着她细嫩的肌肤,“那就不去了,宫宴而已,有什么好参加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我是你们傅家的儿媳,这么摆谱,像话吗?” “本王宠的,怎么不像话了?” “……”您老人家这是要逼我做活靶子的节奏啊! “乖,专心一点,这种时候不要提扫兴的人。”傅凉枭抱紧她。 杜晓瑜无所依托,不得不搂着他的脖子,一双眼睛里春情荡漾,水雾蒙蒙,看得傅凉枭心神一荡,眼底的欲火越来越深浓。 …… “你还没好啊?”不知过了多久,杜晓瑜咬着唇,秀眉紧蹙,声音断断续续,“嗯……天色、天色不早了,再、再不去的话,太后会动怒的。” 傅凉枭淡淡掠唇,“我出京半个月刚回来,她要是真体恤我,就该让我好好待在府上休息,而不是让我去参加什么宫宴。” 杜晓瑜顿时语塞,他离京这么久,又着急忙慌地赶回来,肯定特别累,太后也真是,既然知道孙子刚回来,怎么就没想着让他好好休息一日呢? 不过感受着某人那充沛的精力,杜晓瑜瞬间觉得自己的顾虑简直是多余。 他这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哪里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93、她回来了!(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洗了半个时辰的鸳鸯浴,某人还是不知餍足,一副能战一宿的架势。 杜晓瑜觉得自己不能再惯着他了,否则再任由他下去,今天晚上的宫宴就得黄,太后本来就因为城隍庙的事有些不待见她了,要是知道楚王不出席宫宴是因为她,那还不得生撕了她啊? 可是她浑身酸软无力,又反抗不了他,只能求饶道:“好阿福,阿福哥哥,咱们该进宫了……嗯……等回来以后,你想如何便如何,我都依着你,好不好?” 傅凉枭停下动作,冲她挑眉,“想如何便如何?” “嗯。”杜晓瑜忙不迭点头,一副“我敢用项上人头担保”的真诚样。 傅凉枭低头吻了吻她的眉眼,慢慢松开她,“既然你给足了条件,那为夫便暂且饶了你。” 杜晓瑜整个人瘫软在浴池里,任由温热的池水包裹着肌肤,很想就这么闭上眼睛美美的睡上一觉,可一想到慈宁宫的人还在外面等,她又勉强打起精神来。 不等她有所动作,已经穿好衣裳的傅凉枭一把将她从浴池里抱出来裹上棉实柔软的浴巾,然后一点点替她擦去肌肤上的水珠,再亲自帮她穿好衣裳。 整个过程中杜晓瑜都没什么精神。 傅凉枭道:“一会儿上了马车可以小睡,我让马车行慢一些就是了。” 杜晓瑜点点头,出了浴池回到房间,由静娘来给她上妆。 静娘是过来人,从杜晓瑜灿若云霞的面颊就看穿一切了,不过她素来有分寸,不会戳穿主子这种事,手法娴熟地给杜晓瑜绾发描眉。 梳的是时下流行的桃花髻,簪凤尾钗,玉燕金步摇,耳配绞金缠玉环。 华丽又正式的王妃正装一上身,雍容华贵的气质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走出房门的时候,傅凉枭看得呆了一下。 杜晓瑜笑着上前,“怎么了?” 傅凉枭牵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握着,“怎么办,突然不想让你去了。” 杜晓瑜嗔道:“你又耍赖!” “只是想把你藏起来而已。” 杜晓瑜撇撇嘴,“你放心,我的容貌,安全指数还没那么低。”要说安全指数最低的,当属二十年前的霓裳了吧,那才是天仙般的绝色美人,不用出去打听,杜晓瑜光是想想都能脑补出倾慕她的人必定犹如过江之鲫。 毫不夸张地说,那是一幅万千美男供她选的盛景。 结果偏偏,心盲眼瞎选了江其佑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杜晓瑜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堵心,气不顺。 傅凉枭淡笑,他指的当然不全是容貌,还有气质,能稳稳压住王妃正装的气质。 虽然从理论上讲,以他的名声,基本上没有哪个男人敢跟他抢女人,但容貌秀雅,赏心悦目,气质空灵的女人,总会比一眼惊艳的绝色美人更耐看,少不得会让男人多看上几眼,每每这种时候,他就会醋。 她的好,他一个人知道就行了,没必要像展画一样供人欣赏以后再听人评头论足。 “要不,你回去换一身?”傅凉枭用商议的口吻道。 杜晓瑜这下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幼不幼稚!” 说完,拽着他的胳膊朝着大门方向走。 傅凉枭被她拽了两步以后恢复正常步伐,再一次牵住她。 奶娘抱了小离忧跟在后面。 上次除夕宴的时候忘了带上奶娘,结果小家伙在钟粹宫就饿了,害得杜晓瑜不得不去钟粹宫的偏殿给他喂奶,王妃装束很繁琐,本就不方便喂奶,她那么脱了衣裳又穿上,还险些受了寒。 这次杜晓瑜早早就吩咐奶娘要跟着去,免得小家伙又给她找事,难为情不说,关键是脱衣裳真的很麻烦。 太后想得周到,让人准备了两辆马车,一辆是给傅凉枭和杜晓瑜乘坐的,另外一辆是给奶娘和小离忧坐的。 傅凉枭不放心,从奶娘手中把小家伙接了过来自己抱上马车。 这么一来,奶娘和静娘以及几个丫鬟就全都上了后面那辆马车。 慈宁宫的前来接人的安公公顿时松了口气,总算把这祖宗盼出来了,要是再不来,他们这一行人非得站在外面冻成冰棍儿不可。 其实刚才李忠就出来请了好几次,让他们进去喝茶等着。 可安公公跟在太后身边多年,对于活阎王的脾性自然是相当了解的,既然活阎王让等,他们这些人就得规规矩矩地在外头等,否则要真进去坐着喝茶等,活阎王能直接捱到晚上都不出来。 杜晓瑜累得很,上了马车就靠在大迎枕上闭着眼睡。 傅凉枭没打扰她,倒是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怀里的小家伙。 他离开了王府半个月,小离忧有些不记得了,被傅凉枭盯着看,他也睁着乌黑明亮的眼睛盯着傅凉枭,似乎是在认人,看了好一会儿,又艰难地歪过脑袋看向杜晓瑜,再歪回来继续盯傅凉枭。 盯了一会,伸出小爪子去抓傅凉枭的脸,手太短抓不到,嘴巴里就咿咿呀呀地说着听不懂的话。 “嘘——”傅凉枭将手指竖到唇边,低声说,“娘亲在睡觉呢,不能吵她。” 小家伙听不懂,但是他看到爹爹跟自己说话了,于是很兴奋,乐得“咯咯”笑出了声。 傅凉枭握着他的小手,那手臂肉得跟藕节似的,包裹在棉嘟嘟的袖子里。 傅凉枭放到唇边亲了亲,那种身为人父的骄傲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娶妻生子对于别的男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对于以前的傅凉枭来说,是种难以企及的奢念,如今家有娇妻,健康白净的娇儿在怀,他觉得若是人生在此停止,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小离忧的笑声吵醒了杜晓瑜,她掀开一条眼缝,就看见对面父子和乐的场景,心底顿时被幸福填满。 她一直觉得,傅凉枭这样霸道的人会很排斥孩子的存在,因为孩子夺走了她大部分的爱,以前给他的关注也分了一大半到孩子身上,可从小离忧出生到现在,不管她怎么宠儿子,不管投注了多少的心血和精力,他从来不会觉得醋,也不存在跟儿子争宠的现象,反倒是他好像比她还宠那小家伙,弄得她这个当娘的都想跟儿子争宠了。 揉揉额头,杜晓瑜掩去唇边幸福的笑意,再一次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傅凉枭轻柔的声音,“筱筱,咱们到了,该醒醒了。” 杜晓瑜睁开眼,发现傅凉枭抱着儿子坐在小凳子上,正对着她,小家伙那只闲不住的手正扯着她腰间的宫绦玩得不亦乐乎,险些给他放进嘴里去。 杜晓瑜连忙扯回来,坐直身子,挑帘看向外面,马车早就停下来了。 “到了?”她用手扭了扭有些酸疼的脖子,问。 “早到了,喊你好几次你都没醒。”傅凉枭含笑道:“真有这么累?” 杜晓瑜顿时抬脚踹他,“不累你来试试?” “晚上试。”他顺嘴答。 “……”她发誓,以后绝对不要跟他说这种敏感的话题。 下了马车,静娘第一时间过来把小离忧抱过去,一张脸上全是慈爱的笑容。 这么玉雪可爱的小包子,哪能不人见人爱呢,别说是妇人,就连周围同来赴宴的那些朝中大臣见了,也是欢喜羡慕得紧。 同样是宝宝,怎么别人家的就肉嘟嘟的嫩白可爱,自家的却越长越残呢?真心不是自黑,实在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孩子被接了过去,傅凉枭就伸手牵住杜晓瑜。 杜晓瑜微微往后缩了一下,却被他牵得更紧。 周围的公卿大臣一个个见怪不怪,从大婚后,楚王哪次带着楚王妃入宫的时候不得在他们跟前秀一秀?都已经习惯了,就当没看见。 杜晓瑜也是无奈,这大庭广众的,你就不能注意一下形象吗? 以前也不是没说过他。 可惜傅凉枭完全充耳不闻,哪怕是弘顺帝数落他两句,他也能挺着腰板理直气壮地说:“父皇之前不是下了令让儿臣要宠妻不要虐待她吗?儿臣此举不过是遵旨罢了。” 弘顺帝被噎了一次之后就不再提这茬了,也同文武百官一样,直接做睁眼瞎。 与除夕宴一样,这对夫妻开宴之前先去慈宁宫,主要是把小家伙带过去给太后瞧瞧。 大概是在准备参加宫宴,慧贵妃并不在慈宁宫。 太后一见到傅离忧,老脸马上就乐开了花,接过去要抱抱,没多会儿就让人把赏赐拿来,像什么莲花形状镶了猫眼石的长命锁、放了上等香料能助婴儿安睡的香包之类的物件儿,不要钱地送。 仿佛压根就不知道傅凉枭让慈宁宫的人在冷风中吹了半晌的事儿。 杜晓瑜看着太后的样子,有些好笑,似乎满月的时候,各宫就送了不少礼物了吧,除夕那天也是,因为弘顺帝开了头,其他人纷纷跟风送,今日上元节又来。 一年那么多的节日和宫宴,看来楚王府什么都不用做,光靠她儿子那张包子脸就能收礼发家致富了。 庄敏太后抱了好一会小离忧,才对傅凉枭道:“慧贵妃今日一早据说是晕倒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一会儿过去看看她。” 傅凉枭眉心微蹙,“晕倒了?” 庄敏太后道:“已经请太医看过,说是无大碍,但她到底是你养母,你去看看也合乎情理。” 傅凉枭颔首,“孙儿知道了。” —— 时间倒回今日一大早的时候。 慧贵妃近一年来身子大有好转,今儿又是上元节,照例要随众妃去承乾宫给皇后请安。 许皇后一袭华丽的皇后正装,大红色,雍容端庄地坐在首位,垂目望着众位妃嫔,目光尤其在慧贵妃身上停了停。 “本宫听说,皇上有意要晋封慧贵妃为皇贵妃,真是可喜可贺啊!” 皇贵妃的位置等同于副后,一般是没有皇后的时候册立,代为掌管六宫,或者是某位妃嫔病重,皇上为了安抚,所以直接晋封为皇贵妃,也有死后追封的。 许皇后笑容明媚,分毫看不出来哪里不悦。 可谁都明白后宫的女人,越是面上笑得欢,背地里的手段就越狠。 擅长伪装的人最是阴毒可怕。 慧贵妃脊背一僵,昨儿皇上来钟粹宫的时候是提过一句,可她当时就说了,自己并没有协理六宫的能力,再说,她的病况已有好转,这种时候不适合册封皇贵妃。 慧贵妃还以为当时自己劝住了弘顺帝,没想到这消息还是传了出来。 其他妃嫔一听,纷纷投来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弄得慧贵妃如芒在背,坐立难安,她勉强扯了扯嘴角,说:“臣妾都不知道这事儿,不知皇后娘娘是从哪里听谁说的,是皇上亲自下了旨吗?那为何臣妾的宫中并没有收到消息?” 众人的目光又转向许皇后。 许皇后身为六宫之主,没有确凿的证据,她又岂会带头造谣让人抓了把柄。 “你们来之前,本宫刚从养心殿回来,皇上问本宫,把慧贵妃册封为皇贵妃合不合适?” 慧贵妃呼吸一窒,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手中的帕子。 皇后笑着继续道:“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册封皇贵妃,诸位也都清楚,要么,是后位空悬,需要人治理六宫,要么,是安抚病重的妃子。 众所周知,慧贵妃是后宫里病得最久的妃子,太医最近写的医案上也说了,今年雪大,寒气重,本来有所好转的慧贵妃越发严重了,对此,本宫也很心痛,还望慧贵妃日后多加仔细,好好调养,早日康复同本宫一起携手治理六宫,切莫辜负了皇上对你的厚望才是啊!” 慧贵妃一听,急了,“皇后娘娘,太医明明说臣妾已经……”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其他姐妹都先退了,慧贵妃留下,本宫有几句话要嘱咐。”皇后端出中宫威仪,直接打断慧贵妃的话。 其他妃嫔面面相觑之后,相继起身告退离开,只留下慧贵妃一个人忐忑地坐在原位。 等众人出了承乾宫,她马上起身走到殿中,行了一礼,“不知皇后娘娘留下臣妾所为何事?” 许皇后莞尔道:“钦天监已经在择吉日准备行册封礼,过不了多久,姐姐便是皇贵妃了,妹妹体恤姐姐病重,日后便都不用再来承乾宫请安了。” 慧贵妃面色发白,“皇后娘娘,臣妾分明已经好转,太医说的。” 许皇后眉梢微挑,“皇上说了,皇贵妃病重。” 慧贵妃心下一凉,原来不是太医诊错脉,也不是继后道听途说,而是皇上要她病重。 见她那副呆愣愣的模样,许皇后心中颇为满意,“皇贵妃,有的事情,咱们姐妹心知肚明就好了,没必要非得摆到明面上来,皇上希望你病重,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你该不会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吧?” “什么……你说什么?”慧贵妃的身子摇摇欲坠,难以置信地看着许皇后。 许皇后没再说,在宫中混了这么多年,她也算是会拿捏人心,话说一半最能让人联想非非,她相信以慧贵妃的头脑,不会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一病就将近二十年。 “梧桐,送皇贵妃回宫。”许皇后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面上带笑,目送慧贵妃走出承乾宫大门。 慧贵妃回到钟粹宫以后,整个人像是没了魂魄,呆坐在罗汉床上就不会动弹了,可把钟粹宫里的宫女嬷嬷吓得够呛。 众人轮番前去安抚她。 慧贵妃没反应,她想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连外面的世界都来不及看一眼就死在了娘胎里。 稳婆说是脐带绕颈窒息而死,可如今想来,她那时候每日的膳食都有太后安排的专人伺候,要是有这么大的问题,早就被太医发现了,可偏偏,所有为她诊过脉的太医都说孩子健康。 然而,天天被说健康的孩子,一出娘胎就是死的。 她一直都知道,太后和皇上希望自己能安心抚养傅凉枭,所以暗地里给她和避子汤不让她怀上。 关于这一点,她无话可说,毕竟如果没有养子,自己就连皇上的宠爱都得不到。 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会是皇上和太后联手弄死的。 想到这里,慧贵妃不禁落了泪,原本已经有了好转的脸色短短半个时辰内就失去了血色,面如死灰,之后眼前一黑,倒在罗汉床上。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快醒醒啊!” 耳边传来一帮人聒噪的声音,她皱皱眉,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待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一双眼睛里顿时露出几分迷茫来。 这是……钟粹宫? “贵妃娘娘醒了。”当先发现的婆子满脸喜色,看着她道:“娘娘,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很快就能为您诊脉了。” 她没说话,低下头,摊开自己的双手看了看,纤细修长,最重要的是,有温度。 她摸摸自己的脸,难以相信触感如此的真实。 “把铜镜拿过来。”她伸出手。 嬷嬷赶紧去梳妆台前把铜镜拿来递给她。 她往镜中一看,先是茫然了一会,随后眼底露出一抹寒光。 苍天有眼,她回来了! ------题外话------ ^_^谁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94、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霓裳简直难以相信,自己做了几年的游魂之后,竟然还有机会再重新活过来,看来连老天爷都在为她鸣不平要帮她。 再次看向铜镜里慧贵妃模样的自己,霓裳嘴角不禁往上扬了扬。 重生了,她终于有个能光明正大靠近那个人渣用来伺机报仇的身份了。 “贵妃娘娘,太医来了。”钟粹宫的掌事嬷嬷青嬷嬷恭敬地把太医请进来,对霓裳说。 霓裳马上把铜镜放下,坐直身子。 来的是之前就奉了旨意为慧贵妃调理身子的林太医。 霓裳做游魂的这两年,看了不少事,知道弘顺帝和庄敏太后为了能让慧贵妃全心全意地抚养傅凉枭,特地把慧贵妃的身子调得越来越虚。 如今既然是她回来了,就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再继续下去,她不仅要把这具身体调养回来,还要助枭儿覆了那个人渣的江山,成为大魏新一任的君主。 弘顺帝欠他们母子的,是时候一一还回来了! “贵妃娘娘请伸出手腕,微臣为您请脉。”林太医见慧贵妃一直在出神,小声开口道。 霓裳点点头,将手搭在炕桌上。 林太医往她手腕上盖了帕子,仔细给她扶脉。 “如何?”霓裳问。 没人发现,她那双眸子比往日里的慧贵妃要清凉透彻得多。 “贵妃娘娘是气虚所致。”林太医拱手道:“大概是因为近日天气太过寒冷,这样吧,微臣再为娘娘重新开方子。” “嗯。”霓裳端起一旁的茶杯,不咸不淡地应了句。 慧贵妃没有像往常那样追着问什么时候才能调理好,这让林太医觉得有些怪,不过转瞬就释然了,都调养了这么久还没调养回来,换了谁都会灰心的。 况且,太医院是奉了皇上和太后的旨意专门给慧贵妃“调理”的,怎么可能会真的让她痊愈? 这不,皇上得知慧贵妃近一年来大有好转之势,马上就吩咐下来了,尽快换方子,调回去。 至于慧贵妃这里,打了个巴掌,自然要给个甜枣,所以本朝第一位皇贵妃的头衔就落在慧贵妃头上了。 林太医离开后,大宫女香巧拍拍胸脯,后怕地说:“吓死奴婢了,还以为贵妃娘娘怎么了呢!” 青嬷嬷瞪她一眼,“贵妃娘娘能有什么事,你那乌鸦嘴别胡说!” 香巧忙噤了声,随后又过来赔罪道:“娘娘恕罪,是奴婢嘴欠。” “罢了,本宫这不是没事吗?”刚重生,霓裳不太适应这具病了将近二十年的身体,乏得很。 要知道她在九仙山时,多严寒的天气都能适应,她本来的身体是很康健的。 青嬷嬷很会察言观色,见贵妃娘娘眉眼之间透着一股子倦色,便对其他宫女说:“娘娘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宫女们齐齐应声退了出去。 霓裳撑着脑袋,缓缓闭上眼睛。 青嬷嬷凑近她,低声道:“娘娘等喝了药再歇吧!” 知道自家主子的身子骨不好,便也不提宫宴的事情了。 反正每一次宫宴,自家主子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去不去都一样。 霓裳还是淡淡地“嗯”一声就没什么反应了,继续歪靠在罗汉床上。 青嬷嬷找来厚毯给她盖上,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后,青嬷嬷又打了帘子走进来,手里端着药碗。 “娘娘,该喝药了。” 霓裳撑开眼皮,“放那儿吧!” 青嬷嬷抿唇道:“这药是新换的方子,林太医嘱咐了,得趁热喝才有效。” 霓裳直直看过来,面上一丝情绪也无,“本宫说,放桌上,听懂没?” 这声音很轻,却无端让人有一种透不过气的压迫感。 青嬷嬷端着药碗的手抖了一下,再不敢多说一句话,把药碗放到桌上以后躬身立在一旁,“娘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先退下,有事本宫自然会叫你们。” “是。”青嬷嬷很快退了出去,心里却慌得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贵妃娘娘这次昏倒再醒来,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刚才那股气势,可把她吓得不轻。 霓裳端起药碗,凑到鼻端嗅了一下,里面果然是能把这具身体调回去的药材。 霓裳冷冷勾起唇角。 炼了这么多年的药,她早就精通药理了,想要辨认这汤药里有什么,对她而言简直是轻而易举。 一扬手,她直接把汤药倒进痰盂里,把小碗放回桌上,继续浅眠。 午膳时辰,弘顺帝安排了吴胜过来传话,说他要过来陪贵妃用膳。 霓裳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才打了慧贵妃一巴掌,这种时候怎么都要过来哄哄她。 午膳送来的时候,霓裳才起身坐到梳妆台前拿起银角梳,对着铜镜一绺一绺地梳理着乌黑的长发。 弘顺帝来的时候,见桌上已经摆了膳,外殿却不见人,他直接走进寝殿,刚好见到霓裳背对着他坐在梳妆台前的那一幕。 她常年病,背影显得格外纤瘦,却坐得笔直,那顺滑的墨发好似最柔软的锦缎,随意垂落在肩头,中衣有些单薄,对于她这样的病体,旁人看了会替她觉得冷。 弘顺帝面上没多大情绪,他来陪慧贵妃用膳,不过就是随便应付一下,安抚一下罢了。 “怎么不多穿些?”弘顺帝一面说,一面走近霓裳。 在刚好能看到铜镜里面的人时,见到她露出了一抹纯粹的微笑来,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一幕,弘顺帝瞬间就想到了霓裳,想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温暖宜人的春日午后,洁白的茉莉花间,绝色少女闻声转头那惊鸿的一瞥。 那双眼睛,美到无法用语言描述。 却也是从那天以后,他再也没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过那般的风采。 想到过往,弘顺帝面色暗了暗,气息也沉了下来。 “皇上今日政务不繁忙吗?怎么得空过来陪臣妾用膳了?”霓裳转过头,坐在凳子上仰起下巴看他。 “朕听闻你晕倒了,特地过来看看。” 霓裳顺势站起身,在他面前转了两圈,“皇上你瞧,臣妾好着呢,身子已无大碍。” 弘顺帝眼眸缩了缩,她要是无大碍,那才是真的有大碍,“药膳房送来的药都喝了没?” “喝了。”霓裳笑容清浅,“听林太医说,这次又换了方子。” “嗯,是朕让换的,你调养了那么多年不见好,兴许以前的方子不顶用了。” “哦。”霓裳一脸真诚地点点头,蹲身道:“那臣妾多谢皇上厚爱了。” 弘顺帝看着她,说道:“你是朕的女人,又替霓裳养大了枭儿,这么些年吃过的苦头不少,朕自然要厚待你。” 说完,亲自把她的外裳拿来,“穿上吧,出去用膳。” “好。”霓裳颔首,笑了笑,穿戴好之后走了出来。 桌子上的饭菜还是温热的。 青嬷嬷等在一旁布菜。 霓裳坐下来,看了一眼桌上,慧贵妃胃口不好,素日里的吃食比较清淡,御膳房要照顾宫里所有主子的口味,所以很大一部分菜都比较偏油腻。 好在钟粹宫的小厨房里添了些清淡的来。 青嬷嬷给她盛了碗粥。 霓裳接过,还没开始喝,就听弘顺帝开口,“朕已经让内阁拟旨了,晋封你为皇贵妃。” 霓裳拿着调羹,慢条斯理地在小碗里搅了搅。 皇贵妃么? 这名分好,位同副后。 权力大了,行事才能方便。 不过说到底,皇贵妃也好,皇后也罢,都是他的女人。 所以她不屑当什么皇贵妃,更不屑给他当皇后。 要当,就当皇太后! “既然皇上心意已决,那臣妾也没什么好说的。”霓裳低下头,舀起一勺粥喝下。 弘顺帝心中讶异。 昨夜他在钟粹宫说的时候,她可是相当反对的,怎么一夜不见就突然想通了? 霓裳假装没看到他投来的眼神,低下头继续喝粥。 大概是对着她没什么胃口,弘顺帝没怎么动筷,倒是霓裳,连喝了两碗粥。 弘顺帝道:“难得见你胃口这么好的时候。” 霓裳挑着自己喜欢的菜吃,回道:“皇上不是希望臣妾能早日康复吗?臣妾自然要多多努力调养才行。” 弘顺帝颔首,“这方面,林太医会仔细嘱咐你的,该注意什么,你平日里注意着就是了。” “嗯嗯。”霓裳点头,又继续吃。 弘顺帝看得皱起了眉头。 往日里过来,她吃的是猫食,随便动动筷子就说没胃口,搁下了,今日倒好,一顿吃了两天的量。 难不成真是去年杜晓瑜给她开的方子起了效用? 就算是,那也没用了,方子已经换掉,从今往后,她只会越调养越往后退。 想到这里,弘顺帝紧绷的脸色又缓和了些,“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说完,大步走出钟粹宫。 霓裳行礼恭送。 等弘顺帝彻底离开,霓裳才又坐回来,继续吃。 青嬷嬷被她今日的食量吓到了,“娘娘胃口怎么突然这么好了?” 霓裳淡笑,“今日有几道菜都是能助本宫调养的,不吃岂不是浪费了?” 好像也是这么个理儿,青嬷嬷一时没了话。 午膳过后,霓裳走出房门溜达了一圈,站在钟粹宫大门口,外面便是长长的甬道,两边筑起高墙,抬头只能看到被宫墙分割碎裂残缺不全的天。 十多年了,这里还是老样子,一样的让人透不过气,一样的,无趣。 ------题外话------ 推荐,酷美人《随身空间在六零年代》唐宝又笨又懒,是公认的傻子,可是有个好爹好妈,哪怕是在缺衣少食的六零年代也被养的白白胖胖的。 某天唐宝抱住个肌肉硬邦邦的小伙子,觉得自己要是吃了他,肯定能变聪明。 面对娇软易推倒的唐宝姑娘,兵哥哥表示:等到了晚上,宝宝,你想怎么样都行,不行也得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95、段濯仙逝,劝离(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娘娘,天寒,您不能在外面久待。”青嬷嬷过来劝道。 霓裳抬起头,用手遮挡着眼睛,眯着眼从指缝间看天上光线不太强烈的阳光。 “外面多好啊,能见到太阳。”她轻声叹。 当了将近二十年不能见天日的“幕后人”,一朝有幸重生,她只想好好感受一下光明正大站在太阳底下的滋味。 青嬷嬷觉得自家主子自打醒来之后,骨子里隐隐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明明外表那么病弱的人,言行之间却让人觉得可怕,这种感觉太毛骨悚然了。 见她不想进去,青嬷嬷便转身去搬了个舒适的座椅来给她坐下,又往她腿上盖了小毯子。 旁边一盆绿梅开得正好,霓裳靠在椅背上,呼吸着宫苑里的新鲜空气,感受着重生的陌生与喜悦。 她晒了好久的太阳,直到冷风起,青嬷嬷再来劝,她才受不住唠叨,勉强算听话地挪了进去。 —— 下晌的时候,青嬷嬷进来说:“娘娘,楚王殿下和楚王妃带着小公子来看您了。” 躺在软榻上看的霓裳听罢,心跳忽然快了起来,她深吸口气,坐正身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快快有请。” 杜晓瑜傅凉枭进门的时候,就看到慧贵妃坐在榻上,面带笑意。 “儿臣给母妃请安。”夫妻二人齐齐道。 “枭儿,把小离忧抱来我看看。”霓裳强压下心头相认的那股冲动,缓缓道。 傅凉枭从杜晓瑜手中接过孩子,慢慢走近慧贵妃,又仔细看了她一眼,“方才在慈宁宫,太后说母妃晕倒了,太医来过没,是怎么回事?” 霓裳没听到傅凉枭的话,她的目光落在他俊美绝伦的面容上。 这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因为迫不得已,在他五岁那年不得不狠下心离开他独自去了九仙山开始复仇计划,哪怕在后来的十多年里偶尔也有接触,但都是她乔装打扮过,远远地看上他一眼,而他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如今终于有机会光明正大地面对亲生儿子了,霓裳心里像是有千百种滋味糅合在一起,复杂难言。 “母妃?”见慧贵妃恍惚,傅凉枭又低低唤了一声。 霓裳回过神来,笑道:“你看我,一时没注意就走了神。” 说完,从傅凉枭手里抱过傅离忧,然后快速垂下脑袋,逗弄着怀里的小孙子。 傅凉枭看向一旁的青嬷嬷,“太医怎么说?” 青嬷嬷如实道:“林太医说了,如今天寒,娘娘的病情又反复,要换方子调养。” 杜晓瑜眼眸微闪,她之前给慧贵妃开了桃仁煎,调养了一年明明大有好转的,为什么突然要换方子? 难不成,弘顺帝并不希望慧贵妃彻底好起来? 傅凉枭也在想这个问题。 慧贵妃为了抚养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被病痛折磨将近二十年,如今他都已经成家了,按理说,慧贵妃没道理还得继续病着,以慧贵妃的身子,就算她彻底好了,也不可能再怀上孩子,但弘顺帝还是选择让她继续病。 若是换在从前,傅凉枭可能觉得想不通,但如果是现在,那就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弘顺帝开始偏执了。 现如今的弘顺帝,致力于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控制之内。 慧贵妃的“原设定”是病体,那么如果她好起来,就等同于脱离了他的控制,哪怕慧贵妃好起来对弘顺帝一点影响都没有,他也不允许。 这还只是偏执初期就已经对付到慧贵妃头上来,难以想象到了后期,他会丧心病狂成什么样。 皱皱眉头,傅凉枭问:“御药房送来的汤药,母妃是不是全都喝了?” 霓裳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喝了。” 傅凉枭本想说什么,但考虑到下人在场,便有些欲言又止。 霓裳挥手把青嬷嬷等人屏退,看向傅凉枭,“枭儿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傅凉枭压低声音,“若是能避开,母妃以后尽量少喝那些汤药吧,是药三分毒,何况您一喝就是二十年,就算没问题,也喝出问题来了。” 虽然这话是对慧贵妃说的,但霓裳还是觉得心里暖洋洋的,笑着点点头,“好。” 那眸子里,溢满了母性的柔光。 今日的慧贵妃,给傅凉枭一种亲近的感觉。 难得她精神好,傅凉枭夫妻二人便一直在钟粹宫待到宫宴开始。 —— 皇觉寺。 慧远大师正在禅房打坐,手里的佛珠线突然断了,所有的佛珠散落掉在地上。 慧远大师猛地睁开眼,看向空无一物的手,以及还在地上弹跳的佛珠,眉峰紧紧蹙拢来,胸腔急剧起伏,不多会儿,只听得“噗”一声,他喷出一口血雾,面色急剧转白,原本执佛珠的那只手蜷在一起。 “怎么会……”慧远大师难以置信地看向窗外。 外面洒扫的小沙弥听到动静,急忙来敲门,“大师,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慧远大师怔怔看着散在地上的佛珠,淡淡应了句。 等小沙弥离开,他急忙站起来,把身上沾了血迹的袈裟换下,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了禅房。 住持大师妙善见他要走,问道:“大师今日刚回寺,又要走吗?” “去见一位友人。”慧远大师道。 妙善住持道:“可我看大师的脸色不太好。” “友人仙逝,老衲心有所感。”慧远大师道了声阿弥陀佛。 妙善大师也跟着阿弥陀佛一声,不再阻拦了。 慧远大师下山后先去了江府。 江亦臣今日刚回来,江其佑不在府上,他正在琢磨怎么劝他娘跟他爹和离,就听到童进来说慧远大师来了。 江亦臣一愣,不是早上入城之后才刚分道扬镳的吗?慧远大师这时候应该在皇觉寺才对,来江家做什么? 心中虽然疑惑,行动上却不敢怠慢。 江亦臣很快出去接见慧远大师。 “大师。”江亦臣单掌竖在胸前,恭敬地称呼了一声,“怎么突然来了府上?” 慧远大师看着他,问道:“江三公子的心愿可都了了?” 江亦臣摇头,“我才刚回来,没来得及。” “阿弥陀佛。”慧远大师道:“老衲有个很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 “大师请说。”江亦臣面色微微绷紧。 “你师父他……仙逝了。”慧远大师道。 “什么!”江亦臣一瞬间如遭雷击,呆呆愣在原地,睁圆了眼睛看着慧远大师,“大师不是在开玩笑吧,师父每天都在念叨着最后一颗药,没试药之前,他怎么可能有事?” 慧远大师看向九仙山方向,幽幽道:“或许对他而言,这世间还有比试药更重要的事。” 江亦臣不能理解,“师父的一生之重,不就是那个人吗?到底还有什么事能重过她?” “没有。”慧远大师直接回答。 江亦臣眉头皱得更深了,“既然没有,那师父怎么会……” 明明几天前他下山的时候都还好好的人,他还在九仙山的时候师父才刚试过药,到今日为止,下一颗药还没炼出来,他不可能是因为试药而死。 倘若不是,又是因为什么? “若是还没了结心愿,江三公子便留下来吧,否则你随老衲走,心有牵挂,杂念太多,你师父哪怕是仙逝了,也会不高兴的。” “大师,能否给我一日的时间?”江亦臣恳求道,“过了今晚,我明日一早便跟你走。” 慧远大师打了个佛语,“老衲不能留,先行一步,待了结心愿,江三公子可自行决定去留。” 江亦臣只好惋惜道:“那我便不请大师进府坐了。” 慧远大师点点头,“老衲告辞。” 说完,转过身朝着城门方向去。 江亦臣看着慧远大师的背影,狠狠抿了抿唇,转身直接去找他娘徐氏。 徐氏才刚刚为了江亦臣的归来喜极而泣,这会儿面上还带着笑意,就见自家儿子面色发白地走了进来。 “亦臣,来,过来坐。”徐氏一笑,眼角的细纹便越发的明显。 江亦臣心下一痛,直接跪了下去,“娘,孩儿有个不情之请。” 徐氏被他这阵仗吓坏了,急忙过来拉他,“突然这么严肃,发生什么事儿了?” 江亦臣没起来,仍旧跪着,似乎不敢直面徐氏,低下脑袋道:“娘,你跟我爹和离吧!” 徐氏面皮一僵,随后叱道:“你这孩子,被疯癫道人拐走一年,人也跟着糊涂了不成,我和你爹好好的,怎么能和离呢?” “真的好好的吗?”江亦臣缓缓抬眸,对上徐氏的眼,“娘好好想想,自打你过了门到现在,除了最开初外祖家对爹还有些帮助的时候他待你好过一阵子,之后呢,这漫长的二十多年里,娘真的觉得自己过得好吗?” 徐氏身子一晃,往后退了两步,指着他,“亦臣,你浑说什么呢?” 江亦臣冷笑一声,“听说为了升官发财,他最近还把主意打到妹妹头上去了,要把她送去给贵人做妾,这样的爹,我宁愿没有!” 江亦臣一直不苟同他爹为人处世的方式,这一点徐氏一直都知道,但除了这辈子都不参加科举入仕途的那一句,她从来没听过江亦臣放狠话说他爹,如今这还是头一次。 徐氏觉得,江亦臣怕是在九仙山被那什么疯癫道人给影响了。 “亦臣,你先起来,娘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娘,我没病。”江亦臣推开徐氏来搀扶他的手,继续道:“如果娘不跟爹和离,不把妹妹带出这个家,她早晚会因为爹而沦为权贵们身下的玩物。 娘,你相信我,爹为了升官,已经走火入魔了,现如今的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不久的将来,他还会更丧心病狂,没准,没准为了利益,他连娘都能……” “啪——” 江亦臣还没说完,徐氏的巴掌就落到了他脸上。 徐氏心在滴血,面上却带着怒意,“这一巴掌,能不能让你清醒过来?” 江亦臣捂着红肿起来的脸颊,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没病,他很清楚,有病的是他爹江其佑。 “娘,你怎么打三哥呢?”江亦嘉刚好有事来找徐氏,进门就见到江亦臣跪在地上被她娘打了一巴掌的情形,脸色顿时变了变,急忙飞奔过来要把江亦臣给拉起来。 “三哥,你快起来。” 江亦臣笔直跪着,纹丝不动。 “三哥?”江亦嘉蹙紧眉头,见江亦臣始终不为所动,只好看向徐氏,问道:“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三哥好不容易回来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怎么就到非打人不可的地步了?” 徐氏红着眼,偏过头去抹了把脸,咬牙切齿地道:“你自己问问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江亦嘉蹲下身,看着江亦臣,“三哥……” 不等她问完,江亦臣便自行道:“我让娘跟爹和离,带着你离开江家。” 江亦嘉顿时呆住了,“三哥,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虽然江亦嘉也痛恨她爹的为人,更痛恨她爹为了攀附权贵,要把她送去给人做妾,可她骨子里是个重孝道的姑娘,从来没有过劝离的想法。 况且江亦臣在江亦嘉心里,从来都是完美无瑕的,她没想到自己一向敬重的亲哥哥竟然一回来就劝爹娘和离。 “小妹,我不希望你去给人做妾。”江亦臣看着江亦嘉,“你本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人生,为什么要去给他当垫脚石?” 江亦嘉也不想,“可即便是这样,你怎么能劝爹娘和离呢?” “如果不和离,娘不带走你,以后你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江亦臣心如刀割,他没办法向她们解释二十年前的事,也没办法告诉她们,江其佑体内有蛊虫,而且蛊虫已经苏醒在作祟了。现如今的江其佑,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追名逐利已经成了他疯狂的执念,蛊虫会牵引着他,不死不休。 “三哥。”江亦嘉哭出声来,“是不是有人威胁你?” 三哥是被绑架去了九仙山的,没准这次回来,真的是受了疯癫道人的威胁。 “小妹,你信不信三哥?”江亦臣双目紧紧地看着她。 江亦嘉犹豫了。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说信。 可现在,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三哥很陌生,陌生到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若非眼前这张和三哥一模一样的脸,江亦嘉恐怕会以为跪在地上的这位只是个与江家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不信,对吗?”江亦臣再一次觉得心痛。 他不是不想花时间向她们证明江其佑的走火入魔,可是九仙山上,师父死了,他想尽快解决完家事回去给师父安葬。 “三哥,你别这样。”江亦嘉哭道:“有什么话,咱们起来好好说。” 话完,再一次去拉他。 江亦臣顺势站了起来。 江亦嘉道:“我知道,这一年你在九仙山过得不好,可是没关系,人回来就好,我和娘都会慢慢弥补你的。” “小妹。”江亦臣打断她的话,神情认真而严肃,“你愿意去给人做妾吗?” “不愿意。”江亦嘉一边抹着泪,一边摇头。 她要是乐意给人做妾,就不会到现在都还没嫁出去了。 可是她爹近来真的像疯了一样,到处花钱打点,为了她的婚事可谓是“费尽心思”。 明明才刚升了正五品,江亦嘉不明白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不愿意的话,你就帮三哥劝劝娘,跟爹和离,否则你早晚都逃不掉给人做妾的下场。” “可是……” “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江亦臣缓缓道:“之前给你们的信也是我亲笔写的,我没有受人所迫,是自愿留在九仙山的,至于其中的原因,一时半会儿我没办法跟你们解释,但是请娘和妹妹相信我,江家要大难临头了,如果娘不趁着这时候跟爹和离,等祸事真的临门,你们谁也逃不掉的。” 徐氏一听,又想扬起巴掌打人,可是在对上江亦臣那双坚定的眸子时,她到底是没舍得。 “娘,你不同意和离也没关系,这样,你带着妹妹先回云州外祖家一阵子,随时跟管家通信,到时候您就知道,我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了。” 江亦嘉也觉得这法子可行,帮着劝徐氏,“娘,咱们就听三哥的,先去云州外祖家住一段日子,省得爹最近老是请一些权贵来府上做客,然后趁机把我推荐给他们,娘,我就算出身再不好,宁愿找个山野村夫嫁了,也绝对不给人当妾!” 徐氏满心犹豫。 江亦臣急得不行,“娘,你不能再犹豫了,多在江家待一天,妹妹就多一分危险,孩儿都不求你和离了,只求你能暂时带着妹妹去云州避避。” “娘……”江亦嘉殷切地喊,满眼祈求。 徐氏犹豫再三,点头道:“那好,我暂时带着你妹妹去云州。” 江亦臣终于松口气。 徐氏和江亦嘉母女俩各自回房收拾好东西。 徐氏去前院找江其佑。 今日上元节,衙门放了假,没办公,江其佑正好在家。 “老爷,妾身想带着亦嘉回云州一趟。”徐氏把来意说明。 江其佑眉毛一竖,“去云州做什么?” 徐氏道:“听说我娘身体抱恙,想回去看看。” 江其佑面带厉色,“那你带着几个下人去就是了,亦嘉可不能走。” “老爷!”徐氏抬起头来,脸色微白。 “靖南公府那边已经谈妥,说愿意收了她,人家正在看日子,过不了多久就上门来抬人,她要是跟你走了,到时候我交不出人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96、饱了,谢谢四叔(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徐氏简直不敢相信,江其佑竟然什么都没跟她商量就把女儿给卖了,她脑子里想起刚才江亦臣说的那些话,先前还觉得江亦臣荒谬,这一刻,她突然发现眼前这个自己嫁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好陌生。 今日之前,不管他怎么对她,她都能忍,都能认,可亦嘉是他的亲生骨肉,自家又不是什么揭不开锅的平头百姓,都已经是正五品的朝廷在编官员了,就算比不得当年的尚风光,却比正七品的文散官有脸面多了不是吗? 到底那靖南公府给了什么好处,竟然能让他狠得下心就这么把女儿给卖了? 一个正五品官老爷把嫡女送去给人做妾,他也不怕说出去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吗? “老爷,您不是在跟妾身开玩笑吧?”徐氏试探着问道。 “谁跟你开玩笑?”江其佑板着脸,直接呵斥她,“我告诉你,靖南公府没来接人之前,就连你都不准回云州,谁也别想给我节外生枝!” 徐氏浑身一软,瘫在地上,随后膝行到江其佑跟前,哭求道:“老爷,求求你,放过嘉姐儿吧,她还是个孩子。” 江其佑面色黑沉,“她还是个孩子,那你去顶替她?” 徐氏脊背一僵,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亦臣说他疯了,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没准连她都能随意处置。 这不,马上就应验了。 卖妻卖女,这是个正常男人能做得出来的事吗? 徐氏没再跟他理论,她起身走了出去,匆匆忙忙回到后院。 “娘,爹怎么说?”江亦嘉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跟她娘回云州,却见徐氏一脸狼狈地回来,双眼还噙着泪,顿时吓坏了。 “嘉姐儿。”徐氏一把抓住江亦嘉的手,惶恐地说:“你爹他果然疯了,说已经收了靖南公的好处,要把你送过去做妾,还不准我带走你。” “什么!”江亦嘉愤怒不已,安抚徐氏道:“娘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爹理论。” “不行!”徐氏死死拽住江亦嘉的手,一个劲摇头,“你不能去,嘉姐儿你听我说,娘给你找一套丫鬟的衣裳,你换上以后尽快从后门逃出去,有多远走多远,别管家里了,有我和你的三位哥哥顶着,不会出事的。” 江亦嘉一听就哭了,“娘,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能抛下你和哥哥们就走了,再说,您让我逃到哪里去?” 事到如今,徐氏也不得不自私自利一回了,“上次你不是跟娘说,楚王妃愿意跟你结拜姐妹,帮你谋一门好亲事吗?你就去楚王府找她,娘跟你说,你爹最怕的就是楚王,只要你躲在楚王府,他便奈何不得你。” 江亦嘉还想在说什么,就被徐氏拉回了屋,让自己的大丫鬟找了一套衣裳来,快速给江亦嘉换上。 然后又把自己这些年来存的私房钱和值钱首饰装入江亦嘉的包袱里,嘱咐她,“亦嘉,你快走,再不走就没机会了,娘就算是再软再没骨气,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给人做妾的。” 江亦嘉看着徐氏这副惊恐的样子,着实被吓到了。 外面江亦臣突然进来道:“小妹快走,爹朝着娘的院子里来了。” 江亦嘉心下一慌,在徐氏的推搡下,不得不跟着徐氏院里的掌事嬷嬷朝着后门方向跑去。 江其佑果然没多会儿就进了徐氏的院子,完全无视江亦臣这个没出息的儿子的存在,一来就问:“亦嘉呢?怎么都没见着她人?” 徐氏拢了拢头发,低眉顺眼地说:“老爷,嘉姐儿累了,在闺房歇着呢,您有事找她?” 江其佑听罢,紧张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让人给我看紧了,这段日子别老让她出门,姑娘家家的,出去抛头露面做什么?” “是,妾身会亲自看好她的。” 江其佑的眼神终于游移到了江亦臣身上,冷哼一声,“你还有脸回来?” 江亦臣抿唇不语。 江其佑一看他这窝囊样,心中就不停地冒火,“江家不养吃软饭的废物,既然回来了,你要么给我好好念准备下场科考,要么就滚出去,永远都别回来!” 江亦臣心情很平静,毕竟他是这个家唯一知道真相的人,知道他爹的真实嘴脸有多丑恶,知道那种蛊虫有多厉害。 科考吗? 或许将来有一天他真的会下场,但绝对不会是为了江其佑。 “哑巴了?”没听到江亦臣的声音,江其佑扬手想打人。 徐氏忙跑过去拦在江亦臣跟前,陪着笑脸道:“老爷,亦臣刚回来,你让他好好休息两日,科考的日子早着呢,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江其佑冷哼一声,拂袖出门。 徐氏终于松口气,拍拍胸口,转身看着江亦臣,问他,“你怎么会知道你爹发疯了?” “这个我暂时没办法解释。”江亦臣道:“但是娘,你一定要听我的话,想办法跟爹和离早走早好,否则再在这个家留下去,迟早要出事的。” 江亦臣的话已经应验了一半,徐氏自然是信了的,不过,“娘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亦臣,你大哥和你二哥他们还在府上呢,你让娘跟你爹和离,是要弃他们于不顾吗?同样都是我的孩子,我不能为了一个亦嘉,把他们给扔下啊!” 江亦臣皱皱眉头,“可是娘留下来很危险。” 徐氏摇头,“与自己的孩子生死与共,才是为人母的本分,我放走亦嘉,是不想眼睁睁看着她羊入虎口,留下来,同样是因为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出事,这种时候,别说只是有危险,就算是要了娘的命,娘都不能抛下孩子们不管自己逃命去。” 这话听得江亦臣愧疚极了,低下脑袋,“既然娘要留下,那孩儿便陪您留下来。” 九仙山那边他管不了了,家里的事情一日不解决,他便一日寝食难安,师父的后事自有慧远大师他们会操办,他目前只能先顾着江家,顾着他娘和两位哥哥以及年幼的小侄江荣。 —— 江亦嘉逃出江府以后,租赁了一辆马车去楚王府,到的时候却听门房的小公公说楚王带着楚王妃入宫赴宴去了。 主人都不在,江亦嘉不好进去,只能调头。 而同一时刻,江其佑从一个小厮嘴里得知江亦嘉早就逃出府了,他勃然大怒,当即让人出去找,随后找来藤鞭,把徐氏打得满身是伤,江亦臣上前劝阻,也挨了几鞭子。 江府上下闹得鸡飞狗跳。 江亦嘉的马车刚调头不久,她就从车帘缝隙里看到了外面来找她的江家下人,当即吓得脸色发白,整个人蜷缩在马车里一动不敢动。 那帮人见这辆马车上没标识,看起来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就主动过来询问车夫,“马车上坐的什么人?” 这车夫是车马行的人,他又不认识江亦嘉,怎么会知道车里的是什么人,因此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来。 小厮们面面相觑,互相递了个眼色,准备上车拿人。 “周叔,不是让你先去前面街头等我的吗?怎么停下来了?” 旁边传来一道低沉厚实的声线,沉稳有力,无端让人心生安全感。 是四爷! 江亦嘉一下子就听出来了,然后莫名地松了口气,仿佛有他在,她便什么都不用担心。 车夫一脸愕然地看着杜程均,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位的。 江家下人们一听是杜家的马车,马上打消了念头,为首的小厮赔罪道:“原来是杜家四爷,小的们失礼了。” “无妨。”杜程均面色淡淡,又问:“那么,可以让我的马车走了吗?” “当然,当然。”小厮陪着笑,一脸殷勤。 杜家可是楚王岳家,谁敢随意得罪?他们老爷的官职可还没高到敢在楚王跟前叫板的地步呢! 杜程均慢条斯理地挑开帘子,坐进马车,吩咐车夫,“走吧!” 车夫讷讷地应了一声,扬起鞭子继续赶车。 马车很快就把那帮人给远远甩在身后。 车厢内。 杜程均见到江亦嘉,面上露出一副“果然是你”的神情来。 江亦嘉则是满脸讶异,“四爷怎么会知道是我?” 杜程均道:“你在车马行租车的时候我就见到你了,当时还觉得你应该是贪玩,所以换了丫鬟的衣裳出来逛街的,后来见马车走得急,我便觉得事情不对劲,只是你离开得太快,我就没跟上去。 再后来,你的马车绕了一圈又回来了,刚好我还在这条街上,见到有人为难,便顺道过来帮一把,说起来,也算是巧了。” 江亦嘉道:“多谢你出手救我。” “救你?”杜程均以为自己只是帮她解了个围,“此话怎讲?” 江亦嘉不知从何说起,只是红着眼眶道:“我如今是走投无路了,原本想去找楚王妃的,谁料她入宫了,所以……” “去杜家吧!”杜程均打断她的话,“我们家你也不是头一次去了,老太太虽然记性不好,却常常念叨着你,你能去陪陪她,想必她会很高兴的。” 江亦嘉面上再一次露出感激的神情来,“四爷的收留之恩,亦嘉感激不尽。”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不过杜程均也没反驳,更没问她的难处和隐私,只是像对寻常人那样说:“你先去我们家住两天,等风头过去又再说。” “好。”江亦嘉心下一暖。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在最狼狈的时候遇到的人竟然会是他。 外面车夫问:“二位要去哪?” “去同乐街杜家。”杜程均道。 车夫想了想,说,“那么远的路程,一会儿可得加钱才行。” “无妨,老伯只管走就是了。” 他的声音,永远透着一股长者的厚重和内敛,两人又很少挨得这么近,江亦嘉的心跳竟然跟随着他的声音逐渐加快。 天色渐暗,竹帘紧紧闭着,车厢里几乎没什么光线,只是外面的浮光掠影时不时地透进来。 两人都没说话,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江亦嘉觉得很紧张,一直攥着衣摆,脑袋不断地往下垂,完全不敢直视他。 就这么一直僵持到杜家,杜程均都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从另一个角度讲,江亦嘉觉得这个人可真够沉闷无趣的,哪怕是站在长辈的立场,他也不能多跟她说一句话的吗? ……虽然他跟她说话,她不一定好意思回答。 下车以后,杜程均付了钱,看向江亦嘉,声音不轻不重,“饿了吧?” 江亦嘉摸摸肚子,的确是饿了。 人生第一次逃亡,又被自己最怕面对的人给看见,实在是太丢脸了。 但丢脸归丢脸,饭还是要吃的,于是她很没骨气地点点头,“饿。” “一会儿先吃饭,吃了饭再去见老太太。”杜程均说。 来到别人家,自然是主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江亦嘉跟着他往里走,一路上下人们笑呵呵地打招呼,“江姑娘来了?” 江亦嘉僵硬地扯着嘴角点头笑笑。 杜程均带着她进了前院的一个茶轩里面,吩咐人去备饭,又让人送了炭盆来给她取暖。 如今这时节,北地仍旧冷得冻手冻脚,尤其是早晚,稍微不注意就得受寒。 饭食送来的时候,杜程均正在外面跟下人交代着什么。 似乎是怕她尴尬,交代完以后也没进来。 江亦嘉实在是饿得厉害,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拿起筷子就开吃。 吃完以后,有丫鬟进来收了碗筷,又笑着对她说:“四爷在外面等着姑娘,说要亲自带姑娘去见老太太。” 不知道为什么,江亦嘉竟然莫名的有一种被带着去见男方长辈的错觉。 但她马上甩甩脑袋,收了心思,起身走出门外。 杜程均站在穿堂处,大院里的灯笼已经被点亮,斜斜照在他身上,衬得他身影修长,给人一种温暖而稳重的感觉。 见到江亦嘉走过来,杜程均走下台阶,“吃饱了?” 那语气,是长者对小辈的关心。 江亦嘉瞬间觉得自己刚才的某些错觉似乎过于龌龊了。 “饱了,谢谢四叔。” 她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纯真的微笑。 印象中,已经很久没听她这么称呼他了。 杜程均有片刻的怔愣,随后回过神,“跟我走吧!” 江亦嘉点点头。 往前走了两步,杜程均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她,“你这身衣裳,要不要换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97、这姑娘好,跟老四般配(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被杜程均一提醒,江亦嘉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的是出门时她娘给她找的那套丫鬟衣裳。 江亦嘉顿时觉得有些尴尬,“那恐怕得麻烦四叔再等等我了。” “嗯。”杜程均点点头,目送着她往回跑。 江亦嘉折回去拿出自己的包袱,从里面翻出一件像样的衣裙来,在丫鬟的带领下去厢房换了,这才又小跑着回来。 还来不及跟立在原地等她的杜程均说句话,就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 眼看着就要扑进他怀里,江亦嘉一张脸尴尬得爆红。 杜程均适时地伸手搂住她的腰。 那手修长,骨节匀称,手腕结实,比以前病恹恹的时候有力量多了。 动作克制得恰到好处,一点都不显得唐突,别说江亦嘉,就算是外人见了,也不会觉得他是在趁机占便宜。 “没事吧?”耳畔传来男人关切的问候。 江亦嘉心跳一滞,马上站直了身子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腰间似乎还残留着他手腕上的热度,江亦嘉脸烫得不知所措,说话支支吾吾,“那个……我,我没事,咱们走吧!” 杜程均多看了她一眼,确定真的无事才转身,朝着老太太的德荣堂而去。 老太太刚吃完饭,还没歇。 杜程均和江亦嘉进去的时候,杜晓骏正在里面给她讲笑话。 老太太笑得满脸褶子,看起来心情不错。 二人给老太太请了安。 杜程均上前,照例问了老太太几句。 老太太记性不好,耳朵也有些背了,因此杜程均说话的声音大得整个堂屋里都听得见。 老太太的目光看向江亦嘉,问杜程均,“老四,这丫头是你从江南带回来的吧?模样儿好,跟你般配,什么时候成的婚啊,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委屈了人家不是?” 杜程均耐心道:“娘,那是江家姑娘,未婚。” 一旁的杜晓骏汗颜,好不容易让老太太想起来四叔,结果把整日里嘴上念叨的江姑娘给忘了。 “未婚啊?”老太太一把拉过江亦嘉,拍拍她的手背,慈祥地说:“好姑娘,我们老四是个实心眼儿,你要是过了门,他一准不会亏待你的。” “……”杜程均哭笑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奶奶,那是江家姑娘啊,您经常念叨的亦嘉。”一旁杜晓骏解围道。 老太太“哦”一声,似乎有些恍然大悟,盯着江亦嘉看了又看,转头再瞧了杜程均一眼,皱皱眉,“嘉姐儿,你是不是不中意咱们晓骏,觉得老四好啊?” 这话一问出来,堂屋里的主子下人都呆了一呆。 一是因为这几个月以来,老太太难得的能把所有人给认全。 二来,四爷和江姑娘,怎么看江姑娘都该叫四爷一声叔叔才对,怎么能搭到一起呢? 江亦嘉也是被老太太唬了一跳,僵笑道:“没有的事儿,您老多虑了。” 老太太有些失望,垂下眼皮。 赵嬷嬷递了杯参茶给她。 老太太一喝,脑袋一晃悠,先前的事儿又给忘了,看向杜程均,高兴地说:“既然要办婚礼,可得让你二嫂帮着好好筹划筹划,不能失了咱家的体面,也得让老丈人家那头看到你的诚意。老四啊,你都二十老几的人了还没成家,要是婚礼办得不像样,外人会说你闲话的。” 面对老太太热切的眼神,杜程均只好点点头,“嗯。” 江亦嘉眼皮一跳,转头看向杜程均,男人神色如常,仿佛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今日只是过来同老太太商议把婚事提上日程。 老太太又拉着江亦嘉的手,跟她说了很多让她放心,老四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之类的话。 听老太太的语气,是杜程均没把持住,对她这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做了那啥了,出于责任,带她回来见长辈开始议亲。 江亦嘉满额黑线,却也知道跟老太太解释无用,老太太清醒的时候大概最挂念的就是小儿子的婚事了,所以在意识混乱的时候才会那么执着。 江亦嘉叹口气,只好老太太说什么她便是什么,点不完的头。 终于等到老太太困乏了,赵嬷嬷搀扶着去内室歇下。 杜晓骏、杜程均和江亦嘉三人才起身出了德荣堂。 杜晓骏歉意地看向江亦嘉,“老太太病得不轻,江姑娘别见怪,那些话,你听过就忘,千万别往心里去。” 江亦嘉颔首,“我明白。” 杜晓骏又道:“我们家甜甜怕是等着爹爹抱呢,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江亦嘉轻轻“嗯”一声。 杜晓骏走远,寂静的小道上便只剩下江亦嘉和杜程均两人。 刚才有杜晓骏帮着多说几句活跃气氛倒还没什么,如今突然安静下来,又同在马车内时一样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江亦嘉吞了吞口水,觉得这场面气压有点高,她不太承受得住。 江亦嘉正琢磨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就听杜程均的声音幽幽传来,“客房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我还让人给你拿了几套衣裳,是五丫头在家时穿过的,你们俩身形应该差不多。 我大嫂忙着带孩子,二嫂收账去了,不在家,老太太那边你也看到了,说什么她转头就忘,先就这么着吧,等你能回去了,我再安排人送你。” 最后这一句,像是在解释他为什么会亲自操心她的住宿和穿着问题。 江亦嘉垂眸,想到要把她送去给人做妾的爹,心中一片暗影。 为什么别人家的爹为儿为女,她的爹却如此的自私自利? 江亦嘉不想给杜家添麻烦,解释说:“如果明天那些人找上门来,我马上就走,不会拖累你们的。” 杜程均闻言,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她,暗光中,他那双眸子越发显得深沉平静。 “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按理说,江家如今也算得上殷实人家了,江亦嘉作为江家的小姐,就算遇到点什么事,她那官拜五品的爹起码能联络人帮忙解决的吧,怎么她一个姑娘家像是被仇人追杀似的在外面大街上乱跑也没人管一下? “我爹……他要把我送去给靖南公做妾。”江亦嘉咬着唇,声音细弱蚊蝇,带着几分哭腔。 杜程均了然,“所以之前在街上遇到的那些其实是你们江家的下人,要来把你带回去的?” “嗯。”江亦嘉绞着手指。 杜程均忽然不说话了,气氛再一次沉寂下来。 江亦嘉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反正来杜家不是她所愿,去楚王府也只是打算暂避风头,她最终还是得想个法子解决问题,否则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别人家吧,带累别人不说,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江亦嘉也慢慢地习惯了这个人的沉闷,两人走了一路,她突然停下脚步,说:“到了。” 杜程均刚才一直在想事情,出了神,所以没注意脚下的路,听到江亦嘉的声音,这才侧目,见果然已经到了厢房外的月洞门口。 江亦嘉问:“我的房间是哪一间?” 杜程均回:“里面有丫鬟,一会儿问丫鬟就行了。” 江亦嘉点点头,“那我进去了。” “江姑娘。” 江亦嘉往前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传来杜程均的声音, 她侧目,见他负手,闲庭信步一般走过来,冷风拂过,带起一缕发丝贴在他的俊脸上,他没伸手去摘,双目紧紧锁在她身上。 “有事吗?” 哪怕跟他不算是第一天认识了,江亦嘉也不太敢直视他,不过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以掩饰内心的忐忑。 杜程均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鼻息间呼出一股稍显灼热的气息,随后摇头,“天寒,客房里没烧地龙,晚上睡觉记得关窗。” “我知道了,谢谢四……” 后面那个字,被院墙外面的一声犬吠给盖住了,杜程均没听清楚她是叫他四爷还是四叔。 目送着江亦嘉走进月洞门,杜程均又在外面站了一会才离开。 —— 江亦嘉在家的时候偶尔会赖床,如今来了杜家,倒是按时早起了。 卯时不到,她就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去德荣堂给老太太请安。 本来杜家没这规矩,不过江亦嘉到底是客人,哪怕老太太意识不清醒,她也不敢失了应有的礼数。 正准备出门,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 紧跟着,许如月抱着她家小甜甜,带着几个下人走了进来。 见到江亦嘉,许如月明显很高兴,“嘉妹妹,昨儿个晚上睡得还习惯吗?” 江亦嘉点头,“还好。” 许如月道:“晓骏回去以后跟我说四叔带你来了大院里,我还不信,他说看样子你昨夜是不回去了,我本来昨晚就想来看看你的,又怕你歇下了不方便,索性赶早来了,没想到你也起得挺早。” “我习惯了早起。”江亦嘉微笑说。 “你来了我们家,你爹娘都知道的吧?” 江亦嘉嘴里发苦,没点头,也没摇头,眼神有些飘忽。 许如月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转个话题,“知道你还没吃早饭,我让人送来了,咱们姐俩一起吃。” 江亦嘉笑看着许如月,这个大魏第一美人,嫁人之前整天被训练得循规蹈矩愁眉苦脸,嫁了人以后,越发的滋润了。 也是,嫁给自己称心如意的心间人,丈夫对她又好,如珠似宝地疼着,换了任何女人都会越活越滋润的吧? 江亦嘉这么出神地想着,没意识到仆从已经把早饭摆在了桌上。 许如月把怀里的杜宜韵递给奶娘抱着,自己盛了碗牛乳燕窝送到江亦嘉跟前。 江亦嘉晃过神,道了声谢。 许如月打趣道:“有日子不见,咱们姐妹何时显得这般生分了?” 江亦嘉尴尬地笑笑,如若是平时,她肯定不这么客套,可自己是在逃命,得人家收留,心里多多少少有点过意不去,似乎不道声谢就会显得相当没礼貌。 两人都是官宦人家出身,习惯了食不言,吃饭期间很安静,所以没多久就吃完了。 漱口擦了嘴,许如月才起身从奶娘手里抱过甜甜,跟江亦嘉一起去德荣堂。 来得刚刚好,老太太才用完早饭在堂屋坐了。 外出收账的二太太方氏是一大早回来的,大太太柳氏也抱了自家的小儿子来给老太太逗趣,两妯娌并排坐着。 见到江亦嘉跟在许如月身后进来,方氏脸色有些僵硬难看。 要说江亦嘉这姑娘,以前没少来杜家玩,方氏也挺喜欢她,甚至早年还惦记过把她弄给自己儿子做媳妇,主要是看中她够知达理乖巧懂事,不骄不躁,说话也挺有分寸。 江亦嘉这种,只要不露出她偶尔一些显得出格的小心性,在长辈们眼里,那绝对是十全的好媳妇。 只不过因着她爹以前老是被贬,方氏担心自家儿子因此受到牵连,索性就打消了念头。 不过江亦嘉再来大院里玩,方氏对她也是挺客气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一早回来就听自己院里的嬷嬷说四爷昨儿个晚上把江亦嘉给带回来了,老太太又犯了糊涂地问了些话,尤其重点说到办婚礼的事儿上。 方氏的脸当时就拉了下来。 先且不论她对四爷那见不得光的龌龊心思,就单单拿四爷的婚事来说,娶谁都行,唯独不能娶江亦嘉。 至于原因? 方氏以前看好江亦嘉,那是因为觉得她是个合格的好儿媳,很优秀,但如果这么优秀的姑娘做了她的妯娌,再加之老太太对江亦嘉的喜欢,往后她在这一辈的妯娌中还如何立足? 好不容易熬到柳氏生下儿子一门心思花在儿子身上自愿交出掌家大权,方氏绝对不允许再来一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妯娌过门压过她。 想到这里,方氏看向江亦嘉的眼神就变得尖酸刻薄起来,“江姑娘夜宿我们家,你爹娘都知道吗?可让人回去报信了?” 江亦嘉不知道方氏看自己的眼神为什么跟以前的不一样了,但还是硬着头皮道:“知道的。” “那他们也知道你是被四爷带回来的?”方氏似乎是打算刨根问底了。 一旁柳氏出声道:“江姑娘又不是头一回来咱们家了,你这是做什么?” 方氏道:“以前那是因为咱们大院里还有姑娘,如今姑娘都嫁出去了,她又是被四爷带回来的,我这个做长辈的,不是担心损了她的名声吗?” 那“长辈”二字,咬得极重。 许如月道:“江姑娘是来找我的,只是昨天来的路上碰巧遇到四叔,就跟他一道了。” “是吗?那还真是够巧的。”方氏冷笑,俨然已经把还没过门的江亦嘉当成了仇敌。 老太太耳背,没听到她们说的什么,只是对江亦嘉伸手,说:“好孩子,来这儿坐。” 江亦嘉点点头,走上前去。 赵嬷嬷忙搬来小凳子,江亦嘉就坐在老太太旁边,顺手帮她把手炉里的炭给拨了一下。 老太太很喜欢她的乖巧伶俐,觉得她面相不错,就不停地说:“这孩子孝顺,跟老四挺般配的,你们觉得如何?” 方氏脸一僵,“老太太,您这是又犯糊涂了,江亦嘉是小辈,怎么就跟四爷般配了?您可别乱点鸳鸯谱,传出去要遭人笑话的。” 柳氏没说话,杜家和江家虽然有往来,但实际上没有任何亲缘关系,所以江亦嘉这个“小辈”,也是随着江亦嘉跟杜晓瑜她们的关系来的,若是要论真,也没计较到那份上去。 最主要的是,柳氏觉得四爷到年纪成家了,以前是担心他病弱耽误了好人家的姑娘,如今人都好全了,四爷又是个模样生得周正的,性子也好,找个好姑娘绰绰有余。 所以在柳氏看来,只要四爷看中,只要江家点头,这桩婚事就算成了,她也没什么话说,毕竟江亦嘉是自己这辈人看着长大的姑娘,总比外头随便娶一个进门来瞎折腾闹得大院里鸡犬不宁的强。 想到这,柳氏搭腔道:“四爷的辈分是大了些,可他这年纪才娶亲,不管娶谁家的姑娘,那不都是看起来像小辈的吗?难不成要让他娶个二十出头的黄花大闺女?二十出头还没嫁的姑娘,哪家敢要,搁你们二房头上,只怕二弟妹你也会心慌吧?” 方氏噎住,脸色憋得难看,却反驳不回来。 毕竟人家这话说得很在理,哪个男人放着水灵灵的姑娘不娶,要去娶一个有问题的老姑娘? 四爷是头婚,又不是续弦,娶个年纪跟他不相上下的,那才叫有问题呢! 正巧这时杜程均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大爷杜程旭,二爷杜程宇和三爷杜程松。 平日里难得见到四兄弟齐聚的场面,主要还是因着老太太的病情,觉得每天不往德荣堂跑一趟放不下心,所以原本刚才在外面吃早茶准备去铺子的几人就顺道一起过来了。 等几兄弟给老太太行了礼,方氏才挑开话头道:“四爷来得正好,咱们才刚说到你的婚事呢!” 话完,眼神似有若无地往江亦嘉身上瞟。 杜程均神态自若,问了一句,“说得怎么样了?” 仿佛完全不关心自己的婚姻大事,只要家里定了谁,他马上就能去下聘娶回来一样。 方氏噎得不轻,被一旁的二爷瞪了一眼之后,不甘心地闭了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98、婚事落定(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杜程松上前问赵嬷嬷关于老太太今日的情况,打破了堂屋内尴尬的气氛。 江亦嘉终于得以喘口气。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已经被老太太数次放到火架上烤了,以前想嫁给四爷,那是因为年轻不懂事,一时之气,如今看开了,她哪里还敢动那种歪心思啊,若是可以,她都不想来杜家的,谁料到会阴差阳错在逃亡的路上被他给撞见。 大爷、二爷和三爷没多会儿就走了,只留下四爷,他刚回来没多久,照老太爷的意思,是让他休养,不建议他去铺子里。 四爷是个闲不住的,一得空就往外房去,最近在研究一种全新的药,所以不用出门。 堂屋里又恢复了寂静。 大概是多了个性子沉闷的长辈,许如月的话也自然而然地少了下来,实在没话聊就逗弄怀里的甜甜。 柳氏和方氏两妯娌还没走。 方氏的眼神时不时地在江亦嘉身上打转,弄得江亦嘉十分不自在。 不多会儿,何总管把四爷叫了出去,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四爷一边听,一边侧目看了看江亦嘉。 江亦嘉心下一紧,看来,是江家的人找上门来了。 不等杜程均进来喊,她就主动站了起来,对老太太说有点事要处理,便抬步出了门。 方氏见她走到杜程均身边,拈酸吃醋道:“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了,以前怎么没发现江家的姑娘这么开放的?” 长辈们的谈话,许如月只能装作听不懂,继续和怀里的小丫头亲昵。 柳氏懒得听,上前去跟老太太说了几句话就抱着儿子告辞了。 杜程均站的位置就在门外,方氏的话自然一字不漏地钻入了他的耳朵。 他恍若未闻,目光落在已经走出来的江亦嘉身上。 她面色微微泛着白,想来也是猜到了何总管来所为何事。 “要紧吗?”杜程均问。 “我还好。”江亦嘉深吸口气,为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做好心理准备。 “人在大门外,我跟你一起出去。”杜程均说完,特地朝堂屋里看了一眼。 正往这边瞟的方氏一接触到他的眼神,马上吓得扭过头去。 江亦嘉点点头,这种时候有个长辈在身边,就等同于有个依靠,一会儿不至于太狼狈。 来到杜家大门外的时候,那里已经乌泱泱站了一群人,其中十来个是江家的下人,另外还有一部分是街坊邻里,看热闹的。 见到江亦嘉出来,为首的江伟道:“老爷正在四处找小姐,还请您跟小的们回去。” 江亦嘉抿紧了唇,半晌,面色坚定道:“我不回去。” 江伟面露为难,虽然老爷吩咐了,就算用绑的也得把人给绑回去,可这是在杜家大门前,他们哪敢直接动手啊? “小姐……”江伟的声音里带着祈求。 江亦嘉愤怒道:“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回去给人做妾!” 街坊邻里们一听,马上就炸开锅了。 这段日子一直有传闻说江其佑为了上位,不惜把自己的亲生嫡女送去给权贵做妾,没有实证,大家都以为是开玩笑,毕竟江其佑才刚刚被宁王殿下提到正五品,他就算再唯利是图,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沉不住气要继续往上爬,还把嫡女送去给权贵做妾,这不是自个伸着脸给人打吗? 可刚刚听江亦嘉这么一说,看来传言是真的了,街坊邻里顿时一边倒,全都在唾骂江其佑心狠手辣丧心病狂。 就连跟在杜程均身后出来的何总管和几个小厮也都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事实。 江姑娘这么好的人,以前大家都觉得她和四少爷登对,是最被看好的一对,只是没想到中途杀出个许如月来,这俩人生生被扯开,如今江姑娘好不容易和四爷有了点苗头,竟然要被她爹抓回去送给人当妾?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四爷……”何总管看向一直没出声的杜程均。 杜程均“嗯”一声,上前两步,无视他人眼神,只看向江亦嘉,“不想回去么?” 江亦嘉咬着唇,她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今日说什么都不回去,否则一旦跟他们走,自己这辈子就毁了。 想到这,江亦嘉荏弱的眼神里破碎出一抹坚定的光来,直直对上杜程均的眼,点头,“嗯,不想回去。” “那就留下来,一辈子都不回去了。”杜程均说,语气不像是商议,而是直接给她递个瞌睡枕头,代价是一生。 江亦嘉整个人一懵,气息有些不稳,“四、四……” “四爷。”似乎是怕她当众喊错,他出口纠正。 两人面对面而站,她的鼻息间净是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味,莫名的让她觉得心安。 可是这样的心安,她真的能一辈子拥有吗? 江亦嘉的眼圈渐渐泛红,意识到了什么,她赶紧垂下眼皮,不想被他看到。 “既然有不用回去的法子,为什么不用?”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厚重,听来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江亦嘉的心上。 他这是……察觉到她以前的那些小心思了? 杜程均看着她突然之间惶然无措的反应,淡淡勾了勾唇。 他是个即将而立的成熟男人,就算没接触过情爱,观察人的那种细致入微,也不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能比拟的,她多次借着五丫头接近自己,动机是什么他不清楚,但他能猜到,她的目的一定是这个。 可她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当众挑开他们的关系,却一直在隐忍克制,他不明白为什么。 “喜欢杜家,那就留下来。”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比上次更郑重,像是在宣誓着什么。 江亦嘉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却又被他看得不自在,偏开头去,嗫嚅道:“留下来做什么?你能收留我一夜,还能收留我一辈子吗?” 这话虽是反问,可江亦嘉心里多多少少还是透着些期许。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会格外珍惜每一份能逆转局面的希望,哪怕只有一丝。 现如今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就是她最后的一丝希望。 “难道你不想被收留一辈子?”杜程均挑眉问。 包袱又被扔了回来。 江亦嘉再次被他被动,唇瓣抿得更紧,心中却在腹诽,跟这种性子的人说话,果然是费劲啊! 要她一个姑娘家当众承认,她哪里拉得下脸来? 可回头一想,当初自己勾引他的时候,不就是准备当着杜家所有长辈们的面说杜程均跟她有染,逼迫他娶了她的吗? 而且这些心思,早就被他看穿了。 江亦嘉的脸越来越烫,无地自容都没法形容她这一刻的尴尬。 她果然还是太嫩,斗不过上了年纪的老男人。 看他一脸的等着她说“我愿意”,江亦嘉忽然来了气性,不想让自己在他跟前落了下风,于是倔强地道:“不想,一点都不想!” 话音才落,似乎听到杜程均低低地轻笑了一声。 印象中,她从没听过他笑,这应该是第一次。 江亦嘉没再直视他,余光却瞥见他转过身,站直了身子看向江家下人,用一贯的沉稳嗓音道:“杜江两家有个婚约,小辈履行不了,那就长辈履行,回去告诉江老爷,杜家很快会挑日子上门提亲。” 江伟脸色大变,还来不及说点什么,就又听杜程均继续道:“杜家即将推出全新的上市药,这种药,将会成为大魏首款以国家名义命名的品牌,一旦冠上国字号,杜家的地位自然而然水涨船高,是把江姑娘送去给人当妾捞到的好处多,还是让她留在杜家能得到的好处多,还望江老爷三思。” 这种药是杜程均在见识到西药以后举一反三,利用自己的药学常识两边结合做出的一次大胆尝试,他已经以个人名义往上申请了,楚王经的手,说批文过不了多久就能下来。 江伟带不走江亦嘉,只能带着人撤回江家,把杜程均的话跟江其佑说了一遍。 江其佑本来很生气江亦嘉躲到杜家去,可是一听说杜家竟然有本事能申请到批文以国家名义命名一款药,他马上联想到楚王必然从中帮了不少忙,于是很快犹豫了。 靖南公虽然是勋贵,但要比起楚王来,那简直就是被碾压成灰的存在,不值一提。 要知道杜家出了个王妃,江亦嘉一旦嫁给杜程均,那就是楚王妃的四婶,有了这层裙带关系,他以后还用担心仕途不顺吗? 想到这,江其佑眼神阴了阴,吩咐江伟,“你去靖南公府帮我带句话,就说小姐被楚王内定给了杜家四爷杜程均,这桩事儿不成,他若是执意要人,让他找楚王要去。” 江伟没多久就把口信带到了靖南公府。 靖南公一听楚王掺和了这件事,吓得只差打个鸡蛋壳把自己罩起来了,哪还敢不要命地去找楚王要人,立即笑呵呵地说:“不妨事,做不成亲家,咱们两家还能做朋友不是?往后常来走动就是了,还望江老爷赏个面子啊!” 这是想要通过江其佑去抱楚王的大腿了。 谁都知道,这位王爷虽然品行败坏声名狼藉,却是整个傅家皇室最受宠的一位皇子,又是嫡子,谁不想往跟前凑?哪怕是靖南公这样只挂个虚名毫无实权的勋贵,也想在“站队”这事儿上露个脸。 所以其实除了这些没实权不参政的勋贵,还有很大一部分朝臣,嘴上骂着傅凉枭,心里却想巴结他想得要命。 江其佑点了头,这桩婚事就算是开了头了。 消息传开来的时候,满身是伤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徐氏还以为自己耳朵被打坏听错了,一遍一遍地向掌事嬷嬷确认。 江亦嘉便是徐氏院里的掌事嬷嬷放走的,她自然清楚这其中的关键,对着徐氏欣慰笑道:“往后有杜家这么大的后台护着,夫人总算可以安心了。” 徐氏拍着心口,仍是一副后怕的样子,“这算是因祸得福了吧?那丫头也怪走运的,竟然入了杜家四爷的眼,我原也没指望她能嫁个多好的,只要能躲过老爷的胁迫,不给人当妾,做个正儿八经的正头娘子,管他是谁,我都认了,可万万没想到会是杜程均。” 掌事嬷嬷道:“奴婢虽然没见过,不过听说杜家那位四爷生得仪表堂堂呢,想来与咱们家姑娘是登对的。” 徐氏一听就眉开眼笑起来,她见过杜程均,那长相,可以说是杜家大院里皮相生得最好的男丁了,成熟稳重,与嘉姐儿自然是登对的,关键是人家瞧得上,没嫌弃嘉姐儿有个糟心的娘家,没担心嘉姐儿的爹随时有被贬下去的可能。 —— 杜晓瑜昨夜从宫里回来,听门房小公公说江亦嘉来过,打扮成丫鬟的样子,手里抱着包袱,神色很慌张。 因为昨夜太晚了,外面已经宵禁,杜晓瑜便想着今日再安排人去找找江亦嘉的下落,然后问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成想自己安排的人还没出去,一个爆炸新闻就传了进来,说杜程均和江亦嘉的婚事定下来了,两边长辈已经同意。 杜晓瑜险些一口茶喷出来,看向一旁面色如常的傅凉枭,“我没听错吧?” 傅凉枭挑眉,“很意外?” “太意外了。”杜晓瑜点头道。 四叔是什么人,她太清楚了,那么古板保守的人,怎么会突然打破戒线同意娶江亦嘉了呢? 难道说,江亦嘉又重新走上她没走完的那条路,“勾引”的四叔? 看着杜晓瑜眼中的询问,傅凉枭缓缓解释道:“江其佑发了疯似的要把江亦嘉送去给人做妾,江亦嘉昨日来王府,大概就是来找你庇护的,结果很不巧,咱们入了宫,所以她转道去了杜家。至于她和杜程均之间是怎么发展的,那你只能去问当事人了。” 杜晓瑜没办法去杜家,倒是让水苏上杜家的门打听了一下。 杜晓瑜听完以后直扶额,她貌似从中嗅到了四叔闷骚又腹黑的属性啊! 一直以为他沉闷无趣保守古板,没想到在这事儿上是个人精,明明早就发现小姑娘有意接近他了,他还就是不戳穿,把主动权捏在手里紧紧攥着,非得等到鱼儿主动上钩才露出痕迹来。 啧,上了年纪的老男人,果然一个比一个精。 杜晓瑜偷偷瞟一眼旁边哄孩子的傅凉枭,这种感觉越发强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299、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杜江两家的婚事于是就这么传开来了,江亦嘉被送回了江府,而送她回去的,正是她目前可以称之为“未婚夫”的四爷杜程均。 马车里,气氛凝滞。 江亦嘉始终偏着头,假装看外面的街景。 杜程均也没说话,两人就这么坐着,那种尴尬,简直无以言表。 江亦嘉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道:“四……” “四爷。”他直直看过来,开口帮她纠正措辞,那双眸子幽深湛黑,一眼望不到底。 “四爷……”江亦嘉的声音底气不足,手指微微握紧,说:“其实你不用为了救我做这么大的牺牲。” 成婚是一辈子的事。 知道他人心性好,可他真的没必要为了一个曾经几度想算计他的丫头片子而搭上自己一生的幸福。 杜程均问她,“是不是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爱胡思乱想?” 江亦嘉被结结实实的噎了一下,这一下过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继续歪着脑袋看街景。 两人依旧是沉默到下车。 到了江府,杜程均抬目看了一眼大门上的匾额,偏头对旁边的江亦嘉道:“走吧!” 江亦嘉却站着不肯动,低声道:“你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 她很清楚她爹的性子,知道她躲在杜家肯定早就雷霆震怒了,若是自己再把四爷带进去,一会儿她爹说些难听的话只会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她不想让他陷入那样的境地。 杜程均很有耐性,“怎么说你我也算是未婚夫妻了,不打算让我见见你爹娘?” 江亦嘉抿紧了唇,感觉自己每说一句话都会被他逼入死胡同里。 其实凭她素日里的伶牙俐齿,要反驳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那些言辞在他面前,显得过分幼稚,况且名义上,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反驳他似乎也不太合适。 “不是就快过礼了吗?到时候再见呗!”她努力扯着嘴角,想让自己笑得好看一点。 只要他不进去,自己就能先一步想法子说服爹,至少等杜家来过礼的时候不至于大庭广众地闹开来。 杜程均没有要走的意思,“你是跟着我去的杜家,我不该给你爹娘一个交代?” 江亦嘉手指握了握,还没想出要怎么回,又听他催促道:“走吧!” 江亦嘉没法,只好带着他走了进去。 早有小厮把杜家四爷亲自送小姐回来的消息通报了江其佑。 江其佑一想到这是只金大腿,自然喜得无可不可,忙让人烹煮上最好的茶,要亲自招待。 杜程均被请去了前厅,江亦嘉只能去后院。 刚进到徐氏的屋里,就闻到一阵刺鼻的苦药汤子味。 江亦嘉当即皱眉,加快脚步进内室,见徐氏有气无力地趴在床榻上,她立即瞪圆了眼,“娘!” 人飞奔过去,扑在床沿边。 徐氏听到女儿的声音,转过头来,笑得虚弱,却很欣慰,“亦嘉,你回来了?” “娘,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爹打的?” 她没想到自己才离开了几日而已,爹竟然能对娘下如此毒手。 掀开被子,看着徐氏脊背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江亦嘉直接恨红了眼,“果然是他!” 见江亦嘉怒得要起身去找她爹理论,徐氏忙一把拉住她的手,“亦嘉,你别冲动,先坐下来,娘有话要跟你说。” 江亦嘉不得不咬着牙,暂且忍耐下来。 “娘,你要跟我说什么?”江亦嘉看向徐氏,目光再一次瞟到她背上的伤痕,忍不住落下泪来。 徐氏抬手替她擦去,安慰道:“别哭,娘没事,左不过是顿打,以前又不是没挨过,休息一段日子就好了,娘要说说你的婚事。” 提起这茬,江亦嘉一下子怔愣住。 这一路上,她心里很忐忑。 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是跟杜晓瑜兄妹平辈论处的,在所有人眼里,杜程均那就是她叔叔。 可短短数日之内,她本该叫四叔的人变成了她未婚夫,这种事儿,想必爹娘都难以接受。 想到这,江亦嘉先一步道:“娘,他那是为了救我才使的权宜之计,做不得数,我后面会让他跟所有人说清楚的。” 徐氏一听,心顿时凉了半截,“你的意思是,你们俩只是做戏?” 江亦嘉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当时的情况,反正到了现在,她都还没接受自己是杜程均的未婚妻这件事。 “亦嘉,你快说啊!”徐氏急得不得了,紧抓着她的手不放,“你们俩是不是做戏?那个杜程均,他只是暂时为了帮你所以才这么说?” 就在江亦嘉想点头的时候,徐氏又说:“我的糊涂丫头哟,你可知道这是你一辈子的清誉,怎么能拿出来给人作践呢?” “不是这样的,娘,你冷静一点。” 到了如今,江亦嘉也觉得事无不可对人言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我这么跟您说吧,我以前喜欢的人是杜晓骏,后来知道杜晓骏要成婚了,心下不甘,就想着去接近四爷,找机会自毁名声逼他娶了我,可是计划还没完成,四爷就去了西洋治病,等他回来,我人也看开了,就没再想那件事。 可是偏偏就有那么巧,我数次去杜家都能遇到他,那天从咱们家逃出去以后,也是在街上被他撞见,阴差阳错之下,还是他帮我解了围,之后我因为没地去,只能跟着他去了杜家。 他们家老太太你是知道的,因为脑袋磕伤,醒来之后记性就不大好了,要么把四爷错认成杜晓骏,要么把我给错认成四爷的新婚媳妇,总而言之,就是我去见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乱点鸳鸯谱,愣是要把我们俩凑一块儿。 再之后,咱们府上的下人找过去了,要把我给绑回来,便是四爷出面说杜江两家有婚约,小辈履行不了,那就长辈来履行,于是我们俩就这么稀里糊涂的……” 徐氏喃喃道:“这不挺好的吗?” “好什么呀?”江亦嘉恼道:“娘你能不能想想我,我以前那么算计他,如今假戏要成真了,我这心里乱哄哄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氏总算是听明白了,当即大松口气,她还以为杜程均是对自家女儿耍了什么花花肠子,如今这么一听,不过是自家女儿觉得没脸面对罢了。 “你呀,就是爱钻牛角尖。”徐氏嗔道:“假戏成真这不是好事儿吗?他长你那么多岁能当你叔叔的人,会跟你在意这个?” “他不在意,我在意啊!”江亦嘉道。 徐氏一听就皱眉,直接戳她额头,骂道:“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那杜程均什么人品,你老子娘我清楚得很,能入他的眼,你就该偷着乐了,还跟我这儿挑三拣四嫌东嫌西的。 你要真不乐意,就去你爹跟前说,让他继续把你送去靖南公府做妾算了,还折腾什么!” 看着女儿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徐氏再一次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你也不瞧瞧我身上的伤都是为了谁,你三哥可也伤得不轻呢,为了不让你当妾,我们母子算是仁至义尽了,偏你还不知足,如今能嫁入杜家那么大的后台,你这也不乐意,那也不乐意,怎么着,你还想野鸡变凤凰去当皇妃啊? 你要是个有良心的,就算是为了你娘和你的哥哥们,也该早早点了头嫁过去。” 江亦嘉被徐氏一通数落,脸色白得像张纸,再不敢多发一言。 徐氏说得累了,瞪她一眼,“杵这儿做什么,还不去跟你爹说你不愿意嫁,要去给人做妾!” 江亦嘉一听,眼泪就来了,马上跪在地上,“娘,是我错了,我不该辜负您和三哥的心意,女儿嫁,女儿肯定会乖乖嫁过去的。” 徐氏听了这话,心里才觉得舒坦了些。 其实她本舍不得这么数落自己亲生女儿的,可是看她那样,钻了牛角尖就拉都拉不回来,要是不刺激刺激她,她不定真能把这事儿给搅黄了。 这都什么节骨眼上了,找个人堂堂正正的嫁了做正妻才是正理,还矫情什么? 人家看上你的时候你磨磨唧唧顾虑这个顾虑那个,非得等到祸事临头被押着去给人做妾才后悔?女儿年纪小,心性不成熟,她这个当娘的自然要拉拔拉拔她,免得女儿抱憾终身以后哭天抹泪地回来跟她抱怨日子不好过。 没准儿给人当了妾,连回娘家的机会都没有,看她找谁哭去。 而前院那边,杜程均不知道跟江其佑说了什么,外面的下人只听得到自家老爷爽朗的大笑声。 然后一个个不由得暗暗佩服这位杜家这位四爷。 要知道,老爷已经很久没这么开怀大笑了,能让成天板着个棺材脸的老爷开心成这样,也是人家有本事。 等杜程均离开以后,江其佑把江亦嘉叫到房去。 江亦嘉痛恨她爹的作风,却也十足的怕她爹。 因此进去以后就很忐忑。 “爹,您找我?”江亦嘉站在案前,连坐都没敢坐。 江其佑抬头看过来,一张老脸乐得都快开花了,“亦嘉,坐,快坐。” 江亦嘉走到一旁坐下。 江其佑道:“杜家说很快就会挑日子上门提亲,你这边也紧着准备准备,嫁妆该绣的,好好绣绣,别给咱江家丢脸。” 江亦嘉看着江其佑那副为了名利无所不用其极的嘴脸,心中很不是滋味,但还是点头,“女儿知道。” “嗯。”江其佑看起来心情不错,多点拨她两句,“你要知道,等你嫁了杜程均,你就是楚王妃的四婶,是长辈,你跟楚王妃又是好友,以后要多多往来,明白爹的意思没?” “明白。”江亦嘉点头,心里泛苦,他爹到底不是嫁女儿,而是卖货物,把她拿去换更大的利益。 可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她扭转不了,也掰不正她爹,只能这么着了。 江其佑看着这个女儿,觉得有些遗憾。 其实当初他动过一个更大胆的念头,想把她送到楚王身边去。 当时他觉得连杜晓瑜那种平民之女都能嫁过去得楚王宠爱,为什么自家的女儿就不可能呢,好赖他还是个官老爷,亦嘉的才貌又出众,各方各面都比杜晓瑜强吧,正妃是不可能了,侧妃,要么庶妃,再不行,侍妾也可以,只要抱上楚王的大腿,他也算是楚王的老丈人了,将来只会有数不尽的好处。 可是后来他发现他有位同僚也想往楚王身边塞人,就是楚王妃怀孕挺着大肚子的时候,那位同僚想趁机把她女儿送过去给楚王解闷,结果那位同僚从楚王府回到家的当晚就中风了,至今还瘫在榻上,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 江其佑被吓了个结结实实,当即打消了念头,只能将目标瞄准那些个不太扎眼但又不至于什么都不是的权贵。 虽然绕来绕去绕到了楚王岳家,不过说起来,也算是变相和楚王攀了亲,这笔买卖不算太亏。 江亦嘉出了江其佑的房,又去了江亦臣的院子看他。 大哥江亦珩和二哥江亦琨都在里面,二嫂桂氏在外面看着江荣。 见到江亦嘉进来,桂氏道:“呦,亦嘉来了?” 江亦嘉淡淡点头,问:“我三哥怎么样了?” 桂氏道:“没有娘伤得重,已经请大夫看过了。” 江亦嘉了然,加快脚步走进去。 江亦臣松松垮垮地披了件外袍,正坐在茶桌前。 江亦琨似乎和他说着什么,江亦珩听不懂,但还是努力地坐着听。 “三哥。”江亦嘉笑着喊了一声。 江亦臣抬起眼,面容显得有些苍白,清减不少,越发显得棱角分明了。 “亦嘉来了?”江亦臣笑着让她坐。 自家兄妹,江亦嘉也不拘束,直接坐下。 江亦琨一向护着江亦臣这个弟弟,知道是因为小妹不懂事瞎折腾害得爹动怒打了娘和三弟,他看江亦嘉的眼神就有些不善。 江亦嘉也知道二哥不喜欢自己,只不过打都打了,这会儿道歉也没什么意思了,只说道:“爹已经同意下来,这桩婚事算是定了,三哥放心,只要我嫁过去,爹就再也不会为难你和娘了。” 江亦臣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你要想清楚。” 他不想自己和娘受皮肉之苦换来的,是她后半辈子的日子过得不痛快。 “我不想当妾。”江亦嘉面色坚定地说:“杜家的长辈们我又都见过,知道他们家待人不错,四爷心性也好,嫁给她,我不会吃亏。” 江亦臣还想开口,江亦琨绷着脸就阻止道:“行了三弟,难得爹答应下来,可别又闹出什么乱子,再说,小妹都这年纪了,没有再留家的道理,留来留去,都成老姑娘了,以后哪里还有人家肯要,嫁出去也好,省得你和娘成天操心,都这么大姑娘了还不会想事儿,成天任性胡闹,像什么话?” 江亦臣叹口气。 江亦嘉扯着嘴角笑了笑,安抚他,“三哥放心,再不济,有楚王妃护着我呢,谁敢苛待了我?” —— 这天,江亦臣去了楚王府,对门房小公公说明自己找楚王。 傅凉枭恰巧在府上,便让人带他进来。 短短时日,江亦臣像是换了个人,清减削瘦了不说,脸上还多了几分历经风浪过后的沧桑。 傅凉枭挑眉看他,“找本王有事?” 江亦臣想了很久才说,“师父仙逝了。” 傅凉枭喝茶的动作稍顿。 江亦臣又说:“是慧远大师告诉我的,他已经先一步去九仙山了,我因为家里有事,抽不开身,所以暂时还得留在京城。” 傅凉枭皱皱眉,他知道段濯一旦步他娘的后尘试药必定会死,但没想到这么快人就没了。 “我来找王爷,是想请你给我一只蛊。”江亦臣说。 傅凉枭眯着眼,“你想做什么?” 江亦臣抿了抿干涩的唇,“我爹当年酿下的错已经不可挽回,我虽恨他,可他到底是赋予我生命的亲爹,所以这笔债,我想替他还。” “你要亲自试药?” “是。”江亦臣颔首,“最后一颗药的方子,师父只给了我一个人,除了我谁也炼不出来,你给我蛊,等我处理完家里的事就回九仙山,顶多一年的时间,我就能成功。” 傅凉枭道:“本王素来不牵连无辜,虽然你身为江其佑的儿子,但罪不至死,至于试药的事,谁造的孽,谁来试。” “不!”江亦臣道:“师父说过,三年期满,我必须亲自入宫送最后一颗药,让我试药是最合适的。” 傅凉枭冷笑,“你知道试药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江亦臣回答得很坚定,“因为没有准确的方子和每一味药材的重量,只能一颗一颗地炼出来试,在这途中,有可能因为误食了某一颗不合格的药而导致死亡。” “知道会死你还敢试药?”傅凉枭神色微冷,“你自己也说了,你师父让你三年期满入宫送药,你要是死了,谁来送?一旦换成别人,以皇上多疑的性子,他一定不会收下,到时候会出什么大乱,想必不用本王多说你自己也能想清楚。” 江亦臣陷入沉思。 师父给过他一份地图,能帮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开大内禁军直接到达弘顺帝的养心殿。 说白了,三年期满去送药的他,是师父的替身,只要刻意伪装一下声音,就能很好的蒙混过关。 他的任务是要顺利把最后一颗药送到弘顺帝手里,彻底催化蛊虫,让原本该很多年后才能发作的蛊虫后期效应提前发作。 傅凉枭看他犹豫不定,冷言道:“江其佑的命,本王要定了,你要么回九仙山炼药,本王让人取回来给他试,若是觉得不忍心,本王也不强求,但你别想从中阻拦本王杀他!” 江亦臣深吸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爹欠下的债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哪怕是他这个当儿子的搭上一条命也于事无补。 可如果试药的是他爹,而炼药的是他,那么跟他狠下心药死亲爹有什么分别? 江亦臣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实,他可以恨,可以不听江其佑的话,甚至是永远不回那个家,但他不能亲手药死江其佑。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了。 “先回去想清楚。”傅凉枭道:“你如果下不去狠心,就把方子交出来,本王找人去炼药,三年期满,再由你送入皇宫。” 江亦臣握了握手指,还是什么都没说,站起身,“告辞。” 江亦臣走了以后,傅凉枭负手立在窗边,对着外面发了好久的呆。 杜晓瑜抱着小离忧进来,见他眉心笼着一片愁云,便问:“怎么了?” “段濯死了。”傅凉枭道:“江亦臣刚来找过我,他亲口说的。” 九仙山上的事,傅凉枭早就全数告诉了杜晓瑜。 因此杜晓瑜知道段濯在先皇后去了之后一直在替她试药,随时都有可能因此而丧命。 但谁也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快。 “王爷要亲自去九仙山吗?”杜晓瑜问。 “父皇疑心病很重,我还是不出城的好,私底下让人去料理后事,把人安埋了吧!” “那往后谁试药?”杜晓瑜又问。 “江其佑。”傅凉枭眸光转冷,“这是他罪有应得。” 杜晓瑜点点头,没再谈论这事,说道:“慧贵妃今日刚刚晋封为皇贵妃,于情于理我都该入宫一趟,王爷有空陪同吗?” “当然。”听到她的声音,傅凉枭转过身,面色一点一点柔缓下来,莞尔道:“等着,我去换身衣裳。” 一刻钟以后,马车从楚王府出发,往皇城方向而去。 钟粹宫。 一向清静的地方今日显得格外热闹,因为本朝第一位皇贵妃刚刚行了册封礼,哪怕知道皇上是为了安抚她病重,携礼前来恭贺的妃嫔还是很多,直把前殿坐得满满当当,一片欢声笑语。 霓裳听了一耳朵的好话,面上情绪只是淡淡的。 中途青嬷嬷送来了汤药,当着众妃嫔的面,她不得不喝,于是端过碗,直接抬起来往嘴里灌,然后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把喝下去的药都给吐了,还不小心打翻了剩下的半碗。 这阵仗可把嫔妃们吓得不轻,一个个用帕子掩着口鼻错让开,生怕传染到自己身上。 见皇贵妃实在是咳得不行了,才一个个找了借口顿做鸟兽散。 钟粹宫很快就清静下来。 青嬷嬷看着被皇贵妃吐了一地的汤药,有些为难,“要不,奴婢再去煎一碗来?” “不必。”霓裳接过大宫女香巧递来的帕子擦了嘴,“有气无力”地说道:“本宫乏了,想歇会儿,你们都退下。” 等下人们退了出去,霓裳才赶紧倒了杯温水漱口,再往嘴巴里塞了一大颗乌梅。 应该是刚才来这儿寒暄的嫔妃们出去说了什么,让弘顺帝得了信,放下奏折就坐着御辇匆匆往钟粹宫来。 进门见皇贵妃脸色苍白地侧卧在榻上,弘顺帝皱皱眉。 他只是想让皇贵妃调养回去,但不是要了她的命,毕竟是老七的养母,她要是死了,老七一准要闹翻天。 弘顺帝没打扰床榻上“睡着”的皇贵妃,叫来青嬷嬷问:“皇贵妃为什么会这样?” 青嬷嬷如实说,“之前汤药煎好的时候,奴婢给娘娘送了一碗,她刚喝下就一直咳,结果全吐出来了,再之后就这样了。” “林太医呢?”弘顺帝又问。 说起林太医,青嬷嬷就有些犹豫,“林太医说娘娘无大碍。” “无大碍能这样?”弘顺帝怒不可遏。 青嬷嬷也不知道怎么说,这个林太医很有问题啊,以前娘娘面色红润的时候他说娘娘气虚,要换方子重新调理,如今娘娘脸色都白成这样了,他竟然说无大碍,真怀疑他是怎么进的太医院。 床榻上,霓裳慢慢地睁开眼,“气虚”地看向弘顺帝,“皇上,你来了?” 弘顺帝抬步走过去看着她,眼神软了几分,“皇贵妃是哪里不舒服?” 霓裳道:“这次太医开的药,臣妾每次喝下去都会觉得浑身难受,想来是臣妾病情加重了。难怪皇上要晋封臣妾为皇贵妃,想来也是知道臣妾没几天活头了吧?” 弘顺帝眉心拧成疙瘩,眼睛猩红猩红的,二话不说,直接让人把林太医拖下去斩了。 他要的是慢慢调理回去,虚虚地吊着一口气,而不是直接给副毒药,若要毒死皇贵妃,那还不简单吗?用得着专程请太医来调理? 林太医一死,前来给皇贵妃调理的就成了被霓裳捏着把柄的辛太医。 辛太医在备案上写的方子都是能让皇贵妃越调越回去的药,不过他在抓药的时候就抓成别的,之后送来给霓裳的这碗汤药,就全是益气补血的,她喝下去一点损害都没有。 弘顺帝亲眼看着霓裳把药喝得见底,眉头才舒展开来,哄道:“这里面用的都是上等药材,你好好调理,朕相信,总有一日能彻底恢复的。” “臣妾也这么觉得。”霓裳抬起头,冲他微微一笑。 弘顺帝脊背一僵,他竟然觉得皇贵妃这个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等再看的时候,霓裳已经歪在床榻上闭上了眼睛,一副准备继续睡的架势。 弘顺帝甩甩脑袋,想着刚才应该只是自己的错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00、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听到弘顺帝要走,霓裳忽然道:“再过些日子便是先皇后的忌辰了吧?” 弘顺帝刚抬起的步子堪堪一顿,停了下来,转过头,见她侧颜微白,仍旧是躺在床榻上,连眼睛都没睁开,那份神情,平静到近乎冷漠绝情。 有那么一瞬间,弘顺帝似乎看到了被幽禁在荣华园里的霓裳。 她从来都是高傲而冷漠的,哪怕是当年他用她背后的家族作为威胁逼迫她停了避子汤,后来威胁她生下老七,甚至是再后来因为大皇子和荣亲王,她被他质疑凌辱到想自杀,他再一次以儿子和秋家作为威胁。 她每一次的妥协都带着一股天生的倔强,嘴上答应他,眼神却十分平静,别说憎恶,就连正常人该有的痛他都看不到。 那种得到人却得不到心的局面,曾几度让他疯狂,疯狂到把她囚禁在荣华园里,一遍一遍地凌虐她,他总盼着她能因为痛而求饶,只要她开口,他什么都能给她,马上就能恢复她母仪天下的尊荣,让她享受到全天下女人都嫉妒的宠爱。 可是她没有,从来没有,哪怕浑身是伤,哪怕残败得像个被人丢弃的破布娃娃,对上他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他越肆虐,她越沉默,流血也不皱眉头。 他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从来不会告诉他她到底想要什么。 “听说皇上为先皇后建了仙馆,把先皇后的灵位和画像都供奉在里面,臣妾因为常年病弱,从未去过先皇后的仙馆,不知今年能否有幸伴随圣驾一同前往?”霓裳问,语气淡淡的,不像是请求,似乎只要弘顺帝说一句不行,她马上就能不去。 “皇贵妃病得这么重。”弘顺帝犹豫道:“理应静养。” “皇上不希望臣妾去吗?” 弘顺帝瞧着床榻上的人。 迄今为止,后宫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在他跟前不下榻行礼恭迎的。 就算是病重下不来,脸色多多少少也会带着面见天子的恭敬以及被天子探视的受宠若惊。 换句话说,以前的慧贵妃肯定会那样。 但如今升了皇贵妃,她好像就不一样了。 可是偏偏,她脸上的这份“漠视”,竟然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霓裳还在等答案,床榻边的男人却盯着她看得出了神。 霓裳缓缓睁眼,对上他近乎痴迷的眸光,知他是透过慧贵妃的皮囊想到了霓裳,她轻勾唇角,如此也好,在这深宫里,只能有一个霓裳,许皇后和她之间,注定只有一个能留下来。 “皇上。”霓裳已经坐了起来,再度开口。 弘顺帝回过神,见她穿得单薄,走过去亲自给她披上外裳,说:“你要是想去,那就跟着去吧!” 霓裳含笑谢恩,那笑容再一次让弘顺帝恍神。 为什么以前从来没觉得,慧贵妃会如此的像她? 当年立许氏为后,大半原因是因为她长得与霓裳有几分相似,但替代品终究是替代品,取代不了真的,除了容貌,许氏没有哪一点像霓裳。 不过即便如此,在很多事情上,弘顺帝还是看在许皇后那张脸的面子上对她格外宽容。 可眼前的这位皇贵妃,她长得一点也不像霓裳,神态举止之间却隐隐有霓裳的影子。 是刻意模仿借此来邀宠? 不,霓裳骨子里的东西没人模仿得来。 若是没记错,慧贵妃当年和霓裳很是要好,大概是那个时候,慧贵妃接触霓裳较多,所以言行之间不自觉地被霓裳给影响了。 而自己之所以到今日才发现,那是因为此前都不曾好好留意过她。 原来以前的慧贵妃就是这样的吗?他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其实不止是慧贵妃,要让他说说自己后宫的女人,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甚至是一片空白。 霓裳走后的这么多年,他宠幸过的妃嫔不少,却没有一个是用心记住的。 毫不夸张地说,要是现在突然来了一个站在他面前,他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对方是谁都有可能。 因着皇贵妃与霓裳的这份“神似”,弘顺帝似乎突然决定不走了,顺势坐了下来,轻轻拉过她的手。 霓裳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来,随即想到什么,又忍了,只是垂下的眼眸里,添了一丝冰冷的厌恶。 “朕这么些年忙于政务,一直没能好好陪你,你不怪朕吧?”弘顺帝语气柔和,稍显亲昵。 霓裳心中冷笑,你是帝王,又不专属于哪个宫妃,谁敢怪你,更何况,我也不需要你陪。 “臣妾病成这样还能得皇上亲自探视,已是感激不尽。”霓裳莞尔,违心地说。 她嘴上说着感激不尽,脸上表情却淡淡的,任你怎么看都看不出来她哪里有被天子宠幸的喜悦。 弘顺帝看着她苍白的睡颜,以及那低眉浅笑的模样,心跳不觉加快了些,抬手替她拢了拢睡散的头发,“还困不困?”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这样的语气近乎纵容。 这么些年,霓裳看得太多,知道自己在弘顺帝心里的位置,她不介意他的纵容,因为这是个病人,一旦让他在潜意识里形成一种自己神似霓裳的认知,这种认知就会像病毒一样慢慢侵蚀着他所有的感官,最后变成一种偏执。 那么,还有许皇后什么事儿? 弘顺帝早晚会死于自己的猜疑之下,霓裳一点都不着急,但她着急对付许皇后和宁王,这对母子一日不除,枭儿的帝王路就一日受阻。 她可以吃苦,却不能苦了枭儿和他的妻儿。 想到那天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小孙子离忧,像极了小时候的枭儿,霓裳心里软成一片。 思及此,霓裳心里的某些东西又被打破了一些,抬起头来,笑答,“不困了。” 弘顺帝怔怔地看着她。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为什么最近一见到她就想起霓裳,明明不是同一个人。 钟粹宫的管事太监进来禀报,“皇上,娘娘,楚王殿下和楚王妃求见。” 弘顺帝大手一挥,“请进来。” 大婚之后,傅凉枭入宫的次数越来越多,对于这一点,弘顺帝是欣慰的。 要知道这个孽障儿子,以前他就算是让人去楚王府请都请不来,那份嚣张跋扈,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 好在骨子里还有点为人夫的责任心,知道成了婚以后不能胡闹,三不五时地就入宫来,哪怕不是特意看他,而是去慈宁宫或者来钟粹宫,他也觉得高兴。 今日是皇贵妃册封的好日子,弘顺帝会过来也不足为,因此傅凉枭夫妻二人见了并不觉得意外,规矩行了礼。 霓裳见杜晓瑜两手空空,瞄了一眼她身后,没见着人跟进来,问道:“小离忧呢?怎么没抱来?” 杜晓瑜轻声回道:“来的时候他正在呼呼大睡,儿臣不忍心吵醒他,就没抱来,让母妃失望了。” 霓裳的目光落在杜晓瑜身上。 这个儿媳,她很熟悉,枭儿去了乡下两年都是为了她,霓裳一直都知道。 起初霓裳并不看好杜晓瑜,因为枭儿对这姑娘的感情来得莫名其妙,她觉得杜晓瑜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况且她自己是过来人,深有体会一个男人把女人看得太重不是什么好事。 枭儿是弘顺帝的亲生儿子,他的骨子里一定遗传了他生父那种变态的占有欲。 霓裳不希望傅凉枭和杜晓瑜在一起,就是不希望他把杜晓瑜看得太重。 否则哪一日杜晓瑜撒了手要走,枭儿必会因为杜晓瑜而变成当年弘顺帝那样的疯子,得不到就凌虐,凌虐完了还是得不到,索性直接给毁掉。 毁掉之后又觉得心痛后悔,愧疚个十年八年,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种事,霓裳不想在儿子身上看到。 不过那个时候的霓裳只能做个“隐形人”,没办法接近傅凉枭,更不可能跟他沟通什么,于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俩人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算起来,霓裳是亲眼见证他们感情之路的人,到如今,虽然算不上完全接受杜晓瑜,但开初的那种芥蒂淡去了不少。 至少迄今为止,这姑娘还算有几分真心,并不全是为了权势而留在枭儿身边。 作为一个狠下心抛弃儿子十数年的不合格母亲,霓裳自认为没资格横加干预儿子的婚事,所以只要枭儿好好的,她就什么都依着他,但如果将来的某一天,杜晓瑜还像上次那样任性胡闹一走了之跑到汾州那么远的地方去害得枭儿身心都受到重创,她一定不会同意枭儿去追。 弘顺帝今日的心情格外好,对上傅凉枭的态度也轻柔了几分,让小两口坐下以后照例问了几句。 傅凉枭面色如常,语气不轻不重。 只是他发现,养母似乎比以前更关注自己了,目光时时往他身上瞟。 这让傅凉枭犯了疑惑。 不过也只是转瞬就没再多想。 难得气氛这么融洽,弘顺帝借机道:“朕听说,杜程均研发了一款新药,申请以国字命名,这事儿是你经手的?” “是。”傅凉枭坦然承认,“那药已经过了有关衙门的审查,儿臣也是亲自见识过的,的确能推翻以前的不少老药,有这个资格以国字命名。” 杜家是傅凉枭的岳家,他想帮衬提携岳家,弘顺帝也能理解,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要冠上“大魏”这么重的名。 要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一旦冠上,这款药代表的可就是国家脸面了,出了任何问题,损的都是大魏名誉。 当初二皇子被封魏王,那是因为在他出生当日天降祥瑞,钦天监预言未来二十年之内必定国泰民安,当时弘顺帝一高兴,就放了话,说倘若此预言成真,那么等二皇子成年,便直接封为魏王。 后来预言应验,二十年之内,大魏果然边境无战事,内里时和岁丰,二皇子如约被封为了魏王。 傅凉枭莞尔,“父皇不是一直觉得大魏的医术不比西洋医术差吗?杜程均手里这款药就是最好的证明,一旦上市,在周遭附属国流传开来,必定能狠狠压住西洋一头。” 杜晓瑜抬眸,见弘顺帝眉目间很是愉悦,心中不由得感慨,她家夫君果然会拿捏人心。 四叔研发的那款药,她也见过,说白了,就是中西结合出来的产物,效果的确不错。 听说之前德亲王世子傅炎亲自提出引进西医的时候,弘顺帝骂他崇洋媚外,险些怒得把他抓起来关进大牢。 但如今傅凉枭换了个说法,弘顺帝就乐得跟什么似的,可见说话是门艺术。 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来表述,产生的效果能天差地别。 杜晓瑜今儿个算是长见识了。 弘顺帝一听那药能压住西药一头,眉毛都快扬到天际去了,当即就点头同意,还让傅凉枭在此事上多费些心力,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傅凉枭当然是点头答应,这算是他成婚以来经手的第一件正事儿。 其实暗地里处理的正事不少,不过他以前给人的印象一直是个不务正业脾气还不好的二世祖。 所以能看到他认真着手处理一件事,弘顺帝意外的同时也觉得高兴。 至于担忧,那是不存在的,弘顺帝笃定了自己能长生不老,所以这些儿子在他眼里,那都是会比他早死的人,更何况一个个还嫩得很,跟他斗差的太远,再者,他给他们放的权都是有所保留的,不至于威胁到自身。 因此,即便是一向不务正业的儿子突然改邪归正回到正轨上来,弘顺帝也没多大的危机感。 坐的时间够久,弘顺帝想起还有事要处理,就起身离开了。 殿内只剩下傅凉枭、杜晓瑜和霓裳三人。 傅凉枭看人的心眼那可不是说着玩的,光凭弘顺帝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来他今日对母妃格外的和顺。 以前弘顺帝一直是做戏,傅凉枭知道,但今日为什么一反常态,这是个值得让人深思的问题。 霓裳想过很多次和儿子相认,但那是以前,她还是她的时候,而现在,她已经不是她了,而是借用了慧贵妃身体的一缕游魂,所以她即便再冲动,也会稳稳地克制住,明白相认是不可能的。 知道傅凉枭心思敏锐,霓裳不敢在他面前暴露太多,没说几句话就让他们退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01、我怀了你的孩子(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回程的路上,马车内。 傅凉枭不知在看什么,有些入神。 杜晓瑜身子往前倾,对着反光的小几面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挪过去,慢条斯理地从他手中把给抽走,坐到他腿上去。 傅凉枭的脊背往后靠了靠,似乎是给她腾位置,方便她坐上来。 杜晓瑜的双手攀上他的后脖子,在柔软的外袍布料上滑来滑去。 傅凉枭挑眉,“有事求我?” 一般情况下,她不会这么主动。 “没有。”杜晓瑜低声回答,撩拨的动作显得漫不经心,却十足的勾人。 马车还在徐徐前进。 似乎是怕她一不小心后仰摔倒,傅凉枭伸出手,稳稳扶住她的腰,手指不经意的在那细软之处摩挲了两下。 哪怕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触碰,某种感觉也来得特别快。 杜晓瑜被他弄得面颊微红,说:“谢谢你肯出手帮我四叔。” 她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一旦冠上大魏国字,从今往后,杜家便会跻身名流,再不是轻易被人瞧不起的平头百姓。 “原来是为了这个。”傅凉枭眼眸里闪过一丝恍然大悟,也带着几分兴味,扶着她的那只手转为搂,顺势将她带到自己怀里来,两人贴得几乎没了缝隙。 杜晓瑜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她知道这些日子为了这件事他有多忙碌,说是帮她四叔,其实还不就是想让她随着娘家的名声而涨身价。 巫医乐师百工之首,治病救人的大夫在士农工商中被归类到了“工”,比农民更低一级。 虽然她总说不在意外界的眼光,但真的听到那些刺耳的声音时,心里还是会难受。 两人没有更近一步,就只是安静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回府以后,傅凉枭便继续忙去了。 杜晓瑜刚嫁过来的时候他就很忙,如今正式接手了朝务,只会比以前更忙,只是吃个晚饭的时间,他又出去了,临走之前交代她夜间冷,不必等他。 杜晓瑜沐浴之后挨着枕头歇下。 迷迷糊糊间听到房里有动静,是脱衣裳的窸窸窣窣声,还不及细听,后背已经被他略带凉意的胸膛贴上来。 杜晓瑜潜意识里认出来那是谁,翻个身,慢慢睁开眼,“你回来了?” “吵醒你了?”傅凉枭的声音压得有些低。 杜晓瑜没说话,身子往他怀里挪,想把自己身上的温度传一点过去。 傅凉枭伸手盖住她的双眼,“夜深了,睡吧!” 杜晓瑜困得很,也没再多说,乖顺地闭上眼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傅凉枭早就不在房间了。 她洗漱好出来,下人们已经摆了早饭。 杜晓瑜没什么胃口,随便喝了两口清粥就搁下。 静娘忧心忡忡地望着她,“王妃最近好像没什么食欲。” 杜晓瑜皱眉道:“我的月事好像超了日子没来了。” 静娘一听,马上反应过来,喜滋滋地让人把早饭撤了,急急忙忙去请了楚王府的良医官来。 医官给杜晓瑜诊了脉。 杜晓瑜倒是不紧张,反而一旁的静娘着急问:“王妃的脉相如何?” 医官再三确诊之后,眉目一舒,“恭喜王妃,贺喜王妃,您这是,又有喜了。” “能确诊吗?”杜晓瑜问。 良医官点头道:“能,如果王妃不放心,也可以差人去回春堂请人来复诊。” 每个王府的良医官都是从太医院分出来的,有一定的医术底子,诊脉是每个大夫的基本功,应该不会弄错。 况且杜晓瑜算过时间了,自己的确是超了日子没来月事。 虽然她不反对生二胎,可是看看小榻上半岁多刚会坐的儿子,又有些于心不忍。 小家伙压根不知道自己即将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小屁股在榻上扭来扭去,坐不住,见到旁边的东西就想伸手去拿,拿不到就眼巴巴地看着杜晓瑜。 杜晓瑜顺手把小家伙抱过来坐在自己腿上,再把篓子里的花穗子递给他。 小家伙接过去,玩了一会就困了,黏在杜晓瑜身上要吃奶睡觉。 杜晓瑜这两天吃得少,奶水不足,只能把他抱给奶娘。 良医官走了以后,静娘问杜晓瑜,“王妃怀孕的事要不要现在散出消息去?” 杜晓瑜摇摇头,摸摸小腹,“暂时不要,等晚上王爷回来,我先告诉他,之后再告知其他人。” 静娘颔首,说:“以前奴婢还担心王妃身子骨单薄,怕是不易怀上,如今看来,倒是奴婢多虑了。” 杜晓瑜唇边浅浅含笑,虽然傅凉枭的功劳最大,不过她私底下也没少调理,否则自己出身不好,要是还不会生,那就真的要被人指着鼻子骂了。 傅凉枭是傍晚时分回来的,带着一身的倦意。 来到杜晓瑜屋里的时候,见几个丫鬟面露喜色,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看向饭桌前的杜晓瑜,低声问:“怎么了?” 杜晓瑜莞尔道:“没什么,先吃饭。” 傅凉枭早饿了,接过她递来的小碗。 饭桌上的两人很安静,只是傅凉枭时不时地看一眼旁边的杜晓瑜。 她秀雅的眉目间有一丝掩藏不住的喜悦,从这个角度看,面庞越发显得白净,是那种让人看了觉得很舒心的白,一缕发丝垂在颊畔,没有刻意粉妆修饰,很家居的打扮。 看到她,就有一种看到家的感觉。 傅凉枭无声淡笑,低下头继续吃饭。 吃完饭,杜晓瑜问他,“晚上还有事要忙吗?” 傅凉枭想了想,说:“有。” 看着她晶亮的眸子,准备出门的傅凉枭上前,手指轻轻摩挲过她带着热意的小脸,“是不是有事想跟我说?” 杜晓瑜顺势站起来,踮起脚尖搂住他的后颈,娇润的唇贴在他耳畔,轻声说:“我怀了你的孩子。” 姿势很暧昧,语气有一种两人偷情女孩子突然发现怀孕要找他负责任的味道。 傅凉枭眼底的震惊不过一刹那,随后弯起唇角,结实的臂膀搂住她的纤腰,低下头,看着她水濛濛的杏眸,“要我负责吗?” 杜晓瑜没说话,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姿态。 傅凉枭将她拉到美人榻上坐下,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几个月了?” “就一个多月而已。”杜晓瑜道:“最近没什么食欲,小日子又迟迟不来,就请良医官来看了看。” “确诊了?”傅凉枭又问。 “嗯。”杜晓瑜点头,“是喜脉。” 傅凉枭的双眸显出几分愉悦来,挑眉道:“这下好了,长子的礼都还没收完,第二个又能捞一笔。” 杜晓瑜忍俊不禁,却没话反驳。 因为在小离忧头上,宫里的主子,外面的亲戚以及想巴结傅凉枭的那一层人来的礼可不少,知道他眼光挑,所以全都是难得的好礼。 如今小离忧的周岁都还没过,第二个孩子又来了,虽然不仁道,但要说这俩孩子是敛财童子,那还真是话糙理不糙。 说起怀孕,傅凉枭想到一事,“过几日便是母后的忌辰,你怀着身子,不宜去仙馆,到时候我跟父皇说一声,你就好好待在府上。” 杜晓瑜郁闷道:“怀着小离忧的时候,我就冥寿和忌辰都没去了,今年又不能去,其他人该不会说闲话吧?” “怎么会?”傅凉枭道:“你这是为皇家开枝散叶,父皇和皇祖母高兴都来不及了,只要这两位高兴,下头的人谁敢多言半句?” “倒也是。”杜晓瑜颔首,“那我就再躲回懒了。” 傅凉枭用额头蹭她,“三年抱俩,我那一刀,挖得值了。” 杜晓瑜下意识地用手碰了碰他胸前曾经挨过一刀的那个位置,虽然疤痕早就脱落了,但留下了一层浅浅的印记,每次沐浴和睡觉的时候都能很清晰地看到。 听他这么说,杜晓瑜也不知道要怎么回话,想了好一会,问他:“前世我给你生了几个孩子?” “算上承慕,三个。”傅凉枭用手比划了一下。 “那留下来的是两个小子还是丫头?” “都是小子,没有丫头。”傅凉枭说到这,手掌摸了摸她还不显怀的小腹,“所以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丫头?” “没准这胎就是了。”杜晓瑜扬唇道,“看到娘家的晓琬和甜甜,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希望来个小丫头,等长大一些就能给她收拾得漂漂亮亮的。” “没准又来个小子呢?”傅凉枭道:“这种事情又说不准。” 杜晓瑜朝宝宝房看了一眼,小离忧虽然还没正式住进去,但那里面还有给小丫头准备的很多小衣裳,这胎要还是个小子,那款式就该过时了。 傅凉枭安抚式的揉揉她的脑袋,“不管是小子还是丫头,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没有。”杜晓瑜笑笑,其实他说得对,不管是小子还是丫头,楚王府就没有养不起的可能,不过就是几套衣裳而已,没必要因为这个犯愁。 “你什么时候走?”杜晓瑜瞧瞧天色,快黑了。 “舍不得我?” “有点。”杜晓瑜大方承认。 相信每个女人在告诉男人自己怀了身孕的时候都会希望他能暂时搁下别的事陪在自己身边。 显然傅凉枭正有此意,“不算急,明日再处理也行。” 杜晓瑜从这句话里面感受到了熨帖,心暖了暖,靠着他宽厚的肩,两人久久无话。 —— 傅凉枭知道以后,杜晓瑜怀上二胎的消息就慢慢散开来。 宫里的那几位自然是高兴坏了,庄敏太后、弘顺帝和皇贵妃,人虽不能来,但是安排了女官来探望杜晓瑜,得知胎像稳定,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庄敏太后逢人就夸慧远大师算卦精准,她这个孙媳妇果然旺夫,一胎接着一胎来,自从成了婚,她那往常爱胡闹的孙子也收敛了,还夸了弘顺帝几句说他眼光好。 弘顺帝听得舒心,回去就把国库里的几匹好料子赐给了杜晓瑜,还让吴胜传话,说先皇后忌辰她不用去了,留在府上好好养胎才是正经。 杜晓瑜自然是笑着应下,请吴胜进门吃茶,又给了打赏才让人送出门。 正在给四爷筹备婚礼的杜家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最高兴的就是杨氏了,一听说女儿怀了二胎,连饭都不吃了,亲自去柜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杜程松。 杜程松瞅着她,“怀就怀呗,瞧你激动成那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呢!” 话虽这么说,心中却觉得宽慰。 女儿嫁过去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受了委屈之类的不平待遇,陪嫁丫鬟们传回来的消息也全都是好的,可见傅凉枭那个臭小子还记着当初在他这个老岳父跟前保证过什么。 杨氏原本高高兴兴地来传话,却被杜程松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顿时垮下脸来,“敢情你如今女儿多了,就捡一个忘一个?人家那是王妃,怀孕是天大的喜事儿,我这个当娘的高兴高兴怎么了?” “成成成。”杜程松推搡她,“要高兴你回家自个高兴去,别挡着我给病人看诊。” 杨氏瞪他一眼,嘀咕了一句什么,转身扬长而去。 —— 先皇后忌辰这一日,弘顺帝带着几个排得上号的妃子去了荣华园。 许皇后和皇贵妃就在其列。 知道皇贵妃病得不轻,许皇后对她的态度便说不出的亲和,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去往荣华园的路上,不停地寒暄客套。 霓裳也很有耐性,浅笑着应付。 至于有些敏感的话题,她四两拨千斤地给揭过去,完全不给许皇后见缝插针的机会。 许皇后几个拳头打在棉花上,心里说不出的堵,不过一想到这是个将死之人,便也很快释怀了。 銮驾在荣华园外停下,所有人穿得素净,步行进去。 这是出宫将近二十年,霓裳头一回故地重游。 荣华园修缮过,比以前华丽了很多。 天光晴朗,温暖宜人,太阳照得到的地方,入目皆是景。 到仙馆前,霓裳停了脚步,看向上面的匾额,眼底闪过一抹讥讽,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天赐仙馆?听起来倒是与先皇后的气质不太相符。” 弘顺帝难得的没有生气,“怎么,皇贵妃觉得还有更好的?” 霓裳莞尔,“臣妾不敢妄言。” 许皇后向来能投弘顺帝所好,插话道:“臣妾听闻,先皇后能回眸一笑百媚生,‘颐和’二字有开颜解颐之意,倒是颇为符合。” “颐和?”弘顺帝斟酌了片刻,点头,“这个好。”吩咐吴胜,“一会儿就让人把仙馆的名字换成颐和。” 吴胜有些犹豫,“此事要不要先问问楚王殿下的意思?” 弘顺帝这才意识到什么,让吴胜去把跟在后面的傅凉枭请上前来。 傅凉枭听闻弘顺帝要把“天赐”换成“颐和”,顿时觉得天大的讽刺,这是瞧着他母后的画像略带愁色,不见笑颜,所以要她强颜欢笑? 收回目光,傅凉枭淡淡道:“‘天赐’二字是父皇取的,父皇是母后的夫君,她自然不会介怀,但这‘颐和’二字,却是继后取的,母后一个正室,哪怕已经亡故,需要继室给她操心仙馆的名字吗?” 许皇后脸色一僵。 傅凉枭继续冷讽,“宫里有人说,皇后像极了本王故去的母后,既然你这么喜欢‘颐和’二字,不如让父皇赐给你做封号,以后你在我父皇跟前多笑笑就是了,本王母后的仙馆,除了父皇,轮不到其他人来指手画脚。” 许皇后脸色更难看,但在弘顺帝跟前,还是强颜欢笑,“本宫也就是随口一提罢了,说到底,还不是皇贵妃觉得‘天赐’二字与先皇后的气质不符,本宫没见过先皇后,可能,有些误会了。” 一句话把锅甩到皇贵妃身上。 霓裳弯起唇角,她本来就是故意挑事的,不过听了许皇后这话,一声不吭,也没看弘顺帝,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鹅卵石。 一个姿态就把自己摆在弱者的位置。 弘顺帝最近对皇贵妃很上心,那是因为皇贵妃身上霓裳的影子很重。 如今傅凉枭的那句“宫里有人说,皇后像极了本王故去的母后”就像根刺,直接扎进弘顺帝的心窝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怒火,一瞬间就燃起来了,没去责怪挑起事端的“罪魁祸首”皇贵妃,倒是冷冷瞪了许皇后一眼。 许皇后有些懵,她哪里说错了,分明就是皇贵妃开的头,皇上凭什么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她头上来? 弘顺帝没再多说,抬步走进去。 后面跟来的那些宫妃面子功夫做得很足,有的抄录了弘顺帝为霓裳写的诗词,有的做了经幡,有的摸准了霓裳生前的喜好,亲手做了供品。 霓裳抬头,看着北墙上挂着的画,那画里的人,是她自己。 说实话,她都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画的了,脑海里只有个大概的模糊印象,好像当时宫里请了一位画技高超的画师,要给帝后画一张同框像,再给帝后分别画一张,同框的那张,不知道被弘顺帝藏到哪去了,霓裳直到出宫都没找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02、睡在棺材上(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弘顺帝见皇贵妃一直盯着先皇后的画像,问她,“怎么了?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霓裳回过神来,淡笑道:“臣妾一见到画像,便当真如同见到了先皇后本人,都不知道该夸当年的画师画技高还是该夸先皇后姿容绝世了。” 听到别人夸,弘顺帝内心升起一股与有荣焉的自豪感,说:“霓裳的容貌,自然不是寻常女子可比拟的。” 否则当年在云州,就不会有那么多名仕才子为她疯狂了,到了京城以后,某几位动不得的大臣也在见过霓裳以后动了心思,至今都还在遗憾她的死。 这些事,别以为他不知道,只不过因为那几位表现得不算明显,又是肱骨之臣,他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霓裳莞尔道:“臣妾也觉得,先皇后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 这话听在许皇后耳朵里,就跟被针扎了一样。 哪怕她不愿意承认,她与画像上的女人有几分相似也是铁打的事实。 当年弘顺帝不就是因为这个而格外的宠幸她吗? 如今当着正主的面说正主无人可取代,那就不仅仅是讽刺了,还是一种极致的羞辱。 不过许皇后也算是大家出身,基本的修养还是有的,听完这话,浅浅挽起嘴角,附和道:“皇上说的是啊,先皇后就是先皇后,没人取代得了,也没人想取代她,哪个女人不想做自己,而去做别人的替代品呢?” 弘顺帝转头,深深看了许皇后一眼。 他不否认,当初就是因着这张脸,所以才会格外的优待许氏,但时间处久了就会发现,许氏和别的女人并无什么不同,一样的喜欢明争暗斗争风吃醋,见不得哪位宫妃受宠。 她私底下的一些小手段,他都知道,只是因着那份纵容而格外的宽待她,没戳穿罢了。 许氏正位中宫十余载,弘顺帝今日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一句充满怨气的话,心中不是不意外的。 见许皇后已经尽力的克制住愤怒,当着霓裳的灵位,弘顺帝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低声呵斥一句,“行了,都安静些,上了香就出去,一会儿皇觉寺的僧人还要进来诵经祷告呢!” 上了香,霓裳跟在许皇后身后,缓缓走出仙馆。 经过门口时,霓裳察觉到傅凉枭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她淡淡垂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很快去了外头。 天气渐热,许皇后没在外面晒着,去了就近的一个亭子里纳凉,其中几个宫妃有意讨好,跟了过去。 霓裳没走,就站在仙馆外。 青嬷嬷过来道:“皇上大概会在里面待很久,如今天热,娘娘不能这么晒,咱们找个清静凉爽的地儿歇一歇吧!” “无妨。”霓裳笑了笑。 她喜欢阳光,喜欢站在太阳底下的感觉。 过去的十多年里,她都没有好好享受过这样的时光,九仙山天气不好,常年冷,难得有这么晴朗的时候,她偶尔下山来,也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谁都认不出来,所以像这么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是她一直最渴望的事情。 青嬷嬷见劝不动,又说,“那奴婢去拿把伞来。” 这下,霓裳没再反对。 有的事,太过反常容易引人起疑。 枭儿那孩子就已经发现她的异样了不是么? 想到这,霓裳往仙馆大门的方向看了看,看不到里面的人,只能瞧见院墙内几枝细竹探出头来。 有几个平日里与皇贵妃交好的宫妃过来邀请她去吃茶点,霓裳也笑着婉拒了。 青嬷嬷不多会儿就回来,撑了伞为霓裳挡阳光,嘴里道:“其实娘娘不在外面等,皇上也能明白您的心意的。” 霓裳没说话。 她真的只是想好好晒晒太阳,关弘顺帝什么事? 最先出来的是宁王。 他见皇贵妃站在大门外,不得已,过去打了个招呼。 “皇贵妃娘娘怎么不去亭子里纳凉?”宁王问。 “等皇上呢!”霓裳道。 宁王扭头看了一眼仙馆方向,说:“父皇可能还要很久才能出来。” “没关系,本宫能等。”霓裳面上笑意浅浅。 宁王本来也就只是随便打个招呼,没想过多和皇贵妃攀谈,因此没几句话就离开了。 后面出来的是傅凉枭,他径直走到霓裳面前,倒是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劝她去歇息,只是含笑道:“母妃今日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霓裳莞尔,“多亏了辛太医开的方子。” 辛太医抓的那些药,傅凉枭有让自己在宫里的眼线偷偷拿出来验过,全是益气补血的,不会损伤到皇贵妃的身子。 傅凉枭最是了解以前的皇贵妃,她为了能固宠,在得知皇上和太后给她下绝育散的情况下还坚持喝那些汤药。 可见对于皇贵妃而言,只要能吊着一口气,圣宠远远高于一切。 可如今的皇贵妃,悄悄使手段换了太医不说,连喝的汤药都动了手脚。 她难道不知,一旦她有好转的迹象,就是死期到了吗? 想到这,傅凉枭道:“儿臣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母妃谈谈。” 霓裳马上反应过来,对青嬷嬷使了个眼色。 傅凉枭从青嬷嬷手中接过伞,亲自给皇贵妃遮阳,二人朝着人工湖畔走去。 “枭儿有话要同本宫说?”霓裳站在雕花石栏边,顺手拿过一旁的鱼食往里面投。 这一处很快就聚集了不少红尾鱼,争相抢食的画面很有看头。 “母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放弃父皇宠爱的?”傅凉枭直接问。 他一向不喜欢玩文字游戏,要问什么都很直白。 霓裳有些讶异,扭头瞅着他,“为何这么说?” 傅凉枭的目光看向湖对面,那里栽种着成排的柳树,不少柳条垂到湖里,摇摆的时候溅起水花。 “装聋作哑二十年,我以为母妃会把父皇的宠爱放在第一位。” “如果一个男人的宠爱是建立在剥夺了女人当母亲的资格的基础上,那么那个女人一定会很痛苦。”霓裳投喂完最后一把鱼食,转目看向傅凉枭,唇角轻勾,“枭儿你觉得呢?” 傅凉枭喉结一动,忽然没了话。 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他在很多方面像极了弘顺帝。 对女人,一样的霸道,一样的不讲理,而同样的,他也步了弘顺帝的后尘,曾一度想夺走爱妻当母亲的资格。 哪怕出发点不一样,可性质是相同的,都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女人怀上,然后再回过头来想以更多的宠爱去弥补。 当时他怨杜晓瑜不理解他。 如今从旁人嘴里听到这句话,思考的空间更大,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能体会到杜晓瑜在狠下心离开京城去汾州时的绝望。 不是赌气,她是对他这种霸权主义从失望转到了绝望才会那样做。 见他沉默,霓裳道:“枭儿,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有天生的母性,除非是铁石心肠,否则没有谁愿意一辈子膝下无儿女。没错,过去的十多年将近二十年里,皇上是很疼爱我,但我比谁都清楚,那些宠爱,都是用我孩子的命换来的,我享受的,不是圣宠,而是皇上对于亲手杀子的愧疚。” 伸出手挡着太阳,她望着天空,继续说:“那么多年了,我想为自己活一回。” 傅凉枭道:“父皇不会允许你脱离他的掌控。” “是吗?”霓裳笑得意味不明,“不试试,怎么知道是谁掌控谁?” 这一句,让傅凉枭的眼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双目紧紧锁在皇贵妃身上,喉结上下滑动许久,才低声开口,“你到底……” 是谁? 后面两个字,傅凉枭没问出口。 他忽然觉得荒唐。 皇贵妃就是以前的慧贵妃,只不过如她所说,她厌倦了被人掌控,想换个方式为自己活一回罢了,她若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很意外吗?”霓裳含笑道:“我就猜到你会是这种反应。” 傅凉枭说:“只是没想到,母妃的变化会这样大,或许我该说,母妃隐藏得太深。” 霓裳意味深长地道:“这宫里的女人,谁没有两副面孔,谁能靠着单纯活到最后?说起来,先皇后就是所有人的前车之鉴,不过那样也好,吃过亏才能把年少时的心浮气躁给磨掉,人不都是这么成长的吗?她啊,可能入宫之前过得太顺了,所以一个跟头栽下去,连自救的能力都没有。” 在皇贵妃手底下长这么大,傅凉枭头一回听到她当着自己的面说起先皇后。 虽然傅凉枭不喜欢母后被人这么评头论足,可她说的毕竟是事实。 母后那一个跟头栽的,一辈子都翻不起来。 —— 弘顺帝从仙馆出来,已经是晌午后。 所有跟来的妃子都在外面等着,见到他,急忙过去行礼。 霓裳听到不远处妃子们齐齐地行礼声,对一旁的傅凉枭说:“看来皇上很爱先皇后呢,听说他每次来都能在仙馆待上好久。” 傅凉枭纠正道:“母妃怕是记错了,今日之前,父皇只来过一次仙馆,是母后冥寿的那一次。” 霓裳“哦”一声,“本宫没来过,想是弄混了。” 傅凉枭侧头看她,微微地眯了下眼睛。 —— 荣华园甘泉殿里摆了席,因为是先皇后忌辰,菜色很素,不过宫里的菜肴,哪怕是素的,也能翻着花样做出来,那味道自然不用多说。 霓裳和傅凉枭过去的时候,宫妃和皇子们都已经落了座。 弘顺帝抬头看了霓裳一眼,笑问:“皇贵妃这么半天是去哪了?” 霓裳回答得随意,“好久没出来晒太阳,让枭儿多陪了会儿,耽误了时辰,还望皇上恕罪。” 弘顺帝道:“都坐下吧!” 霓裳找到自己的位置,落了座。 傅凉枭也去往皇子的席位。 往年挺热闹的皇子席,今年少了三个位置。 康王、靖王和怀王。 傅凉枭的左边是四皇子燕王,右边是八皇子豫王。 那二人跟他客套,他反应很淡,脑海里想到了五哥的死。 再看看上头的弘顺帝,一年里失去三个儿子,作为生父的他脸上看不到一点悲痛,哪怕是遇上先皇后忌辰,也只是当时在灵前肃穆,过后照样谈笑风生。 这就是帝王,冷血,凉薄。 傅凉枭不可否认自己很多地方遗传了弘顺帝,但他觉得,他一定不会成为第二个弘顺帝。 —— 吃了席面,众人散去,走出荣华园准备启程回宫。 许皇后本来想趁机跟弘顺帝商议一下宁王的婚事,结果却见弘顺帝对她的态度疏冷了不少,想着应该是先皇后忌辰他心情不好的缘故,只得把话给咽了回去。 弘顺帝回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旨让许皇后搬去永和宫。 永和宫距离太后的慈宁宫很近,也不是什么冷宫,只是之前一直空置。 本来嘛,承乾宫就不是皇后住的地方,搬出来理所应当,可是翊坤宫已经修缮好了,皇上不让她回去,反而安排去了永和宫,这其中的用意,足以让人深思。 许皇后亲自去弘顺帝跟前探口风,“永和宫空置太久,臣妾若是要搬过去,少不得要让人修缮一番,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要臣妾说,要么,去已经修缮好的翊坤宫,皇上意下如何?” 傅凉枭当初为什么烧了翊坤宫,弘顺帝至今可都还记着他那句话呢,傅凉枭说,继后鸠占鹊巢抢了他母后的地盘,所以他看不惯,干脆把那地方给毁了。 先皇后的忌辰刚过,但凡关于霓裳的事,那都是在触弘顺帝的逆鳞,他板下脸来,说:“翊坤宫被烧过,哪怕修缮好,也是要空置的,你身为皇后,再住进去像什么话?” 许皇后没话说。 弘顺帝又道:“朕已经让人准备装潢永和宫了,到时候那边一好,你就搬出承乾宫。” 其实旁人或许会觉得没什么,但许皇后明显感觉到了,弘顺帝在疏远她。 承乾宫是宠妃住所,她住在里面,只会时刻提醒他她是因着和先皇后长了一张相似的脸才得的宠。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先皇后。 许皇后恨极了那个女人,恨得做梦都想亲手杀她一回。 —— 永和宫的修缮很快提上日程。 因为是皇后住所,工部的人十分用心。 当天在梳理枯井的时候发现了一条密道,几个人壮着胆子往前走,结果在密道的尽头发现了一具棺椁。 众人吓得魂飞魄散,不要命地往回跑,往上报了这件事情。 弘顺帝听闻以后,亲自来了永和宫,让吴胜跟着几个大内禁军下去看。 再回来时,吴胜两腿都是抖的,跪在地上磕磕巴巴地说道:“皇上,密道里的确有一具棺椁,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弘顺帝绷着脸,面色难看。 “而且那位置正对着的,是皇上的养心殿龙榻位置。” 弘顺帝一听,冷汗都被吓了出来,当即大怒,“放肆!” 吴胜赶紧道:“皇上明察,奴才不敢撒谎。” 弘顺帝白了脸,这么说,他每天晚上都睡在棺材上? 难怪长久以来噩梦不断。 这么一想,更怒了,“可看清楚了棺椁里有什么?” 吴胜摇头,“棺椁封的严严实实,奴才只是提着油灯远远看了一眼就回来了,没敢走近。” 想想,黑漆漆的地道里停着一具棺材,光是借着油灯光线看到就已经够惊悚的了,谁还敢不要命地往前探? 吴胜觉得自己所有的胆都用在今天了。 别人可能联想不到什么,弘顺帝第一时间想的却是当初消失在皇陵里的那个替身。 吴胜说棺椁封得严严实实,也就是说,很可能没被打开过。 同时也说明,当初尸身是和棺椁一起被运出来的,如今皇陵里的那具棺椁被调包了。 如果棺椁没开封,那么防腐性就还在,里面的替身一定还保持着下葬时的样子。 弘顺帝想到这里,浑身都起了一层白毛汗。 靖王和康王是为了钱才会一时糊涂让人去盗墓,他们就算再蠢,也不会蠢到把棺材停到养心殿正下方去。 那就只能说明,这俩蠢货当初被人利用了,有人想对付他。 到底会是谁呢? 弘顺帝脑子里一团乱。 吴胜战战兢兢地问:“皇上,那具棺椁要如何处理?” 弘顺帝直接道:“让人运出来。” 本来这件事不宜宣扬,可是一想到自己每天晚上都睡在棺材上,弘顺帝整个人都不好了。 吴胜摇头道:“密道狭窄,那么大的棺椁是运不出来的。” 这话听得弘顺帝脸色大变。 是了,密道这么窄,那具棺椁是怎么停进去的? 工部一位匠人道:“以草民的经验来看,棺椁停进去的时间至少在五年以上,也就是说,当初棺椁运进去的时候下面是很宽敞的,后来密道被堵了,只留了一条够一人行走的过道。” “这么说来,朕在棺材上睡了五年?” 弘顺帝的眼睛顷刻变得赤红,因为暴怒,脸上的肌肉跳个不停。 周围人被吓到,全都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今日这件事,谁要是敢往外传半个字,朕便诛他九族!” 弘顺帝话音一落,现场顿时响起一片求饶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03、走不动了,你背我(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弘顺帝病了,这一次比康王和靖王买通人盗墓那一次还严重,因为封了口,文武百官以及后宫妃子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连霓裳都有些纳闷。 好端端的人,怎么说病就病了呢? 庄敏太后来看过,见确实严重,就对许皇后说,“今年怕是去不了避暑行宫了,一会儿你回去知会后宫一声,免得一个个眼巴巴地盼着。” 许皇后心里为难,还没等说什么,弘顺帝就激动起来,说:“要去,要去,朕不留在养心殿。” 棺椁弄不出来,每天晚上都有一具尸体睡在他脊背下面,这种事,弘顺帝光是想想就够了! 庄敏太后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低声呵斥道:“皇帝,你乃一国天子,怎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弘顺帝不管,反正他不住在养心殿。 下面躺着的人是霓裳的替身,荣华园又有霓裳的仙馆,弘顺帝心虚,不敢去,思来想去,有了主意,说:“当初楚王妃出嫁的时候,杜程松不是陪嫁了一座大园子吗?咱们就去那儿避暑。” 万景园就在郊区,比避暑行宫近多了,要去也方便。 其实庄敏太后早就想亲自去见识见识被百姓传得跟人间仙境似的那座园子到底长什么样了,只不过她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去的。 弘顺帝很坚持,庄敏太后也没法,只能这么定下。 于是楚王府那边收到了圣旨,说今年皇上和太后去万景园避暑,让楚王府做做准备。 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带着儿子去万景园住一段日子的杜晓瑜忽然泄了气,看向傅凉枭,摊手道:“这下好了,咱们怕是去不成了。” “怎么去不成?”傅凉枭道:“万景园那么大,又不是只住得下他们。” “可我不想跟那么多人去。”杜晓瑜想去万景园住,一是为了避暑,二来就是想着那地方清静,有利于自己养胎。 如今跟着这么一档子人去,她又是儿媳的身份,哪怕不用每日去跟前伺候着,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 今年天热,再加上她犯懒,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可不想去了给人挑刺。 再说,虽然已经有了头胎的经验,这第二胎还是得好好防着,万一来个意外,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傅凉枭见她很不情愿,温声道:“若实在不想去,就不去了,等他们去了万景园,我再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也能避暑。” 杜晓瑜双眼一亮,“什么地方?” “一个山庄。”傅凉枭没避讳,“很久之前就买下来的,景致虽然不及万景园,但胜在清静,你应该会喜欢。” “好啊!”杜晓瑜笑着应道:“咱们就去山庄。” 傅凉枭看着她的样子,哑然失笑,“那么容易满足?” 杜晓瑜道:“我一个孕妇,还能求什么?” 傅凉枭挪过去,伸手摸摸她的小腹,嘱咐说:“若是有哪里不舒服,要及时告诉医官,不能强撑。” 杜晓瑜听得出来,他心里的担忧还没完全放下,可能是觉得第一个孩子健康,不代表第二个孩子就完全没问题吧,所以神情之中隐隐带着一丝紧张。 “不会有事的。”杜晓瑜握住他的手,安慰的声音变得轻柔,用下巴点了点一旁玩得不亦乐乎的小离忧,说:“你看,小家伙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吗?” 傅凉枭笑笑,“太后说你旺夫,我倒很乐意这不是迷信。” 杜晓瑜莞尔。 —— 万景园不是皇家宫苑,只是杜家陪嫁给杜晓瑜的园子,里面的阁楼房屋虽然多,却不像荣华园那样雕梁画栋,有专门的宫殿。 傅凉枭一早就提醒过了,说万景园里面除了景致,其他的设施都比不上荣华园,弘顺帝要过去的话,很多东西要这边自行准备。 弘顺帝为了不继续住在养心殿,自然是满口答应,之后就让人吩咐下去开始准备。 杜晓瑜怕这么多人进去把她的园子糟蹋了,央求傅凉枭让景裕小公公负责监督。 景裕擅长花木这一块。 杜晓瑜嫁过来以后,傅凉枭就把他分配去了万景园。 万景园是有专门的花匠管理的,其实不缺景裕一个外行人。 杜晓瑜想着,傅凉枭这么做大概是还没放下当初景裕去杜家险些被杜程松打伤,回来以后自己亲自给他道歉的事儿。 知道这个人记仇,但没想到记仇成这个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以傅凉枭的性子,到现在都没对景裕做出实质性的惩罚,只是把他调去了别的地方,也算是够仁慈的了。 傅凉枭点头,算是答应了。 —— 楚王府这边做了准备,宫里的动作就更快了。 没几日,弘顺帝就带着许皇后、皇贵妃和几个有封号的宫妃浩浩荡荡地去了万景园。 庄敏太后也去了。 这么热的天,自然是临水的地方最凉爽。 因此众人一到万景园,就被里面的景色和那股令人舒爽的凉意给深深吸引住了。 哪怕是庄敏太后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忍不住夸万景园的好。 又问一旁的管事太监,“楚王和楚王妃没来吗?” 管事太监道:“楚王殿下说了,皇上是来静养的,人多了反而不好,让太后娘娘和皇上以及其他娘娘们安心在这儿避暑,楚王府安排了不少小公公来给咱们安置。” 庄敏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哀家这个孙儿,做事是越来越上道了。” 管事太监笑着奉承,“那也是太后娘娘和皇上调教得好。” 虽然庄敏太后心里明白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但这话听在耳朵里还是觉得舒坦,随便笑笑就揭过去了。 弘顺帝被安排在最宽敞的一处水榭,其他宫妃们的住所就挨着这边安排,隔得并不远。 水榭的对面就是“鹊仙桥”,因为下面有地热泉的缘故,高层的水一落下来,就自然而然地升腾起白茫茫的水雾,九曲桥从白雾中穿过,一幅诗情画意的景象。 弘顺帝很满意这一处景观,精神看起来好了不少。 许皇后道:“没想到杜家还真舍得,竟然给楚王妃陪嫁了这么大个园子,说起来,这么大的工程,得花不少功夫吧,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建的。” 一旁霓裳道:“听说慧远大师给楚王妃批过命,说她旺夫,这话倒是不假,可见杜家陪嫁万景园,这是选了块风水宝地啊!” 霓裳的话总是很轻易就说到弘顺帝的心坎里去。 弘顺帝听得很舒心,道:“楚王妃的确是旺夫,多子不说,她嫁过来以后,平日里不务正业的老七竟然也开始对朝务上心了。” 霓裳莞尔,“这是皇上之福。” 许皇后细细看了皇贵妃一眼,眼神阴了阴。 弘顺帝把永和宫附近的那几位妃子都带到万景园来,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想让运棺的那帮人能顺利一些。 工程很浩大,先要打通地道,把通道拓宽才能把棺椁运出来,而且还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出皇宫去。 为了避免牵连出更多的是非来,弘顺帝并不打算让棺椁回归皇陵,想找个地方悄悄处理掉。 —— 傅凉枭有意让弘顺帝在这个时候发现棺椁的存在,自然是用足了心思的,恰巧弘顺帝不在宫里,他趁机让人把消息漏给了宁王。 傅凉睿最近在准备大婚,听到消息的时候,愣了一下,问探子,“此事当真?” “消息属实。”探子道:“皇上之所以病重还带着妃子外出避暑,就是为了方便挪棺。” 探子又说:“之前装潢永和宫的一位匠人说,那棺椁停在养心殿下方至少有五年之久了,殿下您看,咱们要不要插手这件事?” 后面这句话,让傅凉睿心凉了半截。 五年…… 康王和靖王盗墓是去年的事,先皇后的棺椁竟然那么早就被换出来了。 这件事是傅凉枭做的,傅凉睿一早猜到了,但他没想到,时间会那么早。 想起去年康王和靖王的下场,傅凉睿在这件事上有些犹豫,楚王狡诈,他不确定傅凉枭这次又给谁挖了坑。 斟酌再三,傅凉睿道:“罢了,我们暂时不插手,安静观望就是。” 傅凉枭何其的会把握人心,要的就是宁王这份犹疑,要的就是他不插手。 —— 万景园那边安顿好,傅凉枭就带着杜晓瑜去了他去年刚入手的山庄。 万景园在西城外,他们去的是南城。 这一处的确如傅凉枭所说环境清幽。 为了方便,修了盘山路,马车能直接上去,杜晓瑜却在山脚就叫了停。 傅凉枭偏头看她,“不舒服?” “不是。”杜晓瑜摇头,指了指上山的石阶,“咱们步行上去吧!” 傅凉枭道:“有些高,怕你吃不消。” 杜晓瑜俏皮地道,“我要是走不动了,你就背着我上去。” 傅凉枭笑着摇摇头,却也拿她没辙,扶着她下了马车。 二人并肩在前面走,静娘和几个丫鬟抱着小公子撑伞跟在后头。 每天都窝在王府里,太久没出来走走,难得有这么个机会,杜晓瑜觉得挺新鲜,非要和傅凉枭比谁的脚程快。 傅凉枭是习武之人,况且又是男人,她一个孕妇哪里比得过,见他一直不快不慢地和自己走得差不多,她便知他在让着自己,郁闷地道:“你别让我,要不我都看不出差距来了。” 傅凉枭听罢,低笑一声,迈开步子,不多会儿就把她远远甩在身后。 杜晓瑜扶着腰喘气,抬头看着站在高处俯视自己的男人,泄了气,擦擦额头上的汗,说:“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傅凉枭没说话,缓步走了下来,看着她汗湿的头发,说:“早让你别逞强的,坐马车上去多好,这会儿估计能歇下来吹着山风吃瓜果了。” 杜晓瑜撇撇嘴,“你就不能单纯地认为,我只是为了想让你背我找个借口吗?” 这个人,说他古板吧,撩起人来的时候是真要命,要说他懂得浪漫吧,该浪漫的时候完全没反应。 取出锦帕给她擦了汗,傅凉枭才蹲下身,“上来吧!” 杜晓瑜“唔”一声,也不客气,直接扑到他宽厚的背上,又说:“上山路陡,你要仔细些,若是摔到我,肚子里的小家伙可不饶你。” 傅凉枭失笑,她每次怀孕的时候都会有一段时间特别娇气,完全回归小女孩心性,爱玩,爱撒娇。 “扶稳了。”傅凉枭站起来,脚步沉稳地往上走。 身后几个大丫鬟见了,不由得红了脸。 静娘吩咐水苏,“去给王妃送把伞。” 水苏反应过来,拿着油纸伞就追上前头两人。 正要替他们撑伞,却听杜晓瑜道:“不必了,给我就行。” 杜晓瑜是趴在傅凉枭背上的,有人在旁边撑伞也不方便,水苏脸皮薄,哪里见得这样的阵仗,早就脸红得不行。 杜晓瑜接过伞以后,她就飞快地跑回去和静娘她们一起。 杜晓瑜撑开伞,刚好遮住自己和傅凉枭,她将侧脸贴在他的宽肩上,问他,“沉不沉?” 傅凉枭问她:“这会儿又有精神了?” “有人背着,自然有精神啦!”杜晓瑜笑笑,想到了什么,又凑近他,“你带我来山庄,不仅仅是避暑那么简单吧?” 杜晓瑜一向不管他的公务,但不代表她一无所知。 傅凉枭不置可否,棺椁的事很快就能曝光,到时候宫里势必会闹得天翻地覆,他不想让她受到波及影响胎气,所以带她来个清静的地方。 见他沉默,杜晓瑜便知是默认了,嘀咕道:“算了,反正我也帮不上忙。” 说完,继续靠在他肩上。 傅凉枭走了一会儿,发现背上的人没了声,以为是睡着了,便也没出声,鼻腔里偶尔呼出一口热气。 “你当初为什么要跑去汾州找我?”杜晓瑜突然开腔。 “……” “你要是不去,就不会白白挨一刀。”她又说。 “……你刚才吃的什么水果,还能醉人?”他缓了缓,问。 下马车之前,为了防止晕车,杜晓瑜吃了不少新鲜水果。 “我才没醉呢!”杜晓瑜轻哼。 傅凉枭反手拍拍她的臀,“没醉就清醒点,别老是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杜晓瑜果然不再吭声,歪着脑袋看他俊美的侧颜。 傅凉枭有所察觉,笑问,“做什么?” “没什么。”杜晓瑜摇摇头,把左手的伞换到右手来,脑袋也换了个位置,靠上他的右肩。 到山上的时候,傅凉枭稳稳地把她放下来,又从她手中接过伞遮在她头顶。 杜晓瑜这才把自己心里的疑惑问出来:“能告诉我,要发生什么事了吗?” 傅凉枭沉默片刻,说:“养心殿下发现了一条密道,密道里停着一具没开过封的棺椁,父皇因为这事儿,急着要出去避暑,就是想借机运棺。” 杜晓瑜惊了一惊,“那是谁的棺椁?” 傅凉枭没说话。 杜晓瑜从他的反应间很快猜了出来,“那你准备怎么做?” 傅凉枭勾起唇角,“无需我怎么做,皇后的棺椁是有特殊标识的,运棺的那些匠人只要凑近就能看出来棺椁里躺着的是谁,而这件事,只要有人看到就不可能瞒得住。” 杜晓瑜明白了,傅凉枭就是想借此机会搅浑这潭水。 想了想,她笑问,“所以,咱们这是出来避难的吗?” 傅凉枭抬手替她理了理被山风吹乱的发丝,“你说是,那就是。” 山庄常年由张老管着,见到王爷带着王妃来,张老恭敬地请了二人进去。 庭院里栽种了几棵古树,看起来有些年头。 山风很大,吹得树叶沙沙响动。 里面的所有装潢都透着一股子古朴清雅的味道。 杜晓瑜翘了翘唇,“怎么突然想起来买下这么个地方?” 傅凉枭也不瞒她,“原本是准备给五哥住的,只是没想到他去得突然,这地方就没派上用场。” 杜晓瑜了然,“说起来,是他没福分。” “刚上来,想必你也累了,过去歇会儿。”傅凉枭牵住她的手,带她去茶轩里坐下。 先上来的小公公们很快把瓜果切来,细心地在里面放了竹签。 杜晓瑜怀了身孕,不能吃冰的,因此这些水果都没冰过,不过胜在新鲜。 杜晓瑜没食欲,水果倒是吃得下。 傅凉枭等她吃完东西去开了轩窗的凉爽房间里睡下才站起身来,神情一改先前的和煦,变得十分冷肃。 隐在暗处的暗卫现身。 傅凉枭吩咐,“回去传话给敏凡,今天晚上就开始行动。” “是。”暗卫领了命,很快消失在傅凉枭的视线中。 —— 彼时,弘顺帝正带着两位妃子坐在乌篷船上夜游,吴胜给他们划船。 执掌江山这么多年,弘顺帝出游不是御辇就是画舫,从来没坐过乌篷船,今日算是头一回。 而且他发现,万景园晚上把灯点亮以后,美轮美奂的景观与白日里的大不相同,他觉得有趣,就贪玩了一会。 许皇后站在岸边,耐心地等着。 盛夏之夜,风都是带着暖意的。 听着湖上时不时传来那两位妃子的娇笑声,许皇后觉得刺耳,问一旁的嬷嬷,“什么时辰了?” 嬷嬷道:“戌时一刻。” 许皇后正准备恭请弘顺帝回水榭安寝,外面突然跑来一个小太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许皇后还没听完,整张脸的血色就已经退了大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04、颠倒黑白(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因为事发突然,传话的太监言简意赅,但还是把重点都说了出来:工部的匠人在装潢永和宫的时候发现一条地下密道,密道尽头停放着一具皇后专用的梓宫,梓宫正对着养心殿的龙榻,匠人们进去的时候,顶盖被启封了半边,有胆子大一点的人上前去看,见到了里面躺着的人,由于梓宫防腐做得好,里面的尸身面容丝毫未见腐烂,身上穿的是皇后的正装,人却不是先皇后的模样。 许皇后听到这里,已经面无血色,问传话的公公,“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公公道:“本来能隐瞒住的,可不知怎么,这事儿让余贵人晓得了,当即吓得小产,如今整个后宫已经传扬开来,宫妃们全都慌了神,前朝的大臣们也陆陆续续收到了消息,怕是不好善了,皇后娘娘,您还是找个机会跟皇上说一声,让他尽快拿主意吧!” 许皇后白着脸。 弘顺帝出宫之前,棺椁的事瞒得密不透风,所以就连即将搬去永和宫住的许皇后都不知道,如今突然传来这么个消息,还闹得沸沸扬扬,她一时半会儿有些稳不住心神。 看了一眼还在湖上陪着宫妃嬉戏玩闹的弘顺帝,许皇后道:“既然是你听来的消息,你比本宫更清楚状况,你自己去跟皇上说,本宫身子不适,先回房了。” 许皇后不傻,弘顺帝这次病得莫名其妙,而且脾气日益暴躁,自己这个时候去提这种事,只会撞到枪口上,到时候倒霉的还是她。 权衡利弊,她宁愿做鸵鸟,缩起脑袋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养心殿下面为什么会出现孝洁皇后的梓宫,梓宫里的又为什么不是孝洁皇后本人,这件事她需要仔细捋一捋。 传话的太监没辙,只能恭送许皇后离开,然后眼巴巴地等着弘顺帝靠岸。 好不容易把人给盼上来,太监把刚才的话一字不漏地又重复了一遍给弘顺帝听。 弘顺帝听罢,老脸铁青,额头上的青筋鼓胀,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马上吩咐人,“启程,回宫!” 吴胜提醒道:“皇上,此时天色已晚。” 弘顺帝一记冷眼斜过去,吴胜立即闭了嘴,马上下去吩咐人收拾东西。 宫妃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才刚来万景园的第一天,每个人都玩得意犹未尽,就传出要回宫的消息,顿时有几个低声抱怨起来。 没多会儿,又有个小公公来传话,说:“皇上口谕,几位娘娘不必跟着回宫,继续在万景园避暑,等皇上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会通知几位娘娘回宫的日子。” 其中一位宫妃问:“皇上没说为什么着急连夜回宫吗?” 小公公道:“不该问的,娘娘就别问了,这要传到皇上耳朵里,奴才也吃罪不起啊!” 那宫妃马上噤了声。 吴胜带着人,动作利落地收拾好东西。 弘顺帝本来就还在病中,这么一惊吓,一折腾,经不住咳了几声。 霓裳过来的时候,刚好见到弘顺帝要起驾,她笑问,“皇上不喜欢万景园吗?” 本来十万火急,可是见到皇贵妃,弘顺帝心头的火突然熄了大半,耐着性子道:“宫里传来消息,有点急事要处理,朕先行一步。” 霓裳问:“要臣妾陪同吗?” 弘顺帝本来想说不的,可话到嘴边,突然犹豫了,皇贵妃心细又聪慧,兴许到时候能给他出出主意也不一定。 于是弘顺帝涌到喉咙口的话改成,“也好,你赶紧回去收拾一下,随朕回宫。” 霓裳莞尔一笑,“臣妾遵旨。” 之后就告退,回房收拾东西了。 许皇后知道弘顺帝钦点了皇贵妃随驾回宫,倒是没表现得太意外,反而觉得庆幸。 先皇后的事向来是弘顺帝心底里的一根刺,许皇后一直都知道,今天晚上这件事一旦搁到明天,会有多轰动可想而知,所以她不愿意掺和,不想惹祸上身,让皇贵妃去也好,到时候皇上心情不好找谁发火也找不到自己头上来。 事态紧急,霓裳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走到万景园大门外。 御辇只能帝后同坐,皇贵妃没资格,坐的是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皇宫。 此时的永和宫里已经围了不少人,有大内禁军,有宫人太监,也有一些胆子大的宫妃。 因为是后宫,外臣进不来,所以收到消息的大臣们都聚在上朝的议政殿外,正在交头接耳。 已经天黑,整个皇宫灯火通明,晕黄的光线打在每个人的身上,却感觉不到一点暖意。 弘顺帝回宫的消息很快传了过来,大臣们马上呼啦啦跪了一地迎接。 御辇在议政殿外停下,弘顺帝没下来,高坐在上面,俯视着下头穿着朝服的那一档子大臣,冷着脸问:“天都这么晚了,你们入宫来做什么?” 其中一位言官道:“有消息传,在永和宫内发现了先皇后的梓宫,里面躺的却不是先皇后本人,此事已经惹得外头百姓议论纷纷,臣等惶恐,特来面见皇上,准备商议此事。” 弘顺帝又问:“消息是谁传出去的?” 平静到极致的声音,偶尔夹杂着几声咳嗽,昭示着暴风语即将来临。 清楚弘顺帝脾气的某几位已经忍不住哆嗦了两下。 “微臣不清楚。”言官道。 弘顺帝老眼一眯,压抑着声音道:“你们先退下,此事明日上朝再议。”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无法,行礼告退,相继离开议政殿。 弘顺帝阴着脸,吩咐人,“去钟粹宫。” 养心殿是回不了了,那地方他想想就瘆得慌。 —— 霓裳回到钟粹宫,早有知情的宫人把永和宫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霓裳听完,十分诧异。 先皇后的棺椁出现在弘顺帝的寝殿下方就已经够让人惊悚的了,更惊悚的是匠人的那句话:停放时间至少五年。 当年先皇后棺椁下葬的时候,霓裳已经去了九仙山,她没亲眼得见,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她觉得,弘顺帝既然知道躺在里面的是替身,应该不会变态到把棺椁藏到自己的寝殿下面去。 这件事肯定是别人做的,至于是谁,想来也不言而喻了,与弘顺帝有着深仇大恨,又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把那么沉重的棺椁弄到养心殿下藏着,除了傅凉枭,不作他人想。 想到这,霓裳不禁感慨,她这个儿子,一生筹谋,手段了得,为了给她报仇,这么多年一直活在仇恨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小宫女又压低声音道:“奴婢还听人说,当年出殡去皇陵的那具棺椁极有可能是假的,而真正的棺椁一直停放在养心殿下面,所以去年皇陵被盗的时候,康王和靖王两位殿下的人是误打误撞开了空棺,也因此背了黑锅。” 霓裳闻言,轻轻莞尔,并未多言。 —— 弘顺帝过来的时候,霓裳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到前殿恭迎。 弘顺帝脸色很不好,显然也是刚刚听闻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霓裳亲自给他倒了杯茶,说:“事发突然,皇上也不必太过急躁,总得要静下来想个法子才行。” 弘顺帝问她,“你都听说了?” 霓裳道:“听说了一点,也不知道真不真。” 弘顺帝面色绷紧,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希望,“那你说说,如今这件事要怎么善后?” 霓裳犹豫道:“臣妾一介妇人,眼界窄,就算有些想法,怕也是小打小闹,无法为皇上分忧。” 弘顺帝摆手,“爱妃但说无妨。” 霓裳道:“咱们先不管棺椁是怎么跑到养心殿下面去的,单说目前带来的影响,余贵人因此被吓得小产,外面百姓人心惶惶,而那些伸长了脖子好的人,无非就是想要个真相罢了,那皇上就给他们个真相,照目前的局势来看,堵住悠悠众口方为上上之策。” 弘顺帝眉心一跳,“怎么个真相法?” 霓裳眸光微动,说:“其实臣妾也好,为何棺木里躺着的不是先皇后本人,难道那不是先皇后的梓宫吗?” 弘顺帝沉默不言。 霓裳又道:“要么,皇上站出来告诉所有人,那不是本朝的棺椁,可历朝皇后的棺椁都有很明显的标识,显然这也行不通,实在不行的话,皇上就把真相说出来,到了现在,唯有真相能服众,不是么?” 弘顺帝想了想,说:“朕明白了。” 两人的谈话到此为止。 霓裳对弘顺帝从来不抱希望,这种节骨眼上,满朝文武和那么多百姓都在等着他给个交代,他绝对不可能站出去自毁名声。 —— 果不其然让霓裳给猜中了,弘顺帝第二日上朝的时候,面色沉痛地告诉文武百官,那具棺椁是他让人停到养心殿下面去的,原因是当年的先皇后秋霓裳与人私相授受,逃出宫禁,他为了不让天家蒙羞,不得已隐瞒此事,找了替身下葬。 “不可能!”一位爱慕先皇后的大臣反驳道:“先皇后温良淑慎,怎会做出与人私奔之事?此事必有误会。” 另外几位也站出来道:“事关先皇后清誉,还望皇上拿出切实证据来。” 弘顺帝冷笑一声,“你们是在质疑朕的言辞?” “臣等惶恐。” 弘顺帝沉怒道:“你们不是想要证据吗?当年的大皇子和荣亲王就是证据。大皇子为何觊觎嫡母美色,荣亲王为何垂涎长嫂,难道不是因为那个女人蓄意勾引?” 大臣们一下子噤了声。 他们中间有几位是经历过那段岁月的,知道大皇子痴迷嫡母,荣亲王险些把持不住玷污了长嫂,当时言官纷纷进谏废除妖后。 弘顺帝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不停地质疑霓裳,在翊坤宫凌虐还觉得不够,又把她幽禁到荣华园去折磨。 —— 有了弘顺帝的这番言辞,事情的“真相”就浮出水面了,没人再去关注棺椁的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放到了跟人“私奔”的先皇后秋霓裳身上。 一时之间,朝野轰动,百姓谩骂,全是指摘先皇后的声音,甚至有不少大臣力挺废除先皇后封号,迁出皇陵,封了荣华园的仙馆,改写史。 为了自保,弘顺帝不得不愤然之下废了孝洁皇后的封号,将皇陵里的空棺迁出来,荣华园里的仙馆被贴上封条,里面挂着的那幅画也拿出来当众烧毁。 这么一来,养心殿下的棺椁就能光明正大的弄出来了,还加派了不少人手。 —— 傅凉枭在山庄收到消息的时候,站在露台边,沉默了许久。 今日是杜晓瑜亲自下厨,她端着早饭过来,见傅凉枭背对着自己,高大挺拔的背影披上一层冷色,不由得疑惑,“怎么了?” 傅凉枭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桌上色香味俱全的早饭,淡笑,“没事,先吃饭吧!” 杜晓瑜仔细看他一眼,最终只得点点头,坐下以后亲自为他盛了碗紫薯稀饭。 早饭过后,水苏来收了碗筷。 杜晓瑜牵挂着刚才的事,没有急着起身离开,一直等着他跟自己说点什么。 傅凉枭想了很久才道:“我原本的目的是想逼疯他,却不曾料到,蛊虫实在是太可怕了,直接把他前头二十年对母后的疑心给牵了出来,甚至为了自保,他对所有人说,母后是跟人私奔,他为了替天家遮羞才会出此下策找来替身下葬,想瞒过母后的种种不堪。 到了如今,外面的风向一边倒,母后成了罪人,封号被废除,画像被烧,仙馆也不存在了,很可能连秋家都要受到牵连。” 杜晓瑜握紧拳头,“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母后若是泉下有知,定不会饶他!” 傅凉枭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冷笑,“母后会不会饶他我不知道,但从今日起,我绝不会让他好过!” 杜晓瑜想到什么,说:“夫君,咱们跟皇贵妃合作吧!” 傅凉枭看着她,“何出此言?” “想必你也发现皇贵妃变了,她想对付皇上,咱们跟她的目标是一样的,只不过,皇贵妃虽然看起来跟咱们亲近,中间却始终隔着一层纱,主要还是缺少沟通,你让我去,我亲自跟她谈,只要她答应,咱们里应外合,就不愁办不成事儿。” “你去?”傅凉枭觉得意外。 “嗯。”杜晓瑜点头,“虽然你才是她的养子,我不过是个儿媳,但我觉得,很多时候女人与女人谈话会比男人方便得多。”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况且,身为妻子,我也该为你排忧解难,如今既然我能派上用场,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可我担心你……”傅凉枭明显不同意,目光尤其在她小腹上停顿了一下。 “你忘了,我以前是怎么过来的。”杜晓瑜眼神坚定,“平时老说不想跟宫里的人精斗,吃罪不起,那是因为不到迫不得已,如今可不正是逼不得已之时?皇上欺人太甚,如果连这都能忍,那咱们往后也不必管九仙山那位叫声娘了。” 傅凉枭斟酌了一下,嘱咐她,“那回京以后,我尽快安排你和皇贵妃见面。” 杜晓瑜莞尔,“好。” 傅凉枭轻抚她的眉眼,“辛苦你了,怀着孕还这么操劳。” 杜晓瑜听罢,摇摇头,“应该的。” —— 傅凉枭夫妻回去的时候,京城上方的天已然换了一番颜色,虽然百姓介怀着傅凉枭“活阎王”的名声不敢说他什么,但骂霓裳的那些话落在耳朵里也着实听着不舒服。 这一路上,杜晓瑜一直不敢睡,就怕傅凉枭突然发怒对路边百姓做出什么冲动之举来。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他的面色十分平静,任凭她怎么看都看不出什么来,仿佛外面的人在说什么,他压根就没听到。 回到楚王府,傅凉枭第一件事就是传信给定国公府,让他主动入宫请辞,全家迁回云州。 定国公正在为此事纠结。 虽然秋家没一个相信霓裳当年会跟人私奔,可皇上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那就是事实,有了大皇子和荣亲王的前车之鉴,朝中没有人肯站出来为先皇后说句话,哪怕是爱慕先皇后的那几位也秒怂。 局势十分严峻,秋家随时都有被牵连的可能。 定国公最气的还是弘顺帝对自家女儿的侮辱。 身为帝王,竟然仗着权势颠倒黑白,当着天下人的面撒下弥天大谎,让他这个做臣子的如何不心寒。 其实就算傅凉枭不发号施令,定国公也有归隐的想法了,这样的皇帝,他们家可效忠不起,倒不如明面上归隐,暗中全力相助楚王夺位,早日扶持新帝登基。 次日,定国公入宫,在议政殿当着百官的面摘下公爵发冠,自请削爵迁回祖籍。 定国公做到这个份上,言官没话说,弘顺帝也不好再苛责,大手一挥,准了。 看着龙椅上的帝王,定国公心里凉成一片,若是再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把女儿嫁给这么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定国公回到家,吩咐老妻和下头的儿子儿媳收拾东西回祖籍。 秋敏凡来找傅凉枭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王爷,你一定要为姑母讨回公道!” 傅凉枭笑了一下,“当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05、夫君勿念,等我归家(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因为加派了人手,棺椁没多久就取出来了,这下有了秋霓裳的“与人私奔”做挡箭牌,弘顺帝也不必遮遮掩掩的了,直接让人抬出去焚化。 之后弘顺帝安排吴胜去万景园把太后、皇后以及其他宫妃给接了回来。 路途中,太后问吴胜,“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吴胜心知此事瞒不过,便照实了说。 太后听罢,整个人陷入沉思,一言不发。 许皇后的脸色也不大好。 本来秋霓裳在弘顺帝和天下百姓心里的形象彻底毁了她该高兴才对,可仔细想想不是那么回事儿。 如果秋霓裳当年真的是跟人私奔,那么前头这二十年里,皇上没道理会对她日思夜想,看着画像都能发上几个时辰的呆,翊坤宫烧毁以后还亲自下令去荣华园弄了个仙馆,专门供奉秋霓裳的画像和灵位。 要知道,历朝历代,可没有哪位皇后或者宠妃有这样的待遇,她秋霓裳是头一份。 女人的心思最是敏感,弘顺帝即便嘴上不说,许皇后也能感受得到他对那个女人的态度,就算不是情深,占有欲总是有的。 弘顺帝的占有欲很强,如果秋霓裳真的跟人私奔,他不可能容忍。 可前头二十年沉默不言的人二十年后突然站出来指控先皇后秽乱宫闱,逃出宫禁跟人私奔。 这说明什么? 说明帝王无情,在威胁到自身利益的时候,不管是谁,都能成为他自保的利器。 只要能让他洗白保一世清名,哪怕颠倒是非,哪怕是让死人不得安宁,他也做得出来。 想到这里,许皇后心凉了半截。 她出身世家,看问题能从大局观考虑,不像后面马车里那几位宫妃只囿于眼前的方寸之地,所以她做不到像她们一样地幸灾乐祸,随众说先皇后的不是,心里除了沉重还是沉重。 弘顺帝连死人都能对付,保不齐哪一天就对付到她头上来。 要知道,她的容貌与秋霓裳有几分相似,一旦弘顺帝揪着这点不放,再随便听旁人挑唆几句,那么她的皇后之路怕也要到此为止了。 与许皇后一样心凉的还有庄敏太后。 当年先皇后“暴毙”的真相,她多多少少知道点,所以这么些年,一直在弥补傅凉枭,就是希望秋霓裳九泉之下能安息,能看在傅凉枭被宠的无法无天的份上保佑大魏繁荣昌盛。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因为一具棺木,弘顺帝颠覆真相,把死人拉出来再凌虐一遍,废除封号不说,仙馆和皇陵也没有秋霓裳的位置了,甚至于,逼得秋家削爵准备回云州。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庄敏太后不能站出来指摘弘顺帝的不是,更不能驳回他说的那些“真相”,她是一国太后,哪怕知道对不起秋霓裳,这种时候也要从皇帝的利益和大魏江山的安定出发,将错就错。 所以回宫以后,庄敏太后推说身子不适,谁也不见。 弘顺帝又在病中,也没去给庄敏太后请安。 —— 傅凉枭差人给宫里的皇贵妃递了话,说杜晓瑜会去拜见她。 楚王府。 趁着傅凉枭去了门外,杜晓瑜把一封信放到他的枕头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收拾了一下东西。 特殊处理过的帕子、银针、金丝线……但凡能藏在袖子里不让人发觉的小物件,她都尽量带上。 “筱筱,好了没?” 外面傅凉枭催促道。 “好了,就快好了。”杜晓瑜直起腰,看了一眼摇篮里还在呼呼大睡的小离忧,她走过去,轻轻把他抱起来,在他的小额头上亲了亲,低声道:“宝宝,你要乖乖的,等着娘亲回来,好不好?” 傅离忧始终没醒,小嘴巴嘟着,在杜晓瑜亲他脸颊的时候还咂吧了一下。 杜晓瑜深吸口气,定下心神,小心翼翼地把小家伙放回去,然后拢了一下头发,扶了扶头上的步摇,缓步走向门外。 傅凉枭含笑看她,“这么久?” 杜晓瑜装作脸热,“头一次单独去见母妃,总得打扮得像样些。” 傅凉枭送她出门。 马车已经套好,赶车的是李忠。 亲手把她扶上去,傅凉枭隔着帘子道:“要不,我送你去吧?” “不用了。”杜晓瑜摇摇头,“又不是头一次入宫,那么紧张干嘛。再说,秋家要回云州了,你这个做外孙的,怎么也得亲自过去一趟才行,我这么大的人了,哪能事事依赖你,放心吧,跟宫里的人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能应付。” 杜晓瑜说完,听到外面的人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那你万事小心,我等你回来。” “嗯。”杜晓瑜颔首,吩咐李忠启程。 马车很快驶离楚王府,朝着皇城方向去。 傅凉枭一直目送着马车走远才回屋,因为要去秋家,就把傅离忧交代给静娘和奶娘看好。 没多久,他让人备了匹马,骑上之后朝着秋家去。 楚王府的马车在皇城门外停下,杜晓瑜提着裙摆走了下来。 钟粹宫早安排软轿过来了,见到她,那几个小太监很客气,说:“皇贵妃娘娘让奴才们来接王妃。” 杜晓瑜颔首,脚步轻缓地走过去,回头看了一眼李忠,吩咐道:“你不必在这里等我了,先回去吧!” 李忠犹豫,“可是出门前王爷叮嘱了奴才……” “我可能待的时间比较久。”杜晓瑜道:“见的是皇贵妃,她能安排软轿来接,等我出宫,自然也能安排人送我回去,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楚王府也忙,与其在这里干等着,你还不如回去,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被杜晓瑜这么一说,李忠也没话反驳,只道:“那王妃万事小心,奴才这就回去了。”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杜晓瑜莞尔,再没看李忠,上了软轿以后被抬到钟粹宫。 霓裳早就坐在里面等了,见到杜晓瑜进来,面上带着温和的笑,问她,“怎么会想起单独来见本宫?” 杜晓瑜道:“王爷去秋家了,不得空,儿臣想着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怕母妃一个人闷得慌,就来陪陪您。” 霓裳道:“你这孩子,自己都还怀着身孕呢!管别人做什么?” 杜晓瑜淡笑,神情之间有些欲言又止。 霓裳很快反应过来,把钟粹宫里的人都给遣了出去,这才看向她,“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咱们婆媳之间,没那么多讲究。” 杜晓瑜想了一下,才道:“儿臣想知道,母后的目的是什么?” “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霓裳端着茶杯,轻轻拂去上面的沫儿。 “那次在慈宁宫给母妃看诊,儿臣就知道了,母后的身子骨这么些年一直不好,都是让太医给调的,母妃玲珑心肝,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到。 也就是说,母妃以前是心甘情愿被调养成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因为只有那样,父皇才会三不五时地来钟粹宫看您,这份宠爱才能长久。 可是王爷告诉我,母妃最近换了太医换了方子,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服用真正的补药。 所以儿臣想知道,母妃在想什么?” 霓裳并未急着回答,而是看向杜晓瑜,目光带着一丝端详,“是枭儿让你来的?” “如果儿臣说是自己要来的,母妃会信吗?” 霓裳但笑不语,又回归到刚才那个话题上,“一个女人,如果为了得到宠爱,默不作声地当了几十年不能生育的病秧子,我想,总有一天她会倦的。” “所以,母妃是厌倦了父皇的宠爱?” “宠爱?”霓裳的笑容带着些漫不经心的讽刺,“二十年前,所有人都说翊坤宫里的那位皇后宠冠六宫,就连死后,皇上都为她做了些疯狂的事来表现自己的情深。 可二十年后呢?还不是一句话就毁了死人名节,让逝者难安,活人痛苦。 可见在这宫里,没有长盛不衰的宠,他宠我,那是因为他还暂时利用不到我,等到了我有用的那一天,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亲手把我推到天下人跟前,帮他挡住所有的口诛笔伐。 帝王之爱,从来就是镜花水月,说到底,他爱的只是他自己罢了。” 杜晓瑜抿紧了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在这方面,她远不如皇贵妃有经验。 过了一会,她才继续开腔,“儿臣来找母妃,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你们是想跟本宫合作吧?”霓裳直接问。 杜晓瑜以前跟皇贵妃接触过,在她的印象中,皇贵妃性子绵软,脑子是有几分,但绝对算不上聪明。 可是今日的谈话,却处处透露出皇贵妃不凡的头脑来。 到底是之前自己忽略了没能看仔细还是皇贵妃隐藏得太深? 眼中的讶异不过一刹那,杜晓瑜的神情恢复了平静,淡笑,“看来母妃已经做好准备了。” 霓裳轻勾唇角,“毕竟我和枭儿是母子,不是么?我能理解他的想法也不足为。” 杜晓瑜不是很懂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笑着点点头,“此事是儿臣提出来的,儿臣希望,母妃能做王爷的内应,助他一臂之力。” 霓裳笑,“他有你这么个贤内助,还需要本宫做内应?” 杜晓瑜淡淡垂眸,“看来什么都瞒不过母妃的这双眼睛。” 霓裳不置可否,提醒她,“小丫头,你要以身犯险也该看清楚局势,现如今,你的肚子里可还怀着他的亲生骨肉呢,这万一要出点事儿,你让他怎么办?” “儿臣不做没把握的事。”杜晓瑜道:“况且儿臣相信,母妃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出事。” 霓裳的面色慢慢凝肃下来,看着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杜晓瑜翘起唇角,说:“不做什么,就是想在宫里多住些日子,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怕是要劳烦母妃多多照拂了。” “你……”霓裳难得的面露震惊。 杜晓瑜浅笑道:“先皇后被废,毁了一个秋家,以皇上多疑的性子,他一定会防备楚王反击,而掣肘王爷最好的办法,就是捏住他的软肋,我就是王爷的软肋,与其劳烦皇上大费周章找人去劫,不如我自己送上门来,也能少受些苦,不是么?” 霓裳握了握手指,“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杜晓瑜垂下眼,摩挲着温热的茶杯,“我曾说过,不给他拖后腿的,这次的决定虽然很急促,可我有把握自己还能活着走出皇城去见他。” 霓裳听到这话,闭了闭眼睛,“你太傻了,楚王手里那么多的顶尖暗卫,只要你好好待在王府不踏出来一步,就没有人能劫走你来威胁他。” “听起来是这样。”杜晓瑜道:“但如果我待在王府,他就必须要加派更多的人手保护我,花更多的心思在我身上,而不能全心全意地去完成他的复仇计划。如今好了,我落在他的仇人手里,他便不用分心,一心想着救我的同时也能顺便把仇报了,多好的事。” 说到这里,杜晓瑜站起身来,对着霓裳浅浅一笑,“如果父皇还让母妃有机会见到王爷的话,请您帮我转告他,让他安心等我回家。” 霓裳动了动唇,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目送着杜晓瑜走出钟粹宫,阳光下,她的背影娇小玲珑,却说不出的挺直。 杜晓瑜出了钟粹宫不久,乾清宫的人果然就来了。 是太监总管吴胜。 “王妃,皇上有请。” 杜晓瑜笑看着他,“皇上可说找我何事?” 吴胜道:“您去了就知道了。” 杜晓瑜点点头,没再多说,跟着吴胜转道去了乾清宫。 棺椁被挪出来,弘顺帝又心安理得地住在养心殿。 杜晓瑜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正殿的龙椅上喝茶,时不时地咳嗽一声。 杜晓瑜跪地行礼。 弘顺帝摆摆手,让她平身。 杜晓瑜谢了恩,起身后看向弘顺帝,“不知父皇找儿臣所为何事?” 弘顺帝抬眼打量她片刻,说道:“听闻老七最近因为秋家的事起了性子,出了这种事,朕也很心痛,他的脾气向来就那样,一句话不对头便拿身边的人撒气。朕是想着,你还怀着朕的皇孙,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事,就想留你在宫里养胎,不知你意下如何?” 杜晓瑜道:“父皇之言便是圣旨,儿臣岂有不从之理?” 弘顺帝点头:“太液池中心有一座塔楼,那地方四面临水,能避暑,还清静,最适合楚王妃养胎了,你就去那儿吧!” 四面临水,是方便看守监督吧? 杜晓瑜含笑,“多谢父皇。” 弘顺帝满意于她的“单蠢”,笑道:“你是个好孩子,嫁入皇家以后一直都很孝顺,偏老七是个混球,朕不想你肚子里的骨肉被他牵连,只能出此下策,你不会怪朕吧?” 杜晓瑜做出满脸感激的样子来,“父皇思虑周全,处处为了皇孙考虑,儿臣感激不尽,又怎敢怪父皇?” “那就好。”弘顺帝颔首,吩咐吴胜,“这就带楚王妃过去吧!” “是。”吴胜领了命,对着杜晓瑜道了声请。 杜晓瑜突然有些咳,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来,状似不经意地甩了一下才捂到自己唇边,轻声咳了两下。 弘顺帝问:“病了?” “就是偶感风寒而已。”杜晓瑜道:“怀着身子,没办法吃药,也不算严重,多多注意休息就好了。” 弘顺帝“嗯”了一声,又看向吴胜,“去吧!” 杜晓瑜没在养心殿多留,很快跟着吴胜朝太液池方向走。 似乎是怕她闷得慌,一路上,吴胜不停地跟她说话,“王妃只管放心,塔楼里一应吃穿都齐全,宫娥和嬷嬷不少,您要有使唤人的地方,只管招呼她们就是了。” 杜晓瑜半开玩笑地说:“准备得这么齐全,皇上早就想让我去住塔楼了吧?” 吴胜脸上笑容僵了僵,应声,“皇上只是想让王妃肚子里的皇孙能平安出生。” “皇上有心了。”杜晓瑜浅笑嫣然,一副事事顺从的乖巧模样。 他们是乘船去的塔楼,太液池很大,是傅家皇宫最大的池苑,撇去边角,主池就有将近10万平方米。 弘顺帝所说的塔楼,其实在太液池中心的一个小岛上,的确是四面环水,如果没有船,外面的人救不了她,她也休想踏出小岛一步。 上岛的时候,果然有不少宫娥和嬷嬷在岸上等着她。 见到人来,齐齐行礼,“给楚王妃请安。” 杜晓瑜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大致瞄了一眼每个人的长相,尔后才缓缓道:“不必多礼。” 众人谢了恩。 掌事嬷嬷上前两步,面带笑意,“皇上吩咐了,往后的这段日子里,由奴婢们照顾王妃的日常起居,您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就只管吩咐奴婢们去做。” 杜晓瑜笑着点点头,“好。” 她的房间在三楼,这地方是临时准备的,一楼没什么摆设,楼梯后面是个厨房。 二楼是掌事嬷嬷和宫娥们的房间。 三楼就精致奢华得多,所有家具都是比照宠妃份例来的,临窗往下看,到处一片水茫茫,只零零星星能见到飘在水上的浮萍,除此之外,看不到岸边,可见这座塔楼距离岸边甚远。 其实刚才来的路上,杜晓瑜也暗暗记了下地形,此处距离岸边的确很远,对于她这种毫无一技傍身的软弱孕妇来说,基本没有逃生的可能,要么淹死在太液池里,要么就乖乖当弘顺帝威胁楚王的筹码待在塔楼上。 上楼没多久,掌事嬷嬷就端来了午膳,很丰盛,杜晓瑜坐下来,吃得津津有味。 一边吃一边问掌事嬷嬷,“这个鱼是从太液池里面捞出来的吗?” 掌事嬷嬷道:“不是,是从御膳房那边送过来的新鲜活鱼。” 杜晓瑜挑眉,“御膳房来的?” “是。”掌事嬷嬷点头,“为了保证王妃每日都能吃到新鲜的食材,那边每天早上都会来送一次蔬菜鱼肉和瓜果。” “哦。”杜晓瑜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吃了午饭,照惯例杜晓瑜要先出去走走消消食才回来午睡。 这个岛虽然小,塔楼下面却有不少空地,还有一片丛林,林子里有鹅卵石铺就的小道。 杜晓瑜下楼的时候,掌事嬷嬷给两个宫娥递了眼色,那二人马上跟了上来。 杜晓瑜没说什么,随她们的便,到了小道上,她轻轻弯腰脱了鞋袜,赤脚踩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上提着裙摆往前走,脚心被硌得酸疼。 其中一个宫娥提着她的鞋袜跟上来,劝道:“王妃怀着身子,还是不要赤脚走路的好。” 杜晓瑜莞尔一笑,“无妨,天气这么热,这些鹅卵石被树荫遮盖,很是凉爽呢,我最近失眠,踩一踩能助眠。” 听说她失眠,两位宫娥互相对视一眼,眸子里闪过一抹算计。 杜晓瑜仍旧赤着脚往前走,两位宫娥又跟上去,到了一处石凳边,杜晓瑜坐下来,对其中一位宫娥道:“我有些口渴,能不能去帮我切一盘瓜果来?” 那位宫娥名唤青霜,听到杜晓瑜的吩咐,很快去了。 留下来的宫娥名唤青雨,她手中还提着杜晓瑜的鞋袜,躬身立在一旁。 杜晓瑜道:“走了一路,你不累吗?坐下来歇歇。” 青雨摇头道:“奴婢站着就好。” 杜晓瑜笑着抬眸,水灵灵的杏眸看着她,“这么紧张干嘛?” 青雨道:“奴婢是担心王妃出来得久了,晒到肌肤。” “不妨事。”杜晓瑜抬头看看顶上,树荫很浓密,筛下星星点点的光,她漫不经心地把视线转到青雨身上,“之前掌事嬷嬷说,御膳房每天早上都会过来送新鲜的食材,有定了什么时辰来吗?” 青雨还是摇头,“奴婢不知。” 杜晓瑜莞尔,看着她脸上的细微表情,“寅时?卯时?辰时?” 卯时。 杜晓瑜又问,“皇上想必很关注我在这里的境况吧,既然每天只有御膳房会来送菜,那么掌事嬷嬷肯定会告诉送菜的人我前一天的饮食和睡眠情况,也就是说,送菜的人送完菜以后会去一趟养心殿,那么,送菜的人是什么身份?宫娥?太监?侍卫?” 太监。 能进养心殿的太监,想来都是常常跟在弘顺帝身边的。 “王妃问这些做什么?”青雨不答反问。 杜晓瑜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只是淡笑。 她有个学长是学心理学的,教过她微表情,她以前没用过,今日被困无路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本事。 “没什么,随便问问。”杜晓瑜打了个哈欠。 青雨蹲下身,替她把鞋袜穿上,边动作边说:“王妃想来是困了,奴婢送您回去午睡。” 杜晓瑜看向林荫小道那头,清爽已经端了瓜果来,笑容满面,“掌事嬷嬷说,这些瓜果都是刚到宫里的,新鲜着呢,不过王妃可不能贪嘴,否则肚子里的小家伙该闹腾了。” 杜晓瑜笑着点头。 青霜把果盘放在石桌上,又去拧了湿帕子来给杜晓瑜擦手,再用干帕子给她擦干。 做完这些,杜晓瑜终于可以吃水果了。 吃完水果,两个小丫鬟送她回去午休。 再醒来已是傍晚,太液池上吹来徐徐清风,带着些湖水的腥味。 杜晓瑜站在窗前对着太液池发了许久的呆,直到夜幕降临才关上窗躺回小榻上看。 都是些经史子集,杜晓瑜之前在家上课的时候就翻遍了,无趣得很。 来送晚饭的是青霜,她亲自看着杜晓瑜吃饱才收了碗筷。 哪怕白日里安静地睡了一觉,到了夜间,杜晓瑜的瞌睡也说来就来,她躺在宽大的拔步床上,眯着眼见青霜灭灯的时候悄悄往香炉里加了点什么。 等青霜出去,杜晓瑜轻手轻脚地起来,凑到香炉边嗅了嗅,是安神香,加了点迷香的料,能让她睡到明日午时都醒不过来。 杜晓瑜抬袖捂着鼻子,轻轻揭开炉盖将里面的香料取出来,找一块干净的帕子包着,穿上鞋袜,披上外裳,蹑手蹑脚地下了楼,走到窗边。 掌事嬷嬷和几个丫鬟住的是大通间,所有人都在里面。 因为没有船就走不了,没人担心杜晓瑜会趁机离开,所以晚上的看守比较松泛。 杜晓瑜轻轻将窗户纸戳开,在打开火折子,把青霜给她添的香料点燃,烟雾很快顺着小孔涌到屋里。 那几人没多久就沉睡过去。 香料里面迷香成分少,达不到昏迷的效果,杜晓瑜又推门走进去,掏出银针扎了每个人的昏睡穴,这才把青霜放在枕头边上的外裳拿过来,轻轻合上门出了房间回到三楼。 因为生物钟不对,杜晓瑜没敢睡,一直等到卯时,也就是将近六点钟的时候,天边翻起了鱼肚白,蒙蒙亮。 外面的太液池上果然传来了划船的声音,杜晓瑜透过窗缝往下看,是一艘运食材的小船,划船的人果然是个太监。 她动作麻利地换上青霜的衣裳,顺手扯了块轻纱覆面,走了下去。 天色还很昏暗,对方远远见到她,喊了一声,“青霜姑娘,食材送来了。” 杜晓瑜故意压着嗓子道:“好,放在岸上吧!” 小太监有些疑惑,“青霜姑娘的嗓子……” “受了寒,有些沙哑。”杜晓瑜道。 小太监不疑有他,弯腰把食材都盘到岸上来放着。 杜晓瑜拿出之前在养心殿用过的那块帕子走上前,装作没看清脚下的路一个踉跄往前。 小太监忙扶住她。 杜晓瑜拿着帕子的那只手趁机挥动两下,估摸着帕子上的东西都差不多沾染到小太监身上了才站直身子。 小太监关切地问,“青霜姑娘没事吧?” “没事,你走吧!” 杜晓瑜目送着小太监走远,微微一笑,顺手把帕子扔进水里,这才转身上楼,把青霜的衣裳还回去,又回到自己的房间,仔细把手洗干净,之后才躺下。 一夜没睡,她实在是太困了,倒床就睡。 —— 秋家迁徙,傅凉枭一去就是一天,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见屋里亮着灯,却没人,他皱皱眉,问李忠,“王妃呢?” 李忠垂下脑袋道:“王爷,王妃这时候都还没回来。” 傅凉枭攥紧手指,转过头看他,“王妃没回来,你怎么回来了?” 李忠如实把入宫时杜晓瑜说的话跟傅凉枭说了一遍。 傅凉枭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床榻边,果然见枕头下压着一封信,他拿出来打开,上面用隽秀的簪花小楷写着几个字:夫君勿念,等我归家。 傅凉枭坐下来,伸手撑着脑袋。 枉他自诩运筹帷幄,却被个小丫头给算计了。 以身犯险,她怎么敢! 李忠也看到了信上的字,犹豫着问:“王爷,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入宫吗?”傅凉枭问。 “这个时辰,宫门已经落钥了。” 傅凉枭深吸口气,声音沉缓,“你出去吧!” 没生气,倒是让李忠颇感意外,他没敢多留,退了下去。 —— 因为安神香和杜晓瑜扎针的缘故,掌事嬷嬷和几位宫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发现菜早就送来了。 掌事嬷嬷看了看时辰,脸色大变,急急忙忙往三楼跑,推门进去的时候见到杜晓瑜还窝在被子里睡得正香,她皱皱眉,看向身后跟来的青霜、青雨以及其他几个宫娥,“你们几个怎么回事,一觉睡到这时候?” 青雨嘀咕道:“嬷嬷还说我们,你不也是吗?” 掌事嬷嬷气得脸青,叱道,“还不去备饭,一会儿王妃该醒了。” 几人不敢顶嘴,很快各司其职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06、铁浮屠现,变故前奏(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杜晓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洗漱过后直接吃午饭。 看着站在一旁的掌事嬷嬷和青霜青雨两个,杜晓瑜故意抬手扭了扭脖子,说:“我昨天晚上似乎睡得特别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掌事嬷嬷干笑道:“王妃怀了身子,嗜睡也正常。” 杜晓瑜“嗯”一声,低下头拿起筷子吃饭。 吃了饭,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皇上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什么消息?”掌事嬷嬷看着她。 杜晓瑜面色沉静,“我的夫君,他还不知道我留在宫里养胎呢,难道皇上没派人去楚王府说一声?还是说,皇上这是打算幽禁我?” 掌事嬷嬷脸僵了僵,随即道:“皇上怎么可能幽禁王妃呢,之所以让您上这儿来,那都是为了王妃肚子里的小皇孙着想,想让您有个舒适安静的环境养胎,将来方便生产。” “哦。”杜晓瑜淡淡点头,“那就是说,皇上那边已经安排人去通知楚王了是吧?” “那是自然。”掌事嬷嬷应付道。 “楚王殿下怎么说?”杜晓瑜问。 “王爷说,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事,他无暇顾及王妃,让您留在宫里也好,免得外面太乱了,等过段日子,他就亲自来接您。” 杜晓瑜听罢,顿时眉开眼笑起来,“那看来,王爷还是挺关心我的。” “这还用说。”掌事嬷嬷显然是被训练过,应付起杜晓瑜来简直游刃有余,“楚王殿下自从大婚以后,就把王妃当成眼珠子似的疼,王妃的事儿,他能不上心吗?” 杜晓瑜身子往后靠了靠,没说话,只是随意翘了翘唇。 午后的太阳有些辣,杜晓瑜仍然是去楼下的林荫小道上休息,几个宫娥跟她说话,她也懒洋洋地应付着,余光时不时瞄一眼太液池上。 一直到晚上都没有人来,看来还没发作。 杜晓瑜也不着急,她主动送上门来让弘顺帝幽禁,反而是最安全的,弘顺帝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她怎么样。 只不过联系不到傅凉枭,让她有些心下难安,希望他别一时冲动为了救她做傻事才好。 —— 入夜的时候,霓裳把伺候的人都遣出去,提笔写了一张密条,招来信鸽绑上去。 信鸽直接飞往楚王府。 傅凉枭正在和秋敏凡商议接下来的计划,收到信以后打开来,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楚王妃大安,勿念。 傅凉枭看着那字迹,有些出神。 “王爷,你真的想好了要出动铁浮屠?”旁边传来秋敏凡的声音,打断了傅凉枭的思绪。 傅凉枭颔首,面色微微泛着冷意,“先是毁了我娘,毁了秋家,如今又把主意打到筱筱身上来,本王要是让他安生一天,便枉为人子,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秋敏凡摊开手心里的浮屠令,感觉沉甸甸的。 这浮屠令等同于兵符,从庆国来的。 庆国是大魏的附属国,不过因为纳贡的事早就与大魏起了龃龉,只是矛盾还没深化到要开战的地步,所以一直没动静。 之前傅凉枭去九仙山的时候,慧远大师在山脚说了一句话——九仙山上的东西,该物归原主了。 那所谓的“物”,便是这枚浮屠令。 只不过当时段濯没有直接给傅凉枭,是慧远大师料理完段濯的后事从九仙山回来,今日才亲手交到傅凉枭手里的。 至于为什么傅凉枭会是原主,源自于傅凉枭与庆国先王,也就是段濯的父王有一场交易。 傅凉枭刚重生的时候,手上无权无势无人脉,那种一朝从执掌江山的帝王变为一事无成的皇子的落差感让他十分不适应,为了尽快笼络势力,他想办法联络上了庆国先王,以神秘人的身份“预言”了庆国在接下来的哪一年哪一个时段会发生什么事。 刚开始先王不信,后来傅凉枭说的那些全都应验了,先王才慌张起来,要求亲自见他一面。 傅凉枭同意了。 两人见面以后,傅凉枭直接道明自己的身份。 先王有些难以置信替庆国预言了那些灾难的会是大魏最为声名狼藉的七皇子傅凉枭。 可傅凉枭的“预言”能力,先王是深信不疑的。 所以因着傅凉枭的那句“庆国最后会被吞并”,先王向他寻求化解之法。 傅凉枭直接开出条件,说他需要招收最顶级的暗卫,银两他出,标准他定,暗卫要先王替他招收,招收来的暗卫就留在庆国训练,训练模式他自己会去指挥,只不过因为这些暗卫不能见光,需要先王以庆国的名义安顿他们,并且要做好最严格的保密。 所以那批仅有五千人的特殊部队“铁浮屠”,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主人是谁,不过浮屠令是调动铁浮屠的兵符,见浮屠令如见主人,只要浮屠令一亮相,铁浮屠便会听从指挥开始行动。 傅凉枭还以为先王死了,浮屠令会在现任庆王段钧的手里,没成想,先王竟然让段濯帮忙保管。 慧远大师把浮屠令交给傅凉枭的时候,告诉他,段濯是用自己的死来成全庆国与大魏的这一战,只有他死在大魏境内,庆国才有足够的理由发起战争,铁浮屠才有机会侵入大魏。 所以段濯虽然死在九仙山,尸身却是埋在大魏境内的。 收起浮屠令,秋敏凡道:“看来这个段濯的本事还真不是吹的,他应该早算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以死成全所有人。” “讨伐大魏一直是庆国先王最想做的事,段濯此举,是在替他父王完成最后的遗愿。”傅凉枭叹息一声,“除了没炼成最后一颗药,他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傅凉枭说完,看向秋敏凡,“你即刻就启程去庆国,调动铁浮屠,入大魏以后,让他们第一时间把皇上布置在各州府的暗桩全部捣毁,断了他所有的情报,方便庆国军队入境。” 秋敏凡皱眉道:“王爷真的要开战吗?” 傅凉枭沉缓道,“庆国帮本王养了那么久的暗卫,总得给他们点甜头才行,开战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吓唬宫里那位罢了,边境宿州和宁州原本都是属于庆国的,本王也算是物归原主,那就让他们收回去吧!” 秋敏凡颔首,“我明白了。” “嗯,此事尽快落实。” —— 第二日天刚亮,养心殿就跟着了火似的闹腾起来了,原因是弘顺帝起了痘疹,高烧不断,最可怕的是,他哪怕烧得迷迷糊糊,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也不断地伸手去抓痒。 身上的丘疹已经被他抓破得不成样子。 宫人们拉都拉不住,一个个以为是天花,全都蒙住口鼻,躲得远远的,就连许皇后和庄敏太后都不敢进去看。 太医还没赶到,皇贵妃先来了。 她看着慌成一团的众人,笑问:“怎么了?” 许皇后看她一眼,道:“皇上不知为何突然出了痘疹,情况似乎不太乐观。” 霓裳眸光微闪,想着杜晓瑜这丫头动作挺利索,被困在塔楼还能让弘顺帝中招,枭儿看中的女人,果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单纯。 “我进去看看吧!”霓裳道。 许皇后一把拉住她,“痘疹会传染,你进去了只会添乱。” 她是不愿意被弘顺帝传染,所以不去侍疾,但也不能让皇贵妃钻了空子,这个女人,越来越会耍心机了。 霓裳摘掉许皇后的手,道:“都说久病成医,臣妾病了这么多年,早就熟悉药理了,知道该怎么避免传染,皇后娘娘就放心吧,臣妾不会有事的。” “太医都还没来,你急什么?”许皇后皱眉。 有她出手,太医能来就怪了。 霓裳淡笑,“臣妾都不怕传染,皇后娘娘怕什么?你要是觉得臣妾是在借机邀宠,那这个机会,臣妾很乐意让给你。” 许皇后一噎。 不等她说话,霓裳直接拂袖走了进去。 弘顺帝已经醒了,脸上,胳膊上和腿上都长了不少丘疹,但因为发痒,被他抓破了不少,如今看上去,一脸的恶心。 见到霓裳进来,弘顺帝想拉过被子蒙住。 霓裳轻笑,“臣妾又不是外人,皇上这是做什么?” 弘顺帝微怒:“你怎么来了,太医呢?” “太医啊,可能还得好久才能来呢!”霓裳面带笑意,伸手轻轻拉开弘顺帝头上的被子,看清楚了他脸上的情况,心中了然。 原来是水痘,不是天花。 也对,水痘很多人小时候都出过,一次过后就不会再出,也不会被传染,如果是天花,杜晓瑜那丫头一个孕妇,不可能把这种病毒给带进来自己还安然无恙,毕竟天花是没办法治愈的,只能等死,水痘却能自愈。 霓裳想到了杜晓瑜去塔楼之前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当下就更明白了。 弘顺帝从小到大没出过水痘,杜晓瑜便摸准了这一点作为切入点。 水痘是杜晓瑜走的第一步,杜晓瑜希望她能接上她的计划,趁机狠狠整治一下弘顺帝。 想到这,霓裳拉回思绪,垂眸看着龙榻上的人,勾勾唇,“皇上相信一句话吗?善恶自有天作证,人善人欺天不欺。” 弘顺帝瞬间瞪大眼,指着她,“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07、诛心,虐渣(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面对弘顺帝的怒目,霓裳显得很淡定,走到一旁把脸盆端过来,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她拧了毛巾,拉过弘顺帝的手替他擦拭,刻意避开被他抓破的丘疹。 弘顺帝使了大力要把手拽回来,却被霓裳死死钳住,声音轻而柔,“皇上这是不想好了吗?” 弘顺帝想到自己满身的疹子,又痒又难受,顿时停了动作,但看向霓裳的眼神像刀子一般,如有实质。 “太医呢,你把太医弄到哪去了?” 弘顺帝的神情很是激动,如若他此时有力气起身,怕是能毫不犹豫地先赏皇贵妃几个大嘴巴子。 “臣妾很多年没和皇上这么单独说过话了,太医来了多碍事儿,让他们缓一缓吧!”霓裳浅笑嫣然。 弘顺帝越听这话越不对劲,大怒,“你到底在说什么!” 霓裳笑,也不管他,兀自道:“臣妾记得当年宫廷画师给帝后画像的时候有三幅,一幅是帝后合画,一幅是皇上自己的,另外一幅,就是后来挂在仙馆的先皇后画像。” 弘顺帝激愤道:“那个女人已经被废了,不是什么先皇后,皇贵妃注意言辞!” “也是,她本来就不想当什么皇后。”霓裳擦拭的动作漫不经心,甚至有意无意地碰到破了的丘疹,虽然不会很疼,但这么弄,感染是一定的。 “当日皇上废后迁棺的时候,臣妾就在想,你既然当众烧了霓裳的画像,为什么不连你和她合画的那一幅也烧了呢?” 弘顺帝青着脸,声音沉怒,“皇贵妃,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你也没资格关心!” “臣妾也一直在想,你到底把那幅画藏到哪去了。”霓裳说到这里,轻轻笑了起来,“臣妾找了很多地方,包括皇上的养心殿,但都没有结果,直到昨天晚上,臣妾请求皇上赐御汤,没想到皇上竟然爽快答应了,臣妾泡在汤池里,看着对面的墙,才突然琢磨出点东西来。” 弘顺帝被霓裳拉住的那只手突然弯曲成爪,想去抓她。 霓裳在九仙山的时候跟着段濯勤学苦练,功夫虽然不及段濯,底子却是有的,哪怕这具身子很柔弱,她也能在关键时刻避让开一些不太致命的攻击。 于是,弘顺帝抓了个空,不仅没能逮到人,那只手反而被她用个滚烫的茶杯压住。 看着他愤怒得快要扭曲的脸,以及急剧起伏的胸口,霓裳笑容更深,“皇上口口声声说那个女人是荡妇,是妖后,你却在每次沐浴的时候对着她的画像……” 后面几个字,霓裳实在是恶心得难以启齿,“皇上的骨子里还真是贱性不改。” 被自己的女人揭穿最私密的事,弘顺帝有些脸臊,但也不过转瞬就怒咬着牙,“你、你胡说八道!” “既然皇上说没有,那就没有吧!”霓裳唇角微扬,“反正那面墙的背后,再也不会有秘密了。” 弘顺帝恨声质问,“毒妇,你到底做了什么?” 霓裳伸手拨了拨头上微微有些晃的金簪,不紧不慢地说:“要怪,就怪皇上不该赐臣妾御汤,那地方据说连当年的秋霓裳都没进去过,素来是皇上的御用汤池,可你却因为一时的意动,赐臣妾进去沐浴,皇上就没想过,有的女人,会聪明到让你无法想象吗?我不仅发现那面墙有问题,还发现了墙后面那幅画里的秘密。 把皇室暗卫在各州府的分布图隐藏在帝后合画中,倒像是皇上一贯的作风,不过也亏得你这么做,才能让我顺利地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画呢?你把画弄到哪去了?”弘顺帝愤怒得快要抓狂,他想撑起来,却被霓裳用一只手按住,另外一只手抬起来,把头上的金簪取下,指尖灵巧地抠开尖端处,从里面抖出一根银针来,给弘顺帝扎了几针让他动弹不得,之后再慢条斯理地把银针放回金簪里,簪回头上,再对着铜盆里的水面整理了一下仪容,似乎是满意极了,勾起唇浅浅一笑。 弘顺帝双眼瞪得铜铃似的,手也没力气抬起来,只能将眼神化为刀子,一刀一刀地剜在她身上。 “画啊,当然是想办法弄出宫,送给需要的人,哦对了,就在臣妾来养心殿的前一刻钟,刚送出去的,臣妾特意嘱咐过,如果臣妾踏出养心殿的时候少了一根汗毛,就让他们把画送给那个人,我若是死了,那个人便会替我报了这个仇。” 弘顺帝从来没想过皇贵妃会背叛他,那种滋味,比往他身上插刀浇滚油还来的痛苦。 在他的认知里,皇贵妃一直都是绵软懦弱的,那就是朵菟丝花,没了他的宠爱,她很快就会枯萎凋零,晚景凄凉。 所以为了固宠,她只能听他的话,一碗又一碗地喝下那些汤药。 而他也说到做到,只要她肯接受“调养”,他就三不五时地去钟粹宫陪她,这份“盛宠”,宫里多少妃子羡慕不来。 他以为,她会一直这么听话。 可是有一天,这个懦弱无骨的女人却突然在他面前亮出了獠牙,成了最先背叛他给他致命一击的人。 弘顺帝对皇贵妃谈不上多有感情,但他最痛恨被人背叛,那种信任骤然崩塌的感觉,把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而看笑话的人就坐在对面,满面微笑,目光却冷得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弘顺帝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他意识到皇贵妃是有备而来,所以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跟她动怒,说道:“只要你能把画还回来,你想要什么,朕都尽量满足你。” 说到这儿,弘顺帝抬眼看她,“在这深宫之中,一个女人汲汲营营这么多年,所求不过是个后位罢了,你已经是皇贵妃,位同副后,大可以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架空皇后,又何必捅破画中秘密来威胁朕?你要知道,你这么做,就算最后真得到了后位,朕也断断容不得你。” 霓裳道:“那咱们就看看,是谁先容不得谁。” “你!”弘顺帝咬着牙,目光渐渐变得冷鸷,“皇宫周围有大内高手,你敢动朕一分,你便休想活着从养心殿走出去!” “大内高手?”霓裳嗤笑一声,满眼不屑,“皇上培养了那么多探子,安插在庆国的眼线不少,应该听说过铁浮屠吧?” 弘顺帝脸色大变,嘴角肌肉狠狠抽搐着,“你怎么会知道铁浮屠?” “臣妾怎么知道的不要紧。”霓裳道:“臣妾只是想确认一下,铁浮屠和你所谓的大内高手比起来,如何?” 弘顺帝满心恨意。 但凡是他派出去打探铁浮屠下落的暗卫,全都被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杀了,手段干净利落,却是极其残忍,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这个组织十分隐秘,弘顺帝担心是庆国专门培养来对付他的,所以私下里没少让人去查询他们的下落。 可时至今日,他只知道铁浮屠是经过超强度训练出来的特殊组织,行动比江湖上的顶尖杀手组织还强,别说深入了解,但凡碰到边边角角,马上就会被对方发现,然后杀得你片甲不留。 弘顺帝这些年为了防备铁浮屠,不断地招收隐卫,在各州府布置暗桩加强训练。 对他而言,这份暗桩分布图比边境防布图还要重要。 因为铁浮屠比边境敌寇更可怕。 所以说,大内高手比起铁浮屠?呵呵……怎么比? 铁浮屠,不仅仅是训练模式特殊,还是用银钱堆出来的,没有钱和权,成就不了那样的精锐队伍。 弘顺帝不知道铁浮屠有多少人,所以招收的暗卫不少,人一多,分配到每个人身上的资源就大不如前,他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然后又开始“裁员”,进行春秋两季选拔赛,但凡不合格的,直接赐死。 虽然到了现在,留下来的都是精锐,但要真正对上铁浮屠,恐怕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回拢思绪,弘顺帝看向霓裳的目光已经被恨意扭曲,“你是庆国的奸细?” “臣妾是大魏人氏。”霓裳笑着纠正他,“不过臣妾背后有铁浮屠护着,皇上若是把我当成庆国奸细处理了,那么臣妾敢断言,不出半个月,铁浮屠就能踏平这座皇宫,拥立新帝登基。” 弘顺帝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无比,“贱人!” 这个在他眼皮子底下潜伏了那么多年的女人,竟然跟铁浮屠有关,还敢说自己不是庆国的奸细? 霓裳不怒反笑,“要论贱,臣妾比起皇上来,道行还是太浅了。” 霓裳说着,又弯下腰拧毛巾,打算继续给弘顺帝擦脸。 弘顺帝艰难地想偏开头去,却怎么都做不到,那目光中的恨意,就好似淬了毒似的,都快溢出来了。 “皇上不急,慢慢感受,被人背叛的滋味就是这样的,你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难道没听到秋霓裳的鬼魂在阴间凄厉地嚎哭吗?没准在你睡着的时候,她就飘在半空中,也用这种恨毒了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你。” 霓裳一边说,一边自己学了个怨毒的眼神。 弘顺帝吓得一哆嗦,脸色都白了。 “她托梦给臣妾,说她好冤枉,明明是你为了长生药把她当成货物送给庆国世子,到头来你却反咬一口,污蔑她跟人私奔,让她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她好恨啊,可是人间找不到说理的地方,只能来把你带去阴间,让阎王翻翻你生前做下的孽账,把你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你出去,滚出去!”弘顺帝忽然惊叫起来,可脖子却像是被人给狠狠掐住了,任凭他怎么喊,都嘶哑得发不出更大的声音,外面的人怕被传染,谁也没敢靠近养心殿,所以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弘顺帝惨白的脸上逐渐浮现惶恐,眼中的怒意也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所替代。 他突然觉得,坐在对面的不是皇贵妃,而是厉鬼,是秋霓裳化成厉鬼从坟墓里爬出,找他讨债来了。 这个认知,让他后背顷刻起了一层白毛汗,身子瑟缩了一下,他僵直着脖子看着近在眼前的人,想到了什么,突然之间换了一副嘴脸,唇角艰难地扯着笑,“霓裳,霓裳是你回来了吗?朕没有对不起你,都是他们逼的,是他们逼我对你不好,你别怨朕,朕只是,只是不想失去你,所以才会幽禁你,那是因为朕在乎你,爱你……” 趁着弘顺帝喃喃自语,霓裳起身走到外面,许皇后还在等着,捂口鼻的帕子明显又换了一条。 霓裳眼泪汪汪地看着许皇后,说,“皇后娘娘快进去看看吧,皇上一直把臣妾错认成先……哦不,秋霓裳,皇上一直喊着秋霓裳的名字。” 许皇后愣了一下,“喊着秋霓裳?” “嗯。”霓裳委屈极了,一边说一边抹泪,“可臣妾不是啊,皇上非要扯着我说话,皇后娘娘,您是六宫之主,这种时候,只能您进去拿主意了。” 许皇后皱着眉头,“可太医还没来呢!” 这话才说完,就听到里面传来“嘭”地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摔下来了。 其他宫妃眼巴巴地看着许皇后,许皇后没辙,只能捂紧了口鼻往里走,一眼瞧见弘顺帝不知何时从龙榻上摔了下来,顿时瞪大眼,急忙过去搀扶。 弘顺帝被霓裳一番引导,体内的蛊虫兴奋起来,将他的恐惧无限放大,当下看到许皇后的这张脸,马上炸了,等被扶起来以后发现自己能动弹,二话不说伸手掐住许皇后的脖子,满脸的恨意,“贱人,我让你回来!” “皇、皇上!”许皇后喘不过气,脸色涨得紫红,难以置信地看着弘顺帝。 “贱人,去死!”弘顺帝加大了手上的力道,许皇后眼前一黑,险些直接晕厥过去,她费力地用手去掰弘顺帝的手,无奈自己使不上力,只能用双腿不停地挣扎着。 这时,外面传来皇贵妃的声音,“太医,快,快去救救皇上和皇后娘娘。” 来的是张院判,看到弘顺帝青筋暴涨,瘫在地上和许皇后掐成一团的画面,吓得腿一软跪了下去。 霓裳急道:“你快别行礼了,救人要紧啊!” 跟进来的吴胜急忙带着几个太监去把弘顺帝给拉开。 张院判还来不及往前,弘顺帝就指着许皇后道:“把这贱人打入冷宫,没有朕的命令,不允许她出来,把门窗都给封死,朕看她从哪爬出来。” 许皇后一听,懵了,“皇上!您这是神志不清了吧,臣妾是许氏,不是秋霓裳!” 弘顺帝早被蛊虫控制了心神,怎么可能听得进去这种话,他只知道,秋霓裳回来了,要索他的命,他不能让那贱人得逞,他是帝王,真命天子,能长生不老的天子,谁也别想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 眼瞅着周围人没动作,弘顺帝大怒,“你们是想抗旨吗?” 皇贵妃马上看向吴胜,“皇上让绑人,你们怎么站着不动呢?” 吴胜拧紧眉头,他看得出来,皇上是因为高烧而有些神志不清,否则怎么会无缘无故要把皇后打入冷宫。 眼见弘顺帝要扑过来,皇贵妃的声音越发尖锐,“来人,皇上有旨,把皇后许氏打入冷宫,钉死门窗,没有皇上的圣旨,不能把人给放出来!” 许皇后突然嘶吼起来,“皇贵妃,你这是要造反吗?” 霓裳冷笑,“皇上都还在这呢,天子的话,金口玉言,臣妾岂有不遵之理?” 许皇后还不及再多说句什么,就被外面涌进来的御林军团团围住。 许皇后心中大骇,嘶声道:“皇上,臣妾是无辜的,臣妾没罪,臣妾冤枉啊!” 弘顺帝猩红着眸,一眼也不想多看许皇后的那张脸,大声道:“带下去!” 许皇后很快被御林军押去冷宫方向。 霓裳隐约听到那个女人在外面诅咒她不得好死。 她冷冷勾唇,可不就是不得好死吗?所以回来讨债了。 想到这,霓裳走近龙榻,关切地看着已经被张院判扶回榻上的弘顺帝,轻声细语道:“皇上,妾身在这呢,不怕了,妾身陪着您。” 弘顺帝被这温软的语调治愈到了,偏头看向霓裳,因为主观意识上把之前跟他说那些混账话的人当成了许皇后,所以再清醒过来看到皇贵妃的面容,顿时倍感亲切,伸手拉过她的手,喘着气道:“爱妃,别走。” “臣妾不走。”霓裳笑得眉眼弯弯。 吴胜擦了擦汗,问张院判,“皇上这个到底是什么情况?” 张院判道:“是水痘,只不过皇上这个年纪才出水痘,比小儿更严重,所以引起了高烧。” 吴胜吞了吞口水,又问:“那之前皇上……”他指了指脑袋,“也是因为高烧?”他怀疑皇贵妃对皇上动了什么手脚,否则好端端的人,怎么说神志不清就神志不清,还怒到直接把皇后给打入冷宫。 “是。”张院判点头,“的确是高烧引起的,皇上原先就病重,又起了水痘引起高烧,应当多多注意休息,不能再过度动气伤肝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咱家知道了。”吴胜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08、接王妃回家(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张院判开了方子以后,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尤其嘱咐让周围人看好,不能再让皇上随手乱抓。 张院判走了以后,弘顺帝也摆手让吴胜退下去。 吴胜犹豫着看了皇贵妃一眼。 霓裳没什么特殊反应,面上神情淡淡的,仿佛没看见吴胜的眼神。 吴胜最后没辙,只能按照弘顺帝的意思办,躬身退下。 寝殿内只剩下两人以后,弘顺帝终于抬起头来,仔细端详了霓裳一眼,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了什么,顷刻间又气不顺了,喘得厉害。 霓裳没有上前给他顺气的打算,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 弘顺帝指着她,声音带着沉怒,“你个……” “贱人。”霓裳冷笑着帮他把剩下两个字说出来,“臣妾要是贱人,那你就禽兽不如,起码臣妾做过什么,敢在皇上跟前坦白出来,可你呢,人前骂着秋霓裳,私底下却猥亵她的画像,皇上的这种行为,除了臣妾,你不敢对任何人说吧?” 弘顺帝五脏六腑都快气炸了,他昨夜就不该一时脑子抽风赐她御汤,画像被盗走不说,还被她勘破上面的秘密,暗桩分布图也就算了,至于猥亵…… 越想,弘顺帝心里的那股火就烧得越旺。 美人谁都喜欢,更何况是秋霓裳那样的绝世美人,甭管他对外如何的污蔑她,每次去沐浴的时候,按下机关转过那面墙来,看着她的画像他还是很有感觉,那是别的妃嫔使尽浑身解数都没办法给他带来的快感。 甚至于,秋霓裳生前的时候,他把她幽禁在荣华园凌虐,一是因为确实愤怒,怀疑她蓄意勾引,才会招来那么多男人的觊觎,更重要的,是他有这方面的特殊癖好,喜欢虐那个美得让人看一眼就醉的女人,喜欢她越被虐越倔强的眼神,那会让他从中找到另类乐趣。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种事会被自己的另一个女人给勘破。 “我说过,我背后有铁浮屠。”霓裳看着弘顺帝握紧了拳头想发作的样子,威胁道:“皇上想处置臣妾,或者是公开臣妾做的那些事,臣妾都不介意,只要你能承受住后果。” “你敢威胁朕!” “皇上既然敢做,就别怕人威胁。” 为了被困在塔楼上的儿媳能早早回家,霓裳是打算直接和弘顺帝撕破脸了,暗桩分布图已经送出去,以铁浮屠的行动效率,顶多十天,这件事就能完成。 横竖到时候她都要和弘顺帝摊牌,早一天晚一天似乎都没什么分别了。 “滚!” 弘顺帝气急,可他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不敢真的对皇贵妃做出什么举动来。 铁浮屠对他来说,是神秘而又未知的存在,在不清楚对方底细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 霓裳没多话,转身就走,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弘顺帝看得险些呕血。 皇贵妃走后,吴胜急急忙忙进来问弘顺帝怎么了。 弘顺帝摆手,“朕乏了,要休息,吩咐下去,谁都别进来打扰。” “那皇贵妃……”吴胜还是觉得皇贵妃不对劲。 弘顺帝一记冷眼瞪过来,吴胜马上噤了声。 —— 收到皇贵妃千方百计弄出来的画像,傅凉枭小小的讶异了一把。 一来,他没想到皇贵妃会这么爽快就答应跟他里应外合,帮他找到这幅画,也算是跟他交底了,说明两人的合作正式开始。 二来,他没想到弘顺帝竟然把暗桩分布图嵌入了画里。 弘顺帝的暗桩都分布在什么地方,傅凉枭掌握了不少,但不全面,有的位置太过隐秘,一时半会儿,他查不到。 如果出动铁浮屠,他们一定能在最短时间内查出来,不过这么一来,也就意味着铁浮屠多了一层暴露的危险。 但有了分布图,那就不一样了,铁浮屠不用再去查暗桩的位置,大可直捣黄龙,省时又省力,还不用担心被弘顺帝的人追踪找到巢穴。 傅凉枭满意于皇贵妃的诚心,很快把画像上的地图绘出来。 —— 经了霓裳的手擦脸,弘顺帝身上的痒怎么可能还止得住,一没人看着就可劲抓。 本来水痘两三日就能好的,生生让他抓得发了炎,太医院忙成一团。 宁王数次想觐见弘顺帝替他母后求情,但一见弘顺帝那情况,又把话咽了回去,亲自去了趟冷宫安抚许皇后,说皇上是因为出水痘烧了理智,等过了这段日子万寿节一到,他就亲自去求情,皇上肯定能松口让她出来的,毕竟无缘无故把皇后打入冷宫,前朝大臣也颇有微词,皇上爱面子,顶不住这样的舆论,早晚会找个理由把人放了。 听到宁王这么说,许皇后也暂时松了口气,在冷宫安心住着。 然而就在这档口,有消息传来,庆国起兵,已经攻入大魏西南边境。 将好不好的弘顺帝再一次炸了,瞪向探子,“朕那么多的暗桩都是吃素的?” 探子犹豫道:“皇上,咱们所有的暗桩在数日之内被人连根拔起,已经联系不上了。” 弘顺帝只觉得喉咙口涌上一阵腥甜。 果然是铁浮屠! 他到底还是低估了这支队伍的能耐。 “皇贵妃呢?在哪,朕要见她!”弘顺帝喘咳着,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扯风箱。 吴胜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这时候突然想见皇贵妃,但还是亲自跑了趟钟粹宫。 霓裳正懒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宫娥给她染着指甲。 见吴胜被鬼撵似的急匆匆进来,她眼皮都不抬一下,“怎么,皇上要见本宫?” 吴胜抹了抹额头的汗,“还望皇贵妃娘娘跟奴才走一趟。” 霓裳打了个哈欠,说:“本宫身子不适呢,这个时候去见皇上,不太好吧?” 吴胜心说就您这气色,还身子不适呢?也不看看养心殿那位,气得都快中风了,“这是皇上的口谕,奴才只是代为转达而已,皇贵妃娘娘要实在去不了,奴才这就回去传话。” 原以为这么一激,皇贵妃少不得要给几分薄面,没成想人家直接点头,懒懒地“嗯”一声,“劳烦公公白跑一趟了。” 吴胜:“……” 为什么突然有一种,这位姑奶奶跟活阎王有得一拼的错觉? 同样都是难请难伺候的主儿。 这是当了皇贵妃,胆儿越来越肥了? 性子变了不说,如今连皇上的口谕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吴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瞅着皇贵妃实实在在没有要去养心殿面圣的意思,只好悻悻退下。 回到养心殿的时候,弘顺帝没见着皇贵妃,当即呵斥,“人呢?” 吴胜战战兢兢道:“皇贵妃说了,她身子不适,没办法前来面圣。” 弘顺帝一掌拍在床板上,险些背过气去。 吴胜惊了一跳,说:“皇上,要不,请楚王殿下入宫吧,楚王殿下平日里虽然不着调,但对皇上还是有几分敬意的,这种时候,他说什么也得站出来为皇上排忧解难才是。” 弘顺帝皱皱眉,“可朕幽禁了楚王妃。” 吴胜道:“哪里是幽禁,皇上分明对外说了是让楚王妃留在宫里养胎,楚王府那边也让人去知会过的,说法都是留楚王妃养胎,跟幽禁不搭边儿。” 弘顺帝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那就去请老七。” 吴胜动作迅速,没多久就到了楚王府。 浮屠令交给了秋敏凡,那幅画上的地图也被他抄录出来送了出去,傅凉枭这两日暂时无事,闲赋在府上。 吴胜去的时候,听到长公子傅离忧的哭声从隔壁房间里传出来。 他躬身行了个礼,看向正厅主位上坐着的傅凉枭,说:“王爷,皇上有请。” 傅凉枭淡淡看他,“请本王?” “是。” 傅凉枭道:“到了如今,本王还有何脸面去见他?” 吴胜听得出来,楚王这是在讽刺先皇后的事,皇上指控先皇后跟人私奔,然后一点余地都不给楚王留,直接废了先皇后的封号,谥号和仙馆。 吴胜叹息一声,“皇上只是痛心于王爷生母的事,其实他对王爷,还是像从前那样疼宠的。” “父皇有心了。”傅凉枭抿了口茶,“以前单单宠本王一人,如今都照拂到本王的王妃身上去了,还特地将她留在宫里养胎,这份恩宠,本王感激不尽。” 这“感激”二字从活阎王嘴里说出来,可不是那么回事儿。 吴胜光是听听,脊背就止不住地僵硬冒冷汗。 可他到底是弘顺帝的人,出了事,还得站在弘顺帝那边,“皇上只是不想王爷因为外家的事大动肝火,伤及王妃,所以让王妃留在宫里,奴才敢指天发誓,王妃在宫里的这些日子,绝对没有受到苛待,每日都是吃好睡好的。” “的确没有苛待,不过是找了个能断绝本王与王妃联系的地方让她住下,害得本王的长子见不着生母日夜啼哭而已。” 吴胜被呛得接不了话,顶着活阎王这份强大的气场,双腿都有些站不住了。 “去不去,王爷给句准话吧!” 硬着头皮说完这句话,吴胜感觉到活阎王的目光在自己脑袋上逡巡了很久。 “备船。” 不知过了多久,傅凉枭幽幽道。 “啊?”吴胜有些反应不过来。 “本王去接王妃回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09、纡尊降贵,穿鞋(一更) 吴胜以为,活阎王就算再不给面子,养心殿总得去一趟的,好歹那是他生父,如今病重,他这个做儿子的一眼都没来看过,也太不像话了。 可人家入了宫,压根就没有要去养心殿的意思,大步朝着太液池走去,船一来,他还管你谁召见,天皇老子都给抛到一边,直接吩咐小太监划船去接媳妇儿了。 吴胜站在岸边,一脸难堪。 他就说,每次对上这位祖宗,就没那么好应付的。 没办法,他只能站在这儿等,盼着一会儿从楚王妃身上下手,楚王妃心善,只要她开口,活阎王就算心里再有千百个不乐意,为了讨王妃欢心,他总会去了吧? —— 傅凉枭来的时候,杜晓瑜正在踩鹅卵石,视线里是男人清俊挺拔的身影,玄色锦袍被风吹得有些鼓荡,他步履从容,好似闲庭信步,杜晓瑜却老远就感觉到了说不出的压迫,她紧了紧手指,站在原地不动了。 负责监守她的青霜和青雨早就跪拜下去。 傅凉枭对那二人的行礼置若罔闻,目光始终落在杜晓瑜身上,一步步靠近她。 杜晓瑜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傅凉枭在她跟前站定,语气稍显纵容,“离家出走玩上瘾了?” 杜晓瑜没敢抬头看他,低声说:“我没有离家出走。” 傅凉枭伸出手,替她把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去,“那还不回家,想玩到什么时候?” 杜晓瑜也说不上来啊,她一直在等养心殿的消息,就是想知道自己的计划有没有成功,弘顺帝有没有中招,皇贵妃有没有领悟她的意思接着她的计划往下走,弘顺帝现如今情况如何。 可是掌事嬷嬷和青霜她们自从那天晚上被迷晕睡过头以后明显加强了防备,留人守夜,而且完全封锁了外面的消息,对于弘顺帝,她一无所知。 “你怎么来了?”杜晓瑜感觉自己是在被审问,强行转移话题。 “你说呢?” “那你等等,我上楼去收拾一下。”杜晓瑜说完,转身要走,这才发现她是赤着脚的,突然停下脚步,瞄了一眼旁边石桌下放着的鞋袜,有些窘迫。 傅凉枭慢条斯理地走过去,弯腰把她的鞋袜拿过来,命令道:“坐下。” 杜晓瑜乖乖地坐在石凳上。 傅凉枭单膝蹲跪下去,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她的脚踝。 炎热的天,他的手心恰到好处的凉,让人从心底里涌出两个字:舒适。 杜晓瑜低下头,看到他头顶华贵的发冠,亲王的尊荣象征。 男人俊美非凡的五官被头顶树荫扫上一片暗影,凤眸注视在她的双足上。 他的动作谈不上娴熟,却轻巧缓慢,不用想也知道长这么大头一回给人穿鞋袜。 双足被套入云丝绣鞋的时候,杜晓瑜明显听到了旁边还跪在地上的青霜和青雨齐齐发出倒抽气的声音。 杜晓瑜放在裙摆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微微握紧。 她不知道在礼教如此森严的时代,像他这样能纡尊降贵亲手给妻子穿鞋袜的男人还有没有,但她在这一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被人捧在手心是什么滋味。 之前老是听旁人说楚王对她如何如何的好,把她当成眼珠子似的疼。 那些话,她听多了,没什么感觉,似乎潜意识里觉得他就是这样的。 哪怕是当初城隍庙前的剖心留妻,看似轰轰烈烈,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并没有眼前这一幕让她觉得踏实安心。 傅凉枭扶着膝盖起身,见她还在发呆,出声道:“不是说上楼收拾东西吗?” 杜晓瑜晃回思绪,站起来,一时没反应过来小腿后有石凳,本想着往后退的,被绊了一下。 傅凉枭及时伸手来扶,修长结实的手臂紧紧圈住她纤细的腰,头胎的时候,她产后恢复得挺好,二胎月份还小,没显怀,除了胸脯有明显的变化,其他地方,跟出嫁前没什么两样。 杜晓瑜嗅到他身上的味道,没有熏香,是被太阳晒过以后的干爽,温暖和煦。 她脸热了一下,从他手臂里挣脱出来就小跑着往楼上去。 杜晓瑜其实没多少东西要收拾,顶多是把自己藏在床底下的银针之类的小暗器处理干净。 塔楼上给她备了好几套换洗的衣裳,是掌事嬷嬷量了尺寸,弘顺帝吩咐宫里司衣局现做的,杜晓瑜并不打算带走。 下楼的时候,傅凉枭还站在刚才待过的地方,青霜和青雨仍旧跪在地上,他似乎是不打算让那二人起来了。 见她只是换回了从王府出来时穿的那身衣裳,傅凉枭问:“都收拾好了?” “嗯。” “没有遗漏?” “嗯。”杜晓瑜还是点头。 傅凉枭牵住她的手,朝着岸边走去。 杜晓瑜扭头看了一下青霜和青雨,本想说句什么,但想起这段日子几人寸步不离地监守着她,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回去了,反正傅凉枭又没罚她们跪下,一会儿他们走了,那二人还不得自己站起来。 到了船上,傅凉枭第一时间递来一盘切好的水果。 杜晓瑜摇头,“刚吃过了,吃不下。” 他道:“怕你晕船。” “不会。”杜晓瑜莞尔,“这里距离岸边才多远,又不是出远门,晕不了。” 嘴上这么说,但对上他的目光,双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接过盘子,拿起上面的竹签插了一块水果塞进嘴里。 傅凉枭带不进自己的人来,划船的是宫里的小公公。 临走之际,傅凉枭眯了下眼睛,说,“调头,朝北面走。” 活阎王的气场实在太足,小公公哪怕心中讶异,也不敢多问,乖乖转个方向,载着二人往北宫门去。 杜晓瑜问他,“北宫门很绕,为什么从这儿走?” 傅凉枭淡笑,“天热,带你游湖。” 杜晓瑜看着他那副淡定的模样,很想翻个白眼。 其实不用他说,她也隐约能猜到一点,大概是顺着之前的路返回会被人截住,所以他干脆转个方向避开那些人。 吃完水果,她把盘子放回去,问他,“宝宝怎么样,我不在的这几天,有哭闹吗?” “我来之前就在哭。”傅凉枭如实道,目光幽幽落在她身上,“你要是再不回去,我就抱着儿子来找你了。” 杜晓瑜心下一揪,不等说句什么,傅凉枭就开了口,“以后别再擅自行动了,我筹谋那么久,能没有准备吗?用得着你一个小女人替我操心?” “我就是气不过。”杜晓瑜想到弘顺帝的做派,心中很是恼火。 “那你可知,你闯的不止是龙潭虎穴,还有可能是一扇死门,但凡稍微哪里出了偏差,你今日便不能安然无恙地从这里离开。” “不会。”杜晓瑜自信满满。 “你就那么笃定,我会在关键时刻出现救你?” “我笃定自己算的一丝不差。”杜晓瑜看向不断后退的湖面,说:“早在山庄你收到信的时候,我就猜到皇上为了防止你生气动怒做出什么惊人举动来,一定会想办法掣肘你,果不其然,被我猜中了,我入宫来见皇贵妃,刚出宫门就被乾清宫的人截了,之后去养心殿见了皇上一面,再然后就被带到塔楼来。 而我来的时候,塔楼上已经什么都准备好了,可见他当初下定决心要推娘出来当挡箭牌的时候就做了两手准备,塔楼就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地方。 就算我不来,他也会找机会把我绑来,我不想遭罪,只能主动送上门了,这么一来,他反倒不敢对我如何。” 傅凉枭点点她的鼻尖,“自作聪明!” 杜晓瑜哼声,“自作聪明也是聪明。” 傅凉枭不置可否,虽然他不赞同她来冒险,但因为她这一出,直接推动了所有事情的进度,也让他有了足够的理由调出铁浮屠。 —— 吴胜在岸边等了很久都没见着人回来,他担心会出什么变故,又让人重新准备一艘小船乘着去塔楼。 到了才知道楚王早就带着楚王妃走了。 吴胜马上反应过来,那二人是从北宫门离开的。 他急出了汗,都已经这时辰了,那对夫妻肯定已经回到楚王府,这时候再去追已经没用了,只能硬着头皮回养心殿复命。 弘顺帝咳了几声,问吴胜,“老七呢?” 吴胜扑通一声跪下去,“皇上,楚王殿下带着楚王妃从北宫门走了,奴才没拦住人。” 弘顺帝听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半晌才咬着牙,“那个孽障!” “想来楚王殿下还在介怀他生母的事。”吴胜道。 弘顺帝被噎得不轻,却也没闲工夫动怒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派兵镇压西南边境的庆国敌军。 于是没多会儿,已经龙体欠安多日未朝的弘顺帝急召文武百官商议对策,最终安排了本朝一位军功显赫的大将军调兵增援。 弘顺帝不知道的是,这位大将军能有如此显赫的军功,私底下没少受楚王点拨。 —— 傅凉枭夫妻回到楚王府的时候,远远就见到大门外站着一个人,着一身雨过天青色锦袍,颜色温和,那双眼睛却乌黑深邃,正朝这边看来。 杜晓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傅凉枭,“你请他来做客?” 傅凉枭扬起唇角,“可能宁王府的条件没有楚王府好,他喜欢往这儿跑。” 杜晓瑜被傅凉枭牵着,脚步一如先前,并没有因为来了客人而显得急促。 站在大门外的不是旁人,正是多日未见的宁王傅凉睿。 杜晓瑜很早之前听说过,自己生傅离忧的那天晚上,宁王也来了,至于来干什么,下人们不知道,她也没问傅凉枭。 “七哥,七嫂。”傅凉睿往前几步,见着两人,面上笑容十分和煦。 傅凉枭淡淡“嗯”一声,“有事?” 傅凉睿从杜晓瑜身上挪开目光,看向傅凉枭,“听闻父皇召见七哥,想必是为了庆国起兵的事,不知商量的如何了?” “不如何。”傅凉枭道:“本王素来不学无术,又不懂上阵杀敌,父皇找我,那是找错人了。” 傅凉睿莞尔道:“七哥何须懂上阵杀敌,只要随便动动手指,便有的是顶尖高手为你效命。” “也包括你吗?”傅凉枭反问。 看来,傅凉睿应该是从铁浮屠的动作里察觉到了什么,不过,那又如何? 连弘顺帝那么多的暗桩都对付不了铁浮屠,他傅凉睿即便再有通天本事,也只能眼巴巴地在京城干看着。 一个人的聪明抵抗不了一个精锐团队,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数量取胜。 傅凉睿手底下的人,傅凉枭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他只是个皇子,比不得弘顺帝能出得起那个钱培养大批量的皇室暗卫,或许培养了几个精英出来,但在傅凉枭眼里,那都是小打小闹,掀不起波澜。 要知道,为了培养铁浮屠,他这些年投注的银钱和心血,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 傅凉睿深知傅凉枭是个油盐不进的人,要想从他嘴里套出什么来,基本无可能,他并不觉得意外,只是笑笑,“既然七哥没去见父皇,那我这就入宫。” 傅凉枭点头,“父皇身边正缺你这种善于出谋划策的左膀右臂。” 傅凉睿的脚步顿了一下,说,“也不一定,他或许缺个孝子。” “那正好,十一弟去补缺吧!”傅凉枭道:“放眼整个傅家皇室,忠义孝悌兼备的,也只有你一个了,难怪他会那么爽快把文渊阁大学士之女赐给你做正王妃,这可是座大靠山,有了文渊阁大学士当岳父,你起码能少奋斗五年,十一弟务必好好珍惜,切莫辜负了父皇对你的良苦用心。” 傅凉睿偏头,见杜晓瑜正抬头看着楚王府院墙,那里有一棵杏树,伸出来的枝丫挂了几个青皮早杏,看上去酸得能倒牙。 “九月份的婚期,到时候七哥七嫂都会来的吧?”傅凉睿问。 “看心情。”傅凉枭没再多说,直接拉着杜晓瑜往里走。 傅凉睿等二人进去,才取下腰间的短剑,朝着杏树上砸了一下。 短剑和青皮杏子一同落下来,他稳稳接住,用锦帕擦了擦,凑到唇边咬了一口。 嘶——前所未有的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10、搭上一条腿(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楚王府内,杜晓瑜也让人上树摘了几个青皮杏下来洗了。 刚才在外面,她一看见就稀溜溜的直流口水,想吃的不行。 傅凉枭看看篓子里的青皮杏,再看看杜晓瑜,劝道:“要不我让人去给你拿别的水果,酸的也不是没有,你这是何苦?” “我就想吃这个。”杜晓瑜不同意,怕他抢,自己手快先拿了一个,张开嘴一口咬下去。 顿时酸得呲牙咧嘴。 杜晓瑜忙用手掩着嘴巴,小脸皱成一团。 傅凉枭被她这个表情逗乐了,“看我说什么来着?” 杜晓瑜把手中的半个扔了,嘟囔道:“我哪想得到这么酸。” “都还没熟,能不酸吗?”傅凉枭一边说,一边递来甜瓜。 杜晓瑜吃了一块,嘴里的酸味才淡去了些,又嘟囔,“怀着小离忧的时候就成天想吃酸的,怀着这个,还是想吃酸的,你说我是不是又怀了个儿子?” 傅凉枭安慰道:“酸儿辣女只是句俗话,做不得准的。” “那万一真是个儿子呢?” “那就继续生,生到你满意为止。”傅凉枭一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做派,让杜晓瑜噎得不轻。 她嘀咕了句什么,很快就没在这件事上纠结,而是转到正题,“对了,你还没跟我说,皇上怎么样了呢!” 傅凉枭看着她,说道:“拜你所赐,已经卧榻多日,现如今朝政上都是内阁首辅在主持,宁王暂时监国。” “宁王监国?”杜晓瑜有些讶异,“他前头可还有那么多的皇子呢,就轮到他了,是不是说明皇上有意立他为储君?” “那倒不一定。”傅凉枭答得随意,“父皇或许从来就没有过立储的心思,不过为了平衡朝局,不得不抛出个诱饵来,看着他的儿子们为了储位争得头破血流,他才能安心,毕竟在最后一颗药没来之前,他都没办法笃定自己能长生不老。长生药的事,一直是他的心病。” 说起长生药,杜晓瑜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江亦臣,“最后一颗药的方子,江亦臣还没给你?” “没。”傅凉枭摇头,“他要跟我谈条件,说他炼的药只能他来试,死活不让江其佑碰。” “就算不碰,江其佑早晚都要疯的啊!”杜晓瑜道:“第六颗药都服下去了,蛊虫彻底发作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江亦臣要当孝子,咱们没话说,但不能攥着方子不给吧,那是娘耗了十几年的心血钻研出来的,就算他是段老前辈的徒弟,也不能把方子独吞了,又不是他的。” “拿不回来,方子被他烧了,全都记在了脑子里,除非他肯主动说出来,否则逼他也没用。”傅凉枭道。 杜晓瑜握了握拳,“段老前辈这不是成心给咱们找麻烦吗?” 傅凉枭倒不这么认为,“江亦臣要试药,那就让他试好了,我也想看看,这个人的执念是什么。” —— 杜江两家虽然订了亲,但因为杜程均和江亦嘉两人八字的关系,婚期瞧到明年去了。 江亦嘉目前还有富余的时间留在家做绣活。 徐氏身上的伤也慢慢恢复,有空就拉着女儿说道,教她出嫁后如何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媳。 徐氏总说,她自己这辈子是没指望了,只能盼着女儿过好点,她心里也有个安慰。 摊上那样一个爹,江亦嘉也安慰不上徐氏,只能让她看开些。 江其佑抱上了傅凉枭的大腿,顺杆爬得挺快,女儿都还没嫁到杜家就开始求上楚王府的门了。 说法倒也简单粗暴,他瞧不上刑部正五品郎中的位置,瞄准了正二品的尚,想爬回以前摔下来的地方。 傅凉枭道,“江大人以前是礼部尚吧?” “是。”江其佑的态度相当好。 楚王虽然不管事,但他受宠,各部衙门都要给几分面子,只要他插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短短二十年的时间,江大人从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爬到正二品的礼部尚,又从二品大员跌到正七品文散官,你这是平步青云,一落千丈啊!有把柄落到哪位大人物的手上了吧?”傅凉枭似笑非笑。 江其佑老脸上臊得慌,嗫嚅道:“老臣不敢欺瞒殿下,当年任职期间确实没尽心,这不想着回去弥补了吗?” 傅凉枭“嗯”一声,“不过本王听说,你是宁王一手提起来的人,怎么会突然来找本王?” 听傅凉枭提起这茬,江其佑想到当初宁王来找自己的时候要他说出秋霓裳的事,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老臣……”江其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可他不甘心大好的机会就这么溜走。 “江大人看起来似乎有难言之隐。”傅凉枭直接戳穿他的窘迫。 江其佑忙给自己铺后路,“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只是老臣突然觉得,自己的能力或许还不足以胜任刑部尚一职。” 为官二十多年,江其佑是头一次跟傅凉枭打交道,以前从旁人口中听说过不少关于这位活阎王的传闻,他以为,傅凉枭就算再跋扈不讲理,顶多是比宁王难对付一些罢了,没成想今日一见,完全不是传言中的那么回事儿。 这个人看似很好说话,但言谈之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气场,是常年居于高位的积威,就好像一潭深水,光凭肉眼,你永远也看不到底在哪。 江其佑自诩是经历过大起大落大风浪的人,然而在傅凉枭面前,压根就顶不住对方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说句掉脑袋的话,他在面圣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见江其佑要走,傅凉枭缓缓开腔,“刑部尚已经递了致仕的文,吏部很快就能批下来。” 江其佑脚步猛地一顿,转过身,有些心虚地看着傅凉枭。 傅凉枭好似没看到他的迟疑和窘迫,继续说:“本王手中有件大案,你要是能全力办妥证明自己的实力,本王就去找宁王提名你做刑部尚的候选人。” 江其佑一下子激动起来,“殿下此言当真?” 傅凉枭不答,神情中显露出几分不耐之色来。 江其佑知道,傅凉枭的耐性和脾气一样差。 他不敢再多言,生怕这活阎王突然之间反悔,急忙道:“那老臣静候王爷的佳音。” —— 江其佑走后,杜晓瑜从屏风后出来,“王爷真的想好了要把江其佑提上来?” “给他画个饼罢了。”傅凉枭淡笑,“知道官升一级有多难吗?有的人熬了几十年,因为政绩平平,始终没办法更近一步,他上次把我娘的事抖落给宁王,得宁王直接破格拉拔上来已经引起了吏部的注意,不过好在只是个闲散郎中,并未委以重任,吏部也卖宁王个面子,没把这事儿捅破。 江其佑如今是正五品,正五品再往前,那就是高官级别了,哪怕是皇子也不能随便轻易插手。 他现在要一下子从正五品到正二品尚,真当是喝茶那么简单呢,别说是我,就算是父皇都不能破格这么提拔人的,” 杜晓瑜好像有点明白了,“这么说,你是打算让他在案子中出事?” “本来是想让江其佑试药好好折磨折磨他的,可江亦臣死活不让,那就换个方式,让他因公殉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杜晓瑜想到了什么,忽然道:“不行不行,你不能弄死他。” 傅凉枭看了过来,“筱筱觉得,为夫这么做过分残忍了?” 他一直很在意她对自己处事的看法和态度。 “不是。”杜晓瑜摇头道:“嘉姐姐还没嫁给四叔呢,你要是弄死了江其佑,嘉姐姐就得守孝三年,三年后都成老姑娘了,还怎么嫁,先不说四叔的年龄等不了三年,就算他等得了,我们家老太太也等不了。 老太太的病情很不稳定,清醒的时候就成天念叨着抱四叔的孩子,如今糊涂了,念叨的也还是这事儿,不管怎么说,得先让我们家老太太如愿才行。” “那二人的婚期在明年。”傅凉枭低喃一句。 杜晓瑜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主动握住他的手,说:“王爷,我平日里很少求你什么,但是这件事,你一定得答应我,我就这么一个四叔……” “没说不答应。”傅凉枭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两下,“只是大好的机会,就这么浪费了未免可惜,就算不死,也得让他残。” 这下,杜晓瑜没话说了,傅凉枭有多恨江其佑,她是知道的。 —— 傅凉枭亲自交代的案子,江其佑格外的认真,认真到搭了一条腿进去。 江府。 江其佑痛苦的嚎叫声响彻小院。 徐氏早就哭红了眼,江亦嘉还在抹泪。 老大江亦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他爹被人送回来的时候少了一条腿,此时的床榻上全是血,吓得大叫着跑出院子。 二哥江亦琨忙追出去,怕他因为刺激做出什么傻事来。 唯独江亦臣,面上无喜无怒,平静地看着江其佑。 他打听过了,他爹之所以会出事,是因为在执行楚王安排的任务。 所以说,这不是意外,而是楚王对他爹的报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11、欠了债,迟早是要还的(一更) .. 徐氏受不住满床血淋淋的刺激,眼泪流的更凶,对江亦臣道:“你亲自跑一趟杜家吧,请你杜……”原本想说“杜三叔”的,转念想到江亦嘉马上就是他们家的四太太了,急急改了口,说:“不管是谁坐堂,都去请来给你爹看看。” 江亦臣点点头,没多言语,出了门以后让人备了马车朝着回春堂去。 今日想来是有些忙,三位爷都在铺子里。 江亦臣一眼瞧见正埋头写方子的杜程松,问道:“三爷得不得空?” 杜程松直起身子来,见是江亦臣,有些意外,让他坐,这就要喊小厮去倒茶。 江亦臣忙摆手说不用,“我是有急事要请三爷出诊。” 杜程松搁下笔,把方子递给柜台上抓药的伙计,问他,“什么事这么急?” 江亦臣压低了声音说:“我爹最近办差,不小心伤着,折了半条腿进去。” 杜程松脸色微微变,“半条腿没了?” “嗯。”江亦臣面露惆怅,“送回来的时候,都成血人了。” 杜程松听到这里,站起身去收拾药箱,等江亦臣说完,他已经把药箱斜跨在肩上,跟大爷和二爷说了一声。 马上就是亲家了,那二人听说是亲家公出了意外,忙问咋回事。 杜程松言简意赅地说了几句,把二人脸色都说白了,催促他说这事儿耽误不得,得赶紧去,要是人手不够,一会儿再遣人回来,他们也去帮扶一下。 江亦臣急急忙忙带着杜程松往回走。 到江家的时候,江其佑的痛喊声还在继续,老远就听得见。 下人们一个个低着脑袋大气不敢喘。 屋里除了江其佑的嚎叫声,隐隐还传出徐氏的哭声来。 杜程松跨步进门槛,一股浓郁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皱皱眉,快速走到床榻边,见到江其佑血淋淋的那只腿,只剩膝盖往上的半截了,伤口处凹凸不平血肉模糊,看起来还不是一刀砍的,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钝器造成的。 哪怕杜程松见过的病患不少,但突然遇上这么个特殊的,心里也不由得发毛。 “三爷,你快给看看,还能不能……” “救回来”这三个字,生生卡在徐氏的嗓子眼里,都已经这样了,还怎么救回来,男人这辈子注定是完了。 “你看看,能不能给他止止痛?”徐氏晃回神,补了一句。 杜程松说行,但是他们所有人都得出去。 一大家子早就被江其佑的惨状吓得六神无主了,谁还会去深究杜程松为什么让所有人都出去,哪怕留下女眷不方便,江亦臣总能留下来了吧? 徐氏、江亦嘉和江亦臣带着下人退出去以后,杜程松才从药箱里把老四研究的新药拿出来。 这一款是有麻醉效果的,不似西洋的麻醉剂,又比麻沸散方便,麻醉效果也强。 杜程松不想让江家人看见,是不想他们问起来,因为这个药还没正式上柜,免得到时候扯皮,不过效果和质量都是有保障的,所以他能放心用。 杜程松先倒出药来,给江其佑服了两粒,确定他昏过去无知觉之后才端过铜盆来,开始给他清理伤口。 洗下来的都是血,红得刺目。 杜程松要换水,让外面的人进来。 丫鬟们见到铜盆里的血水,全都吓呆了,最后还是徐氏亲自端出去换的。 一盆又一盆。 江亦嘉眼泪汪汪地看向杜程松,“三爷,我爹这样子,以后……” 江亦臣忙打断她,“先别说以后了,眼下把伤口处理好才是正事儿。” 江亦嘉没了言语,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爹腿上的血一层又一层地被洗下来,最后杜程松给撒了药粉包扎上,再让人去取些散冰来包裹在高温煮过的白布里轻轻压在上面。 做完这些,江其佑还是没醒。 杜程松起身,看向几人,“断下来的那半条腿呢?” 徐氏和江亦嘉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看向江亦臣。 江亦臣抿了抿唇,“听衙门的人说,我爹是在外出办差的时候被石碾倒塌下来压断的腿,另外那半只腿,已经废了,找回来也没用。” 这话让徐氏的心顿时沉下去半截,跟着就炸了毛,“既然是因工受伤,朝廷不是得负责吗?怎么随便差几个人回来应付就完事儿了,衙门管事的呢,我家男人半条命都没了,他们就是这态度?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一通咋呼,让屋里的杜程松很是过意不去,劝说道:“江家太太你别急,有什么话,咱们外头说,让江老爷好好睡一觉。” 徐氏这才反应过来,忙闭了嘴,几人去了堂屋。 刚坐下不久,徐氏又咋呼起来,瞅着江亦臣,“老三,你快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儿,好赖你爹也是朝廷在编的正五品官老爷,伤着了也没人来问候一声,这是不管人死活了是吧?” 江亦臣心说,对上傅凉枭那种人,你还想跟他讲道理? 况且自家爹做下的孽,没要了他的命,只取一条腿就已经算是那边仁慈的了。 “娘,还打听什么。”江亦臣道:“之前把爹送回来的那几个官差说了,这次办的是大案,上头早说了要听从指挥,爹急功近利擅做主张单独行动,结果折了一条腿,怨不得别人。” 徐氏一听,哑巴了。 自家男人一直都是这样,急于冒进,做梦都想立功升官发财换老婆,哪怕是这些年的数次大起大落,也没让他那几十岁的心稳定下来,反而越发的浮躁,一遇见空子就往里钻,拦都拦不住,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她早些年不是没劝过,劝的结果不是被打就是被骂。 上次为了攀上权贵,不惜要把女儿送去给人做妾,这好不容易消停几天,他又不知在打什么歪主意了。 这次是搭上一条腿,下次不定连命都给赔进去。 徐氏想到这里,心都凉了。 江亦臣不紧不慢地扯了一句,“其实这样也好,断一条腿,断了他升官发财的梦,省得以后没个消停,成天动歪心思。” 这话说得是挺有道理的,不过徐氏还是很想哭,哪个女人乐意自己的丈夫是个残废,一辈子都立不起来的那种,自家男人那种情况,就算伤口能恢复,也是一辈子拄拐的命,她自己是早就认命了,外头人怎么笑话,他们笑话他们的,就怕影响到儿女的婚事,老三的亲事还没个影,女儿也才刚订了亲呢,可别因为这事儿出了变故啊! 念及此,徐氏眼巴巴地看向杜程松,那眼神已经不言而喻了。 杜程松看得懂,可他不能说什么,毕竟成婚的是老四不是他,老四都没出面,他没道理替老四拿主意,娶不娶,还不是全看老四的意思。 “天色不早了。”杜程松干脆装作没懂徐氏的意思,强行转移话题,“我还得回去给江老爷配几副药,就不留了,你们好生把人照料着,这种情况,晚上会很疼,得时时有人看管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12、小家伙闹脾气,乡试(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傅凉枭出了手,江亦臣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块总算是落了下去,这天主动去了楚王府。 傅凉枭大概也猜到他的来意,“为了最后一颗药?” 江亦臣坐下,没急着回答,捧了茶杯半晌才道:“王爷不会再对我爹下手了吧?”起码看在小妹和杜家四爷这桩婚事的份上,他也该手下留情,不能真把人给弄死了。 傅凉枭淡笑,“那得看江其佑有没有悔过之心了,若是他肯乖乖的当个废人,本王便放他一马,若是再动心思,那就怨不得本王。” 江亦臣叹息一声,“我爹这辈子,没有一天不做当官梦的。” “高官厚禄的梦,不止他一个人会做。”傅凉枭道:“别人都能走正道,为什么偏偏他就不能?” 对此,江亦臣无言反驳,只道:“最后一颗药,我会尽快给你们的。” “想好什么时候去九仙山了?” “就这两日,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就动身。”江亦臣说到这里,想起了什么,犹豫着问,“你们最近……都挺好的吧?” 知道他想问杜晓瑜,傅凉枭难得的给足了耐性,“劳你挂心,一切安好。” “那就好。”江亦臣握紧了茶杯,面色稍显局促。 傅凉枭还以为他有后话,没想到只是静坐了一会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李忠忙客气地把人送出去。 到大门边的时候,江亦臣停下脚步,问李忠,“听说王妃怀了二胎,怀像如何?” 李忠也是个人精,一句话就听出了些不同寻常的关心来,笑着客气道:“王爷待王妃的好,那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有我们王爷在,王妃只会好不会差。” 江亦臣点了点头,算是默认,走下台阶,挑开帘子上了马车。 李忠目送着江府的马车走远,才回去复命。 —— 杜晓瑜去宫里住了几日回来,发现小家伙跟她闹脾气了,每次说“来,娘亲抱抱”的时候,小家伙就把脑袋歪往一边,一副“你是谁我不认识你”的样子,气呼呼的。 听静娘说,她才刚入宫的那天晚上,小家伙就学会爬了,怕他摔下小榻,静娘特地在地上垫了软垫,小家伙爬来爬去,左瞄瞄右瞅瞅,就是没找到娘亲,这才扯开嗓子嚎,哭得可伤心了,脾气挺大,不要奶娘,米糊糊也不吃,实在饿得熬不住了,才吧唧几口奶,喝完了继续生闷气,谁哄都不搭理。 杜晓瑜听了,心揪得厉害。 “宝宝,来娘亲抱一个嘛!”杜晓瑜拍拍手掌,想引起小家伙的注意力。 可惜小家伙埋头玩毛球,压根就没听她说什么。 杜晓瑜叹息一声,幽怨地看着对面的傅凉枭,“这还真是你亲生的啊,才多大就记仇,你小时候也这样?” 傅凉枭笑笑,说他不知道自己小时候什么样,不过儿子这样挺好,说明开智早。 “还好呢?”杜晓瑜哭笑不得,“小小年纪就不认亲娘了,我可是含辛茹苦十月怀胎才把他给生下来的,如今连抱一个都不给,我容易么我,等生下小二来,到时候我想抱他都没那闲工夫了。” 小家伙听不懂她娘在说什么,不过看起来有些嫌弃他的样子,他心里慌慌的,毛球也不要了,撑着小胖手爬到杜晓瑜身边,拿脑袋去蹭她。 被儿子嫌弃了几天,终于能正正经经地抱一个了,不用等他睡着了偷偷抱,杜晓瑜这才露了个笑脸,将小家伙搂入怀里,吧唧一口后,“唔”一声,“还说小家伙闹脾气绝食呢,我怎么觉得又胖了不少?” 一旁水苏乐道:“长公子生在富贵窝,打落地的一天起就是来享福的,比起咱们乡下的孩子,日子好过了不知多少倍,吃的穿的,那都是顶顶好的,能不胖吗?” 杜晓瑜低头看着小家伙,想到了团子。 那孩子当初在白头村时瘦巴得厉害,被他爹娘接到京城以后,没多久就养得细皮嫩肉的,都说某某地方的水土养人,要杜晓瑜说,有钱人家的饭菜才养人,没钱都是白搭。 想到团子,杜晓瑜就想到恩国公府的现状。 恩国公的爵位是因着祖上出了开国大将而承袭来的,到秦宗元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实权了,不过听傅凉枭说,恩国公的俸禄还不错,之前赔了杜家那么多的银两,不过一年的时间就转圜过来了,买了好几处田庄租赁出去,也让手底下的人置办了几间铺子,如今的日子在慢慢恢复以前的水准。 杜晓瑜听得很是欣慰。 杜家和秦家的恩怨,她作为小辈,实在插不上什么嘴,私心里却是不希望两家闹僵的,不过当初秦枫媛的事情暴露之后,杜家长房就放话了,说与秦家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即便是杜晓瑜想缓和两家的关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在她已经嫁了人,如今想去看团子也不用像之前在杜家那样偷偷摸摸的。 待在府上挺无聊,杜晓瑜得空的时候去了好几回恩国公府,恩国公夫人宁氏很喜欢她,每次都变着法儿地招待她,临走还不忘教她些育儿方面的经验。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北地入秋早,七月不到,天气就开始转凉。 中旬的时候,陆续下了几场雨。 杜晓瑜怀着身子,受不得寒,成天窝在房里。 丁文志便是冒着雨来的楚王府。 他租了辆不打眼的青帷马车,下车时撑开伞,走到门房处。 门房的小公公认不得他,不过见他肩膀被雨打湿了一些,忙请他进去烤火,边烤边说,找什么人,有什么事。 丁文志摇头说不用,自己找楚王妃。 小公公满脸讶异,“找我们王妃?” 丁文志生怕小公公误会,解释说:“我是楚王妃的旧友。” 他没说自己是楚王妃的义兄。 一来,楚王府是亲王府邸,王妃有多尊贵可想而知,他自己一看就是个穷酸生,说他是楚王妃的义兄,先不说小公公会不会信,就算真信了,这不是在别人面前抖楚王妃的黑历史吗? 丁文志到底是读人,再加上来了京城这么久,见识也宽广了不少,为人处世方面,不像有的读人那么死板,他算是比较懂得变通的,知道怎么应付。 听说是王妃的旧友,小公公更不敢懈怠了,忙请他进去坐,给沏了茶,这才撑了伞进去通秉。 傅凉枭这一日并不在府上,西南那边的战争还在继续,听说弘顺帝因为这事儿又气出病来了,龙体欠安,太后让人来请楚王入宫,考虑到杜晓瑜怀着身子,就没让她跟去。 小公公来禀报的时候,杜晓瑜正在房里教小离忧吐字。 小家伙最近似乎很想说话的样子,可一出口就是咿咿呀呀,完全听不懂,杜晓瑜便把他抱在腿上,先从爹娘的称呼开始教,小家伙学了半天,就是喊不对。 杜晓瑜再教,他就捂着耳朵不乐意听了。 杜晓瑜被他这个小表情逗乐了,把孩子递给静娘抱过去玩,她看向传话的小公公,说,“那是我义兄,快请进来。” 义兄?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王妃还有个义兄? 不过晓得了这层身份,小公公对丁文志的态度越发客气了,到了前院的时候,称呼都变成了“您”。 丁文志明显感觉到了小公公语气里的恭敬,不过人家之前也没有为难他,他点点头,淡淡一笑,踩着地上的积水,跟着来到前厅。 杜晓瑜没多久就过来了,进门后有丫鬟替她解开肩上的披风,她步履缓慢地走过去坐下,看向丁文志,面上露了笑脸,“二哥,怎么不挑个天气好的日子过来,这阴雨天,你也不嫌路不好走?” 丁文志道:“我要回去乡试了,今日是特地来向王妃辞行的。” 杜晓瑜听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今年确实到了三年一乡试的时间。 之前丁文志院试中秀才的时候本来就该在府学“深造”等着乡试的,不过府学那边见他写得一手好文章,举荐他入了国子监,因此错过了那一年的乡试,如今这一场,都是他中秀才的后一届了。 学了这么久,想来丁文志的见识和个人理念都和之前有所不同,如今再回去乡试,中举的胜算应该更大一些。 杜晓瑜以前在白头村的时候见过丁文志写的文章,因为出身乡野,眼界比不得世家子弟,文章偏向朴实,遣词造句也不华丽,个人的观念甚至还有些激进,属于改革创新派的学生。 怎么说呢,那种文章不能单从个人角度说好不好,因为每年的考官都不一样,能不能录取,全是凭着考官的喜好来的。 有的考官喜欢务实一点的,有的考官喜欢遣词用句漂亮的,遇到喜欢朴实一点的,可能一眼就瞧上他的文章,名次也能靠前一点,遇上喜欢在遣词用句上下功夫的,那他就有可能吊车尾,甚至是被落下。 “二哥都做好准备了吗?”杜晓瑜问。 丁文志笑说:“三年前就该考的,耽搁了一届,不过也好,来京城这么久,与世家子弟们多多少少有些接触,所见所闻都比以前广阔,很多东西的见解不一样了。” 杜晓瑜不懂科举,只是提醒他,“你回去以后,干娘要是跟你提婚事,你就说自己忙着考试没时间,别傻乎乎的娶个乡下姑娘,我不是瞧不起她们的意思,乡下姑娘朴实淳厚,自然有她们的好。 可是,二哥这次要是能中举,那就是有机会做官的人,你想想,你要是娶了个大字不识的乡下姑娘,以后圈子里打交道,有需要你夫人出面的地方,她却什么都拿不出手,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就算再想得周到,总不能事事照拂到她头上去吧? 若真事事要你出面,那样的媳妇儿,你还娶来做什么?” 话完,看了看丁文志没怎么变化的脸色,又继续道:“说起来,我自己就是个乡下姑娘,所以回到杜家以后,请了好几位先生日教夜学,不知费了多少工夫才把自己落下的东西勉强补回来,虽说不是样样精通,但起码不至于一问三不知,这其中的艰辛,真不是一般人能体会的。” 丁文志早就看出来了,杜晓瑜与之前在白头村时的气质大不相同。 不是有句话,叫“腹有诗气自华”吗? 这句话用来形容她,再贴切不过。 以前做小农女的时候,淳朴天真,回了京,开始步入大户人家的千金生活,整个人就慢慢开始转变了。 不过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是自己的妹妹。 丁文志从来没在国子监的同窗面前显摆过自己有个王妃妹妹,还是林海那个大嘴巴闲不住某次说漏了嘴。 从那以后,国子监里以前经常欺负他的那些同窗,直接怂了,见着他,要么是谄媚恭维,要么直接绕道。 也唯有那一次,他因为林海误打误撞借用了楚王妃的名头,其余时候,他该怎么读还怎么读,从来没想过要跟人攀比什么,毕竟他的出身摆在那儿,怎么都是比不过人家的。 听着杜晓瑜的提点,丁文志点点头,“我目前的确还没有成婚的打算。”毕竟才十八九岁,心思还是放在学业上比较重要。 知道他已经收拾了东西,等雨停就要返乡,杜晓瑜让人备了不少礼物让他带回去,说自己如今有了小的,脱不开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看他们了,还让丁文志帮忙问二老的安。 丁文志收了杜晓瑜准备的礼,雨住之后直接从楚王府离开。 杜晓瑜本来想安排人送送他的。 丁文志说不用,这么大张旗鼓的,他反而不适应。 杜晓瑜只得作罢。 丁文志刚出楚王府不久,就遇到了打马前来的同窗林海。 林海说同窗一场,来送送他。 丁文志没拒绝,让他钻进自己的马车里,林海那叽歪的性子,很快就把气氛活跃开来,天南海北地胡侃,丁文志早习惯了他的性子,时不时的应两声。 到了城门外,林海便不能再送了,下车以后正了正脸色,说:“文志兄学问不凡,那乡野之地想必困不住你,回去以后好好考,希望来年能在春闱的名单上见到你。” 丁文志不敢夸海口,只是笑着点头,“我会尽力而为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13、丁父的教诲,赶考(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丁文志回到家,已经是七月下旬八月初,丁父和胡氏事先都没收到信,乍一眼看到儿子站在镇衙大门外,还以为是眼花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把人给迎进去。 丁文志离家去京城的时候,丁家还住在白头村,爹娘兄嫂靠着地里刨食来供他念,没想到一别几年再回来,爹都已经当上镇长了,再看他娘那派头,跟京城里的富家太太虽然还有些差距,却也很像那么回事儿了。 阔别几年再见儿子,胡氏高兴坏了,丁文志刚坐下来就给沏了茶,又问他饿不饿,她去捣鼓点吃食。 丁文志笑道:“那就劳烦娘了。” “你这孩子。”胡氏心头高兴,“娘成天盼着你回来呢,天天想着给你做饭,哪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胡氏说完,系上围兜就去了厨房,廉氏带着丁安生走进来,见到堂屋坐着的小叔,问候了几句,又指了指一旁的小不点,说:“这是安生。” 廉氏一边说,一边对丁安生道:“安生,那是你小叔叔,快叫小叔。” 丁安生走过去,一开始不好意思喊,见丁安生从篓里掏出糖块来,这才肯开口,甜糯糯地喊了一声,“小叔叔。” 丁文志浅浅一笑,摸摸他的脑袋,把糖块给他,看了一眼廉氏挺着的大肚子,心知大嫂这是有二胎了,随口问了句,“大嫂,大哥呢?” 廉氏道:“晓瑜妹妹的果园那边需要人手,苗老头给请去了,看样子怕是天黑之前都回不来。” 丁文志了然。 男人不在,廉氏没好意思跟小叔坐在堂屋里,把丁安生交给他,说:“我去灶屋帮娘做饭。” 到了灶屋,胡氏一听她的来意,瞅一眼她那大肚子,说:“你快别折腾了,堂屋歇着去吧,对了,你们两口子不是想送安生去开蒙吗?文志回来了,让他帮忙指点着,没准儿将来我那大孙子也能考中呢?” 廉氏失笑,“娘以为考功名跟种庄稼一样简单呢,十年寒窗苦读,名落孙山的大有人在。” 胡氏坚持,“小鱼丫头在那会儿不是常说让咱们将来也飞出这山沟沟里去吗?别看我那大孙子他爹没出息,没准他爹的才华都遗传到他头上去了,你赶紧的,回去让你小叔帮着指点指点,将来能考中更好,不能考中也能认几个字儿,总比世世代代往地里刨食来得强。” 廉氏心思微动,没再和婆婆争论,慢慢踱步回了堂屋。 丁安生这会儿正黏在丁文志身上,小家伙贪嘴,见小叔叔带了好吃的回来就挪不动脚了,眼珠子滴溜溜转,时不时地往丁安生的篓里瞟,就是没敢动手去翻。 廉氏进来以后,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给了个警告的眼神。 丁安生立马规矩下来。 廉氏笑看着丁文志,“马上就秋闱了,文志这次是回来考试的吧?” “嗯。”丁文志颔首,离家太久,在外面结交的都是同窗,平时说话随意些,突然回到家里,却是找不到什么话题跟大嫂聊了,因此廉氏问一句他就答一句,弄得廉氏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想到婆婆的嘱咐,廉氏又想到小叔这次去省城考试也没个准儿,万一考上,来年还得去京城参加春闱,留下来指导自家儿子的时间可不多,索性硬着头皮道:“那个,文志啊,我和你大哥准备送安生去开蒙,你看有没有空,什么时候帮忙指导一下他。” 丁文志听说小侄要去开蒙,心中欢喜,说:“最近这几日都有空,我找个时间教他吧!” 廉氏问:“那这么一来,会不会耽误你读?” 丁文志道:“在国子监的时候,该读的都读的差不多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更何况,考前不宜太过紧张,适当放松也挺好。” 廉氏放下心来,随即想到了什么,又说:“嫂子没去过京城,也没见识过国子监什么样,比县学气派多了吧?” “气派。”丁文志如实道:“不过我更看中的是里面授课的先生们,有几位是当朝大儒,学问可比咱们小地方的夫子强多了。” 廉氏哪怕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说到底也只是个小地方的妇人,目光比不得男人长远。 她其实有自己的私心。 当年丁家还在白头村的时候,为了供丁文志读,家里紧衣缩食,有邻里私下劝她想清楚,读人最费钱,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哪怕买最次的,一年下来也要不少银子,他们两口子以后还有孩子要养,公公虽然担了个里正的名,却是个两袖清风的小村官,压根没什么油水,还得靠地里刨食来糊口。二老那把年纪,能耐不了几年,到时候供小叔念的事儿还得落到他们两口子头上来,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再说,丁文志将来也不一定就能考上,万一年年落榜,那之前花出去的银子就等同于打水漂了。 当时廉氏是犹豫过的,夜里同自家男人商量了一下,遭了丁文章的呵斥,说他就这么一个弟弟,哪怕自家少吃两口,也得供文志读下去,爹那一辈就没落了,总不能到他们兄弟这里还出不起个读人。 从那以后,廉氏就把这事儿藏心里,再也没敢提出来。 所以她是日盼夜盼,盼着小叔能考中,不说回本什么的,起码让小叔帮扶一把自家儿子,要是她的儿子将来也能考中,那她可就是秀才娘或者是举人娘了,有机会去外面长长见识。 丁父前头把儿子迎进门就忙去了,挨近黄昏才回来,丁文志问他怎么当了镇长还这么忙,丁父道:“这不是秋收了吗?忙着征税呢!” 廉氏忙给公公倒了杯茶,丁父接过,看向丁文志,“你几时动身去省城?” “就这两日。”丁文志道:“因为还得去县学找之前的同窗,路上可能耽搁的时间久些,早早出发比较保险。” 丁父点点头,“去国子监读了几年,见识不一样了吧?” 丁文志“嗯”一声,“以前从没出过省城,所见所闻都比较狭隘,去京城就不一样了,旬考月考和年考,常常能接触到时政,授课的老先生们又都是学识渊博的人物,偶尔不懂的去问问,能得到很多点拨和感悟。” 丁父心中满意,虽然还没中举,不过他对这个小儿子期盼挺高,当年丁文志被举荐送入国子监,府学那边还专门来人道贺,说丁家养了个好儿子,能入国子监的生员可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去打磨几年再回来乡试,一准能中。 这句话,丁父记到了如今。 不过也只是心里想想,嘴上倒不敢逼迫儿子,毕竟他自己以前就读过,知道临考前压力大,这时候想法子让儿子放松才是正经,你要跟他说考场上的事,反倒引得他焦虑不安。 饭菜上桌的时候,丁文章也回来了,他是去果园帮忙,一身的泥,见丁文志在,不好意思邋遢,洗了把脸后回房换了身干净衣裳才出来,脸上笑呵呵的,“文志回来了?” “大哥,快坐。”丁文志道。 丁文章坐下,廉氏给他盛了饭。 丁文章也顾不上吃,就喜滋滋地看向丁文志,问他,“京城大不大,听说国子监里面的老师有些是从翰林院出来的?同窗们都好相处不?” 丁父瞅他一眼,“有什么话不能等吃完饭再说吗?文志回到家只喝了几口茶,都还没来得及吃饭呢!” 丁文章也觉得自己太过激动了,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饭菜,“文志,你快吃,娘炖的鸡可香了。” 丁文志含笑,低下头吃饭。 饭后,廉氏帮着婆婆收拾灶屋去了。 丁家父子三人坐在堂屋里,话题都是围绕丁文志在京城时的生活状况展开的。 丁文章从来没去过京城,很是好,“文志,你仔细给我说说呗,京城有多繁华?” 丁文志摇头道:“其实我去了那么多年,多数时间都在学堂里念,很少外出,偶尔去买些笔墨纸砚,也没逛远,所以说不太上来,不过京城的确是比咱们这儿繁华多了。” 丁文章一脸憧憬,“真想去见识见识。” 丁文志笑道:“若是我能中,将来有了机会,肯定把爹娘和兄嫂都带出去安置。” 丁文章摆手道:“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往心里去给自己添负担,京城以后咱也有机会去,你目前要紧的是把本都温习好,为接下来的乡试做准备。” 丁文志说没事的,早在返乡之前就准备好了。 丁文章见他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心知弟弟是个有成算的,之前的院试拔了头筹,中一等秀才,成了每个月能拿六斗米每年四两银子的廪生,这次乡试不知道排名能不能靠前。 丁父吧嗒了一口旱烟,说:“乡试那么多州府的秀才凑一块儿考,只取前一百,怕是不容易中,文志你也别有压力,横竖还年轻,今年中不了就再等三年,熬是熬了点,不过你瞅瞅邻村的那个老秀才,都一把年纪了还不甘心,今年也要去应考,你这样的年纪能中秀才已经很了不起了。” 丁文志知道丁父是在安慰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点点头。 丁父如今成了镇长,素日里结交的人也多,镇上所有的商铺都上赶着巴结讨好。 这不,晓得秀才公丁文志刚从京城回来,就有不少人上门来送礼了。 胡氏看得心痒痒,想接。 丁父出面拒绝,说既然大家伙儿来都来了,就进来喝杯茶,至于礼物,这不年不节的,又没什么喜事儿,没有收礼的道理。 其中一个富商道:“秀才公今年要乡试了吧,我们来送礼,就是想预祝秀才公能一举高中呢!” 胡氏看着那些用锦盒装着打了缎带的礼品,里面不知道装了多少好东西,险些就伸了手。 丁父道,“这还早着呢,中了又再说。” 丁父不收礼,那些豪绅富商们也不好意思往人家里凑,提着礼物回去了。 胡氏很是不解,“他爹,人家来送礼预祝我儿高中不是好事吗?你干啥给回绝了?还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人。” “妇人之见!”丁父瞅她,“不沾亲不带故的,人家凭啥来给你儿子送礼,还不就是想着将来你儿子中了举人当了官,能给他们行个方便,你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到时候求上门来,你能说不帮吗?不帮要被骂,帮了就是徇私。” 胡氏听罢,悻悻闭了嘴,收礼的心思也彻底给堵了回去,之后再有人上门来,她也学着自家男人那样应付了,甭管多贵重的礼,一律婉拒,你要进来喝口水吃杯茶,我们家敞开门欢迎,送礼就不必了。 丁父自从当上镇长,为了不给小儿子的前途抹黑,一直油盐不进,短短几年就博了个“铁豆子”的名声——铁豆子下锅,油盐不进。 丁文志知道以后,很是感激。 丁父道:“知道你会读,怕你将来成了人才做了官被人翻出黑历史来糟蹋了名声,所以我宁愿这会儿被人记恨,也不给你招揽那么多的‘人情’,人情债这种东西,借时容易还时难,能避就尽量避,包括你也是这样,以后要真成了官,也得做个为百姓谋福祉的好官,开了一次徇私枉法的先例,就容易一条道走到黑,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丁文志颔首,“儿子明白。” 丁文章在一旁听着,心里暗暗佩服,想着自家爹不愧是读过几年肚子里有墨水儿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中听,瞧这一身正气凛然的模样,当年要不是因为闹饥荒家里没钱供不起,他恐怕早就高中去衙门做官了,不说别的,地方父母官总拿得下来。 —— 八月出头,丁文志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带上胡氏给他准备的干粮,打算先去县城找几个同窗作伴,到了才知道,他那一届的秀才,有几个中了举人,已经不在县学,去府学了,剩下的几个没中举打算这一届再考的,也提前出发了。 丁文志没约到同窗,原想着自己怕是得一个人去省城了,没成想半道上遇到了邻村的张老秀才。 张老秀才一眼就认出了丁文志,很是激动,“你就是那次中了一等秀才的丁文志吧?” 丁文志点头说我是,你是哪位? 张老秀才道:“我就是你们白头村隔壁的。”看着对面白白净净的年轻人,张老秀才脸上有些挂不住,声音也弱下去不少,道:“也是个秀才。” 丁文志突然想起来了,那天他爹跟他说隔壁村的老秀才一把年纪还没放弃科考,让他就算考瘸了也别灰心,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看来这位就是他爹嘴里念叨的老秀才了。 丁文志面上浮现几分恭敬,说:“看样子,张老伯也是要去应考的吧,正巧我缺个伴,你跟我搭车吧,咱俩一起走,路上还能一同研究学问。” 张老秀才朝着他的马车瞄了一眼,问,“车上没其他人了?” “没了。”丁文志脾气好,浅浅笑开,“这是我们自家的马车。” 张老秀才很是过意不去,“那等到了,我再付你银钱。” “不用不用。”丁文志道:“都说了是自家的,再说,我缺个伴,你来了正好,不用那么讲究。” 张老秀才家境贫寒,比不得丁文志有个当镇长的爹,像张老秀才这样的,要想去省城考试,自家肯定有不起马车,单独租赁更是贵的可怕,只有提前来县城或者是去府城打听,有没有商队要去省城,顺便跟人搭个车,有时遇到大方一点的商人,会一个铜子儿都不要他们的,把人顺顺当当送到省城,要是收钱,也不会比车马行里收的高。 上了马车以后,丁文志给他垫了个软垫。 张老秀才一辈子没坐过这么舒适的马车,心下不由得感慨。 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自己一把年纪还在考,旁边的小伙子,年纪轻轻十六七岁就成了秀才,还是每个月有廪米拿的廪生,哪像自己,考了这么多年,家里银钱耗了不少,什么名堂都没考出来。 他出门前跟老妻保证过了,今年要是还不中,以后就不考了,回家帮着种地去。 “小伙子很有前途啊!”张老秀才看了丁文志一眼说,“咱们这十里八乡,像你这个年纪中了一等秀才还被举荐去国子监读的,百年来怕也只有你一个了。” 丁文志道:“可能我当年运气好,刚好遇到了喜好我那类文章的主考官。” 张老秀才听罢,问他,“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当年写了篇什么文章?” 丁文志摇头说不记得了。 张老秀才也不失望,笑说,“我今年是最后一次乡试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中。” 丁父说过,这位老秀才上一届是中途晕场被抬出来的,所以没中。 看出他有些紧张,丁文志道:“老伯不必想那么多,还没考就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到时候容易发挥失常,况且,要说乡试,老伯应该很有经验才对,不如你跟我说说吧,那里头是个什么情况。” 老秀才一听,心里的紧张慢慢散去,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丁文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14、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老秀才告诉丁文志,乡试的地方比院试大,省城里有贡院,十分气派,搜身环节也比院试的时候严格很多,基本无夹带的可能。 只不过,乡试比较磨人的是九日三场,头天入考场,第二天正式考,第三天出场。 举个例子,乡试第一场是八月初九开始,考生八月初八就得进场,初九凌晨开始考试,初十交完答卷才能出场。 第二场的十二日和十五日也是以此类推。 在这期间,考生所有的坐卧、答题、饮食和活动都只能在号舍里。 考场内的号舍每个人一间,宽三尺,深四尺,前檐高大约六尺,后墙高八尺。 说白了,也就是大概1·16平方米的空间。 白天用来考试,晚上把答题用的板子拆下来搭成床板睡觉。 老秀才还说,因为号舍太过狭小,光是坐都坐不舒坦,更别说晚上睡觉了,甚至于倒霉一点的,被分到老号舍,年久失修漏风漏雨的那种,考生为了护住考题,宁可用自己的身子挡着,结果挡出病来,后面两场考不了,又得等三年。 丁文志讶异地问,“临考的时候,主考官都不安排人检查一下号舍的吗?” 老秀才叹息着摇头,“贡院那么大,上千间号舍,哪里兼顾得过来,更何况,现在这世道有几个真正的好官?就算朝廷拨了银两下来修葺号舍,那些钱经过一层一层的盘剥,最后都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谁还想得起来修号舍的事儿,咱们这地方又山高皇帝远的,只能祈祷自己能分到好一点的号舍里去。” 丁文志听罢,心里也默默叹息,难怪他爹千叮咛万嘱咐说以后真当了官,要当个能为百姓效力的清官,这年头,真真正正两袖清风的好官,已经不多了。 有件事,丁父和丁家其他人不懂,老秀才却是摸得一清二楚,他说:“监生是有被特别照顾的资格的,你是府学举荐去国子监的贡生,到时候答卷上主考官会标一个‘皿’字,咱们省去国子监读的没几个,你中举是十拿九稳的了,只是名次前后的问题罢了。” 老秀才一说,丁文志才想起来,似乎当初林海跟他提过一次,说他回来考最划算,因为他是监生。 每个省都有监生的特定录取名额,回户籍所在地考试,很容易就被“特殊照顾”。 况且老秀才也说了,今年他们省的监生没几个。 也就是说,他不用在中不中举上纠结了,该纠结的是名次。 见丁文志从始至终的表情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老秀才心中暗暗佩服,想着不愧是去国子监读过几年的人,这么能沉得住气,一看就是块好材料。 丁文志的内心确实是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如果是换在几年前没去国子监的时候得知自己十拿九稳能中举,他一定会止不住地高兴,喜形于色。 可去了京城这么多年,所接触的同窗不是官二代就是世家子弟,一个的家世比一个显赫,区区一个举人功名,那些人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因为他们不用科举,只要从国子监毕业,就能借着家族的权势在衙门谋个肥差。 所以丁文志很清楚,举人功名比起他们来,还差的太远,虽然中举就算不继续考也能做官,但他所谋的远不止于此。 哪怕他不想跟那些人攀比家世,可在浮华的地方看惯了名利和权势,谁还愿意继续待在乡野碌碌无为一世无名? 他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施展抱负,为朝廷献一份力。 到了省城,丁家下人早为丁文志订好了客栈。 老秀才没跟他一起,说自己在省城有亲戚,去亲戚家住几日,考完再来跟他汇合。 看出来老秀才很是过意不去,丁文志便没留他同自己一起住,把自己的东西安置好以后,八月初八这一日进了考场。 —— 丁文志在家的那几日,教了丁安生一些东西,学字是来不及了,就教他一些朗朗上口的三百千——《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丁安生当时背的挺好,过后就忘,只零星记得最顺口的那几句。 好在他爷读过,时不时地提点着他,这小家伙就学着私塾里的夫子,摇头晃脑地念起来。 他爷问他,“你这么会念,知道咋写不?” 丁安生摇摇头,“不知道,小叔叔没教。” 他爷又问:“那你想学不?” 丁安生憋了半天,问他爷,“念有糖块吃吗?” “有。”丁父笑呵呵道:“不仅有糖块,还有糖人,等你考上功名,想吃啥就吃啥。” 丁安生流着口水丝,点头如捣蒜,说:“那我学。” 丁父说:“你跟我来。” 为了糖块,丁安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到了房,丁父取了纸笔,把他抱到凳子上坐着,手把手教他写自己的名字。 丁安生的名字笔画简单,写起来不难,有糖块作为诱惑,小家伙学得挺认真,三天后终于能自己写了,虽然握笔的姿势不对,写出来的勉强能让人看出来像个字,不过丁父觉得,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 镇上的妇人基本都是不用下地种庄稼的,尤其是常和胡氏走动的那几位,一得空就来打马吊,知道丁文志去了省城考试,一个个“关心”得不得了。 “秀才公多时候回来的?咋都没听说就去省城了?” 胡氏道:“回来得匆忙,没几天就赶考去了。” “哎呀你看看,我们都来不及见上一面。” 胡氏:“不见也没啥,他在家的时候都忙着读,基本不出门的。” “要说,你们家文志马上就年满二十了,镇长太太还不给张罗一门亲事?” 胡氏:“……没来得及。” “那你可得抓点儿紧,都这岁数了还不成家哪行,身边没个女人管束着,男人的心思容易浮躁。难不成,镇长太太还准备给自家儿子张罗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哎呦您可别动那心思,大户人家的姑娘好是好,可大户人家的老丈人,有几个是不挑女婿门第的,与其让人横挑鼻子竖挑眼,倒不如娶个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我觉得就挺好。” 胡氏:“……” 刚洗完水果端进来的廉氏一听这话,觉得十分刺耳,皱了皱眉,“咋地,婶子觉得我们家文志高攀不起大户人家的姑娘?” 你家不是大户,养不出知达理有涵养的姑娘来,就酸大户人家眼光高?你眼光不高,我们家高啊,就瞧不上你家这样的! 妇人陪个笑脸,说:“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觉着吧,咱们地方小是小,可姑娘淳朴,心思不花哨,不都说娶妻娶贤吗?我这是为了你们家文志以后的日子着想。” 廉氏也陪着笑脸,“文志他妹妹说了,他是个有前途的,要娶就娶个城里人,最好是京城人,娶个大字不识的乡下姑娘,以后带不出去,没得糟蹋了他一身的功名。” 妇人一听,噎了个结结实实。 丁文志的妹妹指的是谁,相信在座的没人不清楚,那是当年在桃源镇名声响当当的小地主,如今高高在上的楚王妃。 今天来的这几位,全都是揣着心思的,想攀上丁家,攀上丁文志。 如今听说楚王妃都亲自发话不希望丁文志娶个乡下姑娘了,谁还敢不要命地往丁家塞人? 廉氏看着几个妇人的脸色,心中暗爽。 的确,以前杜晓瑜还在白头村的时候就暗示过丁文志几回,让他别在乡下培养出一个小青梅来,目前要以学业为主,等以后高中了,城里好姑娘多的是,还愁娶不到贤妻? 丁文志以前只是单纯地听杜晓瑜的话,后来去了京城,见京城那些同窗的夫人太太来看他们,一个个知达理,谈吐不凡,那时候他就觉得杜晓瑜说的很有道理,假如有一天他当了官,他的夫人却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那将会给他的仕途带来很大的阻碍,所以趁着还没娶,干脆先别想这事儿,把科举走完拿到功名再说。 —— 贡院放榜是考完一个月以后,到时候如果中了举人,会有专门的人负责去学子家里报信,所以丁文志一考完,回到客栈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就打算回家。 碰到老秀才的时候问他要不要一起。 老秀才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应该是考场上没发挥好,他说:“这是我最后一次乡试了,我想在省城等到放榜,亲自确认了再回去。” 考了这么多年没中,丁文志理解他的心情,安慰了他几句就收拾东西坐上马车回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15、中举,赶赴春闱(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丁文志回到家的时候,丁父正在房教丁安生念千字文。 “爹,今日不忙了?”丁文志站在房门前,笑问。 丁父被他这个声音惊了一跳,随即才反应过来儿子回来了,立刻激动起来,“文志,你考完了?” 丁文志淡淡点头,“考完了。” “考得咋样?”丁父问,“有把握能中举吗?” 丁文志道:“我也说不准,毕竟能不能中,还得看主考官的喜好。” 丁父想到了什么,问他,“你当初从京城赶着回来,是国子监那边提前帮你报考的吧?” 丁文志嗯一声,说是。 “那你既然是国子监的监生,在考场上就没有点什么好处?”丁父又追问。 好处? 丁文志想起老秀才跟自己说的那一番话,听着像是那么回事儿,可谁知道呢,万一主考官刚好就不喜欢他的文章,就算再是监生,也能给他踢出录取范围来。 见丁文志发呆,丁父便知这个傻儿子什么都不知道,叹息一声,“罢了罢了,咱们尽人事听天命,你能心态平稳地从考场上归来就已经挺好。” 丁文志道:“爹,我在半道上遇到隔壁村的老秀才了,见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就捎了他一程。” “哦?你们俩一起去的省城?” “对。”丁文志道:“他告诉我,这是他最后一次乡试了,再考不中,就弃文回家种田。” 对此,丁父沉默了会儿,才说:“要真是那样也好,我听说家里三个儿媳因为老秀才读这事儿,早就吵得不可开交了,前些年闹着分了家,后来这几年老秀才读的钱,都是他老妻当年嫁过来的一点嫁妆,只怕是他心中有愧,觉得再不中就没脸继续往下读,这才下定了决心只考最后一场。” 说完,丁父又问丁文志,“那贡院放榜没有?” “没呢!”丁文志道:“还得等二十多日,那位张老伯说他要留在省城等到放榜才肯回来。” 丁父一辈子没去过省城,不知道贡院啥样的,“那到时候放榜了,你还得跑一趟省城?” “不用。”丁文志笑着说:“如果中了举,省城会安排人上门来通知。” “那挺好。”丁父眉头舒展了些。 知道儿子回来,胡氏张罗了一桌好饭好菜,一家人围在桌前,把中秋的团圆饭给补了回来。 这二十天里,镇上最热闹的话题就是丁文志科考的事。 桃源镇秀才不少,举人却是几十年没得见过一个,丁家祖上倒是出过一位,但那都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到了如今提起来都没几个人记得。 胡氏每次出去买菜,街市上的妇人都会问她,“秀才公考得怎么样啊?” 胡氏笑说贡院还没放榜,不知道呢! 旁边的人又说,人家可是国子监出来的,能不中吗。 胡氏也觉得自己儿子能中。 不过这话她不敢往出说,用她男人的话来讲,当上镇长太太以后,她有些飘,为此她男人还给她上了一课,让她拿出当初地里刨食的精神来,踏踏实实过日子,少动些花里胡哨的心思。 胡氏起初飘,是因为前头几十年过惯了苦日子,那时候谁见着她都喊一声“丁里正家的”,一夜之间男人成了镇长,别人见着她都得尊声“太太”,她有一种穷人乍富的心理。 不过被丁父上了一课以后,又规矩老实下来了,尤其是上次儿子从京城回来,镇上的豪绅富商来送礼那事儿,过后丁父细细跟她分析了这里头的利弊,胡氏才反省过来,自己的确是目光短浅了些。 等以后儿子当了官,想要什么没有,何必急着收些人情债进门,到时候还起来没完没了,儿子的前途得毁在她手上。 —— 贡院放榜的日子终于在镇民们的热议声中到来了。 丁文志不在省城,没办法第一眼看到榜单,就算真中了举,也得等上好几天,省城的人才能到达桃源镇来报喜。 胡氏却是早早准备了上好的茶叶,还准备了不少赏钱,照她的说法,是不能亏待了前来报喜的官差。 丁父很是无奈,不过见她只是在自家屋里这样,出去就跟啥也没发生似的,倒也没拿她说嘴。 胡氏紧张,廉氏比她更紧张,嘴上不说,心里急得火烧火燎的。 丁文章问她咋了,廉氏说没事,最近天热,上火。 丁文章这种大老粗,哪里会细心地去纠结女人家的心思,对丁文志科举的事也不太放在心上,他觉得,中就中,不中也没关系,再读三年就是,这么年轻,考到三四十岁都没啥。 听镇上学塾的夫子说,官场上有不少是五六十岁才考中的,他们文志才二十不到,有的是机会。 最不紧张的便是丁文志这个当事人了。 不是他自信自己一定能中,而是觉得紧张也没用,榜单都出来了,结果已经注定,中就中,不中也没办法。 所以他和往常一样,晨起就开始读,等小侄丁安生起了,又教他读三字经。 这天,胡氏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喘着大气。 廉氏一瞧她那样,给吓了一跳,“娘这是咋了?” 胡氏顾不得别的,先给自己倒了一大碗水喝下,一抹嘴,这才道:“我刚才在外面听人说,咱们以前住的村子隔壁那个老秀才,中了!” 廉氏瞪了瞪眼,“老秀才中了?” 考了这么多年,所有人都觉得他没出头之日,白白浪费家里的银钱,还有人戳他脊梁骨说他竟然拿婆娘的嫁妆钱去读,没想到这么大岁数了也能中。 “那咱们文志呢?”廉氏迫不及待地问。 胡氏摆手,“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廉氏不敢插嘴了,乖乖竖直耳朵听着。 刚好丁父和丁文章从外面进来,丁文志在房间听到动静,也来了堂屋。 胡氏眉开眼笑地望着他们,“来来来,你们都坐下,给你们说件稀罕事儿。” “咋的,二弟中了?”丁文章喝了口凉水,问。 丁父也好地看着胡氏。 丁文志坐下来,看向他娘。 胡氏摆手道:“不是这事儿,是那个考了几十年不中的老秀才。” “他也能中?”丁文章屁股都还没坐热,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可不是?”胡氏道:“我听他们村来赶集的妇人说的,说老秀才考了几十年,终于摆脱穷酸秀才的名声,成举人老爷了。” 丁文章咂咂嘴,嘀咕一声,“稀罕是稀罕,可也没有娘说的那么稀罕啊!” 胡氏瞪他一眼,“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那你倒是快说啊!” “那妇人说,老秀才在贡院龙门外看榜的时候,见着自己的名字,一高兴,昏过去了,被官差扶到里头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省城的人不放心他这么大年纪跋山涉水,就给派了专人送回来,路途中老秀才又因为高兴昏过去几次,最后是被抬着回村的,当时他婆娘还以为人没了,才在村口见着那阵仗,直接就跪在地上哭丧。 官差问她哭啥,她说我男人没了,我能不哭吗?老秀才突然一蹦三尺高,把那倒霉婆娘给臭骂了一顿,闹是闹了个大乌龙,不过人家好歹中了,听说是最后一名,垫底儿过的。 更稀罕的是,之前因为不同意公公读的三个儿媳,听说公公中了举人,这会儿可劲往举人老爷跟前凑,原本是商量着给举人老爷办流水席庆祝来着,结果因为出钱不均,当着乡里乡亲的面就打了起来。 这下,举人老爷是被气昏过去的,醒来后就有些不中了,大夫去瞧过,说不能再受刺激,否则下次可能一口气上不来,人就真没了。” “那他现如今怎么样了?”丁文志问。 张老秀才能中,他打心眼里为他高兴,可是听着他娘说的这些糟心事,又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我就不知道了。”胡氏摆手,接着忿忿地骂道:“我看他那三个儿子,真是白养了,爹娘都还活生生的,就依着婆娘的性子闹了分家,爹娘冷了热了也不来问候一声,害得老秀才拿着老妻的嫁妆钱去读被人戳了脊梁骨,这下老秀才中了,又舔着脸上门来虚情假意。 本来嘛,都是亲生的,既然上了门,老秀才总不会把人撵出去不是,可你办酒就办酒,私底下商量好了不行吗?非得当着全村人的面打自家老爹一巴掌,我估摸着老秀才这次气得不轻,换我是那老妇,我早抡起擀面杖收拾那几个丢人现眼的媳妇一顿了,还能留着她们这么作践自家男人? 以后张举人要是当了官,这事儿翻出来就是污点,得被人笑话死。” 廉氏听得目瞪口呆,暗暗吞了吞口水,心想自家婆婆何时变得这般泼辣了? 不过说起来,这种事的确挺气人的,换了她没准也能像婆婆说的那样,先收拾三个媳妇一顿。 丁父脸色很不好,张举人他们村属于桃源镇,也在他的管辖范围内,桃源镇多少年没出过举人,如今突然出了一个,本来是件天大的喜事儿,被几个婆娘弄成这样,这不仅仅是在打张举人的脸面,也是没把他这个镇长放在眼里。 想了会儿,丁父说:“我去看看张举人。” “哎,他爹,你不吃饭了?”胡氏对着丁父的背影喊。 丁父头也没回,气都气饱了,哪还吃得下去? 丁父刚出门不久,就有官差上了镇衙,起初镇上的人都没太注意,因为那毕竟是镇衙,和县城的衙差会有交接,有官差上门不是什么稀罕事儿,直到丁家大门外响起了炮仗声,镇上的百姓这才反应过来,估摸着是丁文志中了。 镇上这地方比起县城府城来不算太热闹,谁家放了炮仗,那声音能传出去好远。 今天又是赶集日,人多,不多会儿,听到炮仗声的人就循着声音到了镇衙大门外。 不知情的还在纳闷镇衙今儿是办什么喜事了,知情的马上就想到肯定是丁文志中举了,一个个眼巴巴地瞅着,想看大门里头啥时候出来个人解释下。 堂屋里,胡氏忙的不可开交,又是给报喜的官差沏茶又是给赏钱的,还准备去做饭招待人家。 报喜的那几人忙说不用,看向丁文志,“恭喜举人老爷了,前途无量啊!” 丁文志笑着道谢。 举人录取量是根据每个省份报考人数和录取比例来的,他们这省按照比例差不多就是一百个左右,丁文志中了第五。 那人又说:“过几日主考官会在省城设鹿鸣宴,宴请新科举子前十,到时候丁举人可一定要去啊!” 丁文志点头说会按时去的。 报喜的官差走了以后,胡氏才站到大门外来,对着外头百姓们好的脸色,满面喜色地说:“我们家文志中了,到时候摆宴,都来吃席啊!” 众人得了个准确答案,一下子热闹开来。 “我就说秀才公一定会中的吧,人家当年可是一等秀才,前途无量啊!” “国子监出来的学生,能不中吗?” “哎,举人娘,以后你们是不是跟着儿子享清福去了啊?” 胡氏被问得有些发蒙,她只是听自家男人说过,中了举人有机会做县令县丞这样的官,但具体是怎么分配的,她一个大字不识的妇人,哪里会晓得。 答不上来,胡氏只是干巴巴地露了个笑脸。 不过对于他们这种小地方的人来说,县令就是他们的天,能当上县令,那已经是天大的官了。 胡氏觉得,自家儿子要是能做个县令也不错,以后他们便不用挤在镇衙后面的小院子里了,听说县衙后院更宽敞,房间也多,去了那地方,天天能去街上买东西,不用非得等到赶集日。 这么想着,胡氏心里又乐呵起来,发了些花生瓜子糖块打发了众人,这才回去给儿子张罗饭菜。 丁父回来的时候,绷着一张脸。 胡氏见他应该是被张举人那事儿气着了,没敢往他跟前凑。 丁文志过来吃饭的时候见丁父脸色不好,问他,“爹怎么了?” “还不就是张举人那事儿。”丁父道:“他家那三个儿媳妇,气人得很,张举人都还没真的当上官,就在打主意怎么从公公身上多捞点油水了,一言不合又开始吵吵,都没顾着张举人还在病中不能受刺激,唉……摊上这样的儿子儿媳,张举人也是大不幸。” “那最后怎么处理的?”丁文志问。 “他们当初分家闹得全村皆知,如今要合家过,三个媳妇又处不拢,一个嗓门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抠,说来说去,都是为了钱。 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出面说要合家得先问过张举人的意见,否则再闹,就上县衙说理去,那三个媳妇一听要去县衙,这才肯消停下来。至于后续怎么处理,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张举人是个软心肠,想来也不会对自家儿子下狠心,这事儿到了最后,十有八九是合家过,不过我琢磨着,以那三个媳妇的性子,合不了几年又得分家。” 正在外面洗脸的丁文章听了这事,倒了水进来道:“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爹你还是别管了,免得到时候闹出个好歹来,人家赖你头上,你可吃罪不起。” 丁父点点头,他只能帮到这儿,毕竟是人家屋里头的事,哪怕他再是镇长也不好出面干涉太多。 想到进门时满地的炮仗屑和一路过来镇民们的恭喜声,丁父这才突然反应过来,看向丁文志,“文志,你是不是中了?” 丁文志点头说中了,报喜的官差刚走不久。 “难怪我回来的时候镇上的百姓看我的眼神有些怪,我当时心里揣着事儿,没怎么注意,这会儿才想起来,果然是中了啊,太好了,爹跟着就给你安排流水席,请人来吃个饭。” 丁文志摆手,“不忙,省城里主考官和其他几位大人设了鹿鸣宴,我还得跑一趟省城。” 丁父说不妨事,你去你的,我们准备我们的,等你回来,流水席也准备好了。 丁文志没再拒绝,中了举人办流水席庆祝是每个地方都一样的风俗。 第二天,丁文志就启程去了省城赴鹿鸣宴,回来以后正赶上家里的流水席,宴请了镇上不少百姓以及白头村的全村人。 宴席从早到晚,菜就没断过。 当然,吃席就有人送礼,丁父也是嘱咐过胡氏不能收。 这次办的流水席因为桌数多,请的人也多,花了不少银子,还不能收礼,胡氏有些肉疼,不过想想自家儿子的锦绣前程,她又释然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嘛,就当是自家搞了回慈善,为儿子积福。 在镇上学塾念的铁蛋听说丁家二哥中了举人,一下学就跑来讨教经验,说他将来也要考举人,去京城见团子。 丁文志被他这个志向逗乐了,刚好剩下的几个月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教了他不少东西。 铁蛋受益匪浅,功课进步了不少,常常受到夫子表扬。 丁安生也在短短几个月里跟着丁文志认了不少字,过完年,刚开春就被他爹娘送去开蒙了。 估摸着路途中的冰雪都融化得差不多了,丁文志才挑了个好日子背上篓出门,准备赶赴三月份的春闱。 这次不是偶遇,他直接让赶车的小厮去了张举人家门前,想跟张举人一起去京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16、偶遇佳人,林诗雨(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张举人的婆娘来开的门,听他自报身份以后很是激动,忙冲着里头喊,“他爹,他爹你快出来,镇上的丁举人找你来了。” 正在吃饭的张举人一听,马上扔了碗筷出来,见果然是丁文志,老脸上爬满了不敢置信,“贤侄怎么来了?” 丁文志道:“我要上京赶考了,来问问老伯,要不要一起,我以前的同窗都联系不上了,刚好咱们俩是一届的,上京路途遥远,能有个伴也好。” 张举人听罢,眼神犹疑了一下,说:“不瞒贤侄,我不打算继续考了,想就此去衙门谋个官职。” “为什么不考了?”丁文志问。 张举人动了动嘴皮子,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张举人不说,他婆娘站出来说,“是这样的,刚中举人那会儿,朝廷不是给了二十两银子的路费去京城赶考吗?我们家老爷的银子,被那几个倒霉婆娘使计给诓走了,一个铜子儿都没留下。” 张举人的婆娘说着就落了泪,老爷就是心太软,儿子一上门来随便假装服个软卖个惨,他就动摇了,连路费都能让儿子儿媳给诓走,如今别说上京赶考,老两口凭着家里这几亩地还能过到几时都没个准。 丁文志一听,顷刻了然,说:“没关系的,张老伯要是想去,路费我可以帮你垫着。” “那怎么行?”张举人坚决不同意,他一个长辈,能用小辈的钱吗? 丁文志道:“本来是有机会考中进士入翰林的人才,若是因为区区二十两银子就束了手脚放弃前程,岂不可惜?老伯若实在介怀,就当是我借给你的,等你将来有了钱,再还我也不迟。” 这话说得虽然挺有道理,但张举人自尊心很要强,总觉得过意不去。 丁文志又说:“老伯就别犹豫了,天下学子,谁不想入翰林院,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难道你不想去试试?” 张举人当然想去,可是…… 他婆娘见他还在犹豫,赶紧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说:“我看丁举人说的很有道理,他爹,你要不就去试试呗,二十两银子,我多喂几头猪,多捡几个鸡蛋去卖,到时候一定替你还上,你只管安安心心地去考,家里的事儿就别牵挂了,一切有我呢!” 被老妻一通安慰,张举人感动得一双老眼都红了,直说对不起她,过门这么多年没过过好日子不说,还把嫁妆都给倒贴在他读上。 婆娘抹了泪,扯着嘴角笑,“你这不是给我挣回来了吗?就算考不中进士也是个举人,以后在县衙有了差事,每个月都有俸禄领,还愁啥?” 听了老妻的话,张举人很快去收拾东西,坐上丁文志的马车,先朝着府城去。 他们走的时候,丁文章的媳妇儿廉氏刚好生了个大胖娃,又是个儿子。 —— 丁文志之前在京城一直都是住在国子监的校舍里面的,如今出来了,自然不能再回去,到了京城以后,他打算和张举人去租一间小院子住下,一来图个清静,二来租小院比住客栈划算。 京城的客栈,哪怕是普通的也比他们乡下的贵上不少,如今距离春闱还有一个多月,算下来开销很大。 只不过,要找到这么一间院子也不是易事,二人到京城以后,随便吃了顿饭就趁着天色出去寻摸了。 丁文志怎么都没想到会在大街上碰到林海。 林海乍一见到他,还有些不敢相信,等再三确认了才隔着对街喊,“文志兄!” 丁文志循着声音望过去,见到林海正带着几个小厮在街上闲溜达。 林海三两下蹦过来,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张举人,有些迟疑,“这位是……?” 丁文志介绍道:“是跟我一起乡试入选的张举人。” 林海点点头,做了个揖问好。 张举人也回了个礼说不必客气。 林海见丁文志四处张望,问他找啥。 丁文志说:“打算租个清静的小院住下读备考。” 想到了什么,又问林海,“你是京城人氏,知不知道什么地方有清静一点的小院,不要太大,能住人就成。” “嗨!”林海直接摊手,“咱们同窗一场,既然让我遇到了这种事,还能亏待了你不成?租什么小院,这样,你们俩直接去我家,我让人给你们腾出一间僻静的院子来,保证不会有人打扰你们读的,如何?” 丁文志犹豫。 林海已经邀请他很多次去他们家了,只不过他每次都找了理由推脱。 “文志兄,这次你要是再拒绝我,可就是不给我面子了。”当着张举人的面,林海直接说:“你看你们俩大老远的赶来,自己租院子的话还得费心费力地去收拾,再说你们自己又不能做饭,还不得顿顿往外跑,直接去我们家多好,我爹欣赏读人,尤其欣赏文志兄这样的,放心吧,一准让你们住得舒坦。” 推了那么多次,再推的话似乎是有点不近人情,丁文志只好点了头。 林海高兴坏了,吩咐后面的小厮,“过来给两位举人拿东西。” 不多会儿,丁文志和张举人手上的包袱就被林家小厮给接了过去。 二人跟着林海直接去了林府。 林海的爹林啸是大理寺卿,乃全国三法司之一的长官,官拜正三品,府邸气派巍峨,大门口守卫森严。 张举人活了一辈子,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府邸,当下站在林府门前的大石狮子处就走不动道了,一双老眼里净是激动。 林海客气道:“二位里面请。” 丁文志也对张举人道:“老伯请。” 张举人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老脸上一臊,跟在二人后头往里走。 家中来了客人,又是请了好几次才终于请进门的优秀学子同窗好友,林海直接把人带去了正厅,然后让人奉茶,再吩咐后厨备饭。 张举人看了一眼那茶杯,一套下来,怕是把他们家圈里的鸡鸭鹅猪全拉去卖了都买不起,因此他没敢端,怕磕着碰着弄坏了,只说自己不渴。 丁文志倒是镇定些,他到底是在京城待了那么多年的人,虽然平时没去过多少大户人家,但在气度方面,相对来说还算沉稳,何况,离京之前他去了一趟楚王府,富丽堂皇的亲王府邸都得见过了,一个正三品官员的府邸,自然就不足为。 林海对二人解释道:“国子监今日旬休,我爹在衙门还没回来,我娘和妹妹是女眷,不方便出面,就由我招待二位了,别见怪。” 张举人虽然没来过京城,但他听说过,大户人家男女七岁不同席,男女大防看得很重,不像他们在家里,吃饭了就一大家子人围在一个桌上,村里的女娃天天都要下地干活,哪来的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穷人家不讲究那些。 丁文志眼神微闪,看向林海,“你还有个妹妹?” 为什么以前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林海咳了一声,说:“有的,有的。”早让你来我们家你死活不肯来,傻了吧? 丁文志只是有些讶异,却也并未放在心上,笑笑就揭过了。 后厨动作快,没多久就让饭菜上了桌。 做得很是丰盛,明明只三个人,却弄了一大桌,还全都是好菜,林海又让人取了酒来。 三人边吃边聊,估摸着吃了半个时辰才让人给撤下去。 给丁文志和张举人住的院子准备好了,下人来通报过后,林海站起身,带着二人过去。 那小院距离主院远些,平时很少有人过去,院子里种着几株腊梅和桃花,桃花在吐蕊,一进院就能闻到一股子清香味,很是幽静。 林海看向二人,尤其对丁文志挑了挑眉,“怎么样,满意不?” 丁文志点头说满意。 张举人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院子,自然是满意极了,连连给林海道谢,说多亏了他帮助,否则他们俩今儿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落脚的地方。 林海性子豪爽,摆摆手,“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你二人别跟我客气,房间里的被褥我已经让人铺好,要是累了就先进去歇会儿,我还约了几个同窗在酒楼聚会,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们。” 见他要走,丁文志忙出声,“对了林兄,你家府上距离楚王府远不远?” 林海心知丁文志要去见楚王妃,道:“不远,楚王府只隔着我们家一条街。” 丁文志点点头,松了口气。 林海见他抬头看天色,提醒道:“距离春闱还早着呢,你又是今日刚到的京城,就算再有急事,也不急于这一时吧,歇歇,歇够了,明儿个再精精神神地去拜见王妃,她看着你也觉得舒心。” 丁文志觉得有理,索性打消了念头,回房读了会,又和张举人讨论了一个时辰的学问,没多久下人送了热水来。 赶路这么些日子,身上早就味儿了,二人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睡了一下午。 傍晚时分,丁文志没了瞌睡,醒来后出了小院,也没敢走远,怕林府太大迷了路,就在附近的山石旁站了站。 正准备回房的时候,见到迎面走来个明丽娇俏的美人,皮肤很白皙,双眼像含了秋水似的明媚,身段婀娜,走起路来聘聘婷婷。 丁文志见避让不开,索性拱手作揖,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一时间没了言语。 美人见到他,却是止了脚步,声音细软好听,“公子便是我大哥常提起的丁姓同窗了吧?” 丁文志愣了一下,点头说是,却不敢问姑娘芳名,毕竟是这府中的女眷,这么问太过唐突,一个说不好还得让人当成登徒子。 “我是林海的妹妹,我叫林诗雨。” 见他无从称呼,她自我介绍起来。 丁文志恍然大悟,原来眼前的姑娘就是早前林海口中的妹妹。 林诗雨。 这名字乍一听有一种诗情画意的感觉,果然不愧是官宦人家,取名跟乡下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原来是林姑娘,在下失礼了。”丁文志眼睛看向地上的青砖,没再抬头,声音倒是不慌不忙。 林诗雨看着眼前年轻俊逸的男子,掩唇轻轻笑了一下。 早就听大哥夸过多少回了,说他有个同窗是从乡下来的,但是读相当刻苦,在国子监的表现十分优异,每次旬考月考的排名都很靠前,很得老先生们的喜欢。 她一直好,那是怎样一个人,所以私底下央了林海好几次,让他把丁文志带到府上来,只可惜,丁文志总是推拒,今日却突然到访,让林诗雨有些措手不及,因为大哥事先并未告知她此事,只是在把人安顿好以后亲自去找她说了一声。 林诗雨住在内院,本来这么出来见外男有些不合规矩,可是她跟她爹一样,是个惜才爱才之人,尤其赏识那种青年才俊,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不能一直待在内院,否则以丁文志这种知礼守礼的作风,能“偶然”碰到她就怪了,索性,林诗雨也不扭扭捏捏的了,直接跟她母亲说来找大哥的这位同窗讨论诗文,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过来。 如今见着了人,果然如她大哥所说,是个端方周正的,她莞尔,“丁公子不必多礼,我来找你,是前几天闺中好友给我出了个对联,我思来想去都对不工整,想请教你,看能不能对出更好的下联来。” 林诗雨知道,跟这种文人打交道,必须得找到共同话题,而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就是“文”,以文交友,再恰当不过。 果然,她话音才落,丁文志就抬起头来,眼神中多了些兴味,“上联是什么,还望姑娘告知。” 林诗雨指了指前头的八角亭,“不如咱们去前头聊吧!” 她是请示了母亲光明正大来的,不怕被人瞧见。 丁文志却有些犹豫,怕坏了她的名声。 林诗雨眼神闪了闪,笑说:“咱们是讨论学问,又不是做别的,损不了清誉,这京城里,每年还有才子佳人们的诗文会呢,不也是男女同出席吗?丁公子太过谨慎。” 话虽这么说,心中却是极其满意丁文志的做派。 丁文志闻言,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跟着林诗雨进了亭子,二人就着那副对联,又讨论到了别的诗文上,没多会儿就相谈甚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17、会试放榜(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林海来找丁文志的时候,老远见那二人在亭子里坐着,他赶紧止了脚步,悄悄退回去,打算等晚上再来。 丁文志一直忧心自己一个外男会给林家府上的小姐带来困扰,所以聊了没多一会就起身说自己还有个同伴在院子里,自己出来的太久怕他担心,该回去了。 他这么说,林诗雨自然不好强留。 丁文志走后,林诗雨也打算回内院了。 刚走到月洞门口,就见林海鬼鬼祟祟地从旁边窜过来。 林诗雨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大哥这是做什么,吓死我了。” 林海冲她挑眉,神秘兮兮地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林海哼道:“别以为我没看到你跟我那位同窗在亭子里坐着,我老远瞅着,你们俩挺聊得来啊,都聊了些什么?” 林诗雨脸色微红,嗔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怎么就不能问了?”林海道:“要不是你三番五次让我把人给带回来,我能跑到内院告诉你他来了吗?机会还不是大哥给你创造的,问问不过分吧?” “也没什么,就我一个好姐妹给我出的对联,我对不出来,去请教他。” “你们俩就聊这个?” “不然你以为呢?” 林海急得上火,“那你觉得他如何?” 林诗雨瞪他一眼,“什么叫我觉得他如何?” 林海说话向来直,“你求了我那么多次,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他?” 林诗雨很不优雅地扔了个白眼给他,“我见都没见过他,怎么就喜欢了,我让你带他来,就是想亲眼看看你口中的优秀学子是什么样的。” “那你看完了,总该给个评价吧!”林海又绕到这个话题上来。 林诗雨无奈,只好说:“行止有度,君子端方,品行倒是不错,在学问方面也很有见地,总体印象还行。” 林海乐了,“那就是看对眼了呗!” 林诗雨的面上再一次红了,“哥,你怎么老是说话没个正经?” “我哪里不正经,实事求是啊!”林海摊手,“我这位同窗,在乡下既没有青梅竹马,迄今为止又没有意中人,还不到二十就中了举人,扎扎实实的青年才俊,要不你出去打听打听,他这个年纪能进会试的有几个,就算有,能有他长得好,品行端?” 林诗雨刚才一直顾虑的就是丁文志在乡下订了亲或者是有意中人,如今听林海大喇喇地说出来,她再也经不住臊,扔下一句“懒得理你”就红着脸提着裙摆跑进内院了。 林海看着林诗雨仓惶而逃的背影,无声笑了笑。 他就说嘛,自家小妹见了文志兄,一定会中意的。 不过瞧这样子,两人发展的略慢啊,看来他这个做大舅哥的还得加把劲儿,把妹婿紧紧攥在手里才行,否则将来被人捷足先登,哭都没地儿。 —— 白天睡了一觉,丁文志夜间便没什么瞌睡,索性坐在灯下看。 林海过来的时候,他都没察觉到。 “文志兄,还不睡啊?”林海站在门外,冲着里头的人笑了笑。 丁文志听到声音,马上放下本,说:“白天睡过一觉,这会儿反倒不困。” 林海抬步走进去,扫了一眼他桌上的,问道:“你明日要去楚王府?” “嗯。”丁文志点点头,爹娘有话托他带给小妹,不能不去。 “楚王府距离这儿不远,我让人送你。”林海说。 “劳烦林兄了。”丁文志对这一带不熟,不敢一个人到处乱跑。 林海前面的话都只是套近乎,接下来才入主题,“我来的时候听说你见过我小妹了?” “刚才在外面,跟林姑娘讨论了一下对联,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看着他急于解释的模样,林海有些好笑,“我又没问你们做了什么,那么紧张干嘛?” 丁文志:“到底我是外男,私下里见你们府上的女眷不合礼数,我怕你家人误会。” “不会。”林海一摆手,“我妹妹是跟我母亲请示过才来的,况且你们不是只讨论对联吗?那有什么?” 丁文志闻言,稍稍放了心。 林海又转了话题,“这次会试,有信心中吧?” 丁文志摇头,“不好说。” “我白天都没来得及问你,乡试拿了第几名?” “第五。”丁文志说。 “第五也不错。”林海满意地点点头,“文志兄这么优秀,会试一定能中,到时候可就是真正的天子门生了,入翰林院指日可待。” 丁文志失笑,“这都还没考呢,林兄就想那么远。” “这可是关乎仕途前程的大事儿,不想远些怎么成?”林海道:“文志兄就没想过到时候殿试完赐了出身,把你爹娘兄嫂接到京城来安置?” “想倒是想过,只是没你想的这么远。”丁文志如实说。 林海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夜深了,我也不打扰你读,差不多就该歇了,明儿个还得去楚王府呢,可别起晚了,我要去国子监,到时候可能没法送你,不过人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会把你稳稳当当送到楚王府的。” 丁文志颔首,“有劳。” —— 不管是在校舍还是在家里,丁文志都习惯了早起,已经形成了固定的生物钟。 翌日醒来的时候,张举人还在睡觉,丁文志没吵他,写了张字条放在张举人的窗台上,找了个小石子压着,就跟着林府的下人走出大门坐上马车去楚王府了。 张举人起身的时候,见着那张字条,是说丁文志去了楚王府,让他自己温习本,不必找他。 没了丁文志,张举人也不认识林家的人,不好意思去叨扰主人,便只好坐在桌前看起来。 丁文志到了楚王府的时候,门房小公公一眼就认出他来了,很快进去通秉。 他本来是打算正式拜见楚王的,但是很不凑巧,最近弘顺帝正在安排会试的主考官,傅凉枭想安插自己的人进去,这几日一直在筹划这件事,并不在府上。 丁文志还是只见到杜晓瑜。 他要行礼,杜晓瑜不准,忙打住,“二哥要是跟我客气,以后可就别来了。” 丁文志道:“王妃身份尊贵,我不过一介草民,不行礼如何使得?” “王爷又不在,哪来那么多的虚礼?”杜晓瑜嗔道:“快坐下吧,跟我说说家里情况如何?” 丁文志坐下来,告诉她药田扩充了不少,去年雨水充足,长势不错,收成也好,果园的果树再来一年就该挂果了,另外就是他大嫂廉氏,他来的时候已经箩大的身子,如今该是生了,最后又把爹娘的问候转告杜晓瑜。 杜晓瑜笑眯了眼,说:“原本该回去看看的,可是我这身份限制太多,再加上我们家小二马上就出生了,实在抽不开身。” 丁文志笑说不用回去,她想知道什么,等那边传来消息他都会第一时间转告她。 杜晓瑜点点头,又说起了考试的事。 “听王爷说今年报考会试的学子有五千多,录取率还行,大概能取三百多名进士,比例可比乡试好多了,二哥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平常心对待就好。” 丁文志说:“我知道。” 两人正谈话,外面摇摇晃晃走进来个小不点,仰着脑袋看了看丁文志,又看向杜晓瑜,“娘亲……” 他还不会说长句,只是眨巴着好的一双大眼。 “离忧,这是你二舅舅。”杜晓瑜笑着介绍道:“二哥,这是我们家的长子,傅离忧。” 丁文志看向已经走到杜晓瑜身边、正用眼神瞄着他的傅离忧,莞尔一笑,“我去年返乡的时候,他还是个奶娃娃呢,如今都会走路了,长得真可爱。” 傅离忧不搭理二人,一屁股坐在小矮凳上掰着手指头数,他不是已经有个二舅舅了吗?怎么又钻出来一个?哎呀好乱好乱,娘亲坏,一下子让他记这么多人,脑袋晕乎乎的。 杜晓瑜揉揉他的小脑瓜,说:“这个是娘亲的义兄,所以你也得管他叫舅舅。” 义兄又是个什么东西? 小离忧双眼都晕成了蚊香圈。 丁文志是赶早来的,没吃早饭,杜晓瑜让人去准备。 早饭送来的时候,丁文志犹豫了一下,问她,“王爷今日什么时辰回来?” 杜晓瑜摇头,“说不准。” “王爷公务很繁忙吗?”丁文志又问。 “对。”是关于会试的事,杜晓瑜不能多说,只是含含糊糊地应付了一句。 得知今日大概又见不到楚王,丁文志有些小小的失望,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倘若他中了进士,将来肯定还能有更多的机会,不必急于一时。 小离忧坐在杜晓瑜旁边,拿着调羹一勺一勺地自己舀着牛乳蛋羹吃。 他生来富贵,养得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一双眼睛乌黑又明亮,时常滴溜溜转,小脑袋瓜很是聪明,每次一入宫,就像个小福娃似的,常把各宫主子逗得开怀大笑。 丁文志走的时候,他奶声奶气地挥舞着小爪子,吐字不太清晰,“舅舅……债……债见。” 杜晓瑜听得捂着肚子笑。 —— 晚上傅凉枭回来的时候,杜晓瑜把丁文志想拜见他的事说了一下。 “丁二哥似乎还不知道你就是当初在白头村待过两年的阿福。”杜晓瑜道。 “此事不急。”傅凉枭道:“等他中了进士,再来拜见也不迟,如今临近会试,他来见我反而不妙。” 杜晓瑜点点头,“也是,那等他会试成绩出来再说。”否则这会儿丁文志与傅凉枭走得太近,会被外面传他贿赂亲王。 傅凉枭顺势摸了摸杜晓瑜的小腹,“再没几个月就要出生了。” 杜晓瑜笑,“名字想好了没?” 傅凉枭犹豫了一下,说:“离忧是我取的,第二个孩子合该你取。” 杜晓瑜忍俊不禁,“你就不怕我这水平给取瘸了啊?” 傅凉枭一副“随你便”的架势,“取瘸了也是你亲生的。” 杜晓瑜满额黑线,“那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不能随便取。” —— 会试时间在暖春三月,时间与乡试一样,都是初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三场。 丁文志和张举人在林家温习了一个多月的,这一个多月内,张举人也渐渐适应了京城,没有了初来时的拘谨和忐忑,二人虽说不算准备完全,但起码临考心态还不错。 弘顺帝委任的主考官,全是进士出身,有大学士、学士、六部尚、侍郎以及都察院堂官,也有去年乡试时京城的主考官。 今年的主考官委任了八位,三位主考,五位副主考,本来往年没那么多考官的,由于去年乡试在江南贡院发生了科场舞弊案,牵连甚广,弘顺帝雷霆大怒,处置了当时江南贡院里的所有正副主考官和参与舞弊的学子。 这件事闹得很轰动,丁文志他们也是到了京城才听说的。 所以今年的会试,十分的严格,连兵部那边安排了都统派兵来把守,搜身更是比乡试还细致,脱了衣裳,从头发到腋下、亵裤、鞋底,但凡能有机会夹带的地方,全都搜了个遍,考生空手入考场,笔墨纸砚一律不准私自带入。 面对这么严格的会试要求,动小心思那部分人暗暗叫苦,想凭真本事考进士的那层人则是十分高兴,因为越公平,他们的实力就越能得到证明,不至于被花钱买进士的那些纨绔子弟给占了名额。 初八进场,历时九日的三场考试就这么过去了。 交卷走出考场的时候,张举人追上丁文志的步伐,问他考得咋样。 丁文志说还好,至少尽力了。 张举人则是叹息了一声,说:“我以前没来过京城,没参与过什么时政,眼界窄上许多,写出来的文章不够大气,词句也雕琢得不够精细,不抱什么希望了,就是想试试来京城会试是啥感觉。” 丁文志道:“跟张老伯一样从乡下来的学子很多,他们都是没参与过时政的,大家起点一样,你别想那么多,还有一个月才放榜呢,终于考完了,先回去沐浴,咱们约上林兄,去酒楼吃个饭,感谢他这一个多月的收留。” 张举人应是,说林海帮了这么大的忙,合该请他吃顿饭。 林海听说以后,坚决不同意,非要等会试成绩出来以后再说,“你们俩就算要庆祝,也得再等一个月啊!这会儿不上不下的,急什么?” 张举人叹息一声,“我怕是没希望了。” 桃源镇几十年才出了这么两个举人,当初在乡下的时候,谁见了他都恭恭敬敬地陪上笑脸喊声老爷,他以为那就算体面的了。 等到了京城,看到来自四面八方的举子,张举人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么多人里面,压根就算不得什么,哪怕用一个多月来调整心态,入考场的时候同时见到那么多举子,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对比过后的落差感。 跟那些有家世有底蕴的子弟比起来,他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别灰心嘛张老伯。”林海笑着说,“我听闻今年报考的举人上了五千,录取率提高了些,算下来大概能录取三百余人,没准儿你就是那三百余人的其中之一呢?” 张举人苦笑,要想从五千人里面杀出重围冲进前三百,哪有那么容易? —— 每年的会试,主考官都是分成几派的,有的喜欢改革,有的喜欢保守,而且因为私底下效忠的主子不同,想为自家主子招揽的人才自然也就不同。 今年因为主考官多,派系四分五裂,阅卷过后因为排名的问题,八位进士出身的老大人在阅卷馆吵了几天都没能定下来,好不容易定下前十来,拿去给弘顺帝过目,又被弘顺帝抽走了几个,说文章不够好,让另外补几个上来。 为了补这几个名额,八位大人又吵了几天,才终于赶在四月十五之前把所有排名都定好,填了榜单,盖上礼部的印戳,于四月十四这一日在礼部衙门外放榜。 林海早早就为丁文志和张举人定了茶馆,三人去得早,占了好位置,临窗而坐,能一揽下面的盛况。 前来等榜的学子多不胜数,街道上乌泱泱的全是人头。 林海见张举人紧张得不得了,出言道:“张老伯不必紧张,我手底下的人去看榜了,一会儿回来会通知你们的。” 张举人笑得很勉强,他虽说不在意会试能不能中,可到了放榜这一日,还是想在榜单上见着自己的名字。 榜单是一种很神的东西,会让人自然而然地生出对比性来。 不多会儿,下面的街道上传来个别举子的声音,“我中了,我中了,考了这么多年,我终于中了!” 一听到这声音,张举人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 莫说张举人,此时此刻,连丁文志都有些紧张,虽然他预感自己年纪轻初试就考中的机会不大,但心里还是隐隐期待着。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后,林海的小厮才从人山人海里面挤出来,上了茶馆。 林海见他喘着粗气,亲自给他倒茶,小厮受宠若惊,急急忙忙喝了茶才道:“中了!” “谁中了?”林海问。 丁文志和张举人也紧张地看着小厮。 小厮怕自己嘴巴不利索说不好,把抄录来的名次递给林海。 林海照着念,“汾州渔阳县桃源镇丁文志,会试第五十八名,汾州渔阳县桃源镇大吉村张旺,会试第二百八十一名。——哎呀,恭喜二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18、殿试(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张老头一听这话,傻眼了。 他心里虽然期盼,却也知道初试就考中进士的可能性不大,哪曾想,竟然真的榜上有名。 他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看向一旁的丁文志,“我……我中了?” 丁文志从林海手中接过纸条看了看,问小厮,“姓名,籍贯可全都抄对了?” 小厮忙不迭点头,“丁点儿不错。” “那就没错。”丁文志松口气,看向张老头,“张老伯考中进士了。” 张老头还是觉得太梦幻了,赶忙掐了自己一把,感觉到疼才放手,欢呼道:“我中了,我竟然真的中了!” 林海看着张老伯激动的样子,也跟着笑了笑,说:“中了进士,再过殿试赐了出身差不多就能把家人都接到京城来安置了。” 张老头想到家中日日翘首以盼的老妻,几十岁的他忍不住老泪纵横。 不枉老妻数十年如一日的喂猪养鸡,甚至把嫁妆都给变卖成钱供他读,这下子出息了,能让她过上好日子了。 丁文志也为他高兴,“恭喜老伯了。” 张老头一抹泪,拱手道:“同喜同喜。” 林海高兴地一拍桌,“如此双喜之日,理应举杯庆祝,文志兄,张老伯,一会儿咱们去喝两杯,今儿我做东,等你们殿试完,再请我去吃饭,如何?” 丁文志颔首,“也成。” 殿试时间在十日后,弘顺帝会亲自主考。 殿试就是把会试录取进来的这三百多名进士重新排名的意思,不存在中不中的说法。 到时候皇帝会临场出题,能混到什么样的前程,就看这最后一考了。 一甲三名的状元、榜眼和探花,自然是多少贡生趋之若鹜的名次。 上不了一甲,能入二甲也是相当不错的,赐进士出身,三甲就吊车尾了,排在三甲不能算作进士,但皇帝为了给你个安慰,所以赐个同进士出身,就好像是大户人家的“如夫人”,如夫人不是夫人,只是给你个雅称,事实上就是个妾。 一般很多中了三甲的,直接就给外放到小地方做官去了,三年一考评,要想熬到京城来,也得几十年,还得有政绩才行,否则一辈子上不来的大有人在。 由此可见,当初江其佑能在短短二十年内大起大落,傅凉枭从中费了多大的劲。 话说当前,三人相约去吃了酒就回去了,丁文志和张举人又开始凑在一块儿研究学问。 张老头道:“我听其他贡生说,西南那边的战事还没结束,今年的殿试,皇上极有可能以此为题。” 丁文志点头道:“我也听说了,可能性应该挺大,张老伯早早做准备吧!” 二人又等了八九日,终于迎来科举最后一场——殿试。 四月二十六日,殿试开场。 搜身同样严格,三百多名贡生,基本都是没见过皇帝的,一想到待会儿天子要坐在上头监督着他们考试,有几个就开始发抖了,原本做好准备的,此时大脑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张老头也有些发虚。 丁文志深吸口气,用眼神示意他放松。 张老头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天子的天威,就当是去乡试。 众人落座没多会儿,弘顺帝就来了。 贡生们齐齐起身跪地行礼。 弘顺帝扫了一眼下头,收回目光,走到龙椅上坐下,让众人平身。 之前张老头和丁文志讨论的西南战事,早就在贡生们中间传开了,很多人笃定皇帝一定会以此作为今日的题眼,让他们写策论,所以不少人早就准备了腹稿,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势。 但谁也没想到,弘顺帝出的题目比这难上十倍。 弘顺帝对着下头的贡生说了一通,大意是:一直以来,他都想做个励精图治为国为民的明君,想让九州清晏,万方安和,可往往事与愿违,他越是想朝着这方面走,吏治就越腐败,法令更是越发的松懈。 弘顺帝尤其以去年江南贡院的科场舞弊案作为例子,问下头的贡生们,是他继位以来颁布的某些法令过分严苛不近人情,还是说,他太过心慈手软所以导致腐化现象日益增生? 这样的试题,哪怕是其他几位副主考听了都捏把冷汗。 贡生们更是暗暗心惊。 到底皇上是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呢? 要知道这个题目的角度很刁钻,你要是写了皇帝乐意看到的那一面,那就有可能一跃成名,但若是写了皇帝不乐意看到的,那就不仅仅是把你踢到三甲那么简单了,直接摘了你脑袋都有可能。 因此贡生们迟迟不敢下笔。 丁文志皱了眉头,这个题目乍一听好像抓不住什么重点,可仔细一琢磨,涵盖的东西太多,弘顺帝这是从政治制度问到人性问题上去了。 要怎么答题才好? 他思索良久,低下头开始答卷。 其他贡生估摸着时间不多了,不敢交白卷,只能硬着头皮答卷。 题目太尖锐,贡生们又摸不准皇帝的性子,所以保守派答得很保守,说了一大篇,看似中规中矩,实则句句是废话,不痛不痒地全都不在重点上。 而激进派回答的就各不相同了,偏向哪个角度的都有,有的谈吏治,有的论民生。 如今朝中几位皇子为了夺嫡,矛盾日益尖锐化,派系分割得很厉害,弘顺帝想培养自己的人,因此有些坐不住,下来走了走。 走到哪个贡生旁边,哪个就被他吓得手一抖。 弘顺帝溜达了一圈,尤其重点看了一下学子们的姓名籍贯。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他这几个儿子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没少在科举上下功夫啊,殿内的三百多名贡生里,哪些属于哪个派系,一眼扫过去,大致都明了了。 弘顺帝的太阳穴突突跳,青着脸揉着额头回了座位上。 吴胜小声道:“皇上请用茶。” 若非碍于这里是殿试考场,弘顺帝早一巴掌拍飞茶杯了。 这几个孽障,他还活得好好的呢,就一个个想方设法结党营私,他们难道不知道,他从来就不准备立太子,而是打算把他们一个个给熬到老死? 想到这里,弘顺帝眼神一阴。 说起来,还是平日里被他骂孽障最多的老七最乖了,那个傻儿子,傻乎乎的什么也没做,太子之位倒不如直接给他,让他当个活靶子倒还有些用处。 ------题外话------ 晚上有事要出门,二更少了些,明天尽量补(* ̄3)(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19、立楚王为太子(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殿试过后没有放榜一说,而是要在太和殿举行传胪大典,传胪大典就是当着皇帝的面宣布新科进士最终名次的典礼。 名义上说殿试的最终名次由皇帝划分,但事实上,他哪有那闲工夫把三百多名贡生的文章都看一遍,都是等阅卷官们定下大致的名次以后着重看一眼排在前面那一二十位,行就行,不行就重新排。 在这期间,阅卷官们因为排名少不得又得吵吵。 弘顺帝便趁着他们吵吵的这几日里,让人私下去调查些事情。 —— 楚王府。 傅凉枭正在房教长子傅离忧写字,暗卫现身道:“王爷,皇上似乎行动了。” 傅凉枭握着傅离忧的那只手没松,头也没抬,问:“怎么行动的?” 暗卫说:“似乎在调查殿试贡生背后的家族关系。” 傅凉枭莞尔,“既然父皇想查,你们就多送些证据给他,让他一次性查个清清楚楚。” 暗卫领命退下。 杜晓瑜来给父子二人送甜汤,进门时听到了傅凉枭的话,挑眉问:“你在考场上安插了那么多自己的人,就不怕被查出来?” 傅凉枭接过甜汤,把儿子跟前的挪走,又将他抱到凳子上坐着,这才看向杜晓瑜,眼神十分笃定,“他查不到。” “为什么?”杜晓瑜很不解。 “因为我安排的人,他们背后的家族明面上都是效忠宁王和魏王的,父皇要查,只会查到这二人头上去。我在父皇眼里,就是个不学无术没什么出息的,哪有那么大本事在考场上安插自己的人?” 杜晓瑜惊得张了张嘴,“所以说,宁王和魏王在安排自己人的时候,实际上是把你的人给安排进去了?” “嗯。”傅凉枭莞尔,“包括考官也是如此。” 杜晓瑜这下没话说了,眼前的男人简直是个白皮黑心的芝麻馅汤圆啊! 她抿了抿嘴角,突然有一种“但凡他想算计,就没有任何人能逃过他五指山”的感觉。 宁王多精的人啊,都能被他给算计上,这个男人,“腹黑”都不足以形容他了。 小离忧耷拉着小腿坐在凳子上喝甜汤,见爹娘在一旁说悄悄话咬耳朵,哼唧一声。 杜晓瑜忙看过去,“离忧,怎么了?” 小离忧盯着杜晓瑜的肚子看,看了半晌,很是嫌弃地皱皱小脸,说:“娘亲笨,弟弟笨。” 杜晓瑜:“……”啥意思?有这么嫌弃亲娘的?这是亲生的吗? 小家伙说不了长句,傅凉枭便只能含笑解释,“他最近一直在问我,弟弟什么时候出来陪他玩,我说还要几个月,他问为什么那么慢,我就告诉他,因为弟弟笨。” 说到这里,杜晓瑜全明白了,合着刚才自己那敬服傅凉枭的花痴表情被自家儿子给看了去,儿子觉得是因为娘亲笨,所以弟弟才会笨得几个月都爬不出来。 想明白了的杜晓瑜瞬间黑脸,瞅着傅凉枭,“你就不能跟他说点别的?” 傅凉枭也很无奈啊,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脑子里总是有怪怪的为什么,你回答了一个,他又来一个。 以他的性子,能回答到儿子自己犯困,已经很不容易了。 杜晓瑜无奈翻了个白眼,看向傅离忧,“谁说一定生弟弟的,万一是个妹妹呢?” “那也笨。”小离忧喝完甜汤,大爷似的把碗推给杜晓瑜,小脊背往后一靠,包子脸上写满了嫌弃,他周岁以后就跟爹爹睡不跟娘亲睡了,爹爹说娘亲要带着弟弟睡,怕他晚上踹到弟弟,所以不让他去娘亲的床上睡觉,可是他好想要娘亲抱着睡觉觉。 杜晓瑜在心里默念三声“亲生的”,走过去把碗端起来,笑得很是勉强。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大爷是傅凉枭亲生的,完全遗传了他爹,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走到门口的时候,傅凉枭顺手从她手中接过碗,唤来外面的丫鬟,让她们拿去厨房,又看向杜晓瑜,声音透着成熟男人磁性的温柔,“你是双身子的人,就快临盆了,以后别做这些粗活,府上又不是没下人。” 杜晓瑜摇头说没事,她只是不太习惯成天闲着无所事事,想体验一下“相夫教子”的感觉。 结果…… 相夫是不成了,傅凉枭这种黑芝麻馅的,走一步算十步,她那脑瓜子可跟不上。 教子更别想,这才两岁不到的小屁孩,就开始嫌她笨,长大是要上天的节奏啊,她教得了吗? 杜晓瑜叹息一声,心里想着二胎一定要生个小丫头,贴心小棉袄什么的,最会疼人了。 一想到自己极有可能生个不会嫌弃自己的小丫头,杜晓瑜的心情又愉悦起来。 —— 有了傅凉枭的“帮助”,弘顺帝手里的证据来得很顺利。 没多久,就把朝中几位肱骨大臣传到养心殿觐见。 那几位摸不准弘顺帝的心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将目光落在一进去就沉默到现在的弘顺帝身上。 内阁首辅斟酌着开口,“不知皇上召集臣等,有何要事?” 弘顺帝眼皮一掀,问:“朕有意立楚王为太子,不知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众人脸色齐变。 不管是从立嫡还是立长来说,楚王都够不着太子的位置啊,皇上这是闹哪出? 几位大臣互相交换了眼神之后,许丞相出列道:“皇上三思,秋霓裳早已被废,楚王便没有了嫡子的身份,况且他前头还有魏王和燕王,若是按照长幼次序,怎么说也该轮到魏王头上,若是按照嫡庶,宁王才是皇后娘娘所出,乃正宗的嫡子。” 这话说得很直白了,如果真要立太子,只能从魏王和宁王这二人中间选。 弘顺帝:“呵呵。” 众人看不懂他到底是个什么情绪,心里都在揣测。 又有大臣站出来附议许丞相的话,说太子人选只能是魏王和宁王的其中一个。 那意思,只差大喇喇地说楚王不配当太子了。 弘顺帝:“呵呵。” 他们都是朝廷重臣,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皇上因为一时糊涂而选错了储君,因此内阁首辅带头先跪了下去,请皇帝三思。 弘顺帝呵呵够了,一把将御案上的折子扔到内阁首辅面前,怒火爆发,“你给朕念念,上头写了什么?” 内阁首辅颤巍巍地把折子捡起来,打开看了一眼,险些晕厥过去。 这个密折上,不仅有魏王和宁王在会试安插自己人的详情,还有他们几位大臣的黑历史,全都是实打实的证据,没一处是诬陷。 内阁首辅把折子传给其他人看,每传到一位大臣手里,那位大臣就得抖上三抖。 圣人都会犯错,更何况今日入宫的这几位都是吃了几十年盐米的老油条,就算明面上再干净,几十年的人生总有污点是洗不白的,而现在,他们洗不白的污点,就明晃晃地被人写在折子上,让弘顺帝瞧了个一干二净。 众人惶恐,等吴胜收了折子以后就伏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弘顺帝从吴胜手中接过密折,慢条斯理地合拢,看向地上跪着的大臣们,语气悠缓,好似刚才发怒的雄狮不是他。 “夺嫡之争如此激烈,皇子们竟然敢把主意打到科举上来,为了转移那几位皇子的注意力,朕深思熟虑过后,决定立楚王为太子。 诸位也都知道,老七文不成武不就,废是废了点,但他有个过人之处,死猪不怕开水烫,寻常有几个人对付得了他的?让他当太子成为众矢之的,一来可以转移注意力,二来,朕也好趁机磨练磨练宁王和魏王,看看这二位到底谁才是堪当我大魏储君的最佳人选。” 弘顺帝一说完,跪在地上那几位顿时明白了,齐齐松口气,站起身后,很是配合地强行扒拉了一堆傅凉枭的“优秀”出来,夸他才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最后,所有人的意见达成一致——立楚王为太子。 弘顺帝也不麻烦了,直接当着这几位的面,亲自执笔写下立储圣旨,盖上印玺,只不过,没有当天颁布出来,而是等到了传胪大典。 —— 五月初一这一日,所有贡生都到太和殿参加传胪大典。 王公大臣来的不少,参政的几位王爷,魏王、燕王、豫王和宁王都来了。 科举的事,他们都有参与,这会儿兄弟四人心思各异。 傅凉枭没怎么参政,原本不用来。 他是一大早被吴胜去王府催醒的,当时五更天都不到,听吴胜说弘顺帝让他入宫参加传胪大典,当场就不乐意了,拧着眉头,那股子骇人的阴戾,让吴胜这会儿想想都还后怕。 没等吴胜把话说完,他又撑着脑袋在座椅上睡了过去。 吴胜是三催四请才把这祖宗给接到宫里来的。 现如今站在皇子堆里,傅凉枭有些懒洋洋的,半晌不见大典开始就打哈欠了。 宁王看过来,“七哥昨夜没睡好?” “五更天不到被人吵醒,能睡好吗?”傅凉枭淡淡睨他一眼,“本王平日里又没有多少政务要忙,通常都是睡到自然醒的。” 他那一副“让我来参加传胪大典是扰了本王清梦本王十分生气”的做派,让前头背对着他的燕王频频翻白眼。 多少人想来传胪大典没机会,却被老七说得一文不值,这混蛋,真想揍他一顿啊! 宁王看着傅凉枭,眼神恍惚了一下,偏过头,望向上面。 弘顺帝已经到场。 简单说了几句之后,大典正式开始。 由鸿胪寺官员宣读新科进士名单。 贡生们一听大典开始,全都揪紧了心。 “第一甲第一名,黄梓良。” “第一甲第二名,庞彦磊。” “第一甲第三名,周兴宁。” 为了让后头的王公大臣听清楚,一甲三名的状元、榜眼和探花,每个人念三遍。 后面的二甲每个人只念一遍。 “第二甲第一名,姚通。” …… “第二甲第七名,丁文志。” …… “第二甲二十八名,张旺。” …… …… …… 丁文志和张老头同时傻眼了。 当日殿试的题目,他们至今都还记得,散场过后也讨论了一下,都觉得能进二甲的希望不大。 丁文志属于改革派,但是为了不得罪弘顺帝,答卷上收敛了不少,不过总体思想还是有些激进。 张老头属于保守派,虽然琢磨出了皇帝出题的主旨,可是不敢那么答,怕一个不慎引得龙颜大怒,所以词句之间偏向本分保守,事后听其他贡生们一分析,觉得自己答得一塌糊涂,估摸着要被踹到三甲了。 因为题目太难,这二人是真没想过自己能进二甲。 当下反复确认了念的就是自己的名字,二人心情都有些激动。 傅凉枭漫不经心地朝着那二人看去。 一个张旺,一个丁文志,谁能想到这两个不打眼的学子,前世到了后期会是他的左膀右臂? 张旺是个大器晚成的,他的能耐其实并没有在这次殿试中发挥出来。 说白了,张旺本来入不了二甲,但是傅凉枭不能让他再回汾州,所以提前跟阅卷官打了招呼,把他挤进去,还得要个好的名次,否则一样留不了京要回小地方谋官职去。 至于丁文志,以傅凉枭的预估,他的水准起码能上探花,但丁文志太年轻了,年轻人容易浮躁,还是给他压下来,从最底层开始,慢慢打磨。 更何况,他父皇之前在调查这次科考的学生背景,一甲前三是重点调查对象,如果把丁文志推上去,到时候没准弘顺帝会顺杆查到他头上来。 所以保险起见,丁文志给了个二甲第七,张旺给了二甲二十八。 这两个名次都是能留在京城做庶吉士的。 庶吉士等同于正式上岗前的实习生,不同于一甲前三名可以直接授予官职正式上班。 庶吉士要留在翰林院的庶常馆里继续学习,平时有资深翰林指导,偶尔能接触到大学士,皇帝会不定期对他们进行考核。 庶常馆散馆的时候,若是考核过关,便正式升级成为翰林院编修,若是不过关,就得外放到地方上去任职。 比起一甲那三位直接被授予官职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傅凉枭觉得,让丁文志去做庶吉士更合适,有资深翰林带着,三年后散馆,他应该能积累不少经验,这些东西都是很宝贵的,一甲前三可得不到,年轻人还是脚踏实地一步步的来更能长远发展。 —— 新科进士的名单全部宣读完,所有进士跪谢了皇恩,弘顺帝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王公大臣们面面相觑,知情的那几位则是纹丝不动,默默听着旁边的人议论。 弘顺帝坐了好一会才开腔,“今日正好当着新科进士们的面,朕宣布一件事。” 下面的议论声马上止住,一个个竖直了耳朵。 弘顺帝对吴胜使了个眼色。 吴胜马上把一早准备好的圣旨取出来,缓缓打开。 下面的新科进士和王公大臣们一见是圣旨,再次跪了下去。 吴胜扯开嗓子,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宣读了一遍。 大意是:东宫主位空悬多年,弘顺帝思虑良久,觉得所有儿子里面,楚王最为出类拔萃,所以立楚王为太子。 圣旨后面的内容就扯出一堆傅凉枭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优秀,如何如何的可堪大任,听得那几位皇子想吐血。 同样想吐血的,还有不知情的那部分朝臣。 楚王出类拔萃可堪大任,当他们都瞎了? 皇上这么突然立楚王为太子,该不会是这货逼宫了吧? 可是仔细想想,宫里也没传出什么消息来啊,似乎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 众人越想越不对劲,齐刷刷把视线挪到傅凉枭身上。 傅凉枭已经走到最前面跪地接旨了。 他其实也很意外,原以为弘顺帝调查那些学子的背景,只是想拔出萝卜带出泥,惩治在科举上动手脚的那几位皇子,能让宁王失去圣心应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是真没想到弘顺帝会直接把太子之位给他。 不过仔细想来,弘顺帝应该是估摸着自己有些掌控不住几个儿子了,想早早立个太子转移注意力呢,所以他这个太子之位听似风光,事实上就是弘顺帝给皇子们设的活靶子。 想到这儿,傅凉枭低垂的眉眼间划过一丝阴鸷。 既然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怎么可能轻易还回去,又怎么可能真把自己活成靶子任人算计帮弘顺帝挡箭? 燕王捏了捏拳,出列道:“父皇,儿臣不服!楚王既不是嫡子,又不是长子,太子之位凭什么传给他?” 弘顺帝不答,看向朝臣那边,问:“还有谁不服的?” 内阁首辅出列道:“回皇上,老臣赞同立楚王为太子。” “老臣附议。”许丞相站出来。 宁王看着自己外祖父,有些不敢置信,但还是压下了胸腔里的疑惑,什么都没说。 之后,又有好几位大臣站出来附议,而且全是举足轻重的肱骨之臣。 众人傻眼了。 这是什么情况,皇上一个人把所有人当成瞎子把楚王夸上天也就算了,这么多朝廷重臣竟然也觉得楚王够资格当上太子? 燕王看了看内阁首辅和许丞相,又看了看宁王,见宁王不为所动,他有些难堪。 弘顺帝垂眸看向燕王,说:“老四,你也都看见了,臣心所向,文武百官都觉得楚王可堪大任,朕自然是听从朝臣们的意见。” 燕王一句话说不出来,牙齿却险些给咬碎了。 ------题外话------ 小离忧:你出来! 弟弟:就不。 小离忧:不出来的都是笨蛋╭(╯^╰)╮ 弟弟:看把你给能的,来打我啊!打不着打不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20、册封大典遇刺,停职查办(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朝中几位肱骨大臣都出列附议立楚王为太子了,剩余那些无关紧要的一看风向不对,马上跟上大部队,站出来附议。 虽然他们实在是从傅凉枭身上扒拉不出哪一点好来,但是所有人都说他好,那他就是真的好,所有人都说他能当太子,那他就能当太子。 燕王拳头捏得咯吱作响,眼瞅着最有希望入主东宫的魏王和宁王始终不为所动一言不发,他这才觉得心慌,马上跪地请罪,“儿臣无状,还望父皇恕罪。” 弘顺帝还以为这个儿子多有骨气,到头来还不是软脚虾一个,心中冷哼,眼底浮现一抹讥诮,“这么说,老四也赞同楚王当太子了?” “是,儿臣附议内阁首辅和许丞相。” 弘顺帝心底的不悦稍稍淡去了些,看了看其他臣子,“既然都无异议了,那就散了吧!” 话到这里,弘顺帝已经乏了,站起身就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养心殿。 新科进士们虽然摸不清楚今日闹的是哪一出,但大部分人都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因此没人敢在太和殿逗留,一甲三名的状元、探花和榜眼跟着鸿胪寺官员准备跨马游街。 朝臣们则是直接出宫。 待众人散去以后,燕王追上魏王,咬着牙问:“刚才二哥为何一言不发?” 魏王停下脚步,转头看他,“那么四弟以为,本王能说什么?” 燕王不甘心,“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大哥不在了,目前二哥是所有兄弟里面最年长的,就算要立太子,二哥也该是首选,凭什么是老七?” 魏王垂下眼睫,“不是还有个嫡出的宁王吗?何时就轮到我了?这种话,四弟以后可别再说了,你仔细祸从口出。” 燕王看着他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心中愤懑,大步朝前,追上了宁王的步伐。 “十一弟。”燕王喊了一声。 宁王头也不回,“四哥有事?” 燕王道:“刚才吴公公宣读圣旨的时候,你该站出来的,没准这会儿太子之位都是你的了。” 宁王淡笑,“四哥站出去,得到了什么?” 燕王一噎,随即又说:“我既不是嫡子,又不是长子,我能得到什么?” 宁王嘴角的笑容不变,“既然四哥什么也不是,那你操什么心?太子之位落在谁家,不是该长子和嫡子操心吗?我倒觉得,四哥似乎比谁都着急。” 燕王当然着急啊,他一向在私底下最瞧不起楚王,骂他骂得最狠,如今楚王得了势当上太子,一旦找他算账他就完了。 “十一弟,你就真的甘心被一个废物踩在脚底?”燕王还不死心地问。 宁王看向燕王,“四哥说被封为太子的人是废物,那岂不是变相承认自己连个废物都不如?” 燕王再次被堵了个哑口无言。 他一向都知道这个皇后嫡子是最有主意的,但没想到,损起人来这般不客气,都快赶上老七那张毒嘴了。 燕王两处吃瘪,只得悻悻走开,独自回了府上。 宁王正准备出宫回府,永和宫就派人来请了,说皇后要见他。 许皇后去年万寿节的时候因为许丞相的求情,被从冷宫中放了出来,如今住在永和宫。 宁王本想推拒,但随即想到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母后想见他也无可厚非,便跟着宫人去了永和宫。 许皇后收到消息以后就一直坐立难安,此时更是急得团团转,眼瞅着宁王走进来,她迎上去,问傅凉睿,“睿儿,到底怎么回事,皇上为什么突然立了楚王为太子?” 秋霓裳都已经被废了,定国公也告老还乡,楚王如今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那种废物怎么能当上太子? 想想就肝疼! 宁王道:“之前在太和殿,我见外祖父也出列附议立楚王为太子,这其中只怕有些内幕,儿臣还需出宫去问问外祖父才行。” 许皇后一听,险些炸了,“你外祖父赞同立楚王为太子?” 这是要变天了吗?她爹竟然偏向那个逆子! “不管怎么说,在没弄清楚真相之前,母后都别轻举妄动。”宁王提醒道,“如今是非常时期,您和父皇又还没重修于好,不宜再生龃龉。” 许皇后当然明白自己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讨得皇上的欢心把执掌后宫的大权从皇贵妃手里抢回来,可是一想到太子之位被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给夺走,心里就相当的不舒坦。 宁王没说几句就离开永和宫出了皇城。 许如眉是傅凉睿联通丞相府和宁王府的关键纽带,他要去丞相府,自然少不得许如眉作陪。 然而让人去后院请许如眉的时候,她让人回话说身子不舒服,不去。 傅凉睿蹙眉,“真的病了?” 前去请人的是跟在傅凉睿身边伺候的兰双。 兰双道:“奴婢看不出来,只能请良医官去诊脉了。” 傅凉睿点点头,“你去请吧!” 等兰双出去,他才站起身,朝着后院走去。 许如眉坐在屋里,正拿着一把剪刀,不知道在剪什么,满脸的怨气。 傅凉睿进门的时候,险些被她当成下人给呵斥出去。 等看清来人,许如眉也没什么好脸色,“你怎么来了?” “这是本王府上,本王想来就来,还用跟你汇报?” 许如眉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傅凉睿耐着性子道:“刚才本王让人来请你,你说身子不适,是真病了还是装病?” “真病如何?装病又如何?”许如眉阴阳怪气地说:“反正你从来都不会关心我,问这些做什么,难不成又想因为这个罚我?” “我来,是想带你回丞相府。”傅凉睿懒得跟这个疯女人掰扯,直接说。 许如眉愣了一下,心思有些动摇,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又坚决地道:“我不去!” 入府这么多年,她算是看清楚了,丞相府那边要傅凉睿保证对她好,才会继续支持他,所以傅凉睿平时虽然冷着她,吃穿却从不苛待,一旦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就马上让人来请。 以前她还抱着希望,以为自己尽量温柔贤淑就能把当年中秋宴上犯下的错给弥补回来,哪曾想,他根本就是铁石心肠,对她从来只有利用,没有半分怜惜。 尤其是想到正王妃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种,许如眉就恨得牙根痒。 她入府几年,傅凉睿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过,却在大婚之夜与那个女人红被翻浪。 如此薄情寡义的男人,她凭什么要无条件帮助他? “想好了不去?”傅凉睿的语气并不严厉,但他天生的贵气让声音自带威仪,几个字就能让人感觉到压迫。 许如眉咬着唇,手指握了握,“我……” “不去就算了。”傅凉睿说完,一眼都没再多看她,直接转身回房,重新换了身衣裳之后出了王府,坐上马车去往丞相府。 许如眉气得直跺脚。 —— 宁王到了丞相府,如愿见到了许丞相。 许丞相猜到了他的来意,说道:“王爷请回吧!” 宁王疑惑地看着他,“怎么,外祖父不欢迎本王?” 许丞相有很严重的把柄捏在弘顺帝手里,他不敢说扶持楚王只是把楚王当成活靶子,真正的用意是磨练宁王和魏王,只是非常委婉地道:“不管如何,老臣的心都是向着宁王殿下的。” 宁王何等聪慧之人,一听就知道有内幕,而且还是不能说的内幕,当下便明白了,让楚王正位东宫恐怕只是权宜之计。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宁王也不再追问,莞尔过后又与许丞相客套起来。 临走之际,傅凉睿被丞相夫人请去,问他关于许如眉的情况,傅凉睿说许如眉一切安好,只是因为今日身子不适回不了娘家。 丞相夫人感慨一声,“上次那个孩子过后她的肚皮就一直没动静,想来是伤心坏了,你作为丈夫,又是她亲亲的表哥,平日里多照拂着她点儿,希望你们能尽快再有子嗣。” 傅凉睿含笑说会的。 —— 另一边,傅凉枭领了圣旨以后没急着出宫,而是先去了一趟钟粹宫。 霓裳早就收到立太子的消息了,见到傅凉枭的时候,面上的笑容越发的温和,“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拿到了太子之位,本宫该给太子殿下道喜了。” “这一切多亏了母妃的暗中相助。”傅凉枭莞尔。 霓裳还没说什么,傅凉枭就先开口问:“每次母妃传给儿臣的密信都是亲笔写的吗?” 这种事推不掉,霓裳只能点头应是,心下却有些不安。 枭儿心思十分敏锐,莫非他因为那些字迹而联想到了什么? 她已经很谨慎了,用的都是以前慧贵妃惯常的笔迹,不应该出现破绽才对。 傅凉枭了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旁的,午时回的楚王府。 知道今日是宣布新科进士最终名次的传胪大典,杜晓瑜一直在等傅凉枭回来,想听他说二哥的成绩。 好不容易把人盼来,却见傅凉枭手里拿着一份圣旨。 杜晓瑜满脸讶异,“这是……?” 傅凉枭没说话,牵着她入了房,把圣旨缓缓打开来。 当看清楚上面写了什么,杜晓瑜慢慢瞪大了眼,有些难以相信,“太……太子?” 弘顺帝竟然直接封了傅凉枭为太子? 为什么? 这转折也太让人猝不及防了。 傅凉枭的目光落在明黄圣旨最后的印戳上,缓声道:“他想利用我转移众位皇子的注意力,那我不妨就配合一下,勉为其难地接了这个位置,不过……”他话音一转,“可能要让你心疼一段日子了。” 杜晓瑜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又想演戏?” 傅凉枭粗粝的大掌轻轻摩挲着她白净的小脸,低声道:“放心,我会把握好分寸,伤口不至于太深。” 杜晓瑜不同意,“你就不能想个别的法子吗?” 她是真的不想看到他受伤,哪怕是苦肉计也不行。 傅凉枭摇头说要想在最短时间内产生效果,苦肉计是最有用的办法。 杜晓瑜气归气,却也知道不能因为个人情感而坏了他的计划,最后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 于是太子册封大典这一日,傅凉枭在入宫受封的半道上遇刺,伤到了胳膊,没入皇城就折回去了。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宫里。 弘顺帝雷霆大怒,朝臣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到底是谁干的。 其实仔细一推敲,楚王当上太子,无非就是阻了那么几个人的路。 一个是当日站出来说不服的燕王,一个是最年长的魏王,另一个就是嫡子宁王。 反正这三个人的嫌疑最大。 燕王急了,当先站出来赌咒发誓,说刺客真不是他安排的。 被怀疑的魏王也很着急,可是看父皇那样子,分明是不相信老四,本想站出去跟风发誓的他犹豫了,不知道要怎么办。 弘顺帝的目光在宁王身上定了定。 他以前只是觉得宁王脑子聪慧,行事作风都很得他喜欢,哪曾想,宁王私底下竟然培植了那么多的势力,当日考场上的学子,有大半都是他的人。 弘顺帝越想越心惊,甭管有没有证据,潜意识里就觉得这事儿是宁王干的,魏王和燕王这俩猪脑子有得起那本事请到能伤着楚王的高手? 傅凉睿光是看看弘顺帝的反应就知道自己被怀疑了,甚至可能已经成了弘顺帝心目中的“真凶”。 他十分苦恼。 自己以前是没少暗中派人给楚王使绊子,但这次的事情,他丝毫不知情,兴许就是燕王和魏王干的,眼瞅着事情败露,所以早早的站出来撇清关系。 可是…… 宁王再看向弘顺帝,见弘顺帝望着自己的眼神染上了一层失望,他心里一咯噔。 弘顺帝面色微冷,直接说:“太子在册封当日遇刺,此乃藐视皇权之大罪,传朕旨意,在弄清楚真相之前,所有皇子停职查办。” 燕王一听,急急忙忙跪在地上,“父皇,此事与儿臣无关,儿臣敢对天发誓。” 弘顺帝呵斥一声,“给朕闭嘴,你对天发誓要是有用,朕的江山律法岂不是成了笑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21、诞下二胎,傅少安(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楚王府。 弘顺帝专程派了太医来给傅凉枭医治。 太医一走,傅凉枭直接抬手把汤药给倒了。 杜晓瑜不赞同他这么做,“你不喝药,伤口愈合不了。” 虽然知道他想借着此事拖垮那几位嫌疑皇子,可是每次一见他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她就心颤。 从来没见过谁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的。 “无妨。”傅凉枭一只手臂动弹不了,另外一只倒挺利索,顺势揽住她纤瘦的肩,目光落在她越发圆挺的肚子上,“你知道的,我树敌太多,如果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就直接接了圣旨心安理得地搬到东宫去,敌人便会有更厉害的动作,你即将临盆,我不能让你因为担心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意外,那就只能我先发制人上演一出苦肉计敲山震虎,让那几位收了心思,否则以后的日子该不安生了。” 见杜晓瑜眉眼间还是笼罩着一层愁云,傅凉枭伸手去拨了拨她的嘴角,想让她笑,“怎么了?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 杜晓瑜瞅着他,“你伤成这样,难道还要我陪笑脸?你总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就没想过我会心疼。” “想过,怎么没想过?”傅凉枭摩挲着她的下颌,“但比起你因为担心我而早产或者是出了别的意外,我更愿意受罪的是自己。” 杜晓瑜偎在他怀里,轻声一叹,“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嫁入了楚王府,一脚踏入权贵圈,她才发现,上层人的日子其实跟下头小老百姓们憧憬的不一样,荣华富贵的背后,是看不见的算计和争斗。 世人都道楚王最好命,所有皇子里面,数他最没本事品行最差,偏偏运气好到爆棚,生母没被废的时候就被弘顺帝宠得无法无天,如今哪怕生母被废,哪怕没有嫡子身份,他仍旧能够踩着其他皇子稳稳当当地坐上太子之位。 可他们都不知道,他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了多少。 没人看到他因为一个计划而整夜整夜地熬,就怕出现一丁点纰漏导致手底下的人伤亡惨重拖垮整个团队。 更没人看到,他因为想不出对策而辗转难眠的时候。 这世上没有谁会天生好命一直走运,运气是要靠实力和努力支撑的。 傅凉枭听她如此感慨,揽住她肩膀的手微微收紧,宽慰道,“你想要的九州清晏河图再现,已经不远了。” 杜晓瑜抬眼看他,认真地说:“不管如何,我只要你好好的,以后不能随随便便就损害自己的身体了,听到没?” “嗯。”傅凉枭含笑,俯下唇,在她额头上吻了吻。 —— 弘顺帝听了太医的汇报,说楚王伤得很重,更是怒得要疯了,这几个不会看局势的逆子,竟然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置太子于死地,脑子都喂狗了吗? 一怒之下,弘顺帝让人把那几位有嫌疑的皇子都关进宗人府配合衙门调查。 有了这么一出,再没人敢打楚王府的主意,杜晓瑜总算过了一段舒心日子,于六月初诞下第二子,取名傅少安。 确保母子平安,少安没有心疾,傅凉枭这才彻底放了心,开始配合吃药治疗。 杜晓瑜这次坐月子,杨氏又来陪她,少安头上不比之前的离忧,杜家那边没有孕妇需要人照顾,所以杨氏来得很潇洒,只不过没带晓琬。 杜晓瑜问她为何不带来,杨氏笑说甜甜跟小姑姑玩得好,怕晓琬来了甜甜哭闹,所以留在家了。 杨氏说完,看向站在床榻前的离忧。 小离忧正好巴巴地看着睡在娘亲旁边的小人儿,小人儿闭着眼睛呼呼大睡,也不起来跟他玩。 小离忧愁啊,怎么办?这个弟弟好像不待见他。 他伸手去捏少安的脸,想把弟弟弄醒,让他陪自己玩会儿再睡。 杨氏一惊,说你别动他。 小离忧抬起头看娘亲。 杜晓瑜耐心道:“弟弟才出生没几天,还小呢,他累了,需要睡觉,你别闹他。” 小离忧挺着小腰板,气鼓鼓地道:“弟弟明明才刚吃过奶,吃饱就睡,也不起来走走,是个小懒猪,爹爹说,懒人是没有出息的!” 杜晓瑜:“……”这小家伙是什么时候学会说长句的? 团子两岁的时候都还不会说话,他这也太逆天了吧? 杜晓瑜以前还未出阁的时候,杨氏就从来没见她跟谁说话吃过瘪,如今见她败在自家儿子手上,顿时捂着肚子笑抽了。 杜晓瑜汗颜,家有小魔王,实在伤不起。 趁着杜晓瑜和杨氏说话,小离忧便找了个坐墩,跪坐在上面,两只手肘子拄在床沿边托着腮帮子,一眨不眨地看着襁褓里的小婴儿,好不容易把弟弟盼醒了,他眼睛一亮,伸手在少安眼前晃了晃,说:“弟弟,你不能这么懒,快起来,外面有好多好吃的,我们一起吃。” 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捏捏少安的小脸。 手感是不错,就是太小了,长得也没他好看。 少安被捏了脸,很是不高兴,可是小胳膊小腿儿被捆在襁褓里动弹不得,眼睛也睁不大瞪不了人,气得小脸都红了,张开嘴巴呜哇呜哇地哭了起来。 杜晓瑜忙抱过去喂奶,少安咕咚咕咚喝了两口之后,忘了自己刚才哭啥,喝饱了又想继续睡。 小离忧快急哭了,他竟然有个这么懒的弟弟! 看着小人儿在娘亲怀里又睡了过去,小离忧蹬蹬蹬跑去他爹的房告状,说弟弟好懒,不要弟弟了,让爹给换个妹妹。 傅凉枭说换不了,小离忧不相信,“弟弟是从娘亲肚子里爬出来的,你把他塞回去,像太奶奶一样去佛祖面前拜拜,就能换个妹妹出来。” 傅凉枭:“……” 这确定是还没满两岁的孩子?当初团子两岁多也不这样啊! —— 正是炎热的盛夏,这种季节坐月子真是要命,窗户被关得严严实实的不能透风,屋子里闷不说,浑身还黏腻难受,杜晓瑜恨不得跳进冷水里泡一泡,可惜只能想想,不仅不能泡,每天还只能擦擦身子。 有专门伺候月子的婆子照顾,屎尿布完全不需要杜晓瑜这种尊贵的主子操心,杨氏来了也不用做什么,就是陪她聊天。 这天说起了四爷和江亦嘉的婚事,顺带提及了江其佑。 杨氏摇头叹气:“我那天专程陪着你爹去了一趟江家,江老爷的那条腿算是彻彻底底的废了。” 这里面有很多内幕杨氏不知道,杜晓瑜也不好跟她解释,只是垂下眼睫说人各有命,兴许这就是他的命,命数卡在那里,就算他不是废了一条腿,也会有其他的倒霉事发生。 杨氏再次感慨,“所以说,做人还是要讲良心,如果他当初别做出卖女求荣的事来,兴许这会儿还是个全乎人,江老爷是个心比天高的,如今没了一条腿,连正五品的官也给弄丢了,这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偏偏江三公子去了九仙山,江家老大心智又不全,老二没什么出息,他看不到希望,愁得白头发都长出来了。 就我陪着你爹去的那天,险些给他轰出来,最后还是江夫人出面,拿两家马上结亲的事出来说道,他才肯消停,否则那火气,就跟吃了炸药似的,谁靠近他谁倒霉。” 杜晓瑜心说江其佑如何倒霉,那都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别人,“对了娘,四叔的婚期快了吧?” “快了,九月份。”杨氏说到这里,欣慰地笑了笑,“你四叔从小就身子骨不好,能熬到今天这一步也不容易,到时候他成亲,你也出月子了,若是有空,就去捧个场。” 说到这里,杨氏突然想到了什么,这才意识到自家女儿马上就是太子妃了,到时候搬去了东宫,哪是那么容易就出得来的,如今在楚王府有点自由,那是王爷惯着宠着,入了宫,到处都是眼睛,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抓她的把柄磋磨她呢! 杨氏虽然不懂宫规,但太子妃不能随便出宫,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 思及此,杨氏急急改了口,“也不用你本人亲自到,去个心意就成了。” 母女连心,杜晓瑜如何想不到杨氏在顾虑什么,不过去了东宫以后的事,连她自己都说不准,眼下不敢直接给杨氏什么承诺,只是道:“我尽量去得体面,让江家人好好看看,杜家虽然无官职在身,如今却也是挂了国字号的大药房,谁说起同乐街杜家不竖个大拇指,杜家的儿郎,娶得起他们江家的姑娘。” 几年前秦家还给杜家的那笔银子,杜家原本想拿去建慈善医馆的,这件事被傅凉枭知道以后,说没必要这样,先把杜家的知名度打出来再做慈善,效果会更好,于是从中拨了一部分出来扩建京城回春堂总部,如今是真真正正挂了国字号的大药房,可气派了。 又听了杜晓瑜的建议,照着现代医院分出不少部门来,招聘了一批可用之人,杜程松几兄弟这样的,属于专家级别,要找四兄弟看诊都得提前预约,否则小病小痛都是让杜家学堂里出来的大夫看的。 —— 杜晓瑜出月子的时候,傅凉枭的伤也好了,办了满月宴跟着就是太子册封大典,杜晓瑜也从之前的楚王妃荣升为太子妃,搬入了东宫。 魏王、燕王、豫王和宁王四人是在太子册封大典过后被放出宗人府的,虽然这件案子到了现在都没个头绪,也说不准到底是他们几个中的谁派人刺杀了太子,但毕竟因为那种事进了宗人府,文武百官再看他们,全都带上了有色眼镜,第一印象就是这几人心术不正。 皇家兄弟多算计,这是所有人心中都明白的事,但你好歹收敛些做得隐秘些吧,太子才刚被下旨册封就迫不及待地安排人当街刺杀,这不是猪脑子是什么? 宁王因为成了嫌疑人,失去了不少朝臣的信任,等出了宗人府,支持者已经所剩无多,只有一个许家还在勉力撑着,但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楚王已经成了太子,开始参政,刚上任就烧了三把火。 第一把火,加大科举舞弊的严惩力度,一旦出现行贿,泄题之类的舞弊事件,考官连同考生,直接斩首,族人连坐,绝不姑息。 这件事,其实是在打弘顺帝的脸,他当年就是通过关系给江其佑泄了题,江其佑才会在接连落榜之后突然考中进了翰林院。 第二把火,平定西南战事,归还庆国宁、宿两州,重新商定纳贡细则。 这件事也是在打弘顺帝的脸。 庆国之前不肯纳贡就是因为弘顺帝想吞并庆国,先让人攻下了宁、宿两个州示威,你都霸权主义了,人家凭什么要跟你和平共处? 傅凉枭答应了现任庆王,会把那两个州还回去,所以这是在兑现承诺。 第三把火,以杜家回春堂药厂“配方独特、选料上乘、工艺精湛、疗效显著”为由,钦定回春堂从今往后供奉宫中御药房,整个大魏只此一家办官药。 回春堂本就已经响当当的名声一夜之间突飞猛进,成功步入上层圈。 三把火雷厉风行,直接把文武百官烧得外焦里嫩。 这是当年的楚王? 说好的品行败坏脾气差呢? 说好的胸无点墨成不了大器呢? 当初被弘顺帝秘密请去喝茶的那几位重臣这才后知后觉,他们扶持的或许不是傀儡活靶子,而是一头蛰伏多年的猛兽,哦不,凶兽,就在登上太子宝座的那天,凶兽终于苏醒了。 许丞相气得险些晕过去,急急忙忙入宫去见弘顺帝,想告诉弘顺帝,他们扶持错人了,不该让楚王当上太子的。 可是这个时候的弘顺帝已经听不进去许丞相在说什么了,他满心满眼都是即将入宫的最后一颗药。 况且对弘顺帝而言,傅凉枭做这些根本没什么,反正几十年以后还是他掌权,傅凉枭就算再有能耐,他也活不过他老子。 见弘顺帝不为所动,许丞相窝了一肚子委屈,回到家的时候收到了东宫送来的锦盒,说是太子给他的谢礼。 他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自己那洗不白的黑历史,也就是当初弘顺帝拿着威胁他们几位大臣的那本折子。 许丞相马上反应过来弘顺帝手里的“证据”都是傅凉枭亲手提供的,所有人都被傅凉枭给耍了。 站在大门口,年迈的老丞相直接把自己气到中风,倒下去就不省人事。 ------题外话------ 关于宝宝,是有夸张成分在里面的,逆天了点,亲们就别细究了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22、不该有的心思(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许丞相中风了,躺在床上动弹不了,连话都说不清。 弘顺帝听到此事,惊了一跳,正准备安排人去看看怎么回事,傅凉枭就先一步来见弘顺帝,说许丞相年事已高,整日操劳政务也太欺负他,是时候让他享享清福了,朝中进了不少新贵,或许可以提拔一些上来开始栽培,等过个十年八载的,又是一批贤才。 弘顺帝眯了眯眼睛,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儿子除了脾气大之外,庸庸碌碌一无所成,要文没文,要武没武,从何时起,他竟然变得这么有脑子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倒是烧得利索,科举的事以及扶持他岳家的事也就算了,还直接割了宁、宿两个州给庆国。 弘顺帝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 傅凉枭看了一眼弘顺帝飘忽的神情,“怎么,父皇觉得儿臣的提议哪里不妥吗?” 弘顺帝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妥,就是有一种什么东西在隐隐脱离掌控的感觉。 他皱皱眉头,说:“此事朕还需要慎重考虑。” 弘顺帝都这般说了,傅凉枭自然不会再进言,退出了养心殿,在门外见到许皇后。 许皇后看着傅凉枭身上的太子蟒袍,只觉得十分刺眼,连面上功夫都不做了,袖子里双拳微微握紧,一再地克制情绪。 等傅凉枭离开,她才上前,向吴胜说明情况,她要面见皇上。 吴胜有些为难,“娘娘,皇上刚刚接见了太子殿下,这会儿已经乏了。” 许皇后也不等吴胜说完,直接跪在地上,说:“皇上何时愿意见臣妾,臣妾便何时起身。” 吴胜实在没辙,只能进去把实情告诉了弘顺帝。 弘顺帝不待见许皇后,不是因为许皇后犯了事,而是怕见到那张脸。 不仅仅是许皇后,他连皇贵妃都不待见,但凡是这二人来,他一律不见,好在皇贵妃还有自知之明,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来养心殿招惹他动怒。 但是这个许皇后…… 想到这儿,弘顺帝十分头疼,对着吴胜摆手道:“你出去告诉她,就说朕要午休了,谁也不见。” 吴胜低声劝道:“皇上老这么避着皇后娘娘也不是个办法,要不,听听她有什么要紧事吧?” 弘顺帝一听,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活似要吃人。 吴胜吓得浑身一抖。 弘顺帝怒道,“她无非就是为了许丞相中风的事罢了,许丞相年迈,身子骨垮下去也正常,朕又不是大夫,她来见朕就能好了?” 吴胜算是听出来了,哪怕皇后娘娘被从冷宫里放出来,也不会恢复以前的恩宠,他甩着拂尘,朝着殿外走去,对许皇后道:“皇后娘娘,您就别跪了,快起来吧,皇上真乏了,已经歇下,不会见任何人的。” 许皇后满脸痛色,在宫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知道弘顺帝在里面听得到,就大声道:“从进冷宫那日开始,臣妾到了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皇上既要冷着臣妾,总得让臣妾心里有个数吧?” 莫名其妙将她打入冷宫,又莫名其妙将她放出来,她就算是个继室,那也是他的妻子,哪个妻子受得了这样的冷暴力? 吴胜颤着胆子往后看了一眼,半晌没见弘顺帝出来,稍微松了口气,又无奈地看着许皇后。 许皇后红着眼离开了养心殿,她自己出不了宫,让人请了宁王来问,许丞相是怎么回事。 宁王也说不上来,只道:“儿臣到丞相府的时候,外祖父已经说不了话了,听大舅舅说,好像是东宫那边给他送了什么谢礼,外祖父看过之后就中风了。” “哪有这么邪乎的?”许皇后不信,问他,“可知道太子给你外祖父送了什么?” “没问出来。”宁王摇头道:“大舅舅言辞闪烁,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许皇后蹙了眉尖,“不行,这件事你得调查清楚,不能让你外祖父白白吃了这个亏。” 宁王颔首,算是应了,其实他最近挺忙的,傅凉枭当上太子之后就开始大刀阔斧地整肃朝纲,以他涉嫌安排刺客为由收了他手上的一部分权利,最近还想逐个击破,将他安插在各部衙门的心腹换下去。 本来他都自顾不暇分、身乏术了,哪里还有精力去管外祖父家的事,可这件事来得蹊跷,又不能真的不闻不问。 “母后去见过父皇了吗?”宁王问。 许皇后沮丧地摇摇头,“去了,但是没见着,皇上似乎有意躲着本宫。” 执掌后宫的大权一日不从皇贵妃手里夺回来,她就一日睡不安稳! 许皇后说完,看向下头仍旧淡定的儿子,瞬间不淡定了,“睿儿,怎么到了现在你还沉得住气?你就不想想怎么重新赢得你父皇的信任从傅凉枭手里夺回太子之位?” 傅凉睿轻笑,“母后还没看懂吗?这一局,咱们输得彻底。” 许皇后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傅凉枭的很多本事,许皇后都不知道,这会儿傅凉睿也没有要详细解释的打算,只是概述了一句,“太子要真像母后想象的那样一无是处,他就坐不稳这个位置了。” 时至今日,傅凉睿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傅凉枭在第一次册封大典之日遇刺,也并非是魏王和燕王做了什么,而是他自己使的苦肉计,目的就是让他们几个进宗人府,阻了他们的一切动作,他自己好安安稳稳地搬进东宫。 一个能算计别人也能算计自己的人,谁敢说他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傅凉睿自认为自己不差,可偏偏对上傅凉枭,就输在一个“狠”字上。 傅凉睿可以对任何人狠,但绝对学不来傅凉枭那样对自己狠,那种狠,不是说上演一出苦肉计受点皮肉伤就叫“狠”,而是一种精神上的苛待,不准别人逾越,同样的,也不准自己逾越。 这世间有很多人,总用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而对自己格外的宽容,但傅凉枭不是,他对别人有多严苛,对自己只会更严苛,他身上的那股子狠劲就是这么来的。 一个连对自己都严格到让旁人无法接受的人,他做事只会更狠更利落,尤其是气势全开的时候,哪怕是执掌江山几十载的帝王,只怕都会甘拜下风。 许皇后瞧着傅凉睿的神情,心中忽然不安,“睿儿……” 傅凉睿回拢思绪,站起身,语气淡淡,“母后若是没什么事,儿臣就先告退了。” 许皇后看出他有心事,便也没再追问什么,只是叮嘱了一句,“你的正妃就快临盆了,让人好生看住侧妃,别让她生出事端来。” “儿臣知道。” 傅凉睿走出永和宫,在甬道上见着傅凉枭和杜晓瑜。 看样子,这对夫妻是准备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杜晓瑜手里抱着傅少安,傅凉枭手里牵着傅离忧。 傅凉睿的脚步在他们前面几丈的地方停下,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幕,脑海里突然涌现一种无法言喻的思绪。 因为当年在山洞里那件事,杜晓瑜一直很避讳宁王,就怕这是个不定时炸弹,突然有一天跑到傅凉枭跟前告诉傅凉枭他曾经出现过的事。 所以见到傅凉睿,杜晓瑜脸上尽可能地客气,弯起唇角,“宁王殿下是去永和宫见皇后娘娘吗?” 傅凉睿“嗯”一声,目光温柔,看向她怀里的少安,小家伙懒洋洋的,哪怕是醒着,也只是眼珠子会转转,手脚都懒得动弹一下,整个人安静乖巧地任由杜晓瑜抱着。 “少安似乎比当年的离忧乖巧。”傅凉睿说。 小离忧听了,很是不高兴,一个劲翻白眼,他哪里不乖了,分明是弟弟太懒! “宁王妃也快临盆了吧?”杜晓瑜道:“提前恭喜宁王了。” 傅凉睿笑了笑,“是啊,快临盆了。” 他说着,想起自己成亲那一日,七哥果然带着七嫂来了,他与新娘子牵着团花红绸从红毯走到礼堂的时候在人群中见到了这对夫妻。 当时九月,北地的天已经彻底冷了起来,七哥正俯下头,动作温柔而仔细地给七嫂系斗篷。 傅凉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那些画面,就好像是一瞬间强行闯入了脑海里,让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我们还要给皇祖母请安,就先行一步了。” 耳边传来杜晓瑜道别的声音。 傅凉睿回神,正对上傅凉枭那双深邃沉冷的眼睛,他扬唇,面上浮现几分笑,看不出真假,“既然太子殿下赶着去慈宁宫,那臣就先告辞了。” 傅凉枭回头,看了一眼宁王的背影,若有所思。 前头已经走出好几步的杜晓瑜回头催促道:“时辰不早,咱们该走了。” 傅凉枭“嗯”一声,牵着小离忧继续走。 小离忧问傅凉睿,“刚才那个是几叔叔?” 傅凉枭:“十一。” “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怎么会?” “那他为什么不像别的叔叔一样给我送礼?” “因为我们是偶然碰上的,人家没准备礼物。” “我看到他腰上挂着一枚好大的玉佩,看起来很值钱的样子。” “……” —— 傅凉睿没有直接回宁王府,也没有立即去丞相府,而是骑上马去了一趟京郊。 荣亲王的坟冢周围长满了杂草,一看便知很多年没人打扫了。 傅凉睿带了酒,伸手拨开草丛。 荣亲王并没有葬入宗室陵寝,他死后该有的体面都没有,弘顺帝当年发了疯的要置他于死地,连封号都褫夺了,怎么可能还让他体体面面地走。 这座孤坟,据说是荣亲王府的大管家偷偷为他垒的,因为身份特殊,不敢在木牌上写字,就只是竖起来做做样子。 荣亲王府没落以后,下人们被杀的杀,卖的卖,已经没有几个想得起来这位被褫夺封号的王爷了。 傅凉睿也是某天突然想起,才会想尽办法打听到的这一处。 静静凝视了孤坟片刻,拿出酒壶,缓缓打开盖,清冽的酒香味顿时弥漫开来,他抬手,在孤坟前倒了一半,尔后优雅地坐在旁边的绿草上。 这周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林间偶尔传来虫鸣声,愈发显得清幽安静。 傅凉睿仰起脖子,一口又一口,剩下的半壶酒见底,他有些半醉半醒,但还是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天色渐暗的时候,宁王妃让人出来寻他,最后在这一处找到。 听说他在京郊一待就是一下午,宁王妃有些无奈,劝道:“王爷还是少去那个地方为妙。” 入宫之前,宁王妃学宫规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皇上那一辈里面,有位亲王被褫夺了封号,就问她爹。 她爹是文渊阁大学士,老一辈的人都经历了很多年前的某些事,虽然说得不是很明显,但她听出来了。 荣亲王生前对那位长嫂皇后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因此而遭了皇上的疯狂报复,据说下场极惨。 宁王妃虽然不知道宁王跟他那位叔叔生前有过多深的感情,但她还是不希望他因为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而惹祸上身。 傅凉睿喝醉了酒的样子,俊颜轮廓温柔,眼神迷离,不同于以往的优雅矜持,有一种打破一切的随性肆意,他盯着宁王妃的大肚子看了看,忽然上前两步将人搂住,然后整张脸埋在她颈间,一句话也不说,却是将满身的酒味都传到了她身上。 宁王妃推了推他,说:“王爷喝醉了。” 她是标准的香门第闺秀,最讲究礼数规矩,说话行事都像用刻度板量过一样,在她看来,如今还没就寝,宁王这么抱她被下人看见会很难堪。 傅凉睿听到声音,慢慢松开人,站直身子,就着柔和地灯光仔细看了看面前的人,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很快挪开目光,揉了揉额头,顺口问了一句,“王妃用过晚膳了吗?” “还没呢,妾身一直在等王爷回来。”宁王妃说着,指了指一旁桌上的饭菜,已经冷了。 傅凉睿问:“怎么不先吃?” 宁王妃抿唇,哪有夫君不回来妻子就先吃饭的道理? 傅凉睿本来没什么胃口,但是看了看她圆滚滚的肚子,轻叹一声,唤来兰双,让后厨重新备饭,陪着宁王妃吃了一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23、算账(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睡了一夜,宁王总算是彻底清醒过来,隐约想到自己昨日去了哪,心中无奈,揉了揉有些肿胀的太阳穴。 宁王妃推门进来,手里端着铜盆,铜盆里是洗脸水。 傅凉睿见状,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怎么不让下人做?” 宁王妃笑道:“没关系,妾身想亲自伺候王爷梳洗。” 傅凉睿忙起身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铜盆,声音虽然轻缓,却染上了几分不悦,“你马上就要临盆了,别这么为难自己,否则出了事,谁也担待不起。” 宁王妃面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点头道:“妾身知道了。” 傅凉睿将铜盆放到盆架上准备净面,又见她走到衣柜边,从里面拿出了他的朝服。 傅凉睿道:“今日不上朝,我会先去一趟丞相府,你别忙活了。” 宁王妃只好把朝服整齐地叠好放回去,顺口问他,“外祖父如何了?” “情况不容乐观。” 宁王妃叹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妾身本该亲自登门去看看的,只可惜……” 傅凉睿看着她,“你如今要紧的,是安心待产,府上其他事,自有兰双会代管,无需你操劳。” 顿了一下,又提醒她,“侧妃那头,你最好少去跟她接触,免得她发起疯来伤到你和孩子。” 宁王妃垂下眼睫。 其实就在昨天,侧妃许如眉来找过她,言辞之间净是讽刺,说得十分难听,不堪入耳。 宁王妃实在想象不到,一个丞相府出身的大家闺秀,说话行事竟然像个市井泼妇,“贱”字不离口。 昨日若非兰双护着,侧妃只怕早就冲上来伤到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了,只不过事后她跟兰双打了招呼,说许丞相出了事,侧妃情绪偏激在所难免,王爷平日里本就繁忙,这种小事,还是不要汇报他了,兰双这才没说的。 傅凉睿净了面,换了一身常服。 出门之前,宁王妃唤住他。 傅凉睿回头,“还有事?” 宁王妃温声道:“王爷以后还是少喝些酒,酒喝多了不仅伤身,也误事。” 傅凉睿淡淡“嗯”一声,“没其他事了吧?” “没了。” “那我走了。”傅凉睿说来,抬步出门,坐上马车去了丞相府。 许丞相因为中风,已经卧榻多日,请了宫里的太医来诊治,太医说,丞相这是受刺激太大,怒火攻心所致。 丞相夫人守在榻前多日,头上的白发又添了几缕,平日里容光焕发的老太太,这会儿憔悴又佝偻。 傅凉睿单独把大舅舅叫出去,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国舅爷摇头道:“王爷您就别问了,要是能说,我早就说了,至于瞒着你吗?” 国舅爷原本不知道的,某天晚上轮到他守夜,许丞相忽然开了口,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出来,让他把那折子拿去烧了,谁来问都不能透露半个字。 国舅爷一瞧,折子上竟然全是自家爹的把柄,心中隐约明白了几分。 他爹当初在太和殿站出来赞同立楚王为太子,如今楚王把他爹的把柄写在折子上送回来,这不明摆着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吗?他爹那么大年纪,不被气出病来才怪。 仍旧问不出什么来,傅凉睿只好打消了念头,进屋去看了看许丞相,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其实许丞相不让他儿子说,一是因为害怕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把柄曝光毁了一世英名。 二来,此事跟皇上有关,他要是直接把事情捅破,说所有人都被傅凉枭耍了,不是等同于变相骂皇帝是傻子吗? 以弘顺帝暴戾的性情,怕是恨不得马上弄死他让他永远闭嘴。 —— 且说中了二甲进士的丁文志和张老头两人,馆选的时候被选中,入了庶常馆继续学习。 到了庶常馆就等同于开始实习了,没有读时候春秋两季长达一个月的农忙假期,只能旬休,每十日休息一日。 这么一来,张老头想把老妻带到京城来安置也没时间,他回不去,只能托人带信。 刚好有个商队要从京城去往汾州,他托了那些人帮忙,商队中途停留的时间长,那封信辗转到张老头的老妻李婆子手里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也就是六月下旬差不多七月了。 李婆子不识字,三个儿子也都是庄稼汉,李婆子只好跑了一趟白头村,刚好请到休假回来的铁蛋。 铁蛋是白头村目前认字最多的人。 李婆子用筐子装了几个鸡蛋和几根黄瓜给铁蛋娘,说请铁蛋去念信。 铁蛋娘爱贪小便宜,自然是笑呵呵收下了,说没事,她家铁蛋读可用功了,识字呢,只管带过去念。 铁蛋跟着李婆子到了大吉村,见到张家小院门口围了不少村民,全都是来凑热闹的。 张老头是去年九月份中的举,今年正月上的京城。 一般来说,如果会试不中,四月份就该回来了,可如今都过去这么几个月了,还不见人影,要么是出了事,要么就是会试也中了,当了官留在京城不回来。 之前还有人打趣李婆子,说她男人怕是考中了飞黄腾达了,抛下糟糠之妻自己留在京城过逍遥日子。 李婆子呸了那人一脸,心里却隐隐发慌。 她没日没夜地盼啊盼,终于盼到信了,听带信的人说,托他的老爷子是庶常馆里的人。 李婆子大字不识,哪里晓得庶常馆是什么地方,只要想到这是她男人托人带回来的信,她就高兴。 张家三个儿子和儿媳也都在小院里站着了,见到李婆子带了铁蛋进来。 大儿子催促道:“娘,不是说爹带了信回来吗?你不拿出来让大伙儿瞧瞧,跑啥呢?” 李婆子一听就来气,“我直接拿给你你有那本事看得懂?” 大儿媳眼尖,瞅着铁蛋,“这不是邻村的铁蛋吗?听说是个读人,你快给念念,看信上写了啥。” 李婆子这才进屋,去枕头底下把仔细藏好的信给拿出来递给铁蛋,铁蛋打开,照着上面念了一遍。 信上前半部分说了张老头入京之后的情形,大致描绘了一下京城的繁华风貌,中间部分说他会试中了,之后参加殿试,被皇上点为二甲进士,如今被选入庶常馆做了庶吉士,太子殿下见他没银钱购置宅院,就赐了一处二进小院给他住着,还说在京城一切都好,让家里人不要担心。 三家人一听爹当了官,眼睛都亮了,催促铁蛋,让他快瞅瞅,后面还说了啥。 铁蛋抬眼看了看这几个儿子儿媳的嘴脸,有些无语,继续念。 信的最后很简单,就是让李婆子把家里的田地牲口都想法子安排妥当以后,收拾东西先去府城,然后跟着商队入京,又交代了李婆子到京城以后去某个斋等着,他会来接她。 看到铁蛋合了信,三家人齐齐一惊,“这就没了?” “没了。”铁蛋道。 二儿媳急了,“你是不是看漏了?” 公公当了大官,先不说小气吧啦的也不送点金银会来接济接济家里,上京安置这种事,怎么能只想到老妻不想到儿孙呢? “真没了。”铁蛋扬了扬手中的信,“你们要是不信,再去找人来念就是了。” 三儿媳先酸起来,“我就说嘛,爹压根没把我们三郎当成亲生的,自己做了官留在京城吃香喝辣,把我们搁在乡下种地喂猪,外人哪怕是做做样子,见了面都还能问声好,爹可倒好,千里迢迢送封信来,半点没提儿孙,光顾着自个儿了。” 乡亲们一听,也指手画脚地议论起来,说张老头实在是太自私了,好歹是亲生的,你自己做了官享了福,也不想着让儿孙沾沾光,光是把老妻接过去顶啥用,这么大把年纪能再给你生一个孝敬你还是咋的? 李婆子气得肝疼,指着三媳妇的鼻子就骂娘,说老头子去年中了举,朝廷给了二十两银子的路费,你们跑来哭要买猪要买田,把老头子的路费都给诓走了,年初上京的钱都是跟镇上丁举人借的,到现在还没还上呢,今儿个晓得老头子当了官,一个个做嘴做脸给谁看,你那么能耐,让你男人自个儿考去! 村里人一听,傻眼了。 刚才还数落张老头的那几位也没了声儿。 早听说张家三房儿媳因为不满张老头读闹了分家,是李婆子养猪捡鸡蛋卖了换钱供自家男人读的,还有人说,李婆子连嫁过来的那点嫁妆都拿出来,全押在张老头身上去了。 那个时候村里人谁听了不嗤笑一句李婆子傻,张老头都多大年纪了能考上?有那闲钱给他买笔墨纸砚回来浪费,倒不如多买几亩田,来年还能多收些粮食,庄稼人嘛,不怕田多,就怕手脚不勤快,只要地里去得勤,哪愁饿肚子,李婆子也不至于每天守在鸡窝边一个一个地数鸡蛋去卖,东拼西凑,把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外人看了都寒酸。 又说张家三房媳妇闹分家也不是没有道理,三家人合着老人搭伙过日子,每年公中有一部分银钱都是花在张老头身上的,就跟肉包子打狗是一个道理,那些钱谁也得不着用,花出去还捞不着个好。 这些都是张老头中举之前的老话了。 如今不一样,张老头不仅中了举,还中了进士,虽然不懂庶吉士是个啥,总而言之人家出息了,当官了,要在京城扎根了,这话就得反过来说。 于是村里人看三兄弟三儿媳的眼神都变了味儿。 你说你不支持老爹读闹了分家也就算了,还把当爹的路费都给骗去买田买猪,如今人家借钱上京考中当了官,你反过来说当爹的自私,这算咋回事儿? 明摆着欺负人呢嘛这不是? 被戳了脊梁骨,三兄弟脸上挂不住,拉着各自媳妇儿就要回屋。 大儿媳顶不住被人骂,跟着男人走了,到了家又不放心,偷偷掀开门缝瞅着外头的动静。 三媳妇没打算走,公公当了官,心再狠也不至于忘儿忘孙,她今儿非要闹出个子丑寅卯来。 二媳妇见三媳妇不走,她也不走,就算去不了京城享不了福,公公婆婆不还有几亩田吗?婆婆要走了,那些田和家里的牲畜还不得送人?怎么算都是送在儿子头上的,他们家地少,合该多分一些,若是连圈里的猪也能分到他们家来,那就最好不过了,一头猪能卖三四两银子呢! 李婆子瞅着这俩媳妇,心中直悔自己眼瞎,当初怎么就让她们过了门,嫁到张家这么多年,不孝敬公婆也就算了,还整天想着怎么从公婆身上刮油,一个铜子儿都不放过。 居家过日子你俭省一点是没错,但抠成这样只准进不准出的,李婆子还真没见识过。 听到二媳妇说起田地和牲畜,李婆子冷笑一声,“好啊,你们要也行,拿钱来买,沟边那几亩水田,别家都卖到四两银子一亩了,老婆子我卖你们个面子,三两银子一亩。” 二媳妇一听要钱买,急眼了,“我们家前几年也没少往爹身上搭钱,如今爹出息了,信上不都说了让娘跟着去享福了吗?你以后有的是荣华富贵享,不就几亩田,你白送咋了,非得掐斤掐两的掐这点钱,至于吗?” “就是!”三媳妇附和道:“娘要真跟咱们明算账,只怕算出来都是你跟爹欠着我们的,那些钱,出了也就出了,如今拿田和牲畜来顶上也是一样的。” 李婆子气得险些呕血。 一旁的铁蛋听了个大概,见李婆子脸都青了,出面道:“你们要算账也行啊,我给你们算,从张奶奶怀着三位叔的时候开始算,为了把你们生下来,鸡蛋吃了多少,合多少钱,生下来以后,喂了多少奶,养到这么大,吃了多少粮食,买了多少布料做衣裳,合多少钱,大病小痛的时候看大夫,花了多少钱,给三位叔娶媳妇儿的时候又出了多少。 来,你们都说说,等把这些算完,再算算你们搭在张爷爷身上的是多少,你们骗了他的又是多少,加加减减,最后折合出来就知道谁欠谁了。” 乡下地方,没办法随处找到笔墨,铁蛋捡了根树枝,打算在泥地上开始记账。 二媳妇三媳妇一听,齐齐黑了脸,二儿子三儿子脸上火辣辣的疼,就跟被谁甩了几大巴掌似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24、换钱,上京(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几个大人被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说得面红耳赤,有些下不来台。 躲在门缝后面瞧热闹的大媳妇暗暗庆幸自己没留在外头,否则这会儿被那么多村里人眼睁睁地看着,脸都没了。 铁蛋又说:“可能你们不知道庶吉士是啥意思,我来解释一下,教的夫子说过,翰林院是个清水衙门,里面的官员主要负责修编纂,或者是给皇帝讲经,基本上没有油水可捞,要想混成高官拿厚禄,得慢慢熬资历。 而庶吉士不是官,顶多算是分官之前的候选,至于候选什么,要看他们在里面学得咋样,哪怕是考核成绩过关,也要三年后才能正式成为翰林院的官员,到那时候才有正经的俸禄可拿,做庶吉士的时候,那就跟外面读的学子一样,吃住自理,哪来的高官厚禄? 张爷爷说得很明显了,他连安家的钱都没有,是太子殿下赐的宅院,让张奶奶一个人前去,多半是给他洗衣做饭照顾他的,这三年之内,别说享福,倒贴那都是正常的,你们拖家带口地去京城干啥,喝西北风?” 张二张三一听,没了话。 二媳妇三媳妇更是马上打了退堂鼓。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官,原来就是个往里赔钱的火坑,还好她们没嚷嚷着要跟去,否则真拖家带口到了京城,到时候一家老小等着饿死? 李婆子对此倒是没什么怨言,她相信自家老头子是个勤奋好学的,这么多年都肯坚持下来考中了,还愁熬不过三年吗? 只不过因为这么一出,越发看清了三个儿子媳妇的嘴脸,心里觉得凉。 本来三个儿子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就算再不高兴,也不能真跟他们动气,可三个儿子都被自家婆娘牵着鼻子走,一向是婆娘说往东他们不敢往西,前头都敢把老头子上京的路费给骗去藏着,要真跟去了京城,指不定还得闹出什么大乱子来呢。 李婆子是没读过,也没什么文化,但她听人说过,当官的身上最不能见污点,否则就得被人诟病一辈子。 三个媳妇都是不让人省心的,一旦让她们找到机会顺杆爬,只会害了老头子。 想到这儿,李婆子心一横,这时候也不顾什么亲情不亲情的了,“反正我把话撂这儿,水田旱地和圈里的牲畜,你们想要就自个掏钱来买,不要我就转手卖给别人,人家收五两的,我只收四两,总能卖出去。” 张三想说话,被他婆娘一把拽住往屋里拖。 李婆子看得眼疼,转身回屋。 看戏的村里人相继散去,聚到村头的大树底下闲磕牙,都在议论张家三兄弟竟然还比不得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丢不丢人? 铁蛋虽然看不过去,可他只是个小孩子,管不了别人家的事,况且天色晚了,他要是再不回去,一会儿就得摸黑,他娘肯定着急。 于是铁蛋也没多待,跟李婆子打了声招呼就回村了。 张二心下愧疚,走到李婆子的屋门前,对着里头道:“娘,你啥时候走,提前说一声,我杀只鸡炖了给你补身子。” 二媳妇一听,脸都气绿了,人家是去享福,熬过三年想吃啥没有,她前头坐月子的时候都舍不得杀鸡,就想留着多下几个蛋,合着不是他养的鸡,想杀就杀? “你给我回屋去!”瞅见媳妇瞪着自己,张二难得的硬气了一回,“这是我娘,生我养我十几年,我杀只鸡孝敬她咋了?” “要杀鸡,你先杀了我!”二媳妇气不过,那死老太婆,人都要去京城了,还要跟儿子明算账,几亩田也收钱,她都算到这份上了,凭啥白白杀只鸡给她吃? 就不给,宁愿喂进狗肚子里也不给她糟蹋了! 张二在三兄弟里面算是比较有良知的,刚才就当着村里人的面被个七八岁大的孩子给说得无地自容,这会儿瞧见婆娘的嘴脸,心中被激起了怒火,二话不说回过头去鸡圈里拎了一只老母鸡出来,又去灶屋拿了把刀,直接往鸡脖子上一抹,老母鸡扑腾几下,断了气,流了一地的血。 二媳妇愣了一下,不干了,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那是她一把谷糠一把菜养了两年的下蛋鸡,就这么被挨千刀的给杀了,这不是挖她的肉吗? 张二也不管这倒霉婆娘怎么哭闹,就着灶上锅里的热水把老母鸡给烫了毛弄干净,三两下剁成块架锅炖上。 鸡肉炖熟的时候,张二拿了大海碗,先舀了大半碗鸡肉,再往里添汤,正准备给自家娘送去,就被突然进来的二媳妇一把夺过去,嘴里咕哝了句什么。 张二心下一恼,“你给我放下!” 二媳妇不依,“咋了,我养的鸡,你娘能吃,我儿子就不能吃?” 张二冷着脸,“你要给顺子盛,锅里还有,那是给娘的。” “娘吃得了这么多吗?”二媳妇不给,怕张二伸手抢,将大海碗藏在身后,说,“你别以为我没看见,锅里就只剩些汤汤水水了,要吃你自个吃去,我儿子正在长身子,要吃肉。” “你甭管她吃不吃得了,这是我孝敬娘的。” “你要当孝子,自个养鸡去,凭啥杀我的鸡去孝敬?我欠她的?”二媳妇嚷嚷。 这边动静闹得太大,李婆子早在自个屋里听到了,她一边伸手抹着眼泪,一边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啥可收拾的,娘家陪嫁来的那点东西,早被她换成钱给老头子买笔墨了,如今瞅瞅这屋里头,油灯能照亮的地方,啥都没有,寒酸得可怕,李婆子只有两套衣裳,一套是穿在身上的,打了补丁,另一套稍好一些,虽然没补丁,但也是半新不旧了,平时都舍不得穿,就想着哪天老头子出息了她再穿出来,虽说算不上体面,却不至于丢他的脸。 收拾了半天,也没收拾出个什么名堂来,李婆子索性停了手,坐在床上哭了一场,之后抹了把泪,这才打算摸去灶屋煮几个红薯吃。 刚出门,就看到二儿子端了碗过来,是个小碗,碗里大半都是汤,只有几块鸡肉,被屋里的油灯光照出点油星子来。 张二满心无奈,他本来是想把那大海碗里的鸡肉给娘送来的,无奈自家婆娘凶悍,抢了就回房栓上门,等他进去,娘几个都吃得只剩满地鸡骨头了,哪还有什么肉。 “娘,这是刚炖好的鸡汤,您好歹喝几口吧,补补。” 张二的声音满含愧疚。 想到老娘含辛茹苦几十年带大了三兄弟,从来没得过他们一句好话不说,几兄弟还不管不顾由着婆娘胡闹,爹娘尚在人世就闹了分家,分家这些年,各过各的,哪怕是年节都没想着来请二老去吃顿饭,更别说吃块鸡肉了。 张二心里很不是滋味。 李婆子摆摆手,“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补什么,你端回去吧,鸡汤太腥,我喝不了。” 张二如何听不出来李婆子在说什么,心里堵得厉害,“娘。” 李婆子叹了口气,说:“我仔细想过了,我和老头子名下的那些田,还有圈里的牲畜,你们三兄弟都拿去分了吧,田里的粮食收了也归你们,我就不要你们的钱了,我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母子情分怕也就到这儿了。” 张二慌了,“娘你说什么呢,你不要钱,怎么去京城找我爹?” “我先去县城给人做短工,等攒上三五个月,把路费攒够了再去京城。” 张二一听,眼圈顿时泛红,把汤碗放在旁边的石墩上,扑通一声跪在李婆子跟前,“娘,是儿子不孝,白瞎你养了这么大,儿子却被个婆娘牵着鼻子走,猪油蒙了心没能好好孝敬您,您放心,拿了爹的那些钱,我一会儿就给您送还回来。” 说完,咚咚咚给李婆子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匆匆忙忙回屋去了。 刚才的事,二媳妇一直在窗口看着,眼瞅着张二要来拿银子,她赶紧把门栓死不让他进来。 张二推了两下门,没反应,他直接抬脚踹,踹了几下把门闩踹断,这才走了进去。 二媳妇把钱藏在衣柜里,见他要去翻,急了,“你要干啥?” 张二没说话,翻出分来的那七两银子就往外走。 二媳妇一把拽住他,又哭又闹,“才杀了鸡,你又想拿钱,你干脆把我的命拿去给她当路费算了。” “这是你的钱吗?”张二转过脸来,怒得好似凶神恶煞,“田翠花你看清楚,这是你的钱?你几时挣来的?” 二媳妇嘴硬,“这是爹答应给咱家买田买猪的。” “那是爹答应的,我没答应!”张二一把甩开她的手,“这是我爹辛苦了半辈子挣来的血汗钱,你咋有脸拿?” 二媳妇被骂得跳了脚,“张二柱,当初是谁说拿了钱咱家可以多买两亩田,来年能多收成几百斤粮食的?拿钱的时候你不说,这会儿倒反过来指着鼻子骂我,合着好人都让你做了,我就里外不是人了是吧?” 张二懒得跟她掰扯,直接朝着李婆子那屋去。 李婆子正蹲在灶前添柴,灶上煮着红薯。 张二在门前见着自己刚才放在那的小碗,碗里的汤没人动过,已经凉了。 张二喉头哽得厉害,挪步进去,看着李婆子佝偻的脊背,把布包拿出来打开,“娘,这是之前我们从爹手里拿走的七两银子,您收好,上京路途遥远,吃个饭都得花钱,没钱去不了。” 李婆子把烧火棍放在一旁,撑着膝盖站起来,回头望他,无声叹气,“明知道你媳妇儿性子生成那样,你这又是何必,把银子还了我,以后你那个家还能安生?” “这您就甭管了。”张二硬把用布包着的银子塞到李婆子手里,说:“这本来就是爹的钱,而且还是路费,我们不该拿的。” 李婆子看着手里的银子,只觉得沉甸甸的。 张二羞愧地低下头,“前些年闹着要分家,儿子也是无奈,毕竟爹都那么大年纪了,谁知道能不能考中,儿子有家有室有孩子要养,不敢把钱全押在爹身上,如今爹凭着自己的本事考中了,儿子也没脸来找他讨要什么好处,咱家穷,娘也是知道的,儿子只能把钱给您还回来,至于多的,我也帮不了你。” 张二回房的时候,二媳妇早就哭成了一团,对着她又踢又打。 张二一把将人拽到一边,怒斥,“你要想好好过了,就给我闭嘴,要不想过了,就收拾东西回你娘家去,你去拿你爹的路费试试,看他给不给你买田买猪。” 二媳妇从来没见过自家男人发这么大的火,一时之间吓傻了。 大媳妇在门缝后头瞧了一场热闹,回头对自家男人道:“老二可真出息啊,赔了银子还搭只鸡,这不是成心打我们的脸吗?” 见自家男人闷着头,大媳妇喊了声,“当家的,你咋不说话?” 张大沉默了会儿,说道:“把钱还回去吧,老二说得对,那是爹辛苦了半辈子才挣来的血汗钱,咱们这么拿,是丧尽天良。” 大媳妇不干,“凭啥啊?咱们分家的时候就没分到啥好东西,如今这些银子,就当是给的分家补偿了,再说爹都同意了的,凭啥要还回去?到了嘴的肉你让我吐出来,可能吗?” 张大看过来,眼神阴冷阴冷的,“你还不还?” 大媳妇想到刚才田翠花被老二一通呵斥的情形,再看自家男人的眼神,心中怂,嘴上还是不肯,“要还你自己去还,省得我看了糟心!” 张大起身,从藏钱罐里数了七两银子出来,拿去还给了李婆子。 张大没说什么,只是让她上京路上注意安全。 这是老头子的钱,李婆子自然不可能说不要,本想劝劝张大,让他以后跟媳妇儿踏实过日子,别吵吵,结果人家还完钱就跟躲瘟神似的一闪身出去了。 李婆子到了嘴边的话瞬间给咽了回去。 张三家是最后来还钱的,他们家倒是没吵没闹,两口子有商有量,也觉得为人子女当成这样实在丧良心,两口子来给李婆子赔了个不是,还了六两银子,三媳妇还跑回去把刚做的贴饼子给送了两个过来。 李婆子只收银子,说:“这些钱本就是老头子挣来的,我收下理所应当,至于饼子,我就不要你们的了,免得以后扯皮说不清,既然收了钱,那我明儿就走,那些田地和家里的牲畜,你们三兄弟看着自己分去吧!”反正她来分他们也不会听她的话。 张三家两口子对看一眼。 张三本来想说不忍心要老娘的,被他媳妇儿揪了揪袖子之后,又犹豫了,硬邦邦地道了声谢就跟着媳妇儿回屋了。 —— 确定没人再来,李婆子关上门,数了数银子,一共二十两,她仔细用布包好贴身藏着,吃了红薯就歇了。 第二天天刚亮,她就收拾好出了门,身上穿的仍旧是打了补丁的那身衣裳,李婆子本来想换的,可一想,自己穿得寒酸些,就没有人能想得到她身上有银子,兴许上京就能顺顺当当的。 她一路步行去了镇上,搭上一辆去县城的毛驴车,在县城买了两个肉包子吃下,跟着去进货的车队到了府城,她运气好,到府城的当天就遇到有商队要上京,跟人谈好了价钱,就一路北上了。 到了京城的前一夜,李婆子才把自己身上穿的补丁衣裳换下来塞进包袱里,向人打听了张老头说的斋位置,到了之后向斋掌柜说明情况,掌柜受张老头所托,见着了人,第一时间就差了人去传话。 张老头听说老妻来了,跟掌院学士告了半天假,把老妻接到了自己住处。 是个不大不小的二进院,距离庶常馆不远,在胡同里。 李婆子一辈子没住过这么气派的院子,进去后仔细打量了一下,然后看向张老头,“老头子,这就是太子殿下分给你的小院?” 张老头见着老妻,心中高兴,笑着点点头,“对。” 李婆子惊叹道:“真气派啊,你看看这青砖,这瓦片,在咱们乡下见都见不着。” 张老头搬了凳子出来给她坐,问了问家里的情况。 李婆子不想他难受,只含糊地说一切都挺好,她安排妥当才来的。 张老头闻言,心中叹气。 哪怕老妻不说,他也猜得到,几个儿子怕是没少闹。 想到这儿,张老头拍拍李婆子的手背,说:“京城开销大,我没办法把他们全都接来,他们要怨我我也没辙,就这么着吧,等三年后考核过了又再说。” 李婆子挤出个笑脸来,说:“老头子你别担心,我来就是给你操持家务洗衣做饭的,咱们俭省些,总有一天能熬出头。” —— 这天,傅凉枭下朝回东宫,杜晓瑜正在给少安喂奶。 见他进来,杜晓瑜有些难为情,背过身去。 傅凉枭笑了笑,坐下来,用商量的口吻道:“筱筱,我给你找个粗使婆子,你看如何?” 杜晓瑜诧异,“这种事为何要同我商量,再说,你是太子,也犯不着管这事儿啊!” “不是。”傅凉枭摇摇头,“她从乡下来,刚入京,我是想让她来你院里伺候,从洒扫做起,一来让她有个能挣钱的差事,二来,让她跟着学学规矩。” 杜晓瑜没异议,“嗯,你自己看着安排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25、四爷迎亲(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难得傅凉枭会对这种事上心,杜晓瑜好了,问他,“你说的到底是谁啊?” 傅凉枭道:“是未来朝廷重臣的妻子,这个臣子前期因为家境贫寒,心理压力太大,考场发挥得不是很好,后期就慢慢显露出来了,我不想他因为家境而早早打了退堂鼓,但也不能直接给他太过优渥的条件,毕竟就算有实力,也需要经过打磨才能堪当大任。” 杜晓瑜了然,“既然是未来重臣的妻子,那就是将来的诰命夫人了,你这是准备让诰命夫人来伺候太子妃的意思?” 傅凉枭眉梢挑了一下。 “不妥不妥。”杜晓瑜不赞同,“人家早晚是要封诰命的,怎么能给我当下人?哪怕我是太子妃,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要我说,不如这样,我在东宫弄个药园,你吩咐下去,招收人手,要那种特别有田园经验的来,顺便想法子让你说的那位夫人入选。 下人东宫有的是,哪里就差那一个了,你得让人发挥自己的特长,做京城里大多数人都做不了的事,这样才有足够的理由留下她啊! 况且,你的本意是给她一份能赚钱糊口的差事,而不是把人抓来当下人使唤吧?” 傅凉枭含笑,“那就听你的。” 傅凉枭一吩咐下去,东宫的奴才们就马上为太子妃建出一处药园来。 东宫比楚王府大多了,有的是地方给杜晓瑜折腾。 而与此同时,东宫招药农的消息也散了出去。 —— 这天,张老头从庶常馆回来的时候,李婆子道:“老头子,我今儿出去买菜的时候听人说东宫招一批有种田经验的人去做事,每个月好像钱不少,那东宫是什么地方,我能去不?” 张老头吓了一跳,“东宫?”该不是老妻听错了吧? 东宫是太子的宫殿,在皇城里,怎么可能会对外招收农民? 这事儿太蹊跷。 张老头说:“你等等,我出去打听打听。” 打听完以后,张老头还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老头子,你咋不说话了?”李婆子看着他的样子,满脸担忧。 张老头道:“我问过了,就是东宫,告示上虽然说有种田经验的优先,可那毕竟是东宫,太子和太子妃的地盘,我是担心老婆子你刚入京,很多规矩都不会,一不小心触怒了太子妃。” 李婆子一听东宫是太子的地盘,吓得马上打消了念头。 过了会儿又叹气,“我来京城这么些日子,别的没印象,就感觉在这里什么都要过钱买,原先我还琢磨着自己揣了二十两银子来,咱们俭省些用,起码能熬一两年,等每天都要买菜的时候我才发现这里的银子压根就不值钱,买白菜的钱都能拿到我们那儿去买大米了,要这么下去的话,二十两银子撑不了几个月就得花光。 老头子,咱们这么只出不进的,不是个办法啊,你要读,我总得想想法子挣钱贴补家用才行,否则银子一用完,就真该喝西北风了。” 张老头也愁。 可自己才刚入庶常馆不久,距离考核还早着呢,升官没指望。 庶常馆每个月只给些零花钱和糊口的米粮,俭省一些,养自己和老妻倒是没问题,但也仅仅是能糊口,要说想添置些什么物什,那是根本就不敢奢望的。 “要不,还是让我去试试吧?”李婆子道:“我尽量少说话,多干活儿,你看咋样?” 张老头自然是不同意了。 虽然太子殿下赐了他这处小院,算是恩人,可太子殿下的性情摆在那儿,老妻是个乡下人,他们家祖上几代贫农,哪里懂什么规矩,在宫里做事,一个不小心就得掉脑袋。 李婆子听了张老头的解释,吓得咂舌,不敢再提这事儿,转身去灶屋淘米煮饭。 隔天张老头照常去了庶常馆。 临近中午的时候有人来拍门。 李婆子放下手中洗到一半的衣裳,起身去开门,见到外面站着的是每天跟她一起去买菜的王婶子,笑道:“早上才买过菜呢,咋这会儿来了?” 王婶子冲里头瞄了一眼,问她,“你们家老头子不在?” “去衙门了。”李婆子问:“咋了?” “你跟他说了没,告示的事儿。” 李婆子叹息道:“说了,我们老头子没同意,说东宫是贵人住的地方,咱们这种出身的去了,一个不小心就会说错话惹主子动怒,我还是不去了。” “嗨,你家老头子就是想得太多。”王婶子摆手道:“我跟你说啊,我那个大妹子就被选进去了,她告诉我,每个月能有四两银子,就是在里面刨土除草看园子,不用去贵人跟前儿伺候,她进去两天了,接触的都是里头的下人奴才,压根儿没机会见着贵人,你想想,连人见都见不着,你上哪儿说错话去?” “我的亲娘诶!”李婆子一听,眼睛都直了,“一个月四……四两?” 她一年到头养头猪也要肥的才能卖到四两,这一个月就能挣四两,也太吓人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王婶子道:“早让你去的,没准这会儿都被选进去了,我是不会,要不然,我能眼睁睁看着银子在跟前晃吗?” 李婆子听得眼热,“那要不,我去试试?” 她真的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跟王婶子一起去报名的,哪曾想直接就给选上了。 李婆子回到家双脚都还是飘的。 一来是不相信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找了份一个月挣四两银子的差事。 二来,她不知道要怎么跟老头子解释。 晚上张老头回来,她把这事儿一说,张老头听到人都已经被选进去了,没办法,只能临时抱佛脚教了她一些简单的规矩,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进去以后要少说话多做事。 李婆子点头说知道了。 简单收拾了东西,李婆子第二天跟着东宫的人去了药园。 果然如王婶子所说,她们是见不着主子的,有个管事嬷嬷会给她们分配药园里的活儿。 李婆子一直记着她家老头子的话,少说话多做事,表现很是出众。 管事嬷嬷每天都会把药园的情况禀报给太子妃。 杜晓瑜一直在关注李婆子,觉得这人是真踏实,兴许以前自己跟她邻村的缘故,听管事嬷嬷说起的时候就觉得十分亲切。 被选进来的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不存在勾心斗角,况且要真有那样的,杜晓瑜也绝不会把人留下。 李婆子在药园干活儿十分卖力,拿到第一笔月钱的时候,药园里放一天假,李婆子高兴坏了,回到家说要给老头子买扇排骨来打牙祭。 张老头也高兴,让她多做几个菜,把同僚丁文志接过来吃饭。 丁文志跟张老头一样都在庶常馆学习,他暂时还没有把爹娘兄嫂接到京城来,自己买了一处小院,距离张老头他们这边也不算太远,主要是为了方便每天步行去庶常馆,又步行回来。 听说李婆子被选入东宫去看管药园子,丁文志还挺讶异,“这么说,伯母见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了?” “没呢!”李婆子一边给二人盛饭一边说:“我听管事嬷嬷说,药园距离太子妃的寝殿有些远,我们都是粗使人,哪里见得着?” 丁文志之前就一直想去拜访楚王来着,不过会试之后跟着殿试,殿试完就被选入了庶常馆,如今每天都要按时去衙门点卯做事,没有以前那么自由了,再加之先前的楚王已经成了太子,举家搬入东宫,要想见着太子就必须入皇城,对于刚起步的丁文志来说,那太难了。 —— 九月,天气转凉,杜江两家终于迎来筹备已久的婚礼。 江亦嘉坐在梳妆台前,从铜镜里看到身后正在给自己梳头的全福婆婆,听着“举案齐眉”之类的吉祥话,心跳的很厉害。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嫁给了意中人的亲叔叔。 哪怕他们年龄相差不算大,哪怕都是同一家,江亦嘉的心理压力还是不小。 毕竟,四爷和四少爷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 四少爷是那种青春阳光,很容易就撩动少女心弦的少年。 而四爷给她的感觉,就好像一碗热汤。 他不是那种能给你怦然心动的浪漫或者是轰轰烈烈的生死大爱的人,却总能在细节之处让你从无到有慢慢生出一种淡淡的暖意来。 江亦嘉说不准自己和四爷的这种关系算什么,要说感情吧,目前应该谈不上,要说没感情吧,两人都走到要成婚的这一步了。 甩甩脑袋,江亦嘉干脆不胡思乱想了。 管他呢,都已经到这份上了,抛开顾虑嫁过去才是正经。 徐氏就这么一个女儿,之前心心念念她嫁个好人家,如今真要走了,徐氏反而舍不得,女儿还没出门就掩面哭了起来。 旁边人劝道:“杜家多高的门庭,外面多少人排着队想去攀亲都攀不上,江姑娘能嫁给长辈里面最被看好的四爷,那是天大的福分,江夫人该笑才对。” 徐氏勉强挤了个笑容,江亦嘉从铜镜里瞧着,比哭还难看。 她失笑,“娘,我又不是嫁去别处,是去的杜家,咱们跟杜家什么关系,又不是以前没见过,你平日里没事都要去人家里坐坐陪老太太聊天,等我嫁过去了,两家关系不是更好吗?哭什么,想我了就过去看看。” 徐氏笑骂:“你这没心没肺的丫头!” 江亦嘉不以为意,她是真哭不出来,大概跟自己的性情有关。 再说,杜江两家那是世交,她之前没少往杜家跑,哪怕是如今要出嫁了,潜意识里都还觉得自己婚后还能两边随便跑,反正又不是远嫁今后都见不着了,有什么好哭的? 徐氏叹息一声,“你一嫁,我搁在心里的大石头就算落地了。” 江亦嘉提醒道:“还有三哥呢,那个油盐不进的,少不得又要娘操心受累了。” “人都不在,提他又有什么用?”徐氏早就看开了,连老爷都管不了三儿子,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管? 他要如何就如何,反正她能耐不了他。 “连我大婚都不回来,真想不通他到底在那干嘛!”江亦嘉嘀咕道:“等他回来,我非得好好讹他一笔。” 徐氏一听,阻止道:“你可悠着点,你三哥又没官职在身,哪来那么多钱给你讹?” “没钱好啊,画画来抵。”江亦嘉咧嘴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三哥画画了,甚至怀疑三哥是不是连怎么握笔都给忘了。 几人正聊着,外面的喜媒捏着帕子扭着腰进来了,“新郎官已经来催妆了,咱们新娘子是不是该走了?” “马上就好了。” 徐氏一边说,一边起身亲自帮江亦嘉盖上红盖头。 江亦臣不在,江亦琨背江亦嘉出去。 江亦嘉一向跟二哥关系不好,也不是她任性,而是二哥压根就不喜欢她,平日里在家的时候就很少搭理她,这会儿她要大婚了,他的脸色也是没什么变化,仍旧硬邦邦的,背上她去往大门外的这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江亦嘉被放下来的时候,唤了一句,“二哥。” 江亦琨脚步一顿。 江亦嘉隔着红盖头,轻声道:“以后就拜托你好好照顾爹娘和荣荣了。” 江亦琨淡淡“嗯”一声,把人交到杜程均手里以后,一转身就进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26、拜堂(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杜程均看了一眼已经走进大门的江亦琨,微微蹙了眉头。 按理说,妹妹成婚这么大的喜事,当哥哥的哪怕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摆脸色才对,这个江亦琨,也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 杜程均自己倒是没什么,就怕江亦嘉这丫头会觉得委屈。 江亦嘉压低声音道:“我大哥小时候为了救我伤到脑袋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二哥一直耿耿于怀,所以……” 杜程均了然。 转过身,看到站在旁边一身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他吩咐喜媒,“把新娘子扶上花轿。” 低沉舒缓的嗓音,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似乎能抚平一切不愉快。 盖头下江亦嘉甫一听到,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 算一算,她已经很久没听到他说话了,是从去年她躲在杜家,匆匆订了婚事被他送回江府以后,一直到现在,她都没再见过他。 差不多一年的时间。 其实她不否认,在亲爹出事,自己最彷徨无助的时候,夜里曾经无数次地借着他的声音来抚平那些恐惧让自己心安。 但江亦嘉分不清,这算什么。 “怎么了?”耳边传来杜程均的嗓音。 江亦嘉猛地拉回思绪,没说话,只是摇头,被喜媒牵上花轿。 江家到杜家本来不算远,但杜程均吩咐了花轿游街,就绕远了一些。 他掐算好时间,到杜家的时候刚好吉时。 下了花轿,两人各牵着红绸一头,跨过马鞍,迈过火盆,踩着红毯直达喜堂。 杜家今非昔比,大门上挂了匾额,“杜府”二字气派又庄严。 为了这场婚礼,杜程均特地让人翻修装潢过。 以前的杜家大院就挺气派,翻修出来的效果更是焕然一新,俨然成了上层圈的豪华宅院。 时隔一年再入杜家,江亦嘉觉得自己每走一步都十分的踏实,她也说不上这种感觉是从哪来的。 或许是跟沉稳的人待久了,自然而然地被对方所感染。 又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他是长辈,自己再小女孩心性会显得幼稚怕被他看轻。 思绪纷乱间,耳边已经传来礼仪官的高喊声,“新郎新娘,准备拜堂——” 江亦嘉心虚地抬了抬头,眼前是一片大红色,她看不到人,也看不到红绸另一端的杜程均。 这个即将和她拜堂的男人,凭着一身的本事,在短短一年之内就让自己成了圈内最年轻也最有本事的领头羊。 因为去过西洋,他中和两边的利弊,以此研发出不少新型药方,争取到国字号,让杜家的名望更上一层楼,也因此得了太子青睐,回春堂药厂被钦定为唯一一家供奉官药的药厂。 “杜程均”这个名字,从此被染上了传色彩,贴上了“年轻有为成熟稳重”的标签。 人一出名,关注度自然而然就提高,原本外面只知道他年轻,后来他那张成熟俊美的脸也藏不住了,再后来,不管是门当户对的,还是门不当户不对的,都想往他跟前凑。 从去年到现在,杜程均经历的“美人碰瓷”事件不少,不过每一次都处理得干干净净,没留下任何让人诟病的把柄。 得不到就酸,是一部分人的通病。 所以连江亦嘉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以前说杜家家世位份低,杜程均配不上她这个正五品官家小姐的言论全部一边倒,变成了她不择手段勾引杜程均上位。 为此,江母徐氏还气得病了一场。 江亦嘉倒是没太大反应。 勾引杜程均上位,本来就是她一开始的初衷。 兜兜转转,不过是跳回自己给自己挖的坑里罢了。 —— 高堂上坐着老太爷和老太太。 老太爷精神矍铄,脸色不似平常那么严肃,显然是被喜气所感染,稍显柔和,看向底下这对新人。 老太太的病情虽然没有好转,也记不得江亦嘉是谁,但她知道,今儿个是自己小儿子办婚礼,因此格外的高兴,看起来精神头也不错。 高堂之下,两边坐的就是杜程均的三对兄嫂了。 大爷和二爷自然是没异议的,三爷杜程松虽然心中别扭一直喊他三叔的小丫头以后要管他喊大哥,但还是努力挤出笑容来。 大太太柳氏笑得随和,低声和旁边的三太太杨氏说着什么。 唯有二太太方氏,看新娘子的眼神就像毒蛇盯上了猎物。 之前她一力反对四爷娶江亦嘉,可闹到最后,全家只有她一个人不同意,上到老太爷,下到小辈们,对他们的四叔娶亲这事儿都没有任何意见,闹来闹去,方氏给自己闹了个大黑脸。 说江亦嘉不择手段勾引杜家四爷上位的那些言论,是她找人散出去的,目的就是想让江亦嘉知难而退。 江亦嘉要是老老实实当个小辈,那么以后再来杜家,方氏自然会拿出长辈的气度来,好好招待她,但如果江亦嘉还是要坚持嫁入杜家做她的妯娌,方氏便不会客气。 毕竟江亦嘉在老太爷和老太太心里的印象都很不错。 这人放在一块儿,就容易被人拿出来对比,尤其她们是同辈的杜家儿媳。 哪怕老太太如今脑子不清醒,下人们也难免会在私底下指指点点,说江亦嘉的好,从而对比出她这个掌家太太的不足之处来。 越想,方氏心中就越不得劲,旁边人都在为新人喝彩,唯独她憋了一肚子火。 “礼成,送入洞房!”礼仪官的声音落下,观礼的宾客们纷纷道喜。 江亦嘉的脸有些热。 杜程均没抱她,而是让人收了红绸,走过来牵她的手朝着新房去。 他的手偏瘦,手指曲起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的时候,她几乎能感觉到他每个骨节处的微微凸起。 江亦嘉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想把手给抽回来,却被他握得更紧,低声问:“不习惯?” “嗯。”盖头下,江亦嘉吞了吞口水,回答的声音细弱蚊蝇。 她想,如果这个时候掀开盖头,他一定能看到一张爆红的脸。 他没有要松开她手的意思,只说:“你盖着盖头,不方便走路,我若是不牵你,就只能抱你,那样你会更不习惯。” 江亦嘉脸上的热度似乎越来越高了,这下不再抗拒,完全把那只手交给了他。 喜堂到新房有些距离,两人这一路走过去,江亦嘉听到下人们都在给四爷贺喜。 杜程均面带浅笑,赏了不少。 江亦嘉全程无声,心里却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到新房的时候,等了不少人,有婆子丫鬟喜媒,还有杜家这边的女眷,小辈的许如月几妯娌。 见到四叔牵着新娘子进来,一个个好地瞪大了眼。 虽然大家都见过江亦嘉,可以说熟得不能再熟了,但作为长辈身份出现,这还是头一回。 尤其是许如月,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想想自己曾经的好友,突然有一天跟自己嫁入了同一家,而自己是小辈,好友是你长辈,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同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那种感觉,说不出来的违和。 “四叔快别愣着了,掀开盖头让我们看看新娘子吧!”大嫂子高氏笑意盈盈地说道。 “对啊四叔,我们几个特地等在这儿,就是想看新娘子的。”二嫂子白氏附和。 杜程均没说话,等牵着江亦嘉坐在喜床上,这才接过下人递来的秤杆。 江亦嘉本来就脸热得厉害,如今听到了杜家女眷熟悉的声音,再想到自己身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顿时有一种不好意思面对的感觉,所以等盖头被掀开的时候,她脸红的不行,头往下低,想借着凤冠上的珠帘遮一遮。 高氏掩唇轻笑,“新娘子还害羞呢!” 白氏想到了江亦嘉和许如月之前是好友,就故意挑拨道:“亦嘉这个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四弟妹刚嫁过来的那天,真不愧是第一美人啊,盖头一掀,把我们几个的眼珠子都给看直了。” 这话说得有多扫兴可想而知,话音刚落,新房内顿时鸦雀无声。 高氏紧蹙眉头。 许如月一脸难堪。 江亦嘉也抿紧了唇,没说话。 杜程均面上情绪没什么变化,转头看向白氏,那眼神一如既往的深沉无澜,却让白氏感觉到说不出的压力,一时之间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众人暗暗给她捏了把汗,谁不知道四爷如今是远近闻名的成功人士,这种在事业上有很大成就的男人,哪怕平日里性子再温和,骨子里也有一定的积威。 别看他平时对谁都亲近,那是因为你还没触到他的逆鳞。 白氏盯着脚尖,感觉四叔的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她头皮阵阵发麻,心中也后悔不该当众说四叔的女人。 自己只是一时没能调整过来江亦嘉这个身份上的转换罢了。 “叫四婶。”杜程均说。 声音沉稳有力,细听之下竟是命令,也让白氏的其他几位同辈妯娌惊了一下。 “四……四婶。”白氏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没敢抬头。 江亦嘉正琢磨着怎么回白氏,就听杜程均说:“你是她们的长辈,往后谁说错了话,都能以长辈的身份提点她们几句。” 这潜在之意,就是让她以后受了委屈别自个憋着了。 江亦嘉弯了弯唇,算是含笑默认。 许如月出面解围,说新郎官新娘子要结发喝交杯酒,她们就先退下了。 几个妯娌相继出了新房。 房里顿时安静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27、圆房(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江亦嘉不知所措,双手搁在腿上,左手拇指不断地摩挲着右手食指的指腹。 她自己没注意到这个紧张的小动作,杜程均见了,说:“我还以为你多大的胆子,当年费尽心思接近我,到头来却紧张得像只兔子。” 江亦嘉抬头,却见男人的眼神似乎含着笑意。 她顿时觉得自己被戏谑了,有些气不过,别开头,嘴硬道:“我才没有!” “是没有刻意接近我,还是你没有紧张,都准备好了?嗯?” “我……”江亦嘉语塞。 杜程均没再为难她,而是唤了候在外面的下人进来。 江亦嘉看到饺子,才想起来自己饿了,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杜程均拿过筷子,夹起其中一个送到她嘴边。 江亦嘉没拒绝,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吃到嘴里才发现是生的,她突然想起来当年许如月嫁的时候自己见过这一幕,俏丽的面容上很快飞了一抹红,再不肯吃了。 “怎么了?”杜程均问。 “生……生的。”江亦嘉硬着头皮回答。 “那换一个。”杜程均将她吃剩下的那一半放回空碟,另外夹起一个喂她。 江亦嘉知道这是婚俗,下一个肯定也是生的,但是不能不吃,于是张口,接连吃了两个,都是生的。 杜程均搁下筷子,让人端出去,对她说:“饿的话,一会儿让人给你送些吃的来。” 江亦嘉实在太饿,就没拒绝。 接下来喝了合卺酒,结了发,杜程均嘱咐了几句就出去陪客人了。 兴许是怕她闷得慌,让她的陪嫁丫鬟进来跟她说话。 江亦嘉的思绪还飘荡在今日拜堂成亲的种种上,耳边的小丫鬟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儿说太子妃让人送来的礼太贵重,直接轰动全场,为杜家撑足了面子,一会儿又说二太太不知为何,突然和二爷闹了脾气…… 江亦嘉没怎么听进去,甚至拿筷子吃东西的动作都有些漫不经心,明显的神思不属。 这是杜晓骏他们上头最后一位长辈的婚礼,办得很盛大,又因着杜家如今的名声地位,前来吃酒席的客人多不胜数,一直到夜深才全部散去。 杜程均再回来的时候,满身酒气。 想也知道他这样从小就体弱多病的人,酒量不可能好。 江亦嘉见他走路有些摇晃,忙站起身来去扶他。 大婚之日要陪酒,这一点无可厚非,江亦嘉没道理去责怪他酒量不好还逞能,只是尽可能地用自己的力量将他扶正。 两人站在门边,门还开着来不及合上,江亦嘉把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她的另一只手圈住他的腰,正准备半拖半扶地把人带到床边去。 杜程均突然一个踉跄。 喝醉了酒的男人体重不可估量。 江亦嘉没站稳,退了两步,后背重重砸在门板上,发出“嘭”地一声闷响,杜程均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自然而然地被她压住,可能是力道太大,手臂被结结实实地砸到。 明灭不定的火光下,她看到他隽秀的眉心轻皱了一下。 动静太大,马上有下人跑过来想询问情况,却见到四爷和四太太站在门边,四太太的左手还圈在四爷的腰上,四爷的右手则是被四太太的后背压在门板上。 这一幕太过诡异也太过暧昧,下人一见,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马上赔了罪跑开。 江亦嘉抬头,男人逆着光,喝醉的容颜不似平日里那样儒雅内敛,反而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轻漫。 杜程均一只手被她压在门板上,得空的另一只手轻轻摩挲上她的侧脸。 那倾身俯唇的姿势,将她整个笼罩在他的身影里,江亦嘉觉得自己心跳快到无法呼吸,完全忘了反应别的,只是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就在他的唇即将贴上她的时候,他仿佛在突然之间清醒了过来,深邃的眸子凝视她片刻后,双腿站直,慢慢从她背后抽回手,将她拉到一旁,关上门,语气平静,“早前让人送来的吃食,你都吃了吗?” “吃过了。”江亦嘉故作轻松,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杜程均应了一声,走到衣柜边,熟练地从里面拿出一套寝衣来,说:“你先睡,我去沐浴。” “嗯。”江亦嘉点点头,等他出去了才再次坐到床边。 陪嫁丫鬟琳琅从外面探进脑袋来,问她,“姑娘要不要奴婢伺候卸妆?” 见到娘家那边的人,江亦嘉的心情才稍稍松缓了一些,笑着摇头,“不用了,你们累了一天,下去歇息吧!” 琳琅谢了恩,带着其他几个陪嫁丫鬟和婆子回了房。 江亦嘉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里面化了新娘妆的女子,回想起刚才撞门那一幕,有些失神地摇摇头。 看来他说得没错,她就是故作胆大,等到动真格的时候,就像只老鼠似的只会躲。 勾引这种事,的确不适合她。 江亦嘉抬手,把头上的钗簪头饰取下来,拿起桃木梳梳理长发,之后开始卸妆净面。 等把一切弄妥当准备起身的时候,突然从铜镜里看到了男人进来,他已经沐浴完换上了寝衣,月白色的交领寝衣,裁剪合宜,被他穿出一丝不苟的味道来。 江亦嘉不知道暗地里做了多少深呼吸才让自己平静以对,“沐浴好了?” 他嗯一声,脸上没有丁点的不自然,顺手拿过干毛巾开始绞干头发。 江亦嘉木讷地走到喜床边坐下,余光看向他的背影。 房里一片喜庆的大红色,唯有他身上的月白色寝衣尤为醒目,绞头发的时候,因为动作,袖子自然而然地滑下来,露出结实的小臂,她想起他曾用小臂搂过她两次,一次是自己打算勾引他的时候在花园里不小心没踩稳,另外一次,是她去年被亲爹逼婚躲到杜家的时候,跑得太急没刹住车直接往他怀里扑。 他两次搂她,都把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处处彰显男人风度。 “还不睡,在等我?” 杜程均绞干头发转过身,就见到她还穿着嫁衣,坐在床沿上发呆。 江亦嘉回拢思绪,面对他的发问,竟觉得无言以对。 做足了心理建设,她抬起手,主动脱了外裳,准备解腰带。 杜程均摁住她放在腰间的手,问:“想好了?” 江亦嘉道:“既然之前的一切都被你看穿了,我如今若是还扭扭捏捏地说不愿意,岂不是显得很矫情?” 杜程均没说话。 江亦嘉又继续出声,“再说,我们已经成了夫妻,早晚会有这一天的,我不想折腾。” 几年前折腾,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当时年纪小不成熟,以为初心萌动就是全部。 几年后的今天,她只想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哪怕自己跟这个男人的结合,两人都不是出于感情,她也认了,心里并无半点不情愿。 杜程均对外的形象,是个儒雅沉稳的正人君子,但在这种事上,他不是圣人,只是个正常男人,所以断然没有新婚之夜不圆房的道理。 之所以问她,就是想进行最后的确认,想让洞房进行得顺利一些,理所当然一些。 江亦嘉搭在腰上的手被他摘下,换成他来为她脱下一层又一层的大红嫁衣。 他在专心为她脱衣的时候听到了她鼻息间的局促,稍稍抬头,轻而易举将人压在身下,吻上了她温热的唇。 …… 江亦嘉小的时候因为贪玩,弄伤过腿,当时她觉得自己疼得快要死了。 可对比现在,她又觉得以前的疼都不叫疼。 好在身体里那种不可言喻的痛楚没维持多久就过去了,变成了一种陌生的、让人控制不住想沉沦的欢愉,而且越来越清晰。 终于明白蚀骨沉沦是个什么滋味了。 江亦嘉仰着头,下颌绷紧,想把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喉咙口,但最终,还是没能抵过浪潮汹涌,唇边溢出猫儿一般的低吟,似乎是刺激了男人的感官,二十多年的克制在瞬间被击垮,那种肆无忌惮以及冲破囚禁的凶猛,让她连求饶的余地都没有。 要水的时候,她虽然是清醒的,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似乎连转转眼珠子都觉得累。 杜程均帮她清理好,亲自给她穿上寝衣,这才挨着她躺下来,侧过头,见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帐顶,薄唇微扬,似笑非笑,“后悔了?” 江亦嘉回过神,侧了个身对着他,大概是两人已经裸裎相见过,这会儿心理负担没那么重了,都敢直视他的眼睛,“我若是后悔,刚才就不会让你得逞,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不会同意嫁入杜家。” 杜程均打量她一眼,说:“你原先想嫁的人,是小四吧?” 江亦嘉心头一颤,眼神闪烁了两下。 “不问问我为什么会知道?” 哪怕已经有了最亲密的肌肤接触,她仍旧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把这个关系转换过来,尤其是听着他醇厚低缓的声线,潜意识里就会觉得这是四叔,是长辈。 江亦嘉没回他的话,更没胆量问他为什么会知道。 杜程均把手伸过来,掌心盖住她的双眼,“睡吧!” 江亦嘉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刚才男女情事上的疲累因为他的话一扫而空,好久无法入眠。 她想了想,低声说:“咱们不翻旧账,从今往后,我只是这个家里的四太太,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可好?” 睁开眼,却见他已经睡了过去,呼吸均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江亦嘉轻轻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又拉被子仔细给他盖好,看了一眼旁边桌上的龙凤喜烛,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红烛燃尽的时候,天也亮了,江亦嘉醒来,见杜程均已经穿戴整齐,有些不好意思,听她娘说,嫁了人,是要起床给夫君梳头的。 江亦嘉没时间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穿上衣裳下了床。 杜程均坐过来,“天色还早,你若是困的话,可以再,眯会儿,敬茶的事不着急,老太太病了,不会起得太早,咱们这时候过去也没用。” 江亦嘉哪里睡得着,有个问题,她从昨晚琢磨到了现在。 “四爷,你既然把我的过去查得一清二楚,为什么还要同意娶我,不觉得膈应吗?” 杜程均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沉默了会儿才说:“我刚好需要,而你刚好被需要罢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江亦嘉以为他说的需要与被需要是他需要一个四太太,而她刚好需要这个身份摆脱被送去当妾的命运。 所以她心里好受了些,没再往深了问。 杜程均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分纠结,问她,“昨夜睡得好不好?” 是担心她认床。 “还好。”其实不好,因为自己的小秘密被揭穿了,整个晚上她都是提心吊胆的。 就怕他闹开来让大家难堪。 可事实证明,自己似乎想得太幼稚了,四爷压根就不是那样的人,沉稳的性子摆在这儿,天大的事都能压在心底,又怎么可能冲动地去跟她翻旧账让杜晓骏夫妻下不来台呢? “若是觉得无聊,我可以带你去药厂和柜上转转,别成天胡思乱想。”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出言道。 “好啊!”江亦嘉没拒绝,反正一时之间,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好姐妹许如月,干脆跟着他去外面走走散散心。 敬了茶,两人回来吃了早饭,杜程均就让人备了马车,直接朝着城西的药厂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28、小鬼灵精(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杜程均和江亦嘉婚后没多久,就是宁王府的满月宴。 宁王妃给宁王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傅怀笙。 之前四叔成亲杜晓瑜因为身份限制,没办法亲自到场,这次是妯娌家办喜事,傅凉枭忙于政务抽不开身,她要是再不现身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水苏把要去宁王府穿的衣裳送了过来。 杜晓瑜坐到梳妆台前挑选首饰。 小离忧趴在床边,看着床上懒洋洋的弟弟,很是无语。 娘亲说,他以前三个多月的时候翻身很厉害,你把他翻过去,他挣扎两下就能翻回来,再翻过去,他挣扎两下还翻回来。 但是少安不一样,他虽然已经到了翻身的月份,却仍旧是个小懒虫,小离忧费了大力气将他翻过去,成什么姿势他就保持着什么姿势,要是不舒服了就哭,也不自己翻回来。 他自己是会翻的,就是懒得翻。 马上就要过两岁生辰的小离忧很是嫌弃他,动动小手又帮他翻回来,少安的小胳膊被压到,难得的、懒懒地动了动,慢吞吞把胳膊拿出来。 小离忧如此来回帮他翻了几次,他还是一副不想动弹的样子,小肉手捏成拳头,嘟嘟嘴巴,最后干脆打个哈欠准备睡觉了。 小离忧:“……!” 杜晓瑜穿戴好,眼睛一瞥,见小离忧气鼓鼓地瞪着床上已经睡过去的少安,笑问:“干嘛呢?” 小离忧委屈巴巴地看向娘亲,告状说弟弟懒得没谁了。 杜晓瑜也发现了,少安比当初的小离忧懒。 可是他安静,除非是饿了,否则平时很少哭闹,换句话说:很乖很好带。 你要有什么事走开一会儿,回来他肯定还安静地躺在那儿,一双眼睛四处转,就是不哭。 哪像当初的小离忧,不仅爱哭,还会记仇。 小离忧半岁多的时候,杜晓瑜抛下他去宫里住了几日回来,他就不理她了,甚至是后来学说话的时候,连庄敏太后都惊叹没见过哪家孩子一岁半就能说长句的,这小家伙不仅会说,还说得像三四岁大的孩子。 虽然这其中有傅凉枭的不少功劳,但杜晓瑜还是觉得,离忧这孩子太逆天了些。 人家都说头胎生下的孩子最聪明,看来这话没错。 小离忧在襁褓里的时候爱哭,以至于到了现在就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两岁就跟个小大人似的,不仅说话利索,也不知道遗传了谁“贪财”的本事,每次入宫,去了哪位主子的宫里,要是人家没给赏赐,他就委屈巴巴地对着手指站在那里不肯走。 弄得杜晓瑜现在去给太后请安都不敢带他。 这小家伙,贼精贼精的,很多贵重物品他分辨不来,太后赏给他的时候,他不会第一时间伸手去接,而是问太后:值钱不? 意思是不值钱的他不要。 某回太后还真赐了个不算太值钱的小物件给他,被他这么一问,尴尬了,马上让人再添一样。 事实上,太后赐的东西只是相对于以前的给小离忧的来说寒碜了些,要真拿出去卖了,也能换不少钱,贫农家若是得了那么一件,换成银子能吃几十年。 从那以后,太后知道这小重孙精得很,给他送礼再也不敢马虎了,然后她发现每次这个小家伙去慈宁宫都会变着法儿地要好东西揣进自个的口袋。 于是那段日子,太后每天最头疼的事情就是给小重孙挑礼物。 虽然头疼,心里却高兴,重孙辈难得见到这么个讨喜的孩子。 只要他去,太后那脸上指定能乐开花。 去永和宫许皇后那里要得最狠,小嘴儿甜的,先把人捧上天,说得许皇后都觉得自己真是有史以来最贤良淑德的皇后,然后他再卖卖萌,伸着小肉手要好处。 许皇后最爱面子,不想给人背后说嘴,赏赐也很大方,给的都是好东西。 哪怕是去了养心殿,小家伙都敢爬到他皇爷爷的腿上去要礼物,不给就揪胡子。 不夸张地说,从傅离忧出生到现在,他“招摇撞骗”来的那些东西要是俭省一点,够他吃一辈子了。 有个这么贪财的儿子,杜晓瑜表示相当无奈,可是他还小,你跟他说道理他不爱听。 当下,杜晓瑜正琢磨着找个什么理由把贪财儿子留在家里,免得他去宁王府的满月宴上“丢人现眼”。 小离忧眨巴着眼睛先一步说:“娘亲,弟弟已经睡着了,离忧陪你去十一叔叔家。” 杜晓瑜扶额,“谁告诉你我要去十一叔叔家的?” 她明明吩咐了下人们谁也不要把这事儿告诉长公子的。 小离忧掰着手指头算道:“上次娘亲说十一叔叔家生了个大胖弟弟,我数到今天刚好满月了。” 杜晓瑜:“……”你还敢再逆天一点吗? 小离忧哼唧两声,他其实很忙的,要忙着调教弟弟,可是十一叔叔还没给他送过礼,他要是不去就亏大发了。 杜晓瑜道:“你要去也可以,但是必须答应我,不能伸手跟你十一叔叔要礼物,他们家宝宝今天满月了,咱们是去送礼的,再收人家的礼物就不像话了,知道吗?” “哦。”小离忧装作听的很懂的样子,点头如捣蒜。 杜晓瑜把少安交给了静嬷嬷和水苏几个心腹下人,带着小离忧出了东宫。 小离忧牵着娘亲的手,从坐上轿子到抵达宁王府大门前,他都没再说一句话。 难得他这么安静,杜晓瑜很是欣慰。 下轿的时候,宁王府下人和其他来吃酒的命妇们早就跪成了一片。 宁王妃刚出月子,不宜马上出来吹冷风,还在房里。 作为男主人,宁王亲自出来接的杜晓瑜。 见到华顶宝盖的轿子上只有杜晓瑜带着傅离忧下来,他往后看了一眼,笑问,“七哥没来?” 杜晓瑜颔首,“太子忙于政务,实在抽不出空。” 傅凉睿了然,淡笑,“七嫂里面请。” 见傅离忧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傅凉睿唇边笑意更深,捏捏他的小脸,说:“小家伙又长高了。” 小离忧咧了咧嘴。 杜晓瑜没在宁王府里闲逛,让众人平身以后直接去了宁王妃的屋里。 因着房里有产妇的缘故,才九月,就已经烧了地龙,甫一走进去,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宁王妃见到杜晓瑜,急忙要过来行礼。 杜晓瑜一把虚扶住她,说:“又没外人,别那么客气了,快坐吧!你们家大胖小子呢?” 宁王妃说:“被我娘家人抱到隔壁去了,我正准备收拾收拾出去跟她们坐坐,没想到七嫂就来了。” 又见傅离忧跟在杜晓瑜身后,宁王妃瞧见这个生得粉雕玉琢的小家伙,心下喜爱,忍不住要摸摸他的脑袋。 小离忧没有表现出很明显的厌恶,只是在宁王妃即将把手放到他脑袋上的时候装作很不经意地挠了挠头,看着像是有什么问题困扰着他一时想不出来而做出来的动作。 宁王妃也不至于下不来台,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面上仍旧挂着笑,不是勉强的,是发自内心的。 生了自己的孩子,她就对这些小可爱格外的喜欢,之前入宫,常听太后夸赞太子殿下家的长公子傅离忧,说他开智早,鬼灵精,嘴巴甜,很会讨人喜欢。 宁王妃那时挺着大肚子,不方便拜访,便没怎么见过傅离忧,今日一见,小家伙的确挺鬼灵精,不喜欢人家摸他脑袋也不明说,一个动作就给她扔了个台阶。 才两岁就这么聪明,等长大了,肯定是个人精。 想到这儿,宁王妃看向傅离忧的眼神带了几分宠溺,夸赞的话不要钱地往小离忧身上扔。 小离忧很是受用,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坐在凳子上安静听着娘亲和十一婶婶聊天。 宁王妃怕他无聊,便让人送了不少零嘴来。 小离忧瞄了瞄,专挑自己没吃过的吃,吃过的那些,给个面子意思意思吃两口。 开席的时候,傅怀笙被送了回来。 杜晓瑜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小家伙,说,“跟我们家少安一样,挺乖的。” 宁王妃抱着儿子,脸上是慈母温柔的笑,“王爷之前也这么说,说怀笙和七嫂家的少安很像,我还没见过少安呢,等过些日子小离忧两岁生辰再去东宫拜访。” 杜晓瑜的注意力在宁王妃的前半句上,心下暗惊,若是没记错,宁王好像只见过少安一次吧? 还是那次他们夫妻抱着少安带着小离忧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在宫道上遇见了宁王,其实算下来,也不过匆匆一面而已。 “七嫂,开席了,咱们去隔壁房间吃饭。”宁王妃把傅怀笙交给奶娘,笑看着杜晓瑜。 杜晓瑜回过神。 这么多妯娌里面,宁王妃是唯一一个让她觉得心诚不做作的,那通身的气派,才真真配得上“大家闺秀”四个字。 比许如眉强了不知多少倍。 宁王能娶到这样一个贤内助,杜晓瑜觉得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看宁王妃这一脸幸福的样子就知道宁王从未苛待过她。 杜晓瑜莞尔一笑,跟着宁王妃往外走,去了席上。 小离忧才两岁,就留在女眷席和杜晓瑜坐在一块儿,吃到一半的时候说要嘘嘘。 宁王妃马上让旁边的太监带着他往外去。 小离忧嘘嘘回来,见到有个人影朝着傅怀笙所在的房间窜了过去,他眼珠子一转,趁着小太监不注意,猫着身子从廊下跟了过去,从虚掩的房门口瞅了一眼,然后撒开脚丫子朝着宁王吃席的那间厅堂里跑。 宁王见他跑得气喘吁吁,小脸都红了,招手道:“跑得这么急,快过来坐。” 傅离忧没坐,凑在宁王耳朵边喘着气说:“十一叔叔,我看到一个坏女人进了堂弟的房间。” 傅凉睿一听,想到了是谁,面色骤变,急忙站起身,跟众人说有点急事要去处理,就匆匆离席去往傅怀笙所在的屋子。 正巧碰到抱着傅怀笙往外走的许如眉。 傅凉睿脸色黑沉,看着面前被抓了包有些不知所措的女人,语气冷得可怕,“许如眉,你又想做什么?” 许如眉抱紧怀里的傅怀笙,赤红着眼,满脸怨气地瞪着傅凉睿。 她嫁入宁王府这么多年,别说子嗣,傅凉睿连碰都没碰过她一次,如今还跟别的女人生下了长子,今日是满月宴,他对外说她身子抱恙不便出席。 事实上,就是怕她出来给他丢脸。 她就想不明白了,自己堂堂丞相府出身的大家闺秀,到底哪里比不得文渊阁大学士的女儿,他非要捧一个踩一个? 既然不让她出席,那她就来把孩子抱到自己院里,好歹能仔细看看,他的亲生骨肉长什么样子。 只是没想到,自己才刚出门,就被抓了个现行。 “把我儿子还给我。”傅凉睿伸出手,语气里是不容置喙的冷意。 “你心疼了?”许如眉看到他不痛快,心里就格外的快意。 “有什么事,你冲着本王来,孩子是无辜的。”傅凉睿眼神凉透,明显是对这个女人彻底绝望了。 “她的孩子无辜,那我的孩子呢?”许如眉苦笑,想到当初自己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 真实情况是出现了罕见的胎停育,但以现在的医疗水准,太医把脉看不出来,只能确定孩子在母体内没了气息。 许如眉后来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孩子肯定是被傅凉睿下药给药死的,否则好端端的,为什么才几个月就没有脉息了? 当下院里没别人,傅凉睿也不怕挑明了说,“那是你跟谁的孩子?” 许如眉脸色一白,随即想到什么,又有了底气,“你这么对我,就不怕我祖父有一天知道了,会对你寒心?” 傅凉睿神情淡淡,“那正好,让他老人家听听真相,兴许能帮他治好中风,再生龙活虎几十年。” 许如眉心下一凉,“傅凉睿,你当真要如此绝情?” 今日府上有宴会,傅凉睿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冷着声音又重复一遍,“把孩子给我。” “我不给!” 许如眉用力勒紧了怀里的襁褓,傅怀笙被勒痛,呜哇一声哭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29、聪明的小寿星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傅怀笙的哭声马上把席面上的宁王妃给惊了出来,跟着出来的,还有好几位命妇。 一眼看到许如眉抱着自己的孩子,宁王妃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 她嫁来宁王府一年,虽然平日里没怎么接触许如眉,但王爷的这位侧妃给她的印象不是很好,说话尖酸刻薄,不堪入耳。 所以,宁王妃平日里能避则避,就连侧妃每天要来正院给王妃请安这道礼都给她省了,眼不见心不烦。 虽然许如眉时不时地会发疯主动找上来挑衅刺激她,不过宁王妃从未真的跟她计较过,主要还是想着大家都是一起伺候王爷的姐妹,王爷平日里公务本就繁忙,自己身为正妃,若是还跟个妾室拈酸吃醋把后宅的事搬到台面上来让王爷操心,那就太失职了。 知道侧妃不喜欢自己,宁王妃也不会在她跟前摆架子特地去刺激她,这一年一直都是得过且过。 但她没想到,许如眉会打自己孩子的主意。 听着怀笙哭哑的嗓子,宁王妃心里就跟被刀子扎了一样疼,红着眼道:“妹妹有什么话好好说,别伤害我的孩子。” 本来宁王妃不出来,许如眉还没这么气。 一看到宁王妃,许如眉就想到自己怀里的孩子是傅凉睿跟那个女人颠鸾倒凤出来的孽种,心中越发恨毒了宁王妃,勒着襁褓的手加大了力道。 傅怀笙的哭声都开始接不上气了。 宁王妃心如刀割,捂着胸口,“我求求你,别伤害我的孩子,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好啊,你自请下堂,把宁王妃的位置让给我。”许如眉大言不惭。 宁王妃满心满眼都是孩子,哪还管许如眉提什么要求,她想都没想,就要点头。 “做梦!”一旁傅凉睿的声音冷到极致。 许如眉站的位置正在荷塘边,这也正是众人不敢贸然靠近她的原因,就怕她一个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举动来。 杜晓瑜出来的时候,就见自家儿子小小的一团站在人群里凑热闹,她上前,低头问他,“你们看什么呢?” 小离忧指了指前面的许如眉,说,“看傻子。” 气氛正僵持,现场无一人说话,小离忧的声音虽然奶声奶气,但还是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清楚了。 有那么几个女眷险些没绷住笑出声来。 杜晓瑜无语片刻,嗔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闭嘴,自己看向许如眉,见她手里抱着的正是傅怀笙。 刚满月的孩子哪里能见风,这会儿嗓子都已经哭哑了,当母亲的听了,着实觉得撕心裂肺。 前面傅凉睿和许如眉还在谈判,但很明显,许如眉不肯让步,非要傅凉睿休了宁王妃把她扶正,否则她就把傅怀笙扔下池塘。 杜晓瑜听到这里,嗤笑一声。 众人回头,见是太子妃,马上让开一条道。 对上杜晓瑜极有穿透力的目光,许如眉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神情明显带着些恐惧。 所以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跟傅凉枭在一起久了,面对外人的时候,杜晓瑜的眼神便像极了他,具有一定程度的震慑力。 当下许如眉就被吓到了。 “你……你站住!” 许如眉见杜晓瑜大有朝着自己走来的架势,她心慌,忙用手中的孩子作为威胁,命令道:“你要是再不停下,我就真的把孩子扔下去了。” “许侧妃这是做什么?”杜晓瑜看着她,“今日乃宁王府的大喜日子,人人都在为长公子的满月而高兴,你作为庶母,不疼他爱他也就算了,还想着把他扔到水里去。你这一扔倒是轻松,许丞相他老人家若是因此而不中了,将来九泉之下怕也不会放过你。” 都已经这一步了,许如眉只能破罐子破摔,“你少拿我祖父恐吓我,杜晓瑜我告诉你,我不怕。” 杜晓瑜不怒反笑,“许侧妃胆大包天,几年前你连那种事都敢做,当然不怕本宫。” 傅凉睿眼皮一跳,眸光复杂地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却在此时止了声,没有要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许如眉想到了什么,突然之间脸色大变,抱着傅怀笙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收紧。 “许如眉,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乖乖把傅怀笙交出来,本宫便不与你追究,否则要真追溯到当年,本宫怕你吃罪不起!” 许如眉看了一眼杜晓瑜,又看了一眼傅凉睿,情绪彻底崩溃了,“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害的我!” “若不是你先招惹本宫,当年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下场。” 趁着此时,杜晓瑜递了个眼色给许如眉身后房顶上已经若隐若现的暗卫。 几个暗卫齐齐跃下,许如眉正崩溃,完全没空理会哪里不对劲,也没想着回过头看看。 等脖颈一凉,发现自己被人从后面用弯刀架住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手一软,襁褓落下来,被另外一个暗卫稳稳接住,上前交到了杜晓瑜手里。 杜晓瑜看着怀里哭得脸色通红的孩子,心疼不已。 宁王妃这时急急忙忙跑上前来,早就哭肿的眼睛在看到孩子时又落了泪。 杜晓瑜把傅怀笙交给她,嘱咐道:“以后能把孩子带在身边就尽量带着,下人多半不可尽信,为财卖主的不在少数,今日若非来得及时,孩子不定因为那个疯女人而出了什么事呢!” 宁王妃点点头,谢了恩,从杜晓瑜手中接过孩子,抬目扫了扫,负责伺候长公子的那几个大丫鬟和奶娘果然不见了踪影,想也知是被许如眉给收买了。 傅凉睿快步走过来看了一眼,确保孩子无事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让宁王妃把他抱回房间去。 杜晓瑜看向傅凉睿,“这是宁王的家事,本宫本不该贸然插手的,但今日情况特殊,说了些不得已的话,还望宁王别介怀。” 旁人可能听不懂,傅凉睿却懂了。 杜晓瑜刚才那番话在最后关头急急收了口,本意只是为了恐吓许如眉,让她自乱阵脚,而没真的打算捅破中秋宴的真相让他难堪。 她此时与他说这些,就是不想他误会从而作为报复把山洞的事捅出来让傅凉枭知道。 如此一来,两人算是在无形中做了一场交易。 傅凉睿垂下眼睫,“今日若非七嫂,怀笙不会安然无恙,七嫂的大恩,我铭记于心,改日定当亲自登门致谢。” 杜晓瑜淡淡看了还在抓狂的许如眉一眼,说:“许如眉你府上的女眷,你自己看着处理吧,宴席也进行得差不多了,本宫告辞。” 说完,转个身缓步往前走了几步。 小离忧主动把小胳膊举高高要娘亲牵,然后扭转脑袋,冲着许如眉翻了个大白眼,轻哼,“傻子!” 杜晓瑜无奈,问他,“你怎么骂人呢?” 小离忧反问:“哪个贼会大白天的偷孩子?” 杜晓瑜被他问住了,失笑着摇摇头,心中却暗暗唏嘘。 宁王府是亲王府,就算守卫没有东宫森严,该有的暗卫也必不会少,只不过今日刚好她带了一批暗卫来,所以抢先宁王府的暗卫一步钳制住许如眉救了傅怀笙。 虽然知道许如眉不可能成功,如今想来还是觉得后怕,就跟看到自己孩子被人掳走是一样的心情。 母子俩在前面走着,身后跟着宁王府不少下人,由大管家送杜晓瑜母子出府。 到了大门外,杜晓瑜正准备牵着儿子上轿,就听到身后传来傅凉睿的声音。 杜晓瑜回头,见他手里捧着个锦盒。 小离忧见着锦盒,眼睛亮了亮,看起来连心情都好了不少。 傅凉睿上前,摸摸小离忧的脑袋,“今日若不是小侄及时跑来告诉我,事情恐怕会更严重,这是给小侄的谢礼。” 一边说一边把锦盒递给小离忧。 小离忧没接,问傅凉睿,“十一叔叔,这里面是什么?” 傅凉睿早在太后和许皇后那听说了这小鬼灵精跟他爹一样非好的不要,他弯弯唇,笑得温和,“是从西洋来的玩具,咱们这边可买不到。” 小离忧不懂西洋是啥,在哪里,但他一听说这里买不到,就知道是好东西了,笑呵呵地接过。 他人小,胳膊又短,这么大个锦盒,完全抱不住,刚到怀里就往下滑。 杜晓瑜一把接过去,说:“娘亲替你拿着。” 傅凉睿看向杜晓瑜,“给七嫂的谢礼,我还没想好,等小离忧两岁生辰的时候一并送来。” 杜晓瑜并没打算要他的谢礼,“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 看着对方温润的眼神,杜晓瑜有些不确定了。 到底自己当初被蒙住眼睛在山洞里遇到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 如果是,一个人的前后反差能有这么大吗? 山洞里那个人把身居高位冷眼旁观的凉薄展现得淋漓尽致,而眼前的这位,起码第一眼看上去是个谦谦如玉的君子。 如果二者不是同一人,那这声音也太像了。 往前走了几步,杜晓瑜突然回过头,却见他在目送着自己走,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七嫂还有事?”傅凉睿站在原地,宽大的袍袖被风吹起,已为人父的他俊美依旧,言谈举止间还添了几分成熟内敛。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去过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没事,兴许是我想多了。”杜晓瑜灿然一笑,这次再没犹豫,牵着儿子的小手上了那顶华丽的轿子。 傅凉睿双手负在身后,修长的指节微微蜷了蜷,一直目送着轿辇消失在长街尽头才转身回府。 许如眉已经被关押了起来,到底是丞相府出来的,又还挂着个侧妃的名分,没有宁王的许可,谁也不敢对她如何。 傅凉睿没去看她,第一时间到了宁王妃的房里。 傅怀笙喝了奶,已经睡过去了。 宁王妃正一眨不眨地守在床前,面上还残余着几分后怕。 见到傅凉睿进来,她也顾不得一直恪守的礼数了,站起身来就扑进他怀里,眼泪掉个不停。 傅凉睿回抱着她,轻声安抚,“别怕,没事了。” 宁王妃抹了泪,说道:“以后能不用奶娘就尽量不用奶娘,妾身听太子妃说,她的两个孩子都是自己喂的,妾身也自己喂,以后再不敢单独把孩子交给奶娘和丫鬟了。” 傅凉睿知道她因为今日的事打击不小,也没反驳,点点头,“好。” 始终没听她提及许如眉,傅凉睿又觉得于心不忍,“侧妃那边,本王会尽快给你个交代。” 宁王妃点点头,作为丈夫,作为怀笙的父亲,他从来尽职尽责,没有半分亏欠,她心里很感激,也很满足。 —— 回程的路上,杜晓瑜回想着傅凉睿的话,偏头看向旁边摆了个大佬坐姿的小家伙,“你刚才是不是为了收礼才会跑去告诉你十一叔叔有坏人掳走他们家宝宝的?” 小离忧低下头抠手指,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杜晓瑜捏了捏他的鼻子,说:“助人为乐是理所应当的,你以后不能老是想着有好处才做,没好处就视而不见。” “可是爹爹说,无偿只能帮好人,十一叔叔是好人吗?” 杜晓瑜直接愣住。 傅凉睿是好人吗? 她也不知道。 他或许是个好父亲,好丈夫,但处在立场上,他是与太子水火不容的仇敌。 一山不容二虎,这二人终有一日要拼死一战,傅凉睿的智计都不弱,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傅凉枭登上皇位的,而以傅凉枭的性情,第一个就容不得傅凉睿。 叹息一声,杜晓瑜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傅凉睿身为皇后嫡子,注定不可能一辈子庸庸碌碌,而傅凉枭身负复仇重任,更不可能任由任何人从他眼皮子底下夺走皇位。 小离忧听不懂,又继续抠手。 —— 宁王府发生的事,很快传入了永和宫许皇后的耳朵里,她怒不可遏,当即就摔了茶杯,“本宫早说过,那女人是个不安分的,她还真敢仗着丞相府作威作福!这次要是本宫的小孙子出了任何事,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许皇后骂完,让人去传宁王入宫。 传话的人才刚出永和宫,就见到宁王带着许侧妃迎面而来,当即打了个回转。 许皇后得知宁王已经来了,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儿臣给母后请安。” “如眉见过皇姑母。” 二人齐齐跪在地上,傅凉睿似乎并不准备起来。 许皇后佯装不知情,看向二人,“若是本宫没记错,今日是怀笙满月的大喜日子,你二人不在府上好好待着,入宫作甚?” “儿臣入宫,是想请母后的懿旨,废了侧妃。” 许如眉不是正妃,只是个妾,要废还是要怎么处置,本来只需要宁王一句话的事儿,但谁让这个女人身份特殊呢,是他外祖家的人,皇后亲侄女,自己说废,恐怕难以服众,尤其是许家人,一旦闹上,可不是轻易能善了的。 到了这一步,傅凉睿也没什么豁不开的了,许如眉如果继续留在宁王府,只会成为祸患。 他总得给自己的发妻和长子一个交代才行。 许如眉笃定了许皇后不会同意,所以脸色很平静,甚至还有些无所畏惧。 这个女人的厚颜程度,傅凉睿深有体会,当下也不说别的抨击许如眉的话,只是说她不适合再留在王府。 许皇后当然不同意,让宁王再好好考虑。 虽然她也痛恨许如眉,可许如眉背后是丞相府,哪怕许丞相中风,皇上不是还没说什么吗?皇上一日不发话,她父亲就一日还是丞相,这个后台对睿儿来说太重要了。 少了丞相府的支持,睿儿的帝王路会越发难走。 许如眉听了许皇后的话,心中泛起几分得意。 果然,他们就是不能没有她背后的丞相府,所以哪怕她犯了天大的错,也没谁敢真的把她撵出宁王府。 经此一事,她想明白了,傅凉睿对她没感情,她也不屑做他的女人,但她就是要留下来,时不时地膈应他们夫妻。 看到宁王妃痛苦,傅凉睿变脸,她才会真正觉得痛快! “儿臣想好了。”傅凉睿面色坚决:“如果为人夫不能护发妻周全,如果为人父不能让孩子安然成长,那么儿臣就算有一天能荣登九五君临天下,也绝不会是个好皇帝,护不了天下千千万万的子民。” 他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不是光靠外祖家吃饭的小白脸,没了丞相府的支持,以后的路可能走得艰辛一些,但不代表不能走,他还有脑子,还有手段,还有气在。 只要活着,就有一万种可能。 但他绝不会再让一个搅家精把宁王府弄得一团糟。 许皇后听着这话,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她自己就是当娘的人,如何不能理解为人父母的心情。 睿儿这番言论,虽然不顾大局,可他字字句句出于男人的责任心。 或许他说的没错,一个男人,尤其是有野心有抱负心怀天下的男人,若是连小家都护不好,将来如何护国家? 这是许皇后头一次从儿子的言论中学会了反思,继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 许如眉当初是怎么去的宁王府,这事儿并不风光,所以这次也没闹到弘顺帝跟前,傅凉睿征得许皇后同意,回去后就给了许如眉一封休,让她收拾东西回丞相府。 许如眉不走,死活要赖在宁王府,还用尽各种办法威胁。 傅凉睿铁了心,干脆让人将许如眉五花大绑送了回去。 许丞相被东宫那边气得中风,丞相夫人已经够窝火的了,得知许如眉被打包送回来,她当即火冒三丈,借题发挥,也不问问是非黑白,主观意识上认为是傅凉睿忘恩负义,眼瞅着丞相失势就想早早划清界限,至于外面传言的许如眉险些弄死宁王府长公子?那肯定都是宁王给挖的坑,目的就是为了找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彻底跟丞相府断干净。 自认为看穿了一切,丞相夫人也不顾那张老脸了,亲自上门把傅凉睿骂得狗血淋头。 傅凉睿是小辈,一句话都没还,但脸色很是不好看。 丞相夫人指着他的鼻子,说但凡他有点良心,就亲自去丞相府把人给接回来,哪怕是个侧妃,那也是他亲亲的表妹,他若是肯纡尊降贵,丞相府就不计前嫌,若是他执意要把人给弄回去,这事儿就没完。 —— 小离忧两岁生辰宴的时候,傅凉睿带着宁王妃来的东宫,给小寿星挑了一份独一无二又贵重的礼物。 两岁的小寿星收了礼,心情相当好,话就多了起来,趁着众人高谈阔论,他窜到傅凉睿身边,笑呵呵地问:“十一叔叔是不是被骂了?” 知道这是个孩子,傅凉睿没和他计较,笑了笑,“你怎么知道的?” 小离忧“唔”一声,“听人说的。”又问:“长辈骂小辈,小辈是不是不能还嘴?” 傅凉睿点点头,“对,小辈跟长辈顶嘴是大不敬。” 小离忧一脸纯真,“那长辈骂长辈呢?” 小家伙话音才落,傅凉睿就愣住了。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 因为一直敬丞相府三分,傅凉睿才忍着这口气,不管外祖母骂得多难听都没有还一句嘴。 可是他的退让,却换来了对方的得寸进尺,最近一段时日,外祖母不顾脸面,成天上门来,一次比一次骂得难听。 傅凉睿不让外传,所以外面没人知道这事儿,宫里也没听到风声。 正因为如此,丞相夫人越发的肆无忌惮。 两日前,外祖母竟然当着宁王府那么多下人的面直接甩了宁王妃一大巴掌,说她身为主母却没有容人之度,许如眉不过就是个侧妃,又不能翻身骑到正妃头上来,宁王妃怎么就容不得侧妃非要挖个坑把侧妃给坑出去?还说那孩子自打回了府就跟没了魂似的,成天吃不好睡不好,都是宁王妃害的。 傅凉睿忍到了极致,一直在想法子怎么对付他外祖母。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绞尽脑汁,却还不及一个两岁小儿。 小家伙说得对,他是皇子,又是小辈,怎么都不可能跟一个长辈的妇人当众大吵,要说背地里使手段,也不太合适,那毕竟是他生母的生母,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如果真阴了丞相府,他倒是能快意一时,往后被外人晓得了,免不得要戳他脊梁骨骂他六亲不认。 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个人去跟丞相夫人对骂。 宁王妃的祖母,文渊阁大学士的老母亲,跟丞相夫人就是一辈的,而且齐家那位老太太出身乡野,骨子里泼辣得很,骂起人来那叫一个顺溜,听说她以前创过一个纪录,一口气把好生生的人骂到昏过去还不带重复的。 想到这儿,傅凉睿笑了笑。 再抬头时,小寿星已经走到主位坐在他娘亲旁边了,似乎察觉到他在看他,小家伙比划出一个“不用谢”的手势。 傅凉睿暗暗惊叹,有生之年,头一次见到开智这么早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聪明得不像话,这种孩子只要父母好好调教,别让他走歪路,长大以后绝对不可估量。 傅凉睿的目光不经意就落到小家伙旁边杜晓瑜的身上,她今日穿得很隆重,一袭浅紫色宫装,面上略微施了粉黛,低头用饭的时候,头上华贵的步摇微微晃了晃,似乎还发出了细碎的碰撞声。 而她的右手边,傅凉枭正在细心地挑着鱼刺,再放到她的空碟里。 “王爷,怎么了?”宁王妃一面说,一面用公筷挑了他爱吃的菜放入他面前的小碗里。 傅凉睿收回目光,说:“一会儿回程,咱们先去一趟齐府。” 宁王妃微惊,“回妾身娘家?” “对。” “是有什么事吗?” 傅凉睿看了一眼宁王妃的面颊,虽然已经消了肿,但如果凑近了仔细瞧,还是隐隐能瞧出巴掌印来。 傅凉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活得如此憋屈,就因为对方是长辈,是他外祖母,所以不能还嘴,不能动粗,只能眼睁睁看着,受了气还得忍着。 当下是在席上,傅凉睿便没有急着解释,只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宁王妃没再多问,低下头继续用饭。 她性格如此,温柔贤惠识大体,从来不会无理取闹,更不会成天黏在他身上,相比较许如眉那种小家子气的,傅凉睿更愿意对宁王妃负责。 散席后,女眷去了花厅里聚会,杜晓瑜先回房更衣。 男人们则是摩拳擦掌地去了演武场。 早就听说东宫的演武场设施完整,场地宽阔,喜好舞刀弄剑的那些人终于得了机会,又哪里肯错过,被东宫大管家带着直往演武场而去。 小寿星在房里忙着拆礼物忙得不亦乐乎,杜晓瑜在众多礼物里面看到了一份特别的,当时是宁王妃亲自出面,说特地给她的谢礼,谢她当日出手救了傅怀笙。 不过杜晓瑜总觉得,这份谢礼是宁王亲自挑选的。 她伸手把那个四四方方的小锦盒从众多礼盒中拿出来,缓缓打开。 ------题外话------ 今天没二更。 月票红包发放中,这是衣衣完结前最后一个月要月票啦,亲爱的们掏掏兜里,有的快扔过来OVO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30、小离忧的噩梦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锦盒里放着的,是一枚漂亮的花珀,质地细腻,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凑近能闻到一股清幽的松香味,坠在一串细珠子上,那种珠子,杜晓瑜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看着有一股异域风情,像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杜晓瑜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花珀,里面的纹路十分特别,跟她以前见过的花珀有很大的不同,也不知道宁王府是从哪弄来的。 一旁小离忧停下拆盒子的动作,眼巴巴地看着杜晓瑜。 杜晓瑜瞅他,“看啥呢?” 小离忧指着她手里的花珀,问:“娘亲,这是什么?” “是花珀。” “花珀是什么?” 杜晓瑜觉得自己要是认真解释,小家伙肯定听不懂,索性懒得费口舌了,“是一种怕热怕晒的东西。” “值钱不?”小家伙仰着脑袋问。 杜晓瑜想着不管是宁王亲自挑选还是只是宁王妃的意思,既然是宁王府给她的,就不能让孩子拿去糟蹋了,斟酌了会儿说:“比起你收到的这些礼物,算是最不值钱的。” 小离忧“哦”一声,又低下头继续拆礼物。 杜晓瑜把花珀放回锦盒盖好,又把坐在地毯上拆盒子的儿子抱起来,说:“一会儿回来拆也一样,先出去陪客人,你今天可是小寿星,不能中途跑了。” 小离忧嗯嗯点头,小肉手尽快把手上那个盒子拆开,看了里头装着的东西才跟着娘亲往外走。 今日是小离忧生辰,娘家来了人,许如月和刚新婚不久的江亦嘉。 这俩人正和其他客人坐在花厅里,许如月怀里抱着少安。 似乎感觉到今天是哥哥生辰,是大日子,少安难得的没有闭上眼睛呼呼大睡,哪怕人懒一些,双眼还是睁得圆鼓鼓的,东看看西看看,就是看不到娘亲。 他本来就懒,这些不认识的客人还要你抱过来我抱过去,一会儿捏捏他的小肉脸,一会儿摸摸他的小肉手,一会儿又亲亲他的小额头,然后把他放平躺在垫子上,拿着拨浪鼓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不停地摇。 少安想要拨浪鼓,可是他笨,又懒,懒得翻身,好不容易想翻一个,翻半天也翻不过去,还拿不到,听到有人笑,他不乐意了,直接放声哭了起来。 杜晓瑜牵着小离忧进来的时候,看到笨儿子自己翻不过去拿不到拨浪鼓,就在那可劲哭。 她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许如月蹲下身,忙把拨浪鼓送到他的小手里捏着,又把人给抱起来。 少安闭着眼睛,他知道有人抱,也知道哭一哭就把拨浪鼓给骗到手了,可是还没嗅到娘亲熟悉的味道,他不肯停,哭得更带劲。 “好了好了。”杜晓瑜加快脚步,从许如月手里把人给接过来,抱着哄了哄,嗔道:“小笨蛋,拿不到你也不加把劲翻身,哭了骗谁呢?” 少安听到娘亲的声音,瘪了瘪嘴,哭声虽然止住,但还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许如月道:“才四个多月,翻不过去也正常,我们家甜甜当初五个多月才勉强学会自己翻呢!” 杜晓瑜道:“离忧三个月就翻得很好了,少安就是懒,似乎生下来就这样。” 许如月笑着摇摇头,“不是少安懒,小离忧是个特例,你要不信,问问她们,真没见过哪家孩子一岁半就开始说长句的,我们甜甜和二伯母家的小子都比离忧长半岁,至今说话都还是问题,她想要个什么,或者是寻常普通的交流,她勉强能表达清楚,但要像我这大外甥一样张口就来,那真是太难为人了。” 这没有对比,杜晓瑜是真不知道,一对比,果真吓一跳。 难不成,还真不是少安懒,而是少安才是正常孩子的成长模式,小离忧是属于开了挂的? 这么一想,杜晓瑜这个亲娘再看儿子的眼神就不由自主地染上了几分好。 小寿星挺挺胸脯,不搭理她,直接走到主位上坐下。 丫鬟很快奉了他爱吃的点心上来。 其他客人的面前也陆续摆了精致可口的饭后甜点。 杜晓瑜落座以后,客人们就谈论起了别的话题。 小离忧低着脑袋,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 杜晓瑜见状,忙掏出帕子来帮他擦嘴角,柔声道:“慢点吃,别噎着。” 等他把嘴里的咽下去,杜晓瑜又递来放了糖的温牛乳。 小离忧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然后长长地吁了口气。 这小子平日里不会这样暴饮暴食的,杜晓瑜估摸着是刚才大人们说的那些话他往心里去了,伸手轻轻拍拍他的小脊背,“乖宝生气啦?” 小离忧没说话,也没抬头看她。 这小子遗传了他爹,脾气大,杜晓瑜一早就知道,晓得他生气了,她把少安递给身后的静嬷嬷,一把将小离忧抱到腿上坐着,亲昵地摸摸他的小脑瓜,“娘亲要是哪里说错话做错事了,乖宝就直说好不好?不要生气啦,你看你,小小年纪那么聪明,又可爱,生起气来都不萌了。” 小离忧没反应,呆呆地坐在她腿上,木偶人似的。 杜晓瑜心疼坏了,哄了半天不管用,最后没辙,放绝招,“唔,作为补偿,今天晚上娘亲陪你睡好不好?” 小离忧一听,双眼明显地亮了一下,转瞬又暗了下去。 他越是这样,杜晓瑜的心里就越揪着疼,摸摸他的包子脸,“宝宝,你到底怎么了?” “娘亲也觉得离忧是怪物吗?” 他的声音很小,客人们在说别的,都没听到。 杜晓瑜顷刻间反应过来了。 他不是把客人们的话放心里,而是把她这个当娘的刚才那个好的眼神记住了,然后伤心了。 “你是娘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怎么会是怪物呢?”杜晓瑜尽量放柔了声音。 虽然比起其他同龄孩子,小离忧的确是开智过早了些,但杜晓瑜从来没把他当成异类看,他这样,只能说明天赋异禀。 想想,一个穿越娘和一个重生爹生出来的孩子,天赋异禀不是很正常吗? 小离忧仔细看着杜晓瑜,见娘亲不像是在说谎,也没有嫌弃他的意思,他紧绷的小脸才慢慢缓和下来。 那副模样,比少安委屈巴巴的时候还让人心疼。 杜晓瑜把他放回刚才的座位上,笑道:“你今天是小寿星,要开开心心的过两岁生辰,明白没?” “嗯。”小离忧的声音还是有些闷闷的。 杜晓瑜微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 下晌的时候,其他客人散得差不多了,杜晓瑜单独留下许如月和江亦嘉这两个娘家人。 之前人多倒还不觉得,如今只剩三个人,因着身份上的转换,江亦嘉有些局促不安。 杜晓瑜笑着看过来,“以前唤你一声嘉姐姐,如今可不敢了。” 说着,缓缓站了起来,恭敬地喊了一声,“四婶。” 江亦嘉的面上唰一下全红了,嗫嚅半天找不到话说,又不想把气氛弄僵,“要不,你们还是别称呼我了,就这么说话吧,免得我尴尬。” “可不敢。”许如月和杜晓瑜齐齐道。 许如月掩唇笑,向杜晓瑜告状,“咱们这位四婶呀,都过门快一个月了还不适应,每次遇到我都想躲着走,就怕我喊她。” 杜晓瑜看着江亦嘉那样子就想笑,心说你自己挖的坑,这回把自己给埋进去了吧? 江亦嘉也察觉到了杜晓瑜那“不善”的眼神,心下又羞又窘,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年轻时候的一念之差竟成了真。 虽说过门以后四爷对她那种细致的好没得挑,老太爷不会管她,老太太也热情,可到底还是别扭,尤其一想到自己跟许如月同处一个屋檐下,就各种尴尬。 刚过门那几天,她恨不能每天都躲在屋里别出去见人才好,后来还是四爷带着她出去到处转,心境才慢慢有了好转。 可短时间内,她还是没办法完全放开,完全接受。 面对这俩损友的调侃,江亦嘉真想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了好了,知道她脸皮薄,你还打趣她。”杜晓瑜嗔了许如月一眼,转而正了脸色,看向江亦嘉,“你们最近挺好的吧?” 知道江亦嘉不适应,杜晓瑜没再强行喊“四婶”。 江亦嘉面上的羞红还没退去,怯怯点头,“挺好的。” 杜晓瑜想到外边的传言,与有荣焉地道:“去了一趟西洋回来,四叔可出息了,如今整个京城,谁不认识他?” 江亦嘉红着脸道:“四爷说,当初是老太爷上交了免死金牌才换了这个机会让他去西洋的,他不能白去,也不能白白辜负了老太爷和上头哥哥们的期望和心血。” 所以四叔就用自己的才智改革了杜氏医术。 这一点,杜晓瑜心中觉得十分佩服,难怪外面会称颂他年轻有为,哪怕是她爹杜程松,都只是传承了杜氏医术,从未想过要改革创新。 四叔能迈出这一步,说明杜家将来在医术这一块只会越走越好。 作为杜家女儿,杜晓瑜心里是感到骄傲的,也为自己有个这样有本事的四叔而自豪。 杜晓瑜又问:“你过门以后,没谁为难你吧?” 她隐约记得自己还待字闺中的时候,二伯母方氏对四叔似乎起了心思,如今四叔娶了江亦嘉,也不知道二伯母作何感想。 江亦嘉说:“没有,我挺好的。” 杜晓瑜不太相信,看向许如月。 许如月也道:“老太太从前就挺喜欢她,如今虽然不记得了,但每天过去陪着,说的都是体己话,没挑刺儿,婆媳关系是不用担心。” “那妯娌关系呢?”杜晓瑜追问。 许如月道:“大伯母你知道的,有了儿子之后就不太管事了,如今一颗心都黏在儿子身上,生怕哪里照顾不周,娘的性子你就更清楚了,她不可能主动去挑衅谁招惹谁,是个好相与的主儿,至于二房那边,也就那样吧,勉强算过得去。” 勉强过得去就说明关系紧张,一触即发。 看来二伯母还是把江亦嘉给记恨上了。 杜晓瑜不知道该怎么去挑明这件事继而去提醒江亦嘉小心二伯母,毕竟这种事说出来,会吓坏许如月和江亦嘉的,她思索了一会,看着江亦嘉说:“不管怎么样,你以后尽量少跟二房那边打交道。” 江亦嘉点头。 早在过门的那天她就察觉到了,二嫂对自己的态度很是怪,自己明明没有得罪她,却好像无形中跟她成了仇敌似的,二嫂处处挑她的不是,又因为掌管着中馈,险些克扣了她这边的份例,还是四爷出面,说如果二嫂要这么做,那二房就单独分出去,到时候想怎么管都是他们家自己的事,方氏这才肯消停下来。 许如月早就习以为常,二房不管是长辈还是小辈,就没有一个能处的,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方氏这个当婆婆的行事就不端正,做儿媳的自然是有样学样,还能好吗? 反正她是学乖了,除非是必要场合,否则但凡有二房的人在,她都能避则避,实在避不开,也不会跟她们深谈,在那几位跟前,说得越多,只会越让对方抓着机会挑刺。 —— 宁王夫妇回程的时候,让车夫先去了齐府。 对于宁王的突然到来,齐家上下都被惊动了,齐大学士带着人出来迎接。 傅凉睿还有事,没想在齐家多待,直接点明要见老太太。 齐大学士有些不解,看向自家女儿。 宁王妃其实也不知道宁王想做什么,但还是含笑道:“王爷着急来,肯定是有要事在身,爹就别耽搁了,赶快让人进去通报一声。” 齐大学士回过神,马上让管家去安排。 一刻钟以后,宁王在正厅里见到了齐老太太。 哪怕已经两鬓斑白,老太太精神头看上去竟然还不错,没拄拐,也没让人搀扶,自个走进来的。 她有诰命在身,见着王爷无需跪拜,但还是行了个礼。 傅凉睿态度客气,也站起来见过老人家。 齐老太太受宠若惊,坐下后问宁王是否有什么吩咐。 宁王说吩咐不敢,是上门来请罪的。 之后就当着老太太和齐大学士的面把前些日子许如眉趁着满月宴险些害了傅怀笙以及丞相夫人骂上门的事说了出来,最后满脸歉意,说都怪自己不好,没能护王妃周全,让她平白受了委屈。 虽然没明说宁王妃挨了丞相夫人一巴掌,但齐老太太也不是什么傻子,这一听就知道自家孙女怕是在那老太婆手上吃了不少罪,她越想越气。 同样都是诰命夫人,凭啥许如眉做错事在先,许家那个老太婆不分青红皂白就敢骂上门去,当她这个一品诰命是摆设? 齐老太太一掌拍在桌上,说:“王爷虽然身份尊贵,但到底是小辈,她骂你你也不能还嘴,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让我这个老婆子去会会她。” 齐家祖籍在乡下,当年齐老太爷考中进士,摆脱了贫农出身,把一大家子人都给接到京城来安置。 齐老太太就是齐老太爷的糟糠妻,哪怕如今因着儿子齐大学士的殊荣封了一品诰命,齐老太太根骨里那种乡下人的泼辣是改不掉的,尤其是听说自家孙女被个老太婆倚老卖老给欺负了,她更是火冒三丈。 不管是作为许家的外孙还是孙女婿,傅凉睿都断然没有跑到齐家这边来直接请齐老太太去骂他外祖母的道理。 因此他这个“罪”请得恰到好处,轻而易举就把齐老太太的怒火给勾了出来。 傅凉睿夫妻离开不久后,齐大学士劝道:“母亲,请三思啊!” 虽然他也心疼女儿在丞相夫人手底下遭了罪,可是两位老太太都这么大年纪了,要是真当街吵了起来,到时候让外人如何看? 齐老太太冷哼一声,“你甭跟我讲那些没用的大道理,我老婆子年轻时候就是跟人吵过来的,在这京城里,谁不知道我泼辣,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不重要,先把人给骂回去再说,看她以后一把年纪还敢不敢作妖!” 把儿子轰出房门,齐老太太就带着几个厉害的婆子直接杀到丞相府去。 正赶上丞相夫人要去宁王府。 齐老太太一揽袖子,叉着腰就站在丞相府大门外开骂,她是这京城里出了名的泼辣诰命夫人,从来不管外面的人怎么看,怎么痛快怎么来。 丞相夫人不同,她骂傅凉睿是仗着自己的长辈身份,笃定对方不敢还嘴,所以心里有身为长辈的优越感,行为上便放肆了些。 但对上齐老太太这种真正的刀子嘴,那她完全就是被碾压的炮灰级存在,听着齐老太太那不带脏字还不带重复的骂人的话,想也知是练了几十年的。 丞相夫人竟然一句也插不上,更别说还嘴了,脸色变得青黑难看,偏偏对方和自己同辈,连诰命都是一样的,自己既不能在辈分上压她一头,又不能用诰命身份来威胁她,就只能被迫地听着齐老太太骂,没多会儿就把自己气了个半死,连出门是要去做什么的都给忘了,最后实在是听不下去,一个转身回去,让下人关上大门,把齐老太太的声音隔绝在外面,她回到自己院里,摔了一屋子的东西都不解气。 齐老太太是杵在丞相府大门外骂的,有心让外头人知道。 所以这件事才一个时辰就散开来。 齐老太太那泼辣性子,京城人见怪不怪,这种本身就有污点的人,哪怕再往身上泼多少脏水都一样,“泼辣”的标签已经在齐老太太身上钉死,所以她再泼辣一些,也不会激起太大的水花来。 但丞相夫人就不同了,一向沉稳老辣的高门太太,竟然因为孙女的事倚老卖老跑到宁王府去骂人? 不都说许如眉在宁王府长公子满月宴的时候险些害了长公子吗?若非如此,宁王也不至于冒着跟外家断绝关系的风险休了许如眉。 可许家老太太不在家调教自己的孙女,直接骂上门去,丞相府的教养实在是让人大跌眼球啊! 外面说什么的都有,相当热闹。 事情闹开来,丞相夫人气得险些呕血,哪还敢去宁王府,她要是还敢倚老卖老,到时候让皇帝晓得了,他才不管你是几品诰命,没准借题发挥直接让丞相告老还乡安度晚年,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丞相夫人不来打人骂狗,宁王府就彻底清静下来。 傅凉睿没表现出明显的喜怒,一边是岳家祖母,一边是外祖母,岳家祖母骂了外祖母,他怎么可能快意得起来,只是觉得心理负担少了一些罢了。 —— 杜晓瑜答应了要带小离忧睡,就把小家伙安置在中间,她和傅凉枭各睡一边,安生睡在摇篮里。 这一夜下了雨。 十月的北地,快要落雪了,外面已经冷得彻骨,阴雨绵绵,每一条雨丝都像一根尖锐的绣花针,沾不得皮肤。 夜半时分,四下安静,只余外面雨声簌簌。 忽然间一阵惊哭声打破了沉寂。 紧跟着,下人们匆忙的脚步声和犬吠声交杂成一片。 正院主屋里亮了灯,是傅凉枭起来点燃的,他看向床榻上。 两岁的小离忧因为做了噩梦,已经哭红了脸,整个人害怕的缩成一团。 杜晓瑜心疼地搂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离忧乖,娘亲在,不怕了不怕了。” 少安被离忧的哭声惊醒,也跟着哭了起来。 傅凉枭走过去把小儿子抱起来哄,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傅离忧身上。 小家伙泣不成声,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缩在杜晓瑜怀里打着哭嗝。 杜晓瑜没有第一时间问他梦到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抚慰,想让儿子能好受些。 外面传来轻叩门扉的声音,“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需不需要奴婢进来伺候?” 是静嬷嬷。 杜晓瑜看了傅凉枭一眼。 傅凉枭对外道:“没事了,长公子惊梦,你们都回去吧!” 傅凉枭不喜欢睡觉的时候外间有人看着,所以静嬷嬷和其他丫鬟都是不用到房里来守夜的。 静嬷嬷听说是长公子惊梦,本想问要不要请太医来看,又想到如今是深更半夜,外面还下着雨,请太医又得好一番折腾,再说太子妃娘娘自己就懂医术,也没那必要。 想来想去,确定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静嬷嬷便带着跟来的几个丫鬟下去了。 院内又恢复了平静。 杜晓瑜把儿子抱在怀里,想把他哄睡着,谁料这孩子没有要睡的意思,平复了好久才带着哭腔道:“娘亲,离忧不想死,离忧害怕……” 杜晓瑜心疼不已,“傻宝,说什么胡话呢?” “可是……可是梦里面……” 梦里面他死了,他才六岁就死了。 这个梦从一岁半就开始做,他一直没敢说,自己开智早,两岁就聪慧过人,除了爹爹的悉心教导之外,还因为梦里面一直有个先生在教他,很多的东西,他都是在梦里面学的。 爹爹还没教的三百千,他已经会背,只不过因为身体小,还不会握笔,所以暂时写不了。 那位先生的长相他记不清了,只记得伺候他的下人称呼先生为“太子太傅”。 小离忧不知道太子太傅是什么意思,但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梦里面自己很迫切地想要学骑马射箭,想像爹爹一样在马背上一展雄姿,然而所有人都告诉他,他心脏不好,但凡是关于消耗体力的大幅度动作,他都不能做,否则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他只能学文。 梦里面的六岁那年,一直向往习武渴望好起来的他终于瞒着爹爹和娘亲去了演武场,结果换来的却是悲剧,他心疾突发,当天晚上就没了命,死前满心不甘,一直揪着娘亲的袖子问他为什么会患上这个病,为什么喝了那么多药都好不起来? “没事了,只是个噩梦而已,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杜晓瑜不停地安慰他。 小离忧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如果是梦,为什么这半年来他反复做同一个梦,虽然场景不一样,但梦里都有爹爹娘亲,不管梦了多少次,梦里的自己始终没办法像个正常人一样跑跑跳跳,他羡慕所有人,羡慕他们拥有健康的身体。 那种切身的感受,太真实了,真实到他在梦到自己心疾突发死的时候,已经分不清楚到底哪边才是现实。 少安已经乖了下来,闭上眼睛睡着了。 傅凉枭把小儿子放回摇篮,坐到床沿边来,一言不发,像是在沉思。 过了好久,傅凉枭看向小离忧道:“小孩子做梦都是反的,你别当真,也别去想,忘了就好了。” 小离忧在娘亲怀里转过头看着爹爹,灯光下爹爹的身影伟岸又挺拔,那双眼睛显得越发深邃。 小离忧想起自己在梦里一声声喊他“父皇”时的情形。 父皇总是很忙,但每天都会抽至少一个时辰的时间陪他,要么陪他吃饭,要么陪他练字读,要么,就是坐在那发呆,眉心里隐隐露出忧愁来。 小离忧这么想着,突然从杜晓瑜的臂弯里出来,在宽大的床上爬了几步,又扎进傅凉枭的怀里。 一直以来,小家伙和傅凉枭的父子关系都不错,但从来没有哪一次他这么感性的,因为一个噩梦,害怕的同时,似乎更加珍惜某种东西。 他在傅凉枭怀里断断续续地说话,大意是他以后肯定会听爹爹娘亲的话,不会再任性了。 杜晓瑜没有前世的记忆,她一时之间想不到那里去。 然而对于傅凉睿来说,小离忧的每一个字,都好像一双手,把前世的那段回忆一点一点残忍地撕开来。 他隐约觉得,离忧可能是梦到前世的事了,不过他没明说,只是伸出宽厚的大掌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小离忧是在傅凉枭怀里睡着的。 傅凉枭掀开被子,动作轻柔地把儿子塞进去,再给他盖好。 杜晓瑜打了个哈欠,看向仍旧坐在床沿边的傅凉枭,暗光下,他俊美绝伦的五官更加显得立体深邃,却也更加的沧桑。 “还不睡吗?”杜晓瑜问。 傅凉枭沉默了会儿,才说:“嗯,马上。” 其实他已经没有了睡意,不过这会儿要是自己起身去房,她必定要怀疑,前世的种种,过了就过了,今生既然是弥补,就没必要把那种氛围带过来。 “怎么啦?”杜晓瑜绕到他那边,跪坐在床上,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臂,抬眸看他。 傅凉枭不想谈承慕的事,准备转个话题,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今天宴会上的情形,顺口问了一句,“宁王府给你送了什么礼?” 杜晓瑜如实道:“一枚花珀,还挺好看的。” 傅凉枭嗯一声,没往深了问。 杜晓瑜伸手摸摸他下巴上冒出来的青色胡茬,“是不是最近政务忙,太累了?” “还好。”他笑了笑,轻轻捉住她柔软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那种干燥的温热,让她的心慢慢归于平静。 杜晓瑜顺势靠在他的肩上,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坐了好一会才又钻回被窝里睡下。 小离忧醒来的时候,傅凉枭已经去上朝了。 杜晓瑜正坐在摇篮边,对着里面的弟弟哼小曲儿。 小离忧揉了揉眼睛,爹爹说噩梦忘了就好了,但是昨夜那一场,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因为记得,所以整个人心情都不太好。 杜晓瑜见他醒,笑问:“饿了没?” 小离忧摸摸肚皮,尔后点头,“饿了。” 那先起来洗漱,一会儿用早膳。 静嬷嬷几人进来给长公子穿戴洗漱,在桌边坐下的时候,小离忧忍不住往杜晓瑜怀里歪,黏人得不像话。 杜晓瑜想着怕是昨夜的噩梦还没让他缓过神来,顺势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着,问:“要吃什么,娘亲喂你。” 小离忧指了指自己喜欢的吃食。 杜晓瑜便用银筷夹起来送到他嘴边。 趁着他吃东西,杜晓瑜把自己反思了一晚上的话说了出来,“以后乖宝不要听别人怎么说,你是我们家的小天才,爹爹娘亲都以你开智早为荣,谁要是背后说闲话,那肯定是在嫉妒你。” 小离忧眨眨眼,见娘亲唇角笑意温柔,他也跟着乐,点点头,阴霾了一个晚上的小心脏终于放晴。 ------题外话------ 推荐友文《邪帝霸宠:绝世狂妃》by倾城悠少。 凤夕歌,现代杀手之王,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夜修罗。 一场意外,魂穿异世,成了有名的废物痴儿。 一朝觉醒,她手握绝世功法,契约魔兽之王,强势崛起。 面对那些欺辱过她的人,她红唇轻动:别急,咱们慢慢玩。 只是,一不小心,却惹上一个邪魅妖孽的男人,从此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她往东,他就拽着她向西;她上天,他就压着她遁地;她吃肉,他就非逼着她吃草。 被欺压到极点的某歌怒了:姐不发威,还真把姐当软柿子,也不怕捏爆了炸死你丫的! 某人高坐树梢,随手丢下一把瓜子皮,悠闲自在地勾唇一笑:呵呵,想炸死我?做!梦! 本文女强男更强,更有萌娃爱宠撒娇卖萌求包养,欢迎入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31、母子相认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弘顺帝之前答应了傅凉枭会考虑许丞相的事,但考虑到了现在也都没个结果。 许丞相毕竟是朝中元老,轻易换人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可想而知。 然而太医去了不少,许丞相的中风竟然一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 弘顺帝心里也愁。 傅凉枭反而淡定下来,许丞相那种情况,能熬得过今年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腊月当头,本该是大雪纷飞的季节,这一夜却突然出现了惊雷。 雷声特别大,电光火闪几乎照亮了半边天,京城里不少人家的孩童被惊哭。 少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离忧虽然没哭,但整个人都被吓到了,从宝宝房跑过来,一头扎进杜晓瑜怀里就开始低声啜泣。 杜晓瑜和傅凉枭一人哄一个,然而不管用,外面的雷声实在太炸裂,连大人都害怕,更何况是小孩。 杜晓瑜透过窗缝看向外头,雷声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火闪更是越扯越大,亮得吓人。 “怎么腊月头上会有惊雷?”杜晓瑜蹙眉。 傅凉枭深邃的眸光掠向窗缝处,看了许久才出声:“坊间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十月雷,腊月雷,瘟疫战争坟骨堆’。” 杜晓瑜道:“那都是迷信。” “是迷信。”傅凉枭接话,“不过相信的人多。” 杜晓瑜没言语,安静听着他说,自己似乎也明白了过来。 迷信这种东西,坊间老百姓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比如腊月头上打雷,而且还是这么可怕的炸雷,这种事情很罕见,迷信一点的老人就会联想到上苍指示或者是国运。 也就是说,一旦运用得好,今天晚上的惊雷将会成为傅凉枭手里的一柄利剑,给弘顺帝来个措手不及。 惊雷过后,是一场特大暴风雪,短短几个时辰就将繁华的帝都京城包裹成了一片银白色的世界,格外的安静。 窗棱被风刮得砰砰直响,廊下精致的八角宫灯一盏接一盏地被吹灭,房里的烛火也有些摇曳,火光闪烁不定。 傅凉枭和杜晓瑜都没了困意,把好不容易重新睡着的两个孩子放进被窝里暖着。 杜晓瑜披了棉袄坐到傅凉枭身边,问道:“想好怎么做了吗?” “嗯,想好了。”傅凉枭一向不希望她为这些事过多操劳,自然的就不会跟她说太多,只是伸手搂住她,将她带入自己怀里。 杜晓瑜将侧脸贴在他胸口,鼻息间是男人身上沐浴过后的干爽味道,隔着厚厚的寝衣,似乎也能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节奏很平静,让人莫名的心安。 外面狂风大作,他的怀里就好像一处静谧的港湾。 杜晓瑜缓了缓神,主动伸手搂住他精壮的腰身。 傅凉枭唇边含笑,伸手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棉袄,“怎么,你也害怕?” 杜晓瑜顺势“唔”一声。 她不知道是不是小女生恋爱的那股新鲜劲头还没过去,哪怕成亲三年多,每次被他抱着,还是会觉得这样的怀抱让人相当的有安全感,也相当的迷恋。 哪怕没有甜言蜜语,只是句简单的关心,只要他在,她就有一种天塌下来都不怕的感觉。 杜晓瑜本来是想陪傅凉枭的,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床上空无一人,傅凉枭不在,傅离忧也不在,旁边的摇篮里,少安咿咿呀呀地自己挥舞着小爪子抓边上的流苏。 门外时不时传来声音,仔细听是傅离忧的欢笑。 杜晓瑜穿上衣裳下床,推开窗。 昨夜风雪太大,院子里低矮一些的树基本都受到了摧残,细枝断了不少,七零八落的,小公公们拿着笤帚正在扫雪。 傅离忧在外面玩雪,傅凉枭陪着。 他穿了一身便于运动的窄袖常服,挺拔有型,袖口卷起,露出小臂,垂眸专心地团着雪团,色泽晶莹的雪没多久就在他的掌心成了馒头大的雪团。 而对面戴着瓜皮帽的傅离忧手掌小,半晌团不起来,眼瞅着爹爹团了一个,他心下一急,抓了把散雪直接朝着傅凉枭扔去,雪太散,力道又小,都没打到傅凉枭,飞到一半就落在地上了。 他也不气馁,蹲下身专心滚雪团。 傅凉枭走近他,把自己手里的雪团递出去,面含微笑,“给你的。” “我不要!”小家伙很有骨气地拒绝了。 “为何不要?”傅凉枭挑眉问。 “我要自己团,我可以的。”小家伙挺了挺胸脯,表明自己的志气。 他不要做梦里面只能看着别人跑跑跳跳的废物,娘亲说,他很健康,心脏没有问题,等将来长大了,还可以跟着爹爹学骑马射箭。 所以他要努力,哪怕只是个雪团,也不要爹爹给自己弄。 看着小家伙低着脑袋认真把散雪捏成团的模样,傅凉枭无声笑了笑,站起身来,把雪团扔向一旁正在扫雪的小公公,小公公知道太子殿下今日心情好,很配合地哎呦一声,捂着屁股。 傅离忧见了,捧着雪咯咯直笑。 父子俩玩了好大一会,傅凉枭才牵着傅离忧走进来,拿来干毛巾,仔细地给小家伙擦手,然后把那双小手捧到自己掌心里,哈了口热气,轻轻搓了搓,之后才取来杜晓瑜亲手做的棉手套给他戴上,再塞个暖手炉给他抱着。又把傅离忧抱到高椅上坐好,吩咐下人把长公子的麂皮短筒靴取来,半蹲半跪下去给他换上。 小家伙穿得跟个棉球似的,被抱下来以后三两步蹦到内室,跟杜晓瑜炫耀自己能打雪仗。 刚才傅凉枭给傅离忧穿鞋的那一幕杜晓瑜见着了,当时男人背对着她,微微俯下头,后背宽阔,窄袖半卷,露在外面的小臂因为动作而坟起肌肉,不同于他在处理政务时的雷厉风行,这里处处彰显成熟男人的责任感和力量感,让她心里一阵熨帖。 杜晓瑜摸摸宝贝儿子的额头,问他,“冷不冷?” 小家伙笑得很开心,说不冷。 杜晓瑜的目光落在跟进来的傅凉枭身上,“今日不上朝吗?” “已经回来了。” 杜晓瑜讶异,“这么快?” “昨夜暴风雪前的那场雷电,西山皇陵被雷劈,死了几个守灵人,这件事一大早闹得沸沸扬扬,外面的百姓都在传这是老天爷发怒了,为当初蒙冤被废的先皇后鸣不平,父皇在金殿发了火,都没等后面的大臣上奏,就直接让退了朝,估计这会儿气得够呛。” 杜晓瑜想想不对啊,傅凉枭一整夜都在自己身边,外面那么大的风雪,就算真有什么安排,暗卫们也绝对达不到这样的效率,感觉不是傅凉枭做的。 瞧出杜晓瑜眼中的疑惑,傅凉枭抿唇,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皇贵妃。” 杜晓瑜问:“你是指,谣言是皇贵妃散出去的,还是说,皇陵被雷劈的事也有她一份?” “或许二者皆有。”傅凉枭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杜晓瑜更不解了,“这么好的机会,她为什么不谋别的,而是想着为娘平反?难道仅仅因为她以前跟娘走得近?” 杜晓瑜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深宫里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姐妹情,如果皇贵妃真当秋霓裳是姐妹,她就不会理所当然地把傅凉枭当成笼络圣宠的工具,而是真心实意地替秋霓裳把这个孩子养大。 皇贵妃对傅凉枭或许有些母子情分,但绝对大不过她想得圣宠的那份心思。 所以说,隔着血脉隔条沟,皇贵妃的感情并不纯粹,当然,这是能理解的,毕竟因为要收纳傅凉枭这个养子,她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若是都这样了还能全心全意地对傅凉枭,那才叫不正常。 “皇贵妃此前都没跟你通过气吗?”杜晓瑜记得,这二人是合作的,既然有这么大的动作,皇贵妃该提前告诉傅凉枭一声才对,毕竟她处在深宫,掣肘太多,很多时候反而没有傅凉枭这边来得方便,一人出谋划策,一人付诸行动,这样的合作才叫天衣无缝不是吗? “没有。”傅凉枭摇摇头,面色讳莫如深,看不出有没有因为皇贵妃擅自行动而不满。 —— 皇陵的事,把已经沉寂下去的秋氏废后再次推到舆论上来,因为有霓裳从中引导,外面百姓的风向一边倒,认为弘顺帝当初是为了转移百姓的注意力,帮那具可疑棺木里面的尸体做遮掩,所以才故意污蔑的先皇后,甚至不惜损坏亡妻名节。 弘顺帝气得心脏病都快犯了,哪还有心思上朝,让人出去堵住那帮百姓的嘴,只可惜闹得太大,已经传开了,堵哪都不行。 弘顺帝额头青筋直跳,怒道:“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 “呦,什么事值得咱们皇上大动肝火啊?”皇贵妃从外面进来,一袭华贵宫装的她面上笑意盈盈,看起来心情不错。 弘顺帝看到她就想起这个女人是奸细,马上指了指外面,怒喝,“出去!” 皇贵妃精致的丝履避让开地上的碎瓷片,看向吴胜,嘴角弯起,“说你呢,皇上让你出去,没听到?” 吴胜后脖子一凉,皇上说的分明是皇贵妃您好吗? 最终,吴胜还是顶不住皇贵妃那笑里藏刀的眼神,躬身告退。 弘顺帝瞪圆了眼,“你敢违抗朕的意思?” 霓裳莞尔一笑,也不等弘顺帝赐座,直接找了个位置舒舒服服地坐下,轻描淡写地说:“臣妾违抗皇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臣妾还以为,皇上已经习惯了呢。” 弘顺帝脸色难看,“你又想做什么?” 一直以来他不动她,没把执掌后宫的大权收回来,就是因为忌惮她背后的铁浮屠,没想到自己的不作为反倒成全了她的得寸进尺。 是可忍孰不可忍! 霓裳看着他急不可耐的暴躁样子,满意地扬了扬唇。 不枉她耗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养一只蛊,终于快看到成效了。 “臣妾不过一介深宫妇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我还能做什么?”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你却能号令铁浮屠毁了朕那么多的暗桩,朕是该夸你智计过人呢还是该立刻弄死你?”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很重,足以听得出有多想亲手杀了她。 霓裳不以为意,“铁浮屠毁暗桩都是去年的事了,皇上若是想弄死臣妾,又何须白养我一年?” 弘顺帝没接腔,那种敢恨不敢杀的怒意,让他看起来像只炸了毛的狮子。 在过往的记忆中,弘顺帝多令人憎恶的表情霓裳都见识过,当下不足为惧,只是轻笑,“果然老话说得没错,人在做天在看,皇上你瞧,老天都看不过去皇陵里的女主人被欺辱,要惩罚作恶的人了。” 弘顺帝捏紧了拳头,“沈岚,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沈岚,是皇贵妃的闺名。 入宫二十余载,弘顺帝从未这般称呼过皇贵妃,可见今日有多气恼。 顿了顿,他又说:“秋霓裳的事情,与你无关,你最好是别插手,否则别怪朕没有早早提醒你!” 霓裳听到“秋霓裳”这个称呼,眼皮微微颤了颤,站起身来,走到桌边,拿起茶盘里的茶壶给弘顺帝倒了杯茶端过来。 弘顺帝哪里肯喝,抬手就想打翻。 霓裳另外一只手快速地钳住他的手腕,又将茶碗往前递了递,面上微微笑着,“皇上,动气伤肝,别怪臣妾没有早早提醒你。” 弘顺帝被她这么盯着,心里面竟然隐隐有些发毛。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可是这个女人力道大得惊人,明明以前一直是病秧子的形象,什么时候练出这样的身手来了? 弘顺帝绷着脸,甩脱她,接过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 霓裳离开之前,给他指了条明路,“若是想让此事善了,你就写封罪己诏,昭告天下你误判了先皇后的案子,没准百姓不会怪你,还会称赞你是敢作敢当的英明君主,史上也能写的好看一些,否则任由舆论扩散,你的一世英名终将毁于一旦。到时候民心动摇,朝纲混乱,只会让你骑虎难下。” 弘顺帝当然不会听从一个女人的安排,他要以暴制暴,谁再敢传他当初污蔑了秋霓裳,格杀勿论! 让吴胜去传令,吴胜听罢,惊了一身冷汗,扑通跪在地上,“舆论已经弥漫了整个京城,皇上若是执意要斩杀谈论此事的百姓,只怕会牵连甚广,眼下已到年关,理应把重心放到接下来的祭天上,还望皇上三思啊!” 弘顺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凡皇贵妃来刺激他一回,他就想着非要跟那个女人对着干,潜意识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推动着他遵从自己的内心所想,绝不能向那个女人妥协。 “天都塌了还祭天?”弘顺帝想起这茬,又要冒火。 说来也稀,昨天晚上的雷别处不劈,偏偏劈中了皇陵,还死了几个守灵人。 守灵人死了是小事,关键是雷劈皇陵这事儿没办法给百姓一个合理的解释。 坊间信鬼神的百姓多不胜数,原本他大可以站出来告诉他们,昨夜并非不祥之兆,相反的,是天降祥瑞,预示着来年风调雨顺。 可谁能料想到,不过一夜的时间,不利于他的流言就先出来了。 “坊间怎么传的?”弘顺帝揉着额头问。 吴胜嗫嚅半晌,回答:“百姓们都在说,十月雷,腊月雷,瘟疫战争坟骨堆。” “简直是一派胡言!”弘顺帝宽袖一扫,霓裳倒的那杯茶直接被扫落到地上,茶水四溅。 换了哪个执政者听到这种话不生气? 西南刚刚平定战乱,哪里来的瘟疫战争? 吴胜也觉得是在胡说八道,可舆论流言这种东西,远远胜过鸩毒利刃,有着摧枯拉朽的可怕力量,能从内到外彻底毁了一个人。 更何况这是帝王。 “那皇上您看……”吴胜只是个太监,要他察言观色揣摩主子心情他擅长,可若是要他出主意,那就是赶鸭子上架了,他要是能想出办法,还要朝堂上那么多老臣何用? “压!”弘顺帝态度坚决,“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先把流言给朕压下去,否则再这么闹,非得让他们闹翻天不可。” 至于皇贵妃建议的罪己诏? 别扯淡了,哪个帝王会昭告天下自己做错了事?除非他吃饱了撑的! —— 下晌,傅凉枭去了一趟钟粹宫。 皇贵妃在前殿里置了一个小火炉,小火炉上温着酒。 傅凉枭才刚入宫门就闻到了酒香味。 踏进前殿,他嘴角微翘,“母妃兴致这么好?” 霓裳见到傅凉枭进来,稍稍坐正了身子,拿过旁边托盘里的竹酒舀,往白玉杯里舀了一勺温酒,递给他,“要尝尝吗?” 傅凉枭莞尔,坐下来后伸手接过,凑到唇边抿了一口。 温度刚刚好,酒意稍浓,是烈酒。 “怎么以前没发现母妃有一个人喝闷酒的习惯?”傅凉枭笑问。 霓裳道:“不是闷酒,高兴了才喝。” “哦?看来是有喜事?” “枭儿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否则你也不会这么快就来找本宫了。”霓裳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慵懒的味道。 慧贵妃的皮囊是远远不及霓裳本尊的,但因为霓裳气质出众,所以哪怕是装在这样一个颜色稍逊的壳子里,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别样的韵致来,很容易让人着迷。 傅凉枭细看了她一眼,说:“猜到了是母妃做的,但没猜到母妃的用意。” 霓裳不答反问,“枭儿是本宫的养子,本宫为你生母报仇,你不开心吗?” “如果这是母妃的分内之事,儿臣自然开心。” 言外之意,冒这么大的风险在皇陵引雷,又把谣言散出去,只是为了替先皇后报仇的话,出于一个养母的立场,是不合理的。 霓裳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轻笑着转移了话题,“上次你们家离忧过生辰,来的人不少吧?” “嗯。”傅凉枭点点头,目光落在酒杯里,有些漫不经心。 “那孩子我瞧着挺聪明的,好好教导一番,将来能堪大用。”霓裳道。 傅凉枭慢慢抬起头,看向霓裳,脸上没显露出特别的情绪来,“母妃就没有别的什么要对儿臣说的吗?” 霓裳回望着他。 面前的亲生儿子已经有家有室,眼角眉梢都是成熟男人的痕迹,稳重,踏实,一双眸子幽邃深刻,不见底,一如他的性情,虚实难辨,让人摸不着边际。 直观上,傅凉枭将会是比他老子更让人难以对付的狠角色。 霓裳暗暗庆幸自己重生在了他养母的身体里,哪怕不是真心,也还能得他几分客气,要是成了别的宫妃,恐怕在跟他搭线这一点上就得费不少功夫。 “本宫早在数日前就请人测算了天气,知道昨夜会有雷电,这件事没同你商量,是怕你因为生母的事关心则乱。”说着,霓裳轻轻莞尔,“好在,结果还算令人满意。” 傅凉枭沉默了会儿,像是在斟酌字句,指腹轻轻压在白玉杯壁上,慢慢收紧,他要说的,并不是这个。 “比如说,那幅画,又比如说,母妃的字迹,以及母妃这一年来暗中所做的一切,儿臣想要个实实在在的答案,而不是打太极,顾左右而言他。” 霓裳早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聪慧,但没想到他能从那些看似不打眼的细微末枝中发现端倪,心中不免暗暗惊讶。 “据儿臣所知,母妃与我生母的关系,并没有你说的那样好,母妃也断然没有冒着风险为她平反的必要。” 傅凉枭补充了一句,直接把霓裳准备搪塞他的那些话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霓裳知道,除了实话,自己说什么都能被他给驳回来,索性笑笑,神色间说不出的坦然,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见她不肯张口,傅凉枭也没有逼迫,但某些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他心跳加快,却没有直接挑明,而是平静地说:“儿臣私底下让人调查过,那幅画在父皇的浴池里,如果是母妃的话,那她绝对没有办法顺利把画拿出来,一来,母妃没有那样的身手和智力,就算拿到画,她也破解不了上面的秘密。 二来,母妃不会因为我生母而得罪父皇,我太了解她了。为了圣宠不衰,心甘情愿被骗二十年的女人,是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就转了性情的。” “所以呢?”霓裳将酒杯凑到唇边。 淡红色的唇,染了一层浅浅的唇脂,透着成熟女人的妩媚风韵。 “娘回来这么大的事,您不跟儿子说,定然有自己的苦衷,但儿子希望,从今往后,娘不要再对我有所保留。”傅凉枭轻轻一叹,语气似无奈,又好似欣喜,总而言之,让人看不透。 霓裳的唇刚刚沾染了一点酒液,握着杯子的手就有些不稳,晃了晃,眼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觉得,这个反应该是从他身上表现出来才对。 然而傅凉枭显得那么平静。 平静到他人就在你眼前,而你却完全看不出来他到底是喜悦还是愤怒。 “你……”霓裳看向低头舀酒的傅凉枭,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突然间觉得言语是那么的苍白无力,而解释又是那样的可笑。 “枭儿,你是怎么猜到的?”这种事,太过诡异,她一直怕他接受不了,怕他认为自己得了失心疯胡说八道,才会一再地克制情绪,克制住想与他相认的冲动。 她以为,自己的后半辈子都会以他养母的身份活下去。 她也以为,永远不会有人发现自己的秘密。 可是他发现了,而且看这反应,发现的还不是一天两天,所以在捅破窗户纸的这一刻,他看起来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冷静。 “光怪陆离的事情遇多了,便不足为。”面对生母的默认,傅凉枭心里不是不惊喜,只不过他习惯了沉默寡言,所以脸上表现不出太多的情绪来。 不过,霓裳还是能从他稍缓的面色中看出他的心情在逐渐好转。 殿内的下人早就被屏退出去,眼下只有母子二人。 炭盆里红箩炭烧得正旺,热气氤氲,火光照得他的五官轮廓有些模糊。 他缓了缓神,站起身,对着霓裳跪了下去,什么都没说,先磕了三个响头。 霓裳微微动容,顷刻收起脸上的散漫,蹲身将他扶起来。 再次看向傅凉枭,她眼圈微红,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枭儿。” “娘。”傅凉枭不擅长煽情,只是这么一声,很多话,不必表述出来,他认出她,她承认了,这就是最好的重逢语言。 纵使二十年的磨砺让她变得铁石心肠,可在面对亲生儿子的时候,霓裳心里千百种滋味交替,到底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为他的细致入微聪慧过人,也为这一场平平静静的母子相认。 “如果我早些发现,便不会让娘为了我冒险。”傅凉枭想起她一个人在深宫举步维艰,深感愧疚。 “娘没事。”霓裳摇摇头,“在九仙山待了那么多年,到底不是去游玩的,娘有自己的分寸,还算斡旋得开。” 傅凉枭问:“父皇是不是发现娘私底下做的一些事了?” 听说父皇近一年来都不曾踏足钟粹宫,冷落了皇贵妃。 “嗯。”霓裳颔首道:“是我故意让他知道的,与其提心吊胆地防着会被他发现,倒不如我先挑明,有铁浮屠作为后盾,他不敢对我如何。” 傅凉枭想说她这么做太过冒险,可是转念一想,娘恨了父皇那么多年,连死后都能借别人的身体活过来,可不就是为了复仇吗?可能她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他若是干预太多,她只会为了他而打乱计划。 “娘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傅凉枭想了想,问。 霓裳回到原位坐下,半笑半不笑地望着他,“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端倪的?” 傅凉枭如实道:“换太医,换方子的时候,筱筱告诉我,那些方子是真正益气补血的,跟以前那个不同。” 霓裳没否认,“那就对了。” 傅凉枭松口气,果然自己没猜错,只不过他有些疑惑,当初的慧贵妃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 霓裳看出他眼底的疑惑,主动解释道:“被封皇贵妃之前,她被皇后留在承乾宫,跟她说她的第一个孩子是皇上和太后授意胎死腹中的,她受不住打击,昏死了过去,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得了机会。” 傅凉枭仔细回忆着前年的事,当时他带着杜晓瑜去慈宁宫见太后,太后告诉他们,慧贵妃不太好,早上昏厥了一回,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毕竟是养母,情分还在。 没多久他就带着杜晓瑜过去了,然后发现那天的母妃跟以前的略有不同,当时傅凉枭也没往心里去,等后来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再往回想,就觉得是那天出了问题。 看着傅凉枭平静的眉眼,霓裳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原本,他长大了,成熟了,懂得运筹帷幄,她这个做生母的应该高兴。 可是这样的枭儿,太过克制平静,以至于少了小时候的那份活泼。 就比如眼下的母子相认,如若换了别人,指不定早就涕零泪下了,可他没有。 也并不是说他没有感触,他只是把太多的情绪都藏在心底了。 霓裳为他的成熟稳重而高兴,却也心疼他的隐忍。 可是作为一个同样身负血海深仇的归来人,她无从去劝他该如何如何。 “枭儿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太子妃吗?”霓裳问。 “嗯。”傅凉枭丝毫不加掩饰,“这种事,没必要瞒着她。” 说完,眼神掠向霓裳,“娘不喜欢筱筱?” 他的嗅觉太灵敏了,几乎是瞬间就戳破了霓裳的心思。 她叹口气,“谈不上喜不喜欢,毕竟我扔下你这么多年,没资格去管你的私事,如果你们之间不会再出三年前那种事,我自然能慢慢接受她。” 三年前什么事,霓裳没明说,傅凉枭也懂。 就是因为孩子,他们两个分开了,后来他又追去汾州…… “那件事不怪她。”傅凉枭低沉的嗓音缓缓传来,“事实也并非像娘看到的那样,她任性负气出走有她的苦衷,我让她走也有自己的理由,三年后的今天来看,当初是年轻冲动了些,可能处理得不是很好,但为她做的任何事,我没后悔过。” ------题外话------ 《神医狂妃:邪尊,别嚣张!》枯藤新枝 女强,爽文,1V1 一场意外,身怀异能的杀手领袖变成谁都能踩上一脚的极品废才。 怎么办?在线等,不—— 异能在手,天下就我有。 欺她辱她者,杀! 踩她讽她者,灭! 贱她咒她者,毁! 说她废物? 她身怀金葫秘境,随手灵植当糖玩儿。 说她无能? 天医圣手,炼丹极致,阵法大营,器皿无双。 脚踏七星,招风令雷,所过之处,群兽朝拜,问她为什么,抱歉,魅力值太高。 还有,那个死男人,麻烦让一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32、长本事了?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从钟粹宫出来,傅凉枭还没回到东宫,就在半路上听说了一件事:许丞相昨夜受了惊,没能熬过去,就在刚刚,人没了。 早就料到许丞相那个状态活不了多久,傅凉枭倒是没表现得太意外,跟着让轿子继续启程,回东宫。 一路走来,到处都是扫雪的宫人太监,抬轿的小公公们脚下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足以见得昨夜那场雪有多大。 傅凉枭无心赏景,脑海里回想着刚才在钟粹宫的事。 一直以来的怀疑被证实,证实母亲回来了,他除了欣喜,还有些淡淡的伤感。 因为母亲再一次成了父皇的女人,重活一次,就意味着她想要的自由没有了,肩上背负的,更多是仇恨,以后寿终正寝,还要葬入傅家妃陵,死都摆脱不了那个男人。 如果可以,傅凉枭希望她一直留在九仙山,留在那一方永无战乱争斗的净土,至于该报的仇,他会替她报。 回到东宫的时候,杜晓瑜正带着儿子堆雪人,她手里拿着个胡萝卜,准备给雪人插鼻子。 眼瞥见廊下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缓缓靠近,杜晓瑜面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语气温软,“回来了?” “嗯。”傅凉枭点点头,走下来,看了一眼母子二人的成果,唇角往上扬了扬。 杜晓瑜问他,“好看吗?” 傅凉枭没做评价,过了会,道:“堆了好久吧,不冷?” “还好。”杜晓瑜把胡萝卜递给傅离忧,准备搓搓冻僵的手,才刚抬起来,就被傅凉枭拉了过去,握在他厚实温暖的掌心里。 杜晓瑜脸颊微红,当着儿子的面,有些不好意思。 傅离忧踮着脚尖,把胡萝卜插在雪人的鼻子位置,回过头来见到爹爹给娘亲焐手,他哼唧两声,跑到傅凉枭的另一只手边,把自己的小胳膊举高高,表示也要爹爹给焐一下。 傅凉枭很轻易就握住了他柔弱无骨的小手掌,然后拉着一大一小回了屋。 傅离忧随便在炭盆上烘了下手就去宝宝房陪少安玩了。 杜晓瑜坐下来,看向傅凉枭,外面雪光透亮,屋里没点烛火,他的五官显得过分深邃。 “我刚刚听说,许丞相殁了。”感觉傅凉枭的神情有些恍惚,杜晓瑜先开口。 傅凉枭颔首,“来的路上我也听说了,昨夜的雷声太过骇人,他本就中风,会受惊也正常。” “咱们要去吊唁吗?”杜晓瑜问。 “要去。”傅凉枭说:“等那边安排好,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外面冷,你好好待在东宫。” 杜晓瑜点头表示知道了。 如果傅凉枭还是楚王,那么照他的作风,连皇帝老子的账都可以不买,更别说只是个丞相。 可他现在是太子,是储君,在其位谋其政,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任性,储君去给朝中重臣吊唁是最起码的尊重。 杜晓瑜大概也明白,傅凉枭很多时候是因为顾及她,所以性情在一点一点地收敛。 静嬷嬷端了热茶进来,给杜晓瑜和傅凉枭各奉了一盏,等她出去,房里慢慢陷入了沉寂。 许久后,傅凉枭才出声,“我之前去钟粹宫了。” “我知道。”出门之前,他就说过的,要去见母妃,估摸着是想问问西山皇陵事件的详情。 杜晓瑜准备做个聆听者,安静听他说。 可他却在这时抬了头,朝她看来,“不想问问吗?” 杜晓瑜莞尔,“你若是愿意说,就算我不问,你也一样会告诉我,若是不愿意说,我问了便是强人所难。” “你倒是乖。”傅凉枭笑了笑,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温柔和宠溺。 顿了会儿,接着说:“有件事,想告诉你。” 杜晓瑜点点头,连呼吸都放轻,认真看着他。 “皇贵妃其实换了个人。”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杜晓瑜愣了好一会儿。 “换了个人?”看着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对,皇贵妃是皇贵妃,却也不是皇贵妃。” 杜晓瑜脑袋都晕了,“你就直说吧,她到底是谁?” “是我的生母,你的婆婆。” 杜晓瑜:“……” 纵使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扛不住这样的轰炸。 她深吸口气,“你……你再说一遍。” 傅凉枭挑眉望着她,“被吓到了?” “何止是被吓到。”杜晓瑜拍拍胸脯,“我觉得自己肯定在做梦。” 傅凉枭但笑不语,等她平息了好久才把人搂过来靠在他身上,语调缓和而冷静,“一年前我就在怀疑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没有切实的证据,总觉得是自己多虑了,刚才去钟粹宫的时候,随便试探了一番,果然得到了真相。” 杜晓瑜问:“娘当着你的面承认的?” “算是吧!” 想到什么,他垂眸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女人,“不惊讶吗?” 杜晓瑜抬起双眼回望着他,浅浅弯起唇角,“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回来找我更惊讶。” 傅凉枭像是默认了她的话,一笑将话题揭过。 这时,宝宝房那边传来少安的哭声。 杜晓瑜急忙站起来,随意整理了一下身上加了绒的袄裙,朝着宝宝房去。 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少安已经能自己翻身了,这会儿离忧手里拿着块桂花糕逗他,他还不会爬,眼巴巴地看着那松松软软的点心,口水直流,想要又拿不到,刚伸出小手,哥哥就往后退了一步,他更拿不到。 自从那次傅离忧两岁生辰上少安哭了骗人把拨浪鼓弄到手之后,就好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别的不管,先哭一哭把东西骗到手再说。 所以,刚才的哭声就是这么来的。 杜晓瑜站在门口,看着坐在羊毛毯上气鼓鼓瞪着哥哥的少安,又看一眼一旁乐得直不起腰的离忧,有些头疼。 “干嘛呢?”她看着里头两个小家伙。 少安见到杜晓瑜,马上伸出肉手指着哥哥,嘴巴里咿咿呀呀,看那表情,分明是在状告哥哥欺负他。 离忧嘿嘿一声,冲着杜晓瑜咧了咧嘴。 杜晓瑜白他一眼,“没见弟弟都哭了吗?你还不赶紧的把糕点给他。” 离忧撇嘴道:“他吃不了。” “你让他尝一点,他要是不喜欢,就不跟你要了。”杜晓瑜又说。 离忧掰下一小块喂到少安嘴边。 少安张嘴,还没长牙,只能咂咂嘴巴,大概是不习惯点心这么高甜的吃食,他还没咽下去就吐出来了,随着被吐出来的,还有不少口水,顺着下巴流到了口水兜上。 离忧:“……” 杜晓瑜笑着摇摇头,蹲下身。 门边有室内棉拖,是她为了方便,特地让绣娘做的。 换了棉拖,踩着软和的羊毛地毯走进去,少安还坐在地上,他已经对哥哥手里的糕点没兴趣了,转而伸手去抓地毯上的玩具。 杜晓瑜拿了干净的帕子,轻轻给他擦掉嘴边的口水和吐出来的糕点。 少安抓了个铃铛,杜晓瑜给他擦口水的时候,他好像格外的高兴,挥舞着小手,铃铛就响个不停。 擦干净口水,杜晓瑜帮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小棉袄,问:“宝宝饿不饿?” 少安听不懂,仰着脑袋看杜晓瑜,一双眼睛乌黑明亮,是婴儿特有的萌态。 杜晓瑜拉着他的小手,肉肉的,软软的,一点力量也没有。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杜晓瑜看向一旁的离忧,“你去厨房那边说一声,给弟弟蒸一碗蛋羹。” 离忧马上起身拍拍裤子,朝外面去。 蛋羹是傅凉枭送来的,他似乎有事要出去,没有换棉拖进来,就站在门边,把小碗和调羹递给了杜晓瑜。 “有事出去?”杜晓瑜问。 傅凉枭颔首,“内阁那边差了人来,想找我商议皇陵的事。” 杜晓瑜了然,说:“那你去吧!” 傅凉枭走前不忘嘱咐她再多添件衣裳,免得一不小心着了凉。 杜晓瑜心里正暖,旁边的离忧就嘀咕道:“爹爹每天都那么忙。” 杜晓瑜:“……” 地毯是专门给小婴儿翻身学爬准备的,软和又干净,房里没别人,杜晓瑜也不拘束,跟着两个儿子一屁股坐下去,喂了少安一口蛋羹,才看向离忧,心中觉得自己跟他解释他爹是太子,他不一定听得懂,就简单地说:“因为你爹爹要挣钱养家,所以事儿多。” 离忧“唔”一声,像是听懂了,又像是在思考。 杜晓瑜又说:“我听他说,之前答应了教你三百千,这个我也会,你要是不嫌弃,一会儿娘教你行不?” 离忧垂下头,没敢说三百千他都能倒背如流了,只是点点头,“好。” 杜晓瑜看着他那漫不经心的反应,顿时有一种被深深嫌弃的感觉。 虽然她不是什么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出身,但好歹在嫁人之前还是上了不少课的,也不算太差劲吧,至于这么被儿子嫌弃? 其实傅离忧真不是嫌弃娘亲,就是不太想学文,他想学功夫,学骑马,学上阵杀敌,可是自己太小了,小胳膊小腿的,跑个路都能摔倒,他每天盼啊盼,就是盼着快些长大,做个像爹爹一样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少安吃了蛋羹,没玩多久就困了,杜晓瑜把他抱到婴儿床上去,也懒得挪位置了,就在宝宝房里教傅离忧。 问他,“三百千,想先学什么?” 之后又跟他解释三百千是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 傅离忧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说先学千字文。 这三篇杜晓瑜都背得滚瓜烂熟,不用本,直接教他念,反正两岁的年纪不用学写字。 怕吵到少安,母子俩把声音压得很低。 然后杜晓瑜惊地发现,她没教几遍,傅离忧竟然就能背出一半来了。 简直跟捡了宝一样惊喜。 杜晓瑜问他,“这么短的时间,你是怎么记住的?” 离忧没敢看娘亲,嘟囔道:“娘亲念一句,我跟着念一句,就记住了。” 杜晓瑜笑开来,“我觉得,你比你爹爹还聪明。” 傅凉枭能运筹帷幄,多半还是因为他前世就活了几十年,是经历过一辈子的人了,所以这一世有了上帝视觉,在很多事情上能得心应手。但傅离忧不同,他只是个两岁的孩子,两岁就这么聪明,当父母的引导好了,他将来一定能有出息。 —— 傅凉枭回来的时候,已经傍晚。 见她进门,杜晓瑜习惯性地起身去帮他解下肩上的披风。 这副贤妻良母的做派,让傅凉枭眉间的疲倦都散去了不少,问她,“吃过饭没?” “还没呢,等你。” 把披风挂好,杜晓瑜走了过来,开始传饭。 少安还没醒,离忧已经吃过,去玩积木了,因此这顿饭只有杜晓瑜和傅凉枭夫妻二人共同进食。 菜色很新,食材都是傅凉枭喜欢的,知道他最近忙,杜晓瑜还亲手做了药膳玉竹赤羊汤。 傅凉枭吃出味道不一样,看过来,“你做的?” “对。”杜晓瑜红着脸,她的厨艺比不得宫里的御厨,只是想着他最近太过劳累,想弄点东西给他补补。 傅凉枭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这是什么药膳了,眼眸含笑地弯了弯唇,没再说话,继续吃。 杜晓瑜窘得慌,忙着解释道:“前几天汾州那边不是来人跟我交年底总账吗?带了些今年的样品,我看着玉竹还不错,就……” 傅凉枭往她碗里添了个丸子,说:“吃饭吧!” 尴尬缓解,杜晓瑜暗暗松口气。 吃完饭,让人收拾好,杜晓瑜就挪到罗汉床上去蜷着,腿上盖了毛毯,罗汉床很大,中间放了酸枝木炕几。 傅凉枭坐在炕几另一头,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翻着页。 外面太冷,否则若是换了三伏天,倒是可以出去转转,东宫里的景致还是不错的。 杜晓瑜已经习惯了没有络没有电器的这个时代,晚上基本没有娱乐活动。 尤其是搬进东宫以后,受到的限制更大,她出不去,好姐妹进不来,见个面千难万难。 没事做,她便托着下巴盯着他认真看的样子,没多会儿就把傅凉枭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觉得无聊?” “有点。”杜晓瑜用手抠着炕几上的雕花,白天带孩子教傅离忧念千字文倒还没什么,到了晚上,两个孩子都不在,她又不想打扰傅凉枭,一个人待着就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 傅凉枭合上本,“出去走走吧!” 杜晓瑜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不会打扰你吗?”她问。 傅凉枭笑,倒是没回答,走过来拿开她腿上的毛毯,将人拉起来。 杜晓瑜把傅离忧交代给静嬷嬷和几个丫鬟,添了件披肩,帮他披上披风,两人前后出了门。 她的手被他牵着,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热。 昨夜的暴风雪过后,今天彻底消停下来,没再飘雪,此时刮着风,杜晓瑜却不觉得冷。 心里甜蜜蜜的,唇边便不觉扬起了一抹浅笑。 傅凉枭偏头,“笑什么?” 杜晓瑜也学他故作神秘,但笑不语。 其实是有些心里话不好意思说。 三年的婚姻,最开初的激情已经褪去,他们之间的谈话不再是单纯的风花雪月,因为有了孩子,有了生活,一切都回归到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轨道上,她却从这份平淡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心。 三年前他牵她的手,她可能想的是他什么时候能再进一步,抱抱她,亲亲她,想他以前有没有这样牵过别人的手。 三年后的今天,他再牵她的手,她想的是如何在当好贤妻良母的同时又不失去原本的性情,让这份平淡持续“保鲜”,让这种踏实变成永久。 回过神,杜晓瑜主动扣紧了他的手指。 傅凉枭感觉到了,没说话,唇角往上弯了弯。 他带她去了一处观景楼。 观景楼是独立的,三层楼高,四面都点上了灯笼,在寒风夜里透着一股温馨的暖意。 两人上了楼以后,傅凉枭伸手推开窗。 杜晓瑜走过去。 这里地势本就偏高,再从最高层往下看,正中的乾清宫、翊坤宫、交泰殿和左右两侧的东西六宫,全都覆上了一层雪白,静谧而壮观。 “喜欢么?”傅凉枭问。 “喜欢。”杜晓瑜拖长了尾音,补充,“有你的地方。” 她不挑剔外在环境,只要有他的地方,都能是家。 傅凉枭似乎被这话给取悦了,搂着她纤腰的手稍稍收紧,让她离自己近些,又说:“过不了多久,你便是这一大片宫殿阁楼的女主人了。” “然后帮你管着三千佳丽?”杜晓瑜特地去看他的表情。 “你想多管一些也无妨。” 虽然知道他在开玩笑,她还是顺手掐了他一把,“你要是不怕我泼辣,虐待了你的爱妃们,就只管选进宫来好了,反正我闲得无聊,手痒痒。” 傅凉枭笑了笑,俯下脑袋,伸手摘了她头上的兜帽,捋了捋她额前的发丝,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才说,“你一个就够我折腾的了,还三千,你是想每日都给我吃药膳?” 杜晓瑜听出来他在说刚才那碗玉竹赤羊汤,脸有些热。 知道他体力好,她真的只是关心一下而已,至于这么记仇吗? 怕这老不正经的再说些臊她的话,杜晓瑜赶紧转移了话题,“皇陵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闹得很大。”他面上的戏谑慢慢淡去,回归一本正经,“父皇为了压住流言,不惜杀鸡儆猴,当众处决了几个百姓,非但没能起到镇压效果,反而引发了暴动,之前内阁那边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 杜晓瑜听得一阵唏嘘,“皇上这是失去理智了吧?” 否则换了谁都不可能用这么愚蠢的方式去镇压流言。 杀鸡儆猴治标不治本,一个不小心还会带来负面效果。 弘顺帝这次就是个例子。 “娘跟我说,蛊虫在父皇的身体里养得很好,现在只等最后一颗药,到时候她随便刺激一下父皇,就能让父皇所有的心思百倍放大到所有人面前,猜疑,嫉妒,恐惧……但凡他内心有的,都会让人看到。” 杜晓瑜打了个哆嗦,“我觉得这种蛊特别可怕。” 它并不会让人钻心的疼或者是直接要了性命,它代表了一种欲望,一种执念,相当于一种毒,只要你心有不满,猜忌或者怨怼,就等同于给它提供了养料,它会像钻牛角尖一样将你带入情绪的死胡同里,直到你变得偏执而疯狂。 所以说,这种蛊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它本身,而在于人的七情六欲。 除非是内心无欲无求,否则任何人种下它,早晚都会被折腾死。 好在它的潜伏期特别长,一般人都没有那个耐性去培养,否则要真被有心人利用,只怕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 “是挺可怕。”傅凉枭接过话,“所以我不敢试药。” 他本身就偏执,若是再被蛊虫牵引,会变成什么样,简直难以想象。 “也不知道江亦臣的最后一颗药炼得怎么样了。”杜晓瑜朝着城外方向看了看。 傅凉枭没答话,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九仙山的消息还是单纯地不想提起那个人。 杜晓瑜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很快聊起了别的。 吹来的夜风渐渐刺骨。 傅凉枭担心她冻着,搂紧她的肩膀,“走吧!” 杜晓瑜笑盯着他,“你带我出来,就是想告诉我,在不久的将来,我会妻凭夫贵成为母仪天下的尊贵女主人?” 傅凉枭没回答是,也没说不是,只是问她,“那你可愿意?” 杜晓瑜说:“我得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杜晓瑜掰着手指头算,“你看啊,我现在给你生了两个儿子,每天带孩子就已经累得够呛了,将来还要帮你打理后宫,学礼仪,学规矩,给全天下的女人做表率,不能随便出宫,不能随便见朋友亲人,这赔青春赔时间赔自由的辛苦活儿,你一个月付我多少钱?” 傅凉枭食指曲起刮她鼻尖,“钻钱眼里了?” 杜晓瑜顺势挽住他的胳膊,嘟囔道:“不给钱,哪个女人愿意舍弃青春和自由来陪你过几十年的苦日子?” 傅凉枭莞尔:“那你开个价吧!” 杜晓瑜笑意盈盈道:“咱们按照时辰算,我给你打一个时辰的工,你付我二两银子,一天十二个时辰,二十四两,一年365天就是8760两银子。” 傅凉枭道:“十二个时辰,你至少有四个时辰在睡觉。” “我那是陪睡。”杜晓瑜据理力争,“陪睡也算给你打工,自然要算钱。” 傅凉枭想了想,说:“一个时辰二两银子,仙女都没你这么贵的。” “那你去娶仙女啊,干嘛娶我?” 傅凉枭看她一眼,笑了笑,伸手把她缠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摘下来握在掌心,“跟我算这些,是不是心里没有安全感了?” 杜晓瑜垂下眼睫,踢了踢路边的石子。 何止是没有安全感,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因为他爬得越来越高,她怕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和本事去匹配他。 怕他到了那个位置以后,身边会出现更多比她完美的女人。 怕他会被乱花迷了眼。 这已经跟信任无关了,而是两者处在不对等的地位和背景上,她难免会为自己的将来感到担忧。 手心里,他大掌的温度还在不断地传过来。 见她默认,他说:“我以后尽量处理完政务就回来,除非是有必要,否则都不在家办公,你想亲自下厨,还是想亲自培植自己喜欢的花草,或者想做别的,只要不犯了宫规,都随你。” 杜晓瑜看着他,“干嘛突然这么认真?” “我是太拘束你,才会让你有那个时间胡思乱想。” 杜晓瑜:“……” —— 回到东宫的时候,离忧和少安都已经睡了。 离忧睡在宝宝房,少安被送回了杜晓瑜房间的摇篮里。 杜晓瑜沐浴完,手里拿着干毛巾擦头发,不经意间抬起头,发现傅凉枭一直在盯着自己看,那双眼睛里,有着缱绻一般的柔情。 刚沐浴过,杜晓瑜全身的神经都是松散的,面对这样的含情脉脉,某些念头很轻易就被挑起。 傅凉枭坐过来,亲自帮她把头发弄干,最后将毛巾扔到地毯上,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握住她的细腰,脑袋稍稍一偏,吻了上来。 杜晓瑜的心跳突然加快。 男人带着热意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细致温柔中透露出绝对的占有欲来。 杜晓瑜脸颊绯红,双手攥紧他胸前的衣襟,半推半就。 这样的情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却每次都能让人脸红心跳。 被推倒在宽阔的床榻上,杜晓瑜脑袋里还有些发蒙,下一秒,身上的寝衣就被剥了下来,脸颊被他粗粝的手掌抚摸着。 杜晓瑜下意识地偏开头不去看他。 傅凉枭伸手扳正她的脸,明明目光温柔,声音却带着惩罚式,“又是亲手做滋补药膳,又是剖白说喜欢我,回过头就开始跟我算账,以前倒是没发现你还能变脸,长本事了?” 他说完,大掌在她敏感的细腰上掐了一把。 杜晓瑜用手捂着爆红的脸。 傅凉枭摘开她的手,将人压在身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33、我若是不在,谁来满足你?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许丞相一死,丞相府塌了半边天,前些日子才被齐老太太气得满腹郁结的丞相夫人身体急转直下,短短数日,脸上像是被谁用刻刀凿了一堆细纹出来,立在灵堂前,若是没人扶着,风一吹就能倒。 许丞相是进士出身,虽然算不上桃李满天下,底下门生还是不少,因此得知他殁了,前来吊唁的一拨又一拨,有的门生是刚入朝的新贵,有的已经高官厚禄混成油条。 生父仙逝,许皇后得了弘顺帝恩准出宫吊唁。 有皇后坐镇,灵堂内外一片肃穆。 傅凉睿带着发妻宁王妃来给外祖父上香,完事之后站往一旁。 许如眉披麻戴孝地跪在棺木边,看向傅凉睿和宁王妃的眼神带着敌意。 傅凉睿察觉到了,却没理会,低声对宁王妃道:“一会儿走完流程,你就先回去,怀笙不能没人看着。” 许如眉是个不安分的,傅凉睿担心她一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来。 宁王妃不疑有他,点点头,心里感激王爷的体恤。 丞相夫人瞥见宁王妃,让人搀扶着走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冷笑一声,“宁王妃倒是心宽,前些日子才请了靠山来把我这个老婆子好一通骂,如今又亲自上门来,是吊唁还是拜年?” 这种话从一个长辈嘴里说出来,显得有些刻薄。 宁王妃面上没有露出恼意,也没觉得委屈,屈了屈膝,说:“外祖父病逝,我们夫妻理应来吊唁。” “我们老爷可没有你这么个孝顺的外孙女。”丞相夫人明显不买账,浑浊的眼球内,爬了几条血丝,眼下是一圈青晕,看得出来昨夜没睡好。 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傅凉睿没想在灵堂大闹,尽可能地让语气温和,“王妃纵有不对之处,外祖母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如今外祖父尸骨未寒,必然不希望灵堂起火,还望外祖母顾全大局。” 丞相夫人将目光移到傅凉睿身上,“那好,当着你外祖父的亡灵,我问你一句,到底接不接如眉回去?” 这边动静不小,很快引来外面一众吊唁者的注视。 丞相夫人刚才故意拔高了声音,因此很多人都听到了。 当下一个个拿眼神瞧着傅凉睿,想知道这位王爷会如何回他外祖母的话。 其实许如眉是谁,真没几个人想关注,这件事的热点在于许如眉是宁王的表妹,表妹的背后是丞相府这个大后台,而宁王竟然为了正王妃不惜休了侧妃,直接打了外祖家的脸。 有人觉得,宁王是因为许丞相中风,瞧着不行了,所以想尽快划清界限。 外面对于宁王的评价褒贬不一。 有说宁王宠妻灭妾的,也有说宁王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 傅凉睿只当没看到旁人的目光,视线转向丞相夫人。 他和许如眉闹成这样,要想修补关系,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左不过一个低头一句软话的事儿。 可他不愿意屈就。 或许是心中的惦念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在某些方面,他格外的注重,甚至可以说挑剔,苛刻。 以前许如眉待在宁王府,他为了丞相府的支持,觉得只要无视她也能勉强接受。 但如今,见着许如眉他就说不出的膈应。 同样是中了媚药,有人宁死不屈,费了大力用最笨拙的办法寻求生路,在死之前都不放弃自救的希望。 可许如眉直接就跟人睡了,还睡出个孩子来,可见骨子里是个怎样的人。 傅凉睿有精神洁癖,许如眉这样的,别说碰她一下,想想他都觉得反胃。 “如眉她不适合待在宁王府。”当着那么多宾客,傅凉睿尽量给许如眉和外祖母留足了面子。 “现在才说不合适,早干嘛去了?”丞相夫人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冷嘲热讽。 傅凉睿知道,许家这头所有人都觉得当年是他在中秋宫宴上毁了许如眉的清白,才会害她当不成正妃,委屈居了侧室入的宁王府。 对此,他没什么好辩解的。 许如眉在名义上曾经是他的女人,如今分开了,该给的体面他要给足,不诋毁前任,是一个男人最基本的风度和修养。 纵使许如眉不对,要数落她也该在分开之前,如今桥归桥路归路,若是他还跟一个女人斤斤计较,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掰扯她那些不堪的过往,先不说别人怎么看,他自己就不可能抹开面去做这种事。 丞相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就被许如眉的声音打断。 她缓缓走过来,视线在宁王妃和傅凉睿之间游移,最后定在傅凉睿身上,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尔后对着丞相夫人道:“跟宁王殿下无关,是孙女自己入了宁王府多年无所出,求他一封休才出的府。” 丞相夫人顿时皱眉,“如眉!” 她回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祖母要是不信,可以问问王爷。” 丞相夫人目光复杂地看向傅凉睿。 傅凉睿深吸口气,有些时日不见,这个女人倒是学聪明了,以退为进想当众洗白自己。 虽然就算洗白,她的名声也好听不到哪去,但起码能体面些。 而当下这种境况,他能做的,唯有成全。 “的确如她所说,我们之间没有闹不愉快,休也并非本王一时之气给她的,离开王府之前,她曾经来找本王商议过。” “所以你就由着她的性子胡来?”丞相夫人鼻孔都气歪了。 许皇后慢慢踱步过来,问:“怎么了?” 丞相夫人转过头,面前穿着素净的虽然是她女儿,却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不得不放低姿态。 “没什么,许久未见王爷,跟他闲唠了两句。”丞相夫人一句话带过。 许皇后一看自家老娘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刚才在争论什么,出言调和道:“父亲尸骨未寒,睿儿身为外孙,心里正难受呢,说话难免有冲撞的地方,母亲就别跟个二十出头的孩子计较了。” 许如眉自己都出面辩解了,丞相夫人还能怎么纠缠?只能强行咽下这口气,推说身子不适,把灵堂交给几个儿子儿媳打理,扭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许皇后怕老人家一气之下出了什么事,忙跟上去。 作为孙女,许如月也带着夫君回娘家来吊唁了,不过因为怀了身子的缘故,她没能进灵堂,只是远远地跪在外面看着这一幕。 生母林氏走过来搀扶她,说:“你这双身子可不能久跪,意思意思就行了,快起来吧,偏厅里给客人准备了茶点,你也去用一些垫垫底,估摸着吃饭还有些时辰。” 许如月的生父这一房就两个嫡出子女,许如月和哥哥许文涛。 许文涛的正妻不争气,滑了两胎过后就彻底没了动静,妾室更是没盼头,入府的那两个,长得都挺水灵,愣是怀不上。 许文涛到了现在,膝下都还没有一儿半女。 林氏着急啊,这不,听说女儿怀了二胎,便眼巴巴地盼着。 哪怕知道这孩子生下来姓杜不姓许,她也想过过抱孩子的干瘾,女儿能生,她很是宽慰,所有以前对许如月嫁得不好的那些怨言,渐渐变没了,如今咋看这小两口咋顺眼。 许如月被扶起来,手掌摸了摸小腹,并无不适,微微松口气。 她看了一眼许如眉所在的方向,被林氏拽了一把,低声说:“那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你别跟她走太近了,仔细被她带累。” 她算是看明白了,自家闺女哪怕当初因为名声有损嫁入杜家,人家小两口照样和和气气地把日子给过顺了,到了现在,谁不羡慕嫁入杜家的那些媳妇,她许如眉有什么?声名狼藉,入宁王府几年,好不容易怀上一个还给作没了,如今又被人一封休灰溜溜地给赶回来,外面的人也就是顾忌丞相府才会给她面子,没可劲扒她,否则就这事儿,够她臭一辈子的。 许如月摇摇头,有些一言难尽。 待字闺中的时候她跟许如眉的感情就不好,那时候许如眉多得意,成天来奚落她要嫁给一无所有的白身。 许如月当年就没跟她一般见识,如今许如眉落魄了,她自然也不会幼稚地跑去许如眉跟前炫耀自己有多风光。 日子是自己的,过好过丑自己知道就行了,何必拿去人前宣扬,更何况,许如眉那种人还不值得她浪费精力。 林氏要拉她去偏厅坐。 许如月扭头看向杜晓骏。 林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忽略了这个女婿,忙陪上笑脸,客气得很,“骏哥儿,你舅兄他们在忙,一会儿就过来,我让人带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林氏这个态度着实让杜晓骏“受宠若惊”,讶异过后,笑着摇摇头,说:“没事的,既然他们不得空,那我过去帮忙好了。” 林氏忙说使不得,“你又不是孝子,再说府上这么多人,哪有让你一个女婿去帮忙的道理。” 趁着林氏说话的空隙,杜晓骏已经打听了许文涛他们所在的院子,等林氏说完,他道了声别就跟着小厮去了。 并非他要逞能,而是难得回趟岳家,想把爱妻的面子给撑足,不想让人轻看了她。 林氏看着杜晓骏的背影,不住地点头,感慨道:“我这个女婿人还是挺不错的。” 许如月暗暗无语。 当初嫁的时候,杜家还没有现在的名望和地位,她娘可不是这么说的。 尤其是甜甜刚出生那会儿,她娘去了,不是嫌杜家这样就是嫌杜家那样,也是杜家人脾气好,再加之老太太病了,没办法理会这事儿,否则当初两家人非得打起来不可。 许如月心里明白,她娘能高看杜晓骏一眼,全凭着杜家现如今的地位。 虽然不涉官场,却也是实打实的名门望族了,多少人家高攀不起。 不过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只要她娘能别再每次他来的时候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她就阿弥陀佛了。 想到这儿,许如月咧嘴笑了笑,说:“晓骏他人本来就好,有责任有担当。”否则,她当年也不会嫁得义无反顾。 林氏没反驳这话,算是默认了。 不喜欢杜晓骏的时候,哪怕人家拿出十足的诚意,她也能挑出刺来,看哪哪不顺眼。 对杜晓骏改观以后,哪怕是有点小瑕疵,他都可以原谅,甚至还要维护说那是女婿的个性,如果是本身就有的优点,那就更值得表扬了。 这厢母女俩说着话,还没到偏厅,大门口那边就引起了一阵骚动,不多会儿,太监扯着嗓子喊:“太子殿下驾到——” 一时间,灵堂内外都傻了眼。 主事的几个孝子面面相觑。 大国舅想到父亲中风的原因,当下脸色沉了沉。 二国舅神色慌张,“太子殿下来了,咱们准备准备出去迎接吧!” 三国舅没动作,明显是等着看大国舅的意思。 四国舅也在观望。 大国舅沉默了片刻,吩咐众人,“随我出去迎接太子。” 约莫一刻钟以后,许家人来到大门外,跪迎太子傅凉枭。 其余客人见了太子,也都纷纷行礼。 宁王妃已经回了府,宁王静静伫立在灵堂外,没有要出去的意思,眼神看向大门口的方向。 许皇后和老太太还在内院。 傅凉枭似笑非笑地看着前来迎接的这一大家子人,半晌才说了句平身。 众人谢恩起来。 傅凉枭往前,走到大国舅身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孤来给丞相吊唁,还请国舅爷带路。” 大国舅攥了攥手指,低眉说了句“太子殿下请”,就前头引路去了。 傅凉枭来到灵堂,许家旁支发达,披麻戴孝的不少。 见了他,全都露出畏惧之色。 傅凉枭习以为常,接过李忠递来的线香,在烛火上点燃,慢慢插到香炉里去。 尔后,看了已经盖棺的丞相棺木一眼,烟丝袅袅中,瞧不太清楚情绪如何。 这期间,灵堂内外所有人皆屏息凝神。 内院那边很快得了消息说太子来了。 丞相夫人想到许丞相的死,情绪十分激动。 许皇后怕她闹出什么事来,忙让人安抚住,说:“母亲既然身体不适,就别出去了,女儿去会会他。” 丞相夫人咬牙切齿道:“你父亲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你既然是他嫡母,就拿出嫡母的做派来,给我好好拿捏拿捏他,别让他过得太舒坦了!” 许皇后心说我要是能拿捏傅凉枭,现如今当太子的就是我儿子了,还有傅凉枭什么事儿? 见老太太气得不轻,她点头宽慰,“该说什么话,女儿自有分寸。” 丞相夫人摆摆手,“你快去吧!” —— 傅凉枭吊唁完,大国舅正准备把人带去正厅喝茶,许皇后人已经到了灵堂外。 傅凉枭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望着许皇后,并没有要伏低行礼的意思,只是很寻常地打了个招呼。 他的这种“大不敬”,许皇后早习惯了,不过那是在宫里。 如今当着这么多许家族人,傅凉枭也不给她行礼,着实让人下不来台,许皇后脸上笑容僵硬,“太子怎么来了?” “自然是给许丞相吊唁。”傅凉枭语气淡淡,没什么表情,骨子里的积威,让他在气势上就狠狠压了许皇后一头。 许皇后莞尔,“太子能纡尊降贵来给家父吊唁,想必他老人家在天有灵会受宠若惊的。 不过本宫觉得,比起吊唁,他老人家只怕更希望太子能极尽所能帮他查明中风的真相。” 傅凉枭似笑非笑,“孤听说只是寻常的中风,怎么,皇后娘娘认为有蹊跷吗?既然你那么信任孤,那孤稍后就让人着手调查。” 大国舅一听,脸都白了,忙出言道:“有劳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挂心,太医来诊治过,家父是上了年纪身子经不住熬才会病倒,并无其他特殊原因。” 许皇后不理解,皱眉看向大国舅。 大国舅抿紧了唇,父亲的死跟傅凉枭送来的“谢礼”有关,这件事许家上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可他不能说,因为这其中牵连到了皇上,一旦说出来,让外面人知道皇上和那几位老臣都被太子给设计利用了,以皇上的秉性,他不一定会先处置太子,因为那等同于变相承认了他的愚蠢,反而会先拿许家开刀。 大国舅现如今是丞相府的顶梁柱,事事要以家族利益为先。 所以哪怕真凶就在眼前,为了家族,他也只能隐忍。 气氛有短暂的僵硬,宁王拨开人群走过来,平静地看着许皇后,“大舅舅所言非虚,当日母后已经让儿臣来看过,外祖父这些年太过操劳,以至于身体日薄西山,会中风也是情理之中。” 许皇后听出来宁王话里有话,心中虽有怨气,却也不敢随便往傅凉枭身上发,缓了缓,说了句场面话,转身离去。 —— 傅凉枭没在许家待多久就在一众太监的簇拥下离开了。 许皇后和宁王一道出的丞相府。 路上,许皇后开口询问:“睿儿那般维护太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本宫不知道的内情?” 傅凉睿沉吟片刻,说:“外祖父的事不宜深入调查,一旦查起来,不管是对许家还是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许皇后有些讶异,“竟有这般棘手?” “对。”傅凉睿神情认真,不像是在虚张声势,“虽然我没完全查明白,但隐约猜到跟父皇有关,母后之前也见到了,太子刚说要调查外祖父的死因,大舅舅就变了脸色,儿臣之前来丞相府的时候找过大舅舅,他告诉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至于剩下的,让我别问,也别猜。 母后试想一下,什么样的情况下,大舅舅会隐瞒外祖父的死因而三缄其口,那肯定是这件事背后有许家都得罪不起的人,许家倚仗的是母后,如果连母后都得罪不起,那个人就只能是父皇了。” 许皇后听得不是很明白,“那要照你这么说,你外祖父落到这般田地,还是你父皇的意思?” 这一次,傅凉睿没回答。 他其实也说不上来,总觉得父皇怪怪的,要说他年老昏聩吧,哪里有个风吹草动,他马上就会知道,要说他极重皇权吧,很多时候看起来又像是放任的心态。 太子上位之后,搞了几次大动作,改革了好几项制度,父皇竟然一副“随他去”的态度,到底是太过自信自己还能把权利收回来,还是完完全全放心把大权交到傅凉枭手里了? 傅凉睿觉得,按照弘顺帝的性情,不可能事事依着傅凉枭。 以前宠傅凉枭,是因为先皇后,可后来他自己都站出来说秋霓裳跟人私奔了,那他还有什么理由对傅凉枭这般放纵? …… 其实傅凉睿有一点猜对了,弘顺帝就是因为自信还能把大权收回来,所以任由傅凉枭折腾,只要不是过分冒犯皇权的行为,他都采取“放养”的心态,傅凉枭就算再有本事,在弘顺帝眼里也不过是个暂时的代理人罢了,最终的最终,所有的权利都将回归到他手上。 …… 许皇后见傅凉睿不吭声,转而抱怨起后宫的事来,“那个姓沈的,也不知道给你父皇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你父皇弄得五迷三道的,竟然让她掌管六宫,如今后宫很多事,我都插不上手了。” “皇贵妃不是病着吗?”傅凉睿不常去后宫,就算去了也很难见到皇贵妃,因此听他母后说起来,觉得疑惑,“她哪里来的精力管那些琐事?” “是啊,本宫也正纳闷呢!”傅凉睿不怀疑还好,一怀疑,许皇后也觉得不对劲了,“要知道让她病重可是你父皇的意思,按理说不应该给她放权才对。” “那父皇对她态度如何?” “不如何。”许皇后想起自己打听来的,“听说前几日流言正盛的时候她去了养心殿,应该是撞在枪口上了,出来之后,皇上发了好大一通火,都已经到这份上了还没收回她手上的权利,你说你父皇是不是这儿有问题?” 许皇后反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傅凉睿摇摇头,“静观其变吧!” 许皇后看着傅凉睿不急不躁的样子,心中难免叹气。 这个儿子的心思,她是越来越摸不透了。 —— 傅凉枭回到东宫,杜晓瑜让人煮了碗姜汤来给他驱寒,一边把小碗和调羹推到他面前,一边问:“怎么样,去许家顺利吗?” “还算顺利。”傅凉枭喝了口姜汤,含笑回答。 “还算顺利,那就是中途有意外了?”杜晓瑜斟酌着他的字句。 “也不算意外,预料之中的事。”傅凉枭说着,也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 杜晓瑜心里一甜,张嘴喝下,那种间接接吻的感觉,让她止不住地心怦怦跳。 等他喝完,杜晓瑜亲自收拾了碗筷,去厨房一圈再回来,傅凉枭已经换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绸衣,立在案前。 之前天冷,他懒得去房,就赖在杜晓瑜的屋里办公,案上堆了不少折子和本,他这会儿正在收拾。 傅凉枭那天晚上承诺过以后尽量不在家办公,会多抽空陪她,眼下应该是准备把这些东西打包搬回房。 杜晓瑜见了,笑问:“准备去睡房了?” 傅凉枭头也没回,“你舍得?”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杜晓瑜一副浑然不在乎的模样,“反正晚上有离忧和少安陪着我,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是吗?”傅凉枭慢条斯理地将一本本的线装摞在一起,“昨天晚上是谁一下要快点,一下又让慢点,一会儿要在上面,一会儿要在下面,年龄不大,要求还挺多,我若是不在,谁来满足你?” “……” 看背影分明是个禁欲相,说出来的话却让杜晓瑜闹了个结结实实的大红脸。 女儿家不服输的那股劲一上来,她对着他的后背狠狠翻了个大白眼。 傅凉枭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似的,“杵在那干嘛,不是要去绣坊订制衣裳,还不准备准备?” 杜晓瑜问他,“你真要陪我去?” “不喜欢我陪你去?” 杜晓瑜嘟囔道:“也不是,就是觉得,女儿家逛街这种事,你应该会觉得无聊。” “是挺无聊的。”傅凉枭没否认,话锋一转,“不过,也要看跟谁。” 杜晓瑜听得心头一热,三两步走到他身旁,双手亲昵地缠上他的胳膊,继而搂住他的脖颈,仰起脑袋与他对视,他的双眼里,盛满了温柔,看得她脸颊微热,大脑有片刻的缺氧,话都说不利索,“那个,你说的,一会儿可不准先嚷嚷着要回家。” 傅凉枭嗯一声,“我说的。” 自从入了东宫,杜晓瑜还没出去过,难得他有时间陪她,还是出去逛街,让她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心里甜滋滋的都找不到词来形容了,马上回房换了一套从娘家带过来的袄裙。 宫里送来的服饰都有着身份上的特征,他们今日是要扮成寻常夫妻出去逛街的,不宜张扬。 没见傅凉枭刚刚已经换了一身不打眼的衣袍了吗?她自然也要穿得寻常一点才好跟他匹配。 杜晓瑜换了一身淡色系的袄裙,头上仅簪了一支白玉兰簪子和一支并蒂莲步摇,简单素雅,她身材匀净,哪怕是生了两个孩子都不见臃肿,这么打扮,减了几分妇人的风韵,添了姑娘时候的青涩。 傅凉枭看着款款而来的小妻,有些恍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34、给夫君的礼物(高甜)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片刻后,傅凉枭双眸含笑,走上前,自然而然地伸手牵住她的手。 他刚才的失神,杜晓瑜都看在了眼里,抿嘴笑了笑,问他,“是不是被我这个打扮惊艳到了?” 他微微挑眉,唇角扬了扬,噙着一丝宠溺,却没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收紧了些。 杜晓瑜也知道,他早就过了会把爱和喜欢挂在嘴边的那个年纪,没赖着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两人就这么牵着手往外走。 杜晓瑜不缺一般的衣裳,她要订制的是内衣内裤和改良过的月事带,趁着年关,多做一些。 傅凉枭没细问,只当她是不喜欢宫里那些过分华丽的衣裳,想穿外面绣坊做的,也便由着她。 出了皇城,两人换乘没有标志的青帷马车,一路朝着京城最大的绣坊而去,铺子名叫水袖坊。 二人如今就是寻常的夫妻扮相,穿着很普通,不过因为傅凉枭颜值爆表,是个行走的衣架子,所以再普通的衣裳被他一穿,也变得格外的扎眼。 一下马车,他就赢得了不少的回头率。 杜晓瑜在一旁吐槽:“这万恶的看脸社会!” 傅凉枭竟然听懂了,回她一句,“这万恶里面,也有你一份。” 杜晓瑜没否认自己颜控,却也不想被他一句话给呛住,撇撇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对于一切美好的事物只是单纯的保持欣赏态度,哪像刚才那些妇人,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到你身上来,那已经不单纯了。” 傅凉枭好笑,“吃味了?” “有点。”杜晓瑜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 傅凉枭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水袖坊招牌,说:“就是那里了。” 杜晓瑜点点头,其实之前有跟水袖坊的姚掌柜打过交道,不过那时只做了一套内衣,是试穿的,后来事情太多,就逐渐把这事儿给忘了。 前几日收拾屋子的时候,从衣柜最里面翻出了那套内衣来,她才突然心血来潮,想趁着得空出来逛逛。 两人一路朝前走,杜晓瑜突然闻到了卤煮火烧的味道。 宫里可没有这玩意儿。 她咂咂嘴巴,有些窘迫地问傅凉枭,“你有没有觉得饿了?” 傅凉枭一听就知道她想吃街边的东西,对此倒是没什么看法,毕竟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再不干净的都吃过。 “想吃什么?”他的声音磁实,带着一种体恤包容的温柔。 杜晓瑜心中漾起涟漪,一笑过后指了指旁边的摊子,说:“想吃那个,卤煮火烧。” 傅凉枭颔首,“走吧!” 说完就拉着她朝摊子走去,找了空桌坐下,叫了两份。 杜晓瑜惊讶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会嫌弃不干净。” 傅凉枭回望过来,认真道:“你家夫君是吃五谷杂粮的普通人,不是圣人。” 两份卤煮火烧很快上来,在冷风中热腾腾地冒着白气。 杜晓瑜从筷筒里拿了两双筷子,递了一双给傅凉枭,正准备开动,就见他看向了别处。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见到街对面站着的宁王。 应该是刚从丞相府出来还没来得及回府换衣裳,他身上穿得很素净,容颜清俊,腰间没挂任何华贵的配饰,乍一看上去,就是一般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 显然,他也看到了傅凉枭和杜晓瑜,此时正微笑着朝这边望过来,点了点头算作是打招呼。 “他怎么会在这里?”杜晓瑜夹了一块炸豆腐塞进嘴里,声音含糊不清,隐约有些“顺嘴一问”的漫不经心。 “可能是路过。”傅凉枭收回视线,声音低缓,“快吃吧,一会儿还得去绣坊。” 杜晓瑜点点头。 卤煮火烧的原材料是猪下水。 京城里的王公贵族基本不会碰这种东西。 杜晓瑜没想到傅凉枭会陪着她一起吃,而且看他那样子,一点也没有嫌弃的意思。 这让她不期然地想起了在汾州的那两年。 刚开始的时候,别说猪下水,每天有没有饭吃都是个问题,所以那时候的努力,就只是为了吃饱饭,不饿着,简单而又容易满足的追求。 “不好好吃东西,看我做什么?”他夹了一块猪肚喂到她嘴边。 杜晓瑜张嘴,就着他的手把猪肚吃下,然后笑得眉眼弯弯。 两人这副浓情蜜意的模样,看得老板一阵羡慕,借着在邻桌收拾碗筷的机会问二人,“两位是新婚吧?” 傅凉枭唇角微扬,“看着像?” 老板笑得热络,就多说了一句,“我见过很多,新婚小两口都像你们这么恩爱甜蜜形影不离的。” 傅凉枭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眉目温柔,“眼力不错。” 杜晓瑜轻笑一声,眼尾不经意间扫到已经走到近前的傅凉睿。 她慢慢睁大了眼睛,“宁……呃,你怎么来了?” “难得看见七哥七嫂出来,我也来凑个热闹。”傅凉睿说着,一撩衣摆往条凳上坐下,目光在两人的碗里逡巡了一圈,似乎有些微的惊讶,随后勾了勾唇,也让老板给他来一份,顺便掏出碎银把三个人的钱都给结了。 杜晓瑜提醒道:“这是卤煮火烧,猪下水做的,你吃得惯吗?” 傅凉睿的确是从小到大没吃过这种东西,他也不挑剔,“习惯是习惯出来的,七哥七嫂都能吃,我为何不能?” 他一面说,一面很自然地伸手从筷筒里拿了一双筷子,搁到碗里挑起一块猪肠。 他的吃相很优雅,不同于其他桌上的汉子们连喝汤都能发出声音来。 傅凉睿那种吃相,就好像是在品什么珍馐佳肴。 杜晓瑜一时忘了回神,耳边听到傅凉枭的声音:“都凉了,还不吃?” 杜晓瑜有些心虚,偏头冲他笑了笑。 傅凉睿低垂的眼角微微一颤。 对于傅凉睿的到来,傅凉枭没有表现出热情,也没有明显的不悦。 杜晓瑜觉得,婚后三年,他越来越把“深沉内敛”四个诠释到了一定的境界。 以前的很多情绪,他基本都不会外露了,很多时候,连她这个枕边人都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不过想想也是,哪怕自己内里装着三十多岁的芯子,比其他这个百岁老人来,她简直就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 傅凉睿显然不是单纯来吃东西的,吃了会,抬头看向二人,“你们怎么出来了?” “来逛街。”杜晓瑜道,哪怕不说,眼角眉梢也洋溢着小女人的幸福。 傅凉睿淡笑着看了傅凉枭一眼,他了解傅凉枭。 先不说傅凉枭如今身为太子政务繁忙没空出来,就算有空,他定也是不屑陪人逛街的。 但他今日还是来了,可见被这位太子妃迷得不轻,换句话说,他愿意纵着她,宠着她,所以才会由着她,陪她做任何他本不喜欢做的事。 “你呢?”出于客套,杜晓瑜也问了一句。 “我刚从外祖家回来。”傅凉睿道:“出门前王妃说她在凝翠轩订制了一套首饰,请我帮忙取一下。” 为了避免暴露身份,傅凉睿在称呼上很是注重。 杜晓瑜道:“那你们感情挺好的。” 否则这种事,让宁王府的下人跑一趟就是了,何至于宁王亲自去取。 傅凉睿垂下眼睫,缓缓道:“夫妻情分罢了,况且,我顺路,帮她带样东西也不费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杜晓瑜总觉得宁王似乎是在跟她解释他和宁王妃的正确关系。 杜晓瑜甩甩脑袋,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一旁傅凉枭已经吃完了,正拿着帕子擦嘴。 杜晓瑜胃口小,才吃了一半,但也已经饱了。 “走吧!”傅凉枭率先站起身,向杜晓瑜伸出手。 哪怕当着外人,杜晓瑜也不介意他的“腻歪”,乖巧地把自己的手递给他。 傅凉枭将她拉起来,对傅凉睿道了声淡淡的“告辞”,二人便朝着水袖坊而去。 傅凉睿静静地看着那对夫妻的背影,嘴角微微扯了扯,在条凳上坐了好一会才起身离开。 —— 傅凉枭夫妻来到水袖坊。 这地方很大,因为口碑好,生意不错,雇佣了不少招待客人的女侍。 其中一位女侍刚好送走几位客人,回头看到傅凉枭和杜晓瑜,马上笑意盈盈地走过来,官方式的问:“不知二位是要买成衣还是量身定做,亦或者要点别的什么绣品?我们这儿的款式是整个京城最齐全的,可以随便看看。” 杜晓瑜看向女侍,“能不能请你们掌柜的出来?” 女侍本想说掌柜的很忙,又见二人虽然穿着普通,气度却不凡,心下明了,这年头越是身份尊贵的人就越低调,来水袖坊的很多客人,都是乔装打扮过不愿意暴露身份的贵族,于是客气地说了句“二位请”就匆匆去找姚掌柜了。 约莫一刻钟以后,内堂出来个风韵犹存的妇人,穿着海棠花色对襟长袄,长袄的款式是时下最流行的那种。 此人正是水袖坊的姚掌柜。 杜晓瑜对着她微微一笑,介绍傅凉枭,“这是我夫君。” 姚掌柜一听,腿一软险些跪了下去。 杜晓瑜忙扶住她,低声道:“我们就是出来游玩的,没想暴露身份,掌柜的不必惊慌。” 姚掌柜这才稍稍缓了神,道了声“贵客请”,亲自把人领到二楼的包厢里坐,奉了茶以后才问杜晓瑜,是要买成衣还是量身定做,又说若是想量身定做的话,他们不必跑这么远,直接让个下人来说一声,她亲自上门量尺寸都行。 杜晓瑜摇摇头,“我之前在姚掌柜这儿订做了一套衣裳,不知掌柜的可还记得?” “记得,当然记得了。”姚掌柜忙不迭点头,先不说那个时候杜晓瑜是以王妃身份来的,她不敢忘,就单说太子妃要求的那种款式,她至今都没在别家铺子见着过,十分的新颖别致,想忘记都难。 干她这一行的,对于新款式格外的敏感,而且她看得出来,太子妃要的那种内衣,虽然比肚兜露,羞耻了点,却很实用,能更好地托住胸部。 假以时日批量生产到市面上来,一定能备受追捧。 “我这次来,就是要做那种款式的。”杜晓瑜说:“你给我介绍一下,都有哪些花色。” 姚掌柜喜笑颜开,“那您这边请。” 杜晓瑜站起身来,看了坐在桌前喝茶的傅凉枭一眼,说:“你等我会儿。” 傅凉枭嗯一声,随手拿起桌上的成衣样品图册翻了翻。 水袖坊作为京城最大的绣坊,自然是名副其实的,里面每一种布料和线头的花色都分得很细,比如青色,它并非单纯的一种颜色,有竹青、靛青、鸦青、艾青、藏青、雪青、葱青等等,区别挺大。 一个花色就看得人眼花缭乱。 在颜色搭配方面,姚掌柜是行家,只要杜晓瑜挑了底色布料,她就能快速地分析出来该配什么颜色的线和什么样式的花边。 花边也有好几本图册供她挑选,因为有专门的描样师傅,说白了,也就是设计师。 杜晓瑜捧着图册,看着上面不重样的那些花边设计,暗暗惊叹,真不愧是京城最大的绣坊,能坐上“第一”的这把交椅,的确是有真本事的。 从底色布料,到线头,再到花边,以及填充棉和绣制的针法,杜晓瑜越挑越入迷。 姚掌柜也很乐意为她服务,耐心地介绍着每一项工艺的实用性,致力于为她量身定制最合适的内衣。 虽然是内衣,但杜晓瑜想着,那个人每天晚上都看得到,所以在挑选上就得精细一些。 这一精细,便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 等把所有的材料挑选完,又脱了衣裳量三围尺寸。 杜晓瑜估摸着时间够久,她回到包厢的时候,推开门见到傅凉枭还坐在里面的垫了软垫的藤椅上,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翻着桌上的图册。 他的背后是五扇隔断屏风,屏风上绣着江南的小桥流水图,屏风左侧立着红木灯架,秋香底色绘花鸟的灯罩散发出浅浅的光晕,包厢里一片闲适宁静。 不同于正襟危坐看折子时的严肃,此时的他从头到脚都是柔和的,姿态说不出的惬意。 杜晓瑜弯了弯唇,扒在门边,探进脑袋来看着他,“久等了吧?” 傅凉枭抬起头,见到站在门边的小妻面上露出一种类似于羞赧的笑容,他慢条斯理地合拢图册,“选好了?” “没呢!”杜晓瑜扯谎,故意问,“还能不能等?” 傅凉枭看了看墙上的西洋钟,指针停在酉时一刻,下午五点十五分。 他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的情绪来,只是说:“抓紧时间,否则家里那两个小魔王该闹腾了。” 杜晓瑜笑了一下,站直身子推门进来,然后走到他旁边,学着他之前在摊子上离开前的姿势对他伸出手。 傅凉枭把手递过去,却没有跟着起身,而是稍微一用力将人带到怀里来,然后俯下头静静凝视着臂弯里的小女人。 她的肌肤在灯光下显得越发瓷白细腻,面上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羞色,白里透红。 握着她腰肢的那只手紧了紧,傅凉枭的喉结上下滑动,情动的气息在二人交错的呼吸间流转开来。 哪怕心跳加速,杜晓瑜还是尽量保持着理智,攥着他胸前衣襟的手推了推,出声道:“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不是说还没选好吗?”他凝视着她的双眼。 那样的专注,让人无所遁形。 杜晓瑜呼吸紊乱,本来想硬着头皮说句“骗你的”,结果一个“骗”字还没出口,就被他找准机会吻了上来,都不用费力就撬开了她的贝齿。 …… 湿热而又绵长的一个吻,温柔中带着点侵略性,是他一如既往的风格。 杜晓瑜觉得自己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掏空了,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儿。 傅凉枭摸了摸她的下巴,“要我抱你出去吗?” 杜晓瑜可没那胆子,嗔他一眼,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率先推开包厢门出去。 傅凉枭慢条斯理地抬步跟上,对比杜晓瑜的意乱,他则显得沉稳优雅,仿佛刚才在包厢里,他才是被勾引的那一个。 杜晓瑜没等他,径直下楼,走到缓步台的时候见到姚掌柜上来。 姚掌柜手里拿着个册子,上面记录了杜晓瑜挑选的布料和细线以及填充棉,刚去一楼吩咐完手底下的人,上来就见到杜晓瑜,含笑问:“夫人要走了吗?” 杜晓瑜点点头,“时辰不早,该走了。” 姚掌柜目光落在她红晕未退的面颊上,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笑了笑,十分客气地说:“准备好材料,我们大概明日就动工,夫人若是有哪里不放心的,中途大可差人来监管。” 知道太子妃不可能常常出宫,姚掌柜说话很会拿捏分寸。 杜晓瑜颔首,水袖坊的质量她是信得过的。 眼瞅着傅凉枭跟下来,姚掌柜微微一笑,亲自将二人送到门口。 说是逛街,其实大半时间都是他坐在包厢里等她,杜晓瑜为了弥补,出了水袖坊以后,没有第一时间回东宫,而是吩咐车夫去了之前傅凉睿说的那家凝翠轩。 凝翠轩是首饰铺,临近年关,生意很火爆。 这地段处在京城中心,特别繁华,最近办年货的人多,出来添置首饰的夫人太太更是多不胜数,大街上人流如潮,嘈杂喧嚣,连吹来的寒风中都掺着年味。 杜晓瑜指了指凝翠轩,说:“去年我的收入还不错,为了奖励你又辛苦了一年,咱们去那儿,我准备送你件礼物。” 傅凉枭问:“你的药田不是给回春堂供货的吗?” “是啊!”杜晓瑜道:“原本我打算把药田全部送给回春堂的,算是回报我爹给我的嫁妆,可我爹不同意,说回春堂是家族资产,以后老太爷不在了,没准会发生分歧,闹到分家都有可能,让我一个嫁出来的女儿别掺和,该明算账就明算账,否则到时候跟那两房的人扯不清。” “所以你赚的是娘家的钱?” 杜晓瑜有些不好意思,“话是这么说,但我的批发价比市场价压得低,赚是赚了点,不过没以前那么赚,只是有点过年钱。” 傅凉枭看了一眼前头装潢奢华的凝翠轩,“确定要去这家?” 凝翠轩的首饰有多贵,他以前听说过,小丫头手里的那点钱,估计一根簪子就得划拉完。 杜晓瑜嗯嗯两声,见他眼中有狐疑,她一阵脸热,说:“虽然药田那边没什么进项,但是秦老伯的油坊利润还是很可观的,早在半个月前,他就把年底分红汇入了钱庄,还让人带了信给我,说汾州的油坊已经扩建了,这几年油坊生意慢慢起来,他手边存了些银钱,打算明年进军京城市场,还请我帮忙选地段。” 傅凉枭点点头,“看来他在油生意这一块发展得还不错。” 杜晓瑜莞尔,“所以说啊,我得到的分红也不少,给你买件新年礼物还是绰绰有余的。” 傅凉枭看着她,“怎么不用家里的钱?” 大婚那天晚上,他就把小金库的钥匙全交给她了,所有的收支出入,都是她在管。 “用你的钱给你买礼物,这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吗?”杜晓瑜道,“送礼这种事,我还是更喜欢花自己赚来的钱,觉得特有成就感。” 傅凉枭一直受宠,弘顺帝给他的赏赐就没断过,刚嫁过来那会儿,看到他府上那大得让人咂舌的所谓“小金库”,杜晓瑜就笃定了,她家夫君肯定是大魏首富。 所以才会造成了她后来有钱没地方花的状态。 在楚王府那会儿,穿的用的都是宫里赐下来的,基本不用从外面采买什么。 至于食材,京畿周边有专供内廷的御菜园,官猪圈,官羊圈,官鸡鸭房之类的内务府庄园,那些年的傅凉枭可谓是一毛不拔,每天都让人去庄园里取最新鲜的食材,能蹭他老子的,他就绝不会往外多花一文钱。 而现在到了东宫,每日的膳食都有御茶膳房那边负责,就更用不着他们花钱。 所以杜晓瑜手里的这些银钱,其实已经捂了好几年了,只进不出,越积越多,弄得她见到钱都有种无处安放的感觉。 傅凉枭见她坚持,便没再推却。 两人进了凝翠轩。 凝翠轩的掌柜正在招待别的客人,生意场上混久了,是个有眼力见的,一眼就看出来这二位气质不凡,忙把客人撂给女侍,亲自迎上来,“二位想买点什么?” 同样是个女掌柜。 以女人的思维,如今年关,肯定是男人带着女人来买首饰哄女人开心,于是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杜晓瑜身上。 见她肌肤细腻水润,很快便在心里替她搭配好了,介绍说凝翠轩刚打出一套叫做“碧海青天”的新款头面,很符合杜晓瑜的气质,如果中意的话,有样品可以试戴。 杜晓瑜抿唇笑了笑,指着傅凉枭说:“今日不买我的,给我夫君挑一支玉簪。” 掌柜的没想到是这样,愣神过后重新笑开,“那成,您二位这边请。” 说着就把二人带到男士发簪的柜台边。 掌柜的猜到这对夫妻身份不凡,就故意没把那些便宜的小玩意儿拿出来,专挑贵的拿。 杜晓瑜一排排看过去。 傅凉枭的气质属于沉稳型,不适合太花哨的,她想要一支简单但又不失华贵的簪子。 看到最后一个盒子的时候,杜晓瑜眼前一亮,只见淡紫色的底衬上,静静躺着一支白玉簪,玉簪的一端削尖,另外一端雕刻了一只尖嘴凤乌,头顶的角像灵芝,一双眼睛是橄榄的形状,工艺简洁,却栩栩如生。 杜晓瑜第一眼就觉得这只凤乌与傅凉枭十分般配,指了指玉簪,问掌柜,“这个多少钱?” 掌柜的一看,顿时眉开眼笑,说这是明年的预售款,还夸杜晓瑜眼光好。 杜晓瑜不知道掌柜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把这支簪子买下来,于是又问了一遍。 掌柜的伸出五根手指在她眼前比划了一下,一口价,“五千两。” 杜晓瑜暗暗吸口气,京城的钱果然不值钱,一支簪子卖到五千两,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倾家荡产都不一定买得起。 药田那边,她一年到头的利润也没这么多。 好在,有了油坊的分红,五千两她还勉强负担得起。 “帮我包起来吧!”杜晓瑜没砍价,当着傅凉枭的面,没好意思。 送人礼物还在当事人跟前砍价,她觉得很丢脸。 掌柜的没想到生意这么好做,对方都不砍价的,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手一伸就要把柜台上的簪子拿过去打包,却被傅凉枭抢先一步拿了起来,仔细端详着。 掌柜的被他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吓到,有些提心吊胆。 傅凉枭看了一会儿,把玉簪放回柜台,声音清淡,却隐隐带着威仪,“如此拙劣的工艺也能卖到五千两,燕王的吃相未免太难看。” 掌柜的没想到这位客人认识凝翠轩背后的主人,吓得脸色一白。 杜晓瑜眨眨眼,看向傅凉枭。 傅凉枭握着她的手,声音与刚才的冷淡截然不同,温和而宽厚,“走了,别处看看去。” 掌柜的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想开口挽留又不敢,因为隐隐有察觉,刚才的客人是某位皇子。 跟这些人打交道,一个不慎就是掉脑袋的事儿,还是少招惹为妙。 出了凝翠轩,杜晓瑜才开口,“这家铺子背后的主人竟然是燕王吗?” 傅凉枭颔首,“他们家的东西特别贵,也就是骗骗那些人傻钱多爱攀比的京中贵妇罢了,事实上里面的东西大多是水货。” 杜晓瑜想起刚才宁王说宁王妃在凝翠轩里订做了一套首饰,一件就这么贵,一套肯定是天价了,“连你都知道凝翠轩背后的主子是燕王,宁王肯定也知道,那他们家为何还要买凝翠轩的东西?” 傅凉枭说:“两种可能。一种,是变相给燕王送钱,私下结盟,另一种,是纯属看宁王妃喜欢。” 杜晓瑜判断不出更符合哪种可能。 一来,以宁王的自身条件,贵为皇后所出的嫡子,他完全没必要跟燕王结盟。 二来,傅凉睿提起宁王妃的时候,杜晓瑜并没从他脸上看到任何感情上的亲昵,可见傅凉睿对于宁王妃,大多出于身为男人身为丈夫的责任心,而并非是她和傅凉枭之间的这种感情。 所以,傅凉枭罗列的两种可能,都有可能,又都没可能。 杜晓瑜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语气带着些许遗憾,“本来我挺喜欢那只凤乌簪的,可惜没买到,要不,咱们再去别家看看吧?” “还想被坑?”傅凉枭望过来。 杜晓瑜脸颊嫣红,她知道自己对于玉石没什么研究,看不出来那些首饰的真实价值,但还是有些不甘心,“这不是有你吗,你给我掌掌眼,就不会被人坑了。” 傅凉枭无声笑了笑,掌心的温热贴在她微凉的手背上。 杜晓瑜偏过头看他。 男人侧脸轮廓立体,每一根线条似乎都是用成熟勾勒出来的,让人一看就觉得待在这种人身边,会很踏实,很有安全感。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中了他的毒了。 傅凉枭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也没挑破,翘了翘唇,继续往前走。 傅凉枭没有带她去其他的首饰铺子,七拐八拐地拐进了一条胡同里,踩着雪没化完的青石板走了一段,在两扇木门前停了下来,他伸手扣了扣门上锈迹斑斑的铜环。 大门脱漆很厉害,都快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左右各贴了一张门神画像,两边的青砖湿漉漉的,明显是因为白天化雪所致。 傅凉枭扣了几下门,里面终于有人来。 是个穿着朴素的老者。 见到傅凉枭,老者脸上露出讶异的神情来,本想跪地行礼来着,被傅凉枭一把扶住了,温声道:“我今日来是有事请金老帮忙,不必多礼。” 被称作金老的老者抬头打量了杜晓瑜一眼。 傅凉枭介绍道:“这是拙荆。” 金老恍然大悟,对着她拱了拱手,又说:“殿下,娘娘里面请。” 话完,对着里头大喊,“老婆子,快烧壶水沏茶,有客人来了。” 堂屋里很快传来妇人的应答声。 傅凉枭也不避讳,直接牵着杜晓瑜的手往里走。 这是个简简单单的小院,虽然不大,却收拾得很整洁,大门内左手边有个木工房,门开着,隐约能看到里面堆着不少木料。 杜晓瑜不太懂傅凉枭带她来这儿的意图,转头看了看他。 傅凉枭并未急着解释,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来来来,快里面请。”金老的婆娘已经沏了两碗茶,站在门口热情地冲着傅凉枭和杜晓瑜招手。 “走吧!”傅凉枭对她莞尔一笑。 杜晓瑜抬步跟在他后面。 两人进去以后,在木桌边坐下。 金老有些不好意思,面露歉意:“不知道殿下和娘娘来,没准备上好的茶叶,还望殿下和娘娘见谅。” “金老客气了。”傅凉枭端起茶碗,喝得很自然,看不出嫌弃的意思,也没有刻意捧场之嫌。 温热的茶水入喉。 杜晓瑜看到他凸起的喉结滑动两下,说不出的迷人。 金老想起进门前傅凉枭说的话,问道:“殿下之前说有要事?” 傅凉枭点点头,含笑望向杜晓瑜,这才开始介绍,“金老是木雕师傅,他在这方面很有造诣的。” 杜晓瑜得了指点,马上反应过来,对金老投去一个客气的眼神,说道:“我想请金老帮忙雕一支簪子。” 金老说:“老头子只会木雕,可不会玉雕。” 杜晓瑜摇头,“就要木的,乌木,有没有?” “有,还请娘娘大致说一下想要雕成什么样。” 杜晓瑜回想起自己刚才在凝翠轩见到的玉簪,照着描述了一番,还特地强调凤乌的嘴巴、头上的角和眼睛。 金老琢磨了一下,恭敬地说记下了。 杜晓瑜问:“雕这个需要多少银子?” 金老本想说不用钱,算是补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 傅凉枭先一步察觉到金老的意图,开口道:“金老的手艺好,不过比起其他的木雕师傅来,收费相对公平,你给他九两就对了。” 九两? 杜晓瑜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还是数了九两的碎银放到桌上。 傅凉枭不知从哪拿出银票来,数了九十一两添上,凑足百两。 金老一见,忙道:“殿下,这可使不得。” 傅凉枭莞尔,目光扫向外面的木工房,“接近年关,你这儿应该挺忙的,这支簪子是精细活,得耗费你不少时日,九两是簪子的费用,余下的九十一两,我也不说是误工费了,就当给二老包个过年红包。” 这对老夫妻明显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说什么也不肯收,最后杜晓瑜也帮着说了几句才让他们收下那一百两银子。 离开金家小院的时候,杜晓瑜问傅凉枭,“九两银子做的簪子,你真的不会嫌弃吗?” “那你觉得我是该嫌弃你的人还是嫌弃你的心意?”傅凉枭睨过来。 杜晓瑜突然找不到话说。 其实刚刚傅凉枭给她介绍金老的时候她就反应过来了,傅凉枭想要的,不是什么价值几千两的玉石簪子,而是她实实在在的心意。 所以在他眼里,九两银子的乌木簪远远比五千两的白玉簪更珍贵。 也是,对于他这种不缺钱的人来说,那种成色的簪子东宫里比比皆是,根本没什么好稀的。 想到这儿,杜晓瑜忽然觉得心里划过一阵暖流。 那百两银子,本该她出,但他只让她出了九两的簪子钱,算是出了个心意,剩下的九十一两,他自己垫上。 虽然对如今的她来说,九十一两银子算不得什么。 可他确确实实是心疼她那些年的汗水,知道她来钱不易,在给她省钱。 今日这件事,或许旁人体会不到什么,杜晓瑜却看得很清楚,傅凉枭这个人并不只是会霸道,他也会细心,也会体贴,也有绅士风度。 直到上了马车,杜晓瑜都还有些恍惚。 傅凉枭见状,问她,“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杜晓瑜笑着摇摇头,“只是在想,你似乎给我省了好大一笔钱。” 傅凉枭寻了个舒适的坐姿,将她搂入怀里,“省下来的钱,准备做什么?” “不做什么。”她低声道:“既然你不舍得让我花钱,那以后你养我好了。” 他揉揉她的脑袋,“之前还说怕被养懒了想找点事做,如今又不怕了?” 杜晓瑜有些脸热,弯了弯唇,贴着他平稳跳动的心脏,有时候她真不觉得傅凉枭是上了年纪不善于表达的那种人,相反的,她觉得这个男人套路很深,总是很轻易就撩动她的心弦,让她甘愿沉溺在他给予的温柔里,无法自拔。 想到这儿,杜晓瑜用指甲挠了挠他的胸口。 傅凉枭低头看她,“做什么?” 杜晓瑜低声说,“我觉得对比起三年前,你似乎又稳重了不少。” 比三年前更懂得如何贴合她的心意,所以哪怕是成婚三年,他们也能相处出新婚的味道来。 傅凉枭不置可否,“都当爹的人了,还能整天胡闹?” 杜晓瑜抿嘴笑,“也对。”话锋一转,“不过回头想想,年轻时候冲动也正常,为现在的成熟打基础嘛!” 她这话,很轻易就把傅凉枭带回城隍庙事件里,虽然他在他娘跟前承诺过此前为她做过的任何事都不后悔,但每次想起来,还是觉得当年太过鲁莽。 如果以他现在的行事风格去处理,一定不会闹到那个地步,她不用跑回汾州,他也不用追上去剖心流血。 用现在的眼光看当年,那时候是能找到一个平衡点,让两个人都冷静下来思考的。 不过,她说得或许也对。 如果没有当初的那些幼稚不成熟和鲁莽冲动作为垫脚石一步一步的踩着成长,他们如何看清楚对方在自己生命里的重要性,如何能成就现在的自我? 回到东宫的时候,两个小家伙意外的没有闹腾,一问才知是家里来客人了。 静嬷嬷请罪道:“四舅爷说,他们夫妻去丞相府吊唁,回程的时候,舅太太想着许久没见娘娘,便来了东宫求见,宫卫见是娘娘的娘家人,进来请示,是奴婢擅自传了娘娘的口谕让他们进来的。” 杜晓瑜摆摆手,“无妨的,来了就来了。” 她也好久没跟哥哥嫂嫂团聚了,难得这俩人秀恩爱之余还能想到她。 杜晓骏是个阳光活泼的性子,虽然成了亲收敛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但骨子里大男孩的那种本质是改不了的,当下正盘着腿,和傅离忧在正房里玩棋。 而许如月在宝宝房,拿着调羹给傅少安喂用牛奶煮的蛋黄米粥。 小家伙应该是饿了,咂吧着嘴,吃得很香。 见到娘亲进来,一下子激动了。 许如月耐心地喂完最后一口,掏出帕子仔细给他擦了擦嘴,然后摘了他的口水兜。 水苏马上送了个干净的来。 许如月给傅少安系妥当才转身笑看着杜晓瑜,“回来了?” 见到傅凉枭也在,上前就要行礼。 杜晓瑜扶住她,“来了这儿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四嫂就别跟我见外了,快坐。” 傅凉枭不好留下,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去正房找杜晓骏了。 杜晓瑜把儿子抱在怀里,坐在软榻上和许如月叙话,“我们家这位小祖宗最近认生,不认识的人一抱就哭,没想到他还挺黏四嫂的。” 许如月道:“我刚进门的时候,他可不就是不让抱吗?一直哭,最后应该是饿了,没力气跟我闹,这才乖乖坐着吃饭的。” 说到这儿,许如月问:“你们上哪去了,把孩子扔家里。” “有点事出去。”杜晓瑜没好意思细说,低下头,见少安眼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心疼坏了,亲了亲他的小脸颊。 少安不像傅离忧那样会记仇,杜晓瑜随便哄哄,他回头就忘了娘亲扔下自己去逛街这事儿了,又和当娘的亲热起来。 安抚好儿子,杜晓瑜转眸看向许如月,说:“几个月不见,嫂嫂似乎丰腴了不少。” 听到杜晓瑜这么说,许如月面上顿时泛起红晕,略带羞涩地说:“我怀了二胎,应该是最近补得太过。” 这对夫妻婚后一直恩爱,双方的身体又都很健康,会怀上二胎无可厚非,不过乍一听到,杜晓瑜还是觉得有些惊讶,“多大了?” “三个多月。”许如月道:“上次小离忧生辰,我们回程的时候,一向不晕车的我总觉得胸口闷,都没等到回府,就让车夫听下,在半道上吐得翻肠倒肚,晓骏还以为是我吃坏了肚子,急坏了,也不顾着规矩,亲自给我把的脉,刚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关心则乱给弄错了,没敢第一时间说出来,回了府又去请了别处的大夫来才确的诊。” 杜晓瑜又问,“那我爹娘知道,该高兴坏了吧?” “可不是?”许如月说起这个就轻轻一叹,有些无奈,“我平日里就闲得慌,如今怀上了,更是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做,许家那边,我娘让人送了不少的补品过来,婆婆每天督促着吃的不少,还全是补的,补了这么久,我能不胖吗?” 对此,杜晓瑜表示理解,她怀着傅离忧的时候就成天被监督着吃这吃那,后来怀上傅少安,她受不了那种刚怀上就开始进补的养胎模式,跟傅凉枭小小地抗议了一下。 傅凉枭见她实在受不了,才勉强同意按照她的喜好来。 但这一招搁再许如月身上就不行了,督促她的是两边长辈,婆婆和亲娘。 上一辈人的思想都有些封建顽固,可不是许如月一张嘴就能给掰正的。 杜晓瑜同情她片刻,说:“能吃多少吃多少,别勉强自己。” 许如月笑笑,她知道适可而止,不在小姑跟前过分抱怨,不管是婆婆还是她娘。 “老太太如何了?”杜晓瑜又问。 许如月道:“还是老样子,只不过有几位叔伯出手,记忆力退化的速度倒是慢了些。” 杜晓瑜了然,“她那种情况是不可能好转的,只能尽量控制,能控制到这般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爹也这么说。”许如月颔首。 两人聊了一会儿,杜晓瑜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这会儿若是还要赶着回府的话,路程太远了,况且外面天寒地冻的,许如月又是双身子的人,杜晓瑜也不放心,她看向许如月道:“我这就让人备饭,一会儿安排客房,你们俩今晚就宿在东宫,明日天亮了再回去,大白天的,路好走。” 许如月说:“我们原本也没想着今日回去,只是打算来东宫找你叙叙旧,然后再回许家的。” 杜晓瑜皱眉道:“你有那份孝心是好事,但灵堂这种地方,你个双身子的人还是少去为妙,再说了,你们白天不是已经吊唁了吗,顶多等你祖父出殡的时候再去送送就成了,哪有出嫁的女儿揣着肚子天天待在娘家的。” 许如月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杜晓瑜怕她误会,解释说:“我没有不让你孝敬长辈的意思,只是你看天色都这么晚了,就别想着东奔西跑了吧,吃了饭留下来跟我说说话,屋子里暖和,不至于冻着。” 许如月推拒不过,只能点头答应。 —— 隔壁房间,傅离忧挺黏这个舅舅,俩人玩得正起劲,见到傅凉枭进来,傅离忧马上飞奔过去,张开小胳膊紧紧抱住傅凉枭,甜甜地喊了一声“爹爹”。 一个称呼就能听出来他对于亲爹的依赖。 大概是被梦里的情景吓坏了,傅离忧越来越珍惜和爹娘相处的时光。 杜晓骏原本盘腿坐在绣墩上跟傅离忧研究格五,见到傅凉枭,马上起身,神色间说不出的拘谨。 格五,就是类似于后世跳棋的一种玩法。 傅凉枭摆手让他坐,问了问岳家的近况,杜晓骏见这个妹夫没摆什么高架子,才慢慢放松了心态,说那边一切都挺好的。 其实傅凉枭很少在杜家人跟前端架子,只是有时候跟杜程松杠上不得不以权压之。 这些杜晓骏也都知道。 不过每次面对傅凉枭的时候,哪怕对方脸色平静,他还是会感到不小的压力。 有些人就是这样,哪怕不生气动怒,随随便便往那一站也能让人打心眼里生出臣服的敬畏心来。 显然,傅凉枭就是这其中的典型。 他这是两世堆积出来的威严,已经深入了骨子里,改是改不掉的,也没想着改。 杜晓骏抿了口茶,不忘夸赞傅离忧聪明。 傅离忧乖巧地坐在傅凉枭旁边,嘴里吃着可口的点心,听到舅舅夸,他咧嘴一笑,至于其他的,他就听不懂了,不过出于礼貌,他十分的安静,全程不插话,也不吵闹。 晚膳上桌的时候,傅离忧已经被点心撑饱,只随便吃了几个丸子就想去玩棋。 杜晓瑜叫住他,“饭都不吃,干嘛去呢?” 傅离忧小声道:“吃饱了。”说完,还委屈地看了一眼舅舅,想让舅舅帮自己说几句话。 格五棋是舅舅带来送给他的礼物。 第一次接触到从未见过的东西,小孩子难免觉得新。 之前舅舅教他,他玩得不是很明白,想趁着舅舅在,多花点时间学。 傅凉枭出言道:“可能他刚才点心吃多了。” 杜晓瑜无奈,嗔他一眼,“你也不看着点,正餐都不到,就放任他一直吃点心,小孩子正在长身体,哪能这么吃?” 傅凉枭知道她是在关心儿子,也不觉得她唠叨,只是随便笑了笑,挥手让傅离忧去玩,又低下头继续吃饭。 杜晓骏没吃几口就去陪大外甥了。 饭后,杜晓瑜担心许如月怀孕犯困,便没强留她坐着说话,等客房备好,就让静嬷嬷带他们夫妻过去歇下。 傅离忧玩了一天,也累了,被静嬷嬷带回宝宝房睡觉。 杜晓瑜一连串地打了几个哈欠,撑着去浴池泡了个澡。 天气冷,为了避免着凉,杜晓瑜一般都会挑在白天给两个孩子洗澡抹上防冻香膏,早在傅凉枭去丞相府吊唁的时候,她就分别给傅离忧和傅少安洗过了,所以这会儿还算轻松,自己泡泡就能睡觉。 进了内室,傅凉枭正靠坐在床头,手里翻着一本账册。 账册上,是她个人的收支记录。 见到她进来,傅凉枭合拢册子放在床头柜上,看向她的眼神带着笑意,“你还给自己记账?” 杜晓瑜掀开被子躺上来,说:“习惯了,不做个账不踏实。” 傅凉枭虽然骨子里有着这个时代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但在很多方面,他对她还算是比较纵容的。 像记账这种小事,自然也是随她去。 杜晓瑜一直都有做账的习惯,让自己的每一笔银钱都有个明细的出入,这样到了年底,只要一翻账本,就知道自己赚了多少,花用了多少,那些钱用在正道上,哪些是浪费了的,然后对来年才能有个大致的规划。 傅凉枭将她搂过去,问:“累不累?” “都没怎么逛,算不上累。”杜晓瑜说到这儿,突然想起来什么,“我似乎忘了问一句,金老什么时候能把那支乌木簪雕好?” “过年之前肯定能好。”傅凉枭说。 “你以前就认识金老?怎么认识的?”看今天那样子,傅凉枭还跟那老两口很熟。 “咱们大婚的时候请他做家具,就认识了。” 杜晓瑜扫了一眼屋里的家具,除了娘家陪嫁来的那些,余下的应该有不少是金老的手艺,她惊讶道:“金老这么好的手艺,不入宫做事可惜了啊!” “他就是从宫里出去的。” 杜晓瑜更讶异了。 傅凉枭缓缓道:“金老原本是御用监的一位匠人,但御用监那种地方是太监掌权,几年前,金老和当时的掌事太监起了点冲突,金老性子耿直,受不了被一个阉人辱骂,就主动请辞,出宫安顿,他如今住的那个小院,你别看着简陋,生意可好得很,慕名前去请他打家具的人很多。” 杜晓瑜笑道:“那当然了,太子殿下是什么眼光,能劳您大驾亲自找上门的,那是一般人吗?” 傅凉枭莞尔,拥着她入眠。 这一夜过得格外平静。 许如月和杜晓骏起得挺早。 杜晓瑜留了早饭,才让人送走他们,那二人没有回杜家,仍旧去了许家。 对此,杜晓瑜没阻拦,虽然她不希望许如月揣着孩子出入那种地方,但灵堂里的毕竟是她祖父,哪怕生前感情不怎么样,这会儿人都不在了,许如月想把该尽的孝心尽到也能理解。 傅离忧像条小尾巴似的跑出来,站在大门口,等马车走远才问杜晓瑜,“舅舅不回来了吗?” 杜晓瑜声线温和,“舅舅有事,办完还得回家。” 说完,摸摸小家伙的脑袋,问:“离忧舍不得舅舅?” 傅离忧点点头。 舅舅的性情跟他很合拍,两人在一起玩,他觉得很开心。 杜晓瑜道:“你要是舍不得舅舅,那就多多吃饭快些长大,等以后能自己出宫了,再去找他玩,好不好?” 傅离忧低下头互抠着手指,没说话。 杜晓瑜拉着他回了房。 —— 关于那场雷电带来的流言,始终没能解决,弘顺帝在采取强压政策引起暴乱以后还打算继续用强权,完全无视朝臣的劝谏,寒了不少人的心。 而傅凉枭作为太子,在这种时候就起到至关重要的“善后”作用了。 他跟弘顺帝不同,哪怕给人的印象阴狠暴戾,在面对无辜百姓的时候,采取的也是安抚怀柔政策,至于皇陵的事,他的态度始终很模糊,甚至于被问起的时候,还有些闪烁其词。 这么一来,越发让更多的人笃定了秋氏废后与人私奔这件事另有隐情。 弘顺帝已经多日未上朝,这段时间的年底朝务都是太子在监管。 —— 马上就要过年了,东宫开始热闹起来,剪窗花,贴对联。 到处洋溢着春年的喜气。 这天,钟粹宫那边传来消息,说皇贵妃要单独见太子妃。 杜晓瑜亲自把传话的管事太监打发走,深吸口气,去衣柜里挑选了一套比较正式的衣裳,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以后,她从东宫出发,前往钟粹宫。 没带傅离忧也没带傅少安,就她一个人。 皇贵妃像是在特地等着她。 杜晓瑜到的时候,她已经在前殿坐了,秀婉的面容上不复以往的温柔,看向杜晓瑜的目光甚至带着婆婆对于儿媳的审度和打量。 杜晓瑜怔了一下。 但也只是片刻,就恢复了正常,面色平静地走进去,站在殿中,双膝微弯,跪了下去,端端正正地给霓裳行了大礼。 霓裳面色无波地摆摆手,“起来吧!” 杜晓瑜谢恩,走到一旁坐下。 殿内炭火烧得旺,暖意融融。 回来一年多,霓裳这是头一次以正经婆婆的身份面对杜晓瑜,也是头一次正式打量她。 “枭儿都跟你说了吧?”片刻的沉默过后,霓裳率先开了口。 所有的下人都被屏退,无须担心隔墙有耳。 “嗯,都说了。”杜晓瑜颔首,神情之间一派坦然,并无慌乱和无措。 她这个反应,倒是令霓裳有些意外,“你听了以后,不觉得害怕吗?” 杜晓瑜浅浅一笑,“怕,儿臣怕这只是一场梦,怕梦醒之后殿下再度失去您,他会彻底崩溃。” 霓裳面上笑意略淡,“你这张嘴倒是会说。” 杜晓瑜扯了扯唇角。 女人的第六感最是敏锐,她隐隐感觉到婆婆并不是很喜欢自己,却一时想不到问题出在哪。 是看不上她的出身还是单纯地不喜欢她这个人。 这些,杜晓瑜都一无所知。 宫女奉了热茶来,杜晓瑜接过,揭开盖喝了一口,动作很随意,看不出哪里拘谨。 霓裳收回视线,眼睫微垂,“说说吧,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杜晓瑜哪怕是杜家的女儿,她两岁之后就被卖到山里去了,这期间,枭儿跟她不可能有交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枭儿义无反顾地跑到乡下,在她身边待了两年? 霓裳看得出来,自己那个儿子对杜晓瑜绝不是玩玩的心态。 她需要知道这里头的内情。 杜晓瑜略一思索,面色坦然地说:“殿下告诉我,慧远大师给他批过命,他是根据慧远大师所指的生辰八字找到我的。” “慧远大师?”提到这个人,霓裳有片刻的恍惚。 “是。”不管瞒不瞒得过去,杜晓瑜都只有这么个勉强算合理的解释。 婆婆应该还不知道傅凉枭的秘密,那种事,由她这个做儿媳的捅出来不合适,还是把锅甩回傅凉枭身上,让他自己来应付。 霓裳似乎是情绪被触动,没再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转而聊起了别的。 杜晓瑜虽然比不上宁王妃那种知达理的名门闺秀,但胜在冷静沉稳,不偏激,不失礼,说话有分寸,不刻意奉承讨好,也不故作清高拿捏姿态。 一番交谈下来,霓裳算是重新认识了她。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霓裳说自己有些乏,让杜晓瑜退下。 霓裳并没有嘱咐杜晓瑜以后要好好和她儿子过日子之类的话,也没有送她类似于传家宝之类的首饰作为信物,只是让管事太监亲自送太子妃出去。 杜晓瑜行礼告退。 虽然婆婆的态度还是那么的不冷不热,不过她感觉得到,临走的时候,婆婆看她的眼神已经没有刚进殿时候的凌厉。 这也算是婆媳关系进了一小步吧? 杜晓瑜这么安慰自己。 走出钟粹宫,在甬道上遇到了宁王。 已经来不及避开,杜晓瑜只能微笑着上前,跟他打招呼。 宁王神情温润,“七嫂是来见皇贵妃的?” “嗯。”杜晓瑜点头。 “皇贵妃的身体还好吧?”傅凉睿出于关心地问。 “也就那样。”杜晓瑜的回答模棱两可。 她不傻,皇贵妃病重与否是个很敏感的话题,哪怕知道事后宁王自己能查出来,杜晓瑜也不想通过自己这张嘴告诉他最真实的情况。 宁王道:“刚好我也要出宫,既然遇到七嫂了,不如一起吧?” 肩舆是停在甬道外的,杜晓瑜就算着急出宫,也还要走上好久。 知道推不了,杜晓瑜只能笑笑,“只要不耽误宁王的时间,本宫无所谓。” 两人并排朝前走。 见她不说话,傅凉睿主动开口,问了问傅离忧和傅少安的情况。 杜晓瑜有一句答一句,没主动挑起过什么话题。 一来是因为实在找不到话题聊,二来,她觉得应该避嫌。 哪怕傅凉枭至今都不知道傅凉睿曾经出现在山洞,她心里也是虚的,所以下意识地就想躲着傅凉睿。 傅凉睿道:“王妃跟我说,这么多妯娌里面,就跟七嫂最合得来,还说等得了空,要常来你那儿坐坐。” 杜晓瑜莞尔,“欢迎之至。” 她也觉得宁王妃这个人不错,修养高,会说话,跟她相处,会有一种身心放松的感觉。 说话间,已经到了甬道外,杜晓瑜的肩舆就停在旁边,水苏上前来,搀扶着她坐上去。 傅凉睿抬起头,看了一眼肩舆上的杜晓瑜,拱手行礼,“七嫂慢走。” —— 回到东宫,傅凉枭还没回来。 杜晓瑜让水苏去给她重新拿一套衣裳来。 水苏一面给她更衣一面笑嘻嘻地说:“奴婢觉得,宁王这个人特有风度。” 杜晓瑜挑眉,“此话怎讲?” 水苏道:“本来嘛,在政治关系上,他和咱们殿下应该是势不两立的,但在亲情关系上,感觉他这个人还是比较随和,并没有因为与殿下之间有争斗就迁怒于娘娘,一个人的品性如何,能从言谈举止间看出来,奴婢看得出,宁王很尊敬娘娘这个七嫂。” “是吗?”杜晓瑜失笑,也没特地去教小丫头辨认何为风度何为心机深沉。 反正宁王这个人不简单。 况且,皇家哪来的亲情?所谓的“尊敬”,大抵是看在上次她出面救了傅怀笙的份上罢了。 但傅凉睿和傅凉枭之间的矛盾,并不会因为这么一件事就削弱下去。 相反的,表面上越是平静,私底下的暗流就越是汹涌。 这样的争斗才最为可怕。 毕竟宁王不同于前头几位鲁莽激进的皇子,如果不是傅凉枭重生过一回,宁王的智商应该与傅凉枭不相上下。 —— 傅凉枭回来的时候,杜晓瑜正在摆饭。 墙边的莲花头盆架上,放着一个铜盆,铜盆里的温水正冒着腾腾热气,擦手的巾帕是棉绒的,看起来就很柔软。 看了一眼杜晓瑜认真摆饭的模样,傅凉枭唇角微微上扬,声音低缓,“怎么不让丫鬟来做?” 杜晓瑜抬起头来,笑道:“什么事都让丫鬟做,都快把我闲成废人了。”顿了一下,面上露出羞赧,“况且,伺候夫君不是身为妻子的职责吗?我想多多体验一下居家过日子的感觉。”否则以后他当了皇帝,成天忙于政务,她再想感受都没机会了。 又说:“快洗手吧,准备吃饭了。” 傅凉枭问她,“你算准了我会什么时辰回来?” 杜晓瑜正拿着小碗把砂锅里的大骨汤给盛出来,听到他这么问,怔了一下,说,“算的不是很准,不过也还好,菜没凉,水也没冷。” 傅凉枭净了手擦干走过来,被她拉着坐下。 那种自己在外面忙碌,每天有人等着回家吃饭的感觉,让他觉得心里一阵暖意,面色越发的柔和。 杜晓瑜把碗筷推到他面前,亲自给他夹了他爱吃的菜。 傅凉枭的手轻轻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顺势往后一靠,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些微的疑惑。 “今天怎么突然这么乖?” 杜晓瑜反问,“我哪天不乖了?” 傅凉枭失笑,没接腔。 见他不动,杜晓瑜亲手给他递筷子,“再不吃,一会儿真凉了。” 傅凉枭从她面上收了视线,接过筷子。 杜晓瑜去隔壁房间把傅离忧叫过来抱到椅子上坐好,也给他盛了饭。 吃到一半,杜晓瑜才慢吞吞地说:“我今天去钟粹宫了。” 傅凉枭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是娘让人来传你过去的?” 杜晓瑜“嗯”一声。 “她找你做什么?”傅凉枭又问。 “没什么,就是闲聊。” 傅凉枭不太信。 上次他揭穿他娘身份的时候,他娘的言语之间就对杜晓瑜这个儿媳不怎么满意。 一别二十年,说实话,傅凉枭并不知道他娘变成了怎样一个人,但枕边人的性情如何,他是一清二楚的,他担心他娘在言语方面会过激,担心杜晓瑜因为隐忍而受委屈。 “真没说什么?”他又问了一遍,眉眼间显露出狐疑。 “真没什么。”杜晓瑜笑了笑,说:“本来我不打算讲出来的,但想到这是我头一回以儿媳的身份正式拜见婆婆,不告诉你一声似乎说不过去,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向你汇报一下我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傅凉枭敛下眉目,催促她,“快吃吧!” 傅凉枭之后去找过霓裳,但他没有直接问那天的事,只是说等到了年三十,会带着妻子和两个儿子来给她拜年。 他不提,霓裳倒是主动说出来了,“几日前,我单独见过杜晓瑜了,这件事,她不会没跟你说吧?” 傅凉枭如实道:“说了。” 霓裳看他这反应,猜想杜晓瑜应该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否则枭儿不会是这般反应。 “我找她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谈谈心,毕竟你也知道,我这个婆婆当的不称职,你们大婚的时候没办法亲自到场,等能到场的时候换了个壳子,记忆中,她和沈岚的关系还勉强过得去,到我这儿就有些僵硬了。” 傅凉枭说:“今后筱筱要有哪里做得不好,娘只管提点她就是了。” 霓裳握紧茶碗,不得不佩服她这儿子的情商。 看似在恭维她这个当娘的,可事实上,他那位太子妃哪里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除了三年前任性胡闹了一回害得他流血受伤,其他方面基本没什么刺可挑。 既然没刺可挑,她这个当婆婆的若是再对儿媳指手画脚,那就是刻薄刁钻,故意给人难堪。 说白了,傅凉枭在不得罪她这个娘的同时,也维护了他的太子妃。 霓裳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她也不是那种见不得儿子疼媳妇的婆婆,只是弘顺帝给她的阴影太大了,她担心傅凉枭投入的太多,万一哪天杜晓瑜出了点什么事或者是心里没他了,他会变成第二个弘顺帝。 不过这种话,霓裳不好直接挑明了说,只是提醒傅凉枭,“你宠妻我没意见,但要有个度。” “儿臣自有分寸。” 傅凉枭不会忤逆他娘,但也不会因为他娘的话就疏远了杜晓瑜。 一边是他从小立志要报仇的生母,一边是爱了两世的发妻,他谁都不可辜负,能做的,唯有从中调和。 —— 腊月二十八这天,金老的乌木簪送来了,特地用个长方形的盒子装起来,盒子里面放了奶白色的底衬。 首饰盒算不上十分贵重,雕工却极为精细,想也知定是金老为了匹配这支簪子顺道做出来的。 杜晓瑜把里面的簪子取出来放在掌心仔细端详,除了材质比不上白玉,其他地方都能堪称完美。 杜晓瑜十分满意,本想重谢金老的,金老不肯接,杜晓瑜只好让静嬷嬷亲自送他出去。 朝中早就放假,祁王府上有个酒宴,傅凉枭被请去喝酒了。 祁王没成婚之前,一直在外面游山玩水,无心朝堂,去年弘顺帝给指了婚才算安定下来,虽然没再出京,却仍旧活得潇洒恣意,隔三差五就设宴请几位兄弟去捧场,品他自己酿的酒。 傅凉枭跟祁王的关系如何,杜晓瑜并不清楚,不过看样子应该不错,否则傅凉枭不会轻易赏脸。 —— 李忠通报太子殿下回来的时候,杜晓瑜欣喜地把装了凤乌簪的盒子藏在身后,站在门口等着,想在第一时间给他个惊喜。 不多会儿,傅凉枭从游廊上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德亲王世子傅炎。 杜晓瑜没想到有客人,背在身后的手攥紧掌心里的盒子,微笑着跟二人打招呼。 “给太子妃请安。”傅炎上前来,拱了拱手。 “世子不必多礼。” 杜晓瑜仔细看了傅炎一眼。 比起怀王死的那会儿,他的脸颊越发削瘦了,气色也不怎么好。 听傅凉枭说,怀王死后,傅炎一直消沉,应该是到了现在都还没解开心里的疙瘩。 杜晓瑜没有揭人伤疤的喜好,忙笑着招呼着傅炎坐下,想到自己背在身后的手里还攥着准备送给傅凉枭的礼物,她有些窘,趁着傅炎不注意,悄悄挪到罗汉床边,把盒子放上去,拉毯子盖住,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身,说去让人备饭。 傅凉枭注意到了她的那个小动作,弯了弯唇,没说什么,和傅炎聊起了别的事。 杜晓瑜去了厨房。 听说御膳房这几天在备年菜,杜晓瑜没好意思麻烦他们,就让人在小厨房这边做,静嬷嬷掌勺,她帮着打下手。 知道傅凉枭他们在酒宴上光喝酒没吃菜,杜晓瑜怕伤胃,特地让静嬷嬷做了些清淡的菜肴,没多会儿就上了桌。 杜晓瑜把正殿留给傅凉枭和傅炎,自己带着儿子在宝宝房里吃。 傅离忧问杜晓瑜,“这是哪个叔叔?” 杜晓瑜耐心解释,“是堂叔。” 傅离忧“哦”一声,又说:“他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 杜晓瑜笑了,捏捏他的小鼻子,“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每天跟个开心果似的?” “那你让堂叔多吃点开心果,他不就开心了吗?” “……” 杜晓瑜正在琢磨怎么回答,就见儿子已经低下头去吃饭了,她微微松口气,这小家伙,脑子里总是会有些怪怪的想法,能问到她大脑短路。 拿起调羹,杜晓瑜舀了一勺蛋黄粥喂怀里的少安,小家伙慢慢适应了辅食,喂奶的次数在逐渐减少,杜晓瑜打算出了年就给他断奶。 等两个小祖宗都吃饱了,她才端起碗拿起筷。 一旁静嬷嬷看得心疼,“娘娘,菜都凉了,让奴婢端下去热热吧?” “没事。”杜晓瑜笑笑,“还温热的,不用麻烦了。” —— 把傅离忧哄睡下,杜晓瑜抱着傅少安回到正殿。 傅凉枭和傅炎早就吃完了,正在说着话。 见到杜晓瑜进来,傅炎站起身准备告辞。 杜晓瑜挽留道:“怎么才吃顿饭的工夫就要走,难得来一趟,不多坐会儿吗?” 傅炎道:“已经很叨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了,天色不早,微臣也该告辞。” 杜晓瑜看了傅凉枭一眼。 傅凉枭颔首,“早些回去也好,免得世子妃担心。” 傅炎走后,杜晓瑜把昏昏欲睡的傅少安抱进内室的摇篮里,然后出来,见傅凉枭不知何时坐到了罗汉床上。 他的手臂就搭在毛毯上,毛毯下面盖的,正是那个盒子。 杜晓瑜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讷讷地问他,“你怎么坐到那儿去了?” 傅凉枭朝她看过来,“怎么了,不能坐吗?” 杜晓瑜噎得脸红。 本来那支簪子是他陪着她一起去做的,如今就算直白说出来也没什么,可她就是觉得不好意思。 不知道是因为簪子太过廉价,还是因为头一次这么正式地送他礼物。 傅凉枭身子歪了歪,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一只手撑着头,“话没说两句就先脸红,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才做了亏心事!”杜晓瑜轻哼一声,大步走过去,直接掀开毛毯,却没见到那个盒子,她一时愣住,“怎么会……?” “你是在找这个?”傅凉枭不知从哪把盒子拿了出来,在她跟前扬了扬。 杜晓瑜脸更热了,伸手去抢,“还给我!” 傅凉枭敏捷地避开她,挑眉道:“不是送给我的吗?还想着要回去?” 杜晓瑜窘,“可我还没正式送呢!” 傅凉枭轻笑,伸手打开盒子,把里面的乌木簪拿出来,递到她手上,那眼神仿佛是在说:簪子给你,这下可以正式送了吧? 杜晓瑜深吸口气平复了心绪,然后站到他的正前方,双手捧着簪子奉上,红着脸说:“这是给夫君的谢礼。谢谢你三年来的不离不弃,谢谢你无条件的包容和宠爱,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和一个温暖的避风港。” 说到这儿,杜晓瑜的眼圈已经红了,声音有些哽咽,“妾身无以为报,唯有将此生余下的时光都用来陪伴你,还望夫君继续珍之重之。” 傅凉枭没接,看着面前红着眼圈的小妻,“没了?” “没了。” “真没了?” 杜晓瑜本来挺难过的,被他这么一问,险些被气笑,“你还想干嘛?” 傅凉枭指了指自己头上,“你不帮我簪上,怎么能叫送我?” 杜晓瑜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走上前,把他头顶紫金冠上的玉簪取下来,换了乌木簪上去。 簪上以后,傅凉枭又让她取面铜镜来。 杜晓瑜乖顺地去梳妆台把铜镜拿来给他。 傅凉枭对着里面看了看,说:“发簪是好看,就是你哭的样子有点儿丑。” 杜晓瑜忍不住捏起拳头捶了他一下。 不解气,还想再捶第二下,拳头就被傅凉枭的大掌紧紧包裹住,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到怀里来,满含深情的眼神凝视着她,语气温和厚重,“送个礼能把自己给送哭,你这眼泪是假的吧?” 一边说一边松开她的拳头,用食指指腹去摸摸她的眼角,然后用舌头舔了舔。 杜晓瑜被他这个动作逗乐了,忍不住破涕为笑,“什么味道?” 傅凉枭不答,趁势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问她,“哭什么?” 杜晓瑜心跳得厉害,但有的话,既然起了头,就没有戛然而止的道理,毕竟这样的氛围不是每一次都有。 她正了正心态,说:“大概是感动的。” “被你自己感动哭的?” 杜晓瑜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你不明说,我怎么会知道?”他一本正经。 杜晓瑜嗔他一眼,随后又回归正题,双手攀着他的脖子让自己坐直,“我还记得有一回你说我从来没对你剖白过心意,那我今天就说给你听。” 傅凉枭没接腔,安静等着。 “我刚才的那些话,字字句句发自肺腑。我知道,我这个人身上的小毛病不少,交际处事的能力有待加强,可是成婚这么久,你从来没抱怨过我什么,对我一直都是包容和指导,我也知道,处在你这个年龄段,对上我这么个小姑娘无疑是头疼的,所以……谢谢你愿意包容,愿意接纳,愿意将余生都押在我身上。” 傅凉枭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温声道:“懂得感恩是好事,但感恩太过,就显得生分了,明白吗?” 杜晓瑜嘟囔道:“我没想和你生分,就是有感而发,想把自己最真实的心里话倾诉给你听而已。” 傅凉枭嗯一声,“都听到了。” 杜晓瑜瞥见他唇角轻轻勾起的笑容,心里泛起一丝暖意,搂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自己凑上去,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太轻了,都没感觉。”他说。 杜晓瑜又亲了一下。 “你换个位置,或许可以试试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唇。 杜晓瑜笑骂了一句“老不正经”,最后还是很不正经地吻了上去。 房里灯光正暖,紧闭的门窗挡住了外面的严寒,两人紧贴的唇齿显得格外火热。 傅凉枭粗粝的手掌从她纤细的锁骨滑下去。 杜晓瑜意识到了什么,撑着理智道:“别,别在这里,回卧房吧!” 傅凉枭轻轻莞尔,将人打横抱起来,朝着内室的床榻上去。 ------题外话------ 又一年要过去啦,感谢陪着衣衣跨年的小可爱们,今天到明天晚上十二点之前留言都有奖励哟,么么哒(* ̄3)(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35、山雨欲来(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大概真是被杜晓瑜刚才的表现给感动到了,傅凉枭今日的动作格外温柔,吻她的时候,带着刻骨的深情。 这个人,果然不善于说,只善于做。 房间里,弥漫着男女情事过后的味道。 杜晓瑜贴在他怀里,面上余韵未退,潮红得像撒了烟霞。 过了好一会,傅凉枭开口打破了沉寂,“其实傅炎原本应该是准备请你去德亲王府做客的。” “德亲王府有什么喜事吗?”杜晓瑜问。 “小郡主傅筠出嫁。”傅凉枭说:“不过他刚才一直没提,我便没挑破。” “什么时候?” “年后,正月初六。” “他可能是忘了吧!”杜晓瑜道,“虽然跟傅筠相处不多,不过这姑娘性子爽朗,我挺喜欢的,到时候去走一趟。” 傅凉枭沉吟片刻,“临走之前,傅炎很犹豫,我猜他应该是看到你那么辛苦地自己带孩子,没好意思开口。” 杜晓瑜笑了笑,“这有什么,让静嬷嬷她们带着就好了,我离开半日应该不成问题,世子就是想太多。” “他的身世跟别人不一样,心思难免比寻常人敏感些。”傅凉枭说。 杜晓瑜听他说起,忽然想到了什么,“世子和怀王是孪生兄弟,那他应该是你哥哥,对吧?” 傅凉枭嗯一声,“怎么了?” 杜晓瑜一拍脑门,“我刚刚跟小离忧说,那是他堂叔,弄错了,不是堂叔,是伯父。” “这么点小事就让你激动成这个样子?”傅凉枭伸手拨开她颊畔还有些汗湿的发丝。 杜晓瑜顺势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这样的动作,小鸟依人,充满了对男人的依赖性。 一夜好眠。 因为无需上朝,傅凉枭难得的没有早起。 杜晓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枕在男人的手臂上。 怕吵醒他,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有什么大幅度的动作,只是伸出指尖,在他颈部凸起的喉结上摸了摸。 见傅凉枭没有转醒的迹象,杜晓瑜又俯下身,吻了吻他的侧脸,然后才开始穿衣下床。 洗漱完毕,杜晓瑜去了小厨房。 静嬷嬷正在做早膳,有几个丫鬟打下手,基本用不到杜晓瑜,她就负责把早膳装进食盒,然后拎回房间。 推开房门,见傅凉枭已经醒了,正在穿戴。 杜晓瑜把食盒放在桌上,走了过去,说:“我帮你更衣梳头。” 一面说,一面从他手中接过准备穿的衣袍。 傅凉枭没推拒,任由她捣鼓,一脸享受的同时,还有些宠溺。 等傅凉枭净了面,杜晓瑜又给他梳头,戴上紫金冠,最后看向簪子。 梳妆台上有很多华贵的男士发簪,那支乌木簪在其中便显得格格不入。 杜晓瑜犹豫片刻,将手伸向青玉簪,却被傅凉枭一把握住。 她还没发话,他已经握着她的手,转向那支乌木簪,说:“戴这个。” 杜晓瑜道:“你白天要出门,要见客,戴这个不好,很丢脸……” 最后三个字,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傅凉枭莞尔,双眸专注地望着镜子里羞窘不堪的小妻,“把爱妻的全部心意戴在头上,为何会丢脸?” 杜晓瑜心里一阵触动,看向铜镜。 镜中男人眉目温柔,没有了对外人的那股气势和凌厉,此时的模样,倒真只是个寻常人家的郎君。 见她久久不动,他松开她的手,自己把乌木簪拿起来,递给她。 杜晓瑜讷讷地接过,替他簪上以后,抿唇问了一句,“就不怕别人取笑你吗?” 傅凉枭转过头,笑看着她,“取笑我娶了个黏人的小妻子还是取笑他们没有我这福分?” 杜晓瑜答不上这话,只觉得胸腔内情绪翻涌,分不清是感动还是感恩,亦或者两者皆有。 总而言之,暖得不像话。 她忽然张开双臂,紧紧圈住他的腰,整个人贴着他。 傅凉枭揉了揉她的发顶,“大清早的,干嘛呢?” “不干嘛。”杜晓瑜埋首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说:“就是想抱抱你。” “昨夜还没抱够?”傅凉枭忍着笑意。 杜晓瑜还没开口,傅离忧就从门口跑了进来,见到娘亲抱着爹爹,长长的“噫”一声,伸手捂着眼睛。 虽然不是太亲密的动作,但被儿子撞见,杜晓瑜还是觉得窘迫,忙松开傅凉枭,站直了身子,转过头看向小不点,“怎么不多睡会儿?” 傅离忧松垂下小手,摸摸肚皮,说:“饿了。” 杜晓瑜弯下腰,扶正他头上的瓜皮帽,问:“洗过脸没?” “洗了。”傅离忧奶声奶气地回答,指了指门口跟进来的水苏,意思是说水苏帮他洗的脸。 杜晓瑜满意地点点头,牵着他的小手到桌边坐下,伸手打开食盒,把里面的早膳摆出来,亲自给傅凉枭和傅离忧各盛了一碗粥。 奶娘已经给傅少安换了尿布和一身干净的小棉袄,抱着出来。 杜晓瑜接过,让小家伙坐在自己腿上。 小家伙这会儿还有些迷糊,杜晓瑜喂他粥的时候,他嘟着嘴巴不肯张口,小手没什么力道地攥着杜晓瑜的衣襟,缓了好久闻到香味,才慢慢醒过神来,先抬头看了看,确定抱着自己的是亲娘,才肯张嘴。 杜晓瑜喂了一勺,准备喂第二勺。 一旁傅凉枭说,“让奶娘喂吧,你先吃,否则等喂完,都凉了。”再说,她一大早的没吃东西就开始伺候孩子,挺辛苦。 “没事。”杜晓瑜乐此不疲,“左不过就伺候他这几年,等以后长大了,换他来伺候伺候我这当娘的。” 傅凉枭说不过她,她喂孩子,他便用筷子夹菜喂她。 傅离忧也不甘示弱,用自己的调羹舀了粥,伸直小短手,意在让娘亲喝。 杜晓瑜哭笑不得,“你们干嘛呢,好好吃饭不行吗?” “一起吃。”傅离忧鼓着包子脸说。 杜晓瑜实在拒绝不了萌宝那纯真的眼神和动作,索性点点头,“好,一起吃。” 于是便有了一家四口一起吃饭的这样一幕。 杜晓瑜要给怀里的孩子喂辅食,傅凉枭吃几口又夹菜喂她,傅离忧则是拿着小调羹,一勺一勺地给娘亲喂粥。 一顿早膳吃得暖意融融,让旁边的静嬷嬷和丫鬟们都看得心生羡慕。 深宫大院里,从没见过这样的亲情。 信任,宽容,都把彼此当成了最亲近的人,珍惜的同时也在默默付出。 —— 用完早膳,傅凉枭带着傅离忧去了房,准备教他一些开蒙的知识。 杜晓瑜陪着傅少安玩了会儿,把他交给奶娘,自己出去转了转。 今日是腊月二十九,距离除夕只有一天。 除了在杜晓瑜跟前伺候的那几个稍微闲一点,其他下人全都在忙进忙出,一眼望过去,大红窗花,大红对联,大红灯笼,都是她吩咐让人弄的。 所以东宫比别的宫殿喜庆。 静嬷嬷说,宫里过年其实也就那样,比不得外面自由,顶多就是祭祖大典过后开个宫宴,皇上、太后、皇后、后宫排得上号的妃嫔以及宗亲们聚在一起欣赏歌舞,晚上放放烟花什么的,没办法像外面那样去街市上凑热闹。 杜晓瑜不想过个冷年,所以想尽量让东宫看起来喜庆一点。 —— 午膳过后,傅凉枭出去了。 听说是傅筠的未婚夫请客,在酒楼吃饭。 傅炎亲自来接的人。 傅凉枭很给傅炎面子,二话没说就应下了。 傅筠的未婚夫是骠骑大将军聂淳的儿子。 据说常年混迹军营。 这俩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两小无猜亦或者是中途摩擦出来的火花,杜晓瑜统统不清楚。 不过骠骑大将军她知道,上次西南战乱,就是他带兵平定的。 据傅凉枭所说,骠骑大将军明面上是弘顺帝的人,私底下效忠的却是他。 也是因为有傅凉枭的点拨,骠骑大将军才会屡战屡胜,得了个威风凛凛的“战神”称号。 所以杜晓瑜觉得,有傅凉枭在背后把关,这桩婚事应该不会差。 —— 这一夜漫长而又不平静。 弘顺帝正准备就寝,养心殿内烛火突然被风吹灭。 外面刮着雪风,冷得彻骨。 吴胜慌慌张张地要去点烛台,就听暗光里弘顺帝嗓音沉沉,“出去吧,不用点了。” “这……” 吴胜犹豫了一下,皇上因为防备心重,睡觉从来不熄灯的,怎么今夜会如此反常? 不等吴胜细想,弘顺帝就厉喝一声,“怎么,朕还使唤不动你了?” 吴胜哪敢,连连告罪,听出皇上心情不好,带着其他几个小太监退出养心殿守在门外。 待门关上,弘顺帝才看向隔断屏风,“出来吧!” 烛火被吹灭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屏风后面有一道黑影,之所以没立即让人护驾,是因为嗅到了长生药的异香味。 最后一颗果然神,他仅仅是闻一闻,身体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之感。 他并不知道,那是蛊虫在躁动,不会让他疼,只会让他生出对于这颗药的渴望来。 屏风后走出的人,跟当年的段濯一样,穿着夜行衣,黑巾覆面,看不清楚长什么样。 弘顺帝想起上次庆国出兵的理由,说段濯死在大魏境内。 而上一次段濯来的时候,也说过三年后他会让另外一个人来送药。 想来就是眼前这一位了。 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弘顺帝眯着眼,“你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36、让她来见我(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黑衣人上前两步,声线略有些沙哑,“久等了吧?” 弘顺帝很快听出来,“你果然不是他,怎么,段濯真的死了?” 他一直觉得,段濯那样的人绝不会轻易死,而之前庆国出兵的时候说段濯死在大魏境内,不过是庆国为了得到百姓的支持胡乱编造的借口罢了。 没想到,三年过去,段濯真的没有来。 见黑衣人不答,弘顺帝又问:“你是他什么人?” 黑衣人似乎很避讳这个话题,沉默了会,开腔道:“药只有一颗,我可以给你,但我有个条件。” 弘顺帝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似笑非笑,“朕就知道,你们肯按时每隔三年送一次药,等最后一颗的时候肯定会有所图。” 黑衣人愣了一下,随即说:“要不要随你。” 弘顺帝当然想要。 或者说,即便他不想受人威胁,也已经由不得他了,蛊虫闻到药的味道,兴奋得很,带动他迫不及待地想把药给吞下去。 “条件是什么?” “想办法,让我带走一个人。” 弘顺帝听罢,嘴角冷冷勾起,“二十年前,段濯从朕这儿带走了一个,二十年后,你又想带走一个,把朕的皇宫当成什么了?” “你就说,答不答应。”黑衣人语气决绝。 昏暗的光线中,弘顺帝额头上青筋鼓了鼓,怒咬着牙,“谁?” “太子妃,杜晓瑜。” 弘顺帝被气笑,“你要太子的女人?” 黑衣人沉默不语。 弘顺帝说:“她就在东宫,你那么有本事,自己去找。” “我要是能直接带走她,还用得着和你谈条件?”黑衣人的情绪显得有些不稳定,似乎还有些暴躁。 弘顺帝从他的话语间听出些戾气来,愣了下神,“你到底是谁?” 杜晓瑜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儿媳妇,哪有公公直接出卖儿媳的? 弘顺帝自觉还要这张老脸。 黑衣人再度陷入沉默。 弘顺帝皱皱眉头,“能不能换个条件?” 老七对他那个太子妃宝贝得紧,哪怕他是皇帝,也没办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杜晓瑜带出来交给黑衣人。 “那好,七日后,你让她来歇山亭见我,到了那一日,她若是不出现,我便将这颗药从崖上扔下去。” 弘顺帝心下一急,“阁下别冲动,有什么事好商量,七日后是吧?到时候朕一定让她来见你。” 顿了一下,又问:“既然阁下要见她,总得留个名姓吧?” “我是谁你不用管,七日后你把人带到就行了。” 黑衣人从窗户离开后,弘顺帝陷入了沉思。 七日后,正月初六,那天似乎是什么日子。 弘顺帝揉揉额头,人上了年纪,不服老不行,有的事,可能当时记得很清楚,回头就给忘了。 想到这儿,他越发坚定了要得到最后一颗药的决心。 养心殿里没点烛火,他一个人在暗沉沉的龙榻上坐了会儿,才对外把吴胜给喊进来。 吴胜手上提着一盏灯笼,待走近看清楚弘顺帝,才小声问,“皇上有何吩咐?” 弘顺帝摆摆手,“把烛火都点上。” 吴胜遵命,没多会儿就让整个内殿里亮堂起来。 弘顺帝这才觉得踏实,躺回龙榻歇下。 —— 大年三十。 指挥着下人们把东宫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杜晓瑜换了身衣裳,和傅凉枭一起,带着两个孩子先入宫去拜见皇贵妃。 霓裳知道两个孩子要来,特地给傅离忧准备了很多小食。 去年来的时候,傅离忧还小,吐字都不清楚,今年已经能蹦蹦跳跳了。 入了正殿。 杜晓瑜对他道:“上面坐着的,是你祖母,快跪下给祖母磕头。” 傅离忧按照杜晓瑜在家里教他的那样,先做了个揖,然后小腿一弯跪了下去,奶声奶气地说:“离忧给祖母拜年。” 霓裳一听,满心欢喜,“好孩子,快起来。” 傅凉枭向他伸出手。 傅离忧将自己的小手搭在爹爹手掌心,被爹爹轻轻一拉就站稳了,然后冲着霓裳甜甜一笑。 霓裳很喜欢这个小孙子,招手让他上前去,给他好吃的,又让杜晓瑜和傅凉枭坐。 杜晓瑜抱着傅少安,就坐在傅凉枭旁边,中间隔着方形茶几。 见孙子迈着小短腿朝自己跑来,霓裳忙伸出手,一把将他抱到自己腿上坐着,问他,“有没有想祖母?” 傅离忧说:“先想完娘亲和爹爹,再想祖母。” 霓裳被他逗乐了,“那爹爹和娘亲在你心里,谁最重要?” 傅离忧想也不想,说:“娘亲。” 霓裳挑眉,“那爹爹呢?为何不重要了?” 傅离忧挺了挺小胸脯,“娘亲最重要,爹爹最疼我。” “……” 霓裳伸手点了点他的小鼻尖,“你个鬼灵精,豆丁大点儿就这么会说话,等长大了,还不得上天啊?” 傅离忧嘟了嘟嘴巴,眼珠子瞄着霓裳放在一边的零嘴小食。 霓裳看出他的意思,笑问,“是不是想吃零嘴?” “不想吃。”傅离忧摇摇头。 “哦?” 傅离忧的两只小肉手互抠着,眼睛看向霓裳,道:“娘亲说,去做客要有礼貌,不能随便对着主人家的东西流口水,主人如果也有礼貌的话,她会主动拿给我的。” 杜晓瑜:“……”这个锅她不背好吗? 黑着脸瞪了傅凉枭一眼。 傅凉枭冲她笑了笑。 杜晓瑜低嗤,“你还有脸笑?看你,都把儿子教成什么样了?” 简直跟他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句话都不肯吃亏,这小祖宗要是长大了,会不会上天杜晓瑜不知道,不过她知道他一定比他爹还黑。 他爹是黑芝麻馅,他就是黑煤灰馅的! 霓裳听完傅离忧的话,也是愣了一下,随后笑开,把碟子端过来,送到他的小手边,说:“你看,这里的主人够不够有礼貌?” 傅离忧拿起一块金丝糕咬了一下。 霓裳满心期待地看着他,“好不好吃?” “有点甜……” 霓裳秒懂,赶紧换了一种,看他咬了一口,又问:“好不好吃?” “有点硬……” 霓裳再换一种。 …… 等把桌上的小食全都换了一遍给他尝够,傅离忧才心满意足地摸摸肚子,然后在霓裳的脸颊上啵唧亲了一口,还沾了些糕点屑在霓裳脸上。 杜晓瑜没眼看,手里抱着傅少安不方便,用眼神示意傅凉枭去给孩子擦擦。 还不等傅凉枭动作,钟粹宫的宫女已经给霓裳递了帕子。 霓裳接过,先给小孙子擦了擦,再把自己脸上的也擦了擦。 傅离忧吃了人家东西,还把人家的脸给弄脏,他有些心虚,怯怯地看着霓裳,“祖母是不是生气了?” 霓裳啼笑皆非,“你怎么知道我生气了?” 傅离忧道:“没生气,那你笑一个?” “……”霓裳正在喝水,结果没绷住,直接呛咳起来,跟着就掩着唇笑个不停,最后才看向傅凉枭,说:“你们家这个儿子,开智太早了,早得我这个做祖母的都招架不住。” 傅凉枭道:“是筱筱教得好。” 霓裳的目光移到杜晓瑜身上,见儿媳微笑看着自己,眼神明澈,神情不卑不亢,没有邀功的意思,也没有流露出怯色。 直观上来讲,这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哪怕不是世家出身,也能通过自己的努力练就一副世家千金的气派。 可能正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所以才会造成了傅凉枭不顾一切的迷恋。 一个还不足二十岁的姑娘,霓裳也没指望她能在这个年龄段体会到什么,感悟到什么,甚至是跟她承诺什么。 姑且这么着吧! 杜晓瑜很清楚地感受到了婆婆目光里的冷淡,虽然没有出言指责,但大过年的,还是会让她心里觉得难过。 不过为了不让傅凉枭两边为难,她还是尽可能地保持着微笑,尔后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给少安擦口水。 傅凉枭朝外面看了看天色,“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娘也早些做准备吧,我们先行一步。” 说完,走过去抱起傅离忧,叫上杜晓瑜,二人很快离开了钟粹宫。 走在甬道上,傅凉枭特地停下脚步看了身后的杜晓瑜一眼,“没事吧?” “我没事啊!”杜晓瑜弯了弯唇,“怎么突然这么问?”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杜晓瑜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他都能看出来,不过见她不乐意说,想来是不想自己为难,他索性也不挑破,从她手中抱过少安,“给我吧!再抱下去,你的胳膊该疼了。” 杜晓瑜看着他抱孩子的娴熟动作,心里那一点小小的不愉快很快就消散了。 —— 今日很热闹。 已经成家的几位王爷都带着各自的王妃和孩子来。 还没开宴,承光殿前有几个孩子跑来跑去,嬉戏打闹。 魏王妃、燕王妃和豫王妃三个站在花台边,小声嘀咕着什么。 祁王妃和宁王妃虽然跟她们站在一块儿,却迟迟没出声,显然是没有共同话题。 宁王妃见到杜晓瑜往这边来,双眼一亮,轻唤道:“七嫂。” 杜晓瑜冲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众人一听,转过头来,见到傅凉枭和杜晓瑜,忙蹲身行礼。 傅凉枭看了一眼,男宾们都已经在殿内就座了,他对杜晓瑜道:“我带着离忧和少安先进去,你别在外面待太久,天冷。” 杜晓瑜点点头,“好。” ------题外话------ 推荐任大豆女强宠文——《容后倾天下》 当年无情赶她出家门,如今又想拿她换利益? 楚亦蓉冷冷一笑,什么亲爹嫡母嚣张妹妹黑心男,来一个灭一个,来一双葬一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37、棋高一着(一更) 杜晓瑜刚点完头,想到了什么,又说,“还是把少安给我吧,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哪有抱着孩子出席的道理。” 宁王妃附和道:“我也好久没见少安了,太子殿下就让他留下吧!” 傅凉枭这才把傅少安递给杜晓瑜。 杜晓瑜莞尔,看着他,“进去吧!” 傅凉枭点头示意,拉着傅离忧往里走。 杜晓瑜感觉到其他几位妯娌投来的打量眼神,没做理会。 要不是为了去拜见皇贵妃,她是不打算把少安给带入宫来的。 这么小的孩子,万一在宴会上哭闹起来,可就麻烦了。 宁王妃拉了拉少安的小手,说:“这孩子乖得很,应该不会轻易闹。” 杜晓瑜失笑,“平时是乖,我就怕他一会儿不对劲。” “那要不,送去给宫嬷看着,等宫宴散了,再去抱回来。”祁王妃出言道。 杜晓瑜和宁王妃都有片刻的沉默。 宁王妃道:“孩子太小,还是自己带在身边好些,再说,父皇又不是不准孩子上席,离忧头上,还每次宫宴都让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把他带来逗趣呢,少安这么可爱,父皇肯定也喜欢他。” 这时,那边的燕王妃走了过来,随便打了个招呼后,笑看着宁王妃头上的首饰,说:“十一弟妹这个发簪挺别致,看着像是凝翠轩出来的。” 凝翠轩,是燕王的铺子,只不过外面很少有人知道而已。 宁王妃不知道燕王妃为什么会突然关注自己头上的簪子,只是顺手摸了下,客气地笑着,“没错,是在凝翠轩订做的。” “听说那地方的东西特别贵。”一旁的魏王妃说。 魏王妃是魏王刚娶过门不久的继王妃。 看样子,她和燕王妃很要好。 刚才在花台边,这二人就聊得挺起劲。 也不知道是燕王妃懂得笼络人心,还是魏王妃知道自家男人性子软弱,想在外面替他张罗。 宁王妃道:“还好吧!” 她没说这套头面不是她订做的,而是宁王送给她的生辰礼物,骨子里就是个不喜欢张扬炫耀的人。 宁王妃的生辰便是母亲的忌辰,所以这么些年,她基本都不过的。 杜晓瑜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宁王妃,见宁王妃对上燕王妃的时候,态度虽然看似温和,却隐隐透着疏离之意,她心下明了,看来宁王妃并没有在私底下和燕王府的人有往来。 那么这套头面,就有可能是宁王单纯地看宁王妃喜欢,所以才会任由她在凝翠轩订做并且亲自帮她取回来的。 事实上,这套头面确实有些贵,但宁王妃不是奢靡之人,她和杜晓瑜一样,把王府的每一笔开支都算得很清楚,陪嫁来的那些首饰和宫里的赏赐,就已经够她佩戴好几年的了,没道理还要跑出去花钱订做。 是宁王见她生辰快到了也没有提出要办的意思,便瞒着她出去订做了一套头面,挑来挑去,选了比较有名气的凝翠轩。 因为是私底下做的,所以那天才会亲自去取。 燕王妃原本还以为宁王府上在自家铺子里做首饰是有别的什么意思,正暗暗高兴来着,但见宁王妃脸上的情绪很淡,没有表现出非常的热络来,她又觉得,或许是自己会错意了,心里难免遗憾。 若是能靠上宁王这棵大树,自家王爷就不用每日里提心吊胆了。 这时,有太监来通知几位王妃,快开宴了。 众人这才相互谦让着入了承光殿。 今年的除夕宫宴没有朝臣,只有傅家宗亲。 弘顺帝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大臣们还在对他以暴制暴的手段颇有微词,干脆就不把那几位言官请入宫来过除夕给自己找不痛快。 太后上了年纪,不大喜欢热闹,没来。 弘顺帝和许皇后去给她老人家行了礼之后,一前一后朝着承光殿来。 霓裳随着众人跪拜行礼,抬眼瞄了瞄和许皇后一同进来的弘顺帝,忽然想到了一句话:岁月催人老。 二十多年前,弘顺帝初登大宝,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处理政务游刃有余。 这样一个站在权力巅峰还姿容不凡的男人,后宫里为他痴迷沉沦的女人不在少数。 可往往这种男人,他都有一个通病,主动送上来的,觉得廉价,得不到的就视若珍宝。 于是她就成了他的“得不到”。 哪怕他还是王爷的时候,她就已经嫁给他,他还是在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之后第一时间把过错全都推到她身上,对她百般肆虐折磨。 怕被后宫和朝臣看出端倪,干脆将她幽禁到荣华园,好成全他的变态心理。 二十年后的今天,他就像个被众叛亲离的囚犯,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 弘顺帝注意到有人盯着自己,他随意扫过去,霓裳已经收回了视线。 他走到龙椅边,对众人说了句平身。 众人谢恩落座,弘顺帝便让开席。 和往年的宫宴没什么两样,就是吃饭,欣赏歌舞笙箫,之后去观星台上看烟花。 少安已经睡着了,外面放烟花的时候,杜晓瑜怕吵醒少安,没出去,带着儿子在偏殿里吃水果。 傅离忧坐在高椅上,晃荡着两条小短腿,吃得津津有味。 趁着得空,杜晓瑜给他上思想教育课。 “离忧,以后在你祖母跟前,不能乱说话,知道吗?” 傅离忧的小手剥着砂糖橘,眨眨眼看向杜晓瑜,似乎有些不理解。 杜晓瑜耐心道:“你在爹爹娘亲面前说话随意些没关系,但是不能跟祖母开玩笑,知道吗?” 傅离忧说:“我没有开玩笑。” 杜晓瑜瞅他,“那你刚才在钟粹宫的时候都干了什么?” 傅离忧委屈,“娘亲不是说,小孩子不能撒谎的吗?” 杜晓瑜一噎,本来想再说什么的,可是看他这么小,不一定听得懂,只好作罢。 见他还在委屈,她伸手握住他的小手,声音温柔了不少,“娘亲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快吃吧!” 傅离忧闻言,双眼这才亮了亮,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外面烟火升空的时候,隐约能听到观星台那边传来欢呼声。 杜晓瑜走向窗边,目光定格在那转瞬即逝的绚烂颜色上,心里前所未有的宁静。 傅凉枭在这个时候进来。 傅离忧瞪大了眼睛,本来想喊娘亲的,被傅凉枭一个噤声的姿势给制止了。 傅离忧瘪了瘪嘴,小屁股在高凳上扭了扭,表示自己下不来。 他身体的成长速度跟不上心里年龄,有时候跑快一点都能跌倒,还是个需要人抱的宝宝。 傅凉枭放轻脚步声,走过来弯腰将他抱到地上,刚抬头,就见杜晓瑜已经转了身。 发现他来,她似乎有些欣喜,欣喜过后,面上的笑容越发甜了。 “怎么不留在观星台?”杜晓瑜问。 她没等来自己预想中的“你不在,没意思”,只听到他缓声开口,“我下来看看,少安有没有被吵醒。” 明明就是想下来陪她。 杜晓瑜抿唇笑,又问,“什么时候能回家?” “再等等。”傅凉枭道:“父皇刚才说,一会儿有事要交代。” “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杜晓瑜心中腹诽,难不成弘顺帝还学着坊间那样给他们发红包? 傅凉枭听见她小声嘀咕,抬眸开过来,面露柔意,“困了?” “有点。”杜晓瑜顺势扶着腰,在席上坐得太久,她都快瘫了。 果然每年的宫宴都跟她爸妈那时候应付酒局一样,无聊透顶,却又不得不出席。 傅凉枭让她过来坐下,伸手不轻不重地帮她揉了揉。 力道很舒缓,把她一天的疲累都给扫空了。 杜晓瑜看着他专注给自己揉腰的样子,不觉弯了弯唇。 烟火全部放完以后,弘顺帝再次把所有人召集回了承光殿,目光不经意往杜晓瑜身上扫了扫,说:“大年初六的时候,皇后会亲自去皇觉寺为国祈福,太子妃和诸位王妃也一道去吧!” 歇山亭,是去往皇觉寺的必经之路。 许皇后看了一眼弘顺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件事,他之前并没有同自己商议过。 “往年祈福不都是在宝华殿吗?”许皇后笑着道:“怎么今年皇上会想起来要出宫?” 而且这么多人,安全隐患很大。 弘顺帝却很坚持,说:“为国祈福是其次,朕意在让皇后把皇觉寺里的佛骨迎回京城来礼敬。” 许皇后一听,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魏史书上有记载,某位帝王曾亲自前往皇觉寺迎了佛骨入京礼敬,之后再由皇后放入九重金函,命人送还回去。 因为有了这一出,史官在下笔写这位皇后的时候,言辞间多有敬意。 许皇后万万没想到,弘顺帝会把这种能名留青史的重任交给她。 她激动得眼圈微红,险些失了仪态。 之后,走到殿中,对着弘顺帝跪了下去行大礼,并保证,她一定会以大魏皇后的名义,顺利将佛骨迎入京来。 皇后一跪,杜晓瑜也紧随其后,其他王妃们更是纷纷离席,跪地谢恩。 其实这件事,也是弘顺帝考虑了好几日的结果。 外面百姓对他过分失望,他必须想个办法为自己洗白一下,于是召了宁王入宫,问他有何妙计。 宁王提议迎佛骨。 佛骨是佛灭度后火化留下的遗骨,在百姓心目中,那是至高无上不容亵渎的舍利子,有多受尊崇可想而知。 佛骨一旦入京,必定能净化百姓浮躁的心,他们会随着佛意,宽恕一切。 本来弘顺帝是准备自己去的,因为这样更显得有诚意。 哪曾想昨天晚上送药的那个人提了这么个荒唐的要求,他想了一夜,决定还是让皇后带着太子妃和几位王妃去。 迎接佛骨舍利这么大的事,杜晓瑜身为太子妃,众王妃之首,她若是不去,不管是百官还是百姓,都会将矛头指向她身上,骂她不尊佛,不敬佛。 所以,杜晓瑜推脱不掉。 如此一来,既能达到让百姓对他改观的效果,又能顺利将杜晓瑜带到歇山亭。 并且不会让人看出破绽。 霓裳听说要迎佛骨,眉头皱了起来。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旦让佛骨顺利入了京,弘顺帝以暴制暴的恶行肯定会被百姓宽恕,等同于她之前的雷劈皇陵白费心血。 也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的迎佛骨,实在够狠的! 提议迎佛骨的宁王听说要让皇后亲迎,心下有些讶异。 他会绞尽脑汁为父皇排忧解难,一来是为了自己,二来,是想挽回父皇对母后的恩宠。 但他没想到,父皇这份恩宠来得如此快。 迎佛骨啊,如此庄严而又神圣的事情,一旦成功,参与的人都将名留青史受尽百姓尊崇。 霓裳抬头的时候刚好看到宁王,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弘顺帝单独召见过他,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迎佛骨肯定是宁王提出来的建议。 想到这儿,霓裳眼底划过一抹冷冽的杀意,既然宁王几次三番要和她作对,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题外话------ 感谢顾总,缥瑶《田园医后》来广告了,: 现代军医穿越乱世为农,虐贱人斗将军,发家致富变皇后。 “将军夫人不够尊贵,你还是当我的王后好了。” “不好,这职业招灾!” “不好?职业?” 他邪肆一笑,她三天没下床 1号~4号pk,活动多多,欢迎入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38、出发,前往皇觉寺(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回到东宫以后,杜晓瑜问傅凉枭,“这件事你怎么看?” 傅凉枭知道她问的是迎佛骨的事,沉默片刻说:“能想到借着佛骨来清洗以前的污名,应该是宁王出的主意,父皇最近因为流言的事,脑子里一团乱,哪能静得下心来想什么对策。” 杜晓瑜之前在承光殿的时候也猜到了是宁王,当下听到傅凉枭这么说,心里有些感慨。 宁王果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弱角色。 他虽然年纪比前面几位王爷小,却很难得的没有自持嫡出身份目空一切。 不鲁莽,不激进,冷静睿智。 处在傅凉睿的这个年龄,又是皇后嫡子,能做到如此不骄不躁沉着老练,已经很难得了。 遗憾就遗憾在,他和傅凉枭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成为最后的赢家。 见她发呆,傅凉枭温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杜晓瑜边说边打开衣柜,从里面把寝衣拿出来,说:“我先去沐浴,你看着少安,免得他突然醒过来找不到娘哇哇哭。” “去吧!”傅凉枭在床榻边坐下。 杜晓瑜沐浴完回来,见傅凉枭还坐在那儿,放下一边帐幔给床上熟睡的儿子挡光。 男人目光温柔,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宝贝。 杜晓瑜最喜欢他看孩子时候的眼神,安静祥和中透着为人父的责任感和成熟感,会让她心里说不出的踏实。 听到声音,傅凉枭扭过头来,见她头发还湿漉漉的,起身拿过发巾亲自替她擦。 杜晓瑜坐在圈椅上,感受着他轻柔的动作,想到今天晚上的事,忍不住开口问:“你会阻止皇后把佛骨迎入京吗?” “有想过阻止。”傅凉枭如实道:“可这件事一旦搞砸了,会牵连到你,我不想你出事,所以改主意了,等佛骨入京以后再找别的机会。至于迎佛骨的事,你也不必担心,到时候我让静嬷嬷跟着你,再安排芸娘带人暗中保护。” 杜晓瑜看着傅凉枭被灯光投射在墙上的影子,几乎能想象得到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杜晓瑜在那个世界的妈比她爸小了十二岁,妈妈是名模出身,爸爸是医学教授,典型的大叔配娇妻。 有一回做访谈的时候,主持人问了杜太太一个私密问题:您是如何评价杜先生的? 杜太太说:我觉得一个能对孩子拿出十足耐性来的男人,他会是个好父亲,更会是个好丈夫。很幸运,我先生就是这样的人。 这句话,杜晓瑜一直记得。 所以到了现在,她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妈妈嘴里说的那种男人。 有责任,有担当,成熟,稳重,这些标签统统都可以贴在他身上。 头发已经擦干,见杜晓瑜傻坐着不动,傅凉枭放下毛巾,绕到她面前,伸出手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杜晓瑜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敢说她刚刚在想,自己当年要是跟着妈妈混没跟爸爸混,没准她就不会穿越,而现如今,陪在傅凉枭身边的,也会是别的女人。 想到这儿,杜晓瑜没来由的醋,她坐在圈椅上,仰头看着站得笔直的男人,伸出双臂,刚好能圈到他的腰背。 傅凉枭抬手,摸了摸她沐浴后蓬松的头发,“还不困么?” “抱会儿就好。”杜晓瑜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侧腰,嘴角微微地弯起。 —— 宁王府。 宁王妃嫁给宁王之前,把宫里的规矩和每种大典上的流程都记了个滚瓜烂熟,唯独没学过迎佛骨。 回到家以后,她愁眉苦脸地坐在软榻上。 傅凉睿见她不说话,问:“怎么了?” 宁王妃抬起头来,抿了抿唇才说:“妾身对于迎佛骨的事一无所知,王爷能否教教妾身,该注意些什么?” 傅凉睿也没经验,毕竟本朝还没有过迎佛骨的先例,史上记载的也不太详尽,他宽慰说:“别想太多了,到时候该如何做,去了皇觉寺,自有方丈和住持大师会教你们。” 宁王妃满心担忧,“我只是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带累了王爷。” 傅凉睿淡笑,“不会,一直以来,你都做得很好。” 宁王妃猝不及防得了夸,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 —— 正月初六本是傅筠出嫁的日子,杜晓瑜因为要跟随许皇后去皇觉寺迎佛骨,没办法参加,让傅凉枭去德亲王府的时候帮忙转达歉意。 二人站在东宫大门边道别。 傅凉枭温声道:“放心去吧,家里一切有我。” 这话听得人心里甜滋滋的,杜晓瑜也不管下人们看不看得见,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转身要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不舍,明明只去一天就折返的。 想了想,她顿住脚步,转过身,见他还站在大门边看着自己,眼眸带笑,饱含深情。 她又折回来,张开双臂紧紧抱着他,心里的那种不舍越发明显了。 傅凉枭好笑地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女人,“怎么了?” “没事,我走了。”杜晓瑜松开他,挥了挥手。 傅凉枭也挥挥手,“路上当心,我等你回家。” 我等你回家。 一句话暖到心坎上。 “好。”她笑笑,出了东宫以后,带上静嬷嬷去往永和宫拜见许皇后。 静嬷嬷手里拿着个包袱,包袱里给杜晓瑜准备了些东西,有御寒的小毯子,应急的伤膏药、水果和一些点心等等,零零散散的装了一大包,鼓鼓囊囊。 大部分是傅凉枭让准备的,剩下的是静嬷嬷觉得有可能用得着,自己添上的。 永和宫。 魏王妃、燕王妃、豫王妃、祁王妃和宁王妃都到了,穿戴统一,清一色的正王妃服饰。 殿内除了几位王妃和许皇后,还多了个八公主傅灵萱。 九岁的小女孩,正是水灵灵的童真年纪,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杜晓瑜上前,给许皇后行礼问安。 许皇后满意地“嗯”了一声,让杜晓瑜坐,这才看向傅灵萱。 “如今你所有的皇嫂都到齐了,萱儿看看吧,要跟谁同车。” 杜晓瑜疑惑地看向许皇后。 许皇后解释道:“皇上说了,让八公主跟着去沾沾佛光。” 杜晓瑜点点头,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 傅灵萱小脑袋一歪,指了指杜晓瑜,说:“我要和她一起。” 傅灵萱不常接触这些嫂嫂,谁是谁有些分不清。 许皇后说:“那是你七嫂,太子妃。” 最后三个字,能听得出那么一股子不甘心的味道。 傅灵萱走下来,站在杜晓瑜跟前,甜甜地喊了一声,“七嫂。” 杜晓瑜对孩子没有抵抗力,见她漂亮又可爱,面色温柔了不少。 “我能和你同车去皇觉寺吗?”傅灵萱问,一双大眼里写满了期待。 杜晓瑜颔首,“当然可以啦!” 傅灵萱很欢喜,“谢谢七嫂。” —— 辰时正,刚好是早上七点。 许皇后带着六位王妃从皇城出发,去往皇觉寺。 皇后銮驾和王妃们的车驾周围全是大内禁军,另外加了两队锦衣卫近四十人,足见皇家对于此次迎接佛骨的虔诚与重视。 銮驾浩浩荡荡地走在朱雀大街上。 即便提前做过清场处理,还是有不少百姓躲在暗处悄悄伸出脑袋看。 马车上。 静嬷嬷准备的包袱被杜晓瑜拿了上来。 为了表示虔诚,许皇后和其他王妃们都没吃早饭,准备空腹去往皇觉寺用斋饭。 傅凉枭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让静嬷嬷准备点心,怕杜晓瑜饿着。 至于为了表示虔诚饿着肚子赶路? 傅凉枭觉得,如果这算虔诚的话,那佛祖就是在杀生。 将近两个时辰的路,谁饿得了那么久? 可见在这个人眼里,杜晓瑜要是排第二位,其他任何人就别想越过杜晓瑜去。 傅灵萱坐在杜晓瑜旁边,刚开始有些拘谨,杜晓瑜跟她说了几句话以后她才慢慢放松下来。 马车内很宽敞。 杜晓瑜闲得无聊,打开包袱拿了个苹果出来削皮递给傅灵萱。 傅灵萱甜甜地道了谢,然后小口小口地开始吃。 大概是感觉到这个嫂嫂脾气好,容易相处,傅灵萱吃完苹果,主动和杜晓瑜说话。 “嫂嫂家是不是有两个宝宝啦?” 杜晓瑜颔首,想到两个儿子,眉眼间不觉爬上了母性的柔暖之色。 “我都没见过。”傅灵萱说。 “等从皇觉寺回来,你随时都能来东宫看他们。”杜晓瑜道:“东宫和后妃住所离得不远,你要是想来,跟你母妃说一声就可以了。” 傅灵萱听到“母妃”两个字,眼神有片刻的恍惚。 杜晓瑜问她,“怎么了?” “没有。”傅灵萱甜甜笑开来。 杜晓瑜见她双眼下有一层淡淡的青晕,应该是昨夜没睡好,她侧过身,把包袱里的小毯子拿出来,将她抱到怀里,又把毯子盖在她身上,轻声说:“睡吧,去皇觉寺还有好久的路,等到了我再叫醒你。” 傅灵萱心里情绪翻涌,脑袋枕在杜晓瑜的腿上,有些欲言又止。 杜晓瑜笑看着她,“怎么啦?” 傅灵萱抿着嘴巴,半晌,弱弱地说:“嫂嫂放心,我不会告诉皇后娘娘你自己带了东西来吃的。” 杜晓瑜莞尔一笑。 傅灵萱闭上眼睛,心里藏着事,胸口郁结了一层阴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39、风满楼(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低头看见傅灵萱薄薄的眼皮有细微的颤动,杜晓瑜就知道这丫头压根没睡,她也不戳穿,帮她拉了拉身上的小毯子,又伸手将马车帘子挑开一条缝,看着外面的风景。 出城之后,很多地方的积雪都还没化,一眼望去,到处都被早晨的雾岚笼罩,白茫茫一片。 可能因为时辰还早,又没人说话,所以车轮碾压过地面的声音显得周遭格外的宁静。 跟在马车外面的静嬷嬷小声说,“娘娘要是饿了,包袱里有点心。” 杜晓瑜“嗯”一声,是有些饿,不过考虑到傅灵萱睡在怀里,她没好意思吃独食。 一直装睡的傅灵萱再也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说:“我也饿。” 说着,掀开身上的毯子坐直起来,眼巴巴地看着杜晓瑜。 杜晓瑜莞尔,从包袱里把装有点心的攒盒拿出来。 刚打开,傅灵萱闻到香味,就忍不住地咂吧着嘴。 杜晓瑜怕过了自己的手她嫌弃,索性把攒盒递过去,“喏,你自己拿。” 攒盒是八宝的,圆形,里面被分成了同等的八格,最中间还有一格,点心比外围的八格要大。 傅灵萱一眼就相中了中间的点心,伸手拿了出来,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杜晓瑜问她,“好不好吃?” 傅灵萱点点头,笑得眉眼弯弯,“好吃。” 皇室娇生惯养出来的公主,细皮嫩肉的,比一般人家的姑娘要水灵。 杜晓瑜听静嬷嬷说起过,傅灵萱长到三岁还不会说话,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哑巴,直到弘顺帝猎回了一只火狐,她很喜欢,于是在那一年开了口,跟她父皇要。 作为父亲,弘顺帝觉得是自己让女儿学会了说话,男人的尊严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所以格外的宠她。 皇室还没出嫁的公主有好几位,弘顺帝偏偏只让傅灵萱跟来迎佛骨,光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这丫头很得弘顺帝喜欢。 傅灵萱一连吃了三块点心,摸摸小肚子,表示自己饱了。 杜晓瑜吃了两块,见她说不要,她把攒盒盖好放回包袱里。 傅灵萱又像刚才那样身子一歪枕在她腿上,不过这次没有睡,而是睁大眼睛看向杜晓瑜,说:“太子哥哥将来如果有很多的女人,嫂嫂会用自己的孩子去争宠吗?” 杜晓瑜有些讶异,虽说九岁不算太小,但傅灵萱是金枝玉叶,一直受宠,属于无忧无虑的那种公主,为何突然问这种问题? 杜晓瑜想了想,说:“那就等你太子哥哥有很多女人的时候再说吧!” 傅灵萱“哦”一声,又问:“如果太子哥哥不理嫂嫂,嫂嫂委屈了,心里难受,你会打孩子吗?” 杜晓瑜道:“孩子要是犯了错,偶尔打一下教他以后该如何做是可以的,至于拿孩子撒气,我觉得大人心里不痛快,不应该牵连到孩子身上,那样会让孩子从小就染上阴影,变得孤僻,甚至是学坏,一旦阴影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就很难掰回来了。” 傅灵萱又“哦”一声,这次没再说话了。 杜晓瑜不禁好,“你为什么会问这些?” 傅灵萱撇开眼,没看她,声音有些低弱,“在这宫里,什么都能见着,觉得记忆深刻,就顺便问问嫂嫂。” 其实说的是她自己。 什么三岁才会开口说话,那都是骗人的。 其实她两岁多就会说话了,可是她母妃不让她说。 她母妃那时候只是个昭仪,位份低,野心却比谁都大,千方百计想往上爬,于是就想到了利用她。 把她包装成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形象。 两岁多的时候,还是小宝宝,本来就没有自控能力,见到什么新的,或者是高兴的,都想通过说话来表达。 她只要说一句,她母亲就打她一回,打过好几回之后,她再也不敢开口了。 直到三岁多,父皇猎回来一只火狐,她当时见了,很是喜欢。 她母亲便示意她去跟父皇要。 于是小小的傅灵萱蹒跚着步子走到弘顺帝跟前,怯怯地开口说自己想要那只火狐。 她的开口,取悦了父皇,父皇这才开始注意这个被传不会说话的小女儿,她和她母亲的恩宠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她母亲母凭女贵,从昭仪升到嫔,从嫔升到妃,如今虽然算不上多得宠,地位却稳当。 而自己,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父皇最疼爱的小女儿。 她一直以为,父皇是真心宠自己的,直到除夕宴那天晚上,所有人都离开以后,父皇传她到养心殿,说了一些话…… 杜晓瑜知道深宫里不好混,但在小女孩跟前,不忍心给她传播负能量,宽慰道:“你这个年纪,应该往好的方面看,你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你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没有人会苛待你,等你长大了,你父皇还会亲自给你指一个优秀的驸马爷。” 傅灵萱听了这话,自我安慰地笑了笑。 之后就真的在杜晓瑜怀里睡了过去。 —— 宁王府。 宁王妃离开没多久,傅怀笙就哭个不停。 傅凉睿站在床榻前,望着小脸哭红的婴儿,眉心紧紧拧了起来。 兰双进来道:“王爷,奶娘来了。” 傅凉睿松开眉头,吩咐,“好生照管长公子。” 之后,他阔步走出内室。 兰双看出他有事要吩咐,跟了出来。 “本王有事出去,一会儿你看着怀笙,绝不能让他出任何意外。” 兰双问:“王爷是要去参加小郡主的婚礼吗?” “婚宴还早。”傅凉睿道:“傍晚再去也来得及。” 兰双不解,“那王爷这是……?” “去备马。” 傅凉睿没解释什么,他只是心里头没来由地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尤其是看到傅怀笙哭,那种感觉就越发强烈了,总觉得要出事。 兰双速度很快,没多久就把傅凉睿常常骑的那匹追风驹牵了出来。 傅凉睿骑上之后,交代了兰双几句便飞马扬鞭朝着城外去,准备追上皇后她们的队伍。 —— 东宫。 正在给儿子做竹蜻蜓的傅凉枭不小心削到了指腹,手指见了血,突然之间觉得心神不宁。 傅离忧蹲在一旁,看到他爹手指冒血,忙拉过去吹了吹,还说吹吹就不疼了。 傅凉枭看着儿子乖巧懂事的样子,心里的不安得到了些许的缓解。 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之后,他站起身,想飞鸽传给芸娘问问情况。 这时,钟粹宫的管事太监来了东宫,“太子殿下,皇贵妃娘娘有请。” 傅凉枭刚提起笔的动作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把密条写完,等把密条绑在信鸽上飞出去,才交代傅离忧好好待在家里,他自己跟着管事太监去了钟粹宫。 霓裳歪靠在美人榻上,正出神。 傅凉枭走进来行过礼,“母妃让儿臣来,所为何事?” 霓裳指了指一旁的座椅让他坐,这才问:“段濯是不是真的死了?” 傅凉枭点头,“慧远大师亲自料理的后事。” 霓裳低眉,神情晦涩,过了好久,出声,“接替他的人,是谁?” “是江其佑的儿子,江亦臣。”傅凉枭说。 霓裳微抿着唇,像是想到了自己荒唐的过往,久久不语。 “他知道了二十年前的事,是自愿留在九仙山为父赎罪的。”傅凉枭解释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留着江其佑的一条命。” “这么说,他给自己种了蛊?” “是。” “三年已到,他是时候下山了。”霓裳心中有恨,所以对江亦臣同情不起来,她所有的心思,都在帮助傅凉枭夺位上。 傅凉枭回答:“数日前,那边的探子来报,说江亦臣已经离开了九仙山。” “药却没到皇帝手里?”霓裳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似笑非笑,“你们太低估那只蛊了,它就好像一个每日都备受欺凌的人,沉默不言地忍了几十年,突然有一天终于忍不住了,一次性爆发出来。 蛊吞了江亦臣的人性与善良,放大他内心所有的阴暗,这种时候的他是没有理智的,怎么可能遵守承诺?我若是能早些回来,肯定会阻止你们让他去接段濯的班。” “不。”傅凉枭说:“儿臣早就考虑到他试药之后会性情大变,所以在他离开九仙山的时候让人用三年前段濯炼的药换了他手里的这颗,如今真正的最后一颗药在儿臣手上,难就难在,怎么才能让父皇心甘情愿地服下去。” 霓裳心中大为讶异,直直地看着傅凉枭,“你是说,最后一颗药在你手里?” “嗯。” “那就好办了。”霓裳满意地勾勾唇,“枭儿你把药给我,我有办法让他吃下去。” 傅凉枭看了霓裳一眼,没作声。 “怎么,你不信任我?” “不是,儿臣不想让母妃冒这个险。” 霓裳敛下眉目,伸手抚了抚头上的步摇,烛光下,眼神透着凉薄,“行吧,本宫会让你看到诚意的。” 傅凉枭眉心微蹙,“儿子没有要和娘生分的意思,确确实实是不想让娘再卷入这些是非恩怨,我不想再一次失去娘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是低沉,听得霓裳心里一揪。 她沉默良久,才开口,“枭儿,请你原谅娘,当年抛下你,是为了换个方式复仇,如今回来,我还是为了复仇,可能我变得冷血自私,与你记忆中温婉端庄的生母不一样了,可是我……” “我知道。”傅凉枭打断她的话,“娘也给自己种过蛊,甚至险些就苏醒了蛊,所以心性上有改变是正常的,儿子不怨娘,我只希望,娘能信任儿子,把后面的所有事都交给儿子,相信儿子能让你高枕无忧地坐上皇太后之位。” 顿了一下,他又说:“等筱筱从皇觉寺回来,我就想办法让父皇吃药。” 这大概是这么多年以来儿子头一回跟她谈心。 霓裳心里不是不触动的。 情绪翻涌过后,她觉得有些事没必要瞒着了,“你来之前,有人飞鸽传给我,说宁王出京了,所以,我让人跟上了他。” 傅凉枭闻言,猛地抬头,一向波澜不惊的他眼底掀起了一片骇然之色。 —— 去往皇觉寺的车队还在慢悠悠地前行。 傅灵萱枕在杜晓瑜腿上睡得很熟,杜晓瑜也开始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歇山亭到了,皇后娘娘让诸位王妃暂且停顿休息。” 听到声音,杜晓瑜清醒了些,挑开帘子往外看,亭子挺宽敞,几位王妃已经在里面就座,随行的丫鬟奉了茶。 傅灵萱缓缓睁开眼,问杜晓瑜,“停下了吗?” 杜晓瑜颔首,说:“皇后娘娘吩咐在这里歇一歇。” 傅灵萱挑开帘,看到外面“歇山亭”三个字,恍了下神,点点头,说:“那咱们也下去吧!” 杜晓瑜道:“外面冷,如果你不想下去,就在马车里睡一觉。” 傅灵萱摇摇头,低下头,小脸微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说:“我……我内急。” 杜晓瑜恍然大悟,忙带着她下来。 宁王妃站在自己的马车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亭子跟那几位坐坐,就看到杜晓瑜下来,她忙笑着走过来,又见傅灵萱面色痛苦,笑意收敛了些,关切地问:“怎么了?” 傅灵萱捂着肚子说内急。 宁王妃了然,抬手想让自己的丫鬟过来伺候。 傅灵萱脸色红了红,又羞又窘,说:“去后山吧,估摸着她们还得在这里坐好久,不方便。” 宁王妃没说话,看向杜晓瑜。 杜晓瑜点点头,“那就去后山。” 傅灵萱一手捂着肚子,另外被杜晓瑜握着的手指微微蜷了蜷,垂下的眼眸里,一片挣扎。 伺候傅灵萱的宫女带上草纸和恭桶,跟上杜晓瑜三人的步伐,往后山去。 因为是傅灵萱内急,芸娘带来的暗卫们不好跟上去,只能隐在歇山亭附近的林子里。 芸娘低声交代了几句,自己只身一人,避开大内禁军和锦衣卫的视线,悄悄走向后山。 到后山的时候,杜晓瑜和宁王妃等在林子外。 等了好久都不见人出来。 杜晓瑜皱眉,正想进去看看怎么回事,就听到傅灵萱的惊叫声。 杜晓瑜和宁王妃二人的脸色齐齐一变,走进去一看,伺候傅灵萱的两个宫女已经被杀了,满地血迹,恭桶是干净的,显然还没来得及,至于傅灵萱,不知所踪。 “遭了!” 杜晓瑜看向宁王妃,“你回去叫人,我去找她。” 宁王妃被那两个宫女的死状惊吓到,有些六神无主。 两人走出林子,就看到了后山悬崖那边,有个黑衣人劫持了傅灵萱。 黑衣人蒙着面,一手持刀,横在傅灵萱的脖颈上,双眼直直地看过来,眼神很凌厉。 杜晓瑜咽了咽口水,压下心头的慌乱,尽量保持着理智和平静,“阁下既然挟持了人,想必是有所图,你不要伤害她,有什么话,咱们好说好商量。” 傅灵萱惊恐地朝她喊,“嫂嫂,救我。” 宁王妃咬咬牙,转过身准备跑去喊人。 “站住!”黑衣人开口,嗓音极其的嘶哑,“你要是再敢动一步,我就杀了她。” 宁王妃吓得脸色一白,扭过头来。 杜晓瑜握着她的手,低声宽慰,“别怕,他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不会轻易伤害人质的。” 宁王妃点点头,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杜晓瑜再次看向黑衣人,“这下咱们可以谈条件了吧?” “嫂嫂,我害怕……”傅灵萱边说边哭,显然是吓坏了。 “萱儿别怕。”杜晓瑜声音放柔,“别怕,不会有事的。” 又问黑衣人,“你到底想要什么?” 黑衣人依旧是沙哑的嗓音,“你来换她,我再谈条件。” 杜晓瑜默了默,攥紧手指,“好。” 宁王妃不同意,“你是太子妃,怎么能做人质?” 话完,对黑衣人道:“我来换她,萱儿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又是公主,你挟持她没用,让我来。” 黑衣人压根不看宁王妃,目光落在杜晓瑜身上,命令道:“你来换。” 杜晓瑜刚往前迈了一步,后面就窜出个人来,正是芸娘。 芸娘一把握住杜晓瑜的胳膊,面色严肃,“娘娘不能去。” “我若是不去,他会杀了萱儿的。”杜晓瑜态度坚决,“出宫之前,我受了皇上之托,要照顾好萱儿,一旦她出事,皇上必定龙颜大怒,殿下也会怪我没照顾好她。” 远处的傅灵萱听着这话,眼泪越发的汹涌,落个不停。 芸娘没想到自己为了避开锦衣卫的视线绕远了点,就来晚了一步,让事情演变成这个样子。 看了看傅灵萱,又看向杜晓瑜。 一边是主母,一边是主子的妹妹,她面色纠结,不知到底该如何做。 杜晓瑜给她使了个眼色,芸娘马上反应过来,娘娘是想让自己再等等,等交换人质的时候趁机动手。 松开杜晓瑜的胳膊,芸娘握紧拳头,“娘娘当心。” 杜晓瑜点点头,朝着黑衣人走去。 —— 傅凉睿赶到歇山亭的时候,顾不上许皇后问他来干什么,直接问宁王妃的丫鬟,“王妃呢?” 丫鬟道:“王妃和太子妃娘娘去后山了。” 没等丫鬟说完,傅凉睿翻身下马,一个箭步就往后山冲。 ------题外话------ 下一章预告~OVO反正不会虐女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40、风满楼(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后山悬崖边的僵持还在继续。 黑衣人要杜晓瑜去换回傅灵萱。 宁王妃站在原地,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没敢动。 芸娘精神紧绷,似乎是在计算着杜晓瑜的步子,一会儿好伺机营救主母。 杜晓瑜每走近一步,傅灵萱的心就更痛一分。 她不想的,她不想害嫂嫂,不想和黑衣人一起演戏骗她们。 可是如果她不演,回去母妃就会打她。 父皇提出条件,一旦这件事办成,就晋封母妃为贵妃,早上出宫之前,母妃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按照父皇的意思行事,否则就没有她这个女儿。 她从小就怕母妃,更怕母妃不要自己。 所以,她只能对不起嫂嫂。 杜晓瑜看着傅灵萱哭,心里也不好受。 傅灵萱虽然是她小姑子,可在她眼里,还是个孩子,何况,这是公主,早上傅灵萱选中她以后,弘顺帝就亲自来了,让她务必要好好照顾傅灵萱。 …… 这番变故来得太突然,哪怕她处处警惕也绝对想不到送傅灵萱来如厕会被人给挟持。 杜晓瑜走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停下脚步,看向黑衣人,“你放了她,我这就过来。” 黑衣人冷笑一声,“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横在傅灵萱脖子里的短刀划拉了一下,割破傅灵萱的肌肤,疼得她叫了一声。 “好,我答应你!”杜晓瑜提着一颗心,大声道:“你别伤害她,我过来就是了。” 话完,加快了脚步。 芸娘本来想冲过去的,杜晓瑜背过手,做了个手势制止了她。 这个黑衣人,跟一般挟持人质的绑匪不一样,他身上的戾气很重,但凡稍微不顺他心意,他马上就能撕票。 杜晓瑜之前有过被绑的经历,但那伙人是奉命行事,没有主人的指令,不敢擅自行动,而眼前这位,看言行举动,好像是专程为了她而来的一样。 杜晓瑜深吸口气,屏退杂念,站在黑衣人跟前,语气尽量冷静,“这下可以放人了吧?” 黑衣人一把将傅灵萱推过去,挟持住杜晓瑜。 芸娘拳头一捏,要出手。 宁王妃拉住她,面色雪白,“没见八公主脖子上都见血了吗,这个人可能不好对付,你别冲动,否则会害死太子妃的。” 芸娘一拳捶在身后的树上,做暗卫这么多年,头一次活得这么憋屈,若非黑衣人的身后是悬崖,她也不用顾虑这么多。 傅灵萱已经跑过去,被宁王妃一把搂在怀里轻声安慰。 杜晓瑜感受着脖颈里短刀的冰冷,问黑衣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黑衣人嘴巴蒙着黑巾,但因为离得近,说话时,热气喷薄在她的耳廓处,“要么,跟我远走高飞,要么,跟我同归于尽。” 杜晓瑜脊背绷直。 刚才在那边,离得太远听不清,但如今这个声音就在耳畔,哪怕沙哑,基本的音色还是在的,她听出来了。 江亦臣! “你,你是……呃……” 杜晓瑜的话还没说出来,江亦臣已经收了刀,换成用胳膊横在她的脖子里,压着喉管,一步步拖着往后退。 再过几步,就是悬崖。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既然你不喜欢我,那就跟我一起死!” 他的一双眼睛里,露出嗜血的光芒以及即将得之所爱的兴奋。 “出尔反尔的王八蛋!”芸娘实在忍不下去了,也不顾宁王妃劝阻,直接冲过来。 江亦臣冷冷地看着飞奔而来的芸娘,勾唇,“你来啊,再往前一步,我就带着她一起跳下去。” “芸娘,别冲动。”杜晓瑜脸色涨得紫红,摇着头,艰难说出一句话。 芸娘不得不在距离杜晓瑜一丈开外停下来。 “还有你们俩。”江亦臣看向宁王妃和傅灵萱,“想去叫人只管去。” 宁王妃颤抖着,不停地摇头,“你别伤害七嫂,我们不动就是了。” “七嫂”这个字眼刺痛了江亦臣的心,他慢慢收回手臂,转而掐住杜晓瑜的喉管,厉声质问,“当初在城隍庙,我让你跟我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走,他那么伤害你,都不要你了你还跟他回去,你是不是犯贱?” 杜晓瑜的气嗓被掐住,呼吸困难,说不出话,也无话可说。 擒住自己的男人体内种了蛊,如果没猜错,那个温润如玉的京城第一才子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试药了。 江亦臣没有学过功夫,他只是因为暴怒,所以力道大了些。 凭杜晓瑜的身手,她完全能反击挣脱,但她心里有些挣扎。 江亦臣是为傅凉枭和霓裳试的药,客观上来讲,撇开江其佑,他是恩人。 而她一旦动手,就目前的处境而言,他肯定会掉下去,因为两个人距离悬崖边缘实在是太近了。 等同于她要亲手杀了江亦臣。 药还在江亦臣手里,他一旦死了,婆婆几十年的心血就得白费。 杜晓瑜很纠结,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做。 “说话啊!”身后的男人在嘶吼,怨气戾气和怒气都很重。 杜晓瑜闭了闭眼,用几乎发不出的声音慢慢挤出一句话来,“江亦臣,你放过自己吧!” 脖子上的力道猛地一松。 杜晓瑜终于能喘气,剧烈地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不等杜晓瑜喘够,身后的男人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就往悬崖边拖。 杜晓瑜在第一时间做出应激反应,下意识地用另外一只手肘去撞男人,力道十足,刚好撞到男人侧腰最柔软的地方,他闷哼一声,双眼变得猩红,似乎越发坚定了要和她同死的决心,抓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好似铁钳,甩都甩不掉。 “放手!” 杜晓瑜冷喝。 江亦臣没吭声,他知道这个天下很快就会成为傅凉枭的,他就算带走了杜晓瑜,也终有一天会被傅凉枭找到,那他就带她去个别人找不到也打扰不到的地方。 杜晓瑜被江亦臣带到悬崖边,俯视着下面看不到底的深渊,她脑袋有些犯晕,身子奋力地往回拉。 江亦臣转头看她,目光突然变得很温柔,“晓瑜,你放心,他有多爱你,等到了阴间,我会比他十倍百倍的更爱你。” “你疯了!”杜晓瑜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已经彻底失去理智,跟他讲道理基本没用,他完全听不进去。 “娘娘,挺住,属下来救你!” 芸娘快速闪身过来。 江亦臣加快速度,拽着杜晓瑜要跳悬崖。 杜晓瑜抬脚后蹬,踢中男人的膝盖。 江亦臣没站稳,一个趔趄跌了下去,杜晓瑜被他的大力一带,脚下一滑,身子也跟着往下坠,眼瞅着就要掉下去,被及时赶到的芸娘一把拽住手腕。 杜晓瑜悬在半空,上面是使了大力将她往上拽的芸娘,下面是江亦臣,他没有直接掉进深渊,而是抓住了她的脚踝,从那股劲道,她能感受到他今日不把她带下去是不肯罢休了。 “娘娘,坚持住。”芸娘一个人的力道,拽不上两个人来,脸色因为用力而变得难看。 正在这时,宁王赶到。 看到已经吓得惊魂失色的宁王妃和傻站在原地的傅灵萱,又见那边芸娘似乎拽着谁往上拖,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宁王妃立即醒过神来,哭声道:“王爷,太子妃摔下去了,你快去救救她。” 傅凉睿听罢,飞快往悬崖边跑。 看清楚悬在半空的真是杜晓瑜,他马上蹲下身,朝她伸出手,声音带着匆匆赶来的喘意,“把另外一只手给我。” 杜晓瑜看了他一眼,男人来得很急,满身风尘。 她没有去问宁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只是把自己的另外一只手递给他。 傅凉睿握紧她的手腕,和芸娘对视一眼过后,二人正准备合力将人往上带。 这时,树林里突然飞出一支羽箭来,直指傅凉睿的后心。 宁王妃瞪大眼睛,推了一把傅灵萱,一边朝着傅凉睿跑一边大声道:“萱儿,快回去通知皇后娘娘。” 傅灵萱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呆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边哭边往回跑。 宁王妃赶在那支箭射中傅凉睿之前往前一扑,护在傅凉睿背上,随即因为后背传来钻心的疼而发出一声闷哼。 而傅凉睿也因为她这个动作手腕松了一下,本来已经被拉上来一截的杜晓瑜又往下滑了滑,她看不到上面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傅凉睿的反应不对。 “怎么了?”她问。 傅凉睿抿着唇,没言语。 宁王妃已经倒在一旁,还剩口气,额头上全是汗,嘴里来血。 傅凉睿偏头看她,“云姝,你这是何苦?” 齐云姝,是宁王妃的闺名。 印象中,这是王爷头一回这样唤自己。 宁王妃虚弱地笑了笑。 看到那支箭飞过来的时候,她没有别的想法,她只知道,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宁王府不能没有男主人,于是不顾一切地冲向他。 “能够护住王爷,妾身死而无憾。”宁王妃脸色很苍白,话已经说不完整,虚弱至极。 傅凉睿咬紧了牙关,“云姝,你撑住,我马上带你回家。” 傅凉睿说完,看向杜晓瑜,再一次握紧杜晓瑜的手腕,还不等他用力,就听到后面传来“嗖嗖”的声音,他回头一看,是密密麻麻的羽箭,飞蝗似的。 傅凉睿脸色微变,吩咐芸娘,“你去挡,我负责把太子妃拉上来。” 芸娘不放心,也不放手。 宁王是主子的死对头,谁知道这是不是他用的计谋,想害了太子妃以扰乱主子的心神,继而害了主子。 “快去啊!”傅凉睿的声音透着冷意,“你是想所有人都死在这儿吗?” 芸娘看了一眼杜晓瑜。 杜晓瑜意识到上面的情况不对,点点头。 芸娘不得已,松开杜晓瑜的手,起身后抽出腰间佩剑为宁王挡箭。 傅凉睿对杜晓瑜说,“你把他踢下去,我便能拉你上来。” 杜晓瑜点了下头,眼睛看向下方。 这是个没有轻功内力的世界,所谓的武功只是实打实的格斗能力,端看个人技巧。 傅凉睿就算习过武,凭他的腕力,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把两个人都给拉上来。 而且杜晓瑜感觉得到,傅凉睿的体力在慢慢减弱。 几乎没有考虑,她拼尽全力去踹下面的江亦臣。 她一动作,傅凉睿就得更用力才能抓稳她。 杜晓瑜很担心,“你能不能坚持?” 傅凉睿抓着她手腕的手又加重了力道,额头上青筋鼓胀,从齿缝间挤出一个字,“快!” 杜晓瑜甩不脱江亦臣,她怕自己把傅凉睿也带下来,到时候三个人都得掉进深渊。 冷静三秒,她想了想,道,“江亦臣,如果你还能听懂我说的话,那么你听好了,不管你骂我犯贱也好,还是别的什么,我都是那句话,那是我和傅凉枭之间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与旁人无关。你有你喜欢的权利,我自然就有拒绝的权利,不喜欢你,就得陪你去死,如果这是你表达爱意的方式,那么很抱歉,我无法接受。” 傅凉睿清澈的眼底漾起一抹讶异,崖下的黑衣人,竟然是去了九仙山几年的江亦臣? 他和杜晓瑜之间,似乎有点…… 没等他反应过来,抓住杜晓瑜脚踝的人突然自己放了手,直直往下坠,没入缥缈的深渊云雾,消失不见。 傅凉睿顿时觉得手上松快了不少。 后方,芸娘还在奋力挡箭,对方来势汹汹,似乎是打算置所有人于死地。 旁边,宁王妃已经咽了气,被青头箭刺穿的后背,绽放开大朵血花。 傅凉睿知道时间不多,他顾不上别的,一手撑着地面,另外一只手拼命将杜晓瑜往上拉,终于把人给带了上来。 就在杜晓瑜刚站稳的时候,傅凉睿的后心猝不及防地中了一箭,他一个不稳往前栽。 杜晓瑜大惊,忙伸手去抓。 电光石火间,情景已经转换了一番。 这次悬在半空的人换成了傅凉睿。 他因为中了箭,脸色很苍白,神情也很虚弱。 杜晓瑜抓紧他的胳膊,“你别放手,我马上拉你上来。” 箭尖从后心穿到前胸口,傅凉睿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感受着她抓在自己手腕上因为紧张而汗湿的掌心,傅凉睿闭了下眼,虚弱地喊了一声,“七嫂。” “我在。” “我这辈子没求过别人,今日要永别了,你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杜晓瑜眼圈泛着红,“你说。” 他咳出一口血来,声音断断续续,“云姝已经不在,待我死后,帮我抚养……抚养怀笙,他还小,不能没有娘。” 杜晓瑜鼻头一酸,“好,我答应你,你别放手,我能救你上来,我能医治好你。” 傅凉睿知道她在宽慰自己,勉力挤出一个笑容来,眸光前所未有的温润,用玩笑的口吻说:“都到了这一步,不放手不行啊!” 杜晓瑜没听懂这句话的深意,只是觉得生气,“你是整个傅家皇室最有资格和太子一较高下的人,是傅氏江山的顶梁柱,怎么能轻易放手?” 傅凉睿感觉自己的视线慢慢变得模糊,快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声音微不可闻,“既生枭,何生睿?我和他之间,总要分个胜负。” 杜晓瑜紧抿着唇瓣。 “我终究是争不过他,不管是天下,还是……”他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求生意志,身子又往下沉了沉,脑袋低垂着。 “傅凉睿,你醒醒!”杜晓瑜大声喊他。 傅凉睿艰难地抬起头,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已经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另一只手抬起来,想摸一摸她的脸,刚抬到半空,双眼便慢慢合上,往后一仰,坠了下去。 他最后的那句遗言,似乎穿透了重重雾岚,刺进杜晓瑜的耳膜里。 他说:这样,也好。 杜晓瑜瘫坐在悬崖边上,双眼无神,心里已经猜到今天这些杀手是谁安排的了。 她早就知道,婆婆回来是为了帮傅凉枭扫清障碍。 她也早就知道,傅凉睿最终一定会死。 一个智计无双内藏乾坤的嫡子,若是不能立于江山之巅,那他只能血祭山河,这便是他的宿命。 杜晓瑜望着深渊,仿佛看到了那张出尘俊逸的脸。 傅凉睿和傅凉枭是手足兄弟。 傅凉枭对付了那么多兄弟,却唯独没有重伤傅凉睿。 不是对付不了,而是傅凉枭惜才。 哪怕知道兄弟俩最终会有一战,他也没想过要弄死傅凉睿,想留着他,不是为了羞辱他,而是江山需要这样的人才。 可是命运不允许,因为他们都姓傅。 九龙座上,只容得下一个姓傅的皇帝。 傅凉睿是那样高傲的人,怎可能对傅凉枭俯首称臣?做不了帝王,他只会选择死。 身后,羽箭已经停止,芸娘身中数箭,拖着沉重的身躯走过来,“娘娘……” 话没说完,身子一软,跪在她旁边。 芸娘倒下的时候,杜晓瑜看到皇后带着人匆匆往这边赶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41、结局篇(1)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杜晓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歇山亭的,她最后陷入了一片黑暗,脑海里是许皇后一声声的质问。 ——我的儿子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 “筱筱……” 耳边传来傅凉枭低沉柔缓的嗓音。 杜晓瑜缓缓睁开眼,头顶是熟悉的水墨青花帐幔。 这里是东宫,她的房间。 杜晓瑜侧头,对上床榻边傅凉枭温柔的眉目,怔了怔,一时之间分不清楚自己所处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歇山亭后悬崖那一场谋杀还历历在目。 江亦臣、宁王、宁王妃、芸娘,全都死了。 最后只剩她一个活下来。 “我是不是,做了一场梦?”她想了想,嗫嚅着开口,双手撑着榻靠在床头。 傅凉枭伸手,将人轻轻纳入怀里,“没事了,都过去了。” 隔着寝衣,他能感觉得到她的胸腔在微微颤动。 傅凉枭松开她,用手指将她的发丝别到耳后。 没告诉她,皇后受不住丧子之痛,当场就疯了。 也没告诉她,迎佛骨失败,皇帝不仅没能洗白,还引得朝野轰动,民心不稳,到处都是呐喊皇帝退位,太子登基的声音。 杜晓瑜听着他醇厚的嗓音,是那样的清晰真实,她知道,哪怕自己再想逃避,也终究避不开宁王夫妇双双没了的事实。 她不知道婆婆有没有让那些杀手手下留情,她只是看到,如果没有芸娘以命相护,她自己难逃那些箭雨。 抿了抿干涩的唇,杜晓瑜道:“我去趟宁王府。” “筱筱。”傅凉枭握着她的手腕,双眸染上了歉意,“是我不好,没能计划周全让你受了惊。” 霓裳会擅自行动,绝对在傅凉枭的意料之外。 不怪当时在场的大内禁军、锦衣卫以及他自己安排的人会发现不了那批杀手的存在。 因为那些都是铁浮屠的人。 浮屠令,傅凉枭是交给秋敏凡的。 只要仔细一推敲,不难猜到,秋敏凡已经知道姑母回来,并且瞒着傅凉枭主动把浮屠令给了霓裳,所以她才能人在深宫,轻而易举地使唤人为她做事。 早上在钟粹宫,傅凉枭听他娘说让人跟上了傅凉睿的时候,他以为只是普通的杀手,想着宁王应该能自己应付一会儿撑到自己赶过去。 哪曾想,等他快马追到歇山亭,只看到宁王妃的尸体和已经昏迷过去的杜晓瑜,而宁王,已经因伤坠入悬崖。 傅凉枭当即便猜出,刺杀宁王的不是江湖杀手,而是他耗费巨资和大量心血培养出来的铁浮屠。 只不过,动用浮屠令的人不是他,是他娘。 还记得他离开钟粹宫之前,他娘跟他说了一句话,“你顾念兄弟情义下不了手,那么这个恶人,便由我来做,帝王路,为娘帮你铺好,你只需要等着传位昭下来,黄袍加身君临天下,完成为娘毕生所愿。” …… 这种时候,傅凉枭无法做到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他娘身上来请求杜晓瑜的原谅。 杜晓瑜眼眶发酸,她只能假装自己不知道那些杀手是婆婆安排的,只能假装婆婆手下留情了,并没有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心态险些连她也给杀了。 否则那些话一说出来,只会让他夹在中间为难。 因为生母,傅凉枭从一个活泼阳光的小皇子变成了性情阴鸷的活阎王,可见生母在他心里的位置。 杜晓瑜没想去挑战一下她和霓裳在他心里谁更重要。 “宁王死前把怀笙托付给我,如今宁王夫妇都不在了,那孩子也不知道哭得多伤心,我去看看。” 杜晓瑜用手撸了把脸,掀开锦被,穿衣下床。 “好,我陪你去。”傅凉枭说。 事情已经发生,解释再多都没用,目前最重要的,是陪在她身边。 一刻钟以后,杜晓瑜和傅凉枭从东宫出发,去往宁王府。 彼时,宁王府的下人们正在忙着挂白灯笼拉白绸。 见到太子和太子妃前来,纷纷跪地行礼。 傅凉枭抬手让平身。 杜晓瑜的目光掠向正厅,那地方正在搭建灵堂。 “长公子在哪?”杜晓瑜问。 兰双红着眼,指了指正房内室。 傅凉枭留在外面跟宁王府的管事交涉。 杜晓瑜抬步走进内室,发现傅灵萱也在,她怀里正抱着傅怀笙。 小婴儿脸色很红,眼角满是泪痕,已经哭累睡了过去。 见到杜晓瑜,傅灵萱面上露出一丝惊慌,随后勉强扯了扯嘴角,“嫂嫂来了?” 杜晓瑜淡淡看了傅灵萱一眼。 有的事情,不是她不愿意去回想,去推敲,而是不敢,一回想,就会牵连出一串串让人无法接受的真相来。 她宁愿相信,宁王夫妇的死只是意外,而并非婆婆所为。 她也想麻痹自己,傅灵萱只是个九岁的小女孩,正是心思单纯的时候,不可能有心机,更不可能害她。 “把孩子给我吧!”杜晓瑜没说什么,伸出手。 傅灵萱不敢看她,马上把傅怀笙递到她手上。 “今天的事,有没有被吓到?”杜晓瑜抱着小家伙在榻上坐下,听似随意地问了傅灵萱一句。 “我自己吓到不要紧,要紧的是十一哥哥和嫂嫂。”傅灵萱说着,声音哽咽起来,“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就不嚷嚷着要去后山了,都怪我……” 看到宁王府只剩下傅怀笙这个小侄,她心里确实难过。 听着傅灵萱满是自责的语气,杜晓瑜没有接腔,也没有主动宽慰她,只是低头看着熟睡的傅怀笙,伸手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痕。 有的事情,解释越多,便是欲盖弥彰,想让人不怀疑都难。 那场刺杀,杀手是婆婆安排的。 那么江亦臣呢? 他是怎么知道迎佛骨的队伍一定会在歇山亭停下,又是怎么笃定她会跑到后山送羊入虎口的? 还是说,刚好就有那么一个“契机”,能让她不顾一切的主动送上门去任他宰割? 再往前追溯,傅家那么多的儿媳,傅灵萱刚好就选中她,要跟她一起去皇觉寺。 弘顺帝甚至为了这个女儿的安危,亲自出现在永和宫,嘱咐她要照顾好傅灵萱。 真的只是因为疼爱女儿想让她跟着去沾沾佛光,还是想利用小女孩的纯真来欺骗人,好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 所有的巧合加在一起,就变成了一场阴谋。 杜晓瑜回忆起马车上傅灵萱说的那些话,如今想来,应该就是指她自己。 哪怕知道旁边的小女孩只是被她亲爹利用了,杜晓瑜也无法将她视为无辜,无法违心地去宽慰她节哀顺变。 该节哀的,是怀里只有几个月大的傅怀笙。 所有人的眼泪,都比不上他的哭声真实。 杜晓瑜不吭声,房内逐渐陷入了沉寂。 傅灵萱如坐针毡。 她不敢回宫,因为黑衣人死了,事情办砸,母妃的贵妃梦破碎,一定会拿她撒气。 可是坐在这儿,七嫂虽然不说话,却无形中给了她一种威压,让她觉得很惶恐。 傅灵萱紧抿着唇瓣,最后看向杜晓瑜,鼓起勇气问:“七嫂,你是不是觉得是我害死了十一哥哥和十一嫂嫂?” 杜晓瑜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地说:“你觉得问心无愧就好。” 傅灵萱直接放声哭了出来。 杜晓瑜没看她,提醒道:“怀笙刚睡着,你别吵醒他。” 傅灵萱不得已,把哭声压了压,还在小声啜泣。 这时,傅凉枭走了过来,立在门边,看向榻上的杜晓瑜,声音温润,“孩子怎么样了?” 杜晓瑜抬眸望去,隔着珠帘,男人的身影高大挺拔,像座能给人依靠的高山。 “已经睡着。”杜晓瑜慢慢收回视线。 傅凉枭嗯一声,“棺木马上就要运回来了,怀笙还小,不适合待在这里,把他抱回去吧!” 杜晓瑜点点头,小心地抱着傅怀笙站了起来。 傅灵萱突然轻轻揪住她的衣袖,挂着泪珠的脸上满是祈求,“嫂嫂,我能不能跟你们去东宫?” 杜晓瑜没说话,看向傅凉枭。 傅凉枭点点头,“走吧!” “谢谢太子哥哥。”傅灵萱忙擦了眼泪,跟在杜晓瑜身后走出宁王府。 路途中,杜晓瑜问:“有派人到崖底去找宁王的尸身了吗?” “已经找到。”傅凉枭语气顿了顿,神情愈加黯然,“我让入殓师过去拼接缝合了,会尽可能的让他全尸入殓。” “那皇后那边……” “皇后受不住打击,当场就疯了,已经被送回宫。” 杜晓瑜眼底有讶异,不过想想,许皇后的结局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许丞相一垮,许氏一族直接失势,傅凉睿没了靠山,夺嫡之路本就如履薄冰,如今傅凉睿夫妇双双死在谋杀中,许皇后所有的希望破灭,一时接受不了导致失心疯也很正常。 换做杜晓瑜,得知自己亲生儿子被人谋杀坠入悬崖,她没准也会疯。 —— 回到东宫的时候,傅凉枭让人给傅灵萱安排了房间,又给她送了吃食。 傅灵萱提心吊胆了一天,狼吞虎咽地吃了些东西就睡下了。 寝殿内。 杜晓瑜让下人去库房里再取一张婴儿床来,把傅怀笙放进去,就躺在傅少安的旁边。 傅凉枭怕她不高兴,解释道:“暂且让灵萱在这儿住一夜,你若是不喜欢,明日一早我便让人送她回去。” “我是不喜欢她。”杜晓瑜这次没再遮遮掩掩,心中有怨气,直接说:“我想,怀笙醒过来,也不想见到她。” “我知道。”傅凉枭坐下来,握住她的手,“灵萱已经歇下,不会来你跟前晃,明早我也不让她过来见你,直接送回去。” 杜晓瑜感受着手背上男人掌心干燥的热度,想到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说句重话,更没有主动提他娘让她为难,而是一再地迁就,宽慰,甚至是陪着她。 她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傅凉枭搂住她的削肩,没有说话,却足够让她的心里得到温暖和慰藉。 傅离忧从外面进来,看到弟弟旁边躺了个小家伙,好像在哪见过,他好地看向杜晓瑜,“娘亲,这是谁?” “是怀笙。” 傅离忧恍然大悟,“原来是堂弟,他怎么来了我们家?” 杜晓瑜纠正道:“从今往后,他不是堂弟,是你亲弟弟,明白没?” 傅离忧咕哝,“他不是娘亲亲生的。” “那他也是你亲弟弟。”杜晓瑜也不知道儿子听不听得懂,拉过他的小手,轻声说,“怀笙的爹爹和娘亲都不在了,以后没有人疼他,你要像对少安那样,以亲哥哥的身份加倍对他好,知道吗?” 傅离忧眨了眨眼睛,“十一叔叔和婶婶都不在了吗?他们去哪了?” 杜晓瑜强忍着眼眶里的酸涩,说:“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傅离忧大约听懂了,直接问他娘,“是不是像我在梦里那样,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 杜晓瑜愣了一下。 傅离忧又说:“我知道了,他们都死了,对不对?” 杜晓瑜别开眼,没看他,也没回答。 傅离忧挣脱杜晓瑜的手,走到傅怀笙的摇篮边,看着里面肉嘟嘟的小婴儿,探着身子伸手摸摸他的小脸,说:“怀笙,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啦!” 少安已经醒了,看到自己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家伙,哥哥正在那边疼他,少安嘟了嘟嘴巴,轻轻哼了一声。 傅离忧听到动静看过来,就见少安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自己,那眼神仿佛在说:我才是你的正版弟弟! 傅离忧挺了挺小胸脯,说:“少安你别瞪我,你还有爹娘,怀笙什么都没有,我不疼他,就没有人疼他了。” 少安扭了扭身子,用小屁股对着他,眼睛看向杜晓瑜这边。 傅离忧:“……” —— 傍晚时分,傅凉枭让人去傅灵萱母妃那边挑通知了一声,说她今夜宿在东宫。 傅灵萱睡了一夜,起身的时候丫鬟进来伺候,她穿戴好,问太子妃起了没。 丫鬟直接道:“太子殿下说了,我们娘娘昨日受惊,今早可能晚起,让八公主不用过去请安,直接回宫就成。” 这是变相给她下逐客令了。 傅灵萱心里虽然难过,却不敢不满。 太子哥哥什么性子,她是最清楚的,能收留她一夜,就已经很难得了,若是自己再无理取闹,只会惹得太子哥哥不高兴,到时候亲自收拾她都有可能。 想到这里,傅灵萱突然觉得母妃还没有太子哥哥可怕,她也不用早膳了,直接回了她母妃那里。 然后,因为事情办砸,毫不意外地挨了一顿骂,两个耳光。 傅灵萱难得的没有哭闹,因为十一哥哥和嫂嫂死了,她心里本来就难受,被她母妃这么打,虽然不是为了十一哥哥,但起码能让她心里觉得好受些。 —— 午后,霓裳单独召见了傅凉枭。 霓裳没有对歇山亭的事做出解释。 她不说,不代表傅凉枭不介怀,“娘瞒着我出动了铁浮屠,可曾想过,筱筱当时就在崖边上,如果不是芸娘以命相护,她可能也跟着掉下去了。” 霓裳眼底浮现几分诧异,这件事她确实不知道,应该是铁浮屠的人不认识太子妃,所以没手下留情。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再解释也无用,沉吟片刻,说:“等事情了了,找个机会,我当面给她道歉。” 傅凉枭听到霓裳软了语气,不似之前那样处处针对筱筱,问了一句,“娘当真不知道?” 霓裳道:“我就算再没人性,能亲手杀了儿媳把儿子变成鳏夫?” 傅凉枭抿着唇。 耳边听得霓裳叹息道:“经过这件事,我也想明白了,人活一世,心里若是没个牵挂,就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分别,她是你的牵挂,我这个当娘的,没道理要横在中间阻止你们,况且,我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男子汉,而不是像你父皇一样,冷血凉薄自私虚伪,你若是步了他的后尘,那我这几十年的心血才真真是白费了。” 说到最后,她感慨,“都到了这一步,大势所趋,注定他要从皇位上滚下来,便用不着最后一颗药了,省得他发病害了更多无辜的人,一会儿我就去见他。” “娘是准备暴露身份了?” 霓裳扬唇一笑,“我觉得,我的真实身份,会比那颗药更刺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42、结局篇(2)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入夜,霓裳来到养心殿。 外面有几个小太监守着,见到皇贵妃手里拎着食盒,忙伸手拦住,说:“皇贵妃娘娘,皇上正在休息,不进食。” 霓裳也不恼,微微一笑,“本宫送的不是吃食,是心意。” 几个小太监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让她进去。 霓裳脸色正了几分,“东西六宫谁掌权,谁说了算,你们不知道么?” “这……” 几个小太监更为难了。 皇后娘娘没疯之前,后宫就已经是皇贵妃掌权,如今皇后娘娘疯了,今后谁会成为这后宫的女主人,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他们的确是不敢对皇贵妃不敬,可是皇上那边不好交代。 正巧这时,太监总管吴胜从里面出来。 见到皇贵妃,吴胜愣了一下。 霓裳弯了弯唇角,看着他。 吴胜突然觉得后脖子有点凉飕飕的,躬身行礼,“奴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霓裳莞尔,“本宫来看看皇上。” 吴胜本想阻止的,但是想到似乎自己每一次的阻止都是徒劳,只好叹息一声,“娘娘里面请。” 霓裳满意地笑笑,抬步走了进去。 她刚关上门,外面的几名小太监就被突然现身的铁浮屠给弄晕,拖下去扒了衣服换在自己身上,又回来守在门外。 至于养心殿周围的大内高手,早就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对于铁浮屠而言,只要见到浮屠令,要处理这么些人,就跟闲来无事拍几只蚊子一样简单。 —— 弘顺帝披头散发地坐在龙榻前的脚踏上,一只手搭在龙榻边缘,身上仅着明黄中衣,松散的发间,隐隐露出几丝白。 听到脚步声,弘顺帝直直看过来,额上的抬头纹使他看起来像个缩了水的木瓜,与眼前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沈岚,你也是来看朕笑话的?” 弘顺帝像是被谁抽空了精气神,声音透着嘶哑。 他并没有起身,搭在龙榻上的那只手,拳头微微握了握,苍老的手背上青筋突兀,头发半遮面,挡住了眼睛,眼白上有血丝,从发丝间流露出来的眼神,好似刀子。 霓裳仿佛没看到他狰狞的表情,不紧不慢地走到桌边,把食盒放下后揭开盖,拿出里面的东西。 弘顺帝以为,食盒里面要么装的是汤,要么是吃食点心,没成想,霓裳拿出来的却是一副锈迹斑斑的镣铐,隔着好远都能闻到上面的铁腥味。 弘顺帝瞪大眼,“你做什么?” 对上霓裳满是笑意的那张脸,他后背一阵恶寒,边说边后退边往外喊,“来人,来人,护驾!” “皇上还记得这个么?”霓裳扬了扬自己手中的镣铐,年久的刑具发出哗啦啦的摩擦碰撞声,听得人牙酸。 弘顺帝的后背抵在龙榻旁边的衣柜上,面部肌肉有些抽搐,“朕看你是疯了!” “是,我是疯了。”霓裳突然笑了起来,尔后笑容一收,目光变得冷冽尖锐,从齿缝间一字一句地挤出来,“那也是被你逼疯的!” “皇贵妃之位给了你,掌管东西六宫的大权也给了你,如今皇后疯了,所有人都说你会是下一任皇后,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弘顺帝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庆国已经退兵,重新和大魏签订了休战协议,按理说,作为庆国奸细,沈岚再留在傅氏皇宫并没有什么用,可她还是不满足,一次次的发疯,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人了。 霓裳一步步走过来。 弘顺帝知道她有些本事,会用银针,他心里惶恐,面上却做出强硬的姿态,威胁道:“沈岚,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肯乖乖收拾东西离开皇城,朕便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休怪朕不念旧情!” 霓裳在他面前止了脚步,缓缓蹲下身,一手拿着镣铐,一手来抓他的手腕。 弘顺帝扬起巴掌,还没等扇下去,就被她指缝间的银针扎中,银针上有麻药,他使不上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捉住自己的手腕,然后套进镣铐里,上了锁。 “这是二十年前,皇上亲自让人为秋霓裳打造的,你把她幽禁在荣华园,没日没夜地凌虐折磨,就为了满足你的变态欲,她的双手险些在镣铐里被磨断,除了那张脸,身上的肌肤没一处完整。” 霓裳拖了把太师椅过来,坐在弘顺帝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所以你是来为她报仇的?你配么?”弘顺帝突然冷笑,眼神里满是不屑。 “你不配来质问我配不配。”她说着,轻轻笑了一下,从广袖里掏出镀金银册,这是大魏朝写传位昭的东西,由上好的天蚕丝制成,和圣旨一样,中间绣着祥云瑞鹤,两端有银色龙纹的防伪标志。 只不过,比圣旨更为华丽。 从弘顺帝的角度,能看到上面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若非他记得自己压根没写过传位昭,恐怕真会以为是自己的笔迹。 相像到弘顺帝本人都辨认不出来。 “我今日来,是想借皇上的大印一用。”霓裳冲他扬了扬诏,“传位的内容,我已经写好,就不劳烦皇上亲自操心了。” 她一面说,一面走向御案。 装玉玺的宝函被锁了,霓裳微微蹙了下眉头。 宝函锁是特质的,结构很复杂,基本没可能被撬开,锤凿不坏,刀砍不断。 弘顺帝双手被镣铐拷着,扭转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若是没有朕的钥匙,你就算把这东西扔到火里烧,它也照样不会打开,朕倒想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霓裳仔细看了宝函一眼,确定暂时打不开,也找不到钥匙,她没再着急戳上玉玺印章,折回来坐下,目光落在弘顺帝被手铐铐住的手腕上,“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荣华园的事?” 弘顺帝不想问,他当年幽禁秋霓裳,虽然对外保密,但还是有那么几个人知道的。 当年的沈岚与秋霓裳关系不错,她会派人打听也不足为。 见他不为所动,霓裳又说,“如果我告诉你,秋霓裳没死呢?” “不可能!”弘顺帝大声矢口否认。 “你都还活得好好的,她怎么舍得死?”霓裳眼神冷漠,“就算真要死,也是你先。” “沈岚,你被皇后的疯病传染了?”弘顺帝瞪着她,被针尖上的麻药药到,他站不起来。 “呵呵,我不叫沈岚,我叫,秋霓裳。” “果然疯的不轻。”弘顺帝冷嗤。 “可能吧!”霓裳说,“我要是个正常人,就不会花二十年的时间来研究蛊,更不会花二十年的时间给你炼药。” 听到这一句,弘顺帝脸色僵了僵。 这整个宫里,除了弘顺帝自己,就只有太后知道他在吃长生药,沈岚于弘顺帝而言不过是个捏在手里的棋子而已,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好,你的最后一颗药去哪了吗?”霓裳看着他青白交织的脸,心中觉得快意,“不想知道,为什么段濯每隔三年就给你送一次药?秋霓裳已经跟着他走了,他凭什么要按时来给你送药,若是真有长生药,他能不自己吃了,要留给你?” 弘顺帝心口堵得慌,抿着嘴巴,他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实。 或者说,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这世上没有长生药,只不过是把三年一送的那颗药当成了一种想长生的寄托,然后不断地麻痹自己,吃了药就能长生不老。 任何人都别在他跟前捅破这层纸,否则他马上就得发疯崩溃。 “因为你的药,是我给的啊!”霓裳挑眉,“那不是什么长生药,而是一种引子,引的,是你体内我亲手种下去的蛊。” “你胡说!”弘顺帝猩红着眼,双手上的镣铐因为挣扎而碰撞发出冷铁的声音,在这空寂寂的大殿内回响着。 霓裳笑得很欢愉,“你瞧,那只蛊它在你体内多兴奋,你越生气,它长得越快,等它完全长大,你差不多就能尝到当年秋霓裳被你绑住双手双脚大肆凌虐的时候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被幽禁的第三个月,她在荣华园里怀上第二胎,她以为,自己能因此被优待,起码,能让她见一见枭儿。 若不是还有这个信念支撑着,她早就死了。 可这个畜生,不顾她怀着身孕,不顾她已经经受不住折磨,在那种情况下强要,生生让她流产。 她恨!恨到每天都想亲手将他千刀万剐。 离开荣华园后的二十年里,人性是个什么东西,霓裳已经不知道了,只有在面对儿子的时候,她还能保持着几分理智。 傅凉枭不是奸生子,第二胎才是。 起码,她还能这样安慰自己,给自己找个能活下去的理由。 弘顺帝不相信这个疯女人的疯话,可是体内情绪确实像被什么东西大力地牵引着,他明明不想生气,不想钻牛角尖,偏偏由不得自己。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胸口似乎堵着一团随时要喷发出来的火焰,弘顺帝冲着她大声叫嚷。 “刚刚就告诉你,我叫秋霓裳,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恶鬼,找你索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43、结局篇(3)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我不信,我不信!” 弘顺帝咆哮着,“秋霓裳已经死了,你不是她。” 霓裳看着男人发疯的样子,站起身,去门边交代了几句,又回来坐下。 弘顺帝已经冷静下来,慢慢抬起头,一只眼睛被蓬乱的头发遮挡住,另外一只从发丝间露出来,表情几近癫狂,“她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帮她报仇?” “也没多少。”霓裳语气平淡地说:“就,一个皇太后的位置。” 皇太后! 弘顺帝嘴角抽搐着,“你想杀了朕?” “不,秋霓裳从不会杀人。”她说:“秋霓裳擅长的,是诛心。” 弘顺帝狂笑两声,“笑话,你以为朕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还种蛊,满口胡言乱语,真是不知所谓!祖宗几百年的基业,仅凭你一个妇人的小伎俩就想盗走,你真当朕的满朝文武是吃素的?” “他们是不是吃素,我不知道。”霓裳一脸淡定,“不过从今往后,他们的禄米俸银,都由我儿子说了算。” 弘顺帝冷哼,知道这个女人在拿话刺激他,奋力压下心头那股想发火的冲动,坚决不上她的当。 霓裳伸手,动作自然地将发丝勾到耳后,语气轻描淡写,“可能你还不知道,铁浮屠真正的主人是傅凉枭,被你宠得无法无天的皇七子,又被你亲封储位的东宫太子。” 弘顺帝蓦地瞪大了眼,凌厉的眼神剜过来。 霓裳拿出浮屠令,在他眼前晃了晃,“看见没,我儿子就是这么有野心有抱负,从小便知道要培养自己的隐秘势力,为母报仇,夺嫡争位。”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胡说!”弘顺帝仅有的耐性被狠狠揉碎,他放开声嘶吼道:“老七从小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朕让他管点事他都搞得一塌糊涂,铁浮屠怎么可能是他的?” “你看得到的时候,他不学无术,那你看不到的时候呢?”霓裳反问。 正在这时,殿外有个穿太监服饰的人走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盒子,低头道:“这是娘娘要的东西。” 说话的人中气很足,身形挺拔高大,不是这宫里的太监。 弘顺帝当即便明白过来,养心殿周围都被这毒妇给控制了。 他握紧拳头,腕上是冰凉的手铐,皮肤被上面的铁锈摩擦着,有些刺痛。 霓裳看了一眼男人手中的盒子,点点头,“去吧!” 男人找准御案的位置,缓步走了过去。 御案上,装着传国玉玺的宝函仍旧锁死,纹丝不动。 他打开手上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串钥匙来,估摸着有四五十把,每种型号的都有,对比了一下锁孔形状,男人从那一串钥匙里找出一把大致形状差不多的,然后拿出工具开始打磨配对。 一看这个人配钥匙的精妙动作,就不可能是一般的锁匠。 弘顺帝担心那张传位昭上真被沈岚这个毒妇戳上印章,挣扎着要起来,却被霓裳一把按回去。 配钥匙的男人没用多久就打开了宝函。 铁浮屠平日里的训练,方方面面都有涉及到,每个人负责的领域不太一样,但他们负责的那一项,一定是他们最擅长的。 来配钥匙的这位,他就不擅长单打独斗刺探情报,他的专长是配钥匙开锁,出任务的时候,只负责给情报部的那些人开一些机密锁。 看到玉玺被拿出来,霓裳走过去,摆手让男人退下,缓缓展开传位昭,在上面盖了印。 收起传位昭,转头看到弘顺帝满脸怒意。 她靠在御案后的架上,问他,“恨吗?” 弘顺帝没说话。 他当然恨,恨毒了这个蛇蝎女人,恨不能亲手弄死她。 “我当年被幽禁在荣华园的时候,心里的恨是你现在的十倍百倍。” 弘顺帝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 霓裳自顾自地说:“若不是遇到了段濯,请他帮忙带我离开,我的下场,只能是被你活活凌虐至死。 死的那年,我还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个地方,没机会亲眼看着你饱受折磨生不如死,好在苍天有眼,知道我的前半辈子毁在了一个畜生的手里,所以给了我这个机会重生回来讨债,你没想到吧,真正的沈岚已经死了,如今的我,不过是寄居在沈岚身体里的一缕游魂,你可以称之为,厉鬼。” 弘顺帝显然被她这番话给惊吓到,呆愣愣的半晌没反应。 每次提及往事,便等同于亲手把血淋淋的伤口再撕开,哪怕霓裳自认为已经练就了铁石心肠,也不可能毫无感触。 她做了个深呼吸,撇去心底的那层郁气,不欲再跟他多费唇舌,拿上传位昭转身就走。 殿内,弘顺帝冲天的怒吼传出来,“秋霓裳,朕杀了你!” —— 许皇后才刚被关起来,弘顺帝又疯了。 他与许皇后不一样。 许皇后是失心疯,时常自言自语,要么一个人傻笑,要么大哭,哭着让睿儿别抛下她这个当娘的。 弘顺帝则是被霓裳那可怕的“重生”二字彻底激醒了蛊虫。 醒来后第一件事,下旨让人去抄了聂家。 聂家是小郡主傅筠的婆家,她才刚嫁过去没几天。 弘顺帝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傅筠的公公,大将军聂淳当年在宫宴上见过秋霓裳之后,夸了一句:皇后娘娘真不愧为人间真绝色。 上阵杀敌的糙汉子,说话不懂委婉,耿直了些,本是一时感慨。 可那句话,却让弘顺帝如鲠在喉。 然而聂淳是为国征战的大将,弘顺帝有所顾虑,一直没能将他如何。 如今不同了,那只蛊一醒,他就跟翻旧账似的,从二十多年前开始,一件一件地翻起来。 但凡是见过秋霓裳,夸过秋霓裳长得美让他心里膈应的,统统都要杀了。 抄家旨意还没下达聂家,已经先轰动了文武百官。 所有大臣跪在养心殿外求皇上开恩。 弘顺帝穿戴整齐,走出来站在门边,先拎出两个求情最大声的老家伙,当众砍了脑袋。 一个是都察院的副都御使,一个是内阁有资历的大学士,眨眼间就从活生生的人变成被削了脑袋的尸体倒在地上。 鲜血溅了白玉石阶,寒了余下一众臣子的心。 傅凉枭“恰巧”在这个时候赶到,见弘顺帝还想下旨杀人,马上让人过去稳住,转而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文武百官,面露歉意,“父皇最近有些神志不清……” “什么神志不清?”跟聂淳一同上过战场的一位大将不服,高声嚷道:“皇上分明是疯了,副都御使和陆大学士都是廉洁奉公的好官,他说杀就杀,让我等为国征战的将士今后如何信服,如何效忠?” 又有人附议,“没错,自从皇陵事件过后,皇上便屡次罔顾百姓和朝臣性命,滥杀无辜,如此当政,我等不服!老臣提议,请太子殿下择日登基,继承大统,以振朝纲,还我大魏清明盛世!” “老臣附议。” “老臣也附议。” “臣等恭请太子殿下择日登基,还我大魏清明盛世!” …… 养心殿外,响起了文武百官齐整响亮的声音。 傅凉枭抿了抿唇,说:“父皇尚在人世,孤断然没有登基之理。” 那位大将咬牙道:“皇上的暴政已经引起百姓的恐慌,若是再不作为,各州府必定叛军四起,到时候天下大乱,再想收拾残局就晚了,还请太子殿下看在天下千万百姓的份上,择日登基。” 说完,深深伏下去,行稽首大礼。 其余朝臣见了,也跟着伏下身,洪亮的声音再度响起,“请太子殿下择日登基!” —— 皇帝仍旧在世,文武百官却在养心殿外跪请太子登基。 这样的事,有史以来头一例。 霓裳听说以后,笑了笑,看来她的传位昭是用不上了。 也好,省得将来内阁那帮老臣去细究,毕竟诏上的字迹是临摹来的,就算再像,总会有破绽。 比起奉传位昭登基日后被人查出诏有假,百官恭请太子登基似乎更为稳妥。 傅凉枭被“逼”得没辙,只好应下。 之后,百官散去,傅凉枭吩咐人清理了副都御使和陆大学士的尸体,做了清洗。 紧跟着,礼部尚就恭恭敬敬地过来跟他商讨登基大典的细节了。 这种事,傅凉枭前世便经历过一次,听礼部尚说完,自己随意提点了几句,句句划在重点上。 礼部尚告退,去了钦天监,与那边协商登基大典的日子。 傅凉枭第一时间去了钟粹宫,把这件事告诉了霓裳。 霓裳没说自己早知道了,面上笑得很温柔,“不枉我儿筹谋多年,终于得偿所愿,我心甚慰。” 傅凉枭道:“多亏了娘多年的暗中相助,否则我若是一个人拼,这一日恐怕还早。” 霓裳眉眼弯弯,不置可否。 傅凉枭又说:“等登基大典过后,便封娘为皇太后,迁居永寿宫。” 霓裳笑,“皇后可还在世呢!我若是成了太后,那她是什么?” 傅凉枭莞尔,“相信没有哪位大臣会尊奉患了失心疯的女人为一国太后,既然疯了,皇后封号就给她保留着,待在永和宫自生自灭吧!” “你父皇那边呢?”霓裳又问。 傅凉枭说:“我刚没了十一弟,还不想给他守孝,让他多活几年也好,让他眼睁睁看着我如何掌江山之权,行帝王之威。” 霓裳仔细看着傅凉枭,以前没太大感触,今日却觉得他周身的帝王威仪十足,好似天生就是做帝王的那块料。 霓裳越看越满意,想到了什么,说,“帝王之家,夺嫡之争在所难免,希望枭儿登基后,在这方面能格外的注重一下,斗了这么多年,也谋了这么多年,本宫相信,你并不想在儿子们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傅凉枭颔首,“儿臣明白。” “离忧从小就聪明,是根好苗子,只要不走歪,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傅凉枭听出来他娘有意提点他登基后早早立傅离忧为太子,他想到了前世的事,摇头道:“不急,离忧还小,待他成年又再说。” 年龄太小,终归是受不住这天大的福气,怕早早就折了。 —— 回到东宫,杜晓瑜已经摆了饭,抱着傅少安在桌前坐着等。 应该是为了一会儿能好好跟他一起吃饭,所以这会儿正在喂小家伙吃辅食。 见到傅凉枭进来,杜晓瑜面上笑盈盈的。 傅凉枭顺势捏了捏她的脸,“笑什么?” “为你高兴啊!”杜晓瑜舀了一勺土豆泥喂到小家伙嘴里,语气听起来很松快。 “看来你都知道了。”傅凉枭说。 “宫里是什么地方,有点风吹草动,马上就能传得人尽皆知,我是你的太子妃,能不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吗?”杜晓瑜抬起头来,看着他,“乐坏了吧?” “嗯。”傅凉枭颔首,“当了皇帝,三宫六院,能不乐吗?” 杜晓瑜翻个白眼,“太子殿下都一把年纪入过土的人了,你还能操劳得动几个?” 傅凉枭拉过她的手,语气温醇,“别的我不知道,不过操劳你一个小丫头,还不成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44、结局篇(4)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傅凉枭在杜晓瑜身旁坐下来,问:“怀笙今日有没有哭闹?” 杜晓瑜摇头,“他还不到认生的月份,只是刚过来的那几日折腾些,如今好多了,这不,刚刚让奶娘喂了奶,离忧在宝宝房陪着他玩。” 傅凉枭想到霓裳说的那些话,提了一句,“母妃的意思,是让我登基之后尽快立太子,免得将来再出现夺嫡的事。” 杜晓瑜不赞同,“除非是你真想三宫六院怕其他妃嫔的儿子生出异心,否则没必要这么早就立储。孩子还小,被立为储君,就等同于小小年纪肩上便担了重任,我希望我的孩子们都能好好地享受童年,而不是被压榨完所有的欢乐时光,每一天都在紧张的学习中度过,导致身心俱疲。学习虽然重要,但我更想他们能健康地成长。” 话到最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叹气,“如果是娘坚持的话,那你自己做决定好了。” 她是真的不想他每天为了婆婆和她两头为难。 当了帝王,就意味着肩上的责任重了,从今往后要负担的不仅仅是她和孩子,还有全天下千千万万的子民,如果每天劳碌之余还得因为婆媳之间的事头疼,时间一久,他也会累,夫妻之间生出嫌隙在所难免。 杜晓瑜想的是,哪怕做了皇家夫妻,也希望能尽量过出平凡人家的温馨日子,少些争斗,少些磕碰摩擦。 傅凉枭眼底有缱绻的笑意,握着她拿调羹那只手的手背,开口说:“我当时就回绝了,告诉她,就算要立太子,也得等离忧成年再说。” 杜晓瑜讶异地看着他,“那娘怎么说,有没有生气?” “你觉得娘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 杜晓瑜没接腔,从他手心抽回自己的手,放下调羹,低头拿出帕子给儿子擦嘴。 傅凉枭知道歇山亭的事,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介怀,没再继续这个敏感的话题,转而说起了登基大典的相关事宜。 “登基大典过后,就是皇后的册封大典了。”他说:“可能这两日,礼部便会安排司衣局的人来给你量身做皇后朝服、礼服和吉服,也会告诉你册封当天该做些什么。” 杜晓瑜问他,“过程是不是很繁杂?” “可能有点。”傅凉枭颔首,“不过,能减省的环节,我会尽量省去,否则要真原封不动的来,你恐怕会吃不消。” 杜晓瑜嘴角弯了弯,“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受累。” 傅凉枭看了一眼她怀里吃饱喝足的小家伙,说:“抱去隔壁吧,离忧在那儿,让他看着,你该吃饭了。” 杜晓瑜正准备起身,怀里的小家伙就被傅凉枭给接了过去,男人身形高大,双腿修长,几步就跨出了门槛,把少安放到宝宝房的毛绒地毯上凭他爬。 还顺带看了傅怀笙一眼。 傅怀笙虽然也肉肉的,但比起傅离忧和傅少安几个月大的时候,还是瘦巴了点,尤其是想到这孩子前不久才刚刚没了亲生爹娘,傅凉枭难免觉得心疼,嘱咐傅离忧,“好好看着两个弟弟。” 傅离忧“哦”一声,头也没回,继续给傅怀笙摇拨浪鼓。 少安是个安静的性子,坐在地毯上就那么看着哥哥给怀笙弟弟摇拨浪鼓,眼珠子跟着拨浪鼓上的金珠一晃一晃的,把自己晃得头晕眼花。 傅凉枭嘱咐傅离忧看着两个弟弟,只是想让他从小开始明白哥哥有照顾弟弟的责任和义务,并不指望他一个两岁半的孩子真的能做什么,所以出去后还让静嬷嬷守在外头看着,以防发生什么紧急情况。 傅凉枭回到正殿。 杜晓瑜已经等不及先动了筷。 傅凉枭坐下来,看着她很有食欲的吃相,笑问:“饿了?” “嗯。”杜晓瑜边点头边塞了块冬笋进嘴里。 今天上午,她什么都没做,光伺候三个小家伙了。 先排着队洗澡抹香膏换衣裳,之后哄怀笙睡觉,再之后给傅离忧讲解千字文,最后给傅少安喂辅食。 刚起床那会儿,她只简单喝了点粥,到了现在,早消化完了。 傅凉枭说:“照顾孩子的事,你大可以交给下人去做,没必要全往自个身上揽,东宫里的下人,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不会出差错。” 杜晓瑜咽下口中的饭菜,说:“我怕下人伺候得不够精细。” 对上这样倔强的小女人,傅凉枭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照顾三个孩子身体会吃不消,你自己都是要人伺候的,怎么兼顾得过来?” “有静嬷嬷帮着,也还好。”杜晓瑜微笑说:“左不过,也就这段日子的事儿了,等行了册封礼,我还真不能每天这么伺候三个小祖宗,到时候再交给嬷嬷们。” 傅凉枭嗯一声,“觉得吃力就别硬撑着,带孩子很辛苦的。” 杜晓瑜心说,辛苦是辛苦,可是心里面很充实,很甜蜜。 在东宫的这些日子,她没什么闲情逸致去做些赏花之类附庸风雅的事,每天都想亲手把孩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让他们第一眼看上去就招人疼。 虽然有的时候少安和怀笙一起哭的确头疼,可正是这样的哭声,让这充满阴谋算计的皇宫里,多了几分生气,不至于把人憋疯。 吃了饭,杜晓瑜问傅凉枭,“宁王府那边的丧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傅凉枭说,“尸身已经入殓,我昨日亲自盖的棺,你要去吊唁么?” “嗯。”杜晓瑜点头,傅凉睿怎么说也救了她一场,死前把儿子都托付给她了,如今他就快出殡,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的。 “那带上怀笙吧!”傅凉枭没阻止她去送宁王最后一程,“他生父生母要走了,让他去送最后一程,从此瞒住他的身世。” 杜晓瑜想到那个还一无所知的小婴儿,鼻头有些泛酸。 宁王夫妇出殡这一日,杜晓瑜带着傅怀笙去上香。 小婴儿还不能磕头,杜晓瑜便抱着他,在两具棺木前各鞠了三下躬。 傅怀笙像是感应到爹娘要永远地离开他了,在灵堂内就哭了起来。 杜晓瑜听得撕心裂肺,忙把孩子抱出来,眼圈泛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45、结局篇(5)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灵堂阴气过重,婴儿不宜久待,杜晓瑜上完香,准备先抱着傅怀笙去外面的马车上等傅凉枭,刚走到大门口,见一人形容狼狈,跌跌撞撞地进来。 仔细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许如眉。 杜晓瑜见她走路的姿态,生怕她殃及到自己怀里的小婴儿,忙闪身到一旁。 许如眉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好似压根就没看见杜晓瑜,更别提行礼了,跨过门槛之后,一股脑地朝着灵堂去,被外面的守卫拦住,告诉他太子殿下在里面,闲杂人等禁止擅闯。 许如眉这时候哪还顾得上什么太子不太子的,两只胳膊被架起来,她死活不肯走,眼巴巴地瞅着灵堂,喉头一哽,泪就落了下来。 守卫认出她是许家的姑娘,刚被宁王休了没多久的那位侧妃,有些为难。 许如眉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再见傅凉睿一面,往日里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甩脱守卫的手,直直跪了下去,对着里面的傅凉枭磕头,大声道:“太子殿下,求你让我见王爷最后一面吧!” 前来吊唁的部分人,之前在许丞相的葬礼上见过许如眉,知道她和宁王之间早就划得清清楚楚,不知道她今日来所为何事,不过老话都说人死如灯灭。 生前再有多少恩怨,人死后,哪怕心有不甘,也该一笔勾销了。 因此,没有几个人排斥许如眉的到来,都觉得好歹夫妻一场,如今人走了,不管出于何种立场何种身份,她不来看一眼送一程说不过去,来了也是理所应当。 里面的傅凉枭听到动静,缓步走了出来。 看到笔直跪在外面泣不成声的许如眉,他神色如常,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淡淡道:“进去吧!” 许如眉给他叩了个头,起身后不管不顾地往灵堂里冲。 灵堂里停着两具棺木,都已经盖了棺,许如眉看不到傅凉睿的遗容。 她听人说,傅凉睿摔下悬崖,虽不至于粉身碎骨,却也是残肢断臂,是太子让入殓师去拼凑完整的,否则如今棺木里的,就不是全尸了。 可即便知道他面目全非,许如眉还是想见他最后一面。 想到这里,她转头看着灵堂外傅凉枭挺拔的背影,沉默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缓出声,“能不能,开棺让我看看他?” 傅凉枭闻言转过身来,目光在许如眉的脸上停顿一瞬,尔后摇头,“已经盖棺,不可能再开棺的,宁王需要安息。” “我只看一眼,就一眼。”许如眉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地祈求道:“不管他摔成什么样,不管他还是不是我印象中丰神俊逸的表哥,我都想见见他。” 傅凉枭沉默。 这时,许老太太拄着拐杖进门来,眉目含着厉色,瞪向许如眉,“你又想闹什么?” 许如眉脸色灰败,傅凉睿死了,她的心也跟着死了,不管是谁,她都不想跟他们闹,她真的只是想见他最后一面,哪怕里面是血淋淋的一堆碎骨。 “祖母。”许如眉低下头,泪如雨落,“孙女只是想见见他。” 许老太太听到这一句,喉头突然就哽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许如眉和傅凉睿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在来宁王府的路上,许如眉就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实情。 许老太太也是今日才知道,许如眉原来隐瞒了这么多事,而自己这个外孙子一直没说,背了好几年的黑锅,甚至是戴了好几年的绿帽。 刚才在马车里,她就劈头盖脸地骂了许如眉一顿。 该出的气,早就出了。 如今站在外孙的棺木前,看着许如眉这副模样,她突然觉得心酸。 本来是好好的一段姻缘,生生阴差阳错给拧成了这样。 她素来了解许如眉,自小娇生惯养,脑子不及许如月,明明是大家闺秀,却一身的小家子气,爱挑弄是非。 如今能为了一个死人这样示弱,可见对傅凉睿是真上了心。 默默叹息一声,许老太太回过头,对上傅凉枭的视线,尔后把拐杖递给一旁跟来的嬷嬷,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老身一辈子没求过殿下,今日厚颜,给孙女求这个情。” 傅凉枭递了个眼神给李忠。 李忠忙走过来扶起老人家。 傅凉枭这才开腔,“既然老夫人也想送送外孙,那就,开棺吧!” 说完,负着双手走了出去,把灵堂留给那对祖孙。 傅凉睿的尸身是他亲眼看着缝合入殓的,心里有阴影,不忍再面对一次。 许如眉跪在傅凉睿的棺木旁,眼睁睁看着小公公们打开棺盖,当看到里面已经面目全非的男人,她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巴失声痛哭起来。 许老太太梗着脖子,抬起袖摁了摁眼角。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才当了爹的人,这么快就陨了命。 先是丧夫,跟着外孙出事,女儿也疯了,许老太太脸上的皱纹刻得很深,满面沧桑。 这时,许如眉的声音在棺木那头响起,“傅凉睿,你生前总觉得我脏了身子配不上你,我也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可我喜欢你的那颗心,它是干净的,如果你嫌弃这副身子不干净,那我便不要了,你要走,我陪你。” 说完,还不等许老夫人反应过来,许如眉猛地往前一扑,脑袋磕在棺盖角上。 等许老夫人大声叫喊的时候,人已经气绝。 于是灵堂里乱了起来。 —— 傅凉枭刚才退出灵堂,并没有等在外面,而是直接出了大门,因为打听到太子妃抱着孩子上了马车。 傅凉枭出来的时候,马车帘子紧紧闭着,里面没什么动静。 他站在外面,轻轻唤了一声,“筱筱。” 里面很快传来杜晓瑜的应答,“我在。” “我让人先送你回去。”傅凉枭道:“出殡仪式还没正式开始,我恐怕得傍晚才能回家,你已经来过,礼数到位就成,没必要在这儿待着。” 杜晓瑜嗯嗯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刚才看到你在忙,没空跟你打声招呼,就想着再等一会儿,等你得空了,我再跟你道个别。” 傅凉枭轻笑着,“都老夫老妻了,还讲究这个,你派个人来说一声,也不碍事。” 杜晓瑜不赞同,“别总说老夫老妻,我还想跟你把每一天都过成新婚呢,那天去吃卤煮火烧,你没听那个小摊的老板说吗?咱们俩看起来像新婚夫妻,三年都坚持下来了,再坚持三十年,四十年,到我们都头发花白走不动道,还是新婚夫妻。” 傅凉枭说不过她,只是嘴角微微勾起。 杜晓瑜突然掀开帘子,目光含笑地看着他。 傅凉枭问:“还有事么?” “有。”杜晓瑜说:“你过来我悄悄说给你听。” 傅凉枭心中有疑惑,却没有及时问出口,听话地走过来,微微俯下身,想听她说什么悄悄话。 杜晓瑜探出半个脑袋,在他俯身靠近的时候趁机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笑得眉眼弯弯,“好了,我走了,你回去忙吧!” 傅凉枭摸了摸脸上被她亲过的地方,直起身,“让我过来,就是为了亲这一下?” 杜晓瑜扬起眉梢,一副“不然你以为呢”的眼神。 傅凉枭失笑,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嘱咐道:“路上小心些,记得按时吃午饭,晚饭不必等我。” “好。”杜晓瑜正想吩咐赶车的小公公走人,宁王府的大管家突然急匆匆地出来,附在傅凉枭耳边说了几句话。 傅凉枭微微蹙了下眉头。 杜晓瑜把快要放下的帘子掀回去,问他,“怎么了?” 傅凉枭道:“出了点状况,不算太严重,你先走,我会处理好的。” 那样醇厚的语气,配上温柔宠溺的眼神,让人很难去怀疑他办事的能力。 无形中带来的安全感,填充着她心里的每一寸缝隙。 “真的不严重吗?”哪怕知道他一定会妥善处理,她还是忍不住问。 傅凉枭听笑了,“怎么,不放心我?” 杜晓瑜马上坐正身子,“那你不要我,我就回去了。” 傅凉枭揉着额角,“又胡说八道。” 杜晓瑜冲他扮了个鬼脸,抱紧怀里的小婴儿,吩咐小公公启程。 芸娘死后,傅凉枭重新安排人在暗中保护她,不用担心这一路上会出状况。 目送着马车走远,傅凉枭才折回去。 灵堂内,许如眉的尸身直挺挺地躺在棺木前,额头上是大片血迹。 前来吊唁的许如眉她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倒是许家的其他男人,频频皱眉。 许如眉已经和宁王府再无瓜葛,如今跑来宁王夫妇的葬礼上自戕,传出去终归不好听。 看到傅凉枭远远走过来,许如眉他爹低喝一声,瞪了许如眉的娘一眼,“哭什么哭,还不赶紧的把人给弄出去!” 没了丞相,没了许皇后,没了宁王,许家如今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若是太子因为这件事揪着许家不放,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许如眉的娘反应过来,立即叫上几个婆子,七手八脚地把许如眉的尸身抬出去。 傅凉枭到门边的时候看到这一幕,没说什么。 抬着尸身往他跟前走过的那几个婆子却一个个心里敲着鼓,怕得不行。 棺木旁的血迹已经被擦干净。 傅凉枭抬步进去,所有人都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 尤其是许家那几位男人,看向傅凉枭的眼神明显带着几分敬畏。 没办法,大势所趋,灵堂内这位是百官所向,民心所向的帝王,登基大典不过是走个形式,现在跪地高呼一声皇上万岁都不为过。 灵堂上见血,本来是犯忌讳的事,不过傅凉枭瞧着许家的人还有点脑子,知道自己善了。 他扫了一眼那两具并排停放的棺木,尔后收回视线,佯装不知情,没说什么,只是吩咐白事知宾,“看准时辰起灵,别误了吉时。” 许家人见他不追究,暗暗松了口气。 —— 杜晓瑜回到东宫,把傅怀笙头上的孝帽摘下来,拧了热毛巾给他擦擦小脸。 小婴儿之前哭抽了,这会还在打哭嗝,柔弱无骨的小手紧紧攥着杜晓瑜胸前的衣襟,双眼盯着她看,像是在辨认什么。 杜晓瑜放下毛巾,伸手碰碰他的鼻尖,说:“多看会儿,好好记住,以后,我便你的娘亲,听到没?” 小婴儿像是听懂了一般,将脸贴到她怀里拱了拱。 杜晓瑜忙唤了奶娘来。 给他喂过奶,才算是彻底乖下来。 小婴儿忘性大,这会子大概已经不记得自己之前在灵堂哭什么了,傅离忧来逗弄他的时候,又咯咯笑了起来。 杜晓瑜在内室支了张桌抄经文,三个宝宝都没去宝宝房,在内室。 傅少安坐在榻上,傅怀笙睡在摇篮里,傅离忧正在逗傅怀笙。 听着孩子咯咯的欢乐笑声,杜晓瑜想到这会儿可能已经起灵的宁王夫妇棺木,不禁悲从心来。 皇权残酷,以前一直都是听别人说的多,自己见的少,哪怕是靖王和康王被流放那会儿,她都没有过这样深刻的体会。 宁王是让她觉得最揪心的一个。 揪心于宁王这个人,他跟傅凉枭一样有野心,同样懂得隐忍筹谋,更是个三观正有责任心的男人,可他错生在了皇家,错在跟傅凉枭同一个姓。 他的肩上,背负着母族的期望,任何人都不允许他在夺权这条道上有片刻的松懈,因为他是皇后嫡子,注定了是不能做皇帝就得沦为阶下囚的人。 所以哪怕知道最后会拼得头破血流,他还是不能停下来喘口气。 杜晓瑜不知道如果没有这场谋杀,他会以怎样的结局而告终,但她的的确确不愿意他以这样的方式永远离开人世。 “娘亲,你怎么了?”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软软的小手捏着,杜晓瑜才回过神来,见到面前的儿子,扯了扯唇角,“娘亲没事。” 傅离忧指了指案上。 杜晓瑜低头,见抄了几行经文的宣纸上晕开了一大滴墨汁。 她无奈摇头,把宣纸揉成团,重新取了一张,开始专心抄写经文。 —— 傅凉枭果然如他所说,天色擦黑才回来。 杜晓瑜问:“出殡顺利吗?” 傅凉枭说,“到园寝的时候,下了场小雨,有些打滑,不过也还好,总算是顺利下葬了。” “那就好。”听到事情办妥,杜晓瑜高悬的心落了下来,又问他吃过饭没,傅凉枭说还没来得及,她马上让人去传饭。 因为傅凉睿的事,两人都没什么胃口,主要是考虑到了傅离忧,正在长个的年纪,不吃饭不行,而作为父母,要给他树立正面形象,所以基本不当着傅离忧的面说宁王夫妇的事,只是陪着他吃饭,等他回了宝宝房,傅凉枭才像是随意地提了一句,“许如眉在宁王夫妇的葬礼上自戕了,看样子,应该是撞棺。” 杜晓瑜给他倒茶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又接着倒,嘴里说:“是有些意外,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不管许如眉失身给了谁,在外人眼里,她都是跟过宁王的女人,最后还被休回了娘家。 如果说宁王在世时她还抱有侥幸心理复合的话,那么宁王一死,她只有出家这一条生路。 杜晓瑜算不上多了解许如眉,不过撇去别的,她敢撞棺追随宁王而去,说明心里还是有些在意这个男人的,也算是许如眉身上唯一的闪光点吧! —— 正月办完宁王的丧事,傅凉枭二月便登基了。 杜晓瑜后来回想,都有些记不大清当天的仪程,她只记得,自己穿着皇后朝服,顶着沉重的凤冠,在百官的跪迎下,踩着御道,一步一步走到奉天殿。 等在那里的男人,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长身挺拔,修眉俊目,面上含着浅浅的笑,伸手握住她的指尖。 帝后落座的那一刻,奉天殿外传来洪亮而又整齐的声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杜晓瑜看着外面伏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突然体会到了何为立于千万人之上的君临天下。 身旁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所思所想,握着她指尖的手微微收紧,声线低缓而醇厚,“哪怕我是帝王,也没有高处不胜寒,只有你我,一心一意同欢笑。” 杜晓瑜回望着他,目光放柔,揶揄地笑了一下,“皇上所言,臣妾可是要记一辈子的。” 傅凉枭动了动小指,在百官的注视下偷偷与她的小指勾了勾,“最好能记到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都别忘了。” “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46、结局篇(6)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登基大典这一日,还出了另一桩事:已经迁居建章宫一段日子的太上皇突然亲笔写下罪己诏,让人送来给帝后。 罪己诏上详细说了他当年是如何因为猜忌幽禁了孝洁皇后,又是如何为了长生药将她送出去,最后等东窗事发,又把孝洁皇后推出来做替罪羊。 罪己诏一出,本就对太上皇大失所望的臣民更是彻底寒了心。 没人知道,他在建章宫内被蛊折磨得生不如死,生气的时候想杀光所有人,夜深人静的时候浑身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恐惧,害怕装在沈岚壳子里的那只厉鬼来找他报仇,愧疚的时候,恨不能时光倒流,将这一切过错全部抹平。 —— 新帝登基,一般都会进行一些恩赦。 傅凉枭也不例外。 大赦天下倒是没有,因为考虑到监狱里很多作奸犯科的囚徒是民间毒瘤,一旦贸然放出来,会给百姓带来危害。 所以关于历任新帝登基都会大赦天下这一条,在傅凉枭这里就没通过,他只是下令酌情给监狱里的犯人减刑,无期变有期,有期减量。 至于外面。 先是加设恩科考试,再让庶常馆提前散馆。 也就意味着张老头和丁文志所在的庶常馆三年一考核会提前。 跟这二人一届的庶吉士们听说以后,纷纷高兴坏了,越发的用功读。 这段日子的庶常馆,那种紧张状态就跟后世高考前差不多,每个人都在为前程拼搏。 提前散馆是因为新帝登基,所以他们捞了个大便宜,不用苦等三年,只要这次把握得好,就能升级,正式成为翰林院里拿俸银禄米的在编官员。 入了翰林院,便可以开始熬资历了,只要做事谨慎不出差错,混个几十年入内阁不成问题。 而把握不好的,就得被外放出去小地方做官,要想从县一级的地方官熬到京城里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可见,留在京城是每个庶吉士人生的重要转机,多少人想要争取这个机会可想而知。 —— 接下来,册封皇贵妃为皇太后,封号端懿,而庄敏皇太后则直接升为太皇太后。 得知太上皇以罪己诏自爆当年的黑历史,太皇太后气得食不下咽,已经不想再插手宫里的任何事,每日里吃斋念佛,指望着能在佛祖跟前为儿子多多赎清些罪孽。 再之后,为秋家平反,恢复定国公爵位,只不过,爵位是直接传给世孙秋敏凡,入朝参政。 秋老爷子基本就是闲赋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待遇,他老人家乐得自在,反正只要当上皇帝的是他外孙,谁继承国公之位都不打紧。 圣旨下达,秋家没多久又迁居回了京城。 作为补偿,新帝赏赐了不少金银。 一时之间,巴结讨好的人络绎不绝。 而万景园被御封为皇家宫苑,作为国丈府的杜家,直接被送上了热门话题,甚至有人厚颜上门找杜程松讨教经验,问他老人家是咋培养皇后的。 杜程松一听,顿时吹胡子瞪眼,“教给你你还不得唆使你女儿去祸害我外孙?去去去,哪凉快哪待着去!” 众人:“……” —— 皇后杜晓瑜搬进了翊坤宫。 翊坤宫建在子午线上,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宫。 之前给许皇后住的承乾宫和永和宫,都不在中轴线。 翊坤宫虽然被烧过,但早几年已经翻修好,日日有人打扫,再加上傅凉枭登基以后有让人重新装潢,如今完全看不到被烧过的痕迹,入目一片富丽堂皇。 为了投她所好,傅凉枭还在御花园里专门弄了一处药园,之前的东宫药园虽然没封,但因为不住那个地方了,总不能老往那边跑,只是安排几个人看顾着,其余人全都来御花园这边的药园里帮忙。 杜晓瑜想起张老头的妻子来,招入东宫的这批人里,数她手脚最为勤快,平时话不多,吃完饭就认真干活。 杜晓瑜从未正式见过她们。 某日趁着得闲,让那帮管药园的妇人来觐见。 出身乡野的妇人们没见过什么世面,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惹得皇后娘娘大怒,一个个净顾着低头惶恐了。 杜晓瑜也不勉强她们,只是说了些勉力的话,每个人给了些赏赐,最后屏退其他人,单独把李婆子留下来。 李婆子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等那些人出去以后,她就止不住地颤抖。 杜晓瑜和善地笑笑,说:“你不必惊慌,本宫单独见你,是因为听皇上说起过,你的夫君在庶常馆做庶吉士。” 李婆子目瞪口呆,“皇……皇上在娘娘面前提起过民妇的夫君?” 杜晓瑜笑着点点头。 李婆子惊得说不出话。 杜晓瑜又说:“庶常馆要散馆考试了,这次考核之后,不管能不能留在京城,张夫人都不适合再待在宫里做事。” 这个李婆子知道,前几日她家老头子刚跟她商量过,问她能不能找个机会把宫里的事情给辞了,因为散馆以后,连他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去是留,万一考瘸了,要去地方上任职,她这边又拖拉着,耽误事儿。 李婆子正琢磨着怎么跟管事嬷嬷开这个口,没成想刚打瞌睡,皇后娘娘就贴心地送来了枕头。 李婆子受宠若惊,跪在地上给杜晓瑜磕了好几个响头。 杜晓瑜让宫女去把她搀扶起来,又以她做事踏实勤快为由,赏了二百两银子。 李婆子感激得涕零泪下,收拾东西回去以后,一个劲地在她家老头跟前夸皇后娘娘的好,还说日后他要是做了官,一定要做个好官,好好报效朝廷,报答皇后娘娘。 张老头也没想到自家老妻会有这等好运气,愣愣地直点头。 —— 庶常馆的散馆考试在三月份。 成绩下来以后,张老头和丁文志被正式选入翰林院,做了正七品翰林院编修。 负责史纂修,给皇帝讲经。 虽然是翰林院的底层官,却也是与皇帝接触机会较多的一个职位。 傅凉枭登基以后,改年号为晋元。 某天,批阅完奏折闲来无事,傅凉枭让李忠去翰林院传一位侍读来讲经。 李忠去的时候,翰林院一众人你推我搡,全都不敢冒头,因为晓得这位新帝脾气不好,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得龙颜大怒,所以一个个缩着脖子装鸵鸟。 不管在什么地方,欺负打压新人的现象永远存在,翰林院也不例外,别看这里头都是文人,暗藏心思的还是不少。 张老头和丁文志是这一届散馆考核选进来的新人,翰林院其他人跟他们俩不熟,看着老的不好欺负,就欺负小的。 于是有好几个把丁文志推出来,让他去给晋元帝讲经。 这事儿掌院学士不知情,他在正厅里招待太监总管李忠。 等见到那边带过来的人是丁文志,掌院学士愣了一下,当着李公公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是勉励他好好讲,还说这是新帝登基以来头一回传翰林院的人去讲经,要是讲的好了,龙心大悦,对他只有好处没坏处。 丁文志知道晋元帝就是杜晓瑜的夫君,他之前一直想拜访没拜访上的楚王,心里虽然有些忐忑,但还算镇定,跟着李公公去了乾清宫。 傅凉枭一手撑着侧脸,一手捧着本,页翻开,挡了大半张脸。 丁文志进去以后,没敢抬头看天子,直接在地上跪了。 傅凉枭姿势都没换,让他平身,语气虽轻,却透着常年的积威,让人光是听听声音就不敢在他跟前放肆。 等丁文志起来以后,傅凉枭让他讲《春秋》。 四五经,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见解,通常皇帝会传翰林院的侍读来讲经,就是想从这些进士嘴里听到不同角度的理解,继而选其精华进行融会贯通,上升到国政上去。 丁文志应了声是,然后开始按照自己的理解给晋元帝讲《春秋》。 傅凉枭一直保持着看的姿势,丁文志又是躬身站在一旁,全程没看到晋元帝的脸。 等他讲完,发现晋元帝陷入了沉默。 他抬了抬眼,看不到晋元帝是什么表情,心里顿时忐忑起来。 “讲完了?”半晌,傅凉枭问。 “讲完了。”丁文志回答。 “讲得不错。”傅凉枭合上页,将线装放在御案上,抬眼看他,“若是朕没记错,你是去年的新科进士吧?” 丁文志低着脑袋,说:“是,微臣去年才刚考中的进士,被馆选入庶常馆,今年承蒙皇上开恩,提前散馆,前不久因为考核成绩过关,才入的翰林院。” 傅凉枭眼底有几分兴味,“才入的翰林院,怎么就做起侍读来了?” 丁文志顿时跪在地上,因为紧张,出了一手心的汗。 翰林官也是有品级的,像丁文志这种刚进去的正七品底层官,平日里只负责修修年代久远的那些史,给皇帝讲经是正六品侍读的职责所在。 暗暗组织了一下语言,丁文志道:“负责给皇上讲经的那位侍读身子不适,临时让微臣来顶上,所以……” 他没敢说自己是被那帮人给坑了。 “起来吧!”傅凉枭抬了抬手。 听出皇上没有责怪的意思,丁文志暗暗捏了把冷汗,起身的时候不经意瞟到晋元帝的容貌,一时之间愣在了当场。 ------题外话------ 明天再交代一下花珀的寓意和零零碎碎的情节,文文差不多就完结了,如果还有什么地方遗漏,亲们可以在评论区提出来,衣衣好及时补上^_^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47、结局篇(7)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傅凉枭察觉到异样,再度抬眼看他,问:“怎么了?” 丁文志马上反应过来,摇头,“没事。” 若不是亲眼所见,丁文志怎么都不会相信,晋元帝的容貌竟会与当初在乡下跟杜晓瑜定亲的阿福如此相似。 那桩亲事,虽然当时有不少村里人作见证,但终究是没作数。 一来,阿福后来不见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二来,杜晓瑜被接回了京城。 按照杜家的说法,亲生爹娘没有在场,不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承认婚事。 所以最后就这么不了了之。 早几年丁文志知道杜晓瑜被带回京城阿福也不见了的时候,给家里的信上多次强调让他们务必想办法解释清楚那二人的事,别让乡下人胡编乱造起谣言。 否则晓瑜妹妹做了大户人家的小姐,以后要是被人查出来在乡下与人订过亲,名誉肯定受损,对将来的亲事也大有影响。 后来杜晓瑜嫁入了楚王府,乡下人舌头再长也知道亲王不是他们能随便议论的,再加上丁文志那个当镇长的爹做了妥善处理,所以那件事解决得还算圆满,这么多年过去,除了个别,基本没什么人传杜晓瑜的事。 如今见到晋元帝,丁文志虽然有一种见到哑巴阿福的错觉,心里却明白,一个是村野猎户,一个是君临天下的帝王,怎么都不可能是同一个人,所以越发不敢提阿福的事,怕引起晋元帝猜忌。 潜意识里却忍不住去想,晓瑜妹妹是不是把晋元帝当成了阿福的替身。 傅凉枭从丁文志恍惚的神情猜出他可能是看到自己想起阿福了,不过他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毕竟身份摆在那儿,若是解释,只会引得丁文志惶恐。 再加上这种事不能传回乡下,否则肯定会再度引起轰动。 敛了思绪,傅凉枭缓声道:“朕听皇后说,你的家人还没接到京城来安置?” 丁文志颔首,“之前只是庶吉士,没什么俸禄,就没敢把家人接来,如今正式入了翰林院,微臣正有此打算。” 傅凉枭说,“从京城去汾州再打个回转可不算近,翰林院没有这么长的假期吧?” 丁文志道:“和微臣一届的张大人,他的老妻就是自己找来京城的,微臣打算效仿他,给家中去封信,让爹娘兄嫂商议一番,择日启程上京。” 傅凉枭颔首,镇长虽然在地方上有说话的权利,但比起培养将来能入内阁的重臣,一个镇长之位微不足道,丁大庆若是个有远见的,该当想到这一层,不应囿于眼前的微薄利益而舍不得镇长之位继续待在乡下。 毕竟在那种小地方,镇长谁都有机会当,内阁重臣却不是家家都出得起的。 诚如掌院学士所说,新帝头一回传翰林院的人来讲经,喜忧掺半,要么一飞冲天,要么前头的十年寒窗付诸东流。 傅凉枭并非看在杜晓瑜的面子上,而是真心觉得丁文志见解独到,所以临走前对他说:“朕看你经文讲得不错,但愿往后朕能随传随到,而不是事到临头身子不适。” 丁文志听出晋元帝看穿了那位侍读的小伎俩,心里有些发慌,耳边听得傅凉枭又道:“即日起,升你为正六品侍读,至于之前那位,让他明日就不用来了。” 傅凉枭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作为臣子的丁文志却早就惨白了脸。 连升两级,对于待在翰林院这个清水衙门里面熬资历的一众文臣而言,那是可遇不可求的运气,丁文志却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都说伴君如伴虎,他今日算是彻底见识到了。 一句话能让你踩着别人连跳两级,同样的,也能一句话就将你十年寒窗苦读的心血蹉碾成粉末。 听说那位侍读在翰林院熬了快五年才升到这个位置,如果知道因为自己装病直接被皇上点名罢免,估计要悔得吐血。 丁文志晚上回到自己买的小院,很快给家中写了信,委托人带回去。 知道是去年的新科进士,今年就入了翰林院的丁大人让带信回乡,帮忙带信的人觉得脸上十分有光,路上没耽搁,半个月就将信带到了汾州渔阳县桃源镇。 丁父看了以后,晚饭过后把一大家子人聚在一块儿商议。 胡氏的意思,全凭丁父决定,他要留在汾州,她就跟着留下,他要上京,那她也跟着上京。 丁文章不太懂这些,问他爹:“文志现在这个官职,能养活咱们全家人吗?” 廉氏也在想,毕竟去了京城,就没地可种了,听说那种地方,连棵白菜都要过钱买,他们家安生又在开蒙,每年读都是一笔开支,这要是去了京城,总不能一大家子人全指望着刚入朝的小叔过活吧? 丁父陷入了沉默,许久才说:“我和你娘这些年攒了些积蓄,如果你们不乐意跟着去京城,我就把那些银钱平分,一半给你们,一半我们带着上京帮衬文志。” 丁文章忙说,“爹,我不是那意思。” 平分老人的钱,这不就是变相分家吗? 哪有父母还在世就分家的,张老头家那三个儿子就是因为二老还在世闹着分家,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好几年。 他只是担心自己拖家带口地入京会拖累文志,倒没想过要分家。 胡氏却觉得丁父说得有道理,“文志刚当上翰林官,每年的俸禄恐怕还比不上你们帮着皇……那位看管药田和果园来得多,你爹也不是逼着你们分家的意思,毕竟你们家两个儿子,会担心银钱使不开的问题也正常。再说,我这二孙子都还没满周岁,怎么去那么远的地方,你们小两口合计合计吧,要是乐意跟着去京城了,我和你爹不会阻拦,要是想在乡下多留两年等孩子长大些,也随你们的便,到时候把银钱匀一些给你们盖房。” 丁文章私下里和廉氏商议了一番,觉得就这么去京城不保险,就算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该等他长大些才能跑那么远。 于是商议过后,丁文章一家继续留在汾州,丁父和胡氏先上京。 至于镇长由谁接替,丁父隔天就向县里申请了。 丁文志考中进士的消息,在渔阳县已经不是秘密。 林县令听说丁镇长的儿子这么快就过了散馆考核入翰林院,羡慕得不行,在替换镇长这事儿上就格外的上心,没多久就帮着办妥了。 丁文章夫妻搬回了白头村,暂时住在杜晓瑜的宅子里,准备过段日子自己起房子。 丁父和胡氏拿着分剩下的那部分银子,赶赴京城与儿子汇合。 收到爹娘要上京的回信,丁文志没多久就把自己现在住的那套小院转手卖了出去,重新购置了大一些的二进宅院。 丁文志爹娘来了以后,他也没跟他们说晋元帝与阿福长得很像的事,日子就这么简单而平静地过着。 —— 朝局初定,朝臣们管完国事就想管管皇帝的家事,有几个不怕死的,直接进谏说皇上该选秀了。 傅凉枭当上皇帝以后,性子越发深沉,让人捉摸不透,换做以前遇上这种事,他能直接开口否决,但这次没有,一口应下,选秀就选秀。 消息传到翊坤宫的时候,杜晓瑜正在插花。 静嬷嬷说:“因为是新帝头一次选秀,秀女人数不少,到时候被选中册封的主子肯定也不少,娘娘要做好准备。” 她知道,皇后娘娘一直想跟皇上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这种事在皇家怎么可能呢? 别说皇家不可能,就是普通人家都难,要知道,不是谁都有许如月那样的好福气得丈夫允诺一生只娶一妻的。 如今皇上答应了选秀,那就是最好的证明。 哪怕皇上以前给过娘娘什么承诺,也改变不了男人易变心的现实,尤其是皇上这样高高在上的天子,他能稳坐江山,自然希望拥美无数。 杜晓瑜听着静嬷嬷的小声嘀咕,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脸上没有过多情绪。 静嬷嬷觉得诧异,抬头看她。 杜晓瑜弯起唇角,说:“皇上答应选秀不是好事儿吗?” 静嬷嬷语塞,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她。 杜晓瑜转过头,继续插花,对于这桩事,恍若未闻。 关于选秀,杜晓瑜心里不是没有想法,但在想法与信任之间,信任占了上风,所以她没有闹,更没有立即气冲冲地去找他兴师问罪,不管如何,等选秀结果出来再说。 没过几日,秀女入宫。 殿选要帝后亲自出席。 这是选秀消息出来以后,帝后头一回碰面。 傅凉枭前几日忙着处理南方水患的事,宿在养心殿,没来翊坤宫,杜晓瑜也没去打扰他。 在选秀的体元殿相遇,四目相对,傅凉枭一袭华贵的明黄龙袍,杜晓瑜身上是香色纳纱龙凤双喜的吉服。 傅凉枭见到她,眼底噙着一抹笑意,上前要拉她的手。 杜晓瑜小女人心性地轻哼一声,避让开,自己走到凤座上坐下。 傅凉枭拾阶而上,坐她旁边,目光却是一眨不眨地落在她身上。 还没等他开口说点什么,杜晓瑜就抬手让秀女入殿。 全都是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孩,一个个长得水灵剔透。 杜晓瑜指了指第一排里面长得最好的那个,正准备问傅凉枭喜不喜欢,他突然坐直了身子,说:“朕有三道题,请诸位秀女回答,答得好的,便入宫晋位份,答得不好,权当落选,请自行离宫。” 杜晓瑜诧异地看了傅凉枭一眼,见他眉眼严肃,望着底下的秀女开口,“第一题,论七出之罪。” 杜晓瑜:“……”这是选秀不是殿试,还论七出之罪,咋不说论赋税徭役呢? 感应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傅凉枭偏转头,含笑望着她,“筱筱生气了?” 杜晓瑜翻了个白眼,“你这是选秀?” “怎么了?”他问。 “殿试才做题。”杜晓瑜提醒。 傅凉枭说:“科举是为朝廷选拔人才,选秀自然就是为后宫选拔人才,只不过,一个是国事,一个是家事,有分别吗?” 杜晓瑜:“……”她竟然觉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帝后在上面秀恩爱,下面有胆小的秀女已经急哭了。 什么叫“论七出之罪”?虽然都知道七出之罪是什么,可她们都是还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论? 有人自告奋勇,站出来答题,先把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那一套说了一遍,有意无意地暗示皇上是她们的天,若是有幸入宫,一切都听从皇上的安排,又以七出说了出嫁以后女人该注意和避免的问题。 傅凉枭听罢,点了点头没做评论。 见他没生气,后面的秀女便有了底气,回答得跟第一位大同小异,没翻出什么新花样来。 傅凉枭没说谁回答的好,也没说谁回答的不好,直接出下一题,“论后宫开支用度。” 皇后:“……” 众秀女:“……” 没见过这么折腾人的选秀,能不能现在就回家? 题目虽然刁钻,但还是有一部分秀女按照自己的理解勉强答了,剩下不会答的,视为自动弃权,淘汰出去。 接下来,第三题,“论皇家子嗣的重要性。” 第二轮淘汰了不少人,剩下的这几个,全都想削尖脑袋挤入后宫,于是绞尽脑汁各显神通,把自己认为最贴合的答案说了出来。 三题答完,傅凉枭陷入了沉默。 众位秀女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落选,又担心因为自己言辞不当惹得皇上不悦牵连家族。 杜晓瑜坐不住了,问傅凉枭,“你干嘛呢?” 傅凉枭抬眉冲她一笑,让李忠去传内阁首辅来体元殿。 体元殿是选秀的地方,内阁首辅听到自己被传召,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战战兢兢地跟着李忠来了。 先给傅凉枭行了礼,尔后躬身问,“不知皇上传召老臣所为何事?” 傅凉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当日在议政殿,是梁首辅先提出来的让朕扩充后宫,今日便让你来旁观选秀。” 梁首辅一听,非但没能觉得荣幸,反而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李忠搬来椅子给他坐下,他心中惴惴不安,没敢看天子,更没敢看秀女,只是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傅凉枭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了一圈,才缓缓开口:“朕刚才给她们出了三道题,梁首辅也听听。” 梁首辅忙拱手,“皇上请说。” 傅凉枭道:“第一题,朕让她们论七出之罪,秀女们的意思很明显,女人出嫁就该从夫,理应恪守七出之条,不能逾越,否则被休理所应当。” 梁首辅的眼皮忍不住颤了颤,手心开始冒汗。 傅凉枭仿佛没看到他的反应,继续说:“第二题,朕让她们论后宫开支,有几位贤惠的秀女觉得,后宫妃嫔的份例可以适当的减少到一定份额,不至于过分铺张浪费。” 梁首辅绷紧的老脸稍微缓和了些。 “第三题,朕让她们论皇家子嗣的重要性,所有秀女都觉得,皇家子嗣理应排在第一位。” 梁首辅仔细斟酌,觉得这话没毛病。 “那么最后,朕也有问题想问梁首辅。” 刚刚放松下来的首辅大人再次将心悬到嗓子眼。 “如果朕纳了一个妃子,她入宫几十年一无所出,是不是等同于在宫里白吃白喝白住,既占位置又浪费朕的银钱,还犯了七出里面无子那一条?” 梁首辅后背汗毛直立,这话听起来哪都不对劲,却又处处在理,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声是。 傅凉枭莞尔,“说说吧,你们让朕扩充后宫的目的是什么?” 梁首辅当然不会傻到直接说是为了笼络前朝,只道:“扩充后宫是为皇家开枝散叶。” “朕的三个儿子是摆设?” 梁首辅噎了噎,又说:“皇后娘娘一个人,恐怕侍奉不周。” “所以多招几个进来占朕的后宫,花朕的银钱,白吃白喝还想让朕费尽心思疼着宠着?” 见梁首辅答不上话,傅凉枭将视线转向秀女们,半笑半不笑地说:“根据你们刚才的回答,每年国库耗在后宫妃嫔上的衣食银钱数目庞大,朕合计过了,倘若没有这笔开支,朕能拿去南方多建几座桥梁堤坝,造福百姓,不至于发生前些日子的水患,不知诸位觉得如何,梁首辅又觉得如何?” 秀女们闻言,大气不敢喘,谁都听得出来,皇上这是变相当众表明不会扩充后宫了,她们只是秀女,能说什么,自然只能高呼皇上英明。 梁首辅被噎得不轻,皇上把选秀和南方水患联系起来,别说是他,就算是朝廷其他的老臣来,也绝对找不到话反驳。 梁首辅回去以后,把皇上今日的话一说,其他大臣也都沉默了,有那么两三个不赞同的,准备再进谏关于扩充后宫的事,却在这时突然得知,皇后娘娘又有了身孕。 杜晓瑜的肚子,可以说相当的争气,在这档口怀上,直接堵了大臣们的嘴,因为算上傅怀笙,傅凉枭已经有三个儿子了,如果这一胎还是儿子,这么多皇子,谁还敢拿子嗣说事儿? 次年,杜晓瑜真的又给傅凉枭生了个儿子。 ------题外话------ 捂脸,本来今天要完结的,但是编辑临时通知有个推荐,只能再等四天了。 —— 推荐紫若非新文《重生九零:神秘老公太缠人》,正在PK,求收! “主上,姜小姐被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软禁了。”某日随从急匆匆的告诉墨怀瑾,墨怀瑾眸光一冷。 “去,把她的手脚给我废了,敢动我的兮儿,谁给她的狗胆。” 几日后,海城新闻爆出,知名影星莫名被打,双腿残废,恐怕再无站里可能。 “怀瑾,外面都传我姜瑜兮靠的是爬了你墨公子的床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某日,姜瑜兮慵懒的靠在墨怀瑾怀里,看着平板上得新闻,娇媚的说道。 墨怀瑾顿时眉眼含笑,宠溺一吻,。 “兮儿,外面的话听听就罢了,分明是我一直想爬上兮儿的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348、结局篇(终)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这一年,傅离忧四岁多,傅少安和傅怀笙也都前后三岁了。 正值盛夏,天气炎热,三个小家伙坐在外面的秋千架上晃悠着短腿啃着瓜。 产房内不时传来杜晓瑜实在忍不住的痛呼声。 傅离忧说:“这么折腾人,肯定是个妹妹。” 话完,瞟了一眼旁边安安静静的弟弟,“少安你说呢?” 少安正专心吃瓜,力求每一次啃出的牙印都要保持一致,就好像他身上穿的衣裳,如果两边袖子有一边挽起来,有一边放下,他就浑身难受。 傅离忧撇撇嘴,看向最右边的傅怀笙,“怀笙,你说,母后这次生的是不是妹妹?” 怀笙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说不了话,只是时不时紧张地看向产房那边。 傅离忧无语望天,同一个娘教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傅凉枭过来的时候,见到三个小家伙百无聊赖地同坐在秋千架上,他眼底浮现了浅浅的柔意,走过来,含笑问:“外面天热,怎么不回屋里纳凉?” 傅离忧说:“我们在等妹妹出来。” “妹妹?”傅凉枭一时没反应过来,尔后想到了什么,有些好笑,“怎么能确定就是妹妹?” 傅离忧道:“外祖母说的,酸儿辣女,娘亲之前喜欢吃辣的,所以肯定是妹妹。” 傅凉枭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说:“带着两个弟弟先回去,外面太晒了,一会儿晒黑,母后可就不喜欢你们了。” 怀笙见到傅凉枭,马上扔了瓜皮,朝他张开小胳膊,“父皇,要抱抱。” 秋千有点高,他个矮,之前是傅离忧给抱上去的,自己下不来。 傅凉枭走过去,把傅怀笙抱在怀里。 粘人的小家伙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很明亮,声音甜又脆。 刚才听到傅凉枭说晒黑了母后就不喜欢他们了,傅怀笙眼里有害怕。 傅凉枭敏感地捕捉到了。 大概是还在襁褓里的时候生母就不在,他天生缺乏安全感,所以自记事起就一直很粘杜晓瑜。 三个孩子里面,傅离忧显得早熟,少安是个闷葫芦,你问他三句话他都不肯搭理你一句的那种,怀笙比较敏感,哪怕已经三岁,见不着他和杜晓瑜,还是会像小时候那样放声哭。 傅凉枭听到孩子刚才那一句“父皇,要抱抱”,突然想到葬在园寝的宁王夫妇,心里有些堵。 他抱着傅怀笙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天热,小家伙穿着轻薄透气的夏衣,窝在傅凉枭怀里的时候好像终于找到了安全感,咧开小嘴笑。 傅凉枭抬袖给他遮挡头顶热辣的太阳,声音带着成熟的醇厚感,“刚才吃了那么多寒瓜,肚子疼不疼?” “不疼。”小家伙摇摇头,脸上有着可爱的婴儿肥。 说完,又将脑袋枕在傅凉枭的肩膀上,往后看,一双眼睛瞄着产房那边,声音低低,“哥哥说,我们会有一个妹妹。” 傅凉枭知道小家伙心思敏感,安抚他,“就算有了妹妹,以后父皇母后还是会一样的疼你。” 小家伙似乎被安慰到,乐了一下。 看着孩子那清澈透亮的眼神,傅凉枭几乎能感觉到他对于亲情的珍视和渴望。 “母后会很疼吗?”怀笙又问。 “会。”傅凉枭想到产房里的杜晓瑜,嘴角笑容慢慢淡去,换成心疼。 小家伙转回脑袋,看着傅凉枭,有些幽怨,“哥哥说,我和二哥是同一天生的,可是我没有二哥高。” 傅凉枭失笑,用下巴点了点那边还在专心吃瓜的少安,“你看他那么能吃,肯定长得比你高。” 怀笙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傅凉枭怕他多想,抱着他站起身,说:“我送你回房。” “我不回去。”怀笙摇头,小胖手指着后面的产房,“我想去看母后。” 傅凉枭无法跟他解释这会儿还不能进去,只是耐心地说:“母后很累,需要休息,咱们今日不去打扰,好不好?” 傅怀笙想了想,点头应,“好。” 甜甜软软的声音,换做任何人都抵挡不了小家伙的可爱。 傅离忧一直看向傅凉枭这边,稚嫩的脸上,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早熟。 除了少安和怀笙本人,外面的人几乎都知道,怀笙不是娘亲亲生的,他是十一叔叔家的孩子,只是因为十一叔叔和婶婶在怀笙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怀笙才会被接来他们家。 爹爹和娘亲嘱咐过,以后不能在怀笙面前提起他的身世,永远都不能告诉他真相。 其实小小的傅离忧因为那个梦,也害怕有一天会离开爹娘,可是比起怀笙来,他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起码爹爹娘亲都还健在,不像怀笙…… 旁边强迫症严重的吃瓜小家伙已经把瓜皮扔了,摸摸圆滚滚的小肚皮,长长吸了口气,然后打了个哈欠,嘟着嘴吐出一个字,“困。” 傅离忧转头看他,“少安困了?” 少安懒得说话,只是看着哥哥点头。 傅离忧个高,下了秋千,然后弯着身子站在少安跟前。 少安习惯性地趴在他背上。 傅离忧小心地背着他,朝卧房走去。 傅凉枭察觉到动静,抬眼见傅离忧背着傅少安,摇摇晃晃地往宝宝房走,有些不放心,想让人去把傅离忧背上的小人儿给弄下来。 傅少安却道:“就要哥哥背。” 他前两天偷听到娘亲说他刚出生的时候,哥哥嫌他丑还嫌他懒,他哪里丑了,明明那么可爱,哥哥就是嫉妒,哼! 傅凉枭看向傅离忧。 傅离忧一脸的哭笑不得,总觉得少安这几日在跟自己赌气,就是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少安又是个闷葫芦的性子,你问十句,他也不见得会答一句。 少安感觉到哥哥停下来,双腿蹬了两下,“驾——” 傅离忧:“……”你这是把哥哥当马骑? 兄弟俩把傅凉枭怀里的怀笙逗得直乐。 傅凉枭担心三兄弟被晒坏了,亲自给送了回去,让他们午睡,安排宫女在旁边打扇。 等再回到产房前,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产婆道喜的声音也随之而出,“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是个小皇子。” 产床上,一脸期待的杜晓瑜听到又生了个儿子,眼皮无力地翻了翻,躺回去。 产婆又说:“皇后娘娘好福气,一连生了三位皇子了。” 静嬷嬷在一旁叱道:“什么三位,四位。” 产婆自知说错了话,忙自打脸一下,笑嘻嘻地又说:“对对对,是四位,已经四位皇子了。” 杜晓瑜面露无奈,她满心期待了十个月的小公主,结果是个带把的。 产房收拾干净以后,傅凉枭第一时间进来看她。 坐在床前,傅凉枭伸手握住她纤柔的手指,“筱筱,辛苦了。” 杜晓瑜看了一眼躺在自己旁边皱巴巴的小婴儿,斜他一眼,忍不住抬脚去踹,“都怪你,又是儿子,我看他们都是知道家里有皇位要继承,一个个把我那小丫头的路给拦了,要不然我怎么就是生不出女儿来?” 傅凉枭顺势握住她小巧的脚踝,慢慢塞回被子里,语气温厚,“刚生产完,别动气,对身体不好。” 杜晓瑜也确实没什么力气,出完气后乖乖地躺下。 外面天气虽热,伺候的宫人们还是不敢给她穿得太单薄,寝衣是中厚的,之前生产出了一身的汗,如今躺下来,浑身黏糊糊的,她觉得很难受,忍不住扭了扭身子。 “是不是嫌热?”傅凉枭立即问。 杜晓瑜顺势娇气地嗯一声,这么热的天坐月子,简直是要命了。 “那我让人换床单薄一些的被子来。”傅凉枭说完,已经吩咐了静嬷嬷去办。 杜晓瑜道:“我想擦擦身子。” 要不然这么躺着,晚上她一定会睡不着。 傅凉枭心里有为难,他虽然不懂医,却也知道刚生产完的女人身子娇贵,不能轻易受凉受风,否则以后会经常腰酸背痛关节疼。 生傅离忧的时候已经入冬,少安是在六月中旬出生的,那时候已经接近秋季,北地不算太热,坐月子不算太遭罪。 如今五月出头,这几日又热的可怕,门窗全被关着,刚进来这么会儿,他自己都有些坐不住,更别说她还得闷在被子里了。 傅凉枭能理解她贪凉的心思,但还是没松口,伸手将她鬓边的湿发拨了拨,语气轻柔,“乖,起码再缓两日。” 杜晓瑜感受着男人指腹上粗粝的触感,看着他眉眼间的包容和宠溺,原本燥热的心似乎也随着平静了下来,双眼一眨不眨。 傅凉枭察觉到了,问她,“看什么呢?” “看你。”杜晓瑜毫不避讳,唇角含笑。 “我身上哪一处是你没看过的?”傅凉枭眼底有几分戏谑。 杜晓瑜哑然,随即失笑。 这话若是从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嘴里说出来,会显得很轻浮,可傅凉枭说来,非但没让她觉得轻佻,还隐隐透着一股暖意——他身上的每个地方,她都见过,而且只有她一个人见过。 想到这里,杜晓瑜全身心的放松,眼珠子转了转,说:“皇帝陛下,给你的第四个儿子取个名字吧!” 傅凉枭想了想,说:“离忧的时候是希望他能远离病痛,少安头上,希望他从小就平安顺遂,有哥哥们的福泽庇佑,想来这个也不会差,上头一个叫怀笙,那他就叫怀信吧,忠贞诚信,是每一个皇子都该有的品质。” 杜晓瑜没意见,转头用手轻轻碰了碰还在襁褓里熟睡的小婴儿,面上浮现温柔至极的笑意,等和孩子亲昵够了,又偏过头来,一双眼睛幽怨地望着他。 傅凉枭问:“怎么了?” 一般她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就是有事相求。 杜晓瑜嘟囔道:“你得赔我一个女儿。” 傅凉枭失笑,“都确定是个小子了,怎么赔?又不是炼丹,能回炉重造么?” “回不了,那就再造。”杜晓瑜不相信自己生不出丫头来。 傅凉枭不赞同,“已经第三胎了,对我而言,你的身体排在子嗣之前。” 杜晓瑜说:“我可以尽量调养的。” 傅凉枭握住她的手,“每个女孩只有那么短暂的十多年青春时光,若是都用来生孩子,哪够你挥霍的,再说了,像你这样的小仙女,不是要注重保养每天都让自己美美的吗?” “……”杜晓瑜一瞬间脸色爆红,赶紧用被子蒙着脑袋不敢再看他。 她怀孕期间闲来无事,自己弄了个日记本,写完之后就锁进匣子里,谁也没给看。 “小仙女”这个词,是从傅离忧嘴里蹦出来的。 杜晓瑜也不知道那小子是从哪学来的新鲜词。 于是她那天在日记本里这样写。 晋元元年x月x日:今天照镜子,发现因为怀了宝宝的缘故,胖了不少,摸上去肉肉的,怎么办,突然好怕被他嫌弃。离忧跑进来看到我站在穿衣镜前,抱着我说娘亲是小仙女,每天都美美的。那一刻,心里觉得好甜蜜,有宝宝,有他,有家,这辈子算是圆满了。 结尾还画了个害羞的颜文字。 杜晓瑜这会儿之所以觉得没脸,是因为自己在日记本里犯花痴,比如某回下了小雨,傅凉枭担心她怀着身子打滑,就让她拿着伞,他亲自抱她回翊坤宫。 又比如,御花园的梨花白的时候,他们俩在树下埋酒,花落如雨,美不胜收,他在那样的情景下树咚了她,让她想到了五年前他在国公府桃花林第一次吻她的时候。 那些感受,自然不好当着他的面说,于是全都写进了日记本里,描述他吻她的时候自己是个什么感受。 …… 杜晓瑜不是责怪他偷看自己的隐私,只是觉得日记本里的自己像个花痴少女一样,他看了就算不嫌弃她,肯定也会笑话她。 她越想脸越烫,闷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提前警告:“你不准笑话我。” 傅凉枭面露茫然,“笑话你什么?” 事实上,傅凉枭还真没看过杜晓瑜的日记本,之前留意到她每夜入睡之前都会在案上写什么,一开始以为她只是像从前一样记账,后来发现不是,因为她写完之后都会悄悄锁进匣子里,他想着应该是她的隐私,她没提,他就没刻意问,所以时至今日,他只是知道匣子里有她不愿意公开的小秘密,并不知道里面藏着小妻对自己的一颗花痴心。 傅凉枭说完,伸手去拉开她头上的被子,语气听似责备实则宠溺,“你看你,才刚生完孩子就不安分。” 杜晓瑜面上的羞红还未退去,对上他深邃的双眼,很不好意思地偏移开视线,问他,“你什么时候翻看我的日记本了?” “什么日记本?”傅凉枭越发觉得怪,感觉她说的话,自己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杜晓瑜愣了一下,想到了什么,问:“那你刚才的话,是谁告诉你的?” “是离忧。”傅凉枭如实道:“之前你怀着身子的时候,有一回他跑来跟我说,娘亲因为怀了宝宝觉得自己变丑了,让我要夸你是小仙女,一点都不丑。” 杜晓瑜抬手捂着脸,傅凉枭都多大把年纪的人了,竟然真的听了儿子的话用这种幼稚的话来安慰她。 傅凉枭对她刚才的话很是不解,“你方才说,让我别笑话你,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确定傅凉枭还没见过自己的日记,杜晓瑜稳了稳心神,暗暗决定这次真要把日记本好好藏起来,不能被任何人看见,尤其是傅凉枭。 否则真要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傅凉枭担心她累着,没再追问,等静嬷嬷换了薄被来,亲自给她盖上,温声嘱咐,“别说话了,快躺下睡一觉,否则一会儿那几个小家伙过来闹,你又睡不好了。” 杜晓瑜点点头,在他温情脉脉的注视下,缓缓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屋里烛火柔和,光线温馨。 见傅凉枭还坐在床榻前,杜晓瑜面露惊讶,“你没去处理政务?” 傅凉枭唇边含笑,“皇后诞下第四子,普天同庆,我给百官放了一天假,也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专程陪你。” 杜晓瑜听了,心里涌起一阵阵甜蜜,似乎在刹那之间就知道今天的日记该怎么写了。 她撑着手坐起来,发现双手很干爽,不似入睡之前那么黏腻难受,想到了某种可能,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意有所指。 傅凉枭笑了一下,“刚生产,沐浴擦身子都是不允许的,你睡着的时候,给你擦了擦手。” 杜晓瑜把双手抬到眼前看了看,似乎很满意,之后才摸摸肚子,说:“皇帝陛下,我饿了。” 傅凉枭抬手,让人去给她备吃食。 杜晓瑜吃不下别的,喝了碗清粥,刚把碗搁下,外头涌进来三个小家伙,齐齐站在床榻前,软软地喊着,“母后。” 杜晓瑜一眼扫过去,三个孩子的个子都不一样,小脸上却都挂着一样的笑容,她满心欣慰。 傅离忧的目光落在小婴儿的脸上,问杜晓瑜,“母后,那个是妹妹吗?” 杜晓瑜摇头,“是弟弟。” 傅离忧转头问傅凉枭,“父皇什么时候给我们生个妹妹?” 傅凉枭扶额。 杜晓瑜挑衅似的冲他扬眉。 三个小家伙似乎真的很想要个妹妹,一双双眼睛看着傅凉枭。 傅凉枭为了安抚三小只,说:“下一胎,肯定给你们生个妹妹。” ------题外话------ 凉凉:下一胎,一定给你们生个妹妹。 正在排队的某两只:呵呵。 ^_^除了怀笙,女主会有六个孩子,前三个是单胎,第四胎双胎,第五胎才是小丫头。 捂脸,是为了弥补男女主前世,当成小说看就好了。 —— 《神医狂妃:邪尊,别嚣张!》枯藤新枝 女强,爽文,1V1 一场意外,身怀异能的杀手领袖变成谁都能踩上一脚的极品废才。 怎么办?在线等,不—— 异能在手,天下就我有。 欺她辱她者,杀! 踩她讽她者,灭! 贱她咒她者,毁! 说她废物? 她身怀金葫秘境,随手灵植当糖玩儿。 说她无能? 天医圣手,炼丹极致,阵法大营,器皿无双。 脚踏七星,招风令雷,所过之处,群兽朝拜,问她为什么,抱歉,魅力值太高。 还有,那个死男人,麻烦让一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番外一、帝后下江南(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怀信满月之后,杜晓瑜首次抱着他去永寿宫见皇太后。 皇太后穿着石青色万福朝褂,靠在太妃椅上,少了当年秋霓裳的空灵出尘,添了身为皇帝之母的雍容端庄。 自从歇山亭事件之后,杜晓瑜从来没直面过这位婆婆。 她想尽可能地避开婆媳矛盾,不让傅凉枭在中间为难,所以平日里来永寿宫,都是跟傅凉枭一起的,只是寻常的请安,不会谈别的。 今日,杜晓瑜是单独来的永寿宫,还是被皇太后让人去传来的。 杜晓瑜给霓裳请了安,坐往一边。 静嬷嬷抱着怀信站在她身后。 霓裳的目光落在杜晓瑜身上,二十出头的小妇人,已经生了三个孩子,面容依旧白皙干净,五六年的婚姻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刻下痕迹,眼角找不到一丝细纹。刚出月子,没化妆,如此婉约素雅的装束,与这充满浮华名利的深宫格格不入的同时,又让人觉得清新自然。 霓裳突然就明白了傅凉枭为什么非她不可。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当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杜晓瑜能得专房之宠,甚至能让傅凉枭为了她废除六宫,如果不是生得一张倾城绝色的脸,那就是有内在的原因,总而言之不可能真的没理由。 自己作为婆婆,虽然在某些方面很不待见儿媳,但站在客观角度,也不得不承认儿媳身上那些可圈可点的品质。 多子是她最大的优势,连续三胎,全是儿子,对比那些过门多年无所出的来说,她的确是好福分。 不恃宠而骄,是霓裳最为欣赏的一点。 去年选秀,傅凉枭竟然当着内阁首辅和所有秀女的面变相表明从今往后废除六宫,不会再进行选秀。 那个时候霓裳就很害怕,怕杜晓瑜会成为第二个秋霓裳,成为百姓口中的“祸国妖后”,怕傅凉枭会从此君王不早朝。 因此她安排人监视了一段时日,而后发现这俩人的夫妻生活跟自己想象中的略有不同。 与其说他们是站在权力之巅的帝王夫妻,倒不如说他们只是寻常人家的平凡夫妻。 对外,杜晓瑜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对内,她其实就是个小妻子,粘人的同时,又很乐意放下身段,为丈夫洗手作羹汤,每日等着他散朝回来吃饭。 在这二人身上,你看不到帝王之家那种应付式的亲情,冷漠如冰的交流。 他们有的,是一种淡淡的温馨,把皇宫里枯燥的日子过成了真正的家,而维系这种温馨的,是彼此之间的宽容和理解。 看到他们的相处,你会突然觉得自己哪怕身处高位,顿顿山珍海味,都变得索然无味。 “不知母后传召儿臣来,所为何事?”杜晓瑜开口问了一句。 她不了解婆婆,甚至内心里有着对婆婆手段狠毒的恐惧,所以下意识地不想去揣测婆婆的心思。 她觉得应付婆婆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怀揣太多的心思,简单点或许还能让婆婆宽容一二。 霓裳招手让静嬷嬷把怀信抱上去给她看。 刚出月子没多久的小家伙,已经长开了不少,细皮嫩肉的,跟前面几个小子一样,一看就讨人喜欢。 霓裳看了一会,这才望向杜晓瑜。 “当年歇山亭的事,是我让人做的。”她缓缓出声,见杜晓瑜面色平静,显然早已知道这事,不管是傅凉枭告诉她的也好,还是她自己猜到的也罢,霓裳并不想去细究,又说:“我事先并不知道宁王是追着皇后仪仗队去的歇山亭,所以没料到会有后来那一出。” 杜晓瑜心底有讶异,抬起头来。 皇太后在她跟前自称“我”,杜晓瑜不知道是因为太上皇还在世她不能自称哀家,还是因为主动放低了身段。 不过从皇太后的语气里,杜晓瑜听到了那么几分妥协的味道。 “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自然也不是个称职的婆婆。” 耳边皇太后的声音还在继续,“你们小两口的事,本来轮不着我插手管,可说到底,枭儿终归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要我眼睁睁看着坐视不理,恐怕一时半会儿,我还办不到。” 杜晓瑜默然。 婆婆这些话她都能理解。 要不是为了傅凉枭,她也不会铤而走险去开山铺路刺杀亲王。 “你们像现在这样,挺好的。” 这是皇太后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不像朝堂上老生常谈的让傅凉枭广纳后宫,也不像其他婆婆那样拉过她的手叮嘱让她要好好珍惜傅凉枭,别辜负他,和他好好过后半辈子。 只是说,像现在这样的夫妻相处,挺好的。 就算傅凉枭没提及,杜晓瑜也明白,婆婆当年是亲手往自己身体里种过蛊的人,她的性情不可能再温婉慈和。 况且这么久以来,婆媳关系有多僵硬,杜晓瑜自己心里有数。 所以对于她而言,能得婆婆这样一句话,就已经足够了,说明婆婆是变相承认了她,真的打算放开不插手他们俩的事了。 杜晓瑜是心肠软,可她做不到就此放下一切去和婆婆亲近,心里面始终解不开那个疙瘩。 可能表面上的基本婆媳关系她会维持好,但要说多上心,她并不想逼迫自己,如果婆婆不喜欢,她也没办法,顶多以后少出现在永寿宫碍婆婆的眼就是了。 —— 午膳时辰,傅凉枭从御房回来,见她像往常一样坐在桌前等他。 他面上露出笑意,走过去坐下,“等好久了吧?” 杜晓瑜听到声音,眉目舒展开来,眼睛里像是突然有了亮光,站起身,把小木桶拖过来,一面给他盛饭一面问:“今日如何,有没有什么烦心事?” 傅凉枭端起小碗,摇摇头,“没。” 话落,目光往她白净的小脸上扫了扫,见她坐下来以后并没有要提及去过永寿宫的事,他也就不再问,只是安静地陪她吃饭。 饭后午休的时候,傅凉枭轻轻搂着她,唇瓣吻在她的额头上,说:“等怀信满周岁之后,交给宫人带着,我带你下江南散散心。” 杜晓瑜来了兴致,“微服私访?” 傅凉枭神色温柔,“如果你喜欢的话,也行。” 杜晓瑜满心期待,“好,我等着。” —— 怀笙五岁那年的正月初六,傅凉枭带着他去了园寝。 站在宁王夫妇的陵墓前,傅凉枭沉默了许久,对他说:“怀笙,跪下给你……十一叔叔和十一婶婶磕个头。” 相比较两三岁时候见不着父皇母后就会哭的那个小不点来说,如今的怀笙长了两岁,会开始想事情了。 他没跪,问傅凉枭,“园寝那么多陵墓,为什么要单单给十一叔叔磕头?” 傅凉枭幽邃的目光落在小家伙身上,似乎透过他看到了多年前的那段过往。 良久,他收回视线,说:“因为你十一叔叔是为了救你母后,才会永远离开人世的,他值得你尊敬。” 怀笙又问:“那为什么两个哥哥和弟弟都不来?” 傅凉枭又沉默了一下,缓声道:“弟弟还小,两位哥哥都来磕过头了,就差你。” 怀笙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随后不等傅凉枭再说什么,小膝盖一弯,对着陵墓跪了下去,奶声奶气地说:“十一叔叔,十一婶婶,谢谢你们救了母后,你们是好人,母后说,好人都会有好报的。” 下山的时候,傅凉枭没有乘坐御辇,而是拉着傅怀笙的手,一步步朝山下走。 小家伙问他,“父皇,十一叔叔家没有宝宝吗?” “没有。”傅凉枭摇头,“当年出事的时候,你婶婶还没来得及给你十一叔叔生个宝宝。” 小家伙深吸口气,突然停着不走了。 傅凉枭垂下目光,见他仰着脑袋看自己,不由得弯起唇角,“怎么了?” 怀笙咧了咧嘴,说:“突然觉得有爹爹和娘亲的怀笙好幸福。” 傅凉枭面上的笑意更柔,蹲下身,“来,爹爹背你下山。” 怀笙欢呼一下,马上跑到傅凉枭身后,身子往前一趴。 傅凉枭轻而易举的背起了小家伙。 小家伙将下巴搁在他肩头,望着前方的路况。 正月间,山上积雪还没化完,哪怕青石路上有人清扫,还是会有些打滑。 傅凉枭身形挺拔高大,脚步平稳,每一步都走得踏实,让背上才五岁的小家伙都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 —— 这一年,怀信一岁多,已经不需要杜晓瑜在身边时时看顾了。 傅凉枭提出要下江南,几个小家伙举着小爪子纷纷说要跟着去。 懵懂无知的怀信不知道爹爹娘亲和哥哥们在说什么,但他见到哥哥们都把手举高高,他坐在毯子上,一手拿着刚啃了一口的软糕,另一只手也学着哥哥们举得高高的,举了一会觉得累,又悄悄放下来,先抱着软糕啃一口再举起来,掌心里沾着糕点屑,看上去还有些油腻,似乎是怕被发现偷吃,他小脸上有些窘窘的。 杜晓瑜被他逗笑了,问他,“小四,你举着手干嘛呢?” 怀信一脸茫然,他就是来凑个热闹的。 尽管孩子们都想去,最后还是被傅凉枭以年纪小为借口,全部留在了宫里。 三月间,春光和煦,帝后脱下锦衣华服,换上普通百姓的布衣荆钗,体验最开初的生活。 先是去车马行租了辆马车去渡口,又和南下的商人们乘坐轮船,一路上走走停停,终于晃悠到了江南。 因为要“返璞归真”,傅凉枭身边没带任何随侍,也没让人通知江南那边的各级官员,完全抱着陪小妻子去旅游的心态。 到杭州的时候,两人并没有去客栈投宿,而是租赁了一间清幽的民宅。 宅子在一处巷子里,宅子的主人是个寡妇,靠做包子营生养着头上卧病在床的婆婆,夫家姓余。 杜晓瑜看她年纪不算大,称呼她一声余大嫂。 余大嫂是个热心肠,人也好说话。 杜晓瑜他们刚搬进来,她忙活完手头上的事就来帮着拾掇屋子。 杜晓瑜有些不好意思,“余大嫂,你去忙自己的吧,这些活儿,我们来就行了。” 余大嫂抿嘴笑,摆摆手说:“没关系的,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这地方空置太久了,落满灰尘,本来租赁给你们,我就该提前打扫一下的,只是没想到你们会这么快就入住。” “那就劳烦余大嫂了。” 余大嫂好歹做了几年的包子生意,看人有些准头,这二位细皮嫩肉的,手指又白,哪里像是贫苦人家出身,恐怕身世不凡,只不过人家既然选择了隐瞒,她也不会刨根究底,只是笑着冲杜晓瑜挤了挤眼,“那位大兄弟是你夫君吧?” “对。”杜晓瑜点点头,面上浮现浅浅的一层赧意。 “长得可真俊。”余大嫂端着簸箕走过来,又夸了一句。 杜晓瑜看了一眼在井边打水的傅凉枭,金色的阳光铺满男人宽阔的后背,没了绣金龙袍的那层束缚,他只是个寻常人家的郎君。 杜晓瑜没接腔,眼底却噙着笑意。 余大嫂走后,她系上围兜,在灶屋里洗锅碗瓢盆。 傅凉枭把劈好的柴捧进来,蹲下身抓了把干松针给她生火。 杜晓瑜边洗锅边跟他说话,“刚才那个余大嫂夸你长得很俊。” 傅凉枭抬头,瞥见小妻子说话时唇边有微微上扬的弧度,他挑了下眉,“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我们在一起很般配?” 杜晓瑜心跳有些加速,面颊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那倒没说。” 说完,赶紧背过身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窘迫的样子。 傅凉枭多少猜到她不好意思,轻笑一声低下头,继续往灶膛里添引火的细枝。 收拾好灶屋,傅凉枭的火也烧起来了。 杜晓瑜让他打水进来,准备烧一锅热水备用。 在这期间,二人出去街市上买菜。 杜晓瑜问他,“想吃什么?” 傅凉枭说:“随你的口味来。” 杜晓瑜想了想,说,“那咱们做个酸汤鱼,再弄个茄子煲,好不好?” 傅凉枭莞尔,一副“我都可以”的姿态。 杜晓瑜让他等在岔路口,自己挤进菜市场买了两条草鱼,一罐酸汤,几个茄子,另外的都是辅料和调料。 出来的时候有些迷路,记不清傅凉枭是在哪个方位了,她凭着直觉往前,见到了一家装潢相当古典的铺子,叫“石头记”。 鬼使神差地,她往前走了几步,想进去看看。 ------题外话------ 推荐唐七爷女系社会种男文《美夫悍妻:收个妖孽养包子》 楚芸蕙穿越了,她表示可以理解。 可是,说好的女主貌美如花,男主赚钱养家在哪里? 到她身上,却成了男主貌美如花,女主赚钱养家! 白天辛苦耕耘,晚上还得辛苦耕耘,腰酸背痛还被各种嫌弃~ 当她楚芸蕙是吃素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番外一、不负尘缘不负君(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石头记的掌柜是个矮胖的中年男子,见到杜晓瑜拎着菜篮子进来,忙亲自过来帮着把她手里的东西接放到一旁的待客桌上,然后笑眯眯地问:“不知这位夫人要买点什么?” 里面的东西有昂贵也有廉价,普通阶层也可以消费。 杜晓瑜四下扫了一眼,铺子距离主街有些远,装潢却很别致,有着浓重的古典色彩,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石头,有玉石玛瑙,也有琥珀原石。 杜晓瑜的目光被左手柜台上方所吸引,那里贴着一张红纸,红纸上写着四个字:三生琥珀。 杜晓瑜觉得很好,“为什么叫‘三生琥珀’?” 掌柜的见杜晓瑜眼中露出兴味,便笑着解释道:“不瞒您说,大概六年前,有一位客人出高价从我这里买走了一枚刚入手的花珀,他临走前,在我后院的一块石头上刻了字,等他离开以后,我慢慢觉得这是个商机,就利用起来,但凡买了琥珀的,都能去后院的那块巨石上刻字留念。 还别说,真有单恋的人在石头上刻了字,几年后被对方无意中发现促成一段姻缘的,我把这事儿传了出去,吸引了更多的年轻人来。 久而久之,那块石头被人们称为了定情的三生石,我这琥珀便是沾了那块石头的光,所以叫三生琥珀。” 杜晓瑜恍然大悟,“这么说,如果我买了这里的琥珀,也能去后院刻字?” “对。”掌柜的和蔼点头。 杜晓瑜摸摸身上,发现自己没带那么多钱,她有些窘,歉意地说:“我如今身上没钱,恐怕得改天了。” 掌柜地笑笑说没关系。 杜晓瑜走到桌边,拿起菜篮子,最后看了“三生琥珀”几个字一眼,走了出去。 她想起来自己是因为迷路才会来的石头记,正准备折回去找掌柜的打听一下路怎么走,就见前方不远处,傅凉枭缓缓朝着自己走来。 男人褪下龙袍,也顺带褪下了身为帝王时候的威严和凌厉,清俊的眉目微微舒展,带着令人舒心的暖意,唇边笑容虽浅,却把杜晓瑜给看呆了。 难怪都说男人越成熟越有魅力,这话还真不是唬人的。 比起榆木疙瘩阿福,她其实更乐意被眼前这个年纪一大把却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老男人捧在手心。 “一个不留神,你又把自己给弄丢了?”傅凉枭的语气里无奈又宠溺,顺手接过她手中的菜篮子,这副居家好男人的做派,让杜晓瑜心里甜滋滋的。 “你怎么找到我的?”杜晓瑜好地看向他。 傅凉枭没答话,把菜篮子换在左手上,右手牵着她,“出来这么久,灶上的水都烧开了,你也不着急。” 杜晓瑜嘟囔道:“我着急啊,可是我找不到路回去,能怎么办?” 傅凉枭睨她一眼,“我看你这样子,一点也不急。” 杜晓瑜被戳穿,脸烫得不行。 这一路上,她都没跟他说石头记的事,她想等明天揣上银子悄悄来买一枚具有象征意义的琥珀送给他,然后自己去刻字,看看往后的几十年里,会不会有一日,他也能在无意中发现自己刻在三生石上的一片心意。 回到小院,傅凉枭撸起袖子去外面水井边杀鱼刮鳞片,杜晓瑜淘米煮饭,洗好菜以后把茄子切成条状。 饭菜上桌的时候,已经傍晚,金黄的夕阳从窗口透进来,小屋里被照出一片暖色。 傅凉枭亲自给杜晓瑜盛饭。 杜晓瑜笑盈盈地接过,在他回到自己座位上拿起筷子的时候问:“皇帝陛下习惯了宫里的山珍海味,吃得了外面的粗茶淡饭么?” 傅凉枭没应声,动作自然地夹了一块茄子放到碗里,很认真地在吃饭。 杜晓瑜看着他,唇畔微微上扬。 有些迁就和让步,他从来不说,却做得悄无声息而又心甘情愿。 晚饭后,杜晓瑜收拾好碗筷,洗了手,两人去外面散步。 暮春的天,傍晚凉风习习,拂过颊畔,杜晓瑜顺手将鬓边的发丝勾到耳后。 他们住的这个地方,前街是集市,后街僻静一些,有条河,河边栽种着成排的柳树,正在抽新芽。 杜晓瑜要去柳树下的石凳上坐坐。 傅凉枭掏出帕子,擦了擦石凳上的灰,见她一副坐下就不想动弹的样子,挑眉道:“在宫里的时候,想到处去玩,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了,你也不站起来走走?” 杜晓瑜很不好意思,但还是说,“歇会儿再走。” 傅凉枭问她,“想不想去天街?” “天街?” “对,在外城,每年春夏交替的时候,那地方景色很不错。” 傅凉枭都说不错的地方,那肯定是相当不错。 杜晓瑜眼里有憧憬,但心里还是记挂着石头记的三生琥珀,于是想了想道:“那我们后天去,好不好?” “为什么不是明天?” “嗯,明天我想留在家洗衣服。”杜晓瑜努力找借口,“你看啊,我们一路南下,今日才算安顿好,光操心柴米油盐了,换下来的衣裳都没洗,估摸着这几日天气不错,咱们后天再去也是一样的,反正不着急回京嘛!” 傅凉枭听罢,笑了笑,没再勉强她。 这边地段偏僻幽静,入夜之后算不上热闹,再加上夜风有些凉,二人没在外面转悠多久就回去了。 白天忙活了一天,杜晓瑜早就累了,刚到家就哈欠连连,傅凉枭主动去灶屋烧了一大锅水,杜晓瑜简单洗洗就进了睡房。 被褥都是白天新买的。 原本余大嫂有送了一床过来,说是洗干净放着的,一直没人盖,但没人盖不等同于没人盖过。 知道傅凉枭在这方面很注重,杜晓瑜当时便委婉地拒绝了,说自己一会儿出去买,没有接下。 床褥是新的,架子床却有些破旧,坐上去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看做功,应该是他们自己家里打的。 白天的时候余大嫂隐约提起过她男人以前是个木匠,好几年前帮人盖房子的时候被横梁掉下来砸到,当场咽了气,那家人赔了不少银子,只不过后来因为要给婆婆治病,银子花用得差不多了。 这个小院本来跟她们住的院子是连成两进院的,如今家里只有她和婆婆,婆媳俩占不了那么大的地方,再加上她急需用钱,所以才想着空出一进来租赁出去,赚些银钱补贴家用。 杜晓瑜脱了外袄上床,嘎吱嘎吱的声音听得她脸颊发烫。 傅凉枭进门的时候,见到她正拥着被子靠坐在床头,面上有些不正常的红,“不舒服?” “不是……”杜晓瑜有些无力吐槽这个床,想着明天是不是重新换一张进来。 她越是吞吞吐吐,傅凉枭心下就越好,大步迈了过来。 还不等杜晓瑜制止,他已经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上了年限的架子床再次发出声音。 杜晓瑜窘,干脆拉被子蒙着脑袋,顺势滑下去靠在枕头上,侧躺,背对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傅凉枭似乎明白了她尴尬的原因,无声笑了笑,脱了外袍以后,吹灭蜡烛躺了上来。 后背被男人宽阔温暖的胸膛贴上,杜晓瑜心中触动,小心翼翼地拉开被子睁开眼,发现屋里已经没了光亮。 她暗暗松口气,下一秒就被男人搂入怀里。 “在想什么?”他低声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昏暗的光线中,杜晓瑜的心虚似乎得到了很好的掩藏,她逐渐壮大了胆子,转过身面对着他,伸出手轻轻摩挲着他下巴上的青色胡茬。 “有些扎手。”杜晓瑜咕哝一句,又主动吻上去,蜻蜓点水一般,很快便离开,评价道:“还有些扎嘴,皇帝陛下,你该刮胡子啦!” 古代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随意损坏,因此剪头发和刮胡子都相当慎重。 但杜晓瑜是现代人,不剪头发能忍,不刮胡子可不行,他才三十不到,总不能现在就开始蓄胡子了吧,想想都觉得诡异。 之前在宫里的时候,她自己捣鼓了一个简易的剃须刀,会亲自帮他打理,这次来江南,剃须刀好像是忘带了…… 傅凉枭好似没听到她的话,呼吸间喷薄出热气,手臂环抱着她的腰身,粗粝的大掌从她的腰背缓缓滑下。 从京城到杭州,中途折腾了好几日的时间,两人都没好好亲热过。 杜晓瑜也知道他憋闷得难受,所以在他吻上来的时候没有抵触抗拒,轻轻地回应着。 傅凉枭翻身将她压下,轻而易举撬开她的齿关。 不同于她的浅尝辄止,他更倾向于全身心投入的深吻,唇齿交缠,感受着彼此身体的热度。 杜晓瑜中衣之下穿着的,是当初在水袖坊订制的内衣。 他早就熟悉了搭扣设计,轻车熟路地拿开。 考虑到这个床有些尴尬,杜晓瑜在他蓄势待发的时候提醒了一句,“你照顾一下这张床的寿命,起码让它撑过今天晚上。” 傅凉枭轻笑一声,低头含住她的唇瓣。 …… 小心轻放的结果就是照顾了床,难受了她。 傅凉枭感觉到了小妻子哼哼声里的不满,干脆将她抱下床。 …… 杜晓瑜最后是在他怀里累得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外面是个大晴天。 小院里的枣树上,能听到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 十分惬意的一个早晨。 杜晓瑜伸了个懒腰,起床。 傅凉枭早就不见了人影,杜晓瑜穿上衣服,推开门的时候见到外面的晾衣杆上,晒着他们俩的衣服,已经半干,看样子不像是刚洗的。 杜晓瑜还没反应过来,灶屋那边已经传来食物的香味。 不多会儿,傅凉枭就用个木托盘端着煲粥的瓦罐进了堂屋,另外一个土碗里装着四个白水煮蛋。 见到杜晓瑜站在小院里,傅凉枭放下托盘以后走出来,笑看着她,催促:“快去洗脸吃早饭了。” 杜晓瑜轻轻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很疼,不是做梦,是真的。 皇帝陛下给她洗衣裳也就算了,还大清早地爬起来给她做早餐? 他在霸道总裁与居家好男人之间切换自如,她有点跟不上趟啊! 杜晓瑜趿着鞋回房洗漱之后来到堂屋坐下。 小碗里的白粥煮得粘稠香糯,她抬眼,见他正在给她剥鸡蛋,忍不住打趣,“没想到啊,皇帝陛下还会做早饭?” 傅凉枭也不怕她笑话,承认道:“只会煮粥煮鸡蛋,别的不会。” 杜晓瑜用调羹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咽下以后评价道:“第一次能做到这个水准,很不错了。” 看了看外面晾着的衣裳,又问,“那些衣服,是你昨天晚上洗的?” 傅凉枭没直接回答,只说:“想让你能好好睡个懒觉。” 杜晓瑜一手拿着调羹在小碗里搅动,另外一只手托着下巴,看着他笑,“怎么办,沉冷威严的皇帝陛下一夜之间变成居家好男人,我有些不习惯。” 傅凉枭将剥好的两个鸡蛋放在盘子里,挪到她跟前,催促道:“快些吃,一会儿凉了。” 杜晓瑜抿嘴笑,“你突然这么好,我是不是得送你件礼物才行?” “什么礼物?” “都说了是礼物,提前让你知道岂不是没惊喜了?”杜晓瑜神秘兮兮地说:“一会儿吃了早饭,你在家里等着我,我出去一趟。” 傅凉枭直摇头,“你要是一个人出去,准又会把自己给弄丢。” “不会的。”杜晓瑜道:“昨天不是走过了吗?我已经记下了。” 傅凉枭饶有兴致地望着她,“记下了?” “嗯。”杜晓瑜怕他不信,拍着胸脯保证,“真的记下了,你要是不相信,一会儿就好好在家里等着,我若是半个时辰之内回不来,你再出去找我。” “胡闹。”傅凉枭扔了个眼神给她。 杜晓瑜嘟囔,“反正你不能陪着我去。” 傅凉枭无奈,“什么礼物如此神秘?” “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 杜晓瑜快速吃完鸡蛋,又把粥给喝光,擦了嘴之后站起来,不给他阻拦自己的机会,回屋揣上银票一溜烟出了小院。 傅凉枭望着她的背影,笑着摇摇头。 —— 杜晓瑜再来到石头记的时候,掌柜正在招待别的客人,见到她,面露笑意,算是打招呼。 杜晓瑜见有客人,先去一旁坐着等。 客人走后,掌柜的才走过来,笑问:“夫人是来买琥珀的吗?” “嗯。”杜晓瑜点头,比起琥珀,她更稀罕刻字。 掌柜的指了指那边的柜台,“那一排全是琥珀,您喜欢什么样的,可以说说,我直接给您拿。” 杜晓瑜问:“有没有寓意深刻一点的?” “那就得看夫人准备送给谁了。”掌柜的说。 “送给我夫君。”杜晓瑜莞尔一笑。 掌柜的恍然大悟,转身挑选了一款他认为合适的。 打开的时候,杜晓瑜见那到是个花珀,底色深,里面天然形成黄花纹,第一眼看上去就给人一种气质深沉的视觉效果。 杜晓瑜几乎是一眼就相中了,喜欢得不得了,问掌柜,“这个怎么卖?” “一百两。”掌柜的说。 杜晓瑜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他,“你昨天说的那位客人,他是多少钱拿走那枚花珀的?” “两千两。”掌柜的如实说,“那枚花珀年代很久远,而且是从羌族人手里流传出来的,里面的花纹十分特别,我当初的入手价就是一千八百两,事实上也没赚他多少。” 杜晓瑜略有遗憾,“真可惜没能亲眼看一看。” 掌柜的安抚道:“其实夫人手里这一款品相也很不错,送给夫君正合适。” 杜晓瑜掂了掂手里的花珀,莞尔一笑,掏出银票把钱付了。 掌柜的很快带着她去了后园。 院子里的李子树下果然有个大石块。 大石块上已经被人刻了不少字,有的字因为年限长已经被风雨侵蚀,看不清了,唯独石块中心用红漆漆过的那八个字,十分醒目,老远就能看见。 不等杜晓瑜发问,掌柜的就先介绍,“石块上的八个字,便是那位客人第一个刻上去的,我为了招揽生意,请人填了漆。”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这八个字出自《诗经》,与前半句连起来是: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大致意思是:心里对那个人深深的爱恋,却欲语还休,把那个人藏在心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忘了他。 “好生痴情的男子。”杜晓瑜笑说。 掌柜的道:“能一次性拿出两千两银子买一枚琥珀的,想必非富即贵,那样的公子哥儿,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为何要将情意刻在石头上,而不是直接去跟姑娘表白。” 杜晓瑜抿唇,这世间的情爱有很多种,并不是爱了就一定会有回应的。 “兴许是他有不得已的理由不能开这个口吧?” 杜晓瑜说完,从掌柜的手里接过刻刀,在石头上找了个空位,一笔一划地刻下一行小字:风雨路遥同珍重,不负尘缘不负君。 掌柜的见了,笑道:“看来夫人与你夫君之间的感情很深厚。” 杜晓瑜但笑不语,把刻刀还给掌柜的,想到什么,嘱咐他,“如果之后我夫君找来,你不能直接告诉他我在这里刻了字。” “那是自然。”掌柜的虽然是第一次见到成了亲感情好还来刻字的,却也乐意当月老,保证道:“姑娘放心吧,我这里不会泄露客人信息的。” 瞧见杜晓瑜眼底的狐疑,他干咳两声,“当然,第一个刻字的人不算,那是我招揽生意的财神爷。” —— 从石头记出来,杜晓瑜宝贝地将已经打好包的花珀藏好,循着来时的记忆回到小院。 傅凉枭正蹲在地上修床脚,见到她一脸神秘地进来,笑了一下,“还真找到了回家的路?” 杜晓瑜红着脸,“你都沿途做记号了,我能找不到吗?” 这处因为巷子多,容易搞混,傅凉枭应该是在她出门之后去了巷子外,用字母和剪头做了记号。 很显眼,她刚才回来一眼就看到。 这样的贴心周到,顿时让她觉得就这么送一枚买来的花珀,会不会不够诚意? 这么想着,她一直犹豫要不要把花珀拿出来。 低眉的时候,恰巧看到他头上的乌木簪,那只凤乌一如刚雕出来时候,栩栩如生。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把这支簪子保存得很好,闲暇时候都不离脑袋地戴着。 九两银子的情意,竟让他视若珍宝。 杜晓瑜咬着下唇,眼眶微微泛红。 傅凉枭没回头,依旧捣鼓着手上的活,“不是说有礼物送给我,哪呢?” 杜晓瑜迟疑了一下,“那个……是我买的,你会要吗?” “你先拿出来我看看。” 杜晓瑜把背在后面的手伸出来,手里是一个包装精细的盒子。 傅凉枭停下修床脚的动作,坐起身,接过盒子打开一看,见到里面是一枚漂亮的花珀,弯了弯唇角,“哪买的?” “就昨天你来找我的那个石头记。”杜晓瑜低着头说,又悄悄抬起眼角瞄他,“你喜不喜欢?” 傅凉枭将花珀拿出来对光看了看,“这东西不便宜吧?” “就一百两。”知道他博古通今,她急忙说:“你快看看值不值这个价,若是不值,我马上拿回去退了。” “既然是送给我的,为何要退?”傅凉枭收下了花珀。 那就证明这个花珀确实值一百两了。 杜晓瑜心里稍稍放松下来,走过去帮他戴在脖子里。 傅凉枭说:“石头记距离这里不是挺近的吗?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杜晓瑜撒谎道:“因为店里客人多,所以多等了会。” 傅凉枭没再问。 时辰还早,两人出了巷子,租了马车去商业区集中的荐桥街那边转了转,杭州商贸发达,集市分区很明显,一路过去,见到了药市,珍珠市、花市、成衣市、肉市、米市、盐市等等,再往后,还有蟹行,杜晓瑜下去买了好几只螃蟹,用兜着,再买了别的菜回去做午饭。 吃完饭,去了瓦肆听戏,等太阳稍稍偏下去一点,两人才去往西湖边,租了一艘画舫。 “平湖秋月,苏堤春晓,断桥残雪。”杜晓瑜站在窗口掰着手指头数西湖几大美景,“雷峰夕照,南屏晚钟,三潭印月,双峰插云……断桥残雪是看不到了,苏堤春晓刚才来的时候也欣赏过了,咱们去南屏山净慈寺看看好不好?” ------题外话------ 《农家悍妻:冲喜相公宠上天》广绫 沈遇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娶妻,还是倒插门给人冲喜的女婿。 小娇妻相貌普通,举止豪放毫不端庄。 与他喜欢的类型相差甚远! “白薇,在人前不能露脚!” 女人举起白嫩的小脚丫,在他腿上蹭了蹭,“你帮我穿鞋?” “白薇,在人前不能抱着我的手臂!” 女人扑进他怀里,抬头亲亲他的下巴,“那这样呢?” “白薇,在我面前不能袒胸露臂!” 女人推倒他,跨坐在他身上,解开清凉的罗衫,“露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沈遇:……真香! 这是一个现代玉雕大师,穿越到穷苦农家,凭着一双巧手,财源广进,风生水起,带着全家脱贫致富,雕刻下另一幅锦绣华章的故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番外一、相见争如不见(一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傅凉枭陪杜晓瑜站在画舫窗边,听到她说要去净慈寺,没作声,算是默认。 见她一脸欣喜,他笑了笑,眼底温柔。 —— 杜晓瑜原本只是掐算好时间,想去净慈寺撞钟的,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了慧远大师。 他似乎是被邀请来净慈寺讲佛经,傅凉枭夫妻二人跨进净慈寺大门的时候,慧远大师刚巧迎面而来。 一眼认出这二位是谁,又见他们身上穿了普通百姓的衣裳,慧远大师在两人跟前驻足,“阿弥陀佛。” 并没有刻意去揭穿他们的身份。 杜晓瑜感激地看了慧远大师一眼,笑说:“好巧,大师竟然也在这里。” 慧远大师道:“净慈寺方丈请老衲来给弟子讲佛经。” “怎么,大师要走了吗?”杜晓瑜看看天色,偏黄昏了。 “嗯,老衲不便久留。” 傅凉枭忽然说:“大师今年可有空入宫?想请大师带几个弟子去宝华殿诵经。” 慧远大师想了一下,说:“施主之邀,老衲记下了。” 傅凉枭含笑点头。 等慧远大师走后,杜晓瑜不解地看向傅凉枭,“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请慧远大师入宫?” 她后半句话没说完。 仔细算来,皇太后的初恋是慧远大师,她去了九仙山以后,应该已经把所有的真相都调查清楚了,如今二人一个是皇帝生母,一个是皇家寺庙的得道高僧,可谓是天各一边,她有些担心婆婆见到慧远大师的反应。 傅凉枭不急不缓地说,“母后想见他。” 杜晓瑜眼里有讶异,显然没想到是婆婆主动提出来的要见慧远大师,但随即又释然了。 当年因为江其佑从中作梗,秋霓裳始终不知道那个才华横溢的男子其实不是江其佑,而是江其佑身边的小跟班,江家家主在外面的私生子。 等后来知道了,她已经被江其佑转手送入明王府。 杜晓瑜多多少少能从中感受到那种生生错过的遗憾。 虽然不知道婆婆主动见慧远大师要说些什么,不过这件事始终要有个了结的。 —— 净慈寺是杭州古刹,就在西湖南岸边,雷峰塔对面,以钟声洪亮醇厚,悠远绵长而出名。 夕阳照在黄色的琉璃瓦上,让这座历史绵长的寺庙更显规模宏阔,气象庄严。 杜晓瑜他们来的时候,还有不少香客没散去,前面等着敲钟的排了好几个。 杜晓瑜不想干等,对傅凉枭道:“我们先去捐些香油钱。” 傅凉枭说,“天色不早了,要不要我想办法让你先敲?” 杜晓瑜摇头,“咱们是出来游玩的,如今就是小老百姓的身份,搞那么大的阵仗做什么,要是人人都慑于皇权,给我们让道,那我自己去敲着还有意思吗?” 说完,杜晓瑜冲他笑笑,“微服私访,重在与民同乐嘛!” 傅凉枭弯起唇角,握住她的手,朝大雄宝殿走去。 两人捐了一千两。 本来还能更多,傅凉枭怕捐多了引起方丈和住持大师的注意,到时候被认出来或者是猜出来就不妙了。 所以捐了个本地富商常捐的数字。 两人在佛前拜了拜,走出大殿的时候,方丈刚好从旁边过来,接香火钱的小沙弥道:“师父,那两位香客捐了一千两的香油钱,却不肯在功德簿上留名。” 普宁方丈望着傅凉枭和杜晓瑜逐渐远去的背影,竖起单掌打了个佛号。 他之前送慧远大师出去,转身的时候见到这二位上山来,又见慧远大师跟他们说话时眉目间多有敬意,就已经猜出那两人身份不凡了,如今再听小沙弥一说,心里的某种猜测越发笃定。 想到这儿,方丈又对着二人背影阿弥陀佛一声。 —— 杜晓瑜再去钟楼的时候,香客果然少了一半多,每个人只敲三下,代表着福、禄、寿,很快就轮到她了。 有僧人在一旁指示。 杜晓瑜听完之后,笑看向傅凉枭,“要不,你来和我一起敲?” 傅凉枭听罢,缓步上前。 杜晓瑜左手抓着钟杵上的粗铁索,右手扶着钟杵尾端。 傅凉枭过去以后,稍稍帮她调整了姿势。 杜晓瑜侧头,夕阳的余晖薄薄一层覆在男人的面上,原本硬朗坚毅的轮廓线条变得流畅柔缓,看得人心里一阵触动。 “敲钟还能走神,想什么呢?”头顶他的声音幽幽传来。 杜晓瑜心虚,忙低下头,感受到自己扶着钟杵尾端的那只手手背被他温热的大掌包裹着,她暗暗翘起唇角。 “准备好了么?”他问。 杜晓瑜点点头,“准备好了。” 傅凉枭颔首,抓在铁索上的手用力,将钟杵往后拉,再握紧她的手背,用力敲向青铜钟。 一下,两下,三下…… 雄浑的佛钟声顿时像涟漪一般朝着山下扩散,带着无尽的禅意, 这座城市所有的喧嚣,似乎都随着钟声被洗涤净化,慢慢归于平静。 杜晓瑜放下钟杵,趴在钟楼围栏边,眺望着山下。 傍晚的西湖,日光已经褪去了那层燥热,微风送凉,泛起浅浅水纹,倒映着整个南屏山。 见傅凉枭过来,她说:“我第一次到寺庙里敲钟,感触挺大的。” 傅凉枭挑眉,“以前没敲过?” “没有。”杜晓瑜摇头,她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就很少去寺庙,更别提撞钟了。 傅凉枭长身立在围栏边,随她一起看向平静的西湖,尔后唇角微弯,“除了杭州,还想去什么地方玩吗?” “你昨天不是说了,明日去天街?” “嗯,那别的地方呢?” 杜晓瑜想了想,“那就去乌镇,听说乌镇有个修真观,苏州有个玄妙观,濮院有个翔云观,并称江南三大道观,寺庙我去过不少,道观还未见识过,咱们去看看呗!” 转头见他面上噙着浅浅的笑,她又说:“只要你在,其实去哪儿都成。” 傅凉枭拉过她的手,“天色不早,该回去了。” 杜晓瑜没拒绝,跟着他一道下山,重新坐上画舫,回了小院。 第二日,傅凉枭遵守承诺带她去了外城天街,这里曾是前朝都城,至今还保留着前朝的一些遗迹,所以天街其实是御街,两边有御沟,御沟里栽种了莲花,御沟两旁是桃树,莲花未开,桃花纷扬。 这一幕很眼熟,杜晓瑜想起来万景园里就有桃花坞,只不过桃花坞下的沟渠里没有栽种莲花,只有一些浮萍。 在天街玩了半日,回去的时候尝了不少小吃。 离开杭州的时候,杜晓瑜想起石头记后院自己刻下的那一排字,问傅凉枭,“你以后还会来这个地方吗?” 傅凉枭驻足,回眸望她,“舍不得?” “有点。” “那要不,再多玩几日?” “还是走吧,有遗憾才会有念想,再住下去,我会厌倦的,以后肯定不想来了。” 傅凉枭点点头,似乎是认同了这话。 之后按照她的要求,两人游了大半个江南,才终于想起来回京。 —— 再回到京城,已经是两个月后,太皇太后崩,举国大哀。 这下不用傅凉枭主动去请,慧远大师就带着皇觉寺的一众僧人来给太皇太后诵经超度。 灵堂外,以慧远大师为首,二十来个僧人席地而坐,口中念着往生咒。 皇太后过来的时候,目光落在慧远大师身上。 杜晓瑜离得不远,瞧见婆婆驻足,眸光微漾,开口道:“母后,儿臣先带着离忧他们进去了。” 皇太后嗯一声。 杜晓瑜叫上身后的傅离忧、傅少安、傅怀笙和傅怀信四人,入了灵堂。 没多会儿,超度完毕,僧人们要去往偏殿喝茶。 “慧远大师。”皇太后上前两步。 慧远大师看着转头的弟子们,摆摆手,“你们先行离去。” 等其他僧人走了之后,慧远大师才转过身,道了声阿弥陀佛,“太后娘娘找老衲有何要事?” 皇太后坦然一笑,“早些年就听人说起过大师,大师也曾来宝华殿讲过经,不过那时候我身子不适,未能出席,实属遗憾,今日难得一见,想和大师聊两句。” 慧远大师看了皇太后的面相一眼,心底划过一丝了然,“太后娘娘但说无妨。” 皇太后看着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自嘲地笑了一下,“也罢,就当我打扰了大师。” 她转身欲走。 慧远大师平静地道:“世间诸般苦皆由心生,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太后娘娘是大彻大悟过的人,谨记此话,则余生无忧。” 有些话,无需挑开,各自皆已心知肚明。 霓裳回过头,冲他笑笑,“大师是得道高僧,我不过尘世凡人,意会不了那样的境界。” 慧远大师目送着她的背影,原本竖直立在胸前的那只手,有稍微的松懈。 他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才失笑地摇摇头,抬手摸了摸头上的戒疤,抬步离去。 慧远大师离开后,霓裳从转角绕出来,视线落在他站过的地方。 让慧远大师入宫,是她向傅凉枭提议的。 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见他一面,可是真正见面之后,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是该愧疚地说声对不起,还是像离别多年的好友那样谈笑风生? 好像都不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番外一、还治其身(二更)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傅凉枭从外面进来,一眼看到霓裳站在廊下发呆,轻唤一声,“母后。” 霓裳回过神,“枭儿来了?” 傅凉枭没看见皇觉寺的僧人,问了一句,“慧远大师走了么?” “刚走。”霓裳道。 傅凉枭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霓裳,发现她面色平静,未有丝毫波动。 他拉回视线,“咱们进去吧!” 霓裳嗯一声,没再回头,母子二人一前一后入了灵堂。 杜晓瑜刚让四小只给太皇太后磕了头,回头见婆婆和傅凉枭一道进来,她忙起身行礼。 傅凉枭握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扶起来,“既然上完香磕了头,便领着孩子们出去吧!” 杜晓瑜很识趣地点点头,抱着怀信,让离忧拉着怀笙,带上少安,母子几人很快出了灵堂。 霓裳看着太皇太后的棺木,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 不管是身为秋霓裳时候的她,还是身为沈岚的现在的她,对这位婆婆都没有任何情意,甚至从某些角度来说,她是恨庄敏太皇太后的。 因为当年弘顺帝所做的一切,皇太后全程睁只眼闭只眼。 如果她肯伸手阻拦弘顺帝吃长生药,如果她能在弘顺帝幽禁她的时候劝阻一句,或者私底下派人救救她,她就不会落到那般田地。 试想一下,一个宁愿听信流言放任儿媳被儿子凌虐奸/污到怀孕再把孩子给弄没了的婆婆,谁对她生得出好感来? 当上皇太后以后,霓裳甚至都没来过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哪怕宫里颇有微词,她也不屑为了所谓的“名声”去做些虚情假意的面子功夫。 当年被囚禁时所受的侮辱,没有人能体会,也没有人能弥补她。 从太皇太后的棺木上收回视线,霓裳看着傅凉枭,说:“我身上怨气重,这辈子静下心来吃斋念佛是不可能了,倒是这些年,存了些积蓄,你帮我送到皇觉寺给佛祖塑造金身吧!” 傅凉枭略有动容,“是不是他跟母后说了什么?”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母子俩哪怕不挑破,心里也都明白,只要慧远大师见了皇太后,有的“秘密”,将不会再是秘密,他是得道高僧,能看出傅凉枭的不同寻常,自然也能看出皇太后的异样。 “没有。”霓裳一口否决。 说来讽刺,这个本该是她倾心的男子,她却在几十年后的今日,头一回正式见他。 他披着袈裟,头上九个戒疤,六根清净。 她锦绣红妆,肩负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数十年光阴,早已物是人非,当年情意埋于青山白骨之下,而今四目相对,不过道一句,打扰了。 …… 灵堂内有片刻的沉寂,霓裳四下看了一眼,先开腔,“怎么,太上皇都不来给他老娘磕头的吗?” 傅凉枭道:“太上皇疯的厉害,没办法放他出来。” 霓裳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他们母子二人连心,当娘的死了,做儿子的没准伤心过度也要随着去。” 这话当着太皇太后的灵位讲,是大不敬。 但傅凉枭明白,他娘是因为心里怨气太重了,所以哪怕太皇太后已经不在了,她也做不到一笑泯恩仇。 好在灵堂里这会儿只有母子二人,不用担心隔墙有耳甚至是善后的问题。 霓裳自进来就站在那儿,没有要磕头的意思,傅凉枭也不勉强她,只说:“母后若是觉得乏了,就先回宫休息,其余事宜,交给儿臣就是了。” 霓裳没说话,顺手拿了三炷香点燃,没有磕头,直接走到香炉旁,一边把香插进香炉一边说:“看得出来,太皇太后这几年毫无道理地宠着枭儿,是为了弥补我的第二个孩子,这三炷香,算是全了你我之间的一场婆媳情意,从今往后,我秋霓裳不欠你们傅家什么。” 傅凉枭面露讶异,“第二个孩子?” 霓裳抿着唇,不愿多说,那个孩子是她的耻辱,是噩梦,她到死的一天都无法忘记被囚禁的一百多个日日夜夜,无法忘记被强要到流产时想杀光所有人的那种恨。 她这辈子,注定只能做厉鬼,哪怕是佛光普照,也无法净化她身上已经嵌入骨髓的戾气。 看着霓裳的反应,傅凉枭似乎在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精瘦的手指微微握紧。 霓裳无心让自己的情绪感染到儿子身上,上完香就走人。 傅凉枭站在空寂寂的灵堂内,眉眼沉沉地看着太皇太后的棺木,片刻后上前几步,狠狠一拳砸在金棺上。 母后在荣华园怀过第二胎,又被父皇给折腾没了,这些事他从来都不知道。 难怪他以前一直想不通一件事。 弘顺帝宠他是因为蛊虫的牵引,那么太皇太后呢? 太皇太后为什么也跟着弘顺帝一起纵容他? 原来是因为心里觉得愧疚,想弥补。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 杜晓瑜带着四小只,在慈宁宫外见到了傅炎,他已经继承了老王爷的爵位,如今不再是世子,而是德亲王。 “王爷。”杜晓瑜笑着跟他打招呼。 傅炎忙行礼,“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杜晓瑜问他,“老王爷身体如何?” 傅炎道:“还算硬朗,前不久还去城外猎了一只麂子回来,说要给我们家小子做麂皮靴。” 杜晓瑜点点头,朝他身后看了看,“怎么不见你们家小子?” 傅炎道:“王妃带着呢,说一会儿再过来给娘娘请安。” 杜晓瑜看了一眼自己左右手两边的四小只,说:“这是伯父,快给伯父问好。” 傅离忧不解:“娘亲以前不是说这是叔叔吗?” 杜晓瑜窘,“弄错了。”又催促,“快问安,不然伯父要走了。” 傅离忧、傅少安和傅怀笙三人马上站直,整齐又甜糯地喊了一声,“伯父好。” 怀信有些蒙圈,见哥哥们都说,他也跟着喊:“……好。” 弄得杜晓瑜啼笑皆非。 傅炎的目光看向怀笙,眼里有心疼,摸摸他的小脑袋,蹲下身,“怀笙有没有听你母后的话?” 怀笙鼓着包子脸往杜晓瑜身后躲了躲,不说话,小家伙从小就敏感,不认识的人跟他说话,他一般都不搭理的。 杜晓瑜解释道:“怀笙的性子有些内向。” 傅炎表示理解,“没关系的,小家伙跟哥哥们在一起,每天玩得开心就好。” 杜晓瑜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对傅炎道:“那你去忙,我要带小家伙们回去吃饭了。” 傅炎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杜晓瑜道:“王爷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傅炎犹豫了一瞬,还是说:“微臣想求皇后娘娘一件事。” “何事?” “让我见一见太皇上。” 杜晓瑜问他,“你为什么不去找皇上?” 傅炎抿唇道:“皇上的意思,是不希望我去见他,说太上皇如今情绪很不稳定,怕他一不小心伤着我。” “可你还是想去见他,对吗?” “……嗯。”傅炎点头,情绪晦涩,“纵使从出生我就被抛弃,但他始终是我生父,都到这一步了,我怕自己再不去,将来会留下遗憾。” 怀王死了以后,他才后知后觉怀王来找他的时候是最后一面,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疙瘩,他不希望同样的遗憾再来一次。 杜晓瑜表示理解,但这么大的事,她一个人拿不定主意,只能说:“你要不再等两日吧,本宫回去同皇上商议一番,尽量为你争取这个机会。” 傅炎双眸一亮,“那微臣就先谢过皇后娘娘了。” 皇上最听皇后娘娘的话,只要皇后娘娘出面,这事儿十有八九能成。 杜晓瑜没再多留,带着四小只回了翊坤宫。 午膳的时候,傅凉枭从灵堂回来,杜晓瑜边吃饭边跟他提起这事。 杜晓瑜说:“怀王暴毙的时候,他就已经消沉过一次,可见在他心里,是很在意骨血亲情的,哪怕太上皇一开始就选择弃了他,到如今也过去将近三十年了,他挂念着这层亲情未必是坏事,就让他去看看吧!到时候多派几个人看着,太上皇想必也伤不了他。” 傅凉枭淡笑,“我就知道他会去找你。” 杜晓瑜挑眉,“那你这是同意了?” 傅凉枭道:“朕的皇后都开了尊口求情了,朕若是还不同意,晚上怕是连翊坤宫的大门都进不来。” 杜晓瑜失笑,“难为皇上还记得自己吃过闭门羹。” 傅凉枭轻嗤一句,“没良心的小丫头。” 刚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太皇太后还没崩,那几日天特别的热,杜晓瑜不喜欢两个人睡在一起,沾到皮肤就热得慌,某天晚上傅凉枭处理完政务从御房直接过来,她让人给拦了,推说身子不适,死活不让他进来。 傅凉枭说让太医来给她看,她不让,傅凉枭只好回养心殿。 之后的几天故意没去翊坤宫。 某天晚上傅凉枭回寝殿的时候,掀开被子瞧见小妻子赤条条地躺在里面,一双水灵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带着幽怨,“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就不去翊坤宫了?” 傅凉枭说:“翊坤宫门槛高,进不去。” 那赌气式的话,把杜晓瑜给逗乐了。 当下想起来,她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傅凉枭看出她在想当初的事,给她夹菜,“还不吃,想什么呢?” 杜晓瑜给他留个面子,没提当初,只说:“我在想啊,太上皇没去给太皇太后戴孝会不会不太好?” —— 太皇太后出殡之后,傅炎寻了个机会去建章宫。 在太上皇身边伺候的仍旧是吴胜,只不过他已经不是太监总管了。 见到德亲王,吴胜行了个礼。 傅炎问他,“太上皇可醒着?” “醒倒是醒着。”吴胜说话有些吞吞吐吐,“就是,不大清醒。” 傅炎了然,“本王进去看看他。” 吴胜出言阻拦道:“王爷,太上皇情绪不稳定,您还是别进去了。” 傅炎道:“本王来之前已经同皇上和皇后娘娘打过招呼,一会儿若是真发生什么,后果本王自负。” 吴胜听到他搬出皇上皇后来,突然之间没了话。 傅炎不再逗留,大步走进建章宫。 太上皇拿着花洒,在给殿内的几株盆栽浇水。 听到脚步声,转头一看,脱口而出,“老五?” 傅炎面色平静,在他不远处站定,拱手道:“微臣傅炎,给太上皇请安。” 太上皇瞬间反应过来,眼底的恐惧消散,放下花洒,接过吴胜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声音略沉,“你来做什么?” 这样的疏离淡漠,就跟前头三十年没什么两样。 哪怕傅炎早就习惯了,想到自己费尽心思来看他,换得这么一句话,难免心凉。 “微臣路过,顺道来看看太上皇。”他喉头哽了一下,找借口解释自己的突然出现。 “来看孤笑话?”太上皇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微臣不敢。” “你要是不敢,今日便不会来。”太上皇的声音加重几分,“你出生的第二日便被送到了德亲王府,外面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身世,知道你是皇室弃子,这么多年,你恨透了孤这个生父吧?” 傅炎抿唇,不置可否,他的确是恨过。 可哪怕再恨,得知生父身体垮了的时候,他心里涌现的惶恐还是盖过了恨意。 那是对于骨血亲情即将消失的害怕,害怕生父死,害怕自己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血脉亲人会永远的离开自己。 “微臣今日来,只想问太上皇一句话,当年为什么要杀了怀王?” 傅炎站直身子。 如果说他在跨进建章宫大门之前还有期许的话,那么这一刻,心里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你是想问,孤为何弃了你在先,还要杀了他,对吧?”太上皇直接挑明。 傅炎宽袖中的手指蜷了蜷,“这么说来,真是你杀了他?”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太上皇的语气里有遗憾,“不过现在所有的真相都大白了,他算是白死一回。” 瞥见傅炎面上的怒意,太上皇问他,“恨吗?” 傅炎低下脑袋,眼圈有些湿润。 恨又能怎么样,他总不能杀了生父为亲哥哥报仇。 太上皇看到傅炎痛苦的样子,忽然仰头大笑,他这些日子被体内的东西折磨得生不如死,只有看到别人比他痛苦才能体会到久违的快意。 傅炎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吴胜冲他递了个眼色。 傅炎到底是没开口。 吴胜送他出来,站在门边小声说:“王爷,太上皇之前受刺激太过,脑子不怎么清醒,他说过什么,您就当没听到。” 傅炎没吭声,径直出了建章宫,然后去御房见傅凉枭。 傅凉枭知道他刚从太上皇那儿回来,问:“如何?” 傅炎沮丧地道:“或许是我一开始就把期望抬得太高。” “所以看到他以后,觉得失望了?” 傅炎没作声。 “朕之前不让你去看他,就是不想让你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不见他,你还能抱有幻想,幻想其实你在他心里还有那么点分量,见了,你只会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都太过荒唐。” 傅炎心如死灰,“微臣来见皇上,是希望皇上在怀笙的事上多多费些心力。” 傅凉枭问他,“你担心怀笙以后知道自己的身世,会重走你的老路,一辈子活在仇恨中?” “微臣只是希望他能有个完整的家。” 虽然他之前很不待见宁王,但稚子无辜,宁王死的时候,怀笙只是个还未满周岁的小婴儿,什么都不懂,不该牵扯进父辈的恩怨里来。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傅凉枭说:“朕会让他活在美丽的谎言里,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会配合着演完这一场戏。” 傅炎知道傅凉枭有这个能力说到做到,放了心。 —— 太上皇搬到建章宫以后,霓裳就从来没去看过他,只当他早死了。 中秋这一日,吴胜从建章宫过来永寿宫,传话说太上皇要见皇太后。 霓裳坐着不动,整个人稳如泰山,“好端端的,他见哀家做什么?” 吴胜一听“哀家”这个自称,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是赤裸裸地诅咒太上皇早死啊! 半晌问不出什么来,霓裳站起身,“走吧!” 来到建章宫的时候,太上皇已经穿戴整齐,端坐在正殿主位上。 霓裳没有要落座的意思,目光直直看向他,“太上皇找我有何事?” 太上皇递了个眼色给吴胜。 吴胜马上带着所有人出去。 殿内只剩下两人,太上皇面露笑意,“霓裳,坐,快坐。” 霓裳站在原地,没有要听他话的意思。 太上皇见状,亲自走过来将她摁坐在太师椅上,温声细语地说:“霓裳,以前是孤错了,孤不该怀疑你,囚禁你,可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况且孤已经写了罪己诏,你能不能给孤一次机会,让孤好好弥补你?” 霓裳挣脱他的手,神情冷漠,“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霓裳。”太上皇不死心,“你能回来,说明上苍愿意给我们重来一次的机会,你在我体内种了蛊,夺走了我的皇位,该报的仇已经报了,还有什么不能释怀的?” 霓裳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跟你有关系么?” “当然有关!”他语气加重,“我说过,我会补偿你。” “不需要,我没有丈夫,他早死了。” “霓裳……”太上皇眼角有颤意,“你当真要如此绝情?” 霓裳冷漠地勾了勾唇,“不是你教我的吗?” “我当年那样对你,只是因为太在乎你了。”太上皇靠近她,“你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姑娘,我无法容忍别人对你的觊觎。” “所以就把我幽禁在暗无天日的荣华园揽月楼里,用镣铐枷锁束缚住我,变态地索要,让我怀孕,再让我流产?我疼得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时候,你还记得自己在做什么吗?” 顿了顿,霓裳一把钳住他的手腕,从他袖子里抖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来,冷笑,“这就是你补偿我的方式?” 话完,也不等太上皇反应,她手腕上狠狠用力,只听得“咔擦”一声骨头响,太上皇的手臂直接折了,他疼得大喊大叫。 霓裳眼睁睁看着他在地上打滚,眸含讥讽,“你瞧,我多在乎你,容忍不了别的女人拥有你,那就只能弄残你,跟你幽禁我是一个道理。” 吴胜闻声进来,见到太上皇疼得满头大汗,吓坏了,当即要去叫太医。 “站住!”霓裳不紧不慢的两个字,让吴胜后背生寒,慢慢回过身,“太后娘娘还有何吩咐?” “宫中喧嚣繁杂,不适合太上皇静养,即日起,安排人将他送去荣华园,就住在揽月楼。” 吴胜面露为难,“这……” 揽月楼可是荣华园里的禁地,听说孝洁皇后生前在那地方住过,她离开以后就被太上皇下旨封了,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至今无人得知。 霓裳没说话,只是转眸看着吴胜。 那样的眼神,哪怕平静无波,也无端让人生出惧意来。 吴胜急忙跪在地上,“奴才谨遵太后娘娘懿旨。” “毒妇!”太上皇捂着胳臂,瞪着他,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来。 霓裳淡笑,“彼此彼此。” —— 傅凉枭知道霓裳要把太上皇送去荣华园,没阻拦,只是让底下人配合好皇太后的安排。 如果他不知道他娘怀过二胎又流了,那么或许还能看在某些面子上留太上皇在宫里安度晚年。 如今既然知道了,而且真相大大超出了他的底线,今后他娘要如何折腾太上皇,他都不会再阻拦。 太上皇被送到荣华园这天,霓裳亲自去看了,揽月楼里因为常年没人打扫,蜘蛛结了一层又一层,倒是二十多年前的某些刑具还在,不过落了厚厚一层灰。 把太上皇送来的都是傅凉枭亲自安排的人,无须担心会把这里的情况泄露出去。 有个小公公要去打扫,被霓裳拦住,说:“无需打扫,往后每顿让人来给他送饭就成。” 说完,把上次的那副手铐拿出来,亲自给太上皇铐上。 “这是二十多年前你送给我的,今日连同揽月楼,全部还给你。” “霓裳!”见到她要走,他大喊一声。 霓裳顿住脚步,用眼神示意几个小公公先退出去。 太上皇双眼猩红,瞅着她,“这样囚禁我,你开心吗?” “很痛快。”霓裳说。 “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是真心实意想弥补你?” 霓裳笑了一下,反问,“你为什么就是相信这个世上有以德报怨的人呢?我给你种蛊,杀了你的嫡子,撬开宝函盗玉玺伪造传位昭,将你幽禁在荣华园,你还愿意跟我破镜重圆?” “我愿意,你相信我。” “我不愿意。”霓裳眸光澄澈,“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心甘情愿嫁入明王府的,如果不是你出现,我或许已经找到那个人跟他双宿双飞,是你毁了我的一生,凭什么到头来让我原谅?” “你说江其佑?”太上皇眯着眼,“那种废物你也喜欢?” 霓裳没说话,跟一个不在乎的人,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大概不知道,我去云州的时候,他找上门,像条狗似的跪在我面前求过我。” 霓裳面无情绪。 “一个能为了荣华富贵出卖女人的小人,你以为他能比我好到哪儿去?” 霓裳:“……” 懒得再听,她转过身要走。 “秋霓裳!”太上皇再一次叫住她,“我就问你最后一句话,你当年到底有没有背叛过我?” 霓裳没回头,笑容有点冷,“你以为我为什么肯为了枭儿豁出一切,因为他的生父是我心仪的男人啊。” 身后,传来男人发狂咆哮的怒吼声,伴随着铁链枷锁的哗啦啦声响。 霓裳在出门前的一瞬,用指腹拭去眼角的泪。 她倒宁愿,枭儿是她跟别人的孩子。 可惜二十年前,她太过恪守妇德。 “所以你离宫以后传回来的那封信,是骗我的?” 霓裳笑了,“你不也骗我么?为了长生药,你骗我说段濯会带着我远走高飞,从此再也没有人会虐待我,却在半路安排了杀手等着我。” “胡说八道!”太上皇气急,“我什么时候安排人刺杀过你?” “那就是你老娘了。”霓裳冷嘲,“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想斩草除根,可惜啊,你们母子俩都没想到,我就算是死,也能借着别人的身体活过来。” 听到这一句,太上皇双手握成拳,太阳穴隐隐作痛。 “好好待在这儿吧!”霓裳始终没回头看他,最后撂下一句话,“我不会那么快让你死的,你囚禁了我多久,起码我得十倍讨还回来。” 太上皇终究是没熬过霓裳给他初定的十年囚禁,第八年就死在了荣华园。 这一年,傅离忧十五岁,皇后杜晓瑜被查出有了身孕,太医仔细看过脉相,是双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番外,终 最快更新药田种良缘最新章节! 双胎比单胎辛苦,杜晓瑜嗜睡很厉害。 为了更好的照顾她,傅凉枭又往翊坤宫里添了不少宫女宫嬷,而且特地嘱咐过,每日都要让皇后睡到自然醒,她要是不醒,任何人不准进去打扰她。 这一日,杜晓瑜又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透过窗缝照了进来,寝殿内充斥着一股子温馨的暖意。 杜晓瑜双手撑坐起来,不小心摸到枕头边有张字条。 她拿过一看,字条上写着:晋元十年,南省考场,刘立新,第四十二名。 刘立新是铁蛋的名字,当年因为要上学,铁蛋娘专程上门请丁文志给取的。 前些日子在秋闱,杜晓瑜特地让傅凉枭帮忙打探汾州那边的情况。 杜晓瑜一直记得很多年前团子离开汾州的时候,那个孩子一脸舍不得的模样,当时他还拍着小胸脯说,有朝一日也要去京城读,去见团子。 没想到一晃眼,将近十七年过去了。 纸条上,男人的字刚劲有力,透着沉稳。 本来这种事只需要让宫女们传个话就可以了,在她怀上双胎以后,他却形成了有事给她留纸条的习惯,知道她嗜睡,想让她每天一觉醒来就能看到他的留言。 那种淡而舒心的暖,用言语形容不出来。 嫁给他,杜晓瑜没有体会到所谓“爱情的坟墓”,她觉得自己和傅凉枭是属于窖酒式的婚姻,褪去最开初的激情,时间越久越醇厚越有味道。 …… 知道那小子考上了,明年三月就能入京,杜晓瑜整颗心都亮堂起来。 水苏和那几位陪嫁丫鬟已经被放出宫嫁人,如今贴身照顾杜晓瑜的,是静嬷嬷和一位叫做丝月的大宫女。 听到寝殿内有细微的动静,丝月很快走了进来,见到杜晓瑜靠坐在床头,眉目愉悦,唇角轻勾,显然心情极好。 丝月笑道:“皇上又给娘娘留字条了吧?” 能让娘娘大清早就高兴成这样,肯定是皇上的留言。 这段日子,她们都已经习惯了。 杜晓瑜含笑嗯一声,站起身,并没有把字条烧了,而是很珍视地放进自己准备的金匣子里。 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每夜都能见到他,她还是想珍藏这份温暖,等到七老八十的时候再打开,然后让他一张一张地念给自己听,缅怀他当年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些字的。 想必到那时,又是另一番味道。 梳洗穿戴好,杜晓瑜先用了早膳,然后问丝月,“几位皇子去尚房了吗?” 丝月如实道:“尚房今日放假,大殿下约了德亲王世子,豫亲王世子,祁亲王世子、恩国公世子和丁大人家的长公子去了上林苑射猎。” 提到大殿下,丝月面色明显带着几分羞赧。 杜晓瑜看在眼里,却不挑破。 傅离忧的长相,基本遗传了傅凉枭,英挺俊朗,丰神如玉,性子不似他爹年轻时候那么嚣张霸道,待人接物多了几分亲和,很受宫里这些小丫头喜欢。 当然,傅少安和傅怀笙身后也是有一堆小迷妹的。 少安强迫症,任何事都力求完美,平日里寡言少语,大都表现在行动上,四兄弟里面,他在尚房的功课最好。 怀笙性子内敛,这些年跟着离忧,学得像个小大人,哪怕才十三岁,说话行事已经很有一套。 傅怀信则是个混不吝的混世魔王,他性子跳脱,与兄长们格格不入,杜晓瑜每次一提起他就格外的头疼。 而丝月嘴里的丁大人,指的是丁文志。 丁文志和大理寺卿之女林诗雨这一对是怎么发展的,杜晓瑜处在深宫,了解的不是很多,只知道丁文志被升为正六品侍读的那一年两人就大婚了,如今将近十年过去,丁文志已经从当初的正六品侍读升任为正四品大理寺少卿,翁婿俩一个衙门共事。 有岳父提携帮衬,丁文志在大理寺混得很开,早把兄嫂和两个侄子也接来了京城,这些年仕途还算平稳,没什么大风大浪。 而当年和丁文志一道考中进士的张老头,已经入了内阁。 相较于其他人,他算是入内阁比较早的,真真应了那句“名利危中来,富贵险中求”。 这十年里,张老头没有丁文志那么幸运一帆风顺,遇到的波动比较大。 好在他心态端正,遇事能冷静分析利弊,之前看似平庸的人,逐渐显露出处事和决策的能力来,接连摆平了几桩棘手的案子,给晋元帝提的方案虽然冒险,实用性却极高,于是他几乎一路跳级连升,直奔内阁。 老妻李氏因着他的升级,被封了诰命,三个儿子和儿媳也被接来了京城。 乡下人进城,多多少少有些穷人乍富的心理。 张阁老为了缩减自己与儿孙之间的文化差距,花重金聘请了两位比较有名望的先生在家,大人小孩一起教,立志要改换门庭,把老张家变成香门第。 至于三个儿媳,李氏也请了嬷嬷来专程教她们礼仪规矩。 三个小妇人都是在乡下使唤自家男人惯了的,哪里受得住到这儿来被人指手画脚,走个路都得重新学,更别说坐姿,吃相以及说话的音量要控制了。 第一天下来,二媳妇累瘫在床上,嚷嚷着不干。 李氏在外头听见,冷笑一声,“你不学没人强迫,马上收拾东西滚回乡下过你的苦日子去,别搁这儿丢人现眼。” 想到今后的荣华富贵,二媳妇咬咬牙,第二日又硬着头皮继续上课。 如今他们老张家的府邸,比大理寺卿家的还要气派。 张阁老每每想到自己初入京城时跟着丁文志去大理寺卿家,下人奉茶的时候他不敢接,生怕一不小心把人家杯子碰坏了赔不起的情形,心中就感慨万千,也越发感念老妻变卖嫁妆供他读的恩情。 …… 话回当前。 杜晓瑜用了早膳,丝月搀扶着她去御花园里走了走。 没多会儿,杜晓瑜的小腿就开始抽筋,不得不挪到亭子里让丝月给她按摩。 丝月前些日子跟着静嬷嬷学了如何给孕妇按摩,手法虽然比不得静嬷嬷,但还算熟练,杜晓瑜舒服地眯起眼。 这时,傅怀信从撷芳殿那边过来,手上提了个鸟架,鸟架上站着一只彩色鹦鹉。 撷芳殿是皇子们的住所,小的时候四小只跟着杜晓瑜住在翊坤宫,大一些了就挪去撷芳殿,等将来封了王再出宫开府。 见到杜晓瑜在亭子里,傅怀信顿时兴奋起来,一路小跑,鸟架上的鹦鹉被晃得扑腾着翅膀,嘴里尖声喊着:“讨厌,讨厌。” 杜晓瑜:“……” “母后。” 傅怀信跑过来,险些撞到石凳上坐着的杜晓瑜,被丝月一把扶住,低声道:“四殿下,娘娘怀着身子呢,您仔细些。” 傅怀信马上站直身子,不敢再莽撞,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杜晓瑜瞅他一眼,“都多大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傅怀信嘿嘿一笑,举起鸟架,“母后,您看这是儿臣养的鹦鹉,专程带过来给您解闷儿的。” 那鹦鹉已经重新站到鸟架上,绿豆眼盯着杜晓瑜瞧了瞧,仰着脖子耍流氓,“春色满园关不住,笑问美人何处来。” 傅怀信脸一黑,转头拍了鹦鹉一下,鹦鹉立即炸毛,“救命,救命,谋杀亲夫!” 杜晓瑜扶额,“你哪弄来的鹦鹉,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傅怀信悻悻吐舌,他能说是给大哥准备的吗?本来是想让大哥带去讨姑娘欢心的,谁曾想这扁毛畜生好的不学,净学会使坏。 杜晓瑜没跟他细究,问:“你二哥三哥呢?” 傅怀信将鸟架挂在亭子外面的树枝上,回道:“二哥在撷芳殿看,三哥去演武场了。” 见杜晓瑜没有责怪,他暗暗松口气,走进来挨着杜晓瑜身边坐下。 杜晓瑜掏出锦帕,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十一岁的少年,哪怕还未完全长开,面容也已经足够隽秀俊逸,不同于傅离忧的亲和,傅少安的寡言,傅怀笙的内敛,傅怀信活泼好动,或许是比哥哥们年轻,他整个人洋溢着一种青春活力的气息,所以平日里哪怕调皮些,只要不犯了大错,杜晓瑜都是不舍得责罚他的。 “母后,您说这胎能是妹妹吗?”等杜晓瑜收了帕子,傅怀信的目光落在她还未显怀的小腹上。 杜晓瑜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笑了一下,“那可说不准。” 傅怀信幽怨道:“母后可一定要生个妹妹啊,否则三位哥哥又要给我起绰号了。” 杜晓瑜讶异,“起绰号?” “对啊。”傅怀信越说越气,哼哼两声,“母后都不知道,他们仨私底下给我取了个绰号,傅带妹,您要是给生了弟弟,指不定又得管我叫招妹盼妹了,我堂堂……”想到自己没有七尺,他顿了一下,“我堂堂四皇子,要是让人知道有这么个丢尽脸面的绰号,非得让人笑掉大牙不可。” 杜晓瑜嘴角微抽,想着离忧、少安和怀笙三兄弟看着也不像是那么不正经的人啊!这绰号是怎么取的?还挺有意思。 傅怀信转头见杜晓瑜一副憋笑的样子,顿时气得站起来跺脚,“你看你看,我就说难听吧,母后自己听了都想笑来着,不行,母后得为我做主,让他们以后不能再喊我带妹了,要不然,要不然我就不去上课。” 杜晓瑜瞅着他,“你不去上课,损失的难道是你三位哥哥?” 傅怀信一时语塞,嘴巴里仍旧赌气,“反正我不管,我不要叫带妹。” 杜晓瑜问:“既然是他们给你取的绰号,你为何不去找他们协商,而是来找我?” “您是母后,只要您说一声,哥哥们肯定不敢再那么称呼我。”傅怀信撇撇嘴。 “他们不敢是一回事,心里面怎么想又是另一回事。”杜晓瑜温声细语地说:“本来这种事,母后出面替你摆平也不是不可以,但会给哥哥们留下一个你喜欢背后告状的不良印象,平日里我没听他们喊过这个绰号,可见当着外人的面他们更不可能那么称呼让你下不来台,或许,他们真的只是太期盼能有个妹妹了,所以拿你开玩笑呢。 哥哥们纵然有不对的地方,但也不算太严重,母后相信,你能凭自己的能力调解好的,能做到吗?” 傅怀信暗暗翻了个白眼,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杜晓瑜见他应下,心中宽慰,摸摸他的脑袋,“这样就对了,你们是亲兄弟,有什么事都可以说开来一起协商的,没必要因为这样一件小事闹得彼此之间不愉快。 你父皇日理万机,他若是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 傅怀信嘴上不说,心里却怕极了他父皇,听到杜晓瑜搬出傅凉枭来,马上怂了,手一摊,“罢了,他们喊就喊,带妹就带妹,若是带不来妹妹,我就给两个小的取招妹盼妹,哼!” 杜晓瑜无语片刻,问他,“饿不饿,母后让人送点心来。” “不想吃。”傅怀信摇头。 鸟架上沉默半天的鹦鹉突然开口说话,“饿了,饿了,美人,赏个脸一起吃饭呗!” 杜晓瑜:“……”她就知道她这个小儿子成天没个正经,难怪跟三个哥哥处不拢,这是妥妥的二世祖啊! 傅怀信面露尴尬,咳了一声,说:“大概是我手底下的小公公们给教坏了。” 尽管傅怀信说不吃,杜晓瑜还是抬手让人送了些绿豆糕和瓜果过来。 傅怀信是个猴子屁股,坐不住,他才不会像傅离忧他们几个那样能安安静静地待在杜晓瑜身边听她教诲,找了个借口,提着鸟架,吹着口哨回了撷芳殿。 杜晓瑜看着傅怀信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 丝月道:“其实四殿下这样挺可爱的。” 杜晓瑜有些恨铁不成钢,“小时候叫可爱,长大了就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了。” 亏他爹当初取名的时候还想着给他取个忠贞诚信的,这反差也太大了。 杜晓瑜再次叹气,孩子果然不能全跟着当娘的学,关于做人和男人风骨这些东西,还得由当爹的来教才行,否则放任下去,他早晚得走上歪路。 杜晓瑜在亭子里坐了小半个时辰,丝月怕石凳太硬她受不住,提议回宫,她才撑着腰站起来。 回到翊坤宫,杜晓瑜直接躺到太妃椅上,丝月往她腿上盖了一床小薄毯。 杜晓瑜正准备趁着傅凉枭来用午膳之前眯会儿,就听到宫女说去上林苑打猎的大殿下带着那帮人回来了。 杜晓瑜的睡意顷刻间消散了不少,忙吩咐丝月,“去把人请到翊坤宫来。” 丝月应声,去甬道上拦人,不多会儿把几个少年给请了进来。 杜晓瑜已经掀开薄毯坐正了身子。 几人知道她是皇后,不敢造次,齐齐跪地行礼。 杜晓瑜摆摆手,目光落在几个少年身上,德亲王世子、豫亲王世子、祁亲王世子和恩国公世子她都认识,唯独最左边那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孩子有些眼生。 他穿着宝蓝色的交领衣裳,一张小脸清瘦干净,双眼乌黑,在这几位公子哥儿里面显得格外瘦小。 杜晓瑜大概猜到他是谁,笑问:“你就是丁少卿家的禹坤?” 丁禹坤怯怯点头,不敢多言。 杜晓瑜莞尔,“快起来吧,你们都起来,难得入宫一趟,一会儿留下来用膳,晚些时候本宫让离忧找人送你们回各自府上,可好?” 几人和傅离忧是好友,都没拒绝,赶忙谢恩。 杜晓瑜又看向站在中间个子最高的少年,欣慰道:“枫眠,又长高了。”已经这么多年过去,杜晓瑜不好再喊他的乳名团子。 秦枫眠上前两步,面上带着温和的笑,“皇后娘娘。” 杜晓瑜笑说:“我倒更喜欢你喊我姐姐。” 傅离忧附和道:“就是,咱们出去玩儿的时候,我都管你叫舅舅,你合该称呼我娘一声姐姐。” 已经二十出头,秦枫眠不可能真的还像从前那么懵懂无知,只是淡笑,并没接话。 杜晓瑜深知君臣有别,哪怕十多年前在白头村他们是一对难姐难弟,如今时过境迁,每个人的身份定位都已经很明确,他不能再毫无顾虑地跟在她屁股后头姐姐长姐姐短,她也不能再罔顾君臣之别带头坏了纲纪。 为了缓解尴尬,杜晓瑜马上找话题接过这一茬,笑问:“离忧,你们今日都猎到了什么?” 德亲王世子接话道:“大殿下今日可厉害了,一个人猎到一只紫貂和一只狍子,我们猎到的都是兔子之类的小动物。” 傅离忧一直对骑马射箭很感兴趣,七八岁的时候就常常去演武场看士兵们演练,自己跟着一点一点学。 能在一天之内猎到这么多好东西,杜晓瑜心中替他高兴,正准备夸两句,谁料傅离忧突然道:“要说咱们几个人里面谁的箭术最好,当然要数枫眠舅舅了,今日若不是他让着儿臣,儿臣不可能拔得头筹。” 秦枫眠闻言,谦逊地道:“并非微臣相让,而是大殿下箭术过人。” 见他们推来推去的,杜晓瑜开口阻止道:“好啦,你们几个都先去偏殿吃茶吧,枫眠,你留下。” 秦枫眠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什么单独留下自己,不过他心里一直把杜晓瑜当成姐姐看,因此并没有表现出忐忑来,神色如常。 那几人出去以后,杜晓瑜招呼他,“枫眠快坐。” 秦枫眠谢恩坐往一旁,低声问,“皇后娘娘留下微臣所为何事?” 杜晓瑜含笑看着他,“你有关注这一届的乡试吗?” 秦枫眠颔首,“听说立新也报名了,微臣有让人留意,只不过暂时还没有更确切的消息传来,所以不知道他考得怎么样了。” 杜晓瑜说:“我这边已经拿到南省考场的中举名单,他考了四十二名,入选了。” 闻言,秦枫眠的眼神明显亮了一下,“皇后娘娘此言当真?” “自然是真的。”杜晓瑜怕他不信,又补充,“皇上给的信息,不可能出错。再说,他只是头几年因为他娘的原因走歪了些,好在后来及时掰正,为了能入京来见你,在读上多有用功,能考中也在情理之中。” 秦枫眠心中欢喜,“既如此,那微臣回去以后就写封信去给他道贺。” 杜晓瑜沉吟片刻,“如若可以,你让他早些来京城,把他带去你们家小住半年,一来你二人多年未见,哪怕平日里有信往来,也难免有些生疏,可以借机多相处相处,二来,可以让他提前适应一下京城。再者,丁二哥当年就是从考场上出来的人,他如今是大理寺卿,这个官职无需避嫌,可以让他去找丁二哥取取经,争取明年春闱也能考上。” 秦枫眠连连点头,“多谢皇后娘娘指点。” 知道大殿下要招待几位世家公子,御膳房那边调整了一下午膳时辰。 后宫如今除了皇后这位女主人,就只有皇太后,没有妃嫔,所以宫人们的活儿轻省不少,御膳房那边要调整用膳时辰也比较容易,不会出现太大的波动。 —— 杜晓瑜安排人去养心殿通知傅凉枭,今日的午膳时辰会提前,如果他要过来用膳,可能得来早一些。 傅凉枭批阅完奏折以后,比以往提前来了翊坤宫。 见杜晓瑜懒洋洋地躺在太妃椅上,唇瓣微微上扬,声音温润醇厚,“困了?” 杜晓瑜半眯着的眼睁开,语气散漫,“你要是再不来,我就真困了。” 傅凉枭弯下腰,准备将她抱过去桌前坐下吃饭。 杜晓瑜想到宫女们还在殿内,很不好意思,制止道:“我可是怀了双胎的人,你抱得动?” 傅凉枭并没有因此停下动作,也不顾宫女们以何种眼光看待,自顾自地抱起杜晓瑜,边看着脚下的路边说:“就算再重,也不可能把你们母子三人摔到地上。” 杜晓瑜呸呸纠正道:“什么母子,是母女,我这回肯定生一对小公主,可爱的姐妹花,名字我都想好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桌边。 傅凉枭将她放在垫了软垫的凳子上坐好,自己也拉开椅子坐下,问她,“取了什么名字?” 杜晓瑜故作神秘,“我先不说,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再告诉你。” 傅凉枭看着她那童心未泯的模样,无声笑了笑。 吃饭的时候,她想到什么,又说:“早上你放在枕头边的那张纸条,我看到了。” 傅凉枭颔首,“高兴吗?” “高兴。”杜晓瑜说,“枫眠今日和离忧他们几个去了上林苑,听离忧说,他箭术不错。” 傅凉枭没否认,“早几年,恩国公专门请了武术师傅一对一教的,他在这方面很擅长。” 杜晓瑜心血来潮,“要不然,让他入宫来陪离忧一起练,你觉得如何?” 傅凉枭笑了笑,“你忘了他多大,听说最近在议亲,还是别耽搁人家的终身大事了。” 杜晓瑜这才反应过来,“你提起婚事,咱们家离忧已经十五了,我那天去永寿宫的时候母后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给他选妃,我原本琢磨着跟你商量的,可是怀了身子记性差,一回头就给忘了。” 说到这里,她下意识地去看傅凉枭是什么表情,然后试探道:“现在才找你商议,不算迟吧?” 傅凉枭沉吟片刻,“选妃的事再往后推一推,十五岁也太早了些,我准备先受封太子让他搬去东宫,再议选妃之事。” “也好。”杜晓瑜赞同道。 —— 午膳过后,傅凉枭传了钦天监监正,让他瞧个黄道吉日,给太子受封。 日子就看在下个月。 得知自己要被受封太子,傅离忧特地跑了一趟御房见傅凉枭。 “父皇,儿臣才十五岁,对于朝政之事参与不多,现在就封太子,是否为时过早?” 傅凉枭看向他,“你觉得自己无法胜任太子之位?” “至少目前是这样。”傅离忧抿唇道。 “你没试过,怎么就急着否定自己了?”傅凉枭说:“你大概不知道,在你两岁多的时候,你皇祖母就已经提议让朕早早封你为太子,只不过那个时候,朕以你太过年幼为由婉拒了,说来,立太子这事已经迟了十余年,如今让你受封,不是心血来潮,算是朕深思熟虑过的后果,给你头上顶个太子头衔,才能让你更加明白自己肩上的重任,并以此来不断地鞭笞自己该学学治国之策帝王之术了。” 傅离忧似乎明白了什么,跪地道:“儿臣谢父皇隆恩。” “嗯,下去准备准备吧,日子就在下个月,留给你的时间不多。” 在傅离忧退出去之际,傅凉枭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已经十五岁,可有心仪的姑娘?” 傅离忧听到这里,目光有闪烁。 傅凉枭道:“若是有,但说无妨,朕与你母后商议一番,那姑娘各方面都不错的话,可以作为太子妃候选。” 傅离忧面色微红,“这件事,容儿臣再考虑几日。” 傅凉枭没勉强他,点点头。 —— 这一年的十月,傅离忧被封了太子,从撷芳殿迁居至东宫。 同年十二月,娶了护国将军之女为太子妃。 翻过年以后,杜晓瑜的肚子开始显怀,伺候的宫人们越发的小心翼翼。 傅凉枭也适当的把手上的政务放一放,大多数时候来翊坤宫陪她。 “你说,这次龙凤胎的可能性大不大?”孕期敏感,杜晓瑜想起来什么来就问什么。 傅凉枭含笑看她,“不喜欢儿子?” “就算再喜欢,也不能每一胎都是儿子吧,这一胎我可是盼了八年才盼来的,都说女儿是掌上珠,姗姗来迟就对了。” 杜晓瑜越说越觉得自己怀的就是女儿,心情畅快了不少。 抬眸瞥见傅凉枭一脸无奈地望着自己,她撇撇嘴,“你除了养儿子,还得把我当女儿一样的养,是不是后悔了?” 傅凉枭问她,“后悔了能退货吗?” “想得美!”杜晓瑜当即扔个白眼给他,“娶了我就是一辈子的事,想退货,下辈子吧!” 傅凉枭顺势将她搂入怀里,轻声安慰,“不管是小子还是丫头,那都是我们俩的亲生骨肉,没有不爱的道理。” “话是这么说,像怀信那样的要是再来俩,你招架得住?” 傅凉枭但笑不语。 —— 秦枫眠的信到达汾州以后,刘立新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往京城,他给秦枫眠回了信,说他爷奶和亲爹去得早,家中只有母亲一人,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在家过年,所以不管怎么说,都得翻了年才能来京城。 秦枫眠没有勉强,又给刘立新回了信,嘱咐他一些上京事宜以及这边的天气,好让他多带些御寒的衣物。 正月初六,刘立新从白头村出发。 正月间路难走,历时二十多日才抵达京城。 秦枫眠已经为他备了房间,亲自去城门外接的人,哪怕两人平时信不断,时隔这么多年再见,都没想到对方变化会这样大,先是凝望着对方,久久不语,许久之后刘立新才主动出口打招呼,“团子?” “铁蛋?” “哈哈哈……” 两人同时笑起来,声音已经褪去了少时的稚嫩青涩。 刘立新看了一眼秦枫眠的身量,明明比他小上一岁多,却偏偏比他高了一个个头,他打趣道:“之前的信上你一直没提,我也就没好意思问,你成亲了没?” “去年刚成的亲。”秦枫眠如实道:“本来想等你来参加我婚礼的,没办法,家里催的厉害。” “都二十出头了,能不催么?”刘立新嘀咕。 “你呢?”秦枫眠问他,“你娘有没有催你成亲?” “那倒没有。”刘立新想到她娘说的那些话,仍是觉得有些好笑。 她娘看到文志哥在京城娶了高门大院里的千金,就坚决不让他找个乡下姑娘,说他将来要是考中了进士,被赐了出身,那就是进士老爷了,就算不能在京城扎稳脚跟,去地方上做官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能随随便便找个乡下土姑娘。 刘立新自认为比不上丁二哥的文韬大略,自然不敢奢望丁二哥那样的艳遇。 他目前只想把春闱考好。 之后,刘立新在恩国公府住了两个多月,其间有去找过丁文志,从他那儿请教了不少会试的经验。 三月,刘立新入考场。 四月会试成绩出来,考了252名,入选。 跟着又进行了殿试,也被点了二甲进士,入庶常馆。 秦枫眠那边和家里打了招呼,让刘立新在庶常馆这三年都住他们家,等他散馆考核以后再决定要不要在京城买宅子。 恩国公和恩国公夫人宁氏没意见。 —— 七月,北地步入初秋,燥热退去,杜晓瑜在这时生产,双胎生得比较艰辛,险些大出血。 好不容易卸了货,杜晓瑜在产床上累到虚脱,但她没敢睡过去,嘴里虚弱地问了稳婆一句,“是皇子还是公主?” 两个稳婆已经把孩子抱过去洗干净包进襁褓里,齐声道:“恭喜皇后娘娘,是两位小皇子。” “……” 杜晓瑜终于闭上眼。 是气昏过去的。 傅凉枭听说生了一对孪生皇子之后,嘴角有轻微地抽搐。 不用进产房,他都能想象得到那丫头是什么反应了。 果不其然。 杜晓瑜醒来后,拒绝抱孩子,还在气头上,看都没看一眼,任由奶娘把孩子抱去喂奶,她将脸歪向一边。 傅凉枭坐在床沿边,伸手握住她露在被子外的手,出言道:“之前都说了,不管是小子还是丫头,咱们一视同仁的。” 杜晓瑜狠狠瞪他,“你是不是跟我有仇?” 傅凉枭:“……” “就不能让我生个女儿吗?”杜晓瑜满脸幽怨,显然是在这件事上打击太大。 傅凉枭觉得无辜又好笑,“这种事是我能决定的?” “那也怪你。”杜晓瑜找不到地方撒气,只能怨他,“撇去怀笙不算,已经第五个了,你们傅家是儿子专业户吧?” 傅凉枭仔细想了想,“似乎是这样。”跟他同辈的那几位亲王膝下基本没什么女儿,一水的儿子。 杜晓瑜也想到了这茬,瞬间无语,对抱女儿的事彻底绝望,她已经不想再生了,万一下一胎又来个儿子,她能气到吐血。 况且已经生了这么多孩子,哪怕身子调养的再好,终归比不得只生过一两个的妇人,她不能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傅凉枭给她出主意,“你要实在喜欢,去外面抱养一个也行。” “我才不要。”杜晓瑜坚决不同意,“抱养的又不是自己生的,不是我看着长大的,很难生出感情来,况且,离忧的太子妃已经怀上,如果是个女儿,刚好弥补了我的缺憾,让那小丫头多来陪陪我也是一样的。” 傅凉枭道:“以我们傅家的传统,我觉得这事有点悬。” 杜晓瑜拧他胳膊,“你非得跟我唱反调才痛快?” 傅凉枭挑眉,“是唱反调还是事实,再过几个月看看不就知道了。” —— 皇后诞下双胎,晋元帝设宴,百官朝贺,皇太后更是喜笑颜开,她以前说过杜晓瑜这丫头多子多福,这话还真不假,居然能为枭儿生五个儿子,算上傅怀笙,已经六个孩子了。 这是等同于把其他妃嫔的份都给代劳了啊! 这下,再也没有朝臣敢拿“开枝散叶”这一点来胁迫晋元帝扩充后宫了,所有人对这位皇后能生的本事那是大写的服。 关于自己不会生女儿这件事,杜晓瑜也很快看开,如今满心满眼地盼着儿媳给她生个小孙女抱抱。 结果好不容易盼到太子妃卸货,又是个儿子。 孙女梦落空的杜晓瑜:“……” 皇后在翊坤宫郁闷了一天没去东宫,太子妃还以为婆婆不待见她,在月子里偷偷哭了一场。 —— 等傅少安和傅怀笙纳妃的时候,杜晓瑜笑眯眯地看着两位儿媳,说:“你们俩谁要是先生个女儿,本宫重重有赏。” 两位皇子妃有些懵,别人家都盼着生儿子,她们俩的婆婆可倒好,盼着生女儿。 不管如何,先让婆婆高兴了再说。 于是这俩几乎是前后怀上。 杜晓瑜对傅凉枭道:“如果她们俩也生不出女儿来,我就……” “你就死心吧!”傅凉枭道:“傅家那么多儿媳,你见过有几个生出女儿来的?” 杜晓瑜不想跟他争论,她盼女儿盼了快二十年,老天爷就算再忙,也该看到她的心意了。 但很多时候往往事与愿违。 二皇子妃和三皇子妃各自给她们男人生了个儿子。 杜晓瑜已经麻木了,听到撷芳殿那边来报信的时候,她几乎没什么反应。 这一日,她给傅凉枭梳头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他生了一根白头发。 虽然只有一根,却让她内心情绪翻涌,胸口说不出的堵。 她从后面抱住他,一句话也没说。 傅凉枭察觉到异样,笑问:“怎么了?” 杜晓瑜眼眶湿润,勉强笑了笑,看向铜镜里,对上他的眼睛,问:“你看我们俩,像不像新婚夫妻?” “像。”傅凉枭很配合地回了她一句。 杜晓瑜哽咽,“新婚夫妻是要白头偕老的。” 不等傅凉枭说话,她吸了吸鼻子,道:“就算有一天你白了头,也还有我陪着。” 傅凉枭握住她拿着檀木梳的那只手,“梳到白头发了?” “就一根而已。”杜晓瑜嘴角扯笑,“我的阿福哥哥,永远都那么年轻俊美。” 傅凉枭似乎挺享受她那一声久违的“阿福哥哥”,眯着眼笑。 杜晓瑜四十岁这年,晋元帝在太和殿宣布退位,太子登基。 卸了重担的太上皇和皇太后再一次微服出游,去江南重拾当年的记忆。 因为不用操心京城的事,这次待的时间比较久,租住的小院仍旧在二十多年前的那一片。 这次,“迷路”的人换成了傅凉枭,他走进石头记,去往后院,见到了那一行小字:风雨路遥同珍重,不负尘缘不负君。 活了两辈子,素来沉稳的傅凉枭在这一瞬红了眼圈。 回去小院,他还没来得及说石头记的事,就得知杜晓瑜又有了身孕。 已经知道自己会生儿子,杜晓瑜并没有很期待,倒是傅凉枭,一如她怀着傅离忧那时候的照顾她,两人没有回京,直接在江南生下了这个孩子,是个小公主。 杜晓瑜惊喜之余,取名,姗姗。 姗姗来迟的姗姗。 ——全本完—— ------题外话------ ^_^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一直以来陪伴衣衣的小可爱们,全本订阅的请到评论区留言,有100币币可领。 另外,新文是正月初八正式连载,至于中途会不会先占坑,还不确定,么么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