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起》 正文 第一章:遇见 四月的天气,阳光暖暖的,偶尔拂过几丝风,闻起来都是迷朦的。白苏起站在自家洋房的二楼上,眼睛定定地眺望着远处的黑漆雕花铁栅栏,绿藤萝攀爬在栅栏上,忽隐忽现地露出缝隙,依稀可见一位穿蓝夹布袍的男人沿着栏杆外的柏油马路款款而来。 蓝布夹袍青年垂手站在客厅一角,低着头:“少爷,顾家老爷子进了监狱。” 白苏起靠在沙发上,手中拿着青花瓷的茶杯,嘴角触到杯沿,轻轻吹拂茶上的绿叶,细细泯了一小口。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稀稀落落地投影在地面上。茶几上的水果篮垒起一座小小的山,红的绿的紫的,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艳。 白苏起身穿一套白色的西装,右脚在原地轻轻抬起踏动两下,锃亮的黑皮鞋反射出他的面容,淡然而平静,“那顾廷风呢?” “在利顺宝打梭哈。” 白苏起浅浅一笑:“他倒是很会享乐。” 白苏起与顾廷风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利顺宝。白家是前朝三品大臣的遗族,白苏起十三岁那年就被父亲送去了英国,二十岁回国,发现清政府已变成了中华民国,虽说小时候受过私塾的教育,但是在国外七年,于国家概念几近漠然,家还是这个家,人还是那些人,只是政府换了身新衣裳,不懂父亲为何因此郁郁而终。 在国外,白苏起没有赌博的嗜好。他觉得赌博是一件无趣的事情,赌博有输有赢,而他,是不喜欢做一件没把握输赢的事。第一次去赌场却是为了找二姐夫。 白苏起的二姐在医院待产,而二姐夫不管不顾,偷偷跑去赌场玩乐几天都不见人影,二姐在医院气得直流泪,家里的财产快被二姐夫败光了,连二姐肚疼见血都是白苏起去家里接的,家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张床了。白苏起见完此景,心里涌出一股怒意,带着两个保镖奔向了利顺宝。 门房见黑色汽车下来三个人,其中一人身材高挑,面白如玉,一套白色西装英气逼人,拒人千尺。门房赶紧上前,点头哈腰,“这位爷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吧?” 白苏起径直向前迈进,头也不回问道:“马大霖在哪里?” 门房快步向前,提起长袍一脚,右手做出“请”的姿势,“您随我来。” 打开雅间,烟雾缭绕,白苏起被烟熏地呛了两声,双插在西裤口袋上,两脚与肩齐宽,一眼叨到了二姐夫,正好马大霖朝门口看去,两人对视,笑嘻嘻地问道:“三弟,你怎么来了?” 马大霖与白苏起并未有什么深层的接触,当初与他的二姐结婚时只是听说家里还有个弟弟在国外留学,白家自白老爷子死后便逐渐败落,马大霖更加不把白家人看在眼里,没想到这位三弟回国后竟然重整旗鼓,白家比先前更加富裕了,这不得不让马大霖忌惮白苏起几分,更何况以后若是还不了赌债,还得依靠三弟,他总不能看着自己二姐年纪轻轻就守寡吧。 只是白苏起的一张脸面无表情,凉阴阴的,寡言少语,看着瘆人。 白苏起依然保持站姿,一动不动,“找你有事。”说完,直勾勾地盯着马大霖。 那目光像刀子,刮的马大霖浑身都疼,他再也坐不住起身拱拱手准备离开,“明天继续,今天有事,各位抱歉啦!” 走出雅间不久,走廊上突然从一房间里冒出一个白影子,闪身而逃,另外一条大长腿横天飞出,一脚意外地踹在了白苏起身上,他就势一跌,摔在了地上。 “大哥,你踢错人了!”后面一人惊呼道。 这一脚,几乎要踢断白苏起的命。白苏起想,赌场真是自己的克星,第一次来就差点丧命于此,气息奄奄地半撑开眼皮,他气若游丝道:“去医院。” 顾廷风是利顺宝的常客,倒不是他赌瘾大,而是除了赌几手,他几乎没什么其他的娱乐方式。他的父亲在政府担任要职,给自家儿子也混了一官半职。可惜儿子志不在仕途,反倒喜欢练练武,于是开了一家武馆,办得有声有色,自个儿也拥有一身好武功。其父亲知晓在仕途上指望儿子上进是空想了,虽然对此表示不满,但是交代给儿子官途上的应酬也一一配合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干涉儿子的武馆事业。 顾廷风在官途上漫不经心,每次应酬都要把人往赌场上引,一来二去,官场上的人大都知晓顾老爷前途似锦的官途怕是后继无人了,背后暗暗感慨万千。至于顾廷风也不必巴结了,烂泥扶不上墙,情面上敷衍敷衍就可以了。 此回应酬的几个人也是像他一样的公子哥儿,父亲们在官场上勾心斗角,儿子们在私下各自结交,以后上了官途好相互关照。顾廷风很少在武馆外施展拳脚,一来,隐藏自己的身手;二来,身为官职人员,能用权力摆平的事情就无需武力。武力是用来保护自己的,而不是让自己陷入险境的。 他这一脚踢的不是别人,而是已逝未婚妻的弟弟,没想到出奇不意地落在了白苏起身上。已逝未婚妻患有后天性的心脏病,她病发去世未能成婚,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在引发姐姐病情加重上可是占了不少“功劳”,顾廷风见一次打一次,但是每次连他的一根毛都没碰到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她弟弟知道这位准姐夫对自己恨之入骨,落入其手至少要丢掉半条命,于是看见顾廷风就像是见了阎王,跑得比兔子还快,只能看见白影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送花 白苏起的肋骨断了,养了一个多月,整个人瘦了一圈。顾廷风期间来了两次。第一次是白苏起苏醒那天,顾廷风带了一堆补品,郑重向白苏起道歉。据说白苏起是留洋回国的,于是按照国外的礼仪,顺手在街边买了一束玫瑰花,送给了白苏起。 白苏起只当是自己与赌场相克,并未过分责怪顾廷风,当时看情形也明白了顾廷风本来就不是要一脚踢向自己的,自己垫了背,天降祸患,无可奈何。撩了一眼顾廷风怀中捧着玫瑰花,心想,男人送男人花是什么道理,还是玫瑰花! 顾廷风不知怎么表达自己的歉意,静静地站在床边,上下扫视白苏起。皮肤白皙,受伤后更是面如白纸;眼皮微阖,长长的睫毛垂下,一眨一颤,像蝴蝶的羽翼;鼻梁高挺,是一条笔直的坡线;睡容倒是比平常更好看些。 白苏起抬起眼皮,看见顾廷风八风不动立在床前,眼睛眨都不眨都盯着自己,并无离开之意,提起一口气,软弱无力地问道:“你有话要跟我说?” 顾廷风回过神,讪讪笑道:“真是对不住,让你受了苦。” 白苏起是个极其爱惜身体的人,在国外时也不忘每天锻炼身体,回国了依然保持着健身的习惯。如今被人一脚踹倒在地,几年的锻炼成果付之东流,心痛不已。若是此人下脚再狠一点,必定当场吐血丢命!这一脚与以前受过的苦楚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这哪里是受苦,受罪差不多。 白苏起看顾廷风是个很体面的人,身着西装,乌发生亮,一双眼睛清澈明朗,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出脚却是不凡,类似武夫,但丝毫看不出一身武气。 白苏起面无表情道:“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顾廷风看他那如电影院前画报上的脸,僵硬地只有嘴角动了动,像是跟空气对话。顾廷风像是吹了一阵寒气,身上直犯冷。礼貌地说了句告别的话,掉头就走了。 第二次看望白苏起时,他已可以下床走动了,只是行动缓慢。顾廷风见他气色比先前好了许多,但身形单薄了些。那日阳光正好,顾廷风立在门口,他站在窗前,顺光看去,一条长长的影子斜泄而下,笔直而悠长。人间四月天,几只无名小鸟从窗口掠过,叽叽喳喳的叫。大树新抽绿叶,随着几缕春风,姗姗翩舞。白苏起看着窗前的画,顾廷风看着画中的人。 白苏起转过身,见顾廷风又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稳稳当当地盯着自己,眼神如暖流涓涓流动,心想这人的礼节做得太周到了些,住院的各种费用都是这人全部负担,第一次来看望也送了各种补品和止不住的道歉。一个被误伤的人,肇事者做到如此这般也算是仁至义尽。他盯着白苏起的那种眼神却让人受宠若惊。 白苏起在国外时曾交过一位女朋友萨林娜,萨林娜是中英混血儿,从小在英国长大,板栗色的长卷发,奶酪似的白皮肤,一双蓝眼睛忽闪忽闪,洋娃娃也就这般标致了。每当萨林娜搂着白苏起的脖子接吻时,眼神和刚刚顾廷风流露出来的一样。 顾廷风呆呆站在门口,白苏起迟迟未开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他想自己的来访突兀了点,便温和问候道:“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白苏起木然地点点头。 顾廷风第一次探望回家后,收到父亲的命令,跑去外地办公差了,这一去就是半个月的时间,若是按照顾廷风的性格,无论误伤的是什么人,除了那个不成器的小弟,他都要隔三岔五去看望的,他探望了一次便消失不见,总是心怀愧疚。刚下火车,便在街边挑了束玫瑰花,直奔医院来了。 顾廷风以前与已逝未婚妻相处时,从未送过什么花儿草儿,他与未婚妻的婚约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婚妻是传统大家闺秀,温婉贤淑,从未要求过顾廷风送什么东西,两人在一起时沉默居多,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原因,彼此之间不说话便能心意相通。顾廷风由于从小就有婚约,对其他的女孩子不敢多看一眼,怕未婚妻不高兴,过了二十来年,对于男女感情之事一窍不通。对于未婚妻是爱情居多,还是亲情居多,他自己也摸不清楚。 送花一事还是听身边朋友说起的,于是他跑去花店,买了束花。店老板娘问是送给什么人的,他想了一遍,送花还分什么人,这很讲究,沉思良久,他谨慎答道送给一位自己不小心误伤的人。这店老板娘见他仪表堂堂,答话慢慢吞吞,想是和情人吵了架,不好意思直接开口,于是为他选了束玫瑰花,心领神会地交代道:“好好去道道歉,包好!”于是第二次去买花时,问都没问,直接拿了束玫瑰。店老板娘看在眼里,心里偷偷笑道小两口又吵架了。 顾廷风把玫瑰花放在床头柜上,忽然间一蓝夹布袍的青年走进来,向他微微一点头,示意打招呼,走近白苏起的身边,凑近耳根,右手遮着嘴,耳语几句,白苏起仅点一点头,挥了挥手,示意退下。白苏起见顾廷风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也没说话,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便开口问道:“午饭吃了吗?” 顾廷风摇摇头。下了火车就直奔医院,这时才意识到了饿意。 白苏起拿起椅背上的白色外套,“一起去吃吧!” 白苏起自苏醒以后,特意吩咐人调查顾廷风的底细,原是想着这人的身手了得,身份应该特殊。若是身家清白,大可以为自己所用。他知道出入赌场的人要么是富家公子,要么是官场子弟,平常人家可玩不起利顺宝的赌注。除此之外就是身份敏感特殊之人了。 虽说没能把顾廷风收为己用,没想到他在海关担任一份不大不小的官职,其父亲是天津海关总署的副署长,这无异于天上掉馅饼。白苏起主要做进出口贸易,海关是贸易的关键,每一次贸易在海关机构就得上下打点不少数目,自己赚来的钱,半数落进了海关手中。若是自己在海关有人脉,也不至于如此被剥削! 顾廷风仅仅探望过一次就无音讯了,若是自己主动与他联系,倒是让人怀疑索要医药费,显得小家子气。凭着自己的身家财产,一点医药费也算不得什么,既然顾廷风愿意主动缴费,也不拒绝,也许这是让两个人产生联系的桥梁。 正是愁绪想办法时,这个人竟然主动送上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接近 汽车开到皇宫饭店停了下来。 “想吃什么,随意点,我请客。”白苏起把菜单移到他的面前。 顾廷风在菜单上画了几笔递给白苏起。 白苏起直接把菜单递给服务员,“来两份就可以了。” 顾廷风惊讶道:“你不看看?” “我不挑食。” 白苏起自十三岁到异国,语言不通,弱小无助,经常被抢,挨过不少饿,对于食物,只要干净能饱肚子就可以了。他从西装外套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了一根,把烟盒滑向顾廷风。 “我不抽烟。” 白苏起口中吐出一团白烟,听完这话,愣了一愣,随即嘴角上扬,淡淡一笑。 顾廷风第一次见他笑,心想这人笑起来倒是有了活气,于是自己也跟着笑了。两厢无话。 白苏起默默地抽烟,嘴里不时冒出烟雾。白苏起是不爱与外人交往的,若是交际,大部分也是生意上的人。他不爱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上,比如交际,那是有目的性的。而面前的这个人,仅是交际,关系太浅,那和平常生意的应酬没什么区别,在海关这一节,该掏钱的还是得掏钱,何必在此人身上多此一举呢?这个人变成朋友会对他更有利。 顾廷风见白苏起沉默不语,便没头没脑地问道:“以前在赌场没见过你。” 顾廷风对于白苏起的底细也有所了解,留洋回国,开了几家工厂,有家公司。 “我不爱赌博,那回去赌场找人。”转而戏虐道,“没想到碰到了冤家。” 顾廷风本觉得他寒气逼人,不敢接近,他这句话倒让他神经放松了下,“我也不爱踢人,偏偏遇到了想踢的人,没想到还踢错了人。” 一场饭毕,顾廷风送白苏起回了医院。 白苏起的身体恢复状况其实大可不必在医院呆着,家里好好的洋房子不住,住在医院受什么罪。只是他想着若是自己出院了,恐怕再次与顾廷风相遇的机会就没有了,索性在医院等着。如今等到了,便吩咐仆人整理衣物,打道回府。 想着顾廷风临走的最后一句话,那与他之间算是建立了联系。与顾廷风交友,站在他的立场上,是不宜主动的,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主动接近反而显得居心不良。 自从见过白苏起第一眼后,顾廷风无意中就会想起这个人,当时把晕倒在地的白苏起抱起来送去医院时,他的心跳比平常多跳了一个节奏——变快了。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担心他的伤势而心跳加速,还是单单因为是这个人。他知道自己的这一脚并不会致命,其实无需担心。当这个人柔软地躺在自己怀中时,竟让他生了护爱之心,像是护爱一件心爱之物。他觉得自己的感觉有点荒唐,把未婚妻抱在怀里时,也没有如此动情过。 得知白苏起苏醒后,他把人家送礼收的珍贵补品尽往医院送,老爷子见了问道你拿这么多送给谁,顾廷风答道朋友生病了,带去看望的。老爷子心里嘀咕道什么朋友也没见你这么上心过,把珍藏室的补品都拿出来了!顾廷风搬了一车的补品呼哧呼哧地向医院奔去。 他是想待在医院等白苏起醒来的,可是他有贴身服侍的人,便不好待在医院不走,那蓝布袍子的青年看他的眼神像是冒着火,“等醒来后再通知你”这句话就把他打发走了。打量对方大概也是少爷型人物,不会在乎几个医疗费,他还是力求包揽一切医费,蓝袍子青年无心与他在医费上揪扯,随他去了。他想,这样就可以借口多看他几眼。 第一回探望白苏起时,他不过是想在他身边多待一会儿,但白苏起似乎并不待见他。他想着自己若是无缘无故被人踢了一脚进了医院,恐怕对于踢人者态度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其实白苏起是这种性子,对自己无用的人概以冷淡为主,那时白苏起并不知道顾廷风的身份。这让顾廷风误以为白苏起生自己的气。 白苏起生气的时候太少,回国后情绪平平淡淡,就算是海关扣押货品,他也是不气不怒,那些人无非是要钱而已。自己无权无势的,生气有什么用? 第二回探望时,白苏起的态度亲切了许多,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拒人千里,顾廷风错以为是他送的玫瑰花和诚意化解了矛盾,那不过是白苏起看顾廷风“有用”。 等白苏起伤势痊愈时,已经是六月初了,天空湛蓝,日丽风和,白苏起换了白衬衫和黑西裤,腰间系一条牛皮带,衬托出一双匀称而修长的腿,正襟危坐在后花园的凉亭上,拿着最新一期的报刊,静静看着。 小南走近身前,垂手道:“顾少爷来了,在客厅等着。” 小南是白苏起的贴身侍从,从小在白家长大,是白苏起的侍童。后来白苏起去了国外,小南一直待在白家,直到白苏起回国。 白苏起拿起报纸搡在小南身上,起身离开迈步前去花厅。 顾廷风带了礼物,一支按压打火机和一支钻石领针。他把打火机抛向白苏起,“美国货,试试!”白苏起接过打火机,向下一滑,火苗就出来了,“不错!” 说完,顾廷风把褐红色绒布盒子递给他,白苏起疑问道:“这又是什么?”打开盒子,只见镶嵌的钻石闪闪发光,“倒是很好看。”白苏起把绒布盒递给小南,吩咐道收好。转而望向顾廷风笑道:“被人踢了一脚,得了这么多好东西,外人见了,只怕都盼着顾家大少爷的金脚。” 顾廷风见他心情不错,便提议道:“上回我走的太匆忙了,抱歉得很,这次我回请,白少爷可否赏个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疏远 上回与顾廷风共餐,吃到中途,他家的仆人气喘吁吁地找到他,悄悄说了两句话,急急忙忙地把自己送回医院,一溜烟就跑了。概是紧急的事,就目前的关系状态,他还没资格过问他的家事。本来白苏起请他吃饭不过套套交情,后来他离开时留下再见的话,便知道他们还会再见的,如何笼络住他,白苏起并不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况这还是一块大豆腐。 白苏起本意只想与他做好朋友,这人第二次探望他时,看他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就明白了他对自己不仅仅是歉意那么简单。回国已有六年时间,生意场上的朋友也有捧戏子优伶类的人,他见的多了,那些朋友与其亲热时的眼神,他看得懂。 不过他不好这口,从不碰倌人。有次应酬去风月场所,老鸨为了讨好他,特意挑了一位清秀倌人坐在他身边。其中一位朋友对着清秀倌人道,“这位爷可用不上,过来坐我这里吧!”一伸手把他拉到怀里,并且打趣道,“我们这位爷可不能碰你们,那是要吃亏的!”说着,几位在场的朋友一起笑了,白苏起只是静静地坐着抽烟,毫不动容。论白苏起的长相,恐怕这里的头牌也比不上。另外一位朋友附和道:“我们白少这模样儿的,恐怕全天津也很难找到比他更胜一筹的人啦!” 白苏起不爱交际的原因,其中他的相貌占了一半。他有他的自尊和身份,而不是像个交际花似的每天围绕在一群男人身边,用自己的美色达成目的。他不愿与人过于亲近,总是让人感觉其身上萦绕寒气,拒人千里。这乃是自己造的保护套。 但是这层保护套,在顾廷风面前,自己亲手划开了。 汽车开至一半,突然停了下来。顾廷风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汽车夫还来不及回答,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满面油光地在窗户前打招呼:“顾爷!” 顾廷风看了身旁的白苏起一眼,推开车门下来握手:“邵经理,好久不见!您这是上哪里去呢?” “我们行长安排我去办趟事,这不就碰见您了么?”接着垂头丧气道,“您一两个月没过来我们银行,行长还责怪我没好好招待您呢!” “改天过去,最近忙得很,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啦!” 邵经理见车上还坐着个男人,会意后停止寒暄,“那您赶紧去忙吧!” 顾廷风进了后车座,整了整领带,双手交握搭在腿上,侧首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白苏起闭着眼睛,神态自若,并不回答。在顾廷风与胖男人谈话时,白苏起向窗外瞟了一眼,那胖男人他曾在宴会上见过一次,听人介绍说是一家外商银行的二把手。他的一朋友因移民去国外,拖了多少关系才能够见上那胖男人一面,然后安全地把国内资产转移到国外,这位胖男人帮了他朋友的大忙。 他心想,一个在天津海关不怎么起眼的公子哥,竟然跟外国银行有非比寻常的关系,顾廷风没他想得那么简单,海关职员,武馆总长,海关副署长的儿子,这些身份就像是一副面具,而面具下的人究竟是什么底细那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越往下想越是深不可测。凭着顾廷风的本事,自己的底细恐怕早已被他摸得一清二楚。 席间吃饭,白苏起沉默不语,顾廷风见气氛有点凉,便自个儿没话找话说了许多,白苏起听完只是嗯嗯两声。顾廷风感觉他在家里还有说有笑的,怎么出来吃趟饭像是对着陌生人似的,十分不解。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白兄,你身体不适吗?”白苏起听完,顿了一下,自己冷淡的态度表现得似乎明显了些,他嚼完口里的菜,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我没事。”随即低下头继续挑着盘里的菜吃。 一场饭,吃得索然无味。顾廷风左思右想,并未说出得罪他的话,怎么他突然就对人如此冷漠了?顾廷风在感情上是个直肠子,稍微拐点弯就糊涂了。这跟他那已逝未婚妻有很大关系,那未婚妻不高兴时会主动跟他说,而他是不需要琢磨对方的情绪变化。 白苏起在席间已经把顾廷风盘算了一通,算来算去与顾廷风做好朋友的想法弊大于利,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他,自己还不知道要落得什么下场。凭他身上的武力和不为人知的关系网,一脚都能把自己踩死,不如疏远他,明面上做个认识的朋友。 虽然白苏起先前对他有好感,但是若不是今天在路上遇到的一幕,他也万万料想不到这个人背后隐藏的力量,那点好感早就烟消云散了。 顾廷风回到家中,立刻打电话让自己的表弟顾廷礼让他过来一趟。 顾廷风躺在书房的榻榻米上,望着窗外的风景。天阴沉沉的,上午还是晴空和煦,下午却是阴霾漫天。隔着门响了两下敲门声,顾廷风收起飘渺的思绪,沉着气说道:“进来。” 顾廷礼望着大哥一派严肃的神情,战战兢兢地问道:“大哥,您找我有什么事?” 顾廷风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向下扯扯西装外套的后襟,倚靠在窗前问道:“光信银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银行旗下的一家商场被烧了,投了不少款子进去,现在行内闹虚空呢。” 顾廷风双手插在裤袋里,“你动了存在他们银行的款子吗?” 顾廷礼手心发汗:“大哥,那种情况您不在家我只好全部取出来了,不然等到他们银行倒闭,那钱不是打水漂了??”继而陪着笑脸道:“本来我今天上午就过来报告您一声的,没想到您刚到家就出了门。” 顾廷风走近书桌,拉下第二层抽屉,拿出一个本子,往桌上一丢:“原数存进去,再加一倍,换用这个账户,交给邵经理办就是了。” 顾廷礼接过本子,动了动嘴皮子,但想了下,欲言又止,只听顾廷风交代道:“以后没我的命令,不能擅自挪动银行的款子。” 顾廷礼恭恭敬敬地答应了一声,躬身退出了门外。 顾廷礼名义上是顾廷风的表弟,其实相当于他的帐房先生。他的父亲去世以后,他就继承了他父亲的事业,不过只是继承了一半,他不是顾家的管家,而单单是顾廷风的管家。一直做顾廷风的小跟班,在物质上顾廷风从来没亏待过自己,可是顾廷风却一直把他当下人看待,他就是顾廷风的传声筒,他说什么自己就得做什么,完全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力。说得好听点是顾廷风的心腹,难听点就是狗腿子。 白苏起坐在家中以为会等来顾廷风的问候,不过一个月后顾廷风并未出现,等来的是一个大麻烦——马大霖断了根小指头,并带着二十万的欠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还债 他早料到自己的二姐夫嗜赌成性,外面欠着赌债,但是二姐夫的祖产还有几十个庄子,料定不会山穷水尽,虽然现如今庄子不那么值钱,但是至少一个可以卖个万把来块,不然哪里够马大霖在赌场混几年,只是他没想到马大霖是纯粹的败家子,庄子全卖光了,连马公馆也卖出去了,竟然还欠二十万的赌债。 白苏起可没有兴趣养一个赌鬼,更不想白白把二十万的钱投到水里去,不过于情于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马大霖死。对于马大霖他是没什么感情的,但是二姐小时候待他好,有好吃的好玩的都必定先留给自己的漂亮弟弟。大姐夭折的早,母亲就因此患了病,成年累月的躺在床上,父亲从不管家事,整天围着国事转。童年里体验到关于爱的记忆,装的都是二姐。 有年下大雪,他晚上发起高烧,许是白天在雪地里贪玩,受了寒。正值新年快到了,照顾他的老妈子告假先提前回了家,家里的仆人也都回去准备过新年,家院子里就没剩几个人了。母亲是个病秧子,神智都是恍恍惚惚的,而父亲又不在家。二姐见无人可帮,背着全身发烫的弟弟走到城外十里路的大夫家,而他趴在二姐背上烧得已经昏睡过去了,无知无觉,那时他觉得自己像是要死了。 二姐个小,那时只有十二岁,而他八岁,个头比二姐还高一截。他没办法想象那时若没有二姐自己会不会就这样发烧而死,也没办法想象二姐那么小的个子在大雪夜里背着他走上十里长的路是怎样的艰难,他只记得自己醒来时,二姐坐在床尾用银针戳脚底的水泡,满脚的水泡,红通通的,一双脚肿的像猪蹄子。 他出国后一年,母亲病故。回国前一年,父亲病故。在国外一个人过得久了,倒并不觉得怎样的孤单,对于父母亲也没什么太多的记忆,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在,那感情如一碗凉水,那人在与不在于自己来说,其实没什么区别。若是没有二姐,他大概也不会回国,不然在哪里都一样。 父亲留下的产业,他要不要都可以,在英国,他十六岁就学会自力更生了,家里每年依然会寄一笔丰厚的学费和生活费,他尽数存下来做了投资。到他回国时,已经有了一笔可观的回报,他本意并未打算回国,收到二姐的来信,说还等着他回来,只因二姐的一句话,他发现自己还有个牵挂在国内,便把英国的资产转移,回国了。 二姐与马大霖的婚约是父辈们的旨意,马大霖也是一位前朝遗臣之子,算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婚姻。白苏起刚刚得了小外甥,可不想自己的亲外甥有个赌鬼似的父亲。二姐性情柔弱,忍气吞声,断不会主动提出离婚,借此次机会,把马大霖撵去看不见的地方,二姐就自由了。 白苏起嘴角衔着一根烟,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沙发前的马大霖,板着脸问道:“我为什么要替你还赌债?” 马大霖丧失了一根小指头,整个人的精神处于恐惧害怕中。这几天追债的人折磨的他不死不活,头发乱糟糟的,像坨鸡窝。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是被打了。穿着旧布衬衫,衣领子一圈黑。脸色青白,唇无血色,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尸。眼珠子在动,看着是活的。 马大霖哭哭啼啼道:“三弟,看在你二姐的面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三天之内我没筹到款,他们要砍断我的双手!”马大霖见他无动于衷,爬过去抱着他的大腿,哀求道:“只要你帮我还完债,我愿意一辈子为你做牛做马,你让我做什么都行!”马大霖被那群追债人吓得丢了半个魂儿,他们的手段实在太可怕了,若是落在那群人手里,自己必是受尽折磨而死!倘若命留下来了,也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样子了! 白苏起蹬开马大霖的手,顿了半晌,俯身把烟放入烟灰缸,碾了几下烟灭了,毫无感情说道:“三天之内我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马大霖看他有松口,抹了把眼泪,“三弟,求你一定要帮帮我!我的小命能不能保就指望你了!” 白苏起让马大霖把他的欠债账目拿给自己过目一遍,马大霖是个好赌的,赌了几年都没什么大事,偏偏这次就直接欠二十万的款子呢。他知道马大霖从小是衣食无忧,娇生惯养的,在外面又是个软蛋,故而极少得罪人,怕挨揍。他这么无能又懦弱的人,除了骗骗他的钱以外,他这个人确实没什么好图的。 就他那点胆量,赌博也是拿捏分寸的,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事却有点蹊跷。马大霖原话交代道:“我本来赢了十万的,大家又加大的赌注,我手气好,想到自己肯定还能赢,于是也跟着加了一倍,没想到把原来赢的全部输光了,还倒欠二十万,我就吓傻了。” 白苏起问道:“你近来可有得罪什么人?” 马大霖红着眼睛,沉思一会儿,默默地摇摇头,“我以前欠赌款都按时还清了,没招惹过谁。”这次他东拼西凑还了一万的款子,却还不够利息的!无路可走就来求唯一的救命稻草了。本以为这一天可能还得过好几年才会到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上了赌博的末路,连命都不保了! 三天后,马大霖带着白苏起准备见利顺宝的老板。听差引着两人,进入了三楼一间偏僻的会客室中,室中顶吊一盏水晶灯,明晃晃地照耀室内,恍如白昼。会客室的一面墙摆满了书,合式各样。另一面墙是一整块的曳地窗帘,像是舞台的幕布。书墙对面挂着西方风景油画,白苏起对油画没什么研究,不过一眼望去,单看那画中的风景,也是沁人心脾。室内的最里脚摆放着一张西式台球桌,桌上的球整整齐齐地摆放成三角形状,白苏起暗想道:“一个赌场的老板既爱附庸风雅,还爱摩登时尚,这人还挺有意思。” 两人并肩坐在房间等待片刻,一位秃头男人慢悠悠地走进来,迎面向两人招呼道:“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 白苏起瞧着着男人的形象与室内的布置,违和感太严重。这男人地中海式发型,本就腿短,背还有点驼,一双眼睛深深凹进去,像是营养不良。不过脸上很干净,没有褶子,看起来大概三十来岁,喷了一身的香水,白苏起呛得差点打个喷嚏。而马大霖直接对着秃头男人一声“阿切”,抽出口袋的手巾擦了擦鼻涕。 白苏起站起身,“敝兄在利顺宝欠了一笔赌款,拖了几天,今日白某特地带着他来还款。” 秃头男人满脸慈祥和气,走到白苏起对面的沙发上,“好说好说,先请坐。” 三人落座后,仆人端来了茶水。秃头男人拿着茶杯喝水,沿着杯沿打量了白苏起一眼,这人果然生得俊美,除了俊美,那一身的寒气都是诱人的,难怪那人会看上。白苏起见他迟迟不发话,主动提出道:“不知鄙兄欠了贵公司多少款,请给个数额,白某好奉上。” 秃头男人和颜悦色道:“不急不急,白少爷请慢慢用茶,等帐房先生来了对完帐,就知晓了。”白苏起只以为他做事谨慎小心,并未疑虑。静静地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温有点烫口,不是碧螺春,却是香气迷人的茉莉香片。 秃头男人一边喝着茶一边闲闲问道:“白少爷今年贵庚?” 白苏起低着头看着黑皮鞋的脚尖,“二十有六。” 马大霖闻白苏起的茶香,而自己的什么味儿都没有,于是顺手在茶几上把白苏起的那杯茶拿起来喝了,白苏起与秃头男人一答一句的闲聊,聊的还是八杆打不着一撇的小猫饲养问题,并未注意到自己的茶杯换了,茶杯是一样的,等再拿起来时泯了一口才知道自己的茶在马大霖手上,心里暗笑都是当爹的人了,喝茶还喜欢抢别人的。 突而他心声疑问,怎么自己的茶与马大霖的茶不一样呢?顿生不详的预感,赌场本就是自己的克星,上回在此地差点丢了半条命,这回等着自己的祸患不知道是什么!而且今日他来得马虎,仅仅与马大霖两人单身前来,并未带随行保镖,想着还款跟去吃顿饭一样简单,没想到人身安全问题。 白苏起回归正题,一本自然地问道:“怎么帐房先生还没有来呢?” 秃头男人依然和蔼笑道:“可能在路上耽搁了吧!不知道您今天亲自前来,不然我就不派他外出办事了。” 白苏起站起来道:“那我们明天再来吧!白某还有要事,先行一步了。” 秃头男人找不到把他继续留下来的理由,而且过了这么久,那药怎么还没发挥功效!下面的人是怎么做事的!他只好不在作难,堆满笑容道:“那好,白少请慢走。” 白苏起拉着马大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下楼不久,竟然看到了顾廷风,刚从雅间走出来,打了个照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姐夫 顾廷风走上前来,主动打招呼道:“白兄,好久不见。” 白苏起微微一点头:“顾大少爷,久违了。” 顾廷风明显感觉到白苏起疏远他的态度,似乎那几日的相处像是梦一场。他捧着玫瑰花站在门前,看他转身翩然一笑;他拿着他送的丝绒盒,打开后绽放出纯粹的笑容;他们并肩坐在车后座上,彼此相望而笑。一幕幕的场景像是一场电影,在自己的脑海中放映。再看眼前的这个人,恍若一场大雨打破了原来世界的和平,只余下空荡荡的雨声,一片荒凉。 顾廷风亲自去找过白苏起两次,两次门房的回答都是不在家。那是他们家新来的门房,尚不懂规矩,不知道要把这消息报告给白少爷,门房想着每天找白少爷的人那么多,人不在家,他们自然还会找上来的,并未在意这么个人。白苏起也并不知情。 其实,顾廷风来找他时,他的确不在家。第一次找他,他去了医院看望二姐;第二次找他,他去赴了朋友的饭局。二姐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的很,马大霖又是个既不见首也不见尾的人,生了小孩没到过医院一次,最近一次还是三个月前,白苏起从赌场把他揪出来,虽然白苏起当场被踢晕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交待让手下带着马大霖去探望二姐。在马大霖的意识里,似乎忘记了妻子的存在,三弟也只是在自己走投无路时才想起来的,而那孩子,像是空气一样,根本不会去想。 白苏起出现在赌场,顾廷风感到了意外。把眼光移向身边的人,他似乎懂了。上一次,也是这个人。听说白苏起与他是亲戚,这回来赌场八成与这个人有关了。 顾廷风想找他一起坐会儿,不料话还没说出口,白苏起身旁的人就晕倒了。白苏起已经意识到茶里面有问题,此地不宜久留,弯下腰伸出手把马大霖拉起来驼在自己背上。马大霖由于常年有尊处优,身体已有些发福,看着不重,但背起来时却让白苏起歪了一个踉跄。 顾廷风见他背得吃力,把马大霖一把拉下身,自个儿背上了他,向前迈去,走出门口,一手拉开车门,直接把人搡进了自己的后车座上。转身走到车前,掏出钥匙,对着站在车外的白苏起说:“上车吧,我送你!” 白苏起稀里糊涂地上了车。他实在想不出为什么秃头男人要陷害自己,而他从未与那秃头见过面,打从一开始进门就入了秃头男人的圈套,而陷害马大霖的人多半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感到一阵后怕。这人的目的并非想致马大霖于死地,而是一招引蛇出洞的诡计,他完全琢磨不出这人的背后目的。 顾廷风看通过后视镜见白苏起纹丝不动,眼神涣散,以为他担心他的亲戚,开口安慰道:“我背着他时,感觉他气息平稳,应该没什么大碍。” 白苏起听到到顾廷风与自己说话,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走神太入迷了。他侧首看了马大霖一眼,见他满脸发红,表情异样,脑袋里蹦出一个念头,随即又把这个念头压下去了,转而问道:“你准备开去哪里?” 顾廷风毫不犹豫地回答:“医院啊。” 白苏起阻止道:“直接开去我家吧,不用去医院了。” 白公馆在英租界的剑桥道上,离利顺宝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眼见马大霖的药效开始发作了,等不及到家就会丑态毕露,便又改变主意:“你就近找个旅馆吧,先不回家了。” 顾廷风听完一愣,随即按照白苏起的要求找了个旅馆停下来,下车后打开后车门准备拉起马大霖就走,白苏起按下马大霖的胸膛,“我来吧!”顾廷风不好再动手,由白苏起背着马大霖下了车门。白苏起明显的感觉到马大霖下身肿胀的厉害。匆匆订了一间房,把马大霖丢在床下之后锁好房门,转身向顾廷风道:“今天谢谢你!”一场心悸过后,白苏起身心俱疲,一句谢谢说得也是有气无力,“我还有点家事不能招待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顾廷风明白了白苏起的意思,便热心道:“小事一桩,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我能办到的绝不含糊!”白苏起感受到了他的热情反倒觉得自己以前思虑过度,他以前摆出亲近顾廷风的态度确实是为了利用这个人,但是这个人现在主动提出帮助他,那自己的小心思更显得阴暗了,白苏起从未觉得自己阴暗过,他常年混迹生意场,有所求必有所付出,没人会大大方方地帮你,大家都各怀心机,彼此互助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他喜欢这种处事方式,因而不会觉得亏欠别人什么。 无论顾廷风是实心还是假意,他目前需处理眼前这个棘手,无心再想。顾廷风走后,他借旅馆的电话打回了家里,安排小南过来接他。挂掉电话后,他回身走近房间,打开房门,果真看见马大霖的药效发作了,狼狈不堪。白苏起使劲把他从床上拖下来,一口气拖到卫生间,打开花洒,朝着马大霖的脸上喷去。 津城七月的温度已是二十多度,源源不断的冷水浸过脸面,还是惹不住打了个寒噤。马大霖下意识地躲过花洒,捂着脸,蜷着身子向墙角挪动,白苏起见他意识清醒了些,便拿着花洒向马大霖全身扫射。马大霖收了半个小时左右的冷水冲击,体内的欲火逐渐熄灭,饧涩的眼睛恢复清明,“三弟,我这是怎么了?” 经过半个小时“整理”马大霖,此刻白苏起已经力不从心,软软地摊在床上,眼睛铮铮地看着天花板,“老二,你吃了春药。” 白苏起看不起马大霖,更不承认他是自己的二姐夫,只是称呼他为“老二”。马大霖听完眼睛睁得老大,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下身,又发觉自己像是落水的鸭子,身上没一处是干的,挠了挠头发,垂下眼,讪讪低声道:“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吧?!” 白苏起暂时没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眼光撇向马大霖,突然问道:“赌场见的秃头男人你以前认识吗?” 马大霖拿起浴巾擦擦头,“认识,他是利顺宝的大老板嘛!”马大霖看白苏起的样子软绵绵的,领口的扣子解掉了两颗,能够清楚看见露出的锁骨。一双腿修长的大敞开,裤线附着腿笔直向下,一双皮鞋勾在脚尖,马大霖从未见过白苏起慵懒散漫的样子,突然觉得此刻的他温柔祥和,一股脑儿放下了往日那颗惧怕白苏起的心,像小狗似的,蹲在床前,两手趴在床上,温声细语道:“三弟,据说那秃头男人好男色,我看他对你好像有意思!” 马大霖突然胆子变得大了许多,“你要是个女人,我肯定就把你娶回家了!”白苏起抽了他一大嘴巴子,抬起脚朝他的面门踢去,马大霖疼得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悻悻地用手背抹了鼻子,无意看到了手臂上的血迹,哭唧唧地道:“三弟,我流鼻血了!” 白苏起看到老二这个软蛋样子,只想一脚把他踢到太平洋去! 白苏起回到家时,已近傍晚。马大霖的跟着白苏起的屁股后头也回来了。白苏起知道他现在身无分文,唯一的马公馆也卖了,在外面风餐露宿一个月受了不少苦,除了来他这里也无处可去。马大霖的内心里是怕白苏起的,那一副阴气沉沉的样子,看着瘆人。在他面前只能一味的做小伏低,不过只要一天三顿饭他就很满足了,他现在没人追债打死,也能活活饿死。 马大霖的相貌称不上俊美,但是长得顺眼,整体一看,眼睛鼻子,胳膊腿儿一起搭配起来,也是一副不错的好皮囊。长年都在坐在室内,没干过什么粗活,养得一身皮肤细嫩光滑的。坐在白苏起的对面,低着头扒碗里的饭,偶尔偷偷瞄几眼白苏起的脸色,因为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一巴掌打过来。 白苏起没心思去想马大霖,只觉得这人现在像是小猫小狗,不听话时打几顿立刻就老老实实了,除了会说话,跟动物没什么两样。 白苏起说道:“明天你和小南去利顺宝,把赌债还上。” 马大霖低低地哦了一声,沉默不语了。 白苏起已经知道秃头男人盯上了自己,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盯上自己。他觉得一个在津城开赌场的大老板,黑白两道都是能扯上关系的,这样的人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更何况白苏起日常交往的生意场的人都是正经的生意人,大家安安稳稳地做生意,既无意于结交黑道,也无意于扯上政治,更不可能跟这样的人有交集了。 在生意场上,白苏起奉行合作共赢的原则,有钱大家一起赚,自己赚那份该得的就行了。而且他并不打算在国内停留太长时间,现在时局动荡,天下不太平,保不准哪天就打起仗来。到时候自己移居国外,这里的人和事就与自己无关了。早在两年前,他已在英国置办了一处房产,只等着自己赚够一笔大数目后,就走人,他和他二姐,去了英国也够用八年十年了,如今添了一个小外甥,那钱的数目就远远不够了。 白苏起的内心里并没有什么民族国家的概念,他只求自己的安定与幸福。他与人交往也都是浅尝辄止,他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离开,因而不愿在别人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和心思。再深交的关系到头来也是一句好聚好散。既然如此,不如冷淡处世,独善其身。与顾廷风私下吃了两顿饭已是头例了,他外出的饭局几乎全是应酬,单纯的两人吃吃饭是极少的。 白苏起自认为处事低调,宴会酒会类活动他也参加,不过是露上一面就走了,他想不通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么个秃头男人。惹不起总躲得起,实在不行就搬去外国,自己手上的钱也够花上一阵子了。 拖着沉重的身子上了床,想到今日的事情简直心有余悸。若不是傻老二把自己茶水喝了,还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自己若是身处险境,傻老二绝对指望不上!秃头男人敢光明正大的陷害自己,说明已经做好了善后的准备。好歹自己也算是个大商人,这人敢动自己的主意,背后的势力必定不小,而自己除了有几个钱财之外,官场之人是不认识几个,黑道更是不知从何摸起了。 白苏起依然沉浸在烦乱的愁绪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响起的打雷和闪电声。直到他用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大黑人影抱着枕头站在门前,他用胳膊肘撑起上半身,抬起眼皮,一脸疑惑问道:“你站在我门口做什么?!” 马大霖蚊子哼哼似的答道:“外面在打雷,我害怕。” 白苏起觉得他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全须全羽地活到三十岁的年纪真是个奇迹! 白苏起不耐烦道:“滚出去!” 马大霖像个失落的小狗,夹着尾巴,悻悻地走了。 白苏起右手杵着额角,喃喃道:“没出息的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新成员 第二天白苏起接到了医院来的消息,带了三名保镖开车去了医院。白苏起经历昨日的险境后,不得不加强防备。自打二姐生下小外甥后,便一直在医院住着。因为二姐是难产,生小外甥时大出血,在医院休养了几个月身体逐渐好转,没想到又发起高烧,昏睡不醒。 白苏起叫来奶妈子把小孩抱过来,他守在病房门口,一边哄着小孩一边探头看病房里的情况。自小孩生下来之前,白苏起就找好了奶妈子,在医院陪同二姐一起住着,小孩生下来后又安排了几个仆人安顿二姐。小孩子似乎意识到母亲病了,白苏起抱着走了两圈,他便大哭起来。 白苏起没养过小孩,只好叫来了奶妈子,抱回婴儿房了。二姐昏迷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傍晚时分醒来了。她看见躺在沙发上熟睡的三弟,虚弱的声音唤道:“三弟” 白苏起见二姐昏迷了一天也没醒,料到病情的严重性,于是没敢离开,躺在沙发上等着二姐醒来。隐隐约约听到二姐叫唤自己的声音,白苏起坐起身,迈步走到床前,握住她的手:“二姐,你觉得怎么样?” 白苏娥回握他的手,吸了一口气道:“起儿,我看我是快不行了” 白苏起心头漫过一股浓浓的忧伤,却安慰道:“二姐,你好好休息,过几天就好啦!” 白苏娥有气无力地说道:“起儿,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宝宝”她抽出白苏起握着的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我累啦我要睡了” 白苏起抱着白苏娥在病房里过了一夜,直到小南过来拉开了他:“少爷,天气热,人不能停留太长时间。”白苏起像个木头人,由着小南扶向沙发,歪身躺在沙发上。眼神空洞,毫无表情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什么都没有了。 小南见少爷像是丢了魂,知道他受了刺激,就关了房门,任由他发呆,过几天就好了,小南想。把白苏娥抬出来后,小南买了新衣和棺木,安排仆人给二小姐清洗一遍后穿上新衣,放入棺木中,选了一块墓地,立了一块碑,埋了。 小南同少爷一起长大,明白二小姐于少爷的意义,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二小姐没了,他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人,得多寂寞。小时候的一点爱都是二小姐给的,长大点就送去了国外,哪里还能享受到家人的疼爱,他真正的所谓家人,只有二小姐而已。老爷一心惦记着国事,少奶奶是个病秧子常年卧床不起,说几句话都费力。大小姐夭折的早,家里就这么两个小人儿从小作伴,二小姐既当妈,又当姐,不仅是姐弟之情,还有养育之恩在里面。若是没有二小姐了,少爷也不会回国,他也不可能会再见到少爷。 少爷性子要强,回国后绝口不提国外的生活,也不知道在外面受了多少苦,生怕别人用同情和怜悯的眼光看他,他看在眼里,心里都觉得苦。少爷回国后,对他既不过于亲近,也不特意疏远,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在少爷面前是很尴尬的,小时候的侍童,晚上给少爷暖床用的。如今少爷长大了,也不用他暖床了,把他提拔成公司的副总经理,而且还送了他一套公寓,少爷对他比亲兄弟还亲。 小南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从小无父无母,五岁时跟了少爷,吃喝同少爷一样,少爷小时候不曾亏待他,长大后更没有亏待他。他想,少爷没有了亲人,他想做少爷唯一的亲人,陪着他,从小到大,从大到老。 白苏起委顿在家,三天不吃不喝。马大霖知道他宝贝二姐不在了,怕他迁怒到自己的身上,于是每天早出晚归,尽量不在他眼前晃。小南没办法,把奶妈子接到白公馆,抱着奶娃子走到白苏起的面前说道:“少爷,二小姐没了,二小姐的宝宝你也不管了吗?” 白苏起躺在床上,抬起眼皮,看见怀中的孩子在阿呀阿呀乱叫,一只小手伸进嘴里含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白苏起。白苏起看见这个娃儿,回了一丝神,提起一口气问道:“小南,有粥吗?我想喝点粥。” 小南见自己的法子生效了,连忙喊来仆人,端一碗粥上来。以后每天小南必定抱着奶娃子到白苏起面前,逗奶娃子笑,陪奶娃子说话,小奶娃子也阿拉呀吗乱说一通,如此过了半个月,白苏起的精神状态已逐渐恢复正常。有天下午,炎炎烈日,白苏起坐在书房,小南抱着奶娃子在书房里来回转圈圈,小南突然提到:“少爷,这小宝还没名字呢!” 白苏起吹着风扇,把报纸翻了一页,抬起头,看着小奶娃道:“以后他姓白,叫白嘉淳,当是我儿子吧!” 小南一愣,随即看着奶娃子笑道:“白嘉淳,真好听呀!” 白苏起把报纸叠放在桌边,眉头一皱:“最近怎么没看见马大霖?” 小南打趣道:“他怕你揍他,早上老早就跑出去了,晚上半夜才回来,就怕看见你。” 白苏起道:“明天上午叫他来书房一趟,我有事跟他说。” 马大霖听说白苏起要找自己说事,一颗心跳到嗓子眼上,很担心自己会被他扫地出门,战战兢兢地敲了敲房门,里间听到声“进来”后,才打开房门,一步一步挪到书桌前,隔着三米的距离。 白苏起从沙发椅上站起来,转过身绕过书桌,走到他的面前,上下把他打量了一遍,顿了半晌,开口道:“你儿子过继给我,以后他就跟我姓了。” 马大霖意识到他不是要撵自己出门,一颗心原原本本地落回腔子里,连声答应道:“好啊好啊,没问题。”他连自己的妻子都忘记了,哪里会记得有什么儿子! 白苏起一转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天空,“过段时间我准备给他办百日诞生礼,也算是过继仪式了,”他回过身,看着马大霖道:“你到时候记得在场。” 百日诞生礼办得很风光,在白公馆内,白苏起把生意上的朋友几乎全都请来了,顾廷风也请了。他很少办什么重要的活动,这是他回国以来第一次在自家办宴会,商场上有点交际的朋友都跑过来捧场。白苏起在交际场上是点到即止,很多商场的朋友都未曾到过白公馆,甚至与白苏起之间的交谈不超过二十来句,白苏起天然地对于他们来说有一种神秘感。于是来了一群又一群只有一面之缘的朋友,没有请柬,也带了大把的礼品送上门。 白公馆晚上放了十大炮烟花,衬得天空一片花红。白公馆就算过年也从未如此喜庆过,由此可见白少爷对这位小少爷的疼爱,只是可惜白少爷还未婚就多了一个儿子,多少虎视眈眈的老爷子们心里暗暗流泪,自己的闺女嫁过去就得做后妈,好好的一个准女婿多了一个小兔崽子!都是闺女出阁送陪嫁丫头的,没听过男人结婚送个儿子的!哎,以后上哪里才能找到这么个一表人才的人啊! 白苏起来来回回被人灌了几十杯酒,两只脚轻飘飘的,一只脚恰巧踩上了石头,身子一颤,作势要倒。一人从身后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他侧首一看,醉醺醺地说道:“顾兄,小弟今天招待不周,请多多见谅!”说完,双手一拱,微躬下腰,是个赔礼的姿势。接着起身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推开顾廷风,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 顾廷风见他醉得不轻,快步向前扶住他,而白苏起双腿一软向下滑了下去。顾廷风双手插到他的腋下,使足力气把他拖的站起身,转了个身,把他背在背上。 顾廷风今日到场大概只跟白苏起打了一个招呼,说上了两句话,白苏起便去接待一波又一波的客人了。白苏起能记得把请柬送给他,他已经很开心了,至少这样算得上是一个朋友。顾廷风不知道他那时怎么会突然变脸不理人,也不明白他又突然邀请自己参加他儿子的百日诞生宴。 他儿子?连个姨太太都没有的人有了个儿子??虽然是过继的,但是跟他也有一层血缘关系。他没想到在一个月内,他的身上就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他背着他,夏天穿的单薄,能够明显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 走在石径小路上,顾廷风随手拉着一个仆人道:“你们大爷的卧室在哪里?”仆人正在满院地寻找大爷的踪迹,看到大爷人事不省地趴在这位爷身上,赶紧在前引路,一路走上了洋房二楼,打开房门,顾廷风一屁股坐在床上,缓缓移开白苏起的身子,把他平坦地摆成个一字型。 仆人见这位爷坐在房里不离开,一时不知怎么办,就呆呆地杵在一旁,看着顾廷风摆弄自家的大爷。顾廷风见仆人站在门口不动,吩咐道:“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看着就行了。”仆人关紧房门下楼去了。 顾廷风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白苏起。因喝了酒,他的脸颊泛红,面若桃花。因看得太久,等小南上来时,顾廷风趴在床沿睡着了。小南认识顾家大少爷,见他睡得沉,并未喊醒,直接关了房门走去自己一楼的卧室。 小南今天的腿也快跑断了,还能爬到楼上来已经是他的极致。在白家,他算得上是二主子,宴会的大小事务都有他一个人总揽,小到安排人发送请柬,大到在宴席上代替大爷敬酒喝酒,一天下来,他的脑子里都是一群人嗡嗡地声音。好不容易送完了客人,还得再看看大爷怎么样了,小南只觉得自己四肢散架,从未这么疲惫过,贴在床上就睡着了。 白苏起第二天睡醒时已经是日上三竿,脑袋像灌了铅似的沉重,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交代下人把小少爷抱过来瞧一瞧。奶妈子得知这个没了妈的奶娃子摇身一变成了白家的小少爷,白大爷还风风光光地给他办了一场百日诞生宴,那对待奶娃子的态度比以前谨慎了十倍!每天像捧着件宝瓶似的! 白苏起抱着他吧唧吧唧亲了数十口,才交给了奶妈子。下楼吃完饭,起身去找小南,想要问问他自己脖子上的玉扣是谁送的,却不见影儿,反而捉到了马大霖。 马大霖轻手轻脚地从后门走出去,听到白苏起叫自己,就停下来,转身朝向白苏起,笑嘻嘻道:“三弟,你醒啦?!” 白苏起近来忙得很,没空留意马大霖,今天见他梳着油头,衣装笔挺,满面春风,跟前一个月那邋遢窝囊的样子大不相同,顿生好奇,“你这是去哪儿?” 马大霖笑道:“出去看电影呀!”他从口袋里抽出两张电影票,在白苏起面前摆了一下,“你要不要去?” 白苏起今天看马大霖颇为顺眼,顿了半晌,一口气答道:“好啊!一起走吧!” 马大霖猜想白苏起不喜欢出现在人多的场合,就试探性地邀请他,毕竟自己在其屋檐下,该卖乖讨巧时就绝不放过,不过这次他失算了,马大霖心里千分的不愿意,脸上也要做出十分的很乐意,想到和一位冷面瘟神一起看电影,他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堵车 马大霖坐在后车座里,心里躁动不安,白苏起扭头瞪了他一眼:“坐在车里,乱动什么!” 马大霖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瞬间萎缩了。他今天出门看电影实际上约了一位女伴,现今正和那女伴打得火热,难舍难分。马大霖在车上左思右想,女伴是不能丢的,好不容易把她约出来看电影,到口的鸭子哪能让她飞了?白苏起是不能随便敷衍的,要是他生气把自己踢出家门怎么办?!自己满身的行头可是用的白苏起的!唉,真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 马大霖急得满头大汗,汽车又停在路上一动不动,他从口袋抽出手帕,轻轻地擦了下额头,顺手理了衣领子,衣领子上别着钻石领针,这个领针是在白苏起书房的抽屉里找到的,夹子上镶嵌着两颗大钻石,周身还围绕着一圈小钻石,在灯光下特别闪,他第一次去舞场消遣就带着这个钻石领针,然后竟然有女人主动邀他跳舞,跳着跳着现在就变成他的女伴了,他想,带个领针竟让他意外地走了人生第一次的桃花运。 白苏起对这些饰品类的小玩意儿不敢兴趣,他喜欢干干净净一身素雅的打扮,并且他自己稍微打扮点就很出众了,再戴上这些小玩意儿,他觉得很浮夸,他是爱低调的,身上挂一堆亮闪闪的东西做什么,跟交际花似的!因而看见马大霖戴着自己的东西也并不说什么,反正放着也是放着。 车停在路上已有一刻钟的时间,大中午的天气又热,白苏起问道:“怎么回事?” 汽车夫答道:“前面堵车了,开不动。” 白苏起打开车窗,向后望去,一排排的黑色汽车像条长龙似的见不着尾,而前头也是见不着头的汽车身,今天不知道街上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堵得水泄不通,进不了退不了,卡在路上难以移动。不知道什么时候道路才能疏通,车里像个热炉子似的,烤得人头晕脑胀。索性打开车门,出来透透气。马大霖见白苏起下车了,自个儿也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跳下车。 他跳下车,周围环顾了一遍,独自嘟哝道:“这车要堵到什么时候啊!热死我了!”他闲闲地朝前一望,一位身材凸翘的女人走下车来,穿着一身旗袍,脚下穿着一双紫红色西洋高跟鞋,那鞋跟比一根指头还要细。裙子几乎开衩到大腿根上,露出白白嫩嫩的大腿。旗袍紧贴上身,屁股又圆又翘,胸前一动波涛汹涌。头顶戴着西式洋纱帽,冒沿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下巴和嘴角而已。 马大霖看得咽了口唾沫,想要一探究竟,于是蹲下身来细细瞧那女人的面貌,又惊又喜,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密斯金,我在这儿!”一只手举得老高,左右摇摆朝着密斯金打招呼。马大霖没想到密斯金今天约会打扮的如此风情,那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恨不得跑过去摸两把! 马大霖一边涎笑地盯着密斯金看,一边朝着密斯金走过去,但是密斯金看着他却是惶恐和厌弃的表情。突然从车里面突然走出来一个高挺男人,把手放在额前眺望了一下堵车的情况,注意到一位男人向他走过来。 马大霖气汹汹地看着他,牙齿上下打颤:“你是谁?” 高挺男人看他先是一愣,无意扫看到他衣领子上的钻石领针,脸色瞬间黯淡下去。金小姐见顾少脸色不好,以为他看到男人搭讪自己不高兴,于是上前制止道:“马公子,有事下回再说吧!”马大霖见密斯金突然翻脸不认人,心里气的打不出,估摸着自己肯定打不过这位高挺男人,不想在女人面前出丑,于是逼得耳红脸涨,愤怒转身奔向白苏起。 白苏起的背抵在车门上,两手悠闲地插在口袋里,一条腿略微弯曲,另一条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前后晃动,低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黑色皮鞋脚尖。 马大霖两手握住白苏起的一条胳膊,气哼哼地抱怨道:“三弟,有人欺负我!”白苏起抬起头,毫无感情地看了他一眼,也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一男一女。 白苏起在马大霖大叫一声的“密斯金”时,转过头看过一眼,又面无表情地回过头。以前二姐在世时,可以为了二姐教训他一顿;如今二姐不在了,他可没心思再去管这个没心没肺的傻蛋。 白苏起淡淡问道:“怎么欺负你了?” 马大霖理直气壮地一跺脚:“那个男人抢了我的女伴!” 马大霖并未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劲,他说话大部分都是不经大脑思考的。 顾廷风看到白苏起并不惊讶,并且朝他走了过来。马大霖见状,立刻乖乖地躲到白苏起的侧身边,恶狠狠地瞪他:“你来做什么?!” 顾廷风并不看他,却看向白苏起:“你这是去哪?” 白苏起低头看看脚尖,抬起头,毫无表情地答道:“电影院。” 马大霖似乎恍然大悟一般,指着顾廷风:“噢,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把我们起儿踢到在地的家伙!”说完双手环着白苏起的胳膊更紧了,脑袋藏在白苏起的肩膀后。 白苏娥唤白苏起时都叫“起儿”,马大霖不敢跟着她叫,人前人后都称“三弟”,有时侯只有他们三个人时,马大霖知道在他二姐面前他不会对自己动手动脚,就喜欢蹭鼻子上脸,跟着白苏娥叫“起儿”。今天似乎是二姐夫的身份突然上身,当着外人的面摆出亲情的牌来。 顾廷风上前一步,一手拽下马大霖衣领子上的钻石领针,疼得马大霖大叫一声,捂着脖子,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你干什么?!” 顾廷风拿着钻石领针,摊开手掌放在白苏起的面前,看着他冷笑一声:“我送你的东西你给他?” 白苏起并未觉得什么不妥,听着顾廷风质问的语气,心里有一丝不快:“我的东西给他怎么了?” 顾廷风伸手解开白苏起的两颗衬衫纽扣,看见脖子上挂着的玉扣,嘴角溢出一尾笑意:“你戴着很好看。”白苏起未来得及阻挡,身前的两颗扣子就被人当众解开了,眉宇间笼罩一层怒气,扣好扣子,骂了一句:“神经病!” 顾廷风笑而不语。 密斯金不知何时走过来了,她在不远处看见顾廷风拽马大霖的衣领子,以为他们要打起来,便踏着高跟鞋踢踢踏踏地扭过来,娇声娇气道:“廷风,我们走吧!汽车等着呢!” 原来前方的路已经缓缓疏通,一辆辆黑色汽车像蚂蚁搬家似的,寸步寸步地向前挪动。 白苏起见顾廷风盯着他心里很不得劲,换了一口气,望着金小姐轻松笑道:“美人在等,我就不打扰顾大爷啦!”转身打开车门。 顾廷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停在车门前。 白苏起挣了半天没挣开,感觉自己受到了侵犯,拧着眉头道:“你还有话要说?” 顾廷风把手中的钻石领针塞到白苏起的手中,“以后别让我看到它出现在别人的身上。”顾廷风松开手,转身大步朝前方的汽车走去。 白苏起觉得莫名其妙,坐在车上心想,一个小玩意儿至于这么较真么。继而想到金小姐,暗暗笑叹道没想到他的口味这么俗。 金小姐是津城的交际花,顾廷风带上她其实是去谈一笔交易,并非白苏起所想的那样。金小姐跟马大霖敷衍周旋无非是看上他那钻石领针,那夹子上的钻石加起来的价值大概可以买一座小公馆了。她接近马大霖原以为他是哪家的富家公子,后来却发现马大霖并非是那么有钱,带她去吃饭是平平常常的小餐馆,带她去玩的地方是平民去的小茶馆,她还以为马大霖这是试探她,因而每次出门打扮得像个大学生,清纯淑女。玩了几回才知道马大霖是真的没钱,渐渐失去了敷衍的心思,只是想把他身上带的钻石领针骗到手。 顾廷风送人礼物很多,送给白苏起的礼物却是稀奇不容易得来的,但是白苏起却并未珍惜,把它送给了别人,就看那些钻石也知道价值不菲,白苏起竟然毫不在意,不知他是不懂货还是不稀罕。不过自己给他系在脖子上的玉扣他倒是戴着,看来得自己得亲手给他戴上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回礼 因为堵车的缘故,等到达电影院时,影片已经结束。出门一趟,马大霖的女伴跟别的男人跑了,一脸垂头丧气;白苏起电影没看成,反倒遇见顾廷风,被他当众解了扣子,想起来就是浑身不舒服。看马大霖那副衰样,觉得一身的晦气!跟他在一起,准没什么好事!第一次差点被人踢得丢掉半条命;第二次差点被人迷奸;第三次遇上了堵车,差点烤成了红薯! 白苏起一进门就走向卧室,进入浴室,大洗一场。白苏起是个怕冷不怕热的身子,夏日也很少出汗,今天是活活站在中午的大太阳底下,后背生了一层汗。白苏起爱干净,忍受不了身上的汗味,三下五除二扒光了身上的衣裳,赤条条的打开花洒,从头到脚的淋浴。 一身舒爽之后,白苏起叫来了小南,顾廷风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脖子上戴着玉扣?!而且白苏起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戴上去的,更不知道到底是谁送的,最晚晚宴上自己好像喝醉了,最后是怎么回到房里躺在床上,他一件事也想不起来。 小南低声喃喃道:“昨晚我看见顾少爷守在您房里睡着了,没好意思叫醒,早上起来看时又发现他不在,估计半夜时走了,玉扣应该是他送给您的,您床头柜上放着红色礼品盒就是他昨天睡着时手里攥着的。” 白苏起转了话题,睁大眼睛道:“你是说昨晚他跟我一起睡的?” 小南把这句话忖度了一遍,一字一句地答道:“他昨晚是趴在您的床上睡的。” 白苏起的头像是被炸弹炸开了一样,轰隆隆地响。没等白苏起理清头绪,下人来禀告顾少爷派人送了一个大礼盒。白苏起打开盒子,金丝绒布里放着一副金锁对手镯副金碗和一双金筷子。小南见了满眼黄金,心想这位顾少爷对自家小少爷可真是大手笔啊,礼金都送了一大笔,如今还送来全副小孩用的东西,在前朝的话,王爷的儿子也就这个待遇了。 白苏起看完并不言语,命令小南把东西收好。平常白苏起是不大爱管理这些大大小小的礼品,全权交给小南负责,他连自己的钻石领针放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另外他扯下脖子上戴的玉扣,也交给小南。他觉得一个男人戴这么个东西在身上,有点娘们儿气! 顾廷风送了白苏起一份大礼,于情于理,白苏起应该上门道谢。小南准备了回礼,第二日白苏起带着去了顾公馆。 顾公馆位于法租界,是一座中西合璧的房子,前面两栋楼是三层式的洋房,穿过层层石径小道,后面是一处大院子,大概是顾老爷子的住处。顾廷风在前一栋楼接待白苏起。 白苏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仆人泡了一杯茶端过来,交代道:“顾少爷正在会客,待会儿就来了。”白苏点头,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拿出打火机,滑地一下点燃了烟头,衔在嘴里吸了几口。四周观望了一下客厅的布置,站起来若无其事地绕着客厅走了几圈。白苏起今天是突然过来的,事先并未通知顾廷风,他料想顾廷风平常会有公事在身,不会立马接待自己,正好可以在顾宅逗留一会儿。 他想着顾廷风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网,每天上门办事的人应该不少,借此机会也可以瞧瞧他到底还认识哪些人,他的爪牙可以伸多远。顾廷风对自己的热情他不是没看出来,就看他送给自己的东西也是价值不菲。不过他毕竟不是女人,送几件贵重东西就能轻易笼络住的。何况,他不缺钱。正因为如此,他收他送的礼,毫无压力。自己大可以回送给他。 虽是八月,天气是阴天,夜晚下了几场雨,上午出门时也并不是那么热。白苏起依然一身白衣打扮,干净的一尘不染,白衬衫,白西裤,今天换了双白皮鞋。一边闲转,一边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客厅的物事,摸到一处立地镂空花型红木窗,他的手指沿着雕刻的花型蜿蜒曲折地比划着,红木窗左右摆放两件翡翠山水摆件,白苏起起了好奇心,试着推动翡翠摆件,不过摆件一动不动。 他准备转身沿原路走回去,不知脚碰到了什么东西,那扇落地镂空花窗竟然滑开了,他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却发现自己进入了同刚才客厅一模一样的地方,只是摆放布置是反过来的,他赶紧退了出去,只觉得布置及其诡异。 经历了刚才的一幕,他走出客厅大门,透透气。远远看到一个矮个头还有点驼背的男人同顾廷风一路走出来,他紧忙进入客厅,站在一面墙边侧身静静观望,待走近时,那驼背男人突然扭过头对着顾廷风一笑,并且嘴里说着什么话。白苏起看清了那男人的面貌,正是利顺宝的大老板! 白苏起六神无主地坐回沙发上,一支烟接着一支烟不停地吸,他想要掩饰内心的惊恐和骇人的猜想。 顾廷风翩然而至,一边走进门一边说:“你今天来怎么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呢?”他坐在沙发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然你用不着等我了。”抬起头对着白苏起一笑。白苏起主动上门来找他,虽然他意料到了是为何事而来,但是打心眼里高兴。 白苏起拿下嘴上的烟头,严肃道:“顾兄昨日送了份大礼,感谢你对小儿的厚爱。今日我特来道谢的。” 顾廷风拿着茶杯晃动了两下:“白兄,你别跟我客气。”顾廷风放下茶杯,向前探过身:“我在起士林订了一顿午饭,中午就留下来吃吧!” “却之不恭。” 在餐桌上,两人对坐,两厢无话。 顾廷风挑起一口菜,放在嘴边,突然笑道:“这是第几次我们坐在一起吃饭了?” 白苏起嚼着口里的食物,思考一瞬,咽下后,淡淡答道:“第三次吧!” 顾廷风夹起盘中鱼肚皮的肉,伸手放进了白苏起的碗里,自个儿低头默默地吃饭。 白苏起就着他挑的肉送到了嘴里,“你认识利顺宝的老板?” 顾廷风漫不经心地答道:“认识。” 白苏起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他经常跑赌场,怎么会不认识秃头男人呢! 白苏起直接开门见山:“上次我和傻老二去赌场帮他还赌债,他在我茶里下了春药,阴差阳错的被傻老二拿去喝了,就是上回你开车送我们那次。”他想看看顾廷风的反应。 顾廷风听完话怔怔地看着白苏起,一脸的惊讶和不可思议。 白苏起不知顾廷风与赌场老板关系的深浅,故而轻笑道:“被这么个人盯上了,在津城我怕是待不久啦。”白苏起拿起酒杯示意与顾廷风碰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和顾兄一起吃饭了,相逢一场,敬你一杯。” 顾廷风才回过神来,冷静说道:“你不必走,有我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白苏起听顾廷风说“他”,确实关系不浅。倒是笑了:“顾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个人既然敢光天化日对我下药,想必他已经做好了善后的准备,我无权无势,就只有几个钱而已,可斗不过他。顾兄你虽是政府官员,官职跟这也扯不上关系,我斗不过总可以跑,何况我孤身一人,就带个儿子,他总不会追我到天涯海角吧!” 白苏起将信将疑,顾廷风貌似跟这件事情无关。他说的这一番话从上次事件发生以后,就这样打算过,工厂他正在找买主接手,投资的几处房产也准备卖给别人,家里的仆人到时候解散,白公馆就留给小南,毕竟是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回国以后一直跟着他,对他忠心耿耿,功劳苦劳都有。如今添了个儿子,尚未满一岁,断奶是不行的,他又没奶,出门总不能带个奶妈子,只能等到他断奶再说吧。 他说这番话对顾廷风也是试探,他知道顾廷风的身份地位比想象中的高,而那个秃头男人既然与他有交情,就不知这交情是谁在上谁在下了,不过听顾廷风这么一说,似乎他可能拿得住秃头男人,这就更让白苏起毛骨悚然了。 顾廷风在感情面前确实有点笨,每次就爱送他新鲜稀奇的玩意儿,当他是小孩呢!百日诞生宴会晚上,顾廷风留宿在他房里大半晚,但是他早上起来衣服是原封原样的,只是脖子上多了件吊坠。若是他对自己做了什么,那身上总会留下痕迹,但是既无痕迹也无不适,男人看上自己不就是为了那点儿事么,顾廷风什么都没做,他突然觉得此人笨得可以。 若是伪装,那就是算另一回事儿了,目前为止倒未看出来。难不成他还真的喜欢上自己了不成?白苏起觉得挺可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事发 若论白苏起喜欢过什么人,大概有两个。那时是真心喜欢的。刚刚去英国时,不懂英语,学校里的同学看不起他是亚洲人,经常性地欺负他,嘲笑他的辫子,抢夺他的饭食,撕毁他的书本,砸碎他的板凳没人跟他说话,没人理他,考试总是全班最后一名,蓝眼睛的同学们看他如看笑话。他变得寡言少语,孤立无援,直到有回下课遇上一位大哥哥,他呆呆坐在石凳上,那位大哥哥主动同他说话,大哥哥的眼睛是黑褐色的,他像是遇到了故人,情不自已,用国语回复大哥哥,可是大哥哥听不懂,他才知道大哥哥与他不是一个国家的。 后来大哥哥经常给他带吃的,逗他笑,陪他玩,他觉得大哥哥就是天上降下的天使,来救他了。但是他和大哥哥睡过几觉之后,大哥哥就消失不见了,他哭着在全校遍地寻找大哥哥的身影,却怎么都找不着了。那时候他很伤心,以为自己做了什么让大哥哥不高兴的事情,于是大哥哥消失不见了。他那么喜欢大哥哥,大哥哥怎么能对他不告而别呢?他不懂。 后来他遇上了萨林娜,萨林娜是纯种的英国人,高鼻梁,蓝眼睛,红嘴唇,一身白面粉似的皮肤。萨林娜比他大两岁,一头金黄发,卷卷的,比洋娃娃还好看。萨林娜帮他通过了毕业考试,还为他找到了工作,并且还介绍了英国投资圈的朋友给他认识,他赚的第一桶金给萨林娜买了一套衣裙,上面缝制着亮片,走起路来一闪一闪,非常漂亮。他觉得萨林娜很喜欢他,为他做了这么多。他也很喜欢萨林娜,喜欢她的肉体,喜欢她身上的香味。 但是萨林娜后来却要跟别的男人结婚,他特别不明白。他会赚钱,会养活萨林娜,他们两人相爱为什么不能结婚呢?萨林娜说他只能和英国人结婚,最后萨林娜只对他留下了一句话:“乔森,我在床上会永远记得你。” 白苏起后来才明白,大哥哥对自己好不过是为了把他骗上床,萨林娜喜欢自己不过是喜欢他在床上的表现。 谁会真的喜欢自己?不过为了床上那点事儿而已。 “你在一日,我必护你周全。” 白苏起听完心道,你现下护我周全,不就是为了将来有天让我躺在你的身下么,跟秃头男人有什么区别。 白苏起离开后,顾廷风立刻打电话让钱生过来一趟。 顾廷风一脚把钱生踹倒在地,怒喝道:“我的人,你也敢动?!” 这一脚不轻,踢断了钱生的三条肋骨。钱生躺在地上发出低低的哀吟,嘶哑着嗓子说道:“少爷,我错了,我只是想把他当作礼物,送你个惊喜。” 顾廷风把脚踩在钱生的头上,轻轻碾压:“你今天的位置是我给你的,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手!若有下次,就不是一脚这么简单了!” 顾廷风知道钱生对自己是忠心不二,从来没做过违背他的事情,这几年,他打理赌场的生意也做得井井有条,完全不用自己担心。钱生是他从路上捡回来的乞丐,当时这人遍体鳞伤,不人不鬼,简直不能看,不过皮肤瞧着倒是白,后背让人一棒子打断了,长久没医治,身体痊愈后有点驼背。顾廷风喜欢捡一些快没命的人,这种人以后用起来比较放心。 顾廷风理解钱生是为了讨好自己,但是这件事情他擅作主张,差点把白苏起吓跑了,这不得不让他发火。 顾廷风喊了下人把他抬出去,最后嘱咐道:“你在医院休养些时日吧,场子的事情你先不用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生日 八月末的天气,白天温度依然很高,白苏起坐在办公室里签完了最后一份文件,准备早点回家看儿子。下楼后,一辆黑色汽车边站着一个人,朝他的方向望过去。 白苏起站在大楼门口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顾廷风走上前,笑道:“办完事,刚好路过,不知道你下没下工,碰碰运气了。” 白苏起自认为一个人闲得没事做才会等另一个人下工,但是顾廷风并不是闲得没事做的人。 白苏起调侃道:“那你今天运气不错,正赶上了。” “今天是我生日,陪我一起过吧!” 白苏起没想到他找了这么个借口,顺着他的话道:“那祝顾大少爷生日快乐!有生的日子快快乐乐!” 顾廷风白了他一眼,“哪有这样祝福人的!像是在咒我一样!” 白苏起欢声笑出来:“你理解水平有限,该好好修修国文了。” 顾廷风的嘴也不甘示下:“留洋大学生,还请你多多指教指教啊!” 两个大男人在大楼门前斗嘴似乎很不像话,白苏起收起捉弄顾廷风的玩心,正正经经道:“去哪吃饭?” 顾廷风知道白苏起在英国待了七年,最近津城开了一家西餐厅,是英国佬开的,并且厨师请的都是英国人,于是想带着白苏起去尝尝味道。因为位置较偏,汽车开了大概一个小时的路程还未到,白苏起纠着眉毛道:“什么地方,这么偏僻!” 顾廷风与他并肩坐在后车座,抬起右手,轻轻拍打他的左肩:“不急,快到了。” 果然汽车拐了两个弯,就停下来了。顾廷风下车走在前头,白苏起跟在后面同他一起上了楼。餐厅刚开业不久,装修是崭新崭新的,其时刚下午五点,餐厅里已坐了不少人,顾廷风挑了一处靠窗边的位置坐下,白苏起环顾四周,点点头评价道:“这地方还不错。” 两人各自点了一份套餐,西崽倒了两杯花茶分放在两人面前。白苏起握着桌上的花茶,沿着茶杯向上望去,正与顾廷风对视,“你看我做甚么?” 顾廷风坦坦白白道:“我看你好看。” 一句实话,但是白苏起听起来很刺耳。他不喜欢别人对他的相貌评头论足,虽然他确实长得好看。他认真地端详顾廷风的面容,轮廓清晰,线条分明,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像一口古井,空幽澄澈。末了,开口道:“我看你也好看。” 顾廷风口中的好看是俊美秀气,白苏起口中的好看是玉树临风。他觉得顾廷风身上是十足十的男人味儿,而自己身上似乎少了点什么,他在脑海中把自己和顾廷风比较了一番,找到了他身上缺少的东西——他不会武打!在力气上,白苏起并不比顾廷风少多少,早在英国时,他就学会了打架,学会了自卫,回国后没有了机会,自卫的功夫很久都没用过了,出门带上保镖,那自创的招式就荒废到忘却了。 顾廷风是武术出身,从他踢一脚可以踢断人的肋骨来看,那不是仅仅靠蛮力就能做到的。白苏起想到了便问:“你什么时候学的武术?” 顾廷风朝窗外望了一眼,半晌,回过头答道:“大概五六岁吧!我小时候爱耍棒子,老爸就给我请来了位老师,还是个和尚,据说是少林的,就跟着学了。” 白苏起听出了来头,凑过身问道:“你那武馆还收学生么?需要什么样的条件?” 顾廷风听了一怔,他没想到白苏起对练武还感兴趣,“你要学吗?那可是很苦很累的。” 白苏起看他像是瞧不起自己的样子,愤愤不平道:“你能吃苦我就不能吃苦了吗?难不成我还怕吃苦不成?!” 顾廷风见他要和自己抬竹杠,立刻软下来:“是是是,白大爷是能吃苦的人,这点问题难不着你。” 白苏起见顾廷风口风有转,便接着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进去学?” 顾廷风满脸无可奈何:“你要是想学,我到时候给你找个专门的老师教你。” 白苏起突然站起身,一巴掌拍向顾廷风的后背,“顾兄,多谢!” 白苏起想学武,其实是为了防身,身在险境,保镖也是靠不住的!他没想过在武力上胜过顾廷风,至少在两人比划时,他能有机会还几手,而不是一脚就被战败了! 菜品摆上来后,白苏起拿起刀叉切了一块半熟牛肉送入嘴里,嚼完后慨叹:“滑嫩细腻,口感不错。” 顾廷风见他嘴馋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你以前在英国时一般吃些甚么?” 白苏起停下手中的刀叉,想了一会儿,低头看着盘里的半块牛肉,说道:“每天吃马铃薯和面包。”顾廷风荡漾在脸上的笑意凝固。白苏起摆弄手中的刀叉,毫无感情地说道:“吃肉时总是会被抢,于是只好每次吃面包。”他抬起头,说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事情:“刚开始吃不习惯,后来吃多了就习惯了。” 顾廷风以为他好歹也是个遗少,在异国生活恐怕是衣食无忧的,他不知道十三四岁的小男孩独自一人在没人认识的地方过了七年是如何过下来的,听白苏起的语气轻描淡写,淡得像一缕风,吹了就没了。 白苏起并不想说起自己的异国生涯,他不需要别人怜悯和同情的眼神。 顾廷风转而轻松笑道:“我那时还每天吃不上饭呢,天天被老爷子罚站。” “为什么会罚站?” “老师布置的作业完成不了,就站在太阳底下一天不让吃饭。” 白苏起打趣道:“难怪你长得黑,原来那时候晒黑的还没复原呢!” 顾廷风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没好气地说道:“我也不黑,是你长得太白了。” 两人正在说说笑笑,一声女式高音从后方传来:“乔森!” 白苏起的头朝向声源的地方望去,顾廷风的眼光顺着白苏起看人的方向看去,一个男式打扮的俊俏女子迈步走过来,那人目测大概一二十来岁,一头乌黑利索的短发,白色短袖衬衫外搭一件牛仔马甲,下身穿一条补丁牛仔裤,脚下是一双深色蓝皮鞋,不听声音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俊俏的小伙子,其实是现在时兴的摩登风格,女扮男装,颇有几分味道在里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伊卡 白苏起的头朝向声源的地方望去,顾廷风的眼光顺着白苏起看人的方向看去,一个男式打扮的俊俏女子迈步走过来,那人目测大概一二十来岁,一头乌黑利索的短发,白色短袖衬衫外搭一件牛仔马甲,下身穿一条补丁牛仔裤,脚下是一双深色蓝皮鞋,不听声音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俊俏的小伙子,其实是现在时兴的摩登风格,女扮男装,颇有几分味道在里面。 白苏起不记得自己还认识这么位女孩,但是他唤自己的英文名,想必以前是认识的。那女孩走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扑到白苏起的身上,双手大张,紧紧抱住了他,并且左右贴脸的亲了两口。这在英国是一项见面礼仪,顾廷风见了一个女子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白苏起左拥右抱,卿卿我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白苏起愣怔了半天,依然想不起来这位摩登少女是谁。 那摩登少女并不懂得女人的矜持和内敛,从身旁拉过一条凳子,紧挨着白苏起坐下,并且牢牢攥着白苏起的手,一双眼睛水灵灵地看着他:“乔森,我是伊卡,小伊卡。” 白苏起恍然大悟:“你回国了?” 摩登少女嘟着小嘴唇:“是啊,你都不来找我。” 白苏起抽出一只手,惯性地抚摸了少女的短发,温柔的语气说道:“现在你不是找到我了?” 摩登少女又紧紧环抱白苏起,脸贴在他的胸膛,很委屈地说:“乔森,我好想你。” 白苏起轻轻地推开她,握住她的肩膀,小声温和地训斥道:“都成了大姑娘了,还这么不知分寸,大家都看着呢。” 伊卡恋恋不舍地看着他,还想拱到他的怀里去,可是被他拦住了,白苏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伊卡嗲声嗲气地说道:“我和爸爸来的,他有事先走了,待会儿再来接我。” 他们两人一递一句地聊着,完全忽略了顾廷风的存在。顾廷风本来是带着白苏起陪自己过生日的,没想到还促成了一对久别重逢的故人!听着两人之间温情脉脉的对话,难免会生出他们是恋人的错觉。然而他们还沉浸在两人的甜美世界里,顾廷风这边已经快变成大醋翁了。 白苏起对伊卡并无太多的感情,那时只是把她当作另一个自己,于是格外地宠爱她。白苏起遇见伊卡是在某座公交车站旁,那时伊卡只有十二三岁,脚上没有鞋,蜷缩着抱着双腿坐在地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脏乱的长头发蓬松洒在肩膀上,身上的衣服染上了污渍,不过也能够看出她一身的衣装并不便宜。 在异国他乡,他见过太多流落街头的小孩,连他自己都差点成为其中一员。见得多了,就没什么感觉了。他当时投资的一个小项目赚了钱,打算大吃一顿犒劳犒劳自己。遇见此情景,他并没打算施舍这位流浪小女孩多少钱,而是转向了一旁,多走了两步,想离这位落难小乞丐远一点,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他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偶然间听到了一枚硬币落地的声音,大概是一位好心人施舍的。他听到她用英文不断地说谢谢,差不多施舍者走远了,她像是积蓄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大而响亮,望着施舍者走远的方向:“谢谢先生!你一定会有福报的!” 这是一句国语。在英国。孤身一人。他第一次从另外一个人的口中听到国语。 一种久违的亲切感蔓延全身,暖洋洋的,连心都是暖的。 他回身走到小女孩的前方,双腿缓缓弯曲,蹲下来,手肘搁在膝盖上,伸出另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眼神充溢着爱怜,柔声慢语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像是遇见了自己的救星。 曾几何时,他也用同样的目光如此注视过一个人。那一刻,他恍惚以为,他看到了十三岁时的自己。于是他想好好地带她回家,像是二十岁的他牵着十三岁的自己,踏上回家的路。 伊卡忘了家里的地址,她三天前跑出来去游乐场玩,后来跟家人走散了,稀里糊涂地乱走,期望可以找到自己的家人。她穿着一双珍珠小皮鞋被坏人抢了,光着脚,不能走路,于是流落到公交车站旁,每天靠着路人的一点施舍填饱肚子。 没办法,白苏起把她带回来自己的家。那时候他已经完成学业,租了一间小公寓,够他住了。他白天出门办事,晚上回来睡一觉,一个人,可以过得很简单。那时候,他等着最后一笔大投资的回款,等回款到账后,他就准备回国。 伊卡像牛皮糖似的,每天白苏起回家后就粘在他身上,特别爱往他的怀里拱。 伊卡的心思他懂,只是装作不懂。 他希望他停留在她的记忆里是美好,而不是噩梦。不为什么,只为二十岁的他给十三岁的自己留下一个梦。 伊卡在他家里住了半个月,他在报纸上看到寻人启事的登记,于是打通了下方的联系电话。他把伊卡送去了英国大使馆,给了伊卡一笔钱,他知道他的家人马上就会来接她回家。而他,回款已到账,他要回国了。 当时伊卡哭得稀里哗啦,白苏起只觉得她跟自己相处了半个月的时光,跟自己产生了点感情,小孩子就是这样,过段时间就会忘了,于是他安慰道:“等你回家了,我办完事,就去找你。”从那以后,伊卡再也没有见到他,而白苏起差不多已然忘记了。 伊卡不叫他哥哥,听别人唤他“乔森”,他也跟着叫“乔森”,她不想乔森做他的哥哥,那时白苏起听了,只是摸摸她的头发:“没大没小的调皮鬼。” 伊卡见对面还坐着一个男人,而且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友好,于是趾高气昂道:“这位叔叔,乔森今天要和我在一起,你有话改天再跟他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眼镜 顾廷风觉得这姑娘说话咄咄逼人,但是也没必要跟她计较,小姑娘不懂事,一看就是被宠坏了的。而且称自己为“叔叔”,哭笑不得:“这位小姐,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吧,怎么就变成叔叔了?” 白苏起刚刚说他长得黑,现下又有人称他“叔叔”,顾廷风心里不好受,接二连三地受到打击,我有那么老吗? 伊卡称呼人都是带感情性的,并不看年纪的大小。此刻他观察顾廷风不够和善,于是张口而出就是“叔叔”。“哥哥”还带有几分亲昵的意思呢,她可不想和这位面色不善的男人亲近。 伊卡并不理会顾廷风的揶揄,扭过头拉着白苏起的手道:“我以后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了!” 白苏起并不知道伊卡对自己有着如此深的依恋,把手从中抽出来,用一副类似父亲的口吻道:“都已经长这么大了,还和我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顾廷风见摩登小姐不理会自己,低落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咕噜灌了一口,感觉此刻自己像是电灯泡,打扰了一对璧人的约会。 白苏起看着眼前的女孩出落地更加亭亭玉立了,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不过那黏人的毛病是一点儿都没改,虽说此刻再次相遇很高兴,像吃着麦芽糖的感觉,甜甜的,不过伊卡不依不饶的纠缠让他觉得太腻人,他很想摆脱伊卡,她毕竟不是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了。她的举动,已经让餐厅的大部分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 白苏起最是忍受不了众人的目光。 白苏起看着伊卡:“你的家人什么时候过来接你?我今天还有事。”说完,看了顾廷风一眼,“你把你家的地址告诉我,我有空去找你好不好?” 伊卡撅着嘴唇摇了摇头。 上一次也是这样,说办完了事来找她,可是过了十年都没见人影儿!好不容易遇见他,又是同样的借口,这一次,她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小女孩了! “那我把电话留给你,你有事就跟我打电话好不好?!” 伊卡依旧是摇了摇头。 白苏起从未与人如此低声细语地说过话,还带着商量的语气,加上在座的异样眼光,像火一样,生生灼伤他的皮肤,火烧火燎地难受。他的眉目间瞬间笼上了一层黑气,眼神变得锐利,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一个分贝:“你闹够了没有?” 伊卡第一次遇到有人对自己这样大吼,眼睛顿时湿润,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止不住地流。 白苏起看她在自己面前哭起来,更是烦躁难耐,抽取坐上的纸巾,轻轻擦拭她的脸颊,抑制内心的火气,轻声道:“说你一句你还哭上了,是不是见不得我啊?见不得我,那我就走。”说罢,做出预备起身离开的姿势。 伊卡不敢哭了,她确实害怕乔森会走。 白苏起叫了服务员拿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写下了白公馆的电话,“有事打电话给我,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了。”写完塞到伊卡手里,“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会再理你了。” 伊卡变成了温顺的小羔羊,目光可怜的看着白苏起。 白苏起与顾廷风一起坐在后车座上。 白苏起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慵懒地躺在座位上,两支胳膊无力地垂下去。 顾廷风在餐桌上被冷落地厉害,此刻来了精神:“我带你来的地方不错吧!”瞟了白苏起一眼,笑微微道,“今天没看上电影院的戏,倒是看了现实版故人重逢的戏,精彩得很啊!” 白苏起听他调侃自己,故而揶揄道:“这位叔叔,你今天过得是多少岁的生日啊?!” 顾廷风的一句话哽在了喉咙里。 今天是他二十八岁的生辰,被一位一二十岁的大小姐称之为“叔叔”,让他的精神深受创伤。 顾廷风嘴上没占着便宜,换了个话题:“今天我是寿星,你还没送生日礼物给我呢!” 白苏起闭着眼睛,做沉思状,“你想要什么礼物?” 顾廷风并不缺什么,他自个儿想不出同白苏起讨要什么东西,“你送我什么我就要什么呗!” 白苏起心道,这么好打发?? 车开到一半,白苏起喊了“停下”,汽车夫猛地一刹车,顾廷风身体惯性地向前一倾,转过头疑惑地看着白苏起:“怎么了?” 白苏起脸上似乎有了笑意:“下车。” 顾廷风无头无脑地跟着他下车,心里嘀咕道,搞什么名堂。 白苏起没送过人礼物,每次送礼都是小南准备好的。他不像顾廷风,每次弄些稀奇的玩意儿送给他,他本身对这些花花绿绿的饰品就没什么兴趣。坐在汽车上正在琢磨送什么礼物给顾廷风合适,送红包呢,感觉太俗气了;送花呢,顾廷风又不是女人;送珠宝呢,他比我还在行思来想去,依然没结果,无意地往车窗外看了一眼,瞥见一家眼镜店,白苏起脑袋里的黑灯泡亮起来了 白苏起站在眼镜店的门口停下来,顾廷风抬眼望了外面的招牌,疑惑得不行:“来这里做甚么?” 白苏起为顾廷风挑了一个黑色方形的镜框,顾廷风奇里奇怪地戴上,眼皮在镜框下眨个不停。 “我眼睛好好的,没必要戴这个。” 白苏起取下顾廷风的眼镜,交代服务员道:“镜片拿掉,就留镜框。” 约莫一分钟后,服务员把眼镜盒双手递给白苏起,他会完账,就直接走了。顾廷风跟在他的身后云里雾里的。 上车后,白苏起把盒子向顾廷风身上一抛,“给你的。” 顾廷风胡乱地接住,“生日礼物?” 白苏起哼嗯了一声。 顾廷风笑叹了口气:“第一次有人送我眼镜。” 生日礼物就这么随便糖塞过去了。 白苏起侧首道:“我第一次送人眼镜。” 还没亲自为人挑选过生日礼物。 两人都不知道,其下时兴的寓语:眼镜——锁住你的眼睛,眼里只有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来客 晚上回家进门时,小南低声在白苏起耳边道:“有位小姐找你。”白苏起一脸迷茫地看着小南。 白苏起走进客厅,看见一位穿着粉色洋纱蓬蓬裙的女人,头戴一顶花边帽,一只蝴蝶结缀在帽檐上,裙长只到膝盖,露出白细的小腿。小腿穿着一双白色透明丝袜,脚下踩着高跟鞋。这位粉色公主扮相的女人正拿着高台上的相框仔细端详,并未意识到有人走进来了。 白苏起看着沙发边还放着两只皮箱,他满脸疑惑,故意放重了脚步声,地板发出嗒嗒的响声,站在高台边上的女人听到有人进来,立刻转过身来,一眼瞧中白苏起,高兴呼道:“乔森,你回来啦?!” 白苏起看伊卡换了一束装扮,越发婀娜多姿,惊奇道:“你怎么来了?”又指了指沙发边的皮箱:“这是怎么回事?” 伊卡走上前自然地挽起白苏起的胳膊,“我跟爸爸说要去朋友家玩几天,就搬过来了。” 白苏起硌开伊卡的手,严肃说道:“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搬到我家来做甚么?我送你回去。” 伊卡退后几步,反手抱着身后的石柱:“我不走。” 如果他在英国,伊卡要搬进他的家,他肯定不会说什么。但是如今在中国,一个未婚女人搬进一个未婚男人家成什么体统!伊卡是一点名声意识都没有的女孩!何况白公馆内住的都是男人,一个女孩子家家住进来多多少少都很不方便,万一有个意外,那还不得自己负责!伊卡的身份他是一分不晓,目测也是有身份的大小姐,要是不小心得罪了权贵,也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白苏起从不惹麻烦,这是他为人处事的原则之一,目的仅是以求自保。可是他不惹麻烦,麻烦却会主动找上门来! 白苏起走近两步,换了柔和的语气:“今天太晚了,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明天再去接你来玩,好吗?” 伊卡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只是不说话。 白苏起看她不为所动,转身回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烟,口里吐出一团白雾,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伊卡长大了,如果细算起来,他不过比伊卡大七八岁而已。 白苏起突然想起了萨林娜。萨林娜像个大姐姐的身份,无微不至地关心他。不会写毕业论文,是萨林娜帮他写的;刚入行时不会投资,是萨林娜教他的;他沉默寡言,不善交际,是萨林娜替他周旋的萨林娜,后来还是抛弃了他,借口是多么的理直气壮而无可奈何,我只能和英国人结婚。似乎,受伤的人是她,而不是自己。 伊卡望着白苏起无言地抽烟,眼神掠过一丝哀伤,她以为她让乔森不开心了,可是她不想离开乔森,在再次遇见他的那刻起,她就想一直待在乔森身边。像小时候那样,每天等着他回家,等着他给自己带好吃的,想到这里,她心底已充溢了满满地欢乐。 马大霖哼着小曲儿一路悠悠荡荡地走回家,步入客厅后,见一位娇俏的小美人站在石柱下,鬼鬼祟祟地挤到白苏起的身旁坐下,脸上露出奸邪的笑容:“三弟,她是谁呀?” 白苏起见不得马大霖这副垂涎欲滴的窝囊相:“是你妹!” 马大霖眼珠子溜了一圈:“我哪里有什么妹妹呀?”他又偷偷瞅了伊卡一眼,“我妹要是长这样,那我每天就不用出门了!” 白苏起斜了马大霖一眼,起身走开:“你以后不必每天出门了。”走到楼梯口大喊一声:“小南,收拾客房,安排人住下!”他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马大霖见白苏起没了人影,窸窸窣窣地走到伊卡的面前:“请问你是谁呀?” 伊卡见马大霖仪表堂堂,但是盯着她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极其反感,白了他一眼:“伊卡。” “那你跟白苏起是什么关系?” “白苏起?——你是说乔森?” 马大霖机械地点点头。 伊卡思索了半晌,她和乔森是什么关系呢?她自己也不清楚。想了半天没想出答案,她失落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马大霖还想继续把话题进行下去,小南提着两个皮箱,把他当成了空气,“伊小姐,跟我来吧!” 伊卡在白公馆住了一晚上,早上起床时,白苏起已经出门了。他今天约了一位重要的客户。 “白先生的工厂效益良好,为什么要转卖呢?”一位中年男子说道。 “实不相瞒,我这是打算移居国外,不然哪里会舍得卖工厂呢?” 中年男子的内心还是有点狐疑,他视察工厂已经有三遍了,各方面的确没什么问题,而且出让的价格也很公道,不过他是个谨慎的性子,于是,这已经是第五次与白苏起商谈了。 白苏起手头有三个工厂,皆以制作纺织品为主,货品销往海外,除去海关税收和工厂工人成本支出,每年的净利润极为可观,但是,工厂的规模太大,一般的老板连买一个工厂的价钱都出不起,若是让人一口气吞下三家工厂,买主的范围大大缩小,有这个能力的人也想不到会买家纺织厂投资,而且经营管理很麻烦,还不如用这个闲钱买些黄金回家囤着,省事省心。 这样,找到合适的买主就很难了,既要懂行,还要资金强大。在津城,纺织品的同行与白家并驾齐驱的也没几家,若让同行收购就更好了,但是问题还是在于资金。在市场未足够扩大的情况下,同行也不敢轻易增加供求量,要是产品过多滞销了,也很难处理。 这位买家,是他国内的一个大客户,听说他要转卖工厂,特地跑到津城来看看情况。他这视察,已经有两月有余,不过这的确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是视察一年也没什么关系,他不急。 白苏起照例送走了中年男子,每一次交谈完,他累得一句话都懒得说。 小南无声地走进来,见白苏起躺在沙发上,就走到沙发背后,轻轻按压白苏起的肩膀。 白苏起闭着眼睛,依然不动。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睁开眼睛,轻声道:“小南,等会去看看二姐吧!把嘉淳带上。” 二姐去世时,他无心处理后事,只是像行尸走肉一般,没了魂。恢复精神后,他不想来墓前看看二姐,他总觉得二姐还活着,只是暂时看不见了。 白苏娥的墓葬在城外的郊岭上,几个月不到的时间,坟包上长满了杂草。虽是夏末,太阳依然还是很强烈,白苏起换了一身黑色西装,站在太阳下像泡澡似的,满身汗水。已是下午五点,太阳还没有下落的迹象,小南除去坟包上的杂草,在坟边种上几颗小树。 白苏起抱着嘉淳,来回地晃悠,这孩子似乎有感应似的,从来到墓前,就哭个不停。 小南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让白苏起坐下,然后抱着嘉淳上车去了。白苏起坐在墓前,神色安静:“二姐,嘉淳长大了,我把他过继过来给我做儿子了。他长得好,很能吃,白胖胖的。他是你的亲骨血,也是我的命根子,我会抚育他健康长大。二姐,你不用担心,我和嘉淳以后就相依为命了,我打算把工厂卖了,带着嘉淳出国,现下局势不稳,经常打仗,不知什么时候会打到津城来。二姐,你知道吗?马大霖戒赌了,我知道你心里老惦念着他,他啊,赌博被人骗得差点儿丢掉命,一下子就老实起来了,不挨揍就不老实的主儿!以前,就是你太惯着他啦!以后有空,我再带着嘉淳来看你,陪你说说话儿。时间不早了,我要带嘉淳回去吃奶咯!” 白苏起摸了摸墓碑,转身向汽车的方向走去。 等他上车时,发现嘉淳在小南的怀抱里已经睡着了。白苏起从小南怀里接过嘉淳,抱在胸前。小南开着车向城内驶去。 汽车开至半路,几辆黑色汽车停在路中央,大路根本无法通行。小南按了几声喇叭,车依旧没什么动静,但是一群人齐齐地从车里走出来,穿着一色的黑制服,腰间挎着一杆枪。小南准备打开车门,白苏起抓住了他的手,用眼色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一位领头的走上前来,右手拿着长枪拍打着左手心,尖着嗓子对着窗玻璃喊道:“白公子,麻烦跟我们巡捕房的走一趟咯!” 白苏起一头雾水,他什么时候犯了罪,要人亲自抓去巡捕房了?? 白苏起镇定情绪,“让我去巡捕房做甚么?” 领头的笑道:“去了不就知道了。” 白苏起把嘉淳递入小南的怀抱,嘱咐道:“去顾公馆,说我被抓进巡捕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解救 白苏起蜷缩在一间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他刚刚被人毒打了全身丢进来,四肢百骸绞碎般的疼。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到底自己犯了何罪,就让人蒙住头用棍棒狠抽了一顿,等他醒来时,就躺在肮脏的地上了。他是疼醒的,大概也是疼晕的。 他还未遭受如此大的伤害。他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只想着小南去找顾廷风了吗?顾廷风怎么还没来?他认识那么多人肯定能够把自己救出去。 大难临头,他想到的人只有小南和顾廷风。小南从小随自己一起长大,如亲兄弟一般。那顾廷风呢?他像是溺水之人,而他是大海中的一条浮木,他想要紧紧抱住这条浮木。 他不能够死在这里,他还有嘉淳,嘉淳那么小,他要是死了,嘉淳怎么办。 可是他究竟想不出得罪了何人。 他很饿,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就躺在这里。地上放了一碗米粥和窝窝头,早凉了。他还是没胃口,身上太疼了,轻轻动一下连呼吸都是疼的。他朝牢房墙边的小窗口望了一眼,有白色的光线,现在应该是白天。 他想喊人,但是全身无力,那声音轻的只有自己听得见。 他又睡了,醒来时意外地发现躺在干净的床上,枕着柔软的枕头,盖着舒适的被子,闻出药水味儿,他的潜意识反应——他不在牢房里了。他扭过头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他很渴,想伸出手拿杯子,可是手被另外一只手攥得紧紧的,他才发现顾廷风躺在床沿睡着了,手里握着他的手。 他想悄悄地抽出手,微微一动顾廷风感应到就醒了。 顾廷风抬起头,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了?” 白苏起气若游丝道:“我想喝水。” 顾廷风伸出双手插入白苏起的腋下,轻轻地将他摆放成躺卧的姿势,拿起水杯,递到白苏起的手上,白苏起呼噜呼噜一杯水全喝光了,把水杯递向顾廷风:“还想喝。”顾廷风又倒了一杯水给他。 喝完水,白苏起青白色的脸挂上一抹笑,“谢谢你。” 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在我身边,谢谢你让我遇见你。 顾廷风见他面色苍白,把被子向上拉了拉,“你我之间不用谢谢。你好好休息,医生看过了,身上都是淤青,未留下什么伤疤,养一段时日就好了。” 小南跑去顾公馆时,顾廷风还未回家。直到等到半夜,顾廷风的车才开回来,一进门听说白家的随从在客厅等了几个小时,就感觉不对劲。小南向顾廷风叙述了事情的经过,顾廷风也料不到白苏起会得罪什么人竟至于抓去巡捕房。 顾廷风知道一进巡捕房就是先打人,后审判,白苏起免不了遭受皮肉之苦了,想到这里,顾廷风的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就白苏起那细白嫩肉,哪里经得起巡捕房的毒打?他怎么会知道前两天还好好的,突然间就进了巡捕房呢?! 白苏起不是惹麻烦的人,更不是会得罪人的人,到底是谁要陷害他呢?若是没有一点证据,巡捕房也不会胡乱抓人,他是落了什么把柄在人手上吗? 顾廷风大半夜的待在家里只有乱想,现在这个时间点基本上都入睡了,找人是找不到的,只能天一亮才有办事的机会。 顾廷风跟巡捕房历来没什么交集,而且白苏起住在英租界,进的是英国人的巡捕房,他和外国人更是没什么交道!他只能一边筹备好钱,一边找各路关系,终于在两天后把人给救了出来。两天,他已经很抓紧时间了,这两天内,他无眠无休,不停地打着电话,找能够扯上关系的人。多过一天,白苏起的危险就多增加一分,他心底的那块巨石就会沉下一分。他很怕白苏起的等不到救出他的那一刻,这种恐惧像黑暗一样笼罩着他,是无边无际的空虚和害怕。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他已经不舍到这般地步?顾廷风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 白苏起想着顾廷风能够把自己救出来,应该知道他入狱的缘由。 顾廷风也很疑惑:“据巡捕房的人说,你拐走了某司令大人的千金。——你怎么会认识司令大人的千金?” 白苏起更是茫然了:“司令大人的千金?我怎么可能认识?!我倒是认识伊卡——难不成,伊卡就是司令大人的千金??” 白苏起和顾廷风两人目瞪口呆地对望。 白苏起立刻喊了小南进来:“你回去的时候伊卡还在家吗?” “我听仆人说一群侍卫两天前就把她带走了。” 他早就看出伊卡是有身份的大小姐,没想到居然是督理大人的千金。拐走??原来伊卡是骗他偷偷跑出来的!哪个父亲会允许女儿独自跑到陌生男人家里过夜呢?只怪他当时太大意了,没有把伊卡送回家,意外地给自己招来了祸患。 白苏起心道,这个天真任性的伊卡,害得我差点没命!他悔恨地闭上了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宴会 等白苏起养好伤时,已经冬天了。白公馆内烧着暖水汀,室内如春暖。白苏起躺在书房的沙发上,两条腿长长地伸直,双手贴着腹部,胸前叉开一本书,眼睛微阖,呼吸均匀,是睡着了。 小南抱了一床毛毯,轻轻地推门走进来,地毯吃了脚步声,一点声响也没有。小南拿着毛毯从尾到头替白苏起盖上了。身体才恢复了没多久,若是受凉了,又是一顿受罪。虽是养伤,但是白苏起看着瘦了,下巴变尖了,眼窝凹陷下去,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看着颇有西洋血统的味道。 小南第一次见到少爷时大概是六七岁,总之他很小,少爷比他高半个头。那也是冬天,他穿着花布小棉袄坐在炕上,满眼惊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进到白家的,第一印象是少爷端着一篮子柿饼,走进房里,拿起一个送到嘴里,然后把篮子放在小南面前,鼓着腮帮子道:“给你吃。” 小南没吃过这样的东西,看着少爷吃得津津有味,抓起一个喂到嘴里,似乎还没有嚼,就吞下去了。 少爷眨巴着大眼睛,惊问道:“你怎么吃得这么快?” 小南不好意思,讪讪地低下头:“我饿了。” 少爷爬到炕上,用手拍拍他的后背,一边嚼着嘴里的柿饼,一边大方地说道:“你慢点吃,没人抢,我的就是你的。” 我的就是你的。不经意地一句话,让他惦记这么久。 白苏起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的身旁,惺忪地半睁开眼,两肘撑起上半身做起来,晃了晃头,“现在什么时候了?” 小南低头垂眼看着他,刚醒来,脸上还泛着淡淡的红晕,特迷人。随即把目光转移到地下:“五点了。” 白苏起抬起腿,俯身弯腰寻找地上的拖鞋:“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晚上我还要参加宴会呢!”四下瞄了一眼,搜到两只拖鞋,一脚就拖上了:“帮我准备套衣服,晚点就要迟到了!” 宴会是光信银行举办的庆祝会,为了答谢银行的贵宾级客户,白苏起是贵宾客户中的一员。 皇宫饭店的楼下几层都被光信银行的行长全包了。楼下的汽车停得像一条长龙,小南因临时肚子犯毛病,白苏起亲自开车来的,小南殿后。前面的车一辆接着一辆,想找个泊车的空位却一眼望不到尽头。小南不在,他又不能一直坐在车上逗留,眼看宴会就要开始了,白苏起笔直向前开转弯到了一个巷口拐角处,开进去总有个泊车的位置。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空位,目测车身很难挤进去,尝试了几遍,依然未成功,白苏起顿时着了急,该死的小南,关键时候掉链子,好好地怎么拉起肚子来!心里嘀咕着小南,手上的方向盘左右乱转,车子还是卡在中间,无法进去。 一位俊秀青年走过来敲了敲车窗,白苏起扭头看去,疑虑浮上脸面。俊秀青年看出了他脸上的疑色,对着车窗大声道:“我帮你泊车吧!” 白苏起蹙起的眉头恢复平展,打开车门,他优雅地走下车。他或许并未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的气息,在俊秀青年的眼中,确实是优雅而隐藏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味道。 三下五除二泊完车,溜身下车。俊秀青年见他一身白西装,外披一件灰白貂毛长大氅。在寒风中,鼻头和脸颊微微冻得有点粉红,衬着白瓷的皮肤,天仙也就长这样了,俊秀青年想。 白苏起微微一点头,嘴角淡淡向上勾,“多谢。” 俊秀青年面无表情:“不必。” 白苏起在宴会上同几个面熟的朋友置换了几杯酒,于是就想准备回家。来来回回转悠了一圈,依然没看到小南的身影,抬手看了一眼表,已经十点了,照理说,小南应该来了,恐怕也在找着自己,而且宴会上人这么多,几个楼层,翻一遍过来也得费个把小时。 白苏起索性移步到二楼舞厅,看看年轻人跳舞也是好的,总比遇见熟人灌一杯酒来的强。白苏起酒量不算大,但是今天饭店开封的酒度数太高,喝了几杯头就有点犯晕的症状,要是继续喝下去,待会儿都不知道怎么回去了。小南不在身边,他喝点酒也要考虑的周全些。 稳稳当当地找了一处角落的位置坐下,看着舞池里男男女女相拥而舞,心底起了一丝歆羨的味道。白苏起的年纪并不大,去舞池中跳跳舞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可是他一向冷漠惯了,连自己都觉得不适合跑去舞池欢欢喜喜地跳舞。 正当对着舞池发呆时,一只手伸向他的面前,他抬头一望,顾廷风摆出一副邀请人跳舞的姿势,左手背在身后,一本正经地俯身向前探出,头向右微偏,“白大爷,可否赏一支舞?” 白苏起瞪了他一眼:“胡来!” 顾廷风见他不理会,自个儿傻乎乎地站在他面前不太妥当,于是移身坐到他的身边:“你怎么来了?” 白苏起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盯着晃动的酒影,“顾大少爷能来,我就不能来了?” 顾廷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近他的耳边道:“这里太吵,我们去外面走走。” 白苏起本有些坐不住,随着顾廷风出去了。 还未走两步,舞厅天花板的水晶大吊灯突然落下来,砸中了一个人,血花四溅。顿时,舞厅里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一时间乱做了一团,大批的人向门口涌出去。顾廷风抓住白苏起的手,“别放开,跟我来。” 人流太猛了,一下子把两人挤散了,牵着的手忽然断开了,白苏起看不见前头的人,摸摸索索地抓起一只手紧紧牵住,等走出门口撇到一块墙边才松口气,“刚才差点挤出人命。” 松开了手,突然发现眼前的人不是顾廷风,“怎么是你?” 俊秀青年同样很困惑:“半路上有人紧抓着我的手不放,原来是你。” 白苏起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身形背影跟顾廷风是有些相像:“不好意思,抓错人了。” 俊秀青年并未说什么,径直朝外走去。 白苏起回头向里望了望,怎么人走不见了? 等了半刻钟,顾廷风焦急地满头大汗跑过来,“起儿,你可让我找着了!” 白苏起愣了一愣,“你刚刚叫我什么?” 顾廷风把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唤了无数次,如今脱口而出,脸上有点微热,转移话题道:“这里不安全,我们赶紧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遇事 光信银行的邵经理死了,被水晶灯砸死了。 白苏起看完这则新闻,内心觉得不可思议:“一个银行的经理,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要置他于死地?”想起不久前见邵经理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还是在与顾廷风第二次吃饭时路上碰见的,一个好端端的人就这样没了,白苏起内心生出一股寒意。 自从他上次出狱以后,他越发感到了津城的混乱,虽然住在英租界,相对比较安全。平常除了去公司和工厂,几乎是大门不出c二门不迈的。但是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人,哪天也会横尸街头,他想都不敢想。 他一个人在时,他什么不怕。如今有了嘉淳,他要为嘉淳考虑的多一点。 按下房内的电铃,通知让小南来上来一趟。 白苏起站在曳地窗帘前,两手插在口袋里,背着身影,“易先生最近有消息了吗?” “暂时没有。”小南低头答道,“大爷,您真的要卖工厂吗?” 白苏起一旦做出决定,是很难再改的,但是小南依然不明白工厂运营地好好的,为什么要卖掉呢?他还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白苏起转过身来,语重心长地说:“小南,我明白你的意思。工厂是赚钱的机器,但是如今时局动荡,保不准哪天打起仗来,要是命都丢了,留这些工厂做甚么?工厂没了,我还可以待在租界里做寓公,总不至于饿死。嘉淳那么小,我怎么不得多为他考虑考虑。” 小南不懂为什么明摆着赚钱的工厂不要,非要卖给别人,他只觉得少爷的胆子没有刚回国时那么大了,如今还怕起事来,那个激昂的奋斗青年不见了,如今像个只知看报纸c家里蹲的老太爷。 心里暗说少爷怕事,事还真就来了。 白苏起坐在公司办公桌后的大沙发椅上,“为什么货品会被扣押?”白苏起立起身,绕过桌沿,走到茶几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钱没打点好么?” 小南也摸不清头脑:“每回给的钱一分都不少,这会不知怎么的,海关硬是把货扣下来不让出货,怀疑里面装了鸦片。” 白苏起眼中闪过了一丝怒气,“这不是分明摆着私吞货品么!” 小南试探性地说道:“不如找顾少爷看看?”小南见白苏起并未开口,于是转而劝道,“若是货品不多也就算了,但是足足五十来箱,十几万的货就这样没了,合作伙伴那里也不好交代。” 小南知晓白苏起自尊心强,不肯向人低声下气地求情,每次遇见类似的事情都是用钱将人打发了,可是这次并不管用了,小南心里也是发急。 白苏起挥了挥手,示意小南退下。小南识趣的退出房门,既然少爷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说明他的劝说还是有一半的希望。 如果拿钱都不能解决的事情,一定是跟钱无关,而是跟事情有关了。十几万的货白白放弃掉,白苏起怎么可能不心痛?他确实不想找顾廷风出面,虽然以前接触他确实是为了套关系,如今变成了朋友,哪能对待公事似的多给几个钱就能扯平呢? 白苏起不曾欠过人什么。以前欠二姐的一份养育之情,他把二姐的儿子过继给了自己。上一次顾廷风把他从牢狱里救出来,这笔帐还记在心里。如今又要去找他为自己解决生意上的问题,白苏起突然感到自己的无能。他是个只会用钱解决问题的人。若是欠得多了,他又该用什么来还呢。 “今天怎么想请我吃饭了?”顾廷风狐疑地看着他,咧嘴傻笑:“不会是你过生日吧?!” “我的生日早过了,等明年。” 冬天的阳光温暖和煦,照在人身上,人都是暖暖的。 顾廷风看着对面的白苏起,阳光映照在他的半边脸上,皮肤像是透明的。都说女人是水做的,那白苏起大概是泉水做的,看着清冷,尝起来有点甜,太阳一照,还有种温泉的感觉,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热气,情不自禁的想让人靠近。 “尝起来有点甜?”怎么会想到这句话,白苏起又不是吃的东西,自己何曾尝过他的味道。想到这里,顾廷风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我今天有事请你帮忙。”白苏起艰难的开了口。 顾廷风一派“等你开口说”的表情。 “公司的几十箱货被海关扣押了,给钱也疏通不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白苏起并无倾诉的语气,反而平淡地像一潭湖水,无波无澜。 顾廷风没想到他会因为公事而找上自己,白苏起在他面前从未提及过公事,想必就是碍着他的身份,因而更愿意和他聊武学方面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白苏起也不会找他说公事。 “我回办公室了,帮你查查看。” 白苏起即然向他提出来了,他就不想让他失望。让他失望,和让自己失望是一样的。 “多谢。” 上一次对他说过一次谢谢,这次再说比以前更困难了些,一句谢谢怎么能够把欠的人情还清呢?若是这样,这么不值钱的谢谢,以后还是少说些好。 顾廷风从口袋里抽出两张电影票,放到桌上,笑嘻嘻道:“吃完饭,我们去看电影。上一回,你不是没看成么?” 白苏起对电影并无兴趣,那一次只是一时兴起,带着马大霖就开车去电影院。没想到遇到了顾廷风,还是冥冥中知道会遇见,于是开车去了电影院?或者这就是所谓的“缘分”?缘分太飘渺,摸不到触不着,白苏起不大相信靠不住的东西,就像缘分,本身就靠不住。 那时他还带着女伴,白苏起想起当日他的女伴模样,想要发笑,不过表面上还是严肃脸:“你和金小姐后来怎么样了?” 这句话问得无头无尾,顾廷风诧异重复了一遍:“金小姐?” 白苏起看他一副呆愣的脸,觉得有点可爱,顾廷风怎么会和可爱搭上边呢,人高马大的,“上回堵车在路上下来的那位。” 顾廷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她是交际花,我专带去陪应酬吃饭的。” 自从遇见了你,我看谁都是清汤寡水。这句话顾廷风只在心里对自己说了。 白苏起又蹦出一个话题,“嗳,你说给我找练武的老师,这都几个月了,现在连影儿都没看到,当我跟你说着玩啊!” 顾廷风和颜悦色道:“你前几个月在养伤,哪里能动武的。我过两天就派个人去白公馆教你习武。” 吃完饭后,顾廷风和白苏起走进了电影院。 顾廷风买的座位是中间靠后的位置,于是进了该影场后,还需要往前走几步才能到。他们来的早了些,影场零零碎碎的坐着几个人,顾廷风找到座位后招手示意白苏起过来,两人邻座,同时坐下。 在国外,白苏起看过几回电影,外文片,陪萨林娜看的,萨林娜看完哭得稀里哗啦,似乎是爱情片,最后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就像他和萨林娜一样。或许那次是萨林娜对他的暗示,早已做好了分离的准备,于是提前为分离撒了泪。分手的时候,她一滴眼泪都未流,应该那时就把伤心的眼泪流完了吧。还记得萨林娜最后对自己说的一句话,“乔森,我们分开了并不代表我不爱你了。” 他听完这句话觉得荒唐,八成是看电影影响的,于是并未想太多。后来分手后再想起这句话还是觉得荒唐,两人相爱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若是分开了那还怎么爱。分开了或许还爱着,但是爱着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的执着。 白苏起算不上是个执着的人,第一次大哥哥弃他而去伤心了几天就好了;第二次萨林娜抛弃他与英国人结婚,他不过颓废了半个月的时光就痊愈了。于他来说,离开的人就像流过的水,怎么留都是留不住的。过去存在自己生命中的人,也如影片一样,在记忆里放映一遍,那个人离开了,关于那个人的影片就此结束了,于是在后来的生活中,那个人最后归结一个字——空。空的人和事,是没办法让他执着的。 爱过爱过,爱了就过了。再想起异国的情缘,白苏起的心底是漠然,无一丝一毫的情绪。情绪都存在过去的影片里,现在,已与他无关了。 顾廷风第一次同白苏起看电影,心底有点小激动还带点小紧张,票是秘书代买的,他只说和一个朋友一起看,秘书猜应该是女性朋友,于是擅自给他买了两张爱情片的电影,至于内容,秘书也没看过,看电影又不是真去看电影的,还不是借着看电影的机会谈谈情,恋恋爱。只是他没想到是两个男人看电影。 影片放至中途,顾廷风悄悄侧过脸用余光瞟了一眼白苏起,是一尊石泥雕刻的人像,表情全无,除了眼皮眨几下,他甚至觉得他身边坐着的是个假人。顾廷风斜歪着凑过去,嘴唇贴近白苏起的耳后根,声音压得极低:“片子好看吗?” 一阵温热的气息从耳后根传来,白苏起像游魂似的回神,扭头去看顾廷风——两人竟然嘴对上了! 片场底下是一片漆黑,影片的男女主角还在打情骂俏中放映着,影场底下已经提前吻上了! 停了两秒钟,白苏起若无其事地转过头,顿了片刻,小声道:“还行。” 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梦游。 白苏起并未把它当作一回事,不就是意外么,这跟顾廷风无端地踹过他一脚没什么区别。不过踹了一脚养了一个来月,亲一口不痛不痒,就这点区别。 就那么蜻蜓点水似的一吻,顾廷风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好像恋爱了。若论恋爱,他似乎从没有恋爱过。他和已逝未婚妻之间没有过这种感觉。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就知道她要做自己的妻子,于是两人在一起连心跳的感觉都没有,平平淡淡地欢笑,平平淡淡地相伴。后来未婚妻病逝,虽然是未过门的妻子,顾老爷子对准媳妇是相当的满意,在心底已经认可了,顾家不再提及顾少爷的婚姻大事,顾公馆上下一致默认是为未婚妻守灵了。于外界来说,也能为顾家博得好名声。因此,媒人也不敢擅自说媒,刚死了未婚妻就颠颠地跑上门说媒,媒人自个儿的脸面都过意不去。 顾廷风的人生大事就此耽搁了,顾老爷子不提婚事,顾廷风更是忘的一干二净。或许是以前有未婚妻的缘故,他对于风月场所也没什么兴趣。交际花之流的人物,他向来只是公事上的态度,并不同其打交道。 同男人接吻,他还是第一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意外 从电影院出来,街外已积起厚厚的一层雪。这是津城的第一场雪,特别大。屋顶c电线杆c大树和汽车上都覆盖了白色的外衣,整个世界是白茫茫的一片。已是下午五点了,但是天色在雪地的反射下亮如白昼。 一阵冷风吹来,白苏起不自觉地拢了拢大氅。顾廷风穿着一件藏青色毛呢大衣,把两只手插入口袋,提议道:“雪中漫漫步如何?” 白苏起看了看雪景,因为是第一场的原因,看着还很新鲜欢喜,默然不语,向街上走去。 来往的行人急匆匆,大概是下雪了着急往家里赶。街道上还不时响起几声汽笛声,下雪天太滑,汽车也不敢快行,都在慢吞吞地挪动着。 走过一段路,白苏起调转回头,“回去吧!天冷。” 顾廷风刚提起玩耍的兴致,像是兜头泼了一身冷水,顺手抓起地上的一坨雪,往白苏起脸上抹去。 白苏起冷得一惊,只见顾廷风站在雪地里不怀好意的阴笑,心里生起一把火,快步向前,一脚踢出去。 顾廷风以为他准备动手,而不是动脚,于是站着一动不动,等着他打一顿出气。白苏起本以为他会闪躲,没想到并没有,这一脚刚巧踢中了要害,疼得顾廷风痛叫一声,捂着下身弯下腰。 白苏起紧忙扶住了他,焦急问道:“严不严重?” 顾廷风喘过一口气,慢慢地直起腰:“你这是要我断子绝孙啊!” 白苏起放开了他:“那也是你自找的。” 走了两步,顾廷风越走越慢,白苏起回过头只见他脸色发青,嘴唇发紫,额头上冒着冷汗,估计伤势比较严重,白苏起挽起他的一只手臂,“前面有家旅馆,先进去歇歇吧!” 白苏起的一脚确实使了几分力气,踢到别处大概会微痛一下,谁知道就踢中了要害呢!顾廷风惹着不吭声,额头上不断地出冷汗,他也没想到下身越来越疼,哪里知道白苏起一上来就使脚呢! 顾廷风躺在床上后,全身像脱力似的摊在床上。白苏起趁势解开他腰间的皮带,顾廷风突然握住皮带扣,惊问道:“你要做甚么?” 白苏起见他惊异的呆样,没好气道:“看你的伤势,你以为我要做甚么?!” 怎么像个黄花大闺女似的! 顾廷风松开了皮带扣,都是男人,看一下能有什么的。想起刚才那一刻潜意识的冲动,倒是像个姑娘似的扭扭捏捏,瞬间觉得在白苏起面前落了下风!他这乃是第一回被男人扒裤子,能不冲动么! 白苏起细细观察了他的下体,有一处红肿的地方。顾廷风用双肘撑起上半身,只瞧见白苏起伏在床沿,盯着他的伤势左右来回地看,顾廷风感觉自己受到了侵犯!提起一口气,“那里到底怎么样了?” 白苏起像是鉴赏一件古董似的,眼睛依然未离开,“没有伤口,就有一块红肿,我去外面弄点冰袋回来敷敷,你别动。”说完起身打开房门出去了。 白苏起用毛巾隔着冰袋,把它贴在顾廷风的命根子上,顾廷风惹着还是未出声,眉头皱得紧。白苏起见他一脸痛苦的样子,不觉关切道:“疼就哼出来吧,心里好受些。” 顾廷风就哼哼地发出沉闷的声音。一阵冰敷过后,那里的疼痛感也缓缓减轻了,顾廷风开起玩笑来:“要是我废了,你可要对我负责!” 白苏起就觉得顾廷风像个姑娘似的还撒娇,于是安慰性的回应道:“放心,没人要了,我娶你。” 顾廷风没出息地心道,那我还是废了吧! 晚上白苏起打电话订了一顿饭,又给顾公馆去了电话。 白苏起把顾廷风的上半身向上拖起来倚在床头,成了半躺半卧的姿势,两条腿大大地张开,似一个橱窗里的大布娃娃。 白苏起把饭碗递给顾廷风后,又趴在床上观察了一遍要害处,“红肿消了点,到明天就应该会好些了。今晚就留在这里休息,我已经通知了顾公馆。” 顾廷风嚼着口里的饭,“那你呢?” “我睡隔壁房。” 顾廷风吃完饭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惬意地叹了一口气。虽然下体伤了,但是能够换得白苏起的一顿伺候,心里乐得开了花,脸上荡漾着笑意。 白苏起从卫生间出来,给他换了一个冰袋,望了他一眼,面上无声地笑得很开心,于是把冰袋朝他脸上丢去:“不疼了?” 顾廷风伸手腾空抓住了冰袋,把它放置伤处,未接白苏起的话,转而问道:“你没这么伺候过人吧?!”顾廷风把手指指向身下,抖抖手上的冰袋,示意他拿冰袋帮他敷伤口。 白苏起倚靠在墙边,双手插裤兜,微佝着腰,视线停在他的红肿处,“没有。” 顾廷风笑嘻嘻道:“你老盯着我那里看什么?”顾廷风侧过脸,有点不自在。 白苏起顿时觉得很无语,“你受伤了,我关心你的伤势,不看那里看哪里?!” 白苏起拿起沙发椅背上的大氅,丢了一句:“我回房歇息了,你晚上好好休息。” 顾廷风还想与他彻夜长聊,白苏起砰的一声关了门,他的心也随着关上了。 漫漫长夜,白苏起与顾廷风只有一墙之隔,两个人陷入各自的梦境当中。 白苏起站在穿衣镜前,凝视镜中的人。一身白色西装,剪裁修身,长腿笔直地立在镜前。镜子里出现了一个身影,身影缓缓移到他的身后,歪着头,看着镜中的他,伸出双手替他整了整领带结。 他对着镜中嫣然一笑,身后的人也跟着笑。 他转过身,想要看清身影的模样,那身影却突然消失不见了。不过只是轻轻地一次触碰,却让他难以释怀。他找遍了整栋大楼却依然没看见那个熟悉的影子。 场景突然转换到大街上,他去街上买了东西,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跑去街上买东西,而且握在手里的东西是一枚戒指,他很奇怪。他准备起身回家,无意间瞥见路口的拐角处蹲着一只灰白色的大狼狗,正朝向自己的方向看着,他心生疑惑,于是一步一步向大狼狗走近,他发现那只大狼狗看着自己的眼神同那个身影是一模一样,他想再靠近一点大狼狗,抚摸它光滑柔软的毛。刚伸出手,那只大狼狗“腾”起扑上来咬他。 白苏起吓醒了。 无缘无故怎么会做这么奇异的梦呢?白苏起缓缓睁开眼,还是黑夜,没有半点光。他起身按下床头灯的开关,暖黄的光线弥漫了整个空间,他深吸一口气,走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想起梦中的情景和那个眼神,明明是充满爱意的眼神,怎么会突然扑上来咬我呢。 这梦着实有些荒谬。 白苏起走出房间,打开暗锁,轻轻推开顾廷风的房门,只听房间里的人呼吸匀长,正是熟睡的时候,他轻轻关上了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其时白苏起未开房门前,顾廷风已经醒了。相反,他做了一个绮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练武 顾廷风的“伤势”过了两天后业已痊愈。一通电话打向白公馆:“人到了吗?” 白苏起答道:“还没。” 前些时日白苏起跟他提及学武术的事宜,今天他安排武术师傅去白公馆了。顾廷风本想亲自教授他,奈何腾不出固定的空闲时间,也只好找位信得过的人去教他了。 这位武术师傅不是旁人,恰恰是那次帮白苏起泊车的俊秀青年。两者一见,都吃了一惊,相互通了姓名。这位青年姓沈,名英东,年龄与白苏起相仿,十几岁时进了武术社,现下是武术社的教练。 沈英东身形和顾廷风很相像,高大挺拔,一张俊俏的小白脸长在脖子上,与他的身姿反而不搭,不过,强健处又有种媚人的感觉。 现下是冬天,白苏起是个怕冷的人,在屋外练功恐怕不行,于是吩咐小南腾出一间空房专作练武室。 沈英东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而白苏起也是个沉默寡言之人,除了刚刚见面时的相互寒暄和打招呼,两人干巴巴地坐在客厅里,半天没个声响。 马大霖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蹦蹦跳跳地走到白苏起的沙发背后,眼见还有个人在客厅如石雕木泥坐着,便收敛了行为,瞟了对座一眼,侧头轻声道:“三弟,你的那件黑白格的大衣能借我穿穿么?” 马大霖自从来到白公馆后,以前那整日坐着不动的习惯已丢了,成天成日地向外跑,不过他是没有钱去赌博的,只能去舞厅或者花月场所玩一玩,那发福的肚子在每天的蹦跶之中不知不觉已不见了。如今看起来倒像是个富家公子哥儿,皮肤天生的白,还抹了雪花膏,甚至学会了喷香水,一身的香气。赌博不能玩了,他还可以玩些别的,他可是及时的享乐主义者。 白苏起被他身上的香气呛的有点想打喷嚏,不耐烦道:“不行!” 马大霖就爱穿白苏起的衣服,他与白苏起的个量差不多,而且如今也是一副苗条的好身材,他虽然不懂得衣服上的审美,但是只要是白苏起穿过的,他都觊觎着等着哪天自己也穿出风光一场。他非常慨叹白苏起的审美观,还有些崇拜的意味。每次他穿白苏起的衣服出门,都或多或少的被友人称赞一番,他更是得意的不得了。 白苏起的衣服以黑白二色为主,但是他的大部分衣服都是找成衣店定做的,在外头可见不到一模一样的款式,何况白苏起从英国留学归来,对于国外的时兴潮流,他也经常关注,设计都是按照自己的风格和想法订制的,穿上身的效果那是没得说。 一件衣服不同意借给马大霖确实显得小心眼了,这件黑白格的大衣,是成衣店不久前送出来的,他仅仅穿过一次,马大霖就厚着脸皮向他讨要来了! 马大霖没想到自己吃了闭门羹,脸上显出黯然的表情,他今天是想在舞会上出个风头的,这个想法看样子是泡汤了。 沈英东坐在对面,也听到了他们之间简短的对话,拿起桌上的茶杯,泯了一小口茶,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微微扬起。 白苏起觉察到了沈英东的笑意,更加厌恶的语气道:“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马天霖朝着对坐的人礼仪性的点点头微笑,颓然地离开了。 小南还未收拾好房间,眼看中午饭的时间到了。白苏起挽留沈英东在自家吃个便饭,他倒并未推辞,一口气答应了下来。白苏起吩咐厨子做几个好菜,午饭很丰盛,几样肉汤c肉菜和几盘小青菜。沈英东毫不客气,大口大口地吃,白苏起见他吃得津津有味,胃口也上来了,还例外地添了一小碗饭。 饭吃到一半,白苏起突然想起来:“沈教练喝酒么?上点酒吧!” 沈英东未答复,仆人拿了两个酒杯,酌满了酒。 白苏起不敢大喝,象征性地与沈英东碰了两杯酒,而沈英东一口气咕噜喝完了,像喝水一样。 白苏起心想,这人面上瞧着斯文柔弱,骨子里是个莽大汉,话也不多,愣头青似的。 饭毕之后,白苏起起身去换身便装。他见客时都是正装打扮,待会儿去练武总不能还是这身行头吧。等白苏起换完衣服下楼,没想到沈英东歪在自己的客厅沙发上睡着了。 白苏起转身回了卧室,吩咐仆人把小少爷抱过来。白嘉淳已有半岁了,养的白白胖胖的,奶妈子抱上来时他正含着自己胖嘟嘟的小手。白苏起把他抱入怀中,他不安分地扭来扭去,没办法白苏起只好抱着他在公馆内乱转。 白苏起抱着他移步到空房间,小南已经安排人打扫好了,不过房间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踩在地上都是没声音的,白苏起抬起腿跺了两下脚,走近仆人身旁问道:“这地毯铺了多厚?” 仆人道:“有四层吧!” 白苏起不解地问:“铺这么多干什么?” “二当家的说练武可能会摔跤,铺厚点摔起来也不会那么疼。” 小南在白公馆,上下的人统称他为“二当家”。他的确在小事方面考虑的比白苏起周到。 不知什么时候,沈英东已然站在空房间的门口,白苏起转身看到了他:“你醒了?” 沈英东看见白苏起怀里抱着一个奶娃子甚是好奇,呆呆地盯了好久,没有回答。 白苏起明白了他的目光,主动介绍道:“这是我儿子,白嘉淳。”说完,向门外招手示意仆人抱走。 沈英东走进房间,眼神四周游荡,“你怎么会有儿子?” 白苏起觉得他这人开口说话的确不是很讨人喜欢,一派和气道:“我过继来的儿子。” 沈英东听完倒是笑了,“噢,是啊,你连夫人都没有,怎么会有儿子呢?” 白苏起懒得再同他在儿子的话题上纠缠,转而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练习?” “随时都行。” 白苏起见他只是绕着空房间的墙壁转,并未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甚是不懂,“那你可以开始教我了。” 沈英东一眨眼的功夫就闪到他的面前,白苏起愣怔怔的目光发直,沈英东瞬间抓起白苏起的手臂来了一个过肩摔,地毯贴的厚,并未发出太大的声响,不过白苏起的尾巴骨还是摔疼了。 他躺在地上,还没缓过神,沈英东一手把他扯起来,双手紧握着他的肩膀站好了,白苏起意识到这人使得力量和顾廷风差不多相当,不过摔的一跤用的力气并不足,不然他恐怕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苏起抬起一只手做出“打住”的姿势,沈英东未在动他,白苏起抽过一丝疼痛,眼神有点涣散,“我是让你来教我练武的,不是让你来打我的啊!” 沈英东并未接他的话茬,摆出正经脸道:“我刚才出的动作你看清了么?” 白苏起一个头两个大:“啊??” 沈英东又把他摔在了地上。 这回白苏起是躺在地上不想起来了。还好小南有先见之明,不然第一次摔跤他肯定第二天都下不了床! 沈英东顺势蹲下,伸出一只手,示意拉他起来,白苏起把脸侧向了一边,“等我歇会儿,——你们都是这样教人的?” 沈英东这次并未给他喘息的机会,连拉带拽的把人扶起来,白苏起这回尾巴骨真是疼了,两腿一软,想要倒下去。沈英东见他不肯站直,双手握住他的腰,搂在了怀里。 白苏起软绵绵的把头歪向了沈英东的肩膀,滋味苦涩地说:“你明天换个教学方式,这个我真受不了。” 顾廷风先前给他打过预防针说练武很苦,他没想到是这样的!第一回上课就被人摔了两跤!但是也不能就此打退堂鼓,那不是让顾廷风看自己笑话么! 白苏起把一只胳膊横在了沈英东的脖子后面,另外一只手背后扶着腰,“你送我回房,明天再上课吧,今天我是没力气了。” 沈英东一手环住他的腰,另外一只手弯腰伸向了他的腿弯处,一口气把他横抱起来,“卧室在哪里?” 白苏起此刻也不在强撑,“左拐第三间房。” 沈英东面不改色地把他轻轻放到了床上,并且把他翻了个身,让他趴着。 白苏起不太理解,正准备询问时,沈英东开了口:“有跌打药酒么?” 白苏起飞快地动了下脑子,最后未搜出什么:“不知道,你问小南去。” 不一会儿,沈英东拿着药酒走进房,白苏起转过头望了他一眼,又回过头趴在枕头上。 迷蒙间,两只手伸向自己的腰间,奋力扯下自己的裤子。白苏起懒洋洋地趴在床上,没反应。他知道沈英东要为自己搽药,并未做出回应。他想起自己给顾廷风用冰袋敷下体的事情,便觉得以前自己对男人之间的接触太敏感了,顾廷风看着是大男人,脱他裤子的时候还像个姑娘似的娇羞,想到这里内心里不禁想笑,我是男人我怕什么! 沈英东是个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当他抱着白苏起时,只觉得这个人的腰细而软,比抱着女人的时候还要舒服,而后替他脱裤子时,见到又白又嫩又圆的屁股,他才彻底地承认这世界真有男人比女人更水嫩。 沈英东是个正常的男人,虽是未婚青年,但是逛窑子也去过不少回,不过他并没有嫖娼的爱好,每次去不过是要泄泄火而已,遍览群芳,他觉得白苏起的屁股是很难找到第二个了。 沈英东帮白苏起搽完药酒,转身离开了房,大概是沈英东的按摩很舒服,他离开时白苏起像是睡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受伤 顾廷风动用周围的一切力量,把白苏起的货给保下来了。白苏起听完这个消息既是惊喜又是郁闷,他知道了顾廷风的本事,同时自己也欠了他这么一笔人情债。 白苏起第二天带着一笔丰厚的报酬去了小顾公馆,是顾廷风的公馆,不是顾老爷子的公馆。 他把一张支票放到桌子上,“顾兄,这次你帮了我大忙,小小谢意,不成敬意。” 顾廷风见他客套的样子,感觉有距离,“你说什么客套话,下次这样我可就不帮你了!” 白苏起伸长双腿,后背躺在沙发上,“支票你拿着吧!不然下次我也不敢向你开口帮忙了。” 白苏起给了一笔小巨款,还加上次顾廷风把他从监狱里救出来,数目不小。这比他那打点费的标准高了很多,毕竟里面有人情费。他喜欢用钱还人情,虽说有些人情钱也还不了,但是能够用钱还的还是用钱还的好。 顾廷风拿起支票看了一眼,惊得眉毛都要掉下来了:“这么多,用不着这么多。” 白苏起摆摆手,“你今天不收下,别怪我以后不同你好好说话了。” 顾廷风见他执意坚持,便不好再驳回他的面子,收下了。 白苏起坐在客厅四周环顾了一遍,“顾兄,你的小公馆很不错啊!” 顾廷风的小公馆坐落于法租界,是繁华的闹市里的一处僻静别墅。三层洋楼房,后面带着个后花园,前面是一片小竹林,拐几个弯才能走进公馆内。 顾廷风脸上挂着笑,“过奖了,相对于白公馆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白苏起突然想起上回去大顾公馆遇到的诡异事件,打开客厅的一扇镂空落地窗,其空间布置与客厅一模一样,不过是反过来的,好好的房子怎么会如此布置呢?!白苏起想到这里不觉皱起眉头。 顾廷风并未意识到白苏起的走神,转换了话题道:“给你安排的教练怎么样?” 白苏起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盯着自己的指甲道:“还可以。”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抬起头,身体微向前探,眼放精光道:“你们两个比武谁更厉害?!” 顾廷风沉思了会儿,手摸下颌,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了一圈,“估计差不多吧!——我很久没跟人比过武了。” 白苏起觉得自己话说得差不多了,该去公司把货品的事情处理一下,于是起身告辞。顾廷风没拦他,就让他离开了。 白苏起早上打电话准备去顾公馆道谢,没想到顾廷风在自己的小顾公馆里,于是又掉头去了小公馆。大概顾廷风今天也有什么私密的事情,于是他没留在顾宅,而是转移到了小顾公馆。小公馆里人不多,一个门房,一个服侍的下人就没了。不过他进来时明显感觉到还有人在楼上,但是顾廷风的表情和状态并无异象,他就寒暄两句打算离开,顾廷风果然也没留他。 这让白苏起生了一点醋意,难不成藏着相好的么。白苏起回想一通,更是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吃起顾廷风的醋来! 这个想法一冒出,他需要做些别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顾廷风此刻的确在面会重要的人物,不过不是白苏起想象的那样。利顺宝的大老板钱生携带私款逃了——还是一笔大数目,赌场的流动资金不足,顾廷风需从银行或者他处调款弥补亏空,不然赌场在一天之间可能会大乱。 其实利顺宝幕后真正的大老板是顾廷风,他游迹于赌场,除了自己的一点小爱好,更是他秘密传播信息的场所。光信银行的邵经理离奇死亡,具体原因并未查明,不过他大批银钱流入国外的账目估计已暴露。 钱生对赌场的情形也有六七分的了解,何况在顾廷风身边多年,虽然不知道顾廷风在搞什么鬼,他当然明白所谓的赌场,武馆并非外人看到的那么简单。 顾廷风万料不到钱生会背叛自己,还是他看人看走眼了?这让顾廷风倒吸一口冷气,幸好他做事都留有三分余地,钱生是无论如何都查不到自己背后的秘密。不过这人逃跑了终究是个隐患,他必须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挖出来。 白苏起下午去了趟公司,处理了日常的工作事务,忙到晚上才回家。只要一忙起来,他便会丢掉自己的胡思乱想。 刚进门仆人便垂首道:“有人等了您一下午。” 白苏起带着问号走进了客厅,一个男人背对着厅门口正襟危坐,白苏起走上前撩了一眼:“沈教练,你怎么来了?” 沈英东横着眼睛瞪了他一眼,目光又收回直直望向前方。 白苏起见沈英东未说话,手插裤兜,围着茶几踱了一圈,这人真不太好相与,问一句话都是爱答不理,可是也不能公然地得罪他。末了,停在茶几的一角,疑问道:“沈教练找我有事?” 沈英东把刚才的眼神重复了一遍。 白苏起见他沉默不语,不耐烦地样子就露出来了,转身走人。沈英东扯住他的一条手臂,又是过肩摔!不过他倒在了沙发上,弹了一下,陷下去了。沈英东凑近身,双手扶在沙发座上,牢牢地把白苏起的上半身禁锢住,冰冷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出:“你今天旷课,这是一点小惩罚。” 白苏起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伤害,顺手抽了沈英东一嘴巴子,“你敢教训我?” 沈英东二话不说,从沙发上横抱起白苏起扔到地上,白苏起摔的痛叫一声,四肢百骸如碎骨般痛,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英东就势蹲下,搡了白苏起两把,白苏起随着力道摇晃了两下,就不动了。沈英东拽起白苏起的一支胳膊,整个人使劲抱了起来,走上楼把他丢到床上,白苏起痛得哼了一声。 沈英东摔白苏起时控制了力道,不会骨折,因而丢下句:“明天按时上课。” 白苏起在疼痛的海浪中翻滚,他觉得似乎伤到了那之前的旧伤,胸口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扑腾而来,他惹不住在床头吐了一口,口中粘粘的,抬起眼皮瞧了一眼,是血,白苏起痛苦地闭上了眼。 沈英东走出门前听见白苏起吐了,于是转过头看了一眼——吐的是血。他快步走到床前,准备检查一下白苏起的伤势,白苏起闻见门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奋力地睁开眼,看到沈英东站在自己的床前,狠狠地瞪了沈英东一眼,嘴里流出一丝微弱的气流:“滚!” 沈英东用手力探他的筋骨,但是并未发现骨断情况。 马大霖晚上回家本想向白苏起打抽丰的,去了书房并未发现白苏起的身影,于是轻手轻脚地移步到白苏起的卧室,没想到在门口看到了此境况,竟误解了。 马大霖冲着门口劈面大喊:“住手!”便气冲冲的跑进去了!三分钟后,灰头土脸地爬出来了! 他边爬边叫:“小南啊!小南!救命啊” 小南今天晚上恰巧去了工厂,没回来。家里是没个做主的人了 白苏起尚存知觉,他现在还剩下了意识。 沈英东诊断了一遍,并未发现伤处,扯了被子给白苏起严严实实地盖上,轻声问道:“你以前受伤过吗?” 白苏起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沈英东继而问道:“伤在哪里?” 白苏起昏睡过去了。 白苏起第二天醒来时,沈英东睡在房间里的长沙发上。 白苏起痛恨地心想,这哪里是请了武术教练,乃是请了一只恶狼!不过他醒来时,全身意外地没昨日那么疼了,手脚也有了力气,只是肚子很饿。他坐起身,套上衣服,抬起腿下床,两脚摸索地找床下的拖鞋。 沈英东睁开了眼,见白苏起起床了,便一跃而起,风一样站到他的面前:“身体怎么样了?” 白苏起想起昨天的耻辱,赤脚踹了沈英东一脚,“滚出去!” 沈英东抓住白苏起抬起的那只脚,使力一推,白苏起重心不稳,坐倒在床上。 沈英东居高临下的看着白苏起道:“如果不想受伤,你还是正常点。” 白苏起自知打不过他,索性不理,重新站起身赤着双脚走出房下楼,仆人见大爷未穿鞋,拿了一双拖鞋放到大爷跟前,白苏起看了一眼穿上了,“小南呢?” 仆人垂手答道:“二当家昨晚未回家。” 白苏起挥了挥手,示意知道了,另外交代厨房预备早餐。 沈英东上午还有要事,下楼后留下句:“我明天再来上课。”就走了。 白苏起心里嘀咕道,上课?你自个儿去上吧!! 白苏起觉得沈英东这个人丝毫不知轻重,给了一点颜色就开起染坊,对他客客气气,居然还教训起自己来了!这是他请来的老师,他当然还可以选择退回去。但是退回去又伤了顾廷风的一番好意,而且这不是明摆着自己不是练武的料么!这种事情也不好拿去顾廷风面前去说,有打小报告的嫌疑,哪里像个男人做的事!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避开沈英东,以公事的借口将他冷落,这人自然识趣,主动退了,到时候再和顾廷风商量暂学的意向,面上也好说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陷阱 沈英东自从见过白苏起第一面就记住了这个人的相貌,漂亮得晃眼睛。单是往那里一站,旁人都成了背影。他没想到跟这个人还有相遇的机会,在混乱的晚宴中,一只手紧紧抓住自己不放时,他没有挣脱开,他知道这只手抓错了人,可是就让他抓着自己吧,这只手像棉花糖一样的柔软,像是手里攥着的棉花糖,大概是个女人的手,自己也吃不了亏。后来没想到是个他的手抓着自己,默默地很欢喜。 就此一别,他没想到与这人还能够有交集,阴差阳错的成为了这人的武术教练。白苏起,他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论武术,他学了十来年,在武术社内颇有地位和名声。他没做过别人的私人教练,于是像平常练武似的教习,可是这人却让他换一种教习方式,他甚为不解。而且没想到这人摔过两跤之后,力气都没了。他搂抱着这人时,竟然想一直抱着这人下去,希望时间停止在那一秒,希望他抱着他到天荒地老。 在褪下他的裤子,为其搽拭药酒时,他心底萌生出奇怪的感觉,他想要把这个男人弄上床干了。沈英东自认为是个性取向正常的人,二十几年他碰过的女人不少,但是干男人这事他还从未做过。当时,他只觉得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具艳尸,能勾起男人欲望的火花。他确实是用手力探查白苏起身上的伤势,他常年习武,也经常性地摔伤过,治疗伤筋断骨之病他自我摸索出一条路子,武术学得不错,他那半路出家的医术怕是比民间的中医大夫还要精通,按摩功夫是一等一的高手。 不过借着按摩的方式,他把白苏起全身上下都探索了一遍,皮肤如婴儿般光滑细嫩,他试探地肌肤相亲,便停了。这倒并不是因为他是正人君子,把痕迹留在一个昏睡状态下的男人身上,这不是他的作风。他觉得自己也并非是正人君子,只不过装模作样惯了,看不出来而已。 白苏起让他空等了一下午,着实令人生气。不过他并没有喜怒形于色的习惯,只是小小地教训了他一下。若是在武馆,这点教训实在太轻,没想到白苏起给了他一个嘴巴子,实在愤怒,抱起他就扔在了地上。听见白苏起的痛叫声,他心里才痛快了点。他知道白苏起是个不经摔的人,在力道的控制下,他可以把握不会骨折,皮肉上受个疼而已。却没想到白苏起痛到吐血了,他有点心疼,脱了他的衣服就为他探测伤势。前前后后为他按摩至半夜,他才歇息,歪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白苏起吃完早餐,坐在餐桌前拿起最新一期的报纸浏览,瞟见马大霖鼻青脸肿的朝他走过来,他一皱眉头,放下报纸,“跟人打架了?” 马大霖哭丧着脸:“三弟,都是那个小白脸干的!我看见他把你衣服脱光了在吃你豆腐,就想把他轰出去,没想到他把我揍了一顿!” 仆人在客厅打扫卫生,听了马大霖的话立刻背过身捂嘴偷笑了几声。 白苏起听马大霖说话简直一点分寸都没有,完全把自己面子丢完了!另外,马大霖是个只管自己吃喝,不管他人死活的人,破天慌的为他出气,尚待考究。不过见他一双熊猫眼和五个巴掌印的脸,这力道控制得如此恰当,八成是沈英东的杰作,也说得过去。难不成这只猪被自己养熟了么,还知道辩护我起来了?? 白苏起毫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了,吩咐下去,以后不准让沈英东踏入白公馆一步。” 马大霖听完捧着白苏起的脸吧唧两口,欢欢喜喜地跑出去了,余下一缕回音:“三弟,你真好!” 白苏起还未反应过来,马大霖跟兔子一样跑的没影了!这只猪,竟然亲到我脸上来了???简直胆大包天!最近没给他巴掌吃的缘故,敢蹭上脸了!! 白苏起有些痛恨小南起来,若是他昨晚在家,也不至于被沈英东羞辱了。他收好报纸,上楼换了身衣服,起身去公司。在公司里他并未看到小南的身影,据办事人的透露,小南去了北郊的工厂。白苏起又指挥汽车夫开去工厂。在工厂里逛达了一圈,依然不见小南,逮了工厂经理问,据说二当家昨晚已经回去了。这就奇怪了,小南不是个去无踪的人,找人无果,白苏起打道回府,安排听差去小南的公寓走一趟。 听差回到白公馆,结果是未找到小南。 白苏起心里正在犯疑,突然公馆来了电话,是易先生打来的,同白苏起约时间商量转让工厂的事宜。 这位易先生同他商讨工厂的事宜大概已有十来次了,去工厂视察也有五六次,依然犹犹豫豫。白苏起了解接下他所有的工厂需要一笔相当大数目的钱,谨慎一点并没有错。不过这都已经过了半年的时间了,易先生还是无所动静,他的耐心在易先生身上早已耗尽,这半年来又没有找到其他的意向买家,只好无奈之下与易先生敷衍周旋。 这次吃饭易先生并未与白苏起约定具体的地点,只是说派人来接他,去个新开的餐厅。白苏起交待完仆人后就坐上易先生的车走了。 汽车越开地方越偏僻,白苏起不禁询问前方的汽车夫:“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汽车夫彬彬有礼道:“白大爷,路线是对的,您再多坐一会儿就快到了。” 白苏起心中并未起疑,上次顾廷风带他去吃饭也是挑的狗不拉屎的地方,现在的餐厅难道都流行越偏僻越往哪里开么? 汽车又走了一段路程,路越开越窄,像是拐进了深不见底的巷子。白苏起抬手看了手头的表,这路程已经超过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而且大部分路程就是在拐弯,路两侧都是阴森森的矮旧房屋,路线也太奇怪了,哪里像是餐厅开的地方,白苏起扭紧眉头:“怎么还没到?” 汽车夫还是一副和气的面孔:“马上就到了,您再稍微坐一小会儿。” 拐来拐去,白苏起也被拐的晕头转向,根本不知道这是在津城的什么地方,待会儿回家还得坐易先生的车回去。 汽车在一所旧院子门口停下,白苏起开门下车,四周环顾了一遍,连个人影都没有,这易先生吃饭也搞得这么神神秘秘,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呢。 白苏起站在门口迟迟未进门,突然后背一股力量把他往前一推,他一个趔趄向前一摔,砰的一声门关上了。他立刻反应不妙,瞬间爬起往外冲,迎面被汽车夫的手巾抓住捂住了口鼻,挣扎了两下就晕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囚禁 等他苏醒时,他躺在一间四面无窗的房间里,天花板上开了个小窗口,只有瓦片那么大。他的双手用铁链扣在床头的栏杆上,两只脚可以活动。房间里没什么布置,只有一张床,一扇门。西侧还有一小处空房,应该是卫生间了。 房间里的灯很亮,天花板上安装的都是密密麻麻的小灯泡,全数齐开,房间内如白天似的明亮。小窗口处目测是黑的,应该此刻是晚上。 白苏起把周围的环境观察了一遍,只有一扇门仅作为出口,在这个房间里是没有逃出去的机会。易先生绑架自己的目的大概是为了工厂和钱,只要他能够安全地放了自己,这一切都好商量,命比钱重要,白苏起不吝啬花几个钱解决问题的。 他已经躺在床上打好了算盘,但是当门打开的时候,他侧头看过去却出乎意料,进来的人是秃头男人,以前利顺宝的大老板钱生,不过目光从头往下看,这个男人的右手没了。 秃头男人笑脸相迎:“你醒啦?” 白苏起冷冷道:“你抓我来这里干什么?!” 秃头男人把一份文件打开,从胸口口袋里抽出一支笔扭开笔帽,并拿出印泥,笑容可掬道:“请你来签字按压呀!” 白苏起扫了一眼,立刻明白了,“你扣着我的手,我怎么签字?” 秃头男人朝门外一挥手,两个黑色衣装的高壮保镖走进来一人分置两头,打开了铁链锁,然后纹丝不动地并排站在门口处。 白苏起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腕,坐起身,秃头男人把文件c自来水笔和印泥放置在白苏起面前,一副“等你签字”的做派。白苏起看了一眼,拿起笔刷刷地签了字,并沾了印泥,把拇指印按在签名处。现在他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秃头男人看着文件的签字处,满意地笑了。白苏起道:“你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秃头男人笑容慈祥:“白公子,急什么,我让厨房备好了饭菜,吃完饭再说嘛!” 白苏起也有了饿意,想要逃跑,也得吃饱有了力气再说,因而并未反对,嗯了一声。 他呆呆地坐在房间里,门口站着两个保镖,石像似的立在那里,完全挡住了从门口向外看的视线。他开始转动自己的大脑,思考今天发生的事情。易先生与秃头男人钱生狼狈为奸,吞掉了自己工厂。易先生绑架他的动机很明显,但是钱生跟着他一起绑架自己做什么,难不成就为了床上那点事?上次他迷奸自己未遂,这样说也有可能。但是也犯不着他这么的大费周章,一个利顺宝的男人不至于为此得罪他一个商人。上次只是未中他的圈套,这次是纯粹的绑架,性质很不同了。 饭毕之后,白苏起吩咐门口的保镖道:“叫你们的老板来一趟。”保镖听了置之不理,依然站在原处默然不动。白苏起走近保镖跟前,大声吼道:“你们没长耳朵吗?”保镖依旧保持原样。 白苏起使脚用力一踢,腿还未抬起来就被保镖一把推搡在地。 房间里没任何可以攻击人的东西,铁链在签完文件后收走了,他也没有继续被拴着。独坐在房间里发呆,他无事可以做,只能靠着天花板上的一星小窗口判别是白天还是黑夜。 呆坐了一盏茶的光景,钱生进来了,穿着薄绸睡衣,他的身后还跟着四名壮汉男子。现在是冬天,房间里的暖水汀烧的很足,温度如夏日般炎热。 白苏起感觉到不对劲:“你来干什么?!” 秃头男人一团和气道:“不是你叫我来的么?”眼神里闪过邪祟的笑意。 白苏起心里有点慌,面上依然保持镇定:“你究竟想怎样?” 秃头男人露出了狰狞面孔:“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抬起手一示意,身后的四名壮汉分别把白苏起按压在床上,秃头男人一边扒他的衣服,一边温情脉脉道:“宝贝儿,我想你很久了,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白苏起怒道:“滚开!别碰我!”四名壮汉把他禁锢在床上,他动弹不得。 事毕之后,白苏起的股间鲜血淋漓,烂泥似的摊在床上。 医生为他擦完了药,嘱咐近些天不能下床,服侍他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名唤阿李。白苏起半睁开眼,侧头觑着小男孩正在吹碗里的汤药,小男孩的眼睛余光也看到他睁开眼了,稚嫩的声音道:“你醒啦?吃药吧!” 白苏起抬头看着他,眼神迷离,复又闭上了眼。 阿李把他轻轻地翻过身,平躺正后,舀了一小勺,递入白苏起的口中。白苏起嘴闭着,并不让勺子进入口中。阿李十分温柔的语气道:“你张口喝点药吧?伤口好的快些。” 白苏起闭着眼闭着口无动于衷。 阿李低声咕哝道:“这可怎么好?大老板让我服侍你喝药的,你要是不喝,我很难交待的。” 沉默的半晌,阿李勉强道:“你不喝,我只有亲口渡到你口里了。” 白苏起睁开眼睛瞪着他,缓缓张开了嘴。 吃完后,阿李用手巾为他擦了擦嘴角,把碗放在托盘上,端着出去了。 白苏起像是做了一个噩梦,虽然对于此等事情他早已有预料,可是真真切切发生以后他只觉得无比恶心。 若是自己失踪了,能最先发现的定是小南,但是小南在前一天晚上就不见了,难道也被人陷害了吗?秃头男人拿给自己签署的协议是无效的,因为他公司的注册人是用的英文名,这个只要去核对一遍,便能发现端倪,相信不久秃头男人还会找上自己。 一位富商失踪定不是那么好办的事情,等不了多少时间便能发觉,为今之计只能等着人来救了。 沈英东第二天下午去白公馆时,被仆人意外告知白苏起去了国外。沈英东以为白苏起是故意推脱上课的借口,于是硬闯白公馆,搜寻了一圈,确实没看见白苏起的身影。白公馆的二当家也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大当家临时同商友去了国外,他便将信将疑,离开了白公馆。 白苏起照例每天喝阿李端来的药,后庭的伤势逐渐好转,不过依然不能轻易地乱动。为了减少正常的排泄,他只能喝些流食。 阿李每天服侍他洗漱吃饭穿衣喝药,不过他整天躺在床上,并不需要穿什么衣服。阿李可能以前服侍过人,为他擦拭身体时异常小心和温柔。其实不然,阿李看白苏起白嫩嫩的,皮肤像是可以挤出水来,生怕自己的力道重了擦破皮,于是像擦珍贵的玉瓷器一样小心翼翼。 阿李服侍了他两天,见他一句话也不说,还以为是哑巴。只要在白苏起面前,便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似乎他平常都没有和人说话的机会,不过大都是无关痛痒的话。当他擦洗白苏起身体时,自言自语道:“同样是爹娘生的,怎么人与人之间差别这么大呢?”他唉声叹了口气,“我要是长成你这样,小芳就不会找上别的男人了!”他狠狠地扭着手里的湿毛巾,“小芳那个坏女人,看见漂亮的男人就前仆后继,我长得不够白,但是看着也这么风流倜傥,他怎么就看不上我呢?!” 阿李发完一顿牢骚后,没有任何回应,就嗝屁了,闷声不响地把白苏起背到床上放下来,他依然还沉静在小芳困惑的世界中,心不在焉地为白苏起盖好被子,直到白苏起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阿李像是听到了佛音,一个激灵神魂归位:“我叫阿李。——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白苏起接着问道:“你今天多大了?” 阿李天真笑道:“我已经十七岁啦!” 白苏起淡淡道:“小屁孩。” 阿李立刻反驳道:“我怎么是小屁孩呢!要是我没上城里来,在老家我就已经娶媳妇了!” 白苏起反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阿李低头思考了会儿,半晌方道:“你是大老板的重要人物。——大老板让我好好服侍你。” 面对一个半大的小子,他确实没什么谈论的需要。秃头男人安排这孩子照看自己,大概是为了给自己解闷。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有人在耳边说两句话还有些人气味儿。他是不说话的人,也不需要他人来解闷,安静反而让他的思绪更清楚。虽然是囚禁,但是他意识清明,过不久他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苦苦等了三天,等来的不是救自己的人,而是新的工厂转让协议和白公馆的过户合同,现时也轮不到白苏起签不签的问题了,签与不签都是一个下场,那倒没什么计较了。 他怀疑小南是否如他一样被囚禁了,如果小南知道他失踪了定会派人去寻找。可是他已失踪了几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小南这个希望怕是指望不上了,他有些担心自己的处境。 签完文件后,秃头男人强行看了白苏起的伤势,“伤口还没好呢?” 白苏起趴在床上闭着眼睛不言语。他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每天喝的一两口流食,不足以支撑他整天的能量,更没法让他使劲。 秃头男人走后,安排阿李进来服侍他。据说,一个人关在封闭空间久了,容易发疯。秃头男人是不希望白苏起疯的,他只需要白苏起变得可控制并且无法逃跑就可以了。 阿李进来端了一碗小米粥,把白苏起托起来半躺半坐倚靠在床头。像喂小孩似的,先把舀一小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一下,然后用嘴唇试探粥温,确定不烫后再一口递一口地喂给白苏起。 白苏起一边就着阿李的手喝着粥,一边转动大脑,他现在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他需要想方法逃出去,工厂没了,公馆也没了,他虽然有些心痛,但是还不至于那么严重。他心里惦记着是他的儿子,小南和他都失踪了,家里肯定乱成一团糟,马大霖是个不管事的,连亲生儿子看都没看过一眼,更指望不上他能照顾他儿子了。 白苏起身上除了穿了条大裤衩,就没了,房间里还有一件睡袍,除此之外一件衣服都没有。逃跑的话总得穿着衣服跑,不然光着膀子和腿脚在大冬天的路上奔跑大概会被当作疯子。 白苏起吞完最后一口粥,“你明天带一套衣服给我穿上。” 阿李眼睛睁的大大的,“大老板没给我交待过。” 白苏起轻蔑地语气:“这种事情还要征得他的同意么?” 阿李眼睛溜了一圈:“不知道,门口有守卫,每次我进门时都要被搜身。” 白苏起命令似的语气道:“你明天带来就是了。” 阿李不明就里,迟钝地点点头。 白苏起用手摸了后庭的伤势,结痂已开始慢慢脱落了。钱生刚拿去了合同协议,可能要外出办理事务,这个时机刚好,可是如何逃过守卫的视线顺利逃跑又是一个问题,他现在身体伤势还未痊愈,若是大动,伤口可能会裂开,影响逃跑的速度。而且面前这个半大的孩子是钱生派来服侍他的,也可能是眼线,他如今身无分文,如何笼络阿李成为自己的帮手也是个问题。 白苏起有一搭没一搭地同阿李聊天:“你每天爬楼累么?” 阿李大概很少人关心过他的事,于是高兴地摇摇头笑道,“不累。” 白苏起心想,这楼并不高。 “每天的药都是你熬的吗?” 阿李嘀咕道:“对呀,不然还有谁愿意伺候你?” 白苏起惊疑道:“为什么?” 阿李依然觉得白苏起身上有一股不可亲近的寒气,低头扯着衣角小声道:“你是大老板买来的玩宠,没人愿意向你献殷勤。” 白苏起的胸口翻腾着一股热血,他最恨别人看轻和作践自己。 阿李见他脸色都变白了,以为他的确是玩宠类的人物,继而道:“你长得这么漂亮,换了人伺候你,大老板也不放心。” 白苏起腾地站起来,扇了阿李一大嘴巴子,“胡说!你才是玩宠!”随后一脚狠狠地把阿李踢到在地。他趁势坐在阿李身上,抓住阿李的前衣襟,兜头一把掌扇过去,阿李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力气足足的,一个鲤鱼打挺翻过身把白苏起压在地上,一巴掌还给他,“一个卖屁股的也敢对我动手?!” 两个人在地上打做一团,白苏起吃了几日的流食,力气比不上阿李,但是此刻他已经气急攻心,抓起阿李的手使劲地一口咬下去,阿李惊叫一声,推开了白苏起。守卫听到房间异常的声响,纷纷跑上来制止了这一场斗殴。 白苏起已经累得瘫软在地上,阿李站起来抬起自己手,只见自己的手背上留下了一口深深的印痕,渗血发紫,他差点就把手背上的这块肉生生给咬下来了! 一场肉搏以后,白苏起心头的恨气差不多发泄完了,身体如掏空了般,软弱无力。心情平复后,他感觉自己变得如此狼狈不堪,跟一个下人动手,还输了。如今,他什么都不是了,不是白家的大爷,也不是白公子,这些身份地位伴随着他的钱财一同消失了。他现在只是一个被囚禁的玩宠,无任何尊严可言,连一个下人都可以不用把他放在眼里。 他感觉他跌入了深渊,黑洞洞的,看不见阳光,看不见希望。唯一希冀的就是等着顾廷风来救他。顾廷风,不过只是隔了几天没见,竟感觉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报信 钱生卷款逃了,赌场又是一番人事的调动,顾廷风本人不能出面,只能暗地里指挥。另一方面,他派眼线打听钱生的行踪,一个星期过去了,毫无音讯。钱生背叛他,必是谋划已久,做好了潜逃的准备,不会轻易让他找到。不过他了解钱生的个性,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一定还在津城的某个角落蹲着。 顾廷风在各个码头和火车站安排了人手,想要逃跑不是走海陆就是走陆路。虽然他不确定钱生是否还在津城,但是也需要把每个关卡都监视到,这样他才不会漏网。 海关新近来了一批货,顾廷风需本人亲自压这批货送到外地,他又要动身前往外地了,于是便打电话去白公馆约白苏起见面,但是没想到被仆人告知他去了国外。顾廷风想弄清楚情况,亲自去了一趟白公馆。小南接待的他,告知他白苏起临时同商友去了国外,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 顾廷风知道小南相当于白公馆的二当家,故而也未说什么,而且白苏起的儿子还在,他应该不会跑去国外不回来,只是白苏起走之前没有跟顾廷风打声招呼,这让他心里硌得难受。他见白苏起也是为了同他暂时告别,既然白苏起出国了,大概他出差回来时就能够见到了,而且一个月以后是新年,到时候两人新年的时候再见面也可以,于是二话不说地走了。 小南清楚顾廷风对自家公子的上心,从上一次白苏起被抓去巡捕房关了三天三夜,顾廷风每天夜不能寐地为白苏起操心就看出来了。白苏起出国谈商这个谎言不能拖太久,以顾廷风的性格,若是几个月没见到人必定会生疑。为今之计是来一次釜底抽薪,工厂已转卖,线下白公馆也已有了买主,他需要尽快解散白公馆的仆人,白苏起有一部分的账目是交待他管理的,还有各种礼品首饰。既然打算逃的无影无踪就不能把金银珠宝带在身上,得全部变卖。 这些礼品珠宝和转卖白公馆的钱已经足够他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了,另外他自己还有一间小公寓,加上账目上的钱,养个小孩子也够了。他背叛白苏起是不得已的事情,不然他就会没命,既然钱生并不是要白苏起的命,那么他觉得他的妥协是保住了三条命,还有一条小少爷的命。他打算带着小少爷一起逃走,将来若是有遇见白苏起的一天,谅在抚养小少爷的苦劳上,白苏起对他可能会手下留情。至于马大霖,给他一笔钱让他自生自灭罢了,他那没心没肺的东西,只知道吃喝玩乐,连亲生儿子都没看过一眼的人,难道会对白苏起上心么?他可不想带着这么个废物逃跑。 钱生得知白苏起与阿李打架的事情,把阿李吊起来打了几鞭子,这倒并不是因为阿李打白苏起得罪了他,相反,他觉得借着阿李的手挫挫白苏起的锐气也挺好。只是这个半大孩子偏偏打的是脸,白苏起的脸肿了一大块,他看完后想干白苏起的欲望都没了,只好拿阿李出气。 阿李因为打了大老板的玩宠被狠狠地凑了一顿,受了惨痛的皮肉之苦后,他明白了一句话,打狗还要看主人的。那个臭男人是大老板的人,不能再随便动手了。 阿李带着伤,依然是他服侍白苏起。阿李心疼的看着自己的手背,咕哝道,“你的牙齿真尖啊,要不是我躲得快,这肉都要被你咬掉了。” 白苏起冷冷地看了一眼,并不言语。 阿李委屈道:“你受伤后都是我尽心的服侍你,说打人就打人,我哪里得罪你了?” 白苏起闭上了眼,如一尊佛像,盘坐于床上纹丝不动。他现在失去了逃跑的信心,连面前的这个小屁孩他都打不过,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数日子,计算过了几天。他本想笼络阿李,但是打架被阿李骂了一通后,他放弃了原来的想法。他除了一身好皮囊,确实没有笼络人的资本了。 阿李见他不搭理自己,怏怏地走了。 白苏起在房间里待着,一待就是一个月,期间钱生来过五次,每次完事他都像是被打断八根肋骨般的疼。阿李依然在他的身边服侍他,给他剪头发剪指甲,伺候他吃喝拉撒睡,每天说些有的没的话,有时候会对他讲各种有趣的事情,不过他现在几乎不开口说话了,整个人是魂游天外的状态,他生活在自己的思想世界里,身边的一切已与他无关。 阿李临走时问了句:“明天就是腊八节了,你想吃点什么,我做给你吃。” 白苏起的眼神里有了一点光,腊八节都到了,应该不久就要过新年了吧。 白苏起终于开了口,“我想吃面。” 阿李像中了绣花球似的高兴:“好啊,我明天做给你吃!” 白苏起抬起手抚摸阿李的侧脸,“你长高了。” 阿李抓住白苏起的手,“当然啦!我就要变成大男人了!” 白苏起心想,他的嘉淳也应该长大了。 白苏起反手握住阿李的手,挨近阿李的身旁,悄声道:“我想逃出去,你可以帮我么?” 阿李鼓圆了眼睛看着白苏起,半晌说不出话。 “当然,我会给你一笔丰厚的报酬。” 阿李透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 “除此之外,你不想尝一下我的滋味么?”白苏起眉峰上挑,嘴角勾起,玩味似的看着阿李。 阿李对白苏起的确觊觎已久,但是逃跑若是失败,死的可能就是他,这么大的风险抑制了他心底的欲望,不过他还是有点蠢蠢欲动,如果白苏起有个好法子,能够撇开他,那他倒是可以好好考虑。 阿李低声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白苏起只是试探性地询问,他还没有足够的把握阿李能够衷心地帮他,这一个月以来,他以对阿李的观察和了解,他知道唯一能够让阿李帮他的理由除了他身体的诱惑力之外,别无其他。一张空头支票不足以让阿李动摇。 “你只需要帮我去外面报个信,其余的一切你都可以不用管了。” 这件事的风险并不大,而且牵涉他的可能性小,只要阿李答应帮他,这个要求他应该不会拒绝。 白苏起告诉了他地址和暗号,他相信顾廷风知道后一定会来救他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受罪 腊八节这天,阿李照常给白苏起送饭。今天大老板没来,楼底下守着几个卫士,在嘻嘻哈哈地打牌。送完饭后,他就出门去了。卫士拦住了他,“去哪啊?” 阿李笑容可掬道:“楼上那位想吃神户牛肉,我准备去帮他买。” 卫士抬头望了楼上,其实什么也看不到,窗口全部封着,就是光秃秃的墙,“去吧去吧,别再外面玩久了,我们可没空伺候那位!” 阿李连声答应,迈开双腿跑出了门外。 卫士们今天也趁着过节气,买了几瓶酒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场。大老板只让卫士每天轮流守在楼下,监视楼上的动静,任务是看牢犯一样看着。阿李年纪小,每次干完活以后都懒得下楼,他宁愿在楼上对着白苏起自言自语,不然下楼后被卫士们当狗一样的使唤。 阿李跑去了人多点的地方,找了辆汽车,告诉汽车夫地址后奔驰而去。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后,他下了汽车,停到顾公馆的门前。 顾廷风出差还未归,阿李吃了闭门羹。仆人见他一副穷酸样,语气很不好,“你改天再来吧!”阿李只以为是仆人糖塞他的借口,他又不谙世事,于是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大喊:“顾少爷,白苏起等您去救命啊!”接连喊了几声,几个人上前把他拖走了,他依然不停地重复这句话。 他打算在门口等等看,盼望等个进去的人。这次能够跑出来报信,下次就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了。半刻钟后,一位英俊挺拔的男子从一辆黑色的汽车下来,阿李立刻意识到有人来了,不分青红皂白地拉着那男子说道:“顾少爷,求您去救救白苏起吧!” 男子开始时不明就里,听了这个名字,认真重复了一遍:“你说的谁?!” 阿李以为他就是顾廷风,拉着他的胳膊紧紧不放,“白苏起,他等着你去救命!” 沈英东听了,脸都青了,“他在哪里,他怎么了?” 阿李把地址告诉了他,并且他是偷着出来报信的,得赶紧回去,不然大老板要拿他问话了。沈英东载着阿李去了囚禁的地方,在一处离地址不远的路边停下了,阿李是拐了几个弯跑进去的。卫士们依然在楼下打牌,阿李回来一声不吭,卫士们玩得在兴头儿上,也没空找他的碴,他直接上楼去了。 沈英东被告知白苏起去了国外,起先还不相信,后来隔了几天抽空去白公馆拜访时,白苏起依然不在家。他便觉得奇怪,他硬闯白公馆那次,去白苏起的房间里仔细检查了一遍,衣橱的衣服规规矩矩地挂着,墙角的行李箱还放在地上,整个屋内的布置同他留宿白公馆那晚没什么变化,白苏起若有急事要走,也该带一两件衣服换洗,连睡衣都安安稳稳地挂在柜子里,这不像是个临时出远门的人的状态。 小南没想到打发了一个顾廷风,来了一个沈英东,而且三番四次地空降白公馆,这让他很烦恼。他只得一面维持现状,一面加快事情的进度。在沈英东第五次拜访白公馆时,白公馆的仆人都不见了,成了一座空馆,只有两个看门的耳聋老头子,面对沈英东的问话他们根本听不见,他只得抱憾而归。 白苏起一夜之间失踪,白公馆一夜之间变成空馆,事情远不是想的那么简单,而白公馆的二当家则是跑的无影无踪,根本查不到这个人去了哪里,这更让他生疑白苏起是遇害了,他还不确定白苏起的生死。 他去顾公馆是给顾老爷子送礼,没想到碰到了这个小伙子,并且让他得知了白苏起的下落,这小伙子的描述与他推断的情形相吻合,白苏起是在他留宿白公馆的第二天失踪的,至今为止已有一月有余的时间,据阿李透露,白苏起被囚禁在三楼的小房间里,门口有五六来个轮流值班的卫士,他并不知道他们大老板的真实姓名,一律称呼“大老板”。 沈英东不知晓这位大老板同白苏起有什么恩怨,至于囚禁他一月之久,而且小南算是帮凶,扯谎说白苏起去了国外,大概两人合谋算计着白苏起。他不确定所谓的大老板背后的势力,于是一通电话打到北平,让他父亲支援他一千的兵力。 沈英东虽在武馆待了多年,他的真实身份无人知晓。他可以指派武馆的人员同他一起救白苏起,但是这件事他并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学员武术虽好,多派几个人手大概也可以救出白苏起。但是他是势必救出白苏起的,这不得不用枪和兵。 阿李上楼时带了神户牛肉,打开饭盒放在白苏起的面前,低声道:“我已经转告他本人了。” 白苏起听完,神情淡然,“知道了。”他吃了一口牛肉,味道不错,于是切了一块牛肉,把饭盒推到阿李面前,“你尝尝,还不错。”阿李用手拿起那块牛肉,送到了嘴里,咂咂两口,“好吃!” 白苏起看他吃的满嘴是油,伸手用袖子为他轻轻拂拭了,“这么大个人了,还没个吃相。”阿李抓住白苏起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两口,“你的手比小芳的还好看。” 白苏起收回手,笑道:“年纪轻轻,嘴倒学得很乖!” 阿李见他第一次自然地笑,情不自禁地感叹道:“你笑起来也比小芳漂亮!” 白苏起躬身向前倾,淡淡地吻了阿李的额头,“你也很好看。” 阿李有些受宠若惊,白苏起今晚温暖的如一缕春风,吹得他心花怒放。他眨巴这圆圆的大眼睛,无辜地嘀咕道:“可是小芳看不上我!” 白苏起玩笑道:“若是我能顺利出去,帮你找个比小芳更漂亮的人做你媳妇。” 阿李绕过桌子,蹲身抱着白苏起的大腿,摇摇头道:“我不要别人,我只想要你。” 这是他第一次向白苏起表白自己的心意。也是白苏起感受到他的心意后才敢利用这点达成他逃跑的目的,不然若是他转身告诉了钱生,后果更是不堪设想。这个大男孩的心意估计是一时兴起,保不准什么时候消停了,他的双腿既然逃不出这栋楼,只能找人营救自己了。于是他看准火候酝酿时机后才大胆地向阿李提出逃跑的想法。 白苏起抚摸他的头,“胡说八道,我是男人,哪里能给人做媳妇的?” 阿李单腿跪在地上,笑嘻嘻道:“白公子,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呀?” 白苏起轻轻一脚把他蹬开了,“小狗崽子!” 阿李装作小狗的样子,爬到白苏起的面前,仰头涎笑看着他,“狗崽子来了,汪汪!” 钱生进门时,只见白苏起和阿李在床上嘻嘻哈哈地打闹。他双手抱在胸前,倚靠门框,一只脚交叉在另一只脚前,脚尖着地,颇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们两。 阿李余光扫到钱生的身影,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慌忙跳下床,低着头向门口走去。钱生拦住了他,狞笑道:“你,去干他。” 白苏起一听,扭头锐利地眼光射向钱生。 阿李惊愕地抬起头,钱生一手推了他,阿李向后倒退几步,不安地握住双手。 钱生继续推搡他,“去啊!”阿李依力道又向后退了几步,浑身都在颤抖。 钱生最后一推,他坐倒在床上,“快点!” 阿李滑下床,双腿跪在地上,哭腔的声音道:“大老板,求求你放过我吧!” 钱生一巴掌扇过去,“快去!不去我就废了你!” 阿李听了钱生恶狠狠的语气,更加恐慌了,战战兢兢地爬到床上,白苏起闭上了眼。 事毕之后,阿李提起裤子惊惶地跑出了门外,白苏起累的瘫软在床上,钱生翘着二郎腿悠然地坐在椅子上,目睹了全程的画面。他觉得白苏起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软绵绵的状态甚是诱人,于是起身去了浴室,冲洗一番后,上床压在了白苏起的身上。 第二日早上,阿李把昏睡在床上的白苏起抱起来进了浴室,烧了热水为他冲洗身体。昨天钱生折腾了他一夜,他的头脑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他浸泡在热水中,一双大手轻轻地擦洗他的身体,然后又回到了床上。他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阿李已经出门买菜去了。 他系好睡袍,抬腿下床,刚迈出一步没想到两腿一软,倒在地上,他又爬回了床上。房门紧锁着,隐隐约约地听到楼下的吵闹声,还有几声狗吠。他拿起床头柜的扑克牌,无聊地摆弄着。先把牌的数字和字母分类一一摆好,然后再打散按照梅花红心三角黑桃的数字顺序依次排列整齐,来来回回摆弄了三四遍,才听见开门声。 他的房间除了阿李和钱生出入以外,就没有其他人了。不过今天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男子,他半躺在床上,诧异地看着进来的男子,再仔细一瞧,后面还跟着四名壮汉。 白苏起下意识地拉起被子裹在身上,惊恐道:“你们要做什么?” 四名壮汉把被子拉下床,白苏起的双腿双脚被壮汉们按压在床上不能动弹,他的脑海里闪现出惊人的一幕。陌生男子并未脱衣服,他打开小手提箱,拿了一副针剂和三小瓶药水,摇晃两三下后,把针头注入药瓶里吸干了药水,三瓶药水都吸完后,针头朝上轻轻挤出了一点水。 白苏起恐惧地盯着针头,重复了句:“你要做什么?” 陌生男子用棉签蘸了碘酒,用手试着探测下静脉,找准一处位置,把针头扎进去。针打完以后,四名壮汉和陌生男子全都退出去了,里一层外两层锁紧了门。不到半个时辰,白苏起昏睡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营救 等他醒来,房间的格局大不一样,他意识到换地方了。桌上摆了几盘菜和一碗饭,饭还冒着热气,想必是掐准了他苏醒的时间。他饿的头晕,抬腿下床,一步一步挪到桌前,拿起饭碗开吃。吃完饭后,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一面墙开了一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视线过处,是连绵不断的房子。 现在外面的天是亮的,是白天。房间里都是简单的家具,手过之处无有灰尘,这间房是预先准备好了的。房门依然紧锁,外面静谧地无任何声音,可能这是个比上次更加偏僻的地方。若是搬了地方,那顾廷风来营救他时,岂不是找不到人了?阿李的通风报信岂不是白忙了一场?想到这里,他浑身发冷。如今能够知道这个具体位置的,只有靠阿李告诉他了。送饭的时候才能看到阿李,他焦急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桌上放着几本书,大都是过期了的刊物,白苏起为了安稳情绪,拿起一本随意浏览看看。大概到天黑之时,房间的门锁响了,约莫是有人进来了。白苏起满怀期待着盯着房门,却大失所望。进来的是一位老婆子,年纪约六十上下,白发蓬蓬,精神却很好,端着托盘走进来了。 白苏起冲着老婆子喊:“阿李呢??” 老婆子像是没听到,脚步健硕地走到桌前,把托盘里的盘碗放置桌上,然后再把头餐吃完的饭碗盘子放入托盘内,准备离开房间。 白苏起伸手拦住了他,“婆婆,阿李去哪里了?” 老婆婆看着他一言不发。 白苏起提高了音调,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老婆子似乎懂了,她把手指着自己的耳朵,然后再朝着白苏起摆摆手,意思是她的耳朵听不见。 白苏起看明白了手势,他感到了绝望。房门外还站着两个守卫,密不通风地站在门口,估计是为了防止他逃跑。失魂落魄地放走了老婆子,他一歪身倒在床上,才给了他希望,又让他陷入了绝望。 在新地方待了一周左右的时间,除了老婆子每天按时地端饭进来,他再也没见到什么人,钱生也没来,可能去办事了。 这天他呆呆地坐在窗前,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一片雪白,外面下雪了。他身上穿着一件丝绸睡衣,屋里的暖水汀烧的太旺,他感觉不到冬天的温度。 已经好久没有看到雪了。记得今年第一次看雪是和顾廷风一起从电影院出来,发现街上落了一层雪白的地毯。他当时走了没几步,感觉四周有眼睛注视着他,于是提议回去。顾廷风不知起了什么心思,抓起一把雪就往他的脸上抹,突如其来的冰冷感升起了心中的小怒苗,他趁其不备地一脚踢向顾廷风,万没想到踢中了他的要害,为此还亲手为他冷敷下体。 他想起顾廷风的羞涩模样,嘴角不自觉地溢出一抹笑意。这抹笑意持续不到三秒钟的时间,房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他偏头朝门口看去,他看到了沈英东,一身西装,披着黑色大斗篷,手里拿着一把枪,身姿笔挺地站在门口。 沈英东解下身上的黑斗篷,走近白苏起的身前,披在他的身后,为他系好,拉起他的胳膊,言简意骇地说了一个字:“走!” 白苏起裹着斗篷,同沈英东下楼。楼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地上躺满了血,还有几只血淋淋的狗,剩下了最后的几口气,眼睛半睁半闭,奄奄一息地哼吟。白苏起踏过这些人,沈英东引着他上了一辆黑色的汽车。 整个过程约两分钟的时间,白苏起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在汽车后车座上,旁边坐着沈英东。自从囚禁后,他没有出过门,整天在房里待着只穿一件睡衣也不觉得冷。如今坐在如冰箱似的汽车上,他冻得瑟瑟发抖,下意识地把斗篷拢了拢。 沈英东余光扫到缩成一团的白苏起,他移身靠近白苏起,解开西装,把白苏起抱起来搂在怀里紧紧地裹住了。白苏起冻得身体一点知觉都没了,他需要一具热乎乎的身体取暖。沈英东的体格同顾廷风差不多,白苏起双手环抱着他,他的头歪斜倒在了他的肩膀上,冰冷的耳朵贴着他滚热的脸庞。半天才说了一句话:“真冷。” 车程开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在一座小洋楼停下。汽车夫为沈英东打开车门,他把白苏起横抱起来,下了汽车,上了二楼的一间卧室。白苏起解开大斗篷,一骨碌钻进了床上,冷得牙齿打颤:“你帮我找套衣服穿吧,我不想躺在床上。”沈英东听闻,关了门,下楼去了。 白苏起以为是顾廷风派他来营救自己的,晚饭时,白苏起问道:“顾廷风呢?” 沈英东自顾自地吃饭,“他去外地出差了。” 基于礼貌,白苏起道:“今天多谢你。” 沈英东抬头看了他一眼,转又低下头,“吃饭吧!” 沈英东当天送阿李回去时,特意派眼线监视着房子里的动静,转移地方时,他的眼线秘密跟着,待到新的地方,过了一周的时间,把附近的情况和房子里的守卫戒备摸清楚以后,他安排了五十人,带了手枪,全部安装了消音器,直接突袭救人。一千的兵力太多,在津城内打流弹过于显眼,他还不想暴露他的真实身份。 白苏起晚上睡觉前提议明天想去白公馆一趟,沈英东告诉他白公馆成了一座空馆,还剩下两个看门的老爷子。 白苏起知道白公馆已经转卖了他人,小南也失踪了,那些仆人见东家都不在了大概都跑了,可是他还有不到一岁的儿子,继而问道:“我的儿子去哪了?” 沈英东半坐在椅背上,伸了伸腿,“可能小南带走了。” 白苏起惊诧地反问了句,“小南带走了?” 沈英东把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过程简略地告诉了白苏起,难怪他失踪后毫无动静,大概外人都以为他去了国外。他把小南当作亲人一样的对待,没想到小南伙同钱生和易先生陷害他,还把他搜刮得一无所有。他养了这么多年的人没想到是只白眼狼!白苏起气的想呕血,如今他的儿子还落在了这白眼狼手里! 沈英东见白苏起脸色惨白,询问道:“你没事吧?” 白苏起倒头躺在床上,一声不吭。沈英东起身为他掖了掖被子,开门离开了。 翌日沈英东叫白苏起吃早饭时,门迟迟不应,他一口气扭开了门,白苏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走近床前,伸手拉白苏起起床,他碰到白苏起的身体热的发烫,再摸他的脸,简直是烫手,白苏起烧得昏迷不醒。 他打电话叫来了医生,医生为白苏起注射了药剂,然后开了几副药,叮嘱完用药量后,转身走了。白苏起烧得昏迷了三天三夜,期间靠着医生注射的葡萄糖维持正常的营养,医生每天过来给他打一针,这一通发烧,可是把沈英东熬瘦了,寸步不离地守在白苏起的身旁,端他喝药抱他撒尿,晚上还起来为他换毛巾。 沈英东有点嘲笑自己的做法,这种事情安排仆人去做不就可以了,干嘛非得自己亲手伺候他呢!他还从来没有过没日没夜地照顾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他笑自己对白苏起有点痴狂。从预测白苏起出事后,他的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和空旷,虽然只想把他弄上床,感觉这个人要是不在了,多多少少心里有点遗憾。既未觉得非这个人不可,但是少了他,他的生活又像是缺了一块,总是感觉不够完整。 泡妞这等事他干过不少,而且屡试不爽。泡男人还是第一回,碰到的还是这么一位生意上的翘楚,大大增加了挑战度。沈英东在此方面是讲究两厢情愿的原则,如果是强干,那就大大降低了他的热情。他又不是饥不择食的人,两个人之间若是多一点情趣,那玩起来更称心些。因此,他那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可是骗了不少人的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寄居 白苏起在三天后醒来,沈英东端着药喂他喝,他突然想到了阿李,不知道这个小伙子是死是活,他当时还答应他逃出来以后给他找个漂亮的媳妇呢,白苏起内心里苦笑了下。 喝完药后,白苏起微弱的声音提起道:“今天我想去城外的郊岭。” 沈英东把药碗放置在床头矮柜上,“去那里做什么?” 白苏起解释道:“二姐葬在那里,我很久没有去看她了。” 沈英东顿了半晌,商量的语气道:“过两天再去吧,你现在身体才刚刚好,去外面吹了风,又是大病一场。” 白苏起想了想,也好,身体养好了再去吧,他现在走起路来,感觉脚下都是轻飘飘的。 沈英东准备走出房间时,白苏起说道:“要是顾廷风回来了,你告诉我一声。” 沈英东下了楼,白苏起穿好衣服也下了楼。他现在带病着,只能在整栋楼里转悠。沈英东喂他吃完药后,就坐汽车出了门。门口处有几个保镖,身穿黑色西装,两手插在裤袋中,荡悠悠在门口周围转来转去,他知道他们的口袋里装着手枪。 整栋楼是个二层式的小洋楼,外头的装潢不新不旧,这栋房子并不起眼。里面的陈设布置以朴素大方为主,看起来干净利落,颇有点像沈英东的作风。后面还带着个小院子,因为是冬天,院子里光秃秃的,一片萧条。 仆人只知他是东家的贵客,对待他也颇为客气。 “白少爷看着脚,刚拖了地,有点滑。”一位仆人拿着鸡毛掸子在客厅里拂着家具上的灰尘,偏过头嘱咐道。 白苏起客气地朝他点了点头,礼貌性的淡淡一笑。白苏起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今天是晴天,前几天下的雪都几乎融化了,客厅里层的玻璃窗上结了一层小水珠,整栋楼烧着暖水汀,温度适宜,他穿着一件白衬衫并不冷。 仆人拂完家具后,又打开客厅花架底下的抽屉柜,把里面的照片拿出来擦了擦。白苏起若无其事地走近仆人身旁,看他擦着相框。他顺手拿起擦过的相框看了看,都是沈英东的单人照片,有穿着军装的c西装的c长衫的c便装的等各种站立照,这人是衣架子身材,穿什么都能穿出衣服的味道来。翻了一遍,都是他的单身照,白苏起心想,他也太自恋了,一摞相框全是他个人的照片。 仆人把相框全部腾出来擦完一遍后,准备放回去。白苏起觉得很无趣打算走开时,他瞟见抽屉柜的最里层还卧着一个相框,白苏起伸手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的合照,照片很旧,印上水渍,小女孩的人像有点模糊不清。小男孩的人像看得倒是很清楚,是沈英东小时候的相貌。 白苏起问道:“这个小女孩是谁?” 仆人见还有一个相框,拍着自己的额头道:“哎呦,年纪大了,老是忘事,每次都忘记擦它了。——这小女娃子啊,好像是我们少爷的妹妹。” 因为水渍把人脸稀释地模模糊糊,只能看清上半张脸,白苏起心里嘀咕道,这小女孩眉眼处倒是长得有点面熟,但是像谁呢,他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白苏起问道:“你们见过她么?” 仆人摇摇头,“这倒是从来没见过。” 白苏起把相框递给仆人后,走到茶几前,拿起一份最新的报纸,靠在沙发上看起来。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听见门外有汽车的响声,白苏起估计是沈英东回来吃午饭,于是依然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 报纸上有连载的武侠小说,他看到关键情节处正看得尽兴,突然被细细地笑声打断了。 “哎呀,这不是白大爷吗?”女子打扮地娇艳欲滴,抬手扶了扶帽沿。 白苏起放下报纸,站起身:“金小姐,好久不见。” 金小姐扭腰走到一处沙发前,“听说你去了国外,回来啦?” 白苏起并未回复,只是淡淡一笑。金小姐见他不搭理,又换了一个话题,“你也在等沈先生?” 白苏起看着她,摇摇头。 金小姐觉得他这人的态度冷冷淡淡地,说上两句后就终止话题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拨弄指甲上的粉红色蔻丹。白苏起依旧坐在沙发上看他的报纸。 白苏起把报纸翻过来时,一素刺眼的光线闪得眼睛睁不开,他放下报纸后,抬眼看到对坐的金小姐在整理自己的旗袍领口,上面别着一枚钻石领针,同顾廷风送给他的一模一样。 白苏起突然夸道:“金小姐的领针很特别。” 金小姐露出了骄傲的笑容,又摸了摸那枚领针。 白苏起道:“我记得令兄有枚领针同你戴的一模一样。” 金小姐的笑容从骄傲变成了尴尬,他不想让白苏起知道这是她从马大霖手中诓骗来的,故而笑道:“是令兄送给我呢。” “哦?” 金小姐圆谎道:“哎呀,有回马大霖来找我,拜托我帮她找个奶妈子,你说我一个大小姐,哪里会认识什么奶妈子呢,后来经朋友介绍才找来了一个,他硬是要谢我就把领针送给我了。” “他找奶妈子做什么?” 金小姐换了个坐姿,双手轻轻抚摸着后面盘的发髻,“不知道他从哪里抱来了一个奶孩子,要吃奶呢!” 白苏起三步并两步走到金小姐面前:“他现在人在哪里?” 金小姐拍拍胸脯,娇滴滴道:“哎呀,你吓死我啦——我哪里会知道他呢?那还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白苏起意外地从金小姐身上得知儿子在马大霖手中,一颗心稳稳落下,只要找到马大霖的下落就可以了。 金小姐等了许久也未等到沈英东,故而借口走了。金小姐自从在舞厅和沈英东跳过两支舞后,对他颇有好感,而且沈先生对待她也是有礼有节,出手还大方。不像有些男人净喜欢揩人油水,掏几个小钱敷衍敷衍她,满嘴的甜言蜜语,落到实处又像个缩头乌龟,她在交际圈混了很久,再过几年又有新人涌出来,趁着还未容颜色衰,找一个正经的男人嫁了才好,沈先生就非常符合她的标准。人长得英俊帅气,有正当的职业,而且还有钱,几乎堪称完美了。 她这几日未看到沈先生的身影,觉得他可能把自己忘了,所以时不时地要在他面前现现眼,卖卖风情,不至于把她给抛在脑后了。 晚饭过后,白苏起同沈英东提议道:“我休养的差不多了,明天打算去城外的郊岭看看。” 沈英东不好再驳回他:“那我安排几个保镖同你一起去。” 白苏头答应了,说实话,他现在很怕一个人单独出门,有几个人跟在身边总是安全的。其实沈英东倒并不是担心他的安全,更主要的是他想派人监视白苏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起了这样的心思,他很担心白苏起跑掉。他知道白苏起是留洋归来的,为了躲避危险,难免不会生出出国的想法。只是他对白苏起的行踪表现的很淡然,若是他盯得紧了,白苏起生了反感,相反跑得更快。 白苏起在第二日下午上了路,随行的有三人,连汽车夫也算在内,口袋里都装着手枪。他其实也想带几个人陪自己一起来的,坟包的前方有一颗大树,树的正南方步行二十步他埋了一小箱子的金条,这件事无人知晓,连小南都未曾告诉过,这是他留给自己的意外险,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用着别人家的仆从他到底还是不放心,他让汽车在小山丘停下,他一个人下车去那里。从其中一人手中拿了手枪,他说有紧急情况他会开枪提醒。保镖们临走时受了特别叮嘱,眼睛不能离开白苏起,故而坚持同行,在远处看着等他。白苏起没办法,只是在坟墓周边转悠了几圈,然后特意走到埋藏的地点,无任何异相,放了心,又在墓碑前停留了一会儿,方才上车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旧识 此刻回去又还太早,他想在城里转达几圈,儿子在马大霖手上,他现在也不急着挖金条,等找到了儿子再挖也不迟。儿子会在马大霖的手中,他感到很意外,心里有一点惊喜又有一点担忧,马大霖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人,哪里能做什么事,怎么养活他儿子。 在街上瞎遛达,他没找到马大霖,却是碰见了伊卡。 约莫半年未见,伊卡出落地更加漂亮了。 伊卡在街上一眼叼到了白苏起。 白苏起知道马大霖经常混迹舞厅,于是抱着看看的态度去各个大小舞厅里逛了一遍。走出舞厅大门时,一阵寒风吹来,他缩了缩肩膀。舞厅的热气太足,出门受了冷风,鼻子一痒,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不到两秒钟又打了一个。身后的保镖恭敬道:“白少爷,天冷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白苏起抬脚移步上车时,忽然身后有人呼喊“乔森”,他疑惑地旋身向后望,只见一位装束摩登的女子穿着红色小皮鞋踢踢踏踏地朝他跑来,定睛一看,这女子不就是伊卡么? 伊卡跑得气喘吁吁,脸颊在寒风下懂得红扑扑地,衬着她的白脸蛋,显得俏皮而可爱。 白苏起先开口道:“你怎么在这里?” 伊卡经过半年时间的成长,倒是变得懂事了点,不那么在大街上对着男人左拥右抱了。 伊卡撅起小嘴,抱怨道:“乔森,你去哪里了?我都找不到你。” 白苏起对于上一次关于伊卡的事件还心有余悸,转而问道:“你又是逃出来的?” 伊卡猜想乔森大概知道了上次她被几个人架出白公馆的糗事,乖乖地摇摇头,“不是啦,我同爸爸说好了的,你看有人跟着我的。”她别身向后,眼神落到身后四五米处的几个黑色西装的人。 两人站在冬风下寒暄叙旧冻得直哆嗦,但是车上也如同冰箱似的,不是个聊天的地儿。他想请伊卡去附近的咖啡厅喝杯热咖啡,但是摸了摸口袋没有钱。自从他被沈英东营救出来后就一直待在沈公馆,白吃白喝白穿,他身上一分现钱也没有,也不好当着伊卡的面同保镖们借钱,他问了伊卡的联系方式和地址,说有空就去找她。 但是伊卡并不情愿放白苏起离开,每一次找他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这次她去白公馆竟然主人名都换了!她觉得乔森像蒲公英似的,没有根,飘来飘去,她怎么也抓不到。白苏起说服她好半天,伊卡的眼睛泪光闪闪,勉强答应了。他现在住在沈英东家里,不方便把住址和电话告诉她,要是她来找他的时候,他不在家,和沈英东碰上面了,究竟不太妥当。 再过了几日,吃晚饭时,白苏起硬生生道:“借我点钱。”他以前过得都是丰衣足食的生活,还未开口向谁借过钱,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有点难为情。 自从白苏起住到白公馆后,沈英天每天按时回来同白苏起吃晚饭,他恍惚感觉家里有个人等他吃晚饭似的,他必须回来,这不过是他的错觉。白苏起是个注重养生的人,这是从国外带回来的习惯,每顿饭都是按时按点吃的,他的身体复原的速度很快,现在晚上也不必受人的折磨,他瘦削的脸庞慢慢恢复原样了。 白苏起不敢随便一个人出门,经历上回事件后,他总怕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人绑架,如今他一无所有,打他歪主意的人不少。平常和他打交道的人都以为他去了国外,他若是再消失不见,可是没人会注意了。但是每次出门带着沈英东的随从办事又太不方便,他也不想总是麻烦沈英东,他在他家这样长久住下去不太合适,像是沈英东养着个小老婆似的。 沈英东回家后跟他交流不多,有时和白苏起聊天,他只是哼一下表示在听,表现得趋于冷淡,他也不好放下身段贴白苏起的冷屁股。白苏起因为住在他家里,有点寄人篱下的意思,更不想趋炎附势地讨好他或者得罪他,反而跟以前相比,同他一起话更少了。 沈英东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顿了半晌,看着碗里的饭道:“需要多少?”沈英东大概猜出了白苏起借钱的原因,他知道他痊愈后会离开他家的,他想挽留他,可是终究说不出口,沈英东傲气惯了,他平白无故地把白苏起留在家也没有道理,像是他多宝贝他似的。 白苏起没想到沈英东这么爽快,“一万块。”他不太清楚沈英东的经济状态,一位武术教练收入大概有限,又加了句,“放心,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沈英东吃了一口饭,淡淡道:“我明天去银行取了钱再给你。”其实他身上有支票本子,可以立刻开出一张支票来,不过鉴于他目前的职业身份,收入还达不到开支票的程度,他不想白苏起对他产生疑问。 白苏起翘了翘嘴角,“多谢。” 白苏起次日中午拿到钱后,立刻离开他家倒是显得薄情寡义了,他说,“晚上我请你去外面吃饭。” 一方面是多谢他的仗义收留,另一方面则是践行。白苏起近几天跟他相处很放心,因为沈英东对待他如对待公事一样,没什么心思,看他的眼神也是毫不在乎。他觉得同沈英东交给朋友很合适,只是这人过于盛气凌人,大概在学生面前趾高气扬惯了,这个毛病他不太接受得了。 实则沈英东的心思都在他身上,表面上装的毫不在乎。他想,凭着白苏起的那副相貌,对他垂涎三尺的人肯定不少,那人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懂。太过明显的情感流露,在两人之间是处于下风的,他可是要做上风的那人,他不仅要让白苏起主动送上门,而且还要把他掌握在他的手中。 据他了解,顾廷风颇为青睐他。而且他对那句暗语很好奇,“玫瑰花落在了眼镜上”,这是白苏起身陷险境时给顾廷风传的暗语,当时阿李把他错认为顾廷风,同他说了。这是他同顾廷风之间的秘密么?不过他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 沈英东把钱交给他后,听完他的话,点一点头,又坐车出门了。 晚饭在起士林吃的,白苏起知道沈英东爱喝酒,点了三瓶白兰地,他全喝光了,还一点醉意也没有。白苏起想到要离开他家了,心情颇为放松,跟着喝了几杯酒,他是不大敢豪饮的,他的酒量浅,醉了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来。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一起走出了门。津城的夜晚今天似乎特别亮,晚间天气气爽无云,抬头可见圆圆的月亮,灯亮淹没了月光,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白苏起很久没有如此的好心情了,走在路上一个不小心差点摔跤,沈英东着手扶稳了他,白苏起站稳后嘴里嘀咕道:“哪里来的石头?”用皮鞋一踢,却没有听见响声,再低头仔细一瞧,哪里是一块石头,而是一只脚! 白苏起吓得往后一退,斥骂道:“大晚上的,装什么鬼!” 那人窝在两栋大楼间的小间隔处,单单一只脚伸出来,破衣烂衫,头发蓬乱,手里还抱着个破了个口的大碗,应该是白天在街上乞讨,这条路来往的大都是有钱人,若是运气好,也能碰到几个大方的给一两块钱。 白苏起见是一个乞丐,便收了刚才的怒气,反而从口袋里掏出刚刚餐厅里找零的几块大洋丢在了地上,街上虽吵闹,近处可以清晰听到大洋落地的清脆声,乞丐爬着向前捡了几枚大洋,口里不停地念叨:“多谢大爷!多谢大爷!”还作势磕了几个头。 白苏起今夜的慷慨解囊纯粹是因为心情好,而且喝了点酒,微微有点醉意,头脑不大灵活,反应都是直的。拌了一跤就发怒,碰见乞丐就解囊,若放在平常,他大概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走掉了。 乞丐磕完最后一个头时,大着胆子趁机仰头望了望有钱人的面貌,他坐在街边乞讨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一大笔巨款,内心里抑制不住喜悦之情,这人大概很有怜悯之心的,偷偷瞧一眼他可能并不会怪罪。 灯光映射在那人的半张脸上,如果那人不是某人,他决计认不出来的。某人的脸就像刻在自己的脑海里一样,清晰得如一张照片。他惊诧地喊了声:“白苏起!” 白苏起已走出一小步了,他忽而听到背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声音还很熟悉,偏头向斜后方望了望,那个乞丐又喊了他一声名字。黑暗中他看不清乞丐的面貌,不过可能是他认识的人落难了,满脸疑惑地回身走过去,近距离瞧着,他不确定地说了句:“阿李?” 阿李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呜咽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英东随着白苏起走回来,他的眼光停在了乞丐的身上,这不是给他通风报信的小伙子么? 白苏起把阿李安顿在了一家旅馆,他现在寄人篱下,也不好意思把外人往沈英东的家里带。然后把身上的零钞给了阿李,沈英东在场,他也不方便询问阿李太多话,于是一番叮嘱后就同沈英东回家了。沈英东见过阿李,知道他是白苏起囚禁时的贴身侍从,阿李当初找他去救白苏起时只是说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一句也没开口,他怕这人看不起白苏起,不想救。沈英东调查过背后囚禁白苏起的人,但是无论如何都查不到,他曾旁敲侧击地问过白苏起,不过白苏起仅仅说了是过去得罪过的人,于是他不便再详细问下去。一个经商的大户,在商场上得罪人是常见的,他也不便深究,索性作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错谢 白苏起搬出沈家的第二日,顾廷风出差回来了,他去了趟白公馆却告知主人早已搬走,悻悻然的回去了。他以为白苏起就此搬去了国外,私下安排随从四处打听,确实是出国后再也没回来过。当时顾廷风因公事走得匆忙,来不及细想,如今安安静静地坐在写字台前,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于是又去调查他的工厂和公馆是何时转卖的,一查就出来了,转卖的时间有问题,他怀疑白苏起是遇到什么麻烦了,现下只能按照转卖人继续查下去了。 白苏起租了间小公寓,阿李跟着搬进来了,他照顾白苏起有一个来月,很多嗜好和习惯都摸的很清楚,多个伶俐的随从白苏起也很乐意。阿李是逃出来的,他被大老板打得血肉模糊,再继续打下去恐怕小命都没了,只好选择逃。逃出来后身无分文还浑身带伤,只好去街边乞讨,然后就撞见了白苏起。 白苏起从汽车行租了一辆汽车,请了位汽车夫方便出门。一切安置好以后,他和阿李一起坐车去顾公馆。门房听说是白少爷来了,满面笑容地开了大门,一路引着他们进屋。顾廷风听说白苏起来了,更是从办事处直奔回家,一阵风似的刮到家里。 白苏起错以为是顾廷风派人营救的他,一顿寒暄过后直接表明了来意。顾廷风还是一头雾水,他还想问白苏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谈上了营救一事。 阿李在旁听着也是云里雾里,在旁解释道:“当初我到顾公馆找人的时候找的是前几天见过的那位大爷,这位大爷也是顾大爷吗?” 白苏起听后顿时明白了,顾廷风还不知道他被囚禁之事。于是把他遇难的过程简略叙述了一遍,最后还补充道:“抓我的人就是以前利顺来的大老板钱生。”他知道顾廷风是跟那个秃头男人有点交情的,而且曾允诺过有他在那人是不敢对自己怎么样的。白苏起提到那人并未有怪他的意思,只是想跟他说说而已。 顾廷风听后怔住了,顿了半晌,他愧疚道:“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顾廷风没料到钱生会对白苏起下手,要是他没有及时抓到钱生,白苏起也不会受这么大的罪了。 顾廷风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这让白苏起有点别扭,他说道:“我现在没事了,不说这些了。” 为了安全起见,顾廷风硬是要求白苏起住到他的小公馆里,虽然不大,但总比他住在外面的公寓安全。顾廷风因他的失踪,过了两天提心吊胆的日子,生怕得知他出了意外,夜里辗转难眠。现在看到他安然无恙地坐在自己面前,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腔子里。 白苏起无可奈何的笑道:“我住在你的小公馆里,那我成什么人了?” 外界看了不是养着个外宅吗? 顾廷风一到这方面就少了根筋,“你能成什么人,还不是白家大爷!” 白苏起无心开导他,转而说道:“你要是担心我的安全,派几个保镖给我就行了,我刚住下也不好再搬来搬去的。” 顾廷风觉得这样也好,当下安排下手调遣了几位保镖随时待命。 顾廷风很久没见到白苏起,留下他吃晚饭。饭间,他把玉佩掏出来放到了桌上,移至白苏起的面前。 白苏起疑问道:“这不是你送我的玉佩么?” 顾廷风叹了一口气,“是啊,我好不容易把它给赎回来了,你以后可要好好保管!”若是以后落难了,也能去当铺换上一笔钱急用。 白苏起白了他一眼,拿起玉佩戴在了脖子上。他把顾廷风送给他的东西都丢了,很过意不去,还有那枚特制的领针,他忽而想到了马大霖,“顾兄,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人?”他知道顾廷风的人脉广,找人比他现在大海捞针要强许多。 顾廷风抬头望了他,“谁?” 白苏起放下手中的筷子,郑重地说:“马大霖,我儿子在他手上。” 顾廷风夹了一口菜,“好,到时等我消息。” 饭毕之后,顾廷风偕同四位保镖送白苏起到了住处。 顾廷风按照白苏起给的一点线索开始查钱生的下落,他现今出差回来,能亲自猫捉老鼠了。白苏起既然逃了,钱生必定心生警惕。不过他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保不准还会对白苏起下手。除了明面上派个白苏起的四名保镖外,暗地里还有不少便衣护卫。 白苏起第二日去了城外的郊岭,打发阿李去皇宫饭店看望伊卡。自从上回一别,约有一周的时间未同伊卡联系。白苏起顺利在二姐的坟墓方圆二十步左右挖出了一小箱金条,当天存入了外商银行,其中一部分换成了美金。 白苏起回来时天已擦黑,伊卡坐在客厅里等他,阿李不知去处。 白苏起解开大衣外套的纽扣:“吃晚饭了吗?” 伊卡摇摇头。 “我们外面去吃吧!” 白苏起带着伊卡去了附近的一家西餐厅,又去天宫看了一场戏,最后把伊卡送回饭店。白苏起准备离开时,伊卡突然开口,“乔森,你愿意娶我吗?” 白苏起听完一怔,在他的眼中,伊卡就是一个小女孩,他根本想不到男女关系上面去。 伊卡见他久久不答话,撇撇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白苏起皱皱眉:“不是。”他摸摸伊卡的头发,“别乱想了,早点休息,我过两天有空再来陪你。” 伊卡拉住他的手臂,从身后抱住了他,“你今天不许走,留下来陪我。爸爸说了,他同意我们在一起。” 这半年的消失,她是和他老爸为这事打冷战去了,最后父亲抵不过女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任性取闹,放任她出来找心上人了。 白苏起知道伊卡的孩子气和缠人的性情,松开她的手,回身道:“我最近很忙,等有空了再同你谈。我明天还有要事,先回去了。” 白苏起只以为伊卡年纪小,没见过多少人,哪里会了解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她以为的喜欢大概是她的幻想。白苏起不想明面上伤害伊卡的小心灵,随便找个了借口推辞。 结婚这个心思他不是没有过,再过几年也无所谓。 白苏起到家已经十一点了,等了半个钟头,阿李才回家。 “你上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白苏起嘴上叼起一根烟,斜了他一眼。 阿李吞吞吐吐:“我去找了伊卡,回来时走错了路,就耽搁了很久。” 白苏起没细问,他这个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回房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还款 白苏起清晨起床用餐后,坐车去了趟沈家。沈英东靠在沙发上看着桌上的一摞美金,脸色有异,他没想到白苏起在短时间内就能拿出这一笔钱款来,象征性地数了数,“你给多了。” 白苏起背靠沙发,翘着腿,两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多出来的算利息,还有你收留我几日的报酬。” 沈英东心想,几日不见,他倒是把界限划分的那么清晰了。 白苏起不想在沈家久留,就提出了告辞,沈英东想着再一别不知道以后拿什么借口同他见面,于是建议道:“留下来吃个饭吧!”沈英东猜到了他可能会推辞,于是接着道,“我主动开口提出来了,就不要拒绝了。” 席间两人各自默默地如平常一同吃饭,沈英东吃了几口饭,随便闲扯道:“马上就快过年了,我以前都是一个人自个儿在家过,今年白大爷可否收留我一回?” 白苏起愣了一愣,论交情,两人不过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尚且还亲密不到两人一同过新年的关系,不过他遇害的事情确实是沈英东救他出来的,沈英东并未因此而摆出一幅大恩人的架势,反倒如一件小事,只字不提。他住在沈家的几日也未曾见到过来往的亲戚和朋友,除了一个金小姐上门找他过。 白苏起想到此,便回道:“哟,你不是还有个金小姐么?” 白苏起只是随口一说,在沈英东听来,却有点小吃醋的味道,“金小姐是我的朋友,我们正常交际罢了。” 白苏起一听完这句话,倒听出他和金小姐的关系还比不上他同自己的关系。但是一琢磨,他与沈英东的关系也未亲近到这样的地步。沈英东给他提出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他平常都是一个孤家寡人,到了过年,仆人下乡过年了,留他一个在家也挺冷清,其实他一开始并未打算拒绝这个请求,沈英东同他过年,新年期间多了一层人身安全保护膜,没什么好推辞的。 “那随便你,我住在小公寓,你想来就来吧!” 金小姐是交际花,沈英东只是抱着把玩的心思,玩到手了就丢了,他并未抱什么长远的打算。白苏起是个爷们儿,还是前朝遗少,身上没半点地痞流氓气息,隐隐中带点高贵的气质,并且是留洋归来的生意人,当然不适合把追女人的那些手段用在他身上。沈英东自打和白苏起产生了一点小交集,便尝出了生活中还有点味道的事情。而这种味道越尝越上瘾,不然他今天不会主动向白苏起提要求了。 饭毕之后,沈英东从裤袋里掏出了一把精致小抢摆在白苏起的面前,“给你的,防身用。” 白苏起拿起放在桌面上的小抢,重量比平常的手枪轻一倍,手感棒,他就势拿起了抢,对着沈英东,闭着一只眼,另外一只眼做出瞄准目标的动作,“这抢射程多远?” 沈英东看着他把抢对着自己,削肩挺拔地站在对面,“二百米以内,中枪必伤。” 白苏起试探性地上了簧,准备扣动扳机,“你说我这一抢能打准吗?” 沈英东依旧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当然。” 白苏起一眨眼的功夫收了抢,丢在桌上,“子弹都没有,怎么防身?” 沈英东在他面前打开了手枪后盖,“全满的,谁说没有子弹?” 白苏起看了一眼,内心惊诧,面上平平静静。 他拿起手枪只是起了好玩的心思,不过只是想学着最近的好莱坞电影里明星们的开抢姿势,他碰过枪,但是从来没开过枪,刚才的举动不过是试探而已,沈英东潇洒自在的态度,让他误以为手枪里没子弹,没想到竟是装满的。果然是动武之人,抢对着自己都是面不改色的。 沈英东从白苏起开抢的架势就看出了他大概是为了图新鲜,开抢的姿势像是在作秀,故而无动于衷。 沈英东笑道:“想打抢么?跟我来。”说完引着白苏起进入了一间地下室,很宽敞,长度约一百来米,东面墙上立着几个稻草人,西面设置了栏杆,专为练枪而用。白苏起走进来先是一惊,他住在沈家也有十来天,却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沈英东道:“你可以在这里开枪,外面是听不见的。” 白苏起掏出裤带里的手枪,瞄准稻草人头的一顶苹果,扣动了扳机。手枪的后劲十足,他第一次开抢有点抵挡不住,向后退了两步,而子弹歪斜打到墙角落里。 沈英东见识了白苏起的枪法,内心里惹不住笑了,“手枪给我,我打给你看。” 白苏起第一次开抢,子弹歪得看不见地方,脸色不似先前那股轻松的神气了。 沈英东一打一个准,直接打爆了稻草人头顶的苹果。 白苏起看得入神,情不自禁地拍手:“好枪法!” 沈英东向他一挥手,“你过来,我教你。” 沈英东站在白苏起的身后,伸长胳膊,握住白苏起的两只手,两人前胸贴后背的紧挨着,沈英东的食指覆在白苏起上面,轻轻一按,在白苏起的耳后根道:“开枪。” 一枪打爆了另外一个稻草人头顶的苹果。 白苏起兴奋地回首一笑:“打中了!” 沈英东被刚才白苏起的一笑有点动情了,他突然很想上前亲一口,但是想着他的举动估计可能会惹怒白苏起,抑制心底波涛汹涌的冲动,放了手,抽出一根烟点上。 白苏起打了几把,虽然打不中苹果,但究竟比第一次好多了,至少可以打中稻草人了。 白苏起收了枪,看沈英东坐在门口处的小沙发上抽烟,走了过去,兴致勃勃道:“你的枪法练了多久?” 沈英东随便说了一个数:“两三年吧!” 白苏起像被人放了气,鼓胀的热情一下子萎缩了,把手枪扔给他:“没子弹了,不打了。” 沈英东接过手枪,“你再多练习几次,手熟了,打伤人总是没问题的。” 白苏起又练了几轮的枪,虽说枪上安了消音器,可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震得他脑壳疼,索性收枪准备回家躺一觉。沈英东说送他一程,白苏起揶揄道:“我又不是大姑娘,还让个男人送!”沈英东又补充道他不过是顺路,另外也想去白苏起住的地方看看。沈英东心下想说你要是个大姑娘,也不必送你回家,直接留在家里过夜了。 白苏起今天来还款,摆出一副两不相干的态度,心下想到确实是不够厚道,没有过河拆桥的道理。他对于沈英东这人并不讨厌,也谈不上喜欢。沈英东对他一直是不咸不淡的态度,今日却出奇地友好,还送了一把枪,并想和他一起过年,像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日千里。过年都与亲人一起,白苏起从回国以来,过年时与二姐一家人过,另外小南也算得上半个家人,同样在一起过。只是一年不到的时间,二姐离世,小南背弃了他,儿子也不见了,如今只剩下他一个,想想新年,今年怕是冷冷清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取悦 沈英东把手搭在白苏起的肩膀上,轻轻捏了捏。动作柔软,一阵酥麻的感觉传入头顶,白苏起从沉思中别过头道:“什么?”刚才的一按,他的一侧肩膀像是卸下石担子,异常舒适。 “没什么,看你累了,帮你按按。”沈英东实是看他一路无话,想着什么事情,面色沉郁,而作出安慰的表示。 白苏起觉得他今日一如反常,开起了玩笑:“你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贴心了?” 白苏起高烧的那几日,都是沈英东在床前伺候着他,可是那时他昏迷不醒,未曾亲眼见识沈英东的贴心。 沈英东未接话茬,“你要是胳膊酸,回去以后我帮你按按。” 白苏起心道夸你一句你还实干起来了。沈英东这明显的示好,白苏起不得不往歪里想:“怎么着?你难不成看上我了?”白苏起摸不清沈英东的意思,两人相互往来,并未感觉他怀有什么不轨的念头。若是仔细想想,他当初囚禁之时,阿李把信报错了人,凭着与沈英东的几面之缘,还到不了他舍身相救的程度。白苏起不过随意性地一提,若是如此,即是存了不相往来的打算。知道他的用意,难不成就同他相处然后一来二去遂了他的心愿?他从没想过作贱自己。 沈英东只是换了怀柔政策,白苏起就把话直接摊开说,一下被人说中了心思,倒是心虚了。直接否认,怕以后把他弄到手也不光彩;若是承认了,依照他的性子估计连朋友都做不成。强干他,自己的心底都不太乐意,沈英东还想同这人好好往来,不想撕破脸。正琢磨着怎么回复,汽车一个紧急刹车,两人突地前额撞到车座上。 白苏起本就头昏昏地,这一撞,胃里像打滚儿似的,呕心想吐,“你怎么开车的!” 刚才一个人冒失地冲出来,汽车夫吓得刹了车,这会子再看,冲出来的人早已没见了影。 白苏起身体的不适感掩盖了刚才聊天的心情,两人相默无言地坐在后车座上,没过多久便到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白苏起租的公寓是两层小楼房,楼下是客厅c厨房和餐厅,楼上是三间卧室。家里没仆人,就阿李帮他打理家务。白苏起如今是坐吃山空,不能按照以前的生活标准来过日子了。沈英东进门后看到家里简单的家具布置,公寓略旧,不过很干净,家里没人,幽静空荡,白苏起是真的落魄了。阿李出了门,白苏起有了现钱后,就给了阿李丰厚的一笔款,年轻的小伙子得了大款以后,贪玩的性子就显现出来了。 白苏起给沈英东倒了一杯茶,“没什么好茶叶,将就着喝吧!” 沈英东没头没尾地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白苏起躺在长沙发上半闭着眼睛,沈英东看到他现在的境况,难免会生出点怜悯之心。白苏起心里早打好了算盘,不过并不想跟他推心置腹地说一场,闭着眼睛轻声道:“走一步,算一步。” 沈英东看他闭眼躺着的模样,并不想与自己继续聊下去,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置在茶几上,白苏起慵懒的睡姿,倒是看得他别有风情,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轻轻揉了揉他的太阳穴。白苏起的眼睫毛一颤动,知道是沈英东,依旧闭着眼,什么话也没说,任由他按揉。白苏起心道这人的按摩功夫的确好,他还没这么舒爽过。 室内烧着暖水汀,白苏起已经是半昏半睡状态,意识逐渐模糊,沈英东抱着他上了二楼,褪去了白苏起的衣裤,上下游离的手,划过白苏起的每一寸肌肤。在梦中,他同一位美人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 疲倦地睁开眼,看到沈英东,一愣,他半撑起身子,没想到这人低姿态地对他作出如此下作的事情。他觉得这是侮辱人格的事,自己可做不出来。 白苏起一阵大爽过后,脑子逐渐清醒,反而问道:“你不累么?” 沈英东站起身,去卧室边的洗手间洗漱了一番,整理好衣物,然后又拿了一条毛巾替白苏起擦拭,丢下句:“我先走了。”其实这是沈英东第一次取悦男人,他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按摩着就鬼使神差地动了这个念头,还是在潜意识里他已经等这一刻等了很久,而自己依然不承认这是他发乎情而为,他安慰自己这是他算计的第一步,而且白苏起并未拒绝,倒是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白苏起缘于相貌好,既不肯拉下脸面去嫖娼,也不愿和交际花拉扯,至于玩相公戏子就不用说了,他的模样似乎外人看起来他才是被玩的对象,怎么看感觉自己都是吃亏的那方。于是在情欲方面可是清心寡欲很多年了。如今被沈英东的一顿伺候,他体验到其中无穷的滋味,不觉心驰神往。这种事情,他暗自盘算了一番,自己不算吃亏。 白苏起住进小公寓后,就过上了深居简出的生活。事业没了,如今只好待在家里看看报刊,读读小说了。近来无事,想找顾廷风问问找人的情况,但是又觉得有催促他的意思,于是迟迟未上门。而阿李几天都是早出晚归,午饭都是他打电话去餐厅送过来吃的,家里是没人打扫乱糟糟的状态,白苏起索性请了两个仆人。 阿李每晚回家后直接回房睡了,与白苏起没怎么交流。等早上起床时,白苏起特地起早拦住了他,“你最近搞什么鬼,一天到晚人影儿都看不到。”白苏起一连好多天对阿李不闻不问,前几天还以为他是出去玩儿,但是持续了好几天的时间每天如此,一个半大小子能忙些什么事儿。 阿李低下头,支支吾吾道:“我最近碰上了以前的老乡,都跟他在一块儿。” 阿李算不得自己的仆人,而且与他非亲非故,论理来说,他并没有资格管教他,但是毕竟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若是他惹了什么事情找到自己头上来,不划算。而且曾经答应给他的一笔款也兑现了,没有再留下他的道理,“你回乡找个媳妇结婚去吧,津城很乱,待在这里不妥当。” 阿李拉起白苏起的手,可怜惜惜:“你要赶我走吗?” 白苏起是这个意思,但是换了柔和的语气:“你年纪轻轻,跟着我能有什么前途!我现在一穷二白,什么都给不了你,拿着我给你的那笔钱,你回老家做个小生意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才是正经事。” 阿李年纪不大,但是醒事早,白苏起的一番话未尝没有道理,但是他已经拿出一半的钱投到烟土上了,他每天早出晚归就是为这件事而忙碌。他不了解白苏起以前的情况,但是根据其相交的朋友顾大少来看,以前想必他也是风风光光的。在顾廷风面前,他顿时感觉到了他们的世界无他的立足之地,他只能做个小随从。他到津城就是为了闯荡而来,而闯出个什么来他在过去还是迷迷糊糊的,现在却有了个清晰的目标。他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他要白苏起对他刮目相看,他要同白苏起平起平坐谈笑风生,他要做开支票给白苏起的人,而不是拿着他给的钱。 阿李未向白苏起透露心意,乖乖地听了白苏起的话,心里想着等将来的某一天,我养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调情 隔了几日,顾廷风不请自来。 “怎么,人找到了吗?”白苏起开门见山的问。 顾廷风摇摇头。 白苏起想到津城这么大,找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把这件事交给他,真是难为他了。平常公务那么多,还要为自己的事情而操心,有点过意不去。而劈头盖脸地直问寻人,倒不知顾廷风找他的目的,转而笑道:“你今天有空上我这里来了?” 顾廷风瞧他眉宇的忧郁之色,还觉得未办成白苏起交代的事情,心里带着愧疚之意。这也是他几日未登门看望白苏起的原因。但是再不登门,就怕错过了一件事,他从身上掏出请柬,递给白苏起,“两天后是家父的六十大寿,请你过来捧捧场。” 白苏起接过请柬,“好啊,没问题。” 顾廷风扳住白苏起的肩膀,白苏起睁大眼睛:“怎么了?” 顾廷风神秘兮兮道:“别动。” 白苏起以为他脸上沾上什么东西,而顾廷风毫无预兆地解开他的领扣,他一把握住顾廷风的胳膊,“你干甚么?” 顾廷风丝毫不为所动,解开了最里层的衬衫扣子,掏出白苏起脖子上戴着的玉佩,“检查你有没有戴我的玉佩。” 白苏起推开他,一层一层地扣上,有点怒气:“你真无聊!” 上一回被他解扣子时还是夏天,转眼间就到了冬天,他们之间认识也快半年多了。顾廷风送给他的东西只有玉佩还在,这还是他从当铺里赎回来的。顾廷风这么宝贝这个玉佩,想来应该有特殊的意义,并且还把这枚贵重的物品送给自己。以前丢了的找不回来,找回来的定要好好珍惜。白苏起自从那次戴上身时就没再取下来过。 顾廷风没理会白苏起的话,又观望了一遍客厅,叹了口气:“你还是搬我的小公馆里去住吧!”顾廷风看着白苏起的住处有点心疼。 顾廷风压根儿没懂一个男人住在另外一个男人外置的小公馆里是什么意思,白苏起忽而想到上回去小公馆时意识到楼上有人,“你那公馆里没藏着什么人?”其实白苏起想说藏着什么相好,但是到口头上就换了个词,他自己感觉出那词有醋味儿。 顾廷风道:“我能藏什么人!等你搬进去了,是不是就算是藏着你了?” 白苏起笑道:“我随便说说,用得着反应这么大嘛!” 顾廷风觑了一眼沙发上乱放的几本报刊,把白苏起拉到身旁坐下:“我晚上有个应酬,有几个商界的人士,你要不要去认识认识?”顾廷风考虑到白苏起整日待在家里,无事可做,拿着书打发时间,肯定无聊,想着他在商场上曾威风过,东山再起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白苏起一口回绝了他:“不去。”顾廷风的意思他懂得,不过正因为曾经风光过,不想再把过去的路走上一遍,现在安静无扰的生活他过得很惬意,没有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他再也不用同人虚与委蛇地往来了,来来去去都是那些假话,他听都听腻了。 顾廷风皱着眉头:“为什么不去?” 白苏起道:“我不想做生意了,也不想赚钱了,只想待在家里养老。” 顾廷风用手指弹了一下白苏起的前额,笑道:“养老?你还没七老八十呢!”顾廷风的力道比平常人大出一倍,这一弹指,白苏起痛叫一声,抄起手就是一巴掌。顾廷风没打算躲,一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的脸上。这一巴掌倒是把白苏起给打愣了,“傻子,你怎么不躲?” 顾廷风扣住白苏起的两手,“你下手又不重。” 白苏起本着玩闹的心思,虽说出手的力道不到十分足,但是也有六七分了,这一巴掌拍得可是很响。顾廷风的一句话误以为他是舍不得对自己下手,他是不太舍得。他被顾廷风猜中了心思,瞬间不好意思起来,面上有点发热,于是想挽回颜面,动点真格,把一双手奋力地从顾廷风手中抽出来,“那是因为我没打到关键位置。”挣脱了半天以失败告终,干脆放弃了挣开顾廷风的手,抬起腿准备向其关键部位进攻。 顾廷风立刻警惕,开启了防御模式。两人在沙发上混成一团,一个进攻,一个防守,两者不相上下,持续了几分钟,见白苏起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顾廷风翻身把白苏起压在身下,扣牢他的双手,“好啦,我认输还不行?” 白苏起横了他一眼,“你这是认输的样吗?” 说此话时,两人几乎是面贴面,不到一尺的距离,顾廷风盯着白苏起眼睛不眨地看,白苏起也安静下来,双眼对视他。 白苏起刚刚一阵疯闹,白皙的脸颊泛带红色,睫毛随着眨眼而颤动,眼珠子晶亮,古人云“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顾廷风想用来它来形容身下之人是再好不过了。 顾廷风再凑近了一点,两人几乎可以唇贴唇了。白苏起看他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而且凑近了距离,有一种暧昧地感觉萦绕周身,反而一点不反感,倒是有点期待。 而顾廷风却含情一笑,说了句毫不应景的话:“你说红楼梦里的贾宝玉长什么样?”其时顾廷风的心里想说,贾宝玉长得怕是没你美貌。 这句话彻底破坏了暧昧的气氛。白苏起的期待成了泡沫,他还等着他主动吻自己,没想到等来了这么一句话!没好气道:“我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你压够了没,我都喘不过气了!” 顾廷风刚才只顾着欣赏他的容颜,一时忘记他是压在他身上的,立刻起身下地,摩挲白苏起的胸口,“好点没?” 白苏起佯装咳了两声,“给我倒杯水。”顾廷风转身就倒了杯水递到白苏起的手上。 白苏起对于刚才顾廷风的举动失望中带着欣喜,失望是顾廷风没有做他期待的事,欣喜却是顾廷风做了让他失望的事,这听起来有点矛盾。他觉得顾廷风于自己是与众不同的,而这个“不同”跟想象中的“不同”却不大一样。这一刻,他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爱自己的,毫无保留地单纯的喜欢着自己,与身份无关,与地位无关,与财富无关。 而从自己的小期待中,他知道自己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人。喜欢到想要主动吻他了。想不到二十六七岁时,还能重新喜欢上一个人。不为什么,只因为这个人是“顾廷风”。 顾廷风蹲在他的脚下,摇晃着他的腿:“想什么呢?” 白苏起把茶杯放下,“想后天送什么礼给顾老爷子。” 顾廷风道:“这还值得去想,又不是去见岳父大人!”心里嘀咕道:“我生日时你可是随便在路上挑了副眼镜送给我了。” 白苏起玩笑道:“你若是个女人,我就上门提亲去了。” 顾廷风心里乐开了花,他觉得白苏起的话是喜欢自己的意思,顿时抱住他的大腿,笑嘻嘻道:“你可以把我当作女人看。” 白苏起一脚轻轻踢开了他,“胡扯!”顾廷风就势歪在地上,赖着不起来了。 白苏起用脚推了推他,“地上凉,赶快起来!”顾廷风依旧不为所动。 白苏起想这位大少爷是耍起赖皮了,索性不理,淡淡道:“你爱躺就躺吧,我可不管了。”于是转身就走。顾廷风果然倏地站起来,闪到白苏起面前:“我为你订做了套衣服,明天送过来,参加宴会时用得着。”顾廷风想得周到,白苏起以前是注重穿戴之人,如今没了应酬,也不必做许多场面上用的衣服穿了,现在突然告知他参加寿宴,一时半会儿裁缝店也赶不不出衣裳来,于是他早已提前备至好了衣物。 白苏起倒没想到顾廷风这样细心,“嗯,话说完了?” 顾廷风的沉吟片刻,“还有话,等宴会完了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赴宴 顾老爷子并不老,今年过五十岁的生辰,顾家只生了顾廷风一个儿子,顾老爷子一辈子就娶了一个妻,连姨太太都没有,在感情这一点上,顾廷风颇得其父的遗传,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一心一意的,万万不了解还可以喜欢几个人。其母亲在清朝时也是名门的大家闺秀,前几年害病去世了,老爷子一直也未续弦。 大寿当天,顾公馆门前的一条街上停满了汽车。白苏起甫一进门就撞见了顾廷风,把寿礼交给其家仆后,便拱手微躬道:“恭贺恭贺!”顾廷风交待了身后的男仆几句,就引白苏起走到会客厅处。 “你今天来得真早!” 白苏起知道他在调侃自己,便笑道:“是啊,谁知道顾公馆名气如此大,整条街都让汽车给承包了,还是走过来的!” 晒着冬日的太阳,两人并排走在石头小径上,顾廷风的眼角带着一点对方的衣服与移动着的脚,身旁的人从头到脚都是穿着戴着自个儿的东西,恍惚感觉这个人也像是他的私有物品。竹林深僻处还散布着几处未化完的雪,单纯而洁白,似他对他的心意。许多人跑着、笑着、谈着,而这林立于道旁的竹木把他们与众人隔开了,他们走的是曲折绮丽的石径——两人的,前面是连绵不断的曲折绮丽。 顾廷风把白苏起带到会客厅处,嘱咐道:“一楼和二楼都是官界和商界的人士,你去交谈几句,认识几个人也是好的。若是不喜欢应酬,你可以去三楼,那里有几间茶室,喝喝茶也可以。今天我大概会很忙,抽不出空闲的时间来陪你,不过你可不能提前走掉,宴会完了我有重要的话对你说。” 白苏起摘下头顶的黑尼帽,疏懒地笑道:“知道啦,啰啰嗦嗦,有什么话就趁早说,还非得等到晚上,你不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吗?” 顾廷风笑道:“娶媳妇还得正式三天后才过门呢!你就这么等不及啦?” 白苏起一听,微腮带怒,薄面含嗔,“这是哪门子的瞎比较!你爱说不说!” 顾廷风的一席话让白苏起明白了七八分,心底暗暗地欢喜,他实在想不出顾廷风那个傻大个对他说那句话时是什么样的表情和语气,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白少爷可有什么高兴的事?” 白苏起旋回身,沈英东轻捏着高脚杯,侧倚门框,偏斜着头,提脚缓步走过来。 “没什么,刚刚正看见楼下两只小猫儿打架。”白苏起走到沙发旁坐下,拿起茶砂壶倒了一杯茶,“沈先生没在楼下好好地玩,反倒有兴致跑到这僻静的地方来了?” “顾大爷怕怠慢了你,特地交代我好好照顾你,楼下打梭哈三缺一,你来不来?——输了就记在顾家的帐上,赢了便是你的,白少爷可赏赏光?”沈英东估摸白苏起以未带现金为由而拒绝,于是特意添了一句。 白苏起已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讪讪笑道:“我不爱赌博,怕是要辜负你的美意了。” 顾廷风并未交予沈英东什么话,这些都是他胡诌出来的。沈英东在一楼会客厅看见白苏起时,其心神像粘附在他的身上,整个人就余下一副空壳子——空空洞洞。白苏起消失于他的视线后,他的世界像换了一种颜色,灰黑的,是照片染上水渍干掉后的颜色,脏乱的,连人像都变得模糊不清,但是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却清清晰晰地烙印在脑海里,幽深的眼睛,荒漠的神气。 他恍恍然停在了茶室门口,眼光停留在白苏起的身后,太阳光射进来,其影子颀长地泻下,覆盖住他的黑亮皮靴,影子与他融为一体,仅仅是影子而已。阳光里飞着淡黄的灰尘,浮动的茶香气,站在窗前的人如花瓶里的一朵茉莉花。 一句低笑声把他从尘梦中拉出来,他才意识到他走神的多么荒唐,特意找了个理由掩饰他的突然现身。 白苏起坦然的拒绝在情面上有点过不去,沈英东的主动邀请毕竟出于好意,如此不留余地地驳回不太近情理。为缓和僵化的气氛,接着道:“我有个姐夫,却很爱打梭哈。不过自从我被绑架回来以后就再没看见他了,也不知他是死是活。如果他还在我身边的话,应该早已上牌场了。” 沈英东道:“便是我第一次去白公馆在客厅里见到的那位先生么?” 白苏起道:“哦,我倒忘记了你们还有一面之缘,那位正是令兄。” 沈英东道:“那你可有他的线索么?” 白苏起摇摇头,“他不见了我倒并不太担心,关键是我的儿子还在他手上,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 沈英东安慰道:“既然没消息,便是好消息。你不用太过忧虑。” 白苏起道:“承你吉言,希望能早日团圆。” 不多时便有家仆上来催促道:“饭席马上要开始了,请先生们赶紧入席吧!” 于是两人一起下楼用餐。席间,只见顾廷风如蜜蜂般地穿梭在花丛中,一圈一圈桌地酌酒。来到身边时,便也给白苏起酌了一杯酒,不过是葡萄酒,他知道白苏起不胜酒力。坐在对面的客人看不惯,打抱不平道:“怎么我们喝的是白兰地,而白公子喝的是葡萄酒,这个还分人么?!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的!既然是庆贺老爷子的大寿,顾大少爷还是为白公子斟一杯白兰地吧!” 顾廷风本想反驳几句,白苏起提前插口道:“既然是同桌的人都喝的白兰地,还是劳烦顾少爷屈尊再为我斟一杯吧!”不等顾廷风重新换杯子,对面的客人早已就近拿了杯子为白苏起斟上了满满的一大杯酒。白苏起双手接过对方递过的酒,安然放在自己面前。 果然,饭席将毕后,白苏起的眼睛里已经天翻地覆,摇摇晃晃,他强撑着下了席。沈英东见白苏起不对劲,于是上前扶住了他,白苏起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直接倒在他的怀里。沈英东扶着大醉的白苏起,心里暗想没想到他酒量这么小,吩咐家仆找了一间休息室,把白苏起送到床塌上后,他准备离开,没想到白苏起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放手,嘴里还叽里咕噜不知说些什么,两腿圈住沈英东的下半身,另外一只手试图解开沈英东的上衣。 沈英东瞧着醉后的他,甚为诱惑,便不再反抗了,任由白苏起的胡作非为。 白苏起被楼下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吵醒了,睁开眼时窗外已是一片漆黑,他一只手按着前额,艰难地爬起来,走到床头柜前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完。他抬手看看手表,已是下午六点。 顾廷风恰巧开门走进来,“你可真能睡,来看你好几次,这次终于醒了。”说罢,走上前又道:“身体还好么?知道你不能喝,便特意准备了葡萄酒,竟是我错了,反而害你喝得更多了。” 白苏起心里头只关心一件事来,“我喝醉后没发什么酒疯吧?!” 顾廷风笑道:“都醉得不省人事了,还能发什么疯!” 白苏起下意识地审视自己的衣装,整整齐齐的,不像是做了什么不堪的事。 顾廷风见他痴痴地不言语,便一个巴掌按向他的脸:“你这酒后劲还没散呢!” 白苏起摸着小肚子,“中午只顾着喝酒去了,没吃什么饭,这个点肚子有点饿了。” 顾廷风道:“我早料到了,已安排厨房为你准备了饭菜,现在就让家仆为你送上来。” 白苏起忙道:“不用了,我下楼去厨房吃点就好,而且距离这么远,端过来饭菜都凉了,我不过多走几步路罢了。” 顾廷风不再坚持,便送白苏起下楼。厨房在这座楼的后面,约莫走个几分钟。两人正一起下楼梯,忽然一个家仆跑过来凑在顾廷风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顾廷风便道:“我暂时不能陪你去了,就让仆人带你过去吧!吃好了就到二楼的阳台上,待会儿要放烟花,我在那里等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重逢 白苏起含糊地点点头,便随着仆人一起去了厨房。顾公馆的厨房很特别,按照西洋化的模样装修的,而且请了几个外国的厨师,特有西式的味道。白苏起坐在厨房的外间,桌上摆满了西式的美食,心满意足地大吃起来。 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只哈巴狗,在白苏起的脚下绕来绕去。白苏起低头弯腰往桌下一瞧,是个白茸茸的哈巴狗,估计是哪位客人的宠物狗,乱跑到厨房里来了。白苏起从盘里拣了一块肉丢在桌下,哈巴狗用鼻子嗅了一嗅,便伸出舌头一口含进了嘴里。吃完以后,哈巴狗摇着尾巴,抬头定定地望着他,白苏起便有多丢了几块给它。 饭毕后,哈巴狗依然是定定地望着白苏起,后面的尾巴摇地更欢了。白苏起看着那狗呆萌的样,便笑道:“肉都给你吃了,我这里已经没有了。你若还要吃,自个儿找去吧!”立起身向外走去。没想到哈巴狗依然尾随在他的后面。 白苏起停步蹲下身,抚摸哈巴狗的头:“你的主人呢?快去找他吧!别再跟着我了哈!”那狗趁势在白苏起的手心磨蹭了几下,白苏起笑道:“哎哟,你还打算跟着我不走了不成?既然如此,那也得去告知你的主人,你不见了,说不定人家正在火急火燎地找你呢。”他顺手抱起哈巴狗,抚摸着狗儿白花花的体毛,笑道:“有你这样的狗,你主人真是白养你了。”狗儿低低发出几声哼吟的声,似乎很不满。 走在路上,迎面来了一位客人,笑呵呵道:“白少,你什么时候养了一只这样的狗?” 白苏起笑道:“我哪里会养什么狗,这是捡来的,想必是哪位客人的,正打算去找主人呢。” 客人笑道:“找什么主人,我看你才像他的主人。” 白苏起愣怔道:“我?”转而一笑,“我又不是大姑娘,喜欢这猫儿狗儿的小动物。” 哈巴狗在白苏起的怀里哼唧了几声,似乎它很不高兴。 客人笑着解释道:“你看你一身的白装,这哈巴狗也是一身的白毛,说不是你的狗儿反而让人不相信了!” 白苏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服色与这狗儿的体色是一样的。 白苏起笑道:“这可了不得了!我得尽快把这狗儿还回去,不然人家还以为我存心霸占他的狗儿呢!” 说罢,便询问过路的家仆是否听见有人在寻狗,家仆都一个个地摇摇头。 突然一身巨响,天空中散开了一朵大红色的牡丹花,黑夜骤然光明,人群中有几声欢呼惊叫的声音。怀中的狗儿吓得直往他的怀里窜。放烟花开始了,拜寿也该开始了,白苏起全然忘了去看烟花的事,只是不断地询问过往的家仆是否有人寻狗,终于得了一点眉目,便向顾公馆的后门走去。 在后门的一间院子里,正听到有人叫唤狗的名字,料定应该是寻狗的人。于是便走近前来,拍拍那人的肩膀:“你好,请问是你在找狗儿吗?” 那人弯腰曲背地轻轻叫唤着,忽然有人从后一拍,便立起身转过头来道:“对啊。”没想到看到询问的人后,更是惊讶地叫出声来:“三弟!” 白苏起也由此一愣,虽然黑夜里看不太清人的脸,但是听着声音是确定无疑了:“老二!” 白苏起意外地找到马大霖又惊又喜,便是一番问长问短。原来这马大霖在白公馆被告知白苏起去了国外,便觉得事情不对劲。他虽与白苏起不大亲近,但是白苏起的性情他有五六分的了解,白苏起在国内做生意五六年也没有过亲自出国谈商的例外,至多不过是书信电报来往,更何况去国外如此重大的事情只是通过小南之口转述,实在信不过,必定有所蹊跷。小南当时虽则担任的二当家的身份,到底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白苏起的出国之事,盘算来去,大概对小南最为有利,于是便存了一份心。 果然不出他的预料,先是工厂变卖,而后是白公馆转卖。他没办法拿了几样珠宝和孩子在半夜里潜逃了。虽然他对他自个儿的儿子并没什么感觉,但是他三弟可是当心肝宝贝似的,为了后半生的衣食无忧,他决定把心思投在儿子身上,以后再与白苏起相见了,也有赖着他白吃白喝的理由,不用担心白苏起把他扫地出门了。后来钱花完后,他找到了一份工作,他是个自小娇生惯养的人,体力活肯定是做不来的,而活了三十来年,除了吃喝玩乐他一样都不会,更没什么公司要他了。在别人的介绍下,他找到了一份帮人看狗的事,是一位军官的姨太太养的狗,待遇还不错,于是就此做了下来。 白苏起问道:“那嘉淳呢?他怎么样了?” 马大霖道:“我请了个奶妈,嘉淳一直是奶妈在家带着。” 白苏起道:“你现在住在哪里?我要去看看嘉淳。” 马大霖道:“在一条小巷子里,我带你去。” 两人于是打算一起从后门离开。突然爆起了尖叫声,人群的涌动呼喊声,白苏起停下脚步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马大霖道:“别管那么多了,赶紧走吧!” 白苏起略为迟疑,马大霖硬是把白苏起拽了出来,找到了汽车夫,两人一起奔向小巷子里去了。 白苏起到达马大霖的处所已经很晚了,白嘉淳和奶妈入睡了,听到敲门声,奶妈起床开了门。马大霖吩咐奶妈把儿子抱出来看看,奶妈转身走进房里叽咕了一声这么晚了看儿子干什么,明天又不是不能看。 马大霖接过白嘉淳便向外室走出来,白苏起上前接住了儿子,抱在怀里。 白苏起看着孩子轻声道:“这孩子长大了点。” 马大霖居功自傲道:“那当然了,我请的奶妈可是百里挑一的!” 白苏起知道是在向他邀功,便道:“你这功劳我就先记着,以后少不了你的。” 闲聊几句后,白苏起起身准备离去,马大霖阻拦道:“这么晚了还回去做什么?!直接在我这里过一夜,明天刚好可以看看嘉淳,你晚上与我一起睡就得了。” 白苏起抬头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马大霖见他犹豫之色,便道:“我去告诉汽车夫,让他一个人先回家,你就在我这里过一晚上。”说罢,便跑了出去。 白苏起刚见了儿子,心有不舍,马大霖提出留宿一晚上,便觉得行得过,反正明天早起还是要来看儿子的,虽然这房子不大,是一个四合院的形式。马大霖租下了南边一排三间的房屋,空间不够宽敞,但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看着挺整洁舒适的。 马大霖以前住在白公馆时,很难近白苏起的身,这下有了机会,他可不想再放过。当下两人躺下之后,马大霖便胳膊腿儿全都缠绕在白苏起的身上,白苏起转过头来道:“老二,你这样缠着我,我怎么能睡着?” 马大霖不情愿的端正睡姿,把头歪在白苏起的肩膀上,娇滴滴道:“这不是因为见到你我高兴嘛。” 白苏起道:“这一段时间不见,嘴抹了蜜似的,越发放肆了。”便拆开缠绕在他身上的大腿胳膊。 马大霖扭不过他,讪讪地放了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逝世 一夜醒后,白苏起吃完饭,逗嘉淳玩笑一会儿就出门奔向顾公馆。走到街上,只听卖报小儿吆喝道:“号外!号外!天津海关副署长昨晚遇刺,身受重伤,性命垂危!” 白苏起转回头拉住卖报郎问道:“是哪位副署长?” “还有哪位?昨晚过五十大寿的顾老爷!” 白苏起听完一惊,掏出钱包买了一份新报。看完新闻,叫了辆黄包车奔赴顾公馆。 顾公馆门前已被封锁,门口站着一排警卫队。白苏起准备提脚进去,却被守卫人员拦住:“闲杂人等皆不得入内。” 他只好退下,心下想着不知道顾廷风怎么样了,来回在门口踱来踱去。灵机一动,可以去找沈英东,他毕竟为顾廷风当差,多少能获得些消息。 在沈公馆等了一天,终于盼到沈英东回来了。他看见白苏起很意外,“白少找我可有事?” 白苏起道:“昨晚顾公馆发生了遇刺事件,请问人怎么样了?” 沈英东道:“你问的是顾老爷还是顾大少呢?” 白苏起听他的口气很不善,便柔和道:“两者都问。” 沈英东解开呢大衣,交与仆人,把内衬的领带松了松:“听管家说两人都受了伤,枪击事件发生后就立刻封锁了顾公馆,未找到真凶,听说是日本人干的,两人现都躺在医院里,护卫队里里外外围了几层,外人根本无法进入。我连续吃了几趟闭门羹才回来的。” 白苏起想着政府要职人员在家中遇刺不是小事,为了安稳人心,必定加强防范,不然人人自危,局势更加动荡。可是顾廷风也受伤了,不知是否严重。吊着白苏起的心惶惶不安。哪里会想到遇刺呢,昨晚就不该提早离开,不然倒能知道些事件的始末。若是日本人下得手,肯定不会手下留情,只怕性命不保。可是,为什么日本人要刺杀顾老爷呢!完全犯不上啊,一个有名有权的老爷是日本人巴结的对象,岂会下毒手? 一团团地疑问萦绕在白苏起的心头上,坐立不安。如今之计只能坐等消息,别无他法。 白苏起作势离开,沈英东道:“这么晚了,留下来吃饭吧!不过多添一双筷子。” 白苏起无心应酬,一颗心全在顾廷风身上,魂不守舍地留下。 仆人照沈英东的眼色备好客房,几杯酒下肚,白苏起不知身归何处。 第二日,晨起,下楼寻水喝,见仆妇悄声耳语,面色沉重。一仆妇扫见他下楼,忙问候:“大爷醒了,我们爷吩咐备好早点,请大爷享用。” 白苏起在沈家已熟门熟路,走近案桌,倒杯水咕噜噜一口气喝完,不经意斜眼掠过案桌旁的新报,醒目的几个大字映入眼帘,玻璃杯刮喇一声碎成残渣。 “天津海关总署副署长之少爷顾廷风者,遇难已逝。” 手中紧紧攥着报纸,两腿似承不住身体重量,訇然瘫坐于地。仆妇闻声快步上前,两人扶起他,安坐在沙发,低声道:“冬季天冷,地板凉,大爷莫冻坏身子,我们爷可得责罚俺们照顾不周。” 白苏起恢复正经神色,悬想片刻,问道:“沈少去了哪里?” 仆妇立在侧旁,躬身道:“爷天未亮便已出门,具体未曾交待。” 门口有汽笛声响,白苏起疾步奔前,车内下来两位熟悉的面孔,马大霖和阿李。二话不说,白苏起直拉车门,命令道:“去顾公馆,立刻。” 马大霖从身后抱住他,安慰道:“三弟,稍安勿躁,当下不是该去顾公馆,而是去中心医院。嘉淳自你走后拿那日便发烧,如今高烧不退,怕有性命之危,已经移送紧急病房,我来便是通知你此事,接你去看看他,好歹能见最后一面。” 白苏起趴在病房窗外,呆呆望向手和鼻孔插满塑料小细管子的婴儿,前两天还是活生生的,现在像条脱水的小鱼,软绵绵摆在白色床单上,不会动不会哭不会笑。若四十八小时后高烧还未退,家属要做好心里准备。医生的话反复萦绕耳边,像噬人的魔怪,一口一口吸干人血。他能看到嘉淳呼吸的模样只剩四十八小时。 马大霖做哭泣状:“都是我的错,未曾照料好嘉淳。” 白苏起轻拍他几下肩膀:“不关你的事。小孩子生生病很正常,就看他自个儿能不能抵过来。”也算是安慰自己之语,心下默念道,二姐,求你多多保佑嘉淳,不若然,我们白家恐怕从此就断了。 顾家由顾廷礼主持,顾廷风的丧事已办完,顾老爷子难以承受失子之痛,呈半疯半傻状,送往日本颐养晚年。顾家落在旁亲手里,顾老爷子没个三房四妾,悉下遗产尽属顾廷礼所有。时下人云:“买彩票中大奖,不如投胎做顾廷礼,拣现成的。” 顾廷礼甚厌白苏起,客客气气寒暄一番后,告知其表哥坟墓地址,便下逐客令:“白少爷还有甚么事吗?我还有些许事办,不能招待你了。” 走在顾公馆的羊肠小径,侧首抬头望去背后的楼台,似乎那人还站在楼台中,廷风,你还有一句话没跟我说,你想要跟我说什么。身后的随从顺他的眼神移向楼阁,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白少爷看什么呢?小的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白苏起惨然一笑,“没什么。” 出了顾公馆,或许以后再也不会走进来了。 直到守门的护卫关上黑漆铁柵镂空花门,白苏起的眼神才离开顾公馆。像是那与顾廷风的记忆随着那道门一起关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过年 顾廷风的墓碑在群坟土堆里最显眼,新修的,明眼人很快就能认出。墓碑前摆放几束鲜花,几篮果子,还有一盏油心灯,忽明忽暗闪着。大概有人看守,灯芯是刚换不久。 天朗,无风。白苏起抚摸墓碑,沿顶角缓慢滑下,手指停顿小像处,良久,照片蒙上一层水汽,像中的人逐渐模糊,脚尖处的地面显现手心大的湿迹。不是雨,而是泪。 还记得第一次他做自我介绍。 “在下顾廷风,顾念的顾,廷尉的廷,风筝的风。” “顾念。廷尉。风筝。有趣,有趣。” “冒昧问贵少名姓。” “我么?白苏起,白色,苏醒,起风。” “起风了,风筝才能飞,你我的名字都这么有缘。” 不是有缘,而是有你才有缘。 眨眼间,一句有缘,已成天与地、阴与阳之隔。有太阳的地方不会有月亮,有我的地方不再有你。 回到家,马大霖怀里抱嘉淳摇晃晃,小家伙乐得屁颠屁颠哈笑。一天前,两人已成功入住白家。白苏起进门,他大步流星凑上前,娇声嫩嫩道:“呀,你看谁回来啦?”逗玩片刻,白苏起把嘉淳交给奶妈,步入房中,直挺倒躺大床,眼皮微阂。他太累了。顾廷风这根绳子拴着他的每个神经,轻轻一动,他不是神情失常就是精神失常。 马大霖蹑手蹑脚轻飘飘地尾随其后,蹲身扒在床沿,挨近他耳后根,悄声道:“我们家那位男仆看上去甚不靠谱,不如换个仆妇使唤。你要是出门我开车送你,用不着他。” 才一天,就变成“我们家”了。 白苏起的眼皮微动,并未睁开。 马大霖继续道:“自从小南事件发生后,我就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人。前车之鉴,换掉他,也没甚损失。” 白苏起闭目沉思,道:“他年轻,待在我身边不是长久之计,未有发展之地。况他服侍我不是我的本意,也好,你好生同他说,他曾于我有恩,不可言语侵犯他,莫忘多给他些物资。” 遣走阿李,马大霖如快乐的小鸟,跳跳蹦蹦,喜笑颜开。他的世界瞬间美好光明,简直是和谐的一家三口啊!白苏起在外奔波,他辞掉工作,干起家务活,还学会烧几个小菜,每天带嘉淳溜达溜达,这生活何其滋润何其美满。比十五的圆月还要美还要满。家庭主妇的角色他扮演的颇为称职,晚饭桌,白苏起偶尔夸他一句,今儿菜做得不错,他不比跳进糖水缸子,吸气都是甜味。 大年三十当天,奶妈回老家,白家正儿八经成了三口之家。马大霖清早起床备菜,白苏起一把屎一把尿伺候着小家伙,口里念叨:“一晚上换了三次尿布,昨天你到底给他灌了多少瓶奶?” 马大霖在厨房忙得鸡飞狗跳,闻声便道:“啊,不多,就三瓶。” 你这是要灌死他啊。白苏起无奈摇摇头。 敲门声。白苏起信步到门前,心下疑道:“这个时候还会有什么人?难道是奶妈忘带东西了?”怀里兜着小家伙,誊手伸小指头拉门插。数天未见,浑身散发一股傲然霸气。以前约莫顾廷风压下他的气势,故而未曾如此嚣张跋扈。 嘴角噙一支烟,烟头上下晃动,四目相对,他吐掉烟头,抬脚碾灭。右手支起门框,左腿微向前屈,懒散状,淡然道:“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一顿茶后,白苏起客气道:“不知沈少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沈英东盯他怀里的小东西良久,茶盖半遮住脸,稍勾嘴角,鼻中轻蔑一嗤。低头复饮小口,用茶盖缓缓滑过茶杯边缘,“你怎么忘了?之前说好我们一起过年的。” 白苏起道:“没忘。如今沈少如日中天,巴结的人不少,怎么会愁没人过年呢?” 白苏起知道顾廷风逝世后,他接管了武术社。 沈英东躬身向前,两肘撑在膝盖处,亲切道:“听你口气似有怨气,当日不允许你参加顾廷风的葬礼并非是我的意思,我只是按命行事。” 顾廷风死了,老爷子疯了,留下个表亲顾廷礼,难道他会在乎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参加么?恐怕按命行事也是按的你的命令吧。 白苏起道:“沈少言重了,我与他无亲无故,本没参加资格。” 顾廷风的葬礼办理得朴素简易,名单中除了亲友、故友和同事之外,与之曾有过交集却未得其朋众共同认识的人一概不允许参加。概是大寿时人多混杂,潜入不速之客,以致中枪意外身亡之缘故。 参葬的名单中确实无白苏起之名。这份名单像是生者生前拟好似的,无关紧要之人均排除在外。难道我在他眼中是无关紧要之人?白苏起不愿深想,只好把借口安插在沈英东身上。 室内的暖水汀甚足,沈英东脱下黑外套搭在沙发上,双目环游遍室内陈设布置,与他上次来时并无甚差别。马大霖把饭菜端端正正摆放在饭桌上,望见白苏起的对面坐着一位男人的背影。开口道:“有客来么?谁来了?” 沈英东作势侧首回望,微微点一点头,算是打招呼。马大霖曾与见过他一面,并且还被他打得满地乱爬,此刻,刚刚的笑意还未褪去,凝结于脸,似三岁小孩画笑脸笔锋回转,像哭又像笑,整张脸皱如揉成团的白纸。 缓了片刻,道:“三…三弟,家里没盐了…我…我这就出去买点回来。” 团年饭吃得颇为艰辛,由于菜的盐放多所致,白苏起拣几筷菜,吃几口饭就饱。太咸。喝完一大瓶水,蹙眉道:“你今儿个厨艺怎么的,盐买多了是不是?” 马大霖提着胆子做饭,他见沈英东如老鼠见了猫,手直哆嗦,一哆嗦,盐就舀了一勺。这不是他平常的水平。 沈英东作样吃了两口,放下碗筷,硬生生道:“慢用。” 马大霖准备客气回复,不料鱼刺卡住喉咙,上下咳嗽,满脸涨红,眼布血丝,大口大口咽饭,大口大口喝水。 一顿饭吃到医院里。沈英东莫名其妙当了司机,莫名其妙当了奶妈。医生为马大霖镊刺,白苏起跑药房抓药。碰巧遇到一位熟人。这位医生同白苏起同姓,曾经是顾廷风的主治医师。他也不在顾廷风的参葬名单之中。两人寒暄后,白医生感叹道:“可惜啊,这么个人年纪轻轻就没了。”白苏起握紧药包,低头沉默。 白医生环顾四周,悄悄带上门,做谨慎状,只看见他的唇形和透出的气流,“顾廷风中枪时,当时是我主治,子弹离心脏还差一公分,按理说,不至于丢命,子弹取出来就好。可是翌日换日本医生,一切治疗情况无从得知,没过两天,被通知他身亡。我觉得……” 白苏起抬头眼神定在他身上。 白医生拿过他的手,一笔一划写下两字。白苏一点头,对视一瞬,白医生又在他手掌心划下两字。他不可置信睁大双眼。 回家后,马大霖长呼一口气,“恶魔终于走了!看他抱着嘉淳,心像被人捏着似的,透不过气。” 白苏起抱着嘉淳,道:“什么时候你这么在乎嘉淳起来了?” 马大霖用手背揩揩额头汗,嬉皮笑脸道:“哈,他不是你的心肝宝贝么?你的就是我的,我当然疼啊。” 白苏起吧唧亲了嘉淳两口,翻眼道:“什么你的我的,胡说八道。” 两个男人同一个婴儿过新年,无甚新意。奶妈大年初八返回,白苏起可以放心把小家伙交给她出门办事。 他不是办什么正事,而是查顾廷风一事。顾廷风生前他从未为他做过什么,想为他做点什么却没想到等到他死后。做与他有关的事,就像这个人还在世,还在身边。 对桌的黑衣黑帽男人拿出档案袋,言道:“您要的资料全在里面。” 白苏起从口袋掏出笔,抽出一条支票,写了一笔数字,移向对坐,“这是报酬。” 黑衣人检完支票,收入怀中,道:“我们老板劝您不必深查,此事涉及名目众多,我们只能帮到此处。若再查下去,恐怕危及性命。已死之人,就当他的秘密已死吧!请您节哀。” 白苏起道:“感谢他的劝告,我自有分寸,万不会拿性命开玩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