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我的刁蛮公主》 正文 第一章 牢狱之灾 引子: 我此一生所幸之事有三: 一是天狗食月之夜阴差阳错来到明朝; 二是金銮殿试蟾宫折桂御笔钦点状元: 三是铺上十里红毯宝马雕车娶你进门。 ——————————————— 暮色残阳,酷暑带来的烦闷气息灼热的逼迫着我步伐加快地走着。 伴随着沉重的脚链碰触地面而发出的铮铮声,再度走进了这个地方,一个由光明转化为黑暗的地方。 本想着这牢里阴森森的氛围可以带给我一丝凉意,但踏进来时才发现,这里似乎比外头更加憋闷,甚至连呼吸都更加困难。 上一次是因为她,我有幸多苟活了这么久。 只可惜此番进来也是因为她,我知道,这次估摸着真的走到头了。 跟随着狱卒无声无息的走着,两旁的人有鬼哭狼嚎着的,也有心如死灰的。 不知道我将会成为这两者之中哪一类人,但我知道的是,所有人结局终会是一样的。 一路走来细数着,惊觉曾经竟有那么多人都被我间接的推了进来。 而如今轮到了自己,这可不就是人们常说的因果报应嘛? 抖擞着一身风尘,不紧不慢的靠坐在杂草堆积c阴暗潮湿的墙根。 昨日本是我二十八岁的生辰,也是我官居一品的好日子。 只可惜,这一夜之间,大势已去了 “驸马爷别担心,公主会想法子的请驸马爷耐心等等吧!” 一个身材矮小,面色黝黑的小狱卒此刻双手正紧紧抓着栏杆,他深深地凝望着我,欲言又止。 “对啊!” 而这时,站在他身旁另一个面黄肌瘦的狱卒正在上锁的手就像被定住了似的,他也缓缓开了口。 “我们都知道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谋反的。这么多年,驸马爷对朝堂之忠心,何人不知啊。” 我回头看了看这两个站在门口的狱卒,他们的年龄左不过十五六岁。 我也记得他们 那一年震惊朝野的苏杭两案——”越山村的‘人相食’”和“施家村的‘天神怒’“,他们便是其中的幸存者。 而当年查办这两件案子的正是我,只可惜我到最后也没能将真凶绳之以法。 看着他们,往事蜂拥而入,突然让我有些感慨。 “多谢。” 待他二人锁好了牢门,向我行了一礼,便一前一后地离去。 他们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我的鼻尖不由得一酸。 曾有过滴水之恩的人,今日在我蒙难之际还愿宽慰于我。 而那些我用性命为之付出的人,如今却千方百计的想取我的性命。 究竟该怨天尤人,还是该怪自己太过愚蠢? 五年了,快五年了,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能够支撑我走到了今天。 若是真的要让我回忆过往种种,的确是记不得许多了。 可能人就是这样,只有在临死的时候,才有机会静静地回想从前。 却又会发现脑中的空白实在是太多,任你如何拼凑,都还原不了本来的模样。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我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原来六月的夜里也是会有寒意的。 我起身走到窗前,放眼看着窗外点点繁星。 除了北斗七星中的天权星黯淡无光,其余皆是争相辉映。 今夜无月,有的只是夏鸣虫的声音此起彼伏c连绵不断。 缓缓闭上模糊的眼,伴随着那宁静的聒噪。 突然想和上一曲,习惯性地将手伸进怀中摸索了一番,恍然记起那一解相思之物早已不在了。 是啊,虽然周围景色依旧,不过好多东西其实已经回不去了。 玉笛碎了,回不去了;岁月逝了,回不去了;人心变了,回不去了! “明月楼, 几多欢喜几多愁, 月上柳梢几春秋, 多少绕指柔。” “你不配念这阙词!” 这略带沙哑的声音,不仅夹杂着空灵,更充斥着落寞。 将我沉浸于过往的画面再次打碎,本就酸涩的鼻尖一下子堵塞住了,而紧闭的眼还未睁开,泪珠便从眼缝中一涌而出。 泪珠“嘀嗒”着,嘴上却念叨着。 “近日来正是酷暑之际,虽然夜间会稍稍降温,但路上还是免不了闷热。你素来最怕热的,牢里阴凉,一凉一热最是容易伤风。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照顾自己?” 我没有转过身去,但我知道,是她来了 “本宫的事,就不劳烦冯姑娘操心了!” “姑娘” 一阵刺痛吞噬着胸膛里的那个不安分的东西,我哧鼻一笑,继而转过身去。 目光所及之处,恰巧碰见了她那双没有丝毫温度的眸子,冰冷到令我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战。 她的嘴角浮现出轻蔑的一笑,脸色显得有些有些苍白。 “可不是姑娘吗?难道我还要唤你一声驸马不成?莫不是你做男子做久了,都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了吗?” 这牢房的狱卒看来早已被她遣散了,她肯只身前来,应该不是为我送行这么简单的吧! 都快将近五年了,说到底,有时侯我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了。 我低喃轻笑着。 “公主觉得,我是谁呢?是冯少英?还是” “冯素珍!” 她没有犹豫,毫不留情将我的话冷冷地打断。 我莞尔。 “是了,我是冯素珍,公主现在想起来了嘛?” 她听见我这么说,眉间轻蹙起来,一甩衣袖侧过了身去。 “本宫今日来,可不是与你叙旧的,更不是为你送行的!” 我细细打量着她,她的样子并没有多大改变,要说真正的改变,应该就是她穿上了曾经最不喜欢的白色衣衫了。 不过整体上依旧是那么清新脱俗,不施粉黛的容颜衬托出了她的美。 那是一种恬淡的美,仿佛周围永远都有一股灵气围绕着她。 头上没有过多的头饰,只有一根荼蘼发簪,没想到这簪子她依旧戴着。 透过铁窗而吹来的暖风,轻轻扬起了她的发,素白色的衣玦亦如此。 可正是这样,更加突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这是一种并不和谐的画面。 反观自己,一身灰蒙蒙的囚服,一头蓬乱的发。 甚至于连我自己,都居然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我低着头笑而不语,用手掸了掸身上的灰,然后席地而坐。 随手拾起地上一个满是灰尘c破旧不堪的茶壶,抿着茶嘴直接猛灌了两口。 一股子发了霉的酸涩之感涌入了口中,在口里逗留了片刻,最终还是一咬牙,将它狠狠地吞咽下去。 其实也没曾经想象的那么恶心。 “你” 她看向了我,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颤抖,见我咽下了那“茶水”后,本就蹙起的眉头又加深了几许。 看着她这般模样,我不禁摇头发笑。 金枝玉叶就是金枝玉叶,千金之躯的公主又哪里经历过这些呢。 但也仅仅只是淡淡一笑。 “反正也是个将死之人了,就请不要和罪民拐弯抹角了。公主的休书也拿出来吧,我早些签了,公主也可早些回去早做解脱。” 她回过了身,默默凝视着我。 半晌,终于传来一声冷笑。 “你还是这么聪明,只可惜” “不过是个女子,又有什么好可惜的呢?” 这一刻,我与她之间的每一寸空气里都充斥着讽刺,何等的讽刺! 其实一开始在看到她的时候,她紧藏在身后不肯拿出的手就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个帝王之女肯贵足踏贱地。 除了她曾承诺的一封休书,还能因为什么? “你就这么迫切的想要这封休书?就这么急着想让我走?好,那本宫这便如你所愿!” 说罢,便将那早已揉成一团的纸扔到我的面前。 我并没有出声,目光只随着她丢出纸团所划过的弧度而流转。 待它在地面上弹了两下,接着稳稳当当的落定之后,方才匐将过去,伸手抓了起来。 慢慢打开c铺平遍又一遍的捋着,可目光却始终落不到那上面。 “若是当日那一纸休书你肯收了,今日便不用这般委身来这儿了” 我盯着地上凹凸不平的砖块喃喃自语。 “本宫曾说过,这休书再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写。今日过后,你我便再无瓜葛!” 她的语气瞬间有了高低起伏,而后摔门离去,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再无瓜葛? 但愿吧! 但愿我与你 再无瓜葛。 其实仔细想来,如果当年我没有意外地来到这里,没有误打误撞地遇见你,没有阴差阳错的金榜题名,没有因为这一股倔脾气而当了这个驸马,没有与你过分纠缠,更没有 对你动心的话 这一切又会不会不同? 只可惜,这一切的一切 永远都没有如果。 我们之间的谎言,终究是太多了,谎言构织成的,的确不是爱情。 也许是因为我本身便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我再也回不到那个地方了 正如我,再也回不到你的心里了! 躺在这堆潮湿的杂草中,试着努力的去回想这些年来经历的事情。 隐隐约约的,还是想起了一些。 不论是在哪儿,我都是这样一个留不住人心的人。 这个故事真的是太长了 让我究竟,该从何想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天狗食月 我摘下了眼镜,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梁。 说实话,我是一个不大爱带眼镜的人,总觉得眼前这两个薄薄的镜片会将我与最真实的世界隔绝起来。 甚至有时候戴上眼镜,感觉听力都会下降好多。 可当我每天坐在电脑前没日没夜码字的时候,戴上眼镜总会让我觉得安静,感受不到外界的杂音,有的只是我自己所创造的一个小小世界。 不过当思维枯竭时,再遇上点儿挫折,我脆弱的心理防线就很容易全然崩塌。 端起了手边那杯已经凉透的咖啡一口气喝完,站在窗台边深深凝望着城市的另一头。 襄阳城的夜晚最是繁华,不过越是繁华的都市,一个人越容易觉得孤单。 点起一支烟猛吸了一口,静静翻着qq上的信息,任凭聊天窗口那一艘“爱情的巨轮”肆意嘲笑,直到看见了“幼稚”二字才丢开了手机。 我不明白在女孩子的心中,怎样的男人才是成熟的男人。 我只知道,我不是。 “桃花朵朵~只恨瞬间滑落~八荒相隔~四海再无歌~” 我下意识地立刻拿起手机,屏幕上“陈勋”二字让我感到了一丝失落。 向右一滑,进入了短暂的沉默。 “” “” “嗯明天出去走走吧!” 每每听见他的声音,总是会让人舒服,深夜电台主播,声音真的很治愈。 “不想出门。”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难不成她永远不联系你,你就永远都不出门啊?” “我我不是因为这个。” “你就真的不想拯救一下你丢失的灵感和枯竭的思维?” 烟头烫到了的指头,我迅速将它丢进了烟灰缸,然后用力地甩着被烫到的右手。 “我倒是想,不过你也说了,都丢失了c枯竭了,还怎么拯救啊?” “上一个不能拯救了,就寻摸下一个呗。兄弟,你都被公司发黄牌了诶,要是在不写点儿东西出来,连我都会跟你一起丢工作的。我可不想每天晚上,俩单身汉都在街头流浪啊。” “你好意思说,自己不写稿子。” 我一头栽倒床上,寻思着也有十来天没出过门了,索性就答应了他。 “那么明天就约唐城影视基地吧,那里景色好,还有那么多剧组拍戏的,说不定我俩一不留神就让星探给挖掘了呢。” “尽想美事儿吧你!好了,明天见。” 他的声音略带高兴,舒了一口气。 “那就好,明天见!” 不知道是咖啡的缘故还是怎么了,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我索性翻开了相册,一张一张的划着。 一直划到那一张站在湖北文理学院的校门口,我们穿着学士服在阳光下亲吻她的照片是,有些绷不住了。 我用指尖抚摸着照片里的她的脸。 “苏唯,我想你了。” ———————— “哟呵,来的可真够早!” 一米八的个子替我挡住了刺眼的阳光,我坐在石墩上抬头仰望着他。 棱角分明的脸庞看起来有些清冷,浓密的眉毛和他的发型一样,就像一个还在叛逆期的少年那样稍稍上扬。 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不笑时桀骜不驯,浅笑时邪魅张狂。 英挺的鼻梁下那嘴角微微翘起的猫唇,却又给整张脸添上了几丝乖巧。 他立体的五官犹如精雕细刻之后的一件价格不菲的艺术品,尤其是这白的发光的肤色。 这家伙怎么就晒不黑呢? “你以为都像你似的。” 我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你是一夜没睡吧?” 他笑嘻嘻的递给了我一个冰棍儿。 我们走了一天,夜幕渐渐来临,拿着一罐啤酒看着旁边剧组拍戏。 看他喝着啤酒,我不禁问了一句。 “你说什么样的男人才是成熟呢?” “成熟男人就是成年了c熟透了的男人。” “那我呢?” 他嗤鼻一笑。 “你啊,你只是成年了,还没熟透呢。” “现在的女孩儿,怎么都是大叔控。” 他打趣着我。 “谁让你长得跟个女孩儿似的,就像奶奶小时候看的那个黄梅戏一样,什么‘貌似潘安貌'来着?” 我回他一个白眼。 “什么‘貌似潘安貌'啊,那明明是《女驸马》里的‘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罩婵娟’,再说了,人家那是形容女子的。你怎么比喻的啊!” “你难道忘了小时候,白水寺的老方丈曾说过,你要是个女孩子,长大了绝对能中状元c做驸马吗?” “可前提我不是女的,再说了,女的怎么考状元c当驸马?老方丈当年定是打趣我的!” “哈哈,你没听说过出家人不打诳语的吗?还打趣你。” “算了,不跟你扯这些!” 我喝着啤酒,半天听不到他的回复,于是扭过头看向了他。 他目光深深注视着啤酒罐,慢吞吞地说。 “其实不是每个女孩都会这么想吧,或许有的女孩会更愿意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从男孩长成男人,只不过,苏唯刚好就不是这样的人。” 我也盯着手里的啤酒罐。 “那为什么她以前还那么喜欢我呢?” “你真的笃定她以前喜欢你吗?” “那当” 脑海中思绪翻涌,快速的搜索我与她之间的所有片段。 竟突然发现,她没有过一个爱我的表现。 他收回视线,看向了我。 “少英啊,其实我觉得咱们中学老师以前说的很正确,校园爱情只活在小说里,等真正踏入社会,接触的人多了,或许选择性也就多了,再回过头看那个以前觉得‘深爱'的人,或许也就不那么‘爱'了。” 我将空罐子捏扁,抬头望了望周围所有在忙碌或行走的人。 这些人的脸上有着各式各样不同的表情,可是没有人能看到他们心底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 陈勋接过我手中已经捏扁的罐子,一起丢进了垃圾桶,上来攀住了我的肩。 “兄弟,苏唯离开你了,因为她有自己渴望的生活,你给不了。相对,你喜欢的这种整日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生活,她也给不了。既然如此,何必再互相迁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权,选择一条自己向往的路,但是代价就是,这是一个人的事。” 三十秒的沉默中,脑海里回忆了和苏唯在一起的一千个画面定格,想起我前天问她的那句“我们之间再无可能了吗?” 她瞬间果断回复的一个“嗯”字。 也许陈勋说的是对的。 “二十年的兄弟,今晚的酒没有白喝。” 他见我笑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看了看表。 “哟,快十点了,我得去电台了。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可等你的稿子呢!” “好!” 他拍了下我的肩膀正准备去拦出租车,突然又停住,然后鬼鬼祟祟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 “对了,再过一会儿有天狗食月,你不看就辜负了我的良苦用心了哦。” 看他潇洒离开的身影,我才惊觉周围有好多人啊,他们都拿着相机c望远镜抬头望着天上。 我就继续呆呆地坐着,准备看看这“月食之象”。 要是唯儿能和我一起看的话 “别挤!想死啊!” “都别挤了,高架要倒了!” “各部门快疏散人群,快让开啊!” “那是谁的小孩子?!” 我转眼一看,身旁这个剧组拍戏搭的高架摇摇欲坠,更可怕的是底下有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 一时间人群乱成一团,我本不敢去救她,但不知怎的,脚下突然不听使唤,鬼使神差的冲上前去抱起了她。 刚准备撒腿就跑,岂料脚下被谁一绊。 孩子从我手里摔了出去,而我刚好摔在了高架下。 有人迅速抱起了孩子,而此时高架完全倾倒,眼看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本能的抱住了头。 在一片尖叫声中,我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呼唤我 “少英!” 这声音,是陈勋吗? 与此同时,我还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 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逐渐的盖过了所有人的喧哗 “姑娘姑娘” 姑娘?什么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梦回明朝 我忽地睁开了眼,四周一片漆黑。 借着不知是从哪儿传来的微弱光线,隐隐可以看得出这是一间及其破旧的屋子。 身旁还俯身跪着一个女子,一个身着古装的女子。 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在拍戏嘛? 对了,刚刚旁边的剧组的确在拍古装剧,不过为什么我会在这儿? 我此刻还身处于云雾之中,身旁的女子看着我醒来,先是一愣,紧接着居然一下扑到了我的怀里。 痛哭流涕。 “姑娘,你你终于醒了”。 瞬间,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我蹑手蹑脚地轻轻将她推开,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疑惑道。 “什么?咳咳,姑娘?小妹妹你是谁啊?” 她的表情有些凝固,目光中闪过迷茫和惊慌。 而我只觉得嗓子干哑难受,说一句话就咳的不停。 “对了小妹妹,咳咳,陈勋呢?” 那个女子则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眼神,打量了我半晌,终于吞吞吐吐地开口。 “姑娘你你在说什么啊?陈勋又是何人?竹沁听不明白。” 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就在此时,我的头突然开始痛了起来。 对了,我不是被高架砸了嘛? 可是为什么现在不在医院,而是在这儿。 那女子神色依旧慌张,小心翼翼c声音颤抖的问道。 “你姑娘,你的声音”。 脑袋的又一阵剧痛让我下意识的抱住了头,然而摸到的发髻却让我的手如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为何我会束发?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半晌,除了我的回音,便再也没有一丝其它的声息。 突然我有些害怕了,这样的地方,这般场景,我的装束 我低头观摩着自己的身体,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试探性的伸手摸了摸我的胸口,这一刻顿觉五雷轰顶,这! 我顿时惊慌失措,简直不敢相信我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居然会真的变成了一个女子。 我捂着越来越疼的头,一下子倒在地上打滚。 四处乱抓,随手抓住一块尖利的石头正准备狠狠敲打自己的脑袋。 这时,那女子过来拉扯着我,一下子哭了出来。 “姑娘你是怎么了?你怎么能伤害自己,还有你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声音,我的声音 我如今的声音难听极了,鼻音浓厚c沙哑不说,而且每说一句话,嗓子就犹如刀割。 这哪里还是我那原本清朗纯粹的声音呢! 我在阴差阳错之下来到了这里,那么究竟还能不能回去呢? 我坐了起来,努力克制自己的慌张。 平复了片刻,拉着身旁的女子想再最后确认一次。 “咳咳!我且问你如今可是公元2018年9月10日?咳咳这儿可是襄阳?我是不是冯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那女子看见我这样,立刻兴奋地回答我。 “对对对,这儿是襄阳啊!” 听如此说,我如释重负。 谁知她又说道,“姑娘您就是冯素珍,不过现在是明朝万历三十六年,不是”。 明朝万历 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嘶吼道。 “你说什么?!” 她见我这般模样,流露出的恐惧就仿佛一只走投无路的猎物即将被一头凶猛的野兽所撕碎。 我看着她目光中的惊恐之色,渐渐松开了紧紧握着她胳膊的双手,我瘫坐在地上呢喃着。 “明朝万历冯素珍” 她看着我,迟疑着,最终还是缓缓开口。 “姑娘这里是湖北襄阳啊,您是右佥都御史大人冯顺卿之女冯素珍啊。难道姑娘您全都不记得了吗?” 我暗暗思忖着,低喃自语。 “冯素珍莫不是” 我木讷地看着她,尽可能地让自己平缓下来。 “我们为何会在这,咳咳,荒郊野外?” 她见我心情稍微平复,不禁松了一口气。 目光中流露出了悲痛,叹了一口气。 “昨夜家中突造大火,姑娘被掉下的大梁砸中了头,而老爷夫人都” 说道这里,竹沁早已泪流满面c泣不成声。 “可我,为何咳咳,咳咳,这副打扮?” “姑娘可还记得李公子?” 我摇了摇头。 “那姑娘可还记得乡试?” 我继续摇头。 “那我就慢慢告诉姑娘” 原来李兆廷和冯素珍本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无奈冯家嫌贫爱富,于是冯顺卿便允诺,只要李兆廷高中状元就将冯素珍嫁给他。 谁知等他一走,便立刻派人在途中追杀,幸得被路人所救。 冯素珍知道以后就想离家出走,决意自己也参加科举,暗中帮助李兆廷。 哪晓得刚换上衣服,冯家就突遭大火。 她被倒塌的大梁砸中,多亏竹沁拼死将其救出,悄悄带到这城外的破庙里。 她一边说着,一边痛哭,而我的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泛起。 只不过她怎么也不会知道,此刻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已不再是自己拼死相救的“姑娘”了。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口口声声喊着的姑娘,此刻早已命丧九泉。 我用手替她拭泪,她苦涩地笑着。 “李公子明日必然会知晓此事,到那时我再出去寻他,这样一来您就能和他团聚了。” 我缓缓站起了身子,默默看着低声啜泣的她,透过月光看到了她已经哭得红肿的双眼。 我轻柔着拉过了她的手,笑道。 “好姑娘是我咳咳!拖累了你。不如你就此离去吧,不要再跟着,咳咳,我这个落魄之人了回家去吧!” 竹沁闻言便是一怔,连忙反抓住我的双手又哭了起来。 “不要,姑娘不要竹沁了嘛?竹沁不能离开姑娘,姑娘已经没了家人,竹沁不能弃姑娘于不顾!” 听到她这样说,我心中泛起了丝丝暖意。 我细细地打量着她,不过十四五岁的女孩子,长的十分水灵。 或许将来会有个更好的归宿,跟着我岂不可惜。 况且我此刻毕竟不是她口中的“姑娘”,我连自己的去向都还无法确定,又如何能在带上一个她呢。 我扶住她的肩膀,尽量将声音压倒最低。 “你就不想,咳咳,你的家人?” “想,我父母早亡。家中还有一个年迈的奶奶,我甚是挂念她。不过姑娘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弃姑娘于不顾。” 看着她一副认真的模样,我在感叹她忠心之余,同样也看得出那冯素珍是个怎样的女子。 与此同时,我也想起了我的奶奶。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倘若知道我出事的消息,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事情。 “傻丫头。” 我轻轻摸着她的后脑勺。 “没事的,咳咳,你回去吧,我还有些事儿要办,你,咳咳,还是回去侍奉,咳咳,你年迈的奶奶吧。” 我尽量用最诚恳的语气跟她说话。 “不可!我若这一走,姑娘你一个人可怎么过活呀。” 我摇了摇头,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你放心,咳咳,千万不要顾虑我!” 她见我如此执意,知道推阻不过了,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待得竹沁侍奉奶奶天年,我一定回来找姑娘的,无论姑娘在哪儿,竹沁一定要找到您。竹沁要亲眼看见姑娘过得好不好,所以姑娘千万要答应竹沁,万不可再自寻短见啊!” 我看着她的模样,不由得鼻尖一酸。 “好,我答应你。咳咳,不过你也得答应我,咳咳,自此一别世间再无,咳咳,冯素珍。你要切记” 我用手捂住口鼻,想克制住咳嗽,却是徒劳。 听我这般说,她的目光闪现了不明所以的样子,但又转念一想,好像又明白了些什么。 “竹沁明白了!那姑娘,您好好保重啊!” 我莞尔一笑,轻抚着她凌乱的发。 “竹沁,你是个,咳咳,好姑娘,你一定要好好的c平平安安的。咳咳” “姑娘,你也是,竹沁在这儿就先祝愿你与李公子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 李公子? 我不禁觉得荒唐,但又无奈。 她见我点头苦笑着,目光中依旧流转着不舍。 突然跪了下来,向我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终于还是转过身去,继而离开了我的视线。 ————————————————— 夜色朦胧,我坐在湖边观望着水中的倒影。 借着月光,我端详着“水中人”的面容,依旧是我自己。 即使身着一身男装,但娴静时又不经意透露出了大家闺秀的气质。 怪不得会说冯素珍乃是民间传说里有名的襄阳第一美女,如今看来实乃名不虚传。 幸亏如今我的声音嘶哑,又加之我本是男儿,应该不会很容易露出马脚。 我凝视着包袱里的四书五经,不禁陷入了两难。 假使我就此躲起来,万一回不去了,这样了此残生实属无趣。 可万一我真去尝试参加科举,那么万一东窗事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若我有幸能够回去,这里的经历又不失为一个好的素材。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最终,我选择了后者。 我在破庙外挖了一个土坑,又从附近的乱葬冈中运出一具刚死不久的女尸,将冯素珍的包裹内的女装为其穿上,立了一块无字碑。 我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座不起眼的坟墓。 其实人不都是这样吗? 一掩过后,谁还认得这一抔黄土之下埋葬的究竟是谁呢? 俯身拜了一拜,转身离开。 从这一刻起,我要做回冯少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襄阳白水寺 明万历三十六年,八月初二晚,襄阳城内。 眼前的这座襄阳城,已不是前夜我所俯瞰的那一座襄阳城了。 没有灯红酒绿的街道,没有高大的建筑,更没有现代化的科技,然而却处处显得温馨至极。 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都在踱步着,仲秋之象显著。 天气果然是凉了许多,不过因为这一身里里外外的衣服,我还是轻摇着折扇。 “今儿这灯谜设有十题,若是有人通通答出,这一盏广东的六彩走马灯就归谁。” “哇,真漂亮啊” “就是,在咱们襄阳还没有这么漂亮的走马灯呢!” 我凑过去一看,只见那走马灯由毛竹编织成马头与马尾,糊上颜色各异的纸。 一共六面,分别是跑马时的各色形态。 内置一支红烛,挂在树上旋转时便仿佛图上的画动了起来,就像是灯中真有一人正在策马而奔。 “好了,各位请听题。” 我见所有人都围在树下,全侧着耳朵,仿佛都是势在必得。 不过也是,这么一盏漂亮且又难得的走马灯,寻常百姓肯定都很稀罕。 而此刻的我,也正是这寻常百姓中的一员。 “第一题:白云边酒。打七言唐诗一句。” “” 一时间方才所有跃跃欲试的人都没了声音,我仔细想了一想,稍稍想起了什么,正欲开口,只听身后传来掷地有声地一句。 “此曲只因天上有”。 顷刻间众人皆叹。 “对的好,对的好啊!” 我回首一看,是一个身着暗紫色交领袍服,头束银冠,身长八尺c气宇轩昂的男子。 再瞅见他腰间系着的一块和田墨玉和褐黄色锦囊,我不免有些暗自惊叹。 他见我打量着他,便向我稍稍点头,我亦回了一礼。 他便又继续看向了树上那一盏走马灯。 “这位公子答得好,那么请听第二题:周郎新欢。打五字宋词一句。” “小乔初嫁了。” 这时所有人又全都看向了我,我轻摇折扇,对他颔首浅笑。 他不说话,亦是浅笑着。 “这位公子答的也好。” “第三题:‘飞将军'谓何人?打《诗经》一句。” “汉之广矣。” “第四题:出师未捷身先死。打《陈情表》一句。” “报刘之日短也” “第五题:残花飞尽客来时。打《诗经》一句。” “访予落止。” “第六题:白首方悔读书迟。打欧阳修词一句。” “离愁渐远渐无穷。” “第七题:二人行则无我师。打《百家姓》一句。” “司徒司空。” “第八题:不同桃李混芳尘。打宋词一句。” “凌寒独自开。” “第九题:楼望月几时圆。打《阿房宫赋》一句。” “盘盘焉。” “第十题:孔雀东南飞。打《诗经》一句。” “鸟乃去矣。” 就这样,我与他一人一题答了下来。 我与他的声音在这寂静之中尤为突出,不过更突出的还是来自我与他这天壤之别的嗓音。 他的声音如鸣佩环,而我的声音则是沙哑刺耳。 “二位公子皆都答了出来,可这走马灯就这一盏,莫若再加一题?” 众人也跟着起哄,谁都想看看这盏走马灯究竟花落谁手。 而他也对我一笑。 “我都可以,公子何意?” “冯某,咳咳,亦无异议。” “那好,今日就以这走马灯为题了。引用古人对联: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 “飞虎旗,旗飞虎,旗卷虎藏身。” “好!”众人皆笑。 “公子对的,咳咳,的确是好。” 我向他拱手行礼,“冯某惭愧!” 他淡淡对我一笑,回我一礼。 “承让!” 继而接过走马灯后便转身离去。 人群渐渐疏散,我正欲离开,方才出题的那位先生却把我叫住。 “冯公子。” 我回首看他,只见他慈眉善目,年岁约莫不惑,我拱手施了一礼。 “不知,咳咳,先生,还有何赐教?咳咳。” “我见公子方才对句时明显不凡,怎会连王安石的典故也不知。莫非是公子有意相让?” “先生,咳咳,何出此言。世间万事万物太多,咳咳,晚生又岂会,咳咳,事事尽知呢。” “哦?我见公子身子单薄,声音沙哑,莫不是有什么顽疾?” 我仔细想了一想,这个被火熏哑的嗓子,是不是应该也算顽疾呢? 应该算吧。 “是!” 只见他沉思片刻,从肩上的袋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瓶,递给了我。 我接了过来,有些不解。 “先生这,咳咳,是何意?” “犬子幼年时因贪玩,被困火场险些丧命,后虽得救,但嗓子却被熏坏。也如同公子一样日日咳嗽,话也说不了。最后幸得白水寺苦海禅师所赠这茯苓丸,才渐渐好转了,虽然说不能完全恢复,但起码不会太过干涩。说话不容易咳嗽,就是还会有些沙哑。不过终归是见好的,我看公子谈吐不凡,将来必定大有所为。这瓶丸药就赠与公子了。” “这多谢先生。” 我将药瓶攥在手中,但又有个疑问。 “不知令公子,咳咳,如今?” 只见他眼眶泛起了红润,低下了头向我缓缓摆了摆手。 “当年未曾想到伤了心肺,早已” 说罢便抬起了头,看得出他脸上已有泪痕,我自知问了不该问的,便向他拱手施礼。 “晚生冒昧了。” “不打紧。我看公子的症状不似拖延已久,只想不让犬子这样的情况出现在你的身上,所以赠药于你。如今再指给公子一条明路,城南有一座白水寺,那里有一位苦海禅师,我想公子是值得一去的。” 白水寺 我沉思半晌。 “晚生明” 再回过神时,那位先生已不知去向。 —————————————— 城南,白水寺。 我望着这三个字,心中千丝万缕一霎间全涌上了心头。 想必这整个襄阳城,唯一没有太大改变的,也只有这儿了吧。 『“爸,您带我来这儿干什么啊?” “你从小就身体不好,我曾听人说这白水寺祈愿是最灵的,当初就在寺里许诺,要是能保佑你好起来,就让你十五岁这年来寺庙清修两个月。今天带你来还愿,你要切记!千万不要调皮,不要睡懒觉。早课一定要按时起床,你可以不信佛,但是千万不要不尊重佛,明白吗?” “嗯”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少英。” “是,师父。” “有心事?” “是,师父。” “有何心事?” “徒儿总觉得,心中有一腔抱负,却无处施展。” “何以见得?” “自幼我喜爱的尽是旁人所不理解的,我喜欢诗词歌赋,可同学们总笑我迂腐。别人都喜欢跑步踢球,而我只喜欢骑马射箭。他们都说我是个怪人,所以” “那你有何抱负?” “我渴望做一个不平凡的人,不是那种可以凭借唱歌跳舞来获得尊重的人。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徒儿也说不清楚,就好像古时候的那些人,可以流芳百世,也可以为国杀敌。男儿志在四方,总之就是很逍遥的那种。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只可惜生错了时代。” “只因这个?” “还有就是就是他们都说我长得像个女孩儿,就算生在古代,也铁定不会有什么大作为。” 老方丈睁开了眼,双手依旧合十着坐在蒲团上,纹丝未动。 “你若是个女子,终有一日,定会中状元c做驸马的。” “啊?师傅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老方丈大笑起来“阿弥陀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时空交错 “阿弥陀佛。” 我下意识抬起了头,面前早已立了一个人。 一个年岁不大,穿着白色僧袍的小沙弥此刻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 深更半夜的,恍然间还真把我给吓了一跳。 我将双手合十,正要向他开口,他竟然就先说道。 “苦海禅师等候已久,檀越请随我来!” 说罢就转身进了庙内,我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他没有说话,一张严肃的脸长在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身上,看起来太不协调了。 但毕竟是佛门清净之地,我不敢多言,只静静地跟在身后。 终于到了一间禅房门口,我仔细打量了四周,四周皆是竹子。 这间禅房是独立起来的,在寺庙内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 走过一条石子路,然后就在竹子的包围中落座。 虽然这院子看起来不大,房子也很小,不过却十分精致。 我以后要是有了自己住的地方,也一定要这么鼓捣。 毕竟现在住的又不是高楼大厦,门前弄个小院,院中栽满竹子,岂非人间仙境? 回过神来,却发现小沙弥早已不知所踪。 是我太投入了还是怎么的,都没听到他的脚步声啊! 正在细想,屋内传来一声“进来吧!” 我有些慌了,不知道屋内的那位禅师是在叫我还是在叫谁。 “阿弥陀佛。” 好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我直接轻轻地推开了门,探了一个脑袋进去。 只见屋内有一个正在打坐的c白眉白须的老僧,双目微阖,双手合十。 这想必就是传说中的苦海禅师了。 我在门外拍了拍身上的风尘,然后低着头,双手合十的走进屋里。 “苦海禅师。” 半柱香了,他依旧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说一句话,仿佛沉沉睡去一般。 而在这半柱香中,我也是一动也不敢动。 生怕打扰到他修行,更害怕万一吵到他睡觉。 终于,他睁开了眼。 “檀越从何处来?” “这来处来”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答复他。 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来处可是浮云间?” “” 我细细咀嚼他的话,着实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难不成是什么禅语? “敢敢问禅师,何处是咳咳,浮云间?” 他定睛凝视着我,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但仿佛又在疑虑这什么。 就这样,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一直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 终于,他又闭上双眼,嘴唇微微动了起来。 “浮云间c水茫茫,江山多娇,英雄折腰。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 这话 这不是伟大领袖毛爷爷的《沁园春·雪》吗? 莫非,他 此刻,我的内心百感交集。 我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但心中又萌生了希望的种子。 “禅师可是咳咳,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咳咳,人?” 他眼中终于再次有了光芒。 “莫非檀越便是老衲梦中那位需要指引的人?” 我有些茫然,不知所云。 “老衲本也是白水寺中的一个僧众,十年前曾做了一个梦,梦中佛祖指引我需渡得一人。一觉醒来,已身处明朝。老衲已在此等了十年了,终于等来了檀越。阿弥陀佛,功德无量。” “大师曾是,咳咳,白水寺中的僧人?” “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本为白水寺的僧侣,法号‘妙音'。” 一听见“妙音”二字,我目瞪口呆,妙音不就是 “师父!” 他听我唤他,亦是一头雾水。 “檀越何以唤老衲做师父?” “我是冯少英啊,我是,咳咳,咳咳,咳咳。” “冯少英?” 他若有所思地念着我的名字,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老衲委实不记得,老衲只记得在梦中佛祖曾云,你会在今日前来找我,但此前老衲决不认识檀越啊!” 我脑海中忽而闪过那一年我同师父坐在蒲团上,他对我所说的那句话。 “你若是个女子,终有一日,定会中状元c做驸马的。” 今天是八月初二,而那一日,亦是八月初二。 整整十年。 “师父,咳咳,不记得十年前,徒儿来,咳咳,白水寺清修您是白水寺,咳咳,的老方丈” “在到这儿之前,老衲决未见过檀越你。” 他眉头紧蹙,充满疑惑的看着我。 “况且在来到这儿之前,老衲只不过当时白水寺中一个普通的僧众,并非方丈。” 他这一席话令我毛骨悚然,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莫不然就是 我越来越不敢想下去,事到如今只是越来越乱。 为今之计,我只想知道有没有办法回去。 “那么敢问,咳咳,禅师,我该如何,咳咳,回去?” “檀越既然知道‘来处来',那么就该知道何谓‘去处去'。” 我脑海中想过一万个画面,最终停留在了我最后一段记忆。 高架即将压在我身上时,天上正上演着一出“天狗食月”。 “天狗食月” 他点头。 “这里那天,咳咳,也有‘天狗食月’?” 他摇头。 “那么” “万历四十年八月初一夜,亥时。” “也就是说五年之后?” 他点了点头。 “倘若那时不能回去,檀越将永远留在这里。” 我瘫坐在地上,此刻我的脑子乱作一团,太乱了! “老衲只知道,檀越此刻的身份阿弥陀佛。” “那我” “檀越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老衲也只能按照檀越心里所想,来度你。” “禅师是,咳咳,要为我破戒?” “但凡涉及檀越身份一事,老衲绝不说话,因此,不存在破戒一说。” “多谢禅师” 他上前扶起了我,递给我十卷经书,我摊开一看。 《心经》《金刚经》《阿弥陀经》《观无量寿经》《无量寿经》《地藏经》《华严经》《长阿含经》《楞严经》《妙法莲华经》。 这是十大佛经。 “经书能让人心胸宽阔,既来之,则安之。” “多谢禅师。” “合该你我有缘,方才檀越的一声‘师父',老衲受下了。” 他笑起来,慈眉善目。 虽说与那时的他同现在不是一个模样,但依稀还是有当初对我讲授佛理时的样子。 “你就住在为师后面的那间小禅房中,安心准备乡试吧。” 我正好奇他是如何得知我要参加乡试时,又惊觉我方才装佛经时拿出来的四书五经,便恍然大悟。 “那徒儿,咳咳,先行离开了。” 我点头。 我走出禅房,替他掩好了门。 来到这间小禅房,将所有经书整理好后便呆呆地坐在桌子前。 由今日种种来看,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种。 那就是,时空交错! 而如今唯一不变的是,不论我的躯体是冯少英还是冯素珍,我的灵魂,依旧是我! 看着正在燃烧着的烛火。 陷入了回忆。 『“是你!” “呃老方丈大师傅见过我?” “阿弥陀佛,老衲觉得与小施主实在面善,也合该是你我有缘。既然你来此清修,不若老衲就僭越收你为徒,不知小施主意下如何?” “可我只来清修两个月,方丈老师傅不介意吗?” “既是有缘,就不在乎时间长短。” “是,师父。”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你若是个女子,终有一日,定会中状元c做驸马的。” “啊?师傅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大笑起来。 “阿弥陀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传闻中的七公主 万历三十六年,八月初八,乡试开考在即。 经过这整整五天的闭门苦读,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记忆力很好的人。 四书五经本身从小就读,又加之大学修的就是文学,要想中举,应该不会太难。 “秋闱”,是那么多人拼了命也要去参加的考试。 而乡试,只是从各个地方选取前六名才有资格参加后面的会试和殿试。 第一名,称为解元;第二名,称为亚元,三c四c五名统称为经魁;第六名则称为亚魁。 而此番我的目标就是这六名中的“解元”,当然了,只要能进前六甲,其它的也都不重要了。 陆陆续续走进贡院,一间一间隔离的“号房”,就如同一间一间的牢房。 困住了所有怀有远大抱负的学子,但同时,也只有通过这里才能有施展自己远大抱负的机会。 终于来到了属于我的这间“牢房”, 哦! 不对,是“号房”。 房内十分狭窄,只有上下两块木板,上面的木板是用来作答的桌子,下面的则是用来当椅子的,晚上睡觉时还得将两块板拼在一起。 而在这考棚里仅有的只是一盆炭火和一枝蜡烛。 初九,正式开考。 开场考题我就有点茫茫然不知所措。 “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 接下来的日子都是一样的。 初十,回寺。 十一,进贡院。 十二,接着考。 十三,回寺。 十四,进贡院。 十五,继续考。 十六,终于可以解放了。 当踏出贡院的那一刻,我有一种当年高考结束后如释重负的感觉。 所以我决定像当初一样,解放后一定的去好好喝一顿。 我来到了一间酒馆,要了一小坛“桃花酿”,然后坐在靠窗的地方,听着大堂里说书人的高谈阔论。 “话说那寿宁公主当时年仅十三,长得那叫一个貌若天仙。由当时新科状元郎张益民亲自从襄阳城中接回京城。那新科状元可不得了,面若冠玉,身长八尺,风流倜傥是英俊潇洒。与公主一路上的朝夕相对,竟然生了情。回到京城便求皇上赐婚,谁知成亲的头一天呐” 说到这儿说书人停了下来,喝了一口水。 周遭的人都起开始起哄。 “快说啊,快说啊,究竟怎么了?” “就是啊,快说嘛!” 直到有人向说书人手边的碗中丢了几个铜板,那人方点头哈腰地又继续说了起来。 “谁知那成亲的头一天,寿宁公主就将新驸马给打的是鼻青脸肿口吐白沫啊。后来没了法子,新驸马便冒着杀头的危险休了这个刚娶的新娘子。万岁爷知道了这事儿,非但没有杀他,更是给了他一大笔银子,让他不要对外宣扬。” “不对啊,为什么公主成亲这么大的事儿,咱们百姓都不知道啊?” “就是嘛。” 说书人一拍醒木。 “你们懂什么?这等皇家丑闻,怎么会肆意宣扬啊?况且如今,据说当年的那状元郎,马上也就要迎娶她人了。婚期就在明年五月!” “那么你又是如何得知的这些‘皇家丑闻'呢?” 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门口站着的这个人身上,来者身着深蓝色直裾,手持一把折扇。 说书人没有说话,其他人见到来者都一哄而散。 而我则静静坐在原地正准备看一出好戏。 “我告诉你!下次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再次胡言乱语c胡说八道,你仔细你的舌头!” 他紧紧抓着说书人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说着。 看到说书人拼命地点头,他才一把将他推开,怒吼了一声。 “快滚!” 那人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酒馆,而他则在我身后坐了下来。 一壶酒已下喉,我正准备离开,忽而听见身后一句“且慢!” 我诧异地回过头,只见他手中拿着钱袋对我一笑。 “阁下的钱袋掉了。” 我一摸腰间,果真丢了钱袋,想是方才起身不小心掉了。 “多谢兄台了。” 方才未曾细看,如今近看,只见这人虽然相貌平平,但言谈举止却潇洒不羁,眉羽间透露着些许贵族气质。 “公子拾金不昧,今日公子的酒,在下请了。” 那人大笑。 “好啊,我这人是最爱交朋友的,那不如兄台再同我小酌几杯可好?” 看他的神情,没了方才的戾气,多的是豁达。 我很好奇,索性又坐下来同他闲聊。 “兄台何方人士?” “襄阳本地。” “哦?” 他挑起眉头。 “如何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啊?” “襄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何以兄台人人都能见得啊?” 他听罢大笑。 “也是,也是。” 他微抿一口女儿红,又继续问道。 “我见兄如此打扮,定也是此番乡试的考生吧!” “不错。” “我给你讲哦” 就这样,我们开启了长达三个时辰的闲聊,从天文聊到地理,从诗词聊到人生。 一直聊到了酒馆打样,我二人都略微有些醉意。 “今日郑玉麟有幸结识兄台,实属三生有幸,不曾想今日又结识一良朋益友。走!咱换个地方接着喝。” 说实在的,郑玉麟与我真得很投机。 难得他也是惜才如命,于是我又鬼使神差的同他一道走了。 原来这郑玉麟就是当朝郑皇贵妃的外甥,也是方才说书人口中“寿宁公主”的亲表弟。 从郑玉麟口中得知,虽说皇上皇子众多,不过女儿却只活下来了两个。 一是荣昌公主,一是七公主。 因皇帝最极度宠爱郑皇贵妃,故七公主一出生便有了封号。 又因七公主生下来体弱多病,故而不满周岁就被封为了“寿宁公主”。 三年前公主身子渐好,就给接了回来。 据说还学得一身好武艺,且精通诗文音律。 恰在三年前,公主回宫时是当时的钦点状元张益民接回来的。 且有人说他二人暗生情愫,无奈郑皇贵妃一心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最喜欢的侄儿。 “冯兄,你可知道像我这种本应逍遥江湖的闲人,又如何能参与朝堂,掺合进皇家呢!” “所以这次你参加科举并非本心?” 他摇着扇子站在桥头,目光凝望着桥下的流水。 “没错,只要不考上状元,一切就都好说了。” “也就是说,这次谁能高中魁元,谁就有资格娶公主?” 他看向了我,呆呆地点了一下头。 我的好奇心油然而生。 “你说公主,有这么厉害吗?” “其实也还好,她打六岁起就被送到了襄阳白水寺,然后一直到三年前,才被接回宫的。因为郑家祖籍就在襄阳,所以姑母就选定了白水寺。这次,我也是因为这事儿,才会回来参加乡试的。这么多年,就小时候见过她一次,不爱说话,也不大与人亲近。也就回宫后见的次数较为多些,虽说出落得亭亭玉立,可是我总觉得,我想要的女子,跟她不一样。”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 —————————— “冯兄,到了,请!” 我与他一前一后进了院落,他领我来到院中让我坐下。 “今儿我可要再为你引荐一位才子,这个才子,我也甘拜下风。” 说罢便去敲门。 “李兄,李兄,快出来,有贵客到。” 屋内人开门应道,“郑兄,何以回来的如此之晚?” 郑玉麟拉着来人的手便向我走来,我起身,欲要见礼。 那人却突然不动了,只是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我。 我小心翼翼的看了下衣衫,貌似没有不妥。 而此刻那人已冲到我的面前,只见他脸色极其沉重,紧接着就用双手扶着我的双肩,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 “你你是,素珍!你真的是素珍?你怎么来了?” 郑玉麟闻言,立刻看向了我。 “怎么冯兄,你们相识?” 我顿时觉得莫名其妙,不过转念一想,忽然又明白了过来。 李兄 他莫非就是 “我想兄台你是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什么素珍。” 我轻轻推开了他的手,用及其镇定的语气对他浅笑。 “敢问兄台是?” 他此时诧异的目光看得我有些难受,好像双眼中有一道激光,想要将我里里外外的看穿。 “素珍,你这是怎么了?我是兆廷啊素珍,我是你的未婚夫李兆廷啊!” 郑玉麟也错愕地看向了我。 “什么?不会吧李兄,冯兄明明是个男子,你怎会是他的未婚夫?” 我刻意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我想李兄真是认错了人吧,我乃堂堂七尺男儿,你怎能说是我的未婚夫?” 想是李兆廷这才听出我的声音,低头苦笑。 “也是这明明不是她的声音是在下糊涂,不过冯兄长的实在太像在下的未婚妻了,不!简直是一模一样!” 听到这里,我如释重负。 “诶,大千世界,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嘛。没事,少英也是多情之人,能够体谅李兄的一片相思之心。” 看着他眼中泛着泪光,我明白他不是薄情之人,终究不忍对他再说什么。 “不曾想今夜风大,咱都别站着了,还是进屋再谈吧!” “好!” 夕时心仪两相亲,世事难料隔离分。 路转星移再相逢,难觅旧时梦中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曼陀沙华 正所谓一见如故,或许就是这样。 万历三十六年九月九日,放榜了。 果不其然,我中了乡试第一解元,而李兆廷与郑玉麟紧跟其后。 我们三人在白水寺设起祭台,拜天拜地拜关公,义结金兰。 因我报的是我真正的年龄,所以是二十四岁,二人皆是惊讶。 李兆廷十八,郑玉麟才十六,这样看下来,我真的是比他们年龄大了好多。 这一日,我们在茶馆里商量着去京城准备来年二月初九的“春闱”,可不知为何,李兆廷总是魂不守舍。 “兆廷,你这是怎么了?” 我见他若有所思,便上前盘问起来。 “少英,你说,她还活着吗?” 他抬头看向了我,眼神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我只能收回视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你说冯姑娘?也许,还活着吧” “那她为何就是不肯与我相认?” 他的目光变得炙热,我不大敢与他对视。 玉麟见我二人这番模样,正准备开口。 忽闻旁边那一桌有人说了一句“什么?冯素珍?” 我们三个齐刷刷的望过去,又听另一人说道。 “哎哟,你小点儿声,不想活了啊?” “不是,那破庙的尸体真是冯素珍的?” “对啊,有人看见” “你说什么?!” 还未待那人说完,兆廷就上前打断了他的话。 “你还别不信,前两日暴雨不断,冲塌了城北城隍庙旁的一座小坟,有人想上前去帮忙填,哪知一看竟是一个月前被灭门的冯家千金的坟。这谁还敢去管啊?可不就” “诶,兆廷你去哪儿?” 还未等他将话说完,李兆廷已经冲了出去,郑玉麟紧随其后,我留下了茶钱也跟了上去。 等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瘫跪在了地上,面前则是那座已经垮塌的坟。 这座我亲手立起来的坟。 他的嘴唇微微颤动,拳头在膝上捏的已经泛白,我轻轻抚上了他拳。 他抬头看向了我,眼中流露出断肠之色,一个男儿竟也泪眼朦胧起来。 “兆廷,你别这样,这尸身已是这般,谁又能肯定这就是冯姑娘呢?” “对啊。” 我随声附和着。 “是她。” 他有气无力地开了口。 “这是她最爱的百合霓裳裙,袖间绣有‘廷’字,她说这样就不会跟我分开,她” 说到这里他痛哭起来。 我与玉麟只能在一旁静静看着,完全帮不了他。 唯一能做的就是买来一副棺材,然后将“冯素珍”的尸首放了进去。 直到彻底将她下葬,李兆廷才终于倒下。 他最终病倒了,这段日子对他而言,实在太难熬了。 我端着药进了他的房里,看见他病中憔悴的模样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突然之间,他将我一把抓住,闭着眼睛摇头大喊。 “素珍素珍,你别走!廷哥哥回来了素珍,不要离开我!” “兆廷,你醒醒!兆廷!” 我摇晃着他,生怕他被梦魇住。 他猛地睁开了眼,眼中充满了血丝,一滴清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 “佳人已逝,兆廷千万要保重身体啊!要不然,冯姑娘九泉之下也定不能安息。” 我拍了拍他此刻正抓着我的手,然后端过了药。 我把他扶了起来,他强忍着泪水,点着头喝下了药。 我和玉麟轮番守着夜,当我睁眼醒来时,惊觉床上已没了他的踪迹。 我夺门而出,只见他身着单衣站在院中,抬头望着那一轮明月。 “枝上花,花下人,可怜颜色俱青春。 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朝看花花欲落。 不如尽此花下欢,莫待春风总吹却。 莺歌蝶舞韶光长,红炉煮茗松花香。 妆成罢吟恣游后,独把芳枝归洞房。” 我走上前去,只见他红肿的双眼深深凝视着那轮明月。 “少英,你说黄泉路会有多长?” 我一时语塞。 随后他又自嘲一笑。 “我在问什么呢,你又怎会知道。” “很短。” 他看向了我,眼神很是空洞,仿佛一滩死水,没了生气。 “你想去寻她?” “嗯。”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落下泪来。 “我早年曾去过巴渝,那里有一座酆都城,城内就有一条黄泉路,那条路很短,十条路铺在一起,或许应该也只有一里吧。” 他没有说话。 “兆廷” 我有些不忍地为他披上了外衣,拍着他的肩膀。 “别这样了,冯姑娘知道了也会不得安生。” 他看着我,目光稍稍柔和了起来。 “少英,你说为何老天要待我如此不公,有多少次我都曾与她有机会离开的,但因为我的怯懦,一次又一次的错失良机。这一次,竟索性将她与我天人两隔。” 说罢,他又抬头望着那一轮月,而我也抬起头看着。 今夜的月色格外明亮,天上看不见一颗星星。 “今夜无星,我找不到哪一颗是她。黄泉路上,会有月亮吗?” “会有的!” 他没有看我,也没有说话。 “兆廷,你听说过曼陀沙华吗?” 他摇头。 “《法华经》上所著,曼陀沙华,又名‘彼岸花’,它生在黄泉路的两边。佛经上说它是天界之花。由于盛开于黄泉,所以通体雪白。经上所书‘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他回头看向我,眼中充斥着无奈。 “数日前我抄佛经时,有一段最妙,我至今都还记得,我念给你听听吧。”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梵语波罗蜜,此云到彼岸,解义离生灭。著境生灭起,如水有波浪,即名为此岸。离境无生灭,如水永流长,即名为彼岸。” 他缓缓垂下眼敛。 “佛说的彼岸,无生无死,无苦无悲,无欲无求,是个忘记一切悲苦的极乐世界。而这花,恰好就生在彼岸。或许对你而言,是有些残忍,但对她而言,未必不是解脱。”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我回到了房内,突然有些难受,我分不清自己究竟算不算骗了他。 虽说我已不是那冯素珍,但身上的这副躯壳却骗不了我自己。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都每日日出出门,在“冯素珍”的坟头一坐就坐到了日暮。 每次和玉麟为他送饭时,都会听到他给她讲着幼时的故事和古老的传说。 而这一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呆呆地坐着,直到晌午,他终于开了口。 “素珍,你路过黄泉时,曾看到过彼岸花吗?有人告诉我,那是象征无尽思念的花,但也是象征着爱情绝望的花。” 说罢,他跪在了坟前徐徐抬起了右手。 “素珍,廷哥哥发誓今生今世,廷哥哥只愿娶你一人他日若有违此誓五觉尽丧,肝肠寸断,不得好死!” “兆廷,你这” 郑玉麟听见他的毒誓便拉住他抬起的右手,我以眼神示意他不必如此。 发完了誓,李兆廷的身子软了下来,许久不见的笑容浮现出来,虽然夹杂着太多的苦涩。 骑上了快马,我们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襄阳城内的故事,或许这样是最好的结局,但同时也才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踏雪初遇 万历三十六年冬月,京城。 一路风尘仆仆c快马加鞭,大抵二十来日,我们终于抵达了京城。 世人都道京师好,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川流不息的车马,果真乃繁华盛都也! 由于我与兆廷无处落脚,经过一番商讨,最终决定住进了玉麟的家。 抬首便望见匾额上的“郑府”二字,入了正门,院内皆是花树,除开中央有一座假山之外,再无修饰。 我等进了厅内,只见二老已坐在堂上。 “孩儿叩见爹娘!” 玉麟率先进了门,想是许久未见,便行了一个顿首礼。 只见他掀起衣衫,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拱手于地,头触地而起。 “麟儿快起来,咱们家不兴这些,回来就好。” 只见郑夫人走下来扶起了他,继而看向了我们,和颜笑道。 “麟儿,这二位是?” “哦,娘亲,我这就为您引荐。” 我俩上前一步,均向二人拱手行了一礼。 “晚辈冯少英,见过侯爷c夫人。” “晚辈李兆廷,见过侯爷c夫人。” “爹娘,这就是我之前信中提过的二位兄长,他们亦是今年科举的考生,名次皆在我之上,如今进得京城无处落脚,所以我想” “既然是你的结义兄弟,那便是一家人,不必外道才是。回头让赖管家收拾出两个安静c干净的院落来,二位公子就此住下,安心备考吧!” 眼前说话的人正是玉麟父亲,保定侯郑智。 “多谢侯爷c夫人。” “多谢侯爷c夫人。” “我们家不兴这些的,若是不介意,只管唤我伯父便好。” 我与兆廷面面相觑,最终笑道。 “是,伯父伯母。” 一进院中,只见院落不大,但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 且远离街道,安静得很,三人便围坐在石桌边继续闲聊起来。 “玉麟,不曾想令尊竟如此豁达,倒不像个侯爷,而像个仙师呢。” “就是,方才见到你父亲,我就想到了四个字儿。” 他抬眼看我,笑问。 “哪四个字儿?” “仙风道骨。” 霎时间,我们都笑了起来。 笑罢,又继续端起酒杯来。 “我父亲生性如此,最厌恶官场仕途,而且也素来不喜欢三妻四妾。所以啊,这一生就我娘一人作伴,因此呢就生了我这么一个。” 他仰头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曾听我娘说,本来我爹当年一个孩子也不想要,但又苦于祖父祖母日日念叨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迫于无奈才决定生下了我。自打我出生后,他和我娘日子可逍遥了,天天云游四海的,过的倒是自在。” “那你呢?今后又有何打算?” “我呀,倒也还好,只要不中状元就成,我是真的不想委身皇家,待我功成身退,我也一定要像我爹一样,寻个佳人,然后归隐山水,只游四海,不居朝堂。” 兆廷摇头苦笑着。 “只怕到时候,是骑虎难下哟。” 玉麟看向我二人。 “你们真想走仕途吗?” “曾经想,现在不想了。” 兆廷看着酒杯,又转头向我问道。 “少英你呢?” “我我也不知道,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实少英心中,应该很希望能高中魁元的吧?” 我见玉麟盯着我痴笑,思索一番,还是决意讲心里话和盘托出。 “大家本就是兄弟,我也不怕告诉你们,这个状元,我势在必得。” “为何?” “对啊,为何?” 见他二人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倒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因为啊,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一时大家都哄堂大笑起来。 万历三十六年,廿二,初雪。 这一日,京城下了一场初雪,玉麟随父进宫,兆廷外出贩卖字画,而我则在集市上闲逛着。 不过才一夜之间,雪足有半尺厚。 屋檐砖瓦皆铺上了这银装素裹,我身披素白色毛领大氅,在雪地里踩着脚印,若是再下个两天,就可以堆个雪人玩玩儿了。 看着雪中的脚印,忽而想起那年腊八。 我与苏唯在襄阳最高的扁山上看雪,可那雪实在化的太快。 那一刻她的眼睛里充满的尽是失落。 “唯儿,等我以后挣了钱,我一定带你去北京堆雪人儿,然后打雪仗,最后再跟你一起游遍各处名山胜水。” 她抬头看着我,眼中全都是光。 而我就是她心中的光,不论怎样,都会有我。 可此刻,我回过身看着这地上的脚印,那是我一个人的脚印,亦是孤独的脚印。 唯儿,你现在,会不会也在这里,只是我们不在一个时空里呢?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我抬头看到从远处跑来一群人,那些人正追赶着一个骑马少年。 那个骑马少年穿着一袭浅紫色长衣,在马背上左摇右晃地大声喊着。 “救命啊,我不会骑马”。 眼看他就要撞上路人,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一脚蹬在旁边的摊子上然后纵身一跃骑在了他的马上,一手搂住他,一手使劲勒住马的缰绳。 只听“吁”的一声,马停了下来。 后面的人追了上来,看着马背上的我们冷笑呵斥着。 “哟呵,怎么不跑了?你跑啊!别以为你有帮手就了不起,我告诉你臭小子,敢偷我们孙公子的马,你也是活腻了吧。还不快滚下来!” 此时,只听那少年气焰高涨。 “你敢和我这样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小心我要了你的脑袋!” 此言一出,那群人便恼怒大吼。 “嗬!你以为你爷爷是吓大的?给我上!” 一群人涌了上来,手里皆拿着棍棒,这时的我可真是被吓了一跳。 要说打架,我不是不会。 只不过这么多人,我肯定是惹不起的。 合着我救了人却被连累着挨打? “各位英雄,不好意思。这件事是他错了,不过我愿意补偿你们,马匹也马上还你们。” 那些人看见我的胆怯,皆是嘲笑。 “你们赶紧下来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再叫我一声爷爷,我一定放了你们!” “好好好!” 我下意识地抓紧缰绳,哪知他却瞪了我一眼。 “我不跪!真没骨气,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我顺势将他紧紧搂在怀中,低声对他说“三!二!” 他不解。 “什么?” 我见那群人此刻都放松了警惕,正在哈哈大笑。 就是现在! “一” 我使劲儿用力一勒缰绳,这匹马从防守最薄弱的突破口冲将出去。 然后使劲一拍马屁,“驾!” 这马“嗖”的一声蹿了出去,只听见背后一片谩骂。 我将怀中那块未吃完的桂花糕一掷,正好堵上了那人的嘴,接着便消失在大街上。 猜度着跑了两三条街,目测他们没有追来。 我松开了抱着他的手下了马,他看了看我,随即翻身下来。 “虽然你方才的行为很没骨气,不过倒还是像个男人。” “我本来就是个男人!” 我用手戳了一下他的眉心。 “对了,小兄弟。你怎么会去偷别人的马?” “我就想学学骑马不行啊?” 他嘟囔着冲我说道。 “哦?那好啊,那你继续学吧,在下告辞了。” 我浅浅一笑,欲转身离开。 他却在此时将我叫住。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没回头。 “你就叫我‘喂’好了。” “喂,你怎么走了?真是太无礼了!” 萍水相逢,我着实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瓜葛。 不过这个女子,我总觉得还会与她再见。 来到“醉八仙”酒楼时,兆廷和玉麟都已经到了,一看见桌上的那两个空酒坛,我就知道又要罚酒了。 不等他二人开口,便倒了一大碗已经热好了的桃花酿,一饮而尽。 “怎的现在才来啊?莫不是被什么姑娘给绊住了脚?走不动道儿了。” 看他二人奸笑的样子,我只是摊手无奈道。 “这世风日下,哪儿来的什么姑娘啊?” 我跟兆廷一人扯下八宝鸡的一只大肥腿开始啃起来,却见玉麟今日有些反常。 “怎么了?刚才还好好儿的,现在又为何哭丧着脸?” “唉!” 玉麟未答复我,只自个儿喝起了闷酒。 兆廷扯了扯我的衣袖,对我悄声说道。 “今日他进宫,接了一道口谕。” “哦?” 我鬼鬼祟祟地打量了玉麟一番,继续问道。 “是何口谕?” “寿宁公主,私自出宫了。陛下命他” 说到这里,兆廷一手抬袖,一手藏于袖后偷偷指着玉麟。 “在年前务必将她找回呢。” 寿宁公主 这时我脑中突然浮现了一个身影,那在马上左摇右晃c横冲直撞地紫衣女子。 莫非就是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巧谈治国论 万历三十六年廿二,夜,郑府后院。 “找找找,偌大的京城我上哪儿找去,况且她都出走一下午了,谁知道她往哪儿跑了!” 玉麟在院中来回踱步,气急败坏。 “玉麟,你先不要急,总有头绪的。” 我起身拉住了他。 “兆廷说的不错,城门何时封锁的?” “就在你进酒楼前半个时辰的样子。” 我负手而立,回想那时她的样子,突然大笑。 “你笑什么?” 兆廷看我一笑,有些不明所以。 我拍着玉麟的肩头,对他说道。 “玉麟啊,你现在就带上二十个人,往这京城最大地青楼里去。” 他突然一楞,拍手说道。 “我怎么没想到!” 不过又回过身问我。 “不对啊,万一她已经出城了呢?” 我冲他粲然一笑,“绝对没有。” 院中,就我与兆廷两人对面而坐。 他抬头看向我,过了良久,终于开了口。 “少英” “嗯?”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感觉” 我一头雾水。 “什么感觉?” 只见他欲言又止,还是说了出来。 “我总觉得素珍没有死” “” “有时候甚至觉得她就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她不是在你身边。” 他狐疑的看着我。 “她是在你的心里。” 次日一早,便见着玉麟匆匆回府,虽然看上去有些疲惫,不过好在是喜笑颜开,看来人已经送回宫去了。 “皇上很高兴,不过还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 他在我俩耳边悄悄说着。 “不会把公主赏给你了吧?” 话毕,我与兆廷相视一笑。 “什么啊!” 玉麟打断我二人的笑声。 “是公主,她说她再也不想看见我了,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说罢他便得意的笑了起来,而我和兆廷则只能选择任由他自己在院内高兴着,而后各自回房。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平淡,因我与兆廷没有亲人,所以这个年过不过都一样,只是在大年初一那夜,我们仨宿醉了一场,紧接着都各自攻读四书五经,没有再考虑别的。 终于渐渐临近了“春闱”日期。 万历三十七年,二月初八,春闱。 明日便是开考之期,我满心期待着京城礼部的贡院想必条件会好一点,未曾想却依旧是失望透顶。 跟以前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此番考试,有两个知己一起。 “业成早赴春闱约,要使嘉名海内闻。” “平日春闱较才艺,策名屡获科甲。” “宝殿之龙颜大悦,春闱之凤德何虞。” “干!” 万历三十七年,三月初八,放榜。 襄阳籍贯冯少英贡士榜首,位居会元。 李兆廷c郑玉麟次之。 万历三十七年,四月初八,夜 我与兆廷和玉麟坐在院内行着酒令,忽然玉麟将手中的酒杯置于石桌上,随即对我二人发问。 “你们说,明日殿试,要是皇上非钦点我为状元,那可怎么办啊?” 我将前几日闲暇时,打发无聊光阴而做的竹笛拿在手上把玩,嗤鼻一笑。 “我长这么大啊,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害怕做状元的。” “对啊,再说了,明日事明日忧,你现在苦恼再多也是无用功,还不如想想明日大殿答题,该怎么对付过去吧。” “罢了罢了,你俩就是见死不救,我不跟你们说了,我还是回去睡了吧。祝你俩明日金榜题名啊!” 说罢,玉麟冲我二人做了一个鬼脸便跑出了院子。 “他是跑了,可咱俩呢?” “安啦,若这真是下地狱的事,那就我来做好啦。” 兆廷一边点着头,一边向房内走去,丢给了我一句“各安天命吧!” 更打二声,他们都已回房。此刻的院子中只留我一人与一笛,现在总算派上用场了: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 有美一人,伤如之何。 寤寐无为,涕泗滂沱。 彼泽之陂,有蒲与蕑。 有美一人,硕大且卷。 寤寐无为,中心悁悁。 彼泽之陂,有蒲菡蓞。 有美一人,硕大且俨。 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一曲而终,记忆千丝万缕涌上心头。 那个总是爱笑地女孩,亦不知此刻究竟身在何处。 最近脑海中回忆最多的就是那最后的一通电话。 “你在干嘛?” “吃饭。” “都俩小时了,还没吃完啊?” “嗯。” “有空吗?” “没有。” “那你” “嘟嘟嘟” 两年的情爱终究化为泡影。 『“少英,我们会分开吗?” 她静静倚靠在我的肩头,我们坐在操场上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滑下去。 “不会。” 我闭着眼睛,用手抚摸着她的发。 她的发香让我舍不得睁眼,生怕一睁开眼,她就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万历三十七年四月初九,紫禁城。 一步步踏在这地砖之上,我心中闪过百般画面,如无意外,那么日后这将是我每日必走之路。 眼前的这一座座巍峨殿阙,都张着血盆大口,好似在等待有人能够自投罗网。 然后趁机将他们一口吞下,皮骨不剩。 进去之前的人都是各式各样的,而有幸被吐出来的也全是一堆白骨。 我突然有些怕了,我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也会成为一堆白骨。 没有丝毫喘息,一路直达保和殿。还未进门就听见有人高声呐喊。 “宣殿外所有贡士进柬!” 与此同时,此番共筛选出的我们这五十人立刻抬起手,左手贴住右手背,手心与胸口对应,同时迈进保和殿。 行至御前,我等按之前所学礼仪,向皇帝行稽首礼。 左手按右手,拱手于地于膝前,手不分散,再慢慢伸头到手前地上,俯伏向下直至头碰到地面。 整套动作极其舒缓,因我立于最前正中位置,心里更是紧张不安手心全都是汗。 害怕做错一步,就会面临一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众人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约莫一刻,只听头顶传来一句慵懒的“平身。” “谢皇上!” 我等方才提起衣摆,缓缓直起腰来,再慢慢起身。 五十个人,无一人敢抬起头来,大殿之上鸦雀无声。 “今日殿试,朕要考考你们。” 皇帝缓缓起身。 “不如来谈谈治国为君之道吧!” 沉静片刻,他终于开口了。 “就从郑玉麟开始吧。” 郑玉麟立刻上前行了揖礼,左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尾指四指并拢,左掌抚托右掌背平叠,掌心朝内,左右拇指相扣,两手合抱,拱手为礼而言。 “是,启秉皇上。草民认为治国之道无外乎一个‘治’字,治者智也。故而治国者首先定要具备大智慧,而这大智慧并非一定是聪明绝顶之人,而是要有一颗容纳天下之心,故而治国之道最重要的便是博爱与仁慈。只要有这份慈爱,天下自然安定,国民自然拥戴。” 皇帝听了,微微一笑。 “嗯,你主张的是仁爱博学。” 郑玉麟自是个稳重的人,并没有侍宠而娇,而是不卑不亢。 “谢皇上!” 这时轮到李兆廷了,他并没有马上做出回应,而是突然跪下。 “请皇上恕草民不敬之罪,草民以为真正的治国之道不应该是纸上谈兵。而是应该实际运用,治国必先安民。而安民则是应该开仓济粮c减轻赋税,然后广修善缘。如今天灾连年,百姓民不聊生,赋税过重无异于是雪上加霜。南方常年洪水,北方旱灾不断,边境又有倭匪做乱。故此草民觉得治国之道乃是安民!” “嗯,你主张的是治国安民。” 皇帝慵懒的声音传来,随即跟了一句“会元如何看?” 终于还是轮到了我,我略微向上挪了一步亦行揖礼。 “回皇上,草民以为君治国之道不仅要慈爱与安民。还要恩威并施c对臣民松弛有度,最重要的便是要克己。皇上乃天下人之父母,皇上的一言一行都影响着千万臣民。如今灾情严重,边疆战乱,正是内忧外患之时。皇上应该亢灾御敌,并安抚民心。” 皇帝没有说话,我不敢抬头看他此时是何神情,只有等着,最后终于等到了他再次开口。 “那么,何为治国之道?” “国家之壮姿,社稷安乐,并无物睹其君主; 君主之雄姿,治国安乐,并无人道其臣民; 臣民之忠姿,太平安乐,并无行者其天地; 天地之秀姿,和谐安乐,并无议论其禽兽; 禽兽之野姿,必治安乐,并无凶毅其草木; 草木之皆姿,永久安乐,并无长短其夫妻; 夫妻之和姿,相处安乐,并无分离其治国; 治国之道姿,长存安乐,并无历代君王之分。” “说得好!” 听到他这般语气,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嗯,那么依你之见,应当采取怎样的措施?” “回皇上,草民以为如今既然南洪北旱。何不凿渠通沟将南方的洪水引入北方,进行南水北调,这样一来可以减轻灾情,二来也可消除民怨。接着再开仓济粮c减轻赋税,让老百姓能够脱离困境,如此内忧可除。且百姓必将为朝廷肝脑涂地,倘若此时再进行招兵,绝大部分人都愿从军,则可振奋士心,如此外患亦可减轻。到时候,君王贤能c臣民尽忠c夫妻恩爱c父慈子孝c国家安定,天下一片祥和,这岂非治国之道哉?” “好!好!” 皇帝猛然站起,言语间充满了惊喜。 “说的太好了,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有这番治国策略。不错,冯少英,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只见皇帝立马坐回了龙椅,极其威严的说。 “会元冯少英少年英雄c才华横溢,朕得此良臣,甚喜!特御笔钦点其为新科状元,赐状元府邸一座c赏宫花。” 这时只听得殿门站一女子,穿着褐黄色锦袍,两侧分别绣有一蓝一绿两只孔雀,向殿内扫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冷笑道。 “你就是新科状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金榜题名时 我看见了她眼中的轻蔑之色,那是一种不屑一顾的眼神。 “是,公主殿下。” 她依旧是一抹冷笑,嘴角泛起梨涡。 “若是状元郎今日能答对本宫所出的对子,那么本宫便承认你这个状元郎。” 她缓缓走进了大殿,面容愈加清晰。 弦月眉c杏仁眼c唇形丰腴。 “若是不能,那么你这状元郎便是徒有虚名c欺君罔上,可是要掉脑袋的。” 我以前只以为公主应是骄纵了些,却没想到居然这么狠。 此时此刻众人皆惊,我的心里也没了底,表面只能故作镇定。 “怎么样啊?敢是不敢?敢的话就接招,不敢现在你只要自行请罪,亦可饶你不死!”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见招拆招了。 “公主请出题。”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 “这新科状元胆子不小啊!” “好胆识,就是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金銮宝殿了。” 她看着我,也一时有些诧异,又急着补上了一句。 “喂,你想好没有啊,万一答不上来那可就只有死路一条啊。若是你现在认输,我可是会向父皇求情,对你网开一面的!” 待她走到我身后,又悄悄说了一句。 “你可想清楚了。” “启禀公主殿下,我想清楚了。” 她快步走到我面前,昂起头问道。 “那还不赶紧服输?” “少英的字典中从来没有‘认输'二字,公主请出题! “好!这可是你自己找死的。” 她背着手,一脸傲娇之色。 “见见见见见见神主。” 我见大多数人都面露难色,想必此刻这些人心中不知该有多庆幸自己没有来趟这一趟浑水吧。 “朝朝朝朝朝朝圣驾。” “对的好啊!” 玉麟第一个欢呼起来,众人此时跟着开始随声附和。 她此刻咬着下唇,心里就好像在腹诽着,这算什么,这次是第一题呢,后面跟还有九题,你就等着吧! “几个傲骨头,撑拼天地。” 我拍着自己的肚子笑道“两个饿肚皮,包罗古今。” “你!你,很好!补天娲神,行地母神,大哉乾,至哉坤,千古两般神女。” “治水禹圣,济川后圣,河之清,海之晏,九州一样圣功。” 一边说着,我一边摊开左右手,接着又紧紧握成了拳。 “大千世界,弥勒笑来闲放眼。” “不二法门,济颠醉去猛回头。” “问观音为何倒坐。” “恨众生不肯回头。” “善报恶报循环果报,早报晚报如何不报。” “名场利场无非戏场,上场下场都在当场。” “自在自观观自在。” “如来如见见如来。” “石墨一枝春,问山僧梅子熟未。” “梵钟数杵晓,唤世人尘梦醒来。” “这” 她有些手足无措,肯定料想不到一个儒家学子,如何知道这些佛门对子。 刚开始我还心有余悸,听她后来所出对联皆是出自白水寺各处庙门之上的,心里霎那间有了底。 “好,本宫不出对子了。” 她逼视着我,玩味地笑着。 “就做词,七步之内,哦,不,五步之内,做出一首词来。不得照搬古人之做,且将今日大殿情形描写出来。” “诶,寿宁啊,这可就过了啊。” 皇帝终于开口了,不过眼前的这位公主好像并没有打算放了我。 “父皇,就让他试试嘛,实在不行大不了就留他一命,状元钦点他人好了啊。” “启禀公主,五步作词,还要这么局限,未免有些不妥吧?” “有何不妥,当年曹子建七步就能成诗,如今状元郎五步为何就不能作词呢?” “好!” “一!” 我的脑海中闪过太多诗词,但却无一首应景。 “二!” 要不然就改词吧!对,她只说不能照搬,没说不能改词啊。 “三!” 脑海中飞速转过,最终停留在了南唐词人冯延巳所做的《长命女·春日宴》上,有了! “四!” “金銮殿, 御笔钦点成状元。 又赋词一篇: 一赋万岁威严, 二赋千岁婵嫣, 三赋两相结连理, 厮守共婵娟。” “五” “好!好!” 只见皇帝抚掌大笑。 “嗖”“嗖”两声,她手中的棍子被我用手接住,我二人僵持着。 我见她这棍子长约两尺四寸,出手动作极为迅速,看来她武功的确了得。 “想要做状元,就先问问本宫手中的夺魂棍!” “公主今日看来是真的不打算放过在下了是吗?” “本宫这么多年的十五路棍法可不是白练了!” 我松开了手,她一棍劈到我的左肩上。 “够了!” 皇帝怒了。 “寿宁你不可再胡闹,切莫忘记你答应过朕的,只要今日殿试中新科状元若能对出你所出的对子,便将其招为驸马。这是你亲口所言,难不成想反悔?” “父皇~” “今寿宁公主也已至碧玉年华,则赐婚于新科状元冯少英。婚期则定于下个月初七,同荣昌公主与武状元杨春元一并大婚!” “父皇!” 眼见事已定局,寿宁公主也知道拗不过,只能愤然离去。 “少英” 兆廷上来将我搀着。 “而今新科三甲已定,冯少英c李兆廷c郑玉麟上前听封。” 我三人稽首。 “敕封新科状元冯少英为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 “敕封新科榜眼李兆廷为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传读学士。” “敕封新科探花郑玉麟为刑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传读学士。” “多谢皇上!” 头束二梁朝冠,戴双翅乌纱帽。 身着朝服,绯罗圆领,白绢中单,锦绶敞膝全。 槐笏一把,光素银带别在腰上,药玉佩挂于腰间,下蹬毡袜朝靴。 我仔细端详眼前七尺铜镜中的这个“状元郎”,明眸皓齿c眉清目秀,一道剑眉舒展时温文儒雅,轻蹙是英气逼人。 笑时桃花眼弯成两道月牙,瞳孔幽黑深邃。 簪宫花,枝叶皆银,饰以翠羽,其上银牌抹金,镌有“恩荣宴”三字。 我本就生的阴柔,这冯素珍原是个女子,如此打扮起来倒也是雌雄莫辨。 打马御街。 左右两侧乃是兆廷和玉麟二人,他们身着深蓝色罗袍,缘以青罗,袖广而不杀,革带青鞓,饰以黑角,垂挞尾于后。 头戴乌纱帽,顶微平,展角阔寸余,长五寸许,系以垂带皂纱为之。 簪村翠叶绒花,其上有铜牌,亦刻“恩荣宴”三字。 看来果真是人靠衣装,穿上这身衣服倒显得他二人更加面若冠玉c温文尔雅。 这时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们向他们挥了挥手,一路自然也听到了许多议论。 “这个状元生的真好啊,简直比女子都漂亮啊!” “就是,听说圣上爱惜他的才华。还将他招为了东床驸马。” “不过据说公主心有所属了,恐怕当了驸马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那可不一定,这个状元文才出众,想必也是智慧超群,说不定能够降服那个刁蛮公主。” “给皇帝当女婿也挺不容易啊!” 而此刻,玉麟也扑哧一笑,对我拱手称喜。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两大快事,驸马爷可真是兼而得之。” 我冲他“嘁”了一声,便自个儿又向前多行两步。 然后就听着他二人在身后捧腹大笑。 “笑吧笑吧,当心把自个儿给呛着了!” “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旧爱与新欢 万历三十七年,四月初九夜,琼林宴上。 一想到如今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心里忽然就又没了底。 有时候我真的很纠结,这样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活,到底是不是我想要的呢? “少英!” “在想什么?” 看见他二人突然凑过来,我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木讷地说道。 “现在要是你们有一天不想干了,辞官了,那我咋办啊?” “哦,原来是你舍不得我们!” 他二人一手搭我一边肩膀。 “安吧,早已是兄弟了,不会留你一人的!” “这可是你们说的啊!不能反悔!” 我将双手握拳置于他们眼前,他们亦用拳与我相撞。 兆廷笑道,“拿命都要护你周全。” 此刻一个公公走到我的面前低声对我说,“请冯大人移驾御花园,皇上在等您呢!” 我抬头一看,果然皇上已不在大殿之上。 我向兆廷和玉麟使了个眼色,于是以小解为由出了宴席,跟随这这个公公来到御花园。 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皇袍侧身立于湖边,从背影看其实看不出是一个年近半百知天命的人,或许这也正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气场。 我走上前行了揖礼。 “臣冯少英叩见皇上,愿吾皇万岁” 不料话还未完,他就转过身来拉我起来。 “状元不必多礼。” 一边又用手示意他人离去。 我在他身侧后方,负手立于湖边,湖边微风轻轻拂过我的脸庞。 “四月间的风总是软的很,不过却是恰到好处。” 他顿了顿,目光深深地凝视着湖面,声音小的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当年父皇因病突然离世,朕的弟兄们也全都殁了,这个千斤重担就落在了年仅十岁的朕的肩头。” “郑皇贵妃是朕毕生所爱,朕也发誓一定会给洵儿和媁儿世间最好的东西,只要是他们要的,只要是他们想的,朕无论如何全都要给,不惜一切代价!” 他冷冷的吸了一口气。 “朕与她的五个孩子就只剩下了洵儿和媁儿了,朕想让洵儿做太子,尽管所有人都反对他,但朕可以耗着。可媁儿终究是个女子,一个女子最重要的就是择一个好夫婿。她就像是朕的全部,朕无论什么都一定会给她最好的,包括夫婿。” 他转过身看了看我,嘴角微微扬起。 看着他所流露出真切的目光,仿佛在我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在朝堂上的那个威风凛凛的九五至尊,只是一个疼爱儿女的老父亲。 “如今,朕要将朕的全部都交付于你了” 他看了看我,右手重重的拍了拍我的肩头,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对我说。 “英儿啊,你可有这个能力?” 他口中“全部”的意思我又何尝不明白,寿宁公主与三皇子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娶了寿宁公主无非就是让我有朝一日能够站在三皇子的立场去支持他,可结局我不是不知道,那个能够笑到最后的人的终究不是朱常洵。 “微臣一定会尽我所能给公主一切,绝不辜负皇上厚爱!” 他听了我的话后,仰天大笑。 “你唤朕什么?” 我战战兢兢,生怕稍有差池。 “儿儿臣绝不辜负父皇厚爱!” 琼林宴伴随着王公公的一道口谕而进入尾声,我也与兆廷和玉麟各自回到自己的府邸。 岂料刚一到状元府邸门口,门口早已有人等候着,那人传来幽怨的声音。 “好一个才华横溢状元郎,好一个倾国倾城驸马爷。今日一见果真是如此,难怪皇上会招你做驸马!” 我摇头晃脑地笑着,走向了他。 “张大人这是何意?” 是夜,丑时二刻,冯府。 我与他坐在院内,台阶上。 他将酒杯狠命摔在地上,低吼着。 “驸马,这个驸马该是我的!凭什么!凭什么我与公主相爱,而她要嫁的人却是你!” 我赧然一笑。 “赐婚是皇上的旨意,况巡按大人下个月中不是也要娶妻了嘛?难不成,你还想让公主做妾?” “都是你,要不是因为你,我我真想杀了你!” 他眼里布满了血丝,仿佛是一只正在捕捉猎物的狼。 我摇了摇头,丝毫不顾忌抵在我胸口的那把宝剑。 “那你们可有夫妻之实?” “这” 我看见他眼中飘忽不定的神情,想来那些流言蜚语看来也不全是假。 而此刻的我却步步紧逼,用一种不可侵犯的语气对他冷冷笑着。 “既然你都已经祸害了蓝家姑娘了,你又何苦再来祸害公主?” 张益民听到我这样说,不免有些词穷,吞吞吐吐了半天。 “不不是我是那日喝多了酒误把蓝姑娘当做了公主所以才”。 “做了错事却将责任尽数推到酒上,张大人,可真有你的啊!你这样的人,也配的上公主?” “我与公主两情相悦我有什么错?” 看他额头暴起的青筋,我不想再激他了。 “这样吧,你既说是两情相悦,那么一年后,若是你俩还两情相悦,我便将公主还你。介时你自带她隐姓埋名,如何?” “你什么意思?” 他疑惑不解地看着我。 “这一年内,我与公主绝对清白,那是定然完璧归赵。” 我朝他走近,眼睛直逼他的眼睛。 “这一年内,张大人可也能做到洁身自好?” “我” “嗯?” “这我” “究竟能不能?” “好我尽量吧” “若是让我知道张大人鱼与熊掌都想兼得,那么公主我便不能归还了。” “好!” 看他离去的身影,我叹了口气。 “原来他没那么爱你!” 回到房中已是寅时,我站在铜镜前看着自己这模样,突然想起以前陪奶奶在剧院看过的《女驸马》。 于是,不由自主地唱了两句: 中状元着红袍~ 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 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人人夸我潘安貌~ 原来纱帽罩~ 我还是睡觉吧! 万历三十七年,五月初七,仲夏。 这一天可谓是普天之下最喜庆的一天了,这一日皇帝连嫁两女。 京城各处张灯结彩,从远处看,倒像是一片红城。 我身着喜服,内衬为黑色金边,正中绣有一条锦鲤,大红外袍则是丝绸而制。 头束紫金冠,脚蹬轻云靴。 与我身旁并驾却不是兆廷和玉麟,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我看向这荣昌公主的驸马,也就是前几日敕封了兵部左侍郎兼御林军副统领的新科武状元杨春元。 杨春元看起来虎背熊腰c相貌堂堂c高大威猛,似有一股一夫当关c万夫莫开的力量。 方脸浓眉,鼻梁很高,嘴唇线条十分明显,五官还算周正,美中不足的是眼睛有点小。 他见我在看他,一是回头向我一笑,我二人互相道喜。 身后是我为她准备的宝马雕车,一想到待会儿的情形,不知为何,心底还是泛起一股暖意。 这股暖意使我的心激动不已,纵使我知道,待会儿那里面的人不是我的梦中人,而我也不是她的心上人。 但是很奇怪,我心底竟然泛起一丝丝的期待! 我们先去内宫拜过了皇帝,皇帝很高兴,对我与杨春元说了一些再寻常不过的家常话。 终于可以去接新娘子了,杨春元自赶往荣昌宫,而我亦赶往寿宁宫。 见嬷嬷宫女将她缓缓扶了出来,映入我眼中的是那如火的嫁衣。 那凤凰于飞五色云纹的婚服,就好似灼灼燃烧的日暮,将已快要沉入冰窟的我所解救。 这温度融化了所有寒冰,我摆脱了恐惧,游上了岸。 犹如《诗经》所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洞房花烛夜 我疾步向她走去,她头上盖着纱制盖头,顶上绣着龙凤呈祥。 盖头不是特别厚,可以看见她带着九翠四凤样式的凤冠,冠上垂下的流苏,隐隐遮住了她的脸。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我执起她的手笑道,“公主请。” 这样一步步走下台阶,她身后那长长的裙裾在地上铺开, 待到出了宫门,我牵着她同上宝马雕车。 这车下置四轮,车身四四方方,上支一圆形华盖,亦指天圆地方。 阳光普照整个京城,热烈耀眼。 一路上皆是我为她所铺的十里红毯,从远处看,仿佛铺满了杜鹃花。 车前由两匹白马拉着,亦指成双成对。 我坐在她身旁,痴痴的看着她。 长安街上,宝马雕车,是我和她。 车驾随行两边,皆由侍女提着篮子,撒着花瓣。 十步一撒,十全十美。 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围观人实在太多,毕竟公主出嫁,场面必须要受控制,御林军在我们必经之路早已团团守住。 不过皆站在红毯边缘之外,而百姓也争先恐后地想要一睹这盛世婚礼。 “看这公主出嫁的排场,皇上果真最疼爱这位小公主了。” “那边不是也有公主出嫁吗?咱们也过去看看。” “别去了,虽说那边也是十分隆重,不过跟这边比起来的话,还是略显俗套了。” “听说整个布置和设计都是这位冯驸马一手策划的呢,从来没见过这样别出心裁的婚礼。” “就是,看来这位驸马爷可真的疼爱公主了!” “诶诶诶,赶紧的,走远了,快跟上去!” ————————————————— “还有多久?” “红毯走完就到了。” 坐的很近,我见她面色似有些许凝重。 “你晕车啊?” 身侧之人淡然。 “没有。” 万历三十七年,五月初七,花烛之夜。 我立在门外,手附在门上,不知是进是退。 忽闻房中有东西被摔碎,我推门而入。 一进新房,只看见她正伏案痛哭。 桌上的酒壶已是空空如也,酒杯已经碎了一地。 那绣着龙凤呈祥的盖头显然已被自个儿给掀了,凤冠也在地上。 她朱唇微启。 “冯少英,我不喜欢你。” 我看着她,浅笑道。 “巧了,我也是。” 我伸手想将她扶起,却见她面带醉意,眉眼处尽显忧愁。 眼神空洞的渗透着绝望,殷红的嘴唇仿佛渗出了血一般。 她没有抬头看我,只是将我的手从她的胳膊上抓起,甩开。 接着自己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的起身,似乎想要离开。 我见她东倒西歪,怕她跌倒便再次伸手去扶。 不料她竟然猛地将我一推,从袖中又拿出她的夺魂棍来,直直的抵在我的胸前,似笑非笑地对我说。 “你别碰我,如若不然,要你小命!” 说罢,便从木棍顶部抽出一把细剑。 这剑通体晶蓝,所附莹光清如秋水。 剑身与木柄相接,无剑格。 此时正抵在我的喉咙,一股冰寒之气向我袭来。 看见她有些微醺,但此刻自己又无法动弹,只能安抚着她。 “公主请放心,在下不会对公主做什么的,请公主相信在下,让在下扶公主去休息吧!” “你别过来!本宫不要你扶,凭什么让本宫相信你?” “冯少英在此起誓,绝不对公主有任何非分之想。若他日有违此誓,甘受甘受七箭加身之苦!” 她静静地打量着我,随即而来的只是轻蔑的一笑。 她收回抵在我喉咙的细剑,将它又插回棍中。 而后拿着她的夺魂棍起身走到了床前,只淡淡说了一句。 “你要切记你今日所言!” 之后便独自睡去。 我替她掩好了房门,独自坐在院中。 其实今日的婚礼,我早已策划两年,却不曾想会在这儿派上用场。 我拿起竹笛,轻轻吹颂着。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轻影 何似在人间” 一阙吹完,我抬头望了望那一轮明月。 想着那张最熟悉的陌生面容,心中五味杂成。 复又继续吹道: “转朱阁 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重复低喃这句话,手中紧紧握住竹笛,直到每个关节开始发白。 苏唯,我放过你了。 回到了新房,一眼就看见了在床上早已入眠的公主。 她口中不听轻唤着“益民”,脸颊上是道道泪痕。 我细细看着她,她的模样虽不是倾国倾城的那么夸张,但是却有一种出水芙蓉的纯净和自然,让人看着很舒服。 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仿佛能治愈世间一切伤痛。 我轻轻地替她掩了掩被子,然后坐在桌子旁边,静静地抄写经文。 渐渐的从外面传来阵阵鸡啼,我支起窗户放眼望去,天上已经微微泛起了肚白。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房门,惊觉门口已有五六个丫鬟排成两排正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吓得我“哇”的一叫。 带头的丫鬟是公主的贴身丫鬟,名为“卿儿”。 她掩面偷笑道,“驸马爷早啊。” 我鬼鬼祟祟走进去,见她翻了一个身又继续睡着,便对她们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随即遣退了她们自己换装洗漱了起来,收拾好了后看她依旧沉睡便静静地离开了新房。 这是我第一天上朝,身着朝服,赤罗衣c青领缘白纱中单c青缘赤罗裳c赤罗蔽膝,头戴五梁梁冠,腰束金带c赤白二色绢大带c革带c佩绶c脚下白袜黑履。 我与兆廷c玉麟一前一后这样站着。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伴随着王公公尖锐的嗓子,一些大臣开始掀衣奏本了。 ”启奏皇上,状元郎那日的治国论已经颁布了,如今南水北调已经开始实施,只等皇上拨款!“ 皇帝一只手撑着头,眼睛紧紧地闭着,轻微的点了点头。 王公公示意,随即又是一声尖叫。 “准奏~” 酉时三刻,醉八仙酒楼内。 “不行嗝~不行了,这酒劲儿嗝~太大了,下次还是喝嗝~桃花儿酿吧~” 兆廷拉住着我摇晃的手,眼睛眨巴眨巴地。 “谁让你一口气,嗝~喝这么几坛子了?这‘八仙醉’可是京城最出名的了。是用嗝~咳咳!高粱c小米c糯米c红豆c青梅c葡萄再加上春分的桃花和夏至的桂花酿成,密封埋于寒冬的大雪中,直到第二年深秋时节才能取出。咳!这酒不仅味道醇美,而且还能忘忧解乏。” “你说的那是杜康!” “诶~诶诶诶诶~” 玉麟一把抓住兆廷的衣服,将他提到旁边的凳子上,自个儿坐到我的身边,冲我阴笑着。 “少英你说,嗝~” 我一把将他推开,拿起扇子在他打嗝的地方扇着。 “我去,这味儿我说什么啊我说?” “你昨夜是不是” 看见他和兆廷相视一笑,我已经不想再理他们,拿起酒杯正准备再喝一口,他却一把给我按住。 “你别装傻啊,你跟公主昨晚”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破门而入。 我们三个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的一楞,定眼一看,原来是卿儿。 “嗨~吓我一跳!” 她一看见我就立马匆忙说道,“驸马爷,不好了。公主要自尽,您快回去看看吧!” 我拿着酒杯自得其乐。 “我还以为什么呢,要自尽” 不过觉得好像哪儿不对劲儿 兆廷和玉麟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脸色都绿了。 要自尽? 我去! 说罢,我丢下酒杯就冲了出去。 此刻的我,酒醒了,活活吓醒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一踏进府门,就看到他们来来回回地忙成一团。 他们一见着我回来,眼睛瞬间泛起了光,就像是看见了希望。 又是迎我进门,又是高呼“驸马回来了”,我就这样被他们簇拥进了房间。 当我一看见那个坐在床上“失声痛哭”的公主时,我才发现我好像被捉弄了! 她用着一种极为特殊的“哭腔”,正抱着身边的两个小丫鬟诉苦。 “我的命好苦啊,所嫁非人啊。父皇怎么把我嫁给了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禽兽啊,我不想活啦!” 看着她一边哭着,一边时不时瞟向我,我嘴角一抽一抽的,最后只能万般无赖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屋子。 顺道拉着兆廷和玉麟边走边说。 “可惜了那没喝完的‘八仙醉'了。” 还未走出院子,屋里摔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想到我那架上的唐三彩瓷器,和几个孔雀绿釉青花瓷,顿时只觉得心如刀割,无奈望向窗户。 只听得窗户内传来她的谩骂。 “没心没肺的东西,成亲第一天竟敢让本宫独守空闺。真是个死驸马c臭驸马c烂驸马c坏驸马” “” 好吧,让你骂吧,反正我也不会少块肉。 我心里这样想着,步伐急迫地迈出院子,带着他二人来到了书房,我赶紧关上了所有的门窗。 终于松了一口气! “幸亏这书房离得远,终于耳根清静了!” 今日这一出,看得他二人都是一头雾水。 “你跟公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随手拿出一本《洗冤集录》轻轻翻阅。 “说来话长,不如不说。” 话音刚落,就又听见卿儿在门外叫道。 “不好了驸马,公主要上吊。我们拦也拦不住,您快去看看吧!” 玉麟听了,急忙对我说。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少英你还是去看看吧!” 我向外望了一眼,随手将书掷在桌子上,然后匆匆离去。 到了门口,我见她踩在凳子上向外故意高喊。 “我不想活了,我要去死!你们别拦我,滚开啦!” 其实现在最想死的,是我! 我倚在门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紧接着淡定地走了进去。 她看我走了进来,便立马把头伸了进去并踢掉了凳子。 霎时间,屋子里的嬷嬷丫鬟尖叫了起来。 我将袖中暗藏的小刀片打了出去,刚好割断了白绫。 与此同时已冲上前去接住了她,这一系列动作实在太快,想是她还未反应过来,已经稳稳落在我怀中。 她愣愣的看着我,即刻又从我怀中挣开。 “你滚开,谁让你碰本宫的!” 看着她撅着嘴生气的模样,我不自觉嘴角一扬。 然后对屋里的嬷嬷丫鬟们使了一个眼色,她们就自行退下了。 她看到她们离开,激动的叫嚣着。 “诶!谁让你们走的?回来,都给本宫回来!喂!” 不过她们还是走了,而且顺带把门儿也关了。 她怒气冲冲的对着门外喊着。 “哼!一群吃里爬外的东西!” 看着她生气的模样,我笑而不语地捡起了那已掉落下来的白绫,重新打上了死结递给了她。 她显然不明白我的意思,一把推开我的手疑惑道。 “干什么?” “一哭二闹三上吊,少英不吃这一套。” 我扬了扬手中的白绫。 “请公主放心,这下是断不会有人来阻拦公主的,在下会替公主把风。公主可以想怎么吊就怎么吊,爱吊多久就吊多久。总之,在下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前来阻止公主上吊的!” 她不知所措看了看我手中的白绫,但不肯服软的性格又让她一把抓了过去。 “哼!你以为本宫不不敢啊!” 说着又踩上了板凳。 “不过在此之前,请公主殿下先容少英谢过您的成全之恩。” 我用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对她笑着。 “要不然待会儿,我只怕公主是听不到了。” 她听我如此说,便张口结舌地问。 “本宫要上吊,你谢本宫什么?本宫又成全了你什么了?” “少英知道公主落花无意,但少英也实属流水无情。你我都是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成的亲,本就无情无爱。如今公主就要早登极乐,那么少英也就自然而然的解脱了。今生公主的恩情少英无法报答,来世少英定当做牛做马报答公主大恩大德!” 她闻言,气急败坏的在凳子上跺脚。 然后跳了下来,将白绫套在我的脖子上,没好气的对我说。 “你滚!你去死!” 转身推开了门,岂料门外早就堵满着一堆人,他们个个都侧着耳朵。 见她猛然开门,吓得所有人赶紧散去。 见此状,她许是又羞又气,跺了跺脚,捂着脸跑了出去。 我摘下套在脖子上的白绫,随手一丟就出门拉了兆廷和玉麟出了府邸。 再回府时,已是深夜。 这是我自打来这儿以后,第一次喝这么多酒,虽说这酒度数不大,不过后劲还是有的。 我的大脑清醒着,身体却有点不受控制,感觉整个人都有点轻飘飘的。 品子是我的随行小厮,他将我扶进了大厅。 梁嬷嬷是公主的奶娘,见我喝醉,便唤来卿儿一起,欲把我带回房里。 谁知刚到门口,我的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身体失去平衡地向前一扑。 岂料门竟然也只是虚掩,我一下扑倒在地,又紧接着一盆水瓢泼而下淋湿了我的全身,而那盆也不偏不倚砸到我的背上。 “这是什么情况啊?” 我怒火中烧,站起来冲那正坐在床上大笑着看着我的公主吼道。 “你也看见了啊,是你自己点儿背呗。” “公主的意思就是说,这水是自己进桶里,桶是自己上房梁的吧?” “” “” 也不知为何,我与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吵了起来,直到她突然歇斯底里。 “冯少英,你给本宫滚出去!” 我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义正言辞道。 “我今天就不出去!” “你!” “我怎么啦?” “你” “干什么啊?” “你欺负人” 看见她现在的样子,我突然又觉得方才好像是做错了,不该跟她计较这些。 眼看她要哭了,我伸手过去想对她道歉。 可没料到刚一伸手,她便从被子里扯出一根麻绳,将我的双手绑了起来。 然后向上一抛,抛过了房梁,接着自己拉着另一头使劲一拽。 就这样,我被活活的吊了起来。 她把另一头系在柱子上,然后拿出她的夺魂棍,看着我慢慢奸笑。 “这夺魂棍可是我六岁去白水寺时,父皇找最好的木匠用上好的乌木为我制作的,他说这根棍子可以上打奸臣,下诛逆贼。不过本宫今夜要用这根棍子,让你醒醒酒c长长记性!” 我心下知道她要做什么,想尽力挣脱,但无奈双手被缚,使不了暗器。 于是,我只得放弃。 罢了罢了,就当作对她的补偿吧! 我紧闭双目。 她用棍狠狠朝着我的屁股抡了两下,我没有吭声,即使真的很痛。 她见我一声不吭,就用木棍戳了戳我的肚子,小心翼翼地问我,生怕我会使出什么阴谋似的。 “喂,你怎么了?怎么不反抗了?方才和我争辩的英雄气概和男儿本色呢?” 我睁开了眼,凝视着她,说道“这是少英欠公主的!” 她收回棍子,一时间没有说话。 随手从烛台边上拿下了一把剪刀,走到了柱子前一下割断了麻绳。 我摔倒在地,没有起来。 而她,也一个人回到床上睡去了。 就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这一夜,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我在地上彻夜难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凤求凰 万历三十七年,五月初九,午门外。 “今日咱们又去哪儿喝?” “喝什么啊,你们刑部都没事吗?” “刑部有尚书大人和左侍郎呢,我一般也就只是隔两天到刑部大牢里转转,没多少事儿。” “礼部最近事儿太多了,下半年的礼仪c祭祀这次都交给我了,我还正愁着呢。” 玉麟用手肘拐了拐我,问道。 “少英,你不会也有事儿吧?” 此刻我只感觉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兆廷看见我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少英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的烫?” 听闻兆廷惊呼,玉麟也来探了探我的额头。 “哎呀,少英你这是病了啊!不行不行,咱们还是快去找个大夫来看看吧!” 我勉强挤出了一个笑。 “无碍,许是夜间着了凉,挨一挨便好”。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咳嗽。 来者正是张益民。 “原来三位侍郎大人在这儿,可让在下好找啊。” “原来是巡按大人,不知你找我三人作甚?” 兆廷扯了扯玉麟的袖子,示意他态度不要那么冲。 “在下明日大婚,特来为三位大人送上喜帖,还望三位大人明日赏光,舍下定然是蓬荜生辉了。” 兆廷接过了他手中的喜帖。 “多谢张大人,我等明日定来。” “还是李侍郎爽快,那么在下先行告辞,三位大人慢聊。” 待他走远,玉麟扯了扯我的衣袖。 “这张益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怎么突然就提前了婚期?” 兆廷拍了拍我的手,随后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少英啊,你看这” 我接过我的这封喜帖,入目赫然写着“公主驸马”四个大字,看来他明天是想见公主了。 玉麟见我没有发声便误以为我在担心,于是宽慰我道。 “少英你不用担心,明天那么多人,我量他也不敢使什么幺蛾子。” 而我现在担心的倒不是他会对公主怎样,而是公主明天会怎么做。 以她的个性,怕是明天会出事。 不过公主的性格张益民不会不知,所以他来这么一出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我却看不明白。 “我得赶快回去一趟,先走了!” 说完便匆忙走了。 “少英,你的病” 甫一回府就听见从院中隐隐传来的琴声,那琴声时而清脆悠扬,时而低沉婉转。 如山间嬉戏的清泉,如梢头拂过的微风,如丛中翩然的彩蝶,如踏雪寻觅的红梅。 我不由自主的跟随琴声来到了院中,心中赞道“好一曲《梅花三弄》!”。 只见栀子树下坐着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正在忘我的抚琴,听琴声仿佛有缠绵悱恻的相思之情。 琴声和着栀子花香,令我一时入了迷,我实在没想到她竟还有这样姣花照水的一面,若喜若悲的眼眸仿佛正在诉尽绵绵情意。 这一刻,时间仿佛都静止了,而我亦希望这样静止着。 “驸马您回来了啊!” 我与她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惊醒,卿儿在我旁边呆呆的看着我们,然后尴尬的笑着。 “驸马公主,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这时她看到了我,停住了抚琴的双手讥笑着。 “哎哟,驸马爷今儿还记得回来啊,怎么,不出去饮酒作诗了?” 我闻言不禁发笑。 “哪儿能啊,今儿幸亏没去饮酒作诗,要不然了可就错过这悦耳天籁了。” 她听了我的话也不由得莞尔一笑,点了点头,用一种孺子可教的语气。 “果然,说了一句人话了。” 她左右打量了我一番,然后缓缓起身,突然挤出了一个促狭的笑容。 “自那日金殿一事,世人都说驸马爷犹如才高八斗地曹子建,今儿本宫便要再来考考你!” “可不敢了!少英如何能自比曹子建呢,那可真是玷污了曹子建的名声。那日公主一题,少英至今心中都是心有余悸,何以再来一次。” 她低头略略沉思了片刻。 “那你自叹不如,本宫也不勉强。本宫退一步,你就吟古人之做。不过,同样是要应今日之景。何如?” “可以一试,那公主为少英抚琴,何如?” “好!” 说罢,她坐回了栀子树下,撩拨琴弦。 我在院中来回踱步,背对着她缓缓吟道: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言毕,琴音亦停。 我回身看向了她。 忽觉她眼中流露出一丝哀伤,那种感觉让我心头一震。 良久,才见她嘴角牵扯出一抹苦笑。 “难不成当状元的人,都只会这一首辞赋不成?” “我” 她似水的眸子凝视着我,目光不似之前那般冰冷,就像她如今看着的不是这个相看两生厌的冯少英,而是一个久别重逢的爱人。 难不成,她将我当做了他? 莫不是此情此景,他们曾经也有过? “为什么偏偏是你做了我的驸马?” 我微微一愣,不知该说什么。 她向我走来,却指着我手中的喜帖问道。 “这是什么?” “这没什么,就一张喜帖” 我吞吞吐吐了半天。 她偏着脑袋若有所思的说道。 “喜帖?谁的?给我看看!” 我有些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给她看。 正在斟酌之际,她突然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口中呢喃自语。 “嗯,心里有鬼。” 复而伸手准备来抢,我见她如此执意,想来她反正也是要知道的,便也没有反抗的递给了她。 “怎么回事儿,今天怎么学乖了” 当她看到上面的字时,没有再言语。 那张小小的喜帖上写着的,无非是些什么情投意合c共结连理之类看似平常不过的话,不过却字字句句都在戳着她的心。 我看不见她的神情,只看见一滴眼泪滴在了那张喜帖上,刚好滴在“张益民”那三个字上,泪滴迅速蔓延。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我去?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她的双手颤抖了起来,然后狠狠地将喜帖撕成了两半扔在了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她流着眼泪跑回了房间,而我却停在原地,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回到书房,这一夜却安静的出奇,她没有哭也没有闹,而我不知为何心事沉重了起来。 就这样,我就在书房里待了一夜。这一夜心绪不宁,不知道是因为我发着烧还是因为什么。 次日早朝归来,我见所有人都在卧房前站着,我匆匆推开房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她站在门后,今日梳起了灵蛇髻,身穿绯红色的绣花罗衫,衣摆长长的拖在地上,下着珍珠白褶裙。 白嫩如玉的脸蛋上,淡妆浓抹。 簇黑弯长的眉毛,似画非画。 一双顾盼生光的眸子黑白分明,却令人难以捉摸。 一对和田玉的耳坠,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子。 那温润的羊脂白玉散发出寒意,却与一身炽烈的装扮格格不入。 脖子上带着一根金光夺目的项链,伴着这一身雍容华贵的装束,更加衬托出她与生俱来的皇家气息 我想我大概已经猜出了她想要做什么了,她冷冷地瞟了一眼我,目光依旧不曾停留。 拿着她的夺魂棍便与我擦身而过,她真的是公主嘛? 我追出门去就没有再见到她,听下面的人说她已经在去巡按府邸的路上了,而我却被她抛在脑后。 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楚。 来到巡按府邸时里面已经宾客满盈,我努力寻找着她的身影。 但始终没有找到,这时兆廷和玉麟走上前来。 “你怎么衣服都没换?” 兆廷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不觉大惊失色。 “怎么还是这么烫?” 我摇头问道,“你们看见公主了吗? 二人显然有些意外。 “没有啊,她来了?” 没来? 可我明明 难不成 “不好!” 我正想到了什么,此时,一个人冲我跑了过来。 我定眼一看,正是品子。 “不好了!驸马爷,公主她” “公主怎么了?你快说啊!” 我揪着他的领子,迫切地问着。 这是满堂宾客鸦雀无声,都看向了我。 品子战战兢兢地。 “公主她打伤了巡按大人,并且” “并且什么?” “并且,巡按夫人前来相拉,被公主推开。小产了” 我听完不觉五雷轰顶,在场所有人听到都是一惊,倒吸了一口气。 我一把推开了品子,不顾后面兆廷与玉麟的呼喊而冲了出去。 当我到达这条吉庆街时,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只有一辆空空的花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琴瑟和鸣 “公主!” “公主!” 我朝四周喊着,没有一丝回应,当我准备去别的地方时,突然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喂” 我看向她,她已经是泣不成声。 我跑了过去,用双手轻轻扶着她颤抖的双肩,与此同时,她扑在了我的怀里。 她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衣服,仿佛是在对我说,又仿佛在对自己说着。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要伤害她,更没有想要伤害她的孩子,我不知道他们有了孩子,我” 终于,她哭了出来,而我却只能任由她在我怀中啜泣。 万历三十七年,五月初十夜,御书房内。 “今夜,朕宣诸位爱卿来,想必大家也知道是什么事了。朕不多说,这件事朕全权交由驸马做主。” 皇帝的语气很慵懒,而他这样做也巧妙地避开了众人对他投去的目光。 我环顾四周,都是几位老臣,除此之外还有的就是八府巡按张益民和他的老岳父蓝康正。 蓝康正是内阁老臣,他目光如炬地看着我,就如同屠夫看着刀俎上的鱼肉。 兆廷和玉麟一个劲儿的对我摇头,他们是要我徇私了。 我明白,今日之事难以两全。 若是徇私,那么则难逃那些个秉承“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朝臣和百姓的唾骂。 倘若秉公,那么我又难逃日后皇帝老儿对我的“欲加之罪”。 骑虎难下,此刻心中一团乱麻,我瞥向了跪在珠帘后的公主。 她惶恐不安着,眼中充斥着无奈。她目光深深锁定在张益民身上,那种波光粼粼的眸子,我只见过一次,凤求凰的那一次,也只有那么一瞬。 但此刻她的这种目光,却是那么长久。 就好像她想将他看穿一般,她此刻是否在等他向皇上开口呢? 是了,她渴望有个人替她说话,那个人仅仅是他。 只可惜了,张益民躲闪的眼神没有给她回应,他也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我沉思了半晌,最后终于缓缓地跪了下来,向皇上稽首。 “启秉皇上,寿宁公主于公乃天下的臣民,于私乃是微臣的妻子。臣民违法理当用国法处置,臣妻犯错应当用家规责罚。微臣,绝不徇私!” 我的声音在御书房中回荡,刹那间,方才窃窃私语的大臣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按国法,公主因一时贪玩,误伤朝廷命官应当杖责三十以儆效尤。按家规,寿宁贪玩无度,以致失手误伤巡案夫人,应当禁足一月以视惩戒!” 我的话说的很婉转,将对她声誉不好的原因巧妙的进行了偷梁换柱。 “怎可如此!寿宁公主乃是金枝玉叶,怎么经得住杖刑!” 他终于开口了。 兆廷向他示意。 “八府巡案,皇上面前不得放肆!” 玉麟这时低声在我耳边说道。 “少英,你疯了?她可是公主啊!” “不过!” 我转过了头,看向了她。 很意外,这次她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张益民的身上,而是落在了我的身上。 “寿宁公主乃是帝王之女,自幼体弱多病禁不住杖刑。而臣本草莽寒门,承蒙皇上厚爱一朝钦点状元招为驸马。微臣与寿宁公主乃是结发夫妻,一直以来相敬如宾c举案齐眉,公主犯错错在微臣,所以微臣甘愿替公主受杖三十并与她一同禁足一个月。” 我一席话尽,所有人的诧异又加深了一份。 皇帝起身冁然一笑。 “难得公主驸马伉俪情深,朕允了!” ——————————————— 当我再次睁眼醒来时,我已回到了府中。 我只记得当第三十个板子加身时,我实在熬不住了便沉沉谁去。 那又是谁将我弄回来的呢? 我慢慢转过了头,竟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容,我惊讶的起身。 “师父!” 此时屁股的疼痛却瞬间通往全身,我疼得大叫。 师父扶着我慢慢躺下,随后笑道。 “阿弥陀佛,切莫乱动。” “师父何时来的?徒儿竟也不知。” “为师若不来,今日又有何人能替你解围?” 转念一想,也不无道理。 “这里是一盒药丸和一瓶药粉,你将其和水内服外抹,一个月足以痊愈。” 我接了过来不禁问道。 “那师父接下来” “这个你无须多虑,你只需记得保重自己便好,为师走了。” “诶,师父!” 他没有回头,径自离去。 而我心中疑问又多添一丝。 “看来这苦海大师用的果真的灵丹妙药啊,挨了三十板子,你这就醒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玉麟摇着折扇,向里间走来。 不过还未待他迈步,便被兆廷推到了一边。 他三步并做两步地向我走来,并没有什么嘘寒问暖,直接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片刻,他紧蹙的眉头终于渐渐疏展开来“谢天谢地,高烧退了!” 我也感觉自己好了很多,又见他们这样关怀,心中不免一暖。 “还不是多亏你们。” “你还别说,这位苦海大师还真是活佛陀在世啊。昨夜你受杖刑之时,他就已经拿了这药在午门外等你了。行刑过后又不要任何人来碰你,只叫我们派人找来藤架。然后将你抬进来后又不允许任何进来,一直到方才他出来了,我们才知道你醒了,才能进来看看你。” 我冲他二人轻轻一笑。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堂堂七尺男儿,哪里就那么娇贵了,你们不必担心。” 话音刚落,就听见院外传来阵阵琴音,不过曲子却很熟悉,仿佛曾几何时听过,不过有感觉不像,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出来。 兆廷和玉麟见我眉头紧蹙,以为我是乏了便辞了出去让我好好休息。 “等一个月期满后我们兄弟三人再不醉不归!” 他二人笑着点了点头。 我躺了下来,静静想着发生的事。屁股的疼痛传遍全身,我不得不趴着。 正当我即将合眼时,那琴音又传来了。 我仔细听来,越听越觉得耳熟。 “这到底是什么曲子,怎的如此熟悉” 我很诧异是谁所奏,便唤来品子。 品子听我传唤便着急忙慌跑了进来。 “驸马爷有何吩咐?” “这院外是何人抚琴?怎得这般难听?” “回驸马,是公主在抚琴。” “公主?” 虽然我大概猜到了,但依旧很是吃惊,公主的琴艺我是知道的,不是这样断断续续的不分五音啊。 而且这水调歌头她又怎会知道?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那琴音也依旧不绝。 我让品子将我案上的竹笛拿了来,然后半侧着身子用手肘撑了起来。 将竹笛轻轻放在唇边,跟着她的旋律吹着。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轻影 何似在人间” 琴声也在我的引诱下渐渐上调,不过一阙刚完,琴音便戛然而止了。 我静静地等着,但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再听到琴音。 我复又唤来了品子,问道。 “公主可是离去了?” “回驸马,公主早已离去!” “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我叹了口气,将竹笛放在一边然后侧躺着。 不知不觉渐渐睡去 很快,十来天过去了,我的伤口渐渐的好了。 不过在这调息的十来天里,她每晚都会在院中抚琴,而我也在屋内用笛音来引导她。 她却始终只奏上阕,我不知这是为何,我们也从未见面。 直到这一日,我能下地了。 我一下地便见卿儿走了进来,她看着我是一脸惊讶。 “哎呀驸马爷,您怎么下床了?” 我向她一笑,摆了摆手。 “没事儿的,我觉着自己好的也差不多了。就想着出来晒晒太阳,好久没有呼吸新鲜空气了!” 说罢便准备出去,卿儿连忙过来扶我。 “也是,驸马爷这十多天都躺在床上想来定憋坏了,出来走走也好。公主这几天也闷闷的,刚好驸马公主可以彼此做个伴儿。”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 刚出房门,我不经意的用手遮了遮太阳,许久不见阳光,这乍一出门,阳光也忒刺眼了些。 然而一道美丽的风景却在这一刻映入了我的眼帘,那画面令我无法再在意刺眼的阳光。 缓缓放下了双手,眼前的她坐在秋千上,秋千打的高高的。 而她则抬头仰望着天空,这画面宛如从天而降的彩虹一般。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 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我痴迷的看着她,恍然明白了,何谓“美到不可方物”。 她听见了我的声音,低下头向我看来。 四目相对,这一次,她的目光没有再转瞬即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一语成谶 我们就这样静静的凝望着彼此,最终还是她打破了这样和谐的画面。 “喂!姓冯的,能下地了?看来你身子还是挺强健的嘛,挨了三十个板子居然都没有半身不遂。” 我嘴角轻轻抽了抽,转而一笑。 “托公主的鸿福,少英还死不了。” 她看了看我,随即跳下了秋千,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自己倒了两杯茶。 我也走上了前,卿儿为我加了一个垫子扶我坐着。 远远闻到了一股清香,我随手端起了一杯茶。 而另一边,一只手伸了过来,夺走了我手中的茶杯。 “这也是本宫的!” 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看着她这霸道的小模样,我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 回头看去,卿儿也不知道何时离去,此刻的庭院中只剩下我与她二人了。 气氛有些尴尬,我看了看她身旁的古筝。 不免问道,“公主这几夜弹的是什么曲子?” “哼,明知故问!” 她没有看我,而是一边转着她的夺魂棍一边喝着茶。 “少英愚昧。” “也不知道谁在大婚那晚吹了一夜这曲子,吵的本宫彻夜难眠。要不是因为曲子还算是顺耳,本宫早就赏那人一通棍子了” “哦?那可真是叨扰了公主的清梦了,少英在此给公主陪个不是了!” 我对她拱了拱手,而她则在一旁莞尔一笑。 她竟然笑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这么真切的笑容,没有苦涩和伤心的笑。 她定睛的看着我,问道。 “不知这曲子是何人所做?倒是蛮好听的,本宫从未听过这么独特的曲子。” 我眼睛一转,想了一想。 “嗯,这是少英家乡的曲子,词出自于苏东坡的《水调歌头》。” “《水调歌头》?” 她显然有些兴趣。 “对了,姓冯的,想来咱们成亲都有这么久了,本宫还不知你是何方人士呢。” “在下是湖北襄阳人士。” “襄阳?我就是在襄阳长大,我怎么不知道这民谣?” “呃哦,这是少英老家的民谣,不是襄阳城中的。” “哦,我说呢。” 她凝视着我的脸,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一般。 “那你可知襄阳第一美人冯素珍?” 冯素珍?这个名字令我膛目结舌。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问我,难不成是她发现了什么? 我不禁感到疑惑,面上依旧镇定自若。 “身为土生土长的襄阳人士,怎能不知道冯素珍这号人物呢。” “那你可曾见过她?” “不曾,少英不过鸠雀鸦属之辈,哪里能认识那种富家千金小姐呢。” “那倒也是,不过” 她细细打量着我。 “你和她长得倒蛮像的啊!” “公主,已经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了。” “哦?是吗?不过那冯素珍长的倒真是倾国倾城啊。” “公主见过她?” 她戏谑的一笑。 “何止是见过,虽然仅一面之缘,可我与她却是‘情比金坚’呢。” 我的好奇心被她提了起来。 “是怎样个‘情比金坚’法呢?” “四年前我还在襄阳的时候,就听说过右佥都御史大人冯顺卿之女冯素珍,长得貌若天仙,我自是不信,于是就趁着月黑风高,去夜探了那姑娘的闺房。你猜怎么着,那冯姑娘果真是才貌双全啊,我一个没忍住便调戏了她。当时还曾戏言,待来日我金榜高中,便为她铺下十里红毯,娶她进门。只可惜只可惜了这么个绝代佳人,红颜命薄啊!” “十十里红毯?” “嗯,还别说,那一日长安街上,见你铺的那十里红毯,我还差点以为你就是冯素珍呢!不过最后一想,有怎么可能呢可惜了,这么好个姑娘” 见她面露惋惜的神色,不难看出这个平日里刁蛮任性的小公主,其实心地还真的蛮纯良的,仅仅一面之缘就令她如此惦念。 “人生如戏,或许是那冯素珍命中该有这一劫!” 我端起了茶杯。 “不过公主还真想招她做驸马?” 她听了我的问题不禁发笑。 “怎么可能,那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她当时可是有未婚夫的,不就是今科的榜眼李兆廷嘛。再说呢,我怎会真的招个女驸马呢?那也太荒唐了吧!” 我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些什么。 她眨着一双明眸看了看我,促狭的笑着。 “不过襄阳倒是人才辈出啊,除开那第一美女以外今年又出了个状元和榜眼。喂!姓冯的,你有没有过什么心上人啊?” 我看着她好奇的眼神,那是一种纯净无暇的目光。 “没有!” “没有?那为什么你总是吹这首《水调歌头》呢?” 她不解的看着我。 “因为它好听啊。” “你撒谎!” 她佯装生气的看着我,悄悄在我耳边说道。 “你就实话告诉我吧,我是绝不会给任何人说的!” 听见她用了一个“我”字,我知道她此刻并没有把自己当做公主,而是将我当作一位朋友。 这样,我自是不能再婉拒。 看着她的模样,我不自觉地发笑。 “那也是曾经的事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喜欢的人为什么就非要在一起呢?公主与张大人不也是没有在一起吗?” 她听了这句话,表情立刻沉重了起来。 “我不想听到他,你也别提他!” 心知她很难过,可我又何尝没有过这种切肤之痛呢。 看着她失落的神情,我双手情不自禁的搭上了她的肩。 “公主,你听我说,不管此刻你我心里的人是谁。如今陪伴着你我的只有彼此,今后的路少英可以陪你走一段儿。我曾告诉过那张益民,若是一年后你俩还能两情相悦,少英定会完璧归赵。不过在这剩下的日子里,陪着你的人是我不是他,所以请公主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 不知怎么的,她看见我真切的眼神后眼眶竟然有些泛红。 “我与他再无可能。” 听到这句话时,我心中如有大石压顶,一时间喘不过气。 再无可能 再无可能 『“我们,再无可能了吗?” “嗯。”』 “姓冯的,姓冯的?” 她用手在我眼前晃悠着,我回过神来,默默地看着她。 “不说其他的了,你教我弹《水调歌头》吧,我想学。” 看着她的笑容,是那么让人不可抗拒。 我轻轻抚琴,而她在一旁静静地听。 不一会儿,她投入了实战。 她总有两处弹的不是很准,我伸出了手去纠正,然后侧首向她讲解。 岂料刚一扭头,就与她近在咫尺,一呼一吸之间,往往间隔的是更多正在萌发的情感。 四目交接,尴尬非常 在禁足的日子里,她渐渐学会了《水调歌头》。 只不过她总不喜欢下半阕,她说下半阕的词调太过悲戚,她不想学。 安然的日子过得很快,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天我约着兆廷与玉麟一同去了“醉八仙酒楼”,当我们正在探究新作的时候,外面街上传来了一阵吵闹。 玉麟好奇的上前推开窗子,我和兆廷也迎了上去。 “怎么回事儿啊?” 街上围着许许多多的人,一群人围着两个着装明艳动人的女子正调笑着。 “你就跟我们走吧!咱们孙公子是谁?那可是京城首富孙员外的独子,也是当今艳压群芳的郑皇贵妃的亲外甥,你跟了他那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总比你在青楼卖艺好得多吧。” “我道是谁呢,原来又是这个畜牲!” 听见他们的谈话,玉麟脸上的鄙夷之色显露无疑。 而另一边,兆廷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他难道就是那个孙公子?” “他就是郑皇贵妃亲妹妹的儿子,也是我小姑姑的儿子,我的姑舅表弟,孙君阔!恃强凌弱,京师恶霸一枚。” 他准备和上窗子,而我却一只手拦住了他,继续向下看着。 只见那两个女子皆蒙着面纱,看不见容貌。 其中一个身着翡翠绿纱衣的女子谦卑的说道。 “替我多谢孙公子抬爱了,不过小女子身份卑贱,实在高攀不起。” 这时一个人哈哈大笑着从人群中走了进来,朗声笑道。 “君阔素闻姑娘舞姿曼妙无人能及,又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知书达礼秀外慧中更难能可贵的是,姑娘是位歌姬。若能与姑娘共度良宵,那也不枉此生了!” “呸,下流无耻。就凭你也配的上我姐姐?” 那位湖蓝色纱衣的女子也开口了。 “我姐姐说过,此生只把自己交给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又岂是你这等成天倚仗家产花天酒地的花花公子?” “文妍别说了,咱们走吧!” 那绿衣女子扯了扯她的衣服准备离去。 不料一只大手却抓住了她的肩膀。 “本公子今日就要所有人都做可以让你托付终身的人!” 他这样用力一拉,她的香肩露了出来。 我将手中的酒杯用力掷了出去,不偏不倚,打中了孙军阔的右脸。 他因疼痛,松开了抓住绿衣女子肩膀的手。 一时间所有人抬起了头,但当那女子抬头看向我时,我却怦然心动。 那双眸子,不就是 唯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襄阳郡王 楼下传来孙君阔的怒骂。 “哪里来的狗杂种,竟然敢和老子作对,你给我滚下来!” “你有种就上来!” “你有种就下来!” “你少英你去哪儿?” 当我到楼下时,那女子早已不知所踪。 我正在四处用目光搜索时,忽然听见身后一声惨叫。 “啊!郡兄长饶命啊!” 我回过头,是一紫袍男子正抓着孙君阔的手,原来他想偷袭我。 “你!” 这时孙君阔惊恐万分地看着我,指着我一脸恐慌。 “你!你!你!你!你是你?” 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不明白为何他会像见着了鬼一样地看着我。 他大喝一声。 “什么你你你,这是冯都尉,还不快滚!” 孙君阔携众人连滚带爬逃了。 “多谢兄台!” “不谢。” 他话音刚落,远远的就听见玉麟和兆廷的声音传来。 “少英!少英,你没事儿吧。” 我看他二人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我不禁莞尔。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 玉麟正要说什么,忽然看见了我身旁的男子,脸色立马变了。 “常杰兄!你你回来了?” 而那人也惊讶着。 “玉麟?你怎么会在这儿?” “方才我正与哦,对了,我还未向常杰兄介绍呢,这位是新科榜眼李兆廷,而这位” “若我没有记错,这位就是寿宁的驸马都尉,新科状元,冯少英了。” “正是在下,襄阳一别,郡王别来无恙啊?” 眼前这人就是那个当初在襄阳城中与我猜灯谜的那位公子,自那一日看见他腰间的黄色锦囊,又见新婚时襄阳郡王托人送给寿宁公主的贺礼,正是那盏六彩走马灯。 再到今日看见他,一切都应证了我心中的猜度。 “尚安。” “这,你们认识?” 玉麟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和他。 “只是当年襄阳猜灯谜时,我二人有过一面之缘。那日冯驸马为公主铺下的十里红毯,早已传为佳话,常杰有幸一见!” “那日亦不曾想阁下竟是襄阳郡王,失敬之处,切莫责怪。” “既都相识,常杰兄何不一起小酌几杯?” “不了,我此刻还要进宫去见皇上,来日再聚吧。告辞!” “那好,郡王慢走!” “再会!” 万历三十七年,五月十七,夜,书房内。 我手中拿着一本《洗冤集录》,但目光却锁定在蜡烛上那一团火焰上。 此时我心中疑团是越来越多了,我不明白朱常杰的眼中为何总是流露出些许对我不满,更不明白为何孙君阔一看见我就如同见了鬼一般。 我脑中不停地回忆,但明明就是不认识此人的。 不对! 既然不是我认识的人,那就只能是她认识这人了! 若真是冯素珍认识的人,那对他而言岂不就是见了鬼了吗? 我忽而想起了坊间的传言,冯顺卿欲将其女嫁给京城的孙公子,莫非就是这个孙公子? 这样一来冯家那场蹊跷的大火 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或许,有些真相会渐渐浮出水面的 ——————————————— 这一日,下朝后我从吏部司拿了苏杭两地的官员档案便直接回府。 最近六部事务繁多,我与兆廷c玉麟也很少再去酒楼。 一进门便听到了卿儿的声音。 “我的爷您可是回来了,公主都等您好久了。” 卿儿一见到我,立马来到我的跟前笑道。 “公主等我?她有何事?她在哪儿?” “公主在书房呢,驸马爷快快去吧!” 说罢,她促狭一笑。 她这一笑,我倒心里发毛,一路小跑的奔向了书房。 一进书房,便看见了她。 今日她身着一身淡粉色碎花齐胸孺裙,正踮着脚够着我书架最顶上的那本《水浒传》。 “怎么公主今儿有空来书房逛了?莫不是为了读书的?” 她见我走了进来,就一边拍着那本《水浒传》上的灰,一边瘪嘴嘟囔着。 “本宫近日里实在是无聊,就想来看看你这书房究竟有些什么书。未曾想过驸马爷不仅精通四书五经,原来还珍藏这些诸子百家c二十五史,还有这些《孙子兵法》c《资治通鉴》的,最后终于让我发现这顶上还有些能入目的,于是就拿下来翻翻咯。” 看她的模样,倒也是挺可爱的。 “那公主现在是要读《水浒》?” “啧”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于是嫌弃的将《水浒》丢到了案上。 “算了,全是灰。你说你这满屋子的书是真的在读还是装装样子啊?你这整日都在书堆里还能睡得着我也是挺佩服的,要是让本宫睡这里怕是不出半个时辰就噩梦连连了呢!” “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多看看书总没有坏处。” “那这些佛经呢?” 她随手翻了翻我案上抄写的《妙法莲华经》。 “这些佛经,是在白水寺时我师父” “你师父?” 她疑惑地看着我,我点头。 “本宫只知道你是襄阳人,去过白水寺,却不知你还有师父,你师父是何人?” “不就是,苦海大师咯。” “我师父?” 我向她走去,粲然一笑。 “怎么?不行啊?” 她愣了愣,忽然大笑。 “当然可以啊,这样一来我就是你师姐了!” 我石化。 “来来来,快叫声‘师姐'听听!” “我不!” “快叫一声嘛!” “我绝不!” “快点,你别跑!” 就这样,我和她从书房追逐到院中,又从院里追逐到了前厅。 “公主,公主!” 门口传来卿儿的声音。 她闻声转头,问道“何事?” “公主,襄阳郡王回京。今夜皇上设了家宴让驸马公主赶紧去一趟呢!” “什么?杰哥哥回京了!” 她跳起来,喜笑颜开。 “太好了太好了,三年未见杰哥哥,倒不知他怎样了。快快备车!” 一路上,她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着,马车摇摇晃晃的。 我失了兴致,只呆呆地看着她掰着自己的手指头,也不知道在数什么。 我百无聊赖的打开折扇悠闲的扇了起来,低喃问道。 “怎么?襄阳郡王不过是回了趟京,你就高兴成了这般模样?” “那可不?杰哥哥可是这世间除父皇以外最疼爱我的人了,也是这世间对我最好的人!” 那纯洁无邪的笑容牵动着嘴角边地两个梨涡,梨涡现了出来,犹如即将缓缓盛开的莲荷。 虽然还未完全绽放,但已足够牵动人的心扉。 我轻咳了一声,然后懒散地蹙眉问道。 “哦?难道在下对公主殿下就不好了?” “嗯。” 她毫不犹豫地点着头,看来是想都没想了。 我这也算是自己挖了一个坑,然后自己跳了进去。 长时间,车厢里陷入了一片死寂。直到车慢慢的停了下来,才有人为我们掀起了车帘。 她等不及我先下去扶她,已经率先跳了下去。 看她向前欢快地走着,我重重的咳了一声。 “咳咳!” 她回过头,无奈的看了我一眼。 “既进了皇宫境内,这鹣蝶情深的戏码就务必得演好了。” 我伸出了一只手,她看了看,最终还是选择妥协。 一路走着,我忽然回想起了那天。 她一袭嫁衣,与我携手,缓缓踏上十里红毯。 从宫门,到府门。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c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家宴 刚一进殿,她就甩开我的手跑了进去,一边跑一边喊道。 “杰哥哥!” 此时的朱常杰正与诸王在一旁说笑,听见公主唤他便一下转过了身,眼中流露出惊喜之意。 她一下扑到了他的怀里。 “杰哥哥可算是回来了,寿宁好想你啊!” “寿宁公主长大了!也长高了!” 他看着她,目光中充满着溺爱。 “哟嗬,难不成在皇姐眼中就只有‘杰哥哥',是都看不见我们的。” 我循声看去,那说话的少年体型偏瘦,束发金冠,浓眉大眼。 不过终究是太过年轻了,棱角还不够分明。 看他的模样,年龄应是在场四王之中最小的,不过又褪去了些许稚气。 她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脸,一脸嬉笑。 “好你个臭小子啊,竟然敢这么说你姐。我只是许久未见杰哥哥了自然要先行问候了。难不成和你见面,还要装做是远别重逢嘛?” “好姐姐,你可别捏了吧!痛啊,我再不敢打趣你了。” 众人皆是一笑,这时又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好了好了,你们只顾玩自己的。七皇妹,还不赶紧的介绍介绍?” 说罢便扭头看向了我。 这时,她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了我的身上。 我向前行着揖礼c尴尬又不失礼地笑道。 “诸位王爷金安!” 虽说与公主大婚那日曾见过一次,但终究是匆匆片刻,也不知道谁是谁,这时再见也只是觉得眼熟。 她见此情形,便立马拉着那男子的手臂对我说道“六皇弟。” 原来他就是六皇子,惠王朱常润,周端妃所出。 我曾听玉麟说过,他与公主同月同日出生的,就是小上两岁,姐弟的感情极好。 也曾听闻他是众皇子中最有容人之量的,年纪虽小却海纳百川。 为人更是勤俭,一日三餐绝不铺张,每年省下的大笔开支都会在来年开春时周济给穷苦百姓。 我向他揖礼笑道“见过惠王殿下。” “姐夫不必客气。” 随后她又看向朱常润身边的男子道,“五皇兄,” 只见那男子的穿着堪称是诸皇子中最为华贵的,金丝银线制成的锦袍也难为他不嫌厚重。 看了看他手上捻着玛瑙制成的佛珠,他就是神宗第五位皇子,也是唯一一位“一心向佛”c不近女色的王爷。 瑞王,朱常浩。 不过却是极度贪财,曾听人说京城大部分的赌坊和青楼的幕后老板就是他,但终究不能凭借流言蜚语就断定这是事实。 我依旧揖礼笑道,“见过瑞王殿下!” 接着她向我介绍着站在朱常杰身边的男子。 “这位是皇长兄!” 眼前这个男子虽是相貌平平,不过神色倒也甚是温和,气宇轩昂用在他的身上却是最为合适。 一袭杏黄色袍子,腰间系着白玉带子,坠下一枚刻有五爪四龙纹的玉佩。 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的确碾压了其他几位王爷。 他便是当今太子,名垂史册的“一月皇帝”,朱常洛。 “见过太子殿下!” 他温文尔雅的竟然向我回了一礼。 “都是一家人了,冯都尉不必客气!” 最后,公主看向了唯一一个坐在桌前,稳如泰山的男子。 “这是三皇兄。” 我放眼看去,见那男子依旧端坐在桌前,独自饮着手中的“六安松萝”,头也不抬。 修长而挺直的身材,英挺的剑眉斜飞。 褐色的眸子带着淡淡冰冷,薄薄的嘴唇微微地抿着茶。 金冠将墨发纶起,从金冠两边垂下绛红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 看他的模样果然如同玉麟所说一样,身长八尺c其貌甚伟。 这个美如宋玉c貌若潘安的,便是大明第一美男子——福王,朱常洵。 “见过福王殿下!” 他连看也没有看我,从容的饮着手中的茶水,就好像与所有人隔绝起来一般。 公主白了他一眼,便挽着朱常杰的胳膊对我笑道“郡王兄!” 我与他对上眼神,然后相视一笑。 “难怪父皇总是赞赏新科状元,我只恨当初没能一见,今日一见果然仪表非凡!” “惠阳殿下过奖,倒让少英无地自容了。” 我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声大笑,皇帝走了进来打量着我们。 “谁这么有本事,竟能让朕的今科状元郎都无地自容?” 言毕,一个身影从他旁边蹿了过来。 他抬起了头,用一对炯炯有神的双目惊奇的看着我笑道。 “你就是七皇姐的驸马?长的真好看,三哥,你被比下去了!” 说罢便扭头冲朱常洵做了一个鬼脸。 另一头的朱常洵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同我们一起揖礼。 “儿臣参见父皇。” 我低下头看了看这个年仅十二的七皇子,他就是朱常润一母同胞的弟弟,桂端王朱常瀛。 我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桂王殿下此言着实让少英惶恐,少英这般石破天惊,又怎配与福王殿下相比?” “冯都尉可是太过自谦了!” 朱常洵终于开口了,嘴角微微一抹冷笑。 “荣昌与春元为何还未来啊?” 皇帝突然开口询问。 话音未落,门外一声高呼。 “儿臣来迟,还望父皇见谅!” 我们皆向门口看去,门外杨春元面露笑颜,扶着一个女子姗姗进来。 而那个人,便是荣昌公主——朱轩媖。 “姐姐姐夫为何姗姗来迟?让寿宁好等!” 寿宁公主立刻上去挽住了荣昌公主的手臂,而那荣昌公主嘴角竟然浮现苦笑。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荣昌公主,我曾听闻荣昌公主出世时京城曾闹了一场瘟疫,于是便求高人卜过一卦。 说她二十七岁之前不能出嫁,更不能出宫,否则会有不祥之事降于大明。 于是婚期一拖再拖,如今她已经二十七岁,在古代二十七岁的女子已是大龄,不过好在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看那杨春元虽是比她小了七岁,不过对她仍旧是百般呵护,想必他二人也是十分恩爱。 只是,为何她方才的神情却会浮现那一丝苦涩呢? “春元见过各位殿下c襄阳郡王。” 杨春元向诸王见礼后又转向了我。 “冯都尉,别来无恙”。 我微微唅首。 “别来无恙,杨都尉。” 他随后看向寿宁公主,岂知刚一见到她便目光呆滞了片刻。 “杨春元,见过寿宁公主,公主千岁!” 此时,朱常瀛却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 “好了好了,父皇,儿臣饿了。若是哥哥姐姐再这样寒暄下去,何时才能就餐呀?” 一时间,众人皆大笑。 “好!好!瀛儿饿了,咱们就坐吧,今日只是家宴,你们不必拘礼!” 皇上坐在了上位,身边是紧挨着的郑皇贵妃。 左边一列是诸皇子与王妃,右边一列则是杨春元与荣昌长公主和我与寿宁公主,最末的是朱常杰。 不一会儿各色酒菜皆摆了上来,席间寿宁公主因一直缠着朱常杰给他讲讲外界的奇闻异事,便连自己的座位一并搬离了我的身边,和他坐在了一张桌子前。 我只得静静地听着,默默地吃着桌上的酒菜朱常杰看公主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溺爱,而这份溺爱貌似不单单止是源自于他是公主的堂兄这么简单。 另一边,杨春元对荣昌公主看起来倒是一副无微不至c关爱有加的样子,又是夹菜又是对她笑,只是她的眼神却不曾停留在他身上。 其他人都是这样,皇上郑皇贵妃也不知道笑着说些什么。 偶尔问问几位皇子的功课,一会儿又问问几位皇子的孩子会走路了还是会说话了。 席间又听朱常杰讲着这三年来游历山水之间发现的奇花异草和奇闻异事,我侧耳听着,始终淡淡的笑着。 整个家宴的气氛是有那么些天伦之乐的感觉,但一览四周我发觉我竟然像是多余的。 万历三十七年,六月初四,子时。 这一夜,我依旧静静坐在灯下抄写经文,这已真正成为了我的习惯。 时不时从窗外传来阵阵蝉鸣,六月份了,白天逐渐热了起来,夜里还是稍稍有些微凉。 我推开了门想在院子里走走,却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她的卧房门口。 在门口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我慢慢向她靠近,借着微弱月光,今晚她的眼角终于没有了泪痕。 我情不自禁的笑了一笑,嘀咕道。 “睡个觉也不安生,入夜冷了,这样睡法可该着凉的。” 于是悄悄的将她踢开的被子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又静静的转身准备离开。 正行至门口时,身后突然传来她的声音。 “你每夜都睡的这么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月出 “你每夜都睡的这么晚?” 我被惊了一下,道“可是在下将公主吵醒了?” “没有,本宫还没睡着呢,刚刚只是在冥思。” 听着她慵懒的声音,鬼才相信她在冥思,我都怀疑她此刻说的是不是梦话。 我试探性的问道,“你不是也还没睡?再说这也不晚啊。” 没想道她还真的回话了。 “都三更了,还不晚?真不知道你上早朝的时候是不是在打盹儿。” 好吧,看来她真的是在冥思,这意识清晰的。 “打盹儿倒不会,只是偶尔会有些疲累,不过回来躺一会儿也就没事儿了。” 她没有再说话,而是翻了个身再没了动静。 等了半天都没下文,我只能安静的走了出来。 一出来,一阵凉风直直吹向了我,我还是赶紧回书房躺会儿吧! ————————————————————————— “大胆冯少英,竟然欺君罔上,来人,将其拖出去——五马分尸!” “不要不要啊!” 我大叫一声,顿时坐了起来,外面传来盆子落地的声音。 我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 “还好只是个梦!” 起身打开了房门便看见卿儿在捡落在地上的盆子,她看我出来了便立马跪了下来。 “驸马爷恕罪啊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这事儿怪我,做了个噩梦,反倒惊吓了你。你快起来吧!” 见她起身离开,我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 不知道今天是怎么的,自早朝回府过后身上就软绵绵的,动也不想动。 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不想出门,索性将吏部的公文又抱回了书房,一坐就坐了一天。 到了傍晚,突然感觉眼睛有些酸涩。 我揉着鼻梁,门口却传来卿儿的声音。 “驸马爷,公主让奴婢给您送汤来了!” 送汤? “进来吧!” 卿儿将手中的一盅鸡汤放到我的案上,笑道。 “公主见您今儿连晚膳都不曾吃,就命奴婢将这鸡汤给您送来,驸马爷请用汤吧!” 我见着这碗鸡汤,倒是觉得有点儿饿了,于是端了起来。 只闻着一股特别醇香的气味飘散开来,加之这精致的青花瓷小碗,色泽很是明亮。 浅尝一口,唇齿间荡漾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香味,回味悠长。 隐隐还带着一股人参的药香,我一饮而尽。 “帮我谢谢公主!” 我轻轻将碗放在檀木盘上,然后示意她离开。 她端起盘子走了出去,而我却忽然有些犯困。 迷迷糊糊,倒头就睡在了书房的小炕上。 隐隐约约的,我总是感觉有人在我身边晃来晃去的。 我微微睁眼,天已大亮。 我心下暗道,早朝! 我一下子弹坐起来,正想开口叫人。 却忽然听见珠帘外传来极小的声音。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我迷茫的起身,微微用手掀起小炕边垂下的珠帘,慢慢侧头看向书桌。 只见她坐在我的案前,拿着《诗经》低声地念着。 日头爬上屋檐,阳光顺势透过木格子窗,斜斜映在她的脸上。 轻风浮动她身后披散的发梢,她一张一合的唇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了我。 明媚一笑。 “你终于醒了!” 我不知道她何时来的,更不敢相信她居然在 读书 我讪讪地向她走去,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公主为何在此?” 她看着我,然后晃着手中的《诗经》,莞尔笑道“读书啊!” “读” 我恍然间想起了早朝,然后立马向外呼喊“品子!品子!” 品子来到书房门前,诧异问道“驸马爷,唤小人何事?” “早朝!早朝!你怎么都不叫醒我呢?” 品子一头雾水地看了我一眼,继而又一头雾水地看了她一眼。 只听书桌那边传来了“噗嗤”一笑。 “还想早朝?午时都过了,你要去哪儿早朝?” “你为何不来叫我?” 只见品子看着我,讷讷地说道。 “公主不是说驸马爷今日身体不适不能早朝,让小的都别打扰的嘛?” 我狐疑地看向了她,她此刻放下了手中的《诗经》,用双手撑着脑袋笑着。 “本宫这可是在帮驸马爷啊,你看看你一天到晚忙个不停,什么时候好好儿睡过一次安稳觉啊?昨儿见你走路都是闭着眼睛的,要是再不休息,估计你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所以啊,本宫就大发慈悲向父皇说你身体不适为你告了两日假。这两天你就好好休息休息呗!” “所以你还给我在鸡汤里下了药?” “本宫还不知道你啊,要是不给你下药,鸡都还没叫你就先醒了。” “没想到,公主殿下也会这么关心人呐?” 我的心顷刻间有些悸动。 她却没心没肺地笑着。 “谁要关心你了?本宫只是怕驸马翘了辫子,旁人却说是本宫命中带煞呢。娶了个夫君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就给克死了,到时候我还怎么改嫁啊?” 心中一股失落油然而生,的确,她又怎会关心我。 倒是夫君这个词还是第一次听她用,不过一个“娶”字实属用词不当。 悸动隐隐褪去,反笑道“你我成亲尚不足一月,公主就这么着急忙慌等着改嫁啊?” 她站了起来,摇头晃脑地。 “是也”,然后离开了书房。 这个公主,也不知道天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真是猜不透她 我走到案前,轻轻拿起她刚刚翻过的《诗经》,不自觉的也读了起来。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我拿起我的竹笛,在上面精雕细刻着。 “嗯,真是完美!” 我激动的高高抛起了竹笛正待接住之际,突然门外品子一声“不好了驸马!”吓得我一惊。 竹笛与我的右手擦身而过,掉落在地摔成了两半。 看着那耗费我半晌时间雕刻的作品成了这副模样,心痛之余真像将品子给一口咬死。 “滚!什么大不了的事啊?” “启禀驸驸马爷,公公主殿下出事儿了!” 品子见平时一向温和的我这次是真动了气,心知不好。 便跪在我的面前,唯唯诺诺的头也不敢抬。 “你应该告诉我她什么时候不出事儿!再说了,她在府里好好的能出什么事儿?” 我尽量控制着自己的音量,捡起这已经断了的竹笛叹气。 “公主想要给驸马做礼物,但是不小心把手腕给割破了血流不止。梁嬷嬷已经去请御医了,并让我来请驸马” 耳边已经听不清他说的什么,我只听见他说公主 血!流!不!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锦瑟 待我匆匆赶到房中,她已坐在床边任由卿儿为她暂时包扎着伤口 看她有一点狰狞的表情和她手腕上大概四指宽的伤口。 我的心里不由得有些难受,眼睛也莫名泛起了酸涩。 她看见我冲了进来,表情立马变了,尴尬的咳了一声笑道 “呃,那个我平时只是没有用过小刀刻字,所以第一次难免会失误。” 刻字 我看了看她梳妆台上有一管白绿交错的羊脂玉笛,我惊异的将它拿了起来,上面两行字映入我的眼帘。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不曾想她刻在这玉笛上的,竟也是这句话。 字刻的有些歪歪扭扭,并且还掺杂着血迹。 我抬起了头,做了一个深呼吸,拿着玉笛缓缓转过了身。 看见御医慌张的走进来,急匆匆的为她上药c缝针c包扎。 这一刻我突然在想,倘若受伤的是我,那该多好! 针在她的手腕上来回穿梭着,虽然已服过了麻沸散,但医疗条件毕竟不充分,麻沸散不能让她完全麻醉。 她额头密布了汗珠,牙齿紧紧咬着棉布,嘴角微微颤动。 我走到她的跟前搂住她的肩膀,顺便用左手遮住她的双眼。 “公主没事儿的” 她点了点头。 终于是好了,这一刻我如释重负。 慢慢拿开了遮在她眼睛上的手。 “幸而伤口不深!” 太医用袖子擦了擦满是汗珠的额头。 “公主,伤口虽然处理了不过千万不能碰水。要做什么也尽量不要用这只手,若是伤口裂开便容易引发炎症。” “嗯。” 她没有多说。 “多谢御医了。” 我起身掏出一锭银子交到了他的手中。 “还要劳烦太医待会儿再抓些防风c钩藤c赤芍c川楝子c牛膝各c生地c茯神c甘草送来府上”。 他听了我说的后便看了我一眼,面露诧异。 “哦?想不到驸马爷竟也懂医理?” 想了一想,随即又笑了起来。 “也是,驸马爷乃新科状元,学识定是渊博,又怎会不懂这些,倒是下官愚钝了!” “太医哪里的话,这也只是少英自小身体不好的原因罢了。幼时如同药罐子一般,故而略知一二。” “驸马爷实在是过谦了,还望公主好生养病,微臣这就去抓药,微臣告退。” 他接过了银子揖了一礼,接着在品子的带领下走了出去。 想起年幼时经常趴在爷爷肩头,看他戴着老花镜,手里提一杆小铜称,念叨着“丁香莫与郁金见,狼毒最怕密陀森”。 那时总爱在爷爷打盹的时候,将他的药材全都混在一起,然后碾碎。 他也从来不说我半句,只是欢喜地将我抱在怀里。 “嘿,姓冯的!” 听她唤我,我迅速回过了神。 只见她冲我右手中的玉笛嘟了嘟嘴,问道“怎么样?不错吧!” 我将它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会心一笑。 “玉体通透c触手生温,果然是上好的玉笛!” 她听了我的话竟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把夺过了玉笛。 “哼!嘶” 想是扯到了伤口。 我赶紧扶住了她的左手,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当心些,你的伤口刚刚缝合,可千万别又裂开了。” 说完我又把她拉到床上坐着。 “本宫还真不明白你这状元是怎么考上的!简直就是个书呆子!” “我怎么了?” 我心下不解。 “本宫再问你一边,这玉笛如何?” “这玉笛的质材晶莹剔透” 我看向她手中的玉笛,忽然看见那触目惊心的两行字。 一想起她方才那样的情形,鼻尖又渐渐泛起一阵酸涩。 “不过,最值得赞叹的便是那两行诗” “看来你还是不笨嘛!” 她右手拍了拍我的肩头满意的笑了。 “好了,趁你难得休假,今日你便带本宫出城去散心吧,你如今可不能嫌弃我这只行动不便的手哦!” 她抬了抬她的左手向我痴痴地笑着。 “好!” 妙峰山上。 她将玉笛递给了我,傻笑道“姓冯的,这玉笛本宫送你了。” 我双手接了过来,道“多谢公主”。 拿在手中摸了摸,置于唇边不经意吹出了一首《锦瑟》。 那一年,七里山上,落日残霞。 她靠在我的肩上静静听我吹奏一曲《锦瑟》,她闭着眼睛笑我。 “书呆子,你说你笛子怎么吹得这么好呢?要是生在古代,说不定好多女子都喜欢你这翩翩公子呢。” “那你呢?喜欢吗?” 她没有睁眼,只在我脸颊轻轻一吻“还不错!” “什么叫还不错啊?” “还不错就是还不错啊。” “好吧!”我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 她仿佛感觉到了我的失落,睁开了眼看着我嫣然一笑。 “还真是个书呆子!” 她吻上了我的唇。 夕阳西下,那一刻的情景犹现眼前。 —————————————— “姓冯的?驸马,驸马?冯少英!” 耳边她的声音传来,我一下回过了神。 笛声早已停止,而笛子还被我置于唇边,我手足无措地放下了玉笛。 “公公主!” “怎么还出神了?你刚刚吹得是什么?笛音中有一种凄苦的感觉,可是又带有那么丝丝丝丝怎么形容呢?反正就又有种很美的感觉。” 她挠了挠脑袋。 “你直接说‘凄美'不就得了?” 我破颜一笑,道“这首曲子名叫《锦瑟》。” “《锦瑟》?” 她偏着头露出了一副好奇的样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她口中低喃,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看着太阳悄然滑下山后,我不解地问道。 “对了,公主今日为何想起赠我玉笛?” 她迟疑了片刻,哑然一笑。 “不会吧,你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更疑惑了。 细细想来,忽然想起来了! 今天是六月初五,我二十五岁的生辰 此刻耳边惠风和畅,我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好似一条搁浅的鱼,路过了千千万万的人都没有听见我的呼救。 而终于,有人愿意为我片刻停留。 “公主你” “怎么了?” “谢谢你!” “姓冯的。” “嗯?” “是我应该谢谢你!” 看着她的模样,自从张益民大婚那件事之后,她便再也没提起过他。 或许她也在成长吧! “其实那日之后,我想过就这样跟你在一起过吧,但是我总觉得你我之间总是隔着什么,或者说欠缺什么,所以” “所以今日这支玉笛,全当妹子你送给哥哥的生辰贺礼了。” 她静静地看着我,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这是我在这儿过的第一个生辰,我自己都没有记起,却没想到她反而想着。 “姓冯的,你说,你的故乡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啊?” “公主何出此言?” “我总觉得你不似大明人” “公主难不成觉得我是蛮夷鞑子?” “不不不,我是说,你好像根本不是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总觉得你的眼中,藏有很多故事。” “那我就告诉你吧!” 她托着腮,默默地看着我。 “公主听说过‘世外桃源'吗?” “嗯。” “少英的家乡就在那儿,它本襄阳里。可有一天,当我醒来时,我虽身处襄阳,但却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那你们那儿,有什么特别的吗?” “很多啊,那里的房子都特别的高,还有不用牛马拉的车,还有一种‘肥鸡',坐在它背上可以飞上天!还有一种鱼,很大就像鲲一样,它不会吃人,坐在它的肚子里,可以下海。” “上天入海!” 她的眼睛闪烁着光芒,痴痴的听我说着。 “还有像这样过生日的时候,亲人c好友会弄一个大大的蛋糕。” “蛋糕?” “就是有点像寿桃,不过味道特别好,甜甜的,上面铺满了水果。” “哇!然后呢?” “然后就会为你唱歌。” 我拍着手唱道。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是不是这样?祝你~” 她一拍手,竟忘了手上还缠着的纱布。 “你别动啊!你还有伤口呢” 她抬头看着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那你来拍,我来唱!” “好!”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妙峰山回荡着她的歌声,我拍着手。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秦淮院 万历三十七年,六月初六,朱雀大街。 马车穿梭于大街,我轻轻掀起车帘静静看着人来人往,好久没有这般闲适了。 这时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我正心生疑惑,只听车夫有些怒道。 “前方何人?胆敢挡着侍郎大人的马车,还不快让开!” “我管你什么大人,来咱们‘秦淮院’的大人不知道多到哪里去了,就连皇子都是常客。我们没有让你们让道就不错了,你们竟敢先说我们挡路!” 一个妖里妖气的声音传来,我不禁蹙了蹙眉。 秦淮院? 想必是哪家青楼吧,听这女人的声音定是个鸨母。 “老郭,让道!” “可是大人” “我说让道。” “呃是!” 他说着便将马车望左道挪了几步。 “呵呵呵呵,还是这位官爷懂得怜香惜玉呀,起轿!” 我静静地等着,感觉这轿子过了便又掀起了车帘。岂知这后面还跟着一辆轿子。 那轿子四周是空的,用纱帘垂下仿佛隔离了轿中人与外面的世界。 只不过此刻我和她却近在咫尺,虽然她面上覆了纱巾,可那双眸子却令我心头一颤。 她 难不成是她? 那女子仿佛感觉到我在看她,她也侧首一看,眼中微露惊讶之色。 是了,这双眸子何等的熟悉,看来的确是她了。 那边渐渐离去,这边也伴随老郭的一句“驾”而向前驶去。 我与她的距离瞬间拉开,我立刻掀起后面的帘子,隐隐看见她也向后注视着我。 “原来她就是秦淮院最有名的头牌歌姬柳文鸢啊!” “虽然看不见脸,不过给人的感觉就是貌若天仙。” “就是听说是卖艺不卖身,现在还是个处子呢。” “我看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说不定也是玉臂千人枕,珠唇万人尝啊!” 原来她竟是“秦淮院”的姑娘,“柳文鸳”我低声呢喃道。 听见车外的那些流言蜚语,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些烦躁。 “老郭,快点儿!” 一回到府里,我便将自己反锁在书房中。 心绪不宁,感觉脑子周围嗡嗡作响,烦躁不已。 只要静下来,脑海中浮现的全是那双眸子,可是想不静下来又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门外品子轻轻敲了敲门,战战兢兢小声说道。 “驸马爷,李大人和郑大人来了!” “快快请进来!” 听见兆廷和玉麟来了,我的心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赶紧上前打开了门。 “少英你怎么了?听说你病了,可是身子哪里不适?” 兆廷一进门就匆匆上前将手搭在了我的额上。 “怎么少英每次不舒服,你比他还着急?” 玉麟看着兆廷打趣的笑道。 兆廷看了看我,急忙收回了手,又听他这么说不免有些尴尬。 “大家都是兄弟,你这又想哪里去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去一个地方!” 玉麟听着要出去自是高兴,笑道。 “好啊好啊,不过这都有些晚了,要去哪里呢?” “秦淮院!” 我看了他们俩一眼,拿起折扇径直向门外走去。 “什么?” 玉麟只听我说“秦淮院”就立刻追了出来拽住了我的胳膊。 “你没受刺激吧!你真要去秦淮院?” “秦淮院是个什么地方?” 兆廷看这我们这一问一答顿时有点不解。 我一把拉住了他,意味深长地笑着。 “去了就知道了!” “我说,诶!少英,少英!你还真去啊!唉,等等我” 秦淮院外。 兆廷扯了扯我的衣袖,看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说少英啊这就是你说的秦淮院?” 看着“秦淮院”三个鋶金大字,门前几个妖娆女子,正花枝乱颤的招呼着客人。 眼看着一群女子向我们走来,他便马上准备逃跑。 “我还是去那边等” “诶,你别走!” 我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子,“咱们三个一起进去。” “哎哟,三位爷好面生,想是第一次来吧。” 迎面走来一个身段婀娜的女子。 “哟,哥哥长得好俊朗,皮肤竟比我们都还好。怎么不进去啊?” 另一个体态丰腴的女子也走了过来,一边说着一边摸着我的脸。 我顺势推开了她的手,笑道“我们这不就进去了吗?” 接着攀着兆廷和玉麟的肩头挤了进去。 一进去,里面一片喧闹。 偌大的舞池中央,一个身着碧绿纱衣的女子正跳着舞,并且怀中还抱着琵琶,边跳边拨奏着。 舞姿曼妙,步态轻盈,恍然一看犹如九天玄女一般。 看样子,像是都要接近尾声了。 她怀抱着琵琶从后面连着七个旋转到了最前方,每转一圈,琵琶声便奏出九曲,直到最后一圈站定,步伐依旧落得稳如泰山。 这要是放在那个时候,指不定都可以上春晚了。 周围一片喧哗,而我也认出了她。 尽管依旧覆着面纱,但那双眸子却无论如何骗不了人。 “芙蓉如面柳如眉,淡妆浓抹总相宜。 酥胸绵绵逗霸秦,晚妆素然不休眠 不知文鸳姑娘可愿再舞一曲?” 这时,我右手边第五个男子率先开了口,随之而来的是满场的附和之声。 柳文鸳并没有看他,也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低着头抱着琵琶福了一福,转身离去。 这时我左边的一个男子却怒骂道,“不就是个歌妓嘛,拽什么啊拽?” 说完还将手中的酒杯扔了出去,刚好砸中了她的小腿,她一下子摔了下去,幸亏旁边有人扶着,否则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顷刻间,全场一片寂静,一个令我感到恶心的声音出现了。 “谁丢的?” 所有人望向了那男子,但我却不想去看,怎么走到哪里都会碰见那个杂毛呢? 而此时,那丢杯子的男子也站了出来。 “就是老子丢的,你想怎样?”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一群男人涌了上来将那个男子架了出去。 这时只听孙君阔冷冷地一笑,道“别弄出人命,废他两条腿就成!” 全场寂然 玉麟却显得有些愤愤不平,我按住了他的手意识他不要轻举妄动,他看了看我,稍稍谙奈了下来。 孙君阔正欲朝这边过来,突然一个人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蹙起了眉头,满是一副被坏了好事的样子。 最后还是一挥袖子,走了出去。 我携着兆廷和玉麟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正准备坐下,突然鸨母搔首弄姿地扭了过来,对着我们殷勤地笑着。 “三位公子来啦,是找新姑娘还是老相好?” 我随手掏出一锭金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给我们三兄弟寻个上等的厢房,然后” “好咧好咧,三位公子请!” 还未待我说完便一下抢过了金子拿在嘴边咬了咬。 “快来快来,公子,这可是最好的雅间了。” 说着便推开了门。 我们走了进去只听她朝门外喊了一声,“忆梦c香雪c筱蝶你们” “等等!” 我用扇头戳了下她的后背。 她立马止住了叫声,转过身来依旧是一副谄媚。 “公子可是有什么相好?” “本公子没什么相好,只想见见文鸢姑娘,事成之后” 我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在她面前扬了扬。 “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文鸢?” 她的脸上露出难色。 “这位公子,文鸢卖艺不卖身,只怕公子” “本公子何时说过要她卖身了?” “哦,那就好。不过要见文鸢必须先得题诗一首,且不得套用古人之作。若她觉着好便会出一幅上联,公子对出了下联,文鸳便自会来公子这厢房,但是其他二位公子就须得回避了。” “不妨事,待会儿还请妈妈带我的两个兄弟到其他厢房备上好酒好菜,再叫些出挑的女子。”我边说边将银票放在她手上。 她接了银票高兴的止不住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好!公子说的是,我这就带二位公子去厢房并备上好酒好菜,和美人儿” “这” 玉麟拽了拽我的胳膊。 “少英你不会是想” “不是,我只是来寻访故人的。只是苦了你们,还要等我呢!” 他们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跟着鸨母走了出去。 这时有人进来递给了我一支笔和一张纸,我将纸铺在桌上毫不犹豫地提笔写道。 “窗下一回顾,纱前再陌路。前世若有缘,今生莫相负。” 看着那人离去,我心中只觉忐忑。 她,会知道是我吗? 又会见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前世情人 心急如焚莫过于就是等待一个心里完全没有底的事情,因为感觉自己随时会被淘汰。 向来自信的我,这回子是怎么也自信不起来。 过了大概半柱香了,我都有些泄气得时候,那人终于又走了进来。 他手中拖着一张纸,纸上一行娟秀的字迹。 上书: 郎情妾意怎奈光阴似箭。 她终于有回音了。 我急忙提笔在旁边遒劲有力地写道: 琴瑟合鸣难敌似水流年。 看着那人再次离开这次我倒没有忐忑了,因为我知道她一定会来。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门口徐徐走进一个女子。 婀娜多姿俏红颜,更胜仙女下凡间。 水眸一笑三寒暖,华初雁润漾笑容。 灵气盎然莫归兮,婉然一笑荡三秋。 坠花露水不识郎,灵眸初澈惹人怜。 她进来的同时门也被人关上了,虽说她带着面纱,不过她的眸子我再熟悉不过了。 她向我走来,眼中流露出来的情绪很复杂。 一时间我僵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柳文鸳见过冯公子!” 说实话,我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竟然处于了被动,只努力保持着镇定。 “冯少英见过柳姑娘!” 我侧过了身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聊博一笑。 “今日少英冒昧前来可有唐吐了姑娘?” 她略一欠身,随后笑道。 “冯公子乃是小女子的恩人,何来唐突一说?” 说罢,走到桌前倒了两杯金骏眉。 “柳姑娘请坐。” “冯公子请坐。” 异口同声,我与她同时坐下,她低下了头手中绞着丝帕悠悠说道。 “自那日一别,文鸢以为是再也见不到公子了的!” 我有些不知所措,问道“怎会?” “怎不会?世间的男子能有几人不是薄情寡性之徒,就像小女子本以为公子会是正人君子,却不想公子竟出现在了这里。男子来到这里,还能为了什么?” 原来她是把我当做嫖客了,也难怪,一个男人大半夜的来这儿,是个人都知道想干什么。 不过前提是我现在要有那条件呐,要换做以前倒可以这么怀疑我。 不过现在,我纵然有那贼心和贼胆儿,也当真干不出那贼事儿。 “那我要说,我只是单纯的想来看看你,你信吗?” 她错愕地看着我,问道。 “来看我?” “不错,方才与姑娘街上偶遇,才听人道原来姑娘身处秦淮,故此来寻。仅此而已,别无它想。” 听了我的话,她明显有些释然,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我了。 最后便是品茗闲侃,从天文讲到了地理,由历史谈到了政治。 不得不说这个女子真的很安静,她就静静地听着,除了点头,始终没有说话。 终于,在说道诗词绘画时,她开口了。 “公子既然学识渊博,不知究竟是做什么的呢?” 我心下想着,方才听她的口吻,好像挺反感做官的人似的。 倘若我说我是当朝的驸马或是当官的,那岂不是正撞枪口了吗? 琴棋书画 就画了! “在下是一名画师。” “画师?” 她舌桥不下的问道,“可今儿听妈妈说,公子是什么大人侍郎大人,可对?” 看来她已经知道了,也对,当初打马御街c十里红毯,早已是天下皆知,若我再胡扯下去,反而会功败垂成。 “不错!” “公子就是新科状元c当朝驸马,冯大人?” “不错!” “看来坊间传闻也不全是假的了。” 我端起茶碗,瞿然笑道。 “不知坊间关于在下是如何让描述的?” “坊间传闻公主心有所属,而驸马爷君子坦荡,与公主有名无实。” “不错!” “公子其实心中早有所属?” 我凝望着她的眸子,深棕色的瞳孔,这双眼睛,让我觉得此刻坐在对面的人就是她。 “是!但只可惜,对面不识!” 她原本浅笑的容颜此刻凝重起来,惊问道。 “公子此言何意?” “我本以为,姑娘的这双眸子此生就只能在梦中见着了,却不曾想能与姑娘相识” 她缓缓起身抬手,掀开了覆在脸上的面纱。 手如柔荑身似柳,发丝如瀑目星眸。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柳叶眉c柳叶眼,两片薄唇突显出了她的清冷。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实不相瞒,小女子自十二岁起便时常做梦。妙峰山的玉皇顶上,有一个人他在等我。当我看见公子那时起,便觉得公子好生熟悉” 我愣愣的看着她,恍然间思绪翻涌。 那一年,她坐在我的对面。 一个人低头看着手机,我走上前去笑道。 “你好面熟,我们不会见过吧?” 她微微一笑,“你好啊!” 此刻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只知道,或许我与苏唯的缘分,现在看来还是依然连在一起的,不该断了的。 “姑娘相信前世吗?” “我” “姐姐,你给我评评理啊!” 破门而入的女子打断了我和她刚刚渲染起的那“久别重逢”的气氛,这名身着湖蓝色纱衣的女子,那双铜铃眼婉转灵动的打量着我。 柳叶眉c含珠唇,娇小的身形向我投来了质疑的目光。 看来她的脾气不怎么好,怒气冲冲的,就好像来追债一般。 “文妍,怎么了?” 柳文鸢看着她进来了,便立马走上了前拉住了她。 “姐姐,你和这个臭男人在房里干什么啊?” 那女子看见对她一笑,怒气更甚。 柳文鸢转过头对我尴尬一笑,“着实不好意思了,让公子见笑了!” 复而又对着那个叫文妍的女子额头轻轻一戳。 “你呀!不得胡言,这般大大咧咧像个什么样儿?” 尽管她言语指责,不过语气却是十分宠溺,想来她对这个妹妹平时也是一贯呵护。 此刻外面传来一个男子叫喊声。 “你别跑,给本公子回来!” 这声音,好耳熟啊 我深感疑惑,只见柳文妍却使劲儿把门一关。 “讨厌,还敢追过来了!” 门外叫喊声持续着。 “打了人就跑?出来给本公子道歉!” 等等,这声音,怎么那么像玉麟的? 我正欲开门询问,又听见了兆廷的声音传来。 “玉麟,这个房间不是很眼熟嘛?少英不是在这个房间里吗?” “诶,对哦!” 门被人重重的敲了两下,玉麟的声音渐渐从生气转向了急切。 “少英,你在里面嘛?你没出事吧!里面进去了一只母老虎,你可得小心啊!” 我一下子笑也不是,只能故作严肃。 “玉麟,你怎能这样说文妍姑娘呢?” 当玉麟口中“母老虎”这三个字出来的时候,柳文妍原本即将平息的怒火霎时间又重燃起来,恼羞之下脸颊也不经意红了起来。 她忽得拉开了门,恼羞成怒道。 “你说谁是‘母老虎’了?” 一边说着一边揪着玉麟的领口望房里拽。 这一拽进来可是让我大吃一惊,只见玉麟左眼有些泛青,而右脸上隐隐有五条红印,看似像是个巴掌印。 我不禁失笑,一边摇着头一边打开折扇对他扇起来。 “玉麟啊,你这脸怎么了?” “你还笑,都是你要带我们来这破地方,来了又把我们丢下了。那些女的太能喝了,我就出来放了个水,谁知道这里房间看着都一样,我就随便推开了一间,哪里晓得刚推门儿进去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打了一拳,未看清是谁呢就又被甩了一巴掌。我还没来得及缓过神,凶手就跑了。于是我立马就追了过来,把我给痛的!” 说完他就揉了揉他的脸。 “你还说,本姑娘正准备宽衣睡觉你就闯进来了。谁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臭流氓!” “好了文妍!” 柳文鸢见她拽着玉麟不肯松手,就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嗔道。 “郑公子方才又不是有心的,况且你不是还没宽衣嘛?你这样拽着郑公子的衣服又是成何体统?” 柳文妍见她眉头微蹙,心下知道自己方才的确太过冒失。 在这里这样和一个男子拉拉扯扯确有不妥,于是松开了拽着玉麟衣服的手,然后“哼”了一声走到了柳文鸢的身后。 玉麟见她终于松了手,便立马一把拉过了我。 “少英我给你说啊,这里太可怕了,咱们快走吧!” 我看了一眼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今日之事,是我兄弟三人叨扰了二位姑娘。文妍姑娘,少英现在就替玉麟向你赔个不是。今日冒犯姑娘实属无心,还望姑娘见谅!” 她嘟着嘴别过了头去没有理我,倒是柳文鸢先开了口。 “公子这样说可是折煞小妹了,倒是希望郑公子今日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小妹的无理吧!” “哼,算了。本公子一向好男不跟女斗,今儿就自认倒霉罢了!” 玉麟看她说话毕恭毕敬的模样,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生气。 “你还好男?你就是个” “诶诶诶!二位姑娘早些安寝,我等告辞!” 我不等她说完就马上和兆廷将玉麟一路架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翁婿对弈 一路与兆廷连拖带拽的把他架出了“秦淮院”,只听兆廷“吁”的松了一口气。 “终于是出来了!” “你们,为何不让我与她理论!” 玉麟甩开了我们的手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 “我的好弟弟,要是等你们这一来二去的理论下去,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 他一手指着自己的左眼,有一手捂着自己的右脸,委屈巴巴地望着我们。 我和兆廷不约而同地捧腹大笑起来。 万历三十七年,六月初十,夜。 我在灯下翻着手中的《牡丹亭》,忽然窗外刮起一阵大风,烛火摇曳。 我起身将窗子合紧,再回座时,竟见着这么一篇。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 换了常服走出房门,看着日头高挂想来都快接近晌午时分了。 正准备去书房待会儿,却看见品子向我小跑了过来匆忙着道。 “驸马爷,方才王公公传旨,皇上让您午膳过后进宫一趟。” “你可知所为何事?” “听说是近来有些烦闷,想找驸马爷对弈两局。” 原来是下棋 “好,先备轿吧!” 我胡乱扒了两口饭就匆匆的上了轿,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的。 一路思索着,不知何时轿子停了下来。 只听见了品子在外面说着。 “驸马爷,到了,请下轿吧”,然后掀开了轿帘。 看一眼眼前的宫门,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宫街。 这条路虽然跟公主一起走过很多次,可这次却让我有些害怕。 我环顾了四周,心里总觉着不太踏实。 品子见我没有挪步就低声问我,“驸马爷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没有,你们先去歇着吧,我走了。” 静静走着,穿过一条又一条宫街。 蓦然驻足,只见深宫高墙,连头顶的那片天也看不全。 不知何时,才能走出去呢? 自家宴过后我就已经卷入了这场历来皇朝都不能避免的斗争,这表面上的风平浪静,背地里却是不得不令我步步惊心。 “万岁爷在里面儿呢,驸马爷您请!” 我看了看面前这个站在殿外的人,点头微笑道。 “有劳公公在这大日头底下等着了!” “驸马爷哪里的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弯着腰引我进去。 一入殿内便是阵阵龙涎,只见皇上坐在炕桌前背对着我。 虽然早已年过五旬了,不过腰板依旧笔直。 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经意想起了我的父亲,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启禀万岁爷,驸马来了!” 我立刻上前稽首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他并未有任何动作。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他的手微微抬了起来,王公公等人皆退出了殿内,将门闭了起来。 “起来吧。” 他的声音很轻。 我欲起身,但双腿却微微麻了,便用双手撑了一下地,再缓缓站起。 “谢父皇!” 他依旧没有看我,只一味地摆弄棋子。 “来,看看这残局如何?” “是!” 我走上前去看了看,只见这残局内将帅旗鼓相当。 “你走红子,咱俩对弈一局。” 我斟酌一番。 “车九平七。” “车九平五。” “车七进三。” “象五退三。” “车七平六。” “炮五平四。” “车六平五。” “炮四平五。” “车五平六。” “炮五平四。” “车六平五。” 只见他终于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哄然大笑。 “炮四平五,将军!” “父皇足智多谋,儿臣不才,甘拜下风!” 他端起案上的茶盏,拈须笑道。 “英儿也是机敏过人啊,就是年轻,不明白什么该舍去,什么该留!” 说罢呷一口茶,又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意识着让我坐着 我自是不敢,只得揖礼。 “儿臣惶恐。怎敢与父皇平起平坐!” “诶,今日只有你我翁婿二人,不必过于鞠礼。朕让你坐,你就坐着吧!” 我心下知道无法推脱,只有笑道。 “多谢父皇!” 他轻轻用茶盖拨开杯中漂浮的茶叶,呢喃道。 “这‘敬亭绿雪’的味道果真是与众不同,英儿,你快尝尝!” “是!” 我也轻轻端起面前的茶盖,甫一掀盖,只见茶叶朵朵匀净宛如兰花,汤色清碧叶底细腻。 白毫翻滚,犹如雪茶飞舞。香气鲜浓,似绿雾结顶。 我呷了一口,只觉露香持久c回味甘醇c爽口香郁,不禁叹道。 “形似雀舌露白毫,翠绿匀嫩香气高。滋味醇和沁肺腑,沸泉明瓷雪花飘。这‘敬亭绿雪’当真是极品好茶!” “哈哈哈哈,不亏是朕的新科状元。说得好!” “父皇谬赞了!” 他放下了茶盏,食指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音。 沉寂片刻,只听他缓缓说道。 “你觉得福王和太子谁更像朕?” 我在心里默默的揩了一把汗,这是一道送命题啊! 这么直白的话我又如何能不知道用意呢? 可我又该怎么回答呢? 不论说了谁都会得罪人,我想来不过只是在这个地方混个日子罢了,并不想卷入这场斗争。 可如今他既然已经开口,我又不能不说。 俗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我今日终于是明白了。 “福王殿下和太子殿下都是父皇的亲骨肉,自然都像父皇了。” 谨慎地看他一眼,只见他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听说你和寿宁至今还没有圆房,这可是真的?” 正暗自庆幸他并未再与我纠结那个问题,他却又戳到另一件让我害怕的事。 不得不说,这位皇帝虽然看似话语不多,实则字字见血c刀刀逼人。 “不瞒父皇,这的确是真的!” 只听他淡然说道。 “寿宁与你,荣昌与春元同日大婚。如今啊,荣昌都有一个月的身孕了寿宁虽有些时候的确刁蛮了点儿,不过看在我这个老父亲的面子上,还是希望英儿你多担待一些了” 看来如今这步棋是越来越难走了! “父皇这是哪里的话,儿臣能娶公主为妻那是莫大的福分。” “这话倒是不假!” 他脸上逐渐展露笑颜。 “就是因为她太过良善,当日朕才会将她许配于你。既然你与她如今已是夫妻了,那么你就必须得好好的保护她不受伤害。朕不希望她的良善被这波涛汹涌的前朝和后宫给玷污,她的赤子之心但愿不会给她带去痛苦!” “是,儿臣一定好好爱护公主,也一定不会忘了父皇今日之托!” “如今朕已经封了杨春元为护国将军,七日后他便要去边关巡视,大概要去三个多月左右。而这民间朕就交给你了,同样七日之后朕便会下旨让你去体察民意,为期也是三个月。你们是朕的左膀右臂,切莫辜负朕的一片苦心啊!” “儿臣定不辜负父皇的良苦用心!” 过后寒喧几句,便见他打了个哈欠。 我很知趣地起身道,“天儿也不早了,父皇既然乏了,儿臣就先请辞了!” 他虚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 于是我渐渐退了出去,当退到门口时只听见他喃喃说道。 “有用的棋子自然得留着,而废棋的下场,朕知道你明白的。” 这句话不得不使我胆战心惊,我努力平息一颗狂跳不安的心,用镇定的语气回答。 “儿臣明白。” “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 言毕便立刻退了出来。 “驸马爷这就回去了?” 一出门便看见候在门口的王公公。 “是的,父皇有些乏了,我也该告辞了!” “驸马爷慢走!” “多谢!” 说罢便头也不回了走了。 走过一条又一条长长的宫街,我不觉的大声喘气。 其实我也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他方才那句,“有用的棋子自然得留着,而废棋” 实是在警示我要做一枚有用的棋子,而这有用的棋子无非就是支持朱常洵。 自那日见了朱常洵,我便心知他不过是个目空一切c妄自尊大的人罢了。 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做一国之君呢? 再者说,最后登基的必然是朱常洛。 其实明朝就快要完了,无论是谁当皇帝都是改变不了这一局面的。 朱常洛虽说平庸,却要好过朱常洵,若是朱常洵做了皇帝那只会加速明朝的灭亡。 这思前想后也没有头绪,而脚下的步子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当我回过神来,周围陌生的景象让我有些慌乱。 “何人在哪儿鬼鬼祟祟?” 我闻言,惊恐失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荣昌公主 “何人在哪儿鬼鬼祟祟?” 我闻言,惊慌失措。 只见荷塘旁的拱桥上站着一群人,我没敢细看,心中默念着。 “不是宫里的娘娘~不是宫里的娘娘~” 步伐越来越近,我慌忙揖礼。 “贵人万安,在下在宫里不慎迷了路,实在无意冒犯,还望贵人恕罪!” “大胆,怎可胡言乱语?此乃公主殿下!” 只听一个女子怒斥着我。 公主殿下? 宫里的公主总共就俩,除了寿宁公主那就是 想来她定是荣昌公主的贴身丫鬟吧,不然也不敢有这么大的口气。 “罢了,伊儿。想来他也并未冒犯之意,就此作罢。本宫不想见旁人,你就给他指一指路吧。” 她的声音柔声细语c声如莺啼,恍若山间的的潺潺流水,悦耳非常。 “是,公主。” 那女子走到了我跟前对我说道,“喏,你一直沿着那条路走然后穿过三条宫街再向右拐就可以看见宫门了!” 我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微微作揖。 “多谢荣昌公主和伊儿姑娘了,冯少英感激不尽!” 我直起身子欲转身离开,不料此时却传来了那黄莺般的声音,而那声音里还夹杂着惊讶之感。 “等等!你说你是谁?” 我有些不明就里,复又揖礼重新说道。 “在下冯少英,参见荣昌公主殿下!” 只见她已经转过了身,此刻一眼不眨的看着我。 嫦娥眉c丹凤眼。 “冯少英冯少英” 她口中喃喃地念道我的名字,不过片刻又恢复了淡然的语气。 “原来是都尉都尉不必多礼,起身说话吧!” “这那在下便多谢公主殿下了!” 说罢我依旧直起了身子,不过却任然低着头。 “都尉为何会在此处?” “回公主殿下,方才父皇传召,故而才进了宫。本想四处走走,岂料竟迷了路,说来也是惭愧!” “都尉不必如此拘谨,你是寿宁的驸马,便是本宫的妹夫,那么本宫自然而然也就是你的长姐了。只管抬头说话就行!” 她的声音仿佛有种让人不可抗拒的魔力一般,我缓缓抬头,目光向前看去。 这一刻我与她四目相接,我看见她的眼中依稀含着泪花。 暗自伤神的模样让我不禁想起了初见她的时候,她也是目中夹杂着伤感之意。 四目相对片刻,她微微侧首。 “落日迟暮了,时候也不早了,都尉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听见她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本来就让人怜爱的声音更加显得令人难受了。 “是,公主!” “不过在下现有一言,不知公主可愿一听?” “都尉但说无妨!” “落日迟暮又如何?若没有落日迟暮,又何来旭日东升?太阳虽每日都是新生,但永远都是那一轮。人亦如此,每一天人体经过新陈代谢后都会是新的,可是人终究还是那个人。” “人还是那个人但光阴却早已一去不返,岁月也渐渐蹉跎了。容颜衰老,芳龄不再。纵然还是那个人,可是很多东西都不再是原来的了!” 她缓缓转身,眼中似有泪光,欲言又止。 “公主殿下天姿国色,又何苦说这哀怨伤感的话呢?” “天姿国色” 她苦涩道,“二十七已是徐娘半老,还谈何姿色啊!” “二十七岁又如何?二十七岁正是梅龄,女子二十七岁最是成熟温婉之时。公主殿下是不知道,在在下的故乡,三十岁的女子都是一枝花,更别说二十七岁了。” “现在双十年华的女子可都已是子女绕膝了,都尉只是太年轻了些罢!” 她轻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梅龄女子,有诗曾云: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我莞尔一笑。 “公主殿下既说在下年轻,那就请公主殿下来一猜,看看在下今年看起来年方几何?” 我抬起了头,她端详我一番,道“看都尉的模样,左不过十七尔尔。” “哈哈!哈哈!” 我仰天大笑,不过又觉得有些不雅便用手捂住了嘴想憋住笑声。 待平静一些便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公主殿下可是在取笑在下嘛?” 她似是不大明白我的意思,不解问道。 “都尉何出此言?” “前几日寿宁才陪在下过了二十五岁的生辰,公主殿下却说在下十七尔尔。这可不是取笑在下么?” “二十五?” 看着她惊讶的神情,明显觉得这不可思议。 “都尉莫不是在哄我?” “在下又岂敢哄骗公主殿下呢?就如同方才在下觉得公主殿下不过二九年华是一样的,难不成也是公主殿下在戏耍在下了?” 我满是戏谑的看着她笑。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扶袖遮住了嘴巴,不过眼中却渐渐露出了笑意。 “今日都尉的开导本宫都记下了,本宫日后会慢慢学着忘记那些不快之事了。” “虽然在下不知何事值得公主殿下如此伤心,可伤心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日子总得过下去,时光是不会因为伤心而为了谁停下来的。” 斜阳已经快要宫墙融为一体了,况这深宫大院又岂是我能独自久留的地方。 身边站着一个公主,尽管一旁还有宫女,可是传扬出去难免有人乱嚼舌根。 既然已经劝解了她,我想也该离开了。 “时候的确不早了,在下就告辞了!” 她点了点头。 “都尉请自便!” 我微微揖礼道“告辞!” 退了两步便转身离去。 “都尉!” 刚刚走两步复又听到她的呼喊,我回过身去问道。 “公主殿下还有何事?” 她的目光有些涣散,嘴角不禁牵扯出一丝苦笑。 “没,只是希望都尉都尉和妹妹,早日开花结果。” 我见她轻抚着自己的肚子,方又想起皇帝说的荣昌公主已有身孕一事。 她的眼睛里充斥着孤寂,而这种孤寂于我又何尝没有。 开花结果 “多谢!” “你有没有觉得冯驸马比咱们杨驸马好?” “就是,咱们那爷脾气可大了!” “都怪寿宁公主当日胡闹,要不然娶咱们公主的就是这位冯驸马了。” “就是,我还听说啊” 耳边时不时的飘过这些宫女们的闲言碎语,我没有刻意去听,而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照伊儿所言,果然穿过三条宫街再向右一拐便看见了那高大的宫门。 门口品子等人依旧守在那里,虽说太阳已经渐渐落了,可是地上的热气还没有散。 看着他们一个个挥汗如雨的样子,定是从午时一直站到了现在。 品子远远看见了我,一下子跳了起来,向我挥手呐喊道。 “爷,您总算回来了!咱们爷回来咯!” 看他那高兴的模样我也赶紧走上了前,一边走着一边笑道。 “你看看你,都满头大汗了还上蹿下跳的。难不成还嫌这流的汗不够多?” 他见我走近,便立刻拉开了轿帘,擦着汗道。 “那倒不是,只是见爷回来了高兴呢!” 说罢又看着我笑道,“爷快进轿子吧!” 我轻轻朝他胸口给了一拳,笑道“你这个臭小子啊!” 我的思绪又渐渐飞走,不由得想起刚刚那些宫女的话。 虽说当时没怎么细想,可现在回想起来但是有几处想不通的地方。 她们说杨春元怎么样倒和我无关,可是她们为什么会说若不是因为寿宁公主的胡闹嫁给我的就是荣昌公主了呢? 难不成当初指婚给我的是荣昌公主? 可是为什么最后却又变成了寿宁公主了? “驸马爷今儿进宫为何去了那么久啊?” 品子在轿外对我笑道。 “哦?在御花园里睡着了。” “啊?啥?” “哈哈哈哈哈~” 刚进府门,品子便悄声问我。 “驸马爷不去看看公主?” 公主 自那日妙峰山上回来过后,便总觉得不敢面对她。 我也不知为何,只要一看见她,心中总觉得有那么一丝愧疚感油然而生,我也不知因何愧疚。 而她这几日也日日与朱常杰在外玩耍,不知道他们会去哪儿。 我来到卧房门口,只见屋内没有光亮。 难不成这么早就休息了? 我上前叩了叩门,却见卿儿在身后问道。 “驸马爷?” 我回过身去,品子问她。 “驸马爷今儿来看公主啦!” 卿儿看了我一眼,继而唯唯诺诺的说道。 “公主早饭过后与襄阳郡王出去了,说是说是今夜不会回来了” “什么?” “品子!” 我示意品子不要说话,只淡淡问道 “他们去哪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越人图 万历三十七年,六月十一,夜。 书房内,我执笔在纸上写道: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一撇一捺遒劲有力c笔墨空灵。 “其实呀,驸马爷想公主也是人之常情的事儿。” 听他这么说,一时觉得莫名其妙。 我寻思着问道,“哦?想她?何以见得?” 只见他笑道,“虽说之前驸马爷和公主一见面就吵架斗嘴,可是驸马爷却爱笑。这几日驸马爷没和公主见面,却总是板着个脸”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自顾自的又翻起了《牡丹亭》。 “我才不想她” “驸马爷这可就是您经常说的那什么呃言言” 看他抓耳挠腮的模样,我不由得哑然一笑道。 “言不由衷?” “对对对!就是‘言不由衷'!” 我摇了摇头,不多做解释。 “驸马爷要不还是将公主接回来吧,毕竟这三更半夜的” 我抬头看向窗外,今夜无月,天上繁星点点。 想来她和他在一起,一定十分安全吧! “不必了,漫说有襄阳郡王在,就算没有,就凭公主那十五路棍法,也没几个人是她对手。” 我见他神情有些呆滞,哈欠连连,便让他去休息了。 今夜总觉得有些烦闷,我拿上折扇漫无目的地走到了吉庆街。 夜下无人,我恍然间忆起那一日。 我呼唤着她的名字,她站在我身后,“喂”了一声。 我向她跑去,扶住了她的双臂,她扑进了我的怀中。 『“虽说之前驸马爷和公主一见面就吵架斗嘴,可是驸马爷却爱笑。这几日驸马爷没和公主见面,却总是板着个脸”』 “我没有!” 眼前的大街空无一人,只有阵阵回音。 “我我真没想她” 我喃喃自语着,可为何,我又会想起她了 我沿着巷子一直走着,渐渐热闹了起来。 我驻足抬首,“秦淮院”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前。 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吗? “公子来了!” 她开了门,看见是我,不由得有些诧异。 “嗯” 方才一番打听和疏通了好久,才知道她房间的位置。 上次不过是她用来接客的房间,而这间才算做她真正的闺房。 “不会叨扰吧?” 她拢了拢衣襟,端笑道。 “不会,公子请进。” 一进房门,只见这房里的摆设并不似平常烟花女子的妩媚浪荡,而是极尽雅致。 屋内紫檀香阵阵散开,窗外的风徐徐吹来。 环视四周,皎洁的的月光从竹窗洒下。 桌上摆着一张微黄的素绢,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 窗边的瓷盆中栽着一株湖蓝色的琉璃草,旁边便是闺中女儿都有的梳妆台。 台上面摆着一面菱花镜和红漆雕花的首饰盒,与内寝之间隔着璎珞穿成的珠帘。 檀香木的架子床上挂着淡紫色的纱帐,整个房间显得朴素而又不失典雅。 墙上挂着许多的字画,窗边还有一排书架。 我踱步到书架旁,拿起了一本已经翻开的书。 只见那页书上写道: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 “文鸢既念这《越人歌》,心中可也是在思念王子否?” 她此时正站在窗边,眺望着天上。 被我一问,回眸一笑。 那笑容落在我心头,就如同雨滴落在平静的湖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一颦一笑,太像了 “今儿的夜色当真是美极了!” 我负手立在她身侧,静静注视着她。 “我要走了” 她笑容凝住,扭头向我问道。 “要走?” “嗯。” “公子此番去哪儿?” “苏杭。” “要去多久?” “三个月。” 我见她不再开口,突然有些情不自禁。 “若是此番少英希望姑娘与我离开这里姑娘可愿意?” “离离开?” ”不错!从此隐姓埋名不问世事,永远离开这里“ 她吞吞吐吐着,就像是没有料到我会对她说这些。 ”这恐怕“ 我已经不敢再听下去了,连忙岔开了话题。 “今夜星光璀璨,不若少英为姑娘作画,可好?” “荣幸之至!” 她缓缓转过了身,目光中充满着期待。 铺开了纸张,调好了颜色,一切都准备就绪。 我满是绅士风度,一直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做出邀请。 莞尔一笑。 “下面,就请姑娘入画吧!” 她嫣然一笑,依旧立于窗前。 她翻着《说苑》,而我看着她。 弯弯柳叶眉,灼灼柳叶眼。 纤纤兰花指,唯有柳文鸳。 尤其这一袭翡翠绿纱衣,让我回想起了初见。 我用工笔慢慢勾勒出她的轮廓,一笔一笔,细致入微,生怕遗漏了什么。 发丝如瀑,美出新高度。 更漏响了三声,已经三更了。 她仍然保持不动,静静翻看着《说苑》。 她读的很细致,同时也给了我更多的时间。 我要开始着色了! 外面天色渐渐亮了,鸡啼声也此起彼伏的传来。 最后一笔晕色回笔,终于大功告成! 就在我停笔的一瞬,她和上了书,看来她已经看完了。 她将书放回了书架,然后朝我走来。 我将笔墨推到一旁,拿起了画递到她的面前。 画中场景的确如眼前一般无二,繁星照进了窗内,窗下站着的她,她手中翻着书。 轻轻倚靠着一旁的书架,翡翠绿纱衣衬托出她的雪白肌肤,一切都毫不违和。 “果然,画师笔下的美,都还原的那么真实,公子真可谓是妙笔生花。字也是铿锵有力,‘纵然九万里山河,怎比一曲越人歌’,好画配佳句,公子果真才华横溢!” 见她细细赏鉴着c爱不释手的样子,我终于舒了一口气。 幸亏小时候经常跟着我那著名书画家的外公屁颠儿屁颠儿的跑。 山水花鸟就算了,人物那可是尽得他的真传啊。 “这幅《越人图》本就是为你而作,只要你喜欢就好!” 我摸了摸发痒的鼻子,痴痴地笑着。 她看了看我,却嗤鼻一笑。 我正纳了闷儿了,只见她突然掏出手绢,然后在我的鼻尖上轻拭。 待她手要离开时,我突然将其一把抓住,对她吞吞吐吐道。 “不不如一会儿,踏青如何?” “踏青?咱们?” “对啊!” 看她略露迟疑之色,我又补了一句。 “若是文妍有空也一同去吧,可好?” 她微微笑道,“本来还不知如何启齿,不料竟被你看了出来。” “那是自然!” 我用另一只手轻捋着她额前的流苏。 “今夜之后,我这个画师,可算是名正言顺了!” 她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小女儿心态显露了出来。 见她含羞带臊的模样,我恍然记起曾第一次和苏唯约会的情形。 我情不自禁的身子向前微倾,想抱住她。 她却一把推开了我,羞红了脸嗔道。 “公子再闹我就” 我自知有失礼数,刚想道歉,转念一想,何不戏弄她一番? “可就如何?莫不是以身相许?” 她用手指戳了一下我的眉心,佯怒道。 “你呀,要是再胡闹,我可就要送客了哟!” “好好好!” 我立马端坐了起来,从扇袋中抽出我随身的竹扇摇晃着扇了起来,正色道。 “我不逗你便是。” “诶,这里面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指了我扇袋中露出的那一抹玉色。 我微微一楞,随即笑而不语地将那东西抽了出来。 她见了眉头微微一蹙,“羊脂玉笛?” 我见她眉心微蹙,我只道她是疑惑我为何会随身携带一管玉笛。 于是便将它拿过来,置于唇边轻轻吹奏,笛声清脆,音色极好。 可我只吹了一段便不由得停了下来,只因不经意间触及的那两行字。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脑海中恍然全是一个人的身影,她的模样c声音全都浮现了出来 『“虽说之前驸马爷和公主一见面就吵架斗嘴,可是驸马爷却爱笑。这几日驸马爷没和公主见面,却总是板着个脸”』 品子的话竟又无端端的回响起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 “这曲调甚为特别,可为何冯公子不奏完这整支曲子呢?” 听着她的话,我渐渐收回了飞出天外的思绪。 最终牵强笑道,“其实这首曲子笛子不能奏出其真正的韵味来,故而我” “哦?” “那不知,要什么才能奏出其真正的韵味呢?” “此曲名唤《琵琶语》!” “《琵琶语》原来如此!” 她莞尔低下了头,起身走向珠帘后。 不出片刻,她怀抱琵琶面对着我。 珠帘后的她若隐若现,琵琶也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此刻月华如水,犹抱琵琶半遮面。 佳人纤手挽春c细捻轻拢,孤凤千险c飞絮青冥。 琴音清丽如春江之水,灵澈如九秋之菊。 蛩声轻鸣c娉婷静眠,茗香淡淡c细水涓涓。 所奏的正是方才我所吹的那曲《琵琶语》,这一幕真是摄人心魄! 也是刚刚我停下的那段。 “公子觉着可好?” “犹抱琵琶半遮面,甚妙!” 我拍手称赞,又惊又喜。 惊的是她的琵琶竟然弹的那么好,喜的是她只听了一边便可毫无遗漏的弹奏出这一支曲子。 这么高的音乐天赋,只可惜委身风尘 我欲起身,却无意间瞟见了那悬挂于床头的剑。 她竟会使剑 我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心下微微一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不寻常的美人 夏日炎炎,其实早已不是踏青的日子了。 但有佳人在侧,自是觉得春风得意。 一路上游山玩水,倒也是非常有趣。 这些纯天然不添加的青山绿水,可比当初花钱看人潮汹涌有意思的多了。 妙峰山,玉皇顶。 这是妙峰山的最高处,只见联上写着: 妙顶泛金,辉九天彩仗开阊阖; 霞宫临紫,盖万姓熏香叩玉清。 我与她并肩而立,俯瞰一切。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就是这里了” 我向她看去,她用手绢替我擦拭着额上的汗珠。 正午时分,天气也热了起来,我们寻了河边的一颗大树坐了下来。 玉麟倒是似孩童一般的跑去捉鱼,而文妍则在一旁指点。 “快点快点!” 她在岸边东指一下西点一下,但是玉麟仍旧一无所获。 她急得跳了起来,骂道。 “笨死了,笨死了你!” 紧接着,直接跑下水去,夺过了他手中的叉子。 “让开!看本姑娘的!” 往水中一插,举起的叉子时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将水溅了玉麟一脸。 本就被文妍推开心有不甘,加之她一下就成功捉住了一条鱼。 看他原本白皙的脸上瞬间红了起来,尴尬的一抹脸上的水然后灰溜溜的上了岸。 他坐在我身旁耷拉着头,不说话也不做声。 我打趣问道,“这是怎么了?一向不肯服输的郑大公子今儿怎么垂头丧气的?” 柳文鸢在一旁也用袖捂着嘴轻笑,他看了我一眼便别过了身去,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比划着。 “想我郑玉麟七岁习武八岁拉弓十岁上马背,何曾有过今日之辱。不就是捉两条鱼嘛,谁不会啊,我只是不和她计较罢了!” “那有本事,你去啊!” 玉麟猛然抬头,仰视着这个正在俯视着他的女子。 好容易缓和下来的脸色又“唰”的一下红了起来。 “你” “你什么你啊?” 柳文妍也不甘示弱的双手叉腰的哼道。 “我” “我什么我啊?” 她将手中的鱼随便向地上一丢,皱着眉头道。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怎么跟个女人似的磨磨唧唧的,有什么话一口气儿说完行不行?” 玉麟被这番话堵的是哑口无言,最后碍于面子他只能站起来吞吞吐吐的说道。 “你你说谁像女人呢?我我看你还像个男人呢。以后,我看谁敢娶你,男人婆!” 说罢便转身就走。 而一边被气的双颊通红的文妍也扔掉了手中叉子追了过去。 “好你个郑玉麟啊,本姑娘嫁不嫁的出去关你何事?你给我站住!别跑!站住!” 看见怒气冲冲的文妍追了过去,坐在一旁的文鸢想起身去拦。 不过玉手刚刚一伸,还未待她起身,我便将她的手一把拉住。 她回过头不解的看着我,我只笑道。 “让这对欢喜冤家自己玩儿去吧,你放心,玉麟不会伤害她的。” “我倒不是怕郑公子伤害她,我是怕妍儿的性子” “没事儿的,你相信我。” 我丢开了在地上写字的树枝,拍了拍手对她笑道。 “玩了大半天儿了,想必你定然饿了吧,不如我给你烤些鱼吃。可好?”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你这一说,我倒真觉得有些饿了呢。” 我松开了拈着她衣袖的手,尔后起身捡了些树枝,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生起了火。 将方才文妍捉的鱼用随身小刀剖开,在河边洗了洗,最后用树枝串着在火上烤了一会儿。 我素来不爱吃鱼,只勉强应了应景儿。 她倒不是很介意没有任何佐料,并且还带着一股子腥味儿的烤鱼。 这可比那每顿饭都要挑三拣四的公主好伺候的多,若是吃这鱼的是她,想必现在她又 为何我又想起她了 日头渐渐低了,我们背靠大树小毡了不知多久,看着她靠在我肩膀上熟睡的模样,长长的睫毛,雪白的肌肤衬托出她的超尘出俗。 曾几何时,有一个人也曾静静在我的肩头熟睡。 她曾说过这是最让她安稳的地方,只可惜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既然上天将我带到了这里,让我和你相遇,那么我便顺从天意,只因我不能再错过你。 我的手轻轻抬起,想抚摸她的脸庞,未曾想还没触及她的脸,她便猛然地睁开了眼,一把擒住了我的手。 “何人!” 何人? 这反应快的,出乎了我的意料,只怕比我的暗器都快了。 我处变不惊地微微笑道,“除了我,还能有何人?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尴尬的收回了手,然后试探性的想从我的眼中找寻着什么。 我仍是这副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的笑颜,最后她终于放心的回过了头,还是之前的温婉语态。 “日头都低了,也不知郑公子和妍儿去了哪里,怎的这个时候了还不回来。” 我淡淡一笑。 “你放心,应该快了。” 又过了半刻。 她起身站了起来,四处打量着,对我说道。 “要不咱们去找找吧?” “不用,万一咱们一走,他们回来了看不到我们又去找。到时候找来找去倒真的是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等。” 我稳如泰山的坐在原地,拿着扇子悠闲的扇了起来。 “只是妍儿那丫头从来都不认路,我只怕” “这点你大可放心,玉麟最大的优点就是认路,只要他走过的地方就一定记得。你安心等着便是!” 她听我如此说也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依旧坐了回来。 果然,不出一柱香的功夫,他们的确回来了,而且回来的方式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玉麟将她稳稳的背着,二人的神色颇为有些腼腆。 柳文妍一脸的绯红倒是让我都有些吃惊。 柳文鸢见状忙去扶住了柳文妍,轻声细语地询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伤着了?” 另一边的柳文妍则是低头无语,我用扇子敲了一下玉麟的肩膀打趣着他。 “好你个臭小子啊,欺负女孩子了?” “我” “冯大哥!” 未等玉麟开口,柳文妍就急忙答道。 “不干他的事是我方才追赶他时,一不小心崴伤了脚” “那你们为何不早些回来?” “我见她疼得厉害,就扶她坐了一坐” “然后顺便聊了聊天儿,最后还干脆烤了烤野兔?” 我忍俊不禁的打笑着看了看他们。 玉麟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清楚他们之间的事,目瞪口呆的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的?你跟踪我们了啊?” “诶~天地良心啊!” 我走到柳文鸢身后笑道,“我可是一直乖乖的和文鸢呆在一起,可没那闲功夫跟踪你们。只是下次不想露出端倪,就先把马脚藏好!” “哪里来的什么马脚呀?”玉麟呆呆地左转右转的看着身后。 我走上前将他的右手举个起来,从挽着的袖口上拈出了几搓细小的灰色兔毛,然后在他眼前晃着。 “喏,马脚在此!” 只见他们一个挠着头,一个低着脸,几寸的空气之中,我仿佛嗅到了阵阵暧昧的气息。 回到城中时,已是月上柳梢。 玉麟早已送柳文妍回去了,而我和柳文鸢则在人群中静静地闲逛着。 “文鸢!” 走到一座石桥上我停了下来,手撑着桥柱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嗯?” 她也停了下来,与我并肩立于桥上。 “倘若有一日你我走散,你会等我来找你吗?” “冯公子其实我” “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在你的眼里,我究竟算什么?” 我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而心底却早已波涛汹涌,我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 她久久没有开口,而我也不想追问。 半晌,我最终叹了一口气。 “今日衣着单薄,桥上过于凉了一些,咱们走吧!” “有的事我不是不愿告之于你,而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不过我坚信,终有一日,小女子与公子之间的那道阻隔,会消失的。公子你” 我看着她的双眼,一双看似清澈见底的眸子不知道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过我又有什么资格去猜测呢? 纵使是谎言又如何,我自己不也是一个天大的谎言嘛? “我相信你!” 我凄然一笑。 这沉重压抑的气氛却被身后似曾相识的诧异声瞬间驱赶的烟消云散。 “冯冯兄?” 我潸然回首,一个身着紫衣薄衫高大英俊的男子站在我身后,而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女子。 那一抹紫色的身影我再熟悉不过了,空气仿佛凝固了,就如同她嘴角的笑容一般凝固在了脸上。 渐渐的化作一丝失落,但嘴角重新又泛起了梨涡。 “哎呀!冯大哥好巧啊陪嫂子逛街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假象真相 “嫂子?” 我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更不敢相信这句我亲耳听到的话。 她亲昵的挽住了他的胳膊,而他却和我一样,一脸的难以置信。 “公寿宁,你” 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于是话锋一转,看向了我。 “冯兄,这位姑娘是?” 我此刻也是罔知所措,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四个人就这样处于啼笑两难的境地,终于有人打破了这窘迫。 “杰哥哥,咱们去放河灯吧!” 她拽着朱常杰的胳膊摇晃着。 “这” 此时的朱常杰也是始料未及,他看了看她。 转而又看了看我与文鸢,最终点了点头。 二人相顾一笑。 “好吧!” “冯兄,告辞!” 我并未答话,只呆呆地站在原地。 “冯兄” 此时他二人已站在我的面前,朱常杰有意让我让一让。 而我仿佛此刻脚下被灌满了铅一般,我想动,却动不了。 “少英” 文鸢的声音传来的同时,朱常杰被人一把拽走了。 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回过神来转身看去,那一抹紫色早已无影无踪。 “能让刀架在脖子上都面不改色的你如此失神,难不成她就是公主?”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声音空洞的让我自己都害怕,是啊,一向镇静的我为何感到这一幕回如此失神? “今儿玩得也乏了,文鸢,我送你回去吧。” 一路上我与她早没了兴致,将她送了回去,我没有片刻停留。 没有回答柳文妍的疑问,没有接过鸨母的普洱,也没有在意我离开时她的目光。 走在长安街上,我细细回想起今日树下柳文鸢的神情。 她竟能有如此的警觉性。 若不是练过武功,试问她又如何能瞬间抓住我的手,况且力道十足,说话的底气与平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目光中的显露出的利锐,一个寻常女子又如何能做到? 若不曾练过武功,为何床头会挂这一把将近三尺的宝剑? 我总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了。 “实不相瞒,小女子自十二岁起便时常做梦。妙峰山的玉皇顶上,有一个人他在等我。当我看见公子那时起,便觉得公子好生熟悉” 这句话,不会只是巧合吧? 是夜,书房内。 我坐立难安,所有的书都翻了出来,却没有找到一本能使我心情平静的。 我疲倦地坐在屋里,看着满屋狼藉。 “驸马爷,公主回来了!” 我拍着酸痛的脖子,正襟危坐着。 “知道了!” 躺在小炕上,我翻来覆去,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那一幕。 她挽着他,他们逛着夜市。 其实,一个公主,一个郡王,还真是天作之合c神仙美眷。 想来,若是她真的放弃了张益民,朱常杰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文成武德,又生的一副好皮囊。 谦谦君子风流倜傥,二人也称得上是门当户对。 最重要的,他能陪她逍遥江湖。 她曾说过,她此生唯一的梦想便是游戏民间,做一个惩强扶弱的侠女。 看来,她的这个梦想不远了 顷刻间,我脑海中闪过太多画面。 公主眼中的那一丝失落 柳文鸳床头的那把宝剑 玉麟和柳文妍腼腆的脸 荣昌公主所流露的灰暗 宫女口中的杨春元 孙君阔看到我是目光的惊恐 张益民对公主突然地变心 冯家那场蹊跷离奇的大火 我总觉得这一切都是有联系的,但是又找不到突破口。 倘若皇帝是这盘棋局的操纵者,那么朱常洵便是皇帝手中的帅 而所有人都是这盘棋局中的棋子,只是我目前还不知道自己是哪一个子。 皇室争储不就是踩着别人的尸体一步一步走上去的吗? 不过貌似看来朱常洛并没有什么动作,可看不出来不代表就没有。 我只知道我的处境现在很危险! 我越是不想卷进这场纷争,越是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向我推着,而且越来越强。 难道这场争斗我真的避无可避嘛? 如果真的避无可避,那我只有放手一搏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假如做别人的棋子只有任人摆布,那么自己就要做那下棋之人,这样才会有反转的余地。 我在案上铺上白纸,借着微弱的烛光,慢慢的梳理着。 冯家灭门孙家朱常洵郑皇贵妃皇帝荣昌杨春元寿宁张益民朱常杰郑玉麟柳文妍柳文鸢我 总觉得少了什么,我细细地数着。 惊觉还有一个人目前置身事外! 也就是说,那么的下一个目标就是 李!兆!廷! 我拿着这张纸在火上燎着,看它燃了起来便将它丢进了盆中。 渐渐燃烧起来的火光,映红了我的脸。 直到慢慢熄灭,我再重新躺在炕上,昏昏睡去。 万历三十七年,六月十七,院内。 初夏时节,艳阳高照。 我着一袭白色薄衫坐在专门为公主打造的赤金秋千上,静静地仰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 伸手想要去摸,却只摸到两手空空。 自早朝过后,我就知道明日就是皇帝之前所说的七日之后了。 对外说是让我代表吏部去考核苏杭两地的官员,对内意图非常明显。 不过也好,这样一来,起码不用在天天看着他们柔情蜜意你浓我浓的。 品子一直不停忙碌的为我打理行装,时不时的还嘟囔着想要随我同去。 人人都道是游山玩水,可是朝堂之上又有谁人不知实情呢? 杨春元巡查边关,而我又奉旨游历。 明着说是历练,其实上为了什么,朝堂上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 “爷,东西都打理好了,您过来瞧瞧可还少些什么不?” 书房中传来的品子的声音。 “你看着办就好了,不必问我!” 我慵懒的闭上了眼睛,悠闲自在的享受着阳光普照的感觉。 “该收的我都收了,可就是觉得还少了些什么,您进来再看看吧!” “我不想动,你拿出来吧!” “啊?” “啊什么啊?叫你拿出来就拿出来!” “哦,好吧!” 片刻,只听他拖着什么东西步履蹒跚的出来。 我虚着眼一看,竟是一个半人高的大箱子。 我目瞪口呆,只见他又从里面拖出来了一个,等安置好了后又转身准备进屋。 我立刻跳下秋千叫住了他。 “等等!” “爷,怎么了?” 我指着大箱子,挑眉问道,“还有几个?” “呃,只有两三个了。” “只有?” 我打开了这两个箱子,只见一个里面装着几床棉被和所有的衣鞋,而另一个里面则装满了书。 我拍了拍额头冲他笑了笑,他见我笑他也跟着笑。 我呵呵地笑着,用手重重的拍着他的肩膀。 他被我拍的有些吃痛,惊叫道。 “哎哟,哎哟,爷,怎么打我呀?” 我苦笑不得。 “好品子啊,果然是我的贴身小子啊,干的不错!把能装的都装了,好,很好!” 他听了我的话嘻嘻的笑道,“爷的事儿我哪儿能不尽心呢?” “哈哈哈哈,对,不过老弟啊!我这只是外出,不是搬家。你把这些有的没的都装着,你让我怎么走啊?抗着走还是拖着走啊?!” 说罢便用力拍了下他的背。 “哎哟喂!”他吃痛的跳了起来,“不是,不是有马车嘛?” “你当我是去干什么啊?我是微服私访,难道还要大摇大摆的坐着马车敲锣打鼓的喊‘诶,我是奉旨来体察民情的’嘛?” “啊?那怎么办啊?难不成驸马爷和公主走着去嘛?” “你去后院儿给我牵一匹好马,我当然是骑马去了。至于公主,她不会去。” “谁说我不回去啊?” 话音刚落,只见她站在廊前向我走来。 “公主?” 她穿着赤色侠客服装,手中仍旧拿着她的夺魂棍。 “怎么?认不出本宫了?” “不是,你怎么这身打扮?” 她俏皮地眨着眼睛,对我笑道。 “随你游历啊!” 我一头雾水。 “可这次去是办理公事啊,父皇也没给我说让你去啊?” 她从腰间掏出一块东西,我接过来定睛一看,竟是丹书铁券! 她一把将其夺回,尔后冲我一番的挤眉弄眼。 看她走远,我不禁暗自腹诽,连这种丹书铁券也能赠,看来公主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可真的不轻啊。 书房内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的声响,只见品子探出半耷脑袋来看着我。 我脱下了脚下的鞋向他丢去,他一溜烟地逃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品子!” “哟,品子怎么了?又惹着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象牙扇暗藏玄机 “哟,品子怎么了?又惹着你了?” 兆廷和玉麟此刻已走进院中。 他们看着地上的两个箱子都有些诧异。 “少英,你这是要搬家啊?” 我无奈的一笑。 “我倒想搬了,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才好!” “诶,凡事儿得往好处想是吧?” 玉麟走过来右手攀着我的肩膀,然后左手拿出了一个扇袋在我眼前晃荡。 “这是个什么物件儿?” 我伸手夺过了扇袋,仔细打量了一番。 只见这扇带是以上等蜀锦而制,绣着鸳鸯戏水。 “嘿嘿,这可是今天文妍交给我的,说是她姐姐给你的,不过她身子有些不适就没有亲自告诉我。” “文妍?” 我偏着脑袋,打趣着他。 他显然没有听出我的深意,一本正经的说。 “没错啊,是文妍说的啊!” “那她是不是唤你玉麟?” 我向兆廷使了一个眼色,他会意一笑。 “你你们” 玉麟见我们笑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笑吧笑吧,随你们怎么笑好了!” “哈哈哈哈” 我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这喜酒得给我留到三个月之后啊,可不能提前办了!” 他听我这么说,突然转过了身,脸上浮现出暧昧不明的笑容。 “好啊,不过你的喜酒我们什么时候喝呢?” 我微微一愣。 “我的喜酒?什么喜酒?” “你可知这东西是什么嘛?” 我听他这般说便打开了扇袋,里面只有一把扇子。 我轻轻把它抽了出来,不过是一把寻常的象牙扇而已罢了! “一把扇子,怎么了?” “它的确是只一把扇子,不过嘛” 见他故弄玄虚的样子,我知道他在吊我的胃口。 我也不急不躁,只是淡淡地打开折扇。 待到打开后我恍然明白! “不错,这把扇子看起来的确很普通” 我将手指抵在扇子的末端,轻轻搭着一个很不起眼的白色机关上,接着用扇头指向玉麟。 “不过不普通的地方在这儿吧!” 他有些措手不及,双手挥舞着示意我别触碰那个机关。 “诶,我说我说,你别动!” 我合起折扇向他笑了笑,他气冲冲的坐到了秋千上。 “文妍说!这象牙扇是家传的,向来传男不传女。不过她的弟弟自小就走失了,十五年来生死未卜,故而文鸢就一直收着,今儿她给了你,你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吗?” “弟弟?她们还有个弟弟?” “对啊!文妍昨儿告诉我的啊,文鸢没跟你提起过吗?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我不知道。” 我不想再想这些了,索性换了个话题。 “对了,这两个机关是什么?” 玉麟指了指我手中的象牙扇。 “喏,那扇末置有红白两处机关,打开折扇后触碰白色机关,扇面便会喷毒。触碰红色机关,扇头则会释放暗器。” “毒和暗器?” 兆廷微微蹙起眉头。 “此物未免也太过凶险了些。” “你们放心吧,毒不会致命,只是软骨散而已。至于暗器,她说这里面是镖,不过你也可以自己放,可以放镖,也可以放针。” “扇面藏毒,扇骨藏镖。还当真是个好东西呢!” “驸马爷,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公主问你何时动身?” 卿儿进来向我问道。 “启程,不是明日吗?怎么现在就走了?” “没有,只是晌午去宫里吃个饭。” 我将象牙扇收进了袋中然后拍了拍兆廷的胳膊。 “好了,今儿你们也算是给我送行了,我也该走了。” 我正回身准备去书房,岂料刚走两步,手竟被人拉住。 这双细长的手和我有些相似,不过不似我这般细腻与温暖。 但却比我的手要大些,我的手被他的手包裹了起来。 “此去,保重!” 我安心落意。 “我知道你也是,万事小心。” “你们在说什么呢?” 玉麟从秋千上跳了下来,然后过来推了推兆廷。 “好了好了,你俩怎么跟俩大老娘们似的,又不是生离死别看不到了!” 兆廷松开了我的手,我回过身用双手搭住他们的肩头。 “自我三人结义之日起,你们便是我自这儿最亲近的人。不过临行前我须得嘱咐你们一句,那就是‘伴君如伴虎'!” “嗯!” “你放心吧,在外一切小心,保护自己和公主。虽说你们没有夫妻之实,但总归还是有夫妻之名的。” “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我收拾收拾也就该走了!” 看着他们离去,我突然心里一痛,就好像谁用石头将我封闭在一口枯井里,闷得我喘不过气儿。 是闷痛! 在宫中吃过午饭,我和公主退了出来。 我就打了个喷嚏的功夫,再回头就已看不见她的踪影。 此刻已是正午时分,一轮灼日高悬在我头顶。 我则漫不经心走着,低头想起一件往事。 『不记得是哪一次与她吵架,她竟然两天都不肯踏出房门。 对于一个平时自在逍遥的公主而言,想来她的确生气了。 我立在了栀子树下,忆起那日《梅花三弄》中浅紫色的倩影。 的确,好久都没有听过她抚琴了,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公主,你在做什么?” “不对不对!” 我摇了摇脑袋,又继续笑道。 “今儿天气热了,公主可贪食冰了?咝也不行” 思前想后我将折扇打开扇了起来。 “杭州西湖的荷花开了,不如我带公主去赏游?” “哎呀!还是不行!” 我始终找不到和她说话的借口,最终将折扇一收。 “公主你” “咳咳!” 未待我构思好完美的语句,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原来在驸马心中,本宫竟是个只会贪吃和贪玩的女子不成?”』 我抬起头,只见“寿宁宫”三个字映入眼帘。 “驸马爷您还真能找到啊!” 卿儿手中端着一盆冰块,惊喜的看着我。 “怎么?公主果真在此?” “是的,公主说您于他若是有缘,便自会找来,没想到” 她端着盆子进去喊道,“公主,驸马爷果然来了!” 我迈步进到房中,一股清香迎面而来,在这暑热天气中倒也带给我一丝凉爽。 她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地整理着东西,不施粉黛的面容却尤为好看。 若说文鸢是妙人,那么她便是可人。 总能带给人一种可以轻松自在的感觉,像由心生,或许她的模样就像她本人一样。 什么都显露出来,不用遮掩,不加修饰。 好比夏日里的一袭清风,让人感到清新,也让人能够不用隐藏什么。 她见我没有说话,便侧身看了我一眼,或许她没有料到我正在傻傻的盯着她看。 四目交接,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气氛尴尬,想是她也意识到了,便立马起身走上前来,在我面前打了一个响指。 “看什么看,才一盏茶不到呢,驸马爷就认不得本宫了?” 我笑着坐了下来,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 “可不是,往常出宫,公主可都是跑在最前头的人。可这次公主看上去倒有这些一反常态啊。” 她不等我递给她,就直接拿起茶喝了起来。 “也不知父皇是怎么想的,这么大热天的还要我出去游历。他明知道我最怕热的嘛,而且还是和你这书呆子一起去,一路上不被热死想必也会被闷死了!” “哦?那公主想怎么死?” 她双手撑着脑袋目光无神的说道,“本宫还不想死!” “那公主何不回绝父皇?大不了少英一个人去嘛!” “你?”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一副与生俱来的傲骨当即显露无疑。 “得了吧,你那身子骨还没我硬朗了。虽说你是暗器高手,但这种东西也就适合偷袭。既没内力又不会轻功,到时候遇见山贼了逃跑都成问题。” “所以公主是要保护我了?” “对啊!” 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恍然间那个坐在秋千上静静仰望天空的女子又浮现眼前。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风筝 她挠了挠缠着纱布的左手,想是伤口要愈合所带来的痛痒。 “公主可千万别挠!” “为何不能挠?痒死了!” “因为伤口在愈合呢,你这一挠可就不容易恢复了。” 这次倒出奇的听话,看了看手腕上缠着的纱布,最终埋头将杯盏中的茶一饮而尽。 “七皇姐陪瀛儿出去玩儿吧!” 一个小小的棕色身影蹿了出来扑向了她。 “瀛儿乖,你知道七皇姐向来是最怕热的了,还是你自己去玩儿吧!” 公主捏了捏他的脸,一种少有的溺爱之态流露出来。 我见她的确有些怯热,仲夏的时节,房中虽满是冰盆,她却依旧汗流不止。 我微笑着拉过朱常瀛的手腕,低下头将他跑乱的散发用手撂倒了身后。 “桂王殿下想要玩儿什么?在下陪你可好?”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打量着我的脸,脸上笑容更甚。 “好啊好啊,有七皇姐夫陪瀛儿玩儿那是再好不过了!不过,七皇姐夫,咱们玩儿什么呢?” 他抓了抓脑袋开始冥思苦想了起来。 我此刻仿佛也陷入了难题一般,在屋内四处打量,东瞅瞅c西瞟瞟。 正一筹莫展之际却瞥见了窗边的一只大蝴蝶风筝。 我将它拿了起来,灵机一动。 “这可是公主殿下的?” 她扫了我手中的风筝,“哦,是我的。” “那咱们一起带他去放风筝吧!” 我看着朱常瀛,然后扯了扯公主的衣袖。 她一下子坐在了床沿,用袖子随意擦了擦额前的汗没好气儿的说。 “本宫都说了怕热了,你居然还要我去放风筝。你存心想热死我的吧?” “嘿嘿,我这不是一时兴起嘛。你既怕热,那这风筝可就我俩放了。到时候你要是想玩儿,就过来找我们吧!” 说罢便一手拿着风筝,一手牵着朱常瀛跑出了寿宁公主府。 御花园内正是一片清凉之地,树木良多,空气也好。 这座石桥,这片荷塘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倒是荷塘的荷花都含苞待放了,这真应了“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景儿了。 “都尉好雅兴,这样热的天儿竟也来赏花。” 宛若黄莺般的声音传来,看来有雅兴的人不止我一个啊。 我站在桥上徐徐转身,微微晗首。 “冯少英见过荣昌公主!这哪里是什么雅兴,不过是陪着桂王殿下闲来无事胡乱逛逛罢了,倒是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她一边提着衣裙,一边向我走来。 “哦?七皇弟也来了?” “喏。” 我用手指向荷塘的另一边。 “在捉蜻蜓呢!” “那本宫与都尉还当真是有缘,胡乱闲逛都能碰面。” 她用手绢抚了抚流苏,轻拭了额头上的细汗。 细数起来,她的身子也有一个多月了。 虽说看不出来,但见看她汗如雨下,那未出世的小东西想必也是够闹腾的了。 我将风筝置于桥头一旁的石桌上,上前扶着她向那石凳走去。 “佛曰,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方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少英与公主殿下可不仅一次擦身了吧,自是有缘的!” 我用手拍了拍凳子上的灰。 “公主殿下请坐!” “嗯” 她微微坐下,拿起了我放于石桌的风筝。 “这风筝好生眼熟,可是妹妹的?” 宫女太监们擦好了桌子并摆上了茶点,我与她对坐下来。 “不错,这是寿宁公主的。” “难不cd尉童心未泯,竟要学起孩童了吗?” 其实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虽然没有文鸢的温婉和寿宁的纯真,甚至带着一些苦涩,不过这种笑容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妩媚。 “皇长姐!皇长姐和七皇姐夫陪瀛儿放风筝吧!” 朱常瀛一路小跑来到我们跟前,拉着荣昌公主的手摇晃着撒起了娇。 “是啊!公主殿下可有兴趣一起?” “罢了吧!” 她将风筝交还于我,又用手抚摸着肚子。 “本宫如今身子实有不便,都尉和瀛儿玩儿吧,本宫看着就好!” “这倒也是,那好吧!” 我拉开了线边跑边放,而朱常瀛则一边拍手叫好,一边向我要线。 这御花园说大不大,说小那是真的不小。 我就绕着跑了一圈,风筝便已高高飞起,幸而今日有风,我不用过于奔跑。 我见它飞的稳了便坐在桥阶上,我一手渐渐放着长线,一手挥汗如雨。 “都尉累了吧,过来歇歇吧!” 那边悦耳的声音传来,带给了我一身的舒爽。 我将手中的线递给了朱常瀛,回身冲她笑道。 “公主殿下也快来试试吧!” “是啊,皇长姐。你看,这风筝飞的好高啊!” 她看了看我们,最终妥协的走了过来。 朱常瀛将手中的线辗转递到了荣昌公主手中,她拉了拉却不料一阵风刮了过来,我心下暗道不好。 线放的过高,加之又没有来得及收回,一下子风筝线断了,风筝渐渐飞远。 “哎呀!遭了,七皇姐的风筝飞走了。这可是她最爱的风筝啊,不行,我得去寻!” 朱常瀛眼见风筝挣脱了线,便急得跳脚。 我拉住了他忙笑道。 “不碍事儿的,一个风筝而已。” “七皇姐夫你不知道,这个风筝七皇姐可喜欢了,她要知道不见了定会打我屁股的。不说了,我要去找!” 见他匆忙跑去,荣昌公主冲后面的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示意。 “你们好好跟着桂王殿下,若是出了事儿本宫拿你们是问!” “诺!” 看着他们急匆匆的身影,我不禁看着荣昌公主好奇的问道。 “公主殿下可知那风筝有何来历?为何” “这” 看她一副略有为难的样子,仿佛有些犹豫。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含义。都尉也知道,妹妹打小儿是在宫外长大。皇子公主又不得随意出宫,故而她自幼便与襄阳郡王走得近些。这风筝是妹妹十岁生辰那年郡王亲自做的,据说当年郡王为了这个风筝可是吃尽了苦头,被皇上责骂不务正业之外还被下人耻笑。至今,外面还有些个风言风语呢。想来因此,妹妹会如此珍视吧!” “原来郡王与公主的感情这么好!” “不过都尉切莫胡想,我看的出妹妹对德王不过只有兄妹之情罢了!” 兄妹之情,这兄妹之情又怎是我能干涉的了? 我不禁又想起那夜的情形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用在那刻想必再合适不过了。 我与她终究是没有结果的,再说我的心仪之人也并不是她,名义上我虽是她的驸马,可实际上究竟如何,也只有我与她才知晓。 “无妨!” “今儿本宫略有些乏了,就先行一步了。听闻都尉与妹妹就要出游了,本宫便预先祝你们” “平安!” “冯少英在此,谢过公主殿下了!” 我深深地弯下了腰,拱手行礼。 她忙想用手扶住了我,谁知手却无意间搭住了我的手。 她愣了一愣,而我也慌了。 在这个时代,所谓的肌肤之亲只有夫妻间才能有的。 况且在场宫女太监太多,若是有心人看见了,只怕我身上又得多出了一件麻烦事儿了。 但更麻烦的事儿接踵而至,一声用力的咳嗽将我与她此刻尴尬的画面打破。 “咳咳!” 一声重咳,眼见杨春元和寿宁公主就站在石桌后的假山旁。 我与荣昌公主同时收回了手,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油然而生。 由于事出突然,我还未审视他二人的表情,杨春元便缓缓走近,似笑非笑。 “驸马爷和公主殿下在说什么呢?也说给在下听听吧!” 直到走近我也捕捉不到他眼中一丝其他的情绪,就仿佛他置身事外一般。 我与荣昌公主无从辩白,纵然我与她的确清白,不过今日人多眼杂。 杨春元与寿宁又站在那里,他们根本听不见我与荣昌公主到底说的什么。 但恰好又能真切的看见我与她手搭在一起,这倒真能让人误解。 “驸马今儿也玩儿够了,随本宫回吧!” 她终于开了口,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去。 我只得向杨春元与荣昌公主告辞,急忙追了上去。 我没有追上她,只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甫一进府,她走得太快不想正撞上端着汤水的丫头。 汤水一撒,尽数泼在她的手腕上。 我暗道不好,急忙走上前握住她的手。 她额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可能是因为天热,也许是因为这汤水 “公主我看看” 当我正准备翻开她的袖口时,她突然将手猛地抽回,然后径直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我有点发懵,只能上前推门,然而门已经被结结实实的栓住了。 “公主你怎么了?让我看看,把门打开啊!” 我在门外声嘶力竭,不一会儿引来了所有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赌酒偏逢“酒霸王” 良久,里面终于传出了声音。 “卿儿,你帮我告诉冯少英,要么让他回他的书房,要么让他别在外面烦本宫!” “这” 卿儿站在门口看了看那禁闭的门,又看了看我最终支支吾吾道。 “公公主,驸马爷就在这儿呢” “本宫管他在哪儿了,要去青楼也好要去红楼也罢。你只管告诉他便是,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听她的声音,感觉她的伤口是真的复发了。 卿儿转向我正要向我开口,我立马挥手让她别说,只缓缓道。 “少英哪里也不去,就在这儿。公主出来也好,不出也罢。” 说完我便一屁股坐在了走廊上,或许这是我二十五年来第一次这么没皮没脸。 若要问我为什么,其实我也答不出来,我只知道倘若她的伤口真的感染,我难辞其咎。 “随你便,卿儿进来!” “哦” 卿儿应了一声,看了我一眼,一咬牙推门而入。 梁嬷嬷见状便遣散了众人,而我则静静靠在柱边,凝视着那扇紧闭的门。 她不会是吃醋了吧? 直到月上柳梢,卿儿终于推开了门出来。 她慌忙的看了我一眼随后匆匆离去,躲我跟躲瘟神似的。 我坐在廊上,摇着扇子。 “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 一坐便是一夜。 万历三十七年,六月十八。 已是出发的时辰了,她还未出来。 在梁嬷嬷推开了门后,众人才大吃一惊。 因为公主早已不在屋内,而她的替身,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侍女。 我居然被她耍了 当我默默背上行囊,牵马走出府邸后。 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罢了,就让你在背后骂我“笨”吧! 小公主! 她不会骑马,所以肯定还在京城。 甚至我敢肯定的是她一定在一个常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但前提那要是常人。 我没有多过犹豫,直接走进了“秦淮院”。 好在今天柳氏姐妹不在,不然到时候指不定得多尴尬。 现在可好了,直接瓮中捉鳖。 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个小小的身影在窗边,左搂右抱这两个女子。 我也是醉了,大白天逛窑子恐怕也只有这个不经世事的天之娇女了吧。 “来,小妞儿,再陪爷喝一杯吧!” 我静静地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拿过她正在往她右手边女子唇边递的酒杯,微微抿唇笑道“公子,好久不见!” 她瞬间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微微张大了嘴巴吞吞吐吐道。 “你你你你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本宫本公子在这里的?” “在下虽然愚笨,但自然也能猜到公子的去向。” 我不紧不慢的跪坐在了她对面的的炕垫上,无视了其他的茶杯,直接拿了她的抿了一口。 她一拍桌子,蹙眉佯怒。 “喂,我说你你你你你你也忒不客气了吧!那可是本宫本公子的杯子!” 我看了看她,最后淡然的眺了眺眉故作无辜。 “怎么?公子嫌弃了?当初公子将在下从妻子身边夺走时,可是发过誓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怎么如今全都忘了” 说罢,我暗自垂泪。 “什么?” 只见她嘴巴张得大大的,一掌下去差点儿没将桌子给拍碎。 “你你说我将你从你妻子身边夺走了?” “公子我” 此刻“情到深处”的我再也憋不住了,一下子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的滴落下来,桌子上c衣衫上,最后破裂散开。 “我知道,我对公子的爱为世俗所不忍,可是只要为了公子你,在下就是死了也甘愿的” 说到这里,我已经泣不成声。 她看着我的样子,又看了看向这边张望的旁人眼中那诡异的神情。 显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估计也是又羞又恼。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她向周围看热闹的人喊了几句,最终又用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捂着脸小声对我说道。 “说吧,有什么条件尽管说!” “呜~呜~呜~” 我低声应道,“跟我走!” “你做梦!” 她一下拿开了捂着脸的手看着我道,“我只要两眼还睁着c双腿还直着,你就别想带我走!” 我一下跪直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向她倾去。 眼见就要吻上她的唇,她一把将我推开。 “无耻!流氓!败类!禽兽!!!” 我静静地听她骂我,戏谑一笑。 “公子,你可敢与我赌上一赌?” “有何不敢?我告诉你,本公子这辈子什么都怕过,就是没有怕过” 她也坐直了身子,忽然间,我与她之间的距离,仅能对视着双眼。 她的脸颊泛起了红晕。 她往后挪了挪,双眼紧盯着我问道“说吧,想赌什么?” 我掏出随身的象牙扇,将它打开轻轻扇了起来,对她一笑。 “我知公子文韬武略,所以文武皆不敢赌,不若我们就来赌赌酒量,如何?” “什么?酒酒量和你” 她看了看我,然后露出了一副有些复杂的神色。 “怎么?公子,你不敢赌了嘛?”我有些幸灾乐祸。 而身旁的其他女子都起哄道“怕什么?赌就赌吧,有什么呀!” “是啊,公子,我们姐妹也想看看呢,赌吧!” “这”她的复杂神色中还掺杂些许尴尬,她今天是怎么了?不想平时那么爽快的她啊 “这个死冯少英,为什么非得今天赌酒量” 她低头喃喃自语,我虽听得一清二楚,可是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重重的点了下头。 “好!赌就赌,谁怕谁啊!来人哪,上酒!” 她今天的态度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是又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劲儿 不一会儿,桌子上便摆了十个小坛子酒。 然后我徐徐道,“这桌上有十坛子酒,我先喝下七坛,同时你得喝下一坛。我赌你喝不了三坛,若我赢了,你便要跟我走。若你赢了,自此之后,我甘愿为你牛马。” “什么?七坛对一坛,这完全是白让他赢啊”! “就是啊,这位公子也太看不起那位公子了!,” “够了!和着输赢都甩不掉你了是吧?赌就赌,来吧!” 她拿起了一坛向我面前一递,我也顺手拿起一坛然后就 说真的,当初我喝的香槟c红的白的,再不济那啤酒都是按打来算的,这些酒比起啤酒来都不如,更别说就这么区区七坛,估计再来这么七坛对我而言也都是绰绰有余。 可是当我喝到第五坛的时候,她终于喝完了第一坛。 看她的模样,滋味一定不好受。 也是,一个帝王之女,哪里像这样,一口气喝这么多的酒。 待我喝完第七坛的时候。周围响起了那些女子的尖叫。 “天呐,他真的喝完了,七坛,居然就这么喝完了,而且感觉都没什么事儿。” “是啊,这位公子酒量可真的好利害!” 她的第二坛眼看要见底了,突然她丢掉了坛子捂住了嘴。 我连忙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下了一个盆子,然后她抱着盆子就开始吐。 我一下子就不淡定了,起身坐到了她的旁边轻柔的抚拍着她的背。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吧,咱们就算平局,跟我走吧!” “滚开!” 她一把推开了我。 “谁要你同情,我能喝!” 于是她又拿起了最后一坛。 看着她猛灌,酒从她的嘴角流下,打湿了她的衣衫,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想要夺下她手中的酒坛,但又素知她的脾性,犹豫的手还是放回了膝上。 终于,一坛酒见了底。 “看吧,我喝完了” 她摇摇晃晃的提着酒坛在我面前晃悠。 “你输了” 还没说完便“咚”的一声倒在了桌子上。 我拿开她手中的酒坛,一只手托住她的背,将她的手耷拉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向她的腿处勾去,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正准备离去,突然听见了一个女子的惊叫。 “呀,这怎么会有血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呓语 “我就说她是个姑娘了吧!” 我茫然地看向她方才所坐的垫蒲,上面此刻已是血迹斑斑。 “呵呵,我就说这姑娘怎么一直灌我们酒,自己却在那儿喝茶,原来是月事儿来了。” 难怪,我就说哪里不对劲儿了。 怎么平日里爽快的她今儿却唯唯诺诺的,原来是 遭了,她特殊时期喝了茶不说还饮了这么多酒 唉,我这个猪脑子,她刚刚的模样,分明 枉我一向自认聪明,怎么把这一茬儿给忘了。 我急忙转身出去,抱着她一路小跑。 四周的人都盯着我看,但我没有空闲去猜测他们流露出来怎样的目光。 到了蓬莱客栈,我事先预订好的房间。 一脚踹开了门,将她放在床上。 别看这个小公主体态娇小,抱了这么一路我两条胳膊都快要废了。 我抱起了茶壶开始猛灌,可把我给累坏了。 “姓冯的你你别跑本公本公子还能能喝呢” “呼” 我长吁了一口气,看着床上醉成烂泥的她,听着她说的那些胡话,不禁失笑。 “这个傻丫头,都成这样了,还喝!罢了罢了,看在你今天特殊情况,就不和你计较了!” 我脱下了她的鞋子,正准备解下她的腰带。 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后停住了手,直接将被子覆在她的身上。 待我转身出了门,唤过了老板娘,对她低声嘱咐了几句,后又掏出了些碎银子给她。 她笑着应承了,接过了钱向我的卧房走去。 我回到了秦淮院,付了方才的酒钱。 正准备走,突然被一个女子叫住。 “冯公子!你是冯公子不是?” 我回头一看,却并不认识她,只能浅笑回应。 “正是在下。” “姐妹们,原来他就是文妍常说的‘京城三君子'之一的冯公子。” “原来就是他呀,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呵呵。” “果然生得好皮囊,难怪文鸢对他魂萦梦牵的。唉,只可惜啊” “姑娘们若无他事,在下先行告辞了!” 听她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我只觉得不甚耐烦。 不等她们回话,便扭头出门。 只听她们嗔道。 “这人怎么这样啊!” 柳文鸢 自那日一别,也有数天不见了,我下意识捏紧别在腰间的象牙扇。 —————————————————————————— 这副躯体,我也曾经尝过那本一辈子也不会尝到的痛。 记得以前苏唯例假来了,都会痛的呼天喊地,那时的我一点儿也不明白那到底是一种何等的痛苦。 直到刚到了这儿,在这副皮囊下没几天的时候,就让我刻骨铭心了一次。 还记得那天,我正看着书呢,突然感觉下腹一阵绞痛,我还以为吃坏了肚子呢。 刚起身要去茅厕,一回头就看见了垫蒲上殷红的血迹。 我还没反映过来,以为哪儿流血了,到处也没找着伤口,突然下腹又开始作痛。 那一瞬间我才明白,当初怎么也不会发生的事儿,还是躲不过。 啊~ 多么痛的领悟! 从那之后,我开始像苏唯以前一样计算周期。 那时候我还骂她傻,她说让我痛一下就知道了。 还曾信誓旦旦的说,这种事儿绝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她说的报应,看来真的来了。 幸亏我身体素质好,加之平时也在锻炼,现在痛倒不会了,可每个月的那一关 唉! “刘爷爷,我又来了!” 走进我常去的医馆,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大爷笑呵呵地对我道。 “小冯啊,你又来给你娘子抓药了?” “是啊,老爷爷,您坐着吧,我还是自己来就行了!” 我扶着他坐到了椅子上,然后自己转身抓起了药。 炒五灵脂和生蒲黄各一两五钱,川芎c没药和赤芍各一两,当归c元胡c官桂和干姜各六钱,小茴香三钱。 “齐啦!” 我将药包好,掏出了钱递给了他。 他摆了摆手,一脸慈笑。 “小冯啊,别这样了。这药方儿本就是你的,你每次来抓药还给钱,老汉我真是没脸收啊!” “爷爷您这是哪里话,我拿您的药岂有不给钱的道理?再说了,您孙子不还在边塞嘛?他的粮饷也没多少,要是我再这样,那可得遭报应的。我早将您当做我的爷爷了,这也算是孙子孝敬您。您呀,还是收下吧!” “你啊,每次说的话都让我哑口无言。好吧,我就当是我孙子孝敬我的了!不过你这药方可真奏效。你知道吗?现在好多姑娘都来买这药呢!只可惜啊” “爷爷。” 我拍了拍他的手,笑道“医书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可惜的。兴许它落在了别人手里还可以拿来救命呢,再说了,医书丢了,我的医术可丢不了。等我回来,我定然天天来和爷爷切磋医术。如何?” “哦?回来?你要去何处?” “我岳父差我出一趟远门儿,三个月后就回来!” “三个月” 他的眼中散着淡淡的失落,我笑了笑。 “没关系的,三个月嘛,很快的!” “俅儿当初也说三个月便归,没想到” 泪眼斑驳,眼前的这个老人让我想起了奶奶,我都来这里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奶奶究竟怎样了 想到这,我的鼻尖有些发酸。 “爷爷您放心吧,如今边关又没有什么战乱,刘俅会没事儿的!” “嗯” 他用手揉了揉眼眶,满是慈爱的看着我微笑着。 “爷爷,那我就先走了,您多保重!” 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我向他鞠了一躬,径直走出了医馆。 抬头看了看,天快要黑了。 待我匆忙赶回客栈时,她依旧沉睡着。 睡相及其难看,被子全都被她压在了身下,而她身上仅穿着单薄的中衣。 过了片刻,药已经渐渐凉了。 我轻轻把她抱起,开始做温柔的闹铃。 “公主公主公主,该起床了喝药吧,喝了药再睡吧!” 她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懒懒的往我怀里靠,像是在找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做梦。 “公主”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脸,继续开启了碎碎念模式。 “起来吧,喝了再睡,好吗?” “别闹好难受啊” 她软绵绵的声音显得无力,而苍白的面容憔悴不已。 看着她的模样,我心中的愧疚不觉又加深了几分。 “难受你哪儿难受了?” “头头好好晕好痛” 她的额上已渐渐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不是让老板娘给她喝了醒酒汤了吗,为什么还是这样?我放下了药碗,将她的头轻轻置在我的肩上,然后用两个中指揉着她的太阳穴。 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此刻又包围住了我,犹如盛夏开出的莲荷一般,总是在我最疲累的时候让我忘记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 冲走了我一天的疲倦,和困乏。 低着头细细凝视着她,其实她真的很好看。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益民益民别走你别走” 我的手突然僵住,方才跳跃的心瞬间被定住。 她口中依旧呢喃不止。 “杰哥哥你在在哪儿益民已经不是曾经的曾经的他他了我的依靠呢又在哪儿呢” 原来,她难受的不是身体,而是心里。 我缓缓垂下了替她按着太阳穴的双手,她的依靠 她此刻靠在我的肩上,却问着谁是依靠。 是了,我如今的模样,又怎能做她的依靠呢? “驸驸马” 终于,她口中吐出了这两个字。 我赶紧又搂住了她,轻声细语,生怕她是一时口误。 “我在这儿” 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她看着我,苦笑着。 “没想到如今陪在我身边的竟然是你c依然是你。姓冯的真奇怪为什么每次陪在我身边的人都是你呢?” 竟然是我依然是我 你的心里期待的究竟又是谁呢? 是张益民?还是朱常杰呢? “废话,把你灌成这样的是我啊,我不陪着怎么过意的去。你看看你吐的那一身,总得有人收拾这残局吧!” 她静静地看着我,沉默着。 “原来如此”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她离我的距离近在咫尺,不知为何,心底油然而生了一股子冲劲儿。 吐气如兰,体带馨香。 不安分的双手,下意识地将她搂紧了些。 突然,她猛地推开了我。 我茫然失措,只见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我不知道她在找什么。 但当她将被子紧拢在自己胸前时,我才意识到。 她不会是以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绣球招亲 “我的衣服是你换的?” 这一刻,那个刁蛮公主好像又回来了。 这样也好,多愁善感真不适合她。 “哦,这个嘛” 我正欲解释,突然眼前一黑。 “啪”的一声,伴随着火辣辣的疼痛感落在我的脸上。 “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心里窝火,刚刚还在惦记这个率真的性子,突然率真起来,我又开始怀念她的多愁善感了。 人呐,怎么就那么贱! “竟敢趁人之危!枉你饱读圣贤书,却不想翩翩君子的皮囊下暗藏着一颗卑鄙龌龊的心!” 说着她便用脚将我往床下踹去,我想解释得心情瞬间没有了。 男人! 要有骨气! 我索性向前一扑,将她摁在床上。 “我可从未说过我是翩翩君子,再者说了,你我本就是结发夫妻,莫说看你一眼了。就是要对你做些什么,那都是名正言顺的。女子三从,出嫁从夫,虽说你是公主,却也是我的发妻。纵然闹到父皇那里,你说他会帮谁?” “你你无耻!” 她使劲推搡着我,而我纹丝不动。 “我就无耻了,怎样?” “你滚开!” “我不!” “你滚不滚?” “我就不!” “那好,你撑着吧。反正这动作受累的不是我,我就不行你还敢压上来!” 她干脆将头侧到一边,不再同我较劲。 我估摸着那药也凉了,趁她醒着还是赶紧让她给喝了。 但怎么才能让她乖乖喝下去,又成了一个难题。 突然灵光一闪,生出一计。 “我们再打个赌好了” “还赌?” 她忽地转过了头,目瞪口呆得看着我。 我假意讥讽的笑道,“咳咳,本公子这辈子什么都怕过,就是没有怕过” “好了好了!说吧,赌什么?” 忽略她给我的白眼,我腾出一只手去端放在床头的药碗,勾了半天终于勾到了。 我拿着碗,对她莞尔一笑。 “我赌你喝不完这药碗,若我输了,我便滚出去。何如?” 她不以为然地笑着,一下坐直了身子。 夺过我手中的药碗,捏着鼻子“咕噜咕噜”几大口就喝完了,气都不带换的。 这也真的是 想我滚出去的心是有多强烈,才能不惧这难以下咽的苦药。 不过 有时目的达到就成,过程与想法并不重要的。 她拿起空碗在我面前晃悠着。 “怎么样啊驸马爷?请滚吧!” 我接过她手中的碗,放置在桌子上。 尔后趴在地上正准备向门外滚去,却见她舌挢不下。 “喂!姓冯的,你还真滚啊!” “愿赌服输嘛。” 说罢我已经滚到了门外,还顺带关上了她的房门。 唉,我终于知道打马御街那天为甚么会有老百姓说皇帝的女婿不好当了。 尤其是这,寿宁公主的夫婿 折腾了一天,必须得养精蓄锐了。 有种预感,明天又会有新的“考验”在等着我。 万历三十七年,六月十九,辰时四刻。 『“为什么每次陪在我身边得人都是你呢”』 为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房间,虽然早就料想到她也许会离开,到那仅仅是也许。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心里仿佛多住进了一个人。 而那个以为会在我心里住一辈子的人,却越来越模糊了。 “这次我和你赌,若你能找到我,我便应你之赌。” 她的字其实挺娟秀的,墨迹早已干了,味道也稀薄了。 看来她已经走远了吧,毕竟一整夜了。 天下之大,让我去哪儿找呢? 一晃已过二十余天,终于又回到了襄阳。 到兆廷的老宅安定下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为“冯素珍”扫墓。 这一日,我正准备去买些酒菜回去犒劳下自己。 突然人群涌动起来,一群又一群的人向一个方向跑去。 我正纳闷儿着,忽然听见卖酒的大叔问我。 “公子何不也去看看?” “看什么?” 我有些茫然。 “哎哟,原来公子是外地人,难怪你不知道呢!今天是襄阳崔知府为女儿举办的抛绣球招亲呐,只要是未婚男子,无论老幼,家境如何,品行如何,身世如何,样貌如何都可以去参加。所以啊,大家都去凑热闹了。” 不论老幼c家境c品行c身世和样貌,这样都行? 我有些好奇的问道。 “那若是抢到绣球的人七老八十,又一贫如洗,非赌即嫖,仇家众多还长相粗鄙。那也招? “可不是嘛,这就是规矩。” “这是个什么破规矩?那知府千金就那么嫁不出去?是貌丑还是半老徐娘?” “这倒相反,那千金的长相倒是不知,不过岁数可正值芳龄。只是前几天有个道士替她补了一卦,说这女子是天定姻缘命,不然就是克夫运。今日就是吉日,故而有了这么一出。” “无知,一个知府大老爷居然也信这些,愚昧!” 我倒要看看,究竟要搞个什么鬼。 摘星楼下。 我仰望着。 “摘星楼,难不成这姑娘是苏妲己?” 车水马龙c拥堵不堪。 我四下打量周围人的神态,看了一大圈,的确没啥可疑的,难不成是我想多了? 正当我准备放弃得时候,突然看见一群人朝这里过来,气势汹汹,对百姓推推搡搡毫不客气。 想必又是哪里来的恶霸,定睛一看。 只觉得那群人簇拥的那个骑着白马的男子分外眼熟,可就是一时想不大起来。 终于,那队伍来到了人群中央,摘星楼下。 那男子兴冲冲地从马上跳了下来,破口大笑。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那知府一愣,大惊失色。 “招亲尚未开始,孙公子怎的就唤起我岳父来了!” “这老头儿,小姐的绣球丢给了我,你可不就是了我的岳父了吗?” 原来是他,怪不得! 看他这胸有成竹的样子,和四周渐渐退开的百姓,此时我的拳头痒了起来。 不就是仗着自己的姨母是郑皇贵妃嘛? 拽什么拽,朱常洵都不是太子就敢这般模样。 若有一日他一人得道,那这鸡犬岂不都要升天了? 不!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眼看那颗绣球就要落下,众人的注意力皆在绣球之上。 说是迟那是快,我将袖中的石子儿打了出去。 将离他手仅有三尺的绣球重新打进了人群之中。 只要有人现在接住,那么这孙君阔的阴谋将会泡汤。 可是貌似是我太高估百姓的胆量了,他们将绣球东抛西抛,就是没有一个人敢去接。 孙君阔狠狠地看了我一眼,眼中蕴含着怒意。 “是你,又是你!都尉大人为何要三番两次坏君阔的好事?” “不为何!看不惯!” 说罢我与他同时扎进人群堆里,他去抢,我便又将绣球拍出去。 他急了,低声怒吼道。 “冯少英,你不过就是个小小的驸马都尉,我可是郑皇贵妃的亲侄儿,你敢跟我斗?” “谁说骑白马的就一定是皇亲贵胄,说不定他就是只畜生呢!” “你,呀!” 他向我挥拳而来,我借机擒住了他的拳,一直手用力的抵住了他的背。 “让我来教你,这招,叫做擒拿!” 然后又借力使力地将他的手摁过我的肩上,用力向前一拽。 “这招叫做过肩摔!” 看见被摔翻在地的他,显然气势没有方才那么嚣张了,我赶紧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喝道。 “这个亲,你还招不招了?” “我” “嗯?” 我一用力,他疼的嗷嗷直叫。 “不招了,我不招了!” “果真?” 我又一使力,他连连叫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手一松,将他往外一推。 “呸!就你,还君子小人!” 我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忽然感觉什么东西向我砸来,我下意识将它一接。 不好!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双手此时正捧着一个如火团般的绣球,这个烫手的山芋啊! 我回身愤恨的看向孙君阔,只见周围一片喧哗。 有人从摘星楼走了下来,我该怎么办? 另一边,他已经站了起来,抖了抖自己衣摆。 “呸!君阔在这里就恭喜驸马爷了,也不知道公主表妹知道了哈哈哈哈” 看他扬长而去,我正欲上前揍他。 两个男人却已来到我面前,福身道。 “姑爷,请!” 我靠! 啥玩意儿? 这还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我看了看手中的绣球,随即朝其中一个人身上一丟。 “拿着,姑!姑!姑!姑你个头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二进洞房 “贤婿,此番多亏有你啊,不然小女,怕就要成了那第二个冯素珍了” 贤婿 我的老天爷啊,不带这么玩儿我的吧? “老大人,其实我” “贤婿,老夫对不起你啊!” 我还未向他解释,他就突然对我来了这么一句。 我有些不解。 “老大人何出此言?” “贤婿啊,其实我那女儿早已有了婚约在身了,只是迫于那孙君阔的淫威。才不得不以此为由招亲,本来以为女儿这一生都毁了,未曾想会出现贤婿你啊!如今我那女儿不愿意嫁,故此” “什么?她不愿意?” 我有些出乎意料。 他怕是以为我是恼怒,便安抚我道。 “贤婿莫要生气,你想要什么尽管说,老夫全都答应!”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我连忙向他摆手。 “不不不,我什么都不要,你让我现在就走便成!” “那倒不行!” “为何?” “我们已经计划好了,你们依旧要成亲。不过只拜个堂便是,明日我便以女儿跟你离去为由将我女儿交付于她的未婚夫。如此一来,那孙君阔便不会怀疑了。” 还要拜堂? 没搞错吧? 看他一脸愁容,罢了罢了! 反正都是逢场作戏,就当作造那七级浮屠了。 铜镜中的一身喜服让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我也是这样以新郎倌的身份进了洞房。 只不过上一次没有听过喜娘念叨的“早生贵子”,也没有人往床上撒这花瓣红枣,更没有拿着喜称向她缓步走去。 静静注视着眼前这个女子,总觉得身形体态都有些熟悉。 真像她 也不知道这二十天以来,她在哪儿。 我踌躇着,一番思量,最终放下了喜称,遣散了众人。 踱步走到了窗前,望着那一轮明月。 我还是我,月儿还是这月儿,可“连理”却不是那“连理”。 想的入神,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公子”。 听见身后女子的声音,我略微有些诧异。 咋那么耳熟呢? 我转过去静静看着她没有出声。 “冯公子?你可还在?” 我终于稳不住了,于是走向她笑道。 “在呢。” “原来公子还在这儿,锦瑟还以为公子早已离开了呢。” “锦瑟?” 我微微一愣,走上前去。 “原来崔姑娘的闺名,叫做‘锦瑟’?” 她披着红盖头,看不见容貌,语气似带有笑意。 “不错,此乃锦瑟的闺名。” 我端了个凳子坐在她的对面,然后将双手撑在膝盖上。 “不知姑娘的名讳出于何处?” 她半晌未作答,弄得我有点心虚了,也难怪,女子闺名又怎可随意寻问。 我正为自己感到失礼,倏忽听她启齿。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妙峰山上。 她将玉笛递给了我,傻笑道“姓冯的,这玉笛本宫送你了。” 我双手接了过来,道“多谢公主”。 拿在手中摸了摸,置于唇边不经意吹出了一首《锦瑟》。』 我不由自主地抽出了我的玉笛,按在唇边吹出了那一曲《锦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公子吹奏的曲子,诉尽情思衷肠,公子的心中,是否已住着钟情的女子了?” 她这么一问,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此时我的心犹如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第一个想到的人,竟不再是苏唯了。 但又不确定是不是她。 难道是佛经抄多了,抄的我都开始心如止水了吗? “公子?” “啊?” “锦瑟还未曾答谢公子今日相救呢。” 她的声音真甜,甜的腻人。 感觉很刻意,我听着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 我努力的抖了抖,希望将这些鸡皮抖落。 “救人于危难,何求答谢呢?” 我嘴上这么说着,内心只能默默地祷告上苍。 如来佛祖c玉皇大帝c观世音菩萨c耶稣c撒旦c宇宙之神c阿波罗啊,救救我吧,可千万别上演什么狗血戏码啊,什么以身相许c非君不嫁我听的太多了,放过我吧! “不如就让锦瑟以身相许吧!” 我差点没有吐出那一口老血 “崔姑娘,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真主阿拉可在上面看着呢,阿门!” 我默默地在心口画着十字,她应该不会霸王硬上弓吧,她要是来强的我该怎么办? 以死明志? 算了,这不适合我,我还想多活几年! 坦白身份? 不不不,这危险系数太高,也不行! 把她打晕? 可万一打不晕却给打傻了,我这辈子怕是脱不了爪了。 看来,只有逃跑了! 我四处打量,要是她掀开盖头来抓我,我是从门逃呢还是跳窗? 门的话太危险了,倘若被人给一堵,我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这样算下来,也只有跳窗了,幸好,这是二楼。 我屏息凝神,得先来点儿软的。 “在下与姑娘都未曾照面,怎能谈婚论嫁呢?不妥不妥!” “哦?那依公子所言,是不是揭了盖头,你我夫妻之名便名正言顺呢?” 我嘴角一抽,脑细胞以最快的速度分裂,思维飞速运转,终于一计上心头! “崔姑娘,实不相瞒,在下早已娶妻!” 我暗自想着,这下子该没辙了吧,总不能说还愿意作妾吧! “锦瑟不介意作妾。” “噗” 正要下喉的酒一下子喷了出来,我擦了擦嘴。 “这他妈也可以?” “莫不是公子家有恶妻,不敢纳妾?” “啥?恶妻?” 我膛目结舌。 “那公子何不休了她?还是说,公子这也不敢?”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其实她称不得恶妻,只是偶尔会有点儿任性罢了。说实话,她是我这小半辈子以来,见过的最单纯善良的女子。” 她终于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提着酒壶坐回桌旁,倒了一杯酒复又说道。 “记得初见她时,京城正下着一场初雪。那一日我走在街上,远远儿的看见了骑在马背上的她。看着她摇摇晃晃的样子便知道她不会骑马,当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有胆量冲上去拦截那匹马。尽管当时她女扮男装,但我还是能够一眼就看出,她其实是个女子。” 我粲然一笑,喝了口酒。 “可你难道就没想过,也许她早已记不得这些了,也许她早已有了意中人了?” 我放下了杯子,手臂重叠在桌子上,头耷拉在手臂上,目光涣散的盯着那一对红烛。 “没想过,我只知道,我与她一定会再相见!” “为何?” 她的声音很急,很迫切。 “不为何!” “那你可是因为喜欢她?”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复杂,带着点儿诧异,也带着点儿期待。 “当然当然” 我当然不出来了,我心里明明很想说当然不是,可是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何时成了这么一个口是心非的人了! 这个问题到底要我该如何作答? “那公子觉得第一次洞房花烛时,有什么遗憾?” “第一次?什么第一次,就那么一次好吧。最大的遗憾,应该就是没掀她的盖头吧。人一生就成那么一次亲,她盖头是自己掀的,我还记得当时我一进门儿” 不对,她的声音 真的怎么 那么熟悉 刚刚装的很嗲的时候我没怎么听出来,可现在,怎么越听越像 “我决定了,公子可以走了” 我失惊打怪。 “当真?” “不错!不过” 人一生最倒霉催的三件事儿无非就是:肚子痛却拉不出来c游戏即将通关时断电c“没错”后面总是跟着“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公子得先揭了我的盖头,再决定要不要走。” 先揭了盖头,再决定要不要走 “你是?” “你何不自己掀开盖头看个究竟?” 这声音 是了,我真是个猪脑子! 难不成是方才说的太过投入,以致于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我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拿起了喜秤将盖头挑起了一角。 看见她嘴角的梨涡,我哑然失色。 “公主?” “怎么,你不想掀这盖头了?” 果然是她,她的嘴一张一合,唇色赤红,与那夜如出一辙。 “我” “你可别误会,让你掀盖头,只是不想你留什么遗憾” 遗憾 怎么这话我越听越别扭呢? 我的手有些瑟瑟发抖,不知道该不该揭。 遽然小腹一热,看见她赤红的唇竟然起了歹念。 我努力的克制着,烧灼感却由下腹逐渐扩散开来。 我这是 怎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阴阳和合散 盖头掀开,她的样子映入我眼帘的一霎,我腹内犹如一团烈火熊熊燃烧。 她的肤色雪白,脖颈处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我的脸热的滚烫,扯了扯衣襟,情不自禁的咽了下口水。 她貌似察觉了我的异样,想伸手来搀我。 如果她碰我的话,我的理性只怕就彻底控制不了。 我倏地坐在凳子上,双手挥掉了身旁桌上的酒杯酒盏和那对红烛。 “喂,你怎么了?” 她站了起来想要扶我,我却大喝一声。 “别过来!那酒,被人下药了” “什么,你是说那酒有毒?” 她惊慌失措。 “不是毒是药” “药?什么药?” 虽然灯火暗淡了,可今夜穿的是红衣,看起来格外耀眼。 我怕我要是真控制不住了,那后果就简直是不堪设想。 我没有应她,硬着头皮向外冲去。 她跟在我的后面追赶着我。 “喂!” 我一路推开所有的人,凭着直觉往兆廷的家里跑去,视线越来越模糊,脚下越来越软。 生死关头,我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一股劲儿地向前冲。 幸亏没有多远,此刻我大汗淋漓,但是身体还是很燥热。 进了院子,正准备脱衣服去冲个凉水澡,哪想她竟然追了进来! “驸马你你怎么了?” 她气喘吁吁的朝我走来,不知道怎地,我貌似出现了幻觉。 我看到眼前的她正在那里宽衣解带的一件一件脱着衣服,姿态妖娆妩媚的勾引着我。 不! 这绝不可能,她不是这样的人。 我狠狠地甩了甩头,再看,的确,刚刚都是幻觉。 完了,她在这里我连衣服都不能脱了。 而另一边我心底又有个声音告诉我,他渴望那个幻觉 “那药可是阴阳和合散?” 她看着我,问道。 我没有说话,尽量的控制住自己的手,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努力不往那方面去想。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渐渐的,手竟然搭上了腰间,然后轻轻一扯,扯开了腰带。 她这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纵容我犯罪? “别!别这样!你出去!出去啊!” 我声嘶力竭的朝她喊着。 她的手顿了顿,低喃着。 “你说得没错,你我既是结发夫妻,那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 她难道是要? 不行,我如今的身份,要是泄露了免不了一死。 可是若真的毁了她清白,那我死不足惜! 慌乱无措间,我摸到了石磨上的一把匕首 “嘶~啊!” 我大喊着,痛楚传遍了全身 匕首已插进了我的下腹,不深,却很痛。 神志清醒了不少。 我一下瘫坐在了地上,全身上下c冷汗直冒。 她跑到我的身边,声泪俱下。 “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驸马” 她一只手按住我的腹部,一只手擦着我额上的冷汗。 我好想睡,但我不敢。 我用着最后一丝清醒,努力牵出笑容。 “我我没事儿,你扶我回房,我自己包扎一下即可” “你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自己包扎呀,我来吧。”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看不大清楚她的脸,只感觉手背上有滴着她的泪珠。 我抬手抚过她的眼角,却忘了自己已经满手是血。 她的脸被我的血弄花了,像一个小花猫,我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的出来!” “你都为我哭了我难道不该为你笑嘛” 她扶着我进了屋,坚持要守着我,但我仍是拒绝了。 “你放心,我睡一觉明天又会活蹦乱跳了” “可我” “好了出去吧” 她终于出去了,我想若是她再不出去,我恐怕就真要命丧黄泉了! 我脱下了衣服,在随身携带的小药箱里找到了金创药,然后狠下心拔出了匕首,立刻将所有的金创药尽数抹在了上面,赶紧吃了一颗龙骨丹。 幸亏这匕首又短又窄,否则怕是没得救了。 我取出了一卷绷带,紧紧的缠在了腹部,然后换了件干净的衣服,便倒头睡在了床上。 烟雾缭绕中,一个女子睡在我的怀里,我们在床上缠绵悱恻,软语温存。 我努力地想要看清她的模样,但无论如何都看不见。 或者是我看见了,却记不得了。 尽管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梦。 只有在梦里,我才是真正的冯少英! 次日醒来,已是黄昏时分。 腹部除了伤口依旧疼痛以外,血已经止住了。 我轻轻起身,往门口走去。 一拉开门,就看见坐在石阶上睡得很沉的她。 难不成她在这里守了我这么久? 由于身上有伤,我抱不动她,也不愿叫醒她。 幸而如今天气也热,估计不会着凉。 我只拿一件薄衫披在她背上,顺道将她的头从柱子旁轻轻转移到了我的肩头。 柱子那么硬,亏她睡着舒服! 约莫过了一柱香左右,她突然惊醒。 “驸马!” 将原本正对着天空发呆的我吓得不轻! 她坐直了身子,拢了拢肩上的薄衫,又看了看被吓呆的我。 猝然扑进了我的怀里。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你没事真的没事我还以为吓死我了” 我有些手足无措,顺势摸着她的后脑勺。 “你梦见我死了啊?没事儿,不过是个梦嘛,你看看,我这不活生生的在你面前吗?” 我张开了双臂,对她笑着。 她抬起头,泪如雨下。 “你看看你,这手上的血迹都还有呢。也不知道你这人什么毛病,还不让我给你上药,你知道我昨晚有”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有些生气。 “算了,没死就成!” 我侧首看着她,痴痴的看着她,呆呆的笑着。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些吃的。再去打些水来给你洗洗吧,你坐着别动啊!” 说罢,她已离开我的视线。 我看了看我的双手,血迹斑斑,的确该洗洗了。 不过 她刚刚说她要做吃的? 她做吃的? 那,能吃吗? 直到饭菜端上了桌子,我才惊觉这将是一场浩劫。 开水泡白米c清水煮野菜,唯一的烤土豆也成了焦炭。 这些,可真的够有想象力 “怎么样?” 她满怀期待的看着我,自信的等待着我的答复。 “额颜色看起来还过得去” 毕竟是公主,从小就是金枝玉叶。 肯定没有干过这些,所以呢,我也不能抹杀她的积极性啊。 “我承认!颜色可能的确不怎样,但我真的很用心的做了,要不我先尝尝?” “诶~” 我拿起筷子一把夹住了她的筷子,笑道。 “我可是伤员啊” 她看了看我,然后撅着嘴嘟囔道。 “伤员好吧!看在你是伤员的份儿上,这次我就不和你争了,你先吃吧!” 看她放下了筷子,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我开始尝试着来享用这桌“佳肴” 我喝了一口她熬的“白粥”,简直丝滑。 我都不敢在口中回味,迫不及待的一口气儿全给咽了,是片刻也不敢停留。 她看着我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 “你急什么?我又不和你抢,你把粥给喝完了,菜怎么吃得下?” “谁说吃不下?” 我端起了那碗清水煮野菜,就又开始了一口闷。 这味道,可真苦! 一番囫囵,我只感觉喉咙快受不了了。 每一口都不敢咀嚼,生吞硬咽。 终于是最后一道菜了! 土豆 我拈起了一个土豆,剥开了外面一层焦黑,里面的瓤并没有熟。 这次不能一口吞了,一阵细嚼慢咽,心里默念一遍。 “这是梨,香脆的大雪梨”。 她看见我吃的狼吞虎咽,嘴角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怎么样?味道还过得去吧?” “嗯,不错!” “我还怕味道不行呢,看来我可以放心的享用了!” 只见她不知从哪儿端出了与方才一模一样的菜肴,一脸嬉笑的看着自己亲手炮制的“美食”。 眼看她将东西送入口中,我却那么的无能为力。 直到她扔掉碗筷,伏地狂吐,我骤然觉得我这善意的谎言是不是更加打消了她的积极性了? “公主,你没事儿吧!” 她坐起了身子,揩了揩嘴角,面带委屈。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 一时间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居然没有骂我骗她。 我没听错吧! 对不起? 一个帝王之女竟然对我说对不起,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没没事儿,第一次嘛,没把厨房烧了已经很好了。慢慢儿来就是了,再说了,你是公主,哪里用得着学这些。” “怎么用不着?你可别忘了,当初我出门儿可没带多少钱,而你更是没带多少,这样下去早晚得饿死!” “谁说会饿死了?” 我漫不经心的说道。 “怎么不会?难不成你还会做饭啊?”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做饭了呢?” “啥?你还会做饭?” 她张大嘴巴,惊奇的看着我。 身为一个具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二十一世纪的三好男人,怎么可能不会做饭! 我站起了身,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走吧!” 她显然有些不明就里,愣愣的看着我。 “去哪儿?” 我双手抱在胸前,缓缓说道。 “买点儿药,顺便再买点儿食材,今晚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美味!” 言毕,我便进屋去穿外衣。 “不是吧,你是说真的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君子不远庖厨,佳人追问身世 我们先去药店买了些绷带c金创药和龙骨丹,又到市集准备买些食材。 一路上她都显得有些迟疑,很明显是不大相信我会做饭。 我没有怎么搭理她,只埋头挑选着。 看来今晚我不露一手,这个小公主是不会相信我的。 一回到家中,待清洗伤口换药之后,便开始捣腾饭菜了。 本想让她在外面待着,她却死活不走,说想看看我究竟怎么做。 我看着她懵懂的模样,奈何没了法子,只能让她留在身边。 看我洗锅洗菜,她也凑过来要帮我的忙。 衡量下,我让她帮我淘米。 但我发现这是我做的第一个错误的决定。 经她的手淘过的米,成功的从开始的三碗变成了一碗。 我委实不忍看她这般糟蹋粮食,便和她换了工作。 而这是我第二个错误的决定,怎么就没想到这是换汤不换药呢! 经过这两个教训,我决定了,还是让她看着算了。 忙忙碌碌,终于完成了清洗环节。 由于没有抽油烟机,她最终忍受不了油烟的逼迫,灰头土脸的出去了,而我也终于可以静下心来炒我的菜了。 不一会儿,我的三菜一汤正式端上了台面。 现在就等着领导的点评了 饭菜皆端出后,她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直勾勾的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随后用质疑的眼光上下的打量着我。 “这全都是你做的?真的都是你做的?” 我嘴角轻轻一勾,满脸自信地说道“当然!” “可是” 她看着我,认真的说道。 “虽说我从不读什么四书五经,但我也知道‘君子远庖厨’这句话。就算是杰哥哥这样什么都会的男子,也不会做饭呀。你为什么会呢?” 杰哥哥 又是杰哥哥! “你也说了‘君子远庖厨’,你的杰哥哥是君子,故而不会做也不奇怪。可我从未说过我是君子,那会做着区区的几个小菜,又有何稀奇呢?” 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点了点头。 “那倒也是” “” 我放下了挽起的袖子,执着筷子,夹起一块“仙桃蒸三元”到她的碗中。 “你难道不报报菜名儿嘛?” 我无奈的站了起来,揖礼笑道。 “是,公主殿下!” “此乃‘仙桃蒸三元’,是以豆腐为主要食材,加之肉丁c肉茸和鱼茸为辅制成的‘三蒸’之菜,即‘蒸肉圆’c‘蒸豆腐圆’c‘蒸珍珠圆’。” “第二道菜‘芙蓉鸡片’,以鸡柳肉为主,面粉与棱鱼为辅,再加上马蹄c蛋清c豌豆苗,接着撒上盐c酒以及姜汁,用油爆炒而成,虽说少了些料,但是大体不影响味道。有温中补脾,益气养血,补肾益精之效。” “” 看着她一脸枯苗望雨之象,我不禁一笑。 “这最后一道菜,叫做‘黄焖甲鱼’,是以甲鱼和母鸡为主,先将甲鱼和肥母鸡分别宰杀洗净,下锅先加水再加料,用旺火烧沸后,改用小火煨至熟捞出。然后将鸡拆肉剔骨,将肉切成长条,再把炒锅烧热,下油c葱姜丝炒成黄色时,放入酱料,下煮甲鱼和鸡的原汤,放绍酒与盐,接着将甲鱼和鸡条一起放入锅内,焖烧片刻,用湿面粉勾芡,淋上麻油,将鸡条放入盆底,甲鱼置其上,此菜便做好了。” “咦” 她看见了甲鱼,立马捏住了鼻子,一脸嫌弃。 “这分明是只王八,你却说它是鱼” “王八?” 我汗颜了,看来世人说的头发长见识短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公主王八和甲鱼是不一样的,甲鱼有‘补劳伤,壮阳气,大补阴之不足’之效,而且味道肯定比王八好” “那你吃过王八?” “” 看着她打趣我时,那一双忽闪忽闪的杏仁眼,真叫我生不了气。 我端起了桌上的一站盏米酒,一饮而尽。 “公主可知道,这道菜的由来?” 她摇了摇头,疑惑道“这菜,难道也有什么故事不成?” 我坐到了凳子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那是自然,相传乾隆年间,‘扬州八怪’之一的大画家郑板桥在山东潍坊出任知县。当时县里有一陈姓乡绅,为滋补身体,延年益寿,便取用甲鱼与鸡炖煮成菜,其味异常鲜美。有一会,乡绅邀郑板桥到家中赴宴,席上山珍海味c水陆杂陈。郑板桥食后,惟独对‘甲鱼炖鸡’最为满足,称赞此菜味属上品,并欲打听此菜的做法。乡绅当然毫不保留地一一告之,郑板桥听得津津有味,后来他将此菜告诉一位酒肆好友。这好友便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些原料,先煨后焖,使之更为鲜美,‘黄焖甲鱼’就此得名。” “乾隆年间是何朝代?郑板桥我亦是闻所未闻啊?” “郑板桥不知道也就罢了,怎么连乾隆” 我正想借机逗弄她一番,却突然想起了,现在还是明朝,哪里来的什么乾隆年间啊。 哎哟,我这个猪脑子,真是一激动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于是立马改口转移了话题。 “其实说起典故来,这‘仙桃蒸三元’倒真是美谈!” 果然,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又盯着这道菜冥思苦想。 “仙桃蒸三元不过就是蒸肉嘛,哪儿来的仙桃啊?” “谁说名字里有仙桃,这菜里就得有仙桃的啊?相传元末渔家子弟陈友谅在攻陷沔阳城后,为犒劳兵士,其夫人潘氏亲自下厨,她别出心栽,将肉c鱼c藕分别拌上大米粉,配上佐料,装碗上甑,猛火蒸熟。蒸出的肉c鱼c藕味美质融,兵士食后啧啧称赞,从此民间常用‘三蒸’款待宾客,喜庆佳节。” “哦” 她点了点头,随后用筷子敲了敲那碗汤笑道。 “这个我知道,是‘莲藕骨头汤’!” 我不免惊奇。 “这个你倒知道?” “当然了” 她学着我,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笑着。 “我虽说是京城人士,可好歹也是在湖北长大,自然也是有机会一品湖北美味地。‘莲藕骨头汤,一碗解乡愁’,我说的可对啊?驸马爷?” 我点头称道。 “不错!”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惑” 她放下了抱在胸前的双臂,然后用胳膊撑着头,看着我。 疑惑 “有何疑惑,但说无妨啊!” “这么久了,我始终猜不透你考取功名之前究竟是干什么的?” “” “哦,还有,你为什么又会懂得这么多的东西?虽说你曾提起过你的家乡,但你总会给我一种特别的感觉,很让人捉摸不透。虽然你平时总是笑着,但很多时候我总觉得,你其实并不开心” “我”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回答她这些问题,我给她的碗中添上了汤,笑道。 “菜都凉了,咱们边吃边聊,如何?” “嗯!” 她拿起了勺子,喝了一口“莲藕骨头汤”。 而我,也开始讲起了我的故事 “我自出世,便没了母亲。父亲是一名厨子,做的菜很好,名声也很好。可从小陪伴我的时间却少之又少,我是祖母拉扯大的,所以和父亲总是没有太多话。十五岁那年我进了白水寺,之后便是这十年寒窗。你可还记得曾经问过我有没有心仪的女子?” “嗯” 我重重的点了下头。 “她本与我相识于学堂,我与她两年同窗,促膝并肩。本欲考取功名后便成亲的,不过” “可是父皇这一道圣谕?” “非也!是她离开我的。” “原来如此不过这女子如何上的学堂?莫不是女扮男装?” 我见她此刻脑洞大开,便顺水推舟的点了点头。 “简直是一出梁祝啊” 看她炯炯有神的双目,我淡然一笑。 “梁祝可是个悲剧啊。” “呃” “不过这的确也不是个喜剧。” 她为我添了些汤。 “一碗解乡愁,虽说‘世外桃源'已不在,可这襄阳城却走不了的,如今也算是再归故里了!” “亲人都没有的地方,又怎么能称作故土呢!” “我就不是你的亲人了?” 我抬头看向她,只见她笑靥如花,我胸腔这颗不安分的心又悸动起来。 这是第一次,我与她单独在一起吃饭。 她丝毫没有公主的架子,连大家闺秀的矜持也没有。 只管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活像个假小子。 她告诉我,她喜欢宫外的生活,就如同一只翱翔于天际的雄鹰,长风万里,任谁也拦不住她。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其实我也喜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眼中的星海 万历三十七年,七月初十,月色朦胧夜。 我和她并肩坐在房顶上,数着天上星星。 她数了一会儿,突然就停了下来。 “怎么不继续数了?” “不好玩儿,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她撅着嘴,用手环抱着膝盖,脑袋耷拉在膝头嘀咕着。 “就那么几颗星星,数来数去都数了好几遍了无聊” 我半仰着身子,手肘撑在屋顶的青瓦上。 抬头看了看,的确没几颗星星。 “月明星稀,能有那么几颗也算不错的了。再说了,我这么个大活人躺在这儿,怎么会无聊?” 她百无聊赖地学着我,但又觉着胳膊肘硌得慌,于是干脆直接平躺了下来。 见她这样歪着,我将她的裙摆用手拢了拢。 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 “还是晚上舒服,真凉快!” “呵呵,可别图一时的凉快,晚上还是尽量别踢被子了。” 她不语。 我又笑道,“你别想歪了,我虽说不是君子,但也绝非小人。” 她淡然道,“我知道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 她侧过了脸看着我,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世上难不成真有缘分一说?” “此话何解?” 她静静地的看着我一言不发,我都快觉得被看得不好意思了。 “你说,若是你三年前就离开了故乡,那三年前金榜题名的便不会是他了。而接我回京的也不会是他了” 我眨了眨眼,道。 “他张大人?公主莫非觉得,是在下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她很平静,出奇的平静。 “我有时候也会想,我究竟喜欢他什么是风流的文采?还是翩翩的风度?又或者是他那首《凤求凰》打动了我”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小了。 尽管很小,但在这寂静的夜里,我也听的一清二楚。 当日那句,“为什么偏偏是你成了我的驸马”犹在耳畔。 我微微的笑着,聆听她继续说下去。 “但我渐渐发现,貌似并不是这样得我以前一直觉得,他和我一样,是一个向往自由的人。考取功名不过是遵循父母的意思,可最后慢慢地我发现他和我想的并不一样” “他怎么了?” “在他的心中功名利禄,原比我重要” 她看着我,笑道。 “你知道嘛?其实当初父皇挑驸马,本意是将你指给皇姐的,不过被我给拦了下来。” 我胁肩谄笑着。 “爱屋及乌公主想必是觉得同为文状元,我和张大人会有相似之处?” 她若有所思,颠头播脑道。 “没错,但和你相处之后,我发现你和他并不一样” “哦公主觉得,我比不上张大人?”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她竟然急了 蹙起了眉头,一下子坐了起来。 我赶忙赔笑。 “好了好了,我逗你玩儿的,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阿嚏!” 我连忙脱下身上的白色薄衫,披在她的肩头。 她抬起头凝望着我。 月色下,她的瞳孔好似深邃的无底洞。 凝视我时,犹如波澜不惊的黑海。 目光流转,眸中散发出了星星点点的微光。 我不禁想起了昨夜,她宽衣解带对我说道。 “你我本就是夫妻,就算发生什么,那也是名正言顺” “你看着我干嘛?” 她见我看她出神,拿出右手在我眼前摇晃。 鬼使神差,我一把握住了在我面前晃荡的手。 她的手指纤细白嫩c柔软细腻。 我将她的手紧紧握着,触感有些温热,甚至掌间生出了津津的汗珠。 我分不清是我的,还是她的。 注视着眼前这一脸错愕的她,手中的力度加重了半分。 “公主你不是说天上的星星太少了吗?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嘛?” “你不是说‘月明星稀’嘛?” 我的目光贪恋着这刻的安宁,丝毫没有想从她脸上移开的意思。 “那是因为公主的眼中,本就藏着一片星海,夜阑人静时闪耀夺目,故而你的眼中看不见天上的星星” 沉默与对视往往会成为感情萌芽的开端,她的脸此刻一片绯红。 季夏之夜的风吹的总是很缠绵,透过她的发梢抚上了我的脸,夏鸣虫的声音开始聒噪了起来。 不远处的树上传来阵阵促织和知了的曲儿,想是在互诉着某种不可说的情意。 夜幕笼罩下,颇有中“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的寂静。 我与她就这样坐在屋顶,直到由远处传来的一声犬吠,在这个夜深人静飘荡着回音。 令我和她恍然间大梦初醒,她将手从我手心中抽离,拢了拢披在肩上的薄衫。 “该死该死,真是该死,公主今夜,是在下冒犯了” “这天儿还真热啊看样子,是要下雨了咱们下去吧该睡了” 见她起身一跃,已是稳稳当当的立于院中。 我附身顺着梯子,慢慢的爬了下来。 “我去睡了你也早些歇着吧晚上好好儿睡一觉” 她甫将走了两步,又停驻褪下了我的薄衫,回过身低着头递到了我的面前。 “谢谢” 看她转身走向卧房我不禁喊道。 “公主!” 她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 “别踢被子了还有!祝你好梦” 她并未答复,走进自己的卧房,关上了那扇门。 此刻我的心,莫名的扑通乱跳。 这种感觉好久都没有出现过了,尤其是刚刚那种渴望她回头又奢求她千万别回头的矛盾心里,激起了我一种异样的情愫。 犹如乱石滚滚,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莫说我猜不透她了,如今我连自己都有些猜不透了 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 我很想去看看她是否安睡,但一扇房门开了又关c关了又开,始终迈不动步子。 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搅的我整个人处于了一种抓狂的状态。 我最终还是关上了门,坐回了案旁。 拿出了纸笔默默写道: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我早已是倒背如流,通篇将它写下,我的额头竟渐渐渗出了汗水。 抬头放眼窗外,天色逐渐破晓。 待到心境也平复了许多,推开门,走进了院里打了个哈欠。 悄悄走到她的门外,最终鼓足勇气推开了这扇门。 一眼便看见她的睡颜,以及仍是难堪的睡相。 被子依旧被她压在身下,但脸上却浮现了一丝浅笑,这浅笑映出她愈加恬静的脸庞,细致的轮廓。 ——————————————————————————————————————— “公子,这头毛驴可是这里头数一数二的上等货了,你看这耳朵这架子这牙口这气势真可谓是百里挑一啊!” 老板在一旁絮叨,我却只能和这头毛驴大眼瞪小眼。 说实话,我真的分不出来优良。 不过左挑右选一番,貌似的确只有这一头看着顺眼一些。 最后我终于敲定了它,这头棕色的小毛驴。 牵着它走进市集,买了些菜,看着旭日东升,天色已经大亮。 为了给她制造一个惊喜,我可是左躲右藏。 不料到家时她还在呼呼大睡 是她睡眠太好,还是我起的太早? 我无奈的将门关上,接着又到了厨房忙活了起来。 早上不需要吃什么大鱼大肉,故而我只是熬了清粥c煮了鸡蛋。 不一会儿,大功告成! 将东西放到桌子上,我准备去唤她起床吃饭。 不料还没扭头,便听到背后一声惊叫,吓我一大跳! “啊~小风” 小冯? 她是在叫我? 我正思索着。 又听她传来一声。 “天呐!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好想你啊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 我回过身去,原来她叫得不是我,而是那头毛驴! 此时她二人 不对,是一人一驴紧紧抱在一起。 她用手轻轻抚摸着驴背,那眼神儿可真叫一个柔情似水。 我见她还未更衣,就向她快步走去。 “公主你” “‘小风’是你找回来的?” 我看她的眼框有些红润,又见她问得急切,就点了点头。 她一下子扑到我怀里,紧紧的抱住了我 口中低喃道,“谢谢谢谢你” 『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 这是她第二次抱我,若说第一次是依靠,那么这一次呢? 我很想给她一个回抱,但伸到一半的手却是怎么也落不到她的背上。 我现在究竟在想什么? 冯少英这究竟又算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平地惊雷 我慢慢的垂下了双手,任由她抱着。 “公主你怎么了?” “谢谢你,驸马!” “谢我?” 我质疑辨惑地问道。 “谢我什么?” 她顺着那头毛驴的鬃毛缓缓地抚摸着,轻柔c眷恋。 “你知道吗?三年前,我被接回京的前夕,本意带着小风一起回去,但不料那夜小风竟然走失了如果不是当时他拦着不让我找,我就不会和小风相隔数年才相见。” 他 张益民 我知道的。 她的目光流连在毛驴上,始终不肯看向别处。 “后来回京路上,我对他百般刁难,可他却从不反驳,只是淡淡的对着我笑。最后我向他发难,让他赋诗一首来取悦我,本想着他不论做什么诗都会被我奚落,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他竟然颂了一首《凤求凰》,并且还打动了你,对吗?” 我接了她的话,替她说出了她不大想说的话。 她抬起了头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 “嗯我曾对他说过,若是找不到小风,便要他代替小风陪着我,直到找到小风为止。当年从来没有想过会再来到襄阳,从来没想过小风还活着,也从来没想过真的会有这么一天”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倾听着。 终于,她没有再在回忆中沉浸了。 牵起了我的衣袖,倾城一笑。 “谢谢你了一切都回来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了” ———————————————————————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集” 她一边拿着刷子轻轻的为她的“小风”洗澡,一边嘴里哼着调调。 没错,这调调是我教她的,她很聪明,我就哼了一遍她就学会了。 “喂!姓冯的,你在哪儿偷窥我干嘛呢?还不快过来帮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视线已经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双手插着腰,头在脖子上三百六十度的转着。 这动作 也不知道和谁学的 “好啦!来啦来啦!” 我挽起袖子朝她走去,接过她的刷子开是清洗她的小风。 她一边吃着我方才买给她的蜜饯,一边指亲自指点我“洗驴之道”。 “那里那里!得洗干净些。哦,还有这里这里!” “我说公主殿下啊,我好歹是你的驸马啊,就算是个假的,但也是个活生生的人。这小风虽然比我受宠,但好歹” “噗!” 她吐出了一个枣核,皱着眉头嘟囔着。 “好歹什么?你还别说,早知道小风尚在人间,当初还招什么驸马啊,十个驸马也比不上本宫的这头驸驴!” 说罢她居然扭头就走了! 嘿,她还真敢让我和她的驸驴单独相处啊。 我看了看这头“驸驴”,不就是脸比我长,眼睛比我大吗? 驮她我倒是不会,但我能抱能背还能抗啊! 而且最大的问题是,这“驸驴”可还是个“黄花闺女”呢! 也不知道你这是什么命,招我这么个“女驸马”不够,你还想要个“女驸驴”! 当然,这也只敢默默地感叹了。 是夜,我为她的“女驸驴”洗完澡后,自己也蒸了个桑拿。 舒舒服服地睡一觉,简直比什么都好。 ——————————————— 眼前一片世外桃源,花谢花开飞满天,此情此景让我分不清虚实。 不远处,一个身着素袍的男子,怀中抱着一个女子在这片桃花林中旋转。 他们欢愉的声音犹如清脆的风铃之声,好听极了。 不过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呢? 他们停了下来,而那个男子的脸出现在我的视野 那个人,竟然是我! 我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怎么会是我? 如果那人是我,那么我又是谁? 那怀中的女子又是谁? 她的头也渐渐的转了过来,是是苏唯? “唯儿?” 我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只见她嘴角微微浮起了一丝笑容。 我正欲向她走去,她的面容却逐渐模糊了,我努力的想看清她的容貌,却是徒劳。 我加快脚步走去,最后直接变成了奔跑。 正当我快要到达的时候,突然变天了。 天暗沉了下来,不再有方才的阳光明媚。 阴风阵阵,居然不知从哪儿挂来了一阵狂沙。 周围的桃林此刻变成了一片大漠,我的脚陷进了黄沙中,越陷越深。 我想挣脱,却只是越挣扎越下陷。 霎时间天空一亮,划过一道闪电,我还没来得及遮眼,一声闷雷感觉直劈我的头顶。 我最近 没发什么毒誓吧? 猛然惊醒,我背心已湿了大片,汗水浸透了寝衣。 得了!刚刚的桑拿白蒸了 房门此时大开着,凉风嗖嗖的吹向了我,我一个激灵。 这是啥风啊,门都刮开了! 我伸手去摸我的衣服,准备下床去关门,没想到突然摸到一个软绵绵得东西。 这触感是人手! 冰凉冰凉的,伴随着低声呜咽 我的妈呀! 我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正准备尖叫,霎时又是一道闪电,这次借着闪电我可算是看清楚了。 怎么是她? 她怎么进来的? 何时进来的? 只见她卷缩在我的床脚,搂着我的衣衫,用手捂住耳朵,面色极具惊恐。 我瞬间明白了什么,突然冲上前去将她紧紧搂进怀中。 与此同时,一声惊雷响彻云霄。 感觉地都随之颤动了起来,怀里的她死死的拽住我的胳膊,头一个劲儿的往我怀里钻。 倾盆大雨随之而来,“哗哗”地冲洗着一切。 屋外的狂风与树纠缠起来,雨打枝叶“噼里啪啦”,透过缝隙间传来地呼啸将她吓得不轻。 我依旧牢牢地将她箍在怀里,不敢起身去关上房门,只得用双手捂住她的双耳。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只知道第二天,当一缕斜阳打在我的脸上的时候,她的手依旧紧攥着我的衣袖。 她睡得很沉,阳光下她的脸显得有些苍白憔悴。 她向来都是那般的天不怕地不怕,我从未见过昨夜那个她。 那个如同犯了错怕被人打骂的小女孩儿,她的内心是否并不是平时她展现给别人一样的坚强呢? 她曾经究竟又经历过什么,能伤害到她这么深的事情呢? 『一座古老的寺庙,在一口陈旧的古钟旁。 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儿抱着一只兔子蹲在旁边,此刻天上雷声四起c大雨瓢泼。 女孩儿使劲儿往亭子的死角里挤,双目紧闭,口中不停地唤着“娘娘”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她,还有怀中的那只躁动不安的小兔子。 突然,又是一声闷雷。 小女孩儿再也忍不住了,她本能的将双手抽出,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大哭起来。 而她怀里的小兔子此刻却突然蹿了出去,她露出了害怕的神色,哭喊着。 那只小兔子并没有回头,反而跑进了树林里。 终于,她站起了身,摇摇晃晃地准备去追。 可没想到的是,她还没有跑出亭子,一个惊雷劈到了树上。 而那树下,瞬间多了一团焦炭。 那前一刻还在自己怀中的兔子,这一刻已经变成了焦炭,夹杂着一股难闻的焦味儿在雨中渐渐弥漫。 她不敢上前,因为那棵树已经被拦腰劈断了,她害怕自己和那棵树一样。 她恐惧的瘫坐在雨中,绝望的哭喊着。 “爹爹娘娘你们在哪儿啊?我好害怕” 就这样,不知不绝的,她失去了直觉,仿佛陷入了长眠。 梦里,她看见了一个小男孩儿依偎在父母的怀里尽情的淘气撒娇,那个父亲正是她的父皇,而那个母亲,正是她的母妃。 些许是她自有记忆以来,脑海终究没有过自己依偎在母妃怀里的印象。 人人都说她是公主,可是她却只渴望着能有爱她疼她的父母。 但是这对于她这个令人羡慕的天之骄女而言,却是莫大的奢求。 自她来到白水寺的这两年间,在她身边的除了她的师父和来看过她几次的父皇,就只有一个远房的堂兄了。 这只小白兔,就是堂兄送给她的。 说是她只要想家人了,就可以和小白兔聊天,小白兔会告诉她的爹娘,叫他们早点来接她回家的。 可惜,现在连小白兔也没了』 我静静的看着手中的信,脑补出了这些画面。 原来她如此惧怕打雷,是因为这件童年旧事。 朱常杰在信的末尾叮嘱我要将信烧毁,说害怕她看到了又伤心。 不过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我静静的将信在烛台上点着,直到火焰燎到了我的指尖。 火辣辣的灼痛感使我迅速将它丢到水盆之中。 公主,你这些童年的阴影,我要怎么抚平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一身傲骨的梅大侠 “笃笃笃”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我低头看那金盆中已化灰烬的信,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你在干什么呢?” 我上前去不慌不忙的打开了门,她此时已经倚靠在门上了。 “大白天的你锁什么门啊?” “公主你” 她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步伐跨的很大,样子也很浮夸。 此刻穿着的,是我的衣裳,头发也学我一样高高的束起。 想是闻到了烧纸过后的焦臭,她捏着鼻子,眉眼皱成了一团。 “什么味儿啊这是?你在屋子里干嘛呢?烧纸?” “是啊,无意间翻出了封几年前一个姑娘给我写的情书。我觉着也没用了,就给烧了。” “情书?谁写的?” 我干笑了一声。 “没谁公主这身儿打扮,不会又是要去逛青楼吧?” 她提起衣摆,转了一圈问我。 “怎么我难道每次穿男装都是要去那种地方吗?不过你的衣服倒是挺长的,你看,都快垂到地上了” 我摇着扇子笑道,“废话!我比你高大半个脑袋呢,你穿我的衣服能不长吗?” 她偏着脑袋对我左看看右看看,又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突然双手一拍。 “对了,就是这个!” 她指着我的扇子,对我毫不客气地说道“拿来!” 好吧,我承认我斗不过你。 双手乖乖的奉上了我的象牙扇,她接过扇子学着我刚才的样子,摇头晃脑地摇着扇子,嘴里还念念有词。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说罢将折扇一收,竟然伸出了食指来挑着我的下颌。 “怎么?公主这是要调戏我?” 我挑着眉c低着头,双目深深地凝视着她。 “是又怎样啊,不可以吗?” 她也不甘示弱的将头抬起,直勾勾的盯着我。 看她一脸的傲娇,我顺着她的手将她向后一拽,我的力气很大,她有些踉跄,往回一拉。 她本能的将扇子松开,双手条件反射的勾住了我的脖子。 我下意识地向右微倾,右手搂住她的腰肢,左手背在身后。 她的脸色难掩惊慌,并且露出了尴尬。 我调笑道,“那现在这样呢?” 我收了收搂着她腰肢的臂弯继续笑道,“怎么样啊?” 我感觉到了她的羞愧,于是扶起了她,但是并没有松手。 她见我没有要松手的样子,索性一把推开了我。 面红耳赤的别过身去,我弯腰拾起了地上的象牙扇。 “咱们也该去杭州了,最近天气还很燥热,就慢慢儿走吧。顺道还可以看看路上的风景,体会各土的人情。” 她背对着我,说话有些支支吾吾的。 “好啊!不过路上你就别再公主公主的喊了,你不如就唤我寿宁吧” “那怎么行?你是公主啊” “对了!” 她忽地转了过来,和我对视了一眼很快又埋下了头。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乳名的?” “乳名?” 我不知所以地摇着头。 “我不知道你的乳名啊!” “那你昨夜” 她欲言又止。 “哎!算了算了,没什么!那你就叫我梅大侠吧!” “梅大侠?” “嗯。” “为什么不是兰大侠c竹大侠c菊大侠,非是梅大侠呢?” 我破涕而笑。 她摇头晃脑起来,口中振振有词。 “梅c兰c竹c菊c乃君子象征,又以梅为首,先人曾云:若非日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我若为君子,那定有梅之傲骨!” “说得好!” 说的的确挺好的,我为她鼓掌。 “那照你这么说,我喜莲荷,你不得唤我‘何公子'了?” “非也!此番你是为我牵驴的奴仆,我只唤你冯小弟!” 看她一蹦一跳地离去,我哭笑不得。 —————————————— 一路上,我可是很认真的做起了善后工作。 这位公主是一刻也闲不下来,又是要打流氓c追小偷,又是要劫富济贫c惩恶扬善。 有一次是为了一个卖身葬弟弟的女子而动手打了小恶霸,小恶霸不服,过后找了一伙子老恶霸来。 她那十五路棍法又不敢随意的招呼,最后还是靠我的象牙扇才解决了这件事儿。 更甚者,有一次她遇见了一个在庙里和母亲走散的小孩儿。 她好心带他上街去认娘,可没想到被误做了人贩子。 更可恶的是那个小孩儿还一个劲儿的哭,不解释一句话。 我们在衙门里有口难辩,最后逼不得已,我才和县老爷“促膝长谈”了一番后才肯放人。 于是乎她变本加厉起来,那些邻里之间偷鸡摸狗的小事也要我去帮忙。 这样下去,九九八十一难过了,我就可以直接去天竺了。 虽说她老是给我找这些事情,偶尔会觉得她有些麻烦。 可正因如此,我与她在这慢慢相处的日子里,开始了解她了。 无辣不欢,无肉不食。 爱吃甜食,向往江湖。 并且 很依赖我! 这个平日里看似没心没肺的帝王之女,其实骨子里有着一颗炙热的心肠,她真的太过良善了。 我真的不知道这天下究竟有谁才配得上她,也不知道将来,她这颗赤子之心会保持多久。 ——————————————— “喂,姓冯的,咱们到底还要走多久?” 驴背上的她不停地用手揩着额头的汗。 我看了看地图,又算了算时辰,看来今天只能在这树林里露宿一宿了。 她索性跳下了驴,嘀咕着。 “都走了快二十天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杭州啊!” 我看了看她被汗水浸湿的发,心里也有点浮躁。 拿着水壶倒了些水在手帕上为她擦拭着额头,她很听话,乖乖的站着一动不动。 天气酷热难耐,她又生性怕暑。 所以一路上都停停走走,略微有些耽搁,这么一来二去的,都快二十天了,还是没有到杭州。 “应该快了,不过今夜要委屈你了。” 说罢,我拧着手中的帕子,坐在大树下闭着眼睛休息。 她也来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和我一样靠着这颗大树。 静静的,我们都没有说话。 树林很凉快,暖风吹过,耳边响起几声鸟鸣。 “媁儿!” 一声惊醒,我浑身已是大汗淋漓。 背心和衣衫已经黏在了一起,额上的汗流进了眼中有些扎眼。 我揉了揉,看天色已然黑透,盯着面前燃起的一堆篝火。 四周安静得出奇,有点儿不对劲儿啊 她呢? “公主!” 我起身呐喊道“公主你在哪儿?” 该不会去方便了吧,虽然这么说着想着,但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可是倘若去寻,万一她又回来了该怎么办? 做了会儿思想斗争,最终我还是决定去找她。 我拿起一根木棍点上了火,边走边喊。 “公主公主,你在哪儿?” 我越走着,脑海中越是火光电石的闪现那些午夜惊魂c雨夜碎尸的。 别说,这阴森森的小树林,我还真有点儿怕了。 我从不信鬼神之说,但却害怕有什么强盗土匪之类的。 万一真来了,恐怕我没命走出这林子了。 我空出的一只手紧紧握着象牙扇。 一边害怕,又一边恐惧,害怕c恐惧皆来自于她,她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胡思乱想之际,身旁的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有点吓懵了,说来就来啊! 我将象牙扇打开,战战兢兢的迈步走去。 介时隐隐传来一个女子的低哼。 “冯冯” 冯 这声音不就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树林遇袭,断桥重会 已顾不了什么了,我疾步走去,树下的女子越来越清晰了。 果然是她! “公主!” 我将火把插进土里,抱起了她的头才发现,她的胸口染上了大片血迹,血浸湿了她的衣衫。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啊?你怎么了?” 她的脸色发白,满脸汗珠却浑身发抖,嘴唇打着哆嗦。 “我好痛” “痛?你哪里痛?快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是谁!” 看见一个劲往外冒出来的血,我用手紧紧捂住她的胸口。 看着她此刻的模样,我心疼极了。 如果她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不,我绝不能让她有事! 她的面愈加狰狞,突然“噗”的一声,吐出一滩黑血。 我拿起她的手,借着火光一看,指甲微微有些发紫,又看向她的嘴唇,也是如此,这分明 就是中毒啊! 怎么办? 该怎么办? 我一时没了办法,脑海里不断回想,突然想到了一招 吸毒! 对,只要将毒素给吸出来,会不会就好一些。 时间紧迫,我没有办法再去顾及什么,伸手就去解她的衣裳。 刚解到一半,她突然有些反抗。 都这关头了,还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清啊? 不能再拖了,我一只手强行摁住了她的手。 “寿宁,我不是趁人之危,你相信我!” 而另一只手解开她的上衣,最后一层是她的贴身之物。 看着往外不停冒着的黑血,我不能再犹豫了! 我解下了她最后一层衣物,此刻的她上半身几乎裸露,而那道可怕伤口也出现了。 幸好不再左侧,而在她的右侧锁骨下一寸。 我赶紧埋头,将嘴对准了她的伤口,然后猛地一吸,霎时间一股腥味儿在我的口中乱窜。 我侧过头将黑血吐了出来,然后又这样反反复复了数次。 渐渐的 血越来越红,我知道毒素已经减少了,但这并不代表尽除。 我将她抱回了篝火旁,取出了一壶酒。 看着她憔悴不堪的模样,我的心情焦灼不已。 此刻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我要她活着,必须好好儿的活着! 我将酒尽数倒在了手帕上,然后闭上了眼c紧咬牙关,将手帕直接敷到了她的伤口上。 “啊疼” 她有多声嘶力竭,我就有多撕心裂肺。 她双目紧闭,牙齿咬着嘴唇。 我把她抱在怀里,用手腕抵在她唇边,她咬着我的手腕,发出“呜呜”的声音亦将我的心紧紧拧着。 尽管双目紧闭,但还是有泪珠滚落,这些泪珠不但落到了我的衣衫上,更是滴滴烙在了我的心上。 我从未如此,为一个女子惊心动魄。 正值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前方火光熊熊,一大片人朝这里涌来。 人群涌动而带出的风,拍打树叶的“沙沙”声逐渐清晰。 我抽出了象牙扇,紧握的拳头发白,咯咯作响。 我一定要保住她! “少英!” 为首的人在我前方十多步的距离停下,喊出了我的名字。 而这熟悉的声音此时却犹如一道黎明的曙光,竟然是他 他来了! 万历三十七年,八月初三,杭州驿馆内。 我乍然惊起,只觉肺腑中一股甜惺感直冲喉咙,我趴在床沿一咳,地上已是殷红一片。 面前依稀站着个人,我眼前雾蒙蒙的,看不大真切。 摇了摇头,脑袋依旧沉重,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这人一身竹青色儒衫,薄唇轻启。 “公主体内的毒素算是尽除了,可你体内的毒素” 他顿了顿,缓步走到我的面前,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搀住了我的胳膊。 “却已经侵入了肺腑” 我轻咳了两声,嗓子眼又惺又痒。 “不碍事儿,大夫不是都说了嘛,我体内的毒份量极少,不会危及性命的。” 他的音量一下子高了起来,眼眶发红,脖子上暴起青筋。 “可你素来身子就虚每每换季之时便咳嗽不止,如今毒入肺腑,若是带动了你的咳疾,怕是会得痨病啊!” “咳咳咳咳” 我用手捂着嘴又咳了起来,这时一丝鲜血透过我的指缝,滴在着了他的衣袖上,血渍扩散开来,就好似画中的一朵梅花。 “兆廷,你” 吱~ 门被猛然推开。 “驸马” 她站在门口,只着一件素白色的寝衣,手搭在门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我。 泪眼惺忪,令人好不心疼。 兆廷见她来了,连忙起身揩着眼角。 “公主既然来了,在下先行告退。” 看着兆廷离开了我的视线,她依旧站在门口,不进也不退。 我撑着床坐了起来,凄然一笑。 “你身子刚好,别站在风口” 踉跄起身,还未站稳。 她一个箭步已经扑进了我的怀中,不言不语,只是低声啜泣。 我缓缓抬起了手,顺着她的发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后脑勺。 “你怎么了?” “你真傻” 她沉默了良久,终于开了口,尽管只是说了这么三个字。 “我傻?” 我心底一暖,不知为何,前一刻所有的疼痛在此时都得以舒缓。 “我可是父皇钦点的新科状元,你说我哪里傻了?” 她从我怀中抽身,紧拽着我的衣袖,眉头微蹙c声音颤抖着。 “你可知道,那毒性虽强,可若由外而入体内则蔓延甚慢,你只需送我就医,带我醒后运功逼出便罢。可如今你强行吸出难免会有少量毒素被误食,你怎么吐的干净?毒物由口而入蔓延极快,就算分量少对身体的伤害却非常大” 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她抓着我的衣袖摇晃着,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 原来她昨夜阻拦我并不是因为什么“男女授受不清”,而是因为担心我 “你知道兆廷为什么会来吗?” 我刻意岔开了话题,对她笑着,因为我不知道除了笑以外,还能给她什么。 她眼中流露一丝疑惑,摇了摇头。 我轻轻推开了她紧抓着我衣袖的手,随即后退了两步,拿出了一道明晃晃的圣旨。 我将圣旨高高举过头顶,沉默半晌。 “寿宁公主接旨!” 她含泪注视着我,用牙咬住了下嘴唇,然后提着裙摆跪了下来,手摊开摁在地上,额头磕在手背上。 我看着她,突然鼻尖泛起了酸涩,眼前逐渐模糊了起来。 摊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朕近日夜难安眠,思念寿宁心切。恐皇儿在外不适,故特此召女回京,不得有误。另择封冯少英为苏杭两地巡抚,巡视民情c安抚民心,可协助办理当地要案。待游历期满,圣喻召回。钦此!” 她抬起了头,满目萧然。 “为何?为何父皇要召我回京?” 我没有回答她,只淡淡的说道。 “请公主接旨!” “我问你!你可知父皇为何召我回京,却留你一人游历?” “少英不知!” “你不知道?” 她已是涕泗交流,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你竟会不知?” “怕是父皇挂念公主,才急着召公主回京吧” 我卷起了圣旨也跪下了,将它高高举过头顶,俯身道“请公主接旨!” “哼!”她冷笑一声站了起来。 “公主” 岂料她一挥袖子甩开了被我一把拽住的手,冷言说道。 “这道圣旨,本宫绝对不接!” 我惊讶的望着她,只见她转身走出了屋子。 说实话,皇帝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不清楚,但我很明白,我的历练才刚刚开始。 召她回京,无非是这近两个月来我令他失望了吧! 当初既说是游历,我假装自己一无所知,因此并没有为三皇子收买人心,不过看来这招不能再用了。 我将圣旨丢到一旁,整个人瘫软的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把头埋进了膝间。 我真的累了,我到底该怎么做啊! ————————————— 初秋之末,仲秋将至。 天气逐渐缓和,今日更是细雨绵绵,终于不再如同往日一般闷热异常。 微风伴随雨点打破了西湖平静的湖水,湖面泛点涟漪。 我轻嗅着和风细雨带来的凉爽清香,这最惹人烦躁的几个月终于过了。 而那个让我苦恼得人也终于离开了! 今晨送别兆廷一干人等后,我就一直站在这里,估摸着应该过了晌午了。 那个人走了 带着我的牵挂走了 我的牵挂,何时与她形影不离了? 也许是现在,也许是更早! 我如今居住在杭州的驿馆,虽说每日人来客往,但是却没有温度,没有人的温度。 我静静走上断桥,不想抬头,一步又一步,步步沉重难迈。 断桥之上,只觉雨点打在身上更加寒气逼人。 都道断桥残雪景色好,只可惜今日无雪。 昔日许仙与白素贞断桥相遇c因伞结缘,后相知相爱,成就千古佳话。 而此时的我犹如当初雨中落魄的许官人,不同的是没有为我撑伞的白娘子。 步伐愈渐沉重,最后我干脆停了下来。 闭着眼睛,试着努力的删除不想记住的回忆。 可惜点击了几次都失败了,因为每当将键头放到彻底删除那里,我都狠不下心点击确定。 西湖烟水无心赏,一片伤心在襄阳。 愣了好久,雨越来越大了。 若是大病一场,能像书里说的一样,就此失忆了该有多好。 我正这样痴想着,雨却骤然停了。 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清香气息,逐渐弥漫。 这气味 再熟悉不过了 怎么会这样? 她 不是走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为君绾发 我试图睁开双眼,奈何怎么也睁不开。 此时我的心情极为矛盾,纵然知道了答案,却不愿意接受。 而另一边又有一种声音叫喊着c期待着c兴奋着。 我不会得了人格分裂了吧! “既然想睁眼,又为何不敢睁开呢?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竟值得你如此害怕?” 我缓缓睁开了眼,方才被淋湿的睫毛这时候让我的眼前一切事物都模糊不清。 但就算我不睁眼,这音容笑貌也已经印在我心中c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相顾无言,对视一笑,一切都不需言语。 回到驿馆。 我用手轻轻摘下她的发簪c头饰,将她的发披散开来,拿着帕子仔细地擦拭。 她安静的坐在梳妆台前,从镜中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你的样子,真美” 她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已令我胆战心惊。 长发及腰 也是我此刻不敢照镜子的原因之一。 “公主才是这天下,最美的女子” 她蓦地转过了身,头微抬起,冲我一笑。 “那驸马就是天下,最美的男子!” 听到这句话我顿时感觉面颊滚烫,尴尬非常。 我啼笑皆非。 “少英现在要去束发,公主休息下吧,晚上杭州知府还有宴席要赴。” 我退后两步福了福身。 “在下告辞!” “等等!” 话音刚落,她便站了起来。 “既是束发,寿宁为君即可。” 她要为我束发?我没听错吧! 我半信半疑道,“公主要为我束发?” “没错!” 她蹑手蹑脚地转到我身后,将我推到梳妆台前,然后霸王硬上弓似的一把将我摁在了凳子上。 拿着梳子慢慢的梳着我的发,顿然停了下来。 我急忙想起身,她又是一摁,笑语盈盈地问道。 “你要不要我给你弄个洒脱点儿的?” 我惊疑道,“洒洒脱?” 她说着,挑起了我的发丝,认真的编了起来。 “你平时在宫里束发便罢,在宫外完全可以随意一些啊!” “如何随意?”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这是要玩儿什么花样? 只见她露出了一个于我来说相对阴险的笑容,接着就在我的头上鼓捣了起来。 直到她忙活完了,我才敢睁眼。 因为我不知道下一秒,我会被雷成什么样儿。 可结局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因为我发现此时的镜中人,真的很好看。 头发一半挽着半披散着,一缕编好的发丝成为了一条分水岭。 居然有种另类的 魅惑? 她满意的看着我发笑,犹如《长恨歌》中所著那般。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其实你这样子真的挺好看的,少了些肃穆,多了些柔和。你觉得如何?” 虽说阴柔了一点儿,但是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发型的确挺好看的。 我也很喜欢,我站了起来,对她毕恭毕敬地笑道。 “公主心灵手巧,少英也很喜欢” 她捂着嘴憨态可掬地笑着。 “你看看你,浑身湿漉漉的,再不换一下,可该着凉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月白色薄衫,确实湿漉漉的。 她手中已经捧出了一件墨绿色的长衫,附带一件浅绿色的外袍。 看着这些,我有些楞住了。 她将衣服递到了我的手中,莞尔一笑。 “你去换上吧,然后再过来,我看看合不合身。” “哦” 我有些不敢置信,慢悠悠地捧着衣服回到了房中。 我摸着手中的衣衫,上好的苏锦,简单的颜色。 大方得体却又不失华贵。 我褪下了这套旧服,换上了新衣。 尺存相当合适,她是什么时候留意我这些的? —————————————————— “都尉大人,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杭州知府 一个大胖子,听见他叫我那奸诈的声音,看着他满脸横肉的大饼脸,笑的时候那肉随声而颤动。 我忽然想起了那道曾经让我吃得上吐下泻的狮子头,还记得毕业晚宴那顿饭,吃的我是记忆犹新。 我狠狠咽了下口水,努力挤出一个干瘪瘪的笑容。 “多谢陈知府了!” “哈哈哈哈,都尉大人折煞下官了。哦” 他停住了笑,愣愣的看向我的身后。 “呃都尉大人啊,公主殿下为何不见踪影呢?” 我就说怎么一进门他就东看西看c眼神飘忽呢,原来是在找金丝雀儿啊。 只可惜,这只金丝雀儿,是他垂涎不得的! “哦!公主啊我不知道,估计她这会子,差不多都把大人你的宅子逛了个遍了吧!” 我故意向他正色地说道,看见他突然瞳孔一缩,有些战战兢兢的。 我又刻意压低了嗓音。 “你是不知道公主殿下的脾气,她呀,最不喜欢太奢华的地方。否则,不是摔东西就是刨根问底儿的,哎,弄得我直头疼!” 我用手扶着额头,做出一副心累的模样。 他手颤抖着,用袖子轻轻擦拭着额头。 见他如此,我便卯足了力气用手拍了下他的背。 他一惊,竟然哆嗦了起来。 我对他微微笑道,“不过嘛,素闻陈知府你为官清廉,想来家里用度也奢靡不到哪里去,是不?” “是是是,都尉大人说的是。说的是” 他连忙对我点头作揖。 “哦!对了,都尉大人,这会子厅堂还在收拾呢。都尉大人进去了难免沾惹污秽,就委屈您先在这院儿里坐坐,下官这就进去督促一下。” 我打开了扇子,慢慢扇了起来。 “好啊,我不急。你就先去吧,我顺道儿在这儿等等公主!” “嘿嘿嘿嘿,失陪了!” 督促 是藏物吧! 这么大的府邸,这么金碧辉煌的建筑。 脑满肠肥 也不知道是哪个眼瞎的说他两袖清风,这要是都两袖清风了,那我岂非衣不蔽体了? “好啊你,我就去方便了一下,居然又被你拉出来挡箭了,还说我摔东西我何时摔过东西了?” 她站在假山旁,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怒意。 我忙走上前去,很绅士的对她微微颔首。 “是是是,是我不对!可是难道公主就不想知道,这位杭州知府在职的几年里,捞的油水儿到底有多少吗?” “你知道?” 她侧首疑惑不解的望着我,而我也只是摇摇头不说话。 “你看你看!又开始故弄玄虚了” 她抱着手将头转到另一边,嘴巴撅得老高。 “哟呵!公主殿下” 一个柔软的胖子正向我们迎面走来,不对! 应该是滚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怎么?厅堂收拾好了?” 我没有看他,只是用手捋着她鬓角的发,她也不闲着,用手拢了拢我的衣襟。 不管私底下怎么样,这相敬如宾的模样是必需的,怎么说她好歹也是个公主,不能失了体面。 而我能做的,便是事事以她为先。 一走进厅内,里面装潢的很简单。 壁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书画,架上是些廉价古董,盆栽也都再普通不过的了。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到这样,看来这个杭州知府没少动用人力。 从一进院儿前前后后在我面前晃悠的大概就有百十来口人了,要是再加上这些,简直不敢想象。一个小小的知府竟然有这么丰厚的家底儿,看来杭州的百姓日子也不大好过啊! 我与她相视一笑,看来彼此都已心知肚明。 此番杭州之行,还真没白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拜师 “驸马公主,请上座!” 我挚着她的手,迈向最前方正中心的位置,她始终要在我前面一步。 都说古代男尊女卑,其实不然,不信的话娶个公主就知道了。 她坐着你得站着,她站着你得跪着,她吃着你还得伺候着,她想要被爱的时候你不能拒绝,她不想被爱的时候你不能来强的,她厌倦你了可以有个面首,而你不能纳妾! 不过幸好,我没有遇到这样的公主。 她坐上了主位,而我则坐在她的左手边。 宾客陆陆续续的进来了,因他们一直在门口等着,所以现在才正式照面。 只见他们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口中喊着。 “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我身旁的她,此刻的气场十足。 睥睨一眼,伸出了芊芊玉手轻轻一扫。 “都平身吧,这又不是在宫里,诸位大人不必如此拘泥于这些礼节!” 我看着她,忍不住地破颜而笑。 我都崩不住了,她居然能崩住! 帝皇之女,气质果然是与生俱来的。 他们起身谢过了她,待到各自落座,我自顾自低喃闷笑。 “古人还真是奇怪,对别人下了跪还要道谢,迂腐!” “你自言自语的做什么呢?” 她表情茫然地打量着我,声音这么小也能听到,看来以后我还是腹腓得了。 “没有,我就觉得你今天气场简直是太强大了。佩服!” “你懂什么?我这不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 “算了算了,你不懂就算了!” 一个白眼过后,她就再也没理我。 当然,我也没空儿理她,毕竟我这个专业顶酒师今晚铁定是要陪着诸位大人谈天说地了。 “驸马爷年纪轻轻就考上状元官至三品,成为了万岁爷的乘龙快婿,如今又任命苏杭两地巡抚,前途无量啊!” 说这句话的是江南盐运使,一个八字胡c眯眯眼。 看着就觉得很猥琐油腻,阿谀奉承的话也干瘪瘪的没有味道。 倒是在他旁边那位年近花甲的老头儿引起了我的注意。 额头上的皱纹好比深深的沟壑,发须也已渐渐花白了。 我用胳膊肘拐了拐旁边的她,低声询问道。 “公主可知道他是何人?怎的如此高冷?” 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突然正襟危坐了起来。 “他呀,可是个惹不起的主儿!” “连你也惹不起?那我更想知道了。” “你!” 对于我的挑衅,她显然有些使性子。 “他是我们以前的太傅,幸而当年我回去了一年他便告老还乡了。否则啊啧啧啧,以我的性子绝对会被他逼疯!” “疯?真这么恐怖?” “可不是,他简直是又严厉又顽固!” “哦” 思忖半分,我起身端着酒盏。 她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蹙眉问道。 “你去哪儿?” 我对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信步走向了那老头儿。 众人皆有些诧异之色,等我走到他面前时,他也不正眼瞧我。 我整理衣襟c顶礼膜拜,俯身对他揖礼。 “恩师!” 忽见他执箸的手顿在了半空,夹起的一粒花生米已掉在案上,滚了一圈终于落到地下。 “哈哈哈哈~” 他仍旧没有抬头,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失声大笑。 “驸马爷真是说笑,老朽早已告老多年,怎受得起驸马爷的一声‘恩师’?” 他嘴边的胡须一动一动的,看不见他的表情,因为他根本就不屑抬头看我。 不过没关系,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儿厚,有时侯甚至是不要脸!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恩师可否应允?” “请讲!” 他这语气说实话真的让人很不舒服,不过人家也是有资格的。 古人崇尚天地君亲师,这老师的地位可也算得上是非常高了。 更何况又曾是太傅,就连皇帝也得给个一分情面,如同寿宁这些皇嗣都要礼让三分。 我这个上门儿女婿,小小的驸马都尉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下希望能拜入恩师门下!” 他的手指微微有一丝颤动,继而伴随着一声冷笑。 “哼哼,老朽已是行将就木,驸马爷竟还想拜入老朽门下。莫要说笑了!” 我伸手从桌子上拿过他的杯子,双膝下跪对他施以顿首礼。 “韩愈曾云‘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又有至圣先师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再者说学海无涯,只望恩师能如学生之愿!” 过后是一段漫长的死寂,霎时间什么声音也没了。 我下意识抬头看向了他,他终于抬起了沉重的眼皮,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 难道他还是不想收我为徒吗? 我正在思索该如何挽救这个尴尬局面时。 突然,一只骨瘦如柴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并没有扶我,而是接过了我手中他的杯子,淡淡一笑。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反过杯子看着我发笑。 “你都自称为‘学生’了,为师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是是是!学生拜见恩师!” “大c大c大c大人!” 还未待我向他咨询案卷,门外突然火急火燎的冲进来一个小厮。 那小厮在杭州知府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杭州知府脸色巨变,向他使了个眼色他便退了出去。 杭州知府转脸,又是一副殷勤的姿态对我和寿宁笑道。 “公主驸马实在不好意思,下官有些私事要办故而要先失陪了,下官一定会快速解决然后再前来请罪!” “你去吧!” “慢着” 一个慵懒的声音打断了他正向外迈出的步伐,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她。 她这是要做什么? “呃不知公主,还还有何吩咐?” “方才你们说的话,本宫都已经知道了,何不带本宫与驸马一同出城看看那些个‘刁民'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夺魂棍已经在手中旋转着了。 见她步步逼近,杭州知府已是大汗淋漓。 想来他怎么也猜不到,这个看似漫不经心的公主竟然精通唇语,方才一直都在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公主您” “嗯?” 他的眼睛直至看着她手中把玩的物件,此刻呆若木鸡。 “是是是!下官马上备车马上备车!” ———————————————— “不杀狗官,恕难服众!” “不杀狗官,恕难服众!” “不杀狗官,恕难服众!” “不杀狗官,恕难服众!” 一到城门口,便听见这振聋发聩的呼喊。 我掀帘一看,城门口堆积着乌泱泱的人群。 城门的守卫高声大喊“再向前一步,格杀勿论!” “陈大观滚出来,还我一家老小的命来!” 只听刀剑出鞘,说时迟那时快,我手中的石子已打中了那守卫的后脑。 “哪个王八羔子” 我与她此刻已下了马车,正直勾勾地看着他,身旁的陈大观已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们是何人?” “你马上就知道了啊!” 我同她相视一笑,淡然道。 “留个活口!” 那守卫正值一脸困惑,她的夺魂棍已经狠狠劈到了他的肩头。 拳打一线,棍打一片。 她一棍劈出,力发腰间,劲整动齐,全身力量集于棍端,用力一扫。 步法交错变幻,身形灵活自然。 身棍协调,使得那人进退两难。 这套单双盘龙棍法一出,那人已是五体投地c口吐鲜血。 “陈大观,命人将他押解下去,本宫与驸马今夜要夜审。” “是是是!” 他在地上连滚带爬,我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肩膀。 “若是让本官知道他在途中死了,陈大人便难逃灭口之嫌了!” “是是是,下官遵命!下官遵命!” 回头看时,她已经走到了人群中间。 “多谢女侠!多谢女侠!” “谢女侠救命之恩!” 她拉起了一个跪在她面前的老叟。 “大家别这样,你们有什么苦诉,尽管告知于我” 我来到她的面前,扶起了方才被守卫恐吓的男子。 “对了!他!就是他!” 她猛地指向了我,惊得我变貌失色。 “他就是此番皇上派来的苏杭两地巡抚,也是当今侍郎大人,他一定会救你们的!” 众人闻此言,皆向我跪了下来。 “这” 我有些恍然失措 “大家快快请起!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情查清的,大家快请起啊!” “巡抚大人不妨到我们越山村一看,介时大人一定为草民等做主啊!” 见所有人都俨然一副呕心,抽肠c凄入肝脾的模样,我和她不约而同感到错愕。 看来这件事儿 不是小事儿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连环灭口 万历三十七年,八月初八,越山村口。 “啊~!” 一声惨叫,我与她下车一看,只见一个官差手中的刀,此刻已经刺进了方才救下了那名男子的胸口。 “擅自离村竟还有脸回来!来啊,将这些反贼就地格杀!” “你敢!” 她捂着胸口,额上渗出了细汗。 想来伤口还没好全,昨晚又使出了盘龙棍法,连夜审了守卫,继而马不停碲路颠簸的赶来越山村。 看来是体力不支了。 “哟!来了一群打抱不平的,你个臭娘们儿算个什么东西,爷又有什么不敢的?” 她怒了,夺魂棍握在手中咯咯作响。 那人举起关刀,似又要向谁砍去。 我打出石子正中他的手背,将她紧紧揽在怀中。 “陈大观!” 陈大观踉跄走来,冲他们大喊。 “放肆!见到公主殿下和驸马都尉还不跪下?” “公主” “驸马” 一时间村民都没有缓过来,而那官兵则已经直挺挺的冲我二人跪下。 “小人不知来这竟是公主驸马,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你是该死,枉杀无辜c羞辱公主,两罪并罚,罪当凌迟!” 见他已是面如土色,我昂昂不动。 “陈大观” “下官在!” “你知道怎么做的!” “下官知道!下官知道!来人啊” “噗” 不好! 我与她一同奔去,这官兵已然倒地身亡了。 同样是后颈被一个飞镖射中,镖上涂有鹤顶红。 “和昨夜的守卫一样” 又是这样,昨夜的守卫亦是如此,当我们正欲对他夜审,不料一只毒镖射中他的后颈。 我一时怒发冲冠。 “陈!大!观!” “下官真的不知啊都尉大人请明鉴!” “你!” “你看” 她拉着我的手,我回身只见她双目晦暗无光,直直看着村口。 我顺着视线看去,正是一个小孩蹲在村口,埋头专心致志地啃着什么。 “他在吃什么?” “老鼠” 她的声音有些空洞。 “方才我见他从那个洞里掏出来的” 老鼠 我瞬间觉得胃部翻涌,一股恶心感油然而生。 胃中的东西,像是下一刻就要立马从我口中奔涌而出。 她走了过去,将那村口小洞前的石头移开。 顷刻间,一群毛耸耸的老鼠倾巢而出。 周围的村民蜂拥上前,竟然争夺着那些令人作呕的“食物”。 “公主驸马这是我们村子唯一能吃的东西了,你们这样让我们怎么活啊!” “这越山村从前不是挺富有的吗?为何如今” “驸马!” 听她唤我,我自跑去。 她一下扑进我的怀中,我定睛一看,这哪里还是个村子? 村中遍地焦土,到处都是血迹斑斑。 尸横遍野片萧索,好似一座人间炼狱。 这时从村里走来一人,那人已是皮包骨头,他见村口躺着一个死人,居然径直冲了过来。 见他冲将过来,寿宁显得有些害怕。 那人却对我们视若无睹,跑到尸体边,捧着尸体双手津津有味地撕啃。 此时,那村民中的一个男子也冲过去吃了起来。 “儿子~你不是说不会吃人的吗?” “娘孩儿真的好饿,孩儿受不了了。老鼠都没了,再不吃真的就饿死了!” 此话一出,那群村民开始蠢蠢欲动。 “陈大观!速速将他们镇压,且不可伤人性命!” 我低头看着怀中颤颤巍巍的她,终究是个女孩儿。 “公主还是就在这里歇着吧,少英” “不!我与你同去。” 虽说目光中依旧是流转着胆怯,但我一想到那夜树林遇袭,于是紧紧拉着她走进了越山村。 月落乌啼,此刻已是入夜时分。 我伏案听她气息渐渐平稳,方知她已经入睡。 我蹑手蹑脚的出了门,径直上了知府衙门。 “啪!” 惊堂木一拍,顿时两旁差衙褚棍低吼。 “威武” “带原告越山村民,与被告陈大观上堂!” “带原告越山村民~与被告陈大观上堂~” 此时的陈大观已没了初见时的那股子阳奉阴违和白天的唯唯诺诺,他见我已不再客客气气,而且挺直腰板直视着我,就好像我并不能拿他怎样。 “陈大观,现越山村民状告你欺压百姓c私设黑矿c克扣民脂民膏,并纵容属下淫辱妇女c草菅人命,可是实情?” 惊堂木一拍,他依旧面不改色。 “回巡抚大人,此事纯属污蔑!” “你陈大观!好,你既说这是污蔑,那么本官且问你,这越山村可都在你杭州知府管辖之内?” “不错,越山村的确在下官管辖之内。” “那你可知越山村内私设黑矿?” “下官不知!” 看他满是胸有成竹,我气的牙根痒痒。 “来人,呈证物上堂!” 一旁差衙和盘托出一张文契,文契上所书:今朝廷下令于杭州越山村内社矿场五座,并越山村内所有村民为矿场苦力,每日三餐由杭州知府衙门供应。若违令者,可就地格杀! “陈大人,请你好好看看,这上面的章,可是你杭州知府的官印啊?” 我将这文契拿到他的面前,这下他的神情终于还是变色。 我亦知此时便是逼问他的最佳时机! “这” “你只说是或不是!” “这这不是下官签发” “你只说是或不是!” “这定是有人盗” “本官再问一次,你只说是或不是!” 他面容僵硬,惊恐万分,渐渐双眸黯淡下来。 “是” “那好,本官再且问你,文契上书‘朝廷下令’所指的是哪个朝廷?” “这” “废话不要多说,本官只问,可是我大明王朝?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他瘫跪在地,垂下了头。 “是” “那好,可据本官所知,朝廷并未有下令在民间设置矿场。那么如此一来,陈大观你可是假传圣令?你只回答,是或不是?” “是不,不不不!不是!不是啊大人!” 我见他此番没有那么干脆,这连连否认倒让我生疑,莫不是此中另有隐情? 难不成这小小杭州知府背后,还有幕后之人? “哦?那你说说,为何不是?” “这” 他忐忑不安,左右为难,我正欲发难。只见他突然掐紧脖子,一口紫黑色的血喷涌而出。 血迹飞溅,师爷惊呼“保护巡抚大人!” 差衙直直排在了我的面前,个个皆拔出手中的官刀,蓄势待发。 “杭州府将领何在?” 我一高呼,门外我早已安排的守城将领蜂拥而入。 “巡抚大人,我等在此!” 不对啊,他们果真都在,那么这杭州知府如何身亡了? 我向已经倒在地上的陈大观走去,差衙想要拦我,我一挥袖,他们皆退居两旁。 我俯下身搬开了他的嘴,只见他口中吐的都是紫黑色的血,这中毒迹象好似在哪儿见过。 这不就是那日寿宁所中的毒嘛? 『你可知道,那毒性虽强,可若由外而入体内则蔓延甚慢毒物由口而入,蔓延极快,就算分量少,对身体的伤害却非常大』 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这数日来刺杀这些人的刺客与那夜在树林中暗伤寿宁的是同一个人? 我看他口中深紫色的血迹,想来他所服用的份量必定不轻。 寿宁 “公主!” 当我破门而入时,她猛然从床上惊起。 私有些惊魂未定,直到看清来者是我,方才舒了一口气。 “冯少英你有” 不得她说完,我已经将她抱住。 “你没事儿吧?” 她显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也没有料到我的举动。 竟然有些手足无措,吞吞吐吐的。 “我我能有什么事儿” “那就好!那就好!” 她突然将我推开,一脸错愕。 “你没事儿吧?” 我看她一如既往,仍然那般刁蛮任性,便故作镇定,没有理她。抄着我的象牙扇,自顾自的扇了起来。 “你怎么了?” 她看我这样,貌似有些异于往常,便拽住我的胳膊问道。 “我倒没什么,就是那陈大观。” “他怎么了?” “死了!” 她拽着我胳膊的突然发力。 “啊~疼” “他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闺阁中情愫初现,雷峰塔凭吊十景 屋内烛火摇曳,我拿着银针挑着灯芯,蜡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案上的紫檀香炉飘出一缕白烟,更打三声。 她与我对坐,手中把弄着夺魂棍。 隐隐传来鸡啼,我不禁打了个哈欠。 “都是你!” 她猛然这么一拍桌子,吓得我顿觉睡意全无。 “怎么了这是” “我都说了要与你一同审那陈大观的,这下好了吧!人都死了,要是我在的话” “要是你在的话也于事无补。” 我放下银针,揉了揉眼睛。 “陈大观此番是中毒。” “那你为何不查问他最后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要是能查到我也就不会在这儿干坐着了。” “那你的意思就是这案子便不了了之了?” 我起身取过了外袍替她披在了肩上。 “我现在就只是纳闷儿,这文契究竟是谁用飞镖射进来的,你也说了,就连你这么好的轻功都没有追到,说明此人武功绝不在你之下。如今这些人轮番被灭口,我推测这黑矿幕后之人来历定然不小。” “我真想不出谁那么心狠手辣,竟然对手无寸铁的村民下此毒手。那黑矿自开发以来,越山村便被官兵团团把守,村民没有吃的还要继续卖命。更可恶的竟然是那些人用食物来诱骗妇女” 她说到此处怒火中烧的站了起来,肩上的衣服顺势滑落到了地上,我俯身捡起,抖了两下,又继续为她披上。 “事到如今,既然这些人都捉住了,明日一早我便令人将他们押解回京,这件案子本就该交由刑部的。” “可你不怕交给刑部,有人官官相护?” “我会交到玉麟手上的!” 她见我一脸自信,又思忖着玉麟的为人,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 “不过什么?你说话别说一半啊,急死人了。” “不过只怕也查不出幕后之人了” “为何?” 她方才舒展的眉头此刻又重新皱了起来。 “毕竟文契还有越山村村民的供述,以及陈大观堂上的口供。条条都指向陈大观本人,他又因中毒而死。试想此番倘若案情呈报刑部,陈大观这个锅便是背的顺理成章,判个凌迟是绰绰有余了。” “所以刑部这次也只能将陈大观定为畏罪服毒?” 我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随后点了点头。 “那这越山村民所受的苦逼得他们吃老鼠c人相食,家破人亡c身心摧残的幕后主使就逍遥法外了?” 她又动怒了,捂住胸口,牙齿紧咬着。 我替她倒了杯茶,将她扶着坐回了凳子上。 “你放心,杭州巡完了,不是还有苏州嘛。待他们回京,过几日我们便动身去苏州。我总觉得父皇这次派我们巡视苏杭两地目的并不简单,既然杭州已经得以证实,那么苏州铁定会有新的发现!” 她看向我,思虑片刻,最终也同意了我的想法。 “你啊,身上还有伤,就别这么卖命了。凡事都有我呢,你只安安心心的歇着便是。若事事都要亲力亲为,那还要我这夫君做甚” 话语一出,我才发现我好像说的不对。 低头看她,她已然是有些害羞之象。 这寻常小女儿家的姿态流露,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 我和她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 这样自然而然的搂住她,又不经意的说出这些闺阁之话。 倒是越发的像一对真正的夫妻了。 “今夜,你还是趴在桌子上睡?” 她这样一问,令我有些不知如何回应。 “呃” “要不,到床上睡啊?” “我我睡觉不规矩,还是趴桌子睡吧” 说着,我低头走到桌前,将桌上的一应物件全都撤走。 “你是怕我占你便宜?” 她俏皮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调笑。 “哪有?” 我不敢回头。 “有便宜也是我占你的啊” “哦?是嘛?” 说着她已经走到我的面前,我心里忐忑着,胸腔里那颗不安分的东西跳个不停。 她这是 又要玩儿什么花样? “诶!” 她双手勾住我的脖子,将我的脸硬生生的掰了过去。 我一双眼睛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在眼眶里漫无目的地打着转。 “看着我!” 她这么一吼,我条件反射的将焦点全都聚集在她的脸上。 扑面而来的清香,使我有种心花怒放的异样。 对视不过三秒,她突然破颜而笑。 “原来男子也是会害羞的?” 看她这副模样,我居然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才算硬气一点。 “谁谁说的?” “你看看你的脸就跟打了腮红似的太可爱了!” 我挣脱她的双手,捋了捋衣襟。 “我这是热的你还说我,你看看你,跟个猴屁股一样。” 她将双手背在身后,忍俊不禁。 “原来这么个才华横溢的状元郎,清秀俊朗的驸马爷,居然也会热得脸红啊?” 看她这般模样,看来我也不能再省油了。 男人嘛,有时候就该硬气点儿。 “诶” 等她才反应过来,我已经将她抱起来搁到了床上。 我附身将她圈在双臂之间,闭眼吻了下去,却没想到竟吻上了她的掌心。 我睁眼一看,她此刻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嘴。 我不禁笑了出来。 “怎么啦?方才不是还要调戏我嘛?怎的现在就怂了?” “你才怂了呢!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 “嗯?” “只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就这样僵持着了半盏茶的功夫,她终于开始推我。 “你滚开,本宫要睡觉了” “那我睡哪儿?” “你爱谁哪儿睡哪儿” “好啊!” 我松开了手,她一下子转过了身去,却向里面微微挪了几下。 我看着她,心里突然有些难受。 我渐渐明白,她是喜欢上我了 其实这些时日下来,我又何尝不对她动心呢 只可惜,对她动心的是冯少英,而我此刻是冯素珍。 我与她,她想要的,我终究是给不了的。 幸而她是一个相对被动的人,起码这层窗户纸,能不捅则不捅吧! 或许假装彼此都不知道,还是可以继续曾经那种相看两生厌的日子。 我坐在床边,替她盖上了被子,用手扎着边缘,放下帐子。 随后回到了桌前,吹熄了蜡烛后已是睡意全无。 我伏案默默看着她隐约的身影,听见她传来一声淡淡的叹息。 缓缓垂下了眼睑。 ——————— “西湖十景都走遍了,真的太爽了!” 我与她并肩站在雷峰塔最高的一层,俯瞰着整个西湖的风光。 苏堤春晓c曲院风荷c平湖秋月c断桥残雪c双峰插云c花港观鱼c南屏晚钟c柳浪闻莺c三潭印月,还有这雷峰夕照。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你觉得‘十景’之中哪处最美?” “自然是柳浪闻莺啊!” “哦?怎么说?” “柳阴深霭玉壶清, 碧浪摇空舞袖轻。 林外莺声啼不尽, 画船何处又吹笙。 你不觉得方才的意境很美嘛?” “嗯!果然。” “你呢?” “雷峰夕照啊。” “就这雷峰塔?” “对啊!” “这塔不好!” “为何?” “你没听过民间传说,‘白娘子与许仙’嘛?” “当然听过!” “那你还喜欢这破塔?这简直就是美好爱情故事的囚笼嘛!” 看她这般,果然还是憧憬在美好爱情幻想里的小姑娘。 我和扇一笑。 “那不如我们去把那白娘子给放出来?” “这这不过是个传说罢了,你当真了?” “你也知道不可当真啊?” “你你又捉弄我?” 看她抄起了夺魂棍,我撒丫子赶紧跑了。 “冯少英你找打!” 只听她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叫着。 看来今天又免不了吃一通棍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寒山寺 “你倒是走快点儿啊,别磨磨蹭蹭跟个娘们儿似的。” 看着她骑在驴上悠哉悠哉的,而我则托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 “你还说呢,昨晚上把我屁股都给打肿了,现在还火辣辣的疼” 她啃着苹果,停了下来。 “谁让你欺负我了?” “我何时欺负你了?” “捉弄我还不算欺负我?” 好吧,算我捉弄了她。 昨日在雷峰塔不过就调笑了两句,回去被她逮住就是一通棍子。看来孔圣人的话真是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那少英今日便向公” “嗯?” 她此番进苏州城穿着一身杏黄侠客服,看来这次她是准备直接杀进去行侠仗义了,没有想再以公主身份去巡查。 不过也好,或许直接走到人群里了解的情况远比到官府去了解情况要更直接c更真实。 “便向梅大侠赔礼,还望大侠海涵!” 她满意的一笑。 “这还差不多!”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湖光山色的确远胜京城的繁华,添了许多的逍遥自在。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听她在驴背上颂词,竟觉得还真像个江湖逍遥侠客。 只可惜这样的尊贵身份,却束缚了她。 原来小小的金丝雀,胸中有一颗雄鹰的心。 “这才刚踏出杭州,你就开始怀念了?” “对啊,早就听过杭州风景最佳,只可惜此番来没有机会多多游玩,好多地方都还没去呢。” “是挺可惜,不过天下美景太多。如今到了苏州,我一定带你到寒山寺一游。” “寒山寺?不就是一座寺庙嘛?能有什么好的?” “你可曾听过‘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哦?” 她拍住我的肩,有些欣喜的问道。 “原来张继所说的那‘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的寒山寺,就是苏州的寒山寺。” “那不然还能是哪里的寒山寺?” “那好,那咱们快走!” “诶我你这等等我啊!” 她兴致高涨,火急火燎的骑着她的“小风”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万历三十七年,八月十四,苏州城内。 一入苏州,便是一片祥和之气。 城内灯火通明,糖葫芦小贩走街串巷地叫卖。 我看她有些馋意,便给她买了几串。 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逛着庙会。 “你看,那里有灯谜!” 我看过去,果然一排排花灯高挂。颜色样式各不相同,乱花渐欲迷人眼。 “你看那边那个百合花灯,好漂亮啊!若是杰王兄在,一定能把他赢下来。” 杰王兄 又是杰王兄! “嘁!这有什么?” 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酸劲儿,嘴上泛起了嘀咕,自向那儿走去。 “喂,你去哪儿?” “这位公子可是也要来猜这灯谜?” “不错,我要猜那盏百合花灯!” “公子好眼力,请自取谜题!” 我将灯中的竹简取出,展开一看,只见上书:云盖中秋月,雨淋元宵灯。 她凑了过来,拿起竹简左看右看。不禁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下落不明” “公子真是博学,这盏灯已有七八位学士来猜过了,也没有一人猜出。看来公子果然与这灯有缘,这盏百合花灯象征夫妻之间百年好合之意。公子可是要赠予家中夫人?” “他是送给我的!” “啊?这” 她拿着花灯喜笑颜开,而那人却一脸惊讶。 忽然想起她此番是男子装束,想来 “多谢了!” 我匆忙道谢,继而拉着她疾步离开。 “你走这么快做甚?” 她私有不解,手中提着花灯,小心翼翼的,生怕灯灭。 “你没看见那老板脸都绿了啊?” “他为什么绿了?” “百合花灯,百年好合。我送给你” 她古灵精怪的笑着,攀住我的肩头。 “哦你是怕别人误以为你我有断袖之情?” 我别过脸去,不做回答。 “那简单啊!要不你着女装,介时便不会有人另眼相看了啊?” 我一侧身,她手一悬空,差点儿一个踉跄。 “荒诞无稽!” “你怪力乱神!” 罢了,还是不惹她了,惹不起。 “罢了罢了,我不跟你争了。” “你是惹不起我吧?想我梅大侠纵横江湖十数载,何人听见我的威名不是闻风丧胆?” “对对对!是是是!梅大侠说的极是,小生这厢有礼了!” 她拿着花灯立在树下,灯映照着她的笑颜。 名花倾国两相欢, 常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 沈香亭北依阑干。 “喂!干嘛傻乎乎的看着我笑啊?好呆啊!” “你手中的花灯可是我赢来的,我怎么就呆了?” “对了,方才的灯谜你是如何猜到的?好难的!” “‘云盖中秋月,雨淋元宵灯’,是说如果在中秋之夜,月亮被云层盖住,那么来年元宵前后,必定春雨连绵,元宵灯都要被淋湿了。那么‘飘落的雨’便是‘下落’,‘元宵灯’自然‘不明’。” “这样一来,倒还真有几分道理!” “那是当然!只可惜这灯谜意头不大好!” “何以见得?” “中秋节,本就是人月两圆的日子。既然阴云蔽月,暗指人难团圆” “读书人就是这样,好好一个灯谜都能扯上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真是煞风景!” ——————————— 古寺西边路,青山满目中。 石龙从作雨,江鹊尚鸣风。 市进僧难定,泉悭花不红。 烛怜门外路,尘土暗江枫。 “二位施主可要求一支签?” “好啊!” 她拉着我的胳膊摇晃着,我与她一人摇了一支下来。 “施主求的可是姻缘?” 她低着头c垂着眼,对我一瞥,复点了点头。 “施主,此乃下下签也!” 她神情瞬间巨变,惊愕失色。 “大师,何以见得?” “施主请看,‘姻缘有份易相逢’是指二人有份却无缘,相逢虽易相守却难。‘难于进退两三重’则指二人最后会僵持到进退两难之地。‘纵然勉强成亲事,恐是相逢在梦中’这句签文意思很浅显,贫僧相信施主一定能懂的。” 她此时目光有些黯淡,半晌也没有开口。 我缓了缓,拿出我的签文,正想交给这个小僧。 她却将我的手腕一把擒住,神色平淡道。 “这签不准,咱们走吧!” 我与她走出寺门,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人潮花海已是无心再赏,回到客栈,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我坐在灯下,静静看着签文。 衰木逢春少,孤舟遇大风。动身无所托,百事不亨通。 “也是一支下下签” 『“少英,你可知为何十数载来病痛缠身c身心疲累?” “徒儿不知” “你的心太大了!” “望师父明示。” “若他日有难,你要切记这几句话。” “哪几句话?” “少欲无为,身心自在;得失从缘,心无增减。心若轻浮时,要安心向下。须知,心净则国土净,息心即是息灾。”』 息心即是息灾 我将签文在火上燎着,口中反复低喃这句话。 联想到她的那支签文 姻缘有份易相逢,难于进退两三重。纵然勉强成亲事,恐是相逢在梦中。 这不正好对应着我和她嘛 有份相爱,无缘厮守,最后只会落得个进退两难。纵然是勉强成了亲,他日也只能在梦里相逢。 突然心中一阵绞痛,一股甜惺涌上喉咙,我右手紧紧捂着胸口,左手牢牢抓住桌角。 息心 息心 究竟该如何息心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施家村 万历三十七年,八月十五,中秋之夜,月色如昼。 快上西楼,怕天放c浮云遮月。 但唤取c玉纤横笛,一声吹裂。 谁做冰壶浮世界,最怜玉斧修时节。 问嫦娥c孤冷有愁无,应华发。 玉液满,琼杯滑。 长袖起,清歌咽。 叹十常,欲磨还缺。 若得长圆如此夜,人情未必看承别。 把从前c离恨总成欢,归时说。 ————————————— “今夜寒山寺有个扮观音c祈福旨的庙会,我已经报名啦!” 看她春光满面,我不由得问道。 “怎么,大名鼎鼎的梅公子,居然要去扮观音了?” 她手中拿了根甘蔗正胡乱啃着,漫不经心的说。 “是你去。” “什么?我去?” 我这刚从凳子上站起来,她又一把将我按了回去。 “你别激动,不就扮个观音嘛。亏你还是半个佛门弟子,竟不知观音菩萨是男儿身?” 我将她手中的甘蔗夺了过来。 “我知道,可你这这也是胡闹!我不学佛了,我现在要修道!” 她睥睨着我,手摊在我的眼前。 “一c二” 我识趣地双手奉上了这根被她啃的满是口水的甘蔗,唯唯诺诺问道。 “我能不去吗?” 她津津有味地咀嚼着甘蔗的汁水,向我投来一个瘆人的奸笑。 “不能。” 坐在禅房里,任由着沙弥为我带着头饰,我垂着头不敢看铜镜中的自己。 “咦” 突然耳边传来她的一声疑虑。 “你怎会有耳洞?” 遭了,我怎么忘了这茬。 冯素珍的耳洞因为是常年佩戴过耳坠的,因此耳洞已经不能完全愈合了。 之前因为与她没有这样近距离接触过,所以她并未注意过我的耳朵。这次扮观音铁定是要佩戴耳饰的,这样一来想不注意也难了。 “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我自幼体弱多病,因此母亲便为我穿了耳洞,男孩儿当做女孩儿来养。” 她摸着我的耳垂,随声附和着。 “也是,就你这身子骨确实不够硬朗。等回宫工房后定要给你大补一番!” 走在街上,人们争相前来膜拜。 不时左右传来一些窃窃私语。 “哇,这位扮观音的女子简直生得太美了,这身打扮真就想尊活菩萨!” “就是,端庄贤淑c大方得体,也不知是哪家姑娘,可有婚配” 她走在我身旁,讥笑着。 “听到没?别人都在夸你貌美呢。” 我浑身不自在地扭动着,向她低声道。 “我怎么觉着这么别扭?” “哎呀!不别扭不别扭,挺漂亮的。还真别说,你这样打扮起来还真像个女子。不对!完全就是个女子嘛。” “你再瞎说,我可就撂挑子走人了啊!” “别别别!不过说真的,你跟她还真是长的挺像的。嗯应该说是一模一样!” “谁?” “冯素珍啊!” 算了,还是不跟她说了,免得待会儿说多了她又要问东问西的。 逛了一圈庙会,扮观音也接近了尾声。 我为这终于即将解脱的束缚而感到窃喜,突然面前跪下了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 他见了我顿时失声痛哭了起来,紧紧抓着我的裙摆。 “观音姐姐,救命啊!求求你了,把我们施家村里的人都救活吧!” 我与她相视一眼,正是一头雾水。 人群中的一个女子突然惊叫起来。 “什么?他是施家村的人?” 那女子身旁的男人,则一把提起了那少年的背心,冲着人群大吼道。 “快来人啊!架起火堆,把这个灾星烧死!” “且慢!稚子无辜,不知他犯了何罪竟要被你们这般处置?” “错就错在他是施家村的人!” “施家村的人又如何?” “我看二位是外乡人因此奉劝二位一句,整个苏州城里,没人不知道施家村的人今年都是要倒大霉的。那村子因年初没有给天上的神仙供奉,所以被天神施了诅咒。就在上个月,整个村子闹起了瘟疫,知府衙门已经下令放火烧了整个村子来请求天神原谅。如今逃出了这么一个余孽,只怕天神这次会迁怒我们整个苏州城的。” “简直是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你们快放了这孩子!” “姑娘,就凭你?你谁啊?凭什么听你的?你又不是皇上!” “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我将怀中的丹书铁券拿了出来,人们互相低头耳语着,貌似没有人认识这东西。 “丹书铁券!” 届时人群中走出来一个身着官服的花甲老人,众人见了他皆俯首作揖。 他来到我的面前,仔细打量着我。 “大人竟然识得此物,为何不跪?” 说罢,只见他提起衣摆跪了下来。 “见丹书铁券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刻人群乌泱泱的跪了下来,而方才那人此刻面如土色。 “大人可是苏州知府杨江杨大人?” “下官正是杨江!” “杨大人起来说话。” “是不知您是” “回知府衙门再说,将那孩子一并带上,不可乱来!” “下官明白!” 来到知府衙门,我已换回官服。 “下官早已听闻公主殿下与驸马都尉会来苏州巡查,未曾想方才老朽眼拙。见千岁和大人那般打扮,还以为” “这是本官与公主的闺阁之乐,杨大人便不要再提了!” “是,下官明白!” 我见他个子不高,头发已是花白,眼角边也是爬满了皱纹。 但听他说话掷地有声,字字铿锵有力,走路步伐稳健,也不大像是花甲之年的人。 “杨大人,施家村的事,你就不准备解释解释吗?” 她此时已经高高坐在了“明镜高悬”的匾额底下,两条腿翘在桌子上,依旧休闲自在的啃着甘蔗。 他见状,从容不迫的直直跪在了堂上。 “启禀公主殿下,施家村一案是下官一时财迷心窍。派了官兵纵火烧村,下官本想自行了断,但又恐累及族人。因此足足等了一个月,终于等来了巡抚大人,此番下官就是为大人呈上这罪己状。还望大人不要再去追查,下官一人所犯之罪与他人无关。请巡抚大人明鉴!” 他这样一说,我和她均心生疑惑。 怎么他承认的这么干脆,况且不知为何,我一见着苏州知府,其实觉得他身上并没有那种贪污的官僚气息。 又见他这般行径,更越发觉得此时好像另有隐情。 果然,他磕了几个响头,便缓缓摘下了头上的乌纱帽。 “来人,快拦住他!” 衙役上前将正欲触柱的他拦了下来,这时公主也走下堂来。 “杨老头,快说实话!兴许本宫能与驸马查明真相,还能保你一命呢?你又何苦这样” “多谢千岁与都尉大人美意罪臣招无可招” “他要咬舌自尽!” 我立马上前掰开了他的嘴,但终究晚了一步。 “他死了” ————— 夜色浓稠的犹如墨砚,深沉极了。 似藏青的帷幕,悬着那如玉盘般的月。 我和她坐在窗前,吹熄的蜡烛还冒着最后的一缕白烟。 施三郎因不敢独睡,她便让他睡了进来。 那孩子见我们都在身边,终于被她慢慢哄睡了。 “三郎这孩子也是可怜” “未曾想公主也有这样的一面。” “没有” 她神色淡然,静坐在月光斜斜打过来的窗下,脸色本就白皙,加上红唇,让我看的有些心里发毛。 “我只是看着他怪可怜见的,这么小就是去了所有的亲人” “杨江这案子你怎么看?” 我转移了话题,不希望她继续沉浸在这种负面情绪中。 “我也打听过了,杨知府为官清廉,任知府二十年来仍旧是两袖清风。我不觉得他会做出这样泯灭人性的事情来。你说,这究竟是怎样可怕的人,才会让这样一个清官甘愿担负着遗臭万年的骂名?” “我已飞鸽传信给玉麟了,相信明日杭州府的案子进展就会传来,这样一来苏州府的案子也定能真相大白的!” 她看着我,眼神有些凄然。 “驸马” “我在呢。” “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论幕后之人是谁,我们都一定要为越山村和施家村的村民讨回公道好不好?” 我用手轻拭着她眼角的泪渍。 “好!” “我本以为此番游历只是让我们纵情山水c逍遥江湖三个月,没想到” “公主这就是江湖” “不!这不是,我所向往的江湖是没有这些纷争和杀戮的。是自由的,是和平的而不是这么血腥的” “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她闭上了眼,重重的叹了口气,眉宇间若有若无的闪现着愁苦。 “如果这就是江湖那么,就太累了!” 我将她的头轻轻放在我的肩上,用手抚着她的发。 “累了就这样靠着休息会儿吧!” 就算来日你仍然不是我的,但此刻我依旧是你的依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锒铛入狱 “荒唐!” 她将那封信“啪”的一下拍到了桌子上,顿时桌上的酒壶和酒杯全都倒了。 酒壶里的酒涓涓流出,浸湿了桌布。 她一语不发的坐在凳子上,而我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拿过信笺亲自看来。 『此案牵连皇嗣,勿再追查。张益民已离京半月,少英多加小心。』 “牵连皇嗣就不查了?难不成越山村和施家村总共几千口人命就真的贱如草芥了吗?还有那张益民来凑什么热闹!” “公主我觉得” 她喘着粗气,气得暴跳如雷。 “你别忘了昨夜答应过我的,不论幕后之人是谁都要追查的!” “我” “禀告都尉大人,八府巡按张大人奉旨而来,还请大人速去接旨。” “奉旨而来?奉谁的旨?” “自然是父皇了” 她的脸上有些不明就里,我握着她的手,试探性的问道。 “公主真想将幕后之人严查出来吗?” “那当然!” “就算付出代价?” 她眼神出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闪烁。 “我不怕付出代价!” 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酸酸的,让我感到慌张。 看到她泰然自若的模样,握着她的手下意识的用了点儿力。 “那好!” 知府衙门大堂之上,张益民正在悠悠的掀着茶盖,轻轻吹这茶碗中冒出的白气。 他只拿在唇边闻了闻,并没有喝。 将茶盏置于案上,方才侧身向我二人作揖行礼。 “下官拜见公主殿下c驸马都尉!” “八府巡按无须多礼,请宣旨吧!” 他低头死死的盯着我和她牵着的手,瞳孔中充斥着两把正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仿佛这一刻便要把我从脚底直冲脑门的烧为灰烬,情绪有些按捺不住。 他尽力的调息着语气,咬牙切齿的看着我。 “临行前,皇上曾言。让下官到了苏州,在宣旨前先问一句都尉大人,案子可要继续审下去吗?” 我眼睛凝视着他手中那还未展开的圣旨,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喂” 她扯了扯我的衣袖,我看着她,她的目光炯炯有神,充满着希望的光。 看来这次她是真的想为那些村民讨回公道了,宁愿付出代价。 哪怕那个代价,就是我 “查!” “冯少英接旨!”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我和她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驸马都尉冯少英品行不端,流连烟花之地,与秦淮花魁背地私相授受c暗行苟且,欺君罔上c瞒骗公主,此乃一宗罪也。游历期间未尽为夫之责致使寿宁公主性命受险,此乃二宗罪也。现两罪并罚,即日起将冯少英押回京城受审。苏杭两地案件转交八府巡按张益民查办,钦此!” 他狠狠合上了圣旨,面目狰狞c眼泛凶光。 “押下去!” 衙役上来架起了我,可我却无法挪步。 她紧紧抓住了我的手,力道用的极大。 我不敢直视她的双眸,只是用手淡淡的一推,她无力地松开了。 ———————————— 连夜,囚车押着我一路奔驰着。 我戴上了厚重的枷锁,锁骨硌的生疼。 我看着深邃黝黑的天上,就好像晕开的泼墨。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 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不知道她怎样了,会不会正在猜度着我已被押到哪儿了? 更或许此刻,他和她正在调查施家村的案子吧。 也对,这件案子对她来说非比寻常。 此番入狱罪名对她来说也是莫大的屈辱,她又怎么会想起我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更别说审理了,一回到京城,我就直接被送进了刑部大牢。 我不知道我和柳文鸳的事在外面传的是如何的沸沸扬扬,也不知道那幅越人图究竟是怎么被发现并恶意捏造的谣言。 甚至都没经过大理寺的查证c刑部的审理和都察院监察,我这样锒铛入狱说到底还是心有不甘。 ——————————————————— “冯少英,圣旨上所说的罪行,你招是不招?” “我无话可说,要用刑就用吧!” “好!来人啊,二十大板伺候!” 我如一摊烂泥般的瘫在地上,手中紧紧握着我的玉笛。 “吱~” 牢门被人打开,我听见了久违而熟悉的脚步声。 他们来了 “少英!” “少英!” 玉麟拿着钥匙打开了牢门,兆廷上来将我揽在怀中。 “赖秋平这个狗东西真是欺人太甚!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刑部左侍郎罢了,怎么能对你这样严刑拷打!” 耳边传来玉麟的谩骂声,我有气无力的靠在一言不发的兆廷怀里,他浑身颤抖着,嘴唇打着哆嗦。 “这是我自己作的。” “我不是送了信给你,让你不要再插手苏杭的案子吗?为什么还会这样?” 我眼皮太重了,根本抬不起来。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了” “不!这件事还有转机。” 他终于开口了。 “你个书呆子,这是欲加之罪,能有什么转机?” “虽说是欲加之罪,但这罪名还是有回旋的余地。” “唉!少英和文鸳姑娘的事怎么会闹到皇上耳朵里呢?还有那越人图,就一幅图罢了,又哪里能看出行过苟且之事了?” “少英,你坚持下,不出三天。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他将我轻轻放在杂草堆上,抬脚离开了牢房。 玉麟替我擦着额头的汗,轻声说了一句。 “公主回宫了” 她终于回来了 “玉麟,替我拿些笔墨纸砚来” 不一会儿,他将纸铺平,替我磨好了磨。 “你要做什么?” 我拿着笔的手此刻瑟瑟发抖地写下了两个字,休书。 “休书!” 他摁住了我的手,大惊失色。 “少英你疯了啊?” “至少他日问斩之时,她不用为我披麻戴孝” ——————————— “喂!你醒醒醒醒啊” 迷迷糊糊的,依稀听见耳边传来了她的声音。 看来又梦到她了 “姓冯的,你再不起来本宫便要扒你衣服游街示众了哦!” “一” “” “二” “” 我缓缓睁开了眼,她此刻正深深凝视着我,看我醒来,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你终于醒了啊!” “公主你” “快别说了,咱们回家吧!” “公主你要劫狱?” “本宫想把你从大牢里捞出来还需要劫狱嘛?你看看这个!” 她展开手中的圣旨,连日来的刑具加身c疲惫不堪,我不大看得清楚上头密密麻麻的写了些什么。 隐约只见着一句,“特赦冯少英无罪,褫夺原有全部官职”。 “这是” “快别多说,咱们走!” 她将我一把拉了起来,我怀中的休书飘然落地。 她眼神微微愣住了,俯身捡了起来。 “休书你要休了我?” “少英不想人头落地之时,公主为少英披麻戴孝” 她将休书捏成一团,随手投进了火盆。 “那本宫便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这休书都轮不到你来写!” 她就这样拉着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万历三十七年,十月初八,孟冬。 我与他并肩立在屋檐下,瓢泼大雨倾盆而至。 回想起昨天,他身着红袍,骑上了高头大马,走在迎亲队伍的中间。 那份陌上人如玉的儒雅气息,在喜服的映衬之下更加突出。 拜堂时,他始终保持着谦和有礼的笑容。 一杯又一杯的喝着,直到他喝的酩酊大醉。 我与玉麟将他扶到花园里醒酒,他第二次失声痛哭了起来。 上一次是得知冯素珍死的时候,这一次竟然是在他的新婚之夜。 “看来当初在素珍坟前立下的毒誓快应验了” 我们看着他醉倒在一旁,索性又把他扶进了书房。 “这小子,还真够沉!” “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喝这么多酒” 玉麟递了一杯水给我,笑道。 “我是第二次。” “嗯?不是吧,每次喝酒不都是我们仨一起的吗?他不是从来都是喝酒不过一坛吗?” 他抱着水壶一个劲儿的猛罐,然后“咕噜咕噜”的漱着口。 “噗那一次,是你的新婚之夜。我们出了喜宴后,他居然还约我到妙峰山的吊桥上去喝酒,然后他也是这样,喝了一坛又一坛,喝一坛就做一首诗,喝一坛就做一首诗。然后我俩就在那吊桥上睡了一宿” “兆廷谢谢你” “谢我什么?” “我” “文鸳是个好姑娘” “我负了她,也负了你” 他终于转过了头,我望向他的眼睛,深邃的瞳孔犹如细雪微风夹杂着一些炙热。 他目光闪烁片刻,向我身旁望去。 “你终于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佳人独奏琵琶语,痴人沉吟漠上客 “你俩在搞什么把戏?” “没想到向来守时的玉麟,今日也会姗姗来迟。” 他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冲我二人吆喝。 “兆廷来,少英后面去!” 兆廷撑开油纸伞递到我的手中,然后自己用袖子遮住头上了马车。 我手里紧紧握着伞把,回头看着后面的那辆马车。 已成定局,索性今日便做个了断吧! 我将腰间的扇袋解了下来,走向了那辆马车。 “自那日踏青一别后,如今已有五月,公子可好?” 她的模样依旧这般楚楚动人,似喜似嗔的眸子已没了当初令我怦然心动的瞬间。 自从我放下了苏唯的那刻起,眼前这位叫柳文鸳的女子在我心中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我将手中的扇袋递给了她。 “少英自知有负姑娘” 她愣了愣,还是接了过去。 “自那日朱雀大街上,透过纱帘见到公子的那刻起,便知道了公子就是夜夜梦中与我并肩在玉皇顶上一览众山的良配”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她的字里行间充满着心灰意冷,令我有些不寒而栗。 不是害怕,而是不知所措。 我自认为自己不是多情之人,但偏偏伤了她。 “少英自知不是你的良配,但此番你和兆廷我注定对你二人亏欠太多了” “李公子重情重义,文鸳不过是稍尽绵薄之力罢了。再者说,‘侍郎夫人’的确比‘秦淮花魁’好听的多” 我心中的愧疚又加深几许,那日在刑部大牢,兆廷一句等他三日让我误以为他是去找公主求情。 可千思万想也没有猜到,竟然是这偷梁换柱的一计。 『“请皇上明鉴!求皇上成全!” “李爱卿此言当真?那《越人图》确系冯少英为你与那秦淮花魁的传情之作?” 他挺直腰板,面不改色。 “只怪罪臣当时一时色迷心窍,因不擅作画,故此假借冯少英之笔代做。后又觉得不妥,驸马为成人之美,便将此画作为我与那女子的来日成亲的贺礼。此事,郑大人也知情!” 坐在案前的朱翊钧捻着须,左右打量着他们。 “启禀皇上,李大人所言句句属实!包括之前所说的那把扇子,也是那女子赠予李大人后,李大人又借给冯都尉使用的。” 高堂之上,他慵懒地打着哈欠。 “来人啊,请寿宁公主来一趟。”』 我回过神时,马车已经停下。 又是这妙峰山,十月份的气候说到底有些寒冷。 我们都披着毛皮大氅,手严严实实的捂进了袖子里。 玉麟和文妍c兆廷和文鸳,将我一前一后的夹在了中间。 酒过三巡,玉麟已然酩酊大醉。 我和兆廷坐在湖边丢着石子,迟迟没有说话。 漂石而过所带起了湖面一连串的涟漪,我望向了满目萧然的他。 “其实依着公主的性子,回京必定会向皇帝说明苏杭案子的原因,你为何” “君无戏言,你不明白?” 我明白,就算寿宁向皇帝说明非要追查苏杭两案的人是她而不是我,那么皇帝便不会对我再为难下去。 只不过欲加的罪名却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瞒天过海的,所以他会使这么一出偷梁换柱。 “没想到第一个退出这朝堂的人,竟然是我” “那样也好!” 他冷若冰霜的面容略显憔悴,活脱脱的一个白面书生。 那样也好 现在的我不再是一年前那个盛气凌人的我了,待久了我才发现,自己真的越来越像个古代人了,步履维艰。 在这个君主社会里,谁是皇帝,谁就有生杀大权。 或许就这样做个安安分分,无权无势的驸马都尉,远比高居庙堂踏实的多。 “你还记得那日临别时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我记得伴君如伴虎” ——————————— 年华似水容易过,好梦从来最匆匆。 自打没了一身的官职,我的确轻松了不少。 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只等兆廷和玉麟下朝便轮番在彼此府上宿醉。 而她那个刁蛮任性的公主,我已经有半年没见到她了。 『那一夜。 她静静坐在我的书房中,一杯又一杯的喝着壶中烫好的桂花酒。 恍惚让我想起她第一次在洞房时的神情,黯然失色。 一只手拿起筷子,敲着酒杯。 一只手把玩着在杭州时替她戴在头上的荼靡发簪,尽管当时我不喜欢荼靡花的寓意。 但苦于她不信这些,又偏偏合了眼缘。 我没起身,依旧假装昏迷。 听她口中喃喃念道: “明月楼,几多欢笑几多愁, 月上柳梢头几春秋,多少绕指柔。 相思何处有? 长夜漫漫数更漏,不问情与彀。 梦悠悠,前尘风月再回首,玉笛惹烦忧。 风流人间寻花问柳,琵琶应奏红颜依旧。 簪客已卧醉花丘! 孤梦难求,空煮一盏桂花酒。” 第二天,当我缓缓睁眼时,她正坐在床边替我擦着脸 哭红的双眼有些发肿,眸里夹杂着少许血丝。 “你醒了” “嗯” “我走了” “去去哪儿?” “逍遥江湖” “好!” “你” “我曾答应过你若一年后你与张益民仍两情相悦便成全你们但张益民他配不上你,我知道有个人一定可以好好照顾你” “谁?” “襄阳郡王” “他?” “倘若他愿为你辞去爵位,那他便是真心待你” “他一定会的” “那就好那你们要去哪儿?” “我想去塞外看看,或许那儿会告诉我答案”』 那日之后,再没了她的音讯。 皇帝知道后勃然大怒,但也只是无可奈何。 从那以后,整个偌大的府邸,再也没有那清脆的欢声笑语和悦耳的天籁琴音。 我也曾踏过四海三山,妄想能有一天偶然遇到她,看到他们逍遥自在便足矣,只可惜却是徒劳。 不知道大漠的风景怎样,也不知道塞外的你在做什么? 万历三十八年,三月初三,秦淮院。 我和他们喝着杜康酒,看着台上搔首弄姿的舞蹈,心里总有一丝不舒适。 “玉麟,为什么要来这儿啊?” 兆廷也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你们不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面带微醺的笑道。 “今日是她十八岁的生辰” “谁啊?” “错!” 玉麟打断了兆廷的疑问,将我们攀住。 “今儿听说来了个绝色美人,据说是漠北来的,舞姿独步天下,还是个旷世才女呢!” “啊?” “嘘来了” 忽然鼓瑟骤停,报幕人高声呐喊。 “今日的压轴舞乃秦淮新晋花魁——梅姑娘的一舞《昭君出塞》!” 霎那间,丝竹之声皆起。 一红衣女子手抓着彩带飘飘落下,青丝墨染,衣炔飘逸。 若九天之玄女,如落雁之豆蔻。 四周传来阵阵荡人心魂的琵琶声, 她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 似笔走游龙,似妙笔丹青。 两袖生风,步步生莲。 乐声清泠绕于耳畔,拂袖一转一甩开一合之间。 行云流水,龙飞凤舞。 将王嫱从入宫落选,到出使塞外演绎的淋漓尽致。 舞毕,我已是泪如雨下。 “姑娘且慢!” 她驻足而立,背对着我。 “方才见姑娘一舞倾城,在下欲五步之内赋词一首,赠与姑娘” 她没有说话,我一步步向她走去。 第四步时,已走到了她的背后。 “拂袖姿窈窕,明月竹林照。 寻觅八千里,山水迢迢。 秋雨恋树梢,不贪念逍遥, 落花尽时炊烟袅。 江南衫客容颜俏,塞北大漠故人憔。 人道月似珍珠风似刀,只恨红颜催人老。 旧时青梅多可笑,今朝竹马空烦恼。 相思漠上孤烟随风飘,南国风光岁月也徒劳。 好!好!好! 届时功名利禄皆可抛。” 台下一片哗然,纷纷拍手称好。 “今日是你十八岁的生辰,既然露面为何不愿与我相认?” 良久,传来她的声音。 “公子没有认错人吗?” “公主的音容笑貌,早已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烫在我的心上,如何会错?” 看她肩头微微颤抖,我缓缓伸手尝试着去勾她的指尖。 她抬手揭下了面纱,蓦然回首,已经环腰抱住了我。 台下的人闻言惊变,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唯独玉麟和兆廷满是诧异,上来遣散了众人。 此时整个大厅里,就我与她二人,我抬手回抱着她,用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 她在我怀中传来呜咽的幽怨。 “一别半载,可曾找过我?” “找过。” “那你可曾想过我?” “一直都在想” 她抬起了头,笑容如沐春风。 眉目如画,梨涡浅笑安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另类圆房 万历三十八年,四月初八,孟夏。 门外传来梁嬷嬷锁门的声音。 “公主驸马请安寝!” 我与她对坐在芙蓉帐内,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呼终于走了” 我起身穿着鞋子,她却将我胳膊扯住。 “这究竟怎么办啊?总不能每晚都这样吧?” 也是,自从她回宫以后,皇帝便下了严令,让我和她尽快圆房。 有时真的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一方面要削我的官职,而另一方面又要千方百计让我和寿宁将生米做成熟饭。 难不成,这盘棋还没下完吗? 又或者,他觉得我当初不按他的布局来走是因为我和寿宁没有夫妻之实呢? 现如今都已经一个多月了,这样一到晚上就把我俩锁在房中。 白日里也就像被禁了足,连府门都不能踏出一步。 说真的,我闷了。 “为今之计,只有如此了。” 我看着她,突然一计涌上心头,嘴角露出邪魅一笑。 她脸色有些微红,低眉顺目,眼睑垂了下来。 “对不起了公主” “没关系” 她的气息渐渐沉重急促,双目紧闭着,脸轻轻仰了起来。 我手起刀落,“嘶”了一声,一颗连着一颗血珠顺着手臂滴在了那块白布上。 她猛地睁开了眼,眼神略带诧异地看着我。 “你这” “快给我弄点儿止血散。” “哦” 因为刀口既浅又窄,所以她替我上了药后,血立马就给止住了。 “你” 我一圈一圈的缠着纱布,看她有些吞吞吐吐。 “怎么了?” “你既然要这样为何方才会说对不起我?” 缠着纱布的手停了下来。 “这样一来,你不就失了名节了吗” “今夜,就睡床上吧,你我以这夺魂棍为分水岭。” 我看着她,心里突然有些窃喜。 “好啊” 烛火微曳,窗外蝉鸣。 芙蓉帐内,我与她和衣而睡。 这是第一次与她同床共眠,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许久听不见她的动静,我以为她已经熟睡,又怕扰她清梦,因此只能假寐。 突然,感觉一只手拂过了我的鼻尖,然后蜻蜓点水般的点了下我的唇。 我才知道,原来她也没有睡着。 我正好奇她接下来会做些什么,等了许久,她再没了动作。 醉八仙酒楼内。 终于重获自由的我,此刻就如同离了鸟笼的鸟,仍谁也拦不住我追逐自由的步伐。 许久没有和他们像现在这样,喝个痛快了。 “诶?这次你和公主来真的了?” 我点了点头。 “那你们那个的时候有没有有没有” 我故作神秘,在他耳边低声应道。 “有。” 他拍着桌子跳了起来。 “那你们这也太激烈了吧!” 霎时间,所有的人都望向了我们。 我一把将他扯了下来,他也觉得有些尴尬,赶紧用手拉着袖子遮住了脸,一副窘态。 “兆廷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一言不发?” 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只是淡然一笑。 “驸马爷,别来无恙啊!” 此刻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不用回头我便知道来人是谁了。 我用扇子将他的手从我肩头推了下去。 “不好意思,跟你不熟!” 我们三人默契的起身,正准备离开这儿。 前面突然挡住了几个人,这些人全都是他府上的家丁。 “孙君阔,你要做什么?” “哟呵,李大人。小人今日就只是来看看驸马爷罢了!” “看我做什么?” “小人今日就是想来看看,咱们大明朝的这位绝色驸马都尉大人,跟公主圆房过后,有没有长的更像个男人” 我将手中的折扇紧紧握着,正准备收拾他一番。 不料“咻”的一声,兆廷已经扑了上去,将他摁在了桌子上。 “好啊你,李兆廷!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打我?” “你胡言乱语c胡说八道,羞辱驸马c侮辱公主就是该打!” 他二人皆不是动武之人,于是一打起来就直接扭成了一团。 一边打着,孙君阔口中污秽之词仍然层出不穷。 兆廷大怒,将膝盖朝他肚子上狠命顶了一下。 孙君阔也不甘示弱,一脚踢开了他,接连在他脸上打了两三拳。 我见他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于是上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任凭他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开。 “好你个冯少英,你如今没了官职,说白了不过就是一吃软饭的,靠着女人得来的荣华富贵,混吃等死罢了。还少年英雄我呸!” 他这几句话犹如钢针,狠狠刺进我的心里。 字字句句咄咄逼人,但同时又说出了所有人都不会说的大实话。 我手上的力渐渐使不上来了,无形中觉得体内肝气横逆上升,气血上涌,心跳加快。 一口鲜血喷散在地,血渍染红了我的白衫。 与此同时,孙君阔也是一声惨叫。 “公公公公公公主饶命啊!” 她此刻拿着夺魂棍站在桌子上,直直顶着孙君阔的脑门。 “本宫今日不打你也不杀你,不是因为本宫害怕担负这个杀人的罪名,而是不愿因你这一条贱命,又牵连到本宫的驸马身上。” 她跳了下来,将棍子从他的脑门上移开,用力劈向了桌子。 霎时间,桌子从中被劈开,桌上的酒菜掉在地上,砸的乒乓直响。 “他日再来挑衅驸马,形同此桌!” 他连滚带爬的跪在我的面前向我磕头。 “都尉大人请恕罪!都尉大人请恕罪啊!” 我不想看他,玉麟一脚将他踹开。 “还不快滚!” ————— 是夜,我靠在床上,她一勺一勺的替我喂着药。 我面带笑意地看着她,不由得问道。 “今日你如何会来?” 她看着我,噗嗤一笑。 “品子啊,来报信儿了。” “那个臭小子” 她替我擦着嘴角,有些嗔怪着我。 “你都知道最近换季了,身子不好还天天跑出去喝酒,你是觉得自己命硬是吧?” 我只是浅笑,没有直接回答她。 “你今天这样,就不怕父皇责怪于你?” 她抬起头静静的看着我,缓缓露出了笑容。 “你是本宫的驸马,能打你骂你的也只能是本宫。” 这话说的 此刻我倒真觉得是不是自己心脏有了毛病,怎么她这一句话竟然让我听的心花怒发。 “你把药给我吧明明一口气能解决的事儿” “你不觉得这样很温馨吗?” “温馨?你是不是对‘温馨’有什么误解啊?” “啊?你说什么?” “呃没有,你继续喂吧。啊” —————————————— “公主殿下c都尉大人请在御书房稍候!” 王公公将我们带到了御书房后便弯着腰退下了,我附在她耳边问道。 “父皇此番只唤我一人进宫,你就这样贸贸然地跟进来,不怕挨骂啊?” “挨骂怕什么,挨骂也比担惊受怕好啊” 我用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忍俊不禁。 “淘气。” “咳咳!” 此刻他正在珠帘后静静的看着我们,掀帘走来,脸上竟然浮现笑意。 “儿臣参见父皇!” “给父皇请安!” “嗯” 他左右打量着我们,突然会心一笑。 “看来你们如今还真如街头巷尾所言的那般夫唱妇随c举案齐眉了,好!很好!” 他坐在案前,手中翻着奏折。 “媁儿,朕有要事与驸马商议,你先出去玩会儿!” “父皇” “出去!” 她看着我,然后冲我挤眉弄眼,我会意,对她点了点头。 “少英啊” “儿臣在!” “苏杭一案,你可有怪朕?” “儿臣没有!” “其实你不说朕也明白,但朕相信,有朝一日,你做了父亲,你就会明白的!” 我附身侧耳,低头不语。 “前日醉八仙酒楼一事朕已经知道了,朕今日唤你前来,是有件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手心冒着汗,鼻尖的汗珠沿着人中流进了嘴里。 “请父皇明示!” “如今鞑靼战事吃紧,朕欲派杨春元担任主帅,李兆廷为军师,而任命你为参将。此番若是大获全胜,待你回京之时,朕便以将功抵过之名,将你官复原职!” 他见我不开口,便又继续说道。 “朕相信,你是不愿意一生在媁儿的庇护下苟活吧?” 我缓缓抬起了手,附身揖礼,强忍心中的怒海翻波,微微说道。 “儿臣遵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情意绵绵 “什么?打仗?” 她的声音回荡在漆黑幽静的宫墙深巷里,好像我不是去打仗,而是要去送人头一样。 “你放心嘛” “不行!不许去!我去找父皇!” 看她转身回去,我赶忙将她一把拽住。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这是想我人头落地啊?” 她一边甩着我的手,一边拖着我继续前行。 “我不去才是害你人头落地了!” 没办法了,看来这个时候是不能再跟她来硬的了。 我将她往怀中使劲儿一拉,然后转身逼在墙边。 一手扶着墙,一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腕。 这样近距离凝视,依稀觉得她有些不大自然。 “你要干什么?” “此番出征鞑靼我知道凶险,但此事父皇已经颁下了圣旨,你觉得他会更改吗?” “我可你是一介书生,怎么去打仗啊!” 她有些慌张,看她急躁的样子,居然会觉得越看她越可爱。 “要不我陪你一” 拉着她的手腕自然而然的搂上了她的腰,她身子朝我一倾,此刻我已经亲上了她正在说话唇。 轻轻一点,我静静看着这眼前犹如珍宝的她,不由得咧嘴笑着。 她佁然不动,直勾勾的盯着我看。 我附在她耳边一笑。 “你怎么每次反应都这么慢?” 她红了脸c低着头,软惜娇羞。 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分。 风卷蒲萄带,日照石榴裙。 ——————————— 我和她静静躺在床上,淡淡的檀香萦绕在身旁,雕花窗射入零零星星的散碎月光。 身上盖着一床锦被,侧过身去,她正在看着我傻笑。 “笑什么?傻了啊?” “没有啊” “那你看着我干嘛?” “你好看!” “没想到你还是个情话公主啊” 她突然把脑袋凑了过来,在我鼻尖上嗅了嗅。 “你做什么?” “闻你” “吻吻我?” “对啊,你的呼吸之间有股香气?” “香气?” “嗯书卷香气” 看她闭着眼睛,我是一动也不敢动。 “书卷香气?你不是说最讨厌书了吗?” “” 她翻身转了过去,悠悠传来了一句。 “煞风景!” 一大早我们便动身进了宫,因皇帝说一来方便商议战事,二来也好让寿宁公主与荣昌公主之间能彼此做个伴儿。 说来荣昌公主可真的不幸至极,杨春元奉旨巡查边关的那三个月里,荣昌公主是日日食欲不振,夜夜难以安眠。 最终没能撑过那三个月,腹中的孩子小产了。 从那之后,整个人就这样郁郁寡欢的,对所有事物都冷冰冰的。 这次再见到她,突然觉得她让人看着有些恐怖。 整个人瘦的一圈,不过一年,感觉老了十岁。 她始终不说话,眼神空洞,走路都需要有人在身边搀着。 “皇姐这是怎么了?” 她上前去扶着荣昌公主,对她身边的杨春元询问着。 “公主对逝去的孩儿思念成疾,以至于食不下咽c夜不安寝” 她木讷的转过头看着她,然后又伸着僵硬的脖子转向了我。 突然眼睛睁大,目光中流露出了异样的眼神。 如果我没猜错,那是求救的眼神,也是憎恨的眼神。 一个眼神,两种情感交织着,看得我额头渗出了冷汗。 寿宁宫内。 我跪坐在席子上,静静盯着眼前正在沸腾的茶。 “怎么啦?不喝他们泡的茶,非要自己坐这儿煮啊?” 我抬头看时,她已经坐到了我的对面,用手拿着帕子拨开壶盖,拿起长勺在里面搅了搅,方才向我面前的小茶盏里乘了一勺。 “噗莲子茶啊!” “嗯” “你喝这个干嘛啊?这么苦”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那你怎么不喝黄莲茶呢?” “” 我将小茶盏端起来抿了一口,确实有些难以下咽,我用长勺在小铜锅里捞了捞,惊觉自己方才竟然放了那么多。 许是她看我这几日都有些魂不守舍,便拉着我的手来到了庭院。 “干什么?” “教你武功啊!” “你教我武功?” “对啊!” 吓得我虎躯一震! “不了不了,我还是去看书吧!” “站住!” 我停了下来,颇为无奈的看着她。 “只有半个月了,到时候怎么上战场啊?” “我” 我一想起这件事,心里突然有些恐慌。 “所以本宫教你武功是为了你好,你难道不应该感动吗?” 她此刻说的我都不大听得进去,只随声附和着。 “不敢动!不敢动!” “啊?” 我看她突然有些生气,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匆忙改了口。 “感动!感动!” “来,拿着!” 我伸手接过了她向我掷来的一柄长剑,将它拔出了剑鞘。 “正所谓‘剑走偏锋c刀行厚重c拳打四面c棍扫一片’,我看你这身子骨,也就只适合使剑了!对了,你以前使过剑吗?” “犯过贱没使过” “哦啊?你!找打!” —————————— 艳阳高照,她立在桃花树下。 只见她将夺魂棍打开,此时手中握的已经是一柄细剑。 她用手腕转动着剑柄,渐渐地,剑越转越快。 剑风带动着桃树的枝叶晃动起来,树上的花儿纷纷扬扬。 淡淡的桃花香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朱红色的倩影如同雏燕般轻盈,伴随着“咻咻”地舞剑声。 “驸马!来啊!” 我紧握着手中的青铜剑,手腕学着她起初那样的轻轻旋转,青铜剑跟随着我的节奏快速转动。 桃花雨下,我与她一白一红两个身影一进一退相互融合。 剑光一闪而过,她的腰肢轻盈避开。 她手中的细剑向我刺来,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直逼向我。 我一个转身,挥剑一挡,她刺到了剑身。 届时,桃花漫天飘零,她收起细剑对我莞尔一笑。 “没想到你竟然学的这么快!” 我向她走去,抬手拂着她发上的花瓣。 “那还不是你教的好?” “咦~肉麻死了我去吃东西了,快饿疯了,你自己练吧!” “遵命!” 我看了看手中的剑,灵机一动。 倘若用扇子的话,能不能发挥一定的用处呢? 毕竟以前文鸳送的象牙扇我可是用的得心应手,只可惜在战场用不上我最擅长的暗器。 “都尉大人!” 我回过头,原来是一个不认识的小宫女,不过总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姑娘是” “奴婢伊儿,是荣昌公主的贴身侍女。” 原来是她! 怪不得我说怎么觉着眼熟呢。 “原来是伊儿姑娘,少英冒昧了!” “都尉大人,我们公主御花园有事要告诉都尉大人,烦劳都尉大人” 我将青铜剑插回剑鞘,安放妥当后对她一笑。 “好啊,待我唤上寿宁公主” “大人!” 我看她言语有些奇怪,便仔细审视着她。 “大人还是自己去吧,这件事事关重大” 我看她不大像说假话的样子,况日正中天,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中,只要不想上次那般与她走近,或许也没有什么问题。 “请姑娘带路!” 御花园内。 依旧是这个石凳子,她坐在上边一动不动。 我上前对她揖礼。 “冯少英见过荣昌公主!” 她痴痴的看着我,颤颤巍巍的起身。 “都退下” 她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如那黄莺般的婉转悦耳,只可惜有些沙哑了。 “且慢!” 我欲阻拦,但那些人好像并没有打算听我的,立时遣散完了。 “公主殿下有什么直说好了,何必让他们都退下呢” “都尉” 她向我步步逼近,我缓缓后退。 “公主请说!” “都尉可曾怨过媖儿?” 媖儿? 朱轩媖她的乳名! “少英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 “好,那本宫今日索性就全都告诉都尉都尉可知当年文武状元钦点驸马,都尉原本是荣昌的若不是妹妹从中作梗,今日与都尉相敬如宾的便是荣昌!本宫素来知道都尉与妹妹性情不和,所以本宫常常后悔后悔为何当初没有像妹妹一样对父皇那般哭闹,以至于造成如今的憾事!” 她的眼中满是泪水,仿佛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深井中积蓄了好久,直到现在才涌了出来。 “公主错了” 她愣住了。 “少英与寿宁如今已是两情相悦,所以公主不必因此自责” “什么?” 她的目光渐渐尖锐,又浮现出那日我所看到的一丝恨意。 而这丝恨意伴随着我与她的对峙而无限扩大,似笑非笑。 “看来他说的没错你们果真是动了真情看来那日我派人对她暗下毒手,竟然助了你们” 她的话突然让我心头一震! 那日她派人对寿宁暗下毒手 那夜树林里袭击寿宁的人竟然 我快步走上前去,直直逼视着她。 “你再说一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红袖添香 “你再说一遍!” 她突然大笑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就好像幽灵一样听起来令人心生恐惧。 “都尉妄你自认聪明,竟没想到是这般糊涂。” 她伸手摸着我的脸,继续笑道。 “本宫实话告诉你吧,杨春元与本宫一直是貌合神离。他嫌弃本宫徐娘半老,本宫也嫌弃他粗鄙庸俗。他喜欢寿宁的青春,本宫却喜欢你的儒雅。” 我推开了她的手,不再看她。 “你可知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少英只想知道,那夜树林袭击寿宁之人究系何人,而不是听荣昌公主在这里说这些浪费唇舌之话!” “好啊” 她故意走到我的面前,我转过身去,她又走了过来。 “只要你愿意抱我亲我我就告诉你!” 我看着她,心里顿时怒火攻心。 她向我凑了过来,看着她这样我只觉得有些恶心,一把将她推开。 “荣昌公主请自重!” “杨春元!他早已经和朱常洵勾结在一起了,苏杭两案,还有十年前的柳门抄家和两年前的冯家灭门,你可知道这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每件案子都有替罪羔羊,就凭你一个驸马都尉,你翻不了案的!” 她这样突然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话让我有些一头雾水,看着她的神情黯淡无光,仿佛与刚才的她判若两人。 她倒在地上,这样望着我。 “这次出征鞑靼,他们是不会让你有机会活着回来的!” “公主!” 杨春元的声音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立刻爬起来掐住了我的脖子。 咬牙切齿c疯疯癫癫的叫唤着。 “你这个魔鬼,我掐死你!我掐死你!” “驸马!” 此时寿宁不知道何时也跑了出来,杨春元上来将她拉开,而寿宁也将我搀着问我有没有伤到。 “冯都尉,荣昌公主最近神志不清。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我看着他,这样一副谦卑的皮囊下,任凭谁也猜不到会暗藏着一颗怎样不择手段的野心。 “皇姐既然神志不清,皇姐夫理应好好在荣昌宫作陪,而不是任由皇姐独自出来。伤了他人事小,伤了皇姐可就事大了。到那时,皇姐夫该如何向父皇交代?” “是是是,春元多谢寿宁公主提醒,春元这便带公主回宫!告辞!” 他拽着荣昌公主向御花园外走去,他一介习武之人用上的力道发了狠,荣昌公主无意露出的手臂上那一条长长的淤青让我觉得触目惊心。 “哈哈哈,我要将所有和魔鬼有关人通通掐死!就算你有三头六臂,防得住暗箭,却防不了身边的人” 她的嘴已经被他捂得严严实实,连拖带拽的将她拉扯着,丝毫没有任何怜惜。 寿宁看我额头上大汗淋漓,抬手替我擦着。 “你你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 我拉住她的手,瞬间觉得温暖了许多。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你刚刚都听到了?” 她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皇姐素来不喜欢我,但却不知道她竟然这样恨我” 入夜。 我拿起桌上的书看着,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看了一会又放下,就这样来回的重复着,忐忑的心让我焦灼不安。 『我要将所有和魔鬼有关人通通掐死!就算你有三头六臂,防得住暗箭,却防不了身边的人』 脑海中不停回想着她那近乎癫狂的模样,而这话里又透露着许多的秘密。 她口中的“魔鬼”是我,那么魔鬼身边的人呢? 寿宁c玉麟c兆廷,这些人都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 难道朱常洵会对他们下手? 看着闪烁跳跃的火光,我不禁想起她口中说的那几件案子。 苏杭两案我知道。 冯家灭门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是被人谋害确是众所周知的事。 可十年前那宗柳门抄家的旧案呢? 那件案子又究竟牵扯些什么? 防得住暗箭,却防不了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 柳门抄家 柳 柳文鸳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我狠狠的打压了下来,如今柳文鸳嫁给了兆廷,柳文妍和玉麟也在一起了,又怎么会害他们呢。 只不过,看来多留几个心眼儿是没有坏处的了。 我一口吹灭了蜡烛,刚一起身,就传来她的声音。 “想到什么了?” “没有毫无头绪” “时日不多了,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起来练剑,你可千万不能偷懒哦。” 我褪下了外袍,躺在床上。 盖上锦被,对她一笑。 “是,遵命!” ————— 这样日日练剑,她直夸我天赋异禀,最后又让我学一套枪法。 更是连夜命能工巧匠为我赶制一把金枪,其长七尺八寸,以金作锋而以木为柄。 舞动时,寒星点点,金光皪皪,泼水不入。 倘若用以临敌,想必矢石所不能摧也。 这一日,我们给皇帝请安过后便在宫里闲逛。 “明日你就要走了行装可准备好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 “那你何时能回?” “不知” 她拿着我的手,莞尔一笑。 “你跟我来!” 行至一座荒废的园外,突然感到有些荒凉。 “这是什么地方?” “这儿原本是一座梅园,我依稀幼时常常到这儿来玩。那时候这园里的梅花开的可好了,一到寒冬,我便在园中踏雪寻梅。” “那为何这里会荒废了?” 她抚摸着梅树的枯枝,有些惆怅。 “我也不知道,当年回宫我开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这儿,只可惜看到的却是这满目萧索” “踏雪寻梅,与卿共赏。” “你答应了?” 她此刻有些欣喜,眼睛都笑的弯成了一条线。 突然周围传来阵阵呜咽声,我和她迅速打量了四周,渐渐搜寻,却发现了一口枯井。 “什么人?” 这时井下突然出来一声呼救。 “救命啊!” 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她救下,却不料竟从她口中得知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是夜。 我坐在案前写着一封又一封的信,她纤纤玉手在我身旁替我磨墨。 “你真要这样做?” 手中的笔顿了下来,一滴墨落在了纸上。 我将它揉成一团丢在地上,又重新拿着信纸写了起来。 “既然他们不想给我退路,那么我便只有为自己多开辟几条了!” 我不记得自己已经写了多少封信,也不知道地上丢了多少纸团。 知道她手肘撑在桌子上昏沉沉的睡去,我才惊觉已经过了丑时了。 我将她的手搭在我的肩上,刚想将她抱起,她却突然醒了。 “怎么了?” “我想抱你回床上睡。” “你写完了?” “还没” “那不打紧,你继续写,等你写完了咱们再一起睡。” “那你” 她起身拿出些紫檀香来,将香炉向我面前推了推。 “你好好写信,我为你添香。” 只见她轻轻掀开炉盖,一手捻着香料。 一捻撒盖。 此情此景,恍若神仙眷侣。 良辰美景,似有千种风情。 佳人在侧,红袖添香。 美哉!快哉! ————— 我伸着懒腰,她凑了过来。 “写完了?” “嗯。” 我吹了吹还未干透的墨,对她说道。 “你要切记,待我走了之后,一定要想方设法将这些信亲自交到玉麟手中。” “嗯!” 我打着哈欠,拉着她的手向床边走去。 “等等!” 我有些不解。 “怎么了?” “今夜,我想将之前你欠我的,一并还我” “我我欠你的?” “嗯” 看见她一脸的娇羞,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难不成,她是想今夜与我圆房? “公主,你” 她拿起桌上的酒壶,缓缓地到上了两杯酒。 “这是我出生那日,父皇替我埋下的女儿红,如今已是十八载了,是时候喝了” 我心知这一次是无论如何都躲避不了了。 看来 也只能这样了 窗外的风呼啸而过,吹熄了蜡烛。 我将早就准备好的迷药用手捻了一撮,趁着给她端杯子的时候撒了进去。 “那今夜,便是你我第三次洞房了,这一杯早就该喝的交杯酒,你我今日便将它喝了吧!” 我与她两臂交缠,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将她抱了起来,一步步地走向床边。 红绡帐里,我与她对坐。 风吹进来,帷帐飘逸浮动。 她什么也不懂,只静静坐着,低头垂目。 我轻抚她的脸庞,似有阵阵灼热感逼来。 我用手轻轻解着她的衣带,迎面吻了上去。 这一次依旧轻柔,却有些缠绵,不再如蜻蜓点水一般。 她慢慢迎合,却逐渐停了下来。 我知道,药性发作了 万历三十八年,五月初七。 我一身戎装骑在马上,杨春元走在最前方,我和兆廷并驾齐驱。 十里长亭,皇帝和文武百官皆为我等送行。 “习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朕盼两位贤婿此番凯旋,旗开得胜!干!” “儿臣多谢父皇!” 待点好兵马,队伍便浩浩荡荡向前出发。 我一路回头望着,心里期待着那个不可能出现的身影。 “公主今日为何没来?” 兆廷看着我不停的回头,有些疑惑。 “昨夜喝多了且睡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冉兴让 马不停蹄十四天,终于日夜加急地赶到了黑里河。 二十万大军安营扎寨后,我与兆廷站在营帐前。 只见他外穿绵甲,内着曳撒,手上抱着铁帽。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哟!军师好雅兴,竟还在吟诗了?” “元帅!” 杨春元头戴铁盔,红缨飘逸。 外穿铠子甲,内着蟒袍。 腰系卡簧腰带,脚蹬矮靿靴,手握偃月刀。 他此刻看着我们,似有一股轻蔑之意地笑着。 “春元素来领兵征战,还从未有人在这军营里吟诗作对。军师果然是读书人,可真会苦中作乐啊!” 兆廷自知有些尴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军师此番出征难免有些不懂军中事物,毕竟我二人都是初出茅庐,一切都还要元帅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近日来舟车劳顿,参将和军师好生休息,明日大营再见!” 看着杨春元的傲慢,突然觉得这些年来在宫里的谦卑恭顺不过都是面具罢了。 但转念一想也是,毕竟在这军营中,他就是王。 我和兆廷回到营帐,他的脸色非常苍白。 “你怎么了?” “没事儿,想来是这样没日没夜的赶路,有些疲累了。” “那你先回去歇息吧,毕竟接下来就是要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可千万不能倒下。” “嗯少英啊” “怎么了?” 我看他有些踌躇,好像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但是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罢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点着头。 将他送出帐外,我擦拭着金枪。 突然想起了那夜的情形,也不知道她第二日醒来时会不会责怪自己,责怪自己睡过了时辰。 其实大概她都不记得了,五月初七,是我与她成亲的一周年。 我曾想过,从那日起便带她去游遍各路名山胜水,从此远离朝堂,不谙世事的。 只可惜 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冯将军,请用茶!” “搁那儿便是,你先退下吧!” 我又拿起青铜剑来准备擦拭,却发现这人还没离开。 抬头望去,来人竟发现原来是她! “你” 我站起身来左右打量,走出营帐遣散了帐外的将士方折回营内。 “文鸳你怎么会?” “那一日折柳送别,只是希望将军平安归来,可思来想去都觉得心中不安” “兆廷呢?兆廷知道吗?” “他知道” 我回想起方才他离去时的欲言又止,原来竟是因为她 “你一个弱女子来这军营做甚?你可知倘若被人知道,不仅你我二人活不了,兆廷也难逃罪责啊!” “将军放心,绝不会有人知道的!” 我看着她,只觉得浑身毛发皆竖。 此事木已成舟,看来已经没有办法了。 “那你要切记,无论如何都要跟在兆廷身边,寸步不离!” “文鸳知道了!” 她笑了,但我的心里却有些害怕。 待她走后,我摘下头上的兜鍪,取下了之前寿宁派人为我打造的护心镜和护腹,褪下这一身厚重的山文甲。 这盔甲穿着实在难受,最近又是仲夏之末,军营中洗澡又不方便,我浑身大汗淋漓,都浸湿了外袍。 辗转难眠,营帐里的闷热又添上几分烦躁。 我索性就这样穿着外袍走了出去,果然,一出来就觉得舒服许多。 “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我循声而去,只见一小将手中正捧着一卷《孙子兵法》,坐在我营帐后面,借着昏弱光线自顾自的读着。 看他这么认真,我突然想考他一考。 “‘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太阳,太阴。’此时可用何计?” “瞒天过海!” “‘敌志乱萃,不虞,坤下兑上之象,利其不自主而取之。’该用何计?” “声东击西!” “‘势必有损,损阴以益阳’时,应用何计?” “李代桃僵!” “好!” 看他对答如流,我不禁拍手叫好。 他侧过身来,见我未穿盔甲,想必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小兄弟,你多大了?” “十九不知您是” “在下姓冯!” 他突然起身,挺直腰板,向我抱拳行礼。 “属下参见将军!” 夜黑风高,仅有的微弱光芒让我有些看不大真切,只觉得他的五官隐隐有些熟悉。 我好奇向前走去,突然他和我都是一惊。 “少兴!” “姐姐!” 看着他的模样,那如白玉雕琢般俊秀的脸庞,那如扬剑出鞘般浓密的眉毛,那如朝露清泉般清澈的双眸。 简直就是他了! 不过 又不是他 他怎么会来这儿呢? “姐姐你你怎么” 疑惑油然而生,幸好四下无人,我赶紧将他带进营内。 “姐姐这是” “你等等!我切问你,你叫什么?” “我我是小冉子啊!” 小冉子 看来的确不是他了 不过他这样唤我,倒是让我想到了另一个人。 难不成他也认识冯素珍? “小兄弟,你为何唤我‘姐姐’?” “姐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他连忙摘下了头盔,指着脸问我。 “那一年襄阳你救了我啊!你曾说我与你有缘,恰巧长我一天,就认我做了弟弟,难不成你忘了?” “哦?救了你?” “对啊,那年我被人贩子拐到襄阳,你将我买了下来,然后给我一笔银子让我谋生啊!” 我看着他,心里微微有些焦急。 “你籍贯何处?” “安徽,凤凰山。” “为何从军?” “我家中本就没了亲人,你给了银子我也没地儿去,便索性投身军营了。” 看来还是得把他给糊弄过去,不然就要惹祸上身了。 “小兄弟,我想你是真的认错人了,方才我再三回想,的确没有与你见过。” “你你真的不是我的姐姐冯素珍?” “的确,我乃参将,又是当今寿宁公主的驸马,亦是这一届的新科状元,我怎会是你的姐姐?” 他低着头,喃喃自语。 “驸马状元将军” 他突然抬起了头,指着我的胳膊。 “倘若你能让我看看你的手臂,我便信你!” 我下意识摸了摸我的手臂,有些心虚。 这小子为何要看我的手臂? 我记得冯素珍的手臂上有块旧疤,当初也很疑惑,一个千金小姐为何手臂上会留下这样的一道烫伤的疤痕。 “倘若将军的手臂上有一块烫伤的疤痕,便是我的姐姐。因为那年姐姐买我回家,我被她的继母打骂,姐姐前来维护,手不小心被炉火烫伤。” 我紧紧握着手臂,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了?果真有疤?” “放肆!你可知你在和谁说话?” 我本以为这样可以将他震慑,但是我却错了,只见他依旧面不改色。 “小冉子不知道姐姐为何要女扮男装,也不知道姐姐为何会变成状元c驸马和将军,但我知道姐姐一定有苦衷。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那个救我性命的姐姐” 看着他的模样,我心里突然泛酸。 突然想起了他,那个从小跟在我身后照葫芦画瓢的他。 冯少兴,我的弟弟。 他是我后母所生,但从小与我却是形影不离。 还记得他初中那年,同学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他当时就冲上去和他们厮打起来。 直到最后请了家长,我才突然发现眼前这个皮青脸肿的小萝卜头,原来已经长大了。 他曾经也如小冉子一样,跟在我身后唤我“姐姐”。 『“你神经病啊!我是你哥!你为啥老是叫我‘姐姐’?” “怎么了啊?我只想要个姐姐,就叫你‘姐姐’!” “你变态啊!那我还喜欢妹妹呢,那我叫你‘妹妹’啊!” “随便啊~” “妹妹!” “诶!” “妹妹!” “诶!” “妹你妹啊!冯少兴,你有本事别跑啊,来跟我打一架啊!” 当我提着晾衣杆一路杀过去时,他早已经逃的无影无踪了。』 “姐姐” “不错,我就是冯素珍!” 他的眼眶红润起来,烛火映照在他那如琉璃般的瞳孔中,更显得熠熠生辉。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拉着我的衣袖,居然哭了出来。 “那一年我听说姐姐一家遭了大难,我心里难过极了,连拿枪的力气都没了,今日再见到姐姐,真的” 我将他拉了起来。 “小冉子你别哭了,你要切记: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 “是!姐姐教训的是!” “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现在的处境,日后便不要再唤我‘姐姐’了,在外便唤我‘将军’,在内就叫我‘兄长’吧!” “嗯!” 我看了看他,不禁感叹这世界上还真有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不止是我与那冯素珍,还有他与少兴 “你没有名字?” “嗯我本来叫‘小三儿’,姐姐你说这不好听,便给我取字为‘冉’。” “那我再给你取个名儿吧,不如就叫冉兴让吧!” 他看着我欢喜的笑了起来,口中念着。 “冉兴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鸳鸯阵法 “报!” “进来!” “报告元帅,经过这两日来的连番打探,我等可以确认此次鞑子共出兵八万。” “八万?” 杨春元捧腹大笑。 “区区八万蛮夷鞑子,何足道哉?” “元帅万万不可轻敌啊!” “哦?军师此话何解?” 兆廷在营中来回踱步。 “依在下所知,敌军是擅长狩猎的游牧民族,终其一生在驰骋草原中渡过。自孩童时起,便开始学习骑马射箭。而每一个体格健全的男子,在六十岁以前都要参加狩猎与战争。这样一来,单凭马上战术我们未必能赢。” 杨春元有些怒了,一拍桌案。 “荒唐,难不成我大明男儿都是粉面不成?二十万大军,破他八万绰绰有余!” “元帅,何不听军师说要再下定论?” 他看着我,沉思了片刻。 “好!军师请继续说!” 兆廷将地形图一边指着,一边用笔圈圈点点。 “敌军素以蛮力征战,倘若这次我们能设一个阵法,或许就不会太过损兵折将” 他将黑里河周围方圆几十里观察了几遍,终于选定了一块毫无遮掩的坪坝。 “倘若我们能在这里与敌军交锋,再布上鸳鸯阵法,此番定能取胜。” 杨春元拿起地形图揣摩着,又满腹疑虑的看着我们。 “何为‘鸳鸯阵法’?” “鸳鸯阵法就是将士兵分为三队,当敌人进百步时,第一队士兵发射火器;敌人进到六十步时第二队士兵发射弩箭;敌人进到十步时第三队士兵用刀矛向敌人冲杀。” “嗯此计甚妙!” 他带着我们走出营外,高声大喝。 “众将士听令,二十万大军留下两万驻守营地,其余大军分为三队,第一队主管炮火,第二队主用弓弩,第三队带上矛盾,明日辰时,迎战!” “必胜!” “必胜!” “必胜!” 二十万大军齐声大喊,喊声惊天动地。 ——————————————— 战鼓擂声不断,号角吹响。 我们终于与敌军碰面了,他们在我们前方三百步左右停了下来! 我和杨春元站在最前方观察着敌军的一举一动,兆廷站在战车上观战,身旁盾牌团团将他围住。 按照先前计划,我带领了三万大军去打头阵,目的就是引敌军过来。 “驾!” 我勒紧缰绳冲了出去,后面三万大军紧紧跟着。 抬手挥动金枪,向前一刺拔,那人的血顿时飞溅。 不得不说,他们的功夫是真的好,手持弯月刀,刀刀见骨。 亏得之前告诉过将士不可恋战,待到他们渐渐上钩,我们下意识撤了回去。 “屠啊!” 身后传来他们的追赶,我快马加鞭,按照之前的阵型,待引他们离我方大军仅剩百步左右,三万大军突然向左右两边有序散开。 这时他们正对着我方的炮火。 “放!” 杨春元一声令下,数炮齐放。 炮火连天,炸的敌军整体溃散。 有幸避过了炮火的鞑子依旧不怕死的冲了上来,杨春元在马上抬起了手。 “弓弩手准备” 他们渐渐逼近。 “放!” 万箭齐发,十万弓弩手蓄势待发,井然有序的来回更换,箭与箭的接连发射没有间隔。 这时原有八万大军的鞑子,此刻只剩下不过四万。 为首的将领不敢再冲,立马掉头回去。 “冯参将!速速带人追捕!” “元帅且慢!” “哦?军师有何高见?” 兆廷从车上走了下来。 “这鸳鸯阵法只能用于敌在动我在静时,倘若现在就追上去,只怕前功尽弃啊!” 杨春元看向了我,突然一声大笑。 “也好,今日大胜,今夜便犒赏三军!” 说罢,他一勒缰绳,率大军返回。 夜。 我们开怀畅饮着,杨春元过来攀住了我。 “兄弟们,今日这场胜仗,咱们的冯参将可谓是功不可没!冯将军是一介书生,此番上战场可也是卯足了勇气,兄弟们想不想看看咱们冯将军舞剑啊?” “想!” 看到他们这么说,原来杨春元是想让我在这全军将领面前丢尽颜面了。 想来行军打仗,一个勇猛无敌的将领会让几十万大军心安,原来他是怕我影响他的军中大权 “末将愿意舞剑,不知元帅可否作陪?” “好!” 此起彼伏的呼声传来,在这寂静之地犹如一把钢刀,划破了漆黑的夜。 “本帅奉陪到底!” 他手持一把玄铁宝刀,看着我冷冷一笑。 “参将这是自己要和本帅比武的,全军将士作证。刀剑无眼,倘若伤了参将,那可就别怪本帅了!” 我将青铜剑拔出,回想着她曾经告诉我的。 剑走偏锋,刀行厚重。 我握紧了剑把,心中暗自腹诽。 毕竟我所擅长的暗器要领就是速度,杨春元素来以力量来提升着实力,但我却明白一件事。 那便是以柔克刚,剑属阴柔,刀属阳刚。 他提着刀向我冲来,我一个转身,他顺势抬手向我砍来。 我反手一挡,他的力道果然很大,震的我手都有些麻了。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我口中念着辛弃疾的《破阵子》,手上抵挡着他的招数。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一直的抵挡让我处于下风,我察觉这样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决定,反退为进。 我将他的刀一剑叉开,他欲向我再次袭来,我出其不意的连翻几个跟斗,一下子离他数步之远。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我知道,该我表演了! 我用剑每次都从他身旁翻身擦过,速度之快,他砍劈不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终于,他有些防不胜防,我将剑狠狠地向他左臂刺去,他下意识的一躲。 我剑锋一转,此时已经稳稳当当的落在他的右肩上了。 “可怜白发生!” 剑刃抵在他的脖子上,看他眼中的怒不可遏,我收回了剑。 “杨元帅,承让!” 他目光中不仅流露出了不可思议,更多的却是仇视。 “参将是寿宁公主的驸马,本帅又怎敢与参将真的动手呢?” 我抱起酒坛,向他一举。 “今日多谢元帅相让,少英先干为敬!” 我仰头“咕噜咕噜”地喝着,最后将酒坛子狠命摔在了地上。 “末将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回到营帐里,突然有些头晕。 看来还真不能低估这军营里的烧刀子,一口气半坛下肚,腹内还是有些微灼感。 我将青铜剑拔出了半截,在烛火下仔细端详。 杨春元 既然你已经开始出招了,那我就不可能不接招。 你想让我走不出战场,那我便要你回不了朝堂! “咕咕” 信鸽落在我的手臂上,看来玉麟已经收到我的信了。 “上有天堂” 上有天堂 这个暗语是我在心中提及的苏杭案,倘若牵扯到一个人,便飞鸽传信这四个字给我。 看来我猜测的果然没错,苏杭案不光是涉及朱常洵,更牵扯出了他――朱常浩。 十年前,朱常洛还未被封为太子时,闹得最沸沸扬扬的便是三子夺嫡。 而最后当朱常洛登上储君之位后,福恭王朱常洵和瑞王朱常浩便勾结在了一起。 我终于明白了皇帝当初为何会派我巡查苏杭,他不仅是要考验我对他的“忠心”,更做了第二手准备。 倘若当时真的弄得一发不可收拾,那些私下设立的黑矿和苏州施家村拐卖的人口可以统统推到朱常浩的头上,而这位福恭王就能撇的一干二净了。 那一日杭州临别时,太傅曾说的那句: 『东宫只能有一位太子,但圣上心里只有一个儿子。就算那个儿子作奸犯科c十恶不赦,在他的眼中,也只有那个儿子才配继承他的皇位。』 只可怜那施家村村民,上至妇女,下至孩童拐的拐c卖的卖。 甚至连体格健全的男子都会被挖舌割耳,带到穷乡僻壤去为他们的阴谋做苦力。 想来要是没有那天井下的女子,或许我怎么也猜不到朱常浩的头上去。 『“你是谁?” “我叫施婉儿,是苏州施家村人” 她痛哭着,而我和寿宁深感震惊。 “你怎么会” “这位大人这位夫人民女实在害怕极了,求求你们救救我吧!” “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民女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一日许多外乡人到村里来招工,开出的工钱足足有五十两白银,我们村里的很多人都心动了。他们说是来京城帮忙替皇上建城楼的,有男有女。岂料走到半道,突然将男女分开,之后我们便被带到了京城锁进一个院中。渐渐的,长的寻常的便被卖到了军中为妓,长相略好的便卖给了做官的大人。” “那你为何会在皇宫?” “只因有人见我生的不丑,便想送给当今的王爷,哪知那王爷竟然想杀我灭口,多亏了一个男子将我救下,他将我藏于这园子的枯井之内。” “将你卖给了哪个王爷?” “我只听得有人唤他三哥!” “那又是谁将你送人?” “我听见那人唤他五弟!” “那又是何人救了你?” “这个民女不知” 连夜,我与寿宁假意出宫游玩,趁黑将她送出了城去。』 我将纸条揉成了一团,放在口中嚼了嚼,随即咽了下去。 我将剑慢慢合上,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有意思这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营中奸细 “喂” “” 一片漆黑,我追逐着这空中传来的声音。 “醒醒” “” “姓冯的,别装睡,快起来!” “公公主” 我终于追到了一个荒芜人烟的地方,仍旧伸手不见五指。 眼前突然渐渐有了颜色,应该说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有颜色,我能看见她。 望着眼前模模糊糊却又十分熟悉的轮廓,不是她又能是谁。 “为何不辞而别?” “我” “你想我吗?” “想” “冯素珍” 冯素珍? 她竟然唤出了冯素珍的名字 我突然心头一震,莫不是 她已经知道了? “公主你” 我听着她的语气不对,想努力地看清她的表情,但任凭我怎么揉着眼睛,能看到的始终是雾蒙蒙的一个轮廓,我向她跑去。 “公主你听我解释!” 只能依稀见她转身,耳边围绕着她冷冷的声音。 “不用解释了,你欺骗了我,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胸口此时已被她的细剑刺穿,却没有痛感,我抬头向她看时,目光所及之处却是空无一人。 突然胸口犹如被巨石压住,我已经喘不过气了,我用力的挣扎着,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个梦,但是却始终醒不过来。 头疼欲裂,眼睛就像被强力胶给粘住了似的。 我用力挣脱着身上的束缚,想要翻滚却动弹不得,想要喊叫却发不出声。 “将军将军” 有人此刻抓住了我的手,我就像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 “少英!” 我突然睁眼,眼前的景象却令我毛骨悚然。 我躺在不知何处的荒郊野岭,文鸳一脸错愕的看着我,手中紧紧抓住我的手。 她身后火光熊熊,为首的是杨春元和兆廷。 我只觉得我的脚悬了空,下意识向左转头,吓得我魂飞胆丧。 左侧便是万丈深渊,借着火光,一眼望不到底。 我懵了,兆廷上前,和文鸳一起将我往里面拖着。 我此刻三魂丢了七魄,一直打着哆嗦。 “参将这是做什么?” 杨春元幸灾乐祸的笑着,仿佛我方才正在做什么让他高兴的事一样。 “元帅!参将不过是梦魇罢了,没什么打紧” “没什么打紧?” 他缓步地向我们走来,恶狠狠的说着。 “李兆廷你好大的口气,竟然说这没什么打紧?你难道不曾想过,倘若今夜冯少英梦中误杀了人,那也没什么打紧?” 他蹲了下来,直勾勾的看着我。 “冯参将,你说呢?” 我用力的咽着唾沫,浑身没了力气。 “不知元帅想要如何处置?” 他冷冷的一笑,刻意压低了声音。 “本帅要你立下军令状,倘若明日出战你败不了鞑子,便甘心领受四十军棍!” 我紧咬着牙,心里惶惶不安。 “好我立” ——————— 此番杨春元以此战乃是小战,不足挂齿为由只给了我十万人马,更是连兆廷也不能离开军营。 我有些恍惚,总觉得心里闷的发慌。 昨夜我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问题的根由,今日草草上战场,我必须打足精神,万不可输。 我抬起了手,向前一挥。 身后的他们前仆后继,挥舞着大刀长矛,浴血奋战。 一人倒下了,另一人便替补上去。 可是不出片刻,出乎我的意料。我茫然失措的看着这一摊散沙,心里暗道不好。 为何今日会用什么阵法,敌军竟能全部知道,而且一来就将其破了。 我看着将士们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拼蛮力砍杀。 但这力量,又怎能和马背上的民族抗衡呢? 不出一会儿,十万大军死伤大半。 残阳渐渐消退,两军就这样死死对峙着。 敌方只有四万人,但却歼灭了我五万大军。 累累尸体和死伤的战马堆积如山,我将此刻插在金枪上的鞑子一脚踢开。 回身突然看见了她站在擂鼓台上,身边的人已经被射到在地。 我策马而去,抬手用枪打开了射向她的一支暗箭。 “文鸳!” 我伸出了手,示意她上马,这时已有人冲了上来。 我翻身下马和他们厮杀,忽然有人向她砍去,我用剑一挡,搂着她的左膀却被射了一箭。 我将袖中仅有的两个小炸弹丢向了他们,那几个人顿时被炸的体无完肤。 我牵着她翻身上了马,冲着幸存的擂台将士大喊。 “鸣金收兵!” 刹那间,乌泱泱的人都撤了回来。 敌军穷追猛打,我方将士死伤惨重。 待到回到营中时,所剩将士不过三万。 “冯少英!你带出去十万大军,只带回来了不到三万,你可真行啊!” “末将指挥不当甘愿受罚,但末将有一事不明还望将军告知!” 杨春元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死到临头,还有何事?” “今日末将所用的阵法为何会事先被鞑子知道,又为何鞑子能在顷刻之间想出破军之策?” “你” 他指着我,有些吞吞吐吐,看来我猜对了。 “为何元帅今日会调给我十万老弱残兵,又为何元帅今日不上战场还要扣下军师?” “本帅调给你十万老弱残兵是因为鞑子只有四万人,再加上有阵法相助破敌绰绰有余!本帅不上战场是因为昨晚你夜郎自大,自己要立下那军令状,本帅不能抢了你的风头!本帅留下军师是因为本帅还有更重要的战事要与军师商议,军师既已献计于你,你却自己不懂运筹帷幄!又怨得了何人?” 我左膀已经麻了,血流如注。 “执法将何在?” “末将在!” 他将手中的军令状展开,大声喊道。 “冯少英军令状在此,还不执法更待何时?” “得令!” 说罢,两人上来将我架住。 “且慢!” 兆廷双手抱拳,单膝跪下。 “元帅难道还不明白营中出了奸细嘛?你这样一味将罪责加诸在冯将军身上,末将不服!” 杨春元气得暴跳如雷,拔出了玄铁刀架在了兆廷的脖子上。 “军令状确系冯将军所立,但即便要罚也应当等冯将军伤势痊愈再罚。况且军中奸细还未找到,元帅便要匆匆执刑。末将也不服!” 冉兴让话语一出,营中众人交头接耳。 片刻,皆如同他二人一般为我求情。 杨春元看着他们,向后退了两步。 “反了都反了!” 兆廷闻言突然起身,紧接着向他步步逼近。 “倘若末将方才没有听错,元帅口中竟说出‘反了’二字?元帅可知这普天之下何人才能这样说,元帅这样脱口而出莫不是你才真的反了?” 他堂皇结舌,貌似被兆廷已经逼得没了退路,一时间也无法辩驳。 “好好本帅便依了将心,待冯少英伤势痊愈后,再执行杖责!” 执法将松开了我,我紧紧捂着左膀,除了麻痹之外再没了别的感觉。 营帐内。 “嘶!” 箭已经被冉兴让拔了出来,他立刻拿着白药和纱布来替我止血。 “姐将军,你没事儿吧?” 我这时已是气若游丝,只觉得双眼沉重,就想昏昏睡去。 “没” 我试探性的抬了抬胳膊,锥心之痛席卷全身。 “兴让啊你先出去吧” 他将手中的白药放在我的枕边,点了点头。 “是!将军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帐外,有事儿随时叫我。” “嗯” 看着他的身影走出了营帐,我的视线渐渐模糊。 “咕咕” 耳边出来信鸽的叫声,我睁开眼时,兆廷已经在我的床边发呆的坐着了。 “咦你醒了!” 他扶着我坐了起来,我抬眼一看,他身后的文鸳哭成了泪人。 我看着她泫然欲泣,好一个梨花带雨c我见犹怜。 这真情流露的模样,我已经猜不出她是如何才能演的这么入木三分。 我抓起信鸽,抽出了信笺。 『柳门易寒』 柳门易寒 我粲然一笑。 “她竟然想我了!” 我穿着鞋子一下站了起来,突然左膀有些痛。 我下意识地捂着,兆廷有些呆滞。 “公公主?” “嗯” 我到桌案前找着纸笔,兆廷缓缓起身。 “少英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好啊不送了” 等他们走出了门外,我舒了一口气。 看来兆廷也察觉到了柳文鸳有问题了,只可惜现在才察觉到,已经有些晚了。 柳易寒 柳文鸳 寒鸳剑 含冤剑!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的通了! 可是,她这样处心积虑的算计我,究竟又是为了什么了呢? 我又不是灭她满门之人,冯素珍就更不可能了,毕竟十年前冯素珍不过是个九岁的女孩儿罢了。 此时此刻,越来越多的谜团接踵而至,也有越来越多的真相开始浮出水面。 这股推着我前行的力量已经不再是捉摸不定c任人摆布了,我终将有一天会牢牢地抓住它c摆布它。 也许这盘棋局,才刚刚开始。 我拿着毛笔,捻了捻脱落的毛,在纸上缓缓写下: “岁月昭昭,其路渺渺。 千里迢迢,多多少少。 云雾茫茫,风雨遥遥。 明月皎皎,卿卿可好?” 信鸽飞了出去,鸽子脖颈上的黄色丝带在夜色中异常夺目。 也只有那条丝带,才能够让它自由的飞进军营。 也不知道她现在 在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以鸽传情九张机 自从那场败仗过后,我方军营向后撤了二十里。 最近反倒是太平,连日来重整了兵马,目前营中最要紧的便是抓住那个奸细。 这件事因为落在了杨春元的身上,所以是不会有什么进展。 刚巧趁着这个空档,我也可以好好养伤。 这一日我正和兆廷研究新的阵法,那只我期盼了三天的鸽子终于飞了回来。 “公主又来信了?” “嗯!” 我打开了信阀,取出了信纸。 展开一看,只见信上写着: “一张机 织梭光景去如飞,兰房夜永愁无寐。 呕呕轧轧,织成春恨,留着待郎归。” “留着待郎归” 心里突然有些愧意,想起那夜我将迷药偷偷放在她的杯中 手不自禁地拍到了桌案上,突然伤口裂开了。 他见状忙找来纱布替我包扎,我趁着他替我包扎左臂时在信纸上回上了一首。 “二张机 月明人静漏声稀,千丝万缕相萦系。 织成一段,回纹锦字,将去寄呈伊。” 看着鸽子扑腾着翅膀,我心里有些莫名的兴奋。 兆廷见着四下无人,便附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玉麟那边可有消息?” 我点了点头。 “柳易寒!” 他随即坐了下来,将汤药推向了我。 “这是我亲自熬的!” 我端起碗来向外倒了一点儿,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他也明白了,便示意我早些休息。 万历三十八年,六月初五,夜。 今儿是我二十六岁的生辰,身旁却只有个兆廷相伴。 柳文鸳帮我们温酒,信鸽飞到我的右臂上。 “三张机 中心有朵耍花儿,娇红嫩绿春明媚。 君需早折,一枝浓艳,莫待过芳菲。” 兆廷将早已准备好的笔墨拿给了我。 “公主可是给你贺生辰了?” “不打紧,也就一个生辰罢了。我与她来日方长!” “四张机 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先白头。 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万历三十八年,六月初七,午时。 杨春元向我走来,他低头看着我。 “都五日了,参将身子可好些了?” “快了,劳烦元帅记挂着!对了,军中奸细可抓住了?” 他眼神闪烁,支支吾吾。 “这个快了!这事儿本帅自会处理,参将还是好生养伤吧!” 待他走后,我展开了信笺,上书: ”五张机 芳心密与巧心期,合欢树上枝连理。 双头花下,两同心处,一对化生儿。“ 我提笔回了一封: ”六张机 雕花铺锦未离披,兰房别有留春计。 炉添小篆,日长一线,相对绣工迟。” 万历三十八年,六月初十,营内。 今日我的伤势渐渐好转,而当处立的军令状也该领受了。 四十军棍下来,我已经站不起来了。 此刻,冉兴让正在帮我调配着药。 等了三日的信鸽终于来了! “七张机 春蚕吐尽一生丝,莫教容易裁罗绮。 无端剪破,仙鸾彩凤,分作两般衣。” “姐姐药好了!” “你先搁这儿,老规矩,不能让人进来!” “得令!” 我艰难地爬了起来,扶着桌案。 一只手支撑着身体,一只手执笔。 “八张机 纤纤玉手住无时,蜀江濯尽春波媚。 香遗囊麝,花房绣被,归去意迟迟。” ——————————————— 接连几次大战皆是全胜,若不出意外,过不了多久鞑子便会派人来议和,那时自然就能班师回朝了。 我的伤终于开始愈合了,不过等了半个月也没等到她的来信,心里总有些慌乱。 “将军!” 营外传来冉兴让的声音。 “进!” 他走了进来,眉头深锁。 “兴让,怎么了?为何眉头紧锁?” “姐将军,元帅让你去大营一趟” 我站了起来,重新将山文甲穿上。 “走吧!” “将军!” 他一把抓着我的胳膊,在我耳边小声说着。 “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有不祥之感,姐姐万万小心!” 他竟和我想到了一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掀帘走出了营帐。 一进大营内,眼前的景象就将我吓了一跳。 营帐内已经有两个将士被一剑封喉,还有三个将士被五花大绑着。 “这是” 杨春元捧腹大笑,向我走来。 “他们就是奸细!” 此时那三个人嘴被堵上了东西,拼命的摇着头。 眼中充满了冤屈,他们这样看着我,分明是在求救。 “证据呢?” “他们半夜偷偷摸摸离开了军营。” “这就算证据了?” “那是自然行刑!” “且慢!” 我的话才刚说出口,执法将的剑已经插进了他们的胸口。 说实话,我觉得杨春元的借口特别不给力,这样特意让我来看这一出好戏,不过是要给我一个警示罢了。 但我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一剑刺死。 霎时间整个军营帐子上血花飞溅,其中一人的血迹更是贱到了我的脸上。 我用手抹着脸上的血迹,心里却有说不出的难过。 “明日鞑子会派人前来议和,到时候就由军师和将军来接待吧!” “得令!” 我和兆廷回到营内,他整个人都显得惴惴不安。 “你说的杨春元为何要派你我二人与鞑子和谈?” 我挑着灯芯,目光紧紧的盯着那正在燃烧的烛火。 “杨春元不会这样善罢甘休,明日一定会有一场阴谋。况且我觉得那鞑子来者不善,届时你我一定要加倍谨慎,万不可给他们可趁之机!” 他不停翻看着《孙子兵法》,突然手一顿,好像想到了什么。 “你说会不会是杨春元跟鞑子暗地勾结,给我们下套?” 我拿出几根金针在火上燎着,然后将这些针在随身携带,且装有鹤顶红的小瓷瓶中沾了沾。 “军中的奸细确定是杨春元了,你看他方才这么急匆匆的想要杀人灭口,无非就是找到了这几个点儿背替罪羔羊罢了!” 他叹了口气,手扶着额头,显得有些疲倦。 我抬头看去时,居然发现他头上有几丝白发,他才二十岁啊! “你也别想太多了,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有我呢!” 他抬头看着我,眼中却有异样的情愫。 “少英,你累吗?” 我将手边的一碗烧刀子端了起来,碗口冒着几丝青烟。 “累!” 万历三十八年,六月廿五。 赤那,鞑子布日固德可汗的长子,被人称做“草原上最凶悍的狼”。 他长着一张四方脸c高颧骨,唇上有点儿小胡须,斜斜的眼角,鹰钩鼻。 “你就是中原的冯将军?” “在下冯少英,见过赤那王子!” 他一脸的傲慢经让我想起了那年家宴上的朱常洵,时常听人说长的帅的人会有相似的地方,原来有野心的人亦如是。 “鞑靼人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今日赤那索性挑明了说!” 我替他亲自斟了一杯酒,递到了他的面前。 “赤那王子请说!” 他瞟了我一眼,并没有打算接过我递给他的这杯酒。 “鞑靼此番与你们大明议和,条件有三! 一c五十年内,你们大明不得主动攻击我鞑靼领域。且这五十年内,你们大明与我鞑靼必须互通贸易,不得再如往年那般只出不进!” “贸易本就是买卖关系,何来只进不出,若是鞑靼能够不主动犯我大明,大明也绝不主动出击!” 他看着我,眼神中的凶狠让我浑身有些不舒服。 “看来大明的男儿不仅长的漂亮,说话这么一针见血啊!” “王子说笑了!” “第二c鞑靼此番大战损失惨重,希望大明能够暂行支援一些。五十年内,每一年鞑靼都会像大明缴纳贡品。” “此番大战我方损失将领也数不胜数,这样一来两方可以相抵,这一条再议!” 他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此刻正架在我的脖子上。 “你什么意思!” 届时弓弩手全都拉弓引箭,蓄势待发。 “诶你们干什么?都把箭放下,放下!” 他们听了我的话,都垂下了手。 “不是还有第三个条件嘛?王子说出来听听吧!” “第三!贵国要派出一位公主,与我鞑靼和亲!” “不好意思,我国公主就两位,皆已经嫁作人妇了。此条,不允!” 他收回了弯刀冲我叫嚣。 “看来贵国诚意不够啊,我素来听说贵国有位七公主,相貌出现c文才武略。只可惜嫁给了一个粉面小儿,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他一席话说完,随从皆哄堂大笑。 “不好意思,人配人,神配神,畜牲陪畜牲。我国的公主乃是金枝玉叶,自然须得才貌双全的有德之士相配,何以能配那畜牲?” 他弯刀砍了过来,我翻身一躲,此刻弓弩手重新抬起手来对准着他。 他们自知寡不敌众便要撤离,我本无欲此刻取他们性命便示意众将士放他们走。 岂料突然一支暗箭直直射进赤那的后颈,我回过头看去,竟然是杨春元! “一个不留!” 顷刻间,弓弩手的箭将所剩的人射成了刺猬。 “两国交战不杀来使,元帅你难道不知?” 杨春元看着我浅笑。 “冯少英听令!明日带齐五万人马与鞑子交战,届时本帅自会带其余将士与你汇合。之前本帅向朝廷请求的援军明日也会抵达,三路围攻,背水一战!” 营帐内,信鸽终于来了。 “九张机 一心长在百花枝,百花共作红推被。 都将春色,藏头裹面,不怕睡多时。” 明日 凶多吉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不教胡马度阴山,上穷碧落下黄泉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我将手中的酒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五万将士同我一样,随后高声喊道。 “不教胡马度阴山!” “不教胡马度阴山!” “不教胡马度阴山!” 当我骑上战马时,兆廷方才走上前来。 “此次阴山之战,不论结果如何,万万不可硬拼!” 我和他双手紧紧交握着,点了点头。 我心下知道此番大战必是一场血战,杨春元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他杀了赤那,又派我来打这一仗,目的显而易见。 他已经将这口黑锅稳稳当当的甩到了我的背上,而且我有预感,这一次或许他会让我出不了战场。 只可惜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我早已留了一手。 今早出发时我便偷偷地让冉兴让快马加鞭去接玉麟了,不出意外,玉麟的援军会刚好赶在杨春元原形毕露之后。 到那时一并拿下,他便永远也翻不了身了。 一路策马扬鞭,赶到阴山时已经是正午时分。 阴山脚下。 “我大明儿郎听令!死守阴山口,等候援军。在援军到来之前,绝不让任何一个鞑子度过这阴山!” “得令!” 突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犹如晴空霹雳,沉闷却声势浩大,顿时觉得地动山摇。 渐渐逼近,我才发现鞑子的人数远在杨春元说的之上。 尽管他当时说敌军只有四万时我也不信,自认为充其量不超过六万,却没想到现在看来竟是翻了一倍! 阴山地形不同于之前的所有战役,我方处于下位,因此不能用炮火攻击。 我拔出青铜剑。 “弓弩手,守!” “得令!” 两万弓弩手依次排开,竟直接将整个山脚围了起来。 “其余将士,攻!” 我这句话一出口,剩余三万大军倾巢而出。 前方的鞑子甩着手里弯刀,在马背上“嗷嗷”直叫,看起来这一次他们是胸有成竹了。 两军交锋,霎时间风云变色。我紧紧握手中的金枪,已经不再去想任何的事情了。 兵戈之声吞噬着整座阴山,鞑子在马上窜上跳下没有丝毫迟钝。 阴山之上更多的是将士们的嘶吼和血从胸口迸溅的声音,额头上的汗流进了我的眼睛。 眼前有些模糊,但是我却不能用手去擦拭。 因为在战场之上,毫厘之间便是生死差距。 鞑子的血喷到了我脸上,伴随着鲜血的味道,刺激着我的鼻腔。甚至还有些,顺着我的人中流进了我的嘴里。 这时我持枪刺过去,那鞑子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下马,一刀砍断了我的马腿。 战马长叫一声轰然倒下,我坠下马来在地上翻滚了两下。 眼看他们的弯刀砍下,我赶紧用金枪一档。 这时我连忙将枪杆的机关打开,一个小小的针孔中接连发射出几根金针,金针正中他们的脑门。 方才的坠马伤了我的脚踝,我有些笨拙地起身,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这时突然有个小将骑着马跑来,身后还牵着一匹。 “冯将军” 我翻身上马,又开始了战斗。 此时,空气中已经布满了血惺味儿,而我身边这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都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他们有的被乱刀砍死,有的被马蹄踏为肉泥,有的肢体已经分崩离析,有的躯干也是支离破碎。 阴山上的残阳就如同他们身上流出来的血,尸横遍野,哀鸿遍地。 从远处看来,就像一座屠场。 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像一个血人。 被血染红的手,被血染红的脸,被血染红的战甲。 每个人都狰狞的露出了锋利的牙,就像是下一刻就会迫不及待地将敌军生吞活剥。 我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残阳还是血染红了这阴山。 土壤早成了红褐色,将士的一腔热血不愿凝固,天上的阴霾就无法散开。 “援军到了!” 一个将士高兴地叫了起来,我一看却有些心灰意冷,来者不是玉麟,而是杨春元。 这时所剩的将士不过两千,他们向着口中所谓的“援军”奔了过去,却没想到杨春元竟下令将他们全部射杀。 此时这战场上,就剩我一人了 见情形不对,我赶紧调转马头。 幸亏此时我离杨春元和鞑子的距离都还比较远,我策马飞驰,只听到后面传来杨春元的声音。 “就地格杀!” 我一路快马而逃,只可惜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我无力地下了马,绝望的看着这万丈悬崖。 难不成真是天要绝我嘛? 为何来的援军是杨春元而不是玉麟? 难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冉兴让吗? “冯少英!” 他来了! “杨春元,你这个通敌叛国的贱人!” 弓弩手此刻都直直的向我瞄准,只听杨春元对他们扬起了手,继而冲我不屑的笑了一声。 “贱人?我不怕做贱人,就怕你,这位风华绝代的状元郎,怕不怕做死人了!” 他将玄铁刀从刀鞘里拔了出来。 “今日我要与你再比一场,我就不相信我真的会输给你!” 说时迟那时快,他已经提刀砍向了我,我抽出了腰间的青铜剑来一档。 这样一震,方才所受伤的手顿时血流喷涌。 手上的力量已经渐渐支撑不住了,我的手开始哆嗦了。 他将刀用力一催,青铜剑断裂开来。 我重心不稳,他的刀从我脸上划过。 霎那间,我的脸上只觉得一凉。 他提刀刺进了我的右胸口,步步紧逼,我不停后退,直到后跟悬空,身后已是万丈深渊。 “冯少英,你死以后,我会好好疼爱寿宁公主的,你安息吧!” 我忍着剧痛,吐了他一脸血渍。 “你休想!” 我将手中的飞镖打入了他的下体,他的脸色瞬间巨变。 “你” 我看着他下体渗出的般般血迹,仰天长笑。 “下辈子再娶女人吧!” 他恼羞成怒,一脚将我踢开。 我只感觉自己就像是飘了起来,然后瞬间下坠。 向上吹来的风很大,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了。我突然感到有些害怕,心跳无休止地开始加速。 渐渐的 没了意识 ―――――――――――― 我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有这么一瞬间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前面隐隐约约的站着一个女子,手中拿着花浇正在浇花。 我信步走去,只见这道路两旁开满了彼岸花。 “曼陀沙华” 眼前的女子直起了腰,回过头来看着我。 一身水蓝色的翠烟罗衫,面无粉饰却依旧白腻如脂。 一头乌黑的秀发尽数披散开来,一阵阴风袭来,发丝微扬,竟觉得她有些熟悉。 “姑娘是” “八百里来黄泉路,彼岸花开待君归。” “冯素珍” 突然记忆不停翻涌,不错,就是冯素珍! 这个和我长着相同面容的女子 “我是孟婆” 她是孟婆? 怎么会这么像呢? 那我现在是 死了吗? 我有些不敢置信,原来这世间真有鬼神! 还是我在做梦? “冯少英,你后悔吗?” “什么?” “你还记得你曾经想要做一个怎样的人吗?” “我想做一个受人尊敬的人就好比古时候的那些人可以流芳百世也可以为国杀敌” “你现在做到了,又有什么感悟呢?” “我不想再做这样一个受人摆布的人了!” 她拉着我的手,缓缓地向前走着。 “黄泉路有八百里,彼岸花就种了八百里。虽然花叶两不见,但却永生永世陪伴着黄泉。” “我死了?” 她摇了摇头。 “是也!非也!” “此话何意?” “死时即生时。” “你是说我可以回阳?” 她停了下来,向道路一旁走去,她突然蹲了下来。 原来是有一株彼岸花快要枯萎了,她满是疼惜的捧着这朵花。 “这朵花要如何灌溉?” “血只可惜我已经浇过一次了” 我咬破了自己的指头,在花上滴了两滴。 “你做什么!” “我咦?” 我指着那花一脸惊讶,她回过了头。 这时,原本通体雪白的曼陀沙华已经鲜红如血。 “曼曼珠沙华” “这是” 她一脸错愕的盯着我看,眼中竟然泛起了晶莹。 “谢谢你!冯少英” “我” “你可以投胎了!” “投胎?” 我有些不明所以,投胎就是说我的确死了? “嗯本来你是没有资格投胎的,不过” 她看了一眼那已经变成了曼珠沙华的彼岸花对我说道。 “不过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重新来过的机会。” “不我不能” 她显然有些吃惊。 “怎么?” “我不能投胎,我跟她这一世还没有结束!” 她浅浅一笑。 “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那我也要报仇!” “你真的想要报仇?” “嗯!” “那好!那你去吧” 她的身影渐渐透明起来,我伸手去抓,已经无影无踪了。 突然一阵头晕目眩,耳边传来一声声的呼喊。 “少英!少英!” 这声音 我渐渐睁开了眼,兆廷正在我身旁轻轻摇晃着我。 “你终于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三杯两盏诉衷情 “兆兆廷” 眼前的这个男子眼中的一滴泪,悄然落在了我的手背上。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的头有些昏沉,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为何在这儿?” “那一日你带兵刚走,杨春元便将我软禁了起来。冉兴让出城去接玉麟,却没想到杨春元早已将到黑里河最近的那条路封死。玉麟走了另一条路,冉兴让没有找到他于是赶了回来。杨春元在玉麟来之前打着‘出兵救援’的旗号走了,最后文鸳和冉兴让带着我一路逃出来的。” 我浑身软绵绵的,嗓子干涩,奇痒难忍。 “水” 他赶紧给我倒了杯温水,将我托起,慢慢的在我嘴边递着。 “兴让呢?” “他出去采草药了,文鸳正在熬粥” “她?” “她我们误会她了具体的今晚她会告诉你的” “好” 他将我放平,把杯子放回案上。 “公主也来了” “什么?” 我想努力的坐起来,到浑身却毫无力气。 “我们当初分做两路去找你,我和文鸳到了悬崖底下,兴让回了战场。他说他看见了一个紫衣女子,手中握着你遗留在战场上的金枪,哭的撕心裂肺” 我脑中渐渐浮现出了这样一个画面: 夕阳落尽,阴山上吹着阵阵血腥的风。 草地上已经浸满了暗红色的血,她身着紫色纱衣在阴山上呼喊着我的名字。 那么急切,那么心急如焚。 最后却只找到了我的枪,这把她亲自命人为我打造的金枪。 璎珞徐徐吹开,露出了“英媁”二字。 她用手轻轻的抚摸着那两个已经渗进了血而模糊的字迹,渐渐传来轻声的呜咽。 她的眼睛伴随着字迹一起变得模糊,眼眶中突然掉下一滴泪来。 滴在了草地上,滴在了那两个字上,滴在了她的心里。 眼泪不听话的,争先恐后的涌出,如同那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嚎啕大哭起来,泪水如瀑布般倾泻着。 阴山上一声声的回荡着“冯少英”这三个字。 ―――――――――――― “原来你真的是冯素珍真的是个女子” 我与她对坐在小炕上,中间安置着一个案几,上面放着两盏茶,和一壶杏花村的汾酒。 “不错” “原来你和我之间也隔着这么多的谎言” 那日我摔下悬崖后,她和兆廷将我救了下来,随后替我包扎时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 “你恨我吗?” “恨!” 一滴清泪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了一道曲折的线。 “但我更恨我自己,恨自己那一年没有答应跟你远离这里,也恨自己这些年来被仇恨蒙蔽的双眼,更恨明明现在知道了你的身份,心里却还是放不下为我画下那幅《越人图》的你” 我有些不敢相信她从口中说出的这几句话,古代的女子思想这么前卫? “文鸳” “我本是十年前的内阁大臣柳易寒之女,那一年三子夺嫡,大皇子朱常洛和五皇子朱常浩欲拉拢我父亲不成,便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我父亲参了一本。只因父亲所做的诗中有‘愤义军’三字冲撞了皇上的名讳,又因‘愤’字判定我父亲对皇上不满。于是当即下令,满门抄斩。而我那时只有七岁,文妍只有五岁。被押往塞外贱卖,途中因误食白驼根而假死。官兵便将我们丢进了乱葬岗,我姐妹二人醒来时,身边白骨累累” 她眼中流露的恐惧令人可想而知当时一个七岁的女孩儿面对那些情形是多么的无助,她的泪滴在案几上,迸裂开来。 “那你又为何入了秦淮?” “那年我和妹妹颠沛流离,幸而被妈妈捡了回去。妹妹年岁尚小,又因受了惊吓失去了记忆,我便以父母遭强盗劫杀为由一直以来瞒着她。妈妈见我们可怜便收留了我们,恰逢那一年她在京城落户,便开了这秦淮院。” “那为何你又会为三皇子卖命?” “因为秦淮院幕后之人便是三皇子,每一个秦淮女子满了十七岁便要开始为三皇子卖命。况且当年害我满门抄家的是朱常洛和朱常浩,所以我要报仇!” 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所有事情都清晰了起来。 秦淮院是京城最大的青楼,有多少王孙公子c达官贵人夜夜笙歌c宿醉于此。 如果每个秦淮女子都是朱常洵的眼线,那么岂不是整个京城上下所有的风吹草动都尽收他的眼底? “杭州城外的树林是不是你下的毒手?” 她看着我,悄无声息地点了点头。 朱常洵果然是个狠角色,为了除掉我,竟然连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也不肯放过。 一想起那年寿宁在树林遇袭的模样,我的心里就犹如有一把刀一下下地割着。 她倒了一杯酒递到我的面前,酒香四溢,我接了过来。 “朱雀大街初相遇,奈何滚滚马蹄疾。这第一杯酒,文鸳敬公子。感谢公子当初的一往情深,也感谢公子当年那一幅《越人图》。” 我一饮而尽,看着她恍然想起那年朱雀大街上,我与她隔帘相望。 风轻轻吹起了纱帘,她带着面巾,那双眸子令我魂牵梦萦。 后来在秦淮院中,我为她做了一次丹青客。 笔走龙蛇,将她那双已经刻在我心头的双目细细地勾勒着。 纵然九万里山河,怎比一曲越人歌。 眼前的酒杯再次被她斟满。 “自恨寻芳到已迟,往年曾见未开时。这第二杯酒,文鸳再敬公子。谢公子当年愿带文鸳远走,只可惜文鸳当时被仇恨蒙蔽双眼,如今只落得个物是人非。” 一杯酒下喉,手中的空杯又被她斟满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却已迟。这最后一杯,文鸳敬公子。愿公子从今以后,万事安好。与心仪之人,白头偕老” 我将茶盏推向了她。 “桂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万历三十八年,八月廿八。 我静静的看着镜中人的面容,绝世容颜被一道疤痕所击溃。 从我的左眉首一直延伸到了我的右颧骨,就像一条蜈蚣,令人望而生畏。 这一道疤痕象征着战场上冯少英的死亡,同时也代表着朝堂里冯少英的重生。 我所受的每一个委屈,所挨的每一道伤疤,终有一日定会一一讨回来的! 我将手中的黑色面具轻轻的戴上,在脑后打上了一个结,一身黑衣与面具的颜色相得益彰。 此时镜中的我不怒自威,半张脸已经深深隐藏在了面具之下。 薄唇紧紧地抿着,眼神凌厉,仿佛下一刻,眼前的这面铜镜便会支离破碎。 身后的他走了过来。 “你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 “不后悔吗?” “不后悔!” “那好,我愿誓死追随!” 我转过身来看着他,与他双手紧紧握着。 门外突然传来那久违的声音。 “算我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顺庆府重逢,嘉陵江同骑 “玉麟!” 我和兆廷异口同声,惊喜的望着此刻驻立在门外的玉麟。 “少英!兆廷!” 我们三人紧紧相拥,自从出征那日一别,已有将近四个月未曾见面了。 加之坠崖一事,差点儿便是阴阳两隔。 “你瘦多了” 他捏了捏我的肩膀,哽咽了许久,最终缓缓说出了这四个字。 “玉麟,你怎么会来?又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兆廷搀着我坐了下来,这时我们三人又像从前那样围坐在圆桌边。 “两个月前在阴山上公主因为你大病了一场,回京后终日以泪洗面,皇上欲为你设下衣冠冢进行厚葬,公主却非说你还活着,不能立冢。皇上拗不过她,便顺了她的心意派我来寻,活要见人c死要见尸。皇上还颁下圣令,若你还活着,便回京让你官复原职!” “那你又如何找到这顺庆府来了?” “是文妍” 话音刚落,门外走进来两个亭亭玉立的女子。 “数月不见,冯公子别来无恙!” 文妍向我福了一礼,我揖礼回敬。 “文妍姑娘,别来无恙!” 文鸳将粥端了过来,冲我点了点头。 看来她没有告诉文妍我的身份,甚至是兆廷,她也只字未提。 “兄长!不好啦” 冉兴让着急忙慌的跑来,怀中还抱着一个女子,仔细一看更是令我们大吃一惊! “公主!” 看着她昏迷不醒的样子,我此刻心头一颤。 匆忙起身准备去抱她,胸口却隐隐作痛起来。 “少英你别急,兴让,你先将公主放在床上,让两位姑娘帮公主看看吧!” 我们四个走了出来,徒留文鸳和文妍在房中帮她检查。 “你在哪儿发现她的?” “方才替兄长采药,见一个女子骑在马背上摇摇欲坠,我本来没多想,谁知转眼她就坠马了。我上前一看,这不就是那日在阴山上寻找兄长的公主嘛?所以我就将她抱了回来” “她什么时候跟来的啊?” “我不知道啊!” 他们在身后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此刻我的一颗心却高高的悬起。 我扒在窗口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脸上的面具有些冰凉。 里面传来一阵咳嗽,我刚想推门进去,却听见了她的声音。 “少英冯少英!是你们冯少英呢?” “公主” 我胆怯了,我不知道此时这副面容该如何去面对她。 我咬着牙转身想要逃离这里,他们却喊住了我。 “少英!” “你要去哪儿?” 门骤然被推开,我犹如被定身了一般,迈不开步子。 “你” 我不敢回过头去,只是愣愣地杵在原地。 “你要走?” 我不知道该如何向她开口。 “我来了你却要走?”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一滴泪从我的脸上落了下来。 身后之人是我朝思暮想c日思夜盼的枕边人,而我此刻却连转过身的勇气也没有。 “转过来转过来!” 我双拳紧握,徐徐地转过身去。 她朝我一步步地走来,手中拿着那支玉笛。 那支我出征前寄存在她那儿,答应过她出师大捷后亲手归还于我的玉笛。 “看着我” 她此刻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我的头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我要你看着我!” 头微微扬起,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那个让我心心念念的人,她的音容笑貌依旧未变。 一袭粉红色的薄衫让我想起那一年,我与她被禁足府邸的往事: 『“站好了站好了你!” 她身着一件粉红色的薄衫,俏皮的拿着弹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瞄向我头顶的那只苹果。 “公公主你可当心啊千万别别打偏了你这一哆嗦我这张脸可就毁容了啊” “嗖”地一声,我头顶的苹果被石子打的稀烂。 我惊魂未定,双眼紧闭着,在院中瑟瑟发抖。 渐渐感觉远离了危险,我尝试着缓缓地睁开了眼。 “啪”的一声,一颗葡萄打在了我的鼻梁上,葡萄汁溅到了我的眼中,痛的我睁不开眼。 “你真有你的” 我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喃喃自语。 她此刻已走到我的面前,用手里的弹弓狠狠地戳着我的肩头。 “毁容了怕什么啊?残废了我养你啊!”』 她双手伸向了我的脑后,轻轻的解开了我亲手打上的结。 面具从我脸上慢慢的摘下,这张我戴了两个月面具的脸,终于触碰到了久违的阳光。 她方才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此刻终于流了下来。 与此同时,嘴角微微扬起,许久不见的梨涡重新绽开。 “没事儿好看真的好看” 她扑进了我的怀中,声音苦涩中带着一些甜蜜。 我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心里有些生疼。 “我曾说过,毁容了怕什么啊?残废了我养你啊” ―――――――――――― 她靠在我的肩头,同我静静地坐在嘉陵江边。 我牵着她的手,十指紧扣,久久不愿松开。 “寿宁,我带你游览名胜古迹可好?” 她的右手与我紧握着,左手紧紧搂着我的左臂。 “嗯” 我将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轻柔的问道。 “想去哪儿?” “阆州” 她将头撑了起来,静静的看着我。 “忆君无计写君诗,写尽千行说与谁?题在阆州东寺壁,几时知是见君时!” 我抬手轻轻拂着她发上的蒲公英,将她顺势揽入怀中。 不料她居然挣脱了出去,摘下了一朵蒲公英,拿在我的面前一吹。 顷刻间漫天飞舞,迷离了我的双眼。 不慕红花不羡仙,绣绒吐雾舞流鹃。 春心化作沾泥絮,蓄绿播芳月复年。 我上前从背后将她揽在怀中,头埋入她的后颈。 “我教你骑马,如何?” “骑马啊我都有阴影了” “不怕跟我来!” 我拉着她的手在江边奔跑c嬉闹,恍惚间竟觉得这样的日子犹如天上人间,不羡鸳鸯不羡仙。 我拍了拍马屁,冲她甩了甩头。 “就这个咯!” 我翻身上马,手伸向了她。 她看着我,莞尔一笑,手搭在我的手上,也上了马背来。 我将她牢牢地箍在怀中,脸紧贴着她的脸。 一匹黑马在江边缓缓地走着,她弱弱的问了一句。 “咱俩会不会被它给甩下来?” “你想试试?” “试试?试什么?” 我扬鞭催马,马“咦~”的一下狂奔起来。 “咦~冯少英你想死啊?” “你不是问咱们会不会被它给甩下来吗?试试呗,驾!” 我双手紧抓着缰绳,双腿死死地夹住马肚子。 怀里的她刚开始还有些害怕,渐渐的,她便放开了胆子。 “冯少英!” 她用双手捧在嘴边,冲着前面大喊着我的名字。 “诶!” “冯少英!” “诶!”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我用力勒紧缰绳,“吁”的一声,马停了下来。 她依偎在我的肩胛,与我一起看着落日渐渐被江水淹没。 “没想到你一介文弱书生,马术竟然这般好!” “那可不,我小的时候可是连续拿过三届襄阳城小学生马术比赛第一名呢!” “又在说这些我听不懂的话了!” 她反手捏着我的脸,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 “明日我们便动身去阆州吧?” 她显然有些意外。 “这么快啊?” “说走就走的旅行嘛,要的就是速度!” 她此时眉欢眼笑,笑声婉转,动人心魂。 伴随着江面的粼粼波光,宛若一幅情丝缱绻的画。 “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阆州多情 万历三十八年,九月初七,深秋。 我们同兆廷一干人等告别之后,便踏上了前往阆州的路。 『“你们尽快回京,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他们二人点着头。 “你放心,我们办事,绝对不用你回来擦屁股。” 兆廷将一个皮质的面具交给了我。 “入秋了,就戴这个吧!” 我接了过来,拥抱着他二人。』 阆州离顺庆府本就不远,因此只是一天一夜,马车就停在了阆州城门口。 道路有些颠簸,她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直到一踏进城内,她的兴致瞬间高涨。 我们走在这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看着街道两旁古色古香的老屋,虽然没有京城和襄阳的别致,却更显得质朴。 院落中,年迈的老人在树下悠闲的品茗对弈。 稚嫩的孩童在屋前背着《三字经》,未出阁的女子蒙着面纱在街头巷尾挑选胭脂水粉。 整座阆州城都散发着独特的韵味。 盐市口街上。 她看着道路两旁的美食有些走不动道了,小贩见此情景便卖力的吆喝起来。 “张飞牛肉吃一口~恩爱夫妻到白头~张飞牛肉哟~” 我拉着她走上前去,只见摊上摆的牛肉呈棕红色,肉质纹丝紧密。 “店家,这牛肉为何名为‘张飞牛肉’啊?” 她眼睛死死地盯着案板上的那几块肉,望眼欲穿。 “两位客人是外乡人哦?那难怪不得,西乡侯张翼德将军你们听说过了吧?相传当年刘c关c张三人在桃园拜把子时,曾大摆酒席。张飞一时高兴便将他多年制作牛肉的秘方说了出来。最后啊,这就成了我们阆州最有名的一道美食了!” 我从怀中掏出了一些散碎银子,交到了他的手中。 “那好,那你便替我二人切上两斤,再弄两壶小酒,我们今天倒要好好尝尝这天下闻名的‘张飞牛肉’了!” “要得!两位随便坐,佳肴美酒马上就来~” 我和她坐在旁边的摊位上,不一会儿两斤牛肉便端了上来,托盘上还附上了一把细刀。 “两位慢用!” 我拿起了小刀打量着,没想到做的还挺精细。 正准备动手去切,方才还有两块牛肉瞬间只剩下了一块。 抬头看去,她已经抓起了一块毫不优雅地啃了起来。 “你这” “没想到,这‘张飞牛肉’还真的是挺好吃的!”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我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你现在可不是梅大侠啊你这吃相” “我这吃相怎么啦?我又不去选美再说了,那种优雅不是我的风格!” 我拿起刀顺着纹路细细地切着,最后用刀尖插了一块送进了嘴里。 一入口中,只感觉这牛肉不干不燥c软硬适中,食之咸淡适口。 “嗯果然不错!” 再看向她时,只见她一脸的嫌弃。 “咦~你看你一个大男人,吃个肉都女里女气的还要切” 我顿时觉得有些冤枉,牛排不就是这么吃的吗? 怎么一到了她的嘴里,我竟然成了娘炮! “怎么啊?什么才算是‘大男人’?是八府巡按张益民,还是襄阳郡王朱常杰?” “你!” 桌子震了一下,她的怒气值瞬间飙升。 “你什么意思啊?” “我我没意思啊” “好端端的提他们做甚?” “我我就随口一提” “喂!姓冯的!我告诉你!你是不是” “不是不是!” 我生怕她又问是不是想吃棍子了,于是赶紧缴械投降。 不过也就这么一瞬,她的脸色突然拨云见日,慢慢的浮现了一丝笑意。 “你别别这样盯着我笑好瘆人啊” 她起身从我的对面坐到了我的身边,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指尖抠了抠我的面具。 “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没没有啊谁说的” “那我怎么闻着这么大一股子醋味儿啊?” “呃那是保宁醋味儿!” “啊?” “阆苑三绝啊,你不知道?张飞牛肉c白糖蒸馍,还有这保宁醋你不信啊?我带你去啊!” 我起身牵着她的手离开了这里,果然出了盐市口,一进武庙街,一阵阵浓烈的保宁醋香飘逸十里。 就好像这整条街都浸泡在醋中,散发着“酸酸”的香味儿。 我们一路走着,一路吃着,渐渐的天黑了下来。 最终在两年前刚刚修建的状元坊旁边的北街上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今天吃了一天,撑死我了” 看她坐在床上伸着懒腰,我轻轻抿了一口茶盏中的金骏眉。 “怎么啊?后悔了啊?” “那当然不是,普天之下,唯美食不可负也!” 我浅浅一笑,低头不语。 “你还不睡吗?” 不知怎的,听到这句话我突然想起了出征前的那一夜 “我还不困你先睡吧!” 舟车劳顿,又加之一天的游玩,她看起来的确有些困倦,打着哈欠。 “那好吧!我先睡了,困死了” 杯中的茶水添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渐渐没了茶味儿。 红烛已经燃了大半,想是茶水喝的太多,我仍然丝毫没有困意,只能呆呆地坐在窗前,数着天上的星星。 ―――――――――――― 清真寺前的老槐树下。 她手中拿着红线将我和她的手腕缠在一起,因为听客栈的掌柜介绍,这清真寺前的老槐树,便是成就七仙女和董永传奇佳话槐树仙在阆州的化身。 每一对在树前系上过红线的痴男怨女,只要这样绑着红线走到树后的姻缘石旁,再解开红线将刻有两个人名字的同心锁串在一起,然后放进姻缘石上的小石洞中,最后都会相守一生。 身旁有许许多多同我们一样的男男女女,她仔细的打着同心结,认真的模样非常难得。 “大功告成!” 我牵引着她走到姻缘石前,眼前的姻缘石足有两丈多高,除了“姻缘石”这三个字意外的其它地方都是密密麻麻的小石洞。 我解开了缠在我与她手腕之间的红线,将两个刻有我俩姓名的同心锁紧紧绑在一起,放了进去。 华光楼上,我和她并肩而立。 三面江光抱城廓,四围山势锁烟霞。嘉陵山水,尽收眼底。 “今日游东山园林时,我突然想起了杜甫的一首诗。” 她站在楼上俯瞰着风景秀丽的山河,而我站在她的身侧凝视着她。 “哪首诗?” “嘉陵江色何所似?石黛碧玉相因依。 正怜日破浪花出,更复春从沙际归。” 我从她的眼神中竟然看出了一些痴迷,难道这真的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虽然逍遥自在,但始终是居无定所。 是夜。 我与她坐在江边看着阆州最著名的渔火晚舟,阆州居民前来邀我们一同上船。 喝着保宁压酒,听着渔舟两旁那翻涌的滔滔江水。 恍惚间竟想起了大学时曾到阆中写生,有关阆中的一首《阆中之恋》萦绕耳畔。 “姑娘,这琴可否借在下一用?” “公子请自便!” 她嫣然一笑起身,我坐了下来,双手抚上了琴。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青龙白虎相伴左右,朱雀玄武福佑前后。 嘉陵梦绕渔火晚舟,一壶老酒涛声依旧。 清风碧波依恋日月,才子佳人挥洒春秋,书香芬芳石街雨巷。 一方格琴声悠扬,学问知音在守望。” 一曲而终,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倾慕,同时也带着自豪。 “佳句!佳句啊!公子好才华!” “这不是在下所作,只是在家乡广为流传,今日班门弄斧,献丑罢了!” “不知公子是哪里的人?” “襄阳!” “哦?可是当今驸马都尉冯少英的同乡啊!” 我低头一笑。 “可以这么说” “那些词曲一定是那位冯驸马所作了,难怪这般别具一格,驸马爷可真是旷世奇才啊!” 她冲我示意着,像是在夸我表现的还不错。 我与她走在石街雨巷,这时淅淅沥沥的下着微雨。 她撑开了今日相中的画有梅花的油纸伞,我接了过来撑着,与她并肩同行。 “冯少英” “嗯?” 她转过身来,双手勾着我的脖子,笑逐颜开。 我竟然有些醉意,不知是因为方才喝的酒,还是她嘴角的一双梨涡。 “这古城的情怀,多情的天籁,绮丽的风景。惟愿此情此景与眼前之人,能长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剑阁峥嵘 万历三十八年,九月十二。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啊!” “废什么话啊,还不快走?” 出了剑阁关楼,我们便一路北上。 沿途皆是山路曲折,崖悬壁峭,峦峰耸翠。 这时下起了濛濛细雨,加之晨雾未散,看那对面的剑山,犹如含羞带臊的女子一般素纱蒙面。 “石笋峰” 她抬头望着绝壁上着三个大字,转过头来问我。 “这儿为何称作‘石笋峰’?” 此时映入我眼前的这块巨大的石头,就像是金鸡独立于悬崖峭壁边上。 只见这石笋峰高约数十来丈,通体寸草不生,唯独尖顶之上,却生长出了一灌木。 远看就像是一个怒发冲冠的将士,正在日夜守护这剑门关似的。 “你站过来看嘛” 她走到了我的身边,我一手攀着她的肩,一手指着矗立在面前的石笋峰,缓缓说道。 “你看,这像不像一根刚出林的竹笋?” 她拍着手笑了起来。 “咦?你不说我还没有发现诶,果然很像可是,这为什么不叫‘竹笋峰’呢?” 听着她这样没头没脑的话,我不禁捧腹大笑。 “因为,这是石头做的” 许是今天她心情好,并没有因为我的打趣而收拾我。 只是双手捧着我的脸,对我悠悠地说了一句。 “你以为你很聪明吗?哼!” 一线天果真是名副其实,两壁夹峙,人行于缝隙之中,仅见天开一线。 走上了剑门栈道,我便有些乏了。 她却开始滔滔不绝。 “这个我可是知道的,这是当年诸葛亮率军伐魏路过这里时,为了能够六出祁山而令军士凿山岩c架飞梁c搭栈道而成的。” “哟!不错嘛,这都知道。” “那是自然,当年家宴上郡王兄曾经给我讲过,说这剑门关万丈绝壁。尤其是剑门栈道,更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早就想来看看了,今日来了,果然与他说的一般无二!” 听他提起了朱常杰,我倒是觉得有些好奇,毕竟自从她回来过后,朱常杰便如人间蒸发一般,没了音讯。 “那你当初怎么没和他一起来?”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我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发愣。 “怎么啊?我不愿意!不行吗?” “行行行只要是你,说什么都行。” 我依着木栏杆,略微地喘着粗气。 李太白口中这“四万八千岁”的蜀道果真是高峻伟岸,栈道走到了尽头,我已是精疲力竭。 “喂!干嘛?快上来啊!” 她一路倒是欢脱,游山玩水竟不知疲累,果然是练过武功的人! “公主咱能歇歇吗?” “真是的” 说着,她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俩就着石梯坐了下来,此时早已是雨过天晴,艳阳高照。 见她额上也有汗珠,我便抬手替她擦着。 “你看看你,满头大汗的,怎么还是那么有精神?” 她静静地坐着,看着我一脸傻笑。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 “哦?那鱼为何而乐?” 她眨着眼睛,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因这天高云淡而乐,也因这地阔山青而乐。” 她此时的模样就像是个孩子看见了心爱的布偶一样,一脸的满意和知足。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是也,非也!” 这个回答倒有些出乎了我的意料。 “怎么?” 她托个腮看着我,却向我发问。 “那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呢?” 这个问题我倒不知道如何作答,曾经我也憧憬过这样的生活。 就像在出征前,我曾想过待她十八岁生辰一过,便寻一个恰当的时机将身份和故事对她和盘托出。 若她愿意同我一起,便就此远离京城,陪着她游山玩水c逍遥江湖。 若她不愿意我便寻一处隐秘的山间,等待着两年后的天狗食月。 可如今,胸口的伤疤会时不时地隐隐作痛,铜镜中的自己容貌已毁。 加之常年的旧疾与伤痛早已慢慢吞噬着我这个想法,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没了坦诚了勇气,也没了陪她逍遥的资本。 “你想要的,便是我想要的!” 她满面含春,似是有些动容。 “继续走吧!” 我站起身来拉着她,因为我害怕她又会说出一些让我举棋不定的话。 剑门绝壁,陡峭高耸。 尤其是鸟道,更是让人有些心生恐惧。 她欢天喜地地上了鸟道,我却心有余悸。 “来啊!愣着干嘛?” “我” “快啊!” 我用手扶着绝壁,低头一看这悬崖却觉得头晕目眩。 赶紧退了回来,瘫坐在地上。 脑海中全是当初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一是那一夜被柳文鸳下了落魂散,夜里神志不清地梦游到了悬崖边上。 当我睁开眼时的魂飞胆散,和那种被杨春元逼迫签下军令状时的无奈。 二是阴山之上,被杨春元带兵逼上悬崖。 当时那把玄铁刀刺进我胸口的疼痛,和坠崖时那种心灰意冷的绝望。 右胸口的伤顷刻间痛了起来,我的手和着地上的泥土紧紧攥成了拳。 杨春元,这一切都是杨春元害的! 还有朱常洵c朱常杰和朱翊钧,全都是他们造成的! 我本无欲参与这场斗争,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个驸马,能为朝廷尽一份绵薄之力,他们却要将我一步步地逼上绝境。 我不犯人,人却来犯我! “你怎么了?” 她此时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见我捂着胸口,想是意识到了什么。 “对不起我忘了你” 我冲她摆了摆手,任由她将我拉了起来。 “今日这剑门关也走的差不多了,下山吧!” 我点了点头。 ―――――――――――― “两位客官,菜已经上齐了,请慢用!” “多谢小二!” “客气了!” 她盯着一桌子的菜,又看向了我。 “为何全是豆腐啊?你想吃豆腐了?” “对啊!我想吃豆腐了!” 她将筷子撂在了桌子上,有些无精打采。 “连一点儿肉腥儿都没有” “你可知这剑门豆腐的特别之处?” 她端起了一盘豆腐来,仔细打量了一番。 “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吧” “这剑门豆腐啊,可是用那七十一峰的‘剑泉’水浸豆c磨浆c滤渣c煮浆c点浆c脱水而制的。它比寻常豆腐的色泽更加雪白,质地也更加细嫩,且韧性极强,这味道更是鲜美非常” 说着我便夹了一块到她碗中。 “那要是不好吃呢?” “不好吃?那大不了便让你吃我的豆腐呗!” 我摇着折扇,只见她有些窃笑,嘴上却如往常那般不依不饶。 “谁要吃你的豆腐” 我见她将豆腐放进口中,瞬间脸色巨变。 “味道可好?” “嗯!极好!” ―――――――――――― “下一站你想去哪儿?” 只见身侧那同我并肩躺在屋顶瓦片上的她,看上去若有所思。 “我都行只要跟你在一起” 突然起来的情话,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那我明日便偷偷溜了” 她突然坐了起来,将我的衣角扯过去同她的衣角交织着打了个结。 “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你不能丢下我” 这句话一出口,我突然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着她的模样,突然有些心疼。 她对我,情深至此 可我 “公主” “你唤我什么?” “寿宁” 我坐了起来,面带笑意地看着她。 月色下的她一袭红衣,与这月光的皎洁相融,想来那广寒宫中的嫦娥也比不过她。 红而不艳,媚而不妖。 三千青丝垂下,只用荼靡发簪挽起一个简单的髻。 此刻不远处放出了烟火,她静静的看着,清澈的眸子倒映出了烟花的样子。 天花无数月中开,五采祥云绕绛台。 堕地忽惊星彩散,飞空旋作雨声来。 怒撞玉斗翻晴雪,勇踏金轮起疾雷。 更漏已深人渐散,闹竿挑得彩灯回。 “即使再美,终究是昙花一现,烟花易冷罢了” 她听我这样说,回过头来揪着我的衣服。 “诶诶诶~你这是做甚?衣服可别给纠坏了刚买的啊” “谁让你乌鸦嘴啊!每次都这么煞风景纠坏了便罢,大不了重买” “买不到了,这可是我定制的情侣装啊把我这件纠坏了,你那件就没了意思” 她看着我身上这件宝蓝色的长袍,该是想起了那日我与她在布店挑了好久又等了半天才拿到了这两件称心如意的情侣装。 于是渐渐松开了手,低头浅笑,继而靠在我的肩头。 “少英有你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却话巴山夜雨时 万历三十八年,九月廿二,重庆府。 松下山前一径通,烛迎千骑满山红。 溪云乍敛幽岩雨,晓气初开大旆风。 小槛宴花容客醉,上方看竹与僧同。 归来吹尽严城角,路转横塘乱水东。 大抵十日,我们便从剑阁赶到了巴渝。 而在这短短十日里,简直就是经历了一场浩劫般的“噩梦” 『在床上。 “冯少英~我头晕” 我伸出了一只胳膊枕在了她的颈下。 “我抱你” 天未亮。 “冯少英~我饿了” 迷迷糊糊的我挣扎着起身。 “我做饭” 吃饭中。 “冯少英~我手麻” 我看着她一脸“委屈”的模样。 “我喂你” 在路上。 “冯少英~我脚疼” 我俯下身子,半蹲在她的面前。 “来,上来” 骑马时。 “冯少英~” 我静静地听着她的下文,却等了半天也没有再传来动静。 “嗯?” 她嬉笑着。 “嘻嘻就是想叫你一声” 一rz』 洪崖门。 我与她眺望着山城夜景,万家灯火,笙歌四起。 更兼两江波澄银树,浪卷金花。 如梦如幻,如诗如歌,堪足撩人耳目,动人心旌。 “少英你说何谓‘江山’?”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 “好天良夜,清风明月,正须著我。” “寿宁” 此时她的语气与白日已是截然不同,听起来似有些心事重重。 “这江山虽好,然万里河山却不是只有一人能享,为何他们却不明白” 原来,她是在因夺嫡之事而发愁。也对,毕竟手心是肉,手背亦是肉。 不论是谁最后战胜了谁,终究都还是流着一脉之血。 突然下面传来阵阵鞭炮声响,我们低头看去,只见人们个个兴高采烈的提着河灯走到渝水边上。 届时夜空中火树银花c绚丽之极,渝水边的孩子们欢呼雀跃,姑娘们带着爱郎,纷纷将手中的河灯放到水面上。 远远看去,水面上星火点点,与墨染的天空中那璀璨的繁星交相辉映。 天地之间,一派喜悦幸福之气。 我牵着她的手走了下去,只见一个老妪向我们走来,一脸慈笑的递给了我俩一盏河灯。 “两位年轻人,放盏河灯吧渝水的河神最是灵验了,只要放上一盏河灯许下心愿,便会心想事成的。” 我笑着从她的手中接过了河灯,正欲向她掏钱,她却径直的走了。 “老人家” “这个是不要钱的” 她的声音带有一丝笑意,杵着拐杖步履蹒跚的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借来了笔,将她与我的名字一同写在了河灯上,打开火折子点起了蜡烛。 我和她一人手持河灯的一边,最终缓缓松开了手。 “许愿吧!” 她点了点头,闭眼合掌,看起来十分虔诚。 我同她一样,正在猜度着她会许下什么心愿。 身侧之人的声音渐渐传来。 “渝水河神在上,信女朱轩媁此生心愿有三: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她许下的心愿竟然是这个 我想着方才在洪崖门的情形,料定她许下的愿应是祈祷兄友弟恭c父慈子孝这一类的罢了。 竟没想到三个心愿,皆与我有关。 『新婚之夜。 她朱唇微启。 “冯少英,我不喜欢你。” 被禁足时。 她拿着弹弓戳着我的肩头。 “毁容了怕什么啊?残废了我养你啊!” 妙峰山上。 她赠我玉笛,为我唱着《生日快乐》,陪我过了来这之后的第一个生辰。 阴山之上。 她捧着我遗留在战场上的金枪,失声痛哭地一声又一声呼唤着我。 顺庆府中。 她冲着我的背影喊着。 “转过来转过来!” “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 马背上,她一声声叫着我的名字。 “冯少英!” “冯少英!”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那夜的屋顶上,她靠在我的肩头,浅浅一笑。 “少英,有你真好”』 “渝水河神在上,信徒冯少英此生心愿惟一:身侧之人之愿,便是我之愿!” 我睁开眼来,她正鼓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我看,柔情蜜意的笑着。 笑容如春之桃c夏之荷c秋之菊c冬之梅,只不过这些加在一起,皆不及她一笑而泛起的梨涡。 我拨了拨河水,河灯渐行渐远。 她突然吻上了我的侧脸,左耳边传来她的声音。 “少英你真好!” ――――――――――――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枕在我手臂上的她突然蹑手蹑脚地起身。 我睁开了眼,没有转过身去,只静静地听着她的动作。 烛火微微亮了起来。 我侧头一看,却见她站在烛台边上,正拿着剪刀剪着烛芯。 我悄悄的起身,一下从背后抱住了她,一只手搭上了她的手。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鼻尖嗅着暗香袭人的发,她回过身来,含情凝睇,人面桃花,情致两饶。 “我愿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她的声音极是温柔顺从,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同我说话, 清脆明亮,音色清柔,如击玉罄。 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苞,倾世红颜之下,没有一丝俗气与厌腻。 “寿宁倘若有一天有个人骗了你你会怎样?” 她扑哧一笑。 “那我便骗回去。” “如何骗?”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有些发愣,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怎么?难不成你骗了我?” 看她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嘴角却藏不住的偷笑着。 我卯足了勇气。 “倘若我不喜欢你,却骗你说我喜欢你,你待如何?” 她将一缕发丝缠绕在手中,略微思索了一番,对我笑道。 “那我便让你喜欢上我,待你喜欢上我时,我便不再喜欢你了!” 烛火摇曳,窗外一阵轻风扑面而来,心口只觉得有些憋闷,旧伤又隐隐开始作痛起来。 听着她所说的这一番话,方才想要坦白的心绪瞬间烟消云散。 我故作镇静,突然放声轻笑起来。 “你笑什么?” “刚才听你语气这般温柔,我还以为你是转了性情看来你还是原来的你,并未改变” 她轻咬着下唇,模样似有些气急败坏。 “好啊你,冯少英你又戏弄于我看来是我几天不野蛮,你皮就痒痒了吧?” 她追着我围着圆桌跑了几圈,我抬头用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疤,她看了一眼便无奈的点了点头。 “好吧,看你这样,我也不忍心再野蛮了” 我缓缓舒了一口气,谁知她又补了一句。 “待你伤好过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吧,看来曾经的刁蛮公主如今已经进化成了野蛮公主了。 我坐了下来,端起的茶杯喝了两口,抬了抬她的口气问道。 “话说回来,你曾欺骗过别人吗?” 她用手撑着脑袋思索了半天,摇了摇头。 “没有。” “那你可曾做过对不起他人的事?” 我这话一出口,她的神色稍稍有些变化。 眉头微微的蹙起,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眼神有些空洞失色。 “有” “哦?怎么了?” 她抬起头来,盯着我仔细地看了半晌,始终不肯再说话。 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可是” 还未待我问出口来,他便果断地脱口而出“不是”二字。 我尴尬地一笑。 “我这不还未说是谁吗?” “我知道你想说谁,无非便是那张益民或朱常杰罢了” 这一刻,让我有些发懵。 在我的印象之中,与他有关的男子,除了张益民,便是朱常杰。 听她的语气,貌似两个都不是,那又会是谁呢? 我虽然好奇,但也没有继续追问。 因为我知道,每个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会藏着一些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正如我一样,心中便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不能对任何人开口。 我抬头看了看天。 “天色不早了,不如” “那人便是冯素珍” 冯素珍 怎么会是她? 此刻,我的心头突然一颤,不知为何,听她提起冯素珍来,我心中竟有一丝难受。 再者说,为何令她对不起的人竟是冯素珍? 她的眼神此刻飘忽不定,思绪仿佛已飞向远方。 与此同时,一件依稀支离破碎旧年往事正在我脑海中慢慢浮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不负如来不负卿 “冯少英” 少年回过神来,神情有些茫然,只身处于一个山谷,身边蝴蝶翩翩飞舞,溪水涓涓细流。 桃花林中,一袭白衣向他缓缓走来。 广袖随风飘着,衣摆时起时落。 青丝如墨,衣白胜雪。 一张精雕细刻的容颜,一双明亮如星的双目。 似有冰山寒气,又添烈火炙热。 俊美的轮廓透出的超尘出俗,伴随着风拂过散在她腰间的发丝,恍若落入凡间的仙子。 嘴角微微上扬,略带笑意,看似无波无澜的淡然,却又如深海那般难测。 “冯素珍” 她此刻站在他的面前,抬袖掩唇,眉目笑意更深。 他痴痴的打量着她,这张绝世容貌加之神韵,确是太美了, 她拉着他的手,引他前行。 这少年此刻身着一件白净的衬衣,下身穿着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腕上带着苏唯当年送他的手表。 阳光洒下,亚麻色的微卷,蓬松的短发。 “去哪儿?” 他们并肩同行这,同样的个子,同样的容貌,同样的白衣,宛若一对双生。 “你可知这是何处?” 眼前是一间小小的私塾,少年却觉得分外的熟悉。 他凭借着这股熟悉的感觉,径直坐在一个蒲团上,桌案上不知何时出现了笔墨纸砚,再抬头时,周围已是坐满了人。 “我周公,作周礼。 著六官,存治体。 大小戴,注礼记。 述圣言,礼乐备。 曰国风,曰雅颂。 号四诗,当讽咏。 诗既亡,春秋作。 寓褒贬,别善恶。” 他跟着读了起来,就好像这是每日必修的功课一样。 走出了私塾,另一个少年走上前来递给了他一朵栀子。 “素珍送给你” 他接了过来,抬头默默的注视着他。 眼前这个男子,清秀俊朗,同是一袭白衣,一条素带缠于腰间。 剑眉入鬓,目似寒星,身材修长如玉树临立,神情高贵如一轮朗朗明日高悬九天。 “你今日是怎么了?对了,过几日你便回去吧我爹说了,过几日便到你家提亲” 衬衣男子有些心悸,点了点头。 又听那男子一笑。 “这私塾女儿家终究是不能来的待你我成了亲,我再同你日日对酒当歌” 女儿家 衬衣男子突然有些醒悟,眼前的私塾和那名男子瞬间支离破碎。 少年一下瘫坐在了地上,模模糊糊中,白衣女子又重新回到了在他的视线中。 “我我是我是我是冯少英” 我站了起来,想起了方才的情形突然有些恐惧,这一幕幕的往事就像自己曾几何时亲身经历过一般,看着手中的栀子,方才交到我手中的那人,便是李兆廷。 “你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 我想起什么来了? 我扶着她的双臂,轻轻摇晃着她。 “你是冯素珍那我呢?我是冯少英啊!” 因为焦灼而带来的情绪波动,不免对她显得有些粗鲁。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轻轻拍着我的手。 “我是冯素珍,你是冯少英。我便是你,而你便也是我” 眼前的她也如同方才的一切,瞬间支离破碎,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这个蝴蝶谷,还有那片桃花林。 心中充满了疑惑,又突然有些难受。 “你别走你别走别走!” 猛然坐起,额上已是大汗淋漓。 “别走什么啊?” 我听见她的声音,便起身向她走去,此刻她正在对镜梳妆。 我用手拿起荼靡发簪,为她戴在了头上。 “怎么了?梦到我了啊?” 她看着镜子中的我浅然一笑,我的心却还是跳个不停。 “不是你” “什么?” 她将手中的木梳拍在了台上,倏的一下转了过来,撅着嘴问道。 “不是我是谁?” 我盯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啊你你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你又能是谁?” 她微微仰起了脸,方才有些急恼的神情慢慢散去。 “我就说嘛” “怎么了?吃醋啦?” 我用手撑着膝盖,弯下腰看着她。 她将木梳重新拿了起来,起身将我拉了过来,如同当年在杭州一样把我摁在了凳子上。 不一会儿,便将我束起的头发编织成了一条马尾。 “你看看,这样是不是潇洒多了?” 我静静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些黯然失色。 “若是没有这道疤痕” 她将头伸了过来,看着镜中的我笑道。 “我觉得你现在挺好的啊,威武霸气,更重要的是” “什么?” “更重要的是,再也没有女子会因你的容貌而对你心怀不轨了。” 我破颜而笑。 缙云寺。 缙云寺前,青石浮雕,高与宽一丈二尺。 石照壁正中为芭蕉麒麟图,左右各有菱花图案,其下面为青狮c白象浮雕。 我同她走进迦叶殿,这寺内香火鼎盛,连取香拜佛都还得排队。 “诶!你说送子观音灵吗?” 她用棍子戳了戳我的后背,我回过头看着她那双四处打量的眼睛。 “怎么?你还想拜送子观音?” “当然不是!孩子多烦人啊就是很好奇” 我无奈的笑了笑,却不经意瞟见了一个人。 那个僧人的轮廓,让我有些似曾相识,他好像也看见了我,于是急忙地走出了门外。 “诶你在看什么?” “那个人好生眼熟像是襄阳郡王” ―――――――――――― “站住!” 她的话一出口,前面正在着急忙慌的僧人停下了脚步。 “郡郡王兄?” 良久,前面的人终于开了口。 “阿弥陀佛,小僧并非什么郡王兄,檀越认错人了” 她走上前将他转了过来,看见他的模样,我也是大吃一惊。 果然是他 “郡王兄你” 他只是淡淡一笑,向她施了一礼。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原净’” 原净 缘尽 她此刻神情有些忐忑,目光中好像透露着太多的不可思议,包括我。 看见此刻站着在面前的这位身着深灰色僧袍的人,怎么也无法将他与之前那个风流倜傥c器宇轩昂的襄阳郡王联想在一起。 “你怎么” 看见这一幕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的我只觉得气氛有些沉重,于是便向她说道。 “公主你们聊我先过去” 她没有给我回应,反而是他却开了口。 “都尉大人不必离开!” 他终于肯抬起头看我们了,眼神有些一言难尽,表情却是处变不惊。 “公主这是小僧自己的决择,公主不必多心。我从来只爱逍遥江湖,可是人总是会累的,我不想再过那种四海为家的日子了,倒不如像现在这般,青灯古佛来的踏实。” “可是你” “公主,人终归是要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卧榻之处。江湖不是家,而真正的家便是归宿世间再无朱常杰,而如今的原净已找到了归宿,但求公主殿下能明白!” 他的声音平稳,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就像寺庙的僧人传授世间人佛理那般,轻描淡写。 “郡王兄此生寿宁亏欠你” “阿弥陀佛既然没有,何来亏欠?两位施主请自便,贫僧还要除尘,告辞!” 他的背影很决绝,没有一丝留恋,就如同他说话的语气,仿佛真的超脱了世俗。 “他为何会这样?” 她的语气有些愧疚,眼神中也充满了不舍。 想来也是,朱常杰自幼因是皇室子孙,一不能一展男儿抱负,二不能享受真正皇子的殊荣,三不能迎娶自己最喜爱的女子。 从小没有父母关爱,也不能久居京城家中,于是只能四处以“逍遥江湖”为由漂泊流离。 好容易求得了封地,只可惜守候的人便又回了宫,嫁与他人。 爱而不能,求而不得。 如今这样的结局,或许对他而言也真的算是解脱。 但 爱一个人,真的能够说放就放吗? 她有些落寞,想来她也是有些为之伤感。毕竟对她而言,那个男子是她生命中第二个对她真心实意的人。 我向她张开了双臂,点了点头。 “来吧!” 她乖乖的走了过来,没有哭,只是有些落寞。 我抱住了她,她将头轻轻的靠在我的肩头。 “你以后不会再离开我了吧” 是啊 张益民离开了她,朱常杰也离开了她,那我呢? 我终究也是会离开她的 就算我不回去,就算有一日东窗事发她也接受了我,可是我这个身体 『“师父便明说我还能活多久?” “当年大火伤了心肺,后又中了钩吻的慢性剧毒,杖责刑法刀伤坠崖损了元气,就算能活过月食之夜,也撑不了多久了!” “别无他法?” “的确你还是等月食之夜吧,回去才是最要紧的!” “徒儿明白了”』 “不会我不会离开你” 已恨桃花容易落,落花比汝尚多情。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误倾城。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冷香草 峨眉金顶,看日出云海,赏佛光圣灯。 芙蓉城内同游杜甫草堂,体会古人豪气千云c心系苍生的胸怀。 洛阳城游览龙门石窟,瞻仰则天女皇。 是夜,我与她住进了白马寺中。 她今日却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晚饭时也没有胃口,只胡乱扒拉两口便有些头晕,我看她有些难受便回了禅房。 “你怎么了?” 她不说话,只是轻轻摇晃着脑袋。 “你先歇着,我去找大夫!” 她一把拉住我的手,感觉有些无力。 “不要别走陪我” 看她有些虚弱,我将她扶到塌上躺着。 “睡一夜便好陪我好不好?” 我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幸亏没有发热之象。 “好!我不走,我陪着你” 只听千年古刹钟声娓娓传来,如今早已入冬,白马寺中有些清冷。 同榻而卧,她又向我怀中凑紧了几分。 “怎么?可是冷了?” “嗯” 我不免在她背上摸索着被子,悄然贴上了她的脸,只觉得热的滚烫。 “怎么了这是?” 我抬手覆上她的额头,竟有些发烧,只见她身子也有些烫,看来是生病了。 我连忙将被子替她裹得严实,抬脚出了禅房。 “大师” “阿弥陀佛,不知檀越来找老衲,所为何事?” “内子似有些温热之症,不知这白马寺中可有药食?” 他停下了正在敲着木鱼,捻着念珠的手,向我走来。 “刻不容缓,檀越带老衲先去一探!” “是!大师这边请” 我匆忙带来了方丈,只见方丈过脉之后神色稍稍缓和了下来。 “尊夫人的病症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却又有些复杂” “大师直说无妨!” “尊夫人看似像是温热之症,实则却是旧疾,想必尊夫人年幼时身子单薄,后来经过调息渐渐好转,不过最近又因过于劳累才会旧病复发。” 的确,她自幼身体便娇袭多病,因此才会被送进白水寺调养。 过于劳累 难不成是这几个月来四处奔走游玩,才会旧疾复发嘛? “不知大师可有办法?” 他轻捻胡须,用手示意让我冷静。 “有!万安山上有种草药,名曰‘冷香草’,尊夫人这病发作时浑身炽热,而冷香草药性阴寒,刚好相克。” 万安山 万安山离这儿就算是快马也要个一天一夜啊,我若走了,徒留寿宁一人在此我却有些不大放心。 可我若不去,那她这病情又该如何缓和呢? “谁?” 门外一道黑影闪烁,我手中拿出暗器向窗外掷了出去,只听房外一身惨叫。 待我冲了出去,他正准备逃跑。 我上前将他肩膀使劲一抓,他反身欲躲,一脚踢向了我。 抬手用胳膊一挡,向前一推,他借机准备用轻功逃离。 见他肩膀已经被我的暗器所伤,索性再拿出暗器向他吼道。 “若你再动一步,暗器可就不长眼了!” 突然,他停了下来转过了身,一看见是我便立马飞奔回来。 他的眼睛越来越清晰,直到彻底站到我的面前,一下子摘下了面巾。 “兴让” “兄长” 禅房内。 “老衲已为尊夫人施过了针,三日之内再服下药,便可恢复。” 我双手合十,向他福了一礼。 “多谢大师!” “阿弥陀佛!” 待他离开后,我便将窗门紧闭,一来是怕寒风侵袭让她病情加重,二来也是怕追杀兴让的人发现他如今身在此处。 “兴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了昏迷不醒的公主,便对我压低了声音。 “姐姐我们之前按照你的吩咐,已经在皇上面前替杨春元开脱,如今杨春元已是官复原职。且朝中李兄和郑兄也已经收集了很多大臣的把柄,此番便是我与文鸳姑娘来洛阳暗中调查洛阳府里福恭王的党羽。只可惜” “文鸳也来了?” 他捂着包扎好了的伤口对我缓缓说道。 “文鸳姑娘本是与我一起的,不过昨夜在万安山中遇袭,我与她失散后。便一路逃来了这里,本想摆脱了那人再回去找她的,谁知方才” 我负手而立,看着塌上昏迷中的她,有些两难。 “姐姐如今朝中局势虽然尽在李兄和郑兄的掌握之中,可是可是姐姐若不回去主持大局,想必到头来会功亏一篑啊” 不施粉黛的容貌在沉睡中显得更加苍白,无可挑剔的五官在烛火的映照下多了一分模糊的美感。 纵然是不加修饰,却也美得依然。 但,正是这样的一位妙龄女子,那本该水润的唇却褪去了血色,甚至还有些干裂。 想起那般闹腾的她,此刻正安静的让人有些害怕和不忍。 我将案上的面具拿给了他。 “把你的衣服脱下来,与我交换。” 他看着我,好像有些不明白我为何要这样做。 “她病了,我要去找药,你此刻便装作我的样子,就在寺中保护她c照顾她,文鸳我自会去寻。待我回来之后,再告诉你下一步该如何。” 他点了点头,脱下了一身夜行衣。 我将我这一身的蓝袍褪下,因我与他体型差不多,身高也相近,因此互相穿上了对方的衣服也并不违和。 我蒙上了面巾,他带上了面具,只露出了嘴巴,看起来果然跟我太像了,若是不摘下面具,不熟悉的人绝对认不出来。 “姐姐若是公主醒了” 我看着她,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若是她醒了,你也不能告诉她,她此刻正在病中,就算是醒了,想必也一定有些迷糊,那时千万不能告诉她这些,否则我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他点了点头。 “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公主的姐姐,早去早回!” 交给旁人我自是不大放心,看来也只有兴让了。 “嗯!” 我打开了房门,一路骑上了快马便向万安山奔去。 但始终不知为何,离白马寺越远,我心中的焦虑越深。 ―――――――――――― 皓月当空,万安山中,漆黑一片。 一到山上,便见到几株冷香草,我赶紧上前一股脑地全给采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时竟然飘飘然地下起了小雪,只因兴让的夜行服本就单薄,而我里面仅穿着一件中衣,之前一心只想找药而没有感觉到。 现在一下子不免有些觉得发冷,我摸索着山头,终于看见前方有个小山洞。 “没人啊~来吧~” 一走到洞口,便听见洞内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听这语气好像 得亏我还没进去,否则 “别怕啊~我们会好好疼你的~” 我去! 竟然是两个男人,这样一来不就是强抢民女嘛? “你们休想!” 这声音 “哟!小妞儿脾气还挺倔,看来非的我们动粗了!” 里面传来刀剑相碰之声,尤其是柳文鸳的寒鸳剑,因是千年寒铁所铸,因此剑声清澈澄净。 不过渐渐的,伴随一声掷剑落地的声响,隐隐传来了他们的奸笑,和女子被捂住口鼻的挣扎。 “啊!” 三个蒙面黑衣人倒下的同时,我看见了此刻已是衣衫不整的她。 “文鸳” “公子” 她嘴角有一丝血迹,额头也有些淤青,双臂上还有些抓痕,肩上还有一处剑伤。 天呐 方才我还以为她能解决这几个蒙面黑衣人,便在外面听着,谁知她已经受了重伤。 若不是听他们那几声奸笑,我想我还不会进来一探究竟,要真是那样,指不定下一刻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我上前去将她扶起,只见她外衣已经被扯破,露出了一对香肩,还有脖颈下的一片雪白。 我赶紧将腰带解下来替她捂住肩上的伤口,又将上衣脱下替她盖在胸前。 方才的三个飞镖上面涂上了化瘀散,此刻倒地的三个蒙面黑衣人腿上血流如注,任凭怎么摁也止不住。 我将被他们打落在一旁的寒鸳剑用脚一勾,伸出手稳稳的接住,渐渐的走向了他们。 “都尉大人都尉大人饶命啊” 这些人竟会认识我 看来他们身后的主谋是谁,已经是显而易见了。 “都尉大人饶命,我们愿意招啊!” “不用了!” 我的眼中燃气一股怒火,手中的寒鸳剑仿佛也冒出了一股寒气。 正准备挥剑,突然其中一人大喊。 “杀了我们,寿宁公主便” 我的心头一震,似有些不祥的预感呼之欲出。 我将他一把提了起来,怒不可遏。 “你说什么?” “冉兴让是我们故意放走的柳文鸳也是我们刻意纠缠的目的便是” “是什么?” 我怒吼着,突然他的身子软了下来,身后一个人已经用飞镖射入了他的脑后。 “啊!” 我挥剑一下,那人已经人头落地,另一个人看我此刻满眼的血丝,也有些恐惧。 “你说!” “我” “说不说?” “我” 手起刀落,我已经一剑刺进了他的心脏。 我正要提剑冲将出去,身后却传来了她的呻吟。 “公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至亲至爱 听到她的声音,我一时间进退两难。 回过身去看向了她,她此刻已经有些昏沉。 寿宁那边有兴让暂且保护着,又有白马寺中的武僧团团把守,加之如今风雪正紧,若我贸然下山,柳文鸳必死无疑。 不如 等天亮了再下山吧 我在一旁窜好了火堆,继而走过去将她身子扶了起来。 “少英” 她的手握住了我,我下意识的想要抽离。 “别走” 气若游丝,脸色惨白。 眼神开始游离涣散,肩头渗出丝丝血迹。 “好我不走” 我用上衣将她裹紧,与她依偎在火堆旁。 为今之计,只好如此。 是生是死,便是你的造化了 『李府后花园,柳树下。 “两位哥哥,恭祝你们此番出征,必定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我与兆廷举杯,看着玉麟。 “干!” 池塘边的清风袭来,柳枝随风轻摆。 罗裙镶银边,纱带曼腰间。 她身着一件翠绿色彩绘芙蓉对襟收腰的长裙,面容微含笑意,清澈的眸子泛着玉光,如同冰下的溪水,不染一丝世间的尘垢。 睫毛纤长而浓密,如蒲扇一般微微翘起,一双柔荑纤长白皙,袖口处绣着的淡雅的兰花更是衬出如削葱的十指。 纤细的腰身犹如耳坠上的缨络,轻盈曼妙,随着风同柳枝一起慢慢舞动。 随手摘下一条柳枝,向我缓缓走来。 “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公子何时归?” 我起身,接过了她递给我的柳枝,静静的注视着她。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咳咳咳” 身旁的人传来轻咳,我睁开眼来,一缕斜阳已经照进了洞口。 太阳出来了 我轻轻摇晃着她。 “文鸳文鸳” 她终于睁眼了。 “公公子” “文鸳,走,我带你下山!” 她双目含情的看着我,双眼回盼流波,俨然北国女儿的神韵。 我将她未受伤的胳膊搭在我的肩上,轻轻的抱了起来,虽说情势所逼,可是心里却有些不大舒服。 一则是因为寿宁,二则是因为兆廷。 虽说她与兆廷只是一对有名无实的假夫妻,不过此情此景却让我有一种“欺兄弟之妻”的感觉。 “尊夫人的伤势无碍,只需用这金疮药日日涂抹几次便好” “多谢不过,这是家妹,不是内子!” “哦?” 抬脚走出了医馆,又带她买了件衣服。 “这件绿纱裙夫人穿上可真是漂亮啊!” “多谢不过,这是家妹,不是内子!” 我拉着她的手腕走出了绸缎庄,这下终于回白马寺了。 “文鸳寿宁如今还等着我的药,马车太慢所以委屈你了” 她靠着我的怀中,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嗯” 我拉紧马的缰绳,将她圈在怀中,扬鞭催马,一路狂奔。 白马寺。 “兴让!” “兄兄长” 看他的脸色有些不对,我赶紧准备向屋内冲去,他却拦住了我。 “兄长还是先换衣服吧公主应是醒了” 她醒了 “真的?这几天没出什么事儿吧?” 他有些支支吾吾,我也不大想再多问,此刻只是想早些见到她,仅此而已。 带柳文鸳进了一间禅房,我们便立马换回了衣服。 我来不及整理衣衫,便将冷香草交到他的手中向他催促。 “马上替我拿给方丈,然后熬好了立马送到房里。” 我轻轻推开了房门,只见屋内檀香铺面,她在塌上睡得香甜,不过脸色倒是比先前红润了不少。 抬手覆上了她的额头,虽然还有余热,却也不似前夜那般滚烫。 俯下身子轻轻的吻了下她的额头,她竟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寿宁” 看她醒来,心中似有万千星辉闪烁,千百繁花怒放。 我握着她的手,喜不自胜的笑了起来。 “终于舍得摘下面具了?” 她见我脱口而出竟是这句话 “什什么?” “昨夜醒来让你摘下面具你都死活不肯” 昨夜 对了,昨夜房中的“我”应是兴让,我曾对他说过,无论如何都不能摘下面具的,看来那小子还是做到了。 “昨夜啊先不提昨夜了,你如今觉得可曾好些?” 她点头顺目,巧笑倩兮。 “昨夜之后,的确是好些昨夜你” “笃”“笃”“笃”,敲门声传来的同时也响起了兴让的声音。 “兄长” “进来!” 他推开了门,有些蹑手蹑脚的向我走来。 “兄长药” “兴让也来了?” “是公主” 我端着药将她扶了起来,替她一勺一勺的喂着。 “兴让何时来的?” “启禀启禀公主今日一早” “难怪” 我替她擦着嘴角,她却将碗向我推了推。 “苦” 撅着嘴的模样又让我想起了当初在秦淮院喝醉之后的样子,也是这样不依不饶的。 “听话!可不要让小孩子看了笑话” “哼!兴让才不会笑我呢,再者说,人家也不是孩子了,就你把他当孩子,这么大个小伙子,都该成家了。” 想来也是,冉兴让如今也是快满二十了,这个年纪也正是成亲的时候。 “不用公主我还不想成家” “诶~你既然唤少英一声‘兄长’,再这样唤我‘公主’,岂不显得生份?” 他抬起头来,惊慌失措的看着我。 “看我做甚?看你嫂子!” “是嫂嫂兄长c嫂嫂,兴让还有这事儿,就不打扰您二位了” 只见他向我二人福了一礼,着急忙慌的夺门而出,一不小心头还撞到了门上。 “诶?这孩子,今儿怎么了” 看他的样子不比往常,尤其是看我的眼神有些躲躲藏藏,难不成他做了什么错事了? 正在思索着,面前的人用手将我的脸掰了过来。 “干嘛?” 她盯着我,一直傻笑着。 “好看!” 我将手中的药碗抬了起来。 “秀色可餐,一饮而尽吧!” 她却将头扭了过去。 “不要!” “只有一口了乖” 她使劲的甩着脑袋,无奈,我只得端起碗将所剩的最后一口含在口中,将她的头摁住,度给了她。 她愣愣地看着我,突然有些想笑,貌似忘了口中还有汤药,差点儿没给呛着。 我拍着她的后背,她却一直笑个不停。 “奇怪了,你今儿怎么老是笑个不停啊?”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几分。 她径直下床,我连忙将她拉住。 “冷啊你再躺会儿吧!” “不要” 她指着我的衣衫冲我笑着。 “衣衫不整我给你整装” 她替我束着腰带,又为我整理着衣襟,我却觉得她今日亦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如同方才的兴让。 冉兴让 和她 昨夜 昨夜难道是发生了什么? 『“杀了我们,寿宁公主便” “冉兴让是我们故意放走的柳文鸳也是我们刻意纠缠的目的便是”』 我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好的想法,看着她今日的娇羞同方才冉兴让的支支吾吾,这股感觉越来越强烈。 看着此刻已经穿好衣衫,正在对镜梳妆的她,我的手有些颤抖而不听使唤的伸向了被褥。 轻轻掀开,白色床单上那般般落红却显得格外刺眼。 犹如红梅覆雪,既是美艳动人,却又寒冷刺骨,更如一把细刀,刀刀割着我的心头。 她的背影恢复了往日的生息,却又与从前不同,多了些我从未见过的婀娜。 我不敢相信,我眼前的女子,昨夜 “寿宁你觉得我昨夜如何?” 我要试一次 但愿这不是真的! 对面传来她的笑声,有些俏皮可人,有些害羞腼腆,也有些婉转妩媚。 “你讨厌还问我问我这个干嘛?” 捏紧的拳头有些压抑不住我心中的怒火,我不等她说完,此刻便冲进了隔壁的房间。 眼前的冉兴让此刻正在为柳文鸳上着药,半露的香肩有些刺痛着我的眼,也想起了昨夜 “冉兴让!” 我将他的衣领提着,一拳已经挥在了他的脸上。 “公子” 柳文鸳上来拉着我,我将她的手一推,寿宁将她刚好扶住。 “兄长我错了我错了我” 我捏紧的拳头再次挥下,她却已经将我的手腕紧紧捏住了。 “冯少英你疯了啊?” 我打的人是我自认为最亲信的弟弟,而这个拦着我的人却是我最爱的女子,这两个让我深爱的人,昨夜竟然 他跪在地上冲着我磕头,哭了起来。 “兄长我错了兄长我知错了兴让知错了” 她甩开了我的手,拿起手绢替文鸳擦拭着肩头流下的血渍,过后终于走到了我的面前。 “你要这么打他,你倒是说说看,他做错了什么?” “嫂嫂” “你别管!我今日要问的是他,他凭什么打人,我倒要听个原委!”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冉兴让,捂着肩头的柳文鸳,和此刻正红了眼眶站在我面前的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弱水三千 “我我方才说要替他寻一门亲事他不听话所以” “所以你就这么打他?” “长兄如父” 她舒了一口气,将地上的冉兴让搀了起来。 “兴让不同意自有他的缘由,你可曾听他说了?” “没没有” “那你便不分青红皂白的出手打他?” “我” “虽说长兄如父,可你这样未免有些过了,还不向他道歉?” 他满目的自责,和一脸难言的愧疚,确实让我方才的怒火消了一点儿,也仅仅只是一点点。 “兴让兄长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她又拉着我走到了柳文鸳的面前。 “柳姑娘方才好意拉你,你却出手将她推开,又该如何?” 柳文鸳此刻低着头,我向她福了一礼。 “文鸳姑娘少英这厢给你赔个不是” 待我赔完了礼,她这才替我理着方才因打斗而有些乱了的衣装,紧接着便将我和冉兴让一同推出了门外。 “好了,柳姑娘的伤交给我了,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儿自己出去解决。切记!可不要再不问缘由就胡乱动手哦,尤其是你!” 她撅着嘴指着我,一个白眼甩出来便关上了房门。 “你跟我过来!” 带着冉兴让来到了后山,我负手背对着他,喃喃开口。 “这里没有别人,我要你一五一十的说个明白!” 他慌忙地跪了下来。 “是,兄长那夜你走以后的确有人又来窥探,当时我穿着兄长的衣服又用兄长的暗器将他们击退。太平了一日,次夜公主醒来想要喝水,我便替她倒了杯水,当时有些口渴也就喝了。岂料岂料不出片刻” 水 难不成是他们在水中下了药? “继续说!” “我是过后才反应过来那水中被下了药当时我与公主皆是偏巧我又身着兄长的衣服,戴上了面具所以公主误将我当成了兄长” 我只觉得气结于心,胸口又憋又痛,脚下似踩着棉花,有些发软。 我转过身,对上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眸,这副容貌,是我在这里的至亲,若不是他长得和他一模一样,我真想杀了他! “事后我也后悔万千兄长待我恩重如山我” 我一拳打在了假山石上,拳头只觉得麻木,没有一丝痛感。 “他们可知道是你?” “当时交手,那人曾疑惑过为何我还会在这儿,我想他们并未认出我不是兄长” 一次又一次的将我逼上绝路,一次又一次的要伤害我身边的人,看来我绝不能再姑息了! “你可知他们是谁的人?” “福恭王朱常洵” 心里突然犹如刀绞,附身一咳,绿草上已沾满了我的鲜血。 “姐姐” 他上前来将我摇晃的身影扶住。 “姐姐切莫忧心伤神若是姐姐心中愤恨难平兴让愿以命相偿!” 我将他的衣领提起,他紧紧闭着眼睛,确实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 带她游山玩水,令她旧疾发作的人是我让冉兴让保护她,不能摘下面具的也是我万安山上留下照顾柳文鸳的还是我 归根究底,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终究是我 而我又如何下得去手? 漫不说他是我的弟弟,就说当初阴阳和合散的威力我不是没有尝过,倘若我不是因为这副身躯 当年襄阳城中只怕亦会如此 我闭上眼睛,将他推开。 “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姐姐?” 他抬起头,眼中有些不可置信。 “从今往后,我与公主便算是真正的夫妻了” 他单膝跪下,向我抱拳。 “是此事绝不会有人知道” 我示意他起来。 “以后,你便与她少见些今夜,便带着柳文鸳回京吧!” “那么兄长” “还有最后一个地方,是她最想去的,年后便回京,那时我一定会让他们全都付出代价!” ―――――――――――― “兴让也真是,走了也不向你我打个招呼” 我拿着笔,细细的给她画眉,一只手将她的下巴托起。 “别乱动不然就画歪了” 最后沾上红黛,在她眉间画上了梅花花钿。 她一脸的不情不愿,略微带着嫌弃。 “咦~就你这技术得了吧别把我给画成美猴王就谢天天呐” 她痴痴的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仿佛有些不大相信。 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蛾眉颦笑兮,将言而未语。 “应惭西子,实愧王嫱。 瑶池不二,紫府无双。 果何人哉?如斯之美也!” 她将我一拐,一脸嗔态。 “夸大其词,也不怕口舌生疮?” “今夕何夕,遇此良人。 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 “那我只问你一句话,看你如何作答?” 我盘腿与她对坐,将手至于腿上,闭眼嘘声说道。 “讲来。” “你觉着文鸳可好?” “啊?” “文鸳不喜欢你时你待如何?文鸳从前喜欢你,如今不喜欢你时你待如何?文鸳如今喜欢你,来日不喜欢你时又待如何?你喜欢她时她不喜欢你,你待如何?你不喜欢她时她偏又喜欢上了你,又待如何?” 听着她这样没头没脑的一通言语,我只听得“喜欢”和“不喜欢”这几个字,细细想来,不禁大笑。 她有些一头雾水,见我一笑,不免有些性急。 “你笑什么啊?你说说看啊” 我抬手轻轻戳了戳她眉心的梅花花钿。 “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她愣住了。 “瓢之漂水奈何?” “非瓢漂水,水自流,瓢自漂耳!” “水止珠沉,奈何?” “禅心已作沾泥絮,莫向春风舞鹧鸪。” 她的眼神有些坚定,瞳孔中闪烁着微光,语气稍稍缓和却又带着一如往常的倔强。 “你可知,禅门第一戒是不打诳语的?” 我将她的手握着,同我的手一起置于腿上,冁然一笑。 “有如三宝。” 笑靥如花,我顺势将腿移开,她静静靠在我的怀中。 “夫君可是君子?” “自是!” “可知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将头抬起来,看着我发笑。 “妾愿做蒲苇,君可为磐石?” 我用手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凝视着她眉间的花钿。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她抬起两只手,捏着我的双颊,笑意更深。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媁儿” ―――――――――――― 万历三十八年,腊月十二。 “一寸相思一段情,一曲离殇一断肠,一方尘土一刹烟,一度君华一相送,一世长安一生忆。” 我与她手中拿着同一盏孔明灯,站在长安城的城楼之上。 “这便是你朝思暮想,故事中的长安城了。” “正是!” 我戛然一笑。 “长安大街初相见,紫袍小儿马蹄疾。却道何人?原是皇家女。” 她的声音悠悠传来。 “金銮殿上试文采,五步作词惊天下。百般刁难,岂料倔性难犯。” “成亲后,你我两相生厌,彼此作弄,实乃一塌糊涂” 回想起那一夜,着实让我有些难堪,却又想笑。 “禁足期间,虽与君琴瑟在御,却老是无端挑衅,岁月倒不算静好。” “游历苏杭,识卿侠骨柔肠,感念上苍,赐我如花美眷,共枕同床。” “战场无情,刀剑无眼,阴山之上拾到定情金枪,梦断愁肠。” “阆州多情,剑阁峥嵘,巴渝崇山峻岭,此刻身处异乡,有你足矣。” 此时的孔明灯已经有些升起,看来是可以松手了。 我与她渐渐松开了手,看着孔明灯冉冉上升,对面的她微微启齿。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我将她紧紧揽在怀中,想起白日里她见到我之前让玉麟帮忙在长安城郊的竹林早已替她还好的小竹楼,那时的喜上眉梢和惊喜欲狂。 若是就此隐居,或许我愿意放下之前所有的恩怨。 不知不觉的,雪下的越发的紧,我用手拂着她发上的雪,她替我拢着毛裘披风,撑起了在阆州时买的这把油纸伞。 我拉起了她的手。 “媁儿,咱们回家吧!” 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