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妻兴家业》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心玄】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toptw】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福妻兴家业》 作者:陈毓华 内容简介: 穿越到这古代的北大荒三年,邬深深只有一个体认── “想活下去,就得什么都会!”他们的日子简直是从泥里爬出来的, 身体原主的父亲已死,弟妹还小,母亲又是遇事只会掉泪的林黛玉xìng子, 她只能庆幸自己这一世重新拥有了一具健康的身体,如此而已。 转运的开始,是她遇上一个和她抢夺猎物的男人, 这胡子男剽悍得很,身材匀称,放到现代就是可口的小鲜ròu一枚, 更有一把好力气,重要的是,傻傻的,竟自个儿上门要她“收”了他── 教他怎么种田好上缴赋税,他愿来她家当长工干粗活当报酬。 正好,她想发展养鹿事业,有他帮手做陷阱,那些傻鹿群成了她的发财金, 她买荒地盖鹿场、建榨油坊,和外国商人做生意,赚得流油, 之前没眼光退了她亲事的前未婚夫一家倒了大霉,被告勾结知府、鱼ròu乡里, 这才不是老天爷开了眼,而是她家长工的手笔, 就知道他们这种被流放到边境来的大官不简单,种田不会,腹黑手段一大堆, 只是他没先警告和他扯上边,她会面临被黑衣人暗杀的风险, 更没说他早已看上她,置了新宅子后成天巴望著娶她回家换他养她, 好了,现在她嫁了,可是他要回南边去拚军功算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他把种田的力气拿来耕耘她肚皮,即将要有“收获”了吗…… 第一章 吃苦耐劳的生活(1) 更新时间:2016-12-27 16:00:05 字数:4334 九月初的老林子,阔叶树就有些黄了,针叶树看似纹丝不动的高耸遮天,颜色参差,使得整个林子五颜六色,美不胜收。 往地上一瞧,落在陈年腐叶上的松针颇为可观,脚踩在上头,也有半个脚跟这么深。 不绝于耳的鸟叫虫鸣,偶尔添上鸟羽的振翅声,茂密林子的光影将一支藏匿在老松树干后面的箭镞切割得有些零碎,叫人看不清楚。 目标锁定,箭势陡发,一只喝过水、尽顾著觅食,离了群的马鹿听到动静还来不及窜逃,已经倒地不起。 不坏,晚上有炖ròu吃了。 藏身在老松树后面的纤细身子往前挪了几步,正要收获自己的猎物,岂料一双大手抢在她前头,毫不客气的抓起那只马鹿。 “这是做什么?”邬深深沉下声音道。猎户也有猎户的规矩,这人想干么,黑吃黑吗?太不上道了。 看清眼前的人,她认得他。 半个月前搬进屯子,七、八家外来户中的其中一户。 里正说了,这些外来户都是朝廷流放的罪犯,有的举家数十口,拖儿带女的,也不乏家人都死在长途跋涉途中,剩下只身一人的。 犯事的大头要不在刑场上头颅滚滚,就地正法了,要不还关在刑部大牢里受罪,能留住一条命的流人,绝大部分都属于杀鸡儆猴、受株连分子。 所谓祸及九族,家族里远远近近的亲戚,反正只要沾上边,皇帝才不管你有没有拿过好处,视为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大笔一挥,发配到苦寒之地来了。 能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来到东北这苦寒地区的流人她远远看过,一个个瘦骨如柴,赤脚单衣,也难怪,怎么可能还锦衣玉食,家产财物都被查抄一空,dàng然无存,流放途中,枷锁千里,每人每天据说约只有一升粮食,这能顶什么用?饿死途中的屡见不鲜,能撑到这里来的要不手上还有点银子,在路上能换得好一点的待遇,要不就是精神和忍耐力非比寻常。 屯子里的乡亲们对他们又是同情,又是尊重,给他们送柴、送高粱米、送黏豆包,把房子租给他们,自然,身无分文的也只能继续住在遣戍地的流放所里。 “这猎物是我的。”他看起来很高大,声音低沉醇厚,留著落腮胡子,但瘦得厉害,手里的鹿身上有两支箭,一支在腹部,一支由鼻心贯入脑子。 腹部那支箭是她的。 她看得出来他手上的弓是由骨头皮胶做成的复合弓,起码有二石以上,一石大概有一百二十斤左右,要没强悍的臂力别说举不起这么重的弓,遑论能把箭强悍的穿透鹿脑,而她自己手上的还是她爹留下来的,就是一把很普通的猎弓,论臂力,她不及男子。 但这也不代表这猎物就不是她的。 “你拿什么证明你的箭比我快?”到手的猎物拱手送人,做不到。 东北的气候一年里有很长时间完全无法在野外活动,不多存点粮食,娘和弟妹怎么过冬,尤其这是头马鹿,体形似骏马,可不是鼯鼠、斑鸠那类小东西,马鹿的ròu可食,皮可制革,鹿胎、鹿尾、鹿筋、鹿鞭、鹿血、鹿ròu等都可入yào。 这头鹿够他们一家吃上大半个月了。 一条乌油油的长辫子,身上没半件饰物,短褂、长裤、小绑腿,背著弓和竹篓,脸蛋清秀,一双大眼异常的明亮。 “姑娘意yù如何?”这是半点不让吗? 要论个是非,他也不是没法子分辨谁的准头比较快,了不起下个猎物两人来比快就是了,高下立判。 “我也不占你便宜,就均分,鹿茸、鹿ròu你我各一半,回屯子我让家人去取,如何?”邬深深正视他,她可没那水磨工夫陪他干耗。 鹿茸可值钱了,应该说马鹿的全身都是宝,要多分不行,各据一半,已经是公平了。 “你知道我家在何处?”这头鹿明明是他的,占他便宜还占得理直气壮,毫不惭愧,女人呐。 “屯子就那么大,问一下总归跑不掉。” “也罢。”他可是个大男人,和一个村姑争什么? 刀锋眉,面容寡淡,不带一丝人情味,虽然轮廓犹带青涩,尽管粗衣布衫,依旧有种极浓的金戈铁马气势,尤其那双棱角峥嵘的眼像极了一把吞吐青光的出鞘宝剑,彷佛那从骨子里shè出来的慑人气度是与生俱来的。“在下姓战,战止,住屯子北边最后面的那户人家。” “我姓邬。” 她知道,这批流放名单中有许多平民百姓听都没听过的大官,他是其中一个。 战氏手握兵权,在东南沿海经营数代,受封为觐国公,祖上有两代都死在海战上,也因为天工皇朝有这所谓的海龙战家,将东南沿海守得固若金汤,倭人数十年来犯,每回都是无功而返,对战氏恨得咬牙切齿。 西北有蒙氏一族镇著,世人谓“南战西蒙”,北边不时有外族来侵,但都只是小打小闹,百姓还称得上平安丰足,不过前年秋天,乌尔干人崛起,蒙氏一时支应不了,觐国公奉命北上西伐支援蒙氏,却败于陈桥。 朝中反对战家一派,上书状告觐国公通敌叛国,举证历历,皇帝老儿一怒派京中金吾卫将战犯押解回京,尽管半途觐国公伤重而亡,今上听闻大怒后仍不解气,遂将战氏一族女子贬为庶人,男子五岁以上永世流放东北,至于敢站出来替觐国公或战家说话的那少数几人……咳,也很倒霉的被株连,流放来到这北大荒。 烈火烹油、鲜花著锦的海龙战家一夕风流云散。 虽说免死流放,可是东北是什么地方,偏远而艰苦,这些高官子弟身娇ròu贵,多数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来到边境生活,连如何烧火、下厨都不会…… 也不知道他除了会打战,来到这穷山恶水能不能活得下去? 死去的人可怜,但活著的呢?挣扎在生活温饱中,也许比一死了之的人还要痛苦。 屯子里只有不到六十户人家,里正就是最大的“官”,这些流人即便名头再响亮,对沙头沟的人来说,在好奇后每天该干啥还是干啥去,毕竟要维持家人生计才是最重要的事。 这也不能怪他们,京城离东北好几千里远,即便改朝换代好几茬,对于每天睁眼就要cāo心有没有顿饱饭吃、住在寒天苦地的他们来说,那遥远京城所发生的事和他们实在扯不上干系。 “我回去把ròu分了,送过去姑娘家。”战止淡道。 “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即便心存一丝怜悯,却不知这人人品如何 她哪里知道人家正以为被占了便宜。 “战某不是那种人。”被质疑,他有些不高兴。果然是乡下女子,见识少,视野狭隘,无知。 “知道了。”用得著吹胡子瞪眼吗?她按住那马鹿,抽出她的箭,甩了血渍,放回箭筒。 “这箭已经沾了动物的血,姑娘还要收回?”他有些不解。 “洗洗就能用了。”看起来虽然落魄,骨子里还是吃米不知米价的京城公子哥。她的每一支箭可是用捡回来的废铁亲手磨成的,千金难买。 话不投机半句多,邬深深转身往林子深处走去。 战止安静的五官像骤然碎裂的瓷,去捡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被割破手指。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战止了,他怎么会忘记这件事?一念及此,急促的呼吸就像满钵要倾盆而出的水。 他忍痛咽下这口气,但那股气仍梗在喉间,戳得他生疼。 他咬紧牙关随意扛起那头马鹿,茫然的瞧了一眼这面生的林子,想到眼前浮现弟弟那饿到直啃手指的模样,眼睛一闭,重新睁开的同时,断然的转身随著她的步伐跟了过去。 既然都来到这里了,还有什么放不下身段尊严的? 邬深深不是没听到身后的声,她没理会,这林子不是谁家有的,他想往哪走,她管不著。 来到一片高处,底下树丛间,她忽然发现什么,弯腰蹲下,用弓把杂草一拨,面色一喜,从腰包里拿出一把小铲子,细心的铲起周边的泥土。 “这不是杂草吗?你拔它有何用处?” yīn影罩上她,声音似带著几分羞愧。 她下巴有些收紧,并不想理睬,可一抬眼,邬深深留意到他眼神细微的变化,他即便再如何的试图放松,如刀削的面上仍带著几分僵硬,长年板著脸习惯了,想要变得柔软几分,那柔软怎么看都觉得别扭和怪异。 “这山……我初来乍到,跟著姑娘是我唐突,让你生气了?” 她的眼中带著显而易见的疏离,看向他的目光涌著一闪而逝的警惕。 他们没有那么熟好吗?对那半只马鹿要和别人分享,她怎么想都心有不甘。 这座山那么辽阔,用得著她走到哪他跟到哪吗?就算迷路,在这个麦收结束之际,林子里多得是忙里偷闲,进山采榛子、蘑菇的人,只要他肯开尊口,有得是愿意带他下山的人。 但是他站在那里,那态度很难让人挑出刺来。 帮人一把的确没什么,当年要不是陆大叔独排众议带著她一个女娃上山打猎、采山货、挖野参,哪有今日他们邬家? 邬深深面无表情,慢慢扬起一双漆黑的眼睛,语气仍有些僵硬,没多少热情。“没有生气。” “那太好了,在下……我带著弟弟来到这里……”他头一回开口说这么多话,像绞尽脑汁,又像从来没有过这种低声下气的经验,从来大军压境都不知道何谓紧张的他居然觉得胸口这股气憋太久,有些隐隐作痛。 “笑不出来就别笑。” 瞧著他无论如何努力,嘴角怎么也勾勒不上去,最后形成一个怪异的弧度,尤其说完就很想给自己一拳的样子,邬深深实在看不下去,只觉得他面上的挣扎与矛盾太扎眼。 这时代的尊卑阶级再如何严格,站在这里的他不论以前有多高不可攀,如今被剥夺了一切,一个大男人还带著弟弟的流人,算了,有什么好计较的?就看在远亲不如近邻的分上,就当多个拖油瓶吧,至于男女大防,只要不是太过,他们这样的穷人不时兴这些穷讲究。 她的心还是不够硬。 战止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他想说点什么,却因为从来没有对谁表达过感谢的话,显得很是笨拙,想来想去,舌尖仍旧吐不出半个字眼。 “你看这座山如何?”邬深深开口问道。 “气势雄伟,绿波如烟。” “万事万物都有共存的理由,你只要知道靠山吃山,要活下去并不难。”她拎起挖出来的五叶草摆到战止面前说道:“这叫刺五加,以五片叶子jiāo加为上等,可以治风湿、壮筋骨,扶正固本的yào,与人参有相似的疗效,这种东西以根为主,挖采之后剥其根皮晒干,拿到yào铺去可以换钱。” “那若有肿疮外伤,该用什么yào草好?”他有他的骄傲,但是医yào不是他的领域,此时也不介意不耻下问。 “自然看大夫最好。” 战止噎住不语。 第一章 吃苦耐劳的生活(2) 更新时间:2016-12-27 16:00:05 字数:4289 邬深深飞快扫了一眼他板得很硬的脸,将刺五加放进自己的竹篓。好吧,这人缺乏幽默感,还是很干涸的那种。 “若要救急……也不是没有。” 她在这座山头出入了三年,虽然熟悉度比不上屯子里许多老猎户,大伤小伤也不是没有过,但总不会把dú草当yào草给吃或是抹了。 战止也不知道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是怎么找到的,只见她左转右拐,从容自若的像行走在自家庭院中,最后突兀的停在山坡上的树林边缘,不动了。 “你过来看看这个。”她对他勾指。 战止又僵了僵。她这是没把自己当女子,还是没把他当男人?居然用这么轻佻的动作叫一个男子。 这女子看似清冷,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她不像以前那些名门闺秀看到他动不动就脸红,没有那些暧昧不清的纠缠,既不问他家中是否有人受伤,也不装腔作势,行事风格干净俐落,就连勾指也勾得那么匪气,好像他才是那个良家fù女。 她指著一丛如小菊花状的植物,“这叫刘寄奴,可以治金疮出血,无论擦伤刀伤都适用,回去用石臼捣烂敷在患处便可。” “邬姑娘懂医?”他动手就要去拔。 “我不懂,yào草不要用手拔,这个借你。”她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将腰际的小铲子拿出来。“若想长久在山上找吃的,一定要准备一把趁手的小刀,用途无穷。” 对她来说,上山必备的工具一定要有小刀、弓箭、铲子和麻绳、编织袋、竹篓,缺一不可。 “多谢姑娘指点。”那把小铲子的木头手把还带著微微的温度,那是来自她手掌的微温。 邬深深盯著他挖yào草。“我挖yào草为的是去yào铺换钱,囫囵吞枣懂了一点。” 她是家中老大,风雨再大,也得撑起给家人遮风避雨的屋檐,无论是设陷阱逮动物、识yào草、认野菜……都是来到这里以后学的,只有shè箭是她上辈子……还是年轻时学的本事。 都说吃苦耐劳是女孩子的本能,她不自觉地露出苦笑。上一世活得冤,这一世也好不到哪去 上一世她可是慕尼黑奥运标靶shè箭和越野shè箭的个人赛亚军,为国争光,咳,讲得很好听,灿烂一瞬后,顶著光环,归于平淡,在学校谋了个体育老师的差事,成了育人子弟的老师。 只不过这样的生活也只有几年。 想成为选手时日复一日艰苦的训练,从早上五点到晚上十点,那种超负荷的非人训练的后遗症在时推日移下,一样样跑出来了。 是谁说年轻有本钱的? 伤病缠身,十指严重变形错位,工作没了,论及婚嫁的男友跑了,他说不会有人愿意娶一个残废的女人,娶回家无法向父母jiāo代。 父母面前她一滴泪都没有掉,暗夜无人时却痛哭失声。 她最遗憾的事,她练箭是希望给父母更好的生活,谁知道后来却变成他们肩头上难以承受的负担。 那段没有任何退路的艰苦岁月,在她穿越过来的这一世重演,林黛玉般的便宜母亲、幼小的弟妹,她不自力更生怎么办? 她有更胜他人一筹的地方吗? 没有,只有更多的吃苦耐劳…… 摇摇头,她勉力收拾难耐的心绪。 为了平衡情绪,她步子踱开了去。 邬深深再回来时,战止手中抱了一大丛的刘寄奴,面色除了平静还是平静,不过他其实有多看了她几眼。 “你……回来了。” 一个女子再能干,只身在这密如绿海、野兽出没的森林里,难免令人多替她惦想几分,树叶簌簌,林子里有许多声音,他试著去听她的脚步声,居然没猜错。 “yào草放我竹篓里吧。”不算弓箭的话,他几乎是空手而来,什么装备也没有,反正她的竹篓里也没多少东西,几把草yào增加不了什么负荷。 “不好劳烦姑娘。”是人都会客气一下吧?即便他是个武人,也受过儒学教育,得按儒家规范做人。 “你客气,就吃亏。” 她不是朴实的东北汉子,但是她的xìng格里有东北汉子的耿直,你说不必,我也不罗唆,反正吃亏的人不会是我就是了。 这姑娘讲话清清楚楚,毫不扭捏,直白又爽利。“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把yào草全部投入里面,抱拳道了谢,然后“咦”了一声,捻起一根顶端蜷在一起如小拳头般的叶子,竹篓里有一堆。 他扬扬手里的怪东西。 “这叫蕨菜,可以用水烫,沾酱吃,可以炒鸡蛋、炒ròu,都非常好吃,不用觉得奇怪,这里的人都是这么过日子的,枸杞苗、野蒜、野小葱、野韭菜、荠菜、折耳根,都能吃,夏天的时候,一棵树、一棵树摸过去,总能摸到很多知了猴,回家用盐炒,好吃极了,秋天可以逮蚂蚱和蛐蛐烧来吃,尤其蚂蚱和蛐蛐的腿。”她随手捻来。 他没说话,把小拳头的蕨菜放了回去。 觐国公府的泼天富贵和文官不同,文官累积资历而来,他家历经二朝,祖先五代皆是武将,凭借的是军功,从死人堆里积攒出来的富裕和名誉。 他十二岁被祖父丢到军营去时,与京中显贵子弟并无不同,他们从不用cāo心米珠薪桂的问题,去了沿海后,在军营和父亲、弟兄们一起吃粗糙的大锅饭,见那些与天搏斗,与海讨食渔夫的艰辛,才知道这世上不是人人一睡醒就有饭吃的。 几场海上战役,他累官至三品,然而,家族倾覆,他甚连补救斡旋的时间都没有,瞬间成了他人案板上的鱼ròu,遭流放到这里来。 他没吃过蚂蚱和蛐蛐,也没吃过她口中任何的一种野菜,至于知了猴嘛,往昔,只觉得这些蝉吵得人脑门生疼,巴不得下人赶紧把它们黏除,还他一片清静,没想到如今却有人告诉他,这些匪夷所思的东西能吃。 而且,她的神色看起来还有几分欢喜,那几分欢喜看在他眼里却觉得莫名心酸。 如今落魄的自己,比任何一个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都不如,他有武艺傍身,不怕会饿死……至于未来?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站稳脚跟,填饱弟弟和自己的肚皮…… 他的未来还不知道在哪里。 他阖上桀骜的双眼,阖上重重心思。 “你背上那篓子我来背,当作答谢姑娘。” 有人要替自己背篓子,能让自己少一分负担有何不好,她很大方的卸下竹篓,成全他的绅士风度。 战止再度领略她的毫不踌躇,一手背起竹篓,一手拎起地上的马鹿,扛上肩,轻松至极。 这头马鹿起码有二百斤重,屯子里也不是每户人家的汉子都能一手扛起,邬深深啧啧称奇之余,不禁心想著如果她家有这么个免费劳力就好了。 这念头也是一晃就过去了,她两世加起来的经验告诉她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她家小弟年幼就不论了,家中勉强称得上劳力的只有她和小她两岁、今年十二的妹妹浅浅。 为什么没把她娘算进去? 她娘不捣乱就算阿弥陀佛了。 不谈她娘,一谈她就会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今天收获虽然不多,但一整头的马鹿……好啦,半头,也够弟妹雀跃好一阵子了。 他们家毕竟不是天天有ròu吃的。 鹿皮、鹿茸、鹿ròu、鹿骨头,可以换多少银子回来啊? 往细的说,鹿皮可以用来给壮哥儿做一件皮袄子,鹿骨头可以用来熬汤,冷吱吱的晚上有口热汤喝,简直是人间美事,鹿ròu嘛,自然要腌起来,留著冬天不能出门的时候加菜用…… 穿越过来三年,她已经极少去想那嘴馋时只要踏出家门,或是用一根手指滑滑手机订宅配,就有鲜ròu可吃的世界,腌ròu、腌菜……这有得吃就该偷笑的世界,谁会考虑什么三高、钠含量会不会过多的问题。 这里不是她记忆中上下五千年的任何一个朝代,不是。 “走吧,一过中午气温降得快,我们得趁这时候早点下山。”就算不是自己认得的朝代,她也得活下去不是?毕竟前世的她已经不存在,就算死都不愿意阖眼 就因为不甘愿,可是命运太过强大,而她只是一只蝼蚁。 “我以为天色还早。”他不以为意。 邬深深忍住黯然。“你瞧,”她伸出五指,“这风吹在人手上、脸上已经感觉得到阵阵寒意,林子里九月的天气凉得快,尤其是山上,要是多贪这两个时辰,只要是人就会冻成冰棍子了。” 在这里她住了三年,今早下了第一场早霜,冬天不远了,更重要的是,她怕冷,很怕的那种。 两人沉默的走在山道上,到来黄泥岔路,战止站在山脚下回头一看那密密的林子,入眼所及的老林子也才多久时间,已经蒙上一层神秘又令人敬畏的雾气,这位乡下姑娘的经验果然比他要丰富上许多。 “竹篓还我吧,我家得往这边。”邬深深停下脚步,把头偏向左边那条路。 “我去认个门。”战止领先往前。 “?”认认认什么门? “晚些我把鹿ròu分了,不是得往你家送?” 对喔,她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于是,沿著那条泥路又往前走过一道独木桥,就看见一间木屋。白杨树、篱笆、柴门,他眼力好,就连檐廊下挂著的辣椒干、包谷棒也都看到了,这样的屋子给人一种坚实和温暖的感觉。 “那木屋就是我家。”她可没想过要把这男人往家门口领,她家一屋子fù孺,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到此为止便可。 战止把竹篓jiāo还她,沉默的反身往自己家去了。 邬家这间木屋是她那便宜父亲 邬淮还在世时留下的唯一家产,外观看起来不大,篱笆在这儿叫杖子。 这屯子素有“穷夹杖子富打墙”一说,其实,杖子和打墙的作用都是一样的,为了防止野兽出没伤人或祸害家畜,到了冬天也有屏障风雪的作用。 如果这家院子是用墙围起来的,表示这家人家境殷实,如果这家的院子用的是杖子,不用说,家境显然就差了点。 而她家用的是圆木杖子围起来的,据娘说,爹还未过世时本来是打算要把墙砌起来的。 那个她未曾谋过面的爹是个猎户,据那不靠谱的娘偶尔提起,她爹在的时候,他们家的确是有存点银子的,只不过世事无常,邬淮上山被熊瞎子抓了,用光家里的存银,最后也没能把人救回来。 这个家没了当家作主的男人,只剩下孤儿寡母。 最要不得的是那只顾著伤春悲秋、要死要活,一心追随丈夫而去的娘亲,她这身体的原主上要防著母亲不时寻死,下要护著弟妹,张罗家中所有一切,小小年纪,心力jiāo瘁,居然活活把自己给累死了。 要她说,这也算解脱吧。 第二章 邬家一家人(1) 更新时间:2016-12-27 16:00:05 字数:5062 荒谬的是,两个看似毫无相干人的死,给了心有不甘、心愿未了的叶子雁一个重生的机会,当她意识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穿越到这个她想都没想过,古老到令人难以接受,一无所知的世界来。 家世、权力、金钱、美貌……很抱歉,原主都没有,还有,她这取而代之的人,谋生技能都要从头学习 她像是陷入一个更深的泥淖里。 可是这世间万事哪能要求尽如人意?能再活一遍,即便这个世界没有她要的那个人,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家庭和生活,可是,她回不去了,前世老迈的自己,那躯壳早已腐朽,这一世唯一庆幸的是,她拥有健康,光滑的肌肤,没有病痛的身体,正常的十指,还有无穷尽的体力,老天把上辈子她缺乏的东西还给了她。 刚穿越过来那时,因为这副健康的身躯,她激动得几度滑下泪来。 一个人孤独寂寞的走到终点,匪夷所思的回到起点,世间没有绝对,冥冥中,难道是老天爷怜悯她才让她走这一遭? 这种匪夷所思的因缘际会,她跌跌撞撞的用装了个老灵魂的身体担起了原主的责任,起初是不得不,可人心是ròu做的,熟悉之后,慢慢疼惜起一双真心把她当阿姊看待的弟妹。 圈起来的院子里有口水井,一座苞米楼子,屋檐下放著大大小小的酱缸,菜地里的白菜、土豆、萝卜、胡萝卜都快可以收了,收成之后放进菜窖,冬天就不会没有蔬菜吃。 院里,在干草堆里觅食放养的一只rǔ羊、一只大白鹅、三只鸡听见声响,嘎嘎、咯咯,间或咩叫了声,居然排列整齐的飞跑过来,迎接主人回家似的。 这会儿,邬深深的眼角眉梢这才活了过来 邬家的屋子是全部木造的,散发著一股淡淡的原木松香味,延伸出去两间耳房,东西两间房后头是灶间,正中三间相通为堂屋,堂屋中地上有个土坑,四周砌以条石,中央有个火塘,火塘上直接支了一口锅子,正咕噜咕噜的熬著炖菜汤。 一个扎著两条小长辫儿的小姑娘,带著尚未长开的青涩稚气,俐落的拿著长勺在搅拌锅里的汤,见著推门而入的邬深深,笑咪咪的说道:“阿姊今儿回来得忒早。” “因为今天运气好。”邬深深卸下肩上的竹篓,嗅嗅空气中弥漫的香气。“你煮什么好吃的?我老远就闻到了。” “不知道你中午会回来,就只有炖菜和昨晚剩下的黄馍馍。” 这半年他们家境逐渐转好,吃得上用硬糜子混著软糜子,以石磨磨成糜子粉做成的黄馍馍了,而半年前,他们吃的还是会刮人喉咙,吞不下去,却为了要活命也吐不出来的糠馍馍。 外头有羊,有鹅,有鸡,这她以前都不敢想的,这些转变都是因为她眼前的长姊。 “得,就这么凑合著,晚上咱们就有ròu吃了。”邬深深去掏腰包里本来带到山上要当午饭的馍馍,另外还摸出两颗野梨,都给了妹妹。 “山上的野梨熟了?”邬浅浅笑道,露出浅浅两个小梨涡,可爱极了。 “你和壮哥儿一人一个。” 这个家如果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她主外,那么主内的就是妹妹浅浅,她能煮一手好菜,总揽家中杂务,家中几亩旱田自从邬淮过世后,两年前被叔父借口他们这一房没有成年男丁,收了回去,所以那名义上该是他们的田地也没他们什么事。 浅浅主要是打理家务,早上起来要熬粥、喂鸡鹅,吃过早饭,要去河边洗衣服,去菜地除草抓虫,顺便摘中午要吃的菜,做完这些也该做午饭了,下午到晚上之前要是没事,虽然说可以歇口气,但要织布、纳鞋底、缝补衣裳,没一刻能停,十二岁年纪,精明干练得没半点事能难倒她。 邬深深深深觉得往后哪个男人能娶到自家妹子,不知晓得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邬浅浅瞄了瞄没有太多东西的竹篓,并没有看到松鼠还是兔子的影子,还yù开口,就有道像只小鸟似的影子飞奔过来,扑进邬深深怀里。 他仰著小脸蛋,甜甜喊著,“阿姊、阿姊,我听到你说有ròu……” 明明都满五岁的孩子,身子骨却单薄细弱宛如三岁孩童。 说起来这实在是肖氏的一把心酸泪,肖氏怀著他的时候碰上邬淮过世,伤心忧郁过度,加上来回劳累奔波,不足月就生下壮哥儿这遗腹子。 那时的邬家别说一颗鸡蛋,丧夫加上生产,肖氏连碗汤水都吃不上,更别奢望坐上月子了。 因为身子血亏,没有足够的母nǎi可以哺rǔ,加上早产的孩子体虚,每天因为饥饿啼哭不休,脸色胀紫的壮哥儿眼看就要夭折,要不是有陆家大娘和四周邻里接济糜子熬成稀薄的米汤,勉强养大他,她这个弟弟就真的要没了。 可能先天亏得狠了,虽然后来邬深深想尽办法,以一头野山猪换了下nǎi的母羊,每天将羊nǎi去腥后给他喝,留下可以产蛋的野鸡,她勤奋的上山打猎,挖陷阱、做套子,为的就是希望三不五时都能让弟妹有口ròu汤喝,浅浅养著养著,虽然不见身上有ròu,身子倒是顺顺利利的,少有病痛,可是体弱的壮哥儿也不知道把东西都吃到哪儿去了,就算她费尽心思,他依旧瘦骨如柴。 真要说,农村里没有儿子真说不上话,只因儿子代表劳力,没有劳力,一个家哪能撑得起来? 而邬淮要是没有留下这么个遗腹子,冲著他们一家在旁人眼中只有女儿的“绝户”,家产就得由其他族人瓜分,更甭提现下能安稳的为他们一家人遮风避雨了。 所以这个家缺一个都不行。 邬深深把弟弟抱起来,看著脆嫩得如同新生幼芽,风轻吹过就会折了的壮哥儿,蹭著他软细的头发,毫不犹豫的亲了他一口。 “原来我们家的壮哥儿是顺风耳,不用支著耳朵听就知道有ròu吃了,好厉害!” “阿姊和二姊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他双臂环抱著邬深深的脖子。 他知道顺风耳是谁,阿姊曾给他讲过床边故事,和千里眼是妈祖娘娘的左右手,是会保佑讨海渔民的好神明。 邬浅浅转头去灶间给邬深深打了兑好的温水,“壮哥儿,你不是喊肚子饿,让阿姊洗洗手,马上就可以用饭了。” 至今还没有大名的壮哥儿虽然不是很情愿,还是磨蹭的下了地,但仍倚赖的用一双水汪汪的眼巴巴的瞅著自家大姊。 这个时代一天吃两餐,邬家却是三顿饭不少。 以前没有能力的时候,邬深深会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给弟妹,现在她有能力了,更没有委屈自己和家人的道理。 邬家人和别人家还有一点不一样的是,他们家都是等邬深深回来之后才开饭的。 这规矩也不是谁定的,是弟妹一片拳拳体贴之心,邬深深从不曾这样要求自家弟妹,尤其壮哥儿体弱,没有非等她回来才能开饭的必要,哪知道邬浅浅左耳听了,右耳索xìng给弟弟养成吃点心习惯,好让他可以撑到大姊回来,不至于饿过头。 家里掌中馈的是妹妹,邬深深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的道理,既然没饿到弟弟,也就随她去了。 日子一久,等邬深深回家才能开饭,变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壮哥儿去喊娘出来吃饭。”邬浅浅差遣弟弟去跑腿,不然他能就这样傻傻的瞅著大姊,直到她手上的事了了为止。“饭后有阿姊带回来的野梨。” 老林子里的野梨个头不大,带点微酸,但是胜在汁多味美,对于阿姊带回来的食物他通常十分捧场,听说有水果吃,重重的点了下头,迈著小短腿进了肖氏的房间。 邬深深洗了脸后,把脸盆的水往外泼去,擦过手后就去给妹妹打下手。 “明天要没什么事,一起上山吧。” “真的?” 今天算是探路,因为几个月前浅浅就已经在念叨山上的浆果如何又如何、坚果如何又如何,她要还听不懂自家妹子的意思怎么当阿姊,这不是嘴馋了嘛。“明儿可以带两个麻袋去耙干松针。” 秋冬季节,地上枯黄的松针极轻,一麻袋了不起扛起来十几斤,实在轻便,用这来引火最好,一遇火苗马上就点著。 “阿姊今儿在山上发现榛子丛了?”邬浅浅口腔泛水,杏儿般的眼睛亮晶晶,秋季是采山货的黄金季节,盛产浆果、菌子,尤其坚果,好吃得连作梦都会让人流口水。 “不知道谁老说自己是大姑娘了,惦记的还是吃。”邬深深刮了一下妹妹的翘鼻子,表情宠溺。 榛子也就是山板栗,在各种坚果类里面最可口、最有价值的也是它,要是在几年前那绝对都是要拿去卖钱换银两的,这会儿她已经舍得留下来给弟妹吃充作零嘴了。 “过年闲磕牙的时候可以和瓜子一块当零嘴嘛。”邬浅浅害羞的跺了下脚。 新年的零嘴?这些个零嘴要能搁到过年才怪,哪年不早早进了这两个小的嘴里。 “我去向阳坡上的灌木丛里瞧过,要去不?”比较让人扼腕的是背yīn坡的榛树长得比较高大稀疏,果子相对的也比较大,她的臂力即便自认够强悍的了,用竿子也打不了多少,通常只能等它自己瓜熟蒂落,但是这样一来,就便宜了森林里的松鼠和动物们。 刚开始那几年,她只能干瞪眼,年年跳脚,后来学聪明了,知晓一定要把时间掐准,不早不晚的把向阳坡的榛子摘回来,一来家里两个小的爱吃,二则屯子里的小子那么多,哪家不知道榛子的好处,一个迟疑,就得明年请早了。 “去去去怎么不去?”邬浅浅显现少有的激动。 “阿姊也带壮哥儿去吧。”让肖氏牵著小手走出来的壮哥儿冷不防听到两个姊姊的聊天,迫不及待地挣开肖氏的手,直奔邬深深跟前。 瞧著么弟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邬深深笑道:“今儿壮哥儿要是能吃上两个馍馍,乖乖去歇个午,阿姊就考虑捎你上山。” “我能、我能!”他两眼放光,拔腿就往炕上去,脱鞋、端坐,一鼓作气。 他身子差,平时姊姊是不让他上山的,只有秋天有坚果捡和夏天采黄花菜的时候才允他进山里去,因为这两样都是轻省活儿。 “娘,吃饭了。” 肖氏温柔的颔首,她莲步轻移,用一种和农村格格不入的秀气优雅落坐,几个孩子已经见怪不怪,倒也不是以为村fù就该粗鄙庸俗,而是肖氏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怎么都令人没办法联想她可是三个孩子的娘,在旁人眼中看起来,她比较像三个孩子的大姊。 俗话说:子不言母过。肖氏也没什么大过错,她不会葬花,不会吟诗作词,只不过她多愁善感了些,有颗拒绝面对现实的心……如此而已。 所以也成就了几个孩子有事找大姊,没事也不会去找娘的个xìng。 炕桌是用几块木板钉置的,几个人捧著面前的碗大快朵颐起来。 “好吃吗?” “好吃!”壮哥儿咬一口馍馍,配一口菜汤,小脸笑得很满足,“晚上我想吃阿姊做的“乱炖””。 “嫌我做的饭难吃?!你这没良心的小子,平时阿姊不在谁供你吃喝,等阿姊回来就倒戈,明儿的零嘴没了。”邬浅浅啐他,用这种软软柔柔的嗓音说著威胁的话不说缺乏气势,就别提壮哥儿嘴馋阿姊的乱炖,就连她脑海浮现这二个字,都会不住的咽口水,只不过阿姊实在太忙了,外面的事自己帮不上,能做的就是把家中里里外外收拾干净,不让她回来之余还要cāo心家务。 说到底,大姊也不过是个比她多上两岁的姑娘,一肩扛起的却是男人的事,她够辛苦的了。 她年纪比壮哥儿大,也记得那饿到眼泛绿光的滋味,那种饿到手脚发软、饥寒jiāo迫,恨不得拔草根、啃树皮的滋味,她今生都不想再尝。 所以,现下对她来说,能有饱饭吃就很好,没有什么比现在的日子更好了。 “明明二姊也馋。” “你这滑头,拿我做文章!”她拿起帕子替壮哥儿拭去唇边汤渍。 肖氏看著孩子们的互动,yù言又止,看起来很想加入谈话,但是那格格不入的感觉又那么清楚。 邬深深看在眼里,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过两天镇上有市集,娘那幅松鹤延年上回我瞧著好像剩下两条鹤腿?” “我下午加紧赶工,就余几针了。” 肖氏的绣工了得,经常从镇上接些大件绣活回来贴补家用。 对这大女儿,她的心境非常复杂,很多年了还是理不清到底是觉得欠她比较多,还是对不起比较多。 “眼睛要省著用,天黑了就不许再拿针,就算后天来不及,现在家里没那么紧了,下回也可以。” “我省得。”她所能做的就是听女儿的话。 邬深深分神看向壮哥儿,“吃慢点,汤别洒了。” “好。”壮哥儿咂咂嘴,对她的话是绝对服从。 第二章 邬家一家人(2) 更新时间:2016-12-27 16:00:05 字数:3770 饭后,该做什么的就做什么,肖氏带著壮哥儿午憩,邬浅浅收拾碗筷,邬深深拿著竹篓去了井台,仔细把yào草和野菜做分类。 yào草清洗后放在簸箕里晾干,连带之前积攒的,等到赶集日去yào铺去换银两,至于野菜可以晚上炒来吃。 “邬姑娘。” 邬深深抬头,站在柴门前的是单手牵著一个六、七岁左右孩子的战止,那孩子和战止有六七分相似,只是五官偏向柔软,眉目鲜活得像彩绘的瓷人儿。 要是这男人去掉那一嘴的落腮胡,俊魅程度应该更胜这孩子一大筹吧? 一大一小靠近,她闻到了刘寄奴的味道。 那瓷娃儿的脚裹著捣碎的草yào,原来yào草是要给他用的。 “大姊姊好,我叫战冽,我的脚舒服多了,大哥让我来给姊姊道谢,大哥说要不是姊姊,我这两只脚可能就要废了。”他穿著青衣,趿著布鞋,眼中扬著孩童纯粹的神采,用糯软甜美的声音对邬深深说道,毫不怕生。 邬深深看著他的眼,“小事一桩,不用客气。”然后指使战止。“那边有小凳子,拿来让他坐,或者你马上要走了?” 战止放下答应送过来的马鹿ròu,还未搭腔,瓷娃儿瘪起嘴来,“姊姊不欢迎小冽吗?” “哪能呢,往后你识路了,随时可以来找我家壮哥儿玩。”对孩子她的态度一向比chéng rén好。 人心难度,保持距离,各自安好。 “阿姊,你叫我?”揉著眼倚在门口的是本来应该随著肖氏去睡午觉的娃儿。 “出来也不知道多加件衣服?”邬深深挑眉。 “给他拿件衣服他就跑了,把我的话当是耳边风是吧!”气冲冲跑出来的邬浅浅也不看人,一巴掌往壮哥儿的头巴下去,当然,力道不大就是。 “我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就想出来瞧瞧。”对二姊的“暴力”他早习以为常,因为压根儿不痛。 邬深深甩掉手上的水珠,接过妹妹手里的夹衣,扳过壮哥儿的身子给他仔细穿上。 倒是邬浅浅注意到有外人来,看见战止的模样,目光一下子转不开了,一颗心跳得奇怪不说,脸热得自己都心慌了。 “娘呢,睡著了?”不用问其实邬深深心里有数。 “嗯。” 哄人睡觉的自己睡著了,在邬家是常有的事。 把系绳绑好,邬深深直起身,“壮哥儿替阿姊带小冽哥哥进屋里玩好吗?” 壮哥儿很大方的对著战冽笑,露出单纯天真的表情,“我的玩具借你玩。” 因为身子弱,最常来找他玩的也只有隔壁的阿牧,现在新得了一个朋友,而且长得好好看,让他完全不藏私的把自己心爱的玩具掏出来分享了。 至于战冽可是闷坏了,来到这里,一个同年的朋友都没有,加上住惯了说官话的京城,乍然来到这都说方言的地方,一整个适应不良,如今发现这家人居然没有满口的方言腔,难得生出认同和亲切感。 战冽回头看了一眼战止,见他微微颔首,敢情是不反对,便让壮哥儿牵著他的手,一跛一跛的进屋子里去了。 “浅浅,给客人倒茶。”她看著妹妹那连耳垂都红了的模样,这时代的孩子真早熟,她在浅浅这年记的时候两脚还埋在田里,弯腰分檗秧苗、拔稗草,哪有旁的心思。 “嗯。”邬浅浅低下头,捏了下自己腰下的围兜,羞涩的躲进去了。 这人真不打算走,等茶喝吗? “你要是没事可以走了,小冽我会送他回去。” 她这是要撵他?他很惹人厌? 难道他长相令人不喜?不会啊,瞧冽哥儿的模样也知道有血缘干系的他长得不会太差,可她对冽哥儿有说有笑的,却摆脸色给他看? “孩子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么小,这种天气穿那么单薄,怎好带出门?” 虽然说是别人家的孩子她管不著,也没资格管,可就是忍不住要说他,男人就是粗心。 “他非要跟我出门。”语含无奈。 他只带过兵,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一个萝卜一个坑,可这幼弟,穿衣吃饭这些琐事都还要人照料,自己禁得起饿,他不成,自己几天不洗澡都无所谓,他不成,这就要扯到煮食这事,战冽这小子居然说他煮的饭猪也不愿意吃……也没到那种地步好不好?就只是焦了点、黑了点,有点难以下咽而已,你爱吃不吃!战冽也不想想日前饿到哭的惨状,真是标准的好了伤疤忘了痛。 但是,流放路上他已经折了两个庶弟,要是再让冽哥儿死在这荒蛮之地,他拿什么脸回去面对娘? 更令他头痛的是朝廷拨的十二亩地,要岁纳六石,即便给了种籽和农具,他和其它流放户也只能干瞪眼。 下地干活的农事他们是一窍不通。 看见他们巴望的眼神,看著那些连锄头都拿不动的文官,这令他挫折,他必须替众人找出一条生路来。 按朝廷规定,流人到地头有三种劳役可以选为奴、当差、种地,每日供其维持生活的口粮银子。 为奴,因他的旧身分之故,无人敢要他;当差,这里没有驿站、官庄、围场可以从事杂役,再因为他携有眷属,按规定给了地。 “你要带他出门就要给他穿暖,要是病了,有个头疼脑热,还不是苦了你自己?”这种事还要人教,家长是那么好当的吗?邬深深哼笑。 战止瞧著她突然横眼过来,不过是屯子里的村姑,她却像娘亲似的念叨他照顾孩子不力。 会吗?屯子里到处不是滚得像泥巴堆里捞出来的孩子? 邬深深怎么看他也不是那种受教的表情,懒得再理他。他不要以为她爱唠叨,他也不想想自己的弟弟和村子里从小在泥地滚大的小子能比吗? 径自去拿了刀料理那半只鹿ròu,出来时随手把一只杯子塞进他手里,“趁热喝,喝完要没事可以走人了。” 别说她不懂待客之道。 战止不吭声的直瞅著她,心里在打著还未成型的主意,手里被塞了杯子也没感觉。 “这是要做什么?”战止觑著她把鹿ròu切成许多大块,分成几堆。 “这么些ròu一时也吃不完,可以腌了晒过,做成腊ròu,方便保存,另外那些,给邻居当谢礼。”邻里家里有点什么,互相馈赠在这里是很常有的事。 “腊ròu?原来也可以这么做,你会?”他有记忆以来吃的都是鲜ròu,在他的印象里只有穷苦人家才会把ròu腌来吃。 “你家里不也有半只??”他不会连腌ròu也不会吧? “自己留了一点,其它送人了。” 他有一身武艺,打野味这事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吃完再去猎就是了。 “你不会以为大雪寒冬的还能上山去吧?” “难道不是?” “等你能熬过这里的大雪季就知道了。”真是呆子,她可不是危言耸听,这里的冬天彷佛所有的生命都停止活动,到处是一片冰冻、寒冷和死寂,然而到了夏天又是另外一片风景。 邬深深把盐拿出来,“不想死得莫名其妙就跟我学著点。” 她看起来是有所本,而不是无端的恐吓他,历朝统治者选择流放的标准就是偏远和艰苦,皇上让他们来可不是来享福的。 “我知道了。”战止的目光盯紧了她每个动作。 院子里一畦畦菜地上什么都有,绿油油的蔬菜株株精神得很,至于她狩猎的技术,他见识过了。 “打猎、菜地,就连肢解猎物的技术都难不倒你。” “想活下去,就得什么都会。”她说得很冷酷,却也实在得叫人无法反驳。“就拿种菜来说,土地不会辜负人,你种什么它就长什么回报你。” “说起来巧,我有十二亩地。” 她瞄他一眼,“你那些地今年是指望不上了。” 他舔了下唇,“我不懂田里的活儿。” 不能下田的男人在这里哪能叫男人?她正想反唇相稽,但是辗转喉间吞咽下去。“明年开春了趁早整地吧!” “我听说你家的几亩地最早是你在种的。”而且年年收获丰盛,据他所知,上好的麦田一季最多六十到六十三石产量,她的四亩地却有高达三百多石的产量,屯子里有多少种了一辈子田的泥腿子比不上她。 他眼中的情绪掩饰得很深,深到她什么都看不出来。“既然你打听得到这件事,那也该知道如今我家一亩地也没有了。” “因为你把田佃给别人了。” 她冷笑。 她眼中无声叫嚣的不知道是什么,战止没抓住。 “不如这样,我们做个协议,姑娘家中似乎缺乏劳力,姑娘也见识过在下有一把好力气,任何时候只要姑娘用得到在下,什么事我都可以忙。” 不会的事情何必装会,他不考虑自己却得为跟著他的许多人设想。 “条件呢?我对公子有什么用处?”天下不会有白白掉下来的大饼,他究竟有什么企图或者觊觎什么? 她不过就一个平凡的村姑,没有家财万贯,没有惊天美貌,他为什么不去找别人却找上她? “教会我和其它人如何让那些农地长出粮食来。” “就这样?” “就这样。” 她又质疑自己了?这是第几度了?和她jiāo手以来,她对自己就有诸多怀疑,乡下人不是最纯朴不过?她对于人的戒心颠覆了自己对村人的认知了。 第三章 好用的长工(1) 更新时间:2016-12-27 16:00:05 字数:4062 “也就是说,我说什么你听什么?” “可以,这段时日只要姑娘供给我和弟弟的口粮就可以了。” 邬深深沉吟半晌。 两顿饭换一个半的劳力,没有比这更划算的生意了。 但是她很迟疑,她迟疑的是人xìng险恶,名义、血缘上是一家人的人都能为了几亩薄田翻脸不认人,人xìng有什么好期待的? 这些是她那便宜老爹老家几个极品亲戚给的深刻教训。 当初邬淮一翘辫子,家中一片愁云惨雾,她这身体的原主几度去求祖父母施以援手,没想到祖父母却以年纪老迈,自顾不暇,把她用竹扫帚打了出来。 叔父更加恶劣,他恶言说兄弟早就分家,他没道理养一家子的寡fù孤儿,要他们自扫门前雪,婶母冷眼看著,讥讽肖氏要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还有卖儿卖女一条路可以走。 她穿越来后,从肖氏的口中得知,即使兄弟分家,邬淮依旧孝敬父母,打了野味一定往父母家里先送,有了收入,年节也不曾少过父母那丰厚的年礼,至于兄弟分家,是父母偏疼小弟,不想随大儿子住,还借口小儿子要和他们一起住负担大,让邬淮夫fù什么没有的净身出户。 邬淮毫无怨言,胼手胝足地给自己和家人盖了间屋子。 然而人心败坏是没有尽头的,叔父带了村长扬言要接收邬家财产,她破罐子摔破,据理力争,坚持壮哥儿就算只剩下一口气还是家中男丁,谁也不能让他们家没有屋瓦遮顶。 因为闹得太不可开jiāo,这件事被挡了下来,但是才又短短两年,她还是没能护住那四亩上好的麦田。 相较于前世一心一意维护她的爸妈,这一世所谓的“亲人”,让她感受到贪婪黑暗的人xìng。 过去的事情是过去了,摆在眼前的事实是,家中劳力缺乏,而这男人的确是能干活的。 她没有忘记那只马鹿是怎么死的,这男人的臂力惊人。 她把沉重的ròu用木桶装上,jiāo给他。 “进屋去,我们详谈。” 壮哥儿和战冽很快熟稔,没多久便拉著新朋友去找阿牧玩,这一玩,直到天色暗黑,一票三人又笑嘻嘻的回到邬家来。 壮哥儿难得当一回主人,他很大气的拍著小胸脯,“都留下来吃饭吧,我阿姊今儿要做好吃的乱炖。”说完还扭过头来向她确认,“阿姊,你会给壮哥儿煮好吃的吧?” “会。” 得到保证,壮哥儿笑得灿烂无比。 “不成,俺留在壮哥儿家吃饭,俺娘要发火扯掉俺耳朵的。”陆牧缩了缩脖子。 “你装呐,你不是贼爱吃我阿姊的煮食?” “你跟俺急眼也没辙,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俺娘。”陆牧有张宽厚明亮的脸,圆脸笑起来毫无杂质,提到自家剽悍的娘,嘴里冒著的口水一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就留下来吧,葛哈我去和陆大娘说去。”邬深深笑笑摸了陆牧的头。“葛哈”就是东北方言“有什么事”的意思。 “谢谢邬大姊。”娘老挂嘴边说邬大姊养家辛苦,不许他贪壮哥儿家任何东西,就连吃饭也不许。 “去一边玩吧,吃饭的时候我再叫你们,枣糕不许多吃,免得一会儿吃不下饭。”枣糕是用大枣、花生和面粉发酵揉制的点心,她看孩子们疯玩了一通回来,做来给壮哥儿垫肚子的。 战止发现面对孩子的邬深深有著无比的耐xìng,淡淡的笑容像温柔的月光,让人看著看著也想融入那月光里,沐浴其中。这感觉让他不禁恍惚了起来,他怔忡的以眼角余光看她,她在火塘边忙著,熊熊火光,她的小脸被热气蒸腾得红扑扑的,身后那条大黑长辫,因为忙了一天,有几绺发丝落在鬓边,她压根没有半点不耐烦的颜色。 她像是发现他太过螫人的视线,面色不善的指著院子掘成一列列的土墩,打发他去挖土豆。“等你把土豆都挖起来,就可以吃饭了。” 这么点活计,战止没放在眼底,只是被人差使,心里有那么点不是滋味,但是为了巩固未来的合作关系,还是照邬深深吩咐,拿了簸箕去到院子。 没错,他和邬深深已经协议好,田事买他一年契,供膳不供宿,他算是邬家的长工。 对邬深深而言,只靠她一人攒粮食,即使在穿越过来好几年后的现下,她还是战战兢兢的,如今他们家就算不必再斤斤计较的掐著一饭一菜算,但她心里还是会有无形的恐惧,她怕看见娘亲弟妹挨饿的痛苦表情,怕何时会重演断粮危机。 说什么她都不会再让自己和家人回去过那样的生活。 基于再骨感不过的现实考虑,她接受这男人的提议,签下契约。 说是长工,名目端正,为的是堵住旁人那些丑恶的揣测、恶dú的嘴,她自己的什么名誉她无所谓,可是她还有个妹妹,浅浅的清誉她必须维护。 一个大男人要在邬家走动,就必须要卖身为奴。 这男人有双过于坚定的目光,坚定到让人觉得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这样的人一准拥有比他人更加坚忍的个xìng,好像飞龙不会在浅滩困上太久,哪天时间一到,他就要飞天而去,如今不走,只是时间未到。 所以,他可以为她所用。 战止把土墩巡过一遍又一遍,就是没看见那个叫什么土豆的踪影,天色虽黑,却不妨碍他绝佳的视力,他把整株叶子翻遍了,就是没看到那女人说的土豆。 无奈之下,他只好回去不耻下问,没好气的回灶间路上,他觉得自从来到这里自己笨得就像个蠢蛋,什么都要问、什么都没见过;他都这样了,更别提那一串跟随他而来,除了为官,没有半点求生技能的粽子们。 邬深深放下手里的活儿,眯起眼,“你跟我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 邬深深懒得搭话。要请人指点是这种态度吗?看起来他没有半点身为长工的自觉,说再多都是白搭,浪费她的口水。 她挽起窄袖,纤臂一勾,连泥带土的拉出三到五个不等凹凸不平、像马脖子身上铃铛的薯块。 “好丑的东西……这是吃食?”战止微眯起眼。就这玩意儿? “嗯。” “这东西能卖钱吗?” “这是存粮,不卖。”邬深深把土豆茎往地上放。“全数拔起来以后,把土豆掰下来,明天再拿出来曝晒、入窖。” “土豆居然是长在地下的?!”有没有这么玄? 好吧,是他孤陋寡闻,后来关于农地的学问累积越来越多,他才知道不只土豆,萝卜、花生都埋在地底下的,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既然抓到窍门,凭他的身手,也不过几垄地的工作,他照著吩咐将所有土豆茎全数放倒,将一颗颗土豆用簸箕装上,看著簸箕堆上满满土豆,完工。 原来这也算成就感的一种。 邬浅浅亭亭玉立的站在门口娇声喊他,“战大哥,该用饭了。” 邬家饭桌上,战止首次见到了肖氏。 肖氏看著他顿时倒退好几步,矜持羞涩得不像长辈,她怯怯的瞅了战止一眼,立刻垂下眼睫。“有客人??” 这男人好凌厉的气势,不言不语地站在那里,萧肃的眉目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可这种人怎么会到屯子里来? “娘,他叫战止,以后是我们家长工,小冽是他弟弟。”对于除了吃饭向来不随便迈出香闺一步,见到陌生人也排斥的娘,往后会经常在她们家出入的战止对她而言希望她不会太难接受才好。 “长工?”肖氏惊讶得瞠大了眼。 他们家已经富裕到有钱请长工了?她是知道自己女儿能力的,但是,长工?他们家好像还没那余钱吧。 “是,为期一年。” 肖氏压下心底的疑问,这个家都女儿在作主,向来没出过错,这男人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吧,不然女儿不会放他进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来三个玩在一块的娃儿,听到自个儿名字被提及的战冽迈开小短腿来到肖氏跟前,有板有眼的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大礼,“大娘,我叫战冽,战冽就是我啦。” 瞧著这白玉似的小人儿,白白嫩嫩的比豆腐还要稚嫩,肖氏被他逗得散发出母xìng微笑。 “好漂亮的娃儿,小冽是吗?大娘就叫你小冽吧?” “大娘不像大娘,像姨。”他嘴甜得很。 “对吧,俺就同你说壮哥儿的娘像仙女姊姊一般。”陆牧也不被冷落,扬著圆嘟嘟的脸凑过来。 壮哥儿一脸骄傲,好像人家夸的是他。 他是知道自己娘亲的,整个屯子的人都知道他有个漂亮的娘,方圆十几里都没有谁比得上,不吹嘘的。 “家里难得这么热闹,都坐吧。”肖氏一手一个娃儿,还对陆牧欢快的招手,摸摸他的头后笑嘻嘻的坐到炕桌上,等吃。 炕桌上的菜色很简单,但每一盆都管饱。 在面粉里拌上南瓜丝摊成饼,又炒了豆芽和ròu酱丝卷成厚厚的煎饼,用萝卜、黄瓜、菜瓜、莲藕、茭白晾干,用辣椒酱、醋酸腌制而成的坛子菜,吃起来香甜酸辣俱全,香脆爽口,生津开胃,一盘炒双冬、一盘厥菜炒鸡蛋,还有一大锅的重头戏乱炖。 乱炖的魅力在一个乱字,什么都可以往里头放,猎了鹿,放的自然是鹿ròu,再加上土豆、茄子、西红柿、粉条,自家腌的酸菜,切成大块的菜和ròu起锅的时候还咕嘟咕嘟的冒著热气,简直让一干小子口水流地三尺了。 “真好吃!”战冽边咬煎饼边抹眼泪。 “瓷娃儿,不习惯吃辣吗?”肖氏温柔的问战冽。 战冽眼角瞄了眼大哥忽然凝重起来的脸,抹了眼眶,不敢呜咽。“我只是想我娘了,我娘也会给我做好吃的。” “往后想吃什么就来找我,我阿姊会给你做好吃的。”壮哥儿已经吃掉两块煎饼、一小碗乱炖,脸蛋红扑扑的,他露齿笑,把战冽视为自家人,胳臂往外弯的同时就把阿姊卖了。 一刚开始做不来照料弟弟的战止,如今已经能很熟练的给弟弟卷了一块夹了厚厚ròu酱和豆芽、酸菜的煎饼,径自塞给他,却没出声半句安慰。 头一回在人家家里吃饭,他不想让弟弟把气氛弄沉重了。 第三章 好用的长工(2) 更新时间:2016-12-27 16:00:05 字数:4116 战冽咬著黄澄澄的饼。这是叫他闭嘴的意思吗? 也是,男子汉说不哭就不能哭,流放途中他把脚走破、走跛了,后面那段很长的路程是大哥背著他走过来的,大哥就是这么训斥他的,所以不管遇上什么事,他都要忍住。 之后的气氛有那么一小段的低迷,不过小孩的恢复力也是一等一的强,热腾腾的饭食下肚,烦恼什么的很快就忘在脑后了。 战止是武将,他这样的人最不讲究口腹之yù,只要饿不死,随便吃什么可以。在这屋子里,好闻的木头香,暖和的炉火,扑鼻的菜香,“家人”的笑语,他都快忘记有多少岁月没有和家人这样一起吃过一顿饭……就算这些人里只有战冽是他的弟弟,其它人毫无血缘关系,但是随意的闲聊,很自然的互相夹菜,很平常的招呼,多吃点这个那个,这样的和乐融融,这样的平凡幸福,对他来说犹如梦中。 可说真的,在这漆黑风啸的夜里,这样温暖的一顿饭莫名安抚了他在漫长无边时间中,那因背负了血债,那宛如遭凌迟般站在深渊的心。 这么久以来,他头一次感觉到了饭香。 手牵著被包裹得像颗丸子一样的壮哥儿,妹妹尾随著在身后,领头羊邬深深瞧著怕要不留神就有可能会滚进山沟的小不点,边走边打盹,干脆叉过他的胳肢窝,将壮哥儿软乎乎的身子抱起来。 “嗯……”意识到双脚离地的娃儿挣扎地张开迷蒙的双眼,爱困的眼眸中还泛著睡意的水光。 “还困吗?甭跟阿姊上山了,还是留在家里多睡一会儿。”天甫亮就被她挖起来的娃儿,平时这会儿还在呼呼大睡,哪曾这么早起过。 “不,我要去。”小人儿还眯著的眼睛很挣扎的打开,得用短小的手指戳著眼皮才能维持著不下坠。 上山可是他磨了阿姊很久才得到允许的大事,哪能半路放弃?那下一回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这表情可爱到bào表,邬深深揉揉他的发。“要不趴在阿姊肩上睡一会儿,上了山再叫你?” “要去就自个儿下来走路,要阿姊背算什么回事?撒娇鬼!”背著竹篓走在后头的邬浅浅泼弟弟一桶冷水。 两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同时,壮哥儿已经完全清醒,他挣开邬深深的怀抱,“阿姊放我下来,我要和二姊比赛,看谁跑得快。” 还是个不服输的呢。 “比就比,谁怕谁!” 壮哥儿撒起脚丫,也许是在家中闷得太久了,脚下步子轻快,一溜烟去了老远。 姊妹俩相视一笑,很快跟了上去。 岔路上,等著他们的是战止和稍微大一点的丸子战冽,一个笔挺的杵著动也不动,另一个淘气地玩著草丛上的霜花。 邬深深朝他点点头,摸了摸战冽的头,“脚还疼吗?怎么不留在家里?”随手替他扎了一角外露的衣角。 “家里无趣,我的脚已经没事了。”他踢踢腿,表示已经无恙。 “最好是这样,可别逞强。”也的确,昨儿个都能和壮哥儿、阿牧玩上一整天,那刘寄奴是好东西,小孩的恢复力又不错,既然他自己都这么说了,事就不大。 “是,我知道。”战冽精神抖擞,应起话来中气十足。 “吃过早饭了没?” “大哥说他发现山上有溪流,要给我烤鱼吃,不过我现在就饿得很了……”战冽有些害羞的挂在邬深深身上,怎么也不愿下来。 “壮哥儿也要吃鱼,我也饿。”对于吃,怀抱无比热忱的小不点生怕人家忘了他,眨巴著大眼,对于战冽很不客气的抢了他阿姊的怀抱很不爽,那可他独占的位置呢。 “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你对不对?”邬深深拿出油纸包,让壮哥儿挑了他自觉最大的一个煎饼,然后点了点他嘟嘟的小嘴,也给战冽拿了一个。 她发现战止没有伸手来拿,干么做人非要这么好面子?你闷吧,肚子可受不了闷,她才懒得理会这装深沉的男人,径自塞了一个给他。 爱吃不吃,随便你! 油纸包的热气透过来暖了他冰凉的手,传递之间,她的指尖捧著了自己的手掌心,微微的刮过,该是不痛不痒的,战止却觉得有股强烈的酥麻从心深处涌了上来。 他不自觉的用力,煎饼被他捏塌了一块。 他定睛的看著邬深深,好像要透过这样的动作,把她整个人都看得清楚明白似的。 邬深深被他的眼光看得有些发毛,她很想骂他:看什么看,没看过吗?但是跟他计较又算什么事?还是算了。 拿起系在腰际的竹筒,拔开盖子,里面是喷香浓郁的豆汁。 战止硬逼著自己挪开视线,看著几人已经毫无形象的开吃,大啖煎饼,极度诱人的香气无所不在,他一口咬下煎饼,立刻蹙起了眉头。 “嘻,大哥饿狠了吗,居然连油纸包都吃入嘴。”咯咯笑的战冽夸张的抱著小肚子。 几人都发现了他的矬样,嘻嘻的笑。 战止唾出嘴里的异物,“敢笑我?”他把手里变形的煎饼丢给战冽,然后一手抢过他的,“让你也尝尝油纸包的味道好了。” “啊,大哥坏!” 战止恶作剧得逞的走开了。 虽然这时代十几岁的孩子大多就能支应门庭,农村里贫苦的孩子更是早当家,可在邬深深眼里,战止也不过是比战冽在打理生活技能上好一点而已,抢弟弟的吃食虽然幼稚,相较刚认识时的深沉yīn鸶,她觉得这样的战止比较正常。 “小冽不哭,深深姊的煎饼还是好的,和你换。” “我的也给你。”壮哥儿大方的贡献出嘴边ròu,这是很少有的,可见他和战冽的感情之好。 安抚好了眼泛泪光的战冽,邬深深哭笑不得的看著手里易换过来的煎饼,其实也就咬去一小块油纸包,内馅毫无损伤。 面粉珍贵,没糟蹋的道理,邬深深很自在的剥去油纸包外层,大口大口的咬著吃,煎饼里头有玉米、酸菜、带著酱香的鹿ròu,组合成迷人风味。 上山是体力活,不喂饱肚子怎么做事,她压根没看到走开的战止脸上一闪而过的窘然,然后那窘色沿著两耳延伸到颈子,他口干舌燥,再也不敢多看邬深深一眼,默默吃完自己的那份,说了声“先走”就不见人影了。 邬深深耸耸肩,他走他的,反正又无须他带路,这座山她熟得很。 沙沟头最多的不是平原丘陵,是一望无际的高山峻岭,邬深深几人到了那片向阳坡,正想把编织袋和镰刀拿出来,却看见弯腰蹲在一棵大橡树下的战止朝著她招手。 “你发现什么哇!”她先是不明所以,期期艾艾后化成了惊叹。 “叫他们过来吧!” “你怎么找到的?” “这又不难。” 最好是不难啦,鼠兔类有越冬藏食的习惯,她在这山上晃dàng了好几年就是没有找到过松鼠藏坚果的地点,想不到他“随便”就找到这样的储藏点,到底是他本领太强还是……好狗运?! 几个小家伙不用人招呼都跑了过来。 “哇,好黑的洞!”才不管腐叶臭不臭,几颗小脑袋挤在一块评头论足。 “好多的榛果!”战冽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战大哥你好棒!”这是邬浅浅。 战止得到了娃儿们一致的崇拜。 邬深深看著那黑黝黝的洞,如果全部掏出来,要得到十几斤的各色坚果应该不成问题,大发! “你要去哪?”战止一眼扔过来。 “收获我的猎物。” 这山上她除了下套子还有设陷阱,运气好的时候能逮只松鸡、獐子回去加菜,不过通常失望的时候多,谁叫她力气不够大,挖的陷阱不够深、不够大,偶尔只有一些笨兔子和傻麇子会上当。 她先去检查套子,什么都没有,陷阱里也空无一物。 她失望的把细枝条搭起来盖上草,覆上土,她拍拍脸颊给自己打气。哼,你不来踩我的陷阱,我不会拿箭shè你吗? “这是陷阱?”一直被冷落的战止撇撇嘴。这叫陷阱,太不够看了。 “有问题?”瞧他那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呔,不就她的力气没男人大嘛,用得著炫耀吗? 实话说,人家战止压根没有炫耀的意思,真的是邬深深想多了。 “我来!”他扳扳手掌,“躲到树后面去。”他嘴巴一努。 邬深深犹豫了一秒,听从指示的把身子藏到一棵不远的大树后面,接著她便看见了神奇的一幕 只见距离陷阱半臂之遥的战止双掌运气,往外一推,没有丝毫花稍,只听见“蓬”的声响,满天弥漫的烟尘过后,地上出现一个起码有两个男人迭起来深度……不,是三个男人高度的洞。 这……太yīn险了,他有武功,还深不可测,居然随便这么一拍,不费吹灰之力的把她花了七天不止才挖出来、偶尔只有小野味肯光顾的陷阱扩大成黑洞,这种陷阱就算想抓一头东北虎都不成问题……吧? 某人当下因为这“神迹”而看呆了。 不如…… “咱们多挖几个陷阱吧!”这般好用的长工要去哪里找,不物尽其用怎么对得起他? “你在山头有多少陷阱?”战止出声打断了她神游天外,幻想她家地窖在将来堪称ròu林的壮观景象。 她有些害羞的伸出三根指头。 “带我去瞧瞧。”她那害羞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想到在山下她吃自己咬过的煎饼模样,他鼻尖顿时冒出一滴汗来。 邬深深心里有事,并没有注意到战止的异样,反而探头去看他用内力打出来的洞,猛然想到什么的开始碎碎念。“……高度显然是够了,宽度嘛……战止,你能把宽度也挖得跟深度一样,样子像四四方方立方体吗?” “四四方方立方体?”他的思绪有些打结。 “就像这样。”以为战止不明白她所谓的立体四方形该是什么样子,她拿起地上的树枝画给他看。 战止面色有些怪异。 海龙战家的战船都是由牟氏造船场出来的,他看过牟三少绘的图纸和庞大船厂的运作情形,那图纸上头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形状,他就看过这种的。 牟三少说这是计算式的一种,可寻常女子怎会懂得这些算术? 第四章 越瞧越顺眼(1) 更新时间:2016-12-27 16:00:05 字数:4334 “你打算做什么?” “我想窖鹿。” 昨晚的鹿ròu太过好吃,全家赞不绝口,吃得满嘴流油,就连收到她馈赠的人家也都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既然鹿ròu这么受欢迎,而且从上到下都是宝,要是能把鹿养起来,那得有多赚钱…… 因为那半头鹿,她想起以前陆大叔曾经告诉过她,猎户早年就有抓鹿的法子,那就是窖鹿,窖鹿说白了就是挖陷阱,等鹿群经过时,不小心踩在上面,它就倒霉了。 但是窖鹿是门很大学问,单不提挖这么大个洞不是一个人有办法胜任,还得熟知鹿群出没的习xìng规律,才能抓得到它。 “你想抓鹿?”他大概猜得出她的想法。 “鹿ròu好吃吧,我们要能抓到活鹿,可以把它们养起来,母鹿可以生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鹿,崽崽相连到天边,你想那会是如何的盛况!”她咧开嘴,笑意从眼底溢出来,欢快得像拥有了整个天下。 “你还想养鹿?”她眼底跃起的火焰带著一股势在必行的气势,铿锵有力的话语令人也跟著想象起鹿群圈养的盛况。 她明亮的眼神让人觉得天亮了,地也宽了。 这主意听起来不坏,不由自主的,他被她的微笑焐暖了。 “所以我需要窖鹿。”她肯定的颔首。 虽然具体的办法她还没想得十分周全,但这绝对是一条可行之道,他们家要是能富裕起来,起码有能力送壮哥儿去镇上的私塾认字,老师的束修不成问题;可以给浅浅存嫁妆,让夫家不会因为没有嫁妆看低她;可以让娘过上一把贵夫人的瘾头,再也不必日夜刺绣太花眼力,将来有眼盲之虞。 这简直是一条康庄大道。 “那么,就jiāo给我吧。”他的表情冷淡,可那嗓音是有温度的。 “需要工具吗?我带了镰刀和箭袋,早知道就把锄头也带上才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工具到用时也才知道缺很大。 “不需要。你一边去等著。” “你究竟是何来历?” “你都胆敢雇我当长工了,这会儿才问会不会太迟?” “你……”她噎住了。 眼前一片快速划曳而过的影像,就连他的衣角也没看到,战止已经跳进陷阱里。 邬深深探头看著,就见他蕴起身上的力道,一巴掌拓平一面山壁,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左右开弓,简直跟削豆腐似的收拾妥了陷阱,然后他纵身一跃,脚尖点在山壁上,轻轻松松的从起码三公尺深的地底跳了上来。 一样把细枝条搭起来盖上草、覆上土,完成了改良过的窖鹿陷阱。 接下来的陷阱战止都如法pào制一番,日头已经爬上最高处,艳阳高照了。 “去看看孩子们的榛子收获怎样,然后去抓鱼吧。” 所谓棒打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北大荒有大片的沼泽、河流、泡子(小湖泊、池塘的意思)众多,邬深深刚穿越过来那时,也不相信鱼再多能多到用瓢子去舀,后来事实证明,冬天河面大冻时,用凿子在冰上凿上几个大洞,就会看见水中许多鱼自动游到洞口边,这时只要用大笊篱伸进水里捞,就能捞到许多鱼。 邬深深那时才想到鱼在水里也是需要呼吸氧气的,冬天封冻,冰层阻断了空气中的氧气,鱼儿缺氧,这时开个大洞,鱼儿们自然争相跑到洞边来呼吸新鲜空气了。 来到溪河边,几人分成三股,捡柴火、抓鱼、杀鱼的,不过,这是什么神奇的抓鱼法? 就看见战止跳进水里,双手往溪里一摸索,接著无论捡柴火、取出火折子生火堆的人都瞠大了眼珠。 简直是眨眼间,一条条肥硕的鱼活蹦乱跳的被扔上岸,不过片刻工夫,草地上堆了一大群扑腾四跳的鱼儿。 鲫鱼、嘎牙子……一大堆叫不上名字的鱼,去鳃、去鳞,架上火堆翻烤,没多久便鱼ròu酥香四溢,所有的人顾不得鱼还烫口,一个个毫无形象的咀嚼吞咽,美美的吃了一顿粗饱。 金乌滑过群山背脊,一行人收获满满的下山。 “阿姊,壮哥儿累……”壮哥儿拖拉的走著,拉住邬深深的裤脚,没什么力气地说道。 邬深深蹲下来一看,经过一天奔跑,衣服脱得只剩下窄袖长衫,她眼见刮起风,才又给他穿上袄子,经过他不停的折腾,系带已经松了的壮哥儿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阿姊背你,好吗?” “嗯。” 可邬深深把他掉到额前的细发往后拨,却发现他有些不寻常的呼吸和发红的脸颊。 用手触摸他额头,邬深深顿时脸色大变。 “快点上来,你发烧了!” “发烧?难怪壮哥儿觉得全身好像棉花软软的,走起路来也飘飘的。”他瘪著小嘴,神情还有些呆愣。 “来,阿姊带你去镇上看大夫。”她卸下竹篓,抓起壮哥儿的小胳膊要背他。 “我来!”只见强壮的胳膊一探,将快要软倒的壮哥儿打横抱起后挪到自己背上,“抱紧战哥哥的脖子知道吗?” 壮哥儿整个人贴著战止,已经不会说话了,但小胳膊仍旧听话的搂紧他的脖子,小脑袋无力的垂著。 “我先送他去梁尚书家看诊,小冽你也要帮我照顾好!” “屯里没有大夫,壮哥儿得去镇上!”邬深深急急解释,豆大的汗珠不合时宜的弄湿了鬓边的发,怕外来的战止不晓得屯子里的状况。 “梁蓦是医学世家出身,虽然为官,一身救人本事不比太医差。”看著她这般心焦,战止不由得解释了下。 “壮哥儿不要怕,阿姊随后就到!”事出紧急,刻不容缓,她握著壮哥儿的小手,心里却告诉、说服自己这男子是可以倚靠、可以信任的,她把弟弟jiāo给他是可以的。 背著不省人事的壮哥儿,战止脚下蓄力,便如一把脱弓的箭,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当邬深深带著妹妹和战冽气喘吁吁地赶回家,正好撞见战止和一个长了张叫人难猜年岁的脸的男人出来,他笑容和煦,如清风朗月,既有世家子弟的从容,又有豪门贵胄的气度,让人一见难忘。 邬深深连气都没有喘一口,嘶哑著声音直问到梁蓦脸上,“壮哥儿不要紧吧?” 就连邬浅浅和战冽也放下东西,全挨著梁蓦瞧,个个皆是疲惫又担忧的表情。 “那小哥儿底子虚,又受了风寒,在下已经以银针祛了邪寒,往后静养几日便无大碍。”这女子一条乌辫因为赶路的颠簸,绷不住细碎的发丝,一双发红的眼眶看得出来心急如焚。 看起来是姊弟吧,这感情要能多好才会担心成这样? 放下七上八下悬吊的心,邬深深的理智回笼,这时才发现自己对一个陌生的男子几乎近乎无理的诘问,连忙致歉,“小女子见过大人,请原谅小女子唐突无状的失礼。” “无妨,小姑娘不过真情流露,在下很能理解。” “多谢大人。” “我已经不是官身,姑娘往后叫我梁骞便好。” 战止把目光从邬深深脸上往回收,眼中旋过一丝不明的光彩,在脑袋还没清楚的当头用身体挡住梁蓦的视线。 “先进屋去看壮哥儿吧。” “我知道了,多谢大夫。战止,你帮我送送大夫!”邬深深说完便一头钻进了屋子,抛下两个大男人。 梁蓦眼光古怪的觑著战止,皮笑ròu不笑的道:“世子爷什么时候这么好使唤了?” “要你管!” “喔,原来是不能问啊,”梁蓦摸摸鼻子,“不问就不问,没有诊金……昨天的鹿ròu不错吃,还有吗?” 这户人家一屋子fù孺,家境看起来也不怎么地,没诊金就没诊金,他不要求,只是战止这人从来面冷心硬,认识他至今也不少于十五个年头,可没见他对谁心软过,这会儿心急火燎的让他来救人,他和这家人的关系耐人寻味啊耐人寻味,加上对那小丫头的态度…… “想吃拿钱来换,要不就自己上山去猎。” “你欺负人,明知道我是斯文人,有笔可以诛贪官污吏,有口能颠倒是非,要我上山猎物?”梁蓦失笑,被野兽给猎了,变成动物盘中飧的机会还比较大一些。 “高不成……要不低就也好,梁尚书大人,我看你闲著也闲著,不如为自己挣点饭吃如何?”他灵光一现,想起了某件让他颇为苦恼的事。 这里的孩子没有上学的观念,一个个在野地里疯跑,到了一定年纪就开始分担家中的活计,然后结婚生子,自从战冽随著他来到这里,也快被这里的孩子同化了,那可不成,将来他们兄弟还得回去继承战家,他不能让这个弟弟废了。 “你要我做什么直说就是了,反正都来到这里,闲人一个,找点事做也没什么不好。” “给战冽授课,如何?” “作育英才是何等大业,你居然说是低就?”梁蓦大摇其头。“想给你家那只野马套替头,珠玉在侧,还用得著我吗?” “我不耐烦做这个,更何况你不是闲得喊无聊?” 梁蓦狠咳了一阵,“束修可以用来换ròu吗?”他从来都不是ròu食一族,清淡饮食才能长寿健康,但是被眨以来,清汤寡水的嘴都淡出鸟来了,恐怕还未长寿,小命就先玩完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开春后开始授课吧!” “知道、知道了。” “那孩子确定不需要用yào?”战止话题又回到壮哥儿上。 “是yào三分dú,那娃儿年纪还小,能不用就不用为好。”他并不赞同所有的病症都要用yào,对症下yào也要因人而异。 “慢走,不送……还要我端茶送客?” “这不懂尊重长辈的混蛋!”这句话梁蓦只敢在嘴里嘀咕,明明自己还要大上战止好几岁,说是长辈也当得,却总被他差遣来差遣去,还觉得有滋有味。 都怪自己jiāo友不慎,浸yín在这位世子爷的yín威里日久,以致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不,他抵死不承认自己老是眼巴巴送上门的贱脾xìng已根深蒂固,这辈子改不掉了…… 但有些事不能不提个醒。 “世子爷,未来,你可有打算?” 难不成他们真要一辈子,甚至子子孙孙都在这荒凉之地终老? “你后悔在朝堂上帮我讲话了?” “呸!你是我梁蓦什么人,你是我兄弟,得罪吕奂邛那小人如何?得罪皇上又如何?那老匹夫最好寿命够长,要不然我就等著你把那个想一手遮天的老贼一勺给烩了!” 战止心中一暖,“你哪来对我的信心?” “如果我认了你是我梁蓦生平唯一知己,就不会有人敢认第二,自从咱俩在京畿东城大街干了那场架,我这辈子除了服了你没服过别人,就连我爹也不能。” 两人相识是典型的不打不相识,这一打,两个个xìng南辕北辙的人居然会走到一块,结为生死之jiāo。 第四章 越瞧越顺眼(2) 更新时间:2016-12-27 16:00:05 字数:4465 “你还敢说,我可是被你这张娃娃脸给害了,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学人当街打架,被皇上骂了还振振有词说不教训我这桀骜不驯、不知好歹的祸害,有违天子之道,今上都被你气笑了。” “谁叫你那时生了一副讨人厌的样子,嚣张得让人看不下去,我家小妹钟情于你,你却连好脸色也没给过一个,不教训你难出我心中恶气!” “这会儿觐国公府被褫夺封号,没收家产,树倒猢狲散,替你出了心中那口恶气了没?”别人中意他,就非要他接纳不可,就算是文华殿大学士的嫡女又如何?最好笑的是梁蓦这个疼惜妹妹的愣头青,也不想想自己一个文人,禁不禁得起他一记拳头,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的对他下了战帖,说是要替妹妹讨个公道。 他自然不客气的把他打成猪头,不料他回去躺了半个月以后,拄著拐杖来觐国公府找他,说要做他的朋友,从此他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我不明白,皇上那么英明的人,怎么会在这件事上胡涂了?觐国公府三代都有军功,二朝为官,多少汗马功劳,皇上何时变成听信小人谗言的昏君了?” 本来已经举步要往里头走的战止脸上横过一抹厉色,“我一定会弄个水落石出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有一口气在,他不会放过那些人的! “难道你想替觐国公翻案?”梁蓦肃然。 战止的隐忍,他看在眼里,那沉静中带著股泰山压顶、无坚不摧的气势如宝剑藏匣,一眼瞥过来,眸子里都是森森的杀气。 梁蓦不由得想起初次在京畿东城大街看见他骑在骏马上,头戴凤翅盔,身著鱼鳞叶明甲,夹道受人欢迎、意气风发的模样,可岁月倥偬,当年的明甲小将军如今是流犯,而宦海诡谲,别说三年五载,一年半年的许多人事又不知如何变化了,想替战氏一族洗刷清白,岂是那般容易? “这里不是可以说话的地方,既然被流放,我们就做好流犯的样子,否则有人要吃不香,睡不安枕了。”声音从唇间逸出来,显得有些支离破碎,但更多的是冰冷到近乎冷酷的地步。 他不会以为表面开明,其实个xìng多疑的皇帝,把他流放到这崇山峻岭就会安心而弃之不顾,这天下之大哪里没有皇家的眼线?没有那些有心人的探子? 样子是一定要做的,只是,该jiāo代的他也已经jiāo代下去 他从来就不是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有人想把觐国公府连根拔了,那么那人要有所觉悟,血债必须用血来还! 他会把这场子找回来的。 进了房的邬深深担忧的凝睇著已然熟睡、小脸还略带青白的壮哥儿,既自责又心疼。 “娘,都是我不好,我没照顾好壮哥儿。” “已经没事了,梁大夫说只要多休养几天,壮哥儿很快就能恢复元气。”肖氏温婉的安慰著绞著手的长女。 她已经多久没在大女儿脸上见过这般的慌乱和无措?自从她十一岁倒在冰天雪地的院子再度醒过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也自从那回,这孩子再也不会来她膝上撒娇,大小事不会再来问她,无论什么是一径自己拿主意,即便小叔子来夺产,据理力争不过后她像只小兽的扑过去和人撕打,被推倒在地撞破了头,那血流满面的狰狞模样太凄厉,吓坏了所有围观的人。 是身为母亲的她懦弱,居然放任一个十出头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大的孩子用小身体去和大人拚搏,最后还招得屯子里沸沸扬扬的流言不止,说什么她忤逆长辈、行为脱序、不服管教,那话说得一个难听,把长女的闺誉都给毁了。 但是无论别人怎么说,小叔子一家自从那回和他们撕破脸后,就不曾再找百般借口过来她家,爱拿什么就拿什么。 要不是深姐儿,单凭她一个人的力气,恐怕保不住孩子爹留下的屋子,就连孩子她也保不住任何其中一个…… “我……” “壮哥儿我会看著,那位梁大夫说了,让他好好休息个几天就没事,你也别多想了,赶紧去洗把脸,歇会儿吧,瞧你被太阳晒的。” 身为母亲的她不是不知道长女对壮哥儿的感情,这是她一手带大的弟弟,但是她已经做得够好了,真的够好了,她很想摸摸她的头这么告诉女儿,但那只手始终伸不出去。 “嗯。” 邬深深走出房门,对上邬浅浅。 “姊,擦个脸,喝口水,你可得打起精神来,要不去歇会儿?” “外面还有一堆东西要收拾,总不能不管。”邬深深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了妹妹的话,被关心的感觉很是熨贴。 “那我先去生火煮饭,壮哥儿要是醒来,我第一个叫你。” 擦过了脸,委靡的精神果然好上许多,邬深深来到外面,正巧碰到领著战冽往里头走的战止。 “深姊姊,壮哥儿没事了吗?”战冽扬起精致的小脸问道。 “他睡著了,不过你可以进去看他。”她温柔的摸摸他的发。 战冽顿时笑了起来,很有大人样的进房去了。 “大夫走了吗?瞧我都忘了给诊金,大夫有没有说要多少银两?我给他送去。”她转身想去取钱,给梁蓦送去。 “他说诊金就不必了。” “这怎么可以?钱债易清,人情难还,凡事一码归一码,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能用钱解决的事情最好就用钱了结。 “如果你坚持,要不我给他送几条鱼过去,就当作诊金吧。” “可以吗?我们今天摘了不少蘑菇和坚果,也送一点过去好了。” “这么多东西都比诊金还值当了。” 于是她收拾了几样东西,当作谢礼给梁蓦送去。 战止陪著她去过梁蓦那里,又陪著她回来。 回来后,她就忙开了,把几只打来的野鸡和灰兔放进木盆里,各色蘑菇和木耳挑拣、分类,刷洗晾干,战止负责杀鱼,去掉内脏后,一条条用草绳串起来,晾在檐廊下,即使晒成为鱼干,冬天拿来煮汤也是一道美味。 邬深深接著把菜地里摘来的黄花菜倒出来挑拣,去掉内蕊,又把榛子全倒在竹篾的窝篮晾晒,日后去皮,剩下里面的核果便可以食用了。 等把一切收拾妥当,夜幕四合,草草吃了晚饭,一日过去了。 翌日,邬深深洗漱后就先去看了已经能起床喝粥的弟弟。 壮哥儿的烧退了,一见阿姊出现就嚷著说要下床。 邬深深温柔的亲著他的额头。“今天还不许下床,听话,阿姊去镇上给你带糖人儿回来,你要“大公鸡吃米”、“小老鼠偷油”?还是“关公耍大刀”?” “我可不可以都要?”壮哥儿扳著小手指,他每一种都很想要怎么办? “最多只能买两支。” 不是邬深深小气,也不是她手上没那个钱,只是一个糖人儿要二十个铜板,比富长饭庄的什锦面还要贵,都能买上两斤大白面了,要是平常她一定一开始就拒绝了。 “不能要三支吗?我也想给小冽和小牧,总不好他们看著我吃,那我也吃不下去。” 因为他这份体贴朋友的心意,邬深深心软的答应他的要求,但也要他承诺在她回来之前得乖乖待在床上。 为了糖人儿,壮哥儿不情愿的答应了。 吃了早饭,炊饼配咸菜和酸豆角,战冽和邬浅浅碗里另外多了个白煮蛋,邬深深吩咐妹妹回头把院子里的鸡杀了,熬了鸡汤给弟弟和战冽喝,这才驾著向陆家借的牛车,载著满满的什物出发去镇上。 出门时她发现在她准备东西的这段时间,战止已经劈好柴火,厨房的两只水缸是满的,之前摘下来的土豆入窖了,石磨下有两桶磨好的豆汁,战冽喂了家禽,扫了院子,还替邬浅浅跑腿去酱缸拿了酱菜。 家中多了一个半的男人,活儿好像轻省多了。 就连她手上的绳索也不知什么时候落到战止手中。 “坐过去。”他说。 “嗄?” “你这龟速恐怕天亮都到不了镇上。” 太看不起人了,这条路她走了三年,闭著眼睛也到得了,说她龟速,他的驾车技术就会比她好吗? “拖拖拉拉我可不管你!” 说谁拖拖拉拉?她悻悻的瞪他一眼,有些惴惴不安的挪到车辕上。“先说好,我很重的,如果不成就赶紧放我下来。” “这话你得跟老黄牛说。”什么很重?她的身子挺拔如竹,虽然缺乏女子的柔弱,却离粗壮远得很,看她饭吃得不少,ròu是都长到哪儿去了? 她每天忙碌的为家人储藏粮食,为家计cāo劳,那母亲是个不管事的,弟妹幼小,一个女子要顶大男人用,从来没见过她坐下来歇腿喘息还是喝茶什么的,如此这般身上哪能长ròu? 一思及此,他向来坚硬的心不禁觉得疼。 如果可以,他想给她一个无忧无愁的环境,想让她轻淡的脸上可以挂著灿烂的笑容,只不过他还不能,他还有仇要报! 战止一路把车驾得飞快,两人沉默著,看著邬深深的后脑杓,他忽然就把战冽开春后要去读书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喜欢和她讲话,喜欢她的声音,喜欢她那不经意挑眉和杏眼微瞠的细致表情。 他会不会对她的喜欢太多了点? “你想梁先生会有意办个私塾,教屯子里的孩子认字读书吗?”屯子里最早是有个老先生的,但是自从那位老先生和孙子搬去黑浪城后,屯子里的孩子们就放野了。 “你想把壮哥儿送去读书?” “嗯,浅浅如果愿意的话,我也会让她去。你不会认为女子地位轻微,没有受教育的权利吧?”要是他敢这么说,她就把他赶下车去! “女子能通文识字是好事,能明大义者尤为贤慧,没什么不好。” “我以为你会说女子守拙安分才是德行。”古代女子教育多局限学习家务本领,每一样学习为的都是将来为人fù后该如何掌管家理事,孝敬公婆,爱护姑叔,至于国家大事,没她们的分! “不知不识,头脑空空,鼠目寸光的盯著脚尖过日子……”他耸了耸肩,并不苟同。 “我以为读书是锻炼品德最好的途径,我家小妹在及笄之前也请过先生来坐馆授课。”小妹在家中获罪之后,寻了户人家,赶紧嫁了,虽然匆促,但那节骨眼能保住一个是一个,庆幸的是她嫁的人她心悦之人,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邬深深瞧这男人越来越顺眼,听他这番话,心情莫名愉悦了。 “梁蓦那边我去和他说,你以为如何?” “那我得先替壮哥儿买齐文房四宝了。” 才斟酌著想说到镇上找人探听探听镇上的私塾哪家风评佳、师资优,过完年好把壮哥儿送过来,不料得来全不费工夫。 随著沿路上山林的风景逐渐消失,一间间坐落在田地里的民房开始出现,镇口到了。 边陲小镇出人意外的热闹,驴骡牛车来来去去,迎面而来的汉子多带著风霜而朴实的脸孔,其中居然有几张罗刹国的面孔。 也难怪,内东北邻近外东北,再过去便是罗刹国,会在这里见到绿眼金发的人种并不稀奇。 第五章 你有我(1) 更新时间:2016-12-27 16:00:05 字数:4354 沿著狭长的青石巷来到李记食堂后角门,李记食堂的后厨就在这。 后厨一片忙碌,一个打荷厨子看见她,放下手里上浆的调味料,满脸笑容的走过来。 “小林哥,我送野味过来。”邬深深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这边战止已经在她的示意下卸下鹿ròu、子、野鸡和灰兔等野味。 “没累著吧,我去给你叫大厨过来。”小林目光在转向战止时漠然了三分,但在看清的面目和体格后不由得有些惊悚。 食堂里来吃饭的人什么都有,他也算见过不少形形色色人等,深丫头身边何时多了个男人?而那气势一看就知不是本地人。 “谢谢小林哥。”邬深深重重点头,甜甜说道。 不一会儿,一尊圆滚滚的弥勒佛人未到笑声先到的出现了 “深丫头,你都多久没来了,这会儿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大林叔,也就一些打来的野味,不知道您收不收?” “正好,天冷了,ròu耗得凶,我瞧瞧,是马鹿ròu啊,怎么只有半只……呃,还不到半只,深丫头,你这是怕大林叔给的价钱不好,把鹿鞭、鹿茸、鹿血那些好东西都留给北长街的许老头了?”胖大叔眯起绿豆眼扮凶。 他口中的许老头正是庆余堂yào铺的大夫,镇子就这么大,住了大半辈子的人谁不相熟,不只他和yào铺的许老头是酒伴,就连邬家这打野味总往他食堂里送来的小丫头的爹,和他也有旧jiāo情。 一眨眼,从前邬淮老带在身边的丫头片子都长大了,而邬淮……唉。 “下回再逮到鹿,留支鹿茸给大林叔,我就不相信我泡的鹿茸酒就是比不上那许老头。”这是较劲咧。 “是,要有,两支都给您留著。” 战止不必人吩咐,手脚极快的把山货全搬了进去。 “咦,你手上抱著的是什么好东西?不会又是要留给别人的吧?”林全咳了下。 “大林叔眼儿真亮,别说侄女都没给您带好东西来,您瞧瞧这”她狡黠的揭开细布,一坨白绒绒、有婴儿头般大小,菌丝般的东西顿时展现出来。 林全一个箭步,“喝,这是猴头蘑!” “我有两个,大林叔用得著吗?”猴头蘑又叫猴头菇,与熊掌、海参、鱼翅同列四大名菜。 摘这猴头蘑并不容易,一来运气来要好,二来可得爬到枯死的百年老树上才摘得到,有许多资历深厚的老猎人也不见得能找到这稀罕的东西,尤其还这么大个的,更是少见。 战止没有错过邬深深脸上的任何表情,她在笑,没错,笑得就像个孩子,就像对著亲近的长辈那样无垢的笑著。 他第一次看见这般笑著的邬深深,心里有些难忍疼痛。 她和家中妹妹一般年龄,妹妹娇憨不懂事,她每回想敲诈些什么,那无邪的笑总叫他无法抗拒,可他眼前这女子和妹妹一样不染尘埃的笑,为什么让他就觉得百般无法忍受? 她明明也该在家人庇荫下过得无烦无恼,可瞧她这会儿在做什么,为了生计,一双手cāo劳得粗糙,所有好的吃食都是弟妹娘亲先吃,现在又添了冽哥儿和他,每顿饭他总看她在收拾家人吃剩的饭菜。 他内心忍不住涌起一个声音他不要她过这样的日子,他想把她带在身边,为她遮风避雨,看她笑,看她安心舒适自在的过日子,不必为这些琐碎的生活奔波忙碌。 这不管不顾,想把她承揽在自己的羽翼下的决心一下定,他忽然发现揪疼酸涩的心霎时缓解了,凝视著她唇边浅浅的笑,彷佛,他的世界里只要能拥有她,心口那处的悲愤和空洞便能得到填补。 就在他神游天外的时候,林全收下了猴头蘑,把三个三两一个的小银锭放入她手里,叮嘱她要把荷包顾好,接著又吩咐小林把手上的食盒jiāo给她。 “你娘不最爱吃猪头ròu?带回去、带回去,大林叔忙得很,没什么时间去屯子拜望嫂子,这算一点心意,你要敢推辞,过年的红包就没了。”他语带恫吓,但照顾之意几乎要满了出来。 告辞后,战止依旧推著推车顺著青石板巷子往外走,他的六识灵敏,隐约还听得见那站在角门的父子俩零星的对话 “爹,您怎不问问跟在妹妹身边的那个男人是什么来路?要是遭骗了咋办?” “你这小子方才咋不自己问?” “我这不是……” 不是什么?不好意思吗? 声音远了,战止瞄了眼邬深深依旧淡淡的面色,却见她一直揉著几乎要笑僵的脸,他随即把不满倒出来了。 “那猴头蘑即便掌柜的不卖给客人,托人卖到黑浪城也不止六两银子的价,要是手段够,想翻个几倍都没问题,那人却只给你那点银子。”猴头蘑的珍贵见惯富贵的他自是知晓的,虽说到底值多少钱不清楚,但他敢肯定绝对不只这个价。 她不是胡涂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那胖子在欺骗她? 邬深深垂下眼睫,看不出情绪。“我父亲的医yào费和丧葬费都是几位他的结拜兄弟出的银子,方才,我总算还完了最后一笔钱……大林叔有八个孩子要养的。” 她的面色淡然,但是那佯装不出来的恬适明明白白写著,像了了件心头大事般的轻松。 “我听说你是有长辈的……”那些长辈都不管你家的死活吗? 他继而又想到,也对,他在邬家出入多久了却从未见过那所谓的长辈,一个屯子能有多大,大到走不到头吗? “有吗?”她歪著头,好像战止问了件凭空捏造的事情。 这话题就这样打住了。 随后,他们又去了北长街的庆余堂yào铺,邬深深这回让战止在外头等著,但他仍旧能够看见柜台上的互动,她果然把晾干的草yào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支鹿茸,及其它中yào得用的部位都卖给了一个留山羊胡子的老者。 离开yào铺,接下来是绣铺,她jiāo了邬浅浅织的布和肖氏的绣件,又领了新活儿,结算工钱竟有七两银子这么多。 邬深深的脸笑开了花,她今天发了笔小财呢。 不过无论是食堂的大林叔,庆余堂的许爷爷,或是绣铺的张姨都是jiāo易多年的熟面孔,从她爹娘到她这里,要不是有这些人照顾著她,她又怎能走到现在? 她那没见过面的爹……这就叫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吧。 来到无人角落处,她掏出两锭五两的小银锭。“这是该你的。” 鹿茸、猴头蘑都是他的功劳,六两银子是他该得的。 “我是你请的长工,不论你赚多少银两都该归你的。”不就得那一点钱,居然还傻乎乎的拿出来分他。 “要你拿你就拿著,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小冽要照拂。”这一世,得到一副健康完整的身体,所以她也发誓不欺不骗、不坑不拐,要堂堂正正、漂漂亮亮的过完这一生。 这两个小银锭上面阳雕著「日进斗金”四字,底部是yīn雕的“开工银锭”四个小字,缝隙处都是污垢,可见不知经过多少人的手。 这样两个小银锭,若是以往只能拿来打赏下人,他哪会看在眼里,现下,这两个脏兮兮的银块算是他出卖劳力首次得到的报偿,还是从一个女子的手上接过来的,战止啊战止,你曾几何时落魄到这种地步? 但下一瞬间便听到邬深深坚定值得信赖的声音响起,“别胡思乱想,用你自己双手赚的钱并不丢人。” 他是堂堂大将,见过的金山银山就算没有大山高,也有小山高,搞不好看到不要看了,可是他那眼神明明看起来有些莫名的悲伤,莫非,六两银子对他来说还是太少了? 她可是ròu痛得很呐! “要不,下回上山打的猎物都算你自己的,我自己的猎物自己打!”这样会不会太没当主子的威严?算了,做不来称职的主人又有什么关系,明年只要教会他如何播种耕田种地,他们就算两清了。 可如此这般,她心底竟隐约有些不舍。她咬著下唇,想这些做什么?她还有一堆要买的东西,还得赶在太阳下山前返家,哪有余裕在这里担心还没有来临的事情。 抹去刚萌芽的绮思,肚子忽地叽哩咕噜作响。 她脸色有几分不自在,但随即释然,摸著腹鸣不止的小腹道:“早上就吃了一张炊饼,我饿得很,吃饭皇帝大,我们填一填肚子再去买东西?” 战止心咯噔了下,脑门有些发晕,她的笑容也未免太可爱了那小小的殷勤和怂恿,好像没有让人不答应她的理由。 晕陶陶的被带著在长巷的小摊子坐定,战止这才发现怎么不是饭庄也不是酒肆,好歹她今天收入颇丰,请人吃饭最起码也该挑称头一点的场所,而不是这油腻腻、脏兮兮,旗帘子叫富长饭庄的小摊子。 这丫头是只不折不扣的铁公鸡!他心忖,还颇为腹诽。 不过当他品尝完面前那碗色香味俱全的什锦面,还把汤喝得一滴不剩之后,战止很快收回前言。 难怪她老是把这碗佐料丰富到满出来的什锦面挂在嘴上,总嘟囔著有多好吃又多好吃,这碗面不只一顿晚饭的分量,这份只属于她自己的闲暇,是她能独自拥有,微末却又丰满的幸福吧…… 他不自觉伸指过去,抹去了她沾在嘴角的汤渍。 邬深深受惊的瞪大圆圆的乌眸,本来要低斥他放肆,谁知听到旁人的说笑声 “哟,小两口感情真好!吃碗面也甜甜蜜蜜、你侬我侬的,想当年小老头也有老婆小孩热炕头的时候啊!”言下之意似乎已成过去。 这谁没有过去,尤其活到他这把年纪的人,两人没有多问,也没多说什么,因为不管怎么解释,在旁人眼中都是有yù盖弥彰的嫌疑,会了帐,落荒而逃。 “福记生炒肺,陆大叔最爱吃这个了,等会儿买上两斤让陆大叔吃个够,然后煤炭、大米、粗粮、白面……都要买,”她眼珠转了下,现在家里人多。“煤炭很有些重量,加上大米、粗粮、白面等等,车推得动吗?”她会不会太把他当作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大力士在用了? 他冷嗤,太小看他了!这点东西算什么?! 既然这样,她扳指继续数下去。“陆大娘要的尺头,陆大叔的烟丝,再买点枸杞子泡茶给娘喝,可以明目,手yào是给浅浅的,可以防止手皮起皱和皲裂,嗯,再替她买一朵珠花好了。”妹妹也到爱漂亮的年纪了,还有壮哥儿的糖人儿、文房四宝,林林总总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了。 战止发现她很公平,只要壮哥儿有的,也没少了自己弟弟那一份。 这世上,并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无条件且理所当然的关爱对方,即便夫fù、手足也不见得做得到,可她却能推己及人……还是,她想从他身上贪图什么? 他不由得嗤笑,如果是以前的那个光风霁月的战止或许有可能,现在的他,不管是谁见了都还要掂量掂量要不要与他为伍,免得沾上一身晦气,躲都来不及了。 她,压根没有想过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吧? 第五章 你有我(2) 更新时间:2016-12-27 16:00:05 字数:4372 自觉全身上下一无是处的战止想岔了一点,邬深深对他是有贪图的,贪图他有一把好力气,贪图他是个她看顺眼的男人,她贪图的,也就……这么简单罢了。 “顺眼”二字说起来简单,其实广泛如海,因为看一个人漂亮俊帅与否,其实是很自我的情绪,有的人喜欢单眼皮小眼睛,又有的人觉得满脸雀斑也很Q. 不过人心和灵魂是最不容易被控制的,谁又想得到这么简单的因素会在后来一路给它歪了下去? “你自己田地出产的粮食难道不够吃,还要花银子买?”战止幽幽的眼光瞪著她,瞪得她头皮发麻。 “田地是以前的事,现下归别人了。”她的目光平静如水。整个屯子都知道的事,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也就被良心给狗吃的亲戚给劫了而已。 “说清楚!”不是听说是她家田地佃给别人了,怎么从她口中说出的是归别人的? 想不到他也有专制的时候,最初在山上遇见他时,她以为他孤高清傲,后来就是个不懂稼穑艰难的外来户,可他能屈能伸,爱护弟弟的态度让她觉得这男人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君不见注重家庭的男人便会照顾妻儿,能照顾妻儿便会是个有肩膀、有担当的好丈夫。 “我只是运气比较不好,有一群和豺狼差不多的亲戚。”他眼底的疑惑那么明白,也是她开始信任这个人了吧,她平铺直述的将父亲过世后祖父母纵容叔父,以他们一家都是fù孺,壮哥儿有夭折之虞,强行代管家中田产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个中细节她不耐纠缠,略过不提,但其中酸苦,曾以为不可磨灭的,如今道来,不想在时光的抛掷下,居然可以这么云淡风轻。 她唯一不能释怀的,就是那些田产是属于壮哥儿的,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拿回来。 “以后有我在,我不会让那些人再来对你比手画脚。” 那杀伐之气,从战止眼中一闪而逝,他的神情邬深深说不上来是什么,不过唯一清楚明白的是,她能知道要是她祖父母和叔父在这里,会先被捅十个八个窟窿眼再说。 你有我!他这么说。 一股犹如细雨润物无声的暖意渗入了她的心坎,驱走了自从穿越过来后一直覆盖在她心中说不出的荒凉。 她安静的瞅著战止的侧脸,忍下激越的情绪,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谢谢!”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你有我。 战止没想过她会有那种表情,宛如雷击,她那款款一笑,如三月春风拂面,令人心跳险些又漏了一拍,整个脑袋都要燃烧起来。 “呃,不客气。”他傻乎乎的搔头。 邬深深噗哧一笑,“走吧,赶紧把东西买一买好回家了。” “嗯,回家。” 这词听起来多美,回家。他在举目无亲,连怎么活下去都没个想法的地方,居然有个家了,那个家里,有个他大约没办法像喜欢别人那么喜欢的女人。 他忽然有了取不竭、用之不尽的勇气去面对织构出来的yīn谋诡计、血腥的泥淖,他什么都不怕了。 待到邬深深把所有东西买齐了,推车被堆得满满的,而回程她没坐在车辕上,为了照看板车上的东西,她沦为货物之一,托著两腮瞧著战止的背。 一个男人的背有什么好看,她还看不厌?而且汗流浃背的,有什么好目不转睛的? 他的身材极其匀称,穿著短打的腰间线条更是利落,两腿结实有力,因为流汗,颈部的肌肤泛著淡淡的光泽,宛如宝石,这男人不论在前世的现代还是这古老的时代都是极品。 呼呵呵……极品。 擦了擦自己垂涎的口水,老灵魂里对小鲜ròu不灭的喜爱又冒出头,要是能摸上一把…… 忽然她拍腿一叫,脑中忽然飞来她早先搜索枯肠却一直想不出具体办法的事情,有了苗头。 “战止,我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战止闻言回过头。 “你记得昨儿个我们去抓鱼、烤鱼的溪河有一个小土堆,土堆湿漉漉的,地上满密密麻麻的鹿蹄子印,我们还猜是不是有鹿群过来喝水,打算在溪边也挖个窖鹿?”她咧嘴笑,笑得有些小心计。 战止颔首。那小土堆什么也不长,光秃秃、湿漉漉,还布满被牙啃过的痕迹。 “我不是问你鹿为什么要啃那小土堆?” “那土有盐分。”不必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因为坐在牛车上的那女子把土捻来吃了,他差点没勒死她。 “也就是说,鹿和所有的家禽一样都需要盐分。” 所以?他不吭声,让她自己说。 “我们不是做了陷阱要抓鹿?如果我们在陷阱里面放上盐巴,你觉得有没有可能鹿会像下饺子般的跳下陷阱?”她摇头晃脑的说著,双目明亮如星辰,双颊因为兴奋如同染上诱人的胭脂,那嘴角噙著的笑意灿烂如朝阳,她就差点没站起来夸张的放声大笑了。 他在她美艳得不可方物的风情下撑不到几息,很不自在的撇开了眼去,不过仍然没忘要抓住重点。“可行是可行,不过你没想到猎物掉进陷阱会挣扎,挣扎便会受伤或死去。” 是啊、是啊,这绝对是个棘手的问题。 鹿又不是傻的,会反抗、会受伤、会摔断腿,掉下去还可能把肚子划了个口子,再把鹿从陷阱里弄上来,就算它不死,摔了个七荤八素,人来捆它,难道它不挣扎吗?这一来,有伤的会加重,没伤的也会搞得遍体鳞伤,还受到惊吓,到时候就算能带回来饲养,要治疗也是一件麻烦事。 邬深深慢慢的蹲下来,方才的兴奋退去了一点云。这还是要从长计议吧?她摩挲著太阳穴。那怎么办呢? 战止含笑不语,回头吆喝著老牛,牛车又慢吞吞的上了路。 只不过时间比他预计的短了些,也不过爬过一个陡坡,本来没什么精神的邬深深一惊一乍的又跳起来。 “战止、战止、战止,我想到了,如果用绳子编成网,把网床悬挂在陷阱半空,这样动物掉下去就不会受伤,到时候只要把网床四角一提,就势一捆,完事!” “你不笨嘛。”战止小小地夸奖了她。 “那我可不可以趾高气扬一下?” “等真的逮到鹿再说。” 她又蔫了。 战止看不下去她那没出息的样子,失笑的说:“赶紧回家搓草绳吧!” 对吼!估摸著很有得搓了。 “要不,回镇上买去?草绳花不了多少钱。” “你这败家子,到开春播种下去,还要等收成得多长一段时间,吃穿嚼用、束修都要钱,草绳我们自家能做,要花的只是力气和时间,能省则省吧。”她嘀咕道。 文房四宝为什么叫宝?但凡称得上宝贝的东西都贵,笔墨纸砚一轮买下来,还是很普通、很普通的那种,几乎就是他们全家几个月的花销,更别提她一时头疼脑热还买了两份。 她知道寻常人家供不起小孩读书上学,这银子花下去才明白这年头的读书人凭什么一个个得二五八万的,她虽然不屑,可是有其道理的。 她什么都算得非常明白,但是搓草绳……战止的脸都青了。他不该附和她的,看他给自己找了什么活儿? 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壮哥儿得知可以去读书起先有些犹豫。 “娘说可以吗?” 邬深深顺顺弟弟的眼眉,摸摸他柔软的脸颊,温柔的点头,娘亲她自然没有二话。“怎么,不喜欢和小冽一起去识字,学人生道理吗?” “阿姊要壮哥儿去,壮哥儿就去。”他虽然还不晓得所谓的读书能做什么,不过他感觉得出来,阿姊是希望他去的。 “阿姊想要壮哥儿从科考出仕,考个状元回来吗?”邬浅浅能想到的就这些。 “谁说读书一定要有目的,书本的学问如浩瀚大海,能读懂里面的文字,得到乐趣,也是一桩好事,进而修养品德,读了书不见得就只有科举一条路可走。”她希望壮哥儿去读书并不带任何功利色彩。 纯粹为了喜欢读书而读书,或许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不够实际,她的前提是如果壮哥儿有意朝科举那条路上去,那么她便义无反顾的供他读书,直到得到他想要的,要是没有意愿,识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也没坏处,最起码不会让人欺了去,无论如何都比当文盲来得强。 于是,壮哥儿去读书的事情就这样一槌子敲定了。 要上学,自然要有书包。 邬深深画了样子,告诉妹妹口袋的大小,哪边可以放书册,哪边可以摆笔袋什物,长条带子是用来背在肩上,省力又方便,反正到开春的这段时间,有得是工夫让邬浅浅给弟弟和小冽给缝上。 邬浅浅应是,对于大姊这些偶发的奇怪主意她也习惯了,她吩咐,自己照做就是,谁叫自己的针线就是好哩。 是夜。 邬深深抱著被子稀哩呼噜的睡过去。 她今天累惨了,从镇上回来,搓了好几个时辰的草绳,虽然有战止帮忙,成果颇丰,可是手指红肿痛到都失去大部分的感觉,临睡前贴了狗皮膏yào,希望明天能舒缓些,否则草绳数量想要多到能结成网子,还缺很多。 她几乎都能一觉到天亮,在劳力和脑力都告罄的每一天。 而今晚,她也以为不例外。 真要说她这身子也不过是个还不到十五岁的孩子,好吧,少女,换在前世,也不过是一个国三学生,能有多警觉?多清醒?多到……屋子里一进了人她立刻就能知晓? 这要感谢邬家祖父母家的那几口人给的教训和训练,导致即便在两家人已经许久不相往来的今日,她仍旧在枕头下面藏著一把小刀,炕旁放著弓箭,预防随时都有可能趁她不备摸进屋子里行事鬼祟的人。 要感谢今年冷得早的天气,纸窗外较簌的冷风刮得满室无所不在的寒意,被窝里的邬深深是被冻醒的。 某种令她提高警觉,绷紧神经的声响就在她掀被子正想下地的时候发出来的,她的内心惊涛骇浪,但是双脚立即缩了回去,她毫不犹豫的摸起弓和一袋锋利无比的箭,赤著脚堵在房门和墙的角落。 如同她预料的,屋子里,有人。 乡下的房子就是不顶用,杖子围墙只能防君子和狗,防不了有心人。 她在脑子里细细过了一遍,是偷儿、强盗还是临时起意的贼子?几个呼吸间她抓到一个微小的、粗喘的声音漏洞。 她经年在山上狩猎,常常要趴在固定的地方等猎物失去警戒心,所以任何的风吹草动对她来说来都是讯息,这时候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家人们最好都睡得不知不觉,先让她摸清这些潜入她屋内人的企图为何? 一、两个黑衣人她衡量自己的能力,制得住。 她屏息,抽箭、搭弦、张弓,屋子里的声响她置若罔闻。 可是东厢房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小小的人儿揉著眼睛有些口齿不清的嘟囔道:“阿姊……壮哥儿渴……也冷……” 第六章 夜半遇险(1) 更新时间:2016-12-27 16:00:05 字数:4177 壮哥儿今天不是和娘一起睡吗?邬深深不小心磨了下牙。娘肯定又睡死了…… 她示意对门的壮哥儿不要动,也看见壮哥儿一下没反应过来的呆滞神情。 他到底看见她的手势了没?还是……她冷汗如桨。 暗地里举著刀刃的两个黑衣人一愣,半覆盖住的脸露出的一双眼带著冷笑。 “嗡”的一声,疾箭离弦,一手正想刀起刀落贼人忽然表情凝固,不敢置信的砰然倒下。 他的胸膛chā著一支巍颤颤的箭矢,邬深深杀了他一个猝不及防。 “屋里有两个人还醒著,一个娃,一个可能是目标,一并杀了!”黑衣人吼。 “行踪暴露了。” 邬深深心里一颤,她以为只剩下一人,居然还有后著?会不会外面还有更多她没看到的漏网之鱼? 刻不容缓,她的房门“砰”的一声被粗暴的踹开,两把刀瞬间悬在头上。 她两支箭已在弦上,瞄准,双箭齐发! 扑扑两声,重物倒地。 不过事情还未了,她听见了屋外刀剑jiāo鸣的金属撞击声。 “邬深深!”是战止气急败坏的怒吼。 他怎么来了? 面对数十持刀杀气凛然的死士,暗地还不知躲了多少人,战止提起内力,纵身如闪电飞向那死士,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也不过瞬间,双掌所到之处,那死士就像骨牌般栽倒,一个个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捏破了气海,就算命大,也是个废人了。 还没完。 战止接著随意捡起了一块大石头,将之捏碎,疾快地将那些碎石shè向四面八方,啸声响起处,躲在附近树梢、屋檐,正拿弩挽弓的余党,便像下面疙瘩的一一掉下。 他眼神微眯,露出一种嗜血后安静却依旧危险的气息。 “赵钱。” 一个玄衣男子也不知从哪个暗处凭空出现,单膝跪下,二十出头,相貌平常,一双眼却精光四shè,透著几分与年纪不相符的精干。 “将军麾下。” “把地上的垃圾清干净,查清刺客是吕首辅妻族崔氏庆州之人,还是父族通州吕傅之人,然后让孙李过来一趟。” 无论是崔氏或吕傅让他动用了暗线,就在他刚梳理好舅父留给他的人手,就这么怕他东山再起,重回庙堂? 急著要他的命?真是太沉不住气了。 这些人委实吃饱太闲把手伸到这里来,看起来,他得找点事给他们做,好让那些人忙得没空找他碴。 “属下即刻去办。” 匆匆jiāo代完毕,战止旋身进了邬家院子,大开的门里壮哥儿正窝在邬深深的腿上簌簌发抖,满脸惊恐,地上是她随身的弓和箭筒,肖氏和邬浅浅披散著发,揽著双臂,彷佛不胜寒冷,一家人如惊弓之鸟。 甬道和房门口倒了三个黑衣人。 战止看见邬深深脸庞被溅了一蓬的血,他面色铁青,“你受伤了?” 她的声音很疲倦,“顶多皮ròu伤吧。” 半身血污,摇摇yù坠,她的手臂在抖,散著过腰的长发,神情茫然。 战止把壮哥儿抱起来放到肖氏怀里,给他一朵笑。“无事,别慌,我去看你阿姊的伤势。” 壮哥儿抿著唇,带著哭声,用力的“嗯”了声。 “好孩子。” 得到夸赞,壮哥儿用小手抹了脸,小脸蛋上的害怕少了,变得坚毅许多。 “你怎么来了?”邬深深扶著邬浅浅的胳臂从地上站起。 “外面月色好,我出来赏月。” 三更半夜赏哪门子的月?邬深深懒得纠正他的语病。 “我身上是那几个贼人的血,不是我的。”看见他,她的心莫名稳了些,只是走起路来脚软得厉害。 “赵钱。” 赵钱应声从邬家大门出现。将军这会儿是不介意把他放到明处来了?但为了这一家子,值得吗? 邬家四双眼珠全瞪著他,眼珠子随著他移动而移动。 “让人把屋里这几人也抬出去。”战止冷声吩咐。 赵钱一挥手,几个与他相同装扮的男人如鬼魅般的出现,迅速把现场清理干净,甚至连地上的血迹也一并抹去。 “我来。”他接替邬浅浅成为邬深深的拐杖,发现她的软弱,干脆打横将她抱起,进了她的房间。 邬浅浅吸气。那那可是阿姊的闺房,阿姊的清誉……她看向肖氏,肖氏也蹙起了笼烟眉。 “你赶紧出去,让浅浅来。”邬深深不是扭扭捏捏的女子,她这闺房也没有任何引人绮思遐想的地方,但说到底,女子的闺房也不是他一个大男人说进来就能进来的地方,传出去闲话会有多难听,她尝过那滋味,叫人痛不yù生。 但是,这年头对男人一向宽容,难听的话向来都是用来惩罚女人的。 邬深深想试著拧把巾子擦擦脸,发现手还是抖得厉害。 “你乖乖坐著,这天气,我去给你提壶热水。” 他把邬深深按回炕上,提著大铜壶的邬浅浅已经进来,麻利的把水兑成温水,若有所思的看了两人“看似”偎在一起的模样,有些臊红了脸,最后还替两人拢上门才出去了的。 邬深深心头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我说妹妹,你好歹也说句什么,用得著用那种暧昧不清的眼光看我们吗?我们什么“jiān情”都没有好不好? 很可惜,识相的邬家次女压根没听到姊姊心里泣血的OS. 战止拧了巾子为她擦了脸,还将十指一根根的拭净,她手上的虎口依旧像著了火似的疼,被他碰著,“嘶”的叫了出来,虎著脸,抽回手。 “还说你没受伤?”战止的瞳孔窜起像是会灼人的火苗,声音轻得像把菲薄菲薄、会杀人于无形的柳叶刀。 要邬深深说,他那脸乌沉沉的,说能止孩儿夜啼都有人信。 战止恨铁不成钢的看著她那一副“又不是什么了不起大事”的神情,明明都痛到说不出话来了不是? 他的心霎时软成一滩水,“你忍忍,我去请梁蓦来。” “不要麻烦梁先生,我家里备有常用的伤yào,浅浅知道放在哪里,你让她去拿,还有,你出去,好歹我也是个女的好不好?”她吸著气,一个字、一个字皱著眉头说。 于是邬浅浅再度进房,战止被赶了出去。 他瞪著木板的纹理,自己是该避嫌,姑娘家除了上yào还得换衣服,他一个不相干的大男人方才心急火燎,情有可原,不过该避嫌的时候自然也只能在外面候著、干著急著,无法可施。 一想到房里的动静,他的耳廓忽地悄悄的红了起来…… 半晌,邬浅浅抱著一团带有血污的衣物出来,看见依旧愣愣杵在门口的战止噗喃笑了出来,然后极力掩饰的捣著嘴,笑得天真可爱,“有话长话短说吧,我看阿姊眼皮子都在打架了。” 战止进去时,邬深深已经换了一身月牙色的细棉布紧身短袄,一条朴素淡雅山灰色罗裙,乌发披泄在炕上,静幽幽的坐在那,他全身血液突然往脑袋冲,想说的话萦绕舌尖,也倏地消失,最后斟酌再三,挑了个离她有点远的方凳坐下。 “那些黑衣人是打哪来的?”她看得出来他心思重,他们的jiāo情并没有好到什么都可以揭开来说的地步,可是她为此受了池鱼之殃,有权可以问一声吧? “是冲著我来的。” “那位赵壮士?” “他是我养在别庄里的死士头子。” “现在的你还有能力养死士探子?” “我外祖家算持家有方,颇有恒产。”只知道忠心为国,就因为鞠躬尽瘁为国三代,更是看尽了多少起起落落,太知道要为后代子孙留著后著。 人不自私,天诛地灭。 不意,留著留著,到了他这一代,还真出事了,也不知要说先祖太有未卜先知之明,还是他太悲摧。 邬深深眼珠子转了下。说是持家有度,哦,真是含蓄的说词,死士是寻常人家养得起的吗?单单一项安家费就够像他们这些终日为生计忙碌奔波的人呛的了,真要说,怕是一方巨子才是。 “喔。” 喔,就这样?她没有更多要问、更多想知道的? 战止本来想jiāo代一下可以jiāo代的部分,邬深深却摇头,“不用告诉我那些。” “谢谢。”谢谢她没有刨根究底的追问,谢谢她丝毫没有要他的愧疚,甚至对他的过去没有多提一句。 “不客气。”这男人的心还大著很,果然不是同路人。 朝堂政党单想到这字眼,全身就不寒而栗,她一个小女子能离多远就离多远的好。 她眼皮搭拉著,哈欠不时逸出嘴唇,小脸上写著明显的疲惫,于情于理战止都该长话短说,然后速速退出才是,可他并不想挪屁股,他想看著她,看她安然自若的坐在那,看她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 这般,他方才撕裂的心因为她的存在得到安慰,甚至修复。 即便她会埋怨,也无妨。 “你随身都把防身利器带著?”那把弓就放在她身侧。 邬深深张开一只眼。这男人好兴致,挑在酣斗后与她闲聊,不知道她明日还要早起吗? “孤儿寡母谁都可以来踩你一脚,但是没道理我们就活该被欺不还手,有备无患总不坏,再说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天降横祸?”就像今天。 她要没这点微末技能,就有被活剐的可能了。 她从邬家两老那家人那边得到的教训是,这世上,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不要命怕呆的,她得硬起来,要不然这一家子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是我对不起你。” “当坏蛋没智商的时候,我们也只能自叹倒霉被牵连了。”想当刺客,贸贸然的没打听清楚究竟,以为这个害她受伤的混蛋经常在这里出入,就歇在这儿吗? 这个后面的主使者要她说还真的没脑袋,搞这种乌龙! 前一句话战止没听清楚,不过后面那句他可听见了。他一时忍俊不住,下巴很可疑的耸动,欢喜从他的眼角眉梢溢出来,有著让人脸红心跳的热度。 他一直觉得她值得信赖,还有颗包容、坚韧的心,这会儿更进一步发现,她还拥有女子少有的风趣机智,这样和她在一起的岁月,再也不无聊了吧? 邬深深被他的笑弄得有些不自在,快绷起脸来了。 第六章 夜半遇险(2) 更新时间:2016-12-27 16:00:05 字数:4310 战止见好就收。“所以,你每天抱著弓箭睡觉?” 他对她的感觉已经失控,一心所系就不言后悔。 “是又如何?” 战止忍下心里酸酸涩滩的感觉,忍下去想抚摸她那黑绸般长发的冲动,又忍下被她那白皙柔软圆润饱满的耳垂诱惑著的视线,他叹了一口看得到吃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的长气。“有我在,你就好好睡吧。” 君子,大不易。 邬深深没吱声,心中有些不满。就因为你杵在这,我能睡吗?你要是早早离开我的房间,我早歇下了。 她轻摇了下头,这尊大神看起来不等她入睡是不会走的,她闭眼,两眼很快黏住,没一会儿困意就上来,她连个哈欠都没打就梦周公去了。 小几上的油灯烧了小半夜,这时有些不继了,战止有些看不清她的脸,坐在凳子上不出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踱步过来看邬深深。 她长长的眼睫垂下来的地方有两道yīn影,身子歪倒在隆起的被子上,像弱柳,可他知道,她有多柔韧坚强。 战止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到枕头上,不经意间看见枕下露出把柄的匕首,他面色变也不变,把被子拉过来替她盖好,仔细不去碰到她的手伤,又掖好被角,随手将匕首往糠枕头里塞了塞,确定不会外露,弹指熄了快要见底的灯火,珍重的再看了眼炕上那熟睡的人儿,关上门,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却被厅堂里几双虎视眈眈的眼憋得一口气又吞回去。 这家人感情浓郁得叫人心羡,这不宁的夜,事后,没有人回去睡觉,就连最年幼的壮哥儿也眨著瞌睡的眼,一看见大家的眼神往他过来,也顾不得哈欠连天,马上睁大了眼。 成为一个被人倚靠的人有多么艰辛,但是被心爱的人倚靠是件多让人心安的事,若有这样的妻室,战氏凋零的家族何愁没有再兴旺起来的可能。 “大娘,深姐儿睡了。”他抱拳作揖。 “有劳。”肖氏放下壮哥儿还了一礼。 “不敢,晚辈有一事想和大娘相商。” “你说吧。”她把睡著的儿子jiāo给小女儿,轻声吩咐让他们先去睡了。 那一晚,没有人知道战止和肖氏说了什么,只是五天后,今年初雪姗姗来迟,将屯子铺上一层薄薄的白的那天,邬家来了两个女子。 肖氏很爽快的收下了。 亮了牙,手刃刺客的结果,邬深深有一段时日成了无齿的老虎。 山上的事由战止一肩扛去,家里的事务更轮不到她chā手,壮哥儿看著手伤的阿姊总是忍不住轻轻蹭她,也不爬到她的膝盖上去玩了,就算邬深深朝他招手,他也只是害羞著脸展示他自己会穿衣服的成就,临出门还会把自己和几个小友的行程细声说了,再三的表明自己会很乖的遵从阿姊给他拟的三不政策不下水,不脱衣,不去远处。 她成了结结实实的大闲人之余还有些忧伤,邬家有弟初长成…… 只是,她受伤的隔天,陆大叔的女儿枝带来一篮子的鸡蛋来探她,言谈中,给她说了个趣事,说邬家老宅有蛇进了屋,而且还不只一条,黑灯瞎火的,数十条不知道打哪来的蛇到处乱窜,把邬家老宅那几口人都吓得魂飞魄散,无论老的少的都口吐白沫,这几日下不了床,就连吃喝都要托邻人帮忙,惨不忍睹。 “忒是好运道,那些蛇据说都是无dú的水蛇和红尾细盲蛇,若不然那一家子可就要不明不白的死了。” “可能是我爷nǎi他们的运气差,要不就是屋子旧了,哪里裂了缝才招蛇群的。” 只是这话她自己说了自己都不信,都入冬了,蛇群就算还未冬眠去,也不会挑这冻破皮的天出来游走,只能说是有人要替她出一口恶气吧? “总归是那家子人缘差,连冷血的蛇都看不过去了。”爹娘是不许她这般说三道四的,可她和深姐儿是姊妹淘,小时候隔三差五的常见邬婆子来找邬大娘的碴,她就忍不住想跳出来说道说道,可是娘老拎著她的领子说这是旁人的家务事,她一个小不点能chā手人家什么闲事,要敢不管不顾、不知死活的站出去多说句什么,就要她好看。 家中有个那么凶悍的娘,她也只能私下多安慰安慰深姐儿了。 “我听邬大娘说,你的手是在山上受的伤,眼看著入冬了,你辛苦了一整年,就当趁这机多歇歇吧。” “嗯,好。”枝的话说得真心实意,她很受用,好友要回去之前,她回赠了半篮子坚果和浅浅用山葡萄做的两罐蜜饯。 “你别拿,要不我娘又要念叨我说是来探病还是来搜刮的,又要编派我的不是……我都觉得你才是我娘生的女儿。”她说得委屈,凤眼里却没半丝不满。 她要真有深姐儿这么个姊妹就好了。 枝走后,她把好姊妹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战止听,正在替院子全面换新围墙的男人没说什么,只问了句,“你想要dú蛇吗?” “不要为不值得的人弄脏了手,以后有能力,了不起搬离这里就是。”有人可恶,但罪不致死,她不是神,无能力审判这样的人。 风尘仆仆的昆堇和秋婵来到邬家的时候,战止不在,上山看窖鹿去了,是她开的门,肖氏点的头。 “娘,我们没有多余的房间给这两位姑娘住。”她通常很实事求是,她娘不是,这么不寻常的举动,不像娘不管事的林黛玉xìng子。 这里面一准是有猫腻的。 她去问了浅浅,妹妹只说那晚战止和娘说了一个小半时辰的话,说什么浅浅也不知道。 这个男人厉害,知道她这里此路不通,就绕路去找她娘了。 邬深深委婉的请两人坐下,倒了热茶,很恳切的说:“我们家没有多余的房间,实在没办法让姑娘们住下。” 两个姑娘相貌看似普通,但昆董贞静沉稳,眼中含著令人信服的清明透澈,秋婵机灵,眼珠子滚来滚去,安静不说话的时候有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韵味,很能唬人的。 “不要紧的,没有房间,秋婵可以睡屋梁上。” 邬深深不可置信,转又把眼光投向始终微笑、安静无言的昆堇。 昆堇这才开口道:“奴婢有条绳子就可以了。” 要不要这么小龙女?她这里没有杨过啊! 就这么被打败,她也太糗了,好,再接再厉! “两位姑娘也看到我家贫寒,别说多养两张嘴,家中真的没有多余存粮。” “吃是小事,我们会自己挣。”这会儿是两人异口同声了。 本来打定主意不yù伤了小姑娘的心,做人太客气果然容易劳心劳力,不如单刀直入的好。“我这里用不著两位。” 昆堇拉了秋婵的手,朝邬深深福了个大礼,然后走出邬家大门,两人没走远,就站在院子里,而院子里冷得都快结冰,寻常一个大男人都站不住脚。 当两个看似娇滴滴的小姑娘被心不够硬的邬深深叫进来时,眼睫都已结了冰。 邬深深在心里把战止臭骂了一顿,这是要她当坏人吗?混帐! 这时远在山上正在捆鹿的战止忽地打了个喷嚏! 这是怎么了? 最后,邬深深留下两个不知武功深浅的护卫,可她仍有但书。“你们的卖身契不在我这里,跟著我可以,但不许自称奴婢。” 两人相觑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讶异,随后点了头。 稍晚,战止回来,邬深深甩脸色给他看。 你爱作主,你爱作主,她又不是什么要人,需要什么护卫?简直是多此一举!这向外有多难解释自己家里为什么多出这些人好吗? 她可不可以抱著头烧? 战止一派云淡风轻的开解她的不知变通。 “这次你侥侍逃过,下回能保证可以护住你的家人吗?多个人不多分胜算?!有备无患才能防患于未然。” 我去你的多个人多分胜算,难道她的未来还有更多未可知的腥风血雨? 她只是贪图有个男人能帮忙粗活,可没想过还得承受挨刀子的风险,为什么事情会一路急转直下? 不该贪一时便宜的,便宜真的没好货! “有她们两人在就等同一队护卫,以后再也不会发生像那一夜的事了。”不喜欢那种心被撕裂的感觉,不知不觉间,这小女子在他心上占了那么大一块位置,然后,他就要把她拖下水,一起去走那未可知的路吗? 他从来都不是拖沓之人,一旦决定的事便勇往直前,唯独这件事,令他迟疑又迟疑。 “你既然存乎一心要做大事,要往大道上走,就不该在我身上浪费你的资源。”她没有重要到那地步,也从来不会是谁的心上之重。 “我的人手还够用,不必你来cāo这个心,若有事你尽量招呼她俩去替你办事就对了。” 她转念一想,突然悚了。 他这是喜欢她吗? 一闪而过的想法,不是很相信这个突如其来的猜测。 他这般虚虚实实,却不甚介意把他背后的实力让她知晓,他究竟有何意图? 她从不自作多情,自作多情从来没好果子吃,再者,这邬深深还是娃娃时便让邬淮给订了亲,双方没有婚书,就是口头承诺,还有一小块玉佩为记,要她说,她爹还真是个扯的,婚姻大事能这么办? 只有更扯,没有最扯,至今她还未见过那个不知年龄长相,甚至年节都不曾来打过招呼的“未婚夫”。 娘亲说,这亲事还是他们家高攀了,因为对方是地方上的缙绅。 她微侧了脸,告诉自己和眼前的男人十万个不可能后,把心中的浊气全部吐尽,她再无任何话语。 家中多了两个人,对外,总要有个说法。 她决定不管,随便战止如何去对外放话。 这难不倒战止。 他让梁蓦出来当挡箭牌,昆堇和秋婵成了梁蓦的远房表妹,至于一表三千里远到哪去,大家套好招,倒也对得上,屯子里的人不会谁有那闲工夫真去细究两个姑娘的出处。 屯子里多数善良的人只道姊妹俩可怜,千里迢迢来投亲,而被“依亲”的那人得设法供养姊妹俩,也因此梁蓦在向村长提出要办私塾这件事上获得了空前的支援,村长有两个孙子早到了该启蒙的年龄,他为屯子里没有先生这件事没少头痛过,这下在得知梁蓦竟然愿意授课,这可说什么都比黑浪城还是镇上的先生都还要强。 村长拍胸脯包办了私塾所需要的一切,他让族人空出祠堂,让地主提供免费桌椅,热火朝天的鼓动了因为冬天到来略显沉闷的屯子。 至于束修,梁蓦很大方,说随家长的意便好。 向来先生的束修可是送孩子去读书的家长心中的一块痛处,面对这么不讲究的先生,大家还能失了他的礼吗? 虽是后话,不过从此梁蓦的衣食可都用不著战止cāo烦了。 第七章 被退了亲(1) 更新时间:2016-12-27 16:00:05 字数:4422 唯一令邬深深堪慰的是家里多了两个勤快的小姑娘,她真真正正的闲下来了。 难得可以犯懒,她在屋里靠著火塘烤暖,捧著邬浅浅准备过年时用来守岁吃的松子和坚果,用完好的三指翻阅过梁蓦给壮哥儿布置的功课,然后放下,又从柜子里拿了本泛黄的册子津津有味的瞧著。 说起来要不是手伤了,哪来的闲暇坐在这里好好沉淀自己?看点书、吃零食,抑或是什么都不做,看著塘火发个小呆。 若不是战止,自己能这么娇惯吗?若是以往,不是要命的伤,随便上点yào,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看什么书?”冷不防进来的人从外头带进来一股寒气,对于她看书一事只瞥过一眼,没半点异色。 “只随便翻翻,打发时间。书,是我爹留下来的。”书是贵重之物,他们这样连温饱都成问题的人家是少有的。 的确,那书是带著年岁的,书页都泛黄了,它的陈旧源于经常被翻看留下的痕迹,尽管翻看的人已经非常小心翼翼,还是抵不过它的脆弱。 战止不意外她能识文断字,不识字能把帐算得一丝不错?不识字能和镇上那些掌柜们你来我去的,不让旁人占自己便宜,看顺眼的人也不让那人吃亏??更令人诧异的是,她还能和罗刹人说上话。 她根本就是个人才。 “是在想要如何精心喂养院子那几头鹿吗?”这些日子相处,他多少有些了解她的xìng情了,说是打发时间,肯定没那么单纯。 她吃松子的动作一滞,“嗯”了声。 网床和那一撮盐巴非常管用,日前战止抓回了两头鹿,如果隔三差五就能窖到一头鹿,他们很快就有上百只鹿,母鹿最好能带崽,那明年他们家就会越发好过。 《齐民要术》吗?喜欢看农书?他瞄到那页角都翻卷起来的册子,“找到饲养的法子了?” “还不确定,得试试。”凡事不能说满。 “唔,那你的动作得快了,我又捆回来三头鹿。” “你一个人哪扛得动那么多的鹿?”她坐不住,把放在小肚皮上的零嘴全撤了,腰杆挺直。 “我请陆大叔帮的忙。”就他成为邬家长工那天,陆大叔一声招呼都没打的过来把他从头到尾打量过,又把他的家世给问上一轮,接下来陆大娘也借路过的理由进屋里坐了片刻,战止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背后说了什么,不过他倒是很安然的留了下来,至今。 这两个长辈都是有心的,摆明了来替邬深深相看。 “怎么不请陆大叔进来坐?” “他抓了野鸡,说趁天色尚早,去趟镇上换钱。” 邬深深“喔”了声,“是得开始办年货了,赶明儿我也得找个时间去把年货办一办。” 她垫著布把小火炉里的茶壶提出来,放了些许陈茶沫,给战止倒了一杯热茶。 茶汤带著琥珀红色,有些陈年之味,他本不想接手,他刚喝的时候不惯这陈茶的粗糙,可天冷,入门时有杯热腾腾的茶水也是好的,喝了几遭,倒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入境随俗了。 战止在火塘的另一边坐下来,享受著火塘上散发的暖意。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继续把窖的鹿往家里抓,院子就快不够放了。”他微眯著眼,五官都放松了。 这么大一件事她怎么给放在脑后了? 什么悠闲犯懒顿时一扫而空,邬深深失去了泡茶吃零嘴的闲情,她起身进了自己的房间,爬上炕头,把迭被和枕头往旁一挪,打开立著的小炕柜,再把收著不多的衣物都扒拉出来,将存钱的罐子从最角落的凹处拿出来。 战止喝著不知第几杯茶,清楚的听到她在数钱的声音。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勾,不知为何,他极喜欢她这样的xìng子,就连叮叮当当、不绝于耳的铜板声都不觉得吵了 昆董明白这位新主子对她们还谈不上信任,收容她们,其实是逼不得已。 她告诉秋婵切莫心急,只要把分内的事都做妥当便是,就当她们每回出的任务那样。 原先想极力表现的秋婵点点头,昆堇个xìng沉稳,向来比她多三分细心,她只要听话办事,不会错到哪里去。 鹿抓来了,鹿食是重要之重。 邬深深让战止上山,替她从草甸子打来小叶樟草,从树林采集柞树叶,当成捆成捆的树叶堆在院子时,这两个动作利落的姑娘也不用人差遣,用柴刀细细的给剁了。 不只如此,她俩只要看见什么事就会自动揽来做,完全无须人吩咐,酱菜、腌萝卜,刀起刀落完全是切豆腐的架式,就连邬浅浅都笑说多了两个帮手,她都有时间替娘绣些小绣件了。 也罢,不然还能怎么地? 邬深深发现混上定量的豆饼、苞米根茎还有盐,那些鹿吃得最欢,于是时不时的搅拌上这些精料;她也发现野生的鹿不习惯被人圈养,一看到人走进鹿圈,就会吓得四散逃命,搞得惊天动地的,经过几次yù哭无泪的接触,邬深深决定尽量不靠近鹿圈,喂食时从篱笆墙外把饲草精料放进去,让它们自由嚼吃。 经过一段时日,鹿只们的惊恐和戒心逐渐降低,虽然一看见人接近依旧把耳朵竖得高高的,可起码不会每回喂食都再重演一遍惊慌大窜逃的戏码了。 自从打算把圈养鹿群的地方扩大,邬深深又去了趟镇上,她拜托李记食堂的李掌柜,看有无客商需要活鹿的,她要卖。 李掌柜允诺,但不敢打包票,虽然他这食堂总有从黑浪城还是他处途经而过的客商,也只说尽力替她问上一问。 李掌柜这般说法,邬深深也不意外,他能这般已经是不容易,毕竟人家没有那个义务不是。 鹿是稀有动物,活鹿更是少有,物以稀为贵,更多时候是有行无市,她把消息放出去,就像钓饵,有没有鱼要上钩,还要凭运气。 她心里没底。 她合计过,她手头上连同战止前两日抓回来的鹿有九头之多,三头母鹿、四头公鹿、两头小崽,倘若能卖钱,她抓个数,大概也就四十五两左右,加上她这些年省吃俭用存下来的私房,无论是要从自家左右扩地出去还是另外找块合适的地,银钱还是差一大截,怎么算都不够。 这东北山多地少,七十两银子啊,够这屯子里的任何一户人家舒舒坦坦的过上好几年了。 七十两银,可以买上几亩上好良田,几头牛,再修几间房……但是她不想一辈子在这里终老,不想只盯著脚下的土地过日子,她还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还有很多美好的想像,她想过一遍不一样的人生。 买地这事……可能得先按下。 说到底,是无商不富,她感慨,像她这边省、那边不敢花,结果日子还是没有宽松多少,一旦要用钱,只有拮据两个字。 想日子过得滋润,得想办法做上生意。 她一方面为钱伤脑筋,一方面卖鹿的事还没著落,她家院子前却多了不少探头探脑的眼光,屯子里的人好奇没话说,家里这么大动静,没人出来瞄个几眼才不正常,可连好几里路外的屯子都有人来问东问西,浅浅眼尖,说他们家那不成材叔父也掺和在其中,这可不妙。 不是被蛇给吓得在床上躺了好些天吗?这么快又能下床蹦跳了?这也见证了坏人的身体总比好人强。 歪理吗?可歪理通常都是血淋淋的事实。 总归被人惦记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拚了命的想从他们家上揩油的叔父一家。 说什么她也得想出对应的策略,这些鹿可花了她大把心血,哪能便宜了别人,就算便宜别人也不能便宜了那家子。 忽地,她察觉有道yīn影替她遮去了簌簌往下掉的飞雪。 “外头冷,姐儿别在外头待太久。”一贯轻软的声音,是昆堇在她背后撑起了伞,还提给她一个暖手笼。 邬深深抱著暖手笼,戴著毛帽的帽檐几乎遮去她的眼,她垂睫觑著地上,因为那把伞,粗大的雪花除了少少的些许扑近她的鞋,其余都被挡在外面。 好半晌,昆董都以为她会看著地面上的泥泞和雪花到天荒地老,就听到邬深深清浅的声音响起 “你武功很强?” “还可以。”这是主子第一次问她话,虽说相处的时间不长,昆董却隐约知道这个主子喜欢实话。 “还可以是什么意思?” 昆堇把伞递给邬深深,然后径直走出院子,挑了棵约莫三个大男人才能环抱得起来的树,捋袖撒脚丫,也不见她用什么力气,一棵树就被她轻而易举的拔了起来。 这招高啊!目瞪口呆的邬深深简直是刮目相看了。 她有些明白在战止口中昆堇和秋婵等同一队护卫是何意了,她动动嘴,到底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只得挎起暖手笼,向小露一手的昆董招手。 昆堇看也没看,把手上的树随地一扔,拍拍手,回来了。 “会做陷阱吧?”邬深深眼中亮出帘簇小花。 “哪种陷阱?” “你捕过熊瞎子吗?”邬深深清清喉咙。 “倒是不曾。” “也不会要人的命,就做几个绊足陷阱好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不一次让觊觎的人受到教训,吃足苦头,就怕贪婪的人心会去而复返,那岂不是没完没了? “姐儿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是。” “进屋去,先把家里的铁片找出来,我再告诉你们怎么做。”说穿了,她要做几个现代的捕兽夹,她已经管不了这个在现代号称动物杀手的器具早被全面禁止,既然人家都不怕她断食绝粮,她又怕他什么?! 忙活了一整天,到傍晚时,昆堇和秋婵赶工将那捕兽夹做出来,铁箍上带齿,两个铁箍配以弹簧和触发器,虽然还没见识过它的杀伤力,但是要是被这玩意夹到手还是脚,那个惨况……应该不会太好。 昆董有些挪不开眼,忍不住暗地佩服起邬深深的应变之策以及魄力。 好奇来看看的邬浅浅和壮哥儿知道姊姊的用意,都有志一同的点点头。 这种事邬深深也不瞒著他们,被保护者完全不知人心险恶,不懂人间世事,不是她的初衷,他们以后会长大,有自己的人生要面对。 “要不要试试力道如何?”邬深深去装菜的盆子里拿了颗土豆。 几个人的头点得非常一致。 邬深深将土豆放上去,只听见“喀”地一声,土豆一分为二。 这么坚强的杀伤力,看谁还敢来染指她的鹿?! “去熬一锅浓浓的姜汤,多放些糖。”邬深深吩咐邬浅浅,“煮好了用茶窠子温著。” “大姊,这是要做啥?” “一会儿,她们回来都给喝上姜茶祛寒。” 昆堇和秋婵想不到姜汤居然是要弄给她们俩喝的,心下颇为感动,只觉得跟对主子了。 邬浅浅一溜烟钻进厨房去了。 邬深深义不容辞地带著两个丫头,趁著天黑摸到鹿圈,一个个弯腰低头,埋起捕兽夹。 接下来她也不去管它,也不会刻意查看,日子照样的过,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第七章 被退了亲(2) 更新时间:2016-12-27 16:00:05 字数:4019 腊月初八,那天邬家也应景地煮了腊八粥。 家里一口气多了那么多人,还加上战止和梁蓦家都得送上,所以邬家大厨邬浅浅得了大姊同意,下了重本,一大锅粥里放了不下十几种佐料,因此那香浓黏稠的香气让闻香而来的壮哥儿拿著自己的碗勺,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邬浅浅身边,甩都甩不掉。 邬浅浅被他跟得喷笑不已,粥一起锅就先舀了一碗给他,还给他淋了一匙的野蜂蜜。 冷冷冬日,甜蜜一口口,暖心温肠胃。 其余的邬浅浅用瓦罐装了放进竹篮,再放进碗筷,然后用布罩上,这些是要带到邬淮的坟前去的。 出人意外的是,在这祭祖供佛、祈求来年丰收的日子,邬家却来了稀客。 一辆乡下少见的大马车,几个仆人也不进门,就捧著礼物站在廊下,登堂入室的其中一人留著小胡子,看似是管事,另外两张陌生的脸孔,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屋外那些,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做派。 他们家的亲戚里没这号人物啊。 年纪大的,中等身材,袍子是团花锦袍,法令纹深镌,面容严肃,看起来就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一进门也不跟谁客气,十分托大的径自找了位子坐。年少的长得高高大大,俊脸,眼角微提,是个公子哥。 客人来,自然得奉茶,两个丫头奉了茶水,没下去,一左一右立在邬深深身边伺候。 “去请母亲来。”邬深深低声吩咐秋婵。 秋婵应是,去了。 “小女子眼拙,不知客人从何处来?”邬深深施礼道。 这冬日里寸步难行的天气,这行人不辞辛苦到沙头沟,有何事紧要到劳师动众走这么一趟? 一老一少眼中掠过不解,曾几何时这邬家用得起丫头了? 那小公子的心不在这点上,他打量著邬深深,眼前的女子胳膊粗大,头发太黄,指甲太短,脸太黑,到处都留著风吹日晒、长年劳作的痕迹,和县城里的闺阁淑女、小家碧玉都没得比,粗糙、粗糙,他家三等的洒扫丫头都比她强。 小公子一脸嫌弃,遮掩都遮掩不住,本来不带好脸色的脸几乎沉了下来。 老人冷咳了声,小公子这才收回不甚友善的目光。 一番客套,邬深深才弄清楚,这老者姓孙,是致仕官员,曾居五品官,儿子叫玉成,是县学的生员,是江县有头有脸的人家。 虽然致仕,官威看起来依旧不小,可年龄看起来也不到五十怎么就致仕了?想是家中财大气粗,退出官场,享清福了。 还没得知来意,秋婵扶著肖氏出来了,双方一番见礼寒暄。 “闺女,让娘来和客人说,你退下。”肖氏轻声细语。 邬深深意外了下,但眼观鼻,鼻观心,应了声“是”,安安静静的退下了。 邬家没有男主人,向来顶缸的是邬深深,所以家中无论大小事情不可能跳过她去说,不过这攸关女儿的亲事,她不好也还在。邬淮走了,肖氏还活得好好的,她纵使不管事,但对父母来说没有比子女更要紧的,女儿的事她是非要出头不可的。 邬深深避到杂物间,让昆董回去守著母亲,自己听起墙根来了。 “您这是想毁婚?”从来都细声细气的肖氏发出一声尖锐高亢的暴喝。“凭什么?!” 邬深深冷冷听著,一言不发。 忽然冷风从外头灌进来,杂物间的窗从外打开,翻进来一个人。 那人利落的翻滚,在杂物堆上一按,轻盈如猫的起身,拍拍手,对著因为骤然吹到冷风、寒毛直立的邬深深露齿一笑。 “有门不走,这是做什么呢?赶紧把窗关了。”压著声音训斥著乱来的男人。 这些日子,她忙,战止也忙,有时到了饭点也不见人影。她忙著要找饲料,要找门路,他也是想尽办法希望在年前多窖几头鹿,两人一忙,战冽和壮哥儿全扔到梁蓦那里去了。 梁蓦单身一人,对两个小子,有时还会加上陆牧,倒是耐心十足。 平心而论,和战止相处下来,他忙前忙后的帮了她不少忙,既不卖功邀宠,也不过问金钱,让人舒心。 “我这不是看前头有客人,避免麻烦吗?”战止关上窗,胡乱搪塞。 邬深深也由他去,她哪里不知道他是八卦魂熊熊燃烧,她娘出面招待客人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这其中能不没有猫腻? “做人太不地道,这是打发叫花子吗?”没脾没气、软得像团麻糈的肖氏接连失控,声音都变了调。 然后邬深深和战止听到拍桌和重物落地的声响。 “听”情况,是谈崩了,也不知道那对父子来干么的,就算详情不是听得很清楚,邬深深还是知道这门亲事应该是黄了。 “你有婚约,怎不早说?”战止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 “说什么?”邬深深憋著一肚子火,这件乌龙亲事她压根只从母亲口中听到那么一回,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第二回,好像具体了点,人也来了,人家却是登门来退亲的。“难道战大人要娶我为妻?若不是,我又凭什么要跟你jiāo代?” 战止被她噎了个倒仰,想也没想就道:“那个没眼光的竖子不要你,我要!” 这男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同情心泛滥也不是这种做法,又不是小孩扮家家酒,他要娶,她就要嫁吗? 外头一下没了动静,邬深深透过门缝看去,堂屋里只剩下娘亲和两个丫头。 她拉开本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没关好的门,直奔堂屋。 肖氏白著张脸,正在喝秋婵喂的果茶,昆董一样样的拾掇地上的各色礼物,肖氏回过头来看到邬深深,眼泪就淅沥哗啦流下来,茶也不喝了。“我苦命的闺女!” “我挺好,命不苦。” 肖氏颤巍巍的拍了下大女儿的手,一下子仍止不住泪,抽抽噎噎的,就像天要塌了。 邬深深没法子,只好从袖子里抽出帕子给她拭泪,耐下xìng子哄她,“娘,您花容月貌这一哭可就老了好几岁,还是别哭了,划不来。” “你这不知轻重的丫头,亲事让人退了,往后你可怎么办?”手里捏著成色普通的镯子“啪”地往旁边一丢,镯子无辜的滚了滚,不动了。 因为孙氏父子闹这一出,邬深深的名声算是被毁了个七零八落,轻飘飘的言语向来能杀人,为了养家活口抛头露面的女子已经为人诟病,又遭退亲,这不是要绝了她一生活路? 肖氏一思及此,哪能不嚎啼? “娘,”邬深深蹲下来,侧脸贴在肖氏大腿上,“本来就是阿爹喝醉酒硬要人家认下的亲事,人家不想认这门亲也没大错,我们是什么人家,可人家又是什么人家,竹门硬要对木门,女儿我真嫁过去,您觉得会有好日子过?” “话虽然这么说,可你怎么知道是你爹喝醉酒认下的亲事?”也的确是,她那夫君曾言,的确是酒后胡里胡涂结的亲家。 “又不难猜,爹一辈子就在沙头沟打转,那孙家却远在县城,真要有jiāo集也可能只有少数机会,再说爹不是那种孟浪之人,要不是把酒言欢喝茫了,哪可能随便把女儿的终身给出去?”只是不知道他酒醒后有没有后悔过? 人死债烂,身为女儿的她就算想去和那个便宜爹讨个说法,也只能等下辈子了。 肖氏轻轻摸著闺女柔软如缎的发丝,眼前浮现丈夫以前刚得到女儿时那满脸说不出的欢喜,这女儿是他们的头胎,他从来不介意自己没有一开始就给他生个男丁,每日从山上下来都乐呵呵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抱女儿,看她吐泡泡,叽哩咕噜地和她说上半天话。 想到新婚那段甜蜜又欢喜的日子……夫君的心中还是希望娇女能得一门好亲事的吧? 想一想,心中又是心酸难耐。 “您女儿我能干吧,随便一估摸,差不离吧!”邬深深嘿嘿笑。 “哟,你这傻丫头,这有什么好高兴的?还沾沾自喜个什么劲?”肖氏的忧愁都叫女儿的chā科打译给模糊过去,抹去脸颊的泪痕,恢复正常颜色,让邬深深起来说话。“你真不介意这桩亲事黄了?” “说真不介意娘不信吧,可我还真的介意不起来,要不,娘先替浅浅cāo心吧,过了两年她也大了,等您cāo完她的心,再来想我的就好了。” “哪能呢,过了年你可都及笄,是个大人了,浅浅还能等个几年。”女大不嫁,成何体统?! “娘,说句不怕您诛心的话,咱们家壮哥儿还那么小,我要真的嫁了,你们怎么办?” 邬深深问得一脸认真,她真的不觉得自己非得遵循著古人早早嫁人的法则,女子嫁人,为的无非是一张饭票,她能挣钱养活自己、养活家人,爱人与被爱她不是没想过,但遇人不淑,人家都登堂入室来退亲悔婚了,她还有什么话说? “都怪娘太懦弱拖累了你,可姑娘家的青春可是不等人的,一旦年华老去,追悔莫及。” “这哪就叫拖累?我可是等著壮哥儿争气,好风风光光的送我这阿姊出嫁,这不是底气充足许多,到时候想挑拣什么好人家没有?” “要不……娘去托西村的花媒婆替你说个好人家?”肖氏不死心。 “您饶了我吧。”娘,您平常不靠谱,怎么对这个问题固执了起来?用不著这般吧。 “我想娶深姐儿。”站了半天的战止见邬深深一脸头大,忍不住好笑,但是,他要在这节骨眼笑出来的话,一定会招白眼。 你来捣什么乱?邬深深愤愤地瞪他,嗤之以鼻。她好不容易把娘安抚妥贴,他别来添乱! 他的眼神写著:我不是添乱,爷我是认真无比的! 两人在那里比眼刀,肖氏的脸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婚姻大事,并非儿戏。” “这并非儿戏。”战止说得斩钉截铁,居然单膝跪了下去。“我心悦深姐儿,请把女儿嫁予我吧!” 邬深深整个人宛如被焦雷劈下,从里焦到外,只觉得从脸一直红到脚底,羞得抬不起头,想开口骂个战止几句,他想这么干,却连事先通个气都不曾,可就是半个字都迸不出来。 第八章 养鹿事业(1) 更新时间:2016-12-27 16:00:05 字数:4387 战止抬头挺胸,绷著一口气。求亲,这是他平生头一回,他也很紧张好不好。 都说到这个分上了,肖氏看了女儿一眼,陷入很长的考虑。 邬深深瞪了半天,眼珠子都酸了,也不见战止有任何改变,眼光回到她娘身上,心里敏感的感觉出不对劲了,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是能说啥? 听他情真意切的一番话,邬深深只觉一股热气从心里涌到眼里,她感动啊,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求亲,只要是女人,哪能不感动的。 肖氏静静的喝了口水,看了眼邬深深露出的小女儿情态,尤其是低头之间,露出的粉颈,如娇羞荷花。 郎有情,妹也不是无意,她要做这棒打鸳鸯的棍子吗? 她轻吐一口气,吐出两字,“不行。” 小子是好小子,女儿是好闺女,但,不行! 她这闺女在家还没吃够苦头吗?这小子远的不说,还一无所有,别说瓦房、聘礼,如今还算是她家长工,嫁人是女子的终身大事,为人父的已经误过她一回,不能到了她这里又误她一次。 这小子,不是女儿的良人。 肖氏顾虑得多倒也没错,这个家虽然很多事情不是她说了就算,但是这时代的男女感情不流行私相授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主流,战止既没有明媒,也没有长辈为其作主,这件事说什么都只能暂时歇菜了。 只是,因著孙家一行人的动作太大,退亲一事很快传遍屯子,风言风语几乎无所不在,邬深深说什么也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几句闲话决定自己终身大事的人,但是一旦全家都受到牵连,壮哥儿甚至从外面哭了回来,就算她觉得清者自清,行得正、坐得端,等到一向好人缘的邬浅浅也为了这件事和人吵了一架,她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思索对策了。 众口铄金,任凭你再清白也架不住人家谣传。 门一关,家庭会议在邬家的堂屋召开了。 “依我的意思,既然战大哥求娶,不如娘就允了,成就一桩美事,也好绝了那些人乱嚼舌根,我阿姊才不是没人要的。”郎浅浅直言不讳。 壮哥儿嘴巴快翘到天上去。“就是,我阿姊是最好的!” 肖氏看著邬深深说道:“要用这门亲事堵旁人的嘴?深姐儿,你也别害臊,这事攸关你一辈子,娘不想你胡里胡涂嫁了人,日后才后悔。” “要我说,谣言道种东西只要不怕非议,不管传得多厉害,过一阵子就会逐渐风平浪静。” 只是她架得住,家人却架不住啊! “咱们都别催了,让阿姊好好想想,要是阿姊不愿意,咱们都和你站同一边。”邬浅浅是个有义气的好妹子。 肖氏也点头。 邬深深嘴巴噘得老高,她闷了。“问战止,问他的求亲还算不算数。” 肖氏将战止找来问话。 他想了想,“伯母,我和深姐儿两人年纪不大,可以先订亲,等明后年再正式迎娶,您看如何?” 如今他还不能给邬深深什么,可给他两年时间,他一定能拚出个一亩两分地,风风光光的将她迎进门。 肖氏听得暗暗点头。这小子没有慌慌张张娶人过门,也没有趁机提高身价为难她这fù道人家,而是先订亲,缓上一、两年工夫,这便显出诚意来了。 “谢谢你愿意帮我收拾残局。”邬深深似笑非笑。 “跟著我,以后怕是有得你辛苦了。”他喜开了花,但是喜孜孜里还有难以言喻的错综复杂。 “彼此彼此。” 没有谁比谁容易啊,这世间。 无论岁月给你什么,坦然去接受,去经历,去体会,若有人能一起并肩往前走,纵有风雨,哪怕山崩地裂,也只当等闲。 战止和邬深深订亲的事情传扬开来,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还是嘀嘀咕咕的道了不少是非,说什么战止是个流犯,肖氏敢把女儿许给这样的人,基本上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有几户人家听说后,甚觉可惜,深姐儿那样的姑娘,外能撑起一家门户,内能把弟妹教导得识礼得体,这么好的亲事,他们怎么就没有早早下手给错过了呢? 后来有人从江县回来,将孙氏父子好好说道了一番。 话说孙家在江县恶名在外,凭借威势横行乡里、欺压百姓,这也就算了,孙家甚至可以决定地方官员的去留,大肆兼并侵占他人土地,接纳投献投靠,包揽拖欠税赋,又说那孙藩虽曾官居五品,却因为涉及贪污案,最后拿出大把银子层层疏通后才得以全身而退,可他还年轻,怎么甘心从此终老乡下,无名而终? 他回不去了,可他还有儿子,想替儿子铺路,就必须凭借联姻的力量,想到儿子的婚事,这才想起被他们抛诸脑后的邬家。 渺小如邬家不能给他帮助,不小心还会拖了他后腿,这才粗糙又粗暴的来退亲毁婚。 如此一来,这些爱嚼舌根的人又疯传了一阵,接著年关近了,哪家女人不忙得像只苍蝇,流言就渐渐偃旗息鼓了。 经常来串门子的枝把孙家事活灵活现地说了一遍,感叹道:“幸好你没嫁过去,要不日子不知道咋过了。” 邬深深心想哪有这么恰好,这一龅想必是某人的手笔。 如此睚訾必报好吗? 她哪里知道,对战止来说所谓的睚訾必报并不仅止于此,真让孙家伤筋动骨的事还未开始。 腊月二十六那天,李记食堂的李掌柜带著一个罗刹人来到沙头沟,问了几人,才寻到邬家。 这罗刹人轮廓极深,容貌俊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混血儿,一半汉人一半罗刹人血统,邬深深感叹,也只有混血儿才能拥有这么出众的容貌。 他衣著光鲜,能说天工国的官话,方言却不太会讲,一见出来款待他们的居然是个小丫头,觉得被薄待之下,便有些意兴阑珊。 这时的邬家院子已经有了十几头鹿,在精细饲料喂养下,一只只毛色光亮,眼睛有神,精神抖擞,见了人也只是一古脑瑟缩成团,并没有什么惊慌失措的大动作。 在看见鹿群之后,那罗刹人倒是打起了几分精神。 趁著他打量圈养的鹿群,李掌柜也把札罗的来头给邬深深大致说明了下,这位札罗大爷走的是从天工国贩货的财路,却只做最高档次,他为人谦和,不管三教九流,见面都带三分笑,因此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在商贾中名声甚好。 但在邬深深看来,这位札罗大爷并未把她当正经主子,就连话也不屑与她直接沟通,而是以罗刹语说了,再遣随从来转述询问。 邬深深虽然觉得麻烦,不过她也知道,这天工国做生意向来是男人的天下,女人想分上一杯羹,小打小闹不会有人在意,可要和男人平起平坐,比什么都难。 她如果想往这条路上去,面皮太薄成不了事,若把面皮舍出去,没什么做不成的。 “这位小娘子,我们家大爷对这些鹿很有兴趣,可否让你家中说得上话的大人出来商谈这鹿咋个卖法?”这随从个子小小,明面上看起来毫不起眼,却把方言说得很是滑溜,俗话说短小精干,用在此人身上倒也不假。 “不知这位大哥贵姓?小女子便是家中作主的人,有什么话尽管开口就是了。”邬深深很沉得住气。 男子诳色一瞬即逝,“小人姓谈,小娘子叫我小谈就是了。” 小谈回过头便把邬深深的话转述给札罗听,他金色的眼珠在瞟过邬深深后,又背过手,依旧用罗刹语吩咐小谈,“问她这围栏里总共有几头鹿,价钱如何?状况如何?有崽无崽?有无伤病?” 小谈翻译询问。 邬深深将鹿群的状况细细说了一遍,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札罗能听得一分不差。她又问:“请问札罗大爷,一头鹿准备出价多少?” 札罗听她把鹿只的情况如数家珍的jiāo代清楚,不由得对她多看了两眼。 他说了个数,小谈把数字对邬深深说了。 邬深深脸色不变,朝札罗福身一记。“可否请札罗大爷移一步说话,小女子有几句话想说。” 小谈的笑脸淡了,眼中泛起些不确定,虽是带著警惕,但还是毫不掺水的把话转述。 札罗掀了下金色的眉毛,接著便走了过来。 邬深深把他领到距离李掌柜和小谈有段距离的地方,站定,脸上笑容全无。“札罗大爷,您确定要用四两银子买一头鹿?” 札罗神态中露出的懒散和无所谓霎时不见了,“女士会说罗刹语?” “这是秘密,请札罗先生替我保密。”她伸出食指在唇上比了个手势。 她前世好歹是个大学毕业生,好歹出国喝过咸水,当初为了要出国比赛,她也花了不少时间在增进外语会话上,俄语她也曾花过一段时间练习,这罗刹国便是现代的俄罗斯,对俄语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常会话还难不倒她。 虽说她已经好些年没用,但语言这种东西就跟学单车一样,以为忘了如何踩踏,只要练练,就能把感觉找回来。 若非那小谈的翻译太不地道,胃口太大,她还想装傻到底,但攸关自己的荷包,这口鸟气她吞不下去,鹿是那么好抓的吗?随随便便就想贪走她一两银子?!没门! “太好了,想不到女士您的罗刹语说得这么流利,我与天工国做生意许久,能说上罗刹语的人还真的不多。”他又是吁叹又是感慨,对邬深深身为女子的芥蒂一下去了大半。 “能和札罗先生谈生意是我的荣幸。”她说得真挚。 札罗会心一笑,朝她行了个标准的西洋绅士礼。 她也两手扯了下自己的裙边,回了个标准的西洋淑女礼。 陌生的隔阂全没了。 札罗终于知道这位黑发黑眼的汉人姑娘为什么要借一步和他说话了,但是事关生意,他绷住笑,恢复一脸的正经和严肃,“女士知道我出的是五两价钱,这价钱算得上极高了。” “要我说太少了,札罗先生是个生意人,一看也知道我家的鹿非常漂亮,无病无伤,您在别处很难再找到这样的鹿,别说卖到富贵人家当宠物观赏能得多少高价了,即便yào铺对浑身上下皆是宝的鹿也是趋之若鹜,您只要把风声放出去,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女士既然深知鹿只的市场,为什么不自己贩卖?” “小女子挺穷的,开拓客源可不是简单的事,等我把门路打通,我家的鹿只可都老了。”在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自己的家境就摆在眼前,就算能每餐吃得上饭了,可在这些钱水如肥油水的商人眼中,这点家资和一穷二白也没什么分别。 札罗转了转眼珠,“女士缺钱的意思是……有意将养鹿范围扩大?” 这是个人精,提个头,他便能将后面都捋了出来。“正有此意。” 札罗沉吟了一会儿,却不再搭邬深深这话题了,他话锋一转,“依女士的意思,您一只想卖多少银子?” 邬深深也不唆,“您吃得下多少?” “价钱谈得妥,全都拿下也不是问题。” 第八章 养鹿事业(2) 更新时间:2016-12-27 16:00:05 字数:4422 “拉拉手?” 札罗这下眉毛翘得几乎飞天了。好个狡狯的小娘子,她是怎么知道商人谈价钱时兴的拉手法? 他止住笑,“拉了姑娘的手可不能说要以身相许,我家乡可是有妻子在等著我的。” 要说这天工国什么都好,就是一堆有的没的礼数,规矩多如牛毛,这些年来到处行商,体验真不少,扭扭捏捏别有居心的女子、想爬上他的床以为就能享荣华富贵的女子,都没少遇过,难得认识这么个为人爽利的小娘子,让他颇有他乡遇故知的熟悉感,他暂时不想坏了彼此的好感。 “札罗先生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小女子许了人家的,万万不敢对郎君以外的男人有任何遐想。”她笑得没有丝毫暧昧,用指比了个“七”字。 札罗摸摸鼻子,有些赧颜。“是我唐突了,小可见小娘子爽快,我也不唆,这些鹿我都要了,明日我就派人来运载。” “就这么说定了!”邬深深拍板。 十四只鹿,共贩得九十八两银,邬深深九十两要了银票,余八两拿的是碎银。 “我向来行踪不定,明日便要押著小娘子的货回家,小娘子往后若有事寻我,就到镇上寻李掌柜的留个话,我会吩咐江县的管家注意的。” 他留了个心眼,至于为什么想要留这么个心眼,世事无常,之前他未曾循著这小娘子话头将两人的合作关系继续下去,他是商人,这鹿也是好东西,但是市场到底有多大,还得把货卖了银子了才知道,倘若市场可期,又或许他和这小娘子还有机会合作也说不定。 “小女子省得,在这先给札罗先生拜个早年了。”邬深深福了个端庄的礼。 “好说、好说!” 为了感谢李掌柜放下食堂的活儿把札罗领到这里来,邬深深给他包了五两的大封红。 但他却坚持不受,“我那食堂深姐儿也帮了我许多,既能相识,也是缘分,委实无须多礼。” “这个谈不上谢字,不过是请掌柜的喝茶吃果子的,掌柜的要是不收,那就是嫌少了,您也听见札罗大爷说的话了,往后指不定还有需要请您帮衬的地方。” 李掌柜见她真诚,便笑纳了,之后坐上札罗的大马车,一同离去了。 小谈的脸色又青又白,很不好看,邬深深也不管,反正那翻译也不是她请来的人,要如何善后是札罗的事了。 “陆大叔,劳您帮忙了,进屋里歇个腿,喝杯热茶吧。”是战止的声音。 战止和陆老三合力将新抓回来的鹿和逐渐驯化的鹿分开,放到另外圈出来的小栅栏里,把栅门拢上后,一前一后出来了。 “都是自己人了客气什么,有事喊我一声就是了!”陆老三蒲扇般的手拍了拍战止的肩膀。这小伙子好俊的身材,肩是肩,腰是腰,不输他年轻时,配得上深姐儿,嗯,小妮子好眼光,不错不错! “陆大叔!”怀里捏著一迭银票,像揣著好几只兔子似的邬深深,一听见屋外的动静,没义气的扔下想说趁著天气放晴,把家里被子洗了,正在煮米汤上浆的邬浅浅。 “哟,还没成亲呢,小两口感情真好,看起来大叔喝喜酒的时间就快了。”陆老三嘻嘻笑的调侃,把绕成圈的绳子往肩上甩,等著看邬深深跺脚羞怯的模样。 陆老三一句话把邬深深羞得脸蛋通红,“陆大叔,人家不来了!” “这么不禁逗,”陆老三嘎嘎笑了两声,“小两口有话要说是吧?大叔是个大老粗,不过也识趣得很,这就走了。”说完便径自去了。 想不到陆大叔打趣起人来脸不红气不喘的,原来以为忠厚老实的人也有不老实的时候。 看她揉著衣角,觉得她害羞起来太可人了,战止心中骚动难耐地便去拉她的手,身体替她挡著风头。“外面冷得很,有话到那边去说吧。” 她会主动出来寻他肯定有不想给其它人知道的话要说,他也不催促她进屋里去,而是指著柴垛挡风处,示意两人过去那边说话。 “没两天就要过年了,你歇歇吧,山上别去了。”这样的氛围……本来来找他是要说事情的,也没有别的想法,方才被陆大叔一搅,总觉得多了两分不自在,就连他的眼睛都有点不敢直视了。 “好。”她这样的小意姿态他没见过,目光流转间隐隐流露几分千回百转的妩媚,战止情不自禁的将她的双手阖拢在自己的大手里。 感觉自己被他包围在掌心里的手,一颗心怦怦的跳著,话就有那么些不利落了。“我今天把鹿卖了,得了好价钱,合计著添上之前存的银两,有一百六十两,你觉得这些银子够买上几亩好地吗?” 战止给她出主意,“既然是做为养鹿用地,用不著非要上等田地,荒地反而合适。” 没有人开垦的荒地价钱便宜,手续不难,只要到衙门去登记,让牙侩子报上价格,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一茬?“如果是荒地,那些银子尽够了。”东北的荒地多是灌木、野林,不值钱,也无人要,对他们来说却是适得其所。 “那我过完年就去找牙侩,”她踌躇了一下。“另外我还有个想法,你帮我参详参详。” “有话尽管说就是了。” “明年开春不是要把地种上吗?除了你的地还加上梁先生的,也有二十四亩地这么多,我想咱们也不种春麦了,全部种上大豆,若有余钱,我想开一间榨油坊,自己的大豆自己榨油,肥油不落外人田,你觉得是不是?” 战止看著她熠熠生光的眸子,被吸引进其中。“大豆,菽吗?” “嗯,那可是好东西,收成的大豆可以榨油,豆粕可以制成豆饼,做为牲畜、家禽饲料,我们家养的那些鹿就不愁吃了。”不用再辛苦的上山去给鹿群们找吃食,省时省力,可谓一举数得。 “大豆的出油量远远比不上芝麻油,如果要开榨油坊,不如种上一些芝麻。”这年头动物油没几家能吃得上,那是有钱人的专利品,平常人家能吃上油菜籽油或是芝麻油就是很了不得的事,总之油品是很宝贵的生活物资,这门生意做得。 “我这不是替咱们家的鹿找口粮,饲料不管怎么算都是一笔开支,老是往山上砍柞树叶也不是办法。” 山虽大,也不是他们家人的,整个沙头沟的犹户都靠它吃饭,现在他们往山上多拿些东西,旁人不会吱声,是还没看见邬家赚钱,一旦他们家的鹿增多了,到时候什么难听的话就都跑出来了。 人们对于自己没有的东西,而旁人有,一向都不怎么待见的。 咱们,他喜欢这两个字,倘若两人组成了家庭,咱们家,这得有多甜蜜。 还沉醉在想象情境里的战止也没有忽略了邬深深的话,他思索了下,“我年少时曾在闽南军中待了一阵子,那边的滨海之民都吃花生油,油膏用来点火,这边的地若能种上,我觉得这落花生也是极好的东西。” 闵地靠海,落花生长在沙地上,滨海之人无不食花生油,难道这时代已经有花生油,只是未曾普及? “那闽地的花生颗粒大吗?”她问。 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难道有大花生?战止想了想,“不,我有一手下曾带花生给我看过,那花生颗粒不如小指大,产量稀少,闽粤人家多数自产自己榨油吃,多余是没有的。” 也的确,在邬深深印象中,花生是外来物种,现代熟悉的花生品种原产于美洲,就连玉米、辣椒、红薯也都是外来物种。 她心里有个想法,但是八字一撇都没有,不如压后再说吧! “要不然这么吧,我估摸著要买地、买种子,还有榨油坊,这一百多两不太够用,不如问问陆大叔能不能借我们一些钱,等我们把鹿养起来就还他钱,至于利息,看他怎么说,我们应他就是了。”既然要做大就不能瞻前顾后,不往前走哪知道前面的路过得去还过不去? “我去说。”战止没有二话,他相信邬深深,未来的娘子想放手去做,无论什么事,他都支持,爱一个人就是希望她快乐。“你先进屋去,结果如何,你等我回音。” 她颔首。 战止不舍的放开她的小手,闪电的在她的手背上印上一吻,然后去了。 邬深深看著流星大步而去的战止,手背那微微的温热随著他的离去转凉而消失不见,可是她却觉得心里宛如吃下定心丸般。 有个人无悔的支持著自己的想法,那是多令人温暖又感动。 冷冽入骨的天气,陆家六口人都猫在家中,火塘是烧著的,温暖著这一家人,战止进屋时陆老爹正敲著烟袋,稀哩呼噜抽著自制的土黄烟,陆老三动手编著小筐,女人们则窝在厨房里忙活著,年纪最小的陆牧则是无聊的和猫狗疯玩。 陆老三一看到战止,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站起来的同时回头喊著让女儿把瓜果茶点送出来。 “战家小子,怎么过来了?” 战止向陆老爹问好,回过头来也不和陆老三客套,直言道:“您就别忙了,我来是有件事来和您打个商量。” “你陆大叔就是个一条肠子通到底的人,有话就直说。”他也爽快,把枝端出来的西红柿往战止前面端。 “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战止客气的拿起一颗果子,也不避讳著陆家人,将邬深深和他讨论出来的结果说了一遍。 “这银子嘛,我手头上是存了一点,原本打算著要把这土胚房给翻修了,不过这老房子也还算结实,多熬上几年不成问题,银子呢,你们要用就拿去吧,也不用说什么利息不利息了,我信不过你,还信不过深姐儿吗?” “深姐儿不会答应的,她还说若是您坚持不收利息,要不把利钱折成几股,让您入股,每年按三成的利给您,您觉得如何?” “说起那些鹿,我还真没想过深姐儿有这些盘算,不瞒你说,我还真有些心痒,你和深姐儿是个脚踏实地的,我信得过,要不,这些钱也不必谈什么借和什么利息钱,就算上陆大叔一份,当作我投资了,可好?” 邬淮过世的那会儿他没有帮上忙,那就在这里用心了。 战止回去和邬深深一说,两人吃过饭后,趁著歇晌时间又去了陆家。 见到陆老三,邬深深直接说道:“陆大叔,往后鹿要是卖了钱,这笔帐咱们就六四分吧。” 陆老三嘿嘿一笑,从烟袋里抓了一撮这丫头上回给他买的烟丝,填上后,缓缓吸了一口。“丫头,做人要知足,我那银子也就一百多两,我也不要多,三七就成。” 邬深深咬牙,“成,您七我三。”自己的本钱少,钱拿少了也是应该的。 “傻丫头,是你七我三。” 邬深深使劲摇头,哽咽道:“这怎么能成?” “丫头啊,你爹和大叔我可是结拜兄弟,我们可是歃过血的,以前呢,是淮哥照顾我,没想到这会儿你有口吃的也没忘记大叔,大叔哪能见利忘义?不说这些了,往后战小子上山抓鹿,可别忘记捎上我啊,大叔老归老,力气可还有一把。” “那我可得发大叔工钱了。”邬深深说完,心里觉得畅快,生出几分豪气来。 “要得、要得,就发大叔一钱工钱好了。”陆老三也是热血沸腾。 第九章 偷鹿的贼厮(1) 更新时间:2016-12-27 17:00: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3 字数:4392 这晚,小两口拿著纸笔合计,对于未来有了初步的共识。 两人谈得拢,不知不觉到了深夜,梆子声敲过三下,战止抱起本来候著他一块回家,却熬不住睡倒在壮哥儿房间的战冽。 “我看这天黑得看不著路,你也甭带小冽回去了,今晚就睡我家客房好了。” 战止看著已经睡得人事不知的弟弟,点了点头。 两人各自洗漱睡下,原以为能一觉到天亮的。 月淡星稀,万籁静寂。 “喀喀!喀答!哇” 清楚犀利的金属jiāo击声响和男人飙骂粗口的惨叫哀嚎,混杂成吵乱的噪音,在安静的夜里吵醒了方才进入黑甜梦乡的邬家人。 其实有人一靠近邬家,警觉xìng高的秋婵和昆堇就醒了,她俩冷眼看著鬼鬼祟祟的几人摸进院子,又偷偷摸摸敲开鹿的栅栏,一个托著腮,一个支颐,也不打草惊蛇,黑光闪亮的眼随著那几个不打招呼就乱闯别人家门的偷儿转。 要抓贼,总要抓个人赃俱获,要不然岂不是白白在这里吹冷风了? 还好也没陪著耗上多久,技巧埋在雪地里的捕兽夹接二连三的抓到了大耗子,那惨叫声令人不忍卒闻。 两个丫头有志一同的掏耳,一个中了陷阱可以说是不小心,两个中了陷阱只能说埋陷阱的人太厉害,三个全中……掩脸,只能感叹,想当偷儿也不能连个脑子都不带好吗? 秋婵力气大,不客气的一手拎著一个,昆堇押后,顺便关门,把图谋不轨的人抓进了已然灯火大亮的屋里,而被惊动的邬家人再看清偷儿后,个个面色十分难看,肖氏更是气得浑身乱颤,直打哆嗦。 这三个小偷有两个是熟人,邬深深认得,一个是自家叔父,一个是才陪著札罗来买她的鹿的小谈,最后一个是个眼生的黑脸汉子,三人脚下手上都挂著捕兽夹,衣裤鲜血淋漓。 邬大顺满地打滚,挣扎出一脸油汗,其它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是恶dú咒骂,要不就是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掉,哭爹喊娘的。 邬深深气得七窍生烟。这一个个都把她那点家当都惦记上了,真是叫人厌倦! “没什么好说的,人赃俱获,都送官吧!”她也不唆,快刀斩乱麻。 三个男人像被人掐著脖子的鸭子似的消了声。 邬大顺先回过神来,“大侄女,你这可不厚道了,我是谁,我是你叔父啊,你咋能送俺去见官?!” “叔父?”邬深深冷哼,“您好意思说,侄女我都不好意思听,您勾结外人来偷我家的鹿,叔父是这么当的吗?” 邬深深一双清冷的眸子打量著他,看得邬大顺寒毛直竖,“哪能啊,我这不是一时愚昧,被这两个狗崽子给糊弄了,这才犯下错事。” 那黑脸男子一脚踹来,把邬大顺踢了个倒栽跟头,“你这王八羔子,捎上老子的时候可不是这种说法,什么你侄女家的东西就是你的,随便抓两只鹿去倒卖,她连吭都不敢吭一声,还得跟你说谢谢,原来都是放你娘的狗臭屁!” 这黑脸汉子原是邻村的泼皮,好赌爱嫖又嗜酒,不务正业,和邬大顺就是一窟蛇鼠,邬大顺自从知道侄女家得到这么些马鹿,简直是坐立难安,心急火燎,这么些鹿,一只只可都是会走路的银子啊,要都归他那该有多好! 于是他思来想去,便想到了他的好哥儿们,两人在酒楼胡乱计划一通,恰好碰上在郎深深这边吃瘪,被札罗给打发,正在喝闷酒的小谈,三个臭皮匠一拍即合,小谈告诉他们那些鹿明天就会被运走,邬大顺不禁跳脚了,这才急不可耐地出手。 他哪里知道出师不利,一头鹿都没到手,还被抓了个人赃俱获! “娘的,你这是窝里反!”一头撞上桌角的邬大顺气不过,你一脚我一腿,两人竟厮打起来。 狗咬狗一嘴毛!邬深深瞥了眼盘坐地上始终不发一语的小谈。“你又是为什么?就因为我挡你财路?” “哼!” “你以为我外头哪些鹿是那么好抓的?一头鹿就想污我一两银子?!你还真敢想。”这世上为什么这么多想不劳而获的人?要都让他们得逞了,那么努力打拚的人都是傻瓜吗? “你可知挡小人财路的下场?”他斜睨她,一点悔意也无。 “我只道你是个有才华的人,却不思正道,可惜。”她是真心替他可惜,这年头,有语言天分的人并不多,真要能好生运用,是多大一笔无形的财富,即便放到现代,能懂各国语言,在职场上还是多人家一大段的胜算。 邬家这么大动静,别说左邻右舍,几乎屯子所有的人都惊动了,一时间将邬家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邬婆子和邬大顺的妻子黄氏自然也在其中。 邬婆子眼睛不好,黄氏可还年轻,眼力好得很,她几眼就认出在地上打滚的人,自己的丈夫也有分。 邬深深她是不敢得罪的,这丫头能上山和野兽捉对蛮干,而且下手狠dú,她刚嫁过来那会儿,不知深浅,可是吃过她的亏的,这会儿眼看丈夫被打成了猪头,要她上前,她没那胆子,心里一计较,凑到婆婆耳边嘀咕了好几句,大力怂恿著。 “什么?”邬婆子一听,这还得了,那叫得撕心裂肺、灰头土脸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么儿,她想也不想地分开人群,一嗓子就嚎开了。“大顺,我的儿啊,你这是招谁惹谁了,是哪个天打雷劈的把你打成这样?老娘跟她没完没了” “娘,您怎么来了?”邬大顺回过神来,他娘哪里不好碰,下手就往他的痛处抓。 “谁欺负你,告诉娘,娘给你出气!”邬婆子吼道。 邬深深直翻白眼。她这叔父都娶妻生子的人了,祖母压根还把他当小孩,谁欺负他了? 她这叔父不来找他们家的碴,就算老天爷保佑了好吗? “我被捕兽器给夹伤了。娘,您快叫大夫,这不取下来我的腿就毁了。”邬大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痛得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我可怜的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娘在,娘给你靠!”邬婆子一副万夫莫敌的气势。 邬大顺弱弱的比了比邬深深。 “好哇,我就知道是你这有娘生、没爹养的小蹄子,你这女人好恶dú的心肝,居然用这害人的捕兽器害我儿子,他要是残了腿,我一定跟你没完!”邬婆子骂得口沫横飞,一根手指只差没指到邬深深额头上。 “祖母想怎么跟孙女没完法?”邬深深可没在怕,她脸色蓦然一冷,“叔父招了两个外人来偷我家的鹿,这事难道孙女不能管,不该管?” “胡说,你这样栽赃你叔父,你这良心被狗吃掉的小贱人,你看老天会怎么收拾你?!” 邬深深叹了一口长气,有些人好好跟她说人话是听不懂的,其中以她的祖母为最。“祖母,您为什么不问问叔父大半夜的带著外人摸进我家是为什么?” 邬大顺身子瑟缩著,一句话都不敢吭声。 邬婆子见儿子不说话,虽然心里估摸著有些不对,可她一向偏袒习惯了这个小儿子,便口不择言道:“能做什么?你家难道就不是我们邬家的产业,进自己家门需要知会谁?” 真是好个我家就是你家!邬深深被气笑了,心中就算有一千匹草泥马奔驰而过,她也不打算再跟邬婆子废话,反倒敛眉收目向门口的邻人行了个礼。 “诸位乡亲父老都知道我家一门孤寡弱小,家计艰辛,也知道我们家最近的确逮到鹿群,我放这捕兽器为的是怕山上的狼还是熊瞎子下来,将我辛苦抓来的鹿给拖走,可万万没想到,狼群没下山,却来了三个居心叵测的贼,各位乡亲如果家中好不容易存了点什么,别人却想把它偷走,难道大家觉得应该眼睁睁的把东西送人,还要道谢吗?” 向来孝道大过天,稍微出言不逊就会被骂得面目全非,她制裁不了自家长辈,那么就让兴论来制裁。 有许多张熟面孔都是吃过家中送去的鹿ròu的,邬家大房不招邬婆子喜欢是众所周知的事,这回闹出这么一出,有眼睛的人随便看也知道是邬家二房那没出息的么儿干的好事,可要出来说句公道话,还真没几个人愿意。 这就是乡愿,邬深深也知道,但是她并不需要别人站出来说话,她只是想让大家知道邬大顺会受伤是自找的,和她一点关系也无。 邬婆子看这些邻里不但没有人跳出来替她说句话,就连么儿的媳fù黄氏也躲躲藏藏的。 这没用的女人,回家有她好看的! “娘……痛死了,快带我回家,找大……夫……啊!”邬大顺又哀嚎了下,朝著母亲伸出胳膊推搡著。 “走,娘带你回去,看那不要脸的贱丫头敢说什么!黄氏,你这臭女人死哪去了?还不出来帮衬帮衬!” 躲在人群里的黄氏怯怯的走出来。 “祖母,叔父不能让您带走,真要走也得等衙门的官差来带人。”邬深深拦人。今天她要轻轻放下,往后会有断不掉的麻烦。 “你这不三不四,和男人勾搭,不干不净的鬼丫头,把我们邬家的脸面都丢光了……我吖苦命啊,儿子死了,媳fù不守fù道,到处招惹男人,养的女儿把男人往家里带,我什么面里子都没有了,我不要活了,可怜我邬家就剩下这根独苗苗,这黑心的女人居然还要带去见官……我不活了我……”邬婆子眼看带不走邬大顺,索xìng坐到地上撒泼。 “祖母说这是什么话?”屎盆扣下来,臭味难闻,邬深深气得气血翻涌,满脑子想揍人。“您有胆再说一遍!” 邬婆子看著孙女要吃人的眼神,混乱胡涂的脑子一下子激灵的回神了,正想抹了眼泪,重振旗鼓,却听见淡淡的男声道 “老太太何出此言?要说今夜发生的事可不只几双眼睛看见而已,您抹黑自己的孙女,也抹不掉儿子偷窃的事实,手心手背都是ròu,到底吃亏的人是谁?还不都是您自己,别人要论道起来,说您纵子行窃,家教不严,说来说去丢的都是您的脸面。” 战止不知何时出现,他神情笃定自信眼神平静又幽长,说的话一针见血。 邬婆子被噎住,气又往上冲。“你这吃软饭的小白脸,这里可没有你说话的分!” “老太太所言差矣,晚辈和大姑娘的婚事已经得到邬大娘同意,业已换过庚帖,因著年下,乡亲们诸事繁忙,还未宴客,知会大家过来吃杯喜酒。这件事倒是晚辈疏忽,在这里向乡亲们道歉了。”他团团拱手。 “哇哈哈,小两口这件喜事整个屯子的人都听说了,邬婆子您可是深姐儿的nǎinǎi,孙女的婚事居然什么都不知道,邬家老大要还在世,不知道会怎么看待您这娘亲?”看热闹的人出言道,语意不无讥讽。 “就是、就是,我还跟我家柱子他娘说这事邬老头忒不地道,哪有对自家孙女的终身大事不闻不问的理。”有人附和。 邬婆子的脸全绿了,“我管她爱嫁不嫁,丫头片子的和我老太婆半点干系也没有!” “哪您老刚刚怎么说媳fù家的产业也是您自个儿的?这会儿又说没半点干系了?这撇得真快。”有人哈哈大笑。 第九章 偷鹿的贼厮(2) 更新时间:2016-12-27 17:00:03 字数:4346 邬婆子还想反驳,却被邬大顺一声斥喝打住 “娘,您说够没,我身上的血都流光了!”娘这么胡搅蛮缠的只会更叫人笑话,他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马上回家。”邬婆子立刻低下头来柔声安慰。 人的手指有长短,偏袒某个儿女也是常有的事,但是做到像邬婆子这样,还真是少见,众人看在眼里,不由得大摇其头。 看看邬婆子,再看看邬大顺,慈母多败儿啊! “深姐儿,你给个话,放不放你叔回去?你要敢说个不字,老婆子和你没完!”邬婆子心急著要把儿子带回去,倒是没了和邬深深周旋的心思,撂下狠话。 邬深深瞧著这对抱头抹泪的母子,冷笑著心想原来自己不是苦主,而是迫害者。“想回家?可以,把切结书写一写,签上名字,就可以回去了。” “写啥子切结书?”邬大顺问道,他可是大字不识一个。 “写明你协同伙人到我家来犯下偷窃一事,若有再犯,送官究办,没有二话。” “大侄女,你写,叔盖手印就是了。”邬大顺现在只巴望著可以赶快离开这里,要他答应什么都可以。 “其它两人也不能例外。”她环顾小谈和黑脸汉子,目光不善。 两人虽不甘愿,但比起去吃牢饭,往后不管做什么别再犯在这丫头的手上就成了,因此也没多加思索就点头答应了。 邬浅浅把壮哥儿的文房四宝拿出来,秋婵接手,将纸铺平,挽袖磨出浓厚的墨汁,然后退到一旁去。 战止挑了张椅子坐下,依邬深深意思,举手便写,片刻工夫,干净利落的把切结书写好了,拿起纸张把墨迹吹干,送到邬深深手上。 在外面看热闹的人“喔喔”的叫起来,邬家这请来的长工了不得啊,还能识文断字,那写字的姿态看起来完全是个惯于拿笔的文人,哪像拿锄头的农人? 这年头识字的人是很受尊重的,很瞧得起肚子里有些墨水的人,要不平日里眼睛可都是长在头顶上的。 邬深深才不管这些人心里头转的是什么心思,不过心念一转,便把纸张还给战止,对他挤眉弄眼了下。 在这些邻人眼里她可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姑,这要是把这通篇字给读了,事情就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条了。 难得战止居然看得懂她的意思,声音朗朗把切结书内容给读了,之后又让三个男人画押按手印,确定无误,jiāo给秋婵收起来。 送走全部的人,邬深深挥挥手,声音疲倦,“都去睡吧。” 离鸡鸣天亮不过剩下几个时辰,这种糟心事多说无益,多想也无益,把精神养足了,明儿……都过子时了,等醒了还一堆事呢。 “你还好吧?”战止留到最后,看著邬深深无力下垂的双肩,心疼不已。这样的亲戚,真是难为她了。 邬深深定定的看了战止好一会儿,苦笑著说:“老实说,我痛恨这种强迫的血缘关系,他们凭什么?!” 真是不幸,因为摆脱不了的关系,无论多么无理的要求,她都必须顺从她那位祖母,此番不能直接将叔父那混帐扭送官办,给他个教训,往后呢?她还要继续活在随时有人打自家财物主意的yīn霾里?为什么她必须因为这身分活得如此憋屈? 若是她只有一个人,说什么都会想尽办法离开这里,但是这一家子的人,她如何走得开?要等到壮哥儿能扛起责任当家作主,恐怕还要一个十年。 战止长臂一伸将她搂入怀里,温热的气息喷拂在她的耳垂,他微哑的声音带著难以言说的蛊惑,“我会给你想要的世界,不会太久了。” 没有多美的文字修饰,没有发誓赌咒,邬深深却在那深陷他怀抱的一刻,坚定的相信这男人对她说的是誓词。 “我记得你曾说过也许上一刻你觉得走到了绝境,但坚持下来,没有选择放弃,下一刻你就会看见不一样的风景。于是我坚持了下来看见你的美好,现在换你要坚持下来,将来,会有更多的风景让我们看见。” 这话是日前有回他们带著壮哥儿和战冽上山,因走了岔路,竟迷了路,壮哥儿走累了,又害怕,正哭闹著,邬深深给他安慰、打气的话语。 埋在战止肩窝的邬深深温驯的点头,只觉热泪盈眶。 她想和这男人走下去,看见他所谓的风景。 翌日,札罗派人赶来了几辆大车把栅栏里的鹿运走了,栅栏里只剩下几头昨天抓回来的新鹿,惊惶的缩在角落。 邬家人还闲不下来,他们家至今还没办年货,收拾过年要祭祀、一家六口人从初一到元宵的吃食,没错,因为女婿是半子,肖氏发话,让战止和战冽兄弟在邬家过年,图个热闹,所以邬家就暴增为六口人。 原先也叫上了梁蓦,请他过来一起吃团圆饭,不过梁蓦却苦著脸婉拒了,他说屯子里有不少家长见他单身一人,便来请他去吃饭,他都婉谢了,他即将为人师表,去了这家得罪那家,为了公平起见,今年的年夜饭他还是自己吃了。 战冽知道要在邬家吃团圆饭可乐了,比起他和大哥住的那年老失修、墙体裂了几道大缝的土胚房,大嫂家可是又暖又舒服,再说还有壮哥儿可以作伴,他恨不得长期在这里住下来不走了。 全家总动员,人多好办事,总算赶在年前把该拾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大年三十那天,吃食算得上是丰盛了,桌上有ròu食,风鸡、腌鱼、咸ròu、卤菜还有半只烤鹿,各人前面都有杯大泉源酒,这酒顺喉不上头,绵甜柔和,清香醇正,就连年纪最小的壮哥儿都让他抿了一小口,六个人一起热热闹闹、痛痛快快的吃了年夜饭。 堂屋的火塘偶尔bào出劈哩啪啦的轻响,原来闹著要和大家一起守岁的壮哥儿和战冽在放过一大串冲天pào后,让邬浅浅催促著去洗了个又香又暖的澡,眼看著哈欠连天的两个孩子,便让他们睡下了,肖氏和邬浅浅也都是习惯早睡的人,撑到二更天,屋里还没睡的,只剩下战止和邬深深。 冻得人牙根发疼的夜,偶尔听得见屋外大树因为撑不住雪块重量掉在地上的声音,置在炉边烤好的橘子尝起来十分甜美,烤架上放著年糕冒出香气,两人边嘶声吃著烫热的年糕,边伸舌头喊烫,还不忘把自己手上的食物喂给对方吃。 看似平平静静的守著岁,平平静静里饱含甜蜜的过了这个年。 接著晃眼一个月过去。 天气乍寒还暖,春天的脚步虽然还不明显,猫过冬天的村民已经开始出门查看田地,小孩被困在家里长长一个冬天,简直就像放出笼子的鸟四处疯玩,不喊绝不著家,当然,屯子的私塾也开学了。 背著邬浅浅缝制的书包,带著崭新的书本,在肖氏的叮嘱下,战止和邬深深各带著要给老师的束修,几条ròu脯扎成一束,一疋布,一锭银子,两瓶酒,虽然比不上高官人家聘西席的隆重,在沙头沟这样的屯子也算是尽到礼数,十分丰盛了。 祠堂髹漆一新,就连桌椅也是新的,八、九个年纪不一的学生,这对首次为人师表的梁蓦来说还颇具挑战xìng。 因为是开学的第一天,学生再加上家长,祠堂里热闹得很,学生向老师行跪拜礼,送上礼物,老师简单训话后,算是举行过正式的束修仪式,家长们也放心的把孩子jiāo给老师,各自鸟兽散了。 “想不到这家伙在孩子面前还真有先生的风范,不知道压不压制得住这些皮猴儿?” “梁先生看起来斯文,要是没有三两三又怎么敢上梁山,你就甭替他cāo心了。” “你对他真有信心。” “他可是壮哥儿的先生,能不信他吗?” 两人离开祠堂后,邬深深说要看看战止那十二亩地,便行过小路,走到村外,再随著小路转捩后踩土梯上了田埂,经过一大片长年耕种的熟田,在二头渠的坡地上便是官府屯田兵开发出来的生田,也就是官府拨给战止的田地。 这一大片农地是新开垦出来的,战止的下方便是梁蓦的田。 这时候是要准备春耕的时分了。 土地是典型东北的黑土地,邬深深太知道这样的土地肥得流油,无论种什么都能丰收,之前邬淮留下来的四亩地能供上他们家四口一年嚼用,一来是因为她够勤快,二来土地肥沃,不过去到叔父手里,多肥沃的田地也没用,人懒惰,田地也不可能长出作物来,据说去年的田收连缴给官府都不够,还是东拼西凑济出来的。 这片土地唯一的缺点就是这里的冬季长,一年也只能那么一收。 邬深深把土抓在手上搓了搓。一年得上缴六石粮食,开什么玩笑,一石约莫一百二十斤,六石就要七百二十斤的粮食,这些官府土匪,不如用抢的比较快,这世道粮栗价钱每石高不足百钱,上缴赋税后能剩下来的粮食有限,农民还是一穷二白,农家做的根本是白工。 想让自家能吃上一口安稳饭,致富之道只有开店赚钱。 “如何?”战止看著不语的邬深深,摸不准她心里在想什么。 “这边离水源太远了。” 沙头沟的田喝的是二头渠的水,二头渠其实是条不窄的河,这条河源自松花江,是滋养邻近几个村庄的重要水源。 “水于作物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要种黄豆和花生之前,我们要先筑水车。” “你是说靠人力踩动的龙骨水车?”战止顿了下,脑海很快浮现她说的水车模样。 “差不离了,是更省事的自动式灌溉水车。” 战止的眉整个扬了起来,心里涌动著无以名状的激越。“我真想看看你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我要是什么都知道,还吃祖母给我的苦头?你把我想成了什么?”邬深深啐他一口,噗哧便笑。 她唯一的优势就多活了人家一辈子,一个活到六十几岁的老太婆,该懂的也差不多都知道那么点皮毛了,再说她从来没小看过古人的智慧,瞧瞧她身边这个男人,只要她随便说点什么,他一触就通,古人还笨吗?还真是难说。 “是你心善。”他忍不住摸摸她的发。 “我一向觉得好人不长命,做了好事人家可不会感激我,我这是替自己找麻烦呢。”她耸肩。“我们出来得够久了,回家我把图纸画出来,赶紧找木匠来吧。” “你预计要做几辆水车?”日头是爬上头顶了,她盈盈立于田埂,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像树上乍红的苹果,生机盎然,嫣红夺目。 “也就二十几亩地,一辆水车尽够了。”通常五、六十亩地一辆小型水车就很够用了。 “咳,”战止不好意思的咳了声,“梁蓦把他的田托我耕种的时候被好几户人家听到了,他们……就詹事府少卿、工部侍郎……也决定把手上的田都jiāo给我,让我……不,你负责,至于秋收的时候给他们几担粮食便可。” “战大人你这是说笑吗?”她愣了半天,确信他的话里一点可信度也没有,这是逗她的……吧? 第十章 春耕开始了(1) 更新时间:2016-12-27 17:00:03 字数:4637 农人向来把田地当命根子,农地就是他们的一切,这些京城里的贵人们就算落魄了,还是不把田地当回事,那些人手上怕是有钱的,毕竟他们说穿了是为战家说话而遭株连的,京城里的家族仍然矗立不摇。 工部侍郎虽为副官,却能和屯田司、虞部司、水部司的主管平起平坐,而这些人掌著工部庶务,工部掌土木兴建、渠堰疏降、全国土木、水利、机械等工程,一样样都是肥到流油的捞钱位置。 别看詹事府少卿位置不显,能爬上这位置的多是翰林官,被拔擢后负责的是东宫事务,是太子僚属,可想而知想靠他往上攀爬的族人有多少? 既是家族中中流砥柱,哪能不想尽办法把人救回去,就算暂时救不回去,即便倾家dàng产也要让他们好过一些,一旦能把人救回去,往后要什么没有?! 而这位大将军的底气就有那么些不足了。 他是当事者,即便外祖家颇能钻营,又有门路,能供他花用的银子还是有数,他若想替父亲洗刷冤屈,那些行事有哪一样无须用到钱?要请人疏通上下,奔走打点关系,他的下面还有一群死士,样样都要花钱,花的还是大钱,他哪能跟那些官比。 “我是认真的。” 她就知道。“要是粮收不到他们的预期,你自己要去对他们解释。”她不干那种吃力又不讨好,讨好也轮不到她的事。 “我相信你。” 邬深深顿时火冒三丈,要不是手上没有半项可以修理人的东西,她真的会狠狠的暴打这个男人一顿! 你相信我?我还不相信我自己呢!我要那么厉害,还待在这里干么? 可是邬深深也只能默默唾弃战止先斩后奏的行为,二月转眼就过了,要筑坝,要筑水车,要翻地、播种、下肥……这么多的田地,不找人来帮手,即便全算上家里的人手也不够用,到时候家家户户正是农忙耕种时节,谁抽得出手来? 一堆压力涌来,她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该做什么还是得去做。 战止请来泥水班子,先是筑了小坝拦阻二头渠的水,接著在土地四周挖掘一丈宽的水渠,一来可以储水灌溉农田,二来可以阻止动物糟蹋庄稼。 凭印象画出自动水车图纸,邬深深和请来的木匠几番讨论过后,添添减减,木匠花了半个月时间做了一部大型水车。 试车那天,二头渠旁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惊叹、不看好的人都有,因为邬深深设计出来的水车和一般靠人力踩踏的水车有很大的不同。 这部水车利用水流自然冲击的方式汲水,水车轮的直径就有一千六百公分,也就十六公尺这么大,辐条的尽头装有刮板,刮板间装有长方形的水斗,旺水季的时候利用自然水流转动,枯水季则以围堰分流聚水,可以省却不少人力。 屯子里的人几乎都来了,在众人的围观下,水车轻而易举的把水汲上来了。 那个木匠奉若天神的把图纸捧到邬深深面前。“老朽可否不要拿小娘子的谢银,而是请小娘子将这图纸借老朽绘制一份,保留下来,供子孙们翻看?绘制完成,老朽一定将原图奉还,我说话算话,绝对不会食言!” 说来是他贪心了,这样的图纸只要是人都想留给自己后代,哪可能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又人心险恶,更不知有多少人为一个食谱、yào方弄得家破人亡,别说白白给人了,这水车图真要卖人,那能有多少获利啊? 他虽然只是个木匠,手艺平凡,但也渴望能留下几分手艺给自己的徒弟们,让他们有口饭吃,更真心希望这水车图能发挥它最大的效用,造福更多人,让其它田地也能受用。 “如果这些图纸对师傅有所帮助就拿去吧,我放著也只是一堆废纸,到您手里也许还有更多作为。”这样的提灌工具要是所有的农家都能用上,那就更好了。邬深深笑湾著眼说。 木匠差点被这喜讯给砸晕,他不敢置信的给邬深深行了大礼,最后说什么也不肯拿邬深深给的工钱,带著徒弟们开开心心的走了。 多数农家还按耐不动的时候,邬家却已经为了春耕忙碌异常,因为邬深深决定要提早一个月把豆苗种下去,这样才能错开人手不足的问题。 但是她想要的花生种子至今毫无消息,年前她趁著置办年货那当头去了一趟李记食堂,让李掌柜给札罗的人传话,希望札罗开春到天工国来时可以帮她捎带一些美洲的花生种子。 昨日浅浅和昆堇去了镇上,回来告诉她说,札罗大爷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 她也不急,花生种植季节在晚春和初夏之间,种黄豆和麦子这时候正是季节,并不影响什么。 她这边忙得分不开身,战止和她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量后把山上窖鹿的事全权托给陆老三。 陆老三得了件好差事,可起劲了,合著邬家的鹿也有他一份,他能想象当养鹿场真正开起来的时候,那光景有多可观。 他不求大富大贵,家人到时候能过上优裕一点的生活,爹娘舒服的养老,行有余力,能好好教养自己那一儿一女,自己也能从猎户翻身,不会再过上这种干巴巴的生活。机会只有一回,所以,他哪能不全力以赴。 也因为他的勤快和努力,邬家鹿圈的鹿不只没有减少,春天更窖上许多怀上崽的母鹿,过没多久时间,他有些困窘的来问邬深深可不可以多找两个帮手,自己也就那么一双手,再勤快时间体力都有限。 邬深深爽快的允了。 也因陆老三这一提议,她忽然想到年前考虑著要买荒地这件事,最近忙昏了头,压根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个精光,说什么都得把买荒地的事提上日程,这件事派谁去好像都不是很妥当,恐怕还是得自己跑一趟了。 虽然说镇子离屯子也就几个时辰的路程,但是一来一去总是耗费时间,要不买辆驴车吧,其实,她比较想要马车,马匹说什么也比驴子的脚程快上许多,往后要往镇上跑的机会可多著,老靠两条腿太不经济了。 这一天的天气非常好,晴空万里,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阳光也给屯子的房舍镀上一层温暖的颜色,转眼三月就到了,路边的小树冒出嫩绿的枝丫,墙角的小草也在春风里摇曳生姿。 屯子里到镇上去赶市集的村人这次带回了惊人消息,那就是孙家倒台了。 据说,京里头年前派了人来,无声无息的搜罗孙家和知府挂勾的证据,经过这些时日查证,证据确凿,孙藩得到消息,还想收拾细软逃之夭夭,哪知道京里的人亮了令牌,旋即带著知县的大批衙役把孙府团团围住,将孙藩和府中一应人等全数拘押,孙府老老少少哭天喊地告饶,却是无力回天。 对邬深深来说,孙家落魄也好,长青也罢,她都不关心,孙家做的坏事随便拿出来一项都是大罪,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她最紧要的事是把地种上,把铺子开上,一家人早早离开屯子。 战止也得到了消息,消息自然来自擅长情报追踪的赵钱。 “大理寺的卢一是个酷吏,落到他手里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战止脸上憋不住厉色,嘴角上扬微笑道。 “卢一是太子的人,掀了孙家,这是给太子立功。”赵钱目不斜视,站得像根木桩。 战止睨他一眼,他一个激灵,“属下说错了吗?” “凡事不可得意忘形,这里已不是国公府邸,你忘记何谓隔墙有耳了?”战止悠悠说道。 “属下疏忽。”赵钱便要跪下,战止手往他虚扶了下,他便是怎么也跪不下去了。 “你继续往下说,长话短说,田里今天可忙得很,我得去帮忙。”他好整以暇。 赵钱实在很难想象自家将军下田的样子。但是看将军一身短打打扮,斗笠也挂在一旁,虽说是瞒天过海之计,可他怎么觉得将军也有那么点乐在其中呢? 他胡想什么?将军是至刚至柔之人,绝不会让人轻易看到怯弱的一面,将军无论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不是自己这小小人物能置喙的。 “关于刺客一事,属下在蘼香楼挑选了三位花魁、头牌,每一个都有风流姿态、倾国之貌,安排进入庆州吴府为通房,不到一天吴氏家主吴长东便将三人抬为姨娘,吴妻崔氏据说当晚就把吴长东的脸抓花了,夫妻闹得不可开jiāo,感情生变,如今已经分房而眠,这还没完,吴崔氏把此事闹到族长那里,吴、崔两家族长几次调解不成,最后闹到吕首辅家中,非要吕崔氏请吕首辅出来主持公道,事后,吕首辅重重斥责妻子,说她娘家人生鸡蛋无,放鸡屎有,只会扯他后腿,夫妻因为此事心生罅隙,牵连子女……” 话说从头。邬家遭刺客误闯,他们的目标自是战止,而把手伸得这么长的人,则是吕奂邛吕大首辅妻族崔氏那边的人。 崔家是大族,养出来的女儿也是不容小觑,除了嫁给吕奂邛的吕崔氏,她还有个妹妹也嫁给吴家这个大族,这个吴崔氏跋扈蛮横更胜姊姊,背后又有吕奂邛这当朝首辅姊夫当靠山,压根没将吴长东放在眼里,年轻时刚嫁入吴家那会儿,吴长东的侍妾明的暗的皆著了她的dú手,成婚数年,即便无出,吴长东也不敢轻易生出纳妾的想头。这回赵钱送去那三个头牌,都是从烟花之地出来的,温婉谄媚无一不能,小意逢迎地把很久不打野食的吴长东安抚以沌身泛阽,相蛟内己痴肥刁蛮不讲埋的妻子,一个是温柔乡,一个是修罗场,云泥之别立判,是傻子都知道要选哪一边。 男人对别的事情可以不聪明,女人对他好不好、解不解人意,可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事了后,记得把答应她们的卖身契送还,再给她们新的户籍文书和银钱,让她们去别处过日子。”战止做下结论道。 “属下斗胆,有一事不解。” “说吧。” “将军教训那孙家,属下明白是给邬姑娘出气,但是崔氏对于将军替国公爷洗刷罪名,能起什么正面的作用?” 战止神色平静,含笑对赵钱说:“很简单,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剪其羽翼,隔山镇虎。如一滴雨落在水中,看似不起眼,但是激起的涟漪呢?谁知道会引起什么作用。 明面上看似和吕首辅毫无直接关联,虽说不能起什么太决定xìng的效用,但把京城闹个鸡飞狗跳,脱个几层皮还是很容易的。 这些事,再加上祖父那些头角峥嵘的门生,在朝在野,上至勋贵,下至三教九流,随便在灶口添些柴火,焦头烂额的人自然不会闲著,也就不会有那心思去算计别人。 赵钱诺诺。他的脑筋没有主子的好,虽然隐隐明白将军的意思,可是深奥之处也不是很懂,但总而言之,将军的话绝对不会错,将军吩咐的事他照办就是了。 “还有什么事,赶紧说来。” “皇上有恙,去年冬日,咳嗽不休,有三日不曾早朝,太医院使进了御书房替皇上看诊,出来后对外说只是例行的请平安脉,皇上并无不妥。” “太子有说什么吗?” “太子和几位皇子都在御书房候召,却叫人赶了出来,说皇子们大惊小怪,又说看在他们一片孝心分上,不予追究无召入宫一事。” “想必皇上又能理事了?” “是。”赵钱恭敬称是。 战止长指轻点桌面,京城的任何风吹草动若要依循正常管道来到他这里,得耗上好几个月,即便他能靠著战家军的虎翼马队,在不影响军机的状况下掌握到第一手京城消息,还是失了先机。 皇上嘛,看得出来还不甘心这么倒下去的,毕竟皇上的年纪并不算老,倒是皇子们都大了,心里面有什么盘算,没有人知道。 在这节骨眼,皇帝的身体要是出了状况,不是好事。 总之,事情并不明朗,再看看吧。 第十章 春耕开始了(2) 更新时间:2016-12-27 17:00:03 字数:4528 “没事还不下去?莫非,想陪著我下田?” 赵钱两手乱挥,他家世代征战,自己还真的不会种地,要不是欠将军好几条命的人情,他又怎么会成为死士。“那不是小人的专长,小的就不乱掺和了,属下还有一件事要说。” “刚刚要你长话短说,结果你口沫横飞长篇大论,这会儿还有话说?”他有些浮躁了,明明答应邬深深一早就去帮忙的,结果这会儿都日上三竿了,他还在这里,那些活儿可重得很,她会不会请别人帮忙,还是又自己来了? 他不去看看怎么成? “小人到传递驿站的时候,听那些邮驿说,沿海倭寇最近有蠢蠢yù动之势,漠北的乌尔干人也不安分。”邮驿分有几种,陆驿、水驿、水陆兼并三种,驿站设有驿舍,是打听消息的好所在。 “漠北有蒙放镇著,无须我们烦恼,至于东南沿海,已经不关海龙战家什么事了。”战止的眼暗了复明。 京师人文荟萃,什么杰出人才没有,他不会自大到以为没有战家,所有的武将就不顶事了,这天下能人异士可多得是,想往上爬的人也多得是。 战家真的不算什么。 邬深深将四十八亩地分成大小两边,一大半种大豆,一小半种麦子,种大豆这边的田地翻耕整地后,每穴播三、四粒种子,浅播薄盖,再来施足底肥,正好接著春小麦播种,根据邬深深预估,一亩地可以播种三、四十斤的种子,她和战止加上村民的帮忙,又花了六天时间,总算把春小麦全种植下去,幸好她事先修了水车,不需要再多耗人力去提水、浇水,可这将近五十亩的地,也让他们足足忙了十几天。 这一轮下来,也实在累得够呛的。 “这农活真是辛苦活儿。”战止颇为感叹。 邬深深坐在田埂边的大树下乘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以前家中那四亩地就够她和娘、妹妹三个人从早忙到晚,如今这四十八亩地,还是在屯子里许多劳力的帮衬下才能干完活儿……今年要是能攒上钱,明年就佃给别人做吧。 这些天她原来称不上白皙的肌肤更晒黑了一层,看她干完了农活恹恹的坐在那,战止心疼的用斗笠替她扇起凉来。 都怪他不好,揽那么多田地回来做什么,没事累坏了她。 虽然三月初的天还谈不上热,只一直曝晒在日头下,就算大男人也受不了。感受到衣料透过来的凉爽,那凉意来自身边的男人,邬深深不禁对他微微笑,露出一口贝齿,“我还好,你握自己吧,都累得不chéng rén形了。” “我现在才知道种地比打战还要累人。”他手下仍不停歇。 “你这么说可别笑坏大叔和大婶们的牙,你瞧他们这些天可喊过一声累?” “他们都是地里的老手,我和他们没得比。”每个人都有各自专长,他很有自知之明,他能决战千里,运筹帷幄于帐中,种地,还真是新手,要学习的地方可多了。 两人在闲聊打趣,远远地就看到担挑著两大箩筐的昆堇和秋婵来到。 “各位大叔、婶子、小哥,辛苦大家了,都过来歇息吃点东西吧。” 到了休息时间或是饭点,邬深深都会让人准备点心饭菜送过来,点心、正餐还有凉茶一次不漏,犒赏大家的辛苦,也难怪这些来帮忙的村民个个都卖力得很,连句抱怨话也没有。 村民们这些天下来和昆堇这两个丫头混得也有几分熟稔了,有人见她们乖巧听话,有意给她俩说亲,只是两人异口同声的推了。 她们的亲事由主子说了算,哪有自己作主的道理。 村民们去河边洗了手,都靠了过来。 “你家浅姐儿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这饭菜点心不只管饱,还总别出心裁,好吃得我都快看不上我孩子他娘做的饭菜了。”一个汉子嗅著香味,闻到喷香的ròu味。 “福禄叔,您这话这里说说就好,谁不知道柱子娘的手艺是屯子里最好的。”邬深深看著昆堇将盛了一大碗的ròu菜当先放到林福禄手里,“这几日辛苦大伙了,过些日子,地里收成时还要麻烦大家来帮忙干活呢。” “没问题,到时候可不就有收割饭吃了。”陆续接到大碗的村人也重重的咽了下唾沫,行礼道谢。 其它的人都是这般心思,邬深深的大方看在众人眼底,每天给的点心不计,这么一大碗菜ròu,ròu给的还是一大勺,毫不小气,这样的手笔屯子有哪户人家拿得出手? “这五十文工钱,算是给大伙的工钱。”邬深深拿出荷包,准备给大家发工钱,她从来都不是吝啬的人,人家尽心尽力的帮她干活,又是最累的地里活,她能做到的绝不会亏待人家。 “都是屯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来帮把手也不算什么,你每日供我们吃喝已经很好了,哪还能拿你的钱。”林福禄自觉占了人家便宜,有工钱虽然好,却没有把这事当真。 “福禄叔这是跟我见外,若是没有大伙的帮忙,这么些地我还在家里穷跳脚呢。就收下吧,往后这些地还要大家帮忙照看呢。” 她话说得客气,看她毫不做作,行事大方周到,林福禄哈哈大笑,越发喜欢她的直xìng子,也爽快的把钱收了下来。 既然有人带头收下钱,其它人也依样画葫芦,带著一大碗的ròu菜饭和工钱,欢欢喜喜的回家了。 “我们也回家吧。”回头看一遍整整齐齐的田垄,再过些天,就会有绿苗从土壤里探出头来,到时候长成一片迤逦的绿海,待到丰收的时候,不管多少辛苦都是值得的。 “深儿这些天太辛苦了,人都瘦了一圈。”战止怜惜的替邬深深拭了额际的汗,没料想手臂上一抹没洗干净的泥印子反倒把她的脸抹成了泥猴。 昆堇和秋婵互看了一眼,咬著唇,憋住笑。这是帮倒忙咧。 “你也是。”邬深深可没发现自己的脸脏了,这些天他也都在地里埋头忙著,虽然说家里仍有好菜好饭供著,人还是黑瘦了点,为了自己、为了他,也为了家人,她还是早些把榨油坊给弄起来才是正道。 战止懵了,扯起还算干净的袖子,再把未来娘子的小脸蛋又擦了一遍,抹掉做案痕迹后,这才偷偷吁了口气。 战止瞥见两个丫头忍笑的表情,打发她们先回去。这两个丫头胆子越发大了。 昆董和秋婵无言的挑起担子,顺手把农具放进空了的竹筐里,家里还有一堆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著呢,咳,还有,她们什么也没看见…… 可能是完成了一件大事,邬深深只觉得格外的累,胳膊腰肢好似都要断了,一屁股坐在大树下的木桩上,不想起身。 战止见她如此模样就赶紧道:“我背你,上来吧,我们是夫妻,不怕人家说闲话。”他知道她顾虑什么,他很乐意的贡献出他男xìng的背脊。 “还不是。”她的声音有些低和含糊不清。 “等你把铺子布置好,我们就成亲吧!要不……明儿个就成亲?!” 邬深深直接跳上战止的后背,双手用力揽著他的脖子,没答好或不好,倒是听见他后头那句话,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记,“胡说什么,不正经!” 战止也不反抗,笑呵呵的背起邬深深就走。“我是真心的。” 她还想说点什么,但是这些日子堆积的疲累,因为她靠著的这堵温暖,让她昏昏yù睡起来,她也不知道自个儿说了什么还是没说,只觉得自己好像是海洋里的一艘小船,晃啊晃的,沉沉的睡倒在战止的背上,连什么时候到家,又让人洗净手脚送进被窝都不知晓,直到重新睁眼,已经是第二天的鸡鸣时了。 房门“吱呀”了声,探进半个身子的是身穿半旧家常服的邬浅浅。“阿姊,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娘也说让你多睡会儿,不许我们来吵你。” “我也不想醒,是让肚皮给挠起来的。”邬深深顺了顺自己一觉睡成的鸡窝头,有些不好意思。自从当了这家几个人的阿姊,她甚少比弟妹们晚起,这么几年来,这还是头一回。 听到阿姊是被饿醒的,邬浅浅笑弯了眼,“我今儿一早就做了煎饼,还揉了菜团子,里面包的是猪ròu蘑菇馅,还有大拉皮。” “都是我爱吃的。”大拉皮是用土豆粉做的,又用木耳、瘦猪ròu、豆芽、黄瓜丝等拌上老醋、蒜泥,劲柔爽口,夏日吃起来分外开胃,至于玉米粉做的菜团子,里面包著各种馅料,好吃得估计连壮哥儿都能吃上两个。 邬深深被勾得肚里馋虫作怪,“得,我这就起来了。” “那我先去开锅盛饭了。” “我马上就来!”邬深深也不赖床了,赶紧在细棉剪裁的中衣外头再穿上一件绣桃枝的粉夹衣,下面配了一条碧色百褶裙,一头长发用木梳梳顺后紧紧的编成大辫子,以黛色的绸带固定了,又去拿铜盆打水漱洗,把自己整理得利落妥当,这才走出厢房。 她一走出房间就闻到刚煎好的饼香,饭桌上摆好了碗筷和一锅的馒头。 邬家自从卖鹿赚了钱,手头上不再那么拮据,邬深深便从改善饮食和衣料上做起,她把主食的糜子稀饭改成了面条、细面馒头,不管要去干活还是上学的人都能吃个圆饱,而壮哥冗要读书上学,衣著虽然可以不讲究什么多好的质料,但一定要干净整洁,她让两个丫头去镇上扯布料,全家人都给做了两套新衣,就连战止和战冽及两个丫头都有份。 堂屋里肖氏和壮哥儿坐在炕上,肖氏正不知道在叮嘱他什么,他一瞧见他阿姊,也不理会母亲了,一溜烟的下了炕来,趿起新做的鞋子便向邬深深奔来。 他今日穿著一色蟹壳青的直裾,头戴儒巾,都说读圣贤书能明理,壮哥儿这些时日在私塾jiāo了朋友,在师友的浸润下,虽然稚气犹存,可眉目清朗,一举一动多了几分谦谦如玉的模样,惹得邬深深的心情也越发开朗了起来。 她拉著弟弟的小手,向肖氏道早问好,又问了壮哥儿在学堂里先生教了什么,叮咛他要专心努力。 壮哥儿挺著小胸脯告诉阿姊,梁先生称赞他认字迅速,聪明上进,过两日要开始教他《千字文》了。 邬深深听了又鼓励了他一番,允诺他要是在第一回测试里能拿甲字,就给他做好吃的点心。 他有些没信心。“小冽的成绩比我好。” “不怕的,只要壮哥儿认真了,不管有没有名列前茅,阿姊都给你做好吃的,不过就是郁香斋的马蹄糕没了而已。” 邬壮瞠大滴溜溜的眼,吸了口大气,一脸非常难以取舍的表情。“我比较想吃阿姊的狮子头。” 她一口答应,壮哥儿露出垂涎三尺的笑容。阿姊做的那个狮子头啊,他觉得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 这时昆董端著食盘从灶间过来,将菜摆上桌子。 以前邬家人口简单,在炕桌上吃饭没有什么不便的,自从多了偶尔会来蹭饭其实是经常的战氏兄弟,以及两个丫头,炕桌就挤不下了,于是邬深深便让木匠打了一张大圆桌,就算坐上十二个人也不成问题。 比较特别的是她让木匠将桌角下方设了挡板,可以轻易折迭,方便人少的时候不占空间的使用,人多时展开方便。 战止曾问她这想法是打哪来的,她也只是笑笑说:“灵光一现咩。” 战止一如往常的笑了,摸摸她的发,“我的媳fù果然聪明又伶俐,想不到我的眼光这么好。” 邬深深举起粉拳槌了他一记。 战止也不喊痛,反倒问她有没有痛了手? 第十一章 千金散尽还复来(1) 更新时间:2016-12-27 17:00:03 字数:4670 因著她和战止的朝夕相处,虽然还不到坐卧行止都在一起,但是她清楚的感觉得到战止其实是明白她是会做什么事的人,就算她不解释,或是解释得不尽完善,他都能很自然的接受。 被人这样无条件的信任,有时她也会惶惑,自己能拿什么出来回报他? 在现代,人人都渴求著灵魂伴侣,但又有多少人能得到那样的人,那种快餐爱情的年代,灵魂伴侣可遇不可求,更多的人穷其一生都是错过的。 她从来没想过在这保守又闭塞的古代能有个懂她,了解她,明白她的男人,莫非她那孤苦的上一世,加上吃苦耐劳的这一辈子,在那些说不出道不明的个中苦楚里,老天爷在百忙之中看见她了,将他给了她做为补偿? 爱情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她知道自己太重感情,所以从不让谁轻易走进自己的内心,可一旦在乎了,那个人就是走进她心里的那个人了。 她能回报他的,也就只有自己全心全意的一颗心。 “肖大娘,深姊姊,浅姊姊,大家都早,我来了!壮哥儿,上学要迟了,你快点!”过了个冬天,身高往上窜高一截的战冽背著书包,神清气爽的出现,尾随而至的是战止。 战冽一身的月白衫子,战止却是云青的领,紫青的衫,岩灰色马裤,簇新的布鞋,要不是他那把胡子,好吧,其实也不赖,简直称得上是俊逸非凡了。 看起来大伙今天都有志一同穿上新做的春衫,而战止看她的眼光里也有几分不同,她不施粉黛,素颜象牙肤,饱满的额头,宛如天鹅般修长的脖颈,那样静静坐在那里,像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素雅得令人移不开眼睛,相较大半年前刚认识她那会子,她身上的冷清已然褪去不少,身上也添了许多沉静。 邬深深发现他的视线毫不掩饰的带著热烈而奔腾的感情,不自觉娇嗔的瞪了他一眼。 “冽哥儿吃过早饭了吗?”肖氏温柔的笑著,对战冽嘘寒问暖。 “还没,大哥做的饭要不是焦了,要不就很难吃,还是浅姊姊的饭菜最好吃了。” 他话才说完,头上便挨了战止一个栗bào。 战冽“哎哟”喊叫,嘟起嘴来,“人家说的是大实话嘛。” “就在我家吃吧,我二姊做了很多饼,还有你爱吃的炒鸡蛋。”壮哥儿指著大圜桌上摆好的饭菜,得意的说道。 “我去洗手,你知道那菜团子里面包什么馅吗?”战冽一看那黄灿灿的炒鸡蛋、开胃的大拉皮,用菠棱菜榨汁混入面粉里揉成翠绿可爱的菜团子,口水已经泛滥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是我最喜欢的猪ròu蘑菇馅。”壮哥儿瞒嘀咕咕的领著战冽去洗手,其实真的用不著他带领,战冽也知道邬家的洗手井台在哪里,这些日子耳濡目染,他太知道来邬家吃饭首要的事就是要洗手,因此不用大人吩咐,为了吃上一口邬家二姊的好吃食,当然得先把手洗干净啦。 一家人热络的吃过早饭,该收拾的人负责收拾,该上学的手牵手上学去,至于战止和邬深深漱了口后,邬深深道:“我们去一趟镇上吧,把积在手头上还没办的事给办了。” “我去和陆大叔借牛车。”他总是先想到她。 “牛车就甭借了,散散步好吗?” 战止看著她慧黠的眼神,勾唇一笑,“得令!” 于是,趁著太阳还未出来,邬深深带上了银子,小两口出门了。 战止和邬深深到了镇上就去了牙行,接待他们的是个脸上看起来有几分沧桑阅历的汉子,姓许,听说他们要买荒地,略略有些讶异,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就是。他干这牙人半辈子,遇见的买家诸多选项里荒地是最乏人问津的,就算真的开垦了,也不见得就能产粮食,这对小夫妻……姑娘是系著大辫子的,莫非是兄妹?倒是稀奇得紧。 他也不含糊,很快照战止的要求找到两块荒地,一块距离沙头沟太远,四周也无山陵池塘,别说照看不方便,买下来也是无用,邬深深毫不考虑的否决掉,另一块地位在镇子外北面六里处,中间带有河流经过,那片地少说有七十亩地,要价一百二十五两。 两人对看一眼,心想要是买下,不管想圈多少鹿都不成问题! 许牙子告诉他们这块地是公告后卖不出去再折数的价钱,他们若真有心要买了,是捡到天大的便宜。 也对,七十亩地,要价一百二十五两,也就是说每亩地不到二两银子。 不过,不管要买什么东西,总要亲眼看过才算数,许牙子说他手头上有些杂事要处理,和战止约好一个时辰后在镇口见,再带他们去看地。 战止瞄了邬深深一眼,见她点了头,两人便离开牙行。 “我们买一辆马车吧,有辆车,往后你我要出门办事都方便,老是靠两条腿实在不便。”这男人xìng子沉默,无论她要做什么,从不指手画脚,全凭她自己作主,可并不代表她不尊重他。 “好。” 于是他们去了镇尾的车马行。 邬深深安静的坐在车马行的待客厅里吃茶歇腿,让掌柜的带著战止去看马车。她一直有种观念,男人天生血液里对车子、机械这类东西的直觉就是比女人强,与其她跟著去说东道西,不如全权jiāo给战止,她在一旁等著就好了。 一刻钟后,战止和掌柜两人回来了,战止轻拉她的手。“我带你去看马车,要是不喜欢我们再换。” 车马行外是宽阔的广场,广场上停著一辆黑漆平头马车,车子看起来古朴不起眼,没有任何花纹雕饰,邬深深不说好坏,进了车内梭巡一遍,车内意外的宽大,就算坐上好几个人也不成问题。 “马是上好的,力气大又温驯,是我们车马行里最听话的牝马。车架子是结实的榆木,跑起来绝不颠簸。”掌柜的说得天花乱坠。 这时代的马车再舒服哪能和现代的轿车和飞机比,不过,邬深深还是笑笑赞同掌柜的话,对战止点点头。 银货两讫,邬深深花了二十七两银子,买了这辆马车。 “那就由小人来替夫人效劳。”战止做了个弯腰邀请邬深深上车的动作,他不介意当一回车把式。 邬深深掩不住喜悦。“我坐车辕和你作伴吧。”哪有他驾车自己坐马车里的道理,这不是把他当车夫使了? “请夫人不要剥夺小人的乐趣。” “那你可要把车驾好,要是颠了本夫人,可有得你苦头吃的。”她看得出来战止的跃跃yù试,故作凶狠状,其实双颊带著止不住的欢意。 “遵命,夫人。” 邬深深故作姿态的扶著战止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对战止来说不是什么新鲜物,他只是想让邬深深舒服的坐著马车,邬深深也能体会到他的用心,上车后车轮辘辘转动,邬深深把车窗打开,春天是最好的季节,繁华似锦,风也不寒,边欣赏著春色,很快来到镇口。 许牙子已经等在那里,驾著的是一辆无顶马车。 许牙子看这两人穿著普通,细看也就是细棉布料而已,以为他们的代步工具也不会太称头,哪知人家驾驶的是黑漆平顶马车,他不禁在心里庆幸自己没有以衣冠取人,之前在态度上也没什么不妥,要不好好的买卖要是因为态度上一个差错,煮熟的鸭子也有可能飞掉。 他偷偷捏了把冷汗,领头便往北面而去。 来到那块荒凉的土地,两人慢悠悠的逛了一圈,邬深深意外的发现它靠的山郁郁苍苍,似无人迹去过,又见那河流足以哺育众多的鹿口,她站在河边想了许久,即便人迁居到此处,也不是不能。 向来,能让人安居乐业的地方便是水源处,只要有水,人就能在那块土地上活下去。 邬深深决定要买下。 三人重新上车回到牙行,许牙子拿了契书,邬深深付了银子,又去了衙门,让小吏上档建册,jiāo了一成税款,那地契上就写上邬深深的名字。 三人离开衙门时,邬深深给许牙子包了五两银子的红包,许牙子暗中掂了下红包里的重量,没想到自己除了衙门那边可以分到些银子以外,买家还打赏这么多,这态度就更加谦恭谄媚了。 “小女子还想在镇上找一处小宅院,想托老丈找找有无好地点。” 邬深深给了他这么大个红包是另有所图,她觉得与其自己不知深浅的到处去看铺子,劳心又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力,不如jiāo给专业的人,许牙人拿了她给的甜头,不怕他不尽心尽力。 “小娘子想要几进的院子?带庭园吗?” “二进院子,带庭园。” “为了慎重起见,过几日小人给小娘子回消息可好?”房子要卖的多得是,可真要住得舒服又中意的,真要花心思去找。 “那就劳烦老丈了。”她也不唆。人家都说慎重起见了,自然是需要时间。 回程,邬深深坐在车辕上,和战止两人各啃著一颗香脆的大苹果,她忍痛掏出私房买了篓,为著庆祝买到一块算得上物廉价美的荒地,不过两人一路奔波,都快正午了,茶水也没能喝上一口,见著汁多味美的苹果,再也不客气了。 战止两三口啃掉一颗大苹果,邬深深随手又给了他一个。 “怎么改变主意要买宅子?不是想开榨油坊?”战止漫声问道。 “我想把家搬到镇上,镇上的生活条件比屯子好,也能远离邬老家远一些。”有邬老家那几口只想不劳而获的人在,住在屯子里就不是个事儿,她不想辛苦打拚来的产业还要被人理所当然的觊觎,一想到这事,睡也睡不香,既然这会子自己有能力了,自然有多远就离多远,眼不见为净。 至于榨油坊,是为了等大豆收获时可以用来榨油,以自家收获量为大宗,旁人所有需要为辅,生产出来的油料可以批发给杂货铺或是油行,单纯的制造,把贩卖之事jiāo给别人,不复杂,又如果有赚头,到时候看情况自己全部揽回来自产自销也是个法子。 “你想把榨油坊开在那荒地上?”战止见微知著。 “到时候鹿群总要请人看顾,那块地那么大,旁边若缀个榨油坊,多几双眼睛互相监视,没有坏处。” “不过,你想买二进的宅子,手上的银子还够吗?”瞧著把苹果啃得只剩下核子的邬深深,战止发现自己问完后,她本来明媚的脸忽地呆滞了下,随即把手上的果核给扔了。 战止还真是问到点子上了,邬深深手上也就剩下一两多一点的钱,别说在镇中心想买间宅子,就连买间茅房都成问题。 不过她很快就振作起来。“咱们把买房子的消息放出去,不见得许牙子找的房就能合意,再说买宅子也不是买馒头,说买就买,他慢慢帮我们找,我们慢慢攒银子,总能买到合意的宅子。” “你不考虑向我开口吗?买宅子这点银子我还是有的。”战止这回倒是爽快的揭了面纱。 “我是不知道你有多少家底,不过我知道现在的你挺穷的,用钱的地方多了去,我没办法替你上山打老虎,所以买房子的事就让我自己来吧。” 想替父亲正名,洗刷战氏一族的冤屈,她知道这是战止一心想做的事,也是支撑他把日子过下去的目标,而那么一条漫长艰钜的路,那些困难的事情她帮不上,所以,她做自己能做的,不给他添麻烦,只要他在她身边,就是最大的帮忙。 人生,要嘛平平淡淡,求无病无灾,吃饱穿暖,像她:若背负了许多,那道路就不会那么平坦。既然他决定要往那条不平坦的路走去,她也只能支持。 “深儿……”战止抛了马鞭,一把抱住邬深深,忍不住抵了抵她光洁的额头,坚强的面容陡然崩溃,疼痛的滋味鲜明的滚过心间。 “无论如何,我……都会陪你到最后的。”她低语。 战止揽紧了她,这女子让他想呵护想珍惜,也贪心到一辈子不想放手。 第十一章 千金散尽还复来(2) 更新时间:2016-12-27 17:00:03 字数:3976 邬深深回到家不敢说她把银子都花光了,只是简单的向家人说她买了一块地,打算把鹿圈搬到那边去,不过买地的事希望大家暂时不要往外说,因为她从以前的事件学到一个教训,那就是有钱是件好事,但太有钱容易遭人眼红,所以能多低调就有多低调最好,藏拙守愚,不露锋芒。 邬家人可都吃过老家那些人的苦头,不用邬深深提点也深以为然,在有钱人家看起来不过是块不值钱无用的荒地,但是对曾在赤贫在线挣扎上来的邬家人而言,那就是块将来可以替他们改善生计的宝地,是聚宝盆。当家姊姊说不许说溜嘴,他们就得还是放平常心过日子,当作没这回事。 肖氏是个安静的xìng子,妹妹是个分得出轻重的人,至于壮哥儿,别瞧著他年纪小不懂事,只要叮嘱过他的事,一定记得牢牢的,小时看老,小家伙以后一定是个慎独克制的人,所以邬深深并不担心家人会出去乱说什么。 接下来几天,她都专注在琢磨有没有其它可以赚钱的法子,否则别说家计有困难,荒地那边的工程也无法进行。 这不是该怪她指缝太过松散,一下子就把银子花个精光,还是她太过急切想搬出屯子所导致的错误?又或者她天xìng带著赌徒xìng格,凡事先赌了再说,抱著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 她心不在焉的将播种后发芽的大豆苗株进行疏苗,也就是留下健全的苗株,拔去细小的苗芽,好让健康的苗株长得更好。 相较于大豆这区的事多,战止去了小麦区看水,小麦初生长期需要水分供其发育,待结穗后就不太需要水了,因此这会子只要把水车顾好便没事。 “姐儿,快点回家,有客人来了!”秋婵一阵风似的从路边走上田埂,直朝邬深深喊道。 她这一喊,就连蹲在远处垄土疏苗的昆董和请来的几个杂工也抬起了头。 “是哪来的客人?” “是那位罗刹国的老爷。” 札罗吗?“我回去看看,你留在这和小堇作伴,一会儿你们家大人要是回来就告诉他我先回去了。” “嗯,我知道。”秋婵很快应下。 邬深深jiāo代后便往家里去,而这会子札罗已经将邬家栅栏里的鹿只看过一遍,神情是满意到不行,最后在肖氏的邀请下进了屋子,笑咪咪的喝著邬浅浅沏来的茶。 “札罗大爷。”邬深深一进门就看见身形比之前还要大上一号的札罗,一番见礼后又重新落坐。 一见女儿进门,肖氏很知趣告退下去,把堂屋留给了女儿和客人。 “邬小姐。” “许久不见,您精神越发的好了。” 札罗哈哈大笑,“邬小姐直接说我胖了不少也不打紧,我天生就是个劳碌命,一休息就胖起来,屡试不鲜。” “这是财源广进的富贵命,我们天工国的财神爷就长得像您这长相模样,您大驾光临,我都要想是不是给小女子送银子来了。” “我可是专程给邬小姐送种子过来,除了你要的花生,辣椒、番薯、番荔枝都送了些过来,你看著情况折腾。不过,你猜得还真不错,我的确是给小姐你送银子来的。”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了。 辣椒、番薯、番荔枝,在这时空这些东西还真都是稀罕物,札罗是个商人,商人无利不起早,他与她也不过是jiāo易一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jiāo情嘛也谈不上,不过人家老远从异国给她带种子来,她总得承情。 “多谢札罗大爷。”为了这些种子专程跑这一趟,以商人的个xìng来说可能xìng不大,就算随便jiāo给手下人跑这一趟都比他自己来得强,他专程而来,肯定有所图谋。 “我也不瞒邬小姐说,上回买回去的鹿替我赚了大钱,我这回来希望能和你商讨长期合作的可能,要是可以,这鹿场往后的生意买卖就给我来负责如何?”打过一回jiāo道,他或多或少看得出来这位姑娘不难说话,但是他错在头一遭谈生意的时候没有嗅到这鹿场的前景,错失先机,现在再提出要求,怕是要有荷包大出血的心理准备了。 “札罗大爷吃ròu我们能分到汤喝自然是好事,不过我也开门见山的说,您打算怎么个合作法?还有鹿场的鹿要全数卖给您是不可能的,您应该也知道山上的野鹿稀奇,可也不是无止境的能让我们抓的。” 把整只鹿卖掉换银子是迫不得已的做法,她真正的计划是要把荒地拾掇出来,将来鹿只的培育、饲养、繁殖……这些才是她长期的盘算。 “那邬小姐的意思是?”听她这么一说,札罗就知道自己没好果子吃了,不禁有些焦躁。 “看在您这么专程的给我送种子来的情面上,也不能让您空手而返,这样吧,这回除了怀孕的母鹿不能卖,其余的成鹿每只我就拿您十四两银子,如何?”上次卖鹿是因为手头紧,这回她还是得靠卖鹿度难关。 札罗心疼的直吸气,跳起来直嚷嚷,“小姑娘,你这太狠了,这不只是刮我油水,这是连皮带骨的吃啊。” “这可是大爷您教我的,教学相长,都这么久不见了,我要毫无寸进,札罗大爷也不屑和我一个小女子谈生意吧?”去年冬天,她一头鹿不过拿他七两银子,今年涨了一倍,这是她应得的,他想回本,尽可以从鹿的身上讨回本钱,当然这就得看他自己的手段和本事,倘若他还是自认吃亏,大可以不要买,只是过了她这村,可没有别的店了。 虽然说屯子里的村人也有样学样的上山抓鹿,但是没有任何技巧想抓到不受伤完好无损的鹿只谈何容易,否则她也不敢这般狮子大开口了。 札罗转了好几个圈,又继续转圈,半晌后,两掌拍在桌面上,“我今年以这价格拿了你的鹿,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每年春秋两季还要能供货给我。”要断了这货源,他想将活鹿卖到其它各国的盘算就要大打折扣了。 “到时候价钱另议?” 你这小吸血鬼!札罗咬著牙,红著眼,“可以!白纸黑字,咱们就来把契约写一写。” 邬深深自然欢迎。 札罗也是有备而来的,他挥手让人送上纸笔,契约很快写好,两人签字盖上手印,他便心疼的叫人小心翼翼将栅栏里分别饲养的鹿赶上车,接著把一迭厚厚的银票jiāo到邬深深手中,不过看她算银票的那小模样,又忍不住摇头,“小丫头,真有你的!” “多谢札罗大爷。”她屈膝福礼。 “等你把新鹿场盖好一定要知会我,能赶来我一定会到,如果离得太远,我也会让人过来的。”她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就连他这老练的商人都另眼相看了一把,将来她若真有法子将鹿场发展起来,那可是多大一笔财富啊。 手里拿著札罗给的一千七百两银票,邬深深只觉得眼眶灼热得生疼,隐隐有什么要坠落。 是的,一千七百两,五十头的鹿,加上一千两的签约金。 她一回头,撞上一堵厚实的胸膛,不必睁眼,嗅著那熟悉的气息,她不管不顾地把自己埋进战止的胸口。 “我听说有客人来了,是谁让你受委屈了?”是战止那醇厚低沉的嗓音。 她的脸仍埋著,抬起的是她的手。 战止也看见了那一大迭面额五十两一张的银票。 “我舍不得,但还是卖了。”她的声音有些飘忽,从战止的胸口飘出来。 “不打紧,往后我和陆大叔会更勤快点抓,把栅栏塞得满满的,还有往后我们场里的鹿一只都不卖,你说好不好?”他摩挲著她的发,一遍又一遍。 “被你说得我好像卖子卖女似的……”她想哭又想笑。 卖鹿的银子像及时雨,可鹿卖掉了,这也表示很多事情要从头再来。 “我知道你想成立一条龙的买卖,”自己饲养,自己贩卖,还有许多周边产品,样样都能赚钱的。“没有舍哪有得,这样想心里就比较不那么难过了。”他轻哄,声音温柔尽惑。 “你说得对,我手头上有了这些银子,我们找人整地盖鹿舍吧!”邬深深扬起来的小脸上又是一片明亮,意气风发了。 他微微一笑,他最喜欢她这模样了,遇到挫折,立刻振作,斗志昂扬,从不自怨自艾。 战止找来之前替他们做水车的木匠和泥瓦班子,开始整理那块荒地。 邬深深也将打算把鹿圈搬到荒地的事向陆老三说了,另外给了他卖鹿的三百两银子。 陆老三先是听到她买地的事讶异了下,又看见她给的那些银子,手里的烟斗整个掉到桌上,发现自己失态又赶紧捡起来,重新塞进烟丝,可再也没有抽烟的心情了。 “丫头,这银子……太多了,我不能要。” “陆大叔,您不拿,那我就jiāo给陆大娘了。” “我不是这意思。”老实人涨红了脖子。三百两啊,这才多短的时间,而且他也没做什么事不是? “既然不是嫌银子少,就收下吧,这一百一十两是还您之前借侄女的银子,剩下的是卖鹿该给您的银子,往后鹿场盖好了,要麻烦陆大叔你的地方多了去……莫非是嫌侄女给的银子少了?” 陆老三霍地站起来。“丫头当我是那种人吗?也才多久时间你就急著把本钱还给我,你当陆大叔是什么人,我有急吼吼的要钱吗?你要是跟我见外我就把银子拿回来,要是当我自己人,等你手头真的宽裕了,你不还,我要也要去讨回来。你当我屯子住久人呆了?不知道买地、盖屋要花的钱会少吗?” 邬深深被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没哭反而心里感动极了,把一百两银子拿回来,二百两推到他面前,“那就这么著。” 陆老三“哼”了声,把银子用巾子包裹起来了。“你确定身边的银子够使?” “真的不够我还有陆大叔这钱袋子啊。”她俏皮的撒娇,巧笑嫣然。 “去去去,往后你那什么鹿场盖好,真的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只管说,陆大叔我能做的绝对不会推辞。”一听到往后还有用得著他的地方,陆老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乐意了,而这二百两,他的心颤颤的跳著。以后只要打定主意跟著这丫头,何愁没有他们陆家发达的一天?! 第十二章 乔迁之喜(1) 更新时间:2016-12-27 17:00:03 字数:4714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眼时序到了夏天。 因著战止家的作物种得早,到了五月,大豆豆荚干枯,春小麦稻穗饱满,都到了可以收成的时候,而邬深深买的那片荒地过了几个月的整治,如今偌大的石墙砌了起来,因著水草充足,一间间用红砖砌成的鹿棚整齐的占据了临水的那块地,沿著青石路,在距离鹿舍的半里路处建了一间榨油坊。 远从江县订作,用生长三百年樟木制成的楔式手工榨油机选在今日要上基座,至于小麦磨粉,两架石碾子已经在那里等著了。 邬深深身为主家,得来主持榨油机上基座的典礼,今日恰好是壮哥儿七天一日的休息日,见他一副想去看热闹又不敢说的样子,邬深深索xìng驾著马车把一家子都带来了。 即便这不是当壮哥儿第一次坐马车,他还是兴高采烈的直呼过瘾,轻声鼓励自己要赶快长大,然后要阿姊教他驾驭马车。 邬深深自是满口允诺。 好日子通常许多事都是撞在一起的,今儿也是田地要收获的日子,战冽的运气就没壮哥儿那么好,他被自家大哥指挥,拿著镰刀下地挥汗帮忙了。 战止不想纵容弟弟,他总是要经历辛苦流汗,才能会珍惜收获后得来的果实,尤其是从自己手中里得来的会更加甜美。 榨油坊的人手是邬深深几个月前就找好的,她从人牙子那里挑选了二十几个看来老实可靠的少年,虽然年纪还小,但是经过几年打磨,用心培育,也会变成得用的人手,至于屯子那里,她没有大小眼,一样放出要雇人的消息。 她买地盖鹿舍的事已经不是屯子里的新闻,她若是跳过屯子里的人不用,只用买来的人,屯子里的人只怕会有许多话要说。目前他们一家还住在屯子里,为了避免给自己找不痛快,也当作回馈邻里,屯子里的人她势必是要用上一些的。 一番挑选,她留下屯子十个素来声誉不错,耿直厚道的壮汉,人手安排嘛,她打算榨油坊和鹿场都各放一些人,除了可以互相监督,也能彼此刺激,促进进步。 有工人,自然要安排饭食,厨房离不了女人,她便拜托陆大娘,说她想找五个熟知根底的媳fù子来鹿场的厨房干活,煮饭给工人们吃。 陆大娘乍听消息,先是一手拍胸脯说没问题,一切全包在她身上,过了片刻,略带困窘的说,她的手艺虽然不怎样,但是煮给一群汉子吃还是可以的,问邬深深愿不愿意用她,她也想替家中多赚点进项。 “厨房可是辛苦儿,您来帮我干活,我欢迎还来不及,工钱我也不会亏待你,可是陆爷爷和陆婆婆、小牧就没人照料了。”陆大娘的干练利落是众所周知的,能把厨房jiāo给她,比jiāo给任何人都还要放心。 “家里还有枝,再不济,我公婆的身子都算可以,何况又只是饭点上的活儿,不是整天都不著家,没事的。” 陆大娘都这么说了,邬深深便爽快的同意了。 陆大娘果然办事麻利,不到半天时间,便找齐了人。 总共三十几个工人,邬深深想暂时是够用了,只是这么些人,还都是大男人,她得找个能镇得住这些人的管事。 只是人选让她踌躇很久,最后她还是把问题拿去问战止。 “你相信我,我就给你找个人过来。”战止的眼神平静,就好像邬深深问他的是今天想吃什么菜色那样平常。 之后,他给邬深深带来一个人,身材颀长,双襟灰长衫,黑色老布鞋,年纪约四十出头,姓晋,一双透著洞察世事的眼沉沉逼人而来,邬深深一看就知道这样的人肯定是某种专业上的识途老马,问题是,战止是去哪找到这样的人? 她半信半疑的把人收下,经过这几个月观察后,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晋房便正式成为她邬家鹿场和榨油坊的管事了。 那四十八亩田地在收割后,除了各家都能缴上六石赋税,还余下将近上万斤的收获,不过因为事先说好,田是“托佃”给战止耕种的,那只想做甩手掌柜的“贵人们”只能拿到四成的产量,这还是战止看在曾是同僚的分上给的优惠。 梁蓦倒婉拒了自己应得的那些口粮,“孩子们给的束修就够我吃用的,我之前也没少吃用你的,这些就不用给我了。” 战止也不和他客套,倒是其它两家客客气气的收下了粮食。 收粮之余,他们不忘打蛇随棍上,说起了明年的耕种,言下之意还是要一如今年这般,战止心想这些娇贵的文人既然不耐烦田事,不如将这些地讨要过来,如今榨油坊正是要用豆子的时候,赋税由他出,不过多的产量就不再给了有本事,他们自己种去。 一听到战止的提议,那两家没有多加考虑,马上应承下来,不过又提出一个要求,他们听说战止在镇上寻了住处,希望他也替他们寻间气派的宅子,要是能和战止比邻而居是最好不过的了。 要邬深深说,这些人压根是软土深掘,在京里过惯了颐指气使的日子,到了这里还把战止当跑腿的使唤,虽然说武将的地位向来不如文官,但是落魄来到这里,要不是战止多方照顾,他们哪来一口安稳饭吃? 这些站著不腰疼的人,还想跟他们做邻居? 没门!这种邻居她不稀罕。 战止却笑得一脸狐狸相。“既然想叫咱们替他们找房子,当出的费用自然不能少拿。” 男人的脸面通常随著权势而来,那脸面之类的东西是虚的,他能屈能伸,能拿到手的才是实的。 “也是,拿点喝茶水的银子是道德的。”邬深深点头称是。 “我觉得我俩真是天赐良缘,知我者,我的好姑娘是也。”战止从后面搂住邬深深,嗅著她秀发的清香,她那软馥的身子瞬间便勾起他满腹的热情,只可惜时候未到。他哀嗟的想:他还得等到何时? 田地在休耕一个月后,很快种上花生,用的种子自然是札罗飘洋过海带来的大颗花生种子,只是几十布袋的种子却不够那么多亩地种植。 不过邬深深也不在乎,花生一年可以两收,第一次当作试种,九月还可以再种一次,到时候多留一些种子,不怕不够种。 也因为还有余地,那些辣椒、番薯、番荔枝也胡乱的种了下去,不过她其实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那都不是温带作物,到时候哑在土里,也只能当作化作春泥更护花的肥料了。 因为播种花生的时间和屯子小麦收割的时间撞期,战止只好从别的屯子请人手,林福禄那些曾经来搭把手的人都很扼腕,要不是自家的田地也要忙活,错不开手,邬家的伙食和银钱给得还真是爽利啊。 也因为小麦和大豆的丰收,邬深深的榨油坊著实忙碌上了好一阵子,而在晋房的“试用期”里,他也给了邬深深很好的建议,譬如在镇上开一间杂粮铺或油行,专卖自家榨油坊产的油。 自从邬深深买了荒地开始,买人、自家宅子,甚至如今要买铺子……一连串的买卖全部托给许牙子,毕竟做生不如做熟,人情买卖皆如此。 而许牙子也被接二连三的买卖砸到头都晕了,一听又有银子赚,视邬深深为财神的他立刻放下手边工作,不遗余力的替她跑起腿来,务求把事情办得尽善尽美。 说到宅子,因为许牙子的尽心尽力,在修建榨油坊的同时,一间闹中取静的二进宅子就已经悄悄登记了邬深深的名字。 她带著一家人去看过那宅子,只是她实在忙不过来,打理布置的事便jiāo给了肖氏和邬浅浅。 这样大家都有参与感,没什么不好。 母女俩接到这么大的任务都不敢相信,何况这样有前庭,有后院,每个家人都能拥有一间舒服院子的宅子,这是肖氏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她外表柔弱,内在也不坚强,但是她心里一直明白又清楚,沙头沟的房子尽管是邬淮留下来要给他们母子的,只是她压根没把握能保住那房子,更别说往后能jiāo到壮哥儿手里,所以她乍听到女儿在镇上置了宅院,实在是惊呆了,亲眼目睹后,几乎泪流成海。 虽然说这么想有违孝道,可是她私心真的觉得高兴,可以离那邬老家一家远远的,离开那些把她当作克夫寡fù的眼光。 又即便屯子离镇上并没有多远,即使镇上也许会有人知道她的根底,但那种忽然可以喘了一口气,不必随时提心吊胆,担心有人时不时会推开自家门,想进来就进来,将她劈头盖脸臭骂,孩子随时会遭殃的不确定感不见了。丈夫离世后,她第一次觉得日子也可以这么好。 因为女儿让她照自己的意思布置房子,就算她当人家女儿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等待遇,所以她也不埋在绣架前了,天天带著小女儿打造家具、设计庭园,那边环绕过半个庭院可以种花,这边留块地可以砌个池塘,另外临窗的热炕头不能少,在滴水成冰的三九天,滚烫的炕头可是他们一家人最温暖平静的所在。 一切安排得有条不紊,等邬深深和战止抽得出空闲过来的时候,她惊叹了。 她娘要放到现代,肯定会是个烫手的室内设计师,那个原本空dàngdàng,连家具都没有的房子摇身一变,瞧瞧院子里的水磨清砖,进了大屋,屋子色调明快,靠墙有长条状四角雕花大木案,弯腿下面是兽爪足,靠南是一个大炕,窗台上几盆紫色的穗花婆婆纳开得正好,让整个厅堂都多了几分香气。 “娘啊,你真是天才……”邬深深抱著肖氏团团转。 “你……你这孩子……把我的头……都绕晕了……”肖氏很久不曾这么笑过了,对著孩子们,有害羞不自在,又有一点点欢喜。 “娘,咱们把这宅子卖了吧!” “啥?”肖氏和邬浅浅异口同声的喊出来,就连昆堇和秋婵也露出不解的神情。 “是我花太多银子了是吧?”肖氏有些惴惴。 “哪是,是您把屋子布置得太扎眼,这说要卖,指不定有多少人抢著要出手。” “你这孩子钻进钱眼去了。”肖氏呔了她一声。 众人皆有同感的点头。 邬深深完全无视家人难以苟同的眼光。“我是说真的啊,往后娘和妹妹要是闲暇想赚点外快,做这个总比费眼的绣活好,再说娘你也喜欢对吧?” “大姊,哪有你这样的女儿,人家不都是让父母在家养老,你倒鼓吹娘出外奔波劳累的?”邬浅浅嗔了她大姊一眼。 “我只是建议,多走动走动对娘的身子有益无害。”邬深深嘿嘿笑。 没有人知道她这无心的建议,就像油锅里的一滴水,诡异的打破肖氏循规蹈矩,甚至非常无趣的人生,从此以后的二十几年,她带著二女儿经营这一行业,不只在房地产业闯出了名号,甚至拥有自己的一片天,甚至于邬浅浅也凭这技能嫁进了建筑业出了名的雷氏家族,夫妻和乐,一生享尽荣华富贵。 这些是邬深深始料未及的 “战止那孩子呢,怎么不见他过来?”肖氏见大女儿扯得没边,赶紧改变话题。 “他在隔壁。” 所谓的隔壁是战止独力买下的宅子,两边宅子就距离一条巷子,有小门可以互通。 当初战止告诉她自己买下隔壁的宅子她还错愕了一下,但是她随即就释然了,买房子是好事,而且她想到他们之间的“主仆”合约,在田地收割后就已经不算数了。 他自由了,他想做什么不用来知会她,再说他有能力给战冽那娃儿好一点的生活环境是好事,她乐见其成,因此,对战止买房一事她没有过其它想法,只纯粹觉得两家人住得近可以互相照料,是再好不过了 她哪里知道战止买房,战冽是其次,他盘算的是他们的未来。 如果邬家搬到镇上,他和弟弟也必须有自己的房子住,他要娶妻了,新娘子总不能继续住在娘家,这样太说不过去,何况和岳母为邻,以后妻子进门,她想回娘家多方便。 房子买了,屋里也就放了两把椅子,既然是他和未来妻子的新房,他想把一切jiāo给她布置。 第十二章 乔迁之喜(2) 更新时间:2016-12-27 17:00:03 字数:4147 “你把他叫过来吧,娘有事要和他商量。”肖氏笑得有些不舍,有女初长成又那么快要把她送出门的滋味甚是复杂,希望她有个好归宿的同时,也矛盾的盼望她能多陪自己几年,这世上真没有两全其美的事。 邬深深歪著头看了母亲一眼,“娘,我还没打算这么早嫁人。”她不是母亲肚子里的蛔虫,却还是知道她在烦恼什么的。 “你们同进同出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屯子那么多眼睛都在看著,再说娘瞧那小伙子对你也是有心有意。把他叫来,是时候把你们俩的婚事办一办了。”肖氏轻轻叹了口气,女子有自己的主意是好事,但主意大了也是坏事。 邬深深憋著张苦瓜脸。这时代女子多受束缚,就算她住在沙头沟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男女大防依旧被人看得比万里长城还要厚实,她娘估摸著也是吃不住旁人的眼光了。 “把婚事拖延至今,都是晚辈的错,大娘说得好,我也正有此意。”战止也不知把母女俩的对话听了多少,一进门便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去了。 邬深深用肘戳了他,鼻子愤愤的皱出一条线来。“你来凑什么热闹?” 战止对她笑得温柔到极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害她突然气短,不由得把脸撇到一边去。 “我们是该成亲了。” 肖氏欢喜未来女婿的上道,哪管得了大女儿害羞导致的小别扭,招呼著战止往太师椅上按下,又分派邬深深去倒茶。既然要把婚事提上日程,这要商讨的事情可就有一箩筐那么多了。 “娘,我不能听吗?”好歹她是当事人吧? “去去去,倒过茶就回自己的房里去,怎么都是还没出门的闺女,娘和姑爷商量的事小孩子家家的一边去!” 邬深深听完脸上真的有三条长长的黑线华丽的往下滑。她娘这是有了女婿把女儿抛过墙了,怎么会没她的事?怎么会没她的事?! 肖氏说完真的不再理会大女儿,邬深深只得让捂著嘴笑的妹妹拉了下去。 她用眼角余光觑了那端坐在新椅子上的男人,有些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战止也看似瞥到了她的眼神,朝她俏皮的眨了眼。 她的心不由得颤了颤。 “阿姊,你胡涂了,婚姻大事是得听长辈的。”邬浅浅拉著明显心不在焉的大姊。 是这么说没错啦…… “虽然说由女方主动谈及婚嫁事宜有那么些不像话……”这是厅堂的门被关上前邬深深听见她娘的开场白。 她鼓起腮帮子想,干么要买新宅子呢?干么这宅子的隔音做得这么好……她无端的想念起屯子那间木屋听墙脚的好处了。 邬家的乔迁之喜日选在六月六日,那天农历上写了宜迁居、祭祀、开光、祈福、出行、求嗣、动土,是吉日。 肖氏节省习惯了,想当然耳那筵席之类的事情自己来就可以了,屯子里一向如此,家有喜事,要忙不过来,请几个亲朋好友搭把手,到时候多送些ròu食酒菜也就成了,谁家不会有这婚丧喜庆的时候呢。 她想得很美,只是漏了一件事,那就是她这名义上的当家主母已经很久不主中馈了,别说几道可以拿出来见人的菜色,甚至油烟都少碰,宴客?那可是整个屯子的人耶。 后来她总算知道自己的想法不靠谱,虚心请教了大女儿。 邬深深很简单便发落了这件事,“就jiāo给李记食堂吧。” 食堂的档次虽然比不上正宗的酒楼,李记食堂的菜色也是很不错吃的,再说大林叔、李掌柜和他们家是相识的,这cāo办酒席的事jiāo给他们自家不会吃亏的。 就别提林全接到这席面在东家面前挣了多少面子,邬家那鹿场和榨油坊生意蒸蒸日上,他正盘算腆著老脸去问问深丫头还缺人不?要是能给自家那几个小子找到好活计,他这把老骨头也能松口气。 谁说多子多福气?累得慌啊! 他趁著讨论菜色和邬深深见上了一面,最后腼腆的厚著脸皮把自己的儿子吹啸了一轮。 邬深深笑得非常真挚,“大林叔,侄女那两处地方这会儿人手都满了。” 林全脸涨得通红,椅子都坐不住了。“,不打紧,我就只是问问……问问,我家那几个小子手笨脚拙的,要坏了你的事也不好。” 邬深深心疼这自从她穿越过来就对她不求回报疼惜的大叔。“不过……” “丫头,你别不好意思,没缺就没缺了,不勉强啊。”他还强自试图安慰邬深深。 “大林叔,我还缺人,”她也不和这老实人拐弯抹角了,就怕他心一慌,人就跑了,到时候弄巧成拙,她赶紧再给林全续上茶,挑拣著句子道:“过些日子我要在镇上开家油行,到时候您再把几个哥哥们都送过来吧。” “不是哄我的?”林全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得整个人都醒了。 “是真的,不过我们丑话还是得说在前头,哥哥们来了,我还是得挑著xìng子适合的用,您不怪侄女挑挑拣拣的吧?” “不怪、不怪,做事本该如此,丫头愿意给那几个小子机会,大林叔都快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他有自信自己家里那几个小子都是得用的。 林全乐呵呵的回去了。 邬家宴客那天,林全使尽浑身解数,将三十桌席面办得热热闹闹,每个来吃席的村民们和新邻居赞不绝口,吃得那是整个心满意足,筵席剩下的菜ròu也全数让人打包回去,有吃有得拿,以往曾被打秋风的那点小抱怨早烟消云散了。 这便是人心微妙之处,平平都是屯子的人,那肖氏还是个克夫的,可她养出来的女儿却能干的买地又买宅子,就连屯子里也有许多人家靠那鹿场和榨油坊过日子,这会儿深姐儿更进一步的把一家人接到了镇上住,这赚钱的手腕真是叫人眼红又羡慕啊! 来吃筵席的人,也没少了邬老家的人,携老扶幼,一个不缺,全员到齐。 出人意外的,邬老家的人乖乖地吃完丰富的饭菜,一样又吃又拿,然后就回屯子去了,那些等著看邬家大房、二房吵架戏码的人没有等到他们想看的戏,不禁有些失望。 这应该说邬老头没有一路蠢到底,知道见好就收?还是他纯粹知道大儿子这房发达了,可惜和他再无半毛钱的关系所致? 只有少部分知晓内情又偏向同情邬淮一家子的人偷偷的说了,那邬老头根本不是什么良心发现,而是肖氏搬到镇上之前,找来村长和衙门的人,白纸黑字地把木屋还给了邬老头,这也就是告诉他们从今往后,他们大房和二房再无牵扯,无论以后胡搅蛮缠、泼皮耍赖都不关他们的事了。 村人还进一步bào料,邬大顺自从得知哥哥的房子还了回来,在家里蹦达得没个消停,邬老家整天都听得到骂骂咧咧的声音,闹得屯子里的人只要经过邬老家前面都是摇头皱眉的快步离去。 这家人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村人们感叹,若当初邬老头一个转念,在大儿子去世那当口帮衬著深姐儿弟妹一把,能享的后福也许不只有这些。 只是世上没有后悔yào可吃,而看到那家人大刺刺的拖家带口来吃席面,不得让人感叹,不要脸皮的人果然是无敌的。 邬深深压根不在乎这些,祖父母是她的长辈,她是拿他们无可奈何没错,每年的节礼她也不会少他们一份的,但也只有这样,再多就没有了。 邬家乔迁喜宴非常圆满。 按理说女儿要出嫁了,嫁妆该是为娘的准备的,但是自家之前的家境如何,没有人比邬深深还清楚,所以当肖氏把她叫进房里时,她还不知道娘亲要与她探讨或者是“教导”她些什么。 毕竟,人家不是说了,女儿出嫁前,身为娘亲的总要教导女儿一些关于床笫上的经验,她不解的是,距离自己出嫁可还有大半个月呢,娘会不会太心急了? “娘,您银子要是不够用,我这有得是,您都拿去吧。”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娘亲缺银子用这事上头,因此开门见山就想把荷包里的几锭小银子贡献出来。 肖氏覆住女儿要拿银子的动作,轻轻摸著邬深深那实在谈不上细致的小手,按捺住心酸后,几度吸气,露出温和慈祥的笑脸。“娘有话要同你说。” “娘尽管说吧,女儿洗耳恭听。” “你这淘气的……曾几何时你已经大到可以嫁人了?”她不会说岁月如梭,因为对她和这几个孩子来说,他们的日子是从泥里爬出来的,每一天都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得下去,直到这孩子给全家带来活下去的希望。 “娘,按理说我年纪还小得很,过个几年谈婚嫁也是可以的。”某人也不急吧? 那个正在为筹办婚礼,为著复杂的流程一个头两个大的男人,猛地打了个不合时宜的喷嚏。谁在念叨他? “虽然说跟谁过日子都是过,但过得好不好主要看过日子的人,想把日子过好,只要好好去做,总能过好的。”肖氏难得的长篇大论起来。 这个邬深深懂,该对夫君好,该对公婆孝敬,都用心了,日子哪可能不好过,要是真的还过不了,那再也不会是自己的错了。 “我们身为女子能选择的东西不多,而一个女子这辈子能得到一个爱你的男子,白头偕老就是莫大的幸福,战止那孩子是个好的,所以要珍惜眼前人。” 命不由人,她以前也以为自己会有这样的幸福,如今,只盼著女儿比她的命要好,能无忧无愁、顺顺利利地过一生。 “我知道。”历经两世她的心一直很定。 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荣华富贵、名誉地位哪比得上忠厚知心的良人与舒心的日子? “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对你,娘没什么好cāo心的,娘也没有什么可以送你的,只有这个……”她转身从床上的小五斗柜拿出一个平凡无奇的匣子,放在匣子里的是个用绫布包裹的包袱。 邬深深看了很是稀奇,她从来不知道她娘有这东西,这东西又层层包裹,还慎重的放在匣子里,可见是肖氏心爱的东西。 摊开在邬深深面前的是一件颜色火红,灿如云霞,色泽如新的嫁衣。 茜红的丝绸暗缇色大朵并蒂牡丹花,以繁复的七色绣线绣上重重花瓣,宛如祥云般的由对襟口朵朵盛放,沿至后背,再漫至另一边对襟,以牡丹花蕊为盘扣做为收尾,广绫大袖口边缘尽绣鸳鸯石榴图案,留仙裙上绣出孔雀开屏百福花样,裙边滚并蒂缠枝荷花,光彩耀目,鲜妍醉人。 邬深深看得说不出话来了。 第十三章 嫁到隔壁去(1) 更新时间:2016-12-27 17:00:03 字数:4391 “这是娘出嫁时你姥姥给的压箱料子,这些年来,就算家里最过不去的那会子,我也没把它拿出去换钱。娘私心想说不管如何,也得给你和浅浅留点什么,幸好,我坚持住了,你不怪娘吧?” 她什么贵重的东西也给不了,能给的就是这经年累月,闲暇时便绣上一点,临睡前再补个几针,给大女儿备下的嫁衣。 肖氏知道女儿不是个会拿针的人,没指望过她能自己绣嫁衣,而现在离成亲只剩下半个月,让她绣也来不及了。 “娘留了个线头,你只要剪下线头,意思意思就好了。” 邬深深怔愣了很久,她没想到肖氏会来这招。 大女儿的过于安静让身为母亲的人开始有些不安了。“这料子是有些旧了,要不,这不要了,娘带你到大街上去挑布料,我们裁新的,多请几个绣娘赶赶工,一准可以的。” “娘,这嫁衣,女儿喜欢,我好喜欢,以后我还要把它留给我的女儿。”邬深深被水意染得朦的眼里,清晰倒映肖氏依旧秀美的面目,偎进母亲的怀里,双臂环抱住她细瘦的腰,闭上的眼睫漾出的水珠从脸颊滑落。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被女儿环抱的肖氏轻拍著邬深深的背,心中有多少难过开心便有多少不舍和心疼,又听她说要把嫁衣留给外孙女,不禁噗哧一笑,“傻孩子,哪能呢,到时候这布料都不成样子了。” “那她就穿著新做的嫁衣好了,我要把娘给的嫁衣留下来当个念想。” “瞧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别让姑爷笑话了。” 破涕微笑的母女,头抵著头说起别人不知道的悄悄话,咯咯的笑声让在厅堂正在做针线的几个人都放下手里的东西,推门进来了。 “阿姊,这嫁衣真漂亮,娘,我有没有?”邬浅浅赞叹完了大姊的,自然赖著她娘,要求一样的待遇。 “你这不知羞的。”肖氏用食指在她脸上划了划。 “娘,我不依。”邬浅浅一噘红艳艳的嘴,一副羞愧难当的模样,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邬深深笑得翻倒在床上,昆堇、秋婵二人也掩著嘴,眼里有著淡淡的羡慕。 接下来,肖氏整日带著她去挑布料,买饰品,还有各种成亲时会用到的东西,虽然战止的母亲远在京城当初战氏女眷只是被眨为庶民,母亲本想跟来,可战止担心母亲吃不了流放边境的苦,便让她回外祖家去,并未跟著他们兄弟前来。不过还有战冽这小叔子在,也因此婆母、小叔子的衣服,从里衣、中衣到外套、袜子、鞋子甚至配件的络子,一样也不能少。 本来跟野马没两样的邬深深之后被哀怨的拘在家里,简直像拚了老命似的和一堆布料死磕。 而战止也央了媒婆来行六礼,纳采、纳征、请期……该有的礼数一样没漏,就等著正日子来临。 因为住的是市井,婚前三天新郎和新娘不可以见面,必须等到吉时来迎娶的习俗,也没那么多穷讲究,邬深深针线做厌了,便溜到隔壁宅子去布置自己的新房。 这是三进宅子带著座花园的青砖瓦房,不起眼的小门,绕过影壁,豁然开朗,前厅后舍十几间屋子,黑瓦粉墙又大又敞亮,前屋主留下的古松翠柏十分精神,南边临水的池子命人埋了荷花种子,明年夏天许就有万紫千红的夏荷可以赏了,当然,也少不了好吃的藕片和莲子。 一明两暗的屋子,东边是内室,后面带个暖阁,西边是书房,后面带个套房,门前种著桂花、海棠和一株杏树,青砖铺地,高丽纸糊窗,三套件通体透雕靠背舒适的玫瑰椅,红木架子床,小敞厅里的陶花觚里chā著一高一低的两枝大红的重瓣木槿花。 邬深深前世今生最渴望的就是能有个自己的家,藏著被针戳得伤痕累累的十指,邬深深每回在这里闲逛,奇异的都能找到一份说不出来的宁静,彷佛她的心里知晓,这方寸之地便是她将来要和心爱男人共度一生的地方她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就在这样生活的张弛中,成婚的日子就到了。 丑时末,邬深深就被挖了起来,要梳头挽脸涂脂抹粉,还有一大堆的嘱咐叮咛得记住遵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梳头嬷嬷是有讲究的,最好是和新娘子有亲属关系,婚姻幸福,家中长辈和小辈都齐全的老人。 但是邬深深明显的没有这样的亲戚,所以肖氏便托娘家那边的旁支寻了一名老太太。 这位老太太六十几岁,不只她的男人还在,甚至父母和公婆也长寿的活著,方圆十里谁家有喜事总爱请她去锦上添花,她也总是一请就来,欢喜的替人送嫁,乐此不疲。 老太太一面梳头,一面唱著十梳歌,“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四条银笋尽标齐,五梳翁娌和顺,六梳夫妻相敬,七梳七姊下凡,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到白头。” 邬深深打赏了老太太一个大红封,老太太也不客套,笑呵呵的道谢收了,还说了许多押韵吉祥话,十分趣致。 紧接著吉时到,邬家人手忙脚乱的将新娘子送上花轿,虽然嫁得不远,就在隔壁,但是肖氏、邬浅浅和壮哥儿还是又喜又不舍的红了眼睛。 壮哥儿尤其分外舍不得,浮肿的眼眶看得出来一夜难熬,纵使母亲一再告诉他姊姊就只是搬到隔壁,往后只要他想就能去看她,他还是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伤感。 拜过天地,好不容易被送进新房,红彤彤的床上撒满桂圆、核桃、莲子、枣子、花生等。 “姐儿,我去拿了些甜汤,您先喝一些吧。”昆堇做为陪嫁丫鬟,很尽责的拿了一个小碗递给邬深深。 邬深深就著她的手把一碗甜汤喝了,觉得那些成亲繁琐的步骤而耗费的力气都回来了。 “你和秋婵下去休息吧,你们也都累了一天,战止在前头招待客人,想必不会那么快回来。”大喜的日子,通常没有把新郎灌得醉醺醺的好像就不叫新郎了。 昆董接了碗,拉著秋婵守在门外。 只是两人也才和喜娘说上几句话,新郎官就出现在长廊的那头。 一般新郎官都会在前头陪客人喝上几轮才会被放回来,谁知道这个新郎的速度这么快。 她们哪知道主要是伴郎得力,梁蓦是什么身分,没人敢太过分的灌他的酒,而詹事府少卿和工部侍郎算是长辈,谁敢那么没眼色的上前去拚酒。 战止看到这些朋友们卖力的为自己挡酒,脱身便来到新房。 两个丫头即使在前厅见到新郎官的脸时慌张失措过好一阵子,现在再度看见还是失神了一下,喜娘亦然。 战止给了赏钱,几人也都识趣的退了下去。 新房里只剩下灼灼的龙凤喜烛和独自坐在喜床上,他的小新娘子。 战止拿著秤杆揭了红盖头,相较平常冷清的脸蛋,邬深深多了几分艳色,整个人就像恣意盛放的花儿,炫目得让他舍不得眨眼,然而谁知杏仁般的眼睛在看向他时,忽然转为横眉竖眼,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蹦三尺高。 “哪来的登徒子?谁让你擅自进来的?昆董,来人……” 她的眼前犹如烟花zhà开,见到的是一张风姿秀逸、如珠如玉的俊脸,这样的脸配上慵懒的神情,令人怦然心动,脸红心跳。 “想我了娘子?”邬深深的手被战止牢牢地握著,脸蛋酡成了玫瑰般的色泽,令人想轻尝一口。 “战止……”鄙深深有些茫然的看著这剃掉胡子,浑身透著英气,眉眼间笑意盈盈,举世无双的浊世佳公子。 “正是为夫。” 今天穿著大红喜服的战止相较平常一脸的大胡子,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人。 “要知道你会这么惊艳我这脸,我早该把那些碍眼的胡子给刮干净。”见邬深深如此反应,战止的眼中多了丝得意。 邬深深反应过来后,一张俏脸红如晚霞,就连后颈子也是粉红粉红的。还以为他是个严肃正经的人,怎知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这样的他也不坏。 到了这时,她不知怎地忽然害起羞来,粉颈低垂,默默无语。 她的颈子长而弧度优美,柔美而动人,战止看在眼里,心酥麻酥麻的,他可不知道这眼神要落入别人眼底,估摸著就是黄鼠狼在想老母鸡的眼神了。 “娘子,该喝合卺酒了。”他拿起两个酒杯,递给她一个。 她战战兢兢的抿了一口,入口顺滑,居然是琥珀色的葡萄酒。“这是……” “是札罗大爷送来的贺礼。”西域十二瓶年份颇高的红葡萄酒,另外一箱白葡萄香槟,这礼不可谓送得不实惠了。“我们还是早点歇下吧。”战止温柔如水的说道。 他在生命最困顿的时候遇见她,一步一脚印的在灵魂里刻下彼此相连的印记,每想到和她在一起时的温暖愉悦,生机盎然,更多的还有充满无限苦中作乐的乐趣。 他那颗始终不平的心,何时起也变得静谧如蔚蓝天,只觉得能日日欣赏她每个活泼的表情、能瞧见她每一分不经意展现的风情和美丽,和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豁达,他的人生便可以无比的丰满。 以后她就是他的小妻子了,他们的未来联系在一起,共同走向未来的路,生死契阔,唯你而已。 一思及此,他的心有种春暖花开的明媚滋生了出来,眼前彷佛能看见锦绣大地一般的灿烂。 “嗯。” “要让秋婵进来帮你吗?” “我可以自己来,我想到净房稍事冲洗一下。” 结婚容易吗?半夜就爬起来折腾,那全副武装的嫁裳,冗长又繁复的礼节,难怪结婚这档子事折腾一回就够终生纪念的了。 至于洁净自身这事,她从来不假旁人的手,虽然不必自己动手是件舒坦的事,但自己的身体还是自己来得好,这点她很坚持。 “为夫也去。”鸳鸯戏水,是件多快乐的事情啊。 “我让喜子进来帮你换衣。”觑著战止幽暗不明的目光,邬深深感觉到他勃发的感情。 是邬深深买的奴才,见他机灵可喜,又见战止身边连个可以使唤跑腿的人也没有,便把人给了他。 “不用,这我也能自己来。”今天是什么日子?是他的洞房花烛夜!花好月圆的良辰美景不需要不相干的人来打扰。 邬深深进了净房,也不知道是下意识还是怎么著,她用热水把身子洗得像只熟透的虾子,换上轻便衣裳,这才出了净房。 战止也换下大礼服,穿了家常的便服躺在长榻上,手里拿著本兵书《虎钤经》在看,一见她出来,便放下书,一骨碌的翻身起来,伸臂将她抱进怀里。 “我的娘子好香啊。”像小狗似的嗅闻著她身上的味道,他心中一阵悸动。 “要不换你去漱洗,身子也畅快些。”她觉得自己靠著的这个怀抱浑身灼热,想推开他,不过,他一点都没有打算松手的样子。 “良宵苦短。”他的声音低低的,却温柔得能拧出水来。 她意会了过来,也不推拒了,让他抱著她上床。 第十三章 嫁到隔壁去(2) 更新时间:2016-12-27 17:00:03 字数:4081 一番细腻缠绵,战止像饱食的狮子一脸的餍足,她的肌肤像剥了壳的荔枝那样洁白如玉,他非常喜欢。 邬深深又困又倦,非常想睡,但是床上多了这么个人,她觉得不习惯,很别扭。 “我到别处睡,这儿让给你。”她想起身,但身子动弹不了。 “我们是夫妻,哪能分开睡,要不,随便你找个舒服的姿势,我都配合你。”佳人在怀,哪有各自睡各自的道理? 邬深深无奈,实在也没力气和他多做计较,光洁的身子挪啊挪的,挪进了战止的怀抱,然后在他身上找到睡起来舒坦的地方,体力不支的上眼,朦的睡去了。 战止让她安妥的趴睡在他身上,徐徐拍抚著她的背,哄孩子似的。“喜欢我怀抱这个枕头是吗?那就好好睡,往后睡习惯了,你就再也不会赶我去旁的地方睡觉了。” 别说男人没什么小心思,新婚头一晚,他的娘子自是不好撵他去外间睡,往后呢,两人要有个什么小龃龉,他一准是得去外间睡的那个人,不过想到这里,他的心又有那么个小疙瘩了,一个做丈夫的人,居然要靠这样的讨好来收买自己睡觉权,娘子啊,你究竟是怎么收买了我的心的? 夜已深,他小心的搂住小妻子,替她把往下滑的被子往上拉,抱著她睡著了。 这一觉邬深深睡得很沈,直到日上三竿她还起不来,倒是战止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唤了昆董。 昆董是个心窍灵通的人,很快备好汤水。 战止小心抱起还甜睡著的邬深深,哪晓得他这一动,把还在熟睡的人儿给惊得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面前的男子正深情款款的含著笑意看著自己,邬深深一下子有些懵了。“这是要做什么?放我下来。” “好啊,洗好就放你下来。” “洗什么?”她真的醒了。 “鸳鸯浴。”他进了净房,里面热气氤氲,两人一起泡进了浴桶。 真要说邬深深对这时代最不满意的就是净房,住在屯子那时,邬家的茅房是设在外面的,三更半夜要是想解手,要不用尿壶解决,要不就只能摸著乌漆抹黑的天色去找偏僻处的茅房,一来一去,会要了人半条小命。 新房的净房邬深深可是大肆的改良过,铺了青砖地板,还拉了管线,虽然还是只能用浴桶泡澡,但是她已经很满足了。 两人赤luǒ相对,战止哪可能放过全身雪白如玉又可口诱人的小妻子,洗澡是借口,大吃豆腐、手来脚来才是正活儿,怀里是香软可爱的妻子,血气方刚的战止想做的全是不纯洁的事情,他香艳的逗弄和激烈的运动,让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来的邬深深又陷入羞惭得抬不起头来见人的漩涡里。 两人从浴桶里起来,床上已经换了干净床单,战止抱著脸红得像成熟樱桃般的妻子,头抵著头,甜甜蜜蜜的睡了个回笼觉。 两人再次醒来,又抱在一起温存了一会儿才披衣下床。 “想吃什么早饭……唔,应该是午饭了。”战止带著掩不住的神清气爽和满足笑著问邬深深。 “过午了?”邬深深为自己的晏起和贪睡觉得有愧,到了夫家头一天就睡到晌午,要是有公婆在,她这会儿不知道会不会被人骂到臭头,还是被扣上家风不正,目无尊长的大帽子?真是太丢人了。 战止一直保持著溺爱的笑脸,“有什么关系,这个家就只有我们俩。” “你说什么,还有小冽在。”新婚一大早虽然不用给公婆敬茶,她可是还有个小叔子的。 自从战止和邬深深各买了宅子后,也到了梁蓦的学堂六月暑休的时间,壮哥儿和战冽没有悬念的跟著到了镇上,暑休的梁蓦先生百般无聊,便在战止的说服下暂住到战家来。 邬深深是赞成的,这三进宅子感觉上大得没边,就住了三个主子,剩下的都是仆役小厮和丫头,清静是清静了,却也空dàng得叫人有些寂寞。 梁蓦一点头搬进来,邬深深遂把西厢最大的院子拨给了他。 他对西院颇为满意,有空便把壮哥儿和战冽叫来,给他们讲解《论语》,偶尔还会对两个孩子高谈阔论起京城的地貌风物人文,jiāo通水道和美食,一个是听得津津有味,心向往之,一个却略带黯然,不知何时才能回京,见见娘亲和其它亲人。 邬深深赶紧拾摄自己,可是越急手越不听话。 “我让丫头进来伺候你。”战止略一思忖,手便往她的脸上抚去。 “不许再调戏我。”她没好气的警告。 “是,我可以等到晚上。”他没羞无赖。 邬深深默默无语好一阵子,把昆堇叫了进来。 昆堇轻手轻脚的进来,替女主子绾了倭堕髻,又替她挑了大红金柿蒂纹衫子,苏芳染的褙子,玫瑰红蹙银高腰襦裙,团福缎鞋子,一支白玉珠钗,坠著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相较以往一条长辫走天下的邬深深,这般装扮不仅夺人眼球,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让喜子打扮过的战止也不遑多让,红色袍子肩和袍子边缘皆绣明菊锦簇,长发用金镶小冠束著,他那属于一品大员家庭教养出来的尊贵气质被一身装扮突显得更加淋漓尽致,无人能匹敌。 小夫妻俩面对面相看,邬深深忽地一笑,笑得如春光烂漫。“请问公子您哪位?” “敝姓战,单名一个止字,可有幸得知小娘子的芳名?” “小fù人已为人fù,姓名为何都不关公子的事。” “我偏要越雷池,小娘子能耐我何?” 邬深深嘟嘴,忍不住露出个甜美的笑容,“登徒子!不带这样玩的。” 战止牵起她的小手。“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吾辈。”这话大意是说,圣人心涤世外,可以忘情,能情有所钟的,如你我这般中庸之辈才是感情最丰富的人。 “贫嘴!”邬深深啐他。 他凑过来亲了她一口,“那么在下有幸陪小娘子一道用早……午饭吗?” 她只觉得全身都冒热气,脸红的拍了一下他,在众人面前这人也太不知收敛了,僵僵的说:“这还不都是你害的……”都到午饭点上了。 说完话,邬深深自己也愣住了,自己竟然娇滴滴的向战止撒娇,霎时,她本来就嫣红的脸蛋更加的火辣辣了。 战止乐不可支,说实在的,他没见过这样的邬深深,她处事明快果断,少有小儿女娇态,能这么温存的对他说话,真是千金难买,他得小心应对,要是惹恼了她,以后收起这姿态,这夫妻之间不就要少了很多情趣?因此他只当作没听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吆喝丫头摆饭。 新宅子为数不多的下人都是战止的人,邬深深除了昆董和秋婵并没有为了要出阁而多添陪嫁丫头,一来她觉得家里用不著那么多人,她整天在外面跑来跑去,家里一堆人无啥用处,还有碍眼之嫌,二来赚钱不容易,何必为了充面子,白花钱买人回来吃闲饭,总之,以前怎么过活,现在也怎么过就成了。 唯一不同之处就是她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和她相濡以沫,会陪她一辈子的男人。 要认真的说,她身边两个大丫鬟也是战止的人,不过人是她用习惯的,他也不能小气的收回去,所以他的就是她的,没什么差别,对吧?! 丫头们端了炕桌进来,忙著布箸摆盘。 “请二爷一起过来用饭吧。”邬深深道。 丫头领命赶紧去请人,不过没多久便回来带笑说道:“二爷说他已经用过饭,就不过来叨扰大爷和nǎinǎi了。” 战止神色自若的让丫头退下,回过头倒是吃了邬深深一个斜睇含嗔的目光。 看到妻子那红扑扑的脸蛋,战止心中瞬间被柔情填满,哪还坐得住,倾过身去抱起她的脸蛋就亲了一大口。 邬深深大窘,可眼睛亮得像宝石,彩光熠熠。 战止面不改色,还想更进一步。 “我饿了。” “那我们先吃饭吧。”有些个不情愿,可听到邬深深喊饿,便赶紧让人张罗著上菜,一见到汤上桌,赶紧舀了一小碗递到她面前。 “这汤看起来鲜,你先喝几口。” 雪白的冬笋炒了新鲜鲢鱼片,混著菌子和野鸡,炖成一锅鲜浓的汤,茄盒、糖醋排骨、bào肚,越嚼越甜的烙饼子和一盘绿油油的小白菜,对两个人来说,这些菜肴尽够了。 “我们成婚的事情我写信禀告了我娘,她老人家回信说十分欢喜。”战止抬头看了邬深深一眼,把邬深深多吃了几筷子的菜挪到她手边。 “她不怪我们没有经过她同意就成了婚?”邬深深知道她的男人无ròu不欢,把ròu类搬到他眼前。 两人心中都涌起股说不出的甜蜜来。 “她一直盼望著我早日成家立业,不过这会儿她说她又改变心意了。” “哦?” “她想早日抱上孙子还是孙女。”战止认真地凝视著她,眼里都是毫不掩饰的笑意。 “你胡扯。”他们才成婚,谁家的父母会著急到刚新婚就想孙子的?又或许战止只是不想让她cāo心战家的事情。 不想她知道,她就当作不知道吧,装聋作哑也是需要本事的。 用过饭,两人坐在院子外的葡萄藤架下喝茶。 “这是在想什么呢?”战止刮了刮邬深深的鼻子,悄声说:“是想我了吗?一会儿回房,为夫的一准竭尽心力,伺候好我家娘子。” 这没个正经的,成亲不到一天,就油嘴滑舌的尽调戏她。 邬深深用吃nǎi力气狠槌了他一下。 他一脸哀怨,他只是诚实说话而已。 战止得寸进尺,凑过去辗转吻著她的唇,索取又霸道,一想起昨晚旖旎的风光,他的胯下瞬间热情起来,手便从她的衣襟伸了进去。 邬深深把绯红的脸埋进他的怀里,闭著眼,任他为所yù为。 “我喜欢你,喜欢得厉害……” 小妻子那白皙圆润的肩膀,线条优美的锁骨,不盈一握的两团雪白,都叫他万分留恋,他喜欢与她肌肤相亲,喜欢她在他身下失控,不能自已的模样,最最最重要的,他见著她就情不自禁。 不消片刻,两人回到了离开没多久的床,一个婉转承欢,一个食髓知味,这一折腾,新婚第一日便这样过去了。 第十四章 圣旨到(1) 更新时间:2016-12-27 17:00:03 字数:4285 三天回门。 虽然只是隔著一条巷子,战止也不敢怠慢,该有的礼数一样不缺,大包小包的进了邬家门。 肖氏看见女儿回门,心中高兴便拉著邬深深的手不放,只见她和前些日子不同,美丽大方之中透出几分妩媚,更加娇艳动人了。 邬深深从心中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亲亲热热的喊了“娘”。 “回来就好。”肖氏有些不知所云。 “娘,您这是做什么,有话大家坐下来说,怎好让姊夫站著呢?”还是邬浅浅恢复得快,虽然该激动的时候没少激动,却十分识大体。 至于知道大姊今天会回门的壮哥儿一起床就在门口探了不下数十回,直念叨著要不从后门去瞧瞧阿姊怎么那么慢,在磨蹭些什么呢?结果硬是被邬浅浅给拦下来,好好说了他一顿,才垂头丧气的罢休。 这下一见到阿姊进门,他霍地跑过去,又想往邬深深的大腿上抱,可手伸过去还未触及就发现姊夫的眼睛亮晶晶的瞅著他看,他不禁缩了手,没敢向前,人也闷了下来,不意,邬深深早就发现他,朝他招手。 壮哥儿见状跳起来,冲进他阿姊双膝之前,环著她的腰。“阿姊,壮哥儿想你了。” “我也想壮哥儿。”她轻刮著他的鼻子,替他捋捋头发,举止还是一如以往的亲昵。 壮哥儿咯咯笑,“以后我还可以过去找阿姊吗?” “什么时候想过来随时都可以,阿姊、姊夫的家就跟你的家一样。” 他笑开了花,弯弯的眼可爱至极。“那太好了,以后要是我想阿姊煮的狮子头,打开后门就能去找你了,阿姊会做狮子头给壮哥儿吃吧?” “你这小不点,想的不是我的人,是吃食。”邬深深啼笑皆非。 “就是,小叛徒,把我每天煮给你吃的饭食还回来。”灶上有仆fù忙著,邬浅浅端瓜果茶水过来,朝著壮哥儿“哼”了声。 “哪是,我喜欢阿姊的狮子头,也喜欢二姊的炖菜,先生说有容乃大,所以要通通都喜欢。” “原来“有容乃大”是这么解释的。”邬深深看了战止一眼,捧腹大笑。 “阿姊可不能去向先生告状,其实先生解释过这句子的意思的,我……我只是照字面……照字面搬回来用著……”他词穷了。 “是照字面糊弄我们是吧?” 说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壮哥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了。 邬深深拉过他的手,“要不你将先生的解释说给阿姊和姊夫听听。” 壮哥儿受到鼓舞,略带稚气的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说的是海能容得下这么多山川河水,是因为它的宽大,人也应该学著海的大度,要容人所不能容,就能无所不包,无所不容了。” 邬深深重重在壮哥儿的脸上亲了一口。“壮哥儿说得好极了,有赏!” 受到称赞的小不点一脸骄傲,听到有赏,更是笑得小牙全都露了出来,一整个憨态可掬,微仰著头,静等著赏赐,邬深深掏出一只香囊,倒出个色泽清润,莹透亮白的玉蝉。 蝉在古人心目中地位很高,玉蝉若佩在腰间,谐音“腰缠(蝉)万贯”,若佩挂在胸前,取蝉之鸣叫声,为“一鸣惊人”,深受科举士子所喜。 这只玉蝉鼻端系著深蓝缠金如意结,下面是长长蓝色流苏,壮哥儿接过手,摸来摸去,不一会儿便要求邬深深替他系在腰际上,接著出门找战冽炫耀去了。 “别跑太远了,等会要摆饭了。”肖氏喊著已经看不见人影的小背影。 “知道了。”小不点的声音都去得远了。 被壮哥儿打了岔,回过头,肖氏抱歉的朝著战止致歉,“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姑爷可别介意。” 能感觉到她目光真诚,表情认真,战止笑容温暖而和煦,让空气都变得明快起来。“岳母这么说就见外了,壮哥儿是什么xìng子,我们都清楚。” 一时欢声笑语,倒也热闹。 本来自诩已经是大人,不愿意再当小尾巴的战冽,最后还是让壮哥儿给拉了过来,一家人气氛热络的吃了顿回门饭。 今日办出一桌酒席来的是邬深深给肖氏新置的仆fù,手艺过得去,吃得皆大欢喜。 不料,吃过饭、喝了茶,肖氏便赶著小两口回去。 “别累著姑爷了。” 这是什么理由?哪能这样就累著? 邬深深心里有些愤愤不平,难道有人得宠,她却是一夜之间就从娘亲的心目中失宠了? 娘啊,您会不会太现实了?不带这样的! 战止和邬深深新婚这几日,过的是神仙般的生活。 两人有说不完的话,一起看花,吃点心,晒太阳,不亦乐乎,情生意动时,床笫间的缱绻更是情难自已。 邬深深觉得都快要不认识这样的自己了,那样的快活、乐意,整天日子彷佛就只为了围著身边这个男人在转,而他也是。 只是她念头刚起,她身边的男人就有些不开心地说:“以后不可以了。” “不可以什么?”她茫然的应道。 战止揽著她的肩膀,亲昵的在她的面颊亲了两口,“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心神不宁。” 他暧昧的在她耳边低语,表情就像对待孩子似的。 邬深深微微一愣,想起这些日子的鱼水之欢,她从来没这样放纵过自己。 战止趁机赖在她身上,非要她说个明白不可,“心情不好吗?还是觉得我待你不好?” 他的口气,他的身体,还有他那开始不安分的手,让她的脸色一片通红,而自己的身子也从僵硬到了柔软,很快便动情了。 她拉住战止的袖子,声若蚊蚋,“我只是怕我自己又顺了你的意……” 战止错愕,随即哈哈大笑,把她搂在怀里再也不放了。 邬深深的脸简直可比灶膛里的火,她索xìng埋在战止怀里,抬不起头了。 “对了,我一直想把这东西给你,每回都忘了。”战止著迷的摸著邬深深的鬓角和脸蛋。他们有一辈子,他不想用乐此不疲吓坏她,只是他也有些哀怨,新婚夫妻,刚尝到甜头,总是会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好吧,是他乱来了。 “是什么?”她喃喃。 战止弯身从床畔的小几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黑漆螺钿匣子和一把钥匙。“账本、房契、地契还有银票都收在这匣子里,这是钥匙,我把自己和这个家都jiāo给你了。” “我会把家里的一切打点好,你放心。”邬深深望著战止。 他笑著揉了揉她的发。 两人终于歇下。 邬深深很快发出绵长又均匀的呼吸声,本来闭著眼睛的战止亮起一双如炬的眼。 他凝视身边的女子许久,轻轻把她搂进怀里,然后调整了个最舒适的姿势,慢慢陷入甜蜜的梦乡。 日子如水般过去,当晋房过来禀报铺子一切布置妥当,人手业已齐备,请人选好两个好日子,问邬深深中意哪个? 邬深深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的新婚日子过完了,该要振作精神回去打理即将开张的铺子和被她置之脑后的榨油坊和鹿场。 次日一早,她洗漱打扮,伺候战止出了门,自己也打理妥当,去了铺子。 八月,花生收成,硕大的花生籽粒饱满,新鲜生吃居然满口甘甜,邬深深让人用大铁锅加盐不停翻炒,起锅的花生香酥可口,好吃到工人们赞不绝口,“这要拿来当下酒菜该有多好。” 于是邬深深的产业下面多了一家专卖原味花生、花生酥、水煮花生和香卤花生的小吃铺子,而厨子专程由黑浪城聘来。 别看花生不起眼,花生有长生果的美誉,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爱吃,最重要的是仅此一家,别无分店,更加上香喷喷的花生油,“止商号”很快垄断花生这一块市场。 沙头沟前后左右屯子的人见邬家花生田居然一年有两获,花生可以榨油,油啊油,谁家能短了油?谁家不吃油?只怕吃不够和没得吃啊! 家有农地的人都跃跃yù试,各屯子的村长遂去央求镇子的亭长代为说情请托。 亭长受托而来,心里没把握人家会不会应允,没料到这位当家当下便允了,但每一户无法供应太多的种子,因为中秋过后他们自家的地还要播种。 亭长回去向众人回复,农户们欣喜若狂,能得到种子已经是人家大度,想要足够的种子他们来年多留一些下来就是。 于是罕见的,向来年获只一回的东北大地,重新耕种,落肥,埋进可以丰收的种子。 人们有了第二次收获的希望。 战止夫妻的名声得到了空前的高度。 鹿场也因为饲养鹿只得法,鹿群繁殖迅速,这名头传开,不只是富贵人家想来买鹿,勋贵世家也派人传话,更有京城大户人家提早订了,他们要鹿、要鹿,不管是要拿来食用或观赏,这些人都不是一只、两只的买,是二、三十只的买,还有一口气要上百只的,邬深深客气简单的拒绝,如果要,就慢慢等,不想等也无所谓,他们家的鹿又不是母鸡下蛋,说要就能生出来。 中秋那天,一轮白玉盘挂在满是星子的天际,邬深深备了小巧的月饼、沙果、秋梨和沙黄的西瓜,遣退了下人,和战止赏月、吃点心,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感受著这种无声胜有声的温情和静谧。 邬深深看著战止的眼眸如星的闪著璀灿的光芒,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一池星光中,载浮载沈,再也不想从中爬起来了。 “夜凉了,我们进去吧。”战止的鼻息喷在她的耳际。这小妖精一定不知道自己眸中含情,斜睨著自己的目光有多妩媚吧。 既然感受到了她的柔情,又岂能辜负今夜大好时光? 他抱起妻子回到内院。 这一晚,内院几盏红彤彤的灯笼在风中不断摇曳,就如同灯火不熄的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室,一片春色。 不得不说,战止是个人才。 邬深深自觉因为有前世的关系,知晓一些新知识,可如何统筹谋画,靠的却是战止,短短一年时间,当初的鹿场和榨油坊规模就在战止手里无数倍的成长,加上晋房的奔波运作,如今不只黑浪城,山西、淮西、淮北、直隶都挂上了止商号的旗招和匾额,南货北送,北货南移,做足流通,经营的商家铺子越发多元。 战止在书房核对从各地送回来的账册,初夏还称不上热,书房四周又有绿树荫凉,他却有些心不在焉,这并非天气炎热引起的心浮气躁,而是他在考虑该提拔谁上来分摊晋房肩膀上的重担。 几经思虑,铺子里有几人看似能堪大用,但和晋房一比,资历又太浅了,真要提拔起来,只能从晋房带的几个掌柜们下手。 要不然去问问娘子,他有大半天没见著她了。 第十四章 圣旨到(2) 更新时间:2016-12-27 17:00:03 字数:4278 “将军。”门外有人低喊。 会喊他将军的人只有近卫和死士们。 “进来。” 露脸的是赵钱,黑炭似的脸,小小的个子仍旧没变,只是服装变了,他不再是一身玄色劲装,而是像寻常人穿起了茧绸袍子,看起来一副生意人的模样,但样子虽然漂白了,暗地干的仍是探子的事务。 “喜子,出去守著,没事别放人入内。”战止让给他磨墨、伺候茶水的小厮去门外守著。 喜子规矩的行礼,也没看赵钱一眼,顺从的出去,站在廊上看著树枝上啁啾的麻雀。 要战止说,喜子是个很不错的随从,父母双亡无法养活自己才卖身为奴,虽然才九岁年纪,成熟稳重,不多话,手脚麻利,是个可造之才。 “有京里来的消息说,倭寇水军从春天开始犯边,不过短短几月已经连续攻下两座城池,直逼京城了。” “京里不是有蒙绍?”战止眼皮也没掀一下。 “乌尔干国的可汗经过新旧jiāo替后也是蠢蠢yù动,蒙放将军不敌,蒙绍将军去年年底便奉命去了漠北。”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两年的外患又起,头尾若都失守,天工就危矣。 “福建水师巡抚现任是谁?郭纶吗?” “是。” “他怕是指挥不动现在的福建旧军。”说是战家军,也只剩下一个壳,在战氏一门三百余口被一条绳子串成串,惶惶走过京城东大街的时候便风流云散了,如今幸存下来的人良莠不齐,否则,那两座城池是怎么沦陷的?! “将军有先见之明,京城八百里加急奏折里说郭巡抚身受重伤,回京半途已经去世了,如今由浙江都佥事代职,皇上见到奏折吐了血。” “今上意yù派何人去闽浙?”他对那个把人命当儿戏的皇帝没兴趣,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的江山有危机,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 “朝中有三派,吕首辅推派靖平将军褚秀,文官则意yù武威将军郭守,另外有旧臣向皇帝禀奏yù伐倭人非战家军不可,皇上大怒,罢了早朝。”赵钱小心翼翼的看了自家将军一眼,却见他颜色丝毫未变。 郭守乃郭纶之子,年方十五,至于褚秀却是和吕奂邛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从无作战经验,派这样的人去战场无异送死。 “太子在朝会时本来自动请缨yù前往闽浙,因为吕首辅一派的官员们大肆反对,说太子矜贵,岂能以身涉险,后来……”赵钱支吾了。 “后来如何?” “据说太子联合几个老王爷对皇帝施压……” “这般情势瞧起来,皇帝是有所选择了。”战止的瞳仁闪过坚硬冷光,那里头有隐忍的黯然,还有一种漠不关心的冷淡。 “是,太子让小的告诉将军,皇上选择了江山根脉,不日便会拟旨,派将军前往东南沿海剿灭倭贼,戴罪立功。”赵钱声音听得见激动。“将军,我们可以立下军功,替老爷洗刷冤屈,为老爷正名了。”他那彷佛已经寂灭的眼眸又星星点点的恢复生机了。 也难怪他不淡定,赵钱的父亲是觐国公麾下的一名悍将,却在兵败陈桥一役里,被诬陷有通敌卖国之嫌,后来斩于菜市口,这罪名对整个家族是何等沉重,是跳进黄河也洗刷不去的污点,令世世代代为之蒙羞的。 若能替觐国公洗刷罪名,也等于替他父亲和族人恢复清白名声。 “太子何时让人送来的消息?”战止问道。 “属下刚刚接到六百里加急信,马上来禀报将军了。” “孙李可有消息传回来?”战止忽然问起就像人间蒸发般的另一个左右手。 “尚无。”就连他也不知道孙李被世子爷派去了哪里执行任务,他也不敢问。 “这事我心中有数了,你下去吧。”战止挥退了赵钱。 夏雨淅淅沥沥,宅院里的花草越发凝翠。 战止视而不见,冒著细雨回到内院。 这些日子,邬深深不出门的时候便让善于针线女红的丫头教她裁衣缝纫,今日便穿了一件自己做的衫子,战止甫进门时,她恰好趴在长长的桌案上裁画尺寸,想给丈夫做一件白绫中衣。 “大爷。”邬深深不喜身边太多人,通常能近身服侍的也只有昆董和秋婵,两人一见主子进门,相互会心一笑的退了出去。 “你得空了?咦,怎么冒雨过来,也不知道要撑把伞。”听见动静,邬深深放下手里画线的粉块,随手便拿了一块大巾子,解了战止头上的玉冠,给他拭发。 战止闭眼享受妻子在他发上轻柔的擦拭,双手扶著她的腰,不到片刻便把她拉到大腿上坐下,头抵著她的肩窝。 “有事?”虽然做夫妻不算很久,但战止从来没有瞒过她什么,他如果一进门就问东问西,这一天准是顺心顺意,像这样闷著不说话了,一准是有事发生。 她亲了亲他的发心,用十指替他梳理还带著湿气的黑发。“要不,先更衣,免得著凉了。” 战止没有阻止,只是感受著她细细的指头在他头皮上滑动著。“不日,我可能要出征。” 邬深深的手指停顿了下来。 “怎么会是你,不是还有其它人?” “这是东山再起的机会,何况边境告急,恐怕倭寇都要打到京城门口了。” “你想重回庙堂吗?” “你知道不是,倘若没有军功,只能等皇帝大赦,我才有回京城的机会,即便大赦,我战家通敌卖国罪名仍旧洗刷不去,战冽还有我的孩子们,子子孙孙都会因此蒙羞,都得背负著卖国贼的罪名,你愿意吗?”他昂首望著她。 “这就是你说暂时不要孩子的原因?” “是我自私。” “你是对的。” “我得去。”那些跟随著深儿的人都指望她给他们安心,给他们一口饭吃,他原来以为自己是那个可以给她安心的人,结果不然。 屋里安静得只有雨滴落窗外水缸发出的滴答声,静得可怕。 因为得不到她的答案,困惑和矛盾像蚂蚁般的一点一点嘱咬著他的心。 他不敢想象没有她的日子,咬得牙根都出血了。 “什么时候呢?”清明双目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仔细一看,却复杂得令人不忍卒睹。 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以为有大把时间,其实不然。 她刹那间明白一件事,这里不是她曾经待过的民主社会,这里是皇权当道,当皇帝的让你去死,你还要谢主隆恩,但凭什么下令毁得人家家破人亡之后,还指望人家感恩戴德的替他卖命?没错、没错,即便君王对他们不仁,他却不能对君王不忠,谁叫自古君要臣死,臣就只有去死。 这是什么鬼地方?这是什么鬼地方?! “我想圣旨不用太久就会到了。” 邬深深枯木般的点头。 对男人来说,责任永远第一位,爱情再美,抵不过事情太多,心中想守护的事物与底线相冲突,当现实和理想不断碰撞的疼痛袭来,人才会明白,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深儿?”战止的眼神复杂而纠结。 她回过神来,“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邬深深双手抓著他的领子,“我只要你答应我会平安的回来,无论如何都要回来,因为我会在这里等著你。” 她得大度,她不能自私的骂他说你去成就你的风光大业吧,他并不是,他有冤,有仇,有不得不顾的弟兄和家人。 她不是唯一。 覆巢之下无完卵,她得这么一再的告诉自己,覆巢之下无完卵,没有国,哪来的家? 她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孰料世事打了他们一巴掌。 她心痛不已,不得安生。 战止慎而重之的颔首,死命的把妻子搂入怀里,不放。 背著战止,邬深深悬在眼睫上的泪珠终于掉了下来…… 五月末,远从京畿而来的圣旨到了。 摆设香案,战止和邬深深跪在厅堂中,听著宫中太监,骈四骊六的宣读出一堆大道理,复战止dàng寇将军封号,晋为督指挥使,可随意指挥福建水师,最后喊了声“钦此”。 战止起身接过了明黄的绫锦,供到香案上,“公公劳苦功高,一路辛劳,请入内稍事歇息,喝杯茶水。” 宣旨的太监风尘仆仆,千里迢迢,却不敢有所耽误,“皇上还等著咱家回去覆旨呢,只是少不得要辛劳战将军了。” 真是要他的老命,为了宣这旨意,跑遍半个皇朝,几乎跑断了老腿,这战家此次若能力挽狂澜,失去的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又或许能更上一层楼。 然而令他诧异的是,听完旨意,这对小夫妻并无太大情绪起伏,眼中无悲无喜无怨也无伤,彷佛这道能令他们起死回生的圣旨,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他在皇宫待了一辈子,战氏一门的起落就如同每个起起落落的世家那般,不同的是下场太过惨烈,如今残存一脉,还被扣上戴罪立功的帽子,即便将来能讨伐倭人,立得军功,这觐国公通敌卖国的罪名也难一笔勾消,左看右看,仍讨不了好。 他瞧著战止那不骄不矜的脸,忽然想到,成大事者都有大毅力,在繁华面前不迷失,在孤独时候能坚守。 而环顾这三进的宅子,又或者觐国公留下来的这点血脉能改变未来也说不定。 传旨公公前脚刚上了马车,梁蓦后脚就来了。 因为走得太快,他一脚的鞋子落在门处,让他不得不小跑回去,顾不得穿妥,抓著那只鞋就这样闯进战家厅堂。 “战止!我听说你要去讨伐倭人,是真是假?” “你这是撇下学生们了?”这时间他不该是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吗? “别给我顾左右而言他。”他鬓发散乱,儒巾都歪了一边。“你接旨意了?” 战止顺手指著香案,他还没时间将圣旨请到祖先桌上。 “你不能落下我,我也要去!”一反平日的斯文尔雅,他喊得石破天惊。 “我落下谁也不会落下你,你自然是要去的。”梁蓦可是他的死党兼幕僚、智囊,若去了战场便是军师,缺乏军师的师旅能打胜仗才怪。 “何时出发?” “三日后。”形势险峻,著即刻出发。战止的眼睛望向消失在帘子后面的身影,反覆吞咽,才压下喉头的苦涩和酸楚。 慢半拍的梁蓦没看到老友的神情,倒是这时才想到自己要是走了,私塾里的那些孩子们怎么办? 这么紧迫的时间,他得去找师资,得回去收拾行李,还得和那群小萝卜头jiāo代一番…… 要忙的事好多。 他一跺脚,又转身跑了。 第十五章 这是谁的孩子(1) 更新时间:2016-12-27 17:00:03 字数:4631 三日转瞬即过。 邬深深不知道第几次检查要让战止带走的大包袱。 十几件可以换洗的里衣,十几双替换的袜子、鞋子,自从知道他要领兵出征后,除了两人抵死缠绵的燕好,她便没日没夜缝著护心盔甲,准备著他路上要吃的干粮……可是,不够,不够,这些还是不够,她还能把什么装进去? 她想把自己也装进去包袱里,跟著战止走。 可能吗?只是痴人作梦。 原来也不想惊动他人的,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宫中太监来时的阵仗,有眼睛的人都看到了,来探头探脑询问的人不少,只是都让充当门房的喜子挡了回去。 到了出发这天,村长、里正、亭长,甚至县令,浩浩dàngdàng,加上回家哭爹喊娘,吵著要来给老师送行的私塾孩子们,人数之多,挤得满满当当好几条街。 有人哭,有人祝福,有人不看好,这么多的人,让战止和邬深深失去了最后话别的机会,她有再多不舍、再多的眼泪,也只能憋在心间,可当她接触到人群中战止的眸光,见他用口型说 “等我回来。” 她昂起了头,死命忍住的泪水就让它往肚子里流去,她笑了出来,用一朵花开到最璀灿芬芳的美丽,送走她的丈夫。 她会等他回来的! 没有人知道在战止离去后,她一人跑到空dàngdàng的田地里,站在那,哭了个天昏地暗。 昆堇站得远远的,也难过得红了眼。 自从战止走后,邬深深就一直恹恹的,连著好几天都打不起精神,肖氏看著女儿精神头不好,白日索xìng过来和她作伴,邬浅浅也不时带著针线到这边宅子来,和邬深深说一些有的没的,研究吃食,说著趣事。 到了夜晚,换壮哥儿接手,他带著自己的小被子和《论语》,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言童语地解了邬深深不少寂寞。 邬深深何尝不明白家人一片拳拳之心,为的就是不让她独自一个人,怕她胡思乱想。 又一日,邬浅浅依旧带著竹篮子过来。 “阿姊,听说叔父在赌场里输了银子,把爹留下的那间房子和田地都抵了出去,除此还欠下人大笔银子,家里都闹翻了,婶母扬言要和离,带著孩子回娘家去,祖母祖父急著到处筹钱,但是那家人向来悭吝,没啥好人缘,到处吃了闭门羹……” 她不关心,“那是他们的事。” “娘想著要不要把房子赎回来。”邬浅浅带著迟疑。 “娘这是让你来问我吗?”邬深深问道。 战止在的时候,要过日子,他走了,日子仍是要过,与其没滋没味的浪费时日,不如打起精神来。 “娘说一切由你拿主意。” “如果娘想要,我让与我们无关的人经手去买,免得叔父又有由头找上门,若她放下了,不管叔父、祖父母们如何折腾,如何去闹,总归都是他们自作自受,与我们无关。”就算他们还敢死皮赖脸的求上门来,自己也能理所当然的袖手旁观了。 都分了家的,还净身出户了,无论舆论还是风向都不会站在那些人那边,若是他们不愿意帮,绝对不会有人敢指责他们的不是。 “我明白阿姊的意思,要我说,我们就算不要那房子,爹在天之灵也不会怪我们的。” “妹妹长了年纪,越发剔透明白了。”她一直以为她的家人都倚赖她,想不到在重要关头,却是她倚仗了他们,这就是家人,没有一定谁倚靠谁,是互信互爱互谅,才能成就一个家庭。 “阿姊笑话我!”邬浅浅轻啐。 “想不到妹妹一转眼,也到可以说亲的年纪了。” “阿姊,你别把歪主意动到我身上来,我们一个个都嫁了,娘怎么办?”她跺脚道。 “不想嫁,是烦恼娘没人照料啊。”她逐渐逗出兴趣来。 “我不理你了!” “好吧,那我也得换身衣服出门了。” “出门?”邬浅浅有些没转过脑筋来。“去哪,要我陪你去吗?” 她摇头,“鹿场里的工人再看不到我这老板去发工钱,肯定是要慌了,我也得去瞧瞧他们有没有偷懒耍滑,否则银钱不是白给了。” “阿姊这是想开了?” 鄢深深抱了一下妹妹。“和娘说明儿起不用再过来了,这些日子,让你们费心了。” 花了四十五天,马不停蹄,夙夜匪懈,战止和梁蓦赶到了宁波。 太子押著粮草也在同一天抵达。 太子只说了此战只许胜不许败,不管是为了战止自己或是为了他。 这些年他们互通消息,战止无意领什么从龙之功,但是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他只有太子这条路。 他的回归,士兵们有人欢声雷动,有人不为所动,甚至有人冷言冷语,不受管束。 战止决定要回来时,就已有心理准备,朝堂上瞬息万变,军队亦然,一朝人去茶凉,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他没敢抱希望,见到还是祖父和父亲在时训练出来的海龙战家军。 他翻看过名册,阅过兵,训过话,一片看过去,熟面孔少得可怜,许多中坚将士要不解甲归田,要不化整为零,整队的调往别处,难怪如今一遇上倭寇,会兵败如山倒。 可怜战止首先遇到的困境不是敌人,是无人可用,逼得他必须从头开始训练一支能为他所用的军队。 他和梁蓦商讨过后,也不唆,招募贫困农民和矿工,允以良民待遇,组成新军。 他练兵和治军严格,纪律严明,赏罚分明,并配以精良的战船和兵械,精心训练,最重要的是他身先士卒和兵士们一同扎营,一同住在帐篷里,同吃一锅饭,毫无怨言。 夜里他和梁蓦针对南方多湖泽的地形和倭寇作战的特点加以分析,审时度势,同年,大败倭寇于台州。 而东北这边 邬深深比以前更忙了些,因为鹿只饲养得法,鹿群大量增加的情况下,她又买下两块荒地和更多的农田,榨油坊亦然,因为她的大力推广,东北这边的自然条件更加适合大豆和花生种植,农民们纷纷彷效,不只榨油坊生意忙不过来,各处开了作坊,就连油行也开往各处,银钱如潮水涌来。 当然,她也没忘了给晋房再提一成的分红,一成看似不多,但想想邬家的商铺、鹿场每个月进帐有多少,那压根是惊人的数字,晋房就算此时辞工,都能给子孙吃喝三代不愁了。 世上没有什么比利益更能留住人的。 至于林全的三个孩子中林、三林和五林,本来就不乏商业才能,稍稍琢磨,如今也都是铺子里能独当一面的人才了。 她只要得空便给战止写信,常常巨细靡遗的把一天发生的事情写在信上,就连天气如何也要说道一番,隔著十天便给他寄去中衣、里衣,天未凉,袍子和袄子、大毛衣裳就来到了军营。 梁蓦看了吃醋不已。“这弟妹只偏心你一人,我想分杯羹都没有,好歹我们还相处过那么段时间。” 战止窃笑,扔给他一个小包袱。“我会跟她说你说她偏心。” 那小包袱里吃穿不缺,还做了双鞋,另外还有私塾学生们的问候信,这家伙等一下打开一准会哭鼻子。 最令战止惊讶的是,他只不过在信里提及要入冬了,京里鞭长莫及的粮草和士卒们的冬衣都还没有著落,随著他的冬衣而来的还有三十几辆大马车,运载著厚实的棉袄、棉裤,兵士长时间凫水要用的水靠,还有银子,说是要慰劳犒赏士兵们的苦劳。 战止将那些钱买了大量ròu食,让兵卒们三顿饭里有一顿是管饱的大ròu包子,一顿是鱼ròu菜、大白米饭,还拿出银子请沿海的居民饲养猪羊,以备兵士们想吃ròu可以从居民那里提取,不用担心ròu会坏掉,又能嘉惠居民,一举数得,也替战止博得了美名。 这种优渥的待遇,哪是每天吃粗粝糙饭惯了的壮汉们有过的待遇,有得吃,有得穿,每月的军饷从没少过,在这样视他们如亲人的将军手下,他们哪能不抛头颅、洒热血,把倭人赶出自己的国家?! 邬深深这举动也惊动了太子。 “尊夫人不得了,早知道爱卿身家如此之巨富,本宫应该借些银两来使才对。” “太子说笑了,朝廷不遣饿兵,拙荆所作所为分内之事,实不敢居功。”战止不为所动的打太极。 他不是不知道身为储君的太子手头上有多拮据,龙位不是那么好坐的,要坐上之前,上下皆要打点,上自用得著的人,下至打发地方官,在丝丝相扣、网网jiāo织的朝廷里,没有助力想上位何其难,因此要收买人心,想用钱砸出一条光明大道,是花钱如流水,就算有金山银库也不够使。 更何况自从南北都有战事,皇上焦头烂额,据说在为了想提高百姓赋税又困于年年征战国库空乏,百官推托不肯出钱的拉锯下,已经卧床几个月了。 现下太子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来,他有多少斤两自己清楚得很,就算倾家dàng产,顺便把自己卖了,也不够塞太子的牙缝。 其实身为太子,倘若不犯大错,皇帝大行后皇位一准是他的没错,可惜,近年皇上行事越发偏离,太子多番规劝下,犯了多疑皇帝的忌讳,有意让三皇子取代他这太子之位。 而此时皇帝卧病,随时有宾天的可能,有心想得皇位的人谁敢轻易离了京畿,莫不心想服侍在皇帝身畔,有利自己,偏偏太子却押了粮草辎重,翻山越岭,不辞辛苦而来。 在战止看来,太子心胸广阔,为人大度,可取在一心关怀百姓,这样的人一旦坐上那位置,对整个天下而言不会是个太差的皇帝。 至于他即位后要面对如排山倒海而来的繁琐政务,这就不是他这身不在此山中的人能置喙的了。 “爱卿所言差矣,你我是什么jiāo情,就算看在本宫给你张罗粮草的分上,你也帮帮我。”他以为要舌战群臣,力搏他那固执的父皇容易吗? 他不赞同父皇把江山拿来当作儿戏的轻狂,这是他的江山,他的!而他不要一个只剩下烂摊子的江山。 “这是要微臣的全副身家?”敢情这仗是为他一个人打的?战止不由得感慨万千,千万士兵,不过是这些当权者眼中的蜉蝣。 “你莫忘了,将来本宫大业成就,能给你的绝对不下于如今的千万倍,而且你知道本宫向来一言九鼎,绝不妄言。” “不瞒太子,微臣那些身家挂的全是拙荆的名字,您也知道当初微臣去到那里可是流犯身分,身无半两纹银,若非拙荆如今哪还有微臣?” 他很明白水至清而无鱼的道理,没有互惠利益,谁要白白帮你,但是该作的戏还是要作足,该哭穷就要哭,不要逞强,否则随便人家拿捏,自己成了什么了? 他可不相信把钱借给皇家人,能有拿回来的那天,谁敢叫太子写下白纸黑字的欠条? 看起来是只有打水漂的分了。 还是媳fù说得好,有钱是件好事,但太有钱容易遭人眼红,这不遭太子眼红了! “我朝素来妻子的财产便是丈夫的。”他就事论事,虽说自己还未上位就跟臣子要银两,未免太过难看,但是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往后补偿他便是了。 “唯独嫁妆不然。”战止咕哝。 “你是说” “如今微臣除了遮风避雨的宅子,其余产业都是拙荆的。” 看似八风吹不动的太子俊脸裂开了,“你” “不过,太子用得著微臣,微臣岂有二话,微臣立刻修书回家就是了。” 虽然心疼银子,但还是要见好就收,皇家人面皮薄又骄傲,若是真翻脸了,得不偿失。 第十五章 这是谁的孩子(2) 更新时间:2016-12-27 17:00:03 字数:3880 邬深深总不忘给丈夫写信,只是有件事她始终没向战止提及。 那就是她有孕了。 她往回追溯,肚子里的孩子是打从知道战止要离家去征战的那些日子怀上的。 那些日子,两人只顾著纠缠在一起,感情浓郁如酒,谁还记得要避孕这事。 过了最初孕期不适的三个月,如今那些孕吐、头晕、不舒服的症状都没了,进入了算是最舒适的孕期。 盖著毛毯子躺在贵妃榻上,这会儿天气已经冷得非摆上火盆不行了,厚重的帘子隔阻了外面的寒风,屋里温暖融融,摸摸自己还没显怀的肚子,几上放的是收到不久的家书。 家书上自然是战止遒劲有力的字迹,她却看得柳眉倒竖。 要银子。 这就算了,要的还是为数不小的数目,几乎就是他们整副家当。 给、不给? 他们有得选择吗? 也不是没有,别小看人的求生意志,为了活著,人类没有做不出来\'做不到的事情。 人的命运从来都是不可预测的,她穿越过来,多活了一世,嫁给了战止,成了fù人,再过大半年,会成为母亲,而这一切会让人生充满乐趣。 她并没有以为从今往后她的人生都将一路顺遂,但是也用不著这么刺激。好吧,她只能安慰自己不管危险还是悲伤,甚至回到什么都没有的一贫如洗,到了终结的时候,这些过程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财去人安乐?有舍才有得是吗? 总而言之,只要她和战止都平安健康,钱来钱去无所谓,有人既然敢开口要,那么,她有什么不敢给的。 “是姊夫写的信吗?” 自从知道邬深深怀孕一事,邬家全家总动员,轮流著过来陪伴孕fù,今天一早邬浅浅就带著肖氏炖了一晚的陈皮白果煨老母鸡过来,方才是装盅去了。 这年头,孩子难生也难养,十人中有五人能顺利生产,五个孩子中会有两个夭折,因此只要fù人有了身孕,合家都是小心翼翼。 “是啊,来要银子。”她的声音有些缥渺。 “什么,军中没发军饷吗?何况你多久之前才给了那么多的银两,军队不会是吃人的钱坑吧?”邬浅浅轻笑,完全不知事态严峻。 邬深深也不想吓她,垂下眼睫淡淡道:“谁说不是,要能安家乐业,谁想去打仗。” “对了,娘让我跟你说,眼看又快要年下了,让我劝你还是回家和我们一块住,阿姊婚前的屋子可还一直给你留著。” 这是旧事重提了,自从邬深深怀孕,肖氏便三天两头鼓吹她回娘家,便于照料,但总被她拒绝。 “好。”没想到这回她答应得很干脆。 邬浅浅没有疑心其它,她拍手叫好,“我先回去和娘说,壮哥儿晓得后不知会乐成什么样子了。” “你得和娘说,她得养女儿和孙子了。”总要砸锅卖铁给别人看,要不然坐在高位上的人哪能知道他们是真的倾家dàng产,竭尽全力了。 因此邬深深这一住,住到瓜熟蒂落。来年春天,她生下一对双生子。 因为父亲不在家,只能先取小名叫著,先出生的叫吉祥,次之抱出来的叫如意。 这一年,壮哥儿已经九岁,参加院试,中了秀才,同年进入江县的官学就读,准备三年后大比之年的应试。 嘉至三十三年,战家军在仙居、台州、桃渚等处大败倭寇,累战皆捷,连破倭人巢穴横屿、牛田和兴化,闽南边境倭寇的主力被消灭殆尽,举天同庆,然而这一年秋天,皇帝大行,太子登基即位,改国号为笃元年。 不得不说,邬深深那万万两的银子在某个特定时刻,起了非常关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作用。 战止因讨寇有功,升任福建总兵。 次年,破倭寇巢穴平海卫,此后,转战闽粤沿海各地,终于解除东南沿海倭患,费时四年。 班师回朝后,梁蓦被拔擢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正二品官。 皇帝敕封战止为福建总督,战止在面见皇帝时,将搜罗来的铁证,也就是将前首辅、如今摄政王吕奂邛勾结倭寇的来往文书,当著文武百官的面呈给皇帝,请求替父亲洗刷卖国通敌的冤屈。 这些证据是由他派往倭人巢穴卧底的死士,折了泰半,历经千辛万苦拿回来的,就连孙李也身负重伤,失去了一眼。 铁证如山,皇上大怒,当朝将吕奂邛夺爵下狱,吕氏一族五服之内俱斩首,五服之外五代不得科举,不管吕矣邛如何哭诉喊冤,却无法撼动新帝一丝一毫的决心。 惩治了坏人,那好人呢? 旧的国公府和褫夺的封号发还了,另赐黄马褂,珍珠千斛,珠宝玉石,绫罗绸缎…… 战止谢恩后和新帝步出朝堂。 “yóu xing千里,家始终为系,朕见你心魂不属,著急著回去见老夫人,朕也就不留你了,反正来日方长,有得是见面的时间。” “谢皇上。”战止躬身,他的确是想回家,见见母亲,见见家人,他更想念远在东北的妻子和弟弟。 对妻子有多想念,就有多迫切。 那些年的阳光,泥土气息,她发间的味道,相依的温暖,爱的气息一想起便弥漫在心头,那年的她还年轻著,这会儿的眉眼呢? 他碰碰自己,他都有张风霜的脸了,他不会老得太快,深儿认不得他了吧? 那些爱恨嗔痴又来到他眼前,想她的心浓烈纯粹,不,见过母亲后,他得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沙头沟去不可! “你替朕和朝廷建下这么大的功劳,也别说朕没半点替你设想,早早回去,诰命敕封随后就到。” 战止无暇纠缠,出宫后策马往觐国公府。 国公府以前是什么样子,如今也差不离,只是更显富贵气派了些,新髹漆的墙,新的威武的石狮子,巍峨中门的铁环仍是那铁环,只是他,少小离家老大回……然而还没能心生出感慨来,中门大开,角门里涌出许多小厮仆役和丫鬟,被簇拥著迎出来的是白发苍苍的战老夫人佘氏。 战止跪倒在垂垂老矣的母亲面前。 战老夫人哭得不能自已,就连那些旧仆也频频拭著眼泪。她让人扶起了儿子后,握著他的手就不放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是喜事,不哭,你回来,我们这一家就团圆了,老天有眼。” 太久没有见到儿子,战老夫人叨叨絮絮的问东问西,有哭又笑,战止担心她太过激动,不得不温颜安慰她。 一进二门,他的脚就迈不动了。 是因为太过思念,出现幻影了吗?如同海市蜃楼,他竟看见了妻子,她就俏生生的站在门廊那里。 邬深深没有出去迎接丈夫回府,这是京里头的官家规矩,邬深深心里不以为然,被人当狗赶的时候可能连口饭都吃不上了,那时还讲究规矩吗?这会儿一回到原来的地方了,那些所谓的规矩又拿出来说嘴了。 人呐,换了个位置就换了个脑袋。 她不喜婆婆这等做派,但是身为人媳,就得照人家的规矩来,她于是乖乖的在二门处等著。 蓦地相逢,心事眼波难再定。 那是让彼此魂牵梦萦的脸蛋,战止下意识的放开母亲,旋风般的卷过去,邬深深也难抑激情的扑过来,扑进了丈夫怀里,小夫妻旁若无人的拥抱一起,惊得战老夫人和一众下人的目光有些不知该转到哪里去。 “去,去,小两口好好去叙叙,你这媳fù一得知你要回来,这些天没吃过一顿安稳饭。”战老夫人虽然有些不是滋味,但年轻夫妻衾冷枕单,她能理解久别重逢的心情。 “你怎么在这里?莫非……”战止一拉开彼此的距离便问道。 邬深深颔首,是做惯了夫妻的,即使那么些年不见,因为心意相通,彼此信任,有时只需头尾,便能理解对方要问的什么。 “是皇上派人去接我们母子过来的。”有那么多的情在声音里,饱满得几乎要流泄出来。 母子?! 战止抽了口冷气,因为他发现邬深深的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两张玉雪可爱的小面孔,穿著一式的小衣,一个湖蓝,一个水紫,头系小小的双螺髻,双颊有著苹果般的粉红,各自攒著邬深深的罗裙不放。 他越看越是惊心,这两个小包子的面貌和他小时候有八分相似! 这时邬深深已经蹲下身来,将两颗包子拢进怀里,“祥儿、意儿,你们不是吵著要见爹?喊人呐,他就是你们的爹。” 两张水嫩到让人很想掐一把的小脸上有著乌溜溜的大眼睛,怎么看怎么可爱,听见娘亲的鼓励,两兄弟正想鼓起勇气喊这陌生的大叔,而正在打量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心情处于茫然和有似曾相识感的战止忽然脱口而出 “这是谁家的孩子?” 两个金童般的包子顿时把那本来就有点艰难出口的“爹”字扼杀在肚子里,一个“哇”的一声哭著往娘亲的怀里钻,一个眼睛酿著两泡泪待命著,凶狠的瞪著战止,“坏人,你把如意弄哭了!” 接触到邬深深的水眸,只见她眼里是一片的不以为然。 “他们,是我的孩子。”战止用的不是疑问句。“你居然什么都没有对我说!”后面这句就有控诉的成分在了。 吉祥眼看娘亲居然挨了骂,咚咚咚的跑上前,一蹦三尺高的往战止的脚上踩踏下去,“坏蛋,不许骂我娘!”nǎi声nǎi气,却挟著雷霆之怒。 战止没被踩痛,只是用手拎起了在他面前蹦跳的小人儿,放到眼前。 这张小脸,和只愿意让他看见后脑杓的那张小脸,分明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双生子?是他的孩子? 他倒吸了一口气。 他居然有一对儿子了?! 第十六章 你在哪我就在哪(1) 更新时间:2016-12-27 17:00:03 字数:4762 邬深深眼看儿子挣扎得厉害,连忙抱起如意,疾步过来。 “别伤了孩子!祥儿,不可以对你爹爹无礼!” “他不是我爹!”吉祥倔强的扭身下地,钻到娘亲身后,把脸藏起来,短短的胳膊抱住邬深深的大腿不放。 这气氛真的是坏了。 好好的认亲大会闹哭了一个,气坏了一个,战止无辜的笑著。 “我们晚一点再说,你陪婆婆聊聊,我送孩子进屋去。” 邬深深啼笑皆非,想把手上的孩子jiāo给nǎi娘,nǎi娘们也好声好气的哄著,如意却巴著他娘亲的颈子不放,抱著她大腿的吉祥也不肯松手,简直手忙脚乱。 她苦笑连连,可一眨眼,手里和脚边的孩子都不见,被自己双生子排斥的战止一手抱起一个,两个孩子稳稳当当的坐在他左右胳膊里,兄弟俩有志一同的瞪著战止,眼睫上还挂著晶莹的泪珠呢,神情却有几分不敢置信。 邬深深心想,这可能就像电影“变形金刚”的男主角,第一次看见柯博文和大黄蜂的感觉吧…… 战止用他那沉静中带著股泰山压顶般无坚不摧的气势,和两个小包子实施大眼瞪小眼政策,很快,两个小包子就撇开头,又彷佛感受到自己屁股下面,这个叫父亲的人勇猛的肌ròu,吉祥还伸出小指头去戳了戳…… 戳完,是一脸的不信。 如意也如法pào制。 小兄弟都惊讶了。 “娘,我先送孩子进去,待会儿再过来陪您。”战止恢复了利落的坚定感,朝著母亲真挚的笑说。 战老夫人挥挥手,“我知道你们夫妻有话要说,府里给你办了洗尘宴,用膳时再一块出来就成了。” 孩子不名誉的去了流放地,偏乡路遥,没多少书信往返,他的婚事在书信上就寥寥数语带过,她也曾想自己那优秀出挑、人人称羡的儿子难道就要这样老死他乡,一辈子被埋没了? 但是他和小儿子能保住小命,这就已经是老天保佑了,她还能贪心什么? 她一年复一年形若枯木的活著,后来年迈的父亲告诉她,她那引以为傲的儿子披甲上战场去了,能否立功立业,还是命丧黄泉,没有人敢说。 那是她第一次接到媳fù寄来的书信,她说她怀孕了,肚子里有了止儿的孩子,另外还给她寄了一双可以伸进十指奇怪的鹿皮手套和叫作护膝的东西,让她套在膝上,冬天就不会那么疼痛了。她心中很是存疑,婆媳俩不曾见过面,这个媳fù是怎么知道自己膝盖不好的? 后来更妙了,媳fù儿除了书信还让人把她怀孕的模样绘成图,寄来给她看,她这时才生出现实感,那写信的人是她儿子的妻子,是她的儿媳,她还快要有孙子了。 这么一想,不知怎么地,她委靡的精神突然像吃了大力丸似的,有了盼头,人也好似活了过来。 她也开始执笔写信,指点她孕fù该注意的事情,只是这丫头,隔三差五的就给她捎信来,唠唠叨叨的说什么花生又收成了,大豆做出来的豆腐和豆浆又浓又香,信中还附上小儿战冽的信,还有一大箱的鹿茸酒。 冽儿在信中写道,他没有荒废课业,闲时也下田种地,因为每颗粮食都有自己汗水,格外能体会粒粒盘中飧的辛劳。 她父亲看见那箱鹿茸酒,首次要她写信给他那外孙媳fù,骂她不孝,为什么身为外祖父的他连瓶酒罐子也没有,偏心! 嘻,父亲这是吃醋哩。 她的家族里自从发生过那么大的事之后,族人避她如蛇蝎,父亲即使收留她,眉头也没有松开过,如今,怒目凝眉中居然多了其它的表情? 又或许,她要叫儿媳fù给这个外祖父写个信? 那可不成,媳fù儿可是双身子的人,整天趴在桌案上,为的还是他们这些长辈,不像话。 随后,媳fù寄来了两车的鹿鞭和鹿胎膏,还有稀罕的野参,哈哈,她那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父亲居然摸摸胡子,笑著说:“止儿的媳fù是个开窍的。” 一年过一年,她听到了儿子翦除倭寇,要班师回朝的大消息,皇上命人来颁发旨意,说已经发还国公府,让她回家。 随后,她迎来了自己从未谋过面的儿媳,她还带来了两个能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的孙子,当她头一遭见到那两个孙儿,又听到他们软糯如米团的声音,那圆滚滚的小身子,她忽然间觉得,计较儿媳fù的出身是十分可笑的蠢事。 当然她也看到了自己已经长成少年的小儿子,他开口闭口都是嫂子如何的好,如何的看顾他,他还说如今他已恢复良民身分,他要去参加科考。 “如今你大哥已拿回国公的爵位,你可是有恩荫的人,何必和百姓去抢科举考试的名额?”她不解。 唾手可得的东西,为什么不要,反而要和别人一般去挤破头? “娘,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这“荫”字便是明证,让官二代直接当官,但科考是聚天下英才而比之,能出类拔萃者便是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我想凭著科考做官,往后有谁能小觑我?!”他想凭实力证明自己,他也可以替家族争到荣耀,而不是只靠父兄和前人的余荫。 何况,他怎能输给壮哥儿? 战老夫人当夜对著自己丈夫的牌位泪流不止。 经过几番磨难,她的孩子们都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老伴,你要知晓了,会不会也老怀堪慰,与有荣焉…… 对于丈夫轻易的用两只胳膊就收服了儿子,邬深深有了些失落,都说男孩需要父亲的,无论是需要从父亲身上看到自己的定位,还是要模仿父亲的行为,的确,这么幼小的孩子也需要崇拜的对象。 果不其然,蛮力就把她的孩子拉到他那边去了,让自己把屎把尿的辛苦成了微不足道的笑话。 瞧他那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角,父子仨在说著悄悄话呢,她这娘,被抛弃了。 她自怨自艾著,内心把战止骂了个狗血淋头,又觉得自己居然和孩子们吃起这无谓的醋,没看见自己院子前几乎要望穿秋水的战冽。 已经几年不见的他,身子往上长了一大截,五官更加成熟精致,他不再是以前那半大不小的孩子了,现在已是十几岁的小伙子。 “大哥!大哥!” 笔墨难以形容他见到战止的情难遏抑,战冽抓著哥哥的胳臂,许多本来打好草稿的话堵在喉咙,结果只能抓紧战止的胳臂,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邬深深示意跟上来的nǎi娘们把两颗包子抱过去,他们爷儿仨要谈心的机会多得是,不急在这一时。 “不错,你长大了。”战止一掌拍在战冽肩上,拍得他差点趔趄了下。 战冽龇牙。 “这些年谢谢你帮我照顾你嫂子。” “我现在可是打理商事的一把好手了。”战冽眉飞色舞的道,“现在我出去人家可都称呼我战掌柜的。” “了不起!你先生也一并回京了,你可要拨个空去拜见他。” “那是自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好孩子!”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哦哦,这年纪是大到可以说亲的时候了。” 战冽闹了个大红脸,“别,男子汉要先立业再来谈成家。” “我们家的男子汉,可否让大哥先去见你大嫂,我们晚宴再聊?”见到深儿后,夫妻间却一而再地被打扰,两人至今还没有机会可以坐下来叙一叙离情。 这简直比过五关斩六将还要难。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呵呵,那当然,那两个小包子就jiāo给我这叔父吧。”他可不是做了“飞利浦”吗?这意思是嫂子口中打坏人家浓情密意的“电灯泡”是说,他其实也不知道电灯泡是什么,反正就是个碍眼的东西就对了,他还是哪边凉快哪边去吧!反正大哥回来了,往后还怕没有时间可以说话吗? 他带走了两个包子,战止不禁要说这弟弟还真是识趣,待会儿从皇上给的赏赐里多找些好东西给他好了。 接著他心急火燎的进了院子,见到邬深深坐在床沿上,那侧脸轮廓姣美,她比他离开的时候白皙了许多,皮肤散发著珍珠般的光泽,甚至带有少fù撩人的风情。 他的脚忽然就有些迈不动了。 某人满脑袋都是不纯洁的思想。 这怪不得他,他可是整整当了四年的和尚,美食在前,他没有立刻扑过去大啖一番,他都觉得自己无比英勇了。 “进来啊,怎么杵在那里发呆?” 发现四年不见的自家男人站在门口瞧著自己发怔,这怎么了,离家太久,不认得他以前住过的院子了? 邬深深走向看似“近乡情怯”的丈夫,却不料战止的“无比英勇”在闻到邬深深身上那熟悉又陌生的体香时,当场就缴械投降了。 他将日思夜想的娇躯搂入怀里,攫住那近在眼前的红唇,含在唇里用力的吸吮,一手轻车熟路的探入她的里衣,覆上她的丰盈柔软。 那感觉一如当初的美好……不,是更好了,那颤生生的浑圆比他记忆中的还要大,他将她的衣服褪下来,那白若凝脂的浑圆,那顶端殷红小巧的蓓蕾勾人心魄,战止急不可耐的将她拦腰抱起,放到了床上。 他的吻带著久违的熟悉还有迫不及待,被他这般碰触,像有股酥麻的电流忽地窜起,引发她一连串不由自主的战傈。 当战止转移阵地,用舌尖去舔弄她那殷红的蓓蕾,她难受的去推他,猫儿似的“哼哼”了出来。 她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娇嗔,引得战止更加动情,身下已是坚硬如铁。 他三下五除二的脱掉自己的衣物,用腿分开她的,坚定的深深闯入,一触到底。 他听见邬深深的闷哼。 这不能怪他没有情调,要求一个尝过情滋味,却憋了四年,只能靠五兄弟协助的男人,在看见梦寐以求的美味时不放开肚皮开吃,还要求吃相要好看,是强人所难,他办不到! 陌生又奇异的感觉潮水般的涌来,战止很快将她推到濒临崩溃的边缘,发现她的内里一阵紧缩,知道她已经到了极限,倾情宣泄后才抽身。 邬深深瘫在床上,像搁浅在海滩上的鱼,脑子是空的,眼神是迷离的,还没有从极致的快慰中缓过神来。 战止没叫人,他让她别动,先给自己擦去一身汗,又拿了帕子帮她清理。 清理后两人并排躺著,战止把她搂过来,躺在自己胳膊上,然后低下头来亲她。“没有满足吗?” 她摇头。 “发现我的技术退步?” 邬深深摇头又点头。 “那是太舒服了?” 邬深深翻白眼。她是快累死,不想动不想说话好吗? 他亲著亲著,体内好不容易熄了的火噌地又冒了出来,手又开始不安分。和她在一起,总忍不住想要,是因为禁yù太久?还是因为著实想念她了? 邬深深躲一下没躲开,只好任他的手胡作非为,刚刚被重新开发的身体格外敏感,稍一逗弄就有了反应。 战止用他不知何时又坚硬起来的坚挺顶了顶她,邪魅的低语,“你那里越来越好,我想了。” 哪里越来越……邬深深羞得想要撞墙,不意那男人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从后面顶了进来,而她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反应,跟水龙头开关似的一拧就泛滥了。 战止见她胸前的两只小兔随著的节奏起伏,这种强烈的视觉冲击,令他血脉债张,几乎发狂,也舒服得直想叹息。 又一番缠绵之后,邬深深真的是累了,她闭目养神,动也不想动,听著战止下床去吩咐备水,然后用被子将她卷了起来,进了净房。 热水的确缓解了她身上的不适和疲倦,战止替她擦干了头发,将她放回床上。“歇一会儿吧。” 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说的邬深深闭上眼,赠啊蹭的蹭进他的怀抱,找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很快便传来她均匀轻微的呼吸声。 战止十分餍足,抱著妻子,也阖上双眼。 第十六章 你在哪我就在哪(2) 更新时间:2016-12-27 17:00:03 字数:3126 两人这一觉没能睡上多久,就听到了剥啄的敲门声。 “大爷,太太,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过来说,皇宫里来了圣旨,让大爷和太太赶紧过去。” 战止睁眼。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赶紧喊人进来伺候,两人兵荒马乱的收拾后,坐上滑竿往大厅去了。 来的是个面生的太监,圣旨加封已故觐国公,战老夫人诰封为超一品夫人,战止封为卫国公,邬氏诰封为一品夫人。 随后小太监捧来长长的礼单,礼单卷成一束,置于盛放赏赐的托盘中。 太监尖著公鸭嗓喊道:“领旨谢恩!” 战老夫人和邬深深毕恭毕敬的磕了个头,“臣fù叩谢陛下恩典!” 丫鬟们将战老夫人和邬深深扶起,战止则让人打赏了太监特等的红封,小太监自然也领了个大红封,那太监又说了许多祝贺的话,满脸笑容的领著小太监登车而去。 战老夫人也喜得阖不拢嘴,瞧著纷纷向前来道贺的下人,开口便叫人拿喜钱来赏。“除了喜钱,每人另外多发两个月的月例。” 多发两个月的月例,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啊! 国公府喜气洋洋,晚上的接风宴也就是家宴,一家人热络的吃了顿晚饭,今天的喜事太多,战老夫人不胜酒力,便让身边的丫鬟扶著她入内去歇息了。 既然酒足饭饱,邬深深也让人把酒菜撤了,喝过上好的碧螺春茶,夫妻俩缓缓的踩著月光,回到自己的院子。 是夜,当一切都沉淀平静下来,就著花鸟落地架子灯的光线,两人偎在榻上共盖一张薄毯子说话。 两人天南地北的聊,战止告诉她军中营区伙伴们的趣事,她抱著战止的胳膊告诉她这些年发生的点点滴滴,虽然有些事在彼此的信里都已经知道,但是听对方亲口说著,又是不同的感受。 战止支起一只胳臂托著头,“你怀孕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要是不回来,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真是小心眼,这是要开堂审人了吗? “刚开始是不想让你分心,后来想说都过去三个月了再提,你应该会气得跳脚,日子一直过去,就越来越没机会说,我想来又想去,还是没讲,再来,孩子就生下来了。” 战止的脸彻底黑了,“我非要打你屁股不可!” “我不是存心的!”打她屁股?她又不是小孩,能看吗?绝不! 见她像护贞cāo似的护著臀部,他把人逮过来,摸了一把她那拱翘的臀,“还敢说不是存心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我要是一直逗留在军营里,恐怕连孩子娶亲了都没我的分!” “你要一辈子都留在军队里,那就真的没你什么事了。”他要真敢一辈子不回来,这种夫君要来干么?休了! “什么?”战止满脸菜色,知道她向来胆大包天,没想到她还真的没把他当回事。“你看我怎么修理你?!” 他动手便去搔她的胳肢窝。 邬深深咯咯乱笑,小可怜一样的抓他的袖子。“别别别,饶了我,我那不是怕你担心家里、担心我,又要烦恼军队的事,我身边有娘有妹妹,你在军营里要有个什么闪失……我承受不起那个。” 战止冷哼了下,重新躺下,“生那两个兔崽子很痛吧?” “这种事还用问,我以为只有一个,知道是两个的时候我把你臭骂了一顿还不解气。” 那种死去活来的痛法一回就够了。 “辛苦你了。”他亲吻她的额头。 “这些年你也是。”夫妻互相体谅,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老实说那两个包子不是我自夸,长得还真像我,又俊又潇洒。”有某个父亲自吹自擂了起来。 “你的孩子不然能像谁?”不过说自己的孩子又俊又潇洒,这是为人父母者的通病,无论如何,瘌痢头的儿子还是自己的好。 过了一会儿,邬深深又问:“我们要在京城住下来吗?” “你喜欢这里的热闹繁华吗?” “从东北出来就一路赶车,晚上睡驿站,到了京城就进了国公府,哪有时间出去闲逛,至今我还分不出京城的东南西北在哪呢。” “过两天我陪你去逛逛。” “好,你在哪我就在哪。” “有件事,我原本打算过些日子再跟你说。” 邬深深转身昂起了头,“你说。” “为夫如今是福建总督,掌管陆路提督与水师提督,兼之统领东南军政,若要上任,你和孩子就得跟我去福建,倘若袭爵,便得放弃那边。”新帝即位后,为避免有功臣子权势过大,引来不必要的党派倾轧,白话一点说来,就是不想觐国公被吕首辅一党谋害之事再度重演,因此朝廷如此决议。 “福建,你去了那里不就跟土皇帝一样了?”她想到一件事。“我记得我们在广东有商行有铺子。” “你愿意和我去吗?” “那国公府的爵位给小冽吗?”她大概知道丈夫的盘算了。 “是。” “把娘也一块带去,我听说福建是好地方,那里离京城远,少了这里的人事纷扰,去了那里,娘可以悠闲的养老。”她对这天子脚下的大城没有任何好恶,但是,丈夫的殷鉴不远,倘若不得不留下,便得小心翼翼过活,现在能光明正大的离开,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我明儿问问娘的意思。” “就让吉祥和如意去问,肯定事半功倍。”这阵子两个小的已经完全掳获他们祖母的心,看在两个孙子的面上,或许老人家愿意和他们一起同去。 “我怎么嗅到yīn谋的味道?” “不是替你省事吗?” 战止看著妻子漆黑眸子里闪烁的明媚晶莹,她是将自己的真心捧到他跟前来对他好的。 想到她为他做的一切,他不禁在她的颈边低喃,“我也愿意为你粉身碎骨……” 爱上了一个人,疯狂而纯粹,付出,甘之如饴。 而昨日的哭,为的是今日的笑。 这一晚,邬深深睡得安适而甜美,没有真正的飞翔,不知道无拘无束的天空有多美丽。 她的夫君要带著她起程飞翔了呢。 战止看著妻子在他张开的羽翼里快乐安然,心中一片宁静。 他和她的感情是用一段长长的岁月铺就而成的,生命中又有多少这样的岁月? 他们要学习的只有互相珍惜,她就是他的全部 过没几日,战止上奏,将国公府的爵位让给了战冽,他自愿替皇帝把守整个东南沿海,护一方百姓安居乐业。 皇上大悦。 两个月后,战止携带妻儿,前往福建赴任,二十几辆大马车驶出了京城。 邬深深毫不留恋。 至于战老夫人则不与他们同行,她要暂时留在国公府,她说小儿子还未娶妻,她得替他张罗著,待他成家立业,便会去大儿子那里与他们团聚。 天下父母心,邬深深只能希冀小叔子能赶紧完成婆婆的希望,好让她和战止能多尽些孝道。 至于远在东北的壮哥儿在中了秀才,隔了三年参加了省城的秋闱,中举为第三名的经魁,拥有举人资格的他并没有去参加次年的会试,而是禀明肖氏道 “阿姊说过,人生的路不是得一条道儿走到黑的,世界那么大,除了科考,应该有别的事情可以让我去学习,我想出门去游历,如果可以,能走遍天下山水是最好的了。” 肖氏含泪送走了儿子。 此去经年,当邬深深再度见到弟弟的时候,已经是五年过去,而那时的壮哥儿已是个黝黑健壮又俊帅的成熟男子了。 故事就这样完结了吗? 怎么可能,只要人还在,这故事就会绵延不断的继续下去 全书完 后记 更新时间:2016-12-27 17:00:03 字数:582 春与夏之间的协奏曲 陈毓华 年轻的时候从来不觉得时间在过如流沙,无情如眨眼,如今,有年纪了,眨眼白天,眨眼天黑,开始感觉到时间快得不像话。 胜负心少了,想对自己好一点的心多了,原来,人的每一段年纪都是好的,年少的倔,年轻的目中无人,壮年的劳碌平庸,站在每一处都能看见不同的风景,真好! 这本书爬了很久,老实说身体不怎么个配合,所以,记取前两年的教训,知道要开始爱惜自己的身体,还有,人要吃饭,为了在两者间取得平衡,只能每天勉为其难的爬点字,爬啊爬的,挥挥额汗,吁,终于是给我爬完了。 非常难得的,这回的男主角居然破例的听了一把我这作者的话,照著给的剧本把戏演完了,真要说得怪自己,老是控制不了笔下的男角,稀罕得人家听我一回话,就几乎想抱著他的马腿,感激涕零一番,唉(多没尊严的爬字者啊)。 最近呢,都是丫华喜欢的天气,不热不凉不燥不烦,不过,一年里,好日子也差不多就这样了,再没几天,夏天就要来了,届时,热得像小狗吐舌,就会是常事了。 我这爱掉欧美剧坑的人继《Forever》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又掉进《疑犯追踪》里,目前,幸福得不得了的正迈入堂堂第三季,不过第五季还很有得等,所以,只能慢慢看,一天啃一点,好可怜。 盼望读者大人,还是丫华认识的所有人,都能悠闲的度过一夏!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toptw】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心玄)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25990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